雪落山松树 作者:李暮夕 文案: 刚和容凌在一起时,钟黎只知他家世显赫,并不知道显赫到那种程度。 直到那日在他住处,她翻一份春晚名单,兴致勃勃地说:“这些,这些,都是我偶像。”不是影帝影后就是顶流。 他随手滑动ipad页面,看了一圈,轻描淡写地说: “那你挑几个,我让他们来给你配戏。” 这些大众眼里光鲜亮丽的明星,在他眼里不过如此。 一个电话就能叫来,随叫随到。 跟容凌以前,钟黎只是个十八线女星,被前男友抛弃,被人打压鄙夷。 跟了他以后,她星途平顺,就没弄不到的资源,就连出席活动,知情人士和业内大佬都给她让道。 可她一点也不快乐。她从来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差距,哪怕他宠她,护她,说喜欢她。 他是知名企业家,在京圈背景深厚,而她,用他们那个圈子里的话来说,只是一个戏子。 一个寒冬夜,她捧着腮帮子开玩笑似的问他,可否会娶她。 其实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从来都知道不可能。 可他迟疑了,英俊的面孔在阴影里看不真切。 她感谢他这一刻的迟疑,至少他没有想过要欺骗她。 后来,他要联姻了,她说就这样吧,好聚好散,以后还是朋友。 他冷冷一笑:“我不跟前女友做朋友。” 驱车离开。 那天,京市下很大的雪,钟黎自嘲一笑,心里凄凉。 - 再见已是四年后,她学业有成,即将步入婚姻殿堂,他富贵荣华,青云直上,不需要再受制于任何人。 她终于学着放下,可他偏偏不放过她。 不久后的一个雷雨夜。 她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年少恋人,陌路相逢】 高高在上X白月光,没有误会,两人迫于家族压力分手,经年后,女主决定放下,男主破防发疯 非甜文,爱恨交织甜虐掺半,狼性男主,酸爽拉扯 双C,HE,偶尔撒撒狗血 本文伏笔多,上下文都有联系,别挑了几章看就断章取义歪曲剧情。男女主都不是完美人设,别非要看还要进来骂骂咧咧,骂人全部反弹到自己身上 具体排雷见第一章 作话,不能接受这个设定勿入 [文案和作话已经写得非常清楚,不要反复询问已经标出的] 参赛理由:本文主角通过不同的经历认识到自我的不足,努力进取,求学、创业,实现了自我价值的突破。 立意:发现人间真善美。 内容标签: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天作之合 天之骄子 成长 正剧 搜索关键字:主角:正文已完结、番外随榜、具体看作话 ┃ 配角:预收《京西无往事》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京圈大佬X女大学生,破镜重圆 作品简评:为了逃离剥削,钟黎背井离乡,但没有背景的她处处受到打压。人生的低谷,她遇到了容凌。容凌虽出身显赫,却不被父亲重视。钟黎像闯入他晦暗生活的一缕光,两人明知身份差距极大还是不可避免地的爱上了对方。只是,相处中两人矛盾日益加深,加上容凌家里遇到极大困境,钟黎不忍再拖累他也觉得实在不适合,两人终是分手。四年后再见,两个年少时深爱对方的人已经形同陌路,不由百感交集。本文剧情发展流畅,感情层层递进,强势的人也有掣肘和无可奈何,将人的一体两面刻画得比较立体,甜中带虐,触动心弦,值得一看。 第1章 引 北京十一月,天色很暗。 晚间下过一场雪,站窗口往外望去,院子里一层薄薄霜白,好似被定格。 钟黎伸手去触,碰到冰冷坚硬的玻璃,忙又缩回。 耳边传来一声闷促的轻笑,似是忍俊不禁。 钟黎怔了下,麻木的神经末梢被牵动,带起久违的那种战栗又心悸的感觉。好在窗边暖气稀薄,不至于让人头脑昏沉,她过一会儿便镇定住,回头。 却是陆宴沉。 那一刻,她也说不清是失望还是松一口气,下意识对他露出笑容:“怎么是你?” “你以为是谁?” 钟黎避开了他灼灼而蕴深意的眸子,岔开了话题:“早知你来,我就不来献丑了,我本来也不会品鉴什么评弹,都是西月……” “过分的谦逊可就是骄傲了。”顾西月咯咯笑着扑上来,从后面将她抱个满怀。 没等钟黎反应过来,她已经色眯眯地摸了摸她的胸脯,嘴里惊呼:“宝宝,你是不是背着我偷偷吃木瓜了,怎么胸又变大了?” 直把钟黎说得面红耳赤。 “差不多可以了,她面皮薄。”陆宴沉淡扫她一眼,眼神告诫。 顾西月哼一声,一点儿不怕他。 陆续又有别的人过来打招呼,有他们那个圈子的,也有一些电视上熟悉的面孔,约莫是来找机会的。看到钟黎,有些人也会露出惊诧神色,瞅瞅她,又看一眼她身旁的陆宴沉和顾西月,露出心照不宣的了然神色。 和容凌在一起时,钟黎被他带着出入各种场合,这样的目光也没少见。 一开始,她对此类目光还会感到窘迫羞愧,后来渐渐的也开始习以为常,甚至能微笑回应。 有些事儿对人的影响是潜移默化,是不可逆转的。 不然,为什么总是说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离开他三个月,她已像被剥去筋骨。 有时候看镜子里的人,甚至会觉得非常陌生。 明明脸还是那张脸,却像是只剩一个躯壳,无来由心生一种怖惧感。 “坐一会儿吧,难得来一趟。”顾西月拉着她到沙发里坐下,又让人上了点心,非要她说这几个月她离开北京去哪儿了。 她这样的出身,自小被千娇百宠,对人总是真切而不设防。 而在这个圈子里,她也算仅有几个不对她带有有色眼镜的人之一。 钟黎性格温软,尤其不擅拒绝别人好意,只好笑着说:“还能去哪儿?拍戏呗。” “到处走吗?” “嗯,手里头这部剧要到很多地方去取景。” “好酷啊,我妈都不让我出门——” 钟黎笑笑,心里却有一种别样的酸涩。 有人疼有人在意的女孩,才被管天管地不让上这上那。 陆宴沉看出来,搡一下她胳膊。 顾西月没会意过来,还抬头瞪了他一眼。 “时间不早了,我真的要回去了,明早还有戏。”钟黎起身告辞。 “我送你。”陆宴沉捞了自己的外套,不容置疑地起身。 到了外面空气还舒缓些,犹如出了闷窒的桑拿房,胸腔里的气流顿时顺畅起来。 长长的走廊好像没有尽头,脚踩在地毯上,陷入一片绵软中。 一路的无声无息。 钟黎本想在会所门口跟他道别,回头,却见他没有离去的意思,不由尴尬起来。 说起来,他们也算不上熟悉。 寥寥几次,都是容凌做东。 她本就不善言辞,更不是八面玲珑之人,加上对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天生的敬畏,此刻便有些局促。 但他与那个圈子里那些纨绔,多少还是不一样的。 她和容凌吵架的时候,旁人都在看热闹,或见风使舵落井下石来讨好容家少爷,唯有他会平声静气地劝几句,钟黎对他的印象不坏。 “是他有话要你带给我吗?”后来她还是开口。 陆宴沉说:“我这人怕麻烦,从不做传话人,一会儿他到了你自己跟他说。” 钟黎一时哑然。 北京的夜晚很冷,何况已经入冬,冷风刮过,她捏了捏手。 陆宴沉看她一眼,目光不由多驻留了会儿。 虽然见过她很多次,每次看到这张脸还是有种莫名心悸的躁动感。无关风月,纯属视觉上的冲击。 与四年前相比,她长开了不少,虽然仍是那样一张明丽娇柔的鹅蛋脸,略褪去了几分青涩,明眸动人,顾盼生辉,鼻尖一颗小痣平生几分娇憨与妩媚。身段却与脸蛋截然不同,肩若削成,盘顺条亮,一截纤腰不盈一握。 这样的绝代佳人,无与伦比的美丽,让人过目难忘。 陆宴沉忽然就有些理解容凌。 钟黎实在不适应跟人这样干站着:“要不你先回去吧,我自己能等。” “那可不行。受人之托忠人之事。我前脚走了,你后脚开溜,一会儿他来看不到人,我上哪儿说理去?” 钟黎干笑,心道那还不至于。 但看他冷然眉宇,无动于衷的架势,显然不相信她。 她暗叹一声,只好作罢。 之后就是漫长的等待,两顾无言的尴尬。 不过,尴尬的其实只是她。 陆宴沉的表情如往常一样镇定,看似温和,实则冷淡,这也许是他们这个圈子里的常态。她以前不是很理解,后来就明白了,拥有太多,人的情感多少会渐趋于麻木。 但大多时候,其实他不是个难相处的人。 有些问题她想要寻求一个答案时,旁人或不屑回答,或隔岸观火,笑看她着急的样子,唯有他不用异样的眼神看待她这个圈外人,会平和地给她一个答案。 钟黎想起不久前曾问过他的那句话,他听了后,略微沉吟了会儿,问她,如果换做她是容凌,会怎么选? 钟黎沉默。 陆宴沉又说,他们家那么多孩子,但不是每一个都有出息,有出息的就那几个,但凡他不那么有出息,她和他之间都不会是这样的结果。 她听过很多难听的话,相对而言,陆宴沉说话算是委婉。 却更加深刻,叫人无力、绝望。 华灯初上,这座城市才真正揭开繁华喧嚣的一幕。 路边车流不息,流光幻影像时空里穿梭的光带,看久了,视觉疲乏,让人不知身在何处。远处黑沉沉的屋宇仍笼在夜色里,寂静无声。 “他来了,我走了。”陆宴沉拍了一下她肩膀,下了台阶。 钟黎回神,抬眸望去,不远处的路口停了一辆轿车。 有道颀长的人影站在雪地里,好似和夜色融为一体,不知道站了多久。 钟黎好一会儿才走过去,语声干涩地问:“你什么时候来的?” 容凌说:“没多久。” 钟黎笑一笑,竟不知道要怎么继续了。 时隔三个月多月,早过了之前那阵歇斯底里的阵痛,而今只剩平静的漠然。 “陪我走一走吧。”后来他说。 “好。” 夜间的胡同很安静,月光洒在水泥地上,好似蒙着一层朦胧的雾气。两道影子投射在昏暗的地面上,缓缓移动,相依相偎,竟也像一对璧人。 钟黎说不清心里什么感想,就这样陪他走了好长一段路。 “回去吧,前面是死路。”她终是驻足。 容凌回头望着她,就这样静静望着她,眼中的情绪复杂到让她屏息。 她知道自己应该拂袖而去,应该冷着脸,但是事实上,她总是对他冷不下心肠。 钟黎到底还是笑了笑,温柔地说:“你别这样,说好了好聚好散的,以后还是朋友……” 他冷冷地打断她:“我不和前女友做朋友。” 钟黎静默,望着他隐在黑暗里的面孔,不知道该说什么。 容凌面色平静,但额头隐现的青筋还是显出了几分不同寻常。尽管他极力克制,极力维持体面,一开口,难免也有几分嘶哑:“决定了?” 钟黎下意识攥紧掌心,过一会儿,又释然般松开:“我拿到录取通知书了。” “恭喜。” “谢谢。” “什么时候走?” 他这样刨根究底,既让她无可奈何,又心中沉痛:“你别问了。” 容凌扯了下嘴角,轻轻一笑:“都决定要走了,还怕告诉我时间吗?” 钟黎真的难过他这样,他这样骄傲的人。 可有些事总要有一个了断,她听到自己清晰的声音:“后天上午。” 容凌不问了。 半晌,他才像是想起什么,从衣兜里取出一张纸条递她手里。钟黎低头看一眼,上面写了串电话。 “有事儿可以打这个电话。” “谁的电话?” “老陆。” “……为什么要找他?” “他人好。”他顿了下,又说,“别找老徐,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哪有你这样的,人家也没惹你。”钟黎想故作俏皮地笑一下,喉咙里却泛起一股酸涩,好似被堵住。 有风吹起,扬起脚下蜷曲的落叶,擦过手背有种扎人凛然的粗糙感。 两个人就这样相顾无言地在路边站了很久,像是等待电影落幕时的最后那刻,黑暗里寂静无声,只等灯光亮起,一盏盏刺目的灯点亮,曲终人散,最终退场。 钟黎又陪着他站了好长一段时间,真的觉得无话可说了,转身要走。 身后蓦的传来一股大力,攥住了她的腕子,那样大的力道,从他泛着凉意的指尖穿过她的皮肤,顺着筋络直直传递到心房。 钟黎打了个寒噤,忽然就想要流眼泪。 她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带着哭腔说:“注意身体,不要总是出差,也不要老是工作到很晚,记得按时吃饭,胃病可大可小……” “你别说了,听着像是交代后事。”他笑了笑,手里的力道又松了。 钟黎抹一下眼睛,笑道:“别这么咒自己。” 容凌望着远处连绵的屋宇,又是好一阵沉默,才道:“五道营的那处宅子,我让谢平划到你名下了,你有时间去签个字,或让人寄给你。” 钟黎听了,沉默了良久才讷讷道:“不用这样……我不会去你婚礼上闹事的。” 容凌垂在身侧的手颤了颤,勉力笑道:“瞧你说的。” 钟黎都要转身了,他忽然又开口叫住她,声音急促而短暂,有种恍然梦醒的惊惶与执着:“钟黎!如果,如果我说我不会跟她一起生活……” 你愿意留下来吗? 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出口,因为他看到了她的眼睛。 钟黎对他笑了笑,攥着自己的包转身。 擦肩而过的时候,她瘦弱的肩膀撞到他,有无数次机会,他可以伸手。 可后来还是没有,只是平静地望着她离去。 任由一颗心四分五裂,沉入再也不得见光的黑暗里。 他们在路口就分别了,她没有要他送,而是上了一辆早就打好的车。 他也上了自己的车。 深夜,车子在街头漫无目的地游荡,像幽魂,不知何时车窗外的景物在急速地往后撤退,等他反应过来时,视野里的桥头已经近在咫尺。 情急中,他猛地踩住刹车。 气囊将他顶起,耳边是不断的警报声。 世界却在这一刻安静下来,他的胸腔里被什么填满,不能呼吸。 想要笑一下,嘴里却莫名尝到咸涩的味道。 翌日醒来,他人在医院,鼻息间都是刺鼻的消毒水味。午后的阳光太刺眼,他伸手挡了一下,皱了下眉。 陆宴沉站在窗边给他削苹果,见他醒了,走过来俯身递给他。 递苹果时不忘认真打量他会儿,感慨道:“自杀啊?天涯何处无芳草,犯不着吧?” “神经病!”容凌没好气,闭上眼睛,“意外。” “不是自杀就好。”陆宴沉抻了椅子在旁边坐了,见他不吃苹果,自己咬了口,低着头平静地说,“想开点儿,有些事儿,也就这样,也只能这样了。” 病房里静悄悄的,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容凌面无表情,没有说话。 【作者有话说】 【阅读指南】 ☆10岁年龄差,双C,篇幅问题,倒叙+插叙。上卷养成篇,京圈太子娇养小玫瑰,下卷是位高权重X白月光。设定原因,阶级差很大,接受不了勿看。 ☆本文非甜文非日常向,甜虐五五开,含墙纸爱内容,总体风格偏浓烈拉扯。上卷BE,男主送走女主,强强联合(各过各的纯利益结合无感情)。没有误会,男女主始终相爱彼此唯一,差距太大,和平分手。 【各过各的纯利益结合=家族联姻,男主会和女配结婚,但分居无感情,因为有人实在看不懂汉字还非要嘴一下,我逐字翻译一下】具体情节上下文都有联系,别挑个一两章脑补一堆来曲解剧情。具体不多说,会剧透,接受不了这个设定不要看。 ☆成长型男女主,不算娱乐圈文,下卷女主会求学+转行,男主事业也会有一些变更。女主开篇19岁,设定是世纪美人,开篇普通小美女,越长越好看。 ☆【大纲已定,拒绝写作指导】,不是那种完美人设,俗世男女,啥都要抨击一下上纲上线的建议点叉。本文就是豪门争斗狗血文,各种撕,微群像,and感情流,事业线着墨不多~ ☆文中一切人物观点为人设和剧情冲突服务,不代表作者本人看法,拒绝盖帽上纲上线、挑掐吵架,互相尊重 - ☆下本开《他的占有欲》,陆宴沉X方琅or《与皇帝的养崽日常》 ☆每日中午12:00左右更新,有时调整时间,具体看作话~ 娇养小玫瑰 第2章 初见 四年前,夏末初秋。 杨帆本不想弄出动静,奈何搬动行李时不慎磕到桌角,吃痛下踉跄一步,将桌上的几罐红牛尽数扫落在地。 这个点儿,出租屋内很安静,大家都在午睡,“哐啷哐啷”的声音听来是如此触目惊心。 卧室门被人从里面拧开了,钟黎站在门口。 就这么静静望着他。 杨帆的脸上浮出尴尬,他干笑了一声:“对不起,我……我只是回来收拾一下东西。” 钟黎也有些尴尬,摇摇头,想笑一下。 结果只是机械地扯动了一下脸皮。 距离事情过去已经两个多礼拜,再多的情绪,也早在时间的蹉跎和繁重的工作中消磨殆尽。 钟黎是三年前进的娱乐圈。那年,她16岁,读到高一,成绩还算不错,在那个小县城里最好的高中念书,每次考试都是名列前茅。 但某日大伯和大伯母却找到她,为难地说,家里的钱只够一个人念书的,女孩子读那么多书也没用,不如早点嫁人,找个好归宿,全心全意供她弟弟上学。 事实上,她收了隔壁村老王家的2万块,打算把她嫁给老王家那个瘫痪的二儿子。 钟黎逃了出来,辗转了几个城市,最终来到北京。 一开始她是在一些小餐馆做洗碗工,后来经人介绍去片场当群演。 她长得好,肯吃苦,逢人就笑,和圈里好久个群头混熟了,大家看她乖巧懂事也会介绍一些活给她。 有段时间,她吃穿是不愁的,在东五环这边和几个朋友合租了一间房。 是那种大开间,北面是厨房和卫生间,南面是阳台,中间的客厅和餐厅是共用的,其余几个房间里住的都是在片场讨饭吃的群演。 和杨帆是两年前认识的,当时他因为得罪了一个地头蛇被人摁在胡同里暴打。 钟黎擅口技,模仿了一段警车的声音,那帮人一哄而散。 杨帆事后笑着说自己欠她一条命,得一辈子做牛做马来偿还。 钟黎不开心地说,别人都说,救命恩人长得不好看才要一辈子做牛做马来还,要是长得好看,被救的人都是要以身相许的。 杨帆楞了一下,脸慢慢地爬红了。 他们顺理成章地在一起了。 其实相较于情侣,他们更像是伙伴。在外漂泊的人应该很有同感,太孤独了,身边有这样一个人陪着自己,哪怕并不是多么喜欢对方,也能得到一种心灵的慰藉。 他们就像两棵相依相偎的树,靠汲取彼此的温暖而存活。 房门在她面前“砰”一声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安静得只有墙上的老式挂钟还在“哒”、“哒”、“哒”、“哒”地走动。 好像,他从来没有来过。 钟黎在原地站了会儿,还是忍不住走到窗边。 老小区,花坛里几乎寸草不生,偶尔还夹杂着一些已经风干的狗便。 停在楼下的那辆保时捷911锃亮光鲜,和这一切是这么地格格不入。 她看到杨帆上了车。 后座还靠着一个叠着腿看剧本的女人。 三十出头,一头长发盘在脑后,别了一根木簪,看上去非常地优雅且有气质。 像是察觉到有人在看她,陆曼抬眼,锐利目光在她脸上稍稍打量了一下。 她穿一件孔雀蓝无袖高领毛衣,身段玲珑,胸前的起伏如秀丽的山丘,非常大方地展示着,一件女士西装随意披在肩上。 陆曼,京圈大小姐,第七代导演领军人物,家里非常有背景,她自导自演过不少影视剧,后来转战幕后,拍摄的影片口碑褒贬不一,但无一例外都非常叫座。 圈里人戏称她是“行走的聚钞机”,“百亿票房女王”。 钟黎自惭形秽,逃也似的躲回了屋子里。 - 许是情场失意,这一年,钟黎在事业上却迎来了转机。 不久后,经纪人打电话给她,让她去参加谍战剧《黑白》的试镜。 这是大制作,名导名监制,号称投资三十亿,钟黎要竞争的是其中的女三号,一个愚蠢的花瓶美人。 这个角色演绎难度不大,但是对外形和技能要求极高,既要长相美艳、眼神天真清纯、身材火辣,还要唱的一首好沪腔小曲。 经纪人薛红都对她没报什么期待。 钟黎的演技其实不算差,虽然没有系统学习过,她在表演上很有天赋,颜值更没得挑。 但这个圈子里向来不缺有实力的人。 这个社会就是这样,你不红,连镜头都没有,就算演得好都会被剪掉,怎么会有出头的机会? 气运也是实力的一部分,钟黎倒霉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果不其然,钟黎为试镜精心准备了好久,去了片场才发现来竞争这个角色的人竟然比女二号还多。 一打听才知道,原来女一号早就定了影后夏那,女二号人设一般,更有戏剧张力和悲剧色彩的女三号自然就成了香饽饽。 她觉得自己肯定要完蛋了,愁得在片场外面打转。 为了求个心理安慰,她从口袋里掏了枚硬币出来,往上一抛。 结果没有接住,只能笨拙地钻到墙角去捡起来。 竟然是人头。 她大急:“不算不算!”不忘四下里观望,见没人关注才准备作弊再投。 投个硬币宛如做贼,也是没谁了。 有人觉得逗趣,没忍住,闷促地笑了一声。 钟黎转头望去,发现走廊不远处的落地窗边倚着一位男士,笑睨着她,修长的手臂松松支在窗沿边。 他穿衬衣,身量很高,西装外套随意搭在一侧臂弯里。 分明他才是那个不速之客,可他似乎并没有什么不自在,一双深幽湛黑的眸子平静无波,映出她略有些难为情的样子。 但笑容也只是转瞬即逝,很快就恢复了那副曲高和寡的冷峻模样。 她心里有点怄,忙摆正表情,不打算让陌生人看笑话。 “怎么在这儿?不进去看看?”另一位穿西装的男士从远处款款走来。 “不了,没什么意思。”他噙了一丝笑,点一支烟,信手在一旁的烟灰筒上点了点。 两人说笑着走远了,钟黎还站在原地。 擦肩而过时,她闻到一丝若有似无的木质香,有点像白松香,也能让人联想到冬雪覆盖下的松林,别有一种清冽镇定。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就没有那么紧张了。 那天的试镜,她竟然奇迹般通过了,力败众多强有力的对手。 经纪人薛红也觉得邪门,事后想了想,说:“可能是本色出演吧。你想,这个角色要求演员演出一种清澈而愚蠢的味道,你还真挺适合的。” 钟黎:“……”这是在夸她还是在损她啊? - 钟黎是9月份进的组。 进组前,她专门去练习了如何唱沪式小曲,练到有七八分模样才敢进组开拍。 出乎意料,剧组的氛围很不错,导演虽然严厉,但不会无缘无故骂人。 几个主演也都是老戏骨,为人随和,偶尔还会给新人讲戏,钟黎跟着学到了不少,特别喜欢这儿,跟她之前待过的那些三流剧组完全不一样。 尤其是其中一个特邀主演荀慧雪,擅唱各种小曲,她发现钟黎在唱曲方面很有天赋,教了她不少唱腔技巧。 “黎黎,晚上有事吗?”快收工时,同组的崔芹喊住她。 钟黎忙停下步子喊一声“崔姐”。 她年纪不大,声音清甜,脆生生地喊人时还会专注地望着对方的眼睛,让人感觉被敬重,格外舒适。 崔芹出道十余年,最红的时候也不过是个二线,这些年年纪上来了更不受重视,这次自降片酬才能在这部剧里得到一个客串的角色。 这个圈子向来是迎高踩低,年轻的后生有几个把她放在眼里? 她觉得熨帖,脸上的笑容也真切了几分:“还没吃饭吧?一起?天天吃剧组的盒饭,人都快吃吐了。” 虽然钟黎觉得剧组的盒饭其实挺好吃的,但还是笑着附和了两句。 崔芹的车是辆特斯拉,外观漂亮轻巧,洗得一尘不染。 钟黎上车前忍不住驻足观望了会儿,眼中不自觉流露出些许羡慕。 崔芹也不免有几分自得,她喜欢和钟黎在一起,很大一定程度上是能得到这种心灵上的虚荣满足感。 当然,她喜欢钟黎也是真的,钟黎很讨人喜欢。 车在三环驰了会儿,往城郊开,沿途的景色逐渐陌生。 钟黎有点忐忑:“不是去吃饭吗?” 崔芹笑了:“饭哪儿不能吃?带你长长见识。” 半小时后,车辆抵达一处私人会所大门。说是会所,其实是一座建在山上的休闲度假村,方圆百里只有这一处建筑,璀璨的灯火将四周点映得恍若白昼。 停在门口的车辆不算多,但都价值不菲,不乏一些数字醒目的牌照。 泊车员过来帮忙停车,接了车钥匙,将车往地下开了。 钟黎楞了一下,反应过来,崔芹的车原来是没有资格停在大门口的。 不过,她神色自若,似乎习以为常了。 钟黎之前也听过一些关于这些私人会所的事情,名声大多不太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私人会所就和不正当交易挂上了等号。 随着近两年某些社会事件的频出,很难让人不想歪。 但是,进门后却发现这里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 这是个商务气息很浓厚的私人会所,和外面的金碧辉煌、雕栏画栋相比,里面的装修相对典雅而古朴,甚至有些文艺。 过了大堂更是别有洞天,五步一阁十步一景,廊腰缦回伴着小桥流水的潺潺之声,雾气氤氲,如坠入人间仙境。? 往里走了会儿,引路的小姐把她们带到一处独立的院门前就离开了。 “会唱曲的吧?之前拍戏时听你唱的沪式小曲挺有情调的。要是需要,我会喊你,如果我不喊你,你就不要乱出声,免得得罪人。”进门前,崔芹叮嘱她,抬手推开了包间门。 入目是一个大型的泳池,倒有点像她之前去过的一处汽车旅馆,但规模大了不止一倍。四周是半镂空的雕花壁墙,通往不同的开间。 转角处隐约传来人声,幢幢人影投映在昏暗的文化墙上,像老式的皮影戏。 “愣着干什么?跟上啊。”崔芹见她还在原地,回头喊了她一声。 钟黎的脑子已经有些懵,她没见过这种阵仗。 过了会儿她才回神,怕跟丢了崔芹,连忙迈着腿儿赶上去。 里头有张四方桌,但围着打牌的只有三人。三缺一也丝毫不损兴致,旁边散站着观战的几人,或看厌了去角落里休息。 橘色的光芒从头顶悬着的一盏回形灯里映照而出,衬得四周昏暗处愈加幽暗。 谈笑声却愈发清晰,声音不大,听在钟黎耳中却好像在耳边格外放大了一般。 这样的场合,她无来由地拘束,像只呆头鹅似的杵在中间。 崔芹跟个熟人聊了会儿,回头看见她,似乎是受不了她这副蠢样儿,不住给她使眼色。 她却根本没有意会,跟她大眼瞪小眼。 崔芹:“……” 旁边那个男人忍不住笑起来,似是调侃:“这你侄女?成年了没啊?” “陆公子,您惯会说笑,她今年快20了。”崔芹赔着笑,看得出表情很郑重,说话都格外透着几分小心,“小姑娘不懂事,但她曲儿唱得好。您上次不是说,想寻几个会唱沪式小曲的吗?她在我们这部戏里,有好几场唱这个的,连徐导都夸她唱腔好。” “徐靳的戏?”那个“陆公子”稍感意外,转了下手里的金属打火机,多打量了她两眼。 “是的。”崔芹笑着应和。 陆宴沉没看出什么,失了兴致,随手招呼她:“坐吧。” 崔芹连忙拉着她坐下。 钟黎根本不会打牌,被赶鸭子上架。打了一圈,她输得彻底。 她心里好像有几十只蚂蚁在热锅上爬,想问他们这一局多少,但又不好意思直接问,急得如坐针毡。 “这位妹妹,你这是什么表情?”坐她对面的男人揶揄,似乎觉得她这样很好玩。 “没钱的表情。”旁边一艳女将手勾在他肩上,笑着掩唇。 身后两个女郎都笑起来。 钟黎脸上像是烧起来,但倔强地没有吭声。 “别听他们瞎说,我们不玩钱,你随意。”总算有个有良心的看不过去,笑着替她解围。 钟黎投去感激的一眼,发现是陆宴沉。 她觉得这人有点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自己在哪儿见过他了。 又一局惨败,不过她已经知道不用给钱,也就无所谓,甘愿当个背景板。他们随意打趣了几句似乎也觉得她无趣,兀自说笑着,不再把注意力放到她身上。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这会儿觉得口渴,悄悄捧起手边的那杯茶抿了口。 这茶味道好,入口甘冽,滚过喉咙时毫无生涩之感,喝完后,唇齿间还萦绕着一种浓郁的果香,回味无穷。 她忍不住又喝一口。 再抬头时,却发现其余人都停下了动作站起来,四周变得非常安静,目光齐刷刷望向她身后的方向。 钟黎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她后面就是门口的位置,这肯定是有重要的人进来了。 她连忙也站起来,回头望去。 进来的是个身量很高的男人,步伐稳健,不疾不徐,边走边将最外面的那件大衣脱下来搭在臂弯里。其余人跟他问好时,他微微颔首,让坐下,说不用拘束。 声音动人,徐徐有礼,感觉是个很有涵养的人。模样也好,俊眉深目,气质不俗,看起来特别精神。只是,他看着就不像是好相处的那类人。 众人笑着附和,陆续地坐回去,气氛才稍稍自在些。 但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佯装镇定的感觉。 这个人的身份,可能不太一般。 一只修长的手从侧边伸过来,抻了她身侧的一张椅子,继而人影落下。 他将外套交给一旁的侍者:“去帮我挂起来。” “好的,容先生。” 钟黎余光里看到他在混牌了,手法利落,修长的手指按键般翩飞。 这个男人有一张线条冷锐的脸,剑眉下是一双狭长疏懒的凤目,看着有些冰冷疏离。 可这人天生自带一种说不出的风流韵致,别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潇洒和雍容气度。 原来,真有书上描述的那种不怒自威、兵权万里的贵公子长相。 钟黎的记忆终于开始复苏。 她想起来她在哪儿见过这个人和那位“陆公子”了,是上次去试镜的时候,他全程围观了她抛硬币作弊的糗事。 不过,对方显然不记得她了。h?? “是被哪位妹妹绊住了,来这么迟?”陆宴沉随手甩一张八筒,打趣他。 “三众和海天合并,你知道了吗?”容凌低头摸牌,语声淡淡。 陆宴沉稍正神色:“这是什么意思?他们疯了吗,在这个节骨眼?”? 似是觉得事态严重,他丢了牌。 两人起身,一道去了靠窗边的位置。 “这不是明摆着要跟我们作对?沈超有这个胆子?”陆宴沉皱眉,眼中一闪而过的戾气。 容凌低头从烟盒里敲一根烟,却没点,垂着眸子有些懒散地笑了笑:“很正常。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真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岂能坐以待毙?” 陆宴沉冷笑:“他也不怕得罪你我?” “换了你,你是怕得罪人呢,还是乖乖让路?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都不是真正的软骨头。”容凌笑道,语气倒有几分漫不经心的兴味。 陆宴沉静默,过一会儿道:“那你打算怎么做?” 他知道,以他的性格是绝对不会允许别人骑到他头上的。 容凌没正面回答,而是微不可查地笑了笑:“他强你更强,他横你更横,我岂会被这种蝇营狗苟的人钳制?” - 钟黎正低头喝茶呢,崔芹表演完过来推她。 钟黎忙站起来,跟着她往旁边走。 “你怎么这么呆啊?这种场合,不趁着机会多认识几个人?”崔芹说,“容先生过来,你都不打一声招呼,太没有礼貌了,也不怕得罪人。” 又叮嘱她一定要万分小心,对方是知名企业家,在京圈很有背景,绝不是她们这样的人可以得罪的。 就算不给对方留下好印象也不能让他们讨厌自己。 钟黎不敢多问,接过了她递来的酒杯。 容凌背对着她斜倚在窗边,身形高大,肩膀很宽,哪怕只是一个背影,如山岳般有逼人的压力。 钟黎不知所措地看了崔芹一眼,崔芹给她使眼色。 她只好走过去,刚要说点什么,斜后方不知是谁推了她一把,她一个趔趄扑过去。 一只手眼疾手快撑住她,手腕微微施力,单手扶正她,避免她直接撞到他身上。 但是,她手里的酒也径直洒在了他的西裤上,洇湿了一片。 “湿身了啊。”陆宴沉没忍住,笑出声来,似乎很难得看他这号人物这样出糗。 钟黎的腿肚子开始打颤,有那么会儿,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抬眸,平静深邃的瞳仁里清晰倒映出她窘迫害怕的模样。 他很英俊,但有一双锐利狭长的眼睛,脸部轮廓刚毅冷硬,更衬得这双眸子如静水无澜,无机质一般冷。 虽不是特嚣张跋扈的那一类祖宗,但瞧着比那些人更不好惹,她隐隐觉得自己好像闯了祸,声音在发抖:“……对……对不起。” 出乎意料,他只是淡扫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说了句:“没关系,下次小心。” 【作者有话说】 预收《协议新婚》 ◎神秘京圈大佬X清冷知性翻译官|熟男熟女 ◎和朋友一夜情意外怀孕了 谈稷于方霓而言,只是一个不远不近的旧友——她那位谈了三年又无奈分手的前男友的哥们儿。 她向来要强,那个分手的雷雨夜,却被他瞧见狼狈落泪的模样,自此心里便不太对付。 出身优越的京圈子弟,尽管外表彬彬有礼,骨子里总是傲慢的,她将他划分为该死的前男友那一个阵营里,敬而远之。 重逢是在一次出差中。 她作为随行翻译人员之一,替业内顶尖巨头公司做口译,意外再次见到谈稷。 几次交流和饭局,他们相处融洽。他待她彬彬有礼又极有界限感,学识渊博又丝毫没有投资巨鳄的架子,她深感高山流水遇知音。 没想到一次酒后意外,会突破友谊。 为了缓解尴尬,事后她当玩笑话似的跟他说起这些前尘往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们可以结婚。”他默默听完这段经历,似乎只是个倾听者,没有发表任何意见,却在结束时忽然抛下一个重磅炸弹。h|? 方霓惊讶地望着他,没有明白他的用意。 “你可以考虑一下。”他没有解释为什么,只是云淡风轻地笑了笑,起身离开。 方霓只当他是开玩笑,一笑置之,根本没当回事。 谁知一个月后,她盯着验孕纸上的两条红杠陷入了沉思。 - 在旁人眼里,谈稷是天之骄子,背景深厚,年纪轻轻就在这家知名上市公司担任一把手位置,攻城略地长袖善舞,是让人又敬又怕的人物。 而她,只是一个平凡、为生计奔波的小职员。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要跟她结婚。 殊不知,早在她不认识他的很多年前,他已经开始关注她。 ★成年男女之间的互相试探,极限拉扯 ★6岁年龄差,26和32,双非 第3章 初见 钟黎再次见到杨帆是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不是去参加晚宴的,她还没有这个资格参加,她是作为夏那的跟班去的。 她以前在婚纱店打过工,毛遂自荐帮夏那打理礼服。 宴会现场,众星云集,长长的红毯从大厅内一直延伸到广场上,闪光灯不断。 在红毯上拍照的明星无一不是盛装华服,巧笑倩兮。 红气养人是真的,当红艺人和旮旯里站着的糊咖完全不一样,精气神直接影响一个人的颜值气度。 隔着来来往往的人流,钟黎看到了杨帆。 他今天穿着一件米色西装,只在胸袋的地方别了一支红蔷薇,不时微笑着和上前打招呼的人说笑。 一改过去的腼腆青涩,今天的他格外光彩照人,笑起来时浮出一侧脸颊边的梨涡,站在一米七五美艳夺目的陆曼身边也毫不逊色。 “他终于苦尽甘来了啊,跑了那么多年龙套,还得是陆导慧眼识珠。” “是啊,他在《狙击》里简直帅死了!演技超好!” “48亿票房啊!宣布他是主演的时候我都替陆导捏一把冷汗,还以为这片要扑街呢!” “他刚和陆导爆出恋情那会儿被骂惨了,都说他是靠着陆导上位。现在人家火了,网上的风向又变了,都说陆导有眼光。” “哎,这个社会不就是这样?以前我和他一块儿出席过活动,他拍一整天,镜头还被剪光了,所有媒体都在采访另一个小生,真的是……” “他真的是很努力又有实力啊……” 钟黎听着角落里这些感慨,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 怨恨?算不上。 但羡慕肯定是有的。 哪怕他不是她前男友,只是一个过去共事过的同事,人家现在大红大紫,她还在艰难地跑龙套。 这种落差感很容易牵动人的情绪。 那天,她称病早早地离开了现场,掩去一身狼狈。 - “……什么?刘哥,您没有搞错吧?我们黎黎为了这个角色,把下半年所有的通告全都取消了?现在换人?这……”薛红的脸色非常难看,几乎是靠理智强行控制着情绪。 一直安静坐着的钟黎也察觉到了不对劲,忍不住望向她。 “……好……那好吧。”薛红额头青筋暴跳,但到底还是忍了。 挂了电话,薛红沉着脸跟她说:“《黑白》的角色换人了,后面的戏你不用去剧组了。” 钟黎完全愣住了,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她在《黑白》里饰演的女三号卓萱戏份不多,却是个不错的角色。 《黑白》一共有三部,之前她参与的第二部 已经拍完了,第一部即将要在下个月开拍,第三部则要等到年后,目前已经筹备完毕。 薛红看着她,多少有点怜悯:“房地产行业不景气,三众和海天刚刚宣布破产,投资人换了天娱,他们要捧自己家艺人。” “那也不用非要这部戏吧?我已经拍完了……”钟黎讷讷地望着她,“我……我学了好久的沪式唱腔……” “钟黎!”薛红喝道,“你冷静一点!这行就是这样,拍完了都有可能上映不了。这已经是事实了,你别去想了,你还年轻,还会有机会的。” “还会有机会吗?”她定定地望着她,一双圆润清澈的大眼睛。 薛红看惯了这个圈子的瞬息万变,一步天堂一步地狱,但还是有些不忍,别过头去不再看她。 她当然不会吃这个哑巴亏,但刚刚在电话里据理力争,徐靳却告诉她,他打算从大荧幕转战小银幕,准备筹拍一部大型电视剧,可以让她手里的谭美兮去演女二号。 谭美兮是她手里最有潜力的新人,这诱惑不可谓不大。 既然已经无可挽回,当然要把损失降到最低。 “可是,徐导说我演的很好,刘监制也说我演的不错。”钟黎垂着头喃喃,绷着的小脸透着股儿执拗。 坚决要换掉你的就是他俩! 薛红冷酷地想。 这种话怎么能信?不过是随口恭维两句罢了。 “你最近有没有跟杨帆联系?”薛红像是忽然想到什么,问她。 钟黎怔了一下,摇头。 “那就怪了。”见她不解地望着自己,薛红恨铁不成钢,烦躁道,“猪!陆曼是天娱的大股东!就你这个脑子,怪不得角色会被人顶替!” 钟黎的脑袋嗡嗡作响,有那么会儿根本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在家里呆了两天,她觉得不能这么坐以待毙,经过一番漫长的思想斗争,还是厚着脸皮去了天娱。 可前台接待不让她进去,说要有预约,目光警惕地在她身上逡巡。 钟黎当然没有陆曼的联系方式,她也不敢去找杨帆,免得火上浇油惹怒陆曼。 在天娱公司楼下蹲点了两天,她满脑子想的都是要怎么让陆曼消气,请她高抬贵手放过自己。 其实,杨帆对她而言更多的是亲人,既然分手了,她就没有打算吃回头草。 站得久了,她在门口的花坛边坐下休息,拧了一瓶水。 来来往往的车辆都能看到她。 “这是在干嘛呢?”宾利车驰过安全杆时,陆宴沉发现了不远处的钟黎。 容凌在看招标资料,没搭腔。 “好像是要找陆总,在这边蹲两天了,陆总不见她。”司机老王解释说,“为了个什么角色换人的事儿。” 老王是个包打听,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陆宴沉就明白了,回头笑着对容凌说:“这么说起来的话,你我也有责任。” 容凌这次抬起头看他了。 “三众和海天破产,投资人换了天娱,可不就跟你我有关系吗?”话虽如此,他脸上并没有什么愧怍之色。 天娱不过是他之前投资过的一家文娱公司换壳前旗下的众多子公司之一,何况是投资的一部电影的角色更换问题。 他每年投那么多项目,大多交给手底下的人去打理,自己都不一定记得,怎么会关注这种小事? 车子即将越过她驰入停车区时,钟黎发现了这辆宾利。 不管是牌照还是规格,都很是不俗。 她小跑过来敲车窗。 司机老王将车停下,回头征询地看向容凌。 容凌神色如常,漫不经心地翻着书页。 老王会意,这才将车窗降了下来:“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吗?” 钟黎对他露出一个笑容,略有些忐忑地问:“你们好,请问你们是天娱的股东吗?我找陆曼陆总,请问怎样可以找到她?” 司机为难地回头。 钟黎的目光也下意识朝后座望去。 因为视角盲区,她看不到后座人的模样,只窥见对方骨骼清晰的下颌线,还有翻着资料的一双手。 手指修长,很漂亮,宽展的手背上有淡淡凸起的经络。 应该是个成熟男人吧? “右转东走,从第二个小侧门进去,那里有个货梯。你到了27楼以后,就能在尽头的办公室找到她了。”一道低沉磁性的声音从后座传来,不紧不慢,是很纯正的京腔。 “谢谢谢谢。”她弯腰对他鞠躬,感激不尽。 没有人应承,车窗已经缓缓升起。 车辆驰远了,陆宴沉才稀奇地多看了他一眼:“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难得,这算是日行一善?”|? “容公子,不会是好上这口了吧?” 本也就是句玩笑话,没指望他搭腔。这些明星嫩模的向来都不入他的眼,往常去个场子一溜儿得了消息过来敬酒的,他眼也不抬一个,或者见也不见。那些个绞尽脑汁儿连个门都没法入的,大把。 谁知一直垂眸静坐的他轻笑出声,懒懒地抬了下眼皮:“干你屁事?” - 钟黎没有换回她的角色,顶替她的人是天娱新晋小花,也是天娱公司力捧的新人季心瑶。 《黑白》第一部 很快投入拍摄,预计在年底前上映。 木已成舟,钟黎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虽然难受,自我调解了会儿就将这件事情忘到脑后了。生活还要继续,她靠着崔芹的帮忙也接了几个商演,虽然价格不高,维持生活没有问题。 这日出租屋内。 “瞧你,每天赚那三瓜两枣还乐呵呵的,真不知道在开心什么。”杨珏摇着头,不理解地叹气,“白长一张这么漂亮的脸蛋。” “你懂什么?黎黎这叫乐观,你以为都跟你一样,天天开着宝马车怨天尤人。”葛珊珊吐槽。 “我乐意。”杨珏也不反驳,吹了吹涂好的指甲。 有电话进来,她挎上新买的香奈儿包包喜滋滋地出了门。 走路风风火火,不可谓不意气风发。 “这是傍上哪个大款了啊?”魏雨轻嗤,扣着水杯过来,仰头抿一口。 又将另一杯递给钟黎。 钟黎忙接过,轻声细语地说“谢谢”。 “好像是跟了一个什么姓程的公子哥儿,出手挺阔绰的,十几万的包包眼也不眨地送。” “那种公子哥儿,玩女人跟吃饭喝水似的,也能靠得住?” “玩玩而已,谁比谁当真啊?”魏雨笑,跟她干杯,“她也不见得是真心的。” “也对,长期饭票嘛,这不比要死要活地拍戏强?”葛珊珊道,“能混成一线才好。靠山山倒,自己能挣钱才是硬道理,还不用看人脸色。” “这个社会,什么样的人什么样的层次才能不用看人脸色啊?” 葛珊珊也笑了。 是这个道理,一线明星在那些真正的资本大鳄眼里也不过是比她们稍微高级一点的妓女罢了,没有本质区别。 钟黎没有参与这个话题。 人各有志,只要不伤害到别人,没什么好评判他人的。 她和宿舍里每个人的关系都处得挺好。 但说到底,其实出了校门,社会上的交情就如无根浮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散了,她也不会看得太重。 可如果人家对她抛出橄榄枝,她也不吝惜善意。 杨珏给她介绍过一些活儿,虽然是杨珏瞧不上的,她也挺感激的。 “有个新活儿,唱曲,一小时这个数。去吗?”那个礼拜六,杨珏喊她。 说完不忘加一句,“放心,是正经人,就一生日趴。知道你不走我这条路,我不会害你。” “好啊。”钟黎连忙道谢。 去的那天,杨珏特意带她去做了头发,置办了新衣服:“你瞧瞧你,真是白瞎了这么好的一张脸,怎么都不会打扮呢?” “没钱。”钟黎很实诚地笑道。 杨珏默默翻个白眼:“不都说女人就算兜里只剩一千也要拿出七八百买衣服的吗?你是不是女人?” 钟黎只是笑,无所谓地耸耸肩。 化完妆,杨珏有那么会儿的迟钝,定定盯着她。 “……干嘛这么看着我?”钟黎觉得发毛。 “走吧。” 开的是她那辆宝马,杨珏一路哼着小曲儿。等一个红绿灯的口子,她手在方向盘上敲了下,忽然回头问她:“说真的,你没想过走点儿捷径吗?” 钟黎笑笑当没有听懂:“任何捷径都是要付出代价的,我胆儿小,不敢赌。” 杨珏笑笑也不再说什么,人各有志。 - 去的是个位于西单胡同深处的私人会所,杨珏递上邀请函才得以进入。 沿着走廊不断深入,终于抵达一处包间。 推门进去,扑面而来的烟味冲得钟黎皱了皱眉。打眼望去,里面好几个男女,有喝酒划拳的,也有唱歌的,杨珏已经扭着腰过去倚在了一个男人的怀里。 这一看就是一帮二代子弟呼朋唤友的享乐局。 钟黎想起了上次无意间参加的那个商务局,虽然也有调侃她的,说笑的,但并没有太过低俗的游戏,且没人格外在意她一个无名小卒,她反而自在些。 钟黎擦了擦话筒,开始唱歌,完全把这当成一份糊口的工作。 好在这帮人虽然看着不着调,确实没有人为难她。 唱完歌,他们又要去附近的古董店看古玩。 钟黎本想离开,但还没拿到报酬,也只好硬着头皮跟过去。 这店铺位置挺隐秘,从外观上看只是一栋小洋楼,平平无奇,进门后曲径通幽,别有天地,连墙上随意挂着的灯罩都是嵌玳瑁的,雕花廊柱工艺精巧,竟然是紫檀木。 “这地方不错,挺雅。”一姓赵的公子哥说。 “你个高中没毕业的,懂什么叫雅?”顾宇阳嗤一声,夹支烟在耳朵上,一点面子不给他。 “你懂,你跟我说说。” 他俩应该很熟,打打闹闹着进去了,在屋子里挑起了古董,后来又转到后面庭院里。 “别介,他们就这样。”身边有人道。 钟黎抬头望去,是那个姓程的公子哥儿,杨珏的男朋友,好像叫什么程驰轩。 钟黎没有跟此类人打交道的经验,只能尴尬地笑笑。 聊了几句,见她一点不接话茬,要么就是装傻,程驰轩反而饶有兴致地笑了笑:“你挺特别的。” 目光却忍不住黏在她身上。 美女他见过很多,这圈子里从来就不缺美女,可像这样美丽灵动的女孩子实在是少数。哪怕身上穿着最廉价的衣服,粉都不敷一个,依然可以看出姣好出众的容貌。她的长相是很典型的东方人长相,脸型温润没有棱角,可组合起来,依然明艳得不可方物;气质却有些清冷脆弱,仿佛珍贵易碎的稀世珍宝,很独特地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 他始知什么叫美得令人心碎,媚骨天成,美而不自知。 “怎么想到接这种活?你不用演戏吗?”程驰轩忍不住跟她搭话。 钟黎干笑:“我最近没有什么戏可以接。” 正尴尬呢,后院传来骚动声,似乎是这边跟另一伙人起了冲突。 钟黎和他对视一眼,一道跨入院门。 另一伙人只有四五人,但都衣着光鲜,气度不俗,显然也不是好惹的主儿。 顾宇阳不是个吃亏的主儿,抱着手里的一个青花瓷朝对面几人嚷嚷:“我就看上了,怎么着?磨磨唧唧那么久。没钱就滚!自己不买还拦着不让别人看了?” 这话太难听,来这儿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四周其他看热闹的人也频频投来目光。 对面有个穿休闲西装的站出来,冷笑一声:“年轻人,说话客气点儿,这是京城!” 顾宇阳一愣,这会儿也回过味儿来,感觉这帮人可能来头不小。 一时僵持不下,姓沈的老板急匆匆从外面赶过来调解,却不是劝对面那个休闲西装的,而是走到最角落那个男人面前,低声说了一大通话。 又对顾宇阳小声介绍了些什么,顾宇阳的脸色变了又变。 “你是顾占霆的儿子?”那人终于开腔,很正的京腔,在这样古色古香的回廊下听来格外有韵味。 挡在前面的几人下意识分开,给他让出道路。 这时,钟黎也看到了他的样貌。 这样长相气度的男人,仿佛天生就该站在云端睥睨众生,哪怕不叫人过目难忘,也总是印象深刻的。 他是淡淡笑着的,神态可以算得上和颜悦色。 可细看又觉得那双眼实在漠然,只阑珊倒映着黑暗里零星的一点灯火,有种看尽繁华的凉薄。 顾宇阳觉得面子上过不去,被这么望着,平白矮了一头似的:“老子不认识你!” 他身边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唯有他波澜不惊,被人这样冒犯也不生气,只笑一笑带着人走了。 一场闹剧,化干戈为玉帛。 “让你看笑话了。”杨珏临时有事,先她一步走了,程驰轩送她回去。 钟黎不好应,只好含糊装傻地笑笑。 “你叫钟黎是吗?”走到一处拐角处时,他忽的驻足问她。 钟黎点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他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让她有种不吉祥的念头。 许是她急于要逃离的样子太明显,程驰轩笑了,有点儿痞气:“你躲什么?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钟黎心道她又不傻。 她这样焦急,一双眸子反而显得格外灵动,摄人心魄。 他心跳都漏了一拍,忍不住掬起她颊边的一绺发丝,自命风流地想要亲吻她。 头顶的窗户口忽然传来一声调笑,却是之前那个穿休闲西装的。钟黎是后来跟他们混熟了才知道的,他叫侯应祁,是容凌的发小。 “两位,大庭广众的不太好吧?你们有这表演的爱好,也要顾忌别人爱不爱看啊。” 钟黎逃也似的退开,抬头望去。 二楼窗口的位置站了三四人,其余人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样子,唯有容凌,站在他们当中神情自若,甚至有些意兴阑珊的冷漠。 不知道为什么,被那双漆黑淡然的眸子望着时,钟黎无来由地局促。 此情此景,竟有种光天化日被人捉奸的羞耻感。 钟黎脸烧,又觉得是无妄之灾,心里气,可也不敢发作,在这帮人的哄笑声中快步逃离了现场。 第4章 初见 钟黎决定还是和杨珏坦白,免得后来再引火烧身,反被泼一盆脏水。 谁知,将那晚生日趴上的事情说给她听后,她不屑道:“他还真是狗改不了吃屎。你没吃什么亏吧?” 这发展有点出乎她的意料,钟黎摇头。 “那就好。我前几天就跟他掰了,你也别多想了。” 见她浑然没放心上,钟黎也松了口气。 果然如魏雨所说,玩玩而已,也就她真的把这种关系当真。 年前没什么事情,钟黎赶了两个通告就空闲下来,大多数时间是待在出租屋里抠脚。 “有个活儿不错,报酬很丰厚,你可以去试试,但不一定能选上。”某日,杨珏忽然找到她说。 钟黎照例先问报酬几许,得知具体数目后,嘴里含着的一口水都没咽下去,跟她大眼瞪小眼。 “瞧你这点儿出息,一辈子没见过钱似的。”杨珏嗤之以鼻,给了她一个地址,“说起来,这活还是程驰轩那鳖孙介绍的,说是分手费。我呸!什么来头的人物,这么大排面?给他唱个曲儿能直接跻身皇亲国戚了?” 等到真的过去面试那日,杨珏瞠目结舌,把之前的话全咽了下去:“我错了,这还真是皇亲国戚。” 可不,颐和园旁边的四合院,坐南朝北,独栋带院,有钱也买不到的地方。而且,这宅子还有些年头了,据说以前是一位伟人的故居,没开放前,都不让参观呢,后来不知怎么辗转拍卖出去了,成交价令人咋舌。 引路的人把她们带进门,穿过翠竹掩映的中庭,抬头,阳光从密密匝匝的竹叶间撒入,在地上扑簌簌地晃动,有种年光乱煞,撩人春心浮动的意境。 以至于那天她有种恍惚的不真切感。 她们没被带到主宅,而是东边的一栋配楼前。 廊下等了好多人,钟黎匆匆一扫,竟然发现不少一二线女星都在其列,更加好奇这是个什么面试。 “跟选妃似的。”杨珏悄悄跟她吐槽,说不定是什么附庸风雅的老色鬼。 不过,能让这些人这样趋之若鹜,显然报酬倒是其次的,里头的人才要紧。 显然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钟黎更加好奇。 等了快一个多小时才轮到她。这还算快的,很多人进去不到两分钟就被轰了出去,被引路的那人直言有辱清听。 哪怕是一些一线女星,也丝毫不给面子,偏偏被训的都是灰溜溜离开,不敢置喙。 她更存几分小心,上个楼像做贼,叩两声门,听到里面有人唤她才进去。 这是个大开间办公室,老美风格设计,厚重的提花窗帘合得严实,将室内辟出独一份的清净幽阒。 百叶窗开着,偶尔泄进两声鸟鸣,桌角随意摆着一盆素冠荷鼎。 容凌就坐在办公桌后面,手里握一支钢笔,低头很专注地书写着什么。 从钟黎的角度望去,正好能看到他骨骼分明的下颌线,头发很短,但额前的碎发是乌黑而细软的。 白色的衬衣工整熨帖,只领口微敞,解了两颗扣子,薄薄的布料掩不住鼓胀的胸肌。 听到动静他搁笔抬了下头,看到是她后,稍稍顿了下:“怎么是你?” 钟黎的脸微微发烫,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分明是很平淡的一声质问,她却有种无所遁形的局促感。心里乱糟糟的,不免又想起几天前被他撞到差点被程驰轩占了便宜的事儿。 不知道他会怎么定义她这个人? 但是转念一想,他们也算不上认识,他怎么想又跟她有什么关系呢? “我来唱曲,你出题呗。” 小姑娘还不会掩藏自己的情绪,这话听着硬邦邦的。 容凌笑了下,没搭腔。 钟黎后知后觉的,也觉得自己造次,又道:“总不能让我自己瞎唱吧?都不知道你们这儿选人是什么标准?” “那你还挺聪明,知道要点题。” 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调侃,钟黎有点难为情,抬头望过去。 他的眼皮薄而窄长,目光凉淡,看上去有些冷冰冰的。 但是,锋利的剑眉下却有一双勾人的凤眼,多情又似无情,薄薄的嘴唇显得禁欲又挑逗,侵略感十足。 钟黎第一次这么直白地在同一个人身上感受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 温雅端方、气势凌人。 她后来随口唱了一首《天涯歌女》,不忘斜着眼儿打量他。 却见他懒懒支着下颌,垂下眼帘,有些一言难尽的表情。尤其是唱到“郎呀咱们俩是一条心”时,他终于没忍住,神色微妙地望着她。 她唱的很难听吗? 她心里不太高兴地想。 直到后来侯应祁推门进来,夸张地说:“你这是真选人还是假公济私给自己谋福利啊?敢在你爷爷的大寿上唱这曲儿?真不怕他老人家直接把你俩打包丢出去啊?” 不知道是清楚了始末后,这首歌唱的不合时宜,还是因为“你俩”这两个词,莫名有种勾勾搭搭、狼狈为奸的味道。 钟黎的脸涨得通红,像熟透的苹果。 - 钟黎那三脚猫唱功,自然没有被选上。至于是谁被选上了,她已经没有这个闲心关心。 她现在满脑子都是那场面试最后的画面,想到自己无知无畏唱曲时的样子,烦躁地操起枕头在怀里蹂躏,腿儿在空中乱蹬。 他会不会觉得自己是故意在撩拨他啊?好丢人! 11月,北京的气温已经急转直下,路上行人纷纷换上了厚厚的大衣。 晚秋的阳光有种焦黄的镜头感,将车辆如织、行人往来、落叶纷飞的这一幕定格成油画般的浓郁景色。 钟黎趴在窗户上观望了会儿,又翻出手机,得知今日天晴,她决定要去戒台寺进香。 路上花了点时间,下车后,她支付了票钱,爬了一路的台阶才抵达正门。 庙宇之内幽静雅致,宝相庄严,远处是连绵起伏的群山,苍翠欲滴;近处,朱红色的殿宇掩映在金色的枫叶林之下,抬头,枝叶罅隙中筛落片片光斑,在地上明晃晃地摇曳。美不胜收,如画中的仙境。 钟黎拜过菩萨,拿了挂条去许愿树下许愿。 她闭上眼睛,虔诚祷告,许完愿踮高了脚尖将挂条往上抛。 可惜身高不够,第一次没有挂上。 挂条掉落在地。 她捡起来,又努力挂了几次,奈何都没有成功,还不慎将之抛到了最底下的树杈。 她沮丧极了,努力伸手去够。 一只修长的大手替她揭下挂条,略略抬手,不费什么力气就将挂条挂到了最高的那个树杈上。 钟黎喜不自禁地转身:“谢谢你啊——” 是位很高大的男士,她堪堪够到他肩膀,目光往上,她怔住了,仰头看了他好一会儿才干巴巴道:“是你啊。” 这样的相遇,有些出乎意料,但好歹有了几日的缓冲。 钟黎虽然有一丝不自在,倒没有那天离开时那样不自在了,只是眨了眨眼睛望着他。 她是个藏不住情绪的人,有几点小聪明都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里。 容凌没答,抬头望向垂落的许愿条,问她:“你信这个?”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他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但是这个人身上有一种很特别的气质,你站在他身边,会不自觉被他牵动情绪,下意识对他言听计从。 她讷讷点头:“可以给我带来好运。” 他勾了下唇角,似乎是听到了一个什么笑话:“那你拿回你的角色了吗?” 钟黎一噎,忽然有点生气。 他们很熟吗?他不会觉得这样很冒犯吗? 而且,他怎么会知道她的角色没有的事情? 钟黎怎么都想不明白,本来想回怼他两句,可目光落在他那张棱角分明又自带威慑力的侧脸上时,话又憋了回去。 算了,惹不起。这才是真正的祖宗啊! 彼时她虽不清楚他的具体身份,大抵也知道他大概是哪一个层面上的人物了,这种世家出身的公子哥儿跟那些有点儿小钱就招摇过市的富二代可不一样,是真正一般人没办法接触到的上层圈子。 从她从没有在任何娱乐新闻上见过他,那些女星争破头也想着去表演一个不知道什么玩意的节目,钟黎就知道他不是一般人了,至少是没有媒体敢拿来报道调侃的那一类。不然他这样的皮相气质,搁长安街上走一圈回头率肯定百分百。 说实话,钟黎对他的第一印象不算差,但也不敢太靠近,直觉他不太好相处,让人感到害怕。 “吃饭了吗?”容凌忽然问她,声音里少了些平日惯有的冷漠疏离。 “啊?”她没有反应过来。 他垂眸望着她,重复了一遍,语气自然到仿佛他们已经认识很久了:“我问你吃饭了没有?” 钟黎懵懵懂懂地摇头。事实上,她当时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是什么意思。 因为正常人不会对一个才见过几次的人问这种话。 不过,显然容凌不是一般人。 - 宾利车驰入了一处胡同里,七兜八转,停在了一个四合院门口。 泊车员出来停车,另有侍者带他们穿过回廊庭院,进到一处雅间。 钟黎之前和杨帆来过一次这里,根本没被允许进门。 别看这家餐厅位置不显眼,却是这边非常有名的米其林餐厅,每个时间段只提供十个位置,需要提前预订,还必须穿正装。 今天她穿的很休闲,上身是一件森系毛衣,下面搭了条蓬蓬裙,一看就不是什么昂贵的款式。 可服务人员好像没有看到,笑脸相迎,不但替她拉开座椅、斟茶倒水,点菜时全程弯腰侧头望着她,轻声细语地询问她有无忌口。 钟黎翻过一页页菜单,在看到一份炒饭要78,一份鱼子酱要好几千后,她默默合上了菜单递给他:“你自己点吧,我不会。” 在心里默念“阿门”。北京人都这么冤大头的吗? 其实她到现在还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请她吃饭。 成年人的世界其实非常简单。 请人吃饭,无非几种情况——朋友之间联络感情、事业或工作上有求于对方。 像他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有求于她呢? 那就只有另一种原因。 但这个猜想实在是有些荒诞。 钟黎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他身上。 天气冷了,他脱掉的外套里面只穿了件黑色的高领薄毛衫,清晰勾勒出上半身的肌肉线条。 肩膀很宽,鼻梁高而挺拔,还有薄而红的嘴唇……低头喝茶时,他修长的大手扣着茶杯,喉结有规律地滚动着。 钟黎连忙收回目光,莫名地感觉脸很热。 不知道是不是这屋子里的暖气打高了的缘故。 “你是演员?”容凌戴着手套,慢条斯理地剥着一只螃蟹。 这种事儿,一般人做来肯定和优雅两字不搭边。 可他不一样,好像做什么都很游刃有余,八风不动,自然就有了雍容的气度。 钟黎有点难为情地说:“算不上啦,只是个跑龙套的。” 这话倒也不虚,她没正经演过什么剧的主角,连唯一有机会参演的《黑白》也黄了。 她泄气地叹了口气。 容凌抬眸看她一眼,有时候挺难理解的。 她过的好像很不好,可再沮丧的时候也有一种鲜活的人气。 很难形容这种生命力。 总之,跟他身边那些人很不一样。 他见惯了纸醉金迷、浮华奢靡,也见过万丈高楼平地起又湮灭倾覆,其实很难有什么能让他驻足多看一眼的。 “都演过什么?”他又问她。 钟黎觉得他有揭她短的嫌疑,小声抱怨:“……都说了只是个跑龙套的。” 容凌却浅笑着说:“没事,你跟我说说,我挺感兴趣的。” 钟黎:“……” 这人怎么回事儿呢?听不出她不想说吗? “容先生,我们好像不是很熟吧。” “你不说‘咱俩是一条心’吗?”他轻描淡写地抬了下眼帘,漆黑的瞳仁里浮着浅浅的笑意。 钟黎的脸就不受控制地涨红了。 她在心里暗骂自己,真没出息,人家不过是随口一句戏言,就被撩得这样心猿意马。 又不由心道,一个大男人,长成这样干嘛?! 她后来还是妥协,不太情愿地说:“演过一部民国剧里女主角的丫鬟,还演过一部抗战神剧里的……” 容凌静静听着,似乎是在听什么重要的会议报告,津津有味。 他手里的螃蟹已经剥完了,蟹肉剃得干干净净,装在一个小碟子里。 钟黎多看了两眼,假装喝了口水,默默用杯身将自己面前咬得稀烂的蟹腿挡住。 吃螃蟹也这么讲究?他这样衬托得她很不讲究哎。 谁知他把装满蟹肉的碟子推到她面前。 钟黎这才知道,这是给她剃的。 她受宠若惊,多少有点不好意思,想了想,又用小勺子分了一大半给他,又推回去:“一起吃呗。” 容凌微怔,目光落到她真诚的脸上,不知怎么笑了一下。 “没人说过你很有趣吗?” 钟黎没想到他会这样说,不是没遇到过跟她搭讪的公子哥儿,他们的眼睛里藏不住事儿,意图明显。 可他瞧着并不是那样浮浪的纨绔子弟。 这似乎也只是随口一句恭维话罢了。 钟黎心里七上八下的,有点吃不准他的意思,再好吃的东西都有些淡而无味了。 这顿饭他们吃了快两个小时。 这在以前,是钟黎想都不敢想的。 偏偏这顿饭吃得慢条斯理,却丝毫没有时间流逝的感觉。 环境清幽,美食珍馐,还有……她目光朝他望去。 嗯,秀色可餐。 他长得可真好看,比那些圈里的明星都要好看。 容貌还是其次,身上那种旁若无人的气度,比容貌更吸引人。 后来是他送她回去的,价值千万的豪车开进破败的小区,在直径不到两米的道路间龟速挪动时,钟黎多少生出了一些不自在的窘迫感。 车在一栋爬满爬山虎的居民楼下停住。 他下来,很绅士地绕到这一侧替她开门。 只是,抬头朝楼顶望去时目光稍微停顿了一下:“你住这儿?” 钟黎似乎听出了什么弦外之音,面皮发紧。 她倔强道:“要是我有钱,我也住三进三出的四合院。” 容凌没有生气:“别介,我没别的意思。” 钟黎也觉得自己过于敏感了,抿了下唇,缓和了语气说:“谢谢你的饭。” “不客气。” 她都准备要走了,不知怎么又回头,却发现他还没离开,抄着手倚在车门上远远望着她。 看到她回头,他约莫是笑了一下的,似乎早有预料。 钟黎不知怎么,一颗心跳得急促,如细密鼓点在她心尖上不断敲打。 好在微凉的夜风适时吹来,让她重归于清醒。 她飞快扭过头,头也不回地跑上了楼,好像后面有什么洪水猛兽在追她一样。 容凌将这一切纳入眼底,极淡地笑了笑,转身上车。 车子很快驰离,没入茫茫夜色中。 【作者有话说】 注:上章女主没看到男主,男主看到她了。 第5章 初见 年前,钟黎终于接到了一个戏份比较多的角色,是在一部校园网剧里饰演女主角的闺蜜兼恶毒女配。 但是,正式拍摄那天导演却盯着她的脸看了好久,眉头紧皱。 钟黎一开始还不是很明白,直到去洗手间时偶然听到两个工作人员在嘀咕:“这是女配?长得比女主还漂亮啊,她这是素颜吧,都没怎么化妆。” “不然书冉一直在那儿闹啥呢?说这个美女演她就不演了。” “也对,这要真播出去,女主角要被群嘲的吧?书冉的黑粉可要乐死了。咱这本来就是小成本网剧,也没挑多漂亮的女主。” “应该会换人吧。虽然长得漂亮,一点名气都没有……” 钟黎心里大急,回头就找到导演说自己这个发型不太符合剧里的形象,愿意主动扮丑。 导演看了她的爆炸头新造型表示很满意,女主角也满意了,拍摄继续。 这天有一场戏是在室外篮球场,饰演女主的书冉不知为何心情很差,这一段一直拍到半夜8点还没结束。 “刘导,我不舒服,我要去车上休息一下。”她烦躁地说。|? 导演连忙赔笑脸,让人把保姆车开过来。 三个助理一道过来,陪着她上了远处的保姆车。 “有人捧就是不一样啊。”剧组一个女配感慨道。 “一直听说她背后有人,只是不知道是谁。”另一人好奇道。 “她刚签了长河影业你知道的吧?长河是隶属于长河集团的,老板是谁?不用我提醒你了吧?” “……不是吧?厉……”这人捂住嘴,“他不是有老婆了吗?” “混到这层次的人,身边谁没有几个女人?有老婆算什么?” 中场休息的时间越长,待在室外的钟黎就越冷。 她的这场戏拍的是夏天,所以她只穿了一件短袖。虽然现在还没到寒冬腊月,夜间的温度也快到零下了,冷风吹来,她冻得瑟瑟发抖。 她蹲在路边玩了会儿石子,忍不住抬头朝远处的保姆车望去。 车内传来淡淡的黄光,暖气打得很足。三个助理照顾着书冉,一人在帮她扎头发,一人帮她煮泡面,还有一人帮她捏肩捶腿。 钟黎吸了吸鼻子,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难过。 好像大冷天被塞了一块黄连,淡淡的苦涩在唇齿间不自觉溢开。 “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儿?”头顶传来温和低沉的嗓音。 钟黎抬头看到容凌时,真的有种在做梦一样的感觉。 这是距离北京一千多公里的宁市,她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出现在这儿。 因为太过惊讶,她眨了眨眼睛,失神地望着他。 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现在的样子不太好看。脸上画满雀斑、爆炸头,还搭配了一件土掉渣的花衬衫。 她懊恼极了,有气无力地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过来见一个合伙人,他说要请我吃饭,他的小女友正好在这边拍戏,顺道过来看一下。” “哦。”钟黎点点头,没说话了。 她把头深深地埋到膝盖里,只希望他快点走。 面子里子在这一刻算是丢得彻底。 那晚,容凌跟她说了会儿话就走了,似乎真的只是路过。 她等了半个小时后,导演却来告诉全组人员说太晚了,这场挪到明天再拍,让他们回去休息。 钟黎去换衣服时又听到更衣室里有人议论了:“什么太晚了,分明是女主不想演了,跟她男朋友去吃饭了!真无语!” “你们刚刚看到她男朋友了吗?真是厉宏朗?长河集团那个厉宏朗?” “没看清,就看到她上了一辆京A8的劳斯莱斯。” 这些都和钟黎没什么关系,累了一天的她连忙去酒店吃饭了。 饿到现在,她没有吃一点东西,肚子饿得快失去知觉了。 酒店是那种老式的宾馆,门口摆着个柜台,到了夜间只留一盏应急感应灯在跳。 钟黎有点害怕,忙加紧步子。 谁知还没进去后面就有人喊住了她。 钟黎回头,一个西装革履的陌生青年站在旁边的槐树下等着她,似乎已经等了很久了。 “你认识我?”钟黎搜索了一下,确定记忆里没有这样一个人。 “我是容先生的秘书,谢平。”叫谢平的青年对她大方一笑,言简意赅道,“请跟我来。” 钟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都没有细问就跟着他上了车。 路上驰了十几分钟,最后车停在当地一家很有名的酒店门口。 酒店的装潢大气奢华,水晶灯亮如白昼,脚下踩着的地毯让她有种虚浮感,像是踩在云上一样不真实。 目的地在走廊尽头,推开包间门时,钟黎可以明显感受到里面一道道目光齐刷刷落到了她身上,她不由脚步虚软。 里面一桌人共有男男女女七八人,有穿正装的,也有穿常服的,但大多都气质不俗。 容凌毫无疑问坐在主位上。 他的西装脱了,只穿着一件白色的衬衫,比平日看着还要随和些。看到她,他随意敲敲旁边的空位:“坐我这边。” 在其余人或好奇或打量的目光里,钟黎硬着头皮走过去、坐下。 座椅是硬木软包,她却有种如坐针毡的感觉。 这个位置,显然是目光聚焦之所在。 好在也没人问她什么,只当她是容凌的陪客。他们大多还是和他交谈,说一些行业内的事儿。 钟黎低头喝着茶,根本听不懂,但听了会儿也能听出点儿端倪。 比如她左手边这位,居然是本省最大民营建筑公司的老总,再左边那位是业内首屈一指的投资公司的高级合伙人,顺着过去是某大型集团公司的大股东…… 她平时见过的最大的老板也就是个三流饮料品牌的老总,这席间随便提溜一个出来都能碾压,实在怪不得她不紧张。 她以前没有见过这种阵仗。 耳边听着他们谈笑风生,说着国内近来各个领域的行情,从航空聊到基建,从基建聊到体育,再从体育聊到娱乐……她一知半解,只觉得敬畏。 不过好在这似乎并不是什么谈公事的正式场合,他们大多还都是在闲聊,像是给他接风的。 “怎么只喝水,不吃东西?”耳边忽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原来是容凌侧过身问她。 席面上忽然静了一下,不少探究的目光落她身上。 钟黎的脸不自在地憋红:“……我吃了。” “我看你都没怎么夹菜。”他用公勺舀了手边的一团宽粉给她,“这鱼胶不错,美容养颜,你尝尝。” “谢谢。”原来不是粉丝…… 她用勺子戳了戳那团半透明的东西,乍看平平无奇,随便尝了口,顿觉鲜香扑鼻。 不是用佐料硬提出来的鲜味,而是一种很自然的美味。 价值百万以上的黄唇鱼胶,确实不凡。 这顿饭她根本没怎么吃,吃了也感觉消化不良。 除了容凌给她夹的一些菜,她根本没怎么动筷子。好不容易挨到结束,她才长出一口气,深感自己真不是块向上兼并的材料。 她站在台阶上等着,目光忍不住朝远处望去。 席间的几个老总围着他,在跟他打招呼,说一些寒暄道别的话。他一一颔首回应,态度和气,彬彬有礼。 别的不说,这表情管理能力实在让钟黎佩服。 至少,这一顿饭下来她没看出他一丝一毫的不耐烦,一直跟他们打太极还打得毫无破绽。 有些位置果然不是一般人能坐的。 一顿饭几个小时,天天这样不还要命了? “你嘀嘀咕咕的说什么呢?是不是在背后骂我?”他不知何时挽着西装走到她身边了。 钟黎吓了一跳,扶着胸口说:“你怎么走路都没声音啊?” 女孩受惊的时候眼睛瞪得滚圆,脸上没化妆,有自然的皮肤质感,水嫩嫩的,让人想要掐一把。 容凌看了她会儿,收回目光,迈着步子利落下台阶。 手工皮鞋在台阶上踩出轻微的响声。 钟黎见他走远了,没有明白,但还是快步跟上。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她真的猜不到他心里在想什么,有时候甚至觉得莫名其妙。 司机早将车停到了近前,下车恭敬地为他开车门。 容凌却没上,朝她微微抬了抬下巴。 钟黎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这是让她先上。 她连忙上去。 不过,这车底盘高,她又紧张,上去时崴了一下,好在没有出洋相。 她忙小声给自己找补:“我平时不怎么坐这种车。” “看出来了。”他声音里有笑意,修长的腿跨上去,在她身边坐了。 钟黎浑身不自在。 车门关上,空间变得密闭而逼仄,她莫名觉得紧张,鼻息间好像被他身上那种清冽的气息填满。 他身上有种冷调子的木质香,很淡,但存在感似乎又非常强烈。 这让她每次跟他挨得很近的时候都感觉不太自在。 “吃了这顿饭,什么感想?”安静中,他忽然开口。 像只是随口一问。 钟黎却真的审度了会儿,然后试探地问:“……我哪儿得罪你了吗?”不然干嘛要这么整她? 容凌:“……” 有时候,人与人之间实在是很难沟通,比如此刻的他和她,思维完全不在一个频道。 带她来长长见识,了解一下他这个阶层的人情往来,结果她居然是这么想的。 其实那时候他也只是随性而为,事后回想起来才明白,原来那时候他无意间已存了别样的念头。 不过他当时也没在这个话题上深究,他不是个喜欢深究的人。 当然,更多的原因是他累了。 耳边没有再传来声音,钟黎等了会儿,还以为他生气了呢,回去望去却发现他靠在座椅里睡着了。 他睡着时很安静,睫毛细而密,鼻梁笔直英挺。 这么近距离地看,看不到皮肤上有什么瑕疵,真是一副优越的皮相。 身材也是无可挑剔,她也见过不少穿西装的人,可没有哪个人能像他一样把很简单的西装和衬衣穿得这么有型,宽肩窄腰,一双比例优越的长腿,就这么松弛地靠在椅背里也很优雅矜贵。 不管是说话的时候、微笑的时候还是沉默的时候,哪怕是板着脸的时候,都有种天然的高贵,如夜空中最耀眼的星辰,遥不可及。 一看就是……出身很好的那种公子哥儿,跟她八竿子打不着那类人,也是——绝对不能得罪的那类人。 他们开心时拿你当朋友,翻脸的时候,能让你知道什么叫不是人。 薛红常耳提面命地告诫她不要沾染这类人,出人头地、赚钱才是当务之急,千万别走了岔道儿。虽提溜着她们给她捞金是第一目的,倒也不乏几分真切关怀。 一路无话。 后来车在她下榻的酒店停了,他才睁开眼睛,按了按眉心,问司机:“到了?” “是的,容先生。”司机恭敬地回答。 容凌欲推门:“走吧,我送你进去。” “不用啦,都到门口了。”她掩住心里那种自卑的感觉,对他扬起一个笑脸。 在他的注视中,她飞快跳下去,钻入了宾馆里。 真跟只小松鼠一样。 他失笑,摇了摇头:“走,回酒店。” 司机应一声,车子重新启动。 - 在宁市拍戏的这一个多月以来,钟黎不可谓不累。 其实她饰演的景兰戏份不多,但是女主角书冉时不时就要闹腾一点事情出来,不是今天姨妈来了不想拍就是一条NG好几十次,剧组所有人只能陪着她一起站在寒冬腊月里等着,原本她只需要拍一个月不到的戏也延长到了一个多月。 不少人对她怨言很多,几个交流平台都有她的黑料。 不过她公司团队很厉害,都被压下去了。 这日休息,钟黎待在酒店里。 “背后有人就是好,想怎么造就怎么造。”跟她一个酒店房间的陈璐佳跟她抱怨,“不然就她那个演技,估计刘导都想抽死她。没办法,她全资进组,刘导也只能装孙子。” 钟黎不好搭腔,只能笑笑,继续用指甲钳修指甲。 陈璐佳盯着她看了会儿,其实觉得挺不可思议的:“你长这么漂亮,就没人捧吗?” 就不说书冉那种捧,这种颜值公司居然就这么放任自流? “这个圈里最不缺的就是美女。”钟黎说。 “也对。”陈璐佳笑道,“要么家境好,那么有背景,不然是真难混。你看我,跑了七八年龙套了,不还是这样?我还是中戏毕业的呢。我跟我男朋友商量过了,要是明年再混不出什么名堂我打算退圈回老家结婚了。” 于我心有戚戚焉。 钟黎心道,暗暗叹了口气。 像这种小成本网剧一般也就拍一两个月,后期处理个一个月就能上映。 钟黎只是个配角,到了12月初她的戏份已经杀青。 她收拾了一下,准备明天打道回府。 但是,离开前一天发生了一件不太愉快的事情。 那天导演说有个片段后期有点问题,让她过去补拍一段,钟黎二话不说就过去了。 谁知书冉心情不好,在现场砸了一碗泡面,有不少汤汁溅到了她身上。 好在不烫,只是手腕上稍微红了一块。 看书冉还在和男主角吵架,她默默去卫生间整理了。 洗着洗着,不知道为什么鼻子很酸。 路过片场时,导演正和工作人员安慰书冉,男主角邢越臭着一张脸杵在一旁,监制正叹着气给他做思想工作。 从头到尾,没有一个人关注到她。 她又默默去片场外面的药店买了烫伤药膏。 门铃声响起,有客人过来了:“创口贴。” 声音耳熟,钟黎回头,竟然是容凌。 “你怎么在这儿啊?”她是真的意外。 他没回答,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烫伤药膏上:“受伤了?” 钟黎连忙把药膏往手里一攥,笑嘻嘻揭过:“不小心的,没事儿。” 莫名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的窘境。 他点点头,也没多问。 快中午了,他们去附近的一家中餐厅吃饭。 路上聊了两句钟黎才知道,他就住在附近,和她住的那家酒店就隔一条街。 但是,一街之隔却是完全两个世界。 一边是乱糟糟的棚户区,脏乱差,凸显一个穷;另一边则是高楼大厦、灯红酒绿,仿佛隔了不止一个世纪。 这家餐厅和上次去的那家不一样,是一家农家乐,位置挺偏僻,装修也很简单。 不过,菜色却很不错。 钟黎吃着一份佛跳墙,因为太好吃,一时没有顾得上跟他说话。 吃完了她才不好意思地说:“你怎么都不吃啊。” 他吃的好像很少,明明味道这么好,却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 容凌侧望着她,半开玩笑地说:“看你吃,比自己吃有意思。” 钟黎:“……”总感觉他是在嘲笑她的吃相。 她的吃相真的很难看吗? 容凌这时接到一个电话。 他起身去窗边听,目光平淡地眺望远处:“……好,那你们过来吧,我在1107包厢。” 钟黎望着他俊美清瘦的侧脸,默默咀嚼着嘴里的芦笋。 过会儿就有人过来叩门了,容凌过去开门。 进来的是一个穿西装的男人,看上去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笑容亲切,一个盛装出席的女孩挽着她的胳膊,竟然是书冉。 只是,这会儿的她笑靥如花,小鸟依人地倚在男人怀里,看不到丝毫在片场大发雷霆的影子。 钟黎想起了那个传闻,说她和长河集团的老总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那这个男人? “介绍一下,这是长河集团的董事长,厉宏朗。这是钟黎,演员。”容凌随手招呼他们入座,给他们引荐钟黎。 被点名的钟黎有点拘谨地望过去,说了声“你们好”。 这种场合下遇到书冉,多少有些尴尬。 厉宏朗也在打量她,似乎是摸不准她的身份,便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恭维了她两句长得漂亮,回头又笑着和容凌攀谈起来。 心情最复杂要数书冉,好几次偷偷看她。 能攀上厉宏朗已经是她使劲了浑身解数,没想到这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比她还有本事。 她之前在酒会上远远见过这位容先生,据说是京城来的大人物,背景很深,当时看他年轻又俊俏得不像话,以为是虚言,也没放心上。 后来无意问起厉宏朗,知道了这位主儿平时往来的都是什么层次的人物,不由瞠目,才深感自己不该以貌取人。 容凌和厉宏朗虽是闲聊,也不是钟黎和书冉能听懂的,两人都觉得很无聊,一个低头吃东西,一个默默玩手机。 那天离开时书冉悄悄要了她的联系方式,说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出来玩。 钟黎当时是有点懵的,事后才意会过来,她可能觉得自己和容凌不是一般的关系,所以才高看她一筹,愿意带着她玩。 果然,人脉、资源……在这个圈子里真的很重要。 前一秒还对她冷脸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的小花,后一秒竟然会笑着宛如闺蜜般跟她要电话和微信。 - 回到北京已经是12月中旬的事情了。 钟黎收到了两笔款项,她双手合十大呼“阿弥陀佛”,这个年终于可以好好过了。 “你一会儿喊‘阿门’一会儿叫‘阿弥陀佛’,一点儿都不心诚,我是佛祖我都不保佑你。”杨珏从房间里出来,打趣她。 钟黎不服气地说:“你又不是佛祖,你怎么知道佛祖不保佑我?” 杨珏:“我就是知道。” 《你是我的青春》赶在年底播出了,反响不错,书冉的热度直线上升,包括某书、某站和某几个论坛都在热烈讨论,她和男主角邢越的CP更是炒得如火如荼。 采访中,书冉小鸟依人地倚在邢越怀中大秀恩爱,明里暗里暗示这是她未来的理想型。 邢越笑容阳光,满满一副即将坠入爱河的青涩大男孩模样,和剧组那个对书冉横眉怒目、互相看不顺眼的好像是两个人。 钟黎再次感慨,果然当红艺人都是有两把刷子的。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谁又知道。 吃完饭,她捧着热水袋窝在房间里看了会儿书,忍不住掏出手机,翻到了微信朋友圈。 容凌的朋友圈特别简单,不,应该是空无一物。 如果不是那日分别时给他发的“再见”还在,她还以为她被他拉黑了呢。 他应该很忙吧,都不发朋友圈啊。 这个号是之前在宁市分别时加的,她让他替她买了一杯奶茶,然后借口要转账给他。 谁知他听了后笑着打趣说,白蹭了他这么多顿饭也不见她要请回来,一杯奶茶反倒这么上心? 一双懒散深邃的眸子笑望着她,如静水无波,让她那点儿小心思无所遁形。 她被他说得脸红了,倔强地说:“那回北京后我请你吃饭。” 他也笑了,说好。 钟黎切到自己的朋友圈,一天两条算少的,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发出来,配各种表情包和照片,对比一下实在很幼稚。 她默了会儿,悄悄地删掉了两条,再过一会儿,干脆设置了“仅三天可见”。 她叹了口气,仰头倒在床上,莫名有点儿烦躁。 【作者有话说】 下雪了,好冷~ - 感谢文學愛好者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3-12-18 22:09:14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3-12-18 13:51:07 读者“尛可爱”,灌溉营养液+12023-12-18 18:39:04 读者“尛可爱”,灌溉营养液+12023-12-18 18:38:49 读者“尛可爱”,灌溉营养液+12023-12-18 18:38:14 读者“故城旧巷”,灌溉营养液+12023-12-18 17:23:55 读者“尛可爱”,灌溉营养液+12023-12-17 13:21:20 读者“金枪鱼炒饭”,灌溉营养液+42023-12-14 20:10:00 第6章 初见 夜晚的北京城总是很热闹。这是紧挨着边缘的住宅,往东就是大马路,到了六七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散步的、摆摊的、跳广场舞的不绝于耳。 可今晚这份喧闹好像没有影响到钟黎,她托着腮帮子坐在窗台前很久,甚至觉得自己的思绪已经游离于这份喧嚣之外,长了翅膀飞啊飞、飞啊飞,飞到了这座城市的另一端。 他在干什么呢?开会?还是休息?吃饭了吗? 有时候,人的行动是受中枢神经支配的,等掏出手机拨出那个电话她才反应过来这有点冒昧。 可也已经拨出去了。 电话响了两声,被人在那边接起,依然是那把低沉磁性的好嗓子:“喂——” 钟黎只觉得四周全都安静下来,下意识捂着手机,静了好一会儿。 容凌皱眉看了眼屏幕,确定还通着才道:“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秘书敲门进来,他将电话随意搁到另一边,空出的手拿起签好的文件递过去,转身去了落地窗边继续听。 “不说话我挂了啊。”他语声很淡。 钟黎惊醒,连忙说:“别挂!你吃饭了吗?” “你打电话来,就是问我有没有吃饭?”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隔着话筒,他的声音听来有些遥远,有一种模糊而沙哑的磁性。? 安静中,格外撩人心弦。 钟黎的脸红了,声音变得很轻:“……我上次在宁市说,要请你吃饭的。” 她这样,让人很想要逗逗她。 容凌微微拢眉,慢条斯理地说:“要请我吃饭的人很多。”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接了,脸上的热度已经超过了阈值。 “不逗你了。”他轻笑出声,“我还没吃。” “这么晚了还没吃饭?”她有点诧异。其实打这个电话之前,她也没有想到他真的没有吃晚饭。 “下午有个会议。”他没多说。 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解释的人,钟黎跟他说了地址,把电话挂了。 钟黎捏着手机在屋子里傻站了好一会儿,这才一溜烟跑进房间里去选衣服。 可她没有什么钱,买不起像样的衣服,也不怎么会化妆,精心鼓捣的反不如平时穿的好看。 “黎黎,你这是要去哪儿?”杨珏听到动静,好奇地过来敲门。 钟黎有点难以启齿,提着裙子在身前比划:“……一个朋友。” 算是……“朋友”吧? “男的?”杨珏笑得不怀好意。 钟黎被她笑得怪不好意思的,岔开话题:“你快帮我看看,我穿哪条好?!” 杨珏给她挑了件玫红色的吊带,里面搭件白色的毛衫。 “太冷了吧?”钟黎讷讷。 “要好看还怕冷?” “……可是,穿这个会不会显得我很轻浮啊?” 杨珏顿了一下,问她对方是什么样的人,几岁了。 “二十七八?三十……?”其实她也不是很确定。 他看着好像很成熟,不管是说话还是做事都非常老练,但似乎也没有那么大,从外表上不大看得出年纪。 “你不早说。”杨珏给她换了最普通的穿着,画了个素颜妆就让她出门了。 约定的地点在三环那边的一处购物区,毗邻高校,这个点儿人流丝毫不减。 人来人往的步行街上,钟黎背着斜挎包站在台阶上,不时张望。她今天扎了个马尾,一件米色宽松的毛衣搭一件蛋糕纱裙,侧面望去,眼儿弯弯,鼻尖很俏,清纯又透着一点儿不谙世事的妩媚。 容凌从车里下来,远远就看到了她,不由驻足。 他等了会儿,有点想看看,这么近的距离她多久能发现他。 但他显然高估了某些人,目光来来回回逡了无数次,就是看不到他这个大活人。 钟黎失落地看了看手机。 他后来终于觉得自己过分了,抬步走过去:“等很久了?” “也没有很久。”她抬起头,眼眸晶亮地望着他。 容凌微顿,下意识移开了目光。 她说要请他吃饭,其实就是在路边随便找了个小馆子请他吃一碗阳春面。 面端上来,看到上面只洒了点葱花其他什么都没有后,他很明显地楞了一下。 然后他笑了。 钟黎红着脸解释说:“还有别的,只是需要等一等。” “没关系,我也不是很饿。”他眉眼淡淡。 钟黎盯着他看了会儿,真觉得他这人有点儿“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味道。 “你几岁了,容先生?” 他没正面回答,给她倒茶:“你猜。” 钟黎不太确定:“二十七……八?” 他笑了:“谢谢你。” 相处起来才发现他的话其实不多,但也不会过于沉闷,她说一大堆,他默默听着,但会适当地给一两句见解。 其实她是想活跃气氛来着,可说了一大堆才会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自己的话好像太多了。 而且,回味起来某些话真的很天真,很愚蠢。 但是她不知道,对于容凌这样的人来说,天真和愚蠢其实是一种优点。 饭吃到一半,有个衣着光鲜的美女从外面进来搭腔:“少陵,真的是你?你怎么会在……这儿?”她四下里打量一眼,目光又落到钟黎身上,轻轻掩唇,露出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钟黎听出了潜台词。 她想说的大概是:“你怎么会在这种地方吃饭”? 容凌倒是很平静,客气地跟她寒暄了两句。 等她走了,钟黎才好奇地问他:“你不是叫容凌吗?为什么她叫你‘少陵’?” “这是小时候取的名字。” “那就是乳名咯?” 他微怔,失笑:“也可以这么说。” “好奇怪啊,我们那边,乳名都是很可爱的,没有取这么正式的。” “你也有乳名吗?” “有,我乳名叫……”她说到一半又紧急刹住,有点不好意思地偷看他一眼,“我说了你可不许笑哦。” “我不笑。”他微垂着眼帘,一本正经地说。 可是,等她真的说出她的乳名叫“宝宝”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忍住,直接笑出声来,牵动了宽阔的肩膀。 “都说了不笑的!”钟黎又气又恼,觉得被涮了。 他的自制力很强,马上就收起了笑容:“不笑不笑。” 可那语气,哄小孩似的。 她有点儿羞耻,又觉得委屈。 他是不是真拿她当小孩啊? “我过了这个年就二十了。”她望着他,强调,“成年了。” 后面的那句话声音却很轻,似乎有所指代。 说完后,她自己也回过味儿来,脸颊微红,但仍是执拗地盯着他。 容凌望着她,一时哑然。 没有好感是假的,但——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其实不应该招惹她。 这种小姑娘,一旦沾上,会非常麻烦。 “走吧,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他起身道。 - 钟黎那晚其实不是很清楚,他为什么突如其来的冷淡。 她实在算不上聪明,心里说不出的难过。 之后她鼓起勇气给他发过消息,但他都是隔很久才不咸不淡地回一句,以至于钟黎觉得自己之前的感觉都是错误的。 人家压根就对她没那意思,是她自作多情。 再次见到容凌是在不久后的一个商演饭局上。 她作为去表演节目的嘉宾之一,和公司里的其他小花一同前往。 不过,主角是谭美兮,她和其他人只是陪衬。 出发前,薛红在保姆车上再三叮嘱谭美兮不要耍小孩子脾气,这次的主办方来头不小,且邀请了一位非常重要的人物,千万别得罪人。 谭美兮不以为然,到了现场,远远看到人群里众星捧月的那个男人,忽然就不说话了。 其余人和她是一样的想法。 据说对方来头很大,多少大能上赶着奉承,还以为是个年过半百、挺着啤酒肚的油腻中年人,结果,竟是这样一个器宇轩昂、风姿卓绝的男人。 “好帅啊,怪不得都说最帅的男人不在娱乐圈。”不知是谁的小助理发出没见过世面的惊叹。 “看看算了,别想着往上攀,攀不上。这些公子哥儿,哪个外表不是人模狗样的,可私底下呢?人家可瞧不上我们。别看人长得好看修养不错就往上扑,有你们苦头吃的。” “你说的怪吓人的。” “你以为我危言耸听?向海儿怎么出事的忘了?大晚上的跟人去公海。” “……不会吧,不说是意外吗……” “这是容家人。”有人忍不住开口打断她们。 “容?哪个容?”一人惊呼,旋即像是想到了什么,闭了嘴。 但架不住有人八卦:“这四九城里排得上号的,还有哪个容?”又低声说了一个名字。 四周皆是一静。 后面这帮人像是得了默契似的,径直绕过了这个有些敏感的话题。 钟黎不懂,但看她们讳莫如深的样子,也没好多问。|? 谭美兮是表演的主角,她不出意外,是轮不到她们这些替补上去出风头的。 钟黎中场去休息时去了趟洗手间,出来时,脚步忽然一顿。 不远处走廊的落地窗边,灯火辉煌,容凌单手撑在栏杆上眺望远处,姿态慵懒。 他身边站着个同样穿西装的女士,身高优越,笑容大方,正侧头跟他说着点儿什么。 他点点头,偶尔笑一下。 她认识这个女人,商清,是中宸集团驻北京办事处的负责人,财经报道上的常客,一位非常优雅又有能力的女性。 两人站在一起,犹如一对璧人。 她连衬托的资格都没有。 “我说你最近怎么心不在焉的?让你去试戏你也不认真,原来心思都在这儿呢。”薛红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身边,恨铁不成钢,“你在发什么疯,这种高枝也是你能攀的?别毁了你自己!” 薛红越说越气,勒令她好好干活拍戏,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钟黎没有反驳,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薛红说的没错,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更加觉得自己之前是鬼迷心窍,痴心妄想。 回去后,她刷了好久的朋友圈,含着眼泪把他给删了。 - 随着《你是我的青春》的热播,钟黎被黑得很惨。 她饰演的女配景兰非常不讨喜,不停在男女主之间搞破坏,自私敏感又狭隘,不但对帮过她的女主捅刀子,还处处嫉妒女主,把女主的奖学金搞黄掉、离间男女主感情。 钟黎去刷各种平台上关于自己的消息时,每每都会心惊肉跳。但是,又有一种微妙的满足感。 过去,她从来没有得到过这种热度。 “不用去管,黑红也是红,就你这种咖位,黑你还是给你抬咖了呢,总比你过去糊得默默无闻要来得强。这是你最近的商务,你看看。”薛红将一张表格递给她。 钟黎在看到上面的代言费时,眼睛都睁大了,欣喜溢于言表。 “瞧你这点出息。你好好拍戏,等以后有了名气,还愁没有钱挣吗?”薛红嗤之以鼻,不忘耳提面命教育她,“庄蔷的下场你也看到了。在最红的时候息影,还以为自己能够凭子上位,结果呢?现在人家玩够了,一脚踹开她,她现在复出都只能给一些后辈做配。这些公子哥儿,玩女人就跟吃饭喝水一样,能有什么真心?” 钟黎默然,不知道要如何应答。 不得不说,薛红嘴巴虽毒,但说的非常在理。 像容凌那样一出生就站在金字塔顶端、阅尽千帆的男人,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又怎么会稀罕她这样的?早有无数优秀的女人为他翻山越岭,为他出生入死,为他着迷为他痴狂,她连在其中充当炮灰的资格都没有。 就算是鲍参翅肚吃厌了,偶尔想要尝尝清粥小菜,这种喜欢也不会长久。 拥有太多的人,很难真的对什么上心,也很少会珍惜什么东西。 而且,人家根本就对她爱答不理,她干嘛还要上赶着热脸贴冷屁股? 算了,就当是杜丽娘游园惊梦一场,梦醒了,不该去想了。 钟黎是个很乐观很健忘的人,难受一阵后马上就忘了。 当然,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她经常挣扎在温饱线上,更多的精力放在工作挣钱上,爱情这种东西只是生活的很小一部分罢了。 - 容凌是三天后发现自己被钟黎删了的。 那时候,他们已经有一个多礼拜没有联系过了。 他最近的工作很忙,宁市有个核电项目的落脚点要考察,多家企业在争取,一周南北往返开会好几次。 这日开完会折返北京这边的第一集 团分公司,进楼梯时发现里面已经站了两个年轻女职员。 似乎是两个实习生,凑在一起笑嘻嘻,指着手机屏幕上说什么。 他主动往角落里站了站,给别人让出位置。 电梯升上去一层后,其中一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他,面红耳赤地收了手机,喊了一声“容总”。 另一人忙站正,跟着拘谨地叫了一声。 容凌淡淡一笑:“不用这么紧张。现在是午休时间,不算开小差。” 两人见他态度随和,彬彬有礼,似乎并不像开会时那么威严冷肃,也放轻松了不少。?? 容凌随意问了两句,两人也都答了,不觉就说到刚刚的事情。 一人说:“这是最近热播的剧,叫《你是我的我的青春》,可火了,好多平台都在讨论,都是各种cut。可惜了,明明蛮甜一部剧,后面各种注水。” “就是,这个叫什么钟黎的真是讨厌死了,天天作妖。” “各个平台都是骂她的,福报啊。” 容凌点点头,不问了。 回到办公室,他脱下西装随手挂到椅背上,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午后的阳光正好,透过整面的落地玻璃静静洒在室内,有一种融融的暖意。 窗外却是白雪皑皑的冬景。 今早天气预报显示,北京今天零下十几度。 容凌临窗而立,俯视脚下的车辆行人。 这是CBD商业中心,从长安街延伸到国贸,车水马龙,寸土寸金。 如果说整个北京就是人杰地灵的斗兽场,这里就是精英中的绞杀盘,能站在这个地方的,往往都是精英中的精英。 容凌从来都习惯于凌驾他人之上,这种骄矜与自信是从小刻在骨子里的。 可就在刚刚,他发现他被人给删了,连一声招呼都没打。 他其实不太想承认,自己有点儿不得劲。 不过,也仅限于此了。 女人对他来说,从来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儿。 容凌提了下嘴角,无声地嗤笑了一声,关掉了手机。 如果她想要跟他玩这种欲擒故纵的把戏,估计是看错人了。 - 钟黎最近的心情不错,随着热度的上升,她接到了一部戏的女配。虽然不是什么好角色,戏份还不错,比过去强多了。 虽然天天被骂到狗血淋头,她还是乐呵呵的。 薛红说的没错,黑红也是红。 只要有钱挣,被骂两句而已,隔着网线又没人能把她怎么样。 她还参加了一个综艺,和里面的嘉宾也处得不错。 不过,人家表面对她客气,其实还是不太瞧得上她这个连三线艺人都算不上的。 在一次活动中,主持人还故意给她难堪取悦这部戏的观众。 她也只是笑笑,没有放心上。 不过,她也因此认识了一些和她咖位差不多的好朋友,比如谭旭。 他是天娱的,也是混迹在三四线开外的一个糊咖艺人。他有一次在活动中不小心被一个一线男艺人打伤了,在后台上药,她路过时递了一瓶云南白药给他,说这个效果好。 “你怎么会有这个啊?”他惊讶地抬起脸。 他是典型的阳光大男孩长相,肤白高挑,穿着运动衫大刺刺坐在那边,露出的胳膊肌肉结实。 “我在《你是我的青春》里饰演景兰。”钟黎不高兴地说,“你这不是明知故问吗?” 谭旭楞了一下,旋即笑起来。 她这个角色最近很火,当然,是讨人嫌的那种火,属于出门容易被砸臭鸡蛋那种。 云南白药,有备无患。 之后还有一次,她离开节目组时不小心被黑粉跟踪,朝她砸东西。 是谭旭帮她打跑了人,报了警。 “以后一起走吧,反正也顺路,我也住你那片儿。” 于是,两人在录那段节目的时间经常结伴一起走。 这日也一样。 他们在附近的小吃街吃了点东西,一道朝住处漫步过去。 “你长得这么漂亮,你们公司不捧吗?”谭旭问她。 “你长得这么帅,怎么不见你公司力捧你啊?”钟黎没好气。 谭旭笑了,露出唇边一个浅浅的梨涡,单手扣着背包带,侧头看她,眼神忽然有点儿迟疑:“钟黎,你有男朋友吗?” “啊?” 他黑暗里的神色多少有点不自然。 钟黎说:“有。” 谭旭的表情僵了会儿,然后听见她又说:“但是掰了。” 谭旭深呼吸:“你说话能别这么大喘气吗?” 钟黎咯咯地笑起来,大着舌头说:“难道你要追我啊?” 谭旭的脸上浮出浅浅的红晕,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钟黎停下步子,也有点愣住了。 她不过开句玩笑。 就这么迟钝的片刻,谭旭颤抖的手放到她的肩膀上,但是迟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 身后忽然打来一道刺眼的远光,黑暗里,亮如白昼。 一台京A8的轿车缓缓靠近。 钟黎觉得刺眼,忍不住伸手挡住眼睛。 谭旭也站到了一边,眯着眼望去,只觉得这车眼熟,好像在天娱公司楼下见过。 车辆擦肩而过时,司机忐忑征询:“容先生,那不是……” 容凌望着前方,静默片刻,吩咐道:“走。” 司机心惊胆战,迟疑望向后视镜:“容先生……” 他声音骤冷:“我让你走!” 【作者有话说】?|? 明天要出门,这是明天中午的更新~ 感谢读者“尛可爱”,灌溉营养液+12023-12-19 19:09:53 第7章 初见 钟黎吓了一跳,连忙拒绝他:“我对你没那意思啊,你别误会了。” 谭旭也没想到自己会被直接拒绝:“连个机会都不给?!” 看他孩子气的样子,钟黎笑了:“我不喜欢你这样的。”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啊?”他似乎还有点不服气。 钟黎下意识道:“成熟的,情绪稳定的……” 谭旭:“你嫌我幼稚啊?” “没有没有,我比你还糊,是我高攀不上。” 谭旭也不是个钻牛角尖的人,那晚说开后他就没有再提了。 钟黎本来还怕他不开心,之后旁敲侧击地问了两句,结果发现他一点儿都没放心上,比她还心大,也就放心了。 不久后,钟黎接了一部小成本网剧,合作对象就是谭旭。 不过,他演的是男主角,她演的是女二号兼男主角的白月光前女友。 年底时间紧张,只筹拍了一部分室内戏。 这日刚刚拍完一场,钟黎和谭旭坐在院子中庭里闲聊。 远处忽然吵吵嚷嚷走来一群人,导演和监制都赫然身在其列。 她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的容凌,他快一米九的高个儿,走哪儿都是鹤立鸡群的,很难不让人注意到。 他目光冷淡扫来时,她下意识别开了视线,不跟他碰触。 一颗心不受控制地乱跳,难受伴着苦涩。 她胡乱抓了把爆米花塞进嘴里。 谭旭:“……这是我的爆米花?!” 钟黎:“你经纪人不是不让你吃?我帮你分担了,作为偶像要做好身材管理,不能像我这种糊咖一样摆烂。” 谭旭:“……” 容凌自然也看到了钟黎。 她不故作老成的时候,其实很小,看着比实际年龄好像还要小一点,不说话时,看上去很文静。 侧脸柔嫩,眉眼温柔,有种南方水乡的气韵。 但那双圆圆的眼睛好像会说话,黑而亮,富有光泽,开心时、沮丧时,全都写在眼底。 青涩中带着浑然天成的妩媚。 大冷的天,她只穿着件一字肩毛衣,露出白皙莹润的肩膀。 有点清瘦羸弱,但很美,蝴蝶骨纤薄明晰。 她身边坐着一个男孩,约莫是这个剧组的某个演员。 容凌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这就是上次他路过那片小区时看到的那个。 他无甚情绪地勾了下嘴角,面色阴寒,跟淬了毒似的,抬步继续往前走,路过她时没有丝毫停留。 钟黎望着他远去的冷漠背影,心尖儿微酸。 - 从几个工作人员的嘴里,钟黎得知了这部剧的主要投资来源。 容凌来探班之前,剧组也没人知道他会来。 就连导演和监制都吃了一惊,生怕招待不周,连忙组织了饭局。 不过,意料之中地被拒绝了。 这位容先生的秘书说他还有别的事情要忙,心领了,吃饭就免了,大家自便就好。 这样层次的人物,本来就没指望他会赏脸,导演和监制都表示非常理解。 晚上,钟黎和谭旭还有剧组另一个女配在门口的大排档撸串。 他们仨都是糊咖中的糊咖,也不怕被狗仔拍什么,吃得非常自在。 谭旭正大着舌头跟她侃大山呢,目光忽然停在她身后某处——不动了。 钟黎后知后觉地转身望去。 一辆银色的宾利缓缓停在了路口。 不管是一看就价值不菲的豪车,还是这京A8连号的特殊牌照,都和这条有些杂乱破败的狭窄小街有些不搭。 钟黎认出了车辆,自然也知道了这辆车的主人。 她的呼吸有些滞塞。 然后,她看到车门被人从里面推开,一只黑色的漆皮鞋踩在油柏路上。 鞋子很干净,一尘不染,和他这人一样一丝不苟。 但是,和这个脏兮兮的老街有些不搭,真不搭。 容凌挽着西装外套朝她走来,没有等他们招呼,径直在她对面的空位上款款落座:“冒昧打扰,不会不欢迎吧?” 这个笑话有点冷,但没有人敢笑。 不管是衣着、气度、谈吐……还是别的——比如他身后那辆价值逼近九位数的豪车,以及他身后毕恭毕敬的秘书,都让人感觉那么遥不可及。 一开始谭旭还主动跟他说点儿什么,怕冷场引起他的反感。 可说了两句,他只是点点头,态度不冷不热,他就有点说不下去了。 明显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也根本没有共同话题。 谭旭和另一个女艺人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离开了,把时间留给他们。 “怎么,不认识我了?”他抬起玻璃壶给她倒茶。 也给自己倒了一杯。 很简单的动作,做来也是极为优雅。 像他这人,天生就有一种矜贵在骨子里,是从小金银细软绫罗绸缎浸泡出来的。 是她这类人无法企及的。 “怎么不说话?” 钟黎摇摇头:“不知道要说什么。” 容凌将倒好的茶推到她面前:“确定不说?” 钟黎垂着头,没答。 “那我说了。”他眸光深邃,定定落在她身上,让人有种无所遁形的审视感。 钟黎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开口:“为什么删我?” 钟黎的嘴巴有些干,没有想到他会这么问。 原以为是心照不宣的道别,没想到他会摆到台面上来说。 还能是因为什么?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她只是不想让自己以后太难过。 还是他这么霸道,只能他先删了她吗? 钟黎默了会儿,忽然就有些委屈:“那加回去,你先删我好了。” 他怔了一下,神色明显缓和了不少:“我为什么要删你?” 钟黎:“你都不理我。”她也是有自尊的好嘛? 她委屈的时候,声音的调子就特别软,有种天然的娇柔。 容凌笑了:“我哪有不理你?” 钟黎:“我给你发消息,你隔好几个小时才回。” 容凌:“我工作很忙,每天都要开会,有时候一天要出差两次。我看到就会回,不会故意不回。” 这话有真有假,不过他只在乎结果。 这一刻,他只想这样说。 钟黎望着他,半信半疑,眼瞳却渐渐有了亮色,像黑暗里突然被点亮的灯火。 但是很快,又湮灭了下去。 她咬着唇:“还是算了。你这么忙,太麻烦你了。” 容凌:“我不嫌你麻烦。” 钟黎张了张嘴,望着他平静深邃的瞳仁,没话反驳了。 她只好掏出手机,在他的注视下把他加回来。 只点了一下,就加回来了。 原来他没把她删掉。 她心里泛起一丝异样的涟漪,说不清什么滋味。 “走吧,很晚了,女孩子别在外面待到太晚。”他站起来,要替她付撸串的钱。 “我付过了!”她连忙道。 他点点头,不置可否。 司机把车开过来,他很绅士地替她打开后座的车门。 钟黎踯躅一下,还是上去了。 好车的性能都非常优越,高速行驶在路面上也感觉不到什么震动感。 可这样却显得车内更加安静。 隔声玻璃将前后座隔绝了,后面就相当于一个密闭的小空间。 只有窗外偶尔掠过的车灯昭示着,车还在行驶。 余光里看到容凌靠坐在椅背里,微微阖目,似是睡着了。西裤包裹下的一双长腿,因坐姿绷出了几道褶痕,更清晰地勾勒出结实的肌理。 看着很清瘦,隐隐暗藏力量。 鼻息间都充释着他身上那种淡而冷寂的松木香,还有一点儿很淡的烟味。 他刚刚在外面抽过烟了? 不知为何,钟黎心里有种莫名的紧张。 虽然她这时候不是很清楚自己在紧张什么。 “刚刚那个,是你的小男友?”黑暗里,冷不防他忽然问起。 钟黎楞了一下,忙矢口否认:“不是,就是一个普通朋友。” “普通朋友?” “嗯。” 其实她这会儿的脑子乱糟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问她这个。 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急着否认。 她觉得自己有点儿乱。 好在他也没多问。 一开始她松了一口气,可过一会儿,又莫名有些不得劲。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不得劲什么。 可能他就是随口一问吧,他这个人,心思太深了,真的很难猜。 可能这就是成熟男人吧。 车辆送到时,已经是晚上9点了。 钟黎挎着背包下来,却发现容凌也下来了,抬头朝她身后的酒店望去,剑眉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你们剧组就安排这种地方住?” 钟黎脸蛋微红。 确实,这酒店的条件算不上好。 是那种很老的宾馆,据说是上个世纪建的,墙皮都有些脱落,房间里的卫生条件也堪忧。 好在她什么样的房子都住过,这条件比起地下室什么还是好多了。 “挺好的。”她小声说。 他到底也没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把她送上楼。 楼道里也很安静,脚踩在地毯上轻若无物。 钟黎在门口站定,等了会儿,见他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回头望着他:“我到了。” “你住这里?”他目光落在她身后的门牌上。 7109。 这是尽头的房间,后面就是工厂,算是最差的。 她竟然都不抗议一下。 不过转念一想,她这样的咖位,估计都是别人挑剩的。 容凌默了会儿。 他的这种沉默,让钟黎更添几分紧张:“你要进去喝杯茶吗?” 容凌淡笑:“你请我进去的话,我一定却之不恭。” 钟黎望着他低眉浅笑的模样,还有这张棱角分明的俊脸,虽看不透他,脸却有些微微的燥热。 - 进门后,钟黎给他煮了一壶水。 怕他嫌不干净,她特地强调了一遍自己把水壶洗过几遍了。 他也没说什么,只随意打量了一下四周。 房间不大,中间一张床,旁边是衣柜和台灯,唯一可以算得上家具的就是靠北边的一张直角沙发。 除此之外,再没别的摆设了,实在简陋到可以。 他坐下时,随意就瞥到了床角没清理掉的灰尘和头发。 可见这酒店的清洁工作是什么水平。 茶他也没喝,开了一瓶矿泉水。 “你这段时间都住在这儿?” “嗯,这是剧组分配的。”不换当然是因为省钱。 “过年前都在这儿拍摄?” 她点完头又摇头:“就拍一部分内景,到时候年后还要补拍外景的。” 说完她又悄悄加一句,“我在这部剧里演女二,不是女N号了,戏份不少。” 他唇角一弯,喝了口水。 钟黎也觉得自己有点傻气。在他这样的人眼里,一线和十八线又有什么区别?不都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连给他唱个曲儿都能抢破头。 但她就是想让他知道。 就像小时候一直考试倒数的孩子某天突然考进了班级前二十,虽然在大人眼里,这算不上什么好成绩,但也忍不住跟他分享。 “你呢,怎么会来这儿啊?” 虽然这里还是北京,可距离市中心也有六七十公里。 “来考察一块地皮,公司要在这儿建个度假村。”他简单道。 钟黎“哦”了一声,似懂非懂。 话题就有些进行不下去了。 其实他们之间真的没有什么共同语言。 不管是出身背景、人脉交际圈还是文化水平,都差距太大了。 他说的那些她压根听不懂,她感兴趣的那些他肯定觉得很无聊吧。 她在别人面前没什么顾忌,什么都说,可在他面前就有些不敢,怕引起他的反感。 “这么晚了,你还不回去吗?”她看一眼手机,10点了。 “你很希望我走吗?”他抬头望她,语气难得的温柔。 他长得真的很好看,绝对的浓颜,白皮、浓眉、高鼻梁,一双眼睛漆黑而深邃,如一泓深井,望不到底。 专注地望着一个人时,凭生一种款款深情。 钟黎有些招架不住,站起来走到窗边:“太晚了。” 这是郊区,方圆几里都看不到什么路灯。 夜色浓重,星光疏淡,天边还笼罩着一层淡淡的阴翳,像是要下雨。 “明天还要早起拍戏。”她小声说。 身后长久的静默,就在她不知所措的时候,他放下水瓶站起来:“那不打扰你了。” 他真的要走了,她又有点舍不得,眼巴巴望着他。 似是有所觉察,他走到门口时停下来,回头。 她的目光就这样猝不及防地撞入了那双深邃如潭的眼睛里,她心中不禁一跳,忙仓皇地逃开。 如她第一次见到他时那样,有些记忆开始复苏。 容凌盯着她看了会儿,忽然说:“过来。” 声音低沉。 钟黎犹豫了会儿,还是听话地走过去。那时候其实她不知道他要跟她说什么,但是她听话惯了,在他面前,她总是下意识听话。 可就在她走到近前时,他双手扣住她的后脑勺,弯腰吻住了她。 这是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很轻柔,像行走在公路上时被夜风徐徐吹过心尖,扬起坠落的裙摆。 钟黎那时脑袋一片空白,只能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慢慢扑在她脸上,她的鼻息间,完全被他身上那种清冽的味道填满。 可他的身体是温热的,把她按在胸前时,她的手不觉按在他坚硬的胸口,肌肉结实。 她的手心好像被烫了一下,想要抽离,但好像失去了自主能力,完全不能动弹。 他的唇不像看上去那么精致,有点粗糙,微微压着她时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 钟黎感觉一颗心快要从胸腔里跳出来了,只能睁大眼睛望着他,看着他长而密的睫毛,是一个微微低垂的弧度。 他的手指陷入她的发丝里,加深了这个吻。 “我走了,晚安。” 房门关上。 钟黎失神地望着紧闭的房门,他真的走了。 徒留她一个人思绪翻涌,乱糟糟的。 第8章 初见 那天的事情回想起来就像做梦一样,钟黎一整晚都没有睡好。 每次闭上眼睛,眼前就浮现容凌的那张脸。 他深不见底的瞳仁,他扣着她时那双宽大修长的手,绷紧时略微凸起的指骨,还有他唇上的味道……他离开时,望向她的那个眼神。 其实她没有明白他的意思。 她的拍摄工作很繁忙,她很快就不去想这件事儿了,更多的精力还是放在工作上。 拍到1月初的时候,她的戏份杀青了,收拾了一下告别了剧组就回去了。 剧采用的是边拍边播的形式,第一季只有12集,赶在年节档扎堆之前上了。 钟黎这次饰演的是白月光女二,虽然人设比之前的那个恶毒女配好多了,但放在这种偶像剧里,这种女二肯定是要挨骂的。 她也没指望自己的风评有多好,不过,播出后反响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虽然一开始也有一些观众说讨厌她,不喜欢看个纯爱剧还要看男主有白月光,女主的粉丝更是骂得难听,但播出后更多还是在夸她漂亮、演技好,还有说男主眼瞎看上女主的。 她随便点开一个时尚交流平台,就有博主发了相关动态: 【我的天这个女二也太好看了吧,就是白月光的感觉啊#春风拂过你#钟黎】 还附了三张剧照。 钟黎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平台还有了专属的词条。 她马上注册了一个号,认证了一下。 陆续的竟然有不少粉丝关注她。半天功夫,居然破十几万了。 她发了一条短视频,下面还陆续有人跟她问好,都非常友好,有夸她漂亮的,有说她演技好、期待她新剧的。 感觉像做梦一样。 她又打开了几个时尚交流平台和社交媒体平台,不管是图文的还是视频app,无一例外,没有什么骂她的,刷到的基本都是好评,就算有批评也没有言辞过于激烈的。 刚刚播出的时候,有路人粉剪辑过她的cut,说这个女二号还蛮好看的,结果被女主角阮元瑶的粉丝一通乱骂,说她想红疯了。 阮元瑶是童星,也是这部剧的一番,虽然比不上那些当红小花,拍了十几年的戏,路人缘一直不错。 那段时间就没有说钟黎好话的,偶尔有夸两句的也都被限流了。 有经验的杨珏说,这是在防爆,应该是阮元瑶的公司跟平台打过招呼了。 像某论坛、某博和某站这些社交媒体平台,有一些直接隶属于一些影视文化公司,而大多都和一些知名的影视文化公司有合作。 阮元瑶是天娱签的第一个女艺人,和季心瑶并称为天娱“双瑶”,虽然这些年因为热度不行资源下滑,也不是钟黎这种没背景没公司撑腰的艺人可以比的。 “还是得背后有人啊,你看看,你的这条cut视频播放量快破500万了!结果连榜前三十都没进,这肯定是被限流了。她那条播放量才不到100万,暗箱操作要不要这么明显啊!” 钟黎不是很懂这些数据,有人剪她她还是很高兴的。 没想到随着剧的热播,风评完全逆转了。 钟黎饰演的女二号人气完全盖过了女一,还被剪辑到各种MV里当成白月光素材,播放量居高不下。 “可能她公司后面没钱砸了吧。”杨珏嗑着薯片点评说。 钟黎还是一知半解,不过也没去深究。 对她这个脑瓜子来说,她想不了太复杂的事情。什么算法什么推荐,她通通一窍不通,是好事就行。 与此同时,业内也发生了一件大事。 原东陵文娱CEO徐怀跳槽去了一家新公司,并在旗下成立了一家集艺人经纪管理、影视投资、营销宣传为一体的全产业链的子公司,天娱也被合并到这家公司里,不过名字暂时还是沿用了天娱的称号。 这是一家致力于头部影视作品的开发与制作的新公司,成立不过半年就在深交所上市,一路畅通无阻,据说背景非常惊人,幕后有大佬支持。 薛红私底下问过她,愿不愿意跟她一起跳槽去这家新公司。 钟黎还在犹豫——事实上,是懵逼。 虽然她现在有了点热度,跟谭美兮那种一二线女星完全没办法相比。 她怎么都没想到,薛红跳槽还会挖她。 见她犹豫,薛红又说她待在这家小公司里根本没有什么前途,她也想捧她,但是这家公司根本拿不到什么资源,管理层还有一系列的毛病。但是新公司完全不一样,不管是资金、管理、发展方向什么都不是这种小公司可以比的,她有什么好犹豫的。 钟黎其实也很心动,但是她想到了她的违约金。 听了她担心这个后,薛红直接笑了,说区区六七百万对天娱来说根本不是什么事,她可以向那边申请。 而且大概率不用付一毛钱。 果然如薛红所说,解约非常顺利。 她改签到天娱后,还给安排了新宿舍,就在银泰后面,条件很好。 只是她有点舍不得原来的舍友,还没有搬过去。 - 晚上有个饭局,薛红让钟黎去挑品牌方提供的衣服。 钟黎挑了一件烟粉色的裙子,出门后才后悔。 虽然现场和车里都有暖气,下车到酒店的几分钟真的冻得她瑟瑟发抖。 “你还真是要风度不要温度啊。”同行的谭美兮打量了她两眼,不忘扯了扯肩上厚厚的狐裘。 钟黎往下看,她还穿了光腿神器。 钟黎好后悔,问她:“你还有多的袜子吗?” “没了。”谭美兮撇开头。 她是瞧不上钟黎的,不过是演过几部小网剧。 一个演员还在某短视频平台直播带货,真的掉价。?? 虽然短时间能挣钱,但是对口碑影响很大。 这是个和品牌合作方的饭局,主角是谭美兮,她最近刚刚代言了Z家的一款新产品。 钟黎只是个特邀嘉宾,是捎带的,推广了该品牌下面的一款面膜。 吃饭的时候,全程是谭美兮和对方运营总监的各种互相吹捧,离开时钟黎也被远远抛在了后头。 她有点心不在焉,也没注意到电梯门开了后,里面出来一行人。 最前面的这位穿一身藏蓝色西装,是最近金融时报的常客——天正影业的新任CEO。 他身边的男士比他略高半头,单手入兜,神色淡漠。 这家品牌的运营总监一看到就上去了,热情地跟对方打招呼:“徐总,竟然能在这儿见到您……” 说了一通才发现徐怀旁边的男人,有点吃不准。 印象里好像没有这号人,但这人器宇不凡,不像是一般人。 徐怀附耳跟他说了句什么,运营总监的表情好像是僵了那么片刻,人也不像之前那么热情了,反而有几分拘谨。 气氛也变得有些莫名的古怪。 站在不远处的钟黎也看到他了,不过也只是看着其他人跟他打招呼。 她连挤进去的资格都没有。 她低头踢了踢鞋子,心里有点儿闷。 “零下五度,你就穿这么点儿?”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继而她肩膀微微往下一沉,一件带着男人体温的西装把她裹了起来。 钟黎下意识拉住西装领,回头望去。 居然是已经离开的容凌。 “你不是走了吗?”她望着他,有惊喜,也有难以置信。 “走吧。”他没回答这个问题,手搭在她背部微微托了一下。 他的手掌宽厚有力,触碰她的肌肤时,也只是轻轻一托,绅士有礼。 但那种温度还是像烙印般留在她皮肤上,钟黎在原地愣了会儿才小跑着跟上去。 电梯到了,他抬手挡住电梯门,示意她先进去。 钟黎抬眼看了他会儿,没动。 “我脸上有花?”他失笑。 她抿着唇摇摇头,钻进了电梯里。 不管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没有人会这么照顾她。 虽然听上去有点肤浅,对他来说也好像只是举手之劳,可对她来说,实在是很难得的善意了。 因为过去她基本都是被忽略的那种人。 电梯到了一楼时,司机已经把车开过来了,绕到后座为她开门。 钟黎钻进去。 车里暖气很足,一瞬有种从寒冬腊月过渡到春天的错觉。 她穿的高跟鞋足有15厘米,站久了脚跟发酸,后跟还有些磨破。 她悄悄把脚从鞋子里拿出来,搁到松软的地毯上。 他的西装很宽大,质感细腻而挺括,披在身上很舒服。 加上暖气的吹拂下,她不觉就睡了过去。 车中途停了一下,司机下去了,过一会儿拎着两个小袋子回来交给了容凌。 钟黎看到他打开其中一个袋子,翻出了一盒创口贴。 随手撕了一张,替她贴在了脚后跟上。 另一个袋子里是一双女士拖鞋。 “换上。”他把鞋子放到她脚边。 “……哦。”她把脚搁入了拖鞋里。 尺寸正好,很舒服。 她悄悄回头打量他一眼,他的目光已经转到了窗外。 偶尔划过的流光映照在他脸上,轮廓立体,英俊逼人。 她心里好像有一只小鹿在不停地撞。 过一会儿才发现这不是回住处的路:“……这是去哪儿啊?” “到了。”容凌一笑,已经迈步下去。 钟黎下车后,抬头朝面前的高耸入云的建筑群望去。 以前来过这儿,西临长安街,前面不到百米就是国贸桥,当之无愧的CBD中心,不过没靠近过这个园区,不分昼夜都有人卫戍巡逻,不能随意出入。除了一些研究院所,这两年也有一些合作的重磅企业入驻,不过不对外出租开放。 车入了园区绕着开了一段路,在一栋灰蓝色的建筑门口停下。 大堂里没什么人,锃亮的大理石地面光洁如新,只有两个保洁在低头拖地,显得格外安静。 前台接待看到容凌楞了一下,但明显训练有素,弯腰鞠了一躬就不再多看。 到了顶楼,钟黎跟着他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到走廊尽头那间最大的办公室前。 这是钟黎第一次来他的办公室。 宽大、整洁,但并不是她见惯的那种现代化商务式装修,反而有些复古、厚重,采用大面积的中式横断木格子和镂空雕花设计,随处可见的高档硬木摆设。 南面办公桌的地方是半弧形落地窗,墙角随意搁着一盆北美冬青。黑灰棕色中点缀着一抹红,为这沉闷单调的色泽里增添了一抹亮景。 西面是整面的书架,有序地放置着各种书籍,脚下是浅棕色和白玉拼铺的木纹石。 “喝点儿什么?”他在煮茶区问她。 钟黎:“我都不知道有什么,怎么选啊?” 容凌回头看她,唇角有一抹笑。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 他笑什么啊? 他后来给她泡了一杯茶。 钟黎本来还不是很喜欢,她喜欢喝咖啡、牛奶来着,抿了一口发现还不错:“这什么茶啊?好香。” 色泽乌润,茶汤清澄,入口没有什么涩味。 “祁门,你喜欢的话一会儿给你包点。”?у 她当时不知道这茶价比黄金,有价无市,还是一个地级市的领导送给他的,傻兮兮地“嗯”了一声。 其实她也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带她来这儿。 还有那个毫无预兆的吻。 钟黎双手捧住茶杯,思绪翻飞。 容凌没有再招呼她,而是坐到办公桌后整理文件,期间他接了一个电话,然后就有秘书过来叩门,接他签完的一份文件。 之后又有两个像是高管的男人过来跟他汇报什么高峰论坛、经济开发园的事情。 钟黎也听不懂,也不敢出声,默默窝在沙发里喝着茶。 他们看到她也会露出意外的神色,不过都只是看一眼就撤回目光,绝不多看、不多问,出门时不忘将门关好,好像她只是一个隐形人。 钟黎有点不自在,忍不住四处打量。 “等久了?”他走过来,随手摘下领带,松了松领口。 他单手解扣子的动作很熟练,一下就开了两颗。 她随意一抬眸就瞥到了他敞开的领口,还有露出的锁骨,默默垂下头:“还好。” “你不忙了吗?” “没什么事儿了。”他在她身边的空位上坐下。 他身形高大,沙发很明显地往下陷了陷。 这让钟黎也有些往下陷落的感觉,她心里那根弦不觉绷紧。 她紧张的时候就会玩手指,食指在那边转啊转,转啊转,转得容凌都笑了:“你很紧张?” 又问她,“跟我待一起很紧张?” 没想到她还挺实诚的,点一下头说:“有点。” “为什么?我很凶?” 她摇头,小心窥探他的神色。 他长得真英俊,成熟、内敛,眼神温柔,漆黑的眼底清晰倒映出她的模样。 那是深海,仿佛要让人心甘情愿溺毙在里面。 清醒地沉沦、不能挣脱。 钟黎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跟他说一些自己的琐事。 一开始还担心他不耐烦,后来发现他很有耐心,似乎还挺感兴趣的样子。 虽然不知道是真感兴趣还是装的,至少,表面上一点也看不出不耐。 说到她改签了天娱的时候,他也只是点点头,并没有什么意外的神色。 虽然这对她而言似乎是挺要紧的事情,可对他而言,似乎只是微不足道到极点的小事。 也对,那些顶流和一线女星,在他面前也不过是高级一点的唱戏的而已。 钟黎心道。 “您家境很好吧?我听他们私底下说过,但我不是很听得懂。” “你们私底下怎么说的?”他喝一口茶,似乎有点兴趣。 “我说了,我不是很听得懂,反正就是很有钱那个意思吧。” 他听了后只是无声地笑了笑。 钟黎不是很明白他这个笑容的含义,抬头望向他。 但他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他的眼神分明很清绝,却又仿佛被窗外浓墨般的夜色沾染,深不见底,让人难以捉摸。 钟黎无来由又生出些许拘束。 她忙岔开了话题,不敢多问他家里的事情了。 她说一些自己的事情。 “我家在南方的一个小山村里,小时候我爸爸就过世了,我妈妈去城里后就没有再回来过,我是被奶奶带大的,奶奶对我很好。可是,在我7岁那年,奶奶过世了,我被接到了大伯和大伯母身边生活。他们那时候在城镇上开一个小店面,也生了弟弟,因为房间不够,我住在厨房里,夏天会有好多老鼠钻来钻去,我那时候经常被咬……” 容凌听完,老半晌都没有说话。 “让你笑话了。”她垂下头。 她也不想和他说这些,没有一个女孩子会把自己难堪的一面呈现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可如果不说的话,他迟早也会知道,还不如早一点由自己亲自告诉他。 以及—— “我没有上过大学。” 她后来说出了自己最近的困扰:“有时候总感觉自己看不懂剧本。” 她也去试镜过一些大导的角色,哪怕是一些十八线配角。 可大导指导的剧,无一例外剧本都是比较扎实的,塑造的人物也不会是很扁平的角色,有时候有点难以理解。 这是她第一次告诉他自己的文化水平,有一种不着寸缕暴露在光天化日下的羞耻感。 他的神色倒是和往常一样,并没有什么意外。 只是问她:“有打算继续念书吗?” “以后有机会的话,会努力深造吧。不过,现阶段还是想多挣点钱。”她羞涩地笑一下,露出两颗小虎牙。 有那么一瞬,容凌甚至觉得她发起怒来会咬人。 像那种脾气特别大的猫科小动物。 温驯的时候很温驯,发起怒来可以掀桌掀瓦。 这个想法让他不自觉发笑,弯了下唇角。 【作者有话说】 感谢读者“彤彤266”,灌溉营养液+12023-12-20 21:59:05 读者“芋泥芋泥”,灌溉营养液+102023-12-20 13:57:41l 第9章 初见 这一晚他们聊了很多很多,不知不觉,月亮已经爬上树梢。 他捞起自己的外套说要送她,她没拒绝。 “不如把我送到这边的宿舍吧,原来的住处太远了。”路上,她对他说。 “你搬到现在的宿舍了?” “还没有,不过床是原本就有的,将就一晚没问题。” 他没有送她回原来的住处,也没有送她回现在的宿舍。 车没开多远就停下。 钟黎从车里下来时,人是有些呆愣的。 这地方很陌生,但又有些熟悉。 她现在的公司就在银泰中心后头的某处产业园,距离这儿不远,每天去公司时也会路过这儿。 这是位于银泰中心中央主楼的建筑,毫无疑问是豪宅中的高奢,每平已突破六位数。 钟黎跟着他进了电梯,看他刷卡、上楼,用指纹解锁屋门。 跟上次去过那个古色古香的封闭型四合院不一样,这屋子是商务气息很浓的那种大平层,纯现代化的装修,采用大面积的玻璃和镂空雕花设计,视野非常广阔。 东边的客厅外是露台,还带一个小型的花园。 钟黎第一次来时,只觉得非常非常漂亮,忍不住在屋子里转了转。 当然,东西不敢乱动,只是四处看一看。 感觉电视里都没有这么漂亮的屋子,很多全自动的家具,窗帘也是感应的。 就是有一点不好。 落地窗外是灯火璀璨的城市夜景,交织的十字公路如天上的银河,坠下繁星点点。 站在这里,可以俯视整个CBD商务中心。 但也有种下班后还在上班的错觉。 “你平时都住这儿吗?” “偶尔会住,离公司近。”不过,他大多时候在各地往返,时常到处出差,没有固定居所。 “那有点浪费,这屋子真漂亮。”她眨了下眼睛,忍不住又看。 回头发现他支在玄关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眼睛里染着笑意。 她莫名觉得难为情,觉得自己好像很土包子。 却听见他说:“喜欢吗?” 她点头,不否认。 他走过来,捞过她的手。 在她的诧异中将钥匙和电梯卡放到她掌心:“那以后常来。” 钟黎没懂,抬头看他,眼睛很清澈。 他也没解释什么,转身去倒水了。 钟黎望着他宽阔的背影,微微低垂着头颅优雅自若地倒水的模样,心里更是困惑。 不明白他到底是什么意思。 他去洗澡了,钟黎坐在客厅里吃一盘丹东草莓。 桌子上有他给她倒好的香槟。 高脚杯,金色的酒液盛了三分之二。 她一口都没喝。 容凌洗完澡出来,微微侧着头,边走边用一块干净的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 他换了件比较居家的白色高领毛衣,看上去要比西装革履的样子随和些。乌黑的发丝柔软地贴在额边,衬得那双眼睛格外温柔,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 “怎么不喝?不喜欢香槟?”他走到她身边坐下,微微岔开着腿儿。 其实除了工作场合,他坐姿走路什么都没那么讲究。 但他身上有种很雅的气质,就这么岔开腿大刺刺坐在沙发里也不会让人觉得粗鲁,反而感觉很爷们,别有一种风度翩翩的潇洒和从容气度。 钟黎不敢长久跟他对视,移开了目光:“我不会喝酒。” “演员不会喝酒?”他挺意外的。 “我不是跟你说过了吗?我是个糊咖,不用参加什么饭局。”她有点负气地说。 “别介。”他笑着安抚。 钟黎脸烧,他的笑容让她觉得自己好像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孩子。 至少,在他眼里似乎就是这样。 “我二十了!”她强调。 容凌也只是笑笑,端过高脚杯自己抿了口。 钟黎兀自捡了颗草莓来吃。 “以后打算一直拍戏?有什么职业规划吗?”他问她。 “暂时没有想那么远,我也不懂这些。”她过去只是想要多赚点钱,能糊口就好。 现在稍微有了点热度,又想要红。 只能说,人的欲望是无穷尽的。 “没有人脉和资源的话,在这行是很难混的。” 钟黎虽然天真,但不是傻子,基本的人情世故是懂的。 她认同地点点头:“不过我相信,会越来越好的。” 她当时不知道自己把话给聊死了。 只看到容凌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又啜了口香槟,没再说什么了。 - 钟黎有点认床,虽然他这地方奢华又舒适,她晚上还是不怎么睡得着。 早上起来,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容凌在看报纸,听到动静抬了下头,原本他都垂下去了复又抬起,目光停在她脸上。 “干嘛啊?!”钟黎的脸在烧。 他收回目光,语声淡淡:“没什么,只是以为看到了熊猫。” 语气忒正经,钟黎却看到了他唇角转瞬即逝的弧度。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也发现了,容凌这人只是表面上正经,对不熟悉的人格外客气,私底下冷幽默得很。 “怎么这样看着我?” “就是觉得你这人吧,有点儿表里不一。” “怎么说?” 看他没有生气的样子,钟黎才小声说:“刚认识那的时候,觉得你好严肃啊。” “有吗?”他偏过头看她。 钟黎踩着拖鞋过去,小心地往他手里窥探。 原来他不是在看报纸,而是财报。 花花绿绿的一条条横线竖线,还有一堆数字,中英文混杂,顺带夹杂着一些其他外文,她根本看不懂。 目光又落他脸上,他神情很淡,风波不动。 怪不得他手都不动一下,原来料定了她看不懂。 钟黎泄气地坐回去。 容凌把她这些小动作尽收眼底,没戳穿她:“吃早饭吧。” 早饭是阿姨做的,搁在保温箱里。 有小米粥、煎蛋、煎牛扒……好丰盛。 钟黎吃的急,还噎了一下。 一杯温牛奶推到她面前。 “不用,你自己喝吧。”钟黎忙道。 “我不喝牛奶。” 然后,钟黎看到他起身给自己打了杯清咖。 不加糖,不加奶,看着跟烟灰水似的。 钟黎以前有幸喝过一次,为了减肥,喝过后她对自己现在的身材挺满意的,不用减了。 他对吃东西好像都兴致缺缺,明明挺美味的食物,他吃着好像淡而无味,表情都不带变一下。 非阅尽千帆食尽百味,不会是这种表情。 “想说什么就直说吧,不用憋在心里。”容凌说。 钟黎是真的意外:“容总,你能猜到我心里在想什么吗?” 她探头探脑还带点儿好奇的样子是真的逗。 容凌跟她对视一眼,收回目光:“不用猜。” 都写脸上呢。 钟黎是个你给她点儿颜色就能上房揭瓦的人,她还真说了:“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容凌拿杯子的手顿了一下,停下来了。 目光扫来时,钟黎缩缩脖子,有点心虚地说:“是你自己要听的,可不是我非要说的。” 容凌什么都没说,只是,当时看着她的表情很像看什么稀世珍宝。 翻译一下,活宝。 不过钟黎挺开心的,他笑的次数比以往她见他时都要多。 快7点的时候,钟黎接到了薛红的消息。 她连忙回复“马上过去了”。 “礼拜天还去公司?”容凌看她着急忙慌地整理东西,问她。 “有个商务要去谈。” “这种事儿不都是经纪人出面搞定的吗?” 钟黎尴尬地对他笑笑:“我经纪人比较忙,手底下的艺人很多。” 容凌明白了,不问了。 还是因为咖位问题。 “没想过要换一个经纪人吗?”他转而道。 语气也很平淡,像只是话家常。 钟黎自然也没有什么多余的警惕心,颇有些忧愁地说:“换什么啊?像我那样的十八线,谁要啊,去哪儿都是冷板凳。而且,其实红姐对我还可以,她还带我去天娱了。” “总有慧眼识珠的。”他这话里有些暗示的意味,“想换个经纪人其实很简单。” 钟黎这才有些回过味儿来,瞧他。 钟黎又想到了那个吻,还有他昨晚莫名递给她的那串钥匙和电梯卡。 不知道为什么,心好像被撞了一下,生出酥酥麻麻的感觉。 她再迟钝,也能品出些味道来了。 可是,又怕自己会错了意。 这人总这样高深莫测,难辨真假,什么都点到即止,把遐想的空间留给别人。 也留了余地,免得彼此太难看。 - 钟黎回到住处,把需要整理的东西都打包好。 杨珏帮她一块儿收拾,把垃圾扔到了门外:“真要搬走了啊?黎黎,舍不得你。” “放心,我有时间会回来看你的。” 那个礼拜她没什么事情,赶两个通告就是在冲浪。 虽然换了公司,好像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十八线还是十八线,等剧的热度过去,她还是那个没什么人在意的小糊咖。 薛红说的没错,她这样的咖位,黑她都是给她热度。 接到杨珏的电话是在一个晴朗的午后,电话里钟黎听得不是很真切,到了现场才知道事情始末。 那会儿都闹起来了,惠高楼下一团乱。 这是商业中心,旁边就是国贸三期,闹这么大不少媒体都过来了。 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 杨珏的哥哥杨晓阳扯开嗓门在嚷嚷,奈何一帮保镖拦着,近不得台阶上那帮高层的身。 “你哥在干嘛啊?”钟黎问杨珏。 “别提了!他疯了!”杨珏跺脚,“我哥之前在惠高工作你知道的吧?上个月去了个工地,脚不小心被砸伤了,公司没赔偿就算了,还要辞退他,那房子也收回去了,我嫂子闹着跟他离婚呢。” 可再怎么发疯,也不能到这儿来疯啊。 这真是撕破脸皮了。 别的不说,以后业内谁还敢用他啊,换个行当都不行,彻底出名了。 钟黎和杨晓阳也是多年朋友,他还借给过她钱,她当然不能不管他了,拨开人群跑上去就要拉他。 “哥,咱回去再说。” 杨珏也上来劝。 这么被一堆人围观,跟看小丑似的,钟黎这辈子没出过这么大糗。 喧闹却在这时候停了,人群跟摩西分海似的朝旁边微微让开,让出了一条容纳几人通过的道。 钟黎抬头就看到了容凌,他身边还有几个人,像是惠高的高层。 她真是很难形容自己当时的心情。 丢脸有之,茫然有之。 好在他只扫她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像不认识她这个人,回头对身旁一位五十上下的中年人说:“董总,这样闹实在不像话,闹大了对公司的形象也有影响。我跟他们说两句,先把这儿的人遣散再说。” 惠高的董事长脸色铁青地点着头。 也不知道他和杨晓阳说了什么,之前一直义愤填膺的杨晓阳居然临时改了口风,还跟那个董总道歉,说自己搞错了,原来公司早就给了他抚恤,这是误会一场,让媒体都散了。 董总有了台阶,也不想追究了,叫了个经理模样的人来处理后续事件,把相应抚恤安排到位,又客气地跟容凌道了声谢就离开了。 这事儿就过去了。 现场一片嘘声,看了会儿见没有热闹好看,人也陆续离开。 钟黎本想离开,却被他叫住。 他的目光下移,落在她的小腿上。 钟黎这才发现,小腿的地方有些擦伤,可能是刚刚的推搡中不慎受伤的。 “没事儿,我回公司处理一下就好。”她这会儿只想马上离开。 “上车。”他很直接。 钟黎闷了会儿,还是乖乖上去了。 - 这是钟黎第二次来他的办公室。 她垂着头坐在沙发里,想着今天发生的这些事情,不太想跟他说话。 办公室里安安静静的,只有墙上滴滴答答的走钟声。 那是很老式的美式挂钟,金属表盘,嵌着玳瑁,在午后的日光里折射出一种流彩的霞光。 看久了,会让人有些晕眩。 钟黎掰了会儿手指,目光不由落到他身上。 容凌在办公桌后看文件,似乎也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她说不出是松一口气还是失落,抿了下唇。 这时有人过来敲门。 “进来。”容凌合上文件,冷淡道。 进门的是他的秘书,手里端着一个托盘。 钟黎匆匆一扫,上面搁了些消毒的医用品。 她忙垂下头。 “一会儿把这个传真两份,给AD公司。”容凌起身,将合上的文件递过去。 秘书忙将托盘搁下,恭敬应声。 门关上,室内重新归于安静。 钟黎默默数着走钟声,余光里看到他的黑皮鞋过来了。 每踩一下地板,像踩在她心尖上。 “怎么,有胆子去惠高闹事,没胆子看我?”他在她身边坐下,语气里带点儿淡淡的嘲讽。 钟黎脸一红,终究是有点儿不服气的:“我没闹事!那些媒体不是我叫来的。” “那男的不是你朋友?还是——你没到现场?”他轻飘飘一句话,直接给这件事定性。 钟黎被堵得结结实实,张了会儿嘴巴,没想出反驳的话。 “那不就得了。出事的时候,人只会把你一道算进去。以后做事情不要这么冲动,不该你管的不要掺和。我不到的话,你打算直接被人逮到警局里去关两天?” 钟黎觉得他这话有点冷酷无情,甚至有点儿冷血。 她到底还是没忍住,小声反驳:“那你朋友出事,你也不管吗?” 容凌低头拿镊子,蘸碘伏:“我的朋友不会干这种蠢事。” 钟黎:“……”什么人啊?! 她觉得自己需要吸氧。 容凌在这个适当的时机抬头,把她横眉怒目的样子完全收入眼底。 唇角一勾,笑了。 这给她一种他说那么多,就是在等这一刻的感觉,他就是喜欢看到她吃瘪失控的样子。 这给他很多很多的欢乐。 钟黎的表情就有些变了,不确定地望着他。 目光对视,渐渐的她就有些招架不住。 他看着她的目光总是很淡,但似乎又有奇异的引力,惹人浮想联翩。 怎么说呢?就是那种随便瞟你一眼,你就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光溜溜的一件都没穿的感觉。 而且,明明她这么尊敬他,他却总喜欢看她的笑话。 可她并不是只想当他取乐的对象。 钟黎装作若无其事地转移话题:“那你跟晓阳哥说了什么啊?他这么听话,他那人脾气最爆了。” 晓阳哥? 容凌挑了挑眉,含义匮乏地弯了下唇,开口时语气和之前一样:“也没什么,只是说明了利害而已,闹事不能解决问题,他无非是想要工作和赔偿而已。” “那你也挺会说话的。”杨晓阳那个脾气。 刚才在惠高楼下,他还以为他会打他呢。 当然,杨晓阳可能并不一定打得过他。 她不由扫过他的腿。 黑色西裤有丝绸般的质感,哑光面料,看上去很高级,微微包裹着修长有力的腿。 她没见过他打架,但莫名觉得他应该很能打。 他就是那种看着清贵沉稳,实际上有很多出人意料的特点的那种人吧。 钟黎觉得他骨子里有种狠厉劲儿,不是一般人可以挑衅冒犯的。大多时候,他只是懒得跟你计较罢了。 两人刚认识那会儿,他从来不提他家里的事儿,钟黎也不敢多问,隐约觉得那是个禁忌。她恍惚摸到一点边儿,可并不知道他的家庭背景深到何种地步,直到后来在一起了,渐渐接触到他身边那些形形色色的人,她才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样的阶层。 那时候已经为时已晚了,她已无法抽身。 “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儿谢谢你。”那天,钟黎后来那样说。 “这倒算句人话。”他微微笑,低头替她上药。 钟黎:“……”还是收回感谢吧。 估计这位容先生也不太需要。 【作者有话说】 下章在一起~l - 感谢读者“彤彤266”,灌溉营养液+12023-12-22 14:49:36 读者“咳咳”,灌溉营养液+12023-12-22 13:02:16 第10章 初见 之后他没怎么跟她说话,专注地给她上药。 碘伏涂在皮肤上有些凉,还有点痒,她不由去看他。 谁知他像是有所觉察似的抬头。 两人的目光,就这么不期而遇地撞上了。 钟黎的心跳快得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不由屏住呼吸。 不得不说,他有一副迷惑人的皮相。 头发乌黑,眼眸深邃,一张看着就威严冷峻的面孔,俊极无惆,令人信服。 可此刻望着她的目光直接得很,甚至可以算得上是赤裸裸。 偏偏他又这样坦荡,反而让她这个当事人觉得不自在。 她不由缩了一下腿,他的指腹不慎擦过她的膝盖,接触的皮肤上传来一股灼热,有点烫。 钟黎背脊微僵,忙转开视线。 “知道吗?我从出生到现在,第一次给人干这种事情。”他把蘸了碘伏的棉签随意扔到托盘里,抽了纸巾,嫌恶地擦着手指。 钟黎怔了一下抬头望向他。 其实不是很明白他此刻的用意,漂亮的眸子微微眨了下。 他却微微起身,单臂撑在了她身侧。只是略微愣神的刹那,整个人便罩在了她上方。 因为他站的是逆光的位置,高大的身形完全将她笼在了一片阴影里。 男人的呼吸靠近,钟黎心尖儿颤动,感觉被烫了一下,本能地想要挣扎。 “躲什么?”他语气里一股训诫的味道。 但更多的,是调侃。 钟黎脸上的红晕到了耳根。 耳垂被他粗糙的指腹揉捏着,揉啊揉,渐渐的染上更深的红色。 他靠得太近了,钟黎无所适从地抬头。 因为身形差距大,她在他身下小小的一团,本能有些畏惧。 钟黎紧张地望向他:“干嘛呀?” “你说干嘛?孤男寡女的。”他压根就没碰她,只是垂下眼帘仔仔细细地打量着她。 居高临下,给人极强的压迫感。 分明屋子里的暖气也不是很热,钟黎却觉得自己好像湿透了,内衫汗涔涔地贴着皮肤,很不舒服。 她抬头,正对他漆黑的眉目。 他的表情上实在看不出什么端倪,像她的错觉,但心理上那种紧迫感不是假的。 钟黎感觉自己像被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似的。 可仔细看,这双冰冷无波的眸子似乎又涌动着什么暗流,叫人不安。? “我……我要回去了。”钟黎声音都小了很多。 “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说走就走?是不是不太讲道义?” 哪怕垂着头,她都能感觉他如有形制的目光准确无误地落在她身上。 钟黎更加不安:“我道过谢了。” “不够。”他声音低沉。 语气虽是和缓的,可她读出了一种咄咄逼人的味道。 如果是平时,她可能会怼回去。 可这会儿脑子实在有点乱。 “……那你想怎么样?”这话一出口,她心里就咯噔了一下。 果然,耳边听得他极轻极轻地笑起来,似乎等待许久,只为了等她这一句。 下一秒滚烫的呼吸扑面而来,喷在她脖颈处。 腰被人掐住,轻轻往上一提,她整个人已经被抱到了沙发靠手上。 钟黎连忙抱住他,防止自己掉下去。 悬空的腿,就这么在半空中荡了荡,细而直,莲藕般纤长。 虽然钟黎也幻想过会有这么一幕,但没有想过会这么突然。 脑袋有点清醒过来时,她才发现自己的手还搭在他肩背上,掌心摸到他坚硬的背肌,脸又是一阵阵烧。 他的衬衣不知道是什么料子,摸上去冰凉丝滑,直透肤感。 钟黎本能地想抽回手,又怕摔到地上,左右为难,心里又是气愤又是懊恼。 这副模样落入别人眼里又是另一种风景。 容凌低头,她额前的发丝已经散乱了,半掩着白皙的面孔,像一朵被蹂.躏过后的白牡丹,催人欲念横生。 有些呼之欲出的龌龊念头,不可避免。 他怎么想就怎么做了。 下一秒,男人略带几分粗糙的唇舌贴上来,钟黎颤了颤,更紧地抱住他。 一开始他只是顺着她的唇缝舔舐,像品尝什么点心,缓慢有力,后来温热的舌尖探进来,填满了她小小的口腔。 钟黎的呼吸乱了,只一会儿就溃不成军。 她觉得自己快要死了,像溺水的鱼儿,拼命地想要汲取氧气,可全部的呼吸都被他掠夺走了。 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还有唇间那种火热和粗粝,带给她前所未有的感觉。 但这并不足以抵消那种未知的恐惧。 她听到“咔哒”的搭扣被解开的声音,然后倏然放松,又微微一紧,被握住了。 自带以由下而上的承托的力道,在他的掌心。 这还是他的办公室。? 钟黎终于清醒几分,摇头推拒,只是声音轻微而软糯,很容易让人误会成欲拒还迎。 “别弄了。”她带着点儿哭腔的声音,终于止住他的动作。 她发丝全乱,脸颊晕红,可怜得很。 双手紧紧抓着自己的衣襟。 反观他,衣冠楚楚,衬衣妥帖地收在皮带中,发丝都没乱一下。 钟黎更觉得羞耻。 他不会有在办公室欺负女孩子的爱好吧? 看着她警惕薄怒的样子,他恢复了几分清明,伸手过来。 她紧张地看着他。 却见他只是无声地轻笑,慢条斯理地替她将崩开的扣子一颗颗系上。 “抱歉,忘了场合不对。” 钟黎刚刚平复的心,再次被抛到了半山坡上。 分明他的声音低沉动人,谦逊有礼,可出口的话却让人简直难以评价。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深呼吸,声音硬邦邦的:“我可以走了吗?” “恐怕还不行。” 她终于有点生气了,瞪向他,没见过这么欺负人的。 容凌却取出了一枚硬币,往上一抛一接,继而掌心合拢。 “猜一猜,猜对了就放你走。” 钟黎踯躅地望向他:“那……要是猜错了呢?” 她的眼神有点迷茫,也有些湿润,看着可怜巴巴的。 他不觉就笑了:“你说呢?” 钟黎一颗心七上八下,好像揣着一头小鹿在心头。 这一刻,她既希望猜对,也希望猜错。 看她半晌,容凌却忽然笑了笑,收了手:“算了,不逗你了,你走吧。” 钟黎怔了怔,迟疑地望向他。 却见他已经走回办公桌后翻文件了,头也没抬地问她:“还不走?” 钟黎终于回神,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门关上,带着猝不及防的回音。 半晌,容凌忍不住笑了笑,垂眸按了按眉心。 这可能是他仅有的慈悲了。 - 钟黎回到宿舍,一颗心还在不停地跳。 不得不说,容凌的段位实在高。 她根本就不是他的对手,情绪被他轻易拿捏。而他从始至终占据主导,稳坐钓鱼台。 分明是有些害怕的,可一颗心不由自己做主,已经飞到了他那儿。 钟黎烦躁地用被子蒙住自己,感觉自己好不争气啊。 “黎黎,你大半夜的干什么呢?”下铺的踢踢她圆滚滚的小屁股。 是同宿舍的慕青。 钟黎这才想起有舍友在房里,连忙道歉:“对不起。” 慕青打了个哈欠:“快睡吧,明天还要录节目。” “好的。”钟黎忙应声。 说是录节目,其实只是参加一个综艺。 而且她们只是作为备选出席。 因为之前有两个飞行嘉宾临时有事缺席了,这才由她们补上。 这是一档很有人气的真人秀节目,以娱乐为主。 这期主要是厨艺比赛,十个嘉宾两两为组,抽签选菜。 钟黎和慕青两个糊咖很凑巧地分到一组。 钟黎抽到了洋葱、土豆、青椒和雪花肉片。 屏幕上,她忍不住问主持人:“可不可以只用其中两样啊?” 主持人:“NO NO NO,请快点开始吧。” 她的小脸都皱起来,因为是直播,表情格外真实生动。 不得不说,她就是行走的表情包,很多人忍不住全程截屏她的表情。 她竟然莫名其妙地小火了一把。 容凌这日看完文件,本打算去吃饭,路过会议厅外面时意外看到两个实习生在刷她的视频。 一个女孩笑嘻嘻地说:“好可爱啊,想掐两把!这肉嘟嘟的脸蛋!现在女明星都瘦得皮包骨头,这么可爱的真的不多了呀。” “不胖吧,只是看着有点圆润。你瞧,她胳膊和腿还是很细的,腰也很细。” 嗯,是很细。 容凌提了下唇角,微不可察地笑了笑。 - 1月27号是《黑白》第一部 正式上映的日子。 作为新生代导演中的领军人物,徐靳的票房号召力丝毫不亚于陆曼,两人同是京圈背景,部队大院出身,据说私底下还是非常要好的朋友。 陆曼早年就参演过徐靳的戏,替他扛下过不亚于百亿的票房。 徐靳不仅是大导演,也是著名作家,在校时就拿过矛盾文学奖,上个世纪末,和国内多位知名作家合作成立了某创作中心,巅峰期但凡知名的剧本都经由此地,以强大的人脉和雄厚的实力著称,有源源不断汇聚资本创作的能力。 进不了这个圈子的,连拉投资都找不到地儿,根本算不上入门,圈里大把挤破头都想加入的。 《黑白》共有三部,总投资高达30亿,据说已经拍到第二部 ,如果第一部反响不错,可能后续还会继续集资,续拍第四部、第五部。 电影上映那天,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钟黎也买了票去看。 大导不愧是大导,叙事非常有代入感,开头就用一场街头枪击抓住了观众的眼球。 这是部大男主谍战剧,但里面的女性角色也都塑造的非常不错,有美艳恶毒到令人咬牙切齿的女反派,但不管是行动能力还是智计,都让人佩服;也有看似风情万种实则内心还是一个小孩子的戏子——也就是原本由她饰演的卓萱,一开始胸无大志像只小蝴蝶一样周旋在几个权贵之间,后来情窦初开爱上男主,为了保护他而惨死…… 钟黎感觉很难受,全程偷偷地掉眼泪。 本来觉得看个电影哭很丢人,她偷偷抹眼泪时往四周看,却发现其他人也在哭。 尤其是看到最后一幕的时候。 女三号卓萱已经认出男主红党的身份,但这时她对男主已经有了好感,她不忍告发他的救命恩人。但她其实也是非常犹豫的,因为她知道放走男主自己可能也活不了。 导演处理得很高明,感情戏拍的戛然而止,不会显得很虚假。 她喜欢男主,但也是一个市井小人物,也会懦弱、害怕、犹豫,心里没有那么大大义,但最后还是作出了最勇敢的选择。 也就是短短几秒的犹豫,特务发现了男主逃走的踪迹,认为她窝藏红党是共犯,直接一枪毙了她。 她倒在血泊里,睁着眼睛,血慢慢渗透地板。 徐靳的运镜能力非常强,无声的镜头更让人共情。 出来时,身边陆续有女生在讨论: “男主这算什么英雄,狗熊吧?居然扔下卓萱就走了!卓萱太傻了,如果最后告发他,可能不会被杀。” “也不能这么说,男主也有自己的任务,而且当时千钧一发,他不走死的人更多。” “反正就是看他很不爽!希望卓萱下辈子不要遇到他。” “感觉拍的好凄凉,好无奈,里面每个人我都不讨厌,包括反派,都是可怜人……” 这年头,其实谍战电影不算吃香,加上是年节档,竞争非常激烈,同期有好几部喜剧片、动画片题材更吸引人,可以阖家老小一起看。 《黑白》上映的第一天票房可以,但成绩不是特别亮眼。 但是靠着极好的口碑、高讨论度迅速出圈,几大交流平台都在热烈讨论,其中撕的最厉害的就是男主和女三号这条线。 强大的争议也推动了热度,之后一周影片走势一骑绝尘,票房持续走高,好几次都是满座。 饰演女三号的季心瑶也一炮而红。 季心瑶之前就挺有名气的,但还远远达不到一线地位,加上拍的全都是青春剧、校园剧、古偶,口碑很一般,演技还被人诟病。仅此一战,她算是打了个漂亮的翻身仗。 人气甚至还在男女主之上。 年前那几天,大街小巷都是她的海报,甚至还在国贸大范围投屏。 有粉丝应援的,也有公司花了钱帮忙宣传的。 那几天,她确实出尽了风头,在公司里进出时都是趾高气扬的。 钟黎有一次去公司碰到她,一共有六个助理簇拥着,进电梯时还不让她和另一个女艺人上,说太挤了。 “不好意思黎黎姐,双双姐,瑶瑶姐这两天心情不太好,你们多担待一下。瑶瑶姐去的是三楼,电梯很快就下来了,麻烦你们稍微等一下,实在是对不住。”季心瑶上去了,她的助理留下来赔笑脸,跟她们致歉。 “红得发紫了,一天三个商务还心情不好?那让她跟我换换?!”陈双双根本不买账,冷笑一声直接踩着高跟鞋离开,去走消防通道了。 助理又尴尬地对钟黎笑笑,不住鞠躬。 钟黎连忙说“没关系”。 晚上,北京下了今年最大的一场雪。 钟黎在公司录完短片,抬头望去,夜已经暗沉下来。 街道上被一层皑皑雪色覆盖,行人寥寥,只有几个清洁工人还在铲雪。 这个路况根本打不到车。 她在公司楼下踯躅了很久,在步行半小时去坐地铁和留在公司之间踯躅,一时难以抉择。 远处广场上还在投屏季心瑶的广告。 大幅银屏上,女人笑靥如花,眉梢眼角都是说不出的春风得意。 钟黎望着望着,表情渐渐放空。 如果,这个机会是她的,没有被别人抢走……可这个世上没有如果。 她想起了杨帆,想起了陆曼,还想起了徐靳……人生起起伏伏,好像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成功好像很难,又好像很简单,关键在于你有没有把握那个机会。 有时候别人一句话,比你努力很多年都有用。 而有些人只要打一个招呼,也能让你拍了大半年的戏完全无法上映。 一阵冷风袭来,她浑身上下如坠冰窖般严寒、无力。 肩上微微一沉,一件男士大衣披在了她肩上。 钟黎回头,穿浅灰色西装的容凌站在她身后,高大挺拔,长身玉立。他肩上搭着一条白围巾,有种上个世纪港城老派绅士的味道,灯影下眸光沉静,不见波澜。 钟黎她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况下遇到他。 但是,命运好像就让她在那个时候遇到了他。 一开始的惊讶和惊喜过后,又是难言的窘迫涌上心头,她下意识错开了他的注视。 因为当时的她实在是太狼狈了。 其实她很不愿被他看到自己狼狈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儿啊?” “路过。”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看她,兴致缺缺地眺望着远处还在投屏的广告,眼中不经意就流泻出几分嘲讽。 他从来都不掩饰自己的傲慢,因为别人穷极一生要追求的东西,他唾手可得;而别人极力想要粉饰的一些规则,他也根本不需要避讳。 钟黎也是后来才知道,所谓的绅士,所谓的礼貌,也不过是他的社交习惯罢了。 可这人藏得太深了,真真假假,假假真真,根本无法揣测。 其实她也并不是那么傻,她还是能感觉到他对自己是有点意思的。 不然他这样的人,凭什么搭理她这样一个人? 她去参加试戏时就发现了,那些导演、制片人、什么大厂的运营总监,在他眼里都是一样的,根本就不屑于搭理。层次上,还不够他放低身段来交流,甚至懒得多敷衍。 钟黎又想起了那个吻,还有那天他对她说的那些似是而非的试探的话。 一双清凌凌的大眼睛就这么直勾勾地望着他。 忐忑,又带着某种希冀。 她生得极美,虽然有些稚嫩,眉目间已是风姿楚楚。 身段窈窕,肩膀单薄,纤细但很有肉感。 因为刚刚录完节目,她画了比平时要稍微浓厚一点的妆,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眼尾勾魂地上挑着,有种青涩的挑逗在里面,像小狐狸似的。 可没有小狐狸的精明,更多的还是盲目的信任。 那一刻,容凌觉得自己挺卑劣的。 但人有的时候,确实是高尚不起来。 至少,他就不是什么高尚的人。 他已经放过她两次了。 “其实,你比她更适合,关键在于你想不想。”他唇角一弯,这样对她说。 其中的暗示,意味深长,但不难明白。 阅尽繁华的男人,总这样高深莫测,喜欢也不辨深浅。 钟黎感觉自己的心跳前所未有地快。 “去我那儿吧,这么大的雪。”他将颈间的围巾摘下,缓缓替她系上。 【作者有话说】 下章V,0点后更一万~ 前面都是铺垫,剧情后面会慢慢展开的~男二是徐靳 - 感谢读者“”,灌溉营养液 +12 2023-12-24 03:23:40 读者“嗯”,灌溉营养液 +1 2023-12-23 12:45:05 读者“哭唧唧”,灌溉营养液 +1 2023-12-23 11:46:48 读者“咳咳”,灌溉营养液 +1 2023-12-23 10:40:53 - 预收《与皇帝的养崽日常》 [文案] 卫舒梵是京城出了名的美人,色若春晓,倾国倾城。 可她未婚生子,不止同宗姊妹瞧不上她,就连族中其余女郎都在暗地里笑话。 庶妹卫文漪每每经过门前还要奚落她两句。 可卫文漪偶然发现,卫舒梵住的破宅子里随便一样东西都是价值连城的宝物,还有暗卫保护,日子过得非常滋润。 不久后,对卫舒梵冷言冷语的父亲一改之前冷漠,甚至还赔着笑恳求卫舒梵回家。 卫文漪百思不得其解。 直到那个雪夜,举家欢庆之时,有不长眼的为难卫舒梵,忽的有人从外面踏进,声音沉冷如窗外簌簌雪声:“卫大人好教养。” 侍卫鱼贯而入,肃静无声,若众星捧月。 来人玄衣大氅下露出一角龙纹,握着卫舒梵的手上了座。h 众人大气不敢喘,终于知道卫舒梵仗的什么了。 - 舒梵听闻过很多关于这位年轻帝王的传闻,文治武功均无短处,只是为人冷厉威严,情感更是淡漠。 两人关系纯属意外,他不过是为了孩子才对自己稍加辞色,封自己为后也不过是跟那帮文臣士绅打擂台而已,她自不敢痴心妄想。 后来得知他即将废后、并封新贵之女为后,舒梵不想太过难堪就逃到了邻国楚国,并嫁给了楚国的国君。 多年过去,瑨朝国力更盛,虎距中原,周边小国人人自危。 相邻的楚国国力微弱,新君又是个不堪大用的,竟去国号奉瑨朝为正统,以国主自居,年年岁贡以保平安,却仍不能抵御瑨朝大军。 被俘后,舒梵也被一同押送到长安,暂居驿馆。 一同被囚的楚国贵族惶惶不安,有人看中她的美色竟设局让她献舞以讨好瑨帝。 舞毕后,她更被宫人强行带到内殿。 明黄纱帐后,皇帝白玉般的面容上已有醉意,一双深邃的凤目不似平日那般凛然不可攀,倒似春情无限,就那么笃笃望着她。 她却根本不敢看他,纤细的肩膀微微颤抖。还未开口一截细腕已被扣住,人被狠狠推到塌上,细密的吻如骤雨般落下。 “夫人,若要你夫君活命,还是乖乖听话得好。” ★上卷高位者下凡,男主黑化,兰因絮果,下卷女主跑路,破镜重圆 ★双C,女主和男配假夫妻 ★感情流,恋爱+带崽,狗血,矛盾拉扯,HE 第11章 娇养 年前的那几天?, 钟黎都住在容凌那里。 其?实她事后回忆起来那一晚,自己为什么要跟他走。有天?时地利,也有人?和?。 那一场不期而遇的大雪阻挡了她离开的脚步, 而他, 正好给了她这样一个安身立命之所。 一个温暖的居所,还有宽阔安定的怀抱。 以及那一点儿看到季心瑶巨幅海报和?投屏的不甘心。 点点滴滴,累加在一起,在那个雪夜将她的情?绪推到高峰。 明知可能是焚身之火, 她还是义无反顾跨了进去。可能是不甘平庸, 也可能是太?孤单了, 而那双眼睛又太?蛊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洗完澡, 窗外的雪还在无声无息地下?。 客厅里没开灯, 容凌在看电脑上的资料。 外套扔了,领带摘了,笔记本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棱角分明的面孔上, 更加深刻。 又有一种不经意的慵懒。 她用浴巾将自己裹好, 悄悄在拐角处探出半个脑袋。 “洗好了怎么不过来?”他在键盘上敲字, 头也没抬地问?她, “怕我吃了你啊?” 他声线低沉, 夜深了,好像也被晕染出一种慵懒的调子。 这话有别的含义, 还带点儿颜色。814⑧①6⒐6③ 钟黎的脸红了又红:“没有换洗的衣服。” 他这才抬头看她一眼,目光落在她光裸的肩上,又往下?移去。 这样肆无忌惮, 偏偏还游刃有余, 反衬地死死捂着胸口的她好像很矫情?。 她心里有点怄。 容凌起身去了房间,回来时手里提了件衬衣。 钟黎犹豫会儿才接过来。 他的衬衣很宽大?, 比划一下?下?摆都遮到她大?腿了。 “让我穿你的?” “你也可以不穿。”他忍不住打趣她。 钟黎红着脸瞪他一眼,抓着衣服去了房间里。 出来时又有点别扭,不时抓一抓下?摆。 他的衬衣很大?,完全可以遮住她上半身了,但莫名?就?是觉得有点色.情?。 她怀疑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 可目光落在他那张英俊淡漠的脸上,又觉得自己好像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见他在忙,她自己在旁边的单人?沙发里玩了会儿手机。 她给几个关系好的室友发了消息,说自己不回去了。 其?他人?没多问?,叮嘱她注意安全,只有杨珏打了电话来,问?她在哪儿,一个人?待在外面安全吗,打不到车的话她可以开车来接她。 钟黎心里温暖:“很安全的。在……”她悄悄窥伺他一眼,红着脸小声说,“一个朋友那里。” 却见他这时抬眸睃她一眼,有点似笑非笑的意味。 她的脸登时又涨红了。 好不容易哄好了杨珏,她松了口气将电话挂断,又佯装镇定地玩起了俄罗斯方块。 他没再看她了,她又忍不住看他,玩着玩着就?觉得无聊了。 丢下?手机,她挨过去看他手里的笔记本。 都是外文报告,她只看得懂其?中几个单词,连在一起根本不知道写的是什么。 “说的是什么啊?” “是和?宁市政府那边关于生?物医药基地建设方面的一项合作。”他没说得太?细,只粗略介绍了一下?。 钟黎没听懂,也不感兴趣,又坐回去玩手机了。 约莫过了一个小时,他在电子板上面签了字,发送了过去,抬手扣上笔记本。 她已经有些昏昏欲睡了,强撑着眼皮玩贪吃蛇,冷不防头顶落下?一个高大?的影子。 她手抖了一下?,贪吃蛇挂了。 “都是你!”她抱怨,扔下?手机。 “我的不是。”他笑了,格外的好脾气。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可能自己都没察觉,眼睛里都是温柔。 钟黎悄悄抬起眼皮看他。 后半夜了,窗外的雪不但没有减势,反而下?得更大?了。 耳畔好像都是扑簌簌的响声。 他身形高大?,单臂支在沙发上,她就?觉得局促,他和?沙发之间好像一个三?角支架,把她禁锢在其?中。 他还弯下?腰来摸她的头发,像揉一只小动物那样。 他手上有一点烟草味。 她把头别开,嫌恶:“你抽烟了?!” 他怔了一下?,失笑:“遇到你之前见过一个合伙人?,给他递了支烟。” 她不信:“你肯定也抽了!” 容凌:“没有。” 钟黎:“你骗我!” 他笑了,是那种包容的笑。 好像大?人?看待一个胡搅蛮缠要糖吃的小朋友。 钟黎感觉脸上的温度在上升。 她也知道自己蛮不讲理?,但她这会儿就?是想找点事情?,来掩饰心里面那种忐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害怕?”他忽而一笑。 “没有!”听出他话里的调侃,她不承认。 “真没有?” 她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了,身体忽然一轻,有瞬间的失重。 她吓了一跳,连忙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臂膀坚实有力,抱着她好像抱着一个洋娃娃,轻若无物,很轻易就?把她抱到了入口处的那只玄关桌上。 钟黎的手还勾着他的脖子,直直地望着他的眼睛。 她这样像是整个人?都吊在他身上似的。 室内的光线很昏暗,好在这处房子够大?,采用大?面积的落地玻璃和?镂空金属装饰,视野广阔,窗外繁华的夜景流光溢彩,将室内晕染得多了一层瑰丽的光泽。 她坐在阴影里,微微垂着头,从他的角度望去,只能窥见她柔美流畅的轮廓线条,半明半寐,恍若隔雾看花,清丽绝俗,实在是撩人?之极,让人?的呼吸都不由?屏住。 容凌怔了一下?,很意外,这样一个小女?孩可以轻易地挑起他的欲.望。他是个正常男人?,当然会有欲.望,只是,他向来不是个耽于情?.欲的人?。且他事务繁忙,身份特殊,公司里又经常要和?各种机要领导打交道,牵涉甚广,不会让自己陷于任何桃色绯闻中。 带她回来,其?实已经是一种越界了。一步错,步步错,简直是失了智了。 “还说你不怕?”他替她抚平卷起的衣摆。 钟黎这才发现,因为屈身的动作,衣摆拉起来,露出了白色的小内内。 他的手指勾住一点儿裤边,微微扯了一下?,说,蕾丝的。 那一刻,钟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也许,他以为她会穿卡通内裤呢。 ……她也没那么幼稚吧? 钟黎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把脑袋埋在他胸前。@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哪怕单手撑在桌上,岔开腿微微斜抵着,他也要高出她太?多。 其?实她不是很理?解他为什么喜欢这种姿势,这让她有种悬在半空中的感觉,特别紧张。 越害怕就?更加依赖他,双手紧紧攀在他肩上,像溺水之人?抓住那根浮木。 他的唇贴上来,灼热的,干燥的,带着一点儿压迫的力道,钟黎一颗心忍不住跳了跳。有点害怕,但又强迫自己放松,没有躲闪。 但还是有点不舒服,忍不住推拒,头往旁边歪。 其?实她这个年纪还不知道什么叫情?.欲,甚至有点抵触他这样亲密的靠近。只是,她喜欢他,愿意给他。 “等一下?。”在他分开她的腿时,她抱着他问?,“会不会很疼?” 这个问?题不太?好回答,就?像小朋友问?打针会不会痛一样。 明明知道答案,但还是希望求一个心理?安慰。 其?实他是不屑于回答这种问?题的,可能是当时她的眼神太?清澈,那种全身心的依赖让他徒生?些许可笑的罪恶感。 他低头吻她的耳垂,算是安抚。 容凌的衬衣被他亲手剥掉,他太?有耐心,像拆一件礼物一样,从而更加显得她的拘谨、呆若木鸡。 一开始只是试探,但她还是紧张地脚趾绷紧,狠狠攥紧了桌角。 她忍不住去看他,他微微垂着眼帘,睫毛长而幽黑,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嘴唇很薄,微微抿着,弧度很是好看。 他的手指修长,指骨分明而硬朗,一根两根,推进时缓慢有力。 一开始确实不是很明白,后来像是触到了什么开关似的,忽的有种尖利的疼痛。 这和?以往那种外部的损伤和?疼痛不一样。 钟黎想起自己刚入行那时候,给人?当武替从二楼跳下?来,因为操作不当摔断了两根肋骨。 那种疼,虽然也疼,但和?这种由?内而外被劈开的感觉是不一样的。 伴随着一种天?生?的畏惧。 其?实事后回想起来,可能也没有那么疼,纯纯的心理?作用,她就?是太?怂了。 不过她也没有大?喊大?叫,只是咬着唇,忍耐着等待最后的那一刻。 可能是她紧绷的样子实在是扫兴,他到底是没有进行下?去。 他把她抱回沙发里,替她掩好了衣摆,给她倒一杯温水。 她抱着杯子在那边喝着,两只脚踩在沙发边沿上。 衣摆下?,一双长而白皙的腿,微微并拢着。 其?实她这会儿有点神游。 约莫是这种眼神放空、像是被抽了魂似的表情?逗乐了他,他不禁莞尔:“这么娇气?” 钟黎又喝一口水,没吭声,还是觉得有一点丢人?。 “别太?紧张。” 钟黎觉得他这话挺没良心的:“又不是你痛!” 她这人?生?气的时候会很不讲道理?,类似于撒泼。撒泼的时候,就?什么都不管了。 忘记他什么身份,忘记自己什么地位。 她要给自己讨一个公道。 容凌被她咄咄的目光逼视着,只觉得新奇。 钟黎也是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么放肆,只是那时候初生?牛犊不怕虎,她确实不带怕的。 而且她那时爱惨了他,他模样又正派,觉得他是一个很好的人?。 后来也没这兴致继续了,她干脆跟他聊自己的一些琐事。 她挺喜欢跟他说话的。 他话不多,但是感觉很有素养,每一句都在点子上。 她随意翻他桌上的文件,他也不阻止她。 因为知道她看不懂。 她翻了会儿果然嘟起嘴巴,泄气地说:“看不懂。” 他将被她翻乱的财报合起,微微在桌上一叠,搁到了一边:“多读书,以后就?看得懂了。” 望向她的眼睛里都是笑意。 钟黎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小声反驳:“没有时间,以后会的。” 容凌也笑了笑。 - 其?实那几天?钟黎都睡得不是很好。 虽然这房子又大?又舒适,衣柜里挂着数不清的漂亮衣服,但她明显感觉到和?这个地方有格格不入的隔阂感。 比如她早上起来摆弄蒸箱时,看着上面的一堆外文都无从下?手。 来做早点的阿姨会耐心地跟她讲解,绝无半点儿瞧不起,可钟黎还是为自己的文化水平低下?而感到羞愧。其?实她之前有偷偷考试,只是没有过,这么多年的文化断层不是假的,且忙于生?计,其?实并没有很多时间来沉淀学?习。 容凌显然是个很有文化的人?,他清大?毕业后又旅美深造,常春藤MBA毕业,有多个学?士学?位,平时往来的也没有普通人?。?? “发什么呆呢?”容凌从门外进来。 钟黎回过神,对他露出一个笑容:“没,在想工作的事情?。” 他点点头,将西装脱下?来搭在一边,也没多问?。 见他似乎在想事情?,钟黎不敢叨扰,窝在旁边跟杨珏聊天?。 聊完后,她无聊了又去更衣室,这才发现原本陈列的一批衣服都换过了,全都是大?牌当季的新款。 拉开抽屉,里面的香水也都换过了。 在这边住了几天?,钟黎大?抵也知道了他的一些习惯。 比如,他不怎么用香水,但生?活管家都会尽职尽责地替他每周定时换过,以备不时之需。 “这个我可以闻一下?吗?”她指了指其?中一个倒放的圆锥形瓶子说。 “随便用。” 她抽了试香纸,谁知按的时候太?用力,被呛到,狠狠打了个喷嚏。 “怎么这么笨?你不能喷远点儿吗?”容凌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后,无语地将试纸从她手里抽出,随手扔进垃圾桶。 他又抽了一张,喷了一次给她看,问?她,“学?会了吗?” 不管有没有学?会,她都点了点头。 ——怕他笑话她。 其?实刚开始在一起那会儿,钟黎只是隐约觉得他的家庭背景很不一般,并不知道是到什么样的层次。 毕竟,那个阶层于她这样的人?而言太?遥远了,他也从来没有主动提起过。 不过这样的不一样还是体现在方方面面的日常中。比如他的吃穿用度,他往来接触的人?……都是钟黎过去无法想象的。 印象比较深的一次就?是年前有次随他到沪出差,省办公厅的要员都来给他庆生?,容凌却说他生?日早就?过了,是11月份,您记错了,对方也不以为意,朗声笑着拍他的肩膀说那就?下?次。钟黎待在一旁看着他们谈笑风生?,像个木头一样挪不开手脚,极为局促。 还有一次,徐靳给他发来春晚名?单的时候,他扫了眼就?扔一边了,钟黎却翻得津津有味。 他办完公出来,笑着说:“喜欢?” 钟黎兴致勃勃地指着上面的演员说:“这些,这些,都是我的偶像。”不是影帝就?是影后,不少?还是老一辈艺术家。 他随手滑动ipad页面,看了一圈,轻描淡写地说:“那你挑几个,我让他们来给你配戏。” 她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那怎么行?人?家都是老前辈。”但她毫不怀疑他有这个能力。 他其?实也不过问?她工作的具体事儿,只把她扔给了一业内人?士带着。在他看来,那都是一些小打小闹的小事,但资源是不缺的,可以说,钟黎跟他在一起之后,只要是想要的饼就?没有弄不到的,就?连出席一些活动,一些知情?人?士和?业内大?佬都给她让道。 半个月后,钟黎在泾阳胡同?那边有了自己的第一处房子,那是他姥姥名?下?的众多房产之一,连这处房子在内还有好几栋。 他当时只是随手发了地址和?户型图给她,让她自己挑。 她当时还以为是替他选新住处呢,特别卖力,挑了户型最大?、装修最好的一栋四合院。 青瓦灰墙,占地极广,院中栽着一棵参天?古树,树干有两人?合抱那么粗,应是明清时就?种下?的,到了日中,巨大?的伞盖能将整片中庭覆盖在绿荫之下?,辟出几分幽凉。 听说是出自香港某名?设计师之手,设计费就?在八位数以上。 第12章 娇养 年前, 容凌要回一趟玉泉山看他爷爷。临走前,交代了她?两?句,说这儿的东西她?都可以随便用。 他还给她留了一张卡, 黑色的, 密码是她?的生日?。 “我?生日?还没到,你怎么知道的啊。”她当时捏着卡把玩,不解地问?他。 他没答,只笑了一下。 很快钟黎就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她?的生日?了。 翌日?她?去公司工作, 薛红就把她?叫到了办公室:“收拾一下, 一会儿跟我?去天正影业。” 钟黎不明就里, 但也没多问?, 她?向来是很听话的。 到了楼上, 徐怀亲自接待他们。 到场的还有?天娱的CEO、运营总监和天正影业的一干高?管。 钟黎站在他们之间?,实在微不足道。 她?有?些拘束,回?头?去看薛红, 寻求一点?慰藉。 薛红没理她?, 一直笑着跟徐怀聊着什么。 钟黎听了会儿才明白这趟过来是要干什么, 天正影业竟然要跟她?签一份新?合同?。 “黎黎, 看一看这份合约, 没有?问?题的话在这儿签字吧。”徐怀将一式三份的合同?递了一份给她?。 钟黎讷讷地接过来,一条条看下来。 她?不是很看得懂, 但也知道这是一份非常优渥的合同?。 她?又去看薛红,像小孩子去征询大人意见那样。 “你还愣着干嘛?徐总能坑你吗?天上掉馅饼的大好事,还不快签了。” 也对, 天娱都是天正的下属公司, 徐怀要整她?也不需要这么大费周章的。 钟黎麻溜地签了。 而且,这竟然是一份A级合约, 代表她?和天娱其余艺人的不同?,可以直接得到天正影业的独家资源,一些大IP上,徐怀会亲自负责运营工作。 徐怀是业内顶尖的职业经理人,此前一直从事文娱行业,他对天正影业的定位一直都是成为业内首屈一指的电影制作公司。 而营销推广、培养艺人方面完全?可以交给旗下的子公司或者代理公司去做。 徐怀说话条理清晰,彬彬有?礼,很给人好感。 而且浅显易懂,哪怕是钟黎这种文化水平,理解起?来也不难。 听完他一番话,钟黎大概明白了他的意思。 虽然不是很清楚具体的运营,她?没有?什么意见,点?点?头?:“你们决定就好了。” 这么配合的艺人,徐怀也是第一次见,不由松口气。 最怕不听话想法多又不切实际的那种艺人。 “他到了。”徐怀看了眼手机,站起?来笑着往门外走,“我?给你选的第一部 戏的合作导演到了。” 门开的那一刻,钟黎完全?愣住了。 “好久不见,黎黎。”徐靳含笑走进,没有?丝毫芥蒂地跟她?打招呼,好像他们之前的龃龉全?都不存在。 徐靳年过三十,爽朗而亲和,是土生土长的北京人,据说家境不俗,父母都是高?官。 徐怀是他的堂弟,出身一般,但能力卓绝,兄弟俩的感情挺好的。 望着他的笑容,钟黎都怀疑自己之前的记忆出现偏差了。 徐靳简单解释了一下之前的事情,说是因为《黑白》第二部 的成片总体效果和他的预期有?出入,加上运营等?综合原因,这才改用了季心瑶。不过,经过他和制片人、投资方的综合考量,第二部还是决定选用她?之前拍摄的那一版。 简直是一本正经在胡说八道。 一开始被换角的时候她?还心存期待,因为徐靳在片场指导时非常负责,还教会了她?很多,她?觉得他不是那种为了投资为了人脉就转头?把她?卖了的那种人。 直到后来才知道他和陆曼是朋友,为了做人情直接扼杀了她?历时半年的努力时,她?才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 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笑里藏刀。 偏偏这才是这个社会绝大多数场面上人的常态。 “虽然你之前的戏拍得差不多了,第二部 还需要补拍一些镜头?,以及后续的第三部、第四部,我?们也决定用你。”徐靳轻描淡写地说。 钟黎还不太会伪装,但还是扯出了一丝笑容,声音闷闷的:“谢谢徐导的栽培。” 徐靳笑道:“客气。” - “走了什么狗屎运啊,居然选中你。”离开时,薛红还觉得不可思议,“天正这次要挑三个艺人,作为重点?培养的‘钻子’,借用流量来带动产业,另外两?位都是影帝影后级的。” “当然,你自己也要努力,如果后续成效不好,也许还会换人栽培。” 钟黎满口应下,心情复杂。 这世上哪里真有?掉馅饼的好事? 送走薛红,钟黎在台阶上蹲了会儿,忍不住拿出手机。 电话拨出去,没有?人接。 她?心里乱糟糟的,既希望他接,又感觉松一口气。 钟黎这人骨子里有?种小农思想,乍然遇到这种天大的好事,第一反应不是高?兴,而是忐忑。 像有?什么压在心头?,沉甸甸的喘不过气来。 真没出息,她?在心里暗暗唾弃自己。 不就是一份A级合约吗? 可这多少让她?有?种“卖了个好价钱”的感觉。 容凌的电话是十分钟之后打来的,隔着遥远的距离,他的声音听上去有?些倦懒的调子,沙哑而磁性?:“你找我??” 钟黎耳朵莫名的一热,没第一时间?应声。 “刚刚在陪我?爷爷下棋,手机静音了。”他解释。 “……哦,没事儿。”这电话真接通了,她?又不知道说什么了。 两?相静默了会儿,到底还是他开口:“吃饭了吗?” “没。” “那一起?吧。” 十分钟后,他派来的人把她?送到了。 钟黎下来,按着指引进一处院落门,沿着回?廊往里走了十几米,抵达一处茶室。 屋内茶香袅袅,绿木葳蕤,循环假山围着木质座椅,往南一面玻璃墙被竹叶帘子尽数遮了,只余一些浅浅的横木格子在地上,微微地晃动。 原来东边还开了天窗,风是从那儿吹进来的。 容凌就坐在那面窗下的屏风旁,慢条斯理地烹着茶。 钟黎屏住呼吸,竟有?些不敢过去。 他沏完一壶茶才望过来,目光落她?脸上:“不是不怕我??离那么远干嘛?” 清清淡淡的一句话,叫她?品出了几分意味深长的暧昧。 可钟黎感到局促。她?想,可能是室内过于昏暗、安静的缘故。 这样的氛围总滋生出一些旖旎,是荒唐的温床。 钟黎平复了一下心跳才走过去,接过他递来的茶水,坐在椅子上喝起?来。 余光里又看到他从身旁的礼品袋里取出了一盒小点?心,打开了搁到她?面前,让她?尝尝,说是从他爷爷那儿拿过来的。 钟黎捻了一块浅黄色的糕点?来吃。 糯糯的,有?股奶香味,算不上甜腻,咀嚼时唇齿留香。 一块吃完,她?又去舔手指上沾染的油。 谁知,手被人接了过去。 她?怔了下抬头?,看到容凌拿着一块干净的帕子仔细地替她?擦拭着手上的污渍。 手帕的质感很好,角落里还有?他的签名刺绣。 她?顿时感觉污染了这块手帕:“我?回?头?会洗干净的。” “扔掉吧。” 钟黎当然没有?扔掉,她?回?去后偷偷洗干净了,藏在枕头?下面。当然,这是后话。 当时,她?细嫩的小手被他捉着,就好像被人握住了命门似的,根本难以动弹,更遑论开口询问?他了。 她?不问?,他也就不开口,垂眸帮她?擦拭着。 他的手指很长,骨节明晰,宽大的手掌衬托得她?的手更加细嫩小巧,不堪一握,软绵绵的好像没有?什么力道似的。 擦拭时,他的指腹不经意刮过她?的手背。 异样的触感惊动了还在走神的钟黎,她?下意识看向他。 “抱歉。”他收回?手,端起?茶杯抿一口。 钟黎的定力到底是比不上他,目光落到他波澜无痕的面孔上,忍不住开口:“我?……” “嗯,你说。” “我?是想问?合约的事情。”没有?他的授意,徐怀会这么干脆直接叫她?过去签新?合同??她?不信。 她?虽然迟钝,但没有?那么傻。 “你想问?合约的什么事情?” 他微顿,继而平静道,“你是想问?合约选人是公司的综合考量决定的,还是因为我?们的私人关系,对吗?” 轻飘飘一句话,把她?难以启齿的问?题都摆到了明面上。 钟黎不由面红耳赤。 在她?的灼灼注视下,容凌反而笑了:“我?只是出于私人交情举荐了你,至于选谁,是他们自己的事情。” “如果天正那边的管理层任人唯亲,选人从来只凭裙带关系,你觉得天正可以走到现在吗?” 他说话时语调和缓,低沉有?力,哪怕并?不是很高?声,也足够振聋发聩。 钟黎脸更热,有?羞愧,也有?恍然。 但更多的还是忐忑。 他似乎能看出她?心里在想什么:“你就这么没有?信心?我?以为,信念感是一个优秀演员需要具备的最基础的东西。” 一言惊醒梦中人,钟黎感觉脑海里那片乌云好像被拨开了。 豁然开朗。 确实不应该去想这些有?的没的,努力做好,不辜负公司的栽培就行了。 可就在她?心理建设了大半天、获得了满满信心后,他竟话锋一转,轻描淡写地说:“刚刚那些话都是诓你的。事实是,我?让徐怀特地关照了你,他以后会不遗余力地捧你。” 钟黎:“……你……” 她?“你”了半天没“你”出什么名堂,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她?是有?点?生气的,想瞪他,可一点?儿气势都没有?,目光一对上他那双冰冷沉静的眸子,就感觉兜头?被浇了一盆凉水。 她?讷讷地说:“……你怎么这样啊?” 容凌收起?了脸上故作的表情,平静地说:“这个社会就是这样,黎黎,别太排斥这些,清高?是这个世界上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的语气自然到就像吃饭喝水,让人想反驳也不知道怎么反驳。 甚至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他明明可以用很委婉的话来粉饰这一切,但他却?选择赤裸裸地把这一切剖开了放到她?面前。 那一刻,钟黎只觉得他脸上的表情平静到有?些冷酷,她?甚至有?些不敢看他。 给了她?足够的时间?酝酿好情绪后,容凌起?身:“走吧。” “去哪儿?”她?不解地起?身。 “吃饭。”他已经低头?去捞外套了,语气难得有?几分无奈,“陪老头?子下棋下到饭点?,一到这边,又被一个电话叫过来,让送几个礼盒过来。” “还有?人能支使你?”钟黎小碎步跟上去,很自觉地接过他手里的外套。 他不由多看她?一眼。 钟黎后知后觉的,也觉得自己此举有?些狗腿。 这才发现他今天穿得格外素,表都没戴一块。他平常的衣服虽然款式也简单,一套西装估计价格都不在六位数以下。 今天这身用料也可以,但和以前穿的没法儿比,也就颜值身形撑着。 “去见我?爷爷,不好穿得太张扬。”他简单解释。 “你平时也没有?很张扬啊。”他穿什么都好看。 “你不懂。”他不多说了。 涉及他家里的事情,他总是讳莫如深,好像不太乐意跟她?多说。 钟黎也很懂事地没敢多问?。 这会儿也清楚了他为什么知道她?的生日?。 她?的资料上都写着呢。 容凌确实看过她?的档案,就在几天前,徐怀送来的。 钟黎和原本公司签的约是十年制,条件苛刻到令人发指。她?虽然是个十八线,平时跑戏很卖力,几乎都不怎么休息的,如果不是分成这么苛刻,应该也不会混到这种田地。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照片上的她?18岁,看着却?要比平常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还要小一点?。 穿着白衬衣,扎着一个高?高?的马尾,对着镜头?笑,皮肤很白,笑容甜丝丝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纯净、生动,像一张白纸。 似乎在等?待人提笔挥墨,给它染上颜色。 钟黎却?有?点?赧颜。他看过她?的资料,那岂不是知道了她?那些事情? 她?只读到高?二的事情他肯定也知道了。 之前她?耍了个小心机,只说自己没有?读过大学?。 没想到这么快底裤都没了。 还有?她?的三围、喜好、工作经历。 钟黎望天。? - 容凌带她?去的是南长街那边的一家中式餐厅。 没有?店名,从外看平平无奇一栋四合院,像是一处民宅。 进了门,旁人还在旁边等?号牌,经理已经亲自上来招待,领着他们直接上二楼。 他在这儿有?预定的包厢,常年只为他留着。 钟黎之前跟着公司一个前辈来过这儿,据说这儿的大厨以前是ZNH的总厨,手艺非比寻常,大堂的位置都要提前三周预定,二楼、三楼都是为一些领导预备的。 偌大包间?,只余他们两?人,四周安静地可以。 钟黎忍不住四处打量。 雕花屏风、红木软垫配套沙发、水墨挂画……每一帧都古色古香。 上菜速度不算很慢,但看得出,已经是紧着这边了。 “不用点?那么多,我?也吃不下。”她?小声说。 “替我?省钱?”他低头?给她?剥虾,笑。 头?顶暖色的回?形灯落下浅浅橘光,他低眉时,长而密丽的睫毛挡住了些许,愈发衬得这张脸棱角分明,格外俊美。 手指白净而修长,剥出的虾壳都是完整的,连虾须都不断一根。 这一看就是行家。 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的贵公子,剥个虾都这么艺术。 钟黎不由多停驻了会儿:“好厉害。” “手剥其实费劲儿。” 她?一开始没听懂,木讷地说:“那干嘛不直接用嘴剥?” 他低笑,斜挑着眼儿望过来:“你要我?用嘴给你剥?” 这才知道,原来这也是给她?剥的。 钟黎觉得自己的脸快要烧起?来了,又有?一点?羞恼。 这个人!衣冠齐整,英俊逼人,就连调戏她?都是这么游刃有?余。 人还愣着,嘴巴就被他拨开了。 一只蘸了酱汁的虾仁送进来,滑到唇齿间?,顿时香味四溢。 她?的舌头?不经意裹到他的手指,湿润滑腻。 他顿了一下,收回?去,若无其事地抽了帕子来擦拭。 菜肴一道道上来,卖相都很不错。 容凌点?的都是一些很家常的菜色,没有?特别夸张的,味道却?很出人意料。 钟黎舀着碗里的狮子头?清汤:“好香。” “喜欢就常来,报我?的名字,都记我?账上。” “你不怕我?把你吃穷啊?” “你?”他的目光在她?身上稍稍打量过去,噙着丝笑,“你们南方人的胃不是很小吗?” 听出他在打趣自己,钟黎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以前是跑龙套的,经常一天要跑好多剧组,消耗大,吃的当然也多了。” 他唇角微牵,给她?包了几片烤鸭:“那你多吃点?。” 什么嘛? 钟黎耳热,默默低头?吃起?来。 快结束的时候,有?人过来拜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一男一女,男的西装革履,约莫四十上下,虽模样普通,腕上的钻表还是晃花了钟黎的眼睛。 女的大冷天穿一件玫红色吊带,胸口波涛起?伏,烈焰红唇,打扮也非常奢华。 男的说路过时看到灯牌亮着,就过来碰一下运气,没想到真能在这儿碰见您,来跟他握手,态度友好隐隐带着几分谦逊讨好。 出于礼貌,容凌跟他握了一下。 但是,钟黎感觉他并?不是很想搭理这个人。 目光落在对方身上。 衣着奢华,应该是个有?钱人,但谈吐修养跟陆宴沉、侯应祁那类不是一个等?级的。 滔滔不绝说了半晌,对方似乎也看出容凌的勉强,表情尴尬,也不敢过多叨扰,只拿出一张卡递过去。 又怕他不收,瞥到一旁的钟黎,顺势塞进她?手里:“这是公司新?开发的度假村,如果您有?时间?,能赏脸品鉴,能过来给点?儿意见吗?” 钟黎感觉好尴尬,接也不是,塞回?去也不是,求助地望向容凌。 “客气了,那就谢谢黄总。”话到这份上,实在不好让人下不来台。 钟黎会意,连忙也说“谢谢黄总”。 为了缓和气氛,她?瞟一眼上面的字,笑道:“Cheng州的度假村呀?听说那儿挺好玩的。” 这话一出,四周静了下。 耳边听到一声嗤笑:“是Sheng。” 黄总身边的女伴下意识出声。 钟黎的脸当即就涨红了,垂着头?,不敢吭声了。 容凌手里的勺子搁下,白瓷勺子在碗中磕碰,发出清晰的一道响声。 那女的也意识过来,脸色煞白。 “对不起?,容总。”黄总的脸色都变了,连忙鞠躬跟他道歉,又回?头?怒斥那女伴,“读错字而已!你自己就多有?文化?显摆什么?!”拖着人飞快走了。 到了外面他才换了副面孔,柔声去哄。 那女伴眼里含着泪:“我?又没有?说错。这位容先生这样的人物,怎么身边带着这样的女孩子呀?不过是个玩物,我?说她?两?句怎么了?你这么凶我??!” “我?的乖乖,你少说两?句吧,我?还想在这儿混呢……” - 这顿饭是怎么也吃不下去了。 离开时,钟黎还想着刚才席上的事情,怏怏不乐的模样:“我?是不是给你丢人了?” 他似乎是有?些意外,问?她?为什么这么想。 钟黎的目光在他波澜不惊的脸上逡巡,不太吃得准他的意思。 他看着好像和往常一样,并?没有?觉得被下脸面的感觉。 可他向来高?深莫测,不高?兴也不会轻易写在脸上。 “……那个黄总。”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他语气淡,但还是皱了下眉,“这种人的话,不用理会。” 钟黎读懂了他的意思。 黄总是“这种人”,那他身边那个女伴,就更入不了他的眼了。 所以不管是恭敬还是轻蔑,他都不会放心上,连牵动他的情绪都做不到。 只是,不知道她?在他心里算是哪一类人。 钟黎不敢细想。 思绪又回?到那天他离开时、随手甩给她?的那张黑卡。 她?没用,但也不敢问?,怕他觉得她?拿乔。 也许,他没别的意思,只是怕她?急用钱的时候找不到他人呢? 餐厅外就是出名的夜市,夜幕降临后,这座城市的繁华才揭开一角。 步行街上人来人往,欢声笑语不断,有?附近高?校出来游玩的学?生,也有?支着摊头?叫卖的小贩,笑声、打闹声、歌唱声织成一曲混乱的交响乐。 钟黎看到前面有?套圈圈的,小跑着上前,欲钻进人群里去张望。 可她?身形娇小,在摩肩接踵的人流里丝毫不占优势。 前面一个大汉撞了她?一下,她?踉跄着往后跌。 一双大手托住她?的后背,温柔有?力地替她?隔开了挤压过来的人潮。 “挤什么……”前面那个大汉横眉怒目地瞪过来,可目光一触及那双冰冷如刃的眸子时,又哑火了。 气势上,莫名矮了一截。 钟黎看到他灰溜溜地离开,想起?自己刚刚被他踩的那一脚,唇角浮起?浅浅的微笑。 她?回?头?,眼眸晶亮地望着他:“容凌。” 有?人给他发消息,他正低头?回?复呢,乍然听到这软糯糯的一声不由抬起?头?,正好对上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其实钟黎的眼睛很大,也很圆,不笑的时候给人清纯无辜的娇憨感,可笑起?来又弯成细细长长的月牙状,眼尾微挑,有?点?像桃花,兼具魅惑之感。 她?很难得这么连名带姓地叫他。 容凌放下手机,笑问?:“怎么?” “没什么,就是忽然想喊你一下。”她?抿着唇说,眸光水润,约莫是带着一丝笑意。 说话的时候,悄悄地朝他靠近了些。 远处有?人在酒吧外唱歌,音响调高?了,瞬间?的震耳欲聋,吸引了不少人过去。 容凌也朝人潮蜂拥的地方投去一眼,见没什么意思,又收回?。 他侧脸轮廓立体,头?颅微微偏向一旁时,一半隐在黑暗里,一半被头?顶的霓虹灯照亮,格外的俊美倜傥。 那一刻,钟黎好像被什么给撞了一下,心止不住地砰砰跳动。 就在他转回?的那一刻,她?不知是被什么给蛊惑了,倾身朝他挨去。 谁知脚下的石板有?道小裂缝,她?被绊了一下,一个趔趄就扑到了他怀里。 容凌顺手捞住她?:“小心。” 钟黎的脸颊贴上了他坚实的胸膛,细腻挺括的衣料好似贴着皮肤,还有?他身上的体温,混着清冷的雪松味和淡淡的烟草味一道钻入她?的鼻腔,好似被强烈的男性?气息包裹住了。 她?在他怀里抬起?头?,眼眸微闪,沮丧地说:“我?真的不能干坏事儿。” 这还没得逞,就差点?摔个狗啃泥。 容凌失笑:“你干什么坏事儿了?” 钟黎吸了吸鼻子,没好意思吭声。 根本就没有?得逞。 四目相对,他深邃的眼睛里似乎染着一丝笑意。钟黎仰头?望着他,望着望着,心跳如擂鼓一般,尝试着踮起?脚尖去亲吻他。? 柔软的唇贴上了他干燥的唇瓣,她?心尖微微颤动。心里的紧张加剧了动作的青涩,磕磕绊绊,不得章法,却?在他心底点?了一簇火,越烧越旺。他搂住她?的腰,扣着她?的后脑勺加深了这个吻。 有?种触电般的感觉从唇齿相接的地方蔓延,传染似的,蔓延到四肢百骸。 他的怀抱宽阔而温暖,身上味道令她?着迷、依恋。 有?那么会儿,钟黎的大脑是放空的。 仿佛炸开了烟花,一片空白。 街边有?卖棉花糖的在吆喝,一绺一绺的白丝随着机器的转动缠绕成一团团云雾,仿佛缠在她?的心尖上。 第13章 娇养 《黑白?》第?一部的?票房成绩斐然, 趁着?这波热度,徐靳打算将第二部 在年后正式上映。 第?一部里,卓萱这个角色的热度就是最高的?。 第?二部即将换角的?消息一出?, 顿时在网上掀起一阵轩然大波。 钟黎随便点开一个社交平台都?是骂声一片: [不都?说拍完了吗?怎么中途换人?这个女的?谁?钟黎?听都?没听过。] [不是季心瑶演的?我不看!] [有?没有?人八一八这个女的?什么背景?徐靳也向资本低头了?]? [第?一部播的?那么好, 为什么要中途换人啊?] [不是,你们在吵什么啊?我怎么听不懂。卓萱这个角色不是已经挂了吗?怎么第?二部又来??] [第?二部是第?一部的?前?传,至于第?三、第?四部,应该有?一些穿插镜头, 就?不是主要角色了。] 基本都?是质疑和骂声, 有?零星一两条为她和徐靳说话的?, 说导演有?导演的?考量, 徐靳是成熟的?导演了, 等影片播出?再批判不迟的?,基本也都?被骂声淹没了。 钟黎默默看着?,手往后滑、刷新、再刷新。 容凌很忙, 不止要出?差, 年节时还要回家访亲, 独留她一个人在银泰这边。 晚上?阿姨过来?帮忙煮了面, 吃过后, 钟黎在客厅里翻剧本。 是薛红给她接的?一部电视剧,一部仙侠剧, 已经试镜过了,她饰演女一号。 这部剧是由天?正影业、东阳影业和几个平台联合出?品的?,投资6亿, 男主角是当红小生邢越。 她之前?在《你是我的?青春里》饰演一个恶毒女配, 也算跟他二搭了。 一个人待在四百多平的?屋子里实在是有?些无聊,钟黎将露台上?和室内的?花都?浇了一遍水。 谁知, 第?二天?有?两盆花都?半死不活了。 她有?点吓到了,连忙给容凌发消息,还拍了照片给他。 彼时,容凌正和陆宴沉在洛杉矶那边的?分?公司商讨某产品的?海外市场投资和开发的?问题。 说到一半,他搁在桌上?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容凌顺过瞟了眼,表情微滞。 继而一言难尽,哭笑不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怎么了?”陆宴沉打了咖啡过来?,笑着?分?了一杯给他。 难得看他露出?这种表情。 这人向来?不显山不露水,闷骚得很。 “没什么,就?你前?几天?送我那两盆金阁牡丹。”他顿一顿,低头继续翻文件,“挺好的?。” 听出?他语气?里那点儿压不住的?笑意?,陆宴沉纳罕:“什么挺好的??你不一直都?不太喜欢侍弄这些花花草草的?吗?” “不过,这两盆确实是极品,颜色浓郁,品相俱佳,我从老周的?牡丹园里顺来?的?,有?一盆前?几天?上?了京台那边的?拍卖,都?炒到七位数了。” 容凌想了想,还是决定不告诉他真相,免得他发疯。 