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雾河》作者:Tenet 文案: 池殊没想到在36岁的这个年纪还能跟毛头小子似的爱上一个人。 他觉得自己挺疯狂的,身为一位管制学生抽烟问题的政教处老师,却爱上了一个开卷烟铺子的老板——边厌。 边厌这人吧,不仅酷还狂,狂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人在校500 米外的主街道对面开了间卷烟铺子。 而池殊每回坐在办公桌的窗前都能眺望到他在店铺里卷烟的身影。 # 自打出社会以来,边厌没少被人示好,男男女女的都有。 他并不是来者不拒,只会挑合眼缘的处。 只不过最后的结局都如他所料那般,开始追的多猛,后面分开的时候就有多惨。 原因他也知道,出在自己身上。 ——他没有办法共情。 直到池殊出现在他生命里,教会了他如何去爱。 小剧场: 自从跟着年级走升了高三后,池殊教学的专注度明显降低了。 原因无它,都怪边老板太撩人。 这天他正站在讲台上放着ppt跟学生讲语法,不经意地往窗户外一瞟,边老板在落地窗后卷烟的模样就撞入了眼中。 池殊当场看入神,连学生喊他都听不见,直到他家边老板的身影离开才回过神来。 下课后,池殊打开手机,发现他家边老板来了条信息。 ——边厌:下次我不在窗边卷烟了,免得你们学校领导投诉我,告我降低该校老师工作效率 36岁的英语教师受池殊×32岁的烟铺老板攻边厌 老房子噼里啪啦地着了火。 高亮: 1.现代平行世界,背景虚设,已经允许私人卷烟店的存在,但依旧需要登记拿到营业执照,也会有相关的法律法规严加管控,不会任何逾矩行为。 2.抽烟不好,只是为了剧情需要,请勿轻易模仿。尤其是未成年,请勿模仿。 3.边老板不会卖烟给未成年和学生~~~ 内容标签: 年下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搜索关键字:主角:边厌,池殊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手把手教我男票如何去爱我 立意:永远都不要对生活失望,你会遇到真正懂你爱你的人。 第1章 开学第一天,池殊就被教务处的丁科长喊到办公室。 先是对他的工作能力进行了一番肯定,听得池殊一阵飘飘然,觉得今年的优秀教师不落自己头上都说不过去。 不过他都当老师这么多年了,心里门儿清,领导肯定不会无缘无故地对你进行夸奖。 这背后,多半藏着个苦差事的陷阱。 果不其然,丁科长以'年轻无代沟,深受学生喜爱'等几个狗屁借口,丢给了池殊一个烂摊子。 ——监管学生抽烟问题。 对于高中老师来说,抽烟喝酒打架谈恋爱,泡网吧玩手机跳迪厅,七大巨头,没一个好管的。 它们只能被压制,但不能被根治。 哪个老师要是碰上了这其中的一个,就算不秃顶也得少一把头发。 而池殊,十分幸运地被丁科长瞧上,成功加入了掉头发大军的队列中。 在他利用自己平时和学生的交好套取消息后,思索了一根烟的时间,决定从源头开始处理。 ——他要去和那个卷烟铺的老板好好谈谈。 以支荣高中教务处管烟组组长的身份。 上完下午最后一节课后,池殊连晚饭都还没来得及吃,直接跑回办公室将教案放好准备开始行动。 "池老师,一起去吃晚饭啊。"杨黛穿着长裙施施然地走过来。 池殊将教案码好,偏过脸躲避着她的视线,摆摆手说道:"不了,你们去吧。" "你这是要出去吗?"杨黛看着池殊将手机和钱包揣进兜里。 池殊含糊地嗯了一声:"有点事要出去一趟。" "那你记得带伞啊,可别被淋到感冒了。"杨黛说道,"要我的伞借你吗,我等会儿和..." "不用了不用了,我车里有的。"池殊飞快地打断道,假意没看见杨黛眼中的情愫,侧着身子绕开了她,"杨老师我先走了,再见。" 池殊故意装作很匆忙地样子将想要追出来一同离开的杨黛甩在身后,直到他出了校门口才放缓脚步。 他不蠢,知道杨黛这么明里暗里的示好是什么意思。 只不过吧,这性别首先就不对,更不用谈什么初步的接触感觉了。 池殊迈着步子走在路上,看着周围林立的商铺,心想:还是得隐晦地给人小姑娘点暗示,别将心意浪费在自己身上。 池殊腿长,步子也迈的大,普通人十多分钟的脚程到他这儿顶多五六分钟。 很快,他便出了校门外的主干道,穿过马路来到了卷烟铺子的门口。 同时也看见了烟铺大门上那挂着的暂停营业的牌子。 ——9月1号暂停营业。 就这么几个字做了忒大一个牌子横在玻璃窗上,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我们只休这一天。 而池殊好死不死,正正巧地撞上了这一天。 这人家停业没办法,池殊只好暂缓计划,准备明天再来。 可他还没从店门口走出去两步,一排雨帘就招呼都不打一声地扫了下来。 池殊赶紧退回到店外的门廊上,看着那雨只觉得操.蛋。 他想点根烟来缓解缓解暴躁的心情,却发现火机机油燃尽,起不了火。 "啧,今天真的是哪哪儿都不顺!"池殊烦躁地踢了一脚溅进门廊的雨水。 "用我的吧。"低哑的嗓音随着生人靠近的压迫感传来,一个铁盒打火机递到了池殊的眼下。 池殊顺着那双骨节分明的手扭头往上望去,男人的容貌随着他撤烟的动作被风吹进了池殊眼里。 池殊的心脏猛地跳动了一下,重重地撞上胸膛,就像那哈维撞了墙。 是他喜欢的类型,是他想撩的类型。 而池殊,这辈子最大的一个特点就是,敢想敢做。 他只要看上了,不管直的弯的,直接开撩,从不拖泥带水。 他脑子转的飞快,高考的时候都没这么快。 池殊捞了一把额前濡湿的发丝,将烟叼在嘴里,推开男人托着打火机的手,偏头将烟尾对上了男人香烟尾部的火星。 燃烧的烟丝气味被两人相撞的呼吸推开,被拨到两侧的模样就像是杜牧诗中的皓月白辉一般,笼着雨色,也笼着两人近在咫尺的脸庞。 池殊垂着头朝上掀起眼帘,透过烟雾朝男人一笑,喉咙一松,浊白的烟雾便顺着唇瓣飘出。 朦胧中,男人的脸庞看不真切,但那眼中被掀起的暗涌还有迹可寻。 池殊容貌不差,自大点说叫做帅的惹眼。虽说如今年纪大了,三十好几快奔四的人了,但是岁月格外优待了他。 用时光柔化了青涩,增添了成熟的韵味。 而池殊打小就聪明,不仅在学习上,在撩人上面也是。 十分懂得如何利用自己的外貌优势。 就比如现在,将自己最好看、最温润的右侧脸展露在男人面前。 池殊将点燃的烟从唇中抽离,对着男人的指尖喷了一小口烟雾,随后抬起头来笑道:"谢了。" "不用。"男人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将打火机收了回去。 在男人动作的时候,池殊迅速地将他打量了一遍。 剃着圆寸戴着耳钉,简约的休闲衬衫,整个人酷的没边儿。 而池殊西装革履的站在这儿,倒显得是两个世界的人。 不过不要紧,池殊就喜欢这种具有挑战性。 越难他越喜欢。 池殊主动地伸出了手,介绍道:"池殊,池塘的池,殊途同归的殊。" "边厌。"男人伸出手来半握了一下,"边城的边,...厌恶的厌。" 池殊愣了愣,笑了:"名挺酷。" 边厌眼睫轻微扇动了一下,不轻不重地应了声,撤回手开始收伞。 池殊摩挲着感受了一下手中的余温,看着边厌脚尖的偏离方向,开始套近乎:"你也是来卷烟铺的?" 边厌甩水的动作一顿,偏头笑着挑了挑眉:"也?" "啊..对,我来卷烟铺找老板有点事。"池殊掐灭了烟头,将它抛进垃圾桶里。 "找老板?"边厌语气中带了点玩味,"你找老板什么事?" 听他这语气池殊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边厌和这烟铺老板认识,估计还挺熟。 "找他唠唠嗑。"池殊脱口而出。看着边厌似笑非笑的表情,他又急速补充道,"我是老板的远方亲戚,好久没联系了,这不就过来联络联络感情嘛。" 说完,他还干笑了几声为自己壮胆。 听到这里,边厌终于忍不住,偏头笑着舔了舔唇,眼尾轻挑地扫过池殊的脸庞,语气带着几分狭促。 "是吗,那..身为老板本人的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你这么个远房亲戚?" 第2章 这世上没什么事是比你在当事人面前撒谎后还被他戳穿更尴尬的了。池殊呆愣地站在原地,脚指头都快将地抠出了三室一厅。 边厌轻扫了他一眼后便转身开了烟铺的门,将伞挂上伞架后招呼道:"进来吧,池老师。" 听着他的招呼,池殊也没来得及想边厌为什么会叫自己池老师,就跟那被主人召唤的小狗似的,脑子都不过地跟了进去,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落座了。 铺子里还带着未散干净的漆刷味儿,橘黄的烛光在雷声中摇曳,池殊有些坐立难安,双眼不由自主地四处乱瞟却啥都没晃到,反倒显得像是个溜进来偷东西的。 边厌看着他的动作只觉得好笑,倒了杯水:"招待不周,只有白水。" 橘亮的火光从下往上地打在边厌脸上,将他的五官镀上一圈柔光,透着说不清的温润。但当他掀起眼皮瞧你时,那股狠劲儿便顺着他的目光落到你敏感的脑神经上。 有人会对之惧怕,也有人会对之倾心。 很明显,池殊属于后者。为数不多的后者。 "没事,我喜欢喝白水。"池殊顺着话给自己立人设,虽说尴尬,但是瞄着边厌这股看人的狠劲儿,他还是被撩拨得心痒难耐。 管他呢,都到这份上了自己什么心思边厌估计早就看穿了,顺着这个势头撩下去呗。池殊心想。反正不会有比刚才更尴尬的了。 但池殊实在是低估了他今天的背运程度。 听着池殊这话,边厌勾着唇一挑眼尾,抑制不住的笑声从胸膛中震出:"喜欢喝白水?那上个月在无良人大喊说'要喝就喝死亡野格,拿什么白开水'的不是你?" 池殊撩人的笑容瞬间僵硬,只感觉屁股底下坐了颗炸弹,砰的一声炸开,将他炸的渣都不剩。 算了,毁灭吧。 池殊是怎么也没想到那天边厌也在不良人,正正巧地撞上自己发酒疯,又正正巧地记得这么清楚能一字不差地复述出来。 还是用这样的语气,嘲弄中带着逗小孩的意思。 "咳咳,那啥...今天我们就当没见过吧,忘掉所发生的一切。"池殊真的撑不下去了,他得冷静冷静,一个人。 边厌觉得这人真的太可爱了,敲了敲桌儿:"那你们学校的抽烟问题不管了?" 这一声可把池殊丢失的魂儿给敲回来了,他立即清醒过来,今儿过来是有正事要办的。人撩没撩到先不说,事儿总得办成啊,这情场和职场总得有一个得意的吧。 啧,都怪这烟铺老板的美色太撩人,昏了头。 池殊失笑地摇了摇头,迅速地调整好状态重新坐了回去,拿出了在学校为人师表的做派,清朗温和,看不出半分刚才眉里眼里,甚至连吐着的气都缠着抓人钩子的模样。 "管的。"池殊绷直了腰,努力让自己硬气一点。他刚想开口继续说下去,但恢复运转的大脑迅速地理出一个不寻常的点儿。 池殊微微蹙眉,疑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支荣的老师?怎么知道我来是找你问抽烟问题的?" "我在学校见过你,"边厌从兜里掏出火柴盒和烟,"你们学校丁科长之前来过我店里。" 哦,这下池殊明白了,合着是老丁头自己搞不定就将这烂摊子甩给他了。 池殊的怒火在心中滚动,但他暂时还不想去仔细琢磨这些,得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好再说。他向来是个能将主次分清的人,并且在某些问题上冷静的出奇。 池殊打算顺着话题延下去,直接接着第一个回答问道:"学校?" "嗯,"边厌拿拇指挑开烟盒,"我送一小孩儿去上学,你刚好在他班上上课。" 所以,又是学校又是酒吧的,合着这人早就认出自己来了,刚才在门廊那里是故意逗猫呢。 这还是池殊活了这么久以来,第一次被人牵着鼻子这么逗,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可以啊边老板,这么喜欢逗人?"池殊故意冷了调子。他也得逗逗边厌。 边厌握着火柴盒的手一顿,沉默了一会儿问道:"你生气了?" "没,"池殊有些绷不住了,语气也不故意放冷,"就找找场子,逗逗你。" 这个回答弄得边厌有些失笑,他继续着手上的动作将火柴折叠翻转,手指按着火柴头在摩擦层上一扫,只听擦的一声脆响,电光火石之间橘红的燃火在他手中跳跃。 他抽出烟将它点燃,吞云吐雾间才不紧不慢地评价了一句:"小孩子脾性。" 对于这点池殊不否认,虽说三十好几,四舍五入都快奔四的人了,但这脾气心性还是跟二十几岁年轻时一样,面上看着成熟稳重其实莽撞感情用事一点没少。 池殊对自己是个什么东西看的一清二楚,特别有自知之明。 "我觉得这样挺好的。"池殊耸了耸肩,但他不打算在这个话题上和边厌深入讨论,立即回到正题,"先来谈谈正事吧。我这次过来主要是想了解一下你们店里最近的卖烟情况,有支荣的高中生过来买过烟吗?" 边厌对着烟灰缸抖了抖灰:"规定上应该是没有的。" 规定上?池殊疑惑地嗯了一声。 "我们店里无论是卖烟还是卷烟,都只给18岁以上的成年人。"边厌解释道,"但是,高中生的花样可以翻出天来,找人代卖或者已成年的将校服一换过来卖烟...我不可能不卖吧。池老师,小本生意,还是要赚钱糊口的。" 边厌这话说的占理儿,现在的高中生,只要想要弄到什么东西,玩的花样能让你大开眼界根本管不住。更何况,边厌这店儿吧,根本没开在学校周边的管辖区范围内,就算是支荣的校长来处理也没有任何立场来指责他的不是,要求他些什么。 更何况池殊还只是个战战兢兢讨口饭吃的小老师。 这下就有些难办了。池殊后脑勺开始犯疼,他每次一着急就会这样。 池殊伸手揉了揉脑袋,皱着眉回道:"所以,没有学生来买过烟对吗?" 边厌笑了笑:"如果你的意思是有没有18岁以下,穿着支荣校服的学生来买烟。那好,没有。" "你们这儿买烟的时候是都要出示身份证吗?"池殊猛地想到这个问题,没理边厌话语背后的那点耍无赖。 "是,就跟挪威那边买酒一样,都要出示身份证,没有例外。"说道这里,边厌脸上带了点严肃。 这脸色的突然转变倒是把池殊给搞蒙了一下,整的像是他的不对,不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怀疑边老板会夹带私人感情给未成年买烟。 池殊乐了,双手一举,带了点示弱的味道:"行,没有例外。" "永远不会有例外。"边厌眉间蓦地染上了几分阴狠,看着像是另外一个人。 这人,有故事。 池殊敏感地察觉到这点,心下开始有些动摇,但随即转念一想,都到这个年纪了,又不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儿,谁还没点故事。 但,还是得注意着点儿,池殊可不想在这个年纪还谈一场无法得到回应的恋爱,毕竟没那个时间禁得住耗了。 "那行,"池殊瞅着窗外的雨停的差不多了,寻思着掐着最好的点儿结束谈话,"那...今天谢谢边老板的耐心配合?" 边厌应该是缓过神来了,夹着烟朝池殊一敬:"不客气。" 池殊低笑着道了声行,起身理了理西装:"走了。" "我送送你?毕竟池老师问完这一趟不容易。"边厌站起来,朝门口做了个请的姿势。 池殊掀起眼皮瞪他,刚想说什么,眼珠子一转悠嘴边的话就换了。他微微偏头似笑非笑道:"送就不用了,几步路的事儿。但是吧,我就得我们可以把微信加一下,方便我及时了解情况。" 说着他便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微信的二维码将它递到边厌眼下。 边厌垂眸盯着那二维码,一时间跟冻住似的没反应,没动静。 池殊看着那冷白的灯光打在他脸上,一时间脑子里又晃过刚才递水时的那个场景,一个高冷贵倦,一个清朗温润,极度反差的两者竟都能在边厌身上体现出来。 真的很奇妙,也很想让人进一步探寻。 池殊有点急了,但面上还是维持着闲闲散散地状态:"边老板,等我们学校管制抽烟问题成功后,会给您发锦旗表彰的。" 这话把边厌给逗笑了,他掏出手机动作干脆地扫了池殊的二维码,点了几下屏幕:"加了。" 池殊飞快地改好备注,心中已经给第一步打上了完成的小勾勾。 "行,那我这可就真走了。"池殊打趣道。 "好,不送。"边厌说,"毕竟微信都加了。" 得,什么叫自己噎自己,这就是。 池殊警告般地伸手指了指他,笑着往外走去。 正当他即将合门的时候,池殊又调转脚步朝里看了一眼。 多巧,边厌正搓着火柴盒点烟,察觉到池殊的视线,他偏头望过来。 池殊看着靠在吧台边的那道身形,指了指他手中浴血黑帮的同款火柴盒:"老剃刀党了。" 边厌的表情隐于昏暗中看不真切,只有一道轻笑声传出:"Don\'tfu.ckwiththePeakyBlinders." 第3章 黄油啤酒 Don'tfuckwiththePeakyBlinders. 别惹剃刀党。 就这一句话,让池殊思索了整整一天加三节晚自习。 浴血黑帮里的名句太多了,但边厌却挑了这句,池殊很难不将它理解成是一种警醒。 ——告诉他就此住手,将想撩人的心思收回去。 底下的学生奋笔疾书地做着试卷,池殊撑着下巴坐在讲台上,有一笔没一笔地纸上画着,待他回过神后却发现边厌这两个字写满了整张纸。 池殊看着那满版的名字,揉着眉心失笑。 得,他这估计是寂寞太久了,遇上个称心的就念念不忘了。 老树开花。池殊在心里嗤笑着骂了自己一句,朝窗外瞟一眼确认没巡查办的老师后掏出手机给周郭呈发了条消息。 ——池殊:问个事,我们校对面的那个卷烟铺子在你们那儿登记了吗? 周郭呈家里做烟草生意挺久了,现在也算是北城的龙头企业,正走着收归的流程有着政策扶持,这地片上小的烟铺有关烟草什么的都还要另外去他那儿登记一番。 但池殊不太懂这些,也只是听了一嘴,为了确保还是问问。 周郭呈消息回的快,没让池殊等多久,但来的是条语音。 本来教学时间玩手机就不允许的,池殊那真的是疯了才敢在课堂上戴耳机听语音。他飞快地打字告诉周郭呈自己在上课,发文字。 趁着周郭呈打字的空隙,池殊瞄了一眼时间,提醒学生还有十五分钟收卷。 整个支荣每周四晚上连着三节都排的英语课,所以池殊他们高一英语组决定在每周的这个时候搞统考,考完后当晚加班加点地把试卷改出来,第二天一早就全年级排名。 一周一次,折磨学生也折磨老师。 池殊同情地朝下面扫了一眼,没发现什么异常后又将注意力放到聊天界面上。 ——周郭呈:你傻了吧唧的,它不来登记怎么开的下去。哦,你以为烟草管制放宽了就可以连店子都不登记了是吧。 ——周郭呈:怎么,你们学校抽烟问题加重了?你这个人名教师看不下去要开始普度众生了? 看着周郭呈这灵敏劲儿,池殊心里嘿了一声。不愧是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多年的人,随便一句话就能将你想什么摸得底儿清。 不过吧,他这个人名教师可不是要普度众生,而是老树开花要散播花粉了。 池殊笑着思索了会儿,敲定每个字眼后才回。 ——池殊:大情况是加重了,但找你不是这事儿。我问问边厌,就那卷烟铺的老板。 他和周郭呈这么多年朋友了,该有的默契是有的,所以话也不用挑得多明白,给个信儿就行。 按池殊对周郭呈的了解,他应该是很快就能发过来噼里啪啦一大段字的,但出乎意料,直到池殊准备收卷了周郭呈的消息还没来。 池殊按下心中的疑惑,招呼着每组最后一位同学将试卷收上来,点了点数后便拿上东西准备开车回家。 办公室哪有自己家里舒服,反正只是要求改完,又没规定改卷地方。池殊每次都是将卷子带回家,该的时候还可以整点小酒小烟的让自己精神精神。 学校有专门的停车库,虽说破烂了点儿但好歹有个地,而池殊那辆亮橙色的SUV在一众不是黑就是白的小奔里特别打眼。 当初池殊选这色儿的时候,周郭呈就评价了一句,不,是一个字儿:骚。 骚呗。趁还有资本的时候。此时,边厌的脸又在池殊眼前闪过。 "得,真惦记上了。"池殊拿手指了指车窗上映着的脸,影中的那人也同时做了相同的动作,说着相同的话。 幼稚。 池殊心里骂了自己一句,打开车门带着那厚厚的一叠试卷坐进驾驶座。 他刚将车倒出来准备踩油门的时候,周郭呈来电话了。 池殊松了脚,将电话接起。 有关边厌的事他可不能马虎,得认认真真地听。 "你在办公室还是在哪儿?"周郭呈大着舌头问道。 听这儿池殊就知道这人喝酒了,还灌得不少,不然也不至于z、s不分成这样。 但他也庆幸周郭呈还有着清醒意识,知道掐着走出教室的点儿打电话。 "车上,准备开车回家。"池殊往后降了椅背,"需要我去接你么?" "不用,有司机。"周郭呈说话夹着风,呼啦啦的一阵响,"你看上边三儿了?" "边三儿?"池殊听着名一个没憋住直接笑了出来,"听着跟瘪三似的。" 周郭呈呵了一声:"那可不是瘪三嘛。" "什么意思?"池殊心里一沉。周郭呈这几年圆滑了不少,逮谁都是和和气气的,极少会用这种语气去评价一个人。 如果有,那只能证明那个人做了些令他极其不齿的事。 "什么意思?你知道什么意思的。池子,就这地方,你找谁都可以,别找边厌,你会被玩死的。"周郭呈语气里带着严肃。 "大周,说清楚,别把我当你手底下的人说教。"池殊降下车窗,让窗外的空气灌入。 周郭呈那边的风声消失,打火机的声音响起:"池殊,边厌这个人,没有心。" "市南边的那个聂家知道吧?就前几年死了的那个聂二小姐,是他未婚妻,祭拜的时候,眼泪都没掉一滴。两个月后就新交了个男朋友,没差点把聂家给恶心死。" "你说,就这种人,你要是抱着玩的心态,可以,你去我不拦着,你俩谁玩得过谁我还挺期待看结果。但是你要是奔着认真的心思,就一句,及时止损。" 秋季的凉风呼啸而过,那带着电流的声音哗啦啦地灌进池殊耳中,一字一句地砸在他心上。 他知道周郭呈不会对他说假话,也没理由弄假。但边厌吧..... 池殊有些犹豫,他垂着头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那聂二小姐是怎么死的?" "飞机失事,"周郭呈回道。 听到这里池殊猛地松了一口气,心想:那就好。 "大周,你....." "池殊,"周郭呈慢慢地念了一遍池殊的名字,"真喜欢?" 池殊愣了愣,反应过来后偏头轻笑一声回道:"是,真喜欢,对胃口极了。" "那行呗,你要真喜欢就上呗。"周郭呈语气里有些无奈,"不过哥先把话给你放这儿,别投入太多感情,他身上麻烦事不少,渣的程度也不比陈辉低,你自己有点数。" 陈辉这两字时隔三年又重新撞入池殊脑中,没了当年的欢喜,只剩下堵心眼的恶心。 池殊晃了晃头,将那名字从脑中剔除。 "行,我又不小了。"池殊强扯着嘴角,"我就问一句,那边老板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吧。" "没有,"周郭呈回道,"其实吧,边三儿这人还行,如果不是聂二小姐那事,不男女双杀地那么勤快,就他这长相、这家世,无论哪个圈子里都是块香饽饽。就你这一普普通通的人名教师,可能还配不上。" 这话听着是调侃,但实际是警告,池殊心里明白。 池殊心里是感谢的,但就这特能顺着杆子往上爬的孙子,可不能对他这么客气。池殊笑着骂了句滚,将通话转移到车载屏上,边开车回家边和周郭呈捡两句聊聊。 回家后池殊不紧不慢地泡了个澡,泡的舒坦了才开了瓶啤酒晃到桌子前拿起笔开始改试卷。 池殊只带一个班,四十几张试卷除去选择题用机扫改卷以外,就只剩下写作大类。 写作大类中改错那些都还好改,就是作文,要是幸运改到字好的那轻松,但是改到字差的,那眼睛都会看瞎。 池殊今年带的这个班还行,不说质量有多高,至少字看着赏心悦目。又顾忌着这是他们新入学的第一次考试,池殊扣分的手松了些,送出了好几个23分。 全班改完已是深夜,池殊草草地洗漱一番,拍了点爽肤水后就拿着手机上了床。 池殊平时不大爱带手机上床,怕自己控制不住看看通宵。但今天破例了,因为他刚才改试卷时看到一单词,这单词让他想到一句话。 一句情话,很适合给边厌发过去的情话。 他点开边厌的消息框,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前一天两人加好友后官方发地消息上。 池殊笑着敲了敲边厌那一片黑的头像,心里吹了声酷的口哨,就着上头的酒劲儿给他将那句话发了过去。 ——Ifoundyou,andyoufoundme. 第4章 第二天一早,闹钟还没响池殊就提早醒了,边醒着闷儿边晃向厕所,凭借着肌肉记忆去洗漱。 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显示着从今天开始降温下雨,那气温曲线掉地跟心电图似的。 池殊抽了件白衬衫,又选了条直筒西装裤,拿条丝的黑皮带做装饰,最后再套件黑色的长款风衣。简约又时尚,是他最喜欢的风格。 没做多的配饰,这是去教书又不是去蹦迪。 池殊沾着发胶,边夹着包出门边给自己抓头发。池殊的头发不软不硬,刚好就是那种随便一抓就能成型而且立一整天的那种,所以他平时也没费多少时间在造型上,但也能将自己收拾的又骚又帅。 早餐懒得做,直接去学校吃,省钱又方便。 池殊下楼的时候天才刚亮,灰蒙蒙的一片,不远处的麓山山顶上罩了一层的白雾,原本油亮的绿色儿在此时也变成了脏脏的灰绿。 池殊拿出手机拍了张照,就着图配了句上早自习就发了朋友圈。 没有别的意思,就像帮朋友圈里的那些人回忆回忆高中生活。回忆一下高中抹黑起早上早自习的苦逼生活。 从住的地儿到支荣还有一段距离,但这个点没什么车,池殊一路开的通畅。可这顺畅在支荣校外主干道上就来了个两极反转。 正侧两条路都被堵得死死的,人行道上也被各色各样的小三轮、小电瓶给占满,人挤过去都困难更不用说池殊还开着体型巨大的SUV。 看着这景象池殊心喊道不是吧,然后迅速从兜里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日期。 得,星期五。 池殊懊恼地拍了一下额头,心里直骂自己傻逼。 支荣除了每周一次的英语考试还有每周一次的家长探访,时间隔得也不远,一个周四晚上,一个周五早上。 而每周五的早上就是支荣两条主干道最堵的时候,这情况就算交警来了也得整整忙活一两个小时才能疏散完毕。池殊知道今儿这车是开不进去了。 池殊扶着方向盘朝前扫了一眼,周围的车位都被停得满满当当,他又降下车窗探头出去往两侧看了看,瞄到不远处一个早餐店门前还剩一个停车位。 池殊打了方向盘想掉头过去,可能是因为他太急了,一个没注意后面的情况,刚侧退没多久就听哐当一声巨响在车尾爆开。他赶紧踩了刹车跑过去查看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哥!你车被人撞翻了!" 池殊才刚赶到车尾就遇上一个穿着支荣校服的男生,书包被他丢在一边,整个人扑在被池殊撞倒的那辆机车上,如丧妣考地冲着不远处喊。 那模样那语调,真的特别像池殊以前陪自家母上大人看的家庭伦理剧里那些痛失爱人的主角们。 这男孩与他们唯一的差别就是只差一阵轰隆作响的雷雨。 池殊既无语又好笑地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同学这是你的车?" "谁?"那人估计是喊的正投入,被池殊这么猛地一拍立即警觉地弹身。但当他看见池殊时脸上的表情一换,缩着脖子喊道,"池帅好。" 能喊自己池帅的那一定是自己教过的学生,只是眼前这人..池殊觉得是有些印象,可...就是喊不出名字。 池殊眨着眼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搜刮遍了脑中所有的记忆才将其与某张模糊的脸对上。 "栗傲?"池殊语气中带了点不确定。 "诶诶,是我池帅。"栗傲搓了搓鼻子。 池殊其实今年本来应该跟着高二走高三的,但老妈身体不大行,池殊担心。所以就跟教务处申请去教高一,能多出点时间去照顾照顾,多去陪陪她。 而栗傲那个班是池殊带高二时中途接手的,他们班原先的英语老师生孩子去了。这满打满算下来,一共带了三个月多点儿吧。 三个月要将所有的名字和面孔对上号其实对池殊来说不难,但他记得快也忘得快,这不,才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就忘得差不多了。 池殊朝他歉意的笑了笑,扭头看向倒在地上的机车问道:"这车你的?" "不不不,不是我的,这车是..." "是我的。" 正赶上栗傲说话的间隙,一道低低哑哑的男声便从不远处传来,穿过清晨的薄雾,穿过街道的喧嚣落到池殊耳里。 池殊顺着声望去,穿着仙鹤浴袍的边厌就这么措不及防地撞入眼中。 边厌叼着根烟,睡眼惺忪地从暗处踏入这灰蒙蒙的世界,他的脸色被头顶上的灯光照得有些惨白,使本来就硬朗的五官添上凌厉的攻击性。 远远望去,像是一只准备猎杀的雪豹正一步步从密林中踏出。 池殊站在原地直接看愣,那心脏跟装了强力马达似的咚咚地在心室里胡乱装个不停,伴着呼啸的凉风在耳蜗中鼓噪。 如果说昨晚因为周郭呈那些话池殊内心还有点动摇,那现在边厌这出可就直接将那心钉死,鲁智深拼了老命都拔不出来的那种。 池殊看着不断走进的那道身影,嗅着从他身上传来的烟草气息,撩起眼皮:"边老板,这车你的啊?" "嗯,"边厌扫了他一眼,转身蹲下去将车扶了起来。 边厌的浴袍不长不短刚好卡到膝盖窝,但蹲下时不仅上面微敞,下面也跟着拉高岔开,用力时边厌能明显看到他肌肉的律动。 这男人浑身上下都透着强势的刚硬。 此时池殊也不避讳,视线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边厌看,看着他将车推起,看着他围着转圈检查。 "怎样,哥,车没事吧?"栗傲简直比边厌还要紧张。 池殊也赶紧上前询问,但嘴角勾着的笑没带一点愧疚和紧张:"怎样,车没事吧,边老板。" "没事,"边厌瞥了他一眼,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小孩。他又转头去问栗傲,"你还不去上课?" 栗傲猛地瞪大眼,一边回着一连串的哦哦哦,一边抄起书包就往外跑,叫喊声融于风中:"哥,池帅,我先走了啊!" "好!"池殊对着那背影兴奋地回了一声。他巴不得栗傲快点走。 池殊挂着笑凑过去,故意缩了缩鼻子闹出动静去嗅他身上的味道:"边老板,昨晚信息收到了吗?还是流连哪片花丛中没看见?" "看见了,"边厌没躲,任池殊闻。但也立即错开了话题,"你不去上课?" 除了烟草味池殊没闻见其他味儿,心下盛了几分满意,也没再纠结于回没回消息这上面。 没啥意思,看见就行。 池殊朝那机车车位上瞟了一眼,眯着眼地回道:"去,不过我得找个停车位把车停了。" 边厌看着他像只饕餮餍足的小猫似的眯眼,一早的起床气不由自主地消了大半,声音也放柔了些。 但他并没有顺着话走,而是说道:"那你赶紧找吧。" "我已经找到了。"池殊拍了拍边厌的车座,皮革的凉意深入手心,"边老板,让个座?" 边厌颇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拢了拢浴袍:"还挺不要脸。" "要脸干什么,不要脸才能追你啊。"池殊笑得欢。 边厌被他这接话能力弄得有些想笑,但绷着没笑,低低说了句:"那天没懂?" 嘿,果然,边厌就是借着那句话来拒绝自己。 但现在已经晚了。这回能让池殊放手的,只有那撞了南墙的疼痛。 "懂,"池殊没点儿被拒绝的尴尬,面色如旧,"但边老板,我这儿还没开始追呢你就这么干脆,不怕错失一段上好的姻缘啊。" "我这人不会有好的姻缘。"边厌微微敛了眼睫。 边厌的上睑很宽,眼尾又拉得长、拉得挑,抬眸看人或是平视扫人都有种带着蔑视的冷傲,但当他敛起时又带着说不清的柔润。 看着,将想让人疼他、爱他。 池殊舔了舔唇,凑过去摸了一下边厌的耳垂,低笑着说道。 "那,边老板,我现在就带着你的好姻缘来了,你,注意查收一下?" 第5章 这话池殊说的又低又哑,尾音还带点儿勾人的气音,裹着呼吸温温地喷在边厌下颌处,像是对他吹了口妖气。 把心勾过来的妖气。 听着池殊这话,边厌站那儿半晌没动,眼皮半阖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池殊这时也倒不急了,慢慢地撤身,撑手坐在他的机车上搭着脚等。那姿态颇有几分你今天要是不让我就不下来的威胁感。 边厌看着他的动作,蓦地勾唇轻笑了一声,掀起眼皮看他:"撩人的本事挺不错的,没少练吧。" 这话听着是揶揄,但池殊这老树开花的家伙却愣是品出了些不一样的味道。他勾着边厌的浴袍带将人拽了过来,穿着皮鞋的脚扣住边厌的膝盖窝,有意无意地在他小腿肚上滑过。 冰凉的皮革与肌肤产生摩擦,滋出一小簇一小簇的电流。 边厌眼色加深,他用手肘抵着池殊的锁骨,语气故作阴沉:"池殊,过了。" "嘶,边老板,劲儿挺大。"池殊见好就收,松开了勾人的手脚,撑着车座扬眉说道,"边老板这是试探呢?还是吃味呢?" 听着这话边厌一时有些没反应过来,在原地愣了半晌才明白池殊是在回答他上一个问题。 边厌觉得有些好笑,嘲讽道:"你这理解能力挺强的啊。" "那是,我们英语老师每天要做多少理解啊,还要英翻中、中翻英的,这理解能力不强都不行。"池殊硬生生将一句讽刺扭成了夸赞。说到这里,他也没让话题跑偏,朝边厌吹了声口哨,"边老板,我这不是撩人本领,是对你的情不自禁。" 说完还俏皮地对着边厌来了个wink。坦坦荡荡的,一点没觉得一大男人做这有什么问题。 边厌本想绷着脸不让他得寸进尺,但那个wink一来,就跟点燃那燃情百加得一般,轰的一声,滋啦滋啦地超标的糖分混着酒精瞬间炸开。 他一下没绷住,胸膛一震,笑意溢出。 池殊看着他眉眼里笑意更甚,拍了拍屁股底下的机车:"边老板,让让?" 边厌看了他半天,最后没辙,朝他竖了个中指后长腿一撩直接跨上了机车。 池殊感受着身体的骤然上升,惊呼着抱住了边厌的腰:"边厌!" 瞬间传来的摇晃坠落感直击池殊记忆深处的阴影,他的脸色煞白双手死死地掐着边厌腰侧的劲肉,慌乱地眨着眼睫定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 边厌向来敏感,他立即察觉到池殊情感上的不对劲,朝后偏头有些担忧又带着愧疚地问道:"吓到了?" "没..有点儿。"池殊白着脸快速地从车上蹿下来。 边厌看着池殊侧身躲避自己的状态便知这时应该让他一个人呆着,淡淡地应了一声后便将车移到车位的白线外,再等他回来时池殊已经调整好状态,带着那副勾人的笑容。 见边厌走来,池殊将钥匙抛给他:"边老板,我这快迟到了,真的来不及停车了,能不能麻烦你帮我停个车啊?" 边厌看着手中那串钥匙,嗤笑一声:"问的好像我能拒绝似的。" "那当然不能,"池殊笑眯眯地凑上前,掀起眼皮,目光就这么直勾勾地盯着边厌,"边老板,晚上见。" 边厌没给肯定的答复,丢下句'上课去吧'后便错身径直走向池殊的车,帮他将车停好。等边厌从车里出来的时,池殊的早已不见。 滑头。边厌在心里骂了句,收起车钥匙便往店里走。只是还没等他走几步,池殊的叫喊声便又在身后响起。 "边老板!晚上见!" 池殊站在马路对面,笑的那叫一个张扬得意,话音刚落便急匆匆地扭头往学校跑,不知是真要迟到了还是怕边厌过来把车钥匙还给他。 边厌盯着池殊奔跑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看着那掀起又落下的风衣角消失在视线里,呼着气挑了一下眉,什么也没说转身进了店里。 此时店里的香薰蜡烛已被点燃,飘着香气的橙光将沉闷的深色家具点暖,整个卷烟铺里都浮动着金光。 边厌看着坐在卷烟台旁的栗娟,走过去将车钥匙塞进丝绒置物盒里,问道:"今天怎么起这么早?" 栗娟停下手中的动作,拍了拍手上的烟草沫,手指灵活地比划着手语:"小傲的嗓门这么大,我要是不醒那就真是猪了。" 边厌赞同地抬了一下下巴:"嗓门是挺大。哭丧的唢呐都没他响。" 栗娟做了个嫌弃的动作,刚想继续把客户定的烟卷完,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伸向烟草堆的方向一变,屈指敲了一下桌儿。 "怎么了?"边厌附身捻烟丝的动作一停,抬眼看她。 这张脸看了这么多年了,栗娟早已免疫,表情都没带变的飞快地比划着:"刚才那个男人你喜欢?" "你知道我没喜欢这种感情。"边厌嗅了嗅这批烟丝的焦味,"只能说不反感。" 听到这个词栗娟激动了一下,比划道:"不反感就是个好的开始,你要不尝试着去..." "娟儿,没可能的事,"边厌搓了搓手,脸上又恢复了那副冷冷的表情,"我这样的人,谁碰上了都是个耽误。更何况,人池殊是个好的,没必要在我手里走这么一遭。" 听着他这么说自己,栗娟坐那儿不动了,就这么定定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气愤。 "行了,操这个心干吗,"边厌点了点桌上的烟丝,"你做上半单的,剩下的等我睡醒了我自己来。" 说罢他便拢着浴袍朝楼上走去,手刚摸上扶梯,又扭头来交代道:"晚上我有事出去一趟,等池殊来了你把盒子里的车钥匙拿给他。" 栗娟抬头看向他,眼神坚定地朝桌上屈指缓慢地敲了两下。 快速地敲两下是要,缓慢地敲两下是不要。 栗娟这是在拒绝。 没等边厌说话,栗娟便又飞快地比划:"今晚是你守店,我休息。" 栗娟这么一提醒边厌可算是想起来了,今天星期五,从晚上开始他要接栗娟的班,一直到星期天。但平时自己不来栗娟也不会说什么,今天...这就是要边厌自己给的意思了。 小姑娘还爱闹腾的。边厌无奈地耸了耸肩。 "行,你放假,玩去吧。"边厌抬手点了点她。 栗娟丝毫不怕,甚至还提醒道:"记得把车钥匙还给池书。" 边厌看着她打错的手语,轻笑了一声:"小文盲,不是书,而是殊。" 说完,还自己动手当着栗娟的面给她比划了一遍。比划了一遍池殊的名字。 骨节分明且修长干净的手指在灯光下翻折,带着烟熏的香气,划出了池殊这两个字样。 第6章 窗外人头窜动,交谈声窸窸窣窣的带着教室里也不安静,学生们的屁股底下跟坐着火板似的动来动去。这个时候,坐立难安这四个字用在他们身上再适合不过了。 池殊站在讲台上,就算是背着身写板书也能察觉到身后的窜动不安。 这是池殊每周最烦的。家长一来,学生们根本没心思听课,但他又不能不讲,因为支荣的教学任务实在是过于繁重,稍微拖点进度就很有可能赶不上教学大纲。 池殊写完最后一个字母,转身拿教鞭敲了敲讲台:"都认真点,早讲完我早放你们走,要是讲不完我可要拖堂的啊!" 听到拖堂两字,底下的学生脸色瞬间就变了,开始隐忍着烦躁和急切装模作样地拿起笔做认真状。 也得亏是新生,还和池殊不熟他这警戒才有用,要是换做他带的上一个班,早就给他起哄喊着要他早点放人。 哪里还会这样。 池殊满意地扫了底下一眼,走到投影台边将参考答案挪到示例范文处开始带着学生们分析结构和句式。 池殊讲卷快,形式也新,跟做数学的步骤推理分析题似的,把整张卷子整合成一道可推进深层的题目,联合起来一起讲,最后将所有的知识点在写作大类总结。 一堂提早上的早自习,55分钟分析完一张卷子足矣。 顾及着星期五学生与家长见面的急切心情,池殊今天还特意加快了速度,刚好,讲完时还剩一分钟。 池殊将范文截了屏:"探访完后回来把作文抄了,我后天考默写知道了吗?" "知道了!" 底下的学生们抱着书包急匆匆地回应。 自己也是过来人,池殊自是理解他们的心情,手一摆:"滚吧。" "诶!谢谢池帅!" "池帅我们滚啦!" 吵吵嚷嚷的声音乱做一团,教室里很快就只剩下几个零星的人影,池殊慢悠悠地收拾好教案,错开拥堵时期回了办公室。 刚一进办公室,杨黛的声音就到了耳边:"池老师下课啦,吃早饭了吗?" "对啊,池老师吃早饭了吗?应该还没有吧。" "哎呀,池老师又不会做饭,家里也没个人,那么早谁给做,肯定没吃啦。池老师要一起去食堂吃点嘛?" 池殊看着眼前一堆瞎起哄撮合的中年妇女,心里不知骂了多少回mmp,但面上还是挂着万年不变的笑容。 "我过..." 池殊刚想拿出常用的说辞拒绝,但刚才起哄中的那句'家里也没个人'一下击中了脑海。 家里没个人? 边厌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做早餐的情景幻想闪在眼前。 不得不说,这景象非但不违和,反而勾得池殊有些心痒难耐,像是犯了烟瘾。 池殊软了眉眼,将教案按在桌子上,眼里闪着光:"家里有人给我做过早餐了。" 刚起哄家里没人,紧接着就说家里有人了,这什么意思是个人都懂。 果然,一听池殊这么说,杨黛的笑容就僵在了脸上,看向池殊的眼神中带着尴尬的愠怒。 那群起哄的女老师也是尴尬的不行,但看向杨黛的眼神中又带了点幸灾乐祸的味道,纷纷走过去揽着杨黛的肩头将她往外带。 池殊看着她们往外走的动作刚松了口气,没想到杨黛这姑娘不知道哪里想不通,走到一半又拨开重围朝池殊冲过来。 "池殊,你什么时候谈的女朋友?你怎么不和我说呢!"杨黛语气带着委屈和怨愤。 这下好了,全办公室的人都被她搞得尴尬不已。 池殊也没想到杨黛平时挺伶俐的一小姑娘,怎么今天这么不清醒。 池殊又没在和她交往,就连她的追求也是一直用行动婉拒,能避则避,但凡池殊对她稍微表露一点有意思的迹象,这办公室里的女老师都不会这么帮她牵线。 现在她这语气这姿态,倒搞的池殊不是了,也连带着这些女老师。 其实说白了,就是被家里人太娇宠惯了,以自我为中心。 而池殊生平最讨厌的就是这种人,无论男女。 池殊冷了脸,眼褶向下一压:"我谈恋爱似乎没有必要像杨老师您报备吧。" 杨黛气得眼一红,声音里带了哭腔:"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我在追你你看不出来吗?你要是有人了就早和我说啊,有必要搞得我这么丢面子吗!" 显然,大家都低估了杨黛这姑娘的脑回路和情商。 杨黛不说还好,大家都是一个年级组办公室的,抬头不见低头见,这事大家肯定都当作不知道直接略过去。说不定以后等她找了新男朋友,还能拿出来当作闲聊时的调侃。 但她这么一挑明,不说她自己和池殊共事尴尬,就连整个英语组的老师们共事都得小心翼翼地避着端着。 池殊很久没遇到这么奇葩的人了,那点儿因性别的顾及被怒火烧的一干二净。 "杨老师,你是不是改错题做少了导致你看重点的能力退化,我避你避得这么明显你看不出来吗?" "池殊你!" 眼看着两人就要闹开,原本看戏的老师们脸上的表情一变,端着尴尬的笑涌上来将两人隔开,跟劝架似的将他两往相反的方向推。 "哎呀,小池你怎么能这么跟女孩子说话呢!"组长埋怨地看了池殊一眼,"好好说嘛,小杨老师还年轻,难免感情用事了点。你这搞得以后大家怎么相处嘛。" 呵,都说女人最理解女人,这话池殊今天是真的感受到它的真实性了。 池殊简直要被气笑了:"组长,到底是谁搞得大家不好相处,你心里难道不清楚?" 组长被他噎得回不了话,讪笑道:"再怎么说你一大男人...." 话语过半,她看着池殊低气压的阴沉脸色心里陡然一跳,下一秒恐惧就跟一条响尾蛇似的猛地贴上肌肤,吓得她浑身猛颤。 她根本没料到平日里待谁都和气到不行的池殊发起火来竟是这般恐怖,只需一个眼神就能让你心惊肉跳。 组长强撑着扯了扯嘴角:"咳咳...池老师你就别和一小姑娘计较这么多。那个...我还有点事,就先走了啊。" 说罢,也不敢看池殊的脸色,急忙调转脚步往外快走,搞得好像她只要再多待一秒池殊就会扑过去掐着脖子给她一拳。 围观的众人散去,清晨新鲜的空气从窗外灌入,池殊扶着桌边儿躬身猛吸了好几大口气才勉强疏通了一点堆积在胸腔的气愤。 他抄起手机和烟盒,刚想转身去窗边抽烟却被咻然出现的人影给吓得一哆嗦。 池殊看向他,无奈地喊道:"吕老,你这不出声是想吓死谁啊!" 吕老顶着两个下垂的眼袋朝他望来,扭头的动作像极了疯狂动物城里的那个树獭。 不,不止动作,就连样子也很像。 "你吓死了么?"吕老扯了个哈欠,明显一幅刚睡醒的模样。 得,这熟睡能力池殊自愧不如,在那群女人菜市场式的吵闹下,估计整个支荣也就吕老还能这么安稳地睡着了。 "没吓死,要被气死。"池殊没好气地说道,也没什么顾及了,直接站在原地抽起了烟。 吕老斜了他一眼:"早就警告过你不要当英语老师,现在明白了吧。" "是,学生明白了。"池殊痞里痞气地回道。 吕老是池殊高中的英语老师,也是因为他才把池殊这拖后腿的英语给拉了起来。 只是吕老这教学魅力太强大,这一拉就把池殊拉到英语老师这职业上来了,研究生一毕业就回支荣应聘,然后就在这儿掉了十年的头发。 "英语老师女人扎堆,男人就是个稀罕物,"吕老捧着他那黄到发黑的搪瓷杯接热水,跟唱戏似的拖长了调,"只是这稀罕物可不怎么容易当,这女人的戏呐,咱们男人掺和不上。" 池殊夹烟的手打了个禁声的手势:"吕老您这话可别当着其他人的面说。" 吕老傲气地哼了一声:"说怎么啦,还能拿我怎样?" "是,不能拿您怎样,这校长都得把您当个宝捧着,请您坐镇谁还敢得罪您呐!"池殊学着他的腔调调侃。 吕老慢悠悠地啜了口茶,跟品佛跳墙似的发出一声喟叹,又觑了池殊一眼:"你小子皮痒。" 池殊摊手投降,表示无辜。 "别搁我这儿抽烟,难闻。"吕老嫌弃至极。 池殊被他逗笑了:"吕老,你这说的好像你不抽烟似的。" "我抽,但我不抽你这甜滋滋的,闻着就难受"吕老从裤袋里掏出他的烟,指了指,抬着下巴说道,"这后劲儿大的才是爷们儿抽的。" 说到这里,吕老猛地想起了什么,问道:"当初谁带你抽的烟?怎么选了这种细长又甜的?" "我自己想着耍帅抽的!"池殊笑道,晃了晃手上的烟,"好看啊,细长细长的,女孩子爱嘛。" 听着池殊的解释,吕老那浑浊的眼球里流出浓浓的鄙夷:"滚远点儿,闻着味儿都难受。" 池殊诶了一声,跟太监拜退皇帝一样,做了个拂袖低首的动作乖乖地滚去窗边抽烟。 高一英语组在东楼的第四层,往窗外望去就是一片花坛绿植,正逢初秋一朵朵嫣粉点着翠绿伴着鹅黄煞是好看。 池殊抱着胸,倚窗对着底下的美景吞云吐雾。 香烟烟纸上的甜意经过高温灼烧化出焦糖的香气,它混入烟草的香气中抵了苦意,抽起来口味醇厚又不回涩。 池殊将烟雾压在舌下,抬起头对着远处吐了个烟圈。 雾白的烟圈渐行渐远,飘在空中丝丝缕缕地向四周扩散,跟抽丝剥茧似的将中间散空。 而池殊盯着那烟圈的目光也跟随着它中心地逐渐散空而缓缓点亮。 他盯着那被烟圈中心框住的景象,眼中闪过不可置信的惊喜。 在那烟圈中心有一道晕着黑边侧影。 那侧影也不是别人,真是池殊心心念念的边老板。 池殊脑子蓦地被一道灵光击中,他急忙碾熄了没抽完的香烟,掏出手机直接滑到相机,对着那烟圈拍了张照。 也没调色,没修剪,直接就给边厌发了过去。 ——池殊:【图片】 ——池殊:边老板,我吐个烟圈都是你的模样。 第7章 池殊发完消息后就把手机朝窗沿上一合,重新点了根烟倚着窗边慢慢抽。 他没必要盯着手机看,人正主就搁眼里待着呢,回没回消息的动作看得一清二楚。 更何况,他也没指望边厌能回。发消息过去也只是刷刷存在感,告诉边厌,我池殊说追你那就不是在开玩笑。 那是实打实的要干出翻大动静的。 东楼这儿朝外望去便是校外的主干道,而主干道尽头对面就是边厌的卷烟铺,中间隔了个两百多米,挺长一距离的。但池殊视力极好,5.2往上走一点,站办公室这儿正好能将卷烟铺里的情况瞄个大概。 但毕竟隔着不短的距离,就算池殊视力再好也不能看得特清晰,只瞧见他家边老板带着透明口罩在落地窗后卷烟。手上的动作飞快,一看就是老手。 铺子里没点吊烛,就几瓶跳着火簇的台烛在柜台上亮着,点着焰红的橙黄打在边厌的眼睫上,再配上他那副认真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看着边厌卷烟的动作池殊有些遗憾地咂了咂舌,当下立觉自己嘴里的煊赫门不香了。 下次得让边老板亲手给我卷根烟,不送我买也行。池殊心想。 烟虽没抽尽兴,但心情却通畅了不少。池殊将窗沿上的烟蒂收起丢进垃圾桶里,朝嘴里丢了片口香糖后便抄起手机朝楼下的小卖铺走去。 支荣有两个商店,一大一小,大的那个在食堂那边,小的这个就在这栋楼的一层拐角。食堂那边是去不成了,池殊准备下去随便买点儿垫垫肚子。 现在这正是探视的时候,楼下的中央花坛里挤满了家长和学生,带衣服的带饭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都有,搞得跟探监似的。反观平日里拥挤到不行的小商店,倒是一片冷清。 池殊商店里转悠了一圈,最后勉强从一众辣条膨化食品里翻出一包快过期的三明治,还是那种要馅没馅儿,要酱没酱的四不像。他有些嫌弃地颠了颠手里的东西,再从冰柜里抽出一盒纯牛奶付了钱。 按了指纹付完款后池殊在门口立了会儿,决定去操场那边儿的露台上吃,免得碰上个英语组的女老师又闹出什么糟心事儿。 决定了后池殊便提着袋子,边往连蓝牙耳机边往操场那儿走,只是刚走到中央花坛那里,一声叫唤便将他喊住。 "池老师!"尖锐高扬的声响从侧上方传来。 不用看人,只听这声儿池殊就知道是谁。整个支荣也只有丁科长这一大男人有着这种像泼妇骂街一样的尖鸡公嗓。 池殊有些绝望地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回合后便端着笑顺着声看去,喊了声丁科长。 丁科长那油光满面的脸上堆着笑,站在政教处门前朝池殊招了招手:"来,池老师你来。" 一看这笑池殊就知道没啥好事,暗地里磨了磨牙齿,提着东西走了过去。 丁科长扫了一眼池殊手上的东西,问道:"池老师还没吃早饭啊,怎么不去食堂?" "吃了,只是又觉得有点饿买点备着。"池殊说谎的本领一年比一年强。 丁科长应了声,盯着池殊瞧了一会儿后便悠悠地开口道:"池老师来支荣也有大几年了吧。" 得,又开始了。 听着这熟悉的开场白,池殊心里蓦地蹿上一股子闷火,眼里也露出了点烦躁:"是,快十年了,科长你前几天才问过。" 丁科长被噎的一愣,但随即便回了神,打着哈哈带过去:"哎呀,人老了,最近这学生们又闹腾,气昏头了气昏头了。" 话里带着的东西池殊听得出来,按平日里他肯定顺着意思走,但今天他偏不想。说他脑子轴也好,骂他不灵光也罢,反正脾气上来了就是不想。 池殊假笑了一下:"我那儿有桶自家晒的干菊花,等会儿我给你分瓶来,平日里泡泡茶败火。" "诶也行,自家晒的菊花好呀,正正好去这被那群小兔崽子们抽烟闹腾起来的火气。"丁科长脸上的笑意更甚。 一听'抽烟'这两个字池殊就知道今天这是过不去了,这老滑头是不会放过自己的,非要把他在走下坡路前的最后一点儿残留的精力给压榨的一干二净。 要不怎么说姜还是老的辣,这比自己早走了十几年的人精就是厉害,岔到十万八千里的话他也能给你带回来。 果不其然,丁科长的下一句就是问池殊管的怎么样了,抓到人了吗,想出解决办法了吗。 一连三问,直击要害。 池殊皮笑肉不笑地回道:"这几天刚开学,比较忙就还没..." "池老师,"丁科长的脸瞬间就变了,速度快的跟川剧变脸似的,"开学是忙,我知道,但不至于连个办法的苗头都没有吧,你这可有点不负责啊。" 听这话池殊差点没忍住将手上的东西甩他脸上。他还记得前几天是怎么笑着跟自己说新手上路不着急慢慢来的吗,这他妈选择性失忆也选的太妙了吧。 不偏不倚,掐着这段忘。 这下好了,刚才被边厌疏通的堵塞又来了,梗在池殊胸腔里,积压着。 池殊绷直腰,脸彻底冷了:"丁科长,这话也不是这么说的吧。我本来就不是政教处的人,你一开学就给我多加了个职务,我虽不计较工钱但最起码得把本职工作先做好你说是吧,支荣的升学率我可不敢耽搁。" 池殊是入的是教师编制,跟学工办职务处没半毛钱关系,政教处管的事本就不在他的职责范围内。现在他把这关系给丁科长挑明,就算答应了这老滑头也办法指责半分不是。 他本不想挑这么开,但兔子逼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他还不是只吃闷亏的兔子。 丁科长估计高层领导者的位子坐久了,猛地被一小老师这么一怼干瞪着眼好半天没缓过来。 后来不知道怎么回过神来了,瞪着那双眯眯眼毫无威慑力地呵道:"池老师你这话里的想法很有问题啊!什么叫做不是政教处的人,大家都是为支荣服务的,怎么还分这么细呢!" "是是,我没丁科长您这想法通透,"池殊似笑非笑地嘲讽道,"我就一被世俗金钱给玷污了的小老百姓,没什么大的追求,满足吃喝拉撒就行。" 丁科长张了张口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被池殊这话给怼了回去,站在原地憋红了脸嘴里一直嘟囔着思想觉悟不行。 看着他局促不安倍儿丢面的模样,池殊瞬间通体舒畅,翘得老高的眉梢里带着得意。他现在只差最后一击,就能在这场较量中取得压倒性的胜利。 池殊嘴角一扬,刚想放狠话对他说这管烟组组长的位置他不干了,爱咋地就咋地吧。 但话到嘴边,他猛地意识到不行。这职务他要是不干了,以后哪里还有比这更好的借口去接近边厌。 有些念头它就是在不经意时瞬间想通,有些灵感它也就是在不经意时瞬间袭来。 池殊到嘴边的话头一换,脸上的表情也跟着调整:"哎呀科长,我这是真的开学忙,我昨晚还通宵改卷子呢。其实吧,办法我已经想出来了,就等着这阵子忙过了。" 听着这话,丁科长知道池殊这是服软给台阶了,他也不是个非要端着的,也跟着换了表情顺着台阶下。 "那很好啊!池老师这办事效率!就是高。"丁科长拢了拢搭在肩上的外套,伸手重重地拍了拍池殊的肩膀,"你这打算怎么办,需要我给你多组几个人不?" 池殊眼珠子转悠了一下:"这肯定是要的,只不过吧,我这办法是分内外的。" 丁科长:"咋个意思,分啥内外?" "我跟学生们了解到的情况是,之所以最近这么多人抽烟就是因为尽头那新开的卷烟铺。"池殊解释道,"高中生嘛,就是喜欢尝鲜。这卷烟铺我也去了,也问过老板了,他那儿不卖烟给未成年和高中生。只是这学生们你越不让的他们越就越想要,我估计他们用了些手段从那烟铺里买到了烟,这才在学校里流开。" 丁科长肃着脸点头:"是,我最近抓的好几起学生抽烟,那烟都是手卷的,肯定是从卷烟铺买的。肯定是。" "所以吧,"池殊循循善诱着,"这源头啊,就是那卷烟铺子。" "没错!"丁科长赞同地点头,"你说要怎么办,我肯定全力配合你,我们必得把这抽烟问题给管好咯!" 池殊看着丁科长这被忽悠的跟要上战场打仗似的做派,差点没笑崩。 他将笑意憋回去,用着同样的口气回道:"配合是肯定要配合的。我是这么想的,科长你呢就带人负责校内抓人,升旗仪式上的抓典型念检讨、警告处分遣送回家什么的一条龙服务。我呢,就每天早晚去那卷烟铺蹲点,学校里的学生我都混的面熟,一逮一个准。" 听完池殊的计划,丁科长用着一种赞赏且带着敬佩的眼神抬头看向他,抓起他的手边拍边说道:"池老师辛苦,辛苦啊!" 只要是稍微了解一点政教处职务或者班主任工作的老师都知道,学校里最累人的不是什么改卷子、管学生而是定时蹲点。 这活苦的,可不是双倍工资能解决的事儿。 但这事到池殊这里就彻底不同了。 辛苦?不存在的。 池殊笑得像只偷腥成功的狐狸,端着最严肃的语气回道:"不辛苦不辛苦,这都是为了学校,为了未来的人才建设。" 第8章 与丁科长达成共识后,池殊就猫在政教处里将早餐吃完,领了份编制申请后便回了办公室。 丁老头还是有点良心的,没让池殊白干,主动提出双入政教编制给他发两份工资。 话不嫌少,钱不嫌多。池殊没理由矫情,也故作没犹豫直接应下。 刚进办公室,坐在一堆唠嗑的女老师就跟那闻着味的饿狼,齐刷刷扭头看向他。也不说话,就这么看着。 池殊不动声色地扫了一圈,没瞄到杨黛的人影。心下立觉几分不妙。 "池老师,"组长面色既尴尬又无奈,"这...小杨老师哭着回去了。你这..." "你和我说是想表达什么。"池殊厌恶地皱眉,眯着眼看向她。 组长立即摆着手讪笑道:"没什么意思,就和你说声。这..无论今天怎样,以后大家还是好好相处,都一个办公室的就别搞得这么不愉快。" 池殊冷笑着勾了勾唇,抱起教案提上包:"行,既然组长你都发话了今天的事我就当做没发生过,但以后再来一遭我可就没这么宽的心了。毕竟谁都不乐意自己的私生活还被外人掺一脚。" 这话说的就很有意思了。 既嘲讽了杨黛,又含沙射影了那一堆瞎搅合的女老师。 看着那一张张缓缓冷僵的脸,池殊满意并挑衅地一扬眉,带着手里的东西离开办公室朝外走去。 他今天一整天都忙,从探访时间结束到下晚自习都有课,再加上准备入编制的材料盖公章什么的,根本没多的时间去想这些糟心事。 在外跑了几趟将材料准备好,公章盖好后便回学校去政教处将申请交了。紧接着就回到班上跟着教学大纲上课,下了课也没回办公室,直接就搁教室里刷刷手机和学生唠唠嗑。晚上再帮以前高二同组的老师代个晚自习,一天连轴转下来就吃了个早饭。 等池殊走出校门的时候,只觉得像是低血糖初发患者一样,手脚使不上力,声带也打不开。他像一具行尸走肉,顺着以往的记忆拖着身体挪到了停车棚准备开车回家。 可他在停车棚里一边找钥匙一边围着转悠了好几圈都没看见他那骚气冲天的SUV,站在原地呆愣了半天才想起车在边厌那儿,连同车钥匙。 一想到这里,池殊就跟灌了好几瓶葡萄糖似的,立马来劲儿了。手不虚,脚也不飘了,跨着步子风风火火地出了校门朝卷烟铺奔去。 此时学生们还未下晚自习,整条街都清冷的不行,只有各色的灯光在夜色中跳动闪烁。 卷烟铺子外的招牌也亮着蓝光配着白灯支了起来,在这一众的暖色调中显得格外醒目。像极了池殊最爱的一首歌的封面上的蓝色火焰。 ——灼烧在粉红玫瑰上的蓝色火焰。 池殊闯过马路,看都没看一眼他的爱车,脚步匆匆地推门而入。 门沿滑过吊铃,伴随着池殊迈入的脚步声叮当叮当地响了一串。 边厌也顺着这铃声抬眼看了过来,但手上卷烟的动作没停。 "边老板,"池殊走过去,拖了把高脚椅坐在边厌对面,凑过去问道,"想我了吗?" 边厌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没回,直接低头继续着手上的动作。 池殊也不急,用手撑着下巴半趴在柜台上盯着边厌看。 这时,店里的歌曲一换,正是池殊最喜欢的那首。那首封面上染着蓝色火焰的歌。 池殊脚尖轻踏着地板,微微一偏头,跟着曲调低声唱了起来。 ewithme,andyou\'llbe. Inaworldofpureimagination. Takealookandyou\'llsee Intination. 池殊的声音很干净,但又带着点独有的低,搭着这舒缓的慢调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尾调嗡嗡的消失,池殊伸手将边厌戴着的透明口罩勾下来,摸着他那被勒红的印子,轻声说道:"ewithme." 边厌垂眸盯着池殊的手看了一会儿,也没躲开但也没表态。 "ewithme."池殊重复了一遍。 紧接着他直接踩着凳脚站起来,手顺着边厌的脸颊滑到他的后脑勺,偏头凑过去。 两人的唇相隔的距离只有半指,近的都能感受到对方眼睫的颤动。 池殊没再近,就停这儿。 他已经发出了邀请,剩下的主动权全在边厌那儿。 吻与不吻,全在边厌的一念之间。 边厌微微偏头,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拉近,但依旧没能贴合。 "池殊,"边厌低低哑哑的声音响起,嘴唇张合间,有着轻微的摩擦触碰,"你不会想在我手上走这么一遭的。" 池殊愣了一下,笑了:"边老板,我这么可爱你舍得玩我?" 边厌扯下口罩,伸手扣住池殊的脸,直接将局势扭转,变成池殊仰头看他。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池殊的脸看了会儿,猛地低头学着他的动作将唇凑到只有半指距离的位置。 "池殊,听过我的事还敢来招我,你是第一个。"边厌眉锋里带了点狠劲儿。 池殊一挑眉:"多荣幸。" 边厌不知道是不是被他的不要脸给逗乐了,舔唇轻笑了一声,评价道:"不知死活。" "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池殊快速地眨了一下眼,顺着边厌的动作一起身,在他唇上快速一扫,趁他还未反应过来前迅速抽身。 嘴唇摩擦的快.感像是一只肾上腺激素打进脑中,池殊站在原地回味着,只觉得浑身都轻飘飘的,整个人连呼出的气都带着躁动的兴奋。 边厌扣着池殊的动作还僵在原地,整个人跟被水泥冻住了一样,就连呼吸的起伏都难以察觉。 良久,他好似才慢慢从惊愕中回过神来,起身看向池殊。 池殊伸出舌尖扫了一下下唇:"边老板味道真他.妈的得劲儿。" "呵,池殊,"边厌抽出一张湿纸不紧不慢地擦着手,"你以后可别哭。" 池殊嗯哼了一声,把脸颊凑过去:"边老板也给我擦擦呗,你刚才捧我脸的时候,烟草沫也沾我脸上了。" 捧。 真不愧是教语言的,只用了一个动词,就能将整个动作的意思改变。 边厌真的是怎么也想不明白眼下这人是怎么能做到这么没皮没脸的,好笑的同时也有点生气。 一想到他眼前可能也这么追过别人就有点生气。 边厌将手中的湿纸巾甩到他脸上,力气不大,只是动作看起来凶。冷冷地说道:"自己擦。" 池殊的脸被湿纸巾覆盖着,那声嗯听起来闷闷的,带着小钩子。 边厌本以为池殊会将那张湿纸巾丢掉,重新抽一张擦。可池殊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池殊就跟那电影里的痴迷狂一般,嗅了嗅湿纸巾上的气味,然后扯下来,一边盯着边厌的眼一边用他擦过手的地方擦拭自己的脸颊。 "干净了吗?"池殊将脸靠得更近。 边厌侧身避开,神情有些难辨:"干净了。" 池殊乐开了花,跟着他的动作移到他面前:"边老板,害羞了?" "没,"边厌戴上手套,将卷好的烟一根根地拂去渣沫,并着在桌上倒磕了几下。 做到一半,他猛地想起什么,手朝外一指:"车钥匙在那个盒子里,拿了就走吧。" 池殊没动,将椅子拖过来:"那可能,不太行。" 边厌气笑了,将手中的烟盒重重一盖,问道:"还有事?" "有,而且还是非常急的事,"池殊坐着椅子转了一圈,"边老板,我们学校的情况你也知道,这抽烟问题是一定要管的。经过我们管烟组教职人员的一致决定,从今天开始每天早晚在铺子附近巡视蹲点,抓前来买烟的学生。这是通知,不是征询。" 边厌看着他那洋洋自得的表情,没说其他的,只是抵了抵腮帮子回道:"挺好的,那池老师你现在应该去外面蹲点,而不是坐在这里。" "我知道,"池殊说,"只不过,边老板你忍心看着我蹲在角落里喂蚊子吗?" 边厌:"秋天了,没蚊子。" 