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他靠送外卖结婚了》作者:苏格苏格 文案: 别人家的霸总都是叱咤商界,而顾氏总裁的业余爱好偏偏是送外卖。 别人家的霸总抱得美人归时,顾煊的外卖送到了素未谋面的继母儿子(林微屿)手里,并且凭实力收到了协议结婚的邀请。 初见时,校草林微屿正苦恼父亲给自己安排的商业联姻。 见到高大帅气的外卖员顾煊,挽住他的手在唇角印上一吻。 他对纠缠不休的老总说:“不好意思,我有老公了。” 站在一旁的“老公”顾煊懵了,这传说中继母的儿子怎么回事,不应该叫哥哥吗? 接触一段时间,两人开始协议同居。 友人提醒,这个顾煊可不像普通外卖员,你小心点。 林微屿丝毫没有察觉顾煊刻意接近的意图,顾煊每天做饭洗碗,偶尔回来晚还会给他带专属小点心,再偷亲一下。 林微屿回忆起这一点,自信道:“他就是喜欢我,怎么可能有演技这么好的人。” 一次,林微屿拜托顾煊帮忙点名,魔鬼教授的课缺勤=退学。 顾煊却不见了,随之而来的是退学处分。 在顾煊失踪的第三天,他这才明白,自己招惹上了谁。 神秘人帮助他解决了问题后,顾煊再出现,却直接揽住他,温温柔柔在额头上一吻:“宝贝对不起,我回来晚了。” 林微屿嗔怒道:“只有这一件事道歉?给我送外卖去,我气没消不许回来!” 前期冷淡后期宠溺攻 X 傲娇美人受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豪门世家 恋爱合约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煊,林微屿 ┃ 配角:裴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总裁今晚送外卖吗? 立意:总裁也要努力奋斗!   ☆、第 1 章   下午,Q大中央广场格外热闹。   下沉式广场的每一阶楼梯上都挤满了人,近处教学楼的窗边也是黑压压一片,人头攒动,舞台中央LED屏亮起标语“2021年度校花评选”。   林微屿缓步上台,头发微微打理过,身着黑色西装,更衬得他肤白如雪。他迈出几步,西裤包裹着笔直的长腿,在演讲台前定,整个人美好得像一幅画。   林微屿身段高挑,为平均身高设计的固定麦克对他来说有点矮。他用手向上掰了一下麦克,向台下颔首一笑,引起全场呼啸。   只见他低头凑近麦克风,宣布:“本年度校花评选活动正式开始。”   这次林微屿受人所托才来担任主持人,用学生会会长的原话:“要是让我们这帮五大三粗的直男来主持,肯定要被砸烂番茄,毕竟我们配不上他们心中的女神啊。还是微屿来最合适,郎才女貌,画面看着也和谐。”   林微屿眉眼含笑,朗声介绍着台上排成一排的校花候选人,他和花枝招展的女生们站在一起,反倒衬出他清贵公子的气质。一时分不出是主持人更耀眼,还是候选女生更迷人。   台下女生们的眼神快粘在林微屿身上了,候选人们或好奇或欣赏的眼神也直往他身上飘。   万花丛中一点绿。这点绿却一直在想着他的报酬——三人份豪华日料。他的两个舍友就是为此才把他“卖”了,不然他才懒得参加这种无聊的活动,无聊的活动也包括曾多次邀请过他的校草评选。   林微屿念着准备好的稿子,每位候选人的介绍词很长,他尽量加快语速的同时保持着轻快舒适的语调,结束后,众人的注意力依旧在他身上。屏幕上亮起大大的二维码,林微屿抬手示意观众扫码进入投票入口,可前方的大片同学举起手机对准的是还是他,疯狂按下快门。   冬日的阳光很强,林微屿被迎面的阳光和偶尔的闪光灯晃得微微眯起眼睛。他压下心中的不悦,挤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再次提醒:“大家别光盯着我了,请扫屏幕上的二维码,进行最后一轮投票。”   林微屿的目光从容大气,唇角小幅度勾起,却没带什么感情。他环视会场一周后,视线落在第一排学生会会长的脸上,熟悉他的人都知道,林微屿如果露出这种神色,大概率有人要倒霉了。   他看见会长手掌下压,做出安抚的姿势,而后比了个“三”的手势,答应请他三顿大餐。林微屿幅度极小地点了头,勉强答应了。   掌控全场着实不简单,林微屿用尽了毕生的耐心,终于到了最后的颁奖环节。这时大部分程序已经走完,他维持着得体微笑,站在舞台侧边,望着会长为前三名颁发奖杯,尽职尽责地充当一块背景板。   第三名就是刚刚眼神没离开过他的女生,轮到她发表感言时,只见这清秀佳人微红着脸,鼓起全身的勇气,表白似的说:“林微屿学长,我想把奖杯送给你。”说着就把手里的奖杯放在林微屿面前的演讲台上,径直跑下台。   林微屿看着眼前的奖杯,手里的串词也不知道是该接着念,还是也跟着下台,直接把收尾的稿子扔给会长,一走了之。   两个深呼吸,林微屿好歹维持住体面,冷静下来,无视台下对他喊“校花”的哄笑声,稳住会场秩序。   活动如一场闹剧般落下帷幕,第三名把奖杯易主,赚足了话题。   后台,林微屿用力把领结扯松,面无表情冲着会长道:“下次别再找我了,也记住你的承诺。”   “谢啦,我是真没想到你人气这么高,还以为你大三之后人气衰落了呢。”会长熟稔地向他眨了下眼,从桌上把手机递给他“刚刚你手机响了很久,好像是你爸打来的。”   父亲打来的?   林微屿疑惑地皱了皱眉,滑开屏幕,连着四个未接通话。   他父母很早就离婚了,平时和自己的关系也说不上密切,很少主动打电话过来,林微屿有些奇怪地想。   林微屿握着手机,室友裴安挥着手从远处挤过来,裴安一见到会长仿佛看到了巨额餐票,笑容可掬道:“会长,今晚破费了。”   “还有明晚后晚。”林微屿淡淡道。   “!!!”被天大的幸福砸中,他开心地不知如何是好。   林微屿怒其不争:“不就是几顿饭吗,裴少爷家要什么没有。游戏少氪金也不至于这样。”   他的室友裴安是个不折不扣的直男,最大的爱好打游戏、看美女。回宿舍的路上他还在惋惜:“你说明明计算机系的系花那么有气质,那大长腿,怎么就没进前三呢。”   林微屿,性取向男,并且暂时没有交男友的打算,在欣赏美女上和裴安并没有太多共同语言,还好裴安只是需要一个热心听众,不用他发表太多意见,甚至他连听都不用听,只站在旁边就行。   活动刚刚结束,校园主干道上学生很多,不时有脚踩滑板的同学在其中穿梭。林微屿兜里的手机铃声响起,还是来自父亲,声音持续十几秒,他无奈接起。   电话里,父亲语气反常,带着热切的关心问:“微屿,最近有空吗?”   “快期末了,挺忙的。”   “哦,你也不小了,婚姻大事越早定下来越好。爸帮你物色了几个对象,资料先传给你,你挂电话就马上看看。”   “嗯。”林微屿随意应着。   “你既然喜欢男的,现在社会也开放了,爸觉得找个能指引你的最好,都说找个好人家少奋斗几十年,学习说到底也是为前途助力,目标都是成功......”林爸像是解释一样说着。   林微屿心下了然,只想尽快结束电话,找了个借口:“爸,我马上上课,先挂了。”   他的声音很冷,和平时说话不一样,裴安扭头看了一眼,林微屿很少露出烦躁的表情。   这时路过的同学拎着刚买的奶茶,认出林微屿,兴奋地和身边人说:“你看他!就是刚刚获得校花第三名的人。”   事情总是越传越离谱,这么一会儿林微屿被传成校花了。   林微屿别过头去,没有再听路人的讨论,用力捶了裴安肩膀一拳,避重就轻道:“都怪你们让我去主持。”   裴安没有避开,林微屿表面上云淡风轻的,私下里比较孩子气,他习以为常了,赶紧转移话题:“你和会长合开的奶茶店生意可真不错,什么时候也让我入股吧。”   “得了,裴少爷哪看得上我们这点钱。”听出来裴安的意思,可他心情不好,懒得跟他嘻嘻哈哈。   裴安像是不太放心,继续追问:“你家里没事吧?”   此时的林微屿觉得他也需要一个热心听众,用尽可能轻松的语气说:“我爸要让我去联姻。”   看见裴安瞪大了眼睛,他撇了撇嘴,说出来连自己都觉得可笑。   回到宿舍,林微屿手机“叮叮”地连响好几下。裴安凑过来看,脸上带着好奇的神色,屏幕上蹦出几条好友申请,都是陌生人。   “我去!”裴安指着其中一个头像,震惊道,“这就是你说的联姻?不是吧,我看是给你找干爹。”   那头像是张中年男人的商务照,能看得出有美颜痕迹,可这也修饰不了他满脸的横肉和油腻气质,头像旁的好友申请写的是:交个朋友[微笑]。   林微屿皱眉,迅速用指尖一一点了拒绝,好像多碰屏幕一点就会沾染上那种油腻。林微屿没想到他爸这么迫不及待,电话里说得好听,不就是为了讨好那些老板吗?   裴安试探着问:“你爸来真的?要不放假去你妈那避一避?”   林微屿摇了摇头:“我能自己处理,还是不让他俩再扯上关系了吧。”   母亲当初执意离婚正是因为发现丈夫心思不正,那年家里生意刚有起色,他爸就开始广交酒肉朋友,到处拉关系。最后离婚闹得很大,母亲基本上是净身出户。   这几年市场不景气,生意开始走下坡,父亲更是变本加厉,变着花样讨好酒桌上认识的商界朋友,企图得到些便利,现在更是把主意打到自己亲生儿子身上了。   裴安大概了解林微屿家里情况,也不好多说什么,只问道:“说真的,要不你考虑交个男朋友?我给你介绍。”   林微屿随手关上了手机号加好友功能,没说话。   “微屿,你考虑下吧。我有几个哥们条件不错,你也见过,对你印象挺好的。”   裴安的朋友和他一样家境都很好,林微屿和他们玩过几次,去的地方无非是酒吧、夜店之类的,讲究富家子弟的排场,他不太能接受,倒是裴安没有架子。   林微屿琢磨着裴安的建议,可能寒假光搬出去住真的不够,必须找个理由,彻底打消父亲的念头。   暮色四合,Q大钟楼庄严地响了七下,声音回荡在校园中。   602宿舍内,裴安趴在桌上,游戏也不玩了,眼睛紧盯着林微屿的手机,仿佛通过意念可以给外卖小哥加速一样。   林微屿问:“到哪了?”   【骑手距您还有0.5KM。】   裴安用实际行动回答,林微屿的胳膊被架起,踉踉跄跄地走下六层。   “哎,你慢点。”   校门口熙熙攘攘,大多是外卖小哥和等着取餐的学生,好不热闹。屏幕上显示1111号外卖员已到达指定地点,裴安拽着他问了一遍“大哥,订餐人尾号是6688吗?”收获了一连串摇头摆手的否定。   林微屿和裴安转了一圈,站在街边人少的地方:“再等等吧,应该不会被人拿走。”   话音未落,一辆单车悠然停下,外卖员右腿斜支在路上,就停在他们身前。林微屿冲过去问:“是1111号外卖员吗?”   小哥没有立刻答话。   林微屿隔着头盔面罩看向顾煊,顾煊的脸轮廓分明,没有大多数外卖员经历风吹日晒后的沧桑气质,反而闪过一丝压迫感。林微屿歪头打量他深邃的眉眼,那一闪而过的应该是错觉,可在和顾煊对上目光后,对方怔住了。   顾煊对着眼前八分熟悉的脸,一时间不想说话。   ☆、第 2 章   气氛仿佛有实体,笼罩住林微屿和顾煊两个人,隔开了一切嘈杂的声音。   在这个小圈子里,只有林微屿的不解和顾煊捉摸不透、饱含深意的目光。   为什么外卖员的眼神熟悉又陌生?   林微屿来不及细想,这诡异的氛围就被裴安一语打破:“大哥,既然暗号都对上了就赶快把外卖给我们吧。”   眼前的外卖员不像其他人那样赶时间,慢条斯理地从保温箱中取出一袋又一袋,最后看了眼盒子,对林微屿说:“就这些了。”   声音平静,不仔细听察觉不出每一个音节间压抑着情绪。   “谢谢。”裴安和林微屿各拎一袋,向宿舍走去,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学生中。   顾煊看着他们的身影渐渐模糊,眼底晦暗不明,他推着单车,转身走向道路尽头。   校门外,奔驰G500低调地停在拐角处,顾煊拎着一盒外卖上车,司机小王戴着白手套轻轻把单车放进后备箱。   小王轻轻推上车门,而后询问道:“顾总,今晚还接单吗?”   “不接,先别开车。”顾煊轻轻揉着眉心。   小王借着倒后镜往后排看去:“顾总这是刚刚吹风了,头疼吗?需不需要把温度调高一些?”   已经入冬了,可今晚顾总坚持骑车送外卖,小王只得开车紧跟在后面。   “不疼。”顾煊的语气甚至比室外温度还冷。   不是吹风头疼,那就一定是有事烦忧。   小王觉得顾总今天格外寡言,自下午从祖宅出来时情绪就不太对劲。根据一般规律,顾总送完外卖,应该属于心情最佳的时刻,一般会关切他几句,甚至还会给他发大红包呢。   振动的嗡嗡声打破了车里的寂静,顾煊点开,林微屿清澈的声音通过电波传来:“您好,我是刚刚取餐的林微屿,能帮忙看下海胆刺身和鳗鱼饭有没有落在您车里?是这样的,我刚刚回宿舍清点时发现少这两盒,但是刚刚问店家,他说都交给您了。”   “稍等,我看下。”顾煊客气答道。   今晚送餐不顺利?顾总这是故意少给人一盒?   林微屿语气柔和:“要是您那没有,我就直接找商家申请退款了,到时麻烦您作证一下。”   “不好意思,是在我这里,被别的外卖压在底下了。我还没走远,现在给您送过去。”   问到林微屿的宿舍楼和手机号,顾煊又提着袋子下车了。   先是听见一阵“咚咚”的脚步声,林微屿穿着毛绒拖鞋跑下楼,显然是下来得匆忙,外套松松垮垮地披着,里面的睡衣是V领衬衫式样的,线条流畅的领口显得脖颈纤细,仔细看能看见一小片白皙的肌肤。   白色能反射一切颜色的光,借着楼门口昏暗的灯光,顾煊觉得那么晃眼。   “谢谢大哥。”林微屿从顾煊手里接过袋子,打开简单核对了一下,就要转身上楼。   顾煊想找个借口多套几句话,可一时间也没找到适当的理由,语气生硬地说:“不好意思,能不能帮个忙?我们公司有个微笑服务的活动,需要客户一起拍个照。”   原来是这样,刚刚见面时林微屿就觉得外卖员欲言又止,现在看来是想完成公司活动,但一直没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   一般碰到这种事,只要不赶时间,林微屿都会帮忙,可能也是因为自己做过类似的兼职吧。他屈起拇指和食指,对着顾煊比了“OK”的手势。   北方冬季的晚风一点也不温柔,呼啸着扑过来,林微屿拢紧衣领,打了个颤。   “冷吗?”顾煊要比林微屿高一些,低头看着林微屿蓬松的发丝,毛茸茸的让他想起某种小动物。   林微屿摇摇头,哑声说:“没事,快点拍就行。”   可门口的小灯太暗,手机只能照出两个虚虚的人影。林微屿跺脚,声音触发了感应灯,还没等找好角度,灯就灭了。   如此来回往复几次,拖鞋和地面拍打的声音让林微屿觉得好笑,而且他们来回找角度的动作也很笨拙,他眼睛亮亮的,弯成轻松的弧度,比刚才刻意摆出的笑脸生动许多。   顾煊替他跺脚,踩亮了声控灯,林微屿举着手臂,调整两人在屏幕上的角度,找好姿势以后,他握住顾煊的小臂,单方面拉近了两人的距离,带着笑意说:“就这样,别动啦。”   顾煊点头,“咔嚓”一声,两人以宿舍楼门为背景,手机定格了两张笑脸,顾煊嘴角弧度不大,带着胜券在握之感。林微屿提着外卖袋子,笑容明艳,白皙面孔上弯起的红唇格外勾人,像雪地中盛开的雪椿。   林微屿看看手机,对自己的摄影作品挺满意,便把手机还给顾煊,嘴里说着:“拍得不好的记得帮我删了啊。”   “阿嚏!”他捂嘴打了个喷嚏,跑进楼门后带着鼻音说,“要不你把照片发我下吧,我微信就是手机号。”   顾煊收起情绪,一步一步走回车里,学生和外卖员从他身旁经过,神色匆忙,他身上的送餐外套更像是一种伪装,外表可以伪装,他却还是觉得格格不入。   司机小王已经等待许久,问道:“顾总现在回家?”   顾煊低低“嗯”了一声。   越野平稳行驶着,顾煊解锁手机,那张合照占满了他的视线,轻触屏幕,把相片依照约定发送给林微屿。   【该用户不存在。】   算是见识到林家的手段了,欲擒故纵用得不错,现在是等着自己主动联系他了吗?   有趣。顾煊头向后靠着颈枕,合上眼睛,他没有想到居然会以这样的方式相见,那一小片雪白的皮肤依旧在他脑海里回荡,便擅自给林微屿贴上了自来熟、甚至是不知检点的标签。   记忆中的相框和刚刚见面的人逐渐重合在一起,相框里的林微屿停留在高中时期,穿着蓝白条校服,笑容间带着青涩,像刚刚绽开的白玉兰。   果然,相片定格出的一瞬间是会骗人的,两人刚刚的合照还显得和睦友善,谁能想到背后牵扯上错综复杂的关系呢。   下午的记忆浮出脑海,他仿佛又站在雕花玻璃窗前,午后暖阳照进屋里,在地板上形成一块斜斜的高光。   顾云峰背对着自己,手指拂过架子上整齐的书脊,看似不经意地说:“煊啊,和你说,我和林姨决定结婚了。今年先领证,办典礼倒是不急,按你林姨的意思呢,是等明年春天,春暖花开的时候再办,也预示着我们找到人生的第二春嘛。”   “我不同意。”顾煊冷硬答道。   “这不是在征求你意见。来,给你看看你未来的弟弟。”   顾云峰像是早早料到了顾煊的反应,他本是说一不二的性格,这次被反驳并不生气,看来陷入爱情的人都是失去理智的。   他从桌上拿起一个相框,指着其中一张俊秀的面容,笑道:“是不是和林姨很像?都是美人坯子。现在应该上大学了,你以后要多照顾弟弟。”   顾煊目光紧紧锁定照片,男人长得好看有什么用,不会也是做狐狸精的货色吧?   雕花小桌上,原本排在最前面的顾家父子合照已经被另一个相框顶替,那相框里林姨笑得温柔缱绻,岁月将脸上的明艳悄悄转为更柔和的气质,可顾煊只觉得刺眼,一定有阴谋!   顾煊掌心紧握,消极抵抗记忆中的无力感,从车窗往外看,路灯一盏盏被车超过,没想到这么快遇到林微屿。   顾煊给著名外卖企业“吃了没”的老板钱石打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顾总,听说您今天又为我们公司做贡献了?我这还缺个代言人,要不您来当?”   “不是和你闲聊的,等会儿发你号码,这个人的外卖以后只能派给我。”   既然他想演戏,那自己一定奉陪。   次日,依旧是接受会长报销的晚餐。   今天另一个室友沈铭也在,点餐时便额外多点了些,看着顾煊手里拎着的四大袋火锅食材,可能都够吃两顿的。宿舍离校门有一段距离,林微屿便接受顾煊的帮助,每人手拎两袋走向宿舍楼。   林微屿昨天帮忙合照,今天又遇见顾煊,两人也算是有缘分。他半开玩笑半控诉道:“昨天怎么不发我照片?”   “你隐藏手机号了。”   “啊,我忘记了。”林微屿想起昨天为了防止骚扰,确实关闭了这个功能,可他又挺高兴,“原来你没忘呀。”   两人提着袋子走进宿舍楼,林微屿抬手指了指顾煊,冲玻璃后正在玩手机的宿管大叔说:“他帮我把东西提上去。”   宿管大叔瞄了一眼顾煊印着外卖标志的外套,笑着朝林微屿点点头,放行了。林微屿走在前面,还没进楼梯间,就听见后面的喊声:“微屿,你叔叔来看你了,刚上楼。”   宿管记错人了吧?   林微屿有些摸不着头脑,裴安的小叔经常过来看他,还请全宿舍一出去吃饭,正好今天定的食材很多,可以留他下来一起吃。   拎着袋子爬上六层,饶是他每天上上下下,免不了呼吸也有些急促,耳边是自己喘息的声音,身旁的顾煊却一脸轻松,林微屿便也刻意放缓了呼吸。   林微屿说:“谢谢,你体力真好,是不是送外卖时经常遇到没有电梯的房子?”   没等到顾煊的回答,林微屿就看见了站在6层中厅的人。   宿管大叔整天看人,果真不会记错。   来人和裴安的小叔叔差别很大,倒是和昨天想加他的人很像,说是很像,因为他的脸比照片油腻多了,额头泛着光,身上的西装被赘肉塞得满满的,腰带勒紧腹部鼓起的弧度,还闪着金色的大LOGO,一副人民企业家模样。   一见面,人民企业家咧开一个笑容,自我介绍道:“是微屿吧。我姓王,你父亲应该和你说过我。”   王老板两步走到林微屿面前,要和他握手,可自己两手都提着袋子,不着痕迹地绕开他:“王总,您稍等。”   他又跟上来两步,堆笑着说:“别那么见外,叫我名字就行。”   林微屿打开门的时候,裴安和沈铭停下了手中的事,齐齐发出一阵欢乐的嚎叫,林微屿为两位不成器的室友感到害臊,微微错身,露出身后的顾煊。   裴安忘了手中的游戏,眼睛充满困惑,就差把“他怎么来了”几个字写在脸上了。沈铭刷论坛的手也停了下来,他虽不知道其中原委,但吃瓜小达人的特殊嗅觉,让他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宿舍中央的空地上支起了一个折叠桌,林微屿弯腰把手里袋子放在桌旁的地上,又接过顾煊手里的两袋,一并放下,留下一句:“你们先折腾着。”   顾煊依旧站在林微屿身后,林微屿想了想说:“帮我个忙,等会儿别说话。”   