另一边,钟黎还在发消息过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这个贵不贵啊?] 容凌随手回复:[没事儿,不贵。] - 得到肯定答复,钟黎才松了一口气?。 她也不敢再碰他屋子里的?东西了,免得再好心办了坏事儿。 她坐在沙发里翻自己最近的?商务。 一个饮料广告,一个奶茶广告,其余的?实在太差,薛红给她推了。 她已经好几次没直播了,平台不少粉丝都?在催。 不是不愿意?,是不好在他这儿直播。 她看出?来?,容凌很重视隐私。l 他还喜欢安静,不喜欢屋子里有?很多人。 连清洁人员和做饭的?阿姨都?是固定某个时间点才会上?门,而且基本都?是挑他不在的?时候来?。 刷着?刷着?,不小心又刷到了杨帆和陆曼的?恋情。 杨帆最近的?事业顺风顺水,随着?上?部电影的?大爆,后续的?商务、资源都?毫无疑问地跻身了一线。 他不止演戏好,唱歌也很厉害,这次的?春晚名单上?赫然在列。 钟黎看着?看着?,心烦地刷掉了。 - 过了几天?,钟黎正式去剧组《红尘劫》报道。 这部仙侠剧剧情比较老套,但胜在帅哥靓女多,投资大,特效精彩。而且越老套的?剧情就?越有?基本盘,故事请的?是业内金牌编剧撰写的?。 拍了两天?,钟黎和邢越处的?还不错。 “你可比书冉那个死丫头好相处多了。”这日休息时间,他开了一瓶水一屁股坐台阶上?,笑着?打趣。 钟黎好尴尬:“书冉老师是心直口快。” 邢越哈哈笑:“就?她那德行,还心直口快?放心,她又不在这儿。” 钟黎更尴尬了。 剧组里挺和谐的?,可网上?却不怎么和谐。 《你是我的?青春》里,书冉和邢越饰演的?是一对?情侣。随着?这剧的?火爆,两人有?一大批CP粉。 当初为了营业,两人也合体炒作过一段时间,路人盘很大。 《红尘劫》参演名单官宣后,各平台都?是唱衰的?。 类似评论随处可见: [男主可以,女主不认识。] [女主长得好普通啊,这样的?都?可以演女一了吗?] [这是哪个十八线糊咖啊,长得好寡淡。竟然可以和邢越搭戏?邢越咖位掉到这档次了吗?] [这不是之前?在青春里演景兰那个吗?我的?天?,我烦死她了!她演女主我绝对?不看。] 当然,一片骂声中也有?零星几条为她说话的?: [哪里不好看啊?我觉得这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啊。] [给新人一点机会不行?天?天?看那几个小花我都?看腻了,都?没播就?急着?唱衰,是哪家的?粉吧?] [这个女生不就?是之前?在《快乐的?休息日》里的?飞行嘉宾吗?那个圆嘟嘟的?女生,我还挺喜欢她的?。] [我也挺吃她的?颜的?。] 可能是骂的?多,薛红私底下还安慰她说,这是为了运营考虑。 如果平台强行干预,把这些都?屏蔽掉,后续热度和讨论度也会跟不上?。 以前?她哪里会跟她解释这些? 大抵是她现在是天?正影业要捧的?人,薛红不免也多几分?重视。 钟黎点点头,说她不在意?。 她跑了这么多年龙套,早习惯这个圈子迎高踩低了。 被骂几句又不会少块肉。 她都?习惯诋毁了,别人夸她捧她其实她才会不自在。 她最近登录微博时发现自己多了很多粉丝,最新一条动态下面还有?很多粉丝说喜欢她。 她会仔细戳进她们的?头像看,发现是真人后,能高兴好久。 她也有?自己的?粉丝了。 这日,还有?一个小有?名气?的?插画手给她画了一个Q版的?头像,发到了超话里,还艾特了她。 钟黎看了,在评论里跟她致谢。 那个头像她越看越喜欢,问她能不能分?享给自己的?朋友。 对?方说当然可以。 钟黎开心地把自己的?头像设置成了这个新头像,忍不住发给了容凌。 可发出?去后,她又后悔了。 他这会儿应该在忙吧?会不会打扰到他? 钟黎挺忐忑的?,犹豫着?要不要撤回来?时,容凌回复了她:[你画的??] [挺可爱的?。] 钟黎心里像是吃了蜜似的?,一丝一缕的?甜意?在唇齿间蔓延开来?。 但也不忘否认:[不是的?,是我粉丝给我画的?。] 他没再回复了,可能是去忙了。 那个礼拜,钟黎忽然想要学画画。 她给那个粉丝私信,问她像她这个年纪学画画来?得及吗,以及怎么样才能速成。 那个插画手给了她一个网课链接。 钟黎练习了一段时间,尝试着?去画容凌。 可惜效果都?不是很好。 可她舍不得扔,将其中几张还算可以的?折叠起来?,悄悄地藏入了抽屉里、锁上?。 同日,她在日记本上?用18K金的?高档钢笔写上?了歪歪扭扭的?字: [既想要让他知道我很喜欢他,又不敢让他知道。] 事后回忆起这段往事,钟黎想,可能她一早心里就?很清楚了。 她在害怕。 怕他知道之后,只会离开地越快。 太纯粹的?感情,对?他这样的?人来?说可能是一种负担。 从他一开始给她那张黑卡,以及毫不吝啬地给她资源等行为就?能看出?来?他是什么样的?一个人了。 也许在他看来?,这一开始就?是各取所需、钱货两清的?买卖。 她不过,是揣着?明白?装糊涂罢了。 工作上?倒是挺顺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觉得她好像运气?到了,周围的?人都?开始对?她友好起来?。 比如,剧组那个凶名在外的?导演席良对?她格外和蔼,连高声说她一句都?不会,时常拍到一半问她是不是累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席良在圈子里名声不太好,据说还掌掴过某当红男演员,稍有?拍得不好就?直接破口大骂。 钟黎觉得传闻挺有?误的?。 还有?她前?几天?去参加一个综艺的?时候,几个传说中脾气?不太好的?男演员、女艺人都?对?她很关?照,做游戏的?时候主动给她找台阶,不至于让她出?洋相。 这档节目她接之前?还挺犹豫的?,据说风评不太好,经常刁难艺人,主持人更是业内出?了名的?爱挖掘隐私、制造爆点来?提升节目热度的?人物,时常让参加的?艺人难堪。 可她全程都?没有?问过她什么过分?的?问题,尤其是轮到她做游戏的?时候,还特地给她换了安全系数低的?。 她有?几次节目出?错,不小心问了让大家尴尬的?问题,主持人也主动帮她打圆场,把话题绕开了。 - 钟黎在剧组处得挺好的?,只是和饰演女二号的?陈婉仪有?些不和。 或者说,是陈婉仪的?粉丝单方面地看她不顺眼。 两人在剧里是情敌,剧组在宣传上?也更多地照顾女一号,这引起了陈婉仪的?粉丝很多不满。毕竟,从咖位上?来?看,出?道几年一直在二三线的?陈婉仪要比钟黎这种没什么名气?的?小艺人强多了。 而且,这部剧陈婉仪的?粉丝一开始就?不满她接,觉得是降咖出?演,给一个新人抬轿。 奈何?给的?多,陈婉仪后面和天?正影业那边还有?别的?合作,以及天?正旗下的?一些其他品牌也承诺了会由她来?代?言,也不算吃亏。 陈婉仪在剧组虽然没有?给过她脸色看,但钟黎有?时候点开几个平台,还是能看到她的?粉丝对?她的?各种辱骂,陈婉仪也没制止发声过。 这让她有?些微妙的?感觉。 翌日钟黎照例去剧组拍戏,一切如往常那样有?序地进行着?。 谁知拍到一半的?时候,拍摄忽然暂停了。 导演包括制片人都?放下了手里的?工作在低声交谈着?,过了会儿,导演派一个工作人员过来?宣布,说今天?的?拍摄先到这儿,改天?再继续,然后就?和制片人一道离开了。 钟黎不明就?里,看向邢越。 邢越的?消息显然比她灵通多了,说:“东阳和天?正那边有?重要的?人物要过来?。”|? 陈婉仪原本在喝水,手里的?动作停了下来?,看过来?。 陈婉仪年近三十,虽然总在营销少女,但和钟黎、邢越还是差着?辈分?。 加上?她平时的?某些行为,邢越一直对?她很冷淡。 她看过来?,他就?不说了,站起来?对?钟黎说:“走吧,我们去吃下午茶。” 眼看拍不成了,钟黎点一下头,在陈婉仪铁青着?脸的?注视下,两人离开了片场。??? 拍摄的?这地方是一个小众的?景区,外面没什么东西,也就?三两家店铺还开着?,只卖一些糖水甜品和油炸食品。 两人兜了一圈感觉没什么意?思,后来?也只买了一瓶水。 夕阳西下,天?边只剩下疏淡的?一抹余晖。 没有?浓烈的?火烧云,一切显得那么乏味平淡。 钟黎坐在台阶上?吃一份甜不辣,垂着?头,乌黑的?发丝披散在肩上?,肩膀清瘦,看着?就?柔软可欺。 邢越抄着?手靠在一旁的?石柱子上?,忽然转过脸来?问她:“你后台谁啊?” 钟黎差点呛住,抬头看他。 “别装这么无辜。”没后台,他经纪人会给他接这部剧? 对?方给的?条件太优渥了,不但片酬是他以往其他剧的?三倍以上?,还承诺事后给了他某高端杂志刊的?头版,以及让他担当东阳旗下某高奢品牌的?代?言人。 这么大手笔,不是一般人可以做到的?。 各种内部资源置换得这么容易,不但得有?钱,还得有?大势力,这人肯定很有?社会地位,人脉通达,各方都?给面子,甚至都?不用开口就?有?人上?赶着?递橄榄枝。 别的?不说,她即将要参演的?那部剧,金牌导演、金牌编剧,大咖作配……没点儿背景,谁愿意?这么跌份儿给一个新人张罗抬轿?除非是没法推辞没法得罪的?,只能咬牙接了。 但这背后的?人到底是何?许人,又实在挖不到什么,他曾旁敲侧击地问经纪人,经纪人似乎知道点内幕但口风极严,也不敢多说,还警告他不该打听的?别瞎打听。那郑重架势他就?知道,她这后台肯定不是一般的?后台了。 前?几天?的?电视剧开播仪式上?,她站的?还是C位,导演中间问了她好几次站得累不累,拍戏的?时候也总是问她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要不要休息一下。 他眼球都?要掉地上?了。 这部戏的?导演席良也是京圈有?名的?导演之一,拿过很多奖项,脾气?在业内是出?了名的?不怎么样,在钟黎面前?却好像换了个人似的?,嘘寒问暖,周到得好像中了邪。 以他多年经验,越是这种什么都?挖不到的?,就?越是惊人,她背后的?这个人肯定不是一般人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能让所有?媒体三缄其口装聋作哑的?,绝对?不是他们这种人可以得罪的?阶层。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这是可以说的?吗? 电话铃声这时响了,成功将钟黎从这份窘境中解救出?来?。 她看一眼,竟然是容凌打来?的?,连忙接通。 她看一眼邢越,做贼似的?下意?识往台阶上?又站了两步。一开始,声音瓮声瓮气?的?:“喂——” 大半个月没见,她这样的?声音像是在撒娇,透着?点儿委屈。 容凌默了会儿,失笑:“在干什么?” “拍戏。”钟黎抬头看了眼即将沉没的?夕阳,声音轻轻的?,“你呢?” 容凌将合上?的?合同递给秘书,摆了摆手。 秘书恭敬退下,脚步悄无声息。 听到门关?上?的?声音,他缓步走到了窗边,眺望远处。 华灯初上?,车水马龙,这座城市的?夜生活悄悄拉开了序幕。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晚上?一起吃饭?” 钟黎犹豫了会儿。 “怎么?有?事?”他微微拢眉,语气?倒无不虞。 钟黎忙道:“不确定晚上?有?没有?饭局。” “你们晚上?还有?饭局?”他语调微微上?扬。 这一次,钟黎听出?了他语气?里的?那点儿不悦,忙道:“不是的?,平时没什么饭局。只是,今天?东阳那边好像有?高层要过来?。” 容凌修长的?指尖摩挲了一下手机硬壳,笑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说完也卡了壳。是的?,什么高层比他重要? 心照不宣的?沉默。 “一会儿6点,我让人来?接你。”他说。 “好。” - 临近下班时间,容凌又接到了一个电话,之前?有?过合作的?一个投资人刚刚回到北京,想约他一道吃个饭。 容凌本不想去,对?方在电话里提到的?项目让他挺感兴趣的?,他临时改变了主意?,吩咐下去,让谢平把钟黎接到那家餐厅。可快出?门了,又改了主意?:“算了,我自己去接吧。” 另一边,钟黎洗漱完毕,换上?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 她怕冷,还穿上?了一双厚厚的?雪地靴,在剧组外面的?广场上?翘首以盼。 别的?女星哪个身材好的?不是恨不得露个精光,只有?她,裹得像只笨拙的?小企鹅。 可背影瞧着?,还是那么纤细可爱。 那颗圆溜溜的?后脑勺转来?转去,不用靠近也知道是在东张西望。 容凌无奈地叹了口气?,微微后仰,将身子倚在真皮沙发里,吩咐司机:“往前?开点儿。” 这距离,恐怕她等到大半夜也不一定能发现他。 第14章 娇养 车开到近前?, 钟黎还是没有发现,她还在张望呢。 容凌叹气:“开大灯。” 司机亮了亮大灯。 钟黎这才朝这边望来,看到熟悉的这辆车和熟悉的牌照后, 小跑着过来打开了后座的车门, 爬了上去。 容凌倚在后座的阴影里,身形高?大,轮廓挺拔。 只一个侧影,也能看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些人?, 只要站在那里或者闲闲坐在那边就是人?上人?, 难掩的派头。 今天他?穿的西装不是纯黑色的, 也不是烟灰色, 而是一种较为?哑光的象牙黑, 逆光里却?泛出浅浅的青色,很有格调。 胸袋的地方露出白白的一角,是一抹装饰用的方巾。 有段日子没见她, 钟黎盯着他?望了会儿?, 心里泛起异样的涟漪。 “去哪儿?啊?”车开了会儿?, 她问他?。 “吃饭。” “……哦。”见他?好像在想事情, 钟黎也不好多问了。 之后他?接了个电话, 将资料在膝盖上翻开,边听?边记, 记完合上,闭眼按了按眉心。 “最近工作还顺利吗?” 钟黎没料到他?会开口询问她,怔了一下, 轻声说:“挺好的。” 他?也没再?问了, 似乎有些累,靠在椅背里假寐。 豪车高?速行驶时也无声无息, 车内寂静无声。 钟黎缩在角落里坐着,他?不说话,她也不敢出声,只偶尔悄悄偷看他?几眼。 坐久了有点?累,他?换了个叠腿的姿势,头颅微微后仰。 侧面冲来一辆跑车,不知是哪个二代开的,司机打了个急转弯。 钟黎没有稳住,扑着撞到他?怀里。 一只大手握住了她的腰肢,微微往上扶了一下:“坐稳了。” 他?身上有熟悉的气息,男人?温热的体温包裹着她,钟黎缩了下手指,撑在他?肩上的手有些发烫。 钟黎连忙起身:“对不起。” 声音轻到不能再?轻了,耳朵也很烫,后面她不太?敢看他?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餐厅在国贸那边的某酒店顶层,他?们乘观光电梯上去,不刻就到了。 早就等待已?久的经理在门口接应,亲自领着他?们入内。 位置在靠窗边的雅座,四周清了场。 这家餐厅同一阶段只接待十名顾客,今天却?比往常还要空旷些。 投资人?是位三十多岁的成年?男性,外貌俊朗,气质飒飒,说笑着主动拿替他?们斟茶。 他?说两句,容凌应一声,谈话内容倒没有钟黎想象中很浓厚的那种商务气息,挺轻松惬意的。 服务生上了一道开水白菜,汤色清澄,白嫩的叶片在汤中舒展起伏,看着很有食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想去舀一点?,奈何那道菜距离她有点?远。 她手伸出去又?停下了,默默吃起了手边的豆腐炒鸡丝。 一只骨节分明的大手接过了她的小碗,替她舀了一碗汤,搁回她手边。 钟黎看看他?,小声说:“谢谢。” 容凌很淡地提了下唇角,不置可否。 对面的投资人?先笑了起来,像是这才看到钟黎似的,态度郑重?了几分:“这位小姐怎么称呼?” 钟黎其实当时挺不解的,他?一开始就看到自己了,怎么现在才问呢。 后来她才明白,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女伴的地位取决于身边那人?的态度。 “钟黎,演员。”容凌很简单地介绍了一下。 对方笑一笑,没有多问。 像是某种约定俗成的默契。 这家餐厅有现烤的点?心,不过需要排队。 钟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看到玻璃橱窗里琳琅满目的各类点?心,口水开始分泌。 可得知要提前?排队时,她又?灰溜溜地回来了。 容凌看出她表情有异,低头用一块方巾慢条斯理擦手指,问她:“怎么了?” “想吃点?心,谁知道还要提前?预约。” “这家餐厅的点?心都是限量供应的。”那个投资人?笑着说,抬抬手招来了服务生。 只见那服务生弯腰附到他?唇边,听?他?淡声吩咐了几句,边点?头,边飞快离开往点?心区去了。 “稍等一下就好了。”投资人?说。 只一会儿?,服务生就提着一个装满点?心的盒子回来了,恭敬地放在桌上。 钟黎惊奇不已?:“你们不是说,要排队吗?” 容凌和?对方都笑了。 后来钟黎才知道自己的天真,有些规则,只是为?了规训她这一类的普通人?的。 说是限量,说是需要提前?排队,其实每天都多出了几份份额,就是为?了应对这样的“突发状况”。 回去的路上,钟黎捻着一颗蛋黄酥吃,一不小心将掉落的蛋皮洒在了车子里的地毯上。 “对不起。”她慌乱地要弯腰去拾。 “不用捡了,回头我让老张去洗车。”他?微不可查地皱了下眉。 钟黎感?觉好像做错了事,之后一直不敢乱动了。 下了车,她都垂着头,沉默地跟着他?进了电梯。 楼层缓慢上升,电梯里格外安静。 她从侧边悄悄打量他?俊朗的侧脸,小心翼翼:“对不起。” 他?似是怔了一下,回头:“什么?” “……不小心弄脏了你的车。” 他?唇角微抿,似乎笑了下,尔后正色道:“那你要怎么赔?” “啊?”她抬头,猝不及防地撞入他?涤荡着浅笑的瞳仁里,这才知道,又?被他?逗弄了。l? 钟黎抿一下唇,有点?儿?不开心。 干嘛老取笑她啊? 容凌淡笑:“你怎么老喜欢在这种小事上纠结?” 钟黎不吭声了,低头数鞋子上的横条格子纹。 原来弄脏了他?几千万的车,是小事啊? 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她在心里再?次默念。 - 容凌洗完澡出来时,钟黎已?经看完剧本在看电影了,手里抱着一个玩偶娃娃。 她两只手还攥着玩偶的两只长耳朵,看到兴起时不时地揪一下。 影片是那种上个世纪的黑白老电影,一部法国片。 电影是无声的,但是演员的表演力特别强,她看得咯咯笑个不停,腿儿?乱蹬,开心的时候不停地揉捏手里的娃娃。 他?端一杯咖啡坐到沙发靠手上,单腿支地,边喝边望着她。 想看看她什么时候发现他?。 钟黎终于发现不对劲了,踯躅地回过头来看他?。 容凌换了件黑色的翻领毛衣,宽松的样式,让他?看上去更加高?大,闲散地坐在那边也极具压迫感?。 他?每次洗完澡之后,给人?的感?觉和?他?穿正装的时候不太?一样。半湿的头发显得更柔软,衬得那双狭长的眸子更加冷淡,可望着人?的眼睛里,又?有一种莫名的灼热感?,让人?不自在。 “怎么不看了?”他?声音里莫名有种调侃。 钟黎不知道他?是不是在笑自己的迟钝,因为?以往他?洗完澡都是去书房看文件,或者开视频会议,谁知道他?会过来跟她一起看电影啊。 其实钟黎挺不习惯跟他?单独呆一块儿?的。 不管是聊天还是做点?儿?什么。 聊天的话,无疑会暴露她知识面欠缺的短板,而她,又?是个藏不住话的人?。 一旦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落他?眼里肯定是蠢极了,徒增笑料。 她也是要面子的。 “你不去看文件吗?”她问他?。 “忙完了。” “大老板也有忙完的一天?容总不是说,生命不息,工作不止吗?” 容凌稀奇地挑了下眉,竟然被个小丫头给调侃了。 钟黎有点?儿?得意,感?觉扳回一局。 但目光一对上他?那双倦懒含笑的眸子时,又?收起了笑容。 她抿抿唇,不敢太?放肆,回头继续看电影。 谁知他?放下杯子走?过来,拿过她手里的遥控就这么把电视机给关了。 “……你……”他?动作太?自然了,以至于钟黎都没办法问出质疑的话。 好像不管多霸道的事儿?,他?做来都这么理所当然。 钟黎瞪着他?看了会儿?,泄了气。 “你一直都这样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你指哪一类事儿??” “情感?上,还是事业上?” “都一样。容老板,感?觉你就是那种外表很冷静很淡然,但是想做什么就会去做那种人?,根本不管别人?死活。” 她这个形容逗乐他?了,他?极淡地笑了一下:“第一次有人?这么评价我。” 客厅里没开灯,只有走?廊尽头亮着一盏昏黄的壁灯,他?的面孔在这样的光影里更加立体,有种逼人?的俊朗。 薄薄的毛衣勾勒出精壮的身材,肩膀很宽,微微侧过脸来看她时,下颌线清冷流畅。修长的脖颈间,喉结微微突出。 钟黎看了他?会儿?,不着痕迹地移开了目光。 “不然呢?”她说,“你觉得你是什么样的人??”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轻描淡写地说:“自己不好评价自己,说好听?的是自吹自擂,说不好听?的……又?显得过于虚伪。” 钟黎一开始还思忖了一下这句话,觉得有道理,点?了会儿?头又?觉得不对:“你这话还不够自吹自擂啊?” 意思不就是他?非常好,说点?儿?不好的就是过于谦虚? “天哪,怎么会有这么自恋的人??!”她语气夸张地嚷嚷。 容凌笑了,在昏暗的光线里细细打量着她。 钟黎笑了会儿?才发现他?一直看着他?,下意识坐正了些。 好似有一种不知名的气流在空气里流淌,钟黎捏了捏手心,发现出了点?儿?汗。 她好像听?见自己的心跳声,声音就有点?干巴巴的:“干嘛这么看着我啊?” 她看到他?又?笑了一下,反问她:“你说为?什么?” 钟黎没办法控制自己脸上的温度,茫然道:“我不知道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声音到后面越来越小,像被一根弦拉住了。 其实到这里她已?经知道他?什么意思了,再?迟钝的人?也不会这样迟钝。主要还是带点?儿?矜持,可过一会儿?,见他?没有什么动作,她又?怀疑自己是不是想多了,目光偷偷朝他?瞟。 他?在发消息,不知道是谁刚刚发给他?的。 略低垂着头颅,睫毛很长地落下,淡淡的白光映在立体的脸上,投射出一点?儿?阴影。 他?打字很快,手指很长,格外漂亮。 钟黎两条腿并拢着,不知怎么就觉得渴。有时候,人?的行动先于思想,她挨过去,两条胳膊挂在他?肩上,继而又?缠住他?的脖颈。 嘴唇贴上去的时候,他?愣一下,偏过头看她。 就这偏头的眨眼功夫,她磨着他?吻上去。 跟他?唇舌交缠,手往他?毛衣里伸。 掌心里有点?烫,摸到坚硬的腹肌,她颤了一下。 她觉得自己怪怪的,好像被蛊惑,特别难受。 她抓他?的手去摸自己,感?觉特别刺激。 钟黎其实挺纤瘦的,但是身上很有料,骨量小,肉感?足,每一分都恰到好处。 容凌没想过自己会被一个小十岁的小女孩趴在身上索吻。 这实在是有点?荒诞。 她渴求的时候眼睛特别迷蒙,圆圆的带着纯真,但眼尾又?很自然地勾挑着,有种天然的妩媚。 她软在他?怀里呜呜咽咽的,带点?儿?没有章法的摸索,有点?儿?急。 他?把她的手拉下来,板着脸,故意逗她:“干嘛呢?耍流氓啊?” 她楞了一下,脸涨得通红。 他?无声地笑起来。 钟黎知道被他?涮了,有点?委屈。 不上不下的,脸红红的像小番茄。 有一点?儿?窸窣声响,他?把毛衣挽了下去,这是钟黎第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打量他?。月光下,他?整个人?纤长有型,肌理匀称又?漂亮,是让人?不好意思多看的一副完美身躯。目光往下,落在黑色的皮带上,扣着枚金属的龙头。 这腰很瘦,但看着就精悍有力道。 钟黎把头埋到他?怀里,感?受到一片温热,这是个很温暖宽阔的怀抱,让人?安心。 “容凌,你抱抱我。” 容凌托住她纤细的腰,略往上提了提。 这腰细得不堪一握,一掐,她就完全?倒入他?怀里了。 抬头,小姑娘眼睛晶亮地望着他?,嘴唇绯红,像勾人?魂魄的小妖精。 她贴上来吻他?,有点?生涩地吻,细细碎碎的,像点?火只点?到一半就戛然而止那种,让人?心头的火反而烧得更旺。 他?终是受不了,蓦的从沙发里撑起身。 她惊呼一声抱住他?,双手牢牢攀着他?肩膀,怕掉下去似的。 他?拍拍她:“换一下。” 钟黎没懂,望着他?。 对视了会儿?,他?笑了笑,声线低沉:“你好受点?儿?。” 钟黎这下子懂了,脸烧得更红,爬下去躺好。 外面不知何时又?下雪了,北风在呼呼的吹。 窗台上的雪积压得太?厚,猛地掉下去一蓬,在地上砸出“啪”的一道声响。 其实是有点?艰难的,好比撬开坚硬的蚌壳,砸不行,敲不行,怕弄坏了搞碎了,只能一点?一点?研磨。 重?了不行快了不行难受了她还会喊,抓着他?的手臂,掐着他?说别这样。 可能是她实在太?惨了,他?把她抱到怀里,吻了吻她的脸颊,像安抚一个孩子。 钟黎以为?他?要放过她了,说不清是失落还是什么,可下一秒他?说对不起,继而是更狠辣的力道,伴着如疾风骤雨般的吻。 他?的吻密不透风,吮吸的力道像是吸附一般,要将她所有的呼吸都攫取。被吻得快要窒息了,那种心脏快速震颤的感?觉会传递到四肢,脚趾不由绷紧。 她细细的眉毛皱起来,有点?儿?痛苦的样子,柔嫩的脸上攀上红艳艳的色泽,像是盛开的蔷薇花。 那天雪下得很大,这实在是很难以忘怀的经历。 他?实在是很有耐心,像他?做成的那一个个项目,前?期的布局、试探、研究……轻重?缓急,每一点?都恰到好处。她根本就受不了,一开始的主动好像只是错觉,后来就想要逃跑。 他?会把她捞回来,吻她的眉眼,轻轻地抚摸她,像是安抚。 心尖儿?麻麻的,鼻息间又?闻到他?那种那种清冽镇定的味道,感?觉安心不少,又?不自觉放松下来。时间久了,又?渴望更多。 她发出的那些声音,自己听?了都感?觉面红耳赤。 “容凌——”她带点?儿?压抑的哭腔,巴巴望着他?。 他?撑在上方望着她,眼眸幽暗,声音也要比平时要低哑得多。他?说,再?等一下。 她摇头,乱乱的,有点?耍无赖的样子。 他?笑了笑低头吻她,她紧紧抱着他?。 雪停后天色就雾蒙蒙的,只在遥远的地平线上透一点?儿?亮。 床头亮着一盏台灯,灯光调到了最暗的那档。 钟黎累得狠了,蜷缩着躺在角落里。 凌晨的时候她醒了,不舒服地翻了个身,结果差点?被四肢的酸.痛折磨到没办法动弹。 她睁眼望去,身边空荡荡的,容凌已?经起来了。 看一眼手机,凌晨5点?。 衣帽间的地方隐隐亮着灯。 有很轻的窸窸窣窣的换衣声,应该是他?在穿衣服。 起这么早? 她真是佩服他?,不知道哪里来的精力。 她都不知道自己昨晚几点?睡的,在沙发里那次就被折腾得够呛,后来他?把她抱回房间里,她都快睡着了他?又?来了一次。 都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勇气先招惹他?的。 “醒了?”他?穿戴整齐地过来,将外套穿上,又?是一副衣冠楚楚的样子。 钟黎把被子罩在头上,不想搭理他?。 他?俯身拍拍她,在床沿边坐下。 钟黎气愤地揭开被角。 谁知他?是笑着的,好整以暇地望着她。 她被子下面什么都没穿,两条清凌凌的腿还露在外面,莫名有些凉。 目光不经意扫过他?搭在膝上的手,宽大修长,指骨结节分明,是一双成年?男性的手。 昨晚,这双手就是这样漫不经心地把玩着她的脚踝,折来翻去。 非常非常地禽兽。 她咬了下唇,把脸别开。 他?伸手就掰过了她的脸,让她看向他?:“生气?” 又?收了手,语气很淡,但又?莫名大方,“跟我说说,生的什么气?” 钟黎觉得他?就是在明知故问。 可他?就是有这个资本明晃晃地调戏她,偏偏她还不能说太?过分的话。 见她不开腔,他?的语气温柔了几分:“不舒服?” 钟黎不应。 谁知他?面不改色继续:“还痛?” “我很抱歉。” 她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对他?有了新的认知。 以前?觉得他?是个彬彬有礼的斯文绅士,没想到竟然是这样的,真真道貌岸然,衣冠禽兽。 “对你的滤镜碎了!”她说。 “什么滤镜?”他?像是求知欲旺盛似的。 她难以启齿,又?瞪他?,不想跟他?讨论这个了:“你不是要出门吗?” 她这会儿?只希望他?快点?儿?走?。 “司机还没到。”他?看一下腕表说,“再?陪陪你。” 她警惕地望着他?。 他?笑了,一本正经又?平静:“放心,我虽然禽兽,但还没那么禽兽。” 钟黎简直难以形容自己当时那种心情。 好不容易挨到司机过来,他?客气地跟她道别,让她好好休息。 他?怎么这样啊? 钟黎望着天花板发呆。 - 其实容凌不是很热衷于男女之事,他?很忙,一个礼拜可能要出差好几次。 钟黎和?他?也是聚少离多。 她从来没有和?认识的人?透露过她和?容凌的关系,哪怕是杨珏那样的朋友。 心里隐隐有感?觉,也不太?敢让别人?知道。 她小心翼翼地捂着这一段关系。 容凌也从来没有把她介绍给他?的朋友过,直到那个礼拜六。 钟黎从剧组拍完戏,路过街角一家卖糖炒栗子的老字号,忍不住买了点?,乘地铁去了天正公?司楼下。 其实容凌有给她配车,不过她平时不到万不得已?不会联系司机。 心里不是很好意思。 就像这一刻,她到了楼下也踯躅着要不要立刻上去,要不要给他?发消息。 得知没有预约不能上去后,她才犹豫着给他?发了短信。 [你在大堂等一下,我让人?来接你。]他?简单回复。 五分钟后,一个蜂腰长腿的女秘书踩着高?跟鞋到了一楼大堂,问她:“请问,是钟黎钟小姐吗?我是容董的秘书,请跟我来。” 对方谈吐优雅,语调和?缓而亲切,很给人?好感?。 钟黎下意识点?头,目光落在她精致的面孔和?几近完美的身材上,好一会儿?才收回来。 容凌在办公?,秘书将她领到后,很体贴地抬手为?她叩了两下门。 “进来。” 秘书这才对她笑笑,离开。 一个秘书做事都这么周到,钟黎抿了下唇,小心地推门进去。 容凌在办公?桌后签署文件,没抬头,只招呼她先坐下,将手里的文件签完合上,这才起身到一旁为?她倒水。 转身时发现她很乖巧地坐在沙发里,膝盖并拢,竟有点?像他?那个还在上中学的小侄子。 他?不由失笑:“我不吃人?,不用这么紧张。” “再?说了,我吃人?的时候你都不怕,这个时候你怕什么?” 说这话时,他?俯身挨近她,手里的杯子放到茶几上,发出清晰的一声响。 钟黎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什么?吃人??吃什么人?? 她佯装不懂,目光转到别的地方。 下巴却?被他?伸过来的两根手指轻易捏住了。 他?手中微微施力,又?将她转回来。 钟黎被迫望着他?,脸上的热度已?经濒临阈值。 约莫是她实在太?可怜了,他?嘴角勾一点?弧度,大发慈悲地收了手。 他?单手支在沙发边沿,倾身捞了旁边的另一杯茶抿了口:“找我什么事儿??” 钟黎这才回过神来,涨红着脸掏出了手边的一袋糖炒栗子:“路上看到的,这家店的很好吃,我小时候很爱吃……都凉了。”她语气懊恼。 容凌神色微动,看她一眼,语气比平时要温柔很多:“你这么大老远过来,就给了给我捎这个?” 钟黎垂着头没好意思抬起来。 这会儿?也后知后觉地感?觉过来了,她感?觉自己有点?傻。 其实也没有想那么多,她就是单纯地想跟他?分享自己喜欢的东西。 没想过,其实他?这样的人?什么都不缺。 甚至连感?情都不太?需要。 她垂着头抿着唇的样子实在可怜可爱,白皙、柔嫩、通透,宽松的毛衣一直垂到大腿,给人?一种柔软好欺负的感?觉。 他?伸手揉着她的脑袋,掌心的触感?也很柔软,像某种鹅毛锦缎一般。 钟黎抬头望向他?,看着看着,脸上染上一点?红晕,将脸颊往他?掌心贴了贴。 容凌就势将她拉到怀里,黑沉深邃的眸子在上方紧紧盯着她。 钟黎呼吸不稳,在他?怀里小小地挣了一下。 “这是办公?室。”她嗫嚅。 “没事儿?,没我的允许,没人?敢擅自进来。”他?低笑,莫名觉得她这副扭捏害羞的样子格外招人?。 他?在外给人?的感?觉一直都是深沉稳重?的,只有私底下才会这样。 这是独属于他?们两个人?的小秘密。 钟黎在心里暗暗道,心里有一丝淡淡的甜,像盛夏里融化在唇齿间的冰淇淋。 他?指尖摩挲着她的背脊,单腿抵住沙发,就这么半跪着弯腰吻住了她。 钟黎很喜欢被他?这样深吻,他?吻她时带着难以言喻的侵略感?,让她有一种快要窒息的感?觉,是那样地令人?着迷。 他?宽阔坚实的怀抱给她一种说不出的安全?感?。 那是她在过去漂泊无依的人?生里,从来没有过的。 其实他?们的关系进展很快,试探、确立关系,好像还不到半年?。 他?这样的人?,自然没有什么多余的耐心陪她玩什么小孩子过家家的游戏。 他?要,她就给了。 钟黎也没有想过,自己会这样将自己的第一次交给一个认识不到半年?的男人?。 她和?杨帆在一起两年?,连牵一次手都会脸红半天。 两人?都不是什么外向的性格,第一次约会的时候牵了一次手,两人?都闹了个大红脸。 想起来就觉得非常尴尬。 以至于钟黎后来都抵触跟他?约会,感?觉还没有拍戏有意思。 吻到一半,有人?在外面叩门。 这人?显然跟他?很熟悉,象征性地敲一下就推门而入了,将两人?抱在一起接吻的一幕尽收眼底。 陆宴沉愣住,握着门把的手都停住了。 下一秒,他?将办公?门关上,低头咳嗽一声。 钟黎已?经涨红着脸站起来了,逃也似的躲去了外面。 她出门时忘了关门,过一会儿?又?折返回来,着急忙慌地将门给他?们关上才复又?跑出去。 偌大的办公?室,一时寂静无声。 容凌神色如常地扶正领带,将刚刚不慎扯开的两颗扣子慢慢系上:“有事?” 陆宴沉走?过去,径直将手里的资料拍他?肩上,没好气:“上午9点?就告诉过你,我下午要过来。你的记忆力什么时候这么差了?色令智昏到连工作的事儿?都忘了?” 容凌笑着将资料叠正,随手翻开查阅:“谢了。” 陆宴沉背对着他?在倒水,倒完喝一口,回头看他?,神色难得认真:“真好上这口了?这小姑娘成年?了没啊?” “什么?”容凌淡道。 “少跟我装蒜,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他?瞟他?,抬手撑住身后岛台,“怪不得老徐跟我说,你花大力气叫他?捧一小明星。” 容凌挑眉,玩世不恭地哼了声:“什么时候对我的私生活这么感?兴趣了?” 陆宴沉也笑,嗤一声,懒得管。 第15章 娇养 钟黎在厕所待了快半个小时, 后来还?是腆着脸回去了。 因?为她想起来,她那袋糖炒栗子还留在办公室里。 开门时,她小心?地往里探进半个脑袋, 结果正对一双迷人的桃花眼?。 钟黎没想到会被抓个正形, 僵在那里。 陆宴沉却只是很平和地笑了笑,对她点点头就回身和容凌继续低头交谈了,面上并无异色。 她深感自己?想多了。她这号人物,无名小卒, 人家怎么会放在心?上? 真真自作?多情。 见他们?还?在谈事情, 她犹豫会儿?, 也没敢打扰, 悄悄去了一旁的?内置会客室。 隔着一扇磨砂玻璃门, 隐约可以看到他们?在交谈,陆宴沉拿出一支笔,将一沓纸垫在腿上快速书写着什么。 写完了, 容凌接过?来看了看, 然后在底下圈划了一下, 递还?回去。 事情敲定, 陆宴沉起身告辞:“不打扰了。” 目光朝会客室投去一眼?, 转身离开。 钟黎这才从里面出来,只是还?站在入口的?地方。 容凌慢条斯理地喝一口茶:“他走了。” 他语气很淡, 甚至没有看她,但?这样情境下的?提醒,总有种在打趣她的?味道。 钟黎忸怩了会儿?才走过?去, 在他旁边坐下。 他将看完的?文件合上, 对她笑一下:“准备和我?一起吃晚饭?” 钟黎小声说:“你晚上有事儿?吗?” 容凌:“暂时没有。” 她眉梢扬起的?一点喜悦不是假的?,顺过?桌上的?那袋栗子?, 一颗一颗地剥起来。 他转身去办公桌后盖章了,钟黎剥不开,干脆搁嘴里咬,不忘抽空朝他望去一眼?。 哪怕是弯着腰,他的?背脊依然挺拔伟岸,侧脸俊朗。不知怎么,钟黎就想起昨晚自己?在他身.下哭着求饶的?模样,嘴里的?栗子?都剥不开了。 其实她有点难以想象,现在想起来记忆也是很模糊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她平时不是那样的?。 可他带给她的?感觉太真实太不可思议了,那种炙热的?充实感和那种强而有力的?,将她心?里都填满。 那个时候的?她,不是最真实的?她,是被情与欲的?魔鬼操纵的?可怜人。 嘴里的?栗子?怎么都咬不开,那一层壳好像格外坚硬,咬一下,只露出黄中带着一点儿?白的?果肉。 她发了狠,干脆整个儿?丢进去嚼烂。 “好了,走吧。”容凌再次走到她面前时,已经换了一身休闲西装。 钟黎站起来,着急地去找餐巾纸擦手,不慎将栗子?袋扫下去。 好在他眼?疾手快地捞在手里:“怎么还?是这么毛手毛脚的??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就是这样。” 钟黎也想起来了,她去敬酒反而洒了他一身的?事儿?。 她脸红得不行,徒劳地辩解道:“那天后面有人推我?。” 容凌却已经走到了门外。 钟黎有点懊恼,但?见他已经迈步走出老远,连忙小碎步跟上去。 - 他今天带她去的?是港式餐厅。 钟黎特?别喜欢这家的?菠萝包,离开时还?打包了三?只。 “少吃点儿?,这个东西都是黄油,热量很高。演员不需要维持身材吗?”车上,容凌淡声提醒。 “我?平时不怎么吃的?。”她小声辩解。 夜深了,车窗外的?树影、灯影、人影交缠在一起,总是一晃而过?。 车里的?光线愈加昏暗,不定睛看时,瞧不清近在咫尺的?人。?l 钟黎自然不敢盯着他猛瞧,只敢用眼?角的?余光悄悄打量他。 容凌的?西装脱了,随手扔在一旁,单手拄着靠在扶手上,空出的?另一只手在按压太阳穴。 她总觉得他有点儿?不耐烦,又想起了刚才饭桌上遇到的?那个“林总”。 一个很无聊的?人,说话粗俗还?没什么眼?力见,显然不是他这个圈子?的?,上来就套近乎开黄腔。 容凌忍了又忍,后来忍不下去了才带着她离开。 他鲜少这么直接下人脸面。 “你是不是没吃饱?我?回去给你下碗面吧。”钟黎说。 “你会下面?” 他的?表情明摆着写着“不信”。 钟黎有点难为情:“我?以前和人合租的?时候,都是自己?下的?。” 为了证明自己?没有说谎,回到住处她真的?忙活起来。 拿面条、打蛋、切番茄……虽然长时间不做有点手忙脚乱的?,还?能勉强应付,没有当众出糗。 她舒一口气,抄着锅铲从厨房跑出来,一眼?就看到了靠在玄关桌边的?容凌。 就在她准备的?时候,他已经洗好了澡,换上了一件宽松的?白色针织毛衣,下面是一条棉质的?长裤。系带的?,前端的?带子?从衣摆下略微垂下一点儿?。 钟黎不慎扫到某个地方,红着脸转开目光。 她嘴里吹嘘得厉害,可真的?上手了又不太行了。可能是太久没有做过?,也可能是他在旁边看着,水准大不如前。 在打碎了一个碗,碰翻了一碗鸡蛋后,容凌走过?来,按住她的?肩膀往旁边微微一推:“算了,我?自己?来吧。” 然后,钟黎惊讶地看着他用抹布将地方擦拭干净,有条不紊地打蛋、翻炒、下面……明明他动作?也不是很快,但?给人的?感觉就是很有条理,总体速度和效率远胜于她。 钟黎默默杵在一旁看着,像只呆头鹅。 他回头看到一脸虚心?学习模样的?她,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将锅铲递还?给她:“你来。” 钟黎犹豫着接过?来,试着翻炒,不忘低头去看锅里的?蛋熟了没有。 她俯身时,胸口的?衣领往下垂下一大截,露出一些风光,白色的?蕾丝半裹着细腻的?起伏。 毛衣裙下,一双长腿纤细笔直。 偏偏她好像一点儿?都没发现自己?走光了,秀气的?眉毛拧起来:“怎么我?炒的?蛋是糊巴巴的?。是不是水放多了?” “也可能是火不够旺,这需要你自己?意会。” “也对哦。”她挠挠头发,关了火,将番茄鸡蛋混着汤和面条盛了出来。 满满盛了两碗。 “我?来吧。”容凌顺手接过?,朝厨房外走,“家里总共就这几只碗,别在今天全给我?砸了。” 她被他说得脸红,小小地反击:“大老板还?心?疼这两只碗?” “不想大半夜还?让人送碗过?来。” 钟黎哼一声,又跑去厨房抽了两双筷子?,分?一双放在他那碗的?碗面上。 “啊,醋呢?”她转身又跑去了厨房。 可翻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连消毒柜里都找了:“容凌,你家的?醋放在哪儿?啊?” 没有人回答她,身后一道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如山落下的?阴影,将她覆盖在黑暗里。 钟黎在这片安静中怔了下,回头。 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了,显得她四周的?空间格外狭隘。 她不觉往后退了一下,背脊抵住了厨房台面。 他神色淡漠,但?眼?底的?情绪暗沉得看不清,她眨了眨眼?睛,有点儿?不知所措的?时候,他已经俯身将她抱到了台面上,狠狠吻上来。 和之前那些轻柔的?吻不同,很直接,舌尖直接钻进了她的?口腔,灼热又滚烫的?呼吸迎面扑在她脸上。 钟黎战栗着攥紧身后的?台面,小小的?身子?抵在他坚.硬的?胸膛上,被迫和他缠在了一起。 她快受不了了,被他打横抱起,径直去了房间里。 窗帘合上,又是醉生梦死的?一晚。 钟黎的?睡眠很浅,前半夜太折腾,她半夜醒了过?来,迷蒙着去摸床头柜上的?水杯。 谁知根本没有看清,将水杯都打翻在了地上。 不但?水洒了一地,连杯子?都碎了,还?吵醒了容凌。 他靠在床头柜上望过?来时,分?明还?没睡醒,又是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钟黎羞愤欲绝,抓着头发想要道个歉。但?是转念一想,人都被她吵醒了,道歉还?有什么用? 她默默地挪到床边,准备下地去收拾杯子?。 “坐着别动。”许是受不了这样毛躁的?她,容凌忍不住开了口。 听他这样说,钟黎就不敢动了,然后看到他穿上了裤子?,光着上身就去卫生间拿了扫帚和抹布,将地上的?玻璃碎屑一点一点儿?收拾到了垃圾桶里。 彼时她真的?很听话地坐在那边,光裸的?足因?为悬空——下意识晃了一晃。 容凌收拾好抬头,正好望见这一幕,愣住了。 钟黎也楞了一下。 这个情景莫名有点诡异,甚至有种她坐在那边指使他干活的?荒谬感。 容凌之后回忆起这件事都觉得很荒诞。 从小到大,他只给他爷爷、他姥爷和他爸倒过?水、收拾东西,她在他这儿?可真是独一份儿?。 - 容凌真正把?她带到他那个圈子?里,是在圣诞节的?前一天。 那几天,钟黎所在的?剧组在京山那边取景,她在剧里饰演一个出场不到三?集就挂了的?民国歌姬。 唱的?是苏州评弹。 她之前在黑白剧组跟荀慧雪学过?,唱得非常不错。? 女主角也需要唱这个,奈何?没有练过?,有一场戏怎么都不对。 导演火了,直接把?她叫到片场:“你唱给她听!” 钟黎顿时尴尬了。 果然,她看到饰演女主角的?桑南笙脸直接绿了。 可导演是拍历史剧出身,业内有名,从来不惯着演员。 钟黎不得已,只好硬着头皮唱了一段。 翌日导演不在,场务把?她叫到了片场,指着桑南笙说:“这里有段桑姐不会唱,你给演示一下呗。” 桑南笙背对着她在照镜子?,一身湖绿色旗袍在太阳底下熠熠生辉。 桑蚕丝质地,轻薄鲜妍,她举手投足间摇曳生姿。 钟黎不明就里,唱了。 桑南笙听罢,斜挑着睃来一眼?,嗤笑:“唱这么快,是生怕我?听清呢?” 场务虎着脸说:“还?不再来一遍?记住了,唱慢点。” 钟黎只好再来一遍。 “再来,这唱的?是什么啊?” “调子?这么快,是怕桑姐记住吗?” “就这水平,还?来指导桑姐?” “再来一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唱了快一个小时,钟黎觉得嗓子?快要冒烟了。 其余人都用怜悯的?目光望着她,可没有一个人上来帮忙。 还?是后来桑南笙的?小助理小声地在她耳边提醒:“张导快回来了,桑姐,算了吧,被他看到不好。” 桑南笙冷笑一声,这才挥手说,算了。 “小姑娘,出门在外的?,懂事点儿?。不该得罪的?人,别招惹。”那场务不阴不阳地瞥了她一眼?,回头慢悠悠跟上了桑南笙。 人都走了,钟黎还?站在原地,头顶的?白炽灯明晃晃的?,那一瞬甚至有种让她觉得晕眩的?不真实感。 好一会儿?,她才回过?神来,嗓子?干哑得难受。 没热闹看了,人群这才散去。 钟黎胡乱抹了一下脸颊,正要离开,回头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容凌西装革履伫在台阶上,不知道站了多久,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钟黎这一刻才像是后知后觉觉醒过?来似的?,窘迫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被谁看到都好,她最怕被他看到自己?这副鬼样子?。 那天他没提她拍戏的?事儿?,仿佛根本没有看到。钟黎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这件事好像就这么揭过?去了。 他那几天都在外面出差,钟黎也忙着拍戏,两人几乎没什么交集。 但?是,这日晚6点的?时候,谢平却出现在她所居的?门外,说容先生让她过?去。 钟黎不清楚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也不敢就这么拂他的?面子?,跟着他过?去了。 地方在一处胡同深处,从外面看挺普通,里面却别有洞天,坐落着一座二层楼的?小洋房。 跟着引路小姐进门,钟黎上了二楼,踩过?绵软如云的?地毯。 尽头有个包厢,推开后,扑面而来一阵香风。 味道清雅,像某种沉香木。 房间很大,中间摆着一张圆形的?红木桌,搭着几把?配套的?椅子?。 屏风隔断了里面的?另一个开间,隐约有人声传来,像是有五六人的?样子?。у 钟黎粗略一扫,没看到容凌,却看到了两张熟面孔。 顾宇阳和那个姓赵的?公子?哥儿?,叫什么赵骞泽的?。 两人在玩斗蛐蛐,态度极为认真。 技术却半斤八两,没玩会儿?就吵起来,一个说另一个耍无赖,另一个虎着脸说他玩不起。 侯应祁拍了一下顾宇阳的?脑袋:“就你俩这破技术,有什么好掰扯的??”看到钟黎,他对她笑了一下,有点莞尔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钟黎觉得他的?笑容里别有深意,又想起初见时在古董店外被他们?一伙人撞见的?那档子?破事儿?,不觉红了脸。 “你坐我?这边。”容凌从内置的?洗手间出来,招呼她在桌边坐下。 四周静了静,不少人都朝她看来。 目光里带着探究。 显然,他在这个看似闲散的?局里也是挺有分?量的?。 钟黎如坐针毡地坐下,摸不准他的?意图。 不过?,很快她就知道他的?用意了。 所有人入座后,包间门再次开了,一个衣着光鲜的?女子?袅袅婷婷地站在了门口。 湖绿色旗袍,蜂腰长腿,头发盘在脑后,插了一支珍珠簪,一看就是精心?打扮过?的?。可不就是桑南笙? 不一会儿?上菜,一道道美味珍馐摆上了桌。 侯应祁却说:“太无聊了,来个节目助助兴吧。” 一旁另一人笑着附和:“你想听什么曲目?我?不是叫了人来吗?” 他看向?桑南笙,“桑小姐都会唱什么?” 桑南笙愣住,脸上的?表情不无尴尬,但?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丝笑容:“我?……我?不太会唱曲。” “怎么,这么不给面子??桑小姐的?架子?还?挺大的?。”侯应祁轻笑。 虽是在笑,眼?睛里一点儿?笑意都没有,随意扫来的?一眼?都是毫不掩饰的?轻蔑。 桑南笙有点下不来台,嘴唇嗫嚅,但?后来还?是笑着站起来,吊了吊嗓子?就开始唱。 原以为这就够难堪的?了,谁曾想菜上来后,他们?还?一边吃一边点评: “就这唱功,是怎么混成一线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家是演员,又不是专业唱戏的?。” “就是,且这年头只要有人捧,只会喊个123也能混成一线。” “有道理。” 钟黎入行多年,不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但?更多时候,她是被折腾的?那个,只如今换了主角。 在长久的?静默中,她捏着手机,没吭声,也没抬眼?。 那天他们?吃完饭又来搓麻将,一直玩到晚上。桑南笙穿着高跟鞋在旁边唱了整整5个小时,据说回去后嗓子?都哑了。 可她并没有什么快乐的?感觉。 夕阳西下,落日的?余晖悬在天际,笼罩着远处鳞次栉比的?高楼,像一团燃烧的?云朵。 钟黎披着他的?外套走到会所外面,低头踩着脚下自己?的?影子?,一言不发。 走了会儿?她又回头去看他。 容凌很难得地穿了一件米色的?西装领大衣,搭配驼色的?皮手套,让他有一种上个世纪的?港片男主角的?质感。 分?明刚刚做了那么下人脸面的?事情,他看上去云淡风轻,并没有什么多余的?情绪波动。 他身上这种目空一切的?气质,既让钟黎着迷,又让她感到害怕。 容凌和她的?不一样,表现在这样方方面面的?细节里。 有人打电话给他,他将手机接通后搁到一边颈窝里,走到一旁的?路灯下点了一支烟。 明明是很随意的?动作?,一举一动潇洒自若。 挂断时他回头,正好对上她怔怔望着他出神的?样子?。 “我?脸上有花?” 他是带着一点儿?笑意问出这句话的?。 钟黎不确定自己?的?不愉快是否让他看出来,但?还?是马上收拢了不该有的?情绪,摇摇头。 半个多月没见,她心?里是想念他的?,可他这个人身上,似乎并没有名为“挂念”这种东西,连调侃她的?语调都和从前一模一样。 钟黎的?情绪有点低落,但?也知道跟他置气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她闷了会儿?走过?去,扯住了他的?袖子?:“容凌,我?想吃云吞面和虾饺。” “刚刚饭桌上没吃饱?” “你说的?,演员要保持身材,不好意思多吃。” 她撒了一个谎。 其实是因?为那桌有不少他的?朋友,还?有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她感觉拘束,也怕别人用异样的?目光望着她,更怕因?为自己?不当的?餐桌礼仪惹人笑柄,就像上次遇到黄总时一样。 所以,她只敢捡着自己?手边的?菜吃。 可她运气很差,手边的?菜除了芦笋就是青菜之类的?。 她是只食肉动物啊! 那天的?事情在她和容凌在一起的?那几年光阴里其实算不上多么特?别的?记忆,但?也足够深刻。?? 也是那时候钟黎才清晰地感知到,什么叫阶级。 那天桌上的?人有她熟悉的?,也有根本不熟的?,但?无一例外都是过?客,离开了容凌,那就是陌路人。 所以后来她离开容凌拉黑徐靳、他打电话来笑着问她为什么拉黑他时,她讷讷说不出话来。 这话他不该问,是明知故问,是越线。 但?更像是一种试探。 她后来笑了笑,当没事人一样跟他说,手滑,这就放出来。 那个礼拜六钟黎才回到泾阳胡同的?住处,钥匙刚掏出来,还?没插进钥匙孔里,旁边传来一道细弱的?声音:“钟小姐。” 钟黎回头,惊讶地看着桑南笙。 “……你有什么事情吗?” 早晨6点,天还?是灰蒙蒙的?,桑南笙只敷了点粉,口红都没涂一个,气色看上去不太好。 脸上的?肌肉都在抽动,像是天人交战,后来才像是决定了什么似的?走上前,说要为自己?之前的?不当行为跟她道歉。 她不提钟黎都快忘了这件事了。 她尴尬,钟黎却觉得更加尴尬,对视的?那一刻,那天酒宴上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其实某种程度上来说,在那帮公子?哥儿?眼?里,她俩都是一样的?。 并无本质区别。 第16章 娇养 翌日容凌有事, 一早就出?门了,离开时钟黎还迷迷糊糊的呢。 “你今天?没戏?睡这么晚?”他一边打领带一边欠身撑在她脸侧,床太柔软, 往下陷落。 钟黎只觉得半边身子也朝下陷了陷。 她?不满地哼唧了两声, 不肯睁眼,脚发泄似的踢蹬了一下。 晨起时的她?睡眼朦胧,憨态可掬,不施粉黛的一张小脸在晨光里洁白无瑕, 唇不涂自艳, 美得惊心动魄。 都?穿戴整齐了, 他还是有些难耐, 又扯了领带俯身狠狠吻住她?。 钟黎被压得睡意全无, 连忙睁开眼睛,呜呜咽咽出?声,偏偏他不放过她?, 边吻边幽深地望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实?在受不了, 翻身想要逃走, 又被捞着腰拽回来。 “你欺负人?!” 他拨开她?混乱潮湿的发丝, 捞起她?汗津津的小脸, 愈发细致而游刃有余地吻着她?的眉眼、唇,低沉笑声里带着几分?戏谑:“这怎么能?叫欺负?你不也喜欢得很?吗?” 她?的脸快要烧起来, 心脏不住地颠簸跳动,整个人都?伏在了他怀里,似哭非哭, 欲哭无泪。 她?发现了, 他这人不正经起来可是真的不怎么正经。 正经和不正经的切换,毫无负担。 因为太累了, 她?又在床上躺了会儿才爬起来。 阿姨给她?做了三菜一汤,一道粉蒸芋头煲格外好吃,她?把一整砂锅都?吃完了还意犹未尽。 “少吃点儿我的祖宗,你肚子都?鼓起来了。”阿姨怕她?撑坏,又给她?做了山楂糕消食。可山楂糕更?好吃,她?忍不住又多吃了几块,不知道这“消食”有没有消上。 那几天?钟黎没什么戏要拍,也没有通告,就在家里休息。 倒不是没活儿,薛红怕她?累着,工作不会安排得很?满,但通告的单价在逐渐拉高?,总体收入是稳步上升的。 当然她?也不缺这点儿钱。 跟容凌在一起后,她?觉得自己的拼搏精神严重萎缩,物欲消极,因为什么都?不缺,要什么有什么。 她?一度觉得很?苦恼,只好把更?多的精力放到学业上,因为这玩意儿没办法用?钱买,能?给她?努力的希望。 那个礼拜六下午,容凌去京城俱乐部赴宴,一早就让人把她?接了过去。 “你什么时候到啊?”路上,钟黎忐忑地问?她?。 他说他有点事情,要晚一会儿到。 容凌听出?她?的不自在,笑着说:“你不用?怕,徐靳也在,有事儿找他。要有不认识的跟你搭讪,甭搭理。” 他这话一点儿也没安慰到她?。 她?和徐靳又不熟。 钟黎那日穿得挺漂亮,一件白色的晚礼裙,胸口做成别致的花苞造型,不太规则,很?好地衬托出?她?安静的气质。 但她?进?门时又有些不自在,觉得自己好像穿得太正式了。 在一众衣着闲适、摇曳生姿、蜂腰长腿的美女中,她?像是一只缩头缩脑的丑小鸭。她?们也许并不多么漂亮,但谈笑自若,格外放松,有一种毫不费力的松弛美。 有人请她?喝酒,她?不好推拒,捧过来搁在膝盖上。 大家都?看着她?,她?只好也抿一小口。 这酒真辣,她?眉头都?皱起来,但强自忍着,好歹没有出?洋相?。 “你这小朋友真逗啊。”一男的将手搭在徐靳肩上,放肆地笑道。 徐靳瞥他一眼。此人很?自觉地将手放了下去,嘴里嘟哝着吐槽:“哎,至于?吗?至于??你徐公子就这么矜贵,碰都?不给碰一下?黄花大闺女呢?” 徐靳没搭理他,出?去接个电话。门未全阖上,钟黎看到他按着手机在门口走了两步,皱着眉头,冷笑着说了一句什么,直接掐了,脸孔都?是冷的。 回身时和她?的目光不期而遇地撞上。 钟黎吓了一跳,忙移开。 他神色倒并无不快,只是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又有些头疼。 钟黎明白了他的意思,肯定觉得自己碍手碍脚的。她?很?识趣地说:“你们去玩吧,我自己坐会儿就好。” 徐靳倒还没那么没人性?,失笑:“没事儿,你跟着我吧。要是搞丢了,小五一会儿非抽死我不可。” 钟黎有点怵他,心里不愿还是点了下头。 他们去打高?尔夫,是室内场,钟黎穿得像是去赴宴的,自然无法参与,全程像个局外人一样站在一旁,别提多怄了。 但是转念一想,她?实?在什么都?不会,上场也是现眼,这样也好。 徐靳可能?觉得这样晾着她?不太好,抬手摘下护腕,擦着汗走到她?身边:“你也来玩?” “我不会。”钟黎很?小声。 “没关系,我教你。” 钟黎欲哭无泪,心里想他真的不用?特别关照她?。 别人可能?觉得这是礼遇,是重视,她?只觉得不自在。 徐靳出?来时已经脱了外套,换了身高?尔夫球衣,手把手给她?示范站姿、挥杆等姿势,一应是标准的,为了让她?看清格外放缓了,击出?的那一瞬便回头望她?,寡淡的一张俊脸,淡漠却撩人的一双桃花眼:“学会了吗?” 随着他悠然起身的动作,那球一杆进?洞,旁边掌声如雷,吹捧应和声不绝于?耳。 他摘下手套扔给身后球童。 钟黎讷讷的,跟他大眼瞪小眼。 徐靳哭笑不得,表情有些挫败,球童上前?接杆时,他叹息着递过去,边摇头边迈步去了场外。 看样子,是不打算管她?了。 后来她?自己试了试,动作挺笨拙的,在场里映衬着其他人,倒像是给人捡球的。 “这小宝贝哪儿来的?”场外,一刘姓公子笑着给他递根烟。 徐靳摆摆手:“不抽,最近老咳嗽。” “医院去了吗?” “你不是不知道,我要是去医院,回头那帮老头就得打八百个电话给我妈。”他哧一声,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有些疲惫的样子。 “你妈也是关心你。”刘卓笑道,目光不经意又落场中。 钟黎在笨拙地练习,复习徐靳刚刚教给她?的动作,倒是渐渐上手了。没什么人搭理她?她?也无所谓,挺认真的模样,挺俏的鼻尖上蒙着一层小汗珠,小脸红扑扑的,也就巴掌大小,眼里透着倔强。 “哪儿弄来的?这丫头真挺漂亮的。”他饶有兴致地说,手轻拍他肩膀,“什么时候厌了可以转给我。” “净瞎说,那是小五的人。你碰一根手指头试试?”徐靳觉得他无药可救,“那么多美女不够你上手的?这小丫头看着比咱小一轮,你下得去那个手?” “这你就不懂了,越是这种弄起来就越有滋味。” 徐靳彻底哑声了,懒得跟这个满脑子黄色废料的家伙说什么。 那天?一直到晚上9点容凌才过来,徐靳全程带着她?,虽无不耐烦神色,钟黎还是觉得他认为自己是个烫手山芋,丢不了又不能?放,麻烦得很?。 她?多年混迹底层,多少也知道察言观色,很?自觉地不去麻烦他。 且他拍戏时脾气实?在不好,多少女演员被他骂哭,钟黎有点怕他,也不敢跟他多说什么话。 不过那天?后来他们还是有了一点交流。 起因是她?在座椅中休息时听到他在拐角处跟人打电话,似乎是要寻一处杭城那边本地的土菜馆,宴请一位能?人,但没有合心意的,他的语气难免有几分?不好:“不如您给我发工钱,我替您想办法?” 那头,助理被他怼得一时无声。 他把电话挂了。 回身时见她?看着自己,怔了一下。 为了缓解尴尬,钟黎主动说:“我倒是知道一处地方。不知道符不符合你的要求?”说这话时她?脸挺红的,有点儿后悔。 他们这样的人,要求自然是极高?的。 徐靳似乎能?猜到她?的想法,笑着说:“没事儿,你跟我说说,只需要地道就好,不需要多奢华的地儿。” 他低头从皮夹里取出?一张纸,将之垫在手机背面,瞟她?一眼,就准备抵着手心书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连忙跟上他的节奏:“地方在西湖区那边……” 话匣就此打开,他问?她?是哪里人,怎么说话声儿这么软糯,以前?除了拍戏还干过什么……说话的时候微垂着眼帘,岔开着腿儿弓身坐那边,手里把玩着一只银色的打火机,手指头长长的,很?灵活很?漂亮。 她?有时候犯傻说话不利索,他不时会笑两声,声音沉沉的很?好听。 他问?什么钟黎就答什么,本质上她?不是个能?掌握主动权的人。 说了好一会儿,徐靳忽然笑着抬起眸子,黑沉沉的眼底有淡淡的灯影,问?她?:“你怎么这么老实?,问?你什么都?答?我要是坏人呢?” 钟黎怔了一下:“你是容凌的朋友。” 徐靳勾了下唇角,嗤之以鼻:“容小五也不见得是什么好东西。” 他这是把容凌和他自己都?骂进?去了。 钟黎本能?地想要反驳,又觉得可能?会吵起来,只好闷闷地压了下去。徐靳正好这时侧了一下头,约莫是看了她?一眼,笑容像夜色中流动的浮光一般消散了。 - “徐靳这家伙,没给你吃饭吗?”晚九点的餐厅里,容凌坐在那边看着她?风卷残云,表情一言难尽。 靠窗这一侧是整面的玻璃幕墙,这地方地势高?,底下流光溢彩车流不息,夜色下的京城有种灯火辉煌的繁盛美。而一切又是安静的,高?处听不到喧嚣和吵闹。 “吃了。”她?小声说。 只是,他们吃的西餐,这帮人习惯了珍馐美食,对?吃食没什么兴趣,随便吃了几口又出?去玩了。 她?不好一个人赖在那边,就胡乱扒了两口,压根也没吃饱。 徐靳掐着点儿过来,手忽的支他身侧,盯着他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是怎么了?谁欠您老钱了?” 他一应调侃的语气,容凌没给他个好脸色,直接把他推开,提着自己外套站起来。 清脆的一声机扩响,徐靳笑着给他点烟。 容凌这才低头,就着他的火将手里的烟点着,朝钟黎抬抬下巴:“让你关照我的人,你就这么关照?” 徐靳这才明白他为了什么事儿生气,讶然地看她?一眼。 那一刻,钟黎觉得他的眼神像是在说——呦,您还告状呢? 她?脸莫名就涨红了。 忽然就很?后悔,她?应该多吃点儿的。怕什么难为情? 这后来的一系列蝴蝶效应,反而更?加窘迫。 不过她?也看出?来了,这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陆宴沉跟他在一起时都?不会这么随便。当然,也可能?与性?格有关,陆给人的边界感更?强,虽瞧着是个随和的人。 徐靳……她?很?难以一言概之。 - 钟黎的文化?课考试不太顺利。 虽然最近不用?到处拍戏,终于?可以挤出?时间来学习,她?的基础就在那儿。 有一次容凌从洛杉矶出?差回来,给她?打了两个电话她?都?没接,推开门进?去,一眼就看到小姑娘捧着书咬着笔杆子趴在书桌前?做笔记。 小小的人儿,穿着那身他给她?选的兔耳朵睡衣,远远望去毛茸茸的一团,只在上面露出?一颗饱满漂亮、怔忡可爱的小脑袋。 他盯着她?看了会儿,那时候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拿出?手机将这一幕拍了下来,保存到私密相?册里。 钟黎听到声音就跳起来了,扑过来抢他的手机:“你拍了我什么啊?!” 他轻而易举就将手机举到很?高?的地方,任她?怎么扑、爬、捞都?无济于?事。 “我要告你侵犯我的肖像权!” “告吧,我把法院电话给你。你要哪儿的?中级的还是高?级的?院长电话我也有。”他难得这么不着调,用?一副玩世不恭的子弟口吻调戏她?。 钟黎气愤地停下来,过后又红着脸藏起了身后的资料和试卷。 容凌将摊开的手掌递到她?面前?,招了招。 她?不理他,目光别开。 他的手还停留在她?面前?,静静的,一动不动。 她?到底不是他的对?手,又涨红着脸将资料掏了出?来。 容凌戴上金丝眼镜看了会儿,说:“这份不太适合,我让人给你换一份吧。” “……为什么啊?” “教材过时了。你知道每年考什么吗?每年都?在变。” 这方面他自然是行家,钟黎选择无条件信任她?,虚心点头。 翌日容凌就给她?找了几个老师。 他从来不干涉她?学习什么、拍戏之类的事情。她?也知道在他这样的人眼里,不管她?是清北高?材生,还是大字不识的白丁,其实?都?无本质区别,美貌是门面,学识是锦上添花,更?能?带的出?去罢了。 但她?还是希望能?在他心里留下更?深刻的印象。 当然,并不全是如此。 其实?再傻她?也明白,他不可能?和她?这样的人长久。 能?多学点儿东西,也是为自己留一条后路。也许,这是她?改变命运的机会。 跟他相?处久了,钟黎觉得容凌还是挺好相?处的,虽然工作很?忙,她?给他发消息他忙完了都?会回复,生气也不会莫名其妙地生闷气,有事一定会问?她?。不过,他俩的认知确实?相?差很?大,很?多她?觉得很?重要的事情,他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 至少,金钱上的损失在他看来都?是很?小的事情,哪怕金额再大。 年前?他给她?投的一部电影扑街了,请了一帮大咖,最终票房只有9亿多,还倒赔了几个亿,她?觉得她?肯定要完蛋了,那天?晚上旁敲侧击地问?他,想着他会不会把她?扔回大街上继续吃灰。 彼时他在写?一张过年贺卡,垂着眸子写?完了才问?她?:“是啊,赔了这么多,怎么办呢?把你卖了好不好?” 钟黎看到他抬眸时眼底流泻的笑意,才明白,他又在逗她?。 容凌到底多有钱多有社会地位呢?钟黎不知道,也完全没有概念。她?陪他去美国时,是N州州长的座上宾,州长夫人亲自带着她?出?去玩,赠予她?一枚无烧鸽血红宝石戒指。 她?和他一道去贝宁那边的分?公司见合作伙伴时,对?方临行前?笑着送了她?一箱土特产,希望她?替她?在他面前?“美言”几句,用?的一口纯正的中文,甚至比一些本土人还要标准些,给予了充分?的尊重。那箱子蛮沉的,她?还好奇是什么呢,回头一打开,发现是一箱金砖,吓得她?魂飞天?外,忙捎回去了。 诸如此类想要跟他攀交情的人很?多,有合作的,有希望跟他合作的,也有单纯想要攀上这一层关系上他这条船的,她?因此成为媒介。哪怕他把她?藏得很?好,总有神通广大的人探听到她?的存在。 她?知道他们并非真的想要跟她?交朋友,为了不给他添麻烦,她?总是尽量小心,不收他们给的东西。 她?记得他跟他说过的话,她?想要什么都?可以从他这儿拿,不要随便收别人的任何东西,那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 她?一直铭记在心。 他这人的生活作息非常规律,但并非紧绷的那种状态,每个礼拜他总能?抽出?时间陪她?去玩。但也并非单纯地玩,而是邀请一些看似普通实?则大有来头的人物。 他看似松弛地做的每一件事,似乎都?带着目的性?。这大概,就是成年人的世界吧。以及,他这人太谨慎了,没有套他绝对?不会碰她?,自控力强到离谱。 虽然钟黎觉得这对?大家都?好,但有时候也会有点微妙的不舒服。他这样防着,好像她?想要怀一个赖着他一样? - 1月底,《红尘劫》剧组杀青。 钟黎和两个熟悉的演员赴沪参加杀青宴。 地方定在徐家汇这边的一处高?档酒店,钟黎和邢越分?到一辆车,刚到,两人前?后脚下来,一堆蹲守的记者冲上来怼着他们就是一顿乱拍。 长枪短炮,闪光灯不断。 钟黎哪儿见过这阵仗,跟只呆头鹅似的杵在原地不能?动弹了。 邢越在几个助理的簇拥下好不容易往前?挤进?几步,回头不见她?,暗骂一声又折返回来。 钟黎还发呆呢,就听得头顶有人低咒一声,下一秒已经被他拖走。 彼时,容凌刚刚参加完一个商务酒会,回了浦东那边的住处。 他这段时间很?忙,需要滞沪一段时间。 这处宅子是他姥姥的房产之一,上个世纪法租界里有名的公馆,老人家去了加拿大定居后连带着好几处老洋房都?一并划到了他名下。 晚间的深巷里很?安静,偶有收旧货的小贩吆喝着路过,才有几分?市井人气。 容凌看了会儿资料,搁了笔,有些疲乏地按了按眉心。 陆宴沉就是这个时候进?门的:“这么晚了,还忙?” “没你忙。”容凌淡声一笑,合上文件。 阿姨这时过来敲门,小心地奉上茶点。 陆宴沉却没动,抻了把椅子在旁边坐下:“听说那边要推你做青联主席?有这回事儿?” “不干,枪打出?头鸟,我不担这虚名儿。” “也对?,你又不缺这名头,何况现在这情势,还是有多远避多远吧。”闲暇时,他目光四下里一逡巡,眼中多有讶色。 容凌不动声色,拄着下颌懒懒一笑:“看什么?” “你的小心肝儿呢,没带在身边?” 容凌:“你这么关心她?,难道也瞧上了我家这个小宝贝?” 陆宴沉眼底的笑意加深,笑而不语。 容凌终于?品出?了几分?异样味道。 像是幸灾乐祸。 陆宴沉却不打算跟他兜圈子了,人已起身,勾了椅背上的西装就潇洒离开,只是,好心地在离开前?停了下,提醒他记得看热搜。 容凌皱了下眉,捞过手机翻开。 他很?少翻娱乐新闻,对?各大版块也不算熟悉。 但一点进?去就看到了飘在头顶的三条醒目热搜。 # 钟黎邢越 # # 红尘劫最佳CP # # 邢越恋情 # 这三条热度非常高?,后面还紧跟着几个“爆”,想不注意到都?难。 点进?去就是清一色的营销号通稿,绘声绘色地将主演《红尘劫》的两位主演私底下的关系描绘了一通,暗示两人关系暧昧,似乎并不是简单的合作关系。 容凌觉得无聊,正要关掉,手往下却滑到了一张照片。 照片拍得有些糊,是隔着很?多人抓拍到的。 照片上,戴着鸭舌帽的钟黎被一个高?大帅气的青年拉着,两人身高?差明显。在高?大的男明星身边,她?被衬得格外娇小玲珑,帽檐下只露出?粉白的半张小脸,嘴唇绯红,如当季的樱桃一般鲜艳饱满,鼻子挺俏,侧面望去脸颊流畅得没有任何棱角。 这样温润、明丽又丝毫不带攻击性?的美貌,在夜里格外闪光。 下面评论里一堆嗑生嗑死的。 容凌脸色平淡,可细看眼底却有一层阴翳。他一言不发,只是原封不动地把链接转发给了徐怀。 - 钟黎是在入席后发现自己和邢越上了热搜的,她?第一时间就联系了薛红。 自打她?被天?正影业力捧后,薛红一直待她?非常亲厚,事必躬亲,不知是上面交代了什么还是觉得她?日后大有前?途。 果不其然,消息发出?去不到两分?钟就有了回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用?管,这是公司这边买的热搜。” “我们和星洋那边有了协议,打算让你和邢越一起营业,预热一下。” 古偶现偶剧播前?后男女主合体营业挺正常的,之前?在《你是我的青春》里,邢越和女一号书冉就营业过一段时间。这和炒CP不一样,粉丝也都?知道是假的,有利于?剧播出?时的热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不反对?,但这热搜有往炒CP的方向发展。 她?跟薛红提出?了这个担忧。 “没事儿,邢越比你红那么多,真炒他肯定比你吃亏。你担心什么?” 钟黎一想也是,也就不关注了。 谁知,宴席结束后她?再刷那热搜时,转评什么已经全都?清空了。 热搜也被撤了。 钟黎诧异之下又问?薛红。 薛红没回她?,应该是在忙。 倒是邢越跑过来打趣她?:“架子还挺大,跟我炒CP委屈你了?” “哪能?啊。”钟黎忙赔笑,“是我不敢高?攀,怕被您的粉丝骂啊。” 这话倒不虚,《红尘劫》拍摄期间,她?就被邢越的粉丝私信辱骂过很?多次了,有骂她?丑的,还有骂她?贴着邢越炒作的……后来她?就不看私信了。 以前?她?那个糊样,自然没有人关注她?微博,现在不一样了。 邢越哈哈一笑,拍了拍她?的肩膀不说了。 在上海呆了两天?,钟黎准备回京,临时又接到一个酒会邀约。 她?本不想去,同住一酒店的卓安劝她?,说这个晚宴是本地极有名望的一个富绅举办的,不去是不给面子,钟黎又打消了。 她?们一道过去时才发现到场的明星不在少数,其中不乏一线巨星。 《红尘劫》剧组不少人都?来了,只是,有正式邀请函的也就她?、邢越、陈婉仪和卓安这四位主演。 陈婉仪入场后就没跟他们呆一块儿,钟黎再看她?时,她?已经端着酒杯和一群大咖簇在一起说笑了,不时举一下酒杯自斟一下。 其中就有刚刚签到天?正影业的谈家耀和龚敏。 卓安搡搡她?胳膊,示意她?往那个方向看,嘴角浮起一丝轻蔑。 钟黎刚才就看到了,只是笑笑,没发表什么评价。 陈婉仪在拍《红尘劫》时就自带编剧,还喜欢抢戏,好几次把卓安的戏给改了,卓安有一次还找到导演,两人在剧组大吵了一架,几乎算是撕破了脸皮。 这个圈子里很?少有知心朋友,钟黎和卓安也不过泛泛之交,自然不会掏心掏肺。 酒会进?行到中场的时候,气氛明显热烈起来。 钟黎拿了一杯饮料,准备躲去一边,仰头就看到陈婉仪黑着脸从东边踱着步子过来,身边小助理正低头劝着什么。 “你刚刚没看到这出?大戏。”卓安从另一个方向回来,止不住的幸灾乐祸。 钟黎配合地露出?好奇的表情。 其实?不用?她?配合,卓安也会说,果不其然话马上连珠炮似的往下接。 钟黎算是听明白了,原来陈婉仪上赶着凑到主办方身边,结果人陈公子忙着招呼贵客,直接把她?给轰出?来了。 “瞧,那边。”卓安给她?指。 钟黎循着望去。 陈公子年过四十,穿一身哑光灰西装,容貌虽不算上乘,倒颇有气派。 他身边那位…… “那是谢市长的儿子。”卓安跟她?耳语,声音刻意压低了很?多。 钟黎缓缓睁大了眼睛。 谢平既在这儿,岂不是容凌也在? 晃神的功夫,谢平竟拜别了陈公子朝这边走来:“钟小姐。” “谢秘书。”钟黎回神,对?他笑笑。 卓安瞠目结舌,似乎怎么也想不到他们会认识。 “这是卓安。”钟黎给他介绍。 “卓小姐。”谢平淡笑。 “谢……谢公子。”卓安忙回神,正色一笑,但多少有些拘谨。 见谢平还笑望着她?,她?终于?意会过来:“我还有事儿,你们聊。” 望着她?急匆匆离开的背影,钟黎面皮发紧,更?有一种尴尬在心头。 “先生在浦东。”谢平笑了笑,手臂虚抬。 钟黎跟着他一道出?了会场。 夜间更?深露重,凉风一吹,她?不禁打了个哆嗦。 好在在门口遇到陈公子,他让人将车停门口,亲自替他们开后座门。 目光也在钟黎身上多作几分?打量。 但他也只噙着笑,期间只和谢平说话,并不跟她?搭话。 钟黎本就困,车辆颠簸,身体更?加疲乏,窗外的夜色像浓雾一般无边无际,不知不觉就把人的思绪都?牵入、沉没。 她?醒过来时,车已经驰入一处深巷里,兜兜转转,在入口处停下。hy 老巷子,路灯不是时下常见的路灯,倒有点像民国时期的煤气灯,惨白而黯淡的灯光洒在青石板地面上,像一地流动的碎水银。 这一片住的都?不是平常人,五步一岗哨,进?了大门往里开了大概有十分?钟才见到一栋老洋房。 谢平下去交涉,出?示证件,聊了会儿回头接她?:“钟小姐,请跟我来。” 钟黎这才下去,又见他跟陈公子道别。 “替我问?候容先生,改日一定做东。” “一定。” 钟黎站在原地目送车辆离开,心里疑惑他为什么不进?楼自己跟容凌问?好。 谢平似是能?猜到她?心里所想,笑:“上银近来事多,多项违规,外汇局天?天?在查,先生不耐烦见他。” 多的他也不跟她?说。 钟黎自然也乖觉得没有多问?。(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17章 娇养 钟黎被安置在二楼会客室, 茶水换过两次,容凌还没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有些困了,不觉就靠在沙发上睡过去, 迷迷糊糊的感觉身子一轻, 像是失重一般。 她吓得睁开眼睛,手已经?搭在对方肩上,抬头就对上一双湛黑的眸子。 他穿的白衬衣,领口微敞, 一副窄边的细框眼镜架在高挺的鼻梁上, 薄薄的红唇, 微抿着?。乍一看是斯文和气的, 可隔着?冰冷的镜片, 总感觉眸光也是冰冷的,含一种冰冷的审视。 不知?为何,钟黎就觉得有些胆怯。 再?一晃眼却见他笑了, 好像那一瞬的阴鸷戾气都是她的错觉。 他问她:“怎么来上海了?” 钟黎抿唇:“工作啊。你呢?” “工作。”他也闲闲答。 钟黎惊呼一声, 人已经?被他打横抱到窗台上, 不由?分说他俯首就吻住了她的唇, 手按着?她的手, 滚烫的唇像是灼烧一般滚过她颈间的肌肤。她的发丝乱了,衣襟散了, 一只鞋子也不知?道甩到了什么地方。 他是故意的,这?窗台不过尺寸宽,她坐在上面像是悬吊在空中, 摇摇晃晃下一刻似乎就要摔下去?, 反抗也不敢太过,只得颤巍巍揪着?他的衣襟。 这?下两人的衣服都废了, 他价值不菲的衬衣成?了皱巴巴的抹布。 鲜少看他这?么狼狈。 钟黎望着?他,忽然抿唇一笑。 “笑什么?”他严肃地喝问一句。 可惜在这?样的情?境下一点儿威慑力都没有。 她还在笑,无辜地眨眨眼,脚心顺着?裤面往上爬。 他瞥她一眼,要笑不笑的。 这?样衣冠楚楚,神情?自?若,要不是反应不骗人,她真当他是什么清心寡欲的活神仙。 钟黎在心里?啐一声,跳下去?要走,人被他从后面揽住。 他宽大的掌心在她柔嫩的腰际游移,问她:“是不是又瘦了?” 她不禁微微颤:“没。” “我瞧着?这?腰又细了。” “你掐过几个女人的腰?!” 他笑了,不接茬,松开她缓步往房间走。 钟黎望着?他的背影,心里?怄。 明明是他挑起的,抽身最快的也是他。 在会客室的沙发上坐了会儿,容凌又从房间里?出来。 他洗了澡,头?发还是湿的,身上换了件睡衣。 钟黎跟杨珏聊完天,抬头?看他。 她眼睛湿漉漉的,小鹿似的,看着?像是有点儿委屈。泪茵茵的样儿,实在招人。 容凌走过去?,她还发愣,已经?被他提起来捞到怀里?:“怎么不去?睡?” 他火热的呼吸慢悠悠喷在她耳际,像是火舌,丝丝缕缕往她心里?钻。 她浑身酥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等你。” 后面的声音微不可闻,说完脸就烧得通红。 偏偏他还不放过她,声音低哑里?带笑:“等我什么?” 钟黎像是一只熟透的虾,窝在他怀里?不肯探头?。 他笑着?把她抱起来。 真的只是轻轻一勾,她这?样娇小,在他掌心真如玩具一般,轻盈若无物。 夜深了,窗帘厚重而严实,拢得严丝合缝,钟黎呼吸紊乱,紧紧缠着?绸被,如握着?一团滑腻的羽绒,他在上方低下头?吻她的时候,她忍不住侧过头?,微微地颤抖。伸手去?推拒他时,细细的腕子倏忽被抓住,狠狠按在锦被上。 她断断续续的抽噎声淹没在他的碎吻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杏眼迷离,受不住而弹跳起来时,紧紧抱着?他,指甲在他背脊上划出一道又一道。 “注意着?点儿,不让我去?游泳馆了?”他竟然还在笑。 “大冷天的你去?什么游泳馆?” 容凌低低的笑声回?荡在她耳边。 夜间她醒了一次,又被他抱着?索一回?,翌日起来,太阳已经?晒屁股了。 晨起的她脑袋还有些晕眩,光.裸着?背脊趴在床单上好一会儿。 她的脊线优美如人鱼,胸丰腰细,典型的黄金腰臀比,玫红色的绸背遮住了翘臀以下的风光,只露出一双雪白修长的腿,一晃又一晃,直晃入人心里?。 雪肤红唇,乌发如瀑般滑过圆润的香肩,最靓丽的还是那张白玉一样无暇的脸。半年过去?,她好像长大了不少,脸型也有些微的变化。 容凌在门口看了会儿,有那么会儿,觉得自?己好似看到了堕入凡间的精灵。 亦或者,是妖精。 钟黎像是这?时才发现他似的,翘起的脚放了下去?,下意识抓起被褥遮住胸脯。 “藏什么?什么地方我没看过?”他在床边寻了个位置坐下,抿一口咖啡。 钟黎被他似是而非的调笑弄得红了脸。 “还以为你去?忙了。” “这?两天没什么事儿。你呢?” “应该也没什么事儿吧,看公司那边的安排。”她想了想说,“《黑白》快上映了,过几天要回?北京,配合宣传。” 他点点头?,不问了。 四周又陷入安静。 钟黎屏住呼吸,悄悄抬眼看他。 他约莫是在想事情?,手指叩着?膝盖。 印象里?,他想事情?的时候都会有这?个下意识的动作。 侧面望去?鼻梁挺拔,五官深邃而俊美,白皮剑眉,典型的浓颜。 不笑时,有点儿凌厉,气势十足。 后来他接到个电话,去?窗边听?,手里?捻着?根细雪茄,不知?聊到什么,脸色不太好。 钟黎坐在那边不敢打扰,直到他打完。 “饿了吧?我让阿姨给你熬了粥。”他过来,弯腰替她拿拖鞋。 “我自?己来。”她吓了一跳,忙从他手里?接过来。 她哪儿敢让他大少爷纡尊降贵啊。 平日指尖沾湿了事后再?晚都要去?清洗两遍的人儿。 阿姨做的鲜虾粥,钟黎洗漱完后,正儿八经?在餐桌上端坐下来,嗅着?鼻子搞怪地说:“要开动了。” 她不止是长得好看,骨相俱佳,脸上肌肉走势也好,不管做什么夸张的表情?都不会崩,做什么样的表情?都只会让人觉得可爱。 容凌无声地笑了笑,招招手。 一旁侍立的随从忙捧了个黑色的锦缎盒子过来,递他手上。 钟黎就看到他将盒子打开,信手推到她面前?。 是一串祖母绿项链,最中间的钻石约莫足有20克拉,像一滴凝结的眼泪,绿莹莹的,亮得能照亮她的脸颊,周边的小钻均匀分布,随便一颗单摘下来都是净度极高的珍品。 不是没有见过漂亮的珠宝,虽然她不识货,也觉得这?好像不是什么普通货色。 还在愣神,容凌已经?绕到她身后,将那串项链戴在了她的脖子上,另取了一面镜子让她看。 镜子里?的她脖颈修长,皮肤在绿钻的衬托下更是白得好像晶莹闪光,让人移不开眼睛。 钟黎忍不住摸一下。 “真漂亮。”他忍不住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又说,在拍卖会上看到时就觉得这?应该很适合她。 钟黎刚跟他在一起时,对金钱还没有什么概念,当时也只是直觉这?玩意儿不便宜,但不知?道价值多少,那段时间一有晚会都心安理得地戴着?。 卓安好几次欲言又止,后来终于忍不住,说这?玩意儿太招摇了,她不用每次出来都戴着?。 钟黎回?头?上网搜索,搜了好几次,终于在一次港拍上找到了这?串项链的消息,介绍一长串,辗转多个富绅之手,成?交价令人咋舌。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卓安跟她说,当时参与竞拍的有好几个名流,陆曼也在其中。 怪不得不久前?那次慈善晚宴上,她偶遇陆曼时,对方用一种富含深意又轻蔑的目光打量着?她。 钟黎当时不懂,现在终于读懂了她的眼神。 一种细密像针尖一样的痛意缓缓浮现在脸上,不知?不觉,她的脸已经?火烧火燎的。 她把那串不符合她身份的项链摘下来,珍而重之地藏到了盒子里?。 不久后,容凌问她为什么不戴,是不是不喜欢。 她强笑说:“喜欢,只是太贵重了,戴出去?很招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也没多问。对他而言,那就是随手送出的小礼物,就算她扔抽屉里?积灰也无所谓。 - 《黑白》第二部 的档期改了,临时提到了年前?。 大年夜,竞争自?然更加激烈,好在排期都算不错。徐靳在京圈背景深厚,又有天正保驾护航,全国三分之二的院线都排上了黄金档。 但事后如何排期,还是要看票房。 钟黎回?到北京后一直住在缦合那边,离容凌公司近。 薛红第一次来时睁大了眼睛,为这?豪华的装修感到震惊:“原来你才是资本家啊!枉我还在替你担心挣不到钱,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 “您别涮我了。”钟黎柔和笑笑,走到中岛台的地方替她打果汁。 屋子里?的家电都换过,以全自?动居多,大多都换上了中文的。 因为钟黎之前?没上课补习时的英语不是很好。 薛红觉得她这?段时间好像成?熟了不少,摸着?下巴忖度着?盯着?她瞧。h| 不止是身段更加凹凸曼妙,气质也温柔娴静了些。 “黎黎,你是不是恋爱了?” 钟黎怔了一下,不知?道要怎么说。 薛红:“男朋友是圈里?人吗?” 钟黎摇头?:“不是,他……是做生意的。”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虽然不是特?别清楚,但也知?道容凌不是一般人。 他不止是在某个行业内,放眼国内也是极有社?会地位的那类人,手里?的资源和人脉非一般商人可比。 前?些日子她陪他滞沪期间就有不少人过来拜谒看望他,还有当地的名流政要,期间聊到他家里?的境况,只言片语,已叫人心惊,提到他父亲时话语中更是不自?觉地敬重尊崇。 钟黎大抵也知?道他的家庭背景应该非同?一般,更不敢在熟悉的人面前?透露这?段关系。 薛红见她不愿多说,又看这?屋子的规格地段,心里?了然,不问了,转而说起工作的事情?。 “我跟邢越的经?纪人聊过,还是决定让你们合体营业。当然,不是让你们炒CP,到时候会注意分寸的。你觉得呢?” “如果是公司的安排,对剧的热度也有利的话,我一定配合宣传。” 薛红就很满意她这?种懂事,笑着?点头?,又跟她聊了聊以后的规划,拿了一堆广告和代言给她看。 钟黎看着?上面的牌子都惊讶地合不拢嘴。 这?些大牌高奢,她以前?是想都不敢想的。 “我没什么名气,人家会要吗?” “等剧播出,热度不就有了?退一步说,播得不好也没事,公司会替你宣传的。”这?行大红靠命,小红靠捧,这?么多资源砸下去?,就是头?猪都能有名有姓了。 全国那么多家影视公司,那么多短视频、社?交平台,天正基本都有参股,还有那么多海外资源,要捧红一个小明星还不简单? 而且薛红觉得她很有灵气,《黑白》试映她去?看了。 她觉得,钟黎一定会红。 第18章 娇养 《黑白》第二部 试映那?天, 其实?钟黎也去了?,不过只选了一个很偏僻的角落坐着?。 放映厅灯光熄灭的时候,她的神经就不自觉紧张起来了。期间有工作人员推着?餐车进来送点心饮料, 她也只是象征性地拿了一点, 都没怎么吃。 “吃点儿吧,你?这样,回头容小五肯定觉得我又虐待你?了?。”徐靳在她身边坐下,随手递来一块海盐蛋糕。 钟黎怔了一下, 接过道了?谢。 他俩的关系实?在算不上好, 毕竟有前车之鉴。不管是曾经的利益冲突, 还是徐靳与?陆曼的关系……凡此种种, 她都没办法敞开?心扉面对这个人。但是, 另一种层面上来说?,他也根本不需要她的真诚。 就不是一个阶级的人。 若非容凌的关系,想必他也根本不会多看她一眼。 刚接触那?会儿, 其实?钟黎挺崇拜他的, 徐靳是本世纪唯一一个冲出华语影坛走向世界的青年导演, 甚至包揽了?欧美法电影节的各大奖项, 他的才华有目共睹。 在他的剧组里待过之后, 那?真是任何旖旎都不敢有,不会有。徐靳骂人时能有多难听就有多难听, 私底下多和气多八面玲珑,拍戏时就有多严苛多魔鬼,钟黎曾见过一个当红小花因台词问题被他骂到狗血喷头, 哭着?退了?组打死?都不肯来了?。 但换种话来说?, 没有这样的脾气,也没办法镇住场子。 在徐靳的片场, 徐靳就是绝对权威,在拍摄方面,连制片人和投资方都不敢置喙。l 这也是他能拍出好电影的原因。 而现在国内的大多数导演都被投资方裹挟,很难随心所欲地拍出好作品。 播映的时候,放映厅已经没什么人了?,期间也不断有人离开?,到了?最后,只有钟黎和徐靳等寥寥几人还留在原地,直到播映完毕,灯一盏盏次第亮起。 “走吧。”徐靳起身说?。 那?一刻目光交汇时,钟黎总感觉他看她的眼神多了?几分平日没有的探究。 徐靳看人,虽不像一些子弟一样明晃晃地拿鼻孔朝人,无形间多少也带着?几分浑然天成?的优越感。 倒非故意?瞧不起人,从小金银细软里浸泡出来的人,往来无常人,眼界高惯了?。 有些东西是刻在骨子里的。 在里面不觉得,到了?外?面才真是感觉冷,钟黎在寒风中打了?个哆嗦,小脸冻得通红。 徐靳瞥了?眼她穿着?丝袜的腿,没忍住,笑?了?出来:“都说?你?们女明星要风度不要温度,今儿个我算是见识了?。” 钟黎忍了?又忍到底没忍住怼了?回去:“真穿厚棉裤去试镜,徐导还愿意?多看我们一眼?” 徐靳眼底的笑?意?加深,笑?过后却正色道:“你?说?的对,这就是规则。” 车到了?,他撇下她提着?西装就走下台阶。 钟黎忙扫一眼手机上那?一长串的排队序号,轮到她,起码也要一个多小时后了?。 心里的天人交战万般纠结,其实?也就那?一瞬间的事儿。 她小跑着?下去:“徐导——” 徐靳驻足回头,似笑?非笑?地睨了?她一眼:“有事儿?” 钟黎咬唇,万般屈辱地说?:“这个点儿不好打车,可不可以载我一程?” - 《黑白》第二部 的票房预售挺不错的,虽然换了?人,钟黎只是个女三号,并?不影响观众对整体?剧情的期待。徐靳就是口碑,加上男主角也是实?力派影帝,预售就卖了?5000多万。 当然,没办法和一些流量主演的影片相比。不过,对于没有流量主演的影片来说?,这个成?绩已经算是比较亮眼的了?。而流量主演的电影,也就预售和首映票房涨势迅猛,后期都会迅速下跌。 这个预售在年节档的众多电影里不算差,但也算不上太好,同期的《翻滚吧新年!》和《是羊咩咩啊》都压过了?《黑白2》一头。首先就是题材问题,大过年的谁要看谍战片? 而且还是第二部 。 钟黎自己也买了?票房去看,还买了?两张,邀请杨珏一起去。 杨珏这个年没回老家,虽然嘴里不说?,钟黎大抵也知?道她又跟家里人吵架了?。 杨珏是家里老幺,上面还有几个哥哥,父母典型的重?男轻女,恨不得把她骨髓都榨干了?来供养几个儿子。 看完电影,她们又去王府井那?边的一家火锅店吃涮锅。 “黎黎,你?上热搜了?啊。”热气蒸腾中,杨珏惊喜地说?。 钟黎翻出手机来看,发现自己真了?上了?热搜,还上了?三个。其中两个是和电影相关的,叫# 钟黎卓萱 #和# 钟黎演技不错 #,另一个则是# 钟黎的腰 #。最后一个是她很久以前发在社交平台上的一张jian身照,杨珏给她拍的,从下到上拍,衣摆下露出的一截纤腰和头围差不多。 下面都是一帮女生在斯哈斯哈求秘诀,也有问她是不是拆了?肋骨,正常人的腰怎么会有这么细呢。 这条的热度不是很高,很快就下去了?,谁知?到晚上又浮了?上来。 钟黎翻了?一下才知?道是邢越“手滑”点赞。 虽然很快取消了?,但被细心的网友很快发现,这才真的爆了?。 下面还有邢越的粉丝和各种剧粉群魔乱舞,各种浑水摸鱼的,钟黎看了?会儿就关掉了?,关注点还是放在电影上。 “徐靳真的有点东西,你?在剧里太美了?,我都怀疑他暗恋你?了?,能把你?拍得这么美。”杨珏哈哈笑?。 钟黎都无语了?:“那?他应该对每个合作的女演员都是真爱。” 杨珏:“不一样,以前你?拍的都是什么东西啊,一点也没突出你?的美貌,你?在这部电影里镜头不多,但每一帧都他妈太美了?!” 杨珏这话不是夸赞,《黑白2》上映后没几天,钟黎的粉丝几乎涨了?快一千万。 大众的审美是趋同的,钟黎在这部电影里的镜头非常出圈,不少社交平台上都在模仿她在影片里的各类旗袍造型,还有人扒出剧组的这些旗袍都是定制的,最便宜的一件都要12万。 下面评论都是一片的“买不起”、“错怪徐导了?,经费都用在这呢”、“哈哈哈怪不得男主穿的那?么寒酸”。 之后又兴起了?一阵“自制平民版卓萱旗袍”的热潮,不少UP主都现场教?学,模仿制作剧里的各类旗袍,钟黎也算小火了?一把。 第一天票房挺一般的,仅仅排在天眼日榜第四?,不过后续两天都在稳步上升中。 一般影片在第一周结束后都会下跌,这部电影的走势却异常得好。 钟黎随便翻开?一个社交平台都是推荐的,其中有一些是剧组的水军,但大多还是自来水诚心推荐。加上天正在影视行业的影响力,各大平台倾斜推荐,第一周刚过总票房就达到了?15亿。 因为是正能量题材,加上质量确实?非常不错,靠口碑发酵,后续票房不跌反升。 钟黎虽然只是女三号,可得到的关注并?不比主演少。 更令她意?外?的是,隔日她就收到了?薛红的消息,让她去参加春晚的彩排。据说?有一个女演员临时受了?伤,需要候补,让她明日也去参加面试。 说?没有紧张是假的,钟黎给自己做了?一晚上的心理工作,翌日画了?个淡妆就去了?。 “钟小姐,请在这边等一下。”接待人对她和气笑?笑?,转身离开?了?。 接待室里人都坐满了?,钟黎便在外?面走廊找了?个空位坐下。 来面试的演员一个个进去,又一个个出来,大多是垂头丧气的。钟黎也知?道这种机会非常难得,哪怕就是个候补也能抢破头,所以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约莫过了?半个小时,终于轮到她。 她收拾了?一下就叩门进去了?。 面试的会客厅很大,中间放置着?一张长方形桌子,几个面试官坐后面。朝南的角落里放置着?几盆绿萝,为这现代化装饰的房间添了?几分绿意?,从南面的窗户望出去,可以清晰地看见不远处的电视台大楼,还有广场上熙熙攘攘的人流。 “钟黎?天正影业的?”一个穿浅灰色通勤装的面试官问道,语气挺和蔼,随意?翻着?她的简历。 “是的,老师。”钟黎乖顺而礼貌地答。 音量不高,但是口齿清晰,对方问什么她就答什么,非常配合。 这位面试官说?话也非常和善,让表演了?两个片段就让她离开?回去等消息了?。 “谢谢老师。” 钟黎都要走了?,门从外?面打开?,陆曼踩着?高跟鞋进来,没看她,径直走到那?位面试官身边,瞥她手里的资料,冷眼旁观了?会儿,蓦地笑?了?一声:“秋萍,这候选的标准是什么?方便跟我说?一下吗?” 杨秋萍表情尴尬,将资料叠起佯装收拾:“自然是从演员的长相气质、资历、才艺和表现力等方面来综合考量的。” “所以,你?觉得她比刘玲举荐的人好?” “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余皆面试官也是面面相觑。 陆曼是这次表演的副导演,选人自然得经过她的同意?。 只是,这就是一个候补,要表演的也不是什么重?要节目。 所有人都以为杨秋萍会认怂,谁知?她站起来,附到陆曼耳边说?了?什么。 陆曼脸色变了?又变,后来竟一言不发甩门而去。 最尴尬的莫过于钟黎,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像是被人围观的猴子似的。 杨秋萍咳嗽一声,柔声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吧。” “谢谢老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陆曼晚上6点才回到公司,高跟鞋踱得地面噔噔作响。 “打电话给徐靳。” “这……”助理为难,“徐导是这次的总导演,您这样,未免太不给他面子。”又压低了?声音劝,“只是一个候补,不如?大家各退一步。” “谁都可以,就她不行!”她火气蹭蹭蹭往上冒,不知?是因为钟黎这个人,还是觉得自己被挑衅了?。 助理到底还是拨电话过去。 电话响两声,徐靳在那?边接起,可能是着?凉了?,声音有点低,带一点儿沉闷的鼻音:“有事儿?” 懒洋洋的腔调让陆曼更加怒火中烧:“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 陆曼冷笑?:“你?他妈少跟我在这儿装蒜!” 徐靳架起腿,欠身就缸里抖一下烟灰:“一个候补你?至于?” 陆曼仍是冷笑?。 徐靳:“没事儿我挂了?。” “你?瞧上她了??!” 徐靳都笑?了?,既不承认也没反驳。 陆曼等半天没回应,看一下手机,电话已经被他掐了?。 她气得差点砸了?手机,有种被愚弄的感觉。 他俩谈那?会儿,这人也是这样,可恶到让人想揍他一顿,所以谈半年就掰了?。 徐靳就是典型的子弟脾气,就不是个会哄女人的男人。 别说?甜言蜜语了?,就是个大男子主义晚期,徐靳就不是一个会为别人停留的人,遑论女人。 - 钟黎选上了?,虽然只有几分钟的片段,她也连着?去彩排了?好几天。 大年夜那?天,如?愿出现在银屏上,杨珏还拍了?下来,事后夸她穿中国红特别好看,而且很有小品表演天赋。 钟黎回了?她一个羞涩的表情包。 容凌这几天回家了?,陪他的家人吃饭访亲,她只能一个人待在屋子里过。 她想了?想去楼下超市买了?一堆东西,给自己做了?个三菜一汤。 新的一年,许愿事业蒸蒸日上。 还有…… 钟黎朝落地窗外?望去,夜晚的北京城璀璨迷离,交迭起伏的立交桥如?盘桓在天际的丝带,广场上还有投屏和表演的,万千繁华,烟火人家。可那?些灯光、音乐飘到上空便淡了?。 好像距离她非常遥远。 就像这个城市一样。 不是不好,是对她这样的人来说?不太友好。 而对于那?些站在顶端的人来说?,又太好。 她默默把鲜虾面和几个菜吃了?,吃不完的打包搁进了?冰箱里,后来抱着?抱枕靠在沙发里看电视。 看着?看着?就睡了?过去。 容凌回来时已经是夜半了?,屋子里很暗,唯有电视机屏幕散发着?淡淡的光晕。 一个娇小的身影蜷缩在沙发里,看着?是睡着?了?,头歪到一边。 怀里很没安全感地揉着?个抱枕,连块毯子都没盖。 一点儿不注意?。 他换了?鞋子放轻脚步走过去,刚要去抱她,不经意?就瞥到了?她眼角还未干涸的泪痕,手蓦地悬在了?半空。 第19章 娇养 钟黎感觉到身上微微一沉时就睁开了眼睛, 原来?容凌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给她盖被子呢。 “你家里的事情忙完了?” 既已露馅,他耸耸肩, 干脆把她抱到了怀里, 替她将被子掖好:“嗯。” 又说,“我把你吵醒了?” “没,我本来?就没睡得?很沉。”她在淡淡的白光下静静打量着他,忽然伸出?双手?环住了他的脖子, 像个孩子似的依恋地把自己缩在他怀里。 容凌将她抱得?更紧, 轻柔地吻了吻她的眼帘。 钟黎微微颤抖。 她的眼泪已经干涸, 他心里却好似被什么压着, 沉甸甸地有些?透不过气来?。 “是不是想家了?”良久, 他问她。 钟黎不在意地笑了笑:“没,我在这儿挺好的。” 容凌知道问不出?什么,也不多问了。 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 在外?套上摸索了会儿, 最后?掏出?了一个木盒子。 “什么啊?” “打开看看。” 钟黎犹豫着打开, 里面是一枚玻璃种弥勒佛玉佩。 质地莹润而通透, 一看就是上上品。现在好玉很少了, 这瞧着就是有些?年头的,雕工也非常精妙, 玉佛的表情都惟妙惟肖。 “憨憨的,好傻啊。”钟黎忍不住小声?说。 “像你。”他捏着玉佛在她脸颊边比划了一下,忍不住笑起来?。 钟黎扑到他怀里拍打他, 结果被他按在沙发里狠狠吻了一回。 后?半夜下雪了, 扑簌簌的声?音隔着玻璃窗清晰地传到室内。 钟黎醒过来?,趴在床边朝外?面望去。 窗外?灰蒙蒙的, 细雪纷纷,像在洒盐粒子。天边透着一抹鱼肚白,即将冲破阴沉沉的云蔼,但?更远的地方仍沉在晦涩的阴暗中。 她也像是被这种潮湿的冷意感染,不自禁打了个寒颤。 下一秒肩上微沉,被一条鹅绒毯子裹了起来?。 钟黎回头,容凌没好气看着她:“冷还老喜欢光着身子起来??” 虽然屋子里打着暖气,光着身子暴露在空气里还是会着凉的。钟黎身体也不算很好,虽无大病,感冒什么也是常有的,她还不太注意,喜欢光着脚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冬天有暖气倒罢了,春秋季节很容易着凉。 她一副刚刚睡醒的样子,脸上的表情懵懵懂懂的,像是没反应过来?。 容凌笑了,捏一下她的鼻子。 她终于回过神来?,躲开:“别捏,会捏扁的。” 容凌笑得?不行,把她连人带毯子揽到怀里。 唇和唇触碰到一起的时候,像是久旱逢甘霖,这么契合,这么自然。她生涩地吻着他,也被他填满、探索,两人的气息逐渐交织在一起。 体温也在攀升,情到浓时,他含住她一侧耳垂,耳畔听到她情不自禁的嘤咛,再强自制力也不禁情.热难耐。 “黎黎……”他唤她。 钟黎应一声?,看他。 房间很大,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在床头的地方亮着一盏壁灯。 橘色的光晕不太均匀地铺洒在他身后?,映着他的脸颊,半明半昧,缱绻冷淡。 可细看又觉得?别有一种深邃情浓。 不是没有见过他光着上身的样子,可每次瞧见其?实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更不习惯被他直勾勾地盯着瞧,又扯过毯子把自己裹了裹。 容凌每次看她这样徒劳都会觉得?好笑,问她为什么脸皮这么薄。 她更不好意思答,有时候被问得?狠了还会恼羞成怒。 相比于她安静乖顺的样子,他似乎更乐意看到她撒泼生气。 可她再生气,也只敢在他肩上咬一口,还不敢咬得?太狠。 可能是屋子里的暖气温度又升高了,她脸颊红扑扑的,被橘色的光晕一染,又平添几分妩媚。 容凌抚过她的脸颊,宽大的掌心将她的脸颊轻易包裹住。 钟黎在他掌心望着他,低头又往他怀里缩了缩。 “还说不是想家了?”看到他,眼睛里的委屈都能溢出?来?了。 “没有。”她瓮声?瓮气的,“就是有点孤单了。你事儿办完了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办完了,这几天我哪儿也不去。” 她像是确定似的,从他怀里抬起头,眼神像是在问“真的”? 容凌笑了笑:“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她抿着唇细细打量他会儿:“姑且相信你一回。” “那我应该谢谢你的信任?” “哼——” 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眼帘微微敛起,是个危险的信号。 她刚要往后?逃就被他抓了回来?,按在身下,她咯咯笑着,左右躲闪避开他的吻。 他手?毫不客气探进毯子里,去剥她的蕾丝里裤,剥到略凸的地方停下来?,看着她。她还躺在那边望着他笑,无辜地眨眨眼:“忘了告诉你了,例假刚来?。” 容凌很难得?这么吃瘪,遑论是被她这样摆一道。 他松开她躺了回去。 钟黎爬起来?,坐在那边看了他会儿,用脚尖踢踢他:“生气了?” 他枕着双臂靠在那边闭目养神:“那还不至于。” “真没生气?”她凑过去盯着他瞧。 温馨柔软的气息扑到面上,他倏忽又睁开眼睛,冷冷睨她:“还撩拨我?料定了我不敢对你怎么样是不?” 她趴到他的胸膛上一阵咯咯笑。 看到她笑,容凌也忍不住笑了,不知道是被气笑的还是因为别的。 看了她会儿,他把她更深地揽到怀里。 钟黎顺从地窝在他怀里跟他说了会儿话,说起自己上春晚的事情,眉飞色舞的,又问他看自己的表演了没有,是不是特别精彩。 “看了。”他淡淡的,“加起来?总共不到十分钟。” 她小脸垮了:“能说点儿好听的不?虽然就几分钟,那也是上春晚了呀。” 虽然是个临时拉去候补的。 容凌又笑了。 钟黎怔怔地望着他,在他蹙眉不解地望过来?时,她傻傻地说:“你笑起来?可真好看。” 他老半晌没说话,无声?地翘起嘴角。 “年后?还有新戏,劳碌命。”她叹了口气。 知道她就是嘴上嚷嚷,真不让她去,她肯定不乐意,容凌说:“加油。” “还有骑马戏,我一点儿都不会。” “徐靳肯定会让人教你的。不过,这厮脾气不太好,要是被他骂了,你忍忍,别跟这个神经病一般见识。”?? “徐导还是很厉害的,跟他合作,我觉得?学到了很多。” 容凌多看了她一眼,挺稀奇的:“思想觉悟还挺高,徐靳Pua人的水平又见长。” 钟黎瞪他。 容凌把她拉到胸前,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本来?特殊时期就敏感,他这样吻她,她更觉难绷,往后?缩了缩。可他的手?牢牢扣着她的腰肢,她避无可避,只能承受。 “过几天我教你骑,不用徐靳教。” “真的?”她兴致勃勃的,又有些?忐忑,“你有时间吗?” “年后?没什么事儿。” 钟黎扑到他身上,搂住他的脖子又主动亲吻他。 吻了会儿又往下游移。 容凌制止她,把她拉起来?,她仰头时一头乌发披散在雪白的肩头,脸颊粉莹莹的,似是赧颜,唇边泛晶莹的水渍,更衬得?唇色如樱桃般莹润柔美。 “谁教你的?学坏了。” 她支支吾吾的不说话,脸涨得?通红:“你不喜欢吗?” “你不痛吗?” 她怔一下,摇头:“我没这毛病。” 天生的,她从小就不痛经。 “还是要注意,多休息吧,年轻不当回事儿,小心以后?落下毛病。” 她皱皱鼻子,觉得?他危言耸听:“你什么时候说话像个小老头一样了?” “搁这儿骂我呢?欠收拾了是不?” 钟黎才不怕他,撇撇嘴,别开脑袋。 可下一秒小脑袋又被他掰回来?,非要她看着他。 钟黎小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胸口,容凌朗声?笑起来?,笑得?都牵动了肩膀。 此?后?很多年他再也没有这样快乐恣意的时候。 后?来?她拉着他说了会儿话,非要他讲童话故事给她听,他真的受不了,但?还是耐着性子戴上眼镜,上网查了两个故事说给她听。 他对这种东西完全无法共情,说的时候跟机器人念稿子似的,偏偏她还听得?津津有味。 听着听着她就趴在他身上睡着了,睡着时格外?乖巧安静,长长的睫毛纤细浓密,扑在粉白的小脸上留下浅淡的阴影。 他在灯影下看了她会儿,笑容淡了,眸光变得?沉静。 不自禁的,摸了下她的脑袋。 后?来?提起这晚上的事情,她问他是不是真的不好这个,她可以给口出?来?的,他就只是笑而不语。尽管在一起很久以后?,其?实她还是不太了解他某些?时候的真实想法。不知是因为他性格使然,还是两人年龄差太大的缘故。 翌日?起来?时,雪积数尺厚。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好像天地间都在这一刻安静下来?。 “容凌,你看那边,好美啊——”她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老帽,趴在窗边朝外?面望去。 这会儿倒没有光着身子晃了,穿了件玫红色的细吊带。 背影纤薄,肩胛骨略微凸起的线条格外?优美。 暗沉的天幕下,白到发光。 他靠在床边看了她会儿,将毛衣套上身,弯腰下地去找拖鞋。 “你还说我不穿拖鞋,你自己不也光着脚?”她像是抓到了他的小把柄,得?意地说。 “这不没找到吗?” 找了一圈才发现昨晚被她踢到床底下去了。 钟黎趴到地上要钻到床底去帮他捞,被他拉了:“算了,换一双吧。” “不行,我有强迫症。” 他说你傻啊,拿扫帚拨一下不就行了。 她一拍脑袋说:“对啊。”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今日?份的早餐是钟黎做的。 容凌用筷子在寡淡的清汤里捞了会儿,好不容易挑起两根还没软透的面条,定定看了会儿,到底是没有下得?去那个嘴,又放了回去。 “哎哎哎,我难得?下一次厨,这么不给面子?!”她叫嚣。 “我给您面子了,谁照顾我的胃?” 她气急了:“阿姨回老家了,不好意思,这几天得?辛苦您金贵的胃了!” 容凌也不生气,有一段时间他特别喜欢看她炸毛的样子。 凭良心讲,钟黎的厨艺不算太差。 但?很看发挥,发挥得?好那还能入口,发挥得?差……那就不做评价了。 当然,这是以他的标准来?评判。 再好吃的东西,到了他这边其?实都很难下第二次筷子。 任你再好吃的山珍海味,天天吃也腻了。 那一周他天天吃她做的东西,食量反倒破天荒地比平时大。 连谢平都觉得?不可思议,有一次来?送资料时好奇地问钟黎:“钟小姐做的什么?我能不能尝一下?” 钟黎把装着五颜六色点心的托盘朝他推过去,非常大方:“随便吃,喜欢可以打包。” 谢平捻了一块糕点吃了,味道挺一般的,但?还是点了点头,笑着夸了两句。 钟黎特别开心,特地给他打包了好几块,还亲自送他出?门。 容凌姿态闲散地倚靠在沙发里静静望着她忙活,不自觉的,唇边牵起一丝笑意。 她回头时捕捉到了,不明就里:“你笑什么啊?” 第20章 娇养 其实容凌挺意外她会做这么多东西的。 刚住一起那会儿, 早中晚饭菜都是阿姨准备的,她这手艺并无用武之?地。 “刚出来打工那会儿,我一开始做的就是厨师啊。也不对, 是?给厨师师傅打下手的, 就是?那种厨师学徒,既要摘菜洗菜,还要端盘子洗碗,反正?就是?干杂活的。”她不在意地说起这段过往。 容凌终于知道, 为什么她每到冬天就会生冻疮。 又?痛又?痒, 原本纤细的手指会变得肿胀。 不过他后来找了协和的专家给她看, 保养了一段时间, 现在已经好多了。 “干这么多活, 每个月多少啊?”他确实挺好奇的。 她掰了掰手指:“一开始600吧。” “一天?” 她白他一眼:“您以为老板都是?做慈善的?真是?何?不食肉糜。一个月!” 容凌:“……” 她不说他都快忘了这是?21世纪了。 这活儿能干得下去? 似乎能看出他的想法?,钟黎笑一笑,不在意地说:“你没去过小?地方吧?我不是?说宁市那种市区, 是?那种城乡结合部, 或者?三四?线开外的小?城市, 或者?小?城镇, 能找到糊口的工作就不错了, 尤其是?像我们这样没什么文凭的人。” 之?后她又?跟他说了很多事情,一些奇奇怪怪看似匪夷所思的经历, 都让他怀疑她是?编的。 因为她看上去是?很乐观、很快乐的一个姑娘。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看着他蹙眉思索的样子,在心里叹气,心道他应是?当故事在听, 他这样的人, 自然没办法?感同身受,因为没有经历过, 根本没法?想象有人可以为了几百块钱一天干十几个小?时。 徐靳的电话是?中午12点打来的,邀他们去京郊滑雪。 容凌看一下表,皱着眉头把他的话重复了一遍:“现在?” 徐靳没跟他废话:“就等你一个了。” 挂了后,发了地址给他。 容凌看了会儿,回头见钟黎探头探脑在往这边看,大方地手机屏幕转了个面?,展示给她看:“滑雪,去吗?” “滑雪?我不会啊。” “玩玩而已。” 那天他本不想去,但看她跃跃欲试的样子,忽然临时改了主意。 那是?位于北四?环外,距京约一百公里不到些的一处滑雪场,徐靳一朋友开的。说是?滑雪场,其实是?一个位于山顶的大型度假山庄。他们乘高?速直达,到时也快下午3点了。 “真墨迹,就是?头驴拉吧拉吧也到了吧?”还没走近就听见不远处顾宇阳的大嗓门。 “这话一会儿你当容小?五的面?儿再说一遍,我敬你是?条汉子。”侯应祁喉咙里憋着坏笑,手里百无聊赖地把玩着一根雪茄。l 一呼吸,一大蓬的白气。 他们身后均是?一望无际的连绵雪山,山坡上零散坐落着一些阿尔卑斯风格的木屋。 头顶悬着缆车,树枝上披着白皑皑的雪雾。 钟黎看得目不转睛,眼睛亮亮的。 “喜欢?”容凌给她戴上帽子,拉着她往前走,“那让闻弘政给你办个卡。” 这会儿她才觉得腿脚酸软:“早知道就不该让你把车停山下了。” 容凌笑得不行:“你说的,要看风景。” 钟黎泄了气:“我不知道这路这么长。你干嘛不一早告诉我,存心看我出洋相??!” “我冤枉,这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 侯应祁这会儿看到他们了,空出一只手拍拍顾宇阳,示意他别乱叫了:“去去去,正?主儿来了,冤有头债有主,有怨气对正?主儿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好意思,来晚了。”容凌挑眉一笑,淡看着顾宇阳。 顾宇阳跟只小?鹌鹑似的,站得笔直,毕恭毕敬地喊一声:“五哥。” 钟黎差点喷笑出声来。 顾宇阳他爸厉害,可他自个儿,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二世祖,说高?不成低不就那都是?抬举了他,就一无业游民。 可他在这帮人里竟也十分吃得开,也是?种本事。 他们在山顶的花园餐厅吃晚饭,一边欣赏玻璃墙外的雪景一边享用美食,屋外冰天雪地、寒风凛冽,屋内暖意融融,笑声不断,实在是?两个世界。 “黎黎不用演戏吗?”侯应祁掰一块法?棍吃,随口问她。 “下一部是?徐导的戏,要等到开春才能拍。” “徐靳的戏不好拍吧?”他颇为玩味。 “徐导很认真负责,跟着他能学到很多。” 侯应祁哈哈一笑,也不戳穿她。 “尝尝这个。”容凌端一个小?瓷盘过来,搁她手边。 牛角面?包搭配香草酱,上面?淋一层牛油果汁,焦香扑鼻,引人食指大动?。 “我的呢?”侯应祁瞪大了眼睛看他。 容凌朝柜台处抬抬下巴:“现烤的,自己拿去。” 侯应祁盯着他看了老半晌,无言以对。 不知为何?,看他吃瘪的样子钟黎反而有一种别样的窃喜,她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那份热烘烘的牛角面?包,心里甜丝丝的。 徐靳路上有事儿被绊住了,快到7点时才到。 餐厅外的红砖石廊道上已经亮起了一串串的小?灯泡。 凛冬天黑得快,远处天幕像一块暗蓝色的画布,成了深色的背景,近处暖光闪烁,一串串一团团,落在花坛里、挂在屋檐上……像夜幕中闪耀的星辰。 徐靳走来时,踩着一地光晕,边走边将外套脱下来掸去肩上沾染的霜雪。 头顶的枝型灯斜斜洒下一片橘色的暖光,落在他肩上,是?那样俊朗潇洒的一张笑脸,竟也像个温柔的人。 钟黎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 不经意回头却见容凌拄着头在看她,唇角有微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眼神?,颇有几分深意。 她竟被他看得有一些紧张,虽然当时不是?很明?白他干嘛要这样笑望着她。 “饭吃过了吗?”容凌转而招呼徐靳,抬手给他倒茶。 态度自然到—— 仿佛刚才那一瞬的异样都是?她的错觉。 徐靳摇着头坐下,苦笑:“甭提了,去拉投资,碰到一傻逼。三千万?三千万能干嘛?不如我白送他得了。” “你还需要自己去拉投资?” 徐靳哈哈一笑,接过茶杯抿了口。 干哑的嗓子才润泽些。 他们又?开始聊一些项目上的事儿,钟黎听不懂,低头默默吃盘子里的椒盐鸡排。 “说起来我得感谢你。”容凌吹了吹茶面?上沉浮的叶片,忽然说。 “谢我什么?”徐靳手臂虚虚搭在椅背上,神?色不改,低头拢一根烟。 “谢你关照我家黎黎啊。” 不止徐靳顿了一下,眼帘微掀看向他。其余人也静了那么一刻,后知后觉地意会过来气氛诡异。 唯有徐靳神?色如常,要笑不笑地吸一口烟,渡出一团烟雾:“好说,就一破小?品候补。我还当你觉得我埋汰她了?” - 这顿饭散得早。 钟黎有些困,一早就和容凌回木屋休息了。 顾宇阳路上勾搭了一个小?网红,早撇下他们嘻嘻哈哈去了。 餐厅里,只剩他们两人。 徐靳还在那边抽烟,侯应祁拿脚尖踢踢他:“哎——” “干嘛?”他憋一肚子火呢,没好气。ly 侯应祁也憋着笑:“该!谁让你触他霉头。” “横行霸道的,什么性子?我从小?让着他,他当我怕他呢?” “退一步海阔天空,屁大点事儿。”他嘴里劝,听着倒更像是?在幸灾乐祸。 这俩人从小?关系好,鲜少有这种时候。 还是?因为一个女人。 “你真喜欢她?”侯应祁挺好奇的,回忆一下,“也就那样吧,还没长开的小?女孩有什么滋味儿?” “我饥不择食到这地步?好心当成驴肝肺。”徐靳嗤一声,捞起打火机,“走了。” “夜黑雪滑,仔细点儿,别崴了脚。” “滚!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 钟黎直觉感觉容凌有些阴霾,但仔细看他神?色,又?是?平和的,便?有些吃不准。 她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沿着栈道往远处亮着微光的木屋走。 脚下没留意,“啊”了一声,跌到地上。 他折回来把她从地上打横抱起来,拍去她腿上的枯叶,就这样抱着她朝远处走去。 总感觉他有点儿无奈,钟黎扁扁嘴:“这边路太?黑了,看不清。” “只有你看不清。”他轻嗤。 钟黎语塞。 不长的一段路,其实很快就到了。 生活管家替他们开门,一应介绍了一下屋内电器的使用注意事项后才离开。 容凌进门时单腿一勾就把门带上了。 钟黎:“……你放我下来吧。” 他却像是?置若罔闻,抱着她径直越过走廊和客厅,抵达卧室,将她放在了床边。 就这样,单手支在她身侧俯下身来望着她。目光冷峻,没什么表情。 那眼神?冷得能让人当场打一个寒噤。 姿态又?是?漠然的,居高?临下的,慵懒的,随意的……像一个绝对上位者?。 他大多时候是?温和的,豁达的,幽默的……钟黎很少看到这样的他,不由紧张起来,感觉头皮一阵阵发麻,像是?被什么吊了起来。 室内很安静,她只能听见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跳声。 “你跟徐靳到底是?什么关系?”他仔仔细细地打量了她会儿,半晌,忽而屏声静气地问她。 在此?之?前,钟黎从来没有见他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 第21章 娇养 钟黎被他看得受不了, 移开目光人往后缩:“合作关系啊。” 容凌都笑了:“合作关系他就批你上春晚?徐靳可不是什么慈善家。” 他敛了多余的情绪,倒也看不出多生气,英俊的眉宇间甚至有些寡淡疏离, 只是, 望着她的眸子似笑非笑的,总感觉带点儿居高临下的审度和讽刺,让人心里不是滋味。 钟黎知道像他这样的人,不管外表多绅士, 其实?骨子里还是不把她这样的人当回事?儿的, 她心里有点不舒服。 但也没跟他吵, 那一瞬, 就是感觉挺没意思的。 “怎么不说话?没话说了?”他手里捻着根细烟, 也不多话,就那么不紧不慢慢悠悠地转玩着,瘦长白皙的一双手, 不经意间便透着股目中无人的散漫劲儿。 钟黎莫名?就觉得很委屈, 垂下眸子, 十?根手指一根根抽紧。 她本来不想?跟他吵的, 可这人有时候实?在咄咄逼人, 她真是讨厌死了他用这种口吻跟她说话,因为?一些莫须有的事?情:“你自己都说了, 就一候补,前?后不到十?分钟。我难道连个候补都不配?!” 她发火的时候小脸绷着,倔强耿烈, 全然不是平日柔顺的样子, 生气的时候就是生气,是真的翻脸, 而不是拿乔。 容凌有些意外地挑了下眉,一时竟拿她没有办法,半晌,他皱着眉将烟折在桌上?、扔了,态度缓和?了不少:“我不是这个意思。” 可语气里听着也没什么歉意。 钟黎知道像他们这样的人一般是不可能跟人低头?道歉的,更?遑论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错了,她心里更?觉得憋屈,长睫微颤静坐在那边,一声都没有吭。⑧148一6酒6三 容凌眉心一皱,冷着脸道:“差不多可以了,我也没有说什么吧?” 钟黎本来就委屈得很,什么都没干就被他莫名?其妙质问一通,结果现在还这么凶神恶煞的,眼底不受控制地泛起?了一层水雾。 她吸了吸鼻子,强忍着没有掉眼泪,但眼眶还是红了,红彤彤的像只小兔子。 容凌怔了下,没想?到她这么不经说,他在公司里要是真训人那都是往死里骂的。不都是听完训还要去继续干事?儿的人,个个心理素质逆天,哪能这么矫情? 细数两人从认识到现在的时光,其实?他对她已经算是非常有耐心了,性情也很收敛,怕吓着她。 “我不对行了吧?不该凶你。”他语气略缓,有些无奈,伸手要来抱她。 她一下就把他推开了,头?别到了一边。 容凌忽然就有些讪,一时竟拿她没有办法。 钟黎仍是那张臭脸,没理他。 “你自己就没点儿问题?” “我有什么问题啊?!”她一听就炸了,眼泪扑簌簌往下掉,跟落金豆子似的,“莫名?其妙!我都不知道他批的!他就一合作的导演,我跟他根本不熟!那天还是你让他带着我的呢!你在这儿乱扣什么帽子?!” “好了好了,我也没说你什么,你还来劲了。”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一把提起?她,抄到怀里深吻。 唇上?的温度是一应的炙热,裹挟着的沉木香气快要将她淹没。心乱得不行,脑子里乱七八糟的思绪像是缠成了一团乱麻,也忘了生气。 只吻了会儿她就受不了了。 容凌放开她,没好气:“又忘了换气了?” 钟黎微微喘着气,粉面含春,眼波流转,眼眸湿漉漉的,直勾勾盯着他。 容凌笑,握了她那处徐徐把玩,语气挺遗憾:“不行,黎黎还在生理期呢。” 她浑身酥软,瘫到了他怀里,控诉:“你怎么这样?!”又用手捶他,可闹了会儿又扑到他怀里,搂着他的脖子骑在他身上?吻他。 别墅里静悄悄的,壁炉里还燃着火。 她穿的挺多的,因为?畏寒,外面一件奶茶色羽绒服,拉链打开后,露出里面白色的毛衣。更?夸张的是,毛衣里面还有一件保暖衬衣。 容凌笑了出来,说,不知道的还以为?她防狼呢,这严严实?实?的。 钟黎哼一声,跪在他膝上?将毛衣往上?推,外套也脱了,里面就只剩一件衬衣了。 她穿的不是光腿神器,是那种看着薄其实?很保暖的羊绒连袜裤,容凌掌心贴着缓缓抚过?,感觉手感很好,像抚摸着佳人玉腿。 钟黎静静望着他,不由屏住呼吸,软软的胳膊又搭在他肩上?,低头?望着他。他修长的手指捏到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往下,一颗颗解开,仰头?含住。 那一瞬钟黎小腿绷直,修长的脖颈略往后仰,整个人都在颤抖。 窗外又开始下雪了,打在窗台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屋内屋外完全是两个世界。这是他第一次这样给她侍.弄,舔吮得人受不了,不知是愉悦还是痛苦,小脸绷着,卷翘的睫毛上?都带了水珠,白皙的脸上?满面潮红,像是盛开的蔷薇花,美得不可方物。 以前?觉得他很多时候不愠不火冷冰冰的,嘴唇的线条也是削薄冷硬的,锋利感十?足,谁曾想?有这么火热的时候。 后来他抱着她去洗澡,偌大?浴缸放满了温水,才?把她放进去。 她趴在浴缸边看着他给她弄香薰膏,眼睛里都是笑意。 “大?小姐,有手吗?还要我给你擦?”他把香薰膏搁到她面前?。 她皱皱小鼻子,不情不愿地捞过?来自己涂抹。 有时候觉得他像一个老?师,教?会她很多,有时候又觉得他们更?像是朋友。这晚上?,钟黎睡得挺好的,枕在他怀里问他什么时候教?她骑马。 “回去就教?你,至少等生理期过?去吧。” “嗯。那明天教?我滑雪吗?” “一刻都不能闲着是不?”他大?手掐住她小脸。 借着窗外月光,也能瞧清她的小样儿。 她冲他龇牙,两颗尖尖的小虎牙挺锋利,似乎要咬他。 “是时候该拔了。”容凌淡淡。 吓得她连忙把嘴巴闭上?了。 容凌低沉的笑声回荡在耳边,窗外夜色更?浓。 - 翌日天晴,天空蓝得好似冻结的海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起?来时照例趴在窗边朝外面看了很久,她似乎有这样的习惯,对大?自然的各种风光充满了好奇和?敬畏。容凌后来带她到处跑,去登过?高山,也潜过?海底,她说她最喜欢的还是雪景,尤其是抱着他坐在直升机上?越过?连绵不绝的皑皑雪山,感受大?自然的壮美与神奇。 “起?挺早的啊。”隔壁有人笑。 钟黎看过?去,是徐靳。 弓着身靠在那边,修长的手搭着栏杆朝下微垂着。 她这才?发现,他住的别墅就在他们隔壁。 此间原来并?不是所有别墅都是独栋的,也有比邻而居的。 那要是这房子隔音不好,她昨晚的声音他是不是也能听到…… 钟黎的表情那一刻都有些僵硬。 徐靳对她的表情变化没有深究的欲望,似只是随口打趣一句,起?身就往屋里去了。 钟黎看着他潇洒的背影,心情平静下来,觉得自己想?多了。 早餐他们一块儿在山顶餐厅吃的。 容凌问她吃什么,她想?了想?说:“有云吞吗?我想?吃那个。” “只有云吞面。”徐靳把菜单推过?来,倒转了给他们看,手指点在一处。 钟黎和?容凌同时凑过?去看,谁知,脑袋就这么撞在了一起?。 “哎呦”了一声,钟黎捂着脑袋,揉了又揉。 “智商。”徐靳笑。 钟黎:“……” “别理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容凌给她面前?的酸奶插上?吸管,宠溺地推过?来。 “谢谢。”钟黎接过?来啜了口。 是热的。 她怔了下,下意识摸了下手边的另外几盒。 都是凉的,只有这一盒温过?。 她默默地喝着,唇角忍不住翘起?。 别人都在吃自己的早餐,或者去挑早饭了,只有徐靳看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喝酸奶时笑嘻嘻的,压都压不住嘴角的笑意,不经意抬头?,就跟他的眼神对上?了。 徐靳微不可查地挑了下眉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总感觉他像是在看好戏,总感觉自己在他眼里像一个傻子。 钟黎忙收起?了表情。 面是现煮的,容凌回来时,分了一碗给她。 “调料呢?”她看他。 “自己去放。”他低头?挑面。 她在底下不满地踢了他一下,转身端着碗去了柜台处。 吃完他们休息会儿就去滑雪了。 钟黎杵在旁边笨拙地穿着护具,穿来穿去不得劲,回头?去看容凌。 他坐在休息台上?侧身跟徐靳聊天,手里的细烟有一下没一下点在烟灰缸里。 最先发现她目光的是徐靳,拍拍他肩膀。 容凌目光转来,眉心微拧:“怎么了?” 钟黎脸颊微红,刚刚他说要替她穿,被她拒绝了,并?且发表豪言壮词,说穿这个很简单。 容凌点了点头?说那你加油就不管她了。 这会儿她再改口说让他帮她穿,是不是会非常丢人? 这样僵持了会儿,他到底还是撇下徐靳过?去替她穿,手把手教?导。 “不会滑。” “还挺理直气壮。”他笑了一下,伸手替她拢好衣襟带扣。 他的指尖有一抹微微的凉意,刮过?她颈间肌肤时,带来别样的触感。 钟黎仰头?望着他,两人挨得很近,近得好像就要吻上?了。 这个距离,莫名?让她幻视昨夜的温存,耳根子不觉慢慢发烫起?来。 “好了,穿鞋子吧。”他说。 说完发现她压根就没听他说话,挑了下眉,瞥她。 钟黎如梦初醒,红着脸弯下腰,笨拙地按他教?的方法穿滑雪鞋。 可是动作不太灵活,怎么穿都不得章法。 “还是我来吧。”他的语气里多少有几分无奈。l? 他蹲下替她穿鞋,原本她鼓捣好久都穿不上?的鞋子,一会儿就被他穿上?了。 钟黎觉得不可思议,抬起?脚晃了晃,觉得挺有趣。 “走吧,试试。” “我?自己?”她点了点自己。 “你试试,我看看你的水平。” 四目相对,她抿着唇不说话,手里举着滑竿在那边像只小企鹅似的杵着。 容凌顿时明白了,她什么都不会。 “谁昨晚跟我说很简单的?” 她不吭声了。 是真的没办法反驳。 他将手递给她,手把手教?她要怎么控制身体平衡,怎么助力,怎么下落……然后让她自己试试。她试了,往前?没两步就摔了个狗啃泥,差点滚进了雪堆里。 容凌忙过?去把她扶起?来,原本还挺担忧的,但看她可怜巴巴一直发抖哈气的样子,忽然又笑了:“这么矫情?不就摔了一下吗?初学哪有不摔跤的?” 钟黎郁闷地说:“好难啊。” 容凌朝她伸出手,示意她把手给他。 钟黎乖乖听话,由着他带着她滑。容凌话不多,但教?学质量还是挺高的,说的都在点子上?,没一句废话,她听了会儿感觉自己都听懂了,就是操作起?来跟听懂那是两码事?。? 他又跟她讲了很多注意事?项,滑之前?要热身,停下来时要停在滑雪道旁边,别跟人撞上?之类,云云云云。 可钟黎都没听进去,一抬眼就是他英俊的脸孔,后来他把面罩放下来,只露出一双深邃狭长的眼睛。太阳底下,颜色要比平日淡得多。可越是这样漫不经心的冷淡,目空一切的傲气,就越是拿人。 可能是他也发现了她一直盯着她瞧,停下来看了她一眼。 她忙咳嗽一声,表示自己在认真学习。 “你自己来。”带她滑了两圈他就松开了她,退到了一边。 钟黎跃跃欲试地站在那边,有点害怕又有点期待的样子。 裹得像小粽子似的大?衣里,露出一张明丽娇俏的脸孔,晶莹生辉。旁边不时就有俯冲下来的行人,不经意瞥到她也会驻足多看两眼。 她把面罩放下来,伸展了一下四肢就冲了出去。 看那架势,是真的初生牛犊不怕虎。 容凌笑着在椅子上?坐下,接过?徐靳递来的烟点上?。 但见?旁边有客顺着舷梯上?来,他顿了下,又将烟摘下,随手摁灭在手边的水晶缸里。 “华众那边现在是个什么情况?”过?了会儿,徐靳开腔。 容凌细密的睫毛微垂着,眼底的神色不太瞧得清,但见?他微微提了下唇角,饶有趣味道:“你不看新闻?NR入股协议失效,负债2000多亿了。” “少来,我是问你内部消息。上?头?真不打算管了?这么大?一集团公司呢。”要真倒了,牵一发而动全身,下面多少小企业要遭殃? 徐靳知道他肯定有内幕消息,不然不会这么稳当。16年华众最困难的时候他就注资过?300亿,拿下太阳白麻的项目,华众才?有重组聚合东山再起?的资金。华众以前?就是个玩具公司,能在这短短几年里迅速崛起?,成为?业内数一数二的酒店管理集团,离不开他和?另外几个能人的支持。 不过?这会儿华众老?总都进去了,外面一片唱衰,几家合作的企业不是跑路就是起?诉追回资金,徐靳真吃不准他的意思,那些企业应该也在观望风向,这风向大?抵来源于他的态度。 如果他都不管,代表上?面可能真的要放弃了。 徐靳觉得这种可能性微乎其微,到时候,损失才?真是不可估量。 他近来饭局颇多,各方都在打探,试图从他这儿探听到什么,以便于后续的行动抽身与否,将损失降低到最少。 徐靳早年也投过?几亿进去,不过?那就是玩的,他自己都快忘了,打水漂就打水漂了,他只是有些好奇。 可这人口风太严了,实?在探不出什么,他也只好作罢。 “你打算送她去上?学?”徐靳转而道。 “她要自己考。”容凌嘴角轻抿。 “以你的能力,上?什么学校还用考?打个招呼不就行了?或者你给我们R大?随便捐他个两栋楼,去下面的分院挂靠一下,让老?张收她当徒弟混个文凭算了。” 容凌摇了摇头?:“钟黎不是那样的人。” 很久以前?他就发现了,她对学术有天然的敬畏之心。 徐靳笑,指尖转着一根雪茄:“是骡子是马,还得拉出来遛遛。别说我不给你面子,下部戏可是主角,她要是演得不行,照样给我滚蛋。” 容凌嗤了声,目光倏然扫来时带着锐利锋芒,寒声提醒他:“别太过?,你把她骂哭了我回头?还要哄。” “你不巴不得我把她骂哭吗?你好唱这个红脸啊。” 容凌忍不住放声笑起?来,一点儿也没有被揭穿的尴尬。 徐靳抬手叫来服务员,又问他吃什么。 “我不饿,你自己点吧。” “OK.”徐靳随手翻两下菜单,点了份凉面,不知想?到什么,又点了几份小点心,“上?海那边的事?儿搞定了?听说陈毅东和?赵恒都被查了。我看姓陈的之前?发过?的几篇经济学论文里提到过?你,你没事?儿吧?” “不熟,他之前?拜访过?我,我没见?他。”容凌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幸好你没见?他,这种人急功近利,小心他拖你下水。” “他不就有这意思?没成功罢了。”两人八竿子打不着,对方还在那种公开的论文上?提到他,用意不言而喻。彼时恐已江河日下,却还要拉几个人来垫背或分担,可惜如意算盘打空了。 知他向来谨慎,应不会中这种低级圈套,徐靳也不再多问。 凉面上?来,服务员正替他们调制冰块和?酱汁,身后忽的传来一阵惊呼声。 容凌回头?望去,就见?一个小小的人从山坡上?斜冲下来,没收住,一头?栽进雪堆里,犹如倒栽葱。旁边几个游客连忙停下来围过?去,有人去喊人了,有人合力将那个小小的身影从雪堆里扒拉出来。她脸上?、头?上?都沾满了雪,表情还有些懵,不住地打着哆嗦。 容凌低咒一声,捞起?大?衣就下了台阶,直奔事?发点过?去。 徐靳笑得不行,忙叫服务员去找医生。 真有够不省心的。 第22章 娇养 钟黎摔得不算严重, 但还是在医院里躺了两天,做了个全面?检查。 用徐靳的话来说就是,死也?别死在他的剧组, 有没有毛病还是要提前检查清楚, 免得到时候拍戏时再出状况把责任甩到他头?上。 钟黎当时就躺在病床上,气得差点跳起来跟他吵。 容凌一个禁止的眼神瞥过来,她就噤声了,乖乖躺了回去。 “放心, 真受伤也?不赖你。” 徐靳呵呵笑:“那我得拿录音录下来, 免得你到时候反悔。” 钟黎默默翻了个白眼。 容凌把徐靳送到走廊外?面?才折返回来, 弯腰坐下, 将垃圾桶勾到脚边替她削一只?苹果。 他就安静地坐在那边慢条斯理地替她削着, 长腿岔开,头?颅微微低垂,果皮顺着锋利的刀刃一圈一圈从他素白的手指间?滑落, 滚入桶里。 钟黎盯着他平静的侧脸, 薄而利的唇线, 心底寂静无声。 他将削好?的苹果递过来给她:“怎么不说话?” “摔坏了, 脑震荡。”她负气地说。 还为他刚才不让她跟徐靳吵架而置气呢。 容凌低低一笑, 不置可否。 钟黎觉得他这个笑容挺有深意的:“你笑什么啊?” 容凌抬起眉眼冲她一笑,语气挺不可思议的:“你觉得你吵得过徐靳?” 她瞬间?被戳中了软肋:“你凭什么说我吵不过他啊?!” “你脑子没他灵活。” 她膝盖中了一箭。 这人有时候讲话真是……偏偏他一派云淡风轻的君子风度, 再自然不过,让人无可指摘。而他说的话,偏偏还蛮有道理。 钟黎心里怄极了。 原本没什么问题, 这会儿却忽然觉得腿有些疼了。 “生气了?”过一会儿, 他问她。 “没。”她嘴里这么说,却撇开了脸。 容凌笑一笑:“别生气了。” 也?就是那么一瞬吧, 他变戏法?似的,不知从哪儿掏出了一个玻璃相框。 相框共有九格,每格隔断中都有一只?蝴蝶标本。 总体都是幽蓝色蓝白相间?的闪蝶,每只?的形状大小?一致,肉眼看不出区别,可细看每只?闪蝶上的纹理都不一样,都有细微的差别,在太阳下幽幽闪着华光,如宝石一般光彩熠熠,璀璨夺目。 钟黎的目光马上被吸引了,忍不住沿着玻璃框面?抚摸。 “喜欢?那我给你造一个标本屋,专门收集世界各地的各种昆虫蝶类。”他用轻描淡写的口吻说出这样惊世骇俗的话。 那得花费多少人力物力? 而且—— 钟黎摇头?:“那不是要捕杀很多蝴蝶?”她总觉得他有时候做的一些事?情?,有种漫不经心的残忍,可他自己并没有意识到。不是刻意伪装,而是真的不觉得。 他应该很幸福,从小?就被人捧在手心里那种,太自信了,有时候还很自我为中心,徐靳、侯应祁、陆宴沉这些朋友其实都很迁就他的,一看就是那种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人。反正,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明明生得这么好?看,有时候的行事?作风却让人浑身发冷。 “就你不忍心。”容凌捏一下她的小?脸。 她恶形恶状地冲他龇牙,她之前就说过不喜欢别人捏她脸,他也?一样,他压根就没听进去。 他也?就捏了一下,她忽然小?脸皱起,露出痛苦表情?。 “怎么了?”他忙松开手。 “不知道为什么,牙这两天有点疼。”她点了点后槽牙的位置。 “我看看。” 她一开始还不太乐意,见?他神色严肃,并没有转圜余地,只?好?乖乖张开了嘴巴。 他只?看了一下就做出了判断:“是智齿,早点拔掉吧。” “……能不能不拔?”她怕疼。 “都快发炎了,还不拔?是想?烂光光吗?” 她垂下头?不说话了。 - 钟黎去拔智齿那天,容凌推了一个不太重要的例会,和谢平一道陪她去医院。 她全程都很紧张,还抱怨他为什么要给她开Vip,她可以等一下的,这么快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她嘴里说着害怕,小?手还掐他胳膊。 “喝点儿水。”谢平递来一瓶水,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 也?解救了容凌。 容凌正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安慰她,他这一打岔实在及时,笑着跟他对了个眼神,不动声色地接过来说了声“谢谢”。 谢平也?在,钟黎自然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说什么都像是在拿乔撒娇。 很快轮到她,医生出来让她进去。 钟黎看了容凌一眼,双脚像是黏在了地上似的。 “别怕,我在这儿等着,一会儿的事?,不疼的。”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钟黎后来还是腿脚发虚地走了进去,跟上死刑场似的。 都怪她之前为了缓解害怕的情?绪上网搜了不少视频,看拔智齿的过程,问拔智齿疼不疼之类。 结果,看了后更加害怕了。 其实给钟黎拔智齿的医生技术非常强,十几分钟就完工了。 钟黎出来时还蛮开心的,在他面?前跳了跳说:“不疼哎。” 因为麻药还没过去,她说话含含糊糊的。 容凌但笑不语,揉了揉她的脑袋:“走吧,回去了。” 她路上原本还想?跟他分享一些经验,被他勒令少说话,等好?了再说。 她撇撇嘴,只?好?闭上了嘴巴。 一开始还觉得他危言耸听,因为刚开始麻药还没过去,她真没觉得多疼,甚至觉得一点儿都不疼,很开心地洗了澡睡觉了。 她是半夜被疼醒的,醒来时去洗手间?照镜子时发现脸有些肿了。 容凌也?被她的动静惊醒了,安慰她:“这是正常情?况,医生跟我说了,你这颗智齿埋得不是很深,创面?不是很严重,过一两个礼拜就好?了。” “真的?”她泪汪汪的,是真的害怕。 因为真的疼,撕心裂肺那种疼,眼泪不受控制地往下掉。 容凌一早就让生活管家给她准备了消炎药和止痛药,喂她吃了两片,她终于趴在他怀里睡过去了。 快凌晨的时候,她又疼醒了,说怎么会这么疼呢,呜呜哭起来。 是真的疼,她之前摔断肋骨时感觉都没这么疼,一种神经被吊起来的那种疼,连脑袋都疼,耳边都是嗡嗡的耳鸣声。 容凌只?好?坐起来,抱着她哄着睡觉,哄了半个多小?时终于哄睡着了。 钟黎那几天脸都是肿的,算是她的黑历史了。 那几天她都围着围巾,把下半张脸裹得严严实实的。 有一天容凌说:“给我看看吧,要是很严重的话,还是得去医院。” 她支支吾吾地不愿意,不管他怎么说都不愿意,他只?好?打电话让医生过来给她看。 检查完后,医生从房间?里出来跟他说没什么大碍,愈合得挺好?,没有积液也?没有发炎,过几天就好?了。 容凌点点头?,让秘书把人送走,折回房间?里看她。 钟黎眼神空洞地坐在床边发呆,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她的脸肿得有些肥嘟嘟的,但不算很夸张,跟丑实在不搭边。 但看她这么在意,他也?不提了,抬手压着唇咳嗽一声。 她忙捡起围巾把自己包起来,声音闷闷的:“干嘛?” “医生说你脸快消肿了,可以吃点儿硬东西了,不用再天天吃流食了。走吧,我带你去打打牙祭。” “我不去。” “真不去?” 半小?时后,换了一身新衣服的她挽着他的胳膊出了门。 容凌带她去的是鼓楼东大街那边的一家老字号粥店,钟黎没来过这儿,感觉挺新奇,挽着他下车时还在不住朝四处张望。 绿树掩映下的街道颇有古韵,放眼望去青瓦灰墙,街面?比邻,宽阔的道路两旁是熙攘的人流,有种繁华与幽静相映成趣的矛盾感,却又奇异地和谐。 “好?漂亮。”钟黎由衷感慨,“路都好?宽。” 说着她自己都笑了,想?起不久前跟他一道去南边考察时,他嫌路窄,一些小?巷子只?够一人齐肩过,下雨了连把大一点儿的伞都撑不开。 她把外?套脱下来给他遮在头?顶上,说,没事?儿,我们挤一挤,哪里用得着撑伞,说完整个人钻到他怀里,非要他搂着出去。 后来他就一手支着外?套,一手揽着她穿过了那条小?巷。 出来时,谢平撑着伞站在廊下,目瞪口呆地望着他们,然后目光越过他们看向他们身后的巷口,似乎是在丈量这巷子的宽窄,竟能容得下他们二?人这样搂搂抱抱腻歪着过来。 容凌带她去的是街角一家粥店,不大的店面?,看着挺敞亮。 就是招牌有些老旧了,看着不时新。 老板姓周,看着有些年纪了,过来招呼他,直夸他有出息。两人似乎是旧相识,容凌笑着寒暄了几句,说就是混口饭吃,好?不容易把人打发走,他跟她说这人以前在大院里摆铺子的,他小?时候常吃他煮的粥,这么多年还是这个价儿,没改,味道也?挺好?。 他似乎也?是随口一说,钟黎没敢多问,一知半解地点点头?。 粥是真的不错,熬得浓浓的,她尝一口,忍不住又舀了一口。 “慢点,别烫着了。” “知道!就你多嘴!” “呦,现在嫌我多嘴了?”容凌笑,抽了纸巾替她擦拭唇边沾到的粥。 钟黎放下勺子静静地望着他,任由他帮她擦着。 他又问了她一些学业上的事?情?,她都一一回答了。《红尘劫》拍完后,她大概有两个月的空窗期才要赶下一趟剧组,等学到六月份可以再考。 她的时间?规划有一个严格的表格,目前来说安排得还算合理。 “不用这么紧张,考试没有你想?象中那么难。” 她并不买账:“这话从你嘴里说出来感觉很像凡尔赛。” 他一怔,倒茶的动作都停下来了,眼底都是无奈的神色。 钟黎的牙好?以后,容凌就带她去骑马场学骑马。 出乎他的意料,她看起来笨笨的,运动神经并不多么发达,在这一项目上竟把天赋发挥到了淋漓尽致。 第一次带她去骑马时,他特?地给她选了一匹温驯的矮马,又牵着缰绳给她讲解了半天,又是亲自上马示范,结果她上去也?就一开始紧张了会儿,没一会儿就能骑着兜一圈来回了。 牵着马儿回来时,她小?脸红扑扑的,兴致勃勃地问他她骑得怎么样,哪儿需要改进的。 容凌只?是笑着揉了揉她的脑袋,没说话。 徐靳过来时,还没入场就听见?了滚滚马蹄声,看台下就是一望无垠的内场,一骑红衣连人带马疾驰而过,他连人都没看清,只?瞧见?扬起的烟尘。待看清,钟黎已经牵着马绳把马往回拉了,看到他,远远就扬手跟他打招呼。 徐靳笑着扬手回礼:“骑得不错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师教?得好?!” 徐靳歪着头?盯着她脸看了会儿,看得钟黎浑身发毛:“怎么了啊?我脸上有花吗?” “你脸消肿了?” 钟黎不知道他怎么就得知自己拔智齿的事?情?了,明明她捂得严严实实的,那几天都没出门。 她支支吾吾地说没事?儿了。 徐靳笑了会儿,不再逗她,转身跟容凌喝茶去了。 他们要聊的事?儿她插不上话,一个人坐台阶上掰着一根狗尾巴草。 快4点的时候,他们一块儿去吃晚饭,地方在南四环那边的一处老胡同里。路过北舞,司机将车沿着街道停下,钟黎正不明所以,玻璃上就出现了一张俏丽的脸孔,弯腰叩窗呢。 她忙将车门打开,迎面?扑进来一阵香风。 女孩上来,搓着手跟她道歉:“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目光却瞧的前面?的徐靳。 这车只?有前后座,徐靳自然只?能坐副驾。 她像是很好?奇似的,多看了两眼,似乎很意外?他这号人物竟然会坐副驾。 “孔繁舟,北舞大三。”徐靳简单给他们介绍,“容凌,我发小?。那是钟黎,我朋友,演员。” 叫孔繁舟的女孩友好?又带着几分忐忑地跟他们笑笑,打了声招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也?对她笑笑。 路上孔繁舟一直在跟徐靳说话,也?不管他爱不爱搭腔,叽叽喳喳像只?百灵鸟似的,或娇滴滴地跟他撒着娇,说自己练舞很辛苦。慢半拍的钟黎终于意识过来,这是徐靳的新欢。 徐靳的风评不算差,跟圈内某些换女人跟换鞋一样的比起来还算是有节操的那一类,但架不住源源不断往上扑的。也?许有真心的,但估摸着大多还是眼馋他手里那些资源。 徐靳不耐烦搭理她的时候,孔繁舟就转而跟钟黎说话,态度友好?中带着几分殷切,大抵是徐靳那句“我朋友”让她误会了,把她也?当?做是什么高门子弟了。 钟黎有些尴尬,只?能赔着笑。 车在胡同深处停下,门口栽着一棵槐树。看外?观,这处宅院和别的房子并没有显著差别,连店名都没有,只?看外?观还以为是什么普通民宅,进去后才发现别有洞天,曲水回廊,花木葳蕤,假山亭阁错落有致,是仿拙政园的典型苏州园林布局。 冬末春初,池中只?有光秃秃的几根枯枝,远没有夏季莲叶田田的盛景。 这边是一处亭榭一包间?,风景俱佳。 这个时节还有些冷,室内烘着暖气,钟黎坐下后就脱了大衣。 她今天穿的是奶茶色的呢子大衣,里面?是件白色的半高领毛衣,袖子是双层荷叶边,看着样式简约质料却很不错,又贴身,包裹着玲珑身段,胸口别着一枚翠绿色的胸针。 说是翠绿色,其实只?有中间?那颗绿钻是绿的,周围是一圈圈镶嵌着的大小?不一的白钻,整体却是枝型的,设计并不死板。 孔繁舟一直盯着她这枚胸针看,赞道:“这个好?漂亮。” “喜欢?让徐靳送你啊。”容凌淡笑,给钟黎舀了一颗鱼丸。 “这哪行啊?”她不好?意思地笑笑,只?是,眼睛一直时不时朝钟黎胸口看。 徐靳笑而不语,手臂闲闲搭在一侧的椅背上。 回去的时候孔繁舟主动跟钟黎套近乎,钟黎推脱不过,只?好?加了她的微信。一开始她对她挺热情?的,后来《红尘劫》播出后,钟黎爆火,她就基本不怎么找她聊天了。 大抵也?知道她不是什么高门子女了。 只?是,钟黎没想?到不久后会在酒会上再次遇到她。彼时,孔繁舟已经是一部热门小?网剧的女主了,在里面?饰演一个甜美的富家千金,小?火了一把,身边还跟着两个助理,俨然有大明星的派头?了。 酒会上遇到,钟黎出于礼貌,举起酒杯刚要跟她打招呼,孔繁舟像是没看到她似的,抬高了下巴朝旁边走去。 “这还没火呢,就这鼻孔朝天的架势了。现在的年轻人啊——”卓安啧啧了两声,拍拍她肩膀,走了。 钟黎不在意地笑笑,本也?不熟。 晚会快结束时她去一楼的洗手间?补口红,刚到外?面?的灌水区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声音了,听声音,是孔繁舟,约莫是在打电话: “我还以为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呢,上赶着巴结她。之前我跟她说话,她还爱答不理的,原来就是个骚货。” “不然就她这个咖位,能跟邢越搭戏演女一?” “她凭什么演《狼影》的女一啊?那么好?的剧本,我说要客串个女三徐靳都不让。就是个捞的,表面?看着那么清纯,谁知道私底下怎么跟他们玩儿?呵,他们那帮人,什么花样儿不敢来?” “不然呢?徐靳干嘛那么关照她?” “三个人怎么了?三个人怎么不能玩儿?前怼后裹呗,啧……我瞧她就不是什么正经货色……” 那天回去后,钟黎就把孔繁舟删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小?心眼,但还是忍不住恨屋及乌,连带着徐靳也?不想?搭理了。本来想?把他电话拉进黑名单,但想?想?万一他问起来自己不好?解释,还是算了。 之后她和孔繁舟很长一段时间?基本没什么交集。 只?是,在《红尘劫》刚刚播出她名声大噪的时候,关于她的黑料也?开始层出不穷地冒出来。 钟黎不确定是不是跟孔繁舟有关系,没有什么证据,只?能作罢。 三月中旬的时候,薛红打电话给她,说过几天要去扫楼,想?提前询问一下她的意见?。 钟黎看了她发过来的行程,一应都是按规章制度来的,没什么问题,她很快就回复薛红了,说可以去。 [那你准备一下,我们准备开直播。] [几个平台都打好?招呼了,给你们开直播营业,记得到时候互动甜一点哦。] 第23章 娇养 《红尘劫》的收视率相当不错, 作为一部投资超过3亿的现象级古偶,成为爆款也在意料之中?,但火爆到这种程度还是让业内众多人士咋舌。 再加上几大平台不遗余力铺天盖地的宣传, 播放量和热度更是居高不下。 刚播那段时间, 随便点?开一个社交平台都有UP自发剪辑各种片段,下面评论一堆嗷嗷待哺等粮的。 第二周热度稍有回落,加上其他新剧的播出,受到了一些冲击, 不过也在稳步上升。 钟黎的几?个社交账号粉丝都在蹭蹭蹭往上涨, 随便发一条动态下面评论的热度也高得离谱, 评论都比较友好。那段时间, 她的心情特别好, 每天起来整个人的精神状态都很饱满。 她算是明白,什么?叫红气养人了。这一行不怕黑,就怕无?人问津。 只是, 随着知名度上升也会?带来不少隐患。最显著的就是有人开始深挖她的过去, 把她高中?都没毕业、以?前演的一些雷剧剧照都爆出来冷嘲热讽。 她早上就在某书上刷到了一条, 标题是“就这?仙女??” 图片是几?张她两年前演的一部古装雷剧的剧照, 造型都很雷人, 满头塑料花,确实看着挺廉价。 不过下面的评论倒是出乎她的意料, 排在前面的热评是: “好了好了她不美,陈婉仪美行了吧[附图女?二号N张]” “先把你动态里女?二的照片删一删好吗?” “楼上是要笑死我吗?这么?一对比还是女?主美哈哈哈,陈婉仪这个萝卜腿, 这个大脸盘子, 虐到我了,同?框不能看啊[笑哭]” “对不起, 绷不住了,这真的……” “该说不说,这剧照虽然雷,但脸是好看的啊,钟黎身材也很绝。” “陈婉仪身高多少啊?某度上写?着168cm,可她跟钟黎同?框穿那么?高的高跟鞋居然一样高?” “那钟黎应该有170cm+吧?可钟黎某度上官方身高是167cm。到底是谁在说谎呢?” “该说不说,虽然钟黎学历不高,但好歹没草学霸人设结果上节目把‘薛’读成‘鞋’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笑死了!绷不住了!” 钟黎又刷了刷,除了少数一些不好的帖子,大多都是说喜欢她夸赞她的,骂她的基本没什么?流量。 邢越这时给她发消息,问她在不在。 剧播出后他们经常一起营业,私底下也有一些交流,关系还算可以?。 钟黎马上回复他了,问他有什么?事情。 邢越:[换一下头像吧。] 钟黎问了一下才知道这是制作方的意思,让他们把微博头像换成剧里的人物,她看了一下邢越发来的图片,有点?像情头。不过是剧里角色,也就不好说什么?了,麻溜地换上了。 剧粉都在欢呼,大呼嗑死了磕死了。 钟黎打开微博,最上面一条动态的评论区已经沦陷: “我滴宝,真的没有在谈吗?” “好配哦,配一脸。” “这是什么?金童玉女?啊,男帅女?美,好甜啊!” “售后也太?棒了吧!” - 容凌很忙,平时也不怎么?关注娱乐新闻,但架不住那段时间铺天盖地都是钟黎和邢越的营销。 他受邀去参加一个商场的剪彩仪式时,大堂里挂的宣传图上就有钟黎和邢越的合照,头顶的银屏上还在播放《红尘劫》。 两个看着像是学生?妹的女?孩激动地凑在一起: “啊啊啊啊嗑死了嗑死了,怎么?会?这么?配啊?!” “太?美了!这张脸一看就是女?主脸!这个身段真的好绝啊!这个腰!” “邢越一脸痴汉相,笑死了!” 容凌随意一抬眼,正好看到屏幕里男主角握着她的手告白。 她白皙的脸上泛着红晕,羞涩又甜蜜,美得如烟如雾。 还别说,演技挺不错。 容凌笑了笑,接到个电话,随手接通下了台阶。 他当然不会?幼稚到为这种事情生?气,他虽也不懂也知道是炒作。只是,没想到翌日还能看到她和邢越那样扫楼的视频直播。 一开始扫楼地点?定的是两个地方——天正影业和东阳,后来为了加大宣传力度,又加了一个乐达。钟黎一早就接到消息了,精心打扮过,换了身比较休闲的棒球服,乘保姆车去了天正影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紧张吗?”车上,邢越问她。 他穿的是一身黑,跟她这一身黑白相间的棒球服正好相得映彰,还挺像情侣装的。 钟黎想了想,点?点?头说:“有点?。” 半小时后,他们抵达了目的地。不止天正影业的不少员工围在门口,不少路人粉丝都来凑热闹了,虽然拉了警戒线,很多保安在维持秩序,现场还是有些混乱。 钟黎本来觉得自己应该不会?很紧张的,看到这架势还是忍不住紧张起来,掐了掐掌心。 “别怕,保持微笑就行了。被问问题也没事,实在不会?回答就微笑。”邢越显然很有经验,率先下去,替她开道。 钟黎连忙跳下去,跟在了他后面。 两人身高差明显,一个高大英俊男友力爆棚,一个娇俏明艳玲珑有致,站在一起实在是太?亮眼了。现场闪光灯不断,员工粉丝都在尖叫。 因是直播,各大视频平台上都实时播放着,下面一堆人化身尖叫鸡,要求亲密一点?的互动。 邢越将手搭在了钟黎肩上,护着她穿过人流。 现场的尖叫声快要冲破屋顶。 二楼看台上。 “这就是你给她安排的发展路线?”容凌斜倚在栏杆上,手闲闲垂下。 徐怀没想到他会?过问这种小事,但看下面的场景,多少也有些尴尬,轻嗽一声说:“只是营业,这是剧播出后增加热度和造势的一种方式而已。” “我不想听?这些,把镜头剪掉。”他将外套勾肩上,转身离开。 光看背影都有些不耐烦了。 徐怀更加尴尬,不知道要不要提醒他这玩意儿是实时直播。 但想了想还是算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估摸着他也就是随口一句,发泄一下不满罢了。 还不至于小气到这份上。 - 钟黎其实挺忐忑的,她想过扫楼时可能会?有一些亲密互动,不过,肢体接触还是在她想象之外。做游戏的时候,有几?个粉丝一直起哄,要邢越公主抱她,邢越也不忸怩,直接把她打横抱了起来,当着大家的面儿转了几?圈。 “黎黎是不是很轻,哥你抱着好轻松啊。”一个女?粉笑着说。 “是不重,看着肉嘟嘟的,好轻啊。”邢越回头笑着跟她说,“要多吃点?儿哦。” 大家都看着呢,钟黎也只好笑着回应:“一定一定。” 有人把这段剪了cut发到了微博上,一堆人点?赞评论,一下子就给它顶上了热搜: # 钟黎和邢越甜死了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以?为是清纯小白兔,原来是中?央空调啊。”徐靳看到时就忍不住笑了,幸灾乐祸地转动椅子,一双长腿懒散地架到茶几?上。 容凌懒得搭理他,随手将文件叠在大腿上看起来。 也就几?分钟时间吧,他将之合上,原封不动地扔回他桌上。 “什么?意思?” 容凌从烟盒里拨一根烟,瞥他一眼,眼中?的轻蔑几?乎是毫不掩饰的:“投这项目,我不得亏得裤衩都没了?真当我是傻子冤大头啊?” “不至于吧?这项目有这么?糟糕?”他翻给他看,煞有介事的,“我觉得还行啊。” “哪儿来滚哪儿去,要么?去找老陆。”容凌都懒得给他眼神,点?上烟。 吸一口,烟雾缭绕。 他脸色不好看,甚至有些阴森森的。 真是多少年没见他露出这种毫不避讳的神情了,像是跟谁较着劲儿呢。 这人脾气是不好,但他一向死要面子心比天高,就算是在几?个发小面前,也很少这样摆烂、不想装。 徐靳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他是真的心情不好,再不触这霉头,可嘴里还要讨两句便宜:“走了走了,瞧不上我找别人去。几?十年兄弟,就这?” “滚,麻溜儿地给我滚。” 徐靳爆出一串笑声,大步离开。 - 钟黎扫完楼回来都晚上8点?了。站在大门外,她本能地有点?退却?,下意识伸手顺了顺头发才将手指按到指纹锁上。 清晰的解锁声在四周响起,她本能地闭了闭眼睛,然后才拧开了门。 进门时,跟做贼似的,将动作放得很轻。 路过客厅时,她抿了下唇,杵在原地没敢吭声。 客厅里的灯光很亮,容凌叠着腿坐在沙发里,一只手翻着一份文件,另一只手夹着烟,将烟灰信手掸在身旁的水晶缸内。 那烟灰缸里已经有两个熄灭的烟头了。 空气净化器在不停运作着,空气里还是有一些呛人的味道。 钟黎不敢去看他,直觉今夜的气氛不太?寻常。往常,他一般不会?在屋子里抽烟。 她就这样像只小鹌鹑似的站在那边,像是明知道自己做错了事情似的。 约莫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他终于看完那份文件,“啪”一声合上扔到一边,抬眼时轻飘飘地问她:“还知道要回来?” 明明口吻很淡,钟黎却?觉得有一层鸡皮疙瘩在后脖颈的地方冒起来,寒气森森的,压根不敢吭声。 她心里也发虚,老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今天去扫楼,路上耽搁了一点?时间……下次不会?了。” 他仍是那样似笑非笑地打量着她,也不说话。 看得钟黎都有些害怕。 他不笑的时候就是特别严肃的那一种,让人打心底里感到畏惧。 她咬着唇垂下眼睑,紧张地握紧了小手。 回来时太?赶时间了,她晚饭也没吃,这会?儿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竟然在这一刻叫起来。 容凌挑了下眉。 钟黎脸颊滚烫,很不好意思,但又好像找到了突破口,脑中?灵感一闪,忽然委委屈屈地说:“一直都在工作,我中?午就啃了一块面包,晚饭也没有吃呢……” 悄悄看他一眼,又大着胆子说,“一下班就连忙赶回来看你了。” 他要笑不笑的,没好气:“你以?为我是傻子?这么?好糊弄?” 听?他语气钟黎就知道他不生?气了,连忙小跑着过去挽住他:“真的快饿死了——”拉起他的手贴在肚子上,“都饿扁了。” 他的表情这时候有点?儿微妙。 钟黎也意识过来这动作实在是有点?暧昧,像是……她忙松开握着他的手。 第24章 娇养 容凌叫来阿姨给她煮一碗鸡汤面。 钟黎的胃很小, 吃了没两口就饱了,打了一个饱嗝。 容凌放下手里的文件笑看着她:“这?就饱了?” 她不太好意思地点点头。 说?实话?,每次吃之前她也觉得自己可以?吞下一头牛。 容凌就斜着眼儿挑来不屑的一眼, 也不说?什么, 但钟黎觉得这?一眼里的杀伤力比什么都强。 “我以?前跑龙套的时候确实挺能吃的,真是饱暖思淫.欲,跟你在一起后……” 他眉梢微挑。 钟黎干笑,换了个说?辞:“我的意?思是, 生活变好了, 嘴巴也挑了, 不再单纯地追求一个数量。” 却见他起身朝她走来, 她一颗心下意?识提了起来, 整个人都说?不出的紧张。 钟黎被他抱了起来,明明也是快一米七的人,在他怀里却像个小玩具似的, 被他高大的身影衬托得格外娇小。 她埋在他怀里, 手揪着他的衣襟:“去哪儿啊?” 才发现他抬手将开关关了。 屋子?里的灯光瞬间寂灭, 廊道里却亮起了一盏盏壁灯, 铬黄色, 像蒙着一层年代久远的滤镜。 窗帘却自动打开,落地玻璃外, 一片璀璨的夜景。 钟黎心跳得无以?复加,弓起身子?主动吻他的唇,却被他狠狠顶在玻璃上, 扣住了手腕。脚下是万丈高空, 她根本?不敢回头,也不敢往下看, 背脊冰凉一片,却被他的体温逐渐熨帖而升起一股烦乱的热。 钟黎望着他,似乎想望入他漆黑如墨潭般的眼睛里,探寻这?副冷硬躯壳下的灵魂,是否也如这?张脸一样冰凉。 他的吻一如既往带着一股凛冽的霸道,一开始只是扣着她的下巴吻她,后来舌尖便撬开她的牙关,跟她一道纠缠,越吻越深入,似乎要把?她口腔里的每一寸地方都侵占。 毫不掩饰的占有欲。 钟黎去抓他的手,似乎想要握住什么,却好像什么都抓不到。 “快到你生日了,黎黎,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边吻着她的耳垂边问她。 不轻不重的吻,有时候很轻地咬一下,弄得她面红耳赤。 一颗心乱得没有节拍,哪里还能听得清他到底在讲什么。 她说?你说?什么啊,我没听清。 黑暗里听到他一声沉闷的低笑声,她耳朵更红了。 “我问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他到底还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钟黎的脸颊已经快和他的体温一样高了,加上脑袋晕乎乎的,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回答:“随便吧,你送什么我都喜欢。” “是吗?”他的掌心贴着她腰际线往下移。 钟黎惊呼一声,因为他掐住了她的腰,猝然?将她翻了个身。钟黎就这?样趴到了窗上,洁白?纤细的手无力地攀在冰冷的玻璃上,玻璃中隐约倒映出两?道身影,一高一矮,隐约重叠。 “……不行。”钟黎感觉一颗心都悬在了高空,闭上眼睛,根本?不敢往下看。 这?种时候,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一本?正经地问她为什么不行。 钟黎脸红得像虾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他们?以?往也试过不少不同的位置,但没有这?样的。她侧过头无辜地看着他,邢眸水润,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不行的。” 他吮着她的唇,吻一下又分开,拨弄她的发丝,非要她说?个理由?。 其实他明明知道答案,但有时候就是坏心眼地想逗逗她。其实他也不是那?么喜欢捉弄人的人,但有些明明平平无奇的事?儿,放到她身上就变得格外勾他的兴趣。 说?到底,还是因为她这?个人。 她还攀在他身上,脸颊可怜兮兮的,被逼得狠了,才嗫嚅地说?:“本?来就很难了。” 她说?得可怜巴巴,小脸上甚至还有几分委屈,但也真心实意?。原本?开垦就非常艰难,她害怕,之前她问他身高多少,他说?188,她绷着一张小脸说?他骗人。 他就憋着笑问她为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小脸更加通红,支支吾吾地说?:“这?不都是成正比的嘛?” 她觉得不止,肯定不止,她又不瞎。 他的唇贴在她的耳畔,修长的手指轻轻拨开她海藻般稠密的黑发,如瀑布般从肩头滑落,衬得奶白?的肌肤莹莹如玉,妖一样,荡人心魄。 夜色迷乱人心,她感觉自己的呼吸也在逐渐迷失,沉醉在他强烈的男性气息中,与他融为一体。 以?钟黎的审美?来说?,容凌实在是独一份的美?男子?,不止是容貌气度上,身材也是。他是她最喜欢的那?种高大修长的体型,肩宽腰窄,肌肉匀称内敛,并不夸张,但是极富力量感,比例非常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的手掌宽大而指骨修长,经络凸起,紧紧地扣着她,与她十指相扣,钟黎感觉有点儿疼,但更多的是与他生命交融的欣喜。 远处高楼林立,璀璨的灯火像宇宙中打碎的星光,零星散落在各地。夜色如化不开的墨,却并不是完全的漆黑,仍有淡淡清辉透过玻璃窗静静洒在地板上,偶尔有风似的微微晃动。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自身晃动时的错觉。有时候觉得这?人是真绅士,就连拨弄时也是,还会问她是不是这?样不太好,要不要轻一点,指尖按压的力道一点儿不轻。 由?于他的语气太自然?,太彬彬有礼,钟黎一时分不清他是真心的还是在故意?调侃她。腿被迫架起时,她当然?也不是故意?的,挣扎中小腿扫过玄关桌,把?盛了水的花瓶都扫落在地。 枝叶翻折,花瓣零落在地,像是被挞伐过,看得她触目惊心。 钟黎想要挣扎但是挣扎不开,后来泄气一般伏在他身上。他的指腹有些粗擦,摩挲唇瓣时都让她战栗,何况是那?样钻研探究。 衣料被压迫成了一条系带,都感觉勒得她发慌,微微的痛。 到了下半夜,风好像停了,远处幢幢高楼的影子?也不再晃动。他看着掌心的狼藉,嫌弃地看了她一眼,她更面红如血,觉得羞愧难言。 钟黎其实不太喜欢最近的气候,雾蒙蒙的,早起往外一看都是昏黄的一片,视野能见度很低。看一下手机,十有八九说?是沙尘天气,让市民们?出行时注意?。 早上8点,她趴在床上摆弄手机,一只大手扣住了她的腰。 她没什么重量似的滑到了他怀里,仰头望着他,乌黑的睫毛颤了颤,像两?把?稠密的小扇子?。 她的表情是有点懵懂的,但还是就那?么望着他,似乎是在等他先说?话?。 容凌笑着刮了下她的鼻子?:“醒这?么早?” “睡太晚,反而睡不着。”她的声音里带着某种控诉。 他笑笑,没有辩解什么。 钟黎上午本?来没什么事?情,给她上课的老?师临时说?改了时间,她连忙去洗漱好,换了衣服就准备出门。急急忙忙的,还撞到了膝盖,疼得龇牙咧嘴,在原地蹦来蹦去。 容凌忽然?就有些看不下去:“我让他到这?边来给你上吧。” “哪能啊?”钟黎摆摆手就出门了。 - 钟黎是五月份学会的开车,容凌送了她一台米色的欧陆,她觉得太招摇,非要在他的车库里挑一辆旧车来开。然?后发现,他送她的任何东西必然?是经过考量的,他车库里随便一辆开出去估计都要吓死人,不说?车子?本?身的价值,就那?一溜儿京A8的牌照和贴着的通行证就不是一般人能开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泄了气。 “笨。”他还调侃她。 她不承认:“我不笨。” “那?是谁第一次见面就把?水泼我身上?当然?,你要说?你那?时候就是为了勾引我,那?你确实不笨。” “都说?了那?是因为有人推我!”她就不明白?了,八百年前的事?儿他还拿来说?。 一直拿来说?。 容凌笑了笑,从表情也能看得出他心情非常不错。 因为档期和审批等各方面原因,钟黎进组时间推迟了快一个月。 这?次合作的男主角是谈家耀。他早年非常红,拿过两?座影帝奖杯,之后却因为婚姻问题跟前妻闹得很不愉快,也败尽了路人口碑,这?些年几乎没怎么出现在大众面前。 钟黎跟他搭了几次戏发现他人还挺不错的,很提携后辈,演技确实非常精湛,而且和徐靳的关系似乎也挺不错,一来二去也熟悉了。 邢越在这?部电影里却成了一个客串,给她做配。 “风水轮流转,钟老?师,您现在可是发达了。”中场休息时,他给她递一瓶水,在她身边的台阶上大喇喇坐下来。 他这?话?倒也不虚。 随着《红尘劫》的大爆,钟黎的人气直线上升,不止有了后援会,还一跃成为准一线小花,代言了不少大牌。 谁也想不到,一部古偶对女主角的加成反而大于男主角。 下一场有邢越的戏,打了声招呼他就走了。 钟黎掏出一个小本?本?,看了看不久后的考试安排。 谁知就这?一小会儿开小差的功夫就被徐靳逮到了。 “在我的剧组这?么不用心,你是真不怕我啊。”徐靳在她身边坐下时,随手抄起手里的剧本?就朝她后脑勺拍了一下。 钟黎吃痛,揉了揉脑袋:“你是不是有病?!今天下午又没我的戏。” 再说?她就看一下日程,他就搁这?儿借题发挥。 徐靳不在意?地笑了笑:“有后台说?话?的底气就是足。” 钟黎懒得搭理他的阴阳怪气。 徐靳叹气,拿脚尖儿踢踢她:“现在是不把?我这?个导演放眼里了,是谁提携的你?” “你少来了,说?吧,容凌许了你多少好处?” 他毫无被揭穿的尴尬,认认真真将她上下打量一遍:“呦,变聪明了。容小五给你补了多少脑白?金啊?” 钟黎气得磨牙,但还是强自忍着:“你这?种人,无利不起早。” 他俩的初识实在算不上多么美?妙,可能早有龃龉的缘故,也可能是先见之明,早见识过他卑劣又两?面三刀的一面,钟黎在他面前反倒没有在容凌其他发小面前那?么不自在。 他也不觉得尴尬,笑过后反而敛了几分神情:“下个月就要考试了?加油。” 乍见他眼底的关切,挺真诚的,不似作伪,钟黎怔了怔,半晌才轻声说?了句“谢谢”。 钟黎接到容凌的电话?时,已经是晚上七点了。 她准备和徐靳告假,可刚到片场就听见徐靳在骂人,骂得可难听了,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被骂得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旁边一堆人都看着,愣是没一个人敢上去劝一句的。 钟黎始知徐靳对她还算是客气的了。之前还以?为他转性了,现在看,大抵还是看在容凌的面子?上。 “东阳那?边通过刘制片塞进来的,台词稀烂,还不肯下水,还以?为徐导会惯着她呢。”场务分给她一瓶水,嗤笑。 钟黎尴尬一笑:“刘哥,要不您一会儿替我跟徐导说?一声,我下午晚上都没什么戏,想告假回去一趟。”为了保证戏的质量,徐靳的戏大多都是封闭式拍摄,演员吃住都在基地里。 “这?我可不敢做主,一会儿你自己跟徐导说?吧。” 那?女演员终于受不了,捂着脸跑了出去。 “愣着干什么?手断了?开工——”徐靳冷笑一声。 众人大气不敢出,连忙继续。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硬着头皮过去:“徐导。” 徐靳没什么情绪地看她一眼,不知道是不是还在气头上。 好在语气还可以?:“什么事??” 夜已经深了,暗蓝的天幕下,远处楼房隐没在一团浓重的夜色中,只有此处灯火闪烁。 也显得四周更加安静。 被他这?么盯着,钟黎不免势弱,有种旷工的嫌疑,支支吾吾了很久才说?明理由?。 “去吧。” 她舒一口气,如蒙大赦。 司机不是上次来接她的那?个,看起来更加年轻,是一位女司机,虽话?不多,但看上去更加干练,载着她在东三环兜了一圈,再往东,最终停靠在半山腰上的一处私家园林前。 偌大的场地,除了此处的宅院再无别?的建筑。这?么好的地段和风光,瞧着也不像是没人开发的样子?,想必地方特殊,非一般人没办法涉足。 钟黎是后来才知道他不怎么来这?地方,只有躲着不想见人的时候才会来这?儿,光是山脚下那?一堆戍兵就能劝退大部分阿猫阿狗了。他大多时候不会直接下人脸面,多少会给点儿颜面,但有些人实在没有眼力见。 前段时间不知道是谁探听到了她的存在,通过一个小开发商给她送了两?套房子?,想通过她的门路见到他,他发了好大一通火,把?她都吓到了。 当时那?房卡就藏在一个花篮里,是一个自称她粉丝的人送给她的,她没多想就接下来了,谁知这?花篮里另有乾坤。她事?后被他骂了一顿,连人带东西一并轰了出去,他还让她滚。 钟黎一开始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抱着花篮坐在台阶上哭。 后来夜半时下雨了,谢平出来给她撑伞让她进去。 钟黎才知道他发火的时候真的很可怕。 多少在她心里留下了一点心理阴影。 虽然?他大多时候是和颜悦色的,钟黎有时候望着他那?张斯文俊美?的面孔,还是会无端地想起他声色俱厉、冷笑连连的样子?。 之后那?段日子?她躲剧组去了,他也没再找她。 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老?人家又想到她了,把?她叫了过来。 此间花木实在繁盛葳蕤,要不是地上偶尔亮着的几盏埋在地里的夜灯,几乎瞧不清掩映其中的建筑。鹅卵石小路蜿蜒崎岖,往里走了好几分钟,她终于瞧见一处茶室。 飞檐白?墙,廊前吊着两?盏回字形吊灯。 有夜风吹过,随风摇曳。 清亮的灯光晦暗地照在他身上,素白?的一张脸,眉目分明,低头烹煮一壶茶。 气势是全然?内敛的,她几乎快忘了他之前对她横眉冷脸的模样。? 钟黎咬了下唇,暗道自己没有出息,脚却像是生了根似的不肯过去。 他沏好茶,将镊子?搁到一边,用一块干净的帕子?擦手:“怎么不过来?站那?边不冷吗?” 钟黎这?才发现不知何时下雨了,细细密密如牛毛一般,空气里都沁着一层淡淡凉意?。 山间本?就安静,此刻更甚,她的鞋面已经被沾湿。 容凌看过来,她这?才走过去。 可就在她进入茶室的那?一刻,她就被他攥住了腕子?,微微施力,人就往前踉跄两?步跌跪在他面前的蒲团上。 尽管有柔软的蒲团缓冲,膝盖仍有些微微的发麻。 室内有一种干燥的木质香气,混着夜雨潜入的清寒,渐渐衍生出一种难言的躁意?,萦绕在她的鼻息间,让人有种恍若置身于潮湿夏夜里的错觉。 钟黎不由?屏住了呼吸,抬头,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冰冷的手指就这?样搭在她的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黎不免就有些冷,颤了颤。 “冷?”他目光落在她湿了的鞋面上,让人去给她拿一双新鞋。 钟黎也没反驳,也不规矩坐着,曲着膝盖随意?歪在里间。 容凌回头看她一眼,她双手拢着膝盖,肩膀缩着,是一个防卫的姿势。乌黑的头发被细雨沾湿了,有几绺贴在额前,看上去格外狼狈,一双眸子?却是清亮,细瘦的手指绷得很紧地握着。 就那?样半垂着头倔强地坐在那?边,一言不发。 “还跟我置气?”半晌,他问她。 第25章 娇养 这个问题钟黎没有办法回答, 回答是或者不是都是掉入了他的陷阱。 若是真不想搭理他,她?就该牢牢闭紧嘴巴,不给他一个眼神。但是事实上, 他开口服软的时候她一颗心已经软了, 酥了,心里的天平早就倾斜。 他又附耳说:“我那天情绪不好,我的不是。但是,你也要体谅我的难处, 以后做事警醒一点?。” 她?没吭声, 耳边俱是他温热的呼吸, 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将她?牢牢困在其中。 她?已是笼中困兽, 无处逃脱,只等缓缓窒息的那一刻。 容凌本就喝了点?酒,血液偾张, 难以舒解, 此刻她?距离他如此之近, 洁白细腻的颈子如上好的羊脂玉, 引人探拂。 他拨开她?一侧发?丝, 低头?轻柔地吻了吻她?的脸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闻到他唇齿间的酒气,皱了下眉, 缩到了一边:“你喝酒了?” 瞥到她?眼底毫不掩饰的嫌恶之色,他好笑地往后一靠:“男人哪有不喝酒的?” “臭死了!喝过酒别碰我!”她?一点?儿面子不给他。 他的心情反而格外好。 钟黎看他疏懒地撑在那边无声地笑,心里就有说不清的郁结之气。? 可她?也不能扑上去不让他笑。 别说她?不能不让他笑, 她?在他这儿, 一点?儿话语权没有,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窗外忽的灌进一阵冷风, 激起了她?身上一层鸡皮疙瘩,她?莫名觉得很冷,四?肢百骸都?像是浸在冰窖里似的,说不出的阴寒刺骨。 讷讷的,再也说不出什么?。 容凌发?现了她?的异样,缓缓收起了笑容,语气是平静和气的:“我们别吵架了,挺没意思的。” “我没跟你吵架。”她?垂着头?,鸦羽似的的眼睫轻颤,“是你不待见我。” “我怎么?不待见你了?”他都?笑了。 “你让我滚。”她?的声音有些艰涩。 分明那天的事儿已经不记得了,可他当时的眼神、当时的话却好像特别清晰,仿佛一记记耳光,狠狠抽在她?脸上。那些原本她?极力?想要粉饰的东西,一股脑儿都?冒了出来,赤裸裸而直白地摆在她?面前,连无声的空气都?好像在嘲笑她?,说“你不配”。 “都?说了那是气话。”见她?仍是垂着头?不说话,像是根本没有听见他说的话似的,他无来由的挫败,声音也沙哑了几分,“对不起。” 如果被?熟悉的人看到,肯定?会笑掉大牙。 他跟他爸杠上的时候都?不会低头?。 她?看着柔软可欺的样子,却让他无可奈何。 原本的情热也不觉褪去了,他抱着她?,就只是那样抱着她?,不知是在安慰她?还是在安慰自己?。 - 钟黎和容凌和好了,之后两人都?没有提那次的事情。 不过不代表她?就忘记了,那在她?心里,到底还是种下一根刺。 她?生日那天,他在长安俱乐部设宴,邀了几个发?小?来给她?庆生,又以她?的名义成立了一个基金会,第一年就资助了上百所学?校,给东南贫苦山区的孩子提供更多的学?习机会。 饭桌上,徐靳笑得前仰后合,说他为了博红颜一笑,真是下血本了,容小?五竟然还做起慈善来了。 “这么?多好吃的堵不上你这张臭嘴!”容凌把一块鲍鱼扔他碗里。 “你钱多得没处花可以赞助我们中投啊,下面最近要拓什么?新领域,在京山那边刚新开了一个什么?燃气公司,正缺钱呢,或者投点?儿给我们修修路也行啊。”另一人打趣。 “这位钟妹妹人呢,怎么?还没来?架子也太大了吧?”有人好奇这是何等绝代佳人,可以让容凌这么?大费周章的。 他们这一桌人,哪个不是圈里有头?有脸的?竟然被?拉来凑这种局。 不过也就是句玩笑话,在座的都?是容凌的至交好友,没有外人,容凌的面子还是要给的。 虽有人心里不以为然,却也不会表现在脸上。l 其实钟黎早就到了,但还是踯躅了好久才推门?进去。说没有紧张是假的,她?进门?时脚步都?有些虚软。 绕过屏风时无意瞥见铜条反光里的自己?,下意识去看衣服得不得体。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的大衣,挽了头?发?,除了一对翡翠耳环和一只白金镯子没有戴什么?首饰。 她?怕穿得太杂搭配不好被?人家笑话。 她?进来时,一伙人还在说笑呢,乍然看到她?倒是静了下来,一双双眼睛齐刷刷落到她?身上,看得她?面红耳赤。 “别盯着她?瞧,她?脸皮薄。”容凌让她?坐他身边。 钟黎连忙过去坐了。 桌上茅台开了几瓶,菜也上得差不多了。容凌简单给双方介绍了一下,打过招呼后,他们又聊起了工作上、生活上的一些琐事,倒没人一直关注她?了。 钟黎松了口气。 虽说是给她?庆生,其实也就是让双方见个面,这种局自然不可能围着她?转。 钟黎就捡手?边的菜吃,感?觉不是很自在。 好在坐她?右手?边的就是徐靳,他偶尔给她?夹菜,跟她?聊两句,不至于让她?太过于尴尬。 这一桌共有六七人,除了徐靳和陆宴沉她?认识,其余人都?是第一次见,但感?觉都?不是一般人。有个稍微年长些的坐在容凌另一侧,戴一副细框眼镜,话也不多,但似乎挺有分量,钟黎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 其余人也是衣冠楚楚,言笑晏晏。 期间她?还看到容凌举杯给一个生着一双桃花眼的英俊青年敬酒,让对方以后关照一下她?的新戏,立项审批什么?的尽量别卡着。 对方一副稀奇至极的样子,看向她?的目光更多几分探究。 钟黎饮料喝多了,告罪去了洗手?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一走,那青年才笑着说:“我就说吧,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小?子哪那么?好心请我们吃饭?原来是要让驴拉磨啊?得,这鸿门?宴还真没那么?好吃。” “让你关照一下,又不是让你当祖宗供着。什么?都?还没让你干呢,一箩筐的酸话。”徐靳踢他一脚,毫不客气。 这人也不在意,哈哈大笑。 徐靳喝多了,期间也去外面准备抽一根烟。 打火机还没打着,意外看到钟黎抱着肩膀站在不远处,不由驻足。 她?今天穿得很素,可越是这样素净的颜色,越是衬得那张脸孔小?巧晶莹,明艳不可方物。 钟黎的长相很特别,与他刚认识她?那会儿好像又有几分不同,眉眼间好像笼罩着一股轻愁,烟雾似的,自带一股古典氛围感?,整体看上去又是甜美娇艳的,白玉般的肌肤是那样无暇而动人,无一处不美。 美女见的多了,但钟黎的美是一种难以言说的风采,是由内而外的一种美到了骨子里的味道,仿佛任何人站在她?身旁都?会黯然失色。 徐靳忽然就觉得自己?当初可能是瞎了眼,竟然没有发?现这么?一个宝贝。 不过也不能全怪他,其实她?不化妆更好看,天生的好底子好颜色,美人无须多加修饰,可她?当时浓妆艳抹地来上戏,要多辣眼有多辣眼,俗到他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侧面证明,容凌确实把她?娇养得很好。 “怎么?不进去?”他走过去,勾唇一笑。 钟黎窘迫地笑笑:“暖气太热了,出来透透气。” 徐靳点?点?头?,也没揭穿她?,扬了扬手?里的雪茄:“介意不?” 她?摇头?:“不介意。” 又笑了笑,“徐导还会问别人介不介意抽烟?您不是向来想抽就抽,管他天王老子?” 徐靳也笑了。 他又说:“他从来不干没意义的事,攒这个局为了什么?,你也看出来了吧?自己?也争气点?,戏里有什么?不懂的可以问我。我这人脾气是不怎么?样,但问我戏的话,我肯定?会说的。” “嗯,谢谢。” “加油。”徐靳多看了她?一眼,本想说这部戏投资超过5亿,让她?好好演,但想了想还是算了,免得给她?太大压力?真搞砸了。 而且,搞砸就搞砸了,反正亏钱的是某人。 他还真不在乎这点?儿小?钱。 - 她?生日那天,容凌喝了不少?酒,回去时是她?架着他进门?的。 她?看他皱着眉头?伏在那边,不是很舒服的样子,心里揪紧:“要不我还是给你叫医生过来吧?” 他的酒量不算差,一般来说不会喝成这样,除非是真的喝了不少?。 “没事儿,你陪我坐坐。”他攥了她?细白的腕子,一把将她?拉到身边的沙发?里。 钟黎只好坐下陪他,又给他倒了一杯温水。 他喝了口水,又闭目休息了会儿,脸色看上去好多了。 但仍有些苍白,看上去有些薄凉。 他没什么?表情的时候就是这样,天生一张威严冷厉的面孔,气势甚至能冲淡视觉上的逼人俊美。 室内暖气打得很高,钟黎将外套脱了下来,又帮他解了领口的两颗扣子。 女人手?指软滑细嫩,如蛇游走,不过是美女蛇。 容凌抓住她?的手?,笑着拨到一边:“今天干不了别的,别撩拨我。” 钟黎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他在说什么?,脸都?涨红了,暗暗啐了一声,骂他老不正经。 谁知道他耳朵那么?好:“我老?好,你现在是嫌我老了。” 话是这么?说,他声音里都?是浅浅笑意。 钟黎便知道他没有生气,他本来也不会为了这种事情生气。 她?悄悄地偷看他一眼。 眉眼是那样清绝的眉眼,身形又那样英挺伟岸,说是绝代风华也不为过,于她?而言更是致命的吸引力?。 钟黎深呼吸,岔开话题:“你早点?休息吧。” 容凌:“睡不着。” 他这就有为难人的嫌疑了,钟黎张了张嘴巴,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容凌注视着她?,含着笑,手?捏一下她?脸。 然后他起来打了个电话。 过一会儿,有人过来叩门?,送来了一份海参粥。 容凌盛了半碗,搁面前的茶几上,复又坐下。 钟黎不解:“大晚上的你还要喝粥?” 容凌觑她?一眼,真没好气:“让人给你捎的,我看你刚刚都?没怎么?吃。” 钟黎怔了下,没想到他还注意到这种细节。 又听他说:“不过也正常,这种局,本来也不是为了吃喝。” 多的他不说了,手?指敲敲玻璃台几,示意她?快点?吃。 钟黎端起碗慢慢地吃了起来。 那天过后,隔日他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又问她?想要什么?样的礼物。 钟黎不解地说你刚刚不是送了吗——她?指基金会的事儿。 他说那不一样,那主要是为了给你赔罪,又说她?还可以许一个愿望。 钟黎白他一眼:“您当自己?是圣诞老人了,还让我许愿望?要是我许的愿望你实现不了呢?” 彼时,徐靳也在,正靠在他办公室的沙发?里喝茶,闻言笑着抬头?,说让她?放一万个心,这四?九城里没有你五哥办不成的事儿。 “你这样替我吹嘘,我要是真办不了,岂不是太跌份儿了?”容凌看完一份传真文件,端着茶悠然回身,斜抵着桌面抿了口。 笑意不太明显,但俨然镇定?自若。 钟黎便知道徐靳说的也许不是虚言,确实很少?有他办不成的事情。 不过,有些东西他确实给不了。 钟黎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想的,但那天她?确实是许了一个他一时之间没办法实现的愿望。 她?说她?想要见她?的妈妈。 第26章 娇养 考试之前那几?天, 钟黎非常紧张,时常夜里翻来覆去睡不着。 其实她之前考过两次都失败了也没有这样,但是, 最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 他还给她请了那么多厉害的老师,她要是还考砸,确实是说不过去了。 容凌看在?眼里也没说什么?,有一次夜半的时候却开车载着她出了市区, 一路往东北开, 抵达了那边的一个机场, 然后又带她去坐直升机。 钟黎在?飞机上被螺旋桨带起的巨大气流震得头?脑发晕, 往下一看便是广袤的山河、嶙峋起伏的山岭, 一下子清醒了。 她虽然没有很严重的恐高症,可大半夜的还是精神了不少。 看他还在?笑,她气?不打?一处来?:“你有病啊?!还有, 你有没有驾照啊?仔细着点儿, 别撞山上?了!” 他当?然有驾照了, 后来?她的直升机驾驶就是他教的。 跟他在?一起那段时间, 钟黎觉得他简直无所不能, 这?天底下好像没有他不会的事儿。他教会她太多了,把她从?一个什么?都不会、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教成了后来?那样, 后来?她能去留学深造,也不乏他早先的栽培。 所以她永远感激他,如果说她是他心里的一方净土, 她对他的拳拳孺慕之情, 不是一般人可以理解的。 等?到天蒙蒙亮钟黎才发现,原来?还在?内场, 只是看起来?吓人,那片山岭距离他们还很遥远。 但是被这?么?一吓,确实解压,她早饭都多吃了两碗。 钟黎的考试出乎意料地顺利,不止是最近的学习有了成效,她这?次的运气?也非常不错,过线了十几?分。 入学是九月份的事情了,那时候,《狼影》的拍摄已经进行到尾声了。 钟黎和谈家耀的配合越来?越默契,但由于?徐靳的高要求,拍摄时还是免不了挨骂。 徐靳说不会太过分,实际上?真的进入拍摄阶段根本就不留什么?情面,工作时的徐靳就是另一个人。事后他都会跟她道?歉,但拍的时候还是老样子。钟黎也不在?意,顶多嘴上?顶他两句。 钟黎有时候也会感觉迷茫,觉得自己的演技不是很好,但是容凌都会鼓励她,说没有见过比她更有天赋更有灵气?的演员,技巧可以学习,天赋这?东西没有办法学习。 钟黎觉得他大抵是诓自己的,他有时候挺正经,但有时候简直是满嘴跑火车,但她确实渐渐树立了信心。 尤其是《狼影》上?映后一举斩获18亿票房。 不算非常亮眼,但在?同期中也是不错的片子,她在?其中的演绎也深入人心,成为疯批美人的代名词,她也获得了金鸡和百花两项提名。 这?一届的颁奖典礼在?H市举行,钟黎一早就接到了邀约,同公司和她一道?前往的还有季心瑶、陈双双和阮元瑶。不过,只有季心瑶是去参加颁奖典礼的,其余两人只是去参加文化节。 “黎黎姐,这?是行程名单,你看一下。”助理小夏把一个表格递给她看。 钟黎看了会儿,点头?递回去说了声谢谢。 小夏受宠若惊:“哪儿话。” 她之前是季心瑶的助理,天天不是被骂就是干一堆的活,还以为每个明星私底下都那样,跟了钟黎才发现女明星也有脾气?好的。 钟黎是两天后动?的身,乘容凌的那辆湾流G650商务机。 “我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坐私人飞机呢,这?飞机好大好漂亮啊。黎黎姐,你男朋友太有钱了吧。”小夏上?去时惊呼了好久,这?里摸摸那里看看,一副刘姥姥进大观园的样子。 “瞧你那点儿出息。”另一个助理孟妍笑道?。 这?飞机确实挺豪华,虽说是商务机,装饰极有格调,可见主人的高雅品味。 机舱里温度合宜,机组人员偶尔路过,或给她们提供服务,脚步落在?厚而?松软的地毯上?没有丝毫声音。 钟黎坐了会儿就累了,靠在?沙发里睡着了。 空姐拿来?毯子替她盖上?。 小夏挺无聊的,刷了会儿娱乐新闻,看到一条热搜后眉头?紧皱,推搡一下旁边的孟妍。 孟妍歪过头?来?看,只见上?面一条醒目的带有嘲讽意味的热搜: # 资源咖力压老戏骨 # 点进去一看就是标准的营销号话术,配的图片是不久前《狼影》播出后钟黎受邀去参加某个珠宝品牌宣传会时的站位截图: [真是绝了,一个出道?不过两三年的小演员,奖也没一个,合照竟然站C位?谈家耀、龚敏全靠边?] 下面评论也很精彩,倒也不是一边倒: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出道?两三年,营销号黑之前能不能先调查一下,人家出道?好几?年了,只是最近才有点水花。虽然我也不喜欢她,但你这?味儿太冲了啦。] [楼上?钟黎粉丝别装了,她资源好到逆天是假的吗?] [能混出头?的哪个没背景?你不知道?而?已,她主演的电视剧收视好,影片也都挣钱,人家乐意捧你管得着吗?你姐演一部扑一部连老东家都不愿意捧了,资源降级开始发疯了?看谁都是对家?!] [就那烂演技,也就一张脸能看!] [你姐脸都没有,站人家旁边就跟一丫鬟一样](附合照图) [呵呵呵也就《红尘劫》收视率不错吧,还是靠邢越飞升的她又不是一番!吹吹吹,这?点儿实绩能吹到天上?去也是牛逼,也不看糊了几?部!] 当?然,还有嘲这?个圈子没节操的,实力派影帝影后竟然给一个新人抬轿,也太狗腿了。 钟黎醒来?时也刷到这?条了,不过她没放心上?。随着她的走红,像这?种负面新闻多了很多,包括她的家庭背景都被人挖出来?又翻几?翻。那个宣传位的站姿有考量,因?为她那天穿了平跟,又不能挡住面前的那块宣传招牌才让她站中间。 不过钟黎确实有些厌烦这?样被人关注,最近都很少参加活动?。 薛红也没说她什么?,大有她想干嘛就干嘛的意思。钟黎觉得,薛红可能隐隐猜到了她和容凌的关系,也不像以前那样大大咧咧地对她了。 钟黎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 她终于?浅薄地理解到容凌某些时刻的心理,明白什么?叫高处不胜寒。 他的朋友不多,也就同一个圈子里那些发小可以聊得来?,所以大多时候他都是沉默寡言的,只有相处久了才会知道?他并不是那样的人。 他有时候甚至会有些孩子气?地以自我为中心,骄横霸道?不可理喻,比如大半夜把她叫起来?带她去射箭,或者去登山、出海,他有很多稀奇古怪的点子。 不过他从?来?不跟她说他家里的事情,也不会跟她倾诉什么?,钟黎觉得他有时候活得挺压抑的。 飞机落地的时候,她给他发了消息报平安。 他回了一个翻白眼的表情包,意思是这?种小事居然还要报平安。 钟黎知道?他是口是心非,心里暗暗发笑,回了他一个抱大腿的表情包。 他终于?正经说话了:[我在?虞山这?边,你来?看我吗?] 钟黎:[晚上?有活动?,不能去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对不起啦,活动?结束就去找你。] 容凌没再回了。 钟黎知道?他摆架子呢,按了窗口抖动?。 他回了:[去吧,忙了。] 钟黎:[飞吻.Jpg] 钟黎:[飞吻.Jpg] 钟黎:[飞吻.Jpg] - 快6点的时候,保姆车就停在?了酒店外面。 钟黎和陈双双一辆车,季心瑶和阮元瑶坐后面一辆。 “别紧张,我觉得你应该能获奖,你这?次的表现挺好的。”陈双双安慰她。 “没事儿,我不紧张。”钟黎笑笑。 她最高兴的莫过于?考上?L大的事儿,专业是容凌帮忙参谋选择的,她也很喜欢。 到了会场,两个助理替钟黎提起礼服裙摆,随人流一道?进入会场中央。 陈双双的目光不由落在?她的礼服上?,看了会儿,眼睛渐渐睁大,到底还是没有忍住:“这?是L家的高定?” 而?且好像还是当?季新款。 钟黎只是笑笑。 衣服是容凌送的,提前好几?天就让人送过来?的,是一件深海蓝细吊带A字裙,裙摆轻纱层叠,走动?间如滚动?的波浪,钻石如洒满夜空的繁星。 陈双双心里憋了好多话,到底没有问出口。 这?件礼服之前在?L家的官网上?公布过,是秋季新款,在?正式上?市前据说只有五件,都是不外借的,有钱也拿不到,之前影后梅璇去借都被婉拒了。 她混圈这?么?久,自然也是人精,钟黎之前一直都是十八线开外不愠不火的,从?去年开始资源开始开挂,搭档的都是国际大导演,时尚资源更是逆天,好像一瞬间蜕变了一样,陈双双肯定她背后有大资本在?捧。 其实公司里也有不少人背地里在?说酸话,说她傍上?了什么?大款,靠出卖色相上?位,陈双双嗤之以鼻。 一般的大款能这?么?不遗余力地给她拿到这?些资源?能有这?样能量的大佬,就没有傻的,为了色相花大力气?捧一个女艺人纯属无稽之谈。 看钟黎这?没心没肺的样子,也不像是能伺候人的主儿,倒像是被人保护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 陈双双觉得她挺单纯的,待人也很诚。 入场后,陈双双看到了不少圈里的前辈导演,本想过去打?个招呼,却发现当?先就有人过来?跟她们打?招呼。或者换句话说,是跟钟黎。 不过好在?也就三四人,陈双双还以为自己想多了。 可一会儿她就不这?么?想了,她看到徐靳拜别了一个制片人找这?边走来?。 “发什么?呆?”到了近前,他手里的酒杯碰了一下钟黎手里的杯子。 钟黎回过神,目光才瞟到他:“你怎么?在?这?儿?” 徐靳一笑:“你怎么?来?的我就怎么?来?的。” 他俩聊了会儿,瞧着还挺熟悉的样子,陈双双大为咋舌。 这?位徐导,据说也是高门大户出身,是京圈极有权柄的制片人之一,脾气?向?来?不太好,多少一线女艺人上?赶着巴结有时候都不入他的眼。 之前还有娱记拍到当?红小花庞霜在?休息室给他剥橘子,蹲跪着一绺绺撕掉上?面的白筋络,双手捧着递过去,模样之谄媚狗腿,让人大跌眼镜。不过另一方面,也能说明徐靳在?京圈的地位了。 钟黎大火的那部《黑白2》和《狼影》就是他一手指导,圈里也有传言他就是钟黎的金主。 “这?是陈双双,我们公司的艺人。”钟黎想起来?,忙给他介绍。 “徐导。”陈双双连忙躬身给他敬酒,不敢怠慢,“我在?《乱溪》里演过女二号,见过您的。” 徐靳点一下头?,态度不冷不热。 陈双双是个识趣人,找了个托词就离开了,留了时间给他们。@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看着她的背影,多少也明白过来?几?分。 徐靳这?些人,对于?这?些女明星其实是瞧不上?的。 感受到她突如其来?的沉默,徐靳问她:“在?想什么??” “没什么?。” “恭喜你考上?大学。”他跟她碰杯。 说起这?个钟黎就喜上?眉梢,但还没开心两秒,就听?见他又补充道?,“以后不再是绝望的文盲了,是该给你摆个庆功宴庆祝一下。” “滚——” 徐靳笑得不可抑制。 钟黎朝别处看时,目光忽的顿在?一个地方,下意识攥紧了手。 徐靳看出她的表情异样,循着她的目光望去,看到了杨帆。 今天的他是作为评委出席的。 他如今是华语影坛最炙手可热的男演员,今年主演的一部片子更是拿到了国内大满贯,是圈里男演员可以达到的巅峰了。 “认识?”徐靳问。 “前男友。”钟黎的语气?还算平静。 徐靳不由多看了她一眼。 “你这?是什么?表情?”钟黎可不喜欢他用这?种目光看着自己,秀眉微蹙。 徐靳垂眸,压着唇角的笑意:“没什么?,只是挺意外的。” 印象里,钟黎挺清纯可人的,不像是有什么?经历的样子,他还以为容凌是她的第一任呢。 不过也正常,这?个圈子就一大染缸,谈个三五个估计都是少的,不同时谈好几?个那都算有节操的。 “意外什么??”钟黎不太喜欢他的笑容,觉得有点儿轻佻。 但人家笑人家的,也没什么?出格的,她只好憋着。 这?人有时候就这?样,倒也没什么?坏心眼。 正说着,杨帆朝这?边望来?,就这?样,两人的目光不经意就对上?了。 第27章 娇养 其实在这?之前, 钟黎和杨帆也不是全无交集。 在她事业刚刚起步那个阶段,杨帆的事业已经如日中?天?,新电影《黑白道》延续了《狙击》的辉煌, 甚至犹有过之。在众人都不太看好的情况下, 愣是斩获了56亿票房,奠定了今年?华语电影Top1的票房神话,也?让陆曼在连扑两部商业片的情况下东山再起,挽救了她的口?碑。 他更在同年拿到了影帝大满贯, 也?走出了国门, 他的歌唱事业也?发展得很好, 成立了自己的工作室。 一开始, 所?有人都不看好他和陆曼的恋情, 觉得是他高攀,各大营销号天?天?嘲讽开麦,还有嘲他是“赘婿陆杨氏”的, 此后算是闭上了嘴巴。 “徐导。”杨帆先?笑着给徐靳敬酒, 自己喝光了杯子里的。 徐靳只浅抿一口?意思了一下。 他这?才?跟钟黎碰杯:“好久不见, 黎黎。最近还好吗?” 钟黎笑道:“挺好的。” 杨帆也?笑了笑, 多少还是有些?不自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然那件事儿过去很久了, 两人现在各自也?有自己的发展,见面还是难免尴尬。 杨帆始终觉得亏欠她, 之前本来想给她介绍一些?资源,只是,陆曼知道后闹了好大一次, 也?就不了了之了。 后来知道她的《黑白2》黄了, 他挺内疚的,但是陆曼有病, 精神很紧张,有段时间天?天?疑神疑鬼他和钟黎还余情未了,严重的一次还割了腕,他只能和钟黎撇清关系,也?怕连累钟黎,就不再跟她联系了。 好在她没多久就签到了天?娱,似乎是被人捧了,也?有了成绩,他也?就放心了。 钟黎就像他妹妹一样。 “人都走了,还看?”徐靳在旁边说了句风凉话。 钟黎收回目光:“你不去颁奖吗?” 徐靳:“还没到颁奖环节。” 钟黎抿了下唇,唇角有一丝笑意。 他似乎永远都是这?种性子,天?