池殊一点没尴尬,继续说道:"那你忍心看我蹲在角落里蹲到脚发麻吗,我上课可站了一天。" "我可以免费赞助一把小型折叠椅,"边厌丝毫不吃这套,"而且池老师你这坐在店子里,谁还会进来呢。我可不敢让你功亏一篑。" "你不会让我功亏一篑,"池殊手指沿着台烛的边儿打转,烛光印在他的眼瞳中跳跃,"你会让我大获全胜。" 边厌不赞同地抬了抬下巴:"我不是能给你这种自信的人。" 池殊摆了摆手指:"边老板,我这不是对你自信,我是对我自己自信。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你的眼光?"边厌嗤笑了一声,"你这眼光可不怎么好。" 池殊不悦地皱了眉。粗略地算下来,这已经是第三次边厌在他面前用着这种口吻贬低自身。 池殊不明白。但好像又能明白一点。 "边厌,"池殊站起身,眉眼里带着认真,"你不用告诉我你是怎样的人,我也不用别人告诉我你是怎样的人。我眼睛没瞎,会自己看。" "你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会用眼睛去看。" 第9章 卡扣玛格丽特 用眼睛去看。 这话说的挺有深意的。 大家都不小了,话外话不至于听不懂,也没必要挑太明。这就跟作画留白一样,适当的留空才最有味道。 边厌手里排着烟盒,也没动就这么站在原地直勾勾地看着池殊。 池殊也没避着,挺坦然地与他对着。 两人一句话没说,就这么在店里站着看向对方,眼里都带着点莫名涌上的情愫。 没有欲望,只有情愫,那种青年时冲动爱情的情愫。 边厌没表情,但也只是看着没表情,池殊知道他已经没那么淡定了。能察觉的出来,那堵隔着他靠近的薄膜慢慢开始出现裂痕。 其实池殊挺享受现在这不说话就这么泡在对方眼里的状态,但他也知道今天该到此为止,多了误事。 "不用急着回我边老板,"池殊先动,朝边厌走过去,"你可以慢慢看着来,在我这儿,你有这儿特殊权力。" 边厌听懂了他的话外之意。 ——你特殊,所以我允许你吊着我。 边厌又盯着他看了会儿,似笑非笑地回道:"挺有意思的。" "我一向都很有意思,边老板你有大把时间来探寻。"池殊说。 大把时间。 没说什么一辈子之类的量数,这个大把时间的界限给的很模糊。它可以是三个月,也可以是三年,看他们能走多远。 或者说的更明白点,是看池殊能坚持多久。 边厌将烟盒放进精装的礼盒里,边打着蝴蝶结边回道:"行,我等着看你到底多有意思。" 这就是给机会的意思了。 池殊脑子里开始炸烟花,也没顾及了,直接伸手从卷烟台上抽了一根烟:"不会让你失望的,边老板。" 说到这里又夹着烟朝边厌晃了晃:"今天就先走了,站了一天不早点休息明天扛不住。" 边厌看了一眼他手上的烟,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顿了顿,掀起眼皮看他问道:"今晚不蹲点了?" "哄你的,"池殊没脸没皮,"明天才开始。" 这话既是回答,也是通知。通知边厌从明天开始早晚都能看见池殊在他眼前晃。 边厌没顺着往下走,将车钥匙丢给他,转身又回到卷烟台上低着脑袋继续着工作。 池殊摸着车钥匙金属壳上残余的体温,笑着说道:"明天见,边老板。" "等下。"边厌出声喊住。 这着实在池殊的意料之外,他转身调戏道:"怎么,舍不得我?" "不是,"边厌走过来将他手里夹着的烟抽走,塞了根新的,"这根是废烟。废烟不能流出去。" 池殊看着边厌手中的那根烟,虽然看不出来哪儿有问题但他能明白这是边厌的规矩。 每个人活在这世上多少都带点不可更改的规矩。 池殊挑了挑眉,当即就将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点燃,吸了一口将烟雾压在舌底,凑过去对着边厌的唇跟吐丝似的吐出去。 "边老板,我希望下次你给我卷烟,是带着爱,不是带着规矩。"池殊说道。说完便抽身恢复刚才那散漫的模样,朝边厌摆了摆手,"走了,再晚就要碰上放学堵车了。" 放学堵不堵车倒不是回要紧事,主要是真的够了,不能再近。 池殊看了边厌今天的最后一眼,冲他笑了笑,叼着烟转身离开。 出了卷烟铺池殊也没往回看,说好是今晚最后一眼那就是最后一眼,在这事上池殊还是个挺有原则的人。他上了车就直接掉头朝家开去。 到家时已经将近九点半,池殊将包一甩就往浴室里钻,也不泡澡,匆匆地洗了个淋浴便裹着浴巾往床上奔。 池殊的床软,就是那种你躺上去就不想出来的软。以前周郭呈还老拿这事来调侃,说池殊那些个前男友能对他这么死心塌地,都是因为他这床。 这上了就不想下来的床。 池殊把脸埋进枕头里,感受着这柔软突然就很想给边厌分享这舒服。但他又思索了会儿,最后没发。 不合适。 边厌是他准备认认真真地追到手的,大晚上的给人发这种具有暗示性的图片或者话语算是怎么回事。 池殊开了手机,直接忽略那一堆乱七八糟的消息,径直确认边厌没发消息过来后便定了个闹钟,伸手将灯一按窝进被子倒头就睡。 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天还是阴,那种冷着的阴。 周末栗家两姐弟都回自家住,整个卷烟铺只有边厌一个人在。 二楼是平日里住的地方,边厌房里有独立的卫浴和阳台,他昨晚没关窗,今一大早闹钟没响被窗外灌进的冷风冻醒的。 在昏暗中盯着天花板看了良久才反应过来自己没盖好被子。 边厌起来开灯,眯着眼扫了一眼被子的位置,起身将它从地上捡起来丢到床上。也没折它,直接裸着身子走到衣橱那里抽了一套衣服穿上。 洗漱的时候朝窗外看了一眼,入眼全是一片灰,乌云重重地悬在空中像是随时会砸下来。 边厌随意地刮了一下胡子,拿起手机朝楼下走去。 今年的秋天雨水多,空气里的湿度也大,这对烟草来说是最不适宜的储存条件。就算放在密封罐子里,或多或少都会受点影响。 卷烟的烟草不同于烟斗的,稍微湿点基本上就废,每年边厌在防潮烘干这事上不知伤了多少神、费了多少劲儿,整宿整宿地盯烘干的事都有。 边厌将店里的烛火一排排点上,将黑暗一层层地照亮。他抽了根烟,又混了杯酒,就这么倚着楼梯口盯着一个点看。 一大早上又是烟又是酒的,挺不健康。但边厌无所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活法,惜命的不惜命的都行。 很明显,他属于后者。 边厌将最后一口烟压在喉腔里,猛灌完杯中的酒,烟雾裹着酒气注入气泡里碰到胃壁噼里啪啦地一路向下炸开,将所有的疲惫扫尽。 边厌舒坦地呼了口气,摸了摸头上的青茬,走到门边打开门让店里通风换气。 挂在门沿上的风铃哗哗的清响,池殊倚着车的身影也跟着灌入的风撞进边厌眼里。 池殊今天穿的挺有心机,骨感纤细的脚踝、半露半隐的锁骨,总之是看得出来的骚。 "边老板,早上好。"池殊用花式转着手中的zipper,火光被他玩在手掌间。 而他,带着那火光一步步朝着边厌走去。 边厌看着缓缓靠近的人影,看着他衬衫上一圈圈的水晕,有些意外。 不是意外他出现,而是意外这个点。现在才六点过,而池殊...看样至少等了半个多小时。 "早上好,"边厌应了声,"有点太早。" 池殊微微耸肩:"不早。我说了早上见,那就是六点以后见,我踩着点做你第一个见的人。" "边老板,"池殊靠近了点儿,"我想着,无论是你睡前还是醒后,见的第一个人都是我。" 第10章 一般这种情话都是未经事的小年轻才会没个数乱说,最后分手的时候回过头来看,多半没做到。 但承诺这个东西。分人也分年龄。 池殊说了,那就是真的会做。风雨无阻。 边厌自是懂,但不代表他赞同。他侧身让路:"没必要折腾,我不吃这套。" 主动让路总比自己舔着脸求着进去好,池殊顺着道钻进了店里。 店里估计是闭了一晚上,闷重的烟草味压得低,有些喘不过气。 池殊用力吸了吸气,冲他笑:"这不是折腾,我喜欢这样,至于边老板你吃不吃这套,说不准的。" 边厌搬了把椅子把门抵住,让新鲜的空气灌进来。烛火摇曳中,凉意的秋风冲破湿重的烟丝味,像是在冲刷洗涤一切。 边厌烧了壶水:"那走着瞧吧。" 说完这句后,两人就再没说过话。但池殊也不觉着尴尬,搬了把椅子就朝柜台边一坐,也不动,就坐那儿撑着下巴目光跟着边厌走。 今儿没他早自习,他能在铺子里待一上午。当然,前提是边厌允许。 边厌也没觉得这么晾着池殊有什么问题,将大吊烛一点,撸起袖子就开始干活儿。 也没放歌,铺子里就只有咕噜咕噜一串儿的烧水声响。 池殊看着边厌将一桶桶装着烟丝的密封罐从架子上抬下来,戴上手套将烟丝捞出来,然后放进仪器里。 他不懂这是在干嘛,但没问。看得出来,边厌是那种工作的时候不喜欢被打扰的人。 咔哒。 热水烧好。 边厌扫了一眼烘干箱里的烟丝情况,调正好温度后,拆了手套从壁橱里拿出一桶咖啡豆,取好量后将它倒进研磨机里成粉。 "喝的惯美式吗?"边厌边烫器皿边问道。 池殊有些意外地挑了挑眉,如实答道:"喝不惯,我只喝的惯雀巢。"说道这里他又急速补充道:"但是如果是你亲手给我冲的,那我喝的惯。" 边厌掀起眼皮觑了他一眼:"你平时也这么说话?" "不啊,"池殊看着他拿出研磨好的咖啡粉,抬着手指敲桌,"只对你。" 边厌没回,捧着盒子嗅了嗅味道。 "挺香的。"池殊看着他的动作评价道。 边厌轻笑了一声,抽出一根试味棒递给池殊:"尝尝?" 池殊有点懵,犹犹豫豫地接过木棒问道:"尝咖啡粉?" "不然?"边厌一偏头,将装着粉的盒子抵到池殊眼下,重复道,"尝尝。" 带着涩味的焦糖香率先冲入鼻腔,嗅完后留下浅浅的烟熏感浮沉于鼻下,很香很香,是那种你明知道它苦却还是忍不住去尝的香。 就跟边厌一样。 池殊盯着边厌笑了会儿,在他略带调侃的眼神中挖了一个尖的咖啡粉直接送入口中,舌头一卷咽下喉腔。 率先刺激味蕾的是苦,苦到中调酸涩便慢慢涌上,在口腔里混合着顺着食管冲进胃里。 池殊打小就讨厌咖啡这玩意儿,这么些年了一直也没变过,现如今猛地吞了口纯咖啡粉,那不适跟咳嗽一样怎么忍都忍不住,整张脸扭曲到不行。 "操,有什么甜味的吗?"池殊咳嗽着问道。 看着池殊难以控制的表情,边厌心情开始变好,给他倒了半杯西柚汁。 池殊看都没看是什么,拿起杯子直接灌。西柚汁不是很甜,但足以冲淡口中的苦涩,中和着酸在舌尖留着清爽的甘味。 "你还真不喜欢苦的。"边厌挖了一勺咖啡粉送入口中。 池殊看着他的动作,惊愕且意外:"怎么看出来的?" "你抽的烟,烟纸是特定的甜味纸,"边厌品着味儿,觉得可以便开始提壶冲粉,"基本上没哪个男人到这个年纪还抽甜味纸的烟。" 边厌这话说的没差,与池殊同龄的那些个老烟枪们早就瞧不上池殊抽的这种味轻后劲儿小的烟,那些个劲大的一堆哪个都比这个好。就只有池殊,一条老路子抽到现在,从没换过。 没换的理由也跟边厌说的一样,不是因为抽惯了,而是因为只有那甜味纸灼烧时的焦糖味能很好地中和烟草的苦味,带着甜。 池殊不是一个很喜欢苦味的人,无论是食物还是烟,他都喜欢甜一点的。 边老板摸人挺准的。 池殊并没觉得不舒服,相反还有些开心。他故意扬了声调,找茬:"这个年纪?我这个年纪怎么了?嫌我老啊?" "别故意挑刺,"边厌鼻腔里喷出一声笑,拿调匙搅了搅咖啡,将冲好的美式推到池殊面前,"只是觉得你..挺不一样的。" 池殊看着腾起的雾气,伸手握住了边厌的指尖:"因为我是池殊。独一无二的池殊,未来只属于边老板你的池殊。" 明明只握住了指尖,可边厌却觉得像是碰了一团火,温度有点烫。他迅速地抽回了手,去洗调匙,垂着眸道:"这话很幼稚。" "你不是觉得幼稚,你只是觉得很假,"池殊直截了当地说道,"但边老板,我给你句实话。遇见你后,我才明白什么叫做一眼万年,所以这些话,是真心的。" 说实话,他两到现在这个年纪了,早就不跟毛头小子那样追人初期就大把大把承诺往外丢,更喜欢的是慢慢的、细水长流的来。 这也是池殊一开始打算的。可是现在他不却不想这样了,他家边老板,太苦了,需要点儿超标的糖分。 听着池殊的话,边厌清洗的动作顿了顿。其实出社会这么久以来他看人一向很准,基本上只需一个眼神他就知道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哪些话是真哪些话是假。 池殊也不例外,边厌见他第一眼就基本上将这人看了个大概。可是现在,他却有些摸不准了,就像是走进了迷雾围绕的山中,在山外看得清楚,可一旦进了山却无法再辨明。 边厌有些没底了。这跟以往的感觉不同,很不同。他没法儿回,因为以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他根本没有任何材料去模仿相关的感情回应。 边厌端着表情,将汤匙清洗干净,没顺着话题走:"趁热喝。" "好,"池殊蓦地笑弯了眼,撑着下巴半靠在柜台边欣赏着边厌的动作。 看得出来,边厌那冷静中泄露的慌乱。 池殊搅了搅那浅淡透明的褐色液体,冲着边厌的背影问:"边老板,有糖吗?" "喝美式不要加糖,"边厌捻了捻烟丝,没有转身。 池殊搅着咖啡,带了点撒娇的语气:"但是我喝不了苦的,边老板你能不能给我加点糖?" 这句话就说的很妙了。 即指咖啡,又暗指了边厌。 边厌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气,按下心中涌上的情绪,走到池殊面前将那杯美式又往前推了推,一字一句地说道:"我这儿没有糖,只有苦。" 这是提醒,也是警告。 追他就如这杯美式,只会苦不会甜。喝不喝你自己决定。继不继续追,你自己决定。 "那行吧,"池殊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得激发我许久未用的吃苦能力了。" 说完他便吹了吹热气,眉头都不皱一下地喝完了那杯美式。 浅浅的褐色晕了池殊嘴边一圈,他盯着边厌,伸出舌尖沿着唇边扫了一圈。 "边老板,喝下去是苦的,回味是甜的,自带的甜分。"池殊说,"不淡不重,恰好是我喜欢的程度。" 不知是这烛光点的太亮,还是池殊的目光太过炙热明亮,在那一瞬间,边厌竟觉得他的眼前开始出现了点不一样的色彩。 是浓烈的,是温暖的,是想让人沉沦的。 边厌沉溺于此,骨头发软地站在原地。 这时,砰的一声在门口响起,隔断了这浮动的情.迷。 池殊有些不悦地朝门口看去,一个瘦瘦高高的女孩子正拿着伞站在门边。 "栗娟,"边厌回过神来,迅速调整好情绪,开始介绍,"池殊。" 池殊冲她友好地笑了笑:"你好,我是池殊。" 栗娟脸上没什么表情,将伞挂在伞架上,走过来对池殊比划了一阵。 "她在说你好,"边厌解释道。说完他又扭头去对栗娟说,"打字,他看不懂手语。" 栗娟猛地抬了一下下巴,好似刚想起来还有这回事一样,连忙点头掏出手机开始打字。 ——你好,我叫栗娟,是这里的卷烟师。 池殊看着她屏幕上的文字,压下眼里的惊愕,很平常地回道:"栗娟?是栗傲的姐姐吗?" 栗娟眼里跳起了光,手指在屏幕上敲的飞快:"是的,你认识小傲?" "认识,他高二的时候我教过他。"池殊笑道,"我是支荣的老师,教英语的。" 栗娟开始激动,但又有些手足无措,想对池殊说什么但却发不出声,急忙掏手机打字却又不知道该如何用文字表达。 看着她急切的样子,池殊安抚性地笑了笑,也知道她想问什么,按着她的手刻意放柔的嗓音:"别急,想说什么慢慢来,我今天上午没课可以陪你好好聊。" 说到这里他又偏头去看边厌,狡黠地挑了挑眉:"边老板不介意吧?" 听见池殊这么问,栗娟喉咙里发出急切地呜呜声,瞪了一眼边厌,又带着激动和乞求的目光看向池殊,连忙摆手替边厌回答。 边厌无奈地看着栗娟的动作,对上池殊的目光回道:"不介意。" "边老板真是个好人。"池殊夸赞道。他朝边厌眨了眨眼,便扭头环视了一下店铺,指着靠窗的位子对栗娟说,"我们去哪儿谈吧,别打扰到你们老板做事。" 栗娟急忙点头,带着池殊往窗边的位子走。 池殊坐到了里面的位子,这个位子既对着栗娟,也对着边厌。他一边回答着栗娟询问的问题,一边趁她打字的时候将目光投到边厌身上。 窗外淅淅沥沥的下着小雨,卷烟铺子里开始浮沉着被烘干的烟草香气,而池殊心里装着的那个人,正在忙碌。 他就坐在不远处,静静地,悄悄地,迷失在那个名为边厌的世界里。 第11章 "所以,一轮复习是最重要的,因为这个时候赶超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池殊最后总结道。 栗娟连忙点头,认认真真地将池殊说的话记在手机的备忘录上。 看着她心急的模样,池殊也能理解,哪个高三学生的家长不着急。但着急也没啥用,最主要还是要看学生自己。 趁着栗娟打字的时候,池殊将视线移开,投到边厌身上。 边厌正将一堆弄好了的烟丝从仪器里拿出来,将它们洒在卷烟台上,冒着烟草香的热气从他的手中溢出,一缕缕地在铺子里舒卷。 就这个动作,铺开又收起、铺开又收起,边厌这一早上的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可每次池殊看到的时候都能琢磨出点儿不同的味道。 池殊噙着笑喝了一口水,边老板亲手端来的水。 只要是边老板碰过的,无论是什么都带了点儿甜。 池殊也不紧盯着边厌看,他自己做老师的知道这种老被人盯着看的感觉有多不舒服。他看了一会儿边厌,又看了一会儿这卷烟铺。 说句实在的,池殊来这铺子这么多次了,实打实地看清全貌今儿还是第一次。 一整面墙的烟丝罐子、两排柜的牌子香烟、满壁柜的酒和咖啡,还有那一架子的玻璃杯等等。 怎说呢,看完后池殊就觉得他家边老板真的是个非常有想法的人。 一个卷烟铺子,在他手里就是能弄的跟别个不一样。像是酒吧,又像是咖啡厅,但又都不像。 只能说,这是边厌的卷烟铺。非常独特的,边厌的卷烟铺。 池殊有些佩服,端起水杯隔空朝边厌敬了敬。也不管边厌看没看到,直接就喝完。 其实站在卷烟台后的边厌一直注意着这边的情况,他没法儿忽视池殊。看着手上出来的残次品,边厌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朝墙上的电子钟瞥了一眼后便朝他们走去。 "行了,到这儿吧,人池老师也有事。"边厌按下了还想继续问的栗娟,视线扫到池殊脸上,"谢了。" 这话是真心的,池殊听得出来。但要赶他也是实打实的。 池殊是个很会把握的度的人,知道什么时候该收手,也没驳他只是说道:"我等会儿确实还有事,得走了。只不过我订了点外卖,我们一起吃点儿?你们应该也还没吃早餐吧。" 话音刚落,池殊的电话就响了,鹅黄色的身影也同时出现在卷烟铺门口。 池殊走出去将外卖拿进来,一盒盒地打开把它们放上桌,伴着腾升的香气,色泽清研的广式早茶一一展露面容。 这是池殊很喜欢的一家广式早茶店,口味清淡偏咸能够符合大多数人的口味。如果想吃辣的也没关系,在下单的时候池殊就备注了配备辣包。 全方位无死角的狙击边厌的口味。 "没什么忌口的吧?"池殊将碗筷摆好,笑得有些狡黠。 栗娟急忙摆手表示没有,边厌也只是盯着他看了会儿,摇摇头坐了下来。 "那就好,我不知道你们的口味就随便点了点儿,"池殊将一盒虾饺往前推了推,"试试这个吧,他们家的招牌。" 栗娟冲池殊笑了笑,夹了一筷子虾饺,边吃边赞同的点头。 "不用管我们,"边厌夹了一个虾饺,往蘸碟里沾了沾,"你自己吃好。" 看他蘸碟的手法池殊就知道这是个老广式了,笑着回了声好,也没再继续推荐挑着自己爱吃的开始细嚼慢咽。 池殊进食的动作慢,咀嚼的幅度几乎难以察觉。并不是他要在边厌面前故意端着,而是他吃饭就这样,一口食物嚼满二十五下。这是他妈从小对他的要求。 所以等池殊吃完时,边厌和栗娟都消化的差不多正捧着茶清味。 池殊拿纸巾擦了擦嘴:"不好意思,我吃饭吃得慢。" "没事,吃慢点儿对胃好。"边厌吹了吹茶沫。 池殊带着笑应了声,瞅着时机差不多了,便准备收拾餐盒一起带走。 边厌放下茶杯阻止:"你别收了,等会儿我来。"说到这里他又补充道:"没理由吃你的还让你收拾。" 栗娟也紧跟着啊啊啊,急忙站起来开始收拾桌上的餐盒。 池殊没说话也没动弹,挺心安理得地顺着他的话往下走,就坐在椅子上捧着水杯慢慢地抿。 栗娟动作快,可以看出来平时没少干活儿。她也灵透,知道什么时候该退该给池殊留时间,拿配送的纸巾擦干净桌子后便提着餐盒离开。 "谢了,多少钱我转你。"边厌开口说。 这么划清关系的话也在池殊的意料之中,所以对策也是早就准备好。他放下水杯:"钱就不用了,边老板下次也请我吃一顿就行。" 这话边厌没立马回,手指摩挲着茶杯壁,垂眸盯着茶汤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池殊也不急,就这么靠在椅背上欣赏着边厌眼睫上挂着的雾气,明明该是一幅清清朗朗的画面,可放到边厌身上就有种说不出的..性感。 良久,边厌才低低地道了声行。不轻不重的,刚好砸到池殊心尖上。 池殊眼里被愉悦点亮,放下水杯站起身:"那我就等着边老板的邀请啦。" "你找时间,我都可以。"答应了后边厌的回答就变的很痛快,没再拖拉着。 这样也好,池殊这段时间是真的挺忙,今早能有时间在这儿耗也纯属碰巧。现在边厌将主动权交回,正好顺了池殊的意,能让他在最好的时间段利用这次机会。 池殊应了声,准备打声招呼就走,但又立即转念一想,到了嘴边的晚上见就变成了:"边老板,陪我走一段儿消消食?" "我送送你。"边厌站起来,虽说是顺着池殊的话走,但却将那份亲密给剔除。 界限摆的很明白。只是送,不是陪。 池殊也不在意这点,能跟着走一段就已经很好了,其余的自是能够交给时间来解决。 外面正下着雨,池殊其实车里有伞,但他骗边厌说没有,边厌也没有只能拿栗娟早上带来的那把。 栗娟一女孩子,还是那种偏娇小型的,打的伞自是不能同时容下他两。当然,如果靠近一点还是可以。 而池殊打的就是这个主意。 "边老板,"池殊将伞撑开,递到边厌手里,"你高一点好撑伞。" 边厌看着手中的伞柄,也没说什么,往上颠了颠说道:"走吧。" 池殊兴高采烈地诶了声,凑过去手臂紧挨,身子也往边厌那儿缩。 至此,边厌终于知道池殊打的是什么鬼主意,想开口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全部化成一声笑意。也没再管,就由着他闹腾。 雨势逐渐变大,噼里啪啦的打在伞面上鼓噪着耳膜。 池殊偏头嗅了嗅边厌耳边的气味,故意压低声吐着气说道:"边老板,这雨下这么大估计晚上也不会停吧。我这没带伞还真不知道晚上要怎么回去。" 这话说的不算委婉,根本不用怎么转弯就能明白意思。 ——我不只要你送,还要你接。 边厌被他弄得有些痒,侧头躲开:"你可以让家里人给你送伞,或者你找..." "边老板,我家里没人。"池殊立即打断,停下脚步看向边厌,重复强调道,"边老板,我家里没人。" 边厌握着骨柄,伞内面的黑胶层射出一面阴影照在他的眼睑上,遮住蕴含的情绪。 沉默了一会儿,边厌才开口回道:"好,我知道了。" "你早就知道了,想再次确认什么呢。"池殊决定越界一下,他靠过去低头,鼻尖靠近边厌的嘴唇,"边老板,你想确认什么,想听什么,告诉我我满足你。" "已经够了。"边厌往后拉开了点距离,将伞压低了点儿遮住面上表情,"走吧,不早了。" 池殊也没追着这个问,见好就收,跟着边厌的步伐朝学校走去。不接就不接吧,以后还有大把机会。 支荣进出管的挺严,池殊一个人进都还好,这次带了边厌还做了番登记。两人一路上没多说什么,不会刻意去找话题,就听着雨声踏着雨水,感受着身边人传来的体温和呼吸,一路走到了教学楼的楼下。 池殊拍了拍裤脚上溅到的水渍,抬头笑道:"今天谢谢边老板送我这程了。" "不用,辛苦你陪娟儿聊这么久,她一遇上栗傲的事就有些脑子热。"边厌回道。 池殊盯着他卫衣上的雨渍看了会儿:"没事,还聊的挺开心的。栗傲以前也是我带的,讲的就能稍微详细点儿,她能觉得有用就行。" "嗯,还是谢了。"边厌应了声,还想说什么下课铃便在头顶扬起,他看了一眼开始躁动的教学楼,说道,"我先走了。" "好,路上注意点儿别踩水坑。"池殊应得快。 边厌朝他摆了摆手,没说多的,直接撑着伞转身走进雨中。 看着边厌离去的背影,池殊遗憾地叹了口气,但随即又恢复了高兴。不管怎么说,还是有进展的。 池殊也没盯着他背影看多久,在原地立了会儿后便转身上了办公室。 他不是一个喜欢看别人离开的人,边厌也不会是那种习惯于回头看的人。 池殊摸得清自己,也懂边厌。 第12章 初秋的下午,炎热被雨丝冲淡,裹着清风徐徐绕绕地围在身边,舒服得让人想就此昏睡而去。 池殊看着下面昏昏欲睡,给自己磕头的学生们,重重地叹了口气,拿起教鞭唰唰地拍打着讲台。 "都醒醒,醒醒!"池殊扇了扇扬起的粉尘,"中午是都没睡觉吗,这都最后一节课了怎么还这么多人打瞌睡!" 老师的课最催眠,老师的教鞭也最醒神,底下立即一阵悉悉索索,拿笔的拿笔捧书的捧书,努力争做最用功的三好学生。 池殊皱眉观察了一会儿,确认都醒着听课后便又重新开始讲课:"好,来看到第二段,'reversediscrimination'是反向歧视的意思,那么这句话把它翻译成中文就是..." 支荣是北城的四大名校之一,无论是对学生还是老师的要求都高,池殊这教外语的可算是费劲了心思去让中英文这语言转换的差异能让学生们理解吃透,为此他还专门去跟着以前翻译的老师工作了一段时间。 单讲课文本就枯燥无聊,池殊也不全部自己翻译,将重点词汇挑出来后便开始随机点名让学生们一个接着一个的自己翻,这样既能让他们高度的参与,又能让他们提神醒脑保持清醒。 两堂课下来池殊基本上就把这篇文章给理得差不多,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钟,还差几分钟下课,底下的学生早已蠢蠢欲动,纷纷从课桌里掏出餐具准备随时冲出教室去食堂抢饭。 "行了,接下来的也讲不完了,留着下堂课吧。"池殊边走上讲台,边合上书,看着底下那群眼睛发亮的学生们调侃道,"怎么,要吃饭啦?" "对啊!" "是的!池帅早点放行不行!" 底下闹哄哄的,喊着要池殊早点放好占领抢饭的先机。池殊卷着书指了指他们,又一抬手指向时钟:"提前一分钟去,少一秒都不行,知道了吗?" "知道啦!谢谢池帅!" "谢谢池帅!爱你!" 池殊故作嫌弃地朝他们摆了摆手,拿上教案和书本就快步出了教室。他也得避开抢饭的高峰期,不然很有可能就被堵在楼梯里半天不得动弹。 办公室离教室也没隔多远,就一层楼的事,再加上池殊步子迈的又大又快成功在下课铃打响前回到了安全地区。 池殊看着空无一人的办公室,下意识地松了口气,将教案放好,开始掏出手机思索着晚上吃什么。平时他都会在食堂吃,但今天是周日,是他特定的允许吃顿好的来嘉奖自己的时候。 生活里总得定个嘉奖时刻来犒劳辛苦了这么久的自己。 池殊翻着外卖界面,正想着是吃烫饭还是吃日料时,周郭呈这人掐着点来电话了。 一接通也不搞什么虚的,上来就说:"来吃饭,品轩居。" 周郭呈是有池殊课表的,知道什么时候该喊他,什么时候不该喊,顺得很。 正巧碰上,池殊也想着好久没和他聚了,没多说什么直接回了句好,挂了电话后便拿上车钥匙准备去。 只不过池殊的手刚碰到车钥匙便跟触电似的立即缩回,他车在边厌那儿,这要是去提车能不能按时赴约池殊还真不敢保证。 池殊冲那车钥匙笑了笑,拿上手机便要往外走,只是他刚转身就被站定在身后的人给吓了一跳。 "池老师,"杨黛挽了挽耳边的碎发,对着池殊微微一笑,"出去啊。" 池殊缓缓地吸了一口气,将梗在胸膛的闷气给疏通,脸上没什么表情,淡淡地回了声嗯。 这是很明显的冷落,很明显的不想交谈多说。 但杨黛这姑娘就当做没看见似的,继续说道:"池老师,我..真的很对不起,那天情绪有点失控,说的那些话你别介意啊。" 人一小姑娘给你道歉,姿态也放得低,再加上这都是一个办公室的,池殊自是不能太驳她面子,但他也没那么大度。 池殊想了会儿,准备要和她说清楚:"没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我也有错一开始没和你说清楚,其实我喜欢..." "不不不,池老师你没有错,是我太激动了,对不起真的对不起。"杨黛急忙说道,说到这里她的表情又一换,眼睛里带了点泪花,"我只是有些嫉妒,嫉妒池老师的女朋友能够有池老师这么好的男人陪伴。而我追了你这么久却还是只能..." 池殊听着她话里话外的意思,看着她留白时的我见犹怜的表情,一股闷气涌上,又带着说不尽的无语。 他突然庆幸刚才没跟杨黛说明白,因为这女孩子绝对没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指不定到时候发疯又闹出些什么令人头疼的事情。 池殊皮笑肉不笑了一下,揣上手机侧身离开她的围堵范围:"杨老师你还年轻,总得找到比我更好的,加油。" 官方的发好人卡、安慰完后,池殊便调转脚步急忙冲出办公室,那句'我还有事先走'也跟着他的离去沉于空中。 出校门后池殊便拦了辆的士直接赶往品轩居,一路上他回想着从去年全年级英语组开会时遇见到刚才这番话中间的全过程,只觉得杨黛这女孩子的城府心计并不像她面上看上去那样单纯。 池殊最讨厌和这种人打交道,和他们共事说话实在是太费劲儿。但现如今也避不开,只能自己多留个心眼,做事小心谨慎一些。 谁工作上还没个糟心事。很正常。池殊安慰自己。 品轩居算是北城的老牌饭馆了,也很有个性,无论北城怎么发展就是不往繁华中心地带开,偏偏要往偏僻的清散的地儿走。它这迁着迁着就到了城郊地带,池殊从支荣打个车过去都得要二十多分钟。 不过吧,美味的食物总是值得长途跋涉和耗时等待。 池殊扫码付了钱,对着手机上周郭呈发来的包间名报给迎宾小姐。 穿着旗袍的美人在前面带着路,可池殊的眼劲儿却不在那纤细扭动的腰肢上,边走边欣赏着品轩居新改的装修风格。 虽说品轩居一直走的古风装修,但这次的改动又大有不同,融合了些新时代元素的东西,给人耳目一新的感觉。 池殊是个爱倒腾房子的人,每次外出都会注意一些新颖的装修风格,这次品轩居的一些物件很明显对他的胃口。 而且是极对,就跟边老板一样。 又想到了边厌,池殊边走边摇头,心里骂自己不争气。 池殊跟着那迎宾小姐的步伐拐了好几个弯才到了包厢门口,门都没推开里面闹酒的喧嚣声就冲了出来。 池殊有些不悦地皱眉,当下想走但迎宾小姐已经替他把门打开,调转脚步也来不及。 "池子!"周郭呈红着张脸迎过来,拦着池殊的肩头就把他往人堆里带,"来我给你们介绍介绍,这是我兄弟,池殊,在支荣当老师。" "哟!支荣啊,那可是名校啊,大周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呢!" "人民教师啊,真是一表人才,这教什么的啊?" "英语,教英语!"周郭呈大着舌头,将池殊按在了座位上,跟推销似的一通说,"人英语可厉害了呢,B大高翻院读的研,还出国给人老外做那什么...什么传来着?" "同传直翻,"池殊不大喜欢被人这样介绍,要不是这人是周郭呈他早就冷脸了。他朝众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干了杯酒,说道,"喝得脑子不清醒就别喝了,等会儿回去又得挨惠玲一顿骂。" 听着池殊这么说,众人都哄笑起来,对着周郭呈打趣道:"哎呦,看不出来小周总还是个怕老婆的啊!" 周郭呈没觉得丢面子,反而特自豪地嚷道:"怕老婆怎么啦,你们自己说,谁不怕老婆!" 这个问题一出,包厢里顿时炸开了锅,有人撑着面子拍着桌喊着不怕谁怕谁就不是男人,也有人实诚地腼着脸说怕得把老婆放在手心里宠,总之就这一个问题就能把众人百态给瞧个明白。 池殊知道周郭呈这出是想搞什么,即给他扩充关系又给他点的明明白白那些是可以深交那些又是不可以。 即使池殊再不喜这样的场合,面对好友的心意也没法儿拒绝撂脸子,换上混迹成年世界的面孔跟着他们一起打趣。 在酒杯辗转的空隙间,一道沙沙的男声从中座传来,带着点儿自嘲的笑意。 "这个问题就问的尴尬了,我这连个对象都没的人该回什么?" 随着声音扬出,那人的面孔也一点点地从暗处推进于暖光之下。 池殊顺着众人摆头的动作望过去,恰好对上那人的目光,也不用再多说什么他立即就能察觉到这是个同类。也能明白这人来头不小。 本着不能交好也别得罪的原则,池殊顺着其他人的节奏走,但不发表任何言论。 "小卓总这话就说的不对啦。"周郭呈把酒闷完,拍了拍池殊的肩膀,"池子也是个没对象的,他就不尴尬啊!" 闻言,池殊心里猛跳了一下,放在桌底的手立即狠狠地掐了周郭呈一下。 这狗比,给他乱牵什么线! "是吗?池老师还是单身?"卓总目光直勾勾地落到池殊脸上,询问着,试探着。 池殊在底下又猛掐了周郭呈一顿,面上却端着笑:"心里不是单身。" 第13章 在场的都是人精儿,这小卓总什么意思,池殊又是个什么意思清楚得很。 如果池殊这有意思还好,大家哄着闹着指不定能撮合一段儿顺带着给人买个情。但池殊没这意思,拒绝的话又说地恰到好处,意思明显又不叫人掉面子。 这就有些难搞了。众人都沉默了一下。 倒是人小卓总,被拒了也不尴尬,端起酒杯朝池殊敬了敬:"这年头,心里不是单身的挺少。你心里那位挺幸运的。" "遇上他我也幸运。"池殊很自然地与他隔空碰了一下。 人正主都笑着谈开了,边上的人自是没那理由继续尬下去,又恢复了先前那副面容,觥筹交错间鼓噪着一波又一波的喧闹。 虽说池殊和他们不是地儿上的,但酒桌上哪有那么多的规矩划分,即使拿着晚上还有课当做借口也还是被灌了不少酒、加了不少微信。 红的白的混着来是最上头的,池殊饶是酒量再好也拼不过这群三天两头就有应酬的商人,酒过三巡后就开始有些飘,脸颊也开始烧。 池殊拍了拍周郭呈的肩,贴耳问:"这还有多久?" 周郭呈朝小卓总那边瞟了一眼,估摸着:"不知道啊,人小卓总那边单子不松口。" 说这话池殊就大概知道今儿这饭局是干什么的了,也知道这一时半会儿是没的散。他回道:"我去趟洗手间避避。" "你没事吧,实在不行你先走,"周郭呈在底下撑了一下池殊的手,"开车了吗?" "没,"池殊摇了摇头,慢吞吞地站起来,"我去缓缓,不行我就回去了。" 周郭呈应了声,主动端起酒杯帮池殊打掩护,转移注意力让他好退。 出了包厢,池殊就直接往洗手间走。这儿他熟的就跟自家后花园一样,闭着眼都能找到地方。 这混酒就是容易上头,除此以外也没什么其他的不舒服,池殊在洗手池前掬了捧水直接往脸上泼,秋季的夜晚还是带着点儿凉,再配上这冷水的双重功效池殊立即觉得清醒了不少。 捂着脸揉了揉眼,便抽纸便起身,只是他这伸去抽纸的手在那抓了好几下都没抓到,想睁眼去看却被挂在眼睫上的水珠给糊了眼。 "这儿。" 低笑的男声伴着手上覆盖的暖意袭来,池殊的手被男人带着握住了那垂下的纸巾。 池殊抓到纸巾后,背后的压迫感也随即离去,他急忙抽了纸擦脸,这才看清眼前的人。 "小卓总,"池殊挂着笑喊了声,"你怎么也出来了。" 小卓总笑得有些轻挑:"养眼的走了,自是不想和碍眼的待。" "这话说的容易得罪人。"池殊转移了话题。 "但也容易讨人欢心,"小卓总靠过来,气息喷在池殊耳边,"池老师,很好看,但我能让你更好看。" 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又是一个圈子里的,这么明显的暗示不至于听不懂。 这是要玩的意思了。 池殊退身拉开距离:"我不玩很久了。而且,我从不做下面。" "没想着和你玩,长期的。如果池老师愿意,也可以更久。"小卓总继续逼进,"没得到前,有些需求总得解决不是吗。而且,我技术很好的,纯一也很会舒服。" 这就搞得池殊有些好笑了。 多巧,池殊以前也是能一勾一个准,就连那纯一也愿意乖乖地往身下一躺。 只不过现在吧。池殊是真的不玩儿,不是玩不起,而是心里有人。 池殊压下想要逗弄的心思,语气里带了点严肃:"心里有人了,身心双重的。" 小卓总遗憾地啊了一声,站在原地盯着池殊看了很久才说道:"那池老师心里没人了后考虑考虑我呗。或者那天想通了也可以,反正你有我微信,方便。" 按照池殊以往的习惯,要是追人追久了,或者遇上个难搞的,那绝对是要个备胎。 对于这种可调节性又无负担的邀请一向都是爽快应允。 但今儿他却不想应下。 莫名的不想,莫名的觉得边厌不该被这么对待。 池殊失笑地摇了摇头:"不了,这次..可能栽了。" - 卷烟铺一般白天把定好的烟包好送出去,晚上清点订单准备好第二天要制作的烟丝,栗娟将卷烟台收拾好,拿着气泡水兑了点清酒,装上冰块shake了一会儿挂霜后直接往杯子里倒,也没装饰加冰,倒满了就端着上了楼。 二楼跟一楼的装修风格一样,都不用点灯,角角落落里都燃着烛光,蒸腾着香气。 半圆式的客厅,周围一圈儿带着三个房间,正对门的卧室就是边厌的。 栗娟端着酒走过去,曲起手肘撞了撞门,没一会儿就传来拖鞋啪嗒啪嗒声,下一秒门就被虚虚地开了条缝儿,边厌的声从里传出。 "什么事?" 房里漆黑一片,但是隐隐约约闪着些亮光。 栗娟立马知道他这是在干嘛,她将杯子举了举,又指了指沙发,表明要边厌弄完了后出来喝酒。 边厌整个人没于黑暗中,扫了一眼栗娟手中的酒,他只需嗅一下就知道混的什么、用量多少。他摇了摇头:"太甜。" 栗娟没听他,直接那酒杯抵着门,态度很坚决。 边厌盯着她看了会儿,蓦地轻笑一声,顺着将酒杯推出去的动作自己也从房间里走出来,顺手将门带好跟着强势的小姑娘坐到沙发上。 "想跟我聊池殊就算了。"边厌抿了一口酒,带着白桃甜味的气泡滋啦滋啦地在口中炸开。 是小姑娘会喜欢的,但绝对不是他爱的。 边厌抿了一口便将杯子放到茶几上,不再去碰。 栗娟却跟着唱反调,把杯子推到他面前,比划道:"你不能永远抗拒甜的。" 这话一语双关的。 边厌打开小圆台上的烟推盒,从里面抽了一支双混的烟,点燃:"不是抗拒,只是不爱,不好这口。" "不好这口?"栗娟翻了个白眼,手指比划地飞快,"你不好这口让人把车停你车位上?又是陪着人吃早餐的又是送去学校的,糊弄鬼呢!" "只是觉得他挺可爱的,挺有意思的。"边厌解释道。 听她这么说,栗娟不悦地皱眉,慢慢地很认真的比划道:"你别玩人池殊。" "没想着玩他,"边厌笑了笑,"很早就说清楚了,他要追拦得住?" 边厌说的这个倒是栗娟没料到的,她没想到边厌这次挺认真的。挺认真地不想去祸害池殊,竟然划分界限这么早。 "行了,撞了南墙他就会回头的,你看着点儿就行别一天到晚地瞎操心。"边厌冲着酒杯吐了口烟雾,浊白的烟雾包裹着清透的酒杯,看着有种说不出的美。 边厌挺满意自己这杰作的,笑着站起身,便往外走边问:"单子点好了吗?" 栗娟赶忙跟上他,走到他旁边比划,报了缺货的名儿:"点好了,但是都不多了,估计卷完近几单就没了。" "往烟草局报了吗?"边厌心里开始估摸着情况,其中有一种管的严,估计不好进。 "报了,"栗娟回道,"要明天我去一趟。" 边厌点点头,走到楼下扫了一眼窗外,池殊那亮橙色的SUV就直冲进眼中。他又看了一眼墙上的电子钟,下晚自习很久了。 "行,那你明天去,我看店子。能进多少进多少。"边厌便往卷烟台走边掏出手机准备查看消息。 只不过还没等他打开手机,一串清脆的风铃声就在铺子里响起,脚步声跟着雨丝飘进来。 池殊衣服被濡湿了一半,额前的头发也一缕缕地垂下来,他抱着个红色的大箱子,跟护着宝似的抬进来。 "边厌呢?"池殊因箱子的视角阻挡,只能看见栗娟。 他以为只有栗娟在,也不喊边老板了,直呼其名语气里还这点儿高傲的嚷嚷。 栗娟刚想抬手指,没想到边厌自己出声了。 "这儿。"边厌站在卷烟台后,"转身。" 池殊脑子有些晕乎乎的,跟个笨企鹅一样,抱着箱子慢吞吞地、脚步虚浮地转身。 "哪儿呢?"池殊迷迷糊糊的。 边厌就站那儿,也不动手:"你把箱子放下。" "不行!"池殊闹脾气了,"这个里面装着很重要的东西。要送给边老板的。很重要的。" 池殊抱着那箱子将脸贴上,自己不停地嘟嚷着。 栗娟走过去将他扶到椅子上,比划着问道:"我去煮点醒酒的,你端杯水来看着。" 说完也不给边厌回话的时间,脚步噔噔地朝楼上跑。 "边厌!边厌!"池殊又在嚷。 边厌盯着他看了会儿,倒了杯柠檬水端过去,蹲下身拍了拍池殊绯红的脸:"池殊,这儿。" "哪儿?"池殊睁开眼,脑子宕机了几秒才温吞地顺着声转头,看见边厌脸的那一刻,原本迷离的眼神唰一下变亮,笑着喊了声,"边老板。" 边厌被那亮度戳了一下心尖儿,不受控地应道:"嗯,是我。" 池殊朝他嘿嘿笑,抱着箱子前倾身体,凑到边厌面前,盯着他的唇,吐着气一字一句地说。 "我想亲你。" 第14章 其实池殊跟小卓总说明白后就跟周郭呈发了个消息,先走,没再喝酒。 只是当他坐上计程车后,脑子就开始发晕,越来越晕、越来越晕,酒劲儿伴着深夜总会让人做出些特疯狂的事。 池殊也只是那千万装着事儿的人其中之一,还是特.普通的那种,自是逃不过这定律,飘着脑袋喊司机掉头去他最熟的一家花店。 那花店花的品质不用说,自是极好的,但更难的是,它专门选在晚上开门,像是要为这寂寥的深夜添上炙热的色彩。 池殊过去的时候正巧赶上店里客少,跟老板把需求一提几分钟的事。拿到东西后也没多寒暄,直接出门又拦了一辆计程车赶到边厌这儿。 说实话,他现在是真的有点儿醉了,特上头,尤其是当他看到边厌那闪着光的唇。 真的,真的,好想亲。 池殊滚了滚喉结,凑近了点儿:"我想亲你。" "池殊,你醉了。"边厌没躲,感受着他喷在自己唇上的,带着酒气的呼吸。 温热、温热的。 池殊开始得寸进尺,又凑近了点儿:"如果不趁着喝醉的时候做点儿疯狂的事,那还能在什么时候呢?" "我真的很想亲你,边厌,你让我亲亲你,擦个缝儿都行。" 边厌垂着眸看了会儿,伸手抵住了池殊凑过来的嘴唇,身子也顺势往后拉开距离。 他说道:"不合适。" 池殊看着他站起来,眼中没点儿情.欲,有些难过又带了点儿失望,将下巴放在箱子上,委屈道:"边老板,你这儿可有点难追。" 不是池殊自夸,就他玩儿的那阵,这招真的是屡试不爽,没有哪一个不沦陷的。 但不知是他太久没用了,还是边厌这太清心寡欲,反正是一点成效都没。 "既然难,就别追了。"边厌将水杯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喝点儿醒醒神。" 池殊低头思索了会儿,垂下的发丝也挡不住他落寞的神情。 他没再说话,边厌也没说,就这么看着他。 两人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拉锯战。 最终还是池殊先妥协,扬起头来看向他:"我挺想把你带回家的,真的很想。" 说到这儿,边厌心里猛地一缺,因为他知道,一般这种话后面都跟着一个'但'。 但表转折,一个由好到坏的转折。 "但..."池殊慢吞吞地吐了一个字,眼睛一直盯着边厌看,因此他没错过边厌眼中的那一丝慌乱。 很微小,但足够了。 池殊冲他笑了笑:"但现在不止了,不止想把你带回家,还想把你带进我接下来的生活里。" "所以,就算是要我翻过珠穆朗玛峰才能追到你,那也行。" 边厌心脏猛地一跳,脑中开始发慌,他躲开池殊的视线:"你喝醉了,赶紧喝点东西醒醒神吧。" 池殊看了一眼桌上的柠檬水:"边老板,说句实在的,我不太想喝。我就想这么醉下去,这样,很多事情就可以推给酒精。" "但我还清醒着。"边厌迅速地定好心绪,"你不喝也行,等会儿娟儿端醒酒汤下来。" 说完他也不再管池殊,转身走向卷烟台后准备开始清点烟丝存货。 虽说边厌没醉,但池殊是铁了心准备借着酒劲儿搞事情,自是不会这么轻易就将这情绪的波动按下暂停键,他撑着桌子站起来,抱着箱子脚步虚浮地朝卷烟台走去,还没到地方就将手中的箱子朝柜台上一放。 "边老板。"池殊拖了把高脚椅,踩着坐上去,"送你件东西。" 边厌抬手将登记本抽出来,转身边拿笔边问:"什么?" "这个,你抬头。"池殊拍了拍箱子。 边厌顺着他的声儿抬头,一入眼,便是一朵被暖光照着的娇嫩玫瑰。 一个大箱子里只装了一朵玫瑰,这个是真的有点罕见。 但边厌没有深问下去,因为没必要,他摇了摇头:"心意领了,花就不收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收,"池殊笑得有些狡黠,"这花你不收也行,那能当我先放在店子里,寄存着吗?" "寄存?这花可不耐放。"边厌回道。 "这里面是真空的,可以放很久,但最多不超过三个月。"池殊说,"边老板,看到这上面的字了吗?" 边厌看着池殊指着的那行字——Incaseofloveatfistsight,breakgss. 一见钟情时,请打碎玻璃。 池殊对上他疑惑不解的目光,解释道:"我以前去国外做交换生时,情人节那天正巧碰上他们做这个活动,在大街上每隔那么一段距离就放上一个装有玫瑰的箱子,如果你走在接上遇见个让你一见钟情的人,就打碎这个玻璃取走里面的玫瑰,将它送给那个人。" 说到这儿,池殊用手撑着脸,偏头将箱子往前推了点儿:"边老板,我希望你能在这朵玫瑰凋零前喜欢上我,亲手打破玻璃,将里面的玫瑰取来送我。" 听完,边厌没动,眼神就这么直直地落到那箱子里的玫瑰,看着它花瓣上细小的水雾。 边厌真的沉默了很久,久到池殊都急了他还没动静。 "边老板,你要是不行,我可以就挂你店子外面了,"池殊威胁道,"我记得你外面那墙壁上是有钉钉子的吧。" 应该是这威胁的话起了作用,边厌将手中的登记本一放,将箱子提起来,举过头顶放到壁柜顶端的角落里,与一堆装着烟丝的玻璃罐子摆在一起,看起来两极反差很多,但有是带着种说不出的和谐舒服。 收了东西后边厌也没再说话,丢了句要忙后便转身开始清点烟丝数量,将池殊丢在吧台那里,不管不问也没倒杯东西。 池殊也没觉得有什么,整个上半身趴在吧台上,晕乎乎地看着边厌的背腰在自己眼前晃动。 等到栗娟端着煮好的醒酒汤下来时,池殊早就趴在柜台上睡着了,身上还盖了条毛毯。 边厌专属的毛毯。 栗娟顺手将托盘朝旁的桌子上一放,亲手亲脚地走过去,刚想看看池殊是什么情况就被边厌刻意压制的声音给喊住。 "睡着了,别动他。" 栗娟伸出去的手顿了顿,顺着他的话收回来,但很快又伸出去对着他比划道:"打算怎么办?" "让他睡栗傲房里,"边厌在尾页签了个名,将进货单撕下来递给栗娟,"我等会儿扶他上去,你明天按照这个单子把货进了。" 栗娟惊愕地看向他,也不管单子的事,急急忙忙比划道:"你要留人了?" 边厌把单子朝她怀里一塞,含糊不清地嗯了一声,顿了顿又补充道:"只是睡一晚上,过来搭把手。" 这解释,多少带点画蛇添足的味道,还不如不说。 栗娟憋着笑,也没说多的,将单子收好走过去帮着边厌把池殊扶到栗傲房里。 看着边厌帮池殊细心地盖好被子,栗娟眼睛一提溜,走进自己房里拿上包,对着边厌比划:"小傲一个人在家我不放心,我今晚就先回去看看,你好好照顾池老师,我看他醉的不轻,估计半夜要吐。" 这么多年的熟人了,边厌自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抿了抿唇:"我和他不合适,而且趁人醉酒的时候不轨这事我干不出来。" 栗娟翻了个白眼,心里直骂边厌直男,人池老师这可不就是想着你趁他醉酒的时候干点什么吗,不然这喝醉了不回自己家跑你这儿干啥! 栗娟心里翻了个白眼还不够,面上又对着边厌翻了个大白眼,也没说多的,对他利落地竖了个中指,挎上包就朝外走。 "栗娟!"边厌急忙追上去,"你今晚得看店。" 栗娟没理,脚下步子越迈越大、越迈越快,直接拿出当年参加快走竞赛的猛劲儿将边厌甩到身后,跨上小电瓶冲进夜色里。 边厌看着那小电瓶的荧光消失不见,又抬头朝二楼看了看,神情有些隐忍。 池殊勾人,他也憋很久,很难不碰。 但不该这样。池殊不该被这样对待。 边厌对着夜色冷静了许久,站的脚后跟都有些发疼他才回到店里将店门关好,也不上二楼,就抱着毯子把一楼的几个长椅一拼裹着睡。 他下来之前楼层间的隔音门没关,如果半夜池殊夜吐他在一楼能听见。 窗外车辆流过时带来的光条射.进店里,边厌呆愣地看着天花板上的光影,能清楚的感觉到自己在逐渐沉沦。 从清醒沉沦于睡梦,从清醒沉沦于情.欲。 一夜好梦。 第二天一早池殊是伴着头疼醒的,他还未从适应那疼,一股子恶心感便汹涌而上,他下意识地就朝床边一扑,哇哇地开始吐。 在呕吐的过程,大脑是短暂性失去意识的,所以等到池殊回过神来时,边厌已经坐到一旁并在伸手帮他拍背。 那一瞬间,池殊没有感动,只有惊愕和尴尬。 太不行了,如果早知道一早上会吐成这幅鬼样子,池殊昨天就算再晕也绝对不会来卷烟铺。 绝对不会。 "感觉好点儿了吗?"边厌将湿巾递给他。 池殊低着头接过,急忙擦了一把脸:"嗯,好点儿了。" 边厌应了声,站起来说道:"出来喝点儿醒酒汤吧。" "哦,好,"池殊机械地应着,但随即反应过来,问道,"那这滩东西..." "我等会儿来收拾,"边厌应道,"你先出来把醒酒汤喝了,不是还有课?" 池殊既尴尬又觉得丢面子,自暴自弃地不去看他吐的东西,心一横跟着边厌走向客厅,坐下来开始喝醒酒汤。 墨绿色的海带结半没于奶白的鱼汤中,色泽清研。池殊搅动着散了热气,喝了一口夸赞道:"边老板手艺真棒。" 边厌朝垃圾铲里倒着烟沙:"这是栗娟煮的。" 得,拍错马屁。 池殊干干地笑了几下:"栗娟手艺挺不错的。" 边厌应了声,提着垃圾铲就往栗傲房里走,一阵窸窸窣窣后他又提着垃圾铲走了出来,将里面的东西倒进垃圾袋里。 自是自终没说过一句话,脸上的表情也没变过。 池殊急忙将汤喝完,冲过去将边厌手中的垃圾袋抢过:"我带走。" "你现在要走?"边厌问道。 池殊特别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等会儿还有课,不好意思啊得先走。" 其实池殊也很想再多缠着边厌一会儿的,只是他这醒的时间实在是太晚,都不够他回去洗个澡换身衣服的,就更不用说留下来和边厌发展感情了。 池殊焦急地舔了舔唇,想再说些什么来解释,但边厌却直接将他的话给噎了回去:"那你走吧,别耽误工作。" 第15章 池殊是上午的最后两节课,从卷烟铺出来时已经只剩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他连衣服都来不及换便急匆匆地赶往办公室。 回到办公室后池殊也没其他的,一边拷PPT一边往几个穴位上涂风油精。 年轻的时候池殊其实是挺讨厌这玩意儿的,难闻的要命,但那也只是年轻的时候。自从他当了老师,尤其是经历过几次月考熬夜大改卷后,发现这玩意儿和红牛是真他妈的绝配。 而且,风油精味道极大,涂到身上什么七的八的味道都能给你盖过去,一丁点儿酒味都闻不到。 简单地顺了一边PPT后,池殊嗅了嗅衬衣上的味道,确认闻不到任何酒味后便赶往教室。 大课间刚过,班上同学多少有些激动兴奋,一节课都快过半底下还是悉悉索索的响。他有些烦了,刚想敲桌让他们醒醒神却在门口瞟到班主任黄闻的身影。 这下好了,不用池殊自己动手。 池殊装作什么都没瞧见,喊了课代表起来答问题,背过身去一边写着知识点一边讲。 放平时他肯定早就暗做提醒,但今天不知是被宿醉闹得,还是被边厌那直男式的情商给怼的,心里不得劲自是懒得去做那吃力不讨好的烂好人。 果然,等他再转身时黄闻已经拎了好几个人站起来,学生们也安静的不行认认真真地盯着书。 池殊朝黄闻点了点头,当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一样继续讲课。学生注意力集中,老师讲课的效率自是提高,接下来的半堂课时间算是高输出高接受。 池殊也没拖堂,按点下课,跑去班主任办公室那里接了点儿热水准备等会儿喝点缓缓。 "小池老师。"黄闻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池殊赶紧放下热水壶,应道:"诶,黄老师。" 黄闻上来也没寒暄,直接问道:"最近班上还好吧,池老师上课没什么问题吧?" "挺好的,班上的学生都挺配合。"池殊说,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解释道,"刚才那情况,大课间刚结束嘛学生们躁动了点可以理解。" 黄闻叹了声:"新生不太好管,这才刚入学规矩什么的都还没立起来,还请池老师你多费点心。" "那是应该的,黄老师不用这么客气。"池殊又掺了点儿冷水调温。 黄闻笑了笑,默了一阵儿试探道:"池老师最近忙吗?" 听着语气肯定是有事,池殊警惕起来,但面上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有什么事吗黄老师?" 黄闻唉了一声,从口袋里掏了根烟给池殊。 池殊看了一眼,是偏苦的那一类,摆手拒绝:"我抽不惯,太苦。" "这还苦啊?"黄闻有些惊讶,"池老师你这儿..." 池殊抽了自己的烟出来出来,对他晃了晃:"我怪,只抽的惯这种甜纸的" "那挺好的,说明池老师长情。"黄闻将烟叼在嘴里,掏出打火机给两人都点上,"那句老话怎么说来着?甜纸烟蜜心头,爱人栽一个准头?是这个吧。" 池殊吸了口,吐了口烟:"是这句话。" "诶,那我没记错,"黄闻嘿嘿笑了笑,还想开口说什么却发现话题有些进行不下去,一时间气氛有些尴尬。 池殊抖了抖烟灰,笑道:"黄老师想说什么就说,不用顾及那么多。" 黄闻猛吸了口烟,叹了口气:"唉,那我就直说了,我想问问池老师你有时间没,能给我侄子带一下英语竞赛吗?" "英语竞赛?你侄子多大了啊。"池殊问道。 "17了,"黄闻脸上神色有些尴尬,"就,以前你也带过的,3班的潘天逸。" "潘天逸?"听见这个名字池殊着实吃了一惊,他急忙碾碎了烟头问道,"潘天逸是你侄子?" 黄闻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头发:"是,是我侄子,知道的人少。" 不应该说知道的人少,而是黄闻瞒的深。 池殊也猜的到他为什么要瞒,就潘天逸这一天不闹出点儿事来就浑身不舒服的小混混,黄闻这出了名的老古董必定是觉得丢脸极了。 可潘天逸的英语成绩是真的好,参加拿了好几个英语竞赛的奖,可再这样在黄闻这老古董这里也是觉得上不了面儿的,就算是在支荣这私立学校里也是很看重教师周边的事儿的。 只不过这个忙恕池殊不能帮。没有夹带任何私情,就单纯的没时间没精力。 池殊摇了摇头:"我这儿可能没时间,我妈妈身体不太行这你是知道的,最近又被丁科长抓过去管吸烟问题,整天忙得脚都不沾地,哪里还有时间带竞赛。" 说到这里,池殊又问道:"高三组的老师你问过了吗?现在刚开学应该有人带竞赛吧。" "早问过啦,暑假的时候就定了。"黄闻语气里带了些无奈,"今年这卷子不是考的简单吗,所以好多人预测明年的卷子肯定倍难,好多家长上期期末考的时候就想着走竞赛这条路了,我现在这儿都迟到不行。" 池殊想了想,确实,按照规律上一年的高考卷子简单那下一年的难度大概率会上升,家长们早做准备很正常。但令池殊没想到的是,竟然能这么早,期末的时候就都想好了。 "那这...我帮你问问组里其它老师?"池殊提议道。 都是接下来要共事一年甚至更久的同事,池殊再怎么说都得给点反应,不可能立马端上杯子走。 黄闻摆了摆手:"你也忙,这管烟可不好管,我自己去问问就行了王组长跟我还有点儿交情。" "你直接去问组长也行,她最清楚每个老师的时间和功底,这样好还一点。"池殊点头同意。 "不说这个了。"黄闻有些自嘲地笑了笑,又抬头看向池殊问道,"你最近管那抽烟问题怎样?我看吸烟的学生好像是少了不少。" 那可不,这要是不少,那他整天往边老板那边跑,蹲点不白蹲了。 池殊压着笑意:"还行吧,我这没出多少力,主要还是丁科长他们辛苦。" 这话其实说的挺假,但你得说,无论在那个职场中无论怎样都不能越过上级领导去邀功,而且马屁是一定地拍的,不管是你当着这个领导的面还是在其他人面前。 瞧池殊的样子就知道他并不会多聊些什么其它的,黄闻也就随意地和他扯了两句,上课铃一响两人就心照不宣地停止话题各忙各的事。 经过黄闻刚才那明里暗里的提示,池殊也不敢给学生们提早下课了,老老实实地上到最后一秒钟才放他们去吃饭。 下了课池殊也不着急走,在教室等了会儿,听着从那四面八方传来的脚步声逐渐减弱后才拿上教案慢悠悠地晃进办公室。 一进办公室组长就拿着考勤本过来了:"池老师,你今早怎么没打卡?" 经她一提醒,池殊这才想起来每天早上的上班打卡,支荣管得严,不仅是对学生对老师也是一样的,不管你这天排课是排的下午还是上午,每天都得在早上七点前小程序打卡。 池殊一般都是早上起来后就下意识地打开工作群把卡打了,只不过今天...唉,喝酒误事。 池殊连忙道歉,掏出手机补。 "这次就算了,我就不往上报了,池老师你下次注意啊。"组长在考勤本上把池殊的名字登记好,在末尾签了个字。 签完后她刚准备转身走,却不知想到了什么,转身提醒道:"池老师你还没看工作群的消息吧?" 池殊刚准备退出微信,听见她这么说,一边回了句没,一边手指滑动点开工作群,入眼便是满屏的收到收到。 组长:"今晚七点开年级大会,到时候可是要点到的,池老师你可别迟到,校长也要去。" "好的,我知道了。"池殊把通知截了个屏,顺手回了个收到。 "嗯,对了,池老师你能顺便提醒一下吕老吗?"组长的脸上带了点儿央求的神情。 一看这表情池殊就有些哭笑不得:"他又不接电话啦?" 吕老这个人特有个性,一般像这种说话冗长的大会他任性至极,说不参加就不参加,像什么人老了不会用微信、耳朵背听不到电话种种借口,仗着是个宝拿他没办法乱来。 最后倒霉的就是像组长这样两边不讨好的人。 组长生无可恋地点了点:"这会他一定要来的啊,上面好多领导下来,指名要和他这个拿了全国优秀教授的老师交流的。" 吕老资历厚,自从开放了高中老师也可以拿教授资格证后支荣就送了好几批老教师过去面试,但也就吕老一个人成功,还拿了个全国级的。 但也因为这个,吕老被每天要见他的上级教授搞得烦死,这才找七找八,用着各种老顽童的手段对付。 池殊靠在椅背上一顿笑,揉着发疼的肚子应下。 组里的人都知道他和吕老是个什么关系,所以这事儿也没什么好多说的,等组长走后,池殊绕到吕老的办公桌上对着他的课表扫了一眼,发现这老头的课刚好卡在下午最后两节。 这挺好,不用专门去他家堵他。 池殊看了一眼时间,琢磨了会儿后便直接出校门打车回家。 他实在是不敢去边厌那儿提车,一是怕被美色勾住误了事,二是今天就这状态再不收拾他连普通同事都不敢见,更何况去见心上人。 池殊看了一眼后视镜中的自己,实在是有些潦倒憔悴,他又回想起了早上那一幕,捂着眼尴尬地脸上发烫。 他一路上想了半天,直到从浴室里洗漱完出来后都还没想好该怎么办,该怎么进行下一步。 池殊点了香薰蜡烛,拉上遮光帘,就着满屋的昏暗盯着手机屏幕上的那个对话框看。 他一共就发了三条微信,边厌一次也没回过。 虽说池殊一开始确实是没指望边厌能回,但不知是不是宿醉的后遗症,他现在看着只觉得挫败。 而了解池殊的人都知道,他一挫败就喜欢发疯。 就是那种带着点儿特极端的,想着毁灭一切破罐子破摔的疯癫。 池殊撩了一把头发,翻个身让自己陷进枕头里,手指轻点两下就给边厌拨了个视频电话过去。 是视频,不是语音。 不出意外,边厌拒了,一条消息很快跟着来。 但池殊没看,紧接着又拨了第二条、第三条,终于第四条时,快到自动挂断时边厌接了。 那边一片黑,估计是故意遮挡住了,边厌低低哑哑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出来。 "池殊,什么事?" 池殊,什么事。 连名带姓的,很好听。 池殊连忙接上耳机,打开录音,回道:"什么?边老板你再说一遍?" 边厌顿了顿,语气有点儿肃:"你在录音?" "啊?"池殊心里猛地一跳,震惊地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有听见录音开始的声音。"边厌解释道,顿了顿又问道,"为什么要录音?" "我.."池殊犹豫了会儿,还是觉得实话实话,但话到嘴边却自动带上了点儿调情的味道,"你刚才那样连名带姓的喊我,我觉得特好听想着每次入睡前都能伴着该有多好。既然声音的主人还没能在我床边,那我也能录下来当个代餐用用,等着、期待着有一天代餐变主餐的时刻。" 说到这儿,池殊把镜头往下拉了点儿,照到自己微敞的领口,同时眼褶往下压了压看起来无辜纯情又极其勾人。 他对着镜头说道:"边老板,我睡不着,你能哄哄我吗?" 第16章 池殊醒的时候暮色渲染的正好,灼红伴着橙黄一路烧了半边天,他随意地整理了一下床铺让室内通风,找了条连体裤再配了双马丁靴。 今年不知为何又流行起12孔的马丁靴,加高的靴筒一路卡在小腿肚下方,池殊将连体裤的松紧带往上拉了点儿这才刚好收住。 虽说12孔的是有些过高了,但穿上的效果是真的好,显的又酷又man。 池殊对着镜中的自己吹了声口哨,拿着风筒给自己吹了个造型,抓了点发胶定型后便背上包出了门。 小区对面就是一整条的小吃街,平日里池殊都回去点碗米粉什么的,但今天却不同,他走进便利店拿了碗龙利鱼沙拉和黑咖啡。 无它,只是觉得自己该减肥了。 不然等到下次再撩边厌的时候,他可能连胸肌都不敢露了。 池殊瞄了一眼油醋汁的热量,确认不高后才倒进去拌了吃,减重餐哪能有多好吃,但池殊想来是个会苦中找乐的人,他连上耳机开始循环播放那段录音。 不长,就三秒钟。 但足够甜了。 '池殊,午安。' 电流强化了边厌沙哑低沉的嗓音,一声声地、一字字地撞在池殊的心尖儿上。 说实在的,池殊听过很多人对他说早安晚安,但午安是真的少,活到现在,数估计十个手指头能数的过来。 边厌就是那特少数中的独一份儿。 池殊喝了口黑咖,只觉得甜分超标。他下了个混音软件,将那段录音剪好再把它放进Sukana的那首sugerpee中。 舒舒缓缓的调子再配上边厌撩人的声线,像是8%酒精度的巧克力红酒,无论是春夏秋冬都是最适合黄昏时坐在露台上微醺看天,接吻看人。 池殊将混好的音乐和原版音乐一同发给了边厌,再就着便利店的落地窗拍了窗外的黄昏,配字跟着发了过去。 ——池殊:边老板,我想微醺时与你接吻,品着酒香在我们唇间蒸腾滚烫。 发完后池殊便收了手机,将餐盒连同纸杯一起丢进垃圾桶,抽了张纸后便除了便利店乘着地铁回学校。 支荣的地铁口还是最近几年才开通,池殊过去需要转乘,除了麻烦点儿没其他,不开车时是个很好的选项。 到学校时刚好五点过,池殊小跑着上了楼,刚到14班时下课铃刚好打响,他也不避,就这么堵在门口看着学生们哗啦啦地一股脑从自己身旁流过。 直到学生们快走完后吕老才抱着小蜜蜂慢悠悠地从教室里晃出来。 池殊走过去揽住他,打趣道:"吕老,吃晚饭没?一起吃点儿?" "别碰我。"吕老抽出木尺敲了一下池殊的手,"我回家吃。" 回家吃?那可不行。 池殊手揽的越发紧,脑子里疯狂搜刮着学校食堂的菜谱:"回家吃什么,学校今天有茄子煲,您老不是最喜欢吃茄子煲吗,走走我请你吃。" "我最近三高,吃不了油腻。"