说完右手推着顾煊,左手轻轻带上宿舍门,忽略站在走廊的王总,去了对面的公共阳台,他的手掌覆在顾煊的送餐外套上,隔着硬挺的面料感受到下面有温热传来,温暖了林微屿冰凉的掌心。   阳台顶灯的灯罩不见了,节能灯管露在外面,照出惨白的光,旁边宿舍窗户半开着,漏出人声。   在这不合时宜的气氛下,林微屿有些紧张,他不知道自己正用什么样的表情面对顾煊,只是机械地张开嘴,嘴唇红润而饱满,一张一合间,说出了积蓄已久的话:“要不要考虑和我结婚?”   心跳如鼓,林微屿甚至听不见自己声音,只能感受到喉头的振动。生怕顾煊给出多余的回应,他仰头注视着顾煊抿起的唇,线条锋利,像一把极锋利的刀。   对方没有考虑很久,嘴唇微启犹如宝剑出鞘,顾煊轻轻落下两个字:“好啊。”   ☆、第 3 章   瞬间,周围的声音涌向林微屿的鼓膜,明知是假的,可他心脏的节奏依旧漏了一拍。   阳台门开着,林微屿余光看见王老板凑近了看着他们,他也确信自己说的话足够大声,能让王老板听见。   可不管怎样,王老板还是没走,既然已经演到份上,林微屿索性迈出一小步,逐渐靠近顾煊,他们本就离得不远,这下身体更是快贴上了,外衣布料摩擦出细微的声音。   顾煊目测比他高五厘米左右,林微屿微微仰头,眼中倒映出顶灯的光和顾煊帅气的眉眼,唇角一点一点靠近顾煊的侧脸,第一次做这种事,林微屿没掌握好距离,蜻蜓点水一样,轻而软地碰了一下他的脸颊。   顾煊虽然配合,但把脸侧开一点,保持着几毫米的距离,晚风吹来,带来清新的植物气息。北方的冬季树叶已经枯黄,这气息却属于盛夏,暴雨冲刷常春藤叶片的味道从顾煊衣领处温柔地蒸腾上来。   林微屿脸颊的温度迅速也升高,红晕染上他的耳垂。   天边最后一丝晚霞逐渐消失在夜空中,深蓝与粉橙色融合在一起,像一杯莫吉托,他只是看着,已经微醺。   没什么经验,林微屿只维持了几秒,觉得差不多该收手了。借着看顾煊的角度,林微屿偷瞄王老板,只见他瞪大了眼睛愣在原地。   怎么才能把他打发走?   思考间,顾煊轻揽他的肩头,领着林微屿走出露台。   宿舍门开着小缝,沈铭和裴安的衣角露在外面,林微屿捉住了沈铭的眼神,送过去一个“飞刀”,便没再理他。   在王总的注视下,林微屿不卑不亢地点了头,克制地说:“王总,不好意思。我爸应该不太知道我的情况,我已经有男朋友了,准备马上结婚。”   王总估计是没想到一把年纪去学生宿舍追人,还被拒绝,当场下不了台,勉强维持了嘴角,用皮笑肉不笑的尴尬表情说:“啊,好......”   “那王总慢走,我送您下楼。”顾煊身体前倾,弯曲右臂指向楼梯间方向,礼貌地下了逐客令。   王总竟当场转身,顺着顾煊的话一起走了,林微屿马上反应过来,也跟着走下几节台阶。   “小林,顾......一个人和我下去就够了,你就不用跟着了。”王总可能是没听清顾煊的名字,含糊地带过了。   这么会儿就从微屿变成小林了,看来这场戏不错,演员也很到位。   必要的礼数不能省,王总毕竟是来见自己的,如果被一个快递员赶下去,他爸知道了肯定变本加厉地折腾他。他又跟着下了半层,王总却转身严肃地说:“小林,真不用你送了,快回去吧。”   林微屿无法,只得停在原地目送,本以为还要再纠缠几个来回,没想到王总走得那么干脆。   可他还是觉得不太对劲,便放轻脚步远远跟着,扒着楼梯扶手,从中间的空隙往下看。只见王总和顾煊挨着很近,低头说着什么,但距离太远了,林微屿听不真切,只听见王总偶尔笑两声,两人相谈甚欢的样子。   一路跟到楼下,王总和顾煊站在路边聊了一会儿,路边除了细矮的小树苗外,没有任何遮蔽物,林微屿站在楼门口远远看着,两人握手后分别,林微屿冲过去问:“你怎么和他说的?你们聊什么了?”   “就聊你,”顾煊诚恳地说,“说咱们感情特别好,总之是按你的要求把他糊弄过去了。”   “真的?”林微屿依旧不太相信,又追问道,“你们是不是认识,怎么刚刚他死活不让我送?”   顾煊不答反问:“你觉得呢?我就是一个普通的外卖员,要是但凡认识个老板,我还用干这个?”   林微屿想了想,顾煊说的没错,暂且相信了他的话。   “要不......”林微屿犹豫着开口,“你想做个兼职吗?”   顾煊眉宇轩昂,静静等待着他把话说完。   “我想请你帮个忙,咱们结婚吧,像今天这样就行,我按月付你薪水。”   顾煊垂眼,视线落在地面上,林微屿很难从他的表情中判断出什么,便说:“没事,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可以拒绝我。”   可他思考了几秒,便答应道:“可以。”   没想到顾煊答应得这么痛快,林微屿还想补充几句。这时,裴安探头往下喊:“林微屿火锅好了,也让大哥一起上来吃!”   宿舍的电火锅已经沸腾,发出“咕嘟咕嘟”的声音,辣椒的香气充盈在房间中。沈铭殷勤地搬来第四把椅子,放在桌前,期间他好奇的目光一直在顾煊身上绕。   林微屿简单做了介绍,沈铭性格本就自来熟,见顾煊一直穿着外卖员的厚重外套,善意提醒道:“煊哥,衣服脱了吧,屋里很暖和。”   顾煊没有立刻回应,空气有一瞬间的凝结,几双眼睛落在他身上,在大家的注视下他动作缓慢地把外套脱下,像是犹豫过。然后挂在门后的挂钩上,和几件大衣并排,他转身,走到桌前。   “我去,”沈铭不由自主感慨了一声,马上又补充道“对不起,不是骂你。哥你这身也太帅了。”   “你真是外卖员?不会主业是模特吧?”裴安好奇地问。   他普通外卖员大衣下是深色西装,没有丝毫装饰,但简洁有力的线条勾勒出他的身形,能看出是经常运动的身材,又不是过分强壮。   顾煊不太自然地解开了衣领的扣子,说:“今天公司开会,领导检查,要求穿得正式一点。”   看着他紧张到略显严肃的脸,林微屿救场道:“快坐下吃吧,汤底都要溢出来了。”   拿起锅盖,水汽蒸腾上来,白烟飘着消散在天花板,顾煊身上也像被一团雾笼罩着,林微屿看不真切。   蘸料和食材都是餐馆准备好的,直接下锅煮就可以,坐在桌前的几人有些拘谨,谁也没动筷,林微屿见状先夹起几片肥牛,筷子方向一转,伸向右侧。   顾煊立起左手,手背向外,手比碗沿高出一点,呈一面小小的围墙,挡住了林微屿的必经之路。他的筷子停在半空,牛肉带着麻辣的香气在他们之间徘徊,林微屿在继续给顾煊夹菜和退回自己领地之间犹豫不决。   短短几秒,林微屿却冒出了好几个离奇的想法。是不是他不习惯别人夹菜?还是自已逾越了?难道因为自己没用公筷?胃癌患病率增加,某种程度上是因为不采取分餐制造成的,如果自己用的是公筷......   沈铭和裴安不动声色观察着他们的动静,顾煊先动,手向内侧握住蘸料碗,举起来凑近林微屿的筷子,平静地说:“谢谢。”   牛肉落入碗中,被麻酱温柔地包裹,顾煊咬了一小口:“好吃,你们也吃。”   小插曲迅速被带过,余下几片牛肉缓缓沉入碗底,被葱花和香菜掩埋得不见踪影。   肉片下了几盘,话匣子也都敞开了。沈铭戳着锅里的肉丸,边给大家爆料:“校花他们系主任出轨一新来的女老师,下午他老婆都闹到学校里了。”   林微屿一直不太喜欢系主任,皱眉回忆道:“确实感觉他不太对劲,对下课问问题的女生特别殷勤。话说你怎么什么都清楚,我们系刚有点风吹草动,就传到你耳朵里了。”   “我吃瓜小能手嘛。”沈铭嘴里含着刚刚夹上来的丸子,一边哈气,一边骄傲地说。   顾煊敏锐地察觉到什么:“校花,你是说微屿?”   “这他都没告诉你?”沈铭把筷子搭在碗上,开始侃林微屿是怎么当上校花的,中途手舞足蹈,描述之生动,简直比当时在现场的裴安还要了解当时的盛况。说完,沈铭用胳膊肘捅捅裴安:“你别光吃,说两句,这次吃瓜吃到自己舍友身上,多新鲜!”   裴安平时也是爱说话的性子,但今天一反常态地没有参与讨论:“嗯,你少说几句,小心微屿晚上打你。”   “那我换个话题,想问问微屿和煊哥怎么认识的啊?”   “送外卖。”林微屿惜字如金,并给沈铭一个威胁的眼神。   沈铭用手拢着嘴,贴近顾煊,故意压低声音:“你小心点。”   林微屿和沈铭中间隔着火锅,影响了发挥,只能用筷子在虚空中点点他,做了个“你等着”的口型,沈铭作势要往顾煊身后躲,嘴里还念叨着:“谢谢煊哥,以后替我们挨打的事就交给你了。”   受不了室友这么诋毁自己,简直在顾煊面前一点面子都没了。   “递我一下娃娃菜,谢谢。”林微屿侧头朝向顾煊,决定用实际行动堵住室友的嘴。   顾煊抬起餐盒,手往后错了一些,给林微屿留出更多的地方,也避开了指尖接触。   林微屿接过,立刻摇身一变,争当撑“死”人的服务员,把每个人的碗里堆成一座小山。沈铭的小山是橙色的,散发着魔鬼的味道,林微屿笑得开心:“知道你最爱吃这个了,多吃点。”   抱复来得太快,沈铭苦着脸:“有本事你自己吃一片胡萝卜,至于这么对我么。”   吃完饭,他把打扫战场的工作留给了两位室友,送顾煊下楼,。   他们走在石子小路上,林微屿刻意选了一条安静的路线,四周安静极了,一盏盏圆球路灯为两人照明,两人像游走在一大串珍珠项链间,顾煊停下,昏暗的光线显得他的眉眼更加深邃,他认真地看着林微屿,讨价还价似地问:“兼职包住吗?”   ☆、第 4 章   夜空沉寂,一钩弯月挂在深紫色的天幕中,没有繁星衬托,镰刀般的形状便多了几分肃杀之感。   或许是来自城市的灯光太强,掩盖了原本属于星辰的光辉,核心区内,当路人抬头仰望,天河公寓顶层的一个窗口灯火通明,落地窗闪耀着光,如一颗精心打磨的钻石。   顾煊坐在书桌前,屋内冷冷清清,偌大的平层公寓内只有他一人,房内静谧得连敲击键盘的声音都一清二楚。   鼠标轻点,处理完今日的最后一封邮件,顾煊移步,站在书房的落地窗前,俯瞰城市的夜色,一个一个光点像细胞一样勾勒出B市的结构,这些都臣服在天河公寓下。顾煊身着丝质睡衣,动作间丝绸上的暗纹如流水泛起光泽,和穿着送餐外套的他判若两人。   “如果我没看错的话,你是GAY吧?1111号外卖员。”林微屿调笑的声音在他耳畔响起,时间仿佛倒退回了Q大校园的晚上。   顾煊记得他低头看着脚边的灯,感受着石子路的一颗颗凸起,每一份感官都无限放大,他现在都能清晰地记起当时的情形,可是他忘了自己以什么表情面对林微屿的玩笑。   “别这么害羞嘛。”林微屿看着他的反应,“其实兼职的工作内容不多,只要像今天一样把无聊的人打发走就好,但是应付我爸可能稍微有点难度。”   见他没有回应,林微屿又继续说:“房子的事我可以答应你,我本来打算放假就出去住的,还有两周,你着急吗?”   “我着急。”   能不着急吗   再不着急,父亲就结婚了。可谁能想到为了查清后妈的真实面目,儿子先把自己搭进去了呢?   “那我这两天看看,有合适的就先租了。”林微屿很好说话,也没计较太多,语气轻快地说,“但是搬家或者收拾的时候就麻烦室友你多出点力啦,正好和我期末考试冲突。”   已经知道自己是GAY,还要上去撒娇,应该说儿子随母,一样的会勾引人。   还有每天请室友吃饭、床下随意堆放的限量球鞋,这一切都不可能是正常学生的消费水平。   他究竟是有不正常的收入来源?还是他母亲给他的?顾煊肆意地用最坏的想法揣测着他。   视线又回到玻璃窗前,玻璃像一面镜子,忠实地映照出顾煊的面容。他静静审视着自己,是一张自律严谨到近乎不近人情的脸,目光深沉如水,嘴角也不带丝毫温度,不知道林微屿怎么对他露出甜蜜的神色和想要接近的态度。   从小父亲给他培养的习惯是睡前复盘每一天的工作任务,现在他也在复盘着自己的表现。衣着不恰当,厌恶的态度没有掩饰好,还是通过肢体动作表达了出来,差一点就被林微屿察觉,不过还好算是蒙混过去了。   周密的计划和强有力的行动也是顾煊擅长的,他再次坐回电脑前,轻点鼠标唤醒屏幕,新建一个文档,在衣食住行各个方面,他布下天罗地网,势必要挖掘出林家母子背后的阴谋。   次日,晨光从遮光窗帘的缝隙撒入宿舍的水泥地面上,留下一道细长的光影。   林微屿从上铺缓缓转醒,看了一眼天光,根据经验判断至少八点了。他猛地坐起身,抱着被子看了一圈,昏暗的宿舍里上上下下只剩他一人。摸出床头的手机,果然时间停在整整八点,还有几条未读信息躺在屏幕上。   没时间想太多,林微屿急忙翻身下床,洗漱完毕后夹着课本跑向教学楼。今天上午的课格外重要,是高等数学的本学期最后一节课,按照惯例老师会回顾一些经典例题,可能隐藏着期末考试的真题。   其实九点钟才上课,如此匆忙的原因是要提前占座,教室是大型阶梯教室,但是三个班一起上,就显得位置紧张了许多。   晨间的Q大校园中不乏林微屿这样形色匆匆的人,红灯亮起,林微屿和很多同学一起站在路边等候,想起手机里被他忽略的几条消息,发现时间都是半夜来的,发信人来自裴安。   【顾煊是你男朋友?连我都瞒着?】   【不对,明明你之前说过不想大学期间谈恋爱。】   【我们都听见了,你在露台上问他结婚的事。】   【他难道是你物色的协议结婚人选?你认识他几天,又了解他多少,我觉得不适合。】   这就是昨晚裴安一反常态,沉默的原因?   林微屿和裴安都是管理专业的,两人性格合得来,又都在一个宿舍,虽说男生之间不流行结伴上课的行为,可平时裴安总说让林微屿上课带带自己,今天早上反常地先走了。   离上课时间还有半小时,林微屿迈进教室发现前排座位已经统统被占满,零星几个座位没坐人也有书摆在桌上,表明此座已占。   林微屿找了两个后排空座坐下,翻开书看了几页,不知不觉快到上课时间了,这时林微屿收到一条消息:【怎么还没来?】   他往前探头,凭借优秀的视力在第二排正中央看见了裴安的蓝红色羽绒服,旁边的座位空着,桌上摆着面包和牛奶。   林微屿收起书,边和同学说“抱歉”边挤进了第二排,裴安侧趴在桌上,感受到身边座椅的振动,他的脸从臂弯中露出一点,眼神迷茫,眼下有淡淡的青色。   “谢啦。”林微屿撕开面包袋子,用最后两分钟吃着早餐,没落下询问,“来这么早怎么不和我说一声?我还以为你又去参加滑板社的晨练了。”   裴安依旧趴着,像是没反应过来的样子,林微屿又问:“昨晚没睡好?”   “唔,我打游戏来着。”两人不约而同地用沉默的态度对待昨晚的消息。   上课铃响,教高数的是一位中年男老师,出了名的严厉。   他把门“嘭”地一关,说:“今天是期末前最后一堂课,你们要是能联系上没来的同学,就给他们发条消息,迟到的等会儿就站讲台旁边听。这堂课的重要性已经说过了,我也不会再点名,不想站着的话,让他们不来也行。”   丑话说在前面,也是在提醒同学严肃对待这堂课。投影上一道一道展示出题目,大家都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教室里除了老师的讲解,唯有笔尖摩擦钢笔的沙沙声。   林微屿的书很干净,性格使然,他不喜欢也不需要记太多无用的笔记在书上,纸上除了印刷字体外就是简单的勾画,蓝色水笔画下的平直线条,就是他给自己划的重点。   当每一道题目展示出来时,林微屿心里就有了大概的思路,在草稿纸上随意计算一下,抬头看看答案,数字一致,就靠向椅背歇一会儿。   前两排是课堂中公认的学霸区,可像林微屿这么游刃有余的却没有几个,林微屿微微低头,吸着桌上的牛奶,嘴唇被液体滋润,红中带着一点粉白色,像一朵亟待采摘的玫瑰。   课堂气氛因几道难题沉闷了起来,不愧是有丰富教学经验的老师,一句话就调动起课堂气氛:“等会儿叫几位同学上台做题。”   裴安丝毫不在意,头越来越低,最后埋进了书里,清醒前最后一句话是嘱咐林微屿:“帮我多记几句笔记。”   看来裴安又要在考前发挥一天学一门的能力了,林微屿有时也挺羡慕,在他父亲管的这么严的条件下,日常除了学业外他很少能有自己支配的时间。大三课多以后才以此为借口周末不回父亲家,上半学期抽时间去饮品店打工,后半学期和会长开了青心奶茶店。   可他还是希望能积累更多的经验,一家小小的奶茶店只是未来人生的第一步。林微屿相信学业只是一方面,只有丰富的社会阅历才能让他早日独挡一面,脱离父亲的管束。   “第二排穿红蓝羽绒服的男生,你要是不想听课就把机会让给其他想学习的同学,何必占着好位置睡觉呢?上来写道题,我看你配不配坐在那位置。”老师对准麦克冷静输出,声音回荡在整个教室内。   林微屿的出神被打断,也只有他被打断,裴安依旧趴在桌上没有反应。   他推了推裴安:“老师叫你上去做题。”   裴安站起身,晃晃悠悠的,整间教室的学生都看出刚睡醒了,他拿起粉笔,看看题目又看看干净的黑板,无言站在那里。   “下面这题更难一些,有人愿意主动上来写吗?”   投影上又打出一题,林微屿看准时机,赶紧举手。   “好,就这位穿灰色大衣的同学吧。”   林微屿也从黑板槽捡了根□□笔,从他拿笔开始,那行云流水的书写就没断过,字迹和他的思路一样清晰。   趁着老师下座位巡视的功夫,林微屿小声指点,把裴安的解题步骤都讲了一遍,之后便回到座位。裴安一听就明白了大半,照着他说的写了出来。   “睡觉的同学也是会做基础题目的。”老师走上来,开始评判这两道题,“不睡觉的同学写得更好,看来以后不能上课睡觉。”   后半节课裴安没有再趴着,林微屿抽空看看他,见他盯着黑板,显得没什么精神。   例题课总是过得格外快,下课铃响,林微屿大概能猜测出裴安反常的原因,但不是很能理解,于是主动说:“聊聊?”   两人并排站在走廊上,林微屿忽然感觉肩膀被拍了一下,还没回头看看是谁,就听见了会长的声音。   “微屿,昨天让我帮你问的房子,有消息了。”   他下意识看向裴安,裴安依旧面无表情,和平时嬉笑的样子大相径庭。   ☆、第 5 章   “你要搬出去住?”裴安的瞳孔微微放大,满脸写着难以置信。   会长眼神一转,看见林微屿的室友在场,可能察觉到现在不是谈论这件事的好时机。   没等林微屿岔开话题,会长当即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我着急上课去,先走了。”   “咱们回宿舍说。”   于是一路上无话,裴安快步走在前面,林微屿在后面跟着,斟酌着措辞。   无非是因为自己找人逃避联姻这件事没有提前和他商量,裴安对林微屿一贯关心,可这突如其来的情绪也让林微屿有些受不了,指尖并拢掐了下掌心,这一动作泄露了他的烦躁。   两人维持着一前一后的队形,走进了寝室。    林微屿早上出来得匆忙,遮光窗帘没有拉开,Q大宿舍全部是上床下桌,可此时桌子被床板和柜子封住,像黑黢黢的洞口。   忽然从室外明亮的环境进入黑暗的室内,心里闷闷的,犹如被关进狭小的幽闭空间。   他径直走向窗边,“刷刷”两声,把帘子掀到最边上,厚重的窗帘在空中甩出了一个弧度。   窗帘滑轨的声音很响,林微屿很少情绪这么外露。   裴安借此清醒过来,主动把椅子搬到林微屿边上,长腿一跨,反坐着椅子,头垂着靠向椅背,可神情依旧无精打采。   裴安保持着这个姿势,呆了一会儿,才开口:“我怕你被骗。”   林微屿上学早,刚刚满20岁,也是全宿舍最小的,两个室友都很照顾他。   他一直以为裴安是在因为自己瞒着他而生气,没想到却是这个原因,林微屿哭笑不得:“我的事情可以自己解决,再说大家都成年了。”   裴安的眼睛看向脚下的水泥地面,林微屿也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却看到裴安的限量球鞋过界了,直接指出:“你的鞋是没地儿放了吗?都堆到我桌底下来了。”   裴安没接他的话,把鞋随意摆到鞋架上,剩下几双放不下的则拎到自己桌下,一点也没有平时格外关爱的心思。   他的话题顺着原来的思路,接着说:“我现在回想,总觉得第一次见面就有什么不对劲,他给我的感觉不像一个外卖员。”   “像什么?辅导员吗?”林微屿想想就觉得好笑。   裴安认真道:“对,就是有一种隐隐的压迫感。”   “你想多了吧,是不是因为快期末考试,没复习压力太大了,怕被辅导员约谈?”   听到林微屿质疑自己的复习水平,裴安稍微精神起来:“怎么会?!我哪次不是期末奋起直追,从不挂科。话说,你准备搬出去了?”   裴安把真正的目的藏在插科打诨中,眼睛直视林微屿,想直接看出他的想法一般。   “我只是想放假出去住,如果按之前一样回我父亲家,那肯定......”林微屿没继续说下去,他心知肚明,只要寒假再回去住,等待他的只会是变本加厉的相亲或者直接绑去和某位老板结婚。   裴安张了张嘴,想开口,看起来有些犹豫。   林微屿知道裴安想帮他,又解释道:“不用你帮忙,也不用介绍你的朋友给我。我之所以找顾煊就是因为这种雇佣关系能减少感情的纠葛,直截了当,我出钱他出力,对我们都好。他申请和我一起合住,我觉得也没有什么问题,就像普通室友一样。”   只见了几面就提出和顾煊协议结婚,貌似有些草率,可林微屿也是经过慎重考虑的。