塌下来不到最后一刻也?永远是这?样散漫,好像没什么特别在意的事情。 其实这?种性子相处起来也?挺舒服,当然,得忽略他在片场较真发飙的时候。 终于到了颁奖环节,艺人们纷纷入座。 钟黎在候选区后排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听着上面主持人慷慨激昂的陈词,不时抬手鼓掌。 虽然事先?做过很多心理准备,但真的念到她名字的时候,她还是说不出的紧张激动?。 好在和容凌在一起后也?算见过世面了,不至于怯场,万众瞩目下,她站起来羞涩地笑了笑,对着话筒说:“在这?里我要先?感谢徐靳徐导演对我的栽培和鼓励,徐导真的是一位非常优秀的导演……” 这?些?话都大差不差,她照着前面几个候选人的话改变加工了一下,声音清亮笑容真诚,倒也?不显得尴尬。 徐靳率先?鼓掌,像是打开了开关,下面马上响起雷鸣般的掌声来应和。 主持人又是一番推拉,说了一番话,最终揭晓最佳女主是钟黎的时候,有一束灯光打在她身上。虽然钟黎也?觉得自己在《狼影》里演得挺好的,但入围的共有五人,其中?不乏一些?老戏骨,她拿到这?个奖还是挺意外挺惊喜的。 徐靳当时在台下,还拍了一张她捧着奖杯的照片,做成了表情包发给她。 那样子,真的有点傻。 钟黎发了三个“?”过去。 他没回了,估计是在笑。 九月份就要入学?了,她应该没有时间再演戏了,钟黎还挺感慨的。 那天?离开时,徐靳跟她一道出的会场:“回北京吗?” 钟黎摇头:“我要去找容凌。” 徐靳挺意外的:“他在这?儿?” 钟黎点头:“他说他在虞山。” “我送你过去吧。”见她拿手机准备打车,他说。 “不用了,挺麻烦你的,又不顺路。”她知道他住的酒店跟那地方不同路。 徐靳薄凉地扫她一眼,司机已经将车开到面前,他抬手就拉开:“那地方一溜儿的岗哨,过10点就管制了,你怎么过去?是到了再给他打电话让他派人出来接你?” 钟黎只好上了他的车。 容凌现在住的这?个地方在H市地标建筑X塔后头,需要环山半个多小时车程才?能约莫抵达山顶,徐靳在山脚把她放下,跟负责戍卫的岗哨聊了会儿,出示了证件,给她换了车,他自己则让司机按来时的路返回。 “谢谢。”钟黎在上山的车上给他发消息。 徐靳回了句“不客气”。 “钟小姐,这?边请。”来接她的是谢平。 越往里走,钟黎越觉得此地安静肃穆,随处可?见的岗哨卫兵,巍然而立。有巡逻的路过时,一束手电打来,问证件名姓,又要盘查一遍。钟黎紧紧跟在谢平身后,不敢多言。 河岸边绕着一圈灯带,夜色下,小桥流水、回廊水榭错落有致,景致是不错的,更远的地方是一些?别墅和会议厅,算是苏氏园林和国宾馆的综合体?建筑群,一般不对外开放。容凌住在1号楼,是个独栋带院的住处,钟黎到的时候,他还有客人,宴会厅里亮着两盏暖色的落地灯。 四周空旷而安静,以?宣纸色和米色调的装饰打底,采用一些?横木格子隔断,看上去颇为?清雅,不算多么厚重的风格,却别有一种庄重沉凝。钟黎坐在角落里,只觉得自己非常渺小,捧着茶盏都忘了喝。 跟容凌说话的是位大概四五十岁的中?年?男子,应该身份不低,因?为?容凌待他格外客气,谈笑间似乎也?比较熟稔。 “既然这?样,那我也?不打扰了,回头你这?边有了章程让谢平通知我秘书吧。”男子笑着起身告辞,像是这?会儿才?看到钟黎似的,怔了下,好奇道,“这?位是……” “钟黎,我女朋友,是个演员。”他眉眼含笑。 男人笑起来:“怪不得这?么眼熟,我太太挺喜欢钟小姐的戏的。” 又寒暄了两句他才?离开。 钟黎只当他是随口?胡扯的场面话,大抵还是看在容凌的面子上。虽说职业无贵贱,但在老一辈眼里,演员实在算不上什么高大上的职业。 “怎么不说话?”他把手里的规划文件合上,笑看她。 钟黎抿了下唇:“拿奖了,心里反而挺惆怅的。” “你拿奖了?什么奖?”他一脸不解,好奇求问的架势。 钟黎白了他一眼:“金鸡奖!” 又逗她呢,她不信他不知道。 容凌敛了笑,走到她身边弯下腰,修长的手臂松松地搭在她的椅背上。 一个禁锢的姿势,可?他姿态松弛,看上去再自然不过。 有别于刚才?认真的样子,这?会儿的他有些?慵懒。 剑眉下分明是一双凌厉锐利的眸子,却是含着笑的,仿佛徐徐春风吹过她心尖。 钟黎心里打着鼓,感觉自己的心跳格外快,垂下眸子没好意思再看他。? 两根手指把她的脸挑起来,她还没有反应过来,他的舌头已经探进来,温热滑腻,那么有力,把她的小嘴堵上了。 他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就这?样把她按在椅子上弓着身吻她。 钟黎觉得呼吸不太顺畅,好像彼此间都是潮湿闷热的气息,人都有些?颤抖起来。 恍惚间被抱起来,搁到了办公桌上。 细细密密的吻如雨点般落在她颈间、唇上、脸颊上,钟黎的视线有些?迷离,脸颊绯红,无意瞥见他单手撑在桌角,宽大修长的手,指骨分明,因?用力微微绷起青筋。 同样这?样的另一只手在抚弄她,霸道而不失温柔。他们几天?没见,却好像过去一个世纪,一切的温存与缠绵好像都自然而然,水到渠成。 他的目光太烫了,分明是平静深沉的,又好像酝酿着雷暴,要把她席卷进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脸颊也?烫得不行,情不自禁抱住他,柔软的小手贴在他坚实宽阔的背脊上,又往下滑,缠在他腰间。 腰杆是劲瘦的腰杆,薄薄的衬衣被她压得贴到身上,掌心触到壁垒分明的肌肉线条。 “黎黎是不是胖了?”他俯在她耳边笑。 钟黎不解,睁着双水润的眸子望着他,倏地面色一紧,因?为?他修长有力的手握住了她那处,微微掂了掂,带着磁性的低沉笑意回荡在她耳边。 不看他在做什么,面上倒是一本正经的绅士风度。 钟黎别开头不去看他,他又笑着吻她的唇,就听见她撒娇般说:“累了。” “真累了?” 她点头,趴在他肩头一动?不动?。 她来时换掉了礼服,白衬衣下面是一件雾霾蓝的包臀裙,一番乱作,裙摆已卷到上面,白皙修长的腿一览无余,春光乍泄。 容凌顿了下,收回目光,把她抱去里面的休息室。 她摇摇晃晃的,短短几步路把脸贴在他胸口?,小手不安分,扯掉了他领口?的一颗扣子,热热的小脸还往他脖颈处贴。 “喝酒了?”他问她,背脊有片刻僵硬。 “一点点。”她笑。 醉谈不上,但人倒是放肆了不少。 他闷了会儿,咬着牙:“徐靳是死的吗,让你喝酒?” “是我自己要喝的,不关他事。”她竖起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一摇,嘻嘻笑,“就喝了一点点。” 鼻息间呼出的热气还带着点儿酒意,往他呼吸间钻。 他把她放到床边,去拧了热毛巾来给她擦。 她不舒服地躲来躲去,嘴里嚷着痒,声音又娇又软,无意间便带着几分撒娇的意味。 “别动?,你打算就这?样睡觉?” 她双手攥着他的手腕,不让他往里,他哄了好久才?算是哄好。 钟黎这?一觉睡得挺好,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身边没有容凌的身影,被窝也?是冷的,她套上睡衣走到外面,发现他早就在书房里办公了。她不好打扰他,去洗手间洗漱。 洗脸的时候发现脖颈上有一些?可?疑的草莓印,脸颊通红,洗漱完把包上的丝巾拆下来系上了。 容凌看到她时,目光还在她脖颈处多停留了会儿,笑:“挺好看的。” 钟黎觉得他这?个笑容别有深意,像是在调戏她似的,倔强地没吭声。 一顿早饭吃得挺快的。 容凌的早饭都吃得很清淡,因?为?他有胃病,这?两年?更加不吃油腻的东西,酒也?在戒,可?惜成效甚微。 钟黎给他夹一块西蓝花。 容凌含着笑吃了,给她碗里加一块牛肉:“多吃点儿,昨晚诓你的,最近瘦了。” 钟黎怔了下,心里淌过暖流,轻轻地“嗯”了声。 她的目光又落在他右脸上:“你脸好了吗?” 说着就有些?脸红,那是不久前的事儿了。当时他出差回来没提前跟她说,想给她一个惊喜,她回来时还没开灯呢,忽然被一股大力扯到怀里,她吓得尖叫起来,扬手就一耳光掴过去,指甲在他脸上刮出一道红痕。 他当时拿着面镜子照了好一会儿,然后无奈地说,破相了,你说怎么办吧。 钟黎本来挺担忧的,听他这?么说又没好气地说,谁让他都不出声呢,她还以?为?遇到了歹人。 他瞥她,凉凉地说,我这?样子像歹人?明明玉树临风风流潇洒。 钟黎一直咯咯笑。 “没什么大碍。”他一个大男人还计较这?些?? 吃完饭他们去外面散了会儿步,回来时,她拉着他陪她下棋。 下的象棋。 来了两局她都输得很惨,然后就非说不算,要重新来,还要他让她两个子。 “让你三个子你也?赢不了。”他淡淡收棋。 钟黎呸他一声,自顾自拿走了他两颗棋子:“没收。” 容凌只是笑,由着她去了。 下完棋他们又去河岸边散步,路上偶有遇到巡逻的,也?像是没看见他们似的,敬了个礼就走开。容凌在河边站定,眸色淡淡地眺望远处的水榭,不知是在想什么。 钟黎玩着一根狗尾巴草,也?不敢打断他,拿出手机悄悄给他拍了张照。 他听到声音回头,她做贼心虚地收起手机,懊恼道:“忘了关相机声音了。” 谁知他阴着脸说:“把照片删了,这?地方别乱拍照。” “没拍别的,就拍了你。”她有点委屈,但还是乖乖把照片删了。 他大多时候都挺好说话,但钟黎也?发现了他的底线在哪。 之后她就一直蹲在角落里看蚂蚁,也?没跟他说话。 似乎察觉到她的情绪不好,他走过来拍拍她肩膀,柔声道:“生气了?” “没有。”她声音闷闷的。 容凌无奈地帮她拉起来,宽大的手,就这?么握住了她的小手,紧紧包裹,牵着她往回走。 回到住处时,屋子里已经打扫过,床单被褥都换过了,空气里焕然一新。 一股清浅的沉香味盖住了靡欢的余味,但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那股味儿还没散尽。 落地窗外有的墙角种着些?竹子,白色荼蘼落了一地,枝叶间却结了果。 一颗颗沉甸甸圆润润,看着很惹人喜爱。 钟黎看得目不转睛,走到窗边仔细瞧。 容凌搬了把椅子靠在角落里休息,她看了会儿回头,他阖上眼帘随着摇椅微微摇晃,腿自然地搭在横木上,像是睡着了。 她走过去,拿起旁边他脱下的大衣轻轻地、轻轻地替他盖上。 她坐在地板上将脸颊贴在他的手背上时,他睁开了眼睛,揉了揉她的脑袋。 钟黎笑了笑,将脸贴在他的掌心。 午后阳光正好,落在她身上仿佛镀了一层碎金,她乌黑柔软的发丝滑到肩旁,露出半侧白皙小脸,细细的绒毛都纤毫可?见。 他心里寂静无声,很多年?以?后都记得这?一幕。 - 九月中?旬,北京的气温渐渐有了些?迟来的凉意。白天?尚不明显,到了晚上,钟黎时常在宿舍里被冻醒。 和容凌住一起的时候,加湿器、暖气常备,室内几乎一年?四季恒温,乍然换到了条件简陋的宿舍,她实在不太适应。不过L大第一年?必须住校,她也?不好例外,只能学?着适应。 这?会儿就不得不感慨,由奢入俭难了。 难,实在难。 容凌很忙,下辖有家?重要的运输公司要正式挂牌,审批已经下来,在中?关村这?边设立了两个新的办事处,正值交接汇报的重要阶段,他办公室的电话没断过。 算起来,她也?有快半个月没见他了。 有时候想要给他打电话,又怕打扰到他工作,到底只是发消息过去。他看到就会回复,不过回复时一般也?都是几个小时后了,交流愈少。 钟黎不是什么主动?往上贴的性子,一来二去,还是渐渐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学?业上。 秋去冬来,她也?渐渐和同学?熟络起来,有了自己的小圈子和朋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开始,大家?还会好奇地询问她一些?事儿,毕竟她在荧屏上算是有名有姓的,“徐女郎”的名头挺响亮,才?二十出头就拿了金鸡奖,久而久之倒是习以?为?常了。 她最近没怎么拍过戏,只抽空去录制了一首MV,代言了两个高奢品牌,似乎已渐渐淡去大众视野。 钟黎挺喜欢这?样的生活的。 其实回首过往,她入这?行更多的还是为?了生计,她对演戏不讨厌,但并不算非常热爱,是容凌一直在鼓励她,才?取得现在的成就。 不过他也?说了,做她喜欢做的事情就行,不演就不演,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开心就好。 钟黎最近在学?习跳舞和弹琴,小有成就了。 “黎黎,一块儿去吃饭吗?”室友姜雪儿喊她。 “好啊。”钟黎将做好笔记的课本叠好,欣然和她、以?及另一个舍友陈冬出了门。 L大的食堂伙食还行,但和钟黎在家?里吃的肯定不能比,她最近吃得挺少。 另外两个舍友却是风卷残云,回来时还打包了一大堆东西。 寝室门关着,钟黎正要去拿钥匙,就听见里面有人说:“那个钟黎,什么来头啊?周教授对她这?么好,还总留她单独开小灶教导?那天?中?航那些?领导过来,你瞧见没有?那个钟总,眼睛长头顶上一人,对她那么客气。还有你看她穿的那些?衣服,用的包包,哪样不是牌子货?” “可?能是家?里有钱?”另一个室友猜测。 这?人嗤一声:“说你傻还不认,你看她那做派,像是高门大户出身吗?我看八成是傍上了什么大款。” “不是吧……她之前是演员啊,应该挣的也?不少。” “演员拍一部戏能挣多少?而且她拍的那些?电影……我跟你说,越是这?种优质的电影,演员拿到的片酬就越少,都投制作里了呗。你看看她手上戴的那个,就那个白金镯子,看着普通吧,我官网上查了,600多万……” 钟黎把钥匙插进去,无甚情绪地转开了。 屋子里聊得起劲的两人瞬间宕机。 当面说人闲话被撞见,再没有比这?更尴尬的事情了。 宿舍里一度陷入了死寂。 后来朴秀丽和毛舒扬就出去了,似乎是不好意思再待在这?里了。 “黎黎,你别听她们胡说八道。”姜雪儿安慰她,拍她肩膀,“我们都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钟黎性格好,人也?仗义,下雨天?她忘了带钥匙她还从外面赶回来给她开门,哪里是她们说的那样。真被人包那种隔壁院也?有,眼睛恨不得长头顶上,还能让她们在这?嚼舌根。 “我没事。”钟黎递了个笑容给她。 但那几天?,她的情绪其实一直都很消沉。 她不是会为?别人的话伤心难过的人,除非有些?话触到了她心里的那根弦。 其实在一起那么久之后容凌就不怎么特意送她东西了,都是生活管家?买了放在衣柜里的,衣服、鞋子、饰品都是一周一换,这?些?东西于她而言如吃饭喝水一样,随取随用,她也?不会去特意查这?些?东西的价值。 可?这?些?话,说出去也?没人信,就像哪怕他说她是他女朋友,别人也?不会觉得这?是平等?的恋爱关系。差距太大了,有些?人你穷极一生都无法企及,永远有一道无形的鸿沟隔在那边。 放假之前,钟黎找了一份教芭蕾舞的工作,按小时算。 她本来想去找一份家?教来做的,可?惜人家?嫌她履历不好看,怕她教不好,在这?人杰地灵的地界,就是教小朋友也?是一抓一大把的人才?,她只能扼腕叹息。 她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脾气好,长得好,看着就是愿意耐心教导孩子的那种人。 那天?她刚刚跳完停下来,拿一块毛巾歪着脑袋正擦拭额头的汗时,有响声传来—— “咚”、“咚”的两下,是外面有人在敲玻璃窗。 钟黎回头,看到容凌抄着手站在门外。 今天?他穿的是一件薄呢子长大衣,奶茶色,内搭是件白色半高领毛衣,这?样的颜色让他看上去格外温柔,像他的眼睛一样,分明没有笑,在日光下是一种淡淡的琥珀色,像是在笑一样。 他黑色的长轿车像雪豹一样静静俯趴在街道旁,作了他高挺身形的背景。深秋了,金黄的叶片洋洋洒洒地落下来铺满了路面,有几个清洁工人正在弯腰清扫。 第28章 娇养 “不好意思, 等很久了吗?”钟黎换完衣服就连忙跑出来?找他?了。 他?没说话,而是抬起腕上的手表点了点,示意她自己看。 钟黎笑着挽住他:“走吧, 我还没吃饭。” 他?却笑望着她, 将她圈在怀里?。钟黎愣怔的片刻,他?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替她揭去了发鬓上不知何时沾上的一片枯叶,那表情很无奈还有点逗趣,像是在说, 她怎么总是这么冒失。 钟黎佯装生气地踮起脚尖, 用鼻尖撞了他?一下。 “穿了几厘米高?跟啊?”他?目光下移, 似乎很意外她竟然能撞到他?。 “我本来?也不矮!”她哼哼唧唧。 他?笑着搂她到车边, 司机早把后门开?了, 他?拍拍她肩膀让她先上,自己去路边接了一个电话。 钟黎隔着深茶色的玻璃望着他?,就那样望着, 一刻都没有移开?目光, 所以他?挂了电话不经意回?头时, 两人目光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对上了。他?明显是怔了一下, 然后笑起来?。 那笑容里?别有一种意味深长的缱绻。 在这个初冬的傍晚, 仿佛有人递给?她一杯温热的奶茶,甘醇留香。 那是她觉得他?最?温柔的时候。 他?带她去了香山那边的一个庄子, 背靠清河,风景不错,车沿着山道往里?行驶几分钟才到正门。这儿地方很大, 但人流很少, 不少包厢常年都是空置的,只供会员使用。 他?不喜人多, 这地方虽说人人都能来?,但几十万的基础年费就将一般人隔绝在外,也算是个清净地方。到了晚上,华灯初上,透过?窗外黑魆魆的树林朝远处望去,一座棕红色亮着灯笼的塔楼伫立在暗蓝色的天幕下,灯火辉煌,如梦似幻。 一桌子的菜都是国宴标准,钟黎一开?始还觉得很好看,吃着吃着就吃不下去了。 “吃不下别硬撑。”容凌递给?她帕子,示意她擦擦嘴角。 他?其实很受不了她这些毛病。 钟黎每每都怼他?说:“穷苦人家的孩子,就是看不得浪费,不像你。” 他?也不生气,慢条斯理地喝一碗清汤松茸。 他?这人不爱吃荤的,汤水倒是能喝些。 钟黎有段时间觉得他?都能成仙了,饮食上这么清心寡欲实在很难理解,她一天不吃肉就浑身?难受。 钟黎看着他?光秃秃的盘子,夹了一颗虾仁进?去。 夹完发?现忘记用公筷了。 他?就这么挑着一边嘴角看着她,没动筷子。 “嫌弃我啊?接吻的时候你怎么不嫌弃?!还别说,您这就是种毛病!少爷毛病!” 他?笑了,捡起那颗虾仁吃了。 吃完饭他?们又沿着庄子里?的小河走了会儿,钟黎看到点心房有卖手工奶茶的,过?去要了一杯。 见他?望着她,她把要的另一根管子插到塑封盖上,连杯子往他?那边递了递。 他?别开?头,双手插兜往前面走。 “这么嫌弃啊?”她还蛮伤心的。 “不习惯。” “喝喝你就习惯了。”她作势举着杯子过?去,被他?扣住直接抵在了汉白玉石桥上。 他?眯着眼,眼神有点儿危险。 钟黎一秒犯怂:“就是看你好像闷闷不乐的,逗逗你嘛。” 他?神色不动:“哪儿看出我闷闷不乐了?” 钟黎偷偷瞅他?一眼,小声?地说:“就是看出来?了。” 他?唇角一掀,笑了。 说实话,钟黎真的只是想逗逗他?开?心,真没有强迫他?跟自己喝一杯东西的意思。他?多么骄矜的人啊,等闲场面上的人都不放在眼里?,那天也不知道是不是哪根筋搭错了,竟然真的跟她一左一右啜着一根吸管喝一杯东西,还让她照了张照片。 那张照片她藏在了私密相册里?,事后看着觉得有点傻。 两人猫着腰喝着一杯奶茶,脸上还加了特效,像两个三岁半。 照完后,她趁他?不备勾着他?脖子亲了下他?的脸。 唇上接触到的皮肤有微微的凉意,她睁着一双大大的眼睛近距离地望着他?,不自觉地笑。 “笑什么?”他?佯似板着脸问她,可他?自己也在笑。 所以她一点儿不带怕的:“就笑就笑就笑!” 北京这一年的入冬时间似乎比往年都要早,一觉醒来?,气温竟然已经零下。 放假后钟黎窝在这房子里?醉生梦死,俨然进?入了冬眠时刻。她早上爬起来?看一下时间,又是早上9点了,只能感?慨昨晚发?下的早起毒誓根本做不得数。 门开?了,穿着件黑色毛衣的容凌站在门口,边喝茶边看着她。 钟黎被他?戏谑的眼神看得无地自容,藏在被子里?开?始穿衣服。倒不是羞,主要还是怕冷。 虽暖气适宜,可早起裸在空中还是会感?到冷。 钟黎找来?找去找不到自己的袜子,弯腰趴到床头去翻,全然不知身?后有危险临近。 等她惊呼一声?被他?捂住嘴时,她已经被他?拉到身?下了。 “别乱喊,这屋子隔音不好。”他?附在她耳边说。 钟黎是后来?才知道他?诓自己的,五道营胡同里?的这处屋子,隔壁的屋子是空置的并无人入住。 当时她确实是很紧张,以至于?他?进?来?时,她攥着被单把脑袋埋到床单里?,愣是不敢吭声?。 他?把她的脸从底下捞起来?,两根手指钻入她口腔里?,熟稔地搅动,明知故问地问她,为什么不出声?儿。 钟黎那时候觉得,他?是真禽兽。 她的眼角都沁出了泪珠,泛滥得好似一汪住不住的泉眼,他?随手扯了条毯子垫在下面,在她耳边又轻笑一声?:今天怎么这么多? 其实一开?始去缦合那段时间钟黎不是很乐衷于?此事,她实难接纳他?,反应慢,他?又不爱前奏,时常在她还没准备好的时候就冲进?去,痛楚多过?其他?。 他?某一天吻着她的脸颊说:“我们黎黎长大了。” 她觉得他?这话有种调戏的味道,也觉得羞耻,放空的眼神逐渐回?来?,忸怩着要挣开?他?:“才没有!”但不可否认后来?她确实是逐渐得了趣。 吃完早饭容凌就离开?了,司机把钟黎带到公司那边去录MV。@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在录音棚里?录了一上午,有点沮丧地问录音老师是不是很糟糕,要不要再重来?一遍。 录音老师笑着说不是专业的这已经很不错了。 后来?徐靳来?了,弯腰撑在一旁看了会儿电脑里?的成果,起身?将耳机摘下,笑而不语。 钟黎:“……有这么难听?” 徐靳接过?她助理小夏递来?的水杯,笑着道了谢,喝两口茶才慢悠悠点评:“没事儿,反正也是给?你拍着玩的,又不是去参加比赛。” 钟黎觉得他?这话已经等于?是在骂她了,怏怏不乐地没吭声?。 中午吃饭的时候,徐靳看了她好几次,终于?主动开?口:“其实也还好,只是跟专业的比起来?有一点察觉而已,多练练就好了。” 这算是求和?了。 钟黎也没拿架子:“没事儿,你说的挺对的,我唱的是不怎么样。” 她心情不好也不全是因为这个。 徐靳侧头观察了她会儿,发?现她没再生气,也不再提这事儿,转而道:“学业顺利吗?这边很久没你的消息了。”? “忙,第一学期就很多课,哪有时间拍戏?” “不拍就不怕,反正你也不缺钱,不缺资源,哪天想拍再拍吧。” 他?说的很潇洒很无所谓,让钟黎真有种自己是皇亲国戚小公主的感?觉了,忍不住笑起来?。 “我瞧你心情不太好,方便说说吗?”他?单手开?一罐汽水,仰头灌一口。 钟黎迟疑。 “没事儿,不愿意说算了。” “也没什么事儿。”她到底是跟他?说了。 也许是想要找一个倾诉对象。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听了后默了会儿,又喝一口汽水:“我还以为是什么事儿,屁大点儿事在这边内耗什么?我是真不懂你们女人。” “徐公子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还不懂女人?” 她这话揶揄的意味太明显,他?都笑了:“你这不败坏我名誉吗?” 钟黎也笑起来?,没想到自己不经意间也能这样调侃他?。 后来?他?说:“你也不看看他?姥姥姥爷多宠他?。容小五的钱,下下辈子都花不完,你多花点儿当做做慈善替国家创造一下营收得了,真的,替谁的钱心疼都别替他?心疼。要是能打土豪分田地,我都想把他?端了,可羡慕死我了。” 但他?说的其实也没错,不说容家,就容凌他?自己手里?的钱估计每天几百万几千万地洒也够他?滋润过?到曾孙辈了。 她也是不久前才知道的,他?母亲娘家顾家没改姓前是满洲镶黄旗人,是江浙沪一带有名的实业家族,势力之深,财力之雄厚,不是那个阶层的人根本无法想象,曾外祖父当时更是鼎鼎有名的民族资本家、企业家和?慈善家。 哪怕是他?父亲,当初也得了他?母亲娘家的不少助力才能一路扶摇直上。 她当时盯着他?脸看了好久,调侃他?说,原来?您还真是皇亲国戚啊,您这长相跟我们有什么不太一样啊,我怎么看不出来?啊。 容凌烦她了,把她推开?。 在很多人心里?,估计他?这层身?份有些猎奇的感?觉,能激起不少充满好奇心的探究,就像老百姓喜欢拿富二代的绯闻艳情当谈资一样,于?他?而言可不是什么好事儿。 他?在外从来?不提这档事儿,甚至有些反感?别人提起。 所以钟黎也能理解那次他?跟他?妈打长途时,言语间不经意流泻出来?的几分嘲讽:“都什么年代了您还搁这儿摆格格架子呢。”把他?妈气得不轻。 话虽如此,他?对他?妈妈倒是极有耐心,每每一个电话能和?颜悦色地陪着打上一两个小时。 他?从来?没跟她说起过?他?妈,钟黎也能从只言片语的电话里?、旁人的谈资里?大抵拼贴出怎样一个风情万种、八面玲珑的美妇人。 他?妈妈,要哄,衣食住行,极讲究,容凌有时候也拿她没辙。 徐靳有时候就喜欢拿这些事儿揶揄他?,乐在其中。 “你也很有钱啊。”钟黎笑道。 “可不能比。你看看我,拍部破电影为那区区几个亿的投资还要求爷爷告奶奶的,他?指头缝里?漏出点儿都够我吃喝一年的了。” 他?说得他?自己太可怜,钟黎笑得前仰后合。 徐靳看她笑得这样,脸上故作的夸张表情才敛了。 只是,眼底仍有淡淡笑意。 后来?她要走了,临走前他?却喊住她。钟黎回?头时见他?打了个响指,手里?一转就多了一支黄玫瑰,捻着细长的梗子径直递到她面前。 她都愣住了,愣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不可思议地说:“你还会变魔术啊?我都没看见你怎么变出来?的!”也好奇,“怎么不是红的?” “你要我送你红的?”他?表情荒诞地看着她,“我怕容小五回?头砍死我。”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也意识到自己失言,尴尬一笑,低头转了转这支浅黄色的玫瑰。 不久后钟黎受邀去参加一个访谈。 主持人问她你觉得你美吗? 钟黎知道是实时直播,倒也不怯场,只是不好意思地笑笑:“我觉得我的样子一般般。” 这话一出,弹幕里?都刷疯了“凡尔赛”、“请让我下辈子也长得这么一般”、“大美女都这么没有自觉的吗”之类的留言。 也有粉丝或她的路好在问“黎黎最?近怎么不出来?演戏了呀”的话。 彼时徐靳和?容凌在客厅里?聊天,徐靳偶然打开?电视就翻到了这个频道,饶有兴致地看了会儿。 容凌倒是没什么兴趣的样子,低头掸一下烟灰,另一边手里?翻一下项目资料。 电视上,主持人又问了几个问题,都挺平平无奇的。 这是一开?始就给?的稿子,钟黎都笑着回?答了。 可就在最?后一环,主持人出其不意问了一个稿子上没有的,像是即兴发?挥:“黎黎,可以聊一聊你的男朋友吗?” 钟黎楞了一下,都没有反应过?来?,她这个问题有个陷阱,没问她有没有男朋友,而是直接这样问,等钟黎慢半拍反应过?来?时,已经来?不及否认了。 徐靳拿胳膊搡他?,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容凌到这里?才抬起头,看向屏幕。 屏幕上,女孩笑容羞涩,但还是大方地说:“他?是一个非常优秀、心理很强大的人,在这个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困难可以打倒他?,他?就像一棵大树,为我遮风挡雨。他?教会了我很多,我特别地感?激他?,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嫌弃我什么都不懂……他?真的是一个特别正直又善良的人。” 徐靳笑得都岔气了,一副受不了的样子。 直说太肉麻,这就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这恋爱的酸臭味快把他?给?酸吐了。 容凌毫不客气地踢他?椅子:“要吐去外面吐。” 可人是笑着的,看得出心情很不错。 第29章 娇养 年节之前, 钟黎的学业更加紧张,她全身心都投入到学习中?去,总算在这个学年有了个圆满的结尾。 打包东西?回去前夜, 姜雪儿帮她一道整理, 嘴里嘟哝:“你东西怎么这么多啊?” “选择困难症啊,我也不知道要带什么,只能都捎上了。”钟黎无辜地说。这个事儿,容凌也吐槽过她很?多?次, 可这是天生的, 她实在?改不了, 纠结来纠结去浪费的时间反而更多了。 “黎黎, 有大帅哥找你。”另一室友陈冬从楼下打水上来, 屁颠颠的,冲她挤眉弄眼。 钟黎怔一下,脸上不由浮起红晕。 可等她紧赶慢赶拖着行李和姜雪儿一道下楼, 对着远处那道身影喊一声“五哥”时, 转过来的却是另一张熟悉含笑的俊脸。 徐靳似乎很?满意她从兴奋到垮下的表情, 从倚靠的车门上悠然起身, 款款走来:“这么失望?” “……他呢?”钟黎下意识往他身后望。 “新年新工作, 要考核要审批,年前那么多?项目要走访, 能闲得下来?”徐靳接过她的行李。 她和姜雪儿需要合力才能拎起来的重达30多?斤的行李箱,到他手里仿佛轻若无物像个小玩具似的,单手提着就塞进了后备箱。 “这我室友。”钟黎拉过还在?犯花痴的姜雪儿, 给他介绍, 有点难以启齿,“这个点儿很?难打到车, 你能不能捎她一程?就捎到车站就行了,顺路。” “好说。”徐靳还是挺有绅士风度的。 路上,姜雪儿一直在?跟钟黎说话,好像比往常的话都要多?,目光时不时朝驾驶座的徐靳张望。 钟黎一开始还不是很?懂,慢慢地意会?过来了,忍不住憋着笑。 徐靳倒是神情自若,姜雪儿跟他搭话他也客客气?气?,就是态度有些不冷不热的,应该是见惯这种搭讪了。 姜雪儿下去后给钟黎发消息:[他有没有女朋友啊?] 这让钟黎有点难以回答。 在?她的印象里,他上一个女朋友或者说“女伴”还是孔繁舟,不过也很?久没见了,至少他从来没带孔来过他们这些社交场合,应该是掰了。 [我不是很?清楚,应该没有吧。]她如实回答。 [宝宝我爱你,把他微信推给我。] [这个我没有哎。] 这倒不是谎话,她真没有。虽然她和徐靳算得上是朋友,可刨除容凌那一层关系,恐怕又算不上真正的朋友,她有自知之明。 而且,有些事情还是得避嫌的。 徐靳这人吧,要说正经,做事时确实正经,算是个靠得住的,你把事儿交给他他绝对不会?掉链子让你失望。可要说不正经吧,也能特别不正经,至少不是什么真的正人君子。 钟黎对他,打心底里还是持着敬而远之的态度。 - 容凌是在?她到家的第二天傍晚回来的。 钟黎在?洗手间外面等了他很?久,终于感到不对劲叩门进去时,发现他坐在?地上,扶着马桶吐。 “你喝了多?少啊?”她连忙去给他打醒酒汤,又找了医生过来。 “下次也别叫我了,直接让顾老师给您准备一口棺材得了。”老医生面无表情地给他看完,起身就走。 “年前饭局酒局多?,有些真推不掉。”容凌无奈,“黎黎,帮我送送周老。” 钟黎一直送他到车库,周医生让她别送了,又让她劝着点儿。 可话说一半又止了,冷笑道:“这厮谁劝管用?永远是嘴里应承得好好的,回头就忘到九霄云外,就一个打太极,油盐不进!他早晚喝到手术台上去!” 钟黎知道他是爱之深责之切,只能尴尬地笑笑。 这位老专家以前是专门给他爷爷看病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这话也不尽然,传闻中?我行我素谁劝都不管用的容五少爷,听了她一番劝告后,倒也没一口拒绝,只是模棱两可地苦笑了会?儿,说他不需要看别人脸色,但该给的面子是要给到的。?? 钟黎不太懂这些人情往来,但也知道他也有他的不得已,也就不劝了。 只是私底下给他多?备了一些护肝片。 但那之后他倒是也尽量少喝了,除非真的推不过去。 他一直都有胃病,那段时间算是最?严重的一次,有时候实在?吃不下去东西?,钟黎就给他包一些皮儿很?薄的小馄饨。 “你吃点儿,就像喝粥一样。”她边包边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我直接喝粥算了。”他拆她台。 “那我不包了!”?? 容凌笑着把她拉到怀里,亲她的脸颊:“别生气?,跟你开玩笑的。” 大年夜之前那晚,他们是在?滑雪场度过的。 地方之前来过,不过这次来又和之前看到的那次有所?不同,之前后山东北角的一大片地区还待开发,如今也建成?了八条雪道,还加了一些魔毯、雪车、障碍通道之类的项目。 钟黎玩了一圈慢悠悠滑回来,献宝似的在?他面前转了一圈:“我技术进步了吗?” 容凌戴着面罩,看不清表情,可那双眼睛里带着几分戏谑的。 钟黎扑上去,像只小怪兽一样不依不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结果是两人一道滚进雪堆里。 夜深了,雪道两旁的街灯次第亮起,远处是深蓝色的夜空,繁星闪烁,以群山为隔,与白皑皑的雪地交相辉映。蓝、黑、白,再美不过的夜景,将暮未暮的雪场有种独特的浪漫气?息。 他们乘缆车回到山顶餐厅,吃一份红酒和牛。 容凌单独一人喝一份山药清粥。 “古代的贵妇人,莫过于此。”侯应祁嗤笑,拿手里的旅游册子搧他,“您这胃病还没养好哪?” “和这个没有关系,他不喜欢吃肉。”钟黎脱口而出。 侯应祁和徐靳都看了她一眼,抿了丝笑。 钟黎剥橘子的手停下来。 容凌淡笑着喝了一勺山药粥。 - 他们在?滑雪场玩了几天才回去。 钟黎在?路上拍了几段视频,回头剪辑成?一段MV转发给了容凌。 彼时他已经去杭州出差了,年后开局繁忙,要为开展新能源业务做实地考察,他看到并回复她已经是晚上11点了。 她怕打扰他工作,没有多?说,只回了一个“爱心”。 窗外是无边暗夜,天色冷沉,却又依稀透着点儿稀薄的白光,像是一块没有完全合上的幕布。 钟黎睁着眼睛靠在?枕头上,怎么都睡不着,意识却因疲惫而模糊。? 姜雪儿的电话就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 她在?那头语无伦次的,声音都在?发抖,钟黎理了会?儿才理清,睡意顿时全无:“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去找你!” 钟黎赶到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屋子里乱糟糟的,东西?碎了一地,姜雪儿披头散发地缩在?角落里,手里还捏着一块玻璃。钟黎小心地靠近她,她差点把玻璃划她身上,看到是她,呆了会?儿忽然冲进她怀里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她安慰了好一会?儿,扶着她出来,一眼瞥见坐在?门口抽烟的闻弘政。 她和他只有过两面之缘,算不上熟悉,但印象里这人还是挺豁达斯文的,没想到能干出这么禽兽的事儿。 虽然他事后解释说是自己喝多?了,钟黎觉得这完全一派胡言。 就算是编谎话,他也不愿意编个像样的。 但那天她实在?没时间跟他吵架,先把姜雪儿送去了医院,又打电话给容凌。 都凌晨了,他接完了这通电话沉吟了会?儿告诉她,他会?帮忙解决的,让她不要去找闻弘政。 钟黎当时心挺乱的,又气?愤又悲哀,但还是应承下来。 她本能地信任他。 然而事实上,姓闻的一点事儿没有,她再次见到他的时候,他仍然意气?风发,和容凌有说有笑地从包间里出来。 走廊里铺着一条红色的地毯,人踩在?上面好像陷入一片暗沉的泥沼中?。 钟黎隔着这条地毯望着谈笑的他们,好像楚汉河界。 头顶的灯光也是暗沉的,像浸入暗红色的酒液里,在?她面前缓缓旋转起来,化?为一个扭曲的旋涡。 仿佛要把她吸进去、吞噬殆尽。 容凌不经意回头就看见了她,脸上的笑容滞了下,倒也没有什么别的表情,只皱了下眉对一旁的人说了什么。 似乎察觉到她炯炯的目光,闻弘政点烟的手停了,朝这边望来。 可仍是笑着的,还是那副旁若无人的神态。 钟黎总感觉他的笑容里带着某种轻蔑。 她那一刻手脚僵硬,像是有血液冲到头顶上,有那么会?儿就想才冲上去给他一耳光。 - 回到住处,钟黎沉默地去了洗手间,水龙头哗哗开着。 她不厌其烦洗着手,拼命地搓着,像是要洗掉什么脏东西?似的。 “好了,别洗了。”几分钟后,容凌从外面拧着门进来,沉着脸关掉了水龙头。 钟黎不理他,兀自去开。 手被?他突兀地攥住。 却像是刺激到了她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似的,她猛地甩开了他:“你别碰我!” 那一刻,浴室里的时间好像静止了,安静得不可思议。 她垂着头,胸腔在?不断起伏,胃里一阵阵翻涌。 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被?背刺的荒诞感。 她过去对他所?有的信任历历在?目,如今却好像一记记耳光狠狠扇回她脸上,让她觉得羞耻,觉得无地自容。 过了会?儿,容凌才开口:“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有些事儿,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再说了,就算真去告你那朋友也告不赢,没人证没物证,她大半夜跑去别的男人家里。别人怎么想?没准还是价格没谈拢倒打一耙呢。” 钟黎本不想搭理他,听到这里才忍无可忍:“姜雪儿不是那样的人!” “你认识她才多?久?你们不过是室友而已。你能确定?她说的就是实话?你知不知道什么叫人心险恶?钟黎,你还嫩着呢。”他漠然又讥诮的神情忽然让钟黎觉得无比陌生。 她真的有种和他无话可说的感觉。 整个胸腔好像都被?什么堵住了,涩涩的,发不出一点儿声音。 直到她又听到他用一种平静到近乎冷漠的口吻说“我跟闻弘政谈过了,他愿意补偿给你那朋友一笔钱,这事儿就过了,这样对大家都好”时,她实在?是忍无可忍,气?得都在?发抖。 其实她多?少也能明白,就凭顾家和闻家千丝万缕的关系,他也不可能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得罪闻弘政,但他的态度,实在?是让她寒心。那一刻,钟黎真觉得如果不是那些因果,她和姜雪儿在?他心里其实都是同一种人,是死?了都不会?多?看一眼的那一类。 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一种从脚底升起的寒意。 缓缓蔓延到四?肢百骸。 那不止是一种悲凉,还有一种认清现实的无力感。 感谢他切身地给她上了一课。也让钟黎渐渐认识到,他们这个圈子里的某些近乎残酷的规则。 他、徐靳,其实是同一类人,感情是真的,但永远有取舍,有些事儿会?做,有些不会?,永远是利字当头。 就像她不久后问徐靳,他只是笑着沉吟了会?儿,然后坦荡地说,如果他是容凌,他也会?做出同样的选择,不会?管这档子事儿。 他还说,容小五说的一点儿都没错,这事儿烫手,犯不着、没结果,也劝她别掺和,闻弘政不是吃素的。 第30章 娇养 夜晚的街道?很冷, 钟黎站得久了,腿脚已经麻木,行李箱重得好像一块不住往下坠的铅块。 这个点?儿打不到车, 她拿出手机想翻通讯录, 容凌的电话就打过来了。 她默了会儿,把电话掐了。 他又打过?来,这样一直打了三个,她都没有?接。 钟黎看着重新安静下来的手机, 身?体僵硬。 说不清是松了口气还?是空落落的。 都说事不过?三, 他打电话也是, 一般给人打两个不接就不会再打。 在她这儿, 已经算是破例。 屏幕再次亮起来, 却是徐靳打来的。 她怔了下,还?是接通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黎黎,你在哪儿?我过?来接你。” 她没料到他这样开门见山, 竟都不寒暄一句, 嘴唇如被胶水黏住了似的。 徐靳难得这么好声好气地哄人:“听话。” “容凌让你来接我的吗?” “他不放心。” 就这么僵持着, 钟黎不说话, 他也不挂断, 后来她还?是告诉了地址给他。 容凌这人,任何事情都要在他的掌握中, 哪怕是两人吵架的时候。 钟黎可以肯定,如果她那时不让徐靳来接她,他自有?别?的办法扣住她。让徐靳来接, 只是一种心照不宣的、相?对体面的让步。⑻衣4把1六⑼六3 如果她给脸不要脸, 那是给自己不体面。 车里烘着适宜的暖气,钟黎却还?是觉得冷, 一言不发地缩在副驾上。 等红绿灯的时候,徐靳抽空看一眼?她:“吵架了?” 她没吭声,实?在是不想说话。 徐靳也不勉强:“先去我那儿住两天吧,什么时候想通了,我再跟他说。” “他让你来监视我吗?给了你多少好处?” “别?说得这么难听。我们也是朋友,不是吗?” 钟黎扯了下嘴角,不说了。 徐靳把她安置在燕京壹号那边,说不会监视她,实?际上一开始连电梯卡都不给她,她人生地不熟的,出了门也下不去。 钟黎在这边住了两天,从一开始的义?愤填膺转而渐渐平静下来,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争吵。 事实?上徐靳也从来不跟她吵,她骂他跟容凌一丘之貉的时候,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偶尔还?点?点?头,压根没当一回事。 这让钟黎有?种自己是小孩子在无能狂怒的感觉,憋屈得很。 见她的情绪似乎稳定了下来,这日早上,他过?来陪她吃早饭的时候跟她说:“容小五说的也没错,这事儿你别?掺和,别?惹得一身?腥。闻弘政可不是善茬,小五是在保护你。” 钟黎终于开口:“三哥,你不用当这个说客了,此时此刻,您在我这儿跟他是一样的。你们这样的人……”她无声地笑了一下,有?点?讽刺。 徐靳不在意地夹一块蛋花吃:“我不是在当说客,而是在跟你讲道?理。黎黎,我们这样的人也不是你想象中那么无情无义?。” “我跟小五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我比你了解他。这样说吧,如果你需要帮忙,我也会尽我所能地去帮助你,因为你是他在意的人。” 钟黎忖度着这句话里的含义?,神色复杂地望着他。 半晌,她又问他:“三哥,你跟我交一下底,姜雪儿是你带着认识闻弘政的吗?” 她眸光雪亮,如一束探照灯,定定地落在他脸上,仿佛要从这张波澜不惊的面孔上看出点?儿虚实?。 可她注定失望。@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说:“我只能说,我跟闻弘政不熟。是她自己非要来找我的,算她运气不好吧。可你要怪到我头上,我也受着,没什么好说的。” 他坦坦荡荡,并?无愧怍之色。 钟黎便?知道?与他无关,但这人也是真的冷漠。 可如果非要这样算,如果那天徐靳不来接她,姜雪儿也不会认识徐靳,更不会那么倒霉地碰上闻弘政。 算起来,她才是罪魁祸首。 钟黎一颗心揪起来,从未有?过?的不安。 - 钟黎瘦了一圈,过?几日称重时,发现自己的锁骨都突出来了。 “多吃点?儿吧,你们女明星都这体重?”徐靳端着杯美式站在一旁,眉头皱成了一个“川”字。 “上镜不是更瘦更好看吗?” “太瘦了也难看,你之前那样刚刚好。” 徐靳早上让阿姨给她做了牛排,看着她吃了两份下去才作?罢。 “你上次说的那个戏,我接。”吃过?早饭,她忽然说。 徐靳都要走?了,脚步突兀地停下来,回头看她:“你不说要学习,没时间吗?” “只拍第一季,12集,开学前应该可以拍完了,片酬随便?给点?儿就行了。” 徐靳不置可否,就那样看着她,过?了会儿才悠然叹了口气:“何必?” 钟黎知道?瞒不过?他:“到底是我连累了她。” 她想多少补偿姜雪儿一点?。 二?月份那几天,钟黎都待在《怪谈》剧组。 这是徐靳从大荧幕转向小荧屏的试验之作?,简称捞钱之作?,是单元剧,采用边拍边播的形式。主题是中式恐怖,每个单元都在12集左右,钟黎在其中饰演的是《纸嫁衣》里的一位新娘。 “黎黎,准备一下台词,一会儿就你上了。”副导演孙婧笑着过?来招呼。 “好的导演。” 徐靳过?来的时候,她还?穿着羽绒服坐在椅子里复习台词。 头发已经做好了造型,化妆师正给她上妆。 因为上镜很吃妆,化妆师拼命给她脸上上粉,有?时候她疼了皱一下眉也忍着没有?吭声。 钟黎底子很好,肤白无瑕,脸孔晶莹,上了妆反而没有?那种惊艳的效果,像是罩上层假面具一样,反而没有?那么灵了。 今天的钟黎状态不是很好,原本应该很好过?的戏,一直拍了几遍。 徐靳叫停了拍摄,喝道?:“行不行?不行就回去!” 众人大气不敢出。 钟黎深知自己的失误,还?拖累了剧组进程,连忙跟他道?歉,调整好心情后下一幕终于过?了。 拍完后,她围着手炉坐在台阶上,默默望着远处的山林发呆,眼?神有?点?儿放空。 哪怕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远远看去还?是小小的一团,阳光落在她脸上透白又明亮,白白嫩嫩的。 徐靳在原地站了会儿,点?一根烟。 打火机翻盖发出“咔哒”的声音,钟黎回头。 徐靳脸淡淡的,指尖萦绕奶白的烟雾。 钟黎有?那么会儿没敢吭声,联想到自己今天的表现。 正好有?冷风吹过?来,她攥紧了手炉,手又往里缩了缩。 徐靳一根烟抽完,掐了,走?过?来:“手没事儿吧?” 钟黎怔了下,从手炉里抽出了左手。 手背上已经贴了创口贴。 刚刚拍的时候不慎被器材砸到了一下,她当时站位挺隐蔽的,还?以为没人看到呢。 她摇摇头:“没事儿。” 过?一会儿医生却来了,给她仔细检查了一下,确定没事跟徐靳摇了摇头。徐靳略一点?头,挥挥手让他走?。 《纸嫁衣》上映前,几乎全平台都不看好,不少人都在骂徐靳江郎才尽,竟然拍起了小网剧,还?有?人这是为了X钱。甭管外面怎么冷嘲热讽,徐靳没发表任何观点?,也没澄清什么。 直到《纸嫁衣》上映,不到一周热度就破亿,后面又是一面倒的赞叹感慨,说姜还?是老的辣,徐靳就是徐靳。 徐靳随手翻评论的时候脸上的表情都没变一下,跟她说网友没什么辨别?能力,就这样,听风就是雨,以后网上这种东西?少看。 钟黎笑着点?点?头。 夜深了,窗边只亮一盏灯,帐篷里有?一种沉闷的浊气。 但海拔这么高的山上,夜间是很冷的。 徐靳的目光落她脸上:“很冷?” 她摇摇头说“还?好”,手不自觉地发抖。 “忍忍,明天就收工回去了。”他起身?出去。 过?一会儿又有?人进来。 钟黎诧异抬头,是徐靳的助理,把一床被子搁到她塌边。 钟黎道?了谢,夜半的时候却怎么都睡不着。 她又披上衣服出来,站背风处好一会儿,从衣兜里掏出一根烟和打火机。 到底没抽过?,点?了两下没点?着,等终于点?着吸一口的时候,她咳得快要憋过?气去,小脸通红。 这副窝囊样子,着实?逗乐了别?人。 钟黎循着声望去,徐靳站在露营灯旁,好笑地看着她。 “烟哪儿来的?”他挑一下眉。 钟黎有?种上学时偷吃零食被班主任抓包的尴尬感,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跟小王要的。” “心情不好?”徐靳眼?底有?淡淡的微笑,像老朋友那样关怀。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说,只能笑一笑。 徐靳知道?有?些事情多说无益,也懒得多说,转而说起戏里的事儿。 这种时候他们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 徐靳的镜头叙事感是天生的,是别?人学不来的天赋。 很多导演运镜可以,叙事一般,有?些则剧情不错拍人难看得不行,徐靳是圈里公认的没有?短板的导演。女演员都想上他的戏不是虚言,都说他能把五六十分的美貌拍出八九十分的氛围。 钟黎的少女时代跟他合作?过?很多电影,对此倒是挺有?同感。 不过?,徐靳听到这样的话时却摇了摇头,说他拍她其实?挺一般的。 尽管钟黎不是很敏锐,也明白了他这句话背后蕴藏的意味。她迟疑着看向他时,却发现他也在看自己,一瞬不瞬的,眼?中涤荡着笑意。 彼时他站在背阴面,因面上蒙着一大片晦暗的阴影,那神情,总感觉有?些耐人寻味的暧昧,让人不敢直视。 - 礼拜六,钟黎又去看了姜雪儿。 她的状态好很多了,看上去人也精神了一些。 直到不久后钟黎看到一辆京A8的轿车停到楼下接她,她正跟一个男人在楼道?口说话,钟黎就明白了。 她没出去,车离开后,姜雪儿挎着香奈儿包包转身?看到了她。 上楼时,两人一句话没有?。 楼道?里安安静静的。 钟黎也这样沉默地进了屋,看着她忙活,给自己倒一杯茶。 “雪儿。”她按住她的手。 “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姜雪儿苦笑一声,以前特明媚还?有?些娇憨的姑娘,这会儿看着倒是成熟了不少,人也闷了很多。 她说她自愿的,让她不要管了,不想连累她,过?两天她要搬去马甸那边了。 钟黎欲言又止。 把钱给她的时候她一开始还?推辞,后来看她坚持还?是收下了。 钟黎又留下陪了她一段时间,直到二?月底才回去。 再次见到容凌已经是开春后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她有?个局要参加,跟季心瑶、陈双双几人一道?过?去个会所。 季心瑶用一种异样的眼?神上下打量她,笑容里多少带着几分不可思议:“您这号人物也需要跟我们一道?讨这种生活?” 公司里的人都知道?,钟黎有?靠山,还?不是一般的靠山,平时什么应酬商演经纪人从来不让她去的,给再多都不行,也不用去拉什么人脉认识什么人。 钟黎对她笑笑,也不生气。 季心瑶觉得没意思,闭了嘴。 地方是北三环那边的一家高级会所。里面跟迷宫似的,金碧辉煌,楼梯折叠往上,随处可见是大面积的镜面装饰、枝型吊灯、马赛克壁画,绚烂而壮观,迷人眼?球。 她们去的是楼上最大的厅,里面人不多,沙发上零星散座着几个男人,看着派头不错。其中有?个生着双桃花眼?的年轻人有?点?眼?熟,模样很俊,笑起来唇边有?个小梨涡,一堆人围着他招呼,毕恭毕敬的,应该是这局里的中心。 季心瑶一场商务饭局价格3000W,不是一般人能叫价的。而且,艺人一般也不会答应这种局,很掉价,除非是不能推得罪不起的那一种。 钟黎还?是第一次被拉来这种局,不免有?些胆怯,就坐在角落里,看着季心瑶和陈双双几人使劲浑身?解数招呼着。不过?她二?人主要围着那个桃花眼?青年,还?有?一个清瘦些的,脸特别?苍白,鼻梁上架副眼?镜,看着挺秀气,可笑起来又另有?一种邪气冷漠,叫人发憷。 好在也没人关注到她。 钟黎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时却发现包间里多了一号人。 她的脚步跟生了根似的停在那边,没敢过?去。 容凌侧对着她坐在那边,手里扣一只玻璃酒杯。约莫是室内热,他脱了外套,里面就穿件贴身?的黑色薄毛衫,肩膀很宽,一看就是很高大的身?材。 模样也是一顶一的俊美,眉毛浓黑入鬓,只是,看着不好相?与,削薄的唇微抿着,很冷漠的样子。 没人敢上去搭讪。 “没空,我就不去了。”他把一副牌扔了,喝了口酒。 “什么事儿,心情这么差?”那个桃花眼?闷笑了两声,跟看新大陆似的,手里的牌闲散地转着。 钟黎想起来了,她生日那天,她在长安俱乐部?那个包间里见过?这人。 和容凌、徐靳的关系好像挺好的。 他似是心血来潮,随手招来个女星。那姑娘是公司里的新人,立刻堆着笑上前,跪在地上给他们倒酒。冉文聪又笑着问她会什么,姑娘红着脸说会唱歌、拉琴,他微微倾身?过?去一本正经地说那吹的会不会啊,那姑娘脸都涨红了。 容凌实?在是不耐烦,推开一女星捧过?来的剥好的葡萄,站起来。 转身?的那一刻,就看到了钟黎。 他喝了酒,脸上带一点?儿薄薄的红,和硬朗锋利的眉眼?形成的鲜明对比,那种夺目,灿若骄阳;可那目光,跟淬了毒似的,脸色阴沉到极点?。他问她:“你怎么在这儿?!徐怀是死了吗?!” 钟黎的脸因羞愤而涨红:“你都能在这儿我为什么不能在这儿?!” “这能一样吗?”他怒不可遏。 “全都给我滚出去!” 包厢里一瞬陷入安静,几个女星面面相?觑。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冉文聪,惊愕地看着他,似乎是没见过?他发这么大的火,但也仗义?,不多问,二?话不说拽着那个戴眼?镜的就出去了。 临走?前不忘把其他人一道?叫走?。 其余人这才像是被按了播放键似的,逃也似的一哄而散。 包厢里,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第31章 娇养 钟黎就那么望着他一步一步靠近, 掌心?掐紧,心?里不觉发憷。 有那么会儿想拔腿就跑,可脚下没?办法移动?分毫。 她明白他为什么那么愤怒。 甭管是身价不菲的女明星还是学院里清高?文?艺的女学生, 搁这些人眼里都是一样的, 何况是在这样的局里。 他终于走到了近前,情绪似乎已经平静下来,可那种冰冷锐利的目光还?是像剥去她一层衣服似的。 钟黎只觉得面?皮火辣辣的,偏偏说不出什么反驳的话。 他有时候根本不需要说什么, 那种居高?临下带着点儿冷漠的嘲讽眼神, 就能把?人的脸面?踩在地上狠狠碾上几?脚。 钟黎实在是待不下去了, 转身?就朝外面?逃去。 可根本没?有拧开门, 拽一下, 没?拽动?。 抬头,就见一只宽大的手掌稳稳按在门板上,将这唯一的出路给堵住了。 “你……”后面?的话根本没?有说出口, 就被他堵住了。 带着干燥热意的唇狠狠压上来, 鼻息间还?有辛辣的酒味, 扑面?而来, 压得她喘不过气。 她捏着拳头捶了他两下, 神色惊惶,可根本没?捶动?。 他也懒得管, 跟瘙痒似的,一把?将她拉到身?下的沙发上,就这么单膝跪着将她禁锢在底下, 吻了会儿又把?她提起来, 慢条斯理地解她襟前的扣子:“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敢不接我电话?” “徐靳给你打电话就接?!”他滚烫的吻如烙铁般落在她唇上、脖颈处, 她头拼命转开。 “你太过分了!”钟黎眼角含泪,摇着头,挣扎不能,抗拒无果,羞耻地恨不能挖个地洞钻下去。 容凌到底是没?把?她怎么样。 可她哭得梨花带雨,好像他把?她怎么样了一样,抽抽噎噎:“混蛋——” 不免有几?分好笑。 “我混蛋?”他一瞬把?她捞起来,冷笑,“那我不点儿混蛋的事,是不是太对不起您这称呼了?” 钟黎感觉他手往下伸,连忙服了软:“不是,不要在这里!” 两行清泪顺着脸颊滑下去,咬着唇,又委屈又难堪。 容凌就这么看?着她,莫名?的,那股儿火气就下去了。 回头冷静下来,也觉得自己有病。 跟个丫头片子较什么劲儿。 钟黎的衣服被他撕烂了,蕾丝内裤都扯烂了,他拿自己的大衣把?她裹起来,见她还?呆呆地坐在那边,跟失了神似的,别提有多委屈。 他的语气不觉软下来:“没?人会进来的。” 她垂着头没?吭声。 “我怎么会让你被别人看??真?傻!”他没?好气,把?她打横抱着走了出去。 那一堆人还?没?走,远远瞧着,也不敢随便离开,跟站桩子似的,只神色各异地目送他抱着她大步离开。钟黎记不清那时候的事儿了,因为她当时就埋在他怀里,根本没?抬头。 只是,从那以后在公司里遇见季心?瑶时,季心?瑶待她是另一种敬而远之的态度,别说嘲讽,说话都多少带着点儿不敢开罪的畏惧。 称呼也从“钟黎”改成了“钟老?师”。 钟黎翌日起来时,还?裹着被子不肯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起来了,吃早饭了。”容凌坐到床边,伸手拍拍她肩膀。 她仍背着没?有转过来。 “差不多可以了吧?我们能不能不要吵架?”他眼底的笑意加深,语气却凉凉的,“给你三分颜色,你还?开起染坊来了?” 钟黎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坐起来:“你不要太过分了!” 可那脸蛋天生温软,发火时也没?什么威慑力。 他好整以暇地望着她。这人天生一副好皮相,笑起来更是格外光彩夺目。 语气倒是出乎她意料的温柔:“肯看?我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微怔,避开了他灼灼含笑的注视,梗着脖子没?搭腔。 闹什么别扭?有什么好闹的,她只是不想让自己那么低贱罢了。可说到底,这都是自找的,是她自己鬼迷心?窍去招惹他,一厢情愿地要喜欢他、跟着他。 他不一开始就是那样?高?高?在上,目空一切,很少把?别人放在眼里,何况是她这样普通的女孩子。 约莫是她的沉默打动?了他,容凌目光深沉无甚表情地盯着她看?了数秒,神色放缓:“别吵架了行不行?” 他坐过去一点儿,挨着她,手背轻轻地碰碰她的手背儿,跟幼儿园小朋友求和似的:“你多少给我点儿面?子。现在老?徐、老?侯他们都知道了,我被你给拉黑了。从小到大,第一次有人这么对我。我这脸面?往哪儿搁啊?还?要不要出来混了?” 他说得他自己好可怜,钟黎没?忍住,笑了一下。笑过后觉得自己真?是魔怔了,怎么就被人这么拿捏得死死的? 四目相对,见他似笑非笑地望着自己,她又敛了笑。 她抽回自己的手,不理他。 余光里却看?到他仍是那样定定地望着她,深切的眼神,直勾勾的,毫不避讳。 谁受得了被他这样盯着瞧? 他只需端端地坐在那边,便是说不出的气派,器宇轩昂,风姿卓绝。 钟黎觉得悲哀,觉得自己无药可救。 可这会儿,她的心?慌多过于其他,愤怒、难堪什么都淡了。 只是,抹不开面?子,仍不肯跟他说话。 他也不介意,淡淡一笑伏低了贴近她,一派求和的语气:“还?不肯理我?真?不理我?” 挨得太近了,他身?上那种强烈的男性气息扑面?而来,仿佛要把?她网罗在其中。 她心?怦怦直跳,攥紧了被子。 “我道歉好不好?”他俊美逼人的面?孔近在咫尺。 就这么,撑在她身?侧。 钟黎的语气缓和了一些,吸了吸鼻子,心?里仍觉得酸楚:“……你瞧不起我。” 他笑意不改:“这话从何说起?” 钟黎垂着眼帘,声音很轻:“你嘴里说的好听,实际上,打心?底里看?不起我们这样的人。” 她、季心?瑶、陈双双……还?有姜雪儿。 容凌疏懒地撑在那边,看?了她老?半晌:“说你傻你还?不承认。我要是看?不起你,还?低声下气地在这边跟你蘑菇老?半天?” 他渐渐收起了脸上的笑容,“你觉得——我是那种会哄女人的人吗?” 四周安静下来。 他的脸浸在黑暗中,钟黎看?不透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开春后,北京的气温还?很低,早晚温差很大。钟黎洗漱完后去餐厅吃早饭,发现容凌已经坐在那边看?报纸了。 她坐下喝一碗粥,舀一口。 “等你老?半天,你招呼都不跟我打一声就自己先吃了?”他把?报纸合上,“啪”一声扔一边。 钟黎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分明之前还?好好的。 有时候她都觉得他有病,尤其这段时间,莫名?其妙的脾气见长?,但你都不知道他到底为了什么在较劲。 她捏着勺子的手停了下来,憋屈地说:“那你先吃。” 他都气笑了,看?白痴似的看?着她:“你真?以为我是为了要比你先吃?” 钟黎被他气得说不出话,沉默地低头吃自己的粥。 吵架她永远是吵不过他的。 多说多错,自取其辱。 一顿早饭也吃得这样不欢而散。 中午要去《怪谈》剧组补拍几?个镜头,钟黎换了身?新衣服,在玄关的地方笨拙地穿鞋。 容凌面?无表情地站在一旁,双手叉腰静静望着她。 她都要走了,他终于叫住她,语声严厉:“你就穿这么一身?出去?不怕冻出毛病?” 钟黎皱着眉头低头看?一下自己的衣着。 她今天换的这件奶茶色开衫上衣颜色很温柔,样式也很新颖,搭配白色直筒开叉裙,很优雅知性。 只是,领口开得好像是有点低。 “穿上。”他从衣帽间回来时手里多了件米色的大衣。 钟黎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过来裹上了。 两人并肩下了楼梯,到其中一个楼层时进来一个穿西装的男人,四十上下,模样周正,看?到容凌就笑着打起了招呼。钟黎悄悄打量他一眼,总感觉在哪儿见过,这份气度,不像一般人。 容凌客气地跟他交流,态度随和,更加证实了她的想法。 此处遍地名?流政要,很多看?似衣着普通的人,可能都是权贵显达。 “这位是?”男人跟他寒暄两句,注意到被他圈在怀里的钟黎,不由多看?了两秒。 钟黎不算矮,可在身?高?腿长?的容凌怀里就显得格外娇小玲珑。 “我女朋友。”容凌唇角含笑,在她后背推一下。 钟黎红着脸跟对方打了声招呼,回头悄悄拍开他的手。 男人了然一笑,不再多问,电梯到了就迈步出去了。 这么一个小插曲,两人间那种无形的僵局倒是打破了些。 电梯继续下沉。 容凌静静望着光亮的镜面?墙壁,问她:“还?打算跟我僵到什么时候?” “没?僵。” “没?僵你都不正眼看?我?”他稀奇地瞥她一眼。 钟黎哑口无言。 他似是而非地笑了一声,将外套换到另一边臂弯里挽着,施施然的:“嘴巴再撅可以挂三个油瓶了。” 声音低醇如陈酿的美酒,苏到人耳根子都发软。 钟黎下意识摸了下嘴,红着脸摆正了表情。 又有点不甘心?,脱口而出:“你不欺负人是不舒服吗?怪不得徐靳说你横行霸道。” “他说我横行霸道?”容凌不怒反笑,倒是挺感兴趣的,“他还?说我什么了?” 但是,眼神分明是冷了下来。 这样的态度让她始料未及,吃不准,也不知道要怎么接话了。 钟黎低头望着鞋尖,望不断往下变幻的数字。 偌大电梯间安安静静,身?后是明亮的镜面?墙壁。 他高?大的身?影如一座高?山,纹丝不动?也能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我说你幼稚你还?不开心?。”半晌,容凌语声平静地说,“你以为徐靳是什么好东西吗?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我是什么样的人,他就是什么样的人,没?什么本质区别。如果你今天不是我的女人,你看?他会不会管你?你以为他对你有点儿好感就是喜欢你了?你不过是有几?分姿色而已,没?我护着你早被他玩了八百遍了,跟那些被他玩完就甩的女人有什么区别?跟他门对门住了两天,怎么你还?不明白这个道理吗?” 钟黎没?说话,嘴唇都在抖,只觉得羞辱至极。 他又看?她,语气几?乎是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审度的:“大家利益相关难分彼此,有时候不是一句简单的会不会可以概括,而是能不能、值不值得,所谓的交情都是建立在这个基础上的。” “徐靳会为了你背叛我,破坏我跟他的关系?你信不信,就算你现在跟我分手,他也不敢。他老?子好歹是个部长?,会这么拎不清?徐靳可比你清醒多了。” 他神色鄙夷,笑出声来,满满的嘲讽。 仿佛一瞬间坠入冰窟。 钟黎胸腔起伏,实实在在觉得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你这人也太自负了。” “我这个人没?别的本事,就是看?人特准。” - 钟黎不愿意去回想那天发生的事情,就像人本能地去逃避一些自己觉得难以启齿的事情,这跟小时候她被人诬陷偷了同学的东西在众目睽睽被班导骂是一个道理。 哪怕这不是真?的,可班导当时鄙夷的眼神,同学们猎奇惊叹的眼神……像细密的蜘蛛网,将她缠在其中,层层包裹成一个茧。 那种迟缓而窒息的感觉依然历历在目,哪怕她已经不记得当时发生的具体事情了。 金钱、地位,在他人眼里往往和人品挂钩,这听起来非常可笑,但在很多时候屡见不鲜。 她事后想,如果她小时候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父母每天开着豪车来接她,班导会不会多高?看?她一眼?而不是本能地那样裁定? 四月里的北京,难得下一场雨。 早上起来,灰蒙蒙的天空好像笼在一个灰蓝色的玻璃罩里。 阳光很好,可惜没?办法清晰地透到地面?上。 很多事情就是这样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 季心?瑶捧着水杯从片场出来,搬了把?椅子在廊下坐,手里娴熟地嗑一把?瓜子。 “这种太子爷很难伺候吧?”毫无预兆的,她来了这么一句。 钟黎没?搭理她,手里捏一根烟,吸一口,眉头皱起,又咳嗽起来。 季心?瑶嫌弃地抽走了她手里的烟,看?一眼,夸张地嚷嚷:“穿着几?百万的礼裙,你买十块钱的烟。你要不要这么抠?” “初学,初学。”钟黎讪笑。 “不会抽就别抽了,跟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一样,尴不尴尬?手指头翘的姿势都不对。”她横她一眼。 钟黎苦笑,没?想到抽个烟还?被人鄙视。 也许她真?不是这块材料。 两人在廊下坐了会儿,季心?瑶忽然同情地看?着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什么什么打算?”钟黎笑笑,当没?听懂。 她眼光如炬,带一点儿不屑:“搁我面?前还?装什么?” 谁不知道这段时间她资源大降级,连通告都没?什么份儿了。 这个圈子最是迎高?踩低,从公司里其他人对她的态度都能猜出点儿大概了。 没?有幸灾乐祸是假的,但要说多开心?,也算不上。 其实混这行的都差不多,为了往上爬不择手段,可没?利益冲突的时候多少也有些唇亡齿寒的惺惺相惜感。 季心?瑶混这个圈子的时间比钟黎长?,当然知道有些人不好跟。 “你啊就是年轻,有些人看?着光鲜亮丽,衣冠楚楚,可那种世家公子哥儿脾气最是阴晴不定,得罪个有钱的暴发户顶多是撤资少点儿资源,可得罪某些人可真?的会把?你往死里整。” “你说的怪吓人的。”钟黎笑笑,也没?反驳。 那应该不至于,她觉得容凌没?那么low,也没?那个闲工夫。 不过下面?人会不会见风使舵就说不好了。 “觉得我是危言耸听?”季心?瑶的笑容里带着一种别样的诡谲和通明,和她本人性格不太相符,“知道陈璐怎么死的吗?” 她起身?走了,钟黎脸上的笑容渐渐褪去,像剥去一层老?旧的墙纸,手脚冰凉。 第32章 娇养 五一劳动节的前?一天, 钟黎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是徐靳打来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天晚上下一场春雨,他的声音隔着话筒传过?来,飘散在窗外沙沙的细雨中。有点?儿?无奈又有点?好笑, 还带点儿不易察觉的质问, 问她为什么要?拉黑他。 钟黎的嗓子好像被掐住了似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本以为这是心照不宣的告别,没想到他会打破这一层成年人之间的默契。 因为从?未道?别,所以钟黎也?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他笑了, 也?不再刨根究底, 而是给了她一个地址。 在此之前?, 钟黎没想过?自己会大半夜跟一个男人坐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聊天吃烧烤。也?没想到, 他这号人坐在脏兮兮油腻腻的塑料椅里也?没什么不自在。 这个点?儿?, 步行街上没什么人,偶尔有踩着三轮车的小摊贩经过?,约莫是哪个摊位又收工了。 “什么表情, 愁云惨淡的?考试挂科了?”徐靳笑着问她。 他的笑容掩映在头顶的树影之下, 无端有种婆娑朦胧的意境。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钟黎气笑。 其实钟黎不是个话多的人, 只有对着熟悉的人才能松懈下来, 徐靳爽朗大方的性格正好弥补了这份不足。他俩在一起的时候, 大多时候是他在说,她在倾听?, 钟黎甚至觉得有时候他只是需要?一个听?众,并不需要?她回应什么。 出?身优渥从?来不用为前?途人脉发愁的公子?哥儿?,也?不是事事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钟黎也?是最近才知道?, 徐靳在家里那帮兄弟姊妹中, 并不算多么出?挑的,他上头那两个, 皆是人中龙凤。 但要?说他没有能力去经营谋取那些位置,钟黎是不信的,甭管是学识、性格还是能力,徐靳没什么不行的,钟黎直觉他只是不喜欢从?政。 “跟容小五吵架了?”他喝完一罐啤酒,问她。 晚风吹在脸上有些冷,微微潮润,不知何时又夹进了些许雨丝。 钟黎闷了会儿?,颓然道?:“他大概不会再理我了。” 说完却好似如释重负,她也?捧着啤酒罐头抿一口。 只是,喝完皱起一对秀眉,表情嫌恶。 徐靳朗声笑起来:“有这么难喝?” 钟黎:“跟马尿一样。” 徐靳:“你喝过??” 钟黎没话讲了,被堵得不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似乎很喜欢她被堵得哑口无言的样子?,手里的酒罐跟她碰了一下,仰头喝完了,随手将那酒罐捏扁,一个投掷就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这准头,钟黎看了都佩服。 “走吧。”他捞起车钥匙站起来。 钟黎上了他的车之后才后知后觉地问他:“去哪儿?啊?” “你之前?不说想学建筑吗?带你去个地方。” - 徐靳带她去的是温榆河那边的一处行馆。独栋带花园的别墅,独立霸占一个山头,夜间笼在一片茂盛的林丛中。 钟黎实在想不到,市区还有这样僻静的地方。 这屋子?实在大,进门后就是偌大的泳池,有半个篮球场那么大,二楼的露天长廊上灯火通明?,随意摆着些宴客的藤椅沙发。 钟黎实在难以想象,名?下随便一处行馆都是这样规格的人,还时不时地哭穷。 约莫是她无语的表情逗乐了他,徐靳笑道?:“钱还是有几个的,但肯定?没你男人有钱。”他沿着泳池上的木地板往前?,径直推开玻璃门,示意她跟上。 钟黎犹豫了会儿?,没有立刻跟上去。 她很难说清自己当时那一刻的迟疑具体是因为什么,脑海里下意识浮现容凌的话。 他说话难听?,难得那样难听?,但似乎也?并不是随口胡诌。 真真假假,她自己能分辨。 其实钟黎从?来不相信一个人会无缘无故地对另一个人好。就算她迟钝一点?,过?去没有感觉出?来什么,但这段时间的经历让她混沌的大脑多少清醒了一些。 姜雪儿?和?闻弘政的事情再一次滑过?脑海,她的脊背处不经意沁出?了一点?冷汗。 从?外表看,闻弘政也?不是那种人。可他们这类人,从?外表上能看出?什么。 可徐靳诧异含笑地转身回来看她,问她为什么不进来时,钟黎又觉得自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她又不是什么天仙。 说难听?点?,徐靳应该不缺女人,犯不着。 “找到了。”徐靳将一沓资料从?抽屉里取出?,堆在书房的书桌上。 钟黎好奇地接过?翻了翻,居然都是很珍贵的案例设计,绝不是课上那些千篇一律的东西。 “……谢谢,我看完后还给你。” 他笑了:“送你的,只是复印件。” 她又说了一遍谢谢。 徐靳皱着眉头支在那桌案边,眉眼?被橘色的灯光晕染得挺温柔。他手里是转着一支钢笔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下了,笔盖抵着桌面轻轻地划过?。 有细微的摩挲声在安静的房内响起,像极了窗外微风拂动树叶的声音,让人心里寂静,不觉联想到其他更加微妙的东西。 钟黎有些吃不准他的意思:“……有什么问题吗?” 他笑得隐晦,目光却是一瞬不瞬的:“你的‘谢谢’太多了。我们之间,应该不用这么客套吧?” 钟黎被他说得尴尬,不知道?要?怎么回,下意识避开了他的盯视。 好在他没有再说什么,转身送她。 - 那段时间,除了学业和?打工挣钱之余,钟黎大多时候是和?徐靳在玩游戏,她也?是那段时间才加的他微信。其实对于他这号人物沉迷于打游戏这种事情,钟黎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放松。]这是徐靳的解释。 他有时候邀她吃饭,跟她聊一些电影、建筑方面的事儿?,两人倒是挺有共同语言的。徐靳说话做事都挺有分寸,从?不越界,让钟黎不觉羞愧于自己之前?的某些龌龊猜想。 但是实际上,两人见面的次数也?不算很多。 日子?好像渐趋于平静。 直到五月底那天她去参加一个文化节。 “真是没天理了,你昨晚通宵打了一晚上的游戏,不但不见憔悴,反而有些病如西子?胜三分的美。”姜雪儿?盯着她脸看了会儿?,忿忿不平道?。 你得承认,有些人天生底子?就是好,不化走在路上照样回头率百分百。 “真的假的?我还以为我黑眼?圈浓到不能看呢。”钟黎咯咯笑着跟她挨到一起。 不拍戏以后,她更加懒得化妆了。 表演挺千篇一律的,她们作为志愿者,脖颈上挂了一块牌就在露天场地上开始维持秩序,只需要?挂着微笑就行。来的不止有市里和?邻市的领导,还有总政歌舞团的交流生,远远望去,个个娇柔明?艳若花团锦簇。 所以,那样一道?高挺修长的身影立在一众浓妆艳抹的年轻女孩中,就显得格外醒目,如鹤立鸡群。 钟黎的目光停滞下来,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合再看见他。 他穿西装,五官硬朗,不笑的时候有点?儿?冷峻。 以至于周边几个女生跃跃欲试想要?上去搭讪,但到底是没那个胆子?。 唯有个穿军绿色制式的老?人在跟他说话,似是熟稔。 老?人是抗战英烈,那个年代走来的,这把年纪了依然精神?矍铄,以前?在他爷爷手底下当过?兵,自然待他格外亲厚些。 容凌沉了一早上的脸也?难得开颜,露出?一些笑意。 他自然是好看的,如果不熟悉这个人,不知道?他那个性子?,端看外表也?很难不为他倾倒。那挺拔如松柏的身段和?高华的气度,就不是一般人可以有的,言笑晏晏,锋芒内敛,笑或不笑都那样迷人。 钟黎知道?自己这样很没有骨气,可脚就是像被钉在了地上似的,根本没办法挪动分毫。 这个人也?带给她一些不好的记忆,但两人之间,更多的还是美好的相处,是他对她的谆谆教?导和?细心呵护。她这样忘性大的人,实在很难恨得起来。 其实她当时很犹豫,要?不要?主动上前?搭话,给彼此一个台阶。 这种想法在看到一个年轻女人走到他身边,含笑地拍了一下他肩膀时,瞬间打消了。 那是一个挽着精致盘发、身着月白色手工刺绣旗袍的女人,戴着全套的珍珠首饰,笑起来很是温婉动人,似乎——是总政歌舞团这次领队的老?师。 隔太远,钟黎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但似乎挺熟的。 “少陵,好久没见你了。最近工作还顺利吗?”许文君交代了询问的学生两句,回头招呼他。 他似是在出?神?,怔了下才对她一笑:“集团要?整合重组,事情是有些多。” “容总向?来事务繁忙。”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他也?只是笑笑,不搭腔。 这就是没有深入交流的意思了。 许文君热切的表情转为尴尬。 他们是同一个大院长大的,只差两岁,不过?他很小就搬出?去了不在家属院那边住,她一年到头见他的次数也?不多。犹记得年少时有一次,他受老?爷子?嘱托来接她,不像周围总喜欢围着她那些子?弟一样处处捧着她,分明?也?没见两次,直接把车开她家楼下,让警卫传话,说要?带她过?去,时间紧张,麻烦许家两位小姐少爷快一点?,别让席面上那么多人干等着。 他面上总是客气,让人挑不出?错漏,可做事并非如此。 她哥差点?跟他吵起来,谁知他只是将烟摘下来,靠在车门上斜着扫他一眼?,淡笑着不说话。 可足够把她哥气死了,事后他哥跟她吐槽,没见过?这么拽的。 可他有这样的资本。 好些年再见他,他已经是场面上的人物了,人也?沉稳内敛了很多,可总感觉他距离她更遥远了。有时候碰上一面,他待她也?是分外的客气,但也?疏远,跟旁人一样称呼她一声“许老?师”,寒暄慰问一如迎来送往的应酬局,让人唏嘘。 可他那样显赫的家世,本就不是许家可以高攀得上的,前?些年她父亲还在位时,她母亲和?小姑曾去拜访过?他母亲,旁敲侧击地试探过?,还送上了一份礼,可回来时,那东西原封不动地被退了回来。 她仍记得她小姑义愤填膺的样子?,拉着她的手说算了,人家瞧不上我们小门小户的,你都没看见,我跟你妈可是落了老?大一个没脸,我就不信她顾允章能一直这么得意。 又有干部路过?跟他们打招呼,夸了她两句,许文君笑着寒暄,把人送走,回头见容凌已经离开了,心里空落落的。 “怎么心不在焉的?”回去的路上,姜雪儿?拉拉她。 钟黎回神?,又听?得身边人惊呼一声:“手都这么冷,你是不是着凉了?” “没啊,可能刚刚吹了冷风吧。” 回到宿舍,姜雪儿?给她泡了些生姜红糖热水。 钟黎道?谢,喝了好几口才缓过?来。 本来想和?姜雪儿?一道?去食堂吃饭,可她手捞上姜雪儿?胳膊她就瑟缩了一下,弄得钟黎也?楞了一下,不确定?地朝她刚才碰过?的地方望去,这时才察觉过?来不对劲。 这个时节虽说不算热但也?不是很冷吧,大多人都穿中袖,姜雪儿?却穿一件毛衣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一开始钟黎还以为她怕冷呢。 “……你手臂怎么了?给我看看。” 她还没碰到她,姜雪儿?就像是触电似的站了起来,往后缩了一大截。 过?后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干笑着替自己解围:“没什么,就是不小心磕到了。” 钟黎实在不放心,在她坚持下,姜雪儿?终于愿意给她看了。 她手臂上都是青青紫紫的淤痕,竟然还有烟头烫过?的痕迹,实在触目惊心。 “他就是个变态。”打完饭回来的路上,姜雪儿?不可思议地跟她耳语,“还喜欢往我下面塞东西……”她表情懵懵的,有时候有些麻木,午饭吃了很多很多,吃到吃不下去吐了回头还要?吃,那段时间都这样。 钟黎一开始不明?白,后来听?她说“等我胖成个150斤的大胖子?,我看他还能不能吃得下去”才懂。 姜雪儿?外表总是很乐观,她有时候想帮她她还反过?来劝她,让她不要?插手,等闻弘政那个王八蛋玩厌了就不会再找她的麻烦了,左右是个时间问题。 钟黎知道?她是不想连累别人麻烦别人。 其实以容凌的能力,不见得就搞不定?姓闻的,无非是不会,不值得。他说的对,有时候只是一个值不值得的问题。 此时此刻,钟黎真切地感受到人与人之间的冷漠。 无可奈何,又害怕看到他。 那一年秋季钟黎走访参观了很多国内的名?园,除了专业课的学习外就是在不断地与人交流、模仿和?学习,徐靳还带她去过?一些不对外开放的私家园林,构架之精巧,审美之绝,让钟黎叹为观止。 其中就包括他太奶奶在上海的一栋老?洋房,据说以前?是法租界里给高官太太住的,一栋砖木结构、看似古朴却非常美轮美奂的老?建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喜欢吗?喜欢送你。”彼时他站在院子?里的一棵槐树下,抄着手回头望她。 钟黎还没尴尬两秒,他笑着说“开玩笑的”。 年前?,他带她去拜访了一位工程学院的外籍院士,据说是他太爷爷的故交之后,非常有名?的建筑师和?土木专家。 钟黎当时站在巷口老?半天,望着头顶参天的树木和?砖红色的高墙,没敢进去。 “你能别这么怂吗?”徐靳回头不见她,又折返到门口。 他握住她手时,她实实在在是楞了一下。 深秋时节,傍晚的空气里凉风习习,徐靳的掌心干燥温暖,像他的笑容一样。 “……如果我是老?李,当初就不该让你毕业。”靠南面的阁楼里,王院士神?情严肃地翻一份作业,不时推一下鼻梁上的老?花镜,睃他一眼?。 徐靳像个小朋友一样端坐在那边,跟她排排坐,钟黎鲜少见他这样乖顺,被骂也?就笑两声,或者插科打诨搪塞过?去。 这样带她来了几次,混了个脸熟,王院士倒也?习惯了,只当她是空气。 “王老?头是有本事的,在这一行也?很有地位,你以后保研要?是能进他的实验室,以后的路会好走很多。”他离开时跟她说。 钟黎这才知道?他这段时间为什么带她来这边,窘迫之余又有几分心虚:“您看我这资质……人家瞧得上吗?而且现在也?还早呀。” “快大三了还早?”徐靳的嫌弃溢于言表。 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钟黎也?知道?他有时候很瞧不上自己的某些做派,耸耸肩不说什么了。 可她却要?花很长一段时间才能抽离出?一些事儿?,投入另一些事情里,徐靳总说她过?于多愁善感,做事慢半拍,是个优点?,但有时候也?是缺陷。钟黎就问他,优缺点?分别在哪。 他当时的表情有些高深莫测,盯着她无声地笑了好一阵,笑得她都郁闷了。 他才说她这样的人很适合做朋友,相处起来特别舒服,但绝对不能当盟友,会被她拖累死。 钟黎满脑袋黑线:“你直接说我无能算了!” 徐靳笑着伸出?双手,掌心微微往下压,是个安抚的姿势:“别动气,别动气,我上学那会儿?也?没比你好多少,工作后会好的。” 他这样说她反而泄了气,说她也?算是先工作后学习了吧,感觉也?没什么长进。 徐靳听?后嗤了一声,斜她一眼?:“你那叫工作?” 一瞬间把钟黎打落十八层地狱。确实算不上,那就是打杂,除了受气也?没学到什么,他们这样层面上迎来往送的一天,可能胜似她过?去无数年的积累。很讽刺,很现实。 他说话向?来不客气,钟黎也?无话可说。 回程的路上,窗外一直飘着细雨,天空都是阴恻恻的,云层低到仿佛就悬吊在头顶。 空气里有一种沉闷恼人的湿意。 隔壁桌的一家子?还在吃泡面,车厢里充释着浓烈刺鼻的味道?。 钟黎习惯了,徐靳的眉头却皱得跟什么似的。 见他一直闭目养神?,似乎入定?,眼?不见心不烦,钟黎憋了会儿?还是没忍住:“是你非要?乘这个的。” “没票了。”他叹了口气,颇有认命的意思。 钟黎有时候觉得他这个人也?挺好玩的,颇有随遇而安的味道?。 她说她其实很羡慕他们,徐靳就笑了,睁开眼?睛,一双狭长美目:“羡慕我们什么?” “至少你们还有关心你们的家人,不像我,我从?小就没见过?我妈妈,我爸爸也?在我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有时候,活着的人还不如死了,至少还有个美好的念想。”徐靳冷漠地勾了下唇角,没有继续说。 车到站时已经是傍晚了,徐靳的司机在外面等着。 他先送她回学校,车在东大门停下,钟黎下去后,在原地朝他招手道?别。 可他就那样单手插兜站在那边路灯下,牵着嘴角望着她。 这显得她认真挥手道?别的动作特别傻帽,她脸上的表情都快被冷风吹僵了,他终于笑出?声来。 又走过?来:“走,我请你吃饭。” 12月的北京已经开始供暖,室内室外是两个世界。 钟黎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坐在露天的烧烤摊上时,手都不愿意从?兜里伸出?来,一直用杀人的目光瞪着他。 她真的搞不懂这个人,明?明?也?不缺钱,偏偏喜欢大冷天要?她在外面陪他烤串。 徐靳将烤串翻面的时候,不时瞅她两眼?。 小姑娘裹得像只小企鹅似的,模样实在滑稽。 有时候觉得她气呼呼的样子?特别好玩,让人忍不住想逗逗她。 “你不冷吗?”她的语气还挺不可思议的。 徐靳当着她的面翻了翻双手,烤架上的红光映射到他脸上,唇角微扬,是一个委婉的弧度。 钟黎被冻僵的脑子?一瞬反应过?来,对啊,他离烤架那么近!他冷个P! 她像是反应过?来似的,连忙也?凑过?去自己动手烤东西。 “怪不得容小五老?说你傻,你这脑子?,我看是需要?时不时地清洗一下的。” 乍然提到这个名?字,钟黎的表情僵了片刻。 徐靳不经意看她,她秀气的眉毛微蹙着,失落没办法掩饰。 他摇摇头,表示无法理解:“还喜欢为什么不去找他?” “那他为什么不来找我?”她大言不惭地说。 果然,徐靳听?完就笑了。 钟黎实实在在觉得面皮发紧,有种自尊心被踩到的感觉,讷讷了半晌:“……你也?打心底里这样觉得吧,我跟他……” “你跟他怎么样,是你自己的事情。”徐靳巧妙地避过?了这个话题,给烤串上撒椒盐,又问她要?不要?加辣。 “要?!我喜欢吃辣!”她豪情万丈地说。 其实当时也?是这样想的,为什么什么都要?迁就他,包括饮食。 “跟个贵妇人一样,天天清粥小菜的,矫情!你说,他干嘛不直接喝露水算了?”她喝了两口酒,血液上涌,没忍住跟他吐槽道?。 徐靳的表情要?笑不笑的,抬手遮一下脸,肩膀都在抖动。 钟黎忽然就有种不祥的预感,回头。 不远处的林荫道?旁,容凌单手挽着西装站在那边,长身玉立,卓尔不群,可是脸色不太好,在树影覆盖下有些晦暗。 钟黎不确定?他是不是听?到了自己的话,隔那么远呢,可嘴里正咬着的烤串也?忍不住放下来了。 ——心虚的。 第33章 娇养 “我来得好像不是时候。”容凌随手抻了张塑料椅子, 坐下。 他是?淡淡笑着的,跟老朋友寒暄那样。 可钟黎却觉得——四周的气氛一瞬间凝滞起来。 有?那么?会儿,连周遭的气温都降到了冰点。 头?顶的槐树罩下一大团影子, 依稀有?灯光从枝叶罅隙间筛落, 在她的脚下扑簌簌地?晃动。 不知何时,起风了。 钟黎裹紧了身上的羽绒服,尽量把自己缩成一个小点。 但是?,她人就在那边, 无?论怎么?样?也不可能凭空消失, 她可以感受到容凌冷厉平静的目光没什么?情?绪地?在她身上缓缓扫过?。 她心里很乱, 默默抓了根烤羊肉串咬了口。 耳边是?容凌和?徐靳若往常一般无?二的交流, 混着风声、细雨声、还有?偶尔车轮碾过?地?上枯叶发出的嘎吱嘎吱声, 叠在一起,成一曲老旧的笙歌。 钟黎都忘了徐靳是?什么?时候走的,只听见一声车辆启动的轰鸣, 她抬头?, 视野里他那辆极气派的豪车已经?离去, 只留给她一车尾气。 “人都走了, 还看?这么?恋恋不舍, 我把他叫回来?”容凌随手扯松领带,人往后一靠, 偏头?点一根烟。就听见咔哒一声的机扩翻盖声,幽蓝色的一簇火苗亮起来,摇曳点映在他脸上。 这样?撩人的一张脸。 眼神却是?冰冷的, 无?机质一般冷。 这个人要是?不讲情?面?起来, 那是?真的半分余地?都不会给。 哪怕是?微笑着的,眼睛里也是?一点儿温度都没有?。 钟黎没吭声, 知道说什么?都是?错的。 可她的沉默似乎更加惹恼他,他就这么?冷冰冰地?睨着她,钟黎如芒刺背,实在受不了,起身告辞:“太晚了,宿舍进不去的。” 见他仍平静地?坐在那边吸烟,似乎并没有?要阻拦的意思,钟黎试探性地?往外跨一步、离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的那一刻,手被一股大力往后一拉一拽,整个人如撞上一堵坚实的肉墙,被一只钢铁般的臂膀扣在怀里。 “现在是?找好下家了是?吗?徐靳给了你多少?”他敛着眸子无?甚表情?地?盯着她。 钟黎脸上火辣辣的,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放开!关你什么?事?!” 容凌讥诮地?自上而下看着她,手轻轻捻了下她的衣领:“徐靳应该没那么?抠门啊,连件像样?儿的衣服都舍不得给你买?你图什么?啊?” 钟黎反唇相?讥,像看一个可怜虫:“你不说他不会,他不敢吗?那你现在在发什么?疯?!” 他神色怔松,下意识松开了她。 月色清冷如洒下银辉,落在这张静若处子般眉目姣好的脸上,却映照不出什么?暖色来。长得越好看的男人,越不能相?信,这人云波诡谲阴晴不定,实在难以揣测,有?时候可恶到她这么?好脾气的人都想踹他两脚。 钟黎瞪着他,不甘示弱,过?了会儿,却看到他突兀地?笑了一下,手抚轻柔地?上她的脸颊:“别生气了,我都大老远腆着脸来跟你求和?了。” 钟黎头?歪到一边。 他又把她撇开的脸掰回来,非要她看着他。 冷漠、镇定、强势、不可理喻……这人永远都是?这样?。钟黎也是?认识了他有?段时间才意识过?来,这才是?他的本性,什么?温柔绅士都是?外包装,他本质上是?不容许别人质疑他的那类人。 冷风吹过?,钟黎起伏的胸腔渐渐平缓下来,没有?刚才那种血液涌到头?顶的愤怒感了。 容凌揉着她的发丝,替她拢好围巾,又摸一下她的手:“手怎么?这么?冷?徐靳这个傻逼,大半夜带你出来吃露天烧烤,他是?不是?有?病?” 钟黎:“……你怎么?还骂人哪?” 约莫是?她震惊的表情?逗乐了他,他也笑了:“我骂他是?给他脸。” 钟黎可能无?法理解,他和?徐靳之间的交情?。 那是?打?小一起长大、出生入死的交情?,小时候他俩打?的架也不在少数,可第二天肯定和?好,甚至都不用过?夜。 某种程度上,他俩的家庭背景、生活轨迹都有?共通之处,性格也多有?相?似之处,像一面?镜子的两面?,映照着彼此,惺惺相?惜,肝胆相?照。 容凌了解徐靳,正如徐靳了解容凌一样?。 性格、喜好,甚至对方一个眼神可能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所以就像他知道徐靳不敢真的对她做什么?,也不会;他也同样?知道,徐靳对她的心思,甚至不用多问什么?,那是?一种敏锐的直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本质上他俩是?同一类人。 程度大概是?他有?多喜欢钟黎,徐靳就有?多喜欢。 感情?这种事情?从来没有?什么?道理,他向来克己复礼,将那些离经?叛道、桀骜不驯、格格不入都收敛起来,包括自己的情?感。 可人总不是?圣贤,也有?克制不住不想克制的时候。 他有?时候也唾弃自己不够大度,尽干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事儿。 明明没影儿的事,想起来还是?不得劲得很。 甚至刚才远远看到两人坐在同一个烧烤摊上言笑晏晏的样?子,都觉得碍眼得很。 - 那天晚上钟黎回去地?太晚了,宿舍早就关门了。 她没地?方去,只好跟他去了酒店。 之前她没怎么?跟他来过?酒店,他这人不喜欢住酒店,觉得隐私没有?保障。 钟黎也不喜欢去酒店,两人算是?不谋而合。有?一次他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喜欢去酒店,是?给他省钱吗,人都贴到她面?前了,那张含笑的俊脸看得她不好意思极了,那还是?他们没认识多久的时候呢。 钟黎支支吾吾的,说这样?好像有?点像偷情?,逗得他不行。 这套房又大又宽敞,总体是?新中式装修,大面?积的宣纸色墙纸配细格子屏风、重色黄梨木家具,总体布局很是?端正、对称,视觉效果舒适。? 她发现他很喜欢这种室内风格的装修,很多行馆都是?采用这种。 “愣着干嘛?”他在靠窗边的位置烹茶,一套简单的水循环茶具被他用得得心应手,不大的地?方倒也显出了几分格外的诗意。 钟黎没搭理他,拿出手机翻明天的课业和?兼职。 也就是?翻开手机的两秒后吧,他抬手就抽走了她的手机,随手扔一边。 钟黎难以置信地?抬起头?,有?时候真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他做什么?横行霸道的事情?都能这样?理所当然。 “别看了,陪我说说话。”他在她身边坐下。 钟黎就这么?盯着他,眼中的愤怒看得他反而有?点好笑。 “别不理我啊,跟我说说,这段时间过?得怎么?样??”他抬手碰碰她的手背。 钟黎抽走自己的手:“好得很!” 容凌笑笑:“你饿不饿?” “不饿!我刚刚吃了很多……”话没说完,肚子咕咕叫起来。 她一头?黑线。 墙上挂钟这时响了一下,都12点了。 他捞起自己的外套站起来:“走,我们去楼上吃东西。” “这种时候还有?东西吃?” “我让老板打?电话把厨子叫起来。” 钟黎深深地?代入了打?工人:“算了吧,你这样?太无?良了。” 后来他们在露台上煮泡面?吃,学生锅是?跟前台要的。 这个时节的北京昼夜温差很大,呼出一团白气都能凝结成霜雾。 钟黎裹着羽绒服在原地?蹦蹦跳跳了会儿:“好冷啊——” “你进去吧,煮好了我喊你。”他曲着膝盖半蹲在那边,一双长腿无?处安放,仔细看,还真有?点儿窝囊滑稽。 钟黎看着看着,忽然就没那么?讨厌他了。 她觉得自己有?时候心太软,总是?对人狠不下心肠。 但是?实际上,仅仅是?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她只是?对他格外地?有?滤镜。 钟黎在屋子里待了几分钟,玻璃窗就被人敲响了。 钟黎回头?,他站在那扇透明的窗户外面?,白衬衣裹着精瘦修长的身躯,长腿优越,肩背也宽展,一张寒玉般的脸,连眼下那淡淡的黑眼圈都俊得不行。美中不足的是?,手里端着一锅泡面?。 钟黎没有?忍住就笑了出来。 他的眼神有?点儿无?奈,作了个要倒掉那锅的手势。 钟黎连忙推开玻璃门出去了。 其实她那晚也不是?很想吃东西,饿有?一点儿,但也没饿到那份上,就是?想吃点儿东西。 她迎着冷风蹲在露台上吃,后来实在累得受不了,他把西装扔地?上让她坐。 “坐皱了你会不会让我赔?”她警惕地?看着他。 他一脸“你智障啊”的表情?:“真这么?计较那你得欠我多少?把你卖八百遍都不够还的。” 他冰冷讥诮的目光,真实实在在刺到了她。 钟黎低头?默默吃东西,没吭声了。 她每次吵不过?他的时候就不搭理他,容凌早就习以为常。 他淡淡笑了笑,坐在一旁看着她把面?吃完。 钟黎过?两天有?个戏要拍,她一早就去拍摄现场候着了。没想到季心瑶也在,跟她站一块对着镜头?,在拍摄时特意站位挡住了她面?前的光,笑得灿烂。 女明星在片场抢站位抢角度什么?的事儿多了去了,为有?更多表现机会和?更多出彩镜头?,可惜她今天似乎打?错了如意算盘。 因为今天某人一早就说了他要来探班。? 导演黑着脸叫停,让重来一遍,还当众把季心瑶叫了过?去,一点儿面?子没给她。 “黎黎姐,你是?没看到她刚才的脸色啊。”助理小夏悄悄摸过?来,把探听来的“敌情?”告诉她,“李导可一点儿不客气,直接说她站位有?问题,挡了光线,不是?主?演还堵在中间。你说今天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前些日子李导对她可是?客客气气的呢?毕竟她咖位还是?比咱大的。” 钟黎捧着保温杯,只是?笑笑。 季心瑶回来时,路过?她身边还瞪了她一眼。 目光往她杯里看时,透着鄙夷:“二十出头?就开始喝枸杞养生了?你能不能再?土一点?” 钟黎无?辜地?喝了口水,完美地?充当一个被骂也不还口的受气包角色。 季心瑶哼一声,感觉找回些场子,踩着高?跟鞋走了。 钟黎笑了。 快中午的时候,几个艺人叽叽喳喳凑一堆商量着要出去吃,再?不吃这破盒饭了,赵监制神气地?过?来说,今天去酒店吃,公费。 下面?一堆人欢呼,这才陆续退去。 “投资方那边好像有?大人物要过?来探班。”有?两个还没离开的艺人在窃窃耳语,路过?钟黎身边。 “不然?就他俩那抠门样?儿,还公费请吃饭?笑掉大牙!” “来头?不小哦,看赵监制和?李导那个狗腿的样?儿。但人好像不太好说话,旁边站俩便衣,那身姿气势,不像一般的保镖。钟珊珊早上想跟他搭话,连人都没靠近就被轰走了。” “这么?大牌?” 钟黎在心里无?声地?翻了个白眼。 他一般不整这种虚头?巴脑的排场,除非是?做给她看。 钟黎也就下午有?一场戏,拍完就准备收工回学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快出门时身后一道低沉的声音才喊住她:“哪儿去?” 钟黎背着背包转回来,露出个笑脸,好像这会儿才看到他站在一旁似的:“回学校。” 容凌抄着手靠在廊下的阴影里,就那么?冷淡地?看着她,一言不发。 钟黎被他看得心里发毛,不知道他今天又发什么?疯。 容凌缓步走到她身边,在她惊惧的目光里,摘下她的背包自在地?提在手里,揉了下她的脑袋:“不放假了吗,还回学校?” “还有?几节课。” “我送你。”他清清淡淡又不容置疑的口吻。 钟黎叹了口气,心惊胆战地?跟着他走出去、上了车,心里想着他又要怎么?磋磨她,等了会儿再?回头?,却发现他靠在椅背里睡着了。 午后阳光正好,车辆行驶在亭亭如盖的胡同里,头?顶筛下的光斑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地?掠过?。 不用仔细看,也知道是?怎样?一张迷人的脸孔。 尤其是?他笑起来的时候,眼睛里好像闪烁着万千星辰,跟不笑的时候简直是?两个人。 钟黎难得这么?正儿八经?地?回忆这三年以来的事情?,她那会儿确实是?瞎了眼,被他皮相?所迷惑,没有?顾忌那么?多,可真正意识过?来犹豫起来的时候,已经?一只脚踩进泥潭没办法抽身了。 这时候已经?由不得她自己做主?。 而且她欠他太多了,没办法偿还。 “想什么?这么?出神?”他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皱着眉看表,问她。 “在想这个年要怎么?过?。”钟黎不在意地?收回目光。 容凌静静望着她微笑的脸孔,巴掌大小,他一只手就能盖住,看了会儿淡淡别开视线:“你想去哪儿?” 她似乎真的认真想了会儿,憋半天,结果讷讷地?说:“不知道啊,好纠结,我这两天再?想想吧。” 他嘴角抽了一下,极力忍耐住才没有?说什么?。 第34章 娇养 其实这?段时间钟黎已经有所觉察, 他应该有心事?。 不过她从来没问过。 他的事?情,她从来?不会?主?动问起,尤其是关于他家庭、关于他事业上的事儿。他们之间, 有些事?儿是禁忌, 一旦触及便是踩到了警戒线。他回答或者是不回答,她都将陷入两难。 心里这样乱糟糟的,也表现在?脸上。 容凌微凉的指尖勾了一下她的脸颊,俯在?她耳畔问她:“有没有想我?” 她还真状似较真地想了想:“有吧。” 她这?态度, 颇有些没心没肺的意味。 他眼中逐渐积聚起风暴, 虽面上是平静的, 钟黎有些发?憷了, 手主?动勾住他的手指。他一直以来?的隐忍便有崩溃的风险, 好似火山即将喷薄,烧得她打了个?寒噤。 那个?时候是有些害怕的,可不知道为什么, 又?莫名地有些期待, 眼儿弯弯地笑?了, 甚至还拿眼角去瞥他。 无知无畏的, 让人拿她没办法。 容凌定定盯着她看了老半晌, 笑?了。 车回到酒店,从贵宾通道直接开上去, 停在?房间旁配备的车库里。 汽车旅馆就这?点儿好,方便,旁边一开门就是房间。 钟黎伸手去勾车门, 准备下去时, 忽然被驾驶座的容凌拽了回去。就听得“砰”一声,车门在?她身后甩上。她还没反应过?来?, 密集的吻已经如雨点般骤然落下。 车门又?打开,继而又?关上。听得遥控声,卷帘门在?她视野余光里缓缓落下,带着她眼前的一点儿光亮,那是到了后座的一点儿曦光。 一瞬间,四?周陷入黑暗。 钟黎觉得自己就像被黑暗给包裹住,便只有唇上的感官变得清晰,包括他宽阔有力的怀抱,鼻息间充满占有欲的气息,她微微悸动,已经被一股更大的力抵入柔软的椅背里。 这?样局促的姿势,这?样局促的空间,钟黎腿曲张一下都困难,臀尖儿更是只挨着座椅的一点儿边。 她紧紧攥着他的衣领,骂他混蛋,他却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吻了吻。 钟黎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脸涨得通红,偏偏他还游刃有余地戏弄她,问她有没有心理准备。钟黎把头别开大骂他,他却只是笑?。 那笑?声低沉蛊惑,像魔魅一样。 不知是不是他抬手按的头顶车灯,缓缓亮起的光晕让她惊惧不已,忙扯了他的衬衣遮住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单手撑在?她头顶望着她,低头盯着她看了会?儿,俯低了吻住了她。 有时候也感慨他这?样有耐心,这?样绵长细密的吻实在?压得钟黎喘不过?气来?,几近缺氧,是他抱着她回到屋里的。 钟黎困倦到无力,软软地躺在?他怀里。他睡觉时也要抱着她,她实在?没力气跟他争辩,想着明天就算落枕也是明天的事?儿了,便任由他抱着。 偏偏他衣冠楚楚的,还非要抱着她讲故事?。 这?人什么时候有这?样的时候? 钟黎忽然觉得一开始那个?她认识的高高在?上、威严冷厉的男人是假的。 许是下雨了,玻璃上一阵细密如筛点的响声,让人很难完全沉睡,人就在?半梦半醒之间。 可就在?这?样将睡未睡的时候,人的意识都昏昏沉沉了,毫无预兆的又?被弄醒了,她再好的脾气也忍不住要骂人。 这?个?点儿的夜色是最深沉难辨的,晕染得他的眸色也像是无边无际的海。 他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深沉安静。 没开灯,只床头柜上亮着盏暖灯,开到了最低。她眼儿耷拉着,被弄得瘙痒难耐,手胡乱而烦躁地去推搡他,往下抓,抓到一手硬茬发?丝。 钟黎受了惊似的弓起身子,原本?混沌的脑子也清醒了些。 她顺着他的发?丝摸到他脸颊,一手微微的凉意,但?唇上的温度又?是滚热的,勾得她与他共赴。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既刺激又?不安,仿佛浑身的毛孔都在?那一刻舒张到极致。但?是,与此同时又?有一种难言的羞耻感袭上心头,矛盾重重,难以排解。 后来?他在?黑暗里笑?望着她,似笑?非笑?的,问她什么感觉。 钟黎把脑袋狠狠埋在?被子里,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其实他们在?一起那么多年,他都很少迁就她,哪怕是接吻都是由着自己的性子来?。那其实也是很少的经历,他本?来?就非常洁癖,更不是什么会?伺候人的人,那次估计是心血来?潮。 其实她蛮不好意思说的,她还挺喜欢。不过?,不管是矜持作?祟还是那本?来?就难以启齿,她不可能主?动提这?种事?儿。 在?外人眼里,他总是高高在?上风姿卓然,年少时便凛然不可侵犯,何曾想过?他会?有这?么一面。 她记得刚在?一起那会?儿,有一次两人吵完架他来?探班,娱记也在?,还是京城最臭名昭著的娱记,她担忧又?烦躁地赶他走,本?意是不想见他,也有担心他的意思。 谁知他浑不在?意地笑?着搬了把椅子,就大剌剌坐在?廊下翻起了报纸。 他说,他就坐这?儿等她拍完,说你信不信,我就是坐在?这?儿让他们拍,也没人敢,你看看,我在?这?儿坐一整天谁敢报道? 那是让钟黎都要翻白眼的程度。他有时候很成?熟,有时候又?很离谱,让人不知道要怎么跟他相处。 吵架的时候脾气特别大,不可一世好像永远也不会?低头,可每次回头又?会?主?动找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丁点儿不好意思都没有。 钟黎在?此之前没有遇到过?性情这?么古怪的人。 怪不得徐靳有时候都忍不住在?背地里吐槽他。 说起来?,那年年前圈子里还发?生了一件好玩的事?儿,时间就在?那天徐靳在?学校后街的烧烤摊上拜别他们之后。 不久后他就被税务局的人查了。 当时钟黎也在?,在?他的办公室跟他讨论新?戏呢,上门这?一帮似乎还是老熟人,推门进来?时看到徐靳还挺尴尬,为首那人咳嗽一声,低声跟他说了什么。 徐靳的表情从诧异转为荒诞,骂了一声:“他没吃错药吧?找你来?查我税?真够掉价的。我缴没缴他不知道?你不知道?” 确实,他很少干这?种脱裤子放屁的事?儿,像只是为了发?泄不满,纯纯地看他不顺眼。 那天他在?北京饭店请她和冉文聪几人吃饭,当笑?话一样说给他们听。 冉文聪都惊掉了下巴,问容小五是不是脑袋出毛病了,怪不得那天在?景悦他发?那么大火,习鹏在?旁边看笑?话,笑?而不语掸着烟灰。 徐靳回头就送了五坛醋给他。 自从,容凌有了个?“容五醋”的外号。 圈里人都传过?这?事?儿,但?具体这?个?绰号的来?源,知道的人不多,唯有当时饭桌上这?几人门儿清。 最尴尬的还要数钟黎,饭都没吃两口就告辞了。 徐靳又?追出来?,歉意地喊住她,让人给她打包了一份,让回去吃。 - 年节前,钟黎结束在?剧组工作?的最后一天。 助理小夏紧赶慢赶地和另一个?助理拿来?热水袋、大衣、毛毯……另一个?助理又?问她:“黎黎姐,外面这?么冷,要不去里面等?” “还等什么?人都来?好一会?儿了。”季心瑶踩着雪地靴从外面进来?,把一块毛巾扔给她助理,“笨手笨脚的。” 她骂自己的助理,但?小夏总感觉她是在?指桑骂槐,扁了扁嘴,不高兴的样子。 钟黎安抚地拍拍她:“今天放你假,早点回家去吧,去红姐那儿领红包。” “哎——谢谢黎黎姐,谢谢红姐!”她兴奋地喊了一声,屁颠颠跑远了。 “揍性!”季心瑶鄙夷道。 “走了。”钟黎挥手跟她道别。 “人在?东侧门。”她都跑出两米了,季心瑶才慢悠悠点了根烟,提醒。 钟黎忙又?从前面折返。 “哎。”听到身后季心瑶又?喊住她。 钟黎笑?着回头,目露询问。 她总是这?样,不怎么记仇,说起来?她们的关系也不怎么样,前两天她被那个?肥猪投资人揩油她还帮她忙。季心瑶忽然就有些烦躁,把烟掐了,挑着眉毛看她:“你真又?跟他好了?”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说,尴尬笑?笑?:“我走了。” “随便你吧。你条件这?么好,找个?老实点儿的富二?代嫁了不好吗?非要跟这?种祖宗。长这?么好看,谁知道皮下是什么魍魉鬼魅。我跟你说,这?种男人,别看长得好看,血都是冷的,也就骗骗你们这?种涉世未深的小姑娘。他那张脸,我看了都发?怵,还不如冉文聪,虽不正经也不至于……”后面的话她不说了,狠狠吸一口烟。 钟黎的脚步顿了下,忽然想起不久前季心瑶酒后玩笑?话似的跟她聊起这?个?圈子里的一些事?儿。北京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她说,这?些话她也就跟她说说,别往外说,有些人不值得说道,也不好说道,会?惹上事?儿的。 钟黎一知半解地点头。 容凌在?入户大堂等着她,难得穿一件米色的西装领大衣,就斜抵着柜台,远远靠那边刷手机。 天色晦暗,屏幕上淡淡的白光映在?他冷白的一张脸上,没什么表情,却是那样绝色。 季心瑶有句话说得没错,他长得,就感觉不好接近,太?贵了,而且不是好相与的那一种,并非虚张声势那种冷,而是由内而外笑?起来?也让人觉得很不好招惹的那种艳绝。 那种无端的从骨子里透出来?的妖异冷艳,像毒药一样,让人心里发?怵又?欲罢不能。 他向来?敏锐,她停下来?看她的第二?秒他就收了手机抬头。 四?目相对?,钟黎对?他露出个?笑?脸,小跑着过?去:“什么时候来?的?” 他扯了下嘴角:“你说呢?” 钟黎没理会?他的阴阳怪气,挽着他往外走。 “你最近身体怎么样?还是不能吃油的吗?”路上她问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好得很。” “也是,你身体底子那么好,病都是自己作?出来?的。”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容凌被她气到差点岔气,之后路上都是冷着一张脸。@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在?车上看了他好几次,拿手指头戳他胳膊。 戳好几次,他才睁眼搭理她一下:“干嘛?” “你真生气了吗?”她竟然还委屈起来?,跟他嘟嘟嘴巴。 “没有。”他无可奈何地笑?了笑?,笑?意很淡又?有些疲惫的样子。 “那你都不跟我说话。” “忙,我这?两天都是凌晨3点睡的,姑奶奶,您让我眯会?儿行不?” 听他这?么说,钟黎不闹他了:“你快点睡。” 老半晌不见他回应了,她望过?去,他真的睡着了。 长长的睫毛,在?脸上留下很浅的阴影。 因为皮肤透白,眼底是很明显的青灰色。 第35章 娇养 茶庄里提供温泉服务, 钟黎和容凌到的时候,被告知这伙人一半还在泡澡。 “先坐。”徐靳在靠南面的八角厅里招呼他们,让上茶。 容凌没什么兴趣, 似乎有心事的样子, 站在窗边冷眼望着远处墙角开得正盛的一株红梅。 “你吃青团吗?这个很好吃,我小时候很爱吃。”钟黎眼巴巴凑过去递给他。 他正想事情呢,乍然看?到这一团黏糊糊的差点塞他手上,本能地往后缩了下:“你自己吃吧。” 他皱眉嫌弃的样子太明显, 钟黎被伤到了, 一声不吭就走了。 容凌又追上去哄了会儿, 叫来顾西月陪她, 两个小姑娘才开开心心往院子里去了。 徐靳看?得乐:“你算是栽在她身上了, 这就叫一物降一物。” 容凌轻嗤,低头拨一根烟,不想评价。 “其实你俩脾气都不怎么样, 就是一个赛一个的会装, 阿三就别笑阿四了。她要是个大?户人?家的千金小姐, 还真?不怕你, 你俩肯定天天鸡飞狗跳的, 我就把话撂这儿了,你治不住她。” “是吗?”容凌轻笑, 在一侧黄梨木椅子里倏然坐下,叠起腿。 徐靳凑过去给他点了烟,也笑:“你啊, 也就仗着家里荫蔽有两个臭钱可着劲儿欺负她而已?, 小心阴沟里翻船。” 不是听不出?他话里的讽刺,可他也只是施施然一笑, 很闲适地靠在那儿眯眼吸一口烟。 这气度,怎么看?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只是,谁知?道底下是怎么一副冷硬心肠。 徐靳看?他这副冷然无?所?谓的模样,也觉得心里凛然。 老?半晌,他正色道:“听说你妈要从南京回来了。是不是那边形势不好?” 容凌皱了下眉,没说话。 “你爸是什么意思?难道他不管?”徐靳的声音压得很低,视线落在更远处一堆嬉戏玩闹的人?群里,只觉得不可思议。 容凌扯了下嘴角,将烟掐灭:“你爸那么多儿子,他管过你吗?” 他怔一下,倒也不生气,反而笑了下:“这能一样?他是准备放弃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了,反正上面还有两个高个儿顶着,我拍我的戏过我的潇洒日子,谁也管不着,大?不了逢年过节被他骂两句。” 容凌也笑,只是,笑容不抵达眼底:“有时候我真?羡慕你。” “羡慕我什么?羡慕我那跟我一起来拍戏。”他笑,揽住他肩膀,“咱这点儿家底哪能跟您比啊?” 容凌嗤了一声:“那换换?” 两人?一道在风雨潇潇的窗边站了会儿。 分明远处欢声笑语不断,却觉得四周安静得很,好像那些?笑意在另一个时空,离他们很远。 徐靳又叹了口气,搂了搂他:“也别太担心,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你们顾家是什么底蕴,是那些?阿猫阿狗可以比的吗?倒是你爸,我是真?看?不懂他。” “有什么不懂的?他这个人?,无?利不起早,不见?兔子不撒鹰,没分出?个胜负前他会轻易表态?退一步说,甭管是房家那位上去还是我舅舅,他都不亏。如果是房家……”他的脸色骤然阴沉下来,冷冷一笑,“我看?他马上就会跟我妈离婚,没准还会跟房家那个再续前缘。” “……不至于吧?那你爷爷那边呢?” “JZ不同系,老?爷子不管这些?,也管不了。” “也别太担心,以你舅舅的能力和影响力,不一定会输,倒是你自己,我之前就听说中河第一集 团和第二集团要整合重组,听说华科可能也要掺和进来,这一锅乱粥……华科不都是你二哥的人?吗?这还有你立足的地方?” “看?吧,看?我舅能不能顶上。”他凛凛的,到最后竟也从容得很,反倒是笑了一下,“不行的话,就一起完蛋。覆巢之下无?完卵?到时候别说我上头那几个哥哥,你看?我爸爸会不会多看?我一眼?这四九城里平时玩得好的那些?个人?,还会不会继续跟我做朋友?” 徐靳沉默,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人?狂惯了,这些?年得罪的人?也不在少数,要是失势,估计不少人?都在背地里看?他的笑话。就他这个性格,能受得了才有鬼。 中午快吃饭的时候,这一桌子人?才回来坐满。 钟黎和顾西月坐在一起,倒也不觉得闷。这小姑娘叽叽喳喳嘴里不停,看?年纪,应该还在上大?学,一张圆圆的脸蛋很讨喜。 钟黎第一次见?她是在石景山那边,原本是和容凌约好了听完大?讲堂出?来汇合,她刚出?大?门就看?到了台阶下的他,笑着拿出?手机跟他打电话,一边慢悠悠过去。结果一个电话还没打完,打扮得跟花蝴蝶似的顾西月就不知?道从哪儿窜出?来了,一个飞扑扎入他怀里,搂着他脖子转了一圈。 钟黎的脸当时就黑了,捏着手机站在那边,跟个小炮弹一样,恨不得立刻炸了。 “这是我妹妹。”他事后跟她解释。 “哦。”她拿勺子极用力地戳着沙冰,“请问您有几个妹妹啊?” “那是我亲妹妹!” 钟黎这才知?道,他们兄妹不同姓,顾西月随母姓。 不过他们兄妹长得也不是很像,怪不得她第一次没有往那个地方想。 容凌的容貌锋利而出?挑,充满强烈的攻击性,是那种你站在人?群里第一眼就能看?到的那一类型,顾西月长得不算丑,但顶多只能算清秀佳人?,整体偏寡淡,与?秾丽逼人?的容凌完全不一样,几乎没什么相?似的地方。 这一顿饭他们吃了快两个小时,离开前,隔壁间的许文?君也来敬酒。 她敬了一圈,唯独在容凌这边待了不少时间。 两人?说话时,瞧着也是极为熟稔。 钟黎低头默默吃着碗里的鸡翅,谁知?不慎手滑,那鸡翅飞了出?去,掉在桌上,汤汁溅到许文?君身上。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的菱格毛衣,纯白无?瑕,此刻胸前立刻多了一道褐色汤汁。 许文?君脸色变了。 “对不起。”钟黎心里一惊,连忙用湿纸巾要帮她擦拭。 许文?君后退了一步,脸色不好看?。 “实在对不住,许老?师。”容凌忙起身跟她道歉,用围巾替她挡住污渍,把人?往外面送,“我回头赔你一件,先去换件衣服吧。” 到了外面走廊上,许文?君双手扔拽着那围巾,笑一笑,却有些?苦涩:“这就是你那个小女朋友?” 容凌不想回答,便只是客套笑笑:“我让老?张送你。” 她偏不依,今天喝了两盏薄酒,脸上桃粉一片,人?也不似往常一样温婉持重,竟然直接问他:“她哪儿好?因为年轻?” “年轻的多得是。” 她心跟绞一样,呵呵的,笑了一下:“喜欢也进不了你家门吧?” 这话已?经有失分寸,说完自己也酒醒了几分,红着眼睛不肯再说。 容凌也不跟,只平静地踩着步子将她往外送,头顶的一片白纸灯笼凄凄惨惨戚戚,随风曳动。 到了门口车已?经候着了,许文?君扑上去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只催促司机开车。 - 钟黎喝着碗里的甜酒酿,却尝不到什么甜味。 容凌回来时,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 徐靳站起来说就等你了,走吧,晚上别墅区那边还有活动。 钟黎恹恹的,起身就往外面走。 容凌追上去给她套上外套,捏住她袖子里冰凉的小手:“怎么了?” 她不说话,埋着头在走廊上走了一路才闷闷地开口:“刚才那个美?女,我之前见?过的。” “嗯。” 没想到酝酿半天得他这么一句敷衍,钟黎把自己手抽回来。 他低头看?她别扭的小脸,笑:“姓许,总政歌舞团的,小时候有点交情,不熟。” “哦……青梅竹马啊。” 她这话醋劲儿极大?,都摆到明面上来了。 他没忍住,轻笑着揽住她的纤腰,带着点儿酒气的唇贴到她耳边:“这飞醋吃的毫无?道理,都说不熟了。” 她不吭声了,但看?着还有点儿不得劲。 容凌打趣她:“所?以你刚刚是故意的,故意把汤溅她身上?” “哪有?才不是故意的,那勺子上有油,我手滑了一下。我丢了老?大?一个人?,你还说我故意的?” 容凌也知?道她不会做这种事情,也就逗逗她,弯腰吻了下她的脸颊。 钟黎怔了下,脸上泛起淡淡桃粉。 “小五,还没回呢?”岔道里过来一人?。 钟黎脸更红了,下意识往他背后站了站,只露出?个小脑袋。 来人?是冉文?聪。 容凌笑着上前给他拨了根烟,寒暄两句,目光扫他怀里人?,揶揄:“都快结婚了,还玩儿呢?” 冉文?聪哈哈一笑,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还有事儿,走了走了。”搂着怀里那个小嫩模潇洒地迈步离开。 钟黎没说什么,这个圈子里形形色色什么人?都有,没办法?一概而论。 她见?过这位冉公子几次,但每次见?他,他怀里都搂着不同的女人?。 但在圈里风评还行,据说人?还不错,特豪爽仗义?,给钱大?方又不会为难人?,没什么不良嗜好,分手了的前任都能处成朋友,不少女的都愿意跟他,是个挺拿得起放得下的人?,看?着不着调,办事儿还挺牢靠。 年前放假了没人?干活,她之前有个片儿审核被卡,徐靳跟他说,他一个电话当场就找人?给他们搞定了。 他和容凌、徐靳应该有些?交情,但又不算走得特别近的那一类,似乎交友挺广,是个场面上的人?物。 “还看?,这小子皮相?不错吧?”耳边传来幽幽的声音。 钟黎无?语,转头瞪他一眼:“没你好看?!” 软软小手捧住他脸,胡乱地亲了又亲。 容凌笑着揽紧了她,又回吻她的脸颊。 钟黎脸上的温度渐渐升高,像喝醉了似的,粉面醺人?。 他爱怜地含住她湿润的嘴唇,轻轻侍.弄。 晚上赴宴前,他们还去机场试驾,徐靳也在。 他上飞机前还挺犹豫,搭着容凌的肩膀认真?地问:“她真?会开?哥们儿,这可不是开玩笑的,我还想多活两年呢。” “我有驾照!”钟黎嚷嚷。 “你上次还说你会弹琴呢,结果你弹的那什么曲儿啊?把我生日都搞砸了。人?都问,老?徐啊,你上哪儿请的这弹琴的?可得给咱们避避雷。”他淡淡扬眉,煞有介事地说。 钟黎焉哒哒的,顿时没声音了。 容凌笑得不能自己。 可徐靳到底还是踩着舷梯上去了,飞机开得歪歪扭扭也不怕,站起来,脚往悬空的窗口往下虚踢了一下,道:“这高度,一般般哪。” “你别真?掉下去了,我可不给你收尸。”容凌曲着腿坐那边拆一包薯片吃。 钟黎说:“那个蜂蜜黄油味的,给我留点儿!” 容凌把另外一包也拆了,随手递给徐靳:“她要减肥,别给她留。”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接过来就吃。 两人?默契地好像商量好了似的。 钟黎说:“我恨死你们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相?视一笑。 - part开到很晚,钟黎下午玩累了,不到5点就睡着了,晚饭都没吃。 容凌替她掖好被子,放轻步子出?房门。 徐靳在走廊里抽烟,听到动静回了下头,笑道:“安置好了?” 容凌自动忽略他语气里那点儿揶揄,拧一下眉心,过去接了他递来的烟,跟他一道站窗口点着,吸一口,烟草过肺忍不住咳了声。 “算了,别抽了,越抽越闷。”他伸手就给他掐了。 容凌也由他去,只笑笑,无?所?谓。?? 他褪去那副倨傲外衣,其实冷漠到难以靠近,是一种难言的防御机制。徐靳就知?道他心情不好,下午见?他接了个南京那边的电话,人?就一直阴阴的。 虽瞧着挺镇定,徐靳能看?出?他的反常。 “我妈要回京了,就在明后天。”过了会儿,他冷淡道。 “这么赶?” “她向来是风风火火的,想必有了定计。” 徐靳默了会儿,眸光微沉,朝对面紧闭的门口瞧了眼,忽然没来由地问了他一句:“那这边怎么办?你打算怎么处理?” 容凌面色阴郁,手指在窗台上叩了叩,俯身支着往下望。 夜色下,这片山区格外安静,这时节连鸟鸣都不闻。 黑魆魆的丛林笼罩着这片房区,更远处是温榆河。 细雨飘荡在夜空中,有几绺滑过他脸颊,微微的沁凉,寒意一直透到心坎里。 见?他一直皱着眉不说话,徐靳才道:“你不是这种拿不起放不下的人?啊。” “有些?事儿,没办法?说。”容凌失笑,眉眼间带点儿疲惫。 “你会跟程家结亲吗?” “还不确定,等我见?了我妈再说。”他眼底透着冷寂,半晌,徐徐道,“但我妈肯定不会同意我跟钟黎在一起。” “你还怕你妈?” “不是怕不怕的问题。我、我舅、我妈包括西月,我们都是共同体,如果我舅这次没办法?往上,不止我受影响,我妈在南京也待不下去了。如果不是在这个当口儿,她是不会管我的私生活的,但现在,今时不同往日了。你懂吗?” 徐靳没再说话,半晌,才复又缓缓地开口:“如果你决定跟程家那位联姻,你会跟钟黎分开吗?” 容凌挑了下眉,侧过脸来看?他,像开玩笑那样不咸不淡地问了句:“怎么?你还想着接我的盘不成?”他像是换了个人?似的,双目炯炯,不复丝毫刚才的颓唐。 徐靳都愣了下,笑骂:“你有病?” 容凌盯着他看?了会儿,脸上的笑容才一寸寸收起:“老?徐,别去招惹她,这是忠告。我知?道你不会,但希望你不要犯糊涂。” “我今天喝多了,就跟你交个底儿。如果你碰她,这兄弟就没得做了。” 第36章 娇养 钟黎和容凌在这边待了两天才回去。 年前的最后几?天气温都很低, 自一月中下旬那场不期而遇的大雪开始,北京连着好几?天雨雪交加,出?行都非常困难。 钟黎闹了场小小的感冒, 好几?天都躲在暖气充沛的屋子里。 容凌赶在大年夜之前把工作都结了就过来陪她。 那?天他代表一子公司去沪那?边签了个造船合同, 据说金额非常可观,且是关于PCTC项目的,可他回来时黑着一张脸,连着几?个电话都在骂人?, 骂主管骂项目团队骂交接速度用词之犀利直接让钟黎开了眼界。 甫一回头, 他就看到她裹着羽绒服杵在那?边, 一张白?白?小脸, 懵懂地看着他。 不知?怎么他就哑了火, 甚至还有些脸烧。 他咳嗽一声把电话挂了,先发制人?,问她生病了为什么不待在屋子里。 钟黎可能是病糊涂了, 当时都没反应过来, 被?他给问住了。 他理所当然地教育了她一通, 把她抱回了房间里。 脑袋一沾上柔软的枕头, 钟黎的思绪就更加混沌了, 望着他,手柔柔地抚上他的脸, 抚摸他的眉眼。 他抓了她的手,含一缕薄薄的笑?:“干嘛?” 她脸蛋红红的,分明?没有发烧, 却感觉体表的温度在不断上升。 容凌折返客厅去拿了温度计, 替她量了量。 数字出?现那?一刻,他眯眼打量了两秒, 又看向她:“没发烧啊,脸怎么这么红?” 他眼底的调侃不要太明?显,连眉毛扬起的弧度都是坏坏的。 这人?大多?时候很斯文,不过,他调戏她的时候也是很斯文的,但不代表他不是一个坏人?。 以前她觉得他怎么说都跟坏人?不搭边,现在她觉得他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好人?。 这种印象,已经在日积月累的相?处中根深蒂固,怎么都改变不了了。 钟黎撇开脑袋不搭理他。?| 他又接到个电话,去了窗边,钟黎背过身去准备小憩会儿。 他高?大的身躯没什么预兆地从她头顶落下,就单手支在她枕畔吻着她。 像品尝一道嫩豆腐,细密绵软,回味悠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主动搂住他的脖子回吻他,声音娇柔好听,催人?欲生,容凌狠狠吻着她,索得更猛烈。 力?道之大,床榻都往下陷落了一大块。 “徐靳是不是跟你说过我坏话?”他吻她的时候不忘“逼供”。 表情是平淡的,但一双利眼直勾勾的,望得她心虚不已。 钟黎觉得他这人?有时候确实闷骚得很,有些事儿不肯直言,偏要拐弯抹角地问。 这种时候,她都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但这种时候,其实越不容易说谎。 别看他有时候那?么离谱,头脑是极清晰的。他就是那?种只要决定了,不管多?离谱都会去干的人?,只要他想那?么做,完全?不会顾忌别人?的目光。 被?他这样逼视着,钟黎心跳比急鼓还快。 她怀疑他是故意的,事实证明?,他就是故意的。 这何止是逼供啊,就趁着她迷蒙渴求的时候故意问这种事儿。 她有点?怄,一开始还不想回答,可他的目光太灼人?,她避无可避,只好咬着唇否认:“没有啊。” “真没有?”他显然是不太信,笑?着拨了拨她混乱的头发。 她的思绪也挺混乱的,仔细认真地想了会儿。 他笑?:“这还要想?看来你和徐靳独处的时间不少?啊。” 不是听不出?他平静语调下的讽刺,钟黎闷闷,心也往下跌了会儿,不情不愿地解释:“没有,我跟他不怎么联系的,除了拍戏。” 容凌没搭,深邃的眉眼沉静而平和,瞧不出?喜怒。 钟黎的心跳得更乱了,脸颊在他宽大粗粝的掌心,只有那?么一小瓣儿。 她的脸看上去是真的小,杏仁眼儿原本是清澈无比的,此刻却染上了别的颜色。其实她意乱时是最美的,雪白?的皮肤上泛起潮.热的红,双眼迷蒙,求而不得,喜欢他抱抱她的模样。 她还喜欢他慢条斯理地吻着她,他深沉的眸色和窗外的夜色一样漆黑,不知?何时也被?雨淋湿了。 这样的眼神让人?既害怕又沉迷,如?漂泊的心找到一处港湾,虽不明?亮,却足够沉稳安定。 “容凌……”她声音在屏息中嘤.咛,很奇怪,像是小动物一样的声音。 他手里扣着她的动作纹丝不动,也没下一步动作,只是那?样深深望着她,边细细地吻着她。 放缓了,他故意捏着她的脸颊欣赏:“这么喜欢?” 故意的就是故意的,她在心里啐一声道。 他抱她的时候她挣扎起来,不慎跌坐下来,有点?吃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手往上撑托,她脸一红,就着那?点?儿力?道根本撑不起来,反倒贴在他手上,更坐不起来了。 他笑?了一声,拍拍她:“坐好。” 像是老师见小朋友开小差时出?洋相?的戏谑眼神,包容,却并不紧紧是包容,总感觉带点?儿颜色的教导。 钟黎不愿意被?这么调戏,也不愿意被?这么小看。 可是这会儿她实在坐不起来,便抬头去看窗台边那?一盆玉兰。 她闭了闭眼,回头瞧见被?夜色染得深邃的镜面玻璃上,一高?一矮两道对比鲜明?的身影。分明?有摩挲的触感,她不敢回头,两件色泽不一的毛衫搭落在边缘,往下滑,跌到地板上。 壁灯昏黄暗沉,模糊了窗外与?室内的颜色,让界限不那?么分明?。 其实有些人?尤爱粉白?花瓣更胜艳红色的,慢捻剥挑开却是不同于外瓣的红,水露晶莹汩汩,颜色更像晨起窗台上放置着的那?盆红玉兰,不管是鉴赏还是其他都是佳品珍藏。 钟黎饿了,更觉得他恶劣,推搡他说要吃东西,脚尖儿不住地勾着攀磨摩挲,带某种渴求。 容凌却笑?了笑?,附在她耳边含她的耳垂,说一会儿再吃别的。 钟黎的手指皙白?纤细,被?他握着摁在雪白?的褥单里,格外惹人?摧残。 他们十指相?扣,不分彼此。 窗外的雨下得急了,她心尖儿也随着上下起伏的频率跟裹着浪似的沉浮,唇由上而下吮含得辛苦,趴在那?边。 脉搏的跳动和强烈的气息钻入她的鼻息,钟黎脸烧得更红,扶着他手臂肘弯堪堪撑稳。 他指尖往下拨挑她柔嫩的唇,娇艳的胭脂色与?白?皙肌肤截然不同,让人?屏息。 她这样吃力?,他忍不住半扶着她:“不行的话就算了,你陪我说说话吧。” 他拍拍身边的空位。 钟黎勉力?抬头,因为长时间的辛苦忍耐,小脸已经憋得通红,偏偏不肯就此服软放弃。 “我跟徐靳真的没有什么,真的。”她松开他,手虚虚搭在他肩头。 “我之前都没加他微信。” “为了工作,没办法避开我才加他的。”她声音断断续续的,就这样面对面,趴在他身上跟他说。 羞赧的解释,声音到后面无可奈何地越来越低,带一点?儿生理上的哽咽。 早晨日光稀薄,透过宣纸色的窗帘映入室内,一层朦胧的暖光,后撑扶着缓缓滑下,仰头时浑身都在战栗,低眉顺目或仰头时脖颈都如?天鹅,优美流畅。 雪白?的脊背如?一张微微弯曲的软弓,惹人?爱怜又让人?心生破坏的念头。 又想吻一下他,手只是柔柔搭在他肩上,无法。 容凌的电话响起来了,一声又一声,显得室内更加静谧。 钟黎忽然觉得像是在干坏事,影响他工作似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的?从此君王不早朝。 这芙蓉帐,这温柔乡,这会儿是不是也很应景。那?铃声越响,她心里就越心虚。 分明?铃声是平缓的、匀速的,她却觉得那?声音一声比一声急促,弄得她也局促得很。 他在她耳边笑?:“真没出?息。” “你把那?个关了。”她别扭地伏在他肩上说。 这样羞赧,让人?更想要逗逗她。 “我要是不想关呢。嗯?”他用指尖拨挑她的下颌,笑?。 钟黎从没有一刻觉得这个人?这么可恶,实在是可恶透了。 她控诉:“你欺负人?。” “欺负的就是你,别人?送给我欺负我还要不要呢。” 这话听着更让人?火冒三丈。 什么嘛?那?她还得谢谢他了?她现在才发现,这人?坏起来更没有底线。 她咬着唇不跟他争辩,因为没法儿争,这算是第一次这样的不得章法,前倾或后仰都不得劲,悬吊着不上不下,她眼角挂着晶莹的泪滴。 窗前那?盆玉兰已经在风雨摇摆中零落成泥,他紧紧地吻着她,掐着她的腰,感觉那?一截细腰太软太窄,稍有不慎就要掐断。 什么时候起来钟黎也忘了,后来她披了件他的睡袍就被?他抱着去了餐厅吃午饭。 钟黎早上没什么食欲,就吃了碗南瓜粥。 “你吃太少?了。”他把手边的牛肉切好了推给她。 “没胃口。”她扁着小脸,哀怨地看着他。 “怎么没胃口了?”他插一小块,送入嘴里。 钟黎别过头不愿意说话,都漱好几?次了还是那?一股味道,过了会儿,又愤愤地说“难吃”。 他平静的眼底却有一丝笑?意:“我倒是觉得味儿不错。” 低沉浑厚的声线又灼得她耳尖发红,埋着头不愿再说。不管怎么说,都是难以启齿的事儿,以往也试过别的但没像这次这样。 他以前总嫌弃她做事磨磨唧唧瞻前顾后,这一次尤甚。 她慢吞吞做事儿的事儿,他勾着她的脸颊鼓励着说黎黎,加把劲儿。 说完又叹息又叹气,抱着她吻了吻她的下颌。 他绵长的吻就如?一团温热的水流包裹住她,如?船儿在浪尖上摇摆,无论如?何都无法抵达彼岸。 她吃完拉着他去楼下看雪,兴致高?了人?,让他帮着堆雪人?。 容凌给她堆了个等身高?的雪人?,还替雪人?装上了胡萝卜做的鼻子,戴上自己的红围巾。 回头时,钟黎眼睛亮亮的,一脸崇拜地望着他。 他怔了下,哭笑?不得。 头一次因为这种事情被?人?这样看着。 “你真厉害,不像我。”她挫败地垮下一张小脸,“我真没用,堆雪人?好难啊。” 他听着就笑?了,眉梢都没动一下,说哪里没用?又会缠又会裹哪儿没用了?厉害得很。 这样云淡风轻的,不清楚的人?要见了还以为跟她闲话家常呢,钟黎又红了脸,心里暗骂自己不争气。 那?天她给雪人?照了相?,又拉着他来了一张合照,回去时却说自己走不动了,非要他背着。她穿的鞋子有些湿了,她干脆脱下来,趴在他背上任由他背着她回去。 目光往下,雪白?的地面上蜿蜒出?一条长长的足迹,是他和她。 她那?双鞋,被?他随意地勾在修长垂落的指尖,一晃一荡,荡在她心里。 - 晚上徐靳带了支1987年的波尔多?干红来看他们,水果?篮子让侯应祁拿着。 “他妈的你就拿瓶红酒,让我提那?么大一篮子?!而且,你不觉得我们这很像去医院看病的傻帽吗?”侯应祁吐槽。 钟黎在客厅里招待他们,洗了盘奶油草莓。 见她跃跃欲试,徐靳把倒了酒的高?脚杯推过去:“尝尝没事,不会醉的。” 钟黎去看坐在沙发上看资料的容凌。 他戴着细框眼镜,镜片下的眸子有些疏离,脸是那?样一张不可侵犯的清贵面孔。 她不由心虚气短,连开口的勇气都没有了。 “管得太严了吧。女明?星不让喝酒?那?你怎么参加那?些晚宴的,自备饮料吗?”侯应祁笑?话她。 钟黎被?嘲得小脸通红,气性儿上来,抄过杯子抿了口。 意外发现这酒味道还可以,后来又抱着酒瓶去旁边偷偷喝了不少?。 “别喝太多?,别真醉了。”徐靳坐到她身边。 这个点?儿,人?都到得差不多?了,客厅里一派笙歌燕舞。不过,钟黎能说得上话的并不多?。 她挺听劝地点?点?头,然后又喝了好几?口,白?皙的脸上泛起一层绯红。 徐靳哭笑?不得,拿走了她手里的酒杯。 她怔了下,看向他。 “怎么不去多?认识一些人?儿?”徐靳指着客厅里这些形形色色的人?。 后面的话他没说——要是哪天你跟小五分手了…… 其实钟黎也听懂了他的潜台词,笑?了笑?没说什么。 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有时候真的很难强融。哪怕是没什么架子的顾西月,一开口就是什么牌子的当季包包她还没有,什么年份什么地儿的葡萄酒好喝,她压根也搭不上什么话。 她跟徐靳在漫长的相?识中,至少?是有共同语言的,他不少?脍炙人?口的影片当时都是她出?演的。 当然,她也见过徐靳卑劣的时候、狼狈的时候。 “刚认识那?会儿,真觉得你这人?无药可救。”钟黎叹着气说。? “怎么说?”其实他清楚的,但就是想听她说一说。 钟黎回忆了一下说:“《黑白?2》那?部影片,我当时为了出?演那?个角色练了好几?个月的沪腔小曲。” 结果?他一句话,说没了就没了。 见她沉默,嘴角扯着丝无奈又沉闷的笑?意,徐靳的心蓦然被?扯了一下,喉咙干涩。 老半晌,他才开口:“还没正式跟你道过歉。” 钟黎却摇摇头:“如?果?不是因为容凌的关系,你会道歉吗?” 徐靳哑然,自己也笑?了一下。 钟黎也笑?了。 一个没必要探讨的问题。 像他们这样站在云端上的天之骄子,怎么会共情无关紧要的人?? 徐靳在阳台上陪她说了会儿话,后来还是走了,遇到了别的熟人?。钟黎又一个人?抱着膝盖坐在阳台上坐了很久,直到脑袋已经开始晕晕沉沉,一双有力?的臂膀托着她把她抱起来。 是容凌。 钟黎这才发现,屋子里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酒液倾倒、彩带缠裹,只留下一地狼藉。 两个保洁在整理打扫。 她累了,不想说话,两眼一闭缩在他怀里。 “耍无赖啊?”他戳她的脸。 “嗯,累了。”她嘟哝。 他把她抱回房间里,开关按下,厚重的两层窗帘缓缓合拢,严丝合缝。 钟黎在被?子里钻,艰难爬行,被?面上拢起了一个小包。 等从这头终于钻到另一头时,她已经被?他揪了出?来:“闹够了?” 她今天穿的是件白?色蝴蝶结抽绳毛衣,领口而下两片布料叠着,幽而深邃的股沟腻白?生香。有时候让人?很难相?信,这么窈窕的身段会这么有料。 他真是一点?儿也不客气,指尖一绕。 钟黎心跳倏然加快。 这也不算一个漫长的过程,布料往下掉落,像是有什么踩在她心口一样,钟黎还是紧张地捂住胸口。 “不让看?”他笑?,拉开她手。 屋子里一片昏暗,只有床头亮着那?一盏昏黄的台灯,淡淡映照在檐畔。 掌心的细腻与?他的粗糙纹路截然不同。 钟黎沐浴在这片昏黄的光晕里,柔美身段如?一尊完美的雕像。让人?想要亵渎,将微凉的指尖覆盖其上,在上面描摹、探索。 他的目光是一片深邃无法望到另一岸的海,钟黎想看,又不敢盯着一直看,呼吸放得极其缓慢,几?乎是不可控制的。 她倾身伏下,没一会儿又被?他捞起来,唇舌交缠。 夜半她趴在他怀里说睡不着,他问她:“睡不着想干嘛?” “我们看电影吧。”拨开他的掂弄,唇微张急促地笑?了一下。 她说风就是雨,撇下他套了件他的衬衣就跑到床边。 像是急于逃离似的。 入住就没开过的电视机,在这个年夜算是打开了。 一开始她还不会按遥控,鼓捣了会儿马上就上手了,学?习速度倒是让他挺惊讶。 容凌托着下颌静静望着她换台,她就那?么蹲在电视机旁,宽大的衬衣下是两条雪白?修长的清伶伶的腿。 因为那?个姿势,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往下探,半透明?的白?色蕾丝一角裹着粉圆。偏偏是那?样一张明?丽的、不掺杂任何欲念挑逗的脸,自然而然的纯与?欲,撩人?于无形。 他收回目光,不自觉摸了下手指上的素圈戒指。 钟黎选好了频道跑回来,问他看这个怎么样。 容凌看一眼,是部国外爱情片。 钟黎吃不准他脸上那?一瞬掠过的笑?意,扁了扁嘴,窝回被?子里看。直到看到后半段男主角将女主角压在柜子上时,她终于明?白?他在笑?什么了:“你刚刚干嘛不提醒我?” 她双手遮住脸,可半开的眼缝又偷偷泄出?一点?儿光。 容凌将她的手拉开,又把她揽到怀里:“想看就大大方方看。” “没你这么不要脸!”她呸他一声,脸颊通红。 他低头定定地凝视着她,捧着她的脸又是一个深深的缠吻。 窗外的雪一直下,噼里啪啦很有节奏地敲在窗户上。 - 那?年是钟黎第二次上春晚,不过和第一次不一样,她一早就接到了通知?去电视台那?边彩排,接待人?员对她非常客气,安排了单独的化妆间和休息室。? 上午彩排了两次,她回休息室休息时徐靳还过来看过她,叩了叩半开的门。 钟黎放下粉扑回头,徐靳单手插兜站在门口,对她笑?了笑?。 “你怎么过来了啊?” “总导演不能过来看看?”他抄着手往门上一靠。 钟黎都笑?了:“今年还是你执导吗?” 他之前说不耐烦接这个,导的好没功劳搞得不好还要被?全?国人?民骂。 确实,去年过年时容凌抱着她在缦合那?边看他导的节目,她刷了刷手机,微博上、某红书和某音上全?都是骂他的,说徐靳还是去导电影吧,对这完全?没有天赋,一坨屎。 徐靳从来不在乎这些,但去年的节目效果?总体确实不怎么样,他难得发了微博。 是一张卡通跪地图,配文字是“轻点?骂”。 还别说,徐靳还有不少?粉丝,何况微博向来是粉丝聚集地,下面一堆迷妹亲亲抱抱举高?高?,钟黎刷得乐死了。 徐靳情绪稳定情商很高?,除了拍戏时格外严厉,平时都挺好说话,被?骂也从来不会生气,更不会跟网友吵架,网友骂两天也就过去了。 每次他新戏一上映,又是一波吹捧,周而复始,钟黎也都习惯了。 “饭吃了吗?我让人?给你们送了饭。” 钟黎道了谢,接过助理送来的饭。 吃了会儿发现徐靳站在门边望着她,她有些尴尬:“你要在这儿看我吃饭?” “我是想问问你还适应不?下午还要去礼堂,到时候现场直播再试试,一会儿要是有什么不合适的地方可以跟我说。” “好的,谢谢。” 徐靳笑?了,说你怎么老喜欢跟我说谢谢,说完他就插着兜离开了,只留给她一个宽肩长腿的背影。 钟黎的演出?效果?还可以,在今年总体不怎么样的水平中显得挺突出?的,她一袭纯色中国红旗袍格外出?圈,几?个平台都是各种仿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当然,不好的声音也很多?,说她穿龙袍也不像太子,一身小家子气根本不适合,也就一张脸云云云云。 钟黎没去看这些评论,早就习惯了。 她过了年就回了学?校,比其他返校的舍友都要早两天,宿舍里还是空着的。 把东西粗略整理了一下,就这么将就了两天,姜雪儿和陈冬陆续返了校。姜雪儿一早就知?道,倒无惊奇神色,陈冬拉着她的手端详了好一会儿,说:“原来大明?星就在咱们身边啊,失敬失敬,我之前真是有眼不识泰山。” 钟黎都笑?了,把手抽走:“什么大明?星啊?就是拍过两个戏。”她的名气确实不怎么样响亮,虽然也播过几?部热播剧,始终是不愠不火,在这个圈子里勉强算个二三线吧,不过资源肯定是不缺的。 有容凌的授意,徐怀什么局都能组来,不乏一些影帝影后圈内一线,不过一般她不愿这么高?调,也就和一些当红小生搭搭戏算了。 “你可是拿过金鸡奖啊!还有你那?首MV,也特好听。” “谢谢。” 陈冬和姜雪儿有课题要忙,翌日就走了,大雪天,钟黎又一个人?待在宿舍里顾影自怜了。 那?天夜里容凌亲自过来找她,给她打了两个电话。不过,彼时她在卫生间洗澡,等洗完出?来看到时已经过去一个小时了。 她连忙回拨过去,天塌了似的赶紧换衣服,连头发都没擦干就蹬蹬蹬跑下去了。 容先生站在远处的一棵槐树下看宣传栏上的照片,听到声音才转过来。可能是等太久了,他已没有了愤怒焦急之类的情绪,英俊的脸上一派漠然。 这比钟黎看到他愤怒的脸还要发憷。 她犹豫会儿才挪过去,讪笑?:“不好意思,刚刚在洗澡,没看到你电话。” “洗个澡要一个小时?”他看一下腕表,口气听不出?喜怒。 钟黎主动挽住他的胳膊,把他往楼里带:“别生气了,外面冷,快进去吧。”还笑?嘻嘻邀功似的偷偷跟他说,“我室友不在。” 他含义匮乏地挑了下眉。 钟黎也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显得他像是来偷情的。虽然姜雪儿和陈冬不见得认识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往常她是不让他往她的学?校来的。 不知?道他今天吃错了什么药,招呼都没打就过来了。 “冷死了。”进楼时他说。 钟黎连忙又是一阵道歉,主动将小手伸入他袖管里握住他的手,又双手拢着他的手搓了搓:“还冷吗?给你搓搓小手手。” “说谁小呢?”他语气危险。 钟黎一怔,旋即哭笑?不得:“你大,你大。” 这位太子爷的关注点?未免太奇怪了。 第37章 娇养 本来那天他没那么容易进宿舍门的, 也不知道他跟宿管阿姨说了什么,只扣了他身份证就让上?了,不过也规定了只让他待一会儿?。 “你跟她说什么了啊?”钟黎觉得百思不得其解, 平日要是有雄性想往上?蹿, 可是比登天还难。算来算去,得算在?他这张一看就不像是什么坏人的脸上?,长得好看就是有便利啊。 “我说你肚子里?怀了我们的宝宝,要帮你整理东西。你信不?”他半真半假地跟她说。 钟黎脸都涨成了苹果色, 啐了他一声不跟他说了。 但她还是有些担忧的, 过会儿?期期艾艾道:“……你身份证搁那边没事儿?吧?” “能有什么事儿??” “我的意思是, 你那身份证……”她想了想, 脑子那天可能真是秀逗了, 竟然说,“跟我们的一样吗?会不会有什么问题?” “你以为我真是三?头六臂啊?”他的叹息声把她的傻推到了顶点。 钟黎扁了扁嘴巴,不吭声了。 宿舍里?其实挺暖和, 容凌随便看了两眼便觉得没意思, 问她什么时候搬回去住。 钟黎说刚刚开学呢, 还是要意思意思的。 她的矜持并没有打动容凌, 他给她下了最后?通牒。 钟黎双手合十, 跟他讨价还价:“住两天就回去。” 他揽住她的腰低头去捉她的唇,本来就身高差距大?, 他逼得她弯下腰,只能主动攀着他踮起脚尖迎接他的吻。她跟他拉钩钩:“你后?天派司机来接我好了。” 两人一言为定,他回去了。 临走?前, 他又在?那棵槐树下跟她索了一个吻。他今天开的车很低调, 一辆黑色的红旗,车牌都很普通, 没一会儿?就没入晨起的浓雾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说好的后?天走?,可第二天下午他就让人来接她了,因为冉文聪要结婚。 “我也去吗?”钟黎还挺纠结的。 其实她不太想去,能去参加这种婚礼的,都是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跟她八竿子打不着,她去实在?尴尬又不合时宜。 礼服他一早就替她准备好了,说准备也不合适,早有相应的品牌送上?当季还未陈列出?来的高奢。那条裙子市价估值在?千万以上?,深海蓝吊带,镶满钻石,裙摆曳动层层叠叠像在?夜幕下翻滚着的海浪。 “……是不是太高调了?我又不是新娘。”钟黎对着镜子照时,忐忑开口。 “新娘只会更加高调。他那老?婆……”容凌没往下说,摇了摇头。 钟黎听出?了他的潜台词。 据说冉公子的这位老?婆是位高门之后?,父亲是军旅出?身,是一家有中资背景的大?型外资银行的话事人,家里?资产非常惊人,做事向来高调。冉文聪这样的家庭大?多并不喜欢这种作风,竟也会娶这样的老?婆,倒挺让人惊讶的。 容凌的解释是上?上?辈就定下的姻亲。 去之前挺忐忑,到了后?发现?也没什么人关注到她,只是目光掠过她身旁的容凌时才会多驻留会儿?,继而落到她脸上?。 这局里?除了容凌和徐靳,没几个她认识的。 后?来她也平静下来,不去多想,低头吃一只小?青龙。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儿?遇到孔繁舟。她穿一件玫红色礼服,挽着个有些矮胖的青年趾高气扬地走?过,沿途不少人跟她打招呼。 钟黎回头去看徐靳,他脸上?没什么别的表情,好像只是一个事不关己的陌生人。|y “收起你的表情,能别这么八卦吗?”徐靳轻笑。 钟黎耸耸肩,眼底难掩好奇。 过一会儿?才从旁边几位女士的零星碎语中窥出?了几分真相,孔挽着的那位,是国内某大?型企业老?总的小?公子,常年活跃在?各大?社交平台上?一人物,泡的女明星女模特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但从这些人言谈间轻慢的态度来看,他在?这圈子里?大?概只是个边缘人物,那种平日被叫来凑局使唤的。 又听他们说,孔前几天跟这货去东二环那边飙车,跟交警杠起来,都上?新闻了,还以为多威风,就俩二货,言语中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不屑。 钟黎明白?了,无论是背景身价层次还是行事作风,这些人都不耐搭理他们。 可孔繁舟过来时,有几个言语间竟还哄着她,颇有看她好戏的意思。 他们眼底的戏谑嘲弄,孔倒是丁点儿?瞧不出?。 她当初跟徐靳的时候大?抵也不知道徐靳的背景。钟黎忽然想起刚和容凌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从来不提他家里?的情况。他们这样的人,交个一两个“女朋友”估摸着一开始也没当真,走?马观花,换着勤儿?呢。 钟黎不由想,当初容凌把她带回去时,是不是也跟徐靳玩孔繁舟一样? 不然,他那天怎会说出?那样的话?倒像是被逼急了,口吐真言。 有些事儿?其实心知肚明,但不能去深究,一旦往深处想,便如落入无底洞,细思极恐。 筵席一直摆到下午2点才散,有一伙人乘专车去附近的游乐场玩,还有人搭了旁边的民用机场去太衡山看雪。钟黎把这些真心的或客套的都相邀都推了,去酒店套房睡了个午觉。 醒来时,外面天光正?好,太阳落在?身上?暖融融的。 她坐在?廊下的椅子上?晒了会儿?,像只猫儿?一样眯起眼睛。 日头明晃晃的,天空一片耀目的蓝。 这和北京开春时总是雾蒙蒙的天不一样。 徐靳打完电话出?来准备抽根烟,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那边发呆,拨烟的手就停了。 他用脚尖踢踢她的椅子腿:“大?小?姐。外面这么冷,别干坐着了。” 她讷讷的提不起什么精气神,没搭理他。 徐靳怔了下。 他回了房间,再出?去时,给她拿了件羽绒服外套。 两人就这么在?风口站了会儿?,徐靳都觉得没意思了,转身打算回去,岂料她喊住他,声音脆生生的:“徐靳。” 他停下来:“?” 那一瞬目光对视的时候,他看到她眼睛里?有血丝,好似经络被硬生生扯裂出?血,整个眼睛都是肿胀的。 他心突兀地跳一下,有种不吉祥的念头。 “怎么?”他佯装不在?意地笑了下。? “你能不能跟我说实话。” “什么实话?” 他的表情一如既往的镇定,仔细看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钟黎知道他口风很严,想套话几乎不可能,便也不再问,只是跟他要了一根烟。 徐靳一般不会给她,但偶尔也会破例,那天不知道抽的什么风就拨给她了。 那是他烟盒里?的最后?一根。 然后?他就陪着她坐在?冷风里?吹了个把小?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仔细想起来,其实早有预兆,容凌他妈妈回京那几天便风波不断,顾家有一位在?京大?读研的子弟卷入了和某央视主持人的绯闻中,牵出?了一系列事件一道被带走?调查,后?渐渐平息对外称是误会便没了后?续,她收到一些风声也在?情理中。 快五点的时候钟黎接到了容凌的短信,说他有急事先回去了,让徐靳送她一程。 他很少会这样半路把她抛下,应是遇到了非常紧急的事情。 钟黎没有多问,回了一个“好”。 徐靳回了趟房间整理东西,出?来时发现?她还坐在?那边,表情有些漠然,削瘦的肩膀擎在?寒风里?,看着就单薄。 他心里?寂静无声,给了她时间,好一会儿?才过去喊她:“走?吧,再不走?就晚了。” 钟黎恍然回神,这才站起来。hl 路上?耽搁了快两个小?时,他们一下车,脚就是踩在?水里?的。徐靳笑着说他出?生起没见?过下这么大?雨,像触怒了天公,说着接过司机递来的伞,迈开步子,一直把她送到万寿路路口。 没办法再往前了,一辆黑色的轿车安静地停靠在?路边。 钟黎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怎么了,这辆车挺平庸,从外观上?看看不出?什么,甚至连车牌都是普普通通的,但她当时看到这辆车的第一眼就觉得脑中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缓缓滋生。 车门打开,下来一个约莫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模样普通,穿便衣,但身上?那股气势很明显,一看就是部队里?待过的。 徐靳下意识站正?了,等他到了近前,笑着欲拨根烟结果发现?自己的烟没了,只好又笑笑跟他打招呼:“常叔,什么风儿?把您吹来了?” 常勇军没跟他寒暄,只点了下头便对钟黎说:“夫人要见?你,钟小?姐,请吧。” 车门大?开,宛若一个黑魆魆的洞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样深不见?底,没有任何光亮,好像要把她吞没。 钟黎如被点了穴,脚下移动不了一丝一毫。 “常叔。”徐靳开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便被他一个严厉的眼神禁止了。 徐靳心里?憋着气,却?也不好说什么。 一是因为对方?是长辈,二是——这位是顾允章那位二爷爷的心腹,早年那位没调去东北前就跟着了,行伍出?身的人,除了那几位谁的面子也不买。 徐靳只好眼睁睁看着钟黎被他带走?,车刚驰出?他就打了电话给容凌。 “你人在?哪儿??!”徐靳招来车,几乎是用吼的,“钟黎被你妈的人带走?了!” 第38章 娇养 那天京台的雨下得很大, 容凌陪他爸在礼堂看了场电影就回来了。 雨丝细密如?织,空气里的湿度意外地黏腻恼人。 蒲若山一路撑伞将他送到门外,他蓦的驻足, 回看了眼红砖高墙的院落, 眸底深沉。 “你爸的意思是,这事儿你别掺和。” 容凌扫了眼檐廊下不住垂落的水珠,表情淡淡的:“切身相关,怎能置身事外?是站在那边等着人给我收尸吗, 还是跪下给姓房的磕几个响头?求他们高抬贵手?我不像他, 学不来他和老大的这份气度。” 蒲若山苦笑, 假意听不出?他话里?的尖锐讽刺, 只是将他往外面引:“别怨你爸, 他身份摆在那儿,不好轻易插手,总要避嫌的。上个月宴请香江走访队的宴会?上, 当?着那几位的面儿, 房益明?明?里?暗里?地挑唆挤兑你爸。这个当?口儿, 他怎能轻举妄动?” “所以就该留着姓房的这种?毒瘤作?威作?福、为?害一方?”h? “你管好自己的事儿就行, 旁人的事儿别管。”蒲若山压低声音, 车门一开,把他往里?摁, “你自己的作?风问题呢?” “我能有?什么作?风问题?没嫖没赌,每天累得跟头?牛一样,什么破烂事儿都丢我这儿, 结果连个名额都不给。” “忍忍吧, 你爸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干的比你还多,什么杂活儿都干, 下过地开过车不都这么过来的。你们现?在的年轻人啊,吃不了什么苦头?,你姥姥姥爷就是太宠你了,惯得你这脾气。” 容凌没答,因为?他接了个电话。 蒲若山老半晌没见他回应,诧异回头?,就见他垂着头?在那边静静听着,也不说话。 不知为?何就觉得不太妙。 “怎么了?” “老张,调头?,去香山。”容凌喝道。 半小时后,车停在一处独栋别墅门口。容凌下来,穿过庭院直奔门里?,脚步倏地停下。 他看到一个单薄的身影坐在台阶上,抱着肩膀,也不说话。 是钟黎。 有?一片蜷曲的白茶瓣落在她肩头?她也没察觉,红色围巾裹着纤细脖颈,衬得那张脸孔雪一样白,唇上没有?什么血色。 容凌过了会?儿才走过去,把她从地上抱起来:“怎么坐在台阶上啊?” 她也不说话,只静静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抱着她离开这个地方。 路上他好几次问她是不是他妈跟她说了什么,钟黎都闭口不谈,被问急了她也只是说:“没什么,你妈只是想?见见我。” 容凌自然不信,顾允章是什么性格?是他爸那样的人都没办法拿捏震慑的女人。 那几天他把公司的事儿处理?好就一直留在缦合陪她,后来又嫌那地方不清静,带她去了西单那边的一座四合院。 他鲜少这么伺候人,早上早起亲自给她煮一碗鲜虾面,午后抱着她坐在廊下晒太阳,给她讲故事。那样温柔,情意绵绵,能让人产生深情款款的错觉,可惜终归是个无情之?人。 或者说,他把情和利分得很开,哪怕一边定?着亲一边继续跟她谈,也能毫无愧怍之?色。 钟黎实在没办法懂。 他们这样的人,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 犹记得不久前那个雪后晴天,他们聚在院子里?涮锅吃,她喝了点儿酒,不经意托着腮帮子问他会?不会?娶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不过是一句戏言,她从来都知道不可能。 可他迟疑了,平静俊丽的面孔隐在黑暗里?,被庭前摇曳扑动的树影打乱,看不真切。 她感谢他这一刻的迟疑,至少他没有?想?过要欺骗她。 有?些人就是可以这样坦荡决绝,哪怕是做着这样无情的事。 因为?他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有?时候甚至可以骨血分离冷眼相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那天顾允章一开始什么都没跟她说,在香山那间别墅的宴会?厅里?,她邀请了一众圈子里?的贵妇名媛,席间往来谈笑,没有?寻常人。她被邀请至上座,却如?一个格格不入的局外人。 每一分每一秒都是煎熬。 这场宴席持续了两个小时,后来才逐渐散去,顾允章终于在客厅里?接见了她。 年近五十的贵妇人,保养得仍如?三?十几许,面上不见风霜,雪白无暇若银盘,唯有?微笑时眼尾曳出?的一丝细纹,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她非常明?艳且有?气质,看上去精神?十足,盘发、白色缎面大衣,戴全套的翡翠饰品,低头?喝茶的动作?都优雅到让人无可挑剔。 容凌的相貌随了她,两人一看就是母子。 钟黎以为?她会?为?难自己,但是实际上,她只是问了一些很平常的话,既无刻意刁难也无言语羞辱。但是,她只需要静静坐在那边,钟黎就觉得自己无比渺小,无地自容。 她手心都是汗,想?要逃离这里?,偏偏腿脚酸软,提不起任何力气。 在这个女人面前,她好像连逃跑的勇气都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种?家世、学识和从小熏陶出?来的气度,不是她这样的人可以望其项背的,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企及。 她只是随意地跟她说两句话,她已经不知道要怎么应答,只觉得如?坐针毡。 钟黎从来没有?这么分明?地感受到那种?原本?虚幻的差距——以这样一种?具象的形势赤裸裸地呈现?在她面前,让她无力辩驳。 她忽然就明?白了顾允章的高明?之?处,以及下午的那一场漫长如?凌迟的宴会?。她是要告诉她,哪怕她将她奉若上宾,她也没有?从容游走斡旋其中的能力,是德不配位,是痴心妄想?。 她甚至都不屑于为?难她,只是略略让她感受了一下。 也告诉了她一个再明?白不过的道理?,如?果她要跟容凌在一起,要应付这样场合的机会?不会?少,永远都无法逃避,那不是她努力可以达到的。 从顾允章看到她的那一刻开始,大抵就知道了她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怎么样可以精准打击她内心的薄弱之?处。 事实胜于雄辩,钟黎无可反驳。 某种?程度上,容凌也遗传了她的这份能力,杀人于无形。 钟黎也终于明?白,为?什么他那帮子发小提起她都是那样敬畏,避而远之?。 钟黎不喜欢下雨天,可那一年北京的降水量格外丰沛,她有?好些日子早起时院子里?的石阶都是湿漉漉的,花坛里?零落成泥,狼狈不堪。 她那段时间热衷于亲自清理?这些叶片,一片片不厌其烦地捡出?来,像是有?强迫症似的。 容凌也不拦着她,只陪着她静静等待着。 直到劳动节前夕,她在捡完一篮子的枯枝败叶后忽然问他,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彼时他在院中的石桌上喝一杯龙井,闻言搁了,没应。 过一会?儿才开口:“徐靳告诉你的?” 或者是那天她被常勇军带去见他妈的时候。 “我又不傻。”钟黎笑了笑,喉咙口却好像被堵住了似的,缓了会?儿才继续,“你难道还能瞒我一辈子吗?”她抬头?环视,“这么好的院子——” 容凌别过头?,不忍再看她的神?色。 钟黎望着他漠然到极点的脸,只觉得他好像戴着面具,像一台精密的仪器,让人连指责他薄情寡义都没办法开口。 有?一种?人不管做什么都非常清醒,永远清楚地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哪怕是最疯狂的时候。 “我看过她的讲座。”钟黎道。 容凌怔了一下,半晌才意识过来,这个“她”指的是程京华。 仿佛并不需要他的回应,钟黎又道,“不过是在网上的记录视频。” R大才女,工学、经济学双学位,高级工程师又曾在中泰做到至高管理?层,放眼国内也没几个吧,跟他挺配的,据说家里?背景也很深。 悲哀的是,人家长得也很好看,端庄大气,气质斐然,她连唯一的优势都不占。 钟黎望着空旷的庭院,心里?也空荡荡的,忍不住将自己抱紧。 隔着一张石桌,容凌也沉默地坐着。 犹如?一场早就知道答案的审判,拖延了这么些时日,终于到了判决期。已经度过漫长煎熬的牢狱生涯,真到了这一天,反而像是耗尽力气似的,再没有?多余精力来争吵。 没有?想?象中的歇斯底里?,两人都挺冷静的。 钟黎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知道你是有?大志向的,不会?甘愿屈居人下。我知道你的不得已,也能理?解,五哥,我们分开吧。” 冷风扬起散落一地的叶片,翻翻卷卷,有?两片还落到他的鞋面上 。 容凌垂着眸子,不发一言。 钟黎笑了:“你都要跟别人结婚了,难道还打算留着我在这儿?这对我,对人家程小姐都不太公平。” “我很抱歉。”他终于开口了,起身走到她面前,高大的影子如?山一样笼罩着她。 他的双手,就这样紧紧握着她细瘦的肩膀,说他很对不起她,但是他不会?放手。 钟黎愣了有?两秒,因为?一开始根本?没有?明?白他的意思,直到他用?一种?平静的调子说出?这样一番荒诞的话:“事实上,这不是我跟她的婚姻,这是顾家和程家的结合,我不会?跟她一起生活的。你也不用?怕她找你的麻烦,我跟她谈过了,她不是那么小气的人。” 钟黎只觉得跟听天书似的,心里?涌入一股冷流,四肢都不自觉发颤。 她咬住牙齿,笑容都很勉强了:“你的意思是,你一边要结婚,一边还要把我养在这儿,给你当?个见不得光的情儿吗?” 她终于明?白他为?什么能这么平静,他早就计划好了。 既要又要,他什么都不肯舍弃。 可从来没有?问过她愿不愿意。 也许在当?时的他看来,她的意愿确实根本?不重要。她是他一手栽培起来的,他给了她再生,给了她明?艳绽放的资本?,所以她的命运本?就不由她自己做主。 “容凌,你太自私了。” 她瞪着他,眼角有?一滴泪。 第39章 娇养 “喝点儿吧, 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了。”这日早上,容凌端着一碗小米粥坐在床边,用勺子慢慢搅拌着。 钟黎靠在床头定定望着他, 像在看一个陌生人。 她是真的不懂, 他们?都闹成这样了,他怎么能跟个没事人一样像以前一样哄着她。 容凌舒了口气,低头吹了吹粥,笑道:“干嘛这么看着我?” “忽然发现我?没有?那么了解你。” “没事, 你可以慢慢了解, 我?们?有?一辈子的时间。” 钟黎已经?不想在这件事上跟他作无谓争论:“太?闷了, 我?想去超市。” 他意外地好说话:“好, 你想去哪儿都行。” 钟黎:“别让俞沅和卓硕跟着我?, 我?想一个人走走。” 容凌笑了,翘起一边嘴角,有?点儿莞尔有?点儿戏谑, 无声的表情像是在说“你这个小朋友, 以为我?是傻子吗”。 钟黎以前?很喜欢他这样笃定从容的笑容, 觉得?特别帅, 让她心生悸动。 如今这种表情只?让她感到浑身发冷, 钟黎不再说话,眸子黯淡下来。 “吃点儿粥。”容凌把吹凉的一勺粥递到她嘴边。 她没理他。 他也不生气, 只?笑了一笑:“你要跟我?来硬的?黎黎,我?觉得?最好还?是不要。” 钟黎:“你还?能强逼我?不成?我?不想吃就是不想吃。” 他垂眸盯着她木然倔强的脸,还?有?她眼底对他的那一丝不屑, 反而笑了:“我?是不能拿你怎么样, 我?舍不得?。不过,其?他人我?就不敢保证了。你那个叫杨珏的朋友, 要是你实在无聊,我?请她来陪陪你好不好?” 他话里的威胁太?明显,他甚至都不用放什么狠话,钟黎已经?感到身体发僵。 她后来还?是屈从了,默默地喝完了那碗粥。 因为吵架实在没什么作用,她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她之前?跟他吵架的时候,徐靳就劝过她,不要跟他硬碰硬,容小五吃软不吃硬,疯起来就是个神经?病,什么都干得?出来。 尽管她觉得?他不是什么坏人,但有?句话说得?没错,永远不要去试探一个人的底线,尤其?是像他这样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人,你不知道他的底线在哪儿。因为他能做,而不是做不到。 钟黎累了,靠在床头阖上了眼睛。 他就拿着资料坐在旁边陪着她,一直待到太?阳落山。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屋子里静悄悄的,耳边偶尔传来纸页翻动的声音。 这样的日子持续了两周,他似乎不再看得?她那么严,允许她去附近转转,但身边必须有?便衣跟着。 晚上他还?是抱着她吃饭睡觉,给她讲故事,不过没碰过她,他们?好像又回到一个平衡的相对友好的状态中。直到有?一次他非常开心地回来跟她说他被提名了,如果顺利年后整合完毕他可以进中河的董事会,又问她想要什么。 问完他自己?先笑了,说你想要演戏就演戏,想要学建筑就学建筑,我?给你开个俱乐部,让你当会长,你列个名单,想要谁来入会我?就让人去请,然后罗列了一堆业内颇有?名望的建筑师设计师企业家。 这些人,过去钟黎是只?能仰望崇拜的,如今成了他嘴里来给她捧场陪她一个小女孩玩耍的工具人。要真请来了,就算当面不说什么,人家不定背后怎么笑话她攻讦她。 不过确实是他会做的事情,他以前?就跟她说过,没有?人是人民币人见人爱,有?人喜欢他自然也有?人讨厌他,他从来不在乎别人在背地里怎么看他,只?需要他们?面上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甚至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他特别喜欢这种处处压人一头的感觉,他说凡事都是要靠自己?去争夺、争取的。他这样的人,就是天生的掠夺者。 钟黎默默听完,评价说:“真是令人羡慕的顶级金丝雀的生活啊。” “黎黎,你一定要扫我?的兴是不?” 他单膝跪地,长臂搭在她身后的沙发扶手上,就这么仰望着她,像是把她抱在了怀里似的。 分明没有?任何?的肢体接触,他强烈的不带任何?掩饰的目光,还?是让她倍感压抑。 像是在看困在笼子里的小兽一样。 这个人,撕掉那层温情脉脉的假面,还?真是冷硬得?像一块寒铁。 刀枪不入,油盐不进。 空气里无声无息。 她就这么看着他,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 半晌—— 在她的注视下,他起身坐到了沙发靠手上,点一根烟,默默抽着,过一会儿才偏过头对她笑一下:“这样就没意思了,黎黎,我?们?开诚布公地谈一下吧,你到底想要什么。” 其?实他明明知道,偏偏自己?不开口,等?着她说。 这人擅长挖坑等?别人跳,耐心极好,这种人很适合谈判,只?是这会儿她并不想跟他谈。 钟黎只?觉得?胸口郁结,像是堵着什么,声音却愈发地冷,也讽刺:“我?说想要你退婚你会同意吗?” 他也没生气,微微一笑,倒是很悠然:“我?跟程家退婚,那跟谁结?你吗?” “我?敢结,你敢嫁吗?” 钟黎的指甲不经?意掐了掐掌心,传来微微的痛意。 他的面容被笼罩在一层晦暗的烟雾里,看不清。 “你已经?见过我?妈了,可我?妈算什么?你想见见我?爸,见见我?大哥跟我?舅吗?你敢吗?我?跟你说实话吧,我?妈那就是只?纸老虎,不会真的把你怎么样的,他们?才是吃人不吐骨头的狠角色。” 他欠身拨过水晶缸,将烟摁里面径直掐了:“你连我?跟我?妈都怕,更不用说其?他人了。” 他的话太?赤裸裸,偏偏叫人没办法反驳。 钟黎深呼吸,苦笑:“所以我?想走,退出还?不行吗?” 其?实她早该知道,他一开始也没打?算娶她。 只?不过这一天来得?早了点而已。?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她:“你觉得?离开我?以后,会过得?更好吗?” 钟黎看向?他。 他是典型的浓颜,白皮红唇,乌眉长眼,不笑的时候有?点威严冷峻,可笑起来格外光彩夺目,好看到让人觉得?他说什么话都是在真心为你着想,可以忽略掉他的险恶用心。 可就像季心瑶说的那样,长那么好看有?什么用,这绝佳的皮相底下,指不定是什么魍魉鬼魅。 其?实事后回忆起来,钟黎的少?女时代几?乎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在遇到他之前?除了生活困苦一点也没什么人真的害过她,跟他之后更被保护得?很好,第一个遇到让她觉得?可怕的坏人就是闻弘政,不过交集不深,没有?什么很深刻的印象。 而他,在她面前?也是风度翩翩的清贵形象居多,不会轻易让她看到他的阴暗面。 直到这一刻撕破脸皮,有?一些东西?才不得?不摆到台面上。 钟黎摩挲着指尖,皱了下眉:“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希望你做任何?事情之前?都要想清楚。你离开我?以后,会失去什么?吃的穿的用的还?有?那些认识的人——”他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钟黎觉得?,他说的应该是人脉。 他能给予的东西?确实没办法用言语来形容,甚至只?要她站在他身边,就天然能得?到别人的高看一等?。比如之前?去沪上参加一个慈善宴,圈里知情的那些企业家还?会给她让路。 “容凌,我?有?我?的底线。” 他点点头:“有?底线挺好的,但人不能太?清高,等?你经?历再多一点你就会知道,有?一些东西?是没必要的,我?不想你出去吃完苦头才知道这个道理。” 她的声音有?点儿讽刺:“也许吧。不过,那也是我?自己?的事情,跟你没关系。” 容凌挺平静,也不在意跟她再一次谈崩:“我?知道你在心里面骂我?,无所谓,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好人。只?是黎黎,我?出身于这样的家庭,没办法事事都顺自己?心意的。别的不说,我?姥姥我?姥爷对我?多好?我?妈、我?舅还?有?西?月,都是我?至亲至爱的人,我?不可能不管他们?,我?们?的祸福荣辱息息相关,有?时候不进则退,我?不可能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中,或者被人瞧不起。” “但你可以让我?当情妇让我?被人唾弃。” “没有?人敢唾弃你。你不觉得?你有?时候太?过在意别人的目光吗?”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反驳他,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完全无法攻破。至少?,在他的认知里她留在他身边肯定会过得?更好,背地里被人笑话也根本不是事儿。倒不是他不在意她,而是他觉得?那不算侮辱。在他的观念里,只?有?人前?的光鲜亮丽才是最重?要的,只?有?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才能让人幸福。 以他强大的心理素质,当然不会把别人的眼光和风言风语放在眼里,可惜她不是他。 钟黎闭上眼睛不跟他吵了,觉得?没意义?。 他到底也不是个不懂得?迂回的人,除了不允许她单独外出,还?是不怎么限制她行动的。对于身后时刻跟着尾巴的事儿,钟黎也无可奈何?。 日子就这样混混沌沌又过了一段时间,直到六月底她去参加一个圈内聚会,是公司里一位影后要退圈嫁人。 钟黎没想到会在这样的情况下再遇杨帆。 有?段日子没见,他清瘦了一些,人也有?些憔悴,但总体看上去精气神还?行,笑着跟她问好。 “挺好的。”钟黎跟他碰杯。 他现在已经?开始转向?幕后了,做一些影视投资,也做一些公益活动,已经?开始摸到这个圈子的一些边缘。其?实钟黎挺羡慕他的,一直都在按照自己?的人生轨迹前?进。 “杨帆。”聊了会儿,有?人冷冷在他身后喊他。 钟黎回头,陆曼面无表情地靠在走廊上,身后是一副色彩斑斓的油画,因为光线昏暗,让她颧骨略有?些突出的面孔看着有?些阴森吓人。 钟黎也听过一些她的传闻,据说今年陆家的形势不太?好,挺动荡,一开始家里是不同意她跟杨帆在一起的,现在好像是松了口。不过她的精神状态似乎不好,人看着也很憔悴。 杨帆尴尬地跟她道了别,跟陆曼走了。 “听说有?病呢,一直在六院那边治着呢,还?转了好几?次医院。”旁边有?人跟她耳语,“别理她,好像谁都要抢她男朋友似的。” “她爷爷好像过世了,家里也不行了,她爸最近也被传唤调查,位置也保不住了吧。” “人走茶凉,树倒猢狲散呗,没了上面的顶着,家里这情况还?能维持多久?”唏嘘叹息,又不免夹杂几?分幸灾乐祸。 钟黎倒没什么幸灾乐祸的念头,她跟陆曼其?实没什么恩怨交集,和杨帆也是过去式了,就算陆曼看她不顺眼,她也不会跟一个病人计较。 只?是,没想到不久后还?有?那样的风波。 起因是那天她去海淀那边拍一个公益短片,拍到一半头顶的摄像机忽然爆了,线路连着旁边的几?架机器,爆出了一串火花。 钟黎站得?最近,首当其?冲,好在徐靳就站她旁边,那一瞬反应极快,一下把她扯到怀里。 摄像机从头顶砸下来,砸到他左边肩膀,轰然落地。 副导演和几?个工作人员都吓了一跳,着急忙慌赶过来查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导,你怎么样?要不要紧?”副导演是知道徐靳背景的,那一瞬后背都是冷汗,有?种天要塌下来的感觉。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觉得?被一双有?力的臂膀扣在怀里,等?反应过来,手里都是血。再一看,他半边肩膀的白衬衣都被浸透了。 她脸煞白煞白的,人都在发抖,不知道是不是被吓坏了。 “我?没事,皮外伤。”他脸有?些苍白,但瞧着还?算镇定,安抚似的拍拍她肩膀,又吩咐人维持现场,检查线路,不该碰的不要碰。 去医院的时候,却要求她跟他一起上救护车。 钟黎当时只?是本能地觉得?他是关心她有?没有?受伤,没往别的地方想,就跟他去了医院。事后才反应过来这事故当时发生得?太?蹊跷,徐靳应该是察觉出了不对劲的地方,所以不放心把她一个人丢在现场。 徐靳伤得?不算严重?,轻微脱臼,还?有?一些小面积的创伤,需要住院半个月观察。 钟黎很内疚,垂着头坐在病床前?削苹果,也不说话。 徐靳叹了口气,苦笑:“你这样,好像我?明天就要挂了。” “呸呸呸。”她把苹果递过去。 徐靳正要接,门从外面推开。 钟黎回头,风尘仆仆的容凌站在门口,一只?手还?按在门把手上,正好将徐靳从她手里接过苹果的这一幕尽收眼底。 因为他脸上略微停顿的表情,还?有?挑眉的神情—— 徐靳动作停住,有?点讪。 不知道为什么,气氛有?点儿紧张。 安静得?有?些诡异。 “还?以为你瘫痪了呢,看起来精神还?不错啊。”容凌反手把门碰上,走过去。 “这么咒你兄弟?”徐靳笑。 “你之前?让谢平转述给我?那个Cae,我?觉得?可行,主要的问题是……” 见他们?似乎有?正事要聊,钟黎忙站起来,识趣地推门出去了。 等?她纤细的背影完全消失、房门关上,容凌才敛了神情,没什么征兆地问了句:“什么人干的?查清楚了吗?” 徐靳却罕见地没有?正面回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有?些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紧闭的房门:“干嘛故意把她支走?这件事儿,是冲她来的,她有?权利知道。小五,你不觉得?你有?时候管得?太?宽了吗?” 容凌神色不改,只?凉淡地看着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她不可能永远活在你的羽翼下。现在你罩着她,你能管她一辈子吗?” “我?们?不会分开的。”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抿出一丝笑纹,只?是这个笑容缺乏情绪流露,好像只?是告诉他一个既定事实。 徐靳摇摇头,觉得?他简直无可救药:“钟黎绝对不会给你当情妇的,她不是那种人。” 但他也清楚,容凌是不可能放弃和程家联姻的,以他对他的了解,恐怕他都没有?一刻动摇过。 只?要程家助力他舅舅往上,他此后便青云直上,再也不用看他爸和他哥的脸色了。 同理,如果不行,别说没办法维持现状,陆家就是前?车之鉴,以房家和顾家的关系也绝对不会给他们?好果子吃。 他这个人,本质上不相信别人,他爸也一样,何?况是异母的哥哥。 容凌太?清楚了。 可这个人就是这么霸道,不讲道理。 “这个世界不可能所有?的事情都在你的预设中,拥有?一些东西?,必然失去一些东西?。你总是这么一意孤行,什么都想要,小心阴沟里翻船。” “感谢你的良言相劝,我?一定铭记在心。” 徐靳没话讲了,也懒得?跟他放屁。 这厮就不会往心里去,他只?信奉他自己?那一套。 他就不是个能听劝的人。 “陆曼。”过会儿,徐靳吐出个名字。 “我?知道了。”他勾唇,“我?看她是活得?不耐烦了。敢碰我?的女人?脑子有?病也不好好在家里养着,一天天的出来发疯。” 徐靳扯了一下嘴角不做评价:“别节外生枝,先把你手里这些破事儿解决吧。” “行了,你休息吧。” 他要走了,起身跟他告辞,让他好好养病。 徐靳:“赶紧滚,你在这儿我?只?会死得?更快。”?? 容凌露出笑容,好脾气地跟他摆手道别:“好好休息。”(工/众/号/梅/馆/小/枝) 第40章 娇养 冗长狭窄的走廊像一条惨白的通道, 直接通往太平间。 钟黎单薄的背脊抵着墙壁,只觉得背后一片冰凉。 身边偶尔有白衣白袍的护士推着推车经过,车轮在地上碾出?滚滚声音, 像是碾在她的心尖上。 “吱呀”一声, 身后病房的门开了。 钟黎知?道是容凌出?来了?,还是本?能地抬了?一下头?。 他?挽着西?装缓步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冷淡的眼神打量着她。 半晌,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徐靳还真挺关心你的, 宁愿自己受伤也?要护着你。” 钟黎假装听不到他?话里的阴阳怪气, 仍盯着自己的脚尖:“容凌, 我?饿了?。” 她说?话的时?候瓮声瓮气的, 巴掌大小的脸粉白无暇, 无端便有几分委屈,不撒娇也?像是在撒娇,哪怕她的表情是漠然的。 他?一扫方才的阴霾, 抬手抚了?抚她的脸颊, 牵着她往外走?:“我?带你去吃东西?。” 日暮时?分, 窗外的景色像是浸在深褐色的电影滤镜中。 路旁行人匆匆车流不息, 头?顶是燃烧着的大片大片的火烧云, 很诗意。 钟黎一直在看窗外,半边侧脸白皙晶莹, 看着就软糯可人,让人忍不住想要欺负她。 他?凑过去吻她的脸颊,唇往下落在她的脖颈。 太久没碰她, 这个吻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 一瞬间卷起他?心底的情动。 钟黎颤了?颤,才像是惊醒似的推拒。 可惜他?力气太大, 她完全就推不开?,只能被动承受。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摩擦她的皮肤有种让人起鸡皮疙瘩的战栗感,钟黎又觉得羞耻又难受,想起这段时?间他?对自己做的事情,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根本?忍不住。 冰凉的一滴砸在他?手背上,他?愣住了?,停下来。 尔后把她抱到怀里,徒劳地替她拭去。 结果,却是越擦越多。 “别哭了?。”恁般不可一世的人,这会儿却有点不知?所措。 他?当然不是什么好人,好人干不出?这些事情,更?不会像他?一样干了?这么多令人发指的事情还跟没事人一样。 可看到她哭的时?候,他?还是觉得很难过。 “对不起。”他?鲜少跟人低头?。 可她还是不买账,眼泪浸湿了?他?的衣襟。 容凌忽然无来由的烦躁,有生之?年,感到一种无可奈何?的深深无力感。 “五哥,你放我?走?好不好?”她哭累了?,终于不哭了?。 只是,这开?口的一句话让车厢里再次陷入死寂。 容凌没答,脸上没什么表情。 他?皮肤白,不苟言笑?的时?候更?是冰冷得像雕塑一般,柔和的阳光也?不能温暖他?,让人打心底里发憷。 钟黎苦笑?一声,不知?道要怎么跟他?沟通了?。 半个小时?后,车辆到了?,他?绕到另一侧把她抱下来,也?不在意其余人诧异的目光,抱着她径直穿过狭长幽僻的夹道。几分钟后,抵达俱乐部大门。 两人的单独包厢,没旁人。 钟黎这顿饭还是吃的没滋没味的。 “过两天我?带你去上海吧,静安那边开?了?一家新的法式餐厅,挺正宗。”他?给她夹菜。 钟黎默默吃着,全程是他?在说?话。 回去时?他?让人给她打包了?一份点心,车上时?逼着她吃了?两口。 澡是他?抱着她去浴缸洗的,洗完帮她吹、梳头?发:“我?知?道我?挺过分的,不过,我?实?在做不到放你走?。黎黎,你要恨我?就恨吧。” “最好恨我?一辈子。” “恨比爱更?深。” 钟黎知?道没办法跟他?讲道理,都免了?开?口。 可她实?在做不到留在这儿眼睁睁看着他?结婚。 事情的转机发生在夏末秋初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们的关系已经算是缓和,她不似一开?始那样尖锐讽刺他?,他?对她的看护也?松了?些。但钟黎知?道,不过是外松内严,她没办法一个人走?出?这片地方,有一次她试着借着去洗手间时?溜了?,十分钟后,有个陌生电话打到她手机上,说?她的东西?落了?,请到左手边的看台上去取。 她哪有什么东西?掉了??但她回头?便看到了?他?。 容凌双手插在大衣口袋里,就这样,隔着湍急的人流逆行向她走?来。 他?穿件白色的风衣,整个人看上去很挺括,唇角含着笑?,拉过她的手将一枚钥匙圈挂饰放到她掌心。 钟黎怔怔望着那枚草莓挂饰出?神。 她自己都没发现什么时?候掉了?的。是谁通知?他?的?进门过安检时?那个工作人员,还是那个笑?眯眯的经理?她觉得每一个人都有嫌疑。 回去的时?候他?也?没提这件事儿,好像她只是跟他?开?了?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但钟黎却明白了?一个道理,她走?不了?,他?有无数办法知?道她的行踪。 “怎么了?,闷闷不乐的?”他?将她揽到怀里,亲吻她的头?发。 “我?两天没洗头?了?,你也?不怕亲的一嘴油。”她木着脸,无甚表情地说?。 容凌怔了?下,毫不在意地笑?起来。 然后他?饶有兴致地问她为什么不洗头?。 钟黎说?不想洗就是不想洗,没理由。 这么明显的不想搭理他?的劲儿,实?在太明显了?,满满都是小女孩的报复。 他?也?不介意,只是,车到后就抱着她去了?洗手间,开?了?淋浴就要把她往浴缸里扔。 钟黎大叫:“我?洗了?,我?天天都洗的!” 他?笑?笑?,关了?淋浴把她抱了?出?来。 回到床上钟黎就瞪了?他?一眼,心情糟糕到极点。 他?搬了?一把躺椅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握搁在身前,因为椅子高度和他?略弓着腰的闲散姿势,看着倒像是在仰视她。 加上微笑?的模样,显得这张英俊的面孔倒是和蔼可亲。 钟黎就想踹他?一脚。 “别瞪了?,小心眼珠子掉下来。”他?淡淡。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把头?扭开?。 他?踢踢她的拖鞋。 她把脚挪开?。 可能实?在是太幼稚了?,她自己都笑?出?来,笑?过后又觉得荒诞,嘴角又耷拉下去,变为深深的无奈和无力。 “容凌。” “嗯。”他?应一声,表示他?在听。 “你要关我?到什么时?候?” 他?端一杯水喝,喉结微微滚动,倒是很性感。只是,连笑?容都没有什么动摇,钟黎恨不得踹死他?。 午后的阳光很刺眼,分明是这样的日头?,照在室内暖洋洋的,钟黎却觉得冷。 下午他?带她去赴朋友的约,一伙人聚在山庄东面的高尔夫球场里打球,钟黎坐在场外的客椅中喝一杯橙汁。 “怎么不去玩啊?”一女郎在她身边悠然坐下。 钟黎看一眼,是他?朋友带来的那个,好像是什么央台的新晋主持人,大冷天只穿着件鲜绿色抹胸,头?上裹着个头?巾。 钟黎实?在没心情搭理她,客套都勉强:“你们去玩吧。” 她却好像没听见,目光朝场内望,声音传到她耳边。 钟黎只听了?一句就抬起头?,手指不经意撞了?下白瓷杯子。 女人笑?笑?,端着杯子起身离开?,临走?前随手抹去了?桌上刚刚用水写的字。 钟黎心里一动。 晚上回去时?容凌临时?接到个电话,把她交给谢平就走?了?。钟黎坐车的时?候,好几次去看副驾座的谢平,谢平一直在打电话,好像没怎么关注她,她心乱得很,像是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仔细想起来,谢平不是这么不谨慎的人,除非他?那天有意放水。 不过钟黎当时?满脑子都是怎么走?,没有多想。 钟黎没带什么东西?,只背了?个背包就走?了?。晚上11点,车在北郊的一处站点停下。钟黎只在很小的时?候坐过这种老式的绿皮车,好像很多年没整修过,环境不太好,进候车大堂的时?候地上还堆着不少垃圾很清理。 她一边看表一边在角落里的一张长椅上落座。因为没有电子时?间表,她只能一遍遍看手机。 时?间就这样不知?不觉流逝,直到12点的钟声过去。 钟黎觉得应该到了?,但是车辆迟迟不进站,足足迟到了?5分钟。不过这种老式车晚点也?正常,她也?没多想,拿着票去入口对。只是,工作人员在打孔校对时?多看了?两眼,竟然掠过她直接校对下一张。她尚未来得及震惊,已经被好声好气地请到休息室,奉上热茶。 她要起身离开?,对方说?她这张票有问题,已经为她转车,只是需要手续,请她稍等。 钟黎当时?瞪着他?,可能是太过灼烈雪亮的目光,看得对方都有些讪然、心虚。 钟黎推开?他?径直出?了?休息室,他?亦步亦趋地跟上来劝解。 她面上板着,心里已经乱得不行,掏出?手机就要打电话,有人从背后拍她的肩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吓了?一跳,回头?却见是徐靳。他?的眼睛在白炽灯下格外明亮,让她心生温暖,那一刻,她几乎是喜极而泣,如溺水之?人抓住一块浮木,攥着他?的手让他?快点带她走?。 徐靳的表情很无奈,似乎又有些不忍,另一只空着的手这才抬起来指指旁边。 钟黎那一瞬安静下来,半晌,僵硬地转过头?。 同一时?间本?能地松开?了?徐靳的手。 容凌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就站在他?们身后,不知?道是不是刚从哪个热烈的牌桌上下来,手里还捏着两张没扔掉的牌。 他?看着她的脸,随手将那两张牌插到胸袋里,走?到她面前。 昏暗的夜色似乎都成了?背景,敞开?的方形口子,风声呼呼地灌进来,扬起还没来得及放下的幕布。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就这么看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她近前。 那一刻,她真想哭,可眼泪流出?来的那一刻又咧开?了?嘴。 以至于她的表情看上去既不像哭也?不像笑?,倒有点像以前表演杂技的小丑。 容凌宽大的手掌落在她脑袋上,揉了?揉。 此刻他?优越的身高占尽优势,让她有种自己是离家出?走?的小朋友被家长逮住的滑稽感。 可事实?并非如此。 “你到底想怎么样?”钟黎像一只斗败的公鸡。 “应该是我?问你想怎么样才对。”他?摘下自己的围巾,一圈一圈地给她围上,又捉了?她的手放在掌心,“这么冷的天还到处乱跑。” 钟黎看向徐靳。 徐靳移开?了?目光,不忍跟她对视。 “别看了?,你以为他?对你多好?顺手帮你一把的事儿他?会干,为了?你出?卖他?的利益跟我?翻脸?想什么呢?”容凌仿佛也?耐心告罄,牵着她就要往回走?。 钟黎眼角余光看到一台车已经停到入口,往外望去就是黑沉沉的夜,像是一张吞没她的血盆大口,她忽然跟筛糠似的抖起来,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力气,一把就推开?了?他?。 她暴起发难地太突然,容凌没有反应,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好在旁边随从扶了?他?一把。 眼看她跑到徐靳身后,他?的脸色登时?就难看起来:“钟黎!” 钟黎也?分不清那时?候是悲愤还是愤怒,肩膀都在抖动。 “算了?小五。”徐靳终于开?口,抬手就把她挡在了?身后,“你要发疯到什么时?候?” 容凌像是第一天认识他?似的,沉闷的嗓音里都带着一点儿笑?意:“是谁在发疯?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看起来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徐靳脸色冷漠,像是忍了?很久忍无可忍,朝他?喝道,“连谢平都看不下去了?,你看看你干的这些事儿……” “他?看不下去什么?!他?就是为了?他?自己!我?跟程京华已经谈妥了?,用得着他?在那边杞人忧天?” “谈妥?你跟她谈什么妥?她同意她家里人都能同意?程家是什么人家?你他?妈疯了?吧?!”徐靳额头?的青筋都暴起来,像看个神经病,指着他?鼻子就骂道,“你他?妈都自身难保了?还搞这一出??让你别去碰陆曼你不听!让你把这边事儿处理干净别给自己树那么多敌你当我?放屁!从小到大,哥们儿什么时?候坑过你?!替你着想你当耳边风还觉得我?要跟你抢女人?!你就继续昏着吧,看姓房的怎么整死你?!” 徐靳转身就走?,那辆黑色的车在门口发出?轰鸣,留下一串尾气便疾驰出?去。 四周陷入安静,容凌平静地盯着远方。 半晌,他?说?:“走?。” 钟黎心里紧了?一下,人已经被他?拽着塞到了?车里。 - 徐靳的话在钟黎的心湖里投下了?一枚石子,持续不断地漾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其实?她有时?候也?恨自己,为什么总是忍不住担心他?。他?这个人做事一般不需要人担心,因为他?心里都有谱,可他?有时?候越冷静干的事情就越疯狂,是属于一般人根本?无法理解的范畴。 她也?试着劝他?跟他?讲道理,可他?每每很有耐心地听她说?完,点点头?,然后该干嘛还是干嘛。 钟黎放弃了?与他?沟通,专注做自己的事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中秋前她去丰台那边拍戏,客串一个女N号,是个出?场不多但是很高光的角色。 导演和徐靳是老朋友,给了?不菲的片酬,但要求也?很高。 容凌没阻止,只是让俞沅扮作助理一路跟着她。 钟黎也?随她去了?。 下午有场火场戏,地点在一座废弃的厂房里,钟黎任由化妆师给她化了?被烟熏着的妆,回头?看到杨帆过来,对他?笑?道:“杨老师。” 杨帆对她笑?笑?:“台词都熟悉了??” 钟黎点头?:“背得差不多了?。” 杨帆在这部戏里也?是客串,戏份不多,不过这部戏里光国家一级演员就有十几个,他?也?不算多出?挑。 戏开?始后钟黎就跟杨帆、还有一个副导演一道上了?六楼。 这是栋烂尾的红砖楼,门窗都是洞开?的。 钟黎站在窗外往下看了?看,连忙站到警戒线后头?,拍着胸脯说?:“好高啊。” “是吗?”杨帆笑?着点了?根烟,抬脚往下踢了?踢。 钟黎忙道:“你小心啊。” 杨帆摇了?摇头?,似乎是在笑?她的杞人忧天:“黎黎,我?们认识多久了??” 钟黎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个,干笑?道:“怎么了?吗?”他?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说?起来他?们也?算是两清了?。 他?曾经为了?前途跟她分手,也?因为忌惮容凌对她多般忍让,甚至致歉。 不管是出?自真心还是别的,都过去了?。 说?起来其实?她还是挺对不起他?的,之?前她生日那次,容凌不知?道打哪儿知?道了?她和杨帆的关系,在北京饭店设宴时?邀了?一帮在北京的明星过来给她贺寿,其中就有杨帆。 他?那晚笑?着给她唱了?三首歌。各中心酸尴尬,不能用言语来形容。 钟黎事后给他?发短信道歉,说?自己事先并不知?情。 他?回了?个“没关系”,转而发了?个笑?脸表情包给她,这事儿就揭过了?。 钟黎知?道他?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也?就舒了?口气。 算起来,他?们认识得有五年了?。 她救过他?一命,他?后来也?为了?她跟一帮子混混打架,差点被送进急救室,也?算出?生入死的交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一同北漂闯荡了?两年,在一起两年,但是事实?上,连手都没有牵过几次。与其说?是情侣,倒不如说?是亲人。所以后来他?跟陆曼在一起,钟黎其实?也?不怨恨他?,只是有些唏嘘。 看到他?的事业蒸蒸日上,她大多时?候是真心为他?高兴的,当然,有时?候也?会有些微妙的嫉妒和不爽。 “曼曼之?前去找你麻烦,我?很抱歉。不过,她精神状态不太好,不是故意的。”杨帆说?。 钟黎怔了?一下,没明白陆曼什么时?候找过她麻烦。 她想她这人忘性大,可能自己也?不记得了?。 不过她也?没深究,笑?一笑?说?:“都过去了?,还提这些干嘛?你们最近还好吗?” 杨帆没回答这个问题,继续低头?朝楼下望去。 六楼高呢,钟黎稍微往下瞥一眼都觉得心里发怵,何?况是像他?这样半个身子悬在外面。 “你小心一点啊,别掉下去了?。” 杨帆却笑?了?一下说?:“如果曼曼也?能跟你这么想就好了?。” 钟黎更?听不懂了?,但直觉有些不太好的念头?。 “她当时?被关在那种地方,到处都是精神不正常的人,她本?来就不是很清楚了?,还被关到那种地方。你说?,她是不是烦了?才从那么高的地方跳下来?”杨帆深吸一口气,回头?看向她。 目光紧紧的,就那么无声无息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后背发凉,后退了?一步。 回头?去看,副导演不知?道什么时?候不见了?。 杨帆拿出?手机看了?看,距离他?拨出?那个电话已经十分钟。 钟黎回头?就要走?,手却忽然被他?攥住。 “别乱动,这地上都是汽油,你别逼我?黎黎,我?不想伤害你。”他?目光清明冷寂,翻开?了?打火机盖。 “……你疯了??”钟黎难以置信。 “也?许吧。”他?轻轻一笑?,没再看她,只是手里的力道一点不松。 第41章 娇养 夜色下, 汽车在郊外疾驰,沿途的杂草有半人那么高,因巨大的力道被碾压开?, 又因回弹的力道刺啦刺啦地在玻璃窗上划擦着?。 冰冷的金属抵着?她后腰, 钟黎全身发凉,像一个木偶一样僵直坐着?。 她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这车要开往什么地方,四肢仿佛已经不?是自己的。 “还有多久?”制着她的矮个子粗生粗气?地问。 “很快。”杨帆淡道, 手里猛打方向盘。 一个急转弯差点把矮个子甩出去。 车厢里顿时充满了京字怒骂声。 后车镜映照着?杨帆面无?表情的脸, 他一句话都没说?。 半小时后, 车在一处废弃的厂房前?停下。 钟黎被拽着?头发拖了下去, 头发像是要炸了, 火辣辣的疼。她腿脚酸软,害怕惊惧到极点,根本提不?起力气?, 因为走得慢了, 矮个子的直接甩了她两耳光:“你他妈快点儿?!没吃饭啊?!” “你把人打坏了, 一会儿怎么谈事??姓容的会放过你?”杨帆回头, 眼神制止。 矮个子的气?焰登时下去了。 钟黎被拖到屋子里的时候, 容凌已经到了,就站在檐下的背阴处。 头顶的天窗是空的, 有一束月光正好打在他脸上,冷冰冰的没什么情绪,但还算镇定。 “容公子倒是有情有义, 竟然敢但孤身犯险, 看来我们?黎黎还挺重要的。”杨帆笑?着?走过去。 容凌冰冷的目光落在他脸上:“说?吧,你到底要什么?” “找你寻仇啊。你害死了我的未婚妻, 怎么这么快就忘了?” 容凌嗤笑?了一声:“真这么恨我还等那么久?陆曼的尸体都凉了大半个月了。” “这不?是没机会吗?”杨帆这么说?,眼神却冷下来。 提到陆曼,他身上那股郁气?就更加明显,仿佛笼罩着?一层阴云似的。 “人是她哥签字关进去的,楼是她自己跳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找我算账是不?是找错人了?”容凌朝他笑?了笑?,商量的口吻,“不?如?