吕老警觉不好,开始挣扎,"你给我松开!" 池殊堆着笑:"吃不了油腻啊?那正好,附近新开了家清真菜馆,我请您吃。" 吕老开始烦躁了,豆豆眼瞪大:"池殊,你个混小子是不是要帮着那群人搞我。" 话都挑明白了,池殊也懒得跟他打太极哈哈了,接过他手上的东西,苦口婆心地开始劝。 "这么能叫搞你呢,这会是大家都要开的,你这在这儿工作岗位上就得做好是不是,哪有拿了钱还不尽力的道理。" 吕老没好气地一挑眉:"我没尽力吗?我带的班哪个考试排名掉出过年纪前三,哪次满分没我班上的学生?" "哎呀,这工作又不止包括这个,领导的会啊,上级来的抽查也是的啊,"池殊带着他进了办公室,把东西给他规规矩矩地放好,"而且,你这样,人组长也难做是不是,你不是向来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的嘛。" 吕老闷闷地哼了一声,喝了口茶:"就是不喜欢那些戴官帽子的。" "这都没法儿,谁叫您太优秀了是不是。"池殊小嘴一张一开,哄人讨喜的话随手拈来。 吕老就是越老越小孩子脾气,但也没到撒泼打野的地步,好话加人情哄两下也就自己想通应下了。 给师母打了电话汇报后,池殊便带着吕老去食堂吃了顿晚饭,中途顺带聊聊工作生活教学方法什么的。 吃完晚饭后两人又马不停蹄地赶往科教楼的会议室,坐那儿听会。 一般这种有上级领导来检查的年级大会,不开它那么三四个小时是不会罢休的,但你又不能不听,因为每次还要交个大几千字的听会心得上去,总之就是特磨人。 等池殊抱着半成型的心得从科教楼出来时,夜色都已深如黛墨。 距离学生下晚自习放学还有段时间,明早又是自己的早自习,池殊没打算再在学校里耽搁,跟吕老打了声招呼后便直奔卷烟铺子。 到门外时,池殊扫了一眼自己那辆SUV,发现上面儿一点落叶都没,他又伸手擦了一下车盖,没灰。 池殊摩挲着指腹,怎样都压不住上扬的嘴角。他也没在这儿多耽搁,转身直接进了店子里。 风铃响起,边厌的视线顺着看过来。 对上的那一瞬间,池殊就察觉到他眼里压着的东西。 那种天塌下来都得自己强撑着的吃力与无奈。 铺子里放着歌,是池殊今天发过去的sugerpee。 池殊笑容收回,踩着前奏的钢琴声走过去,坐到对面盯着那杯放在保温垫上的拿铁,没说话。 店里除了边厌没其他人,烛光调的昏黄,坐着两人座对面还专门冲了杯香甜的拿铁,这是专门等着自己呢。 池殊伸手关了保温垫,用着很平静的语气问道:"有事求我?" 边厌低低地嗯了一声,转了转手上的打火机:"栗傲被遣送回家了。七天。" "遣送回家?"池殊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抽烟加打架。"边厌掀起眼皮看池殊,眼神里没有其它的情绪波动,"我和栗娟一起政教处接的他。" 这话听着简单但带着的信息可不少。 栗傲这回事闹的挺大的,都到政教处去了,还喊了家长亲自接回去,再加上这么长的处罚期,对于一位高三即将考大学的学生来说是真的挺严重。 也难怪边厌今儿弄这么一次。 见池殊不说话,边厌默了阵儿,继续道:"本来栗娟想来找你,但我想着她又说不清,你也不太看得懂手语,还是我来和你说比较好。" "池殊,这忙,你能帮吗?" 此时,sugerpee在店里放了第二轮,应该是设置了单曲循环。 池殊听着男歌手慵懒低哑的声线,垂眸盯着那杯拿铁看,没回话。 其实按照道理来说,只要是自己教过的学生,作为老师来说是说什么都看不下去在高三这么紧要关头被遣送回家的。 再者栗傲平时成绩品行都好,就算边厌不说池殊知道了也会于心不忍地去求个情,毕竟是在高三这个紧要关头。 可边厌这做法,让池殊起了贪心之念。 第二轮、第三轮,音乐不断放着,烛火不断摇曳着,两人也就这么对坐着,谁也不说话。 直到桌上那杯拿铁的热气不再蒸腾,池殊才低低地回道:"边厌,如果我帮了这个忙,你打算给我什么?" 说完,池殊抬头盯着他,嘴角绷着有些紧,重复道:"你打算给我什么?" 边厌与他对视了一阵,在他的注视下慢慢地前倾身子,撑着桌子半起,手指压在池殊的唇上:"这个,可以吗?" 指腹的粗粝和热度传来,氤氲着醉人的烟草香,池殊不动声色地深吸了一口,烟草味顺着鼻腔钻入脑海,浮浮沉沉。 池殊垂眸看了会儿,伸手握住那根指节,将它从自己的唇上移开。他抬起头凑近边厌的唇,但没挨着,留着适当的距离让唇在张合间摩擦。 "边厌,我想和你接吻,但不是这样。也不该是这样。"池殊的呼吸一下接着一下地打在边厌的鼻尖,"你今天也不该这样,我觉得你在羞辱我。" 边厌皱了下眉,声音里带了点歉意:"不好意思我..." "嘘,"池殊伸手按住他的唇,凑过去将自己的唇压在手指上,目光灼灼地说道,"不过没关系,至少边老板还不算太笨,知道该怎么哄我开心,我原谅你。" "这个,"池殊用力按了一下,"以后我会让你情动时给我的,不急于现在。但如果边老板你真的想用点东西求我,那...边老板你亲手给卷根烟吧,我还没抽过你卷的烟。" 边厌看着他,眼里带了点儿说不清的神色,他没撤身,就这么抵着池殊的手指问道:"就这个?" "对,就这个。"池殊坚定地回道。 边厌笑了笑,起身走向卷烟台,也没说多的,带上手套就开始挑烟丝。 池殊捧着拿铁坐过去,看着他的动作问道:"你也不问问我抽什么?" "抽什么?"边厌顺着他的话问,但实际上手上挑烟丝的动作根本没停。 池殊问这话本就出着打趣的主意,他又不懂这里面的门道自是说不出其他的,最后也只能干巴巴地回了句你卷什么我抽什么。 边厌将十几种烟丝挑出来,根据配量混好后开始一点点地切碎:"池老师你吧,真的挺容易看明白的。" 昏黄的烛光打在边厌手上,戴着乳白橡胶的手指在光中翻动,像是一条条上好的羊脂玉浸在金汤中,撩拨的池殊有些意乱。 池殊看着边厌将枯黄的烟丝切碎,撑着下巴问道:"那你看明白了什么?" "很多,"边厌切丝的动作很利落,他一边拢着烟丝一边回道,"但现在,好像又有些看不清。" 说到这儿,他带了点儿转移话题的意味,急速问道:"抽过爆珠吗?" 爆珠是近几年流行起来的烟,池殊听过但没抽过,他回了声没有。 边厌嗯了声,思索了会儿回道:"那试试吧。" 说罢,他便附身从底下掏出一个小罐子,里面装着五颜六色的小珠子,看起来像是小时候玩的水晶宝宝。 "这是什么?"池殊喝了一口拿铁。 边厌捻起一颗小珠子放到指腹上,将它托到池殊眼下:"爆珠,薄荷味的。" "这是爆珠?"池殊盯着那颗小珠子看,"爆珠不是个香烟的牌子吗?" 边厌低笑了声,对池殊勾了勾手:"伸手。" 池殊不明所以地伸出了手掌,他看着边厌一个翻手就将那粒小珠子压在自己的掌心,用力一搓,只听很细小的一声爆炸声,带着薄荷香气的湛蓝色液体就在池殊手中流开。 边厌指了指那颗碎珠,声线里带了点压不住的笑意:"这就叫爆珠,是一个香烟种类,而不是..一个香烟牌子。" 第17章 这话说的时候带着笑,但不是那种看不起人的嘲笑,而是那种,怎么说呢..觉得你可可爱爱、傻傻乎乎的轻笑。 中间还带了点儿宠溺的味道。 至少在池殊眼里是这样的。 这种笑吧,不会让你觉得尴尬,反而有种微妙平衡相处的舒服感,像是暮秋清晨时窝进蚕丝被里,皮肤与棉布相触时的舒服。 池殊觉得自己有些完蛋。 边厌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撤了手套抽块湿巾帮他把手心擦干净:"喜欢什么味道的?" 指腹的炙热透过棉布传来,一下一下地在手心里摩擦,燃起一簇簇火苗。 池殊反手抓住边厌的指尖,将它放在自己鼻下轻嗅,眼神却直勾勾地盯着他:"边老板,你知道这个动作是什么意思吗?" "我知道,"边厌没撤手,"但不是这个动作。" 说完边厌又反手一压,看着池殊的眼睛重重且缓慢地在他手心勾了一下。 他说道:"是这个动作。" 手心里勾一下,在情场上要玩儿的意思。 池殊知道刚才边厌只是在帮他擦手心,也知道边厌能做到这步已经算是很好的进程了。 但他忍不住,忍不住想要得寸进尺一些。他想看边厌能容忍他放肆到哪一步。 边厌收回了手,将爆珠倒进压珠机里,拿出滤嘴开始上珠。进珠、压珠。 咔哒将珠子压进去的那一刻,一声不高不低的声音也跟着传来。 "池殊,我不想和你玩儿。" 话意藏半。但池殊能全懂。 不想和你玩儿,我想和你认认真真的来一遭,所以不会对你用这些浅薄调情的方式。 池殊觉得自己完蛋了。他觉着自己就跟那爆珠一样,重力咔哒一压就死死地嵌进那处名为边厌的柔软地。 要不被包围,缴械投降。 要不爆炸,血液成为滋养,香气被肆夺。 反正无论哪一种池殊都完蛋。完地死死的那种。 池殊呼吸明显开始错乱,他有些压制不住。他前倾了点儿,带着鼓噪的心跳声问道:"边厌,我能对你做点儿什么吗?" 说完,他怕边厌不同意,又急忙补充道:"亲你,抱你,牵你都可以。给我点儿你的温度,边厌。" 边厌卷烟的手一抖,当下就废了根半成品。他调整了一下呼吸,重新抽了张卷烟纸,动作迅速地将烟卷好,然后亲手将它放进池殊的唇瓣间。 亮白的烟嘴被夹在池殊殷红的唇瓣间,像极了镶着润圆明珠的簪花翠。 被光晕一照,就自带着璀璨至极的意乱情迷特质。 "池殊。"边厌伸手捏住嵌在滤嘴中的爆珠,指尖就这么抵在池殊的唇瓣上。他看着池殊有些失焦的的眉眼,眼睫轻眨,捏爆了那颗珠子。 清甜的薄荷香气在唇间弥散,带着烟草的焦香一路卷入脑中,在记忆深处留下不可磨灭的痕迹。 边厌紧接着又掏出打火机,将烟点燃。烟雾四起时,他的声音和面容一同变得有些模糊。 他说:"别急,池殊。我怕烫着你。" ---- 别急,池殊。 我怕烫着你。 就这简简单单两句话,让池殊失眠了一整个晚上。 也兴奋了一整个晚上。 这股子兴奋劲儿跟那燎原之火一样,一路势头猛进地烧了一整天,直到池殊上完下午的课后还在噼里啪啦地跳动着。 池殊一回办公室,连水都来不及喝直接掏出手机打开微信,对着边厌那对话框删删减减、删删减减弄了十几分钟,最终却一个字都没发出去。 他想跟边厌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不好。 进程到这儿应该是要缓缓了,不该太快有着下一步。 但池殊不想这么理智。在情感关系中,带着理智的那叫过招钓鱼,只有带着冲动的才叫奔赴爱恋。 池殊琢磨了半天,但还没等他搞出个所以然来,周郭呈一通电话直接打断。 周郭呈这次挺清醒的,没大舌头,但也疯癫:"我们的池老师下午好啊!" 池殊无语地笑了笑,回道:"我们的小周局长,下午好,吃了吗?拉了吗?" "贫不死你!"周郭呈自个儿先忍不住了,笑着骂了句。但很快话头一转,问道,"今晚没课啊,不良人,来?" 池殊连忙拒绝:"明一早儿有课。现在年纪大了,没那么容易缓过劲来。" "哟,感情你还知道自个儿年纪大,"周郭呈轻笑了声,"池老师,你这栽的可真不是时候。" 一听他这话池殊就知道肯定是那小卓总说了什么,但本就不是什么私密性的谈话,人要说也没办法。 再说,池殊也没打算瞒。 池殊无所谓地扬了扬眉:"老树开花嘛,一生能遇着一次就算不错的了,得珍惜。" "是,你是一生一次,可人是不是呢?"周郭呈还是笑着调侃的语气,但背后带了认真。 "大周,我这次没想管那么多,就只想把人拐进被窝里好好疼。"池殊语调一变,带着肃,"是那种只要他愿意,我能疼他一辈子的。明白吗?" 电话那边没声了,默了良久才听见周郭呈的一声低骂。他喝了点儿水,顿了顿:"行,你有主意就行,定了后带出来见见。" 池殊应了声,他话说到这份上了,周郭呈也不是情商低的,自是知道该怎么做。两人又东扯西聊了几句,在即将挂断前,周郭呈猛地提到两家老太太准备去爬山的事,问池殊去不去。 这事池殊知道,他妈前几天就给他发消息说着一起去,但池殊没立即回,说着看情况。 但看周郭呈这样儿估计会去,池殊想着那天课也不多,静了会儿就回了句去。两人又接着把大体的计划给敲定,规划了好一阵儿才结束通话。 挂断电话后屏幕上显示的界面又是和边厌的对话框,那点儿火星还在,但是现在烧的没那么猛了,一腔无所顾忌的冲动也跟着弱。 估计是那一通电话冷静的作用。 所以有时候人还是得趁着冲动劲儿在的时候立即将一些事做好,就跟趁着酒劲儿在的时候一样。 胡来后也不会很后悔。 池殊失笑着摇了摇头,将屏幕按熄,起身去食堂吃晚饭。 支荣食堂的菜不同于普通高校的难吃定律,那请的厨子都是专门从北城顶好的餐堂里挖过来的,美味程度自是不用多说,基本上进来一个月后就能发现自己胖了一圈儿。 学生食堂都这样了,那教师食堂就更不用说,池殊每回到这里都能吃到撑。 但现在不同了,得维持美色。池殊端了碗粥和水煮蛋,将蛋黄去掉,捧着蛋白就粥吃。 分量不多,但池殊也吃的慢。 正当池殊细嚼慢咽时,面前突然落一个餐盘,紧跟着一道阴影也跟着压下来。 池殊抬眼一看,是丁科长。 嘿,这不是巧了,池殊刚才心里还估摸着吃完饭后去找他呢。 池殊将口中的食物吞下,笑着喊了声丁科长。 丁科长应了声,朝池殊盘子里扫了眼问道:"池老师就吃这么点儿啊?" "减重戒油。"池殊说。 丁科长十分惊讶地看向他:"池老师你这身材还要减啊!" "老了呗,怕一个没收住就横向发展。"池殊无奈地耸耸肩,紧接着话锋一转,问道,"丁科长最近忙呀?" 一提到这个,丁科长那种想要显摆但却又想表现的不在乎的表情又来了,他摆了摆手:"唉,别提了,昨天才抓到几个抽烟打架的,处理他们那事儿真耗神。" "辛苦辛苦,"池殊立即开始一通慰问加恭维,说完后他又不经意地问道,"什么事啊,能让你这么费神?" 丁科长叹了口气:"不就是抽烟那事儿,昨天我带着几个老师去天台上搞突袭检查,一去一个准,好几个高三的学生在那儿抽烟,几堆人还差点打起来,你说说都高三了怎么还这么不知道分寸,还有不到300天就要高考了,一轮复习..." 一说起这事儿,丁科长就吧啦吧啦个没完没了,从家庭伦理到个人未来前程一顿说,池殊想插话都没机会。 总之,等着他一顿激情演讲完毕后食堂里的老师都走完了。 "所以,我就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丁科长双手一拍,"你看,这群人里还有栗傲,年级前十的学生,年级前十啊!这样的学生都掺和进来,还是主谋你看看你看看!" 主谋这一词一出,池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他皱着眉问道:"怎么说?栗傲是主谋?" "唉,也不能说是主谋吧,就算是个引导源,"丁科长说,"他姐姐不是在那个卷烟铺里工作吗,他也住那儿,就每天从里面带点儿废烟出来分给几个玩的好的朋友抽,渐渐地要的人就越来越多。" "就他同班的那个潘天逸,找上他啦,潘天逸那个混子你是知道的,火气大得很,两人一个没谈来就要动手,还好我去的及时,不然就真在天台上打起来了。" "他把废烟带出来了?"池殊音调猛地拔高,"还带给同学抽?" 他现在可算知道昨晚边厌那个眼神是怎么回事了。 违背原则和底线这事搁谁身上都压不住。 池殊心里即担心又开始有些冒火,他现在特想冲去卷烟铺陪边厌待会儿,但这边的事也不能耽搁。 因为他应了边厌。 丁科长看着猛然煞火的池殊,有些莫名其妙:"对啊,怎么了吗?" 池殊收回前倾的身体,慢慢地深呼吸几下:"没事,就是没想到栗傲胆子这么大。" "是吧,我当时查出来是他也吃了一惊,"丁科长捡了口菜吃,"平日里看着孩子也没这坏习惯啊,怎么突然就沾上这事儿,我和聂老师当时问了好几遍才敢确认是他。不过话说回来也是,你看他姐姐就在卷烟铺里做事,不沾点儿估计都难,所以啊这个家庭教育..." "丁科长,"池殊在他即将进入下一个激情演讲时及时打断,"跟您商量个事。" 丁科长夹菜的手一顿,惊愕地看向池殊:"什么事?" 池殊笑了笑,没多犹豫说道:"我想请你帮个忙,看在我的面子上,给栗傲缓缓刑。" 第18章 备教案是这个世界上最痛苦的事,为了能够在上级抽查的时候不出错,每个老师都得先在备份上写一遍,然后再工工整整地誊抄到教案本上。 池殊已经落了好几天的教案,等他补齐时高三的第五节 晚自习都放了半天,他懊恼地一拍脑门儿,赶紧拿上东西朝卷烟铺跑。 笑话,他今天等着邀功拿赏的,这种紧急时刻他怎么可能放过边厌。 池殊今天穿的也骚,黑色西装外套里配了件港风的开领油墨雏菊衬衫,端重和轻佻相撞,整个人禁欲中又带了点儿色气。 这个点儿,学生早就走光了,附近的商铺也跟着陆陆续续地关了门,整条街也就边厌的卷烟铺子还亮着灯。 到了烟铺门口,池殊没急着进去,倚着自己的车在暗处站了会儿,看着在一众黑暗中这座燃着光的铺子。 而边厌就在铺子里等他。 一想到这儿,池殊就有些按捺不住,他偏头对着车窗抓了抓头发,收拾好后正准备抬脚走,却又猛地返回。 他盯着车窗上映着的自己,伸手解开了衬衫的第二颗纽扣。 紧接着又掏出固体香膏,摸在脖侧和颈窝。 做完这一切后,池殊满意地一挑眉,端着以前练直角肩的姿势走进店里。 风铃摇起,池殊挂着最撩人的笑容推门而入,一声边老板还未出口就被面前的景象给堵了回去。 他看着边厌和栗家两姐弟在那里对坐着,手上不断比划着,那速度简直要比火影忍者里卡卡西结印还快。 三人齐刷刷望过来时,池殊竟莫名地感到一丝丝害怕,像是独居的幼兽偶然闯入狼群。 格格不入的同时又带着随时被猎杀的恐惧。 但这也仅仅持续了几秒钟,很快栗娟便挂着笑起身相迎将这氛围打破,她带着池殊将他按在了边厌旁边的座位上。 牵线撮合的意思很明显。 "池老师,喝点什么?"栗娟打字问道。 池殊摆了摆手:"不用麻烦,我..就过来蹲个点儿。" 即使栗娟已经知道池殊的真正目的,但他还是没能就这么很自然地顺着意走,关系还没到那份上。 说完,他又注意到缩在一旁哭泣的栗傲,以及他手边的行李箱。 池殊眼尾扫了一下边厌,用着不经意的语气问道:"哎呀,栗傲这是怎么了,怎么哭了啊。明天还有早自习呢,你这眼睛哭肿了可怎么办。" "没..没事儿,池老师。"栗傲哽着声抹了把眼泪,猛地起身朝池殊鞠了一躬,"谢谢你池老师。谢谢。" 栗傲这么一来,栗娟也急忙放下手机,跟着要鞠躬。 池殊哪里受得起这个,赶紧起身将他们一个个托起来,嘴上不停地说着不打紧不打紧。 "这真的没事,我又没帮多大忙,最主要还是你平时听话成绩也好,丁科长这才松的口。"池殊拍了拍栗傲的肩,"不过你这事确实做得不对,回去后该念的检讨和该受的处分你自己心里要有数。" 栗傲闷闷地应了声:"我知道的,池帅。谢谢池帅。" 在旁地栗娟一听到处分这两字立即慌了神,急忙打字道:"池老师那个处分有多严重啊?会不会影响以后考大学?能消掉吗?" "这次是临时的,有一个月观察期,观察期中没犯错就会自动消除,不用太担心。"池殊安慰道。 栗娟急忙点头,对着池殊一顿感谢后又转身去对着栗傲比划说教。 看着面前翻动飞快的手指,再次刷新了池殊对手语的认知。 "行了,"边厌冷着脸敲了敲桌儿,"你带着栗傲回去吧,别说太多,他明早还要上学。" 这话一出,栗家两姐弟的脸色立变,栗傲咬着唇站在原地没动。倒是栗娟默了一会儿,没再多说什么,跟池殊道谢后,走过去提起行李箱拽着栗傲往外走。 池殊也没拦,一来还没到他能插手的关系份儿上,二来他能明白这种被迫违背底线和原则的无力恼火感。 边老板已经压的很好了,按照规矩冷静地处理好所有事,没将火气乱发。 但也因此更让池殊想疼他。 栗家两姐弟走后,铺子里就只剩他两。 池殊走过去拖开椅子,握着边厌的手在他面前蹲下:"边老板,我知道你现在不需要人陪,但我心疼你,我想陪你行吗?" 边厌垂眸看着蹲在他面前的池殊,看着他在灯光下折射着光芒的面容,情不自禁地暗了暗眸色。 他突然有些分不清,池殊真正的意图。 "池殊,"边厌弯腰伸手弹了弹他的额头,"你想到哪里陪我?" 话音刚落,池殊就扣住边厌还未来得及撤回的手,拿脸颊蹭上他的指尖,嗅着交融着他体温的香气,一路起身向上凑到边厌面前。 池殊低头看他,呼出的气喷在他的眼睫上:"身边、心里都可以,只要你愿意,哪里我都可以。" 氤氲的烛光扫在池殊的眼皮上,边厌在他澄亮的眸子里看见了自己,看见了沉沦迷失的自己。 所有的规则全部打破。 池殊都不用说话,就单是那袭过来的香气就足以让边厌像是喝了一杯野格炸弹,砰一声撞开的同时醉到失神。 边厌眼眸一深,伸手将池殊拉进怀里抱住。 重量压上,温度相撞。两人都愣了一会儿。 但主导者还是更能回神地快些,边厌顺着动作将鼻尖埋入池殊的发间,猛吸了一口笑道:"池老师今天,很香。" 可能真的是压太久压太多了,边厌今天莫名地有些情绪失控。 更奇妙的是,他竟不想管,就想着放任它发展、放任它肆意疯长。 温热的,深深浅浅的呼吸、低低的话语等等这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带着细小的电流,在发丝间撞击开,滋啦滋啦地敲击着头皮。 池殊的呼吸开始错乱变粗,他扣着边厌脑袋的手开始用劲儿:"那边老板心情有好点儿了吗,能让我继续陪着你吗。" 说这话时,池殊的声音都在不受控地颤抖。 太快了。他知道这太快了,但他忍不住,他不想再和边厌出在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他想要真正的和这个人在一起。 跳动的烛光摇虚了理智,视线朦胧间看到的美好景象,光是预想都足以让他不顾一切地冲破理智牢笼去坠入那云雨地。 池殊问完后,两人很久都没说话,抱着的姿势也没变,手放在对方身上的位置也没动。 但都能感受到对方的隐忍。 边厌按着池殊脖颈的手也开始用劲儿,一直在那块地方捏紧又松开、捏紧又松开,但绝没有更往上或是更往下移动。 良久,边厌近乎难以压制的声音才重新响起:"池殊,说实话,我想你陪着,但,不应该这样。" "很多事,我们没办法统一。"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了。接下来能不能进一步就要看池殊的意思。 谁上谁下这个问题在两个纯一之间是一直很难统筹。 但这次是个例外,几乎没让边厌等多久,池殊便做出了选择。 "那我退一步吧,"池殊闭着眼仰头,嗓音轻颤,"边老板,我从不做下,但如果是你,我觉得...可以。" 说到这儿,池殊的手往下一了点儿,他摸到了边厌宽厚的脊背,隐忍勃跳动的肌肉在手心处澎湃。 池殊垂头亲了亲边厌的发顶:"边老板,我们不计后果地疯狂一次吧。" "可我没有疯狂的资格,"边厌声音里带了点儿沉闷,"我也不想,这事儿是疯狂的产物。至少和你不行。" 说完,边厌在池殊的耳尖亲了一下,含糊地喊道:"池殊,池老师。" 池殊听着他的呼唤垂着眸掩去眼中的情绪,可手掌突然用力死死地抓着边厌的肩胛,从喉咙里道出一声低低的嗯。 这像是鼓励,边厌越喊越带劲儿,一遍遍的,一遍又一遍地喊着池殊的名字,语气越来越深、越来越粘稠,露出了与往常截然不同的一面。 在这一刻,池殊脑中闪过了很多,有电影中奥利弗独自坐在椅子上一遍遍呼喊埃利奥名字的片段,也有浴血黑帮里汤米一遍遍呼喊格蕾丝名字的场景重合。 但所有的这一切最后都被边厌这一声声池殊给撞碎。 池殊知道,他真的完蛋了,真的栽了。 "别喊了,边厌,"池殊说道,"你喊的我连命都想给你了。" 边厌没停,但带了点儿不可说的笑意,他一直喊、一直喊,喊到最后,池殊就像是一块融化的芝士一样,失力地窝在他怀里。 烛火依旧在摇曳,跳动的情愫滚动浮沉于香薰的空气中,就这样看起来再简单不过的一个拥抱姿势,外人却永远无法窥得内里的滚烫芜杂。 像是一场彻头彻尾都温柔至极的纷繁尘梦。 边厌嗅着那交融着池殊体味的香气,内心的空缺被一点点填满,最后鼓胀,沉甸甸地落入心室间。 边厌停了呼唤,滚了滚喉结,叹着气说道。 "池殊,能和我试试吗?" 第19章 其实这话单拿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挺混蛋的。 试试。 不是正儿八经的谈恋爱,就跟那七天无理由退货一样,觉得不合适了或者腻了想退就退,没有一点儿负担。 所以这话混蛋。 可从边厌嘴里说出来却不是那么回事。 ——道理一样,但带了真心。 池殊知道这是很大的一个进步,不再让你雾里看花,也不跟你随意玩儿,给根线让你牵着、掌控着。 但也只是根线。 池殊很明显想要更多。 "边厌,边老板,"池殊把手移回来,摸了摸男人的脑袋,"我这人对待喜欢的东西吧,就爱得寸进尺,并且贪得无厌。" 边厌亲了亲刚才吻过的皮肤,声音有点哑:"池殊,你可以得寸进尺,可以贪得无厌,但我不行。我不行。" 这种带着隐忍克制的话语让池殊心疼,但同时也让他心动。 心动于边厌的原则和底线。 他将池殊纳入珍视的范围内,带着不掺假的真心小心翼翼地滋养。 池殊缴械投降,他叹了口气扶着边厌的肩膀起身与他对视:"边老板,我这是第一次和人用这种方式,心里没底儿。给我点儿安全感,边厌。" 给我点儿安全感,给了我们两就试试。 边厌呼吸变缓,他伸手刮了刮池殊的眉骨问道:"你想要什么?" "这要问你,能给我什么。"池殊扣住他的手,低头去亲吻掌根时,抬眼盯着他看,"边厌,你动心了。" 这话可能旁人不懂,但边厌不可能不懂。 因为池殊说过,亲吻这事儿,他会让边厌在动心时给他。 边厌不蠢,能明白池殊到底想要什么。他顺着动作挑起池殊的下巴,大拇指按上池殊的下唇,轻轻地摩挲着。 "这个?"边厌问道。但没等池殊回答,他又肯定地说道,"你想要这个。" 一边说,他手上的力气逐渐加重,将原本殷红的唇色揉深,像是玫瑰最深处的娇嫩花芯。 池殊嗯了声,低头轻轻地亲了亲他的指尖:"给吗?" 边厌感受着唇瓣普通蜻蜓点水的触碰,看着池殊在灯光下氤氲的面容,呼吸有点急:"给。" 说完他便将手抽出,扣着池殊脸将他拉过来,下颌微抬,唇瓣相贴。 亲上的那一刻,池殊大脑一片空白,根本无法思考,只能呆愣地看着边厌的眼睛,呆愣地感受着边厌嘴唇的温度。 "池殊,闭眼。"边厌贴着唇说话,他伸手去阖上池殊的眼睛。 "等一下,"池殊还未回神,但是却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他前倾着压了压,带了点儿小心翼翼地问道,"能吗?" 这要是放在以前任何一个男友身上,池殊都不会这样。但边厌不同,太珍贵了,珍贵到不敢随意进行下一步。 池殊往下压了压眼褶,他知道这样会让他看起来更惹人疼,又故意哑了点儿声:"能吗?" 边厌没回,但也只是没用语言回答。他直接用行动表明答案。 砰嗒几声,椅子被踢倒,桌子被撞开一段距离。 边厌托着池殊的后脑勺把他抱起来放到身后的胡桃木桌上,扶着他的脑袋低头吻下去。 驻守城池的守卫早就接到命令,乖乖地开门放行,让敌方直击柔软地。 池殊双手按在边厌的后脑勺上,将他压向自己的同时,头也抬起向上仰,将这个浅浅的吻加深。 店铺里的烛光依旧在跳动,歌曲依旧在演唱,只不过这次黏重的空气让光影和歌声都沾上了摇晃的色彩。 午夜到来,铺子里电子挂钟的报时声响起,为这疯狂的意乱画上短暂的句号。 边厌盖着池殊的眼睛平息,而池殊也没什么其他动作,就那么乖乖地躺在桌上,等着边厌和他自己缓下来。 良久,边厌才恢复了正常呼吸,伸手将池殊拉了起来,自己走去柜台后倒了杯冰的威士忌。 池殊就这么撑手坐在桌子上看他,原本就被刻意松开的衣领在经过一阵儿牵扯后越发大敞,松松垮垮地倾向一侧,烛光在上面流动。 "池殊,"边厌瞥了一眼咖啡机外壳上映着的景色,依旧背着身,哑声说道,"把衣服扣好。" 池殊狡黠地眯了眯眼,没动:"我热,不想扣。" 说完还故意转了转肩,衬衫连着外套一同朝外转动,让烛光流动的空间变大。 边厌猛灌了杯冰威士忌,面上表情端的很平静,走过去用力扯过池殊的领口,一粒粒地帮他扣好,顺带把外套拉链拉到顶端。 "你以后上班不要穿成这样,对学生影响不好。"边厌说道,"为人师表,要注重形象。" 边老板这幅口是心非、故意端着的表情实在是太可爱了,池殊压着笑去逗他:"啊..但是我为什么要听你的呢,我们两只是试试啊,你又不是我男朋友,管那么多干嘛。" 边厌脸上还是没什么变化,但池殊能察觉到他有点儿生气,眼褶儿拉着有些平。 "别穿。"边厌没回话,又朝上提了提池殊的拉链,丢下一句像是命令的话后便转身去抬起椅子、收拾铺子。 看着边厌收拾铺子的动作,池殊脸上烧得臊的慌,他晃了晃脑袋将刚才的亲吻从脑中去除,跳下桌冲过去从后揽住边厌,对着他耳朵吹气:"和你说笑呢,我这扣子是到你店门前解的。" 边厌扫地的手没停,但也没推开池殊,淡淡地应了声。 很轻,可池殊能听出里面夹杂的舒心和满意。 池殊笑着松了手,站到一旁看边厌扫地。 铺子里很暖,边厌也只穿了件简单的长袖T恤,背脊弯下去、手臂用力时,都能清晰地看到衣料下肌肉的律动,自带着撩人的迷药。 池殊站在一旁,不由得又想起刚才那个吻,侵犯攻击性极强,但他却一直被安全感给包围。 托着后脑勺的手掌,一直控制的身体重心,收着力的触碰... 如果说一开始是因为颜值,那么现在池殊可以确定这份感情不再是那么浅薄,它在往更复杂更深入的方向发展。 无论是谁,都无法从这种被当做珍宝呵护的情意中抽身。 池殊有些上头,他又想和边厌接吻了。 不,也不一定要亲吻,就简单地触碰就行,嘴唇的、手掌的哪里都行。 只要是能感受到边厌温度的,都行。 "边厌,"池殊靠过去,手攥着他的衣角开始往上动,"我想要点儿你的温度。" 边厌将烟草检查好,完全冷静下来的神经因为池殊这句话又开始躁动,他深呼吸了一口气扣住池殊的手:"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你喝酒了要怎么送。"池殊一挑眉。 边厌说:"可以..." 没等他说完,池殊便抄起桌上还未喝完的酒杯仰头灌下,将空酒杯怼到他面前:"我也喝酒了,不能开车回去。" 看池殊这么心急,边厌觉得有些好笑,舔了舔唇继续说着被打断的话:"可以打车过去。" 哦,池殊这被亲短路的脑子忘记了现在还有打车这一全天候无间断的选项。 一时间,池殊站在那里,面色复杂。 边厌偏头掩盖住笑意,伸手拍了拍他的头,留了句'帮你喊车送你回去'后便又去做接下来没做完的工作。 深夜路上车少,喊得车也来的快,边厌快速地收好尾后便带着池殊坐了进去。 都到这份上了,池殊也没再费力挣扎,老老实实地报了地址。 车里没开灯,只有闪过的路灯光条,池殊偏头去看边厌,看着他的侧脸一下接着一下地被光扫过又被黑暗遮盖。 很神秘,也很撩人。 "边老板。"池殊喊了声。 边厌顺着喊偏过头,眼里带了点儿笑意:"池殊,什么事?" 听着这话,池殊有些晃神,他以前没觉得这么连名带姓地询问会有这么好听,沙沙哑哑的,被晕着昏黄暖光的,带着珍重情意的。 很舒服,让人心动。 池殊伸手搭住了边厌的指尖,笑道:"我以前看过一个视频,里面说,如何判断你喜不喜欢对方的方法就是,看你到底想不想亲他。你越想亲他,你就越喜欢他。边厌,我觉得我有些完蛋,我想亲你想疯了。" "你说,我这得有多喜欢你啊。" 边厌就这么与他对视,看着窗外的风景在池殊背后飞逝,只剩下一阵虚影。 唯有池殊,是一直真实存在。 "池殊,"边厌挑起指尖,压在池殊指节的上方,"我希望有一天我能配得上你的喜欢。" 这话池殊不懂,他疑惑地偏了偏头,刚想出声询问却被司机的一声到了给打断。 边厌冲他笑了笑,侧身替他打开车门:"池殊,到了。" 秋季深夜的凉气灌入,池殊朝外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会儿,明知不合适却还是转头问道:"上去坐会儿?" 不出所料,边厌拒绝了,他伸手蹭了蹭池殊的脸颊:"早点儿睡。" "行,"池殊也不是什么疯了就回不过神来的人,他也伸手蹭了蹭边厌的脸颊,回了句早点儿睡后便利落地走下车。 两人没说再见,也没说什么明天见,心里都有数的事儿没必要拿出来说的那么清。 边厌坐车里看着池殊刷卡进门,看着他的身影消失于灯光后。 "行了,人都上去了还看啥呢。"司机打趣道。 这司机挺机灵的,也可能是今天心情超常的好,边厌难得冲着陌生人笑了回:"转身回去吧。" 司机没说什么,应了声后便开车掉头。 边厌盯着回程的路看了会儿后便掏出手机发了条消息,估摸着对方早就熟睡也没等,收了手机就窝进背椅里闭上眼。 没在睡,他今天怎么可能睡的着,只是平复一下那一直狂跳的心脏。 路上车少,来回的时间也很快,边厌扫码付了车钱,刚打开店铺的门兜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他还以为是池殊,急忙放下钥匙掏出手机,可当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名字与预期不同时,焦急的脸色瞬间消失。 边厌不急不慢地将钥匙收进盒子里,滑动接听键:"没睡?" "加班,"那人解释道,说完她又话头一转,"你真的打算重新开始?是遇着什么事了吗?" 边厌垂眸没回话,对方也不急,就这么静静地等着。 默了良久,才听见边厌带着颤音的声音响起。他说道:"我遇见了一个人。那个人..那个男人,我要学会如何去爱他。" 第20章 春.梦旖旎。 池殊今天醒的挺早的,不是那种被闹钟闹醒的早,而是有着特殊情况的早。 梦境结束时,他一同睁眼,被触碰的炙热还未跟随着梦境的褪去而消散,身下温热黏重。 池殊赶紧起身去浴室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清爽的衣服。他看着镜中还带着潮红的脸,蓦地觉得耳尖发烫。 着实有些太不争气了。 仅仅是个吻就能把他弄的直接失了魂,跟青春期的毛头小子似的发春.梦。 池殊甩了甩头将那画面从脑中去除,拿着手机去了厨房,他拿出上回老妈来带的土蜂蜜,冲了水捧着喝。 蜂蜜水很甜,但不及边老板甜。更不及昨晚那个拥吻甜。 池殊笑着将水喝完,洗好杯子后刚准备走出厨房却在转身时瞟到了放在角落里法棍。 一个念头在他脑中闪过。 池殊扭头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是只是略微泛白,灰蒙蒙的云层铺了一片,时间还早。 而且北城今年秋季的雨水格外多,冷空气也来的早,还未进入暮秋时节街上的行人都穿起了棉袄。 越冷越适合和爱人一起吃点、喝点热乎的。 池殊想到就干,放了首歌后便开始打开冰箱拿出食材。 池殊不会做饭,但是最基本的简单饱腹食物他还是会的。 冰箱里的食物大多都放了很久,池殊挑挑拣拣才勉强摘出一碗能吃的欧芹,但像无盐黄油、黄芥末酱这种能放很久的调料就没多大的问题。 蒜蓉法棍的做法挺简单,池殊以前在法国做交换生的时候经常做,做到最后自己在原版的基础上又改良了一下,加了黄芥末酱、培根和黑胡椒。 味道不怪,口感还特丰富。总之就是好吃。 简单且快速的一道菜,挺容易做的,池殊选了个漂亮餐盒装好后,也没多耽搁简单收拾下后便提上东西出了门。 赶着第一班地铁去了卷烟铺,到的时候铺子里的烛光全燃,在一众灰蒙蒙的世界里格外打眼。 像是一捧烈火。 池殊提着东西推开门,裹着巧克力香的烟草味袭来,将周身的清冷去除。 "边老板,早。"池殊冲着柜台后的边厌笑了笑,将袋子放上柜台。 咖啡机在嗡嗡的响,边厌将烟丝从烘干机中搬出来,看了池殊一眼:"早。" 边厌今天穿的挺帅的,虽然还是沉闷的颜色,但用了点儿饰品装饰,做工精良的皮带收腰,显得身材极好。 和以往不一样,看得出来是花心思打扮的。 池殊拖了把椅子坐到对面,没说话,就盯着他笑。 其实边厌有些心虚,但他没表现出来,把烟丝铺开后问道:"煮了点儿热可可,喝点儿?" 池殊撇了一眼那咕噜咕噜冒泡的奶锅,心里也开始跟着跳。 边老板实在是太可爱了。想亲。 "好啊,"池殊将袋子朝他推了推,"你煮了喝的,而我刚好带了吃的。" 一切都刚刚好。 边厌朝那袋子看了一眼,应了声,转身去倒了两杯热可可。也没问池殊带了什么,直接挑出两个盘子递给池殊。 池殊也没多说,装好盘略加修饰。 动作很默契,像是一对生活了很多年的夫夫。 金边的柚白瓷盘落于黑胡桃色的台面上,冒着香甜热气的可可盛于灰蓝色的马克杯中,色系跳动很大。 但池殊没觉得难看,原因他知道,因为这是一对儿。 两份食物,两个盘子,两个杯子。很亲密。 边厌洗了个手,走过来问道:"带了什么?" "加了池老师独家秘方的蒜蓉法棍,"池殊掏出手机拍了照,没发朋友圈,这得惜着。 边厌意外地挑了挑眉:"你做的?" "对啊,我就只会这个和三明治,"池殊笑了笑,拿起一块沾了牛油果酱递到边厌嘴边,"试试?" 边厌盯着看了会儿,没低头直接上嘴咬,而是用手接了过去再慢慢品尝。 分寸把握的刚好,但刻意放缓的咀嚼速度透着珍视,消除了距离感。 "很好吃。"边厌评价道,很自然地拿起下一块学着池殊的蘸法。 "是吗?我试试。"池殊眼里闪过一丝狡黠,起身推开边厌的手,咬住了他嘴里叼着的那一块。 静了会儿,边厌没动。 池殊本性就暴露了,开始得寸进尺,看着他的眼睛一点点地吞进,两人唇瓣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近,呼吸开始交融。 时间在这一刻变得异常缓慢,唇瓣每一下的移动都在两人眼下被无限放大,殷红覆盖过墨绿,朝着终点的柔软地进攻。 但池殊这次却没直接吻上去,在即将靠近时,用牙齿咬断了那片法棍。 咔哒一声,滚烫的呼吸分离。 池殊撤回身子,将那半片法棍吃完,对着边厌一挑眉:"是真的,很好吃。" 边厌掀起眼皮,眯眼盯着池殊看了会儿,然后伸出舌头慢慢地将剩下的那半片法棍卷进嘴里,同样说道。 "是真的,很好吃。" 什么叫做撩人反被撩,这就是了。 池殊带着胜利的笑容当下就垮了,凑过去扣住边厌的脖子,急切地说道:"亲一下,就刚才那个动作,给我亲一下。" "池老师,这不合适啊,"边厌带着调侃的笑意将他推开,蘸了一片塞进他嘴里,"快吃吧,一会儿凉了。" 明明刚才还香到不行的食物,这会儿吃进嘴里却黯然失色,品不出半分美味。 池殊满脸泄气地咀嚼着,心里将自己骂得狗血淋头,叫你作叫你作,直接吻上去它不香嘛。 当事人现在十分后悔。 瞧着他这样边厌先开始是觉得好笑,但是慢慢地他的嘴角开始往下压,眉心皱拢。 在这一刻,边厌突然意识到,他竟见不得池殊不开心。 不管是怎样的不开心,都不行。 边厌将嘴里的食物吃完,语气放的温柔:"池殊,什么时候有时间,我还欠你顿饭。" "干嘛,想早点儿还清,撇开关系?"池殊不爽,开始挑刺。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边厌有些无奈,"池老师,我想和你吃顿饭。" 这话说的,池殊立马就气消了,想了会儿回道:"我这周都挺忙的,唯一有时候的那天要陪我妈去爬山,就后天。" 这话里带着试探。 边厌愣了会儿,看向池殊的眼神里带着震惊。藏不住的那种。 "边老板,"池殊伸手搭住边厌的指尖,认真地说道,"你很好,我妈妈会喜欢你的。" 窗外的喇叭声渐起,而店铺里却格外沉寂,气氛有些凝滞。 良久,边厌那副隐忍的神情又在眉间显露,他执起池殊的指尖放在唇下吻了吻:"我等你下次有时间。" 边厌的唇有点儿凉,但刚才靠近时分明是温热的。 这样蓦然的变化让池殊心里一疼。 池殊看的出来边厌心里压着事儿,他想问,但他看得出来边厌不想说。 这压着的东西,你情我愿的分享聆听才有效,不然只会失了分寸开了距离。 池殊不想让好不容易更一步的关系在冲动下破坏。 他迅速调整好表情,笑道:"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行。但,我想要多一点儿。边老板,你会做饭吗?" 听见池殊这么说,边厌悬着的心安稳落地,握着他的手,语气里带了点儿宠溺:"有什么忌口的吗?" "不吃苦瓜和罗汉果,"池殊也不客气,"不太能吃辣。" 边厌点了点头:"来之前发个消息。" "行,我提前一天给你说,让你好好准备。"池殊捧起杯子喝了口热可可。 边厌应了声好,见池殊没有再吃的意思便快速地将剩下的食物吃完,然后收拾餐具和桌面。 一切都很自然。 俗世的清晨很喧闹,但两人都愿意为对方空出一天中难得清闲。 别人都没有,只给心里的人。 边厌将餐具收拾好后就提着个保温桶走过去:"栗娟给你的。" 池殊看着那崭新的保温桶,心情一时有些复杂,想了会儿还是接过:"不是什么特麻烦的事,一次就行了,再多我也受不起。" 说到这儿他又顿了顿,扯着边厌的手腕凑过去:"但如果是边老板想替员工还人情,我还是受得起的。" "可我没那个想法。"边厌眼里带了笑意,将保温桶塞进他手里,"趁热喝。" "行,"池殊撇了撇嘴,盯着保温桶看了会儿,偏头说道,"我得去上课了,边老板陪着走段儿?" 这回边厌没推脱,很快地嗯了声,也没做什么其他的,拿了钥匙就跟着池殊出门。 早自习大概已经过半,中间空着50分钟的早餐时间,所以虽说池殊是第一节 的课,但也不是很急,一段几分钟就能走完的路,他拖着边厌硬是走了十几分钟。 边厌也惯着他,陪着他一步三挪,看着他慢慢移过来的指尖,放任他的五指顶开自己的指缝,然后一点点地深入扣紧。 掌纹相叠的一瞬间,两人交合的手中像是握了团火。 这团火,在骤降的气温下,灼灼燃烧。 池殊看着眼前越来越近的校门,猛地停下脚步,他转头看向边厌,眼中带着情意,但却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带着挑逗的神色凑过去。 而是拉开了一段距离,十分认真地看向边厌,握着他的手说道。 "边厌,我这三十六年一直都是活在速成式的爱情下,我也习惯了。所以你说试试的时候,我虽然答应但心里还是想着接下来还有几步能把你勾上床。" "可我现在却不这么想了,边厌,别人依旧匆匆,可我要和你细水长流。" 第21章 在将近一个多月的低温阴雨天后,北城终于在秋分这天迎来了今年秋季的第一抹阳光。 恰巧今天爬山,一切都正好。 周郭呈已经在下面等了,池殊将PPT拷进U盘后便背上包下了楼。 车就横在门口,不用费神去找,池殊打开副驾驶坐上去。 车里就周郭呈一人,池殊将包放好问道:"我妈他们呢?" "沁雯开车先带他们过去了,"周郭呈今天穿的休闲,打了方向盘调侃道,"看我够兄弟吧,专门开车来接你。" 说到这儿,周郭呈倒车的同时朝池殊惯用的停车位一扫,问道:"你爱车呢?怎么没开?" 一提到这车,池殊嘴角的笑意就有些压不住,舔了舔唇说道:"停边厌那儿了。" "你车停他那儿?"周郭呈疑惑地嗯了声,但随即又立马反应过来,笑道,"这手段可以啊,难怪非要我来接你。按我看啊,你这车估计开不回来了吧。" 被戳中心思的池殊笑了笑没说话,掏出手机给边厌发消息。 ——池殊:早上不过去了,陪老妈爬山。 周郭呈用眼尾扫了眼,稀奇地嘿了一声:"我去,你在跟边厌报备?你们两进程这么快?" "哪快了,"池殊也不怕周郭呈看,发完消息后就收了手机,"人边老板可高冷了,我勾了这么久前几天才给我放根线牵着。" "高冷?"周郭呈特震惊地看了池殊一眼,"你怕不是被人玩昏头了吧,你知道边厌那些个前男男女女的朋友们平均多久钓到他的吗?" 话到这儿,周郭呈就没再接着说,提示已经给了,接下来还要不要说就要看池殊自己的意思了。 池殊刚才还笑意满盈的脸庞这时蓦地绷紧,窝进座椅里沉默着,没说话。 车里的气氛一时间有些沉闷,但两人都没觉着尴尬,这是彼此给对方留的空间。 开了一路,在车即将拐进麓山景区门口时,池殊突然出声,语气特认真:"大周,你替我想着我心领了,但边厌这人是我要带回家的。在我这儿,他就是个哪哪儿都好的宝,我只管得到手后好好惜着,没那个心思去想以前他经历过哪些主儿。你可以觉着他不好,但是看我的面儿上别说行吗。" 周郭呈没回话,把车开进车位里,熄了火后看向池殊:"我真就奇了怪,这边三儿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没见你以前这么护过哪一个啊。" "所以我说我栽了,"池殊掏出根烟点燃,语气里带了点儿说不清的低沉。 "得,我今儿算是见识老树开花的威力了,"周郭呈直接从池殊的烟盒里抽了个根点燃,吐着烟雾问道,"对了,你勾了人这么久,他给你卷过烟吗?" 池殊吸烟的手一顿,问道:"怎么问这个?" "没什么啊,就想问问你家边老板卷烟的味道是不是真的像他们传的那么邪乎,"周郭呈朝车载烟灰缸里弹了弹灰,"说什么只要抽上一口就跟进了仙境似的,特爽、特飘。" 池殊回忆了一下那天的卷烟,味道怎样他是记不住了,但是感觉嘛..是特爽、特飘。 还他妈的特甜。 池殊低笑着应了声,拍了拍周郭呈的头,推开车门道:"哪天等我当上了老板家属,你想抽多少就抽多少,想怎么飘就怎么飘。" "可以啊,"周郭呈跟着下了车,勾着池殊的脖子,"到时候还能给我省一笔烟钱,多好。" 池殊反手压住他脖子,跟他打着趣朝姜惠玲发来的地址走过去。 这次爬山本就是两老太太约着玩的,两家也没带多少人,就周郭呈两夫妻加池殊。 两人到的时候姜惠玲正拿着手机跟两老太太说笑,把人哄着笑不拢嘴。 周郭呈走过去喊了声老婆,拦着人的肩问道:"说什么呢这么开心?" "是啊,也跟我两这糙老爷们分享分享呗。"池殊坐过去揽着自家老妈的肩,跟周妈和姜惠玲打了声招呼。 "没什么,就看了几个小狗狗的视频,"姜惠玲回道,语气里自带着江南那一地儿的温婉,"小团子不是想养狗狗嘛,就让老太太们帮忙拿个主意。" 池殊一挑眉:"小团子还想养狗呢?诶,对了,今儿小团子怎么没来?" "今儿星期四,上课呢。"周妈笑道,"你这当老师怎么都不记得日子。" 池殊无奈地笑了声:"我这高中老师全星期无休,每天上课上的脑袋晕,就记得放月假那几天可以休息的日子。" 听见池殊这么说,老妈担心的眼神投过来,但嘴上还是不饶人:"最近是不是又熬夜了,你看看你眼底下的黑眼圈,跟熊猫似的。" "诶,忙嘛。"池殊笑着将这事带过,拉着老妈站起来,"不是来爬山的嘛,还在山底下聊啥呢。" 周郭呈也是机灵的,知道池殊不想被唠叨,赶紧跟着插科打诨,吆喝着一起动身爬山。 麓山近几年开发的挺好,再加上周围被三所一流大学包围,名气也是越来越大,是来北城必到的打卡景点。 但因为是淡季的缘故,所以今儿人不多,池殊他们很轻松地就在手机上预定到了门票,然后扫码进了景区。 "两位今天是打算往哪儿走啊?"周郭呈站在分岔路口对着两老太太问道。 周妈指了指左边那条路:"我和朱老师今天打算去古寺里拜拜佛,走这条吧。" 池殊他妈没退休前是S大的老师,教的专业特高大上,哲学原理,久而久之周围人就也不喊名字了,直接喊的朱老师。 听见周妈这么说,池殊快笑死了,揽着老妈的肩打趣道:"哟,朱老师你这教哲学的人怎么还拜这些呢,你的唯物主义不要啦。" 老妈瞪了他一眼,边走边说:"唯物主义肯定还是要坚守的,只不过这古寺文化也是咱们的文化组成,我们得有敬畏之心,拜拜参观参观怎么了,你有意见?" 朱老师这说辞一套一套的,池殊真比不上。 "没有没有,我哪敢对您有意见啊,拜,我今儿陪你拜。"池殊连声直应,半托着老妈的肩带着她往上走。 这条路前半段还是挺平的,但是后半段就陡的要死,特别是靠近古寺那附近,爬起来就跟登天梯一样,池殊这久坐办公室不运动的人,爬到一半差点没给直接坐下。 那周郭呈这天天坐办公室又不爱锻炼的人就更不用说了,两大男人弄到最后还没人六十多岁的老太太爬得快。 一到寺庙门前,周郭呈也不管脏不脏,一屁股就朝树下的围砖一坐,喘着气说道:"我以后再也不爬了,真的,我们坐缆车或者订个景区车他难道不香吗?" "人老太太要爬,你有什么办法。"池殊还算是讲究了点儿,掏出纸巾擦了擦,看着姜惠玲带着两老太太在那儿买东西。 也不是什么新鲜玩意儿,就是一些保平安的红绳子或者刻字的佛牌。 池殊看着那一家家并排开张的店铺问道:"这儿什么时候开了店?我记得上次来的时候没有啊。" "不是开的,就是临时的一些小铺子,"周郭呈喝了口水,"这不国庆马上就要来了么,麓山这一带的那些小铺子就都开起来了。" 池殊应了声,缓了会儿后走过去,挤到几人中间问道:"看了些什么?" "我给你买了个保平安的木牌,"老妈将那个木牌递到池殊面前,"你看,刚好上面刻着你的姓。" 池殊接过那木牌看了一眼,深胡桃木色的,正面一个池字,反面刻着繁体的身体安康。 老妈继续说道:"你看那儿还有个卖佛牌的,我准备等会儿去找找,看着能不能遇到带有你的字的。一起买了等会儿拜佛的时候一起沾点儿佛光。" "那边人多,我去找,"池殊拍了拍老妈的肩,朝入口那家商铺走去。 这商铺东西挺全的,周围几家的什么佛牌,木牌,胡桃手串都有,池殊挤进人群在那块板上按照名字首字母找了一会儿,很快就找到了带有他小名的小金佛牌。 池殊拿了一条,朝老板问道:"这条多少钱?" "五块,"老板将链子接过去,把两尾穿好,又指了指头旁的二维码,"微信支付宝扫这儿。" 这在景区标价里算是很便宜的了,池殊也没什么好讨价还价的,直接打开手机扫了码,但就在低头收手机时,一个刻有边字的木牌突然在眼尾扫过。 池殊下意识地就转手朝那处一抓,冰凉的木牌落入手心。 一头一尾挂着红绳,正面一个边字,背面刻着繁体的万事如意。 和池殊那块儿只差有着姓氏的不同。 池殊根本没多想,举着木牌对老板问道:"这个多少钱? 老板回道:"十块。" 池殊快速地扫了码,将两个牌子相叠,握在手心里朝外走去。 "买到了吗?"见池殊走来,老妈抬头问道。 池殊应了声,但没递给她,打着马虎将这事带过去,随后便跟着周郭呈他们一家进了古寺。 他们到的时候正好碰上住持们诵经,隔着几个庙堂都能听见,嗡嗡地在耳边萦绕,蓦然庄严。 可能是因为人老了,也可能是因为近几年身体情况不大行,老妈有点儿慌了神,跟着周妈拜。 周郭呈双手合十地凑过来,小声嘀咕道:"你说我妈就算了,怎么你家朱老师也开始拜这些了..." "因为人心里总得有个念想。"池殊攥着手中的牌子,看着那金尊佛像喃喃道。 "不是吧,你也被洗脑了?"周郭呈惊愕道,"你不是向来都不拜这些的吗。" 池殊垂眸看了一眼手中的两条红绳,没回话,跟着前一人离去的身影踏入殿中,笔直地跪在中央的蒲团上,双手合十开始祈祷。 上中下三层佛庙殿,主中东南西北六大庙神,八大果因愿地菩萨,池殊都一念三磕头地一一拜过。 池殊从不拜佛,但今天他想拜一次。 他带着虔诚的信仰去祈祷,也会带着虔诚的信仰去慢慢爱一次。 原因无它,只因为那个人是边厌,是他准备带回家的边厌。 第22章 绿灯亮起,一辆宝马驶过路口稳稳当当地停在了卷烟铺外的主干道上。 池殊松了安全带,背上包将花从后座抱起,对周郭呈说道:"走了。" 周郭呈撇了一眼那花,恨池殊不争气,骂道:"快滚,看着碍眼。" 池殊笑着指了指他,下了车也没再转身打招呼,直奔卷烟铺。 推门进去前照常对着车窗一顿抓造型,怎么勾人怎么来,反正对于撩拨边厌这事儿池殊就没打算手软。 风铃响起,里面嘈杂的声音裹着干燥的烟草气袭来,池殊看着那满屋子的人和烟草一时站在原处有些懵。 一行人齐刷刷地朝池殊看过来,目光里带了点儿审视。 "娟儿,"边厌偏身替池殊挡住了那行人的视线,对着栗娟说道,"带池老师去二楼。" 边厌的面上没什么表情,但是周遭气息发生的变化还是能透出他刻意压着的情绪。 这种压着的情绪并不是谁陪一下、安慰一下就行了的,最终还得边厌自个儿来。 而对于池殊来说,他能做的,就是在留出空间之前给边厌撑下去的一点念头。 这点念头很简单,一个眼神,一个动作,甚至只需要一道出现的身影。 池殊抱花的手一紧,也没朝边厌看,撇了一眼那群西装革履的人后便跟着栗娟上了二楼。 相比于一楼来说,二楼的布置没那么古韵,更偏现代的休闲舒适,栗娟带着池殊坐到沙发上,给他泡了杯热腾腾的果茶。 池殊将花反着放,没让栗娟看到里面的东西,手指沿着杯壁滑了圈儿问道:"下面的都是些什么人?" 听见池殊这么问,栗娟嘴角压了压,在手机上打字道:"烟草局的人。" "烟草局?"看见这几个池殊惊了一下,"他们今天不是放假吗?怎么会过来?" 一提到这个,栗娟的表情就有些压不住,看了池殊一眼后在手机上删删减减半天才回道:"到了查烟草的时候。" 池殊刚看完想说些什么,栗娟就立即把手机收回去,紧接着又打字道:"池老师你先坐着,下面还有事,我得去帮忙。" 看着栗娟眼神里压着并且欲言又止的模样,池殊就知道有些事儿,她不能说。 不是不想告诉池殊,而是不合适。栗娟的身份不合适。 "行,你去忙,"池殊也理解,对着她宽慰地笑了笑,"我刚爬完山,坐着休息会儿。" 栗娟也回了个笑,真心实意的那种,走之前还从柜子里给池殊端了几盘水果零嘴之类的,生怕池殊觉得不自在。 底下有些吵,各种说话声断断续续地传来,池殊静着听了会儿也只听到几种烟草的名字,还是听不真切的那种。 坐着听了会儿,便收了心思,掏出手机给周郭呈拨了通电话。 "干嘛,这才分开多久就想我了?"周郭呈特欠地调侃道。 池殊咽了口果茶,笑着骂了句滚:"别贫,问你个事儿,我刚刚听你说烟草局里今天是放假吧。" 周郭呈那公司收归进程还在弄,每天都得跟烟草局的人打交道,了解的清楚,可靠。 "半局放啊,"周郭呈那边倒车的提示音响起,"今天好像是正局那边放假,副局那边上班,烟草局全年都得有人在。" 这就对的上了,底下那群查烟草的估计是副局那边的人。池殊心里松了口气。 "怎么了?"周郭呈机灵,没几句就把事情猜了大半,"边厌店里在被检查啊。" 话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是肯定的。 池殊心里直叹人精,问道:"没事吧?" "这能有什么事,按例检查而已,"周郭呈关了车门,"只不过今年新换了个副局,可能查的严了点儿,但最多就废几批烟草的事儿。" 新官上任三把火的事池殊懂,也没再多问,和周郭呈扯了几句后便挂了电话。 底下还是闹,但没先前那么吵着,池殊听着这估计是快收尾了,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底下就响起一阵哗哗的风铃声。 紧接着,重重的脚步声就不断朝池殊袭来。 不是栗娟,栗娟走路不会这么重。 是边厌。 他一进门身上那股压都压不住的浓烈烟草气息就如狂风暴雨般席卷掠夺所有空气。 池殊每个毛孔都被浸淫着、渗透到肌理。 "边老板,"池殊身上开始发软,但还是撑着,"刚才你可有点儿冷。" 边厌朝旁边的脚步一顿,紧接着一转,直接坐到了池殊旁边,看着他:"下面流程多,人也杂,怕挤着你。" 不是什么道歉的话,但却更能拨动人的心弦。 "我知道,"池殊伸手刮了刮他的耳廓,像是奖励,又像是安慰,"逗你呢。" 看着边厌绷着又带着不可言说愧疚的表情,池殊只觉得他可爱,特让人心软的那种可爱。 池殊将花抱过来,递给边厌:"送你的。" 绿白的桔梗被浅灰的雾面纸包裹着,渐变的花朵上挂着红绳,一路向下,两片佛牌坠于花茎交错间。 两种反差极大的事物相撞,看着有种说不出的味道。 "爬山时,我看见了这个佛牌,想到了你,就买了。拜佛时,我看见他们祈愿,想到了你,也跟着诚拜。"池殊将链子挑出来,举到边厌面前,"闲逛时,我看见了花店,又想到了你,便买了花。" 说到这里,池殊没给边厌拒绝的机会,直接将那个带有自己小名的金色佛牌戴到边厌脖子上。 凑过去动作的同时,吹着气问道:"我好像无时无刻都不在想你,边老板,你今天想了我多久?" 撩人的话语随着池殊呼出来的气一起吹进边厌脑中,刮起一阵波涛暗涌。 边厌头皮开始发麻,他看着隐于垂软衣料下的那道线条,情不自禁地伸手按住。 触碰的一瞬间,就跟那接通的电路,温度开始传递。 边厌按住了池殊的后颈,将他压向自己,相叠的一瞬间,雾面纸发出清脆的声响,原本清雅的桔梗花也被挤压出馥郁的芬香。 花香混着烟草味,被极速升高的体温灼烧,味道像极了那加着被桔梗香雾熏起的混烟香味。 最令边厌沉迷的卷烟香味。 边厌拿嘴唇蹭了蹭池殊的鬓角,没顺着那个问题走,而是说道:"你今早没来。" "我给你发信息了,"池殊没推开他,就着这个变扭的姿势抱着,"你没看见?" 边厌手上压着劲儿:"我看见了,只是,不太习惯。" 不太习惯。 习惯是个很可怕的事。 边厌这句话让池殊心里猛地一撞,撞的他气血上涌,脑袋发晕。 这不是什么撩人的情话,也不是那些哄人的甜言蜜语,就是最普通的语句,但最为致命。 "这么委屈?"池殊弹了一下边厌的脑袋,笑道,"那是我不对了。" "没有,池老师很好,是我不好。"边厌垂着眸又亲了亲池殊的发顶,然后撤开怀抱,看着那捧花,"把花弄坏了。" 说完他伸手朝池殊的白衬衫上勾了一下:"也把池老师的衣服弄脏了。" 青色的花汁跟着花瓣的形状染在池殊的衬衫上,汁水使衬衫变得有些透明,光晕扫过的一瞬间,像是直接一簇花骨朵儿开在了池殊的皮肤上。 纯情又迷离,像是炫着光的薄雾花。 池殊顺着他的意思往下走,握着他的手去碰自己的衬衫:"那怎么办,我等会儿还有课的啊,回去换好像也来不及了。" 衬衫很薄,经过汁水浸湿后好像又变的更薄,边厌手指压上的一瞬间,能感受到衣服上透着热度以及...在手下的细腻感。 边厌呼吸一滞,费力压下汹起的情感,收回手起身:"池老师不介意的话就穿我的吧。" "不介意啊,"池殊笑意中带着调侃,也带着得逞,看着边厌咬着字说道,"我当然,不介意。" 边厌没再回话,撩起将池殊给他戴上的佛牌看了看,笑道:"为什么上面是胖胖?" "我小名啊,"池殊没觉着不好意思,伸出手说道,"边老板,拉我一把,我这儿有点腿软。" 边厌冲他笑,伸手将他拉了起来:"你小名叫胖胖?" "嗯啊,"池殊应了声,跟着边厌走,"我出生的时候特胖,快八斤,我妈就给我取了这个小名。" "胖点儿好,"边厌推开房门,扭头看了池殊一眼,"你现在就有点儿太瘦。" "我这是穿衣看着瘦,实际上身上肉多了一圈,"池殊跟着他走,刚进房间就又想起来一事,赶紧将另一条佛链拿过来,"还有这条。" 池殊将那个带有姓氏的佛链递给边厌:"两条我都求着住持给我开过光了。都不是什么特贵的,你随意带着玩玩就行。" 池殊这话说的其实是给自己留余地,但是在边厌那儿听着就不是这样。 边厌将那木牌接过,盯着它看着说道:"东西是很便宜,但池殊,你很贵。" 说完他便抬手将那木牌的一头一尾打了可调节的活结,将那木牌戴到了自己的手腕上。 转了转,木牌撞击着腕骨发出短促的闷响。 "池殊,"边厌凑过来伸手抱住了他,没有很用劲儿,就是一个虚抱,"我没多喜欢我这个姓,但现在,我开始有点儿喜欢了。" 第23章 拥抱的力度挺轻,但那被圈入的安全感却是重重地裹来。 池殊伸手抱住男人弯下的背脊,唇瓣在他发丝间探寻香气:"那我很荣幸,能让边老板有这种感觉。" 不是第一次拥抱,但动作僵硬的要命,池殊怕被看出点儿什么,马上收了手。 但收完后才发现这欲盖弥彰的更窘迫。 边厌瞅着他的动作笑了笑,安抚性地摸了摸池殊的肩背后便松开了手,转身走进房间问:"晚上吃了吗?" "陪着两老太太吃了顿。"房间门大敞,请人进去的意思,池殊也没端着,直接跟上。 边厌应了声,听着有些失望,但压着没太表露出来。他打开衣柜开始给池殊挑衣服,也没招呼。 没那个必要。 池殊进了房间后也没到处乱走,就站在边厌身后朝房内扫了一圈。 整洁干净,不像一个居住的房间,倒像是个酒店宾馆。 池殊看着说不出来什么滋味,但他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以后是真的要好好疼边老板。 橘红的夕阳穿过半圆形的落地窗铺满地板,池殊看着边厌弯下去的脊背线条觉得脑子有些发热,他盯着边厌找寻的动作,呼吸发烫地靠近。 但却在他背后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对着暮光开始将脏衣服脱下。 动作速度跟着边厌找寻衣物的声响变化,在边厌抽出衣服时池殊快速地解开最后一粒扣子,在他转身时染着花汁的纯白刚好跌落于地板。 而在暮光下,池殊的背部线条被橙光镀上金边,美的像是那打着光的维也纳斯雕塑。 池殊紧张地吸了口气,偏头问道:"选了什么衣服?" 这是掐着点儿的,池殊知道这样会很美,会很有艺术感。 在感情的拉锯战中,不仅需要细水长流,也得需要刻意的美好艺术感,而这也就是他想要的效果。 边老板的房间太干净了,池殊想把它用艺术感的美好填满。 在默了一会儿后边厌终于出了声,低低哑哑地喊了声池殊,然后带着越来越粗的呼吸朝他走去。 池殊感受到背后越压越近的温度,浑身紧绷,闭上的眼睫开始轻颤。 "池殊,池老师,"边厌站定,两人的距离很近,但却没有贴合。他伸出手,指尖在发丝间游走,"很美很美,有些不真实。" 指尖带着电,滑过的每一缕发丝都在臣服。 池殊抓住他的手,往唇上放问道:"现在真实了吗?" 边厌没回,顺着他的动作靠近扣住他的肩膀,开始用唇瓣在发顶间探寻:"你不该这样的。" 嘴上说着谴责的话,但是反应却很真实。 池殊感觉自己像是那在被狮子做标记的幼兔,从最顶端的头部脆弱处开始,直至内心深处。 "不喜欢?"池殊仰起头,反手扣着边厌的脑袋将他压向自己。 寸头有些扎手,但无关紧要,吻落到实处就行。 边厌没抗拒,但始终不敢将胸膛贴上来:"喜欢,但不要这样池殊,我不值得。" 又是这种贬低自己的话语。 池殊紧紧地一皱眉,转身勾住边厌的脖子,看向他:"边老板,在我这儿你他妈的最值得。" 说完,池殊没给他回话地机会,就着这个动作吻上去。 唇很热,呼吸也很烫。 池殊扣着边厌的脖子带着他转了一圈,两人方位转变,边厌成了背着光的那个人。 "边老板,"两人额头抵着额头,鼻尖互相亲昵,池殊垂着眸呼气,"以后你前面有我,背后有光。" 边厌的手有些抖,他扣着池殊的脖子又吻了一阵儿,暗哑地一声'好'从喉间道出。 其实这个时候想要进行下一步也不是不可以,但两人都没动,就这么拉着对方亲了会儿,将近满足了才分开。 满足值没到顶,因为不可能到顶。 吻完后池殊就动作迅速地把衣服换上,没再端着。 边厌选的是一件今年大火的会开花的卫衣,弯腰弓背时背后的被缝上的花朵会随着动作绽开,从脊背上开出一片花海。 这着实不像是边厌的穿衣风格。 池殊勾着衣角一挑眉,朝他疑惑地嗯了一声。 "池老师穿上很好看,"边厌伸手将折进去的衣领翻出来,"前几天一老顾客送的,做服装设计的,她老公喜欢抽烟。" 你看,这人就面上看着不通透,但实际上一旦被纳进心里了,哪哪儿都能让你安全舒坦。 池殊压不住笑意,想再亲一下,但又觉得今天糖分着实有些超标,就只在伸手在他唇上按了一下,像是奖励。 边厌的唇形特好看,手指按下的那一刻,唇肉下凹带出一点亮白的齿尖。 池殊的舌尖记得扫过时的感觉。 大家都不小了,知道怎样最舒服,该沉沦时就尽兴,但该清醒时就睁眼。 也没再说什么,将池殊换下来的衣服那洗衣液泡好后就下了楼。 楼下那铺开满桌的烟草已经被收好,柜台后的栗娟在装罐,柜台前坐着个身穿白色西装的男人。 听到下楼的动静,那男人也没转头,盯着栗娟的背影喊道:"边三儿,你家娟妹子的脾气怎么还是这么大。" "你不招她,她脾气就不大,"边厌带着池殊走过去,敲了敲桌,"什么时候回来的?" 