都说相由心生,顾煊剑眉星目,眼神里透出藏也藏不住的磊落大气,且为人十分正派,所以人品方面林微屿并不担心。   顾煊昨天表现得有些害羞,他唯一担心的是演戏时露出破绽,可看着他不卑不亢,轻而易举地把王总打发走了,林微屿倒也放心了,大不了演戏时自己多主动一些。   凭他对父亲的了解,搅黄一次相亲,父亲只会生气。可若万一真把大老板得罪了,那他真的跑不了,所以底线就是不能闹得太僵。   “好,那我相信你,如果你遇到什么解决不了的麻烦,直接和我说就行。”最后还是裴安让步。   他没有在林微屿的位置,也没有办法替他拿主意,唯一能做的就是守好底线,如果顾煊不怀好意,他第一个冲上去替室友讨回公道。   林微屿笑着捶了一下他的肩,看着裴安眼下淡淡的青色,说:“谢啦,不会昨晚是担心我所以睡不着吧。要不要上去睡一会儿?”   留下一句“不是”,裴安爬上床,乖乖去睡了。   林微屿把裴安那侧的窗帘拉上,宿舍一半昏暗一半明亮,手机上是会长发他的地址和门锁密码,正好下午没课,他编辑一条信息:【下午有空吗?有个房子你也看看。】   房子离大学城不远,但小区周边的路弯弯绕绕,他怕顾煊找不到,就约在学校门口见面。   林微屿走过去的时候,顾煊已经到了,身穿黑色长款派克大衣,整个人高挑又冷峻,任谁都想不到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外卖员,可能已经来过校门口无数次。   林微屿笑着朝他打招呼,顾煊看见他,表情也生动起来,招呼着顾煊往门口的公交站台走:“咱们做一站车吧,看车站等的人数,车应该快来了。”   林微屿实在不想顶着风走一站地。   两人要看的房子是一位大四学长的,本来是准备作为婚房使用的,可毕业前原本准备留校当老师的女友突然提出分手。这装修好的房子就这么搁置下来,学长有心想卖,可一直没寻到好买家,就打算寒假短租出去。   远远望见公交停在路口,林微屿打开手机,提前准备好付款码。   顾煊指指他的手机,眉头微皱,好像看到什么新发明一样,问道:“这是?”   林微屿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展示一下说:“乘车码,你没下载一个APP?做公交很方便的。”   在顾煊缓慢地摇头中,林微屿说:“你用公交卡是吗?那提前准备一下,这辆车停的时间很短。”   顾煊虽然没太听懂,但也大致明白了他的意思,不就是交行的卡吗,他早就让秘书准备好了几张普通限额的卡,各个银行都有。   顾煊从口袋里掏出那几张卡,每张图案都花花绿绿的,忽然非常怀念自己的黑卡,一边在心里吐槽着卡面的审美,一边把卡捋成扇形后一张张艰难分辨,看了几遍觉得蓝色的好像是,便把它握在手里。   “???”   林微屿的目光往他的卡上瞄,顾煊对自己的卡不太自信,把它往掌心推了推。林微屿伸出两根细长的手指,捏住那薄片,做了一个抽卡的动作,冰凉的指尖触到顾煊的虎口,顾煊反而握得更紧了。   “你手真暖啊。是不是被冰到了?”林微屿故意把手覆在顾煊的手背上一瞬,又放下了,“我看看你的卡,怎么还有芯片?”   既然已经明着说出来了,再捂着恐怕更会引起怀疑,顾煊交出了卡,同时也想着该怎么应付林微屿的疑心。   “你这不是公交卡。”   顾煊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林微屿无奈道:“你这是信用卡,不能坐车。大哥,你平时怎么做公交的?”   “用钱?”顾煊想了想,最保守的答案一定没错。   公交停靠在站台上,等车的人排着队上车,他听见林微屿加快了语速说:“所以你带现金了吗?”   话语未落,公交司机大声喊:“你们上不上车了?”   “哎!上上上。”顾煊的袖子被拉着,急忙上了车,车上十分拥挤,人贴着人,他们最后上去,只剩挨着车门的一小块空间可供容身。   人群被林微屿的手臂扒开一条缝隙,他伸手,把二维码贴近刷卡器。   “扫码成功。”   顾煊口袋里有现金,但是一百元面值的,都说距离产生美,他们贴得太近,林微屿回头时,柔软的发丝裹挟着薄荷气息拂过他的侧脸,微痒,扰乱了顾煊的思绪。   顾煊把头向后仰了些,刚刚自己好像是在思考,如果把这张纸币投进售票机会不会因此而穿帮,为了不能找零的车票浪费九十九元,一点也不符合他的外卖员人设。   “怎么调出二维码?是微信的吗”顾煊从来没坐过公交,唯一的印象还是无意间听见的员工聊天,二维码也是他揣测的。   “我看看。”林微屿自然而然地冲他摊开手掌,索要着手机。   完了,事情往他没有准备好的方向发展,万一看到自己微信钱包里达到上限的八位数金额,当时就会暴露。   顾煊纠结着,手一点也不情愿地摸向口袋,纸币和手机此时都格外烫手,两权相害取其轻,要不干脆把一百元投进箱子里算了。   正当他即将掏出纸币的时候,旁边一位头发雪白,烫着时髦小卷的老太太说:“小伙子,你怎么不买票啊?”   顾煊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弯腰问道:“不好意思,请问您身上有现金吗?我没带零钱。”   “有。”   顾煊生怕她反悔,立刻说:“那我给您微信转过去。”   老太太摆摆手:“不用啦,下次想着带就行。或者你下载个APP,我都用这个,年轻人更得跟上时代,现在没几个人用现金啦。”   老太太耳背,说话声音不小,这下半个车厢都听见顾煊落伍了。   车门一开,他就第一个冲下去了。   林微屿跟在后面,乐得不行:“你怎么跟原始人似的?”   ☆、第 6 章   林微屿对顾煊的好奇心达到了顶峰。   不会坐公交加上骑单车送外卖,顾煊为什么有种与社会格格不入的感觉?   “所以你平时都骑自行车吗?”   “嗯。”   “哎,难道外卖不是很要求速度吗?”   “为了安全。”   “那你平时怎么赚钱?”   “不是接了你的兼职吗?”   一来一回,每次问题都被顾煊几个字堵回来,这是生气了吗?   见好就收,他及时克制住好奇和继续揶揄的想法。   林微屿不知道自己悄悄躲过一劫,只是边领路边介绍学长的房子,那声音悦耳,令人如沐春风。   “这套房子是全新的,装修半年基本家具都齐全,位置也挺方便,你是负责送这一片的外卖吧?”   换做任何一个人听见如此介绍,恐怕都会很满意。   可林微屿侧头时发现顾煊也在看着他,他的脸上没有太多满意的表情,甚至带了几分挑剔。   他经常和同学在一起,大家都是爱说爱笑的性格,顾煊看着要比他大六七岁的样子,社会阅历也丰富,难道是有了代沟?   马路对面就是那小区,建筑外墙贴着细细的米色砖面,设计十分雅致,院子里植物高低错落,可惜是冬天,但不难想象出春季百花盛开,绿树成荫之景。   林微屿凭惯性一直向前走,刚迈出一步就被大力扯回。   “哎!”   他随着手臂上的力度后退一步,狠狠撞到身后的人,头也磕到一处坚硬,撞击产生的振动在他耳中轰然作响,林微屿当时就懵了。   “唰!”   倏然,一辆电动车擦着他的衣角飞速略过,不带丝毫减速的痕迹。   眼前疾驰的车影消失在视线中,林微屿被拉着退回到安全地带,有点眩晕。   几秒后他才缓过神来,朝着始作俑者的背影大喊:“看着点人!”   也不知那人有没有听见,刚才真是太危险了,明明是红灯,电动车却没有一点减速。回想起来他竟有些后怕,如果没有被拉住......   想到这,他回头看看,顾煊线条坚毅的下巴红了一块,明显是受到了攻击。   “不好意思。”林微屿手指轻碰他红肿的地方,指尖下的皮肤热热的,他的手刚好很凉,是不是冰敷一下会舒服些?   顾煊捉住他的手腕,放下,平静的脸上出现了不一样的神色,眼神也没有方才的坚定。   他又感觉另一只手被轻轻托起,顾煊声音里带着不悦:“你手破了。”   林微屿一直没注意到,现在被提起,才有了切实的感受,手背痛得发麻,从手腕到手指根部有一道很长的伤口,最深处甚至能看见微微翻起的皮肉,过了一会儿渗出血来,应该是当时被车刮伤的。   顾煊快速把几个口袋摸了个遍,掏出纸巾,握着纸巾的手停在空中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林微屿无所谓道:“随便帮我包一下就行。”   顾煊展开纸巾,各种角度比划了一下,最后还是没选好合适方案,血依旧在渗着,沾染了旁边的一小块区域,细腻的皮肤和狰狞的伤口产生强烈对比。   林微屿就站在这里,不带丝毫娇气,坦然举着流血的手,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   顾煊的声音更沉了:“去医院吧。”   “没事,包一下就行,伤口不深。”   他向来不喜欢去医院,也没觉得自己的生命有多宝贵,小时候发烧到将近四十度,父母都不在身边,还是自己爬起来吃退烧药扛过来的。   林微屿示意他把纸巾交给自己,单手折叠了一下,把纸巾叠成一小条,覆在伤口上。   伤口接触到柔软的纸巾,引起神经一阵抽痛,他倒吸一口气,咬牙说:“帮我打个结,谢谢。”   顾煊微微皱眉,蹲下身,捧着他的手,很认真很仔细地把纸巾两头扎起来。林微屿看着他的神情,想起了小时候修理心爱玩具的自己,也忽然理解了为什么摔倒的小孩喜欢对父母哭泣。   这可能就是被人珍惜的感觉,虽然刚刚说手不痛是骗人的,现在他真实地感觉眼睛发热。   相顾无言,这次还是林微屿先开口,想调节一下气氛:“还是骑单车更安全哈。”   顾煊依旧蹲在原地,大衣的衣角垂在路面上,风一吹微微摆动,令他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受伤难过的都是顾煊。   林微屿把左手放进口袋里,一股暖流从被纸巾包裹的伤处流到心里,他用另一只手把顾煊拉起来。   “走吧,马上就到了,先去看看房子。”   顾煊看着他,眼睛里写满了认真:“不,先去医院。”   离这里几百米有一间社区诊所,顾煊一看就是身体健康也不常来医院,从最简单的挂号开始去咨询台问了几次。   太阳穴发紧。   林微屿站在大厅中央,鼻尖充斥着消毒水和药材混合在一起的味道。   顾煊十分镇定,第三次有礼地走向咨询台时,脸上依旧带着得体的微笑。他忽然想起外卖公司的微笑服务,当初一起合照时,他也是露出这样的微笑。   那小护士背对着林微屿,余光扫到她粉色的耳朵,林微屿就被推进处理外伤的诊室。   医生是个中年女人,头发盘起,语气和缓地让他先坐下。   那医生见到他被包裹的手,推了推眼镜说:“把纸摘下来我看看。”   纸巾最外层已经被血浸湿了,软软地贴在伤口上,有的地方甚至粘连在一起,他一边撕一边轻轻吸气。   一只手不好操作,也经常弄痛自己,顾煊伸手帮忙,动作比起他要更小心些。   他弯腰贴近林微屿的手,一手按着没受伤的皮肤,一手轻轻揭开,动作很慢,像是小心翼翼拆礼物的男孩,眼睫透出珍惜的神采。   顾煊离得很近,温热的呼吸吹在林微屿的手上,伤口发麻发痒,一直到纸巾被取下他没再感觉到痛。   “我看看,”医生拿起镊子,先嘱咐道,“有些纸屑粘在伤口上了,得先做清创,可能会有点痛。”   林微屿对疼痛很敏感,但更能忍,没受伤的右手搭在大腿上,打算等会儿疼得受不了就掐自己。   医生深谙转移注意力的诀窍,手下没停,但开始和林微屿聊天:“这是怎么伤的?”   冰凉的镊子触碰到伤口,冰得想打颤,一下深一下浅的痛感太折磨人,林微屿盯着墙上的医学知识展板,把每一个字都印在脑子里,只求转移几分注意力,无暇回话。   “被电动车刮的。”顾煊代答后,随即又问,“医生这需要缝针吗?”   医生抬眼在他们之间扫视一圈,问道:“是你男朋友?”   林微屿仰头看看站在身侧的顾煊,他的眼神却落在自己受伤的手上,轻轻“嗯”了一声。   “过马路小心点,现在的电动车都骑得太快了,前几天医院里还收了个被电动车撞骨折的人呢。”   话音尚未落下,一股碘伏的刺鼻气味窜入,不用看也知道医生要做什么了。   针扎般的刺痛从手背传来,他不由自主握拳,却更牵动了伤口,生理性的泪水在眼眶积蓄着。   屏住呼吸,牙齿轻咬下唇,眨眼间,有液体濡湿了他的睫毛,但好在没有落下去,他不是在外人面前能毫无防备流泪的人。   林微屿察觉不到自己的样子有多勾人,上挑的眼角微红,嘴唇上残留着浅浅的齿印,像是被疼痛折磨得受不了。   或许是他的表情太可怜,医生停下手里的动作,中途暂停一会儿,说:“小伙子,你别掐自己了,抓着男朋友吧。”   一只骨节匀称的手映入眼帘,轻轻张开,却不是用力伸直的姿势,林微屿顺着向上看去,顾煊别过脸,眼神也飘向别处,莫名带给他一种害羞的感觉。   林微屿把手叠在顾煊的手上,感受到热度从手下传来。   医院环境冰冷,不在于温度,而在于入目一水的冷白色,冷到不近人情。内心的恐惧浮出水面,可这感觉却压下了外界环境带来的心慌、恶心。   奇怪,只是手心变暖了,为什么心也仿佛落到了实处?   还是说温暖的环境真的能增强人的安全感。   包扎完后,顾煊手握收费单子去大厅缴费,一路上反复回想着都是林微屿漾着水光的眼睛,好像在向他乞求什么。   还有马路旁他冰凉的触碰他下巴的手。   不对,他暗暗提醒自己,没准都是苦肉计。   短短一路上,顾煊已经为做好坚不可摧的心理建设。   手意外受伤,可看房的事情还是要继续。   林微屿接着领路,同时也好奇地四周观察院内的环境,放学时间许多小朋友结伴在院中嬉闹,。   当他打开门,门口的声控挂件感应到了来人,忠实地叫着:“百年好合!”   林微屿和顾煊面面相觑,顾煊眼中的嫌弃太过明显,他都能轻易读出来。   “呃,这本来是学长的婚房,应该是他们的小情趣?”林微屿解释完,招呼顾煊,“先进来看看吧。”   窗明几净,落地窗像一个画框,装裱上远处的西山和夕阳的余韵。   屋内家具基本家具都齐全,但是小小的客厅依旧显得光秃秃的,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只有一间卧室,以及一张双人床。   顾煊看来看去只发现了一张床,指着它说:“所以这是我住的?”   林微屿说:“我们一起住,寒假我就没法住宿舍了,而且相亲都在寒假,你得帮我打掩护。”   “就一张床,你睡我睡?”顾煊问得很直接,没有一点要寄人篱下的感觉   林微屿看看顾煊,又看看宽大的双人床,犹豫几秒,最终下定决心问道:“我们一起睡?”   ☆、第 7 章   林微屿能看出顾煊努力在克制自己的表情,但惊讶的神色还是挂上了眉梢眼角。   “一起睡???怎么睡?”顾煊眉毛快挑到屋顶了,一点也没有刚才的稳重。   “就两人一张大床,我睡觉很老实的,只要认定一个姿势之后就基本不动了。”林微屿纤长的手指抚平柔顺的床单,又补充一句,“而且也就这一两个月。”   听见这话,顾煊难得产生一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感觉,工作上鲜少有人会这么“算计”他,而且这次还是他上赶着和林微屿提出同居的。   他要求林微屿包住宿,林微屿给两人选了个大床房,让自己爱睡不睡是吗?   很好。   你有政策,我有应策。   咱们你来我往,各凭本事。论演戏,自己堂堂顾氏总裁就不信还能输给一个大学生。   “呃,但是我睡觉很折腾,你肯定会被吵到,谁和我一起都说睡不好。”顾煊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以退为进,“要不我去睡沙发吧。”   他走向客厅,掀开沙发上盖着的白色防尘布。   林微屿震惊之余甚至有点感动,为了让自己睡得好,他居然主动要求睡这种沙发。   “你确定?”   顾煊的手捏着布的一角,就像被施了定身术一样顿在那里。   布艺沙发露出他的真面目,看着很大,但扶手和靠背都很宽,目测完全睡不下顾煊这种身高将近一米九的,除非缩手缩脚蜷在里面。   “当我没说。”顾煊能屈能伸,反驳起自己来也是飞速。   他在这一室一厅转了两圈,被新房到处的红色布置晃瞎了眼,更是觉得整间屋子也没有自己公寓的半个客厅大。   为了自己未来两个月的幸福,还是努力挣扎一下。   顾煊稍一思索:“我觉得这地方不太合适。”   他的底线是绝对不和林微屿睡一床,万一真被他赖上,岂不是得不偿失。   都说赔了夫人又折兵,自己父亲已经掉进林家的陷阱,至少自己不能再被坑进去。   顾煊脑内已经开始循环播放最坏结果,林氏母女得手后占领顾氏大楼,在楼外的LED大屏上循环播放名为“顾氏父子都是好骗的傻子”的宣传片。   “为什么?这小区交通方便,精装修,自带家具,还是熟人的房子不怕被坑。”林微屿已经基本定下这房子,说起优点来一套一套的。   顾煊微微低头,手指抵在下巴上作沉思状,瞎掰了个理由,吓唬林微屿:“风水不好,你看咱们刚要看房,你手就受伤了,留了这么多血。没准是一个警告,要是搬进来谁都说不准后续会怎样呢。”   配上顾煊严肃得仿佛在参加股东大会的面容,可信度MAX。   “你还信这个?”林微屿是典型的唯物主义,自诩没做过什么亏心事,从来不怕这种神鬼之说。   眼前人神色凝重,大力点头,进一步道:“当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你想想多久没受这么严重的伤?”   林微屿被说得半信半疑,可尚存几分理智:“我觉得不是房子的事,封建迷信是文化糟粕!今天纯粹是不小心,我上学期打篮球还腿摔骨折了呢。”   “......”   顾煊轻轻拢住他的左手,避过受伤的部位,学着电视里深情男二的套路,发自内心地说:“我会心痛。说真的,你没租呢吧?要不再看看还有没有其他更好的选择?现在过年前租金便宜,肯定有更好的房子。”   “行吧,那我再想想,。”林微屿松口。   虽然对这套房子十分满意,可顾煊不太喜欢,他作为一个新晋雇主当然会考虑雇员的感受。   接下来的一周,林微屿一边准备期末考试,一边盘算着租房的事情。   说来也奇怪,之前在平台上一直没看到合适价格的,只要是两居室,价格都贵的要死。他奶茶店生意刚有起色,一下子付近万元的租金,有点心疼。   前两天中介小哥突然主动来找他,推荐了一套房,价格只有同类房子的一半,比学长出租的前婚房还便宜,而且大到冰箱投影洗衣机,小到筷子咖啡杯一应俱全。   看着中介发来的照片,林微屿不敢相信,这种直接就能挂到民宿网站上的房源还愁租不出去?   中介:【你租吗,要是价格不合适我再帮你谈谈?】   林微屿:【谢谢,我稍微考虑下。】   他心里打了个问号,把房子推给顾煊,没抱太大希望地编写消息:【这个怎么样?但是价格便宜得是不是有些离谱,会不会不太正常?】   虽然林微屿不能理解顾煊的迷信脑回路,但选择尊重,主动告知也是想让顾煊来做决定,如果这套房子依旧不符合顾煊的期望,那他也只能忍着心痛租个贵价的两居室了。   【没事,就这个吧。】   消息回得速度之快,林微屿怀疑他根本没有打开链接。   那就这个吧。   林微屿迅速拍板决定,马上回复中介。   从签合同到交房只用了半天时间,当日是个难得的晴天。   顾煊没时间,中介领着林微屿去交房,他拉着行李箱,里面装了些从宿舍拿过来不常用的行李,想先放这里,下次就带几件衣服就可以入住了。   电梯有两部,但全都停在6层不下来,隐隐从电梯井传来搬运重物的声音。   “这个楼挺多人出租的?”站着也没什么事情,林微屿和中介聊上几句。   “是啊,但是你这可绝对是最低价,户型也是最好的,5层算是中间楼层,高度正合适,何况家具配置也都顶尖。”   正如老师讲课,中介聊房,每个人只要聊到自己专业上,那话题可是滔滔不绝。   林微屿在懊恼中敷衍着他:“嗯嗯。”   这时电梯救命似的打开了,一位蹬着高跟鞋、身着职业套装的都市丽人迈出电梯,妆容精致。搬家这种费力琐碎的事情谁遇上都多多少少会有些狼狈,可她头发丝毫不乱,身后跟着几位搬家工人。   中介小哥快步上前用手拦住电梯门,脸上带出讨好地笑容:“姐。”   那都市丽人给了他半个眼神,没做任何回应,冷艳又高贵地从他们中间穿过。   服务行业估计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中介神色如常,一点不尴尬,待林微屿进入电梯后按了数字五的按钮。   林微屿对楼上的新邻居有点兴趣,问道:“你认识她?她也是新住户?”   中介小哥含糊地“嗯”了一声。   没准涉及到客户隐私,林微屿见他没有想继续说的意思便也没刻意问。   