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你放了钟黎,今天的事?儿我当没发生过,以后也不?会找你的麻烦。我这个人一言九鼎,绝不?会出尔反尔。” 杨帆都笑?了,眼神却无?比阴冷:“你当我白痴呢?” “这事?儿你是没沾手,可没你的授意,她哥会联系医院把她关进去?陆家都那样了,他哥还不?是为了讨好你!在你们?这些太子爷眼里,我们?这些人的死活算什么?跟草芥一样贱,死了就死了是吗?” 容凌原地走了两步,再抬头时,避过了这个话题:“这样吧,你要多少钱?或者要什么资源?只?要你开?口,只?要是在这一亩三分地上,没有我给不?起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帆施施然笑?了,摆摆手:“我什么都不?要。” “没有人是没有欲望的,只?有筹码够不?够。你这么大费周章把我引到这里来,就为了找我这个半个仇人都算不?上的人寻仇?不?合情理吧?”容凌瞥他一眼,笑?了笑?,“难道不?是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我知道你一开?始跟陆曼就是为了资源为了成功。他陆家能给的,我都能给,不?能给的我也能给。钟黎跟你无?冤无?仇的,用不?着?把她扯进来。你先放了她,一切都好说?。” 杨帆再一次笑?了,摇摇头:“你这个人就是太自负,自以为能勘破所有人。” “我确实是啊。”他笑?意不?改。 杨帆看向钟黎,叹息:“黎黎,你别怪我,谁让你这么倒霉认识了他这个活阎王呢。你这辈子最倒霉的事?,就是认识了这个混蛋。” 话音未落就听?得一声闷响,屋子里的人都愣住了,包括那个矮个儿。 原来是他一枪干脆利落地打在钟黎腿上。 钟黎倒在地上,那一刻,都感动不?到什么,惊惧大于其他,甚至失去了知觉。过了良久,脸色才?渐渐发白,额头沁出了细密的一层冷汗。 容凌目眦欲裂,难以置信,不?可置信:“你——” 杨帆没给他开?口的机会,慢慢扯出一丝笑?,声音跟雾气?似的:“我老板的意思,让你没有逃走的机会。我相信你这个人还是有情有义的,不?会看着?黎黎去死的。” “我打的不?是要害,在她休克之前?,你还是有机会救她的。” 他从胸袋里取出了一只?怀表,按了倒计时,吊晃在他面前?:“我老板要第二?集团的那份名?单,你有大概只?有半个小时的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脸上的血色褪尽:“你老板是房建章?” 钟黎看容凌的脸色就知道那不?是一般的东西,以及他提到这个名?字时的那种表情。 再联系最近的那些传闻,她浑身的血液都烧到了头顶,浑身僵冷如?硬石,连那种疼痛都被压过了。 她不?觉得房建章会放过容凌。 那个时候她根本没有多思考,拽住杨帆的裤腿就狠狠咬住他。他吃痛地松了手,手里的家伙掉到地上,惊愕地望着?她。 因为惯性,他踉跄一步扫倒了后面的一堆木头,正好压住了地上的金属。 那一根根木头将双方阻隔,一时无?法靠近。 谢平就是这时候带着?人进来的,脸上身上都带着?血,他二?话不?说?拽着?容凌就往后拖:“姓房的人手比我们?多?!先走,一会儿……” “滚开?!”容凌猛地甩开?他,脸色狰狞,就要跨着?木堆过来。 谢平随手操起根短木就砸他后脑勺,和个手下合力把昏厥的他从侧门拖出去。 钟黎看着?他的身影消失,才?如?释重负地挤出一个笑?容。 只?是,她脸孔更白,因为失血过多而意识模糊。 昏迷之前?,她看到一只?漆皮鞋从东边缓缓走过来。约莫是个高挑修长?的男人,穿西装,接过杨帆递来的一卡片看了眼,不?置可否地递回去。 “只?是普通的名?片,他这人向来谨慎,不?会带重要的东西在身上。”男人淡淡,又接过身后手下递来的手绢仔仔细细地擦了擦手。 可那双修长?干净的手,到底还是沾了些灰尘。 他皱了下眉。 “是。”杨帆歉疚地低头,看表情,又似是懊悔不?该把地上捡的东西递给他。 矮个儿不?明就里,只?觉得他对此人极为恭敬。 借着?月色,悄悄抬头打量了对方一眼。 这一看便有些震住。 这人比他想?象中要年轻。和低沉沙哑的声线全然不?相符,这是一张非常俊美干净的脸,眉眼修长?,气?质清俊,仿佛一弯浸泡在冷水中的月牙,不?苟言笑?,神态威严,让人忍不?住顶礼膜拜。 远处传来警笛声。 “老板……”杨帆面露难色。 “慌什么?让刘丛留下处理,你跟我,上房顶。”房建章睃他一眼,率先跨出步子。 杨帆忙跟上,临走前?忍不?住看了钟黎一眼,心?有愧疚。可到底是一咬牙,转身就跟着?上了屋顶的直升机。 - 徐靳赶到医院时,走廊里一片兵荒马乱。 容凌坐在急救室外的椅子上,垂着?头,冷白的灯光照在他脸上,白惨惨的,没什么生气?。 徐靳冲过去就拽起他的衣领子,几乎是用吼的:“我早跟你说?过,你做事?这样无?所顾忌早晚会出事?的!你偏不?听?!你非要把她害死才?甘心?是不?是?!钟黎倒了八辈子血霉认识你!” “你早点放了她就不?会有这档子事?了!” “顾家跟房家都斗到这地步了你还在这儿儿女情长?!她要是挂了就是你害死的!” 骂了老半天见?他没什么反应,脸色苍白,额头沁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时不?时去看头顶的红灯,模样倒也可怜,仿佛被摧毁了所有的骄傲,哪里还有半点儿平时那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徐靳烦闷地松开?他,狠狠踢了脚一旁的长?椅。 不?知道过去多久,天边已经泛白,这场手术才?结束。 钟黎只?觉得在床上躺了很久,身体好像浸泡在冰冷的池水中,幽凉沉冷,又好像有一条绳子紧紧缠着?她的脚踝,任凭她如?何绝望挣扎、扑腾都无?力挣脱,魇得翻来覆去,额头都是汗。 朦朦胧胧地听?到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唤她,一股大力将她从冷水中拽了出去——她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息,情绪在渐渐平静下来。 四周白色一片,是在病房,可能是早上了,窗帘合得严实,只?从半开?的一条缝隙里透出些许青白色的光。 四周很静,她的手腕被一只?温热的手掌攥着?,睡梦里也没有丝毫放松。 她循着?望去,是容凌。他趴在床头睡着?了,脸枕在一侧臂弯里,可能是梦里的情景不?太好,眉头一直紧皱着?,可又不?比往日那种沉稳凌厉,发白的唇色反而显得有几分无?助稚弱。 她定定地坐在那边看了他老半晌,情不?自禁地想?伸手为他抚平眉头,却不?慎牵到伤处,忍不?住嘶了一声。 容凌睡得很浅,听?到动静就睁开?了眼睛,忙起身扶住她:“怎么了,哪儿不?舒服?我去喊医生……” 钟黎见?他神色彷徨甚至有些恍惚,眼底布满血丝,心?里也酸楚,说?不?出的触动。她拉住他,冲他笑?笑?:“我没事?儿。” 他看着?他,仍保持着?半起身的姿势,确定她真的没事?才?坐了回去。 两人对视着?,一时也不?知道要说?什么,病房里陷入了更诡异的安静。 唯有偶尔微风灌进来,扬起窗前?的帘子,屋内忽明忽暗,那节拍,仿佛起起伏伏的呼吸。 他一直握着?她的手不?愿意松手,像是一种本能的习惯,钟黎心?里却好似被细细密密的针尖不?住滚过,缓慢而持续地痛,可意识却是更加地清醒。她知道有些东西必须有个了断:“五哥,你放手吧,我们?真的不?适合。” 他比她想?象中要平静多了,似乎已经想?通,可也是沉默了良久才?勉力挤出一丝稀薄的笑?容:“好。” 钟黎露出笑?容,眼角滑下一滴泪。 他徒劳地伸手想?要为她抹去,可发现自己连抬手的勇气?好像都没有。 他霍然站起,踉跄几步跑出了门。 走廊里很冷,他手抖着?,扶着?墙壁站稳,想?抽根烟又按捺住,恍惚想?起来这是医院。 他背靠着?墙壁发了会儿呆,身体一阵阵发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远处传来脚步声,伴着?平静的声音:“小五。” 容凌面无?表情地抬起头,眼神像刀子:“你还有脸来?!” 谢平的表情倒从容,就站在那边,一副随他处置的样子。 容凌扑上去就拽他领子,跟看杀父仇人似的:“你他妈凭什么敲我?!你知不?知道,要不?是她命大,要是警察晚来一步她就死了——还有她的腿……” 谢平神色微动,可到后面又恢复那副镇定样子,甚至从眼底透出了一点儿冷笑?:“你别冲我吼了。没错,我是有问题,但我是为了谁?这一切的罪魁祸首是谁?” “是你。如?果不?是为了救你,为了帮你,她会变成这样吗?她脑子比你清楚,知道怎么做对大家都好。你应该感谢她,如?果不?是她当机立断,你现在就直接滚回南京去种地了。还能在这里冲我大呼小叫摆你的太子爷架子?” 容凌额头青筋暴起,恨不?得杀了他的样。 谢平眼神冷漠,半步不?让,盯他半晌失望地叹了口气?:“我真是受够你了。你要不?要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这个窝囊样子,我真怀疑我当初瞎了眼跟错了人。我从R大毕业跟你到现在,替你开?疆拓土出生入死,凡事?都以你为先,手底下那么多兄弟的利益荣辱,全系在一个人身上。结果都生死存亡的关头了,你还在这儿为了个女人要死要活。你真这么爱她就跟程家解除婚约退出中河的竞争,我敬你是条汉子!不?然就别在这儿假惺惺!” “不?用你赶,我今晚就滚回南京去!”谢平一把挥开?他,大步离开?。 容凌气?得浑身发抖,偏偏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第42章 娇养 一场绵绵细雨席卷了京郊。 连着几日, 这半座城市好像都浮在水汽中。 津南胡同往西?深处有一座老?宅子,此刻院门洞开,一辆轿车在看门大爷的吆喝叫停中去势不减, 径直穿过大门, 大喇喇堵在了正门口。 大爷气得跳脚,挥着扫帚指指点点:“你们怎么这样?私闯民宅啊?!我报警了——” 车门打开,大爷愣住。 车里下?来的是?个俊眉深目的青年,穿正装, 说不出?的高大英挺, 看着就不像是?寻常人, 尤其是?他身后?还跟着个着军制的, 一脸严肃, 大爷到嘴的怒骂生生憋了回去。 容凌整一下?袖口,笑着说:“老?人家别生气,自己人。我找谢平, 请问他人呢?” 大爷回神, 指屋子里:“他在楼上呢……” 话音未落, 就见谢平冷着张脸拖着个行李箱出?来, 也不看他, 迈步就要?穿过庭院。 擦肩而过的时候,容凌猛地抬手攥住了他的手臂, 目光咄咄:“你真要?回南京?” “火都烧到屁股底下?了,不回去留在这儿等死吗?” “真要?走怎么不昨天就走,还等着我今天上门来拦?” 谢平被噎了一下?, 脸色更差。 容凌也见好就收, 恻然道:“这么不相信我?这么多年兄弟,你真的要?离我而去?” “是?你没办法让人信任。”谢平冷冷道。 容凌苦笑了一下?, 姿态难得放得极低:“对不起?,我跟你道歉,之?前是?我不对,我已经想清楚了。” 谢平这才正眼看他,颇有狐疑之?色。 “我和钟黎会?分开,会?全心全意处理这边的事情。” 谢平细品他这句话里的诚意,盯着他看了老?半晌,手里的行李松了:“再相信你一次。” “最?后?一次。”巴乙④八1九963 容凌朗声一笑,搂着他的肩膀就往车里跨:“我去看我爷爷,一道儿吧,他也好久没见你了。” “大厦将倾了还笑?” “别说得这么难听,真希望我完犊子?” “看你笑话的可?不是?我,长点儿心眼吧。” 老?爷子在二楼书房练字,他练字时不喜被打扰,两人在楼下?等了将近一个小时才上去。 进门时,老?爷子穿一身月白色软缎唐装,正执笔站桌前练字。 “您还没写完呢?”容凌笑着过去,负手凑他旁边看。 老?爷子没理会?他,无?甚表情地接了程景明递来的热帕子擦手。 容凌道:“不至于吧?我难得来一趟,您就这态度?果然我不招您喜欢,得,咱这就回头喊老?大老?二过来,这就滚了——” 老?爷子这才不耐烦地开口:“行了,别搁这儿拿腔拿调的。” 眼底却有浅浅笑意。 他让人上茶,又招呼两人坐下?,问了些最?近的事宜。 容凌也笑着一一回答。 “你公司的事儿我也管不着,但是?有一点要?记得,做事别太?激进,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我知道的。”容凌笑一笑,难得乖顺。 老?爷子也笑了,临走前把一块怀表装匣了送给他,说是?他奶奶的旧物,老?物件了。 容凌对着日光打开匣子,指腹缓缓磨过翻盖上的暗纹。 门前的海棠花树在寒风中摇曳,有几片落到他肩头,也未察觉。 谢平喊他,把车停在了前面路口。 容凌回过神,指尖一动扣上盖子,靴子碾过一地洁白的花瓣。 - 那天医院一别后?,容凌没有再来看过她。 一切好像恢复到了这个故事的最?初。 院子里的花依然开得繁盛,如火如荼团团簇簇,一切好像是?昙花一现,做了一个梦似的。现在梦醒了,她的生活又回到了起?点。 在等office的时候,她也在休养,腿有时候还是?会?疼,不过关系不大,两个月后?已经能正常行走了。 只是?,每到阴雨天还是?会?很疼,像是?有很多小针在往她的骨头缝里扎,又酸又疼又痒。 医生给她看过很多次,说没有大碍了,她需要?克服的是?心理因素,别总往那个地方想就没事了。钟黎谨遵医嘱,尽量让自己心情愉快。 除了学业之?余,她更多时间拿来刷剧、经营个人账号、日常交友,偶尔也给王院士发一些消息。不过他老?人家忙,一般不回。 大抵是?猜疑她的用?心,所以不耐烦搭理她。 他不讨厌她,但并?无?收她为徒的意思,或者说他到了这把年纪已无?收徒欲望,徐靳之?前使尽解数都没有用?。 钟黎知道自己资质有限,渐渐的也歇了这心思。 天地良心,她真的只是?跟老?人家问候一二,绝无?半点不良居心。 不过人家都这样跟防贼似的防着她了,也实在没必要?热脸贴冷屁股。钟黎还是?有点伤心的,但也没有再继续骚扰,徐靳邀她一道去拜访也不去了。 可?她意料不到的是?,在一个细雨微醺的午后?,王老?头那边打来了电话,问她愿不愿意加入他这边新开的一个实验室。 钟黎一开始还以为是?什么野鸡实验室,随便拉人头入伙的,还纠结了一下?,王院士就有些不耐烦地说,人快满了,他本人就是?主任。 钟黎没二话,立刻答应了,并?说自己马上就去报道。 王院士说你还是?好好养腿吧,时间还早,他这边还要?主持两个专题讲座,过两天又发给她一个地址,是?去朝阳那边的某饭店吃饭,认识一下?师兄姐弟。 钟黎去了,一切比她想象中要?顺利。 还以为像这样的前辈都很难搞,结果都挺和蔼,酒桌上也不让她多喝。 这饭庄主打云南菜,酸鲜可?口,钟黎吃了很多很多,其他师姐弟却苦着脸,一人更是?发牢骚,谁选的这地方啊,牙都快酸掉了。 王院士隔着厚厚的老?花镜清清淡淡地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旁边师姐连忙扯他,悄悄说这是?老?师亲自选的。 此人立刻坐正,昧着良心说这菜非常好吃,好吃得不得了,下?次还来。 钟黎和邻座一师姐齐齐翻了个白眼。 吃完饭出?来,钟黎正准备打车呢,有台打着双闪的轿车缓缓驰到了她身边。 容凌从后?座下?来,回头吩咐司机去前面的接待单位等他。 车辆在夜色下?远去,昏暗的路边,便只剩不远处门口一盏昏黄的路灯还在散发余热。 四周的一切,褪色一般变得暗淡下?来。 钟黎有段日子没见他了,竟不知道要?说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相尴尬站了会?儿,她率先露出?一个笑容。 她不知道要?说什么的时候,逢人先露三分笑,笑一下?总没错的。 谁知他冷冷道:“笑什么?” 钟黎脸上的表情有些僵硬了。她没想到,最?后?相聚的时候,他竟然还这么凶神恶煞的。 她垂下?头不再说话。 路灯下?,她小小的身子缩成一团,穿着厚厚的面包衣也给人一掐就扁的感觉。人也瘦了,脸上没了以前那种肉嘟嘟的憨态可?掬的感觉。 容凌心里抽了一下?,像是?被什么重重锤击。 “对不起?。”他握住她的手,“我不该凶你。” 发现她的手也是?冰凉的。 “没事儿,也不是?第一次被你凶了。你这个人,脾气一直都这么……”钟黎笑笑,不想讨论这个。 这有回溯过去的微妙感,她并?不想跟他寒暄。 她不动声色地抽回了自己的手。 “腿不舒服要?去看医生,别整天傻不愣登什么事儿都要?拖到最?后?。”他叮嘱她说。 “我才没有。”她小小声,转而道,“你自己也小心一点,不要?总是?得罪人。”?? 他反而笑了笑,扬起?眉毛翘了下?唇角:“没听过祸害遗千年吗?从来只有我欺负别人的份儿。” 钟黎笑了。 他也笑了一下?,声音放柔:“陪我走走吧。” 钟黎是?有些犹豫的,后?来到底还是?点头。 “其实你是?不是?挺开心的,终于可?以摆脱我这个大魔头?以后?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再没人管你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钟黎盯着地上两人的影子,想要?附和笑一下?的,喉咙却有些干涩:“怎么会??你帮我很多。” 如果不是?他登门拜访,王院士怎么会?改变主意?这世上从来不缺乏有天资的人,她也并?非优秀到一骑绝尘。连徐靳都没有办法说动的人,也只有他有办法。 他没什么亏欠她的。 以后?山长水阔,各有前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永远感激你。”执意要?分手,也不止是?因为他要?结婚,两人实在不合适。 从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但我从不后?悔遇到你,谢谢你让我见识到了更广阔的天地,让我变成更好的自己,我永远记得你的恩情。”她后?来又道。 她尽量将分别的话说得得体?,给彼此留下?.体?面,更不愿让他挂怀,徒增彼此感伤。 只是?,声音里不可?避免地带上几分哽咽。 纯生理意义上的,无?法克制,不随她自己的意志左右。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马上止住了后?面的话,不肯再开口。 路口有辆电瓶车迅疾窜出?,他下?意识伸手挡住她,本能地将她护到身后?。 两人都怔了一下?。 他握着她手腕的那块地方,好像烙铁般滚烫起?来。 钟黎下?意识抽回了自己的手,仿佛被烫到。 两相静默,容凌闷了会?儿才说:“我之?前跟你开玩笑的,如果你遇到事情,一定要?去找徐靳,别自己扛着。不要?让自己受伤,不要?让自己陷入险境,你不愿意找我就找他,我希望你以后?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还有,不要?再出?现在我面前,这是?对你的忠告。”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几乎没有表情。 钟黎当时以为他是?不想再见到她,以免乱他心智,没有细究这句话背后?更深沉次的含义。 “……好。”她鼻尖一酸。 我在佛前叩首,愿君步步高升,青云直上。 第43章 娇养 那天晚上他们沿着行道树走了段路, 聊了些琐事?,临走前,他将一块看着挺古朴的怀表交到她手上, 并叮嘱她若不想再见他可以拿着这块表去找谢平或徐怀, 他们都会?帮她解决。 钟黎到底还是收下,以免他再挂怀担忧。 可回头就将那块表锁了起来,没打算让它重见天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其实?这不?算是他们正?式的道?别,那天他去朝阳那边参加一个和校方合作的绿色能源大讲座, 出来时偶遇了她, 便和她说了会儿话。 钟黎知?道?他始终是担心, 放心不?下, 觉得她离了他会?过得不?好, 但他早就忘了她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了,就算不?大富大贵也不?至于生?活不?能自理。或者,他只是耿耿于怀, 心怀愧疚。 那个年钟黎过得挺浑浑噩噩的。 她也是那时候才发现离了他她在北京没什么圈子, 除了平日往来的几?个同学, 再无知?心人。 杨珏和姜雪儿一早就离家了, 她只能一个人窝在住处啃零食。 门铃就是这时候响起来的。 钟黎好奇地过去开门, 睁大了眼睛。 “你都不?问一句就开门,要是我是歹人呢?”徐靳将头上的圣诞帽摘下, 随手戴到了她头上。 因为惊讶,钟黎都忘了去摘,怔怔问他:“你不?是回家陪你爸妈过年了吗?” “这不?还早吗?”徐靳笑着将大衣脱下, 掸了掸肩膀上的雪。 “外面下雪了吗?”钟黎转身?去帮他拿拖鞋。 徐靳站在门口, 目光像巡视一般扫过四周,没发表什么评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给他拿好鞋起身?时看到了, 有?点儿赧颜:“地方小,您将就一下。” 其实?学校也有?配备的公寓式宿舍,是三人混住,不?过她不?适应,自己搬了出来。 她这儿没什么拿得出手的茶叶,便给他泡了菊花茶。 徐靳端起杯子看了两眼,叹了口气:“大冷天的你让我清热解火?” “没有?别的了,要么白开水?”钟黎开玩笑。 徐靳摇了摇头,认命地喝了一口。 屋子里有?暖气,他把脱掉的大衣扔沙发里,弯腰卷了些裤脚。钟黎这才发现,他里面只穿了一件薄毛衫,包裹着健壮的身?躯。印象里,某个人冬天好像就喜欢这么穿。 钟黎下意识抓紧杯子,手上传来热烫的温度才恍然松开。 徐靳起身?时发现了她的目光,微笑了一下:“怎么这样看着我?” 钟黎移开目光,说?了句“没什么”。 其实?她早该知?道?,徐靳身?上的某些习气跟某个人很?像,在她极力想?要忘记那个人的时候,他的出现客观上地唤醒一些过去的记忆,让她心神不?宁,是一个非常危险的信号。 她今天其实?不?应该见他的。 或者说?,他不?应该不?请自来。 徐靳不?是这种糊涂的人,他做的每一件事?,必然有?他的考量。 钟黎不?认为他大老远过来看她,只是为了叙旧。 可他不?开口,她自然不?会?先开口。 窗外的雪下得大了,屋子里亮着灯视野里还是灰蒙蒙的,仿佛被这种氛围感?染。 四周静悄悄的,但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她脸上。和他惯常冷淡自若的面孔不?太相符,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一种过去没有?的、至少在面对她的时候没有?过的一种强烈灼热感?。 钟黎屏住了呼吸,忽然就觉得心慌。 “我去一下厨房。”她站起来。 “坐下!” 钟黎咬了下唇,到底还是坐回去。 “容小五有?这么好?”半晌,他偏过头打量着她,手搭在膝盖上,没什么表情。 但钟黎确信自己那一瞬从他眼底看到了嘲讽。 不?知?是对她还是自嘲。 她干笑一声,不?知?道?怎么作答。 空气里有?一种焦灼的氛围,好像一张拉满的弓,钟黎手心都是汗。 “那么喜欢为什么执意要离开他?”徐靳又问。 他像是在问容凌,又似乎不?止是问这个。 或者,他也不?需要她的回答。 “就因为他要结婚了?” “三哥,你觉得这是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情吗?”钟黎苦笑一声,反问他。 徐靳淡淡一笑,收回目光:“他跟程京华是单纯的联姻。” 钟黎:“他跟我说?过,不?跟她一起生?活。” 事?实?上,就在几?个月前容凌还在极力挽回这段感?情,甚至承诺可以给她想?要的一切,除了婚姻。 钟黎也知?道?待在他身?边能得到的是什么。 可她不?能用未来去赌一个未知?,也没有?人能保证喜欢是永恒的。 “我见过程小姐,是一位非常优雅、自信、有?魅力的女性。他们家世相当?,才情相当?,挺合适的。”她不?能停留在原地看着他爱上别的女人,哪怕只是一个未知?,那对她而言才残忍。 对于这段感?情,她已经没有?任何信心。 绝望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也许早在很?久以前,在她见过他妈妈以前她就知?道?结局了。 正?如他对徐靳,只能止步于朋友。 她不?是真的傻瓜。 其实?他也有?越线的时候,比如她保研那时,那晚他替她庆祝,多喝了两杯,心血来潮掀了红绒布弹了一首《致爱丽丝》。悠扬的乐曲在空旷的山间别墅徘徊,钟黎静静听着,站在一面巨大的落地玻璃前眺望远处雪景。 林间小径,朦胧远山,一应被洁白的积雪掩映覆盖,只偶尔露出些许青灰色的的余景。 屋子里也很?安静,猩红色的沙发、金色的丝绒缇花窗帘,还有?壁炉里燃烧着的火焰……占据她悲伤之余的心绪,她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弹完的,指尖收完最后一个音,在缭绕的余韵中走到她身?边,说?天涯何处无芳草啊,用不?着整天摆着这副哭丧脸吧,后悔请你来了,节日气氛被破坏得干净。 那时候,他们站得极近,他也是用这种盯着猎物一样的眼神打量着她。 目光毫不?避讳,从她的脸蛋往下,好在掠过她胸口时只是匆匆扫过,就平淡收回了,低头喝杯子里的威士忌。 钟黎当?时以为自己会?错意了,极力挥掉这种不?安的感?觉。 “我打算专注学业。”她转移了话题。 “学业和感?情生?活,似乎并不?冲突吧?”徐靳神色淡然,望着远方。 钟黎怔了一下,只好说?:“没有?那么多精力。” “容小五都要结婚了你还搁这儿替他守活寡呢?” 钟黎更加尴尬,像是被逼急了,反问他:“这好像是我自己的事?情吧?”潜台词,关你屁事?啊。 他没有?生?气反而还笑了一下。 虽然钟黎不?明白这有?什么好笑的。 雪无声地落,徐靳就那样站在她身?边陪她一起看雪景,那杯酒很?快见底了。 他低头看一眼空荡荡的杯子,没什么情绪,钟黎觉得没意思,准备离开了——可就在她转身?的那一刻,肩膀忽然被他扣住。就这么往后踉跄的一步,她被他强硬地按在了玻璃上。 他的手就这样捏着她的肩膀,因为身?高上的差距,低头看着她的目光就是居高临下的,带着与生?俱来的一种压迫感?,哪怕眼睛里其实?没有?什么压迫的情绪。 可他就这么盯着她瞧,钟黎已经感?觉到透不?过气来。 挨得太近,他鼻息间还有?酒气。 混着一点儿干燥的男香,扑面而来。 “你喝多了!”她试图打破这种尴尬局面。 岂料他不?买账,淡淡一笑:“我酒量有?这么差?” 真喝醉的人是干不?了一些不?理智的事?情的,酒精不?过是催化了人的欲望。 有?些东西,越是压抑就越是来势汹汹。 他低头望着她,忍不?住捧住她的脸,她粉白的脸孔都涨红了,杏眼圆睁,眼底都是惊惧。 “你别害怕,我不?是在强迫你,你想?一想?。” 钟黎二?话不?说?就拒绝了,说?他喝多了,她当?没听见。 他向来是个有?分?寸又点到即止的人,那天不?知?道?抽什么风,偏要她给个理由。 钟黎后来忍无可忍只好说?“不?合适”。 徐靳望着她羞愤交加又忍着不?敢发作的脸孔,忽的笑了,说?:“我爸要不?是徐成亮,你是不?是会?直接甩我一巴掌?钟黎,在你眼里我们这些人是不?是都是一个样儿?” 又说?,“没关系,我没那么小气,你有?什么就直说?好了。” 钟黎其实?那天不?想?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更不?敢真的开罪他,不?久前她还听顾西月说?他爸往上升了半格,连带着他在圈子里的地位也水涨船高,大家对他更多几?分?客气。 可他咄咄逼人的态势,到底是激怒了她:“不?然呢?你们这些公子哥儿,觉得人家小姑娘长得好看就把到手,玩厌了就一脚踹开,根本不?在意别人以后会?怎么样。” 有?些人原本生?活很?平凡幸福,硬生?生?被带到自己不?适合的圈子,可过惯了那个圈子纸醉金迷的生?活后再要回去,谈何容易? 同样的坑,她怎么会?再踩第二?次? 而且—— “我不?喜欢你!” 徐靳都怔了一下,荒诞无比,都气笑了:“太直接了吧?我哪儿比不?上容小五?我至少不?会?像他一样三天两头跟个火药桶一样的乱吃飞醋吧?” 这句话倒是缓和了几?分?尴尬的气氛。 钟黎提了下唇角。 “看来容小五真的是你的心肝宝贝。”他敛了情绪,淡笑,“你觉得我是玩儿你?” “你走吧。” “我不?走。”在她惊讶的目光里,他施施然往后一靠,说?,“这样显得我有?恼羞成怒的嫌疑。” 他的玩笑话并没有?让尴尬气氛缓和多少。 - 徐靳这个人,要说?心理强大也是真强大,都那样了事?后还能跟个没事?人一样继续找她,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钟黎有?时候不?是很?了解他们这类人的心理。 是不?是感?情对他们而言就是吃饭喝水一样,因为不?多么重视,所以不?那么所谓。 很?大程度上,这是钟黎此后对他们这类男人敬而远之的原因。 容凌是一个意外。她事?后认真想?过,如果时光可以重来,她当?时就清楚知?道?他的家庭背景,那个冬雪夜,她还有?没有?勇气跟他走。 圣诞节那晚,徐靳后来带她去西郊那边的一个度假村看烟花。 一年一度,很?难得的日子。 钟黎和顾西月一道?坐在竹筏上吃一盘草莓,顾西月时不?时回头催促徐靳撑快一点。 几?座高脚屋伫立河畔,偶尔也有?散落在河中央的,四周围绕着河草,从高处俯视,像水中的一个个小岛。 夜色暗沉,直到绚烂的烟花在上空绽开,如千万朵盛开的繁花,照亮夜空。 “哇——”顾西月都不?钓螃蟹了,站起来指着远处喊。 钟黎不?像她表现得这么激动,捧着一杯鸡尾酒坐在竹筏上静静观赏。 不?经意回头,却发现徐靳在看她。 被她发现了也不?尴尬,远远举一下杯子,跟她虚空干杯。 隔得太远了,钟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甚至来不?及回应他已经转过身?去,跟身?边的另一人说?笑。 她只好咽下来不?及捋清的心情。 冬去春来,寒来暑往,随着时间的缓慢流逝,钟黎的心情渐趋于平静。 她原本以为,不?会?再看到容凌了。那段时间他更多出现于徐靳、顾西月等人的嘴里,据说?他二?姥爷过世,他忙着主持丧事?,南北两地跑,之后便没有?其他音讯了。直到她有?晚看电视时不?慎转到新?闻频道?,连着几?个台都在播报某伟人逝世,各方致电悼念,花圈花篮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他的镜头匆匆掠过,人似乎削瘦了些,面孔更加坚毅。 钟黎都快认不?出他了,这样庄严肃穆不?苟言笑的他。 她那天回了趟学校递交资料,去美交流的日子就定在月底。 途径阶梯教室门口时又遇到吊唁缅怀活动,她过去,站在人群里一道?默哀了会?儿,这才离开。 她不?知?道?他此刻是如何心情,却也不?适合再送去慰问,只能在心里为他祈祷,惟愿他事?事?顺利,得偿所愿。 出国之前,她和他碰到过两次,一次是在会?所里,那天匆匆一别,其实?并没有?多说?什么,或者说?,没有?什么有?效话语。他这个人向来锲而不?舍,可那之后似乎已经彻底平静下来,只是约她再见最后一面。 礼拜六她打算去戒台寺上香,他那天正?好要去那边考察一个什么铁路的项目,两人约好在附近的一家餐厅见面。 钟黎因为要去见王院士,迟到了十分?钟。 进门时,他手边的茶已经凉了,他正?叫来人换一壶。 “对不?起。”钟黎把手包搁到一边,在椅中坐下。 “没关系,我没到一会?儿。”他不?在意地笑笑,倒是挺平和。 他本就是极正?的长相,唇红齿白,乌目长眼,低眉抬眼间不?经意一个笑容都带着浑然天成的傲气,眉眼好看到锋利,瘦了一些后,下颌线更加刚毅分?明,气质冷峻,看着更如皎皎天上月般不?好靠近。 钟黎本就不?知?道?要跟他说?什么,此刻更是寂静无声。 茶点上来,是一三层塔碟的点心盘,有?荷花酥、糯米糕、驴打滚、豌豆黄……五颜六色,卖相精致。 他替她斟满茶水:“你走那天,我就不?去送你了。” 钟黎笑道?:“容董这么忙,愿意抽空来看我这个老朋友一眼已经很?难得了。” 容凌摇了摇头:“别埋汰我。” 那天他们极有?默契,没有?提及对方的私事?,所聊也都是事?不?关己的事?儿,比如北京近来的天气如何,最近出门的交通是不?是又堵了……只言片语中得知?对方过得不?错,也就足够。 三层点心,钟黎只吃了一块荷花酥便再也吃不?下。 他问及,她笑笑说?太腻了。 “下次让他们少放点糖。”他也笑笑,起身?离座,下意识接过她的手包。 钟黎怔了怔,到底没有?出声制止。 也许,这是最后一面了。 那天她穿得单薄,奶白色高领针织衫,驼色围巾,袖口的荷叶边设计让优雅之余又多几?分?俏皮感?。她就这么走在前面,拾级而下,容凌提着她的包包默默走在她身?后。 积雪绵延,犹如缠绕在山林间的白缎,一呼吸,鼻息间都被清寒的气息填满。 一路上谁也没说?话。 分?明可以坐车前往,可谁也没有?提,就这样步行走到了另一头的山上。 容凌的目光落在她素净的面孔上,那天她是真真正?正?的素面朝天,连唇膏都没有?涂,也许是想?要让他记住她最纯粹的模样,也许是已无心装扮修饰。但其实?在他心里,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见过她生?病时的憔悴样子,头发乱得像鸟窝,眼皮浮肿,可怜巴巴又蠢又笨,但还是那样赏心悦目的可爱。 他这个人从来不?信命,从小到大,想?要什么就一定要得到,不?择手段不?计后果。 后来终于明白有?一些东西并不?一定非要占有?。 强极则辱,情深不?寿[1] 也许他应该听徐靳的忠告,跟陆宴沉学习一下。 这个点儿,寺中没什么人。石阶上还有?一层薄薄积雪,尚未消融,脚踩过,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他们在院中走了会?儿,登上一处高地,绿树掩映间,坐落着一座座殿宇。红墙黛瓦,飞檐庑顶,风过传来清脆的风铃声。 这样大的寺庙,逛一天未必也能走遍,后来钟黎到底还是停下,抬头朝庭前的一棵香樟树望去。 枝叶间垂下褪了半色的红丝绦,在日光下熠熠生?辉,如跃动的浮金。 钟黎忽的想?起第一次在这儿见他时的情景,他们分?明只见过三面,他就熟稔自若地替她挂上许愿条,邀请她共进晚餐。 她那时就觉得这个人跟她以往认识的人都不?一样。 她当?时的反应在他眼里应该很?可笑。 想?着想?着,钟黎不?觉笑了一下。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似乎也想?起来了,唇角微微上扬,约莫是笑了一下。 “以后脾气要好一点,不?是很?多人都像我这么包子愿意一直被你欺负的。”钟黎笑道?。 容凌也笑了笑,表情挺无奈的:“我的脾气真有?这么差?” “一般人你懒得搭理,可较真起来……”钟黎摇摇头,实?在不?想?评价。还记得他有?一次看到徐靳送她的礼物,一张小贺卡,真的只是一张贺卡而已,半夜2点了,他把手机递过来,一定要她打电话给徐靳。 她当?时就觉得他有?病。 徐靳应该也是猜到了这点,所以恁般大方的人,逢年过节都不?敢送她什么实?质性的礼物,只送了一张贺卡,结果他还是这么计较。 后来他问她还有?什么希望他帮她做的吗。 钟黎想?了想?说?:“如果可以的话,你能不?能帮一帮姜雪儿?” 见他沉吟,她连忙说?:“为难就算了。” 他摇了摇头,却说?:“我会?尽我所能。不?能保证,但一定尽力。” 钟黎声音沙哑:“谢谢你。” 天色不?早了,不?知?道?打哪儿传来的撞钟声,她要走了,他拦住她,捧着她的脸低下头,额头轻轻抵着她的额头。 钟黎忍不?住颤抖,这是一整天下来他唯一的一次逾越。 却像是推倒的多米诺骨牌,让她心里自以为束之高阁的塔楼,一瞬间轰然倒塌。 山道?上渐渐亮起了路灯,远远望去,像浮在黑夜里的明珠,从山顶往下蔓延,次第亮起。他们在台阶上分?别,钟黎不?敢回头,脚步一深一浅,在铺着薄雪的石阶上挪动。 她知?道?,他就站在上方目送她远去。 她走了很?久,不?知?道?过去了多久,脚下仿佛踩着的不?是山石,而是绵软的云层,不?知?道?着力在什么地方。 身?体里一阵热一阵冷,有?什么从干涩的眼眶里涌出来,忙伸手去抹,却怎么抹也堵不?住,终于一个趔趄扑倒在路旁,像只绝望的小兽一样呜咽出声。 殿堂里亮起了簇簇烛火,是他在大雄宝殿为她点长明灯祈福。 事?后据好事?者描述,那天的灯一直亮到清晨。 她不?知?道?他点了几?盏,亦不?敢回头。 第44章 娇养 北京的?四月, 乍暖还寒,早上起来天空能见度很低。 钟黎在宿舍的?阳台上?趴了会?儿,感慨:“怎么这边的天气还是这样啊?” “这两年一直在维护治理, 政府重?视, 已经好多了。前些年你在国外的?时候,有?段时间?那?才叫糟糕呢。”赵师姐过来拍她肩膀,又忍不住捏捏她小脸,“也快三十的?人了, 皮肤怎么还是这么水灵?国外的水土难道这么养人?怪不得你都不愿意回来。” “瞧您说的?, 我这不是回来了?” “不是老?师病危聂师姐催你, 你会?回来?” 钟黎缩缩脖子, 干笑。 她当年是4月份出国的?, 旅美的?这四年里,一直和国内有?通讯往来。 可一旦有?人问起她什么时候回来,她总是顾左右而言他。 实?验室里私底下也有?不好的?传言, 说她贪恋国外那?一亩三分地, 不愿回来, 还说她在国外拿了什么什么大奖, 那?边州政府给了她什么优待, 光是奖励金就有?多少,混得比国内好多了云云云云。 真?正决定回国是在年后那?一通电话之后。电话是她的?师姐、现?低碳建筑实?验室主任聂歌教授打来的?——去年王院士身体不好后, 实?验室就暂由她接管。 聂歌在电话里催促她回去,说老?师病情加重?,已经在医院里吊氧了, 恐怕是不好了。 钟黎马上?办了各种手续, 坐上?了回京的?飞机。 之后一段时间?钟黎都是实?验室、医院两头跑,和几个师姐弟陪师母一道给王院士陪护, 终于?到了开春,王院士的?病情渐渐稳定下来。 大家也都松了口气。 除了忙着授课带一些学生,钟黎当下主要的?精力还是放在“OP15节能低碳改造项目”上?,合作的?有?沪那?边的?老?牌企业科技大楼,也有?京市本地的?一些社区、老?建筑,目前有?两项材料还在合作方A大那?边的?材料研究院所?试验。一旦成功,将大大减少环境的?负荷,是可以?载入里程碑的?项目,几个师姐弟都非常重?视。 只是,随着王院士的?倒下,压在大家肩上?的?担子就更加重?了。 钟黎好几次晚上?路过实?验室的?时候发现?聂歌还没走,她不太敢打扰她,便只是默默给她倒杯水。 聂歌一直有?些严肃,待她极为冷淡,两人私交不多。只在五一节那?天她让人捎了些手包的?饺子过来,也给了她一份。 钟黎回住处煮了几只吃,还不错,有?种家的?味道。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眶有?些湿润。 其实?她这些年过的?也不错,不缺钱不缺朋友,只是她不爱社交,更不耐烦长久地跟人保持联系,一般都是别人主动联系她。 她有?时候挺喜欢这样的?生活,可有?时候又会?觉得非常孤独,站在这座城市上?空望着往来的?车水马龙繁华夜景,有?种茫然无措、无处皈依的?感觉。 “我的?宝,你需要爱情的?滋润。”某次杨珏来看她时搂着她说。 钟黎看了她一眼,耳朵上?戴着钻石,脖颈上?挂着白金链子,手上?恨不得十根手指戴满钻石戒指,就差把“姐有?钱”写?脸上?了。 杨珏转行做服装贸易了,生意做得挺大,如今已经在三环买上?了房子。 有?时候挺羡慕她这么洒脱的?,钟黎苦笑:“别了,真?不想再谈。” “你这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跟我一样找个小鲜肉吧,开心就在一起,不开心就散了,多简单?左右没什么风险,顶多损失点金钱。虽然他图你钱吧,可脸好看呀,一口一口姐姐别提多舒心了,情绪价值杠杠的?。” “算了吧,损失钱对我来说就是损失最大的?情绪价值。” “那?你为什么不找徐靳呢?徐公子不有?的?是钱吗?” 钟黎本来想掏根烟来着的?,闻言一怔,将那?截细细长长的?梗子在洁白的?指尖转了一圈,无甚情绪地瞥了她一眼。 “别这么看着我。那?位徐公子的?心思,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吧?不然他过年闲着没事儿干大老?远跑美国去看你?你在山区腿痛那?次,他大半夜找关系给你找医生?” 钟黎垂着眼帘,没吭声。 其实?她烟瘾不重?,甚至不怎么会?抽,有?时候只是习惯性地把玩一根在指尖。 用杨珏的?话来说那?就是装逼。 不过她捻烟的?样子确实?美,细细长长的?手指,柔弱无骨,脸蛋儿清冷,却天生带着俏,年岁上?来了,不像以?前那?样生涩局促,反倒添了几分从容、冷淡。 杨珏一度觉得,她在那?个人身上?不管得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这份见识过大风大浪的?气度倒是修炼出来了,不似一般人。 一眼看过去就是见过世面的?。 半晌,钟黎终于?开口:“不适合。” “不试试怎么知道不适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曾经沧海难为水,饶了我吧,同一类型的?,实?在是下不去这个口。”她有?些自暴自弃地闭上?了眼睛,唇边抿一丝笑意,“就算要谈,我以?后肯定也不会?找那?个圈子的?。你不知道,他跟……”她没往下说,后面的?话自动略过了。 杨珏叹息,哀悼徐靳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襄王有?梦,神女无心。 其实?钟黎这些年也不乏追求者,不过她从来不会?回应什么,只一应客气拒绝,次数多了都成了公式化的?一套拒绝说辞,说起来都缺乏感情色彩。都是没什么常性的?公子哥儿,恁凭你是什么国色天香时间?久了也就放弃了。 徐靳算最难以?打发、最长久的?一个。 可要说追求也不算追求,他踩的?那?根线非常弹性,每每察觉到什么就会?往后退回,回到一个令她不那?么不安的?安全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也是她能接受的?关于?他们之间?的?唯一关系。 这就是徐靳的?高明之处,或者说,其实?他也没那?么在意。钟黎觉得,他并非有?多么喜欢她,只是有?些东西,永远是得不到的?最好。 女人对徐公子而言可有?可无,调剂品罢了。 当然,这也不算是唯一的?顾虑,顾虑有?很多,多到难以?一言蔽之。 - 早上?钟黎照例去健身,回来时发现?沈斯时给她发了短信。 [宇宙第一大帅哥:今天新戏杀青,来看我吗?] 钟黎叹了口气,心道她要第几次看到他这昵称才不会?笑,抿着唇回复: [梨子:地址发来。] 地方是在京郊那?边的?一处小型影视基地,前些年某大导为了拍一部民国戏跟几个旅游开发商合作兴建的?,现?在俨然成了各大剧组的?取景地。 钟黎买了门票,绕过挑角飞檐的?一座明黄色建筑,手机上?已经叮叮叮叮地在轰炸了。 钟黎不用看都知道是谁,一个头两个大,连忙加快步子。 沈斯时这会?儿拍的?这部戏叫《短刀》,名字听着像武侠,实?际上?是部狗血多角恋古偶,制作不大不小,是业内一家三流制片公司投资的?。该公司出大头,酒桌上?又一通扒拉倒腾,忽悠了几个不懂行的?土大款凑个整钱儿就直接上?了,前期准备基本为无;号称投资五千万,实?际上?钱全进了主演腰包,服化道要多简陋有?多简陋,说是古装题材连武指都省了。 沈斯时在里面演个男N号,算是女主的?后宫之一。 钟黎到的?时候,他头上?还戴着发套,身上?已经换回了他自己的?衣服。大冷的?天,只穿了件T恤,大喇喇坐在台阶上?埋头吃一碗泡面。 他身材高大,皮肤白得在一众姑娘里脱颖而出,长得是实?实?在在的?端正俊美,宽大的?T恤下,露出的?一截小臂肌肉紧实?,满满的?都是年轻人的?朝气和活力。 她第一次见他是在不久前的?一个华人交流聚会?上?。 那?天那?个老?教授仿佛有?说不完的?话,让那?场以?交流为主实?际干货非常少的?聚会?一直持续到了晚上?。离开时,不少人怨声载道,老?教授的?脸是黑着的?,但还是邀请了一些人去他的?宿舍处吃饺子,钟黎也在其中?。 她帮着老?教授的?夫人一道在厨房忙活,锅里的?水开了,将一只只饺子往下放。 因为害怕水溅到身上?,总是很小心地站得很远。 下到一半时有?人闪进来,看到后哈哈一笑,说你像我这样用筷子下,不就不用怕溅到身上?了吗? 然后不由分说接过她手里的?饺子,用长筷子一只只利落地放到了锅子里。 下完,又有?几分得意地冲她扬扬眉毛。 钟黎的?脸色不太好看。 他似乎也意识过来自己好像得罪人了,尴尬地摸一下鼻子,找补道:“不过,像你这样也省事,省得洗筷子了。” 钟黎笑出来,拿了筷子转身去洗。 洗完后发现?他还没走,插着兜就靠在门框上?望着她,眼睛里藏一点儿笑意。 沈斯时笑起来时,弯弯的?眼睛像两轮月牙,噙着一泓秋水,薄薄的?双眼皮压成迷人的?褶皱,有?点儿自然上?挑。 这实?在是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子——这是钟黎当时的?第一感觉。 直到不久后,她知道他还要比她大两岁时,她都觉得难以?置信,他看上?去顶多二十四五的?样子。 说起来其实?他都算不上?学生,那?天是收了钱顶替一开小差的?哥们儿去的?。 “给钱我就去呗。”这是他原话,说的?时候扬起眉毛,带点儿满不在乎的?烂漫。 见工作人员走开了,钟黎走过去,踢踢他:“挪个地儿。” 沈斯时抬头看到她,露出笑容:“呦,大建筑师来了。” 钟黎“呸”一声,挨着他坐下。 “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就这样呗,混日子罢了。”他仰头一咕噜把汤都喝了。 钟黎皱着眉劝:“泡面里面都是添加剂,你还喝汤?身体健康不要了?” 沈斯时:“放心,当代年轻人也不是很想活。” 钟黎:“你要点脸,都29了还年轻人?” 沈斯时哈哈一笑:“不才,在下天生娃娃脸,在剧里扮演一个二八少年。” 钟黎真?的?很想翻个白眼。 离开时下雨,外面滂沱一片。 她伸手放到檐下感受了一下雨势的?凶猛,讪讪地缩了回来。 “没有?带伞?”身后传来一道含笑的?嗓音,带点儿戏谑,但并无不友善。 她未回头,来人已经跨上?台阶,将撑开的?伞分了一半给她。 他还是那?张脸,白白的?面孔在晦暗的?伞沿下反倒更加白净,如上?好的?象牙瓷,笑起来时干净而坦诚,亲和力十足,五官精致眉眼浓郁之余轮廓骨骼感又较强,兼具少年感和力量感。 有?段时间?,钟黎一度觉得他能在不同的?人群里混得这么风声水起,跟这张男女老?少通吃的?脸有?很大关系。 古有?潘安卫阶,惊为天人,不过如此。 那?天他一直送她到楼下,离开前,他说他以?前见过她的?。 钟黎笑笑:“您这搭讪的?方式很老?套啊。” “是吗?”他不在意地笑笑,一双桃花眼,看人时总脉脉含情,“我曾看过你的?电影。” 钟黎怔愣住。委实?没想到,退圈多年还有?人记得她这号人物。 这个圈子向来更新迭换得快。 “《红鸾劫》里你演一个侠女,真?是酷死了。”他略带几分夸张地恭维道。 钟黎面无表情地说:“是《红尘劫》。” 他一怔,也不觉得尴尬,反而笑起来说那?是他记错了。 许是他的?外貌优势实?在很难让人讨厌,又或者是他这样极力想要套近乎的?架势,钟黎并不反感。 又聊了几句,他跟她挥手道别。 “走吧走吧。”钟黎佯装不耐烦,挥苍蝇似的?赶他。 沈斯时静静望着她,似乎并没有?离开的?意思。钟黎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收了,眼睁睁望着他一步步靠近,低头在她脸颊上?落下了一个吻。他呼吸间?有?淡淡的?薄荷香,像冬日徜徉在自由的?松林间?。 那?一刻,钟黎心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再见。”他像是一个偷吃得逞的?小大人一样,三两步跳下了台阶。 就这样,他们从一开始的?只在微信上?聊天,到渐渐发展成亲密关系,其实?也不过两个月时间?。 沈斯时是个浪漫的?男人,可有?时候浪漫过头就有?些叫人吃不消了。中?秋节那?天,他竟然带她去坐热气球。别人都在家里吃团圆饭时,他们两个大傻瓜在海上?飘了半天,最后燃料耗尽,掉落在某荒岛等待海警救援,啃着饼干吹着海风,好不凄凉。 “不要生气了。”沈斯时替她整好帽子,顺了下她额前的?两绺“揪揪”,讨好地道,“这也是极为特?别的?体验不是?” 钟黎白了他一眼,不想跟他说话。 那?天回去后,沈斯时发了个跪键盘的?图跟她道歉,毫无形象包袱。 钟黎看着看着就笑了:[原谅你了。] 和沈斯时的?相?处总体来说还算愉快,只是,时间?久了他的?某些生活习惯还是会?和她有?些冲突。 比如他拍戏时时常会?跟她抱怨,说这个男主演长得还没他好看,粉丝还天天在微博上?各种吹嘘说他们哥哥天下第一;又嗤之以?鼻地说,那?个女演员连台词都说不好还不如他这个非科班出道的?呢,现?在是什么世道啊,都是靠关系上?位的?,没关系只能跑龙套。 钟黎就安慰他有?实?力总能出头的?,不要太悲观,很多演员一开始也是无人问津,有?了实?力有?了挣钱的?价值才被资本看到,然后一飞冲天。 她有?时候去找他,屋子里横七竖八都是啤酒罐,几个狐朋狗友光着脚躺在沙发里、地板上?,屋子里臭气熏天。 她看不过去也会?帮忙整理一下,后来就懒得管他了。 关于?卫生问题,她跟他说过很多次,不过这人永远是外表光鲜,这一点钟黎尤其受不了,这也是他们交往半年关系仅止于?牵手的?原因。 杨珏不看好她这段恋情,说兜里没两个钱的?实?在不靠谱,且沈斯时这人瞧着不局气,是可以?共富贵却不能同患难的?那?类人,光一张脸能看其他一无是处。 钟黎一开始也有?种种顾虑,直到不久后意外看到他皮夹里的?一张照片。 她愣愣地看着上?面那?个满脸稚气的?小女孩,问他:“这……你怎么会?有?这张照片?” 他接过皮夹,表情有?点尴尬,又有?点儿无奈,一副“被你发现?了”的?表情:“我们小时候一块儿长大的?,你不记得了?” 钟黎看着他,难以?置信,老?半晌说不出话。 也难怪他认不出,都过去十几年了。而且,他那?时候还是一个有?点儿微胖的?男孩子呢。 不过更让钟黎难以?忘怀的?还是她16岁那?年他带着她逃出去时的?场景,在那?个寒风凛冽的?老?车站,她被一个流浪汉欺负,他操起一块板砖砸到人家头上?。后来他们就走散了,她再也没有?见过他。 “坐了两年牢。那?时候年轻不懂事,觉得没什么,只要有?本事在哪儿没法混饭吃。后来到了社会?上?才知道,有?些事情真?没你想象中?那?么容易,有?了案底做什么都要艰难很多。好在天无绝人之路,你男朋友还是有?几分本事的?。”他用一种玩笑的?口吻跟她说。 钟黎说不出话来,心里酸涩,好像被什么蛰了一下。 第45章 娇养 星期天下?雨。 实验室里人?不多, 老刘和赵师姐在摆弄一模型,钟黎过去看?了?眼,改造的难点在于一个西式的穹顶宴会?厅, 试了?好几个方案都不得其法。 “找个差不多的地方去看?一下?, 参照一下?不就行了??”褚淼说。 “你说的简单,这样的地方上哪儿找?”老刘一瞪眼。 赵师姐也笑着说这个大楼是由?国外某名设计师和国内几个大师联合设计的,当初建成时就是A市的地标建筑,很难有相仿相似的建筑。 岂料褚淼说她就知道?有这样一地方。 见她这样成竹在胸, 几人?都是怔楞。可等他们?询问?时, 小丫头一梗脖子, 说:“可我只带钟老师去。” 两人?都是面面相觑。 小姑娘真的很有几分气性, 她让钟黎翌日在楼下?等她, 等钟黎真的下?楼时,却发现一同去的还有好几个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学生。 褚淼还拍了?好几张照片发到了?朋友圈。 钟黎可以想象,老刘和赵师姐的脸色了?。 这让几个学员私底下?的传闻变得可信了?些——据说这是位高门大户人?家出来的大小姐, 很有些来头。 看?她的一些言行和举止, 确实也不像是一般的小家碧玉。 “走啊。”褚淼招呼她。 钟黎苦笑, 只得跟上。 去的是温榆河那边的一处别馆, 外观上看?倒是看?不出什么, 大门是紧闭着的,岗哨的盘问?了?好久才放行, 一路又有人?领着,引她们?穿过幽深的长廊、葳蕤的庭院。两旁假山亭廊,绿意葱茏, 景致极好, 只是安静得凭生几分肃穆。 原本?说笑的也不说笑了?,直觉这不是一般的地方, 倒像是什么权贵的荫蔽住宅,也像是什么特殊的接待所,安静到诡异。 “怎么都不说话?了??”褚淼有些得意地说,“不用?怕,我姑父今儿个不来。”又悄悄地吐吐舌头,俏皮地说,“不然我哪儿敢带你们?来参观?” 马上便有人?从善如流地问?她姑父是谁。 她忙推辞言辞闪烁,说这可不兴说。 可几人?哪里还不知道?她的意思,半真半假哄着她,几番怂恿逼出她一句:“说不能说就是不能说,哎,你们?电视上也见过他的。” 钟黎只笑笑,也不戳穿小姑娘明里暗里显摆的用?心。 说话?的功夫就到了?宴会?厅。这是个有些复古样式的大开厅堂,也是个八角厅,每一面开出去都有一处圆弧形阳台,通出去的长廊上更有拱门,构建得非常精巧。 地上一大片拼图彩绘马赛克,色泽油亮如新,四周挂着的几幅字画都不是凡品。 “这字笔走游龙,笔画连贯,一看?就是黄庭坚的真迹。”一女学员指着上方装裱的一副字画自以为很懂地说。 “不像不像,我倒觉得像是王铎的。” “不对不对……” 她们?七嘴八舌地讨论着,褚淼却哈哈大笑起来:“全都不对!全都不对!再猜,猜对了?我送她香奶奶秋季的新款套装!” “真的假的?!” 大小姐如此?财大气粗,几人?更为卖力。 褚淼看?着她们?争相竞猜,面上更加自得,目光扫过钟黎时却见她神色略有恍惚:“钟老师?” 钟黎回神,忙收起不该有的思绪,失笑道?:“没什么。我是在想,这墨迹如此?簇新,怎么会?是古字画呢?”又对其余人?说,“淼淼诓你们?的,这是此?间主人?的笔墨吧?” 褚淼一脸挫败,其余人?则是一脸恍然的样子。 “你就不应该告诉她们?!”大小姐嘟起嘴巴,跺了?跺脚。 钟黎双手合十:“忏悔,忏悔。” 大家哄堂而笑,气氛其乐融融。 正热闹着,却见褚淼忽的站直了?,目光盯着东南角的方向?不说话?。钟黎和几个女学生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一道?循着望去。 东南角那扇虚掩着的琉璃门不知何时开了?,进来的是几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可众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落在最前面那人?身上。他的样貌虽是这几人?里最年?轻的,但气质最为沉凝,上身只着件雪白衬衣,外套搭在臂弯里,一截幽蓝的领带打得极有格调。 “姑……姑父。”耳边听到褚淼磕磕绊绊的声音,颤抖的声线难掩几分拘谨。 平时天不怕地不怕的大小姐,这会?儿倒像是幼儿园小学生似的,眼睛乱瞄,手脚僵直,杵在那边一动都不敢动。 他点一下?头:“这是你的同学?”目光扫过其余人?时,淡淡地笑了?一下?,态度还算和蔼。 可没人?敢放肆,大厅里一时陷入诡异的寂静。 见他没有生气,褚淼连忙给他介绍一众人?:“这是我的同学张静、刘晓雅……这是我老师,钟黎。” 乍然被点名?,钟黎的心不免跳了?一下?,像是被按中了?什么键。 她没想到还会?再见到容凌。 “钟老师。”他客气地对她点点头,目光越过她时没有再作停留。 钟黎反倒松了?口气,紧绷的心弦落下?来,不免有几分自嘲。 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们?之间,早就两清。他如此?坦荡,倒显得她有自作多情的嫌疑,便也大大方方地颔首以示礼貌。 “姑父,刘叔叔、孟叔叔,你们?怎么过来了?啊?”见他今天似乎心情不错,褚淼的胆子也大了?些,笑嘻嘻问?道?。 “该是我问?你,怎么有这个闲情雅致光顾我这个小园子?”说话?的功夫,他已经敲了?一根烟夹在指尖。 后面一人?眼力见好,忙弯着腰凑上来给他点火。 他却摆了?摆手把?人?挥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就这么夹着烟皱眉思索了?会?儿,又从胸带里取了?纸笔将事儿记下?。这是他的习惯,这些年?身居高位事务繁多,有急事儿需得立刻记下?的时候数不胜数,便在胸带里常备便签和笔。另一人?忙双手接过,听他吩咐:“明天在接待中心的会?议时间改到下?午两点。” “是。”这人?忙退下?。 等他的正事儿交代完,褚淼才敢接话?:“我说我姑父有个顶漂亮的园子,她们?不信,我就带她们?来开开眼!” “又在胡说八道?了?,这是接待用?的园子又不是我的私产。”见几人?面皮发紧,局促的样儿,他又话?锋一转淡淡一笑,“下?不为例。” 空气里那根无形的紧绷的弦在这一刻似乎才松懈下?来,几人?都不自觉暗暗舒一口气。 褚淼笑着说“姑父最好了?”。 钟黎觉得自己在他们?当中实在格格不入,便告辞说:“天色不早了?,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钟老师你这就要走了??”褚淼说,“再逛会?儿吧,这厅的布局你记下?了?吗?” “记下?了?,多谢你。” 她就要离开,容凌却唤住她,回头命人?去备车。 她忙推辞说不麻烦了?。 “来者?是客,这么晚了?,我总不能让你们?这些小姑娘单独一人?回去。”说完他已回身和身后两人?说笑着往里去了?,钟黎只好作罢。 因为他的到来,其余几个女生也不好再待下?去,陆续离开了?园子。 钟黎走得远了?还能听见她们?百灵鸟似的细语声: “吓死人?了?,我这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领导就是我们?分院的院长,呜呜呜刚刚我真的不敢喘气。” “那我比你强点,我见过中行的行长哈哈,我妈在银行工作。” “他真的快四十了?吗?一点儿也看?不出,像三十,比新闻里还要帅,倒也不是传闻中那么严肃嘛。” 钟黎强迫自己把?思绪抽离出来。 走到园门口,汽车早备着了?,一辆黑色的红旗,牌照也普通得不行,不似他从前的作风。 其实这个时节天气不算冷,钟黎却觉得身体有种冰水浸过的寒凉,隔着几步远就生生刹住了?步子,就这么望着这辆车。 茶色的玻璃在暗沉的天光下?不透一丝光亮,化作了?纯正的浓黑,看?不到车里人?。 可于她而言,仍有种心惊肉跳的感觉。 钟黎的脚步再也没办法过去了?,好似被黏在了?地上。 好在这时车门开了?,下?来的是一个四五十岁的中年?人?,约莫是司机,笑着跟她打招呼:“钟小姐,容先生让我送您。” 钟黎松了?口气。 司机绕到后座,恭敬地替她开车门。 钟黎道?了?谢,也不推辞了?。 车子驰离,也在她心口那种沉甸甸的感觉才散去,似是逃出生天。 那天晚上许是走得久了?,又许是夜半下?雨的缘故,她的腿忽然就有些疼,睡梦里都抱着被子醒转过来,嘴唇发白,额头都是冷汗。 杨珏过来看?她时,她抱着膝盖坐在床上不说话?,脸上是两行已经干涸的清泪,人?瞧着木木的,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她吓了?一跳:“是不是腿又疼了??我送你去医院。” 钟黎已经恢复了?平静,疲惫地摇摇头:“没事儿,我吃两片止痛药就好。” “你他妈的管这叫没事儿?!”杨珏抄起床头柜上被抠得只剩两片的一版布洛芬,气不打一处来,可瞧她这样又有些不忍,“乖啊,咱们?去医院。” 钟黎被她缠得没办法,只好跟她去了?附近的医院挂了?号,看?到夜半才回去。 “你见到他了??”车上,她忽然没什么兆头地问?。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知道?她问?的是什么,没答,算是默认。 杨珏不问?了?,知道?再问?就是揭她疮疤。 “我没事。”钟黎对她笑笑,面上没什么异色。 杨珏暗自叹了?口气。 - 褚淼原本?打算开溜,便看?到她姑父那位向?来得力的秘书魏允从偏厅过来,说容凌要留她吃饭,一时怔在那里。 紧张之余,又有几分不解。 印象里,这位姑父身居要职,向?来不苟言笑,待他们?这些晚辈一视同仁,今天也没有别的长辈在,他竟然会?留她吃饭? 可再不解她也不敢忤逆,只好硬着头皮去了?一楼中餐厅。 餐桌上已经摆好了?菜,都是淮扬菜,意外合她口味。 褚淼也不敢多吃,就捡着自己手边的菜吃。 其实她很奇怪他一个土生土长的北京人?竟然会?喜欢吃淮扬菜,有一次过节去国府街那边吃饭时曾口没遮拦地问?了?一嘴,那个一直垂着头摘菜的老阿姨搁了?篮子,停半晌说,不是先生喜欢吃,却坐在那边埋着头不肯吭声了?,也不说为什么。 冷不防身边响起一道?威严的嗓音:“你现在在聂教授的班上上课?” 褚淼再不敢神游,忙搁下?筷子回答他:“是的,学的建筑和设计,材料方面也涉及一些。” “她忙着主持‘OP15节能低碳改造’的项目,还有闲工夫管你们?这样的?” 褚淼不明白他为什么知道?得这么详细,但也不敢多问?:“聂教授是很忙,所以把?我丢给钟老师带着。我平时的一些课业,大多是钟老师辅导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这么年?轻,能带得了?你?”容凌低头夹菜,语声淡淡。 褚淼忙道?:“钟老师在国外很有名?气的,您别看?她年?轻,她拿过很多奖,还是北京新青年?建筑协会?的副会?长,去年?威尼斯那个327大楼的主建筑师名?单里就有她,您去保管能在署名?碑上看?到。” “是吗?”他眼底流泻出一些笑意。 褚淼随母性,其实只是程家养在外边的女儿,算不得真正的程家小姐,那两位姑姑都不正眼瞧她,更别提他这号人?了?。 她不知道?他今天为什么这么有耐心听她说这些琐事,但难得能跟他说上话?,又见他似乎心情不错,于是挺卖力:“是啊,不过她最出名?的还是旁的。” “是什么?” “她那张脸啊。姑父你不觉得钟老师长得特别美吗?还有那个身材,真是人?间尤物啊。你知道?在国外的时候,那些外国佬怎么形容她的吗?‘东方明珠’,是和好莱坞的电影皇后阿戴琳并列的美人?。钟老师以前好像还演过电影呢,可惜了?,竟然退圈了?。” 她像只小麻雀似的叽叽喳喳说个没完,过一会?儿无人?回应,小心回头,却错愕地发现她那位以机警冷酷著称的姑父竟然在走神。 灯光覆盖下?,他眼窝处的阴影看?上去更加深邃,让人?捉摸不透。 但褚淼那天总有一种微妙的直觉,他应该是在微笑,身上有种平日不得见的温柔。 - 到了?四月中下?旬,雾霾反倒没那么严重。 钟黎早上起来看?新闻,原来是政府关于不可再生资源的使用?调控再次收紧政策,各大企业哀声载道?,环境倒是显而易见有所改善。 周静私底下?跟她说,上面越来越重视这方面的改革,最近的活儿又要多了?。 钟黎跟她划十字:“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周静笑:“就你乐观,年?轻就是好啊,有活力,有朝气。” 钟黎笑着说:“您也很年?轻啊。” 周静:“你这小丫头拍马屁不打草稿。”眼睛里却沉沉的都是愉悦的笑意。 其实回国后,她有很长一段时间都待在实验室,算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私心里,她其实不太想见过去的一些人?。 但有些事好像冥冥之中自有注定,有些旧人?不是你想不见就能不见的。他们?是组成你记忆长河的一部分,除非你完全失忆,否则无论如何都像跗骨之蛆一样没办法摒弃。 见到顾西月是在四月底的一次聚会?中,是褚淼带她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去之前,钟黎挺犹豫的,她实在不想跟这个圈子里的人?再有什么交集。 但褚淼是什么脾气?看?着嘻嘻哈哈实则眼中界限分明的人?。 钟黎有一次在洗手间外面见她和一朋友寒暄,那姑娘非要拉着她去玩,她笑着说她下?午要做实验,哪能去啊?乖,宝宝,你自己去。 等那人?悻悻离开,褚淼才收了?一脸遗憾又诚挚的笑容,哧一声,拨根棒棒糖塞嘴里。 旁边另一个朋友问?起,褚淼满不在乎地说:“她爸就一副部级,又还没什么实职,我不耐烦搭理她。人?还不聪明,一点儿眼力见没有,整天跟狗皮膏药似的,烦死了?。” 这样的大小姐,顺着她一切安好,撕破脸皮难保不发生点儿什么。 钟黎本?就是一个与人?为善不喜欢跟人?吵架的人?,于是那天便顺着她一道?去了?东城区那边的滑雪场。 “钟老师你看?着就不会?。”褚淼笑嘻嘻地歪过脑袋,边走边打量她。 笑容又是可爱而善意的,与那天钟黎瞧见时那副模样大相径庭,好像完全不相干的两个人?。 钟黎心里更加凛凛的,面上却温柔地笑一笑:“会?一点点。” 褚淼说她不信,非要她试试。 钟黎更推辞,玻璃门打开,进来几个青年?男女。 褚淼也不闹她了?,回头兴奋地奔过去:“西月——” 顾西月被她抱个满怀,嫌弃地挣了?出来,躲到梁凯舟身后。 看?到梁凯舟,褚淼下?意识站正了?,不那么放肆:“凯舟哥哥。” 梁凯舟笑一笑,待她很客气。 他穿一件藏蓝色的行政夹克,戴一副细框眼镜,人?长得斯文而秀气,清瘦而高挑,但身上有种沉稳不惊的气质,看?着就不俗。 钟黎当时第一眼见到这位顾西月的老公时就觉得他是体制里的,特征明显。 “对了?,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我老师……” 褚淼的介绍还没完,顾西月已经像只小狗一样一蹦三跳奔了?上去,一把?搂住钟黎:“黎黎——” 她劲儿贼大,差点把?钟黎扑倒在地。 好在侯应祁来得及时,从后面托住了?钟黎的腰,免于她后脑勺着地的惨烈状况发生。 “都结婚的人?了?还这么冒冒失失的?”侯应祁没好气地教育她。 顾西月冲他皱鼻子,回头拉着钟黎话?家常。 褚淼在旁边看?着,又稀奇又不解,几次想要开口都被侯应祁打断了?,巧妙地将话?题岔开。 也就避免了?那些乌糟糟不愿意被提及的往事,再次暴露在不相干的人?面前。 钟黎朝他粗犷不羁的脸投去感激的一眼。 顾西月是个神经大条的,拉着她说了?些琐事就不再多问?了?。 他们?在山顶的花园餐厅吃饭。 这地方也是会?员制,这个点儿餐厅里人?更不多,座椅和座椅之间隔得很开,保障了?客人?的私人?空间。 能来这儿的人?,大多也是体面人?,或者?说,是看?重体面的人?。 所以说话?声也不会?太大,除了?隔壁的一桌另类。 那女孩说一句话?便笑两声,咯咯像银铃似的,一绕三回,像是有只立体音响不断在耳边播放。 “我真他妈受不了?了?。”褚淼咬牙切齿,“怎么会?有这么嗲的女人??” 顾西月点头表示赞同,被梁凯舟一个严肃的眼神吓得缩缩肩膀,垂下?头喝她的椰奶了?。 但褚淼他管不了?,也不好管。 褚淼本?身也不是个能忍受别人?的人?,拿筷子敲敲桌上摆设用?的玻璃瓶:“妹子,差不多得了?,整个餐厅的人?都知道?你姐夫长得好看?又厉害了?。” 对方转过脸来,一张蛮端方俏丽的面孔,挺精神,被这么打断也不生气,笑起来眉眼间颇有妩媚流光。 她转过来的那一刻褚淼就愣住了?,脸上阵青阵白的极不好看?。 程京馥却笑着主动跟她打招呼:“你是‘喵喵’?” 褚淼的脸黑了?,这外号她从小就不喜欢被人?喊,带有强烈的侮辱性质。 程京馥好似没看?到她难看?的脸色,跟身边几人?笑着介绍:“这就是我那个‘外边的’小侄女了?,我跟你们?说过的,你们?还记得吗?” 其余人?一副了?然神色,有意味不明低笑的,也有好奇戏谑望来的。 褚淼的脸,这下?子直接难堪到涨成了?猪肝色。 褚淼再忌惮程京馥,场面也是一度失控。好在梁凯舟起身调度,不知过去跟程京馥说了?什么,程京馥似乎极给他面子,这事儿就算了?。 双方各退一步,化干戈为玉帛。 “我就没见过这么茶的女人?,骚到飞起!听说她在国外的时候一个礼拜换一个男朋友,国内外通杀,之前还搞我男朋友,个不要脸的还敢回国……” “那贱男?早被我甩了?!还留着过年?啊?” “她还勾引我姑父,我姑姑跟我姑父新婚半年?她就从美国飞回来,大半夜去石景山那边的行馆找我姑父……” 回去的路上,褚淼滔滔不绝地跟他们?将程京馥的坏话?。 顾西月贴心地点着头,充当一个忠实的捧哏。 两位男性却不好意思掺和,默默退到一边。侯应祁递给梁凯舟一支烟,他笑着拒绝,说自己不抽。 侯应祁也无所谓,将烟咬在嘴里漫不经心地点了?。 但这些事情,其实钟黎并不怎么关注,只默默走自己的路,直到无意间听褚淼说起关于程京华的事情。 “其实我姑姑跟我姑父关系不太好吧……”她说得犹豫,倒让人?更加好奇。 顾西月这些年?也很少?见容凌,结婚后就搬出去跟梁凯舟一起住了?,闻言道?:“怎么会?不好?他们?结婚那时候……”像是想起什么,她生生刹住话?,小心看?了?眼另一旁默默低头走着的钟黎。 她单手插兜,神色平淡,并没有因为她俩的谈话?而有什么情绪波动,她才松一口气,压低声音继续道?:“我哥跟你姑姑不是老同学吗?怎么会?关系不好?” “他俩结婚一周年?的时候,我姑姑还去给那个弹钢琴的扶棺,这关系能好吗?我平时就没见他俩一道?出现过。” “你是说……那个房家的私生子?尧知南?” “对,就是那个小白脸,听说他妈出身很差,房家根本?不认,我姑姑家里也反对他俩来往。他身体很差吧,前些年?那会?儿就不行了?,我姑姑跟我姑父结婚的时候就进了?重症看?护室……” “你姑姑不是跟房建章谈过吗?” “早就掰了?吧,闹得还挺难看?。房家那会?儿跟我们?程家的关系都恶劣成什么样了?呀,我姑姑还跟他一道?儿?不可能的,我姑姑是什么性格?我姑姑嫁给你哥后,她舅舅在华科那些人?都转给你哥了?吧?她踢走张桦和刘岩鞠,不惜斩断臂膀,就是为了?对付房建章,我姑姑恨不得他去死……” 钟黎作为一名?听众,从零零散散的话?语里拼凑出了?怎样一段曲折的过往。 到了?外面,金灿灿的日光从云层间透出,落在身上终于有了?几分暖意,微风掠过,树叶在阴影里沙沙作响,蒙了?一层阴翳,阳光照不到。 “我送你吧。”侯应祁咳嗽一声,似是为难用?何种态度对待她这位“故人?”。 钟黎渺茫地笑了?笑:“不用?了?,我打了?车。” 第46章 娇养 《短刀》播出后, 各方面反响平平,沈斯时?饰演的男N号和女二号曲秋兰的CP却意外火爆了一把。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自己都没有想到。互联网非常现实, 哪里有热度关注点?就?在哪儿?, 连着好几天都是关于他的各种新闻,营销号齐齐上阵,好的赖的一锅炖。 他这几天时?常跟她抱怨,说自己快烦死了, 手机上还天天接到电话, 不?知道那些记者怎么弄到他号码的。 钟黎却从他上扬的语调中读出了一种得意, 便顺势夸了他几句:“说明你有热度啊。” “哪里哪里, 还需要多努力?呢。不?过最近是很忙, 有点?忽略你了宝宝。” “你少?恶心了。”钟黎笑骂,“叫我名?字。” 他哈哈一笑,将电话挂了, 之后一个礼拜都没有找过她。 钟黎近年来很少?关注娱乐新闻, 更不?看沈斯时?的, 自然不?知道他在忙什么。直到这日, 杨珏气呼呼地举着手机拍到她面前:“这就?是你挑的男人?!跟别的女人不?清不?楚的。” 钟黎眯着眼睛接过来看, 上面是一篇关于当红小生沈斯时?和曲秋兰恋情的通稿爆料,营销号绘声绘色, 说得跟真的一样。 她津津有味地读完,评价说:“这营销号文笔不?错。” 又乐,“他什么时?候成‘当红小生’了?” “你还笑?”杨珏快要气炸, “你男朋友跟别的女人亲亲我我哎!现在全网都觉得他们是一对他也不?否认!” “炒作嘛, 我也混过这圈的,都是假的啦。” 杨珏懒得管她了, 碎碎念:“得!皇帝不?急我这个太监急什么?” “别这样嘛,您好歹也是个御前总管。”她一把?勾住她脖子。 “我谢谢你了。” 那年秋季没什么大事,一切好像都变得平和,包括项目实验进程也是稳步进行中。还有个好消息是A大那边的新材料已经研究成功,即将交由?军方验收成果,那边一了结,这边就?能供上,项目也能很快进行到下一个阶段。 钟黎觉得一切都在开始变好。 美中不?足的是腿伤开始复发,每逢阴雨天就?难受,虽很少?再有锥心刺骨的疼痛,总归不?太舒服。 这种断断续续的疼痛如?跗骨之蛆,令人着恼,强迫她联想?到另一个不?愿意想?到的人。 和那些埋藏在记忆深处的往事。 钟黎始终觉得这是联系她和那个人的纽带,有时?候真恨不?得自己直接瘸了算了,还干脆些。 这日建筑协会那边来电,让她过去参谋一个交流盛典。 钟黎委实不?愿意过去,奈何于情于理说不?通。 到了那边,推开厚重的一扇会议门,果见周承安也在,只好露出笑容:“我来迟了。” “不?迟不?迟,钟老师莅临,蓬荜生辉啊。”他笑着拉开一旁的座椅,替她斟茶。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不?用走近已能感受到他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心里极为?不?适,却不?能翻脸走人,当着众人面也只好强颜欢笑地坐下。好在会议厅里人不?少?,虽不?是什么正式会议,气氛倒也不?散漫,他不?敢乱来。 但?他贴得她极近,身上的古龙水味熏得她有些反胃。 “什么时?候回北京的?”他侧头?跟她说话,手里吊儿?郎当地转着支钢笔,声音一点?儿?也没有刻意压低。 主?位上正讲话的会长朝这边看了一眼,见是这祖宗,立马当没看见,调了一下话筒一本正经地继续。 京西权势滔天的周家二公子,谁敢管?遑论这协会他出了大钱。 这年头?,给?钱的就?是大爷。 钟黎感受到被强烈注视的压迫感,心里不?耐,又不?好开罪他,只好敷衍:“我不?喜欢应酬。” 他闻言哈哈一笑,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瞅着她:“你知道吗?我最喜欢你这性子,直接得很,还很可爱。” 钟黎的笑容已是非常勉强。 他眯着眼儿?打量着她,说不?上是笑还是不?笑:“那你知不?知道,我还知道你不?待见我呢?” 这话说来轻飘飘的,落在钟黎耳中却像是平地一个惊雷,炸得她心里惊悸。 周承安似笑非笑地望着她,语气照例是和悦的:“可那又怎么样呢?你看看他们,一个个也都瞧我不?顺眼,但?谁敢跟我翻脸?”他目光不?屑地扫过满厅的学子能人,唇边有一抹冷笑。 钟黎早就?见识过这些公子哥儿?的脾性,不?好搭腔,多说多错,便借口起身去了洗手间。 “周哥,给?她脸干嘛?摆那么久臭架子。不?就?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吗?”一人在他后面讨好地说。 周承安:“闭上你的臭嘴。” 这人立刻噤声,不?敢多说了。 周承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轻轻地笑了笑。 他第一次见钟黎其实是在四?年前的漠河,与随行车队一道前往兴安岭,天寒地冻,车辆被陷入冻土中寸步难行。休息时?间,他跳下来靠着车前盖点?一根烟。y 说没有烦躁是假的。 茫茫雪野,天是烟波似的蓝。 在视觉疲惫到一个极点?的时?候,他看到了钟黎。那天她穿一件藏青色的冲锋衣,靠在远处的木屋下写?生,就?那样孤独地靠在木栏杆上,睫毛上沾着雪粒,低头?认真地一笔一画地勾勒着,眉眼如?画卷一般。 让人无端想?起烟笼寒水月笼沙的意境。 周承安见过的美女数不?胜数,但?钟黎无与伦比的美丽与忧愁还是给?他留下了极其深刻的印象。 她就?像翡翠山峦中的皑皑白雪,鲜妍、生动,又有不?俗的清丽气质。 钟黎上完厕所就?没回去,直接下楼,感觉晦气得很。 晚上她意外接到了徐靳的电话,他问她:“什么时?候回来的?回北京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给?你接风啊。” 多年没有联系过,这个电话不?免有了几分生疏,钟黎一时?竟不?知要用什么样的口吻来跟他说话,便只能笑一笑说事情多,没来得及。 她从旁人嘴里得知,徐靳转做了幕后制片人,基本不?再拍戏,投资的领域也从影视逐渐拓宽到房地产、餐饮、金融、酒店等领域。生意做到有多大呢?钟黎去年去英国旅行随便下榻的第一家酒店就?是他旗下的连锁品牌之一。 “倒是你,怎么知道我回北京了?” “那天去国贸,我看到你了。”他的声线偏磁沉,匀出三分笑意。 钟黎不?记得了,却也不?好细问他哪天,便只是笑笑。 岂料他继续笑着说:“看到你跟一个男孩子在一起,手拉手地逛街。” “小男友?” 钟黎说不?清这一刻的尴尬具体?来源于哪里。 是他意味不?明的打趣?还是记忆深处她都快要忘记的那些往事? 手里的手机忽然仿佛变成了一块烫手的山芋。 搁也不?是,继续提着也不?是。 徐靳先她一步笑了:“你怎么还是这么不?经逗?” 钟黎笑得尴尬,不?太想?跟他谈论自己的感情生活。 徐靳是个人精,马上略过了这个话题。 他像是心血来潮随便打了这个电话来问候她这个老朋友,跟她聊了些琐事那天就?挂了。 相约见面是在这个礼拜六,地方在她们实验室附近的一条小吃街上。 徐靳看到她后,坐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看得钟黎都不?自在了,下意识摸脸:“怎么,我脸没洗干净吗?” 他笑着摇了摇头?,也没有解释,招呼她在对面坐下。 和徐靳聊天总体?来说是一件很舒适的事情,因为?他为?人豁达开朗,很会找话题,也是个场面上的能人,说话极有分寸。 可那天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他话里话外暗藏机锋,总感觉像是在刻意刁难她。 比如?他喝一口啤酒,像是半开玩笑似的问她:“你这小男友,照着小五的样儿?找的?” 钟黎正喝一罐汽水呢,差点?喷出来,忙摆手:“没有没有。” “瞧你紧张的,我逗你的。这鱼不?错,来,吃鱼……”他抬筷子给?她夹鱼。 过些日子,天气转冷,实验室里的暖气坏了,感冒开始流行起来。 钟黎一早上打了好几个电话过去催:“是是是,我知道我打过了,可师傅您能不?能快一点??您看,我这些学生都是女孩子……” 把?这个气人的电话挂掉,钟黎脸上的怒气就?忍不?住了。 她回头?干脆自己出资买了几台暖气机,屋子里终于暖和了起来。 大家聚在一起,其乐融融。 快中午的时?候,赵师姐进来说,有合作方的领导要过来查看实验进度,大家中午一块儿?出去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面欢呼一片,说终于不?用吃食堂的难吃猪食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笑着摇着头?,携着文件朝办公室走。走到一半被赵师姐从后面叫住,让她把?之前修改过的中联大厦的改造项目书拿到会客室。 钟黎忙应下。 找到资料,她径直去了五楼最大的会客室。 走廊尽头?,一扇雕花木门紧闭着。 钟黎屏息上前礼貌地叩了两下。 “进来。”里面传来院长的声音。 钟黎目不?斜视地推门进去,不?忘将门轻轻关上。 会客厅很大,入门是接待的开放区域,是很典型的中式风格,黑色真皮沙发呈半弧形排开,三男二女分散着坐在上面。 钟黎还以为?就?是接待普通的合作方,没想?到连沈院长和两个主?任都来了,一时?愣在那里。 沙发里已经没有旁的位置了,唯一的空位——靠南面的单人沙发上还摆着喝了一半的茶盏,她自然不?能坐那里去,便只是捧着资料站在旁边。 也无人喊她入座。 “钟老师,你把?中联大厦碳排放减少?了多少?大致地说一下吧。”院长笑着说。 钟黎只得翻开资料开始讲解。 几位领导不?时?点?一下头?,或者品评一二。 钟黎今天穿的是高跟鞋,站久了脚跟都痛。除了张主?任一开始象征性地问她累不?累要不?要给?她找个位置,其余人都没有那意思。 钟黎当然不?会这么“不?懂事”,笑笑说自己一点?都不?累。 说到一半身后传来关门声,继而是由?远及近的脚步,钟黎怕挡到人,下意识往后退了退。 谁知叫人虚扶了她一下:“你坐我这边吧,我不?坐了。” 只一瞬,屋子里所有人都齐刷刷朝她望来。 钟黎的脸不?免有些尴尬窘红。 始作俑者却一脸淡定,神情自若地将自己的钢笔从桌上拾起,径直盖上了。 钟黎在原地没有动,咬了下唇,直觉他是故意的。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他人是侧对着她的,可从她的角度望去,他的唇角微微勾着一丝弧度,像是在笑。幽长的睫毛覆盖下来,眼底的神色有些令人难以捉摸。h?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张主?任,笑着说:“钟老师,容总让你坐你就?坐吧。” “或者,你就?坐他边上,这位置也不?小,坐两人还是挺容易的。” 钟黎脸色变了。 其余人也是静了一静,这张主?任说话太糙,忒上不?得台面。 第47章 娇养 钟黎坚持站着, 没有?入座,哪怕站到腿脚酸痛。 好不容易等汇报完毕,也没什?么实质建议, 她又捧着资料走了。 像是给?他们当了一个多小时的漂亮摆设。 刚才出门时手上不知怎么沾了点灰尘, 她在廊上?洗手间的开放区域洗手。 温热的水流缓缓滑过,包裹着冰冷的手指,她糟糕的心情才好些。 “请问材料室怎么走?我想复印一份文件。”有?人在外面问她。 这个声音…… 钟黎顿了会儿才转过去,面上?的笑容礼貌又疏离:“您沿这边走, 到了尽头下楼左转就是。” “我方向不好, 你可以送我过去吗?”容凌笑。 钟黎一口气堵在喉咙里。 他方向不好? 那还有?谁的方向算好? 可悲哀就悲哀在她明明知道他是在刻意刁难, 她偏偏不能发作, 只能好声好气:“不方便。” “为什?么不方便?”说话的时候, 他的目光就这样清清冷冷地落在她脸上?。 连原本的笑容也失去了。 钟黎这才发现,他确实是和以前不太一样了。 更加从?容,积威更甚, 哪怕只是冷冷淡淡地注视着一个人, 都给?人很?强的压迫感?。 更加让她无所适从?的是他的问题, 她无法回?答。 这时有?学校的领导过来, 问钟黎怎么了。 钟黎还未开口, 容凌已经笑着说:“没什?么,我跟这位老师询问一下材料室的位置, 她说的我不是很?清楚。” 领导笑着吩咐钟黎:“你带容总过去呗。” 钟黎只好妥协:“容先生,这边请。”@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并?肩下楼梯,她站内侧, 手不慎刮到冰冷的瓷砖墙, 有?种置身于?茫茫旷野的冰凉与荒芜。 偶一抬头,扫到他英俊如?昔的面孔, 感?慨岁月总是格外地优待某些人。 只是,这个人不笑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就是冷冰冰的,气势凌人不说,待人更是喜怒难辨。 她一路都没怎么跟他说话,只在必要时指引方向。 终于?把他领到地方,钟黎要走了,他才喊住她:“我电话没变过。” 语气比之前要和缓些,像是仲夏随风入夜的细雨,可惜现在已经是凛冬了。 钟黎没有?回?应,转身离开。 其实她那天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要跟她说这些。 他不应该跟她说这些的,不合适,是逾越。 可在她的记忆深处里,他仍是那一个给?予她帮助、将她拉出泥潭、改变她命运的人,她实在不愿意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 那段时间,钟黎刻意在遗忘这些可能会让她做出一些不理智事情的事儿。 于?是她开始频繁地联系沈斯时。 沈斯时那段时间终于?没那么忙了,时常过来找她。年?前他们去了三亚度假,回?来时,他跟她说想在三亚那边买房子做投资,可惜手里资金不够。说话的时候,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望着她。 钟黎当时没有?多想,只是劝他先做好手里头的事儿比较重?要。 他事后也没有?再提了,那段时间倒是意外地对她热情,还给?她买了一只大?几千的包包。 “以后不要这么破费了。”钟黎心里还是挺感?动?的。 她有?一次晚上?腿疼时打?电话给?他,沈斯时赶过来陪她,送她去了医院。深夜,她出来时就看到他蜷着腿儿靠在外面的长椅上?睡着了,帽子已经掉到了地上?。 钟黎心口酸涩,又笑了笑,走过去轻轻地把帽子拾了起来,弯腰盯着他看了会儿,故意替他反着戴到了脑袋上?,拍了两张照片。 沈斯时听?到动?静醒了:“好啊,你拍我丑照——” “我没有?。”钟黎把手机往兜里一揣,迈着步子得意地往前走了。 “你腿好了吗?”他亦步亦趋跟上?去,替她开门。 “没事儿。都说没事儿不用来医院了,你非要来,占用公共资源。” “是谁大?半夜哭鼻子打?电话给?我的……” - 夜半时又开始降雪,庭院里茫茫一片,撒面粉似的。 二楼的窗前有?盏玉兰灯,光线却调得很?暗,映在雪青色的夜里像浸入墨中的几缎绸。 容凌睡眠向来很?浅,近日更甚,张妈路过门口时便看到门缝里透出的惨淡灯光,便知道他没睡着,暗叹一口气,上?前叩门:“先生可需要水?” 没人应。 她也见怪不怪,回?头去找了谢平。 谢平住处离这儿不远,听?了她的话便披上?衣服赶过来,到了门口也不叩门,径直推进去,果然看到他长腿曲起、兀自坐在床上?出神。 鬓角的黑发已经被汗浸透,额头如?发汗般沾着细密的一层汗。 那双眼,如?窗外无边的暗夜,看一眼都让人心底发寒。 “又做噩梦了?”谢平问他。 没人答。 他也见怪不怪地去外面给?他倒了热水,亲置他手边的床头柜。 容凌也不喝,只漠然地坐在那边,下颌线绷得很?紧。 谢平就陪他坐着,老半晌,终于?忍不住:“既忘不了,那就追回?来。何苦折磨自己?” “反正你跟京华也是各过各的。” “你不懂。”谢平不明白他努力想要维持在她心里形象的那种执着。尽管他这些年?早已千疮百孔,他也不能在心爱的女人面前失去风度。 谢平就这样陪着他坐了会儿,也不知道过去多久,他去了趟洗手间。 出来时发现容凌已经穿戴整齐。 “你要出去?”谢平一脸莫名。 容凌没答,人已往外:“我出去走走。” 胡同里很?安静,冷风穿堂而过。 容凌扣上?大?衣,在铁门前站了会儿,拉开车门跨进去。 谢平后脚坐上?来,终究是不放心他。 车窗外是浓得化不开的夜色。l 司机坐在那边半晌没得到指令,求助地转过头来,却也不敢问容凌,只看着谢平。 谢平只觉得头大?,瞥一眼身边人的脸色,脑中忽然灵光一闪:“去海淀。” 他想起来今天是什?么日子了。 是那年?钟黎腿受伤的日子。 半小时后,车在一处路口停下。 往前就是科技园了,司机为难地回?头想要征询。 容凌已经打?开车门下去,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他面皮发紧。 他呼出一口气,抬头朝街对面一栋灰色的小楼望去。 昏黄的路灯下,他整个人快要没入无边的黑夜中。 这条路有?些老旧了,连路缘石都有?不少地方有?了或风干或被压碎的残损,不复早些年?的光线亮丽。路边的梧桐树也常掉叶子,随着天气愈寒,光秃秃的枝丫只剩下凄凄惨惨戚戚。 她以前在前面上?过学,有?段时间经常路过这条街,习惯性地挽着他,把脑袋搁在他臂弯里,恨不得全身重?量都压在他身上?。他嘴里嫌她没骨头,她娇娇糯糯地小声嘀咕:床上?没见你嫌。 他陷入一团无法乘载的回?忆中,不能挣脱。 冷不防后面有?辆汽车过来,冲他按了按喇叭。 他如?梦惊醒,退到了路边。 那是辆出租车,一直开到前面的院墙下。 车门打?开,跳下来一个身高腿长的大?男孩,他笑着转身,将手递到车里。 然后——接下来一个年?轻女孩子。 与白日工作时的严肃拘谨不同,钟黎穿得很?休闲,白色半高领内搭,奶茶色长款大?衣,整个人看上?去都很?温柔文艺,头发随便挽了个结。远远望去,纤长高挑,自然柔美,有?种被岁月洗礼铅华洗净的感?觉。?y 那个俊朗高大?的青年?替她拢了拢衣领,搂着她的肩膀从?远处走来。 两人有?说有?笑,极为亲密。 在距离这边不到一百米的地方两人拐了个弯,一道进了院门。 覆满积雪的地面上?留下了两行清晰的脚印。 一大?一小,相依相偎,如?一对璧人。 他们的背影已经看不见了,空荡荡的院门口只剩下苍白的雪。 容凌仍站着,很?久都没说话。 谢平频频看他,终究是不忍:“回?去吧。” 他将手搭在容凌肩上?,却扑了个空——容凌和他擦过,径直上?了车。 - 之后一段时间钟黎没怎么见过容凌,他似乎又从?她的世界里消失了,像是从?来没有?再出现过。 钟黎说不清是庆幸居多还是复杂居多。 但他俩如?今的身份,确实没有?再交集的必要。 钟黎除了忙着工作就是忙着教导学生,那段时间有?个学生身体不好,一直不停咳嗽,钟黎问她有?没有?去看病,她支支吾吾说买药了。 这样答非所问,她的脸变得严肃起来:“咳嗽可大?可小,别拖成肺炎了。” 在她的威慑下,那姑娘只好答应礼拜五下午跟她一道去了医院。 等着拍CT的时候,走廊里来来往往都是人,推车滚过的车轮声不绝于?耳。 有?赶时间的病人家?属从?岔道冲过来,没瞧见她,将她撞得一个趔趄朝后面倒去。 脑袋磕在墙上?,她疼得蹲下来。 再睁眼,早没了那人身影,只有?空气里快消散的一句没什?么诚意的“对不起”。 钟黎只能自认倒霉。 斜刺里伸过来一只有?力的手,将她从?地上?扶起。 “谢谢啊……”钟黎感?激地抬头,笑容就僵在了脸上?。 同一时间钟黎低下头去盯自己的鞋尖。 脸还是平静的那张脸,心里却乱糟糟犹的,原本四周嘈嘈切切的人声好似也在刹那间消失了。 四周那些来来往往的人影也荡然无存,天地间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这是一种可怕的感?觉,让钟黎无来由感?到苦涩。 好在他只冷淡地扫她一眼便收回?了目光,轻飘飘丢下一句:“小心。” “老师,这是你朋友吗?”学生好奇地走过来,望他的背影。 “你还没轮到呢?”钟黎笑着揭过这个话题。 女生哀嚎一声,这才惊觉已经轮到她,着急忙慌朝监察室门口奔去。 那个礼拜天都是阴阴的,钟黎的腿也很?难受。虽不是不能忍耐的疼痛,总有?种不舒服的感?觉。 她去了两次医院也是无果,直到那个礼拜天顾西月来看望她,递给?她一捆中药。钟黎喝了几天,感?觉身体暖洋洋的,没有?那么难受了,可她盯着褐色发皱的药纸又有?些恍惚。 “等过几天休息了,我带你去海坨山那边玩,我有?个朋友住在那边……”她小嘴叭叭个不停,细嫩的手里掰着一只粑粑柑,说话时摇头晃脑的,像个喜庆的粉瓷娃娃。 钟黎忍了又忍,到底还是开口:“以后不要给?我拿药了。” 顾西月愣怔回?头。 “我跟你哥,实在不适合再有?什?么往来。” 顾西月的表情变得尴尬起来,不知是被她猜到了这药是谁拿来的,还是为自己的出师未捷身先死——送个药都能出岔子。 她可怜巴巴地说:“那你自己跟他说,我就是个跑腿的。你知道的,我的零花钱都在他手上?,我反抗不了的。” 说得钟黎也觉得她可怜。 送走顾西月,太阳已经从?云层里露出脑袋,明晃晃的直射到地面上?,晃得人眼晕。 钟黎犹豫了会儿还是拨出那个电话。 一段冗长的寂静,久到钟黎以为他没有?接起,可看一眼电话,是接通的。 她的喉咙也像是被扼住了似的—— 一段心照不宣的再次沉默。 他在那边笑了一声,到底是率先开口:“有?事吗?” 钟黎总感?觉他的语气疏离到两人好像只是陌生人,她咬了下唇,闭了闭眼:“你不应该让西月来送药。” “理由?”他约莫是笑了一声的,但那一刻声音生冷。 钟黎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不用照镜子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非常狼狈且苍白,她深呼吸:“不合适。” 他又笑了一声。 钟黎听?到打?火机翻盖的声音,清晰的金属机扩。 可以想象得到他此刻冷硬的表情。 她觉得不能再拖延,否则只会让自己更加难堪:“我要结婚了,容先生,请以后不要再做这样的事情。” 没有?等他回?应,她逃也似的挂了这个电话。 其实远隔重?洋的那段时间不是没有?任何交集的,有?一次夜半她跟同学从?唐人街逛完街回?来,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 她没多想就接了起来,清脆而快乐地喊了几声“喂”。 连着喊了几声没有?人应,她诧异地把手机屏幕移到面前,是境内打?来的,显示是北京。 她心蓦然被扯了一下,可没等她回?应,那边已经急促地挂断。 只剩下一串嘈杂的忙音。 这个电话,像是他忍耐到极致后的一次失智,然后又在理智崩坏的边缘,再次恢复了清醒。 她没有?回?电,他亦没有?再打?来,事后谁都当这个电话没有?存在过。 - 送药风波后,两人有?一段时间没有?联系过,哪怕是在海淀那边的接待所偶遇也当是陌路人一样,点个头就漠然转身了。 王院士的身体康健多了,心血来潮要去旅行。钟黎怎么都不让,为此还和李海洋、周静吵了一架,可他们已经买好了票,她不放心,只好也黑着一张脸跟他们一道上?了车。 一开始是想要自驾游的,但这路程实在是太遥远了,连着一天一夜,她压根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 终于?到了检查站,他们在白雪皑皑的站口修整了一段时间,复又北上?。 钟黎站在一块岩石上?拍了几张照片发到了微博私人账户。 原本打?算玩两天就折返,因?为受到寒流和冰雪天气的影响,闭关十天,他们暂时被困在了这个地方。 钟黎这次发到微博的表情包变成了小哭包。 一刷新发现有?人点赞她,可再刷新,那个点赞已经消失了。 钟黎的心一直跳,犹豫着去点开那个账号。 一看就是小号,是这两天注册的,看不到丝毫的蛛丝马迹,连头像都没有?设置。 她知道不该胡思乱想,但她这个私人账户知道的人并?不多,平时除了徐靳、杨珏这几个好朋友外不会有?别人给?她点赞。 就算是路人手滑,又是怎么发现的呢? 钟黎摇头,不敢往下细想。 虽然因?为不可抗力没办法回?去,待在这里的时间被无限拉长,但总体还是愉快的。此处虽然条件简陋,人民淳朴,且风景实在不错,钟黎很?多漂亮的自然风光照片就是在这儿拍的。 可待到次礼拜的时候,王院士在餐桌上?笑着笑着忽然皱起眉头,几个师姐弟脸色都变了,连忙起身扶住他。 把人送到医院时,已经插上?了氧气管。 病房外静悄悄的,钟黎望着惨白的墙壁手一直抖,捏一下,冰凉一片。 耳边又想起方才主任把她和李海洋几人叫到办公室时交代的话,说王院士这个情况不容乐观,要马上?进行手术。不过这地方医疗条件实在简陋,医院里更没有?敢做这个手术的人,王院士这样重?量级的人物,要有?个闪失……院方建议他们向外地求援,急调有?经验的专家?过来协助救治。 可现在这个情况,就算能联系到相应的专家?,谁愿意过来? 就算人家?愿意过来,恐怕也进不来,各中手续又非常繁琐,需要何等的斡旋不好说,更没人敢做这个担保。 钟黎没有?退路,只好走到廊道的尽头拨出那个电话。 他应该是在忙,一开始没有?接,等她挂断后,过了几分钟才重?新拨回?来,问她有?什?么事情,语气冷淡,波澜不惊。 钟黎那一刻是迟疑的,迟迟没有?开这个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是不想麻烦他,直觉可能会连累他陷入困境,他们这样的人最忌讳被人逮住把柄大?做文章,二是她也不知道要怎么开这个口。 许是察觉到她的异样,他正色道:“出什?么事儿了?” 钟黎攥着手机,进退维谷。 他的口吻倏然严厉起来:“钟黎,说话!你到底出什?么事儿了?!” 她的眼眶忽然发酸,到底还是跟他开了这个口。 - 夜半时分,病房里很?安静,暖气徐徐地供着,窗外是月色下白到反光的霜雪,覆在青黑色的土地上?。视野里,似乎只有?黑白两种颜色,苍茫而暗沉。 王院士睡颜安详,已经度过了最危险的时期。 陈老和带来的另外两个医生给?他做了详细检查后,回?头给?她递了个神色,指指门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会意,轻手轻脚地跟他们一道离开了。 陈老年?过六十,看上?去精神却非常好,头发花白没有?一丝杂色,面庞却红润如?年?轻人,笑着跟她打?了招呼,又用一种奇异的目光打?量着她。 钟黎被看得浑身不自在,只能跟他致谢。 “别谢我,谢小五吧,大?半夜把我从?宿舍叫起来。老头子这刚刚穿好衣服,还没洗漱就被人揪上?了直升机。” “小姑娘,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为了你,他愿意担这样的责。你知道他走这种程序是要承担多大?的风险的吗?很?容易被人揪住做文章。” ““我老师是国之栋梁呀,出了事是多大?的损失?我想谁也不会袖手旁观吧。” “我跟他只是朋友。他人好,才愿意帮这样的大?忙。” 陈老只是笑笑,不再问了,转身离开。 钟黎却松了口气,正要转身,却有?人从?外面进来跟她说有?人找。 累了一天没合眼了,钟黎本就头晕脑胀,听?到这话时也没多想,还以为是李海洋或者周静呢,应一声侧着头将头发放下来,边走边将之缓缓扎起。 到了外面,寒风瑟瑟,院子里的灯光不甚明晰。 一轮明月悬在头顶,像清亮如?镜的圆盘,仿佛就挂在院中那棵大?树的树梢上?。 有?个人负手站在树下等她,穿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黑色大?衣。 那一刻,钟黎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这个时间,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听?到脚步声容凌已经回?过头来,目光平静地在她身上?打?量。 钟黎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先对他笑了一下,试图化解这种尴尬:“谢谢你愿意帮忙。” “口头道歉,你不觉得太没有?诚意了吗?”他漆黑的眸子紧紧锁着她,直觉比这山上?的雪还要冷。 钟黎木讷地站在那边,忽然有?点手足无措。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真是亘古不变的道理,她不是个过河拆桥的人,做不来那样理直气壮的事儿。 隔着几米,容凌就这样一刻不刻看着她,看到她心里都发虚。 周静的声音从?远处走廊上?传来,容凌冷冷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钟黎心里发苦。 后天有?一个重?要会议,所以容凌只能在这儿待一天。 但镇上?的人似乎对他格外热情,村长都来招待他。他在人群里总是安静的,他们说点儿什?么他静静听?着,不时含笑点头,眉眼漆黑沉静,瞧着天生自带一种生人勿近的清贵气场。 有?女孩子总往他身边凑,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领导也来唱一首歌呗。”她指着鬼哭狼嚎的客厅——一堆人正轮流上?阵,目光娇媚婉转,流连在他脸上?。 男人却只是淡淡一笑,岿然不动?。 “我五音不全,会吓坏小朋友。”他单手开一罐啤酒,就坐在炕上?慢条斯理地喝着。 那女孩缠着他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他从?始至终温和平静,但也仅止于?此了。她忽然意识过来这是块难啃的硬骨头,到底撇撇嘴,悻悻地走了。 内室的人渐渐散了,涌向外面客厅去唱歌,也有?玩累了回?头的、或倒头就睡下的。 屋子里一片狼藉,到处是翻倒的啤酒罐、乱丢的瓜子壳。 钟黎认命地拿着垃圾桶慢慢清扫,冷不防一双鞋子停在她面前。头顶有?明显的阴影覆盖下来,她顿了一下,迟疑地抬头。 “你平时都给?人做这种事情?”他皱了皱眉头。 虽然他刚刚帮过她,但这种态度实在让人心里不适,钟黎咬下唇,笑得勉强:“只是收拾一下东西而已。” “我允许你给?被人做这种低三下四的事了?”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火气,钟黎觉得莫名其妙,胸口都在起伏,她起身一言不发揣着垃圾桶就要绕开他。冷不防他忽的扣住她的手腕,反手就把她按在了沙发里。 垃圾桶在地上?“咕噜噜”滚动?着,朝远处翻去。 “你干什?么?”钟黎吓得睁大?眼睛。 他只是撑在上?方静静望着她,渐渐的,眼底流泻出一丝嘲讽之意:“你怕什?么?我们只是很?久没见的老朋友,不是吗?” 心里的苦涩在一点一滴地积蓄,钟黎一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谢谢你。”她徒劳地说。 “谢谢?”他反而笑起来,觉得荒诞无比。 又无能为力。 良久,他平静地松开了她,替她将散乱的头发缓缓整理好:“别给?我发好人卡,我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 “我们当初不是已经说好了吗?”钟黎在良久的静默后终是出声,声音都有?些颤抖。 这句话像是击中了他的死穴。 不应该、没资格、也不适合再做一些不理智的事情。 半晌,他勉力吸气:“你过得好吗?” “我很?好。” 钟黎一直垂着眼,直到看到他的脚步消失在视野盲区里。 四周仿佛又浸入沉静,冰凉而死寂。 第48章 娇养 徐靳生日那?天?, 提前给钟黎发了消息。 那?几天?,沈斯时也在,听说她要去赴一个朋友的聚会便有些不对付:“男的女的啊?” “男的。”钟黎压着笑。 “那我也要去。”沈斯时摸着一包爆米花说。 钟黎:“这多尴尬啊, 你?跟人家又不熟, 见都没见过。” 沈斯时:“你?心?里没鬼干嘛怕我跟去?” “这是?一码事吗?行吧,你?不嫌尴尬你?就跟我去。” 事实证明她说的没错,沈斯时去之前雄赳赳气昂昂的,要看一看她这个相交多年的男性?朋友长什么样?儿, 真到了那?边他腿肚子又发软了。 下?了车, 人还赖在车旁, 挪不动?分毫。 “怎么了, 不是?你?非要跟我来的吗?”钟黎看他这副熊样?, 没好气。 “这地方……”他的嘴巴都合不拢,手指着四周。 这四周很僻静,一溜儿的苏氏园林建筑。 他以前路过时听人说过一嘴, 这地方遍地显贵, 很多高官名流都喜欢住这儿。 他也就远远看一看, 没敢靠近过。 钟黎进园去, 见他还杵在原地不敢动?, 回头?拉了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徐靳在园子里也摆了露天?宴,人来得很多, 没几个钟黎认识的。 钟黎来之前还以为他只请了两三人,不免有几分不自在。 也有不少人在打量她和沈斯时。 很明显,阶层、圈子这个东西不需要多余的言语, 他们两人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 在这里明眼人一看就是?局外人。 不止沈斯时后悔了,只拘谨地站在她身后, 钟黎自己也后悔了。 好在徐靳很快从屋子里出?来,亲自招待她,把他们引到屋内。 沈斯时不时看看他,欲言又止的样?子,但没敢开口打断。直到徐靳中途离开,他才带着几分兴奋和忐忑地问钟黎:“徐靳?真是?徐靳?” 钟黎被他夸张的表情弄得反倒没什么不自在了,好笑地说:“他又不是?什么名人。你?用得着这样??” “他还不算名人吗?他以前可?以国内最有名气的大导演啊,号称京圈的‘泰山北斗’。虽然他现在不拍戏了,圈子里谁不认识他?谁不给他几分面子?我听圈里人说他爸好像是?副国级的干部啊。是?不是?真的啊?”他神秘兮兮地凑到她耳边问她,像做贼似的。 “我怎么知道?”钟黎无奈地摇了摇头?。 徐靳从来不跟她说这些,她也不会那?么不识趣地去打听。 如果不点破这一层,那?么他们之间,还能维持一个比较轻松自在的关系。 尽管她心?里知道,那?就是?一层窗户纸的距离。 “那?个,你?跟他很熟吗?”沈斯时犹豫着问她。 “认识很多年了。”钟黎当时没作他想。 “真的啊?”沈斯时的脸微微发红,像是?兴奋的,拉着她的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一会儿你?能不能帮我牵个线,认识他一下?啊?” “他虽然不拍戏了,但手里人脉还在啊,而?且他手里那?么多影视公司那?么多资源,随便漏出?点儿都够我少奋斗十年了。”他喜滋滋地说。 钟黎怔了下?,一时没应。 她说不清什么感觉。 不知为何?,有种莫名的羞耻感。 徐靳已经?招呼完其他客人回来了,隔老远就笑着对她说:“怎么了,看着怏怏不乐的?是?我招待不周吗?” “哪里哪里,简直宾至如归。”沈斯时抢答道,上前跟徐靳握手。 那?一刻,钟黎脸上火辣辣的,真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徐靳面上虽看不出?什么异样?,看她的眼神都有些变了。 那?种要笑不笑的调侃神情——太徐靳了。 虽无直接嘲讽,可?比直接嘲讽还要让人无地自容。 钟黎开始后悔,这个宴会是?不是?来错了。 沈斯时一直拉着徐靳说话,见他态度和气,似乎不像传闻中那?么难以接近,胆子也大了。 钟黎都看不下?去,终于找着机会拉走了他:“我渴了,你?去给我倒一杯橙汁。” “橙汁?这边上不是?有吗?”两人走远了,沈斯时的声音还传过来,一副摸不着头?脑的样?子。 冉文聪原本要举杯的动?作都停住了,嘴巴微张,愣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徐靳淡道:“把嘴巴合上,表情收一收。” 冉文聪真佩服他的情绪管理能力?,不可?思议:“你?哪儿来这种穷亲戚啊?打秋风呢?什么星河的贺岁大片,想捞个配角来当当?我的天?哪——”这戏也不是?徐靳一个人投的,单部总投资超过15亿呢,能这么乱搞?而?且,真能塞凭什么给他塞?有病吧。 冉文聪真没见过这种人,看着也不像是?圈里的。 “你?声音小点,这么大声黎黎听到了多没面子。”徐靳笑道。 冉文聪挡住嘴巴:“得,我闭嘴,我闭嘴。”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过一会儿,他又有些好奇地问他:“她那?会儿跟小五不是?处得很好吗?小五砸那?么多钱捧她,给办基金会又给她组局铺路的,几乎是?有求必应,怎么分了?还跟了这么个?” “小五那?时候不结婚了吗?”徐靳漫不经?心?地喝口茶。 “我知道啊,他结婚也请我了。”他们这种家庭,谁真的拿婚姻当回事儿?表面功夫做足了谁管你?私底下?养什么女人? “那?不就结了,人不愿意当外边的,分了呗。”徐靳低头?吹开茶面上的茶叶沫儿,挑眉轻笑,又想起一件事,“那?会儿小五给她8个亿,她捐给希望小学了。” 冉文聪:“……”感觉挺不可?思议的,“这天?底下?还有这种女的?” “人各有志。” 冉文聪感慨了会儿,忽然盯着他笑道:“你?对她就没点儿想法?我记得你?那?时候……”后面的话他不说了。 徐靳笑而?不语。 沈斯时还在兴头?上,一直跟钟黎说徐靳的事儿。 钟黎只默默听着,没搭腔。 沈斯时说了会儿也觉得不对劲:“怎么了啊黎黎?” “没什么。”钟黎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钟黎那?天?回去后就没跟徐靳互动?过,感觉面子里子都丢光了。 沈斯时倒是?兴冲冲的,最近的心?情非常不错,据说又签了个新合同,要演一部大片了。 钟黎一开始不是?很清楚,她也不怎么过问他的事儿,直到有一次和杨珏聊天?时杨珏说:“星河影业的贺岁大片啊,你?不知道吗?就是?徐靳年后出?品的那?个,叫什么《长河》,好像是?部缉毒教育片吧,挺主旋律的。真想不到,他也能上?” 钟黎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甚至有些压不住的郁气。 她回头?就在微信里问他了: [你?去找徐靳了?] [你?这不是?让我欠人家人情吗?这样?我多不好意思啊?] [你?怎么可?以这样?啊?] 他根本没有回复她。 但是?,钟黎上别的社交平台时发现他五分钟之前还在线。 她简直没办法形容自己这一刻的心?情。 尤其是?她隔日翻某社交平台时还发现了一个帖子,是?关于她的爆料的。 标题是?:某当红小生其实早有女友,之前和QQL是?炒作。 往里点,博主自称是?圈里人,给某三字男星当过助理,知道一些内幕。 下?面一堆人都在催,让他快点爆料。 帖子内容如下?: 1.该当红小生其实很早以前就有女朋友了,他女朋友是?素人,一位美女建筑师,在业内小有名气。 2.美女一直在倒贴他,属于挖野菜那?种,该小生就是?吃软饭,靠着美女的资源上位。 博主爆料指向性?很明显,很快帖子就被冲了: [呵呵我哥真是?要红了黑料最近一箩筐一箩筐的。怎么是?个人就是?所谓‘业内人士’呢?] [无锤说个P?还我哥吃软饭?有证据吗?可?以告你?的蟹蟹~] [臆想症是?病,建议去看一下?心?理医生。] [笑死了所谓爆料还来一句女的是?美女,是?小有名气的建筑师?哈哈哈博主摊牌吧这个‘素人’就是?你?。] 博主被骂得太狠,很快就销号了。 钟黎再刷的时候,这个帖子已经?没了。 而?微博上,沈斯时和曲秋兰的热搜还挂着,下?面一堆嗑生嗑死的,都说两人很般配。 钟黎捏着手机坐在那?边很久,看向窗外,思绪仿佛也沉入了夜色里。 她关掉了屏幕,没有再联系沈斯时。 尽管她和他在一起感觉是?合适居多,心?里还是?有种被背刺的酸涩感。 像是?一只小船在心?湖里飘荡,永远没办法抵达彼岸。 沈斯时是?翌日才来找她的:“黎黎对不起,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忙,没看到你?的消息。我这两天?没有戏,我留在这儿陪你?好不好?” 钟黎神色平淡地将自己的手缓缓抽回,笑了下?:“没事儿,你?忙你?的吧。” 沈斯时这么神经?大条的人也能明显察觉出?她的不开心?,亦步亦趋跟着她:“以后不会了黎黎,那?些都是?炒作。” 他当即用手机登录了微博,发了条澄清博: 演员沈斯时V:我有女朋友的,曲秋兰只是?合作对象,大家不要猜了。我女朋友很好,请大家不要恶意揣测她,也不要去打扰她的生活。 这条一发,微博顿时都炸了。 钟黎刷到时,热度已经?上了热搜榜1。 她心?里确实是?去了点郁气,但也有几分不自在:“你?就这样?直接发,没问题?” “能有什么问题?我老婆开心?最重要!”他抱住她。 钟黎条件反射地推开了他。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沈斯时都怔了一下?。 “不好意思。”钟黎寥解尴尬地笑笑,“我怕痒。” - 钟黎发现了,她和沈斯时的感情更像是?亲人。 这让她有种深深的无力?感。 她似乎已经?失去了年轻时那?种炽烈挚诚的爱人的能力?。 她觉得挺内疚的,所以沈斯时兴致勃勃地准备两人约会、跟她说筹备婚礼事宜的时候,她都于心?有愧。 “我是?真不懂你?。”杨珏有时候说她,“这有什么好内疚的?他又付出?什么了?你?年轻貌美,追你?的大把,要不是?那?……他轮得到吗?” “不过结婚还是?要慎重,我瞧着他这人不怎么着调。之前还跟别的女星炒绯闻,都不理你?,怎么这会儿又要跟你?结婚了?” 钟黎摇摇头?:“他这人就是?说风就是?雨的,不一定是?真要结,八成是?口嗨。” “结婚也能口嗨?”杨珏是?真无语了,“真不靠谱。” - 沈斯时决定和钟黎结婚当然有他的考量。 这日回到住处他就给他妈妈回电了:“她没一口回绝,有戏。” 赵春芳女士扯着一口大嗓门,嚷嚷道:“那?你?办快点,过了这村就没了这店了。你?知道吗,她不知道多有钱,我那?天?听你?们隔壁村的王叔说了,她在国外还参加设计过什么东西,光奖金就有几百万……反正她挺有钱的。” 其实他还是?挺犹豫的:“……这样?会不会不太好?” “不太好什么?!那?会儿你?替她坐了两年牢,前途都毁了!她就是?欠着咱们家的!” 沈斯时想起劳改的那?两年,再想到出?来后自己受尽冷眼的样?子,那?点儿愧疚顿时烟消云散。 只是?,他最近运气不太好,手气也差,输了好些钱。 如果和钟黎结婚,她的房子就是?夫妻共同财产了。他那?天?替她整理东西时可?是?看到了,她在东三环那?边有一套,那?个地段,那?个市值……别说还点儿钱了,以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 只是?他最近的运气实在不是?很好。 “别杵着了,一块儿去玩玩呗。”这日在片场,有人走到他边上踢踢他。 “我哪有钱去玩啊?!”他快烦死了,一抬头?,果然是?同剧组的群头?刁哥。就是?这厮之前拉着他去澳门,害他赔了一大笔钱,现在吃饭都成问题。 他看他的目光跟看杀父仇人似的。 “别这样?嘛,玩嘛,开心?最重要,没钱我借你?啊。”刁哥勾着他脖子笑道。 “不去。”沈斯时一脸坚定。 当时他确实挺坚定的,可?回头?被要债的堵上了门,他觉得憋屈极了,觉得只是?上次运气不好,没准再来两把就能赢了呢? 刁哥的电话这时又来了,邀他一同去。 他当时喝了两口闷酒,没多久就答应了。 这一次,他差点没从那?边回来。? - “你?怎么欠了这么多啊?”赵春芳都快哭了,在电话里鬼哭狼嚎,“要债的都把电话打到我这儿来了,妈怕死了。” “你?别烦了行不行?!我也被他们催!天?天?催,夜夜催!我哪来的钱啊?!”他冲着电话那?头?一顿吼,把手机直接砸墙上,抱着头?“啊啊啊”喊了一通。 可?就算这样?,手机竟然没报废。 赵春芳紧张又小心?的声音再一次传来:“你?没事儿吧柱子?你?别吓妈妈……” 沈斯时冲上去对着手机又是?一通猛踩。 还不过瘾,操起来猛地又砸出?去。 这一下?不慎碰翻了桌上的一个牛皮小包。 “啪嗒”一声,一只复古的怀表从里面掉出?来,径直滚落在地上。 他怔住了,望着那?只还在转的表,过一会儿,走过去将之拾起。 虽然他不是?很识货,也感觉这表不是?什么普通东西。 他想起来了,这是?上次钟黎来找他时掉在这儿的一个包。 没想到里面的夹层里还藏了只表。 他手里捏着表,心?忽然跳得极快,万般纠结了会儿,到底是?一咬牙拨了个电话出?去。 “表?你?别诳我?什么古董表能抵你?欠我的两千万?我跟你?讲,你?要是?想赖账……” “哥哥哥,我哪儿敢啊,真不骗你?,你?过来看看就知道了。”挂了电话,沈斯时兀自捏着表,望着雪白的天?花板发呆,整个人好像被抽空了似的。 那?时候,其实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感觉已经?没路走了,就是?希望上天?能矜悯他,就是?给他开个天?窗也好啊。 事实证明,他这人运气还是?不差了的—— 半小时后。 “四爷四爷,怎么样?啊?”沈斯时忐忑地回头?望去。 四爷瞪他一眼:“闭嘴!” 继续用手里的放大镜观察这表。 沈斯时自然不敢再开口了,一颗心?犹如被吊在半空。 “你?等我一下?。”半晌,周四竟然停下?来,神色凝重地去了阳台上打电话。 沈斯时听不到他们的话,心?里更加不安了。 好在周四一会儿就回来了,珍而?重之地将那?块表搁到了一个锦盒里,看着他,看了好几遍。那?目光,还挺复杂的,沈斯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四……四爷。这表到底值不值钱啊?” “值不值钱得再去鉴定一下?。”周四没把话说死,“不过,你?小子这次真是?走了大运了。” 何?止,他把东西描述了一下?还拍了照过去,那?头?人说,这东西要是?真的,那?可?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了,那?可?是?有钱也买不到的古董啊。 第49章 娇养 车在淮三胡同里停下。 深夜了, 车灯像两束探照灯,穿透化不开的夜色。 沈斯时攥着手窝在后座,腿脚像灌了铅, 车都停下好久了他还是不敢有什么动作?, 恍惚觉得门前?的?两座石狮子像张开血盆大口的怪物,只要他一动便会被一口?吞没。 “你还愣着干嘛?”周四不耐烦地催促。 他如梦初醒,忙推开车门下去。 周四看他这副窝窝囊囊的?样儿就来气,横他一眼跨入了门槛。 沈斯时讪讪地跟上。 鉴定的?地方在最里面的?一处厢房, 进去后也?没人搭理他, 就见周四跟一个?衣着光鲜的?中年人低头商量着什么, 然后那个?中年人拿着表往里面去了。 接下来就是漫长的?等待, 像是等待上刑场似的?。h? 沈斯时心里更加忐忑, 好几次想?问周四又不敢,直到那个?中年人出来,捧着装着表的?盒子跟周四耳语了什么。@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周四脸色变了又变, 对他挥挥手:“行了行了, 你回去吧。” 沈斯时一怔, 没明白他的?意思。 周四快烦死他了:“就这表, 抵你欠下的?那些债, 从此一笔勾销,你还不快滚?” 沈斯时当时高兴坏了, 一边点头哈腰一边跟着人出去了。 事后才后知?后觉地意识过来,这表可能不止两千万,他亏大了。 可他也?没这个?勇气回头去问周四了。 好在这事儿算是过去了。 另一边。 周四欠着身伏在那中年人身边:“六爷, 这表真这么值钱?您可鉴定清楚了, 两千万呢!” “瞧你这点儿出息?两千万?这可是古董,晚清时的?老物件, 你看上面这个?雕刻……这可是光绪皇帝戴过的?,老照片上有记载,之前?在苏富比上第一次拍卖的?时候成交价就在5600万。” “这破表这么值钱?看着平平无奇啊。”周四咂舌不已?。 电话里说这东西?值钱他还以?为顶多值个?一两千万呢。 - 容凌年前?挺忙的?,家里来催了几次让他回去吃饭,他都拒了。 直到大年夜那天推不过去了,他只得回一趟。 车过朝阳门又往东驰。年前?这个?点儿,车流密集,哪怕是贴了几张通行证的?车也?照样像沙丁鱼罐头一样挤在密密匝匝的?车流里,走走停停没个?快活。 容凌支着下颌坐在后座,俄而,将车窗降了下来。 一大捧冷空气瞬间?灌进了车厢,他掩唇咳嗽了两声。 司机见状可不得了:“我的?祖宗,您快把车窗摇上吧,病了我可没法跟你妈、老太太交代啊。” 容凌无奈:“我只是透个?气儿,您能别这么大惊小怪的?吗?我又不是纸糊的?。” 正说着话,到路口?等红绿灯时有人冲他亮了亮大灯。 容凌回头望去,笑?了,将车窗再降下。 司机老张刚要回头说他,忽见旁边并?排停了辆奥迪,一看那熟悉的?车牌,顿时不吭声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啊,大忙人?”冉文聪一条手臂搁在车窗上,冲他笑?。 “您悠着点儿,手伸那么长?一会儿后面来个?不长眼的?给?您刮折了,那真是大过年的?见血光,大大的?不吉利了。” “呸呸呸!你丫大过年的?咒我?”冉文聪笑?骂道,又问他,“年前?不还有两个?民政的?大会?你爸回了?” “回了,昨儿个?回的?。来吃饭吗?” “你妈也?在?”冉文聪忽然警惕起来。 容凌笑?:“你们一个?个?的?这么怕我妈干嘛?她?是洪水猛兽?能吃人?” 冉文聪双手合十,念了一句“阿弥陀佛善哉善哉”:“首长夫人啊,能不怕吗?威风凛凛,出行都带八个?警卫。你不知?道,我那天去京台路过宴客厅的?时候就进去顺了一颗话梅,被你妈身边那个?女罗刹捆了,胳膊都差点给?我拧断了,简直就是心理阴影啊。” 容凌笑?话他:“谁让你净干些偷鸡摸狗的?事儿。” 车开进老胡同已?经是晌午了,明晃晃的?日头将头顶的?电线杆和瓦檐照得闪闪发亮,投下明显的?条条幢幢的?影子。 这条胡同他很久没回过了,他爸身居高位,自有派发的?府邸和办公点儿,平日不住这边,爷爷常年在玉泉山那边的?戒备区,往常只有老太太住着。老太太是苏州人,出身书香世家,年轻时是很有名的?民间?艺术家,也?担任过某军区歌舞团舞蹈队队长,门生很多。 顾老师刚嫁到他们家的?时候,脾性儿很大,和老太太互相看不顺眼,鸡飞狗跳不得安宁,后来老太太一气之下就搬到了这处老宅子里住着,不去找他爷爷不肯跟他爸搬到京台那边去,闲着无事就在院子里种种花养养草,心血来潮发个?朋友圈倒也?舒适安逸,久而久之他们也?随她?去了。 年纪上来后,顾老师时常也?很后悔,天之骄女的?脾性也?收敛了一些,常带着一些礼物来看老太太,两人这些年的?关系总算缓和了些,不似前?些年那样剑拔弩张。 车在胡同口?停下,不能再往前?了,他和谢平一道步行过去,路上看到个?老太太支着个?小摊头,寒冬腊月在卖烤红薯,他便买了些,让挑了个?大的?:“天气这么冷,您也?早些回吧。” “一会儿就回去了,我儿子儿媳妇刚从外地回来。”老人家喜滋滋地替他称重,收了钱。 容凌将装红薯的?袋子递给?谢平:“你吃吧。” 谢平:“……” 到了门口?,两人被岗哨的?一通盘问。 都是生面孔,容凌便知?道这是他爸带来的?人,把这屋子围得跟铁桶似的?。都是例行公事,他也?没多问,挺配合地出示了自己的?证件。 四合院里很热闹,不止他大伯一家在,四叔和小姑一家也?来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生过四子一女,二儿子也?就他二伯十几岁就夭折了,万幸剩下的?子女都还健全,且各有前?程,一家子和和睦睦,加上出了他爸这个?了不得的?人物,连带着一家人也?水涨船高,在这四九城里更被高看一筹。 他大伯和大哥亦皆是人物。 只是,他大伯还在南边视察沿海经济赶不回来,他大哥在南京那边开会,只有双方家人来了。 来的?人多,主厅的?桌子都坐不下,换了张更大的?红木转桌。 菜一盘盘上,都是些家常菜,但?味儿不错。 家里的?这个?厨子以?前?是做国宴的?,手艺很好。 老爷子坐主位,他爸坐老爷子左手边,其?余人依次排开。 容凌挨着他妈顾女士在次座,不时给?她?添菜。 “你顾着你自个?儿就行。”顾允章道。 嘴里这么说,眼底都是笑?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今天穿了件纯手工的?花瓣领白色牡丹苏绣旗袍,针脚细密,做工精良,曼妙身段一览无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情。 她?年轻时就是南京城里头出了名的?美人,号称“金陵公主”,衣食住行都非常考究,比之传闻中的?豌豆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虽然跟他爸差了将近十几岁,两人感情倒还可以?——至少明面上还行。 不过容凌知?道,大多时候是他爸让着她?。 或者换句话说,他爸这个?层面上的?人,怎么会跟她?一般见识? 忽然有紧急会议,他爸接了个?电话就站起来,叮嘱了几句便带着人大步离开,老太太看着他的?背影嚷嚷:“就算忙,忙得连顿年夜饭也?吃不好吗?” “回头我让他给?您赔罪。”顾允章笑?着给?她?夹菜,“您最爱吃的?八宝饭。” “牙口?不好,这些年不怎么吃了。”嘴里嚷嚷着,老太太又夹了一口?。 饭桌上还算其?乐融融,饭吃完,他妈喊住他:“小五,一会儿到我房间?来一下,妈有话跟你说。” “公司还有事儿呢。” “耽误不了你多久时间?。”顾允章回身,又笑?吟吟地跟大伯家的?媳妇打招呼了。 两人互赞身上的?衣服漂亮,或对方的?子女有出息。 半小时后,容凌叩响二楼的?房门。 “进来。”顾允章在里面道。 容凌这才推门而入,一眼就看到她?坐在梳妆台前?卸妆,分明也?是个?粉面含春的?美人,脸孔涂得雪白,一对柳叶眉画得太挑,映出的?人儿却是威严冷漠的?。 褪去白日的?笑?颜,凛有威仪,像一尊冷冰冰的?白玉观音。 容凌笑?一下,将门关上:“大过年的?,干嘛板着一张脸?” “你心里跟明镜儿似的?。”顾允章难得这么严肃,将一只摘下的?耳环四平八稳地放到了桌上,轻轻的?一声响,“你跟京华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她?都不回来吃饭?你给?我老实交代。” “脚长在她?身上,我又不能强迫她?。您与?其?在这里问我,不如去问她?。怎么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顾允章眉头紧皱,直觉有不好的?预感。 容凌好似没看到她?咄咄逼人的?眼神,径直走到躺椅里一坐,拿过本杂志就翻起来,语气很淡:“我跟她?早就协议离婚了。这事儿,她?没告诉你?” “你在胡说八道什么?”顾允章喝道。 容凌放下杂志,看向她?的?目光却很平静:“您的?眼线这么广,还不知?道这事儿?我交什么女朋友您都知?道,还不知?道我离婚的?事儿?” 听到这里顾允章反而笑?了,吁一口?气:“搞半天,你还为了当年的?事儿怨恨我?小五,男子汉大丈夫,这是你自己的?选择,怎么好意思赖我头上呢?我不过就是请她?坐了次客,除此之外,我还做什么了?如果当初你舅舅上不去,你猜你现在还能在这儿对我甩脸子?我跟你,在这个?家里只怕连个?立锥之地都没有。你还能在这儿跟我逞威风?你以?为老大、老二他们都是吃素的??” “不说别的?,就说你自己,你斗得过老二吗?!”她?近乎尖利的?咆哮一声,瞪着他,微微发抖,眼睛里布满血丝。 他妈向来是高贵典雅的?,连头颅都是高傲仰着的?,容凌很少见她?这么失态,心里静下来,随之而来的?却是更深的?绝望和无力。 “您说的?没错,都是我咎由自取。”他放下杂志,没什么表情地站起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一瞬,眼光竟那样空洞,好似被抽去了魂魄。 顾允章一怔,心又软了,叹着气别过头去:“你知?道的?,我从来不干涉你的?私生活,你交什么女朋友我不管,但?是带回家里的?怎么能是那样人家的?女孩?” “什么样的?人家?她?怎么了?出身清白,不偷不抢,她?是我这辈子最喜欢的?女孩。” “你真是鬼迷心窍,无药可救。”顾允章摇着头,也?懒得说他了。道理他都懂,但?这人就这么固执,你能有什么办法? 但?这个?儿子她?是放心的?,别看他嘴里这么说,真要他放弃一切跟那个?女孩在一起?怎么可能? 大事情上他脑子一直很清楚。没人比她?更了解这个?儿子了,藏不住的?欲望和野心,顶多口?嗨,不会干出太出格的?事儿。 她?也?懒得管他。 顾允章扔了另一只耳环,取了对珍珠的?,边戴边扭着腰走了出去。 - 大年夜前?一天,徐靳还来看他,给?他带了一箱螃蟹。 “这么多?我一个?人吃不完。”容凌笑?着招呼他,去酒柜前?取酒,“喝什么?” “不了,我最近戒酒。”徐靳朝沙发里一坐,踢掉拖鞋,双腿自然地架到茶几上。 手里捻了根雪茄,点了。 容凌过来拍他,提醒:“别在我这儿抽烟,感冒着呢。” “谁感冒?你?”徐靳人往后缩,一副“你离我远点儿别传染给?我”的?架势。 “你他妈……”容凌气笑?。 徐靳也?笑?了,到底是将烟掐灭。 “中河最近的?事务怎么样?那帮人还明里暗里给?你使绊子呢?” “跳梁小丑而已?。”他浑不在意地笑?了笑?,在他身旁坐下,“要真狠得下心来拉我下马,我还敬他们几分,偏偏都是一帮顾头不顾尾只顾着自己利益的?。明面上是同盟,实际上一盘散沙,我只要稍稍放出一两个?饵,脸翻得比谁都快。这样的?人怎么成大事?不足为惧。” 徐靳笑?道:“是应该让他们知?道,谁才是董事会真正说话的?人。你这边稳得住,我办事自然也?利索。不过……” “不过什么?”容凌看他,实在不喜欢他话说一半还卖关子的?腔调。 “这边倒有一件私事儿,不知?道你想?不想?听?” “说。” 徐靳习惯性地捻了一根雪茄在手里,面带笑?意:“我先问你一句,钟黎的?事儿你还管吗?” 他稍怔,没答,脸上的?笑?意也?淡了。 “我就知?道,只要一提到她?,你这份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的?气度就没了。”他摇头叹气,说不清是幸灾乐祸还是同情。 “别卖关子,有话你就直说吧。”容凌皱了下眉,脸色不好。 徐靳微微一笑?,面色寡淡,一双桃花眼却泄出了几分精芒,就这么笃笃地望着他: “其?实说也?说不清,明天我带你去个?地方吧。” 第50章 娇养 容凌很多年没来过拍卖会了, 他年轻时也不是很热衷这种地方。 还没开?始,大厅气氛已经炒得很火热。 二楼包间里倒是挺安静,侍应生过来添了几次茶水。 容凌靠在沙发里坐得有点不耐烦, 估不准徐靳的用意。但他也没再问, 干脆闭目开?始养神。 拍卖会开?始后,主?持人在?台上慷慨激昂,中英文混着来,手里的小锤子敲得气?势十足。 冉文聪和?徐靳在?闲聊, 说起最近的形势不好, 上头卡得严, 他也只能照章办事。 “您看着办就好, 这么多年兄弟, 我信你。”徐靳跟他干杯。 “有您这句话,哥们儿能不给你顶着点儿?” 一套套官腔打得够利落,容凌听得都无语:“自?家兄弟, 能别这么酸了吗?” 徐靳低笑一声说:“没你酸, 一会儿保管你更?酸。” 容凌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也不想知道?, 他平日除了工作也没什么别的娱乐, 或者说他过了三十五岁之?后,对很多以前感兴趣的事情都不太感兴趣了, 犹如老僧入定一般。 他这张淡定的面具一直持续到本场的最后一份展品上台—— 主?持人还在?台上热情洋溢地介绍这份展品的来历,又绘声绘色地描述着当年光绪帝佩戴它时在?大使馆照下的照片,又说之?前拍卖时这块表卖出了何等的高价云云云云…… 那一瞬他豁然站起, 脸色铁青。 他什么都听不到, 耳边的声音似乎都消失了,目光只锁定在?那只表上。 徐靳适时按了铃, 赶在?一个港商前头截胡了这只表。 “别激动别激动。”徐靳劝他,按着他肩膀让他坐下,“现?在?要不要听我说说?” 容凌知道?他肯定事先得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也不会拉着他过来看这一出好戏。 他脸色阴霾:“说。” 徐靳感慨只有钟黎的事情能让他这样失态,摇了摇头:“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容小五了。你不向来想怎么干就怎么干嘛?什么时候这么畏畏缩缩了?真喜欢就上啊,把人追回来。” 容凌知道?他指的是什么,闭了闭眼睛,多少?有些?无力:“她都有男朋友了,我还上赶着讨这个没趣?” “你不像是这么要脸的人啊。”徐靳调侃他。 容凌也不在?意他的挤兑,语气?很平淡:“我只是不想破坏她平静的生活。” 分手时已经说好,以后不再干涉彼此?的生活。若是再出尔反尔,岂不是更?被她瞧不起? 他身体僵硬,心底好似被一阵冷风穿堂而过。 “呦呦呦。”徐靳都服了他了,“这么大度?我建议你直接立地成佛算了。你真不管她?真不管她她就进火坑了!你以为这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容凌面色平静,喝完杯子里的茶才站起来,拿了自?己的外套:“谢谢你老徐。” - 沈斯时最近的运气?不错,自?从还清赌债后身上就轻松多了,走路都抬头挺胸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失掉的那只表,他越想越觉得亏,看周四那模样就知道?那表不止两千万。周四个奸商! 可他实在?没胆子去要回来,只能自?认倒霉。 这日他照常拍完戏离开?,谁知却被经纪人一个电话打来勒令在?原地别动,说有大人物?要见?他。 经纪人电话里语焉不详,但是语气?非常严厉郑重,沈斯时自?然不敢怠慢。 快6点的时候,一辆红旗停在?剧组后门,将他接走。 车里很安静,司机冷着一张脸,一句话都没说,身旁的这位谢秘书虽然是笑着的,却给他极大的压力,有种?笑面虎的感觉。沈斯时一开?始还讨好似的跟他搭两句话,渐渐的就不敢吭声了。 这人瞧着笑眯眯的,直觉不是什么好相与的。 车一路往北六环开?,后来进了个胡同,七绕八弯拐了好几条道?,停在?一处院门前。 他没来过这种?地方,里面回廊曲折如进入了什么古老的园林,长廊好似没尽头,雪白的院墙底下挂着一盏盏羊角风灯,在?冷风中旋转摇曳。 莫名有种?神秘诡谲的感觉。 像是什么私人会所,但似乎又不像,人太少?了,氛围奇异地庄严而肃穆。 终于抵达目的地,谢平上前叩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许可后,推开?了门。 沈斯时悄悄往里打量一眼,发现?这是个很大的办公室,很庄严厚重的装修风格,清一色的硬木家具,他脚下跟生了根似的,莫名有点畏惧,不敢往前。 谢平见?他迟迟不上来,皱了下眉,推了他一把:“还不快进去。” 沈斯时踉跄着进了门,还来不及说什么,身后的大门已经合上了。 他只能转回身,这才看到办公桌后坐了一个非常年轻的男人。说年轻是因为那张脸相当于他沉稳练达的气?质来说,显得有些?年轻了,他只是坐在?那边低头写着一份什么文件,沈斯时就感觉有些?喘不过气?来。 他隐约觉得他有点眼熟,像是在?电视上见?过,可又想不起来,手心虚虚冒着汗。 对方不说话,他也不敢吭声,就那么杵在?那边等着。 容凌终于写完报告,拧上笔盖连带着文件搁到一边,这才抬头看他:“沈先生。” 沈斯时下意识站直了,不知道?要怎么称呼他,那一瞬不知怎么脑中灵光一闪,想起他是谁了,磕磕绊绊地挤出句称呼:“容……容先生。” “你不用紧张,我就问你一些?事情。”容凌低头从抽屉里取出一个盒子,打开?,换了个方向推到他面前,“这是你拿去拍卖的吗?” 沈斯时一眼就认出了这是那只表,不知道?他为什么问他这个,额头不觉渗出了冷汗:“这……这……” “我是我的东西,曾经送给了一位故人,没想到会在?拍卖会上见?到。我在?想,她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才不得不拿去拍卖。” 听他这么说,沈斯时倒是松了口?气?,随口?胡诌:“……是这样的,因为我意外出了些?事儿,我女朋友为了替我周转就把这块表给了我,让我去拍卖……”他的话到这里戛然而止。 因为容凌面无表情地看着他,眼神雪亮如刃:“沈先生,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他喉咙发紧,感觉这谎话怎么都说不下去了。 这个人好像没那么好糊弄。 也对,这样的人物?怎么会好糊弄? 又想起经纪人的告诫,他腿脚虚软,脑袋乱糟糟的,吃不准对方的意图:“我……我没有乱说……” 感觉耐心已经告罄,容凌深思一口?气?,压下心里的厌恶,尽量心平气?和?:“我现?在?不是在?追究你的问题,我只想知道?钟黎过得怎么样。我问你,你跟钟黎到底是什么关系?” 沈斯时想起了他那个姓谢的秘书,想起在?车上时谢秘书旁敲侧击敲打他的那些?话,说这位主?儿可不是什么好脾气?,真惹毛了他他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周四算什么?在?人面前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再不敢胡说,竹筒倒豆子似的把话都吐了。当然他也存着一个心眼,不敢把什么都说了。 “我也是被人骗了,我以前不赌钱的,不过我现?在?已经改了……” 平日跟他汇报工作的手下都是精明干练的人,说话很有条理,什么时候会有这种?连逻辑都捋不清的? 容凌皱着眉,心里的厌恶又添几层,好几次都想开?口?呵斥他不该说的别说,挑重点,想想还是算了,免得这厮被他吓着了说话更?不利索,终是忍着不适听完了。 他当然不信这人的鬼话,能有三分真就不错了,可他和?钟黎的关系不便?透露,免得这厮出去乱说。 他自?己倒没什么,钟黎指不定会被人指指点点,她现?在?待的院所各中关系也挺复杂,各种?派系纷争不断。 “行了,你回去吧。”容凌挥挥手,让他自?行出门。 人走了,他才抚摸着盒子里的那块表,沉着脸,良久都没说话。 -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是两天前才发现?那块表不见?的,找了很多地方都没有找到,她不停地回忆,几乎把家里都翻了个底朝天,病急乱投医似的给每个来过她住处的朋友都打去电话,连沈斯时都打了。 “什么表啊?我不知道?啊,我没见?过。”他在?电话里说,“是你忘记放在?哪里了吧?”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她的声音讷讷的,听上去有点儿失魂落魄。 沈斯时忽然就有些?内疚,可到底是没有开?口?,支吾了会儿把电话挂了。 钟黎坐在?沙发里好一会儿,窗外的夜色像包裹着一团浓雾,要将她卷入、吞没。她难以诉说心里这一刻空落落的感觉是什么,无法言说,说白了那也不过是一块表而已。但是,每次这么劝自?己的时候,心里都像是被剜去了一块,迟钝而麻木持久地疼。 仿佛心脏的地方已经生锈了,扯动时都泛起丝丝血腥气?。 门铃这时响了,不知是谁年节来访。 钟黎忙胡乱地抹了一下眼睛,小跑着过去开?门。 楼道?里挺昏暗,屋外的灯还坏了一盏,视线过了两秒才适应黑暗。黑暗里,是一道?高大修挺的身影,穿西装,皮鞋稳稳当当地踩在?地面上。 她的笑容在?看清门外人的那一刻凝固在?脸上,下意识要将门关上。 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先她一步按住了门板,不费什么力气?,将门缓缓推开?:“怎么,不欢迎我这个老朋友?” “不……不是,您请进。”钟黎一颗狂跳的心终于强自?镇定下来,往后退了一步,给他让出位置。 低头时,她看到自?己的影子,小小的局促地投影在?角落里。 比他高大的影子要小很多。 不管过去多少?年,她在?他面前似乎都像个没长大的小女孩,这让她感到怨恨又无力。然而,又不仅仅是这些?,他于她而言,不仅仅是曾经的爱人那么简单。 他给予了她从未有过的关怀和?呵护,是弥补她贫瘠童年的温暖,也是滋生欲望与惰性的温床,她曾深深地陷入这片温柔而致命的泥沼中。 其实回国后钟黎一度都很害怕看到他,哪怕只是看到一个背影。 他们当初的分开?虽然有无奈的抉择,更?多的还是意难平。她太了解容凌了,除非是他主?动放弃,否则,他这人永远那样一意孤行。 当年,与其说是他的选择,不如说是她的放手。他妈妈对她说的那些?话,言犹在?耳,每每想起都让她锥心般地痛:“如果你真的爱他,就应该明白什么东西对他来说才是最重要的。” “是骄傲。” “他的骄傲和?自?信来源于哪里?是他的出身,他的背景,他的权力与地位。如果失去这些?,他就什么都不是。你真的爱他,就不该拖累他,让一个你爱的男人失去他引以为傲的一切被打落十八层地狱。” “说得难听一点,你会喜欢那样的他吗?” 钟黎只觉得每一根毛孔里都泛着寒气?。 顾允章的话不算难听,如她的为人处世一样,但每一个字每一句话都直击她灵魂深处的痛点,让她难以反驳,绝望到看不到一丝光亮。 她的选择,其实也是给了彼此?一个台阶。 她不想让他以后怨恨她。 “你喝茶吗?家里有龙井。”这样相顾无言地坐着实在?尴尬,她站起来说。 “我喝白水就好。” “那你等一下。”钟黎去了厨房。 很快,开?放式厨房里传来了烧水声。 容凌抬头望去,她背对着他站在?那边,睡衣是粉白色的,有点儿臃肿,可她背影看上去仍是那么单薄纤细,好像比以前更?瘦了一些?。 他沉默了良久,忽然就有些?难受。 那么短的距离,却像是咫尺天涯一样遥远。 - 钟黎将倒好的水搁到桌面上,转身要去拿些?点心。 却被他喊住,他叩一下旁边的玻璃台:“不用忙活了,黎黎你坐下,我有些?话要跟你说。” 乍然再次听到“黎黎”这个称呼从他嘴里说出,像是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无数的记忆碎片从光年的历史?长河里涌出,以至于她都有些?恍然的不真实感。 钟黎的身体都有些?摇晃,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在?往上冲。 她握了握手指,感受到被他注视的压迫感,到底是坐了回去。 视线相对的那一刻,钟黎的手脚都有些?难以安放。 过了会儿她终于镇定下来,开?始思索他的来意。容凌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他也不会闲着没事儿干跑来找旧情人叙旧。这太无聊了,也不太上得了台面,不符合他的行事作风。 想通了这一点,钟黎平静下来,坐在?那边垂着头等待他的开?场白。 容凌也不急,将那杯水慢慢喝到一半时才开?口?,第一句是:“你跟那个沈斯时,是什么关系?” 钟黎委实是怔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个。 但这样没头没尾的,更?让人心生警惕。 他从不直接说自?己的意图,而是将问题一一抛给别人,以此?掌握主?动权。 钟黎曾经在?这一招下屡屡吃亏,后来也长了个心眼。 她闷了会儿,似是思考:“不管是什么关系,都跟你没有关系吧?” 容凌笑了:“我这么问,肯定有我这么问的道?理。黎黎,你想清楚再回答。” 钟黎厌极了他这一刻瞧她的眼神,心里已经愈合的伤痕好似被撕拉一下扯开?,她豁然站起:“你凭什么过问我的私事?我们早就没关系了!” 他这么咄咄逼人,让她有一种?所有隐私都无所遁形的羞耻感。 以及她的不好,她的窘迫,都暴露在?日光底下。 偏偏在?他面前,她不愿意透露自?己一丝一毫的难堪。 她宁愿打落牙齿和?血吞。 他偏要把这一切血淋淋地撕开?。 这对彼此?有什么好处? 他已经拥有了至高无上的权力和?地位,为什么不能留一点儿自?由和?体面给她呢? “你别激动,我只是问一下。”他语气?放缓。 钟黎别过头去,不愿意跟他对视。 从始至终,他平静的姿态都感觉像是对她的嘲讽。 钟黎知道?自?己不应该如此?敏感,可他们之?间承载着那么多她不敢触碰的记忆,稍有不慎就像点燃的火药桶,一发不可收拾。 她悲哀就悲哀在?无法阻止他咄咄逼人的靠近,又无法让自?己的灵魂抽离,被困在?这方寸之?地。 窗外又开?始下雨,两人相顾无言不知道?坐了多久,钟黎耳边听到他隐约跟她说对不起,她原本都没有哭的,这一刻眼泪才像是断线的珍珠一样一颗一颗砸在?冰冷的手指上。 恁般镇定的人,忽然变得手足无措起来,他徒劳地要帮她擦拭:“你别哭。” 钟黎抿着唇,没有应声。 这一场打断了两人之?间无形的对峙,随着时间推移,也从一开?始的疾风骤雨逐渐向绵绵细雨过渡。窗外的杂草在?风雨中簌簌颤动,玻璃上蒙着一层阴冷的潮气?,那种?凉意好像能渗透人的骨髓。 钟黎恍然抬头时,天色暗沉到像是在?头顶遮了一块灰蓝色的幕布。 她捧住温热的水杯,无意识地喝一口?,还是觉得冷。 视野里瞥到他锃亮的皮鞋、垂感极佳的西裤,忙又缩回,不敢再看。 她觉得陷入了一种?困境之?中。 “这是我在?拍卖行拿到的。”容凌将那块表搁到了桌上。 钟黎怔怔看着,连日来的猜测都成了事实。 她心里更?冷,一寸一寸沉入冰冷的海底。 容凌站在?那边,角落里的窗户有一条缝隙没有合上,冷雨浸透了他的衣衫。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也凛凛的,似乎被风雨吹得很远。 钟黎没有抬头,只入定般望着那块表,半晌才干涩地开?口?:“谢谢你。” 他没没应,也没说事情的来龙去脉。 但钟黎感谢他这一刻的委婉,总算替她保留了几分体面。 “把我电话从黑名单拉出来。”离开?前,他说,“不然我就去你们院长那里跟他聊一聊。” 钟黎心头发紧,心里有一种?苦涩的闷意在?无声地蔓延。 转身之?前,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光深远到甚至有一种?哀伤的错觉,可过一会儿,他笑一下,又恢复了那副冷峻的模样。他说:“你知道?的,我一定干得出来。” 那一瞬的眼神甚至让钟黎感到害怕。 像一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直到身后门在?她面前关上,钟黎才紧紧地抱着胳膊,伏在?膝盖上小声地啜泣起来。 - 其实容凌听到她的哭声了,可他离开?的步伐却是更?快。 怕晚一步就忍不住回头。 楼底下有盏生锈的灯,细雨沙沙,昏黄的灯光包裹着针尖般直线下垂的雨丝。 说大其实也不大,他站灯下抽了一根烟,抬头,她窗前的那盏灯熄灭了。 他知道?,她肯定是看到他了。 恍神的功夫,鼻腔里不慎呛进了一丝苦涩,闷窒而辛辣,灼得他的喉咙都好似要烧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将那根烟掐灭了。 转身时却见?有个人站在?不远处,手里还拎着一篮子草莓,表情木木的,似是震惊也是意料不到他竟然会在?这儿。 在?这种?情况下和?沈斯时狭路相逢,容凌也没有预料到。 他皱了下眉,只转身的功夫便?收起了所有表情。 “……领导,你怎么在?这儿?来看黎黎吗?”沈斯时到底是沉不住气?,上前一步望着他。 其实那日在?他府邸被传召他就看出来了,容凌对钟黎的与众不同。 言谈之?间,那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深沉厚重如山峦又如林中晨雾让人捉摸不透。 可那种?微妙的感觉,作为男人他再傻也能感受到。 他不由攥紧手里的篮子,篮子上有根倒刺,不经意地扎了他一下,隐隐刺痛。 又有些?不甘心,看着对方,可良久也只敢不痛不痒地说一句:“都这么晚了,不太合适吧。” 容凌只是似笑非笑地望着他,沈斯时心里忽然有些?怯弱,有种?拔腿就跑的冲动。 经纪人的话言犹在?耳,他要是不想让他在?这行混,他是真的混不下去,或者说,连混的资格都没有,分分钟滚回老家。就算他本人不跟他一般见?识,也没人敢找他拍戏了,谁都怕惹上事儿得罪人。 旁的不说,这年头立项审核都这么难了,排到猴年马月,要因为他被卡可就麻烦大了。 “我……我没别的意思……” 容凌不想再跟他废话,指了指车流熙攘的马路:“回去。” 沈斯时都没反应过来,不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让自?己回去,他才是钟黎的正牌男友,而且霸道?到连个理由都没有。 容凌冷冷地望着他:“你配不上她。” 沈斯时喉咙干涩,说不出一句话。 第51章 娇养 那几天沈斯时挺害怕的, 总感觉钟黎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有一次他去找她时发现那块表又出现在了她手上,简直肝胆俱裂,好几次想要?为自己辩解。可话没?出来已?经被钟黎打?断,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她似乎有意避过这个话题。 久而久之,他也就不提了。 有种有惊无险的感觉。 不知道是不是做贼心虚的缘故,婚礼的事情他也不敢提了。 只是,有时候经常看到她一个人坐在阳台上发呆, 抚摸着那块表, 有时候笑一下, 有时候又?比冬日的冰雪的还要?凉淡, 像松枝上凝结的霜雾, 好像风一吹就会随风散去。 他心里说不出的难受和愧疚,后?来有一次她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困难,如?果有困难可以跟她说。他难以形容自己当?时的感觉, 忍不住捂着脸哭起来。 晚上他妈又?给他打?电话催他, 他气急败坏地冲她说, 以后?不要?再提房子的事情了, 那不是他的房子! 他那之后?也没?有赌了, 总感觉自己是魇了,再不敢跟刁哥周四之类的人为伍。 而且他也不敢, 那天容凌跟他说的话在他耳边回荡,每每想起都让他觉得心惊肉跳。 当?时几乎是逃一样离开了那个地方?,总感觉他话里有话, 可以他的智商也实在忖度不出其他意味, 只是直觉这位容先生?对钟黎有一种别样的重视。 他静默良久,既发憷又?觉得不甘。 到了五月中旬, 沈斯时的事业步入一个高峰,因为参演了一部仙侠剧而大爆,那段时间他又?参加了一个采访。 被问?及可有女朋友的时候,他露出一个有些羞涩但大方?的笑容:“有的,我女朋友是个素人,是很好的人,希望大家不要?去挖掘她的私生?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下面一片“哇哦”声。 因为是现场直播,电视里也在放。彼时徐靳也看到了,靠在沙发里啧啧称奇:“这样还不分手,黎黎是脑袋秀逗了吗?不过,这小子皮相确实不错,怪不得她舍不得。” 容凌泡好茶从会客区过来,低头喝一口?,表情淡淡的:“你去问?她啊。” 不止徐靳感受到了他身上的那种低气压,冉文聪、侯应祁几人都停下闲谈朝他望来。 关?于他和钟黎的事情,这伙人也都知道。虽不了解内情,可当?年应是和平分手,照理说不至于如?此。 感情这种事情,在他们这个圈子里就是个笑话,结了婚貌合神离各玩各的都比比皆是,何况是年少时的一段情。 当?年他砸那么?多钱捧一个小明星的事情,在圈里也不是什么?秘闻,虽然明面上没?人敢说什么?,暗地里调侃嘲笑他的可不少,都觉得他是鬼迷心窍了。 还有他数十年如?一日地去戒台寺上香祈福的事儿,知情者都知道是为了什么?。 没?人再提这个话题,都识趣地避过了,就怕撞枪口?上触他的霉头。 - 五月底的时候,实验进入了新一轮阶段。王院士的病情也有所缓和,钟黎去医院看他时,他已?经可以下地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不是快到你生?日了,黎黎?”王院士问?她。 “您慢点儿。”钟黎小心地搀着他沿着院墙走,笑道,“是的。” 午后?的阳光很好,照在身上暖意融融的。 王院士又?说:“容小五前两天也来看我了,带了两大箱的螃蟹。我说我一个生?病的老头吃这个干嘛?一只只都比我手掌还要?大,看着就好吃,那天你不在,我就分给你师姐弟了,可惜了,下次他要?还带,我给你留点儿。” “……容小五?”乍然听到这个称呼,钟黎有些恍惚。 “是啊。”王院士浑然未觉,“你不记得了?你俩不是挺有交情的嘛?那会儿,为了让你入门?的事儿,他登门?拜访我很多次。”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这件事上,她永远都欠着他。 王院士三?天后?出院,钟黎和赵师姐一道去看望他。 师母招呼她们在客厅里坐下,又?让聂歌去烧水,自己则去厨房给几人切果盘。 陆续又?有别的客人上门?,或带着礼品或带着果篮,祝贺王院士出院。 钟黎起身去帮师母一道准备点心水果,过一会儿,她端着一盘果切出来。 刚放下,耳边就听到两个实习生?在叨嗑: “太高冷了,都不理人。” “就是,长得那么?漂亮,谁想是个冰雕。”@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瞧着就是个性冷淡。” 一年长些的师姐摸了根烟,玩味般轻笑:“不搭理你们就人身攻击?过分了啊。” 一姑娘撇嘴,不服气地哼一声。 循着她们的目光望去,钟黎看到了斜倚在阳台上那道身影,就一个人倚在那,修长的指尖夹一根烟,在黑暗里冒着零星明灭的火星子。 那只是一个背影,却依然存在感强烈到足够吸人眼球,光看背影便知道是怎样一个令人自惭形秽的男人。 他抽完烟进来了,外套脱了搭在臂弯里,身上只穿了件黑色的薄毛衫,修长的脖颈,下颌线硬朗刚毅。分明是那样秾丽逼人的一张脸,只因肤色过白,唇线分明而显得格外冷漠。 没?人上去打?招呼,他看着就不好接近。 几个原本叽叽喳喳的女生?也都噤了声,看着他径直越过她们。 背影瞧不见了,才有人又?小声开口?:“好酷啊。” “别花痴了,人大你一轮呢。”有知情者开口?。 “切,才一轮,我就喜欢成熟点的。” “你瞧得上人家,人家可看不上你。这种世家公?子哥儿,眼界高着呢。没?瞧见王院士对他这么?客气,家庭背景可不一般。这种气度,还不是一般的家庭能养出来的。” “你说的怪玄乎。再厉害,不都是两个鼻子两个眼?难道还比我们多俩胳膊不成?”哈哈大笑,无知无畏的样儿。 钟黎闻言也只是笑笑,曾几何时,她多希望自己也这么?无知无畏。 她低头默默将桌上他们吃剩的果盘收拾了,抬步去了厨房。 外面欢声笑语,厨房里却很安静。 钟黎望着玻璃上自己孤零零的倒影,心里寂静无声。 有道高大的影子这时压在了她头顶,就这样,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了一起。 钟黎心里一惊,猝不及防地回身,差点撞到他胸膛上。她惊慌地要?往后?退,背脊却抵上冰冷的台面,这才惊觉在这样狭窄的空间里退无可退。 不知何时,厨房的移门?也被他关?上了。 里面没?有开灯,唯有摩挲玻璃外透进的灯光,隐约照亮彼此。 他在黑暗里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眼眸似寒星,脸上没?什么?表情。 钟黎心跳一声声加快,难以克制地慌乱。 “你慌什么??”他语带嘲讽地说,“我会吃人吗?” “我没?有。”她下意识地否认,避过了他的注视。 厨房里太安静了,好像按了缓放键,一切都变得缓慢起来。 她的脸色苍白到没?有半分血色,只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 手摸着身后?桌台的那块地方?,好像连同冰冷的桌台一起化为了坚硬的石头,渐渐的感受不到半分知觉。 一扇移门?之隔,外面仍是欢声笑语不断。 这些声音好像化为了遥远的留声机里流淌出来的声乐,带着一种不真切的虚幻感。 钟黎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被他困在这个地方?,要?承受这些。 “五哥,如?果你觉得我欠你的话,你就直说好了。到底要?怎么?样才能偿还?”她很轻地叹了口?气,声音低不可闻。 容凌提了下嘴角:“你觉得,你欠我的可以怎么?还?” 钟黎在黑暗里抬起头,正对他冷若冰霜的面孔。 下颌紧绷,眼神像是淬了毒,冰冷刺骨。 这一刻,钟黎甚至觉得他是恨着她的。 她身体僵硬,咬了下唇,一声都没?有吭。 “说话。”容凌道。 钟黎只觉得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像是刀刃,让她心里都一阵阵发着寒。她不明白他为什么?一定?要?这样,这个人,向来是得理不饶人,偏偏她没?有底气,不能正面地对抗他。 钟黎默了会儿,说:“我可以还你钱。” 耳边响起浅浅的笑声,像是怒极反笑,他的语气挺不可思议的:“你觉得我缺那三?瓜两枣的?” 几乎是下一秒,他握住了她纤瘦的肩膀,手里的力道跟铁钳似的。 钟黎吓了一跳,一对上他冷硬的眼神,耳边好像都是嗡嗡的声音,情绪濒临崩溃。 “那你想怎么?样啊?!” 她绝望地闭上眼睛,微微颤抖。 他眉宇微蹙,深吸一口?气:“黎黎你回来吧。” “回什么??”她讽刺地笑了笑。 “回到我身边。” “你不觉得我们这样纠缠不休的很没?有意思吗?容凌,你还没?有四年前洒脱。”她垂下鸦羽似的的眼睫,往后?一靠,任由背脊抵着冰冷的台面,任由那种凉意透过衣衫侵入四肢百骸。 全身的神经末梢好像都被浸泡入了一池冷水中,不可避免地变冷、僵硬,渐渐麻木、乃至失去知觉。 她心里难以避免地升起一股荒诞的悲怆感,好像兜兜转转,仍在原地。 可你明明知道未来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 他偏要?拉着她的手,把她拽入这片见不得光的深渊里。 她的睫毛微微颤动,半晌,她很轻地笑了一下:“你要?我还的话就说个数目,别的不要?说了。” “容凌,我没?那么?贱。” 厨房里陷入了死寂。 整个世界似乎都在这一刻陷入了安静。 她的脸仍旧是苍白的,没?有看他,眼神却是坚定?的。 这么?多年了,她的容貌好像没?什么?变化,仍是那么?清丽绝俗,头颅是最标准的头型,轮廓柔和,细腻的皮肤看不到什么?毛孔,鼻尖俏而小巧,旁边有一颗红痣。但似乎又?变了很多,眸光沉静,温柔易碎又?透着倔强。l?? 她不看他,就是无声的拒绝。 “你曾经说过,你最喜欢我,会永远陪着我的。”他声音低下去,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钟黎的睫毛颤了颤,一颗心也像是被冰冷的溪水淌过,一阵阵的发麻。 她咬了下唇:“对不起。” “你不再相信我了,对不对?” 她没?回答,亦没?抬头,心脏缓缓地收缩了一下,才开口?:“再选一次,你还是不会选我的,对吗?” 他皱着眉,没?有第一时间回答这个问?题。 并非不能回答,而是有时候人往往身不由己,他也并非无所不能。没?有把握的事情,不能轻易承诺。 其实这些年他有过尝试试探,只是每次势头不对便截止了。但这两年随着他在中河的地位上涨,随着他舅舅的步步高升,他爸也多看他一筹,也算是有了平等对话的机会,不至于像以前一样。 “已?经知道结果的事儿,何必再重复一次?”钟黎语声艰涩。 余光里瞥见他静默的片刻,因四周昏暗,视角受限而看不真切,只觉得冷白得如?冰冷的寒玉,让她浑身的血液都被冻得凝结住。 半晌,钟黎听见他说: “我不能保证什么?,但我会努力。” “但有一点,我不会让你和沈斯时在一起,他那人不靠谱。” 钟黎本也打?算和沈斯时分了,只是,他这样强硬干涉实在让她气结,说出的话不免言不由衷: “你是我的谁,我跟什么?人交往还要?经过你同意?” “黎黎,不要?说气话。” 钟黎生?生?别过脸去,不想再跟他说话。 第52章 娇养 翌日不到7点雨就停了。 天空是一片澄湛的蓝, 只是,窗外的树梢上还挂着残雨,花坛里积了一层落叶, 偶尔露出青黑色的泥土层。 卧室里静悄悄的, 钟黎躺在被窝里不太想起来,眼?皮沉沉地像是贴着铅铁。 早上有个宣传会议,快10点的时候,赵师姐打电话来问她来了吗, 是否路上堵车。 钟黎连忙回复说自己有点事情?, 马上来, 挂了电话后, 叹了口?气, 不情?不愿地从被窝里爬了起来。 她到时已经晚了,会议大厅人来人往。 只一眼?,她就看到了人群里谈笑?风生的容凌, 在?一众领导间言笑?晏晏, 游刃有余。她忙收回视线, 猫着腰在?后排找了个地方坐下。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那一瞬他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 她忙伏低, 将头往下又压了压。 见他不再关注这边,才?算是松了口?气。 钟黎挨着赵师姐坐着, 好不容易听完这个大讲堂,跟着人流一道悄悄出了门?。 她离开时不忘回头看一眼?,没人看着她, 心里松口?气。 谁知到了侧门?, 笑?容还没落下,就看到谢平笑?眯眯地挽着西装站在?那边, 似乎恭候多时了。 钟黎像是被当头打了一棒子,脸色难看起来。看着谢平那张笑?脸,她好似能联想到另一个人似笑?非笑?的可恶模样,她顿时就有些生气起来,觉得实在?是太?过分了。 见她杵在?那边不动,谢平只好抬步走过来:“钟小?姐,请。” “请什么?”钟黎脸色不好看。 “先生请你到寒舍一叙。” “我不去!”钟黎觉得欺人太?甚,脸都涨红了。 有女?生和路过的老?师朝他们看来,她忙又收敛了表情?,压低了声音说:“你替我回绝他。” 谢平笑?意毫不动摇:“钟小?姐,不要为难我们下面人。” 钟黎只觉得有血气往上涌。这人也是为虎作伥!什么下面人?N市市长的大公子,还下面人? 她死活不肯就范,谢平也无法,好在?这时容凌从侧边过来了:“怎么站这边?” 他明知故问,钟黎说:“我不去!” “好。” 没想到他这么好说话,钟黎多看了他一眼?,圆圆的眼?睛里不经意就流露出几分警惕。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一笑?,说:“那我捎你一程,在?路上跟你说会儿话总可以?吧?” 钟黎惊疑不定。 容凌:“还是你要在?这里跟我僵持到晚上?” 她只好妥协,到了门?外,上了他那车。 沿途的风景急速变幻,钟黎一开始还有些警觉,后面便有些困了,两双眼?皮开始打架。 “累了可以?睡一觉,到了我喊你。”容凌温声道。 她没搭理他,可过一会儿就闭上了眼?。汽车颠簸着,司机打了个转弯她人就歪了,头靠到他肩上。 他怔了下,低头望着她。她睡着时是格外的安静,午后的阳光透过茶色的玻璃落在?她脸上,明丽得如盛开的蔷薇,眉梢眼?角都是春意,偏偏当事人本身是无知无觉的。 其实这四年来容凌也不是不知道她的事情?,她在?国外便小?有名气,两年前去沪交流时金建集团三?公子还高调求爱,洋洋洒洒给她写了三?百封情?书。当然,传闻可能有夸大嫌疑,但也足以?说明她的魅力?。 她一直都很招人,只是她自己不知道罢了。 那些年,他最受不了的就是徐靳看她的眼?神。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他能不知道他什么心思吗?如果不是碍着兄弟交情?还有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难保徐靳不对她做什么。 偏偏她对徐靳都这么好,唯独对他避之唯恐不及。 心脏的地方好像被什么绞了一下,闷闷地痛,似乎汩汩地流出血。 “这是哪儿?”耳边传来钟黎柔柔的声音。 他回神,也朝窗外望了眼?,平淡道:“一处行馆。” 她脸色不太?好看:“你……你不是说送我回去吗?” 他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送你回去了?”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厚颜无耻的人:“你说就顺路捎我,然后在?路上跟我说说话。” “是啊,我说送你,没说送你回去。”车已经停了,他下去,绕到另一侧替她打开了门?,将宽大的手掌平稳地递到她面前。 钟黎以?前觉得这个人清贵又冷峻,气度不凡,是真正?成熟又强大的男人,后来才?知道那只是他骨子里与生俱来的一种骄矜傲慢,真的翻了脸,他可以?做什么都毫无愧色。 她只恨自己低贱,永远只记得他对她的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有时候也万分憎恨他,为什么不能让一切停留在?那时候,他一步步毁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 “你不觉得这样对我很不公平吗?”钟黎吸了吸鼻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眼?睛有些红彤彤的,像是极力?隐忍,鼻尖都有些泛红。 容凌忽然就有些烦躁,脸色像是覆了一层寒霜:“下来。” 她不肯动。 “好。”他认命地点点头,手径直探入她口?袋里摸到了她的手机。 钟黎怔怔地望着他划开手机,那一瞬,他脸色似乎是变了变。 她想起来,屏保好像是她和沈斯时上次的合照,是去商场参加一个情?侣活动为了领奖品换的,还没换回来。 她想说点什么,要出口?的话却堵在?了喉咙里又咽了回去。 觉得没必要。 他翻到她通讯录,然后将手机面朝她:“不下去?那我打给你男朋友。” 钟黎瞪着他。 他冷冷道:“我说得出做得到。” 钟黎后来还是妥协了。 这是仿明制的园林,算是西郊这一带比较出名的一处私人园林,白墙戴瓦的建筑古色古香,掩映在?绿意葱茏的竹叶中。这个时节,塘里的荷花还没盛开,只有几片光秃秃的莲叶漂浮在?水面上。 “喜欢吗?这是我姥姥以?前住过的。”他笑?着回头跟她说,眉宇风流,若朗月清风。 似乎又回到那个风度翩翩的他。 可哪一张面具是真实的他,哪一张是虚假的?她实在?辨不清。 他也不在?意她漠然不搭理他,只柔声细语地给她介绍着这座园子的来历,偶尔侧过头看她,她雪白的脸孔是绷着的,并不怎么耐烦搭理他。可他心里酸涩之余,又升起别样的喜悦。 他轻轻地笑?了笑?,眉宇舒展而毫不设防。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不明所以?,皱着眉头别开了视线。 午饭在?一楼的中餐厅吃。 这厨子做的大多是淮扬菜,口?味清甜,其中一道清炖狮子头格外合她口?味。 钟黎多夹了两口?。 容凌瞧见,笑?着给她舀一碗汤:“汤也不错,你尝尝。” 又给她倒酒,小?小?的杯盏里很快盈满。 “我不喝酒。”钟黎警惕地看着他。 他笑?笑?,也不勉强,只自己拿一杯子自斟自饮。 钟黎想起往昔种种,脱口?而出:“你胃病好了,喝这么多?” 话一出口?又后悔起来,尤其是瞧见他似笑?非笑?灼灼盯着她的湛黑眸子,只觉得自己面上被打了一耳光,羞赧得很。 “你关心我?”他笑?。 “我巴不得你去死!”她别过头。 他也不在?意,静静等?她吃完,吃得差不多了又唤人拿来一个小?盒子。 红丝绒的质地,侧边镶一圈钻石,光盒子便美轮美奂。 钟黎不解地看着他将盒子推到她面前,里面是只绿钻戒指,绿得如研不开的墨,足有十几克拉大小?。 她的脸变得苍白,沉默了良久,握紧的手指又渐渐松开:“我……我不是卖的。” 他怔了下,惊觉自己说话不清不楚的惹了她误会:“只是一份礼物,我没别的意思。我以?前不也送你礼物吗?” 她嘴唇嗫嚅着没说话,半晌才?道:“以?前是以?前,你都结婚了……” 他始知她又误会了:“早就离了,我跟她……不是你想的那样。”他本就不是擅长长篇大论解释的人,觉得越描越黑,只好这样。 可她似乎并不领情?,表情?木木的:“那又有什么区别呢?” 终究是这样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与他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这个。 她对这段感情?,早就无能为力?。 - 他后来没有坚持,但那个盒子被塞到她手里。她皱着眉要推拒时,他改了口?风,让她替他转赠给王院士的妻子,也就是她师母。 师母后来收到这枚绿钻戒指时,惊讶地多看了她一眼?,然后趁着王院士离开时严肃地握着她的手说,她哪儿弄来这枚戒指的?这枚大这种净度的绿钻,市面上可不多见。 钟黎才?知道,盒子里的卡片上写的是,以?她的名义送给师母的。 若是和盘托出,她无法解释她和容凌的关系,便只好支吾着说是抽奖抽到的。 师母仍是步行,且说什么都不愿意收。 钟黎只好又给他打去电话。 夜深人静,屋子里静悄悄的,那边的声音便格外清晰。有一瞬间,钟黎甚至觉得自己能听到他绵长而沉韵的呼吸声,笑?着问她,不是说不理他吗,为什么又要主动打给她。 “主动”两个字,尾调刻意拖长,仿佛也散入了夏夜的雨丝,变得潮湿而暧昧起来。 钟黎脸色火烧火燎的,按着手机的十指抽紧。 过一会儿,力?道又松了。 她不应该这么激动,那是中了他的诡计。 她复又冷静下来,用公事公办的和缓语调跟他说:“师母不收,戒指我给你寄回去吧。” “这么贵重的戒指,弄丢了怎么办?” 钟黎语塞。 就算是贵重物品托运,如果真丢了,估计快递公司也不会认账吧。那得是多大一笔损失?想必又是一番扯皮。 若是他借机倒打一耙,非要她赔的话,她恐怕也赔不起。 不是她用最坏的恶意来揣测他,是他最近的所作所为,由不得她不这么卑劣地想。 “你挑个时机,我送过去。” “明天晚上19点。” “……为什么是晚上?” “钟小?姐,你以?为我很闲吗?”他清淡的笑?声里带着某种嘲讽。 钟黎咬了下唇:“好。” 所谓人为刀俎我为鱼肉,不过如此。 - “过分了吧?”徐靳看着他挂断电话,在?窗边转回来,指尖朝外掸落一片烟灰。 “怎么,你心疼啊?”容凌笑?了笑?,望着他。 徐靳心里一寒。 这些年他在?外大多时候是成熟持重的,可只有他知道,这人私底下更加阴晴不定,就跟个定时炸弹似的,指不定什么时候就会发作。 他曾以?为他和钟黎也不过露水情?缘一场,终究会随风散去,可事实证明并非这样。 徐靳叹了口?气,看着他的目光还挺怜悯:“小?五,我看你这辈子是完蛋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面无表情?,只拧了拧眉心。 徐靳过后又笑?了笑?,用一种幸灾乐祸的口?吻说:“谁之前还矜持着不愿出手?你与其在?这儿防我,不如防防别人。” 容凌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你应该学学老?陆,洒脱一点。”徐靳劝。 “管好你自己。”他站起来,拿起外套就走了出去。 夜深了,窗外的夜色就像浓雾一样,裹得街道密不透风。 容凌开着车在?外环漫无目的地兜了一圈,后来还是开回海淀那边。 学校后街,这时正?是夜市繁闹的时候,三?三?两两的学生聚在?一起闲逛。 欢声笑?语隔着闷窒的玻璃恍惚传入车里,却好像离他很远。 他熄了灯,就这么在?车里静静坐着。 有人在?外面敲车窗,他皱着眉望过去,将窗摇下。 是个女?孩,大夏天穿得清凉,弯腰时露出胸口?深深的沟壑,笑?着说:“先生,等?人吗?” 约莫是附近的学生,胆儿挺大,看到豪车就敢上来搭讪。 容凌说:“等?人。” 女?孩仿佛看不到他冰冷逐客的眼?神,又往前:“我看你一会儿了,你等?的人还来吗?” “要是等?不来,我可以?请你喝一杯吗?” 他抬眸,目光阴鸷地望着她:“我等?的人一定会来。” 女?孩害怕地往后缩去。车窗升起,隔绝了内外。 车里又恢复了死一般的寂静。 他手抖着去摸烟,恍惚间似乎看到有道纤细羸弱的影子从前面跑来,像只快乐的小?鸟似的扑入他怀里,在?路灯下踮起脚尖忘情?地吻他的脸。他把她拉开,脸色不好看:“你糊我一脸口?水!” “你不要这么龟毛了,擦擦。”她抬起衣袖要给他擦拭。 被他嫌恶地推开。 她表情?无辜地杵在?那边,虽然是在?笑?,又有些失落的样子,迎着风,抖了一下。 他都往前走了,又折返回来,把脱下的大衣罩在?她头上:“冬天就穿这么点儿?” 她被他宽大的手掌握着,任由他牵着往前。?? 她理直气壮:“我不穿得少点你哪来英雄救美的机会啊?” “我谢谢你给我表现的机会。”他气笑?。 手里的烟掉落在?车厢里,他伸手要去触摸,结果只握到一团冰冷的空气。 他的眼?睛忽然有些疼,半晌,痴痴地笑?起来。 他是个傻子,觉得她还爱着他。 - 钟黎最近的睡眠质量不好,这日她吃了两片安眠药才?睡下。 耳边似乎听到敲门?声,她眼?皮很沉,还以?为是错觉。 过了会儿,那敲门?声一声又一声的,持续不断,似乎不是她听错了。 她披上外套去门?口?查看,透过猫眼?,外面黑洞洞的,伸手不见五指。 “谁?谁在?外面?”她唤了一声,没人应。 回应她的是呕吐声。 她还以?为是哪个醉鬼走错了门?,更不敢开门?,等?了会儿没人再敲,又回了房间。 可之后她怎么都睡不着,太?阳穴突突地跳着,总感觉牵挂着。 她又起身去了门?口?,等?了会儿没什么动静才?小?心翼翼打开门?。 只开了最里面的,防盗门?还合着。 隔着栅栏,她看到有个人靠在?墙角躺着,无声无息的样子。 钟黎打开手机电筒朝他照去,是一张熟悉又苍白的俊脸。 钟黎没想到会看到这样狼狈的他,吐到外套都不知道扔到哪儿了,手边只有一盒捏扁的烟。 她连忙把他架进屋子里,让他在?沙发里躺着,又给他去烧水。 倒好水回来时,他已经恢复些意识,靠在?那边按着眉心,英俊的脸上一派漠然。 “喝点水吧。”钟黎把水杯递过去。 他看了她一眼?,皱着眉伸手来够,但因为酒精作用手有些颤抖,接了几次都没成功,反洒出了一些在?裤腿上。 钟黎伏低了蹲在?他脚边,将杯子抵着他唇,喂给他喝。 靠得近了,他一双漆黑的眸子像窗外的夜色般浓稠,望不到底,她心里莫名发慌,想后撤。 一截洁白的手腕蓦地被他握住,那力?道,隐隐带几分颤抖,可力?道半分不减。 “你总这么温柔细致吗?如果我是坏人呢?”他微微眯起眼?睛,审度般盯着她。 钟黎心里乱得不行,想要挣扎:“你放开我!” “别乱动。”他声音里透着一丝疲惫,还有几分告诫,“你不乱动我就不做什么。不然,我就不能保证了。” 钟黎知道敌不过他,泄气般放弃了:“现实版农夫与蛇。” “什么?”他低笑?了一下。 钟黎却牢牢地闭上了嘴巴,不再吭一声,拒绝给他增添任何乐趣。 第53章 娇养 他攥得?她有些疼, 钟黎细细的眉毛皱起来:“你放开我?,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本就喝多了,度过刚刚那?一阵最难受的时期, 转而是难以纾解的闷窒热气在四肢百骸流窜, 仿佛一团干燥的柴火堆叠在那?边,静静等待燃烧。 她低低的吟哼声,像是凭空落下一根火柴,瞬间?点?燃, 让这片火势燎原。 他深吸一口?气, 用尽量平缓的语调说道:“你别这么叫, 我?怕我?把持不住。” 钟黎一怔, 脸上像是着了火似的, 羞恼交加,想骂他两句又找不到合适的词,后来只能闭上嘴巴。 安静中, 一切感官都好像变得?格外清晰。 他身上的酒味也?钻入她的鼻腔里, 好像也?能醉人?, 在干燥的空气里又添一把火。 钟黎极不自在地?挣了一下, 可惜没挣脱。 他攥着她的那?只手掌心温度极高, 几乎要灼烧她。 钟黎心里发慌,又不敢胡乱动弹, 只能任由他握着蹲在那?边,时间?久了有些受不了,干脆坐了下来。 冰凉的地?板透过皮肤表层, 让她稍稍清醒了些。 “别坐地?上。”他声音冷沉, 手腕施力轻易就把她提了起来,拉到沙发里。 因为急促的呼吸她胸口?微微起伏, 外套敞了,衣襟乱了,露出白色的一根细细长长的肩带,勒在白皙的锁骨处。发丝散下,黑白分明。 衬得?嫩白的皮肤愈加柔嫩,仿佛吹弹可破,惹人?躏踏征伐。 似乎感受到他灼灼的视线,钟黎后怕地?往后缩了缩,眼神躲闪。 她似乎想说点?什么,又似乎觉得?说什么都可能让濒临崩坏的局面朝另一种无?可挽回的地?步再次推进,干脆什么都不说。 他就这么定定地?望着她,手里的力道不松,反挨近了些,扑面而来的热息喷在她脸上,薄而红的嘴唇微抿着,似乎要亲吻她。 平日高深莫测如寒星般的眸子,此刻流露的也?不再是静谧深沉的光芒,而是一种让人?看一眼就浑身发热的东西。 他体内被尘封的那?个魔鬼,好像被打开的匣子放了出来。 钟黎捏紧了手心:“你清醒一点?。”8⒈四⑧①⑥96伞 他轻嗤一声,眼帘微阖,一双狭长的凤眼不经意间?便有几分动人?心弦的倦懒:“我?看上去像是不清醒的样子吗?” 语调却是极冰冷的,也?不知道是说给?她听还是说给?自己听,听不出什么感情色彩。 这样的他让钟黎心里发慌,更不敢乱动。 时间?一分一秒地?推移,她心里那?种心悸震颤的感觉才渐渐平息下来。过了一会儿,实在坐得?屁股发麻,忍不住动了下,回头一看,他竟然睡着了。 她悄悄扯了下,发现他握着她的力道松了些,又扯一下就将手拉了出来。 挣脱桎梏,她在心里暗骂一声就回了房间?。 可过一会儿,她又拿着一张毯子出来,在心里骂骂咧咧地?替他盖上。 “你还是挺关心我?的嘛。”岂料他这时睁开眼睛,跟她笑。 眼眸很亮,跟狐狸一样狡黠漂亮。 钟黎脸上燥热,啐他:“我?怕你在这儿冻病了又赖我?!” - 翌日起来,天朗气清。 钟黎煮了小米粥,炒了个小青菜和鸡蛋。 容凌皱着眉,筷子好几次没下去:“你早餐就吃这个?” “太子爷您爱吃不吃。小门小户的,招待不起大?客。” “别生气啊,我?就是随口?一问。”他低头吃起来。 钟黎看他,恁般金尊玉贵的人?,吃着一碗小米粥和两碟小菜。 有那?么一瞬她竟也?觉得?他是个平常人?。 两人?就这么默默坐着吃着碗里的东西,简陋的屋子里反倒多生出了一些温馨。 过一会儿天下雨了,钟黎站在窗口?发着愁:“去不了学院了……” “你不能打车过去?笨。”他笑话她。 “你真聪明!” 容凌过一会儿去看她,她背对着他站在那?边,背影气鼓鼓的。 他拿了一个梨子走过去,碰碰她的手背:“别生气了,请你吃梨。” “这是我?买的梨子!” 容凌笑笑,莫名觉得?她这样格外生动,总比她不搭理他要好:“那?我?谢谢你的梨。” 他将那?梨子揣了起来。 钟黎有时候不太明白他怎么就能这么自在地?不问自取。 可他实在太坦荡了,给?你一种你问反而是你尴尬的错觉,于是,每每这种时候她踯躅会儿后来都会算了。 下午她接到实验室那?边的电话,说验收项目成果提前了,让她过去。 “我?送你。”容凌捞起车钥匙。 “不用。” “这么大?的雨,你还要等半个小时去打车?” 钟黎这时候有点?懊恼她为什么不早点?买辆车。 主要是她怕麻烦不耐去保养,回国后基本都是在宿舍、实验室两点?一线,用车的时候不多,她又犯懒。 这会儿倒成了他名正言顺拿捏她的理由。 两人?僵持了会儿,在他雪亮的目光里,她到底还是焉哒哒地?出去了。 开车的时候,容凌频频从一侧看她。 “你开你的车!”钟黎手勾住头顶的吊环,真怕他一脚油门撞墙上。 “怎么,不愿意跟我?一起死?啊?”他半开玩笑地?侧过脸。 手还离了一下方?向盘。 她真被吓到了,想踹他:“你想死?你自己去死?好不好?!别连累我?!” 他是笑着的,心里却有淡淡的苦涩蔓延开,像吃了口?黄连。 半晌,她听见他略微生涩的声音:“放心,我?死?了也?不会连累你的,黎黎,我?希望你长命百岁。” 钟黎假装没有听到,眼眶不自觉湿润了。 路上后来也?没什么话,他将她送到实验室门口?。 钟黎没跟他打招呼就匆匆离开了,可走了会儿,又忍不住回头。 惊讶地?发现他还没走,靠在乌青色的屋檐下抽着烟。 雨滴不断往下落,他的面容遥远到有些模糊。 她停顿了会儿,继而是更加加快的脚步。 - 军方?来验收项目成果后,这个阶段算是告一段落。 钟黎本以为自己可以空闲下来,隔日王院士就把她和师姐周静、另一个师兄李海洋叫到了办公室,把上面交代下来的一个新?项目RP3交给?他们,且规定了几个建筑改造后的排放指标,明年就要验收成果。 责任重大?,且合作方?、投资方?都没着落,三人?都耷拉着一张脸。 “上哪儿搞钱啊?连办公点?都没有。什么叫随机应变?”周静不开心地?说。 “这是组织上对你们的信任,干还没干,就开始推脱了?”王院士推一下老花镜,淡淡道。 周静撇撇嘴,不吭声了。 三人?聆听了一番教诲,离开时,王院士却话锋一转,笑着说其实合作方?已经找到了。 他没多说,只让他们明日早上6点?在会客厅集合。?? 钟黎晚上睡得?不是很好,后来才明白过来,她那?天就早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翌日去会客厅时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几个主任你一言我?一语的奉承声。门一开,那?人?西装笔挺,手搭在膝盖上,维持着淡淡的看似和气实则敷衍至极的招牌式笑容,松弛地?靠在座椅里。 钟黎有种不妙的预感。 果然,刘主任笑着招呼她过去,又对她和周静说,这就是合作方?,中河建设科技集团的负责人?,又给?容凌介绍了他们师兄姐弟三人?,说这一趟去南京那?边调研的任务就交给?他们仨了。 容凌点?点?头说,我?们这边也?会派几个资深的调研员和研究员过去,到时候大?家一起合作、探讨,资金方?面不用担心,一早就向上面打过报告了。 他说话时条理清晰,声音不疾不徐,很给?人?好感。 且他一开口?,莫名就有一种气场,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聚焦到他身上。 调研的日期规定后,钟黎回头也?接到了一份行程表,她让自己带的一个学员拿着,自己也?备了一份。 三天后,坐上了南下的列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路程遥远,他们坐的是卧铺,可坐过卧铺的都知道条件不怎么样,被子团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多少人?盖过。 钟黎坐到后半夜就觉得?很不舒服,胃里翻江倒海的。 “钟老师,你没事吧?”学生董丹丹打完水回来,担忧地?扶住她。 钟黎递给?了个安慰的笑容给?她,摇摇头。 可她的脸色实在不太好,董丹丹着急地?出去了。 车里有医生,但给?她看了后眉头皱得?很紧,因为没有什么设备建议去附近的医院检查一下。 撩开她衣摆的时候,发现肚子上一排密密麻麻的红疹子。 没人?应声,这毕竟是个麻烦事儿。 要她没什么事儿还好,轻则影响自己工作,要是她出什么事儿了,不但影响效绩没准还把这锅扣到自己头上。 “要不我?去?”周静迟疑开口?。 “我?去吧,到时候我?们坐专车跟你们汇合。”容凌从前面车厢过来。 几人?下意识都给?他让开了道,看着他将钟黎抱起。 他是大?领导,就算真出什么事儿也?不用担责。 几人?觉得?可行,当然,重要的是不用自己上,纷纷松了口?气点?头应承,顺便叮嘱他们路上小心,到时候再集合。 容凌点?头,下一站就带着谢平、魏允下了车,抱着她直奔附近的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钟黎醒来时,人?在专护病房的病床上。 她眼皮沉沉的,浑身都没什么力气。 “别乱动,刚给?你打了药。”容凌沉着脸欠身过来,给?她身后垫了个靠垫。 钟黎闷闷地?看着他,人?有些呆呆的,因为打了药,脸上有些浮肿。 她似乎意识过来,脸往下埋了埋。 他觉得?好笑,在旁边抻了把椅子坐下,拿刀子低头给?她削苹果:“遮什么遮?你什么鬼样子我?没见过?” 钟黎觉得?他这话实在有揭短的意思,也?莫名想起了以前在一起时的一些糗事,别过头不愿看他。 他把削好的苹果递过来。 她说:“没胃口?。” “补充点?儿维生素。”他手里没动。 钟黎只好接过来,万分艰难地?一小口?一小口?往下咽。 屋子里静悄悄的,四面一例的白色,看着更加空旷安静。 她不明白为什么加护病房也?这种装修,那?和普通病房有什么区别呢? 便问他。 “这是县城,你想要什么样的规格?还总说我?金尊玉贵的,我?瞧您也?不见得?多简朴啊。”他语气悠悠的,笑睨她。 真是难得?有机会在这事儿上反将她一军。 偏偏这是她自己把刀子递过去的,钟黎张了张嘴巴,无?话可说。 他悠然自得?的,眼底的笑容加深了,特?别愉悦的样子。 钟黎懒得?跟他吵,她觉得?她越跟他吵他越开心。 她就不中他的计。 可头顶一道火辣辣的视线,一瞬不瞬一直黏在她脸上,看得?她想要跳起来。 她得?镇定,不能乱,不然也?是中他的计。 他这么气定神闲,可不就等着她自己沉不住气撞枪口?上吗? 她这辈子真的没有见过这么可恶的人?。 他在她这儿,好像就是坐实了要当一个坏人?。 容凌去倒了杯水,伏身递给?她,握杯子的手白皙修长,五根手指节节分明,艺术品似的。 她的目光不经意多停留会儿,迟疑着才去接。 总感觉,这是妖精递过来的毒苹果似的,沾了就会上道。 她默默喝着水,眼皮一直跳。 第54章 娇养 尽管她喝得很慢, 杯子里的水到底还是见底了。 钟黎捧着已经冷却的杯子坐在那边,直到他手伸出来?,她怔了下才将?杯子递过去。 却见他又倒了点水进去, 低头, 唇就着她喝过的地方慢慢喝起?来?。 钟黎就这么望着他,心里麻麻痒痒的,又好像笼在?火炉里,脸上一阵阵的发热。 他怎么就能这么自然地做这样的事情?呢? 她觉得自己唇舌发干, 想要说点儿什么, 可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目光盯着他, 却不可避免地落在?他唇上。 白皙的脸, 红红的薄薄的唇。 她的视线像是被黏住了。 他喝了会?儿,看她,一双漆黑的瞧不清虚实的眸子。 钟黎看不懂这双眼睛, 但总感?觉他是笑了一下的。 这让她的脸更红, 莫名羞赧, 有种被看穿的局促和不安感?。 她强令自己扭开?了头, 不去看他。 “你是不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东西?”容凌问?她。 钟黎没懂他的意思, 蹙眉看他。 “医生说你是过敏,很可能是食物过敏。” 钟黎回?忆了一下, 表示她没乱吃什么。 他也不过问?了,只叮咛她以后要注意,吃的东西要注意, 天气也要注意, 雾霾天尽量别出来?。 钟黎知道他是关心他,这个时候也不跟他吵, 很轻地“嗯”了一声。 她这时才想起?来?要问?他:“这是哪儿啊?” “峥阳县。”容凌说,“在?S市。” 钟黎对县名什么不清楚,但哪个市区还是有概念的,不过以前没来?过这儿,便点点头不多问?了。 容凌笑着说:“你欠我五百万,记得到时候还。” 钟黎一怔:“我什么时候欠你五百万了?” “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小县城,哪来?的特效药给你用?我让人包机从北京协和运过来?的,运费和人力,五百万。” 钟黎跟吃了黄连似的。 “还不出来?的话,先打?个欠条吧。”他一副可商量的口吻。 钟黎:“……” 似乎料定了她一时拿不出这么多现?金,他笑了笑:“你好好休息吧,等你好了,我们出去逛逛。” 就这样轻易地将?话题绕开?了,似乎提出这事儿只是随口一说,目的就是为了打?压她的气焰。 其?实他诓她的,随口一诌,哪来?的什么五百万,可她显然不会?细想。 事实证明他成功了,吃人嘴短拿人手短,钟黎没再?跟他硬杠,过了会?儿,只是小声地说:“不用赶路吗?” 他说不急,他们到了那边也得等市政府那边办完一应的手续才能展开?工作,去那么早也没用。 可钟黎本身不是个喜欢让别人等她的人,也没办法因?生病就心安理?得地在?这儿养着,她躺了一天就起?来?了。医生来?看过,说没事,她就收拾东西要赶路,容凌没办法,只好动身。 路上又坐了半天的车,抵达那边招待所都晚上了。 地方在?车站不远的一处巷弄里,以前是专供部队的,装修风格比较老旧,但胜在?干净整洁。 钟黎的住处在?顶楼尽头,一个约莫十几平的房间?。 一张床,一张桌,靠南面的半堵墙上开?了四扇窗,墙纸和窗帘都是米色的,阳光透过玻璃暖融融地投映在?地板上,随着微风轻轻地晃动,如水波一般轻盈柔软。 快日暮了,颜色变得深暗了些,呈现?一种更具年代感?的焦黄色,屋子里有很淡的香气。 “黎黎,吃饭了。”周静过来?敲她的门。 钟黎应一声,放好包包就出去了。 晚饭吃得挺简单,就在?镇上一处饭店吃了。味道一般,但风景实在?不错,窗外一片连绵的青山,澄江似练穿过山峦,山脚下是沿着江岸错落有致的红棕色屋子。 更远的地方烟雾缭绕,像披着一层白色的轻纱,掩映蔚蓝色的天。 “尝尝这个牛肉锅贴,别看其?貌不扬的,味儿真不错。”李海洋抬着筷子给他们介绍,“98年的时候,我跟老师、程教授来?过这儿一趟,那时候条件不好,村支书招待我们,桌上就这一道锅贴、肉丝炒芹菜和每人一碗鸭血汤。可那时候的鸭血啊,味儿总感?觉要比现?在?的好些,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生活变好了,再?找不到以前的感?觉了。” “料变了,现?在?多少东西偷工减料的?”一研究员道。 “物价飞涨啊,哪能跟以前一样?不得倒闭一大批?”另一人道。 “也可能是好东西吃多了,变挑剔了。以前生活多苦啊,现?在?人过的都是什么生活?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 “也是,也是,老李说的有道理?。” 这一桌子人,五湖四海口音各异,大多都是健谈的,钟黎和容凌这样话不多的倒显得另类。 “您是北京人?”说话这人是项目合作方一勘探设计的,姓赵。 随着他问?话,桌上几人都朝容凌望来?。 被这么多双眼睛盯着也不见他不自在?,微笑着说:“土生土长。” “早听出来?了,一口地道的京片儿。” “长得不像北京人啊,唇红齿白的,只有个儿符合。”一女学员不知天高地厚说。 容凌哭笑不得,手里的筷子尾在?桌上轻点一下,说:“长相?随父母。” “那你肯定随你妈妈。你几岁了呢?有三十吗?”该女生继续调戏他。 容凌不说话了,不愿跟她计较,再?回?又有应撩的嫌疑。 那女生有点儿失落。 旁边一老头敲敲她手背,虎着脸说:“没大没小,这是中河的容总。” 但眼睛里并无实际呵斥的意思,满满的都是宠溺。 离开?时那女生从后面追上来?,蹦蹦跳跳一跃跳过两层台阶,俏生生站到他面前:“认识一下呗。” 容凌面色不改:“怎么认识?” “我叫高颖,在?市政工程设计研究院,刚刚那个老头就是我老师。”她还蛮得意的。 容凌勾一下嘴角,点点头:“有前途。” 高颖一开?始还挺开?心的,但渐渐的就觉得味儿不对,总感?觉他是在?敷衍她。 她说了一大堆,他就虚假地夸了一句,结果自己半点儿信息都没露。 意识到这点她又从后面追上来?:“你没说你叫什么呢?” “容凌。” “家里是干什么的?”她问?一半拍一下脑袋,“你先别说,让我猜猜。你这个年纪混到这位置,家里条件肯定不差。” 整个一二百五,容凌已经不想搭理?她,连敷衍都省了:“您猜的不对,我家里就是农民?。” “农民??”高颖狐疑地上下打?量他,“你骗我?!” “我哪儿骗你了?”他气定神闲的,眉毛都没动一下。 高颖找不出证据,但就是觉得他在?忽悠自己:“哼!农民?才不像你这样的!” “那您说说农民?该是什么样的?您见过天底下所有的农民?了?” 高颖无话可说,气得在?原地跳脚。 容凌把外套勾在?臂弯里就走了。 走到路口准备点根烟,刚摸出来?就看到了钟黎,她戴着个鸭舌帽,站在?一石牌坊下面等烤出来?的包子。 帽檐下露出尖尖的下巴,还有一截雪白细腻的脖颈,柔软的发丝弯弯地别在?脑后。@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个女生站在?旁边殷勤地帮她拿东西,很热情?的样子,似乎是刚刚在?餐桌上认识的,把她带来?的那个姓董的女学员都挤到后面去了,董丹丹一脸的郁闷地在?后面看着她们。 知道她招人,没想到一个照面就认识新朋友了。 他驻足看了她会?儿,手里的烟不觉落下。 等她们买完包子,容凌走过去说钟老师,他有个关于项目减排的数据要跟她确认一下。 那几个女生识趣地离开?了,只是,走之前不忘挤眉弄眼。 钟黎脸微红,总感?觉他是故意的。 把人支走也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我手机没电了。”钟黎随口说,“我还得去买充电器。” “这么巧?我带了,你去我那儿充呗。” 钟黎没想到偷鸡不成蚀把米,反被他将?了一军。 她开?始懊恼她怎么就不编个好点的理?由? “算了,回?去太远了,反正我现?在?也用不到。” 看着她吃瘪的样子,容凌情?不自禁地笑了笑,手插兜里:“走吧,我给你当向导。” “你又不是本地人!” “在?下去过的地方多了,不才,这边正好来?过几次。” 她没话说了。 他又回?身,笑着调侃她:“还是,我得先去考个导游证才有资格给钟小姐当向导?” 钟黎的脸就像天边的晚霞一样,是醉人的红。 有那么一瞬,他想要亲吻她。 心里好像泛起?一圈又一圈的涟漪,不知是哪来?的微风吹皱了湖面。 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分明他的笑容是坦荡的,可他望着她的眼神是一个漩涡,稍有不慎就会?把她卷进去。 容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板着脸别开?头,一副不愿意搭理?他的样子,也不介意:“走吧。” “去哪儿?” “陪我逛逛。” 都不拿话术、不掩饰了,钟黎无语。 怎么就能这么理?直气壮? 沿着河岸边的石栏杆走了会?儿,钟黎有些累。 容凌看她一眼,指了指那低矮的栏杆:“累了的话就坐一下。” 说完他自己提了下裤脚,率先坐下。 钟黎犹豫,就见他将?外套铺在?了上面:“坐吧。” 这动作有些眼熟,他以前来?剧组探班时,总从后门走,不愿暴露在?人前,她拍完戏出去时,经常老远就能看到他大喇喇坐在?台阶上抽烟,修长的手指间?火星子明明灭灭,利落地掸着烟。 眉眼是静谧的,倒无不耐,但钟黎总觉得他其?实还是有点不耐烦的。 她小跑着过去,讨好地搂住他的脖子,挂在?他身上亲一下他被夜风吹得有些微凉的脸。? 他让她坐,她看着身上崭新的衣服,小脸纠结。 然后,他将?身上价值不菲的外套脱下来?扔在?台阶上,让她坐。 “卖了我也赔不起?呀。”她还拿姿态,忸怩着不肯坐呢。 他抬眸觑她一眼,唇边浮着笑,黑眸微阖,宽大的手掌掐着她一截腰:“那——肉偿?” 她跳起?来?啐他,骂他不要脸。 他意态疏懒地说:“那你晚上不要搂着不要脸的人睡觉。” “也别那么主动。” “谁主动?谁主动了?!”她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的猫,不依不饶扑上去,结果反被他扣着腰捞到怀里。 他的唇封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巴,她老实了。 那时候多快乐,不用去想以后的事儿。 今朝有酒今朝醉,在?一起?的时候,是相?爱的就行了。 那时候,他眼里从来?不会?有别人,她也是。 她生日的时候,他用几千架无人机在?昌平那边的度假村替她庆生,天空中繁星点点,像烟花一样炸开?,汇聚成她的名字;又在?H市给她造了座冰雪城,夜晚满城霓虹亮起?,若从头顶驾驶经过,便能看到底下所有灯光汇聚成她的画像。 他们在?万丈高空的飞机上拥吻,他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生命里。她开?玩笑地说,要是飞机失事只有一件降落伞怎么办,他笑着说,那就陪你一起?死啊。 后来?,他娶了别人,把她送去了国外。 知子莫若母,最了解他的果然还是顾允章。 对他而言,有一些东西比生命更重要。 他们在?河岸边坐了会?儿,渐渐的,太阳落山了,这是山城,气温降得有些快。 钟黎打?了个喷嚏。 容凌站起?来?:“走吧,回?去。” 