那人将椅子一转,回道:"回来一阵了,一忙完我就...池老师?" "小卓总?"池殊看着他心里也是一惊。 "诶,"小卓总挂着笑应了声,回道,"好巧啊池老师,又见面了。" 看着那轻挑的笑池殊又回想起那晚的对话,有些尴尬的同时又有些不知如何是好,僵着笑点了点头没说话。 边厌眼神在两人身上转了圈,下颌开始绷紧,语气淡淡地问道:"认识?" "对啊,之前一起吃过顿饭,"小卓总抢先开了口,眼神直接黏在池殊身上,"只不过池老师那天喝的有些多就先走了,都没机会好好认识一下。" 说完,小卓总还给边厌使眼色,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这小卓总一门心思扑在制造点儿话题更进一步,完全没注意到边厌越绷越紧的下颌,和池殊越来越尴尬的脸色。 这叫什么事儿啊。 我想泡的人的兄弟想泡我? 好一出伦理三角大戏。 池殊尴尬地陪着笑,但眼神却老往边厌那边瞟,示意着他说些什么。 边厌默了一阵儿,也没回两人的眼神示意,边走向柜台边说道:"时间不早了,池老师上课别迟到。" 其实刚才两人一起从楼上下来,现在又是这种听着现亲昵关系的话语,脑子稍微清醒一点都能看出他两之间有点什么。 可人小卓总不知脑子是被哪坨浆糊给堵了,硬是半点窍没开:"池老师晚上还有课啊,那可真是辛苦,要不等着什么时候有空出来我带着你放松放松?" 边说还边朝池殊靠,拉进着距离。 池殊赶忙退开。摆着手拒绝,紧接着又顿了顿,看向边厌说道:"那我先去上课了。" 边厌戴上手套,看向池殊,用着礼貌且生疏的语气回道:"慢走。" 池殊抿了抿嘴角,想说什么,但是看着又要凑过来的小卓总立即将嘴边的话咽回去,点了点头后便急忙提着包走出了卷烟铺。 小卓总对着池殊的背影看了会儿,随即转身气愤地拍了拍桌质问道:"边三儿你什么意思,我勾搭都还来不及,你竟然把人给我弄走了?" "这批废了吧,味散了,"边厌对栗娟说道,然后拍干净手上的烟草沫,转身点了根问道,"怎么认识的?" "还能怎么认识的,饭桌上认识的呗。"小卓总一点儿也不客气,直接伸手从柜台后掏出根烟点燃。 栗娟抱着烟罐子忍不住对他翻了个白眼,抬手对他竖了个中指。 "嘿,你这小丫头!"小卓总特幼稚地对着栗娟离去的背影也回了一个,痛心疾首地说道,"你看看你看看,这动作绝对你跟着你学的,你这人总是不教点好。" 边厌没理他,垂着眸抽了会儿烟问道:"看上了?" "啊?谁?"猛地被这么一问小卓总还没反应过来,回过神后有些哭笑不得,"我这肯定看上了啊,这模样太对我胃口了。" 说道这里,他语气蓦然变低:"唉,不过人心里有人了,追起来估计费劲儿。" "有人了?"边厌指尖一抖,语气有些急切,"你怎么知道有人了?" "他自个儿说的啊,"小卓总说,"我那时候问他玩不玩,他说不玩,说心里有人了,还他妈身心双重的那种。哎呦我去你是不知道我当时那个心啊,滴血滴血。" 看着他那痛呼的样子,边厌心情一下好了起来,将烟头碾熄,给他倒了杯威士忌,习惯性地用右手递过去,只不过在半途中突然一顿,紧接着换了左手。 那只手腕上挂了佛牌的左手。 熟悉边厌的人都知道,他这双卷烟的手可是从不戴任何配饰,就连有时候橡胶手套都不愿意带,说是影响手感。 因此当他手上出现东西时,尤其是还是木质佛牌这种阻碍活动的手链时,想不注意到都难。 小卓总眼疾手快地扣住他的手,指着那佛牌叫道:"你手上什么时候戴东西了?我看看.." "别碰,"边厌眼里带着笑意,拍开了他的手,重复强调道,"别碰。" 这一拍可把小卓总的脑子拍通了,他盯着边厌看了会儿,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身边有人了?" "快了。"边厌回道。 这着实惊到人小卓总了,他脑子当即宕机了好一会儿,良久他才反应过来,恍然大悟地一拍桌子:"难怪我妈那天问我你最近是不是有人了,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去,那人谁啊,这么牛逼。" 听这问题,边厌神情慢慢染上了点儿不可言说的骄傲,看向他转了转手上的佛牌,在一下下的撞击声中回道:"池殊,池老师。" 第24章 话说完后坐在对面听着的人脸上的表情立僵,当场宕机了好一阵儿,拔高调问道:"你再说一遍,谁?" "池殊,池老师。"边厌没打算做人,用左手拿着抹布擦着台,木牌在人眼前一晃。 小卓总当下立觉那个木牌碍眼极了。但他还抱有一丝幻想,慌乱地眨着眼说道:"不可能,边三儿你别跟我开玩笑,人池老师不做下面那个,你两纯一怎么可能。" "哦,是吗?池老师不做下面那个吗,我怎么不知道。"边厌心情特好,但面上装得很疑惑,"他跟我说,是下面那个啊。" 这话特欠,听得人小卓总恨不得当即吐血。 这叫什么。为爱做零?猛一自掰成零? 小卓总可能真的被这个事实刺激到了,当下坐那儿不出声,连着抽了好几根烟。 黄昏的橘光从落地窗处打进来,照在他身上,显得特别落寞。 边厌挑了挑眉,没再管他,动作迅速地给他卷了一立盒的烟,系上可提牛皮纸带后推上柜台。 "卓凡,"边厌敲着桌儿喊了声名字,指了指烟盒,"走的时候记得带上。" 卓凡每次过来都要顺走一盒烟,这么多年边厌已经习惯了,也不用他说直接给他卷好带走,省的听他逼逼叨叨,聒噪。 但这次向来爱烟的卓凡可没往常那么兴奋,他带着幽怨的眼神盯着边厌看了好一会儿,说道:"我样貌身材,就连技术都不比你差啊,为什么看上你了啊,为什么啊?" 这个问题可能接下来好几年都要被列进卓氏十大未解之谜中。 听着这话边厌眼皮一跳,没差点把烟甩他脸上:"卓凡,闭嘴。" "我说的实话好不咯,"卓凡是真的郁闷了,他又盯着那木牌看了半天,越看越堵得慌。 边厌也不出声,没半点儿安慰地动作,就一门心思卷着烟。卓凡作为他这么多年的算是极少数比较亲近的人,自是知道为什么,也没怪他只是单纯地越想越憋屈。 在情场上他已经很多年没这么憋屈过了。 卓凡烦躁地将威士忌一口闷,提起烟盒:"不行,我现在见着你堵得慌,我先走,咱两近期也别见面。" "好,"边厌没什么情绪波动,头都没抬一下,"再见。" 语气生疏冷淡,根本不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 说完后边厌自个儿都愣了一下,抬头看向卓凡时脸上表情有些难测。 他刚想张口说些什么补救但立即被卓凡打断。 卓凡摆摆手:"跟我就别演,你自个儿舒服就行。" 话到这儿他也没再顺着说,不想给边厌太大压力,但也更是因为他情绪散了想起了正事。 "不过话又说回来,"卓凡又提着烟盒坐了回来,"你这儿真的因为人池殊就打算重新开始治疗啊,你两这什么情况,我怎么一点儿风声都没收到。" 边厌没立即回,把手上的烟卷好后才慢慢地应了声嗯,也不知道到底回的哪个问题。 见他这样儿卓凡就知道他不想多说。 并不是以前跟那些个男男女女玩票性质的不想多说,而更像是护着宝不舍得别人碰的不想多说。 这就很有意思了。 "边三儿,"卓凡带着戏谑的笑容去逗他,"你这石头做的心不会跳了吧。" "卓凡,"听着这话边厌周遭的气息立变,撑着手俯下身去盯他,"管好你的嘴巴。" 很久没被边厌这么盯、这么威胁了,卓凡愣了一下,过往的回忆带着他清醒,也同样让他意识到这次的事不是虚的。 认真的,不能随意开玩笑。 但再怎么说卓凡也在生意场上混了那么久,不至于被完全唬住,他收了嬉笑的神色,抬着下巴道:"我是可以,但你管住那些人的吗?" 说到这儿,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边厌,这北城说大也大,但说小也小,消息传递的有多快你自己心里有数。那些人,那些见不得你过得好的人,嘴巴要怎么闭。" 这段话像是按下了终止时间的按钮,两人就这么在原处沉默不语地看着对方,其中暗涌的较量旁人难以窥探。 过往的种种在边厌脑中闪过,不好的、腐烂发臭的占据大半。 而池殊所窥得的只是冰山一角。 边厌的心猛地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竟开始感到一丝害怕,可长年的强撑没让他显露。 "我会处理好的,"边厌脸上表情还是没什么变化。 这本就不是卓凡该多加插手的事,他也没再多说,耸了耸肩:"你自己有底,尤其是这快到日子了,边家那几位估计又要忍不住对你动上一手了。" "已经动了。"边厌冷笑了一下,指了指旁边那一堆被废的烟草,"每年都走一遭的事儿。" 卓凡绞着眉走过去,蹲下用手捻起闻了一下,他自小就跟边厌认识,边厌玩烟的时候他也跟着沾了点儿,自是对这烟草上的痕迹熟悉。 由中往外的湿,不可能是自然地发潮,只能是人为。 但具体要怎么人为那可真的太多太多方法了。 说实在的,虽说这么多年了,各种手段也都见过了,但看见这一堆被废的名贵烟草卓凡是真的怒气上涌。 与边厌而言,烟草是他与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边家那几位这次做的太过。 "边厌,"卓凡垂着眸喊道,"你就没想过离开北城吗,这么年复一年地被他们逼着弄,你他妈的不憋屈吗。" 边厌盯着那堆烟草看了一会儿,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很多事你根本不能去深想,越想就越把你自己困在里面,走不出来的同时还扼制住自己的呼吸。 作茧自缚。 默了半晌,边厌十分机械地说出了那个理由:"我妈在这儿,死前护不了她,死后总得让她有个安宁。" ---- 池殊说忙那是真忙,周考过后的改卷子、评卷子,临近月考的各种会议,还有丁科长那一块管烟组的小会,简直忙到飞起,接连好几天就早上去卷烟铺露了个面儿,晚上根本来不及。 但忙起来时间也过得快,一晃就到了月考。支荣的规矩是老师不能监考所处的年级组,所以池殊他们这高一组的英语老师就被分到去监高三年级的考。 除开没分科的高一,高二高三的月考都是按照高考的模式来,英语最后考。 这次支荣没和其他三大名校一起联合出卷考,三个年级的英语组老师连着加班加点好几天搞出三张创新卷,今早才火急火燎地打印好。 池殊作为主监考拿到卷子时还能感受到纸上的余温,他点了点数确认无误后才跟着副监考上了楼。 副监考是个打扮挺时尚的女老师,跟池殊关系还算可以,两人路上也没尴尬,顺着扯了几句。 监考老师要比学生提前一会儿到考场,插上信号屏蔽器、做好一些检查工作。 副监考去插信号屏蔽器,池殊顺着教室走一圈检查课桌有没有被清干净,桌面上有没有各种笔记痕迹。 检查完后才把等候在门外的学生放进来。 因为之前带过这一届很多人都认识,不少同学进来后都跟池殊打了招呼。 池殊颜值在一众秃头啤酒肚的男老师中本就出挑,更不用说他为人又随和,能和不少学生打成一片。所以当他们见着池殊后也不急着去座位上了,顺着讲台围了一圈儿,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池殊也不急着分卷,就撑着下巴听他们说,也不是爱听,只是觉得这种氛围很舒服,懒得的偷闲一下。 但毕竟现在没带了,能聊的话题肯定变少,也没说多久学生就散的差不多。 正当池殊准备分卷时,栗傲的声音从旁传来,他低低地喊了声池帅。 "嗯,怎么了?"池殊眉眼弯了弯,对于边厌身边的人他总是自带好感滤镜。 栗傲脸上神色有点儿压着笑的腼腆:"你监考我们啊。" "对啊,"池殊分卷的手停下来,撑着桌子看向他,调侃道,"怎么,我监你考有压力?" "没有没有,没有压力,"栗傲连忙摇脑袋。 栗傲说完后池殊也没再回,他自个儿也没再说,但就站在那儿看着池殊,不走。 池殊察觉到他看着的目光,偏头疑惑地嗯了声,问道:"还有事?" "没.."栗傲连忙否认,但看着池殊的眼里明显装着事儿。 池殊被逗笑了,边分卷边说道:"你有什么事就说,别压着,我怕你等会儿压久了考不好。" "那倒也不会,"栗傲挺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脑袋,朝周围看了看确认没什么人注意到他们后,凑近了点儿压着声音问道,"池帅,你最近是不是和我哥吵架了啊。" 这个问题一出,池殊心里猛地咯噔一下,立即偏头看向栗傲,眼里既有惊愕也有不知所措。 "你..." "池帅你别紧张,别紧张,"栗傲连忙安慰,"我没和别人说,不会和别人说的,绝对不会和别人说的,我保证!" 本来池殊还有些莫名的后怕,但又立即被栗傲这一连串的保证给逗笑。 他没想到栗傲这聪明劲儿不仅在学习上,连这上面也连带着。不过好像又是情理之中的事。 池殊定了定心神,将卷子分好,摆手道:"没事儿。" 话到这儿他又猛地回过神来,问道:"你怎么会这么问?边老板最近怎么了吗?" "也没怎么,"栗傲扣了扣脑袋,"就是我姐说,他最近气场有点儿低,不大开心。特别是晚上的时候,那个脸能冻死个人,以前也没见他这样啊..." 第25章 晚上十一点半。 整个支荣就只剩下英语组老师坐在改卷室的电脑前奋战。 池殊按了按发酸的腰,敲下了最后一个数字,看着显示屏上的已完成,当下立即舒了口气。 支荣无论大考小考,出成绩的速度都是极快的,而这极速的背后磨得就是改卷老师。下午一考完,池殊连饭都来不及吃就被组长抓过去扫描试卷,这没办法,整个英语组的男老师少,能当苦力的就那么几个。 扫完试卷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往改卷室改卷子,又好死不死地分到作文组,那些个层次不齐的英文字没差点把池殊的眼睛给看瞎,以至于改到现在才弄完。 不过改完就轻松,录成绩排名什么的都不用他们老师做,直接人机完成。 池殊将电脑关机,轻声走过去跟组长打了声招呼后便奔出门外。 深夜下的校园安静的可怕,连带着外面一条儿的长街,再加上从今晚开始的急剧降温,池殊一个人走在这街上难免有点儿背后发凉。 不过好在越往外走前方那抹亮光就越大、越耀眼,池殊还是照常走到自己的车窗前看看有哪些地方可以露一露,弄好后刚准备抬脚走时却猛地定住。 只因他耳边蓦地回想起栗傲今儿下午说的那番话。 气场低,不大开心么? 池殊眼里沾了点儿笑意,从车后绕了一圈儿顺着店外的暗影走到门口,而后悄悄地探了身子朝店内看去。 店内烛火依旧灼热摇曳,枯焦色的烟草铺满了桌子,池殊就算站在外面儿都感觉好像能闻到那干燥浓烈的烟草气味。 栗娟不在,估计是栗傲今天放月假回去陪了。店子里只有边厌一个人坐在靠墙的小桌上卷烟。 和往常一样,挺认真的神色,看不出栗傲说的低气压。 池殊又站那儿研究了一会儿,是真的看不出,他想着是不是因为忙所以才看不出,刚换脚准备再观察一会儿时兜里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震动嘛,其实声音很小听不大出来,但可能偷窥的心虚,池殊心里一跳赶紧掏出手机准备静音。但当他看见屏幕上显示的消息时又蓦地呆愣在原地。 ——边厌:进来看吧,外面降温了,冷。 池殊在原地愣了好一阵,回过神后简直是既尴尬又好笑,他收了手机,直接大大方方地推门而入走过去坐到了边厌对面。 "什么时候发现的?"池殊用手捻了捻桌上的烟草沫。 "你一靠店门就发现了,"边厌语气里带了点儿压不住的笑意,他卷好根烟后抬手朝外一指,"你影子落了进来。" 池殊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失笑道:"难怪,大意了。" 听着他的话边厌抽烟纸的手一顿,压了压嘴角问道:"为什么不进来?" "因为想偷偷看你,"池殊前倾了一点,伸手搭住边厌的指尖,在朦胧的光线中盯着他的眼睛,"我想偷偷地、静静地看你,看看我的边老板有多迷人。" 指节上传来冰凉的跳动,边厌扫了一眼池殊不断移进的手,抬眼回看:"那你看见了吗?" "看见了,"池殊揉捏着边厌的手腕,一个翻手将他的手执到唇边,唇瓣在手背上摩擦张合,"边老板工作的时候,好迷人,迷人到我想直接变成那堆烟丝被你卷弄。" 炙热的呼吸配上若即若离的摩擦最撩人心神。 边厌面上没什么表情,顺着池殊的动作转手半扣住他的脸颊,将他拉了过来。 看着身侧眉眼间皆是挑逗的人,边厌按了按他的眼尾,什么都没说,带着一种压着情愫的眼神看着他。 虽说两人只是试试阶段,但池殊心里早就有底了。 池殊胆子越来越大,他凑过去,在嘴角扫了一下,紧接着移到脸颊和耳边中央,故意吐着气问:"边老板,你觉得,可以吗?让我成为你最钟爱的烟丝,被你握在手里卷弄。" 炙热的气息喷在耳边,唇瓣裹着体香在脸颊处摩擦,撩人的话语一下接着一下钻入脑中,激起一阵沉沦的眩晕。 池殊真的手段太高了,体温、灯光、香气等等都被他利用地恰到好处,像是织了一张无法逃避的温柔网,紧紧地捕住这只名为边厌的猎物。 "池殊,"边厌的手猛地扣上池殊的后脑勺,稍微用了点劲儿抓住他的头发迫使他仰头,"池殊,你以前..这么追过别人吗。" 就算边厌刻意收了劲儿,但是被人这么抓着头发仰头还是会有点痛意,池殊痛哼了一声,但看向边厌的神情还是勾着媚。 "没啊,我不是之前就和你说过这是见到你的情不自禁吗,"池殊伸手将他带了过来,嘴唇在他鼻尖上摩擦,"边老板,都是别人追的我。能让我费心费神,整日里想着怎么撩拨的,你是头一个。" 这话池殊是真没说假,基本上只要他看上了,就朝旁一座笑着勾两句主动权就到自己手上了,而对方就成了被动地位。到现在为止,能让他又是早晚拜访又是解扣露骨的,边厌是这三十六年以来的头一个。 难追,但是心甘情愿。 其实到这里,气氛什么的都可以了,再加上池殊刚才暗示性那么明显,水到渠成下一步正正好。但有时候吧,你永远也琢磨不到边厌这男人想的什么。 边厌眼里看不出什么,但能察觉到他刚才那股子蓦升狠意的消退,他低头蹭了一下池殊的嘴唇,收回身子,坐到座位上后丢给了池殊一个卷烟器。 嘴上的触感还有残余,池殊看着手上的那个金属小盒子,呆愣地问道:"这是什么?" "卷烟器,"边厌给池殊拨了堆烟草,递了滤嘴和烟纸,"你不是想做烟丝吗,带你了解一下同类。" 这话真的是即煞风景又调侃的羞脸。 池殊看着那卷烟器真是气不打一处来,想再说什么,可却被边厌附上来的手给拦住了话头。 "池殊,"边厌刮了刮他的耳廓,语气里带了点儿安抚的歉意,"我教你卷烟好不好。" 其实边厌要真是那么木头的话,池殊这气是没那么容易消的,可后面儿来的这一出,不仅抵了前面的气还带来了暗涌于心的珍视。 这种细水长流的做法,池殊只觉得熨帖舒心,消了他所有的急切。 "行,"池殊偏头亲了亲他的掌根,捻起一簇烟丝问道,"怎么弄?" "先醒烟丝,五到六分钟,我已经醒好了。"边厌指了指那堆拢起的烟丝,而后又指着滤嘴说道,"这是kingsize的滤嘴,偏长,你先把它放到卷烟器里。" 池殊拿起那个烟头瞧了瞧,确实是比平日里抽的滤嘴要长些,他按照边厌的指示将滤嘴放到卷烟器的空隔间。 "然后放烟草,放之前捻几下将香气揉开,"边厌说,"不用太满,压着尾部满了就行。" 池殊应了声,跟着做,边做边问道:"我看你平日里好像没用这东西卷烟。" "你是新手,"边厌解释道,看着他的动作又说道,"放好后就握着转动,朝你自个儿的方向转。" 其实这东西挺容易上手的,池殊转了几下就熟悉了,他偏头问道:"那你老手是怎么卷的?" "直接用手,好掌握量和紧度。"边厌抽了张卷烟纸,拿着棉签在边缘沾了一圈水,"烟纸这条边上有胶,用水沾一下就行。" 说完他便将那张带着淡淡枯黄色的烟纸塞入卷烟器中:"慢慢转,还是朝着你自己的方向。" 池殊应了声,刚没转几下,突然抬头说道:"我记得以前小时候看那些长辈们都是直接用口水抿一下的。" "现在也有,不过我这儿要保证卫生。"边厌笑了笑,直接拿出一张烟纸在手中握出一个弧度。 池殊看着边厌的动作,眯了眯眼,眸中闪过一丝狡黠。他撤了刚才沾水的那张烟纸,抽了张新的。 "边老板。"池殊拿着卷烟纸喊了声。 边厌挑出多余的烟草,掀起眼皮应了声,手上的动作没停。 烛光在眼尾跳动,池殊将卷烟纸抵到唇边,一边用着调情的目光盯着边厌,一边伸出舌头在烟纸边上舔了一圈。 眼神魅惑,动作勾人。 边厌手上的动作骤停,眸色开始加深。 看着他这样,池殊笑了笑,赶紧将烟纸塞入卷烟器中,快速地卷出一根烟。 咔哒。 池殊将卷烟器打开,拿出里面的卷烟,起身附过去,伸出大拇指按下边厌的下唇,将烟放在他的唇瓣之间。 "边老板,怎么办,我一不小心,把这根烟给弄脏了。"池殊挂着狡黠的笑,吐着气说道。 边厌看着池殊的动作,没动,任由他附过来开始勾自己。他看着池殊晕着光的脸庞,轻笑了一下,抬起头将烟尾抵上池殊的唇间,借着支撑张唇咬住烟嘴,而后一偏头借着旁边的烛火将烟点燃。 浊白的烟雾从边厌嘴中溢出,他吸了一口将其含在嘴中,回过头时起身压上池殊的嘴唇,捏了一下他的下巴趁他松嘴时将烟雾渡过去。 "池殊,"边厌撤唇,沾着两人气味的烟雾在中弥散开,"这才叫弄脏。" 第26章 从进门到现在,池殊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知道他费心费神的撩拨了好几次,而边厌只需挺随意的一个动作、一句话,甚至只要一个眼神就能让他丢盔弃甲,甘愿沉沦于他晕在烛光中的呼吸。 所以,池殊说自己栽了不是没有道理的。 这谁遇上都得栽。 看着被烟雾罩着的轮廓,池殊觉得自己的体温有些高的可怕,周围的空气也黏重闷湿,像是冬日里压着欢愉后汗水的棉被,带着高热情迷的香气将人包裹。 池殊低下头吸了一口烟,对着边厌的唇吐,嘴唇张合间,烟雾将话语晕的朦胧。 "边厌,这烟是脏了,可我还干净着,你的房间也还干净着。" 其实按道理来说,今儿边厌已经在这事儿上拒绝过一次,照池殊这有些端着的性子是绝对拉不下脸来主动勾第二次。 但凡事都有例外。边厌就是这独一无二的例外。 边厌对池殊不是不了解,自是知道这是拉了身段的特权,就和一开始一样,池殊给了他吊着自己的特权。 可现阶段的他配不上。 边厌扣着池殊的脖颈将他压了过来,没再其他动作,就这么单纯的唇贴唇。 两人的呼吸都喷在对方脸颊上,一下比一下急,却都压着不进行下一步。 池殊是在等,而边厌是在忍。 良久,边厌才撤唇,抬头将唇贴上池殊的眼睫:"别急,池殊你别急,你别急。" 这一遍又一遍的别急,不仅是说给池殊听,更是说给边厌他自己听。 没必要挑明,两人其实都懂。 话语中带着爱意和歉意,还有点其他情绪,很复杂,池殊半知半解。 眼睫上的温度和柔软还在,温温痒痒的,池殊垂眸盯着男人的手看了会儿,青筋暴起于皮肤之下,压制的情.欲跳动于沸腾的血液之中。 还好,不是一点儿感觉都没有。 池殊叹着气说了声好,抬起头在边厌的唇上啄了啄,而后撤身回了座位。 说不上失望,就挺不得劲儿,池殊没尝过勾人失败的滋味,坐回去的时候脸色看着有些低。 暧昧的气氛聚的慢,但消的快。边厌将燃尽的烟头切断,好好地放在一边,他想说些什么,但又觉得说什么都是个错,心下除了对自己的埋怨就是对池殊的歉意。 "池老师,"边厌叹息的语气里带了点儿无奈,"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 "别,"池殊伸手按住了边厌的唇,眉眼间的低压已然不见,"你这话安慰我算怎么回事,边老板,我不是等不起的人,尤其是对你,耗多长时间都行。" 既然已开始就给了特殊权利,往后就没取消的理由,在池殊心里,除了他爸妈,边厌这是顶一个。 边厌听完后盯着池殊看了好一会儿,凑过来压了一下池殊的嘴角:"不会让你等太久的。我保证。" "你也舍不得。"池殊笑着扭头过去啄了啄唇,"对不对?" 亲吻现在已经很自然很正常了,但边厌还是不敢太随意,他伸手勾画着池殊的唇形,很郑重地回了声对。 边厌没笑,但两人距离这么近,眼里的笑意很难遮挡,池殊看着像是落在雪地里的钻石,不用阳光自带的亮光就足以夺人心神。 池殊盯着看了会儿,没多犹豫就又想压过去亲,可在身后蓦然响起的风铃声却将靠近的动作打断。 在他还未反应过来前,边厌就立即起身一个跨步将他挡在了身后。 看着站在店门的那人,边厌面色又恢复到平日里的清冷,说道:"我们已经打烊了,牌子上有挂。" 来者愣了愣:"啊,不好意思我没注意看,这店里还亮着灯我以为还在营业。那啥,还有多的卷烟吗,什么味的都行。" 这话其实带了点儿央求的味道了,又是这个时候来,看得出挺急的。 边厌抿唇想了想,边走向柜台边报了还剩的几种。 有什么混的不混的,加焦不加焦的,听起来特像国际上玩烟的专业人士。 "水蜜桃吧,"来者没多犹豫,立即做出了选择,"我怕口感太呛,压不住。" 池殊也抽烟,但听着这对话真的是云里雾里,他缓了缓心惊扭头望去,却在见到那人时眉头紧皱。 "习嘉?"池殊站起身来喊道。 听着这熟悉的声音,习嘉掏身份证的手猛地一顿,惊愕地看向池殊:"池帅?你..你怎么在这儿?" "我不在这儿又怎么能抓的到你啊,"池殊走过去拦住他的肩,顺带压着他掏身份证的手,"喜欢水蜜桃啊,挺懂啊,平日里没少买吧。" 这话虽是对习嘉说的,但眼神却是落到边厌脸上。 早在池殊走过来时边厌心里就大致明白了,原本装烟的手立即收了回去,动作里多少带了点儿心虚的味道。 池殊就瞥了他一眼,没再多看,低头又对习嘉说道:"怎么哑巴了,刚才不是还说的挺溜的吗?" "池帅,我这没,就买过几次。"习嘉双手合十,"真的,就几次也没抽多少,您..看这次能不能就算了,别抓我。" 没等池殊回话,习嘉又喊道:"真的,我保证没有下次,我知道错了。" 池殊进政教处管烟这事全年级都知道,习嘉这种因抽烟被抓了好几次的肯定摸得透透的,一来就是老套路,降低罪行、乖乖认错、诚恳保证一连串行云流水。 青春期的男孩子嘛,很多事情其实池殊都理解,毕竟自个儿也是这个年龄过来的,再加上也是自己教过的学生,说白了多少带了点儿不忍心。 池殊无奈地笑了笑,看着边厌指了指习嘉:"记人,这是高三的学生。" "嗯,记住了,"边厌冷冷地觑了习嘉一眼,没再多说。 "你有没有下次我不知道,但这儿老板是肯定不会让你有下次了。"池殊拍了拍习嘉的黑皮衣,调侃道,"今儿打扮的还挺成熟啊,就为了买个烟?" 习嘉被说的脸上有些挂不住,往后退了几步干干地笑道:"没,就出来玩儿,顺便过来看看。" 半大点儿孩子,就算身份证上年龄满了十八,外面穿的成熟但实际上心里眼里装的什么事儿挺容易看透。 池殊也没戳穿他,撑着柜台坐上椅子:"和谁出来玩呢,大半夜的还没回去。" 习嘉暗地里朝外看了一眼,支支吾吾地回道:"没谁,就几个朋友。" 当老师对学生的小动作都是自带侦探雷达,池殊顺着他的方向偏头朝外看去,果然在店外瞧见了一堆打扮时髦的男孩子。 有好几个都是池殊教过的。不是什么好学生那种。 其实这都放假了,很多事情老师都不便插手,更何况池殊就只是曾经带过他们的英语老师。 但无论出于哪一方面,池殊都说服不了自己不管这事。他跨下椅子,揽过习嘉的肩朝外走:"走,带我去见见你朋友。" 池殊没给边厌递眼神,边厌也没跟出来,只是换了个方位,站在那儿注意着池殊的一举一动。 工作的事不好插手,也不能插手,边厌能做的就是在池殊背后看着撑着,只要池殊有需要他就能及时出现,无论是安慰还是保护,任何事他都可以为池殊去做。 但看样子是没多大的事儿,那群打扮时髦的男孩子在看见池殊一个个都收了痞气,乖乖地点头听话。 青春期的男孩子们眉里眼里都带着压不住的朝气鲜活,但在边厌眼里,他们都没站那儿的池殊耀眼。 那是经过岁月润养后的光芒。 十七八岁的太冲,四五十岁的太压,而三十多岁的池殊正好。 风铃响起,池殊裹着一身冷气进来,在一室温暖中劈开了条道。 边厌顺着那条大路走过去,挂了挂池殊冷白的耳廓,笑道:"池老师好凶。" "因为温柔都给了你。"池殊抓过他的手,亲了亲掌心,看着他笑道,"刚才和他们聊,突然想起一件事,边老板,这马上国庆了,有什么安排吗?" 边厌摇了摇头:"没什么,就看店吧。" "不出去玩儿?"池殊问,说完他又顿了顿,笑道,"我想约你,边老板。" 边厌看着池殊眼中的期待,心下的挣扎犹豫被击退:"你想去哪儿?" "去哪里都可以,只要和你。"池殊靠近伸手抱住了边厌,嘴唇在他耳廓上摩擦,"我想和你去南边吃蟹看湖,想和你去西边醉酒跳舞,但我又想就这么和你窝在这个小店里伴着烛光跳动卷一只香烟,边老板,这一瞬间我就只能想到这么多,你选一个。" 呢喃的话语像是缱绻午夜时的低喘,裹着柔软且滚烫的呼吸钻入边厌耳中,乱了所有理智。 边厌伸手摸了摸池殊的背脊,外套上带着冷意,但很快便手心的炙热被驱散。 边厌怀中拥了一人,得了全世界。他笑着回道:"池老师把三个都描绘的太美好了,我都想要。" 第27章 雨丝罩在庭院中的满簇花朵之上,游鱼在一方石池中游动,冷风扑在落地窗上被室内的温暖结成了雾。 边厌的外套随意地搭在一旁,只穿了件T恤躺在躺椅上,露出手臂上大面积的纹身,青筋暴起于肤下露着压抑的凶狠。 关悦坐在一旁,在纸上记录下谈话过程,推了推眼镜问道:"所以,你真的打算和池殊出去旅游?" 即使周围环境再舒适,但这也还是一场心理治疗,伪装抹杀不了根本。 这样的心理治疗让边厌很不适。 边厌僵着身体躺在躺椅上,低低地嗯了一声,随即便不再多说。 "边厌,"关悦皱着眉取下眼镜,换了个坐姿,"你既然选择了治疗,就不要带着这种抵触情绪,到现在为止你除了嗯就是不,你要我怎么继续下去。" 躺在躺椅上的边厌眼睫颤了颤,半晌才从喉咙里硬邦邦地道出句不好意思。 关悦听见后没再多说什么,抿着唇将眼镜戴上,边写边问道:"你既然不想告诉他你病的事,那这次出去你做好准备了吗?" 笔纸摩擦地沙沙声伴着关悦温和的嗓音传来,边厌闭着眼努力让自己放松,努力让自己遗忘这是在治病,但下意识地防备却让他满脑子的话最后都只化作一个嗯从鼻腔发出。 关悦笔尖一顿,不说话了。 气氛开始变得沉重压抑。 默了良久,边厌在心里叹了口气,直接从椅子上坐起来,睁开眼看向关悦。 "我觉得我做好准备了,"边厌眼神里杂着很多情绪,"我看了很多视频,看了很多旅游攻略,我能模仿出视频里那些情侣的眼神和动作,也知道到哪个景点该怎么做该有着什么样的反应。" 末了,他又重复强调道:"我觉得我准备好了。" "那只是你觉得,"关悦不赞同,她敲了敲纸板,"你知道出去旅游一趟能发生多少意外吗?你能做好所有意外场景的模仿准备吗?边厌,你不能。" "更何况,边厌,如果人池殊知道你现在所有的动情都是装出来的,你要人家怎么想。" "我没有..全装,"边厌皱眉下意识地反驳,"有情感涌动。" "但大多伴随着生理反应,"关悦说,"情感涌动归情感涌动,和共情不是一回事。共情是,你能感受到他的喜怒哀乐并对此产生一定的情感,边厌,你有吗?" "我现在不说其他的人和事,就单拿池殊来说。最单纯的情绪上的共通,而不是你长年累月训练出来的情感变化。" 边厌坐那儿思索了好一会儿,原本绷直的脊背也慢慢弯下去,他用手撑着额头,窗外阴沉沉的光笼在他身上,透着一股子说不清的落寞。 其实关悦也不愿意这样逼他,跟他把事情挑的这么明白,但别无他法,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用最狠的手段去解决。 窗外的雨势渐大,冷萧的秋风也加足了力裹着雨珠摔在青石板上,落出一片清响。 边厌绷紧的肌肉抽动了几下,嘶哑着声说道:"是有的。他很不一样,不开心的时候,我不想看见。" 这几句断断续续,像碎片一样支离残破的话语听得关悦的心一抽一抽的疼。 边厌这一生有多苦,她这个做大姨的不是不知道。 但成年人的世界,大多都会先顾着保全自己,很多事不是关悦没办法插手,而是她不敢插手。 "边厌,"关悦低低地喊了声,坐过去拍了拍他的手,"你现在到底怎么想的。" 怎么想的? 边厌抬起头,眼神有一瞬间的迷茫,但很快又恢复清明。 他说道:"我不知道自己怎么想的,我只知道,我要他。" "但我不能,在黑暗中爱他。" ---- 池殊坐沙发上逗着老妈养的金毛,棉质的纯色打底衫松松垮垮地垂下,看着颇有几分闲情养老的架势。 相比于池殊的悠闲,已经退休了的朱老师相反更像个忙碌的劳动人,撸起袖子走来走去,朝池殊车里塞了一箱又一箱的东西。 "妈,我这是国庆,不是春节过年。"池殊终于看不下去了,走去按下老妈的动作,"更何况我们两又离得不远,就二十多分钟的车程,你至于搞得跟游子远出一样嘛。" 朱老师特嫌弃地瞥了他一眼:"我这是难得管你,就一趟车地让你把东西全部带走,免得你以后来烦我。" 哦,感情是这么回事,倒是池殊自己自作多情了。 池殊一挑眉,让了道:"行,您装您装。" 老妈对他翻了个白眼,也懒得喊他帮忙,给池殊动作利落地打包了一箱柚子,拉着推车将它送进后备箱。 至此,池殊的后备箱终于别塞得满满当当。 池殊揉了揉金毛的头后,去洗了手,然后走到客厅中央红木柜上立着的牌位面前,抽了三根乌沉香点燃,对着面前的黑白画像拜了三下。 距离老爸去世已经有将近二十年的时间,面前的香炉也盛了一轮又一轮的香灰。 但纵使这般,很多痛苦也是抹去不掉。 池殊看着面前的照片,是他没见过的父亲年轻时的模样。他伸手摸了摸照片上的眉眼,笑道:"走了,过得很好,下次回来看你。" 其实说到一半,酸涩的情绪就猝不及防地汹涌而上。 这个是没办法的事,子女对父母的依恋总是最柔软的,时间流逝不掉的。 池殊搓了搓脸,从衣挂上取下毛绒卫衣,边套边走向车库。 这套独立小洋房是老妈他们当教授的政策优惠,环境什么的都特好,当时一出池殊就立即拍板给老妈贷款买下。 早些年日子过得太苦,老了后再怎么说也得让人享享福。 陪伴上的,物质上的都不能缺。 "朱老师,"池殊走过去亲亲热热地揽过她的肩,问道,"弄完了吗?" "差不多行了,"老妈再点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后便开始漫长的嘱咐。 什么这个一回家就要放冰箱啊,那个只能放一个月啊叭拉叭啦地一大堆,池殊一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边探身去看有没有什么破漏,生怕这里面一个什么东西漏了弄得整个车都是一股子味道。 检查完后池殊便关了后备箱,拍了拍老妈的肩:"行啦,您老扒拉地说这么一大堆我也记不住,给我发个文档呗。" "滚蛋,"老妈没好气地啐了他一口,"爱记不记。" 池殊连忙躲开,一边上车一边调侃道:"小朱女士,你这可有点不文明啊,没点高阶知识分子的样子。" "还不是你个小混子太皮。"老妈退开让他倒车,嘴上说着不在意嫌弃的话,可真到了要看着人走的时候心里那点藏着的柔软立即展露无余。 老妈走过来趴着车窗,嘱咐道:"工作别太累啊,别熬夜早点休息。"顿了顿又说道,"出去玩注意安全啊。" "会的,"池殊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有不舒服就给我就给我打电话知道吗,别自个儿硬撑着。" 老妈皱了皱鼻子:"我知道的,没多大的事儿,我上次去检查医生就说没问题。" 池殊他们一家人都这样,平日里讳疾忌医,一到身体真的出问题了,这三天两头比谁跑医院都跑的勤。 池殊叹了口气,回了声没问题就好:"我走了,赶紧进去,外头冷。" 老妈应了声,走到一旁。没进去,就站那儿看着池殊走。 大抵天底下的父母都这样。池殊没敢回看,也没敢去看后视镜,这个东西看不得。 老妈家离自己那栋小公寓其实并不远,就隔了一个区,但可能是因为国庆长假出游的原因,路上堵得要死,池殊那辆SUV又大,堵在路上磨磨蹭蹭了半天才到了家。 到了家他也不敢耽搁,急忙将后备箱里的东西全部搬上去,也不管该怎么放,反正就一股脑地全部塞进冰箱,剩下地就找个阴凉地给它们待着,反正就现在这天气,一时半会儿坏不了。 手机屏幕亮个不停,基本上都是一些亲戚朋友发来的国庆问候。其实现在这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要是个假都能给你来上几句问候。 什么快乐啊美满啊,这些一看就是群发的消息,看得人心里直叫尴尬。 放平日里池殊看见了就肯定马上回,免得后头忘记了那些多嘴的亲戚又要在底下嚼舌根。 但今天不同,距离他和边厌的私奔逃离还不到五个小时的时间,可他连行李都还没收拾好。 池殊收行李其实挺快的,但并不包括跟边厌出去旅游这一情况。他得慢慢挑,慢慢选,不止是衣服,还有香水啊配饰这些的。 就连内裤也得好好选。里里外外的,都得精挑细选。 毕竟年纪大了,不像小年轻那样在很多事上不怕羞,翻了天的热火烧尽一切尴尬。 窗外的乌云开始聚拢,雨被压在后头蓄积着喷发。等着池殊收拾好后时间早已过半,他急忙修眉抓头发,随后便拖着行李匆匆忙忙地出了门。 路上还是堵,池殊看着那一长条的车流心里越发急躁,前后都夹着车,想换道也不行。 其实时间还有,但池殊就是着急,他想快点见到边厌。 明明只有两天没见,明明每天都有通话,可池殊就是觉得像是隔了好长时间。 北城的交通警察还是挺给力的,穿着雨衣就上阵,没花长时间就把这滩死水搅动,放闸疏通。 池殊一路上踩着车速限度往店铺方向冲,到的时候车才刚停稳他人就跳了下来,本想着还要去铺子里跟栗娟他们打声招呼,却没曾想关门的那一瞬间,拖着行李站在门廊上的边厌就撞入了眼中。 鞋面有点湿,应该是等了挺久。 池殊是个感性的人,而不经意的细节最能催化那翻涌的情绪。 "边老板,"池殊笑着走过去,摸了摸他的手,挺凉,"等了多久?" 边厌笑了笑,捻了捻他垂下的碎发:"没多久。" 骗人。 可池殊心甘情愿被骗。他伸手勾过他的脖子,将唇压上去。 两人的唇都凉,可碰上的那一瞬间火星开始腾起,燎了一片的原野。 味道不甜,两人都抽了烟,甘甘苦苦的滋味融合交换。 这要是个女孩子肯定觉得臭,但他们是两个男人,只会觉得舒坦,搂着爱人抽了一支绝世好烟。 撤唇的时候池殊有些喘,缺氧的兴奋。他按了边厌的头,让两者额头相抵,喷着炙热的呼吸说道。 "边厌,池老师带你逃离这个操.蛋的世界。" 第28章 高铁票是提前定好的,连同旅店。 边厌没经手,也没问,直接给了身份证让池殊一手包办。 没去西边,一是太远二是时间太紧,那么美的地方,池殊不舍得只和边厌匆匆一游。 这世间,无论美景还是美食,他池殊都要与边厌细细欣赏和品味。就像他们的爱情一样,不能急。 游览的时间要长,自然来回的时间就要被压的紧,池殊直接定的凌晨的票,到的时候刚好是清晨,下车的时候说不定还能和边厌一起看场日出。 带了点儿不可言说的小心思。 国庆车站自是堵,池殊开车绕了好久才在车站附近找到一个停车位,报了预留时间交了钱之后便拖着行李箱去取了票。 其实时间还早,现在去候车室也就光坐在那里等,没什么意思,池殊琢磨了一下,带着边厌去寄存行李那里把行李给存了。 边厌也没问,就乖乖地跟着走,池殊说什么就是什么。 "边老板,"池殊给两张车票拍了个照,收了手机去刮了刮边厌的耳垂,"你今天有点儿乖,我有点想奖励你。" 奖励是什么两人都心知肚明。 边厌抬手抓住池殊的指尖,带着揣进自己兜里:"先欠着,不想让别人看见我的奖励。" 口袋不大,放两只交缠的手刚好。 池殊在里面挠了挠边厌的手背,笑着说了句好,也不再多说什么带着边厌往外走。 璨光点亮夜色,人流夹着车流相涌,周围喧嚣鼓噪,两人牵着手融入其中但却不与之泯然,在众生中永远保持着独有的光亮。 两人牵手的动作很自然,相恋的状态很明显,一路上不乏有小姑娘带着笑将视线投过来。 池殊看了她们一眼,随后又偏头将视线移到边厌身上,转过去的一瞬间,刚好对上边厌看着自己的眼睛。 那双眼睛被周围的光给晕亮,池殊在里面看见了自己。 只有自己。 池殊停住了脚步,凑近了对边厌说道:"边老板,我想现在吻你。在大街上,在人流中,在一片灯光下,吻你。" 其实就在不久前,池殊都是那种不愿意在大街上亲吻的人,他一直认为亲吻是比较私密的事,不是能让别人窥探的。 但就在那一瞬间,池殊猛地改变了主意,他想在大街上与边厌接吻,说不清什么理由,就是想。 想在喧嚣与冷风中感受到边厌的温度。 其实有点儿任性了,但疯狂早已开始,此刻的任性也被允许。 边厌垂眸盯着池殊的唇看了会儿,没应,但伸手按了池殊的头,在他眼皮上落了一吻。 最先是裹着香味的阴影压下来,下意识闭眼后才是温热的唇落到眼皮上。 眼睛脆弱,眼皮敏感,池殊被吻的浑身一抖,眼睫开始慌乱地眨动。 一下接着一下的轻扫,比那快速跳动的心脏更能表达出此刻的慌乱紧张。 "还是不想让他们看见池老师接吻时的样子,"边厌撤了唇,又亲了亲池殊的脸颊,"但是又不想叫池老师失望,折中补偿一下。" 这是珍视,是池殊在速成式爱情中从未体会到过的珍视。牵手也好,亲吻也罢,都想藏起来,不给旁人一丝一毫地窥探时机。 更何况,在爱情中,亲吻也本就不该被局限于嘴唇。 池殊很满意,也伸手按了边厌的头,去亲了亲他的眼皮。碰上的那一瞬间,池殊能明显感受到唇下的颤动,柔软的叫人更加疼惜。 "边老板今天真的太乖了,"池殊顺着动作抱住了他,将鼻尖埋在他的衣领里,嗅着味道说,"我原本还想带你去吃那家我最喜欢的卤菜,但现在你弄得我什么都不想做,只想跟你黏在一起亲吻。" 说到这里,池殊还补充道:"亲一辈子都觉得不够。" 这个点正是人多的时候,两个大男人在街上做出这么亲密的动作,是什么关系不言而喻。虽说北城是个包容性很强的城市,但这种关系还是会比较引人注目,人来人往的,投过来的视线不少。 但边厌此刻出乎意料地没有不适,反倒沾了点儿满足和骄傲。他伸手回抱,摸了摸池殊的背:"池老师今天也很撩人,弄得我也不想做其他事了。" "那我们就不做。"池殊闭眼下了决断。 成熟与理智在此刻全碎,被时光和年龄压制着的冲动涌现,迅速占据主导地位。 池殊拉着边厌进了最近的一家肯德基,将边厌推进厕所里,反手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压过去将唇覆上, 门板猛震了一下,连带着隔间里相拥的两人。 隔间下的空隙处,两双脚不断变换着方位,一时皮鞋占据主导,一时马丁靴占据主导,攻势变化中鞋底与地面摩擦出刺耳的声响。 时间在滴水声中流过,伴随着抽水声的响起,隔间的门终于被打开,冷风灌入吹散了内里的腥.咸。 池殊脚步虚浮地走到洗手台前洗手,浑身烫的可怕,他都不敢去看镜子中的自己,事后的羞耻感悉数涌上。 真的疯了。 池殊活了三十六年,从来没有哪次像今天这么疯过,他都不敢回想刚才所发生的一切。 只知道是在滚烫芜杂的情不自禁中生出的顺其自然。 只是场合有点狂野。 池殊拿纸巾擦了擦手,转身的同时恰好对上边厌带着笑意的眼睛。 眼尾还有着未退的潮红,让池殊蓦地想起刚才喷在耳边失控的喘息。 "别这样看我。"池殊伸手盖住他的眼,语气里带了点央求的意味,重复道,"边厌,别这样看我。" "好,我不这样看你。"边厌说话的气里还带了点儿没顺匀的喘,他拉下池殊盖住眼睛的手,很自然地揣进兜里,边拢着池殊的头发边说道,"用的时间有点儿久,我们该回车站了。" 经边厌这么一提醒,池殊这才想起来两人等会儿还要坐车走的,他急忙掏出手机,发现马上就要到检票的时候了。 时间的紧迫让两人都来不及去回想事后的羞赫,急匆匆地跑回车站从行李存放处取了行李后便直奔候车室。 也得亏两人腿长步子迈的快,到的时候刚好碰上检票。 假期哪哪儿都是人,池殊他们到的时候队伍已经排到了候车室的门口,两人也没什么好急的,就静静地待在队尾跟着检票速度前进。 周围还是喧闹,但池殊耳朵里却什么都听不到,回过神来后就一直处于晕乎乎飘飘然的状态,脑子里不断回放着刚在在那厕所隔间里发生的一切。 手心滚烫。 "边厌,"池殊呆愣地喊了一声,偏过头去看他,说道,"我只定了一间房。" 顺着喊,边厌扭头看他,听到最后一句时,眼里没有意外,只有疼惜的爱意。 "好,"边厌摸了摸池殊的脸颊,又伸手揉了揉他的眉骨,轻声说道,"我知道了。" 没有拒绝。 其实话刚说出口池殊就开始紧张,他本想到了之后再说的,那时事已定局边厌再怎样也会顾着自己的情绪不敢拒绝,但经历了刚才那么一次,池殊觉着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可能是有点儿快,但算是个好时机。 也是池殊摸得准,边厌果真没有拒绝,应了下来,神情言语间也没半点儿不情愿,还带了点儿对自己的怜惜。 估计是怕自己疼。 这种被人当宝贝捧的感情是真的挺戳池殊的,他简直开心到爆表,扣着边厌的手更加使劲儿,眼里是藏不住的急切。 队伍还在前进,池殊开始嫌它动的慢,但也不太好表现出来,他不想让边厌觉着自己就是个整天想那事儿的人,只能不停地搓着手指来缓解急躁。 靠的这么近,边厌自是能够察觉到池殊的情绪变化,伸手碰了碰他,笑道:"别急池殊,别急。" 池殊冲他笑了笑,刚想回话却被突然响起的电话铃声给打断。 不是池殊的,而是边厌的。 边厌摸了摸他的脸,笑着接通了电话。 只是在接通后没多久,那笑容就卡在了脸上,压着暴怒的冰冷急速爬上眉眼。 在那一瞬间,池殊好像预料到了什么,美好的憧憬开始破裂。 可能真的是墨菲定律,怕什么就来什么。 周围人流来往,冷白的灯光刺晕了视线,边厌的轮廓开始变得有些虚焦,也连同他那低沉的嗓音。 嘴唇张合间,道出了最不想听到的话语:"池殊,对不起。" 第29章 那天晚上两人终究还是没走成,定的票旅馆那些的全废。急急忙忙赶回去就只见到受伤的栗家两姐弟,以及一个被砸的面目全非的店子。 在黑夜中看得挺令人糟心的。 但最令池殊糟心的不是这些,而是边厌的态度。 简直是前一脚天堂,后一脚地狱。 一连十多天,除了条对不起的短信外,没见着人。卷烟店也没开,问了栗家两姐弟也都支支吾吾地打马虎。 躲人的意思挺明显的。 池殊也不是什么拎不清的,既然不想见那就不见,自个儿腆着脸热乎地贴上去几次后若还是那个态度,那也就没必要再弄。 说白了,多少带了点儿置气的意味在里面。 这事弄得池殊挺烦,是真的烦,既担心又恼火的那种。但生活和工作总归还是要继续的,也没什么别的巧,就盲目的瞎忙,忙到头了自然就没什么闲心情去想那些事。 开大会、出创新卷英语组和政教处这一个月的活儿都让他给包了,一连好几天池殊都直接住在办公室那张小床上,连家都没回。猛地反应过日子来还是因为这陡然降低的温度。 今年冷的挺早,明明才十月份,棉袄都要架上了。 池殊今儿没什么课,也正逢单元结课后的轻松期,去政教处那儿给丁科长交了报告后就准备收拾东西回家。 正准备走的时候,刚好撞上黄闻带着潘天逸过来。青春期的小孩子压不住事儿,脸上写满了不情愿和烦躁。 "池老师,"黄闻脸色也不大好,干干地笑了笑,"下班啊。" 潘天逸跟在身后也干巴巴地喊了声'池帅'。 看着他池殊就想起那天晚上在卷烟店的情形,他在外面儿处理他们一群小屁孩儿叛逆期抽烟的事,而边厌在店子里看着。 当时觉得有多舒心,现在想起来就有多糟心。看人家多冷静理智,界限划分的多清楚,不该插手就不插手,哪像他这么不知好歹,妄想插手那么多事。 池殊皱了皱眉,将那晚边厌拒绝报警提议的冰冷眉眼给剔除,回了个微笑:"嗯,最近忙,趁着空回家休息休息。" 黄闻诶了一声:"你这也真是忙,连轴转了好几天吧。" "还行,睡一觉的事儿。"池殊不愿和他在这事儿上多说,看了一眼潘天逸,问道,"黄老师这带学生过来有什么事?" 再怎么说都是一个班上的老师,再加上黄闻这又是提前说的关系,池殊再怎么也得象征性地问问。 "就上回说的英语竞赛那事,"黄闻睨了一眼潘天逸,又转头冲池殊笑了笑,"拜托王组长给他找了个竞赛老师,今天见见摸摸基础。" 池殊点了点头:"那挺好啊。"说完他又随口一问:"找的谁啊。" "杨黛,小杨老师。"黄闻回道。话音刚落杨黛的裙摆就扬进了办公室,黄闻立即招手,"小杨老师!" 也是知会过,杨黛自是知道黄闻带着潘天逸过来是做什么,径直走过来应了声,但看到旁边站着池殊时还是明显愣了愣,脸上带了点儿说不清的尴尬。 其实自从上次那件事后,池殊就一直刻意在避开杨黛,杨黛估计心里也明白没再整各种幺蛾子。但学校就这么大,英语组也就这么大,总归是避不开的。 有些事,无论过去多久,见了面儿还是会想起,就好比现在。 池殊也没想到会这么巧,但很快回过神来,礼貌性地打了声招呼:"小杨老师。" "池老师,"杨黛挽了挽头发,看了一眼池殊手上的东西,问道,"池老师这是回去吗?" 池殊点头嗯了一声,不愿再多说,笑了笑:"那你们先聊,我就先走了。" 杨黛点头:"池老师喊个代驾吧,看你最近挺累的。" 这话说的让池殊有点儿不舒服,不是什么很亲密的话,但就他们现在这情况,不合适。 池殊脸色绷了绷,没再回,冲黄闻点了点头后便拿上包朝外走。一出门就被疯狂往脖子里灌的冷风给冻地一机灵,再加上池殊出来前还朝太阳穴那里抹了点儿风油精,那酸爽哪还需要什么代驾,就算是困到眼皮打架都能给你激醒。 车开出校门的那一瞬间池殊是想往主干道那个方向开的,但没开出去多久就立即打了方向盘,走了侧道。 没什么其他的,就只是因为走侧道不用经过边厌的卷烟铺。 其实挺蠢挺孩子气的,但池殊无所谓了,反正不止这一件,真正在气头上的那几天还直接把边厌拖进了黑名单。 取消置顶免打扰什么的,就差没直接删除好友。 但最后回过神来了,还是舍不得,又放了出来全部恢复。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挺贱的,你在这儿挠心挠肺的一番闹腾,人那边知道个屁,该不回的还是不回。 池殊越想越烦,直接换了档踩着限速回了家。到家后也懒得再做什么,将包朝地上一甩就扑到床上准备裹着被子睡觉。 也不知是不是真的被那着了冷风的风油精给激狠了,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天没睡着,反而被脑子里不断冒出有关边厌的事儿弄的心里憋火。 池殊一个打挺从床上弹起来,直接给周郭呈打了个电话。 晚上七点多,这孙子不是在酒桌上就是在家里,果不其然,一接通那边起哄劝酒的声音竟比周郭呈的嗓音还先传入耳中。 周郭呈一开口就是调侃:"哎呦喂,这哪位啊,真是稀客,稀客。" 一听这贫嘴池殊就骂了句滚,问道:"在哪儿?" "德全吃饭,"周郭呈回道,"怎么,我们的人民教师小池老师终于忙完想起我这个清闲人啦?" 这话听着调侃,但实际上多少藏了点儿埋怨。池殊也知道个什么意思,周郭呈约了自己好几次,没去。倒也没什么其他的,就是烦,不想再多其他事。 "得了,您小周总大人有大量,放过我行不行。"池殊掀开被子穿鞋,话头一转,问道,"聚聚?" 周郭呈那边哼哼的笑了几下:"行呗,去哪儿?" 池殊想了想:"不良人吧,你那儿不是还有存酒。" "哟,你这儿约我出来还想着喝我的酒?"周郭呈轻笑了一下,"池老师,这还有没有理啦。" "没理,九点啊,别迟到。"池殊现在就开始有点儿疯了。 周郭呈那边应了,两人也没再扯,挂了电话后池殊就拿上衣服去了浴室,选了颗海盐味的洗浴球丢进去好好泡了个澡,再待里面把自己个儿好好收拾了一番。 画了个挺干净的裸妆,也不单是为了遮盖脸上的憔悴,带了点儿疯狂的骚气。 选衣服也没往平日里成熟稳重那块走,高街印花卫衣搭上破洞的牛仔裤,外面再套一件亮片的黑色羽绒服,就算不进酒吧在外站着也绝对炸眼,配饰也朝骚气那一块走,手上脖子上,就连耳朵上就挂了几个无耳洞耳夹。 这一套.弄下来着实耗了不少时间,但效果特好,池殊看着后视镜里的自己心里吹了声骚气,边听着摇动的音乐边开向不良人。 不良人在北城算是最大的一间酒吧了,也开了很多年,至少在池殊开始去酒吧那个年纪不良人就挺火的了。 既然说了要喝周郭呈的酒那卡肯定就他开,池殊到了之后脱了外面的羽绒服,按着他发来的信息找了过去。没开多大,就个小卡,池殊到的时候桌上果盘百威什么的摆了一排。 扫了一眼就知道今晚大概要喝到什么程度了。 "大周。"池殊走过去喊了声,还没坐下就先抄起一瓶百威,磕上桌沿就把瓶盖开了灌。 周郭呈正发着消息,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但察觉到池殊灌酒的动作又立即惊地偏过头,问道:"你今儿心情不好?" 看着前方窜动扭腰的人群池殊脸色淡淡地点了点头,没再多说什么。 "那还好我今儿没喊人。"周郭呈了解池殊,平日里闹哄哄可以,但真到心情不好的时候,能陪的就只有亲近的人。 也不再走神,收了手机也跟着开了瓶百威,灌了口问道:"感情上的?" 听着这话,池殊默了会儿,摇了摇头失笑道:"你这眼力真狠。" "不是我狠,是你表现的太明显,"周郭呈伸手弹了弹池殊的耳夹,"多少年没见你这么骚过了。咋了,终于想明白不跟边厌耗了?" "没,舍不得。"池殊灌了最后一口酒,故作洒脱地朝桌上一甩。 周郭呈瞥了一眼他的动作,一挑眉:"那出什么事了,能让我们池老师这么烦。" "也没多烦,"池殊下意识地撑着,但刚说出口下面的话就说不出来了,抿唇想了会儿后看向周郭呈,低沉的嗓音里带了点儿无奈,"大周,边厌那儿到底是怎么回事。" 听着他这么问,周郭呈没立即回,盯着他看了会儿。默了半晌才说道:"池殊,我是可以跟你说,但你别听了后又后悔。" 周郭呈这么做也不是没有原因,如果一开始池殊就这么问,周郭呈根本没必要这么小心谨慎。但现在的情况是,池殊已经跳下去了,有些事边厌自己跟他说和从别人嘴里听完全是两回事。 不是当事人,就得有界,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心里要有数。 更何况,池殊现在多少位于疯狂的不理智上,很多事情和问题可能就图一时的舒畅,过后还指不定会怎么后悔。 周郭呈和池殊认识这么多年了,自是了解,果然问完后池殊就默在那儿不说话了。他也不再紧跟着问,踩着桌沿坐那儿喝酒陪着池殊静。 周围闹成一片,台上DJ打碟越来越猛,气氛组的人也全部涌进来开始带氛围,众生疯狂。唯有他们这儿,沉寂的像一滩死水。 气氛有点压,池殊脑子被音乐鼓的有点儿晃,他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微信置顶,最后的话语还是边厌那句对不起。 对不起。 想表达什么呢。 池殊嗤笑了一声,向左滑动按了删除键,关了手机起身走向舞池,丢下一句'算了,没必要拎不清'。 第30章 被刻意断电的地下室里阴冷无比,逼仄压抑的黑暗中唯见一道模糊的背影,似有似无,如若不是呼吸起伏的线条几乎难辨于中。 脚步声在门外停住,门锁被打开,光亮随着冷风灌入,老管家没有温度的声音也紧跟着传入。 "边三,跟我来。" 说完也不再理会,收了钥匙转身就走。没过多久,被关在地下室将近十天的边厌挺着背从里走了出来。 腰杆笔直,一点也不像是挨了十几棍家法的人。 边厌置身于黑暗太久了,突然的光亮让他十分不适,心底蓦然生出逃避之意想调转脚步再躲回地下室中。 就像当初第一次从这里出来一样。 但他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十几岁的少年,有着成年人的克制和冷静,呆愣了一会儿后便半眯着眼朝外走。 其实根本不用管家带,这条从地下室通往主厅的路他走过太多次,每一次回想起来都像是一条阴冷盘亘的毒蛇刻在他青岁的脊骨之上。 边家很大,是由民国时一位军阀的宅子改来的,每一处都透着历史遗存的痕迹,边厌搓了搓自己满胡渣的脸,迈进主厅。 "哥!" 刚进主厅,边厌人都还没看清就听见栗傲那带着哭腔的呼喊,他顺着声望过去。 客厅里坐了一排人,该来的都来了,不该来的还好没来。边厌松了口气,感激地朝栗家两姐弟和卓凡关悦两母子点了点头。 看到边厌的那一刻,饶是心理准备做的再好,卓凡都忍不住心揪了一下,对着边家人说话的语气自是呛。 "边老爷子,这次过了吧。"卓凡这几年开始接手卓家的公司,举手投足间都带了点儿上位者的气势。 但这在边老爷子面前都是些入不了眼的,他看都没看边厌一眼,语气平平地回道:"过不过都是我们边家的事,小卓总未免有点儿手太长。" 这话一出,卓凡还没动怒站在身后的栗傲就忍不住了,红着眼眶狠声骂道:"你们个畜生!到底还有没有人性,这么多年了就不能放过我哥吗!他到底.." "栗傲!"边厌沙着嗓子打断,"闭嘴。" 其实话到一半就能收住,但卓凡他们就是故意不出声,边厌知道原因,可他不需要。 这种借着半大点儿孩子之口说的出气话,既无用也懦弱。 边厌递给栗娟一个眼神,随后便转身看向边老爷子以及坐在他身边的边老夫人,语气平平地喊了声爷爷奶奶。 "别这么喊我。"边老夫人眼里语气里是藏不住的厌恶,"折寿。" 边厌扫了她一眼:"出于礼貌教养而已。" 这话可把边老夫人气的不轻,当下摔了茶杯指着边厌破口大骂,什么小三的儿子,煞星破扫把骂了几十年的词汇轮番上阵,要多熟练就有多熟练。 听的人厌烦。 "边老夫人!"关悦拢了拢身上的狐氅,站起身来将边厌挡在身后,语气里压着怒意,"我敬你是长辈有些话不说过,但您要是再这么骂下去,我就得跟您好好念叨念叨了。" "是啊,边老夫人,您这怎么越活越回去了,不知道还以为我在看您以前在大院里那阵儿骂街呢!"卓凡也懒得装了,脚一踢起身站在边厌旁边,"我也不说多的了,这么多年了,该怎么做我们心里都有数,今儿这人你们也弄了,后面就安分着,谁也别打扰谁。" 接连被两个小辈呛,又提及她生平最想抹杀的那段泼妇时光,边老夫人直接气的发抖,恶狠狠地盯着边厌:"你们小三还真是扎堆交好啊!还有脸要我安分?我两个孙子被这畜生都打进医院了你要安分?我告诉你,不可能!" "那你也要看看你那两个大孙子做了什么!"栗傲气到跳脚,眼泪都被激出来,"是他们先派人过来砸店子,还毁了哥和池..." "栗傲!" 这声阻拦不止边厌一个人喊,就连说不出话的栗娟也从喉咙里发出啊啊的急切声音伸手捂住了栗傲的嘴。 在栗傲即将说出那个名字时边厌心瞬间坠了下去,连出声阻止都是颤着音。 什么都可以,但他不能拿池殊冒险。 被吼的栗傲估计也是回神了,赶紧看向边厌,张着嘴就想要道歉。但边厌移开了视线,伸手拨开卓凡和关悦的肩膀,走到边家老夫妻的面前。 边厌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温度:"满意了吗,可以结束了吧。" "谁跟你结束!"边老夫人抄起手边的蛊钟就向边厌砸去,"边厌我告诉你,有我在一天你和你妈就别想有安生日子可以过,你这个见不得光的东西也别想踏进边家的门!" 毕竟年纪大了,手上不得劲儿,一个陶瓷蛊钟掷地虚虚弱弱,在边厌脚尖前半米处炸开,哗啦哗啦的,里面香灰散了一地。 着实有些失态了。没了涵养。 "行了,人都没了还什么安生不安生的,老林带人下去休息。" 毕竟有外家在,就算再怎么不舒服也不能丢了脸面,边老爷子给管家使了个眼色,而后将视线落到边厌身上。 这是自打边厌进来以后,第一个正眼。 边老爷子看着眼前这个孙子,眼里虽没那般厌恶,但冰冷之意却毫无减少,他跺了跺拐杖:"不要再有下一次。不然,我不保证你妈还能好好的。" 人都死了,烧得只剩一捧灰,不能好好的是个什么意思又来个什么做法大家都清楚。 恶心,但也管用。 世间百态,人鬼同行,总有着你想不到的丑恶。 边厌死死地攥紧拳头,腕骨上的青筋暴起,一鼓一鼓地像是随时会喷涌而出的岩浆。他咬着牙,脸部的肌肉因压抑而略微抽搐,盯着边老爷子看了半天才从喉间低低地压出一声'好'。 听着他的回复,边老爷子嗤笑了一声,立即收回目光:"你可以走了。" 其实根本不用这句话,今儿就算是硬闯卓凡他们也是要把边厌带出去的,以前那是无能为力,现在拿了实权自是有着叫板的资本。 众人也没再耽搁,赶紧带着边厌出了边家。倒不是怕,而是担心边厌的身体,人是肉做的不是铁打的,被关在那种地方这么久多少会出些问题。 一上车,栗娟就红着眼眶给边厌盖毯子、塞热水袋,手语比划个不停,一时问冷不冷饿不饿,一时又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边家那些人动手了没。总之,两手翻得飞快。 边厌看得眼睛有些疼,伸手按住了她:"别问了,看着累。" 现在都这情况了,栗娟肯定不会听边厌的,手上比划地更快,势必要从边厌嘴里撬出点儿什么。 即使她知道边厌不会跟他们说。 "行了,大娟,我来问。"卓凡脸色绷的紧,踢了边厌一脚,"打哪儿了?" 卓凡是瞒不住的,边厌看了一眼栗娟和关悦,抿了抿唇:"背上挨了几棍。" "动的家法还是你跟边关他们两兄弟打架时弄的?"卓凡继续问道,不给边厌半点儿含糊过去的机会。 这情况下,边厌自是不可能说动的家法,稳着语气说打架。 卓凡一听就知道这人没说真话,当时边厌找过去的时候那两废物正在迪厅里泡妹子,哪里来的棍子。但他也知道原因,没戳穿,急忙换了个话题。 "那你挺牛逼啊,"卓凡讥讽道,"边三儿你他妈真是越活越回去了,都多大了啊还直接冲过去揍人,你平日里不是忍者神龟吗,那两废物每年都这么弄你一遭没见你这么上头啊!" 这话听着是嘲讽,但实际上是警醒。 边厌听得明白,但不代表其他人也一样。 栗傲半大点孩子,一听立马急了,立马为边厌辩解:"那怎么能一样呢!往年他们弄了就弄了,但今年哥是要和池帅出去玩的,他们这么弄是要命啊!" 这个其实根本不用栗傲点出来,大家心里都明白,往年边厌还被弄过比这更狠的都没见他这么动怒,今年锤人一遭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一目了然。 而卓凡说那话的意思就是在警告边厌。不挑明的警醒,留有余地。 这下好了,这余地全被栗傲这傻小子给弄没了。 卓凡简直要被气死,直接砸了个抱枕过去:"闭嘴吧你!" 被训了的栗傲更委屈了,泪珠立马落了下来,嚷道:"干嘛啊,我又说错什么了,哥和池帅好好的旅行..." "你快别说了,"这听着就连关悦都压不住气了,皱着眉瞪了他一眼,指了指边厌用嘴型示意道'难受着呢'。 因为栗娟说不了话,所以栗傲对嘴型变化格外敏感,即使在朦胧摇晃的灯光下也能辨别出来关悦想表达什么,猛地惊醒。 对啊,他们再难受能比得过边厌吗。 明明做了那么多准备,揣了那么多希望,最后一刻却被自己亲手扼死。 栗傲看着躬身坐在那里的边厌,又回想起一次比一次冷脸的池殊,身形一抖,感觉心肺都在被人捣碎。 在这一刻,全车人都不约而同噤了声,压着气看向边厌。 半夜时分,灯光与黑夜相融,呼啸而过的冷风顺着前驶的方向加足猛劲儿鼓噪着耳膜。 背上火辣辣的一片疼,但却比不上心里那种被人连根带血绞烂的疼。 其实根本不用栗傲提,边厌这些天来,脑子里全是池殊。有平日里他笑得像只狡黠的狐狸的面容,也有那晚他们在厕所隔间里,温存缠绵时氲着情的流转眼眸。 一笔一画地全部刻进边厌的身体里。连筋带骨的。 