进了房间后,他心里最后几分疑惑也落了地,房子比他想象中要好,都说中介□□,但林微屿觉得整个过程中顺利得就像有贵人相助一样。   他站在客厅,举着手机在原地转了一圈,拍了段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视频发给挑剔的顾煊。   房间是偏现代的装修风格,实木地板泛着稳重的光泽,转角式沙发像一块面包,蓬松而柔软,弯腰坐下,瞬间陷入沙发坐垫里。   他首先想到的是这沙发无论是长宽都足够顾煊睡的了,如果他想的话。   那日顾煊害羞的脸仿佛仍在眼前,主动要求睡沙发,整个人散发着执拗的可爱气质,林微屿没有意识到那张脸似乎已经敲开了他的心门。   拉开行李箱拉链,他掏出压在最底层的相框。   手指在玻璃上轻轻摩挲几个来回,抚去并不存在的灰尘,柔软的指腹碰上冰凉的玻璃,如果时间可以倒退他多希望能回到那一刻。   照片上十几岁的他被母亲搂在身前,他穿着校服手举一个草莓蛋筒,笑容比冰激凌还要甜,清澈的眼睛里唯有纯粹的欢喜。   他把相框轻轻立在沙发旁边的茶几上,有一瞬间想给母亲打一通电话。   母亲的号码已经熟记在心,当他按下最后的通话按钮时,却突然胆怯。   林微屿的监护权离婚时被判给了父亲,内心深处对母亲隐隐的愧疚始终萦绕在心头,随着时间逐渐打成一个死结,越是在乎,就越是不敢。   现在年满二十岁的自己已经稍有独立的资本,寒假终于不用回父亲家受他摆布,也许很快就能和母亲重塑关系了吧。   林微屿上身后仰,就着这个姿势,他轻触屏幕,转给顾煊一笔钱,想到未来有人帮他摆平联姻的事情,便勾起了嘴角。   美人就算随意坐在沙发上都能散发出慵懒的美貌。   他期待着彻底搬过来的那天,甚至想抛开复习,直接收拾东西过来住。   新房子总有许多琐碎的事情要收拾,他忙完这些,再修改好门锁密码,发给顾煊。当他坐电梯下楼时,又碰上了那位职业女性。   林微屿拎着垃圾和行李箱步入电梯时,破天荒地,她对林微屿礼貌颔首。   没想到刚刚高冷的人现在改变态度,林微屿招呼道:“您今天也是刚搬过来?”   都市丽人依旧这么冷:“对。”   电梯停在一层,她踩着高跟一步一声走在前面,拉开宾利车门。   怪不得,看她的装扮应该是企业高管一类,真有钱。   宾利平稳驶入顾氏集团大楼。   “顾总,都安排好了。”   顾煊对着前面的电脑屏幕,神色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点点头,秘书梅琳极有分寸地退出总裁办公司。   指节轻扣桌面,发出有规律的声音。   咚,咚,咚。   将近一个星期,他从林微屿那边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不过父亲和林姨也没有任何动静,有些反常。   正想着,手机嗡嗡弹出一条提示:【您收到一笔转账,金额三千元。】   金额太小,顾煊根本没在意。   随后林微屿的特殊提示音响起:【这月工资发你了,今天交房,门锁密码是我的生日,你随时搬过去就行,辛苦你做一下卫生。另,两件卧室你可以随便选。】   跟谁稀罕那小卧室似的,顾煊心里鄙夷,手上快速打字:【我要阳面的。】   ☆、第 8 章   林微屿爽快答应:【可以。】   坐上回学校的地铁,他心理还在琢磨整件事情的始末。   其实按理说,租房应该和房主见一面。   他想起刚刚中介的解释:“房主是一位很有钱的先生,租房的事情全权委托我们了。房产证你也看过了,不用担心房东临时来查房。他就随便收点租金,主要还是想找个人看着房子。如果长时间不住,房子缺了人气,对风水不好,还容易被盗,这种高档小区,最容易被贼盯上。”   现在的人都多多少少相信玄学吗?顾煊是一个,房主先生也是这样。   裴安打来电话,打断了林微屿的思考。   他两只手扶着行李箱,防止箱子因为地铁的惯性乱跑,把手机塞到脸颊和肩膀之间夹着,大声说:“喂,是要帮你带饭吗?我得先回宿舍一趟,手里拿着箱子不方便。”   电话里,裴安压低了声线,像是捂着嘴说:“你爸来了,要不要我帮你拖延下?”   “什么?你大点声,我在地铁上有点吵。”   裴安的声音被地铁的噪音盖过,声音断断续续,林微屿只能听清几个音节。   电话被猝然挂断,林微屿有些莫名其妙。   林微屿左手背有点痒,下意识挠了两下,短促的疼痛才让他意识到那是结痂的伤口。   伤口结痂后,林微屿就没再包扎,此时他看着暗红色血痂旁边透出一点鲜红的血点。   一股不祥的感觉袭来。   没多久就收到了裴安的信息。   “好,让他先去楼下咖啡厅吧。”   林微屿有所准备,但没想到在楼下碰上他。   他的父亲——林旭。   林旭穿得人模狗样,正好和他正面撞见,林微屿拖着行李箱避无可避,此时要是闪躲就显得太刻意了。   坦荡地站在宿舍楼前,和父亲面对面,两人神色上并无异常,像对待陌生人一样平静,但表面的平静下暗潮涌动。   他们就这样对峙了约有一分钟,谁都没说话。   林旭压低了语气,着重显示着他的威严:“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不懂得叫人?”   “爸。”毕竟在宿舍楼下,他不想让局面闹得太难看。   这次又换了方式?   上次电话里还扮演慈父,这次改唱白脸了。   林旭一见面就死死盯住他身后的行李箱:“这是?”   林微屿把行李箱推到身前,大方地说:“帮同学搬家去。”   既然已经决定要走上独立的道路,面对父亲的责难只是第一步。   “你几个月没回家了?”   “您也不是不知道,我们学业忙。”   “学业能忙到家都不回?”父亲加大声音,引得楼上学生探头出来看。   回家只是一个借口,根本原因还是在于他挑战父亲的权威,在儿子马上满二十岁正是可以好好利用的时候,林微屿翅膀硬了,这一情况肯定让林轩十分不爽。   “非得在门口说这种话吗?我不是已经让室友带话给你咱们咖啡厅见吗”   “我先回宿舍把箱子放上去,你愿意在这站着或者体面地坐在咖啡厅里,随你。”   林微屿赌的就是父亲最重视自己的面子,不是只有他一人不想在这把事情闹大。   只要把他引到咖啡厅去,一切都好办了。   说完不等他回应,自己就拎着箱子上楼了。   宿舍里两个室友都在,裴安帮他把行李箱放在柜顶上。   裴安刚要张口,林微屿摆摆手,先说到:“我可能这两天就搬走。”   听闻这话,沈铭也下床,惊愕地看着他。   “我先去会会我爸,回来再聊。”   等他再下楼时,果然门口已经没人了。   学校的咖啡馆里十分安静,一进去他就看见了坐在角落的林轩,端着咖啡杯的姿势十分优雅,背后衬着深棕色的壁纸,在阳光照不到的角落里,显得格外阴暗。   林微屿落座后,点了一杯咖啡,服务员躬身退下。   林轩开门见山:“我不管你怎么做的,王总对你失去兴趣,没关系,还有更多更好的人适合你。”   “从明天开始,每周一个人,等一满20岁,就去登记,我已经给你时间了,这是最后的期限,相信这半个月时间够用。”   和顾煊协议结婚的事情是他最后的底牌,林微屿不想这么快暴露。   “父亲,下周就是期末考试,我们学校如果有一门课挂科直接留级,三门退学,如果你不想让自己儿子因为没有大学文凭在婚恋市场上成为弱势群体吧,相信你到时也会觉得我卖不出好价钱的。”   “好饭不怕晚,但一定要给我足够的时间。”   父亲把一摞资料拍在桌上:“就你,全A的成绩还跟我说这套,不用你骗我,我心里有数,日程表已经安排好了,不用你费心,你直接去就行了。没弄好,你等着,现在还在靠我给的生活费过活就敢和我谈条件?”   林轩连表面的和睦都不屑于伪装了,留下句:“还想给你自己立牌坊。”   父亲走后,林微屿轻松又愉快地饮尽最后一口咖啡,黑胶唱片机放着爵士乐。   闭上眼睛,沉浸在自己的心流中,想象自己只是空气中漂浮的一颗灰尘,随风浮沉。   林微屿早就对他失望了,也不怎么生气,何况现在信息不对等,父亲并不知道自己有额外的收入来源和计划。   一旦自己登记结婚,没有了利用价值,法律将会有所约束,自然不可能继续联姻。   林微屿心情不错,给两位室友都带了饭,当作日行一善。   回到宿舍,裴安正处于水深火热的复习中。   每次他都是不到最后不复习,直到最后忘死里学。   “等会儿陪我去学生会自习去吧?”裴安露出讨好的神色,“大神,我今天肯定得通宵了,你要是不帮我讲讲重点,我明天肯定得挂科。”   “行,但先说好啊,我不通宵,顶多陪你到十点。今晚不睡,挂科的就是我了。”   宿舍十一点就断电,但学生会办公室不会,每次都是复习圣地。   裴安交友广泛,每次都能借到办公室。   空调呼呼吹着热风,林微屿讲着课,裴安居然快被催眠了。   他毫不客气地在他手上拍打两下:“你是睡还是听我讲?”   裴安被打得一激灵:“太热了,不行我得喝点冰的。奶茶你喝不?”   “行了你快学吧,你想喝什么和我说,我帮你定。”林微屿看着他的进度,实在是为他明天的高数考试担忧。   奶茶定好了,林微屿一看接单骑手:1111号外卖员。   顾煊?   怎么这么巧?   行吧,干脆来了一起讨论一下最新进展,他用指甲划着父亲给的资料,一边想着。   可是等奶茶到了,林微屿又有些犹豫,裴安对顾煊的敌对态度,不知道此时让他俩对上是不是个合适的选择。   “这么巧。”林微屿笑着朝顾煊挥挥手。   顾煊十分公式化地对他道了谢,从保温盒里把奶茶拿出来,但没有递给林微屿。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在路边聊起来,将近9点,校门口人声寥寥,更觉出冬日的严寒,外卖员真的很辛苦,林微屿心想。   “还有别的要送吗?”   顾煊的眼睛里有路灯的光芒,显得格外真诚:“没有了,你是最后一个。”   “不了,明天有考试,还是宿舍方便一些。” 林微屿忽然想到一事,“你搬过去了吗?”   顾煊点头:“房子很不错。”   创造了同居的机会,可是林微屿不住,那他自己搬过去有什么意义。   看来需要采取一些手段。   “你最近需要帮忙吗?”   “嗯,是有件事。咱们别站着吹风了,你如果不着急回去的话,找个屋里聊?”   当下的最要紧的是把裴安的奶茶带过去,省得他念叨。   林微屿进办公室时,裴安仿佛见到救命恩人:“微屿,你快给我讲讲......”   话没说完,裴安视线落在顾煊身上,他皱了皱眉,话也没继续说下去。   “他怎么在这?”   “你的奶茶是他送来的。”林微屿一句话,顾煊的脸色也有些难看。   自己大晚上扔下工作跑来送的居然是他室友的外卖。裴安把奶茶放在桌子最里边,一点想喝的意思也没有。   林微屿给顾煊搬了个椅子,轻声说:“稍微等我一会儿。”   而后站在裴安身侧,看着书上圈红的题目:“这道不会?”   拿起笔开始在草稿纸演算,他没有多余椅子可坐,便用手肘撑着桌面,弯腰凑近裴安讲着。   趴在桌上的姿势更显得林微屿腰细,又带着韧度,顾煊的目光停住许久。   林微屿讲解的过程中,不时侧头看看裴安的反应,确定是否明白。两个人的脸越凑越近,仿佛只要再往前一厘米,林微屿的鼻尖就能蹭到裴安的脸颊。   “哐当!”   两人同时回头看向声源,顾煊摆摆手,表示自己不小心踢到桌角了,你们继续。   趁裴安转过头去,顾煊轻轻歪头,做了个询问的表情。   林微屿用口型回他,饱满的唇轻启,做了个“马上”的口型。   “还有不会的吗?要是没了我先回去,等会儿和顾煊谈点事。”   裴安指了四五道题,自暴自弃说:“这些都不会。”   林微屿看了看题目:“这两道是一种题型,用泰勒公式,下面这种题刚刚给你讲过。裴安,这不是你水平吧。要是这么简单的题都不会,那你真的及不了格了。”   身侧传来顾煊咳嗽的声音,撇了撇嘴,被裴安看见了,扶着桌子正欲起身,表情不忿。   林微屿没注意,按下裴安的肩膀,冲顾煊笑笑:“不好意思,你要不先看看那些资料?”   顾煊点头,眉眼舒展表情中不带丝毫不耐烦,注意力转回到手机上,像是在和朋友聊天。   林微屿讲解的声音继续了不到十分钟,就被顾煊严肃的声音打断。   “微屿,咱们家好像着火了。”   ☆、第 9 章   “什么?”   林微屿用手撑着,猛地从桌前直起身,背靠桌子认真地判断顾煊的表情。   他迎上林微屿的目光,眼神中不带一丝闪躲,手指紧紧攥住手机,指节握得发白,这一切的一切都不像在开玩笑。   今天才交房,怎么就着火了?   “谁和你说的?”林微屿急切地问道。   “物业说的,是楼上的住户看着油烟从窗户前飘出白烟。”   “那赶快把家门密码告诉他,让他先把火灭了再说。”   “好。”   林微屿留下一句:“裴安,我先走了。要是有不会的晚上把题发我。”   裴安眼睛里也露出着急的神色。   他看着林微屿拉着顾煊一边打车一边往门外冲。   顾煊眼睛里像有一汪宁静的深潭,最后留给裴安一瞥,像是在冲他告别。   等林微屿和顾煊到门口的时候,房门大敞。   火看起来已经灭了,几个人穿着鞋套在卫生间进行收尾工作,不愧是高档小区,配套服务做得特别好。   起火原因看来是洗手盆旁边的加热水龙头短路。   光滑的白瓷水池被熏黑了,四周都是干粉灭火器的残留,白色粉末把镜子糊得雾蒙蒙的,林微屿隐约看见,角落处站着楼上的租户,今天在电梯里碰见的女人。   现在已经接近十点,她依旧妆容精致,发型也一丝不乱,指点着两位物业工作人员的工作,一看就是本次灭火的主心骨。   林微屿朝她感激地笑笑:“谢谢,给您添麻烦了。您是住我们楼上吗?今天屋里实在是有点乱,剩下的我们来收拾就好,改日再登门道谢。”   谁也没看到,都市佳人临走前和顾煊交换了一个眼神,十分恭敬的样子。   白天交房时还整洁得像新房子一样,现在仿佛被拆了。他拿着块新抹布,要收拾的地方太多,镜子、浴室,连带着客厅地面都沾着白色干粉,无从下手。   顾煊找来了拖把,也走进浴室。   “你擦,我拖。”   林微屿现在回想,自己交房时确实开过这个加热器,后续顾煊也搬来了。现在纠结问题到底有由谁引起已经没有意义,还是认命吧,明天和房主说一下,主动换个新的加热器,大不了再赔点钱。   白色粉末粘在镜子上很难擦,林微屿擦了好几遍,机械地清理着。   这种不用动脑的活动看起来减压,可是容易让人想东想西。   也不知道今天到底算幸运还是不幸,租房失火父亲逼迫都撞在了一起,他自己想不明白。   开始问顾煊:“你说会不会咱们和这个房子犯冲?”   顾煊想也没想,直接回答:“你还信这个?”   “不是你信吗???”   “哦,我听你的现在不信了。”   林微屿停下擦拭的动作,转身打量他,顾煊连忙背过身,用拖把清理瓷砖的角落,装作很忙的样子。   如果他会读心术,那他一定能听见顾煊在心里疯狂呐喊。   客厅传来的手机铃声拯救了顾煊。   听声音应该是裴安打来问问题的,林微屿接起电话就进了自己卧室,关上房门,清朗的声音从门缝传出,他有条不紊地说每一步解题思路。   顾煊把拖把的杆子推到一边,金属与瓷砖发出碰撞的声音,并没有影响到屋里讲解的人。   这算怎么回事,找个借口把人带回来结果还是一样,只不过换了个地讲题而已。   他坐在擦干净的瓷砖上,感觉像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平白增添了很多事。从上小学结束他就再没打扫过卫生了,哪一次不是就保姆直接打扫好的,现在还要受这种罪。   心里对林微屿这个万恶之源仇恨值+1000。   可他还要继续装下去,开门声响起,他又把扔在一边的拖把捡回来。   “挺晚的,要不先这样吧,或者直接拿水冲一冲算了。你出去吧,这边我来弄,你擦擦客厅地板就行。”   林微屿拿下花洒,把水开到最大,直接对着四周冲刷,白色粉末顺着瓷砖和镜面流淌下来。   灰色的瓷砖上留下一道道白色水痕。   水流汇聚到地上,浸湿了他的裤脚,依旧不断朝上攀登。待他关上花洒,感受到冰凉的触感时,牛仔裤已经湿到小腿肚。   转身,正好撞上顾煊倚着浴室门框,一派闲适的样子,就这样看着他。   不知道已经持续多久了。   视线相触,顾煊用体贴的语气说:“已经十一点了,今天住这吧。你先去换件衣服?”   “算了,我还是回去吧。”林微屿没答应,因为他根本没带衣服过来,上午带来的都是些不常用的物件。   可是他这样也回不去,外面温度已经零下,裤子湿着极有可能结冰。   “先洗个澡吧。这个点回去宿舍也没热水了。”   顾煊走近,弯曲食指朝他申来,快碰到他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是在给林微屿躲避的机会。   林微屿没有躲,由着顾煊轻轻刮了下鼻尖。   他微微歪头,看见顾煊指节上的白色粉末,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蹭到的。   “这样,你先冲一下。之后不是还找我有事商量吗?”林微屿正欲出来,被顾煊推到花洒底下。   林微屿妥协了,但有最后一个问题:“可是这边没有我的衣服。”   顾煊当即爽快地说:“我有多余的睡衣,可以借你一套。我先研究着,等你出来。”   顾煊在空中比了个长方形,那是林微屿交待给他的材料。   不愧是花钱请来的,真的非常认真负责了。   林微屿对自己选人的眼光十分得意,把顾煊递来的睡衣放在旁边,手上残留着一点点植物的清香,他记得这是顾煊身上的香味。   那味道熨帖又很低调,和浴室内的水汽混在一起,像是从热带雨林深处传来的气息。   忍不住再把衣服拿过来,对着衣领深吸一口,沁人心脾。   一整天的烦心事都有了出口,等会儿顺便问问顾煊用什么牌子的洗衣液。   顾煊坐在沙发上,在阅读灯下,随意翻阅着那本资料。   看了几页,注意力游移到别处。   他看见了茶几上的相框,那张母子的合照。   将资料摊平放在一边,仔细看那女人的脸,和现在比要年轻许多,但他敢肯定是林姨没错。   也算是有些收获,至少他没有找错人。   顾煊心里盘算着等会儿怎么把话题引到他母亲身上。   水汽袭来,混合着顾煊熟悉的沐浴乳味道,可熟悉中又带着点别的意味,飘到顾煊鼻尖。   那一瞬间的想法连顾煊自己也摸不清楚。   林微屿慢腾腾从浴室走出来,语调也格外柔软:“你要洗吗?水还很热。”   面颊被蒸的微红,林微屿平日里红润的嘴唇颜色更艳几分。   他穿着顾煊的睡衣,周身萦绕着淡淡的植物气息。   顾煊身材要比他更强壮,衣服显得不是很合身,领口松松的,露出半截平直秀气的锁骨,也泛着粉色。   在昏黄的光线下,他整个人弥漫着说不出的气质,如果用一个词来概括的话,应该是满足感。   一种被热水清空了疲惫的满足。   顾煊把视线移回到资料上:“先讨论吧。”   “好。”林微屿从浴室拿了块干毛巾,坐在顾煊旁边,边揉着头发边说。   其实他有些倦意,但是自己主动要和对方商量,对方又等了自己一个晚上,实在不好意思拒绝。   两个人都侧身,面向对方,中间摆着一本资料。   林微屿熟练翻到最前页:“先看第一个吧,应该是这周的目标对象。”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一整本林微屿都看过了。   “我觉得第一个人不难解决。家里是做餐饮生意的,见面地点极有可能是在他开的餐厅。”顾煊用手指点着资料说。   他垂着头,视线落在纸上,却被骨节分明的手夺去了注意力。   林微屿意识到自己走神了,点头应和着。   顾煊继续说:“我建议你先试着拒绝他,如果不行,咱们悄悄去后厨转一圈。我不信哪家餐馆一定干净,如果拍到什么违规操作,咱们可以以此要挟他,大不了给他曝光。”   “好。”林微屿手背掩着嘴,低头小小地打了一个哈欠,“挺厉害,你怎么想到的?”   顾煊云淡风轻地说:“没怎么刻意想,对于这种小生意人,只要捏住他最在意的把柄就可以。”   “话说你用的哪款洗衣粉?” 林微屿轻轻把头枕向沙发靠背,灯光暖洋洋的,气氛又温馨又惬意。   几缕半湿的发丝,贴在他的侧脸,林微屿眨眼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轻轻闭上眼。   他倚在那里,脸颊贴近顾煊肩膀处的靠垫,像最温和最没有攻击性的小动物,乖巧极了。   今天林微屿很累,经历了太多事情,心绪起伏不定。   顾煊尚未察觉,依旧努力把话题往家人方向引:“那是我母亲最喜欢用的味道,叫常春藤之水。茶几上那张照片是你吗?小时候长得真好看,和你妈妈很像,你妈妈也很美。”   