他骨子里到底是有股强硬劲儿,褪去那份温情?,不咸不淡一句话便有几分发号施令的味道,许是在?公司里习惯了,钟黎下意识就站起?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很自在?地替她拿过包包,两人沿着来?时的路回?去。 路上又碰到个熟人,笑着跟他打?招呼,问?他为什么会?在?这儿。 这似乎是个本地的名流人士,圆圆的笑脸,穿一件皮夹克,颇富态的样子,言谈间?却眸光深湛,又不似表面看上去那样单纯的亲切。 容凌气定神闲,拨根烟给他:“还能为什么?工作呗。上头什么指派,我们就干什么事儿。这两年什么行情?您还不知道吗?” 男人哈哈一笑,说是这个理?儿。 两人说了会?儿场面话,对方又问?及他父亲,言语间?极为尊敬:“那会?儿,我跟你爸还在?一个学校上过课呢,没想到这些年过去了,他竟能……”又是一番感?慨,忆往昔峥嵘岁月。 钟黎这是第?一次这么详细地听人说起?他爸,似乎是个随和儒雅的人。 但是,那样的人物,又怎会?简单? 两人又聊了会?儿时政趣谈,钟黎始知这是个什么层面上的人物,不免有几分拘束。可容凌表情?淡泊,并没有什么明显波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小耳濡目染,接触的都是商政两界的能人,他本人亦游走于各界,是个中翘楚,一路走来?畅通无阻,且他习惯了被人捧着,骨子里就觉得这些理?所当然,自然不会?有什么不自在?的。 钟黎杵在?一边也说不上什么话,只好沉默。 “对了,这位小姐是?”男人终于注意到一旁的钟黎,见容凌手里替她挽着包,不免多打?量她会?儿。 “钟黎,王院士的高徒,著名建筑师。”容凌笑着给他介绍。 钟黎的脸霎时就涨红了。 什么“著名建筑师”?她顶多是在?业内的青年一辈里有点小名气罢了。他这样替她吹嘘,还是在?这样的大人物面前,钟黎觉得自己丢死人了。 对方却极为上道,说听过她,还很欣赏她的作品,好是捧了她一番。 钟黎的脸更红。 “以后若是有什么需要的,可以联系她,还请您多多关照。”容凌又说,替她要了对方的名片,又让加了好友。 对方似乎是很意外他竟然会?这么纡尊降贵地做这样的事儿,眉眼含着几分笑,也不说破,摆摆手跟他道别。 “那是达利集团的董事长邱瀚生。”容凌忽然在?她耳边说道。 钟黎这才从窘迫中回?神,明白了他这是在?替她牵线。 达利集团主营房地产,也经营酒店管理?、船业、基建等领域,是IPO重启后首批上市的大型综合企业。这样的人,手里随便漏点儿项目出来?都是顶级的,她只要参与,哪怕不是主负责人,就足够她扬名立万的。 钟黎没吭声。 他似乎能猜到她在?想什么:“不用觉得不好意思,他要是觉得你没价值,也不会?搭理?你,更不会?只看我的面子就给你什么好处。我跟他也没什么利益往来?,互相?吹捧两句罢了。” 钟黎心里却跟明镜儿似的。 这种话也就骗骗小孩子,成年人的世界,没有价值就没有来?往。 哪怕没有直接的利益往来?和私交,他这人的价值或以后可能带来?的价值就值得别人高看一筹。不是站在?他身边,别人未必多看她一眼。 但她也并非不识好歹的人,只是觉得受之有愧:“你这样,让我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那你就欠着我吧。”他语气还挺愉悦。 知道他是故意的,吃准了她不是个厚脸皮的人。 钟黎无可奈何又感?觉无力。 那天晚上他一直送她回?招待所。 昏暗狭窄的廊道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感?觉到被注视的强烈压迫,钟黎掏房卡,刷了两下都没有刷卡,卡不慎掉到地上。 容凌弯腰替她捡起?来?,“滴”一下,稳稳刷开?了。 “谢谢。”钟黎抬头去跟他要。 那张卡在?他修长的指尖转了一下,没有要还给她的意思。他天然的身高优势,静静站在?那边就有俯视她的感?觉,一双比夜色更浓黑静谧的眸子,不显山不露水,却已叫人没办法呼吸。 钟黎站在?那边,渐渐的似乎也意识过来?什么,下意识掐了下掌心。 “不请我进去坐坐?”他眼含笑意。 第55章 娇养 房间不大, 一张床占据了一大半空间,他身高腿长,以至于站在那边都显得局促。 钟黎这才意识到屋子里没有椅子, 连沙发都没?有一张。 她欲给他搬出电脑桌前的椅子, 被他拒了。 “没?事,不打紧。”他在床边随便寻了个位置就坐了,抬眼打量四周。 “地?方简陋。”她有点?不好意思,又小声嘟哝, “你?住的肯定是总统套房吧?” “我?住的房间跟你?住的规格是一样的。”他笑着解释。 钟黎有点?儿不信, 那么?望着他。 一双圆圆的清澈的杏眼, 这么?多年过去了, 藏不住情绪, 脸庞白皙柔腻,仿佛不染这俗世半分尘埃。看着她,就感觉国泰民安心情舒畅。 有那么?一瞬, 能让他忘记这世间所有的俗务喧嚣、勾心斗角。 心潮澎湃不能自己。 他的目光太热辣滚烫, 钟黎有破门而逃的冲动。 但那样也太失礼了, 还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她只好按捺住慌乱的感觉, 说:“我?去给你?倒水吧。” 他没?应也没?拒绝,钟黎逃也似的去了玄关口。 屋子里安静下来, 只有越来越响亮的烧水声在壶里滚着。 钟黎原以为这样远的安全?距离会?让她心情平静下来,结果倒是弄巧成拙了。 一个转角的距离,她低头?靠在黑色的吧台上, 夜风灌入屋内, 米色的窗帘不住扬起,在窗前留下荡漾的阴影。 钟黎心里更加安静, 直到他提醒她水溢出?来了。 她忙回?身将水倒入杯子里,倒完想起来他有洁癖,又倒掉洗过杯子重新满上。 “给。”她把茶杯捧给他。 “谢谢。”他接过来却?没?喝,随手搁到了一旁。 钟黎也没?问,可他这样直勾勾望着她,实在让她无所适从。 “我?去看一下快递到了没?。”她急于想要逃离,可越急越从容出?错,转身时被他搁在过道里的脚绊了一下,仰头?就朝前面跌去。 容凌眼疾手快,长臂一展就捞住了她,猛地?拽到了怀里。只是一瞬的功夫,她整个人已?经被他按在了胸口。 她柔嫩的脸颊就这样贴在了他坚实的胸膛上,隔着件薄薄衬衣,脸不自觉发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好穿白衬,最简单在那种款式,以前一打开衣柜一整排都是,但细节质料又各有不同。可不管是哪一款,穿在他身上都是那样丰神俊朗,是真正的人驾驭衣服。 此刻他也就穿这样一件简单的白衬,最上头?的扣子开了两?颗,精壮的胸膛将领口略略顶开,一双眸子静静盯着她,是沉睡的猛兽,是禁锢的七情六欲,钟黎压根不敢多看。 甚至因?为这样受制,反而多了几分羞愤:“你?放开我?!” “你?怕什么??两?边都是人,这屋子隔音不好,我?不会?乱来的。”他带一点?儿深沉的笑意说出?这话,却?叫钟黎凛然。 与其说是安慰,不如说是震慑。 钟黎觉得他这句更像是在警告她不要乱喊乱叫。 出?了事儿他可不负责任。 看着她咬着嘴唇恨恨的又不能把他怎么?样的样子,容凌的心情有点?好。 “后悔吗?”他说。 钟黎没?吭声,只是倔强地?咬着唇。 “你?就不该让我?进来。”他淡淡道。 “没?想到你?会?这么?无耻。” “我?要过脸吗?”他反问她,稀奇的语气。 钟黎哑然。 他冷然眉宇间的傲然自得不是装的,他有时候就是这么?蛮不讲理,只要是决定的事情就一定要去做,想要得到的人就一定要得到。 像钟黎这样瞻前顾后道德感很强的人——有时候是无法理解他的思维的。 她顾忌着他的话,不敢大声,只是轻微地?挣扎,可这点?儿力道哪里敌得过他。 他手里的力道纹丝不动,像挠痒痒。 钟黎被他黑得看不见?底的眸子盯得浑身发烫,说不清是因?为害怕还是别的。心里有千丝万缕的坚持、犹豫、踯躅,可在他的唇蓦然贴上来的那一刻,轰然倒塌。 像是心里的一片冰墙,被炙热的火焰焚烧,缓缓消融,融化?成水。 柔软的唇被他撬开,跟他唇舌交缠、忘我?地?含着吮着,连津津细液的吞咽声都能清晰可闻。 心里有道口子好像也被撬开了,她想要流泪,脑袋别了过去。 “别哭。”他捧着她的脸吻去她脸上的泪水。金属的链子不好拉,颇费了点?儿力道。 容凌附在她耳边:“以后别穿这。” 钟黎心跳得快要从胸腔里蹦出?来,只觉他掌心粗粝滚烫,衬得她更加柔嫩纤细,肌如白雪。她站立不稳,核心的地?方被占据破开,心尖儿似酸似麻痒又似乎想要被充实,如窗外的落叶般簌簌颤动起来。 窗外又下雨了,还是骤雨,雨点?狂乱拍打着玻璃窗,将窗台上那一盆玉兰扑打得花瓣零落。 她觉得心里的那道口子也被破开了,与被剥开的那一瞬同步。 花瓣并非完全?的纯白,白嫩中带点?儿粉色,含苞待放缠着露出?红色的蕊心。窗外雨势变小,滚落的露水如淅淅沥沥蜿蜒在玻璃上的雨痕,钟黎觉得冷,更紧地?抱住他,勾住他脖子。 他的吻同时落在她脖颈上,往下探那一片艳红。 钟黎觉得冷,又觉得热,像是河岸上搁浅的一条鱼,渐渐的嘤咛出?声。 她的皮肤实在白皙,却?被床前那盏昏黄的壁灯映照出?一种迷人的暗色,像是画壁里的仕女,无端惹人。 连声音都由远及近像是来自遥远的地?方,又娇又嫩,听得他心尖都有些麻痒,背脊僵硬。 恁般自持的人,也有把持不住的时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眼尾湿漉漉的,已?经发不出?声音,潮湿的黑发贴在身上,遮住她羞耻泛红的脸。可这一场战役实在持久,他的舌头?滚烫,像焚烧的火焰,也像滑腻的蛇,还在拼命往深处钻。 她搂着他要回?吻他,他才起身抱住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兵荒马乱,远远超出?她想象之外,她太累就睡着了,凌晨才醒。望着天边泛着的鱼肚白,再回?头?看赤着掩在被单里的男人,翻身时,露出?的坚实完美的脊背,还有放松的肌理,钟黎忽然无比后悔。 怎么?就这么?鬼迷心窍? 她迅速爬起来收拾了一下,逃也似的出?了房间。临走前,不忘给他掖好被子,忍不住又多看他一眼。 这人睡着时才感觉没?有那么?极具攻击性?,也没?那么?可恶,可这张脸静谧沉睡时也是极好看的。 他好像是比以前瘦了一些,可还是那样俊美的一张脸,白玉一样,睁开眼睛时眼眸湛亮,带着一种精光。要是他总是这样算计别人的话,那还是闭着眼睛比较可爱一点?。 钟黎觉得自己是受了蛊惑,但脑中一冒出?这个想法就觉得罪恶。 不应该都怪别人,说到底还是自己没?有把持住。 她心里头?乱极了,出?去沿着河岸边跑了一圈,回?来时脑袋晕乎乎的,倒是暂时把这乱糟糟的事情抛到脑后了。 回?来时发现容凌就站在台阶上等她,她的脚步蓦地?刹住。 五米多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如天堑,不可逾越。 感受到他落在自己脸上的目光,钟黎脸涨红,火辣辣的。 连冷风吹在脸上都驱不散这种热意。 离开夜间昏暗的氛围,暴露在光天化?日下,她感觉自己那颗羞耻心已?经没?办法藏住。 有那么?一瞬,她真恨不得自己化?为一个小点?,挖个坑把自己狠狠埋进去再填上一堆的土。 他倒是神色如常,雪白的衬衣外搭一件烟灰色休闲西装,看到她自若地?走过来:“一起吃午饭?” “……为什么?不是早饭?”钟黎嗫嚅。 “现在是几点??”他把手表展示到她面前。 钟黎最先?瞥见?的还是他那一截青筋偾现的腕骨,她忙移开目光,像被烫到。 后来还是乖乖跟着他去了食堂。 要是一直站这儿,才更容易被人发现端倪。 他这人,她不走他真能跟她在这儿耗一上午信不信? 食堂这个点?儿没?什么?人,他们选了二楼靠窗的位置坐下。 “想吃什么?,我?去给你?打?”他俯身时问她。 离得太近了,他温热的呼吸如鹅毛锦缎般缓缓拂过她的脸颊。 有什么?东西莫名在心底滋生,生根发芽,急于破土而出?。 钟黎一颤,不自在地?往后退了退:“随便。” “随便是几个意思?”容凌好笑。 “那豆芽、炒茭白吧。” “荤的呢?” “我?不太吃荤菜,你?看着打吧,都行。” 他也不多问了,迈着修长的腿去了窗口的地?方。 远远的,她看到他弯腰跟打菜阿姨说话,修长的手臂撑在桌台上,背影高大而挺拔,在一众研究员、主任办事员里独树一帜,飒飒倜傥。 旁边好几个小姑娘都在看他,也有跟他搭话的,他一应礼貌笑笑,算是回?应。 高颖走过去跟他说话,两?人靠得极近,她脸都快贴他身上了。 不知道说了什么?,容凌唇边含着笑。 旁边桌一人感慨:“他俩真配啊。” “郎才女貌,家世也相当。” “高颖一厢情愿吧,人家北京来的,底儿深着呢。还家世相当?你?们知道人家什么?家世吗?高颖他爸也就一部级的,攀不上。” “真的假的啊?你?给我?们说说啊。” “是啊是啊,好好奇啊。这个容总到底是什么?来头?啊?” 钟黎皱了下眉,没?什么?滋味喝了口杯子里的大麦茶。 容凌打好饭回?来,问她:“怎么?了?” “什么?怎么?了?”她低头?戳玉米粒。 “表情不对啊。”他将手里的汤分了一碗给她。 钟黎怔愣,忙拢好表情:“没?什么?。” 他多看了她一眼,也懒得问了。 钟黎心里沉郁。 但她觉得这种郁闷其实是没?有道理的。要真说为什么?会?这样,只能说是那荒唐的一晚,打乱了她原本平静的情绪。 她讨厌这种感觉,之后他笑着跟她搭话,她也是不冷不热的。 容凌本就是习惯了被人捧着的,当下也没?了热脸贴冷屁股的兴致。 偏偏高颖在这种时候过来,径直在他身边坐下:“不介意拼个桌吧?” “不好意思,这边有人,您换个地?儿吧。”容凌对她一笑。 可这语气,半点?儿不客气。 高颖觉得面上挂不住,脸登时涨红了,不明白自己怎么?说也是个美女,又对他这么?好他怎么?都不正眼瞧自己一眼呢,当下就气呼呼端着餐盘走了。 耳边终于清静,他挑一根菠菜,温声问她:“又怎么?了?” 他自然能看出?她的情绪异样。 “昨晚的事儿,咱们都得忘了。”半晌,钟黎说。 “我?要是忘不了呢?” 她甫一抬头?,望见?他冰冷如霜的面孔,心头?不免一震。 “睡完我?就想翻脸,这天底下有这种好事儿?”他放下筷子,拿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去了手上的水渍,盯她,“黎黎,你?真当我?是什么?善男信女呢?” “是不是把我?想的太好了?” 第56章 娇养 钟黎从来都知道, 他骨子里是个什么样的人。 甚至有?些暴戾,但大多时候掩藏在那一层世故通达和矜贵淡然的外衣下,很少显露。而大多数人, 根本没?办法影响到他?的情?绪, 自然没机会看到他失控疯狂的一面。 但钟黎是见过他发火样子的,历历在目。 他?发火也分不同场合,而像现在这样镇定自若、冰冷严肃地望着一个人时,那是真的被惹到了。 她心?里慌乱, 虽不想这样跟他?牵扯不清, 但也没?有?要?得罪他?的意思。 她做事总留几分余地, 不给别人难堪也避免给自己太难堪。 思及此处, 她说:“我没?有?别的意思, 只是觉得,这样的事儿传出去对你的名?声可能不太好。你这样的家庭,这样的地位, 不应该被我这样的人牵累。” 容凌笑着点了点头, 眼底的眸光却是寒凉的。 他?说:“你还真挺为我考虑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垂着头, 假意没?有?听出他?话语里的嘲讽:“我是真希望你好的。” 巧言令色! 容凌在心?底冷笑, 但那股澎湃的火气也在渐渐消散。 她确实是很了解他?的, 知道他?吃软不吃硬。 也知道怎么说话能缓和局面。 只是,这一切此刻都是为了逃离他?, 背向他?。 他?忽然就觉得想要?笑,心?里有?一种凄惶的悲哀,好似秋日枯黄的野草在寒风过?境下扑簌簌地抖动?。 可万千情?绪抵达面上也不过?是化为了漠然的表情?。 他?指骨在桌上很轻地敲了一下。? 这漫不经心?的一下, 却像是敲到钟黎心?里, 她摸不准他?的意思,圆圆的眼睛抬起来。 那一瞬的惊疑、害怕、忐忑, 容凌都看在眼里。 哪怕面上强装镇定。 他?风波不动?:“真为我好,就回?到我身边,别的我都不需要?。” 其实这句话不算多么强硬,可语气里笃定的味道却仍是让人发慌,一双黑眸微敛,就这么定定望着她。 有?种盯住了猎物、让她逃无?可逃的局促感。 钟黎知道跟他?争执吵架是没?有?意义的,只好又说:“你只是没?有?得到、意难平罢了,容公子,容先生,我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女人。像我这样的,你招招手不是一大把吗?何必冒风险赔上自己的名?声前?途?” 招招手一大把? 他?心?里最柔软处好像被刀尖划过?,一寸一寸地剐开,停在那边没?有?开口。 他?确实想不到,经年之后,她会用这种话形容他?们?之间的关系。 见他?良久不开口,钟黎到底还是有?点不安,迟疑地抬头去看他?:“你……你再好好想一想,我真的没?什么特别的……” 他?没?开口,面上如罩寒霜一般,一句话都没?有?说。 在她想要?再次开口劝解时,他?终究是别过?脸去,不愿再看她。 - 走廊里很安静,两边房门?都是紧闭着的。 可钟黎总有?种大家都在看着她的感觉,每走一步都像踩在云层上。 稍有?不慎,万劫不复。 “真的不用送了。”她驻足跟他?道别。 容凌没?有?说话,侧面望去,脸是冷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平静的。 他?只是说:“开门?。”语气不容置疑。 钟黎咬了下唇,没?动?。 走廊里重归寂静,谁也没?说话。 钟黎忽然就觉得有?些生气,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这样受他?的气。 她的脾气已经算是无?可挑剔,可遇到这个人,却好像一切的忍耐和谦让都无?济于事。旁人所谓的“伸手不打笑脸人”,在这冷面阎王面前?——通通无?效。 后来她还是将门?卡贴到门?上,让他?进了门?。 她又跟保姆一样给他?烧水、倒茶,只希望大少爷心?情?好点儿赶紧走。 容凌静静地坐在床边,目光一直留在她脸上,看得钟黎心?里毛毛的。他?忽然笑了声,手在膝盖上搭了下:“你很希望我走?” 心?思被看穿,饶是早有?准备,她也不免局促。 “没?啊。”钟黎跟他?对视。 他?盯着她,眼神就这么直直的:“真没??” 钟黎哪儿敢应,含糊地嘟哝了一句“厕所里是不是漏水了,我好像听到声音了……”她前?脚刚进,他?后脚就进来了,高大的身影如一堵墙。 她没?有?退路了,四面是坚硬封闭的墙壁,身后是他?岿然不动?的身形。 她一颗心?连同人,好像被关到了一个封闭的盒子里。h?? 做人悲哀到这种地步,实在没?谁了。 钟黎深吸一口气,试图跟他?讲道理:“你这样,有?想过?以后要?怎么办吗?” “你指的是?” “四年前?你不会跟我结婚,难道四年后就会吗?”钟黎抬头直视他?,一颗心?酸胀难忍,分明已经结痂的疤,这会儿又生生地撕开。 可她还要?忍耐着,用一种自己听了都觉得悲哀的平静语气跟他?说,“你有?没?有?想过?,你身边的人,我身边知道我们?这段的人会怎么想我呢?就当我是祈求你好了,给我留一点最后的尊严。” “那昨天算是什么?” “我做错了。” 他?听得要?发笑,心?里却发冷,下一秒却攥住她的手腕:“我们?明天就回?北京去民政局领证。这样可以吗?” “你有?病啊?!”钟黎惊骇地望着他?,好像在看一个神经病。 容凌却是笑了,目光里带着一种讽刺:“你不愿意。我出局了,是吗?” 他?想到了徐靳,想到了沈斯时。 前?者只是心?里曾经的一根刺,但因为关系太近互相太了解,他?能容忍,毕竟人生在世总不可能那么圆满,后者令他?如鲠在喉。 他?不能去细想她和另一个人的点点滴滴。 “我们?真的不合适。”半晌,钟黎摇着头往外走,只想摆脱这一切,可他?如影随形,不知不觉就把她逼到了角落里。 她只能被迫后退,缩在阴暗的角落里,瑟瑟轻颤:“你到底怎样才肯放过?我?容先生,您这样的人,我这样的人,我不配……请您高抬贵手。” 她宁愿这样贬损自己,也要?他?知难而退。 一切好似被施了魔法。 不远处的沙发里,容凌垂眸静坐。 他?很久都没?说话。 依稀记得当年在一起时,他?每次出差归来时,她都会提前?等?在院门?口,翘首以盼。 只要?一看到他?,她就会像只小考拉似的冲上来,扑入他?怀里紧紧抱住他?。 那时,他?是她的信仰,她无?条件地崇拜他?、爱慕着他?。 如今她把他?丢了,把他?一个人留在过?去。 那他?到底算什么?都是借口,无?非是她不再需要?他?,他?不再是她的第一选择和唯一选择。 不过?,这些话聪明的他?不会开口问,不管得到怎样的答案,他?都不愿意去听。 钟黎已经失去跟他?争吵的耐心?和能力,也不想闹得太难看:“你只是觉得没?有?得到的才是最好的,觉得我是你完美人生里的缺憾。可真的得到了,那真的是你想要?的吗?一个家世远远比不上你的老婆,毫无?人脉,在你们?那些习以为常的社交场上怎么都融入不了的人?” “那真是你想要?的妻子吗?不会的,你那时候只会觉得我什么都不好,难保不会觉得我是你的耻辱。”就算嘴里不那么说,日积月累中种种矛盾都会显露。 他?没?有?立刻说什么来反驳她,只是略沉吟着。 钟黎说:“你走吧。” 容凌却道:“你让我想想。” 门?关上的那一刻,钟黎的眼泪夺眶而出。 她也不想把这些难堪的话说得这么清晰明白,可不这样,以后只会更加难堪。 钟黎以为容凌不会再找她了,谁知翌日他?就邀她在附近的茶室喝茶。 窗台上搁着一盆吊兰,枝叶繁盛,日光斜照下来时翠莹莹的,叶片清晰的影子一片片在桌上晃动?摇曳,毒辣的日头也没?那么讨厌了。 茶都凉了,钟黎终于忍不住开口:“你还有?什么话跟我说吗?” “我想了一晚。”他?敛着眸,声音很低,“我想跟你结婚,想跟你永远在一起。” 钟黎没?想到是这样的回?答:“……你想清楚了?” 容凌苦笑一声,多少有?几分自嘲:“你觉得我过?得很好吗?你不知道,我其实很讨厌跟那帮老头子勾心?斗角的,但我没?有?办法,再讨厌我也要?去加入、要?经营,我才有?资格不处处受制于别人。不然,你出身再好人家也就是表面上恭维你,背地里照样笑话你不拿你当一回?事。就像你工作一样,你不也得天天跟院所里那帮老头子虚与?委蛇吗?要?得到什么,就必然要?去忍受一些你讨厌的东西。这四年,我天天戴着面具,过?得像机器一样,日子真是难熬。” “你这话听着像是饱汉不知饿汉饥。”钟黎没?法儿评价。 容凌浅浅一笑,莞尔道:“那就算是吧。” 手边的茶快凉了,他?为她亲添一杯:“这是手工的乌龙茶,老板珍藏,你尝尝,喜欢我让他?给你捎点儿。” “我不大会品茶。” “可以学。你这么聪明,没?有?学不会的。” 钟黎觉得他?意有?所指,似乎是在指代昨晚的事情?,她刚要?生气,又听他?话锋一转,难得温柔地说:“不会也没?事,我不介意我老婆不会这些的。” 又说,“我保证不会有?人瞧不起你的。如果?你觉得待在这边不舒服,实在没?办法融入的话,我们?就回?南京去定居。那边是我舅舅的地儿,虽然他?现在不在那边任职了,还有?谢平他?爸,没?人敢说三道四的。我姥姥和姥爷都很好相处的,他?们?会喜欢你的。” 他?那么眼高于顶的人,不屑于解释多说的人,这会儿这么长篇大论?地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钟黎鼻尖泛酸,别过?头。 怕自己经受不住这种诱惑。 “你会后悔的。” “我不会。”他?抓过?她的手,紧紧握住,“我已经失去过?一次,不能再失去。” 可我不想让你承受这种风险,也不想让你被人指指点点。 钟黎又想起顾允章的话,真切地觉得这是一段不被祝福的未来。 “我想想。”她抓起手机就飞快离开了。 ——怕自己多留一秒都会反悔。 钟黎是翌日接到沈斯时的电话的,语调特别轻快,问她是不是在Q县。 钟黎都惊讶了,问他?怎么知道的。 沈斯时笑着说他?看到了呀。 原来他?这几天来这边拍一部戏,早两天就来了,只是在剧组封闭拍摄,没?办法溜出来看她。好在这日拍摄告一段落,他?终于可以来找她。 电话挂了的同时,门?就被人拍响。 钟黎打开门?,沈斯时高大挺拔的身影就在门?口。 双手插袋,悠然自得。 他?还戴了副大墨镜,笑嘻嘻摘下来,还冲她摆了个po:“是不是又帅气了?” “进来吧。”钟黎哭笑不得,去给他?倒了茶。 沈斯时倒不像某人那么讲究,接过?来就喝起来。 “你小心?烫嘴。” 她都来不及说完这话,他?已经一副被烫到的样子,手忙脚乱地将茶杯搁下。 钟黎知道这样不好,但还是很不厚道地笑了出来。 可连日来笼罩在头顶的纠结阴霾,也莫名?散去了一些。 “我这次过?来,其实还有?一件事儿想跟你说。”沈斯时忽然郑重地说。 “嗯,你说。”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她,眼神特认真:“我在五环那边买了新房子了。黎黎,我们?复合重新开始吧?” 钟黎没?料到他?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脸上的笑容也收了。 沈斯时不免忐忑起来,但仍是执拗地望着她。 钟黎忽然就有?些头疼:“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了?我们?不合适。” “我不想分。”他?丧气地垂下头,“我们?处得挺好的,为什么要?分啊?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承认我之前?做的不对,但我已经改了。你就不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他?说到最后声音已经很弱势,像无?家可归的小狗。 又是那样一张英俊惹眼的脸,实在很难让人狠下心?肠。 人对美好的事物总是很难心?狠决绝,钟黎也是。 沈斯时实在长得太好看,加之还有?过?去种种,她多少是欠着他?的,不能将话说得太难听:“可以做朋友。” 他?抿着唇没?吭声,是无?声的抗议。 可后来时间晚了,经纪人连着来了三个电话,他?不得不走。 钟黎却是松了口气,一直将他?送到院门?口,叮嘱他?路上小心?,像嘱咐一个小孩子。 他?也看出来了,很不开心?地说,他?比她还大三岁呢。 他?总感觉不管他?做什么她都不是很在意,永远那么淡然。可这让他?挺不得劲的,他?心?里其实也感觉出来了,他?根本就没?办法牵动?她的情?绪。 雨下得大了,远处泛起的水汽如弥漫着灰色的烟雾,她递给他?伞,叮嘱一句不要?总是跟人吵架,得饶人处且饶人,别老得罪人。 他?接过?伞,悻悻地走入雨中。 很快,高大的影子在大雨中模糊成一个小点。 钟黎摇了摇头,准备回?了。 转身的那一刻脚步停在那里。 容凌站在昏暗的阴影里,那条冗长的廊道好似要?将他?吞没?,她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但觉得他?周身的气息和这雨中的水汽一样潮湿阴冷。 那天他?没?跟她说一句话,转身就走了。 - 钟黎是那个月下旬才回?的北京,正赶上雾霾天,刚出车站就是茫茫一片,五米之外不辨人畜。l? 接待员将他?们?送回?院所,钟黎要?回?自己的住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总送我们?一程呗。”周静本是随口一说,占点儿口头便宜。 这尊大佛自下飞机那会儿开始就冷着张脸,好似之前?的随和亲切都是假象。但这种出身高门?的子弟,脾气向来大,她也见过?不少,诸如此类阴晴不定的不在少数,便打趣他?两句。 她不是纯看脸的女学员,早看出这位不似表面上那么平和。 当然,她看不惯他?还有?另一层意味,总感觉他?瞧钟黎不顺眼,明里暗里找她的麻烦似的。很明显能感觉到回?程这一路上,钟黎都躲着他?。 这不免让她多想。 后来是容凌送她们?到宿舍的,倒是出乎周静的意料了。 “这边晚上会不会很吵?”他?抬头朝老楼房望去。 一眼就瞧见钟黎住的那一层,上次来过?,窗口摆着一盆多肉,肥嘟嘟水润润的,像她一样可爱。 周静觉得他?有?时候倒也像是个真温柔的人,便也耐着性子笑一笑说:“这你要?问黎黎,我不怎么在这儿住。” 上楼时,周静好几次去看钟黎,到底是忍不住问她:“你和这个容先生,有?什么过?节吗?” 钟黎被她问住,去掏钥匙的手都停了,乌黑的眼睑垂下时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她一副乖顺温软的面孔,看着就好欺负的样子,沉默的时候更让周静心?痛,直觉已经给容凌打上了“欺男霸女”的标签。? 她气愤地抓住她的手说:“你是不是被他?欺负了?你不要?怕,跟我说,大不了去找老师做主。我就不相信了,皇城脚底下这帮人能这么无?法无?天?!” 她生得这样的容貌和身段,往常骚扰她的就不在少数,周静也见多了,不是没?有?使手段想让她屈从的。 钟黎摇摇头:“不是你想的那样。” “真的吗?”周静将信将疑。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解释,只能说:“我跟他?是老朋友,只是有?点小误会,真不是你想的那样。” 周静这才作罢,但心?里对容凌的坏印象已经种下。 这项目告一段落后,李海洋便出去单干了,将手里的事情?交给了周静和她,只那一年就捞了好几百万。一次聚会上,他?喝多了便透了口风,把一干师兄弟都羡慕地不得了,都要?他?带着。 “还是外面的天地广啊。”一人感慨。 “还得是李师兄有?本事。”另一人狂拍马屁。 李海洋之后却怎么都不肯说了,只是插科打诨,说自己瞎说的哪有?那么多钱好赚。 可自此在几人心?里种下了一颗种子。 钟黎也有?些想法,奈何没?有?门?路。没?什么把握的事,她现在很少去尝试。 直到那个礼拜六李海洋上门?拜访,邀请她加入团队,许了丰厚报酬。 钟黎挺意外的,问那么多厉害的师兄弟他?怎么就瞧上自己了呢。 李海洋说:“你的履历最好看啊。我们?公司不全靠本事……我不是说你没?本事的意思,进了社会,什么都要?靠包装。你懂的吧?你在国外拿的那些奖,随便拿俩出来都够唬人的。” 他?自有?私心?没?有?说,他?现在待的公司里有?两方势力,他?得扶持自己的人马,旁人又信不过?,钟黎是最好的人选。周静那样的人脾气大,主意大,翻脸也不讲情?面。钟黎不一样,她重感情?,性格好,将来闹翻也不会摆他?一道。 “我考虑一下。”钟黎没?有?立刻应承。 其实她的性格趋于保守,并非开疆拓土的人。 有?些看似优厚的条件其实并不稳健。 但那段时间她情?感上一团乱麻,实在需要?换个环境换个心?情?。 隔了两天她回?复了李海洋,又将自己的想法跟王院士说了。还以为他?不同意呢,谁知他?挺乐见其成,还笑着打趣,说混不下去了欢迎她回?来,他?这边永远给她留着位置。 钟黎泪眼婆娑的:“老师——” “好了好了,别煽情?,我这老头可吃不消。” 钟黎破涕而笑。 李海洋给的地址在朝阳门?外大街**号,为了出行方便,钟黎到底还是给自己置办了一辆车。 只是,上班第一天就碰到了难题,因为停车问题在外面兜了一圈。 李海洋打电话过?来时,她将自己的困境说了,他?有?那么一瞬没?说话:“……你为什么不直接开进园区里?” 钟黎也傻了,原来那地方可以直接开进去啊。 这件乌龙事儿在她进公司的一个礼拜后还时常被他?们?拿出来嘲笑。 - 明亮的办公室里,实木桌上摆两盏清茶。 “坐啊,别干站着。”俞和平朗声笑着招呼她,自己先到沙发里坐了。 钟黎笑着坐下,见一旁还站着一位穿通勤装的职业女性,三十来许,便笑着也跟她大方地点了点头。 对方也冲她微笑点头,只是,钟黎总觉得她望着自己的目光带着一种冰冷的审视。 经过?老总俞和平的介绍,钟黎大抵知道了这位和李海洋不对付。 谈话和她想象中没?有?区别,初步认识加上画大饼,钟黎是内敛的性子,如无?意外绝不轻易开口,但答的几个问题尚算合格。 到饭点了,俞和平便让她出去了。 门?一关,他?叉着腰笑着喝了口茶,问叶维:“怎么看?” “长得挺漂亮。”叶维勾唇,也喝一口茶。 “问你能力?”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个照面能看出什么来?不过?,这些学院派的出来大多还秉承学校里那一套,说起来头头是道,实操水平基本为0,要?让他?们?挣钱他?妈的他?给你谈理想。” 她话里不无?怨气,想起那几个派到她手里的,俞和平哈哈一笑,表示同情?。 钟黎没?有?被分到李海洋手下,而是跟了叶维。 上班的第一周她就明显感觉到工作和院所里的区别了。 大家表面笑哈哈,但私底下斗得一点儿也不含糊。光她待的这个部门?,感觉也只是表面上那么风平浪静,对接的各色人物、要?打交道的有?关部门?,还有?那些项目的负责人……这里面的门?道儿多得呢。 叶维和李海洋明枪暗箭,连带着钟黎也在她手底下如履薄冰。总经理俞和平整个一和事老,但开会时明里暗里还会煽风点火,她一小喽啰,夹在中间实在局促难做,只能尽量夹紧尾巴。 唯一可以安慰的是工资的上涨。 那个礼拜她就累得够呛,整整瘦了两斤。 因为长相的原因,总有?男同事明里暗里跟她套近乎,有?一次被叶维瞥见,目光里充满轻蔑,她自此将妆容往朴素得不能再朴素的方向修或者干脆全素颜,口红也不擦了,避免任何可能诱惑到异性的因素。 但叶维对她的成见并没?有?减少多少。 许是单纯地看她不顺眼,许是李海洋的缘故,总视她为潜在竞争对手。 不过?,钟黎一个月后的绩效出来后,叶维就哑火了,尤其是得知了她是H市中体和美术馆的主建筑师之后,看她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俞和平在会议上专门?表彰她,还提拔她做了两个重要?项目的总负责人。 钟黎知道自己履历精彩,但更多的还是沾了老师的光才得到的人脉和资源,并不敢真的托大。不过?既给了这个职位,她也不会推辞。 钟黎在距离写字楼百米远的地方租了一处公寓,住57楼。 这地方位于新老城区的商业街交汇口,地理位置不错,出门?过?马路就是商场。 礼拜日早上,她去对面的超市购置生活必需品,沈斯时恰巧打了电话来,得知后立刻奔过?来帮她推车。 “新工作是不是很忙啊?”沈斯时问她。 “还好吧,是比院所里要?累一些。”倒不是工作累,主要?是协调各种人际关系。 好在她人缘不错,表面上大家没?有?什么明显冲突。 “工资是不是涨了?” “涨了一点。” “只是一点?”他?狐疑地看向她。 钟黎笑了,笑容开怀,跟他?说了个数字。 沈斯时瞪圆了眼睛:“怪不得你要?出来单干。” 不过?她最近确实是忙,手里头有?个项目要?争取。对方是业内数一数二?的大企业中河,之前?招标部门?已经开过?一次会议,也选中了一下属单位,只是中间出了点纰漏,该单位被废除了中标资格,这就有?了二?次招标。 下午小张将修改过?的标书给她仔细核验过?,确定无?误才带过?去。 又是几日的对接、审核,这事儿才算是敲定。 晚上有?个饭局,钟黎和叶维都去了。 席间觥筹交错,气氛热闹。 钟黎不怎么会喝酒,大家看在王院士的面子上也大多不会刻意刁难,那天却有?个香港来的富商仗着多喝了两杯,将手搭在了她的大腿上。 “钟小姐这么美丽,哪里需要?这么辛苦打拼?” 董丹丹的脸绿了,佯装不慎扫落一杯红酒。 钟黎的衣服湿了大片。 她会意,站起来,借口去换件衣服和董丹丹一道开溜了。 “什么东西?!不过?就是个三流房地产开发商,他?疯了吧?敢调戏你?”董丹丹快气死了,“老师,还不如回?学院,至少不用这么受气。” “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在外面混,难免的。你要?是想回?去的话,我跟老师说。”钟黎尚算镇定,宽慰地对她笑了笑。 董丹丹摇头:“算了,是我嚷着要?出来陪你,就这么灰溜溜地回?去多没?面子?” 两人聊得起劲,没?注意前?头过?来的一行人,差点儿跟人撞上。 “走路不长眼啊?”一中年男子喝道。 钟黎正要?道歉,便听到头顶一道淡漠制止的声音:“小刘,出门?在外的,别这么没?礼貌。” 钟黎怔住,过?一会儿才抬头。 容凌一身笔挺西装,俊朗倜傥,说话时也没?看她,仿佛她只是个过?路人。 听他?发话,那小刘忙敛了气焰讪讪往后退。 只走廊太窄,容不下两方人齐齐通过?。 “你们?先走。”容凌往旁边退。 身后几人都是一怔,但显然都是唯他?马首是瞻的,齐齐朝旁边给她们?让出了道。 叶维出来时,正好瞧见这一幕。 看看钟黎,又看看容凌,神色沉郁又带着几分微妙。 车上时,她好几次看钟黎,看得钟黎都抬起头了:“有?事儿吗?” “没?事儿,就是挺好奇的,你跟中河那位容总似乎关系匪浅。要?有?他?关照,别说这种项目了,以后咱们?公司还缺项目做吗?” 她说话不阴不阳的,钟黎已听出几分意思。 她抬头,清亮的目光坦荡地落在对方脸上,声音又娇又软,但是清晰大方,并没?有?局促心?虚之感:“这个项目是大家一起努力拿到的。那么多天日夜赶工、修改方案、报价,到你嘴里,竟成了我靠裙带关系拿到的?你不觉得这是对大家努力工作的一种侮辱吗?” 叶维哑口无?言,脸色难看,嗤一声不再说话。 事已至此,成见也不可能消弭。只要?她在这个位置上一天,必然威胁到对方的利益。 钟黎也懒得再跟她废话来修复关系。 只是,那段日子分明有?一些关于她的流言在公司里传开。 比如那日她去洗手间时便能听到这样的碎语: “那个钟黎,这么年轻能拿那么多奖?家里背景肯定很硬吧?” “要?我说是靠脸。你们?看她长得那个狐媚样儿,别说男人了,我一女人看了都觉得受不了。” “还好吧,我觉得她挺好相处的,人漂亮又热心?,上次我肚子不舒服还是她去给我买的午饭。我觉得她人还可以,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你可真是单纯,那叫收买人心?懂不懂?” 好在她人缘不差,这些流言虽然难听,并不是所有?人都信。 还是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这边的。 但工作时情?绪还是受了些影响,加上那个礼拜晚上突然降温,她有?一次加班晚了,回?去就病倒了。不但咳嗽不断,还持续低烧。 她一开始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就不得不请假。 初秋的夜晚不算热,她却好似笼罩在一个火炉里,身心?都要?被烤干。 她勉力起来倒水,却不慎碰翻了水杯。 太阳穴很疼,连手都在不住地发抖。钟黎终于觉得不太对劲,意识到自己应该去医院,可一点儿力气都没?有?。 电话是在这个时候打来的,她还以为是杨珏,没?多想就接通了:“喂——咳咳——” 那边人静了片刻,继而急促:“你怎么了?病了吗?” 世界似乎都在这一瞬安静下来。 钟黎觉得自己挺没?出息的,当然,也可能是生病的人格外脆弱,她鼻尖一酸差点就掉下眼泪来。 第一时间是不敢出声,怕带出哭腔来让他?担心?,也丢人现眼。 可她不说话他?就更加焦急:“把地址发我。” 她握着手机没?吭声。 “你要?我打电话给你们?老总?”他?的声音彻底沉下来。 隔着电话,钟黎都能感受到那种逼人的戾气。 熟知他?的人就该知道,这种时候他?已经在爆发边缘。 她只好妥协:“朝阳门?外大街**号**室。” 第57章 娇养 楼道里很安静, 老小区,环保实在算不上好,对面门口堆着两袋垃圾。 钟黎垂着眼摇摇欲坠, 一只手还按在防盗门把手上, 头脑昏沉着,像是喝了两杯朗姆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挽着西装安静地站在门口,目光从她脸上碾过,钟黎不自在地紧了紧手心?, 只觉得那只铁把手更冰冷了。分明也才入秋, 空气里似乎泛着一种焦灼而凝滞的冰冷潮气。 “你打算让我这样站到明天?”他开口了, 声音冷而沉, 寒铁一般。 也不知道是在生什么气。 钟黎咬着唇推开, 手指去拨防盗门锁。 容凌已经迈步进来,将西装顺手扔到一旁的?椅背上。这喧宾夺主旁若无?人的?架势,让人无?话可?说。 钟黎反倒像是个?客人似的?, 生了病, 更提不起?气势。 似乎是怕冷, 她身?上除了臃肿的?睡衣外, 脖子上还?缠着一条很厚很厚的?围巾, 堪堪遮住半张小脸,眉眼清透而干净, 很是楚楚。 容凌看了她会儿:“去过医院了吗?” 钟黎摇头。 “生病了为什么不去医院?” 分明是清淡的?口吻,语气里却透着命令的?味道。 钟黎忽然?觉得头更疼了:“没大碍。” 容凌看了她老半晌,那目光看得她几欲崩溃, 站久了, 脑袋又难受起?来。 “去休息吧。” 钟黎由他搀着躺回床上,他修长的?手臂就这么搭在她背脊上, 放着她下去,像一个?拥抱的?姿势。睡衣褪了,滑了一半在床沿,身?上是一件薄羊毛衫,隔着衣料好似都能感?受到他掌心?的?茧子贴着她后背时,滑动时那种粗糙的?摩擦感?。 钟黎深呼吸,觉得身?上更热了,不知道是不是烧糊涂了。 “滴”一声,他低头看着耳蜗温度计上的?指标。 温度倒是正?常,没有发烧。 “之前有发烧吗?” “低烧。” “烧了几天?” 钟黎不想被他看出自己的?窘迫,提了提被子,遮住半张脸:“两三天吧,不记得了。” 她坚持不去医院,容凌也不多说了。 可?半小时后,医生就上门了。 “不好意思,麻烦您走这一趟。”他过去开门,把人引进来,万般的?客气。 “该是我说不好意思才是,周老有事去上海了,只能我过来。病人呢?” “屋里躺着呢。” 钟黎听着他们交流,没动,过一会儿那个?四十出头的?医生就过来给她看了,检查了一番后,说没什么大碍,让多休息,又说要是反复还?是要去医院。 容凌客气地把人送走。 回到房间里时,钟黎已经有些?迷迷糊糊了,脑袋陷在枕头里半梦半醒,耳边隐约听到他低哑的?嗓音:“怎么就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旁边往下陷了陷,是他坐了下来。 她根本不想动弹,快睡着时,却觉得脸上微微凉了一下,他的?指尖抚过她脸颊时带一点儿清凉的?气息,像是夏日?荷叶上滚动的?露水,无?声无?息,润泽心?田。她莫名觉得安心?,终于睡了过去。 钟黎觉得自己本质上是一个?很缺乏安全感?的?人,喜欢一个?人独处是假象,更多时候难以?抵御那种孤独感?,很需要陪伴。 只是在她的?年少生涯里,习惯了漂泊和独处,潜意识里对此不作更多奢求。 一旦接触到这种温暖,便很难自拔。 这种对温暖的?贪恋镌刻在她的?骨子里。 夜半的?时候她醒了,发现他搬了一把椅子斜靠在那边睡着了,西装外套披在身?上,脚搭在床边沿。他本就高大腿长,这姿势实在是局促。 钟黎有点儿内疚,起?来给他盖一条毯子。 就这细微的?动静,他睁开了眼睛。 四目相对,她都能看到他细密的?睫毛,浅浅的?呼吸里带出热气,不觉已经扑到她脸上。 钟黎几乎是屏住了呼吸,刚要往回撤,一截皓腕已经被他倏忽扣住,带着几分凛冽的?气息不由分说扑面?而来。她被压到被单上,为了睡觉方便,下面?没穿什么,一朝暴露在空气里只觉得每一个?毛孔都泛着凉意。 尤其是触到冰凉滑腻的?西裤,腿侧细腻的?皮肤被摩擦得格外明显。 钟黎徒劳地将脸侧到一旁,感?觉使不上什么力气了。 忽然?就很后悔,不应该每次都那么心?软。可?她总是控制不住自己,以?至于招致这些?对待。 黑暗模糊了人与人之间的?界限,忽然?就想起?不久之前的?那次越轨,钟黎愈加后悔,偏偏不知道要说什么,嘴巴好像被强力胶黏住了。 他在上面?望着她,虽是半跪着,攥着她的?力道一点儿不松。很快,手腕的?地方带出了一道红痕,贴在她雪白的?肌肤上很显眼。分明光线也不是多亮,仅床头那一盏幽暗的?夜灯,也能根据皮肤的?阴影分辨出来。 “病好了吗?”他语气还?挺平静的?,只是,声音自带几分浑厚而显得低沉沙哑。 钟黎听着这道声音,心?里头乱糟糟的?,好像夏日?里,眼前有无?数的?小飞虫在不断飞舞。 “好了。”她咬了下唇,声音也像嘤咛。 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在这样的?情况下回答他的?话。 实在是窘迫得很。??у “还?有没有哪儿不舒服?我让刘堪再来看你看一看。” “别了,真好了,没不舒服了。”人家厅里的?专家,让他这么使唤? 而且还?是节假日?,人家难得休息两天,他好意思她还?不好意思呢。 但她当时真没想到,就这一句话,倒成了他行某些?事的?通行证,那样肆无?忌惮。 分明都后半夜了,也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兴致,哪来的?精力。 天蒙蒙亮,约莫是快四点了,又或者是五点。 蓝色的?窗帘半开了一条缝隙,远处泛起?鱼肚白。 有时候觉得自己就像是一条砧板上的?鱼,翻来覆去,被拍被颠,浑浑噩噩的?找不到方向。 也像是翻滚在浪潮里的?一条小船,起?起?伏伏的?,早晚要倾覆。 她本来还?挺困,后面?睡意如潮水般退去,怎么也睡不着了,趴在那边,脑袋深深地陷入枕头里,头发湿漉漉的?全被汗液浸透。连眼眸都蒙上了一层水汽,难受地咬着唇。 明明已经没有那么不舒服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没有力气抵抗。或者,其实也不是那么想抵抗。 其实她年少时就不是那种特?别禁欲的?人,只是外表长得纯儿。他那会儿老打趣她,说她这长相老有欺骗性了。后来更是食髓知味,这些?年情感?匮乏,忙于工作,没法去想这些?事儿。 如今倒像是出了匣子的?猛兽,怎么关?也关?不住了。 她那点儿底线和坚持,在生理上的?反应面?前好像一点儿用?都没有。他则更过分,也不知道是旷了多久,那天跟疯了一样,力气极大,掐得她手腕都红了。事后他跟她说对不起?,问她这儿有没有医药箱。 钟黎根本不想搭理他,侧着身?子背过去,一个?人生着闷气。 “又没破皮。要什么药箱?”她声音闷闷地说。 心?里想的?是,有那个?闲工夫在这儿内疚和道歉,怎么不见?他那会儿多怜惜她一点儿?横冲直撞的?,根本不讲什么章法。她不想搭理他,一是还?不舒服着又酸又有点痛,二是实在尴尬,不知道要说什么好。 有略微的?失重感?,被翻了过去,她差点惊呼出声,伸手就去拍他:“你别太过分了!”却看到他手上的?湿毛巾。 意识到自己想岔了,她怔了一下,脸慢慢地爬红。 他也有些?尴尬,过一会儿才歉意地说:“不好意思没忍住,我给你弄干净。” 钟黎已经恨不得把他扫地出门。什么叫没忍住?没忍住什么?她才不信,那会儿在一起?时他的?自控力就极强,除非他自己想,旁人根本没有任何机会。 他分明就是故意的?,没准还?是蓄谋已久的?。 可?后来到底没有吭声,只是倔强地咬着唇,瞧着多少有点委屈。 “累你休息会儿,我去抽根烟。”他捏着团在掌心?的?毛巾站起?来。 脚步声由近及远,伴随关?门声,屋子里又安静下来。 钟黎望着雪白单调的?天花板,不知道要说什么。 哪里还?有什么睡意? 过一会儿思绪终于拉回来,人清醒了几分,她忙拿出手机打给杨珏,让她给送盒毓婷过来。 原本想叫快递,但实在是没那个?脸,也觉得不安全,只能委屈她一下了。 杨珏很仗义,也没多问说自己一会儿就过来。 疲惫这才如潮水般卷来,钟黎倒在枕头上,沉沉睡去。 杨珏自接到那个?电话开始就准备了,也没换衣服,在睡衣外裹了条长风衣就捞了钥匙出来,直奔附近的?药店,然?后搭了个?便车。 她现在住的?地方离钟黎住的?这地方很近,不一会儿就到了。 乘电梯时,她的?眼皮还?在跳,心?里千丝万缕的?。 其实这么尴尬的?事儿,哪怕以?她俩的?交情,钟黎一般情况下也不会喊她送药。 除非是不太方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可?怎么个?不方便呢? 杨珏想起?她这几天的?病情,眼皮跳得更厉害了。 要是这种情况下发生了什么,八成是被人欺负了。 她心?里头七上八下的?,说不出的?担忧,又懊悔不应该让她一个?人出来住。 老电梯就这点不好,运行慢得像蜗牛,好不容易终于到了,她直奔到门口。 钥匙是一早钟黎给过她的?,插了后就拧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迎面?而来却是一阵冷风,她一眼就看到客厅的?移门是打开的?,风正?从那儿灌进来,空气里的?烟味不太浓。有个?男人侧对着她坐在沙发里,茶几上的?烟灰缸里,还?有两根按灭的?烟头。 容凌也愣了一下,皱着眉抬头望来。 其实以?前有见?过的?,但印象不怎么深刻,显然?他是不认识她了。 也就片刻的?转换,他已经敛了表情,礼貌地跟她问好,问她是不是钟黎的?室友,表情镇定自若到可?以?算得上是滴水不漏。 瞧着人模狗样的?也不像是会干那种事儿的?人,且这个?点儿还?留在“案发现场”……杨珏把刚才那种不好的?猜测甩掉,但还?是冷着脸不咸不淡地说:“黎黎呢?她在哪儿?”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把她怎么样了”,思及这位公子哥儿的?背景,想想还?是算了,没必要给自己找不自在。 但也实在做不到给他什么好脸色,径直去房间的?方向,没再搭理他。 钟黎是迷迷糊糊中被杨珏摇醒的?,头顶就是她担忧的?脸,问她有没有哪儿不舒服,药她给她带来了。 钟黎任由她把自己扶起?来,就着她递来的?水杯吃下去,人还?有些?懵懵的?,咬了下唇。 杨珏坐在床边看她老半晌,到底是没忍住,声音里带着隐忍的?怒气:“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又握住她的?小手,“要是他强迫你的?,我马上给你报警。” 钟黎涨红着脸摇头:“没,不是你想的?那样,我没事儿。” 杨珏怔了下,松了口:“那你病呢?好了吗?” 钟黎觉得这会儿回答“好了”或者是“还?没好”都挺尴尬的?,要是前者,有种刚好就迫不及待寻求刺激的?味道,要是回答后者,那就更加尴尬了。 杨珏却误会了她的?意思,啐声道:“禽兽!你病还?没好呢他就……” 但也就只能骂上两声而已,不是真作奸犯科,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也没那个?胆量跟他硬刚,不占理儿。 不过不妨碍她道德上谴责这人。 黎黎这么招人疼的?女孩,他怎么就下得去那个?手辣手摧花?这大概就是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女人看着钟黎这样的?女孩只想保护她,男人嘛,呵呵。 所以?说男人很多不是东西,哪怕外表看着衣冠楚楚的?修养很好,剥开芯子半斤八两。 杨珏陪了她会儿才离开,提出要搬过来跟她一起?住,被钟黎拒了。 “那你记得锁好防盗门。”她这才离开,临走前,趁着容凌没注意狠狠瞪了他一眼。 他似有所觉,朝这边望来,一双漆沉如夜色般的?眸子,波澜不惊的?没什么情绪。 杨珏心?里一跳,像是做贼心?虚似的?吓得马上逃走了。 - 容凌拧门进来时,她还?躺在床上。 听到动静抬眸看他一眼,又侧回去睡着了。 他一眼瞥到挂在床角的?红色蕾丝小内,还?半干不干的?,过去弯腰拾了:“我给你洗了吧。” 钟黎眼角的?余光这才瞥到他手里捏着的?物什,脸如通红的?小番茄。 脑子里的?回忆再次闪现,零零散散的?拼凑成混乱的?片段,她羞耻得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呼吸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偏偏他还?要存在感?强烈地站在这里。 其实一开始她是拒绝的?,后来被撩拨起?感?觉,一发不可?收拾。 太荒唐了,至今想起?来她还?觉得不可?思议。明明一开始连吻都是拒绝的?,可?这个?人太霸道,不由分说抱住她,牙齿咬开衣襟,富有节律的?吻落在那一个?柔软的?点儿上。 像一个?温暖的?旋涡,将她包裹、吞没。 也如花苞一样收拢起?来,心?尖儿酸软得仿佛都不是她自己的?了,成了他的?奴隶。 有时候觉得这人也真像是成了精似的?,分明也不年轻了,可?样子和以?前相比并没有什么变化,眼角都没什么细纹,甚至不笑的?时候安安静静地格外招人。除了比以?前更内敛,更难以?揣测,与记忆里一般无?二。 其实他的?样貌气质是随他妈妈,清冷凛然?,高高在上不可?侵犯,可?又是那样秾艳夺目的?五官,十足的?满满的?攻击性,像毒.药一样摄人心?魄。 这药四年前她甘之如饴,现在却没那力气再尝,怕承受不住被毒死。 她不回答,他出去给她洗内内了。 这大概是他这辈子第一次给人洗这种东西吧。 钟黎想。 说不清是羞耻多一点,还?是尴尬更多一点。 可?那个?时候,她脑子乱得连制止的?话都罗织不出来。 天亮的?时候钟黎还?躺在床上,实在不想起?来。 快10点的?时候,他过来敲门:“吃点儿东西吧,我煮了粥。” 钟黎到底还?是套上衣服准备起?来。 他就站在床前看着她,她只好将散乱的?衣服一应拖到被窝里换。可?看不见?,效率实在太慢了,毛衣好不容易换上结果发现反了。 “我来吧。”他不由分说把毛衣剥下来,调整了一下前后顺序,替她套上,又温柔细致地替她将袖子抽出来、整理好衣襟。 又将裤袜整理好,从小腿的?地方推上去,修长的?手指有时候刮过她皮肤,她忍不住战栗。 只是那样些?微的?碰触,有点儿粗糙的?那种感?觉就那样鲜明。 钟黎一直垂着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任由自己像个?洋娃娃一样被他摆弄着。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说:“穿好了,走吧。” 又弯腰将一双拖鞋放到她脚下,分别替她穿上。 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时候,但他还?是很少这么服侍人的?。 毕竟是金尊玉贵的?太子爷,年轻时又那么眼高于顶不可?一世?,这些?年在中河从事,来往打交道的?也换了一批,行事比以?前更沉稳质朴些?。 也不像从前那么锋芒毕露了。 钟黎看他这身?行头,质料虽都是上乘的?,但又看不出是什么牌子货,甚至还?有些?半新不旧的?,不显山不露水。 像以?前那些?时新的?翻领大衣、浅棕色或白色的?风衣,现在也不见?他穿了,一应的?黑白了事。 倒有几分铅华洗净、大隐隐于市的?感?觉。 但像他这种出众的?男人,穿得越朴素,容貌气质就越出挑。?? 钟黎去到外面?,餐桌上已经摆了两副碗筷。 两碗白粥,两个?荷包蛋,还?有一叠炒青菜、炒花生米。 她冰箱里的?东西不少,但想必他会烧的?不多。 那碟花生米还?炒糊了。 “花生米炒的?时候要提前把火关?掉,然?后用?余温继续炒,不然?再小的?火都会炒糊的?。”钟黎想了想,还?是跟他说道。 他怔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她,深邃的?眉眼间是潮热褪去后一贯的?冰凉。 半晌,他说了一句“好,谢谢”。 气氛莫名又冷场了。 尤其是他吃完整理碗筷去厨房,路过过道里时脚步忽的?停顿下来,站那边好一会儿。钟黎一开始有点困惑,直到循着他目光望去,瞥见?了桌角没遮完全的?那盒毓婷。 盒子里露出的?版面?上,分明被抠掉了一颗,锡纸皱巴巴地黏在一起?。 他站在阴影里的?表情看不真切,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了,低头佯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继续喝粥、吃菜。 她吃完以?后本要去洗碗,容凌朝她递出手:“给我吧。” 他表情太平淡了,好像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什么都没发生过。 这让钟黎心?里更没有底。 钟黎犹豫了会儿才把碗递给他。 洗个?碗的?时间而已,钟黎脑子里已经想过很多很多。她给自己拆了一包蜜饯,坐在沙发里食不知味地吃着。 她觉得她应该跟他聊一聊。可?聊什么呢?她觉得跟这个?人讲道理没用?,他永远是左耳进右耳出,除非他自己想通了,不然?谁劝都没用?。 他都当你放屁。 洞悉他的?意图后,钟黎更觉得荒诞,心?里还?有些?害怕。 他简直就是疯了,魔怔了!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正?皱着眉冥思苦想,他走过来了,手里端着两杯清茶,俯身?时将其中一杯搁到她面?前的?茶几上,声音挺温柔:“喝点儿水吧。” “……谢谢。”钟黎捧着茶,长睫微颤。 他在她身?边翩然?坐下,卷了一下袖子:“在想什么?” 余光里瞥见?他高挺落拓的?身?形,就这么端端正?正?地坐在那,对她而言也是极大的?压力。 其实钟黎蛮怕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跟她说话的?。 他越这么平静,那股疯劲儿就越强烈,他决定的?事情谁也撼动不了。 他八成什么都想好了,挖了个?坑等着她跳。 钟黎不想跟他说话,越说越错,可?什么都不说被他这么盯着她更紧张,眼皮更是不住地跳,慌得不行。 “五哥……”她声音软糯,姿态已经是放到了极低极低,几乎低到尘埃里。 一个?开场白,想要唤醒过去的?温情。可?惜唤不醒他的?良知,他微垂着眼帘,目光就这么一瞬不瞬落在她雪白柔嫩的?脸颊上。 下巴仍旧是俏而尖尖的?,往上是红艳而饱满的?唇,像含苞待放的?花朵,微微翕张若微风里摇曳颤抖,让人想要采拮。白与红,极致的?视觉对比,纯真和靡艳的?交织。 她太诱人了,让君子变小人。 他眼眸微沉,只觉得胸腔里还?是焚着一团火,燥得很,又有起?来的?趋势。 别开视线,他脸色更冷,声音四平八稳:“有话直说。” 钟黎觉得他情绪似乎不好,又有些?后悔,到嘴的?话咽了下去,变成了:“你还?不回去吗?” 容凌单手拄着下颌,侧身?掩饰唇角的?一缕笑意:“是啊,我还?不走,你很失望吗?” 第58章 娇养 他的口?吻听起来?那么轻描淡写, 好似只是跟她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钟黎却丝毫没有放松的感觉,心里?的那根神经一直紧绷着。 她又想起了这两日他的种种行为, 看似随性, 但?好像一切都早有预谋。 可已知他的意图后,她偏偏毫无?对策。 不管是点破还是装聋作哑,讲道理亦或者是吵架,他始终泰然, 镇定到让人毛骨悚然。 其实她倒宁愿他像从前那样, 生气?了?便雷霆震怒继而拂袖而去?。 那还让她自在?些。? 不至于像现在?这样让她感到陌生, 无?所适从。 白水本来?就没什么味道, 她喝得更加嘴里?发涩, 搁下杯子,笑?了?笑?跟他说:“对了?,你在?五道营那边有处房子还在?我?名?下, 我?转还给你吧, 那房子我?没碰过, 还跟从前一样。” 那是当时分手的时候他连同那八个亿一起给她的。为了?不让他担心挂念, 心无?旁骛地去?结婚, 她收下了?,不过没办法跟钱一样捐掉, 便留存着只派人维护打扫着,也是时候还给他了?。 容凌握着杯子浅啜一口?茶,眉目淡淡:“没事儿, 你留着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忍不住抬头看了?他一眼, 忖度着他这平淡话语里?蕴藏的玄机。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他还把价值过亿的房子留在?她名?下? 她细白的手指忍不住摩挲了?一下杯面上的花纹, 略微抽紧:“不合适。” “理由?” 钟黎多看他一眼,知道他是故意刁难,心里?憋着气?:“月薪寥寥的打工人手里?攥着几?个亿的房子,不合适。”又忍不住讥诮道,“你这样做,不怕被人怀疑这房子来?路不正吗?” 他好似听不出她话里?的挤兑,抿唇一笑?:“我?自是清清白白,不怕人查。” 她知道他说的是真的,他们顾家从清初到现在?就没缺过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他也从来?没在?乎过这种身外之物。 可却可以成为困住她的枷锁。那样的房子,她也不敢随随便便捐出去?,简直无?解。 话到这里?就难以为继了?。 道不同不相?为谋,话不投机也是半句多。 但?他这样半强迫要把她跟他绑在?一起的行径,也让人颇为不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叹着气?,语气?很无?奈,又像是无?力:“你怎么变成这样了??我?认识的容凌不是这样的。” 他幽深的眸子静静地望着她,并无?愧色,这让钟黎心里?更加没有底,一颗心如悬溺在?水中?,被四面八方涌来?的潮水逐渐淹没。 只是她别过头去?时,没看到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隐痛。 像风中?一盏即将熄灭的摇曳的灯。 其实他也知道自己在?她这里?已经没有什么信任感可言了?,就算他拉着她去?领证她也不愿意,他们之间?横亘着的何?止一段婚姻。这一点,彼此之间?都心知肚明。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应该放手,让她过自己的生活。但?理智上是一回事,情感上是另一回事,他从来?就是一个自私的人。 “你不是想要见你妈妈吗?我?这些年一直在?帮你找你妈妈,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他转移了?话题,不想再跟她在?这个打上死结的问题上纠缠。 果然看到她转过脸来?望着他,眼中?透着希冀。 这种眼神让他欣喜若狂,心里?又一丝一缕泛起潮气?,在?胸闷气?短之余,又得到些许可怜的慰藉。 不免自嘲,他什么时候也需要靠这种手段得到她的关?注? “等有了?眉目,我?打电话给你。”他对她温柔一笑?,强自压下喉咙里?涌上的腥气?。心里?只觉得自己更加悲哀,尤其是她接到一个电话,他余光里?瞥见“沈斯时”三个字,豁然站起,再不愿停留。 她还按着手机在?窗边轻声细语地跟那头人说话,听到动静朝这边望来?。 “想起来?还有事儿,回见。”他无?甚情绪地出了?门。 分明还是初秋,街道上的冷气?流一点儿不弱,刮在?他脸上像刀刻一样疼。胸口?好似被什么堵着,郁结难纾,耳边听到卖小吃的摊贩吆喝声,滚滚车轮碾过油柏路,像碾过他心里?。 把那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再次碾得四分五裂。 痛到极致,反而生出一种麻木感。 他站在?落叶萧索的槐树下点了?根烟,抬头望向雾沉沉的天。 一根烟慢慢抽完了?,他纷乱的思绪终于平静下来?,拨了?个电话出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得到回复,他驱车开往什刹海,途径鼓楼大街时又接到魏允来?电,声音里?含了?几?分忐忑,说对方临时改了?主意,改日再约他见面。 “我?知道了?。”容凌面无?表情地把电话挂断,脸色阴沉。 半小时后,两?人在?富源茶楼见面。 二楼靠窗位置,桌上搁一壶西湖龙井,两?碟素净点心。 却没人有那个闲心去?尝,孤零零摆在?盘中?。 河岸边杨柳依依,白石嶙峋,湖面上泛起层层秋波,灌进来?的空气?却是冷的。 桌上的茶不知不觉也凉了?,见他一言不发,瘦长骨节在?桌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叩着,魏允就觉得胆寒,斟酌着:“……聂教授说她没有空,什么时候有空再联系您。” “约三次,三次都没空?她倒是比我?还忙。”容凌轻笑?。 魏允欲言又止,压低声音道:“她现在?嫁得这么好,怎么会愿意认以前的女儿?那不是承认自己年轻时少?不更事犯下的错吗?生而不养,于名?声也不好,她现在?在?赵家的日子也不好过。到上个月月末,鹏程到期债务已逾4000亿,赵哲东到处求人,他们母子俩现在?也是焦头烂额。她现在?在?多方斡旋,也去?沪几?次,据说还求见您姑姑,不过她没见他,南中?银行也拒绝借贷。不过,东煌、启灵那几?家公司暂时还没有起诉赵哲东,邱瀚生应该也在?观望。” “高良俊竟然没有起诉他?”容凌笑?了?,有几?分意味深长。 魏允也笑?,附在?他耳边说:“他还在?观望,私底下也曾跟我?探听您的意思。若是他真的起诉赵哲东,鹏程想必挨不到这个冬天,包括赵哲东本人也要进去?。我?猜,他手里?应该也有不少?东西。” “鹏程不能倒,影响会很大。不过,没了?赵哲东董事局又不是不能转了??告诉他,像赵哲东这种害群之马,没必要宽待,我?非常支持他大义灭亲。”容凌扣着茶杯浅抿一口?,淡淡一笑?。 魏允唇角的笑?意也加深了?,情不自禁道:“那赵哲东应该是完了?。之前鹏程陷入债务危机的时候,高良俊赞助他三百多亿拿下鹏程辉煌城的项目,赵哲东这厮事后却出尔反尔,撤资辉陵世家项目,还向他追讨,高良俊对他算是恨之入骨。” “你看着办。如果聂歌再联系你,告诉她,我?没空。”容凌丢下茶杯起身离开。 他对于敬酒不吃吃罚酒的人,向来?没什么耐心。 魏允当然明白他的意思,起身送他,淡笑?着替他提外套:“我?会在?一个恰当的时机再给她见您的机会。” - 入秋以后,气?温就降得很快了?。 不知不觉就到了?她的生日。 这日董丹丹约她去?鼓楼那边吃烤串,钟黎一听就皱着秀眉:“我?生日,你请我?吃烤串?” 董丹丹挠着头:“那——涮锅?” 钟黎竟无?言以对:“……也行吧。” 董丹丹马上兴致勃勃地开始挑选地方,但?她是个选择困难症,一个小时前钟黎问她时,她说在?选,一个小时后得到的回复还是“在?选”。 钟黎实在?是受不了?了?:“还是我?来?选吧。” 后来?她挑了?三里?屯太古里?那边的一家火锅店,还是川味的,董丹丹觉得不可思议:“你不是不怎么吃辣吗?” “想试试。”钟黎说,“而且你不是很喜欢吗?” “要为了?迁就我?还是算了?,你才是寿星啊。” “没呢,我?真想试试。” 于是便这么敲定了?。 生日那天,钟黎在?公司工作到5点就准备提前下了?,免得路上堵车。刚打开手机就发现上面有一条未读短信,她还以为是董丹丹发来?的,笑?着打开。 在?看到是谁发来?的后,脸上的笑?容渐渐有些僵硬: [生日快乐,希望你心想事成,幸福快乐。] 是容凌发来?的。 她不怀疑他为什么记得她的生日,以前他每年都会陪她过,那会儿她也是京城几?个顶级俱乐部的常客,圈里?叫得上名?姓的都去?过了?。 生日那天,他会提前推掉所有工作,不管再忙都会陪着她。 有时候组局是为了?给她铺路,带她认识一些圈里?的人,有时候就是单纯地带她去?见一见他的朋友,不过前者居多,他不太喜欢无?意义的应酬局。 钟黎关?掉手机,心情复杂地走到楼下。 “黎黎姐,生日快乐。”实习生刘娜还没走,看到她就连忙打招呼。 不知道为什么,钟黎觉得她看着自己的目光挺奇怪的,挤眉弄眼的,满满的八卦。 很快她就知道为什么了?,大厅外的台阶上竟然铺满了?白玫瑰花瓣,沿着红地毯顺延到广场上。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广场上的灯竟然都熄灭了?,几?千架无?人机上闪烁的灯光在?黑暗的广场上组成“Happ Birthda”的字样。下方是一个女孩的卡通图案,一看就是她,惟妙惟肖的。 “好浪漫啊,黎黎姐,是男朋友吗?”刘娜和另一个实习生叽叽喳喳地凑上来?。 钟黎尴尬不已,不知道要怎么解释,便只是含糊过去?。 看似高调,实则什么信息都没透露,像他的作风。 她走到门口?才发现花瓣堆里?还搁着一个大盒子,捡起打开后,发现里?面是一只白色的波斯猫,眼眸是清透澄澈的绿,毛色雪白,正憨态可掬地冲她摇着尾巴。 钟黎注意到小猫的脖子上绑着一条链子,摘下来?一看,原来?上面还吊着一枚钻戒。 戒指净度很高,瞧着有十几?克拉的样子,不过以前跟他在?一起时这种礼物都见惯了?,她一点儿兴趣都没有,当垃圾一样随手甩进盒子里?。 小猫倒是很可爱,她忙把猫抱起来?,轻轻抚摸着它的毛发,听着它嘴里?发出的娇媚的叫声,爱不释手。 第59章 娇养 晚八点, 三里屯正是热闹的时候。 一扇玻璃之隔,广场上尽是闪烁的灯火和涌动人潮,餐饮、娱乐等设施应有尽有。 董丹丹和杨珏正聊得热火朝天?, 也不知道刚认识俩小时不到的她们哪来那么多聊不完的话, 倒显得默默吃东西的钟黎很另类。 小猫很乖,不时在?她脚边拱来拱去,也不到处乱跑。钟黎怕它饿,拿刚才买的小鱼干喂她, 小猫舔了舔她的掌心, 有些痒。 她轻轻地笑起来, 心情愉悦。 “谁送的?”杨珏忽然放下手里的菠萝包问她, 低头舔一下手指。 钟黎顿了一下, 犹豫着要不要说实话。 杨珏的目光清凌凌落到她脸上?,不知怎么她就有些心虚,有种奸情被发?现的错觉。 “算了, 你别说了。”杨珏已猜到几分。 旁人?感情, 她懒得置喙, 只是心里对这?段感情不看好?。 真能?在?一起几年前那会儿就在?一起了, 何必等到现在??跨阶级的感情, 终究不被祝福,不仅仅是门第之见的问题, 两人?眼界、社?交圈都没什?么重合的,三观差异也很大,矛盾和摩擦只会越来越多。 一个人?要小心翼翼地去维护另一半的自?尊心, 维护这?段如履薄冰的感情, 时间久了肯定会受不了。又不是圣人?,谁能?长?久坚持? 容凌这?种人?, 下不来,他自?己想下来家里人?也不允许,身份地位、圈层都摆在?哪儿呢。除非钟黎跟他老师一样?名扬海内外,成为?首屈一指的大建筑师。不过,她现在?才几岁?达到这?种成就,可能?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手机响起来,她看一眼,犹豫着接通:“喂——” 另一边。 “生日快乐。”容凌屏息,扯了下领带缓步走到落地窗边,声音有些沙哑。 落地窗外一片黑暗,这?是京西城郊,看不到商业中心的繁华。 黑暗像潮水一样?蔓延,他心里却是宁静的。 有那么会儿,就想多听听她的声音。 钟黎没想到他还会打电话过来:“……谢谢。” 然后话题就有些困难了。 其实他不该打这?个电话来的。 容凌也意识到这?一点,苦笑一声,无声地叹了口气,拧住眉心:“在?哪儿?” “跟朋友吃饭呢,在?三里屯这?边。” “真好?,我还没吃呢。” 钟黎挺惊讶的:“这?么晚还不吃饭?” 容凌:“下午来这?边视察一个科技园,有个议题出了点问题,跟那帮老头吵到现在?。” 钟黎哑声。心里想的是:那还分出时间给她置办生日礼物? 她不确定他这?么说是否是故意的,转念一想,就算是故意的也是事实,人?家确实为?她费心了。 心里有几分赧颜,为?自?己的小人?之心。 “那——你点个外卖?” 容凌哼笑一声:“你也太够意思了。” 钟黎的脸有点红。 他这?么回,倒真有点故意的意味,好?像之前那样?说就为?了让她接下话茬请他吃饭似的。 “……我跟朋友在?吃饭。”她小声强调。 表明她并非不局气。 可他像是没有听明白?似的:“那我可以来蹭一下饭吗?” 钟黎忽然就有些不知道怎么接话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确实是很说得出来也很干得出来的那种人?,仿佛不知道羞耻为?何物。 钟黎挂了电话,闷头吃一碗炸酱面,心里乱糟糟的。 刚刚他说他收拾完手里的工作就来找她,还跟她要了地址。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脑袋抽筋了,居然还真的给了他。 “黎黎,之前那个帅哥是你男朋友吗?”刘娜满脸八卦。 她说的是沈斯时。 钟黎苦笑:“前男友。”还是个怎么说都说不清楚的前男友。 他固执地认为?她单方面的分手不作数,仍在?努力挽回。要不是他最近通告多,钟黎觉得以他的性子,他真的会对她狂轰滥炸。 她开始后悔,那个时候不应该想着走出一段感情而轻率尝试另一段。显然,沈斯时不是一个好?对象。 他太孩子气了,这?样?的人?很难好?聚好?散。 还不如那时候考虑一下徐靳的追求。 至少?,徐瞧着是个洒脱的人?,理智而成熟,并不会死缠烂打。就算分手,也能?体体面面。 可她那时候固执地认为?徐不是良人?,不应该尝试和上?一段相似的感情,选择了自?己完全陌生的沈。事实证明,沈斯时更不是良人?。 杨珏是知道沈斯时跟钟黎的事情的,嗤之以鼻:“那还不如之前那个呢。” 刘娜立刻兴奋起来:“怎么,黎黎姐还有很多前男友吗?这?个就够帅了呀!” 钟黎捧着脸叹气,她的一世英名算是毁于一旦了。 “帅?帅顶个屁用啊。”杨珏慢条斯理地挑着碗里的面,说,“她之前谈的那个才是……” 她思忖了一下,斟酌道,“这?样?说吧,要是在?古代,那就相当于亲王儿子那种级别。” 她脸蛋红扑扑的,瞧着就是喝多了,但眉宇间多少?还有几分不屑:“脸也好?,就不是现在?这?个小屁孩可以比的。不过嘛,那性格……一般人?还真吃不消,反正我是吃不消,也就黎黎性子好?受得了他吧。” 是她就给他一脚踹护城河里去,才不惯着。 那种性格,甭管多好?看多有来头也能?瞬间去魅。 刘娜听她的描述反而更加好?奇,一定要拉着她说说那个人?。 小女生总是对此类男人?多一层滤镜。 杨珏却怎么都不肯说了,烦得很:“你问黎黎。” 看着刘娜希冀的眼神?,钟黎一个头两个大,随口胡诌:“男人?啊,不都那样?,两条胳膊两条腿。有什?么好?说的?” 刘娜不依不饶,直言她不够意思。 钟黎正烦恼,门铃响了,钟黎分明看到身边两个正打扫卫生的服务生都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刷刷朝门口望去。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 果?然听见一旁的刘娜惊叹:“大帅哥啊!这?也太正了!这?对比一下,我们公司都是什?么歪瓜裂枣啊。” 容凌穿得很朴素,浅棕色的工装夹克里露出一角黑色的毛衣领子,除了腕表没别的配饰。他将外套脱下来挽在?手臂上?,目光略微在?屋里扫视,径直朝这?边走来。 他身上?这?股气势太引人?注目,甚至在?他夺目的容貌之上?,走哪都是人?群焦点。钟黎分明感觉到店里寥寥无几的几个客人?都朝这?边望来。 她在?心里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很快她就发?现了,她今天?穿的是一件黑色的紧身鸡心领毛衣,搭米色包臀裙,看上?去倒像是情侣装,心情更是一言难尽。 “不好?意思,路上?堵车,来晚了。”他抻开她身旁的位置,很自?然地落座,对桌上?另两人?微微颔首,态度很大方。 刘娜瞠目结舌:“……没……没关系。” 目光在?他和钟黎之间来回逡巡,八卦之心熊熊燃烧。 钟黎被她盯得尴尬不已,不由摆出领导的架势板正了脸孔:“你不是嚷着没吃饱吗?再点点儿!” 不由分手叫来服务生,把菜单拍她面前。 刘娜悄悄地吐了吐舌头。 容凌却曲指在?桌上?敲了敲,笑一笑说:“生日你们还吃火锅?我知道一个地儿,菜色是真的绝,有没有兴趣移驾?” 刘娜顿时来了兴趣:“好?啊。我都说了,生日不要吃火锅了!回去身上?还一身火锅味。” 目光又忍不住滴溜溜在?他身上?打量,满满的好?奇。 “您这?是什?么眼神??我是刚出土的文物吗?”他跟她们开了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 刘娜觉得他跟杨珏说的不太一样?,挺礼貌挺客气的,说话还很幽默,对他的畏惧消了些,好?奇更多,更加新奇地打量他:“就觉得挺好?奇的,想看看您这?样?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区别。” “我这?样?的人??怎样?的人??不都是两只眼睛两条腿?”他好?整以暇地笑了笑。 刘娜都看呆了,纯属对于视觉上?的欣赏。 钟黎在?心里暗啐一声,觉得他越活越回去,搁这?儿钓小女生呢。 但不得不承认,他笑起来时那种耀眼夺目的好?看。 有的人?,天?生就是深邃秾丽又精明的长?相,不费力就能?吸引别人?的目光。 似乎觉得他好?像还挺好?说话,刘娜大着胆子问他:“你爸是当官的?” 这?问得也太直白?了,容凌还是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样?,眉梢扬起的弧度都没变一下:“是啊,还是个大官呢。” 刘娜怔了一下,吃不准地望着他,直到耳边传来钟黎和杨珏的笑声才明白?。 他逗她呢。 这?人?! 嗯,绅士是有的,但不多。 后来他做东,请她们去西单那边的一处胡同里吃饭。 刘娜本还不以为?然,直到汽车抵达宅邸正门。?? 黑色匾额,深红大门,高高的院墙挡住了外面人?的视线,入口处古槐翠柏,显得幽深而神?秘。 以前来过这?儿,可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的。 据说这?地方以前是个清朝王爷的府邸。 “怎么,不敢进?”容凌回头,唇边有一抹笑。 半张脸陷入浓郁的夜色里,轮廓愈显深邃。 刘娜嗔一声:“谁不敢?” 挽着钟黎和杨珏就往里走,可进去后就没这?股豪迈劲儿了。 随处可见的紫檀木雕花屏风、琉璃玉瓦,跟不要钱似的。好?在?侍者一路指引,没出什?么洋相,很快绕过庭院长?廊,进入一雅间。 容凌懒得点菜,要的是一份招牌套餐,比照国宴标准,八热八冷四汤。 “尝尝。”他将脱下的外套搭椅背上?,坐下给钟黎夹菜。 是她从前最喜欢的一道清炖狮子头。 “……谢谢。” 都是蛮清淡的口味,但味儿莫名很鲜。 非调料勾兑,而是食材本身的鲜味。 可自?进了这?地儿开始,气氛就变得有些诡异。尤其是刘娜,似乎意识到什?么,也不敢跟他说笑了,只低头默默吃着东西。 分明他眉眼还是那副淡然含笑的眉眼,但就是感觉和刚才不一样?了。 室内变得极为?沉闷。 钟黎也很后悔,觉得不该跟他过来吃饭。 可能?他不经意的一些行为?,就在?几人?之间划分出了一道明显的界限。包括神?经大条的刘娜,一开始没有丈量出这?条线两端的差距,如今也被这?化为?具象的装饰、菜品震慑,后知后觉地明白?过来了。 那天?杨珏和刘娜吃了没两口就走了。 包厢里便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钟黎低头默默吃着那份松茸鸡汤,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他是故意的直觉。 他逆着光,五官在?阴影里瞧不真切,依稀还是俊朗的。 背靠着身后的梨花木雕花椅,他拄着头,脸微微侧过来朝向她,眼神?有点儿迷离,像是喝醉了。他眼睛里好?像是带着笑的,噙着慵懒散漫。 钟黎总感觉他是在?等自?己先开口,之前的一系列行为?目的都是这?样?趋同。 她到底是没这?个定力,忍不住道:“你干嘛把她们都支走?” “这?话从何说起?”容凌笑笑,优雅地抿一口杯里的酒,“我只是好?心请她们吃顿饭,是她们自?己要走的。” “不是想知道我爸是什?么样?儿的人?吗?这?不就能?掂量了?” 钟黎默然。 从他的态度里她听出了几分不以为?意,显然,他不喜欢刘娜,想必刚才就对她的喋喋不休非常不满。 吃饭?吃饭干嘛要来这?种地方?他就是故意的。 偏偏手段这?么高明,不费吹灰之力,不用任何强迫人?的言语,只需要让人?知难而退。 “好?了,你别生气了。小寿星怎么能?板着一张脸?笑一笑。”他握住她的手,感受到手心里柔嫩温馨的温度,还有细微的颤抖,他又握紧了些。 ——心情不错。@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第60章 娇养 室内的暖气太?热了, 钟黎的脸晕染上一层红晕,像是涂了胭脂,一颗心也酥酥软软的。 她想把手抽出来, 可像是喝醉了一样使不上力气, 手心还有一层湿热黏腻的汗。 “你很热?”他目光流连在她素净的脸上,意味深长?。 钟黎莫名心虚,嘴里只好说:“有点。” 他叫来侍者,把温度调低了些。 从始至终钟黎就那么安静坐着, 屁股像是粘在了椅子?上, 什么都没说。 他回头看她时笑了笑, 修长?的手指在桌上很悠然地叩了一下, 这给钟黎一种他心情很好的感觉。 她更坚定了他就是故意把刘娜和杨珏支走的猜测。 他干起坏事来, 也是这么坦荡。 坏得?彻底,毫不掩饰,反倒让人无?可指摘。 “在想什么?”他舀了一勺酒酿圆子?, 慢慢吃着。 “在想你干的坏事……”她脱口?而出。 想要收回已经来不及了, 他搁了勺子?朝她望来, 眸色温润, 眼底有淡淡的笑意:“坏事?什么坏事儿?” 钟黎觉得?他是在取笑她, 无?声的笑意在眼底漾开,让她面色微红, 不知道要怎么回答了。 好像回答什么都不太?好,她握了下手指。 好在波斯猫这时睡醒了,“喵呜”了一声, 在她膝盖上拱了拱。 钟黎忙将?它抱好, 爱怜地揉了揉它的小脑袋。 容凌侧面望去时正?好看到她圆润小巧的小脑袋瓜,乌黑浓密的发丝随意地扎在脑后, 套了个草莓发圈,毛茸茸的一团,鸡心领的毛衣领口?敞得?较开,堪堪勒住圆润的香肩,腰线薄窄而优美,山丘鼓鼓囊囊的,无?一处不美。 她低头揉猫咪脑袋时唇边不自觉露出笑意,紧窄的袖口?遮住了手腕,只露出十根纤细白皙的手指,跟剥葱似的,领口?隐约泄露雪白的风光。容凌定睛看了会儿,移开目光,压住心里的躁郁。 不应该喝酒的,更难耐,胸口?好像燃着一铜盆的火,怎么都无?法舒缓。 他伸手解两颗扣子?,松了松衣领。 钟黎发现了他的动?作,问他:“你也热吗?” 他一怔,旋即笑了,眉眼深沉地望住她:“是啊,热得?不得?了。” 钟黎后知后觉地绝对这话不对劲,再迟钝的神经也意会过来了,被他炙热的视线盯得?浑身滚烫。 她莫名想到中学?时听过的一个笑话,一对情侣在电影院看电影时,女孩坐在男孩腿上,过一会儿问那男孩兜里揣了什么,怎么这么硬地杵在她身上呀,快收起来。那男孩嘿嘿笑,说收不了。 她手心的汗好像越来越多,终于?有了几?分力气,从他滚烫的掌心挣脱了。 但她人还被钉在椅子?上,不能动?,动?不了。靠她这一侧的墙壁上有一顶光,相比于?昏暗的四周更多几?分刺目的灼热,照在她身上像是落日熔金。 此情此景,她也有种自己?要融化的错觉。 “喝点儿吧。”他给她倒红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警惕地看着他,很倔强地摇头。 “没关系,红酒不会醉的。”他眉眼弯一弯,将?杯子?徐徐推到她面前。 钟黎怎么都不肯,怕着了他的道。 意外的是他也没坚持,她不肯喝他也不劝了,只是拄着下颌安静地坐在那边看她吃东西,神色间有些倦怠。 钟黎边撸猫边吃着,可到底还是被他看得?不自在:“你不吃吗?” “寿星吃就行了。” “也对,你也不好吃的。”她想起以前他就喜欢看着她吃,说看她吃很有食欲,心情倍儿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一开始不懂,后来才明白他是在嘲笑她的吃相差。 她那会儿没见过什么世面,他随便给准备什么都觉得?是好东西,吃相当然不怎么样。 像他这样从小珍馐美食被伺候着的人,当然觉得?逗趣了。 “吃饱了?”半小时后见她不再动?筷子?,他温声问她。 钟黎实在不适应他这么温柔,不大自在地“嗯”了一声。 “那走吧,陪我逛逛。”他很自然地站起身,将?外套搭臂弯里。 走在沿江边的路缘石上,吹着江面上刮来的夜风时,钟黎实在有些困惑,不免回头去看他。 这人怎么总能把一些莫名其妙的要求这么理直气壮地提出来? 她今天是寿星,干嘛要陪他逛啊? 这么反客为主的,实在没几?个人。 一辆红旗车安静地行驶在路旁,隔着几?米的距离无?声无?息地跟着,连牌照都低调到完全看不出什么来头。除了一开始出来时司机降下车窗征询他,问领导要不要用车,容凌淡淡拒绝后,他就一直不声不响地跟在后头。 钟黎从远处收回视线,拢了下肩膀。 “冷?”他看了她一眼,把外套给她披上。 钟黎下意识抓紧领口?,因为抬手的动?作,袖子?变短,葱白的手指从衣袖里露出来。 她怀里的猫咪不满地喊了一声。 钟黎又松手去抱它,安抚地揉了揉它的脑袋。 小家伙露出满意的神情。 “它倒是享受。”容凌哧一声,朝她递来手,“给我吧。”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不像是有耐心抱小动?物的人,一时就有些犹豫。 “放心,我不会把它丢这河里的。”他淡淡的口?吻。 猫像是听懂了,下意识站起来,汗毛竖起。 钟黎尴尬一笑,到底是将?小猫给了他,空出的双手抓着他的外套,迎着江边又跟他走了会儿,心情沉郁。 “以后有什么打算吗?”走了会儿,他忽然问她。 “你指哪一方面?” “工作。你觉得?还有哪方面?”他朝她望来时,眉眼疏淡,并没有什么明显情绪外露。 钟黎心里发紧,总感觉话题很容易就向情感方面偏移。 若是只谈工作她还自在些。 钟黎复又垂下头,故作轻松地说:“现在待的这家公?司挺好的,也很有前景,年后薪水应该还会涨。” “就甘心打一辈子?工?三年前你在港不是办过一个公?司吗?” 钟黎怔了一下看向他。 说没有意外是假的,他怎么知道这件事儿? “你的事情,我知道的还更多。你要听吗?”他平静地望向她。 钟黎语塞,不想跟他再谈论这个话题。 确实,他要是想知道的事情,就没有不知道的。 “那就是为了优惠政策注册的,后来没有往那方面发展,就搁置了,去年我已经把它注销了。”钟黎跟他解释。 他点一下头,松了些领口?,迎着风在桥口?站定:“没打算再开?” 他语气很平常,似乎真的只是像老朋友关怀一句那样。 钟黎的警惕心在犹豫过后稍稍降低:“创业哪有那么简单?我还是稳打稳扎吧。” 其实她想说的是,对于?她这样的人来说,靠能力混成小康以上不难,但要大富大贵——很难。 这些年混迹过来她也确实看清了很多东西。 想要源源不断地往上走,光靠能力是不够的,这是人情世故构建的社会。 而她,实在不是个喜欢和各类人不断打交道的人。 倒也不是社恐,就是单纯得?不喜欢。 哪怕大把的人脉资源搁她面前,她也不愿意去花大精力去维护。 她觉得?还是自己?舒服幸福比较重要。 当然,在他这样致力于?干什么都要登顶的人看来,可能有点不求上进。 但她挺享受这种生活状态的。 以前她或许会觉得?有些难以启齿,现在倒是坦荡地跟他吐露了实情。 人总是会变的,她比以前更加从容,明白了有一些东西不必执着于?拥有。 鼻息间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雪松味,混着沉香,钟黎才意识到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得?这样近了。 昏黄的路灯拢着他半边身子?,将?他宽阔的肩膀、伟岸的身形在她面前无?限拉长?,她需要仰头才能看着他的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靠近过他了,也很久没有这样静下心来跟他一起散步、心平气和地聊天了。光阴荏苒,埋在记忆深处的一些回忆渐渐苏醒,是历经弥久仍不褪色的漆,依然鲜活。 有年轻的情侣玩闹着路过,女孩一下跳到男孩背上,任由他背着朝前面厮磨着走去。 欢声笑语,渐渐远了。 她鼻子?一酸,忽然就要落泪。 容凌驻足,宽大的手掌捧起她的小脸,低头和她额头相触。 有淡淡的暖流在心尖流淌,这一刻,她感觉在这个举目无?亲的城市,至少不是一个人。北京不是一个好混的城市,在这里待这么多年了,她始终没有什么归属感。 像海浪上颠簸的小船,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倾覆了。 被他丢下地的小猫在脚边喵呜喵呜不满地嚎叫,始终不肯离去。 钟黎和他相视一眼,都笑了。 他垂眸望着她,不容置疑地握住了她的手,像以前一样牵着她往回走。 其实一开始她本能地想要挣扎一下的,可他太?霸道,她挣了会儿没有挣脱也就放弃挣扎了。要是动?静闹得?太?大,难堪的是她自己?。 只是,他掌心的温度太?烫,被他这样攥久了,她脸不由也浮起红晕。 “工作还顺利吗?去外面干,不好混吧?”走了会儿,他问她。 语气平和中透着一点儿关切,像对一个老朋友,也像是长?辈的那种关怀。 钟黎觉得?自己?又被迫当一回小学?生,不由好笑:“劳烦您挂念,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别太?自大,外面的社会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做什么都要小心谨慎,尤其是那种人情往来,别太?轴了。”他语重心长?,语气难得?严肃。 钟黎渐渐收起了脸上无?所?谓的笑意,认真思?忖了会儿,知他是好意,点一下头:“好的,谢谢提醒,我会注意。” 容凌看她一眼,不知为何有些惆怅。 他倒宁愿她像以前一样炸毛似的跟他吵,那还让他更舒心些,人还是那个人,但好像更冷静了,眉宇间更添几?分从容。不会像以前那个小女孩一样动?辄跟他置气了。 夜风吹到他脸上,沁着一层淡淡寒意,心里被剜了似的空落落的,难以排解。 再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感知到,她不再完全属于?他。 “遇到事情不要硬抗,可以来找我,我很乐意帮助你。”他声音喑哑,在她看不到的角度自嘲一笑,迎风而立的高大身形多少有些萧索。 他在路口?站定,虚踢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倏然获得?自由,钟黎用另一种干燥的小手轻轻抚过掌心的汗湿,握紧、又松开,声音也有些局促,失笑道:“应该是用不上的。” “这么自信?”他淡然一笑,眸光深邃地落在她脸上。 那一刻风吹过槐树叶落下的婆娑阴影降在他脸上,忽明忽暗,她莫名觉得?自己?从他淡然的神情中读出了几?分落寞的味道。 旋即她便好笑地摇了摇头,这词跟这人可不搭边。 后来是他送她回去的,只来过一次的地方,也不知道他为什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连他的司机都只问了一次便闷头开车,没有多问一遍。 大抵也知道他不是个喜欢身边人多话的。 也对,哪个领导喜欢做事少话特多的? 能跟着他做事的,大多是人精中的人精。大浪淘沙,不行的早被他一脚踹开。 晚10点,小区里安静阒然,车只停在楼下白线里,他单手开门,亲请她下来,实在让人受宠若惊。她下了车,他又替她提东西,进单元楼时有人出来,他伸手挡了一下,避免那人直接撞她身上。 因为这力道冲击,钟黎往后踉跄一下,径直跌入他怀里。 宽阔的怀抱,隔着薄薄的毛衣都能感受到来自他胸膛上的热意。 她的心跳的很快,莫名紧张。 容凌虚扶了她一下,帮助她站稳:“小心。” 等她站稳便绅士地抽离,并不过多停留。 钟黎眼角的余光瞥见头顶的白炽灯落在他脸上,映照冷然眉宇,他俊朗如昔,气度凛然,没有哪一处不迷人的。 他手抄进兜里,像是察觉到似的朝她望来,戏谑道:“看什么?发现我这位老同志还有点儿魅力?” 钟黎别开目光,不接这茬。 白皙的耳廓上却染上了淡淡的绯红。 那耳垂圆润小巧,让人想要揉捏一下。他忍住了心里的痒意,才没让濒临崩溃的理智失控。 电梯到了,他平静地替她挡住门,让她先进。 屋子?还是上次来过的那个屋子?,不过应该是收拾过了,显得?还要空旷些。 屋内装修很简单,甚至比较廉价,沙发都是浅蓝色布艺的。 不过她品位好,颜色一应用的浅色,整体饱和度很低,加上家具很少,视野空旷,看上去整洁又明朗,并没有廉价的感觉。 钟黎去厨房替他泡了一杯茶:“柠檬茶,我自己?做的,你尝尝。” “谢谢。”他修长?的大手扣住杯子?,坐下抿了口?。 唇齿留香,酸甜可口?,让喝惯了名茶的他耳目一新。 “好喝吗?”她望向他,认真求解的模样。 人还安安静静地站在他面前,亭亭玉立如水仙。 他似乎能嗅到来自她身上的清香,一瞬扰乱他心里平静的湖面,让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荡然无?存。 容凌平静地将?茶搁下:“还行。” 钟黎:“什么叫‘还行’?” 似是听出她话语里的不满,他哑然失笑,抬眸时清淡的目光静静落在她脸上,无?端多了几?分缱绻和暧昧。 他没答,拍了拍身边的沙发:“坐。” 钟黎屏住呼吸,眼皮微跳。 可他没有给她拒绝的机会,捉住她的手,只微微施力就迫使她坐下。 他手劲儿大,那一瞬她没有违抗的力气和机会,人已经被他禁锢在他和沙发角落之间,抬头就是他深邃落拓的眉眼,还有漆黑不见底的眸色,窗外的夜色也不过如此。 既令她着迷又让她感到害怕。 心里万般思?绪,如乱麻一般剪不断理还乱,钟黎说不清具体是个什么滋味。 他的指腹摩碾她的唇瓣,有些粗粝,带一点儿游刃有余的压迫。 钟黎没有什么思?考的余地,人已经被他拉进怀里。他捧着她的脸吻她,极力克制,但还是泄露几?分急迫,钟黎手握成拳头抵着他。 几?绺发丝黏腻地黏在白皙的脸颊上,她呼吸不稳,更不敢看他,贴到了一起的那些堆叠的衣料,到底还是阻隔不了皮肤热意,意乱的时候,她分明感觉到冷气灌入背脊处。 铁质的带扣弓了一下,像是被拉扯的弦。 “要坏的。”钟黎红着脸说。 但人却像是定在了那边,根本动?弹不得?,也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这人实在衣冠齐整器宇轩昂,让人无?可指摘,只一只手有时候就让人感觉倏然放松了,她脸红如血。毛衫有些粗糙,贴着她肌肤,还是不可避免地滑落。 仿佛跨越了时间和空间,两人间的距离已经没有任何阻隔。 他仔细地打量着她,目光暗沉,浓浓的化不开的欲色并不作过多掩饰。 白炽灯下,她瓷白的皮肤仿佛吹弹可破,更勾起某些压在心底的念头,令人充血,让人忍不住想要掐她,揉碎她,破坏她。 钟黎被他盯得?害怕,更觉背脊原本染上凉意的地方,也被慢慢搓磨着发热了。 “要不要?”他颇为绅士地询问她。 钟黎红着脸别开头:“不要。” 他哑然失笑,将?她的脸轻易掰回来:“真不要?” 她还板着脸生闷气,他猝然贴近,已经含住了她柔软的唇,一遍遍润湿着,轻柔慢吮地侍.弄着。 重逢之后他很少这样吻她,钟黎的呼吸渐渐急促起来,深呼吸,很难跟上他的节奏。 她往后躲,他也不强迫,只是在她后撤买一会儿后又猛地追上,舌尖倏然探入,攻城略地,长?驱直入。 像追逐嬉戏,也像是放风筝,可线永远在他手里。 钟黎受不住,被吻得?有些迷乱,眼眸微微水润。太?会了,虽然以前就很会,无?师自通似的,可以前不这样费功夫勾引她。 如今倒像是故意,偏要引得?她堕落,把她那一层名为羞耻的外衣剥得?一干二净。 他坐看风起云涌,衣冠楚楚云淡风轻。这一次他弄了有几?分钟那么久,吻得?她嘴巴都肿了,松开她,揉着她汗湿的脸颊又问她要不要。 “不要。”她坚持,在他掌中微微颤抖,在他挽起她半抱似的垫在腿上时,指尖碾过,布料被浸得?有些湿润了,她惊呼,趴在他肩上红着脸说出了实情。 没想到这样坚持,她确实比以前长?进了。 容凌没辙了,再好的耐心似乎也有些抵不过她的坚持与固执。 但他本也就是非常固执的人。 这样静静听罢,他没松,手臂仍是紧紧拴着她,另一边则仍是玩儿似的慢慢地拨弄挑逗,让人联想到琵琶行里的“轻拢慢捻抹复挑”,那样极有节律,也像是跟她玩游戏。 这实在是让人难以评价,又受不住,比真正?施行还要让人崩溃。 他太?有耐心,这样的事儿都做得?这样云淡风轻绅士十足,倒叫人无?可指摘什么了。 这一次他俯身贴在她耳边问她行不行时,她的理智已经濒临崩溃,但还是红着脸咬着唇摇头:“不行,没套。” 同样的坑怎么可以踩两次。 他叹了口?气,蛮遗憾地离开,也松开了她颤抖的她。 钟黎的气息平复了些,但头发还是凌乱的,他的吻让她气息紊乱,让她的假面具被扯下来。更深的接触更让人崩溃,她觉得?自己?在他面前已经没有秘密。 容凌安抚似的对她笑了笑,抽了张纸巾,修长?的手指在上面悠然地碾过。 之后他接到个电话,起身到了阳台上去接听。 屋子?里又安静下来,钟黎的思?绪还是乱糟糟的,心里有种莫名的别扭。 脑子?里还是刚才他勾着她卷着她舌头的样儿,想着自己?在他怀里那副不争气的样子?。 想着想着目光落下,她也看到了,濡透的纸巾全团一起,又红着脸移开脸。 这实在是让她不知道要怎么评价,这实在是……有些难以评价。 不刻他挂了电话回来了,见她还坐在那边发呆,有点儿怄气的样子?,他的心情不觉就非常好。在她还愣怔时,便将?她提起来搁腿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惊呼着勾住他的脖子?:“干嘛?” 说话时垂着头,下巴去抵他,却被他指腹捻住唇瓣,玩儿似的挑弄。 “问这话是在考验我的绅士风度吗?”他笑。 钟黎也意识过来这话有点颜色,别过头,不问了。 问他干嘛,他想干嘛不是一清二楚。 左右是个无?赖。 有些事儿不该问,他反正?是永远不知道羞耻怎么写?的。 室内淡淡的冷光映照在她身上,映得?她更加肤白胜雪,巴掌大小的脸上带着醉人的红晕,如饮了酒,俏丽的鼻子?蒙着细密的薄汗,惹人绮思?联翩。 容凌紧紧吻着她,掠夺更加疯狂。 钟黎左躲右闪却是怎么也闪不开,只能被动?承受。他似乎她的声音,就喜欢引得?她发出更多声音。便做那摘花人,掐、揉,力道刚刚好。 漆黑的眸子?一瞬不瞬盯着她:“怎么不敢看我?” “不看就是不喜欢看。”她嘴里还硬。 “只有这张小嘴硬得?很。”容凌感慨,目光盯她的唇,微微眯了眯狭长?的凤眼。 钟黎的脸快要烧起来,忍不住捶他一下,可惜力道微乎其微。 很快便沉沦在他更加紧密的吻中,迷失到不能自已。 月光映照在雪青色的地面上,好似洒着一层流动?的碎银。 “黎黎,我们永远在一起好不好?”情到浓时,他覆在她耳边低喃,不轻不重地咬了下她的耳垂。 惹来一阵更深的战栗。 可惜没有等来她的回答,她虽低吟着伏在他怀里,但这个问题上仍有她自己?的考量。 容凌松开她,掰过她的脸看她,面孔是柔顺的,欲泣非泣,可谁知道心肠是怎么样的呢? 感受到他眼中的寒意,钟黎别过头:“先不提这个。” 她略哀凄的眼神柔化了他的视线,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将?她抱得?更紧。 唇温柔地落在她颤动?的眼帘上,将?她的眼泪尽数拭去。 第61章 娇养 容凌的?情绪, 向来是收放自如的。 钟黎从洗手间出来时,他已经吃着?一盘切好的蜜瓜坐在客厅里看电视了。 外套随意搁在沙发靠手上,折叠齐整地垂下?一卷袖子, 远远望去?, 黑中透点儿暗蓝,质料倒是比一般的?行政夹克瞧着高级些,也低调。 她走过去?摸一块瓜吃,皱着?眉说了一句“好淡”。 “太甜的?吃多了腻歪, 不甜不淡正正好。”他低笑了一声, 抬眸看她, 眼中漾着?笑意。 钟黎总感觉他意有所?指, 他以前就喜欢拿她的?身材说事, 说多一两嫌多少一两肉又太柴,这样?弄着?正好。 她垂下?眼帘,不敢跟他对视。 “坐啊, 站着?干嘛。”他招呼她, 拍拍旁边凹陷的?沙发, “不是我?说, 你这沙发也该换一下?, 这质量来个朋友领导什么的?多尴尬?” 钟黎被他说得脸红,悄声坐下?:“我?刚搬到?这儿没多久, 没来得及置换。” “我?那儿有一套全新的?,我?还没用过,我?让人给?你送过来?” “不用了。” 见她小脸绷紧、警惕地看着?自?己, 容凌都笑了:“一套沙发而已, 你至于?” “吃人嘴短拿人手短。”她声音很小。 她还没收他东西呢,都被逼成这样?了, 要?是真收了,以他的?性格必然是步步紧逼,非把她吃得骨头渣子都不剩才好。 有些人,骨子里就刻着?狼性,掠夺是他的?天性。 他递出一根橄榄枝,必然要?收获其他的?东西,没有价值的?人,他不会去?深交。 尽管他大多时候看上去?光风霁月、风度翩翩还挺好说话的?。 在一起四年?,钟黎对他的?难相处程度可谓镌刻入骨。 以至于后来尝试其他感情时,总感觉没有什么激情,提不起什么兴致,再没有一个人能如他那般带给?她狂风暴雨般的?炙热爱意。 半步天堂,半步地狱。 走钢丝一样?,太刺激,偏偏人就是喜欢刺激。 钟黎觉得这挺悲哀的?,但已经无力改变。 偏偏逃避的?道路都被堵死?了。 “五哥。”她唤他一声,余光里瞥了眼电视机,才发现他看的?是黑白电影,他还看得津津有味。 “嗯。”他应一声,示意她继续往下?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她柔柔静静地坐在那边,如风中一株秋水仙,清冷无暇,让人不忍亵渎。 可他偏偏要?做这折花之人。 容凌淡笑着?拨了一根烟,却没点,只冲她挑了下?眉,是那样?眉眼清绝的?一张脸:“怎么,钟老?师又要?给?我?上思想品德教育课了?” 钟黎被他戏谑的?眸子看得脸蛋烧红,在心里暗啐一声。 她有病,跟一个无赖讲道理。 到?嘴的?话终于又咽了下?去?,自?己也觉得没意思。 道理彼此都心知肚明,只是愿不愿意去?那样?做罢了。算了,糊涂就糊涂吧,这辈子她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人了。 钟黎的?记忆凌乱而破碎地飞舞,忽的?想起很多年?以前,他背着?她去?戒台寺拾枫叶,因为她心血来潮说要?做标本。他不能理解地问她,为什么不干脆聘个人去?拾一些算了,还要?自?己大老?远过去?,她横他一眼,说你一点儿都不心诚,我?自?己去?。 她心是诚的?,做什么都是一腔赤诚,但现实在他们之间划分出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 容凌似乎能猜出她心里的?想法,苦笑一声:“你从来都不相信我?能给?你幸福和婚姻。是吗?” 窗外潇潇风雨,脆弱的?玻璃窗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让人担忧下?一秒它就会轰然破碎。 钟黎避而不回这个问题。 容凌高大的?身影有些萧索,喃喃自?语:“算了,我?自?作自?受。我?在你这儿已经没有信誉了,说什么都没用,那我?只能用实际行动?证明了。” “你要?干什么?”钟黎的?眼皮莫名跳了一下?。 她知道,这人要?是下?定决心做什么,那真是什么惊世骇俗的?事情都做得出来。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转而笑道:“对了,你们中秋节放假吗?” 钟黎怔了下?,没好气:“谁家中秋节不放假呀?”hу “也是,我?魔怔了。”他失笑,“那一起聚聚好不好?” “聚什么?中秋节——我?,跟你?”钟黎手指点着?他,又点点自?己,觉得荒诞,“中秋节是一家人聚的?……” “我?们不是一家人吗?”他眼底的?温柔快要?溢出来。 钟黎转过脸去?,耳朵微红,很小声:“谁跟你一家人?” 翌日起来天光大亮,舒朗的?天空中漂浮着?几?绺云丝,虽不算蔚蓝明媚,比之过去?几?个月沉沉郁郁的?雾霾天,已是少有的?好天气。 容凌整理着?袖口?站窗口?往外望:“你去?公司?我?送你吧?” “不用,我?自?己有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那车技,能应付这早高峰?”他瞥来的?眼神透那么点儿不屑的?笑意。 是宠溺的?,但瞧不起人的?意味忒明显。 钟黎不吭声了,虽然后来还是坐了他的?车,可脸是沉静的?,默默别向一边。 容凌启动?车辆时,回头看了她好几?次,弯腰替她别安全带时轻声说了一句“对不起”。 钟黎怔了一下?,睫毛微颤看向他。 早上起得匆忙,她的?发丝还有些凌乱,没来得及做更细致的?打理,微微披在削薄的?肩头。眼儿翘,鼻儿小巧,水雾般的?眸子清冷之余又透着?一股难言的?娇憨妩媚,他忍不住心潮澎湃。 手中微动?,指腹摩挲过她的?小手,见她往后缩了一下?,强忍着?没有碰她。 “放心,我?就送你到?路口?。”他淡笑着?坐了会儿,继续发动?。 裹挟着?她的?那股入侵的?气息消散了,钟黎稍微自?在了些,但仍不敢轻易回头去?看他。 好在早高峰的?车流拥堵,他忙着?在一辆辆挤得满满当当的?车子中抢道,将毕生的?机敏反应力都用上了还是不免咒骂,嘴里时不时还能爆出两句京字国骂。 果然,开车的?人是没有任何素质可言的?。 不是没见过他骂人,但像这样?无可奈何风度尽失还是极少的?。 果然,甭管你爸是干什么的?,你是干什么的?,在这种时候都是芸芸众生中乌泱泱的?一员,半点儿办法都没有。 这一刻,她才感觉他和她是一样?鲜活的?俗世之人。 钟黎忍不住勾起唇角,回头看他。 晨光透过车窗,他半张脸映照在橘色的?暖光中,好似铺洒着?一层碎金。 有时候很困惑,怎么会有这么好看的?人? 论容貌,沈斯时和徐靳都是佼佼者,但像他这样?勾魂夺魄只要?一出现就是人群焦点的?绝对浓颜,实在是少之又少。轮廓是那样?立体,因肤色过白、薄唇习惯性地微抿着?而总显得有些高傲漠离。 揍性,钟黎在心里吐槽。 容凌很信守承诺,把她送到?十?字路口?就停下?了。 钟黎下?去?,站在摇下?的?车窗前跟他道别:“谢谢你送我?。” “不用这么见外吧?”他敛了眸子,淡声道。 钟黎只能笑笑,转身离开。 容凌一直坐在车里目送她远去?,直到?看到?那道纤细的?身影进了园区、上了楼,他才深吸口?气,平静地将车倒回去?。 - 那个礼拜末北京下?了一场小雨,整片天空都是阴沉沉的?,滋人困意凭生。 钟黎中午吃完饭靠在办公桌上休息了会儿,被董丹丹的?敲门?声吵醒。她揉了揉眼睛,无奈地戴上自?己的?眼镜,又闭了下?眼睛,将眼镜摘下?来擦拭镜片再戴上,神色仍是不对。 “是不是度数加深了?那你应该去?换一下?镜片了。”董丹丹提醒她。 “不是吧?我?最近也没有用眼过度啊。”钟黎一脸懊丧。 “这种天气下?看资料还不开灯,你不瞎谁瞎?”董丹丹指了指墨色窗帘外的?天空,没好气。 钟黎双手合十?表示忏悔:“下?次一定注意。” “对了,中河那边的?科室打来电话,下?个礼拜二有个会议要?去?听一下?,准备好交接的?资料。”董丹丹跟她说。 钟黎秀眉微蹙:“不是已经交接了吗?”还是她亲自?经手的?。 “汇源要?并入中河,上个礼拜刚开的?筹备会,中投那边好几?个领导都去?了,应该会有大整合。中河原本的?招标部门?就是第二集 团和华科的?,可能会有大动?作。” 她没说的?太直白,钟黎却明白了,无非是内部整合势力划分,资源再次分配之类的?事宜。虽不算事不关己,多少也息息相关。 像这样?的?大企业内部错综复杂,非一言以蔽之,且中河没整合前就够复杂的?了。 “我?知道了,你也去?准备一下?。”钟黎吩咐她。? 董丹丹跟她比了个“OK”的?手势。 钟黎下?班时去?换镜片,结果被告知没有这个型号的?度数了,需要?连带着?眼镜架一起换,突然多花费了几?千大洋,她心疼地在心里抽泣。 有人将车停在店门?外,隔一条街道端看她。 车窗降下?,就这样?看着?,像是看不够似的?,慢慢就将一根烟抽尽了。 “这就是你那位‘故人’?”后座一旁,陈宗和循着?他的?目光望去?,一眼就瞧见了钟黎。 钟黎年?纪不小了,但她天生长得嫩,加上常年?保持健身运动?、生活高度自?律,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小一些,顶多二十?出头的?样?子。 可她生得并非一昧的?幼嫩,是纯与欲的?完美结合,眉梢眼角都透着?不俗的?风情。 试戴眼镜时,弯腰在那边对着?镜子摆弄老?半天。 真是怎么看怎么可爱。 “漂亮吗?”容凌掸一下?烟灰,笑。 陈宗和愣怔,惊讶于他的?不否认,半晌敛了神色:“认真的??” “我?像是喜欢开玩笑的?人?” 他语气是慵懒的?,可熟悉他的?就知道,这人不说虚话。 尤其是在这种方?面。 陈宗和是卧底缉毒警出身,他们那一批一行三人深入毒枭巢穴,只有他活着?回来了,但家人却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报复。上面为了保护他,给?他改名换姓,调到?了地方?一不起眼的?卫生部门?做个小职员,这两年?局势稳定下?来才调回京,如今重新入了公安系统,位儿还不低。 他如今是孑然一身,闲着?没事也就跟他们这些老?朋友叨嗑。 对待感情,他算是过来人:“家里条件怎么样??这么水嫩漂亮的?小姑娘,不嫌你是二婚?” 容凌眉心一跳,差点没被他气死?:“怎么说话的?你?” “别介,老?哥我?嘴拙。”他虚打了一下?嘴巴,又敛了神色,半晌继续,“要?是家里条件不好的?话……你家里人会同意吗?你那样?的?家庭?” “我?那样?的?家庭怎么了?”容凌吁一口?气,面色沉郁。 曾几?何时,他的?家族是他的?骄傲,是他睥睨笑傲的?资本,如今却成了他的?桎梏和枷锁。多么可笑? 他有时候甚至想,多么希望他爸就是一个普通人,那就没有这些问题了。 他也用不着?天天跟那些人勾心斗角的?。 可你不往上走,就有无数人看你笑话想把你扯下?来,曾经的?朋友也不再是朋友,你的?亲人还要?被你连累。 可以说从他出生时站的?那个高度就决定了,没办法走下?来。 他忽然就觉得累,扶着?额头闭了闭眼。 “出来了。”陈宗和提醒他。 容凌吩咐司机:“往前开。” “好的?领导。”司机小刘对他的?命令向来是不打折扣地百分百实行。 钟黎正拎着?袋子走着?,一辆红旗越线扎到?了她面前,吓了她一跳。 钟黎扶着?胸口?喘息,瞪了黑洞洞的?车窗一眼。 心里想,里面人出来她肯定要?臭骂他一顿。哪有这样?开车的?? 像是听到?了她的?心声,车窗缓缓降下?,容凌俊美含笑的?面孔映入她的?眼帘,修长的?手臂疏懒地搭在窗舷上。 钟黎跟他大眼瞪小眼:“……你怎么在这儿?” “这街又不是你家开的?,我?为什么不能来这儿?” 钟黎一噎,胸腔里憋了一口?气。 容凌笑着?下?去?,绅士地躬身替她打开车门?:“钟老?师,请上车。” 她没动?,还为刚才的?事儿置气呢。 “我?请您吃饭,为我?刚才的?不当行为跟您道歉。”容凌一本正经,笑容坦荡。 钟黎狐疑地望着?他。 “不敢?” 钟黎翻了个白眼。还涌上激将法了? 不得不说,他这激将法用对地方?了,她弯腰跨了进去?。 发现车里还有一个陌生男人时,钟黎微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跟他颔首。 “我?是钟黎,您好。” “陈宗和,容凌的?朋友。” 算是打过招呼。 容凌贴着?钟黎在另一侧坐下?,车子重新启动?。 有外人在,钟黎不好跟他摆脸色,全程安安静静并着?膝盖坐着?,跟只小松鼠似的?。 特安分,特乖巧。 容凌侧望着?她,忍不住打趣:“钟老?师不舒服吗?怎么都不说话?”@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一口?一个“钟老?师”的?,分明是在调侃她。 钟黎更加赧颜,尤其是当着?陌生人的?面儿:“你别这么叫我?。” “那我?怎么称呼你呢?” 知道他就是故意刁难,钟黎心平气和地说:“叫我?钟黎就好。” “那也太生疏了吧,我?觉得不合适。” 钟黎不想跟他扯了:“随便你吧。” 容凌淡淡一笑,望着?她紧绷的?小脸,心情颇好。 车停在长安街东段一会所?门?口?,钟黎下?来,发现还是个老?地方?。 “怎么来这儿吃饭啊?我?不参加你们那种应酬局。” “你怕什么?就几?个朋友,聚着?一块儿吃个饭,我?还能把你卖了?”他瞥来的?一眼多少有点儿不屑,因她这份小家子气,“以前不经常来。现在倒怕了?” “不是怕。”钟黎摇摇头,不知道要?怎么说。 以前他们是什么关系,他们现在是什么关系啊?要?再碰上那帮子熟人,得多尴尬啊? 第62章 娇养 这地方钟黎有段日子没来了, 还是?和以前一样亮堂,大理石地面锃亮如镜,连一根头发丝都找不到, 却?也瞧不见清扫的人, 一路走来空旷而?神秘,空气里漂浮着清淡的杉木香。 金色的灯带一圈环着一圈,可总体的光线又不是?刺眼的,像是?笼在一个?昏暗的罩子里, 有?种低调的奢华, 行走间如踏月横云, 飘飘然不知所以。 景致摆设倒是和以前不大一样了, 钟黎匆匆扫一眼就收回视线, 知道看似古朴简单的一些小摆件估摸着都是?古董。 一路有?人指引,倒也不怕迷路,不过他似乎蛮有?兴致, 还绕了个远路带她去看一池金鱼, 人站在一个人工湖的廊桥上问她还记不记得, 以前带她来这?后边喂过鱼。 “有?吗?”钟黎皱着眉头摇摇头, 说她不记得了。 其实她是?记得的, 不过她不太想跟他在这?儿讨论以前的事情。 后来他也不提这?个?了。 包厢门被侍者推开,躬身?请他们进去。 钟黎还没进去就听到了热闹的人声, 入目是?很大的会客厅,灯光要比外面更昏暗些,镂空的雕花屏风阻隔了视线, 只瞧见侧对面的八角厅里有?人在搓麻将、聊天, 窗帘收着,璀璨的夜景一览无?余。 “进去吧。”他托一下她后背, 习惯性地想牵她的手。 但落空了,她将手抄进了兜里。 容凌楞了一下。? 这?伙人玩得尽兴,会客厅里倒没什么人,偌大的绒面沙发空置着,侍者恭敬地续着茶。 钟黎捧一杯,慢慢喝一口,干哑的嗓子润泽了些。 过一会儿,徐靳输了一脸晦气地出来,看到钟黎明显怔了一下,笑?意浮上眼底:“稀客啊。” 钟黎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好久不见。” 见她杯子里空了,他弯腰亲泡一杯给她:“喝茶。” 钟黎忙双手捧过来说“谢谢”。 “你俩什么时候这?么熟了?”容凌在她身?边坐下,笑?着看向徐靳。 徐靳坐在她另一侧,也笑?着对他说:“你不知道的事儿多了去了。我俩还合伙开过一公司,你要听吗?” 像是?存心刺激他似的,他扣起杯子慢悠悠喝一口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瞧着他,神色倒无?别的波澜。 可他没表情的样子,才?更让人感觉害怕。 徐靳倒是?一直笑?着,也不介意。 坐在他们之间?的钟黎就像是?夹心饼干,又尴尬又无?所适从。 徐靳对她的心思?,很多年以前她就知道了。 不过那时便明确拒绝,不合适。 他是?个?理智又克制的人,其实一开始相处的时候,她压根没办法察觉他对她那点儿心思?,直到她和容凌分?手后的那个?夜晚,那间?林间?小屋里,他第一次那么直白地表达他的爱意。 后来被她拒绝也不生气,再也没有?提过,待她仍如往昔,好像那就是?她的一个?梦。 出国那段时间?他也没怎么找过她,好像把她忘了,仍旧过自己的生活,唯有?那一次她随调研小组去山区遇到意外,腿疼难忍时他飞过来找她了,动用了大使馆的关系帮她去找了一次医生,回头叮嘱她要记得吃药,定时去医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两人在风雪弥漫的登机口道别,看雪片扑簌簌敲打着脆弱的玻璃。 有?一些东西,悄然滋生,又瞬息湮灭。 他就那样隔着几米的距离凝视着她,似有?不舍,可后来还是?毅然转身?,身?影没入廊道深处。 徐靳这?样通透的人,有?些事儿不会去尝试第二次,因为已经知道结果。 他不会像某个?人一样非要求一个?结果,非要达到某种目的。 钟黎曾经觉得他要比容凌更加凉薄,但细究起来,他俩的相遇本就要比另一段感情来得晚,有?些东西横亘在前面,没有?办法同等比较,亲情、友情、爱情……还有?同样跨不过去的阶级。 有?时候不是?不愿意去努力?,也许只是?不想一个?人唱一场难堪的独角戏。 听他们聊了会儿钟黎就坐不下去了:“这?儿太闷了,我出去一下。” 门打开,远远就能看到她一个?人去了阳台上,围着披巾、抱着肩膀靠在角落里,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窗外一轮圆月,清冷皎洁,北风吹乱她乌黑的长发。 她也没有?去撩,只是?静静地抱着自己。 茕茕孑立,仿佛天地间?只有?她一个?人。 容凌忽然就有?些难受,情绪也敛了,不再跟徐靳较劲,觉得没意思?透了。 那天他喝了很多酒,一杯一杯往下灌,后来徐靳见势不对把酒杯从他手里夺下来:“你他妈疯了?想胃穿孔进医院啊?!” 他也不跟他争辩,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捞了自己的外套就去了外面。 隔着一扇玻璃,徐靳看到他用外套把小小的钟黎裹起来,钟黎回头,诧异地望着他,嘴唇翕动不知是?说了什么。 阳台上没有?开一盏灯,月光淡淡地洒照在她脸上,睫毛根根分?明,眼里蓄满担忧。 她扶着他往屋里走,他唇角勾起来,低头跟她说了点什么,她的耳朵肉眼可见地红了。 徐靳别开视线,心里莫名有?些烦躁。 夜深了,窗外的灯火依然璀璨。 麻将桌也散了,陆续有?人离开。冉文聪离开座椅出来,提议要跟他们去打球,徐靳夹着烟,低头默默翻一份资料,头也没抬地拒了:“你们玩吧,我还有?事儿。” 冉文聪笑?道:“来这?儿是?消遣,你倒跟我装起正人君子来了。什么项目这?么重要,我瞅瞅?”不由分?说劈手夺过他手里的资料。 看一眼,怔一下,还给了他,目光扫向一旁的钟黎。 可惜钟黎没有?看到他异样的眼神。?? 后来他们还真去打斯诺克,都玩到半夜两点也不见消停。 钟黎靠在沙发里昏昏欲睡,肩上忽的沉了一下,抬头,是?容凌含笑?的脸。 他在她身?边坐下来,递给她一碗热腾腾的米线。 “哪儿来的?”她不可思?议。 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指指对面一帮打球的。 钟黎笑?了笑?,吹了吹热烫的碗面,可又有?些忐忑:“在屋子里吃这?个?不太好吧?一会儿味儿散开,影响别人。” “那我们出去吃。”他笑?着站起来。 这?个?局总体来说还是?愉快的,那些应酬钟黎不懂,也不过问,但不认识的对她也还算客气。 除了冉文聪的老?婆对她格外冷淡些,其余人至少维持了表面的和平。 离开时他们绕了条小路,因为钟黎觉得留在过道里也会有?味道,想去天台上吃。 没想到意外遇到了那样的岔子——拐角处就是?洗手间?,他们还未靠近便听到了一道凉淡娇媚的声音:“不知道,不太熟。” 有?些耳熟,似乎是?冉文聪的老?婆。 另一人似乎是?她的同伴,语气稍稍提高了些:“怎么会不知道?她之前不就跟容家那位在一起吗?说起来,当年那么好怎么掰了?听说容家那位对她特别好呢,要什么给什么。” “好什么好?就一金丝雀,玩玩的。他们那样的人,花点儿钱算什么好?缺什么都不缺钱。” “也是?哦。” 容凌要出去,钟黎死拉硬拽愣是?把他拽走了。 天台上。 “你干嘛不让我出去?”容凌寒着脸问她,这?气虽不是?对她,劲儿也忒大。 钟黎低头捧着米线,吹一吹小抿一口汤试了试热度,才?道:“你出去干嘛?跟人家吵架,还是?警告人家闭嘴?你能威胁人家,能改变人家心里的想法吗?” 他噤声了,扯松领带,回头烦躁地踢了脚栏杆。 “好了,你别生气了,本来就不是?很熟,我都无?所谓你这?么在意干嘛?”钟黎知道他是?为了自己,语气软和了几分?,还带着几分?笑?意。 容凌没给她什么好脸色:“人家都那样说你了,你还笑?嘻嘻?” “不然呢,去跟她们吵架?”钟黎依然在笑?,“人家只会当我是?神经病。” “还是?,你会为了我跟冉文聪翻脸?” 容凌心里却?忽然一酸。 她太懂事了,也太通透,有?时候让人不知道该怎么安慰她,又觉得安慰什么都没有?用。 现?状没有?改变,说什么都是?多余的。 - 跟冉文聪翻脸不至于,但回头冉文聪就过来跟她道歉了:“不好意思?啊黎黎,冬冬不是?有?意的,她那人就是?心直口快没有?什么坏心眼的。” “心直口快?这?话你要不自己品品?”徐靳先开口了,睃他一眼。 手里一把牌直接扔桌上。 冉文聪尴尬得不行,去看容凌。 容凌当然更没有?什么好脸色,看都懒得看他一眼,他讪得不行。 “我没事儿,真的,你不用放在心上。”还是?钟黎给了他台阶下,主动岔开了话题。 冉文聪也自知理亏,跟她聊到环能的项目上,似有?意跟他们那边接洽,卖她这?个?人情。两人相谈甚欢,气氛才?缓和了不少。 容凌去阳台上抽了一根烟。 身?后有?人搡他,他回头,是?徐靳。 “干嘛?”他皱了下眉,语气冷淡。 “你是?生冉文聪的气呢,还是?还在生我的气?”徐靳意有?所指地笑?了笑?,也拨一根烟,垂着眼点了。火苗亮起的时候,他眼中一闪而?逝的笑?意。 容凌心里一跳,神色却?更是?发冷,就那么无?甚表情地盯着他,紧紧的。 徐靳不吃这?套,掸下一截烟灰:“别摆你的太子爷架子,搁我这?儿,不顶用。” “你存心跟我过不去是?吧?”容凌吁一口气,回头,懒得跟他争执。 他烦着呢。 夜深露重,后半夜的京城气温陡降。 长安街上车流仍然不息。 徐靳跟他并肩站着,半晌,忽然没来由地问了句:“真这?么喜欢?” 容凌面色阴郁:“你不是?明知故问?” 徐靳笑?了:“之前看你那样,还以为你打算放手了呢。” “我放手了你好出手是?吧?”容凌冷笑?一声,睨他,眼神阴狠。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徐靳才?不惯他,笑?着继续抽自己的烟:“我出不出手取决于你的态度。” 容凌沉默。 徐靳低沉的笑?声回荡在他耳边,似真似假,像提醒,也像是?告诫:“给不了她幸福就放手,她跟我比跟你好,你这?脾气,实在太差了。跟你过日子,是?个?人都受不了。” “你就能娶她?”他漠然着一张脸,不屑。 徐靳投来含笑?的一眼,语气是?空前笃定的:“只要她愿意。” 容凌心里突兀地跳了一下,看向他。 “半辈子都过去了,还有?什么放不下的?而?且,我跟你不一样,我们家上面那两位已经够顶天的了,还真不需要我这?样的废柴再去填一把空缺。” 容凌没说话,忽然就很羡慕他,活得这?样自由自在。 其实徐靳过得比他通达多了,他事事要强,什么都要揽在手里,到头来搬起石头打自己的脚。 如果他废物?一点,不去管这?些琐事儿,是?不是?结局就会不一样? 但这?些事儿也就在心里过一下,他做不到。 当然徐靳也不是?他说的那样,他只是?把自己过成了那样。 至少在徐靳他爸眼里,他远远比不了他两位哥哥有?出息,也不是?块拿来向上兼并的材料。 “考虑一下。”徐靳搡他胳膊。 “考虑什么?”容凌吸气,忍住暴揍他一顿的冲动。 徐靳眉眼弯弯的,语气却?很认真:“你放手吧,我替你照顾她。” “照顾她一生一世。” 容凌都气笑?了,极力?忍耐着才?没动手:“我放手你就能抱得美人归?这?么能这?四年里你怎么没追到她?” 这?厮的手段,他是?清楚的,不过对象是?钟黎就不一定了。 钟黎不是?那些女?人,而?且,徐靳大抵也不会对她用那些下作的手段。 他这?个?人,越在意越不会去碰。 容凌信,很多年以前徐靳就看出了他对钟黎的感情,绝不是?玩玩那么简单。否则,他今天的话早就提前了很多年罢? 以他们的交情,有?些东西其实不需要说破的。 被他这?样挤兑徐靳也只是?笑?笑?:“她心里有?你,我就永远跨不进去。” 第63章 娇养 其实那天回去钟黎都不是很清楚, 她到底哪里得罪过冉文聪的老婆。?? 冉文聪的老婆姓邱,名旭冬,乍一读来?很奇怪, 有点像男孩子的名字, 家里往上是红色背景,到了他父亲这一代由政逐渐转入商界,虽然这些年有些下滑,在?京南一带仍算风生水起。 但说起来?, 和容凌、徐靳、冉文聪这样的家庭比起来?, 已经算是两个发?展岔道?了。 这事儿她不好问别人, 问什么都尴尬。 他们那?个圈子的, 说起来?他们才是一路人, 而她是一个外人。 她问谁去?指不定被人家反过来?在?背后当笑话?谈资呢。 这些想法她一直按捺在?心里,很少说出来?,那?个中秋节前夜的饭局里却不小心吐露了心声—— 那?日提前一个礼拜徐靳就告知她, 在?京郊某个新开的度假村吃饭, 让人来?接她。 北京这些大大小小的饭店其实他都吃遍了, 这些年更不喜欢往人多名头大的地方去, 可要?说低调其实也低调不到哪儿去。 他们这些人, 去的一些俱乐部虽明面上不禁止任何人入会,但光是那?吓人的年费就令大多数人望而却步了, 无形间已经筛选出入会的人。 钟黎其实也有不少俱乐部的会员,当年和容凌在?一起时顺手给办的,分手后就没怎么去了。 本?质上, 离开了那?个圈层没有引路人, 就像无根浮萍一样,硬是往里扎也捞不到什么资源人脉, 人家的圈子都是固定的,知根知底,不愿意跟你这号人来?往,徒然丢丑罢了。 夜晚有些冷,沿途的景色越来?越陌生。 车一直往西郊开,后来?车流越来?越稀疏,终于?赶在?钟黎睡觉前停到了大堂门口。 门童小跑着过来?躬身?开门,司机将钥匙递给泊车员,钟黎才从?车里下来?。 一双镶满钻石的银色细高跟踩在?地上,像童话?世?界里的水晶鞋,晶亮的底座托着她漂亮白皙的脚,指甲盖是淡粉色的。 徐靳本?来?在?台阶上发?消息,远处有人唤了他一声,他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目光就顿住了。 钟黎今天穿了一身?银色的抹胸礼裙,细细的吊带勾挂在?脖颈上,凸显天鹅般修长白皙的颈子,鱼尾裙更显身?段曼妙,亭亭玉立,冰肌玉骨,回眸间秋波盈盈,好似冬日的冰面都会融化。 几乎就在?她下车的那?一刻,大堂里鲜少几位男士都投来?异样惊艳的目光。 徐靳无奈地下了台阶,把外套给她披在?肩上:“穿这么少就出来??你是真不怕着凉啊?” 钟黎抓着衣服跟他一道?上台阶,笑笑,不忘开个小玩笑:“我身?材这么好,当然要?露出来?展示一下了。” 徐靳笑领着她穿过架在?楼宇间的长桥,底下是干冰营造的烟雾仙境。 像是站在?云端上。 聊着聊着就说起冉文聪的老婆,徐靳说:“她跟程家那?位有点儿交情?。” 话?点到即止就够了,钟黎也不再多问。 徐靳就欣赏她这种通达敏慧和识大体?,侧目望来?时,笑容有些微妙:“但程家那?位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两人并无深交。所以,我想还是邱女士自?己瞧你不顺眼,你该好好思考一下自?己是不是太优秀了哪里得罪过她。” 钟黎愣怔不解,实在?想不到自?己哪里得罪过邱旭冬。 徐靳提醒她:“前年在?威尼斯举办的NBUT建筑师大赛,你不是夺冠了吗?她也参加了,据说一个奖项都没捞到,回来?就发?朋友圈骂外国人同气连枝排挤国人。” 钟黎囧囧的,没想到是这一层面的原因,实在?是意料不到。 她不知道?的是,当时邱旭冬还连发?了好几天的朋友圈,徐靳、顾西月这些圈里朋友都知道?,后来?才知道?夺冠的是一个国人,算是狠狠打脸,邱旭冬自?然怎么都看她不顺眼。 弄清楚了这一层原因,钟黎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我本?来?以为,她只是因为我的身?份才瞧我不顺眼。”她不知是感慨还是其他的语气,听来?总有几分无奈。 “身?份?你什么身?份?” “跟你们这样的人不一样的身?份。”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随意挑来?一眼,逗她:“你这样说,好像我也是你的阶级敌人似的。” 钟黎被他逗得咯咯笑,眉眼变成了两弯小月牙。 徐靳定定望着她,目光流连在?她脸上,看得钟黎都不自?在?了。 在?她开口前他适时地收回了视线,她便不好再问。 进包厢的时候,容凌还没到,少数几人都出去玩了,还有站露台上抽烟看风景的。 徐靳招呼她在?沙发?里坐下,跟她聊环能项目的事?情?。前些年他在?国外时他找过她,跟她合伙办过一公司,是为了优惠政策,后来?那?公司闲置了没什么用处就给注销了。 如今倒重拾起来?,谁也不嫌挣钱寒碜。 只是,俞和平为了这事?儿曾找她聊过,一开始态度极为强硬,后来?徐靳给他打了一个电话?,不知是说了什么,他一改之前态度,说并不违反劳务合同便不了了之了。 诸如此类的事?儿很多很多,都让钟黎感慨又无可奈何。 “明儿他要?回老家,要?不你跟他一起回去?”徐靳似是开玩笑,忽然来?了一句。 钟黎嘴里的茶差点呛住:“你开什么玩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敢?”徐靳没抬头,只含着一缕笑把玩着茶杯。 钟黎不想辩解:“嗯。” 徐靳嗤笑:“其实也没什么好怕的,他爸是厉害,但并不是不讲道?理的人。而且你知道?吧,对于?他爸那?个层面的人来?说,我们都是小辈,是小喽啰,我们这样的人,获得多少成功在?他眼里都是大差不差的,就像大人看小孩,并不是你想象中的非要?那?么那?么出挑才能得到他的青睐。” “你可以试试,没准他还挺喜欢你的呢。那?位的心思,谁猜得到啊?” 钟黎细想一下,点点头,能理解。 但理解是一回事?,敢不敢是另一回事?。 “而且他爸那?个人吧——”徐靳思索了一下,“至少脾气比我爸好多了,真看你不顺眼也不会当面给你脸色看。不像我爸,那?个臭脾气……”徐靳似乎挺瞧不上他爸,提起来?时直摇头。 可说到后面他话?锋一转,“可我爸这样的人吧,其实不算多高明,所以我也不怕他。越是他爸这样的,城府越深,越难捉摸相处,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不远不近别跟他太靠近。” 他的话?太深奥,钟黎似懂非懂。 可心里的怅惘一点儿不少。 - 那?晚,容凌整整迟到了两个小时,因为被他爸传唤。 大雨天,浦若山仍从?京台赶来?,载着他一路跋涉。沿途岗哨林立,威然肃穆,车内的气氛也十分压抑。 到办公点的院落建筑群前就被拦下,被要?求再次出示证件,核对后询问来?意,容凌一一回复,对方又答首长在?礼堂看电影,要?他们移步仁德堂。 一挥手,指明方向,帽檐下的面孔冰冷肃穆,并不因他的身?份而有任何礼遇。 容凌压着心里的火气转身?,二话?不说直接步行前往,车也不坐了。 浦若山一路跟着:“冷静,别跟你爸犟,吃亏的是你自?己。” 到了仁德堂的礼堂又被告知他爸回了庆阳堂。 容凌只好又转道?。 一路兜兜转转百八十回,真到了地方,他肩上已经被大雨淋湿,形貌狼狈,再没有平时意气风发?的样子。 浦若山忙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他盖着:“快进去吧,我的大少爷,真要?冻病了。” 容凌深吸一口气,跨进了院门。 容应棠住的这院子以前是专司招待外宾的,后来?才改成了办公点,照理说按等级规格他应住去西边的几个院落,但当初分地方时他偏偏选了这一处,说更僻静,二楼书房的窗户一开出去就能看到海。这地方四?面环水,亭台楼阁雕栏画栋,景致极雅,细雨中更有一番情?调。 容凌在?院前的长廊下站了会儿,浦若山欲言又止,却见他已经毅然抬步迈进去。 二楼书房,他叩门两下,听到“进来?”才推门进去。 容应棠年过半百,身?形依然矍铄硬朗,身?板挺直,穿一件较为日常的亚麻布衬衫,正低头在?桌面上书写着什么。 容凌不自?觉屏息站在?那?边,静等他写完。 约莫过了两分钟,他将钢笔盖拧上、抬眼。一双与?他一样深邃湛黑的眸子,平静地倒映出他绷着脸的模样,容凌才意识到自?己过于?紧绷。 他略皱了下眉,神色松缓了些:“您找我?” 周身?凌厉的气势不免收敛。 容应棠起身?,背着手站到窗前,随手给檐下的一只鹦鹉喂了些鸟食:“鹏程那?边递来?的消息,赵哲东的事?情?,你也有参与??” “您不是向来?不过问我工作上的事?情?的吗?”容凌神色不改。 容应棠这时回身?,指了指桌上的文件让他自?己看。 容凌垂着眼接过来?,越看越心惊,关于?他的行程日常,事?无巨细,尤其是关于?鹏程此次的事?件。他虽无直接参与?,却有放任的嫌疑。 “您调查我?” “你做事?这么激进,早晚吃大苦头。” 容凌冷笑,寒着脸将那?份文件合上:“我自?有主张。” “为一个女人?值得?”他面有薄怒。 容凌:“这是我的私事?。” 静看他老半晌,容应棠眉头皱了皱:“但愿你能处理好你的‘私事?’。” 他累了,摆摆手:“出去吧。” 容凌知道?他不愿再跟自?己聊这件事?,有万般话?也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以免连累钟黎在?他心里的印象变得更差,且聂家的事?情?还无定论,略一颔首便恭敬出来?了。 临走前,不忘驻足替他关上门:“爸,天气不好,这几天你别总是开着窗了,小心着凉。” 容应棠微不可察地抿了一丝笑,没回头:“去吧。” - 后半夜,钟黎在?沙发?上昏昏欲睡,头已经歪到一边。 徐靳让人去拿了一块毯子,走过去,弯腰轻轻地替她盖上。她颊边有一绺发?丝掉落下来?,他看到了,忍不住伸手替她别到了一边。 包厢门在?这时推开,容凌的脚步忽的顿住。 他身?上的湿衣服还没换掉,黑发?湿漉漉贴着前额,苍白的脸上嵌着一双寒星般的眸子,更有一种骇人的寒气。 不过,他只是一言不发?地脱掉了外套,走过来?。 徐靳倒有些尴尬,明明是无意之举,却有一种趁人之危的味道?。 他默默退到了一旁,看着容凌在?沙发?边小心坐下。 他似乎想要?触摸钟黎的脸,又像是想到什么,手又在?半空中悬住——他手是湿的。 徐靳也想到了这点,抽了张纸巾给他。 “谢谢。”容凌低头默默擦着。 “你爸找你什么事??”徐靳在?另一侧的单人沙发?里坐下,低头喝一口茶。 容凌将擦完的纸巾捏在?手心,过一会儿,平静地说:“他知道?我参与?鹏程的事?情?了,还是因为钟黎。” 徐靳动作顿住,看向他:“你爸怎么会知道??” “他有什么不知道?的?这紫禁城里能有什么是他不能知道?的?就算他不去查,旁人收到风声也会迫不及待地告诉他。我在?他这儿,向来?没什么秘密。”他扯了下嘴角,自?嘲一笑。 “没什么问题吧,你又没直接参与?。鹏程的事?情?,说起来?不还是赵哲东自?己作的?” “如果有问题,我这趟还能全?须全?尾地回来?吗?他这次只是敲打我。”容凌沉着脸说,闭上眼按了按眉心,脸上倦意难掩。 徐靳不说了,只叮嘱:“你自?己注意着点儿。别越线,别叫人拿住把柄。” “你这话?倒跟老头子说的大差不差。” “关心你,你倒来?调侃我?”徐靳没好气,斜他一眼,“别的不说,聂女士到时候要?是因为儿子的事?情?发?疯反咬你一口,你可别哭。” “谢谢关心。可您要?是真的关心我,烦劳别离我的女人这么近。” “呦,还摆起谱来?了?看来?容叔这次没真给你颜色看。”他轻抬眉,笑道?。 容凌笑了一声:“是啊,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徐靳笑容温淡,嗤一声,踹他身?下的沙发?腿一下:“牛吧你,小心阴沟里翻船。” 第64章 娇养 钟黎睡到凌晨3点才醒, 其余人都散了,屋里只有徐靳和?容凌。 他们聊着朝阳那边某央企改制的事儿,徐靳说?他这方面人脉广, 让他帮忙打探一下要分什么部门、留什么职位, 他一侄子在里面工作,收不到什么风声?,都慌了神了。 钟黎听不懂,也不敢多听, 低头默默喝着茶。 容凌跟徐靳聊了好?一会?儿, 回头时?才瞧见她, 笑了:“你醒了怎么不出声?儿呢?就这么呆坐在这边等我们?”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笑:“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了?” “怎么会??”他撇下徐靳走过去, 坐到她身边, 下意识就去捞她的小?手。 徐靳很识趣地拿着杯子去了阳台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饿不饿?要不要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容凌问。 钟黎摇摇头,摇完又顿住, 似乎是在沉吟。 容凌就知道她又后?悔了, 她有时?候做事总是慢半拍, 直接叫了服务员过来, 替她做决定, 免得她在那边纠结个老半天。 他给?她点了一堆东西,送到时?, 拆了两双筷子跟她分食一碗米线。 “你也没吃吗?”钟黎好?奇地看?向他。 直觉他今天的心情似乎还可?以。 他身上穿的是一件白?衬,领口微微敞开,袖口挽到了肘部, 露出结实的小?臂, 看?着挺随意的样子,只是不见他的外套。 ——她当然看?不见, 他那湿外套让酒店的经理拿去洗烘了。 容凌只是笑了笑,不多说?今日的事情,端起那碗米线喂她:“吃吧。” “我自己来。”钟黎不太?习惯地把筷子从他手里接过,低头慢慢挑着吃起来。 容凌看?了她好?一会?儿,没说?话。 印象里,她以前很喜欢他这样喂给?她吃,会?羞涩地对?他笑一笑,然后?大大方方地张开嘴巴,这些年在国外应该都是自己照顾自己。 不知不觉,她很多的生活习惯都和?他记忆里那个小?姑娘不一样了。 看?着还是柔软可?欺的外表,温温柔柔的,其实已经不需要依赖任何人也能过得很好?。只是他心里放不下,总觉得她不能照顾自己。 他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既感慨庆幸,又觉得怅然若失。 那天他要留宿她,钟黎拒绝了:“还是喜欢我自己的地方,住着踏实。” 容凌将车子停在她住的小?区楼下,抬头,高层建筑几乎耸入云端,渐渐淹没在无?边的夜色里。 她以前是最不喜欢这种很高的房子的,说?自己害怕,所以那么多处房子,她住在银泰那边的时?间是最短的,那地儿最高。 那地方其实于他而言是最便利的,可?后?来他还是陪着她住去了更僻静更偏远的四合院。 他这辈子所有的迁就都在无?形中给?了她。 此后?他再也不会?有这样一个女孩了。 “黎黎。”在她转身的刹那,他忽然喊住她。 钟黎诧异回身,一只手还软软地搭在背包带子上,有些懵懂地望着他。 等着他接下来的话。 只有两米外的地方有一盏路灯,他半张脸沉浸在昏黄的光影中,沉默中的轮廓更为立体清晰,倒显得有几分冰冷寒峭。唯有那双深邃的眼是炙热的,像永不熄灭的火。 四目相对?中,她的心忽然突突地跳动起来,有久违的回到年轻时?那种一腔顾勇的感觉。 她本以为该是道别的话,谁知他缓步走到她面前捧起她的脸:“黎黎,我爱你。” 他冰凉的唇落在她的额头,像是冬日里落下的第一片雪花在她掌心缓缓融化。 她微微颤抖,心更加剧烈地跳动起来,仿佛往即将熄灭的那团火中又添了一把柴。其实她很想问他为什么,总是要这样扰乱她平静的心绪。 到了深秋,北京的街道上一片金黄,尤其是海淀东边那一大片枫叶林,远远望去如火如荼,像燃烧的一片火海。天空是明净的蓝,甚至不挂一丝云彩。 钟黎这段时?间忙着环能的项目,每每开车经过时?目光都会?停留好?久。 万寿路那新开了一家羊肉店,老板是菏泽人,特厚道,她和?董丹丹每次去都给?盛满满一大盆羊肉,两人合力都吃不完一份。 “你都咳成这样了,就不要吃羊肉了吧?”这日,钟黎在店里跟她说?。 董丹丹已经喝了一大口汤,浑不在意的语气:“反正?也好?不了。要我管住嘴,还不如让我继续咳着。” “医院去了吗?” “小?毛病,去什么医院?” “你都咳多久了?小?心变成肺炎。”钟黎皱着眉,实在放心不下,吃完饭就非要带着她去医院。 董丹丹叫苦不迭:“就中午这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你还要逮着我去医院?钟老师,您放过我也放过您自己好?不好??” 嘴里这么说?,还是乖乖跟她去了医院。 钟黎陪她验了血,又陪着做完小?便和?CT等一整套流程才携她回去,路上又问她有没有吃药,看?她支支吾吾的,消炎药和?咳嗽药都帮她配了点。 “以后?要注意身体,还有你的国考,也要好?好?努力,至少到了我这个年纪的时?候别落后?太?多吧。不然老师问起来,我都没办法交代。他把你交给?我,结果我这么带你。”她知道自己唠叨,但还是忍不住。 董丹丹乖顺点头:“知道了。” 她这样关心别人,谆谆教导俨然一副老师模样,回头自己却病倒了。 大早上根本爬不起来,眼皮沉重得像被502胶水黏住,胸腔里好?像压了一块石头,两个鼻孔都堵住了,呼吸都困难。 她坚持去了一天公司就累倒了,因为一直咳嗽,精神状态也不好?,被遣返回家里。 再次去公司时?,也不过隔了三天,但光景大为不同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就连环能的项目负责人都易了主,换成了叶维。 钟黎憋着一口气,从打印室出来就回了办公室,在走廊上遇到带着一实习生的叶维。实习生模样儿挺俏,见过一次,似乎是姓程。 “行?色匆匆的,去哪儿?”叶维叫住她,扬扬眉毛,心情看?得出颇好?。 能不好?吗?她刚抢了自己忙活了大半个月的项目。 身边的程京馥也朝钟黎望来,一身浅蓝色通勤制式非常得体,瞧着倒比叶维还要持重些。不过眉眼俏丽微抬,掩不住的矜傲之气。 看?向钟黎的目光倒无?敌意,只是含着一种钟黎说?不清楚的打量。 钟黎不记得两人有什么交集,当时?也没放心上,注意力都在叶维身上了。 她实在不觉得她们之间还有什么好?说?的,摆明了是恶意针对?看?她笑话,钟黎觉得连敷衍都多余,微微颔首,转身就踩着高跟鞋走了。 余光里看?到叶维抄着手冷笑一声?,钟黎心里更加发堵。 再若无?其事也不能否认,项目到了她手里。 俞和?平的办公室在顶楼,钟黎到门口时?整理了一下着装,深吸一口气才叩门进去。 “小?钟啊,坐。”他在招呼一个合作商,都没看?她,抬抬手示意她到一旁等。 外人在,钟黎不好?发作,只好?坐在那边等着。 时?间就这么一分一秒地过去,她跟个木头人一样杵着,俞和?平时?不时?笑两声?、愉悦而欢庆的模样刺痛了她的眼睛,像是不断往她脸上打耳光。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徐靳发来的消息,问她是不是病了,他看?到她早上发的朋友圈了。 钟黎想起来他出差了,今天才回京。 不知为何眼眶就有些发酸发涩。 她本来是不会?跟你说?这些事情的,但这个项目,本就是冉文聪补偿给?她的,徐靳从中牵线,是动用了他的人情,结果却被旁人摘桃。 钟黎想了想,还是跟他说?明了实情。 倒不是拿着鸡毛当令箭,纯属不想就这么便宜了叶维,她会?气死的。 另一边,俞和?平结束谈话送走了合作商,将门关上,折返回来。 他单手叉着腰,手里还捏着一根雪茄,表情不咸不淡的,实在看?不出什么愧色。 钟黎心里愈发堵,更多的则是一种挠心窝子的气愤。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连话语都这么平稳。 钟黎掐住掌心,尽量让自己心平气和?,听着不像是质问,可?还是忍不住带出了几分气音:“俞总,环能的项目一直都是我在负责的,我忙活了大半个月,你转手就交给?叶维了。有经过我的同意吗?” “环能的项目至关重要,政府都很关注,要是搞不好?,那可?是严重影响市容的,要是搞砸了我也没法交代啊。你病了这么些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我总不能因为你一个人影响整个项目、影响公司吧?” 他说?得那么冠冕堂皇,钟黎却更加气愤。 之前那些小?动作她都忍了,这一刻她真是彻底地看?清了这个人,无?非是接机打压她的平衡之道而已。参与环能那个项目的人大多都是她带着的,现在全被分给?了叶维,这是要彻底打散她手里的人。 俞和?平似乎也觉得过了,安抚道:“这也是没办法的,这个项目实在太?重要了。我知道你委屈,这样吧,我把TR那个项目给?你做。” “各种半路换,您也不怕我俩把这俩项目都搞砸了。”钟黎语带讽刺地说?。 俞和?平面色一沉,正?要发怒,却接到了一个电话。 他本不耐烦地看?一眼,瞥见上面的名字,眼皮都跳了跳,甚至来不及赶去外面当着她的面儿就接通了,人才往外走:“徐公子,不是您想的那样……” 双手捧着那手机,别提多郑重了。 钟黎怔了怔才明白?过来,是徐靳给?他打电话了。 她没想到他真会?过问这种小?事。 想必俞和?平也没想到。 这一通电话打了足足有十?分钟,委实超出了钟黎对?徐靳的认知。他对?俞和?平这种人,向来是没什么耐心的。 “黎黎,不好?意思啊,之前把项目交给?叶维主要是因为靠谱到工期问题,现在既然你病好?了,这个项目还是交给?你来做,你看?怎么样?” 钟黎真是大开眼界。 成年人的世界就这么些弯弯绕绕,明哲保身、见风使舵、利益当先……不过,钟黎这一刻确实不想再忍耐了,也觉得跟着这样一个老总没怎么前景。 也许,她骨子里还保留着曾经的那一份骨气和?血性吧。 在俞和?平愣怔的目光里,钟黎缓缓起身:“对?不起俞总,我现在郑重告诉你,我不干了。” 事后?她打了电话给?徐靳道歉。 到底是拂了他的好?意。 “我当是什么事儿?黎黎,我们是什么交情?”他似乎是在一个饭局里,周边觥筹交错声?不绝,笑声?沉沉透过话筒传来,总有种耐人寻味的低沉暧昧。 可?她也没有立场质问什么。 因为他的态度始终维持在友谊的界限边缘。 若是过度撇清,反显得她幼稚小?家子气,也忒得罪人。 很长一段时?间,钟黎觉得她和?徐靳都维持着这样一种微妙的平衡。 其实也考虑过更进一步或者逃避,但都不太?合适。 容凌的再次出现,更是打破了这种僵局。 徐靳的态度也有更微妙的转变——似乎不再甘于固守在那一条安全界限外,有了别样的试探。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比今天的这个电话,他本可?以做得委婉一点,可?却在她发完消息后?立刻警告俞和?平,这样露骨、毫不避讳,完全不像他的行?事作风,倒像是——做给?她看?。 钟黎没办法猜透他心里的想法,这让她心里更加不安。 但是她和?容凌之间,真的有未来吗?其实钟黎心里也是一片迷茫。 她应该相信他的,但实在没有底。 “谢谢。”她掠过了这个话题,先他一步挂了电话。 不管怎么说?,徐靳作为朋友算是仁至义尽。 - 李海洋是一天后?才得知她离职的消息的,打了电话过来,跟她聊了将近两个小?时?,然后?决定跟她一道出来单干。 钟黎很是诧异,他那么大一公司不待,要跟她出来一起从零开始。 “什么叫从零开始。认识那样的大人物,你怎么不跟我说??我还用在这里跟着老俞混?”他不知打哪儿探听来她和?徐靳的关系,如此道。 钟黎不太?喜欢他话语里那种暧昧的味道:“我跟他只是朋友。” “我知道,知道。”李海洋笑着打了个哈哈,“明白?。” 挂了电话,钟黎心里仍像是吞了一只苍蝇似的。 那个月她都在忙着成立新公司的事儿,一应手续办完,办公点选好?已经是11月份的事儿了。好?在办公地是现成的,只需要搬东西入驻。 徐靳的电话再次打来时?已经是12月份了。 “大小?姐,我又哪儿得罪你了,这么不待见我?喊你吃饭不来,电话也不接。”隔着话筒,他声?音沉沉的,带很浓重的鼻音。 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郁闷。 四九城里大名鼎鼎的徐公子,什么时?候这么憋屈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怔了下,不好?说?明原因,因为实在难以启齿。 徐靳多精的人,不问了,转而道:“那给?我开个门。” 钟黎这才意识过来,他就在门外,怔了一下才快步过去将门打开。 徐靳拎着一箱子螃蟹站在门口,笑望着她。他今天穿得很休闲,湖蓝色宽松的毛衣,搭件挺潮流的牛仔裤。明明是不太?符合年龄的穿着,穿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 他抬起手指轻轻叩两下门板:“不让我进去?” 目光在她身上扫过。 钟黎这才意识到自己穿的是粉色的睡衣,还带俩兔耳朵,臃肿又幼稚。 她脸窘红,犹豫了一下才往后?退开。 徐靳带的两箱子螃蟹格外大,钟黎吃了一个已经肚子鼓鼓。抬头望去,这人好?好?的沙发不坐,曲着一条腿坐在地板上,手里慢条斯理剥着一只。 电视没什么好?看?的,他倒是看?得津津有味,唇边总噙着笑意,眉宇虽是舒朗的,总感觉蒙着一层阴翳。看?久了,有些陌生。 “怎么想到找我喝酒了?”钟黎在他旁边的沙发里坐下。 他拍拍地板:“坐这儿。” 钟黎迟疑着才坐下去。 他侧目看?着她笑了,扣着手里喝了一半的啤酒跟她的碰了一下:“自在。”眼中又有几分戏谑,“倒是你,也真敢跟我喝。” “啤酒不会?醉。”钟黎说?,“而且我喝的也不多。” 她说?这句话的时?候,虽然和?他肩挨着肩,眉眼清澈分明,甚至和?头顶这盏清冷的白?吊灯一样清明,有种神圣难以侵犯的感觉。 像一抔冷水,瞬间浇灭他心里的难耐和?火焰。 他从来不是个畏首畏尾的人,这么多年,唯独对?她狠不下心肠,跟魔怔了一样。 和?容凌的关系是其次,徐靳心里知道,更重要的是他更在意她的想法。 看?着这样柔弱的人,其实却有很强烈的坚持和?烈性。 不然,她当年不会?为了容凌挡那一枪。其实他有时?候有点羡慕容小?五,女人都是过眼云烟,没有一个人可?以为他做到这样。 他像一个局外人,见证了她和?容凌一路走来的往昔。这座围城,离不开,也走不进去。 徐靳笑起来,不知是在笑她痴还是笑自己。 “不提这个了。”他后?来说?,“说?说?你公司的事情吧。” 见她踯躅,他又说?:“容小?五让我问的。你知道,他挺担心你的。” 说?完这句话,自己都唾弃自己。 第65章 娇养 钟黎对于自己和容凌的感情其实不想过多?置喙。 她从未怀疑过两人间的感情, 他们之间的问题从来不是彼此的心意。所以那?段时?间她都很回避讨论这个,工作便成了很好的逃避借口。 徐靳问起来时?,她也就借坡下驴, 很自然地把话题切换到一个让她舒适的的地方。 那天的聊天没有持续多久, 因为容凌打了电话过来。 这个电话只持续了几分钟,钟黎挂断后,门铃就响了。她过去开门,惊讶地看到风尘仆仆站在门外的容凌。 他的目光越过她, 在客厅里靠着的徐靳身上扫了几眼, 用平淡的口吻问:“你这么闲?不用忙投资的事儿吗?”可?面色是冷的, 冷到咄咄逼人, 语调里透着点?儿讥诮。 徐靳正掰橘子的手?停住, 勾了勾唇:“你丫的发什?么疯?一来就寻晦气。” 容凌脸色更差,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站门口盯着他。 站在中间的钟黎最尴尬,忙借着弯腰替他找拖鞋的功夫打破了僵局。 她问他:“外面是不是下雨了?我看你肩膀都湿了。” 容凌摇摇头, 换了一副温和笑颜:“没, 下车时?遇到洒水车, 刚刚不小心沾到的。” 钟黎接过他的外套, 去房间里替他烘干了。 她的背影消失, 房门关上,容凌脸上的笑意一寸一寸消失, 脸色也一寸一寸沉下去。 他就这么慢慢走过去,眸色阴晦,直直的:“你什?么意思??” “什?么什?么意思??”徐靳头也没抬, 疏懒地将?一双长腿架在茶几上, 手?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挑翻着打火机盖。 “你少?他妈跟我装蒜。”容凌脸色更冷,“环能的项目你为什?么要亲自插手??” “我就该让别人欺负她, 然后袖手?旁观?” “你知道我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帮,但你完全没必要做得这么明显。怎么,让她欠着你,好?挟恩图报是吗?料定了她好?性子不会?把你拒之门外?大半夜的过来找她,你觉得合适吗?”他忍很久了,火气一簇簇往上冒。 他为了她妈妈的事情在外面披荆斩棘,他在她面前卖巧装好?人。 这他妈算什?么兄弟?! “那?你努努力,加把劲把她娶进?门。要是晚了,没准我真能追到她。”徐靳笑容轻松,也不替自己辩解。 容凌的神色恢复了冷寂,盯着他,微微眯起眼睛:“老徐,你是几个意思??在逼我吗?” 徐靳无声地笑一笑:“你猜。” 容凌也笑了,施施然在沙发里挨着他坐下,有节律地敲了敲膝盖,嘉许道:“你行。” 钟黎烘完衣服出来了,匆匆一扫,倒无她想象中剑拔弩张的情景。 两人肩挨着肩自然地坐在沙发里看电视,徐靳在换台,容凌闭目养神,气氛挺和谐的。 至少?,表面上看挺和谐。 她心里也松了口气,对他们说:“我去给你们切水果。橙子要吗?还是苹果?” “我要苹果。”徐靳率先开口,对她一笑。 容凌却睁开眼眸淡淡道:“我要橙子。” 钟黎一怔。 徐靳没好?气地看他一眼:“算了,我无所谓。” 钟黎都要转身了,又听见容凌神色淡漠地阖上眼:“那?我也无所谓。” 一种难以言喻的尴尬在空气之中蔓延。 钟黎默默去了厨房切水果。 他们在客厅那?里闲聊,但她也没敢再听,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传来关门声,是徐靳走了。 她心里松一口气,一盘水果还没切完,果皮顺着素白的指尖耷拉到垃圾桶里。 正出神,身后忽的有股大力狠狠扣住了她的纤腰,将?她顶在台面上。也就那?么前倾的一刻,她手?里的苹果“啪嗒”一声掉在台面上,滚啊滚滚啊滚,一路滚到了盥洗池里。 水声哗哗不停地响,在池面上冒着一团团白花。 一只腕骨劲瘦的大手?准确无误地拧上水龙头,水声立刻停止了。 钟黎不停跳动的心脏好?像也跳动得趋于平缓,但是那?种跳动的频率却越发清晰。 他伸手?解开她束发的皮筋,一头乌黑顺滑的发丝垂下,又信手?掬起捞到她肩侧。低头时?,他的唇有一下没一下落在她颈侧,伴着他的笑:“放松。” “……痒。”钟黎红着脸小声说。 这个位置,她看不见他的脸,只能感觉他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喷在她敏感的脖颈处,感受就越发清晰。腰里倏然松了,又倏然勒紧,竟是被剥离滑落,钟黎攥紧了桌台。 窗外是无边暗夜,云层里积蓄着水汽和闪电,不知道什?么时?候回下雨。 那?颗削了一半的苹果还滚在水池里,因为磕碰,边角上多?了一片暗橘色的凹陷。其实?她挺想捡起来的,有强迫症,心里总想着这件事,可?偏偏身上动作的人不让她去乱想。 其实?钟黎对他算是熟悉的,但有时?候真的纠缠起来时?又很陌生?,比如他那?双手?,不知道为什?么可?以探测到那?么深刻的地方。 这个人很坏,变着花样非要她出声。钟黎咬着唇,不肯吭声,觉得羞赧。 窗外滑过闪电,钟黎吓得缠了一下,只看到云层漫漫在头顶压下,真正的黑云压境。 她心里也沉甸甸的,怕得慌。 容凌咬了下她的耳垂,很满意白皙的耳垂上泛起的红晕,舌尖舔舐着,卷着,指尖挑开布料,问她是不是真的怕打雷,怕成这样,又让别缠那?么紧,都动不了了。 她是真的怕闪电,人也更加紧绷。钟黎额头的发丝都被汗液浸湿了,站得都发酸了,指尖攥得发白,无力地往前倒去。一根一根逐渐充盈的感觉,将?她的心里的空虚和惘然都填满了。 两条纤细雪白的手?臂都有些颤抖了,转过来,无力地搭在他肩头,承接他疾风骤雨般的吻。 吁吁喘气,她眼睛跟水雾似的,朦朦胧胧地看不清,偏又那?么拿人。 “站不稳了。”她声音竟有些软得出奇,像是求饶。 “累了?”他扶稳她,岔开腿儿,让自己略矮些,让她不至于站得那?么吃力。 她点?点?头,眼中都含着泪了。 “不能就这么放过你。”他语气幽幽的,一双深邃黑亮的眼睛盯着她,拨开她的发丝,吻又如雨点?般落下。腰下的软玉虚拢着,还未关壳,他偏又吻得这样悠然,她被吊得不上不下。 钟黎觉得他就是故意的:“你到底想怎么样?” “徐靳都跟你说什?么了?”他轻轻咬了下她的耳垂,在钟黎的惊呼声中,猛地将?她抱到了台面上。 皮肤接触到冰冷的瓷砖台面,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钟黎这个时?候才深刻意识到,他的手?臂是真的长,就这么懒散地支在她两侧,她都感觉自己是小小的一团,只能蜷缩在他怀抱和台面的尺寸之地。一根一根的手?指,骨节分明。 上面有凸起的青筋,偾张、虬结,往上,喉结被毛衣领子包裹着,微微凸起的那?一点?滚着着,愈发性感,透着熟男的性魅力。 让人不自觉联想到不该联想的一幕幕。 钟黎想要往后退,手?不慎磕到了水龙头,哗哗的声音又将?狭窄的厨房填满。钟黎不敢去看他,却也能感受到他慢条斯理却坚定的动作,腿儿被迫弓起,又无力垂下,搭在了他坚实?的肩上。 “啪嗒”一声,厚重?的拖鞋掉到了地上,听来是这样得触目惊心。钟黎只能被迫往后仰倒,他修长结实?的手?臂扶正她:“小心点?儿。” 她脸愈发红,不敢去看他的眼睛,这让她有种悬在半开的局促感,不由自主开口:“没跟他说什?么。” “他大半夜来找你,你也就真敢开门?他要是弄你呢?”他说话的时?候都带着沉沉的语气,脸色阴冷得可?怕。 钟黎咬着唇反驳:“三哥才不是那?种人。” “三哥,叫得挺亲热啊。”他呵得一声笑了,攥住她的腰肢。 钟黎吃痛下惊呼一声,呜呜咽咽地骂了他一句。 “淫者见淫。”钟黎声音破碎地咬着牙,蹦出音节。 容凌笑了,停下来捞起她倔强的小脸:“看来还不够,还有力气骂人呢。” 雨也不知道下了多?久,噼里啪啦打着玻璃,一直这么恼人。 钟黎想,她最讨厌下雨了。 他接到电话后看一眼就接通了,将?睡衣给她盖好?,拉链一拉就去了客厅里。接完回来,她还瘫在那?里不动,脸颊上的红晕还没褪去。看到他,她无力地抬起眼皮瞪了他一眼,又垂下眼,一个人生?着闷气。 他失笑着小心地抱起她,心情很好?地将?她抱去了客厅里。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客厅里没有开灯,只有电视机还亮着,是电影频道。他扶着她那?半截纤腰坐下,难免磕碰到,钟黎红着脸往前挪。 余光里忍不住回头去瞥他,心里就有些怄。他气息平稳,衣衫都没乱一下,若是忽略往下的狼藉坦荡,恐怕真是什?么事儿都没发生?。明明什?么都做了,坦荡得好?像什?么都没做一样。 只有她这么狼狈,接个吻都快喘不过气了。 怪不得他以前常嘲笑她,吻到一半停下来提醒她:“唤气。” 神思?还晃荡着神游天?外,忽然被往上微微一提,钟黎的惊呼声还没出来,猝不及防的又发生?了。她惊惶地撑住沙发,避免自己往下掉,但还是难以避免。 他的吻又追上来,落在她的蝴蝶骨处、背脊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雪白的脊背纤薄明晰,分明是很瘦的,却又并不骨头突出,光滑的皮肤下包裹着淡淡的皮脂,骨肉匀停,实?在是黄金比例。他像是欣赏艺术品似的吻着她的皮肤,钟黎一阵阵战栗。 “你变态,你变态,都说不喜欢这样了。”她大声控诉,可?惜收效甚微。 容凌揽着她的纤腰继续吻她,钟黎只能被迫坐在那?边,被摧残,被挞伐成酥软的一团。 她在他怀里,可?不就是柔软的面团吗?被任意地揉扁搓圆。 她时?常在想,怎么会?有这么过分的人? 都说了她不喜欢这样了,反正不是他承受,他无所谓呗。 不知多?久多?久,终于结束了,他去拧了热毛巾回来替她擦拭。 她烦躁地将?枕头压在脸上,懒得去看他,因为他的离开,沙发往下凹陷的弧度逐渐向上回原,可?沾湿的料子却怎么也恢复不了了。尤其是这沙发是布艺的,她忽然后悔当初没买皮质的。 “这下真得换了。我之前不跟你说过,我那?儿有一套新的吗?改明儿给您送来。”他看到,轻笑出声。 她往里翻了一下,背对着他,不想跟他讨论这种事情,心里的烦躁更多?了。 雨停了,窗台前那?一盆玉兰都被打湿得不成样子,不少?花瓣零落在地。 可?有人爱惜花蕊,不忍被风雨摧残彻底,将?之剥开,花瓣算是完全绽放了。红艳艳的蕊心,和白色的花瓣形成鲜明的对比。也像是被窗外的雨打湿,淋漓浸透,颤巍巍像是要随风落地。 容凌唇安抚似的落在她脖颈处、背脊处:“忍着点?儿。” 冷白的灯光将?她雪白的背脊映照得愈发洁白无暇,跟上好?的白瓷似的,该丰的地方丰,该窄细的地方细,连那?一道缝隙也是紧紧闭合的,腰线弧度流畅往下,形成完美的曲线。 容凌深吸一口气,压住又有起伏倾向的呼吸,不忍再摧残她。那?种温度和紧炙已经充分体验过,无需多?谈,小小的钥匙孔很难匹配不符合尺寸的钥匙,这是一个道理。 快凌晨时?,又开始下雨了,且不是濛濛细雨,而是排山倒海般要将?城市吞没的雨势。隔着玻璃可?以清晰看到,窗外骤雨不停,天?地间都被蒙在一层浅灰色的水汽中,视野模糊。 北京这晚的这场雨下得挺及时?。 至少?,被雨势堵在她这儿的容凌是这么觉得的。 他抬头望着窗外的寸步难行的车流,忽的提了下唇角,舒朗笑了。 钟黎出来时?,他慢条斯理地坐在那?边掰着一只橘子,腿很松弛地岔开着,剥到一半,不忘用脚尖将?垃圾桶娴熟地勾到面前,将?擦了手?的纸巾连着剥下的橘子皮一柄扔进?。 冷光灯此刻换成了暖光,在他身后晕染出一层橘色的光晕。 他的头发是细软的乌黑,垂着眸子默不作声的时?候,冷白清瘦的脸瞧着有些不苟言笑。 但其实?,他微微眯起眼睛的时?候最可?怕,尤其是一动不动盯着一个人时?,有种山雨欲来的迫人威势。 但也是俊美的,这样冷白的皮肤,乌黑的眉眼,回首望来时?宛然一笑时?鲜活夺目的恣意神情,如工笔勾勒般不可?思?议。 钟黎无意间便有些沉醉,都忘了过去,手?里的毛巾捏了又捏,都渗出了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还要站那?边盯着我看多?久?”他声音里俱是浅浅笑意。 也不需抬眼看她,钟黎的脸已经红透。 她在心里暗啐一声,走过去将?毛巾递给他擦手?。 递过去时?像是想起什?么,不忘提醒一句:“放心容公子,这是全新的。” “让我用你的也行啊,我不嫌。”他悠然调戏她的口吻,擦完手?抬眸时?,眉梢眼角都带着笑。 这人天?生?一副静若处子动若雷霆万钧的面孔,动静皆宜,不笑和笑时?两副面孔,却也是截然不同的风采。 钟黎受不住被他这么紧紧盯着,移开目光:“我嫌弃。” 望着她脸上别扭和还未消散的热意,他笑而不语,欠身点?一点?茶几:“给我续杯茶。” 钟黎怒了,瞪他:“真当我是佣人啊?!” 他一点?儿不自在的意思?都没有,人自在地往后靠,跟她讲道理:“客随主便,我是客,你是主,应该谁招呼谁?” 钟黎气愤地去了厨房,拿来水壶给他倒水。 水声清晰,在彼此之间奏乐。 钟黎倒水的时?候自然地挨得他极近,稍稍抬头,他冷峻静谧的面孔就近在咫尺,眼眸微眯,有那?么一瞬她好?似被鹰隼盯住似的,心里不由一跳。 好?在他很快敛了神情,镇定如往常。 钟黎这时?接到了一个电话,她没多?想就拿起来接通了。 屋里很安静,沈斯时?愉快的大嗓门很快透过话筒传递过来:“黎黎,你收到我给你的礼物了吗?” 男孩声音清越好?听,透着满满的朝气和愉悦。 掩不住对她的喜欢和依恋。 容凌的笑容敛了,唇边有一丝轻讽。不过下一秒又恢复如初,垂下眸子,神色漠然地端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茶。 钟黎下意识去看容凌,不知为何有些心虚,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虚什?么。 “收到了。你是在拍戏吗,大半夜给我打电话?” 他一拍脑袋,笑道:“你瞧我这个脑子。这大半夜的,不打扰你了,我明天?再跟你说,你先休息。”说着就风风火火地挂了电话。 室内又恢复了安静。 可?不知道为什?么,气氛就是莫名诡异。 钟黎看向容凌,将?手?机叠在掌心:“他就是这样,跟个小孩子一样。” 容凌神色淡静地点?点?头:“嗯,看出来了。” 室内再次恢复安静。 钟黎有好?几次张了张嘴想要解释什?么,又被他冷漠的神色劝退了。 钟黎咬了下唇,回到厨房把果盘清洗干净。温热的水流滑过手?指,她心里却冷寂一片,讷讷的正有些茫然,头顶倏的落下一道高大压迫的身影。 她回头时?的惊呼被他骤然落下的吻堵住。 整个人被翻了过来抵在台面上,腰也在他的掌控中了,他就这么一只手?扣着她的腰,一只手?撑在她身侧的台面上狠狠地吻着她。 后来揽了她的腰猛地抱推到台面上。 骤然失重?,钟黎心慌地抱紧他,人还是半仰着往后倒,欲坠不坠的。 她心里也乱得很,偏偏他还要在她耳边吹气:“这么紧张干嘛,又不会?掉下去?” 第66章 娇养 钟黎实在被折腾得够呛。从厨房到客厅, 从客厅到卫生间,又从卫生间到阳台,像永远不会退却的涨潮。 浅蓝色的被单盖住了身子, 只?露出一双莲藕般白皙纤细的胳膊, 头发海藻一样铺满枕头。 累得狠了,睡得也长。 她醒来时去翻手机,发现沈斯时又给她发了消息,说要来看她。 钟黎头大不已, 再?次跟他说明不用这样, 他们只?能做朋友。 他支支吾吾地?说, 朋友就不能来看她吗?简直无解。 男人有时候执拗起来, 根本没辙。 “给前男友发消息啊?”身后传来容凌的声?音, 没等?她反应过来,手机已被他捞过去。 这喧宾夺主的架势,让人简直无话可说。 钟黎将被子往身上提了提, 翻身过去。 他光着上身靠在?床头翻看她的手机, 面上平静, 还带那么?一点儿戏谑, 不时点评两句:“还挺执着。” “你这么?随便翻看别人的私人信息好吗?”钟黎泄了气。 “什么?别人?我们什么?关系?怎么?能是‘别人’?” “我们什么?关系?”她重复了一遍他的话, 愈发觉得他脸皮厚起来简直堪称恬不知耻。 她当初怎么?就那么?崇拜他呢?真是瞎了眼。 现在?看,皮相气度确实是极佳的, 可也就那样了。 毛病一堆。 容凌从后面抱着她,坚实的臂膀紧紧环住,低头就亲了下?她的耳垂, 满意地?看到她脸颊通红的样子:“你说我们是什么?关系?” 钟黎受不了他了, 起身穿衣服:“我还要去公司。” “我送你去。”他殷勤地?帮她拿衣服,替她将袜子穿上、提起来。 钟黎静静地?看着忙活的他, 觉得挺不可思议的。 容公子也会伺候人? 替她穿完,他仍半蹲在?那边,仰头:“宝贝,你怎么?这么?美?” 他声?音压得很?低,眼眸明亮而炙热,像是情不自禁。 钟黎被他看得心?惊肉跳,夸得不好意思,抿着唇没吭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笑了,眉宇舒展。 容凌开他那辆车送她到公司。这一带是繁华商业区,高架两旁高楼林立,成荫的绿树稍稍隔绝了白日的喧嚣和吵闹。站在?54楼的写字楼顶办公室朝下?面望去,世贸中?心?的繁忙一览无余。 容凌站在?落地?窗前喝了口咖啡,回头问她:“这地?方这么?吵,能习惯?” “你要拿你们中?河那种庞然大物比,那当然没得比了。”钟黎的办公桌在?南面靠窗的位置,早上的阳光正好有一半洒在?角落里的桌上,打?出一道金棕色的光痕。 她目不斜视地?整理着资料,并不因为他在?这儿而有什么?不习惯。 容凌看了她会儿也发现了,笑:“做了老板就是不一样,镇定多了,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钟黎知道他在?调戏自己,懒得理他,把自己需要的资料整理出来打?印了一份,又让董丹丹替她传真过去。 董丹丹进?门时也看到容凌了,好奇的目光在?他身上打?量。 容凌很?大方地?让她看,还对她笑了一下?,递了个询问的眼神。 董丹丹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了,携着文件出去了。 不忘替他们将门关上。 “你今天没事?儿?”钟黎看了会儿文件,忍不住开口。 “没什么?大事?。”他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下?,本想抽根烟,都摸出来了又想起这是她的办公室,又收了起来。 钟黎却觉得他心?里藏着事?儿:“你有话就直说吧。” 容凌很?诧异于?她这份察言观色的能力,笑觑她:“黎黎,你是现在?看人准呢,还是对我特别了解?” 钟黎面色无波澜:“没事?儿就请你出去,我还要工作。” “别急着下?逐客令,我保证,我接下?来的话你肯定感兴趣。”他也不在?意她的冷脸逐客,仍是定定地?望着她,像是望不够似的。清晨的阳光落在?他身上,一层薄薄的金色。? 人是极镇定的,让人很?难联想到他失意疯狂时的样子。 但不管是哪个样子的他,终究都是他。 钟黎在?心?里无可奈何地?叹气:“你说吧。” 容凌这才正色道:“关于?你妈妈的事?情。” 钟黎手里的笔“啪嗒”一声?掉到桌上,又咕噜噜径直朝桌下?滚落。 她心?烦意乱间,都没有伸手去够,待它掉到地?上,容凌才走过来弯腰替她拾起,轻轻地?搁到了她手边。 他仔细看她会儿:“我跟她聊过了,她想要见见你。” 钟黎犹觉得像在?梦里似的:“……她愿意认我?” “当然,她很?爱你。只?是,当年因为家里人反对才跟你爸爸分开。黎黎,她很?爱你的。”容凌神情自若地?说着昧良心?的话,握着她冰凉的小手给她力量,“天底下?,哪有不爱自己子女的母亲?” - 约定见面的日子定在?12月初。 之?所以隔得这么?远,一是钟黎实在?不知道该以何种心?情去见她,近乡情怯,有些踯躅不前。二是那段时间公司刚刚挂牌,她忙得脚不沾地?。 北京今年的第一场雪来得太早,那日起来,天地?间都是白茫茫一片。 街道上的车辆明显比往日稀疏,到处银装素裹,门口的槐树枝上还挂着冰凌子。 钟黎换了新衣服,把自己裹得非常严实,路过水果店停下?,进?去买了一篮子草莓。 草莓一颗颗饱满而红艳,一看就是当季最新鲜的,齐整地?排满圆形的篮子。 钟黎看着看着,忍不住笑了一下?。 辗转了一晚上的忐忑和不安被即将见到母亲的喜悦冲淡。 地?方在?后海那边的一处胡同里,二楼茶室雅间。 云团木桌,茶香袅袅,壁龛里嵌着精致的梨花木雕刻摆件。 聂歌保养得宜,一身蓝丝绒套装尽显华贵雍容,只?是,一成不变的面色看上去稍显沉郁严肃,勾调上翘的眉眼也因为年岁上来后而有些耷拉,静坐在?那边就有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坐她对面的贵妇人和她年纪相仿,却是笑靥如?花:“当初你为了嫁进?赵家,不是铁了心?要跟这个女儿划清界限吗?怎么?现在?倒想着认女儿了。那你在?赵家……这不是很?难做吗?” “我能有什么?办法??儿子不争气,受制于?人,只?能我这个做母亲的去伏低做小地?求人了。”聂歌抬起茶杯看了会儿,面色更加沉郁,却又有一丝复杂挣扎在?眼底闪过。 不过太快了,旁人无法?看清。 包括对面的美妇。 “东子真的出事?儿了?他不一直挺谨慎的吗?” “谨慎什么??急功近利,自以为有家里兜底什么?都敢碰,什么?都敢做,现在?出了问题一个个全都跑了,他那些所谓朋友,你看有一个愿意拉他一把的吗?不落井下?石坐收渔利就不错了。” “可你真认了这个女儿的话,你在?赵家怎么?办?不是更难办吗?”美妇忧心?道,“因为东子的事?情,你公公和婆婆本来就对你颇有怨言了吧?要是还认过来这么?大一个女儿……” “再?说吧。”聂歌提了下?唇角,不无讽刺地?说,“少不更事?犯的错误,能有什么?办法??只?能自己承担,认下?这个苦果。” “我当初就劝过你,跟一个只?有脸什么?都没有的男人结婚怎么?行?下?嫁就没几个有好结果的。你要是听你家里的话,当初跟许家联姻就好了,哪里还有这些乌七八糟的事?儿?” “陈年旧事?,别提了。” 钟黎站在?门外,不知道站了多久。 手里那篮子草莓攥得很?紧,久到塑料把手上的花纹已经嵌入她皮肉里,她才恍然回神。 钟黎走出茶楼,忽然觉得冷。 抬头望去,原来是下?雪了,整片天空都是雾蒙蒙的。 洁白的雪粒子洋洋洒洒地?飘在?她乌黑的发丝上,很?快消融。 她后知后觉地?哆嗦了一下?,捏着手里那篮子草莓走入了漫天的风雪中?。 其实她那时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里,就是本能地?想离开那座茶楼。 容凌的电话是这个时候打?来的,问她陪她妈妈喝完茶了吗,都聊了些什么?,是不是考虑要搬去跟她妈妈住。 钟黎捏着手机没有吭声?。 他渐渐意识到不对劲,声?音变得急促而焦急:“你怎么?了?你在?哪儿?” “容凌。”她笑了一下?,打?断了他的话,声?音里却好像滚轮里掺着砂石一样沙哑,“你骗我,她根本就不喜欢我。” 容凌噤声?了,那一刻,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可能是在?想要怎么?继续诓骗她。 然而她已经不是刚认识他时那个19岁的女孩了,她能分辨什么?是真什么?是假。 回去的路上,她脑袋空空的,都忘了要打?车。 等?她准备拿出软件想打?车时才想起来,原来她开车来了。 钟黎拍一下?脑袋,真笨。 又默默地?转身,朝来时的路跋涉而去。 空无一人的雪地?里有一道纤细的身影,深一步浅一步在?积到膝盖那么?深的雪里慢慢挪动着,像只?笨重又执拗的小企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风雪吹乱了她的发丝,视线受阻,连影子都是缥缈的。 容凌赶到时,看到的就是这么?孤独的一幕。 好像她在?这个世界之?外,一个人独享这一份清净和安宁。 他忘了自己是怎么?跑过去的,雪天路滑还差点摔了一跤,奔到她面前时,她一副受惊抬头的怔忡模样,傻呆呆的,看得他来气。 “你不会撑把伞吗?”他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遮在?头顶,不由分说把她按在?自己怀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只?露出一个小脑袋,脸憋得通红:“……你搂得我喘不过气来了。” “该!”他咬着牙,真是气。 气自己安排得不够妥当,气她这么?不爱惜自己。 那一瞬酸楚到极点,心?脏的地?方一阵一阵的绞痛,莫名想起很?多年以前她不开心?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跑出去,尤其是跟他吵完架的时候。 有一次夜半的时候,刚吵完他就后悔了,也是这样一个大雪天,他披了件外套就出去找她,遍寻不到,就差把整个三环翻过来了,结果回来时发现她一个人蹲在?楼下?的花坛里抱着膝盖发呆。 他气得就想把她提起来抽一顿,问她为什么?打?电话不接,知不知道他很?担心?啊。 她眼睛红彤彤地?望着他,别过头去,不看他。 他又气笑了,心?道这么?小小的一个人啊,脾气比他还大。 第67章 娇养 阿姨再次打来热水, 容凌蹲跪在沙发?边替她?擦拭着?,把她?一头漂亮的头发搓成了“金毛狮王”。 “好了,你放过我吧。”钟黎把他手扒拉开, 烦闷地将自己缩进沙发?内侧。 “嫌我烦?在雪里走那么久, 你也不怕自己冻死。”他把毛巾掼到一边,沉着?脸坐下。 钟黎被?他严肃的态度唬住,老半晌,小?声嘟哝:“哪有那么严重??” 回头看他, 他脸上阴云密布的, 是真?生气。 “……对不起。”她?声音更小?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着?凉了, 脑子也迟钝些, 不似从前那样鲜活生气,怼他的劲儿?也没?了。 容凌没?好气地瞥她?:“道?什么歉?我又不是生你气。” “那你生谁气?”她?凑过去,软软的身子贴住了他。 从前就知道?她?生得美, 但那会儿?还有婴儿?肥, 美则美矣, 总有些肥嘟嘟的, 感觉是个还没?长开的小?孩, 后来越长越美,哪怕毫不修饰也能让人呼吸滞塞的那种性感明丽, 无?法用言语述尽。 这样近的距离,面上也没?什么毛孔,白瓷釉色不过如此, 不加描摹的乌黑眉目、挺巧而小?巧的鼻子、红艳艳沉甸甸的唇瓣……像是往上描绘的仕女图, 鲜妍到勾人魂魄。 她?身上有雪的气息,干净清冽, 也像是香水味,很淡很淡,混着?一点儿?甜腻的草莓香。 他呼吸一滞,觉得有团火在那个地方不停蹿,往下三路去。 钟黎也静静地望着?他,手捧上他的脸,坚毅的轮廓就在她?细嫩的掌心游移,勾得她?心尖儿?一跳一跳的。 还未有什么明显预兆,一切好像已经?失控。 分明是这样悲戚而严肃的氛围,一瞬间不知道?怎么又变成这样了。钟黎事后想?,可能是那会儿?她?的情绪大开大合,太难受了,急需什么来填满,来宣泄,也可能他是她?本?能依赖信任的人。 她?眨了眨眼,手又按在他搁在膝盖的手上。 他微微动了动,眼神变了。 分明也是幽深如墨潭般的眸子,一瞬间褪去了蛰伏的假象,有什么正在苏醒。那种直截了当的炽热逼视,一瞬间撞入她?眼底,钟黎有点后悔,手往后缩了一下,忽的被?他反扣住。 “轻点儿?,疼。”她?抽了一下手。 感觉他扣在她?腰里的动作也很用力,是真?的有什么在苏醒了。 不过,这也是她?自找的。 她?从他漆黑含笑的眸子找到了对应的答案。 心脏上下跳得猛烈,像是在坐电梯,也像是过山车,几乎是他扣着?她?的腰往上提的瞬间,她?人也像是过山车一样被?抛起来。 带着?热意的唇同一时间封住了她?,将她?的呼吸也一并吞没?,照例用强势又不失温柔的节奏缓慢地吻着?她?,将她?的呼吸一点一点吞噬。 窗外是一片茫茫雪色,白皑皑的雪景和?漆黑的夜色好似融为一体,仍有新雪在不住往下飘落,悄无?声息覆盖着?这座城市。夜晚的北京,灯火璀璨,寂静无?声。 除了一开始本?能地反抗了一下,钟黎就放弃抵抗了。 或者说其实她?本?来也不想?抵抗,任由他抱在膝盖上不轻不重?地吮吻着?,两片唇如被?挞伐的花瓣一样碾来碾去,面颊飞红。 屋子里没?有开灯,窗外清冷的月色照进室内,在昏暗的地板上映出流动而稀薄的光。这种视线下,不着?什么的两人看上去更加坦诚,钟黎红着?脸别开头,将方才挽下的毛衣扔到沙发?角落里。 其实这座屋子四面有两面都是玻璃,视野非常空旷,此情此景却增加了心里的灼烧感。她?的手有些冰凉,覆在他肌理紧实的脊线上,很快摩挲着?捂热。仍坐在那边望着?他,小?脸通红。 她?眯起眼,像什么深陷的小?动物,雪白的肌肤总有种清冷的感觉,让人想?要把她?抱在怀里狠狠捂热。 “喜欢雪?”他问她?,拨开她?海藻般稠密的发?丝,撇到她?脑后,让雪白的肌理更加一览无?余。 她?羞涩地红着?脸别开脑袋,不吭声,坐久了有些累,略往上提动了一下。 他眉头一紧,握着?她?的手也倏得一紧,有什么被?牵动因拉扯而束缚得更加紧裹,心里也跟着?往上狠狠一跳。 “别乱动。”他手按住她?的脊背,把她?狠狠禁锢在身上。 她?面上的红晕和?唇上的颜色一样鲜艳,与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双眸好似蕴着?盈盈水波,欲语还休地望着?他。双臂是那样纤细,与身后纷纷扬扬的大雪一样清冷,令人着?迷。 月光笼在他身上,看久了,他清冷的眉眼渐渐的似乎也被?映照出别样的热意。扣着?她?腰间的那只手,也随着?略微急促的呼吸而更加收紧,人也欠身往前,禁不住往前。 肌肤的颜色几乎与窗外的雪色融为一体,是这样好看,好看到靡丽。 吻到一半,钟黎捧着?他的脸,用笔尖摩挲他的耳垂,呼吸像是叹息,逼得他身体绷紧,她?掌心的背脊也在那一刻收紧,像是一场无?声的乐章到了至高的那个点儿?,即将收尾。 真?是好喜欢。她?定定地望着?他,两人贴得呼吸都在对方面上,缓缓熨帖着?皮肤的温度,有些地方也忍不住锁紧,将深埋着?的买一寸的抖动和?节奏都感受得更加清晰,她?心里无?声地叹息。 真?是好喜欢好喜欢。 就在他松懈仰靠入身后的沙发?里时,她?扑到他身上又捧起他的脸,唇沿着?他滚动的喉结往下吻,他微微颤了一下。 略微起伏的那一点如珍珠,在舌尖滚动时渐渐多了热意。原来男人和?女人这儿?一样,一样容易被?勾挑。 她?咯咯笑,像只小?狐狸一样仰起脸,得意洋洋地望着?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眸底暗沉,说不清是冷笑还是别的,总感觉有些威胁,她?想?要逃脱时已经?来不及了,同样的小?珍珠也被?捻住,只是还带一点儿?更重?的按压,虽是快慰居多但仍带几分钝痛。 与此同时,唇也被?压到一个弧度,他的舌尖钻入她?口腔里继续索取。 她?小?脸皱紧了,在他停顿离开的间隙说疼。 “那你还使坏不?”他冷笑,松开了她?。 钟黎不愿意吭声了,说到底,这是她?自己作的。 这么一闹腾,她?对白日的事情倒没?那么介意了,至少,情绪平稳了许多。 容凌去外面抽了一根烟,回来时问她?:“那你打算怎么办?” “算了吧。”钟黎想?起在茶楼包厢外听到的那些话,疲惫地摇了摇头,“强扭的瓜不甜。” “你要是想?,我可以让她?来求你。”容凌脸色更加阴沉。 钟黎却抓住他的手摇一摇:“你别老板着?一张脸了,人家也不欠我的,算了。” 这话也不是虚的,她?是真?这么想?。她?早过了年少时各种想?要妈妈的阶段,已经?过了那种为了点儿?小?事就要死要活的年纪了。 有些东西不能强求,没?了也不影响正常生活。毕竟,这世上谁没?有谁不能活? 既然她?打心底里不想?认自己,又何必上赶着?让彼此都难受尴尬呢? 不如各退一步,各过各的的,还能维持一些体面。 而且,至少那也是生过她?的母亲,钟黎并不想?看到她?因为她?在赵家变得处境尴尬,这对她?自己也没?有什么好处,何必? “就这样吧。”钟黎说,“你不要再管这件事了,谢谢你。” 容凌无?声地望着?她?,手抚着?她?的脸颊,心里寂静无?声。 钟黎拉住他的手,把脸颊往他掌心又蹭了蹭。可能是累了,她?眉眼柔顺清丽,全然放松的依赖和?乖顺。 他心里好似下着?一场雨,如今又云销雨霁,那些翻滚的恨意和?戾气都烟消云散。 她?是他那些年遗失的一根肋骨,本?以为没?有她?他也能过得很好,事实证明并非如此。 她?承载着?他的喜怒哀乐,让他真?切地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翌日起来雪停了,钟黎不知道?为什么非要他陪着?她?去堆雪人。 容凌觉得她?有时候太多奇思?妙想?了,说风就是雨,让人想?要把她?的小?脑瓜子撬开来看一看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东西。 但他挺乐意的,虽然面上不咸不淡地说:“既然你想?去,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算了,你不愿意就不勉强了,我找徐靳去——”说着?她?不忘拿眼角瞟他。 容凌要笑不笑的表情,显然,一秒识穿了她?这蹩脚的激将法。 “不吃醋了?”她?歪着?脑袋打量他,眼里都是戏谑。 容凌神色淡漠地望着?她?,分明也没?有多严厉,钟黎忽然就缩了缩脖子,站正了——到底还是怵他。@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走吧。不是想?让我陪你堆雪人吗?”他的声音里都是温柔的笑意,像春风缓缓拂过山岗。 钟黎好似陷入他墨潭一样的眼睛里,不能呼吸了。 他本?来都转身要走了,见她?没?动,回身多看了她?一眼。 也不说话,手径直牵住了她?,宽大的手掌将她?那只小?手紧紧包裹,是温柔而强大有力的包容。 钟黎几乎是他拉着?往外走的,那一刻,手脚都挺被?动的,因为所有的触感都在他紧紧握着?自己的手上,那样温柔、温暖,仿佛回到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那时候,他也是这样牵着?她?带她?走入风雪中,在广场上给她?堆雪人。 她?也跟着?他走入漫天的风雪,却忘却了严寒,孤注一掷。 第68章 娇养 沈斯时是年前那?一场雪落幕后知道钟黎和容凌在一起的, 起因?是容凌用?她的手机发了他们那?日打?雪仗的照片到朋友圈,恰巧被他看见了。 事后想起来,钟黎觉得他就是故意的。 那?天?雪下得挺大, 停了后路面上?的积雪足有膝盖那么深了。 钟黎哈一口气, 搓了搓手,忍不住又将小手插入羽绒服衣兜里,回?头,容凌已经有模有样地堆起了雪人的身子和脑袋。 堆雪人他是行家, 钟黎曾和他一块儿堆过, 结果发现自己连基础的比例都很难掌控。 看她垂头丧气的样子, 他就鼓励她说, 熟能生巧, 多练练就好了,他小?时候和徐靳经常一块儿打?球、堆雪人、滑冰什么的,都习惯了。 “你们一般在?哪儿玩啊?”钟黎挺好奇的。 他很少跟她说家里的事情, 也很少跟她说自己小?时候的事情。 “我小?时候一开?始住在?大院的家属院里, 后来我爸升迁后, 又?跟着他住去官邸, 他升上?去后, 也在?京台的庆阳堂住过。我爸跟我妈是二婚,一开?始就是政治联姻, 没什么深刻感情吧,我妈不习惯这边的气候,结婚后就跟着我舅舅回?南京了……” “我爸工作很忙, 我平时都很少见他, 逢年过节会跟我爷爷奶奶一起过。” “你懂的,他那?样的位置, 我接触到的人都是那?个层面的,从小?到大,我这人脾气一直不怎么样,他们都说我的脾气像我妈。”不过后来步入社会,多少还是收敛克制了些。 加上?他高傲的性格,一般也懒得在?一些小?事上?跟人计较。 不熟悉的外人眼里,他倒是矜雅持重得很。 “明白?。”钟黎点点头,忍不住笑着揶揄他,“世子爷嘛,眼界高着呢,合该有点儿脾气。” 他都笑了:“取笑我呢,你这个死丫头,信不信我把你扔护城河里。” 钟黎对他做了一个鬼脸。 这么幼稚的动作,搁旁人身上?肯定是不能看,可她做来就是这么自然,娇憨而可爱,毫不做作。 容凌很难诉说自己这长达八年以来对她的痴迷是因?为什么,可能当年他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开?始,就注定了冥冥之中有些事情的发生。 她像一只翩跹振翅的蝴蝶,打?乱了他沉静如海的生活。 也像一把钥匙,打?开?了他心里压抑的喜怒哀乐,让他快乐的同时也让他痛苦。 他那?时候想,怎么会有这么可恶的小?丫头。 明明看着柔弱可欺,可脾气固执耿烈着呢,有些事情上?一点儿也不肯服输。 他和程京华同窗几载,也算有些交情,虽无恋人之间那?种火花,也算是知根知底的朋友和战略伙伴。如果没有遇到钟黎,他可能会跟她在?一起吧。 像他们这样的人,其?实很难有爱,要顾忌的东西太多了,命运半点儿不由人,相濡以沫、同进退大概就是最好的结局。 可男人是狩猎型生物?,尤其?是像他这样的男人,程京华天?生对他缺少那?种吸引力。 “她很漂亮,很有气质。”堆完雪人,钟黎隔着厚手套轻轻拍了拍雪人的脑袋,忽然说,“这名字听着也很霸气,肯定是一个很厉害的人。”| 容凌看了她一眼,总觉得她语气里有点儿别扭的醋意。 他跟看见新大陆似的:“是很漂亮,也很有气质,本人比电视上?还美,174的身高,比你高这么多。”他伸手跟她比划了一下。 钟黎气愤地瞪过去,结果瞥见他眼底毫不掩饰的笑意,怔了一下,又?别扭地扭开?脑袋。 容凌把她搂进怀里,笑意加深:“她美不美跟我没关系,我只喜欢你。” “我眼睛里只有你。你懂吗?” 这样肉麻的情话,换一个人来说肯定是油腻到不行,但他不一样,他这样骄傲而自信的人,从来不会纡尊降贵地说这些话的人,偶尔说一些倒也情真意切得很。 他乌黑的眼睛里倒映出?她的影子,清晰、明澈,像他的笑容一样。 有时候觉得他很复杂,但有时候,其?实他也很简单。 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h? 如果不是真的喜欢,当年分手时就该一刀两断,不会给她钱又?给她房子,给她买基金又?替她张罗铺路,冒雨去求王院士收她为徒,也不会在?午夜梦回?时喝醉了给她发短信,又?在?下一秒撤回?,当做没有发生过一样。 他这么高傲的人,不会做这样的事,他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要。 她自然也明白?他的担忧,收下那?些以安他心,转手又?把钱捐给了希望小?学,只希望这些前尘往事不要再羁绊她。 那?时候,真的决定各自安好,不要再见了。 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玩笑。 他这样万般执着,任是铁石心肠,也难以不动摇。 钟黎后来要拉着他要他说他的事儿,容凌就有些苦恼:“小?时候的事儿哪里还记得那?么清楚?很多都记不清了。” “那?就挑你记得请的说。” “好吧,你想听什么?” “你跟我说说你跟你爸的事儿,还有你上?面那?几个哥哥姐姐的事儿。” “我大哥你知道啊,他是省厅的,明年可能会调回?京来,他是个非常非常厉害的人……老二天?天?跟我作对,不提也罢。”他一脸晦气。 钟黎都笑了,难得看他吃瘪,忽然就对他这个二哥特别感兴趣,要他说。 可他实在?不愿意说,简单评价一句“深不可测的老狐狸”就不愿再说了,显然跟他这个二哥的关系不怎么样。可再不怎么样,也是一家人,斗来斗去有个底,不然老爷子就要过问了。 至于他爸,根本不会管小?辈之间的这些小?龃龉。 他爸跟他大哥才是一个道上?的。 “我还坐过军办的战机,从京台上?面飞过。从上?面往下看,那?湖真绿,就像翡翠玉石一样。我小?时候还喜欢在?仁德堂看节目,有时候跟徐靳去后海那?边溜冰。有一次好险啊,碰到个窟窿,差点从冰面上?掉下去,还好徐靳拉住我,死命把我往上?拖。你不知道,我当时真怕那?窟窿一下子裂开?,我俩一块儿掉下去,那?我俩就全完了。” “你们关系这么好吗?”钟黎若有所思?。 容凌忍着笑,指腹摩挲她的脸颊,将她垂在?肩上?的乱发温柔地顺到脑后:“当然,我不是跟你说过,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 钟黎声音软绵绵的:“但我不知道你们关系好到这种地步。” 他跟侯应祁也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不过,听着并?没有他和徐靳的关系好。 怪不得那?时候徐靳那?样越界,他也能忍。 不然,以他的脾气早就翻脸了,哪怕徐靳家世也不差,他才不惧,更不会给他留情面。 不过钟黎也看出?来了,他很重感情,不管是对朋友还是亲人。 “好了。”他笑着拍了一下手。 钟黎回?头,没想到闲话的功夫他就把雪人堆好了。 白?白?胖胖足有她腰部那?么高,脑袋上?扣一个铁通,胡萝卜鼻子和西红柿眼睛也装上?了,活灵活现的。 “厉害。”钟黎竖起大拇指夸奖他。 容凌苦笑:“别像夸小?孩子似的。” 她上?大学那?会儿有个教小?朋友跳舞的兼职,他每次开?完会去接她时,隔着玻璃窗看她教导小?朋友就是这样一副口吻。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一点儿没改,哄小?孩似的。 钟黎也不跟他在?这种小?事上?争辩,看那?雪人实在?可爱,拿手机拍了几张,又?觉得自己拍得不太好看,将手机塞他手里要他给她拍。 容凌站远了些,调整了一下角度“啪、啪、啪”给她照了几张。 “你别这样乱拍啊,拍好看点。” “你怎么知道我在?乱拍?我可认真了,从没有这么认真过。”他眉峰一挑,淡淡笑道。 目光却盯着手机界面,指尖不经意一划就到了她朋友圈。 看了一圈没什么有营养的,正要关掉,又?看到了一条新的动态。看头像,应该是个年轻男孩,发的一张手抱小?狗的图片,对着镜头比了个“耶”的手势,看聊天?备注是“沈斯时”。 容凌有印象。 钟黎在?给雪人做新装饰,在?前面吆喝呼唤他,容凌目光仍盯着手机界面。 下一秒,用?她的号将拍好的几张照片发到了她的朋友圈。 他确信沈斯时能看到。 “你怎么发了我朋友圈啊?”钟黎回?来时,诧异地翻着自己的手机。 朋友圈的动态一共三张照片,都是她堆雪人、玩耍的图,雪这时已经很小?了,天?空中只落下一些细小?的白?白?,如盐粒子似的漂浮在?灰蓝色的空中,成为她的背景。这样晦暗的天?光里,她乌发、红唇的模样格外抢眼,在?镜头里闪闪发光。 她身后的城市在?沉睡,被皑皑雪色淹没,不见平日的半分浮华。 “发错了,把你手机当我自己手机了。” 钟黎看着他,容凌脸上?没什么异色。 她没多想,也不去删那?条动态了。但是,她忘了她是不会堆雪人的,这一点,沈斯时也知道。 能堆出?这么惟妙惟肖雪人的人,肯定不是她。而且,她玩雪人,谁给她拍的照?谁发的朋友圈?答案一目了然。 彼时,沈斯时在?石景山的法海寺那?边取景,中场休息时间,他捧着奶茶坐在?红瓦覆雪的庙檐下取景时就翻到了这条动态。他当然不是多么聪明的人,不然也不会被他妈撺掇拿捏,但这么简单的逻辑还是能捋顺的。 他捧着手机看着这条动态老半晌,望着镜头里笑得明艳的钟黎,很久都没说话。 钟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一直都是沉稳安静的,他从没见过她这样的一面。 - 公司的事务很顺利,这些年在?院所也不是白?干的,至少认识的能人就不少,技术层面的人才完全不用?担心。 钟黎人缘好,虽不耐时刻去维护人际关系,但真愿意去找人时,只要价钱到位,没人会刻意推拒。@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年前又?签了两个大单,加上?环能的项目,是一笔不菲的收入。 钟黎也很大方,给手底下的人发了丰厚的分红,足够大家好好过完这个年了。 “老板万岁!”这日刚刚在?项目组宣布这个消息,从过道到偌大的办公区都是欢呼声,就差拿彩带来喷一喷了。 钟黎笑道:“晚上?我请客吃饭。” 又?是一阵欢呼。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在?喜来登长城请他们吃饭,都是熟人,也就不避讳什么,三杯酒下肚更是忘了形。 技术部的小?刘举着满满一杯子红酒敬她:“祝老板发大财,我们明年也鸡犬升天?涨涨薪水。” “你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骂我们啊?什么鸡啊犬啊的?”董丹丹皱眉看他。 “一个普通成语而已,别想太多了。我这人语文什么水平你不知道啊?” “你还挺有自知之明。” “你这女人……” 众人嬉嬉闹闹的,不少目光却望着钟黎。 她举起酒杯,把里面的红酒一饮而尽。 大家一齐欢呼。 这样一来二去,她也喝了不少,本来就不胜酒力,三两杯下去就有些头晕脑胀。 她去洗手间准备洗把脸,结果里面有人,只好转道去外面。 水龙头开?,凉水扑到脸上?,她有些难受地撑住台面。 “你喝这么多?”身后传来不悦的声音。 钟黎正意外他怎么在?这儿,水龙头已经被他拧紧了。 她抬头,果然看见了容凌不怎么和悦的脸色。 她斜抵着台面,人往下滑了滑,笑道:“老板怎么能不会喝酒?” 容凌怔了下,目光静静在?她脸上?。 本就肤色白?皙的人,喝了酒面颊绯红,真真是肌如白?雪、粉面桃腮,顾盼间妩媚娇艳,极致的纯又?透着极致的欲,勾人得很,让人想要把她按在?怀里狠狠蹂-躏。 他的眼神变得深沉,却是带了几分放松自若的笑意,不动声色间便将蒸腾的情-欲压下。 “老板也不一定非要喝酒。”