边厌摩挲了一下裤兜里被砸的稀烂的手机,闭眼默了半晌,最后咬着口腔里的软肉说道:"送我去池殊家。" 第31章 喝的有点失控。 池殊太久没这么疯了,喝到后半场周郭呈都挨不住了他还在舞池里蹦,坐车上时他就有预感明天绝对腿上腰上连着一片的疼。 喊了个代驾,挺稳的,一路开回去池殊眯的很舒服。 付了款后池殊就飘着脑袋朝公寓走,扑过来的冷风令神志稍微清醒了一点,因此当他拐过花坛的时候,能清楚的看见坐在台阶上的边厌。 楼道里的光透过玻璃自动门打在边厌弓起的背脊上,他的脸背着光向着暗,看不清神情。 但有种说不清的脆弱。 池殊一看,就知道边厌这一段时间过的不好,甚至,还可能受了委屈。他揣在袋子里手猛地攥紧,站在原地看了一会儿,在灯光自动熄灭前喊了声边厌。 呲。很细微的一声,灯光自动熄灭。 边厌在黑暗中偏头,无光,但却在看见池殊的那一刻眼中亮起了光。他用手撑了一下地,站起身来跺了跺脚。 感应器感应到动静,又呲的一下亮起,边厌脱离半暗置身于温柔的光亮中。 "池老师。"边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眼里浮着碎光,看着亮极了。 池殊垂了垂眸走过去,没开口问其他的,直接刷了卡带着边厌进去。外面挺冷的,说什么都不该把人放在天寒地冻的环境里。 看着他们一同进去的背影,一直停留在外的一辆车打了光,转个弯后朝外直骋离去。 进去后池殊也没急着按电梯,偏头问道:"上去吗?" "去。"边厌回的很快,朝池殊靠了靠,半边身子挨着他的后肩,像是一个半抱住的动作。 就算醉着,但这么明显的靠近池殊还是能察觉到的,没拦但也没回应,伸手按了电梯。 头顶上的楼层显示在下降,一层一层的,速度很快。像极了他们两最近的感情状况。 两人之间的气氛很压很寂,这是自打他们认识以来的第一次。边厌有些不习惯,因为池殊从来不会让这样的情况发生。 一直以来,都是池殊在主动。 边厌吸了吸气,伸手去碰了碰池殊的指节:"池老师,今天喝酒了?" "嗯,和朋友喝了两杯。"池殊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直接走了进去。 指尖的温度消失,连带着身旁的香气,边厌不受控地去追寻,也跟着池殊进了电梯。 池殊的态度很平,如果没见过他笑意狡黠的样子,会觉得这样很舒服。但边厌不一样,他见过池殊太多不一样的内里,这样的处理方式在他这儿就是生气。 但池老师生气也气的很温柔。也让边厌越发愧疚。 池殊带边厌回了家,从鞋柜里拿了一双冬季拖鞋给他,自己换上了夏季的凉拖鞋。 "可能有点小。"池殊将鞋收进鞋柜里,"你将就着穿一下。" 边厌朝他脚上看了一眼,心尖蓦地软了一下,将拖鞋递过去:"换一下吧,天冷。" "你穿,等会儿暖气就起来了。"池殊没接,穿着拖鞋转身进屋开了暖气。 边厌也没再拒,穿上,确实有点小,露了点儿脚后跟,但是很暖很软,像是裸着脚踩进毛绒狗狗的肚子上,连脚趾缝里都透着暖意。 这是这么些天来,边厌头一回感受到的实打实暖意。温到心底的暖意。 边厌又垂头感受了会儿,直到池殊端着水喊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穿着鞋走了过去。 池殊家里东西有点儿满,但是又没到显得拥挤凌乱不堪的地步,色系也很杂没有统一的风格,但看起来就是家的样子。 有着生气和温暖。 "喝点热的,"池殊拖开椅子,将水放到桌子上。自己则是端着另一杯坐到了对面。 头顶的吊灯亮着暖黄色的光,笼在池殊脸上晕着他的轮廓很柔和,但却消不掉内里的冷。 边厌看得清,他没坐到池殊的对面,而是走过蹲在池殊面前,就像那天池殊蹲在他面前一样。 "池殊。"边厌虚虚地抠了抠他的膝盖,"对不起。" 池殊垂眼看着他,胡子拉碴的,但不脏,放到多了几分凌乱困窘的美,像是一位流浪着的边塞诗人,连带着眉眼间的脆弱孤寂,看着令人心疼。 这种脆弱很难见,不像是边厌。不像是池殊印象中的边厌。 池殊没动,听不出情绪的回道:"你已经说过了。" "可没得到池老师的原谅。"边厌低头吻了吻池殊的膝盖,没敢太挨着,嘴唇在牛仔布料上摩擦,又道了声对不起。 温度透过布料传递,带着气的摩擦在浅薄的皮肤上触感尤为明显。 就这样,谁能硬着心肠。 池殊原本积攒了好几天的怒气在这一刻消的气都不剩,他伸手揉了揉边厌的眉骨:"这些天,去哪儿了?" 在带着温度的触碰下,坚硬的眉骨瞬间被揉软,边厌贪恋着这触碰,伸手扣住池殊的手腕,仰头亲了亲他的手心。 酒气氲着池殊特有的体香撞上鼻尖,边厌蹭了蹭他掌心的柔软,闭着眼道出了那句带着沉重的对不起。 边厌好像只会说这一句。但池殊最不想听到的就是这一句。 池殊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里可以压着东西:"边厌,我十二天没找你的人。虽说我两没到正式的那关系上,但也不是这样的。" 说完,池殊又低低地补充了一句:"也不能这样。" "我知道,不能。"边厌抓着池殊的手没用劲儿,但手背上的青筋暴起,泄露出他抑着的情绪。 在这一刻,所有的语言都没用,边厌只能干巴巴地重复着那句对不起,企图从这三个字中偷得池殊半分心软。 但有些话,太浅薄了,戳不进心里,散不了隔阂。 池殊眼眶有些胀,反手刮了刮边厌的眼皮,随后立即抽手起身说道:"很晚了,你该回家了。" 温度消失,边厌心里一空,还未反应过来池殊接下来的这句话又将他脚下的土地给砸碎。 此刻边厌脑海里就闪过一个念头,他也将其付诸了行动,转手抓住了池殊的手腕,垂着头说道:"池老师,我没有家。" 现在这情况,这句'我没有家'背后的含义可太多了,池殊即不能狠下心来拒绝,又不敢应背后的沉重,手腕上的温度和力道还在,时刻提示着他边厌的存在。 池殊心室狠狠地颤抖着,如果是十二天前,边厌说这话,池殊能很快地应他一句我给你个家,但现在,池殊不能了。 "边厌,"池殊滚了滚喉结,拖着他的手腕将他拉起来,没看他,"好好休息一晚吧。" 这样的结果虽不是边厌最终想要的,但也足够让他欢喜满足,池殊话音刚落他便立即应了声,跟着池殊进了卧室。 上次换的那件带着花的卫衣还在,可这不适合穿着睡觉,池殊从衣柜里找了件oversize的长袖棉质卫衣和垂感的阔腿裤,又给边厌拆了一套以前从酒店里带回来的洗护套装,里面毛巾牙刷什么的一应俱全。 池殊的公寓不大,设计也不太一样,浴室和卧室装在一起,洗手间又单独拿出来修了另一间。 池殊拿了衣服后就直接带着边厌进了浴室,给他指了沐浴露洗发水之类的,然后拉过脏衣篓:"换好后递出来吧,最近天气潮,早点洗完多点时间烘干。" "好,"边厌手里握着池殊的衣服,手心有些微潮。等池殊出去后他便立即将衣服换了,把砸烂的手机从里掏出来,扯过一个塑料袋装好丢进了垃圾桶。 再掏了掏兜,确认没有其他东西后将脏衣篓递了出去。 站门外的池殊接过,没说什么提着衣服去了洗手间,将衣服一件件丢进去,看着熟悉的衣物,池殊心里越发沉。 这还是他们当时去车站时边厌穿的衣服,内里的毛衣上还沾着他当时一不小心弄上去的液.体。 已经干了,沾着灰。 这代表了什么不言而喻。池殊想不到出了什么事,但他知道边厌一定吃了很多苦头。 池殊心里胀的酸涩,无奈恼火一起杂糅着灌进血液里,流遍全身,他看着搅动的机器,发凉的指尖在颤抖。 感受不到一点儿温暖。 也不知道他这样站了多久,直到边厌的脚步声传来他才回过神,眨了眨眼走出洗手间。 "池老师,我洗完了。"边厌收拾了一番,很干净,"你快洗吧。" 其实说实在的,边厌现在有点儿乖,但池殊还是让自己硬了硬心肠,淡淡地嗯了一声,拿上衣物进了浴室。 本来在这么喝醉又来了一场狂欢后,池殊应该是要好好泡个澡的,但一想到边厌也在这里洗过澡,站在淋浴头下让水流划过全身,池殊就有点儿说不清的臊。 池殊甩了甩脑袋,洗了个战斗澡,连乳霜都没涂,简单吹了个头发后便走了出去。 听着声音,坐在床边的边厌起身转过来,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手脚却泄露出他的局促。 池殊毛巾挂进烘干器里,说道:"你睡主卧,我去外面的沙发上。" "别,我去沙发。"边厌拒绝的很快,反应过来后又带点儿失望,重复道,"我去沙发。" "不用,"池殊走过去将他按到床上,托着他的脖子将他放倒,给他盖上被子,"睡吧,床很软,棉被也很暖。" 凹下去的那一刻,边厌感受到温暖的包裹感,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但很快清醒过来,抓着池殊的手要起来。 池殊直接将他按了下去,半跪在床边,握着他的手亲了亲指节:"边老板,睡吧。我不知道这个操.蛋的世界对你做了什么,但我知道你肯定受了委屈。" "你不告诉我我有点儿生气,但这并不妨碍我疼你。" "所以,好好睡一觉,世界没给你的温柔,我可以给你。" 第32章 边厌在池殊床上睡了一觉,池殊最后也在他自己床上睡了一觉,挨不住边厌乖,半夜里被哄上去的。 也没做什么,就单纯地抱着睡,一大早起来的时候池殊就明显察觉到不一样。 被窝里温度不一样,滚烫滚烫的。围绕在鼻尖的气味不一样,白花香气里洒了点儿烟草香。 如果边厌多在这儿呆上一段时间,这温度会更高,烟草香会更浓。 或许也不止温度和香气,还会有更多更多的东西交融。专属于他们两的交融,可以是带着酒气,也可以是带着腥咸的体味。 总之,就是无论怎么想,都是彻头彻尾的晕着光的美好。 池殊脸有些烧,他轻轻地抬起边厌搭在腰上的手,慢慢地下了床,刚穿上拖鞋,带着温度的重量又搭了上来。 "能再睡会儿吗?"边厌额头抵着尾脊骨,呼吸喷在衣料上,丝丝缕缕地渗到肌肤,"池老师今天上午好像没课?" 池殊呼吸乱了一下,没转身,但伸手摸了摸他的头顶,没顺着话走:"你累了就再睡会儿吧。" 心疼归心疼,憋着气的隔阂又是另一回事,可能对其他人池殊没办法分得开,但是边厌不同,狠不下那个心。 边厌这人也就面上看着不通,对着不喜的人不通,实际上脑子心里摸的不要太清,按着软的地儿戳。 布料摩擦的一阵悉悉索索,边厌从后抱住池殊,劲瘦有力的手臂环住他,带着珍视的小心翼翼从头顶一路亲到耳尖,压低了一点儿声音说道:"就睡一小会儿。" 遮光帘没拉开,房里晕了一点儿光,但基本上还是昏暗落了满室。在暗处,人的触摸感官会变得异常敏感,所有的接触都在无限放大。 池殊左边背脊那一块儿被边厌鼓动的心脏撞的有些烧。 一下一下地,星火燃起连成一片,化了刚筑起的冰墙。 池殊没说什么,脱了鞋翻身上床,两人又恢复到一开始那个背拥的姿势在床上躺着。 说是再睡会儿,但两人闭着眼谁都没睡着,彼此也不是不明白,但都没戳穿,最后这一小会儿硬是被拉成三个多小时,起来的时候池殊明显感觉到左手臂那一条被压得麻疼麻疼的。 都是三十好几的成年男人,即使早上有这么一回事,起来后也没觉着多尴尬,一起洗漱后去楼下吃了顿早餐,然后池殊便开车载着边厌开往学校。 其实就这平淡的一段时光,在不觉着尴尬还过的舒服的情况下,是最容易拉进关系的,但不知道是池殊刻意在僵还是边厌无经验的木,气氛特怪。 从起来后就带着莫名的疏离低压。 边厌这人是通,可嘴巴是真的不会说话,再加上他现在琢磨不清池殊的态度,觉着他好像没在生气,但是这一路上明显的不说话又露着在生气的样子,模糊不清的,让本就不擅长说话的他更加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而且池殊开着车,边厌也没办法对他进行一些肢体触碰,用着他学来的方法来进行情感软化和试探。 池殊也不像之前那样刻意去撩去找话题,放了电台后就一路无言地开到了卷烟铺,在外面的主干道停了车,没开进以前门口的停车位。 池殊按了控锁按钮,平静地说道:"到了。" 臂边的车门锁弹起,边厌的心朝相反的方向下坠,他扭头看向池殊,问道:"不进去坐会儿?" "不了,"池殊摇头笑了笑,"想去的时候不让进,拒多了也就没那个劲儿了。" 这话里话指的是什么两人都懂,边厌心又沉又凉,下意识地抓住池殊的手,喉咙里混着酸涩:"没拒你,怎么可能拒你。我只是.." 说到一半,边厌蓦地收了声,看着池殊的眼睛,蠕动了一下嘴唇却没能道出一个音节。 池殊看着他,猛地窜起一股子憋气,但他压得住,只是略微拔高了声音问道:"只是什么。" 只是什么。 这后面的事情太复杂太阴暗,边厌面对着好不容易得来的温柔,生平第一次生出怯懦之情,以及对自我的厌恶。 种种杂糅成一团带刺的杂球卡在边厌喉腔里,扎得鲜血淋漓。 面对边厌接连好几次的沉默不语,池殊最后的耐心告罄,想发火但当他对上边厌那双眼睛时,刚起的怒气又被划拉开一个小口,一点点地塌了下去。 边厌不说话,他就那么看着你,就用那种隐忍压抑的眼神看着你,眼尾泄露出氲成泪的歉意。 就这么一个眼神,池殊心软的一塌糊涂。 "边厌,"池殊伸手盖住他的眼睛,指尖沾着眼尾的湿,染上了一点凉,"你真的太会让我心疼了。可..这次我得狠下心,我遭不住又一个十二天。当然,你可以不说,但这隔阂堵这儿我们两走不远。" "没有谁一定要把过去交底,但最起码的安心要给。" 其实过去是很个不太需要多了解的事情,至少在池殊这儿不用,他活的随性,注重当下和未来,可当过去阻挡现今时,就不得不引起重视。 池殊看得出边厌不想说,但有些事不是你不想说它就自然而然解决了的,那无缘无故消失的十二天,如果不能有个合理的解释,终将成刺。 如若边厌要骗,池殊也可以装傻,但最后结局一定不好看。到底要怎样继续,池殊已经将选择权全部交到边厌手上,这是到现阶段,他能给予边厌最后的温柔。 说完,池殊便将手一转,捧着边厌的脸凑过去亲了亲他的眼皮:"你一直要我别急,那也让我要你别急一次。边厌,别急,我给你时间。" 温度刚好,触碰温柔,抬了一下边厌低坠的心。 "好,"边厌眼睫轻颤,嗓音又沙又低。他伸手摸上池殊的手背,转头亲了亲他的指尖,嗅到最后一抹香气,拿鼻尖蹭了蹭,喷着气说了声'好好工作'后便推开车门下了车。 没说再见,不敢说,任何带有离别意味的话语他都不敢说。怕说了,就是最后一句。 烟草香的撤离,连带着滚烫热意的消散,池殊愣了愣,刚想去扭头追随眼尾闪过的那道身影,但刚有所动作便被硬生生地压在了原处。 眼神不能看,背影也不能看。一看便软了心,什么底线原则都变得不再重要。 池殊咬了咬牙,垂着眸发动汽车,油门一踩车辆冲破雨帘,在拐角处消了最后的尾光。 第33章 池殊说给时间那是真给时间,一连好几天没联系过,但你要说这里面没带点儿心思那是不可能的。 不是玩儿,是算计。算计着每一步,每一个表情,直到边厌心甘情愿地交心。 年轻的时候光顾着满足欲望,享受着勃发肉.体带来的舒坦,玩着玩着就到了要走下坡路的年纪,这时候想找个能舒坦过日子的,往下找嫌太闹,朝上找怕没激情,好不容易碰上个撞心的又对自己珍视的,池殊不可能佛到那份上,说什么是我的就抢不走。 管他是谁的,我看上了就必须是我的,所以挑逗的手段关系的算计,每一步都得用上。 更何况,边厌这次一遭,确实让池殊更近一步的看清了他们之间存在的问题,这个时间不止是给边厌的,也同时给着池殊他自己。 池殊也没再把自己排的那么忙,多了很多时间去思考去享受生活,又回到了以前没有边厌参与的生活轨迹里。 但要完全抹除是不可能的,池殊狠不下那个心,偶尔还是会和边厌在微信上聊两句,或者偷闲抽烟时站在办公室的窗边朝卷烟铺里眺望一下,见个光影。 无论之前他再怎么疯,到这个地步总归要恢复理性,恢复到成年人的恋爱方式上,将冲动疯狂压于冷静理智之下。 池殊站在窗边就着烟雾朦胧朝卷烟铺的方向看了一眼后便收了目光,将烟头碾碎后丢进垃圾桶,边朝嘴里丢了一片口香糖边拿上教案下楼去上课。 这月运动会艺术节占了大半的时间,池殊的课充了不少,但每个月月底的考试又没少,这就让原本就紧的教学任务变得更磨人,池殊每次上课就跟打机关枪一样,嘟嘟的说个不停。 虽说有月考,但还是要讲新课,池殊一进教室也不等上课铃,直接招呼着学生们坐好,打开ppt就开始讲。 这才午睡刚起,多数同学还没醒闷,在底下撑着下巴迷迷糊糊地给老师磕头,池殊讲到一半着实讲不下去了,拿起教鞭敲了敲黑板,点了一个打瞌睡的女同学。 那女生下意识站起来,人还没缓过劲儿来,就站那儿迷茫地瞪着眼看向池殊。 池殊心里有点儿不舒服,但也谅解,指了指例句:"翻译一下。" 提点后女生就反应过来了,盯着那句子看了一会儿,蠕动了一下嘴唇卡壳地吐出几个破碎的音节。 一看这样池殊就知道她没预习,不然里面的单词她不可能不认识。 池殊一向赏罚分明,也没凶她说了句'站着醒会儿神'后便扭头喊了另一个同学的名字。 出乎意料的,这名字一喊底下睡懵的学生立马醒了,带着起哄的笑意朝两人看。 当老师这么多年了,池殊很快就能反应过来这是怎么回事,朝那男生看了一眼,又朝刚才那女生看了一眼,两人脸上都带了点儿不可说的羞涩和兴奋。 刚升高中,十几岁正是荷尔蒙躁动的年华,有好感谈恋爱很正常,但令池殊意外的是这才开学不到两个月啊。 他多留了个心眼儿,假装没察觉,敲了敲黑板让男生来翻译。 在上次月考中男生的成绩在年级中都算拔尖的,学习态度上也挺好,很顺利的就将句子翻译出来。 池殊夸赞了一声,边走上讲台边喊两人坐下去,在黑板上讲句式和语法点写下来,刚转身准备讲就看见两人隔着好几组座位遥遥相望。 看着情形窗户纸应该是已经捅破了,这层纸一破,就到了最棘手的阶段。但也还好,才刚开始,也没到至关重要的转折点,一切都还好说。 池殊作为过来人理解他们这种青春懵懂的感情,没戳破前端的一节比一节高,戳破后恨不得天天黏在一起昭告天下,冲动且无畏。 不像他,刚牵扯出点冲动就被谨慎理智给压了回去。成熟是真成熟,老也是真老。 池殊失笑地摇了摇头,没再走神儿,把走散的思绪拉回来接着继续讲。 这事儿他也不急着和黄闻说,年轻总是冲动占主导,指不定下次再过来一看两人早已分手,冷的比陌生人还陌生。 再观察一会儿。池殊对孩子们还是容易心软。 连着两节课,中途池殊跟同学们打了声招呼没下课,抓着十分钟赶进度。玩了将近两周的学生自是体谅,他们面对接下来的月考也着急,没异议特别配合,池殊也能掐着下课的点儿把东西讲完。 讲完了自是没道理再拖堂,提点了一下预习的事后便下了课出了教室。一路上想着这事儿,觉得虽然不和班主任说,但大致情况还是得了解一下,便掏出手机打开不怎么用的QQ去看群里面的消息。 学生们对长得帅气为人处事又随和的老师有着莫名的好感,私底下建的群也就拉了池殊一个老师,关系亲亲密密的。 池殊也没那么闲的慌去潜伏窥看,加了基本上就没理,要不是今天这一出他都想不起来。 虽说很久没用QQ了,但最基本的操作还是懂的,在群聊成员那里把两人的名字一输,跳出来的头像扫一眼就能确定是情侣关系,紧接着去空间看一看,两傻孩子估计是怕秀恩爱不够明目张胆,空间都没设锁,里面什么内容都看的到。 大体上就众人青春期都会发的那些酸话,一辈子这种定终身的最多。也不知道是最近过的不太顺还是太闲,池殊就这么拿着手机看了一路,特入迷,以至于他进办公室的时候忘记了敲门。 "池...池老师。" 瞧着池殊进来,杨黛急忙将潘天逸的手推开,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对着池殊笑了笑。 潘天逸收回了手也对着池殊笑了笑,喊了声池帅。 池殊本来没怎么注意到,但刚进来杨黛就猛地推开椅子,前面的情景他没注意看,可这一幕就足矣引起疑惑。 池殊收了手机应了声,不动声色地朝他们桌子上扫一了眼,摊着课本和练习题,很常规的竞赛讲习。 "带竞赛啊?"池殊敛了神色,将教案放到办公桌上。 "对,"杨黛揪了揪裙摆,"这不体育课嘛,就过来讲一节课。"说完她立即转了话头问道:"池老师你下课了啊。" "嗯,对。你们这...." 池殊刚想多问两句就被突然响起的手机铃声给打断,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老妈隔壁的邻居。 心提了一下。池殊对着杨黛打了歉意的手势,走向外面接了电话。 "喂,池殊啊,你妈摔了一跤现在在人中心医院呢,"邻居是个挺热心的中年妇女,为人直爽热心,说话时语气有点儿急,"人没事你别急,我们现在在住院部502,你赶紧过来。" 老妈近几年身体情况本就不好,再加上年龄的增长,池殊估摸着这一摔骨折估计都是轻的,也不敢耽搁什么,匆匆地挂了电话就跑回办公室收拾东西。 杨黛瞧着他一个电话就转变的脸色,对潘天逸打了手势,走过来问道:"池老师你没事吧,怎么..." "小杨老师,"池殊拿上包,转头对她急切地说道,"我家里出了点儿事,我得赶紧出去一趟,组长那边就麻烦你先跟我说一下行吗?" 杨黛愣了一下,反应过来后急忙点头:"可以的可以的,你去。" 她看着池殊匆匆忙忙的样子,眼睛提溜了一下,跟在他身后问道:"出了什么事啊?你还好吗。" 池殊现在没心情搭理她,干干地扯了扯嘴角没接话,说了声谢谢后便跑下楼,没再管身后人什么表情。 一路上也不敢耽搁,踩着限速开往医院,也好在不是上下班的高峰期,中心医院离学校也近很快就到了。 下了车就直奔住院部,无论哪一天医院总是人挤人,池殊也没坐电梯跨着楼梯上了五楼,真的是平日里缺少运动,推门进病房的时候池殊还在喘个不停,脖颈后面渗了一层汗。 人是没事,但脸色看着没生气,一条上了夹板的手曲折地搭在胸前。 不幸中的万幸。 池殊蓦地松了口气,换了换神情端着笑走进去,看着床上的人调侃道:"朱老师,摔哪儿了啊。" "哎呦,你怎么来了,不上课么?"老妈有些心虚地笑了笑,想动但被池殊按了下去。 "你这就别动了,"毕竟担心,脸上的焦急藏不住,池殊端起骨折的手看了看,问道,"还摔哪儿了?" 老妈皱了皱鼻子:"我也不知道啊,唐妹子拿着片去找医生了。" 唐妹子就是那邻居,街里坊里玩的开,都喊着能彰显亲密关系的称呼。 "行了,我等会儿安慰你,你先酝酿酝酿情绪。"池殊摸了摸老妈的头,给唐姨拨了个电话,问了一下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问完后池殊就收了手机,跟老妈交代了一声后便坐着电梯下楼找向主治医生的办公室。 骨科排队的人还挺多,池殊到的时候唐姨正坐在外面等着叫号。 "姨,"池殊走过去喊了一声,从她手里接过片子,"这还有多久?" 唐姨烫了个头发,染着酒红色看着年轻:"马上了,下一个就是。" 池殊点了点头,到了声谢。 "谢啥,你家大毛平日里没少帮我带孩子。"唐姨瞧得出池殊心慌,捏了捏他的肩膀,"对了,这回刚好,我忙,把你家大毛借我几天呗,让它帮着带带那混小子。" 唐姨这话就说的很舒服,现实情况也摆这儿,池殊自是没拒绝的道理:"行,我晚上把它给您送过去。麻烦了。" 两人站外又聊了会儿,唐姨把事情前因后果都简单说了一遍,到底还是老妈自己不小心,本来前天跳了广场舞就一不小心拉伤了一下,下楼的时候还不小心踩空,摔倒的时候用手撑了一下地,咔嚓一下骨折了。 至于腰椎那一块儿有没有问题还要医生看。 两人说了会儿就有护士出来喊名字,池殊跟唐姨打了声招呼将老妈拜托给她后便跟着护士进了办公室。 近段时间温度一直在降,室外加棉袄室内开暖气,池殊一进去便是裹着消毒水味儿的潮湿空气袭来。 这味道没几个人爱闻,池殊低头搓了搓鼻子,坐过去将片子递给医生,还没抬头就被对面的一声喊给钉在原地。 "池哥?" 这声音太熟悉。曾经陪伴了池殊五年,就算这么久没见,听到的那一瞬间还是能立即回想起来。 池殊惊愕地抬头,看着眼前的人,顿了顿,似不确定,喊了声:"陈辉?" 第34章 旧人许久未见,蓦然相遇时,好的坏的全现。 池殊说不清现在心里是个什么滋味,但他很清楚的是,不管他与陈辉有什么过往,这么久过去了,那些事再提也没必要。 池殊定了心神,就跟见普通的朋友一样问道:"好巧,你什么时候来中心医院了?" "前几个月刚调过来的,"陈辉扬起一个微笑,往前探了探身,问,"池哥最近还好吗?" 池殊淡淡地回了句还行,扫了一眼他桌上的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强迫症。也没再多说,将往前片子推了推。 再怎说两人同吃同住生活过五年的痕迹是抹不掉的,有些小动作做出来了自然而然就能明白。陈辉自己也明白上班时间,就算有什么心思也得往旁放,拿起片子架上灯箱,站起来仔细看了一会儿,而后又拿起病例看。 "片子上显示的没什么大问题,就尾脊那块儿软组织发生了点儿损伤,形成了血块。"陈辉翻了一下病例,抬头问道,"阿姨的高血压最近好些了吗?" 当时老妈高血压高血糖的事儿还是请的陈辉找的专家,这事儿他知道,问两句也没什么。 "挺好的,药一直在吃,"池殊简略地回了一句,看了一眼片子,问道,"那损伤要怎么办?用药膏吗?" 陈辉转了个方向,将病例从电脑上调出来,边打字边回道:"外敷内服一起,阿姨骨质不太行,开点儿增强骨质的?" "可以,你是专业的。"这事上没必要整七的八的,池殊应了声,又问道,"我平时都有给她买钙片吃啊,骨质还不行?" "哥,我不是早跟你说过买钙片要根据人的身体情况来吗,像阿姨这种身体情况要买容易溶解吸收的有机钙。"陈辉特别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眼神里透着无奈,问道,"你买的什么?" 这话就弄得池殊有些心虚,他着实是忘了陈辉还跟他说过这档子事,摸了摸鼻尖回了个牌子的名字。 陈辉没多说什么,丢了个我就知道是这样的眼神给池殊,继续打着字:"换了吧,医院最近新进了一批补钙的药品,弱酸性的,适合阿姨这种情况。" 在照顾家里老人这事上,池殊自认是有些做的不好,前几年都不大上心时不时问两句,回着没问题就真的觉着没问题,直到老妈身体出状况都到了要退休的地步才开始紧张,马马虎虎新手上任一通乱买。 现在被这么直接挑出来,臊得慌。 也没再多说什么,陈辉问什么就老老实实地答了,最终的解决方案也是跟着他的节奏商讨成型。 "在住院观察两周吧,这有血痂挡着,有没有隐型骨折这事暂时还看不出来。"陈辉将单子递给池殊,又从抽屉里拿出一张卡递给他,"交钱的时候刷一下这个,有内部优惠。" 像这种大医院,医生他们肯定有着一些特有的优惠政策,池殊知道,但一般能用的人员都是医生家属。 他两这关系,以及池殊这身份都不合适。 池殊只接过片子和医疗单,摇了摇头:"不合适。" "没什么不合适的,"正事说完了,陈辉也没再装着,起身走到池殊面前,将卡往前递了递,"阿姨也是我长辈,以前的时候没少跟着被疼。" 说到这里,陈辉短暂的顿了一会儿后补充道:"我这边也没人用,放这儿也浪费。" 陈辉他妈早就去世了,他爸一早就傍上了个富婆跟着出了国,但这句没人用指的远远不止这层意思。 池殊听得明白。 但也就是因为听得明白,更不能接。 池殊笑着往后退了一步,伸手将卡抵回去:"你会找到用它的人,不急于把机会用在我身上。" 其实挺委婉了,这要是放在池殊早几年的性子上,陈辉做了那事后还来这一出,他不弄你一顿都算好的了,哪里还会这么好言好语地暗推。 陈辉见过池殊以前的暴性子,也知道该见好就收,没再多说,深深地看了池殊一眼后便偏过头说了句行,将卡收回抽屉里。 这神情,其实挺戳池殊的。以前两人闹矛盾的时候,陈辉没少露,知道池殊见不得他这样,踩着软处的点儿戳。 池殊也是贱,明知道他故意的,但回回还是心软,抱着人哄。 除了最后一次。 当他看见陈辉与其他男人在属于他们两的家里出轨的时候。 陈辉可能还不知道,现在池殊看见他露出这幅表情的时候,脑子里回闪的不再是当初那个塌着眼尾撒娇的少年,而是他和别人出轨的场景。 而且,最鲜明的是在两人曾经同床共枕的床上出的轨。 这场景带来的恶心程度并没有随着时间的流逝而减少。池殊没表现出来也只是因为不再在乎了而已。 池殊深吸了一口气,将涌上的不适给压下去,下颚绷了绷:"今天谢了,我先去缴费。" "好。"陈辉应了声,转身回了座位。坐下后手刚搭上键盘,还是觉着不想死心,咬咬牙喊住了池殊,"哥,晚上一起吃个饭?" 池殊握上门把手的手一僵,再转身时刚才的温和全然不见,语气也跟着直转冰冷。 "陈辉,你为什么会认为在那件事后我还能心平气和地和你一起吃顿饭?" ---- 那天烟铺不仅是被砸,还被人泼了油漆,写上的字也就那么些,边厌从小听着看着长大,没什么新意。 主要是烟草,一罐罐地全废了,里面不乏一些已经绝产了的。 装修的事交给了栗娟和卓凡他们,烟草还得边厌亲自跑一趟,先是去烟草局那边登记申请,许可证明下来后再去生产商那边拿货,拿完货回来还得回烟草局去检测登记,一套流程走下来费心又费神。 这时候边厌特庆幸池殊给了他时间,不然就这么忙有些事他还真做不好。 无论是解释还是轻哄,边厌都得拿出全部的时间和心神去对待。 因为对象是池殊。 平日里每天见面没觉着什么,如今一天天的没见着,只靠短信有联系,边厌越忙越慌,以至于中间好几次谈错了价,搭了不少钱。 最后全部收尾时难得的松了口气,拿着单子就飞奔回烟铺,想着把最后的琐事弄一下后就去关悦那里梳理一下情况,想着要怎么向池殊解释。 机车停好,没停在以前的停车位上,那是留给池殊的。 边厌下车的时候看了一眼那停车位,走过去将里面的一些纸片和塑料袋捡起,将它装好后丢进了店门前的垃圾桶里。 拍了拍手,推开门走进去。 风铃摇起,坐在角落里的那个男人也跟着偏过头,打量了一下边厌,抬着下巴露出极致兴奋的笑容。 看见聂昊的那一刻,被刻意遗忘的记忆全部冲破桎梏涌现。 如血般的大红衣角,冰冷的寒风,以及那扬过人影的哭喊。 ——"我要边厌!我要边厌!他不来我就从这儿跳下去!" "啊啊啊,"栗娟看见边厌后赶紧上前护住他,红着眼眶打手势,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咕噜声。 边厌收回视线,垂眸看了栗娟一会儿,将进货单掏出来递到她手里,摸了摸她的头:"去把单子里的烟草登记一下,明天要卓凡陪你去烟草局走一趟。" 交代完后,他又捏了捏栗娟的肩:"别担心,别动作,我来解决就行。" 说完边厌便走向聂昊,拉开椅子坐到他对面,没说其他的,单刀直入问道:"想做什么?" 聂昊抱着胸,饶有兴致地看了一眼站在后面一脸焦急的栗娟,又看了一眼坐在对面一脸平静的边厌,噗嗤一下笑出了声。 "这叫什么?皇帝不急太监急?"聂昊没顺着话走,在两人之间指了指,"边厌你这样的人竟然还有人替你着急?也太好笑了吧。" 边厌没想跟他在这件事上多说,屈指敲了敲桌,眯了眯眼:"你想做什么,我陪你玩儿。但不要这里闹。" "我哪里敢闹啊,我不敢闹。"聂昊跟地痞无赖似的朝后一仰,伸手指了指天,"我要是闹你,我姐在天上看着不得急死,到时候跑我梦里来骂我怎么办。" 说到这儿,聂昊又猛地收了重心,俯冲上前,撑着桌子凑近,笑着问道:"边三儿,我听说,你最近被你们家那两双胞胎搞了啊。怎么样?你最近,还好吗?" 边厌和边城边关他们两兄弟的事儿整个北城圈子没谁不知道,每年这个时候两人都要压着边厌搞一顿,这太正常了。 聂昊也不是不知道,但非要亲自过来问这么一回,什么目的就很明显了。 边厌猛地一股火气蹿上胸膛,压不住,在声音里也染了点,反问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好诶,"聂昊一双鹰眼死死地盯着边厌,慢慢地他脸上开始展露笑意,就连身体也跟着抖,他兴奋地踏了踏脚,长舒了一口气说道。 "边厌,我不搞你。但前提是你得过的不好,你过得不好,我就好了。我们所有人就好了。" 第35章 事实证明,老人家就不能摔跤,一摔就肯定得出点事儿。在医院住了两周后,血痂消失,再一检查就查出腰背那块发生了间隙骨裂。 不过池殊买的那些大几千的钙片也不是白买的,挡了点儿,卧床休息一段时间就行。 每天学校医院的两头跑,把池殊稍微空闲一点的时间给用的干干净净,再加上突如其来的12月份八校联考,弄得池殊连接老妈回去的时间都是通过午休挤出来的。 下午创新卷那边的小组要开会,池殊也不敢耽搁,将车停好后就跑上五楼,刚把门推开就看见陈辉坐在病床前跟老妈聊天。 没穿白大褂,是便服,今天不当班。 如果说平日里陈辉上班来看看老妈陪她聊天那到没什么,但这休假还来,这心思就有些昭然若揭了。 池殊握着门把的手紧了紧,在外站了一会儿,心里已经有了决断。 推门而入,池殊笑着喊了声朱老师,问道:"东西收拾好了吗?没漏吧。" "收好了,"老妈站起来,将池殊拉到跟前,笑道,"这肯定没漏的,人小辉跟我一起收的。" 老妈都刻意带了池殊也不好装傻,转身对着陈辉客气地笑了笑:"多谢。" "不用这么客气的,哥,"陈辉站起来将椅子收好,"阿姨是长辈,应该的。" 池殊淡淡地嗯了一声,走过去将行李提上,扶着老妈对陈辉说道:"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改天请你吃饭。" "哎呦,改什么天啊,就今儿吧,"老妈打了个手势,给池殊递了个眼神,"人唐妹子给我做了一大桌子菜,说是接风洗尘,小辉你也来呀。" 陈辉看了一眼老妈,又将目光投向池殊,眼里亮晶晶的,带着询问和小心翼翼。 两个人递过来的目光池殊都察觉到了,但都没接,颠了颠手上的行李回道:"今天就算了吧,我下午还有会,陈辉他好不容易休天假肯定也有自己的事要忙,以后等都空下来了再说吧。" 撮合这顿饭的目的是什么三人都很明白,主角就是池殊,他不去那还有什么意思。 但陈辉也会顺着话走,立即说道:"我今天也有事,我下次和哥约就行,就不去打扰阿姨了。" "诶,那也行。"这话听着更顺老妈的心,自是不会再坚持,转头对着池殊嘱咐道,"记得请人小辉吃饭啊。" 老妈想着什么池殊这个做儿子的肯定门儿清,但这对象是真的选错了人,只是陈辉在这儿池殊也不好说什么。 即使他做错了事,但曾经那在一起的五年是实打实的,要说没感情那肯定是假话,只不过被耗损的只剩下顾全面子这一点。 池殊在心里叹了口气,对着老妈应了声,没再说什么,提上行李带着老妈往楼下走。 陈辉也跟着下来了,只不过一下停车场就主动道了别与两人分开,他是个聪明人,明确地知道走到哪一步该打止。 池殊也没拦,在老妈和拉着手他唠叨的时候将行李放上车,只在最后要走的时候和他说了声再见。 对此,还引发了小朱女士的强烈不满,说池殊一点儿绅士风度都没有。 池殊高中的时候就跟老妈出了柜,虽说朱女士是个高阶知识分子,出国进修的时候也见过类似的事,但这实打实的到自家儿子身上还是不同的。 一开始肯定是接受不了的,可温柔细致如朱女士,一句重话没说,还反过来宽慰池殊。 池殊永远记得那天老妈说的最后那句话。 "儿子,我接受不了,但我能理解,以后也会有越来越多的人理解的。" 后来果真如朱女士所言,越来越多的人理解并接受了这个群体,池殊身边也逐渐有了自己的同性恋圈子。 陈辉也是在那个圈子里认识的,当时池殊还很年轻,玩心也重,虽说是一对一但换的也快,直到遇到了陈辉,特干净一男孩儿,永远穿着得体的白衬衫,一看就是那种可以领回家的。 最后池殊也确实把人领回了家,只不过他没想到就这么干干净净的一男孩子最后会亲手毁了那个家。 还是以那种极具羞辱的方式。 以至于最后别人问起时,池殊都只是含糊地带过,具体原因除了周郭呈没第三个人知道,这也就导致了现在老妈竟生出了撮合两人的心思。 池殊叹了口气,将车停到路边,撤了安全带转身说道:"朱女士,你这是受什么刺激了,怎么突然开始关心起这些事了?" "没受刺激,就..做母亲关心自己儿子终身大事不是很正常嘛,"老妈不安地扭了扭身子,想了一会儿,垂了垂眼眸,"我是想着,我这身体越来越不好,今儿一个不小心摔一下骨折,明儿还指不定什么出意外。你这快四十了身边还没个人,我不太放心。" 说到这里,老妈可能觉得有些过于伤感,立即换了个语调:"再说了,人陈辉多好的条件啊,三甲医院的门诊医生,长得也白净,你两以前..." 一提到以前池殊就有些犯恶心,那都快成心理阴影的画面又闪现在眼前,急忙打断了老妈接下来的话。 "别,您可别跟我提以前,你知道我这人最不喜欢提的就是以前。"池殊深吸了一口气,往前探了探身,握住老妈的手说道,"我跟陈辉没可能了妈,你别费这个心思,到时候弄得双方都尴尬。" 都说人生病的就矫情,这话其实不重,但在老妈耳朵里听起来就有些其他意思。 老妈皱了皱鼻子,语气有些不好:"哦,我知道了,我多管闲事了呗。可我这儿为谁啊,还不是想着你身边没人,不放心。你倒好,嫌七嫌八的。" "哎呦,我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咯,你这脾气。"池殊有些哭笑不得,伸手蹭了蹭她的脸,"没嫌,我就怕你不管我。不过话又说回来,我和陈辉真没可能了,真的。" 池殊都这么强调了,老妈不可能不明白,乖乖地点了头没再多说什么。 顿了一会儿,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老妈抬头看向正在系安全带的池殊,问道:"那你现在有个对象吗?上次跳广场舞的时候,就拐角B栋的那个陈阿姨,她侄子好像也是喜欢同性的,你要没的话,我给你安排见个面?" 本以为出了柜就可以逃过相亲安排的池殊一听这话是真的即无语又好笑,一边发动车子一边说不用。 "这不用那不用的,"老妈翻了个白眼,嘀咕道,"身边又没个人,到最后又是一个人。" "嘿你这个韵押的,"池殊朝后视镜看了一眼,还想损两句时却正好对上老妈眼中那藏不住的担忧,心里猛地被戳了一下。 大抵天下父母都这样吧,在知道自己身体状况不好后,第一反应不是要怎么去治,而是想着自己的孩子,想着没了自己后在这个世界上到底还会有谁疼他。 池殊握方向盘的手一紧,到嘴边的话就这么被咽了下去,看着眼前闪过的街景,沉默着想了很多。 良久,在等红绿灯的时候,池殊开口喊了声妈。 老妈正在发消息,没抬头,问道:"怎么了?" "跟你说个事儿,"池殊点了根烟,把车窗降了下来,看着吐出的烟雾,缓缓道,"其实上次去爬山的时候,我还想着带一个人来的。" 家庭旅行,带一个人来,这是什么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老妈惊愕地抬了头,愣了半天,拔高了调子问道:"谁啊?你怎么没带来呢?多大啊?做什么的?" 池殊就知道会这样,一连好几问,恨不得三秒之内就将人家底知道个全细。 "淡定点儿小朱女士,"池殊吸了口烟,偏头看她,"本来没定的事儿我是不想和你说的,但你急成这样我想着还是给你交个底,现在没成,但很快。我不急,你也别急。" "行行行,我不急我不急,"老妈立即收回前倾的身体,刚静了一会儿,又开口问道,"不急可以,那你总得给我透个底儿吧。" 池殊将烟尾碾进车载烟灰缸里,挑眉问道:"你想知道什么?" "年龄工作这些最基本肯定是要的吧,"老妈来了兴致,满脸的八卦,"还有就是,你两到哪一步了?" "哪一步不能和你说,还没定的事儿就没到能说的地儿。"池殊升了车窗,隔绝外面的冷空气,话头一转回了另一个问题,"比我小,开店的。" "比你小啊?比你小多少?你别给我搞个高中生回来啊!"老妈一下子紧张起来。 "我都说开店了,哪个高中生开店。"池殊有些哭笑不得,"小几岁吧,具体我也不清楚,但肯定不是高中生。" 池殊没刻意问过边厌的年龄,但这个在男人间是很敏感的,基本上见第一面就能差不多看出来,尤其是到整数的分水岭,二十与三十,三十与四十,都有着肉眼可见的差别。 "哦,那你这老牛吃的还不是特别嫩的草,"老妈心情突然变好了话里也开始带着调侃,"那你这次还是做上面那个吗?" 虽说性教育在他们家一直是个很开放的话题,从池殊幼儿园的时候老爸老妈就开始给他普及,但这次被老妈这么一问,池殊竟猛地轰了脑袋,有些臊得慌。 老妈一直盯着池殊看,这么明显的表情变化自是逃不过她的眼睛,她即震惊又压不住笑,舔了舔唇问道。 "你..做下面了?" 第36章 这个问题问的池殊一个没缓过来,直接被口水呛到,偏过头剧烈咳嗽起来。 他妈着实有些,太过于开放。 "朱女士,你问这个干嘛啊!"池殊顺了顺气,既无奈又好笑。 老妈笑着耸了耸肩:"没什么,就问问,好奇呗。" "那您这好奇的也太.."后面的池殊没说完,不是不想说,而是不知道怎么说。 性教育归性教育,真到具体的私人的问题上,还是有着一定的羞耻心的。 老妈也知道这点儿,所以也没紧跟着问,只是现在心里有个了底,安心了些许。她想了想,换了话头,问:"那你这多久能定下来啊,什么时候把人带回来给我见见?" 多久。 池殊神色僵了僵,他也不知道还有多久。但他知道,这回是肯定要将边厌带回家的。 "快了。"池殊换了表情,笑着回道。 知子若母,更何况老妈是个敏感细腻的人,自是没错过池殊脸上一瞬间的僵硬。 想了会儿,老妈浅笑了一下,伸手拍了拍背椅:"那你快点啊,你这都告诉我了,但老是不见到人吊着我心痒,我可要闹你呢。" "好好,我尽快行吗。"池殊笑了笑,看了后视镜一眼。 老妈对着他的目光抬了抬下巴,哼了句'快点'。 其实按池殊一贯的性子,没真正定下来的事,他是不会和家里人说的。 但不知是被陈辉弄的,还是老妈那一席话软的,池殊想了会儿后还是决定透个底。 开车送老妈回去的路上池殊又仔细想了一遍,把他和边厌所有的事都梳理了一遍,包括近段时间两人的消息往来。 ——只差一个解释。 只差一个合理的解释他就可以把边厌带回家。 其实挺快的了,只是这是压着心急的快,池殊要真的不压着,早就冲过去把边厌按上床先弄一顿了。 但边厌么,总归和其他人不同,急不得。 池殊呼了口气,踩着油门将老妈送回家,跟唐姨打了声招呼拜托她照看一下后便开车回了学校。 每回一到将近期末的时候,大大小小的联考就要来上那么一次,几个学校之间除了每年高考的时候比一下,就只剩这点儿可以拼。 池殊特幸运,继前年被选进出卷组后今年又来,像这种出卷组一般人都不多,一个人干着三个人的工作。因此池殊近段时间除了上课以外就是一头扎进办公室里,挂上外网找材料。 像这种省重点高中的联考,试卷内容都是按照高考的标准,无论是材料内容还是出题方式都不可能让学生摸到一点规律,一套英语卷子六篇,池殊眼睛都快找瞎才弄好,设置完选项陷阱后便打包移交给另一个学校的出卷老师让他去进行下一步的题目细化。 看着电脑上显示的对方已成功接受的标志,池殊这几天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将电脑上的存卷删除。 刚准备去倒杯水,手边的手机屏幕亮起,一通电话打了进来。 池殊扫了一眼来电显示,是陈辉。 池殊皱着眉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后拿杯子的手一转,接通了电话。 "池哥,今天忙吗?"陈辉那边有些吵,是叫号的声音。 池殊看了一眼时间,到下班的点儿了。他手指敲了敲膝盖,回道:"刚忙完。" "那——" "一起吃个饭?上次还欠你一顿,"池殊在他开口前把话说了出口,"不过我晚上有晚自习,地方不能定太远。" "没事没事,"陈辉那边响起椅子滑动的声音,他边走边回道,"就你们学校门口就行,不是有家涮羊肉吗,那家就行。" 这顿饭早晚都是要吃的,之前陈辉也约过几次,只不过池殊都已没时间为由拒绝了,现在刚好忙完,也有时间和心情将一些事说清楚。 池殊刚想说我去定位子,但电脑上的提示音突然响了一下,对方说卷子上有些问题要改,又把压缩包传了回来。 池殊一边接收一边对陈辉说道:"我这边临时有点事儿,很快,你先去定个位子吧。" 陈辉那边挺高兴地应了声,说了句你先忙后便挂了电话,速度挺快,像是怕池殊反悔。 这点小心思池殊不是不明白,但也没再这上边多留思绪,将压缩包下载后又一头扎进了工作中。 问题不是很大,把有问题的选项改一下就行,池殊翻了一下没有删减前的原文,想了一个容易理解错误的点,设置了一个新的选项。 等对方检查说没问题后便将存卷给删除。以前出过好几起学生偷试卷的事情,这点上池殊不敢马虎。 看了一眼时间,大半个小时过去了,陈辉应该早就到了。池殊也不敢耽搁,关了电脑后就拿了手机走出办公室。 只是令他没想到的是,本应该在火锅店里见到的人,却在校道上碰见了。 陈辉穿着白色的风衣,捧着一束卡布奇诺玫瑰,看这架势,要是池殊再下来迟一点,这人就要抱着花寻到办公室了。 这要是以前陈辉送自己花池殊要挺高兴的,管他是在家里还是学校,都无所谓。 但现在这关系,送花送到学校,实在是容易引人误会。池殊虽说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向,但对象不应该是陈辉。 池殊看着那捧递过来的卡布奇诺,卡其棕色和红色的交融形成了池殊最喜欢的复古色调。 但,只是池殊以前的最爱。不是现在。 池殊伸手拨了一下花瓣,没接:"挺好看的,你回去修一下插进细颈的玻璃瓶里,会是个不错的装饰。" "哥,送你的。"陈辉没顺着台阶下,靠近了点儿将花送到池殊眼皮底下。 池殊跟着他前进的步子朝后退了一下,脸色冷了点儿:"破费了,但不用。好好吃顿饭就行。" 池殊脾气就这样,给了台阶不顺着下那就没必要再给,陈辉也不是不知道,只是他没想到池殊会真的这样对他。 陈辉脸色有点白,盯着池殊看着一会儿,见他没心软的意思便将花收了回去。 池殊看着他的动作,没有安慰的意思,将手抄进上衣口袋里说道:"走吧。" --- 出了关悦的治疗室后边厌就直接跨上车一路开回烟铺。 劲风在耳边鼓噪,边厌手上用劲儿将车头朝右压弯开进了店铺前的停车坪,刚跨下车摘了头盔,栗傲的叫喊声就穿过马路冲进耳朵里。 边厌抱着头盔,用牙齿咬掉手套,看着冲着自己跑来的栗傲,扬了扬眉询问什么事。 "哥哥哥。"栗傲脸色涨红,声音里混着风喘气,"我刚才,我刚才看见..看见有个男人给池帅送了花,就在校道上。" 说完,栗傲看着边厌呆愣的眼神,立即补充道:"真的,好大一捧花,就在校道上送的。两人还去了火锅店,我跟过去看的时候已经入座啦!" 送花么。 听到这句的那一刻,边厌下意识地转头看向店里,透过落地窗看见了放在架子上的那个红色箱子。 原本的外壳在上一场事故中发生了一些折损,边厌后来又用保鲜膜紧紧地缠绕了一圈,确保空气不会渗进去。 但即使这样,也无法脱离时间的掌控。 里面的花,已经半萎。 枯黄蜷缩的玫瑰花瓣昭示着时间的流逝,三个月的期限正不断缩减着。而他还没有打破玻璃,将里面的花取出来送给池殊。 说是不急,但也不该是这样。 栗傲说的话还在耳边回响,一个男人给池殊送花,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边厌心脏猛地漏了一拍,身上的肌肉瞬间勃发绷紧,在这一瞬间,他脑子里什么都没想,全靠身体的下意识反应。 边厌将手中的东西朝栗傲怀里一塞,转头就跑进了店子里。 风铃哗啦哗啦的响了一串,一阵刺耳的拖动声后,在浮动的暖气中,在清脆的敲击声中,折射着亮光的玻璃碎片散落满地。 湿重的烟草香氲上了泛着黄边的玫瑰花瓣。 第37章 正处于学生吃晚饭的时候,火锅店里还是挺热闹的,但空位子还有,池殊带着陈辉选了个靠窗的座位,点了份清汤。 两人都吃不惯辣,老北京的清汤锅也能将羊膻味给涮掉,配点麻酱那滋味是真的绝。 忙了一天,池殊那是真挺饿,也没急着和陈辉把话说清楚,一上来就先撸了两盘羊肉。 丸子那些的还在底下浮沉,滚滚热气不断上涌至顶散开,将两人的面容氲红的同时模糊了轮廓。 陈辉看了一眼池殊,不急不慢地加了一筷子羊肉,问:"哥最近挺忙?" "嗯,"池殊应了声,将口中的食物吞下,"期末,联考多。" "那倒也是,我记得以前我在支荣读的时候每学期下来的联考特多,"陈辉笑了笑,"没想到到现在还是这样。" 陈辉算是池殊的学弟吧,小两届,两人交往后谈起这事还觉得挺有缘,有时候还打趣没早点遇见。 只不过现在这提起来心境却完全不同。 池殊戳了戳碗里的碎葱花,没顺着这话走,而是低低地喊了声陈辉。 听他这么一声,陈辉脸上的笑容忽地僵住,捏着筷子的指尖开始泛白。 两人相处的时间不能说长,但也算不上短,到今年为止,在一起和分开的时间刚好对半开。 时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磨损记忆后露出刻骨的伤痕。 那天池殊也是就这么喊了一声陈辉,下一刻道出的就是分手,没有任何的情绪波动,像是一潭永不波动起伏的死水。 陈辉像是预料到后面的话语,急切地打断,干干地笑了笑:"哥,羊肉快没有了,我们再点点儿?" "陈辉。"池殊放下筷子,抬头透过腾起的热气看他,没打算再兜圈子,"我们两是真的没可能了,你也真的不用再花心思在我身上。" 一连用了两个真的,可见池殊的态度。 陈辉心里沉的发苦,但自己做的事儿也没脸,他抬头认真地看了一遍池殊,两人过往的回忆就在眼前闪现。 连带着比对上一任的男友。那个他出轨的男人。只觉得自己眼瞎。 "哥,我知道之前那事做的混蛋,也不奢求你能原谅我,"陈辉也放了筷子,关上炉灶门,"但我现在是真的后悔了,这几年来我一直在想如果我当初没有喝醉会不会一切都不一样,或许我们——" "陈辉,"池殊语气里蓦地掺了些火气,屈指敲了敲桌,"你不用把一切都推给酒精,大家谁没喝醉过,但凡你心里有半点儿不愿意,都没到把人带回去的地步。" 酒后确实会有乱性的可能。但你要说去酒店去其他人家里那都算了,问题是,陈辉将人带回了家,带回了他两每天同床共枕的床上。 这其中陈辉本人是个什么态度根本不用深想就能的出答案。 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如果不是陈辉非要弄这么一出,池殊根本不想重提,即伤己又伤彼,没必要。 池殊自知情绪有些过于激烈了,缓缓地吸了口气再慢慢呼出,搓了搓指腹。 "陈辉,这么久过去了,很多事再提也没必要,我也放下了,你——" "你放下了?那你为什么这么久身边没个人?"陈辉眼眶有些红,眼里带着希冀,"哥,为什么我们两分开后你身边就再也没有人了?你真的放下了?" 问着问着,陈辉的身体就往前倾了一点,伸手搭上池殊的手背:"我能不能理解为,你心里还有我?" 两人分开后联系方式什么的全部拉黑,也没有什么长的交际圈,陈辉能知道的这么清楚,除了老妈那儿走漏的消息,池殊想不到第二个人。 不过现阶段池殊也没心情在这上面多想,毕竟比它棘手的事早已冲到眼前。 池殊压着心里的烦躁,抽回了手:"是,我们两分开后我身边确实没再有人。但陈辉,这并不代表我心里还有你。我不找人和心里有没有你,这两件事不能画上等号,也不是你理解的那样。" "那我..那我们,能重新开始吗,"陈辉眼里和语气里都带了些恳求和急切,开始有些无语伦次,"我保证不会再有那种事发生了,哥,这些年我长大懂事了很多,我明白我真正想要的到底是什么了。我不会..不会再那样了。" 其实说这话就很幼稚了,但池殊见过陈辉以前的样子,对他来说算是懂事了一点儿。 可时间对任何人都是公平的,陈辉会长大,池殊也会长大,且不说陈辉到底有没有弄明白性.欲和爱情之间的分别,但就池殊而言,他是绝对不会想去等一个人长大教他如何去爱了。 池殊摇了摇头,表情很温和,态度很坚决:"真的没可能了陈辉,你可以将你的懂事留给下一个人,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我。" 这话即委婉又绝情,对于陈辉这种被池殊宠惯了的人来说,试了小伎俩还不得逞的情况这是第二次,心痛的程度不比第一次低。但他说自己长大了懂事了这话也不是虚,知道了自作孽不可活这个道理。 陈辉朝后靠着座椅,带着凉意的皮革贴上头皮,传进丝丝清醒。他哽着声看了池殊好一会儿,看着这个在最血气方刚时候就爱上的人,脸上的难受遮不住。 池殊有多好他不是不知道,但年轻的时候对欲.望的渴望达到了顶峰,倒不是说池殊满足不了,而是,骨子里的贱,总觉得外面的更香。 现在三十好几了才发觉自己当初有多可笑,每天不愿回头去想,但真当再遇上池殊,不该想的全都破土而出,驱使着他带着对自己的恨意做出这种不理智的事。 在短短几分钟内,陈辉完成了对这几年来混沌生活的剖析,最后开口的声儿不太顺,低低地说了声'对不起':"行,那最后好好吃顿饭吧。" 都是体面人,陈辉最后用着池殊的话保存了两人最后的颜面,好好吃顿饭,吃完就撒手往事不再挂念。 话是这么说,但真到这份上哪还能好好吃完,随意吃两口就到了乏味的地步,也都没再将时间拉长,各自寻了要忙的理由起身付了钱。 学校附近的店子都挺便宜,两人一顿下来吃得多但也没花多少,池殊付了钱后觉得有些没还清,边走出店门边想着还要不要给人买点水果什么的。 毕竟关系划分的这么清楚了,有些事上也不该欠。 池殊收了手机,刚抬头想瞄个水果店却对上边厌的眼睛。 眼神遥遥地穿过冷风砸过来,人却站那儿捧着朵半萎半艳的玫瑰,像极了一只被遗弃的杜宾。 有着凶恶的狠意,但却又带着奢求爱意的摇尾,特矛盾,看得人好笑又心疼。 边厌用脚搓了搓地,看了一眼陈辉怀里那一大捧的卡布奇诺,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揣着玫瑰走上前,站在池殊面前将花递了过去。 "池老师,我打破了玻璃,在这朵玫瑰凋零前爱上了你。" 冷风吹散了音调,但模糊不了言语。 池殊盯着那朵半萎的玫瑰看了许久,整个脑子像是泡在温水里,什么思绪都找不到,只知道这是如临仙境般的舒服快活。 池殊手有些抖,他在口袋里用力攥了攥,确认不会抖到像帕金森病人那般后才伸出来接过那朵花。 有些人一捧花不行,但有个人一朵花就足够。 "边老板,虽然有些迟了,但好歹不晚。"池殊将花插进口袋里,半萎的花瓣藏于浅灰色的毛呢中,剩下的那一半鲜活也可以烧的热烈。 说完池殊走下台阶,去扣住边厌的手,挺凉,但没关系,池老师很热。 池殊不仅手上热,心里热,脑子里也热,冲着陈辉笑了一下:"男朋友,边厌。" 又转头看着边厌,带了点儿解释,也带了点儿轻哄:"朋友,陈辉。" 不说前男友什么的,刚才炫了这么一回,再说前男友实在是太糟人心,池殊做不来这事儿。 更何况,到底是什么关系,三人都看得出来,圈子里的人总归是有些敏感的。 陈辉紧了紧怀里的花,有那么一瞬间他在怀疑池殊是不是为了摆脱他故意的,但眼前这两人间那种浮动着的爱意气息不能有假。 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彰示着彼此是对方的唯一爱人。 陈辉看了一眼池殊,又对上边厌的目光,眼眶有点疼,但能压住涌上的情绪,他点了点头对边厌说了声你好。 也没等边厌回话,其实有点儿不礼貌,但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转头对池殊说道:"我先走了,晚上还要值班。" "好,路上小心。"池殊也觉着这让弄得人有些狼狈,话语里带了点儿歉意。 不过陈辉就算心里内里觉着狼狈,也不会在边厌面前表现出来,坐进出租车前背影都是清绝笔挺的。 看得边厌心里挺不得劲儿。神情间沾了点儿斗败的不爽。 池殊看了他一眼,嘴角是压不住的笑意,伸手刮了刮他的耳廓,问:"怎么找到这儿的?" "栗傲带我来的,"边厌毫不犹豫出卖了队友,他转身看向池殊,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眼里露着控诉的委屈,"池老师太多人惦记了,都追到校道上送花了。" 没等池殊回话,边厌又扣住他的手,低头嗅了嗅他的手腕:"而且池老师都还没和我吃过一顿正儿八经的饭。" 炙热的呼吸连带着嘴唇的摩擦触碰着最敏感纤薄的皮肤,池殊呼吸一滞,瞬间被弄得浑身瘫软,整条手臂都不是自己的了。 "吃,我们现在就去吃。"都这样了池殊哪里还能端着,伸手拉过边厌的脖子,抬头从眼皮一路吻到嘴唇,"想去哪儿吃?" 边厌顺着动作搂过他的腰,低垂的眉眼间沾上朦胧的软意,低头回亲着含糊道:"池老师晚上不是还有晚自习?" 这可真是得了便宜还卖乖。 池殊决定逗他一下,撤开唇,佯做苦恼哎呀一声:"对啊,我这晚上还有晚自习明天还有早自习的,没时间怎么办?" "晚上,晚上来。"边厌也不装着了,急了。扣着池殊的腰将他拉回来,又低头吻他,贴着他的唇说话,"池老师晚上来。" 太腻歪了。但池殊喜欢。 池殊又伸了只手,整个人直接挂在他脖子上,抬头加深了这个吻。 在温度交缠间,喘息着说道:"行,池老师晚上来。" 第38章 联考归联考,周末考归周末考,这是两个完全不交融的体系。 虽说还是考,但池殊这次没按以往的时间来,跟黄闻打了声招呼后便直接将听时报的时间占了,提前四十分钟开考。 但无论怎么提前,那实打实的一百二十分钟是不能少的,池殊就坐在讲台上盯着时间走,头一回尝到了什么叫做心急如焚。 好不容易熬完,便急忙收了卷,喊课代表上台来维持秩序等着班主任过来,再将接下来的一些任务安排好后便抱着卷子出了学校。 校外的商铺灯光连片,池殊抱着包急行于中不留恋任何一片光影,一路匆匆地到了烟铺门口,推开了门。 许久未闻的风铃声摇起,暖湿的烟草气一层层裹来,散了满身的寒气。 池殊将包放在柜台上,没像往常一样拖把椅子坐过去,而是直接绕道柜台后面,从后抱住了边厌,将脸埋在他宽厚的背胛上,透过棉质卫衣去嗅被他体温蒸氲的香气。 "怎么这么早?"边厌摸了摸他的手,有点凉,便腾出一只手给他捂着,另一只手给滤嘴上爆珠。 这有点明知故问了,但池殊愿意说甜的给他听,拿鼻尖蹭了蹭:"想早点见到你,就赶着上完课来了。" "那倒是我不对了,"边厌听着这话,将手中未成形的烟一丢,转身搂着他,"没在池老师来之前把工作做完。" "对,是你不对,把陪我的时间用在工作上。"池殊压过去,在灯光下吻住了他,用手将那些烟啊滤嘴什么的往后拨,拨到边厌碰不到的地方。 边厌被弄的舒服极了,根本没多想,直接破了原则,还卷什么烟啊,陪人都嫌时间少的,把烟草朝干燥器里一堆,转身就把店子关了。 两人一同上了楼。 上次说的边厌做饭那就得他做,也没弄什么复杂的,他估摸着池殊喜欢吃甜的就做了个瑞士芝士火锅。 带了点儿小心思,芝士火锅这个东西,锅小,两人能挨的近一点。 食材什么的都烫好了,两大男人总不会像小姑娘那样光吃点水果面包就行,羊肉牛肉鲜虾摆了一大盘。 其实边厌也没有试过涮肉,但总觉得和池殊尝试一下是个不错的选择。也懒得管好吃不好吃。 刷了蒜油后就用威士忌勾了芡倒进去煮,趁着锅里在炖的时候从冰箱里拿出芝士和奶酪。没买到专用的,边厌就混了两种常用的芝士加奶油奶酪增加风味。 芝士要切碎,不然煮出来像鼻涕虫一样。奶油奶酪要多一点,威士忌不比白兰地,味烈,稍微中和一下。 威士忌挺冲,一打开池殊就闻到了,他脱了外套,将玫瑰花从口袋里拿出来插进桌上放着的烟草罐里,然后走到边厌身后抱住他,看了一眼他切芝士的动作。 "吃芝士火锅啊。"池殊将下巴搁在他的肩头。 边厌应了一声,切了一小块芝士,又切了一片酸黄瓜,中间夹了一块奶油奶酪抵到池殊嘴边。 不用多说,池殊就张口吞了下去,撤唇的时候还伸了舌头在边厌的指尖勾了一下。 池殊咀嚼着,没那么多规矩,边吃边含糊着夸赞道:"好吃。" "那也给我分点儿。"边厌手上切芝士的动作一停,转头对上池殊的唇,从他口中卷走了一半。 动作很快,但舌尖扫过的触感像是在荒野上放了一粒火星,噼里啪啦地,瞬间连片烧原。 池殊全身变软,头皮一阵一阵的发麻,连呼吸都变得悠长缓慢,像是那炖锅中粘稠的芡水,在炙热中迷乱。 边厌看着他这么呆愣的样子,将砧板上的芝士丢进锅里,也来不及搅拌,转头又亲了亲他,故意说道:"我感觉比以前做的好吃很多。" 太坏了这人。 池殊臊的脸一下就红了,偏头将脸埋进他颈窝里,闷闷的声音传出来:"边老板,你今天有点儿不对劲。" "有点疯,我知道。"边厌拿锅铲搅了搅芝士和奶酪,带着池殊沿着料理台走了几步,"但,太开心了不是么,男朋友。" 池殊这算是见识到了,边厌要是撩起来,还能有他什么事。 池殊心里开始乱撞乱跳,开始胡乱揪着边厌的衣服,语气里带着焦急:"我们别吃了吧,直接跳过行吗?" "我都做好了。"边厌眼中带了点儿得逞的笑意,用勺子舀了一点儿,吹凉后送到池殊嘴边,"试试,看看味淡不淡。" 池殊有点儿闹脾气,撇开嘴,脸也不要了:"不要试这个,我想试你的淡不淡。" 老树开花归老树开花,但真的弄起来到最后自己说着也觉得没脸害臊。 这话其实边厌听着也臊,但往后想那些事儿,骨子里的躁动被带起来,蠢蠢欲动着将臊意压下去。 池殊再这样撩下去,这顿饭就别吃了。 边厌长吸了一口气,推开池殊的手,拍了拍他,换了个话头:"坐那儿等着,我端锅过来。" 两人都能察觉到那点儿浮动在周围的气氛,带了起来,但还没到顶,池殊也知急不得,听话地坐到桌子旁,看着边厌将小火炉架上,将餐具摆好。 开始他们正儿八经的第一餐。 边厌将火调小了一点儿,锅里的芝士汤刚好咕噜咕噜的冒小泡,听着特温馨。 边厌将专用的叉子递给池殊问道:"听歌还是看电影?" "先听歌吧,吃完再看电影。"池殊很快做出了决定。 今天肯定不止单吃饭这么简单的。 边厌自己心里也门清儿,池殊什么打算他心里那些小九九只会更猛,也没说其他什么,连上音箱打开早已准备好的歌单。 都是些舒舒缓缓的调子,配上歌手低哑沙沙的声线,将撩人的词句化作氤氲浮动的暖香。 这顿饭吃下来,要说是个什么味,又吃了那些食物,池殊是真不记得,只记得边厌的眼睛很亮,像是川流之下的暗河,缭绕着水雾,一点点地弥散在不知不觉中把你带进其中套牢。 池殊稍微有点感觉的时候,两人已经进了边厌的房间,准备开始挑选影片。 边厌在飘窗下铺了两层毛毯,带着池殊坐了过去,边伸手揽着他边问道:"想看什么?" "不知道,"芝士火锅里加了威士忌,池殊感觉有点醉了,靠过去将呼吸喷在边厌的颈侧,"你选吧,我都可以。" 说完池殊不知又想到了什么,还没说自己先吃吃地笑了:"短一点,边老板。" 短一点。 这个暗示边厌不是不懂,这句话连带着池殊的呼吸在他脖侧上喷出一片温热。 边厌也伸手揉了揉池殊脖子上同样的地方,侧头吻了吻他的发顶,鼻尖在发梢间探寻香气。 "那别看电影了,看剧吧。" "可以,"池殊伸手抓着边厌的衣领,把自己往他怀里送了送,嗅着他身上独一无二的烟草香,张嘴呼了一口气。 芝士的咸甜最先散开,沉浮与底的威士忌张开残暴的爪牙将其吞噬,却在下一秒被带着滚烫体温的烟草味给压了下去,在制暴中交融。 威士忌与烟草。 池殊突然想起他和边厌第一次见面时。 就是在这时,池殊知道要看什么了,也知道该看什么了。 不是那些暧昧的,甜蜜的,而是专属于成年雄性之间的,带着律动和暴力美学的。 "边厌,"池殊靠在边厌的胸膛上,伸手在他手机上滑动打字,看着界面上的显示说道,"看这个。" 边厌看着界面上显示的浴血黑帮,意外地挑了挑眉:"看这个?" "嗯,第六季不是快出来吗,重温一下吧。"