话音落下很久也没得到任何回应,他下意识看向身侧林微屿的反应。   林微屿低着头,身子一点一点往他身上倾斜。   终于落到实处,林微屿的头抵在他的肩膀,发丝的清香席卷他的嗅觉。   第一次,有人离他这么近。   顾煊甚至有一瞬间的失神,靠在他肩上的是他一直讨厌的人,一直故意接近的人。   但是谁能告诉他,面对心里油然而生的温暖感觉,他该怎么办?   ☆、第 10 章   顾煊僵在那里,不敢随意动作,甚至不敢大声呼气。   在寒冷的冬夜里,温暖的灯光下,两个人的距离如此贴近,近到让他产生一种相互依偎的错觉。   轻轻拍了两下林微屿的手背,力度接近于蜻蜓点水,可能这动作更应该称为抚摸。   林微屿理所应当地没有任何反应,顾煊劫后余生般松了口气。   用手扶住他的肩膀,顾煊起身,抱起熟睡的人,稳稳地走着每一步,走向其中一间卧室。   林微屿睡着后像个小孩子一样,似乎察觉到了自己被放在床上,自动调节好最喜欢的睡姿,脸颊甚至蹭了蹭底下的着丝质枕巾。   正如他自己说的那样,睡姿很乖。   枕巾泛起皱褶,顾煊看着他的头动了动,自己没敢做出任何动作,就这样在床边站了一会儿。   卧室没有开灯,窗外的月光静静流进室内,为睡梦中的人送去了一份祝福。   站在床边的人好似一名鉴赏家,欣赏着画框中的绝美画像——梦中的精灵。   不知过了多久,顾煊轻轻拉过被子,盖在他的身上。   夜凉如水,床上的人被松软的棉被包围,温暖和安全感也相继包裹住他。   林微屿动了动嘴唇,顾煊听见有人柔声喊他:“顾煊,你可一定要帮我呀。”   顾煊像是在逃避什么似的,走出房间。   厚重的木门被轻轻关上。   他脑中最大的念头居然是,应该把最好的最大的卧室留给林微屿。   当夜,顾煊平躺在床上,却少有地失眠了。   他从小对床垫和枕头格外挑剔,如果在外住宾馆,床品不舒服有可能大半夜睡不着。   可今天并不是这个原因。   床垫和枕头都是和他公寓里一样的牌子,特意为他准备好的。   夜晚总是人感情最丰富的时候,顾煊悄悄改变了策略,搅黄林微屿计划的念头逐渐退下。   还是帮他达成心愿吧,再稍微对他好一点点。   至少因为自己欺骗了他。   时针转了半圈,清晨第一缕曦光透过薄纱帘叫醒了林微屿。   抬起手臂,手背挡住眼睛,遮住部分刺眼的阳光,从指缝中打量着房间,林微屿一时没反应过来。   这略显陌生的布置,应该是昨天刚刚租下的房子。   昨天晚上,自己好像是和顾煊在沙发上讨论,当时很困,好像后来想闭一会儿眼睛,最后就没有意识了。   林微屿的记忆就截止在那里,至于后来怎么到床上的,难道是顾煊帮忙?   应该是吧,林微屿抱着被子坐起来,等会儿可以问问顾煊。   从厨房传来的撞击声彻底打消了最后一丝睡意,他赤脚站在床边的白色地毯上,睡裤很长被踩在脚下。   林微屿又坐回床沿,弯腰把裤子挽上去几圈。   这时他才对两个人的身高差有了更直接的感觉,平时需要仰着头看顾煊,顾煊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就像一面盾牌。   从小家庭不幸福的小孩成年后总是会寻找类似的东西去弥补,和王总对峙时,顾煊站在他前面,那种安全感是无可比拟的。   刚打开屋门,淡淡的烘焙气息便传了出来。   方形餐桌上,对称摆着两个圆盘,盘内有面包煎蛋香肠,没想到他习惯西式口味。   主厨顾煊站在咖啡机前,背对着林微屿。   “哇,这么丰盛!”林微屿的夸奖脱口而出。   咖啡机呲出气声,伴随而来的是满屋咖啡豆的气息。   还挺会享受,从背后看,顾煊动作有条不紊,很难让人把他和外卖员联系起来。   这时顾煊回身,朝林微屿举杯:“要不要来一杯?”   “好呀。”他走进厨房,和顾煊并肩站立。   瓷砖冰凉,林微屿赤□□叠站着,等着自己的那杯美式。   顾煊低头看了眼,挽起的裤腿下是骨骼清晰的脚踝,脚背白皙甚至能看见发青的血管。   他的脚趾蜷起来,指甲修理得整整齐齐,泛着粉色,不知是因为瓷砖冰凉,亦或者察觉到顾煊的目光而害羞。   顾煊不由得带上了些命令的语气:“先去穿上拖鞋,就在沙发边上。”   他乖乖照做,等再回来时,餐桌上多了一杯冒着热气的咖啡和正在享用早餐的人。   怪不得那么多人自称颜狗,长得好看的人连吃东西都显得优雅。   “昨天我是不是在沙发上睡着了?”林微屿问。   顾煊把一块切好的香肠送进嘴里:“嗯。”   “你把我移到屋里的吗?”问出口才意识到这个问题有点傻,屋子里只有两个人,他又重新说,“我的意思是,我沉不沉?”   顾煊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不沉,因为我是把你托进屋的。”   林微屿很给面子地笑了两声,顺着说道:“挂不得我觉得浑身都疼。”   “你今天考试吗?”   林微屿咬着微焦的面包边,点点头:“对,我10点考。你平时几点去工作?”   顾煊用刀叉切着鸡蛋,姿势优雅:“我们这行不用着急,什么时候想接单了就上班,比较自由。用我送你去学校吗?”   送我?   林微屿想起顾煊的小单车,是有个后座,可那不是电动的,怎么带人?   “没事挺近的,我自己去就行。”林微屿委婉拒绝。   这套房子离学校更近,是在一个高档住宅区内,走不到十分钟就是学校西门,比最开始想租的那套更方便。   “你在上大二?”   “大三,我上学早。”   “你长得显小的,现在和照片没什么区别。”顾煊放下叉子,斜斜一指茶几上的木质相框。   林微屿不好意思笑笑:“那是我中学时的了。”   “长得很像,都那么漂亮。是你妈妈?”   “嗯。”林微屿含着牛奶,发出声音。   没有如预想中打开话题,顾煊继续说:“小时候,我父母就离婚了。那之后便没有人陪我去游乐园,甚至连见面都很少。”   说着说着语调沉下去,像是陷入低落的回忆中。   林微屿想安慰他,捕捉到对方垂下去的眼神,他的心情仿佛也和顾煊调到了同一频率。   有时候语言是无力的,林微屿腾出手来,把手覆在顾煊的手上。   微凉与微热,温度像两人的距离一样逐渐靠近。   “别太伤心了。”林微屿轻轻说。   顾煊带着羡慕的语气:“你和母亲关系一定很好。”   “嗯。”林微屿简单默认了,没有接着说,他不习惯把伤疤□□裸揭开给别人。   他深吸口气,想到了一件棘手的事:“虽说没发生什么大损失,但是加热水龙头烧坏了这事肯定得知会房东一声。”   “交给我吧,你安心考试就行。”   吃完早饭,顾煊照习惯打开电视,里面的频道早就设置好,是他每日都会看的财经频道。   林微屿把自己的碗筷端到厨房,打开水龙头。   “昨日,顾氏集团总裁出席顾氏商超四十周年店庆,从小小的百货商店到全国连锁,跨行业扩张的顾氏集团如今已经形成完备的生态链。以下是顾煊先生的深度采访......”   电视声音很大,盖过了脚步声。   顾煊回过神来,林微屿已经走出厨房,还往顾煊这边好奇地打量着。   林微屿看见沙发上的人一把抓起遥控器连按好几下。   “???”   “电视坏了,不好看。”   “哦,你先调吧,要是不行一块跟房东说一声。时间快到了,我去换衣服。”林微屿只是路过客厅,对电视节目并不好奇。   换上烘干的衣服,林微屿出门前,顾煊从沙发站起来:“如果有人找你,需要我帮忙随时叫我就行。”   “好的。”林微屿笑着关上了门。   早餐很好吃,考试相信也会很顺利。   选择顾煊真的很不错,不知道这两个月过去之后,顾煊愿不愿意继续当他的室友,在结束协议婚姻关系的时候,只是纯粹当朋友就可以。   推开小区的铁门,他从背影看是个干净帅气的男生。   此时正好一辆黑色宾利从出口驶出,拐弯,侧面玻璃贴着深灰色膜,挡住了车内的人影,林微屿认出这是楼上邻居的车。   黑色宾利漆面光洁十分惹眼,林微屿站在人行道上,等了几秒,让车先过。   如果林微屿仔细看,能发现驾驶座上坐着的人正是西装革履的外卖员——顾煊。   林微屿上午考的是高等数学,十分有把握。   Q大考试分为两种考场,这场被安排在普通教室的考场,想对来说学生的心理压力会小一些,剩下一种则是通识课的千人大考的考场,在体育馆里。   裴安的座位在他后面,趁着发卷前几分钟拍拍他的肩膀说:“晚上学生会这学期最后一聚,一起不?”   “好。”   夜幕降临,大家在餐馆外道别,有的同学已经考完所有科目,直接回家了。   林微屿喝得微醺,面对眼前变幻不停的霓虹灯牌,看不出来在想些什么。   精致的脸在彩色灯光的照耀下,落寞染上他的眉梢眼角。   “别愣着了,咱们回宿舍吧。”   “不,我去前面店里买个蛋糕,”林微屿喝了酒,说话慢吞吞的,“我还得谢谢邻居呢。”   裴安的酒量更好,看起来也更清醒,拉住他的胳膊劝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吧。”   “不!你别管我!你别跟着我,我自己去。”林微屿大力甩开他,摇晃几步,站住了。   裴安跟过去几步,被林微屿大声呵斥:“我说了,你别管!我,没喝醉!”   他心里只剩下最基本的本能,对约束的厌恶。任何约束都让他想到父亲。   想到一些让他悔恨又愤怒的事。   ☆、第 11 章   林微屿执意一人去蛋糕店,裴安也不好阻止。   裴安顺着他说:“可你手拿得稳吗?别把蛋糕碰洒了,这样怎么给邻居?”   林微屿盯着他的眼睛,酒精削弱了他的判断能力,隔了几秒,他才点点头:“那好吧。但你只准帮我拿蛋糕。”   虽说醉了,但他思路还是很清晰,也认得回租屋的路,只不过在每个路口都会站着楞一会儿。   他也不告诉裴安准确的地址,虽然慢但好歹跌跌撞撞走到门口。    “密码是什么来着?”林微屿一边念着,手指唤醒电子门锁。   “滴滴滴”密码错误,门锁闪烁着红灯。   重复几次,林微屿一拳砸在门上,门发出闷响。   酒气混合着烦躁蒸腾上来,他干脆喊着:“顾煊,在家吗?开门!”   无人回应,门里一片安静。   “别着急,你再想想。”裴安怕打扰到别家,忙安抚道,“要不你说,我来输。”   林微屿靠着门,怀里抱着蛋糕,报了一串数字。   门锁发出绿光,门开了。   胳膊被架着进了屋,林微屿摸索着墙上的开关,喃喃自语:“顾煊呢?哦,顾煊应该在送外卖吧。”   “你和顾煊关系这么好了?”裴安语气不太对劲,可谁都没听出来,连他本人也没有发觉。   林微屿脸颊因为酒精发烫,但关键任务没有忘:“我现在上楼,再晚点就不合适了。”   “你觉得现在这样合适吗?”   林微屿无声盯着他,迷茫的眼睛却散发着坚定的光。   他对自己狠,只要计划的事情一定会做,没有完成的计划会十分难受。   现在,他脑中的固定观念催促着他:快点,快点,把今天的最后一件事干完就可以安心了。   “算了,我带你去。”裴安不止一次败在他强大的自控力上,“我替你道谢,回来咱们就安心睡觉好吗?”   林微屿重重点头!   裴安站在前面,手在距离门铃还有几毫米的时候犹豫了。   这都什么事啊。   他被林微屿拍拍后背,无声地催促袭来。   裴安把眼一闭,下定决心,按上去的那刻还在抱着最后一丝侥幸,希望这位传说中的女强人不在家,在家最好也别来开门。   可惜,事与愿违。   门开了一条缝,裴安把手里的蛋糕递给那位女强人:“昨天的事谢谢您帮忙。”   “不用客气。”梅琳看见身后的林微屿,波澜不惊的脸上透出笑容。   她果真如林微屿说的那样,即使在家里,妆发也精致依旧,一身职业装像是随时准备开视频会议。可有一点,裴安觉得林微屿说错了,梅琳看起来不像高管,反而像是他上流社会晚宴中老总的秘书。   连名字也很像。   透过梅琳的肩膀与门的空隙,裴安看见她家的格局很奇怪。   客厅没有沙发,取而代之的是一张大型办公桌,桌上摆着三块电脑屏幕和一摞文件。   椅背上搭着一件西装,黑色领口边缘有一圈白色包边。   现在这个款式这么火吗?   “唔。”林微屿搭着裴安肩膀也想说几句。   林微屿脸上泛着惹人疼惜的粉色,被裴安拉着向梅琳道别。   电梯里,裴安看着镜面,回忆着那一闪而过的感觉。   不对,那件衣服明显是男士的,梅琳看起来像南方人,骨架比较秀气。   而且,回家都不换下职业装的人,有多大概率爱穿oversize。   大约过了十分钟,顾煊刚握住把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   两个人就着这个姿势,裴安在里,顾煊在外。   他们明明一样高,裴安气势稍逊一筹,可能输在了眼睛里蕴含的内容上,顾煊有着一双阅历丰富却平静无波的眼睛。   他深深看了顾煊一眼:“微屿喝了点酒,如果折腾的话,麻烦担待一下。”   嘴上说着寒暄的话,顾煊却从他的表情中读出了另一番含义。   如果敢欺负林微屿,你等着。   顾煊手上稍稍使力,门敞开的角度扩大,他侧身进屋。   他们之间似有磁场般,无形中带着微妙的排斥,两人各进一步交换位置。   顾煊学着他的样子开口:“谢谢照顾微屿。”   说罢,客气地关上了门。   “妈。”略带颤抖的声音从林微屿屋内传出。   顾煊放轻脚步走过去,听见他说:“对不起,我不该......”   声音渐小,尾音像是把哀伤裹进了自己身体,并没有外露几分。   实木门隔音效果很好,他想停的更真切一些,又往前挪了半步。   “咔嚓。”   木地板被踏出声音,似乎没有引起林微屿的警觉,先把顾煊惊到了。   二十七年一直堂堂正正视人,从小受到的教育也也都是如何做一名君子,顾煊从未做过这种偷听的事。   林微屿和顾煊同时陷入了感情的挣扎。   “微屿,妈妈找到了那个人,想让你见见。”   “好,我真的替妈感到高兴。”林微屿笑着笑着,眸中却氤氲出水光。   门外,顾煊后退一步,最后听见他说:“谢谢妈,不用了。你之前给我的钱够用。”   钱够用,他不是一直在怀疑林微屿母亲接近父亲的背后原因吗。   在一起之前开高价薪水,在一起之后更是无限额度的卡。   其中,有多少被用来给儿子了?   还有协议中林微屿每月给自己的三千元“工资”和租下这套房的钱......   顾煊努力说服着自己。   林微屿出来时,看到顾煊怔怔盯着窗外的月光。   他坐到顾煊旁边,顾煊把手里的温水递给他:“喝点吧,是不是醉了难受。”   “没有,我还挺开心的。”林微屿捧着水杯,温暖了四肢百骸。   “我妈刚刚和我说,她终于找到对的人的了,对她很好。”   顾煊避开他的眼神,站起来说:“太晚了,我先去洗澡。”   林微屿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浴室,没说出口的话,可能又不知道该向谁诉说了。   但他还是想努力一下,带着喝醉的人特有的逻辑说:“如果你不愿听我说话,睡衣能不能再借我穿一次,很香。”   酒醒后,一切都好像一场梦,睡衣又重新出现在顾煊床头。   一个卡包静静躺在林微屿房间的桌上。   林微屿的生活也回到原先的轨道,图书馆宿舍考场三点一线,和大多数面临期末的学生一样。   今天是大三上半学期的最后一场考试,毛概被安排在最大的考场——体育馆。   Q大治学严谨,千人大考是期末的重磅项目,只有这种通识课才能够获得此殊荣。学生们怨声载道。   “听说今年的监考设备又更新了。”   “可不是好像有5个刷脸的机器,你说学校有这钱升级一下食堂和宿舍这种基础设施多好啊。”   林微屿这种罕见的学霸从来不担心监考有多严,这些都和他无关,只要有一支笔、一张卷子,足矣。   可他今天却栽在这千人大考上了。   教导主任推着人脸识别仪器,走到林微屿身边:“同学,刷一下身份证,验证身份。”   “我,”林微屿语塞,“我忘带了。”   事实证明喝酒误人,他的身份证应该那晚落在了出租屋里。   “老师,真的是我本人。”他举起准考证上面的黑白照片,“您看这个行不?”   教导主任推了推老花镜,目光在像素模糊的照片和林微屿本人的脸之间游移:“不像,而且按照规定每名同学都要刷脸。”   “行,那能让我把考卷做完吗?”   此时考试已经过了大半,如果现在纠缠于这件事没时间答题,铁定是要挂科,在Q大变态的教学制度下挂科约等于留级。   教导主任点点头,应允了。   “真的不能通融一下?我发誓,这是我本人,老师您就帮我这一次吧。”林微屿不死心,疯狂打感情牌,想做最后的挣扎。   林微屿这一招配上他帅气的笑脸、诚挚的眼神,对女老师可能有用。   可惜面对即将退休的教导主任,激不起一点浪花。   对方冷酷无情:“再说,现在没收卷子。”   林微屿在心中呐喊:顾煊,救我!   ☆、第 12 章   考完试,按规定要清扫考场,教导主任揪着林微屿到体育馆外面等。   屋漏偏逢连夜雨。   走到一半,便看见范总追着过来。   教导主任:“这是给你送身份证的?”   “不是不是!”林微屿连忙否认,只想把脸藏起来。   “不是你找他来干什么?”教导主任刚刚因他认错态度良好而缓和的态度逐渐严肃。“我还以为这次是我看错了。你这种学生我见得多了,随便叫来个人,就想蒙混过关。现在坦白吧,可以从轻处理。”   这下误会大了,林微屿百口莫辩,只得低头打字:【顾煊你到哪了,再不来我就要死了。】   再一抬眼范总已经走过来了,上来就把手伸向教导主任。   “你好你好,我是餐饮公司的范总,刚考完试是吧,不如去我家餐厅吃个饭。冬季的鲜笋刚刚从四川空运过来。我们还推出了一系列时令菜品。”   和顾煊说的一模一样,上来就邀请去自家餐厅。   教导主任冷冷一瞥两人,公正无私地说:“还想利用社会影响力,贿赂老师?”   “没有没有,这不是看您和微屿没聊完吗,大冷天别站外面说话啊。如果您这边没事的话,那要不您看,我先接微屿回去了?”   “这位同学疑似替考,现在调查清楚之前不能走!”教导主任懒得多说,直接把“扣押”林微屿的罪行说出来。   “别冻着,还是和我去吧,应该是有误会,找个地方说清楚。”   林微屿已经不忍心看下去了:“老师,您别信他,我们没有任何关系。”   教导主任想左看林微屿,右向右看看范总。   觉得两个人谁都不能取信,于是用敌视的目光看着两个人,以一对二,他在人数落在下风,可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林微屿绝望间,背后传来顾煊的声音,好似天籁。   “这就是?”   “对对对!”林微屿想抓住救命稻草般,把鼓励的眼神投向他,示意快把我身份证给他看,还我清白。   顾煊笑得优雅端庄,一派正宫娘娘的气场,揽住林微屿肩膀。   另一只手把林微屿的头按向他的肩膀   “我是他未婚夫,请您不要打他主意。”这话他是正对着教导主任说的。   林微屿的表情没有到位,就显得此时的姿势格外可笑。   笑什么笑,你认错人了!   林微屿从后面伸腿,踢了顾煊脚跟一下。   教导主任审视的目光围着林微屿转了一圈又一圈。   考试时随便抓到个没有带身份证件,疑似替考的学生,也能撞上这等狗血事情。   不知道这是道德的扭曲还是人性的沦丧。   Q大百年老校的根基都要被毁了。   “老师,我证件来了,是不是刷完脸就行了。”   “先刷过再说吧。” 教导主任明摆着不信机器能识别他的脸。   他带着林微屿又进到考场,顾煊和范总不约而同地没跟上去。   等他再出来时,范总的笑容比刚刚更灿烂了,加倍热情的声音邀请道:“不如去我家餐厅吃个饭,冬季的鲜笋刚刚从四川空运过来。”   “还推出了一系列时令菜品。”林微屿把范总的下一句没说出口的话接上,“去吧。”   林微屿给顾煊使了个眼色,就按原计划进行吧。   范总殷勤万分地打开车门,手抵住最容易碰到头的地方,伺候顾煊和林微屿坐在后座上,自己则跑到前排。   一切顺利的就像计划好的一样,但又仿佛有点什么不对。   “范总,前面麻烦停一下,带上我的自行车。”顾煊尊称着,语气中却带着些藐视。   这难道就是不畏强权的霸道之气?林微屿似乎明白了怎么对付这些老板了。   范总从副驾驶回过头来,满口应着:“好的,那必须没问题。司机,你等会儿把车放后备箱。”   于是,奥迪的后背箱便装上了一辆单车,说完全装上也不太准确。   奥迪的后备箱没那么大,所以后背箱盖不上,但还是硬要塞一辆自行车。   一路上盖子随着路面起起伏伏。   林微屿侧头看了眼顾煊,他的神情格外平静,后背靠在真皮座椅中,姿态舒服自然,没有因为骑单车而感到丝毫不适。   反观自己两手搭在腿上,规矩地很。   奥迪缓缓减速驶上环形车道,停在富丽堂皇的欧式建筑门前。门童穿着挺括的制服,看见老板的车,小跑着迎上来,打开后座的车门,出来两个人,都不是自家老板。   