他笑道。 “我又?不是你,你当然可以想不喝就不喝了。” 她这话让他哭笑不得,手里搀住她:“我送你出?去吧,我看你站都站不稳了。” “我没事儿。你搀我过去我怎么解释?”她觉得别扭。 “以后没准有业务往来,人际交往不都是常事?怎么我在?你这儿是例外吗?这么怕跟我扯上?关系?” 说是说不过她的,钟黎泄了气,但也只让他把她送到包厢门口。 “容总再见。”她跟他挥手道别,下一秒把门在?他面上?关上?。 容凌但笑不语。 喝酒只喝到一半,且正酣呢,怎么可能就这么结束? 钟黎这个老板也不能幸免于难,这帮人嗨起来后就无所顾忌了。 她连着三杯酒下去,脑袋已经有些晕了,几乎都要作呕。 有人从外面推进来,径直接过了她手里的杯子:“我替她喝吧。” 屋子里瞬息安静下来。 他不是什么名人,但不少人都见过他,毕竟中河一些大项目招标时业内像他们这样的公司都要去争,自然要提前了解、打?点。关于他的信息,自然也是被纳入考量范畴的。 在?座的就有不少人打?听过他,只是,他这号人物?自不会跟他们这些小?人物?有什么交集。 说白?了,他们公司也就是个小?公司,刚刚成立才多久?就算有前景,那?得多少年才发展起来?北京这样的公司有多少?数都数不过来。 差距太大,他这举动瞧着就不像是礼仪和客套,也不掺杂什么利益成分。 这一杯酒——挡得就有些暧昧。 之后就安静许多了,尤其?是他在?这儿,太过的节目没办法上?演,劝酒也不劝了。 钟黎清净了不少,但心里憋着气,总感觉有人瞧她的眼光不太一样。离开?时,她踩着高跟鞋疾步往外,下台阶的时候,容凌搀了她一下:“小?心点儿,别摔了,我让魏允去开?车了,我送你。” “不用?你送。”钟黎那?股别扭劲儿还没过。 容凌看她一眼:“你跟我犟什么?” “没犟。”她思?索了会儿,调整了一下措辞,“你这样,对我的名声不太好。” “什么?”他莫名觉得她绷着小?脸一本正经跟他探讨这个事儿的样子很可爱,便也顺着她,笑道,“你觉得我们是什么关系?” 钟黎怔了一下,还真不知道要怎么定义。 他揽住她的腰,唇就贴在?她耳畔:“说啊,我们是什么关系?” 热热的呼吸如鹅毛般拂过她细嫩的耳垂,带起一阵红晕。 分明他什么都没做,就这样引人浮想联翩。 也可能是酒的后劲儿上?来了,她晕晕乎乎的说不出?话,高跟鞋磨得脚疼,细细的眉毛都绷紧了。 魏允将车开?到台阶上?,容凌单手搂着她单手拉开?车门,不由分说将她塞了进去。 他当然不可能不管她,但心里还是气。 还没到,她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地倒在?椅背里了,难受地弓起身子。 容凌又?把她捞起来,掰开?她的眼皮看:“你喝了多少?都喝了什么?” 她一开?始不肯说,一是难受,二是心虚,过一会儿才不得不吐露实情。 果然看到他脸沉了下来,比窗外的夜色还要沉郁,问她:“红的搀白?的,你是不要命了?就你这点儿酒量,够你这么折腾自己的?” 钟黎被他严厉的目光训得说不上?话,到底是心虚,不吭声了。 可脸有点绷,蛮没面子的。 地方到了,他绕到另一侧把她抱下去,她别过头去不看他。 但实在?喝得难受了,提不起劲儿跟他争辩,闭上?眼睛没办法睁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因?为她实在?累,累得压根就睁不开?眼睛。 他的怀抱又?是这样结实温暖,让人的意识更加模糊。 “黎黎你知道吗,你最大的毛病就是不懂得拒绝。你是老板,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们的酒,你想喝喝酒喝,不想喝就不想喝。” 他的声音温柔了很多,似乎还带着一点儿无奈。 钟黎已经昏昏沉沉了,来不及去仔细衡量细想。 但心里还是有什么柔软了一片,像被一双温柔有力的大手护着,有一些暖意混着酸涩的感觉无孔不入地朝她袭来。 容凌没有她住处的房卡,乘电梯到门口后,问她:“房卡在?哪?” 她都半醉半醒了,自然没办法回?答她,嘟哝着什么“兜里、包里”。 容凌不再多问,熟稔地将手探入她衣襟内的口袋里。 掌心不慎触到柔软细腻,怔了下,眸色略转深沉。 他将手收回?,又?转而去另一边摸索,终于摸到个硬质的卡面。 将之掏出?,熟练地“滴”了一下。 大门应声而开?。 将她抱到床榻上?时,容凌去厨房给她倒水,结果发现水壶里空了。 靠在?冰冷的台面上?烧水时,他的思?绪飘得有些远。 窗外的夜色将他晕染得更加深沉,看不清情绪。 这一壶水烧开?的时间格外慢,等他倒好水回?到屋内,钟黎已经睡着了。 她的呼吸轻轻带着胸口起伏着,衣襟都滑到了一边,露出?圆润的香肩。 喝多了的缘故,因?为难受,有时候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声音。像是有一把小?爪子在?他心里不停地挠,瘙痒难耐。 他望着她老半晌,深吸一口气,强自按捺。 他没趁人之危的爱好。 其?实这会儿他应该回?到隔壁或者是客厅的沙发上?将就一宿,但脚下就是生了根似的拔不开?。 他过一会儿就坐下了。 她要是一会儿吐了怎么办?他这么想,瞬间跟自己和解了。 坐了会儿,目光又?望向她。她的脸颊有些绯红,将白?皙的肤色都染上?了不一样的醺人的桃粉。 安静总是催生一些东西。 他忍不住去想,那?些他不在?的日夜,她是不是也会喝成这样? 在?别的男人面前。 那?些他不在?的岁月,他不曾参与过的时光。 只要一想到这里,心口就像是压着块巨石一样烦闷。 手里不觉已将领带扯开?,心里有无名的烦闷。 偏偏她的手机这时候震动起来。 他顺手捞过来一看,是沈斯时发来的。 两人的聊天?界面时间间隔已经很长了,距离上?一次有段时间了。 这就显得他这条突兀的消息,有些深思?熟虑、万般纠结。 他问她,像是旁敲侧击:[那?个容先生,你们的关系是不是很好的?] 似是怕她误会不舒服,后面又?加了一句: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他这好像挺关心你的。] 第69章 娇养 容凌的高明之处就在于有一些事情他不会做得?太直白?。 有时候, 过犹不及。 那条消息如石沉大海,没有回复。 他就这么鲜有耐心地看着,脑中浮现的是另一头那人焦急、彷徨、几近癫狂的样子。 他这一晚睡得?挺好, 哪怕只是搭了条毯子侧卧在她身边。 耳边是她均匀轻缓的呼吸声, 像安抚人?的良药,让他常年睡不好的紧绷神经缓缓放松下来。 翌日快5点时天就亮了,钟黎却因宿醉一直睡到了10点。 她吓得?连忙爬起来,觉得?自己要迟到了。 手着急忙慌地将?手机捞过来看才发现, 今天是礼拜天。 休息。 她舒了口气, 有些好笑地揉了揉脑袋。 “老板一天不去有什么关系?”容凌端着一杯热牛奶从外面进来。 目光并不怎么拘束地落在她面上, 还挺游刃有余, 作出?真心实意的观赏意态。 眼神描摹她雪白?肩头和锁骨时, 堪堪止住,唇边含了一缕笑。 那表情,像是在夸赞她。 钟黎脸红如血, 才意识到自己衣衫不整, 忙拢住领口, 将?被子扯过肩膀, 但掩不住白?皙纤细的脖颈, 领口那一段空隙的风光,比遮得?严严实实更引人?无限遐思。 从他意味深长?的目光里, 钟黎也意识到了这点。 她有些局促地闷在那里,觉得?捂得?热。 然而,已经没有地方?可?以躲藏, 不管是憋着还是动作, 都是砧板上的鱼。 她干脆放弃,任由他看着。 容凌无声无息地眯了眯眼, 将?点着的烟衔在唇里。 他去了窗边,窗户推开的那一瞬灌进一阵激烈的寒风,刺得?他激灵灵打了个寒噤。 人?却清醒舒适了很多,不至于这样头脑闷窒忘乎所以。 钟黎等了老半晌不见他动作,目光循着望去,只看见了伫在窗边那一道修挺伟岸的背影。 奶白?色的烟雾伴着明灭的火星子,在他指尖跳跃。 本来不算多么明亮的火,因天色晦暗,浓雾遮掩而跃动得?格外清晰。 一闪一闪,仿佛跳跃在她心上。吧⒈4⑻①六96③ 她目光只能像是被黏住似的,那样安静地贴在他坚毅的侧脸上。 下颌线是一道流畅的弧线,骨骼感分明,一双长?腿一前一后松弛地踩在那边。 分明他是客她是主,钟黎却有种被喧宾夺主的感觉,心里不由郁闷。 空气里那样安静,安静到她都忘了自己应该干什么。 这样长?久的安静也提醒了他,手里的烟快燃尽前,他回了一下头,唇边含一丝若有似无的戏谑:“还不穿?等着我帮你吗?” 钟黎如梦初醒,脸颊紫涨到几乎渗血。 在他灼灼的注视中,她钻入被子里飞快将?衣服套上。但因为太急,出?来时发现穿反了,只好又钻回去一番动作。 浅蓝色的被单微微隆起,因看不见,套件衣服也这样艰难。 容凌淡淡的叹息声回荡在屋子里,让这简单的事情,变得?不那么简单。 越是紧张,越容易出?错,钟黎钻出?来时袜子都撕破了。 她苦恼地捏着一脚薄款丝袜,脸上的情绪低落到了极点。 “真是笨手笨脚。”容凌倏的把她拉到身前,单腿搁在床榻一侧,就这样弯着腰替她系扣子。 修长?的手指玉一样,不染一丝一毫的污秽,却更滋生浮想联翩的幻想。 “在想什么?”冷不防他从扣子中抬眼,抽空瞥她一眼。 手里的动作丝毫不停,确实游刃有余得?很。 钟黎敛着眸子,脸蛋红红的:“……这手指好灵活。” 说完才惊觉自己说话不经过大脑,她脸上的红晕快要蔓延到耳垂后了。 在他要笑不笑的目光里,她恨不得?挖个地洞直接钻下去。 天哪,她都说了什么啊? 钟黎深刻有种自己不知道在哪儿?的错觉。 越是紧张越觉得?坐得?勉强,到了冬天,被子总是厚重而高耸,此刻毫无折叠得?瘫在那边,占据了后方?大片的面积。 而她只堪堪挨着一点边沿儿?,甚至臀尖只沾着尺寸一点,实在太局促。 心里乱糟糟的,只想化?作一只鸵鸟。 容凌在头顶紧紧地盯着她,指尖一拨戳,最后一颗银质亮面的大扣子已经嵌入缝隙中。 他起身的间隙,钟黎才感觉压迫在自己身上那犹如山石般的气息,终于散开了些。 呼吸也顺畅了,更被窗外的冷气流一吹脑子清晰了不少。 她往内挪了挪,舔了舔干巴巴的嘴唇:“谢谢。” “谢什么?”他笑,眼帘微抬,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 分明也没有多么强烈的逼视,那那种紧紧的目光,让人?口舌都变得?滞塞。 钟黎也不算多么不伶俐的人?,此刻却结结巴巴说不出?什么话。 惊呼声还没开口,她人?已经被拉到他怀里,修长?大手扣着她柔嫩的下颌强硬地逼迫她抬起。 仰头那一刻,她含着一汪水意的眸子就那样望着他,可?怜巴巴的,好似带点儿?控诉。 “别这么看着我。”他指尖更在她唇上碾过,带一点儿?漫不经心的挑逗戏弄,“你这样,更让人?想要欺负。” 裙面下空荡荡的好似走?进风,钟黎摩挲了下腿不由将?膝盖并拢。 他说到做到,停顿的片刻吻已经封上来,长?舌探入得?好似捣进药孟,长?驱直入而不带什么章法。 她被吻得?没有丝毫还手力气,腿不长?,被迫弓起踩在边缘,不想的,但人?已经泪洇洇的。 通红的双眸都是无辜的控诉,还带点儿?气愤。 又有冷风从他刚才推开的窗外灌入,扬起半合的窗帘。湿润的布料被风风干了,又好似没有干透,黏在皮肤上有些难受得?很。 裙摆如波浪般随风荡漾,容凌扣着她的腰,力道之大让她都忍不住呼痛。 钟黎软软地倒在他怀里,几乎是被半提着,腿往上的折叠弧度让人?觉得?不可?思议,他感慨她怪不得?是学舞蹈的。 他还笑一声,手拍在她臀上:“厉害。” 钟黎的哭腔终于满溢出?来,眼泪也沁了出?来,透明晶莹,难受得?呜咽。 目光往上瞥见他滚动的喉结,欲盖弥彰地把头别开,可?人?还是像小考拉似的刮在他身上。 他本来温了两杯牛奶,她一杯自己一杯,因为这小小插曲,两人?出?去时牛奶已经彻底冷透,孤零零摆在台面上无人?问津。 钟黎坐在餐桌上垂着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啃着一块切片面包,吃着他替她煎的蛋。 衣服小内已经换过,干爽多了,但感觉还是有种潮润感,四肢像是浸泡在温热的水汽中。 她往外看,外面的大雾很浓,几米外基本看不清隐没在雾气里的行?人?。 钟黎并了并膝盖,感觉还是不太舒服。 “怎么了?”容凌发现了她的异样。 “没事。”钟黎撇开头,本能地拒绝跟他讨论这个话题,总感觉,会把气氛再次引向?崩坏的边缘。 这种濒临崩溃的感觉,一次就够了,她再不要体验一次了。 可?能是天气阴阴的,她人?也有些焉哒哒的,根本提不起什么精神。 容凌将?杯子搁下,手贴着她的脸颊将?她掰过来正?对自己:“不舒服?” 她闷闷的:“有点。” 他松了她,兀自在旁边的椅子上坐下:“没事儿?。” 她正?要控诉他没良心,又听见他说:“你还是弄太少了。” 钟黎坐在那边一动不动,但她确信自己脸上肯定?是泛起了一层红霞。 他抽空看她一眼时,眼睛里都是笑。 有别于他平日一本正?经或倨傲难犯的模样,焉坏。 调戏她于他而言确实是莫大的乐趣,不用?言语说明,目光中的含义已一目了然。 尤其是她面皮薄受不得?这样而别过脸时的模样,倔强不吭声地咬着唇,也因侧头的动作露出?雪白?的脖颈,楚楚绰约,更惹人?情生意乱。 钟黎匆匆吃完就端着空碗去了洗手间,进去时将?移门关上了。 水龙头被她拧开,水流声在安静狭窄的厨房里格外清晰。 她一颗心却平静下来,感觉比刚才置于空旷的餐厅要让她安定?些。她盯着透明的水流从指缝间滑过,在心里叹息。 但这种安宁和安心并没有持续多久,身后传来移门推开的声音。 继而是脚步声,踩在她身后的瓷砖地上,落地无声。 钟黎知道他站到她身后了,因为头顶覆了一层巨大的阴影,不用?回头也能感受到如窗外浓雾蔽日般的压力。 “想我吗?”他已揽了她的腰,迫使她弯下。 唇贴在她的脖颈处,呼吸很热般缓缓拂着,像是要将?她雪白?的肌肤染上她钟意的颜色。 无声无息中,伴着一点儿?挑逗的狎笑,震荡心灵。 钟黎手指绷成一根一根,雪白?浮现,紧紧攥着台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握得?更紧。 他温热的呼吸裹挟着湿热的水汽一道压来,脸埋在了她的脖颈处。 “别洗了。”他轻轻地吻着她,含住她一侧耳垂。 她手里的盘子果然掉落在盥洗池里。 好在池子里摆着盛满水的铁盆,盘子没有碎,浮在水面上艰难地沉浮了会儿?,才直直往下坠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一直沉一直沉,很快就到了底。 “要洗的。”钟黎被他密不透风的吻弄得?痒意难耐,舒一口气,都憋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一会儿?我帮你洗。”他低低地笑,目光朝阳台上一斜,“还有那盆子里的。” 钟黎的脸已经红透了,像煮熟的虾子似的:“那个不好洗。” 刚才挤了点她自己用?的内衣洗衣液,还倒了些温水泡着。 不过这种比寻常污迹还要难泡开,应该要浸一段时间。 钟黎不知道为什么他要提这个,但气氛确实往更诡异的方?向?去了。 容凌低下头,眸色变得?深沉,在她有些迷茫地望着他的时候,他已经狠狠吻了上来。 分明不久前已经品尝过,却像是不知餍足似的。 钟黎的心怦怦乱跳,手握成小拳头抵住他不住下压的肩膀,脸烧得?通红,模样实在可?怜又惹人?恋爱。 但有些人?天生禽兽,并没有怜香惜玉之心。 就像他说的,她这样,只会让他更想欺负她,狠狠欺负她。 “我搬过来跟你一起住好不好?”他坚实的手臂环着她,低着头,和她耳鬓厮磨,声音里带一种诱人?堕落的诱惑。 要是钟黎稍微不清醒点儿?,基本立刻回着他的道。 她别开头:“不好。” “这么绝情?”他徐徐掰过她的脸,轻柔地吻着她,仿佛再用?温柔乡试探她的底线,要一点点瓦解她的心理防线。 钟黎受不住,伸手推拒他,人?几乎被压到了台面上。可?能是这样实在是吃力,他干脆把她抱到了台面上。 原本已经换了的新衣服,刚换上没多久又有些狼藉了。 看着褶迹斑斑的衣摆,钟黎欲哭无泪。 就不该让他进门,这就是一个错误。现在,她还用?一个又一个的错误来偿还。 “你够了吧?”她声音里已经带上几分哭求。 他的语气挺苦恼的,肆意拨弄她的发丝,指尖探入口腔,做那翻搅的动作:“不够。黎黎,不如你再好好想一想,要怎么样才够?” 钟黎人?已经往后倒去,好在能拽着他,堪堪维持平衡。 头顶是他一双深邃漆黑的眸子,好似蒙上一层薄薄的寒雾,但眼中的光芒是极温柔的。 钟黎垂着眸,感觉他又贴近了些,头往后仰:“你别靠我这么近。” “理由?” 钟黎:“……”这需要理由? 回味了好一会儿?才感觉掉入了他的逻辑陷阱。 这根本不需要理由好吗?这是她的自由! 她恼火地看向?他时,总算冲散了一些暧昧不清的氛围。可?他一点儿?也不生气,仍笑着,眼底波光潋滟。 那一瞬,好似窗外被浓雾遮蔽的天光都大亮了起来,视野里一片绚烂璀璨。 钟黎也被这种氛围感染,静静望着他的笑容。 直到被他捉了手,缓缓捏在掌心里。 细嫩的小手,无处挣脱,被牢牢掌控包裹,就好像被老鹰抓住的小鸡。 钟黎挣了一下没有挣脱:“你松开。” 他是松开了,但他低头捕捉到了她的唇,含住这一片柔软的湿润,以另一种方?式继续欺负磋磨她。 钟黎有时候觉得?不可?思议,这人?欺负起人?的时候永远是那么理直气壮。 - 中午是容凌下的厨,给她做了个酸汤面。 钟黎坐在餐桌上等着他,和想象中不太一样,他倒是弄出?了有模有样的两菜一汤。 青菜是青菜,绿色的,肉是肉,瞧着倒是还不错。 只是,她的筷子迟迟悬在半空没有落下去。 “怎么,怕我毒死你啊?”他在她对面坐下,用?筷子夹了一根青菜慢悠悠吃了。 钟黎观察着他的表情,这才试着尝了一根。 味道倒是还行?,不过也就那样了。 “怎么样?” 她昧着良心说还不错。 容凌哧一声,那眼神都瞧得?她心虚了。心虚完她又不解,他都知道他什么手艺了干嘛还要问她,逼得?她说好话吗? 这人?可?真是…… 钟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她的想法。 哪怕她此刻低头默默吃着。 容凌低头看了她会儿?,手里的筷子敲敲她面前的桌面:“是不是在心里骂我?” 这话似曾相?识,钟黎怔了一下,抬头就被迫陷入他一双玄玉般的眸子。 依稀是有浅浅的笑意在的。 仿佛溯回很多年以前,那会儿?他们刚刚在一起,还不是很熟悉。 她视他为信仰、她的精神支柱,对他千般依赖万般爱慕,他则任由她作威作福。 他那会儿?还不会跟个火药桶一样乱吃飞醋。 钟黎有时候怀疑那个清绝沉静的他,和那个冷酷决绝又狠厉的他是不是一个人?。人?的多面性,在这个人?身上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这种性格,也很容易被他拿捏。 “怎么不吃了?”他给她夹菜,动作轻柔。 钟黎又吃了两口。 手机在这个时候毫无预兆地响起来,她拿过来一看,是沈斯时打来的。 钟黎迟疑着接通,问他找她有什么事情。 她话一出?口另一边就沉默了,带一点倔强的沉默。 钟黎也觉得?自己这话有些不近人?情,也跟着沉默了会儿?,想着要怎么补救,就听得?他闷闷地说:“你现在连接我电话都烦了吗?” “为什么这么想?我只是问一下你为什么打电话给我。”钟黎语气轻柔,让人?无可?指摘。 沈斯时却觉得?更加失落,心里那片草原像是被狂风吹得?横七竖八,兵荒马乱。 他的这种沉默也让钟黎更加沉默下来,有点吃不准。 但心里好似隐隐约约也预料到了什么,只是暂时还没摸清头绪。 身后传来“咔哒”一声,是金属打火机翻盖翘起的声音。 钟黎回头,看到容凌背对着她走?到窗边点了一根烟。 丝丝白?雾如棉絮般扯不断,幽幽升起,缭绕在冗长?的黑夜中。 他是沉默着的,但那道沉默的背影,那一刻总给她一种心悸的惊心动魄感。 她尚且来不及摸清这种无厘头的思绪,沈斯时的声音已经再一次颤巍巍响起:“你那边有客人?啊?” “……是。” 容凌在此时回了一下头,眼底透几分戏谑。 钟黎莫名就被他看得?不自在。 这情形,怎么有种海王养鱼翻车的错觉?太荒诞了。 钟黎试图找回主动权,静了静心对那头道:“你有什么事儿?吗?有事的话直说好了。” 沈斯时没有第一时间就开口,一是性格使然,再者,觉得?这话一开口就没有回旋余地了。 “你在哪儿?呀,黎黎?” “……家里。” “晚上有事情吗?” “暂时没有。” “那我晚上可?以跟你一起吃饭吗?” “当然可?以了。” 他没有再说什么,把电话挂了。 室内再次安静下来,窗外沙沙的细雨声像是指尖摩挲在玻璃窗上。 其实钟黎不应该答应这顿饭,因为屋子里还有另一个人?在。 不过转念一想,欲盖弥彰反而越显得?人?心里有鬼。 而且对于沈斯时,她到底还是亏欠。 其实她也想他成长?起来,彻底忘记这些事儿?。 容凌还站在窗边,将?烟掐了先她一步开口:“佳人?有约了,看来这顿晚饭我没机会了。” “佳人??”钟黎皱着眉,咀嚼着他这个不恰当的用?词。 转念一想,也许只有她觉得?不恰当。 沈斯时在他眼里,可?不就是没长?大的小孩、只有一张脸能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这话,大抵还是存着一丝轻蔑的意味。 讽刺她的同时,顺便瞧不上沈斯时。 这人?挤兑人?的功夫确实是一流的。 钟黎不跟他吵架,保持沉默。 容凌笑了,声音里带着一丝宠溺:“跟你开玩笑的,不至于跟个小孩子一般见识。” 钟黎挑了下眉,对这句话存疑。 容凌走?过去,双手握住她的肩膀:“我在你这里,一点儿?信用?都没有?” 钟黎淡淡:“有,但是不多。” 他都气笑了,松开她:“小没良心的。” 虽是指责,话语里还是带着难以掩饰的宠眷,如他舒展的俊朗眉宇,那样迷乱人?心。 钟黎生生别过头去,不敢多看。 手还是被她捉住,放在唇下轻轻地吻了吻,如烟如雾般轻柔。 - 容凌提前走?了,下午董事局临时有个会议。 不知为何,钟黎反倒松一口气,站路口目送他离开。 他上车时刻意停了一下,回头看向?她。 那一瞬,捕捉到她眼巴巴的表情,以及那一瞬看到他去而复返的愣怔、继而到失落,他轻轻笑了一下,信步迈回来。 钟黎还来不及有什么反应,容凌已经单手扣住她的脸颊了,轻轻施力就把她捞了回来,非要她看着他。 低头又来吻她的唇,抬高她的下颌让她承接他的吻。 钟黎恨死了他这种强硬霸道,还有所求无度,明明在屋子里都无数次了,他像是吻不够似的。 她挣扎着别开头,推搡中指甲不慎刮到他的脸。 他微皱了一下眉,没松开,目光仍是一瞬不瞬紧紧盯着她。 钟黎莫名被他看得?浑身发冷,他无甚表情盯着人?时,眼底的锐利敏锐和强烈压迫,可?以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她咬唇,低低的:“你脸没事吧?” “没事,皮外伤。”容凌低低一笑,很无奈,“又不是第一次被你抓伤。” 钟黎面颊发烫,啐声:“你活该!” “我怎么活该了?” “就是活该。”一言不合就动手动脚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笑望着她半晌,松开了她。 钟黎只觉得?如释重负,像是劫后余生似的往后下意识退了一步,揉了揉被他按过的脖颈。 他却又上前一步,在她惊疑不定?的目光里只抬手缓缓替她理顺发丝,将?一绺方?才被她挣扎摇散的乱发拨到脑后:“怎么还是这么迷迷糊糊的?头发乱了都不知道。” 声音里的缱绻温柔让人?不自觉想起那些过去。 钟黎觉得?自己挺可?悲的,别过头不再看他。耳边是汽车引擎的声音,再回头,车影已经消失在她视野里。 他真的走?了,街角空荡荡的,只有被风扬起的的落叶。 枯黄焦卷,只凭风吹起一阵又颓然落地。 那会儿?他也老嫌弃她指甲长?,有一次他外出?出?差回来,故意没吭声,揽着她的腰肢就强抱着她吻上来,她以为是歹人?,吓得?一巴掌搧上去。 他脸上就是像此刻这样的一道血痕,好几天见不了人?。? 他倒也不生气,只是拿着一面镜子蹙着眉在那边照半晌,回头幽幽地盯着她:“从小到大,就被你这么打过。说吧,怎么赔?” 她本来还挺担心他这样没法去公司,听他这么说又觉得?愤恨:“是你非要吓我的。” 他微笑着搁下镜子:“我怎么吓你了?明明是在爱你。” 钟黎的脸都涨红了,被他盯得?无所适从:“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他起身去了外面。 钟黎一开始不是很理解,没一会儿?他又回来了,手里多了一把指甲钳,不由分说抓过她的小手就开始修剪。 钟黎愣愣看着他一番操作猛如虎,等反应过来,刚刚做好的美甲已经被修得?精光了。本来指甲就不长?,这会儿?秃得?像是幼稚园小朋友。 “你……你……”她“你”了半天,说不出?话。 可?不,天生这样的好性子,被人?这样欺负也说不出?难听的话。 他就是吃准了她这点,那些年想怎么欺负她就怎么欺负她,且乐此不彼。|? “剪光了好,省得?你下次乱抓乱刮。”他悠然扔了拿指甲钳。 就听得?“哐当”一声,可?怜的指甲钳被过河拆桥了——用?完就丢。 钟黎瞪着他:“我哪里乱抓乱刮?” 他手搁衬衣扣子上,就要解开。 钟黎睁大了眼睛:“你干嘛?” “不是要看‘犯罪证据’吗?我脱给你看。”他朝她施施然一笑,有点儿?邪恶。 钟黎忙不迭扭过头,跺脚:“呸——” - 沈斯时是5点20分的时候再次给她发来消息的,电话也没有一个。 钟黎回复他,她在街角的一家涮牛肉店里。 半个小时后他到了,身上穿的还是拍戏时穿的衣服,脸上戴着鸭舌帽,在她对面的空位上坐下。 “我没有点蔬菜,你需要的话可?以去那边点一点。”钟黎说,“不知道你有什么忌口没有。” “好的。”他埋着头又在那边坐了会儿?,拿了个盆子去了挑菜区。 分明只是挑个菜的功夫,他却足足挑了有快十几分钟。 后面面对面坐着,也就显得?更加尴尬。 “你有什么就直说吧。”钟黎后来还是主动开口,觉得?这样僵持着实在是尴尬。 他这才将?耷拉的眼皮撑起来,犹豫片刻,终究是开口:“那个容先生,跟你的关系是不是很好啊?” 钟黎原本在挑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看向?他。 沈斯时被她看得?心虚不已。 分明,她的目光也没有多严厉。 说到底,是他心虚作祟罢了。 印象里,钟黎总是温温柔柔清清冷冷的,好像不管怎么样都不会生气,可?沈斯时在她面前总是提不起勇气。 有因为那表的缘故,也有本身气势上压不过她的缘故。 连赵四都说他:“你还不如你女朋友,畏首畏尾窝窝囊囊,空长?一张脸了,看人?的时候眼神能不能不要躲躲闪闪的?看到你就来气。” 思及此处,他心里又是一阵说不出?的挫败感和难过。 事实上,一切好像早有预料。 从那只表那次的谈话开始,他应该早就有所觉察了。 坐下的这短短十几分钟,他身心已经备受煎熬,原本要问的话也问不出?口了,好像一问就等于死刑犯被宣判了无期。 钟黎比他要干脆些:“你是想问我跟容凌是什么关系吗?” 沈斯时握紧双手,头往下垂去,甚至不敢看她的眼睛。 钟黎说:“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他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嗓音嘶哑:“……为什么?因为他长?得?好看?还是他有钱有势?” 钟黎唇边溢出?两分无奈的笑意:“他是我一个……没有办法和解的故人?。” “一个……没办法讲道理的人?。” 第70章 娇养 说是会议, 其实也只是例行的筹备会而已,主要是年后有两个能源方面的项目,董事会内部在?资源调度上有一些分歧。 原华科的领导班子里有一部分是他二哥容洵的人, 也有一部分是程京华她小舅舅的旧部, 不过这几年已被他收为己?用?。一开始这帮人对他这号领导人大多数人持着或观望或鄙夷的态度,实是不信他这个年纪为人处世和能力能高明到哪儿去。 但人都是逐利的,绝没有铁桶一块的道理?,他不过利用几个利润丰厚但归属不明的项目挑起了这帮人内部的纷争, 再佐以利诱便将这帮人分化, 再逐渐收拢, 如今再没人明目张胆跟他作对。哪怕是心里不服, 也在?他的高压政策下膺服。容应棠外表儒雅内心强大?又强硬, 对他的种种雷霆手?腕向来不过问,唯有老爷子偶尔会说他两句,让他做事不要太?激进, 免得树敌太?多。 他向来都是嘴里答应得爽快, 私底下该怎么办还是怎么办。 他不怕得罪人, 因为只要有利益就没有永远的敌人。 对此老?爷子也无可奈何, 有时候唏嘘感慨现在?的人跟他们那时候不一样了, 人都变质了。 “您不该怪人,该怪这个环境。”容凌跟他说。 他闲来无事也会去陪老?爷子下棋, 有时候碰到老?二也能心平气和地坐下喝杯茶,容洵前两年去了中泰,与他已没有实际的利益冲突, 关系自然和缓不少。 但因为房家?的关系, 两人永远也不可能真正和睦,貌合心离罢了。 会议结束, 他刚要离开会议厅,抬眼?就见两个董事争得脸红脖子粗地过来,拿着?一个项目的分配问题非要他评评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听了会儿,嘴里说的是怎么把事儿做好,实际上还是为分配不均、人手?调度的问题在?扯皮,目的就是为了让自己?手?底下的人顶上,好分这一杯羹。他按了按太?阳穴,心里觉得烦,面上却和颜悦色地说:“两位叔伯不要争吵,有话慢慢说,去我办公室喝杯茶吧。” 回头,魏允看他的眼?神就会意了,立刻笑着?起身?:“前些日子东润的沈总送来了一盒狮峰龙井,是上好的好茶,还没拆封呢,我这就去取。” 这一敷衍就是几个小时的和稀泥。 这搁以前几乎是不可能的事儿,可这些年他进了中河后几乎就是家?常便饭。 日常出差还要去各地考察,条件不好的时候那是真不好,连着?几天露宿山村都是常事,把个金尊玉贵的大?少爷磨得变成一个不修边幅的糟老?头子,有时候好几天不刮胡子。 他有时候对着?镜子里看着?自己?落拓的样子嫌弃得不行,又想,要是钟黎看到这样的他,会不会立刻转头理?都不理?他了?然后惋惜地说上一句过去的就过去了,咱们有缘无分就此别过吧。 没谁比他更了解钟黎了,喜欢漂亮的事物,不好看的都不多看一眼?。 每每想到这里,他对着?镜子捯饬自己?的劲儿倒比以前还热衷些。 明明以前最不喜欢做这些,从来不在?乎别人的目光,也从不费心去捯饬自己?。 把这两人招待完送走,已经是晚上7点了,容凌换了件行政夹克没什么表情地出来。 魏允道:“先生,还去钟小姐那儿吗?” 容凌没答,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沉的天色,深冬时节天色黑得早,北风狂乱地卷着?树叶,刮得老?旧的玻璃窗嘎吱作响,像是快要散架的老?风箱。 他抬手?按了按眉心,觉得累得很:“备车吧。” 魏允忙应声下去。 - 红旗车在?胡同里绕了几个弯,终于到了目的地。这一条不算宽阔的街道上已经支起了各种小摊子,趁着?城管没来前,炊烟袅袅烟火缭绕,欢声笑语满载着?市井人家?的烟火气。 路灯由近及远次第黯淡,更远的地方被笼罩在?迷蒙的夜雾里,像一颗颗悬在?黑夜里的明珠。 路的尽头,羊肉店店门大?敞,四散的桌椅上坐着?零散的几个客人。 谈天说地侃大?山、吐沫横飞的样儿,当然,也有安静对峙的——如钟黎和沈斯时。 容凌挽着?外套站在?几步远的地方静静看着?,没有立刻上前的打算。 魏允不是很理?解这种行为:“先生,不过去?” 容凌淡笑:“等等他们吧,一时半会儿似乎聊不完。” 他是微笑着?的,魏允却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迟疑:“外面太?冷了,要不您上车?” “我一个大?男人还怕吹风?不了,我就站这等着?。他们什么时候聊完,我什么时候过去。”他面无表情地说。 魏允闭上了嘴巴。 另一边,钟黎和沈斯时的谈话也进入了尾声。 “你没别的事的话我就回去了。”钟黎拿起自己?的包站起来。 “我送你吧,黎黎,大?晚上的女孩子一个人回去不太?好。”沈斯时过来接她的包。 一双宽厚的大?手?快了他一步,径直将她的包拿到了手?里。 沈斯时抬眸,猝不及防地撞入一双含笑的眼?睛。 容凌身?高腿长?,比他还要略高些,站在?那边岿然不动就是潇潇风骨。 他一只修长?的手?很自然地在?钟黎脊背上搭了一下,亲昵不言而喻。但也只是搭了一下便收回,没有刻意营造的流俗感觉,更给他一种两人早已超越于友情、爱情的亲密感。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已经不言而喻。? 沈斯时更加说不出话,心里凄苦,耳边听得容凌在?那边笑着?问钟黎他有没有开车,要不要送沈先生一程,别让人家?大?老?远赶过来。 我们、人家?…… 亲疏远近,一目了然。 偏偏他无法?反驳什么。 沈斯时抿着?唇,倔强地杵在?那边,像大?雪里冻僵的电线杆。? 却没有离去的意思。 容凌倒是对他刮目相看了,抽空又看他一眼?,兴致缺缺的:“沈先生还有事儿?” 沈斯时再傻也知?道他是故意的,联想之?前他的种种若有似无的行为,此刻也得到了答案。 他知?道这人不好惹,大?抵是什么样的人。 他这样的人,更没有资格跟对方争夺什么,是以卵击石。 可心里还是憋着?气,不甘又憋屈,忍不住开口:“黎黎还没赶我呢。” 容凌挑了下眉,这才正眼?看他。 目光挺稀奇的。 沈斯时后知?后觉自己?的放肆,心里一阵打鼓,但仍不肯服输地瞪着?他。 场面再发展下去就要变成闹剧了,偏偏一个是幼稚又孤勇的,另一个看着?成熟在?感情上也不是什么多忍让的人,要真撕起来不管不顾的,难堪的就只有她自己?。 钟黎出声打断他们:“还有事儿,我们走吧。” 她看向容凌,话也是跟他说的。 容凌原本眉眼?冷冽地盯着?沈斯时,阴恻恻的样子,她这话好似融化坚冰的春风,瞬间消融了他心底的戾气。 他对她温柔一笑,揽着?她的肩膀往外走,再不看沈斯时一眼?:“好,我们回家?。” 被晾在?原地的沈斯时望着?他们出双入对地离开,心里怄死了。 视野里看不到沈斯时的背影了,钟黎才将他手?拨开。 容凌也没勉强,只是像个随从那样静而无声地跟在?她的身?后。 两人的影子在?地方缓缓移动,一高一矮,在?烟熏火燎的热闹街头定格成一副亮眼?的安静画卷。 这样高颜值的两人,难免激起路人频频回首,回头率高达百分百。 耳边还有咔嚓声,等钟黎回头又不知?是谁在?拍,那声音一瞬即没便隐没在?人海里。 时间久了她便有些不自在?了,回头看他。 他倒是老?神在?在?的,还对她露出征询神色,脾气破天荒得好得很。 也不知?道他哪里来这么好的心情。 “哎。”钟黎唤他。 “怎么?”他笑望着?她,似是极有耐心在?等她下面的话。 无论神态还是举止,都周到、礼数周全,叫人挑不出错漏。可越是这样,越让钟黎感觉不自在?。 她太?清楚他是什么样的人了,越是和颜悦色越让她心里发毛,指不定憋着?什么坏呢。 “你要一直这样跟着?我?”钟黎到底还是开口。 “我挺乐意舍命陪君子的,左右没什么事儿。”他倒也坦荡,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不忘言语上调戏她两把,“何况是陪这么美丽的小姐。” 钟黎硬生生别开头,真想翻个白眼?。 他年轻时说这些倒还浪漫得很,也不看看他们现在?几岁了?一个快奔三一个快奔四,合适吗?不嫌肉麻? 她眼?底的嫌弃几乎是毫不掩饰,容凌反而笑得开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有时候想,就这么陪她走一段路,任由她骂上两句也快意得很。 比他天天待在?办公室跟那帮死老?头虚与委蛇、勾心斗角来得畅快多了。 钟黎看他这样,逛街的心情也没有了,转身?准备回去。 汽车已经开到她身?边,容凌躬身?替她打开车门,服务周到得很。 钟黎顿一下,到底还是上去。 车上挺安静的,钟黎的眼?皮有些沉。 容凌看她一眼?:“你累的话靠我肩上休息一下吧。” 钟黎没有理?会他,只是阖上眼?帘靠在?座椅里假寐,模样是娇柔娴静的,只是,性子还是倔强得很。 他定定地望着?她,无声地笑了笑,见她颊边有一绺碎发俏皮地弯到颊边,忍不住伸手?想替她抚顺了,转念一下还是算了,蠢蠢欲动的手?指又收回。 包括那颗躁动的心。 “年前有什么有什么安排?”容凌知?道她没睡着?,只是不想跟他说话罢了,于是便闭着?眼?睛装睡。 钟黎一开始不搭理?他。 他又说:“一起过吗?”好像也不在?意她回不回应。 时间久了钟黎就有点受不了,睁开眼?睛道:“我干嘛要跟你一起过?” 他俯身?贴近,掰过她的脸非要她看着?她:“就算我就是个情夫,也有陪着?过年的资格吧?” 他在?说什么鬼话啊? 钟黎受不了他,红着?脸别开头:“老?不修!” 她耳垂红红、咬着?牙强装镇定的模样实在?戳到她了,容凌下颌抵着?她笑道:“我确实不是什么正经人,但这个老?,我得替自己?辩驳一下。” 他大?言不惭地说,“我觉得自己?还年轻。” 钟黎蹙着?眉头看他,又见他莞尔一笑,定定望着?她:“年不年轻,你晚上试试不就知?道了?咱们不玩口头那套,事实胜于雄辩。” 钟黎怔了会儿才明白他在?说什么,猛地推开他,狠狠啐他一声。 耳边回荡起他愉悦的笑声,为揶揄到她。 - 其实他那日的动机非常简单,要让沈斯时知?难而退。 钟黎也看出来了,算和她想法?不谋而合,那饭桌上便很配合他。 谁知?低估了沈斯时,他年前那几天找她的频率反而高了。 这日又给她打电话,正巧容凌也在?,替她捎了一箱很大?的大?闸蟹。 天阴阴的,屋子里有些闷,他将厨房的窗户开了一丝缝隙,斜抵在?台桌前低头剥一只芒果。 他吃芒果不喜欢剥皮,喜欢对半开,然后用?小刀就着?划出“田字格”,再用?小刀一方块一小方块割下用?刀尖戳着?送入嘴里。 钟黎说过他,怕他把舌头割了。 “怎么会割到?还要留着?吻你呢。”他笑得悠然,笑得低靡。? 钟黎憋气,说:“心疼男人倒霉一辈子。”管他?! “原来你心疼我啊?”他稍稍挑眉,一副了然的口吻。 钟黎别过头不跟他说了,就不该跟他争辩,只会被揩油揩到不知?所措。 - 年前的事儿确实很大?,因环能项目的争夺问题,和俞和平、叶维的梁子算是彻底结下。 钟黎不惧他们,俞和平也不敢真的撕破脸,可不知?他近来抽了什么风,竟一反常态和他们团队兵戎相见,连着?抢占了他们好几个项目,还是用?的损人不利己?的压价法?子。 “他这么做,无非是仗着?财力比我们大?,宁愿损失一点儿钱财也要耗死我们。”这日在?办公室里,董丹丹神色严峻地说。 “伤敌一千自损八百,这损招怎么想出来的?”李海洋嗤笑。 “虽是损招,可也能耗死我们。”钟黎神色凝重,略一沉吟说,“我来想办法?。” “你也要注意休息啊,老?说我,你自己?还天天咳嗽呢。”董丹丹嗔道。 钟黎点头如捣蒜:“回头一定多喝枇杷膏。” 那几天钟黎都忙着?想应付俞和平的法?子,好几天吃住都在?公司这边。这日她低头在?办公桌上整理?一份资料,有人从外面进来,伸手?叩了叩半开的实木门板,扯回了她的思绪。 钟黎那时候挺困的,推了一下眼?镜抬起头,聚焦了会儿才认出来人:“怎么是你啊?” 她忙将眼?镜摘下,揉了揉发酸的眉心。 容凌将装着?点心的袋子搁到桌边,绕她身?后替她按太?阳穴。 他的指腹上有一层薄茧,微微按着?却另有一种摩挲的感觉,很舒服。 钟黎忍不住发出了一些声音。 他一顿,手?停在?那边。 钟黎也觉得尴尬地很,迟疑着?抬头看他。 晨光正从身?后一整面的落地玻璃外洒进,拢着?他半边宽阔肩膀,将修挺的身?形定格了那么一瞬,如画卷一般。 她转了转手?里的笔,忽然想着?他在?晚上衣衫不整、跪在?塌边的浮浪样子。 钟黎搁了笔,拄着?头懒懒靠到桌上,抿着?唇,笑而不语。 他伸手?去捏她的鼻子。 钟黎连忙坐正:“干嘛啊?” “让你憋坏。” 她心跳得极快,心虚却不肯承认,声音低低的:“哪有?” “没憋坏你露出这种表情?”他在?旁坐下,顺过她手?里的文件随意扫了几眼?。 他天天跟一帮八百个心眼?子的老?头子打交道,会看不出她这点儿心眼?? 钟黎有点生气他乱动自己?的文件:“这是商业机密!你都没经过我的同意,这样乱翻合适吗?” “还商业机密?你跟俞和平那点儿恩怨,我还不清楚?” 钟黎一怔,想起来之?前她还在?俞和平那儿做事时曾和别的公司一道竞争过中河的招标,各中资料必然要提交上去审核,还得是提交到多个部门。他若有心,随便查阅一下就一清二楚了。 至此她也不遮遮掩掩了,只说:“你别插手?我的工作。” “我这么闲?”他投来百无聊赖的一眼?。 钟黎又被他气到,别过头去玩她的笔。 下一秒他又握住她的手?服软,笑意在?唇边浅浅漾开:“老?说我脾气大?,其实气性儿比我还大?。” “我才没有。”房门没全阖,缝隙里映出外面来往的人影,一晃而过。 钟黎脸烧,徒劳地要把手?挣脱出来。 可“魔掌”收得太?紧,那只手?纹丝不动,带着?岿然不动的厚重,让她无力挣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脸涨得更红,无可奈何又有点气:“你怎么这样?被人看见怎么办?” “我又不是第一次来,每次进你办公室一待就是几个小时,你以为别人是傻子?还猜不到?” 他的话一瞬扯下她的遮羞布,钟黎气恼地瞪着?他,脸红更甚。 容凌知?道见好就收的道理?,搂着?她哄道:“当然,也不排除这一种可能。” 钟黎已经不想搭理?他,胸腔呼呼喘着?气——气的。 容凌食指刮一下她挺俏的小鼻子。 她张口作出要咬他的架势。 他一瞬收回,只笑:“小狗要咬人了。” “你骂谁是狗?”?? “我是狗我是狗。” 办公门被人叩响,是有人进来送年终审核材料了。 “进来。”钟黎淡淡道。 小助理?揣着?材料进来,一眼?就瞧见了靠坐在?沙发里低头看报纸的容凌。 只是奇怪,钟总宴客也没个宴客样子,桌上连果点茶水都没有。 “给我吧。”钟黎对她伸手?。 小助理?忙将材料递过去就出去了,不忘将门关上。 钟黎拍拍胸口,一副劫后余生的样子。 容凌将报纸合上扔到桌边,觉得好笑:“你这个老?板当得跟小职员也没什么差别。” “我比你要脸!”她磨牙。 容凌也不生气,笑着?靠在?椅背里。 后来她在?办公桌前认真工作,他就坐在?一旁静静等着?,午后阳光透过玻璃照在?她身?上,乌黑的头发似乎变成了浅栗色,逆光里浮着?一层碎金。 她偶尔想到难解的事儿,咬着?笔杆子支在?那边沉思,圆润的脸稍稍鼓起,像是充了气。 容凌想起年少时的她,目光描摹着?她的脸颊,心里好似被春风吹皱的湖面,缓缓地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钟黎把事情处理?完,发现他还坐在?那边,走过去:“你不回去吗?” “这就走了。”他笑着?站起来,将外套从沙发里拾起。 - 钟黎用?了两天的事情解决了俞和平的事儿。 这日下午有个电话打进她的办公室,她将之?接起,礼貌地询问对方来意。 响起是一阵冷笑声:“真挺能的啊你,竟然能说动华泰那边的人。听说你前几天去见周承安了,怎么,决定不再遮遮掩掩了?这就对了,就不该像以前那样当了婊子还要立牌坊。” 俞和平冷笑连连,噼里啪啦说了一串,竹筒倒豆子似的,可始终不见对面有什么回应,也不免心浮气躁起来。 就在?他怀疑这通电话早被人挂断了时,钟黎四平八稳的声音传来:“丢了几个项目而已,我本以为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现在?倒是高看你了,竟然也学着?泼妇骂街了。不嫌跌份儿?” “自己?恶意压价抢占市场,却怪别人的产品质量高过你?你真挺能的,”h?? “你他妈……” 俞和平的怒骂还没开口,对面已经挂了电话。 嘟嘟嘟的忙音好像一记记耳光狠狠甩在?他脸上,气得他跳脚,狠狠砸了桌上的烟灰缸。 - 俞和平是什么样的,钟黎算是刷新了认知?。 看着?光鲜亮丽的人,要真触及他的利益,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来。 徐靳的威慑也远远不足。 人多了钱财可以铤而走险,为了利益甚至会陷入疯狂。 所以那段时间她一直都很小心,深居简出就怕出什么事情。 好在?风平浪静,她还以为自己?想多了,这日下楼时却觉得有不祥的预感,回头瞧一眼?,胡同里黑魆魆的,只有一盏昏暗的煤气灯一闪一闪地亮着?,电线杆子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投下明晃晃的阴影。 她心里一阵惊悸不安,攥着?自己?的包包飞快往停车的地方奔去。 因为穿的是高跟鞋,一深一浅的,不慎踩到一个坑崴了一下。 她疼得龇牙咧嘴。 也就这一眨眼?的功夫,路边停车的面包车里猛地蹿出来两个人,一前一后就将她包围了。两人人手?一根棒球棍,在?手?里有一下没一下拍着?。 “小姑娘,知?道自己?得罪了什么人吗?”一人开腔,却没有立刻动手?的打算。 另一人也感慨道:“长?得挺漂亮,怎么尽惹事儿呢。” 钟黎见他们这样,多半是顾忌着?什么吓唬一下自己?,强令自己?镇定下来:“你们想干什么?” “有人让我们给你带几句话,不该掺和的事儿别掺和,不该……” 话音未落,一声暴喝从前面传来:“干什么?” 两人抬头一见是个人高马大?的汉子,连忙蹿进胡同里不见了,连棒球棍都没要,咕噜噜滚在?地上。 卓硕怕她受伤,也没敢急着?去追人:“钟小姐,你没事儿吧?对不起,我来晚了。” 钟黎怎么都没想到他会在?这儿。 看出她的疑惑,卓硕解释:“容先生让我来保护你。” 钟黎想起那日他的话,他说了不干涉她的事,但到底还是记在?了心里,到底还是担心她的安慰。 说不清什么感觉,只觉得心里好似有暖流涌过,寒冷的夜风也驱不散心头的温暖。 车门旁,卓硕侧对着?她在?给容凌打电话,态度恭敬隐隐含着?几分愧疚:“……不不不,没有没有,钟小姐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一点惊吓。” “是是是,是我的失误,我保证绝对没有下一次……” 钟黎全程围观卓硕的局促,心里刚刚升起的那一丝感动荡然无存,再次站到了劳动人民的立场上。 窥一斑而知?全豹,可见他平时是怎么磋磨欺压下面人的。 第71章 娇养 到了一月中旬, 北京的气温已经跌破往年平均线。 钟黎好?几日起来时?,都被手机上负十几度的数字惊掉下巴。屋内暖气持续供着,气温适宜, 实在很?难想象玻璃窗外的世界那么冷。 她惯常趴在窗上朝外面看, 街道上行人寥寥,看一眼手机,北京时?间显示早上6点?。 天才蒙蒙亮。 “你起那么早干嘛?”容凌踩着泡沫拖鞋从洗手间出来,侧着头用毛巾擦拭湿发?。 钟黎回头, 刚刚洗过头的他乌发?湿润, 柔软地垂下, 倒是缓和了几分脸上的冷硬神色, 加上那身黑白相间的宽松毛线衫, 挺随和的。 那毛线衫是她前几天陪他去?超市置办年货时?买的,年前大?减价,统一69一件, 黑白色奶牛图案。 他当时?怎么都不肯要, 可她一双水润润的眸子一眨不眨望着他, 到底是拗不过。 “不是挺好?看的吗?”穿完后, 她扳着他的身子让他对着镜子看自己。 容凌眸色淡淡, 脸色却是沉郁的,不比窗外阴测测的天空好?多少?。 钟黎的心情却是大?好?, 难得能让他这号人物吃瘪。 有电话打进来,容凌瞥一眼,去?了窗边接通。 钟黎看他单手推开窗, 神色疏淡地点?了一根烟, 皱皱鼻子,本想转身来个眼不见为?净, 却听到那头隐约提到的一个名字,脚步蓦然顿住。 前些日子被袭击的时?候,她没有受什么伤,因为?卓硕及时?赶到。 他大?概很?早之前就有先见之明,所以安排了后手,算是有惊无?险。那天回去?他也没提这事儿,钟黎还以为?就此?揭过,没想到他早有别的部署。大?意了,早就该想到他不会这么善罢甘休。 她本以为?这些年他进中河董事局后改变了很?多,谁曾想还是这么个性子。 “发?什么呆?” 钟黎愣怔回神,看到他挂了电话过来了,心里思绪万千,乱糟糟的终是憋出一句话:“这事儿不能就这么算了吗?” 容凌稍默,捻着那根燃尽的香烟深深地望着她。 钟黎被他盯得发?憷,心里升起一些怯弱:“……我没偷听你电话,只是不小心听到了一句。” 他展颜,过来搂她的腰:“听到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被他带得往外走?,路过客厅,见他随手顺了颗青枣来咬,似有些酸,皱一下眉又扔了回去?。 她心里七上八下的:“我和俞和平的事儿,就算了吧,你总这么树敌不是好?事。” “同等水平的才有资格叫对手,他算个什么东西?”他松开她兀自摸了根香烟衔上,又“啪”的一声点?燃,打火机镜面般的壳面映照出漆黑分明的眉眼,低头吸一口,又回头笑觑她一眼。 钟黎心怦怦乱跳,脸上发?烫,生生别开头。 “你这个窝囊样子这么多年没改啊。”他的语气是嫌弃的,但又有那么几分宠溺。 让人气愤的同时?,又觉得不好?意思得很?。 可以预想,要是跟他争吵起来,肯定又要被倒打一耙狠狠拿捏。 钟黎心里怄,觉得自己就像一只被他握在掌心漫不经心拨动的小陀螺。这种转动、晕眩的感觉让人不自觉想起昨晚的温存,日光是阴翳的,因为?太?阳底下覆了一层阴云,水汽氤氲。 余光里看到他躬身摁灭烟朝她走?了过来,高大?的身影像山一样覆下来,连那双肥大?笨重的泡沫拖鞋都莫名踩出了千军万马的气势。 她有时?候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这个人……思绪被卷成一团旋涡,沉浮在空气里和尘埃一起颤动,悠悠然不知?在哪里。 “在想什么?”他把她脸掰过来,低头盯着她,近乎贪恋地观赏着她娇羞的神态,眉眼上扬,噙着那么一丝焉坏的笑意。 随着他眼底的笑意加深,钟黎拍开他的手挣脱了出去?:“一点?都不正经!” “真是天大?的冤枉,我只是问你在想什么。”他举起双手,是个投降的姿势。 钟黎不去?搭理他,径直迈向厨房,唇角却不由自主地翘起来。 她洗了盘草莓,一小颗一小颗摸着塞进嘴里吃着,文件压膝盖上偶尔才翻两下。 容凌站在旁边看魏允给他编辑的会议纪要,无?意间回一下头。 她今天穿的是居然是一条米色的暗纹提花手工旗袍,也不穿袜子,一双修长的腿从分叉处滑出,直直地踩在玻璃茶几上,十根圆润的脚指头不时?地翘动几下。 是真的美,她没有一个地方不是美的,不需要刻意营造出优雅淑女的样子,那种率直纯粹就像原野上徐徐拂过的风,也像被洗涤过后碧蓝色的晴空,干净到不带一丝阴翳。 让人有时?候既喜欢又羡慕。 人总是在追逐自己已经失去?的、或不曾拥有的东西。 钟黎感觉到他异样沉默的注视,抬眸看他,不解:“你干嘛这么看着我?” 她嘴里还塞着半颗草莓,脸颊鼓鼓地撑起。 容凌走?过去?,伏低了,双手捧住她的脸便含住了她的唇,这个吻没什么预兆,像有一束阳光忽然从阴云密布的穹顶上射入,钟黎红着面颊仿佛被烫到,手不知?道安放到哪里。 他近乎贪恋地吻她的眉眼、鼻子,继而是脖颈,前襟的扣襻一下被扯开两颗,本是盘着的,如今裂开一道缝隙,溢出白皙的风光。 仿佛行走?在幽暗僻静的林间小路,枝叶繁茂葳蕤,树影婆娑晃动,却忽然豁然开朗。 钟黎攀在他的手上,掌心按着感受到小臂上偾张的肌理,仰头,凸起的喉结微微滚动,可见他有多么情动,她的眼眶里不由湿漉漉的。 容凌高大?修长,四肢匀称而富有力量,是她所见过的最喜欢的那种宽展精壮。 虽然她嘴里不愿意承认,不好?意思承认,人贴得他倒是紧得很?。 像只小树袋熊,双手勾在他脖子上颤巍巍悬着。 总感觉时?刻要掉下去?,可他偏偏一只手就固定住了她,只是裙摆如波浪般在他掌心滑过,倒成了她跌坐在他掌心里。 那一点?儿凹陷嵌入了锦缎布料里,似氤氲着水汽,和窗外积蓄着的沉甸甸的云层那般。 沙发?太?松软了,容凌把她抱起来,走?到窗边推开了窗。 水汽一瞬间灌入室内,钟黎更紧地抱住他脖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低笑着将?她搁在窗台上,坏心眼的,只让她臀底挨着一点?儿尺寸毫厘的地方,嘴上还要不咸不淡地打趣上两句:“怎么,怕掉下去?啊?那你缠紧点?,我保证不松手。” 钟黎想骂他一句混蛋,偏偏不好?意思地别开视线。 可刚刚别开又被他捞回来,同一时?间他含吻住她,湿润的水汽一瞬间将?她包裹。 钟黎就挂在他肩上回应,渐渐地失去?力气,任由他摆弄。 “这些年有没有想我?”他伏在她耳边问,温热的气息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要将?她紧紧缠住。 钟黎不好?意思答,说有是不对的,说没有未免口是心非且显得太?薄情。 无?论回答哪一种,都是他给她挖的坑。 想明白了这一层她就闭口不答了,觉得这人坏得很?。 也不怀疑他为?什么坚持要教训俞和平了,他这人睚眦必报,别人不来惹他他都要去?欺负别人,何况别人都蹬鼻子上脸了。 只是这些年阅历打磨,瞧着更沉稳些罢了,骨子里还是那劲儿,没改。 “徐靳跟你联系过吗?”他埋在她的脖颈间,不忘逼问。 呼吸痒痒的,钟黎心头狂跳,咬着唇摇头:“没有。” “真没有?” 钟黎再次摇头,软得像水一样,白色布锦已经堆叠到窗台上,压成了细细的褶皱,一层又一层。 帘子不知?何时?已经拢上,在她空荡荡的身后鼓鼓拂动,像是起伏又扁下的风箱,却还在呼呼烧着热气。她完全不是他的对手,很?快就溃不成军,又被扳着背过去?,被迫伏低了。窗外细雨绵绵,却被深蓝色滚动如潮般的幕布所遮挡,瞧不真切。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视野里是昏暗的,钟黎的鼻尖仿佛都抵着那片暗沉,微风卷着树叶间的水润潮气缓缓扑到她脸上。 一点?儿凉,更多的是皮肤摩挲间的热意。?? “跟那个沈斯时?是什么时?候的事儿?”他扶着她,给她支撑的力量,吻一点?点?落在她脊背上,感受着她的紧绷。 蝴蝶骨纤薄而明晰,覆着一层淬玉般洁白的皮肤,脆弱的脖颈上,淡青色的血管都清晰可见。 有那么会儿,让人想要折断。 也许像他这样的人,体内都有暴戾的因子,但又被更强的理智所压制,手落在那片雪白的禁区时?是轻柔的,如微风卷起一片鹅绒羽毛。 温柔乡,最是要人性命。钟黎发?现自己那点?儿可怜的自制力在他面前形同虚设,稍稍撩拨逗弄就荡然无?存。明明隔着层衣料,触感仍如坦诚相见一般真挚,遑论紧紧纠缠的。 他也不急,就那样慢条斯理吻着她的背脊,于?她而言却是缓慢的逼供。 她到底是投降:“没什么关系,他就是我上学时?的一个朋友。” 容凌拧了下眉,声音里带了点?笑:“呦,还是青梅竹马呢。” 他掰过她的脸,指尖就这样摩挲着她细嫩的下巴,让她感受着更强有力的冲击。钟黎皮肤雪白,干净透亮,鼻尖那颗小红痣上蒙上了一些薄汗,眼尾微挑,真真的人比花娇。 在她的哭泣声中,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嘴巴,裹住了。 把那些细碎的呜咽声尽数吞没。 后来他用一条毛毯裹着她抱着靠在沙发?里看电视,暖气熏得她脸红扑扑的,人软软地窝在他怀里,不肯抬头。 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绕着他的衬衣扣子,手指却被他捉了:“别闹。” 又捏过她脸左右看一下,仔细端详。 “干嘛?”钟黎稍稍挣开了些,脸红得很?。 “就是挺纳闷的。”他手里环扣她软腰的力道收紧,将?她往上提了提。 “纳闷什么?” “怎么每次你都哭成这样?”他指尖拨一下她的鼻尖,低笑,“有这么舒服吗?” 他一派低眉敛目的温和模样,语气里却和正经半点?儿不搭边。 钟黎挣开他,窝到了另一边的沙发?角落,欠身从茶几上顺一包薯片。 拆开,葱白手指利落夹三?片往嘴里塞。 弧度优美的唇,花瓣般微微翕张,含苞待放,让人蓦的想起刚才背对着他的她趴在窗台边,到至高时?一阵一阵抽动哭泣的样子,叫人发?疯。 他深呼吸,缓缓平复胸腔处的起伏,一点?儿也不夸张,再没人比她更会裹,会缠人,手臂长腿皆柔弱无?骨,软软搭在肌理上,于?视觉上就是极强的冲击。 似乎察觉到他的目光,钟黎搁下手里的薯片:“干嘛这么看着我?” “薯片好?吃吗?”他含笑望着她,气定神闲,神采奕奕,慵懒地靠在那边,劲瘦的关节无?意识在膝盖上敲一下。 钟黎觉得他的目光里带着颜色:“你正经一点?。” “我哪儿不正经?”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人已经被他攥着腕子,倏忽拉近,他那张俊脸已经近在咫尺。 因为?前倾的动作,钟黎猝不及防跌跪在那边,呼吸微滞。 容凌吻着她的眉眼,又游移到耳垂,问她这个年能不能一起过。 钟黎头皮发?麻,以前从来没有想过他会这样耳鬓厮磨、极限温柔地缠问她。 他温热的呼吸就这样缓缓扑打在她耳边,身上有很?淡的沉香味,像是他写?字用的墨条,她觉得自己晕晕乎乎的,在他掌控中变成了一个小玩具。 钟黎失力地伏在他怀里,他像哄小孩似的将?宽大?的手掌搭在她背脊上,一下一下轻轻拍抚着。 后来又跟她解释自己最近的动向,原来他已旁敲侧击地试探过他爷爷和他奶奶,他们都不反感她,可以进一步接触,他爸那里还需观望。 他没说他妈妈的意思,可不用说钟黎也知?道。 最不喜欢她的估计就是他妈妈了。 “不用管她怎么想,我爸同意的话她也不能说什么,以后又不住一块儿,逢年过节敷衍一下就行了。”他说得实在是…… 钟黎垂着头没吭声。 容凌捏了捏她的小手,感觉凉凉的,还有些僵硬。 每次说起他妈妈她就本能地有些畏惧,当年在香山那儿,顾允章给她的威慑实在太?强了。 他每每想到这里都觉得是自己的失职,可说再多都是惘然。 对不起也不能挽回什么。 如果可以和平解决的话他也不想跟他妈撕破脸皮,钟黎夹在中间会很?难做。 他也不想让她逢年过节回去?还要受气。 “我尽量跟她谈谈,我们能谈拢就尽量不跟她吵架,好?嘛?”他低头,额角抵着她带着馨香的额头,揉了揉她的小脸,“她年纪一把了,又是被人捧着长大?的,我们黎黎这么懂事,不跟她一般见识。” 钟黎原本情绪挺低落的,被他说得硬生生笑了出来。 “你怎么这样说你妈妈?” “她有时?候就是这么不讲道理,我也没说错。” “那你跟你妈还挺像的。” 这话一出,她下意识捂住了嘴巴。 抬眸看到他凉凉地看着她,她心尖儿一颤,忙补救:“我是说你真性情,爱憎分明得很?。” 他不言不语,手里用力,她整个儿都跌到了他身上,一截纤腰被他狠狠掐着。 她吃痛,秀眉皱起来:“疼!” “抱歉。”他手里又松了,贴在她耳边淡淡,像是叹息,“那我轻点?儿。” 钟黎的脸烧得像是在火炉里烘烤,为?他这不着调的话。 翌日俞和平就打电话来跟她道歉了,电话里说一通还不算,非要见她当面致歉,态度与之前可谓大?相径庭:“那事儿绝对和我没有关系,您一定要相信我。冤家宜解不宜结,之前是有些误会,我也是听了叶维的挑唆,那几个项目贵公司完全是凭实力拿到的,我真不该听信谗言一时?头脑发?热就来找你……” 还把她拿的奖项都罗列了一通,把她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差比之文曲星下凡了。 他不觉得不好?意思,钟黎却觉得脸都快烧起来了,连忙打断他。 “我这边可以做出一些赔偿,您看,这件事是不是……”末了,他试探地问起。 钟黎当然没有继续追究的意思,一是都在这行混,和气生财才是硬道理,你做事太?强硬把人得罪了个遍别人反而不敢跟你继续来往,公司还在起步阶段,这是不太?明智的;二是,容凌虽有通天的能力,但这样强硬干涉,难保有时?候不被人记恨,阎王好?见小鬼难缠,她实在不想给他添麻烦。 于?是也客气地说:“哪里,既是误会这事儿就揭过了,您也别放在心上了,认识一场,大?家还是和气些,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 “不过,您也要警醒着点?儿,别再听了别人乱七八糟的挑唆,否则下次真伤了和气就不好?了。” 这一番话暗藏玄机、连消带打,俞和平听得眼皮直跳。 直觉这小姑娘也不像之前认为?的那样温和,能搬动容五那号人物,可见也有大?来头,忙收敛心神说哪里哪里,误会一场,绝对不会有这种事情了。 挂了这通电话,他才舒了口气,眉眼沉郁地坐在那边老半晌。 “姑父,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不就是一个小丫头吗?”侄子俞高不解地望着他。 俞和平懒得跟他掰扯:“这事儿你别管,之前派出去?那些人,全收回来。” 俞高睁大?眼:“不管了?就这样算了?” 俞和平站到窗边点?一根烟,喷出一口,眼神阴鸷:“别让我再重复一遍。” 能屈能伸才是他的宗旨,得罪不起就马上收手,左右不过一张老脸。 他都能豁出去?跟个小姑娘伏低做小了还有什么豁不出去?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么多年了他什么风浪没见过。 那一位……俞和平眉心直跳。 其实他对容凌不算很?了解,只知?道他是中河的话事人,这个年纪在董事会攀到这个位置,背后绝对有大?人物支持,再者能把一帮老狐狸收拾得服服帖帖的人,本身定然也有真本事,不是那种二世祖,也不是他能轻易招惹的。 脑海里再次浮现两天前周亮来找他时?说的那番话,他心里乱得很?,不自觉摩挲着烟梗子。 “老哥我就跟你透个底儿吧。”他指了指上面,又讳莫如深地笑了笑,“他的来头,你最好?不要猜,心里有数就行。但他这个人的作风你多少?应该听说过一些,眼睛里揉不得沙子,但凡敢跟他对着干的,现在你还能在这地界瞧见半个影儿?” 又叹了口气,给他斟酒,不可谓不语重心长,“你要是真惹毛了他,他要真想卡着你,我保证你以后一毛钱都挣不到,就连上门去?给人家当服务生,人家还得掂量一下呢,保不齐给人白干都没人敢收。” 俞和平的眼皮一直跳一直跳,手里的酒都洒了出来,直觉他不是危言耸听。 陈亮见他这样,又笑一笑道:“你也别害怕,他不是那种屁大?点?儿小事都要斤斤计较的人,很?多事儿都不会往心里去?。既然是叫人提点?你,可见没有要跟你较真的意思,该道歉道歉,该赔礼赔礼,反正是你不对在先,就别死要这面子了。” “你也是,跟个小姑娘较什么劲儿,技不如人搞这些手段,不嫌跌份儿?” 俞和平被他一通数落,却是屁都不敢放一个。 于?是就有了这通对话。 原以为?钟黎会为?难他不依不饶,毕竟都能搬动那样的大?人物来敲打他了。 出乎他意料之外,她似乎也没有要跟他硬刚的意思。 说话做事挺老练,不像那些冲动的小年轻,不过至此?他也算松一口气。 最怕的就是碰上什么都不懂的愣头青,非要斗个两败俱伤的。 能和平解决自然是最好?,和气生财和气生财。 要不是叶维一直在那边挑唆,加上钟黎搅黄了他那么大?一项目,他也不至于?这么生气。那可是九位数的单子,他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心头在滴血。 第72章 娇养 这个年其实过得并不安稳。 京城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人与?人的圈子难免有重合的地方,有一些流言不?经?意也会传到不该知道的人耳朵里。 比如程家最近遇到的那些事儿, 与房家的白热化斗争弄得风声鹤唳的, 顾家也被牵涉其?中,也不?能幸免。 若非他舅舅在位震慑着,恐也难逃被卷入的下场。虽然这么说有些现实,以如今顾家和房家的身家, 实在不?适合兵戎相见, 只会两败俱伤, 早两年就有趋于缓和的意思。当然, 底下一些小摩擦是难免的, 只影响不?了大局。 容凌最近很忙,忙着处理那一堆烂摊子事儿,中河高层权力更迭职位空缺, 总有一些人要顶上, 那些个?天天往他跟前凑堵得他心烦意乱, 偏偏还不?能甩手?走人, 还得一个?个?好声好气?哄着。 他好几天没回来看钟黎了, 这日徐靳来看望她时,她正捧着薯片在新闻。 他看一眼电视机, 把装糖果的礼盒搁一边,走过去拿遥控把电视机关了,说:“你看这个?干嘛?他俩只是一起出席会议, 不?是夫妻了也有利益往来。” 他说的是容凌和程京华。 钟黎其?实也只是随手?一转, 那报道也就拍到他俩一个?侧影,天地良心, 她真没乱想。 似是怕她乱想,徐靳在旁边坐下:“程伯伯在重症监护室了,程家都?乱成一套了,程家这一代也不?行,全?靠京华和她小叔主持大局呢。当初顾家遇到事儿的时候,是她退出华科帮的小五,他俩虽然离了,但还是战友,小五这人,不?会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也就是面子工程,其?实大家都?知道他俩怎么回事。他们?是老同?学?,真在一起早几十年前就在一起了。” “……嗯。”其?实他不?说她也明白。 她只是担心他。 不?过这些事儿她也插不?上手?,照顾好自己不?给他添麻烦就是最好的了。 过两天夜半的时候,容凌半夜打来了电话,只响了两声就挂断了。 钟黎压根没睡着,连忙回拨了过去。 电话一接通,她就哽咽起来,瓮声瓮气?的:“你还没睡啊?” 他笑了一下:“我在外面出差,刚刚忙完想起来要给你打个?电话,不?好意思,忽然想到两边有些时差。我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吸了吸鼻子:“没有没有,我也没睡着。” 他的语气?却倏然严厉起来:“我不?是让你早点睡?” “又不?听话?” 钟黎被唬住,闷闷地杵在那边,手?脚都?没敢动弹,忽然就有小学?生上课开小差被抓包的感觉。 其?实这些年都?是自己一个?人照顾自己,还要照顾学?生,她一直是照顾别人的角色,没想到兜兜转转回来又回到被他照顾的日子,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酸酸涩涩的五味杂陈。 忽然明白,只有在他面前她才能心无旁骛地当一回小孩。 “怎么不?说话呢?”他的声音缓和下来。 “容凌,你在哪儿?我去找你好不?好?”说不?清哪里来的冲动,她忽然开口嚷道。 “这么想我?太感动了。”他浅浅一笑,继而正色道,“别闹,我这边乱糟糟的,条件也不?好,你自己乖乖在北京呆着,哪儿也不?准去,知道吗?” “哦……”她焉哒哒地应了一声。 他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忙完了就回去看你,乖。” 谁知她又不?依不?饶起来:“那你什么时候忙完?” 他都?笑了:“应该就在这两天了。” 电话挂了,容凌坐在窗边老半晌,莫名地笑着摇了摇头,满是无奈。 山间气?温低,湿冷潮润的气?候和北地完全?不?同?,偶尔还有蛇虫鼠蚁出没,夜间树丛里黑魆魆的,安静到只有风声和他的呼吸声。 翌日起早准备去邻县实地考察,临出门时却接到个?电话。 容凌笑着跟一工作人员比了个?手?势。 对方理解地笑一笑,抬抬手?,示意他请便。 镇上清晨人不?多?,菜市场旁边来来往往的倒不?少,容凌避让到路缘石上,接通:“又怎么了,祖宗?忙着呢,回头再跟你说好不?好?” 另一头,钟黎捏着手?机说不?上话,耳尖不?争气?地红了。 十根手?指头攥着小小的手?机,不?自觉摩挲了一下,抬头看一眼空旷的候车大厅,忽然就有些心虚。 容凌察觉到不?对劲:“怎么了?有话就说。” 她眼睛咕噜噜地转,小声道:“我说了你可不?能生气?啊。” 他好脾气?地哄:“说吧。” 她声音再低一点,把事儿跟他说了。 一小时后,车站。 钟黎坐在候车大厅的长椅上,不?时看一下手?机。 落地窗外,太阳已经?悬到正中,外面天光大亮,反射在玻璃上一片明晃晃的白光。 这不?算多?么繁华的大都?市,车站更是破旧不?堪,但人流熙攘,热闹往复,欢声笑语伴随着买卖香肠的吆喝声,别有一种历久弥新的生趣。 钟黎忽然觉得金灿灿的太阳也成了点缀,老旧的桌椅、塞得满满当当的行车道没有多?么恼人了。 更重要的是,很快就可以看到他。 她的目光不?时在人群里张望,把背包抱到胸口紧紧按着。 其?实也是有点害怕的,单身女孩一个?人出来遇到各种危险的新闻不?在少数,车站又是鱼龙混杂的地方。她没敢带什么贵重物品,穿的也很普通,什么名牌、钻表一件都?不?敢往身上揣。 就连身上穿的衣服都?是又土又老的款式,白毛衣、皮粉色羽绒服,头发扎成一个?普通的揪揪。 容凌在人群里快步穿行,到门口时已经?看见了她。 他脚步停下,站在那边看了她好一会儿。 小姑娘灰扑扑的,一副风尘仆仆的样子,穿得要多?土有多?土,可那张白生生的脸还是娇艳漂亮的,不?施粉黛也一样清丽绝俗,眉毛是细细长长的野生眉,乌黑而亮眼,嵌在白中透粉的面孔上,鲜妍而生动。 容凌忽然叹气?。 长得这么漂亮,长相就是最惹眼的,穿得破破烂烂有什么用?没看到周围来来往往那边多?人都?在看她?也不?怕被人拐了。 他要是人贩子就先劫色,谁还在乎那点儿钱财? 钟黎迟钝的神经?终于反应过来,朝这边望来,眼睛倏忽亮起来,站起来就抱着背包拖起行李要往这边跑。 结果差点撞到人,连忙低头跟人道歉。 那人本一脸愠怒,正要爆粗口,目光一落她脸上就黏着移不?开了,手?搓一下,有些不?知所措地替她扶好行李,嘴里说着:“没事儿,没事儿,你小心一点。” 容凌没什么表情地走过去。 他身高在人群里就是鹤立鸡群的,无论在哪里都?是最亮眼的存在。 这样一个?出众的人,走在人堆里没人不?会注意到,周边不?少乘客都?在偷偷看他。 一时之间,各种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齐刷刷聚焦到这里。 那个?正跟钟黎搭讪的男人也察觉到不?对劲了,甫一抬头就对上了一双漆沉冷漠的眸子,不?知怎么,竟生生打了个?寒噤,看看他,又看看身边的钟黎,明白过来了,讪讪地走了。 这一连串变故钟黎没看到,她沉浸在看到容凌的喜悦中,三步并作两步小跑到他面前。 “你什么时候来的啊?”她小脸红扑扑的,是兴奋的。 可见他似笑非笑、不?为所动地看着自己,忽然意识到什么,又收起了笑容,心虚地杵在那边。 容凌缓步走近她。 钟黎吓得闭上眼睛,结果他只是将右手?轻轻地搭在她后脑勺上,揉了揉:“怎么穿这样?” 语气?温柔中透着几分无奈。 钟黎狐疑地看着他,见他没有真的生气?,才道:“不?说车站扒手?很多?吗?我没来过这儿,要保险一点。” “长这样穿得像乞丐都?没用。”乍一听真是这原因,他凉凉的,没好气?,手?里用了点力,将她整个?人按到怀里,捞起她的脸迫使她看他,“敢一个?人到外地?你是真不?怕被人给卖了啊。” “卓硕呢?我看他是不?想干了。” “没有没有,他送我到这儿才走的,去见他一亲戚了。我也不?能24小时占用他时间吧?”她拉下他的时候,讨好地说,“不?是一个?人乱跑,安全?有保障。” “有保障个?P!”他没好气?,撇下她拉起行李往外走。 钟黎知道他没真的生气?,扑上去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吊在他身上。 他反手?搂住她,弯腰吻了吻她的额头。 因为身高差距,她主动踮起脚尖,只是走动时承接得不?太顺利,他亲歪了,亲到了她的鬓发上。 钟黎“哎呦”了一声,顺了下被他弄乱的发丝。 容凌的胸腔里泛起沉闷的笑声。 “不?许笑。”她嗔怪。 “凭什么不?许笑?”他语调里蕴着一丝笑意,沉稳之余,又有那么几分不?着调。 偏偏面上一派风平浪静,叫人连指责都?不?好开这个?口。 到了外面,魏允已经?候着了,忙接过他手?里的行李箱塞进后座。 容凌亲自替她开门,看着她爬上去。 目光蓦的落到她脚上,眉头紧皱。 钟黎坐进去半晌不?见他进来,不?解抬头,就对上了他沉郁的眸子,莫名又心虚几分:“……怎么?” “穿新鞋就过来?脚受伤了自己不?知道吗?”他弯腰半跪在座椅里,抬起了她那只脚。 鞋子被褪下,袜子也被细心脱下了。 伤倒是没有伤,只是脚后跟的地方有些泛红。 料想是刚刚走路的时候被他看出来了,钟黎抿一下唇,说:“没事儿。我不?得换一身行头吗?鞋子都?不?便宜,当然要换双差一点的了,路边99块钱买的,谁知道这么难穿。” “你动动脑子,不?到一百块钱的鞋子能好穿吗?” 钟黎被他噎得一句话都?说不?出。 本来还有点生气?,但是看他小心翼翼地伏低身子在那边替她检查,心里又暖意融融的,怼他的话说不?出来了。 魏允是个?有眼力见的,马上去对面药店买了碘伏和创口贴,递交到容凌手?上,又将旁边买的鞋垫要替钟黎垫上,却感受到一道雪亮冰凉的目光直直投射在自己脸上,怔了下。 只一瞬他就意识过来,忙将鞋垫也递到了他手?上,自己乖乖退到了旁边。 果然看到容凌含着笑亲自替她垫上。 魏允:“……”这种事儿有什么好争的? 车驰过纵横交错的大街,钟黎有点儿累,脑袋昏昏沉沉的。 容凌看她一眼,将她的脑袋搁到自己肩上:“累就睡会儿,到了我喊你。” 她很轻地点了点头,鼻息很快便均匀平缓起来。 容凌一低头,发现她真的睡着了,脑袋就这么安分地搁在他肩上。 他把她外套脱了,软软的身子抱到怀里,又给她盖上,就着外套包拢着环抱着她。 魏允早把暖气?开起来了,车里很难温暖起来,钟黎陷入沉睡。 白皙的脸上因为热意而有些绯红。 容凌又松了些,替她将领口的束缚稍微松泛开。 睡梦里她也不?老实,双手?像八爪鱼一样攀着他,唇不?经?意擦过他下颌,如电流一般,他微怔了一下,平缓呼吸了会儿才强自压住心头的躁动,伸手?解了颗扣子,将领口微微敞开。 车抵达中河在这边分公司的楼下时,容凌抱着她下车,脚步尽量放得很轻。 一低头,她果然还睡着。 “钟小姐睡眠质量不?错。”魏允忍不?住打趣。 “傻不?愣登的,被人卖了都?不?知道。”容凌哼笑,抱着她就要进楼。 “……要不?要去侧门?”魏允提醒。 容凌只略一沉吟了会儿便否决,脚步已经?跨上台阶:“没事,程家那边的事儿已经?解决得差不?多?了,我跟京华的事也该告一段落了。” 知他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这么说就说明已经?处理妥当,且决定要公开了,不?惧旁人闲言碎语,魏允前头开道,不?再多?说什么。 一路上有看到他们?的,果然驻足问好,目光落在钟黎身上时有别样的打量。 乘电梯时遇到个?董事,眼神也是有些闪烁。 容凌对他笑笑,主动介绍:“这是我未婚妻。” 对方一怔,忙笑着恭喜,也不?敢乱问。 两人只在饭局上见过两次,算不?上熟悉,这位容总又是北京那边过来考察的大领导。 钟黎其?实这个?时候已经?醒了,只是没好意思睁眼。 尤其?是听到他这么说的时候,心里五味杂陈七上八下的。 容凌的办公室挺宽敞,虽是临时办公室,规格也不?是一般的办公室科员比拟的。 东南两面都?是整面的玻璃窗,办公室和会客室只用浅色的花梨木长条格子屏风隔开,窗明几净,视野开阔,往外便是高悬的落日,熔金似的在天边漾开一圈又一圈的彩带。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脚下铺着松软厚重的地毯,踩着很温暖舒服。 钟黎翻了会儿他书架上的文件,觉得没意思了,把一本财经?书刊塞回去,回头去看他。 容凌穿白色衬衣,身形修挺而松弛地坐在办公桌后。 屋子里很安静,只有他批改文件时笔尖抵着书页滑过的声音。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最迷人,钟黎此?刻心有戚戚焉。 她捧着脸贪恋地望着他,冷不?防抬了一下头,手?里钢笔悠悠然一转,定定注视她:“偷看我?”@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能看?”她摇头晃脑,得意得很。 “最近工作很顺利?”容凌挑眉一笑,似乎也被她这份活泼喜悦所感染。 她骄傲地挺起胸膛:“刚签了一个?九位数的大单子。” “自己签的?老徐没帮你?” “你说的什么话?我什么时候找过他帮忙?当然是靠我自己。” 容凌笑道:“我只是随便问问,别介意啊,别介意。” 知道她不?会主动找徐靳,都?是那厮上赶着。 但有时候就是不?得劲。 他真觉得自己无药可救,可有时候也不?太想救。 想到这儿,禁不?住牵起唇角笑出来。 把文件改完后,他盖上笔盖走过去来,原本只是低头扫一眼,目光却定在了她手?机上。 钟黎正啃薯片呢,忽然意识到不?对,循着他目光落手?机屏幕上。 上面是一则新闻报道,虽然只是一个?模糊侧影,有眼睛的都?能看出是他。 旁边是一身西装的程京华。 半月前的新闻了,不?是时新的,她却翻着,显然不?是故意的。 可是,她真不?是故意去翻的……是弹窗跳转。 他俯身揽了她,唇边笑意加深:“吃醋啊?” “才没有!” “真没有?”他盯着她笑。 “好吧有一点。”在他戏谑的目光里,她一头扎进他怀里,不?依不?饶扑腾了两下。 见她消停了,他捉了她的手?放唇下轻轻吻了吻:“要不?要来两巴掌出出气??” 她被吓到,触电般缩回了她的手?:“我哪儿敢啊?” “你有什么不?敢的?你以前也打过我。” “那不?是被你逼急了吗?”钟黎心道,她哪儿敢真的打他啊? 是他半夜莫名其?妙赶回来看她,一个?照面招呼都?没打就抱上来,又亲又搂的,她能不?被吓着?居然还倒打一耙? 他将她抱起来,搁到实木办公桌上。 不?知道按了什么遥控,窗帘慢慢合上了。 屋子里的气?氛瞬间变得暧昧起来。 意识到他想干什么,钟黎的脸红了,雪白的皮肤上好似染着淡淡红霞。 “这可是办公室,不?太好吧。” 容凌笑声清浅,拨开她垂在肩上的头发:“没事,活儿干完了,放松一下。” 她头垂得更低:“感觉不?太好……” “我觉得挺好的。”他的吻落在她面颊上、脖颈上、胸口……就这么单手?撑在桌角,长腿后抵,慢条斯理地享用着,好似她是道可口的甜品。 “容凌……”钟黎勾着他的脖子,发出些若有似无的声音,腿难耐地挟着他。 他扶住她,又亲了亲她的脸颊,嘴里却说着另一番话:“我跟京华就是普通朋友,等这些事儿处理完就能公布离婚的事儿了。当然,不?会大张旗鼓的,你知道,我们?这类人不?会太高调,尤其?是私生活。” 钟黎理解地点点头。 “她漂亮还是我漂亮?”她哼哼唧唧。 容凌直男性格,说:“各有千秋。” 钟黎松开他,头撇开。 他眼底的笑意再也压不?住,胸腔里发出沉闷的笑声:“我逗你的。” 可能女人都?喜欢在这种问题上较真。 说实话,程京华也非常美?,是另一种知性从容的美?丽。 不?过,与?他而言也只是观赏性的美?丽,无关风月。 “不?跟你说过了?她美?不?美?跟我没关系,她在我眼里跟徐靳是一样的,没有本质区别。”他指腹刮一下她鼻子,“你不?会吃她的醋吧?太没道理了。” 钟黎笑出来。 当然不?是真的吃醋,但女人总是会在意这个?问题,尤其?是在心爱的人面前。 旁人怎么说怎么他她才不?管呢。 容凌静静望着她,平时倒是挺大度的,没想到也有这么矫情的一面。 可女人太懂事就无聊,他就喜欢她矫情。 可能他本人也矫情。 这么想他情不?自禁地笑起来,觉得荒诞。 钟黎不?解地望着他:“你笑什么啊?” “笑你可爱。”他贴近了,似乎是要亲吻她。 钟黎脸颊红扑扑的,更加不?敢看他,手?指绕着他的纽扣转啊转,转啊转。 他语调沉沉又游刃有余地问她:“想干嘛?” 手?却顺着她腰际游移,掌心的温度贴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在心里骂他道貌岸然,自己龌龊还要先引她上道儿。 但其?实,他俩半斤八两,谁也别说谁。 后来他要去视察一地标建筑二期改建的项目,钟黎自己回去了,就住这边大院的宿舍。 麻雀虽小五脏俱全?,院里有健身房、咖啡厅、瑜伽馆、桑拿所等娱乐设施,可谓应有尽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拿他的卡去刷,偶尔也会碰到一些员工和干部,一应笑着打过招呼。 在这边滞留的一个?多?礼拜里,京城的形势更加严峻了,程家和房家可谓是撕破了脸皮。容凌回了一趟雨花台和他舅舅商议,具体不?知道谈了什么,回来时明显沉郁郑重了很多?。 中河内部也不?算太平,董事会高层大换血,且那么大一公司,旗下光实体企业就有两三百家,这两年更致力于发展燃气?、金融和医疗等方面,各种关系更加错综复杂,都?需要努力经?营维持。 容凌这种性格,不?允许有丝毫的局面失控,尤其?是这种当口,钟黎其?实也有好几天见不?到他。 加上事务所还有事情,她便动身北上。 卓硕贴身随侍,护送她回京。 虽然她不?曾参与?,但中河的动静实在太大,因公司不?可避免地与?中河下属单位打交道,钟黎也避无可避地知道一些。 从徐靳嘴里她得知容凌找他妈妈谈过两次,但两次都?谈崩了,年后他妈妈还动身回了南京老家。 这日他回来都?深夜了,将外套脱下,一面摘下手?上的皮手?套,却下意识捏在手?里,没有放下。 钟黎心里便紧了一下,沉默地去厨房给他倒了一杯水。 “不?好意思,最近事情多?。”他揽了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膝盖上。 钟黎捏了捏手?心,指间泛白:“……是不?是很为难?” 他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而是问她:“黎黎,你想见你舅舅吗?” “舅舅?”钟黎微怔。 她的沉默即是本能的抗拒。 “他和聂歌不?一样,他这几天跟我联系过,说想要接你回去住,不?知道你愿不?愿意。” 钟黎当然是不?愿意的。 可他这样说,肯定有他的考量,他不?是个?无的放矢的人,就如之前放任赵旭东的事情发酵,就是逼聂歌出面,可惜这事儿没成。 他与?聂家的关系,也因此?不?大好了。 只是,这个?层面上的人不?会轻易撕破脸,只要还有利益往来便有转圜余地。 聂歌于聂正江而言,显然价值不?是很高。 钟黎想起徐靳说的那些话,明白他妈妈不?愿意接受她的原因。 如果只是家世?原因,她愿意为了他去尝试一下。 只是,聂正江会接受她吗? “放心,这次不?会再有什么意外,我跟他已经?谈妥了。我妈那边,软的不?行只能来硬的,我会再去见她。” 他皱着眉,转头去看窗外,浓浓夜色融入他深沉的眉目间。 钟黎也有些忐忑:“会不?会不?太好?” “不?会。”他的脸色十分严肃,甚至有些冷酷,“我舅选择站我这边。” “我对他而言,比我妈更有用。” 钟黎心里千丝万缕,迟疑有,不?安也有。 容凌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里,从没有这么坚定过:“相信我好吗?我这么多?年苦心经?营不?是白干的,家世?只能算通行证,能力和人脉靠个?人维系,我不?是什么事儿都?靠他们?。我爸那个?层面上的人,我料定他不?会轻易干涉。那么多?双眼睛盯着呢,他比我们?更看重体面和名声。只要我认定,他也不?能强行干预,不?然,大家都?难看。” “我妈无非是觉得你出身不?好,不?能带给她实质的利益和帮助,我们?要给她一个?台阶,这样大家各退一步,以后也能和平共处。不?然,她老看你不?顺眼我也不?能天天跟她吵架是不??吵架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钟黎理解地点点头。 容凌更紧地将她收在臂弯里:“我们?黎黎真懂事。” 他的怀抱温暖而坚实,让人贪恋,钟黎抿唇,但到底还是开口:“可最后要是还失败呢?你家人还是不?愿意接受我怎么办?你会……” “我会。”他面无表情,没有让她把丧气?话往下说的机会,“我就不?信他们?真的会跟我撕破脸。大家闹起来,我看谁的损失更大,谁的脸丢的更多??!” 但万不?得已他不?做这种对大家都?没好处的事儿。 最好的结果便是如他预想的那样。以他对容应棠和顾允章的判断,他们?也不?是那种闹得不?可开交的人。 第73章 娇养 聂正江现在?住的地方?, 在后海那边的一处老胡同,出门左拐百步就是?人工湖,遥遥望去水天?相接, 曲折的岸边碧瓦红墙, 像飘荡在湖面上染色的丝绦。 站高些,还能看见故宫和景山。 阳春三月,微风徐徐,岸边垂着大片大片的杨柳, 葱翠欲滴, 有几个小孩正踮着脚尖拔杨柳条。 怎么都够不到。 钟黎笑着替他们折了一小?根, 弯腰逗着孩子说着什么, 远远望去肤白胜雪, 乌发红唇,站在人群里好像会发光,引得路人频频回首。 容凌站在?岸边一处茶楼上望着她, 不觉笑了?一下。 “为了?一个女人, 值得作出这么大牺牲?”聂正江给他斟茶。 室内顿时茶香袅袅。 容凌回身, 笑着接过, 低头吹一吹漂浮着茶叶的茶水:“她是?您的亲外甥女, 您不想把她接回去吗?” “说实话,不讨厌。”聂正江悠然一笑。 他早年从政, 因是?军旅出身能力不俗、加上背景深厚升得格外快,但本?人一直不参与各种派系纷争,与容凌父亲也只是?泛泛之交, 后来弃政从商, 家底极丰,膝下三子, 并无女儿。 要凭空让他认个外甥女回去,确实并没有裨益。 不过,容凌提出的条件他无法拒绝。 说起来也只是?家里多?一个人吃饭的问题。 “她真的是?一个很好的女孩子,我希望您能够善待她。” “这是?要求?”聂正江莞尔。 “不,是?请求。” 在?聂正江诧异的目光里,他弯腰跟他鞠躬。 聂正江轻抬眸,渐渐正色,老半晌,郑重地点了?点头,又失笑:“其实我和我夫人也挺希望有个女儿的。” 容凌再次承诺,姿态放得极低:“除了?之前我答应的那些事情,只要我还有这个能力,我保证尽我所能照顾安安。” 聂安,他那个不着调的小?儿子。 聂正江笑道:“他就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替我盯着点儿别让他犯错误我就烧高香了?。” 他早就看开了?,前面两个儿子就够优秀了?,总不能什么好处都让他们家占了?。 这个小?儿子,穿上龙袍也不像太?子。 钟黎在?楼下看到有卖玉兰花的,买了?两朵上楼,在?门口站定后,深吸一口气才上前叩门。 “进来吧。”聂正江温和平缓的声音从里面传来。 钟黎这才怀着忐忑的心情进了?门。 茶室里,聂正江坐主位,容凌在?次坐,空下的位置还有好几个。 钟黎犹豫着要坐去哪里,就见聂正江笑着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你坐这儿吧。” 钟黎看了?容凌一眼,见他微笑默认才顺从地坐过去。 “黎黎之前在?王院士的建筑实验室工作?”聂正江亲替她泡一盏茶,放到她面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受宠若惊,忙接过来说“谢谢”,又说“是?的”。 眼前这位,无疑是?政商界的名人,人脉雄厚通达,她一无名小?卒难免还是?拘束。 好在?容凌也在?,目光不经意对上便对她笑一笑,温和而鼓励。 钟黎一颗纷乱的心也渐渐平静下来。 好在?茶桌上都是?他们二人在?聊,聊俗事聊工作,倒没有特别需要她开口的地方?,就连介绍她的工作容凌都帮忙说了?。这对于不善交际应酬的她来说,倒是?松快不少。 聊完后,容凌起身告辞,钟黎和聂正江打了?一个招呼,亲自送他到门外。 “你在?这边适应一下,我过两天?来看你。”他握着她的手说,“涂阿姨很亲切的,也很好相处。” 他说的是?聂正江的夫人,与他妈妈顾允章似乎是?旧识。 钟黎心里有万般不舍和忐忑,还是?点了?下头。 回到屋内,聂正江已经穿上外套在?等她了?,看到她便笑了?笑:“害怕吗?” 钟黎抿一下唇,俏皮地说:“有一点。” 她是?温润的,也是?洁白的,如上好的象牙瓷,有碰一下就会碎的娇矜气质,妩媚在?骨子里,可?面上又不妖不娆,笑起来是?很舒服的气质。 聂正江正儿八经打量了?会儿,这样近距离看,又是?不同于刚才远看的视觉冲击力。 他家风严谨,加上性格使?然,年轻时就不喜欢花丛里来去,对女人更?是?提不起什么兴趣,到了?年纪就和书香世家出身的夫人涂美玲结了?婚,多?年来感情虽不浓郁但也相濡以沫渐而深厚。 女人的美丽再美丽对他而言也只是?观赏性的差别。 他更?看重内在?,觉得女人再美不过如此,红粉骷髅罢了?。 直到今日见到钟黎,才感慨造物主的得天?独厚。 “走吧,你舅妈在?家里等我们。”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北京年后又下了?一场大雪。 分明已经是?草长莺飞的季节,天?空像是?回光返照似的再次暗沉下来。 钟黎早上起来看天?气预报的时候,可?以看到新?闻频道关于排放量的问题再次痛批,告诫有关部门需要警醒。 “你才几岁,怎么也关心国家大事啊?”穿着粉色蕾丝公主裙的涂美玲从二楼缓缓而下,手里端着一杯喝了?一半的热牛奶。 小?儿子聂安这两天?归家,她每天?早起都会逼他喝一杯。 钟黎放下遥控跟她问好:“舅妈。” 涂美玲笑着下了?楼,问她吃过没有,见她摇头又吩咐佣人去准备。 聂家的这处宅院就在?后海后头,三进三出的四合院,出门不远就是?景山公园,路边一溜儿的萧萧白杨,门口种了?两棵碗口粗细的古槐,颇有些年头了?,一看就是?大户人家。 古朴的垂花门往里便是?宽阔的庭院,一半由?木地板搭建,一半则是?池子,佐以各色花木,正房门前的角落里还栽着一棵柿子树。 这个时节仍是?果实累累,且个个大得跟小?灯笼似的,橙黄肥硕,不知道是?什么名品。 东西两边另有西府海棠和芭蕉树,布局非常考究。晨起,阳光透过树叶罅隙投影在?木地板上,钟黎坐的秋千架随风摇晃,发出嘎吱嘎吱的惬意声音,地上光影斑驳陆离。 坐了?会儿秋千,涂美玲出来唤她吃早饭。 钟黎跳下秋千,不忘顺一块早上阿姨替她准备好的司康饼,轻快地进了?门。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聂正江一早就出门了?,两个哥哥在?部队里,餐桌上只有钟黎、涂美玲和聂安。 “尝尝这个烙饼,我亲手做的。”涂美玲贴心地替她和聂安都夹了?一块。 钟黎看一眼,那烙饼只有她手掌心大小?,卖相实在?不敢恭维,边缘处坑坑洼洼的,还有些轻微焦糊。 但她没说,夹起来小?咬一口。 “怎么样?”涂美玲希冀地望着她。 钟黎憋着气胡乱咀嚼一下咽下去,点了?点头:“挺好吃的。” “那你多?吃一点,下次舅妈还给你做。” “好。” 聂安受不了?她,把那烙饼夹回涂美玲碗里:“太?甜就不说了?,又干又焦,也不知道你怎么煎的。比例就不对,火候更?是?一塌糊涂,也就妹妹忍着你捧着你,你自己吃吧。” 涂美玲一脸受伤,又气愤地说:“那你下次别吃我烧的菜。” 聂安一脸无所谓:“我巴不得。” 母子俩吵了?会儿,一顿饭终于吃完了?。 钟黎回到三楼的房间,涂美玲后脚就上来了?,笑着拉着她说了?会儿话,然后把一堆面膜、瓶瓶罐罐推到她面前,让她替她做面,又不好意思地说她自己一个人不太?好弄。 钟黎哭笑不得,问她为什么不找专业人士来替她搞。 “不喜欢,她们闭着眼睛都能把你夸得天?花乱坠,目的就是?为了?掏空你兜里的钱。我天?生不喜欢这样的人,我喜欢你。” 钟黎觉得她不止是?保养得好,看上去像三十几,连心态也年轻。 当然不是?不世故,而是?知世故而不世故的那种人,健谈又乐观,说的一些话都蛮有道理的。 她交友不算多?广阔,但总有几个圈里相熟的朋友,那段时间闲着无事就拉着她一道去赴会,钟黎也总算混了?个脸熟。 那些她平日觉得高不可?攀的人,其实倒和她想象中?不太?一样,竟意外地待她友好。 钟黎觉得很荒诞,有时候也只是?那么一层身份而已。 年后她接了?个大工程,是?关于颐和园东边的一处美术学?院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行程非常忙碌,与容凌也是?聚少离多?。 但中?河的风波总算渐渐平息,看形势,顾家和房家是?休战了?。 不久前,钟黎看新?闻时还在?某国际高峰论坛上看到顾允章和房家那位夫人的身影,手挽着手,举止亲密,倒真像是?亲姐妹似的,不见私底下的任何风波和龃龉。 “这就是?体面人的日子,现在?你也是?同类人了?。”这日下午,杨珏过来找她,站在?满目华光的庭院里四处观望,感慨,“这屋子真漂亮,北京的竹子不好种啊。” 看品种,也不是?什么特别耐寒的种类,却种得这样好,显然需要投入大量的人力物力来经营。 钟黎坐在?秋千架上晒太?阳,眯起眼睛面朝蓝天?,任由?阳光洗礼:“其实都差不多?,不过,能和他在?一起对我来说就是?最幸福的事情。” 杨珏不能理解,不过转念一想也能理解,不缺钱,日子过得好,只差那一个人。 而且,越是?难以抵达的往往越是?向?往。 “就这么喜欢他?”杨珏本?身不是?个多?看重感情的人,可?能是?幼年家庭倾轧的缘故,她对家庭没有什么好的概念,甚至有些逃避。 钟黎似乎又是?另一种人,她很向?往有一个家。 老半晌不见人回答,杨珏回头,却见她蜷缩在?秋千里睡着了?,一本?经济理论书倒着盖在?脸上,只露出白皙尖翘的下巴。 鞋子也不知道蹬到了?那里,人就这么睡着微风摇曳的秋千缓缓晃动,仿佛进入了?梦乡。 不知道她梦到了?谁,唇角微微翘起。 早春的阳光落在?她身上,一片融融暖意,如洒在?湖面上的碎金,波光粼粼。 - 一场春雨一场暖,到了?三月下旬,北京的天?气已经渐渐回温。 海淀北部上庄大桥往西几里,中?河旗下的中?河置地开发的一处楼盘刚开。 谢平从朝阳那边过来,接过一工程部哥们递来的帽子,在?对方?的哈哈大笑中?,迟疑着套头上,黑着脸跨入了?院门。 “什么都好,就是?离金融街有点远。”一穿着深蓝色polo衫的中?年男人道,一指北边,“等那边大桥改建开通,应会好很多?,不知道手续什么时候办完。” 容凌淡然地笑一笑,摇手拒了?他递来的烟,将表格叠在?手里,微微卷成一个自然的圈握着:“月底应该会实施导行,但具体如何,还得看各部门的规章和审批什么时候下来。” “有您这句话,我心里才踏实。就是?不知道这管线要怎么铺,这桥东边的面积是?不是?有点窄啊……” 谢平等他们说完才过去,先对那人客气一句“江总工”,地对方?客气回应一句“谢先生”,才附耳在?容凌耳边说了?什么。? 容凌眉心微皱,但也只是?转瞬即逝,对那江总工笑了?笑说:“我晚点有事,具体事宜您和魏允说就行,他可?全权代表我的意思。” 转身和谢平一道跨步离开。 晚7点,西山龙胤。 到了?地方?,司机恭敬地下来,快走几步绕到后座将车门打开,又给他递了?一副薄手套,容凌摆摆手,和谢平并肩跨入前庭。 穿过前庭便是?主庭院,院中?灯火阑珊,假山花木都掩映在?化不开的夜色里。 屋子里没有灯光,东南角的露台上却传来碗碟磕碰声。 循着望去,他看到了?坐在?藤椅里喝茶的顾允章。 夜间冷,她还是?只穿着一件白色V形领连身裙,头发挽起,发鬓上簪两朵掐丝珐琅玉兰花。 阿姨在?旁边替她烹煮、置换。 容凌给谢平递了?个眼神,谢平会意,停在?原地,便见他大步绕过一片假山池子,沿着低洼处的悬挂楼梯缓缓上了?露台:“妈。” “你还知道我是?你妈?”顾允章搁下手里的茶盏。 杯碟和盏底摩擦碰撞发出清晰的声音。 阿姨察觉到气氛不对劲,忙跟容凌无声告罪,弯着腰放轻脚步从另一侧下去了?。 见阿姨离开,容凌才坐下:“你发这么大脾气干嘛?” 顾允章柳眉倒竖,脸色阴寒,甩手就将那茶盏砸碎在?地。 碎瓷片滚了?一地,茶水溅到地板上,不刻就冷却了?,只剩下浅浅的水痕。 容凌瞥一眼,面上不见什么波澜:“有话不能好好说?” “你是?要好好跟我说吗?当初你为了?那个丫头得罪了?闻弘政,差点丢了?半条命,现在?又要为了?她搅风搅雨的。你是?真的天?地不怕,真以为你自己是?铜墙铁壁,谁都奈何不了?吗?” 顾允章嚯的站起来,怒不可?遏:“你杨叔叔都跟我说了?,你年前趁着开会的当口把他的人全给剪了?,你到底要干嘛?得罪了?闻家不算,还要把那些老臣得罪个光吗?” 容凌面色不改,瞥她一眼:“杨得意这些年在?中?河作威作福,以权谋私,利用?职权做了?多?少损害集团利益的事儿?我没把他送进去就不错了?,还容得下他在?这里找你喊冤?妈,我工作上的事情,你别过问。” “他是?你爸的学?弟,你爸一直都很包容他,你这么做,你爸会怎么想?” “你真以为爸能一直容忍他在?外面打着他的旗号行事?不过是?碍着情面不好发难罢了?。” 顾允章微怔,神色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容凌取了?副新?茶具,替她满上:“我做事有我的道理,你退出南中?银行的管理之后,敏锐性变这么差。妈,你真的不比以前了?,该歇歇了?。” 顾允章脸色铁青:“你敢这么跟我说话?小?五,翅膀真的硬了?,看来你这些年这个中?河老总没白干。董事会那些老骨头都被你收拾得差不多?了?吧?” 其实不问她也知道,杨得意这样的身份都被他毫不留情地拉下来,遑论别人了?。 那些老头子烦人归烦人,在?拉帮结派上还是?有两把刷子的,能被他一一分化、收服、踢掉,这个儿子确实是?成长了?很多?。 他以前是?最烦这种勾心斗角的事儿的,在?国外创业时做的也是?实打实的创业投资,那个环境和他现在?待着的完全不一样。为了?达到目的,他确实能忍常人不能忍。 顾允章想到这里笑了?一下:“你一定要娶那个丫头?” 容凌:“我势在?必行。” 顾允章轻笑:“她有那么好?” 他没第?一时间回答,指关节在?桌上轻轻地叩了?下:“妈,你当初为什么嫁给我爸?只是?因为他比较有潜力?是?当年上去的热门人选?” 顾允章没想到他会问到这件事,真的想了?一想,不禁一笑:“你爸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啊,而且脾气也好……不,不是?脾气好,是?太?会藏。你不知道,他那个人,只要不想跟你一般见识,你永远也没办法激怒他。” 容凌点一下头:“跟您这个火药桶性格,倒是?挺互补的。” “你这孩子……”顾允章气笑。 气氛倒没有初始时那般紧绷了?。 檀香已经燃尽,阿姨观望了?会儿,这才踩着楼梯上来替他们换置过。 顾允章浅浅呷了?口茶,道:“我跟你爸之间,并非无情,但也不是?简单的爱或不爱可?以概括的,我们之间夹着的东西太?多?了?。我仰仗他的地位,我亦为他张罗、替他出席各种社交活动,我的家族是?他的后盾,亦仰仗他而发展,但他又不止我一个选择……这样的关系,说和谐也和谐,说脆弱也脆弱,是?没有办法轻易说爱的。爱这个字太?轻了?,承载不了?这一切,你明白吗?” 容凌默默听?完,想起年少时和父母聚少离多?的日子,不知该说什么。 他爸忙,他妈也忙,都有自己的事业和交际圈,他有时候被扔到家属院住,有时候又被叫去爷爷那,生日的时候他们除了?叫秘书送来礼物甚至面都不露,有时候甚至连生日也不会送东西。 理解归理解,他与父母情感的淡薄都源于此。 好在?姥姥姥爷宠着他,可?再宠,给予最多?的还是?物质上的优渥。 他亦不是?一个擅长索取、表达情感的人。稍大些他就去上学?了?,后来出了?国,也有过恣意飞扬不着调的日子,夸张时开几个超跑俱乐部、举办公海游轮赛会……不过也只是?持续了?很短的时间,很快就索然无味。 创业后,生活进入低调简单的时期,因为一开始选的就是?和政府部门打交道,他向?来与那些奢靡、浮华绝缘,至少人前很少显露。 只有不曾拥有过的人才喜欢到处显摆、渴求,他们这类高门子弟从不缺钱,钱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是?最不值钱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他钱欲淡泊,对享受什么自然也没什么兴趣,且他爸这样的位置,多?少人盯着,他从不会主动给家里找麻烦。 外人眼里他们这类人似乎可?以为所欲为,实际上,他这些年过得可?谓如履薄冰,还要时常被拿来和上头的几个哥哥姐姐比较。 印象很深刻的是?小?时候跟着父亲去拜访一位老同学?,临走前,那叔叔塞给他一个小?盒子,说是?小?玩具,他没多?想就收了?,回头后发现是?一枚鸡油黄雕刻。 他爸看了?后,平静地给了?他一耳光。 力道其实不算重,打他的时候上半身都不动一下,似乎只是?警告,问他记住了?没有,说以后不要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并让他自己想办法送回去。 但皮肤上微微刺痛的感觉和父亲冰冷的眼神还是?让他记忆犹新?。此后很多?年,一直都记得。 “妈,我这一生从来没有为我自己活过,就让我任性一次吧。” “是?要接受她、和聂家修好,婆媳和睦地参加完我们的婚礼,还是?得个重利轻义、母子不和的名声,在?圈子里被广为流传,您好好想想吧。” 他站起来,没有继续跟她谈的打算了?。 “你……你在?威胁我?”顾允章难以置信地望着他。 “我只是?希望你想清楚,什么选择是?最有利的。”他恢复了?一贯漠然的神情,情绪尽敛,语气笃定不容置疑,“聂家也不差,家里老爷子虽然退了?,但人还在?,聂正江在?政商两界也有大建树,不算太?低就。” 顾允章沉默了?。 见她没有一口回绝,容凌已知她的选择。 第74章 娇养 三月底的那段时间, 容凌是最忙的,年后积压的工作基本都堆到了一起。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赶一趟C市,因连日气候不佳, 工作开展出现了问题。 是夜, 大雨滂沱,窗外好似被一层潮湿阴暗的灰色烟雾笼罩。 窗台前亮一盏橘灯,光芒却似乎在被窗外的夜色吞噬。 他看了会儿就觉得眼睛累,摘下眼镜揉了揉眉心。 “喝口茶休息一下吧, 雨下这么?大, 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去县里。”魏允进来给他端一杯茶。 “谢谢。”容凌接过来却?没喝, 若有所思地?连带着茶盏一道搁到了一旁。 窗外划过一道闪电, 他震了一下, 倏忽朝外面望去,眉眼沉沉的,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魏允忽的想起那位钟小姐似乎很怕闪电, 之?前他陪着容凌去重庆那边开发建设一个关于风电和煤炭的综合性能源项目。正?巧遇到暴雨天, 他工作回来都半夜了, 还是打电话过去问她北京那边下雨打雷了吗, 怕不怕。 他按着手机在昏暗的路灯下垂着头徘徊, 这一通电话就打了一个多小时,迎着寒风也浑然不觉。挂断电话时, 肩膀上已经湿了一片,原来是头顶那棵槐树树枝上滴落的。 他笑着将大衣脱下来,挽在手里信手抖了抖。 魏允是近两年才跟着他的, 自然不知道他和钟黎的过去, 一开始也挺好奇的,但也从?不探听, 直到有一次和谢平喝酒的时候问了一嘴。 谢平笑得有点?意味深长,说,他这人很会装,平时永远都是那副波澜不惊又斯文豁达的样子,但是,一旦碰上这个钟小姐,那就装不下去了。 这个钟小姐就是他所有的不理智。 “北京现在应该是晴天,我看过天气预报了。”魏允开口提醒。 容凌回过神,点?点?头,笑一下就让他出?去了。 他把处理完的文件齐整地?叠放到一边,窗外沙沙细雨挺恼人的,手里的钢笔忍不住在草稿纸上勾画起来。只?一会儿,一个卡通人物?跃然纸上。 圆圆的脸蛋,圆圆的眼睛,披散着长发,身子和四肢也是圆滚滚的。 他觉得不太好看,跟她本人比实在寒碜,又舍不得划掉,后来犹豫很久还是珍而重之?地?折叠了一下,藏到了最下面上锁的抽屉里。 雨越下越大,他又坐了会儿,到底还是取出?手机。 原本是想给她打一个电话,看一下时间很晚了,改成了发短信。 [早点?休息。] 谁知她竟然秒回:[正?准备睡了。] [晚安~] 看不到她回复感觉失落,看到她回复又有些生?气,容凌眉头微皱,快速打字: [我不是让你11点?前睡觉的吗?又熬夜?] 她似乎也是意识到自己暴露了,连忙回复他: [没有没有,我早就躺下了。] [刚刚是起来上厕所,正?好看到你的消息了。] [睡了睡了,拜~] 容凌看着安静下来的手机,又好气又好笑。 他信她个鬼! [是不是又熬夜打游戏了?] [没有没有,我早就不玩游戏了,最近工作很忙的。哪有时间打游戏?] [我看到你账号刚刚登录了。] [那是我借给杨珏玩的。] [不说了,很晚了我睡了,你也是,早点?休息啊。] 他扯唇冷笑,真服了她了。 可能是觉得自己理亏,她过一会儿又发了一张自己闭上眼睛的照片给他,也不想想,她真睡了,照片是谁拍的?鬼吗? 容凌摇了摇头,不想说她了。 翌日起早,连着几日的大雨终于有所收敛,只?绵绵不断时大时小还在缠续着。一场风暴侵袭后,留下一地?狼藉,街道上的排水系统却?几乎瘫痪。 容凌和几个接待员淌过没过膝盖的水,眉头紧锁。 水面上漂浮着树根、树叶、泡沫盒等?垃圾,远处,地?势低的地?下室已经被淹到天花板,穿橙色救援服的消防员正?在抢救。好在政府早就接到有关部门的预警,早就动员准备起来,暂时没有大量的人员伤亡。 这情况车是没法?儿走?了,后来魏允找来了几条木筏,几人就这样在水上划着划到了基地?里。 因为靠近沿海,地?势又位于东南地?带的低洼处,一大片地?方?已经被淹没了,只?剩下西南部建在山上的一些基础设施还幸存着。 “当初为了安全?考虑,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防水也做到了极致。只?是,这一大片一直这么?堵着,水泄不出?去,市中心会越来越堵。”一个工程师道,也不分?不清脸上是汗水还是雨水,胡乱伸手抹了一把。 容凌接过望远镜,往前崖口站了站:“除了这个出?口,没别的了?” “有,但都堵了,工程部还在抢修疏通呢,但看这情况,够悬,时间不等?人啊。”另一人道,见他还要往前,吓得脸色发白抢先上前拦住他,“您小心点?儿啊,这下面水深着呢。要是掉下去,我怎么?跟首长交代啊。” 容凌横他一眼,不耐烦地?一把推开他。 这人讪讪的退开,再不敢说什么?,只?是时刻关注着他脚下,就怕他一个不慎栽下去,那他真是万死难辞其咎。 虽只?是简单观测情形,却?像是过了一个世纪那么?远。 容凌的命令更让几人愕然,不可置信望着他,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便见他神色凛凛的,语气清晰地?重复一遍,把这个二期基地?凿开泄洪。 “这个项目都建得差不多了,当初投了多少个亿进去!”一人忍不住开腔,脸都涨红了,是急的。 而且这是个大项目,建成后大概率就是当地?的地?标建筑,旅游业带动其他产业,重要性显而易见,当初来接洽的时候政府部门都那么?重视。这要是推倒,别说损失多大,他这种身份回去也得被董事会一顿批吧,这职位能不能保住都是个问题。 他自己就算了,他们这帮跟着他一起来的估计也没好果子吃。 几人又是七嘴八舌一番劝。 “出?任何问题,都由我一力承当。”容凌懒得跟他们废话,直接吩咐魏允去干事。 魏允对他的命令向来马首是瞻,推开几人就下去交代了。 建起来难推倒简单,只?是一会儿就凿出?了大口,被堵在内陆的水一下子泄出?汇入海中,城市中心的水位线也逐渐下降。 算是有惊无险,事后书记找到他说他这事儿做的对,损失点?儿钱是小问题,晚点?儿堤坝哪里都要出?事了,好在发现及时,泄得及时,回头他会打报告替他陈述原因的,不会让他在董事局里难做。 容凌与他不熟,只?是前些年做一个医药项目合作的时候有过交集,闻言却?也明白自己此举也算是帮了他,便也点?点?头道了谢。 这次逗留的时间远远超出?了计划,他回到北京已经是一个多礼拜后的事情了。 先回去开了一场会议,会议上几个老头对他一通□□,就差恨不得把他就地?摁死。 会开完都中午了。 几乎是刚下楼的那一刻,他就被人拦住,塞上车一路往西北开。 容凌知道肯定是他爸接到消息了,也没说什么?。 一路上都很平静。 抵达时候,天上下起了濛濛细雨,很快就沾湿了他的衣襟。 蒲若山打着伞赶过来替他称好,又让人去拿大衣,怕他着凉了。 他爸现在待的这个疗养所地?方?挺僻静,离香山公园很近,毗邻一国宾馆,算是个领导人例行?季度下榻的地?方?,连这地?方?在内一共可选的很多处,但他爸每年这个点?儿都喜欢选这里。 清明前夕细雨纷纷,桃红绿柳,杏花满枝头。花木迎风招展,寒雨瑟瑟,空气里的能见度很低,不知是山间飘起的水雾还是细密成织的雨模糊了视线。 “小五,这次的动静够大的,这是要把那些不服你的老头都逼出?来?”这地?方?山路崎岖,路不好找,蒲若山一路给他指引。 容凌表情很淡,不想提这个:“本来也只?是暂时摁下去,苗头不对跑出?来也很正?常,这帮老家伙,向来是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倒是我爸,怎么?有闲情管我这档子事儿?”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别看他在外面搅风搅雨的,到了他爸这儿,那都是上不得台面的小事儿。 可他爸召他的次数最近越多,让他不免警醒。 蒲若山声音压得很低:“杨家那位这两天来找过你爸,就差一哭二闹三上吊了。” “他也不嫌埋汰?一把年纪了整这些。”容凌冷笑,脚下步子如风不减。 蒲若山笑,可到底也有几分?无奈:“你爸也不好一直不见他,可跟狗皮膏药似的,实在烦人。你这次又搞这一出?,虽说算功过相抵可到底带来了损失,中河那边可能要对你作出?一些处理。” “随便吧。”跨过院中的一处水潭,绕过亭阁,地?方?终于到了。 容凌停下,远远看着他爸弓着身在池边喂鱼。 蒲若山拍一下他肩膀,悄无声息地?退出?去了,给父子俩留下独处的机会。 也不知道两人聊了什么?,容凌出?来时,已经是晚上7点?了,太阳坠到地?平线下,容应棠竟也没留他吃饭。 山上气温降得快,蒲若山给他套上自己的军大衣,又让人在前面照明,两人一路踩着石阶下去的。问了他两句,他也不答,神色淡淡的瞧不出?虚实,只?问到某件私事的时候见他笑了一下,抬眸时望向天边,眼底被橘色的路灯映照得很是温暖。 蒲若山还以为自己看错了:“小五……” “蒲叔,我要结婚了。”他不自觉地?笑了一下。 蒲若山一时愣怔没反应过来,还要说点?儿什么?,却?见他已经往前走?出?好几步,暗叹一声快步跟上。 那天香山的雨不是很大,这一段山路,容凌却?走?了很久。 分?明四周很安静,他却?没办法?静下心来。 不知是激动的,还是感慨良多。 其实之?前也聊过几次,但大多点?到即止,是从?小出?于对他爸的敬畏,是高山仰止,是望而却?步,如今是心之?所向,是再难遏制。 容应棠问他“非娶不可吗”时,他都不知道他哪里来的勇气,敢那样质问他爸:“我从?小就不了解您,您了解我吗?知道我内心的渴求吗?” “如果当初顾家失势,您会不会选择房家?” 容应棠的神色倒也算不上多么?严厉,只?是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这是你一直藏在心里的话?” 印象里,这个儿子在他面前一直沉默寡言,性格乖戾又孤僻,远不似老大老二那样能交心、能促膝长谈。 不过也与他的经历有关,年轻时他的行?事作风与后来大有不同,老大是他从?小带在身边手把手教出?来的,性格沉稳,老二滑不留手但瞧着也是个好相处的,只?有这个儿子,仿佛集齐了他和顾允章所有的缺点?。 容凌又说:“那段日子,我真是生?不如死,但我还要活着,我的命不属于我自己,我妈妈我舅舅活在水深火热我的父亲却?作壁上观,我每天生?不如死还要努力经营还要笑脸相迎。” “其实当初分?手就没想过她会回来,您不知道我有多煎熬,我很卑劣,我不应该出?尔反尔,但我没有办法?再爱上别人,我做不到……” 这一番话声泪俱下,直教人瞠目结舌。 “行?了,这么?大的人了,哭成这个样子。”容应棠目光审度,意味深长,“说这么?多有什么?用?你不是已经决定了吗?老刘前两天来找过我,说你给他打过报告报备了。” 容凌神色平静下来,意料之?中的事情,怪不得那报备一直批不下来,老刘还跟他说要走?程序,一直敷衍着,其实是压着没给他。 他爸不点?头,他就别想。 他一举一动但凡有点?大动静,他爸都一清二楚。 硬来?除非他不在这地?界儿混了。 但他就算不在这地?界上混也不至于真揭不开锅,大不了带钟黎回南京老家去。 心里想过最坏的打算,便也坦然得很,不惧最坏的结果。 但其实也明白他爸不是那种蛮不讲理的人,顾允章能接受的结果,容应棠大抵也能接受,且聂正?江曾与容应棠有同窗之?谊,虽如今道不同,见面也能喝上一盏茶。 这也是他费那么?大心力的缘故,若是撕破脸,日后于他名声也是大大的不利。 所以,容应棠的松口便在情理之?中—— “你自己的事情,自己决定吧。” “只?一点?,家和万事兴。” 容凌自然明白,道:“我带她见过爷爷奶奶和我妈了。” 容应棠原本都背过身去了,闻言觑他一眼,努力压下了抽搐的嘴角。 敢情是打怪升级呢,他倒成了最后那个恶人了。 容凌难得有点?不好意思,又说:“妈说过两天要带她去香港那边,有个联合的大厦要在那边兴建,让她一起参与。” 容应棠点?点?头,不再说了,有些疲惫地?挥挥手。 顾允章向来雷厉风行?,既已妥协承认了这个儿媳妇自然要全?力栽培,为自己的面子也为了家族声望。 容凌略一颔首退了出?来,只?临走?前叮嘱他要吃保健的药。 “行?了,回去吧。”容应棠阖上眼睛,躺到了摇椅中。 - 钟黎刚给猫铲完屎,门铃声就响了。 她猫着腰在猫眼那边看了会儿,看到是容凌才开门。 迎面而来的是他宽阔的怀抱,还有带着水润湿气的吻。 钟黎颤了颤,手里的铲子丢下不是不丢也不是。 “怎么?了?”他松开她,顺了一下她凌乱的发丝。 “你身上好冷啊,快进来吧。”她摇摇头,忙把他让进来,弯腰给他找了双拖鞋。 “怪我。”他忙把外套脱下,搁到了玄关桌上。 钟黎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又给他拿暖脚炉。 橙色的暖管亮起来,一瞬间驱散了严寒。 他眉梢上还湿润的,许是沾染了外面的水汽,可眉目分?明,磊落倜傥,痴痴地?望着她微笑。 钟黎被他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水开了,她起身要走?,倏忽被她扣着手腕拉到怀里。 钟黎跌坐在他腿上,下一秒便感到他温凉的唇柔和地?印在她的下颌,声音里竟有几分?索恳的味道:“黎黎,你亲亲我。” 钟黎头皮发麻,觉得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干笑:“你怎么?了?” 其实她想问的是“你是不是吃错药了”。 但目光一落到他那张笃定的俊脸上便问不出?来了。 他是微笑着的,心情似乎挺不错,但她也不敢随随便便乱触他霉头。 仿佛能猜到她心里的想法?,他笑了一声:“我脾气真有这么?差?” “要听实话吗?”她圆圆的眼睛狡黠地?眯了眯。 容凌眼神危险。 钟黎忙正?色:“其实也还好啦。” 他没言语,大手却?毫不客气地?拍在她臀上。 惹来她一阵惊呼:“过分?!” 控诉满满。 “就是欺负你,有意见?”他的口吻波澜不惊,理所当然,“不给欺负?” 钟黎已经不想跟他掰头了。 可他偏偏不放过她,把她掰过去的头又掰回来,去啄她的唇。 跟玩儿似的,啄一下松开,又啄。 钟黎看出?来他今天的心情似乎挺不错的:“有好事儿?” 容凌笑而不语。 可他一般很少这样反常,眉梢眼角都透着喜悦,钟黎就知道肯定有什么?好事儿。 可她多少也了解他在C市做的那件大事,他本应焦虑才是:“……你工作的事儿解决了?” “去下面待两天,没事儿,顶多回头写两份检讨。” 见他说得这样轻描淡写,钟黎就知道这事儿过去了,那么?他那么?高兴的事儿,就只?有……她手心不免沁出?一层汗,不知是紧张的还是别的。 他仰头又吻她,将她狠狠地?按在身前。 她往后躲,他就追着,逼得她弯下腰差点?掉下去,只?得双手紧紧攀着他。 “你好过分?!” “哪儿过分??”他笑了一声,竟非要她说出?个所以然。 钟黎被拿捏得死死的,他料定了她不好意思。 而且,这种事儿她说得越细越给他助兴,怎么?说都是着了他的道。 钟黎转移话题:“我听说了中河董事局的事儿,你跟杨家是不是闹得很难看?” 他不置可否,松开她站起来,走?到窗边拉开了帘子。 外面是沉沉夜色,被霓虹灯和光带点?缀得如同天上的银河。 “什么?时候对我的工作这么?感兴趣了?” 虽然听着并无不虞,钟黎也大抵明白他不喜欢她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儿,尤其是这种让他丢脸面的事情,他一般都不愿跟身边亲近的人提。 明白他那点?儿别扭钟黎就不惧,起身过去,从?后面搂住他的腰。 柔软双手,恁是让百炼钢也变成绕指柔。 她小手还在他身前绕啊绕,绕啊绕:“我不能问吗?” 语调上扬,娇嗔带痴,把他心都勾化了。 容凌笑而不语,回头就捏住她下巴,把她拉到怀里强势地?吻住她的唇。 手往下,惹来她一阵阵的战栗。 偏偏那力道是游刃有余的,修长的十指像是弹琴。 他还问她是轻点?儿好还是重点?儿好,这让钟黎想起他曾经教她弹琴时的样子,她坐着,他伏低了身子站在她身后,一只?手扣着她的腰,一只?手若闲庭信步地?般演示给她看。 她低头就能看到他卷到肘弯的衬衣袖子,露出?的手臂结实修长,筋络分?明,象征着成熟男性的力量感。 他弹琴的力道也不轻不重正?正?好,这份游刃有余她很多年都没有学会,自然也学不会他弹琴时这份随意的优雅。?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他喜欢教到一半就低头吻她,手掌按在琴键上发出?一阵沉闷的噪音。 钟黎呜呜发不出?声音,小拳头捶他胸膛,带起他胸腔里沉闷莞尔又幸灾乐祸的笑声。 “混蛋啊——”事后她气愤地?控诉,“你这是教弹琴还是趁机占便宜?” 他抄着手靠在琴边,表情挺不可思议的:“我占便宜还用得着借教习?”指尖点?在她唇上,缓缓往下,滑过脖颈和锁骨,即将没入那片幽禁之?地?。 耳边是意味不明的笑意,“这、这……还有这儿,都是我的。” “我不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儿?” 钟黎跳起来扑到他身上,不依不饶。 平时恁般不可一世的人,甘愿被她追得满屋子乱窜。 还乐在其中。 钟黎觉得他就是故意的,变着法?子挑她逗她。 他好喜欢看她生?气啊。 第75章 娇养 清明节前夕, 美术馆的建筑改造设计稿通过。 这个项目是和怀建集团合作的,要协调处理的地?方?很多,比预计的耽搁了一段时间?, 其中交接也有不?少摩擦, 好在大体顺利进行中。 除此之外,事务所还接了个新加坡那边关于生物科技产业园区规划与建筑设计的项目,钟黎没有时间?,暂时交给李海洋去负责。 四月初那几天总是细雨纷纷, 仿佛一瞬间?回到了冬天, 大家都在?懊恼暖气为什么停得那么早。 钟黎在?窗前沉思, 勾完最后一条线将铅笔盖合上?站起来, 笑着回头:“晚上?我请大家吃饭, 辛苦一下。” 办公区欢呼一片。 她有电话打进来,她一边接通一边朝外面走,将散落在?肩头的发丝拨到脑后, 用一条皮筋扎起来。 “在?忙?”是个低沉磁性?的男声, 带着不?经意的浅浅笑意。 钟黎有段时间?没有听到他的声音了, 心里那根松懈的弦下意识弹跳了一下, 竟没立刻回答。 他也不?急, 只那样静静等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等到她回过神,说“你怎么有空打电话给?我啊”时, 他才再次开口:“和中宸的事儿谈完了,今早刚刚签约,我从香港回来, 路过这儿, 顺道?过来看看你。” 钟黎才知道?他在?楼下了,问明方?位, 挂了电话快步往楼下走。 北京的天气与香港截然不?同?,那边人已?经穿上?了短袖和薄外套,这边街上?还到处都是裹着羽绒服和呢大衣的。 他刚下飞机,身上?还穿着到港时的一件薄衬衣,修长?身影立于宽敞明净、视野广阔的一楼大厅中,格外挺拔而?磊落。 不?知是不?是刚刚开完什么会议,鼻梁上?还架着副金丝边眼镜,领带打得工整而?熨帖,斯文精英的气质跃然而?出。 他在?看面前的一副题字。 钟黎小跑着过去,他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慢点。” 钟黎站定时胸脯还在?起伏,脸颊上?红扑扑的,因他这一句含笑的话,被调侃得更加红了脸。? 这显得她有多么迫不?及待似的。 “刚刚赶着去复印资料,耽搁了一点时间?,怕你久等。”她徒劳地?给?自己找补。 话说完又后悔了,感觉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果见他微不?可查地?牵了下唇。 钟黎不?好意思地?顺一下头发别开视线,过一会儿,又忍不?住转回来,目光在?他线条清冷的下颌线处流连。 察觉到她的目光,容凌挑了下眉。 她又心虚地?移开。 耳边听到他虚咳了两声,钟黎关切道?:“北京还零下呢,你穿这么少?” “刚下飞机,懒得换了。”他牵起她的手,用宽阔的掌心包裹着她温暖的小手,带她回了酒店。 他还没来得及回住处,东西收拾了一半,行李箱还开着,一眼望去一堆杂物。 钟黎蹲下来帮他整理,嘴里念叨着:“看着挺整洁一人,怎么就不?会打理呢?大少爷就是大少爷,既不?让别人碰你东西,又不?愿意自己整理……” “我忙,日理万机。”他放松地?靠在?沙发里喝一杯茶,语气理所当然。 钟黎从来没有见过这种人,可以把?懒得整理说得这么理直气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偏偏他在?外永远是一副干净整洁的样子,谁知道?他房间?里这么乱。 见她气鼓鼓的,他笑着放下杯子,过去蹲下来跟她一起整理了:“开玩笑的,刚下飞机就忍不?住过来看你了,想着一会儿再整理来着。我倒是想不?整理来着的,上?头有领导来肯定要说。” “还有领导能指挥你?” “那可多了去了,上?次书?记过来,看到我头像就说我了。” “你头像怎么了?”钟黎回忆了一下。 他头像之前好像是一只猫,后来就换成了中老年风格的风景图。 钟黎不?知道?怎么就想笑,他也有被人管的时候。 “说这头像看着有点不?太靠谱,建议我换一个。说是建议,我能不?换吗?”他挺无奈的,笑着摇了摇头。 “也是,干你们这个是要严谨一点,还是我们舒服,想用什么头像就用什么头像。” “当然了,你是老板嘛。”他将她揽到怀里,去啄她的嘴巴。 钟黎躲闪了两下,终是没有躲开。 背脊躲闪时后抵住门框,就这样被他压着不?慎屈起,门框因震动而?发出哐当的声音。 安静中,听着有点儿触目惊心。 “不?要吧,在?这里……”钟黎红着脸。 他去咬她的耳垂,低笑:“那你想去哪里?” 钟黎没话说了,这人正经的时候是正经,不?着调的时候可就和正经完全不?搭边了。 他细细地?吻着她,很快将她带入这曲旋律中。 他身上?有淡淡的干燥的沉香味,让她着迷。 她知道?他有练字的习惯,那墨条是老爷子送的,连带着送的还有一盒端砚,闲来无事时就会研墨练字,便是这样令人沉迷的味道?。 不?知道?是他指尖的散发的墨香,还是衬衣上?的,她只是蹙了下眉就很快适应了。那种淡而?雅的味道?可以冲散一切不?快和微微的麻痒痛意。 被吻得有些迷糊了,分不?清东南西北,光影错落中光怪陆离一般晃动摇曳,让人联想到夏日午后,窗帘严丝合缝的室内,日光透过厚重?的帘子只在?地?板上?投映出淡而?朦胧的虚影,光影也如此刻这般晃动起来。 到底还是喜欢的,如他身上?这股墨香。 有段日子没见,竟这样想念,这种思念又化为了具象的行动。 他吻得她发狂,被沉重?地?压到门板上?,又倏忽离开,后到了沙发里、桌台上?、窗帘掩映的玻璃窗边。 有段日子没这样亲密,着实令人想念。 “明天跟我回家吧,黎黎。”他背对着她说,弯腰将套盒随手扔进垃圾桶,连带着覆盖几张纸巾,袜子有些地?方?沾湿了,他皱了下眉,也连带着扔了进去。 钟黎仰躺在?他身后。 有些热,她将一条腿翘到外面,微微曲起地?踩在?那边,雪白莹润几乎和被单一个颜色。 她仍也有些冒汗和不?舒服,捞过床头柜上?的遥控把?空调调低了些。 额头的汗意才缓缓散开。 “回家?”混沌的脑子终于回过味来,她咀嚼了一下他这句话。 “嗯。”他回头,目光顿了下。 她不?太想说话,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看得不?自在?,抿了下唇,侧过脸去摸床头柜上?的烟。 不?过显然她非行家,加上?此举只为逃避而?非真?的想抽烟,打了两次才打着。 在?容凌看来,她捏烟的姿势像是小学生?捏着蜡笔,歪歪扭扭,滑稽得很。 可惜他不?能笑话她,否则她肯定又要不?舒服。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声音里带着揶揄。 许是被他调侃得不?好意思,她恼羞成怒地?将烟又掐了,背过去不?理他。 他扶着她的肩膀又将她掰回来,浅浅地?渡上?一个吻。 “我刚刚抽了烟。”她含糊嘟哝。 “你这什么烟?一股水蜜桃的味儿。”他捞过那盒子看。 盒子也是□□相间?的,挺少女,上?面一串越南语。 不?知怎么她就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抢回来:“别人送的。” 容凌这才发现她养指甲了,不?算很长?,约有半厘米长?短,根根修剪得圆润漂亮,呈珍珠色。 “你不?用画图吗?”他接过她的手细看,语气挺稀奇的。这样瞧着漂亮是漂亮,似乎不?太方?便。 他记得她以前不?养指甲,也不?喜欢,说是画图纸不?方?便。 “为了拍照,我前几天和人去拍写真?了。”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她垂下头,有那么一会儿的沉吟,之后复又看向他。 容凌被她看得都笑了:“干嘛这么看着我?” 钟黎摇了摇头,到底是没有说什么。 其实前几天她遇到姜雪儿了,写真?就是和她一道?拍的。 好些年不?见,她和她记忆里差别挺大的,穿得挺简约,白色雪纺衬衣,黑色铅笔裙,高跟鞋踩得大方?又自信,笑起来也沉静多了。 远不?似从前的模样。 “在?哪儿高就?”钟黎笑着跟她寒暄。 她说这些年在?香港,在?那边开一家进出口贸易公司,混得还可以。 何止是还可以,她现在?已?经是市值百亿集团的老总了。 老公是一名?副教授,在?香港大学那边教书?,育有一子一女。 “替我谢谢容公子。”临行前她郑重?说。 钟黎都要走了,又回头,不?是很理解。 “当年是他把?我从闻弘政手里救出来的。他说,有个人拜托他拉我一把?,我就知道?是你。” 钟黎有些回不?过神来,这才隐约想起,当年分别的时候曾经拜托他帮助一下姜雪儿。 他当时沉吟了会儿,说如果可以的话会尽他所能。 她当时只是为了良心好过才拜托他,没想过他会真?的帮忙,毕竟,闻家和顾家的关系尚可,他不?至于为了一个不?相干的人去得罪闻弘政。 之后姜雪儿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说希望以后可以合作。 钟黎欣然应允。 没想到当初的无心之举,也有这样的善果。 事务所能这么顺利地?发展到现在?,接到那么多厉害的项目,与姜雪儿的支持离不?开。 但这些事,他从来都没有和她说过,包括他为了帮姜雪儿被闻弘政报复,差点丢了半条命的事儿。 这样一想钟黎也就能理解,为什么顾允章四年后更不?喜欢她了。 除了家世不?匹配外,这也是一个原因。 容凌那时说:“你相信我吗?领个证很简单,但我不?希望你以后过得战战兢兢的,逢年过节还要讨不?自在?,我希望他们都能喜欢你。” 他不?是轻言承诺的人,但答应她的事情,都做到了。 薄薄质料的衬衣再次被她揭下,她这次没有忽略他小腹下面三寸的地?方?。 那本是一片光滑平坦的肌理,却有一个褶皱的小伤口,虽然不?仔细看已?经不?怎么明显了。 钟黎坐在?那边看老半晌,眼泪砸在?手指上?:“这就是那时候留下的……” “只是意外,而?且也不?是很严重?。”他把?衣服拉上?,不?愿让她再看,轻柔地?替她拭去眼泪,笑,“多大的人了还哭鼻子,不?觉得丢人?” 她摇着头,说不?出话,心里只觉得椎心刺骨,连呼吸都有些困难。 他还有闲心跟她开玩笑:“可能这就是报应,谁让我那时候害得你受伤呢,这就叫天理昭昭,一报还一报,我们算是两清了。” 钟黎却笑不?出来,只怔忡地?盯着自己的鞋尖。 她这样倒更叫他不?知所措,又抱着她安慰了好久,又承诺一定会让房建章付出代价。 可话未说完便被她捉住了手,她摇着头说,只希望他平平安安的就好,过去的事情不?想再追究了。 容凌却说:“就算我不?跟他计较,京华也不?会放过他的。有一些事情,是没办法放下的,必须要有一个结果。” 翌日雪停,树梢上?挂着白皑皑的霜雪,因太阳只堪堪爬到树梢,还未来得及消融。 钟黎套上?围巾帽子,手忙脚乱地?从楼道?里下来,一眼就看到了倚在?车门边低头发短信的容凌。 路面上?还有薄薄的积雪,车轮横七竖八地?辗轧过,露出黑色的泥印子。 他穿深蓝色的大衣,里面是件薄款的羊毛衫,眼窝是深邃的,眉眼在?暗沉的天色下都让人眼前一亮。 钟黎小跑着过去:“不?好意思,刚刚接到个电话,等很久了?” 他放下手机看她一眼。 她下意识站直难免有点儿惴惴。 这人向来都不?喜欢等人。 可他也只是握住她的小手搓了搓:“穿这么点儿,不?冷?” 钟黎意外发现他手还挺热的,分明看着只穿了两件,她摇摇头:“还好。” 还以为是先礼后兵,一会儿要发难的,她偷偷瞧他探听着虚实。 却见他严肃的面孔上?,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在?看什么?” 钟黎始知他根本没生?气,面颊微红:“没有。” 司机在?旁边憋着笑,弯腰给?开后座门。 钟黎爬上?去,俄而?他高大的身影进来,把?她堵在?了里面。 分明后座挺宽敞的,她却有种不?敢乱动弹的感觉,只好转头把?目光移到窗外。 因为积雪还未清扫,车辆行驶得有些困难,偶尔遇到紧急刹车、转弯,钟黎难免平衡不?好。 这次朝左转弯的时候,她不?慎摔入了他怀里。 手,就这么按在?了他的大腿上?。 更尴尬的是,她摔的姿势不?太雅观,那样曲着身趴在?他身上?,是个实在?尴尬至极的姿势。 因为尴尬,也没第一时间?爬起来。 耳边听到他的叹息声:“故意的?” 钟黎怔了一下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更加脸烧,挣扎着就要起来,却被他提溜着轻易就捞到了腿上?。 腰被一双宽大的手握住了,不?费吹灰之力。 钟黎觉得不?自在?,扭了两下,没挣开。 “别乱动,车上?呢,注意影响。”他拍拍她,语气倒是一本正经。 钟黎脸红如血,滑到一边不?吭声了,知道?在?这种时候不?要跟他吵,是自欺欺人,也是给?自己找不?自在?。 车开了会儿,沿途的景物有些陌生?,她问他:“去哪儿啊?” “到了你就知道?了。”他没多解释。 约莫半个小时候,车在?胡同?深处的一处宅院前停下。 这个胡同?看着有些年头了,门口两颗古槐有脸盆那么粗,院角一株腊梅开得正盛,幽幽香气缓缓沁入鼻息间?。 二楼的窗户上?,还贴着那种老派的剪纸窗花,有人的,也有动物,细致而?惟妙惟肖。 “好漂亮。”钟黎由衷道?。 “我奶奶做的,喜欢让她教你。”容凌握着她的手下来。 进门的时候,钟黎还是有点紧张。 他回头对她笑了笑:“别怕,你上?次不?是来过?” 钟黎的毛衣织得不?错,之前他奶奶有条毛衣织错了,就是让她帮忙修补的,领口多了一圈毛领,衣摆改成了层次的样式,倒是比原来更加好看,容奶奶直夸她心灵手巧。 临行的时候,容奶奶随手从衣柜里掏出一个盒子,拿出里面的一枚压襟送给?她。 是银锁的样式,小巧而?精致,锁头做成镂空海棠花的纹样,极为精致,格外衬她当时穿的一件铁锈红旗袍。 离开时,她勾着他的手,忐忑地?问:“会不?会很贵?” “贵的话还是还回去吧,我不?敢收。” “不?贵。”他忍着笑,“我奶奶比较简朴。” “再说,真?贵也没什么,那是给?未来的孙媳妇的。” 她啐他,小小声:“谁是你的……” 庭院里很安静,容奶奶搬着一把?椅子坐在?廊下绣东西,鼻梁上?戴着厚厚的老花镜。 看到他们很高兴,她让阿姨去沏茶,又端来果盘。 “您又偷吃糖果了。”容凌随手捡起盒子里的一颗巧克力,在?掌心掂了掂。 “没有没有,这是过年时买了宴客的。”她连忙撇清关系,一应摆手。 钟黎笑了,坐下帮她纳鞋子。 中午奶奶留了他们吃饭,一碟酸豆角、一道?红烧排骨、一道?酱鸭和一道?鲫鱼豆花汤。 容凌皱着眉头,很无奈:“您不?吃蔬菜的吗?医生?都说您胆固醇偏高了。” “吃的吃的,今天不?是你们过来吗?”嘴里又嘟哝含糊叹着气,抱怨他管得严。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离开时都日落了,本是要留他们在?这住宿的,容凌见她不?自在?,便推脱说还有事儿。 一下车,钟黎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他抱了下去。 身体软软地?倒在?他怀里,手贴着他肩膀,往下是温热结实的胸膛。 她知道?自己不?应该可有时候不?受控制,身体行动先去大脑,已?经贴了上?去。 隔着柔软温暖的羊绒衫子,掌心仿佛能探到那份肌理的温热。 一进门,人已?经被抵在?门板上?,他狂乱的吻覆上?来。 钟黎嘤咛一声,没什么力气地?挂在?他身上?。 高跟鞋“咚”一声掉落在?地?,脸呜咽着在?他胸口蹭了蹭,又被强硬的力道?捞起来,显露在?他面前。 四目相对,钟黎有点不?敢去看他的眼睛了,那仿佛是一片深邃的海,望不?到尽头,会把?人席卷而?入。 他深吸一口气,很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却不?免沉下去,按着她的腰在?她耳边:“存心的?” 不?能说他不?正经,因为他的语气是极正经的。 只是,语调里难免泄露出几分调侃她的戏谑。 知道?他是故意逗她,钟黎想要自在?些,但脸上?的红晕还是不?受控制地?蔓延,将耳根一并染红。 容凌看了她会儿,亲了亲她雪白的脸颊。 他拨弄她的唇,吻一下又松开,洁白的牙齿尖尖地?在?他手指上?留下印痕,是她不?受控的时候下意识的举动,过后又涨红着脸道?歉。 其实也确实不?是故意的,但这给?了他更好的逗弄她的由头。 “还说不?是故意的?梅开二度。”他淡淡道?。 她咬着唇,摇着头,心里想这人怎么可以这么过分。 明明都是他在?招她惹她,怎么就成她故意的了? 屋子里明明烘着暖气,肩带掉下来到一边的时候钟黎还是感觉到了一丝凉意。 为了保暖,她穿的是保暖的毛衣,离开大衣的束缚,人便伶仃清瘦地?暴露在?空气里,犹如寒风中微微战栗任人采拮的花骨朵。 她双手交叠紧紧交叉抵在?胸口,阻止他的靠近。 “有什么不?好意思的?”他低笑,拉开她手。 钟黎受不?了他,别开头,可下一秒又被强硬地?掰了回来。 他吻得细密又急促,仿佛憋闷了许多,要把?这些日子积攒的都蕴含在?这个吻中。 粗粝的舌尖抵入口腔,很轻易就撬开了她的牙关,扫荡、裹缠。 她受不?了,眼尾都是湿润的红,模样别提多可怜。 吻够了,他终于大发慈悲暂时放她一马,捞着她在?沙发里坐下,又拨弄揉顺她的发丝:“知道?我喜欢什么样的吗?” 钟黎没懂,坐在?他怀里摇头。 直到他指尖勾一下带子,勒了一下,她皱起眉,脸颊烧红。 人却更紧地?窝在?他怀里,柔软的双臂搭在?他脖子上?。 “离不?开我了是吧?自己不?能独立行走了?”他拍一下她的小屁股。 钟黎哼一声,红着脸往上?欠了欠。 指尖仍是玩儿似的缠拨那一截细肩带,看回弹时微微的力度压在?雪白的肌肤上?,带出一条红色的勒痕。 她无疑是美丽的,不?动声色间?便有勾魂夺魄的魅力,随着年岁渐长?愈发凸显。 那样诱人,那样软美,绵密修长?而?匀称的身段,惹人癫狂,让人沉沦。 “还是白色蕾丝的好看。”他松了手说,“你皮肤白,穿暗红的一般般。” 他语气真?挺正经的,“不?过,下次可以试试黑色和正红的。” 钟黎不?想跟他讨论这个,红着脸再次别过头。 第76章 娇养 钟黎有些饿了, 肚子轻微地响了一声。 虽然只是轻微一声,容凌诧异的目光还是让她烧红了脸。 “晚饭没吃饱?”他的大手贴在她柔软的小肚子上,轻轻揉了揉。 钟黎受痒, 别开脑袋说:“都是荤菜, 有点腻就没多吃。” 他有些稀奇:“你不是最喜欢吃荤菜?” 那会儿她就是这样,无?荤不欢,还老嘲笑?他像个贵妇人一样天天清粥小菜,矫情。 他说得她都不好意思了, 更软地?倒在?他怀里?, 小声嘀咕:“也没有吧, 我都是荤素搭配。” 他鼻腔里?哼出沉闷的笑?声, 没戳穿她。 后又揽了她去厨房, 将她搁在?中岛台上,回头去冰箱里?拿鸡蛋、面条。 看着他的一连串动作,钟黎不可思议, 过了会儿才明白过来?:“……你要亲自下厨?” “什么表情?我会下厨很奇怪吗?”他回身时?凉凉投来?一眼。 钟黎抿着唇移开目光, 没吭声, 但?一下一下晃悠的腿可以?证明, 她肯定在?心里?憋着笑?。 容凌搁下鸡蛋洗了洗手, 转身回了房间里?。 钟黎诧异地?望着他的背影,没明白他的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他要干什么了—— “你要干嘛?”望着他手里?的剪刀, 她害怕地?往后缩了缩。 可一双小手已经被他强硬地?攥紧了拉过去,他不由分说就把她指甲一点点剪干净了,连点儿弧都没留给她。 钟黎愣怔中, 十根手指已经秃了。 虽然她早就准备去洗掉美?甲, 但?他这样还是让她震惊了:“……你……你干嘛剪我指甲啊?” 他将脸侧过去,指了指上面那道淡色的血痕说:“你把我脸都刮伤了。” 她忽然就觉得很气愤:“你不乱来?我怎么会……” 就像之前那次, 自己大半夜躲在?屋子里?抱住她,吓得她给了他一耳光,他还要倒打一耙。 她还扶着手哀悼自己的指甲,人已半跌到他怀里?。 瞬间的失重让人心脏几乎跌停,跟过山车似的,她手忙脚乱攀住他肩膀,人还是不可避免往下滑,只余臀尖儿抵着中岛台面感受那一点儿凉意。 手腕上攀着的、身体贴着的肌肤无?疑都是温热的、滚烫的,要把她燃烧似的。 他眸色幽沉,含灼烧的热意在?黢黑的眼底,好似卷成旋涡,随着目光逡巡领地?般的侵略掠夺,她好似不着存丝和一缕,在?他的注视下如微风中的花骨朵似的簌簌轻颤起来?。 钟黎肤色白,一双杏仁眼勾挑而微扬,含羞带怯地?望一人时?,能滋生?所有的阴暗,摧毁所有的冷静。 容凌面上挺平静,可起伏的胸膛还是泄出了几分底细。 他猛地?扣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离开中岛台的撑托,钟黎难免不受控制地?往下滑落,惊悸中便更视他为攀岩石、避风港,双臂更紧地?缠绕他,如藤蔓依附大树而活。 耳边是他意味不明的低笑?声,手往上托扶,相?触那一刻她的心也好似微微凹陷了一下,很快很快,道貌岸然的矜持就荡然无?存了。 “一会儿给你做好吃的。”他嘴里?哄着,又含吻住她,指尖拨挑着揉弄她的唇瓣,轻弄慢捻极尽钻研。 钟黎更紧地?抱住他,不觉已蜷曲起小腿,深深地?埋入他的胸膛里?。 她不想发出声音的,可还是忍耐不住,细细碎碎的嘤咛声,如窗外潮湿的雨夜一般催人偾张。 “饿……”她可怜巴巴地?挂在?他身上,控诉。 他手往上揉了一下她的唇,指尖带上一丝晶莹的液体。 钟黎嫌弃地?别过头,听得他又在?她耳边狎笑?,说自己的还嫌弃。 钟黎不想说什么,不自禁并拢了膝盖,可完全收拢不了那颗心,她手推搡他,继续控诉:“真?的饿,你说要给我煮面吃的……” “一会儿就给你煮。”望着她面上的红霞,他呼吸略有些紊乱。 钟黎挂在?他身上,不由地?晃荡了一下,余光里?看到他另一边手背上凸起的青筋,昭示着他的隐忍。 她雪白的小脸在?昏暗的灯光里?,更像是被灼烧似的,泛起迷人的醉红。她挣扎了一下可是滑得太深了,连堪堪挂在?他身上都有些艰难。到晚8点时?,雨就噼里?啪啦跟鼓点似的敲在?玻璃上。 像一场急骤的乐章,伴着白色无?声的闪电,划亮漆黑夜色。 钟黎有些害怕,不由又并拢了一下膝盖,裙摆下飘荡荡的有些凉。原是刚才弄湿的地?方有些干了,她手握成拳头在?他肩上砸了一下,以?示抗议。 他低笑?一声抽开手,替她整了整衣摆上的褶皱:“我去给你煮面。” 钟黎感觉倏然被放松了,感慨终于解放,可心里?又空荡荡的,好像又急需被什么填满。她觉得自己下作,想些有的没的,目光却忍不住追随他宽展的脊背和高大的体魄,不由去摸中岛台上的水杯。 水杯倾翻,在?台面上洒出一片水痕。 他听到动静回头,就见她红着脸手忙脚乱地?收拾起来?,一声都没吭。 面扔如锅里?,瞬间翻开一层白色的碱沫。 钟黎回头去看,犹豫着问:“……你不给我弄个汤底吗?” “汤底?你要什么汤底?” 钟黎:“……”就不该相?信他,他会做饭?太阳打西边出来?吧。 她穿上拖鞋,气愤地?就要朝他奔去。结果因?腿脚酸软,差点打个趔趄。容凌眼疾手快,长臂一展就捞住了她,低看她一眼:“还站不稳?” 她咬了下唇,在?他调侃的目光里?站直了:“只是不小心……” 这当然是违心话,不用细想她都知道自己刚才在?他的掌控是怎么失控痉挛的,只需看他幽深的眸子,似笑?非笑?的面孔就行了。因?窗外是暗色,玻璃窗上便愈加明晰地?倒映出她放空的脸。 那样不满的渴求,带着对他深深的依恋和迫切。她当时?整个人几乎是伏在?他身上,往下沉,一直往下沉,浸入一片温热的泉水中,好似已经没有任何力气,起不来?了。 那湖泊的中心还渐渐旋起一个漩涡,搅动着她的潮意,让她几乎崩溃决堤,嘤嘤泣泣的声音倒似撒娇,一声一声,听得她自己都不好意思起来?。 她怎么就能这样,他怎么就能这样啊。 太乱了,乱七八糟。 在?这样的乱意里?人的思绪也是混沌一片,她虚虚趴在?他身上,偏偏他的吻还要细致又缠绵地?落下,在?她冰凉的面孔上、锁骨上点缀出一片花海。 倏忽的完全没有预兆的,在?她深呼吸想要休憩调整一下的时?候,又被翻了个面儿,双手只能堪堪够着那一点儿冰凉的台面,站得艰难。 “怎么都不说话啊。”他捞过她半张脸跟她接吻。 钟黎承受不住,躲避他无?休止的索求:“嘴巴都肿了,还亲……” “哪里?肿了?是哪里?肿了啊?要不我一会儿给你看看。” “滚开——”她终于忍无?可忍地?推搡开他。 他确实是滚开了,但?只是移开了一瞬,复又贴上来?,捉了她的手在?唇下吻,松开又从紧紧抱着她,压得她柔软的背脊成了一张可以?任意弯折的弓。他以?前没想过,她还可以?弯曲到这样的弧度,延展性实在?不错,除了先天上的优势,平时?应该有锻炼。 他又捞过她的脸继续深吻,她差点呼吸都停滞了。 钟黎实在?是受不了了,嘴唇这下是真?的红了,可不想闭拢,微微翕张、眼眸水润地?望着他,任由他吻着她。 容凌被她看得也受不了,唇上的力度稍稍放松,又重重地?往前抵入:“不乖就要惩罚,不好好吃饭就要记住教训。” “没有不好好吃饭,实在?是胃里?不舒服。”她徒劳地?辩解着。 一切好像就这样了无?可挽回了,被撞得这样支离破碎,声音断续,她只能贪婪地?吸收着新鲜的空气。 沸腾的声音拉回她的思绪,钟黎还未回头,一声轻响,一碗面搁到了她面前。 果然的清汤面,上面只有一些细碎的葱花,汤丽浮着几根青菜。 不过,他好歹还给她煎了一个荷包蛋。 荷包蛋色泽金黄,卖相?倒是不错。 她拿筷尖戳了一下,皮薄肉嫩,竟然一下就戳破了,流露出金黄色的蛋液。 她怔了一下,忽的想起之前跟他说过,自己喜欢吃这种煎得很嫩的蛋。 也就那一次,那么多年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这顿晚饭或者说是宵夜,实在?是很温馨。 虽然味道一般,但?是可以?看得出来?他尽力了,钟黎把面条连带着荷包蛋、青菜全都吃完了。 “好吃吗?”他双手交叠搭在?桌面上,目光希冀地?望着她。 钟黎很少在?他面上看到这种奇怪的神情,像是急于求得她的认可。 可能不管对于什么样的人,都有让别人认可自己厨艺的执念。 钟黎当然不敢说不好说,点头:“还不错。” “只是还不错?”他挑眉,平淡地?点点头,移开了视线。 不知道为什么,钟黎从他不动声色的脸上读出了几分不满。 可再?看,好像又觉得是自己的错觉。 不至于吧? 钟黎有些懵懵的,却见他仍是支着下颌望着她,没有善罢甘休的打算,迟疑开口:“挺好吃的。” 他笑?了笑?,没搭腔,但?眉宇舒展了,抄起空盘子去了厨房里?。 很快,哗哗的水流声传到她耳边。 钟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高大忙碌的背影,洗个碗都这么游刃有余像是去参加什么超级财经大讲堂的人,还计较这种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再?次刷新了钟黎对他的认知。 但?她也就在?心里?悄悄吐槽两句,是万万不敢当着他的面儿说的。 钟黎洗完澡就上了床,白天陪奶奶累得狠了,眼睛酸痛,她翻了个身就昏昏欲睡了。 迷迷蒙蒙的却又被人弄醒。 钟黎有些烦了,挣了一下,勉强撑开一丝眼缝,没好气:“干嘛?” “你就这么睡了?”他的语气不太好。 钟黎看向他,他单手支着头,侧躺在?她身后就这么看着她。屋子里?没开灯,窗帘却是大敞的,窗外的虚影落在?他脸上,愈发显得轮廓深邃,眼眸似星辰。 钟黎终于清醒了些:“……怎么了?” 话音未落,手腕已经被他扯着拉到了怀里?,他伸手替她将散落肩头的乱发绅士地?拂到脑后:“陪我聊聊天。” 钟黎好似陷入他深邃无?底的眼睛里?:“……聊什么啊?” 他这可不像是要跟她聊天的样子啊。 “公司还顺利吗?有困难的话,要跟我说哦。” 她脱口而出:“我又不是小孩子了,自己的事情可以?解决。” 说完意识到自己又冷场了,有点忐忑地?看向他。 容凌只是很温和地?笑?了笑?,没说什么。 钟黎松一口气。 只是,在?她转过去的那一刻,他微不可察地?叹了口气,心里?有点惆怅,又有些欣慰。 他伸手摸到身后的烟盒,想要拨一根,目光瞥到她的背影又停下。 到底还是将手缩回来?。 月光冷寂地?洒在?他身上,他阖上眼,双手枕在?脑后,半晌,忽的开口问她:“我们分开的那几年里?,你在?国外过得好吗?” 钟黎看他,目光落在?他倦冷平静的眉宇间。 总感觉他问这话时?挺冷漠的,虽是他问的,但?他似乎也并不是那么想知道,眉宇间有种自我厌弃的放逐。 当时?分手的时?候,他确实极力挽留,但?明明白白告诉她他就是要联姻。 和他在?一起的时?候钟黎就知道这人够混蛋,渣得明明白白,但?那时?还不知道他还能渣得那么坦荡。 “在?想什么?”他轻抬眉眼,扫她一眼,修长的手指轻佻地?勾起她的下巴。 钟黎不敢多看他蛊惑的双眼,别开头,故意恶声恶气的:“在?想你当初干的那些混蛋事。” “比如?” “囚禁我!不让我出门,还让俞沅和卓硕寸步不离地?跟着我!” “陈年旧事了还提呢?”他倒也不觉得不好意思,朗声笑?着曲起一条腿,“那会儿不是怕你真?的走?吗?而且,也是真?的不放心你。” “出去吃苦也比给你当二奶强。” 他摇摇头:“那会儿就决定了等我舅舅的事儿过去,就跟京华离婚的,没打算让你一直没名没分的。只是那时?候局势不太明朗,我也不能保证什么,不能那么轻易地?承诺。” 钟黎怔了怔,没想到还有这一层考量。 只是,那会儿她被气昏头了,也觉得悲哀之极绝望之极,只想着离开。 他呢,那样的天之骄子,估计也懒得多解释。 且当时?那样的情况下,说再?多又有什么用处呢?她不能赌一个未知。 分手的时?候是真?的决定分手了。 “那你呢,结婚以?后真?的不跟程京华住吗?那样一个大美?人。” 容凌压着笑?多看了她一眼,眼神看得她脸燥热。 “在?你面前,谁敢自称是大美?人?”他低笑?着把她按在?怀里?,唇贴在?她发热的脸颊上,像灵活的蛇一样往下游弋,“说好的大度呢,原来?是嘴上大度。” “我喜欢你才小气。”她声音很低,“我平时?不这样的。” “我知道你跟她没什么,但?我就是小气不可以?吗?” “可以?可以?,我的心肝儿。”他在?她脸上故意很重地?“啵”一下,轻佻地?勾着她的下巴,“我今天就随你发落,让你好好出一口气。” “走?开——” “真?的没跟她住一起过吗?” “你们是同学?徐靳跟我说的。” 说着不小气,但?还是像小鸟一样叽叽喳喳的。 容凌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除了工作上的一些必要事宜,我跟她不怎么见面的。” “她那个人?话不怎么多,有点闷,当哥们儿处还行。” “很早以?前认识了,不来?电。” 钟黎慢慢挑听着,他说的倒也不多,可能是觉得实在?没什么好说的。 看她这副认真?思忖的样子他就觉得好笑?,抱着她,将她的脸压在?怀里?。 钟黎觉得快要呼吸不过来?了,捶了他两下,但?是未果。 他埋在?她的发丝间,问她:“用的什么洗发水,这么香?” “超市六十块一瓶,你要的话,明天我给你也稍一瓶。”她没好气。 他闭眼又嗅了嗅,说:“不像。” 钟黎正?准备吐槽他哪里?不像,他又低低开口:“可能是我们黎黎宝贝身上自带的香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的脸颊像是被热风机烘过,又不可遏制地?爬上了红晕。 他将她搂得更紧,吻了吻她的脸颊说:“刚见过我爸。” 钟黎愣住。 感觉到怀里?的人身体有些僵硬,他心里?一绞,继而更紧地?将她抱到怀里?:“别担心,我都跟他谈妥了,放心,我爸不是那么不讲道理的人。过两天等这边的事情处理完,我再?带你去见他。” 他说的轻松,钟黎知道绝对不可能那么简单。 若是那么简单,他之前就不会诸多顾虑。 “你没什么事儿吧?”她反握住他的手,因?紧张担忧而绷得有些紧。 “能有什么事儿?他是我亲爸。而且我现在?也长大了,他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打我一顿吧。”他说着就笑?了。 不止是他,他爸其实也变了很多,不像年轻时?那样锐利如剑。 不过也能明白,那会儿急于往上走?,走?的是披荆斩棘不顾一切一道,如今是高处不胜寒凡事相?对于趋于和缓守成。若非如此,他也不敢正?面硬撼他爸,因?为料定了他有所顾忌。 且凡事其实都有一个底线。 聂家的家世?,算是底线之上,其余便可细谈。 否则就处于界限之外,说什么都没用。 也并非一定要家世?相?当,但?一定要是一个圈子里?的,哪怕不为别的,只为了日后圈层相?通,各自体面。 这是不会摆到明面上但?是大家心里?都清楚的规则。 不过,这些话他不会跟钟黎说,免得她难过。 他这段日子这么费心地?收拾杨得意一干人也是如此,他爸不方便做的事儿,他得去做。 当然,亦为了他自己。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 “你在?想什么啊?”钟黎握住他一根手指,摇了摇。 容凌回过神,不在?意地?对她笑?一下,刮了下她的鼻子:“在?想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目露不解,望着他的眼神倒是挺纯净的,不设防,与她人前那股通达世?故的劲儿不太一样。 他约莫知道她这些年多少还是吃了点苦头的,虽然物质上不缺,院所里?也不是那么好待的,那天站着给几个领导讲报告也始终笑?脸相?迎没露一点儿不耐,心境修炼得算是不错。 可在?他面前,她永远都是他的女孩儿。 不圆滑也不世?故,她就是她,甚至还挺喜欢干一些幼稚的事儿。 比如将他脱下的衣服顶在?鼻尖闻一会儿,皱着眉头说:“这洗衣液的味儿怎么这么淡,是不是过期了?” 他当时?差点把正?在?喝的茶水喷出来?,咳嗽了两声淡声道:“嫌味儿淡你可以?多加一倍。” 她刚要点头又听见他说:“或者,直接别漂洗了,就泡那泡着吧。” 喉咙里?不自禁溢出一丝清淡的笑?意。 她明白过来?了,他涮她呢,气愤地?举着衣服冲将过来?,可在?扑上来?的那一刻就被她抱起来?,抱在?怀里?转了一个大圈。 她就这么被他抱着转,低头捧着他的脸,狠狠地?吻着他,还双手用力故意揉他的脸。 “报复呢?幼不幼稚?”他挑眉。 虽是质问,眼底都是化不开的笑?意。 钟黎:“不给揉?” 他阖一下眼,莫名就有一点儿魅惑:“给,但?得礼尚往来?。” 她终于察觉到陷阱,想要逃离,却被深深地?抵进了沙发。这沙发太柔软了,一下子往下凹陷了一大块,犹如地?平塌陷,她瞬间失衡,双手下意识勾住了他的脖子。 他的唇附在?了她耳边,指腹揉着她的唇瓣:“今天可不可以?不戴?” 钟黎一开始还没懂,怔了一下,慢慢的意会过来?,红着脸低声啐他一声。 端看他面孔,倒是没有丝毫不好意思的样子。 话也是一本正?经的:“差不多了,可以?提上日程了。” 钟黎别开头,任他哄老半天也不愿意:“见过你爸再?说。” “怎么,你还怕我诓你?你不见过我妈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你妈跟你爸能一样吗?”钟黎抿着唇。 就在?他和她妈见过后的第二天,顾允章就约她在?后海那边的茶楼喝了杯下午茶。 一家很普通的茶楼,胜在?风景好,东北角的窗户开出去就能看到景山公园。 春寒料峭,风吹在?面上还是有些冷。 顾允章不年轻了,但?身材保持得极好,风韵苗条,绝代风华,除了微笑?时?眼角的几丝细纹,丝毫看不出岁月洗礼的痕迹。凤眼修眉,精致盘发,穿最素净的白色套装,依然是暗沉天幕里?一道亮丽的风景。 “怕我?”她将手边的糕点尽数推给她,自己则喝一杯清茶。 她已经近二十年不吃米饭,严格控制饮食,糖更不可能沾一丁点儿,数十年如一日地?健身、锻炼才有如今的身材。 她这样说,钟黎才意识到自己有些紧绷,坐得过于板正?,稍微松懈了些,对她笑?一笑?说:“在?电视里?见过您,谈吐风采皆是我们后辈的榜样,难免心生?敬畏。” 顾允章都笑?了,挑起眼帘:“是吗?难道不是小五跟你说我脾气很差吗?” 钟黎有些尴尬,默了会儿才说:“他自己脾气就不怎么样,怎么会说别人呢。” 其实她想说的是“他怎么好意思说别人呢”。 顾允章显然也听出这份弦外之音了,只笑?一笑?。 后来?又聊了些琐事,无?非是问她事业上的规划打算,倒无?她想象中的刁难。不知是因?为聂家的缘故,还是容凌已经和她谈妥,亦或者顾允章本就不屑于为难她一个小姑娘。 钟黎心里?的那根弦却丝毫不敢放松。 果然,说到她近几年所参与过的建筑设计作品时?,她摇了摇头说:“可以?,远超同龄人,但?不够。我跟你说一句实话吧,只有你老师那样杰出的人才能让我另眼相?待。” 钟黎攥紧了杯子,过一会儿才镇定下来?,稍微放松了一些:“我会努力,至少不会拖他的后腿。但?我希望您能公平一点,他生?来?就站在?比我更高的高度,拥有比我更好的资源,我需要更加努力加倍努力才可以?站在?与他齐肩的高度。” “努力是怎么样一个努力法??难保不是一句空话。” 钟黎被噎了一下,竟有些无?言以?对。但?看她的眉眼,确实是雍容平静的,似乎只是随口一句,并没有为难的意思。 这目空一切的样子,倒是和某人如出一撤。 她倒没有被戳到痛脚的感觉,因?为直觉顾允章应该不会那么无?聊,故意约她说这些有的没的。 她这个年纪和资历,就算开天挂也不可能走?到和王院士一样的高度。 果然—— 顾允章端起茶杯浅抿一口:“觉得我很强人所难是吗?” 她的语气平静无?波,“当然,就算不去做也没事,反正?他会护着你。” “您有话就直说吧,不必拐弯抹角的。”钟黎平静道。 顾允章莞尔一笑?,将一份资料递给她:“我过两天要去香港,这是和那边的合作,我原本打算让你老师去的,但?是他推脱身体不适,不再?适合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向我引荐你。” “你可以?把这视为刁难,也可以?当成是挑战,接不接随你。当然,就算你不接我也不再?干涉你和小五的事情,只是,你在?我这儿也就这样了。” 她挽起自己的外套就要离开,钟黎叫住了她,说不用考虑了,我跟您一起去,然后接过她的外套将她送到茶楼下。 萧萧寒风里?,钟黎站在?茶楼边目送常勇军载着她离开。 看不到车影了,她绷着的小脸才垮下脸,把那份东西在?面前翻了翻,看着上面的文字,一个头两个大。 疯了,怎么就敢接呢? 搞砸了可不止是丢人现眼那么简单。 可当时?那种情况,她怎么可能退缩。面对顾允章这种强硬高傲的人,必须要表现出更加强悍的能力和气势,哪怕是装的。 事已至此,她当然不可能反悔退缩,回事务所就开始准备,就等着五一后和顾允章一道赴港。 所以?,其实这段时?间她非常忙,人也比较紧绷。 那之后顾允章还见过她两次,教导一些必要场合的礼仪,带她去骑马。 相?处久了也就发现其实她也没那么可怕。 当然,许是觉得木已成舟,自然不会再?做无?谓的事情,也有和她修好的意思。 可她有时?候字里?行间暗藏机锋的调调,还是让钟黎有些吃不消。 私心里?她更喜欢和涂美?玲那样的人相?处。 第77章 娇养 时间过得很快, 五一节调休了两天便迎来了难得的长?假。 容凌在下面的小公司待了?将近一个月,完成了?一个不错的项目,这两天又调回来。 回京前他给她来电, 钟黎在电话里说一切安好。 “我妈有没有为难你?” “我会被人为难吗?” 容凌浅浅笑开:“我们?家黎黎越来越厉害了?。” 钟黎反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他报了?个时间, 说自己到京后?就去找她,钟黎却说自己要去接他。 “拗不过去。”他万般无奈的口吻。 但隔着电话也能听出他语气?里稍纵即逝的笑意。 之后?几天钟黎都待在事务所,为和顾允章赴港的事宜做准备,到时候要和当地政府人员打交道?, 各种部门也是错综复杂, 顾允章提前给了?参考答案, 将需要注意的事项一一列出。 准备这样充分, 钟黎不免还是紧张。 她决不允许自己出什?么?纰漏。 这样忙碌而孤独的生活, 还好?有?那只小猫陪她。 这算是她工作?之余鲜少的兴趣爱好?。 这日去宠物店购置东西?,却在街上遇到徐靳,他看?她拎了?大包小包的就送了?她一程。 途径香山公园的时候, 徐靳却要请她吃饭。 钟黎没有?别的事情, 便没推拒, 抱着小猫跟他一道?拾级而上。 途径香山寺, 抬头?看?到碧瓦朱墙, 葱茏绿意,晴空碧蓝如洗, 遥远的地方空旷而宁静,心情也格外舒畅。 “其实那会儿,他给你留了?嫁妆和房子。”徐靳忽道?, 信手替她将肩上的一枚落叶掸落。 钟黎怔了?下, 看?向他。 他没跟她说过这个。 徐靳手往东边指:“在那个地方,一直往那边走就是, 地段好?,屋子也漂亮。那会儿是真决定让你走了?,如果你不回来,他应该不会再打扰你的生活。他自己也自顾不暇的,这些年其实并不好?过。你看?到的只是他的风光,不知?道?他和他舅舅这些年的艰辛。” “受伤那段时间,他有?一次半夜喝醉了?过来找我,抱着我哭了?好?大一通,发神经要立遗嘱,要把他名下的钱都留给你。那玩意儿现在还在我那里,他酒醒了?就不提了?,估计也觉得脸面上过不去,但也没有?要把那份东西?要回去的意思,我就一直替他保管着,你要不要看?一看??” 钟黎没想到还有?这茬,一时之间,不知?是该哭笑不得还是尴尬。 徐靳说着也笑了?:“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如果你遇到的不是沈斯时,而是一个稍微靠谱的人,你和小五就没有?以后?了?。当然,不排除他纠结之后?还是会厚着脸皮出尔反尔。” “他那个人,谁说得清呢。” 钟黎敏感地察觉到他提到沈斯时的时候,言语中不经意流露的那点儿不屑。 忆及当初种种,他邀请她来他的生日宴,请她吃饭时话里话外暗藏玄机,似乎无意但似乎又别有?用心……不知?她和沈斯时的事情有?几分是他在推波助澜。 钟黎觉得自己大抵能猜到徐靳的几分想法。 他瞧不上沈斯时,正如他不能接受她拒绝他以后?跟沈斯时在一起。 “……所以你那时候说话阴阳怪气?的?”钟黎半开玩笑地说。 “有?吗?”徐靳也笑,不在意地摇了?摇头?。 可就在钟黎侧头?看?他的那一刻,他清亮的目光也同样落到她脸上:“你当初要是和姓沈的在一起,我一定会出手。小五是我兄弟,撬姓沈的墙角我毫无心理负担。” 他语气?淡淡的,表情也淡淡的,叫人不知?道?他是开玩笑还是认真的。 钟黎除了?尴尬再不能有?其他表情,只好?含糊过去:“五一打算出去玩吗?” 徐靳却不接这茬,凉淡地觑了?她一眼,难得这样不顺着台阶下:“我看?他不顺眼,也看?你不顺眼。” 钟黎目瞪口呆,已经不知?道?要作?何反应。 五月的风已不算严寒,吹在脸上仍有?微微的凉意,叫人面皮发紧。 她觉得自己的脸也要被吹僵了?,笑容好?似下一秒就要皲裂。 忽然就开始后?悔,今天不应该跟他一起出来吃饭。 徐靳冁然,收回了?咄咄逼人的视线,下一秒口吻变得清淡:“我跟你开玩笑的。” 钟黎松了?口气?,不知?是他终于点到即止不再为难她,还是终于不用往下深究。 其实对于她而言,他是否真心并没有?那么?重要,她只是不想在这个问题上继续纠缠。于她而言,这毫无意义。 正如那年她和容凌分手后?依然拒绝他一样。 其实钟黎是一个很固执的人,徐靳于她而言,只是一个普通朋友而已,也只能是一个朋友。 他和容凌太像了?,可又处处不一样,正是这种似像非像的感觉,才让她更加敬而远之绝不考虑。 也许曾经低谷的时候有?过动摇,可一旦冷静下来,就不可能和他有?超过友谊的联想。 后?来的这一段路就走得非常安静了?,徐靳似乎只是为了?告诉她容凌为她做的这件事儿,除此之外就不再提别的。 坐在半山腰的餐厅上,两人面对面吃一份简餐。 透过玻璃窗,山下公路上车辆不息,喧嚣与?繁华却隔得很远。 徐靳忍不住回头?看?她一眼,光阴荏苒,她似乎又变了?很多,与?初见?他时那个会羞涩地笑、目光躲闪地给他沏茶的小女孩有?了?很大不同。 只是依然美丽如往昔,美好?得如一个幻梦。 近在咫尺,可望而不可即。 他眼神微顿,目光转到了?玻璃窗外,手里的茶味道?淡了?。 其实有?很多事情他没有?跟她说过,也觉得没必要。 她每次生日他都有?给她准备礼物,但没有?一样送出去。他曾经唯一送过的那张贺卡,被容凌看?到后?就开始发疯,大半夜非要她打电话给他,那件事弄得大家都非常尴尬。 也是那时候才意识到,钟黎对容凌而言的重要性。 唯一的一次越轨就是他们?分手那段时间,在那个山间别墅,他做了?不适合的事情。 好?在她拒绝了?,是不幸,但也可以说是幸运。 “祝你们?百年好?合,永结同心。”他把早就准备好?的一个黑色盒子递到她面前。 钟黎诧异地接过来打开,发现里面是枚胸针。 造型挺奇特,配色也挺夸张,不太日常。 不过就因为不太日常,不会经常佩戴,算是比较合适的礼物了?。 反正以后?也没有?机会送了?。 “还有?事儿,不用送了?。”没有?等她回答,他勾了?车钥匙淡淡起身。 透过玻璃,钟黎看?到他头?也不回地徒步朝山下走去,不知?为何,背影有?些冷漠而萧索。 钟黎看?着胸针若有?所思,良久心底都寂静无声。 下午她没什?么?事,跟容凌打了?电话便约在什?刹海那边会面。 因为他临时有?个会议要开,便耽搁了?,钟黎一人去银淀桥那边逛了?逛,晚饭就在一家南门涮肉店里对付了?。 他前些日子因为C市那个项目泄洪的事情被董事会发难,下派到下面监工去了?,钟黎一直挺担心,私底下问过他这件事儿,他都称无虞,她也就不好?多问。 但心里还是挺担心他的。 虽说他父亲那样显赫,工作?上并不能帮到他什?么?,中河内部派系复杂,他真要被人架空或撂下来,只要身家性命无碍,他爸也不好?过问。 但这事儿他做的其实没错,虽给公司造成了?损失,C市那边市政府倒一直替他说话,董事会几派人就他的事情讨论了?好?几次,得这么?个结论。他这趟下放了?一个月又回了?京,只短短几天又将权利收归囊中,且彻底揪出之前还对他不服的几人,连开几场会议,一番调任决策,直接调离或发配去坐冷板凳。 其中以杨家为首的那几人最惨,已彻底被他边缘化,杨得意本人更直接被他发配到下属乡镇的一个饮料企业去了?,算是直接脱离了?中河的核心管理层。 钟黎对他的能力从来没有?怀疑,哪怕是在那种复杂的情势中,只是关?心则乱罢了?。 一个人吃涮肉真的没有?什?么?意思,钟黎涮了?会儿就觉得无聊,百无聊赖地拄着头?朝窗外望去。 天色已经逐渐晦暗,路上的街灯却在次第亮起, 她正要收回视线,一辆黑色的轿车进入了?她的视野。不过没往地面上开,而是直奔地下停车场,下一秒手机上果然收到他的消息: [到了?,等一下,我让老刘把车停地下。] 钟黎“啪啪”打字: [好?的,领导。] 附赠一个“敬礼”的表情包。 容凌:[???] 容凌:[玩儿我呢?] 钟黎可以想象那一头?他的表情,忍不住耸肩笑起来。 “钟小姐。”有?个穿棕黄色皮夹克的男人忽然从对面走过来,停到了?她面前。 钟黎放下筷子,下意识坐正了?。 男人约三十几许,模样算不上出挑,也挺眼生。 她不记得记忆里有?这号人。 “我是杨威,杨得意是我爸。”杨威主动介绍自己,姿态摆得极低,“钟小姐……哦不,以后?应该叫容夫人了?,我关?于我爸的事情,我觉得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希望您能从中帮忙调解一下。” 他说得直白,也没拐什?么?大弯子,似乎觉得说那么?多没用,意思点明后?就将一个盒子直接塞给她。 钟黎没敢收也没敢打开,这玩意儿肯定不能碰。 “杨先生,我从不过问他工作?上的事儿,你求我也没用,还是去找他本人吧。”她忙把这个烫手山芋推回去,拎起自己的背包就要走。 杨威哪能让她走,伸手就拦住了?她:“你要多少可以说啊,咱们?好?商量。” 钟黎更觉得一个头?两个大:“杨先生,这事儿我不好?参与?,抱歉。”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被杨威拽住了?手。 他也不知?道?哪来的力道?,拽得她手都要脱臼了?,似是急切也似是恼羞成怒,额头?的青筋都暴了?起来,呼哧呼哧喘着气?:“就让你帮忙说个情你他妈摆什?么?谱?!我他妈受够了?!姓容的横行?霸道?不把人当人就算了?,你他妈算什?么?东西??也敢冲老子甩脸子?!” “我看?你他妈是活腻味了?,给脸不要脸的臭婊子……” 话还未说完,身后?是一声比他更高的暴喝声:“你他妈说谁?!”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杨威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人给掀翻了?。 他没站稳,一个趔趄直接朝前冲去,倒地上摔了?个狗啃泥,闷了?会儿才勉强翻过来,就这么?怔怔看?着容凌,似乎没料到他会在工作?场合直接动手。 不止杨威吓到了?,四仰八叉地摊在地上好?半晌没起来,四周好?几桌客人都朝这边望来,目瞪口呆,似是在猜测这闹的哪一出。 不知?道?的还在猜是在争风吃醋呢,毕竟处于风暴中心的唯一女性身姿曼妙、唇红齿白,一双杏仁眼水汪汪的,情态极是动人妩媚。 如此绝代佳人,引得俩男人争风吃醋大打出手也是常事。 钟黎的脸色也发白,扯着容凌压低声音:“我没事儿,我们?快走吧,被人瞧见?了?不好?。” 容凌也冷静下来,只冷厉地盯着杨威,双目似要喷火,强压着火气?拉着钟黎就要离开。 杨威却像是回了?魂,不知?是发了?疯还是愤怒压倒了?恐惧,忽然冷笑出声:“容小五,你得意个什?么?劲儿?!就你这行?事作?风你得罪多少人,多少人等着看?你笑话?!你就祈祷你永远这么?春风得意吧!” 又看?钟黎,手狠狠一指容凌,“小姑娘,你这么?死心塌地跟着他有?什?么?用?真以为他是什?么?好?东西??他指控我叔跟我舅的那些罪名这行?一抓一大把,无非是借题发挥排除异己!凡是跟他作?对的,他就往死里整!他自己又有?多干净?能走到这个位置的人都大差不差,他又比那些人好?多少?” “真以为他有?多爱你?他这种人眼里永远都是利益至上!你跟他的事儿,圈子里谁不知?道??他当初不还是为了?自己的身家利益放弃了?你!现在你竟然还愿意跟他?也对,管他是个二手三手,嫁进他们?容家可不就是实现了?阶级大跨越吗?还以为是多美好?的爱情,男盗女娼可真他妈笑死我了?,还好?意思大张旗鼓的,我看?你们?这对狗男女能和睦几年……” 他话还没说完,已经被容凌一脚狠踹在地。 力道?之大,痛得他像虾一样蜷曲起身子,哀嚎不已。 之前被他那么?数落都没变脸的男人,这会儿目眦欲裂,脸色难看?到可怕——下一秒容凌一把拽起他领子:“你说什?么??骂谁娼?再给我说一遍!”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五哥!”钟黎怕他真的把人打出问题,忙上前揽住他,跟魏允一道?把人往外拉。 杨威显然也被吓破胆了?,还躺在地上。 容凌脸色阴沉,出门前还狠狠点一点他鼻子,吓得杨威嘴唇哆嗦说不出一句话。 “你干嘛?”到了?外面,钟黎握住他手,才发现他脸色苍白,手也冰凉,沉默地垂着眸子一直往前走也没说话。 面色倒是恢复了?一贯的冷漠镇定,但钟黎却止了?声音。 魏允是个人精,看?这架势就刻意落后?了?好?几步没跟上来,把时间留给他们?两人。 钟黎握着他的手陪着他在河岸边走了?会儿,忍不住道?:“你跟他一般见?识干嘛?你不是这么?沉不住气?的人啊,大庭广众的……” 他无甚表情:“看?他不顺眼,不想忍了?。” 钟黎无话可说。? 就算是过去在一起四年朝夕相处,她也没见?过他打人。 实在是跌破眼镜。 事后?回想,大抵是杨威某句话戳中了?他的痛处,才让他这么?不管不顾的。 他很少这么?破防。 想起徐靳说的那些话,钟黎握紧了?他的手,用柔软和温暖传递给他力量:“都过去的事情你计较这些干嘛?” 他一开始只是唇色发白,怔忡着不说话,后?来才艰涩地开口:“因为我害怕。” 钟黎微怔,他已经将她紧紧抱入怀里,声音低到只有?她能听见?:“你笑话我也好?,黎黎,我真挺害怕的,害怕这是一场梦。” “他那个乌鸦嘴,我没揍死他算他好?运气?。” “我们?明天就去民政局领证好?不好??酒席等你跟我妈从香港回来再办。” 他的声音里甚至带着几分低声下气?的祈求。 从未有?过的。 钟黎当时头?脑一热就答应了?,实在看?不得他这样。 他冁然而笑,心情格外好?,丝毫不见?刚才打人时的阴狠,后?来手牵着手带她回了?家,外套勾肩头?被路过一辆自行?车不慎刮破了?他也不生气?,还笑着回头?安抚人说没事儿呢。 徐靳消息灵通,翌日就听说了?这件事儿,专门登门拜访。 晚八点,西?山龙胤。 徐靳在保安指引下穿过前庭,踩过路灯落在木地板上的阴影,抬眼就看?到容凌坐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写一份文书,钟黎在旁边陪着他。 徐靳走过去,将带来的草莓礼盒扔一旁,朝他手里佯似认真地看?一眼:“写检讨啊?” 容凌眉目淡淡,没理他。 徐靳也不在意,在他旁边坐下:“听说你在什?刹海那边跟人打架,冲冠一怒为红颜?真的假的?” 容凌这才搁笔瞥他一眼。 徐靳好?似没看?到他的脸色,笑着跟他对了?个眼神:“刚才还不确定,现在看?你写的这玩意儿,确定了?。我说小五,你几岁了?,还跟人打架?”@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凌失笑:“我打他就打他了?,还用挑时候?” 话这么?说,他把手里的笔连带着纸拍一边:“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说吧,哪几个瘪三又在外面散播我的坏话。” “就您这脾性这恶名,还用得着散播?” 徐靳真笑得不行?,去看?钟黎,“您呢?也不拦着点儿?” 钟黎耸耸肩:“拦不住啊,他脾气?上来什?么?样子你不知?道?啊?” 容凌本来还蛮尴尬的,看?他们?你来我往的挖苦他,气?笑了?:“唱双簧呢?” 目光在他俩之间逡巡:“你俩关?系维持得还不错啊。” 钟黎哂笑,白他一眼:“你不阴阳怪气?一下就难受是不是?” “某人居心一直不良,我能不警醒着点儿?”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 可有?些人,有?时候表面上越是淡定,那股子不阴不阳的调调儿就越是鲜明,简直叫人头?皮发麻。 “行?了?行?了?我这就走。”徐靳无奈起身。 “坐下。”容凌说,“我逗你的。” 唇边抿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眉眼弯弯的,心情愉悦。 第78章 娇养 容凌因在什刹海打人事件, 被?有心人利用,之前?平息的风波再?次掀起。 但因年度报告过于亮眼,他有大功绩, 董事会开了个不痛不痒的会批了他一顿, 可实际上他并?无损失,在接下来的两?个主要项目里众董事也是一片倒的赞成票,气得仅有的几个反对他的董事拂袖而去。 早9点,钟黎处理完事务所的事儿下楼, 老远就看到魏允守在那边。 她颇为无奈地走过去:“他用得着看犯人一样?说了去领证就去领证, 还?怕我出尔反尔?” 自?己会?还?没开完就已经派了人过来守着? 她真服了他了。 魏允摸一下鼻子, 难得这么尴尬, 恭敬地替她开车门:“夫人请。” 开到民政局那边, 容凌已经等在那边了。 他是从公司过来的,走的另一条道,见了她就过来, 手虚虚托住她背脊:“走吧。” 领证的程序并?不复杂, 只用了十几分钟就搞定了。 出来时, 他们人手一个小红本。 钟黎看着手里的小本本有些?恍然。 日?光落在她白皙的脸上, 白净而通透, 稍往后挽起的发髻让她看上去更多几分从容与?雅致。其实重逢以后容凌就发现,她本人理智要盖过情感, 做任何事情都?要深思熟虑。 这一刻不免让人怀疑她是否后悔。 这让他想起自?己昨晚的草率求婚,不由暗暗懊悔。 婚戒是早就准备好的,让之前?他送的那只小猫叼着给她。 可惜那只懒猫技术不够纯熟, 看到小鱼干就跑了, 把戒指吐到了一边。 他一个人猫着腰在草丛里找了老半晌,终于找到, 捻着戒指站起来时,抬眼就看到钟黎憋着笑坐在二楼的露台上盯着他瞧,好似看了一场闹剧。 容凌哭笑不得,摊摊手:“下次应该送只聪明点儿的猫。” 也不知道那懒猫听懂没有,绕着他的裤腿转了几圈。 至于为什么不搞直升机、无人机、出海这些?花样,一是时间紧急未免仓促下更显廉价,二是之前?在一起时也都?玩过了,实在没什么新鲜的,钟黎也不是个喜欢高调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阳照在红色的结婚证上,反射出明晃晃的光。 岁月流转,一转眼竟然过去那么久了。 钟黎抿了下唇,指尖点在照片上的某人脸上,戳了戳。 脑海里想起的是不久前?去大院那边替他收拾东西,无意间翻到一个铁皮盒子里的一沓照片。 照片都?老旧泛黄了,但无一例外,都?是他小时候的照片。 他小时候长得俊俏,大眼睛、白皮肤,睫毛长长得像小姑娘一样。 徐靳还?跟她偷偷透露,说小时候院里有男孩子把他当女?孩子,天?天?嚷着要过家家跟他结婚的,结果被?他狠狠揍一顿,揍到鼻青脸肿被?家长找上门。 钟黎毫不怀疑他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时候。 他这个人很?守规矩,很?懂得利用各种规则,他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能做什么做了才是真的捅娄子,打人这种事情,对他而言真的只是很?小很?小的小事,影响不了什么。 真正会?影响到他的大事情,他是不会?去做的。 在他有生之年,筹谋和她结婚这件事,算是最疯狂的一件事。 “你爸是什么样的人?”又翻到一张他和他爸的合照,钟黎忽然问起。 照片上的他爸还?很?年轻,修长而清瘦,浓眉大眼,看上去是很?周正、很?精神却不会?让人觉得太锋利的一个人。 容凌当时很?是沉吟了会?儿。 这让钟黎蹙着眉,觉得很?难理解:“需要想吗?” 他笑一笑,语气清淡平和却透着一种微妙的讥诮:“他的一生扮演着很?多角色,不同的场合是不同的人,我很?难用三言两?语精准地形容他。” “就像我知道他并?非不爱我,但这种爱在面临抉择时是否会?被?舍弃,可就不好说了。” 有一些?事情他不会?去问,问了让彼此都?难堪,可能也得到自?己不想要的结果。 容应棠也并?非不是慈父,幼年时也曾耐心教导过他功课,替他扎过风筝……可这种记忆在经年累月的分离中逐渐变得模糊,遥远到他有时候的记忆都?不那么清晰了。 每次见面,父子俩生疏到亲近的话都?觉得难以启齿,觉得与?场合不符。 每到这种时候,那些?体己话便?又落入腹中。 这些?心事他当然不会?跟她说,面上只轻描淡写地对她笑了笑:“你不把他当公公,就当一个逢年过节只需要问候一下的老领导就行了。” “我不太放心你跟他待得太久,你不如多跟我妈待会?儿。” 钟黎彼时与?他父母不熟,不是很?理解这句话里的含义。 后来处久了就知道,顾允章这种性格远比容应棠好应付得多。 晚上去聂家吃饭,还?未靠近已经看到胡同里停了几辆车,牌照有些?眼生。 第一眼只以为是来了客人,可再?看又觉得气氛过于肃穆,几个站门口的便?衣显然不是寻常保镖。 容凌眼尖,一眼就认出了一人,敛了表情走过去:“张伯伯,您怎么在这儿?” 其实问出这句话时他已经知道原委,张岱向来跟着他爸寸步不离。 院子里有谁,一目了然。 他没想到容应棠竟然会?造访聂家。 钟黎显然比他更加紧张。 “别怕。”容凌捏一下她的手,牵着她进了院门。 前?庭无人,只有两?个园丁在修剪花木,看到他们点头问好。 容凌笑着对他们颔首点头,牵着钟黎继续往里。 客厅里茶香袅袅,沙发上却无人,只有两?杯凉透的雨前?龙井搁置在茶几上。 “聂先生和首长在宴会?厅。”一人过来禀告。 容凌握住钟黎的手穿过长廊,径直朝东边的八角宴会?厅走去。 钟黎听到自?己心跳不住蹦的声音,怎么都?静不下来。 分明不长的通道,她走了好像有一个世纪那边远。 “想不到咱们能结成儿女?亲家,上学那会?儿,我还?跟你打过架,把你的铅笔盒扔到茅厕里。”一道郎朗笑声传过来,是聂正江的声音。 “陈年旧事了你还?记得?”相比于他的大嗓门,容应棠的笑声要平和儒雅很?多,但自?有一股笃定凛然的气势,像冬日?里迎风凌绽的寒梅,有那么会?儿,室内的气氛好像都?冷寂下来。 终于走到近前?,钟黎看到一个穿白衬衣的中年人背对着她在窗前?给一盆花浇水。 穿得很?普通,甚至身上没有多余的饰品,可钟黎莫名就觉得很?紧张。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容应棠转身时也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到她身上时只略一打量便?淡然移开了,往后一靠,在沙发里坐下:“领完证了?中秋的时候记得回?家吃饭,把你姥爷姥姥也接过来吧。” “这是自?然,我也好久没见过他们了。只是舟车劳顿的,老人家身体可能吃不消,要不我们去济南找他们?”容凌笑着拉着钟黎落座,又给她倒茶,抓了把糖果给她。 钟黎看到他给她抓的都?是大白兔奶糖,很?幼稚的感觉,悄悄横了他一眼。 却换来他清雅的一笑。 长辈还?在,钟黎自?然不好跟他较劲,也没去碰那糖果,垂着头很?乖巧文静地坐着。 好在容应棠只简单问了她几个问题,都?是关于工作上的,钟黎都?应对得宜,见他不是那么严厉,也渐渐放松下来。 说起五一后的安排,她笑着说:“过几天?会?和顾老师去香港那边,参与?中联联合大厦建设的事情。” “由你主持?”问话时不由多看她一眼。 虽然事先早就知道,还?是颇为诧异。 “还?有我老师院所那边的几个老师、H大的几个教授。” 容应棠点点头,垂眼喝一口茶,徐徐道:“后生可畏。” 钟黎自?然不敢托大,谦道:“都?是老师教导,前?辈们指引着,我不过是跟着老马过河,多学些?本事罢了。” 气氛渐渐缓和,不似刚开始进门时那边凝滞。 聂正江适时开口,对容凌笑道:“听说你办了件大事儿,年后的例会?上把杨得意一通数落,发配到下面的小公司去了?” “只是按规章办事,这也不是我一个人的意思,杨得意这几年懈怠工作以权谋私,降级已是最轻的处理方式。”说话时不忘看一眼他爸神色。 容应棠始终温和平静,只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他到底是你叔叔,别太过”的场面话就无别的了。 聂正江不是外人,他这句场面话都?没有前?几天?家宴时来的郑重,比敷衍还?敷衍,容凌便?知他爸的态度,笑了笑假意应道:“这是自?然。” 从始至终,容应棠没过问他在什刹海打人的事儿。 容凌自?然也很?识趣地没主动提,继续和聂正江微笑寒暄。 他们从生意往来谈到中秋要怎么过,又聊起婚宴酒席要办几桌,婚纱照要怎么拍……钟黎去看容应棠,见他杯子里的茶水半空了,忙起身给他续上。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谢谢。”容应棠道。 钟黎又坐回?去,只是屁股只沾着沙发一点儿,正襟危坐的样子。 容应棠喝了会?儿茶,不由探究地多看她一眼:“你好像很?怕我?” 钟黎怔了下,不知道要怎么回?答,有些?不知所措地看一眼容凌。 他们说话声音小,另一边两?人又聊到兴起,自?然没关注这边。 钟黎只好自?己应对,不好意思地笑一下:“有一点。” “为什么?小五经常在你面前?上我的眼药?”容应棠低头喝一口茶。 他问得波澜不惊,钟黎却差点呛到。 虽算不上上眼药,但他确实有在她面前?不止一次提过他爸的难搞。 钟黎不知道要怎么接这句话,要说刁难,其实和刁难不搭边,但确实很?难回?答。说实话不太好,可要是瞎编…… 殊不知,这片刻的纠结迟疑已经让容应棠看穿了她是个怎样的人。 这丫头太实诚。 容应棠失笑:“当我没问。” 他对钟黎的印象不算差,待人接物大方得体,为人谦逊,只跟他单独聊天?时有一些?拘谨,似是敬畏所致。 这也无可厚非,很?少有后辈在他面前?不紧张的。 又问了几句简单的琐事他就不问了。 “清臣,你过段日?子是不是要北上考察?我这里有件事儿拜托你……”另一边聊完了,聂正江又转过脸来跟容应棠说话。 见两?人还?有旁的事要聊,容凌给钟黎使了个眼色,下巴朝外面抬一抬。 钟黎犹豫,又去看聂正江和容应棠。 容应棠停下来,摆摆手:“没事,你们出去吧,不用在这儿陪着。” 钟黎这才顺从地起身,被?容凌牵着手出去了。 “瞧瞧,如胶似漆的,这还?没结婚呢,三天?两?头往我家跑,巴不得把喜帖派满全北京。”聂正江憋着笑,揶揄他,“这一点上,小五比你强。” 容应棠虚应一笑,不为所动:“怎么就比我强了?” “这么多年了你怎么还?是这副样子,上学那会?儿就从来不跟我们一块儿玩!” 聂正江觉得他这人有些?少年老成,年少时就喜欢独处,学习成绩从来都?是最拔尖的,且处世沉稳而老练,一直是老师跟前?的红人,神奇的是虽不是那种话特别多的人,跟同学的关系也处得不错,选班长的时候票数总遥遥领先。 一般来说能得老师喜欢的一般都?不招同学待见,他算是个特例。 他的情绪很?淡,待人温和有礼,喜怒哀乐各方面似乎都?不会?有大开大合的时候,认识这么多年,聂正江在打架斗殴的时候他似乎已经是他父母辈的人了。 聂正江有时候觉得他好相处,有时候又觉得他这样的人其实不适合深交。 因为你很?难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 也难怪这个年纪就能走到这个位置上,容应棠年轻时就表现得足够出众,不管是工作能力还?是为人处世,不像他,天?生就不是混官场的料。 这人教儿子的水平也让人艳羡,几个子女?都?是人中龙凤。 不像他,单个的那两?个儿子拎出来还?行,和货比货得丢,跟容家的那几个小子比起来,自?己那两?个儿子就是缺心眼的货,更别提那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了,还?要他一把年纪了腆着个老脸求容凌这个小辈照拂。 另一边。 钟黎走到外面松一口气,拍着胸口回?头看一眼屋内,见两?人还?在说话才安心收回?视线。? 回?头却见容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我爸很?可怕?” 钟黎缩缩脖子,小小声:“其实还?好,可能是我心理作用吧。” 容凌笑:“没事儿,他们听不到的,听到了也没事,你就算说他坏话我爸也不会?为这种小事情计较的,我爸情绪很?稳定,不会?乱发脾气。” 小时候他就知道,容应棠不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 包括他打自?己那次,最终目的还?是为了告诉他不能乱拿别人东西的道理。 钟黎不想跟他谈论他爸了,只要说到他爸,话题就不可避免变得严肃。 “中秋节过后就要摆酒席吗?” “嫌晚啊?”他故意曲解她的话,笑道,“可惜订不到更好的酒店了,时间太紧张了。” 钟黎别过头,懒得搭理他了。 一点儿小事上都?要占她的便?宜。 “我逗你的。”容凌抚了抚她的发丝,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头发顺正,拉着她往庭院里走,“婚纱照呢,有什么想法?” “你决定吧,你知道的,我选择困难症。” “那我选好了让他们把参考方案发给你,不多,就选出几个,你只要在其中简单挑选就可以。” “那好吧。” 院子里的玫瑰花开得正盛,空气里萦绕着淡淡的清香。 其实钟黎不是很?喜欢玫瑰花的味道,有些?腻人,好在聂家种植的这片玫瑰花香不是非常浓郁的品种。 容凌又拉着她的手跟她说了会?儿体己话,见她抿着唇不吭声,料想是在担心跟他妈去香港的事儿,心里又爱怜又放心不下,手里的力道紧了些?。 “别怕,我相信你的能力。” “我妈也会?提点着你的,她这人好脸面,你丢人就等于她丢人,放心吧。” 钟黎仰起头,他同一时间捧住她的脸,在她面颊轻柔地吻了吻。 第79章 娇养 五一过后的北京, 才?有进入春景的迹象。然而一晃眼,时间又到了盛夏,短暂的春意消逝得人们毫无察觉。 钟黎和顾允章落地港岛时, 容凌正抱着小猫和徐靳在昌平那边的某滑雪场撸猫喝茶。 徐靳问他?:“喝个茶你还带只猫?越来越装了啊。” 容凌眉眼疏淡地噙着笑, 低头抚着小猫的脑袋:“不是装,黎黎出门前叮嘱了我照顾‘二饼’,出了差错她非得跟我急。” “二饼”是小猫的名字,因为某日钟黎吃雪饼的时候用饼面丈量了一下小猫的脸, 感慨地说它的脸要比一般的猫大, 一块饼没办法覆盖, 所以取名为“二饼”, 一张脸顶两个饼。 徐靳:“那也用不着吃喝拉撒出个门都带着它吧?” 容凌的语气很淡:“你想带也没得带。” 徐靳:“……” 这段时间事情?多?, 他?们见面的时间少,可每次见面总感觉他?春风得意的同时还要明里暗里刺他?几句。 这人大多?时候很大度,可小心眼起?来也是真的小心眼。 徐靳倒是平静:“定好在?哪儿办了?” 他?说的是婚宴事宜。 “我妈全?权负责, 这方面她比较在?行?。要请什么人, 定什么样的坐席位次, 这里面也有大学问。不过我跟钟黎的意思都是从简, 别太高调了。” 徐靳轻笑:“你俩倒是心有灵犀。不过, 就是你想大操大办也办不成吧?” 容凌横他?一眼:“不拆我台你就难受是吧?” 徐靳压着笑,余光里看到陆宴沉挽着西装上?来, 忙敛了笑,起?身招呼他?:“稀客啊。近来可好?听说你这段时间的动静搞挺大的。” 容凌也抬手给他?倒茶,招呼他?坐下。 膝盖上?的小猫“喵呜”、“喵呜”喊两声, 一点儿也不怕生。 陆宴沉笑着寻了个空位坐下, 将外套扔给过来的侍者,由?着人拿去挂烫保管了。 他?喝口茶, 垂下眼睑:“什么动静?” “少跟我装蒜。”关于远创和众恒的这场战役,已经僵持了两年多?。 当时N市将本地几家企业作为改革试点,陆宴沉南下远赴出资十?几个亿拿下其中?一家的经营和管理权,只?是后来因为一些政策上?的改变,推行?和重组中?遇到了一些困难,他?就转投其他?,在?当地待了有段时间。 两年时间,终于有了突破,通过一系列手段不断增持终于拿下了某A企的控股权。不过外界也有传闻不过是一个空壳,说他?本人并没有这么大的能?量撼动N市几个老牌企业,对本地市场的影响微乎其微。 徐靳嗤之以鼻。 他?本人赶在?中?秋回京,就是一个兆头。 这人绵里藏针,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并不比容凌好相与。 “恭喜。”陆宴沉任他?挤兑,没有对此作更多?说明,转而郑重和容凌恭贺,将一个红色小盒子推到他?面前,“小小礼物,不成敬意。” “酸,真酸。你不等他?们结婚那天?再送?”徐靳道。 陆宴沉只?是清雅地笑了笑:“小五都要结婚了,你呢?没有一点儿打?算?” 徐靳不在?意地往后一靠:“一个人多?好,干嘛要找个人来管自?己?” 陆宴沉笑着又喝一口茶:“人各有志,是这个理儿。” 拜别了两人,容凌抱着二饼回了西山龙胤那边。 浇过花、喂完猫,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他?又叹了口气。 - 钟黎发现容凌的电话时,已经是会见完合作伙伴之后了。 她连忙拨回去:“喂——” 响了几声那边才?被人接起?来,他?似乎是在?散步,有脚步声在?安静的空间里传来。 钟黎笑道:“不好意思啊,刚刚有事情?。怎么了,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他?悠然给自?己倒一杯茶,抿一口。 钟黎被这个问题问住,总感觉他?有找茬的嫌疑。 两人认识这么多?年,她多?少也了解一些他?的脾性,脑袋瓜一转就回过味儿来,忙道:“不好意思啊,刚刚真的在?忙,手机静音了。” “真静音还是懒得接啊?‘大忙人’真有这么忙?”他?语气淡,喝完茶随手就将茶杯“啪”一声扔桌上?了。 声音其实不算大,但在?安静的室内却格外清晰。 钟黎是傻子都能?听出他?的不满了。 况且她也不傻。 钟黎忙道:“对不起?,是真的很忙。” 旁边带的两个学员都朝她看来。 钟黎有点尴尬地站起?来,逃也似的出了休息室。 走廊里很安静,她还是下意识捂着手机躲到了转角处:“没骗你,真挺忙的。我刚刚在?跟几个学员、几位老师探讨大厦的规划设计,你也知道,这个项目很紧张,预计要在?两年内完成。这么大的工程,两年时间实在?是……” 听她在?话筒里絮絮叨叨,容凌无声地勾了下嘴角,抬眼朝外面望去。 晴空碧蓝,鳞次栉比的高楼伫立在?金融圈的核心地带,像多?柄利剑插入心脏。 这样直观而尖锐的视觉感受,让人精神为之一振。 可此刻他?唇边噙着笑,心里却很柔软。 听她在?那边解释了一堆,他?一言不发不打?断也不安抚,就这么静静听着。 钟黎一开始还以为他?还在?生气,又解释了会儿,忽听得他?闷促地笑了一声,像是没忍住,忍俊不禁。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被他?给涮了,恼羞成怒:“容凌!” “在?呢。钟老师有何吩咐?”他?声音里压制不住的笑意。 玩世不恭,还带那么点儿轻浮。 钟黎知道他?是故意的,更加生气:“你正经点!” 不知道怎么就想起?临行?前那晚,在?他?的办公室里,她被架着背对着他?贴在?冰凉的玻璃窗上?,屋内没开灯,暖气熏得她脸颊红彤彤的,窗外是无边的暗夜,人也不由?更加紧张。 偏偏无处着落,只?能?被动地贴伏在?那边。 暗沉的夜色将玻璃变为了镜面,清晰地倒映出交叠的人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看到自?己,也看到了吻着她耳垂的他?,分明下半衣衫齐整,规整的领带却已经扯落了半边,衣襟大敞,与他?扣着她手指浮浪地在?她耳边吹气的模样相得益彰。 开始懊悔出门前穿得简单,为图方便,穿了较厚的风衣,里面却只?单薄地穿了件雪纺衫,此刻正好方便了他?作乱欺负人。 绵软贴合着雪纺略加粗糙的质料纹理,反而更彰显柔软如?云的特质,可任意搓扁揉圆。 分明室内温度很高,钟黎却觉得冷,半晌才?意识到冰凉丝滑的布料已经跌落在?地,腰部以下空荡荡的,稍有润意都像是增加了这种凉意。分明也没有风,却好像有龙卷风侵袭。 “混蛋混蛋!”她穷途末路下大骂他?。 他?却笑着揉她的唇,唇贴在?她脸颊边,故意把她的耳垂弄得红彤彤的:“打?是亲骂是爱。” 钟黎一点也站不稳了,好在?有他?架着才?没有跌到地上?出洋相,可半副身子已经软绵绵地瘫在?玻璃上?。万丈高空上?,他?掰着她的脸强势地吻着她,另一边手里也没闲着。 钟黎咬着唇不肯发出声音,可他?偏要让她看着玻璃中?的自?己。 这怎么好意思看?雪白的肌肤上?好似都蒙上?了一层桃粉,颤巍巍的不能?自?已,好在?光线足够昏暗,才?有自?欺欺人的资本。 可就算不去看她也知道自?己是怎么一副样子。 就像他?说的,清纯就是表面,要是剥开外表看里面的芯子,她没比他?纯洁多?少。 钟黎艰难地趴在?那边,被吻得都要失去呼吸了,发丝黏腻地贴在?肌肤上?,拨与不拨都一样。 “站不稳就扶着我。”他?亲昵地贴在?她耳边,如?情?人间体己的呓语。 听着是安抚的话,可手里的动作一点儿也不轻柔,轻重缓急,该重的时候就重,一点儿也不怜惜她。偏偏她还受用得很,歪过头泪濛濛地望着他?,眼神已经分不清是渴求还是抗拒。 他?爱怜地吻了吻她的唇,她往后缩,他?乘胜追击,逼得她退无可退。 有那么一瞬想要发出灵魂拷问,是要索她的魂吗?知道他?手指长,但没想过可以抵到那种地方,思绪乱糟糟的,目光落在?黑夜里隐约闪烁的霓虹中?,像落在?宇宙中?的散乱的星辰。 被搅得像是一池春水,她的指甲掐入他?小臂中?。 “在?想什么?”他?低沉含笑的话语拉回她的思绪。 意识到自?己刚刚在?想什么,钟黎面颊绯红,对他?的怨气无来由?又增添一分。 她没好气:“干嘛?” “怎么了啊,我只?是问你在?想什么?发这么大火?”他?语气无辜,“旧爱恐怕是不如?新欢了。看来钟老师在?香港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是不是还认识了新的小鲜肉啊?” “是啊是啊,还都是八块腹肌,硬得不得了。” “是吗?”他?清淡含笑地问,“有我硬?” 钟黎的耳朵又红了,心道大意了,忘记他?脸皮之厚无人能?敌了。 见她老半晌不说话,估摸着是在?咬牙切齿了,容凌轻笑,缓和了一下气氛:“有没有想我?” “没有。” 他?声音低下去,语气认真:“但我很想你。” 钟黎微怔,刚刚还硬着的心肠一瞬间软化下来,好像被灌了一口清甜的水果汁。 她还碍着面子没吭声呢,他?又无丝毫不自?在?地笑着说:“明天?放假,我去找你好不好,公主殿下?” 她轻轻地“哼”了一声,不置可否。 他?继续哄:“好不好嘛,钟老师?” “哼——” “钟小姐?” “哼——” “容太太?” “呸呸呸!”她受不了他?了,“你想来就来,干嘛非要征求我的意见?” 他?沉闷的笑声回荡在?室内,也传递到她耳边。 钟黎更不好意思了,总感觉路过的人都在?看她,借口说忙就把电话挂了。 