池殊伸手点开,选了第五集 。 如果真要重温,应该从第一集 开始看。边厌回想了一下,但这都是好多年前的片子了,他也想不出来第五集具体讲的什么内容。 但无所谓了,池殊要看肯定有着他的用意,边厌跟着走就行了。 剧情一开始便是熟悉的味道,优雅的英式西装三件套,藏着暴力与野性的报童帽,冷灰色的基调透露出工业社会的腐朽。 在前情提要的时候边厌就出去拿了威士忌和烟盒进来,点了一炉油灯在手边,边搂着池殊边卷烟,卷好后放进嘴中吸气点燃,而后一转手将它抵到池殊嘴边,自己再卷一根就着池殊的烟尾点燃。 剃刀党与警署的斗争仍在继续,池殊仰着头枕着边厌的肩颈,背后是他炙热坚硬的胸膛,面前的影光在黑暗中有些过于灼亮,一下一下地随着人物变动打在敏感的眼球上。 低沉腔圆的英式口音伴着窗外淅淅沥沥的小雨在耳边围绕,边厌的呼吸和心跳在血液里滚动,池殊押了一口威士忌抬手将边厌的脖子往下带,自己仰头将酒渡了过去。 "太呛了,我不喜欢喝。"池殊咧嘴笑了笑,"可我又想过个味。" 边厌低低地嗯了一声,啄了啄他的唇,纵容着这种无理取闹。 烟雾在闭塞的房间里弥散腾绕,呛喉的威士忌在两人唇间渡以香甜。 烟丝在灼烧,幕布上的剧情在演绎,汤米跟着格蕾丝回了家,缓缓的钢琴声渐起。 池殊看了一眼剧情,撑着地站起来,跟着影片中的汤米一起说道:"Wecouldstilldance." 其实池殊站的有些摇摇晃晃,身影将幕布遮住,亮光从他身侧散发,边厌仰头看去只看得见倒影在窗户上的雨迹在他眉眼间滑落。 但无关紧要。 边厌搭上他递来的手,借着他的劲儿站起来,一把搂住他的腰,与他额头相抵,与他在朦胧的烟雾中摇晃起舞。 在旋转间池殊扫了一眼幕布,看着上面的演员不知道突然想到了什么,伸手扣住边厌的后脑勺,挑眉问道:"Don'tfuckwiththePeakyBlinders?" 没生气,池殊语气里带着调侃的意味,边厌知道,这是要算之前的账了。 边厌低声笑了笑,说道:"我错了,池老师。不该那样拒绝你的。" "道歉没诚意,"池殊摸了摸他的眉骨,对他吹了口气,"边老板,来点实际的。" 光影一条条打在脸上,打在两人相交的呼吸上,钢琴声开始加快变急,雨势也开始变猛,两人就像剧情中的主人公一样,开始在极度压抑后品尝着情感爆发的快乐。 月亮挂在窗外,朦朦胧胧的清辉扫在眼皮上,翻转过来看着被笼上柔光的地板,月光在铺在上面像是一滩浮动着碎银的浅河,一下一下地跟着节奏晃动。 天上地下,边厌作为池殊整个世界的主导者,全部都在跟着他的节奏晃动。 第39章 天光微熹,飘窗上依附着朦胧的水汽,显出一片片指绘的雾花。 两人躺在飘窗上,边厌正卷着烟,空出一只手护着池殊的脑袋,不让他磕到冰冷的墙壁免得又受伤。 有着常年卷烟的经验,就算一只手也能卷出很完美的香烟,边厌送了一根到池殊嘴里,将自己嘴里叼着那根点燃,而后低头,将火星烧上池殊那根的烟尾。 池殊吸了一口,将烟雾喷在边厌脸上,打趣道:"你还挺悠闲的啊。" 边厌就着烟雾也反喷了他一下,没说话,但眉里眼里都透着满足的舒爽。 独特的烟草香气打在鼻尖、眼睫上,那触感像是两人肌肤扫过的温柔。 池殊也跟着他叼着烟笑,烟尾的橘光在日光中燃烧,发出滋滋的轻微声响。 两人没再说话了,不是不知道说什么,而是不敢说,怕坏了这美好的氛围。 就连呼吸都放的轻缓,眼里心里都只有被笼在朦胧烟雾后彼此的轮廓。 边厌掐了烟,伸手拨开烟雾去揉池殊的眉骨,问道:"你早上还有课,再睡会儿?" 从昨晚到现在,池殊瞅着外面儿的天色,估计是没多少时间睡,就算短暂性地眯一会儿反过头来还弄得越发想睡。 就保持现在这个兴奋劲儿挺好,等会儿灌两瓶红牛就能把上午的课熬过去。 "躺会儿就行,我估摸着要去学校了。"池殊随手将烟头按在烟灰缸里,刚翻个身就抽了一下筋,一个没收住声嘶了一下。 边厌担忧地皱了皱眉,急忙问道:"又不舒服了?" "那肯定是有点儿的,"池殊不可能在这事儿上弄假,没意义,"哪里可能舒服,不过边老板很好,一直在照顾着我。" 池殊话里带着安抚,可边厌还是不敢太随意,默了会儿说道:"我还是去给你买药吧。" 顿了顿他又问了句:"今天能请假吗?就说身体不舒服。" 得,这是把自己当易碎物品来对待了,请假还不够连理由都想好了。 池殊起身按住他:"哪有那么脆弱,好着呢,别担心。" 说完还低头亲了亲他的头顶,感受着寸青在唇上扎人的触感,哄着说了句真别担心。 其实这事儿后是看得出状态的,边厌感受着头皮上传来的温热触感,脑子被亲的混沌。 明明只是一个亲吻。 边厌抬头压了压池殊的嘴角,语气里带了一点说不清的黏糊:"不舒服就和我说。" 说完抽过毯子给他裹上,又重复强调了一遍:"不舒服就和我说。" "行,我铁定和你说,不跟你扛着。"池殊拍开他的手,不让他给自己裹毯子,"不要毯子,我要边老板。" 边厌愣了一下,随后立即笑着将毯子甩到一边,凑过去抱住他:"行,要边老板,边老板来了。" 毯子哪里有男朋友的怀抱暖,池殊安安心心地窝在边厌怀里,也不管两人多黏糊,就这么躺着不想动,直到窗外的阳光开始染上热度,昭示着早自习时间的临近。 "边老板,"池殊语气里带着不情愿,"池老师要去上课了。" "想你别去的话我已经说过了。"边厌知道他想听什么,"还要我再说一遍吗,池老师。" 边厌像是受过高人指点这突然开窍的撩法,池殊还真有点儿招架不住,直接认输。 "别,你可别说了,"池殊亲了亲他,扯过毯子裹在自己身上,"你再说我这一辈子都不想去上课了。" 怀里的温度猛然一缺,边厌心情立马不好,又看着池殊起身的背影,脸上更冷了点儿,坐那儿没动。 池殊将毯子一裹,刚抬头就看见边厌背着光坐那儿,脸上就跟平时一样,又恢复了那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 眼睫下的瞳孔里还带了点儿说不清的不满和委屈。 有些事儿过后的情绪总是敏感的,池殊懂,但边厌这着实有点儿太超乎他的预料了。 "怎么啦,我的边老板,"池殊给毯子两角打了个结,凑过去摸了摸他的头,"怎的突然不开心啦?" 边厌伸手搂住他,将额头抵在池殊的手背上,像是最虔诚的教徒拜礼一般,窗外的日光照进来,沿着边厌的尾脊一路向上,掠过巍峨而起的背脊骨。 像是日出时的阿尔卑斯山山脊。 "舍不得你。"边厌低低地说道,"你们学校太磨人,还要上早自习。" 池殊心里早就软的不成样,但又有些莫名的好笑,他俯下身亲了亲边厌弓起的背脊。 "那怎么办,我换个公立学校?"池殊打趣道。 "那还是别了,那更磨人。"边厌估计也是被自己给逗笑了,蹭了蹭池殊的手后便站起来,说道,"但我这是真舍不得你。" 话音刚落边厌就打止了,估计自己也嫌腻歪,三十好几的人了还说这种软乎闹人的话,有些不像样。 边厌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唇,随手扯了条围巾裹上,推着池殊走向浴室。 池殊扫见了他眼中的那点儿窘迫,觉得新奇,便没打算顺着他过,在进浴室之前转身抠住他的手。 "那这么说来倒是我不对了,"池殊绕过去看着他的眼睛,"没选个第二天一早可以缓冲的时间,惹得边老板一大早的不开心。是我不好,时候没选好。" "池老师,"边厌有些无奈地看了他一眼,低头亲了亲他,"饶了我吧。" "行,饶了你。"池殊就看个新奇,不逗太过,看了一圈儿浴室,问道,"一起?" 边厌摇了摇头:"别了,我怕你今早走不成。" 这话说的,池殊倚着墙直笑,拍了拍边厌的肩将他推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浴室就跟边厌的房间一样,干净整洁的像个酒店房间,也不用说哪个是沐浴液哪个是洗发水,浴室架上一共就摆着那两瓶,上面写的清清楚楚,眼睛扫过去就能明白。 池殊刚才进来前看了一眼时间,其实还早,如果平时搁公寓那边,洗个澡吃个早餐就有点儿赶不及,但现在在卷烟铺这儿,时间就挺多。 多到,池殊能在边厌的浴室里待很久,能在里面跟闹腾的小犬似的撒着欢儿。 就像昨晚一样。用着香烟烈酒在边厌的房里闹腾撒欢儿。 池殊将水渍弄的到处都是,带着特殊的沐浴液香,勾出一条氲着水雾的痕迹,又扯了边厌的毛巾擦了挂到最打眼的地方。 一切弄完后,其实他自个儿看着都有些不好意思,但想着等会儿边厌进来,看到这一切后的反应,又将那点儿不好意思消的一干二净。 可边厌的反应却不在池殊的预料内。 池殊刚吹好个头发他就从浴室里出来了,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 池殊看着他的背影,看着他就跟没事人一样翻找冰箱准备食材,有疑惑,但更多的是一种杂糅的情绪,就絮絮的一团梗在那儿。 按道理来说边厌不应该是这个反应,如果说他没看到还好,但池殊留的地儿那么明显,边厌只要进去就能见着。 不说其他的,就普通的情侣来说,事儿后又在浴室里留下了那样的痕迹,最起码一种互通的情感会是要有的。 而不是像边厌这样。好像一瞬间又恢复到了之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的状态。 池殊关了吹风,走过去从后面儿抱住边厌,看着他下面的动作问道:"边老板,你洗完了?" 边厌恩了声,盖上锅盖,问道:"葱花香菜吃吗?" "都吃,"池殊看着他切菜的动作,想问,但张了张嘴却又问不出来。 明明是自己做的事儿,到头来却害臊的不行。 搭着肩想了会儿,也没再说什么,本就是故意逗弄的,刻意说了也就没意思。 下面算是早餐里最快的了,碎碎的酸菜撒了一圈儿,配了点儿昨天吃剩的碎料。 池殊本来吃东西就慢,这次还刻意放缓了速度,边厌也不急,知道他是故意的,任由他坐自己对面时不时逗弄自己一下。 一下一下的,非得要弄出点儿什么才罢休。 "池老师,"边厌将自己碗里的肥牛拨到池殊碗里,语气里带了点儿无可奈何,"快吃吧,不然我真的舍不得你走了。" 明明是再正常不过的一句话,可被边厌用那种即带着叹息又透着委屈的声音说出来,池殊听得头皮开始发麻,立即撤脚起身,但又被那尖锐的椅子与地面的摩擦声给弄回了神,一时间主动的人竟蓦羞恼起来。 站在原地怎么动都不是。 边厌瞅他样儿是真的挺好笑的,但他压着没让池殊尴尬,很自然地将两人的碗筷收好,走过去亲了亲池殊。 "我稍微收拾一下就送你去上班。" 说完就给池殊留下空间让他自己缓。 你看边厌这人,撩也撩了,情话也说了,最后逗你一下也把分寸把握的恰到好处,最后还给你暖一记心窝,这样的人池殊怎么能不栽。 池殊觉着自己挺该的,也没多大矫情,就着边厌给的那点儿时间缓过劲儿,之后依旧笑眯眯地逗弄着他,揣着手一路走向学校。 到了校门口,边厌抢着话头:"池老师,晚上来吗?" 说到这儿,边厌靠近了点儿,将池殊的手放在自己心脏那块儿。 掌心贴着衣物,心跳透过脉搏传递。 边厌眼睫垂落,看着池殊说道:"我给你交个底儿。" 第40章 其实交底儿这事儿不是池殊的本意,他并不是很想窥探边厌的过去,只是想着一个合理的解释,能让他安心的解释。 但边厌都这么说了,池殊也乐意听着,毕竟能让边老板心甘情愿交底的人估计不多。 池殊愿意做这为数不多的特例。 "行,"池殊伸手蹭了蹭他的脸,应了下来。 其实想多说一会儿的,但学生渐渐多了起来,两人也不好在校门口卿卿我我的,池殊勾了一下边厌的手心,说了句晚上见后便提着包进了校门。 弄了一晚,池殊也没改卷,早自习一节课肯定也弄不完,池殊便将卷子打散了发给学生,将答案投到电子黑板上让学生们帮着忙改。 四十多个人,改的挺快,十几分钟后就将分数算好收了上来。 池殊清了清数,确认没漏后转身将早自习的任务写在黑板上,而后便开始改作文。 坐下的时候挺疼,池殊没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 劲儿着实有点儿大。从后头一直到腰侧,稍微动一下都酸疼酸疼的。 其实也在意料之中,在浴室的时候,池殊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两侧腰那一块被烙上的痕迹简直没眼看。 实在是太猛了,超出了池殊的预料。 躺着的时候是真没觉着有什么,现在起来了走了一小段又这么没注意的坐下,那疼激得头皮发麻。 池殊抽着气坐下,也不敢乱动,老老实实地挺直了腰杆往前倾,试图让后面那一块儿远离着硬邦邦的椅子。 其实池殊是想站着的,但站着实在是不好改作文,只能咬着牙坐下开始握笔看卷子。 练字还是挺有效果的,至少这么看下来卷面都很工整,只是内容实在是跳水,长句不会用基本的语法也出错。 池殊看卷速度挺快的,以前考B大研究生的时候,要在一个小时内做完二十篇理解,一目十行的功力就是在那时候练出来。 看一篇作文基本上用不了几分钟,全班四十多个学生一个早自习的时间就差不多能看完。 上午有两节课,晚上还有节晚自习,撇开总成绩,池殊还要研究分析这次考试中出现的问题,接下来在联考之前就得根据这个情况来抓重点。 虽说现在学校吸烟状况被控制后,管烟组那边也没什么事了,但还是挺忙的,池殊原本想着白天抽空去卷烟铺看看情况都没时间。 只能等到晚上了。 有点难熬,按捺不住的那种。 但真到晚上下了晚自习之后,池殊心里又渐渐腾起不安和犹豫。 无论是话题还是内容,肯定会很沉重,两人刚做了那么一回,温存的时候都嫌不够,池殊不想用那些沉重的过往冲散本该热烈灼烧的时光。 池殊站在店铺的马路对面,隔着虚影的车流看着氲着亮光的店铺,视线从门廊一寸寸地往上走,一楼二楼,每一处都有着他和边厌的痕迹。 绿灯亮起,池殊闯过马路推开了店门。 栗娟正背着他清点烟草,听到风铃响后立即转身,在看到池殊的那一刻眼里跳出了亮光。 栗娟急忙在围裙上擦了擦手,走过比划道:"池老师你来啦!" 刚比划完,猛地想起池殊看不懂手语,又赶紧掏出手机打字。 池殊看着手机上的显示,笑了笑:"是,来了。" 说完,他又朝栗娟眨了一下眼:"以后天天来。" 估计边厌提前和她知会过了,栗娟对于话语里隐藏的含义没有表现出太惊讶,但激动和兴奋是藏不住的。 栗娟嗓子里发出闷闷的'嗯嗯'声,紧接着给池殊指了指柜台后面的小门,打字道:"在里面。" 这种细节中透露出的亲密让池殊很舒服。已经实打实那你当自家人了,无论是二楼的还是一楼的,就没有池老师不能进的地方。 池殊看了一眼那门,心里别特多开心,应了声行便推开柜台的门走了进去。 其实门后面有什么放着什么池殊没太去想过,但走进去的那一刻是真的实打实的被里面装着的东西给惊到了。 排列紧凑的透明玻璃柜里,大概上百个吧,全都装满了焦黄色的烟草,暖光打在上面,像是进了一片由烟草组成滚动着的海洋。 池殊这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的烟草。 "边厌?"池殊站在门口喊了声。 听着喊,边厌的身影从最后面的架子中闪出来,他摘下手套和口罩,疾步走过来,问道:"今天这么早?" "班上的地理老师找我换了课,"池殊凑过去嗅了嗅,闻着浓烈的烟草香,调侃道,"怎么,嫌我来得太早?" "没,那不能。"边厌知道他在调侃,但回话的语气里带着认真,他用不脏的手腕勾着池殊的脖子将他拉过来亲了亲。 不敢凑太近,毕竟在烟草堆里滚了一圈儿,手上身上沾了不少烟草沫子都挺脏的。 池殊也看出来了,伸手将他拉了过来:"避什么,池老师不嫌你。" "我身上脏,"边厌眼里有点儿无奈,"到时候别把你衣服弄脏了,你这浅色的衣服不好洗。" "哟你这话说的,"池殊一挑眉,"昨晚你怎么没这么多顾虑呢,我那衬衣还是白色的呢,你还不是该弄脏的就弄脏了。" 说到这儿,池殊越发刹不住车,抬头碰了碰边厌的鼻尖,故意喷着气压低声:"我衣服上面那好几大块的洗干净了吗?" 上次送佛牌的时候池殊在这儿落了件衬衫,也没拿回去就放这儿,今早刚好碰上时候了,换下了那件被揉的皱皱巴巴上面喷了一大片的衬衣。 前半段的时候没脱,两人弄了不少东西上去,后面实在是太黏糊了才被边厌甩了下去,吧嗒一声的摔在地上,碎了满地的月光。 边厌怔了怔,一时间眼中的情绪带着挣扎,但一闪而过,他笑着拍了拍池殊的手:"我根本没洗。" 果然,池殊就不该起这个头。 边厌的段位实在是太高了,面对这样的撩法还能面不改色,甚至还能不轻不重地给你拨回来,弄得你面红耳赤的。 池殊脑子轰的一声炸开了,活了大半辈子他没哪次被这么反撩到不知所措的,还带了点儿消失许久的羞涩。 实打实的一恋爱中被下了降头的小姑娘。 瞧他这样边厌也不会逗太过,安抚地亲了亲脸颊,急忙换了个话头:"我这儿还有点事没忙完,你先休息会儿?" "休息就不用了,我想陪着你。"池殊握了握他的手。 爱一个人,亲近亲昵是克制不了的,这像是困了就睡饿了就吃一样的本能,被刻在了骨子里大脑里,只要一见着他你就会做出的自然反应。 边厌也乐意,什么工作时不喜别人在旁的原则当即消失不见,带着池殊就往后走,回到刚才清点的柜子前。 池殊环视了一边,感叹道:"你这儿是把全世界的烟草都弄来了吧。" "没呢,哪里可能,烟草局那边有规定,一个商号不能存超过一百个的烟草品种,"边厌套上手套,扯开密封条。 "不对啊,我看你这儿得有上百个这种柜子吧,全填满了啊。"池殊搂着他,将下巴搁在他肩上,边看着他手腕上晃动的佛牌边问,"还是你一个品种放了好几排?" "差不多,看销量吧,销量多的肯定会多进点儿。"边厌稍微弯了弯脊背,让池殊压得更舒服,"最近进了批用莓果熏的烟丝,等会儿给你卷一只?" 池殊一挑眉:"就卷一只啊?" 听着这话边厌弄烟的手一顿,胸膛里震出一声笑,扭头亲了亲池殊的眉骨,温热的呼吸打在他的眼皮上。 "当然不止,池老师想要我给你卷多少就有多少,不限量。" 第41章 在遇着边厌之前,池殊从没想过亲吻这事儿还能这样温柔,不单是嘴唇,额头、眉骨、眼皮,脸上身上的每一处都能落下一个吻。 带着缱绻的话语,喷着温热的呼吸,实打实的通过简单的触碰撩动深处的灵魂。 池殊瞬间就陷进去了,趴在边厌背上什么都不想说,什么都不想做,只想溺死在这片温柔的触碰中。 这种状态边厌也挺享受的,以前无论怎么走,怎么转,背后脚下都空,但现在有了池殊,背上重量压着,脚下实地踩着,这世间的一切都变得真实可以触摸,连带着染上鲜活明亮的色彩。 边厌转了转手腕,刻着姓氏的佛牌从烟草堆中转出,敲击着腕骨,一下一下地伴着快速跳动地脉搏。 "别,"池殊伸手按住了边厌的动作,"我看着心疼。" 边老板的手太金贵了,一点儿撞击池殊都不敢让他受。但主要还是疼人,即使知道没多大事儿,可看着就是心疼。 池殊摸了摸他手腕,将下巴在边厌的肩上支起来:"戴着会不会很麻烦?你卷烟的时候应该不是很方便吧。" "不麻烦,"边厌立即回道,从兜里抽出一支手套给池殊戴上,而后握着他的手埋入烟草堆里,"这样就不麻烦了。" 隔着两层乳胶手套,但边厌掌心里的温度依旧能够清楚的感受到,滚烫的,勾出埋在身体里的记忆。 边厌的掌纹很深,像是用刀刻进去一样,握上池殊的那一刻,能感受到很强烈的摩擦感。 像是要把掌心的命运烙在池殊身上一样。 池殊的手被边厌带着,将柜子里的烟草拨出又推进,看着腾起的烟草沫才灯光下浮动,感受着手上的包裹感。 池殊侧过去亲了亲边厌的耳廓,带了点儿撒娇的语气:"两只手。" "好,"边厌刚好也是这么想的,但又怕进度太快。 可池殊既然主动提了,边厌也没有再端着的理由,抽出另一只手套给池殊戴上,握着他的手伸进烟草堆里翻动。 其实翻烟草是个挺磨人的活儿,不能太用力以免在没开卷之前将烟草的香气揉出来,但又不能太收着力,不然里面蓄积的水汽拨不出来,一箱的烟草就得全废。 这上面的力度全靠经验得来的手劲儿掌控,边厌从小开始玩,自是熟能生巧,但做事的时候也要讲究一个专注度,所以他不喜在自己工作的时候有其他人在。 但原则和底线不就是用来给爱人打破的么。 既然池殊来了,那么边厌这三十二年的原则和底线就都要换了。 所有的条条框框都换成池殊这两个字。 其实池殊来之前这堆烟草就弄的差不多了,但边厌没停,继续带着他揉,手上带着他在烟草堆里动,嘴上靠过去挨着人亲。 起先还有着橡胶摩擦的声音,但一声碰撞响起后便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脱离掌控是挺自然的,毕竟这个年纪了,如果不是遇到了真和心意的,也不会这么疯。 最后出来的那一刻,满屋子的烟草味都染上了交融的体味,在干燥闷热的空间里勾画出缱绻的云雨地。 后来是怎么走出烟草房又怎么到楼上的,池殊有些记不太清了,余味一下一下地冲击着脑门,视线恍惚间他看着边厌将沾着东西的手套丢进垃圾桶里,又不知道和栗娟说了什么,再走过来的时候烟铺的大门已经关了,二楼也只剩下他们两人。 池殊靠着沙发,声音里带了点儿喘:"关门做什么?我今晚又不回去了?" "你说呢?你车都没开过来。"边厌坐到池殊身边,笑着戳穿了他的心思,"池老师昨天也没开车过来。" 池殊的车已经停在学校那里好几天了,确实是他故意没开过来的,为的就是住这儿,就算边厌不同意也能拉着他送自己一段儿。 但自个儿故意归故意,被人拉到明面上来说又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池殊嗔了他一下:"就你观察细致。" "因为是池老师的事儿,所以不敢大意。"边厌坐近了点儿,肩膀抵着,眼神对上,"池老师今晚要回去?" 池殊被他看的有些好笑,揉了把边厌的脑袋:"不回去,睡这儿。" "嗯,我给你找衣服。"边厌眼神里沾着的高兴压不住,拉着池殊站起来去房间里找衣服。 池殊也不急,也不往后头想,就跟着边厌的节奏走。 边厌抽了两件卫衣出来问道:"你喜欢哪一件?" 池殊扫了一眼那两件,灰的黑的,他将视线移到边厌脸上,斜靠着柜门笑道:"随便,反正最后都要脱。" 其实不算是太隐晦的话,但边厌听着还是愣了愣神,反应过来后压不住地滚了滚喉结。 "我就抱抱你,不干别的,"边厌将黑色的那件放进柜子里,迅速转身取了条宽松的运动裤,"你得好好休息。" 池殊看着出来边厌压着的东西,但心里痒,忍不住要逗他,一边接过他递来的衣服一边调侃道:"你还想干点什么?刚才不是都弄完了。" 可能是缓过劲儿了,边厌放的挺开,把池殊推进浴室里,笑道:"等你休息好之后就知道我还想干点什么了。" "行,那我就等着看了。"池殊也完全放开了,冲他挑了挑眉。 没再往下说,池殊其实身上还是疼着,确实要好好休息一下,自个儿也会把握着度,到哪里打止心里门儿清。 但池殊这人嘛,跟他自己说的那样喜欢得寸进尺,既然边厌能退他就要步步逼着,看他能为自己退到哪一步。 嘴上说着等着看,但实际做出来却不是那么一回事,冲澡的时候故意断了好几次水声,留下滋溜的空隙让在外面听着的人烧耳。 本以为这样能让边厌破点功,但池殊还是太低估他,不仅脸上跟个没事人一样,轮到边厌去洗之后还能反过来用着他的方法撩他一波。 哗哗的水声时断时开听着着实烧耳,又勾人心弦。 池殊听到一半就没定力了,揣着手机进了卧室,躺在床上躁动着心跳刷手机。 很快边厌就洗好将客厅里的灯关了走进来,还顺手锁了房门,门锁落上的那一刻,咔哒一声池殊的心跟着重重地撞了一下。 余震激起沸腾的血液。 池殊丢了手机跨过去抱他,嗅着两人衣领间的同款香味,全身都溢着说不出的安心。 边厌搂着他,伸手关了灯,在黑暗中抱住他。 池殊感受着左侧肩胛那里传来的心跳,抓着边厌的手亲了亲:"现在好像还挺早的?就睡吗?" "不睡,就想抱着你,"边厌亲了亲池殊的头顶,顿了一会儿又问道,"池老师会觉得无聊吗?" "不会,就这样挺好的。"池殊回道,安抚性地吻了吻他的指节,"真挺好,和你待在一起就很好。" 边厌低低地嗯了一声,又将池殊搂紧了点儿,声音里带着说不清的满足:"我先抱你一会儿。" 说完又急速补充道:"就一会儿。" "边老板,我是你男朋友,"池殊既无奈又心疼,拉着他的手放在自己心脏那块儿,"你想怎么抱,想抱多久都行。" 听着这话,边厌胸膛里震出笑意,用下巴蹭了蹭池殊的头顶。 两人没再说话了,就这么被彼此的力道和温度包裹着,感受着心跳互相连通最后逐渐频率一致,看着月光渗透乌云一点一点地跌落到地面。 边厌是真的不想再开口说话了,他想就这么晕着月光,禁锢着怀里的温度睡去。 他相信,今晚的梦也一定会像此刻一样带着清辉的温柔缱绻。 但脚底依旧不真实,他得在光亮到来前给池殊交底。 边厌嗅得最后一份温柔,闭上眼,低低地喊了声池殊。 池殊心里猛地一跳,抓着边厌的手压不住地用劲儿,但声音里却装着温柔:"我在,我在。" 边厌眼睫颤了颤:"上次砸店子的人,怎么说,算是我哥哥吧,血缘上的,同父异母。" "他们恨我,也恨我妈,因为她开车撞死了他们的爸妈,让他们没了家。" 第42章 边厌其实不是一个爱回顾过去的人,也根本没有跟人去倾诉的欲望,或者说他骨子里、本能里就没有社会性的群居这一本性。 他生来无家,群居的欲望从一开始就被压制,到最后濒临消失连带着倾诉共情的本能。 但池殊。 池殊,人如其名,是那一方清池中的殊宝,边厌得幸能在世间游走时弯腰捞取。 死徒见至光明,压制的欲望勃发,治病也好倾诉也罢,只要能抓住那贪得的温柔,边厌愿意违背本性。 边厌将额头抵在池殊的背脊上,手压在他的心脏上,透着额骨摸着手脉感受着池殊的心跳。 边厌顿了顿,声音换了个调子,带着压抑:"我妈是身后有罪。而我,生来就是罪恶的。池殊,我生来就是罪恶的。" "我是强.奸过后的产物。" 最后那句话一出,像是一根针扎进了池殊的脑中,刺得他浑身猛地颤栗。 "边厌你.." "嘘,等我说完。池殊,等我说完。"边厌伸手摸了摸他的唇,指腹在唇瓣间揉压,"我妈是个很矛盾的人,也很极端。她明明恨着我爸,恨他毁了自己纯粹的大学时光,但她又不可避免地爱上了我爸,以至于到最后撞向他们的车,一起翻出公路同归于尽。" 说到这儿,边厌又抬头将嘴唇印在池殊后颈上,感受着唇下皮肤的颤栗。 边厌虔诚地亲了亲:"她对我也很矛盾,有时会用很厌恶的目光很恶毒的话语来对我,但有时又很温柔很慈爱。他们出事的那天...她那天格外的漂亮,一早上就很温柔,出门前还摸了摸我的手。" "之后的记忆就很模糊了,反正挺闹的,我跟着爷爷回了边家,看到了我那两个哥哥,还有我奶奶。他们看我的眼神,像是仇人,而见我的第一句话就是要我偿命赎罪。" "你要偿什么命?赎什么罪?"听到这儿池殊再也忍不住了,拔高了调子扬声,"他们是疯了吗,你一半大的孩子赎什么罪?" 带着酸涩的火气在体内乱窜,撞得生疼。 池殊浑身都在抖,他扣着边厌的手翻身,在黑暗中抱住边厌,想说什么,但最后言语都化为力气,将边厌抱得更紧。 言语太浅薄,安慰太苍白,唯有带着温度和力气的拥抱陪伴才能给予一点儿基底。 边厌的脸没于黑暗中,看不出情绪,他安抚性地摸了摸池殊的脑袋,继续说道。 "仇恨是需要转移的,人要想活得无愧开心,就必须要将怨恨抒发。我身体里流淌着的血液,我生来的样貌,给予我生命的人,这些在他们眼里都是我的原罪。" "他们带我回去,压着我妈的骨灰,借此年复一年地欺骗着他们心中的愧疚。但其实池殊,我每年看着他们弄我,我心里是觉得好笑的。毕竟,他们一整年都在煎熬和黑暗中渡过,而我却只有这一天,甚至到最后这一天已经对我没什么影响了。" "但那天不同,"边厌声音陡然转变,像是呼啸着凛风的霜雪,"池殊,他们选错了日子,一年中什么时候都可以,但不该在你带我出去旅游的时候。" "那天.."池殊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心情,他完全被边厌所说的给怔住了。 边厌摸了摸他的背,接过话头:"那天把你送回去后,我去找了边城和边关,做了件非常不理智的事。我将他们打进了医院。" "狗屁不理智,你早就该动手了,"池殊一文化人直接爆了粗口,他心疼地摸了摸边厌的眉骨,看着他在黑暗中的轮廓,蓦地想起最重要的事,问道,"那..那十二天他们怎么你了?" "我成年了,他们不敢怎么对我的。"边厌享受着池殊的心疼和亲昵。他已经很满足了,就没必要再让池殊担心。 "我没跟你开玩笑,"池殊每呼吸一下都带着钻心的疼,他仰头碰了碰边厌的唇,紧追着问,"他们怎么你了?" 边厌垂眸回亲了一下,扣着池殊的脖颈叹了口气:"就关了一下禁闭,没多大事儿。" "什么叫就关了一下?谁一关关十二天?"池殊听到后脑子轰的一声炸开,溢着酸疼的浪潮在暴风中喷涌。 池殊情绪激动地从床上爬起来,刚准备伸手打开灯却被边厌按住。 边厌从背后搂住池殊,握着他颤抖的手:"别开灯,别开灯池殊。很多事,我没有办法在光亮中去回想。" 黑夜可以隐藏很多,也能展露很多,那些好的坏的都能在这里面被包容着。 而且,与在光亮中交谈不同,黑夜有着属于它的专场,压制于心底的阴暗在此刻才能毫无保留地被刨开展示。 边厌将池殊转过来,撩起他的头发从额头一路亲到嘴唇,手一下一下地刮着他的脸颊。 "池殊,我不是什么好人,就像这事儿,我不反抗,除开我妈的骨灰,我就想看着他们被痛苦折磨,"边厌将唇贴上,摩擦着池殊的嘴唇,"我也给你说句实话,今天我故意挑着你心软的点踩下去说,为的就是让你心疼我。" "池殊,我从来不奢望别人爱我疼我,但现在不同了。我想看着你爱我,看着你疼我。" "我确实有着太多三心二意不干不净的过往,可池殊,我现在愿意为你死心塌地。所以,池老师能心疼我、爱我一下吗?" 这一声一声的,像是朝池殊脑子里丢了一个又一个的炸弹,炸得他连能连接起来的思绪都没有。但又像是一把利斧,朝池殊心尖儿上砸了一次又一次,破开支离的大口。 就这样,谁能不心疼。池殊心疼死了。 更何况,在听边厌说这番话之前,池殊一直认为相爱的两个人一定是因为彼此的闪光点而相互吸引到最后坠入爱河。 可现如今,池殊却不这么认为了。 相爱的两个人,不止能够共享光明,也能同坠于黑暗。是能在看见彼此内心深处最腐臭的阴暗面后,依然能增加爱意,传递温度和触碰。 边厌给予了池殊正常的爱意,但又馈赠了一份极端对立的礼物。 池殊抬眼看他,在黑暗中看他,轮廓逐渐清晰,不再朦胧。 "能吗,池殊。"边厌扣着池殊脖颈的手控制不住的用力。 池殊看着他,轻轻地回了句不能,而后在边厌错愕的目光中拉过他的手臂,摩擦着他的唇:"不能只有一下,要很多很多下才行。边厌,爱你这件事是不能用量词来衡量的,它是个无尽数。" "我不敢奢望无尽,"边厌声音里带着隐忍的颤抖,"贪得一下就很好。" 池殊半跪着直起身体,捧起边厌的脸,低着头说道:"你贪都贪了,就尽兴一点,全部拿走。更何况,边老板你自个儿踩着点儿惹我心疼,我现在要疼你你又不要了,这算怎么回事?像样吗?" 边厌看着他,看着背着月光的池殊,咧嘴笑了一下,而后伸手将他摘了下来,吻着他的唇说道:"不像样不像样。那我贪多一点,贪个无尽数。" 边厌这点儿小心思池殊不是看不出来,自打关了灯池殊心里就有着估计。 但他没想到边厌能这么狠,戳着最软的地方踩下去,弄得池殊心疼都来不及哪里还有心思去想他那些小心机。 平日里边厌都把感情压在眼神里,微小的肢体触碰里,看得池殊生怕他压出点儿什么问题来,只想多逗逗他让他多说点儿。 可现在边厌话一多起来,池殊又遭不住。没谁遭的住他这样的,一下接着一下不停,偏生最后还露着眼神求你给予一点儿爱意就行。 看着无求,但实际上一把抓着你的心恨不得夺走全部。而你明知道所有的陷阱但跟下了降头一样,义无反顾地踩了下去。 池殊带着点儿惩罚的味道在边厌唇上咬了一下,但摸他头的动作又一如既往的温柔。 "你下次好好说,这再来一次我真遭不住。"池殊塌了腰,将下巴直在他肩膀上,"我今晚想这事儿估计都睡不着。" 边厌心里装的满,抱着池殊靠在枕头上:"跟你说是交底,不是扰你好梦的。别担心,我能处理好。" 这话池殊不是不信,边厌这事儿,说到底是他自己不想弄,带着点儿同归于尽的意思。 再往深处挖,就是没有希望,望不到生活的尽头就想拉着人一起痛苦。不是边家那些人也会有其他。 池殊自认为不是什么神明圣母,普渡不了众生,但揣着满腔爱意去救一个边厌却是刚好。 "你肯定得处理好,不然池老师白疼你了。"池殊亲了亲他耳垂,话头一转,"处理不好也没关系,池老师撑着你。" "行,池老师撑着我,"边厌真的挺开心,虽然他不太能感觉到,但他知道这是开心。 初冬的冷空气衬的被窝里的怀抱越发温暖,池殊趴在边厌怀里,温热的安心驱散酸涩的心疼,勾出一卷又一卷的睡意。 折腾了一宿又上了一天的班,池殊年纪也摆在这儿,禁不住这么蹧。寻了个舒服的地儿就窝进去准备睡。 没必要去想后来的,边厌在这儿,安心。 边厌摸了摸池殊的肩胛,默了一会儿,在犹豫中慢慢地喊了声池殊。 池殊其实已经到了半梦半醒的地界儿了,边厌再朝他背上拍两下就能立刻睡着,但他听着边厌那声喊,温吞地应了声,撑着没睡。 边厌低头看着他,细软的头发塌下来,跟平日里看着的体面形象卓然不同。太乖,像是被驯服的雄狮。 得之不易,边厌不敢再冒险了,池殊对他的爱意只能增加不能减少,就算爆值了回减也不行。 边厌亲了亲他头顶,慢慢地拍着,哄道:"没事儿,睡吧。" 算他卑劣吧。把最该说的藏起来,只为了满足自己一时的贪欲。 第43章 其实交底也只是为了心安,池殊听了,知道怎么回事了,不说其他的,就安全这块儿能稍微放点心。 没什么多的要求,就平平安安的不提心吊胆。 至于其它的,只要人在,时间就能磨合好一切。 也不知是先前松太久了还是什么其他的,这回一紧起来,就连时间的棱角都对他两格外温柔,黏黏糊糊地过了大半个月。 边厌卷烟铺每天也就那么个过法儿,倒是池殊大大小小的事忙不完,又紧跟着到联考边上,每天早出晚归的。虽说早晚还是会去烟铺,但待的时间大大减少。 边厌不开心是肯定的,但心疼还是主要的。 边厌看着趴在柜台上假寐的池殊,切肉卷的手一顿,盯着他的侧脸看了一会儿。 眼下黑眼圈挺深,唇色也比之前苍白了许多。 边厌脱了手套,伸手刮了刮他的眼睑,不高兴表露地挺明显。问道:"池殊,昨晚几点睡的?" 边厌切东西的声音就在耳边响着,透过木桌震入耳中,池殊的脑神经也跟着一起动,所以半梦半醒着。 亲昵的触碰揉上,池殊温吞地嗯了声,没回话。 不太敢回,之前答应的好好的不熬夜不晚睡,这没做到还让人惦记着这些事儿,不像样。 池殊闭着眼抓住边厌的手,带了点儿撒娇的意味去用鼻尖蹭了蹭他手心,试图就这么躲过去。 但边厌挺认真,他一看池殊这样就知道肯定睡得晚,也没多说,直接撤了手没再碰他,闷头继续去做早餐。 这是把人惹生气了。 池殊睁眼看他,其实有点儿慌,但又挺新奇,因为这还是他们两这么久以来池殊第一次明显察觉到边厌在生气。 "生气了?"池殊不太确定,伸手刮了刮他耳垂。 边厌没躲开没动,但也没回,将卷好的蔬菜肉卷切好分盘,连同准备好的甜姜茶端上桌,又转身从打发器里挖了一勺奶油铺在蛋糕上,朝上面挤了点儿手指柠檬解甜腻。 弄好后就一样样端上柜台,把餐具给池殊摆好后便端着自己的那盘餐食坐到角落里的桌子旁边。 全程一言不发的,一个眼神都没给。 都这样了池殊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真生气了。 不过边老板生气也生的温柔,知道你喝不了苦的就准备甜的,就算解腻都是用的酸甜酸甜的食物,前菜后点每一样都不少,把人照顾的妥帖极了。 这样一对比,池殊是真觉着自己这年纪白长,像个要让家长操心的小孩。 池殊哎呦一声,踩着踏脚下了椅子,走过去半蹲在他腿边,仰看着:"我错啦边老板,你别跟我生气。" 边厌低头看他,看着他眼中一片的红血丝即心疼又生气,自个儿闷了半天,还是忍不住心软,将人拉起来抱着摸背。 "你睡会儿,"边厌早餐也不吃了,"早餐我给你装盒里带学校去吃。" 就这大半个月的亲近,边厌早已把池殊身上那些舒服点儿给弄明白了,喉结敏感易激,而慢慢地摸背能让他舒服易睡。 池殊本来就困,边厌现在又这么一摸,哪里还抗的住,也没觉着不好意思,直接将手揣进他毛衣里就这么趴在他怀里睡了。 前段时间出了会儿太阳,最近又开始下小雨,温度也跟着降下来。 烟铺这一大早的才刚开店,大门敞着通风,冷风呼呼地朝里灌,边厌将池殊的手往里塞了点儿,但动手的同时又瞟到他裸露的脚踝,眉心立皱。 说实在的,池殊的脚踝是真好看,筋骨连着皮肤,纤细的骨感美隐于黑色的西装裤下,每次做事儿的时候边厌基本上都只用一只手就能握住他两只。 可边厌现在没那个心情去琢磨那些不着五六的事儿,他盯着池殊的脚踝看,越看心里越闷得慌。 这都什么天气了还只穿一条西装裤,不加绒不加棉里面也没条打底的,在外面兜两圈儿他今天这儿甜姜茶就都白煮。 边厌看了一眼池殊,刚张口但又立即止住把话咽了回去,手上的动作继续着,给人沉默着摸了半天的背。等到喷在锁骨上的气息逐渐平稳后,边厌便将池殊抱上了二楼。 躺床上后也没立即撤身,刚盖上的被窝里冷,得先捂热。 池殊今天来得早,边厌估计他是忙活了一晚后没睡直接过来的。 从卷烟铺去学校要不了几分钟,如果踩着早自习的点过去池殊还能睡大半个小时。 把被窝暖好后边厌便脱了毛衣塞进池殊怀里,轻手轻脚地下了楼去把早餐给他装好。 池殊会做的就那么几样,每天点外面的又太奢侈,心照不宣的,在池殊拿了三明治过来后的第二天边厌就开始做早餐,有时候池殊晚上实在是饿狠了边厌还会给他弄点儿夜宵。 做饭这件事对于边厌来说以前是被迫学会,做出来的东西能吃不死.人就行,所以也就不挑。但现在不同,不管他自个儿,池殊一人就足够让他多在这上面花半天心思去搭配去琢磨食材。 做饭也好吃饭也罢,所有由一个人变两个人的活动在边厌这儿都得重视起来,揣进心里印在脑子上,一点点地去观摩去学着做。 装好后边厌又开始给池殊卷烟,自个儿做烟的里面的门道儿清,市面上成盒的香烟里面添加了多少香精助燃剂边厌心里有数,他不可能再让池殊抽那些。 再者,池老师孩子脾性,平日里一天一根或者两三天一根的,可一旦烦起来或者遭什么事儿了,一天两三包的速度,看得边厌心里闹。 边厌也没跟他说,就趁他睡着的时候把他口袋里的煊赫门丢了,将店里小包的香烟套盒给他装进去。 五根,每根不一样的口味,不重样。 池殊也没问,这事儿就这么很自然的过去,然后在每天早晨的卷烟中形成惯例。 池殊每天只抽五根烟。只抽边厌卷的五根烟。 每天边厌也不会告诉池殊卷的是什么,但无一例外,这些烟都挺甜,至少比池殊平时抽的煊赫门还要甜上一个度。 但今天边厌却不想给他卷那么甜的了,他将焦糖烟纸放回去,抽出涩苦的竹叶烟纸,配了新进的烟草卷好,也没加爆珠,连滤嘴都是中空的。 其它地儿不舍得发火,但总得给点儿教训,也就只能抽着这点儿小地方泄泄气。 弄好后其实就差不多到点儿了,边厌走上楼将池殊喊醒,趁着他醒闷的时间给他将翘起的头发用发胶压下去。 发胶这东西边厌这里其实以前根本没有,他基本上就是一寸头干净了事,这也是池殊来了后边厌才买的。 "池殊,闭眼。"边厌拿手遮住池殊的额头,但还是怕喷发胶的时候东西弄进他眼睛里。 池殊还在醒闷,脑子里还不清醒,但他睡过去之前想着的事儿还是能记起来的,他抓住边厌的手将人拉下来,扣着他的脖子去亲。 "别生我气了边老板,"池殊刚醒,浑身透着股迷糊的绵软,"真别生气了,我给你下保证,没第二次。" 说是生气,但归根到底还是心疼,不心疼哪里来的生气。 早在池殊趴在怀里睡的时候边厌气就散的一干二净,现在这人又这么软乎地道着歉,边厌哪里受得住。 "没气了,"边厌捞了一把他的头发,亲了亲眼皮,"心疼你,太累了。怎么带个高一还这么累。" 挺舒服的,池殊享受着:"特殊情况,平常没这么累。" 大致情况边厌听池殊提过一嘴,之前出好的卷子在别的学校被偷,虽说是别的学校责任,但最后还是不可避免被连累到。 这些工作上的事儿,边厌也没再多问,给人定好发型后便从柜子里翻出一条长袜让池殊穿上。 这把池殊弄得更不好意思了,抱着边厌亲了半天,好话软话跟不要钱地朝外丢,反正再黏糊的劲儿在床.上事后都见过了,平日里也不用多端着。 一切弄好后边厌就跟往常一样,把门一关送池殊去上班。 快冬至了,北城的冬天跟往常一样,阴冷的刺骨。 不过池殊今年幸运,不用电热毯暖手炉,有了个边厌陪着,特暖和。 池殊扯了个哈欠,看着只有几步路距离的校门,在口袋里捏了捏边厌的手:"就送到这儿吧,天冷,你早点回去。" 池殊这个哈欠扯得长,眼眶里水盈盈的一片,边厌扭头看着他,忍不住伸手揉了揉。 "池殊,"边厌的嗓音穿过风声,音虚,但里面的郑重没散,"池老师,我想着你现在这么累,住公寓那边会不会..太远了?" 因为睡眠不足,池殊脑子就发钝,边打哈欠边回道:"不会啊,不跟你说了吗就这一段时间,过了就.." 话说一半,池殊回过神了,呆愣地看向边厌,冷空气吹散了脑子里的不清醒。 池殊眼里杂糅着情绪,他有些不确信,磕磕巴巴地问道。 "你这是..想要我和你一起住啊?" 第44章 虽说脑子是钝了些,但还好清醒转动的及时,没让边厌太损面子。 其实说这话时池殊挺紧张的,不停地舔着嘴唇,眼里那点儿炸开的喜悦压不住。 边厌也挺紧张,但面上看不大出来,稳稳重重的。他在口袋里捏了捏池殊的手,回了句是,静了几秒钟,又补充道:"单人床睡太久,想换个双人的。" 其实在一起后,同居这事儿两人都有默契的没提,怕进程太快,但现在池殊这状况,也该提了。 边厌又捏了捏,两人手心里都溢了点儿汗:"行吗?池老师,批准吗?" "批准,这肯定得批准,"池殊其实现在特想亲他,但校门口人多,也只能在兜里刮了刮手心,"池老师连同经费一起给你批了。" 这钱边厌是肯定不会让池殊出的,池老师赚钱不容易。可他没拒绝,不想扫池殊的兴,但也没应下,用着亲昵的动作带过去。 池殊也料到了,屈肘碰了碰他:"早餐你做,床我买,这不是要跟你算的分明,只是一来一往的有纠缠。" "我没这意思,"边厌看了眼周围疾走的人流,靠近了点儿,呼吸喷在池殊脸上,"我这儿利益跨度大,多出来的总归是你的,一样。" 在感情中,碰上钱的事儿都不好说,但边厌挺神,即能跟你掰扯清楚又熨帖的舒心,简简单单几句话,不弄其他虚的,直截了当。 池殊被哄得挺开心,但嘴上还是忍不住调侃:"你可别这么说,我这可没让你上交啊。" "你没,我自愿的。"边厌趁机将事情定下来,把早就想好的事落实。 倒是池殊,没想到边厌是来真的,本就是几句调侃,边厌竟真的顺着应下了。他被这消息炸得有点儿懵。 没经历过这事儿。无论以前的那些过场的人也好,还是付了真感情的陈辉也罢,池殊和他们在钱财这事儿上向来都保留着各自的余地。 边厌这是头一个。 "你这..认真的啊。"池殊不太知道该怎么处理,语气里有点儿慌。 池殊这一慌,边厌也跟着慌,这不是他意想中的反应。在他所看见的同类事件中,对方都挺高兴的,而不是池殊的这种慌神。 边厌有点儿不知所措,抿唇看着池殊,也不知道该说什么,默了半晌才问道:"你是不是不喜欢?" "没,就是有点儿懵,"池殊看着边厌像是有点儿生闷气,蔫蔫的,也知道自己这反应不对,伸手搂了搂他,"没不喜欢,可高兴了,这钱都到我手上了人就更别想跑了,哪能不高兴。" 因为还有学生在周围,池殊也不敢做大动作,搂了一下后就松了手,但暗地里还是揉了边厌一把。 边厌心里踏实了,松了口气:"人和钱都是你的,跑不了,也舍不得跑。" "行了,一大早上的别招我。"池殊看了看时间,跑过去还能踩个点儿,"我去上课了,下午咱两一起去家具城看看。" 两人还没在一起前栗傲那鬼机灵也不知从哪里给边厌弄了一份池殊的课表,边厌记得清,今天池殊上午晚上都有课,也就下午空点儿。 确认不会太耽误池殊工作后边厌也就应下了,将袋子递给池殊看着他跟着人流走进学校。 边厌的目光很难忽视,像是被套绳的美洲杜宾,本性使他难以被驯服,但只要认了你,他也愿意收起尖牙违背本性让你套绳拴住,看向你的眼中带着被压制的狠劲野性和喷薄而出的臣服爱意。 拽拽的温柔,特带劲。池殊看一眼就不舍不得移开视线,心里眼里装着的都是这个人。 也没什么困意了,池殊特别兴奋,只想着赶紧把联考试卷收尾弄完,最后把两节课上完后就跑回烟铺带着边厌去买双人床。 边厌这早上两个炸弹扔的,弄得池殊是真的集中不了注意力,最后还被同组的出卷老师提醒了好几遍才勉强缓过劲来,全神贯注地把试卷收尾工作做好。 虽说是加班加点赶出来的卷子,但质量不必之前那张差,很快就通过了上面的核查。 看着桌面上清除成功的界面,池殊算是卸了重担,这才空下来去吃早餐。 边厌手艺一天比一天好,池殊觉着自己嘴都被他养叼了,现在学校食堂里的那点儿菜还挺遭他嫌弃的。 这早餐看的出来是花心思琢磨了的,池殊说不清心里什么滋味,反正暖烘烘的一片,一口恨不得拆成好几口去吃,细嚼慢咽的,最后弄得差点儿上课迟到。 快到期末了,新课马上要结束,池殊的进度算是同组老师里比较快的。他没打算压,自己也是从学生时代过来的,知道这时候学生们最需要老师多给点儿时间去复习。 计划着先讲一篇课文,晚上晚自习就留给他们为联考准备。 但熬夜总归有后遗症,池殊状态有点儿跟不上,最后下课的时候还有大几段没讲完,他也不好拖因为到饭点了,只能留到晚上讲。 主要是他也不能拖,边厌还在烟铺等着呢,多在学校这儿耗一秒钟池殊就有些挨不住。 下了课池殊也没像往常那样等学生走完后再下楼,而是挤着人群跑回了办公室,刚把教案放好就看见组长抱着一堆刚印刷好的试卷和答题卡走过来。 "不是吧,今晚还考试?"池殊看着办公桌上撂的一打卷子,"后天就联考了啊。" 组长把答题卡递过来,语气挺随意,但说出来的话挺强势:"就是因为要联考了,找了张难度大的卷子给他们练练手,这回都得考,不能说改成测试。" 这话不是针对池殊,只是借着提醒其他老师,有些老师图懒,好几次把周考改成小测试,最后出来的排名水分挺大。 池殊是个会做人的,也懂得察言观色,笑着应下了,把试卷和答题卡接过来清数。 考呗,晚睡一点儿的事,只不过边厌那边得好声好气地说一下,这人生起气来,池殊遭不住。 确认完没差后池殊就跟组长说了下下午要出去的事,池殊工作态度向来好,没给人添过麻烦,组长也没多问他去做什么,登记了一下后就批了。 池殊道了声谢,提上装着餐盒的袋子便直奔烟铺。 铺子里暖气开得挺足,饭点儿来的客人不是很多,但边厌还是挺忙,手上的动作卷得飞快。 听着风铃响没抬头,倒是听了会儿脚步声后扭头掀了眼皮看过来,面上没什么表情变化,但周遭的气息明显不同。 欣喜氲着暖气浮动。 边厌把手上的烟排好,然后递给栗娟。栗娟对着池殊笑了笑,没再多做什么,很自然地接过边厌的工作,给他们两人空时间。 "下课了?"边厌脱了手套,又摘了透明口罩,"吃了吗?" "还没,一下课就过来了。"池殊跟着他上二楼。 一楼顾客不多,但看得出来都是些有身份的。眼杂,池殊不大乐意被人用审视的眼神看,边厌也不愿意池殊被那些人盯着。 上了二楼后边厌就直接打开冰箱,问道:"有什么特想吃的菜吗?" "你现在做吗?下面不是还有客人。"池殊走过去把冰箱门关上,压着人在冰箱上亲。 早上那是人多,不好动手动嘴,这一回了窝就忍不住,管它七的八的,先亲爽了再说。 边厌也乖,边给池殊暖手边回应着,任由着这人贴着自己撒欢。 撒着撒着池殊有点儿难受了,哼了一下,眼里氤氲着情愫:"下面客人要紧吗?" "没你要紧。"边厌低头亲了亲他,带着他回了房。 门被反锁,遮光帘被拉上,边厌压了上去,亲着哄了哄池殊:"舒服了就睡一觉,等会儿喊你起来吃饭行吗?" 这舒服了后睡是最好的,池殊也没觉着不好意思,还故意压了眼褶,让自己看着更加撩人一点儿。 边厌最受不住池殊这样,带着劲儿好好疼了他一次。 第45章 熬了一夜,是真的挺累,池殊年纪也摆那儿,是真的跟年轻时比不了,最后出来的那一刻,脑子里一片白光,就着舒服劲儿直接睡了过去。 睡得挺沉,最后被边厌拍醒的时候还有点儿闹脾气,磨了半天才醒闷下床去吃饭。 其实清醒过来后池殊脸上是臊的,他身上清清爽爽,没一点儿粘腻,就连饭也做好了,池殊就只用提筷子吃。 边厌把他照顾的太妥贴了,又是清理又是做饭的,池殊有点儿挨不住。 不同于父母的那种照顾,边厌的照顾是生理心理的双重,舒服的让池殊觉着自己这简直就是过的神仙日子。没手没脚的那种神仙日子。 池殊夹了一筷子菜,寻了个话头问道:"栗娟呢?怎么没一起吃。" "回去给栗傲做饭了,"边厌把牛肉上的花椒摘了,放到池殊碗里。 上回栗傲做了那事儿后边厌就没让他住在烟铺了,栗娟原本还在这儿住,后来为了更方便照顾栗傲一点儿还是搬了出去,在附近找了个租房。 高三学生的营养得跟上,往年都有挺多家长都在校外租房然后每天给孩子做饭的,这在支荣很常见。 池殊应了声,没再多说什么,这踩了原则的事不好说情。他夹起边厌放进碗里的牛肉,笑道:"你自己吃,我自己来就好。" 边厌拿筷子的手顿了顿,抬头盯着池殊看了会儿,确认他没什么反常的情绪后暗地里松了口气,应了声好。 在接触中知道池殊的舒适度在哪儿就行,有些事边厌能学着模仿着做,但在实践中还是要以对象为主,把握好度才能走好接下来的每一步。 两人一顿饭吃的速度不快,池殊洗完碗后将近两点,晚上还有考试,得提前去下听力音频,也没再磨蹭,两人下了楼。 边厌请人在烟铺外面儿搭了个风雨棚,专门给池殊停车用的,他自个儿机车就蹭个边,挨着池殊的车放。 看着挺可怜的,但边厌乐意。 外面天冷风大,自是不可能骑边厌的机车,准备开池殊的车去家具城。池殊这睡了会儿,但远远不够,边厌没让他开,拿了钥匙就坐上驾驶座。 有些事上,边厌表现得还挺霸道,但这人又特可爱,霸道完后又软着神情过来问你可不可以,生怕一个越界了惹你不高兴。 池殊扣上安全带,揉了一把他脑袋:"什么可不可以,你做什么都可以。在池老师这儿,边老板就是特例,什么界都能破,什么后门都能给开。" 边厌应了声,亲了亲池殊后便发动了汽车,朝家具城开去。 整个北城家具城有好几家,但质量有保证的就只有市南边的那家。 应该是工作日的原因,家具城没多少人,停车位也容易找。 边厌车技挺好,倒车入库的动作特稳,池殊还笑着调侃了句老司机。 边厌就笑了笑,伸手弹了一下池殊的耳垂,没多说,两人状态就这样挺好。 进了家具城后也没直接去卖床架的商铺,而是从一楼开始慢慢地逛。 一楼大多都是些窗帘,家具灯那些小物件,两人也不是一家一家的逛,基本上就是边厌在跟着池殊的步子走。 池殊除了不大会做饭,其它的方面还是挺会过日子的,平日里没什么事就往菜市场里家具城里扎堆逛,以前没少被周郭呈调侃说池殊过老年人生活。 这家具城池殊以前没少逛,挺熟的,知道哪家店子卖的东西质量高价格又实惠。 这既然已经决定同居了,那池殊也就完全放开手脚了,以前还带着小心思掐着缝儿朝边厌烟铺里放自己的东西,现在可算是能光明正大的了,想放什么东西都行。 池殊挺兴奋的,瞅着什么都想买,先开始还问边厌的意见,每次都是很好挺好这样的评价,渐渐地池殊也就不问了,直接照着自己的喜好买。 家具城的服务很人性化,每个店门口都有放推车,要是买多了拿不下随手抽一个就行。 一楼逛完了就往上走,等到两人逛到顶层时,手上的两辆推车都装的满满当当的。 池殊踏出电梯,有点儿不好意思地冲边厌笑了笑:"是不是买多了?" "没,"边厌将推车换了个方向,靠过来搂了搂池殊,"不多,我那儿空,多买点儿好。" 其实池殊也就那么面子上的不好意思,边厌也知道,但还是得顺着走,让人心安。 一个想被哄,一个愿意哄,心知肚明的,不用过多的言语去说。 池殊朝周围看了一眼,人不多,趁着没人朝他们看的间隙亲了亲边厌,黏糊地问道:"你想要什么款式的床?" "你喜欢的,"边厌朝他腰上按了按。 池殊喜欢软一点的床,但边厌的床比较硬。睡惯了硬板床的人不太能习惯软软的床。 池殊偏头问道:"稍微软一点儿行吗?你能习惯吗?" "能,"边厌说,"你就挺软的,我挺习惯的。" 这话听得池殊心里满当,虽然他并不觉着自己软乎,但边厌这么说他也就顺着意走下去。 "行,池老师挺软,池老师的床也软,边老板你都得习惯。"池殊笑道,"款式呢,美式?欧式?" "你喜欢的。"边厌重复道,但静了一会儿他又补充道,"质量好点儿吧,耐造。" 耐造。 为什么说耐造两人心里门清。 就边厌那单人床,前几天没收住力,他两弄的中间横木塌了一块,虽说修补好了,但现在躺上去还是没之前稳当,翻身时有点儿吱呀吱呀的声音。 这话本来没多大威力,但主要是边厌,说的时候特别认真,眼神砸到你心坎上,他还觉着不满意,又特意重复了遍要耐造的。 脸色认真严肃,比平日里看着卷烟的神情都撩人。 池殊哎呦了一声,伸手去盖住他的眼睛:"行,耐造耐造的,你别在这儿招我了行吗。" "好,回去招你。"边厌扯下他的手亲了亲。 池殊笑着瞪了他一眼,推着推车往前走:"谁招谁还不一定呢。" "是,"边厌推着车靠过去,搭着池殊的手,"池老师可以来招我。" 这话池殊回不了了,反正每次边厌要是动了心思要撩拨,池殊绝对被弄得毫无还手之力。 边厌也知道不能太过,上次把池殊逗狠了,这人直接急了在一楼就开始撒欢,最后他自个儿也没守住,把卷烟台上的烟罐子撞碎了好几排。 这要是在烟铺还好,边厌或许还能再进一步来一遭上次的事,但这是在外头,再怎么着也得压住。 边厌凑过去亲了亲,先拿点儿甜头尝个味,剩下的就等着买好新床再说。 两人推着推车朝卖床架的店铺里走,相依的背影被定格在不远处的手机屏幕上。 没几秒,一个装满两人偷拍照片的文件夹就被发送了出去。 第46章 逛了好几家店,最后纠结了好久才把床定下来,欧式简约的,床头床尾都架着铁黑色的镶花护栏。 没买实木的床头,池殊不好抓,边厌也不好撑着发力。 两人在家具城花了挺长时间的,最后开着最大限速将池殊送到学校,剩下的工作就全交给边厌。 边厌也难得人在烟铺却旷了一次工,将工作都交给栗娟,自己在二楼捣鼓。 男人嘛,天生就有着较强的组装能力,更何况架床组装这事儿在边厌自己出来住后就没少弄过,没多大难度就将床组装好。 床垫被套那些都是统一买了店家直接送过来的,边厌也没让店员动手,让他们送到二楼楼梯口就行,这事儿他不太想让别人沾手。 床垫很软,池殊又加了一床薄的蚕丝垫子,买的被套也是羊羔绒的,总之全都是边厌没接触的软乎。 边厌摸着那支起的细小绒毛,一根根的在指缝间炸开,像是一朵朵细小的绒花,毛乎乎的触感像极了那晚在池殊家穿的拖鞋。 边厌又忍不住想起那晚池殊床的软意,他半跪在床尾,将上身埋进去。 软度是一样的,但味道不同。没有池殊的味道毛绒触感带来的温柔全散。 边厌嫌弃地起身,没再朝那床看一眼,转身去收拾其他东西。 其实边厌收拾东西挺快的,但这次不一样,得用心。 池殊买的东西挺杂,小到挂照片的卡子,大到直立式的空气加湿器。边厌其实是个挺没生活情调的人,但他收拾这些东西的时候脑子里一直在做预想,这个东西摆这儿会不会不合适,摆那儿会不会碍事。 想七想八的,弄了好几个小时没弄好,最后还是栗娟嫌他太磨叽,三两下给他收好了。 但这弄得边厌更不舒服了,瞅着那满房间的布置就压得慌,明明人栗娟帮了他,最后却只得到一个闷声闷气的谢谢。 这状态一直持续到池殊下了晚自习回来。 池殊将答题卡放到茶几上,走过去瞅了瞅边厌,笑道:"你怎么这幅表情,谁招你了?" 说完他又带着调侃补充道:"不会是我吧。" "不是,"边厌切水果的动作一顿,绷了绷下颌,"不是你。" "那是谁?"池殊拿了块苹果吃,斜靠着料理台问道。 "没谁,"边厌把橙子弄好,装盘。默了一会儿,问道,"你今晚住这儿吗?" 这人明知故问,池殊看了他一眼,恶趣味上来了:"不啊,我回去拿衣服,明天吧。" 边厌慢慢地嗯了一声,端着盘子靠近了点儿,抿了抿唇:"你这儿还有衣服换。" 这话说的池殊是真挨不住,他朝边厌嘴里塞了瓣橙子:"你可别说话了,不回去,逗你的。" "嗯,明天陪你去拿衣服,"边厌很自然地张口,没嚼两下就说,"酸。" 池殊刚好也吃了一块,回道:"不酸啊,你刚才是不是吃甜的了?" "没,池老师没回来哪里有甜的。"边厌垂着眼眸,看着有点儿委屈。 这池殊哪里还能不明白,压不住笑,凑过去拉过边厌的脖子,亲了亲。 池殊看着他,问道:"还酸吗?" "不酸了,"边厌拉过他又亲了亲,"好甜。" 池殊故作嫌弃地啧了一声,咂舌道:"边老板,你之前可不是这样的啊。谁指点你了吗?" 边厌压着人的唇不撒手,回了句没,但没过一会儿又笑着回道:"这是对你的情不自禁。" 现在池殊知道是哪位高人指点的了,确认过话语,是他自个儿。 "你这活学活用啊,"池殊笑着推了他一下,但随即又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边厌的眉骨,"你先收着点儿别招我了,我晚上还有卷子要改。" 一听池殊说晚上还有工作,边厌刚起的心情又压下去了,但他又不能表现出来,有点儿太不懂事,只能端着回了声好。 工作要做,边厌也得陪,池殊时间挺紧的,匆匆吃了几口边厌切的水果拼盘便拿了衣服去洗澡。 洗完澡后就直接抱着卷子朝今天刚装好的书桌前一坐,拿起红笔就开始改。 字还是一样的好,内容还是一样的差,再加上今天这套卷子选的难度大,作文内容也是紧跟着时政热点,这成天被困在学校里的学生哪能写出那种有深度的,看着挺糟心。 池殊又不能手软,一连串地分数标下来硬是没几个上二十的,改到一半池殊就累的不行。 但边厌不知道他的进度,一直支着耳朵,好不容易听见放笔的声音还以为改完了,跟闻见肉香的边犬似的直接奔过去。 结果才往池殊身后一站,就看见他又重新拿起笔伏案改卷子,眼神朝桌上一瞟,只去了半沓,眼里那点儿兴奋散的一干二净。 边厌动静不算小,池殊能察觉到,边看着试卷边反手将人拉过来,扫完最后一个单词的时候将边厌拉下来亲,手在试卷上画了个分数。 "快了,别急。"池殊哄道。 一个吻就能扫平边厌冲着的焦躁,他给池殊捏了捏脖子,问道:"渴吗?想吃点儿什么吗?" "不用,"池殊空出只手捏了捏他的腕骨,"你帮我把灯调一下,太亮了。" 边厌应了声好,撑着桌子前倾弯腰去给池殊调灯,但这灯是池殊新买的,一个按键都没有,边厌摆弄了半天都不知道怎么调,最后还是问了池殊。 "就那个触碰按钮,"池殊打了个分数,抬起头来,刚想说什么就瞟见边厌腰背上的痕迹。 池殊皱着眉伸手去掀边厌的衣角,一片穿过整条脊骨的刺青痕迹撞入眼中。 "你背上这是什么?"池殊抬头看着有些慌神的边厌,"你什么时候..去纹的?" 背上一凉的时候边厌心里就知道坏事了,现如今面对池殊的质问他头一次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但他看着池殊像是有点儿生气,靠过去碰了碰他。 池殊虽然不懂纹身,但在网上也刷到过相关的短视频,就边厌那么一大块,钱是肯定不用说的,时间也得花。 他两虽说没整天腻歪在一起,但就这么耗时的事儿不可能不会察觉,除非边厌是带了心思去瞒。 池殊说不上心里什么感受,即使只粗略地扫一眼他也能看清那纹身长什么样儿。 只是最初的线条框架,还没上色,从背脊骨顶处一直到尾脊,一条下来纹着池殊名字的拼音,上头还有个人像天使翅膀。 池殊还改什么卷子啊,他把笔一放,用脚勾过来一把椅子:"坐那儿。" 边厌自个儿也知道这事儿没做好,老老实实地坐下,但擦着脚移近了点儿,两人膝盖碰着,距离刚好可以伸手相触。 "你看我干嘛,不解释?"池殊瞅他样儿有些好笑,但绷着。 "解释的,解释的,"边厌抿了抿唇,组织了一会儿言语,抬头看向池殊,"我就想纹个你。" 说完他撇开腿,攥着池殊的手移靠近,让他摸上自己的脸,亲吻着池殊的掌根。 "池殊,我从来没这么踏实过,以前我背后没东西,脚下没实地儿。但现在不同了,有你在了,你可以撑着我,那我的背就得给你。" "我背上..不太干净。他们厌恶我,说我不配挺着腰活,可我偏不,每回他们朝我背上抽的时候我都绷得紧,但伤痕落的也深,慢慢地我就背脊那一条是干净的。你的名字得纹在最干净的地儿。" 你看边厌这人,明知你遭不住,却还朝那儿踩。 用着最淡的语气使着最狠的劲儿。 "你真的是..."池殊的心又酸又软,哪里还有气,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直接将人拉过来摸背。 边厌背上那些伤池殊知道,当时极乐中摸到想问来着,但被边厌的狠劲儿给撞散了。 应该早点儿问的,不然也不至于搁到这儿才知晓。 池殊眼眶酸,又恨又心疼,摸了好半天:"你这太狠了,我怎么遭得住。" "我怕你不疼我了,"边厌也知道自己这狠,偏头亲了亲池殊的耳廓,"对不住。" 池殊吸了吸气,胸口梗的慌,抱着边厌缓了好久。 慢慢地,池殊缓过劲儿来了,松开了边厌:"你给我看看。" 边厌知道这是过了,立即应了声,站起来将纹身露出来。 跟池殊刚才扫的那一眼差不多,但是有些细节看的更清,比如他的名字,再比如缠绕在名字旁边的小型羽毛。 一根根的,全部刺了进去。 池殊特想哭,汹涌而上的情绪根本压不住,他摸着那些线条都不敢用力。 "你这什么时候的事啊,我怎么一点儿都没察觉到。"池殊哽着声问道。 边厌一听他声音不对劲就急忙转过来,搂着人不撒手,一个劲儿地道歉哄着。 池殊偏头躲开他落下的吻,瞪了他一眼:"我问你什么时候的事儿!" "就前两周。"边厌耷拉着眼尾,轻轻地喊道,"别生气,我错了。" "你错哪儿就说错了。"池殊压着压着就有点儿想笑,眼里却还带着氤氲的水汽。 也知道端不下去了,调侃道:"边厌,我没看出来,你这还挺能瞒啊。" 听着这话边厌心里一空,下意识面上绷紧:"没,我..." "得了,你嘴上道歉道的好,下次还得做。"池殊凑前咬了他一下,心里有气,但不舍得太过,稍微惩罚一下就行了。 咬完后池殊就推开他重新坐回椅子里,边翻着试卷边说道:"这事儿我等会儿找你算,你先给我到床上暖被窝去。" 这话说的贴心。 边厌巴不得池殊找他算账,高兴地应了声就冲回被窝里,老老实实地做着暖被窝的工作,丝毫看不出下午那股子嫌弃劲儿。 第47章 后面半沓池殊加快了点儿速度改,被窝里还有个人等着呢,心里那点儿急躁按不住。 边老板暖被窝这项工作做的很好,就跟在被窝里塞了个天然火炉似的,池老师特满意,连带着找麻烦的劲儿也消了不少。 大致问了一下情况,这纹身面积大,细节也多,这一套做完估计都得到明年四月份开春。 其实边厌没打算瞒多久,他自个儿也知道瞒不了,但那时候线条没刺完,没完全定下来的事儿他向来都不大爱说。 后来吧,池殊又忙着联考出卷那事儿,边厌陪着他也就忘了,这才搞得出了这遭事儿。 不过还好,池老师心软,就压着没让他动折磨他一次就放过了。 虽说不让动的滋味不好受,但总归是过去了。 周五还是照例的家长探视日,池殊赶了个早自习,连办公室都没回就转身奔回了卷烟店。 念着池殊还要回来的,边厌也就没像往常一样赶着点儿给他做早餐,摸着早自习下课的时间才开始做,等池殊回来的时候也就刚好完事儿。 池殊到的时候栗娟没在店里,她和千千万万的家长们一样到学校看栗傲去了。 这其中池殊估摸着应该也有点儿留空间的意思。但也有可能是因为不想吃狗粮。 池殊没问,人小姑娘通透着呢,留空间给他们是在好不过的了。 今早弄的是大炖锅。 昨晚估计是占了平时没占到的上风,池殊有点儿过于兴奋,没睡着,半夜的时候把边厌亲醒,黏糊糊地说想吃大炖锅。 