范总自己打开车门从副驾下来,门童欲哭,当场就想向老板解释自己不是故意的。   范总拍拍他的肩,出乎意料地没有苛责他,毕竟范总自己也没看出来。   顾煊把自行车钥匙扔给门童:“我的车,找个车位锁一下。”   他下巴微仰,态度带着倨傲的矜持,仿佛在安排的是上千万的豪车。   戏是不是有点过了?林微屿小心观察着范总的反应。   发现此时门童也在看着自家老板,手里的钥匙像烫手的山芋,他第一次见到有人这样和老板说话。老板开的是高端餐饮,在B市也是响当当的名人。   范总冲他挥挥手,语出惊人:“把门口的车位腾出一个,给这位先生存车。”   进大厅后,一位女服务员穿着旗袍,领着他们走向走廊尽头的最大包间。   旗袍与周围的欧式装修对比,显得格外出戏。   落座后,范总豪气地说:“把时令特色都上一遍。”   说着又把大餐单绕过林微屿,让给顾煊。   这莫不是拿错剧本,范总看上顾煊了?   虽然林微屿知道顾煊很优秀,这种气质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不在于外界的一切因素,也没有因为他是外卖员而损伤半分。顾煊沉稳的外表下,灵魂肯定也是一位君子。   即使他没有想谈恋爱的念头,也不得不承认顾煊真的很有吸引力。   顾煊翘着腿,把菜单往自己旁边侧一侧,翻页的动作十分舒展,气度不凡。   经过一上午的考试,林微屿腹中空空,吃货的本能让他无法抵御图片上的诱惑,豪华水煮鱼,喷香辣子鸡,这些都在冲他招手。   可他始终记得他们的计划,自己需要配合顾煊行事,不可轻举妄动。   于是,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顾煊优雅地合上菜单,终结了他的幻想。   这个可恶的人还冲自己笑着说:“微屿,看来你也没什么想吃的吧。”   林微屿不知道自己的眼中带着多少失望,他只看见和自己对视的顾煊笑得更开心了。   “不用客气,不用客气。有想吃的随便点就可以。”说着又向服务员加了几道,其中就有林微屿心心念念的水煮鱼。   “顾...顾兄一表人才,我也自知微屿和顾兄在一起肯定看不上我。这顿饭就是我请你们的,也当和你们道个歉。至于微屿父亲那边,我去和他说,肯定不让你们难做。”   林微屿还没来得及回应,刚刚穿旗袍领路的女子又敲门进来,在范总耳边轻声说了些什么。   范总听完立刻说:“二位先吃着,我有急事,就不奉陪了,不够再加。”   林微屿听得一头雾水,所以这意思是搞定了?没事了?   顾煊笑得志得意满:“怎么样,处理地还可以吧?”   林微屿迟疑地点点头,似有些不敢相信。   “现在想请你帮我个忙,好吗?今天是我的生日,我想吃一碗长寿面。”   “好,那咱们去别处?”林微屿提出这个建议时,心里是十分不舍,毕竟水煮鱼就要这么擦肩而过了。   即使不看在顾煊帮自己的份上,他的请求也很难让人拒绝。   所以就出现了以下情形,顾煊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微屿走出了门,十指相扣。   林微屿没有挣扎,因为顾煊在耳旁轻声说:“走廊有监控,戏还是得做全套。”   至于出门后,范总的司机居然在顾煊的单车旁待命:“范总吩咐,我送二位回去。”   “不用了,我们骑车就行。”   林微屿很明白,他的新住址不能泄露出去,尤其是他的相亲对象,如果范总知道,那极有可能传到父亲那里。   追求保密的结果就是,一辆车,两个人,四只眼睛互相对视。   “我带你吧。”顾煊抢先一步跨上车座,留给林微屿一个背影以及一个后座。   他委委屈屈地坐在后座上,缩起长腿,可当车骑起来的时候,他下意识抱紧了顾煊的腰,车晃晃悠悠根本,掌握不好平衡,径直冲向马路牙子,旁边的电动车也主动避开了他们的蛇形走位。   “哎哎哎!换我来吧,你这是马路杀手。”   林微屿换到了骑车的位置,真不知道顾煊这种天天骑车的人怎么车技还这样。   可他也同样高估了自己的实力,两个大男人,体重再轻加一起也得有二百多斤,能骑起来就很难,更别说骑得平稳了。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放弃。   “算了,我也骑不好,打车吧。”林微屿防止被顾煊嘲讽,自己主动说道。   林微屿也骑不好,顾煊心中舒服很多,他打上车,目的地输入的是他们的“家”。   “先说好,我不太会下厨,你会做吗?”林微屿目光炯炯。   ☆、第 13 章   回到出租屋,顾煊用实际行动证明了自己的厨艺。   林微屿几天没回来,发现冰箱里已经都塞满了食材,各种蔬菜和肉类分门别类地码放齐整,他不敢置信道:“这些,你都会做?”   顾煊点点头,他的脸轮廓很深,带着些模特的气质,很难和柴米油盐这些物品联想到一起。   更难想到的是他居然是一名外卖员。   “你是不是外卖员里的门面担当?”   顾煊此时正在洗菜,不知道是不是水声太大,总之没有回应他。   水龙头出水量很大,水珠飞溅,打湿了一圈袖口。没等顾煊求助,林微屿就主动伸手,两手抓住他的袖口。   顾煊手上的动作停下来,林微屿:“你忙你的,我帮你挽一下。冬天袖子湿了多冷。”   袖口一圈圈翻折上去,露出顾煊健壮的小臂,指尖触碰时,他能感受到顾煊的肌肉线条更紧绷了。   水一直流,漫出盆外,顺着下水管道哗哗流下去。   顾煊在看他,也在看那挽好的袖口,忽然开口问了一句:“你想吃什么面?”   “饿了,你做什么我都吃。”   林微屿不怎么挑食,而且看着顾煊这专业的架势、自信的态度,应该厨艺很不错。   “我在这就行,你忙别的吧,下面条很快,估计一会儿就好。”顾煊说着塞给他一根新鲜脆甜的黄瓜。   他啃了一口黄瓜,有点委屈。   刚帮顾煊完好袖子,就被轰了出去。   有的人不喜欢别人在旁边指手画脚,可他就是想学学,万一哪天顾煊不在,他也能下厨,而不是千篇一律地订餐。   不知不觉间,顾煊在他心中已经变成朋友或者比朋友更近一点的存在。   窗外打进来的光线为顾煊描摹出一个可靠的光影,有节奏的切菜声从厨房传来。自从母亲离婚后,他就再也没体味过纯粹的家常感觉。   他不知不觉地想,顾煊父母也离婚了,那么他又是以怎样的心情学会做饭的呢?   小时候自己做饭的时候有没有被烫伤过呢?   今天他过生日,也没有朋友为他庆祝。   想到这里,林微屿在网上下单,订了一个蛋糕。   他虽然不会做,但是可以送顾煊一个蛋糕,多多少少也是一份心意。   “哎?家里没盐了。”顾煊的声音从厨房传来。   “那我下去买。”正好蛋糕也快到了,这样给他一个惊喜。   拿着盐和蛋糕走回楼的路上,几棵大树后面有孩子在吵吵嚷嚷。   “笨蛋!学习不行,游戏也拖我们组后腿。”   “就这样还想继续和我们玩?”   一阵书页散落的声音,林微屿路过时发现四五个男孩正在欺负对面唯唯诺诺的男孩,不断将书劈头盖脸地砸向他,被欺负的男孩咬着嘴唇一声不吭。   林微屿冲他们喊:“干什么呢?!不许欺负同学!”   领头的男孩挥挥手:“走了。”那些人便有组织地散了。   只剩下一个小男孩蹲坐在一堆书里,眼睛里含着泪水,倔强地把一本本书摞好。   林微屿上前,和他一起,把折角的书页整理好,擦掉纸上沾的草沫,递到小男孩手里。   家中,顾煊等了太久,发出的信息也没有得到回应,他把心里那一丝不安归结于,厨师没有调料的惶恐。   他换鞋下楼,顺着便利店的方向找寻,在以为林微屿走丢了的时候,看见这一幕。   林微屿蹲在地上,抬手摸了摸小男孩的头发,他的脸上也带着天真又柔软的表情。   小男孩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那清脆的童声说:“谢谢。”   踏过干枯的落叶,地上发出树叶破碎的沙沙声,放在一旁的蛋糕被他注意到。   顾煊也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觉,就像在心里早就定罪的人,突然有证据说是被冤枉的。   就这样发现林微屿真善美的一面,让他措手不及。况且他手里还拿着人家订的生日蛋糕。   林微屿给他打钱的时候,他安慰自己是工资,林微屿租房的时候,他又想这房子可是自己找的,要不然谁能这么便宜租出去。   看着手里的蛋糕,却好像再也无法欺骗自己了,蛋糕无声证明着这个人在乎他。   此时他爸估计和林姨恩恩爱爱呢,身边的朋友除了千篇一律的祝福也没有其他消息。   掩饰那点心中的异样,他故意说:“在路边欺负小朋友呢?”   “哥哥你误会了。”小朋友认真地反驳了他。   林微屿在一旁看着他笑:“蛋糕喜欢吗?”   小男孩一脸茫然,眼角带着点红色,猜不透两人的关系。   顾煊问:“你家长呢?”   “还没下班。”小男孩神色带着戒备。   “是个坚强的男子汉,他们说的只是他们的看法,不都是对的,你要相信自己。”林微屿摸摸小男孩的脸颊,蹭走了点灰,“但如果他们再打你,就还手。好吗?”   小男孩点点头,看着漂亮的蛋糕盒子,眼里露出了一丝羡慕。   和林微屿一个对视,顾煊开口说:“今天是哥哥的生日,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吃草莓蛋糕?”   路边的长椅上,蛋糕盒子上的丝带被抽开,林微屿握着小男孩的手,切下看起来最大最甜的一块,分给顾煊,然后又把第二大的放在小男孩的盘子上。   最后剩下一小块没有草莓的,林微屿给了自己,捧着纸盘津津有味地吃着。   “谢谢哥哥。”小男孩把一颗形状饱满的草莓举到林微屿嘴边。   林微屿笑得比草莓还甜,提议道:“咱们给哥哥唱生日歌好不好?”   童声混合着磁性的男声冲散了刚刚的不愉快,小男孩也恢复了笑颜。   歌声结束,两人看向顾煊,等着完成最后的保留节目:许愿。   顾煊其实很少过生日,也很少把愿望托付给神明实现。但在28岁的这年,他仔细回想小时候的样子,双手合十,在心中默念。   希望林微屿不要发现这是一场有预谋的接近。   蛋糕很快被分食一空,收垃圾的时候,顾煊递来一把叉着草莓的叉子。   他把垃圾袋举过去,以为这是个坏掉的草莓。   顾煊身体倾斜,沾着奶油的草莓贴上他的嘴唇,用足以蛊惑人心的语气说:“专门给你留的。”   在小男孩好奇的眼神下,林微屿张嘴咬住,红色的汁液浸润了他的嘴唇。   顾煊的手没收回去,反而更进一步用指腹轻拭果汁,红色的液体也带着嘴唇的温度,有些烫手。   林微屿的脸也像被草莓抹过一样留下了淡粉色。   小男孩打量了很久,问道:“哥哥们是一对吗?”   林微屿没好意思看顾煊,但他感觉到有人牵起了他的手,说:“早点回家吧。”   顾煊一手牵着林微屿,一手拎着盐,两人慢慢走出小男孩的视线。   林微屿的手看着很细,但掌心柔软,仿佛带着小猫粉色的肉垫。   小猫爪子有些凉,于是顾煊非常自然地塞进了自己的口袋。   两只手在小小的衣袋里交叠,升温。   “我的戏怎么样?”回到家里,顾煊冷静发问。   林微屿混乱了,究竟是顾煊演技太好,还是他太容易入戏。几分钟前,明明感受到了心动的滋味。   “你先做一下,再有十分钟面就好了。”   回屋,坐在自己床上,林微屿用力搓了搓嘴唇,借着那微痛的感觉清醒了一点。   对呀,请顾煊就是为了演戏的,干脆大方点,少想那么多。   手机嗡嗡响了两声,收到这样一条消息:【微屿,下周一有空出来聊聊吗?】   厨房的顾煊被锅沿烫了一下,心中泛起不祥的感觉。   顾云峰来电,用不容拒绝的声音道:“顾煊,下周一出来谈谈。”   一时间,无论是卧室还是厨房,都充满了山雨欲来风满楼的气息。   挂断电话后,顾煊看着锅里的汤,只犹豫了一秒,便把切好的胡萝卜都扔了进去。   胡萝卜在沸水中浮浮沉沉,林微屿还不知道自己将要面对什么。   打卤面端上桌的时候,他已经坐在桌前等待了,眼睛里泛着期待的神色,看得顾煊有些不忍。   “做的不多,你多吃点。”顾煊说着放下最后一个汤碗。   林微屿眼睛里的星光顿时暗淡了。   虽说不怎么挑食,可他最大的雷点就是胡萝卜。前几天吃火锅时逼着室友吃胡萝卜的债,今天一顿偿还。   在顾煊鼓励的眼神下,对着摆在自己正前方的胡萝卜汤,林微屿只得捏着鼻子干了。   喝完还要听顾煊说:“好喝吗?我再给你盛一碗吧。”   他怀疑顾煊就是故意的,可拿不出证据,而且自己一点没帮忙,吃的时候再挑三拣四太不合适。   虽说盛情难却,林微屿还是委婉拒绝:“很好喝,可是我刚刚蛋糕吃多了,就怕再喝汤就吃不下面条了。长寿面还是要陪你吃完的。”   怎么看怎么觉得顾煊脸上写着腹黑二字,是他吃胡萝卜时的痛苦泄露出来了?   不管怎样,寿星吃了蛋糕,又吃着自己做的面条,很开心。   二十八岁的第一天没有像以往一样独自工作,有个人和自己庆祝,他和林微屿不时聊上几句,心情很奇妙。   过个生日,都要过出真情实感来了,眼前的人,也差点当成亲近的人了。   ☆、第 14 章   寒假就这样过去了几天,林微屿和顾煊的关系看似因为生日更近了一步,交流时仍带着点客套,除了一起吃早晚饭外,也没有过多的交流。   顾煊的工作没有当时说的那么轻松,早上九点左右出门,晚上吃完晚饭后仍出去送外卖。   林微屿不时去青心奶茶店照应,几个兼职都是家在外省的学生,现在已经回老家了,光靠几个全职人手不够,他和会长两个合伙人便轮流上阵。   今天是小年,林微屿抽空定了几张披萨慰劳和他一起打拼半年的员工们。   手机在口袋里一直震动,林微屿摘下手套,短信通知电子结婚证已经生效。   他的心安定几分,有法律效力在,至少父亲不能太猖狂。   可接下来电话就来了,林微屿冲员工比了个手势,表示自己先出去接电话。   “爸,有什么事?”已经接近撕破脸,林微屿就上来直说了。   林父语气高高在上:“这次范总对你不满意,也和我提出来下次不用再见面了。这次也算你运气好,没影响到咱们和范总的合作。不管你怎么表现的,如果再这样饶不了你.”   “哦。”面对父亲的威胁,林微屿无动于衷。   “快期末考完试了吧,收拾好衣服回来安生住着。”   林微屿声音平静:“我不回去了。”   “嗯?那是打算在你们那破宿舍窝一辈子?”林父又小声骂了句什么,林微屿没听清楚,大概是“没出息的东西”之类。   手指轻点屏幕,直接把恼人的声音挂断了。   不得不承认,虽然心里已经不惧怕父亲,但每次听到父亲的语言还是感觉心里堵得难受。   再回到奶茶店的时候,员工小姑娘关心地问他:“微屿哥,没事吧?”   摇摇头,心里的郁闷不愿和任何人分享。   手里被塞了两张有些厚度的纸,纸上印着花花绿绿的卡通人物,是新开业的游乐园门票。   “老板有空和女朋友去呀,男朋友也行。”小李冲他眨眨眼。   林微屿心情稍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收下了,你工作吧。”   忙起来时间过得飞快,再回过神来,店门被推开,眼前送餐的小哥竟是顾煊。   林微屿在围裙上擦擦手,拿起给自己调的奶茶迎上去。   “真巧,今天忙吗?”林微屿没有意识到自己眼中的惊喜,把吸管扎上去递给顾煊,“喝点这个,我亲自调的。”   “你在这兼职?”顾煊遇见他没表现出太过意外。   林微屿笑而不语,带着几分骄傲。   临近晚餐时间,店里订单少了些,林微屿把员工叫来吃披萨,休息一会儿。   员工围着坐下,开心地说:“谢谢老板。”   林微屿冲顾煊歪头,挑了下眉,美人挑眉不带丝毫轻佻,反倒显得面容更生动些。   靠着柜台和顾煊聊天,林微屿问他:“还继续送吗?”   “不了,你这边还要多久?”   “马上就走,订单少了,不用我盯着。”   其中一个长得机灵的女生冲他们挥挥手:“老板你快走吧,赶紧奔赴二人世界去吧。”   好像心底那点模糊的小心思被看穿了,林微屿回她:“别说了,赶紧吃,等会儿都被别人吃光了。”   他又转身背对着顾煊,说:“帮我解个扣,刚刚着急,我给扯成死扣了。”   围裙带子果然系得非常紧,勾勒出林微屿的腰身,顾煊勾着那两根带子:“这么紧,呼吸地过来吗?”   手指摸到他最敏感的腰际,只隔着一层衬衫,顾煊带来的力度和纯棉布料的摩擦,让他不由上半身前倾,微微躬身。   “别动。”顾煊拽着衣带又把他扯回来。   林微屿发出几声气音后,出声催促道:“有点痒,你快点。”   顾煊的手从腰际撤回,约莫也就半分钟时间,他却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度秒如年。   忍不住打断:“小李,你来帮我一下吧。”   刚刚插嘴的女生其实一直都在悄悄看着,突然被点名,立时以为偷看被发现了,赶紧一激灵坐直,正色拒绝道:“微屿哥,我手油。等会儿把你衬衫糟蹋了。”   “马上好。”说着,顾煊把最后一点扣解开。   林微屿转过身,面对顾煊,后退两步,像是没站稳:“我,我先去换衣服。”   更衣室很安静,林微屿听来却很吵闹,在心跳的声中,顾煊和小李的聊天悠悠传来。   “你是微屿哥的男朋友吗?交往多久啦?怎么一直都没听微屿哥讲过?”   这个小妮子,问题怎么那么多。   林微屿抱着衣服,趴着门缝,带着好奇听下去。   顾煊声音低沉:“保密。”   “都是自己人,保密啥呀。你一来老板心情都好了。”   林微屿听不下去了,摸摸自己微热的脸颊,原来他们就是这样编排自己的。   顾煊余光扫过更衣室紧闭的门,那门是磨砂玻璃,虽然看不见屋内分光,可隐约的人影还是能看见的。   强行把自己的目光移开,转向旁边的展板。   展板上贴着许多学生情侣的合照,拍照的姿势各式各样,可脸上洋溢着同样的幸福,手里也都捧着青心奶茶的纸杯。   小李在旁边解释,眼睛里闪着钦佩的光:“我们老板是不是特厉害,这是他想出来的营销策略。一杯青心奶茶作为表白的意象,只要对方收下,就代表‘我也喜欢你’,现在店里生意可好了。”   原来林微屿是奶茶店的老板,那自己之前那些误会......   误会他的钱是靠骗来的,是不是都错怪他了。   小李还在说:“老板平时对我们也可好了,还说以后要是开分店,就提拔我去当店长......”   “小李,又编排我什么呢。”林微屿感受到顾煊情绪不太对,首要嫌疑人就是小李,“诋毁老板形象呢?”   林微屿拍拍顾煊后背:“走吧,晚上订单少,他们能应付,我可以撤了。”   顾煊像是刚回过神来,又像是想说些什么又开不了口,林微屿探究地看看他,顾煊最后说:“今天小年,我回去多做一些。不做胡萝卜了。”   “我不回去了,我妈约我了。”林微屿瞪了顾煊一眼,佯怒道:“所以你早就知道我不爱吃胡萝卜?!”   顾煊连忙否认:“没有,是昨天看你不表情才意识到的。”   “我昨天可没有表现地那么明显。”林微屿一脸不信,又问道“你们有休息日吗?朋友送了两张游乐园门票,有时间一起去吧。”   他收到门票的时候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顾煊,顾煊那晚说着没有人陪他去游乐园的时候,他就把这事记在心里,今天终于有借口可以光明正大地邀请。   可是顾煊没有正面答复:“先去和你母亲吃饭吧,如果你回来还想邀请我的话,我随时都有时间。”   不明白二者有什么逻辑关系,林微屿一头雾水,却还是答应了。   和母亲约定好的时间马上就到了。   母亲定的地点在本市以风雅闻名的餐厅,在前台核实了预约人姓名后,林微屿被带进演奏着苏州评弹的大厅,他一眼就看见舞台旁边的位置,母亲稳坐在那里。   距离上次和母亲见面已经隔了有近五年时间,回忆着上次见面的情形,觉得母亲好像年轻了。   黑色珍珠项链点缀在颈间,头发挽着精致的发髻,面色红润,显然是保养得很好,也相比之前更幸福一些。   林微屿恍若隔世,母亲似有同样感觉般试探着开口:“微屿?”   “妈。”林微屿回应。   两张相似的面容对视间,都含着相似的情绪。   愧疚、思念、包容、欣喜,无数种情绪杂糅在一起,一时间竟分不出哪一种占上风。   服务员恭敬地端上前菜,动作间极有分寸,并不往客人脸上打量。   “儿子,先吃吧,这是本家的特色菜,咱们边吃边聊。”   林微屿从小桥流水式样的盘中夹起一片桂花糯米藕,糖浆中闪耀着点点金黄色,不只有新鲜桂花,还有金箔点缀其间,一看这菜品就极高贵。   前几天晚上收到母亲的消息时,林微屿就有很多问题想问,可见面却又都说不出口了。   母亲现在的样子反倒是生出了几分隔阂,她轻轻挽起鬓边碎发,露出圆润的珍珠耳饰,那温婉的光泽和项链交相辉映,她轻声说:“微屿,和妈妈来一起住吧。”   “妈妈找到对的人了,现在也有能力还你一个家。我和顾云峰今天办完手续了,今年过年咱们可以一起过,还有一个哥哥,你从林旭那搬出来吧,以后不用再受委屈了。”   提到老公顾云峰,母亲脸上幸福的神色挡也挡不住,那种属于小女人的眷恋,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母亲脸上看见过了。   “妈,我已经搬出来了,也有了自己的家。过年一起团聚可以,我也想见见叔叔,但是我就不搬过去住了。”   林微屿情感上替母亲开心,也始终保持着理智,他最希望的是能独立,不再依赖于任何人,物质上如此,心理上更是这样。   母亲精心勾勒的红唇轻启,讶异片刻,又马上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笑笑说:“那好,微屿终于长大了。”   林微屿隐瞒了自己登记结婚的事情,因为就在刚刚他明白了自己的心意,他想有一天能光明正大地向母亲介绍顾煊,不是作为协议结婚的对象,而是他真正的男朋友。   ☆、第 15 章   餐厅内,吴侬软语伴随着琵琶声渐弱。出租屋内,冷冷清清,一室寂静。   顾煊和林微屿分别后直接从奶茶店回来,路上没有买晚饭,也不想自己下厨一个人吃。   没有任何心情。   中午被顾云峰叫去,本以为这次是一家人的“团圆饭”,餐桌上却只有他们父子二人。   林微屿不在,顾煊松了口气。   好像临刑的罪犯又得到了缓刑的优待,也不知道刀就这样悬在头上,究竟是不是一种幸运。   顾云峰退休后,架子仍在:“我和林姨今天刚领证,已经商量过我们不会再要小孩。林姨的儿子大学学的是管理,他现在想自己创业,毕业后如果改变想法,我觉得可以来顾氏协助你。”   父亲和儿子同一天拿到结婚证,怎么想都带着荒诞的意味。   好像自从走错一步以后,事情就往无可挽回的方向发展了。   顾煊目光闪烁,表情没有任何波澜:“好,他愿意来,我就带他。”   顾云峰说:“已经签好婚前协议了。我本来想着不用,是林姨执意要求的。公司继承人的位置永远只留给你一个人,我觉得这样对你更公平一些,你也不必因为这件事对林姨他们有隔阂。虽然我觉得你不会这么想,但是如果没有签,外界评价也很容易对林姨不利。”   “我没有。”顾煊从未想过那么多,只是单纯认为林姨接近父亲的动机不明。   “你最近是不是没怎么去公司,我上次过去时听副总说你和梅琳经常远程办公。”   顾煊尚未开口,顾云峰继续说:“不用和我解释,只要能处理好工作就行,我对这方面不在意,再说我已经退休了,如果你对办公室不满意的话可以随意装修。”   父亲在商界纵横数十年,从来不说无用之言,一切真正的意图都藏在水面之下。   说这话应该是在警示他,虽然我退休,可依然有办法掌握你的动向。   最坏的情况时自己租下的两间房子已经被父亲掌握了,甚至和林微屿领证的事情也瞒不了太久。   一直以解决事情至上的顾煊,突然生出了些不符合他的想法。   想抽身,想坦白,想逃避这一切。   可当林微屿出现在他面前,他的想法又被动摇了。   林微屿到家时,屋内只开了餐厅上方的一盏小吊灯,顾煊一反常态地坐在餐桌前,没有出去送餐。   听到关门的声音,顾煊抬头,表情在灯光的映照下一览无余。   顾煊眼睛里透出茫然和一丝丝失落,情绪好似也会传染,林微屿脸上的笑意散去一些。   林微屿换上拖鞋,见桌上空空如也,问道:“你晚上吃了吗?”   没得到顾煊的回应,林微屿扫视过不带一丝烟火气的厨房,而后把手中纸袋放在他身前:“尝尝这个,我以为你吃过了就只带了些点心回来。”   袋子上印着清雅的水墨梅花,和餐厅的品味一脉相承。   “是不是累了?”林微屿见他肩膀紧绷,替他捏了几下肩颈。   “有点。”顾煊微微仰头,正好对上林微屿关心的眼神。   这几天只要顾煊在就都是他做饭,林微屿扪心自问有什么拿手菜,可能只有泡面。   “我给你煮泡面,你稍微等下。”自己都没意识到,声音中的柔和,像是哄小朋友。   林微屿打开冰箱,每一层的食物都比上次看更多一些,好像是为了今天小年夜的饭菜特意做了准备。   愧疚占据心间。   晚饭一起吃是两人心照不宣的习惯,他有约却没有提前说,等下一定和顾煊好好解释。   冰箱内每种蔬菜都被塑料袋子封好口,林微屿挑出最熟悉的一种,核对下包装上的标签。   上面印着一串英文,这好像和他印象中超市的包装不太一样。   算了,就用它吧,其他菜叶子自己也不太熟悉。   林微屿用尽毕生厨艺,做了一碗丰盛的泡面。   白瓷碗中装满了诱人的色彩,卷曲的面上叠加了薄薄一片芝士,煎至五分熟的煎蛋贴在芝士上,旁边青翠的菜心低调又健康。   端上桌时,他是忐忑的。   顾煊厨艺那么好,口味也一定不会差。不知道自己的厨艺巅峰能不能入得了他的眼。   顾煊很给面子,当即拿起筷子说:“闻起来很香。”   他请按顾煊的手背,示意稍安勿躁:“烫,等凉一凉再吃。”   “这是你们去的餐厅?挺高档。”顾煊放下筷子,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指着旁边的袋子脸上虽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就是感受到顾煊心情不太好。   林微屿答:“嗯,我妈定的,她现在应该过得不错。”   “这家餐厅只接受熟客预约。”顾煊好似去过很多次。   “那应该是叔叔定的,她今天叫我来主要就是说她结婚了。”林微屿想了想,问道,“你知道顾云峰吗,据说是个有名的企业家,他还有个儿子,好像比我大七、八岁。嗯,就你这么大。”   顾煊表情一僵,像是有些紧张:“听说过,好像顾氏集团是他一手创办的。”   “这么有名,那我查一下。”说着他掏出手机,正要解锁。   “等会儿!”顾煊脱口而出,“这你都不知道?就是经营超市的那个顾氏集团。”   “哦。”林微屿反应过来,把手机放在桌上,“你买的食材也都是他们家的吧,我看见包装上有‘GU’的拼音,蔬菜还是进口的?”   顾煊暗自松了一口气:“对,他家超市品质好。”   “那得要不少钱呢吧?生活费咱们AA吧,我给你转。”   “没事,房租也是你出的,不用算得那么细。”   谈话间,碗中热气散得差不多了。   林微屿做不到像顾煊那么酷,把饭做好后只想第一时间听到品尝者的反馈,虽然只是一碗泡面,但也很想听听顾煊怎么评价。   是带着被爽约的情绪说难吃,还是象征性夸奖几句?   他把筷子递给顾煊,主动问:“尝尝,怎么样?这可是我第一次给别人做这么豪华的泡面呢。”   顾煊好似故意般,挑起几根面,吃进去,却不吭声。   林微屿紧张道:“要是不好吃还是别说了,多打击我积极性。”   顾煊接近冷峻的面容有一丝松动,嘴角微微上翘,露出了今晚第一个笑容:“好吃。”   林微屿小心解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不和你说的。冰箱里那么多菜,都是你特意准备今天做的吧?”   顾煊心情转晴:“明天早上给你做,一样的。”   “对了,你下午说‘如果我回来还想邀请你去游乐园的话’什么意思?是觉得我回来就不想带你去了吗?”林微屿好奇。   顾煊戳破流心蛋黄,低头说:“没什么,当时就是心情不太好。”   林微屿顺势问:“那现在有这个荣幸邀请顾煊和我一起去吗?你们有休息日吧?”   顾煊想想:“要不周六?”   “行。”   时间就这么定下来了,林微屿在手机上预约好时间,屏幕弹出裴安的消息提示:【[小裴爱买篮球鞋]邀请您线上斗地主。】   林微屿直接拒绝:【不约,你怎么改玩斗地主了?】   裴安:【别问,问就是氪金太多,被控制消费了。】   林微屿:【裴少爷也有今天?】   裴安:【是啊,要是走投无路了估计得去投靠你呢。林老板看在室友情上一定要收留我啊。】   吃完面,两个人各自回屋,林微屿早早就躺下了。   深夜总是容易滋生胡思乱想,他隔着纱帘看着窗外的月光。   第一次他主动约心仪的对象,甚至都想好如果在鬼屋里顾煊害怕怎么办,坐过山车时最好不要尖叫,控制好表情,会被拍下来。   就在意识快要抽离的时候,很轻很缓慢地关门声在门口响起。   隔壁邻居这么晚才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马上小煊和微屿就要去游乐园玩耍啦~喜欢的读者宝贝麻烦点个收藏呀,爱你们!!!   ☆、第 16 章   日历翻过一页页,有时,他会打开手机看着那张红色的电子证件。   当初约定是两个月再去办离婚,可他现在竟觉得这样也没什么不好。   早上,门被克制地敲了两声,林微屿已经收拾好了。   “走吗?”门口的顾煊深蓝色卫衣配上灰色卫裤,不太自然地扯了两下衣服下摆。   林微屿拎上双肩包,跟随顾煊走出屋门。   他穿着灰色卫衣和深蓝色牛仔裤,无意搭配但凑成了情侣装,心情就像品尝着一点点糖霜。   他提前做好了各种准备,游乐园是刚刚开业,他拿到的是试营业的赠票,网上没有太多功课,就是希望能带顾煊有一次满意的行程。   网约车提前到达了,顾煊用两个保鲜口袋把三明治装起来:“路上吃吧。”   背着包,手里还拿着微热的三明治,林微屿心里就像装着彩色气球,徐徐升空。   车上放着节奏轻快的音乐,配合上嗓音甜美的女声,歌词诉说了少女的暗恋心事。林微屿没有听过,但他可能会记住这个旋律很久很久,连带着他偷瞄顾煊的侧脸。   车驶向市郊,入目皆为远处层层叠叠的青山,林微屿小口地咬着三明治,随着音乐小幅度地摇晃脑袋。   一只手伸过来,隔着卫衣近似于挠了他的肚子一下。林微屿立刻笑出声,转头怒目而视:“???”   顾煊两指夹着那片生菜叶子,在林微屿眼前晃了晃:“你掉的。”   林微屿低头看看自己的卫衣,当时觉得尴尬死了,重点是生菜上沾着的沙拉酱污染了灰色布料。   回过神来,顾煊手里拿着一张纸,准备替林微屿擦拭。   看到那动作,林微屿下意识说:“不用不用,我自己来。”   小肚子也是他的禁区,如果让顾煊来回擦几遍,配上这张令人心动的脸,就怕当场起反应。   顾煊没有管他的拒绝,手依旧缓慢伸过来,也给足了林微屿拒绝的时间。   他看着顾煊指节分明的手,楞在那里,呆呆手举冒着香气的三明治,脸上说不清是在期待还是在抵触。   在林微屿眼中一切都仿佛是在慢动作,顾煊的手轻触棉质布料,揪起一点点,另一只手用纸巾擦拭,动作有礼又克制,即使隔着衣服,也没有再碰到他的腹部。   擦干净后,顾煊抬头看看林微屿的表情。   游乐园试营业期间果然如预想的一样,人并不多,色彩缤纷的建筑坐落在园区各处,路上还有装扮成卡通人物的工作人员朝他们挥手。   “你想先去哪?”顾煊十分绅士地询问。   林微屿不用思考:“鬼屋吧。”   网上攻略里对鬼屋的好评极高,也是建议情侣第一个游玩,据说有快速拉近情侣距离的效果。   鬼屋是一栋废弃的三层教学楼,窗户都被木板封着,荆棘缠绕在大楼外侧,前面种着些低矮的灌木,仿佛亲临恐怖电影的片场。   门口有四个人在等待组队,林微屿和顾煊站过去,扮成体育老师的工作人员就吹哨集合,上交手机后,发给他们一人一个笔状手电,指引他们走进食堂大厅,也是本次探索的起点。   大厅里光线昏暗,一张加长宴会桌正对着投影,顾煊和林微屿站在队伍末尾,摸索地坐在了最边上的皮质双人沙发,皮革的质感发硬且凉,他摩挲着扶手,感觉不妙。   出于保密原则,鬼屋的细节在攻略里没有一个人剧透。原本的信心满满,已经有转化成心里没底的趋势。   现在想想他对鬼屋的印象还停留在中学春游时大家成群结队地参观鬼屋,当时感觉跟逛街没什么两样。现在看来还是轻敌了。   昏暗的光线逐渐消失,屏幕上播放一段无声短片,是一段背景介绍。   坐在他们前面的是一对学生情侣,女生害怕得往男朋友怀里缩。   顾煊按着手电,照亮了脚下的一小块区域,小声说:“那么可怕么?”   林微屿声音里带着点心虚:“还好吧。”   “啊!”   最可怕的不是被鬼吓,而是被人吓。   话音未落他就被前面的女声吓得一激灵,前面传来男生的低语,安慰女友几句。   黑暗中察觉到顾煊偏头看了他一眼,眼睛亮亮的,倒映着屏幕的光,人也往中间挪了挪,两人的距离贴近。   “你要害怕可以抓着我。”顾煊磁性的声音在黑暗中显得更为可靠。   林微屿还在逞强:“没,没事,我还好。”   短片结束,屏幕定格在一张小女孩的黑白照片上,鬼屋的主题就是寻找这个女孩。   前面有人问:“那咱们走吧?”   林微屿正要起身,借着手电的光,眼前的景象让他呼吸一滞。   有一双破烂的皮鞋,就站在林微屿的沙发旁边,离他不过两步之遥。   一股大力袭来,林微屿只感觉到身侧被猛推一下,而后他就倒向了顾煊那边。   身体顿时失去平衡,他抬起胳膊想抓住什么减缓后仰的姿势,却只来得及抓住了顾煊的衣襟。   最终肩膀稳稳地落在了顾煊的臂弯里,后背贴着他的大腿,说是被圈在怀里也不为过。   他的手还与顾煊的衣服纠缠着,顾煊衣领被拽,头顺势低下来,贴近他的鼻尖,呼吸相容。   血液快速冲上头顶,如果不是黑暗作掩护,他的脸绝对红得透透的。   “害怕了?”顾煊稳稳托起他的上身。   明知顾煊看不见他的表情,但还是低头小声承认:“嗯。”   “那就抓住我吧。”   这次没有过多犹豫,安全第一,面子不算什么。   林微屿轻轻揪住了顾煊的衣角。   顾煊像个武神,一路上带着整支队伍大杀四方,所向披靡,无论是摆满了诡异标本的生物实验室,还是破败的校医院,或英勇击退或巧妙避开一波波NPC。   到了第二层,一队人顺利突破了几个房间,却都是些诡异的布景道具,没有见到一个工作人员。   众人心里逐渐安定,连胆子最小的女学生也探出头来说话:“这层应该没有NPC了吧。”   再往上走的楼梯被电动卷帘门封锁上了,黑暗的走廊中还剩三个门,气氛是那么平静。   林微屿理智恢复些,打着手电扫过墙上的黑板,上面画着三个不规则的虚线图形,底下相应还配有三个凹槽。   “是不是要找三个物品,找齐可以通往三层的楼梯?”林微屿站在黑板前说。   “应该是的。”顾煊走到一扇门前,看见门上也画着一样的图形,“每一扇门对应一件物品,咱们分开行动,我和微屿搜索最大的那间屋子,如果哪组出现问题就喊出来,最后大家协助完成,这样应该效率会快些。”   其余人都同意了,不知不觉间,顾煊担任起了队伍中的领导者。   林微屿和顾煊一起进入一间教室,他们要找的东西是一件四四方方的物体,这个形状最普遍也最难找。   “你怎么懂得那么多,之前玩过类似的?”他边四处搜寻着,边问出了盘旋在内心很久的问题。   顾煊往讲台走去,随口回应:“没有,也不太难吧。”   林微屿细细琢磨那个图形,虽然是立方体,但是四角是圆的。   心中逐渐浮现出一个答案:“是不是有可能是铅笔盒?”   目光所及之处,最后一排角落的桌上就有那种老式的铁质铅笔盒。   想不到这么快就有眉目了。   林微屿快步走过去,斜靠着墙壁端详着手里的铅笔盒。   “哐当!”   视线一阵翻转,林微屿倒在了一个软绵绵垫子上。   手电脱手后滚落在地上,唯一的光源瞬间缩小,化作地板上一块椭圆形的光斑。   眼前的暗门随即关上。   他下意识拍门叫道:“顾煊!”   ☆、第 17 章   眼前的暗门严丝合缝地卡在墙里,无论是推还是拉,都无济于事。   隔着门林微屿听见顾煊也在拍门,薄薄的门板传来振动的声音,顾煊嗓音焦急:“微屿,你那边怎么样?”   “我可能掉进暗室了。四周都是黑的,等我拿手电照一下看看。”林微屿手撑地坐起来,抓住手电,往四周照亮。手电的光比较弱,每次只能看清一小块地方。   “你刚刚是摔到了吗,受伤没有?我听见很大一声。”顾煊并不太在意这个游戏,更在意他的身体情况,人一旦在意连语速都比之前加快许多。   “我没事,你别担心。”林微屿将手电照在暗门上,马上又语调沉下去,“ 顾煊,会不会咱们就这样分开了?门上写着‘别痴心妄想了,你不可能再回到教室’。怎么办?而且我手里还拿着铅笔盒呢。”   周围一切都是那么真实,蒙尘的玻璃烧杯,泛黄的纸页,黑暗的环境,让他真切地陷入恐怖剧情中。   心底凉意滋生。   “别担心,什么都不会分开我们。如果你手里拿着的是正确的道具,一定可以出去的,否则整队人困在这了。先看看周围环境,一定还有别的生路。”   顾煊停顿一下说:“我再去讲台看看,上面有几道题后面标着箭头,感觉也是线索。有事一定叫我,我随时过来。”   “好。”林微屿几个深呼吸,空气中都带着腐朽的尘埃气息。经过顾煊理智的分析,林微屿也找回点镇定,这个小房间只有他一个人,要想出去只能通过自己的判断,不能一味依赖顾煊了。   他一点点研究书上的字句。   奇怪的字符被打乱顺序后,拼凑成这样一句话:【迷失之人必将通过向西之路】。   向西之路?会不会就是指这个房间的出口。   “顾煊!我好像找到路了。”林微屿掀开另一面墙上的地图,露出一个正方形的小门,只比通风口大一点,“顾煊!顾煊?”   连着呼唤几声后,门外依旧无人回应,林微屿刚刚摸索到希望,又陷入一片黑暗。   顾煊一直承担着给予他安全感的角色,攥住他一个衣角,便有无穷的勇气。可现在什么都没了。   小门虚掩着,门框上有做旧的痕迹和凝固的几道血红色油漆,不像有人来过的样子。用一根手指试探着推门,“吱呀” 一声门开了。   生怕顾煊也被困在某个地方,这个想法令他生出勇气,他要凭借自己的力量出去,而不是死等在这里。   林微屿向着未知的虚空迈出一步。   此时的顾煊刚刚找到解谜的关键物品就不小心误触机关,被反锁在铁架子里。   待他挣脱时,再回到林微屿消失的暗门前,已经没有人回应他了。   两个人就这样阴差阳错地错过了。   顾煊把寻找到的黑板擦放入凹槽中,底下的绿灯亮了一盏,又转身帮助其他两组寻找。   待都找齐后,楼梯上的卷帘门缓缓升起,楼上传来鬼哭狼嚎的声音。   顾煊紧皱眉头,一言不发地走上楼梯,其余人跟在后面:“我去,这一层听起来太可怕了。”   林微屿躬身沿着狭小的通道走到一半就听见相同的声音,前方传来幽幽红光,一亮一灭,可身后是一片黑暗,也是死路一条。   顺着光亮走去,道路逐渐宽阔。   道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房间,桌上唯一的光源是一根红蜡烛。桌子后面的墙上有一个深色的长方形状,林微屿看不真切,用手电扫视一周,常识让他觉得那应该是一扇门。   还没走近,只听见沉重的“咚咚”两声,两个身着中世纪金属铠甲的人型生物站在门侧,向林微屿逼近。   “啊!!!”   林微屿当时惊叫出声。   他们手里举着的长矛一左一右,对林微屿步步紧逼,雄浑的声音齐声喊着:“说出你的密码!”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能先放我出去吗?”林微屿退到不能再退,身后就是来时的小路。   他退到小路里面,守卫不再追逐,而是把手在通道两侧,两支矛在空中交叠呈十字,摆明了不说出密码不让通过。   突然听到一群脚步声,在木质地板上发出回音很大。   不会吧,又来一群NPC?!   门突然被打开,一只手电照向他,林微屿被晃得睁不开眼,抬手微微遮住一些,企图分辨来者是谁。   对方看见他的动作后便把手电放低,光暗下来,林微屿虽没看清相貌,可预感越来越强烈,来人的身高和体型都很像他。   “顾煊?是你吗?”林微屿躲在密道口小声问道,生怕引起守卫的暴起。   “闯入者交出密码!”守卫忠实地履行着自己的职责。   “15060302”顾煊吐字清晰,顿挫分明,声音回荡在这间密室里。   瞬间,林微屿松了一口气,身体一软靠墙滑落在地,有种绝处逢生之感。   守卫举在空中的矛收起,用力顿在地上,一齐发出金石撞击声。   顾煊从守卫之间穿过,朝他伸出一手,林微屿把自己的手递出去,不禁感慨:“太好了!”   顾煊手上微微施力,另一只手护着他的肩膀等他站稳。林微屿想只要他们在一起,再难的关卡也不用惧怕。   他这才看清顾煊的脸,视线在他上上下下巡视,眼中充满了认真。这鬼屋做得太逼真,任务之复杂,说这是密室逃生也不为过。   “我的错。”顾煊内疚地说,没有解释自己被关起来的事情,把他带离了那间屋子。   “恭喜找到迷失的玩家,倒数五秒即将开启最后的追逐剧情。”   闸门开启,铁栅栏后的灯挨个打开,林微屿回头看见一整排NPC面无表情地的盯着他们,随时准备扑上来一样。   “跑!”顾煊拉着他跑在最前面,身侧是不断后退的油画,他们不断奔向的终点只有一个:走廊尽头的那处光亮。   