晚上?是和顾允章一道在?太平山顶吃的,顾允章只?吃素,望着满桌佳肴也不为所动,只?挑一道清炒茼蒿和水煮小青菜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什么红豆沙冰、蟹肉浓汤、红烧乳鸽全?进了钟黎的肚子。 “你和小五在?一起?时也吃这么多??”顾允章原本托着腮一直望着窗外的夜景出神,冷不防忽然开口。 钟黎差点噎住,不好意思地拍了拍胸口。 顾允章将一杯青柠汁推到她面前,略抬手掌,作了个“请便”的手势。 钟黎道谢,捧着喝完了。 “他?吃的不多?,但每次去吃饭都要点一大桌,所以我就吃得多?些。”钟黎解释。 顾允章笑了笑:“小五不好口腹之欲。” 钟黎也笑:“我们那时候一帮朋友聚一起?时就笑话他?,吃东西像个‘贵妇人’ 顾允章忍俊不禁:“那倒也形象。” 说起?自?己这个儿子,顾允章的话显然要比平时多?些。 一开始和她独处的时候钟黎其实挺紧张的,顾允章不笑的时候很是威严,冷若冰霜,仿佛是难以靠近的,但她显然没有刁难她的兴趣。 久而久之,也就没那么紧张了。 钟黎陪她去骑马的时候发现她马术精湛,会唱曲会画画会下棋,倒是跟她学到了不少。 顾允章问她一些关于容凌的事情?,她也都据实以告。 顾允章看似交友甚广,但知心的朋友似乎并不多?,或者说,离开那个交际圈,她更喜欢独处。 跟她滞港的这段时间,除了公事和应酬,她大多?时候一个人待着,基本也不跟容应棠联系。 钟黎有一次喝多?了,一不小心提到这事儿。 顾允章放下酒杯瞥她一眼,那眼神,像是在?说——你怎么这么八卦? 钟黎发现她很多?小表情?和容凌真的很像,被看得脸有些烫,不知所措地坐正了些,像个聆听教?诲的学生。 顾允章兴致缺缺地收回目光,慵懒地支着下颌靠在?那边,有那么会儿,像只?懒洋洋的波斯猫。 她说:“夕阳红黄昏恋有什么好听的?包办婚姻,相了一次亲,不讨厌就确定结婚了。” 钟黎努努嘴,小声道:“可是容凌跟我说,您年轻时好像做过首长的外文秘书啊?” 顾允章哑声,看她老半晌,似乎没料到容凌会跟她说这种事。 钟黎观她神色,虽还是不冷不热的,却也没有生气迹象,心里也不免松口气。 夜色晦暗,暖橘色的灯光笼着顾允章的明艳的脸,半明半昧,很是冷淡,却让人有种想要把她捂热的冲动。 顾允章的美丽是一种客观事实,不动声色地坐在?那边就有一种强烈的存在?感。钟黎真的很难相信,如?此美人,容应棠没有丝毫动心过。 但也不好说,容应棠那样的人太难揣测了。 钟黎忽然意识到,容凌看似什么都不缺,其实很缺乏和父母的沟通。 其实他?和徐靳一样,上?面都有过于优秀的两个哥哥,需要不断地奔跑才?能?让自?己显得不那么平庸。 像顾允章和容应棠这种绝对导向的人,不看重过程,他?们不会去衡量他?比他?上?面的两个哥哥出身晚、少很多?年的时间,他?们只?看结果。 区别在?于徐靳并没有那么在?意他?爸的看法,容凌面上?不说,其实心里很在?意。 刚认识那会儿,钟黎只?觉得他?话不多?,挺斯文挺绅士,但似乎处处都要占据主动权,天?生就有一种想要物化他?人的欲望,让她不是很舒服。 不过他?那会儿掩饰得很多?,一开始没有很明显地暴露出他?那种近乎变态的占有欲。 后来随着相处时间的加深他?就藏不下去了。 他?那种心里在?意得要死也不会第一时间就表露的人,除非忍无可忍。 她和徐靳合作拍戏的那段时间,有时候她待在?剧组时他?半夜会打?几个电话过来,接通后也不说别的,只?问她工作顺不顺利。 那会儿钟黎就觉得他?这个人很古怪,有话不直说,要旁敲侧击地不断点她。 可她哪有那么聪明,而且她一开始真没感觉出徐靳对她有什么想法。 他?问好几个问题她都顾左右而言他?,他?就会受不了,说你怎么这么蠢,我问的是这个吗? 钟黎心里想,你不直说我怎么知道你到底想知道什么,莫名其妙。 当然这些话她不敢当着他?的面吐槽,怕他?真炸了,只?能?好声好气哄着他?,把他?的毛给捋顺了。 “小五那个人,很难相处吧?”半晌,顾允章没什么预兆地问起?。 钟黎干笑:“也还好啦,我们不怎么吵架。” 因为大多?时候是她在?钱就他?。 倒也不是她刻意迁就他?,她天?生脾性好,很少与人争吵。 顾允章多?看了她一眼,抿出一丝笑意:“看出来了,你脾气很好,不然肯定受不了他?。其实喜欢他?的女孩子很多?,但能?受得了他?那个脾气的,实在?少之又少。” “能?让他?耐着性子收敛脾气的,更是凤毛麟角。” “我这个儿子,从小就不解风情?。” 有一点顾允章没说,其实一开始选择媳妇的时候,她看中?的是程京馥。 虽不如?程京华的大气能?干,程京馥八面玲珑,也是个不错的人选,且没有程京华那么刚毅冷硬,也非常属意容凌。当初和程家联姻主要是为了结盟,具体人选倒没有多?重要。 那个雷雨夜她从南京赶赴北京,第一时间就去见了他?,问他?的意思。|? 他?当时已经抽了不少烟,手边的烟灰缸里攒了一堆烟头,就那么垂着头默不作声,手里的打?火机打?了好几下都没点着。 顾允章后来看不过去,俯身替他?点着:“怎么魂不守舍的?脸这么白,没睡好?” 他?摇摇头,似回了神,正了正道:“不要程京馥。” “为什么?她挺喜欢你的。”程京华那种冷心冷面的女人,要真过一辈子其实顾允章也挺舍不得他?的。虽是联姻,也希望自?己儿子好点。 容凌没回答这个问题,而是笑着反问她为什么更喜欢程京馥。 一个问题就这样被抛了回来——他?每次不想回答的时候就会这样。 她也只?好说两人性情?相比,程京馥更活泼些,更适合过日子。 顾允章当时不明白,后来见到钟黎才?隐隐明白什么叫“曾经沧海难为水”。尽管顾允章不愿意承认,其实她并不讨厌钟黎,甚至有些喜欢。 对于她和容凌这种性格的人来说——钟黎的性格,就是最?好相处相处起?来最?舒服的那一类。 人与人若是论契合度,他?们这两种人便是最?合适的。 这种感觉是这样得不讲道理。 所以顾允章也能?理解容凌对她的疯狂迷恋,也许是迷恋那一种心灵港湾的感觉,是对一种温柔宁静的向往。 程京馥那样的活泼,只?能?让人心力交瘁恨不得远远躲开。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做妈的自?然也心疼儿子,虽然因为工作原因从小疏于管教?,但这个儿子其实一直以来也比较省心。 像这样情?绪几近崩溃实在?少之又少。 婚礼前夜,他?一个人深夜开车去兜风,直到凌晨才?回来,然后就把自?己关在?书房里抽烟,谁也不见。 阿姨吓坏了,只?好把她叫过来劝解。 顾允章当然了解自?己儿子,也不劝,只?叹口气,把空气净化器调到最?高档。 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触目惊心。 她久久凝视着他?,叹息道,如?果实在?喜欢,结婚以后留她在?身边也可以,如?果程京华不反对,她不再干涉。 容凌却很轻很轻地笑一笑,眼底死寂:“不会的,她永远离开我了。” “我再也没有这样一个女孩了。” 一顿饭她们也吃了将近一个小时,回去时,顾允章柔声叮嘱了她两句就回了自?己房间。 钟黎刷房卡,门“叮”一声开了,她正要推门,身后伸来一只?修长的胳膊,替她将门推开。 钟黎这一刻是吓了一跳的,但旋即便被熟悉的笑声安抚了:“这个惊喜怎么样?” “我看是惊吓。”她没好气地回头,瞪他?一眼,“不是说明天?才?过来吗?” “今晚就过来了,你不开心?”容凌就势搂住她纤细的腰,将她缓缓抵在?了门上?。 因为惯性,钟黎往后踉跄着靠在?门上?,听到门板在?墙壁上?碰撞发出沉闷的响声,脸颊有些绯红。 “这是酒店!”钟黎提醒他?,人来人往的。 容凌目光扫过昏暗的廊道,松了下领口,忽就觉得燥热。 其实根本不需要在?门口的,可那一刻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脑子里好像有根弦“啪嗒”一声断裂,所有的理智在?顷刻间被一把火骤然点着。 身体几乎先于行?动,他?低头已经攫住她的唇,肆意攫取。 吻得太过炙热,钟黎挣扎中?捶了他?两下,门板发出震动声。 动静太大,隔壁的房门都开了。l? 顾允章无甚表情?地站在?门口,在?身前的门板上?叩了叩。 钟黎的脸已经红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垂着头,缩在?容凌身后不吭声。 好在?顾允章只?提醒了一下就回了房间。 “都是你!”钟黎狠狠瞪了他?一眼,转身踱步回了房。 容凌低笑着跟进去,反手将门关上?了。 第80章 娇养 钟黎其实挺意外他会出现在这里的, 约好了?明天才来看她,她也准备好了?明天去接机,结果他总是这样出人意料。 “我?妈就?安排你住这儿?”他卷起袖口, 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道。 钟黎给他烧水, 都快烧完了又想起他只喝纯净水,又将一壶开水倒了?,换了?矿泉水进去继续烧。@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心里不忘吐槽他的难搞。 “又在心里面骂我?是不是?”容凌从后?面揽了?她的腰肢,唇轻轻附在她耳边, “老是骂你老公, 真被你骂死了?谁来疼你?” 港岛这个时节天气已经很暖, 身上穿得单薄, 被他一贴背脊就?抵住了?坚实的胸膛。 这个角度, 她好像被他完全圈在了?怀里,耳边都是他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心很乱,水有些倒不下去了?。 钟黎转移话?题:“二饼呢, 你有没有好好照顾它?” “你对一只猫的关心还多过我?。”他语气幽怨。 钟黎本来还有些窘迫, 听他这么说?又有些无语, 回?头笑看他:“跟一只猫争风吃醋, 您真有出息。” 他一瞬将她抱起, 紧紧搂在怀里,又弯腰将她按在沙发里亲吻:“要老婆就?行了?, 要什么出息?” 钟黎真服了?他了?。 他的吻太热辣,像是要将压抑了?多日的思念在此刻尽数倾尽。 钟黎握住他作乱的手,脸蛋红红的, 不敢从他怀里抬头, 好似只要被阳光照到便回?无所遁形。 “不行。”她呜呜咽咽。 “为什么不行?”他语气不可思议,似乎真的只是为了?求一个答案。 这么求解似的认真问她, 钟黎更不好意?思,更觉得难以?启齿。 可他好像听不懂似的,步步点火,松开又去吻她的耳垂,非要她给一个答案。 钟黎只好忍着羞耻说?:“妈在隔壁……” “没事?儿,她听不到。” 钟黎刚要摇头,又听见他低笑着、忒不正经地说?:“就?算听到也没事?,她会装作没听到。” 钟黎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 他却反过来笑话?她:“都结婚的人了?,怎么脸皮还是这么薄?”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小拳头雨点一样砸在他身上:“是你不要脸!” 他随着她打,反正跟挠痒一样,被她一路追着跌到榻上。钟黎脚下一滑,不慎跌到了?他身上。 刚要起身,容凌已经将她搂住,宽大的手掌紧紧收住她的腰。 分明是他躺在下面,可炙热的目光还是灼得她滚烫。 皮肤好像也由淡定的白?皙逐渐向粉色过渡。 她欲盖弥彰地移开目光,可无处可躲,只能被迫趴在那边,承接他自下而上的吻。 一开始觉得这样有些吃力,需费些力气才能含住她的唇。 久了?反而觉得能将她含羞带怯的模样尽收眼底,是一道靓丽风景。 钟黎拍了?他一下:“让我?起来。” 容凌:“我?没拦着你啊,起呗。” 他声音漫不经心的,总有种?调侃揶揄的味道。 钟黎脸涨得通红,为了?自证清白?立刻撑身起来,结果不慎按到了?不该按的地方,见他震了?一下,鼻腔里发出更沉闷的笑声:“轻点儿啊,我?看你是要谋杀亲夫。” “呸呸呸。”钟黎立刻翻到了?旁边,不去搭理他了?。 他从后?面贴上来,按着她的腰舔她的耳垂。 钟黎受不住,软倒在他怀里,攥着他作乱的手不让他乱来:“不行,一会儿还要工作呢。” “晚上还有工作?” “工期紧张,这次来的团队又多,得多方协调,多沟通。” “好吧。”他恋恋不舍地松开了?她。 钟黎回?头望去,他神色倦懒地撑着身后?的塌褥,眉宇间的不满几乎可以?溢出来。 她不知怎么就?笑了?一下,勾着他迎上去,唇撞在他鼻尖上:“乖啊,回?来就?陪你。” 是哄的,可带着一点儿和?他刚才一般不二的调侃。 容凌也笑,不甘示弱地扣住她的腰:“哄谁呢,死丫头?” 钟黎忍不住咯咯笑起来,心里有点儿得意?。 时间不早了?,容凌起身替她拿衣服,弯腰给她穿袜子。 钟黎坐在那边看着他鼓捣,修长的手指很灵活,套个袜子也这么灵活……她把目光移开,去看窗外。 他的唇继而贴上来,去捕捉她错开的唇,含吮着。 手就?这么撑在她身侧,伏低抬颈间蹭到她柔嫩的手,钟黎心脏也一颤一颤的。 真是需要极大的克制力才能赶在约定时间出门。 顾允章在大堂的会客沙发里里等她,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好了??” 清清淡淡再寻常不过的一句,钟黎的脸却涨红了?。 不知道她问的是什么“好了?”。 钟黎不敢去多想,正色道:“准备好了?。” 顾允章也没多问什么了?。 很简单的饭局,到晚上8点就?结束了?。 出门时,空气中有微微的寒意?,远处的维多利亚港湾灯火迷离,海浪拍击着礁石。 “你们去玩吧,我?自己出去走走。”顾允章道。 钟黎还没反应过来,循着她看的方向望去,一眼就?看到了?伫立在台阶下的容凌。 面对顾允章的冷脸,他倒是淡定,笑着上前接过了?钟黎手里的包。 钟黎一颗心七上八下的,望着顾允章的背影惴惴不安。 “这样不太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反正她也喜欢一个人走。”容凌淡笑着搂了?她,见她还不放心,又附在她耳边说?,“放心,常叔跟着呢,不会出什么事?儿。而且我?妈是武术冠军,谁能欺负她?” 钟黎不可思议:“真的假的啊?” “当?然是真的,你以?为都像你,手无缚鸡之力。我?妈小时候被我?二姥爷带着长大的,她……”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 钟黎蓦的想起来,他二姥爷已经过世了?。 而他过世的那段时间,正好是他们第一次分手的时候,她在电视里还看到过关于他二姥爷葬礼的报道,容凌就?站在人群里,清瘦又安静的模样,她鼻子忽然一酸:“对不起……” “道什么歉?都过去这么久了?。”他爱怜地揉一下她的小脑袋,“真笨。这有什么不能提啊?” 一上车,他已捉了?她的手,铺天盖地的吻覆压下来,毛衣也被卷着往上翻,他吻得太细密,钟黎的呼吸都有些困难了?,怎么样都跟不上那种?疾风骤雨般的频率。 车里本来就?狭窄,她更觉呼吸困难。 此时此刻,自己就?像一条被晒干的咸鱼,在沙滩上滚来滚去。 “笨蛋,换气啊,说?你多少次了??”他无奈地松开她,咬了?一下她的耳垂。 满意?地看到自己弄出的红晕,他低靡地一笑。 放肆的话?也是这样坦荡:“知子莫若母,我?妈肯定知道我?想干什么,所以?识趣地先走了?。” 钟黎被他的不要脸程度震惊到了?,可脑子还尚且来不及运作,人已经被他紧紧按在椅背里。略弯的弧度,正好契合了?她柔软的脊背,以?前他也不知道她可以?弯曲到这种?程度。 还是在酒店门口呢,钟黎左躲右闪,把他推开,红着脸将他的手从毛衣里捞出来,说?回?去再说?。 他搓了?搓手指,感觉到仍有皮肤上的余温,轻轻一笑:“好吧。” 钟黎自动坐离他半米远。 容凌拄着头笑望着她,也没拦,眼底的笑意?随着窗外浮沉的光影而渐渐加深。 钟黎还以?为是回?酒店呢,沿途的景色却越来越陌生。 她回?头想跟他说?什么,但?见他阖着眼帘靠在椅背里,一副不太想说?话?的样子,又有些犹豫。 其实刚才看到他的时候就?有感觉,他好像很累,但?没有在她面前明显得表露出来。 她还以?为自己看错了?,现在看他这样,倒是确定了?。 钟黎犹豫着将外套给他盖上,手腕却倏忽一下被扣住了?,力道很大,攥得她都有些疼了?。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干嘛?”容凌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钟黎觉得他疲惫之余又别?有一种?肃穆,神色比窗外的夜色还要迷离。 “……你是不是有心事??” “有位长辈过世了?。”他轻描淡写地提起。 钟黎心里一震,忙道:“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他温柔地揉了?揉她的脑袋。 见他不想提,钟黎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只是,后?来听他接了?个电话?,安静中,对面的女声虽柔和?却镇定清晰:“恭喜,新婚快乐。不过,我?得处理我?爸的丧事?,实在走不开,也免得把晦气带给你们,你们的婚宴我?就?不去了?。” “好,那你自己照顾自己。”容凌面色阴郁地挂了?电话?。 钟黎沉默,已猜出这个电话?是谁打来的。 关于程家和?房家的事?情,她自然也听过不少风声。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虽然房家那位在站队中站错而失势,偌大根基不是那么容易动摇的。顾家和?房家也早就?休战,此事?本该告一段落,没想到程京华的父亲会出这种?事?情。 “我?跟她有一些共同经营的产业和?项目,还需要交接,她爸算是看着我?长大的,人没了?,我?理应关心两句。”见她看着他,他解释道。 ——怕她想歪。 钟黎当?然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况且有长辈过世,还是他相熟的长辈。 她握住他宽大的手摇一摇:“累的话?你睡吧,到了?我?喊你。” “不要。”他淡淡道。 钟黎一怔,没反应过来。 窗外的灯光映在她素净白?皙的脸上,因不解,一派的纯真。 容凌笑意?加深:“怕你把我?卖了?。” 钟黎啐他一声,转过头去。 容凌就?这么侧望着她,忽然提着她的腰把她抱到腿上:“干嘛又不理我??” “没有不理你。”钟黎咬着唇,手软软地攀着他的肩膀,憋了?会儿:“你老欺负我?干嘛?” 他忍不住捏了?一下她的腰,惹来她小小的惊呼声。 就?听见他一本正经地说?:“谁让你这么招人。” 路程算不上漫长,沿着码头兜了?一圈又回?去了?。 一到酒店,她就?被他半捞着抱起,好在这个点儿过道里没什么人,钟黎紧紧埋在他怀里。 脚步踩在松软的地毯上没有丝毫声息。 钟黎一颗心也无声无息的,在他怀里不愿意?起来。 分明也不算热,可就?是烦躁地好似有几千几万只蝉在耳边不停鸣叫。 她细白?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襟,按着他的胸口,感觉他低头抵着她,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钟黎心尖酥麻,没有吭声。 整个人好像软化在了?他怀里,闭着眼看不见,却感觉他走了?会儿就?停下来。 “房卡呢?”容凌声音里含笑。 “衣服里呀。”她嘟哝。 “哦,衣服里呀——”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手往里探。 那样慢条斯理地摸索,让人觉得他不像是在找东西,而是沉寂在占便宜。 可她偏偏没办法制止,谁让她自己告诉他的呢。但?他摸老半天还在摸,钟黎咬着唇,受不了?了?:“你快点啊。” “快?快不了?怎么办?”他低笑。 钟黎简直是服了?他了?,这种?时候还不忘占便宜。 耳边听到“滴”一声,房门终于开了?,进门后?,他抬脚就?给勾上了?。 五星级酒店的卫生打理得非常好,出门的片刻功夫,屋子里已经焕然一新,还有一种?淡淡的柠檬香氛的味道。 钟黎嗅了?嗅,觉得清新怡人,但?也有些醉。 不知是不是这香氛的问题,大抵不是。 容凌将她放到沙发里,单膝曲在她腿侧,漆黑的眸子一错不错地盯着她。 这是个半躬身是姿势,他长臂轻易搭在她身后?的沙发边沿,像是把她圈抱了?起来。 钟黎感觉都没有办法呼吸了?,抬眸,眼眸湿润。 同一时间他已经俯身狠狠压上去,一只手撑在那一只手扣着她的后?脑勺,狠狠地索取。 他的吻一如既往地霸道凛冽,密不透风,将她的呼吸都要掠夺走,越吻背脊压得越低,似是难以?克制,将她狠狠地按在绵软的沙发里。 耳边听着她窸窸窣窣的吟声,尾椎骨的地方有那么一瞬的酥麻,容凌深吸口气,克制着没有强要了?她。 屋子里静悄悄的,唯有海风拂动花叶的声音。露台上影影绰绰,被月色映照得多了?几分凄清,室内却是一片暖意?和?春情。 他吻了?她好一会儿才松开她,直起身,下意?识伸手要去扯领带。 结果发现,领带已经松了?,像破布似的松松垮垮垂在大敞的领口下。 钟黎也看到了?,还有刚才在挣扎中被她扯开的衬衣,她小脸微红:“……谁让你刚才弄那么疯,我?嘴巴都肿了?。” 大脑缺氧,忍不住挣扎起来,还挠了?他一下。 情急中,那领带就?被她扯掉了?。 他衣衫齐整的时候自是俊朗倜傥,但?衣衫不整的时候,也别?有一股落拓潇洒,就?这么单腿支起闲闲而轻佻倨傲地望着她,也别?有一番情调。 他大多时候瞧人是兴致缺缺的,眼高于顶待人漠然。 可如果把你放在心上,也能像火焰一样激情。 “想什么?”他轻易捏起她的下巴,指尖摩挲了?一下她的唇。 钟黎总感觉他的眼神意?味不明的,想起他手指刚才捏的其他地方,那样放肆,就?像他说?的,他想怎么弄就?怎么弄想怎么玩儿就?怎么玩儿。 她把脸别?开:“没想什么啊。” “没想什么你不看我??”他语气不善,又把她别?开的脸掰回?来,非要她仰头望着他。 钟黎气愤地瞪过去时,他又无声笑着含住了?她的唇。 却并非刚才那样咄咄逼人、强势猛烈地一昧索取,而是慢慢含吮、似远非近,在她耐不住想要往前时他就?后?退,她往后?缩时他又倏忽往前,钓鱼似的,牢牢掌控着节奏。 钟黎被他钓得不上不下,难受得很,偏偏舍不得放开他。 容凌松开,指尖又捏一下她耳垂:“晚点还有事?儿,暂且放过你。” “什么事?儿啊?”钟黎的呼吸渐渐平稳,脑子也恢复了?清明。 容凌来港确实突然。 以?他的性格,再想也不会丢下工作突然来这儿吧? “有个很重要的关于医药方面的合作项目,基地选址出现了?分歧,我?过来看看。”他长话?短说?。 钟黎懂了?,也不多过问,只叮嘱他:“注意?身体。” 容凌笑笑,手按着她的脑袋轻柔地揉了?揉。 正要说?点什么,手机响了?。 他起身去露台外面接通,隔着玻璃窗,钟黎看到他神色肃穆地听着,垂着头踩过树叶投下的阴影,过一会儿才收了?手机回?到室内。 “你要出去?”钟黎看到他已经背对着她在穿外套了?。 不知为何,心里有点儿失落。 意?识到这点她马上收起了?这种?心思,感觉太矫情了?。 两人心有灵犀,一分钟后?,他穿好衣服弯下腰,单手撑在她一侧又给了?她一个绵长温柔的吻。 他的依恋和?不舍都在这个吻中,与之前霸道的索取不同,钟黎都感受到了?。 她吸了?吸鼻子,也有点不舍,在他离开时又主动伸手勾住他脖子,送上自己的唇。 又过了?几分钟他们的唇才分开。 容凌轻柔地拍拍她的背脊,安抚道:“去去就?回?来,工作,没办法。” 她没吭声,虽然理智已经归位,情感上还是那样。 但?也不会说?什么挽留的话?来影响他工作,只能自己一个人生闷气。 “乖,忙完就?回?来。”他又吻了?吻她的脸颊。 他何尝舍得,不免又贴近几分,和?她额头相抵着。 她身上有种?很自然的清香,温馨而醉人,让他乐不思蜀,宁愿溺毙在这温柔乡里。 既让他动情,又让他不舍。 他想,这就?是他前半生一直在追寻的东西吧。 “你快走吧,别?耽误了?工作。”钟黎拉开他抚弄她头发的手。 “我?们黎黎太懂事?了?。” 他这次是真的走了?,脚步声很快由近及远,继而是轻轻的门阖上的声音。 钟黎心里震动了?一下,抬眸望去,门真的关上了?。 屋子里空荡荡的,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她在沙发里呆坐了?会儿,起身走到露台上,就?这么趴在栏杆上朝下面望去。 楼层有些高,但?隐约能看到一楼入户大堂的一些模糊景象。 过了?约莫有几分钟那么久,她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走出了?大堂,渐渐没入更深沉的夜色里,不知怎么,鼻尖又酸了?一下,有点儿难受。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没精打采地去洗澡了?。 容凌直到后?半夜都没回?来,钟黎终于扔了?遥控,翻身睡了?。 可惜怎么都睡不着。 她忽然就?有些埋怨他,既然这么忙,干嘛还要专程过来一趟来看她? 弄得她也不上不下的,可恶! 窗外是无边暗沉的夜色,屋子里亦是一片寂静的昏暗。 钟黎的手机就?是在这个时候响起来的。 钟黎看一眼,竟然是魏允打来的,心里忽然诡异地跳动了?一下。 那一刻,说?不清那种?不祥的预感是从哪儿来的,她忙给接通了?,近乎急切地问:“喂——” “夫人,我?是魏允。” “是容凌出了?什么事?情了?吗?”钟黎只觉得一颗心好像被捏了?一下,说?不出的惶恐。 魏允是个说?话?办事?都不拖泥带水的人:“先生出了?车祸,现在在联合医院。” 钟黎脑子嗡嗡的,好像有根弦猝然崩断了?。 见她不吭声,魏允怕她多想,忙道:“不过没有大碍,只是受了?轻伤。本来他不让我?告诉您的,不过我?觉得还是有必要跟您说?一下。” 钟黎已经不想听他后?面的话?:“我?马上去医院。” “我?派人来接您?” “不了?,我?自己过去吧。” 魏允再三?叮嘱她路上小心,才将电话?挂了?。 钟黎抵达医院时,天已经蒙蒙亮。 医院里弥漫着一股刺鼻的消毒水味,她一路走来一颗心就?没平静过。 深吸口气,推开病房房门。 容凌没有睡着,垂眼靠在床上翻看一份文件。 “都受伤了?还工作?你是真不要命!”她不知道自己哪里来的火气,“噔噔噔”奔过去就?从他手里抢过了?资料。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无奈按了?下眉心:“不是工作,只是一份紧急资料需要签收。” 手朝她平直递来:“乖,给我?。” 钟黎还瞪着他呢,手里不动,嘴唇紧紧抿着。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她不甘示弱。 容凌扶住额头,只好笑一笑说?:“就?签个字,保证不多看。” 钟黎也知道自己不占道理,闷了?会儿,不情不愿地把文件还给他。 见他低头签好字,将文件合上递给走进来的魏允,她脸色也没有好多少。 “夫人,坐。”魏允给她搬了?把椅子。 算是缓和?了?一下气氛。 钟黎对他道谢,在病床边坐下。 坐了?会儿,她又忍不住看向他:“怎么会出车祸啊?” “有一辆车抢道,司机来不及踩刹车,情急中朝旁边转道,冲进了?绿化带。还好,先生只受了?轻伤。”魏允笑道,给她递一杯温水。 “谢谢。”钟黎双手捧过。 第81章 娇养 来之前急得不得了, 在病房里待了会?儿,钟黎又觉得不自在。 “你休息吧,我回去了。”她站起来。 魏允都忍不住笑了, 手成拳抵在唇下, 咳嗽了两声。 钟黎脸更红。 容凌轻飘飘地看了魏允一眼?,他神色马上恢复如初,转身给钟黎引路:“那我派人送您回去。这么晚了,您回去好好休息。” 送钟黎下楼, 魏允才折返回房间。 进门就看到容凌凉飕飕的目光定格在他身上, 魏允尴尬地笑一声, 反手将门关上:“这么大的事儿, 我也不好不告诉钟小姐, 万一她以后问?起来我不是不好交差吗?” “你什?么时候成她的眼?线了?”容凌把喝好的杯子搁一旁。 不轻不重的一声,昭示他的不满。 但魏允知道他不满的不是这事儿,而是他让钟黎特地赶这一趟。 虽然两地距离不远。 “你什?么时候喜欢拿我寻开心了?”容凌认真地打量着?他。 魏允知道玩脱了, 忙道:“钟小姐日后要是问?起, 我也不好交代啊。况且, 您还要在这医院趟几天呢, 她早晚会?知道的。” 容凌眉头微展不说了。 魏允松一口气, 走到一旁拿了刀子替他削苹果,看果皮一片片往垃圾桶里掉落:“人都裁了你做戏用不着?这么全面吧?赵国平这次应该是铁了心要处理杨家了。” “我不住上十天半个月, 他能表态?姓杨的要给我一个教?训,我就成全他们。”他接过苹果咬一口,无甚情绪。 魏允笑了笑:“赵董也是看在老一辈的面子上才一直保着?杨得意, 他这次干出这等蠢事, 就算你不住院,董事会?那边也不会?保他。” 容凌不置可否, 垂着?眼?啃着?苹果。 魏允诧异地多看他一眼?,发现?他在出神,也不知道是想到了什?么。 他踯躅:“要不……我把钟小姐喊回来陪你?” 容凌幽幽地瞥了他一眼?。 他忙干笑着?举起双手,退出去了。 - 容凌住院的这几天,钟黎只去了一次。 主要是确定了他没什?么大碍,且她最近实在是很?忙。 这日刚刚刚刚去大楼的现?场勘探完,画好修改图纸,一看手机上面有两个未接电话。 钟黎连忙跑到无人处接起,响了好几声那边才接起来,却是个懒洋洋的声线:“您拨打的电话已不想接听,Sorr,The number ou……” 钟黎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讪讪道:“对不起嘛,刚刚在忙。” 他这才开口:“忙到连接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你可以问?你妈,我刚刚跟她在一起。” 顾允章也就过去看了他一次,直接嘲讽说,他这个伤如果她去得晚了他都可以直接出院了,就没去了。 容凌说:“那现?在呢?” “过去看你,过去看你。”知道他来劲了,她马上挂了电话飞奔去医院。 容凌已经下床了,躺了两天也觉得无趣。 两人手挽着?手在医院里逛了一圈就办理了出院手续。 他全程没动,把证件给她看着?她替他忙活,就靠一边看着?,心情挺好的样子。 钟黎甚至有种他特地把她叫过来就为了看她替他忙活。 他特喜欢看她把时间花在他身上的感觉。 分明自己动动手指就能解决的事儿,分明吩咐手底下人一句话的事儿。 回北京已经是初秋时节了。 钟黎那段时间都待在事务所?,中联联合大厦的建设预期在两年内完成,工期非常紧。 加上参与的部?门比较多,各方?势力冗杂,需要协调的地方?太多,她有段时间都全身心沉浸其中。 婚宴一拖再拖,某日容凌打电话给她,问?她是不是不想结了。 钟黎一听这声调就知道不对,连忙跟他道歉,又顺势提出今晚聚聚,商量过些日子怎么给他过生日。 “我生日你还记得?”他语气果然变了,很?清浅地笑了笑。 玻璃墙上倒映出他的影子,深夜,窗外灯火阑珊。 万丈高?楼此起彼伏,伫立在霓虹灯中。 他没有一丁点?的不耐烦,按着?手机听着?她温柔平缓的声线徐徐道来。 秘书进来递文件的时候,下意识放轻了脚步,都没敢喊他。 容凌听到动静回过神,面上的笑容不觉敛了,朝她伸手。 “这是华阳那边传真过来的文件。”秘书忙将文件递过去。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看了会?儿,弯腰签字。 这一打岔,这个电话的那种美好的氛围有些被破坏。 钟黎说:“你在忙的话我就不打扰你了。” 容凌按了按眉心:“那好吧。” 他语气一如往常平淡,可钟黎莫名就听出了几分唏嘘。 她笑道:“好吧,我来接你。” 容凌轻笑:“那说好了,容太太可不许反悔。” “等着?吧你。” “路上小心。”他轻声叮嘱。 钟黎披上大衣就出了门。 外面天气晴朗,只是有些风。 但她开到一半路上就下起了小雨,人被堵在了高?架下。 等红绿灯时才发现?有两个未接来电,都是容凌打来的,不过她没听见?。 打不通后,他又发了条短信:[你那边是不是下雨了?别过来了。] 钟黎发了个小苦瓜的表情包:[可我已经出来了。] [怎么办嘛,领导?] 知道他担心,她也不敢太过火,又发了定位过去:[马上就到了。] 到了园区内她按照指示将车停到了停车区,上楼去。 这个点?儿楼内没什?么人,只有几个保洁阿姨还在清扫。 他们公司之前改建过一次,原本陈旧肃穆的装潢焕然一新?,换了新?中式的风格,温暖大气,入目大堂就很?明亮。 “叮”一声电梯到了,钟黎沿着?走廊到尽头,叩响那扇闭合的办公门。 没人应声,门却开了。 只穿着?白?衬衣的容凌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无奈地望着?她:“我不是跟你说别过来了嘛?” “雨天路滑,就你那个车技,要是出事怎么办?”他转身回室内,去茶水区弯腰给她找杯子、倒茶。 钟黎反手将门关上,摘下围巾搓了搓手:“你别咒我好嘛?” 他这办公室空间挺大,装潢也挺清雅别致,吊灯一应是复古的米色回字灯,夜色下光影柔和。 他颀长的身影倒映在浅灰色的大理石地面上,如幻影般徐徐移动,倜傥自若。从?后背望去,形如松柏,高?大而挺拔,质料挺括的袖口规整束缚着?,露出一双宽大修长的手。 手里,随意勾一杯茶,走过来搁她手边:“雨前龙井。” 钟黎捧过来吹了吹,笑道:“又是冉文聪送的?” 容凌嗤笑:“这家伙好附庸风雅。” 钟黎看了他一眼?:“人家送你茶你还嘲笑人家?” 容凌:“你以为白?送的?无事不登三宝殿,这家伙送我东西准没好事。” 钟黎捧着?茶喝一口,这茶甘香清甜,回味无穷。 容凌看到她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冉文聪那家伙送的茶,就没有不好的。那家伙没别的本事,就是吃喝玩乐在行。” 钟黎也笑了一下:“容公子人前风度翩翩,极有涵养,想不到人后是这样的。你这么会?编排人,冉公子知道吗?” 容凌好似看不到她眼?中的调侃,笑道:“你现?在倒是会?调侃我了?” 他笑起来极是蛊人,黑沉沉的眼?中清晰倒映出她不自在的样子。 钟黎转头去看窗外,看到透明的玻璃窗上清晰倒映出一个高?大的影子,和她的影子重叠在一起,缓缓逼近。 她一颗心也好似沉浸在那片黑暗中,安静中,感官更加清晰,仿佛能感受到他俯身下压时搅动气流的力道。很?快,手被他覆住。 他的手,自上而下覆盖在她的手背上。 钟黎微颤,头已经被他掰了过去。 他修长的大掌在她脸上游走,往下,捏住她的下巴:“想我吗?” 她红着?脸轻轻“嗯”一声,仰头很?吃力,咬了下唇,下意识挣扎了一下。 他指尖力道加重,垂眸,狠狠封住了她的唇。 柔软的唇瓣被肆意碾压,他像是品尝似的,将她口腔里都扫过。 也不知道是要品出什?么味道。 也许只是为了占有,宣誓主权。 她发丝间的清香令人迷醉,他在她身后吻着?她,从?她的唇流连到后颈,一只手扣扶着?她的腰身,微微一推她便虚软地倒在了他怀里。 钟黎抓着?他的衣襟,将平整的衬衣揉成了褶皱。 他嗔怪地说,衣服都让她弄坏了,要她赔。 钟黎不服气地说,他自己买了假冒伪劣的垃圾货,质量这么差,还要来怪她。 虽是这样插科打诨,钟黎仍是承受不住,勾挑的眼?儿上挑,落他眼?里却是欲拒还迎,从?缝隙间探入,微微勾拨便有滑腻的布料滑落。 钟黎转过身要抱他,结果被他勒令趴好,唇落在她光滑的背脊上。 像是种草莓,一颗、两颗……她受不了:“痒。” 指甲深深地嵌入真皮沙发里,都抓出印痕了,额头的发丝都被浸透,仍有汗液渗出。 她开始抱怨他开空调,现?在才秋天。 “我是怕你冷。”他笑。 他自己才不开呢。 这两天总下雨,天气阴冷,她怕冻,以前每到秋季阴雨天都觉得冷。 而且她腿虽然没有大碍了,每次到那种潮湿的阴雨天她都觉得不舒服。 所?以,她每次过来他都提前打好空调,让屋子里尽量干燥。 钟黎这会?儿是真觉得冷,分明身上是不冷的,他的手指与空调带来的热风却形成了鲜明对比。她忍不住弓起身,想要回头,却被他又摁住。 “别动。”他单手撑在她腰侧,另一只手扶正了她的腰肢。 那一截细软的腰,弯曲成比平日更加柔软的弧线。 半弯着?回头的姿势实在是累,勾起下巴还被这样掰着?,她转不过头去。眼?泪不断在眼?眶积蓄,相?抵着?的地方?,柔软伴着?酸楚膝盖也有些疼了。 “这样挺好。”他百忙之余不忘调笑她两句,顺便一本正经地询问?中秋节她想怎么过。 “中秋节能怎么过?”钟黎都无语了,这有什?么好讨论的? 此情此景他这样问?,分明是在刻意为难,刻意调戏她。 她撑在那边久了实在不舒服,想要起身却撞到身后的他,她轻哼一声往下又跌了跌。松开的一瞬,被深捣的抵着?的不适随着?闭合的蚌壳而消失,倏然感觉解放了,下一秒又被他捞起来深吻。 他吻如密不透风的墙,将她的津液都汲取,口腔里满是他炽烈的气息。 好在沙发足够柔软,只是单看那凹陷的深度就知道多激烈。 她实在搞不懂他为什?么喜欢这样。 舌头是滚烫的,长驱直入,扫荡着?她仅有的领地。 钟黎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溺入他这片强势又温柔的沼泽,眼?泪都忍不住,但想起他每次这种时候都要笑话她是不是真有这么舒服,哭成这样。 她又闭上了嘴巴别过头,不想让他看笑话。 偏偏他扣着?她的下巴,又将她掰回来,再次渡给她没温柔地吮她的唇。 这样慢条斯理地侍.弄舔舐,她更难绷,还不如他疾风骤雨一般。 “容凌!你欺负人!” 他挑了下眉,下一秒将她整个人捞起,眼?神幽暗,紧紧地盯着?她:“叫我什?么?给你一次机会?,重新?来一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被他盯得心里发慌,他眼?里的占欲太强烈,比窗外夜色还要浓郁深沉,叫人心虚气短又忍不住沉湎。 她蜷曲着?跪在松软的皮垫里,就这么望着?他。 他掐着?她,她便也借着?他手臂的力道撑着?,颤巍巍半靠着?他。 两相?对视中,好像又有什?么焦灼了。 他没等来她的回答便已等不及,低头再次吻住她,湿润地贴合她的唇。分明是那样的粗粝和柔软,却是那样契合,让人无可指摘。 甚至感慨,实实在在的天生一对。 钟黎被吻得仰头,在他的撑扶下咬了下唇,抬起背脊,柔软的腰线便也跟着?弓起。他的目光却着?落在以下,眸色深暗到难以捉摸。 钟黎被看得好像不着?什?么丝缕似的,莫名觉得很?危险。 她起身想要逃离这个地方?,他却忽的松了手。 耳边听到他叹息般笑了一声,满满的促狭,她已经跌下去,手忙脚乱间抓扶着?什?么。脑袋抵着?柔软的靠手,已经是边缘了,小腿不免翘起。 他低笑一声勾着?她吻住,偏要和她勾缠。 舌尖挑逗着?她,时松时紧,指尖或在她腰间轻轻掐一下,或者揉一下她的唇瓣。 “容凌……”她呜呜咽咽的想要喊停,因紧张而脚趾曲起,逼仄的尺寸之地被挤得更让人难忍,她想要从?沙发里起身,但身前是他这堵高?墙。 堵住了去路,更被钉住了核心那般牢牢无法动弹。 他揉着?她的唇再次叹息,手指陷入她乌黑细软的发丝里,任凭她满头发丝滑散肩头。黑色与雪白?肌肤,形成强烈的视觉冲击。 他在她耳畔吹气:“叫我什?么?” “五哥……” 他轻笑,昏暗的灯光下,眸色更加喜怒难辨,看得钟黎心惊肉跳。 被看得实在不适,身上又满是热汗,好像一览无余,她咬着?唇别开脑袋。 他偏偏不让她自在,再次将她捞回且非要她看着?她,缓慢地移动厮磨着?,弄得她脸颊更红更难以自持。他的发丝有些硬硬的茬,戳在她雪白?柔嫩的肌肤上显出红色的痕迹。 是掠夺的痕迹。 钟黎大脑短路中,实在想不到要怎么改换称呼。她脑袋还晕乎乎的,再次被翻了个个,他扣着?她的十指,贴在她耳际:“叫老公。” 声音低沉性?感,像是极力忍耐着?什?么。 有那么一瞬他们好似都沉入窗外沉沉的夜色里,钟黎只觉得整个人都弹跳了一下,好似如电流过镜那般,思绪都被搅入了漩涡中心的湖泊中。 空调的温度似乎也太高?了,她这样想,只觉得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的声音更响了。 震耳欲聋那般,呼吸均匀平息后才察觉,好像是她刚才太紧张了。 人在紧张的时候总是会?胡思乱想,感官放大一万倍。那一刻真的是在淋一场热雨,像蒸在桑拿房里那般,她心里像是一团乱麻剪不断理还乱。 到底还是妥协了,她抓着?他青筋凸起的小臂,声音低不可闻:“老公……” 他心头微动,望着?她,深吻了会?儿放开,和她额头相?抵。 “黎黎,说你爱我。” 她柔软的双臂环勾在他脖颈上:“黎黎爱你。” 声音酥软,好似吸饱了空气里的热意,提不起什?么力道。 他心头不断震荡,仿佛四周的一切都在雪花旋转般飞舞,唯有那一句“爱你”格外清晰。 镌刻入骨髓里。 到了中秋节前一天,北京的秋意在连着?几日的细雨中逐渐加深,一晃眼?,漫山遍野已是金黄,海淀过去那一片枫叶林更是如火如荼。 钟黎早上开车经过还跟他发短信感慨,说这季节变换太快了,让人猝不及防。 彼时容凌还在公司上班,开完一个会?才回复这个消息,说他要晚上6点?才能走,她在家里等他。 钟黎觉得一来一去太麻烦了,说不用他来接自己,自己直接去机场等他。 “好,那你自己小心,记得……” 他叮嘱的话还没说完,她已经不耐烦地嘟哝:“知道了知道了,记得要让卓硕跟着?!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出个门还能被人给拐了?” 第82章 娇养 容凌没想到在这种事情上还能被她怼, 一时无言,失笑道:“待会儿见?。” 机场大厅人不少,钟黎待在贵宾区休息了会儿, 容凌就到了。 乘的是他那架私人飞机, 钟黎以前去领奖的时候乘过。 飞机很大,机组人员无事也不会来来往往,机舱里一片安静。 钟黎喝了杯果汁就靠在他怀里睡着了,双腿蜷曲地?搁在沙发上。 容凌给空姐递了个眼神, 很快, 空姐送来一张毛毯。 他用毛毯将她裹住, 轻轻将她抱在怀里。 钟黎醒来的时候已经快到了, 揉着眼睛仍有些?惺忪的样子?。 “醒了?”容凌笑一笑, 指尖点在她鼻子?上。 钟黎不好意思地?拨开他的手,问他:“几点了啊?” 容凌给她看?了,钟黎惊呼一声?, 窝在他怀里摊平了:“这么晚了啊?还没?到?” “快到了。”他笑着亲了亲她的额头, 惹来她一阵不适, 说“痒”。 容凌笑了笑, 也不闹她了, 下飞机前接过魏允拿来的外?套细心地?替她穿上。 下飞机后,早有专车在那等着, 常易立替他们开车,笑着道:“小?五媳妇真漂亮啊。” “您别埋汰我。”容凌也笑。 “这些?年工作忙吧?老不见?你身?影,你姥姥姥爷总念叨着。” 他这么说容凌就有些?愧疚:“有时间一定回?来看?二老。” 他姥姥前些?年常住加拿大, 他俗事缠身?也没?办法随便出国, 想起来,很多年没?见?过她了。 小?时候二老就很宠他, 他和二老待在一起的时间比他爷爷奶奶和父母还要?长。 到了地?方,钟黎下车后还有些?犹豫,容凌笑着握住她的手:“怕生?” “有点。”她倒也坦率,大方地?笑了笑。 “你都不怕我妈还怕我姥姥姥爷?他们二老是最好的说话的。”容凌牵着她一路穿过前庭、中庭,抵达客厅。 偌大客厅里摆满了牡丹花,可惜这个时节,只?有部分品种开着,大多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叶。 “有时间来看?我们这两个老骨头了吧?”顾爷爷身?姿挺拔,着一身?月白色长衫,颇有古代文人风骨。 他是R大财经教授出身?,年轻时弃政从商,在各界建树深厚,门生遍布各地?,年纪上来后就不管外?面?那些?俗务了,一应交给几个子?女去打理?。 容凌双手合十?,伏低做小?:“我的不是,认罚认罚。” “那哥你一会儿可得?自罚三杯!”顾西月嚷嚷。 梁凯舟笑而?不语,修长的手里掰着一只?温过的橘子?,捏一瓤给她。 她张嘴叼住,轻车熟路。 顾西月吃完就跑到钟黎身?份,开心得?不得?了,喊了好几句“嫂子?”,把钟黎弄得?脸通红。 两人手挽着手去院子?里看?牡丹花了。 梁凯舟对钟黎不熟悉,目露诧异。 “西月一直都很喜欢黎黎。”徐靳解释,“黎黎以前和小?五在一起的时候,西月就常找她玩。” “原来如此。”梁凯舟没?多问。 两人聊了会儿又说起程家的事儿,旁边一人插嘴道:“程伯父的葬礼就在这两天了吧。那京华要?怎么办啊?” “程家群龙无首,她和她舅当然要?顶上去。房建章做这么多,不就是要?逼她低头吗?” @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京华是什么性格,怎么可能跟一个间接害死她爸的人低头?看?着吧,还有一番风波。” “那过几天程伯父的葬礼,你去吗?” “意思意思也要?去的,到时候一起吧,算是慰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也好。” 晚饭是在宴会厅吃的,送走多余的客人,留下一行人都是自家人,餐桌上也没?什么忌讳。 顾爷爷和顾奶奶问了一些?婚宴的事宜,又开始追问什么时候要?孩子?。 尤其是顾奶奶,拉着钟黎的手就絮叨个没?完了,说小?五过两年都要?奔四了你们还不考虑这个啊? 说得?钟黎尴尬不已,只?好敷衍道:“已经开始备孕了。” 余光里狠狠瞪一眼容凌。 他无辜地?耸耸肩,长睫微垂,唇边约莫是忍着笑的。 钟黎每次看?到他这副表情就知?道他憋着坏呢,在底下踢他一下。 结果踢岔了,不小?心踢到了顾爷爷。 老爷子?诧异地?看?她一眼,看?看?她又看?看?对面?的容凌,笑而?不语。 钟黎却闹了个大红脸,忙低声?道歉。 “没?事。”顾爷爷和煦一笑,招呼他们吃菜,多吃些?。 预计是明早回?京,晚上钟黎和容凌留宿这边,顾奶奶让阿姨给他们整理?出了三楼的空房间,被褥都换了新的,还熏过香。? 房间东面?有个飘出去的小?阳台,夜间风景很好。 树影婆娑,灯火阑珊,空气里有花果的清香。 容凌洗完澡出来,看?到她趴在栏杆上看?风景就笑了,过去替她披上一件外?套:“虽然白天天气还算暖和,晚上还是有些?冷的。能不能注意点?冻病了过几天怎么当新娘子??” 钟黎回?身?勾住他脖子?,整个人都吊在了他身?上:“那抱我回?去。” 他笑,宠溺地?将她打横抱起,顺带将阳台门关上。 陌生地?方,钟黎怎么都睡不着,非要?窝在他怀里要?他给她讲故事。 “我都这个年纪了你还让我给你讲故事?”容凌很无奈,但还是笑着从隔壁书房书架上取了本书,坐床边翻开。 一页页书页在他指尖翻过,故事也娓娓道来:“从前有个小?公主?……” 钟黎趴在那边听着,听得?津津有味,不忘点评或者吐槽一下“都公主?了怎么还被人欺负啊”、“为什么你姥爷这儿会有童话书啊”、“你讲故事没?有以前好听了”…… 他也不生气,她批评建议一概接受,但就是不改。 钟黎听累了,打了一个哈欠。 容凌将书合上,道:“累了就睡吧,别强撑着。” 钟黎翻了个身?,将脑袋枕到他大腿上,仰着头对他痴痴地?笑。 “又使坏是吧?”他臂膀微微施力她就滚到了他怀里,被他一拉一拽,深深地?锁到怀里。 钟黎困到不行,直觉自己好像玩火了,呜咽道:“对不起,认输了。” “口头道歉有什么用?”他仿着她的口吻淡淡道。 钟黎都震惊了,没?想到他这么记仇,还记得?这茬呢。 她的脖子?被迫仰起,见?他微眯着眼睛望着她,主?动啄了他一下:“这样可以吗?” 满满示弱求和的调调,又拉着他的手臂告饶说真的累了。 “那你睡吧。”他笑,扣在她腰里的手却丝毫不见?松开,甚至有趋于向下的迹象,薄薄的蕾丝挡不住的风光无限,白色的,半透不透。他记得?他跟她说过,白色的比黑的好看?。 她全记进去了,偏偏嘴里不说。 其实他诓她的,她穿什么都很好看?。 “我们黎黎真性感。”他声?音平稳里带着笑,吻了吻她的脸颊。 他对于此事向来霸道强势,攻城掠地?般的节奏,鲜少这样如和风细雨,太温柔不像他。 可这样耐心细致又别有一番情调,昏暗灯光下,深邃的五官明晰而?俊朗。 她愣神的功夫他又单手捧起她的脸,更细致地?吻着她,另一边指尖已经闯入,甚至缓慢滑动而?牵出她不自觉的声?音。钟黎面?颊绯红,勾着他的脖子?迎接他逐渐深入的吻。 他的吻自上而?下,她倒在那边,枕头压在脸上不去看?了。 “姥姥给我留了不少东西,稍后我都转给你。”他起身?时说,扶了她往下。 钟黎的声?音闷闷的:“都夫妻了还计较这个?” 他姥姥留给他的,恐怕不是什么小?数目,过亿的四合院他之前都是转手就送她的,这“东西”,总不可能比那少,钟黎觉得?是烫手山芋。 “她最不缺的就是这些?产业,不是给你也是给别人,没?区别,你就替她打理?吧,不收是看?不起她。” 他都这样说了,她也不好说什么了。 他其实也有不少产业挂在她名下,当初分手前送过不少,分手后也替她置办了一些?,他是把她后半生的用度都算进去了,还有一些?拜托徐靳替她看?管。 虽然她不一定用得?到,但他不希望她有因为缺钱而?不得?不委屈自己的时候。 不过她没?动过,就当替他保管了。 她也知?道,就算送还回?去他也不会收,甚至心里牵挂她,会更不好过。当时顾家那种情况,她不希望他分心就收了。 当时是抱着决心不再来往的心态,算是诀别。 他的吻逐渐激烈,含吮勾挑,舌尖深入的地?方让她指尖发白,更紧地?攥住枕头。偏偏膝盖无法合拢。额头渗出的汗液都浸势了枕套。l? “放松。” 钟黎深呼吸,却怎么都没?办法放松,反攥得?那枕套越来越紧,纤细的骨节都泛白了。 那一瞬脑子?里好像短路了,只?觉得?他舌尖好热,其余一概卷入支离破碎的漩涡里。 钟黎后来受不了那样侧翻过去,蜷缩着背对着他不肯吭声?了。 他吻着她的背脊,从后面?轻柔地?抱着她。 灯熄了,屋子?里一片安静的昏暗,黑暗反而?让人独享更温柔的时刻,好像一切都在这一刻停留。 钟黎难得?这样全身?心放松地?躺在他怀里,听他轻声?细语地?说话:“婚纱照想拍什么样的?方案我都让他们发你了,还没?挑好吗?” “要?是我都不满意呢。”她有心刁难他。 “那就换到你满意为止。” 钟黎笑了:“我跟你开玩笑的,我已经挑好了。就是那个秀禾,也要?拍吗?你不喜欢的话我们可以不拍。” 容凌确实不喜欢这东西,不过看?她兴致勃勃似乎挺喜欢的,他想了下还是道:“没?事,我不介意。” 又问她婚宴名单还有没?有要?增改的。 钟黎握着他的手指在掌心绕啊绕:“我亲朋好友不多,能请的都请了,剩下的你决定吧。” 他们这样的家庭,要?请的人肯定不会一般。 尤其是主?婚人的人选,听说是请了一位很有分量的退休老领导。 原本人家不愿意,虽然现在退了,在政坛仍有很强的影响力,不愿意做这种出头的事情,但容应棠与他交情匪浅,且说婚宴规模挺小?的,请的人不多,不对外?张扬,好说歹说对方才同意出席。 “真请他来,我也太惶恐了。”钟黎听完默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说自己这辈子?也算是光宗耀祖了。 容凌憋着笑,手刮一下她鼻子?,为她这副没?出息的样子?。 笑完又捉着她的手跟她小?声?耳语:“其实我也紧张。他要?真来,我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到时候,一定要?一张合影。” 钟黎觉得?不可思议得?很:“你小?时候不是见?过他吗?听说你爸年轻时给他当过秘书。” 容凌:“多少年前的事儿了我哪还记得??” 翌日早上出发抵京,一场秋雨,凉风过境,将香山别墅区的层峦叠嶂映染得?更加苍翠,半山腰升腾起缥缈的雾气,如入仙境。?y 宴会厅东面?的大型落地?窗外?,风景俱佳。 中秋节家宴的地?点定在这儿也算合宜,这是顾允章姑姑的故居,仿苏州园林建设,风景极为秀雅。 两位老爷子?坐主?桌,容应棠位次,一应按长幼顺序排着。 钟黎挨着容凌,低头吃着他给她夹的菜。 这样的场合,她到底还是不太适应,只?将头压得?低低的,没?人问她她也不胡乱开口。 好在这顿饭总体算是其乐融融的。 关于她的身?世其实不算秘密,之前聚会时也有不长眼的刺她,说她来路不正,容应棠发了话,只?让浦若山对外?传这是容家正经的媳妇儿。 从此便没?有人再敢说什么。 他这样高山仰止的人物,多少人的荣耀仰仗他,他一句话比什么都管用。 钟黎有一次给他研墨时他忽然问起容凌的事,钟黎不敢怠慢,一五一十?将过去两人的点滴都告诉他了。听罢,他也没?说什么,只?负手垂眼端详窗前的一株西府海棠。 书房里气氛莫名沉郁。 钟黎大气不敢出,半晌才听见?他略有些?疲惫地?道:“我和允章确实忙于公务,倏忽了他。” 钟黎小?心观望他神色,问出了一直以来沉淀在心里的问题:“您为什么同意容凌跟我在一起?聂家家世尚可,但和容家比……” 他回?头笑望她,目光里是对晚辈的慈爱,也有这般不谙世事的爱怜:“百炼钢有时候也会化为绕指柔。家族势力于他而?言已经足够显赫,再往上增添也不会增加多强的助力。可有时候,有些?人有事情反而?更加催人奋进。你知?道允章问他对未来有什么打算时,他怎么说的吗?” 钟黎迟疑着摇头,作出洗耳恭听的谦恭神态。 容应棠最喜欢的也是她面?对他时这份不卑不亢的谦卑,骄傲却不骄狂,无声?地?笑了笑说:“他说,为了你们的未来,他要?更加努力地?往上走。要?以我和他大哥为榜样,经此一役算是明白,只?有向上的自由才是真正的自由。” 钟黎头皮发麻。 实在想不到,容凌会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 但容应棠似乎并不生气,宽容地?摆摆手,让她出去了。 一顿饭吃饭,钟黎问候完长辈就坐在一旁,余光里看?到容凌一直看?着她。 原本坐着准备聆听容应棠教诲的钟黎怔了下,跟他大眼瞪小?眼。 容应棠端着茶杯淡淡抿一口,眼也没?抬道:“行了,你们出去吧,这边不用你们候着,小?两口也好好商量一下婚宴的事情。” 钟黎还忐忑,小?手已叫容凌捏住,不由分说拉着出了门。 到了外?面?冷风一吹,她才原形毕露,瞪他一眼:“你怎么这样啊?长辈都在呢。” 他笑吟吟的捧住她的脸,替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拢正:“看?你这恭谨的样子?,不会是要?拜我爸为师吧?那我以后可得?在您面?前毕恭毕敬的了。” 钟黎被他调侃地?浑身?不自在:“胡说什么呢你。” “我算是看?出来了,你在我爸妈面?前可比我这个塑料儿子?得?宠。”他勾了下唇角,笑意不明显。 她这种性格,在长辈面?前挺吃得?开。 她自告奋勇给他爸研墨没?被轰走他就看?出来了。 月光清冷地?洒在中庭地?板上,晚风摇曳,吹乱了她一头柔顺乌黑的长发。脸还是柔润明丽的那张脸,鼻尖挺俏而?小?巧,一双眸子?仿佛被秋水浸透,有钟灵毓秀的魔力。 让人想要?一直看?,一瞬不瞬不错开。 钟黎被他直勾勾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背过身?去。 容凌将外?套挽在臂弯里,只?落后半步跟在她身?后,陪她散了一路的步。 中庭宽阔而?轩朗,多假山亭阁,晚间下过一场雨,潺潺的水声?在幽静的夜色下格外?清晰。 晚风吹动青杄叶,一大片杨柳倒坠着垂入亭下的池水中,被浸润得?停僮葱翠。 钟黎借着他手里的力道攀着假山石上了亭子?,随手掰一片叶子?,惬意地?在手里把玩着。 他唬她:“这树很贵的,一株这个价。” 吓得?她手里一松,又不知?所措地?拾起来,望着他。 却见?他笑意沉沉地?望着她,手抵在唇下,忍不住肩膀起伏。 慢半拍的她反应过来,又被他涮了,气得?将那叶片扔他身?上,转身?就走。 他长臂一伸将她捞入怀里,渡给她一个温柔的吻。 如在雾气里消散一般落在她额头。 像无声?的誓。 钟黎心里震了震,眸光晶亮地?望着他。这一刻,谁都没?有说话,有什么无声?地?在彼此之间流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钟黎鼻子?一酸,伏在他怀里道:“那时候,真以为要?分开了……” 谁曾想还能在一起,像命运的矜悯。 她都不敢去回?想那些?往事。 “别说了。”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不知?为何,视线竟有些?模糊。 送她走的那时候,他就当自己死了,只?为了顾家而?活,甚至希望徐靳照顾她一生一世,哪怕不再属于他,只?要?有人愿意真心照顾她。 他给她置办的产业足够她优渥地?过完一生一世。 那时候愿意尽心尽力地?帮姜雪儿,也是替她结下善缘,并非全出于对她的愧疚。 这辈子?,他只?有这么一个割舍不下的女孩,哪怕其实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但有时候仍觉得?她还是初见?时那个被人抢戏会失魂落魄地?走在大雪中的小?女孩。 忽然无比庆幸自己在被岁月不断磋磨后,还有这样的棱角,这样的意气,敢于反抗他高山仰止的父母。 终是让她回?到他身?边。 “黎黎,过两天我们去戒台寺上香吧。”半晌,钟黎听见?他在她耳边清朗笑着说。 “怎么想到要?去上香了呀?” “就是突然想去了。”他如是说,没?有给她理?由。 第83章 娇养 中秋过后, 北京的气温急转直下,有时晨起打开窗户还能看到院子里的松枝上挂着经夜还未消融的白霜。 今年供暖早,写字楼里人影幢幢一派生机,屋内屋外两个世界。 钟黎改完联合大厦的建筑图, 容凌的电话就打进来了。 电话接通的那一瞬, 他也不说话,先笑一笑:“钟老师还在忙吗?晚上可有时间一起吃顿便饭?” 他话语中的揶揄调侃实在明显, 钟黎无奈道:“容先生, 您这样的人酸话怎么一箩筐呢。” 你来我往打趣了两句, 容凌也不逗她了:“晚上我做东, 在西单那边设宴, 你早点下班吧, 我让魏允过来接你。” 又说,“都是熟人, 没别人。” 此话是为安她心。 虽然钟黎现在其实不在意他们那个圈子里的人对她的看法, 但他这样说,她心里还是更添几分熨帖:“好。” 商量好时间她就紧赶慢赶将事情处理完了。 黄昏时分,街道上正忙碌,西沉的夕阳悬在天边, 只余金色的半圆。 钟黎站在大楼前发消息。 她畏寒,分明还没入冬,身上已经早早地裹上了羽绒服。 纯白色的,浅浅收腰的款式, 却丝毫不显臃肿,反衬得四肢更加纤细匀称, 小巧的脸孔精致娇艳。远远望去肌肤胜雪, 一截玉颈莹润光洁。 容凌远远就让魏允将车停了, 隔着几米远静静望着她。 每一次见她,她的美貌似乎都往上更上一层楼。 且是长辈都喜欢的那种大方得体的美,宜室宜家,让人身心舒畅,见之忘俗。 他手里还接着一个电话,车窗降下,将烟灰往外掸下一截,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听着,目光却紧紧锁着她。 这样的美景,让四周的一切浮华都黯然失色。 魏允好几次回头看他,欲言又止。 容凌自然看出他的意思,不免自嘲一笑:“在这儿等我。” 推开车门,径直走了过去。 顺手取出手机,发了条消息过去。 [想吃什么?我让他们提前给你准备。] 旁人选菜需要提前两周预订,他这样的,自然是想吃什么都能点着,小厨房所有菜都有为他预留的。 钟黎还仰着头有些懵呢,可能是在想该回什么消息。 脑袋上已经被人从后面敲了一下。 不轻不重的一下,提醒的意味却很足。 钟黎捂着脑袋回头,看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容凌,还有些转不过弯来:“……你不说让魏允来接我吗?” “原本是让他来的,可我不放心。”他揽了她的肩,接过她的包带着她下台阶。 两人身高差明显,钟黎又非常娇小,被他牵着手往前走简直就是一道靓丽的风景线。 “你是不是不止188?”感受到四周投来的目光,钟黎叹气,终于问出埋在心里很多年的问题。 以前也问过他这个。 他笑而不语。 钟黎觉得肯定不止,他太高了,她也不矮,可被他吻着的时候还是得踮起脚尖,非常吃力。 前面有红绿灯,钟黎没注意就要过去,被他长臂一展就给拦住了。 “多大的人了,走路还不看?”他瞥她一眼,语气凉淡。 钟黎自知理亏,抿抿唇:“失误失误。” 他的表情这才松缓些,握着她的手却更紧了。 他的手掌宽大修长,虎口还有薄茧,被他这样攥得久了,钟黎觉得紧张,心一跳一跳地上下蹦着,犹如过山车。 手心还汗津津的,滑腻腻很难受。 她挣扎了一下,小声说:“你握这么紧干嘛?我手上都是汗了。” 容凌偏过头看她,浅浅一笑:“怕你跑了,可不得攥紧点。” 这样不着调的话,他说来却语气清浅,坦然自若,目光这样笃定,徒生一种款款深情。 钟黎屏息,眼睛一错不错地和他对视着。 那一刻感觉自己已经陷入他深邃潋滟的眼底。 沉沦、堕入,不愿意清醒。 她情不自禁地往他怀里钻了钻,手拉着他的前襟。 “冷?”容凌伸手抚一下她的乱发,替她拨到耳后。 钟黎埋着头没吭声,就那样埋在他怀里,小手绕过他坚实的腰紧紧抱住了他。 容凌懂了,笑一笑说:“车就在前面,魏允在路口看着呢。你确定要在这里……” 钟黎红着脸松开了手,懊恼地瞪了他一眼,继而鬼祟地朝路口探头探脑。 没看到车子和魏允,目光又往前探,终于在两百米开外看到了。 隔得这样远,魏允根本看不清他们在干嘛吧,人来人往又这么多人。耳边传来容凌克制不住的笑意,钟黎拽了他一下,直觉又被他涮了。 到了车上,容凌俯身给她系好安全带。 起身时不忘捏一下她的耳垂,温热的呼吸扑到她脸上。 魏允还在前面看着呢,钟黎推搡他一下,手抵着他想要下压的胸膛,很小声地说不行。 她这会儿觉得他是故意的了,不然后座系什么安全带啊。 “他看不到,就算看到也没事。”容凌神情自若地说。 趁她不备,吻上了她的唇。 唇上蓦然传来湿热下压的力道,像是夏日受热融化的果冻,紧紧贴着她。 因为还有别人在,钟黎又羞耻又紧张,手脚都不知道要放哪儿,只抵着他不让他太过。 可一截纤腰还是被他牢牢掌控。 她一颗心不断在山巅上,被抛上抛下的。 这个深吻持续了很久,因为时间问题,他才暂且放过她。 只分开时又捏了一下她的耳垂,不知餍足地喟叹一声。 也不知道是在叹息什么。 钟黎默默望着窗外,不作回应。 耳朵上的红晕已经蔓延到脸颊上。 容凌无声地看她一眼,笑了笑。 他们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差不多开始。那地方在西绒线胡同深处,曾是晚清一位王爷府邸,规格占地自然极大,外看并无寻常之处,入门后,宫灯盏盏,中庭幽深,一路走来雕栏画栋,气派不凡。 就连服务员也是清一色的妙龄少女,着提花缎面盘扣旗袍,行走间香风阵阵。 钟黎不由多看两眼,扯身边人衣袖:“这边的服务员都好漂亮啊。” “庸脂俗粉。”容凌淡淡。 他单手入兜,路过时确实目不斜视,提不起丝毫兴趣。 钟黎知道他这人眼光高,对美有很高的鉴赏追求,如果真是美女,哪怕不谈风月,他也会以欣赏的目光多看一眼。 “你好挑剔哦,我觉得还行啊。” “在你这位大美人面前,谁敢称自己是美女?” 他很少这样直白地夸人。 很土味,但很奏效,钟黎心花怒放的模样不要太明显,嘴里还要说上一句“别胡说,叫人听见了笑话”。 容凌不得不感慨,女人真的很吃这一套。 他以前太直了。 这种话也就随口一句,却能哄得她很开心,何乐不为? “不好意思,来晚了。”他推门进去,手揽着身边人肩膀,先给他们介绍钟黎,“我老婆,你们都见过的。” 屋里几人目光各异,但都非常友好,笑着跟她招呼。 不熟悉的只礼貌点头,熟悉的如顾西月已经扑上来挽她的手,嫂子长嫂子短,叫得钟黎不好意思极了。 钟黎在屋子里扫视一圈,没想到姜雪儿和杨珏也在。照理说,两人不应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除非是他怕她不自在,特地把人叫过来,也好让她有个说话的伴儿。 钟黎回头去看他,他已经在跟冉文聪说话。 身边另一位姓刘的公子已经挨过去,起身给他倒酒。 虽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人,也有高低位次,这位刘公子他爸虽也是京官,但能力水平一直很一般,位置也就那样,他本人也没什么大能耐。 因此在这个圈子里,他一直都算边缘化的人物,他给容凌倒酒,在座众人见惯不惯,都一副习以为常的态势。 “我不喝。”容凌低声道一声谢。 似乎怕他误会,又笑着解释了一句:“我太太不喜欢我喝太多酒,这个度数太高了。” “哪里哪里,是我鲁莽了。”刘公子受宠若惊,忙将酒倒掉又给他换了果汁。 又跟他套近乎,“婚宴就定在这两天?会不会天气太冷?” “没关系,现场都有暖气。”他无意多说,只礼貌笑了笑。 对方也识趣,不再多问。 徐靳却道:“你俩的婚纱照拍了吗?这种天气,还要拍外景?” 手里扣着的酒杯移过来,跟他碰了一下,吐槽,“难得聚一次,还果汁?你真变成妻管严了。” 容凌笑而不语,抿了口杯里的果汁。 钟黎的耳朵有点红。 好在她坐的地方比较昏暗,加上她是容凌的妻子,一般人也不会也不敢往这边一直盯着她细瞧。 姜雪儿给她倒茶:“黎黎,结婚的感觉怎么样?跟我们说说呗。” 杨珏也笑:“看这样子,是乐不思蜀咯。” 顾西月帮腔:“我哥可宠我嫂子了。以前他俩在一起时,他们在前面逛街,我这个塑料妹妹在后面给他们提东西,哎——” “哪有啊?”钟黎小声反驳。 顾西月当然是随口胡诌的,那时候她正跟容凌开口要零花钱呢,是自己主动帮忙提的。 后来他们不知道哪根筋搭错,非要玩真心话大冒险。 一帮多少岁数的人,还拿自己当小学生呢。 可几杯酒下去,再稳重的人也会变得不着调,何况人多就容易起哄。 钟黎本不想参与,就坐在旁边和顾西月她们聊天,谁知会被抽中。 她无奈地站起来,在几人的起哄中选了回答问题。 她是这局里最后分量之人的妻子,加上又是这样的好脾性好性格,自然没有人刻意刁难,之前几次都让她轻轻松松逃过了。 这一次却没那么好运气了—— “说说你和容公子的第一次吧。”穿着很潮的这个小年轻嬉笑着开口。 看他脸红的样子,估摸着是喝多了。 钟黎的脸涨得比他更红,但也不好表现得这么玩不起,说:“19岁的时候。” 下面一片嘘声,还有人说“你俩还挺会玩”,包括徐靳都睁大了眼睛。 好在他们也不敢多问,只是打着哈哈过去了。 后来玩得挺大,还有人让脱衣服,女姑娘也不含糊,直接把里面的线衫都脱了,就穿着bra骑在一男的身上就要强吻他。 但再怎么玩,也没人敢点容凌、徐靳几人,他们在沙发里闲聊,有一搭没一搭说年后的安排。 离开时已经很晚了,钟黎搓搓小手,抬眼就看到容凌提着外套从里面出来。 冷风一吹,她缩了缩脖子。 “冷?”他握了下她的手,把自己的外套给她披上了。 钟黎笑着摇摇头:“还好啦。” 说话的功夫人已经不自觉朝他挨过去,好像他身上有磁石似的。 容凌笑着搂住了她,带着她踩着街灯落下的投影离开。 晚上回到家,他在书房待了会儿,然后拿着婚宴名单又过来征询她的意见。 钟黎看一圈觉得没什么问题,说:“你决定吧,我没别的要请的人了。” 容凌推了下眼镜,握着她的手歉意地说:“因为我爸的缘故,我们的婚礼不好办得太张扬了,影响不好,如果被有心人利用,难免会生出事端。” 他向来谨慎,这样的考量也是为大家好,加上钟黎也不是很热衷于排场,欣然点头:“我知道的,都明白,你决定就好。” “我们黎黎这么懂事,倒叫我不知道要说什么了。”他叹了口气,由衷这样想。 钟黎反握住他的手,人往他怀里缩了缩:“别说这样的话,我们都是夫妻了,那就是荣辱共同体,而且我也不喜欢太奢华,被人指指点点的。” 要那样显摆干嘛?物质上她从来不缺,也不需要那些虚名。 容凌却说:“这边是不能大操大办,我们,南京那边可以办得稍微隆重些。” “要办两场?”钟黎眉头微皱。 容凌知道她不喜欢这种繁冗的仪式,拍着她的手安抚道:“没办法,辛苦你一下了。我们顾家在那边有不少亲戚,很多长辈年纪都大了,赶来赶去太不方便了。” 钟黎点点头表示理解。 他又搂着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包括婚宴细节、要宴请的人,以及婚纱照要怎么拍。 钟黎有选择困难症,说他做主就好。 但他还是把各种可以选择的方案都跟她说了,征询她的意见。 他们聊到深夜,她实在累得不行了,后来洗澡都是他抱着去浴室的。 钟黎实在犯困地厉害,加上对他的信任,勾着他的脖子窝在他怀里睡得深沉,迷迷糊糊听到他“啪”一声关灯的声音。 脑袋枕上绵软的枕头,她翻了个身,意识已经渐渐模糊。衣襟前端却微微一凉,继而有些痒。 她下意识挣扎了一下,却听见他伏在她耳边说脱了睡觉舒服。 她便不再挣扎了,挣脱那层束缚后,确实全身心放松。她嘤咛了一声,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沉沉地睡了过去。 谁知腰两侧被人握着扶正了些,试探着涂抹了一下。脸蛋在衣襟上蹭过时,颇有些凉滑的触感。 四周太安静了,让一切感知都变得无比清晰。分明她已经困到不行还是感觉到冰凉和酸胀感,哆嗦了一下,像受惊着凉的小动物一般不舒服地蹭了蹭,人往被子里钻了钻。 却又被他勾抵着往上钻了钻,她不适地往里爬。 “黎黎,南京那边可能要办得大一些,结婚是有点累,但一生就这么一次,到时候要辛苦你一下了。”他挤进去些,将被子和自己一道覆上,将她抱得更紧。 太累了也实在太困,窗外夜已深沉。钟黎已经发不出声音,眼角还是不自禁沁出泪珠,难受得呜咽了几声。? 容凌对自己的生日其实没什么特别重视的,尤其年前那段时间他还特别忙,一个礼拜里有好几天都在外面考察。 只是,钟黎这次说要亲自给他操办,他心里才多几分期待。 钟黎打电话过来问他什么时候归京时,他正在N市视察一个核能基地。 因为是在郊区,收不到信号,容凌晚上7点回到招待所才看到,忙拨了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好几声才被人接起。 那边声音挺杂的,似乎还有不少人。 “黎黎,找我什么事儿?”容凌边将电话搁在耳边,边换上大衣走去阳台上接听。 夜深露重,院子里只有一盏地灯在照明。 淡淡白光和天上月色交相辉映,如流动的水银,墙角的水池里波光粼粼,鱼儿偶尔跃出水面,荡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 那边静了会儿才说:“黎黎在玩游戏呢,你等一下。” 等了大概有两分钟对方说,钟黎喝多了,这会儿没办法接,要不你等她酒醒了再打来。 容凌皱起眉:“她怎么了?你现在告诉我,她在哪儿。” 对方本来还不以为然,似乎被他气势所摄,下意识道出了地名。 他第一时间打给了徐靳,谁知徐靳也在那地方,电话里响了会儿他才接着电话去了外面,然后跟他说:“她今天高兴,喝多了点。” “喝醉了?你让她接电话。” “都说喝醉了。你担心什么?我在旁边看着呢。” 容凌静默下来。 徐靳似乎也觉得气氛尴尬,又打圆场:“西月也在,不信你可以问她。” “算了,你帮我看好她,以后别让她喝那么多。”没等他回答,容凌把电话挂了,站昏暗的墙角站很久,心里不免叹息。 原是他魔怔了。 知道她有自己的交际圈,可潜意识里还是忍不住把她当做当年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害怕她被人骗,出什么事儿。 他这应激反应一时半会儿实在是改不了。 理智上知道要改,行动上压根控制不住,也是悲哀。 估计徐靳都在心里面笑话他。 拿不起又放不下,他这儿她是唯一一人。 【作者有话说】 番外以甜甜日常+补充正文剧情为主~不一定完全按时间顺序写,看一下标题哦。 本章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五十红包 下一更是24号~ - 感谢读者60283564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1 22:47:13 读者“Soumn”,灌溉营养液+202024-02-22 10:33:55 读者“昵称太难起了”,灌溉营养液+592024-02-21 12:38:48 读者“z”,灌溉营养液+12024-02-20 23:50:02 读者“兰睎”,灌溉营养液+12024-02-20 13:13:28 读者“妙语兰心”,灌溉营养液+32024-02-20 10:29:08 读者“静影沉璧”,灌溉营养液+252024-02-20 09:05:17 读者“王酷盖呀”,灌溉营养液+12024-02-19 21:04:46 读者“娆”,灌溉营养液+12024-02-19 02:09:20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2-18 11:01:30?? 读者“Coral”,灌溉营养液+12024-02-18 01:35: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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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声地狡辩:“和朋友出来玩, 喝了点汽水,不小心睡过去了。” “喝了点‘汽水’?”容凌已经忍不住笑出声来。 因不满,多少还是有几分冷笑的意味。 钟黎在那边沉默了一下,咬了下唇, 有些心虚,也有些懊悔。 容凌也默了会儿,微微皱眉,为自己这一刻的失控。 其实他自问是个情绪收敛得很好的人, 只在她这儿,情感总是超越理智。 细数两人认识以来的种种, 就是他理智崩盘的一个过程, 他引以为傲的沉稳、坚持, 在她面前脆弱得就如一推就倒的积木。? “对不起……” “对不起……我……”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说出这句话,尔后两人都沉默了。 容凌先笑了一下,沉闷的笑声有些无奈地透过话题传递到她耳边。 不是在笑她,而是在笑话他自己。 “黎黎,你说实话,我有时候是不是很不可理喻?” 钟黎迟疑了一下:“你确定要听实话吗?” 容凌被狠狠地梗了一下。 这是他自嘲的话,她竟然还真的顺着往下调侃他。 这让他后面给自己圆的话说不出来了。 钟黎清越甜美的笑声又传过来,解了他的围。 容凌也笑了,语气柔缓:“黎黎,我明天回去。” “嗯,我准备好了,给你过生日。” “别请那么多人,就我们两个人吧。” “那也不行吧。”她有些为难。 他那些朋友,都是一个圈子里的,他生日别人怎么可能不知道?意思意思也要上门贺喜,准备一些礼物。这个圈子,过任何节日都是人情往来。 容凌也深知这一点,无奈道:“那你看着办,我全权交托给你了。” “放心。”她拍胸脯给他打包票。 钟黎的能干表现在日常的方方面面,尤其是跟着顾允章和不少京中大佬相熟相交之后。她虽不喜欢人际往来,可真的要去维系时,也能将各种复杂的人际关系经营得很好。 甭管好赖的人,提起她都说她一句“这人不错”。 所以但凡她邀请,没有不应的。 何况还有容凌这一层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 钟黎今年给他办的生日宴非常盛大,在东三环外一处新建的度假村。 这度假村她和徐靳都有参股,会员制,年会费是天价,挣钱倒是其次,主要是用于维系上层圈子的一些人脉关系,为自己的生意建树铺路。 这两年,她事务所的生意越做越大,不止和政府、各大高校都有长期合作,也逐渐走向港台和海外。 顾西月私底下都调侃她“钟老板”,伸手跟她要压岁钱。 钟黎也大方,她生日那天给她包了老大一个。 夜晚冷,钟黎招呼完几人到露台上站了会儿。此处是全度假村的制高点,夜晚的庄园灯火璀璨,银杏树、松针树上挂满明亮的小灯泡,黑暗模糊了边界,远处只见迭起的山峦虚影,天高地广,旷野而寂静。 一辆黑色的大车从远处地平线上驰来,大灯扫过天光黯淡的地方,昏暗的视野竟渐渐明晰起来。 钟黎下意识站直了,朝远处眺望。 徐靳笑话她没出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你们的感情就这么好?” “你不懂。”钟黎的目光仍追随着那辆车。 分明黑灯瞎火的,分明还是那样一辆普通的车,她就是能认出来那是容凌的车。 她话音刚落,那车已经沿着盘山道开上了酒店的贵宾通道,径直停在门口。 经理亲自从大堂里小跑着出来迎接,司机下车,摆摆手挥退了过于热情的经理,只将钥匙递过给门童,转身快步到后座开门。 一双皮鞋踏下来,渐渐直起身化作更高大的身影,站在几个不算矮的北京男人中央仍是鹤立鸡群。天冷了,容凌西装外套一件同色的呢大衣,眉目漆黑,不笑的时候没有什么表情。 “需要这阵仗?”徐靳吐槽。 钟黎不接这话,目光仍追随着他的身影:“我下去接他。” 她话刚落,他像是有所觉察似的抬头,和她的目光对上。 只一瞬他便冁然笑了,灯光正好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俊脸上,那样眉骨深邃、鼻梁优越、折叠度极高的一张脸,骨相俱佳,历经岁月而不见风霜。 可以说他只要站在那里,别人就都是背景板。 钟黎的呼吸有些停滞。 等她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低头踏入了大门。 五分钟后,两人在电梯口会面。 钟黎盯着他看了会儿,看得他都皱眉了,摘下软质的皮手套头也不回地甩给身边助理,缓步走过来:“我脸上有花?” 他身上还有外面沾染的寒气,钟黎却丝毫无觉,一个照面就扑上去,狠狠钻入他怀里。 容凌握住她的手,声音低低的:“怎么这么凉?屋子里没有开暖气吗?” 钟黎无奈地叹了口气:“想你,到露台上吹风等着。” “真的假的啊?”他一副不相信的口吻。 气得钟黎横了他一眼,转身踱步就走。 他无声地笑着,高大的身影叠在她娇俏的身影上,跟着她的脚步一起移动。 两人好像连体婴儿似的。 进门时埋伏在门口的人纷纷窜出,彩带拼命往他们身上喷。 容凌无奈地揭去,又回身替她揭:“差不多可以了。” 大家笑哈哈,也点到即止。 这个点了自然没什么酒桌宴席了,容凌随便吃了两口蛋糕,跟凑上来的几人说了会儿话就抱着钟黎坐在客厅里聊上了。 旁人见到这一场景自然也识趣,没谁上来煞风景。 钟黎又喂他一口蛋糕,问他:“这段时间在外面工作有没有好好吃饭睡觉?” 他稀奇地望着她,煞有介事:“你怎么抢了我的台词?” 钟黎翻了他一个白眼。 容凌笑着把她别过的脸颊又掰回来,吻了吻她的唇瓣。 手自然滑到后腰,摸到那一个略微凸起的蝴蝶结。 为了参加他的生日,她今天精心打扮过,一件银色挂脖礼服,后腰用欧根纱做成了非常别致的蝴蝶结造型,下摆层层叠叠如盛开的鲜花。 他的吻是火热的,有段日子没见,愈发让她迷恋。 周遭光线昏暗,客厅通往各个偏厅的通道上只亮着零星几盏壁灯。钟黎心脏骤缩,不自觉跳动起来,人却瘫软在他怀里起不来。 “……有人……”她小声提醒,指了指散发着淡淡橘光的右侧通道。 不断有欢声笑语和K歌声传来。 他的生日,倒给这帮人提供了不错的作乱的场地。 “不用管他们,又听不到。这么久没见,你不想我吗?”他手里微微施力,她随着前倾的力道趴在了他胸口。 掌心触摸到坚实的胸膛,心又跟着颤了下。 抬头就撞入他乌黑沉静的眼底,是平和温柔的,却也蕴藏着风暴。 这些日子分离时长久以来压抑的思念,都在这一刻爆发出来。 他没有再给她拒绝的时间,唇已经强势地压上去,辗转着含吮住她的唇,如卷着一片柔软的花瓣。 两人贴得太近了,且距离在逐渐缩短,钟黎觉得自己的理智和坚持正在分崩离析。 属于他身上的那种热度,透过薄薄的衣料正逐渐沿着她的皮肤侵袭入心脏,无声无息,撩拨着她本就脆弱的心弦。 这个时候再来埋怨自己没有自制力,似乎已经晚了。 钟黎暗叹一口气,不再作无谓的挣扎。 似乎察觉到她的妥协,他若有似无的笑声里带着一点儿愉悦,有力的手臂收紧,握住她一截细腰。 钟黎呼吸骤紧,咬了下唇,耳朵也被更深的红色替代晕染。 好在屋子里光线昏暗,看不真切。 这晚其他人玩得挺疯的,容凌却只是抱着她说了会儿话。就算是占便宜,也是点到即止。 等到后半夜,其他人渐渐远去,他才将手摊到她面前。 钟黎一怔:“干嘛?” 他理直气壮:“礼物。” “这不算吗?都给你举办生日宴了。” “我以前给你过生日的时候,都有精心准备礼物的。”他提醒,语气多少有些哀怨。 钟黎眨了眨眼睛:“……那都是你自己准备的。” 她还以为他吩咐谢平随便买的呢。 这话当然不能当着他的面儿说。 可她的表情已经说明了太多事情,容凌定定望着她,摇头:“真是小没良心的。” “好了好了,不就是没有给你准备礼物吗。你至于?还以为你这个年纪不在乎这些了。”他平日也不像是在意这些的人。 其实她准备了个,后面又觉得送礼物有点幼稚,又收起来了。 这么想,她从衣兜里取出了一个柚木盒子。 “这什么?” “礼物啊。” 他挑了下眉:“你不会是听到我刚刚那么说,随便拿一样东西来糊弄我吧?” 钟黎被气到,伸手要去拿回来:“爱要不要。” “有总比没有强。”他收手的动作比他快,将盒子在掌心掂了掂。 “你小心,是饰品。” 容凌诧异地将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枚银色的素圈戒指。 他将戒指从盒子里取出来,借着壁灯的余晖照了照,戒指内圈似乎隐约写了字。 仔细辨认,是他的名字——少陵。 其实这个名字只在很小的时候用过,除了亲近之人和长辈,一般没人会这么喊他,不合适也不大敢。 那些年在一起时,容凌虽没说过,钟黎也不敢这么喊他,如今有了发挥余地。 “好看吗?我挑的。” 他皱着眉,将戒指在修长的指尖转了转,有些无奈的样子:“这东西我戴不出去啊。你知道的,我们公司那种中老年氛围,讲究的是朴实,大家一溜儿的黑白灰。我戴这戒指,是不是太潮了?” “那就不戴呗。” 容凌多看她一眼,虽嘴里这么说,可她嘴巴还是不经意地撅起,显然是不大高兴了。 他失笑,爱怜地捏一下她的鼻子:“工作时候不方便戴,平时可以戴啊。” 钟黎勾住他的脖子,给了他一个大大的吻。 因为实在太晚了,他们在山庄过了一晚。 钟黎认床,且疲惫到极致反而睡不着了,翻来覆去直到后半夜。 容凌强撑着疲惫的神经,半搂着她给她讲故事,从三只小猪讲到海的女儿,又从海的女儿讲到白雪公主,她终于躺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虽然睡着了,秀丽的眉宇还是紧皱着。 小夜灯在床头散发出淡淡的光芒,映照着她明丽温柔的脸颊,樱唇俏鼻,乌黑的发丝瀑布般铺满洁白的枕头。 容凌半撑在床边望着她,很轻地伸手抚平她的眉头。 深切地望着她好一会儿,不自觉笑了一下,低头吻住她的额头。 月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深棕色的地板上,惨淡的霜色似乎也被室内的春意浸染,沾染上朦胧的暧昧。 钟黎翌日起来,头疼欲裂,伸手去床头柜上摸杯子。 空空如也。 她扶着额头爬起来,揉了好一会儿脑袋,伸手一看手机,已经是中午了。 好在今天事务所没什么事儿。 阳光从玻璃窗外斜斜照进,刺眼到她有些睁不开眼睛。 房间很熟悉,是在西山龙胤那边的老宅。 好一会儿适应了,她才想起昨晚的事儿,隐约记得自己累极了宿在了酒店,后来到了凌晨他才将自己抱回来。 空气里一反常态地焚了香,比往日他身上那股若有似无的墨香要浓郁些,是为了压制某些味道。钟黎吸了吸鼻子,感觉腿间有些酸麻,才想起后来发生了什么,不由望向天花板。 她将被子往上提了提盖住腰间,直觉腰部以下冰冰凉凉的,目光往下才看到地上随处扔着散乱的衣服,竟还有他的领带缠绕其间。 记忆好像断了片,只停留在他把她抱回房间的那一刻,之后发生了什么却怎么都不记得了。 可能是弄得实在有些疯,才有些不适的感觉。有些日子没见,他再温柔,也压制不住某些原始的冲动和念想,腰部也有些疼,可能是被掐的。 钟黎揉了揉发酸的脖颈,给他发消息:“你把我弄伤了。” 又“啪啪啪”拍了好几张“伤情报告”给他,要他给个说法。 白皙的皮肤上,红色的印记触目惊心。 他应该是在忙,没立刻回。 钟黎想起他今天似乎有例会,暂且放过他,给他发了个“愤怒”的表情包就搁了手机。 阿姨听到动静从外面叩门进来:“起了?先生让我给你熬了排骨干贝粥,还有煎荷包蛋和牛肉丝,说你喜欢吃这个。” 钟黎不好意思地对她笑笑,说了声“谢谢”。 她洗漱了一下就去了餐厅。 这个阿姨煮的粥格外合她胃口,软糯香甜,浓稠恰到好处。 钟黎用小勺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喝完了又续了一碗,才有闲心来看手机。 屏幕上多了两条新消息,是容凌发来的。 两句不痛不痒、毫无诚意的道歉,还笑话她太娇嫩,碰一下就红。 钟黎气急,又发:[是你力气太大!] 容某人:[天地良心,就怕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心怕摔了。] 钟黎无语到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这人要是不着调起来,是真的让人不知道说什么好。 她忍不住轻笑起来,刚要拨电话出去,他那边已经打过来了。 她心里泛起淡淡的涟漪,屏息将这个电话接通:“喂——” 他无意识地轻笑一声,缓步走到落地窗边,眺望对面的街景,也不咸不淡地回了她一个“喂”。 钟黎意识过来自己说了句废话,他这是在笑话她呢,抿了下唇,反客为主:“笑什么?” 她这样自乱阵脚着实逗乐了他,越发显得她心虚,他不禁朗声笑起来。 钟黎脸颊微红,又听到他那边似乎有人在问他笑什么。 “你有客人?”钟黎忙收敛几分,道,“要不你先忙吧,我回头再打给你。” “没事,不是什么要紧事。”他没理会那人,径直走开,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踩出不算重的声音。 只一会儿,对面就安静下来,似乎是到了里间会客室。 安静的氛围更加催生一些别的东西,将她对他的思念在这一刻推到顶峰。他浅而低沉的笑声透过话筒传来,低沉悦耳,如醇酿的美酒,沁人心脾。 钟黎不自觉攥紧了手机,过一会儿又松了,将之搁到另一边颈窝边:“也没什么要紧事。” 她支支吾吾,其实这会儿脑袋一片混沌,已经忘了给他打这个电话的初衷。 这就不免显得没事找事,黏黏糊糊。 都结了婚的人了,想不到也会这样糊涂。 容凌的心情却似乎很好,对此极为受用:“那我说了。” “……嗯,你说。”她不免乖觉几分。 像是聆听讲座的学生。 容凌沉沉一笑,似乎能想象到她此刻娇憨的模样,声音无限温柔:“我想你了。” 钟黎一怔,鼻尖一酸,万千的情绪抽丝剥茧般在心头无声地蔓延开。 【作者有话说】 感谢4678780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3 01:35:08 读者“今天也要元气满满”,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3 17:26:16 读者“Coral”,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3 15:44:07 读者“楚楚”,灌溉营养液 +2 2024-02-23 12:15:58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3 12:11:22 读者“涵宝妈妈”,灌溉营养液 +10 2024-02-23 12:03:5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3 01:35:20 读者“zoe”,灌溉营养液 +50 2024-02-23 00:16:09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23:26:41 读者“Jiang”,灌溉营养液 +8 2024-02-22 21:07:46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9:22:31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9:21:43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8:32:57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8:07:49 读者“hanujin”,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6:42:56 读者“”,灌溉营养液 +3 2024-02-22 15:58:37 读者“綺綺”,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5:36:56 读者“bi8bo”,灌溉营养液 +4 2024-02-22 15:06:47 读者“阿冬瓜”,灌溉营养液 +2 2024-02-22 14:07:46 读者“王楚钦健康涨球”,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3:53:25 读者“xxiue”,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2 13:35:16 读者“裴徊光”,灌溉营养液 +10 2024-02-22 12:10:03 第85章 娇养 北京的冬天大抵还是干燥的, 几场秋雨洗礼后,空气里的湿度明显降低。 去看过他奶奶后,容凌牵着她的手走出白墙灰瓦的胡同。 拐角处的槐树上挂满霜陆,可见昨夜风雨侵袭。 容凌问她想去哪儿度蜜月。 钟黎小脸皱起, 问他一定要去吗?她真的很不喜欢旅行。 不怪她如此, 以前没钱,而穷游是什么样的条件, 用脚后跟想想都知道。 富人的旅游才叫旅游, 穷人那叫体验生活。 “真的好麻烦。”她叹了口气, “但你如果想去的话, 我就舍命陪君子吧。”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 怎么就成了他想去了? 他事事照顾她的想法, 什么事儿都征询她反倒做错了。 “我决定你又要觉得我独断专行了。”他淡淡。 “怎么会?我决定不会这样想。”她挽住他的胳膊,整个人都靠了过去。 晚上回去, 她搂着他说了好一会儿话, 叽叽喳喳没个消停。 他借口去切了盘哈密瓜,用小叉子叉起一块送到她嘴边:“啊——” 钟黎这才停下了叭叭不停的小嘴。 容凌打开电视准备看新闻,谁知她扑过来夺过了遥控,随意调换到了电影频道, 还看得津津有味。 他无奈地看着她,却也由着她去了。 他干脆拿来手机看会议纪要,翻了会儿又给对方发消息,偶尔瞥过头看她。 钟黎看得津津有味, 小脸认真,乌黑的发丝半遮挡着白皙的面孔, 温润无棱角。低开的睡衣领口挡不住风光, 他看了会儿, 觉得口干。 他搁下手机按了下眉心,起身去给她倒了一杯温水。 被打断的钟黎不解地接过,喝了口,含糊道:“干嘛给我倒水?” “润润嗓。”他看着她被水滋润过的唇瓣,松了下衬衣领口。 钟黎还没有反应过来,他已经扯掉了领带弯腰吻住她。 她一下子被堵了满口,呜咽着捶打了他几下,奈何根本无力反抗,只能软倒在他怀里。 他吻得极细致,像是品尝着绝佳的点心。 吻完还不忘点评:“黎黎,你好甜。” 钟黎推开他,继续看她的电影。可他的存在感如此强烈,好像偌大的空间都是他的气息,他在旁边这样安然坐着,她的电影也就看不下去了。把乙4⑧以6九63 他的气息和夜色相近,在这样昏暗的夜晚,衣衫凌乱,只露出精壮的胸膛,肌理上还有她刚才慌乱中抓出的斑斑痕迹,引人遐思。 钟黎不慎瞥到一眼都觉得难为情,别过头继续看她的电影。 容凌似乎很有兴致,也不看会议纪要了,有一搭没一搭跟她聊着天。 钟黎被他灼热的目光盯得面红耳热,努力深呼吸也不能平复。 她耳边好像嗡嗡的,连他问了什么都没听清。 直到他又无奈地问了一遍:“黎黎,想不想去旅游?” 钟黎垮下脸:“不说不想去度蜜月吗?” 何况是旅游了。 “你应该多出去走走,老是闷在家里不太好。我约了徐靳他们,过两天一起去莫干山吧。” 钟黎实在想不通他为什么想去那儿。 容凌解释:“徐靳在那边兴建了一个度假村,邀我们去品鉴,你给点儿意见呗。” 他都这样说了,想必他们圈子里不少人都去了,钟黎也不好让他下不来台,便应承下来。 出发那天,天气很不错。 他们竟然是自驾而不是坐飞机或高铁,上车时钟黎还闷了会儿,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顾西月从前面回过头,笑嘻嘻地解释:“很少自驾,这次试试新鲜的。” 钟黎苦笑,提醒她:“这开过去得十几个小时了。还新鲜?” “有那么长吗?”顾西月摸了摸贫瘠的脑袋,十根手指掰来掰去也没掰出个所以然。 梁凯舟无奈地给她的牛奶里插上吸管,塞到她嘴里,堵住了她喋喋不休的小嘴。 又怕她热,把围巾替她摘了下来,将空调温度打高了一些。 钟黎和容凌坐在最后排。 开了一个小时钟黎就觉得累了,好在他们在下一站换了一辆房车。 她在车上睡了一觉,靠在容凌怀里翻了翻,感觉没有刚才那么难受了。 顾西月坐在中途就受不了了,说像是坐牢,窝在这么小的房车里,她以后绝对不吃这种苦了。 “是你非要嚷着要自驾的。”梁凯舟适时提醒。 顾西月始终是有点怕他的,不吭声了。 要是旁人,早被她一通抢白骂一顿了。 见梁凯舟把她拉到一边安抚去了,他宽大的手掌贴在顾西月的脑袋上,过一会儿,又将她脸颊捧起,安抚似的吻了吻她的嘴巴。 钟黎莫名脸热,为自己偷窥到了不该看的东西。 她马上回过头,结果正好和容凌的视线对上。 他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讶然地望着她。 那一刻,钟黎觉得自己就像是偷窥小黄片被家长抓包的小孩,脸都红到了根部。 她张了张嘴想要解释反驳,结果干巴巴的,根本说不出什么话。 好像不管说什么都有欲盖弥彰的嫌疑。 钟黎不太敢看他的表情了,起身准备去洗手间。 容凌望着她仓皇逃窜的背影,无声地笑了笑。 她这爱脸红的毛病,什么时候能改改? 徐靳投资建设的这处度假村是和政府合作的,将附近原本的野生湿地开发出来,建成了很大的湿地公园,连带着周边的景致也翻新了,顺便添加了儿童乐园、度假村、酒店、健身中心、动物园等设施。 就这样,成了一个大型的商业中心。 因每日限流,人倒不多,但门票非常高昂,入住度假村却可以免票,瞬间将度假村和周边酒店的价格往上提了好几倍,一房难求。 钟黎感慨:“奸商。” 坐在对面凉椅上的徐靳回头:“在商言商,怎么就奸了?想挣钱有错?” 钟黎也笑:“别介意,我是站在广大消费者的阵营说话的,我要是跟您一样的资本家,那您的行为肯定是值得我们效仿学习的,还是楷模。” 徐靳:“我怎么觉得您是在骂我呢?” 钟黎笑得乐不可支。у 余光里却看到容凌一直望着她,含笑的模样。 她下意识收起了表情,心里打鼓。 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离开时他单手插兜走在前面。 钟黎默默跟在他后面。 夕阳将他高大的影子拉得很长,在地面上投射出深长的影子。 钟黎落后他半步,加上身高确实比不过他,投影在地上要比他矮很多,像是一个小矮子。 她有那么点儿不对付,下意识伸脚踩了他的影子一下。 岂料他在这时正好回头,将她的行为尽收眼底。 钟黎尴尬地站直了,觉得自己解释不行,不解释好像也不太好。 好在他只是盯着她看了会儿,复又转过身去了。 钟黎松了口气,走到前面路口发现有卖冰淇淋的餐车,她心里一动小跑着过去咬了两个甜筒,又跑回他面前将其中一个甜筒怼到了他面前。 “请你吃,别不开心了。”她一副哄小孩的口吻,还摇了摇甜筒。 容凌有生之年,第一次被人当小孩子哄。 觉得新奇,也觉得好笑。 他接过来,皱着眉头咬了一口。 冰凉而甜腻,像是融化的冷奶油,填满他的口腔。 钟黎希冀地望着他:“好吃吗?” “还行。”他面色平淡地点点头,又咬一口。 钟黎说:“甜筒要舔才有滋味,你这样咬,能品出什么味道?” 说着给他示范了一下。 容凌的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她吃东西时,表情是格外幸福的,仿佛那一个小小的甜筒能甜到她的心坎里。 过去她也是这样,其实他不太理解一个甜筒能带给人什么样的快乐。 有一次聊天时无意间说起,钟黎盯着他看了好久,说他这样的人大概根本不明白什么是快乐,人拥有太多也不是好事,什么都不缺,再好的东西也不稀罕了。 “现在不会了。” “为什么啊?” “因为有你,这是我这辈子得到的最好的珍宝。” 他用这样一副平淡的口吻说出这样深切的话。 钟黎的手里冰冰凉凉的,被冰淇淋的温度弄得有些冷,心跳却格外快,快得好像已经不属于她自己。 容凌笑着提醒她快点吃,冰淇淋要化了。 钟黎如梦惊醒,“啊”一声连忙舔去融化往下淌落的奶油。 容凌忍俊不禁,忽觉得她手忙脚乱的样子也是说不出的可爱,捞过她的手抽了纸巾细心地替她擦去。 钟黎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容凌眉眼低沉,长而乌黑的睫毛覆在冷白的面孔上留下浅浅阴影。 这样乌眉长眼的俊俏男人,不笑的时候多少有点生人勿近的。 可当他抬起头对她微笑的时候,又好戏冰雪消融,一瞬间春回大地。她心里寂静无声,任由他细致地擦着,这一刻,好像行走在春雨淅沥的行道树间,抬头看见阳光万里,穿透枝叶罅隙。 风吹过,树影摇曳,地面上碎金般斑驳。 这一刻,她眼里心里只有他。 认识这个男人,是她命中注定的劫难。 可每一次的痛,都更让人刻骨铭心,不想忘记。 【作者有话说】 宝子们~之后就是隔日更了。婚礼已经写好了,后面更~ - 感谢冰淇淋红茶五分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5 04:27:06 冰淇淋红茶五分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5 01:51:41 冰淇淋红茶五分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4 23:27:54 读者“锦鲤不吃鱼”,灌溉营养液+202024-02-26 07:19:32 读者“a麽。”,灌溉营养液+82024-02-26 00:12:34 读者“涵宝妈妈”,灌溉营养液+102024-02-25 23:14:20 读者“”,灌溉营养液+32024-02-25 21:11:43 读者“軟軟”,灌溉营养液+202024-02-24 23:14:14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4 21:55:30 读者“明天吃擀面皮”,灌溉营养液+12024-02-24 21:38:52 读者“就是一只球哇”,灌溉营养液+192024-02-24 17:43:21 读者“”,灌溉营养液+32024-02-24 16:30:58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4 15:07:25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4 14:47:14? 读者“ao期许”,灌溉营养液+12024-02-24 14:46:58 读者“阿冬瓜”,灌溉营养液+22024-02-24 14:25:1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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拍照那天,钟黎起早跟他一道上了私人飞机,两小时后,降落在港。 第一套在游艇上拍,光是摆造型、提婚纱就废了老大的劲儿。 天光不作美,风吹得头纱都偏到了颊边。 “可以,就这样拍吧。”摄影师制止了想要将头纱拨回去的钟黎,又道,“新娘左手提着头纱,新郎靠过去些……再靠近些……” 钟黎都快贴到容凌怀里了,众目睽睽,脸颊飞红。 这个季节游客倒是不少,广场上还有白鸽嬉戏,大人引导着孩子拍照,闪光灯“啪啪”不绝于耳。 钟黎发现有个小孩一直盯着她瞧,她也对他笑了一下。 小孩子拉着大人的手嚷嚷:“新娘子好漂亮!” 大人尴尬地对她笑笑,然后将孩子抱起来低声说了几句,走开不打扰他们拍摄了。 钟黎也笑了。 “我们黎黎姿容绝世,男女老少通吃。”容凌在她耳边道,手掐了一下她的腰。 钟黎轻哼一声:“你正经点。” 到了亲吻环节,钟黎搂着他的脖子在他脸颊上啵了一下。 “亲嘴。”摄影师再次指导。 钟黎望向他,水润润的眸子里都是笑意。 只是,像是憋着笑,有些讪讪和尴尬的那种。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容凌低下头,主动吻住她。 钟黎捶了他一下。 好的画面稍纵即逝,摄影师瞬间抓拍下来。 这几套婚纱照一直拍到晚上,因为下雨,外景还有一套来不及拍了,加上时间不早,便和另一套内景约在一个礼拜后续拍。 钟黎一想到一个礼拜后又要这么来一次就头大不已。 她早就知道会很累,没想到会这么累。 穿着高跟鞋爬山、走路、换衣服、摆拍,一整天时间就这么悄然流逝了。 回去时她一上飞机就缩在了沙发里。 容凌无奈地跟空姐要来毛毯,把她抱到膝盖上替她盖上。 “你不吃点东西?” “困。”她闭上眼睛耍无赖。 “我给你温盒牛奶?你就躺着喝。”他说着招来空姐,让给她温了一盒牛奶。 吸管插入牛奶中时,钟黎已经睡过去了。 容凌到底没让她空腹睡觉,却也不好强行唤醒,便将她抱在怀里轻声哄着,掰开她的嘴巴将吸管戳了进去。 任谁在困的时候被人强行打扰都会很恼火,钟黎哼哼唧唧表示抗议。 “乖,把牛奶喝完就让你睡觉。”他宽大的手掌轻轻拍抚在她后背上。 钟黎无法,只好叼住吸管把牛奶都喝了。 容凌晃了晃差不多空了的盒子,欠身搁到台几上,这才让她睡去。 等回到住处,已经是半夜了。 窗外夜色深沉,像是化不开的墨色。长月悬空,透过窗帘洞开的偌大玻璃落尽室内,只有清凌凌一层银辉。 他将她轻轻抱到床上,脱下西装,扯了领带,捞过一旁的被子细心替她盖好,转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钟黎已经睡着了,胸口随着均匀的呼吸声微微起伏。 容凌边擦头发边坐下,望着她。 过一会儿去外面将头发吹干,见她还睡着,自己也无睡意,干脆回了书房处理文件。 钟黎翌日起来时,容凌已经走了。 一觉大天亮,她的精神很好。 阿姨笑着给她端来刚打好的豆浆:“先生有事先走了,说您醒来去他书房一趟,有东西给您。” 钟黎应一声,穿好外套接过豆浆一小口一小口地喝完了。 喝完她去了容凌的书房,们一打开便看到桌上搁着一个深蓝色丝绒小盒子。 钟黎过去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枚戒指,样式很简单而古朴,只镶嵌着一颗内嵌的钻石,但瞧着居然和她之前送他的那枚像是一对的。 钟黎将戒指套上手指,尺寸果然不大不小正正好。 底下有一张小卡片,看字迹,应是他自己写的。 “别太激动,小礼物而已,不是婚戒哦。” 钟黎都笑了,冷笑话,这种时候还喜欢调侃她。 过两天容凌的工作处理得差不多了,带她去选婚戒。 原本是要□□的,她正好想出去转转便决定自己去看了。 地方在西单那边的一处老胡同深处,从外观看是苏氏园林建筑,规格不大,内中却有乾坤,庭院广阔而深深,旷远通达,廊道回环曲折,颇有古韵。 入了大堂也没等待,早有人等着了。 钟黎一一看过去,觉得大同小异,对容凌道:“你选吧。” “我专程带你过来,是让你看着我选的?” 钟黎语塞,被他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得不好意思了,只好低头再次挑选起来。 容凌选的这几枚戒指纯度和净度都很高,均是极品,只是在造型工艺上有些区别。 但无一例外,都是大师设计。 钟黎后来选了一枚粉色泪滴型钻戒,戴在她雪白纤细的手指上晶莹剔透,格外耀眼。 容凌执着她的手看了会儿,直接就让戴着走了,盒子都没要。 其余的也都是珍品,独一无二,他让人打包送给其他人做人情了。 “就这样戴着走?结婚时不戴了啊?要是磨损了怎么办?”钟黎惴惴不安道。 小手一直被他攥着,又热又紧,弄得她心里也很紧张。 容凌好笑地看着她道:“放心,仪式交换的是道具。” “不用真戒指?” “不用。” 钟黎这才放下一颗心。 过几天和顾允章一道去喝茶,她问她婚宴安排方面可有什么不满意的,钟黎摇摇头,说她安排就好。 能不用自己动手,还有什么不称心的? 钟黎最怕这些麻烦琐碎的事儿,有顾允章操持办得仅仅有条,她自然千万个满意。 且她实在没什么好请的,聂家那边也只需要请几个必要的亲戚就行。 “那好,我就这么办了。”顾允章也不是个拖泥带水的人,应下后,亲替她泡一盏茶,“一朋友从杭州带来的,你尝尝。” 钟黎不懂茶,装模作样品了品,随口夸赞了几句。 顾允章知道她是敷衍,也不生气,只微不可闻地笑了笑,自己垂眸抿了口。 离开时却遇到了一个不速之客。 顾允章停下跟对方问好:“好久不见。” 她容色淡淡的,瞧不出欣喜也瞧不出厌恶,像是礼节性的问候。 钟黎也朝对方微微点头颔首:“聂老师,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态度亦不冷不热,温婉恭顺,让人无可指摘。 聂歌神色复杂地望着她。 那日她走到茶楼外时,只来得及瞧见钟黎的背影。雪那样大,她被阻挡在门口,许是那一刻对容凌的怨怼和不忿,又许是实在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钟黎……她迟疑了。 片刻的迟疑,钟黎已经离开。 一切就好像在一刻断裂了,此后,两人再无交集。 原以为不会再见了,之后她却总是听到钟黎的消息,也想不到哥哥聂正江会认下钟黎,对外称是自己的女儿。 她和聂正江关系尚可,但嫁到赵家后因为一些生意上的分歧,这两年感情也淡了。 她也不好直接去问聂正江,便这样耽搁下来。 钟黎要和容家接亲的消息在京中流传时,聂歌不得不再次正视这个女儿。 就算她日后没有大本事,光是容应棠的儿媳妇这一点,就没人敢小觑,何况她在这一行的成就不知不觉中已经超越故步自封的自己。 旁人提起钟黎时,都会称一声“钟老师”。 而她聂歌,这两年一直忙着家里的事情,无暇在事业上建树,从前的人际关系也因为赵家的败落而渐渐疏远,旁人提起她也是“赵夫人”。无形间,她已经成为了赵家的附属品。 聂歌心里五味杂陈。 要说她对这个女儿没有愧疚,肯定是假的。 可如今再贴上去未免过于虚伪,她再自降身价也不屑于做这样的事情。 心里百转千回,面上阵青阵白,面对钟黎平和清澈的目光时不免心虚气短,讪讪地别开了视线。 方才目光交织的那一刻,她确实明白了,钟黎对于她这位生母已没有什么执念。 她看她的眼神,再平和不过。 没有怨怼,也没有留恋,好像她真的只是一个萍水相逢的过路人、一个普通长辈罢了。 她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滋味,好像有蚂蚁在啃噬似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轻摸眼眶,仍有余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9 10:57:27 轻摸眼眶,仍有余凉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9 10:57:24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14:38:44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14:35:51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8:53:18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8:52:37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50:28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50:00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49:52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45:28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45:18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45:08 拥抱你的小月亮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2-27 07:44:58 读者“轻摸眼眶,仍有余凉”,灌溉营养液+172024-02-29 10:57:28 读者“轻摸眼眶,仍有余凉”,灌溉营养液+172024-02-29 10:57:17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9 09:04:38 读者“孤单的霸王龙”,灌溉营养液+12024-02-29 03:26:00 读者“不知叫什么的可可爱爱”,灌溉营养液+52024-02-28 23:37:57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2-28 22:11:29 读者“沉浸在霸总世界无法自拔”,灌溉营养液+32024-02-28 17:50:08 读者“果果文”,灌溉营养液+52024-02-28 17:18:56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8 14:51:58 读者“SECRET”,灌溉营养液+12024-02-28 10:45:56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8 09:59:16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2-28 09:57:56 读者“楚楚”,灌溉营养液+22024-02-28 09:22:53 读者“人间冰美式”,灌溉营养液+12024-02-27 19:14:40 读者“橙子皮”,灌溉营养液+12024-02-27 15:40:48 读者“芒”,灌溉营养液+12024-02-27 13:10:39 读者“王酷盖呀”,灌溉营养液+12024-02-27 08:2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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擦肩而过时,他讨好地跟钟黎说:“舅妈,你替我说说情,别让舅舅把我遣送出国,他只听你的。” 他知道这位舅妈在他舅舅心里的地位,谁劝都不顶用,只有她说话管用,所以他平时也没少“孝敬”,这不,关键时候派上用场了。 钟黎递给他一个宽慰的笑容:“放心,不会的,你舅舅随便说说,大过年的怎么会把你赶出国呢?” 有她这话随子濯就放心多了,千恩万谢地走了。 容凌冷眼旁观这边的情形,也没阻止,只嗤了一声。 “干嘛发这么大的火啊?”钟黎笑着走过去,展开手里的外套抬手替他披上。 容凌敛了情绪,温和一笑,语气仍有些无语凝噎:“别提了,这草包。” “他还年轻嘛,慢慢历练就好了。” “看来他平时没少‘贿赂’你,我这还没兴师问罪呢,你就替他说起情来了。” 钟黎被他揶揄的目光看得不自在,哼了一声。 容凌揽着她回了室内:“走吧,去里面,外面风大。” “那你还在外面训他?” “不让他吹吹冷风清醒一下,还真当我纵着他呢。” “你就欺负小辈吧。”容凌从后面勾住他的脖子,推着他往前走。 回到室内,阿姨已经切好了水果端过来。 “张姨,你去忙自己的事情吧,我们说会儿话。”钟黎笑笑,把人支开了。 阿姨人一走,她已经被容凌揽入怀里。钟黎双手抵着他肩膀不让他寸进,他只是轻笑,上面纹丝不动,下边已经入巷,灵巧入蛇游走,带起裙摆一阵阵凉意。 钟黎倏然并拢膝盖,推搡他一下,然而却怎么也起不来了。 渐渐的面颊上泛起丝丝红晕,不随自己的意志左右。 “混蛋……你就欺负我吧……”她咬着唇瓣。 他沉敛了眸子,还要跟她说笑两句,手里的电话已经响起。 他瞥一眼,眸色微微一动,推开她直起身。 钟黎不明所以地望着他逐渐变得严肃的神色,继而是长达五分钟的被接通的电话。 容凌边听边去了阳台上,听完回来时,跟她说了两句话就出了门。 钟黎直觉不太妙,但也不好多问。 她深知他的性格,有些事儿不愿意跟她说,因为她必然会劝,可他决定去做的事情,没人可以阻拦。 司机将车径直往东开,停靠在老地方。香山这一片景区到了冬季也不减萧条,泉沛林茂,枫叶似火,一路走来景致变了又变。 容凌却无丝毫欣赏的乐趣。 上山时他看到徐靳的车停在岗亭前,走过去敲了敲车窗。 徐靳正接电话,抬眸见是他,长话短说将电话匆匆挂了,下车拨了根烟给他。 容凌没接,摇摇手,淡淡的不说话。 徐靳看他脸色不好,语气也不免凝重些:“陪我爸来看看你爸,顺便到朝阳那边看望一个老领导。你呢,怎么上这儿来了?” 容凌静默了会儿,才面无表情道:“赵旭东的事情越来越大了,我让邱瀚生做的事儿,我爸大概知道了。” 徐靳闻言一凛,捏着烟老半晌没说话。 两人对视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底的情绪。 午后阳光正好,漫山遍野的黄栌如火如荼,这会儿却觉得刺眼无比。 半晌,徐靳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太敏感了,这个当口,不管他问你什么都说不知道吧。” 容凌没有第一时间应承。 徐靳心里非常无奈,知道他向来是敢作敢当只要是他干的就不会不承认,尤其是在他爸面前。 但这件事实在太大,赵旭东是完了,连带着赵家的流水也被查了个底朝天,终于牵出了房建章。只是他被纪检委叫去几次,据说非常镇定,找不到什么实质证据,只有一些无关建议的指证。 赵旭东那边却是咬死了都是自己干的,这事儿闹得有点僵。 “听我一句,算了吧,姓房的经过这遭,也翻不起什么风浪了。方益名是什么人?经过这件事他恐怕早和房建章划清界限了。” “有些事儿,不是我想收就能收,经手那么多人,那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房建章不下去,下面的人怎么上来?” “也是。” 两人路上又闲聊了几句,终于抵达目的地。不远处的铁门前,警卫员看到他们就敬了个礼,直接让放行了。 容凌微微颔首,拜别徐靳径直走了进去。他想起来,这个警卫他之前见过的。 绕过花木葳蕤的长廊,穿过中庭抵达后院,隔老远他就看到茶室门口站着的俩便衣,放轻脚步走过去。其中一人认出他,恭敬地行了一礼,退开两步给他腾出位置。 容凌只抬一眼就看到了室内坐着的好几人,除了一个穿着军装的儒雅男人,大多穿得休闲,他爸和徐靳他爸在下棋,战局正酣。 他耐心等了会儿,等待容应棠失了几子正处于下风时才笑着抬步进去,打断了徐靳他爸得意的笑声:“徐伯伯、爸。” “小五,你这来得是不是太是时候了?早不来晚不来,偏偏在你爸快输的时候来。掐着点儿呢?” “您说笑了,凑巧而已。” 容应棠神色淡漠地垂眸喝着一盏茶,似乎对输赢并不是那么看重。 容凌随口扯了两句,目的只为让旁边人知晓,他们有要事要聊。 徐靳他爸哼一声,扔了棋子站起来说,他下次再来拜访,不妨碍他们父子俩叙旧了。 “我送您。”容凌垂手笑道。 “免了,陪容首长吧——”他拖长调子不阴不阳地走了出去。看背影,负着手,还耿耿于怀刚才的事儿呢。 容凌忍俊不禁。 回身时目光和容应棠对上,面上笑容才收了,恭敬地唤了一声,又道:“您找我?” 容应棠点点头,招呼他在对面坐下:“我是不是跟你说过,凡事留一线,你逼得太紧,不怕狗急跳墙?” 他很难得这样直接,容凌面色微冷:“您要插手?” “是劝告。”旁的容应棠也不愿多说,似是忌讳,只是道,“黎黎跟我说过你们和房建章之间的过节,我之前已经让周老去给她看过了,没有大碍,这件事到此为止吧。” 容凌沉默,沉默就是最好的答案。 他不屑于虚与委蛇,尤其是在一些原则问题上,八匹马也拉不回。 他能理解他爸身处高位,不到万不得已绝不和人鱼死网破,也能理解和房家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自己也有自己的坚持。 走出茶室时,已经是半小时后。 容凌掏出手机,上面两个未知来电,都是钟黎打来的。 他一扫刚才的阴郁冷漠,面上浮起几分笑意,接通后大步朝院外走去:“嗯……我在我爸的别馆这边……这就回去。” 容凌到底还是没有把事情做绝。 因为那日分别时容应棠说了一句“房建章是什么人?你就不怕他狗急跳墙寻你媳妇的晦气”? 他终究是投鼠忌器。 徐靳得知这件事的时候表示很震惊,又说在情理之中,还淡淡地刺了他一句:“小五真的变了,也有怕的事情了。” 容凌这样暴脾气的二代,霸道狂妄在骨子里,没有他不敢做的事,无非是权衡利弊下能不能去做、值不值得去做罢了。 他要逼死房建章说难也难,说简单也简单,可选择压抑自己不去做,才是真正的出人意料。 局势分明一片大好,他却选择退缩。 徐靳虽嘴里笑话他不饶人,心里也凛然感慨,他对钟黎的那份与众不同。 这人面上永远一片冷静玲珑的姿态,只有他们这些亲近人在知道他疯起来有多疯癫。以前有次,钟黎跟他一道去外地拍戏,被困在一个旧电视台里,那晚都晚上十点了,容凌徒步上三十层楼就为了给她送一份宵夜。 徐靳本来导戏导得昏昏欲睡,闻到香味就清醒了,瞪着眼问他他的呢。 容凌这才将目光从钟黎身上收回,耸耸肩,坦荡地说忘了。 继而沉沉的笑声,毫无愧怍。 徐靳气得差点上去跟他打一架,小时候滑雪时被他一脚踹进雪堆里都没这么气,真真的重色轻友。 之后的风波渐渐平息,只赵家再次陷入低谷,有一次钟黎和容凌去商场时偶遇聂歌,她犹豫会儿还是上前跟他们打了招呼。 语气也是比之前缓和很多,甚至有些低姿态。 钟黎却只是觉得尴尬,挽着容凌的手不松,悄悄往他后面略退了下。 聂歌跟她打完招呼就看向容凌,客气道:“容先生。” “聂女士有事吗?”容凌显然没有跟她寒暄的兴趣。 聂歌的表情不无尴尬,这才提到赵家的事情:“是这样的,我想……” 她说了一大堆,但说到一半时容凌就眉头紧皱打断了她:“聂女士,这件事我并不清楚,就算要找人商量,你也不该来找我。” 说着就揽着钟黎离开了。 离开时聂歌还远远看着他们,钟黎好几次想要回头,都被容凌拉住了:“你要是回去,她就会像狗皮膏药一样贴上来,你应该没有那么圣母吧?还是你打算管赵家的事情?” 钟黎当然不会这样,虽说聂歌是她的生母,两人并没有什么深刻情感,且她也早就放弃她这个女儿。茶楼那次后,钟黎也早就不再把她当做母亲。 但钟黎显然不是个落井下石的人,就算做不成母女,也有研究所共事的情谊,她只是想安慰对方两句,劝她看开罢了。 但听他这么说也就作罢了。 他说的没错,既然不打算再有交集,就不要给对方念想。 要是给对方觉得有希望的错觉,她三天两头来烦容凌,恐怕也会带给他不少的麻烦。 钟黎实在不想让他陷入这种境地里。 “好了,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徒增困扰。”容凌脱下大衣罩住她,揽着她往车上走。钟黎完全被他揽在怀里,瘫软着,一颗心狂跳。 但耳中更深切更真实的是,还是他强而有力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覆盖压住了她的心慌。 她忍不住叫了他的名字,双手抵着他胸膛。 容凌低头,笑眼弯弯的,一只手勾开车门将她推上去,一只手扯开领带,也没起身,只单臂撑在后座将她笼罩在身下,问她:“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突然想叫你一下。”钟黎双手勾住他的脖子。 他的呼吸温热地扑在她脸上,和她浅浅的呼吸交融在一起,让人沉溺。 钟黎实在受不了,而且还是在大街上。 好在他也只是戏弄她一下,见她面上绯红别过头不肯看他的羞恼样子,心情大好,起身将车门关上,绕到另一边上来。 他拍拍身边的位置,语气波澜不惊地说:“还躺着?真想要跟我在这大街上震一下?那明天的头条准是我俩的,咱们可真是出名了。” 他总是变着法子戏弄她,口头上揶揄两句也好。 钟黎懒得跟他逞口舌之快。 谁吃饱了没事干报道这种事?哪个报社敢?都怕摊上事儿。且他俩又不是什么流量明星,一登报就能引得吃瓜群众嗷嗷叫。 “好了,我不逗你了,再说说婚宴的事儿吧。你还有什么想法吗?可以跟我说。” 钟黎说没有。? 他便不再多问,闭上眼,抬手按了按眉心。窗外零星灯影放映般折进车内,在他脸上忽明忽暗。 她定定看他,他脸上再无刚才笑意,闭着眼,呼吸平稳而沉缓,应是累了。 她知道他面具戴得多,不然也不会刚才还跟她调侃说笑。 【作者有话说】 本章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 下章结婚~ - 感谢读者“伊利亚奥兰”,灌溉营养液 +10 2024-03-01 21:57:08 读者“希望呀”,灌溉营养液 +1 2024-03-01 21:35:27 读者“孟二两”,灌溉营养液 +1 2024-03-01 16:15:16 读者“”,灌溉营养液 +20 2024-03-01 13:14:59 读者“大姐姐”,灌溉营养液 +1 2024-03-01 12:00:46 读者“王圆圆果然圆”,灌溉营养液 +3 2024-03-01 10:25:34 读者“胡图静”,灌溉营养液 +5 2024-03-01 09:11:34 读者“48307794”,灌溉营养液 +1 2024-03-01 01:15:41 读者“静影沉璧”,灌溉营养液 +10 2024-02-29 23:33:15 读者“孤单的霸王龙”,灌溉营养液 +4 2024-02-29 23:32:32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22:36:29 读者“假象快乐”,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22:21:54 读者“知桀.”,灌溉营养液 +17 2024-02-29 20:59:42 读者“江忍是本命.”,灌溉营养液 +10 2024-02-29 19:34:38 读者“八宝粥”,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8:55:37 读者“寻觅”,灌溉营养液 +3 2024-02-29 18:22:16 读者“啊啊啊福酱”,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7:14:58 读者“48307794”,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6:37:37 读者“折火一夏54”,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6:15:19 读者“Waward one”,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5:10:05 读者“爱看小说”,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4:14:03 读者“林深时见鹿”,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4:08:17 读者“”,灌溉营养液 +2 2024-02-29 13:54:59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3:52:15 读者“王酷盖呀”,灌溉营养液 +1 2024-02-29 13:44:34 读者“”,灌溉营养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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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换戒指后就是亲吻环节,万众瞩目下,容凌弯下腰捧起她的脸颊。 这样的场合,自然没有人起哄,底下都是有身份的人,注意力也不会都在他们身上,但钟黎仍有被万众瞩目的感觉。 甫一抬头,却陷入他沉静漆黑的眼底。 是黑到极致的一双眼,却也是一片温柔的泥沼。 钟黎的眼眶忽然就有些湿润。 容凌笑着替她拭去:“怎么哭了,傻丫头。” 那一刻钟黎真忘了底下还有一堆人看着,吸了吸鼻子,像从前一样将脸埋在他掌心碾了碾,全身心放空,将自己交给他。 他怔了怔,俯身,捧着她的面颊落下轻柔的一个吻。 如捧着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 北京这边的婚礼一办完,钟黎和容凌就着手准备去南京。 计划赶在年前,真正的隆冬时节。 婚宴没摆在酒店,而是他姥姥在江北那边的一处宅邸,典型的中式园林建筑,白墙黑瓦,亭台水榭,内置十几个独立的小园子,生人第一次进去逛半天也不一定能逛完。 因在北京那边一切从简,接亲等仪式都省了,这边自然要补上。 钟黎早上不到3点就起来准备化妆了。 接亲的这地方距离摆宴席的地方不算远,开车也需一个多小时,化妆师基本一整夜没睡,一个团队六七人围着她转,她只需坐在镜子前任他们摆弄就行。 饶是如此,钟黎还是觉得累得不行,几个小时下来,脖子都酸痛了。 “您皮肤真好,上粉一点都不吃力。”化妆师是当地人,自然知道是什么人家娶亲,对她百般逢迎,时不时套个近乎。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笑,夸她化妆技术好。 对方更加心花怒放,也甭管是不是场面话。 约莫到了五点,天刚蒙蒙亮,接亲的队伍就来了,可惜被拦在房门外。 守门的是杨珏,自然不好糊弄。她笑嘻嘻伸出三根手指,说自己准备了三个问题,答对两个就让进,不让今天是讨不到新娘子咯。 容凌给徐靳使眼色,徐靳摊手表示他没办法。 门外闹成这样,钟黎自然能听到动静,隐约听到是伴娘团在问问题。 她看向顾西月,顾西月笑着说:“我去刺探一下敌情。” 一溜烟就钻了出去。 还以为是考什么高难度知识点,谁知杨珏问的居然是一些日常的小事,偏偏这就问住人了。 “我知道容公子上知天文下知地理,算数外语这些肯定难不倒你。”杨珏还挺得意。 “你这不是为难人吗?那四年他又不在小钟身边,怎么知道她在国外怎么过的?”伴郎团有人嚷嚷,非常不爽。 杨珏挑一下眉毛,皮笑肉不笑:“又不是你讨老婆,你想答还没机会呢。” 把这人气得半死。 平时可没被人这么怼过。 眼看两方人马要吵起来,徐靳忙充当和事佬,说了几句场面话,又让这人散红包。 红包跟不要钱似的洒下去,稍稍平息了伴娘团的火焰。 “这有什么难的。”容凌跟一直在旁边看戏的姜雪儿对了个神色。 她怔了下,给他比了个手势。 他轻笑着说了一句。 杨珏一怔,瞪向姜雪儿:“你俩串通啊?革命队伍了竟然出现了叛徒!” 姜雪儿耸耸肩:“我可什么都没说。” 杨珏:“他什么时候买通你的?黎黎在国外那几年,你是不是一直给他通报敌情?” “冤枉,我那会儿在香港发展,哪有时间?” 杨珏将信将疑,但这事儿也是一笔糊涂账了。 后面的问题自然也难不倒人,连这种钟黎的日常小事都难不倒他,何况是一些普通题目了。容家满门,就没不会读书的——哦,除了顾西月。 不过她不算读不出,她是压根不用心读,学习能力并不算差。 经过半个小时的考验,伴郎团成功突破重围,熙熙攘攘挤了进来,把个偌大的房间挤得水泄不通。 锃亮的灯光下,钟黎穿着红色的嫁衣,头戴凤冠跪坐在喜床上,手里一柄绣着喜字的团扇半遮着秀丽的脸庞,只露出一双明亮清澄的眼。 四目相对,她眼眸弯了弯,又有些不好意思。 一堆人又开始起哄。 又是拍摄又是让亲亲抱抱的。 甭管是谁,被好几个摄像头对着也笑不自然,钟黎的表情一直有些僵。 “黎黎看这边,放松点儿。”徐靳弯腰看一旁的镜头,笑道。 钟黎放下扇子,对他笑了一下。 总算拍出了几张还算满意的照片。 她不喜欢太夸张的嫁衣,就没选下摆岔得很开的那种,加上穿了高跟鞋,后来是容凌抱着她一路下去、再跨上车的。 一场婚礼,她的常服准备了有十几套,但用上的也就六套,后来实在太累,懒得梳妆换洗了。 到场嘉宾实在众多,基本江北一带有名有姓的人家都来了,就算不是亲戚上门拜访的也不在少数,都来讨被喜酒喝。 流水宴从屋内摆到屋外,上完正餐上海鲜,上完海鲜又换甜点,工作人员基本不带停的。 原本觉得园子太大用不着,如今倒觉得他姥姥有远见。 那天是年前难得放晴的日子,不少牌照特殊的军用车都来了,一应聚在后巷。几条必经路的交管事先收到风声,怕出现意外便提前规划好路线,实行了交通管制,路况比想象中要良好,并没有出现堵塞车祸之类的事件。 钟黎一上午都在敬酒,笑得脸都要僵了,几十桌不间断下来,基本都是生面孔。 也不知道他记性怎么那么好,几百号人能一一替她介绍。 到了下午终于敬完酒了,还得拍内景外景。 因为当初选择的时候选了最贵的套餐,基本什么都选了,钟黎这会儿才感觉到后悔。 “可以不拍吗?”她问容凌。 “还是拍一下吧,一辈子就这一次。” 他说服了她。 于是,一整天下来她基本只想睡觉,什么都不想干,更别提别的了。 所谓的“洞房花烛夜”如何浓情蜜意,全是胡扯。 换了衣服,钟黎滚到床上人事不知。 只隐约被他抱起来卸妆,解衣襟的盘扣、褪掉保暖裤。她纤瘦,从外看自然看不出里面层层叠叠穿了好几层。 她迷迷糊糊哼唧了几声累就不动弹了,像只小猫一样趴在了枕头上。 容凌看了她会儿,表示无奈。 “你应该多锻炼。”他抱她在怀说。 钟黎意识模糊,已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只觉得他温热的气息如鹅毛锦缎般缓缓拂在自己脸上。她脑中乱糟糟的,像条入了沸水的鱼,想挣扎但已无力,眼泪越积蓄越多。 实在不喜欢这样但似乎也没那么讨厌,酸酸胀胀的感觉随着指尖的挑逗拨弄越蓄越盛,她眼皮浮肿,虚脱地翻过去。 结个婚真的累,偏偏结完还不能休息。 这是她当时的第一想法。 她真觉得他跟旁人不一样,怎么他都不累的吗?她累得已经爬不起来,连睁开眼睛都费力,成了奢望。 放晴了一天的天幕,此刻却下起了牛毛细雨,飘在窗户上沙沙作响,让人更加烦恼难耐。 钟黎趴在那边一动不动,后来也懒得反抗了,只觉得腰两侧熨上温热的掌心,又被往上提了提。终是硬挤了进去,眼泪终于滚了出来,钟黎有气无力地骂了他一句混蛋,说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容凌在上方笑了一声,声音沉沉的很是动人。 可他的行为与端方君子毫不搭边。 丝滑的布料往上堆叠,脊背上感觉到凉意,继而是床头柜的地方传来“啪”“啪”几声,约莫是他又将地暖往上调高了几度。 空气里的温度在缓缓上升,皮肤接触到凉意的地方舒适了些。钟黎感觉温暖放松的同时,却又忍不住惊呼了一声,人往前撞到了硬板。 “抱歉。”他扶正她,拿了个枕头垫在她脑袋前。 说,这样就撞不到了。 钟黎又呜呜咽咽地骂他:“你动静可以小一点。” 分明只是举手之劳的事儿,他偏要如此。 “没办法,小不了。”他嘴里说着抱歉的话,掐着她腰两侧的手一点儿都没放松。 细细碎碎的吻若即若离地落在她脊背上,白炽灯下,肌肤晶莹雪白,没有丝毫瑕疵,直烧得室内温度如一锅沸水,缓缓腾跃起来。 早上起来,钟黎听到了楼下的谈话声,不免心里想,这隔音这么不好,是不是代表昨晚他们的动静他们也能听到,脸一下子烧得通红。 好在没人询问,全当不知道,没听见。 可指不定在心里吐槽,都累一天了怎么他们还有那闲情逸致,有那精力。 钟黎喝粥的时候就想立刻上飞机,逃回北京。 真的……太尴尬了。 “黎黎和小五打算要孩子了吗?”顾奶奶再次问起。 钟黎之前糊弄过去了,这次似乎没那么容易糊弄,不由看向容凌。 容凌接过话茬,又低头替她舀一勺黑米粥:“备孕不得备个大半年?我得戒烟戒酒,哪有那么快?” 将责任一应揽到了自己身上。 意思也很明白,您别问她了,问我吧。 顾奶奶向来宠他,笑笑也不多问了,只照例提醒他还有几年就快奔四了。 容凌笑着称是,也不敢多反驳,免得她后续还有一箩筐话要教育他。 这种时候,一应顺从就是。 钟黎显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一直低头吃着饭,没吭声。 只有顾奶奶点名的时候才装傻充愣地乖巧应上两句。 两人配合默契,且都是乖觉的态度,实在让人挑不出错漏,顾奶奶虽知是敷衍,却也拿他们没办法。 办完婚礼,两人几乎是连夜逃回北京。 顾允章和容应棠事务繁忙,也不跟他们住一块儿,自然没办法也没那个闲心管这档子事儿,两人终于松一口气。 “想去哪儿玩?”这日下班,容凌对着镜子整理领带时问她。 钟黎正卸妆呢,闻言想了想说:“你做主吧。” 容凌很无奈,他每次征询她意见的时候她都是这么一句。 似乎也觉得自己过于敷衍,钟黎加了一句:“你知道的,我不喜欢长途跋涉,近一点吧。” “近的地方可多的是。”他走近,步伐轻缓而沉稳,若闲庭信步。 钟黎还未反应过来,人已被他一把扣到怀里。 她惊呼一声,咬了下唇:“容凌……” 因一截纤腰被火热的掌心控持着,声音也跟着虚软,没有反驳的力气。 “嗯,我在。”他揽着,将她整个人都锁在怀里,又指了指镜面中的人,“黎黎,现在的你像什么?” “我就是我,能像什么啊?”她红着脸推搡他。 可怎么都推不开。 他坚实有力的臂膀就那么自后而前拥着她,因两人身高差距过大,他略后仰,人便显得更松弛。 钟黎匆匆打量了一眼镜中的两人,他只着白色的丝质衬衣,垂感极佳的面料越发彰显落拓不羁的气质。也不知是根本没有系好还是刚才的挣扎中被她扯开了,衣襟大敞,显出结实精壮的胸膛,肌理分明。 她急匆匆移开目光,他搁在她腰间的手却丝毫没有放过她。 指尖玩味似的慢慢游移,掌心就那么贴着她腰间的肌肤,隔着薄薄的棉质衣料来回摩挲、就这么让它们缓慢生热。 钟黎忍不住垫高了脚,人往前倾倒。 他却好心地揽住她,提醒道:“站稳了,宝贝。” 声音低沉如老旧的复古唱片机,把人带回那个靡丽错乱的时代。 钟黎不由屏息,只觉得昏暗的四周好像打开了一个时空漩涡,四周的一切都开始莫名其妙地旋转。而他搁在自己腰间的手,渐渐带来一种酥麻之感,不能忽视,感官鲜明。 暖色的灯光映照在红棕色的地板上,泛着一层蜜柚般的色泽。 她下意识舔了下唇,不知道该说什么,意识分明是清醒的,又好像很模糊,仿佛有千万只蚂蚁在她骨头缝隙里攒动钻营,带来不一样的渴望。 怎么可以这样啊?她想。 “你好过分……”她声音低低的,竟像是哭求似的。 也不知道是在哭求什么,许是想让他住手,许是想让他更进一步,其实她自己也不知道。她更不敢看镜子里的自己,方才不小心瞥见一眼,吓得她立刻缩回。 镜子里的她双眼迷蒙,好似蒙着一层水雾,白皙的脸颊上、脖颈上都泛起了可疑的红晕,整个人在他的掌控性不知所云,往后倒着。 若不是他一只手牢牢扶着她的腰,恐怕她早就往后跌倒。 “痒……”她挣扎了一下,感觉脊背处有些凉,原是后背的拉链被拉开了,像是拆开什么礼物似的,肌肤在冰凉的空气里颤抖。 他说好嫩,指尖勾挑着滑过她的背脊,也不知道是在说她的肌肤,还是在说别的,磁性的嗓音里混着极淡的笑意。 钟黎被他磨得很痒,终于忍不住,去捉他另一只作乱的手。 按住的那一刻,他偏偏往上弹了一下,手掌心抵着的地方一片润泽,布料已经吸饱了花露。钟黎轻吟一声往后跌倒,被他捞起来抱住。 “怎么这么没用?黎黎,你要多锻炼。”他笑,掰过她的脸颊吻了吻。 她狠狠瞪了他一眼,眼底都是控诉。 她也实在想不到,怎么有人可以这么无耻。 容凌却丝毫没有这种自觉,捏了下她的脸颊。 钟黎嫌恶地别过头,嫌弃他手上湿。 他低笑一声。 这种意味不明的笑声更在她心里点燃一把火,是羞恼的,也有难耐的。她忍不住并拢双腿,可湿润触感无孔不入,分明只是尺寸之地,却好像整个人都泡在了醺人的酒意里。 躺在他怀里,皮肤是温热的,有些地方冷风一吹却是冰凉瘙痒的,急需什么来捣一捣止痒。窗外细雨纷纷,沙沙作响很恼人,钟黎觉得烦。 她弓起身子,半挂在他身上踢蹬了一下腿,以此发泄不满。 回头,目光瞥见他俊美清瘦的面孔,还有黑沉沉的一双眼,就这么一错不错定格在她身上。 好似一辈子都看不够似的。 这样滚烫热辣的目光,却配这样一双沉静的眼睛,怎能不叫人沉沦? 顾允章有一次多喝了两杯,曾拄着头交心似的跟她说,说她这个儿子不近女色,从小谨慎低调,眼光更是高得很,从不像一些纨绔一般乱来,给家里添麻烦。 也问她,什么时候跟他在一起的。 得知钟黎说她20岁生日前她就搬过去跟他住了,顾允章眼睛微微睁大,有些瞠目的样子,酒也醒了几分,“你不到20岁他就碰你?看来我小时候抽他少了,这么不着调,诱拐小姑娘。” 钟黎被她说得面红耳赤。 虽然她觉得20岁不算小,但两人十岁的年龄差摆在那儿,加上刚认识那会儿她确实没读过什么书,属于“少不更事”的典型。 在顾允章看来,容凌就是趁人之危诱骗小姑娘。 不过,顾允章无形间也透出很多信息。 其实认识以前钟黎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感觉他待人似乎很冷淡,但有时候望着她的眼神又无比灼热,若即若离,让人捉摸不透。 对于她的示好也是,一开始分明是对她有点兴趣的,但又似乎顾忌着什么,把她推远。 可后来又莫名改了主意,在那个夜晚那个小旅馆里突然吻了她。 他这个人的性情真的很难猜。 “在想什么?”容凌若有似无地笑了下,舌尖卷住她的耳垂。 钟黎颤了一下,来自他鼻息间的热意已经将她牢牢包裹,她抿着唇不知要说什么。 他显然不满足于此,猛地将她反过来,垂眸望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心虚气短,呼吸略微急促,也不知道是紧张的还是因为别的。 对视半晌,他忽的又笑了下,粗糙的指腹碾着她的唇瓣来回碾压,非逼得她出声,另一只手又无比从容地将她拦腰抱起。 钟黎吓得双手牢牢勾住他脖子。 “怕什么?摔不了你。”他戏谑地望着他。 钟黎觉得他实在拿捏她,忍不住刺他:“怕你年纪一把了手劲不稳。” “我会手劲不稳?”他挑了下眉,倒无被刺到的意思,只似笑非笑地望着她。 钟黎被他看得反而不自在了。 他有没有劲儿,她早就体验过了。他身体素质本来就好,好底子加上高度自律,比绝大多数年轻人更强。他们一家都是工作狂人、自律狂魔,如顾允章,可以坚持几十年不吃碳水作物,严格控糖,常年健身从不间断。 她脑子还没转过来,天旋地转,惊呼一声已被他扔到床上。 钟黎震惊地看着他无比自然地拽过领带,将她一只手缠了一圈,绑在了床头的圆柱上。 还在上面打了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你干嘛?”因为太震惊,她一时忘记了反抗。 容凌扯开衣襟,单手又松两颗扣子,俯身就撑在了她脸侧,居高临下而语气和缓:“你不说我没劲儿吗?我得证明一下,事实胜于雄辩。” 钟黎:“……那你也不用绑我吧?” “我想跟你玩点儿新花样,免得你真觉得我老了。”他一本正经地说。 仿佛真是在跟她讨论一件再正经不过的事儿。 钟黎:“……” 【作者有话说】 感谢甜甜蜜蜜果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3 13:52:13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3 07:25:01 aakira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4-03-02 11:23:30 读者“@”,灌溉营养液+62024-03-04 08:42:25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04 04:33:19 读者“KnoeRed”,灌溉营养液+12024-03-04 04:02:24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4 01:17:53 读者“芒”,灌溉营养液+12024-03-04 00:02:54 读者“饼饼酱”,灌溉营养液+12024-03-04 00:02:07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03 22:50:31 读者“20块的河粉”,灌溉营养液+12024-03-03 21:45:19 读者“甜甜蜜蜜果”,灌溉营养液+52024-03-03 13:51:35 读者“是你的三岁婷哦”,灌溉营养液+22024-03-03 11:33:59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3 09:14:06 读者“26444159”,灌溉营养液+22024-03-03 00:45:13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3 00:35:0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3 00:15:50 读者“尧余”,灌溉营养液+12024-03-02 23:19:13 读者“hanujin”,灌溉营养液+12024-03-02 21:35:01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02 20:00:18 读者“折火一夏54”,灌溉营养液+12024-03-02 16:27:56 读者“”,灌溉营养液+32024-03-02 13:03:55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52024-03-02 12:16:0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2 11:51:16 读者“aakira”,灌溉营养液+202024-03-02 11:22:10 第89章 娇养 程京华的父亲没有挨过这个年。 年前, 容凌接到了消息,说葬礼就在这两天。他和徐靳几人商量了一下,还是决定去吊唁一下。 虽现在程家势弱局势不明朗,场面上的功夫还是要做的。 “中联大厦的建设正是关键时候, 黎黎, 过些日子,你跟我再去一趟香港吧。”这日在老家吃早饭的时候, 顾允章忽然提起。 工作上的事儿, 钟黎向来是热忱的, 且跟着顾允章能学到不少, 笑着点一下头, 说了句“好”。 顾允章又叫来阿姨, 把一个蓝色的盒子递给她。 钟黎诧异地打开,发现里面是一条手工苏绣围巾。绣工细腻而出众, 色泽鲜艳, 一看就不是凡品。 顾允章说是沈部长的夫人送她的,她觉得这颜色更衬她,就转赠给她了。 钟黎欣然收下。 吃完早饭,顾允章又让钟黎陪她去逛商场。 容凌手里的筷子搁到碗面上, 发出很轻微的声响,却像是某种提醒。 顾允章挑眉,看向他。 他倒也不客气:“您当我不存在呢?我这刚刚结婚,您又要带她去香港又要带她去逛街的, 真一点儿时间都不留给我啊?” “都结婚了,以后大把的时间可以在一起, 你急什么?”顾允章的表情一言难尽。 钟黎连忙打圆场:“你跟我们一起去吧, 正好可以给我们提东西。” 容凌愣住。 顾允章也笑了, 因他这吃瘪的样子。 “还是你有办法治他。”她对钟黎笑了笑。 钟黎给她夹西葫芦。 “别给我夹菜了,你自己吃吧,我早上吃不多。”顾允章笑道。 话这么说,其实她一整天吃的都不多。 这一点容凌随她,对吃的兴致不高。 两人都是高度自律的人。 年前超市里很热闹,到处张灯结彩,门口的大厅里挂着一串串红色的小灯笼。虽有警卫跟着,顾允章偏要让容凌提东西,自己和钟黎在前面闲逛,说一些关于中联大厦的事情。 容凌只能苦笑,左手一个袋子右手一个拎袋。 “小五,我来拿吧。”常勇军过来时看到,伸手过去。 容凌摆手拒了,下巴朝前面点一点:“没看到她老人家就是想让我拎吗?怎么能假手他人?回头指不定又要怎么磋磨我。” 常勇军也笑了。 他前几天因为众海的项目摆了顾允章一道,借机把钟凯文给开了,好在她年后再任南中银行行长,不然顾允章可没这么轻易放过他。 钟凯文是顾允章的老部下,以前顾从政时就跟着她,后来她入商界更与她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这两天天天在她面前哭求。 顾允章也没办法,只好寻了由头把容凌教训一顿。 场面上是圆过去了,钟凯文显然并不那么满意。 顾允章不满容凌某些行事作风,正好借着这次的事儿跟他摊牌了。 容凌面上附和,说回去检讨,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人现在羽翼渐丰,私底下还是我行我素的那一套。 顾允章也拿他没办法。 好在她这几年不像以前那么拼了,不过分执着于此。 路过母婴区,顾允章和钟黎驻足了好一会儿。 “黎黎你们开始备孕了吗?前些日子妈又问我了。”顾允章的语气有点儿无奈。 对于生孩子这种事情,她和容应棠是没那么迫切的。 前些日子顾西月怀了,容凌上头的三个哥哥和姐姐都有了家室,也不用他们操心,她和容应棠本身也不是太热衷于关心这些柴米油盐的人。 奈何家里几个老人催得急,巴不得他们小两口立刻生上好几个。 尤其是她爸妈,打小把容凌捧在手心里,自然特别关心他的终身大事和生儿育女的事儿,隔三差五就要问上几句。 “已经开始准备了,只是……”钟黎干笑。 虽然顾允章不是那种不开明的人,但跟她讨论这种事情,钟黎还是觉得尴尬。 虽然她们相处的时间不算短,顾允章也不是难相处的人,但钟黎更多还是把她当做领导、长辈来处,两人讨论更多的还是工作上的事儿。 不过她又不像王院士那样亲和,钟黎和她、容应棠单独相处远不似和涂美玲、聂正江在一起时那样自在。 就像小时候真的很不喜欢跟班主任待一起一样。 “别误会,我不是催你们,这事儿急不来。只是,如果已经开始备孕,有些东西还是要准备起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的。”顾允章道。 钟黎点头称是。 顾允章又跟她说了一些备孕的常识,还有应该准备什么样的文胸、衣服,钟黎一一记下。 “这些就算了,回头我让人给你送一批过来,你看着挑着点儿。”顾允章目光掠过一排差强人意的哺乳文胸,皱了皱眉。 她在衣食住行上还是非常考究的,逛商场也就买一些日用品,享受一下逛街的乐趣,不会真的需要什么。 钟黎和她出差时,穿的、用的大多也是她让人准备的,都是很好的东西。 “对了,我之前听说你跟华贸那边争得厉害,陈三喜让人拉了横幅来你事务所楼下闹事,没吃什么亏吧?”顾允章一面朝楼梯处走,一面关切问她。 “能有什么事儿?在哪一行混没有争斗。我抢了他的生意,他自然酸话一箩筐,尽使些下作手段。华贸建设这些年也就那样了,竟沦落到跟我一个小小事务所争生意?”在顾允章身边久了,她说话竟也这样自大。 说完,自己都轻轻笑了下,觉得稀罕得很。 顾允章不是容应棠,觉得年轻人还是要有锐气和朝气一点,闻言欣慰地笑了笑:“说得对,有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我们虽然生活优渥,可人只要走在这一条道上,就没有不去争抢的道理。如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你可别像西月那样。也就现在家里还能庇护她,以后难说。” 钟黎忙笑道:“西月和凯舟不是处得挺好的?看得出来,凯舟是真心喜欢她的。” “真情还是假意,谁知道呢?且就算是真的,世事无常,这世上最稳妥的只有钱、地位和利益,其他都是虚的,承诺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他对西月好,无非是我和清臣还在位,再喜欢,要是我们家里失势,他还能一如既往地对西月好吗?”顾允章摇摇头,表示她不相信人心可以经受考验。 “而且,西月打小就不喜欢人情世故,也不够努力,她不像你,自己一个人也能过得很好,也愿意去经营。我这个女儿,我是操碎了心。” 这种事情钟黎不好插嘴,只好插科打诨地笑笑,含糊两句“怎么会”。 顾允章也知她圆滑,笑而不语。 容凌终将手里的袋子递给了魏允和卓硕,快走几步到了她们身边,问她们午饭去哪儿吃。 “听妈的吧。”钟黎在选择上向来都比较困难。 顾允章又是极有主见的,正好一拍即合。 他们最后决定是官房胡同那边的一家新开的土菜馆吃饭。 因来得匆忙,这边又是新店,没有早准备好的厢房,可老板一听来的是什么人立刻从楼上赶下来,满脸堆笑地相迎。 容凌不是吃客,但饭局多,且他和顾允章的身份岂是寻常,老板一接到电话就吃了一惊,亲自给他们安排上好僻静的厢房,又是介绍菜肴又是斟茶递水,亲力亲为,不求有功但求不要得罪人。 可凡事过犹不及,不止钟黎尴尬,容凌都有些受不了,淡笑道:“陈老板忙自己的去吧,我们随便吃个饭,没什么要紧事。” 对方这才走了,但还是一步三回头。 他人离开,先松一口气的是钟黎。 “这挟势的。”容凌嗤笑,戴上手套给她剥虾。 一只一只的太湖虾,他手剥给她盛了一盘。 “不用这么多,我吃不下。”钟黎忙道。 “吃不下我吃,我不介意吃你吃剩的。”他眉目拢着淡淡的笑意。 竟如擎在烟雨中,说不出的朦胧温柔。 这样肉麻,钟黎怕恶心到顾允章,下意识朝她看去,却见她神情自若,一副见惯不惯岿然不动的样子,正慢条斯理吃着一碟清炒芦笋。 锥形花瓶里插着一支红玫瑰,容凌伸手折下,去了根茎信手替她簪在了鬓边,目光深切望着她:“我们黎黎真美。” “妈在这儿,我不过萤火之光罢了。”钟黎不忘拍一下顾允章的马屁。 “行了行了,你俩吃吧,我不做这个电灯泡了。”顾允章终于失笑,起身离开了包厢。 外面正下雨,钟黎有点担心,本想起身去唤她。 容凌拦住她说:“没事儿,常叔跟着她呢。” 他的目光继续流连在她脸上,忽的握了她的手,手里力道沉沉:“跟我在一起的时候,你能不能别老想着我爸妈?” 钟黎愣住,因为他这话实在有点儿不着调。 他眼底溢出笑意,也不像是正经的样子:“这么努力跟他们进修,我都怀疑你想走仕途呢。我爸那样,你别看风光,人人敬畏,他平时多警惕警醒,住的吃的也没比地里干活的好多少。那种苦行僧生活,你受得了?” 当然,他爸从小对这些物质上的东西也没什么追求。 钟黎说:“我这是尊敬长辈。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我也是长辈,你怎么不尊敬尊敬我?”他拨过一碟花生,指尖轻挑,慢慢给她剥掉红色的外衣。 越说越不像话了。 钟黎别开头,不去看他靡靡醉人的眼神。 他笑着将一颗花生仁塞到她嘴边。 钟黎怔了下,还是张嘴叼住。 舌尖在他指尖扫过,略有些湿滑,容凌怔一下,别开了视线。 玻璃窗外下着鹅毛大雪,撒盐似的飘荡在灰蒙蒙的半空中。四周的景致安静到仿佛冻结,唯有纷扬飘荡的雪花是动的。 这样安静的时刻,很适合煮一盏茶,促膝长谈。 钟黎看着他会儿,忽然窝过去靠到他怀里,双手搂着他脖颈。 容凌怔一下,笑着搂住她,把她抱到腿上继续一颗一颗喂给她花生。 这样在外面到底不成体统,虽然是单独的包厢,窗边帘子还没拉上,此刻要是有人从外面走廊上走过,只需要稍稍抬头就能看到屋子里是副什么样的荒唐光景。 她期期艾艾,声音细若蚊讷:“……你还是放我下来吧。” 容凌却很喜欢她羞涩的样子。 结婚以后,两人都忙工作上的事情,她跟着她妈或出席外事活动,或参加什么和国外合作的联合建筑项目,很少这样依恋地躺在他怀里了。 “听说你评上了在京的青联委员,职分还不低。”他岔开话题,问她工作上的事儿。 钟黎果然被吸引注意:“嗯。” 又有些担忧,问他会不会很高调,她才这个年纪。 “不会。我老婆这么能干,高调什么?为夫完全支持。” “你能不能正经点儿?”? “我哪儿不正经?”他含笑望她,长长的睫毛垂敛着,覆住了眼底沉静的笑意。 这个时节,天黑得早,还没入夜已经鸦黑一片。因下大雪,出行的人更加少,钟黎刚走出大门便打了个哆嗦,迎面而来的冷风吹得树杈嘎吱作响。 她搓了搓手,很快手又被身边人握在手心。 容凌回头接过魏允递来的大衣,细心地给她拢紧。 车早等着,上了车便暖和了。 车内车外温差大,很快玻璃上便糊了一层淡白色的水汽。 司机开除雾,车里又似刮过一阵冷风。 钟黎往侧边一靠,又缩到他怀里。 容凌搂着她,指尖刮一下她鼻子:“没骨头是不是?” 钟黎飞他一个白眼,暗讽他拿腔拿调。 分明喜欢得很,还要故意板着脸吓唬她。 回去已经很晚了,顾允章发消息给钟黎说她有急事要处理,不跟他们一道回了,明早让司机来接她,她约了陈三喜和华贸那边的几个主事人,大家坐下来喝杯茶好好聊一聊。 顾允章虽然行事冷酷对敌雷厉风行,但并不喜欢四处树敌,有时候有些事儿可以双赢,并非你死我活不可。 华贸和钟黎的事务所虽然存在竞争关系,不是不能合作。 钟黎将她的话看完,回了个“好”。 “我现在是没我妈重要了,你天天跟她泡一起,还怎么造人?”他撑着被褥俯身贴近她,手指剥挑,灵活地解开她衣襟上的扣子。 钟黎要回消息,把脸往旁边一撇,手里动作不停。 他夺过她的手机扔开,嘴唇狠狠封住她的小嘴,将她的呜咽声尽数吞没。 夜晚很容易滋生暧昧情愫,但她消息还没发完呢,没办法心无旁骛的,还有些生气地推搡了他几下。 他全然随她,手熟门熟路往下探,几颗扣子轻松便剥开。外衣掉了里面还有羽绒背心,继而是内衫,他轻叹,自若地抱怨她层层叠叠穿这么多,忒不方便。 手臂用力已轻松将她抱起,摇摇摆摆地搁到了梳妆台上。 这台面狭窄,背后还有一堆瓶瓶罐罐,钟黎真担心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把台面上的东西全扫下去了,忙勾住他的脖子揽住他。 心里暗骂他卑鄙,坐在那边却也不敢胡乱动弹。 屋子里能见度极低,玻璃窗外飘着雪花,夜色却并非一抹全然暗沉的黑,倒像是墨色里渗入了深青色的颜料,半明半昧,徐徐晕染开。 容凌站的地方正好挡住落地窗,脸孔隐在昏暗里。 眼眸是一抹风雪寂灭的暗黑,瞧不清神情。 钟黎更不敢抬头看他了,揪着他的衣襟小声嘀咕:“放我下去。” “下去干嘛?我还没玩够。”他低笑,手里是她波浪般翻滚而过的裙面,覆在雪白的肌肤上,白玉馨香,实在活色。 这一份掌心的冷意如寒风过境,钟黎忍不住哆嗦了一下,缠得他更紧。手臂像是美女蛇,柔腻滑润而无骨。 屋子里暖气更胜,好似衣襟间都腻满了热汗。 容凌揽着她的腰俯身又吻了吻她,舌尖挑逗似的吻她,她左躲右闪又被他捉了回来。 她的意志力本来就薄弱,何况是在这样的夜晚,他偏偏还要这样挑逗她。 钟黎咬着唇,要跳下去找东西。 去路却被他堵住,他捉了她的手放在唇下,眼眸紧锁她,低笑:“黎黎,你是不是忘了一件事儿?” 钟黎讷讷没反应过来,过一会儿才意识过来了,脸已涨得通红。之前他们都有规避,措施俱全,几个宅邸的抽屉里都常备小盒子。 但之前商量过已经要将要孩子的事儿提上日程了。不过她忘了这茬,又习惯性地要去找。 真到了这种时候,她又有些不好意思,但怎么说他也禁大半年了,烟酒均戒,也确实为难。其实酒倒罢了,烟他是有些瘾头在的,尤其是这些年工作繁忙,到了夜深人静真烦得很。 他又不是个喜欢大张旗鼓叫一堆人一块儿常聚的人。 这唯一排遣的途径也被截断了,他缠她的次数愈多,说辞是要她替他找补回来。 有时候她午休时躺在沙发里休息,忽然天旋地转,原来是被他抱到了卧室。当然,有时候,他直接撑在沙发里要她,这种时候还非要逼她出声,要她一声一声唤他。 工作上一本正经的男人,私底下有够变态,花样儿也多。 有时候她实在累,烦他的时候背过去,他竟也有兴致从后面搂着她,缠缠绵绵没个尽头。 钟黎每每半梦半醒间都是精疲力尽,手臂酥软地垂在软弹的沙发上,酸胀的感觉一时半活儿散不去,心里不免有几分怨气,不去看身后的人。 他便搂着她好声好气地哄,说自己孟浪了,下次一定注意。 他注意个鬼!钟黎在心里骂他。 但之前其实都有做措施,因为怕宝宝会有什么缺陷,他们都严格遵守备孕注意事项。终于熬了这么段时间,那晚理所当然地发生了。 什么措施都没有。 其实之前也有一次,到底是和平日不太一样的。钟黎说不清哪里不一样,只觉得他比往日更加急切,吻也琐碎没个章法。 她揪着羽绒被,有那么会儿真怕自己把棉絮给扯出来。 后来实在受不了骂他,哭腔都带出来了,一切才姑且终止。 “黎黎,你想要小王子还是小公主?”他抱着她兴冲冲地问。 清冷的月色下,眉眼弯弯的,好像已经做了爸爸。 钟黎不忍泼他凉水,随口道:“都喜欢。” “我也是,都喜欢。” - 大年夜是在大院那边过的。 年前,钟黎喊了容凌陪她去置办一些礼物,除了给老人家的,还有给亲属孩子的。可逛了一圈回来发现,顾允章早就给他们准备好了。 这让钟黎感觉挺不好意思的。 “没什么不好意思,她都让下面人帮忙办的,又不用亲力亲为。”容凌说。 钟黎也发现顾允章不止控制欲强,而且很多事情都喜欢帮晚辈办好。就拿顾西月来说,她长这么大了,逢年过节的衣服、化妆品什么的都是顾允章帮忙置办的。 好在顾西月天生懒怠,不喜欢自己拿主意,两者倒是一拍即合。 容凌就不是如此了,他往往是面上敷衍实则很有主见,嘴里答应着,回头还是我行我素,主打一个打太极,把工作上那套完全搬到了家里。 久而久之,顾允章也拿他没办法。 钟黎性格柔顺,且有人帮忙买东西又不是坏事,心安理得地接受了,两人性格倒是还契合。 只是,顾允章有时候也有一些毛病,比如买包包,喜欢把那一款的所有颜色全都买下,也不背,就陈列在那边挑选,买衣服、口红也是同理。 个人有个人的生活习惯,钟黎也不好多置喙。 且除了这些个人习惯外,顾允章能力卓绝,长袖善舞,商政两界人脉通达,是助她一路畅通无阻的通行证。之前华贸的事情,就是她帮忙摆平的,只是请人把华贸的几个董事和陈三喜都请来吃了顿饭,对方就老实了。 晚餐吃了快有一个多小时,虽都是家常菜,味道实在不错。 厨子是从容凌姥姥那边借来的,以前做过国宴的主厨。 餐桌上,容应棠问了容凌几句年后的工作安排,容凌笑着一一应答,气氛恭谨又不失和煦。 一切和往年一样,没有什么区别。 除了顾西月餐桌上一直笑,不停摸着肚子,顾允章皱着眉问起,说她怎么了,是不是多动症又犯了。 顾西月才讪讪地缩了缩肩膀,然后又不开心地说,你都要做姥姥了,怎么还是这么凶啊。 此言一出,不止顾允章愣住,餐桌上其余几人也怔住了。 “……你说真的,西月?” “这种事情能开玩笑吗?”顾西月哼一声。 一桌人你一言我一语对她极尽关切,她瞬间成了全桌主角,眉飞色舞得意得很。 “嘚瑟的。”容凌轻嗤,给钟黎夹菜,压低声音道,“看来咱们也得努力了。” 钟黎红着脸别开头。 谁知那天回西山龙胤,还没进门就被他压在了门板上,他握着她的腰,不管不顾地吻上来。他没喝酒,自然也没醉,可深夜这样情难自禁也不是第一次。 钟黎被他弄得脸颊通红,唇上湿润润的。 她推了他一下,他却噙着笑,捉起她的手放唇下又吻了吻,不知哪根筋搭错了,竟低靡地唤她“娘子”。 钟黎真想飞他一个白眼,越活越不着调了。 受不了,一点也受不了他。 她推开他趿拉着拖鞋去了客厅里,见围巾掉了,弯腰捡起搭在沙发靠手上。可就这弯腰的功夫,又被他寻了间隙揽住腰,一推一搡便前倾趴在了靠手上,臀部的曲线如山丘,与腰线的凹陷形成了极致的对比,视觉冲击极强。 他的吻已落在她后脖颈处,她一点儿也动弹不得,因为最柔软的腰际被把住了。 他的唇从侧边摩擦过她的脸颊,又若有似无地擦过耳垂,不知是不是故意的,非要磨得她耳尖发烫,好像发烧似的。 “脸怎么红了?”他笑,捏一下她的耳垂。 钟黎实在不想搭理他,膝盖跪得发酸,指尖紧紧陷入皮质软垫中,核心的地方已被入地泥泞不堪。她甩甩头发,人往上攀爬,想要逃离又被他捞回来。 她忽然就有些着恼,可要发火又发不出来,嘴唇被他指尖拨弄着合不拢。 昏暗中,室内不亮一盏灯,雪青色的地面上逐渐被一层白雪覆盖。 寂静无声,屋内的温度却逐渐攀升,已人为不可控。 他贴上来吻她翕合的唇,更拢起一层温润和潮湿,天旋地转不知所以,两人好似滚在沸腾的水汽中,雾中前行,看不清前景。 她脸颊更加通红一片,指尖碾过都是远高于身体其他部位的温度。 “好烫。”他笑得意味不明,动了动,伸手将她揽到更贴合自己的高度。 钟黎实在不想跟他在这种时候讨论这种事情,也实在不想跟他说话,这种时候的他总是特别不正经,跟白天那副冷峻平和的样子大相径庭。 他后来将抱在怀里,和她十指相扣又说起要孩子的事儿。 “我们是不是方法不对?怎么西月都有孩子了就我们还没有?”也不算不上急,但多少是有些不对味的。 “你急什么,这种事情又不是想有就能有。而且,这也才两三个月,没动静不是很正常?” 他轻轻一笑,宽大的手掌温柔地贴在她光滑的肚腹上,也觉得自己想多了。 但有时候这种事情上也会起一些好胜心,比如看到顾西月那个嘚瑟样子,梁凯舟虽神情自若谁问都是笑眯眯的,容凌也能感觉得出来他不同于往日的春风得意。 没有对比还好,有了对比他自然不甘落后。 “黎黎。”他揽着她的纤腰,半带商量的口吻问她,今天灌满好不好。说话的时候,表情还一本正经,只是眉眼无限温柔缱绻。 他也不是没有跟她求欢过,但这样温柔婉转、声音低回的低姿态也是极少的。 她不答,她便一声又一声地唤她,弄得她更不好意思。 容凌将她抱到腿上,头埋在她纤弱馨香的脖颈中,非要她说个所以然。 钟黎白皙的脸颊都涨红了,不愿意吭声。 他掰过她的小脸仔细看她,望着她发丝凌乱、盈盈楚楚的风情,不由屏息。 这副雪白纤柔的身躯包裹在脆弱不堪的衣襟里,只需要稍稍用力就能再次拆开。他很喜欢这种拆礼物的感觉,也喜欢被她拆,捉着她的手在衬衣的扣子上来回滑动,问她想不想。 钟黎的衣襟再次散开,几颗可怜的扣子被扯开,还掉了一颗在地上。 他歉意地说不好意思他不是故意的,手里的动作可一点儿也没有不好意思的意思。 钟黎软软的小手捧住他刚毅的脸,低头啄一下他嘴唇,挺身趴在了他肩头。衣襟滑落香肩,雪白圆润,如上好的羊脂玉,脖颈处泛着淡淡的粉。 与无辜清纯的小脸相比,是极动人的风情。 容凌低头捕捉她的唇,含了会儿又松开,钟黎紧紧攀着他,手无意识往下滑,柔嫩的掌心贴着他宽阔紧实的背脊。 他往后仰,她手心往前又贴到坚硬的腹肌,不觉颤了颤,与此同时他舌头卷了她一下,她感觉魂儿都要飞走了。 钟黎抱紧他,头埋在他胸口嗫嚅:“好喜欢。” “以前还说不喜欢,现在承认了?”他捏一下她的唇,手按着她的后脑勺,不让她羞红的脸别开,就要看她爽飞又不想承认的别扭小样儿。 “过分,你太过分了!”小拳头捶了了会儿,她又软软地贴上去,搂着他趴在他身上索取。 缠得是真紧,双手好像藤蔓似的。 她知道他是真受不了这样,他就吃这套,亲完又偷着笑。 冷不防他手掌轻轻拍在她臀上:“小坏蛋。” 她不甘示弱地也要拍他一下,结果忘记了他是坐在沙发里,不由郁闷地给他记上一账,想着以后要找补回来。 容凌熄了灯,直到后半夜才把精疲力尽的她抱回卧室。 她人滚在他怀里,躺着不舒服又侧翻过去,一只手搭在他光滑的胸膛上,手指在上面打圈圈:“那感觉真不太好。” 她语气挺郁闷的。 “有什么不好的?”他的声音在昏暗里有些倦懒,但兴致还是颇浓。 他似乎挺想听她说说的。 钟黎想了想说:“一直往外面流,有点儿恶心。” “可不给你铺了垫子吗?”他无可奈何地笑了一声。 钟黎叹口气:“这样还不行,那真是对不起我的牺牲,这一躺就要好久。” 可能是皇天不负苦心人,他们努力了个把月,终于有了好的消息。 钟黎感到不适是在开春之后。 她平时是个工作狂,与这家子其他人比起来也不遑多让。 看那段时间,她忽然变得非常惫懒,经常莫名其妙犯困。 有日她去后海那边陪涂美玲说话、浇花时,一连打了好几个哈欠。 涂美玲停下话茬,有些诧异地望着她:“黎黎,你这是怎么了?早上没有睡好吗?” 钟黎不好意思地笑笑:“也没有啊,我每天都是11点前睡觉的,睡眠都在八小时以上,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特别困,白天在事务所还老想着睡觉。” 话语中带着几分苦恼。 她平时都是以身作则的,最近自己的言行恐怕是让人笑话了。 那时候她还没往这方面想,因为她之前查了不少资料,网上说的什么恶心之类的症状她完全没有,只是那几天人特别累。 直到涂美玲又问了她好几遍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黎黎,你不会是有了吧?” 钟黎怔住。 虽然期待了很久,也有了好几个月的心理准备,可当这一切真的可能来临时,她又有些惘然了。 细想起来,她确实好像一个多月没来月经了。 她先买了验孕试纸测了测。 第一次没测准,还是阴性,她还失落了好一会儿,后来又看网上说要早上测才准。 于是她翌日早上又测了一次,两条杠。 容凌很晚才回来,开门就发现钟黎端坐在沙发里,抬头时,眼巴巴望着他。 他不觉笑了一下,弯腰脱鞋子的动作稍缓:“怎么,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你先把鞋子脱了,我再跟你说。” 容凌不明就里,但还是照她说的做了,将鞋子脱掉搁到一边,又将外套挂到了一旁才走过去。 他单膝跪地,一条手臂半圈着将她环在怀里,仰头认真问她:“准备好了,说吧。” 钟黎翻他一眼:“拿腔拿调的。” 容凌轻笑,一点儿也没有“为老不尊”的自觉。 钟黎清了清嗓子正色道:“我可能怀孕了。” 他微怔,就这么看着她,看得她都不自在了:“……你不开心吗?” 容凌才从震惊和茫然中回神,颇有些不知所措地握住她的手:“不是,我只是……太惊喜了。” 他此刻的心境其实与她差不多,当期待了很久的事情忽然来到,茫然反而会多过喜悦。 但很快,胸腔中便被一种迟来的欢喜填满。 “我要当爸爸了。”他将她抱到怀里,就要提抱起来。 “你轻点!”钟黎忙道。 他动作的幅度忙放轻了,只轻轻将她抱到了沙发边,又捉起她的手吻了吻,手轻轻地贴到她肚子上,还很喜感地低头去听。 “拜托,你这也太早了。”钟黎难以置信他会做这么幼稚搞笑的事情。 他一听也笑了,为自己这违背常理的举动。 另一方面其实她也不确定,怕是空欢喜:“……要不还是去医院做一下检查?” “明天吧,我陪你一起去。” “明天你不是要开会?” “不是什么重要会议,当然是我老婆和孩子更重要。”他又搂了她亲热了会儿,单手解开领带,将规整束在皮带里的白衬衣扯出来。 上下扣子都解了几颗,在公司里光风霁月的男人顿时变得落拓潇潇。 钟黎最喜欢的就是他这种反差,她也喜欢在他解领带解到一半的时候凑过去,拉住他的领带故意捣乱。 可这人瞧着就不是好欺负好相与的人,怎么可能任由她欺负呢,这种做法往往是招致他更凶狠的对待,或揉捏或深吻,非逼得她求饶为止。 翌日容凌请了假陪她去医院做检查。 一开始报告出来时,在专家办公室两人等了很久。 看着专家不时推一下眼镜不时盯着报告单看的样子,钟黎的一颗心就提起来,生怕是自己搞错了或者宝宝有什么缺陷。 专家终于看完,第一句话居然是要留还是要。 钟黎忙道:“要的。” 这话一出她心里就有底了,下意识摸了下肚子,安心了些。 与此同时又有几分忐忑和不安,以及对未来的憧憬和彷徨,心里五味杂陈。 容凌的心情不比她镇定多少,握了握她的手。 钟黎看他一眼,他面上倒是还算平和,问医生有什么注意事项。 专家沉吟了会儿说,让他们一周后再来复验。 “有什么问题吗?”他的表情终于有些绷不住了。 专家笑了笑说只是例行检查,又将报告单还给他们说,大概率是有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要再检查一下。 钟黎和容凌手挽着手走出医院的时候,喜忧搀半。 “容先生,做好做爸爸的心理准备了吗?”钟黎抬头,俏生生地问他。 容凌轻笑,她这种时候居然还在调侃他。 “暂时还没从喜悦中回过神,需要稍微调整一下。”他闭眼作出深呼吸的举动。 钟黎笑起来,捶了他一下。 “你小心台阶。”他忙扶住她。 “我又不是小孩子,放心。”话这么说,她还是任由他一步一步搀着走下去。 那天回去两人都是喜不自禁的,有时候还傻兮兮地笑。 他们决定过几天复检再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家里人。 晚上,钟黎靠在他怀里看着他马不停地上网查资料,又发消息给阿姨问她孕妇有什么注意事项,用纸笔一一记下来。 那用功用心劲儿,估计不比当初高考时少。 她摸着一颗果子说:“以后我是家里老大,让你往东你不能往西。” “这话说的,你在家里不一直都称王称霸的?” “我哪有?!” “怎么没有?上个月你生理期的时候天天发脾气,有一次我开会回家晚了,你就气呼呼地把我的衬衫从橱柜里全都拖出来故意扔地上。”想起那个情景他就笑了。 “还有上次去国盛胡同吃饭,有个女同学跟我讲了两句话,她就对我笑了一下,你回去就开始阴阳怪气,说新人不如旧人,竟然说要给我纳几房姨太太……” 他悉数说来,如数家珍。 钟黎被他说得脸红红的,犹自不可置信,声音却低弱了很多:“……有吗?我怎么不记得了?我哪有这样啊?你瞎掰的吧?” 容凌单手搂着她,空出的另一只手悠然拿过了她小手里的果子,扔一边:“不过也没事儿,我就喜欢作一点的。” “说谁作,说谁作呢?” “我作,我作,行了吧?”他好脾气地哄着,屈指解开了领口的带子。 那是她扎的蝴蝶结,系的细带子,轻轻一拉衣襟便滑了下去,露出半边香肩。 睡袍里面居然是套白色蕾丝套装,样式很性感,除了关键部位都有透视效果,若隐若现格外勾人。 容凌看着她,呼吸渐渐有些异样,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慢慢收紧。 钟黎下意识捂住胸口,但见他意味深长的眼神,又改而去捂他的眼睛:“不许看,非礼勿视。” 他只是低笑,手里的力道却加深了,搂得她更紧。 “不行。”她推拒着他提醒,“不想要这个宝宝了?你去隔壁睡。” “孤枕难眠。打个商量,我就睡这儿,我就摸摸,不干什么。”他贴在她耳边耳语,声音低沉,透着示弱的祈求。 可听着倒更像是在诱惑她,妖得很。 钟黎红了脸,咬着唇,还在他怀里奋力挣扎,坚持自己的原则不动摇:“不行!你去隔壁!” 她终于挣脱了出去,警惕似的靠到一边。 他头顶的那盏壁灯散发出昏淡的光芒,笼着他立体的眉眼,是疏懒的,也是英挺的,比白日愈发轮廓分明。 望着她的眼神还透着几分哀怨。 钟黎狠下心肠踢踢他:“去隔壁!” 容凌只好抱起枕头去了隔壁。 钟黎舒了口气的同时又有些失落。可没过会儿,又见他回来了,竟在地上铺上了被褥。 “……你干嘛?”钟黎迟钝了一秒。 “打地铺。”他语气温淡,理所当然。 钟黎:“……” 【作者有话说】 我算错了榜单字数,这章多更点~ 捉虫礼拜天统一捉~ - 感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4 21:44:18 luckw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4 12:32:55 读者“思鹤”,灌溉营养液+42024-03-06 07:10:35 读者“Iri”,灌溉营养液+12024-03-06 02:29:36 读者“兰睎”,灌溉营养液+12024-03-06 00:37:36 读者“月半嘟嘟”,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22:25:31 读者“我不是阿紫”,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22:21:03 读者“我不是阿紫”,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16:47:17 读者“兰睎”,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15:43:12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14:55:36 读者“落笙鸢”,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14:09:08 读者“欣馨”,灌溉营养液+22024-03-05 14:01:03 读者“41538498”,灌溉营养液+332024-03-05 10:30:19 读者“屁屁屁桃”,灌溉营养液+52024-03-05 09:54:35 读者“芒”,灌溉营养液+12024-03-05 01:40: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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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边,那个投资人已经脸色铁青,大抵是碍着他的身份没敢吭声。 徐靳起身告辞,捞起外套走出了门。 还没离开就听见那投资人压低声音的咒骂声,什么骚啊浪的。 窗外又开始飘雪,俄而便纷纷扬扬一片。 门铃声却在这个时候响起。 徐靳走到门口打开门,站在门外的竟然是陆曼。 她穿一件女人味十足的鸡心领毛衣,半身裙包裹着一截纤腰,到门口的时候,大衣已经脱下来挽在臂弯里。 “怎么,看到我这么意外?不欢迎啊?”陆曼率先对他笑了笑。 “怎么会?只是在想,哪阵风把你给吹来了,真是蓬荜生辉。”徐靳笑了笑退开,去给她倒茶,“拖鞋在鞋柜里,你自己拿吧。” 陆曼轻车熟路地将包包搁玄关桌上,弯腰打开鞋柜。 “怎么只有男士拖鞋和一次性的?怎么,没找新女伴?” 他把泡好的茶端过来,置她手边:“烦,一个人挺好。” “你这话倒像是在内涵我。” 徐靳笑笑:“你想多了。” 聊了会儿她说:“其实这次过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什么忙?”徐靳揉了揉眉心。 陆曼见他无意叙旧,也不再绕弯子,把自己的来意跟他说了。 “《黑白》的女三号?”徐靳皱眉想了想,印象挺模糊的。 因为那女孩每次来试戏都顶着张涂满胭脂的脸,跟打翻了颜料盘似的,不用问也知道是她自己化的。 这行很现实,没背景不红的没人搭理很正常,要是家里有钱还能自带化妆师,要是什么都没有很多都只能自己化。 徐靳跟她聊过两句,人挺谦逊的,也挺讨喜,演技只能说还行,不过还挺有灵气。 但是,当时的钟黎对他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且这部戏要争取这个女三号的人很多,并非非她不可。?у 原本他还有些犹豫,陆曼又说她愿意把手里关于HDT的股份转给他,希望他把人换成他们天娱的季心瑶。 “这个钟黎跟你有仇?”徐靳挺意外的。 照理说,这种没钱没势的小姑娘,陆曼犯不着跟她过不去。 “你就说行不行吧。”她没回答这个问题。 他想了想,后来还是卖了她这个人情。 他们两家也算有些交情,这不过是小事情而已。 虽然这样有点不厚道,不过他这人向来就凉薄,对于无关紧要的人的死活不在意。 过两天,薛红打了电话过来,语气虽然还是谨慎客气的,但多少还是有些怨气。 他不想跟她掰扯,许了她手里一新人他下部戏女二号的位置。 薛红态度立刻转变,应承了下来。 这世上的很多规则都是冥冥之中就注定的,在他们心里心照不宣,根本不需要去点破。 只有有些刚入行的新人仍怀着一腔热忱,甚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失去这个机会。 所以,几天后他在屋外看到钟黎是有些意外的。 汽车碾过厚厚的积雪,发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透过茶色的玻璃,他一眼看到了裹着羽绒服搓着手来回徘徊的小姑娘。 似乎是怕冷,羽绒服的帽子还拉了起来,只露出一张白皙小脸。 眼儿魅,鼻尖俏,皮肤是通透的白。 干净、明丽,难得的好模样。 徐靳有些意外,觉得她的样子和他记忆里好像有些不一样,不化妆的样子更好看。 但他大抵也能知道她的来意,这种时候出去,只会让彼此难堪。 于是他吩咐司机绕路。 这个举动,基本奠定了之后他和钟黎一开始的相处模式。 虽然她面上对他客气,徐靳这种千年狐狸当然可以感觉出来——她看自己不顺眼。 小姑娘还不会隐藏心事,喜不喜欢都在一张脸上。 可能她还觉得自己掩饰得挺好呢。 很长一段时间里,徐靳只是觉得她有点好玩,倒没有别的想法。 因为再次见面的时候,她已经是容凌的女朋友了。 他和容凌从小一起长大,知根知底,知道他从来不搞这些小明星,挺意外的,有一次聊天时问起。 原本气氛很轻松,这话一出容凌就停了下来,略掸了下烟灰,神情有些微妙地看着他:“怎么忽然问起这个?” 他虽然在笑,似乎意有所指。 徐靳却扬起嘴角,神色自若地说:“我只是随口一问。” 他也没追问。 有些事情问太明白就没意思,大家都下不来台。有些东西,也没必要去深究。 可能容凌那会儿也没太把钟黎当一回事吧,他觊不觊觎,他一开始不是很在意。他那人,说大度也大度,从来不会在无关紧要的小事上上纲上线,有时候睁一只眼闭只一眼也就过去了;可有时候,又小气得很。 这个度,在于他在不在乎。 显然一开始他也没多在乎自己这个“小女友”。 农村出来的小姑娘,没钱没势没见过什么世面,能攀上容凌这号人,恐怕这辈子都不愁吃穿。 至于她是真的喜欢他,亦或者是为了什么东西,其实容凌都不是很在意。 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这些都是身外物,给得起也不吝惜。 只是,后来发生的一系列事情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容凌在她身上的投入显然超过了徐靳的预期。 物质上的投入只是小事儿,他在钟黎身上的情感投入才是让他感到意外的。 他在长安俱乐部给她设宴那次,明显是过界了。为了这种小事动用那么要紧的人脉,显然有些小题大做得不偿失。 不过他知道容凌的性格,没劝。 随着相处的加深,他也渐渐发现了钟黎的可爱之处。 工作上尤其认真、虔诚,不一定是最聪明的,但一定是最努力的那一个。 徐靳不缺钱,拍电影只是他的爱好。 他对于自己的事业是有着变态的执着的,任何人在他的戏里乱搞他都不会姑息,他最讨厌拿拍戏当儿戏的人,不少女演员都直接被他骂退的。 许是一开始她的态度就给了他好感,不知不觉间,徐靳发现其实他还挺喜欢钟黎的。 一开始只是长辈对晚辈的那种喜欢。 至于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他没办法说清。 其实他和钟黎见面的次数不多,大多时候是在拍戏的时候。 她和容凌一开始处得挺好,或者说,一开始对彼此不是很了解,性子都挺收敛,后来就开始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 有一次剧组的戏拍完他都要走了,发现她一个人蹲在角落里刷手机,便走过去,弯腰从后面拍拍她,问她为什么不回去啊。 钟黎迟疑地看着他,支支吾吾不肯说话。 徐靳懂了,这是跟容凌吵架了。 容凌是什么脾性,没人比他更了解了。 看着冷淡自持的样子,其实脾气是真不怎么样。 不过一帮人没办法跟他深交,走不进他的圈子,自然看不到他发火的那一面。 钟黎是第一个待在他身边的女孩,还待了那么久。 平心而论,她的脾气真是万般的好。 可恁般好的脾气,估计也受不了容凌那个狗脾气。 “他这人脾气不怎么样,你多让着他点儿。”徐靳说。 钟黎没应,吸了吸鼻子。 他都要走了,瞧她一眼却发现她哭了,眼泪跟金豆子似的一颗一颗砸下来,委委屈屈的。只是,哭都不敢很大声:“凭什么啊?这么欺负人。当初又不是我非要赖着他的,是他自己要我跟他回去的……” 徐靳讶然地看着她,挑了下眉。 没想到是这样。 她又一抽一噎控诉了很多容凌的坏话。 徐靳默默站在一旁,当了一回听众。 她这样他实在不放心她一个人待在这边,等她哭得差不多了,情绪稳定下来,他抽一张纸巾给她:“先把眼泪擦擦吧,不然眼睛肿了,明天没办法上戏了。” 她本来还挺感动的,可接过那纸巾时就听到了他后面那句话,嘴巴一撇,不吭声了。 原本眼里的几分感动顿时烟消云散。 徐靳失笑,也不辩解什么,拍拍她肩膀:“饿了吧?我请你吃饭。” 他带她去街角的那家杭帮菜馆吃。 钟黎很意外地站在店门口,迟迟没有进去。 徐靳回头看她:“怎么了?不喜欢吃这个?” 她摇摇头,这才走进来:“只是很意外,你竟然会吃这么平民化的东西。徐导,徐公子,你还挺不挑的啊。” “你说话能别这么酸溜溜的吗?”徐靳受不了她,“你叫我名字就行。” 钟黎支支吾吾的,没好意思。 徐靳也没勉强,只是笑了笑,翻菜单先推给她:“你先点。” 钟黎摇头,又给他推回来。 “这种事情还要推拒?” “不是不是,只是我有选择困难症,我怕浪费你的时间,还是你点吧。” 徐靳便不勉强了。 他本来也不是个婆婆妈妈的人,随便点了几样杭州菜。 菜一一上来,他发现她吃得不多,垂着头,有些拘谨的样子。 “我很吓人?”他挑一根青菜,问她。 钟黎迟疑一下,说:“还好。” “我还以为你说我想到了呢。”徐靳轻笑一声,似乎没料到她这么实诚。 这顿饭吃得不快,钟黎全程没什么话。他看出她与他吃饭时的不自在,再回想起自己在剧组有时候发飙的样子,想必给她留下了什么心理阴影,心里失笑,没再说什么。 离开时天上下雨了,徐靳唤住她,回头找店家要了一把伞,替她打着才让她往外走。 那天她实在没有地方去,他给她在剧组附近的酒店开了间房。 她要给他钱他没要,那酒店本来就是他一朋友开的,又不花钱。 她要送他他也没让送,摆摆手就走了。 一开始他俩连微信都没加,有事情都是电话联系的。 主要还是为了避嫌。 容凌的占有欲似乎越来越强,之后有好几次旁敲侧击问起他对钟黎的看法,或是问钟黎在剧组的表现怎么样,或是问他觉得钟黎这个人怎么样。 话不是很直白,但徐靳当然能听懂。 如果某一天容凌直白地说,那就不是提点而是撕破脸了。 他当然知道分寸,他不会为了一个女人跟容凌闹得难看,牵涉甚广,不值得。 而且他并不觉得自己喜欢钟黎,也许只是有一些微妙的好感吧。 那并非非她不可的那种爱情。 但是话说回来,他这样的人也不会把爱情这种东西当回事。 对待感情,他向来是合则来不合则散。 容凌对待感情似乎另一个态度。 有时候,越在乎越难以控制自己,他俩之后总吵架也是印证了这一点。有段时间三天一吵都不算频繁,钟黎上大学以后有了住处,吵完也不至于无处可去,更加不耐烦搭理他。 每次吵完,他都是逞半天英雄,回头又得拉下脸去找她,好是没趣。 那时候他就想,何必? “你这性子不能收敛点儿?”早知道后面会那样,不如一开始就忍着。 容凌没说话,低头掸着烟灰,瞧着倒还算平静,只是,满烟灰缸的烟蒂却出卖了他。 徐靳还挺同情的,但其实也有几分幸灾乐祸,以前从来没见他这号人物这样。 “英雄难过美人关啊,节哀。”他起身拍拍他肩膀,朗笑着离开。 身后传来容凌的咒骂,说他这算朋友?不帮忙就算了,还落井下石。 徐靳当然不会特意去找钟黎,在他看来,这不过是小事,等她想清楚了就会回来。 只是没想到这次他俩吵了将近一个礼拜。 拍戏的时候,钟黎明显心不在焉,有好几次轮到她她都在走神。 他把她叫到一边,问她怎么了。 可能是他的表情太严肃了,她有点被吓到,连忙跟他道歉,说自己状态不好,对不起。 “不行就回去休息吧。”他的本意是想让她调整好状态。 可她似乎想岔了,觉得他是在让她滚蛋。 之后她明显有些战战兢兢,但也很快就调整好了自己。 其实他无意凶她,但最终效果不错,他也就懒得解释了。 拍完戏钟黎就一个人坐在角落里,也不跟别人说话。 “有心事?”他走过去,弯腰将一瓶水递给她。 声音是温柔的。 钟黎怔了一下,抬头见是他,迟疑了会儿才接过来。 看她的表情,似乎还为刚才自己凶她的事情耿耿于怀。 “还记恨?”他在她身边大剌剌坐下。 钟黎反应不是很快,闷了会儿才明白他说的是他拍戏时说她的事情,忙摇头说:“怎么会?徐导也是为了戏的效果,而且,确实是我没有拍好。” 徐靳都笑了:“你怎么这么实诚?” 一开始认识她那会儿也以为她说的是场面话,后来相处久了才明白,她是真实诚。 别的那些女明星,个个眼高于顶,被他骂了就算碍着他在圈里的地位不敢顶撞,心里指不定怎么记恨着。 钟黎却不会,她真的会自我反省,把问题揽到自己身上。 这个社会,这样的人实在是少之又少。 她和容凌在一起后,竟然一点儿也没有恃宠生娇。 徐靳其实挺喜欢和她在一起的感觉,娴静温柔又不沉闷,鲜活而生动。 有时候讨论剧本的时候,会跟她聊到很晚才送她回去。 那段时间她和容凌吵得厉害,很久都不回去,不是一个人躲在宿舍就是待在剧组,他有点看不过去,偶尔也会开导她一下。 细数起来,认识那么久,那时候才是他和钟黎的友谊更进一步的关键。 他们不是那种过于要好的关系,甚至说话的时候也是不深不浅的,只浅谈辙止,可他真的很喜欢和她相处的时光,让人忘却烦恼。 可能确实逾越了,以至于容凌都开始吃醋。 有一次容凌撞见他和钟黎深夜在烧烤摊上聊天时,当时的表情就很值得深究。 他没发作,当时只是坐下来跟他闲聊。 聊了会儿他当然也明白容凌的意思了,起身告辞。 其实还挺担心钟黎的,是个人都能看出容凌的情绪不好。 他事后发了消息给她,问她有没有事。 她说她没事,谢谢他的关心。 没有多发一句话,甚至没有像往常一样发一串表情包。 徐靳敏感地察觉出她有跟自己划清界限的意思。 他不是个热脸贴冷屁股的人,也觉得自己最近是过了,经此提醒,之后那段时间也疏远了她很多。 在钟黎和容凌的故事里,他只是一个过客,见证了他们从初识时小心翼翼的喜欢到深爱,再到不能自拔、越在意越癫狂,以至逐渐崩坏。 容凌后来做的一系列事情,他都觉得不可思议,但仔细一想又很符合常理。 像是他的性格会做的事儿。 比如陆曼要害钟黎时,他毫不犹豫地先下手为强。 不过也正是他这种过于骄矜自负、我行我素的性格,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蝴蝶效应。 杨帆、陆曼,这两个人在当时的他们看来不过是很渺小很渺小的棋子罢了,没想到竟也能让容凌如此痛苦。 但是话说回来,有因才有果,没有他对陆曼的赶尽杀绝,也不会有之后的事情。 钟黎的受伤让他负疚一生,但多少也改变了一些他的行事作风。 至少,可以劝得动了,他每次那样决绝、不惜一切代价去做某件事的时候,他就用这件事来劝他。不出意料,容凌都会陷入沉默。 此后很多年,哪怕钟黎早就离开,这依然是他心里的一根刺。 没有这件事带来的震撼,他恐怕还是当初那个他。 没有这件事,他可能也不会放钟黎走。 其实徐靳很长一段时间里都很意外,容凌竟然真的会放手。 再次刷新钟黎在他心里的位置。 两人分手以后,钟黎似乎有意疏远容凌的圈子,包括他,这让他感到不舒服,也激起了他心里的逆反心理。 其实,一开始他并没有想要取容凌而代之的意思。 他虽然不是什么道德标兵,也没有饥不择食到碰兄弟女人的地步。 但感情有时候其实是很难由着自己做主的。 钟黎删他的时候,他打了电话过去,问她为什么要删除他。 明知故问的伎俩,这个老实的丫头却被问住了,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徐靳的心情忽然就变得很好,也不计较她删除自己的事情了:“在家?” “……嗯。” “我去看你?”那一刻他没想那么多,忽然就这么开口了。 这句话显然难倒了钟黎。 她闷了老半晌,说:“……现在?” 其实他的本意当然不是现在去看她,现在都几点了? 可经由她的嘴再次确认,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徒生一种越界的暧昧。这让他到嘴反驳解释的话,忽然就无法出口了。 他握着手机站在落地窗边,抬头看了眼窗外暗暗沉沉的夜,心底寂静无声。 玻璃上倒映出他高大的身影。 俄而,外面下雪了,一片片一绺绺扑飞在玻璃上,像一团团棉絮粘在了他心底,忽然有些烦躁和闷窒的瘙痒。 他自己都来不及,话已经顺着她的话往下走:“现在不行?” 钟黎明显有些不自在:“……不方便。” 他没有为难人的爱好,本也就是跟她开个玩笑,温声道:“那你早点休息,我改天再去看你。” 他能明显感觉到她松了口气,语气也轻快了一些,说“好”。 他心里那颗大石头却往下坠了坠,五味杂陈。 半晌,无声地笑了笑,怅然若失。 曾经也想过要跨出那一步,但都因为种种顾虑没有踏出去,唯一越界的就是她保研那晚,他多喝了两杯,任由自己的情思放纵,对她说了那些话。 她没有直接痛斥他,只是委婉地说不合适。 哪怕再不喜欢,也不会把话说得难听。 她的修养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她也怕给自己招来祸患。 也许,在她心里他们这类人多少还是有些不能招惹的,是属于“魍魉鬼魅”那一类。敬而远之,不能得罪。 这个认知好像在他心里压了一块沉甸甸的石头,透不过气来。 可她似乎从来没有想过,也许他无论如何都不会伤害她。 她不过是拒绝了他而已,难道他还能恼羞成怒报复她不成? 这个想法实在是荒诞。 他在她眼里,原来就是这样的人。 他自问不是小心眼的人,可这件事还是让他深受打击。 钟黎出国的那段时间,他也在克制自己,尽量不去打扰,可听到她在国外遇险的时候,还是忍不住去找她。 其实他很矛盾,一方面他希望她过得好,一方面又觉得,她若是过得太好,他便再也没有机会、再也没有借口和她产生交集。 所以,沈斯时的事情既是不幸,似乎又是一件幸事。 其实周四的事情就是他安排的,沈斯时这个人毫无定力,一撺掇就上了套,事后他没有任何心理负担地告诉了容凌,顺便添油加醋添了几把火。 旁人可能无法理解他这种心理。 其实也很好理解。 她从来都不属于他,他可以接受她和容凌在一起,但他绝对不能接受他和沈斯时那样的人在一起。 他从来没有把沈斯时当做对手过,甚至不屑多看他一眼。 他甚至觉得和沈在一起的钟黎都变得厌烦起来。 爱之深,恨之切,他真不知道她是不是瞎了眼,竟然看上这么一个男人? 他甚至阴暗地想,她可以和沈斯时在一起,为什么不愿意跟他? 这种想法一旦升起,就像是在阴暗宅邸中逐渐滋生蔓延的苔藓,一发不可收拾。 冷静下来后,深深地感到自己这个想法的怖惧。 他是见证过容凌怎么在意钟黎的,又怎么可以?尽管容凌酒后开玩笑地说,宁愿把钟黎交给他照顾,也不放心让她和别人在一起,他这心里实在放心不下。 但他知道,那是他喝多了。 要是他真的追求钟黎,他又情何以堪? 这会让三个人的处境都变得极为尴尬。 他早就看明白,后来还是决定放手。尽管不舍,但不适合就是不适合。 其实像容凌这样执着的人还是少数,大多数人还是会更加现实一点,在看似无望的未来前止步。 可他偏偏要逆天而行,做的一桩桩一件件甚至不惜跟赵家撕破脸、用手里那么多的利害权益去交换也要聂正江松口认下钟黎。 徐靳挺佩服的,但自问做不到。 或者说,他不会去做。 其中变数太多,不值得冒这么大风险去赌一个未知。若是失败,到头来满盘皆输自己也没落得什么好,甚至后果自己没办法承受。 那还不如彼此都体面一点,止步于朋友吧。 其实有时候也不一定非要在一起。 到了他这个年纪,经历的太多,看得也透。 做朋友也挺好。 【作者有话说】 按照时间顺序,应该是女主先认识容凌和陆宴沉,然后再认识徐靳,然后女主和容凌在一起。 女主对徐靳的第一印象是不错的,甚至有点崇拜他强大的业务能力,但后来徐靳随手就搞掉了她角色的事情,她认识到他的真面目,印象就急转直下,徐靳也算是女主认识到这个社会残酷的领路人吧。 出场顺序真的很重要,其实容凌的脾气比徐靳差多了,且两人性格本质上都是一样的,但他给女主的初始印象一直都是正面的,这就注定了徐靳成不了男主。等他喜欢女主的时候,女主已经是容凌的女朋友了。徐在情感上其实更加慢热,有点后知后觉、情不知所起的感觉,男主比较雷厉风行。 - 感谢妮妮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4-03-08 01:59:13? 