其实边厌刚醒的时候是有点儿起床气的,但一嗅到池殊的气味立马就收了,在黑暗中把人搂过来摸背,应下了。 一大早的比池殊起的还早,去市场里买最新鲜的菜,回来再把池殊喊醒,处理食材烘干烟草。 大炖锅其实挺简单的,就一堆食材放进去乱炖,但芡要调得好,食材也得鲜,不然味杂吃起来糟心。 体谅着池殊昨晚的猛劲儿,边厌没放辣,用着上回蟹壳鱼骨熬出来的高汤炖了。 对于这种汤汁可以拌饭的菜,池殊喜欢咸一点的,所以炉子上温着青柠茉莉花茶。 两人也没在餐桌上吃,直接架了个小桌子围着坐在房间里吃。 锅里有池殊最爱的肥牛卷,桌上温着边厌煮的香茶,炉子里咕噜咕噜的,窗外冷风夹着细雨拍打着。 在对方的温度下,两人生平第一次爱上了冬天。 吃完后池殊的懒性被勾了出来,自己不想动连带着边厌也不准动,陷进懒人沙发里将脚搁他身上压着。 边厌也顺着他,没去收拾餐盘,撩起卫衣将他的脚揣了进去,给他捂着。 "这么惯着我?"池殊没想到他会这样,着实有些惊讶。 边厌疑惑地看他:"我还能惯着谁。" 这不是故意在撩,池殊看得出来,边厌是真的挺疑惑地说出这句话。 好像惯着池殊已经成为他的本能。 脚底的暖意熨贴着身上的每一处,池殊起身凑过去与他就着窗外的风雨接了个绵长的吻。 要不是最后周郭呈打电话过来,边厌这碗估计得放到下午才洗。 池殊缓了会儿气,摸着边厌的脑袋接通了电话。 一上来周郭呈也不来虚的,直入主题:"跨年那天两家聚聚。" 说完,他又急速补充道:"两老太太邀的。" 周郭呈语气听着委屈,控诉着池殊近段时间的冷落。 池殊自个儿也门清,这几个月就应了周郭呈几次约,还是马马虎虎对付的那种。 理亏。 但亏的心安,毕竟重色轻友这句话不是白来的。 "哟瞧你这话,"池殊仰了头,边厌头上有点儿扎,"怎么,你就不想我啊。" 这话刚落,池殊就被猛地咬了一下,一低头,边厌的眼神就落了过来。 周郭呈还在那头说不想,话音一转就忍不住开始怼着声通骂。 但池殊没那个心思听他瞎逼逼,哭笑不得地去给边厌顺毛,附在耳边哄着说发小。 "喂喂?池殊你大爷的,你在听吗?"周郭呈意识到不对劲了。 "诶诶,在听,我这不是等您小周总骂完嘛。"池殊亲了亲边厌的眉骨,"哎呦我错啦,我知道错啦,你大人有大量别跟我计较,赶明儿我陪你喝个痛快。" 周郭呈也就装个样子,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没必要搞高中生那套,什么天天陪着。 骂完舒畅了,得了调侃的赔罪就消事儿。 周郭呈傲气地哼了一声:"定的明阁,来的时候报名字就行。" "行,"池殊应下了,刚收声却猛地想起来明阁是需要按人数定位的,他感受着颈间的重量,笑着补充道,"大周,我们家三个位。" "我知道,你们家不就两...诶?三个?" 边厌靠的近,自是把电话里的内容听了个遍,在听到池殊说三个的时候,全身瞬间绷紧,脑子里轰轰响。 池殊颈间的温度蓦地滞住,他拍了拍边厌的背,回道:"对,三个,加个边厌。" 说完,池殊低下头,打开免提,对边厌说道:"来,你自个儿告诉他,我们家几个?" 边厌脑子直接宕机了,周郭呈一连串的我去我去在耳边嗡嗡鸣叫,天旋地转,像是幻境。 但池殊在背上的拍打,重量带着温度,温度氲着体香,让他落了实处。 边厌抬头吻上池殊的耳廓,旁边就是手机。 话语伴着热气吹进耳中:"三个,我们家三个。" —— 周考过后没两天就是联考,这次因为卷子被偷的原因,原本定在月中的联考被推到月末,支荣也就干脆把联考和月考组在一起,考完就放月假。 考完那天刚好三十一,掐着点儿给学生放假,多一天都不行。 池殊还是老样子监最后一门课的考试。 卷子不用他们自己改,像这种联考都是由联考的学校抽调老师过去组成专门的改卷组改卷。 但池殊监考完后还是没能和其他老师一样放假,因为政教处那边还得过去交份总结,有关前一段时间管烟情况的总结。 写这种总结简直比出创新卷还磨人,八百多个字,池殊在政教处哼哧哼哧磨了半天洋工才憋出来个擦线的字数,看的丁老头儿在旁边捧着茶杯笑个不停。 要不是顾着晚上的聚餐,池殊其实还能磨,磨到丁老头儿没脾气。 但池殊确实把丁老头儿磨的有点儿没脾气了,最后交的时候看都没看,直接一摆手要他快滚。 他不说池殊也不会多待,拿起手机就朝办公室跑,想着快点儿收拾完东西快点儿去烟铺。 最近赶上联考,忙,也不知道边厌给老妈他们准备了什么。 虽说都一一说过,透了风,但池殊还是不放心,比边厌还紧张。 边厌很好,池殊想让他更好,不要求全世界的人都喜欢他,至少在自家人这里别受委屈。 池殊赶紧收拾好东西,锁好办公室的门。 冬季的黑夜来的早,才六点过就压了一片黑,学生老师都走的差不多了。 池殊赶紧背着包下楼,可刚走到楼底就听见一阵争吵。 "我都看见了!你怎么就是不信呢!他们两个..." 尖锐的女声响起:"我说了他不是!他不是!我也不会答应你,趁早死心。" 都这个点了,还有人没走,池殊做为一个老师不可能不管,他急忙冲下楼,本以为是对小情侣,却没想到是杨黛和潘天逸。 池殊看着他们两个,皱眉喊道:"小杨老师?" 听着池殊的喊,杨黛身影一僵,慌忙与潘天逸拉开距离,回道:"池...池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刚收完东西,"池殊觉着不对劲,走过去,用着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两,问道,"怎么回事,还吵起来了?" 潘天逸眉眼间带了股狠劲儿:"池老师进了政教处就是不一样,下班了还这么敬业。" "潘天逸!"杨黛偏头吼他,"你是学生,怎么能这么和老师说话。" 被吼的潘天逸脸色沉了沉,朝杨黛看了一眼,也不管老师不老师的,扭头就走,气的杨黛在原地跺脚。 学校里像潘天逸这样的刺头挺多,池殊其实也已经习惯了。但现在的重点不是这个,是这两人,他们有问题。 池殊内心挺挣扎的,这事搁谁都不好处理,你挑明了吧又没确凿的实证,你不挑明吧又怕被放任着生长。 思来想去,池殊还是选了个折中的办法,先提醒着,以后要是真有那事儿了,不用他说,瞒不住的。 池殊紧了紧包,面色也没像之前那样端着笑,挺严肃的:"小杨老师,学生终归是学生,咱们还是保持距离的好,有些事儿一旦做了就纸包不住火的。你还年轻,别必要拎不清。" 其实这话刚开个头杨黛脸色就唰的一下惨白,神情立僵,揪着毛呢裙的手有些抖,颤着说道我没有。 池殊当然知道她没有,那句拒绝的话他不是没听到,不然他也不可能就只是提醒。 仁至义尽了,池殊也不再多说什么,拍了拍她的肩说了句早点回去后便绕过她朝外走去。 今年冬天格外冷,池殊走到阶梯广场的时候空中飘了点儿小雪,被路灯一照,像是画。 池殊掏出手机拍了张照,边走边给边厌指绘了一个爱心。 想了会儿,不够,池老师的爱可不止这么点儿,又低头用着不同颜色给加了好几个。 刚按下发送键,一道沙哑的声音就从旁边传来。 "池殊。" 听着不是熟人的声音,池殊立即警觉起来,顺着声望过去。 套着连帽的男人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目光死死地盯着池殊看,紧接着又重复了一遍池殊的名字。 像是在被毒蛇舔舐。 池殊下意识地后退,肌肉绷起,但教养还在,问道:"你好,你是?" "别紧张啊,别紧张。"男人看了一眼池殊的动作,双手揣兜里,抬了抬下巴,报了名儿,"聂昊。" 池殊在脑子里转了圈儿,确认不认识,嗯了一声后问道:"我们认识?" "不,不认识,"聂昊笑了笑,顶着池殊的眼神带有极强的攻击性,慢慢地说道,"但我们都认识同一个人。" 这话不对劲儿,可池殊说不上来,就是直觉,他不动声色地退了半步,刚欲出声却被聂昊抢先一步。 聂昊硬转着话头,问道:"你不好奇那个人是谁吗?" "不好奇,"池殊觉着他估计脑子有问题,眼里那点儿疯没压住,"你要是有事就..." "是边厌。" 说完后聂昊便偏了偏头,饶有兴趣地看着池殊立变的脸色,嘴角扬的更高。 聂昊靠近了点儿重复道:"是边厌。" 说到这里,他抬眼去看池殊:"哦,对了,或许这么称呼他会好一点。" "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 第48章 雕刻精致的木门从里打开,冷空气的灌入使关悦拢紧了点儿毛呢外套,她抚了抚卓柯的鬓角,温柔地说道。 "帮我跟老太太问声好。" 听着妻子这么说,卓柯心里也有愧疚,虽说当初两人那事儿闹得不好看,但再怎么关悦也跟了他这么多年,到现在却还跟外人一样,不被待见。 但也没办法,那是自己的父母,年纪摆那儿了,还能有几年。 卓柯亲了亲关悦的额头:"委屈你们了。" "没事儿,老太太他们要紧。"关悦端着得体的笑容,像所有贤惠的妻子那样,理了理卓柯的衣领,"行了,快去吧,别迟到了。" 卓柯摸了一下她的手臂,冲她笑了一下后便朝外走去,坐进了那辆停在门口的奔驰。 关悦亭亭地站在门口目送着那辆车远去,直到尾影消失她才收了脸色转身走向一楼客厅。 才刚踏进去,便听见卓凡的调侃声。 "哎,不是我说,这正儿八经的西装在你身上怎么穿的这么匪气呢。" 边厌看着穿衣镜中的自己也心觉烦躁,他都试了好几套西装,可没有哪一套在他身上穿着不奇怪的。 像是硬生生套上一般,特违和。 其实原因他也知道,归根到底还是他残缺情感所带来的边缘气息。 刻在每一寸骨骼脉络里,抹不去。 边厌看着镜中的自己,努力回想着所看过的视频,跟着视频中的教学方法使自己身上的边缘气息减弱。 但他越想压制住那股子边缘气息,它就越猛,渐渐地边厌胸口开始灼烧,他压制不住那股窜上来的劲儿。 边厌面色如常,可手上粗鲁的动作却暴露出他的暴躁。他急躁地脱下西装外套,一颗颗地拨开马甲的纽扣。 可事情总朝着反方向发展,他越急越无法解开。 关悦见着情况立觉不好,急切地喊了声边厌,边走过去按住他的手,边狠狠地瞪了一眼卓凡。 关悦飞快地帮他解开扣子,而后伸手扣住他的脸,温柔且缓慢地嘘声安抚着。 "没事的没事的,不是还有那么多套吗,总会找到合适的,你别急。"关悦慢慢地摸着他的脸,就跟小时候一样温柔,"我知道去见家长会很紧张,但心急是吃不了热豆腐的,这个道理你也懂对不对。边厌,听话,别急别急。" 别急别急。 从小边厌压不住的时候关悦就会这么跟他说。要他别急。 边厌下意识地跟着她的话语走,脑子里的思绪渐渐聚拢。 别急,边厌,池殊就在那儿,没走。 边厌脑海里回响着这句话,跟着关悦的拍打慢慢呼气吐气,感受着胸腔的放松。 卓凡也没想到自己这一句话能让边厌这样,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收了大爷样儿走去揽过边厌的肩。 "哎呀,边三儿你急啥,我这大几百套没开的西装,不可能找不到一套适合你的。"卓凡带着他朝那一排排的挂衣架走去,选了件法兰绒的在他身上比划。 关悦看着卓凡这按照自己喜好来选的动作,简直无语,走过去推开他:"别在这儿添乱了。" 说完,还特嫌弃的看了他一眼。 "来,我帮你选。"关悦脱了外套,目光在数百件衣服上扫过,问道,"你们今晚去哪儿吃?" 边厌有些蔫头耷脑地跟在她后面儿回道:"明阁。" 经年与贵妇人打交道的关悦自是知道明阁是什么地儿,高雅的很,那可是真不能随便穿穿。 只是边厌这儿,骨子里带着的匪气着实不是一般西装能压得住的。 关悦废了不少心思去琢磨,最后从角落那排衣架上翻出一套偏灰感的粗花呢三件套,再搭配了件同面料的大衣,手指绕过传统立领衬衣,选择了纯白伊顿领的。 关悦看了一眼边厌的裤鞋,确认能搭后便将衣物塞进他怀中:"去换。" 边厌点了点头,抱着衣服走进隔间。 既然是要见家长,那么一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也得处理好,关悦想了会儿,喊了保姆来将卓凡衣帽间里的配饰和香水送下来。 听着关悦的吩咐,卓凡惊愕地偏头说道:"香水就不用了吧。" "烟味太重,老人家不会喜欢的。"关悦从烟推盒里抽了根烟点燃,眯着眼吐了口气。 关悦平时不怎么抽烟,为了立人设,除非是真心烦的时候。 卓凡了解他妈,也很容易想明白是怎么回事,脸色也跟着暗,问道:"我爸去那老太太那儿了?" 关悦弹了弹烟灰,低低地嗯了声,弯下的脖颈透着美感的脆弱。 老太太思想传统,看不起关悦这种后来者居上的女人,也不问其中缘由就一股脑地将错全压在他们两母子身上,这么些年了,没承认过。 想起往事,卓凡的眸色蓦然暗沉,他起身揽过关悦的肩头,安抚道:"没事儿妈,现在分公司在我手里,不会让你再受委屈的。" 自家儿子,关悦哪能不懂,她碾熄了烟头,揪了揪卓凡的脸:"我受的委屈可大着呢,你可得加把劲儿。" "好好好,我使劲儿,决不让你受委屈。"卓凡笑道,接着他又顿了顿,说道,"也不让边三儿受委屈。" 关悦知道他这是记挂着边厌小时候将他从火场里救出来的恩情,笑着调侃道:"人现在有池殊护着,哪里还用你。" 卓凡刚想回话,隔间的门却急速被打开,边厌连扣子都没扣好,便急匆匆走出来问道:"你们说池殊什么?" 看着边厌这认真中带着一点儿憨气的表情,两母子先是一愣,随机反应过来又忍不住笑出声。 关悦走过去帮他把衣领扣好,笑道:"刚才卓凡说他在公司使把劲儿,不让咱两再受委屈。我说,边厌才不稀罕你,人池殊疼着呢。" 说完她伸手从肩头到衣角给边厌抚平,笑着问道:"你说,我这话对不对。" 听着关悦的话边厌的绷紧也逐渐放松,眼里带着不可察觉的柔和,坚定且缓慢地嗯了一声。 但没过几秒,边厌又看向卓凡,脸上又是那副没表情,但眼里带着严肃。 "我不用你护着,我有池殊。" "嚯,"卓凡被他气得一迭连嚯了好几声,即生气又好笑,对着他的脸狠狠地点了几下,"你以为我乐意啊,不护着你还乐得个轻松,你个瘪三儿。" 边厌说这话其实是带了点儿炫耀的意味,但卓凡这个单身狗没懂,边厌也理解,毕竟单身久了体会不到谈恋爱的快乐。 但卓凡不懂没关系,这还有个心理专家呢。 关悦揪了揪边厌的脸:"收着点儿,别到处开花。" 边厌以前从没这种想炫耀的想法,但好像和池殊在一起后这种想法在某一天突然就冒出来了。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或许是在池殊亲吻他的时候,又或许是在池殊抱着他不撒手的时候。 边厌不能精准到一个具体的时间,但他知道一定是和池殊在一起的时候。 这也就足够了。 边厌神情慢慢地软了,顺着关悦的动作将怀表链接过来扣到马甲上。 这种粗呢纺的西装不需要太多的配饰,带着复古气息的怀表链是最好的搭配,像是在漫天扬灰中的一抹金光。 关悦搬着边厌的肩头转身,看着镜中的边厌,笑着问道:"还满意吗?" 不得不说,贵妇人圈子的深入确实让关悦的品味上升了好几个档次,再也不是边厌印象中那个在筒子楼里穿着塑料凉拖鞋的女人了。 粗呢纺的西装架上,长大衣一罩,在保留着绅士风气的前提下,面料本身自带的暴徒气息很好地与边厌身上的匪气融合。 就连卓凡看了也没想到边厌还能有这种风格,他呦呵了一声,拍了拍边厌的肩膀:"我去,边三儿帅的啊。你这..你这看着特像浴血黑帮里那人,那个领头的叫什么来着.." "汤米谢尔比。"边厌皱着眉推开他的手,说道,"别这么大力。" 这着实让卓凡看了个稀罕事儿,他忍不住咂舌:"啧啧,边三儿你这隔日不见刮目相看啊,以前怎么没见你这样儿。" 这话边厌不想回,跟着关悦的动作,边擦香水边说道:"是士别三日,不是隔日不见。" "哎哎,我这不一时口快吗。"卓凡有些窘迫,但很快佛去,凑过去闻了闻,问道,"喷的大地吗?" 关悦回了声是,解释道:"我估摸着边厌过去的时候应该已经挥发到后调了,大地后调沉稳,不刺鼻,会是令人安心的。" 边厌这辈子都没擦过这玩意儿,自是不懂,关悦说什么他跟着走,反正不会出错。 这一套流程下来,着实花费了不少时间,等会儿还要回烟铺去拿礼物,最重要的还得接池殊,边厌怕路上堵,得早点儿过去才行。 "姨,"边厌看了一眼时间,对关悦说道,"我先走了。" "现在吗?"关悦跟着看了一眼时间,发现确实不早了,"哎呦,确实,你得走了。" 说完她便将手机一收,走过去揽过边厌的肩头带着他朝外走,卓凡打电话去了,那有些话就得她来说。 关悦喊管家去将车开过来,而后转头看向边厌,看着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 边厌很敏感,察觉到了关悦的眼神,扭头看向她,眼里带了点儿疑惑。 "边厌。"关悦捏了捏他的肩,"别紧张,过去了也别装。为人父母都是敏感的,装了反而不好。" 这话说的隐晦,但边厌能懂,他局促地搓了搓手,垂眸道:"我怕我太冷,印象不好。" 听着他这话关悦宽慰地笑了笑:"边厌,其实为人父母呢,对待孩子的另一半都只有一个要求,那就是得对人好,心里眼里,每一个细小动作里,都得装着他。" 说完,关悦按在边厌肩上的手用了点儿劲儿:"这些,你可都做到了不是吗?" 关悦所说的每一个字都一下接着一下地捶在边厌的心尖儿上,引起心室的鼓噪和撞动。 边厌瞳孔蓦地一缩,但又渐渐扩大,带着快要溢出的暖意。 他站在风雪里,嘴唇张合间的温度融了一片热意。 "是,我哪哪儿都装着池殊,没弄假。" 第49章 一眨眼就十二月底了,到了该飘雪的日子。 北城的冬天还是一如即的阴冷潮湿,但又与往年略有不同。 寒冬来临的时间更早,气温降得更低,雪也落得更大。 边厌开车回去的时候还没到通勤高峰,可地面上结了霜,堵了一小段儿。 堵车其实是件挺令人心烦的事儿,闭塞于狭小的空间内,朝外望去也是压压一片的堵。 你能看见拥挤中的缝隙,光从那儿透过来落进眼里,但你没办法在拥挤中推开禁锢自由的车门。 你只能看着它,看着那道光,看着触目可及的自由。 但今天却不一样,因为池殊,边厌不在去因那不可得的自由而烦闷。 边厌坐在池殊的车里,看着他给自己发的图片。 飘进光里的雪很好看,但周围围成一圈的小爱心更好看。 五颜六色的,印在瞳仁里,开出一道彩虹。 边厌将图片保存设置好密码,而后打开相机也对着窗外的飘雪拍了张,但他拍照技术不好,看起来实在是太乱,最后用了虚化,这才带了点儿朦胧的美感。 也没下什么美图软件,直接用着相册自带的涂鸦软件指绘。 但边厌手指可能对只对卷烟和池殊灵活,这种看起来简简单单的小爱心他怎么也画不好,手指僵硬的不行,涂涂改改弄了好几次,直到后面的司机对他按了好几下的喇叭才画好一个。 边厌其实想再多画几个的,可又怕回池殊消息晚了,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把那张只有一个、但被涂满的小爱心照片给发了过去。 但没多久,就发过去的那一刻边厌就后悔了,他害怕让池殊觉着心意不对等。 这样的想法占据着边厌的脑海,让他胸口有些压。 后面的喇叭越按越响,尖锐的声音鼓噪着催促,边厌也没办法再添,只能边发动汽车边给池殊去了条语音。 心里压,手上也动作也跟着粗鲁,但说出来的话却是柔柔的。 甚至还带点儿控诉的委屈。 "后面儿司机催我了,我就只能画一个。回店里了我就再多补几个。" 只说一句边厌还不放心,今天太要紧了,他不敢出半点儿差错,又补了句。 "画很多个。" 说完这句后边厌压着沉才漏了点儿缝隙,车里暖湿的空气渗进去,温了指尖的冷意。 边厌也不敢耽搁,踩着最大限速开回了卷烟铺。 后备箱里放着边厌今天去商场里买的礼物,都是认真挑选过的,没经别人的手,这事儿边厌想自己来。 不是什么贵重的易碎物件儿,可边厌动作小心的不行,平日里搬装着上万烟丝的罐子都没见他这么细致过。 边厌锁了车,提着大袋小袋地朝店子里走去,曲着手臂用肩膀顶开门。 风铃没有摇起。 原本应该挂在门沿上的风铃此时被摔在地上,钟状的银色外壳被踩碎,落在那儿,像是一只被击杀的翼鸟。 边厌抬头看向店内,栗娟被两保镖困在角落里,而旁边就坐着边关和边城。 边厌看着他们,肩上力量骤失。 推拉门被拉力拉回,擦过他肩膀时重重地朝后撞了一下。 撞着肩骨。疼痛感像是万针刚刺扎入。 边厌脑子里很乱,他知道他两带人来是想做什么,都弄了十几年了,翻来翻去也就那么些动作。 但也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乱。 与以往不一样,今天太重要了,重要到,边厌现在甚至在一往的沉寂中沸起一捧怒火。 为什么偏要是今天呢。 边厌绷紧的面部肌肉有些抽搐,他将手上的礼物推到旁边置物架的最高处,转身朝边家两兄弟走去。 "哇,看看这是谁啊,"边关弹了弹烟灰,走上前来,攻击性的气息喷在边厌脸上,"边三儿你今天怎么穿的这么有人样儿啊,要去见谁?" 边厌没回,掀起眼皮看他,冷着声说道:"我们的事我们处理,不用牵扯不相关的人。" 边厌没时间和他们废话,也不想和他们废话,能尽早解决的事儿就尽快解决。 "我知道啊,所以才困着你的狗,"边关弹了弹边厌的衣领,嘴角咧着笑,"虽说你捡来的狗不会叫,但啊啊啊的也听着心烦不是。不过你别担心,我们处理完了就让她叫。" 边厌侧开视线,从两保镖身影间的间隙见看见栗娟,没绑着但她被两保镖围困在椅子上,局限着肢体,嘴被胶条贴住。 对一个不能说话的人来说,这样无异于剜心的屈辱。 那一刻,边厌什么都没想,直接伸手抓住边关的中指狠狠地朝后一压。 "边关,我说了,我们的事我们处理。"边厌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因疼痛而扭曲的面容,伴着他的痛呼看向边城,"让她走,你的人也滚出去。" 坐在椅子上的边城听到这话轻笑了一下,但没任何动作,慢慢地卷了根烟,借着旁边的烛火点燃。 "边三儿,你要弄清楚一件事,规矩呢是我们定的,而不是你这个..杂种定的。"边城弹了弹烟灰,起身走过来,对着边厌的脸吐了一口烟雾,毫不在意自己弟弟的痛呼。 "就像,你进了我们边家的户口,你妈的骨灰压在我们手里,"边城慢慢地说着,手却扣上边厌的手腕,朝着经脉一点点掐下去,"那我们就可以把你当作一条狗,又或者,连狗也称不上。" 破裂般的疼痛劈开骨骼,手臂上像是被绑了一串鞭炮,火星子燃上导火线,在劈里啪啦的响声中炸断血肉。 边厌忍着疼,压着暴起的反抗,一点点地松开了边关的手指。 边关慢慢直起身,像是梦魇中从黑暗中爬出的恶魔,他凑到边厌鼻前,看着他眼中的压制,慢慢地补充道。 "还是最臭最肮脏最卑贱的那条狗。就像你妈一样。" 边厌看着他沉默了两秒,突然用另一只手揪住边关的衣领将他抡飞出去。 紧接着乘着边城还在愣神时,反手扣住他的手腕朝他手上的经脉狠狠地砸下去。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没有一点儿拖泥带水。 常年淫浸在酒肉声色中的边家两兄弟哪里会是边厌的对手,在毫不忍让的力度下,根本没法比。 边厌本以为看着雇主受伤,那两保镖会冲过来帮忙,但出人意料地他两根本动都没动一下,像是置身于另一个世界。 至此,边厌也明白了这两人要是没听到雇主的指令是不会动的。 边厌深吸了一口气,脱了外套将它折起来收进柜台里,语气里带了点儿哑:"边城,让人走。" 边城边关想怎么弄都行,但不能牵扯到旁人,无论是栗娟还是他妈都不可以。 边厌将西装和马甲都脱下放好,正当边厌准备转身时,一道裹着劲风的黑影朝他冲来,直接将他撞到柜台边。 实木边沿磕到尾脊,钻心的疼痛直击头顶,边厌眼前蓦然一片惨白,耳蜗中也开始回响着鸣叫。 周遭很吵,边厌好像听见了边城的吼声,之后压在胸前的重量消失,稀薄的空气得以进入。 边厌撑着桌边站稳,缓缓地直起身体,眼前还是晃,旋转视线中边城按着暴躁的边关嘴里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渐渐的,边关平缓了下来,两人又不约而同地将视线落到边厌身上。 像极了看见猎物的豺狼。 边厌神经立即紧绷,他闷哼了一声,强撑着让自己站稳。 "边厌,我不对你动手,只有狗才会那么粗暴,"边关含沙射影地嘲讽,他看了一眼对面的街道,随即转身走向边厌。 边关伸手拍了拍边厌的脸,低笑了一声:"可是吧,今天都来了不做点儿什么总觉得没劲儿。这样吧,我送你份礼物。" 话音刚落,边城就将一叠照片递到边关手边。 上面的身影边厌只需扫一眼就能认出是谁。 是他和池殊。 边厌猛地打了个冷颤,脚下的土地瞬间崩塌,露出破口的冰河,而他被寒冷裹住身躯重重地坠了下去。 "我说边三儿,你是蠢呢还是太自信了点儿,"边关将照片一张张地抛向空中,在被割裂的视线中说道,"城南那片儿是谁的啊,你好歹也跟聂倩在一起过那么些年,不至于忘的这么快啊。" "你在聂家待着的地界儿和你那高中老师甜甜蜜蜜,你是想干吗,生怕别人不知道你边三儿又玩人了?" 照片太多,边关没有太多的耐心,丢到一半就直接半沓朝空中全抛。 哗啦一片响,胶质相片在空中翻来折去,在纯白与杂色中拉长了时间。 像是一个慢镜头,将两人那天所做的每一件事,每一个细小的接触无限放大,一帧帧的,暴露在所有人眼中。 纷杂的相片遮挡住视线,但却盖不住声音,边关带着笑意的话语一字一句的,十分清晰的传入边厌耳中。 "边厌,送你份礼。聂昊去找了池殊,而在他去之前,他来找我们拿了一样东西。" "你知道是什么吗?——是你的诊断书。" 第50章 诊断书。 这三个字像是朝边厌脑中丢了一颗核.弹,以毁灭一切的速度爆炸,尖锐的鸣叫碾压着耳道。 边厌已经丧失自我思考的能力,他甚至不能听到自己说话的声音,只是下意识地蠕动嘴唇。 "什么诊断书?" 扬起的照片散落满地,边关用脚尖踢了踢面前的相片,讥笑道:"什么诊断书?就是以前我们贴在学校公告栏的那个诊断书啊。哦,你不会以为我们只有那一张吧。" 说到这里,边关越发兴奋,看着门口那道越走越近的身影,揪着边厌的衣领将他拽过来,扬着眉低声说道:"边厌,我们可是复印了好多张呢,要不是爷爷嫌你太脏怕你坏了家里的名声,就你这种有病的怪物还能苟且的活..." 没等边关说完,边厌直接顺着动作抬手捶上他的下巴,在骨头碰撞的闷响中,边厌眦红着眼眶反手抄起柜台上的烟罐子,掐着边关的脖子准备砸下去。 但就在边厌准备动手时,烟铺的门被推开,池殊的惊呼随着冷风一同灌入。 "边厌!" 被刻进每一寸呼吸中的声音渗入耳中,像是给突然发狂的野兽刺了针强效镇定剂,边厌扬起的手蓦地僵在半空中。 边厌浑身都在颤抖,听着身后传来的脚步声,他的视线逐渐清明,边关那扬着得逞的嘲讽笑意撞入眼中,刺激着边厌每一根神经。 池殊面色绷紧,他握上边厌的手,压下的同时将烟罐子拿走。 肌肤接触,轻栗的发颤像是一根根淬着冷意的尖针扎着指腹。 池殊也跟着一颤,但他没有表露出任何表情,只是走上前挡住边厌,冷冷地看着边家两兄弟。 正当他们以为池殊会说什么的时候,却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人会突然朝他们冲过去,身形快速且敏捷地对着他两一左一右地来了一拳。 池殊这样估计是没在边关和边城的意料中,两人被打的后退了好几步,最后勉强撑着桌子在站稳,呆愣了半天才回过神来。 边关脾气暴,最先压不住,骂了句我操就要冲上来还手,但却被率先冷静下的边城给压住。 边城用舌头抵了抵腮帮子,直勾勾地看向池殊:"看来聂昊说的那些话并没有让你弄明白你护着的这位是个什么东西。" "你说聂昊?我为什么要听他放屁。"池殊冷冷地嗤笑一声,他将包朝地上一甩,"我告诉你们,我不是你们边家人,用不着守你们那套。所以如果你们要弄我的人,我们就走着瞧,看你们那几个臭钱能有多大的用处。" 池殊的态度很强硬,压下的眉峰带着阴狠的攻击性,边家两兄弟看着一度怀疑是不是聂昊没和他说清楚,不然没可能还这么护着。 计划脱离掌控是这两兄弟最生厌的,边关急了,甩开他哥嚷道:"你这人是不是傻,你知道边厌他什么毛病吗,一个没情感的怪物你...." "你他妈才是怪物!"池殊冲上去掐住他脖子,怒气即将撕破冷静,"你再说一句试试?" "你——" "行了!"边城冲上前来扣住池殊的手,手上用力钳住,但面上却没有变化,"池殊是吧,我们今天来可没动手的意思。" 边厌也算是缓过来了,眦红着眼眶,身上暴烈的气息还未消散,像是一条发狂的忠犬冲到池殊身后护着。 池殊感受着背后的温度,眼睫颤了颤但面上依旧阴冷,他缓缓松开掐着边关脖子的手,咬着牙说道:"这里从没欢迎你们来,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带着你们的人,滚。" "是吗?"边城拍了拍边关的肩,示意安抚,但随即抬眼看向边厌,笑着问道,"边厌你不欢迎?" 这样带着威胁的笑容边厌已经看过很多次了,无论是小时候还是长大以后,每当他想反抗的时,边城都会格外理智的露出这样的笑容。 但这次,边厌却不想去考虑这笑容背后的含义了。 边厌压下涌上的愧疚,攥着手回道:"我这里不..." "你问他做什么,"池殊蓦地扬声打断,直直地盯着边家两兄弟,"这店子现在是我的了,这里,我说的算,我说不欢迎就不欢迎,你们要是再敢来,我们就警察局见。" 说到这里,池殊偏头看向两兄弟身后的桌子,那上面摆着被他们拆开的烟罐子,桌上一片狼藉,烟纸烟丝散了满桌。 池殊指了指桌子,又侧身指了指屋角上的监控:"你们私自闯进我的店子里,又未经许可地拆了烟罐,我要是拿着监控去报案,你看你们谁能逃得掉。" 听着这话,边关猛地抬头看向边厌,忍不住拔高了声调,惊愕地问道:"你竟然会把店子转了?" 看着边关这震惊的表情池殊忍不住皱了眉,但他没转过头去看边厌,只是垂了垂眼眸等着回答。 见着池殊没有看自己的意思,边厌眼中闪过一丝落寞,原本想要去抓池殊衣角的手也收了回来。 缓了几秒钟,边厌敛去神色,看向边关十分平静地回道:"我给他了,这店子现在是他的。" "怎么可能你..."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池殊不耐烦地打断他们的话,这两人的存在让他恶心,"你们也听到了,这店子是我的,所以我有权要你们滚出去。我再说最后一遍,现在立刻马上给我带着你们的人滚,一分钟,多一秒我都报警。" 边关估计是被人捧惯了,被池殊这么冲的语气给撞的颜面尽失,一时间火气上来动手就要推人,但边城要比他清醒明事得多,知道有些事在边厌那儿可以随意做,可一旦转到池殊身上那性质根本不同。 警察不好管的,也只是家事的冲突。 边城将边关拉到身后,走上前来盯着池殊看了一会儿,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慢慢地笑出了声。 "好,我们马上就走。不过在走之前我还是好心地提醒一下你,不要盲目地自信以为可以感化一个没有感情的怪物,你可以问问边厌,聂倩跟了他多久,最后又是个什么下场。" 说到这里,边城又一顿,再开口时语气里带了点儿嘲讽:"哦也不对,边厌可不会跟你说实情,毕竟他连有病这事都能瞒你,你要是感兴趣可以来问问我,我很荣幸为你解答。" 说完边城便拿上外套,对着那两保镖打了个手势,带着暴跳着的边关离去,留下满地的狼藉和凝固的气氛。 你看,这就是杀人诛心,看透你的痛处并且毫不留情地朝上面捅刀子。 这明面上看着是池殊赢了,但最后那一番话却是把他所有的伪装给击碎,露出残缺不堪的内里。 池殊五脏六腑都被绞的稀烂,酸苦的痛意伴着鲜血穿过全身,他深吸着气强迫着自己冷静下来。 "池殊,"边厌沙哑的声线颤抖着,他想伸手去抱,但只能怯怯地凑近了点儿喊一声。 可池殊有意避开他的靠近。 池殊咽下喉腔中的酸苦,走过去抱了抱颤抖的栗娟,轻轻地帮她撕开贴在嘴上的胶布。 就算有着一定的成熟心态,但再怎么说栗娟也是一女生,估计是以前没遇见过有着这么激烈冲突的场面,颤着身好半天没缓过来。 池殊抱着她给她拍背,一直说着没事了没事了,过了好一会儿见还没平复的迹象,这才对边厌说道:"给栗傲打个电话吧,让他..." "好,我让他过来一趟。"边厌急着回话,还没等池殊开口就应下了,给栗傲打了个电话。 明天就元旦了,高三也放假,栗娟租的房子就在学校附近过来也不是很远,再加上听着自己姐姐出事,栗傲心急火燎地没花几分钟就跑了过来。 栗傲从池殊手中接过栗娟,一边抱着一边急切地问道:"这怎么回事啊,我姐这怎么了,要不要去医院.." 正当栗傲一连串问着的时候,窝在他怀里的栗娟像是缓过了一点儿劲儿,伸手扯了扯他示意不要再说。 栗娟拍了拍栗傲的手,撑着他站起来,视线在边厌和池殊间来回看了好久,眼中带着挣扎,但最后都只化作一声叹息,朝着边厌比划了几句手语,又扭头示意栗傲将它翻译出来。 栗傲当然知道栗娟这是为了谁,扭头对池殊说道:"池帅,我姐说她不舒服,我就先带她回家了。但我姐邀请你明天来家里吃饭,你有空吗?" 栗傲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所以说这话的语气还挺轻松的。 但对于池殊来说,他可能要辜负栗娟的好意了。 池殊强扯着嘴角,绕过了最后一问:"快带着栗娟回去休息吧,外面又冷又黑,路上注意着点儿。" 说完池殊还走向柜台从底下抽出一条毛毯搭在栗娟身上,拍了拍栗傲的肩,将两人送出去。 从始至终,没看过边厌一眼,也没和边厌说过一句话。 池殊也没送多远,就看着他们平安过了马路便转身回了店子里。 只是他这刚把门关上边厌就冲了过来将他抵到门上。 边厌将头埋在池殊颈间,牙关颤抖着,声线里带着压抑的哭腔,但他什么也没说,就这么抱着,贪婪地汲取着池殊的每一抹香气。 池殊仰头看着天花板,上面倒影的烛光无法点亮眸色里的暗沉。后脑勺贴着冰冷的玻璃,凉意透着头皮一路冰封到心脏。 池殊一动不动的,就连呼吸也很轻,他眼睫颤了颤,像是叹息般说道。 "边厌,今晚哪儿也别去了,我们好好谈谈吧。" 第51章 池殊说的很轻,但话意却如千斤,将边厌的心锤的稀烂。 哪儿也别去了。他边厌哪儿也去不了了,再一次被困在了这里。 可他能怪谁呢。 边厌脑子很晕,头皮那一片麻的像是要炸开,耳朵也里一直充斥着尖锐的鸣叫。 他所处的整个世界都在摇摇欲坠。 边厌也不知道最后怎么回的二楼,又是怎么坐到了沙发上,待他稍微有点知觉时只听到池殊在阳台上讲电话的声音。 被风雪切断,遥遥地听不真切,但偶尔停歇时又会投来一两个字眼。 有点儿事、去不了、下次。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字眼,但现如今落在边厌耳里却像是雪山崩塌时的千斤雪块,陨重阴寒,碾压着堵塞着每一寸呼吸。 边厌觉着自己是真的喘不过气了,他顺着被风扬进来的香气踉踉跄跄地寻过去,在失力跌倒前抱住了池殊。 背后突然压上的重量让池殊惊了一下,但喷在脖颈上的混乱呼吸又让他心软,没有将边厌推开。 池殊沉默了一会儿,低声对着周郭呈说了几句便将电话挂断,将手机揣回兜里后便半抱半托地将边厌带回客厅里。 池殊将边厌放到沙发上,看着他只穿一件单薄衬衣皱了皱眉,转身去给他拿羽绒服。 可边厌却如同受惊的野兽,猛地窜起将池殊圈住压着人朝沙发上倒,池殊根本没料到他还会这样,劲风伴着失重感袭击脑海,再次清醒时眼前晃着的是边厌眦目红眶的脸。 那模样吓了池殊一跳,刺的池殊眼眶生疼,他从未见过边厌这样。 边厌的嘴唇苍白且干裂,压不住的眼泪从眼尾滑落,他像是极难忍耐住什么,蠕动着嘴唇轻轻地说了声对不起,而后在池殊迷茫的眼神中低头吻住了他。 很干很燥,也很冷。 池殊愣了一会儿,但他没回应也没拒绝,就任由边厌将自己带起来,半靠半压在沙发上亲。 边厌的动作看着温柔,但总能从边角中看出压不住的残暴,他伸手扣住池殊的脖子揉捏着想迫使池殊给点回应。 但没能成功,从始至终,都像是他一人的独角戏。 边厌咬着咯咯发颤的牙,但撕裂的低吼却还是从喉腔中溢出,他贴着池殊的唇在颤抖,在低吼中用着最温柔的声音乞求道:"别这样,一点点就好,池殊,就一点点好不好。" 这样的边厌是池殊从没见过的,像是一条被打断脊背的斗兽,渗着鲜血对你卑微的乞求,只为了得到一点回应。 唇上的摩擦引起灵魂的颤栗,池殊翕张了一下唇,一直僵硬不动的身体蓦然灵活,他扣住边厌的脑袋借力起身,带着他在天旋地转间接了一个极其凶残的吻。 在一起这么久,就算做到红眼时两人的亲吻都是温柔的,这么凶残至出血的吻,还是第一次,像是末日降临,要用尽全身力气将对方刻进自己的骨血一般。 池殊的手抓着边厌的背脊,抓着他背脊上刻着自己姓名的肌肤,在颤抖中用尽全力,却也在颤抖中蓦然松手。 边厌背上痛感瞬失的同时,怀中的温度也尽数抽离,世界瞬间崩塌。 池殊嘴上一片伤口,但他却还是从一旁的烟推盒中抽出根烟点燃,烟味混着血.腥,刺的嘴唇生疼,像是有根针线在唇上缝合。 而他现在却要带着撕扯皮肉的疼痛开口。 池殊吐了口烟雾,从兜里掏出一张纸将它放到桌上:"我没看,不是我不想看,而是我觉得没必要了。边厌,无论什么原因,你都让我很失望。" 失望。 这两个字像是一锤审判之音,重重地敲下来,在骨裂粉碎时给边厌定了罪。 边厌早已无法思考,从他得知聂昊去找池殊的那一刻起他的希望就在破灭,他的世界就在崩塌。 而在理智和感性都无法运作时,本能便成了操控人行动的主导者。 边厌皮肤下的青筋暴起,他动作迅速地扣住池殊的脖子将他拉过来,额头相抵,手上控制着力度在脖侧揉捏。 边厌喉腔被酸苦堵着,很艰难地划开一条通道,沙哑的声音缓缓压出:"对不起对不起,我保证不会这样了,池殊我保证,真的,我在..我在治,我有去看医生,我有克制脾气,我没有再像以前那样自私没有感情..池殊,我真的不是怪物,你别..别听他们说的好不好。" 边厌抽泣哽咽着,完完全全地语无伦次:"我会对你好的,我已经学会了如何去回应、如何去表达,我...我..池殊,我爱你啊。" 说到最后,再多的解释好像都苍白无力,只有一句我爱你还夹带着点颜色。 边厌试图让池殊看见色彩,在这片苍白的风雪中看见色彩,看见色彩背后的他。 脖侧的肌肤敏感,池殊能清楚地感受到上面的力度和颤抖,时轻时重,在隐忍克制中透出压不住的强占。 边厌太知道该怎样让他心软了,每一个字都带着颤抖的尾音,虚软地朝心尖上扎着最狠的刀子。 但在疼痛中,怒火也在灼烧,像是厚积已久的岩浆,在滚动中喷发。 池殊狠狠地咬着牙推开边厌,淌着泪瞪他,沉默了几秒,最后还是将乱窜的怒气抒发到一旁的茶几上。 池殊猛地抬脚踹向茶几,在玻璃破碎中吼道:"边厌我他妈是眼盲还是心瞎看不出你爱我!你边厌有病怎么了,这年头谁他妈没点病,又不是癌症治不好,但是你..但是你,你.." 池殊说到最后还是忍不住软了声,他抬手捂住眼,弓下背脊在压抑中抽气道:"但是你要说啊,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让我从别人那里听到呢。" 为什么呢。 边厌也很想问句为什么呢,但他又有什么办法,池殊太好了,这份感情太好了,获得过温柔的死徒贪婪会占据每一寸思维,趋势着做出最终被因果惩处的行为。 寒冬凛至,夜晚的风雪沾上了暴虐的因子,席卷着拍打着每一处窗沿。 而边厌就在这重击声中跪倒池殊腿边,握着他的腿将额头抵上他的膝盖,在泪水决堤前压出一声撕裂的对不起。 滚烫的泪水洇湿布料,带着眼皮处的脆弱鞭打着池殊每一寸神经。 池殊仰着头看向天花板,眼泪晕花了一片,他忍不住伸手摸了摸边厌的头,但却不敢看他。 池殊不敢看他,不敢看他屈下的膝盖,不看他被压弯的背脊。 会让他心疼,心软,最后放弃一切原则。 但没了原则,未来就是一片虚渺,池殊必须做出选择。 "边厌,"池殊咽下口中的酸涩,"我过来的时候,在想,是不是我给的时间不够,这才让你..没和我说这件事,我也..不知道除了这件事你还有没有其他事瞒着我。但,都无所谓了。" "边厌,我没办法再相信了,这是最后一次,我给你时间,你想好了再来找我。" 说完,池殊闭上眼低头亲了亲边厌的后脑勺,在他崩溃的低吼中说道。 "我也爱你,但我暂时没办法原谅你。" 第52章 元旦那天下了很大的雪,天没晴,欲坠的乌云将灰色染上白雪,至此天地间再无其他色彩。 路上结了冰,十几分钟的车程硬是拉到将近一个小时,卓凡堵在路上没差点对着后面一直鸣喇叭的车爆粗口。 不过好在从海城回到北城时已经是深夜时分,路上没多少车,卓凡的忍耐力一直坚持到了道路疏通。 能动了之后卓凡也没带虚的,一路踩着限速载着关悦去了卷烟铺。 才刚把车停好,就见着栗娟急急忙忙地跑出来,对着他们比划道:"不要把车停这里。" "为什么啊,"卓凡还以是栗娟故意找他麻烦,伸手弹了弹人额头,"店门前就这一个停车位有棚子,我不停这儿停哪儿,大晚上的下着雪别没事找事。" 栗娟急了,直接糊了他一巴掌,也懒得和他说了,转身对着关悦比划:"这是边厌为池老师搭的停车棚,不让别人停。" 看着栗娟比划的手语,关悦愣了愣,转头与卓凡相视,皆看见了对方眼中的不可置信。 但那也只是一瞬间的,很快他们便了然,可随即而来的是更加复杂的心情。 欢喜、同情、悲愤种种杂糅着像是一团带着荆刺的杂草团哽在喉间,最后只有一声无奈的叹息能从中溢出。 关悦抿了抿唇,眼下神色带着不忍,拍了拍卓凡的肩膀:"去重新找个吧。" 在这个问题上,又是在这个关头,卓凡自是不会还拿着随意调侃,应了声后便重新发动车子去找新的停车位。 该了解的都在路上了解过了,关悦也不会再浪费时间去重新问一遍那些恶心人的事,她跟着栗娟进了店子,压低声音问道。 "这几天状态怎么样?" 听着关悦这么问,栗娟脚步一顿,再抬回时,手指带着点颤抖:"白天还是忙,但一到晚上就..就跟没魂了似的,也不睡一坐就一整夜,我好怕他出事。他不让我跟你们说,但我担心他熬不住。" 比划到这儿,栗娟抬手抹了一下眼尾,吸着鼻子继续:"关姨,他这次可能真的熬不住了,以前没哪次是这样的。" 光是看着栗娟比划关悦都能想到边厌现在的状态,说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她抱了抱栗娟,给她拍着背说没事,让她宽心。 栗娟是真的怕了,但她也知道现如今有着比她害怕还重要的事,她把眼泪压了压,从关悦怀里出来,比划道。 "在储存间,你快去吧。" "好,"关悦还是更挂念着边厌的情况,她脱了外套挂在衣钩上,对栗娟说道,"等会儿卓凡来了你就先回去,让他帮着你看店子。" 栗傲高三开学早,元旦当天就返校上课,栗娟这几天看着边厌对他那里确实忽视了许多,现在关悦两母子赶过来也能让她安心转交。 栗娟应了声,握了握关悦的手,关悦拍了拍她的手示意放心后便转身走向柜台后的储存间。 储存间的门没关,但关悦也没立即进去,而是静静地站在门口看着边厌的动作。 和以往每一次看到时没什么两样,带着围裙口罩和手套,双手埋在烟草堆里有节奏和力度的翻动。 但又能很明显的看出不同。 无论灯光再怎样调亮,始终无法点亮边厌眼里的那抹光,他就像是个机器人一般,机械的、公式化的做着每一份他应做的工序。 直到工序做完,零件磨损才会被迫停下。 关悦皱了皱眉,但谁又忍心去责怪他,最终所有的不满到了嘴边只化作一声叹息。 关悦抬手敲了敲门,轻声喊道:"边厌。" 听着敲门声,边厌脑中神经突然崩断,浑身肌肉下意识地紧绷,但又在听见关悦声音的同时慢慢回神。 边厌愣了一会儿,将手从烟草堆里抽出,再转身时,神色如常。 "怎么这么晚过来。"边厌摘了手套,敛去眼中的失望,走过去问道。 看着走过来的边厌,关悦口中猛地涌上一股酸涩,她伸手摸上边厌的脸,揉了揉他眼下的憔悴:"非要自己扛吗?" 眼下的触碰使边厌浑身一颤,面前关悦忍耐又不仅红了眼眶的神情刺的边厌眼眶生疼,他多天来压着的情绪就被关悦这简简单单一句话给划拉开一个小口。 从压抑到决堤,只用了短短不到半分钟的时间。 边厌握着关悦的手,咬紧牙关,还妄图着压制忍耐,但上涌的情绪一下接着一下地撬动着齿关,最后在急剧撕裂的挣扎中,边厌扣着关悦的手崩溃的低吼了一声。 边厌弓下的背脊在颤抖,他的话语艰涩,答非所问,但好像又能说明一切。 "关姨,为什么每次都只差一点呢,明明..就只差最后一步了啊,真的就只差最后一步了。" 无论是上次旅游也好,还是这次见家长也罢,明明就只差最后一步啊。 边厌想不明白,他这辈子到底犯了何罪,做了什么错事,上天要这么惩罚他,难道真的就只是因为他是个没有感情的怪物吗。 想到这里,边厌心脏猛地一缩,疼痛感瞬间席卷全身,像是被众神下令抽出了脊骨般,浑身失力笔直地跪了下去。 边厌这样是真的把关悦吓得失了神,她急忙蹲下去,扶着他,泪水再也抑制不住:"没事的啊,你去解释好了就行,池殊..他应该不是那么不明事理的,再不济,我也可以..." "不是的,不是的,"边厌扣着关悦的肩膀,头狠狠地埋了下去,"他明白的,池殊他明白的,从始至终,不明白的只有我一个人罢了。" "什么意思。"关悦心里一震。 边厌的手颤抖着抓紧,他慢慢地抬起头,颤着眼睫,脸上的肌肉应强忍而有些抽搐。 "关姨,我是不是...真的是一个怪物啊,就像他们说的那样,不配活着,更不配去奢望得到什么..." 边厌说这话的时候,声音很轻,像是从扬满大雾的河堤对岸传来般,一声声地锤得关悦心尖生疼。 边厌还在自顾自地说着,像是在这漫长旅途中被迟来的真相给击溃所有信念。 "我那晚,看着他走的,他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可又好像把全部都带走了。枕头上床单上都没有他的气味了,我像是失去了嗅觉,再也闻不到他的味道了。可是我,好像除了看着就.." 此时的边厌像是换了一个人,永不弓下的背脊,在此刻却弯的突出脆弱的骨线。 只需再次一击,便可将其折断剥离。 "不是的,边厌,不是的。" 关悦垂着眼眸出声打断,她胸口急剧起伏着,但脖颈上的浅筋凸显,像是在极力压制着体内乱窜的情绪。 关悦深吸了一口气,掩去眼中的阴寒,她扬起一个温柔的笑,凑上前去压了压边厌的脊背让他挺直,在他失焦的目光中说道。 "边厌,你不是没有感情的怪物,"关悦摸了摸他的眼皮,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你不是的。边厌,我能在你眼中看到悲痛,但也能看到爱意。" "世人有的情感你都在拥有,那么世人能拥有的幸福,你也一样可以。所以,边厌,在还有余地前,不要再忍了。" 第53章 小寒那天,池殊刚好白天没课,跟着老妈去周郭呈家里凑热闹。 周郭呈他妈礼俗规矩重,各个时节该做什么都得弄一番,每年小寒的时候都得邀上一大堆人过去喝羊肉汤吃山楂糕。 池殊也不是每年小寒都这么赶巧,但如今正好空上了,也就跟着过去。也没空手,给小团子带了两套新出的芭比娃娃。 今年来的人少,周郭呈他叔叔舅舅家都没来,但周妈做的量可一点儿没少,最后吃完池殊饱的都顶到嗓子眼,周郭呈他爸还想拉着池殊陪着喝酒,吓得池殊连忙跑去跟小团子玩。 小团子长相随姜惠玲,细眉细眼的,可乖巧一小姑娘,池殊每次见着心也不自觉地跟着她的眉眼软。 池殊摸了摸她的辫子,问道:"我这芭比娃娃买的还符合你这个小公主的心意吧。" "超级好看的,比爸爸买的好看多了!"小团子弯着眼睛笑,走过来要抱的时候也没将那芭比娃娃给扔掉,可见是真喜欢。 池殊也乐意抱她,完全把周郭呈不要溺爱的交代抛到脑后,抱着人去院子里看雪。 周爸从商场上一把手的位置退下来后就老是窝家里捯饬装修,老头儿也挺有情调,弄了个观台,前堂种了一排翠竹,围着一圈碎石浅池,如沫的雪朝上一铺,像是在池中开了一片白梅。 池殊抱着小团子坐在蒲团上,旁边的火炉里烧着无烟碳,跟着落雪声一同噗呲噗呲的轻响。 小团子可能觉着有些冷,自己噔噔跑去拿了一条毯子,抻着短短的胳膊将毯子搭在池殊身上,又揪着边边角角围着身后圈起来,最后自个儿朝池殊怀里一坐,安稳了。 但也只是行动上安稳了一会儿,正是好动好说的年纪,怎么可能闲的下来,揪着池殊的衣领小嘴叭叭地就是一顿说,能从上个学期抢小红花的事儿说到昨天跟小男生牵手,听得池殊压不住的笑。 "你还跟小男生牵手了啊,"池殊圈着她细细的手腕,调侃道,"牵的哪只手啊?" "这只,"小团子小脸扑红的,羞羞地举起右手,眼睛里带了炫耀的意思,但又有点儿害怕,趴到池殊耳边说道,"你不要和我爸爸说哦,他老不正经了。" 池殊听得一下没忍住,搂着人直接笑出了声:"好,我不和他说,不和这种不正经的人说。" 话音刚落,周郭呈嚷着的声儿就从后头传来:"说谁不正经呢。" 小团子做贼心虚一下子就缩到池殊怀里,池殊瞧着这两父女根本压不住笑,转身看向周郭呈。 "没谁,你怎么过来了,不喝了?" "害,老头禁不住骂,被我妈弄了一顿后拉去搓麻将了。"周郭呈坐到对面,脸上还晕着酒气,他冲着小团子喊,"周慧敏你干嘛呢,当缩头乌龟?" 小团子被激的直接窜出了头,几根翘起的碎发跟着她脑袋一晃一晃:"周大个儿你干嘛呢,喝这么多小心我妈回去揍你。" "你妈揍不了我,只有我回去弄她的份儿。"周郭呈大着舌头嚷。 周郭呈估计酒喝多了,嘴巴上不把门,但好在池殊反应快在后一句的时候把小团子耳朵捂上了。 "周郭呈你发什么酒疯,"池殊没好气地踹了他一脚,"怎么什么话都朝外蹦。" 被池殊这一踹周郭呈也反应过来了,脸色顿时尴尬,干干地笑了几声,对小团子招手:"来,到爸爸这儿来。" "我才不要,你身上臭死了!"小团子扒开毯子起身,对着周郭呈气鼓鼓地喊道,"我去找我妈揍你。" 说完这小姑娘就小腿一蹬一蹬地朝外跑,气的周郭呈在身后直嚷,说她年龄不大屁事儿多。 池殊看着这两父女斗嘴即好笑又无语,搭了垫布从炉子上将茶壶取下来给周郭呈泡了杯茶。 "喝点儿,"池殊将茶杯推过去,"醒醒酒,不等会儿惠玲瞧见了可真得说你。" 周郭呈瞥了一眼池殊泡茶的手法,毫无章法,嫌弃地啧了声:"你这糟蹋茶。" "那你别喝,"池殊没好气地拍了一下他端起茶杯的手。 "诶诶,等会儿烫着我手了。"周郭呈急忙躲开,慢慢呷了一口。 周郭呈向来不是一个喜欢来虚,喜欢拐弯抹角的,放下茶杯后便直接开口问道:"那天咋回事儿,你的问题还是边厌的问题?" 说到这儿,周郭呈立即补充道:"诶,不是我非得要问,朱老师也担心,你总得给我两一句话是不是。" 周郭呈说的这话池殊也明白,那天的事儿他根本没解释好,要不是真的听着声糟糕,哪能那么容易糊弄过去。 池殊这一段时间也是有意躲着他妈躲着周郭呈,就怕他们问这事儿,但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这事儿迟早得问。 池殊脸色瞬间绷紧,那天的种种跟放电影似的在他眼前闪过,最后全都化作边厌带着哭泣的嘶吼。 池殊心瞬间揪紧,不自主地裹紧了身上的毯子,伸手握住茶杯,在氤氲的雾气中轻轻说了句没事儿。 "池殊,你这儿睁眼说着什么瞎话,"周郭呈嗤了声,伸手敲了敲桌儿,"你要不要我给你找面镜子,给你瞧瞧你现在什么表情。" 池殊不是个很能藏事的人,更别提是这么挂心的事,他摩挲着滚烫的茶杯壁,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大周,我现在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我脑子很乱,你想知道的我理不出来也说不出来,你..先别问。" 听着池殊这话周郭呈心里就大概知道是怎么一回事儿了。 周郭呈搓了搓脸,挪到池殊身边揽着他的肩叹了声气:"早之前我就跟你说过,边厌这人,身上的糟心事不少,边家和聂家搞他好些年了,但他这人又孬不作为,能忍的出奇,谁跟着他都不是个事儿。你听我句劝在..." "大周,"池殊垂着脑袋出声打断,他搭在腿上的手忍不住地发颤,声音也跟着风雪变冷,"我乱归乱,你不明白归不明白,但我认的早就也和你说了,边厌是我想着带回家的,你懂吗。" 说完池殊抬头看向周郭呈,对上他眼中的惊愕,认真地说道:"没说笑,可能一开始你和我说了我还会有些犹豫,但到现在,我脱不了身。他那些事儿我现在都知道的差不多了,无论多糟心我没想过退,更没想过离开。" 池殊这话说的很慢,一字一句,强劲有力地穿破呼啸的风雪砸进周郭呈耳朵里。 周郭呈愣了好半天,缓过神来后忍不住低声骂了句操,他松开池殊的肩膀转身自己静了会儿。 但也没多久,周郭呈整理情绪的速度快,他稍微理清后便又转了回来。 "那这次怎么回事?边家还是聂家去找的麻烦。"周郭呈调整了个姿势,眼里的酒意也逐渐消退。 池殊抿了抿唇:"都有。"顿了顿,他又补充道:"聂昊来找的我,给我说了边厌和他姐的事儿。" 池殊没提边厌生病的事情,不单单只是隐私的问题。 池殊了解周郭呈,在这种事上,只要他知道了那池殊他妈也就会知道,池殊不想在他们还没见到边厌前就因为这事儿提前戴上有色眼镜。 听着池殊的话,周郭呈了解地哦了声,似乎是在预料之中:"我之前听人提过,好像边厌每一任都被找过。害,聂家那群神经病就都喜欢干这种疯批的事儿。" "都?"池殊很敏锐地捕捉到周郭呈话里的字眼,他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就聂昊他姐,聂倩,也就边厌那未婚妻,"周郭呈用手指了指脑袋,"这儿有问题,当时..哦,就你出国那几年,聂倩逼婚边厌的事儿全北城都知道,穿着一身刺绣鲜红的中式婚服,寒冬腊月地朝天台上站,说是边厌不答应跟她订婚她就跳下去。" "什么?"听到这儿池殊忍不住拔高了调子,怒火冲破寒气涌入心室,"她疯了吗?" 周郭呈耸了耸肩:"可不是疯了吗,就连当初边厌答应跟她在一起也是她用着同样的手段逼的。" 说到这儿,周郭呈敲了敲桌子,盯着池殊的眼睛说道:"不过边厌后面儿做的事可不地道,人还没去三个月就交了个新的,聂倩再怎么说跟着边厌的那些年可没少贴心贴肺,你这儿才多久,池殊你自个儿好好琢磨。" 周郭呈说完后池殊就再没接话了,他握着茶杯的手猛地攥紧,偏头看向庭院外飘着的风雪,像是看到了当年的边厌。 看到了那些压在边厌脊骨上的阴暗腐臭。 在一阵无寂中,一滴眼泪砸进茶汤中,在这平世间溅起阵阵涟漪。 池殊握着茶杯的手不断颤抖,最后在临界点时蓦然用力将它朝远处砸去,像是要狠狠地砸碎那风雪背后的过往。 池殊猛地躬身捂着脸,压抑的嘶吼从指缝间泄出。 "为什么都觉得是他的错呢,为什么呢,他也有..委屈和恨啊。" 第54章 周郭呈被池殊这反应吓了一跳,那茶盏破碎的声音像是一下极快的飞剑,嗡的一声伴着白光将脑子里那根弦给斩断。 铮的一声,弦断了,周郭呈也跟着颤。 "不是..你怎么.."周郭呈没回劲儿,根本不知道该说什么。 池殊身上裹着厚厚的毯子,可整个人就跟被扒光了朝雪地里一丢似的,颤的令人心疼。 池殊捂着脸,手指曲起陷进肉里,他喘着抽气:"所以,你也觉着这是边厌的错吗?" 除了池殊他爸下葬的那天,周郭呈没见过池殊哭成这样,心里一下空底彻底慌了神。 周郭呈急忙挪过去,搂着人给顺气:"哎呦我去,你怎么,你怎么..我没那个意思,我就是..." "别说了,别说了"池殊依旧抽着气,他狠狠地抹了把泪,起身走向卫生间,"我去冷静冷静。" 起身的时候,池殊是低着头的,但周郭呈依旧能从他碎落的发间窥得那双通红的眼睛。 原本周郭呈是打算跟着上去的,但到最后也只是僵在了原地,坐在蒲团上看着院外的飘雪抽烟。 池殊比他预想中的耗时久,差不多快消了半包的时候,周郭呈才听见水流声。 周郭呈将烟头丢进灭烟沙里,撑着起身走向洗手间。他看着还在喘气的池殊,试探性地说道:"要我去边家说说吗,我们两家还有点儿生意来往。" 池殊没立即回话,他撑着洗手台慢慢吸气,慢慢将郁积的情绪带出。 发泄过后的情绪要比之前冷静理智许多,池殊垂眸盯着那旋转而下的水涡,在那水波中他想了很多。 池殊明白自己的感情,也明白边厌,所以他愿意顾着边厌身为一个成熟男人的自尊和骄傲。 可池殊是真的有点儿挨不住边厌那些事了,他不会退,但也不想一直被这么熬着耗着。如若真像周郭呈所言,池殊怕他的热情和耐心会在年复一年中被消磨殆尽。 爱意犹存,可没了如火的热情要如何度过那凛凛寒冬。 池殊不知道,他脑子里很乱,他掬了一捧冷水洗脸,在水落声中回道:"你让我再想想。" 听着池殊的回话周郭呈意外地挑了挑眉,他是真的没想到都到这地步了,池殊还能这么为边厌想着,顾全这那点儿不可言说的自尊。 但好像也在意料之中,毕竟这么多年来可没哪个恋爱对象能让池殊哭成这样。 周郭呈看着镜中池殊的脸,在亮光下,他眼里的悲伤无处可逃,而藏于悲伤背后的爱意,一样无处遁形。 身为朋友的他,也只能做到这份上了。 周郭呈无奈地叹了口气,走过去揽住池殊的肩膀:"你这等会儿出去朱老师肯定知道你哭了,心里指不定又想些什么,我带你去拿点儿冰块消消?" "不用,来不及了,"池殊拿纸巾擦了脸,吸着气去抓了把头发,"我等会儿还有课,马上得走。" 听池殊这么说,周郭呈也立马反应过来,看了眼时间:"哎呦,对,这快到晚自习的点儿了。那你这..." "没事,我就跟她说聊了点儿伤感的事,酒劲上来了没压住。"池殊慢慢缓了缓,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一点。 周郭呈也知道池殊这么说是什么意思,该通好的气得通好,免得等会儿落了马脚只叫老人家心里更挂着想。 两人大概找了个扯谎的点儿,对好细节后便一前一后地走向棋牌室。 四把椅子一围,牌朝桌上一摆,热闹自然而然就起来了。 池殊走过去搭着他妈的肩,扫了一眼她手上的牌,笑道:"手气挺好的啊。" "还行,就.."老妈刚还笑着,但立马反应过来,将牌朝桌上一磕,扭过头来问道,"你怎么了,怎么.." 池殊赶紧诶了声,给周郭呈使了个眼色示意接上位,而后立即将人拉出去说。 "没事别挂心,就和大周聊了会儿以前小时候的事儿,莫名其妙的伤春悲秋了会儿。"池殊揉了揉老妈皱起的眉心,宽慰道,"真没事。" 老妈眼中带着迟疑,她伸手摸了摸池殊洇红的眼皮,问道:"你两兄弟聊了什么?" "就小时候我两跟着我爸去西边做科研那事,"池殊立即回道,眼里氲着回忆的温暖,"想到了我爸做的大馍馍,难吃死了。" 池殊刚哭过一场,情绪正是敏感的时候,自个儿扯的这个谎也没扯好,说到最后又踩点上了,有些压不住。 当母亲的,很多事情其实都看得出来,老妈踮起脚将池殊抱住,边给他拍背边说道:"唉那傻大个儿做的东西向来难吃,你要是想吃馍了,腊月初一那天过来,我给你做,别搁这儿跟馋哭了的小孩似的,丢人。" 池殊哪里听不出老妈话意里的故作调侃,他应了声,在无人的角落里卸下成年人的担子,在母亲的怀抱里当了回毫无负担的小孩儿。 但总得有清醒的时候,池殊抓着最后一刻收眼泪,推了推老妈直起身:"那说好了,我腊一那天过来,你可得给我囊馍。" 当初他们一家人跟着老爸的工作调遣去了西边住了阵儿,朱老师是个手巧的,很快便学会了囊馍。 大抵是母子之间的天生情谊,无论池殊在外吃了多少香馍,都比不上记忆里自家老妈的味道。 这次池殊也不想当个明事理的孩子了,借着还没消的情绪撒娇。 老妈见他这样儿也新奇,但更多的是心疼,她顺着池殊的动作走向门口,握着他的手说道:"我其实不该这时候说的,但总忍不住。池殊,那孩子的事儿我听大周提了几嘴,别的都不说了,腊一是年尾,去旧迎新,不管怎样带回来一起过过吧。" 说到这儿,老妈顿了顿,转过身来替池殊理了理衣领:"不往前想,不朝后望,就当补着上一次,大家伙一起有个新的开始。" 听着老妈这么说,池殊心里又是一酸,其实他知道瞒不过,但就是怕老妈这么隐晦地带着说,越暖心越戳心。 池殊垂眸看着飘落在衣角上的雪花,捏着老妈的手腕沉默半晌,最后在扑落的风雪中应了声好。 -- 今年冬天格外冷,还好支荣有着暖气,没让老师和学生遭太多罪。 只是这有暖气也能生出一堆的烦恼。 除开温度控制不说,就这一间坐满了学生又整天被暖气闭着的教室,在里面待久了,胸口就像是被一团无形的重量压着,池殊两节晚自习下来是真的没差点儿憋死在教室里。 看着底下搭着毯子的学生们,池殊也不好意思要求开窗,只能忍着,趁着下课的空隙去呼口气。 但课间总共就十分钟,对于那漫长的四十五分钟而言,是真没什么作用。 最后从教室里走出来的那刻,池殊是实打实地感受了回窒息者重获呼吸的通畅感。 池殊搓了搓发烧的脸,抱着教案急奔办公室,他本想着早点下班将今天的事给理一理,可他刚到楼梯口就听见一阵接着一阵的尖声叫喊,紧接着又是好几个男人的吼声,光听声就知道出事儿了。 池殊急忙跑过去,刚到门口就被推出来的杨黛给撞上了肩膀,只是他这才一扶住就被紧接着扑上来的女人给闹的接连后退。 女人嘴里骂着极难听的话,手上拿着的链条包不断地朝杨黛砸去,激动地质问道:"你还配当老师吗?你还配吗?" 池殊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下意识地做出反应,一只手护住杨黛,另一只手拦住那女人反用着链条包将她的手给绞住。 有着池殊的帮忙,后面赶来的那些人也寻得了空隙将那个发疯的女人给控制住,混乱已久的场面这才得到暂时的控制。 池殊朝那边看了一眼,随后急忙松手将杨黛扶好,看着她脸上的抓伤问道:"怎么回事?" 杨黛现在狼狈极了,但她现在更多的是害怕,她抬头看向池殊,像是抓住了什么救命稻草,哭喊道:"那是..那是潘天逸的妈妈,她、她硬是说我..带坏了潘天逸。可是我没有啊!" 说到这儿,杨黛像是突然被想起什么,急忙看向池殊,死死地抓着他的手乞求道:"池老师你帮帮我,帮我解释,那天你也看到了对不对,我拒绝了的我拒绝了的。" 年轻小姑娘都喜欢留着美甲,杨黛这一慌根本没注意收着力,一下抠在池殊手臂上就算隔着棉衣也还是掐着疼。 但这情况池殊也顾不了那么多了,他先握着杨黛的手腕让她冷静,而后看向办公室里。 今晚需要上晚自习的老师不多,基本上只来了三分之一,但幸好组长和吕老都在,再加上黄闻也来了,情况基本上是能控制住的。 这事儿在弄明白前谁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等着潘天逸他妈先冷静下来,然后再一点点捋清楚看到底什么问题。 期间吕老出来了,跟着池殊一起安慰杨黛,引着她将事情断断续续地说出来。 基本上跟池殊预料的一样,青春期的男孩子很多事儿想不明白,稍微遇着个温柔贴心的就以为碰上了真命天女,什么礼法都不顾的追,最后被家长察觉从手机里偷窥出端倪。 只不过这次双方的身份都太敏感,这家长又闹的这么大,只怕是不能化成小事收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校长和丁科长都收到了消息赶来,将家长安抚好后便将相关的人都带往政教处的会议室。 池殊也跟着去了,只不过他不是去受调查的,而是被丁科长抓去帮忙安抚情绪的。 