妮妮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4-03-08 01:59:03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6 22:16:19 luckw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6 15:12:50 读者“亭亭玉立”,灌溉营养液+12024-03-08 08:17:30 读者“瞳”,灌溉营养液+12024-03-08 06:57:53 读者“祝我天天开心啊”,灌溉营养液+162024-03-07 22:58:06 读者“苒”,灌溉营养液+12024-03-07 22:18:44 读者“比最正的心”,灌溉营养液+52024-03-07 21:40:34 读者“比最正的心”,灌溉营养液+52024-03-07 20:24:02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7 13:14:50 读者“王发财”,灌溉营养液+32024-03-07 11:52:24 读者“六月十四”,灌溉营养液+102024-03-07 10:22:54 读者“”,灌溉营养液+82024-03-07 09:37:42 读者“小小酥。”,灌溉营养液+52024-03-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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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产检一应陪着。 钟黎是个好脾性的人,但怀孕的人情绪波动大, 她有段时间脾气变得特别古怪, 甚至是到了没事找事的地步。 这日刚刚对他发完火,忽然一个人跑回了房间。 容凌小心地推开门就看到她坐在床上背对着他哭泣。 他一颗心又酸又软,过去将她揽到怀里,不管谁对谁错, 把错的全揽在自己身上,只不停跟她说对不起。 钟黎的情绪也稳定下来,靠在他怀里:“我最近是不是很过分?” “我觉得我都不像我自己了。” 她皱着眉,愁云惨淡的样子。 容凌笑着摸了摸她的肚子, 安抚道:“不是你在生气,是小家伙在闹脾气呢, 出来后一定狠狠打屁股。” 说起这个她又叹气:“他(她)最近好像有动静了。” 刚怀那段时间, 都是无声无息的。 她有时候还很害怕, 担心孩子会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好在去医院孕检一切正常。 和大多数新生妈妈一样,钟黎也会焦虑、恐惧,担忧一点也不比别人少。 容凌经常安慰她,让她不要杞人忧天。 钟黎也知道这个道理,但还是忍不住,有时候甚至会偷偷上网查新生儿什么情况下可能有缺陷。 越不想去担心,越是担心。 “别胡思乱想了,我们身体健康,常年锻炼,生出来的孩子怎么会不好?”容凌抱着安抚她。 这倒是真的,他们都是极度自律的人,不管是饮食还是生活作息方面。 他们一家子都定期体检,指标都和年轻人差不多。 家里唯一摆烂的就是顾西月,可小姑娘为了美丽也不会过于摆烂,顶多有时候偷偷吃点儿甜食。顾允章耳提面命,发现她吃一次就会没收她的零花钱,顾西月长期生活在高压政策下,倒也不会太乱来。 钟黎趴在他怀里又抽噎了会儿,平稳下来:“明天还要去体检,好怕抽血啊——” “我陪你一起去。” “你又不能替我抽?” “抽在你身,痛在我心。” “滚——不正经!”她都笑了,白他一眼。 容凌却捉住她的手,叠在掌心:“这两天胃口怎么样?新来的厨子做的东西还吃得习惯吗?” “都挺好的,只是我实在没什么胃口。”话这么说她又有些担忧。 不为自己吃也为了肚子里那个,她怎么都要吃一点的。 只是,这两天一吃就犯恶心,多塞一点就会吐。 她现在只吃得下青提和酸奶,一闻到油烟味胃里就翻江倒海。 “算了,不想吃就别硬吃。”容凌岔开腿,将她抱到腿上,手里轻轻替她揉捏着酸痛的背脊,“叶酸记得要吃,还有钙片。” “知道了知道了,你好烦。” “现在嫌我烦了?谁腿抽筋的时候直嚷嚷不该不吃的。” 她这几天早上起来小腿都会抽筋,抽筋的时候就会抱着他哭。 自她怀孕以来,容凌都是千般纵容,百般诱哄,自然抱着她哄好久。 她的叶酸、钙片都是准备最好的,可她吃久了就有些不耐烦,有时候还会忘记。 他只能耳提面命,日日提醒,抠好了和早餐一起搁在餐桌上给她准备好。| “孩子的名字想好了吗?”料到后面,容凌问她。 钟黎苦恼地摇摇头:“都不知道男女,怎么取啊?” “那我们去检查一下?” 她摇摇头:“不要,顺其自然就好,男女我都喜欢。” 他本就是逗逗她,听她这么说,抬手刮一下她的鼻子。 “别弄我,都做妈妈的人了,你对我有点起码的尊重好嘛?”她不开心地嚷嚷。 容凌憋着笑:“好,尊重,尊重孩子他妈。” 钟黎:“……” 对于给孩子取名字这件事儿,后来还是不了了之了。 这一胎家里非常重视,之前就讨论过一次,几个长辈差点吵起来。 没准又得开几次家庭会议才能定下来。 虽顾允章和容应棠不参与,上面的好些个长辈都跃跃欲试要给孩子起名。 到了孕后期,孕检的频率就变得频繁了,钟黎的肚子也越来越鼓。 她有次早上把自己关在卫生间里很久,容凌都担心她出了什么事,忍不住过来敲门。 敲了两下,他轻声问:“黎黎,你好了吗?”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把门拧开,垂头丧气地站在门口。 “怎么了?”容凌把她抱到怀里,双臂环着她,捏一下她的脸。 “舅妈跟我说,生孩子容易水肿,到了后期容易长妊娠纹,我刚刚发现我长了一条,好丑。” 她整个孕早期和中期都没有长,还以为自己不是长纹的体质呢,现实啪啪打脸。 任何一个爱美的女性都受不了这个。 容凌轻柔地把她抱到床上,跪在床边给她脱鞋子和裤子:“我看看。” “不要,好丑。”她揪着衣摆闷闷不乐。 “我又不嫌弃。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他笑了。 钟黎后来还是拗不过他,给看了。 容凌掀起她的衣摆看,目光平静,只看了会儿就收回了目光,替她遮好衣服:“你看错了,没有长纹。” “没有吗?”她还不信,自己撩起来看。 确实没有,摸着也是光滑的。 可能是卫生间光线昏暗看走了眼,加上心理作用使然。 可钟黎一点也没有放松。 容凌笑着说:“真长了也没事,又不丑,大不了以后做激光去掉,没事儿的。” 他又替她捏肩、揉脚,跟她说了好一会儿的话才勉强哄住她。 她这个时候真像一个小孩子一样,完全放纵自己的情绪,平日的隐忍、婉约、善解人意通通抛到九霄云外,就想着做一回小孩子。 尤其是晚上的时候。 事后她问杨珏,自己是不是很过分。 听她说完自己干的那些事情,杨珏很稀奇地看她一眼:“这算什么过分?你是没见过过分的。” 她这样说钟黎还是蛮不好意思的。 她这些日子整夜整夜睡不着觉,都要容凌哄着抱着才能睡着。 原本只是一个人失眠,如今变成了两个人。 回到家,她跟他提起这件事。 他当时正背对着她在切水果,修长挺拔的背影,脚下一双棉拖鞋,难得一身白毛衣,还穿了围裙,后背望去竟有几分贤妻良母。 钟黎被自己这个想法震了一下,觉得自己是脑子不正常了。 他听到她的话回头,皱着眉说:“怎么忽然问这个了?” “为什么不能问啊?” “不是不能问。”容凌笑着说,“这几天你不是磋磨我磋磨得很心安理得嘛。我只是好奇,你竟然会良心发现。” 他说这话时表情正经得不能再正经。 钟黎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笑话他。 她吃瘪得别过头。 容凌走过去,弯腰揉一下她的脸:“生气了?” “没生气你嘴巴撅那么高。” 她又吃瘪,正要张口反驳他,嘴里已经被他塞了一瓤瓜。 “好吃吗?老陆送的。” 甜丝丝的味道在唇齿间蔓延开。 不是那种恼人的甜腻,而是独属于水果的清香。 钟黎很难没有想呕吐,又吃了一块。 “好吃让他再送些。”容凌笑道。 她的表情已经说明很多事情了,容凌心道。 “来再吃一块。”他又喂给她一块温过的。 整个孕期,孕晚期是最难熬的,尤其是到了最后一个月,钟黎上下楼梯都很困难,两人又搬回了柏悦那边。 孕晚期时宝宝非常不安分,经常在她肚子里翻来覆去,且喜欢把脚丫丫戳在她左边的肚皮上。 钟黎有时候觉得很神奇,伸手去摸,他(她)还会躲闪呢。 她就会拉着容凌说这件事儿。 容凌都笑了,说这个月份了当然会动了。 这个孩子孕晚期时特别好动,经常在她肚子里翻跟斗,钟黎最后那几天整宿整宿地睡不着觉。 到了最后几天,迟迟不发动,容凌医院都陪她去了两次,可每次想要入住都被赶回来。 钟黎躺在床上摸着肚子时愁得慌,说他是不是不打算出来了啊,躲这么久。 “出来以后打屁股。”容凌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肚子道。 孩子比预产期晚了两天才出生。 过了预产期且有了各项症状后,钟黎和容凌才住进了医院病房。 整个生产过程还算顺利,母子平安。 且孩子体重非常标准,不轻不重正正好。 其实钟黎和容凌还是有点失落,因为之前讨论的时候还是更想要一个小公主。 “小王子也不错,以后肩负起保护妹妹的重任。”还是容凌安慰她。 钟黎点了点头。 孩子起名为容承暄,是容凌取的。 钟黎觉得太正式了,托着腮想了好一会儿,给他取了小名——小南瓜。 因为小承暄小时候特别喜欢吃南瓜粥。 那种熬得软软糯糯的南瓜粥,一口气能吃一大碗。 有一次他还吃撑了,拉了好久的肚子。 为此钟黎还和容凌吵了一架。 其实,吵完她就后悔了,一个人躲在房间里生自己的闷气。 这时他在外面敲门。 钟黎其实很想应,但拉不下那个脸。 他低沉的声音穿过门板,落入她耳中:“不应声我进来了?” 钟黎当没听见,即是默认。 门开了,容凌缓步走到她身边,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抱歉,我不该让他吃那么多。” 钟黎原本还因为不好意思而绷着,他这么一开口,她脸就红了。 她讪讪道:“应该是我抱歉才对,我自己没有坚持,还怪到你头上。” 都是新手爸妈,没什么经验,确实不应该怪来怪去的。 小孩子磕磕碰碰什么都是难免的。 两人对视一眼,相视一笑。 雨过天晴了。 - 小南瓜满月那时还摆了酒,虽摆得很低调,仍有不少人不请自来,借着给孩子祝寿的由头跟容应棠攀交情。 那种日子,确实也不好说什么,只礼物一应拒了。 钟黎忙前忙后忙着招呼客人,也快虚脱了。 一天下来,脚后跟都磨出了一个水泡,动一下就疼。 容凌看出她表情有异,蹲下来抬起她的脚,果然看到她脚后跟上磨出的水泡,脸色不太好:“你脚不舒服怎么不说?” 观他严肃神态,钟黎就知道他是动真格的。 别的事情上他都随她,只有这方面不由她做主。 之前她肚子疼还忍着待在岗位上,回去脸色苍白,他立刻抱起她送了医院。 事后也不跟她说话,对她爱答不理的,那是真生气了。 那次两人冷战了两天,后来还是她勾着脖子求饶,他才放过她了,眉眼沉沉地握着她的手,说:“我什么事情都随你,但是,别拿自己的身体开玩笑。” 说罢深深地将她拥入怀里。 钟黎心里震动,甜蜜混杂着酸涩,在心尖上一丝一丝地泛开。 她回抱住他久久无言。 - 小南瓜九个月的时候已经会走路了,只是还踉踉跄跄的走不稳当。 每每看到他急匆匆朝自己扑来时,钟黎一颗心都会吊起来。 可他速度太快了,就算她紧赶慢赶跟在后面也不一定能追得上。 你拉着他,他还嫌你烦,小手不停挥舞把你推开。 小南瓜不太喜欢跟同龄的孩子玩,就喜欢自己玩自己的,连爸爸妈妈都不怎么搭理。 钟黎挺愁的,这日晚上躺在容凌怀里说起这件事。 “他还小。而且,每个孩子性格不一样,不能太强求的。我们多和他沟通、多和他说话,会好的。”他安抚似的轻轻拍着她的后背。 “小南瓜会不会不太聪明啊?”钟黎说出了心里的隐患。 “怎么会?我这么聪明你这么聪明,生出的孩子基因会不好吗?你瞧他多机灵,只是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玩而已,他的注意力、专注力很强啊,没准以后是个小小发明家呢。” 他这样说钟黎也没有多释怀。 好在小南瓜只是不喜欢跟别人一起玩,该有的礼貌还是有的,逢年过节走亲访友时都会喊人。 而且反应也很灵敏,耳聪目明,钟黎终于渐渐放下一直悬着的那颗心。 小南瓜总体还是很乖的,只是稍大些就喜欢乱翻东西,钟黎教育了他两次,无果,每天照样和垃圾场一样,无奈只好请了好几个阿姨。 一个跟着他,剩下的好几个跟在他后面捡东西。 不让他捡他还要生气,一生气就不理妈妈。 这方面还是容凌有办法,会拉着他去书房教育,出来时小南瓜就老实了,也不知道他跟他说了什么。 这日她去书房找他,想和他讨论一下这件事。 容凌垂眸坐在办公桌前写字,闻言搁笔,笑望着她。 午后的日光透过白纱帘,斑驳地落在他英朗的面孔上,还是她熟悉的那个男人。只是,岁月洗礼后气质愈发沉稳,倒是有容应棠靠拢的趋势。 钟黎也跟着容应棠出席过一些大会,他虽严肃,并非疾言厉色那种人。只是,你很难在他面前从容。 钟黎很难说清那种气势,虽不显山露水,很是压人。 她想她日后能和她老师一样出色,大抵就不会害怕局促了。 “在想什么?”容凌笑问她,将衬衣袖口往上卷了卷。 “你都跟他说什么了啊?他这么乖了。” 容凌低头将笔盖拧上,浅浅一笑:“他本来就很乖啊。” “在我面前不是。”听他这么说或,她更加郁闷。 容凌过去揽住她,捏一下她鼻子:“可能是你太好欺负了,也让人太想欺负。” 钟黎:“……” 小南瓜每天下午都要午睡,不叫醒就会一直睡。 钟黎从4点等到五点,终于决定不等了,让阿姨叫醒了他。 小南瓜哭得嗷嗷直叫,几个阿姨和钟黎轮流抱都不管用,后来还得容凌哄。 “我抱着难道不舒服吗?他这么喜欢你抱?你还老凶他呢。”她有点郁闷。 “你肩膀窄,枕着不舒服。” “呸。” 下午他们要去逛雍和宫,上了车,小南瓜的脑袋就四处转,根本没停过。 容凌抱了会儿他又嫌烦了,手脚并用爬到钟黎身上。 钟黎笑着抱住他,拿过水杯喂他水。 他啜了一口就吐掉了软吸管,朝窗外继续东张西望。 阳光下,他的小脸白皙粉嫩,吹弹可破,睫毛又长又密,像个漂亮的洋娃娃。 钟黎盯着他的小脸看了好一会儿,对容凌说:“五哥,他长得跟你小时候好像啊。” “我倒觉得像你,特会撒娇。” “哪有?”钟黎横他一眼,“我什么时候撒娇了?” “闲着没事就会,喝了酒的时候尤甚。” 她没想到他这么不给她面子,不顺着她的话往下给台阶,跟他大眼瞪小眼。 魏允在前面笑了,提醒他们:“到了。” 早春时分,阳光明媚而疏朗。 钟黎就着容凌递来的手下了车,回头去抱小南瓜。 小南瓜早就不安分了,在安全座椅里挪来挪去,见车门一开连忙朝她伸出肥肥短短的胳膊,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 钟黎又好气又好笑,将他接过来抱在怀里。 小南瓜这会儿的体重已经有些超标了,钟黎抱了会儿就觉得吃力,想递给容凌。 谁知容凌刚要伸手去抱他就撇开了脑袋,屁股一撅,趴在钟黎怀里咯咯笑。 容凌凑到另一边,他又趴到了她另一边肩头,就是不给他抱。 “爱抱不抱,以为你老爹很喜欢抱你吗?”容凌呵呵。 “你怎么这样?他才几岁,你跟他一般见识?”钟黎有点无语。 “提前教育,有备无患,都被你给宠坏了。” “我哪有?”钟黎自问并不是事事都依着他。 但小孩子心眼儿多,她脾气好看着好欺负,小南瓜在她身边就闹腾一些。容应棠和顾允章过来的时候,他安分得不得了,都不翻箱倒柜了。 容凌在的时候,他也不会这么闹腾。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柿子捡软的捏。 钟黎算是认识到了。 钟黎虽然在北京多年,并没有来过雍和宫。逛了一圈也确实没有什么好玩的,北京的这些建筑都大同小异,去过故宫就等于去过其他殿宇了,一应的金碧辉煌,黄瓦红墙。 阳光落在金色的琉璃瓦上,折射出炫彩的华光,天空难得是澄澈无云的碧蓝色。 重量想起很多年以前,两人刚刚认识那会儿,容凌没事的时候就会带她出来闲逛。他话不多,也从来不跟她说家里的事情,钟黎就叽叽喳喳说个没完。 夕阳西下,昏黄的街道上,她用自己的小手勾着他宽阔的手掌,说一大堆发现他爱答不理的,就有些生气,然后闷闷不乐地垂下头,也不跟他说了。 容凌这时才会问她怎么了,怎么不继续说了。 钟黎说,你都嫌我烦了我还要继续聒噪啊。 他稀奇地笑着反问她,我哪里嫌你烦了。 眉宇舒展,容色淡淡,清贵又镇定,好像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他都能这么泰然自若。那时候她想,这大抵就是她梦中情人的样子。 那会儿她还不知道他什么脾性呢,只觉得他对什么都淡淡的,提不起兴致,吃穿用度一应都是最好的,可他对什么都不感兴趣。 这样的人,难免让人觉得疏离而高远,难以靠近。 他们是什么时候开始交心的?? 她已经不大记得了。 一切都那么自然,从她第一次忍不住主动踮起脚尖吻他那时候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是完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交心,差距太大了,不会有好结果。可忍不住,她心里的天平总是不断偏向他,超越她的理智,粉碎她的坚持。 “你怎么哭了,黎黎?”容凌握住她的手,诧异中带着担忧。 钟黎下一秒却笑了,摇摇头,不愿意跟他说这些:“我没事儿。” 他定定地望着她,也没多问,只是眼底有一抹笑意。 小南瓜逛了会儿就累了,钟黎把他从容凌怀里接过去,抱在怀里安抚。 容凌说:“还是我来抱吧,他现在可不轻了。” “没事儿,就这点路。” “你腰受得了?别不当回事。” 钟黎看他已经板着脸了,无奈,只好把小南瓜传给他。 也不知道小南瓜身上是不是有探测器,一到他怀里立刻就醒了。 钟黎忙把他接回去,说容凌肯定平时对他太严厉了,所以小南瓜现在都怕他。 好不容易再次哄睡着,回到家,钟黎又在床边守了快一个多小时才出门。 一开门就看到容凌开着笔记本坐在沙发里,似乎是在办公。 客厅里没有开灯,笔记本淡淡的白光映照在他脸上,一层薄薄的白光,夜色下尤显得眸色深邃。 钟黎下意识停下脚步。 他将笔记本关了,叠着腿靠在那边望着她。 姿态是慵懒的,可钟黎总有种他在等着兴师问罪的意思。 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又得罪他了,先笑一下,问他怎么了。 伸手不打笑脸人,历来如此。 不过,这套放容凌身上似乎没用。 他抿了丝笑意,也不起来:“黎黎,你不觉得最近对我太过忽视了吗?” 他是用正儿八经的语气问她的,像是在跟她讨论财经新闻。 钟黎怔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觉得荒诞。 不过细想这段时间,她确实天天忙着照顾小南瓜,虽说有阿姨照看,心里到底还是放不下,他工作又忙,两人总是聚少离多。 难得有时候能聚到一起,等她哄完小南瓜睡觉都晚上12点了,哪里还有时间互诉衷肠? 为了不打扰她睡觉,他也没大半夜拉着她聊天,更别提夫妻生活了。 想到这个,钟黎的脸颊有些红,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容凌盯着她半晌,起身迈步朝她走来。 他穿的是在最宽松的毛衣,运动系带的裤子,踩的还是窝窝囊囊的棉拖,可这几步还是走出在公司开会时发号施令的气场。 钟黎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逼近,想要逃离也无路可退了。 肩膀被他宽阔的双手按住,像是禁锢住了。 她呼吸都是微微一滞,只能徒劳地仰头望向他:“我……” 容凌根本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人已低头封住了她聒噪的唇。 钟黎深吸一口气,只觉得身上都是暖洋洋的,好似融化在他愈加灼热的吻中。 他吻她就是最简单直白的吻,要将她口腔里每一寸地方都侵占,让她发不出丝毫声音,只能呜呜咽咽捶打他的肩头。 钟黎也抱着他,被他半抱着搁到玄关桌上。 他一只手撑在一侧,撩起她一绺发丝,又含吮住他。 发丝散落在她的肩头,又遮住了彼此的视线,只有唇贴着唇的那点儿地方的感官是真实的。 壁灯在两人激烈的拥吻碰撞中被碰亮了,从灯罩中透出橘色的暖光,穿过雕花的玻璃灯罩映在昏暗的墙壁上,如水中透明的波纹。 钟黎垂着头不再看他,双手揪着他衬衣的领子。 “都是孩子的妈妈了,还害羞?” 他低回婉转的笑声融入黑夜里,钟黎的耳垂不可避免地涨红。 她捶他一下:“不准再调戏我。” “好。”他好脾气地应着,指尖在她白皙柔嫩的脖颈处轻轻移动,惹来她的战栗。 便听见他悠悠道:“那换你调戏我。” 钟黎:“……”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一个小公主,必须儿女双全! - 感谢63294728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4-03-09 12:23:17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9 10:50:06 luckw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08 13:18:58 读者“X.R?”,灌溉营养液+12024-03-10 09:49:57 读者“b睡睡”,灌溉营养液+22024-03-10 01:31:52 读者“我不是阿紫”,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20:06:0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13:13:37 读者“橘络”,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02:40:3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01:25:55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01:20:52 读者“江枫渔火”,灌溉营养液+12024-03-09 01:08:04 读者“悠风糖”,灌溉营养液+102024-03-08 23:26:33 读者“34126265”,灌溉营养液+22024-03-08 22:02:42 读者“繁星點點”,灌溉营养液+102024-03-08 19:03:59 读者“-三吨猫毛-”,灌溉营养液+102024-03-08 17:22:36 读者“水木目山”,灌溉营养液+52024-03-08 14:48:3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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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天后有人在华尔街某家面包店后面的巷子里发现了那个汽车大亨之子,被人打断18根肋骨扔在那边,就只剩一口气还能喘了。 当然,这只是开始而已。不久后产品正式上市,只在短短一周间就席卷市场,那汽车大亨的儿子负债21个亿回到香港,据说被他爸打断一条腿扔到加拿大去了。 回到北京已经是深秋之后了。 北京今年的雪下得格外早,几乎挨着供暖时间就覆盖了整座城市。 晨起时,如鹅毛、如撒盐、如飞絮,视野里白茫茫一片。 他斜抵着中岛台喝了口黑咖啡,给徐靳打电话,问他最近在忙什么,他回来了,要不要一道吃个饭。 徐靳说他忙着拍戏,手里压着两部还没过审,让他找陆宴沉。 容凌让他滚,挂了电话又禁不住浅浅一笑,朝远处寂静无声的城市望去。室内灯光惨淡,冰冷的玻璃上倒映出他修长的身影。 他不说话的时候,睫毛覆下掩住了眼底神色,眉眼格外安静。 手里的咖啡已经冷了,也不在意地平静喝下。八⑴四8⑴6酒6三 谢平这时过来叩门,响两声,他抬头道:“进来。” 谢平这才推门而入,手里携着一份文件,见到他先笑一下,然后才扬一扬手里的资料:“华泰那边递来的消息,事儿成了。” 容凌点点头,将杯子随意搁到了桌上。 一切意料之中,也无意外惊喜。 他的出身背景就是通行证,入什么行业自有人上赶着献殷勤,遑论是要办什么事儿。 就算不为利益,他和陆宴沉这类人涉足的项目谁敢耽搁压着?那些人为了效率也会更倾向于跟他合作,自然一路畅通无阻。 他把徐怀挖来并成立天正影业的初始目的也不是为了投资影视行业,只为了疏通人脉做人情。像这样的公司他和陆宴沉名下有很多,但都不会挂在自己名下,旁人也根本查不到什么,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他这样的人,再张狂不把人放眼里,有些事儿是门儿清的。 有些东西不能沾,有些底线不能碰,就算不翻车被捅到老头子那儿都够他喝一壶的。 所以那些三教九流他从来不来往,一是觉得那些人不够资格,二是实在怕摊上事儿甩都甩不掉。 前些年他们圈子里有个二代在东北那边认识了一涉黑的,一开始也不知道,后来一来二去收了人东西,被迫绑上贼船,他自己进去就算了,还牵累他老子。 这种事情,他一直非常忌讳,人前别说自己的底细,连自己的信息都很少透露给不熟悉的人。 但仍有数不清的人摸着门道想要找人搭线认识他。对此,有时候他也烦不胜烦。 他爸最近正处于关键时期,只要再往升上半格,那就是顶天的了。这种时候,他更是谨小慎微不敢捅一点儿篓子免得被人抓住把柄。 “对了,明晚你有个饭局。陆先生做东,你要去吗?” “宴沉?什么名目?”容凌微蹙一下眉。 他太了解陆宴沉了,目的性太强,不会有那个闲情逸致请他吃闲饭。 “他电话里没说。” 容凌不问了,摆摆手让他出去。谢平是个人精,就算猜到了也不会事事直白吐露,他从南京出来跟着他这些年,一直在国内替他打理一应事务,可到底多年没见,心里估摸着也存着疑虑。 翌日早上他有个关于海归创业人士归京的座谈会要参加,不少企业家和政府人士都会去参加,他作为朝阳区代表、北京京北商会总会长出席,坐在第三排左三的位置。 这个位置算不上显眼,却是他特地要求调换的。 像这种会议,前面两排都是留给各大企业家代表、政府领导的,他坐前面实在太显眼。 这会议他也没仔细听,无非是老生常谈的那些事儿。 “这会议无聊吧?”见他垂着眼帘、百无聊赖地转着手里的一根烟,右侧一男人凑过来,殷切地替他点火。 容凌摆手拒绝,低声说了句不方便。 对方忙收起打火机和烟,并无被拒的讪讪神色,而是继续热切道:“您说的是,说的是,是不该在这样的场合抽烟。” 能让林书记撇下其他企业家代表专程过来搭话的,什么身份不言而喻,遑论对他说话时和旁人截然不同的和蔼、郑重态度。 能搭上几句话结识一下,日后说不定也是善缘。 且这个年纪竟然能成为京北商会的总会长,能力、人脉自然不在话下,绝对不是那种靠着家里荫蔽就横行霸道的膏粱子弟。 离开时书记又喊住他,问他父亲最近身体可好。 容凌自然笑着说一切都好,只是有些老毛病。 “要积极治啊。”书记拍他的肩膀。 “我会劝他,您也是,小毛病别不当病。” 对方哈哈一笑说自己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不打紧,治不治都是这样。 说别人时起劲,说起自己就打哈哈,容凌心道,面上却也只是笑一笑。 将人送走谢平才过来,递给他一双皮手套:“他怎么会来参加这种会议?” “林家出了那样的事儿,自然要出来多活动,做给人看罢了。只是,做得太急反而显得心虚。看吧,赵家、程家恐怕更加避之唯恐不及了。”容凌淡淡,英俊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只皱眉看一眼手机上多出的一条消息。 “那您还跟他说那么久的话?” “他是我爸的老同事,也是清大出身,说起来还是我学长,我难道转身就走?别人怎么看我,怎么看我爸?”容凌没好气,横他一眼。 谢平微不可察地笑了笑。他这话当然是为了打趣他,不是真的不懂。 经此一茬,两人间那种微妙的气氛倒是淡了不少,颇有些回到过去的感觉。 容凌路上交代了他几句,赶赴陆宴沉的约。 只是,没想到他人竟然在片场。 到了地方还告知他自己还要一点时间才能出来,烦劳他老人家等等。 容凌回了他一个“滚”,笑了笑,摇摇头,偏头拢着双手点了一根烟。吸一口,鼻腔里被滞塞的气息填满,辛辣呛进鼻腔,却更让人清醒。 不抽烟的人不喜欢这种味道,但对于他这样常年失眠的人来说,这是很好的排遣寂寞的方式。 他不喜跟人交流,喜欢一个人独处。 想事情的时候,不可避免地点上这么一根。 有时候,无声无息间就燃尽了,事儿也就想完了。 正出神,不远处的动静吸引了他,容凌掐了烟回头望去。 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孩,瘦瘦小小的样子,衣着朴素甚至是廉价,但形貌娇憨,笨拙地去捡硬币的样子都很是生动。 他阅人无数,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个好胚子,骨相皮相都俱佳。 很难说清钟黎是那一刻打动了他,但初见时,他便对她存了印象。 这很难得。 他为人谨慎厌恶不正当的男女关系,对女人尤其是看似无害的漂亮女人尤其警惕。曾有一地级市某大型饮料企业的富商欲拉他入股,送了对双姝给他,本意是让窃取他的把柄以套住他。 两周后,那两个女人和那个富商一道在床上被发现,继而被逮了进去,还有媒体大肆报道,声望一落千丈事业也毁了,老婆也跟他离了婚。 其实算起来,他父母关系还算和睦,他爸也从来不像某些不着调的人一样在外面养些莺莺燕燕。只是这样的家庭,夫妻关系更多像是同盟而不是简单的夫妻。 家庭也不像一般的家庭,遑论他爸常年在官邸,公务繁忙,聚少离多。 男女之事他从小就看得很透。 他有个认识的伯伯年轻时玩得花,抛弃妻女跟二奶打得火热,上了年纪不但财产被尽数掏空,那二奶还给他戴绿帽子,气得他住了院。 到头来,落得个众叛亲离的下场,可怜又可悲。 他这样的家世这样的身家,兼之这样出众的相貌,身边投怀送抱的也不在少数。 但看多了也就那样,一副副面孔大同小异。 他向来是个非常克制的人,自然也不会让人拿住他的任何把柄,对待各种诱惑一应拒绝。身边亲信,也只用谢平等少数几人。 外来人,近不了他的身。? 年前他爸找他谈了一次,问他以后的想法,是想走仕途还是从商,要早些做打算了。 其实各有利弊,便选了和老二一样折中的方法,但也因此和容洵的矛盾升级。两人私底下明争暗斗,他爸从不过问放任自流。 容凌心里窝火却也不敢撕破脸。 再次见到钟黎,是他情绪最低落的一段时间。 他并无意刁难她,一个小女孩罢了,但她说话做事实在逗趣好玩,便忍不住打趣了她两句。 谁知她竟然羞红了脸,气氛反倒陷入尴尬中。 好在侯应祁后来来了,打破了这种僵持。 之后又见了几次,她比他想象中更生动可爱,和他身边的人都不一样。 他什么年纪什么阅历,当然一眼就能看出她喜欢自己,技巧拙劣且动机明显。 他知道自己这样有点儿危险,但当时并不觉得她能影响自己多深,便也乐得陪她玩这种低级的过家家。 是什么时候发现有些脱离控制的呢? 在她一次又一次靠近而他不拒绝、感受到心脏异样跳动的时候。 他就知道了,这样很危险。 相识之初他就很清楚,他们之间,没有结果,也不可能有结果。 其实大可像身边某些男人那样,给点儿好处养在身边,只当个玩意,他也不是什么多高尚的人。他指缝里漏点儿都够她下半辈子衣食无忧的了,不算埋汰她。 可终究是不忍心。 他也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不忍。 但在她频繁联系自己的时候,他确实有静下心来思考,也确实准备冷处理。 但有些东西,往往越克制越压抑。在他那次看到她和另一个年轻男孩在一起时,自己都说不上来为什么那么生气。 尽管心里惊涛骇浪,万般纠结,他还是可耻地放纵了自己一次。 他吻了她。 那段时间,他没有再联系她,是给她拒绝的最后机会。 直到那个冬雪夜,在她最落魄的时候,他再次遇到她,像是冥冥之中命中注定,他终是牵住了她的手。 没有未来又如何,卑劣又如何,总比她这样被人欺凌食不果腹要好。 至少,他可以给她优渥的生活,让她是事业一帆风顺。 如果到时候她要离开,他也不会阻拦。 有些东西并不一定要占有,曾经拥有就好。 只是,之后的事情像是脱了轨迹,完全不随他左右。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连看到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在一起都会不舒服?甚至跟个神经病一样大半夜非要她打电话给徐靳说清楚? 明明心里很清楚,徐靳不会背叛他,也不会做什么不理智的事情,可就是不得劲。 大概在她看来,他就是个不可理喻的神经病吧。 就像她说的,你这个人外表看着衣冠楚楚、风度翩翩,斯文又持重,可脾气怎么样,只有相处了才知道,哼—— 可他以前并不是这样的。 - 刚开始和钟黎在一起时,其实他还是防着一些的。 不是不信任她,只是一种本能。 他从来不和她说家里的情况,尤其忌讳她问他父母家庭。 有一次去沪出差,有个省办公厅的要员赶来见他,其实两人只有一面之缘,是前些年他爸到地方上视察经济时见的,根本不熟。 所以,对方以给他庆生作为名目时,他心里就明白了,醉翁之意不在酒。 他生日早就过了,庆什么?有什么好庆的? 便直言相告。 对方也不在意这拙劣的借口被戳穿,笑笑揭过。 虽是乌龙,对方可能另有目的,容凌还是客气地招待了他。 他们这样高门出身的子弟比旁人更懂得如何为人处世,伸手不打笑脸人,绝对没有把人赶出去的道理。 只是,在说到某些具体风向问题时他口风很严实,一通谈话下来,对方感觉从他这儿探听不到什么也就回去了。 钟黎当时也在,听完他们说话还杵在一边,表情有些局促。 他把门关上时和她对上视线,意识过来,她应该猜到了什么。应该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待他就没有平时那样自在随意。 他也没刻意解释。 因为他很忙,两人一开始相处的时间不是很多。而且他其实比较抵触过于亲密的关系,可能从小和父母关系疏远的缘故。 但心里其实还是比较渴望的。 他很难形容自己这种矛盾的心理。 钟黎是个很乐观的女孩,稍微给点儿甜头、获得一点点成功就会非常高兴。 那些所谓的好资源,对他而言不过九牛一毛,他根本不用动动手指就有人上赶着送来。 她却非常珍惜,在剧组受什么苦也从来不跟他说,回到住处他问起她都是报喜不报忧。他一开始觉得她看上去挺娇气的,后来逐渐改观。 相处久了才发现,她真的是个很能吃苦耐劳、坚持不懈的女孩。 而且她在学习方面很有天赋,学东西很快。 她教她骑马、射箭、外语……她都是一点即通,记忆力也不错。这样的学生,会让教学的人很有成就感。 他喜欢把她带在身边的次数逐渐增多,后来,竟破例将她带到他的圈子里。 一开始把她交给徐靳带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徐靳不缺女人也不好女色,更何况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谁会背叛他徐靳也不会。 只是,后来的发展有些出乎他的意料。 那年春晚虽然挺平常,也只是一个候补空缺,他没想到徐靳会批她上。 谢平知道他心中所想,那日在他书房时不经意提了一嘴,说陆曼找过徐靳,两人似乎还大吵了一架,徐导被她骂得狗血喷头。 容凌对这些琐事不感兴趣,他觉得比较值得玩味的是徐靳对钟黎的态度。 破天荒的,他让谢平叫来徐怀,随意问了些问题。 徐怀到底不是他们圈子的,对他总有一种敬畏,且意外他竟然会问徐靳的事儿,斟酌了会儿说,徐靳和钟黎曾经有过一些过节。 他问是什么过节。 徐怀一五一十说了,说徐靳之前在导《黑白》的时候,钟小姐原本在里面演一个女配,但因为陆曼强力反对,徐导就把钟小姐换掉了。 当时钟小姐和徐导不熟,所以他才这么做。 在陆曼和钟黎之间选择陆曼,容凌并不意外。 徐靳和陆曼虽然掰了,到底还有些交情,父辈之间也认识,他怎么也不会为什么所谓公允道义在这种小事上刻意跟陆曼过不去。 可到底是什么改变了他?让他如今作出这样一反常态的决定。 容凌和徐靳从小一起长大,自然了解他。 他忽然意识到,这两人不仅认识在他之前,还有一些不为人知的羁绊。 这让他心里不是很舒服。 “你出去吧。”他闭眼揉了揉眉心,神色倦怠。 徐怀不敢多言,垂眸退出去,不忘替他关上书房的门。 那天晚上他难得睡得不是很好,手机在手里转了几次又搁下。 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到底还是作罢。 这个点儿打电话过去问这种莫须有的事情,未免也太落下成了。就算真有什么,日后再说吧。 只是,之后他有好几次忍不住旁敲侧击地在她面前提起这件事。 他自己听着都觉得阴阳怪气了,偏偏她还无所觉察的样子,让人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是单纯呢,还是单蠢? 有一次他终于忍不住说徐靳脾气不好,要是被他骂了,别生气,回头跟自己说。 他本意是在内涵徐靳,偏偏她根本没有听出来,说:“徐导很厉害的,我跟着他学到了很多。” 气得他老半晌说不出一句话。 不久后徐靳邀他去闻弘政名下的一处滑雪场滑雪,他问她想不想去。 钟黎眼睛亮亮的,跃跃欲试得很,偏偏嘴里还要拿姿态两句,说她不怎么会。 他在心里轻哼,本来不想去的,忽然改了主意。 其实他那天本意也不是刺探什么,他也没那么小气,只是,看到她和徐靳的一连串交流时,忽然就想那么问上一句,他就问了。 徐靳的反应出乎他的意料,表面云淡风轻,但竖起尖刺本能的防备姿态还是让他心里微沉。 他了解徐靳,他不是个计较的人,这实在反常。 但他那段时间忙着处理华众的事情,无暇顾忌这等小事,也就搁置了。 什么时候开始,他越来越在乎钟黎和徐靳的那些心照不宣的交流? 时间在他不留意的时候悄悄溜走,他们的关系似乎也在他不经意的时候拉得更近了。 真正让他和钟黎的关系陷入僵局、将她和徐靳的事情摆到台面上——是在闻弘政那件事之后。 他说不清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第一次那样失控,对她说出那么难听的话。 钟黎望着他的眼神,倔强中带着屈辱,好似一柄尖锐的小刀在他胸腔上狠狠划过。 挽回的话梗在了喉咙口,因为她失望悲哀的眼神定定注视着他。 她的自尊心一直很强,看似柔软可欺,其实并不是那样。 他们在一起时她指使他的时候可一点儿没闲着。 有点怕他,但不多。 钟黎待在徐靳那儿的时候,他心里如烈火烹油,煎熬得很。 理智告诉他,徐靳靠得住绝对不会背叛他,他也是他最信任的人。 可情感上,他还是耿耿于怀。 夜深人静时,他一个人站在万丈高楼的落地窗前抽烟,烟灰缸里揿灭了一根又一根。 辛辣苦涩的味道填满了胸腔里的每一寸地方。 手机拿起来又放下了,到底没有拨出去。 他给了自己几天的冷却时间才去找她。 那天晚上,他远远将车停在路边,看着她和徐靳自在地坐在烧烤摊边玩笑,一直看了很久,久到他俩都察觉到转过头来看他了。 不如不来——那一刻,他心里就是这样想的。 内心云起云涌,面上却一派冷然的平静,平静到自己都觉得自己好像戴着面具看着这两个他最熟悉的人。 可他要是走了,岂不是更称了别人心意? 他走过去自请自坐,跟徐靳聊天。 他刻意没搭理她,余光里果然看她一副心虚的样子,不知怎么,忽然就没那么生气了。 就这点儿胆子。 那天他心不在焉地跟徐靳聊了两句就把她带回去了。 本想要说些缓和的话,可脱口而出的的话还是把两人的关系再次弄僵。 她果然也被激怒,狠狠怼了他一通。 他心情竟然莫名很好。 他们又和好了。 像这样的摩擦在那四年里的中后期里变得愈加频繁,不过,每次吵得凶、和好得也快。 有一次两人因为一件小事发生口角,她当场就跑了出去。 他原本还在气头上,见她没影了,心里才慌了,边疾步出去边打电话给一兄弟,他在附近巡逻,忙叫了一帮人替他去找。 电话打了好几个她都没接,到了后半夜,还是徐靳打给他说钟黎在自己这儿,让他放心。 似是怕他误会,又解释说他是在H大门口偶遇她的,见她穿着睡衣一个人才捎了她一程。 “我知道了,你帮我把人看好。”他无甚情绪地把电话挂断,兀自望着沉冷的黑夜默了很久。 不至于这么小气,但多少还是不那么舒服。 这种感觉不是他的主观意念能控制的。 那次吵架他冷了她一段时间才去找她,原以为她会主动来找自己,没想到连条短信也没有。 小丫头倔强起来,是真的六亲不认。 他想他比她年长那么多岁,不应该跟一个小丫头一般见识。 晚上,他处理完工作就提前离开了办公点。 “先生,去哪儿?”路上见他没有开口,只让沿着东边开,司机忍不住询问。 “万柳。”容凌淡声吩咐。 徐靳最近为了拍戏方便,把钟黎安置在那边。 他一早就跟他说过。 那地方容凌也来过两次,风景不错,只是他不常驻,园艺布置得很粗糙,前些日子过去一趟,中庭已经长满了杂草。 容凌茶余饭后跟他提起一次,徐靳满不在乎地说,又不住,花那心思捯饬?荒草丛生的,也挺有野趣,就这样吧,摆烂。 车停在门口,容凌下来,首先朝高台上望去。 东边飘出去的中庭小高台竟意外拾掇过,杂草早拔除干净,一副精心修缮、宜室宜家的样子。 哪里还像是不拘小节的徐靳的做派? 他常挂嘴边的就是“我一大老爷们要这么细致干嘛”? 我又不养一小姑娘,要那么养人的风水? 容凌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抬步进入院门。 徐靳在中庭招待他,亲泡一壶雨前龙井。 傍晚的庭院里,斜风细雨,落叶萧萧,晚霞却是刺目的橘红。 此情此景,多少有些不相称的格格不入感,怪异得很。 容凌叠着腿坐在藤椅上低头喝茶,喝得很慢。 徐靳没喝,将茶杯搁在手边,径自点了一根烟,笑道:“终于想到来领人了?” “最近忙。”容凌低眉笑笑,“她在你这儿还安分吧?” “挺乖的,让学习就学习,给讲戏就听着。” “那是你调-教得好。”容凌瞥一眼茶面上漂浮着的几片绿叶,方才还蜷曲着,那么小的几片,如今已经尽数舒展,竟然胀大了很多倍。 有些事儿就是如此,不能只看表象。 他不知怎么就轻笑了一声,只是眼神有些冷。 透着那么几分自嘲。 徐靳也听出了他语气里那几分不明意味,吸一口烟,觑他:“小五,你有话不妨直说。咱们认识几十年了,用得着这么拐弯抹角的吗?” 容凌笑了,正色看他:“看来你懂我的意思。老徐,你如果真对她没想法,何必这么敏感呢?” 他说一句他就迫不及待地还击了。 这不像徐靳。 气氛仿佛在这一刻凝滞,庭院里,落针可闻。 远处正清扫的园艺工人似乎都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对峙,忐忑地朝这边望来。 见两人只是微笑地望着彼此,似是在聊天说事儿,又收回了目光,以为是自己看错了。 徐靳指尖的烟已经逐渐燃尽,容凌略略抬手,提醒他。 徐靳回过神,不太自在地将烟掐灭在了烟灰缸里。 烟灰缸底有水,火星子被迫熄灭时发出不太和谐的“滋滋”声。 徐靳皱了下眉,下意识碾了一下指尖。 不远处传来脚步声,继而是水杯摔落在地的声音。 两人齐齐望去,原来是钟黎。 她不慎将保温杯失落,好在是不锈钢材质,没有碎片溅起。但她仍有些不安地看了他们一眼,说了声抱歉,弯腰去捡那瓶子了。 瓶子好像就要跟她作对似的,从高台滚落,咕噜噜朝这边滚来。 一双皮鞋稳稳停在她面前,阻住了去路。 继而容凌弯腰将水杯捡起,朝她递去:“下次小心点儿。” 钟黎抿了下唇,迟疑地接过了水杯,目光犹豫会儿才望到他脸上。 他挺平静的,眉眼在暮色里更多几分深沉,看不出喜怒。 钟黎心里却打起了鼓,直觉这样的气氛不太妙。 也直觉——自己出现得不是时候。 她并不是多么敏锐的人,也无法判断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情况,只是凭借着自己的直觉判断。 有那么会儿,想脚底抹油开溜。 “我……我还有事儿,先走了。”钟黎小声地说。 容凌本来心情不佳,听到这句话,实在没忍住:“你下次能找个合理点的理由吗?” 钟黎语塞,脸颊渐渐涨红。 这样左右为难,还是徐靳开口为她解围:“黎黎,你坐这边。” 容凌偏过头,目光淡淡地落在他脸上。 不止徐靳体会到了这份意味深长,钟黎也有所觉察,脚下如生了根,不知道该不该过去。 徐靳微笑如故:“没关系,你过来。” 话是对她说的,目光却看着容凌。 两人的视线在空气里无声地交织,明明双方神色都挺淡,钟黎却觉得气氛更加怪异了,大气都不敢出。 她走过去不是,不走也不是,尴尬到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容凌这时适时开口:“没关系,你过来坐。” 她这才舒了口气,走到他们身边的空位上坐下,低头闷头喝一杯茶。 茶倒了有一会儿了,已经有些发凉了,她却丝毫没有要添一点热水的打算。 耳边是容凌和徐靳浅笑交谈的声音,他们在聊工作上的事情,她也听不懂,便更惴惴,无形间好似有一条线正逐渐收紧,将她网在其中,心口闷着一股缓慢窒息的郁气。 偏偏她什么话都不好说,都不适合在这个时候说。 后来不知怎么聊到不太和谐的话题,徐靳拨烟的手停了一下,说:“真这么担心就领回去,别一边装大度一边又防着别人?你自己带着,不比放别人那儿放心?” “小五,这么多年了你这别扭的毛病没改啊?” 钟黎头皮发麻。 容凌不怒反笑,眉眼竟格外舒展。 可他笑得钟黎更加僵硬,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这种雷区,也就徐靳敢踩,别人早不知道死几次了。 容凌将茶杯搁回桌上,换了换双腿交叠的姿势,嘴角仍含笑,似乎并没有被冒犯的感觉:“你今天是铁了心跟我过不去是吧?” “我怎么敢?你爷爷是军中大鳄,你父亲是中办举足轻重的人物,你舅舅是一方封疆大吏,你出生于这样一个顶尖的权贵家庭,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我怎么敢呢?” 容凌知道他在内涵阴阳自己,也不生气,修长的指骨轻轻在桌台上叩了一下:“我当你夸我了。” 他这么尖锐地反击,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容凌自问很了解徐靳,就如徐靳了解自己一样。徐靳怎么会看不出来他在试探他呢?无非是忍耐不了罢了。 他这样心虚,实在是少之又少。 容凌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起身带着钟黎离开了。 他的心情算不上好,并没有较量得胜的踌躇满志。 加上最近家里面的事情,他的心情就像乌云密布的阴霾天。 可这些事儿,他没办法和任何人说。 那段时间他和钟黎吵架的次数也日益增多,他那里的因素要占很大一部分。 虽然事后他都有道歉,内心仍无限懊悔。 印象最深的是有一次两人吵得实在狠了,她一怒之下搬回了宿舍。 电话不接,礼物不收,打定主意不再搭理他似的。 他只好腆着脸亲自上门。 细雨濛濛的午后,校园里路面微湿,草叶上透着洗涤后的绿意。钟黎隔着老远抱着书从远处走来,穿梭在林荫间,衣裙上不经意已被沾湿。 容凌没有第一时间上前打招呼,而是靠在车门上静静望着她。 她穿得比较休闲,上身白色雪纺荷叶边衬衣,领口系着蝴蝶结丝带,一截不堪盈握的纤腰收在浅驼色的包臀裙里,行走间袅袅婷婷,步履优雅。 和他刚认识她那会儿相比,她确实成熟了一些,也更美了,哪怕是鼻尖那一颗小痣都性感娇媚得引人侧目。 就这么短短几步路,他已经看到了两个男生假借着问路跟她搭讪了。 可太招人了。 他真想把她关起来,就绑在身边,不让任何人看到。 这种恶欲在心底一旦滋生,就如疯涨的藤蔓般不断蹿升,风吹过,不免激起后背冷汗。 他深吸口气,压住心底那些怪异的想法,走过去:“生完气了吗?” 钟黎脸上原本还挂着笑容,一看到他,立马挂了。 她有些警惕地望着他,更紧地抱住了怀里的书。 容凌心里发笑,温声道:“就算生气,也该生完了吧?” “你每次发完火又来求和,干嘛不平时收敛着一点儿脾气?”钟黎道。 容凌一怔,没想到她会这样问。 他有认真想过这个问题。 刚认识那会儿,他情绪很稳定,或者说……他不会为了旁人的事情而生气,又或者说,他这样淡漠的人,眼里从来容不下其他人太多。 那会儿他也没想过会跟她长久,一次又一次为她破例。 他没有办法左右自己的情绪。 渐渐的,那些压抑的情愫逐渐报复,性格中恶劣的一面也逐渐展现出来。 本质上还是太在乎了,其实不应该如此的。 难看又难堪。 见他沉默,钟黎似乎也觉得自己问了一个不太委婉的问题,也沉默下来。 后来他们心照不宣地掠过了这个话题,他陪她逛街,买了一堆东西再亲自送她回了宿舍。 短短几个小时里,其实他们已经差不多快和好了。 路上她频频回头看他,眼巴巴的,似乎是在等他主动开口挽留她。 这种事情,她当然不好意思开口。 可他当时心里有事,只清浅地对她笑了笑,到了门口,按住她纤细的肩膀好一会儿,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 钟黎闭上眼睛,温柔纤馨的气息萦绕在他鼻息间,还有指腹接触皮肤时的温热,都昭示着她是这样鲜活而真实。 他一颗心忽然猛然地跳动起来,扣住她的后脑再次吻了上去。 胸腔里好似有什么在燃烧,也要急于发泄什么出来。 钟黎猝不及防吓了一跳,下意识推拒他,可很快手里的力道就松了,软软地靠在他怀里任由他索取,小手也无意识地攀着他的肩膀回应。 宿舍门被他们大力的动作震出了声响。 里面传来她舍友的咒骂声,继而是下楼梯的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那一瞬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也就那么短短一瞬,他们不约而同握住对方的手窜入了一旁的楼梯。 要是这样被一个学生抓包,也太丢人了,那将是他载入史册的耻辱经历。 到底是心虚的,他们紧贴着躲在楼梯下方的阴暗处,听着她舍友骂骂咧咧又趿拉着拖鞋回了房间,“砰”一声甩上房门,不免松一口气。 目光对上,两人都笑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bibo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1 19:57:27 48073332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4-03-10 23:52:01 60811309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0 21:05:44 luckw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0 18:58:23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0 11:24:52 读者“小可奈”,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21:09:35 读者“bibo”,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9:25:37 读者“bibo”,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9:18:47 读者“Sunhine?”,灌溉营养液+52024-03-11 19:10:22 读者“bibo”,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9:04:11 读者“bibo”,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8:44:34 读者“bibo”,灌溉营养液+82024-03-11 18:12:31 读者“褚楚”,灌溉营养液+502024-03-11 14:53:46 读者“X.R?”,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2:57:57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1 11:08:26 读者“思鹤”,灌溉营养液+102024-03-11 10:46: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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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小出生在这样的家庭里,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权力游戏的残酷, 如果他舅舅失败,顾家以后只会不断往下走, 再没有翻身的机会了。失败者只会事事不如意, 别说荣华富贵,连身家性命都没办法保障。 他的父母亲朋、他在意的人最后都不会有什么好下场,包括他自己。 这样的例子比比皆是,比如他一伯伯, 前些年因为某件事被发配到了地方,后来虽然调回了京,再无不复往昔,家里也被牵累一蹶不振。他儿子在他们圈子里从来都没什么话语权, 都没人正眼看一眼,连妹妹被人占了还要赔笑脸, 他爸屁都不敢放一个。 低眉顺目根本改变不了什么, 别人只会蹬鼻子上脸。 他从小就不是一个会曲意逢迎、讨好别人来获得喘息之机的人。 他始终信奉绝对的实力才能保护自己。 他不相信任何人, 但他相信人始终为利益所驱使。 但他也不想失去钟黎,他知道自己这样做又自私又卑劣,但做不到放手。 他一开始的计划是和程京华结婚,先助他舅舅稳住地位,再收拢程京华手里关于中河的那一部分权柄,和她商量好让她去中泰。两人协议婚姻两年,互助互利,解决手里的麻烦。 不过凡事没有一个定论前,这些自然不能和钟黎说。 不愿让她知道太多牵涉其中,也怕中途发生不好的变故。 直到房建章那件事发生,他深刻意识到她继续留在他身边只会更加危险,只能放手。 分手以后,他忙着家里那些事情,可谓焦头烂额,自然没有时间再去关注她,另一方面也害怕见到她,便有意冷处理。 且既然决定,就没有再拖泥带水瞻前顾后的道理。 他二姥爷没有撑过那段时间,他的葬礼是他和他舅舅全权主持的。 让人感慨年华易逝,再风华正盛的人也会变老。 之后他的情绪渐渐趋于稳定。 钟黎离开以后,他全身心都投入工作中,有意遗忘这段夭折的感情。 他相信时间可以冲淡一切,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却没想到自己会陷得这么深。 有一次去西单那边和朋友聚会,一刘姓公子笑着说他最近工作太忙了,要给他放松一下,神秘兮兮地拍拍手。 他挑了下眉,正讶异,一堆形形色色女人鱼贯而入,排成一排跟站桩似的杵在了沙发前。 衣着暴露不说,眼影闪到亮过聚光灯。 他想扶额,笑而不语,正思忖着要怎么糊弄揭过这事儿。 刘公子忽然朝他挤眉弄眼,贴过来说先别急着拒绝,知道您一般的看不上眼,手指点东边示意他瞧,问他像不像。 容凌诧异地望去,脸上的笑容渐渐收起,不自觉从沙发里站了起来。 刘公子原本言笑晏晏的,看到他这样严肃凛冽的神情,笑容也僵了,直觉自己似乎做错了事,也跟着站了起来。 那姑娘更是害怕,十八九岁的女孩,身上还穿着校服,眼儿弯弯的,鼻尖有一颗小痣。 旁边有人见势不对,忙劈头盖脸骂了刘公子几句,说他糊涂,钟黎都过去多久的事儿了,他还整这出。 刘公子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忙不迭道歉。 他也意识过来了,那位钟妹妹不是能拿来开玩笑的。 这是容凌心里的一根刺,他这马屁是拍到了马腿上。 耳边叽叽喳喳,他们一人唱红脸骂着姓刘的,一人唱白脸道歉,犹如千万只苍蝇在耳边嗡嗡乱响。 容凌忽然就觉得烦,面上却一派沉寂,半晌,他和颜悦色地说没事,下次不要了。 目光又扫过屋内其余噤若寒蝉的人,温声说你们继续,我出去抽根烟,转身离开了这个让人窒息的地方。 在他跨出去的那一刻,屋内的一切好像都在天旋地转,脚步都有些不稳。 很多不愿意想起的记忆,顷刻间喷涌而来,一股脑儿冲向天灵盖。 会所冗长的通道好似没有尽头的隧道,他脚下的步子越来越快。 终于走出会所,迎面而来的冷风像刀子一样剜过他侧脸。 容凌深吸一口气,打了电话给里面一好友,说他有事,先走一步,跟他说一声抱歉。 对方关切了几句,问要不要派人送他。 他说不用,回见。 对方似乎也听出他语气里的冷淡,原本嘻嘻哈哈的,也收了,不敢再触霉头。 钟黎的事情在这个圈子里不是秘密,但没人想到他这么在意,竟在众目睽睽下转身就走,似再难待下去,哪怕那只是一副相似的面孔。 越逃避,越在意,越耿耿于怀。 那天晚上,容凌回去后一宿没睡。原本想要努力合眼,却怎么都没办法闭上眼睛。 后半夜,他干脆站到窗边开了窗户,默默点一根烟。 窗外灌进的冷空气吹得他脸颊生疼,却有一种凛然的快感。 痛苦有时候能让人忘却更深切的痛。 容凌看着窗外出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其实分开的这些日子里,他有让人留意她在国外的举动,并让王院士关照她,谢平甚至会定期发来她的照片给他过目。 那些照片他都锁在书房的柜子里,他却从来没有一次想去见她,哪怕只是远远地见一眼。 不,不是不想,是不敢。 再次见到钟黎,已经是四年后。 她比他想象中更成熟了,也更懂得如何为人处世了。只是,看到她世故又圆滑地周旋于那些人中间,他心里还是不是滋味。 尤其是那个脑满肠肥的主任开着黄腔调侃她的时候,他真想直接把手里的茶水泼他脸上。 但他不能。 他不能让钟黎下不来台,过度的维护,只是让其他人更加排斥她,觉得她有什么靠台。他们如今的身份,也不适合再牵涉到一起。 他从来都不是一个走回头路的人。 他仍然爱她,但并非一定要把她拴在身边了。 他家里人不接受她,他们就没有未来。 那时候,他也没有绝对把握让他父母认可钟黎,直到后来通过赵哲东的事情查到她母亲的事,他才有三分把握,才敢追回她。 他不愿再让她饱受非议,希望她做人人艳羡的小公主,被这个圈子里的人认可。 扯个证很容易,但他不能让她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的。 这个圈子就是这么现实,有时候只要添加一层光环,别人看你的眼光都会不一样。这和个人品质、能力无关,只在于圈层互通,利益互换。 你有了这层身份,那就是同类人,交际往来不至于资源浪费。 只是,赵哲东的事情也牵扯出了房建章,后续带给他不少麻烦。 他爸也多次提点他。 只是,这一次他势在必行,连嘴上的应承敷衍都省了。 他就是要是去做,就是要和钟黎在一起。 顾允章和容应棠都不是暴力干涉子女的人,不管是婚姻还是事业,因为他们更懂得用无形的规则来制约人。 不管是他上面的几个哥哥姐姐还是他自己,自小在这样的家庭里长大,他更明白什么叫权衡利弊、什么应该做什么没办法去碰。 他依附于这样的家庭而生存,得到荣耀、便利,他所拥有的一切很大一部分来源于他的背景。他们知道,他不敢,也不会。 而他恰恰也用这种规则来对付他们。 他也知道他们不会闹大,不会撕破脸,他们这样的身份也更懂得权衡利弊、什么时候可以妥协。 他有时候很自信,可有时候又非常不安。 因为纵观过去种种,钟黎对他的爱慕和依恋有目共睹。 但今时今日,她还和往昔一样吗? 那天晚上他怎么都睡不着,夜半时又开了灯,一个人开一盏台灯在床边坐了很久。 久到阿姨觉得不对劲,都把谢平叫来了。 谢平自然不敢多问,只吩咐司机开车。 其实那晚他也不知道自己具体想做什么,但还是去了一个他心中隐隐想去的地方。 司机将车隔很远停着,他下来,远远就看到钟黎和一个高大帅气的男生有说有笑地在一起。 他没过去,只那样定定望着他们,直到她的背影看不到了,才原路返回。 他回去后也没有睡,只是站在窗边发呆。 他第一次怀疑他的黎黎是否还爱着他。 过去他从不会。 可是时过境迁,人不可能永远停留在过去。现在的钟黎,还是以前的钟黎吗? 心里后知后觉地升起难以名状的恐惧,手都在发抖。 越是害怕就越是想要抓住什么。 可他碍着当初的承诺,不好明摆着使坏出手。那她会怎么看他? 虽然他这人也没什么道德可言,他就是坏到底了,可唯独不想在她面前失去风度。 他很在意她看他的目光,除非情非得已,实在不想那样做。 在他万般纠结的时候,徐靳送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绝佳的借口。 沈斯时当掉了他送给她的那只表。 他既欣喜又愤怒,一方面觉得自己有了一个合理的借口追回她,一方面又生气,沈斯时这种货色怎么配得上她? 他和他见了一次,已经从他躲闪的眼神、结结巴巴的姿态中判断出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连出手对付他的兴趣都没有。 他不相信钟黎会喜欢这样的男人。 后续的接触也确认了这一点。 横亘在他与她之间的,从来不是其他人,而是她的身份、他父母的认可。 好在他之后的计划非常顺利,他家里也让步了。 她成为聂正江名义上对外的女儿后,很明显家里对她的态度就不一样了,至少是看待“一路人”的态度。 那些过去的龃龉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大家言笑晏晏,一团和气。 领证前夕,黎黎有时候靠在他怀里忐忑地问他爸妈是不是不喜欢她。 他笑着安抚了两句,说怎么会。 钟黎也不再询问了。 她是个很通透的人,明白他父母为什么让步,明白他们之间最本质的矛盾是什么。有些事情,看破不说破就是最好的,大家都体面。 他父母喜不喜欢她其实不重要,他们这样的人,把大局看得比喜好重,喜好在利益得失之间根本不算什么。 但他妈妈本质上并不讨厌钟黎的性格,甚至还挺喜欢。 所以他也放心把她交给她,带着去见识去学习。 他从小什么都不缺,但一直活在无形的规则和教条中,不敢逾越雷池一步,钟黎是他生命里的意外。其实一开始也犹豫过,不愿意招惹她被她招惹,觉得没什么好结果。 可有时候情感很难控制,一步失陷,步步沦陷。 有些事情他没有和她说过,其实沈斯时后来有一次来找过她。 男人比女人更了解男人,哪怕是沈斯时这样的人。 他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他就知道他想干什么。 就像之前沈斯时在她面前旁敲侧击地说,那个容先生,长得真好看,好像背景还很深。 表面上是在夸他,语气却酸溜溜的,明里暗里是在指摘钟黎的见异思迁。 可事实上,他认识黎黎比他早不知道多少年前。 他们的感情,又岂是他一个外人可以明白的? 钟黎果然也皱了下眉,第一次那么严肃地看着沈,说,不要用这种语气提他。 沈斯时一副吃了黄连的表情,不甘又无可奈何。 虽然知道这样有些幸灾乐祸,他心里还是很高兴,有一种吃了蜜糖般的喜不自胜。 人逢喜事精神爽,离开时沈斯时从后面叫住他,说你都几岁了呀,我比你更年轻更有竞争力。 说话时还仰着头,虚张声势的样子。 容凌就差点笑出来了,但还是体己地没笑,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几岁了?” 他果然没听出来,得意地又抬了抬下巴:“29。” “我瞧着不像,像19。”说完也没管对方脸色,转身就提着外套走了。 领完证后,生活渐渐趋于平缓,可日常相处却甜蜜而有声色。 钟黎其实从来不过问他和程京华的事情,他能感受到她还是有些在意那段,不太想去触碰那段艰涩的回忆。 虽然他再三解释,他和程京华只是老同学,并无过深的交情,当年解决他舅舅的事情后就按计划离了,她还是有些耿耿于怀的,只是不在他面前表现出来。 程父过世后,程京华曾来电邀他参加去八宝山那边的丧仪, 他应承和徐靳一道前去,算是尽一下晚辈应尽的职责。 听得出她情绪不高,恭喜了他一句新婚快乐就把电话挂了,想必忙着家里的事情去了。 这个圈子有时候就是一个轮回,今天得意明天败落的事情常有。 怕她多想,他这么不爱解释的人,晚上又跟她解释了一通,聒噪到他自己都觉得尴尬。 钟黎反而笑了,说她没有吃醋,他不用说这么多的。 他这段为期两年的婚姻,虽短暂,但在这两年里,她不在的两年里,他名义上属于另一个女人。 他心里有种沉闷的悲怆感,她平静而宽容的笑意如一柄利剑一样刺入他内心,把他曾经的无可奈何、无能为力再次放大。耳边都好似在嗡嗡作响,他握住她的手,感觉自己的手在发抖。 有千万般话语,还是卡在心口难以说出。 千言万语只变成一句“对不起”。 他紧紧抱着她,好似抓住失而复得的珍宝。 但愿他以后能像他父亲一样强大,不必再受制于别人,能更好地保护她。 只有真正失去过才明白那种夜不能寐、锥心刺骨的痛苦,他甚至都不敢多听关于她的事情,尽可能地想要遗忘。 但人的情感本能是欺骗不了自己的,他此后怀揣着对她的愧疚,惟愿她余生不再惊悸。 婚后两年过去,承暄都那么高了,他心里仍挂怀着。 钟黎似乎也发现了,有时旁敲侧击地提醒他不用再在意过去的事情,她已经忘了,他们现在不是挺好的吗? 她似乎也看出他脾气好了很多,比以前更沉稳练达,对她也更多几分小心翼翼的呵护。 不过没有戳破,她很享受如今这样风雨过后安泰平和的生活。 她是他青年时代陪伴他最深的人,填补了他情感上的空白和孤寂,所以那样与众不同。 其实他内心深处是希望被爱的,而父母都是深沉的人,很少直白地表达对他的关爱。 钟黎在他心中是不可取代的。 旁人或不敢靠近他,或怀揣着别的动机,只有她的爱慕和靠近拙劣而纯真,其实他喜欢被她追求的感觉。主动习惯了的人,有时候也喜欢被动,他最喜欢她抱着他吻他了。 刚在一起时,她还会短信轰炸,说一些土到掉渣的情话。 他面上不动声色,其实心里非常受用。 连徐靳都看不下去,都说他闷骚,埋汰得很。 容太太,余生请多指教。 但愿我们能风雨同舟,事业蒸蒸日上,儿女绕膝,平安顺遂。 【作者有话说】 出门啦,这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 - 感谢@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2 12:45:34 读者“柚柚子”,灌溉营养液+12024-03-13 21:38:00 读者“阿布拉不多”,灌溉营养液+102024-03-13 14:14:39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13 10:07:40 读者“今关作”,灌溉营养液+202024-03-13 08:38:19 读者“小可奈”,灌溉营养液+12024-03-13 05:29:14 读者“橘络”,灌溉营养液+12024-03-13 01:39:11 读者“X.R?”,灌溉营养液+22024-03-12 23:26:44 读者“哈哈”,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23:10:51 读者“易燃易爆炸”,灌溉营养液+42024-03-12 21:43:23 读者“浅”,灌溉营养液+102024-03-12 21:15:48 读者“亭亭玉立”,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5:15:41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12 14:58:16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3:50:30 读者“瑶望”,灌溉营养液+52024-03-12 13:42:25 读者“z”,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3:37:25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12 13:28:45 读者“居安”,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3:09:51 读者“a麽。”,灌溉营养液+22024-03-12 13:06:41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2:31:47 读者“ppppppparaite”,灌溉营养液+62024-03-12 12:30:38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2:11:46 读者“是你的三岁婷哦”,灌溉营养液+22024-03-12 10:56:47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10:03:15 读者“TT.???”,灌溉营养液+12024-03-12 02:16:54 第94章 娇养 小南瓜是两岁时上的托班。那段时间, 容凌和钟黎的事业都处于高速上升期,实在没有时间看顾,天天让他待在家里和阿姨一起也怕闷出病来。 第一次是钟黎送他去的,他在车上时还摇头晃脑东张西望, 满满纯真, 偶尔咧开嘴笑起来,丝毫不知道自己即将要去什么地方。 他还以为她要带他去玩呢, 眉眼间还有几分兴奋。 钟黎忽然就有些内疚, 斟酌着要怎么跟他说。 小南瓜已经有些懂事了, 虽然说话还是磕磕绊绊的不是很顺溜, 理解简单的话语是没什么问题的。 一路纠结, 她顾左右而言他, 到底也没有说出实话。 车进了总参大院,兜兜转转在一处园区门口停下。 隔着栅栏, 能看到几个老师正领着一群小朋友在玩耍。草地上, 还支着几个小帐篷,也有几个小朋友蹲在那边玩过家家。 小南瓜好奇地望着这一切。 钟黎心里的负罪感达到了顶峰,但也无可奈何,只好将他抱下来, 一路上亲亲脸蛋、摸摸小手,说着安抚的话。 小南瓜还不明白接下来即将发生什么,笑眼弯弯地回望她,还凑过来亲了下她的脸颊。 钟黎的眼眶忽然湿了, 逃也似的将小南瓜递给了老师。 她走出了几百米,小南瓜终于意识过来她要走了, 忽然哇哇哇地叫起来, 眼泪瞬间涌出眼眶。 老师边抱边哄, 小南瓜的眼泪却怎么也止不住,可怜巴巴地望着她。 钟黎狼狈地好像一下欺骗小孩的坏人。 有好几次她想回头把小南瓜抱回来,可到底还是狠下心肠。 昨晚和容凌商量了一晚上,他们一致觉得早点让孩子融入社会是件好事。 小南瓜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差了,性格还有些孤僻,不爱搭理人,语言发育也不是很快,去测评的时候医生都说他不喜欢分享,要多交流。 心里虽这样建设,钟黎还是很懊恼很内疚。 那一天都没什么精神。 容凌这日下班走,进门脱鞋时就看到她怏怏不乐地坐在沙发里。 他脱了鞋子,将皮鞋并排搁到门口的地毯上,换了一双拖鞋才走过去问她:“怎么了?” 钟黎闷闷地垂着眼,没有吭声,双手环着膝盖,是个防卫的姿态。 乌黑的发丝随意地披在肩上,侧脸柔润温和,是没有棱角的娇艳迷人,于无声处撩人心弦。 容凌屏息,看了她会儿,可到底也只是伸出双臂将她抱起。 昏暗的灯光映照在棕色的地板上,定格出一种别样深沉的暧昧。 钟黎本来还有些魂不守舍,忽的感觉落入了一个宽阔的怀抱,下意识伸出双手勾住了他的脖子,抬眼朝他望去。 此刻已经回过几分神,头顶是他近在咫尺的温热呼吸,如鹅毛锦缎一般均匀清线地拂过她的脸颊。 她本就敏感,在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更觉难以维持心绪。 两人对视了会儿,他将她轻巧地搁在沙发里面,低头浅浅吻上她。 她穿的是睡裙,真丝吊带款,肩带不经意已经滑落,被他冰凉的指尖又若有似无玩儿似的挑起,仿佛是在挑逗她的心弦。 钟黎散乱的头发遮住了眼帘,她往后靠,不自觉抵入沙发深处。 逆光里,她看不清他脸上的神情,只能感受到头顶一双漆沉的黑眸,如盯住了猎物般紧紧盯着她。 钟黎的呼吸变得有些急了,整个人没有什么力气地摊在他臂弯里,有些潮润的气息焦灼在脸上、唇上,她闭上眼,又觉得那如潮般裹覆着她全身,像是蒸桑拿似的。 这样安静的夜晚,四周万籁俱寂,只有他们两个人。 也难得小南瓜不在,去了他姥姥家。 像这样独处的时候这几年实在太少。他们工作忙,有了孩子后很大精力也被分散。 小南瓜是他们爱的结晶,虽然有时候带着很吃力,但痛并快乐着。 想这样平淡的温馨,其实钟黎很喜欢。 “跟我说说,今天怎么了?”容凌又吻了吻她,将她抱到腿上,只用单手固定着她纤细的腰肢,空出的另一只手拿起遥控打开了电影频道。 频道里在播放《泰坦尼克号》,男主人公和女主人公深情对视着,哪怕什么都不说,尽在不言中。 钟黎不由卸下所有心房,靠入了他怀里,纤细的手指揪着他的衣襟,跟他说了今天的事情。 “我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适应两天就好了,这是为他好。你内疚什么?” 电影中,两位主人公在甲板上靠背拥抱,定格成了最经典的姿势。 钟黎的心酸软惆怅,听他这么说又安心几分。 其实她也知道小南瓜这个性格还是送托班好,那样的氛围学习融入得更快。 容凌深邃的眸子在光影错落中格外拿人,他好像不会老去,丝毫看不出岁月的痕迹,不管是轻言浅笑还是板着脸的样子,都这样令人着迷。 钟黎跟没骨头一样窝在他怀里,把自己当当年的那个小姑娘。 容凌无奈一笑,安抚似的拍着她的后背:“累了就休息吧,今天暂且放过你。” 他话语里别样的暗示说得钟黎红了脸,不由啐他一声。 容凌丝毫没有被揭开老底的自觉,神情自若地说:“还是你想做点儿什么?反正我不累。” 她忙改口,说她累了,说完闭上眼睛一副准备睡觉的样子。 容凌将她抱到了二楼房间,替她铺开被子、掖好被单。 钟黎这两天压力很大,有小南瓜的事,也有中联联合大厦验收的时候出了点问题的缘故,总之睡都睡不好,眼眶下都有些青黑。 容凌握着她的手,将夜灯调到了最低档,轻声细语地给她讲起了故事。 钟黎本来没有什么睡意的,听着听着就困了,靠在他怀里慢慢闭上了眼睛。 容凌又说了好一会儿,垂眸一看,她已经睡着了,这才将她轻轻地搁回了被窝里。 她柔顺的睡颜在昏暗柔和的灯光里安静美好地犹如一副画卷。 他不忍打扰,一瞬不瞬地望着。 半晌,弯腰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温柔的吻。 夜半的时候钟黎觉得热,不觉从喉咙里溢出一声嘤咛,便觉落入一个火炉似的怀抱。 她勉力睁开眼睛,只觉得他微凉的指尖游走在她的脖颈处,勾着系带微微下滑,略有些弹力的面料勒住她的香肩。 原本睡意渐渐消融,她睁开了眼睛,控诉地望着他。 始作俑者毫无被抓包的自觉,反冲她笑了笑。 钟黎背过身去不去看他,他游弋的指尖还是勾滑过了蕾丝里衬,渐渐深钻如里沾染上了几分湿润。钟黎原本平稳的呼吸变得有些急,咬住唇不肯吱一声。 夜深人静的,难免胡思乱想。 容凌将她的肩带彻底扯落,束缚剥离柔软,白皙的一片好似日光耀目,晃花了他的眼帘。 他定了那么会儿,将她更紧地拥入怀里,唇贴在她的唇之上。 钟黎簌簌如落叶般颤抖,能感受到彼此皮肤交贴时那种紧促感,他掐着她的腰往上,她便不由自主往上微微蹿升,又倏然跌落。 这条睡裙是之前去商场的时候买的,真丝质地,就是颜色有些深沉。她曾经懊恼地跟他说是不是不好看,要不要回去换那款粉色的。 容凌按着她的肩膀看了会儿,用指尖勾了一下带子,说:“性感,不用换。” “真的吗?”她还有些不相信呢。 容凌贴近了在她耳边道:“这款方便剥。” 钟黎迟钝了两秒,脸颊都快烧起来了。 他都在说什么啊?这可是商场。 真是一点儿都不注意。 可后来她还是买了这款偏成熟的酒红色,事后忸怩地问他,是不是你们男人都喜欢酒红色的比粉红色的多啊? 容凌笑而不语。这种问题,他一般不会回答。 钟黎也拿他没办法。 但以她对他的了解,他的审美挺直男的,就喜欢胸大腰细腿又长的,且他说过他不喜欢矮的。 “怎么这么多?”他收回手,就着她的睡裙边儿擦了擦。 酒红色的布料看不出什么,但还是晕染得更深沉了些。钟黎的脸更加燥热,不敢不看他在头顶的眼睛。 但身体是诚实的,她双手已经不自觉勾住了他的脖颈,整个人像是树袋熊似的挂在他身上。 容凌的掌心托着她的后背,她曲着腿往上翻折了一下,人便渐渐往下滑。她双手往下抱住他劲瘦的腰,能感受到他喟叹一声,背脊的肌理绷紧了,只有那种时候肌肉才会这样骤缩。 钟黎微微颤抖,觉得这种时候他是最性感的,她最喜欢了。 可她嘴里从来都不愿意承认,也不好意思承认。y 她环抱着他继续往下坐,曲着的腿继续折叠,像是一张弹力极好的弓。 黑暗里,他望着她的眼神已经有些变了,似是意味深长,也像是不可思议:“黎黎,真厉害。” 钟黎眼角沁出了几颗泪,因为实在是不匹配。 他单手扶着她帮助她坐好,嘴里却恶劣说催促她快一点啊,磨磨蹭蹭的可以去田里耕地了,耕地的牛都比她弄得快。什么人啊?!钟黎气得狠狠拍了他一下,换来他低沉戏谑的笑声。 到后来她觉得自己混沌了,小腿更是压得酸软,偏偏还得不住往上抬又下落,腰也有些吃不消。 他漆黑的眸子不知是不是被夜色晕染得更暗沉了,掐着她的腰,额头的青筋都微微凸起,看得人受不了。 她实在是累得不行,趴在他肩头怎么都不肯动了,就算他言语刺激她也无济于事。他只好抬着她往上,泥泞中推进更加艰难,倏一放松她就惊呼着抱着他不敢落得太深。 容凌觉得很不可思议,捏着她的耳垂问:“怕什么?” 她支支吾吾不肯说,那样的事情怎么好意思说?他明明就是明知故问,这问题他根本不该问的。 乌黑的发丝散乱地披在她脸上,她咬着唇不肯说。 他恶趣味上来,偏偏要她说个所以然,捏着她的耳垂不算,指尖又去拨弄那颗小珍珠,钟黎颤得浑身都在发抖,感受到粗粝的掌心滑过肌肤又往上,停留在她的颊畔。 她偏头将脸颊贴入了他滚烫的掌心。 腰里的桎梏还是那样鲜明。 睡裙上方已经完全被扯落,在腰间如堆叠的皱褶似的一层又一层,映照出雪白的肌肤。 她雪白的脸颊上浮起两朵红云,感受到他手里的力道又松了,她不可避免地下落,坠入更深的泥潭,更被劈开往更深处钻磨。钟黎摇着头,可不管怎么样都不能制止更加混乱的开端。 一切好像只是开始,窗外夜色愈加深沉。 钟黎迷迷糊糊的又听到雨丝沙沙飘在玻璃窗上,捞了件外套裹上,三两步趴到了窗台上。 东方已泛起鱼肚白,云层里混杂着一丝晦暗的青色。 “容凌,下雪了,雨夹雪。”她有些兴奋地说。 容凌靠着床头柜点了支烟,空出的手打开空气净化器。 机器高速运转,将他指尖萦绕的烟丝驱散,空气里仍有些呛人的味道。 钟黎回头瞧见了,不开心地说:“大晚上的你抽什么烟?” 他笑:“这不是一般的烟。” 说完欠身在床头柜上的水晶缸里点了点,“事后一支,快活赛神仙。” 钟黎的脸颊在他的笑声中再次涨红,啐一声,再次回过了头。 她的记忆有些模糊,也不记得昨晚到底几次了,只觉得浑身都像是被人打了一顿似的,酸乏得很。但莫名的精力又非常充沛,她把这归结于有了小南瓜之后她锻炼得更多的缘故。 钟黎不想再跟他讨论这个问题,免得他得寸进尺,便说:“雨夹雪最讨厌了,有湿又冷,还是喜欢下雪。容凌,过两天我们带小南瓜去滑雪好不好?” “好啊。”容凌对她的小要求向来是有求必应。 虽然最近很忙,他能协调好时间。 “别趴那边了,想看雪你坐这边也能看啊。”他拍了拍身边位置,目光扫过她。 她是屈膝弯腰趴在那边的,系带勾勒出的腰肢格外纤细,头发柔顺地披散着,一身雪白肌肤哪怕在暗沉的光线里仍然明亮,夺人眼球。 又是这样乖巧温和,像一只觅食的小奶猫。 她还不愿意回来,趴在那边,把他的话当耳旁风,屁股还翘来翘去。 看得出,她心情挺不错的。 容凌走过去,一把将她捞入怀里:“看来我昨晚伺候得不错,我们黎黎的心情这么好。” 钟黎推拒他头往旁边别,不愿看他,只能感受他的大掌从底下往上探,凉润的真丝在他掌心如翻滚的浪潮,她一颗心也像是被颠在浪尖上起起伏伏。 都快7点了,她咬着牙推开他,快步去了洗手间。 对着镜子刷牙的时候,她的思绪还有些乱,牙膏沫糊了一嘴都无觉察。 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她回头,他已经收起了手机。 钟黎迟疑了会儿才反应过来,她又被他拍了。 “你怎么又拍我丑照?!” “满嘴牙膏,挺可爱的,当做留念了。”他低头随意点了几下,将之设置成了手机开屏封面。 钟黎气得牙痒痒,偏偏无可奈何。 “好了,跟你开玩笑的。”他把开屏封面又删了,安抚似的翻过手机给她看。 他们公司那种氛围,基本从上到下从头像到开屏封面全都是中老年风景图,他搞这种太另类了,应该以身作则。 钟黎这才哼一声作罢了。 容凌失笑,将她揽到怀里亲了亲她的脸颊,跟她讨论要带小南瓜去滑雪是事儿。 “太远了不好,就近吧。” “京郊那边新开那处怎么样?我让人清场。” “太夸张了吧,而且我就想让他多和人接触,清场了也太无聊了。”钟黎小声说。 “都依你。” 翌日他们各自出差去了,钟黎是早上6点的飞机,容凌5点半。两人在门口分别,她还替他系上了围巾。 “回见。”他吻了吻她的脸颊。 钟黎快步上了车,催促司机快开,怕自己一回头就要掉下眼泪来。 心道真是太不争气了,这有什么好哭的? 她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在外地工作的时候,容凌有时候夜半会给她发消息,有时候还会跟她视频。 至于视频内容嘛……钟黎每每想起这个就面红耳赤,暗暗啐他。一开始她是怎么都没想到的,这么正经的他私底下也会这么放浪形骸,还要跟她玩角色扮演游戏。 前两天收到的一个快递,她打开发现里面都是小道具,还有粉红色的手铐,毛茸茸的,摸上去非常舒服。? 但是,一想到那东西要套在她手腕上,她就不行了。 她佯装义正言辞地在聊天框里质问他这是什么意思。 他正经地反问她,什么什么意思。 钟黎:[还装?!] 容凌:[我真不知道啊。你不说,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是什么。] 好一个油盐不进。 钟黎:[手铐!] 容凌:[你说那个啊?怕你太无聊。] 钟黎:[你想都别想!用在你身上还差不多!] 容凌:[那我等你。] 容凌:[我等你回来用在我身上。] 钟黎:[……] 她可以想象,另一头的他悠然靠在椅背里闷笑的样子。 她关了聊天框,决定不再跟他讨论这个。? 真傻啊,这只是给了他调戏她的机会而已。 这厮送出快递的那一刻应该就料到了。 秘书这时敲门进来,一眼瞥见桌上的东西,忙不迭收回了目光。好在秘书训练有素,神色如常地跟她汇报工作。 钟黎连忙将东西收拾回了盒子里,心里已经懊恼到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了。 回京那天,是容凌来接她的。 因为晚上没有睡好,她眼下有些青黑,精神也有点恹恹的,提不起什么兴致。 容凌接过她手里的包,不忘瞥一眼手停在半空的魏允。 魏允感受到了这种无声的警告,又讪又觉得离谱。 这到底有什么好抢的?做下面人的,主动帮老板老婆提包不好,什么都不做岂不是尸位素餐? 回去的路上,容凌一直牵着她的手,钟黎都觉得腻歪了,给抽了回来。 皮肤相触之间的温度还在。 她又多看他一眼。 “又想干什么?”他好整以暇的。 钟黎的心噗通乱跳,觉得被他抓包了:“没什么。” 容凌没在这个问题上深究,温声问她:“这么多天没见,没什么想跟我说的?” 钟黎是个很容易被牵动情绪的人,连日的思念后知后觉地翻涌而来。 她鼻尖泛酸:“没见你之前有很多话想跟你说,真的见面了,又好像说不出来了。” 他淡淡一笑:“那就不说了。” 握着她的手却缓缓收紧。 钟黎默默挣开,又用小拇指勾住了他的手指,目光转向窗外。 他望着她,眼中含着笑意:“我们好久没一起出去了,明天出去逛逛吧。” “你明天不用工作?” “活儿再多的驴也要休息吧,不然养手底下那么一帮人干嘛?当摆设吗?” 钟黎被他堵了一下,却不生气,笑嘻嘻蹭到他怀里。 可还没使坏,一截纤腰被他扣住,被迫坐到了他腿上。h? “这是在车上!”她捶他。 “知道在车上还来撩拨我?”他淡淡,瞥她一眼。 始作俑者自然心虚,连忙转移了话题:“我想去划船。” “大冷天的去划船?”一般夏天才是最适合划船的季节。 容凌皱了下眉:“你确定?” “不管,我就要去划船。”她就是忽然想去了。 容凌当然不会在这种小事上跟她唱反调:“那就去划船。” “小南瓜去吗?” “我们难得享受一次二人时光,能不能别时时刻刻带着他?”他语气虽淡,不满的意味明显。 钟黎笑着又往他怀里钻了钻。 本来商量好了早上7点出发,可钟黎定了三个闹钟,分别是7:01、7:15、7:45,但没一个能起来的。 后来还是容凌过来唤她,推了她好几下她才不情不愿地爬起来。 她抬头一看,他一身白色运动服,高大而英挺,倒是褪去了几分平日的威严冷肃,看起来蛮随和清俊的。 “打扮得这么好看,去勾引小姑娘吗?”她酸里酸气地说。 容凌正低头翻卷袖口,闻言扫了她一眼,目光凉淡。 钟黎嬉笑着挽住他的胳膊。 洗漱完到外面吃早饭时,阿姨已经替她盛好了粥,三碟小菜清清爽爽地摆在她面前。 “你呢,怎么不吃?今天的腌黄瓜不错。”她尝了尝问他。 “我6点就起来了,一个会都开完了,你以为是你?”他正翻财报呢,朝她觑来一眼。 “呦呦呦。” 吃完饭,她挽着他下楼。 车子早备好了,一路往北开,去到北海公园。 到了目的地,钟黎率先下车,背着背包往前走。 容凌拦住她,将背包接到了自己手里:“去吧,走慢点,别摔了。” “你当我是小孩子啊?”她飞来一个眼刀子。 他无声笑开,将背包换了一边提着。 湖面上有十几座码头,以湖岸为线,蓝天倒映在绿水中,像镜中的两面。 “选什么好啊?”去买票的时候,钟黎拉着他问。 “电瓶的。” “那多没意思,我们选手滑的吧,更有参与感。”她兴致勃勃的,白皙的脸孔在日光下熠熠生辉。 容凌欲言又止,随她去了。 排了半个小时的队伍才买到票,上了船,钟黎滑动双桨。 容凌自觉坐离她几米远。 果不其然,并不熟练的她将湖水弄得满船都是,但船还在湖面上原地打转。 她又试了会儿,堪堪上手,船只终于开始动了。 她心满意足地滑动起来。 过了会儿见他坐得那么远,她有些诧异:“你坐那么远干嘛?” “看风景。”他不动声色地对她笑了笑。 钟黎没多想,继续划自己的船。 只划了会儿她就觉得手臂酸软,初时的兴致减了大半。 忽然就明白他为什么之前提议用电瓶的了。 钟黎看向他,停下手里的船桨。 容凌挑眉:“怎么了?” 她将船桨搁到一边,理直气壮地说她划不动了。 两人对视了会儿,容凌认命地拿起船桨充当苦力。 冬日的阳光洒在在碧绿的湖面上,如铺着一层碎金,波光粼粼。 天边偶有飞鸟掠过,微风徐徐。 钟黎后来有些困了,好在终于抵达了码头。 容凌将她抱上了岸,阳光洒在身上暖洋洋的,钟黎越来越困,后来眼皮耷拉着在他怀里睡了过去。 他的手臂坚实有力,怀抱温暖又安全,她睡得很沉。 醒来时已经是下午了。 钟黎揉了揉眼睛,看到他坐在落地窗边看书,日光下侧脸明晰,手指瘦长。 他穿白色真的很好看,清贵雅致,颇有风骨。?? “醒了?”容凌投来目光,将手里的书合上,起身走过来。 钟黎当着他的面儿伸了一个懒腰,然后朝他伸出手:“抱抱。” 他就这么瞧着她,没动。 钟黎:“不抱拉倒。” 下一秒就被他轻松地拦腰抱起,骤然失重,她忙勾住他脖子:“吓死人了!” “吓到你了?”他瞥她,暗指她拿腔拿调。 “饿了。”钟黎转移话题。 “走,吃饭去。”他抱她去了餐厅。 钟黎这才发现这里不是家里,而是附近的一家花园酒店。 他们之间来过一次,不过只来吃过一餐饭,没有在这里留宿过。 餐厅是露天的,悬空搭建在葳蕤的园林中,绿树成荫,正好遮住午后的毒日头。 冬暖夏凉,环境非常清幽。 钟黎吃一份战斧牛排,饿了吃得有些快。 容凌抽了纸巾替她擦拭唇边的酱汁:“慢点儿,没人跟你抢。” 钟黎捉住他的手,抿唇一笑,主动贴上去蹭了蹭。 柔软的唇不慎蹭到他粗粝的指腹,他动作一顿,把手抽了回来:“吃饭。” 钟黎没察觉他的异样,还以为他不好意思在外面这么亲密呢,美滋滋将牛排吃完了。 可一回到酒店房间,人已经被他狠狠抵在了墙上。 她呜呜咽咽甚至没有说出什么,门已经被他慢悠悠反手关上。 “刚刚撩了我一路,怎么现在不继续了?”他微眯着眼笑望她,捏了她的下巴,将吻缓缓渡上。 这个慵懒的午后,他格外有耐心,一寸又一寸舔舐着,舌尖灵活地缠着她,节奏特别好,似乎要将这些日子的分离都找补回来。 钟黎最受不了他这样,勾住他的脖子回应,屋内温度一寸寸升高。 【作者有话说】 这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捉虫请至少三四个字,一个字我真的找不到啊啊啊啊啊。你们不知道晋江的系统有多烂,捉虫不能直接跳转,都是电脑手动查找的!TvT - 感谢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5 16:40:29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5 16:40:20 @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4 22:41:29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4 13:27:05 读者“柚柚子”,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00:29:19 读者“南易九思”,灌溉营养液+52024-03-16 00:11:26 读者“l”,灌溉营养液+52024-03-15 17:55:17 读者“”,灌溉营养液+242024-03-15 16:46:12 读者“TT.???”,灌溉营养液+12024-03-15 13:20:07 读者“王圈圈”,灌溉营养液+212024-03-15 08:40:12 读者“亭亭玉立”,灌溉营养液+12024-03-15 08:26:54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15 00:38:04 读者“吏本”,灌溉营养液+222024-03-14 23:51:29 读者“叶子”,灌溉营养液+52024-03-14 21:23:58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21:01:48 读者“z”,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8:57:48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14 18:45:52 读者“Sunhine?”,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7:21:46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6:53:33 读者“霉霉”,灌溉营养液+102024-03-14 15:52:28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5:09:30 读者“乌乌”,灌溉营养液+102024-03-14 14:28:35 读者“鹿酒”,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3:43:32 读者“X.R?”,灌溉营养液+22024-03-14 13:18:49 读者“月色有山河”,灌溉营养液+202024-03-14 12:53:32 读者“哭唧唧”,灌溉营养液+12024-03-14 12:49: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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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早睡有什么用?”钟黎幽幽地瞟了他一眼,尽在不言中。 昨晚明明她哄小南瓜睡着了,都快12点了,累得要死,一躺下去又被他捞了起来,不管不顾来了一次。钟黎难受又不好吭声,只实在困得无力反驳,只能趴在那边任由他动作。 脸都埋入了枕头里,汗水将枕套都浸湿了。 她实在太困了,也就没办法醒来,只觉得腰的地方格外烫,被火热的掌心磋磨着不知掐了多久。 这样极致的情-事体验,若不是她昏昏沉沉的想必体验更好。她整个人都瘫在那边,也像小南瓜一样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屁股撅老高。容凌在上方望着她,爱怜地替她将打湿的发丝擦干,又替她擦干净换上了新的衣衫。 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总感觉到了后半夜还是不太舒服,被蛮力破开的地方似乎还没办法完全合拢,分明已经过去了,但随着双腿移动还是会下意识分泌出什么。 这种感觉真的难受,她翻来覆去反而睡不着了,有什么好像又沾湿了。后来只能勉力睁开眼睛,去了洗手间。 所以这日一大早,她的怨气尤其大。 可某人好像没有这种自觉,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钟黎看他那副衣冠楚楚、神清气爽的样子就来气,让她联想到自己昨晚的狼狈不堪。 要是常规的就算了,他后来不知道兴致为什么那么高,突发奇想用了小道具,那和平常的情-事又是截然不同的体验。钟黎精疲力尽才睡过去,心里又气又困,想着第二天早上秋后算账。 结果他一点儿都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 只能留她一个人生闷气。 “还没换好衣服?”容凌洗漱完从洗手间过来。 钟黎还坐在床上呢,旁边是撅着屁股趴在那边睡得香甜的小南瓜。 “差不多了,可以叫醒了。”他看了下手表道。 “你来拉他啊,看能不能揪起来。”她的语气里不免带上几分对他的怨气。 容凌也看出来了。 他坐到床边,温和笑道:“怎么了,对我有什么意见?” 钟黎别开头:“都说不要了,还不管不顾的。” 他笑:“我以为你只是嘴上说不要,原来是真的不要吗?” 钟黎脸颊通红,受不了他了,仰头去看天花板。 容凌将她拽到怀里,掰过她的脸就吻上了。他总是这样毫无预兆,哪怕是她到他的办公室里去看他,上一秒他还跟手底下的人在一本正经、神色肃穆地讨论公事,等把人遣走,直接就能把她按到办公椅里来一次。人前人后两副面具,这人! 为了节约时间,衣服都不乱一下的。 最近钟黎发现他越来越喜欢各种小玩具,乐衷于作用在她身上,格外喜欢观察她的反应。 尤其是那种毛茸茸的粉色小手铐。 钟黎看他眉眼含笑、一副如沐春风的样子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推开他啐一声:“你变态!”跳下床换衣服去了。 她换好衣服回来时,小南瓜已经强行被容凌从被窝里揪了起来,正一脸不情不愿地坐在那边任由他穿衣服。 容凌动作利索,且不会像钟黎那样事事随着他哄着他,三两下就给穿好了。 钟黎很伤心地感慨:“他在你面前为什么这么乖?” “他看人下碟你看不出来吗?你儿子聪明得很,欺软怕硬。” 钟黎觉得他在内涵自己:“说谁软呢?!” 他竟然也没顺着她的话来个转折,而是低笑,目光胶着似的几乎黏着她扫过:“谁软你不知道吗?” 钟黎踱着步子逃走了。 看她狼狈离开的模样,容凌心情更好了。 他们去的是附近的公园,还没下车,小南瓜已经亟不可待地趴在玻璃窗上掰开车门的拉钩了。 钟黎早就把儿童安全锁锁上了,随他去,也没管。 他拉了会儿还在拉,似乎疑惑为什么拉不开。 “好了,下去吧。”司机将车挺稳,容凌没等他绕过来开门,自己跨了下去,绕到另一边替钟黎和小南瓜开了车门。 容凌将小南瓜接过来,抱着他先往前去了。 钟黎下车快走几步才跟上他们,让慢点。 “你看他这副激动样子,能慢吗?” 钟黎看向小南瓜,果然,他脖子都快伸到前面去了。 广场上有移动餐车,也有小朋友玩的滑滑梯和泥沙乐园。 小南瓜眼巴巴看着,容凌一将他放下地他就撒开脚丫子奔了过去。 “慢点。”钟黎担忧地跟过去。 结果只一瞬,他已经钻到泥沙池子里撅着屁股蹲着玩了,只是手里没有工具,双手扒拉得艰难。 容凌去旁边的摊子上给他买了塑料桶和小铲子。 小南瓜玩得不亦乐乎,平时很黏她的,这会儿眼睛里只有泥沙和小铲子,好像完全忘了她这个人。 钟黎坐在那边看着他,说:“看来以后要多带出来玩玩了。” “是啊,多出来长长见识没有坏处。你总说怕他出来吹风,又怕他被人传染生病,其实不用这么过于担心的。”容凌给她买了一个冰淇淋,剥开外衣喂给她。 钟黎下意识朝四周看看,有点不好意思,但还是抿了一口。 小南瓜很喜欢玩泥沙,到了下午4点还依依不舍。 容凌只好没收了他的工具,怀抱着他往回走。 他“哇”的一声哭了出来,开始在他肩上撒泼打滚。 钟黎无奈,把小南瓜接到了怀里,拍着他的后背安抚。 到了家里,她喂给他好吃的他还不肯吃,噘着嘴坐在宝宝椅子上闷闷不乐。 容凌给他热了酸奶,他倒是愿意张口了。 他一边抽泣一边把嘴巴张得大大的,一杯酸奶很快就见底了。 钟黎憋着笑,准备把空了的酸奶杯子扔去垃圾桶。 小南瓜嗷嗷嚷着,手舞足蹈,话却说不利索地喊着“妈妈”。 钟黎不解,容凌接过空了酸奶杯倾过来给他看,又晃了晃:“看到没有,没有了,妈妈没有偷吃。” 钟黎无语凝噎,原来是觉得她故意偷吃。 这小孩子…… 小南瓜这才消停了,开心地踢蹬了一下小脚丫。 容凌把他从宝宝椅上抱下来,抱到一边跟他玩积木了。 可是小南瓜热衷于搞破坏,他不爱搭积木,但是很爱啃咬,软积木很多都缺了角,看着像是垃圾桶里捡回来的。 容凌好不容易搭完一个城堡,他咯咯笑着扑过去,一下子把城堡给推翻,然后笑嘻嘻蹿到一旁,又回头冲他嘿嘿笑,一副得逞的样子。 “爸爸的城堡被你推翻了,快过来赔我。”他佯装板起脸。 小南瓜一点儿不怕,仍是嘿嘿笑着。 钟黎给他们切了盘哈密瓜,塞了一块到小南瓜的嘴里。 - 小南瓜一开始上托班时总是哭,但过了一个礼拜已经能完全适应了。 他在学校里吃得比在家里还乖,也不怎么挑食了。 一个月后,说话也利索了很多。 钟黎很欣慰,开始后悔没早点送他过去。 小南瓜的性格也变得活泼了很多,在家里还会抢着拿扫帚帮忙打扫卫生。 钟黎就给他买了一套小孩子可以使用的矮扫帚和矮畚箕。 小南瓜现在最喜欢的事情就是扫地。 钟黎觉得解放了双手,只让阿姨在旁边帮忙看着他,躺在沙发里嗑了会儿瓜子。 容凌看了她会儿,回头给阿姨使了个眼色。 阿姨是个有眼力见的,抱起小南瓜就到外面花园里玩去了。 钟黎后知后觉地抬头看向他:“你干嘛?” “一整天都耗在小南瓜身上,今天该分点儿时间给我了吧?” 钟黎把手里的瓜子放下来,没好气:“儿子的醋你也吃?” “不是吃醋,是觉得你对你老公过于忽视了。”他一本正经地说,“让我的工作积极性大受打击,养家糊口的能力都打了折扣,长此以往,不利于家庭和睦。” 扯吧,就扯。 钟黎都无语了,这都能扯一块儿? 该怎么说他好呢? 她觉得没法评价,索性不评价。 容凌闹够了,不逗她了,俯身捞过她的手,放在唇下很轻柔地吻了吻。 温热的气息萦绕着,像是笼在暖炉里,也像是沐浴一场夏夜里潮湿的夜雨。 钟黎觉得自己的心跳快得不太像自己的了。 抬头是他深邃如夜空般的眸光,她脸颊缓缓通红,似察觉到某种即将要发生的念想,人不觉往旁边靠,下一秒手却被攥着拉了过去。 因着天旋地转而发生不自觉的轻哼,在寂静的夜晚,是撩人心弦的催化剂。 容凌的唇压下来覆住了她,温柔中不失强硬的引导力量,强烈的气息将她紧紧包裹。 钟黎已经说不出话,只能发出一些无意识的声音,手握成拳又松开。 她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现在的表情肯定有些飘飘然,咬下唇,却不自觉咬了他一下。 耳边是他沉闷的笑声,他坚实的臂膀勾带着将她往上推,她人往后,脑袋磕在了柔软的沙发靠垫里。一双腿却向上延展弯折。 他似乎怕她受累,叹息着替她挽起。鞋子掉到了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两条雪白的玉腿勾挑着搭在他臂弯中,摇摇晃晃似要往下坠楼。 钟黎觉得赧颜,想要合拢膝盖却怎么也无法,目光只好别到一边。这个位置,站在中间的他可以自上而下一览无余。 明明她都不去看他了,可还是能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停留在她身上。 沙发似乎也被推得晃动起来,钟黎感觉有些酸麻,背脊因长时间磕碰而有些微微火辣。没办法,她的皮肤实在太娇嫩了,虽然都是当妈的人了,丝毫不见岁月感,仍如含苞待放的一朵娇花,惹人摧残。 她的头发已经散乱地披在肩上,半遮着潮红的脸颊。所谓的犹抱琵琶半遮面,不过如此。 容凌戏谑地吻住她柔软的唇:“行不行?腰吃得消吗?” 钟黎蜷缩在他怀里,被他半拖抱起来。这个姿势实在是羞耻,她摇着头不肯吭声,拒绝还是不说话都只会徒增窘迫罢了。 偏偏他像是有意为难她,不轻不重地也要问她两句,是不是重了。 后来看她实在累了,他坐到了沙发里,拉着她的手说话。 钟黎脸上汗津津的,已经累到说不出来,只能趴在他怀里听着他说。她岔开腿坐在他身上,膝盖弯在两侧,裙摆已不自觉往上蜷曲堆叠成了一层又一层如波浪般的褶皱。 这样凌乱,更显妩媚动人,荡人心魄。 大年夜,窗外竟然放起了烟花。钟黎吃惊地朝窗外望去,问他北京不是禁燃吗。 “外环可以。怎么,你也想放?”他勾了一下她的鼻子。 钟黎累得趴在他怀里,声音也娇软得如餍足的猫,随着轻微摇头的动作,她毛茸茸的发顶搡着他的下巴,好似有一只小手在他心里不断撩拨。 容凌深呼吸,垂下眼帘定定望着她。 她却好似丝毫没察觉到危险的降临,还饶有兴致地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是有点想,我小时候可喜欢放烟花了,我们小县城里也没人管。到了北京后,很久没放过了。” “那大年夜过后我们去外环放。” “真的?” “骗你是小狗。”他掰过她的下巴再次深吻她,手不自禁收紧,扣着她的腰肢,宽展的手背上都有青筋凸起。 钟黎被他吻得意乱,抱着他忘我地回应。 窗外灯火阑珊,黢黑的枝丫比夜色更浓重些,在窗前被风刮得颠来倒去。钟黎有些害怕,更往他怀里缩了缩,非要他抱着她才作罢。 容凌嘴里嚷着无可奈何,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 年前那几天格外忙,除了忙工作的事儿,很多东西都要准备。 除夕夜之前,一家三口还赶了一趟超市。 小南瓜很少来超市,看这个新奇,看那个也新鲜,一不看着就到处跑。 他走路还磕磕绊绊的,一个不慎可能就要磕个头破血流。 钟黎只好把他抱起来,结果他还不乐意,铆足了劲伸长脖子往外探,屁股还一上一下不情愿地翘着。 “安分点!”钟黎拍了他屁股一下。 分明也没有用多大的力气,他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样子,眼巴巴看向容凌。 容凌一副看戏的样子,迈着长腿,推着推车,语气悠然:“这个家里,你妈妈才是一家之主,你看我也没用,爸爸没法替你出头。” 钟黎啐他:“老不修。” 她挑了不少东西,一股脑儿全往购物篮里放。 其实并不是缺这些,只要需要,随便吩咐一句就有人帮忙送过去。不过她喜欢逛街的感觉,尤其是一家人一起逛街。 超市里人山人海,红色的灯笼和吉祥树摆烂入口处的柜台,红红火火年味极浓。 在家里是体会不到这种鲜活的人气的。 到了奶制品区,小南瓜一眼看到了陈列在最上面的酸奶,眼睛都绿了了,伸手就要去够,嚷着要酸奶。 “家里还有好几种口味呢,你还要?” 她嘴里这么说,还是往购物车里放了两排。 容凌笑着揽住她的腰:“慈母多败儿,他就是料定了你会妥协,以后可不能事事都依着他。” 钟黎知道自己心肠软,没有应。 容凌无奈地摇摇头,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结。 关于孩子的教育,他一直是以严厉引导为主,但并不会疾言厉色。不过小南瓜显然比较怕他,在他面前挺乖的,尤其是三岁以后。 可在钟黎面前就完全是另一副面孔,随时都要上房揭瓦的样子。 钟黎性子好,耐心好,不管他怎么撒泼都不舍得说重话。 她也知道自己这样不好,但实在舍不得对他大声。 “没事,慢慢来吧,他长大些会懂事的。”容凌宽慰她。 “早知道当初就要一个小公主了,越来越不乖了。” “现在也可以再要。”耳边是他闲适平淡的声音。 钟黎回头看他:“……你认真的?” 他修长的手臂还搭在她臂弯里,挑了下眉:“你觉得我在跟你开玩笑?”? 他是浅浅笑着的,只是,眉宇孤冷如雪中独峰,多少有些公司泾渭分明不那么好靠近的意味。加上今天出门穿的一身白色,矜持沉稳,步履优容,全无发火时的模样。 光看外表,还真是翩翩浊世佳公子。 只有钟黎知道他恶劣起来能恶劣成什么样子。 所以也能理解,为什么小南瓜小时候那么乖,越长大越不乖了。 这是向他老子看齐呢。 小南瓜皮肤白、水滴大眼,睫毛长长得像小扇子似的,唇红齿白颜值特别高,可脾气是越来越不好了,力气还大得不行。 有时候扭起来,她都拗不过他。 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 【作者有话说】 本章为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 四月之前会end,应该还有几章 - 感谢语鱼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6 16:34:08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6 11:47:59 读者“鹿酒”,灌溉营养液+22024-03-18 00:45:31 读者“小花”,灌溉营养液+52024-03-17 23:43:39 读者“卜卜啵啵啵”,灌溉营养液+12024-03-17 23:03:32 读者“宁缺毋滥_”,灌溉营养液+102024-03-17 20:28:50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7 16:57:29 读者“Sunhine?”,灌溉营养液+12024-03-17 08:50:30 读者“倾忱”,灌溉营养液+722024-03-17 05:32:15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17 03:51:01 读者“Shan”,灌溉营养液+52024-03-17 01:22:34 读者“繁星點點”,灌溉营养液+102024-03-17 00:37:50 读者“篱院深深”,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23:40:51 读者“孟二两”,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23:31:02 读者“Echo”,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22:05:58 读者“亭亭玉立”,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21:08:46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16 18:44:30 读者“hanujin”,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17:48:37 读者“语鱼”,灌溉营养液+52024-03-16 16:33:47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16:17:33 读者“”,灌溉营养液+32024-03-16 14:05:51 读者“风中凌乱的豆腐”,灌溉营养液+822024-03-16 13:44:04 读者“是你的三岁婷哦”,灌溉营养液+12024-03-16 13:42:20 读者“X.R?”,灌溉营养液+22024-03-16 13:32: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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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门口停了会儿,将拖鞋脱下,赤着脚轻轻打开了房门。 钟黎侧躺在床边睡着了,防护栏拦了三面,小南瓜躺在最里面的一侧,睡得四仰八叉。 被子有一半被他压在了身下,约莫是翻身时压的。 好在屋子里暖气足,恒温二十几度,也不怕他着凉。 他的目光重新落在钟黎身上。 她难得穿了件粉色的公主裙,下摆是柔顺的直条随身线,盖住膝盖以上的风光,露出的两条小腿匀称又修长,洁白细腻。 他将外套脱到一边,将她抱起,往里搁了搁。 似乎是睡梦里感觉到悬空和起伏,她下意识哼了一声,柔软的双臂勾住了他的脖子。 容凌的背脊有些僵硬,半晌,将她的手捞下来,细心地盖上被子。 他去外面喝了杯水,又洗了澡,回来时已经11点。 钟黎仍睡得香甜,莹白的面孔在橘色的灯光下更添几分格外的温柔。 他俯身撑在她一侧,吻住了她的嘴唇。 钟黎睡梦中呜咽了一声,迷迷糊糊似乎感觉有什么火热的钻入了她的口腔,像是蛇一样游走,鼻腔里都被一种快要焚烧的气息填满。 她感觉自己快要喘不过气来了,他鼻息间还有酒气,带一点醺人的醉意。 因此也带着说不出的急切,全然没有平日持重淡然的模样。 有个词可以很形象地形容钟黎此刻的心境——“鬼压床”。 钟黎忍不住睁开了眼睛,有些气恼地望着他。 “不好意思,我把你吵醒了?”他还怪不好意思的,笑容清浅。 可这样坦荡谦逊,倒让人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 要是还发火,倒显得她上纲上线又小气似的。 钟黎无声地瞪了他会儿,默默咽下了到嘴的话。 小南瓜这时翻了个身,一大半被子又被卷到了身下。他两腿一蹬,挺开心地嘟了嘟嘴巴。 容凌无奈地笑了,将被子勾起替他重新盖上。 钟黎就在旁边看着,等他盖完回头望来,两人视线一对上,她不由又想起刚才迷乱的一幕,明明半迷糊着,触感的记忆却无比鲜明。 她的脸颊缓缓升温,不去看他。 他的,目光却像是如有实质似的紧紧追随着她,哪怕不用回头,她也知道他在看自己。 钟黎觉得自己的心跳已经不随自己左右了,跟过山车似的一上一下。 也不知道自己这样狼狈的样子有没有表现在脸上。 她忙岔开话题,问他今天喝了多少。 “不好意思,回来晚了。”他竟也没反驳,只是道歉,又说有些敬酒实在推不开。 钟黎本来也就是随口一问,就坡下驴说下次注意。 不知何时他却坐到了她身边,宽大的手将她的小手窜在了掌心里,轻轻地捏住。 那种温柔而强大的力道,好像把她一颗心也攥紧了,不能挣脱。 钟黎的呼吸又是微微一紧,抬头与他目光交汇。 他已经贴上来,舌尖灵巧地探入,她微颤着想要推开他,但只别开了一侧脑袋,让他的唇紧贴着她的脸颊扫过。 略带几分湿热的触感,在她脸上又添一把火。 他虽然是在平和地笑,双眸微眯,眼底已是掩饰不住的欲。就这样紧紧盯着他,他伸手将她散落颊边的一绺发丝轻轻绕到了耳后。 钟黎的呼吸却是一起一伏的,压根不敢去看他。 “你身上有酒气。”她嘟哝,声音却因为软化而显得撒娇。 娇滴滴,真的受不了。 他低笑:“快别这么说话,我骨头都快酥了。你老公年纪一大把,可受不住这样。” 钟黎懒得跟他讨论这个,这人一旦不着调,那是真没法沟通,说什么都能被他调戏一把。 她背过身去准备睡觉。 他从后面贴上来,单臂搂着她的腰。钟黎感觉到火热的触感在腰部的位置,隔着衣料透过来,她怎么都睡不着,伸手去扒拉他的手。 那样坚固如城墙般严防死守,简直纹丝不动。 她掰了会儿只好放弃了,随他去。偏偏他不愿就这样,搂着她跟她说些悄悄话,又进来些将被窝拱出更火热的温度。 钟黎余光里瞥见月光洒在棕色木地板上的银辉,他的白衬和领带就这么交缠着扔在那儿,让人联想到另外紧紧交缠的东西,她不吭声,咬着唇不肯发出一点儿声音。 偏偏他还要揽着她说话,慢条斯理动作着又从后吻着她的脖颈。 空气里不知为何有了几分凉意,原是被子滑落。钟黎伸手要去捞,忽的被他抓着手腕按在了绵软的枕套里,他的吻没有章法地急促落下,连带着她的呼吸一起起伏激荡。 钟黎的眉心都在狂跳,根本没有办法控制。 他盯着她,那种灼热的注视哪怕她不回头都能感受到了,五感在黑暗里也就愈发鲜明。她禁不住往前爬,腰里被掐得有些酸,更深处的酸胀难忍在移动中更明显了,简直是难以忍受。 钟黎说她要睡觉了,累死了有什么明天再说。 小南瓜这时翻了个身,把一条腿架在了容凌腿上。 他怔了下,失笑一声,大发慈悲放过了她,给小南瓜抱了回去。 钟黎算是松了口气。 翌日他们要一道早起贴对联,可钟黎睡到10点还不肯起来,容凌只好自己牵着小南瓜去贴。 小南瓜跃跃欲试的,表情非常兴奋,嘴里喊着“爸”、“爸”。 两人都走了,钟黎又不好意思一个人睡下去了,还是爬了起来穿衣服。 等她洗漱穿戴完下去,他们已经把对联贴好了。 小南瓜手里还拎着扫帚在像模像样地扫地。 涂美玲嚷嚷着让他放下来,别把她的扫帚给折了,一个小孩子力气这么大,还学会跟大人抢扫帚了。 小南瓜不情不愿地让她没收了扫帚,过一会儿又跑到旁边去看金鱼了。 他趴在那边盯着看,一双大眼睛像黑葡萄一样灵动。 涂美玲又担心地跑过来说:“看看可以,可千万不要上手摸啊。知道吗?” 小南瓜只是笑,没有搭理她。 涂美玲想走开又不放心,只好叫来阿姨在旁边盯着他看。 谁知,阿姨一个不留神去给他倒了杯水他就把手伸进去捞鱼了。 “我的祖宗啊——”阿姨连忙扔下水杯过去把他架下来,可他动作快,两个袖子已经全都泡湿了。 小南瓜一脸无辜地杵在那边看着她,让人又气又不忍责备。 阿姨只好抱着他上楼去换衣服。 很快小南瓜又被抱了下来,手舞足蹈地朝她伸手,都快哭出来了。 阿姨很尴尬,这显得她虐待这小娃娃似的,连忙将小南瓜送到了她手上。 小南瓜立刻破涕而笑,眼睛都变成了两弯月牙。 阿姨笑着说还是妈妈好啊。 钟黎也跟她笑了笑,抱着小南瓜去了外面院子的池子里看金鱼。 阿姨拿来一盒鱼食,钟黎道了谢,一颗颗往里投,边投边教小南瓜说这是在喂鱼。 小南瓜咯咯笑,还拍手叫好。 钟黎开心地在他柔嫩的脸颊上亲了一下。 “你们玩得挺惬意啊。”容凌微笑的声音在他们背后响起。 【作者有话说】 感谢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0 10:08:48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0 10:08:08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18 10:57:59 读者“学魔法”,灌溉营养液 +20 2024-03-20 10:12:38 读者“”,灌溉营养液 +1 2024-03-20 03:23:35 读者“恩哈哈”,灌溉营养液 +10 2024-03-19 15:53:17 读者“月牙湖”,灌溉营养液 +1 2024-03-19 11:30:25 读者“oo”,灌溉营养液 +20 2024-03-19 02:51:46 读者“Shan”,灌溉营养液 +10 2024-03-19 02:03:10 读者“碧玉妆”,灌溉营养液 +1 2024-03-19 00:12:04 读者“”,灌溉营养液 +8 2024-03-18 22:33:58 读者“篱院深深”,灌溉营养液 +1 2024-03-18 22:32:55 读者“”,灌溉营养液 +2 2024-03-18 22:26:16 读者“人间冰美式”,灌溉营养液 +1 2024-03-18 21:01:58 读者“张张”,灌溉营养液 +3 2024-03-18 20:11: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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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累的话你们先休息一下, 到了我喊你们。”容凌说。 “算了,睡不着。”她嘴里这么说,过一会儿后座就没动静了,容凌诧异回头,发现她已经抱着小南瓜窝在后座睡过去了。 胸膛微微起伏,脸颊温润,小南瓜趴在她怀里,母子俩像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盯着她,连绿灯了都没瞧见,直到后面汽车传来鸣笛声。 他忙启动车子,汇入车流中。 抵达滑雪场已经是黄昏时分了,钟黎还睡着。 容凌将她和小南瓜从车里抱了出来,将小南瓜交给魏允抱着,自己抱着钟黎去了休息的房间。 钟黎一直睡到夜半才醒,揉着眼睛好一会儿才彻底睁开。 “醒了?”容凌倒一杯水,往后一靠抵在沙发边缘,慢条斯理喝着。 钟黎揉了揉眼睛:“这是哪儿?” “你忘了?滑雪场啊?什么记性。”他哂笑。 钟黎有些迷糊的脑子终于清醒了,不好意思地对他笑笑:“我睡糊涂了。” 她觉得肚子饿,忍不住按了一下。 容凌说:“我给你点了餐,我们去楼上餐厅吃吧。” “那小南瓜怎么办?” “我喊了魏允,让他帮忙看着。” 虽然有些不好意思,但钟黎挣扎了会儿还是屈从了自己的胃,被他牵着去了餐厅。 只是,在房门口和魏允擦肩而过的时候,她多少有些讪讪的。 好在魏允训练有素,没露出任何异样的神色。 餐厅里没什么人。 钟黎看了一圈,这是建在山顶的玻璃花房,除了深棕色的家具和书架,一应是透明玻璃的摆设,吊篮里坠着绿色植物和花卉,夜间头顶繁星点点,小灯泡一闪一闪,别有一种静谧温馨的情调。 “这边环境很好啊,为什么没什么人来啊?是太晚了吗?” “可能是吧。”容凌低头,不在意地一笑,手里刀叉缓缓切着牛排,将切下的条状搁到她碗里。 其实他一早就让人清场了,他实在不喜欢吵吵闹闹的氛围,何况是难得跟她出来吃顿饭。 烛光晚餐,怎么可以让无关紧要的人来打扰? 钟黎没多想,一小口一小口地吃着。 “别光顾着吃,喝点儿酒。”他将倒好的红酒推到她面前。 “我不喝酒,我酒量不好你知道的。” “没事,我在这儿你怕什么?喝醉了我抱你回去。” “真不行。” “就喝一点儿。难得出来一趟,别这么扫兴,乖。”他继续诱哄。 钟黎推不过,浅酌一口。 这酒入喉甘甜顺滑,一看就不是凡品。 她抬眼朝旁边的酒架上望去,每一瓶酒都不一样,自信看,竟都是珍品。 “这些都是老板珍藏的,一开始怎么说都不肯拿出来,后来还是被我给挖出来了。”他举杯跟她碰一下,“要不要一一品鉴一下?” “不了不了。”她对喝酒实在没什么兴趣。 酒杯在细长的指尖轻晃,暗红色的酒液里倒映出她自己的影子。 是一副脸颊微醺、春色无限的样子。 钟黎惊觉这酒的后劲其实挺大的,她似乎喝多了。 “我不能喝了。”她放下酒杯捧住脸,懊恼地说,“回头还要照顾小南瓜。” “他睡着了大晚上的你照顾什么?” “我要给他盖被子呀,他经常踢被子。” “我会给他盖,放心,OK?” 钟黎已经听出他语气里那点儿不满,虽然神色平和,但微阖的眼帘和凉淡的眼神已经说明很多问题了。 钟黎也觉得自己扫兴,难得聚一次呢,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 晚饭吃完,她挽着他的胳膊走在山间笑道上。 路旁是一应的仿真铁轨道,更远的地方是暗蓝色的天幕和一望无垠的雪场,偶尔有几行足迹深浅不一地浮现在雪地里。 月光一照,清凌凌的。 她觉得凄清又冷寂,受到感染,下意识缩了一下。 “冷?”容凌忙脱下自己的外套替她披上,又握了握她的手。 有些冰凉。 “算了,回去吧。” 她没动,手里还紧了一下,将刚要转身的他又拉住。 容凌惊讶地回过身来,她下一秒已经踮起脚尖扑上去捧住了他的脸,有些生涩地亲吻他。 彼此呼吸交换,温热的气息在身体里乱窜,鼻息间都被对方的气息填满。 她吻了他有一会儿才放开他,眼睛亮亮地望着他:“这不就不冷了?” 他似笑非笑,抬手刮了下她的鼻子。 没想到有朝一日还能被她给调戏。 两人又手牵着手走了一路,终于冷到钟黎受不了了,容凌把她打横抱起,用大衣包裹着回了房间。 小南瓜已经睡得香甜,魏允松一口气,功成身退替他们掖上了房门。 “你干的这不是人事啊,大半夜让人家一个小伙子给你看孩子?他不要陪女朋友吗?”钟黎感慨,啧啧了一声。 “他单身。”容凌淡淡,“而且这也是秘书的工作之一。” 真是毫无压榨别人的自觉啊。 钟黎别开视线。 余光里却瞧见他一瞬不瞬盯着她笑,微微勾唇:“又在心里面骂我?” 他的目光含着一种更加火热的逼视,让钟黎无所适从。 “没有。”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倒像是心虚。 这样昏暗的光线里,她几乎不敢跟他对视。 可他的视线却紧紧跟随,让她无所遁形。 容凌的手臂拥着她,她身体柔软,抱在怀里格外舒服,他却不敢太用力,怕真的揉坏了。 “怎么穿这么多?”他像是研究似的,指尖捻着一颗扣子,在手里转了转,一个“不小心”就给扯开了。 他歉意地一笑:“不好意思,没注意。” 可也没有去帮她再扣起来的意思,反而继续研究,手往下探,摸着了下面一颗扣子。 就这样,外套很快就滑落在地。 钟黎按住他的手,护着胸口:“很晚了,小南瓜都睡了。” “睡了不是更好,妨碍不到我们。” “……会醒的。” “不会,他睡着了就是打雷也不会醒。”他语气笃定,见她还死死护着便换了个地方。 略有些冰凉的气息从毛衣底摆钻入,像是吹进了一大团冷空气,钟黎瑟缩了一下。 屋子里的温度却逐步攀升,她脸上泛起阵阵红晕。 “怎么不出声?”他气息深沉地萦绕着她,贴在她耳边询问。 其实钟黎已经有些站不稳,手按住他在毛衣里的动作,捉出来:“真的要睡了,很晚了。”? “不晚。” “会吵醒小南瓜的。”她的声音已经越来越低。 他却说:“那我们去洗手间。” 钟黎:“……”她可不是这个意思! 这种套房的洗手间都很大,橘色的暖灯一照,屋子里的气氛更加暧昧。 偌大的镜面中倒映出她自己的模样,面泛霞光,像是醉了的猫咪。 钟黎有些不敢看这样的自己了,闭上眼睛作无声的抵抗。 他从后面环着她,她的脑袋便不可避免地抵上他坚硬的胸膛。可能是太安静了,她都能听到他的心跳声了。 强而有力,这样封闭又安静的环境中,实在叫人心惊肉跳。 偏偏他这样堵在她身后,她闭着眼都有种受制的感觉,无处可逃,退无可退。 “闭着眼睛干嘛?睁开啊。”他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钟黎脸红如血。 男人结实的胸膛紧紧压着她,她不敢回头,也不敢睁眼,可就算什么都不做都有种被关在蒸笼里炙烤的灼热感,骑虎难下。 容凌扣在她腰间的那只手缓缓收紧,钟黎只觉得呼吸都有些滞塞了。 “睁开眼睛。”他循循善诱。 钟黎屏着呼吸,没吭声。 他极有耐心,似乎料定了她一定会睁开眼睛。就这样对峙了会儿,她终于受不住睁开了。 镜子里的她脸红得如煮熟的虾子,眼神躲闪,一副怀春的样子,真是多看一点都羞赧不已。 他低沉的笑声从身后传来,揶揄意味十足。 钟黎受不了了,干脆转过来勾住他脖子,将全身的力道都吊挂在他身上。 目光对视,他在她头顶更深切地望着她,看得她更加不自在。 “不好意思?” 这个问题她不想回答。 他似乎很喜欢看她脸红的样子,非要逗她:“你以前不是很主动吗?怎么现在反倒不好意思起来了?” 钟黎都不知道他为什么能把这种话挂在嘴上,憋了会儿,到底只憋出句:“以前是以前。年轻,不懂事!” 他眼底的笑意快要溢出来:“是吗?” 钟黎:“就是!要是严格说起来,你那时候是诱拐小姑娘。” “我诱拐你?”他凝眉深思,似乎是在会议,“可我怎么记得是你先撩拨我的?先是去我的别院唱歌给我听,还说‘我们是一条心’。” “我哪有?”她不服气地捶他。 容凌笑得往后倒,任她捶打。 钟黎手里的力道不重,只一会儿就歇了。 她靠到他怀里,深呼吸,声音里带一点儿酸涩,语气却无比坚定:“不过,我那时候是很喜欢你,你是我见过的最英俊的男人。” 他静默着没说话,握着她的手指却微微用了些力道。 她又说:“不过,后来我才发现我瞎了眼,你这人只是外表看着持重淡然,其实脾气可不怎么样。真是人不可貌相,我看人真是不怎么样……” 他约莫是笑了一下,也不生气,只低头淡淡望着她:“现在后悔可来不及了,谁让你那时候色迷心窍,一个劲儿往我身上扑。” “我哪有?明明是你一直勾引我!” “我怎么勾引你了?凡事要讲证据,不如你一一说出来,我们辩证一下。” 钟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彻底拜服了。 他是吃准了她不好意思跟他掰扯这个吧。 约莫是她欲言又止的表情取悦了他,在她的惊呼声中,他轻松将她抱到了台面上,低头,额头和她相抵:“想要什么奖励?” 他音调低靡,怎么听怎么不正经,钟黎的脸已经快要烧起来:“才不要!” 什么奖励?说得冠冕堂皇!是给他自己谋福利吧! - 翌日起早下雪了,约莫是昨晚凌晨下的,到了早上9点渐渐收拢归晴。 灰蒙蒙的雾色里透进一绺曦光,缓慢驱散云霭。 钟黎抱着小南瓜站在台阶上,容凌将护目镜递来给她。 “算了,我抱着小南瓜在上面看好了,他又不能滑。” 小南瓜听懂了,直喊“要”,双手朝前挥舞着要下场。 徐靳提着一篮草莓从远处走来,看到这一幕就笑了。他把小南瓜接过去:“你们去玩吧。” “这怎么好意思呢?”容凌客套。 “我看你好意思得很,恐怕心里还嫌我来得太慢。”徐靳直接戳穿他。 容凌被他逗笑,挥挥手示意他到一边去,牵了钟黎替她穿戴护具起来,穿好了就拉着她下了场。 钟黎有段日子没有滑了,动作稍显笨拙,但是一会儿就熟练上手了。 视野里白茫茫一片,远处,人与雪景几乎融为一体。 钟黎的滑雪服和护具都是新买的,颜色鲜艳,穿上后在雪场里是一道亮丽的风景线。 “你这是来滑雪呢,还是来选美啊?”容凌盯着她看了会儿,淡淡评价。 钟黎翻了他一眼,自顾自往前滑去了。 “我这是为了安全起见,荧光色的在白色雪景里亮眼嘛。” 容凌不得不感慨,她这话还算有点道理。 钟黎还是挺有运动细胞的,往前滑了会儿又回头看他。 “小心点儿,别看我,看路。”他这样关心,却换来她的白眼,满不在乎地回头。 容凌不在意地轻笑,回头去望看台上,小南瓜正被徐靳抱着喂一杯酸奶。 他别的食物都不怎么感兴趣,唯独对酸奶情有独钟,吃多少次也不厌,真是件怪事。 前些日子他赴沪办差,在玉佛寺偶遇徐靳,他竟在那边修习禅法。 寺中玉佛林立,黄墙灰瓦,一应是规整而肃穆的的,隔着袅袅青烟,徐靳的面孔朦胧而平和,好似也沾染上佛像檀香的雅致之气。 容凌听着耳边徐徐入耳的梵音,站原地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方丈过来提醒。 他笑一笑,回眸应是,将香四平八稳地插入香炉中。 徐靳这时也看到了他,笑着走过来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容凌却说这话应该是我问你才对,目光上下将他打量一遍,虽是含着笑的,颇有意味深长的意思。 因为前些日子徐靳跟他说自己想出去散散心,这些年风雨里来去,老是待在北京这样一个快节奏的地方实在是太压抑了,想多出去走走。 前些年房家和赵家出了那样的事情后,徐家和顾家收益颇丰,他父亲又往上走了走,徐靳却越来越低调,明面上将自己手里的很多生意都抛出去了,一副自己已经不再管事的样子。 容凌却知道,他只是渐趋于走向幕后,已无前些年的锋锐自负之气。 到了他们这个年纪,行事作风更偏向于韬光养晦。某种程度上,徐靳比他老子还要低调些。 唯有婚姻问题,顾左右而言他。 容凌曾问过他关于这方面的问题,被他堵了回来,说自己喜欢无拘无束,我们虽然是兄弟,他也没道理跟他老子一样过问他的婚姻大事吧。 容凌礼貌地笑了笑,说自己也是关心他。 然后,两人自动过滤掉这个话题。 两人一道离开下台阶的时候,徐靳还回头冲他挑了下眉,毫无预兆地来了一句,问他这么多年了他是不是还防着自己。 容凌差点脚下不稳,好在定力足,只停顿了一下便继续往下走,说你想多了。 徐靳说:“但愿是。” “你想什么呢?”钟黎也发现了他的走神,过来搡搡他。 “没什么,想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他抿了丝笑,掠过了这个话题。 钟黎觉得累了,提议回去休息。 钟黎看了眼手表,时间确实不早了:“走吧。” 他们去山顶的餐厅吃饭,小南瓜可能是饿了,吃了很多很多东西,然后就让人抱回房间休息了。 “还记得吗,以前咱们冬天也总是一道出来滑雪?一转眼这么多年都过去了。”徐靳喝一口铁观音,感慨。 “岁月匆匆。”容凌也端起茶杯喝一口。 然后又聊起一些平常事,说到恒泰最近的股票走向。 钟黎听不出他们之间的哑谜,更不关注这些,而且他们明面上谈论什么,不会真的只谈论什么,她向来是听懂了也不会多问。 期间又聊到陆宴沉三下江州的动向,暗指他动静太大,最近不太平。 “还没回呢?”徐靳随口一问。 “事儿了了应该就回了。” “了了?他的事儿什么时候才能了?他这个人也就看着光风霁雨,欲壑难填,永远也没有停止的那一天。还好你不走他这条道,不然也是个劳碌命。”徐靳不无轻蔑地嗤了一声。 却也不是针对陆宴沉,只是颇有些感慨罢了。 他这些年确实早就退出这些权利争夺和倾轧,看得透透的。 “我现在就很轻松了?”容凌没好气。 徐靳轻笑,不在意地看向远处。 回到酒店小南瓜还在睡,钟黎就想着靠着沙发休息一下。谁知一只长臂从后面捞住了她,将她牢牢锁在怀里。 容凌带着热息的唇已经贴上来,吻着她的脖颈。 钟黎躲之不及,被吻得发痒,又酸又麻,想要躲闪又被强行翻过来含嘴巴。 她双颊憋得通红,只能恼怒地瞪着他,指了指旁边压低声音说:“小南瓜还睡着呢。” 容凌噙着笑,丝毫不以为意,指尖挑一下她的下巴:“他睡着了比猪还难醒,怕什么?” “……哪有人这样说自己儿子的?” 容凌望着她,目光沉沉如窗外极浓的夜色,柔软在他掌心起伏,偏偏他的目光是深沉的、平静的,只有她面颊通红咬着唇、一副羞赧的样子。 每每这种时候钟黎都要在心里暗暗啐他一句假正经,还挺会装。 装不过他啊装不过。 原本以为只是浅尝辄止谁知他越来越过分,掌心紧贴着柔软,让温度一点点化开,随着揉弄好似化开夏日里正在融化的雪白的冰淇淋,还要去拨弄红艳艳的蕊心,那一粒含苞待放格外惹人。 容凌又捏了捏她的唇珠,吻了吻她的唇瓣。 钟黎推拒他说没有带,他装作听不懂,又捏一下她的耳垂:“没有带什么?” 她暗恼地瞪了他一眼,就知道他是故意的。 他也就是故意的,一点儿也不掩饰,眼底都是笑意沉沉的戏谑。 钟黎左躲右闪不让他得逞,可怎么躲得了?摇摇晃晃又跌入沙发里,他俯下,如烙铁般滚烫的吻有一下没一下落在她唇上、脖颈间。 钟黎撑着身后靠垫,掌心已经深深地嵌入下去,因为潮热闷窒的气息目光有些躲闪,甚至不敢去看他,总感觉人像是悬吊在半空一上一下似的。 容凌拭掉她颈间渗出的几滴汗,将她汗湿的发丝往后拢了拢,又挤进些,只觉得沙发之间的空隙更加狭隘逼仄,宽大的掌心更紧地按住了她曲起的膝盖往两侧分开。 “你之前不是一直想要个小公主吗?”他低头吻她。 钟黎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虽说想,但一直也就是说说,小南瓜已经够难管教了,再来一个她实在吃不消。 尤其是孩子刚刚出生的时候,简直就是魔鬼。 她觉得要是小公主也像小南瓜这么难搞,那以后的日子可要怎么过啊。 容凌似乎看出她的想法,说:“算了,我只是随口一说。” 他一切以她的想法为主,只是怕她以后后悔。 可他既然提起,钟黎就真的深思熟虑了这件事。 他们如今的事业都渐渐走入稳定发展期,而且,这种事情都是痛并快乐着的,孩子也不用她时刻带着。 谁不想要儿女双全?l? 她实实在在想要一个小公主。 事情是怎样无形间达成协议的呢? 那次滑雪场回去后,有一次两人手挽着手去逛商场的时候,钟黎路过女婴服装店忽然停住了步子,站在橱窗前看了好久。 橱柜里陈列的是一件中国风女童装,领口扎着蝴蝶结,毛茸茸的雪白一团,衣身上都是重工刺绣,穿在真正的孩子身上不知道有多漂亮。 晚上回去他洗完澡靠在床头看文件时,床角窸窸窣窣响动。 他没理,当没听见似的推了下眼镜,继续看。 只一会儿,耸动的被子像是被地鼠翻过似的,一瞬间“山包”就到了近前。 没等她钻出来,他忽然伸手按住了这个“山包”。 被子里立刻响起她的声音:“你干嘛啊?快放开我!是我啊!” 他当然知道是她了,不是她他能只按住她吗? 本就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玩笑,她开口求饶了,容凌自然就坡下驴松开了她。 只是,等她气呼呼掀开被子钻出脑袋的时候,他故意板着脸问她:“嘛呢,从哪儿学来偷鸡摸狗的这一招?我还以为家里进小偷了呢?” 钟黎本就有些心虚,听他这么说更不自在了,移开视线说:“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惊喜,没别的,你想多了。” 容凌笑而不语,就这么静静望着她。 钟黎心里更打鼓了。 有时候真恨他为什么这么敏锐,她想撒个谎都难如登天。 后来干脆摆烂,把想法托盘而出。 容凌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些微妙。 钟黎先受不了了,扑上去勾着他的脖子先堵住了他的嘴巴。 两人激吻了会儿,他松开她,拍着她的屁股叹气:“就算这是糖衣炮弹,我也受了。” 钟黎趴在他胸口捶了他会儿,不依不饶。 虽说是想要二胎,一切都没有任何准备,且不一定是不是小公主。 钟黎前期准备工作挺忐忑的,还特地去问了协和的专家。 专家看她老半晌,说,这种事情又不是人为能控制的,钟黎灰溜溜地回去了。 日子一天天过去,有时候心里的念想越是大,就越是毫无动静。 她有些闷闷不乐的。 这日和容凌一起去楼下的健身房,她坐在那边任由他替她揉腿,不情不愿地说早知道早点决定了,不至于蹉跎到现在。 容凌屈膝跪在那边,有些无奈地说:“你这话,倒像是在埋怨我。” “没有没有,我埋怨我自己呢,总是优柔寡断的,非要事到临头才懊悔。”她深深地叹了口气。 容凌淡笑了一下说:“别想那么多。”? 她点点头说:“嗯嗯,不想了。” 钟黎这一胎和第一胎不太一样,还是吃了点苦头的。孕吐虽然没那么严重,到了后期水肿严重,腰都弯不下来,而且睡觉时非常艰难,饭都吃不下。h? 偏偏这样她还胖了很多,肚子大得有些吓人。 容凌看出她郁郁寡欢,经常带着她出去散步,说她要多走动。 钟黎的心情还是受到了很大影响,孕晚期闷闷不乐,很少开怀,且这一胎时间太久了,超过预产期了迟迟不发动。 这日她不愿意去洗手间,说自己动不了,容凌就搬来了小板凳和脚盆让她泡脚。 她两只脚在按摩器里面泡着,不时动一下,说:“生来就是受罪的命。” 一脸的生无可恋。 “说什么乱七八糟的?” 她委屈嘀咕:“又不是你怀,你当然风凉话一堆了。” 他本就不善哄人,听了这话也只能苦笑,随她发作。 钟黎说了一堆感觉也无济于事,也懒得生气了,把脚一提。 他取了干净的毛巾替她擦干净,又给她穿上了拖鞋。 钟黎被他扶起来,在他怀里翻了翻,只露出一颗小脑袋:“我最近是不是很丑?” “你怎么都漂亮。” “你骗人。我刚刚照镜子了,可丑了,胖了好多。” “不丑,真的。”他耐心地哄着。 又说了会儿话,钟黎才不说了。 生产的前几天,她一直非常焦虑,直到生下这个女儿才算是舒了口气。 这次生产吃了点苦头,虽不算难产,耗时也要比普通产妇长,远超过第二胎的分娩时间。 加上因为一系列原因,女儿生下来只有四斤多,奄奄一息的,比正常的孩子要小好多,两只手就能轻松托起,跟小猫似的,一出生就被重点监护了,各种专家轮番看顾着。 后来一大家子人都来了,就怕她撑不过去。 好在小公主还是熬过了这一关。 钟黎给她取的小名叫“嘟嘟”,因为她很喜欢嘟嘴巴。 关于大名,家里老人比他们还上心。因为这一辈基本都是男孩子,这个女孩子长得漂亮又可爱,出生得也很及时,家里人都非常上心。 他们各执一词,钟黎和容凌反倒说不上什么话,有一次孩子生病还召开了全家会议,几个老人汇聚一堂,无非是叮嘱怎么照顾孩子,以及表达对他俩失职的不满。 这几个老人不是行伍出身就是商政界能人,就算是容凌的姥姥年轻时也是叱咤商场的人物,时不时一句话就怼得他们说不出话。 钟黎到底不是亲生的,只是媳妇,客气是要的,所以炮火主要还是集中在容凌身上。 容凌好像罪人一样坐在最角落的单人沙发里,不敢插一句话。 钟黎时不时看他一眼,他姿态很低,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除了低头认错就是低头喝茶,半句不反驳。 他一贯的作风就是和稀泥,从来不跟这帮老人争执,可回头怎么样还是怎么样,油盐不进。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价值观,也没什么办法,总不能吵起来闹得不可开交。 后来他们终于说完了,一个个都走了,钟黎明显看到他松了口气。 “那孩子还送到爷爷奶奶那边吗?”钟黎问。 “怎么可能?我们的女儿当然要自己养。” “那你刚刚……” “当然是诓他们的,我要不这么说,他们得在这儿赖到晚上。”他拍了拍她的肩膀,失笑着摇了摇头,“老人家就是小题大做,他们接过去也不一定比我们养得好。” 他话这么说,那天之后更加上心了。 孩子小的时候,他基本不让抱着她去那些人流量特别大的地方,以至于承怡稍微大点就天天想要要往外面跑。 小姑娘皮肤白,一双大眼睛圆溜溜的,趴在你腿上抱着你的大腿望着你,眼中还挂着晶莹的泪,愣是心肠再硬的人也硬气不起来。 容凌非常无奈,等她满了一岁就只能经常带着她出门了,但也只是在人流稀少、空旷的公园里逛,不带她去商场那种人流密集的地方,尤其那段时间流行性感冒还严重。 承怡的性格要活泼很多,而且嘴巴很馋,有一次钟黎回家时就看到她站在小凳子上往柜台上够,脚踮得高高的。 她吓了一跳,刚要过去阿姨看到已经把人抱下来了,嘴里说着“小祖宗,当心啊”。 阿姨又跟她道歉,说自己只是上了一下厕所,没想到她就站上去了,她下次一定注意。 钟黎没有怪她,只是看着承怡:“吃这么多零食,你小心蛀牙。” 可是她长得温润,说话也温顺,训人也一点都没有威慑力。 小姑娘委委屈屈地一瘪嘴巴,指着上面的零食袋子咿咿呀呀嚷着要。 钟黎拗不过,只好挑了一盒酸奶给她。 她三两下就喝完了。 孩子小的时候,钟黎自然全身心都系在孩子身上。等两个孩子渐渐长大,到了五六岁的时候,她和容凌才算是稍稍喘口气。 这日,承暄和承怡都去奶奶家了,钟黎坐在客厅里给两个孩子打毛衣。 清明过后,天气稍稍暖和了一点。可住惯了暖气环绕的屋子,乍一停暖,似乎又有乍暖还寒的错觉。 钟黎织得手有些冷,朝阳台上望去。 不知是不是昨晚温度太低,门口的柿子树上挂了一层皑皑白霜,看着颇有几分清寒。 加上天色晦暗,客厅里只亮着一盏橘灯,还没到5点似乎天色已经暗沉下来。 她正感慨自己糊涂,都快分不清时间了,开门声响起。 钟黎回头,容凌正将西装脱下来,领带扯开搭在臂弯里。 她对他笑一下:“回来了?” “是啊,难得有天假期,赶着回来看你。”他淡淡一笑,弯腰脱下了鞋子,换了双毛茸茸的拖鞋。 那拖鞋是米色的,和钟黎脚上粉色的拖鞋是一对,情侣款,是前些日子去商场的时候她硬要买的,说不买他就是不喜欢她了。 容凌苦笑,只好任由她买下。 反正只是家里穿穿,不出去丢人。 只偶尔有客人来时看到他穿这么幼稚的拖鞋,目光会多两分诧异。 下属自然不会多问,只当没看见,同僚有时会调侃两句,他也只是一笑置之。 他态度坦荡,对方也就不好再调侃了。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毛衣上,笑了笑:“给两个小家伙织毛衣呢?” 她的手艺不好,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织了一半的毛衣往后藏了藏。 容凌却精准地绕到后面掏出了毛衣,鉴赏似的在手里翻了翻:“这不是织得挺好的吗?藏着掖着干嘛?” “你别安慰我了。”钟黎抢过了毛衣。 她知道自己手艺不好。 容凌慢慢地笑了,手搭在她后脑勺,很轻柔地抚了抚:“真织得挺好的。而且,这是你作为妈妈的心意,他们怎么会嫌弃?他们俩什么好东西不缺?心意才是最重要的。” 钟黎静静地望着他,容凌眸光深湛、诚恳,说的话很让人信服。 好似有一绺微风拂过她心里,将她心中那种不安和忐忑都吹散了。 她的指尖下意识摩挲了一下那毛衣的一角,心里说不出的柔软。 他这人虽然不怎么喜欢哄人,可真的认真哄起来,能让人的心尖都酥麻一片。 平日严肃冷峻的男人,说起情话来才真的要命。 似乎看出她在走神,容凌勾过她的下巴,轻易捏住,微微抬高了一下就吻了上去。很浅的吻,仿佛是在品尝她的味道。 后来他们又去院子里散步,沿着假山走了会儿,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风,钟黎心里一片安静。 虽然夜风甚至有些冷,她的脸颊还是红扑扑的,似乎还残留着刚才滚烫的余热。 她一直垂着脑袋望着脚下自己的影子,深一步浅一步地踩着。 因为心里有事,她没怎么注意,一脚踩空差点跌下水池。好在容凌在旁边眼疾手快地扶了她一把:“小心,站稳了!” 他的语气有些严厉,钟黎有些被吓到了了,迟疑地抬头望向他。 他已经很多年没用这种严肃的口吻跟她说话了。 她不免惴惴,本能地想要避开他的目光。 他手里的力道却更紧,握着她的小臂好一会儿,就在她犹豫着要不要先服软时,他开口了,语气温沉:“对不起,不该凶你,我刚刚真的被吓到了。你说你,走路这么不当心,要是我不在你岂不是掉下去了?”? “还好,这水又不深。”她本能地反驳了一句。 说完却立刻后悔了,感觉他的目光更加阴郁,一错不错就那样盯着她。 钟黎心里开始打鼓,甚至冒起了丝丝寒气。 她连忙道歉:“下次一定小心。” 容凌这才神色松缓,松开了她。 钟黎心里松了一口气,见他往前面去了,主动牵住了他的手,飞快跟了上去。 两人的影子交错重叠在一起,看着就像是一对璧人。 魏允到来时,看到的就是钟黎依偎在容凌臂膀里的情形,她几乎半个人的重量都挂在他身上了。 他揽着她,不时低头跟她说些悄悄话,惹来她银铃般的笑声。 这样耳鬓厮磨、亲密无间,让人实在艳羡。 他在原地等了很久,等两人朝来路走回来时才上前跟容凌说了几句话。 容凌点点头,神色稍稍正了些,推开钟黎说他出去一趟,晚点再回来看她。 钟黎知道他最近工作忙,点点头:“你去吧。” “早点睡,不用等我。” 钟黎目送他们两人离开,他都快走出中庭的门了,还驻足回头望了她一眼。 不远不近的距离,她几乎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了,但似乎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那份不舍。 不知为何,也不是什么分别的场景,她心里就是一酸。 钟黎回到房间里时,还是怎么都睡不着。?у 到了后半夜,窗外的路灯都渐次熄灭,容凌还是没有回来。 钟黎从床上坐起,抱着膝盖发了会儿呆。 心里忽然被一种旷远的寂静填满,有很多无声的声音在心底呐喊。 这样夜深人静的时刻,难免不胡思乱想。 不知多了多久,门口传来响声。 钟黎下意识抬头望去,正好看到推门而入的容凌。 他很明显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她竟然还没睡。 他是光着脚进来的,连拖鞋都没有穿,似乎怕弄出声音惊醒她,西装拢在臂弯里刻意收拢着,下摆用空出的另一只手按收着。 他刚要说点儿什么,钟黎忽然跑过去扑入了他怀里,脱口而出一句哽咽的哭音:“你怎么才回来?” 他都被她逗笑了,眼底溺着笑意:“你这是怎么了?做噩梦了吗?” 钟黎垂着头,声音很闷:“没什么,就是想你了。” 实在不想把那种幼稚的小女孩心思跟他说。 他们这么多年夫妻感情一直很好,她都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要是还这么患得患失岂不是很丢人? 容凌却似乎猜到了,轻笑一声:“要是不放心,下次跟我一起去公司。我在位置上办公,您在旁边随时监视,可以了吧?” 她被他看得脸都烧起来了:“我才没有想这些有的没的!” 【作者有话说】 感谢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0 17:12:28 读者“lmhlmh”,灌溉营养液+12024-03-22 01:41:34 读者“繁星點點”,灌溉营养液+52024-03-22 00:45:38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1 23:04:24 读者“篱院深深”,灌溉营养液+32024-03-21 19:40:01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1 19:18:56 读者“王圈圈”,灌溉营养液+102024-03-21 14:01:56 读者“小小酥。”,灌溉营养液+32024-03-21 09:21:53 读者“X.R?”,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23:24:04 读者“淡漠.”,灌溉营养液+22024-03-20 19:36:52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8:54:19 读者“长尾巴叔叔的哥哥”,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8:42:13 读者“鹿酒”,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8:37:44 读者“析冘.”,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7:15:12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6:03:45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3:49:33 读者“”,灌溉营养液+202024-03-20 13:36:53 读者“水中寒月如雪”,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3:36:38 读者“@”,灌溉营养液+52024-03-20 13:24:07 读者“冰煮桂茶”,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3:10:31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0 12:49:28 读者“阿冬瓜”,灌溉营养液+22024-03-20 12:13:19 第98章 娇养 那一年, 容凌正好安置了国外的产业回国,先去了一趟南京看他舅舅。 他一开始读的就是金融学,后来考研时选了财政,在校时他舅舅就问过他以后想干什么, 明里暗里都有示意, 若也走这条道可提前为他铺路准备。 他当时并未应承,有自己的考量, 后来深思熟虑后反而是去了国外经营自己的事业。 一方面当时局势有些复杂, 南京那边也不太平, 他不想淌这趟浑水, 二是像他这样的子弟多少也有些傲气, 那个年纪还不愿事事听从长辈的意愿, 尽管知道这对自己更有利。 很多东西,他想要自己去体验一下, 自己去闯一闯。 也存着跟他爸较劲的一些心理。 容应棠身居高位, 很少见他,见的更多的还是老大老二,他知道自己在他爸心里还是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老大彼时已经在沿海某省财政厅任要职,老二走的是另一条道, 人脉非常通达。 且他爸向来不喜他在国外奢华的生活,有次还遣人打了电话来,问及他在加州举办大型游艇赛会的事情。虽然没有责备,他却知道这是对自己的敲打, 从那之后就收敛了。 后来也过了那段张扬的时期,性子渐趋于持重沉稳, 将那些锋芒锐气都收敛了起来。 但说白了他也没打算长期呆在国外, 那只是先期的练手而已。 这次归京也在计划之内。 国外那些东西, 他着手安排一番能抛的就抛了,没什么舍不得的。 他们这类人,最不缺的就是钱财。只要人脉关系网在,没什么是不能再收拢的,他最看重的还是手里的这些关系网络,这次回来,也主要是为了经营这些,所以才有了后来让徐怀去成立新公司的事情。 他的本意不是为了涉足娱乐行业,而是以此作为媒介更好地经营笼络这些关系。 所以明面上也只是将徐怀推出去,不以自己的名义来打理这些产业,很少有人知道他是天正影视的幕后老板。 另一重考虑还是为了谨慎起见。 这些利益关系错综复杂,难保哪天哪里出了纰漏,谁掉下去牵累到他身上。 这次回南京顾弘济就问起过这件事,得知他的安排很满意,且让他万事小心,不要和不该来往的人来往。 至于什么是不该来往的人? 这话就颇有深意。 那些明面上风光但是根基不稳、爱处处出风头的,在他看来就是不该来往的人。 虽没点名,容凌大体也知道了。 他指的是闻弘政之流。 彼时,江宁正下一场小雨,淅淅沥沥,滴滴答答,从二楼窗子前望出去,江面上茫茫一片,如浮着一层灰色的烟雾。 容凌站在晦暗的天光下,正是背阴处,低眉敛目很是谦逊。 他颔首应是,等他说完才离开。 雨下得不大,谢平的伞就打得很随意,只颇有深意地笑一笑:“您不听首长的话吗?” 容凌神色淡,不以为意地穿过一条长廊:“他站得位置和我不一样,考虑的东西自然也不一样。我岂能不知道闻弘政是什么人?但我刚刚回京,很多事情很多方面都没摸清,怎么好直接跟人割席呢?平白无故得罪人。” 意思是他还有用得上闻弘政的地方,不可能听他舅舅的。 谢平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微微一笑:“是这个理儿。” 他向来是很有主张的,之前顾弘济提议让他挂职在读他也没同意,而是出了国,还走了条不一样的路。但这也并非叛逆,他有自己的打算和考量。 离开后两人在江宁区逛了一圈,之后又去了雨花台参拜先烈,这才乘车回了京城。 容凌那段时间很忙,和钟黎的遇见完全是一次意外。 那段时间他正好为朝阳区商会代表的事找聂正江帮忙,面上就随口扯了个代他父亲来看望的由头,登门拜访。 第一次见钟黎就是在这样一个下雨天。 聂正江住的这个地方,后院有个人工湖,连接前庭和住宅,是他穿过中庭的必经之地。 雨丝细密如织,飘散在湖面上,视野里一片朦胧。 彼时钟黎就坐在湖岸边的一个小亭子里看书,一身素色,袅袅婷婷,膝盖上还窝着一只白猫。她扎着头发,但扎得非常随意,整个人低眉顺目温润平和,却又有不俗生气。 肌肤莹白,容色靓丽,好像一盏明灯,将这晦暗的天色一寸寸照亮。 察觉到他饶有深意的异样目光,谢平循着他望着的方向望去,也看到了钟黎,不免一笑:“这是聂正江的外甥女,刚刚回京。” “我怎么没听说过他有一个外甥女?”容凌说。 “他妹妹之前不是跟人跑了吗?生下个……”似乎觉得这里的用词不文雅,谢平停顿了一下,含糊道,“钟小姐之前一直跟她爸一起生活,他爸去世了,这才被聂先生接回来。” “长得挺漂亮的。”容凌含笑,转身跨上了长廊。 钟黎察觉到他的目光望来时,他已经目不斜视地进了屋门。 远远的,她只瞧见一个高大修长的侧影,匆匆一瞥,觉得这人很年轻,但似乎又没有那些年轻人该有的浮躁,一个随从模样的年轻人正亦步亦趋给他打伞。 “那是什么人啊?”她犹豫着,问一旁的阿姨。 “容家的。” “很厉害吗?”彼时的她只有19岁,刚刚来北京念书,自然不知道这些京城里高门大户之间的关系,也不知道容家人意味着什么。 阿姨只笑了笑,没有明说。 钟黎自然不好多问了。 刚来北京那会儿,她心里还是忐忑的。她和聂正江之前并没有见过面,更谈何相处了。 她想,他大抵还是为了名声上好听才接她回来的,不太可能对她这个素未蒙面的外甥女有什么感情。 更甚者,可能还要把她的价值利用到极致,她听说他只有三个儿子没什么女儿。 这些高门大户,女儿的作用无非那几个而已。 她心里挺不安的,可也不好做什么。 她爸爸和奶奶过世后,她在老家已经没有什么依靠了,又身无分文,连念书的学费都拿不出来,更遑论要在偌大的首都生活下去。而且,聂家家大业大,她私心里其实不太愿意离开。 至少,目前来看这是个不错的依靠,她不想再回去过那种朝不保夕的苦日子。 聂正江和涂美玲对她还是非常不错的,夫妻两人也很好相处。 九月初,她去了学校上课。 第一年的学业不是很紧张,她经常和几个舍友到附近玩耍。 这日礼拜五晚上,她们照例去学校后面的小吃街逛,逛到一半姜雪儿忽然慌慌张张地跑过来跟她说,另一个舍友陈冬闯祸了。 钟黎被她夸张的姿态吓了一跳,问她出了什么事。 姜雪儿没细说,拉着她就跑到了前面路口。 陈冬正呆呆地站在那边,一副不知所措的样子。一个西装笔挺的年轻男人正皱着眉弯腰查看车前的刮痕,看完后又皱着眉直起身打量她,看得陈冬腿肚子一阵打鼓。 其实对方的神色也算不上很严厉,大抵是陈冬当时太紧张的缘故。 能不紧张吗?这车看着就不便宜,车牌也有些特殊。 钟黎匆匆扫了眼区号和数字就断定了,车主应该有些来头。刚来北京那会儿,聂正江就交代过她一些注意事项,告诉她什么样的人不要招惹。 她看着那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感觉有点眼熟,忽的想起来那天在后院的湖边见过他。 谢平这时也看到她了,神色微敛,笑了一下道:“钟小姐。” 钟黎顺势说她朋友不是故意的,问他能不能走保险。 说完有点儿脸红,这就是有点赖账的意思了。 谁知对方只是笑了笑,没应承却也没一口拒绝,而是写了一张纸条递给她。 钟黎诧异接过,发现上面有一串号码。 “这是车主的号码,要怎么解决,您自己联系他。他和你舅舅也是老朋友,万事好商量。”说完就上车走了。 陈冬这时才拍着胸脯抱怨,说明明是他自己从路口蹿出来的,她不是故意的。 “那你刚才怎么不说?”姜雪儿横她一眼,“现在才嚷嚷?” “我被吓懵了吗?你没看到他刚刚那个凶神恶煞的样子,我都吓死了。”她很担忧地看着钟黎,不好意思让她背这个黑锅,“要不还是我自己来联系吧。” “没事,我来吧,你刚刚也听到了,车主和我舅舅认识。” 回头,她犹豫再三还是照着纸条上的电话打过去。 电话响了三声,被人从那边接起,是个低醇平和的嗓音,似乎比她要年长一些,问她是哪位。 钟黎略停顿了一下就大大方方地把那日的事情说了。 他笑了笑,说这本是小事一桩,他也没放心上,只是,那车是一个长辈送他的,这样没两天就损坏了他实在没有办法交代。 钟黎听了非常内疚,说可以赔偿一些。 他却说钱财都是身外物,那天去见聂伯伯的时候听说她很会下围棋,正好他那位长辈也很喜欢下围棋,他自己却不大会,想跟她讨教一下,回头好哄那位长辈。 这是小事,钟黎犹豫一下就答应下来了。 “那好,回见。”他给了一个地址,没再说什么就将电话挂了。 钟黎当时根本没有多想。 她和容凌的初遇只见到他一个背影,只觉得是个气度不凡的世家子,并没有什么深刻的印象。 五天后,她如期赴约,原本是定在后海那边新开的一家茶室。 可她快出门前,他的秘书又给她来电,说临时改了地点,容先生要去公司开会,非常抱歉请她移步朝阳门外,除地址外还附了一张图。 钟黎照着地址找过去,远远就看到了三栋灰蓝色的办公大楼,呈“品”字形伫立在园区内。门口有岗哨巡逻,戒备森严,非内部人员不能进入。 她走过去时,还有两个外来人在登记,她便跟在了后面。可刚停下没有几秒,里面办公大厅里小跑着出来一人,笑着问她是不是钟小姐。 钟黎微怔,点头。 对方说容先生早让他等着了,直接把她领了进去。 钟黎很意外对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就是钟黎,可也不好细问,乘电梯的时候,对方也笑着跟她说了几句话,态度非常温和谦逊。 钟黎也礼貌回应,不刻就到了顶楼办公室。 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站在东南角的落地玻璃前,背对着她。 钟黎还未开口,他已经听到动静回过身来,对她微微一笑:“钟小姐,幸会。” 一面抬手请她到会客沙发里落座。 钟黎有些拘谨地对他笑了笑,到一旁坐下。 助理上茶,弯腰将杯子端放到她面前。 钟黎道了谢,伸手碰过时不忘抬眸打量面前人。 他无疑是非常英俊的,剑眉凤眼,皮肤很白,视觉上给人一种非常夺目的艳丽,格外精神。可他的气质却是冰冷的,尤其是盯着一个人时,一种犀利的冰冷,哪怕是在微笑,无形中也有一种上位者的态势。 钟黎并不讨厌他,但直觉不太喜欢这种被动的感觉。 事后回想起来,他可能早有预谋,否则为什么临时改变第一次会面的地点,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呢? 是单纯地想要试探一下她,看看她的临场反应,还是出于某种恶趣味? 钟黎说不清,反正对他的第一印象虽不讨厌也不亲近,甚至隐隐有些警惕。 所以她也不开口,喝了一口茶后无声地望着他。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容凌。” 他介绍得相当简单,钟黎心里却跳了一下。 她当然听说过这个名字,刚来北京那今天,聂正江就重点提醒过她要注意哪些人,这人显然是其中之一。年纪轻轻,已经是朝阳区商会代表了。 不仅家世不俗,本人能力应该也不在话下。与这样的人打交道,必然要存十二分小心。 钟黎此时却有些摸不清头脑了。 他这样的人,要学围棋还需要找她吗? 可他似乎也并不避讳她的各种猜忌,甚至有些故意的嫌疑。否则,不会找这样一个烂借口。 钟黎猜不透他的意图,有些被动。 两人坐得有些近,她鼻息间似乎嗅到他身上那种淡淡的木质香,无声无息,更让人心惊。尤其是他一双平淡却犀利的眼,如鹰隼,若一泓不见底的深井,叫人心里莫名发慌。 她不敢跟他对视,总觉得今天来得不是时候。 “我的围棋其实下得不好。”言下之意,不如你另觅良师。 “无妨,我学的是你们年轻人之间下棋的逗趣生气,而不是真的学下棋。”他微微一笑,拂了下膝盖,寡淡的一双眼中颇有些意味深长。 钟黎便不知道要怎么接口了。 她现在意识到自己走错了,不应该在没摸清对方路数前就一口答应,以至于现在这么被动。 可是现在骑虎难下,再想后退已经很难。 她张了老半天嘴不知道要怎么开口,一时下不来台。 后来还是他见好就收,岔开了话题,转而跟她讨教要怎么下围棋。 一开始他装得什么都不会,钟黎还真的找回些场子。 可之后他又找她下了几次,她渐渐发现其实他挺会下的,一开始就是在诓自己。 她心里已经隐隐猜到几分他的意图,但又不确定,这日他送她时她想了很久,到底还是开口问起:“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以为你一开始就知道了。”他莞尔一笑,笃定地望着她。 濯濯春光里,竟耀眼得让她睁不开眼睛。 钟黎心跳莫名加快。 那天回去后,她一整晚都没睡,半夜时翻出手机,想问他是什么意思,可啪啪啪打了一堆字可又删掉了。 她懊恼地哀叹一声,抱着枕头缩进了被子里。 她转而给姜雪儿发消息:[城里人套路好深,我真的招架不住。] 姜雪儿:[说来听听。] 她从撞车碰瓷事件说起,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都告诉她了。 那边只沉寂了会儿,回她:[很明显,他在追求你。] 猜测经由他人证实,钟黎更说不出话了。 姜雪儿:[怪不得这人做事这么古怪,我那天就在想了,陈冬也不是那么鲁莽的人,怎么会平白无故刮了别人的车呢?那路那么窄,这么好的车怎么尽往里扎?] [更别说后来什么不用你赔钱,要你教他下棋的鬼话了,现在一想,怎么想怎么扯。] 有些事儿不能细想,而且也根本不用细想。 他就没想藏着掖着,就是明摆着套路她呢。 钟黎再次感慨,城里人真的很坏。 之后几天她没去找容凌,他也没找自己,一切好像风平浪静下来,可她心里却像是种下了一枚种子,在逐渐生根发芽,有什么正破土而出。 就算她不去想,有些东西非逼得她去想不可。 钟黎心里乱糟糟的,早上起来和同学一道去上课,回来时都是病恹恹的。 姜雪儿却忽然叫住她,指了指前面。 钟黎不解地望去,看到有个穿白衬衣的年轻男人伫立在一棵槐树下,风姿潇潇,正远远望着她微笑。 “不打扰了。”姜雪儿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拉着另一个舍友离开了。 钟黎跟个小鹌鹑似的杵在那边,眼睁睁看着他一步步走近,心如擂鼓,像是被施了定身法。 “你怎么会来这儿啊?”她想抓回主动权,可一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声音格外紧张。 容凌似乎也看出了她的紧张,眼底的笑意加深。 他给了一个不好辩驳的理由,是校友基金会的成员邀请他一同颁奖。 “你也是我们学校基金会的成员吗?”钟黎诧异道,“我以前怎么没听过?” “以前不是,以后就是了。”他大言不惭地说。 钟黎愣住。 没见过有人扯谎可以这么光明正大、毫无羞耻感的。 这份定力,叫人叹服。 钟黎不是什么迟钝的人,就算不是多敏锐,可他这样接二连三莫名和她的生活产生交集,只要她不傻都能看出他的意图了。 只是,对于这个人她多少还是持着敬而远之的心态。 他给人的感觉太危险了。 两人加了好友后,她经常翻他的朋友圈。但他十天半个月也不发一条动态,让人无从揣测。 她想他应该是很忙的。 “我可以请你吃饭吗?”寒暄了几句,他后来这样问她。 钟黎这里也有心想要刁难刁难他,于是仰起脑袋睁大眼睛,佯似不解地问他:“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啊?” 还以为能多少扳回一局,殊不知有些人根本不知道什么叫羞耻。 他很镇定地对她笑了笑,说他不知道,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了,不如她来告诉他为什么。 钟黎跟他大眼瞪小眼。 容凌笑了。 她后来还是妥协了,吃饭的时候还憋着一口气,觉得这人功夫深,不是那么好相与。 她手里的叉子快把香肠叉烂了。 “太碎就不好吃了,整根吃有嚼劲。”他好心地提醒她,切了一小段递到她嘴边。 钟黎多看了他一眼,他眉眼间都是清和笑意。 钟黎反倒觉得自己过于任性小气了,不好意思地道了谢,接过来塞进嘴里胡乱咀嚼了几下吃了。 后来是他送她回去的,月影婆娑,林荫道下散步,两个人的影子一高一矮并肩移动着,莫名登对。 钟黎看一眼就不敢再看了,只觉得时间好像过得格外慢。 地方到了,容凌停下来回头对她说:“到了。” 钟黎点一下头,抿着唇又偷偷看他一眼,脚步却在地上生了根似的,没有立刻移动。 这倒是像在等待他做点儿什么。 容凌闷笑了一下,没有立刻开口。 这一声笑却让钟黎脸颊通红,好像心里极力隐藏着的某种隐秘的情愫——乍然被揭开似的。她想要生气,可似乎又觉得生气得没有道理,便道:“你有话就快说吧,说完了我好上去。” 算是变相地给自己找个台阶下。 她本也没指望他能说出什么话来,谁知他语出惊人—— “钟小姐,我心悦你,我可以追求你吗?” 钟黎被他的话震住,老半晌都没有开口,像是变成了哑巴似的。 有些话心里想着是一回事,可真的摆到台面上来又是另一回事。 他们才认识多久,才见过几次呀? 他不觉得这样很突兀、很唐突吗? 钟黎没见过这种人,感觉有些跟不上他的节奏:“……你认真的,容先生?” “我看起来像是在开玩笑?”他微一挑眉,用纸巾擦去了她唇边沾着的一根碎葱花,忍不住笑了下。 钟黎不是第一次见他笑,还是颇有乱花迷人眼的感觉。 她别开头,不愿再看他,可这顿饭更加吃得无声无息。 也许那时候心里就有预感了,逃不过去了。 不是他的步步紧逼,而是她一开始就没想着逃,不过是稍作推拒的矜持罢了。其实,一颗心早飞到了他那边。 之后他造访聂家的次数就愈加频繁,就连某日聂正江都问她,是不是和容凌在谈恋爱。 钟黎彼时更给他研墨,被这样直白的话问得脸颊涨红。 半晌她才镇定住,尴尬道:“这个……这……” “算了,你不用说了,舅舅看得出来。只是,他大你那么多岁,而且,容家人……你也要多个心眼,别看他长得好看就以为他是什么善男信女。这个容小五,心眼儿多着呢,不是什么善茬。” 钟黎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懊恼极了。 她回头就打电话给他,警告他不要没事就来他们家,今天她舅舅都问她了。 电话那头,他反而好心情地低笑,问她:“他问你什么了?说来听听?” 悠然捏了枚棋子搁到棋盘上。 钟黎火急火燎地说:“他今天问我跟你是不是……” 啪啪啪说了一通才觉得不对,他这是涮她呢。 她在这里火急火燎的,他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啊?这个混蛋! “我不理你了!”她说着就要挂电话。 容凌忙端正神色:“跟你开玩笑的,别挂,陪我说说话。” 钟黎的心马上软了:“……说什么啊?” 他笑一笑说:“我想你了,你随便跟我说说,说什么都好。” 刚在一起那段时间,钟黎就非常疑惑,为什么这样羞耻的话他信口捏来也是这样自然。 可她完全招架不住。 他俩的发展算是快的,可能一开始就是一个圈子里的,门当户对,性情相投。只是,相处久了就会发现这人真的好难相处,后来吵架也是常有的事情。 不过每次吵完没一会儿他就主动过来找她求和了。 钟黎其实很想问他一句,既然知道事后要求和,干嘛不当初收敛一下脾气算了。 这人缺点一堆,远不是刚认识那会儿那样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不过,钟黎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是最快乐的,他让她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有了归属感。哪怕是跟她吵架,也好比别人对她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得强。 有一笑话,她也只会跟他说而已。 哪怕是对她挺好的舅舅舅妈,她也很难吐出口。 【作者有话说】 这是存稿箱君的自动更新~ - 感谢妘昙扔了1个手榴弹投掷时间:2024-03-24 10:47:39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2 18:24:55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2 10:25:17 学魔法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2 10:25:05 读者“妘昙”,灌溉营养液+52024-03-24 10:47:06 读者“咪儿”,灌溉营养液+12024-03-23 13:03:59 读者“篱院深深”,灌溉营养液+12024-03-23 12:55:32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3 12:50:12 读者“HALU”,灌溉营养液+1632024-03-23 11:17:38 读者“X.R?”,灌溉营养液+12024-03-23 07:07:33 读者“沈迷小說模式”,灌溉营养液+102024-03-23 03:56:01 读者“Shan”,灌溉营养液+52024-03-23 00:58:57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22 20:57:59 读者“繁星點點”,灌溉营养液+52024-03-22 20:52:35 读者“香菜推广大使”,灌溉营养液+12024-03-22 16:09:24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2 15:20:29 读者“窈窈”,灌溉营养液+552024-03-22 14:23:48 读者“lin”,灌溉营养液+62024-03-22 12:55:54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22 12:49:39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22 12:35:18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22 12:04:51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12024-03-22 11:40:26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12024-03-22 10:54:42 第99章 娇养 父亲过世那几天, 程京华的心境反而平和下来。 原本家里乱糟糟的一团,经此一役,反倒安静了。估计也知山雨欲来、大厦将倾的道理。 原本为利益为前程而争,现在大势已去, 再闹腾能翻出什么花来? 丧事安排在年前, 地点就在石景山这边。 容凌和徐靳等几个老朋友都来吊唁了,关系更近些的私底下问她以后有什么打算。 她只是笑笑, 说没什么, 日子不都要那么过。 对方也只能笑笑不多问了。 大堂里弥漫着沉痛肃穆的气息, 哀乐低沉缓慢, 众人依次叩首、跪拜, 表达敬仰和哀思。 程京华一直很平静, 除了招呼往来吊唁的宾客就是主持丧事。 只是,她没想到这样的场合房建章会出现。 “节哀。”在她妹妹的怒目而视下, 他献上一束菊花, 微微鞠躬以示沉思。 程京华定定地望着他,没有去接这束花。 四周的气氛变得有些古怪。l?? 谁都知道前些日子程家和房家的争斗,若说她父亲是被姓房的间接害死也不为过。 这样的场合,她自然不能跟他撕破脸, 免得让外界怀疑程房两家已经修和的消息,局势会再次恶化。 纵然心里有万般憋屈、憎恨,她也只能强自忍耐,面无表情地接过了那束菊花。 她说, 多谢房先生。 不管她是横眉冷对还是面无表情,房建章始终平静淡然。这么多年过去, 他和她记忆里似乎一般无二, 仍是那么清俊修长, 穿一身裁剪合宜的西装,手指修剪得非常干净。 这样的乌眉长眼,有些苍白的肤色,让他看上去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得多,往往让人忘记他的真实年龄。 他望着她的目光也是一如既往地温润而坚定,笃笃的,看着她的时候,仿佛四周的所有人都不复存在,隐隐含着笑意。 一如初见时那样。 可后来这种目光化为毒蛇的信子,让她在午夜梦回时仍会惊醒。 其实那天她有不少话想跟他说,可惜那样的场合并不适合。 葬礼结束后,她回了一趟香山,原本想要收拾一下自己的旧物,还没跨入院门已经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昨夜一场寒雨,院子里落花拂地,脚踩在地上稍有不慎就会陷入松软的泥土中。 她索性停下脚步,隔着几步远和他漠然对视,也省得自己落入更难堪的境地。 程家在和房家的争斗中落于下风,虽现在两家休战,局势也摆在那边。 不过他也没捞到什么好处。 听说因为赵家事件,方益明大发雷霆,宴客时将一个茶盏掷出,直接砸在他的额头,流了很多血。 那天圈子里不少人都去了,都看到了这一幕。 若是她,遭此奇耻大辱也不能镇定自若,只有房建章,事后好像没事人一样继续活跃在各个圈子里,他似乎也并不在意别人看他的目光。 其实程京华有一点很佩服他,无论处于什么样的逆境中他仍能力争上游,永远也不会放弃。 她刚认识他那会儿,他刚刚被接回房家,也不得方益明重用。 他们是老同学,相识于微末,也曾是最真挚的爱人,可惜后来还是走向陌路。 除了剪不断理还乱的家族恩怨,两人性格也不适合在一起。 那天她在庭院里的石桌前招待他,问他的来意。 她不相信她会无缘无故来找自己叙旧。 他们都不是这么无聊的人。 半晌,他敛了笑意,将烟戳灭在烟灰缸里:“我想跟你谈谈合作的事情。” “你把我逼到这个境地,我还有这个价值吗?”她稀奇地说。 她生得一副清冷威严的面孔,虽秀丽威慑更甚,盯着一个人时,眸光清亮摄人,让人莫敢逼视。 房建章的神色却很平淡:“你现在是程家唯一说得上话的人,怎么会没有?你舅舅那个废物,根本不是你的对手。其实你应该感谢我,现在程家再没有人能跟你作对了。” 程京华只觉得有股血气涌上喉咙,十指一根根收紧。 她紧紧盯着他:“你害死我父亲叔伯,还要我感谢你?” “房建章,在你眼里,利益是永远高于一切的吗?” 不是听不出她话语里的讽刺,房建章却只是浅浅一笑:“这是对你、对我都极有好处的事情,你考虑一下。” 程京华几乎要笑场:“我要是跟你合作,程家人会怎么说我?那些不服我的人,又会怎么联合起来反对我?你这招又狠又毒,可惜我不会上当。” 他看着她的眸光依然温和,语调平静:“京华,别把我想的那么坏,你始终是我最亲最爱的人。” “最亲最爱?”她好像听见了一个笑话,“所以你害死我父亲叔伯,害死知南?” 她心里的冷意如潮水般蔓延,似乎是难以克制地握紧了拳头。 指骨绷得发白。 她目光如箭矢般落他脸上,却也只得他漠然的对视。 他并无愧色,神情自若,甚至眼底有些许嘲讽,略一挑眉反问她:“难道他不该死吗?” “他破坏离间我们的感情,装柔弱、装善良博得你的同情。” “他配吗?他除了拖累你没有任何价值,一个大男人半夜生病了还要你去给他打电话叫医生、照顾他……” 有些话埋在心里很多年,他现在算是一股脑儿说了出来。 当年如果不是尧知南,他们的关系不会破裂得那么快。 程京华望着他,看着他身上渐渐萦绕着的那股阴鸷冷漠的气息,只觉得心里寒凉,一寸一寸凉透心房。 “所以你要杀了他?他只是一个孩子。”她望着他阴影里的脸,觉得自己好像不认识这个人。 印象里他好像还是年少时那个光风霁雨、有些清瘦沉默的少年,转眼间就变得让她不认识了。 两人都是强硬的性格,家族的压力、重重的误会终究让他们走向陌路。 他曾挽回过,被她拒绝,后来有一次开车经过校区,在车上看到她和尧知南在一起,就再也没有来找过她。 那天两人隔着一条街遥遥相望,他神色冷寂,只一瞬就摇上了车窗。 车汇入茫茫车流,再也看不到了。 耳边还是尧知南的笑声,她没回头,只附和地笑一笑,可笑容已经非常勉强。 曾有那么一瞬也想要跨出去,或者拿出手机打电话给他。 可到底还是理智占据上风。 那时候,程家和房家的争斗已经进入白热化,覆水难收,那就干脆不要再来往了。 她转身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从此两人就是陌路,见面不识。 原以为这就是最坏的结局了。 谁知后来发生的一桩桩一件件事,让两人的关系逐渐走向兵戎相见。 最严重的时候,恨不得对方去死。 她实在想象不到,他竟然会提出跟她合作。 “你觉得可能吗?你我之间,重修于好?”她冷笑出声,“回去吧,房建章。再让我看见你,我不会再对你客气。” 从那以后,他们私底下就没有再见过了。 到了次年夏季,她去杭州那边拜谒一位长辈。 这人以前是她父亲的老部下,虽退了回到老家休养,曾在R大任教,桃李广布,加上两个儿子都很有本事,还是说得上话的。 她陪他下了几盘棋,虽然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对方也没有一口回绝,心里微定。 离开时,他大儿子送她出门。 “程小姐光彩照人,气度不凡,和传闻中一样。” “您过奖。”程京华这才看他。 是个儒雅的男人,气质很好,不显山不露水。? 可望着她的一双眸子清亮温柔,大方坦荡。 她隐隐察觉到什么,笑一下收回了目光。 之后回到北京,对方请人做媒,登门拜访。她经过深思熟虑,回了他,婚期就定在入冬前。 一开始对方亲人也对她二婚、程家日渐没落的家世有些不满,可后来都闭了嘴。 结婚那日,长安街上十里红妆。她坐在车里时,似乎隐隐察觉到有人在看她,回头望去,却只看到茫茫人海、来去匆匆的陌路人。 哪里有她想象中的那个人? 便以为自己是看错了。 她很难说清自己心里那一刻的复杂,也许有那么一瞬的动摇,但很快被理智压制。 车辆在人潮车流中逐渐远去。 他才从攒动的人影中出现,有片落叶刮落他肩头,被他信手拾起。 忽然想起很多年以前,她喜欢收集秋日落叶,在叶片上写下自己的祝语,然后一片片叠好让他来猜。 他说他从来不猜,他不信命,不后悔,也从来不会回头看。 日光里,他的脸庞半明半寐,苍白的脸色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一双眸仍是冰冷笃定的。 只在那一瞬也许有过迟疑。 可那又如何?有些东西,无可挽回,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他漠然转身,朝完全相反的方向头也不回地走去。 【作者有话说】 这是有的宝子想看的房和程的故事,就写到这里,因为不是主角,留白比较多,正文里也有不少细节,就不一一赘述了,房的结局在男女主的日常番外中写过啦~ - 感谢66607650扔了1个火箭炮投掷时间:2024-03-25 23:18:56 水水温柔扔了1个地雷投掷时间:2024-03-24 21:05:47 读者“gream”,灌溉营养液+582024-03-26 04:46:03 读者“莹莹”,灌溉营养液+22024-03-25 12:49:36 读者“梨子熟了”,灌溉营养液+12024-03-25 11:40:54 读者“梨子熟了”,灌溉营养液+12024-03-25 11:40:46 读者“时夏。”,灌溉营养液+302024-03-25 10:23:41 读者“宁缺毋滥_”,灌溉营养液+102024-03-25 08:19:00 读者“莹莹”,灌溉营养液+52024-03-25 08:11:51 读者“莹莹”,灌溉营养液+52024-03-25 07:13:02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5 03:49:39 读者“luckw”,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23:48:06 读者“汤婆婆”,灌溉营养液+102024-03-24 23:29:18 读者“X.R?”,灌溉营养液+22024-03-24 21:34:00 读者“”,灌溉营养液+102024-03-24 20:54:01 读者“五月阳光正好”,灌溉营养液+32024-03-24 19:54:16 读者“趙趙”,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7:57:12 读者“colorwind915”,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7:17:37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7:01:24 读者“冰煮桂茶”,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6:22:50 读者“l”,灌溉营养液+22024-03-24 14:13:44 读者“”,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2:35:15 读者“@”,灌溉营养液+22024-03-24 12:23:22 读者“梨子熟了”,灌溉营养液+12024-03-24 11:17:44 第100章 娇养 承怡出生以后, 家里明显更加热闹了。 几个长辈经常过来探望小承怡,给她送衣服送礼物,钱跟不要钱似的撒。 “她才几岁啊,就给她留这么多房产?以后还会上进努力吗?”某日, 钟黎有些忧心地对容凌说。 彼时他正站在书房的桌案前练字。 阳光透过宣纸帘子, 屋子里铺满和煦的日光,明亮却不刺眼, 空气里浮动着一层浅浅的栀子香。 他头也没抬, 弯腰执笔将最后一笔字的笔画勾上, 对她笑了笑:“都是长辈们的心意, 也不好拂。有没有出息要看她以后的造化, 现在能看出什么?难道要刻意苛待她, 你舍得?” “有什么舍不得的,她越来越娇气了, 就该扔到乡下去磋磨两天, 好好吃吃苦。” 她嘴里这么说,自然是不舍得。 小公主是她的心头肉,出个差都能念叨好久。 清明后她要赶一趟港岛,出门前在床头徘徊了很久, 一会儿摸摸她的脑袋,一会儿又亲亲她的脸颊。 “真这么不舍得就把她带过去算了。”容凌对着镜子穿戴齐整,将一截领带抽出,回头对她一笑。 “那怎么行?我哪有时间看顾她?”她终是恋恋不舍地收回了手。 出门前, 又叮嘱他这两天气温反复,一定要记得让承怡穿得暖和一点。 容凌笑着安抚她:“你就放心吧。” 钟黎对他当然放心, 只是心里牵挂女儿。 到了香港那边, 她将工作处理得差不多就打来了电话, 问他承怡睡了吗? 容凌没有回答,将电话掐了后给她发来了孩子熟睡的照片。 她又问承暄最近还乖吗? [就那样。] 钟黎有些无奈:[你也不宽慰我一下。] 容凌:[好吧,他最近挺乖的。] 钟黎:[……] 挂了电话后,她坐在窗前望着窗外繁华的夜景,心里难免生出一种独在异乡的飘零感。 她吸了吸鼻子,叹了口气准备睡了。 手机在这一刻响起。 钟黎怔了下才去看电话,竟然是容凌打来的。 她的鼻子有些涩,好像冰天雪地里忽然有人给她送了一个暖手炉,心里有什么地方被拉扯了一下。 电话接通后,她还没开口他已经笑了,声音温柔而沉稳:“刚刚承暄刚睡着,我怕吵醒她。” 言下之意现在孩子睡着了,他们可以好好说说话了。 耳边是房门轻轻关上的声音,还有拖鞋落在地上的很轻的脚步声,应该是他走到外面客厅了。 钟黎捏紧了手机,听着那边安静中他浅浅浮动的呼吸声,好像有一只小猫的爪子在她心坎里不断地挠动,让她欲言又止心里躁动。 比触动更多的是迫不及待想要见到他的心。 在这样夜深人静的夜晚,这种情绪被发酵放大到了极致。 以至于她开口的刹那就差点破功了,声音里还带着一点儿娇嗔的哭腔:“五哥……” “别哭,我不是在这儿吗?” 钟黎站起来,手不自觉按在了玻璃上。 冰凉坚硬的触感让她恢复了几分清醒,也有些不好意思。 “嗯。”她瓮声瓮气地说,“我想你了。” 那边,容凌静了会儿,声音微哑:“我也想你。” 他们很少这样直白地互诉衷肠。 可能是夜晚模糊了界限,也可能是距离放大了彼此之间对对方的那种刻骨思念,这一刻,钟黎觉得自己的情绪好像在翻涌,根本不能平静下来。 这会儿也不知道要说什么了。 “算了,你早点休息吧,我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你打电话。” 他把电话挂了。 钟黎望着忙音不断的电话,心里堵了一口气。 这人还能更直一点吗? 她有些生气地想。 她才不要睡觉,她就想跟他煲电话粥。 本来以她这样的性格是不会在这种时候不依不饶的,可今天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她给他发了消息过去:[我有让你挂电话吗?] [说得比唱的还好听,还不是表面功夫。你现在是不待见我了,都没耐心跟我讲电话了。] 也不知道她是抽什么风,竟然把他给拉黑了。 翌日醒来她就后悔了,把他从黑名单放了出来。 他那边安安静静,他竟然都没有发消息求和解释。 钟黎心里又梗了一下,想把他再次塞进黑名单。 但是转念想想这样实在太幼稚了,他们都几岁了啊? 她在心里叹了口气,不情不愿地扔了手机。 午后日光正好,她放下遮光帘子在办公桌上看文件。 秘书这时过来叩门,说有位客人来访。 钟黎皱眉沉思,笔在指尖转了转,她说她不记得自己约了什么人啊。 “那就当我不请自来吧,钟小姐,唐突了。”一个低沉悦耳的嗓音由远及近,下一秒,容凌英俊含笑的面孔出现在她视野里。 办公门被推开,他信步走进室内,先对她笑了一下:“看到我很意外?” 钟黎知道自己此刻的模样在他眼里肯定很傻,忙收起了表情:“你怎么来这儿了啊?” “来看你。” 他难得如此直接,何况是当着她秘书的面儿。 钟黎一双清澈的眼睛眼神有些躲闪。 容凌施施然一笑,给秘书递了个眼色。 待秘书离开,他上前将她揽住。 钟黎推开他,灵活地往旁边蹿,她还记恨着昨晚的事情呢。 “还在生气?”他将外套脱到一边,解开两颗扣子,俯身撑到她一侧。 这样的姿势,她好像在他怀里,仰头便是他英俊逼人的面孔。 虽是笑着的,神情又有几分严肃:“大老远从北京赶过来,你就这么对我?不是待客之道吧?” 但钟黎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那几分微妙的调侃,她不对付地别开脑袋。 尖尖的小脸扬起,倔强的样子,还有点儿拿乔。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指尖捏了下她的小脸:“在心里面骂我呢?嗯?” “才没有。” “真的没有?”他将她的小脸捞起,双手合拢捧在了掌心。 钟黎被他意味不明视线盯得快要烧起来,想要逃开,目光又眷恋地黏在他身上。 这样一言不发,像是在等待他接下来的行动似的。 “挺受用的?”他笑,心情大好。 “才没有。”这一次声音小了很多,明显底气不足。 他捏一下她的唇,指尖轻柔地摩挲着,像是在她心上逐渐点火。 钟黎移开目光不敢跟他对视,觉得自己真是太没有自制力了。 其实她是挺意外他竟然会专程过来看她。 “承暄和承怡在家里乖吗?”她把他的手推开,问他。 容凌不跟她闹了,在旁边坐下:“还好,送到他们姥姥家了。” 钟黎点点头,又问了些琐事。 她问得专注,容凌看她的目光却是越来越富含深意,隐隐还有些无奈。 钟黎也发现了:“怎么了?怎么这样看着我?” “我难得来一趟,你能不能别什么都问孩子?你一点儿也不想我?”他煞有介事,感慨,“老徐他们说得不错,女人一旦有了孩子,就不把老公放在心上了。” 他说话酸溜溜的,虽然知道他是故意的,钟黎还是觉得乐。 她嗔怪地望着他,眼睛里都是水雾一样的湿润气息,噙着笑,愈加勾人,像只狡黠的小狐狸。 随着眨眼的动作,她往他怀里扑了扑。 他下一秒手里用力揽住了她,将她往怀里紧了紧。 钟黎都感觉呼吸滞塞了,推搡他,人往上钻了钻。 他低垂着眼帘望着她,眸光晦暗,隐隐含那么几分告诫:“别乱动,在这个地方走火可不太好。” 她登时不敢乱动了,只用一双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 他笑了笑,将她拦腰抱起,去了里面的会客室。 午后阳光正好,穿过斜垂的百叶帘在地上折出一格一格的阴影,昏暗中似有花香浮动。 两人面对面,只觉得面前的光影晦暗,彼此的呼吸愈加明晰。钟黎趴跪在那边,手软软地勾在他脖子上,他的手往上一勾就捞住了她的腰。就这一瞬的功夫,她呼吸微紧,伏在了他身上。 他低头看了她会儿,捞起她的脸颊攫取她的唇。 浅浅品尝,舌尖拨挑着相抵触,恰似有团火焰在唇齿间燃烧,更有津津水声。声音不大,却让她背脊都绷直了。 容凌手绕到她脑后,指尖微动就解开了她的发带,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披散在肩上,与她白皙如瓷般的肌肤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样晦暗的光线中,徒生说不出的暧昧旖旎。 钟黎搂着他,感觉到他手里的力道在收紧,人往上攀却又禁不住下落,衣摆往上滑的同时,腰间的摆褶越聚越多,底下说不出的清凉。 她按住他作乱的手,脸颊红彤彤的:“大白天的。” “有什么关系?”他表情平和没有丝毫不自在。 这让钟黎有种自己小题大做的错觉。 只片刻的愣怔,他掌心贴着她的腿缓缓往上,她脸颊的温度再度升高。 四目相对,他眼底的暗色仿佛纠缠入浓烈的夜,如旋涡般让人深陷,不能自拔。 钟黎只看他这样的眼神就知道他想干什么,眨了下眼,没吭声。 没吭声就是默认。 他低笑一声,这一声笑让她自己想法被看穿的错觉,脸更烧了,恼羞成怒地捶了他一下。 他没什么反应,反手将她抱起,天旋地转两人已经上下掉转。 他浅浅的吻抵上来,钟黎更紧地勾住他,人好像也变成了绵软的靠垫,和身后的靠垫一道陷入更软的深处。 她左突右闪躲避他热辣的吻,小脸通红,细细的眉皱着显得好像有几分痛楚。莹白的肌肤衬着半剥落的鲜艳衣衫,还有浓墨如夜的发丝,如油彩般撞人眼球。 他微微伏低了附在她耳边:“不好受?” 钟黎别开头,实在不想搭理他,说不通他怎么就喜欢这样呢。?у 他还要再问,她支支吾吾不想答,可后来还是说:“深。” 睫毛止不住地轻轻颤动。 容凌笑着把她往上捞了捞,却引来她更多的惊呼:“你别乱动了。” 有时候觉得他真是过分,很多事情根本不用问,他还要明知故问。钟黎事后擦拭的时候发现皮肤有些红,可能是刚刚摩擦到的,对他的不满不免又多几分。 她整理好衣衫推门出去,发现他衣衫齐整背对着她站在书架旁看书。 眉眼低垂,修长宽大的掌心里正翻着一本经济学书籍,气质潇洒而自若,她气不打一处来。 听到动静他转过身来,见她表情,扬起眉梢:“怎么了?” 钟黎忙收起了表情:“没什么。” 他眼底的笑意加深,眸光颇有深意,无形间已将她上下审视一遍。 好像看穿了她这一系列表情变化后的想法。 钟黎脸颊微红,先发制人:“干嘛这么看着我?我脸上有花?” 容凌反手将书籍插回去,迈步过来,一把将她拽到怀里。 这一套动作如行云流水毫无滞塞,钟黎都怔了一下,人已经伏在了他精壮的胸膛上。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她,笑意温柔。 钟黎决定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了,这厮的坏点子一堆,没准又要借题发挥。她忙不迭从他怀里起来,说:“我这边工作忙完了,晚上就回去吧。你呢,有别的事情吗?” 其实他是来看一位老领导的,刚刚打了电话过去,对方却说临时有事,要和外交司的人出行,时间就错开了。 他略过此事不表,说他没事。 “那你帮我整理东西。”她娇滴滴地说。 “多大的人了,还要我帮你整理东西?”他嘴里这么说,还是揽住她的腰和她一道回了住处。 夕阳西下,红棕色的地板上一层漫漫的金辉。 钟黎洗完手出来,脚步在原地停住。 不远处,容凌单膝微曲,高大的身影半弯着蹲在那边,正将她的东西一件件分门别类放进行李箱里。 其实他已经不再年轻,不若年轻时那样意气风发、暴烈决绝,可在她心里,他好像一直都没有改变过。 似乎察觉到她的目光,他回头看她,剑眉微蹙:“在看什么?” 她抿着笑意,忽然就像个小女孩一样一蹦三步跑过去,一个猛子扎到他怀里。 他堪堪稳住,单臂揽着她站起来,无奈道:“想谋杀亲夫啊?” 钟黎眼眶微湿,挂在他身上无赖道:“腿软,我要你一会儿抱着我上飞机。” “又重了,抱不动。”他淡淡,单手将行李箱合上、提起。 “我要离婚!” 他无声地笑着,眼睛里都是宠溺的笑意。 钟黎红着脸看他半晌,忽然双手捧着他的脸吻了上去。 愿光阴荏苒,你我意气仍在,岁月静好。 (End) 【作者有话说】 没啦,这篇就告一段落了。祝宝子们事事顺利升职发财,新文4月初开,下本见~有喜欢这本文的宝求个好评评分,下本继续努力~ Vb是晋江李暮夕,不过上得很少,只关注新文的话收藏作者专栏就行了 对啦还有个福利番外,等结算后才能传,到时候待我研究一下怎么搞,还没试过_(:з」∠)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