杨黛和组长最先进会议室接受询问,池殊就跟着丁科长在外安抚着家长情绪,听着潘天逸他妈妈说着难听的话语,口口声声地说着自家儿子没问题,都是老师的错,听得池殊直糟心。 结果最后等杨黛把聊天记录拿出来后才发现是个两级反转,人小姑娘老老实实本分地做着老师的工作,倒是潘天逸一天到晚地不想好,被明着拒绝说了那么多次还是死搅蛮缠着。 看着那聊天记录潘天逸他妈一下子就涨红了脸,哪里还有刚才半分硬气的模样,当着所有人的面儿就对着潘天逸一顿打。 "黄瑜干什么呢!这是在学校。"黄闻脸色难看极了,拉着黄瑜的手将她禁锢住,"消停点儿行不行!你不嫌丢人啊!" 黄瑜现在什么形象都不要了,直接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腿大喊:"我还要什么脸啊!这孩子做出这种没皮的事,脸都被他丢尽了!" "行了,我管不住你了,但你先起来给人小杨老师道歉,"黄闻还想保存着最后一丝颜面,拉着潘天逸和黄瑜到杨倩面前,按着他们道歉,想着能不能大事化小。 整个过程下来,潘天逸估计也是被吓傻了,完全没了以前凌傲于人的气势,苍白着脸跟着黄闻的动作给杨黛道歉。 但这事儿,无论最后结局是什么,都对一个老师的声誉产生了不可扭转的损害,不可能只单单是道歉能解决的。 杨黛很明显被气急了,对着他们的道歉没有任何表示,只是拿过潘天逸和她自己的手机,将里面所有有关的联系方式和记录给删除。 "校长,今天这事儿闹成这样我也有着责任,我不推脱我应该早些上报的,"杨黛擦了眼泪,眼神里再没刚才的慌乱,"我申请离职,有关的检查和报告我明天会送过来的。" 校长一听脸上也有些挂不住,沉了脸,刚想说什么就被杨黛的一个鞠躬给打断。 杨黛说了声多谢照顾后便直接转身离去,也不再管这会议室里剩下的人。 一时间,会议室里的气氛十分沉寂,大家面面相觑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也得亏还有个见过大场面的丁科长,他咳了咳:"那什么,池老师,你赶紧跟着去看看,这大晚上的还下着雪,不安全。" 丁老头儿估计使唤池殊使唤的顺手了,一开口就点他的名儿。 但池殊这次也乐意被他使唤,这破事实在是太糟心,就算不是当事人作为一个旁观者看着也够呛,简单地应了声后便转身追了出去。 杨黛再怎么说也就一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没遭多少事儿,池殊刚走下花坛就看见她窝在角落的长椅上哭。 对面高三教学楼教室的光打在背上,随着抽泣一耸一耸的,看着人心疼。 池殊叹了口气,走过去脱了外套搭在她肩上,慢慢地给她拍着背说着没事了没事了。 杨黛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的,抬手狠狠地摸了一把,抽着声说道:"我原本还顾着潘天逸是个学生的颜面,没上报,可我没想到..一番好心成了这样,我,我咳咳咳。" "先别说了别说了,"池殊赶紧给她拍着背顺气,"你今晚先别再想着这事了,好好哭一场睡个觉,明早再起来就会顺很多。" "我知道,"杨黛吸了吸鼻子,红着眼看向池殊,祈求道,"池老师你能让我靠靠吗,就靠个肩膀,没其他的意思,我就我就..." 瞧她这样池殊赶紧诶了声,对着这小心翼翼有些哭笑不得,拍了拍自己的肩:"靠吧,多大点儿事儿。不过先说好啊,就一晚,你要是下次再哭我可不给靠了。" 话语后面有意带着点调侃,杨黛心里清楚,也感激,应了声后便慢慢地挨着肩头靠下了。 小姑娘是委屈的,但也有着自尊,连哭声都压的低,在遥遥风雪中也只能听着几声泄露的抽泣。 这个时候任何安慰都是没有用的,只能陪着。 只是池殊这听着她哭,渐渐地心绪也跟着压,倒不是因为刚才潘天逸那事儿,而是因为想起了边厌。 杨黛和边厌的哭声很像,那种从压抑中撕裂出来的委屈和不甘,听得池殊心直颤。 池殊看着眼尾扫着背面高三教学楼的光,眼前却是一片的黑压压,在这吹落的风雪中,他不禁又想起了白日里周郭呈说的那些话。 一次不公平的委屈都足以带动崩溃的思绪,那这么多年来,边厌又遭遇了多少,又崩溃了几次。 池殊不敢去想,光是沾了点边儿那晚边厌的姿态就又浮现在眼前,耳朵里也充斥着他压抑的嘶吼。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池殊太过沉浸于回忆之中,在这寒冬的风雪夜,他好像听见了边厌的声音。 池殊一惊,立马回了神,正当他准备再去细听的时候,眼尾的光突然被遮挡,一道比风雪还冷的声音在头顶处落了下来。 "池殊,你不要我了吗?" 第55章 池殊,你不要我了吗。 这不轻不重的八个字一下下地砸在池殊头顶上,炸的头皮发麻。 池殊心陡地跳到嗓子眼,立即从长椅上弹起来,一转身就看见边厌站在身后。 对上视线那一刻,飘落的雪花恰好落到他眼睫上,在灯光照耀的折射下,眼里的落寞就这么转了出来。 流进池殊心里,涩得发苦。 边厌垂眸看着杨黛身上的衣服,眨了眨眼睫,在雪花落下的那一刻,低低地重复道:"池殊,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又是一击,锤得池殊一震。 他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急忙翻过长椅扣着边厌的手腕,解释道:"没有的事儿,哪儿说不要你了,没有。" 听着池殊的解释,边厌没动,就那么直勾勾地盯着杨黛身上的那件衣服,脸上带着落寞委屈,眼里却是压不住的冷意。 池殊看着边厌这表情,有些压不住笑,这扮猪吃老虎的演技真差。 就连杨黛也看出来了,半哭半笑地将衣服拿下来递还给池殊,面色复杂地对边厌解释道:"我跟池老师就同事关系,今天这是事出有因,没有下次了。" 其实边厌说这话是有意将关系揭露出来的,但令池殊意外的是,杨黛竟一点儿惊讶之意都没有,好像一早就知道他们关系似的。 想到这儿,池殊接过衣服的手一顿,抬眼看向杨黛,眼中带着疑惑。 杨黛也看见了池殊眼里的疑惑,面色有些不好,抿了抿唇说道:"潘天逸给我看过你们在一起的照片。" 说到这儿,杨黛又急速补充道:"不过我已经让他全部删掉了,并且他也保证以后不会再偷拍了,池老师你放心不会有其他人知道的。" 听着杨黛这话,池殊心里先是咯噔一下,紧接着脑中回闪过上次他偶然撞见杨黛和潘天逸起争执那事儿,在回忆的细想中好多没察觉的细节忽然就对上了。 难怪那天潘天逸会那样。池殊脸色有些难看。 就算杨黛这么说了,可池殊心里还是控制不住的慌了神,扣着边厌的手也颤抖着松了劲儿。 但下一秒边厌的手就穿过风雪反扣了过来,他抓着池殊的手腕温柔地揉捏,但说出来的话却是冷到不行。 "潘天逸在哪儿拍的我两照片?" 本来边厌长相加气质看起来就不想个正经人,再加上他这毫不掩饰地敌意,吓得人杨黛一刚哭过的小姑娘猛地缩了缩脖子,小心翼翼地说出了几个地方。 无外乎就是卷烟店门口或者校外的主干道上。 其实性向这事池殊没打算瞒,但无论是在公立学校还是私立学校,这事儿还是压着比较好,毕竟影响这事说不好的。 现在经杨黛这么一提醒,池殊确实是发现他和边厌在这件事上有些没做好,有些无所顾忌过头了,他心里免不得开始发虚。 不过好在在闹出事前被掐断了萌芽。 池殊搓了搓手指,对杨黛点了点头说道:"多谢。" 杨黛吸着鼻子说了声没事儿,目光在池殊和边厌身上打转儿,眼里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她默了一会儿最终也只把那些复杂的情绪换成一声长叹。 幽长轻声的,像是在这声叹息中道别过往。 整理好情绪后杨黛抽了抽气,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而后抬头对池殊说道:"池老师刚才谢谢了,我爸爸开车来接我,我就先回去了。" 杨黛就是本地人,一直住在爸妈家这事儿整个英语组的老师也是知道的,池殊点了点头,刚想再宽慰几句却被提前察觉到的边厌一下扯住了手腕。 用着劲儿表示着不满。 池殊被他扯得一个音节硬生生地卡在喉咙里出不去。 池殊偏头看向边厌,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示意别较劲儿,可这人硬是一幅什么都没做错,相反还觉得你有问题,用着幽怨落寞的眼光无声地指控着你。 池殊真的是好气又好笑,倔脾气上来了,也不管手腕上的力度,转过头去就跟杨黛说了几句宽慰的话。 温温柔柔的,听得边厌心里一下比一下沉,脸上表情也跟着冷。 杨黛也看得出气氛不大对,掐着池殊说完的点儿后便立即道谢,然后急忙转身溜走,生怕再惹上什么事。 手腕上扣着的力度一直没松过,池殊也没管,颠了颠另一只手上拿着的衣服说道:"我要穿衣服,你松不松。" 听着池殊这话边厌眼尾压得更厉害了,不情愿三个字直接写在了脸上,可不管再怎样他最终还是抿着唇松开了手。 大冷天的,怕池殊感冒。 瞧着边厌这样儿,池殊心里气得直乐,但面上还是端着的,绷着脸穿衣服。 只是池殊刚伸手捅进去一只袖子,边厌就站在一旁低低地说道:"我还以为你不冷呢。" 边厌脸上还是冷着,但语气里却带着委屈的阴阳怪气。 这听着池殊有些煞火,他直接把外套一脱,扭成一团朝边厌怀里砸去:"我不冷,我不穿了行吧。" 棉服和着风雪砸进怀里,边厌急忙将它接住,再看向池殊时眼里多了几分慌乱。 边厌皱着眉想说什么,但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开口,只是带着乖顺的眉眼将衣服撑开,怯怯地靠近池殊给他披上。 池殊存了闹脾气的心思,肩膀一抖:"我不冷,不穿。" "你别..对不起。"边厌将棉服重新搭回去,但这次他没松手,扣着池殊的肩膀,低头在耳边说道,"对不起。" 你看,这人就是这样,不管什么事,只要发现你生气了,一上来就是对不起对不起,踩着你心软的点儿糊弄过去,但心里半点儿记性都没长,往后该怎样还是怎样。 池殊老早就想治他这毛病了,也不管是在吵架还是在冷战了,直接撂脸子反手一推冲着风雪朝外走。 边厌哪见过池殊这样,就连前两次闹大矛盾的时候池殊最后都是温温柔柔的,没哪次是像这看着劲儿都能察觉出怒火。 边厌又慌又急,急忙拿着衣服追上去,边赶着步子边说道:"池殊你别生气别生气,你先把衣服穿上,等会儿感冒了。" "我不冷,"池殊咬着发颤的牙,硬撑着朝外走。 边厌怎么可能听不出来,这要是旁人这么闹腾他早就一甩手走了,可池殊那是放心尖都怕搁着的人,自是没得比。 边厌也不敢大动作,就这么跟小狗似的撑着衣服跟在池殊身后,努力让棉衣贴着他后背。 其实边厌就看着不通透,要真想耍心机使手段池殊是真搞不过他,就像这样,不给你搭就一步步紧贴着,让你在透着委屈的细节中心软,在露着爱意的动作中臣服。 池殊到最后没办法了,也这回是知道治不好这人了,生着闷气将衣服抓过来穿上。 但总归还在气头上,一句话也没说,连个眼神都没给地直接掏出车钥匙开锁。 边厌看着池殊的动作,低头没说话,但人却不动声色地朝车门那儿侧了身,挡住。 池殊瞧着他这动作,冷冷地一挑眉,问道:"干什么?" "下雪了,"边厌耷拉着脑袋,踢了踢地上的雪花,姿态放的低,"我刚才过来的时候路上已经结冰了,你开车回去不安全。" 其实边厌话语背后的意思池殊听得懂,可他就是要装傻,收了钥匙:"那行,我走回去。" "走回去也不安全,容易摔跤,"边厌立即抓住池殊的手腕,凑前了点儿,语气里带了点儿哀求,"池老师今晚回铺子里睡好不好,就一晚上,我担心你。" 听着这话池殊笑了,他抬手戳着边厌心脏那块儿,问道:"你到底是担心还是存着私心?" "私心私心,"边厌见池殊松了劲儿,赶紧抓着人手指靠过去,得寸进尺地搂住,"我想你了,我们两不分开住好不好,就生气也行但别分开住。" 边厌这顺着杆就往上爬,一边捏着池殊的手心一边跟他脸颊蹭着脸颊,话语跟着呼出的热气喷在耳廓上,在这冬日里暖的不行。 耳廓皮肤浅薄敏感,呼出的热气带着熟悉的烟草香,在颤抖中勾出思念的难耐。 分开这段时间,池殊怎么可能不想边厌,但很多事,不是一个想字就能破得了的。 池殊眼中带着挣扎,他抬手摸了摸边厌垂下的脑袋,在落雪中说道:"我也想你,想着你有天能把我接回去。" 说到这儿,池殊转手托起边厌的脸,看着他眼里的憔悴,最终还是不可避免的心软了。 "边厌,这些天我一直告诉自己不急,我该给你时间,但我..有些挨不住了,"池殊摸着边厌的眉骨,"我自私地逼你一次,边厌,腊一那天我妈邀请你去家里吃饭,在这之前你能把我接回铺子里吗?" 池殊这话像是在边厌眼里投了颗火种,在一片荒原中燃起希望,化了这漫漫寒冬。 边厌眼眶蓦地一红,扣着池殊的手吻了吻他的掌根,在他跳动的脉搏中郑重地回了声能。 第56章 其实池殊现在挺想吻上去的,但总归不是时候,他得用着点儿东西吊着边厌。 可这么久没见了,池殊狠不下来心不去做点儿亲密的动作。 这样不仅是对他自己残忍,对边厌也残忍。 池殊伸手抱住他,嗅着被体温晕染的烟草香,贪恋地用鼻尖蹭开边厌的衣领,让呼吸去交融他脖颈上跳动的脉搏。 两人在遥遥风雪中交了一个芜杂滚烫的拥抱。 最后即将失守的那一刻,池殊放纵了一点,将手伸进边厌的棉衣里,对着那条刺有他名字的背脊顶端抓了抓。 温度烙在手心里,线条刻进掌纹中。 池殊这么多天的空悬终于落了点儿实处,他闭着眼推开了边厌,垂着眸说道:"送我回去吧。" 怀中的陡然空缺让边厌一时失了神,他下意识地想去伸手再把那温度给抓回来,却被池殊看透了意图,偏身躲过。 可正当边厌失落时,池殊的手却突然附了上来,十指相交道:"扶着我点儿,我年纪大了禁不起摔。" 边厌心里瞬间填满,他眼里融了落雪,溢了浅浅一层亮光,便扶着池殊朝外走:"不老,池老师不老。" 奉承讨好的话不耐听,但也分人,看对象。 池殊是高兴的,但他没给边厌递杆子,挑了挑眉换了个话头:"你今天怎么来学校了?" "给栗傲送东西,"边厌扣着池殊的手在用劲儿,背后半抵着他,怕他摔,"他晚上回家吃饭的时候忘记把教辅资料带走了,栗娟忙,我就给送来了。" 听着边厌的解释,池殊心里压不住的乐,他偏头看向边厌问道:"栗娟这么忙啊,比你这个当老板还忙?" 见被戳穿,边厌也没觉着不好意思,凑近了点儿,低低地说道:"我就想来碰碰运气,幸好上天眷顾,让我碰着了。" 边厌这话说的,池殊根本接不住。他本来还想着调侃恼人一番的,没想到最后却被反撩的脸红。 边厌的呼吸就喷在脸颊上,像是燎了一团火,烧出一片浅红。 "收着点儿,我还没原谅你。"池殊推了推他,偏过脸去借着看的士的动作掩饰那点儿底气不足。 其实软一点儿就行了,边厌也满足,立即见好就收,扣着池殊的手带着他在路边等的士。 这个点儿,快到学生们下晚自习放学的时候,无论是主干道还是侧道上来来往往的的士都不少,可大多都没绑防滑链,两人等了一阵儿才拦到一辆。 池殊打开门坐了进去,降下车窗伸手摸了摸边厌的脸:"早点儿回去。" 边厌扣着他的手,亲昵地蹭了蹭。 一个牛高马大的人,为了能更靠近池殊一点儿,低头弯着背脊只差没在车边蹲下去。 边厌偏头亲了亲池殊的手心,没说什么,但不松手,眼里那点儿希冀就这么直勾勾地冲进池殊眼里。 "想跟我回去啊。"池殊看得懂,他压了压边厌的唇,"问你呢,是不是想跟我回去。" "是,我想跟你回去。"边厌大大方方承认了,另一只手趴着车门不松,像只摇尾的小狗,"池老师把我捡回去吧。" 这低眉顺眼的模样,怪让人心疼的,但无论怎样,都只能到这儿了。 池殊狠了狠心,抽了手:"你先把我接回去,我再把你带回去。" 这句话说的时候听决断的,但刚出口池殊就有些不忍心了,瞥了边厌一眼,果然看见了这人眼里瞬间消散的光亮。 池殊赶紧收了目光,但手上的动作却是相反,转过去蹭了蹭边厌的脸,低低地说道:"快点儿吧,我等你。" 池殊说这话时,刚歇的落雪又被大风卷起,边厌看着一片雪花吹进车窗落在了池殊指尖,他低头吻住,在融化的落雪中应了声好。 炙热融化了寒冷,边厌带着氲着香气的水渍直起身子,看着车窗升起,看着的士的尾灯没入漫天飞扬的风雪中,随着思恋远去。 --- 边家老宅。 暖气带着檀木香填满了每一处角落,大堂里的佣人和管家都被清了出去。 边厌基本上不会主动踏进边家的大门,但既然来了,那一定是有事。 再怎么说都是流的一样的血,很多事情边厌不用明说,边老爷子也懂,直接清场。 边厌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从包里拿出一份文件和一个U盘,两者相叠,一起推到了对面边老爷子眼下。 "这是这几年来边关和边城他们来我店里搞破坏的视频和图像,"边厌敲了敲U盘的金属壳,掀起眼皮看向边老爷子,"边家现在的商业状况可遭不起一次负责人的审查冲击。" 不管是私自闯店还是破坏所属物品,无论哪一条,只要边厌报警了,边家这两兄弟绝对吃不了兜着走。 边家这几年本就处在走下坡路的阶段,要不是边老爷子还在,可能连最基本的营业基金都保不住。 这边家掌事的双胞胎要是再出事,边家不说立即垮,但肯定坚持不了多久。 很多事边厌没有明说,但边老爷子能听得明白,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但杵着宝石鹰头拐杖的手却暴起青筋。 "边厌,"边老爷子抬起下巴蔑视着他,"你难得不孬一次,还真让我大开眼界。" 边厌没理会他话里的嘲讽,待在边家让他太不舒服了,他只想快点解决完。 "视频我还有备份。"边厌又将U盘朝前推进了点儿,但他没有继续接下来的话。 这是一场谈判,把握好主场是一回事,但也要控制好对场的节奏。 边厌决定不忍,那就无须再拖,一次解决就好,毕竟他和池殊之间再也禁不起多一次的冲击了。 边老爷子垂眸盯着那U盘和文件上的照片看了一会儿,他揉搓着宝石鹰头问道:"你想要什么?" 听着边老爷子的话,边厌心里松了口气,但面上还是冷绷着,他不急不缓地开口道:"我和边家以后再无瓜葛,并且我妈的骨灰要完好地给我,我不再与你们有关,你们也不要再来打扰我的生活。" "没了?"边老爷子从金托龟上拿起水烟斗吸了一口,在烟雾中嗤笑道,"边厌,我还以为你能有多有种呢。" "每个人的追求不同。"边厌不欲与他多说,也懒得理他话语中的嘲讽。 很多事只要目的达成就行。 边老爷子似乎对边厌的这种追求很不齿,翘着烟斗磕了磕:"如果我不答应呢,你又能做出什么?" "那我不介意亲手送他们一程,"边厌与他对上视线,毫不退缩,"我相信我妈也会体谅我的。" 这就是要鱼死网破的意思了。 "你倒是对你妈挺狠得下心。"边老爷子压了压烟斗里的温度,看都没看边厌拿来的那堆东西,直接说道,"滚吧,我决定好了会通知你的。" "我只给你三天的时间。"边厌起身,丢下这句话后便直接抬步朝外走。 只是边厌还没走几步,一道香灰钟壶便从后掷到他脚边,伴随着边老爷子的怒吼,破碎的琉璃片混着香灰四溅。 边厌看着裤腿上的灰尘,站在原地垂眸静了一会儿,而后他转身居高临下地看着那坐在椅子上的垂暮老人,冷冷地说道。 "你们不是一直骂我是个怪物吗,那我不介意如你们所说的变成一个怪物,而怪物可没有理智。" "你——" "只有三天,"边厌直接打断他接下来的骂语,"你要是管不住你家的疯子,那就我来。" 丢下警告后边厌便直接推门而出,关悦和卓凡一早就在外头等着,见边厌完好无损的出来时他们也在同一时间松了口气。 卓凡掐了烟,急忙问道:"怎样,那老头儿怎么说?" "我给了他三天时间。"边厌回道,"他会考虑清楚的。" 边家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整个北城都清楚,但关悦还是担心,毕竟边家可没些脑子正常的。 "虽说是这么情况,但你这些天还是要小心,"关悦弯腰拍了拍边厌裤脚上的灰,起身说道,"最好池殊那边你也去看看,那两兄弟其他事做不好,乱咬人的事倒是没少做。" 边厌应了声,只是正当他准备和关悦坐上车时,背后突然传来边关的怒吼声。 边厌转身看他,冷冷地问道:"有事?" "边厌,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啊。"边关眼里带着憎恶的嗜红,他咬牙切齿地说道,"看来那个高中老师对你很重要啊,怎么,这就忍不住了?" 听着边关又提到池殊,边厌脸上的冷静立碎,他阴冷地揪起边关的衣领,绷着下颌警告道:"你要是敢动他,我绝对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我不动他,我不动他,"边关不知道想到了什么,蓦地笑出了声,"我是不动他,但聂家那边就说不定了,毕竟,在他们的意识里,你可是需要为聂倩守身的。" 说到这里,边关扬着笑凑近说道:"你说,聂昊要是知道你的心思,会怎么做?" "边关!"边厌直接伸手掐住他的脖子,眼眶瞬间被嗜红充满。 见情形不好,关悦和卓凡立即上前扣住边厌的手,在他耳边安抚着让他冷静。 "这样吧边厌,"边关被掐地有些喘不过气来,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卡片塞进边厌兜里,粗着嗓子说道,"耗了这么多年我们也累了,我们来赌一次吧。你赢了我们不但收手,还连同聂家一起帮你解决了。但如果你输了,就给我弯下你那该死的背脊跪下给我当条狗。怎样?" 那张卡片是边关他们两兄弟开的赛车俱乐部的会员卡,边厌见过。 他垂眸思索了一会儿,在风雪中慢慢地松开了手,问道:"你想怎么做?" 边关揉了揉脖子,咧着嘴,但吐出的字却是阴恻恻的。 "用你的罪恶开始做为所有的结束。" 第57章 星海赛车俱乐部。 寒风裹着雪吹过湖面,穿着橙黄色工作服的工作人员正在清理着结霜的赛道。 赛道旁矗立着的铁炉高架篝火随风腾起一团火光,在这暗夜中灼烧所有落雪。 边厌穿着黑白色的赛车手服将机车停在俱乐部的门外,只是他刚摘下头盔揣在兜里的手机便响了起来,边厌抱着头盔的手一顿,垂眸想了一会儿最终还是接通。 电话刚连上线,卓凡暴跳如雷的吼声便从扬声器中炸了出来:"边厌你他妈是不是有病!边关他就是一疯子你跟着他瞎闹什么!赶紧给老子滚回来,你..." "卓凡,别担心。"边厌听了一会儿,很平静地说道,"没事的。" "没事个屁啊,那是边关的俱乐部谁知道他们会用什么手段,你这是实打实的作死,你.." 边厌没等卓凡说完便直接将电话挂断,而后在他再打进来前将手机关机锁进车箱里。 很多事没必要多说,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拦不住的。 边关边城在生意上没什么作为,倒是在吃喝玩乐上挺有心得,其中最出名的便是这家户外的赛车俱乐部,直接建到河边的半岛上,里面的豪华超长赛道不知吸引了多少赛车发烧友。 边厌将会员卡递给门口的接待员,不一会儿就有人下来带着他进最里面的VIP休息室。 里面人不多,但都是熟人,见着边厌进来,聂昊晃了晃酒杯朝他吹了声口哨。 "好久不见啊,前姐夫。"聂昊看着边厌走进来,冲他笑。 边厌没理会他,直接从口袋里掏出赛车驾照放到琉璃桌上,对着边关说道:"直接走流程吧。" "这么急?"边关翘着二郎腿,用脚尖冲着边厌的驾照点了点,"用不着这玩意儿。" 说到这里,边关将烟头碾熄,站起身来拿着对讲机说道:"把布掀了。" 边关的话音刚落,场外的聚光灯便瞬间亮起,晃眼的白光透过落地窗打在眼睫上,刺的边厌眼眶生疼。 "边厌,"边关突然走到身边,压低的声音里带着笑意,"你看那车你眼不眼熟?" 边厌眨了眨眼适应强光,在阴影与光亮的交转间,一辆熟悉的车影慢慢撞入眼中。 那是,他爸给他改装的卡丁车。 边厌抱着头盔的手蓦然攥紧,他皱着眉问道:"什么意思。" 边关嗤笑了一声,走到窗边对着车辆处敲了敲:"我说了,用你罪恶的开始结束这一切,12岁那年老爸都给我们送了一辆改装的卡丁车,而12岁那年你妈开车撞坏了我的家。边厌,不用其他的,就用这辆卡丁车。" "看一下,因果轮回。" 边厌与双胞胎的生日相差不多,就几个月的时间,而那改装过的卡丁车正是老爸送给他们三12岁的生日礼物。 最初的时候,边厌以为这是一份独一无二的礼物,可等他回了边家后才发现,这礼物廉价的如同批发,颜色外形没有丝毫的不同,甚至连刻在方向盘上的祝福语都没变。 这辆车,边厌已经很久都见到了,他没想到竟然会在边关手里。 边厌心头哽着一种很复杂的情绪,他缓缓的吸了口气,而后在呼出的白雾中回道:"好,就用这个。" 卡丁车不比其他赛车,不需要赛车驾驶证,新手也可以很好的驾驭,只不过老爸改装的这辆卡丁车马力更大,偏向于竞技车型,在正式开跑前还需要试手熟悉赛道。 边厌签好免责同意书后便跟着边关他们走向场地,他们到的时候专业的教练正在帮他们检查着赛车。 见边关来了,负责人立即上前说道:"老板,车辆都检查过了,没问题。" 边关穿好车手服,边戴头盔边觑着边厌说道:"你自己再查一遍?" "不用了,直接来吧。"边厌戴好头盔,跨着骑马式上了卡丁车。 边关想着什么他知道,不会在车上动手脚。 上车后边厌调整了一下头盔,系好安全带,只是正当他准备踩油门的时候,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胸膛。 边厌偏头一看,是聂昊。 "边厌,"聂昊俯下身来透过迷幻眼罩直勾勾地看着边厌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姐会保佑你的。" 说完聂昊便松手起身,站回台阶上,居高临下地对着边厌笑着挥了挥手。 边厌握着方向盘的手一紧,下意识地鼓胸,直到感受到胸前和腰腹处的坚硬时才松了口气,他看了聂昊一眼,什么都没说直接踩了油门驶进赛道。 强大的推背力推得边厌朝前冲了一下,但安全带又猛力将他拉了回来按进座椅。 卡丁车很好找掌握,就算许久未开,在一圈跑下来后手感依旧。 熟悉赛道两圈,两圈完毕后便直接回到起点,边厌到的时候边关已经在那儿等着了。 裁判叼着哨子走到车辆中间,一左一右地按住车柄,说道:"跟平时不同,三圈定胜负,没问题吧。" 边关的声音从头盔中传出来:"没问题。" 越少圈越好,边厌也跟着点了点头,在副裁判的拉旗中,边厌挂了最高档,握着方向盘一下接着一下地踩着油门发动引擎。 一时间,轮胎摩擦地面的声音勾着赛道边的火焰鼓噪着天地。 裁判与副裁判对视一眼,伸手在空中比划着三二一的倒计时,在竖起食指的同时哨声立刻断下,身旁的两辆车像是离弦之箭般飞射出去。 边厌被强大的惯力压在背椅上,呼啸的寒风伴着引擎的轰鸣炸着耳道,手中的方向盘在震动,磨得虎口有些发疼。 卡丁车底座低,就算是40码的马力但开着的感觉却像是足足翻了两倍,在飞驰中眼里的世界都开始变得模糊圆滑。 前面是第一个大转弯,边厌降低了卡档,在略松油门中打了方向盘,一个外侧漂移越过了边关直冲下一个转弯。 但边关也不是吃素的,直接在临近转弯时的平路上加速侧超,又在拐弯处偏移故意将边厌压在车尾不给他丝毫在弯道处反超的机会。 两辆车一前一后咬的非常紧,直到第三圈都还未能见分晓。 加上熟悉赛道的两圈,边厌在赛道上已经跑了四圈。 四圈,足以让他将每一处的转弯和每一条直路的冲刺码力记在脑海中,刻在手上的力度中。 边厌知道,他必须得在这一圈结束这场比赛。 边厌转了转手腕,木质的佛牌敲击着腕骨,在骨震中带来安心和动力,他又在喧嚣中鼓了鼓胸膛,贴着心脏处的小金牌压上防护服,在皮肉间烙下一块凹印。 已经够了,就算池殊不在身边,这些都已经够了。 边厌呼了口气,在寒风中打了方向盘朝外道驶去,但前面的边关好像看清了他试图在弯道反超的想法,立即紧跟着侧压上前。 只是这次边关猜错了,一等他压上外侧弯道,边厌握着方向盘的手猛地一扭,在尖锐的摩擦声中,卡丁车的前侧轮胎伴着火花拐进内道。 边厌在双手的麻痛中成功完成了内车道的漂移反超,但这还不是可以放松的时候,接下来还有八个弯道九道直路,边厌都得一一守住。 看着边厌在第一弯道就超了车,边关自是忍不住,但接下来无论他怎么尝试都被边厌用着同样的方法压的死死的。 终于,两人驶到最后一个弯道,篝火伴着对岸的灯光在眼尾跳跃,边厌的心被提到了嗓子眼,他在直路上便直接挂了全档,准备直接外侧漂移直接衔接外道冲刺。 可正当他脚松油门的时背后突然传来巨大的冲击力。 嘭。 边关的车如同一头见红的斗牛撞着边厌的车直冲向场地外,巨大的冲击力撞散了旁边用作于防护的垒起车胎,两辆车一前一后的咬着直接冲进旁边的河堤草地。 看着不远处浮动着暗金的河面,边厌心里一慌,但他很快便镇定下来,立即踩了刹车撤了档,他没有回望,而是十分冷静地在疾风中撤开安全带。 当边关说看因果的时候边厌便料到了会有一这出,但他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带着同归于尽的想法拉着边关一起。 边厌要结束这一切,以重新活着的姿态。 边厌看着越来越近的河堤,感受着背后逐渐减弱的码力,在被寒风模糊的视线中松开方向盘,在紧绷的状态下翻身撑上车门准备跳车。 可正当边厌的身体刚从车门探出一半,背后却传来更大的冲击力,一辆新车撞了上来! 边厌瞳孔一缩,下一秒失重感便如同地狱恶魔的触手将他抓捕,拖着他的脚腕将他一把拽下。 耳旁的寒风在呼啸,边厌的世界在失重中翻转,在一片耳鸣中,一道声嘶力竭的吼叫划破所有黑暗。 "边厌!" 第58章 "边厌!" 池殊看着那团黑影一路从斜坡上翻滚而下最终坠入河中,而那个被炸开的水洞像是锤在他脑子上,冒着鲜血的同时还被灌入的冷风刺的生疼。 池殊瞬间失力,在针扎的寒冷中直接跪在地上,眼前一片混乱数十个黑影闪过奔向河堤,在一阵慌乱中池殊麻木地抠着地站起来。 但没等池殊走几步却又重重地摔在地上,他像是感受不到疼痛,颤着手抓着落雪的泥土反撑着自己站起来再次跌跌撞撞地朝河堤跑去。 在数十次摔倒后池殊终于半爬半跑地到了河堤边,他推开围挤在一堆的人群,在氲着灯光的大雪中看着那浮动的河面。 一秒,两秒,三秒。没有动静。 池殊猛地颤栗,他什么都没说,只是面无表情地脱下棉袄,在其他人还在打电话求助时,直接一个助跑跳入河中。 "池殊!你在干什么!"卓凡急忙丢掉手机,对着那落水声大喊,"疯了吗,下面这么冷,你赶紧上来!" 但池殊好像没有听到,他猛地从水中探出头,都没来得及捞起垂落在眼前的湿发,直接在水雾中深吸一口气,而后再次一头扎入水中。 寒冬的河水冷极了,像是破开皮肉朝你骨头里扎冰,池殊本就不耐寒刚入水时手脚僵硬根本不能划动,但他咬着牙吸了口河水,在呛水的生理刺激下,身体保护机能被激发,僵硬的四肢条件反射地胡乱划动起来。 水中本就极难辨清事物,更何况现在又是深夜,池殊在水中眯着眼找了半天也只是一片黑暗,他不甘心,又重复了几次,可最终还是一无所获。 更糟糕的是,池殊发现因为许久未游泳,他在水中根本没有办法前进,一直比划着动作在原地踏步踏。 边厌坠水的景象还在眼前回放,池殊看着那浮动着光影的水面,面部抽搐了几下,最终还是压不住地崩塌,在阴寒中撕心裂肺地大喊着边厌的名字。 池殊一边尽全力推动着水面在水中前行,一边喊着:"边厌!边厌!你他妈在哪儿!" 周围吵闹一片,可没有一个声音是属于边厌的。 池殊身体早已被冻的僵硬,刺骨的河水渗着伤口扎着每一寸神经,可他也只是在喘息中痛呼了一声,下一秒还是毅然决然地推动的水面一步步地向前探去。 池殊一声声喊着,泪水混着河水糊了视线,但他没有心情去管,盲目且固执地向前游去。 河面幽暗,只能看见随着拨动而向外一圈圈溢开的波纹,由深到浅,最终慢慢消失。 可就在这最外圈的浅纹即将消散时,一圈小小的波动却突然碰上。 池殊看着那突入的水纹,沉入谷底的心蓦然被提到嗓子眼,在他颤抖的呼喊声,边厌面容从那圈波动中一点点探了出来。 边厌呛了口水,忍着胸腔的疼痛,艰涩地开口:"池殊。" 雪下的很大,池殊身边的水波随着他的抖动颤栗了一下,他看着边厌眼里印着的浮光,冻僵的手在水中攥紧,但又在边厌的哑声中慢慢松开。 "我特么..想弄死你!"池殊哽着声冲过去抱住了他。 雪花在两人胸膛的碰撞间融化,随着落下的泪水一同坠入河中。 "对不起,"边厌忍着胸腹间的疼痛,牵扯着受伤的手用力抱紧了池殊,嘴唇印上他脖颈的跳动,"对不起。" 听着他的对不起,池殊的火气猛地蹿了上来,哭着猛推了他一把,可他还没开口就被边厌一把拉了回去抱住。 水花四溅,边厌挨着池殊的打,但就是不放手地将人抱在怀里,一字一句地重复着对不起。 池殊真的是恨极了,但也怕极了,他象征性地挣扎了几下,随后还是在冰冷的河水中给了边厌个更紧的拥抱。 "我他妈真想弄死你。"池殊哽着声骂,但却一直用鼻尖去探寻边厌的温度,"弄死你算了。" "好好,都听你的。"边厌给他摸着背,将脸埋在他颈窝里,贪婪地呼吸着每一缕香气。 两人也顾不上寒冷,只想抓紧这在绝望中的失而复得。 半晌,池殊最先恢复点儿理智,偏过头摸了摸边厌的背,说道:"别在这儿待了,上岸吧。" 边厌应了声,松开手,只是正当他准备去揽池殊的肩膀时,却突然发现原本应该系在手腕上的佛牌,现在却了无踪影。 边厌头皮一震,什么都来不及多想,立即转身打算重新回到水中去寻找。 "边厌!你他妈又发什么疯!" 池殊看着边厌的动作,脑子里刚恢复的理智立即崩塌,急忙抓着他的手哭着吼。 "我..我.."边厌立即转身给池殊擦了泪,但却挣脱了他的禁锢,语气慌乱,"佛牌不见了,我去找,你别担心很快的。别担心。" 听着边厌的解释,池殊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但边厌准备离去的动作又将他从失神中惊醒。 池殊咬着牙将人拽回来,扣着他的后颈和脑袋,吼道:"他妈就一个佛牌,一个佛牌!不见了就不见了,你要我以后给你批发一箱!你..你.." 说到一半,池殊像是突然泄了气,他闭着眼抵上边厌的额头,感受着他鼻尖喷出的温度,软了声抽泣着说道:"你先跟我上去,跟我上去..我害怕边厌,我真的害怕。" 池殊说的每一个字,甚至是每一个抽泣间隙的颤抖都像是道道刮骨的伤痕烙在边厌身体上,灼得他心疼难忍。 边厌也顾不上什么佛牌了,急忙在水中抱住池殊的腰,贴着他颤抖的唇回着好。 在边厌的连声回应中,池殊渐渐冷静下来,抬手狠狠地抹了把泪,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拽着边厌的手带着他游上岸。 池殊游得很艰难,但就是不愿意松开边厌的手,边厌看着后岸的光打在池殊滴水的头发上,眼底的温柔中慢慢涌上阴暗的波纹。 河水很冷,但浸在水中抓紧的双手却烧出一片炙热。 边厌垂眸盯着那处看,沉默了一会儿,在即将游上浅滩边时突然拽住了池殊的手腕,将他拉进怀中。 边厌垂着眼眸,将唇贴在池殊的耳廓上,低低地说道:"池殊,对不起。" 而后语气一转,带着乞求:"池老师,跟我回去吧,跟我回铺子里去吧。" 池殊先是被这一抱弄的有些懵,但边厌紧跟着的那两句话却立即让他清醒过来。 先是心疼,但随即灼烧的怒火腾起。 在颤栗中池殊用力推了边厌一把,滚着泪厉声质问道:"你他妈是不是非要在选在这个时候说!是不是非要这样!" "是,一定要现在。"面对池殊的怒火,边厌头一次展现出强势,他不再隐藏,直接对上池殊的视线,将眼底的偏执和占有展现。 边厌看着池殊,一步步地往后退,动作坚决,可说出来的话却是带着卑微的乞求。 "池老师跟着我回去吧,回铺子里好不好。" 看着他一步步朝后退的动作,池殊眼前又开始闪现当时边厌从滑坡上落水的情景,阴寒的恐惧瞬间淹没脑海。 池殊在水中的手攥紧又松开,在反反复复中,嘶哑地哭喊道:"我跟你回去,我跟你回去,你他妈现在给我滚过来!我求你过来行不行!" 池殊已经快被边厌弄疯了,边厌看着他失控害怕的样子,像是看到了当初的自己,但又好像有所不同。 至少,是有着爱作为筹码的。 边厌站定在深水中,忍着对自己的厌恶,看着池殊轻声说道:"以后也不分开好不好。" "你他妈——"池殊忍不住上前冲了一下,但又在边厌的眼神中蓦然定住。 池殊看着边厌,看着他没入水中的腰线,没过多久便在落雪中崩溃大喊道:"不分开不分开!你想怎样都可以,你先过来,边厌你他妈先给我过来!上岸!" 池殊是真的被弄崩溃了,在吼完后一个气没来得及喘,直接在一阵缺氧的晕眩中失力。 也幸亏边厌过来的及时,将人扶住,抱着他的腰两人一起上了岸。 此时俱乐部专业的医护人员也跟着下到岸边,见两人上岸,急忙抱了毯子围过去。 池殊被边厌抱在怀里,耳朵里一片嗡嗡响,他紧紧地裹着毛毯,在漫天的大雪中偷得一方温暖。 过了一会儿,池殊被冻僵的手脚慢慢恢复知觉,连带着崩塌的理智。 池殊感受着背后传来的心跳,面无表情地挣扎着起身。 察觉到怀中的空缺,边厌急忙甩开医护人员检查的手,但他刚想说什么却被池殊猛地击上来的拳头给打断。 站在一旁的卓凡被吓了一跳,赶紧拦在中间:"我去池殊你做什么!怎么还动起手.." "卓凡,"边厌撑着地起身,打断了卓凡的话,"让开。" "你!"卓凡不可置信地看向他,想再说什么,但看着边厌的眼睛,最终也只是蠕动着嘴唇从两人间退出。 池殊看着边厌,一句话没多说,直接冲上去给了他另一拳。 边厌没躲,绷着肌肉受着,但却在池殊下一个动作的时候将他禁锢在怀里。 "好了好了,没事了。"边厌将鼻尖埋进池殊的发间,一边压着他的乱动挣扎,一边柔声说道,"没事了没事了,我们上岸了可以回家了。" 但池殊没理他,像是一头失控的野兽,在边厌怀中胡乱冲撞着,可又在下一刻蓦然失力,揪着边厌的衣领,将滚烫的泪水和崩溃的嘶吼烙在他的心尖。 边厌被灼的生疼,他一遍遍亲吻着池殊的眼皮脸颊,在肌肤的摩擦中说着'对不起''没事了''可以回家了'。 池殊哭的喘不上气,但他在眩晕中找到了边厌的唇,仰头狠狠地咬了上去。 白雪飘落在两人相叠的唇间。 在融化中,在红与白的相撞中,池殊虚着声说道。 "边厌,我他妈是真的想弄死你。" 第59章 深夜的医院很安静,池殊坐在诊疗室外的长椅上,一动不动地盯着从裤脚上低落的水珠,手上握着的X光片在颤抖中发出轻响。 在一片寂静中,诊疗室的门被打开,陈辉最先拿着衣服冲出来。 "哥赶紧进去吧,"陈辉将大衣搭在池殊肩上,拖着他的肩带他进了诊疗室。 池殊进去的时候护士刚好把上一位家属给送出去,他紧了紧衣领,将手上的片子递了过去。 "先看看片子吧。"池殊浑身冒着冷气,面色也被冻的发白。 听着池殊说的话,陈辉不赞同地绞了眉,将片子接过去放到一旁:"我先给你找衣服换,你这样..." "我说了!先看片子!"池殊的声音蓦然拔高,眼眶因激动而发红。 陈辉被池殊这一吼吓得猛缩了一下,眼睛里也渐渐蓄积了一点委屈的泪水,但他什么也没再说,抿着唇将片子架在灯箱上。 陈辉看了看片子,又看了看报告,边打字边说道:"没多大的事,肋骨断了一根但没有明显的位移,用胸带固定胸廓就行,如果真的很疼就过来给他开些镇痛的药,身上其它地方有些软组织挫伤,吃点消炎的药注意干净别感染。" 陈辉一边说着,一边在键盘上飞快地打着字将情况用药什么的都登记好,没花多长时间便将医疗单弄好连同片子和报告一起递给池殊。 池殊甩了甩手上的滴水,将东西接过仔仔细细地看了一边。 其实池殊心里是有底的,因为在救护车上的时候他看见了边厌赛车服里的防护用具,但奈何边厌从滑坡上滚下来的景象太吓人,他不看到专业的诊断根本不放心。 不过好在,好在没事。 "谢了,"池殊点了点头,而后看向陈辉的眼中带了几份愧疚,"刚才对不住了,我有点儿太激动。" "没事,"陈辉掩去眼中的落寞,他转身打开衣柜,边找边说道,"我给你找衣服换吧。" 池殊应了声,这时候没必要弄什么矫情或者端着的,身体状况总得顾好。 因为坐急诊的缘故,陈辉是有放几套衣服在诊疗室的,只不过两人体型差异有点儿大,好不容易找了套稍微宽大一点的,池殊穿上也有点儿紧。 不过别再继续冻着就行。 池殊将头发吹干后便将湿衣服收好,推开隔间的门出去。 见池殊出来了,陈辉将驱寒的感冒药递过去:"趁热喝,预防一下。" 池殊看着那感冒药沉默了一会儿,但最终还是一句话没说接过将它喝掉。 "谢了,"池殊将杯子放到桌上,看着陈辉说道,"改天我带着边厌请你吃饭。" 听着池殊的话,陈辉心里一酸,苦笑了一下:"哥,没必要。" "那..或者你有时间来店里坐坐也行,我要边厌给你卷烟,"池殊心里松了口气,但他没在这个话题上再继续,理了理衣服,"衣服我洗好了后给你送过来。" 陈辉点了点头说好,两人也没再多说什么,毕竟陈辉还在上班时间,接下来还有着病人,池殊那边也有事,虽说陈辉说了没多大的事儿但池殊不亲自去看总归是不放心。 池殊按照单子去了取药处拿了药,而后坐着电梯上楼去了病房,只是正当他准备打开病房门时里面传出来的争执声却让他定在了原处。 卓凡扬了声调:"那边老爷子你这可真够不要脸的,这叫家事吗!你家那疯子直接按着人撞的,我告诉你这..." "卓凡,这是我们家的事!"边老爷子的吼声伴着跺拐杖的声音,"边厌,骨灰我已经拿来了,诚意已经很够了,你之前提的那些要求我也答应,只要你愿意私了..." 听到这里,池殊再也忍不住,直接推门而入将手上的一袋湿衣服朝边老爷子砸去。 "私你妈的私,"池殊气的直接爆了粗口,他指着病床上的边厌,绷着脸吼道,"你他妈敢给我私一个试试!你看我还跟不跟你回去!" 一听池殊有着不跟自己回去的念头,边厌立马就慌了,也不管胸上缠着的绷带,慌忙起身道:"不私了不私了,你得跟我回去,你答应我了的。" 听着边厌说不私了,边老爷子气的直接从座椅上弹起身:"边厌你自己想清楚,你妈的骨灰..." 还没等边老爷子说完,卓凡就一个箭步冲过去从他身边将装着骨灰的罐子夺走,下一刻就闪到对角处。 "你——"边老爷子看着卓凡的动作直接傻了眼,怎么也没想到还能有这一出。 "你什么你!都这么大把年纪了做出来的事儿一点也不害臊!简直就是一群神经病发疯。" 池殊阴沉着脸走过去,从地上那一堆散落的湿衣服中翻出自己的外套,从口袋中掏出两个断掉直杆的摄像头。 在河堤边时,在众人慌乱时,池殊看到了翻倒在一旁的两辆卡丁车,也看到了方向盘前闪着红点的摄像头。 池殊将两个摄像头举到边老爷子面前,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们这群疯子对边厌做的所有,我都会替他一件件的找回来。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 虽说摄像头在撞击中收到了损害,但里面的储存器没坏,还是能从里面调出所有的画面。 这两个摄像头一个是边厌车上的,另一个是边关车上的,都清清楚楚地记录着三人撞车的记录,可以很清晰地看见先是边关蓄意撞车,到了草地边后又是聂昊驶着一辆新的卡丁车从侧面撞上。 罪责在哪一方很明了。 这件事是池殊和卓凡一起办的,但最终算下来基本上都被卓凡全包。 卓凡当然不是完全出于好心好意,他也有着自己的打算。 聂家和边家本就在走下坡路,两家主公司的负责人又出了这档子事,股价什么的不下滑才怪,卓凡一路用着证据和专业的律师将聂昊和边关锤死,一路又用着公司扩张的路子将两家从边缘开始蚕食。 聂家和边家为了保住两人不知费了多少时间和精力,根本无暇顾及公司上的波动,但奈何两人的行为实在是太作死,又是铁证如山,最终等到审判确定时,人和公司都没保住。 期间两家的长辈也亲自过来求过,态度一改以前,挂着谦卑的笑说着好话,但池殊根本没让他们进门,反而转头跟着卓凡一点点将以往店里的录像找出来,又给他们的罪证添上一笔。 池殊说了会一件件找回来那就不是虚的,就算边城没有参与最后的撞车,但一样给他锤了进去。 最后只用了不消半个月的时间,聂家和边家就在漫漫大雪中倒塌,带着苟延残喘的气息逃离北城,再也兴不起任何风浪。 其实事情毕了后卓凡还觉得有些不好意思,觉得有些对不起边厌,毕竟目的不那么纯粹,但边厌无所谓,相反还觉得轻松,卓凡要是真的单纯地就这么帮他,他还会为了还人情而苦恼。 但既然都有利,边厌也乐得轻松。 可边厌也只是在这件事上乐得轻松,在池殊那儿可没这么开心。 池老师挺信守承诺的,说了跟着回去就跟着回去,但是回去了可没像以前那样同床共枕,直接抱着枕头被子去了栗傲以前的房间,一连好几天给边厌甩脸色。 也不骂,也不动手,就冷着脸。最后还是边厌装疼喊了几天,池殊才稍微软了心,松了口说是写检讨,什么时候检讨写好了什么时候就搬回房间里。 一听池殊松口,边厌也不管他说的什么连声答应,只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就一份检讨,他连着写了五六篇都没过,反而越写池殊脸色越黑,看的人心惊胆颤的。 是夜,边厌看着纸上那几句'我错了''对不起'却是再也下不了笔,敛着眉偷偷伸脚勾了勾坐在对面的池殊。 "干什么!"池殊正做着期末的最后总结,他觑了边厌一眼,"检讨写完了吗?" "没,"边厌拿手遮了遮,"还没。" 池殊看了一眼时间,又朝边厌纸上看了一眼,抱着胸冷笑:"三个多小时你就憋出了这个?边厌你是不是觉着你根本没错。" 看着池殊骤然冷下的眉眼,边厌心里一慌,急忙伸手拉他:"没没,我有错,我有错,对不起。" 一听边厌又在那儿糊弄池殊就气不打一出来,抬腿猛地在桌底下踹了他一脚:"那你倒是说你错哪儿啊!" 边厌忍着疼伸手扣住池殊的脚踝,一边给他踹兜里暖着,一边给他捏着:"都错了,不该瞒你,不该让你担心,不该...." "你还搁这儿不该不该不该地给我糊弄!"池殊压不住气对着他肚子踹了一下,将文件收尾保存好后,推着桌子起身,"边厌我告诉你,等我洗澡出来后你还没给我写完,你就自己掂量着看。" 池殊说完后就拿着浴巾去浴室里洗澡了,留着边厌在书桌前对着那张检讨纸面面相觑。 今天周六,池殊没多少课,晚上的时候都会多泡会儿澡,边厌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池殊出来的点儿加速写。 边厌也没办法了,只能把前几版写的内容一股脑儿地堆上去,再分析琢磨着池殊刚才的话加些新的内容进去。 等池殊擦着头发出来的时候,边厌刚好写完,急忙跑过去抱着人说要给他念。 池殊弯腰收了吹风机,甩了甩腰:"松手。" "别,我给你念。"边厌哪里舍得撒手,边摸着边把人朝床上带,"我写好了,我给你念。" "起开,"池殊被他压着倒在床上,烦躁地推了推,"我自己看。" 看着池殊伸过来的手,边厌急忙将检讨举高,在池殊还要说话前先亲了亲他:"别,我给你念,字丑晃你眼睛。" 其实两人很久没碰过了,边厌这一亲一摸弄的池殊是真的有些软,他清了清嗓子,端着说道:"那你念。" 边厌应了声,将池殊搂过来,慢慢地给他念着:"亲爱的池老师,在这几天的分床中,我深刻地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首先我不应该将生病的事瞒着你,让你从别人那里听到,我错了,在此真诚地向池老师道歉,对不起。再者,我不应该让池老师担心,老是待在河里不起来,我错了..." "就这点?"听着前面还挺顺心的,但到后面池殊就黑了脸,扬眉问道。 看着池殊的脸色,边厌心里咯噔一下,慌乱地眨了眨眼,连声说:"不是不是,当然不止。" 池殊松了劲儿,扬了扬下巴:"那你继续。" "诶,"边厌应了声,但却支支吾吾地继续念着。 边厌后面写的根本不是这档子事儿,看着池殊的脸色他哪里敢朝后继续念,只能拖着调子在脑子里琢磨着对策。 渐渐地池殊也听出不对劲,冷着脸:"边厌!" "诶诶,在呢。"边厌脑子转得飞快,急忙凑过去按着池殊的腰,边亲他边念,"我不应该瞒着你就过去俱乐部..." 边厌亲着自己,叼着唇说的,含糊不清池殊根本听不明白。 池殊唔唔了几声,推着这挂在身上的人:"你给我坐好,好好念!" 边厌应着,但根本没退回去,依旧借着念检讨的劲儿压着池殊亲,含糊不清地念,也不知道说的什么狗屁。 池殊先开始还发火挠他,但到最后实在是被亲的没脾气了,仰着头回应。 边厌看着他,将检讨丢在一边,捏着他后颈肉:"池老师我错了,真的错了,以后都不敢了,原谅我回来睡吧。" "你知道错个屁!"池殊没好气地咬了一下,微微红了眼眶,"你每次都这样,糊弄我。" 其实这时候池殊已经失守阵地了,边厌也看得出来,池殊其他的他没学来,倒是得寸进尺学的特好,一边抱着人一边亲着他眼皮。 "没糊弄你,不敢糊弄你,真错了,池老师要打要骂都行,别分床,没你我睡不惯这双人床。" 其实冷着的这些天,对于池殊来说又何尝不是一种煎熬,人就在身边明明心软但却还得装着,实在是太压了。 池殊感受着眼皮上的温热触感,在一下下地轻触中,一直推着不让进的手渐渐松了力。 一退一进间,双人床的两侧终于被炙热填满,那张写满字的检讨书也在辗转反侧间被揉碎,最后沾着被濡湿晕开的字形甩到地上,跟着地毯晃动。 第60章 第二天早上,池殊比边厌先醒,视线朦胧中他看着窗外落着雪的熹光出神。 漫天的雪花飘落,像是撒了一场鹅毛,在微暗的天色的映衬下显的越发亮白。 池殊翻了个身,侧过去看着窗边的景色入神,直到边厌的怀抱将他笼住才微微回神。 "怎么醒这么早,"边厌声音听着哑极了,"今天不是没有早自习吗?" "习惯了,"池殊侧头亲了亲他的额角,"吵醒你了?" 听着池殊的问,边厌眨了眨眼,压着眼里的笑意用头蹭了蹭他的脸颊,低低地嗯了一声。 扬着调子,尾音透着满足。 "那真不好意思。"池殊翻身将他搂住,摸了摸他后脑勺问道,"还想继续睡会儿吗?" 池殊问这个问题后边厌就知道他到底什么意思,也猜到他到底想做什么,边厌也乐意顺着。 边厌朝池殊后背漏风的地方捻了捻:"不了,池老师想做什么?" 边厌懂自己,池殊听着也舒心,他声音里带了点儿软乎:"看雪吧,边老板陪着我看场雪。" "好。"边厌几乎没有犹豫,直接应了下来。 两人抱出来一床鹅毛毯,一人揪着一角裹着,坐在飘窗上看雪。 室外的温度低,冷空气贴上温着热气的玻璃形成一片片水雾,贴在玻璃上像是从里开出了一片冰花。 池殊朝边厌那儿挪了挪,两人肩膀抵着肩膀,听着雪花扑簌落下的声音,看着窗外的熹光破开黑暗。 看着远处尽头的那道夺目白光。 两人看了很久,直到天色大白。 边厌眨了眨干涩的眼眶,其实缓冲做的差不多了,很多事儿也该说了。 只是边厌这刚想开口说什么却被池殊突然压上的脑袋给打断。 池殊将头靠在边厌的肩膀上,指尖也搭在他的手背上,率先开了口:"边厌,你出院的那天,我找关姨聊了聊。是关于,你的病。" 窗外的大雪还在下,压在枝桠上,又扑簌簌地落在地上。 一时间,两人的耳边就只有呼吸声和落雪声的融合演奏。 半晌,边厌在相触中反握住池殊的手,低低地嗯了一声:"你找她聊是对的,我的心理医生一直是她,很多情况她也更了解一些。" 听着边厌的话,池殊垂了垂眸,沉默了一会儿后,又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道:"我知道你爱我。我知道。" 池殊说这话时带着点儿说不清的固执,像是三岁小孩儿非要夺得自己喜爱的玩具般。 但边厌却在这份幼稚的固执中红了眼眶。 池殊又自顾自的重复了一遍,而后伸手握住了边厌的脸,仰头轻轻亲了他一下。 池殊捧着他的脸,看着他的眼睛说道:"没有关系,我相信你的,边老板是不敢对我弄假糊弄的对吗?" 话题一直没变过,但池殊从始至终都没提到那两个字。 在严谨和沉闷中,保留着最后一份温柔。 边厌回应着亲了他一下,边给他捋着头发边说道:"我不敢糊弄你。不敢。" 边厌看着眼前的池殊,看着他被窗外白雪映亮的脸庞,笑意从破碎的壁障中溢出。 "大概是十岁那年吧,我外公去世,他是个很和蔼的人,我妈不管我的时候都是他在带我,算得上是在他身边长大的吧。"边厌揉了揉池殊的眉骨,"可是从他去世到最后葬礼结束,我一点儿悲伤的情绪都察觉不到,我甚至都哭不出来。" 说到这儿,边厌眉心皱了皱,脸色看着有些难受。 "没事儿,你不想说就不说。"池殊急忙用手给他抚平了眉心,"这事儿不急,我们慢慢来。" 边厌的双眉跟着池殊指腹的走向舒展,他应了声继续说道:"我记得那天,关姨带我做了很多检查,一项项的太多了,我记不清。但,池殊,我永远忘不了检查结果出来的那一刻。" "我妈她..用着那种既厌恶又兴奋的语气,告诉我我是个不能共情的怪物。" 共情,怪物。 这是池殊一直以来小心再小心规避的字眼,可现在边厌却以这样惨烈的方式将其撕开,摆在两人之间。 池殊脑中的神经瞬间崩断,浑身血液凝固,指尖发冷。 池殊想要边厌别说了,但却张不了口,只能仰着头看他,看着窗外的白雪在他眼里融化。 "我尝试过很多方法去感知别人的情绪,但最后都落得一个模仿偷来的下场,"边厌说这话时,语气很轻,"渐渐地,我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也不太能感知到自己的情绪,高兴悲伤这些好像都从我脑海中一点点地被剥离出去,我逐渐变得不会爱人,变得冷漠自私,甚至于...阴暗。" 说到这儿,边厌垂眸错开了对视的视线,似乎是不齿:"以前的那些人,最后离开的时候,都被伤的挺深的。我知道是我对不住他们,我尽力去弥补,但我始终学不会如何去爱他们。" "池殊,我很自私,自私到我既没办法去爱别人,也没有办法去爱自己。" "但我想学会如何去爱你,我愿意剥离这病症所烙下的本性去爱你。你能,相信我一次吗?" 说这些话时,边厌眼里的情绪很复杂,但池殊一丝都没错过。 听到最后,池殊真的是即生气又心疼,杂糅的情绪哽在心口不上不下的,缓了许久,最后还是被心疼软化,松松软软的,如同窗外的飘雪落入心底。 "边厌,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有眼睛,我会用眼睛去看,所以我从来都不信你对我的爱是假装的。"池殊拉着他的手靠近了点儿,"不能共情,没有情绪这都不算事儿,但..你别再去看那些视频了,我教你行吗,我不想再看见你用着别人的方法来爱我。" 池殊顿了顿,压下声音里的哽咽:"边厌,我教书教的挺好的,优秀教师没少拿,再皮的学生到我这儿也治的服帖,我..." 池殊不知道自己胡言乱语了些什么,说到了一半他噎了噎嗓,再开口时声音里是压不住的哭腔。 "边厌,我能教好的,你让我...教教你。" 其实治病这事儿,池殊本不该插手,但他说服不了自己。 关悦说的那些治疗方法,他接受不了。 如果边厌真的要去学,去学如何做出情绪反应,如何感知情绪,那池殊宁愿是他来教,而不是边厌去看那些生硬的视频,然后再将其实验到实际生活中。 池殊相信边厌的爱,但不代表他能忍受这样的情感行为。 无论是一开始的感知对象还是后来的投入对象,能,也只能是他池殊。 池殊知道边厌不会拒绝他,但他更想要得到的是边厌真心实意的应允,所以在开始说之前,池殊就一直盯着边厌的眼睛,不放过里面的任何一抹情绪。 池殊这点儿小心思边厌看得穿,也懂,更不愿意让他这么小心翼翼的。 他的池老师,本就该毫无畏惧地得寸进尺。 边厌冲他笑了笑,在大雪的见证中弯下脊背,将吻印在了池殊的掌心。 "那就麻烦池老师来教我如何去爱你了。" ——-全文完。 第61章 后记 因为边厌的伤,两人腊一那天没回去成,后来又因为学校期末忙,见家长这事儿一直拖到过年的时候。 虽有遗憾,但池殊总觉得挺圆满的,至少这即把人带回了家,又捡着了过年的好日子。 朱老师对边厌挺满意的,私底下偷偷打趣说池殊捡了个宝,她自个儿也稀罕的不行,出年关可以走动后没少朝卷烟铺子里跑,生怕边厌这帅小伙儿在一个不留神间就跟着别人跑了。 最后还是池殊明里暗里给她暗示说这打扰到两人二人世界了,朱老师才稍微收着了点儿,没来的那么勤快。 清明的时候,池殊他们一家和周郭呈他们邀着一起爬了山,本来说好了一起坐游览车直到山顶,但半路的时候池殊却带着边厌下了车。 没办法,边老板那双眼睛自打拐弯处就直勾勾地黏在前面那卖佛牌的铺子上,池殊想忽视都难,最后只好甩下众人带着他买了个新的,又去寺庙求着开了光,然后亲手给他系上。 不过这佛牌最后还是没能戴多久,九月末送完栗傲去上大学后的当天就断了,但好在边厌的手没被倒下的柜子伤着,他妈的骨灰罐最后也被好好地护在了怀里。 有得必有失,虽说遗憾,但总有更珍贵的事物存留着。 可边厌却不这么想,一连好长一段儿时间闷声不响的,看着特委屈,像是丢了项圈的忠犬,惹得池殊最后还得哄着他应允国庆再去爬次山给他重新买个。 边厌这点儿小心思和小伎俩也就在池殊这儿行得通,骗得心疼和承诺后可劲儿撒欢,弄的池殊苦不堪言。 这次暑假后,全校三个年级组来了次大调转,池殊跟着年级组上了高三。 按照道理来说,上了高三的教师无论是工作效率还是工作专注度都应该有着大幅度的提高,可池殊却不这么回事儿,每每上课时老喜欢走神儿,直勾勾地盯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什么,就连最后都还是学生提醒他才回了神。 这不是池殊不想好好上课,那谁叫这教室的窗户一朝外看就是卷烟铺的那扇落地窗,而特巧的是,边厌这人就喜欢站那儿卷烟,而池殊又视力极好的能看见个大概。 最后分心地让池殊都怕了,进教室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把窗户关上,杜绝一切瞟见边厌的可能。 但总有防不住的时候。 这天池殊刚从后面儿抽查完单词听写,刚走到前面儿想喝口水润润嗓子,却在仰头的同时瞥见眼尾的那道虚影。 和着秋风飘进心里,拨了满室的思绪。 池殊不由自主地就偏了身站到窗边朝外眺望,看着他家边老板系着围裙站在柜台后卷烟。 明明看过很多次了,但池殊好像就是看不腻,每回都得特仔细地盯着看,就算相隔很远他也不松劲儿。 "池老师?池老师?" 学生的呼喊传来,池殊猛地回过神,问道:"怎么了?" "就听写收齐了。"学生指了指讲台上的听写本。 池殊顺着他的动作看去,立即清醒过来,即羞又恼地将窗户关上,急忙跑回讲台上继续讲课。 果然,教室里这窗户就得关上,关上后池殊的输出效率就大大提高,一篇长文分析很快就讲完,还能给学生留着时间去抢饭。 今天周二,池殊也就上午有课,下午没课他肯定就不会在学校食堂里吃,那是绝对要回去卷烟铺吃的。 更何况昨天因为开大会而耽误了每周和边厌出去看电影的时间,再不回去这人晚上指不定怎么委屈巴巴地闹你,池殊是真的挨不住。 一想到边厌最近一段儿练出来伎俩,池殊脑袋疼,急急忙忙地揣着教案赶回办公室,可他才刚走到楼层门口手机里设置的特定通知铃声掐着点儿响了。 池殊夹着教案掏出手机,一打开就是边厌的消息。 ——边厌:以后我不在窗边卷烟了,免得你们校领导投诉我降低该学教师的工作效率。 看着这条消息,池殊没差点儿气笑过去,他也忍不住了,直接一通电话拨了过去。 "边厌,我算是发现了啊,你最近有点儿忒不要脸,"池殊抱着教案回了办公室,"你心里那点儿小九九怎么想的你以为我不知道?你有本事以后都别在窗边卷,行不行。" 听着池殊的话边厌半天没做声,顿了好一会儿才憋出来句不行。 池殊听着直接笑出了声,本还想着佯做发火逗逗他的,这下好了,实在是压不住。 "瞧你这点儿出息。"池殊损了他一句,拿上包下了楼梯,"我下楼了啊。" 边厌应了声,那边传来按喇叭的声响:"我在校门口呢。" 听他这话池殊扬了扬眉,眼神里是压不住的高兴,但语气里没露出来,应了声后就讲电话挂了。 自打过个年后边厌就完全变了个人,没有当初一点儿生人勿进端着的模样,小心思小伎俩玩的那叫一个好,回回踩着池殊的点儿戳,稍微松点儿劲儿这人就顺着杆子往上爬。 在被弄过几次后池殊也就看明白了,该断的时候就断,绝不能再纵着这人,不然最后遭殃不顺心的就是自个儿。 但再怎么狠心也还是心软的,听着边厌在校门口等着,池殊就压不住,跑着出了教学楼。 只不过池殊这才刚下阶梯广场就看着校门口那里,他们学校出了恶名的保安正胡乱朝着地上指,而他家边老板就跟只被打压狠了的狼犬蹲在地上捡拾垃圾。 池殊眉心一皱,急忙拉紧了包跑过去。 "怎么了这是?"池殊将边厌扶起来,看向保安的脸色有些不好,"陈叔,这是怎么了?" 陈叔跟池殊熟,看着是他就开始嚷:"哎呦池老师,这人你认识啊?" "对,我家里人。"池殊看了一眼边厌,确认这人没什么事后便看回陈叔,"怎么了这是?" 听着是池殊认识的人,陈叔一时间也有些不好意思,刚才颐指气使的模样也收了回去,呵呵地笑道。 "也没什么,就这孩子刚才进来的时候手上不知道捧着什么东西,一下被撞散了撒了一地,池老师你也知道,这学校最近严查卫生,校门口这块归我们保安管,这我肯定得严抓你说是不是,所以这才...呵呵。" 后面的话没说完,故意留着白,但池殊也懂,可心里要说真舒坦那是不可能的。 池殊抿了抿唇,朝地上看了一眼,将还有几片没捡完的银杏叶捡了起来。 "都捡完了,"池殊脸色还是有点儿冷,但总归脾气是个好的,没太感情用事,"对不住啊,陈叔。" "诶诶,没事没事。"陈叔也有点儿不好意思,摆着手给他们让了路。 池殊也没再和他多说,拉着边厌就朝外走,直到回了铺子里才将手上的东西朝柜台上一放,敲了敲桌儿。 "这什么?"池殊挑了挑眉,"你干嘛带一堆叶子在身上?做捡垃圾的公益?" 池殊有意臊他,但边厌可能被委屈坏了,绷着脸不跟他说话,扫着桌上的叶子就朝二楼走。 池殊觉着好笑,但也没再逗边厌,拉过他的手问道:"到底怎么回事,和我说说?我不笑话你。" "你也不能,"边厌冷觑了他一眼,站那儿将几张叶片一叠,抽了根绳子绑好递给池殊,"送你的。" 边厌说这话时硬声硬气的,但眼神里是藏不住的紧张和慌乱,这憋劲儿的模样看得池殊心里软得不成样。 池殊接过那用银杏叶做的花,转了转问道:"挺好看的,你这儿怎么想到的啊。" 听着池殊的夸赞边厌才算是松了口气,靠近了点儿碰了碰他的肩头说道:"我最近刷视频看见的,这不刚好后院就有棵银杏,就想着给你做了。" 说到这儿,边厌语气又猛地落了下去,带了点儿控诉的意味。 "只不过我没粘好,在校门口等你的时候被那送饭的家长给撞散了,还被你们学校保安给按着捡,一点儿惊喜都没了。" 听他这话池殊跟着不满地啧了声,压着笑跟着他谴责:"那真的是太委屈我们家边老板了,怎么就给撞散了呢,这多委屈啊,真的是太不行了。" 听着这调侃的话,边厌也不害臊,还顺着杆往上爬,抱着池殊压声骗心软。 "我准备了好久的,给我撞散了。" 池殊将手上的花举高,笑着推了推他:"哦,那你这就不怕被压散了啊,这可是你准备了好久的啊!" 边厌说了句不怕,从池殊手里抽走那朵花,将它抛在后面的桌上,而后捧着池殊的脸亲了亲他的眼皮。 在氤氲着烟草香气的呼吸中说道。 "都把你带回来了,那就什么都不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