身后的喧嚣在这一刻仿佛被按下了静音按钮,他们身处的也不是鬼屋,而是生命的长河。   他和顾煊紧握双手,十指相扣,拥有彼此已经足够。   掀开天鹅绒门帘时,外面强烈的光线刺激双眼,林微屿很想像长跑结束那样手撑膝盖,喘几口气,可他舍不得放开手中的温暖。   一起组队的其他玩家也相继跑出,女生总是爱说话一些,主动说:“你们是兄弟吗,关系真好。你走丢的时候他疯了一样找你。”   顾煊不太自然地手扶脖子,抿了抿嘴,林微屿答道:“是啊,我们感情很好。”   她的男朋友把她拽走,走出几步后说:“别乱说话呀,你没看见他们现在还牵着手呢么?”   女生快速回头扫了一眼,顾煊的手缓慢松开了,而后插到裤兜里,问:“第一个项目就这么刺激,你下一个想玩什么?过山车?”   林微屿连忙摆手,随手一指旁边的旋转咖啡杯:“要不就那个吧。我先缓缓,过山车等会儿再玩。”   缤纷的色彩,欢快的音乐,看起来就很休闲放松,和鬼屋特别不一样!   走进了发现这个项目居然还要排队,排队的人都举着手机,林微屿心下了然,原来这是个网红打卡地。   基本上一个杯子能坐两三个人,不是男朋友给对象拍照,就是一家三口举着手机自拍,林微屿也想拍一张背景虚化的照片,可身旁的顾煊在刷手机。   “你是有工作吗?”林微屿怕耽误他的事。   “嗯,没有。”顾煊把手机收回口袋。   “顾煊,能不能,”林微屿头稍低,回避了顾煊的视线,害羞道,“能不能帮我拍一张照片呀?”   “好。”顾煊答应得很爽快,成为众多摄影师中的一员。   林微屿在朝镜头笑,顾煊从屏幕上看他更是唇红齿白,配上尖尖的小脸。明明是偏艳丽的长相,笑容里却不掺杂一丝杂质,像小孩子一样。   他按下拍照按钮的那刻,林微屿的笑容也在心中定格,永久存档。   难得来一次,他们尝试了很多项目,激流勇进后互相为对方擦干脸上的水珠,过山车最高点心有灵犀地对望一眼,摩天轮中世界只剩你我二人的浪漫。   无论是刺激还是浪漫他们都尝过一遍。   夜幕即将降临,美食摊位亮起灯来开始营业,其中最有人气的要数烤火鸡腿,那烤肉的焦香和好几种香料混合的气味弥漫在周围,勾得路人食欲大开,摊位前排起了长长的队伍。   林微屿和顾煊已经排到队伍中段,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你会做这个吗?”林微屿冲顾煊挑挑眉。   顾煊毫不在意地一笑:“有什么难的?只要让我尝一口,我就会做。”   林微屿高兴地不行:“这么厉害!那把我的也给你,你多吃点。”   排队人越来越多,鸡肉的烤制时间长,店主出来把招牌加上一句“一人限购一腿”,可见其火爆程度。   前面只剩五六个人的时候,顾煊接起一个电话,可能周围人太多,影响信号,顾煊一句话说了几遍,对方也没听清楚。   “我去旁边接个电话,两分钟。”顾煊捂住话筒,小声说。   前面的人迅速买完就走,眼看着就要排到自己了,林微屿四下张望,没看见顾煊的影子,发消息过去也没有回复。   “微屿,你怎么在这?”   ☆、第 18 章   林微屿听到远处传来自己的名字,声音不像是顾煊那样稳重,却又很熟悉。顺着声音望去,眼前是层层叠叠的队伍,没有一张熟悉面孔,刚刚的叫喊声更像自己脑补出来的。   “小伙子,买不买了?”烤鸡店老板敲敲玻璃,不耐地从窗口探出头来。   “买的!老板,能不能卖给我两个?”林微屿双手合十,眉头轻皱,“我朋友刚刚和我一起排队来着,但他有事突然走了,现在还没赶回来。能不能通融一下?”   眉眼微微下垂,任谁看了都不忍心拒绝。   后面的姑娘也出来作证:“是真的,他朋友排了很久的队,刚刚才出去打电话。”   “一人只卖一个,这是规矩。”老板无情地说。   “好吧。”林微屿接过唯一的鸡腿,还没拿稳,大腿就被牢牢抱住。   “大哥哥!”下方传来惊喜的叫声。   “???”   手上一滑,到手的肉差点飞出去。   低头看,只看见小男孩的发顶在灯光下现出一圈光环,好像绘本中出现的小天使,他把脸埋在林微屿的裤腿上,两手握拳攥着同款鸡腿,用属于小孩子的柔软胳膊困住他,不疼但是林微屿不敢迈腿。   林微屿倾身问道:“小朋友,是不是认错人了呀?”   “没有!”小男孩抬脸,最边沾着点食物酱汁,那样子倒是眼熟。   记忆串联起来,林微屿恍然大悟:“你是......”   “小朗,别乱跑。”裴安缓缓走来,揉揉叫小朗的男孩的柔软发丝,“给你介绍一下,这可是哥哥室友,见着也没这么激动。瞧你吃的满嘴,还上赶着扑人家,看看你把酱汁蹭微屿身上没有。”   小朗听见这话忙松开手,后退几步,估计是退得太急,左右脚拌在一起,当即身子一歪,差点摔到。   一双手从后面托住他的脊背。   “大哥哥!”小朗回头一看,更开心了。   “小朗,你们都认识?”裴安奇怪道,“我这个堂弟平时最是害羞,我还纳闷,怎么就上来要扒微屿裤子了。”   小朗脸颊气鼓鼓地,为自己不平:“我没有!”   “前几天我们帮了他点小忙。小朗,还陪我一起过生日呢。”   小朗拉着顾煊的手把他带到旁边的长椅上,裴安刚要坐在林微屿身边就被小朗拦住了:“不许坐这!”   “我带你出来玩,怎么还这样。”   “因为哥哥们是一对。”小朗气鼓鼓地,仿佛比萌的CP被拆了还要愤怒。   在裴安吃惊的神色中,顾煊冲裴安微一挑眉,理所当然般占据了紧挨着他的座位。   顾煊双腿交叠,手也放在膝盖上:“不是说,第一口给我吃?”   “托你的福,就买到了一个。”林微屿把鸡腿递给他,“喏,给你吃吧。”   “吃完给我做就行,做不出来的话,今日没吃上的痛要你双倍还。”   “就是不用吃我都能做的比这家还好。”   林微屿就着顾煊的手咬了一小口,眼睛星星亮:“你快吃吧,真的好吃!!!”   裴安扒着铁质扶手,静静看他们打闹。   “微屿,寒假的社会实践,你们组能不能带我一个?”   林微屿注意力这才转移到裴安身上:“嗯,你不是觉得我们组太学术吗?”   他们组的选题是写论文,裴安不想写,所以当时加入了社会调研的组里。   “我们组后来改成上山区支教了,我时间赶不上,你们那还能加人不?”   “可以是可以,但提前说好了,你不能不干活,现在前期准备还差一点,你来了就都归你了。你确定行吗?”林微屿怀疑道。   “没问题。”   “我突然又不会做了。”仿佛是在抢夺林微屿的注意力般,顾煊开口就是冲着找打去的。   回程时直接搭裴安的车,本就黑暗的车厢内,顾煊把脸扭向漆黑的夜色   裴安看看倒后镜:“反正送小朗一个人也是送,你们又都住一个院子。”   林微屿勾着小朗稚嫩的小手,问道:“小朗,今天玩得开心吗?”   “开心!”小朗坐在顾煊和林微屿中间,小小个人抱着大大的玩偶,一会儿靠着林微屿,一会儿又把重量压在顾煊身上。   反观驾驶座上的裴安倒显得有些孤独,仪表盘的微弱光亮照不到裴安的表情。   “谢谢。”小朗在车上睡得迷迷糊糊地,到地方了迷蒙着睡眼,全凭林微屿把他抱起来,“太晚了,你赶紧回家吧,路上小心。   在游乐园足足玩了一整天,林微屿也有些倦了。   不知在何处吹了风,还是在过山车顶上把嗓子喊哑了,嗓子总觉得有异物感,林微屿临睡前咳嗽了几声。   原本虚掩着的门开了,顾煊端着一杯水进来,轻轻放在林微屿床头。   房内开着一盏小灯,这也是他的习惯,营造出一种入睡的氛围。   可此时他睡意全无,坐起身,手拢住那杯子,温热的感觉一直传导到心间。   “嗓子不舒服?下楼给你买点药去?”顾煊配合着入睡前的气氛,轻声道。   可以降低的音量让他的声音增添了几分温柔,几分留恋。   林微屿没答应:“不用,可能是喝水少了,我喝完这杯就好。要是你想让我好得更快点的话,不如陪我聊聊天。”   顾煊站在旁边,刚刚放下水杯时也没有要走的意思。可两个人之间总要有一方主动,于是林微屿开口留住他。   “我再给你倒一杯。”顾煊眼看着满满的杯玻璃杯中只剩下挂在杯壁上的几滴水珠。   他像是任命般接过空水杯,又去厨房倒了一杯稍热一些的,这样过会儿再喝温度不至于太凉。   对着客厅的浅色壁纸,顾煊摇了摇头,想不到自己居然也会把时间花费在这种事情上。   再回到林微屿房间时,林微屿已经彻底坐直了,摆明了要促膝长谈的架势。   “谢谢。”一连麻烦顾煊两次,自己只是嗓子疼,并没有多娇弱,可是顾煊的体贴让他有种被照顾得很好的感觉,也有一些麻烦到他的羞愧。   林微屿乖巧地主动张开五指,欲接过杯子。   顾煊却不理他,依旧把杯子放在刚刚的位置,唯一不同的是,顾煊自带了杯垫过来,是从厨房桌子上顺来的。   安置好这杯烫手的水,顾煊倾身,捉住他的手,将他张开的五指合拢。   顾煊的身体整个都比他要强壮一些,手比他大一号。热水的余温残存在顾煊掌心,连带着传递给他,比任何一次接触时的热度都要高。   林微屿的手就这样被拢着,他听见顾煊说:“不能现在喝,烫。”   “好吧。”林微屿瘪瘪嘴,神色忽然认真得像是老师检查作业,“今天玩的怎么样?”   “还行。”顾煊脱口而出,立刻又反应过来有些敷衍,挽回说:“我的意思是,挺好,我很开心。”   “真的!”   他显然是信了,陷入单恋的人总是很容易被糊弄,喜欢的人只要表现出一点点意思,就会被他们无限放大。   林微屿拍拍身旁的被子:“别站着呀。过来仔细聊聊呗,这票是内部测试票,得写反馈意见的。”   “那我说了。”顾煊坐在床沿,装模作样地清清嗓子。   “说就说呗,赶紧着,怎么还自己预告。”林微屿催促道。   顾煊一条条列举,严谨得像在说商业报告:“第一,鬼屋布置很奇怪,如果会把人分开的话,没有做到提前告知。第二,美食街排队人太多了。第三,鸡腿做的没我好吃。”   林微屿一开始还认真听,越听越发觉都是挑刺,听到最后又感觉被骗了,不满道:“你还没做呢!就不怕话说太满之后被打脸?”   林微屿忽然想到什么,声音低哑许多,带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喜欢我安排的行程吗?你是不是喜欢......”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还聊什么。”林微屿猝不及防在说话的关键处被打断,手里被塞了刚刚的那杯水,现在已经温度适宜了,顾煊起身说,“有什么事都明天再聊,先把这杯水喝了。”   一句话说完,门也被妥帖关上。   如果说顾煊不是故意的,林微屿根本不信。   ☆、第 19 章   林微屿的字典里就没有悬而未决的事,一直以来他都是凭自己的努力,得到人生中的一切。他不像同龄人那样拥有父母给予的无条件支持,也没有命运过多的偏爱。   就连DNA给他了和母亲一样精致的相貌,也必会拿走点什么作为对价的。   他喜欢顾煊,即使这注定是一场无望而终的暗恋,至少向顾煊亮明心意。   况且,他也感觉到顾煊对他和其他人那种微妙的差别了。   林微屿作息很规律,不用去奶茶店的时候,就窝在沙发上,支起一个电脑桌,准备寒假社会实践的论文。沙发侧面对着屋门,整个楼道安静极了,隔壁好像也没有住人的样子。   难道那天晚上的关门声是在做梦?   想着想着思绪纷杂,又拐到另一件事情上去,依旧离不开“顾煊”这两个字。   几次顾煊回家晚,他想订外卖时,被拦住了:“因为不卫生。”   据他猜测应该是送外卖看多了后厨的脏乱,所以不愿意再吃。   可是对于林微屿这种不善厨艺,并且以前也没太多下厨机会的人来说,外卖的确是最方便的选择。顾煊给他的变化很大,没事就喜欢看看做饭公众号,学一下简单的快手菜。   一直在学,可从未实践,看着步骤很简单,可真正到烹饪时却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中午自己试着做饭时,就一个简单的西葫芦饼都会因为面糊中水量添加得不合适,摊出来的饼不是太稠,稠到里面能嚼到面疙瘩,就是太稀,饼软踏踏的,没有一点图片上色泽金黄,喷香扑鼻的样子。   果然做菜是要看天赋的,他想起裴安对他厨艺的评价:“能吃完你做的,那肯定得是真爱。”   上一次他试着炒半成品的意面,后来室友三个人受不了,吃了几口就投入校门口金拱门的怀抱。   林微屿最大的优点就是不到最后决不放弃,现在他还抱着一线希望,万一晚上吸取白天的经验教训,手艺突飞猛进了呢。   高跟鞋的声音在楼上响起,隔着一层楼板,林微屿听起来闷闷的。   怀疑梅琳是在家练习穿高跟鞋,和学生会礼仪队的新人一样。可上次见梅琳她的仪态已经十分大方了,怎么还练习。   总不会是为了故意吵楼下邻居的吧。   这真是错怪梅琳了,实际上她为了完成顾总的任务,在楼上的临时办公室内来回翻找,只为找到顾总想要的那条领带。   平日顾煊上班不怎么讲究这些,今天只认准这一条领带纯粹是为了参加下午的小型年会。   这条领带是特质的,上面印有顾氏的花纹,应付那些董事会的老古董最为合适。   “昨晚交代你的事?”顾煊接过领带,漫不经心地系上,说话间却格外郑重。   梅琳也立刻正色道:“顾总,尽最大可能瞒住顾董那边了,您的婚姻状况显示已婚,但隐去了林先生那边的身份。顾董如果不知情的话,绝对查不到是林先生。”   顾煊微一点头,表示了解了。   梅琳是他一手提拔上来的,从顾煊在基层各个部门任职时就一路跟着他,最懂他的办事风格,也是做事风格最配合他的下属。   有她的保证,证明这件事挑不出错来。   毕竟马上就临近春节了,谁都不希望在这个关头捅出大事,即使他和林微屿的协议婚姻万不得已会被父亲知道,时间也不应该是在春节。   墙上时钟的指针静静转了几圈,窗外明媚的阳光也变成了一轮斜阳,顾煊带着寒气回进屋。   “回来啦?”林微屿参与到做饭中来,终于不是由顾煊一个人忙活了,说话时连中气都更足了,“你先歇会儿吧,今晚我做饭!奶茶在桌上,自己倒就行,我手有点腾不开。”   顾煊注意到他沾满面糊的手,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去沙发上坐着休息,也没有喝奶茶,而是进入厨房,打量一圈。   厨房内兵荒马乱的,破碎的鸡蛋壳一半在料理台上,一半在地上,大大小小几把刀摆在砧板上,估计是林微屿拿下来选了很久,大理石地面上撒了些面粉,踩上去有点滑。   一切的一切足以证明厨师的生疏。   “西葫芦饼?”顾煊没什么把握地问着。   其实光看盆里的面糊实在是看不出来晚饭是什么,顾煊是通过砧板上剩下几条西葫芦丝,再加以丰富的联想,猜测出来的。   “嗯呢,你们北方人是不是都爱吃这种面食,我第一次做。”林微屿一边搅拌着面糊一边说。   顾煊把不用的刀具清洗干净,收回刀具架,从这方面顾煊就已经知道林微屿的厨艺水平了。天知道为什么他切个菜居然能动用到砍刀,之前说自己厨艺不好可能还是谦虚了。   危险的刀具全部收完后,顾煊又拿起桌上的玻璃调料瓶,晃了几下,听见瓶子里的沙沙声,感觉里面的黑胡椒少了很多。   林微屿一见,嘴上说着:“等会儿!我现在要用呢,”   滑步向顾煊靠近,谁知这一滑脚底正好踩上面粉,一个漂移,差点滑出去。   林微屿平时也不是冒冒失失的性格,不知为何一再在顾煊面前失态,站也站不稳,走一步就要摔。   意外的是他在脚底打滑的那一刻并没有心生恐慌,即使地面是坚硬的大理石瓷砖,四周是带角的橱柜,不论撞在哪应该都会很疼。   顾煊就是有一种魔力,让他相信,只要有他在身边,就不会再受伤。   “小心。”   被顾煊牢牢抱在怀里,他弱弱发出声音:“拖鞋太滑了。”   知觉回到自己身体,又察觉到自己的脸贴在顾煊的肩膀上,这投怀送抱的姿势不太妥当,于是补充一句:“我不是故意的。”   “我知道。”顾煊语气中带着担忧,却不带丝毫嫌弃:“如果我不在你可怎么办?”   林微屿深以为然,但好像只有他在,自己才会表现出脆弱、冒失的一面。   可林微屿还是顺着他的话说:“是呀。”   “那我以后争取早些回来”   “可也有不在的时候,如果我受伤怎么办。”林微屿没有丝毫察觉到自己的语气近似撒娇。   因为从来没有人能这样毫无条件地满足他的无理要求,他现在就像是不断试探家长底线的顽劣小孩。   “随时给我打电话。只要你打电话,我就会第一时间回来。”顾煊很郑重地说。   从没有听到这么温暖的保证,林微屿不禁反复确认:“真的?如果你骗我,我会很伤心的。”   顾煊看着他颤抖如羽翼般的睫毛,整个人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苍白的脆弱感,心里默念着:以后我都不会在再骗你。   可是他嘴上说:“是的。如果我骗人,那就罚我一辈子只吃胡萝卜吧。”   林微屿察觉到了顾煊停顿的几秒,像是语句之间有斟酌。   他手上搅拌的动作没停,只是瞥了顾煊一眼:“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顾煊话题一转:“那信不信你能做好这顿饭,只要我帮你的话。”   涉及专业领域,林微屿默默点头,这不信也不行。因为盆里的面糊已经被搅拌得卖相全无。   眼看天色已晚,在做不出饭来两个人就等着一起饿肚子了。   “好,那咱们一起,这是微屿第一次下厨吗?”顾煊站到他的身后,左手扶不锈钢盆,右手握住搅拌的勺子。   林微屿的手也同时握紧勺子,顾煊的手比他靠上一些,但两个人的手有重叠的地方,就连他的后背也能感受到身后人的热量,就像是被半抱着一样。   嘴上不想承认,可还是说自己是第一次做能少丢脸一点。   “就像这样,用一个方向搅拌就可以。”顾煊手上施力,带着他顺时针动作,“放盐了吗?你刚刚是不是想用胡椒粉。”   “对!我一下子忘了自己该做什么了。能递我一下吗?”   顾煊把黑胡椒拿过来,放在了远一些的地方:“你是说这个?你确定要用它?”   “对,我看菜谱上写的,说是能提鲜。你是不是都不知道?”林微屿有些得意,跟找到参考答案一样。   “是呀。”顾煊笑笑,眼中却带着一闪而过的促狭。   “因为白胡椒能提鲜,我没见过里面放黑胡椒的。黑胡椒味道要更辛辣一些,你确定要吃这样的饼?”   林微屿刚刚胜券在握的气势顿时泄了一半,他听出来顾煊成心在逗他,但这种感觉不太好受。   明明自己很认真的做饭,因为认错了一个香料而被取笑。   “生气了?”“其实你做的不错,就差这一味,有时候某一种或几种香料就是整道菜的灵魂。现在你知道了,那就往里放吧。”   其余步骤林微屿白天都自己演习过,动作不算太熟练,可也不差。   顾煊夸奖了一句:“挺有天分,没准是一颗冉冉升起的厨艺新星。”   林微屿居然满足了。   蘸料是顾煊调制的,特意问过林微屿嗓子的情况后,特意给他配了一小碟少盐不辣的酱汁。   林微屿觉得顾煊的厨艺达到一种神奇的境界,一碗酱汁而已,颜色就和寻常酱油一样,可尝起来起来居然有一种海鲜的鲜美,硬生生把他平平无奇的西葫芦饼的身价抬高了好几档。   桌子对面,顾煊还给自己配了一碟,泛着红色的光泽,上面还撒了些芝麻,林微屿尝过自己的调料后便抑制不住好奇。   趁顾煊不注意,他轻轻用筷子尖蘸了一下,含在嘴里。   和他这碟完全不同,只是一点点,入口时浓郁的香辣味道迅速侵占了所有感官。   “咳咳咳!”辣椒呛到嗓子,林微屿刚刚的小心翼翼现在都白费了。   顾煊体贴地递过来一杯水,什么也没说,看到他被辣得泛红的唇瓣和突如其来的咳嗽,就已经明白了这一切,他甚至放下筷子,走到林微屿身边,用恰恰好的力度顺着林微屿的脊背。   林微屿很瘦,瘦到顾煊隔着一层睡衣布料都能清晰地摸出他的脊骨形状,一节节,在顾煊宽厚的掌心下因为咳嗽而颤抖着。   不得不承认,顾煊心疼了,低沉的嗓音变得柔软,像在念一首诗,又像是在轻声诉说着爱语:“嗓子不舒服就别吃辣了,等你好了,想吃我再给你做。”   “以后再想吃的话,会一直给我做下去吗?”林微屿的眼神朦胧,似有一层水雾,眼角处也因剧烈的咳嗽而发红,像是在哀伤。   顾煊抵不过这样的攻势:“会的。我考虑过了,想把这里的房子买下来。”   “!!!”   顾煊只是一个普通的外卖员,什么时候这么有钱了?   ☆、第 20 章   林微屿本想找机会和顾煊说这件事,曾想以延长协议结婚的合约为理由维持这段关系,之后再静观其变。   没想到角色一换,主动的人变成了顾煊。   B市房价一直居高不下,虽然房子不大,只有一百平左右,但是这套的地理位置和小区都是比较高档的。   “你是在邀请我?”林微屿生怕自己会错了意思。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顾煊,红晕一点一点爬上对方的耳朵,从来不知道原来顾煊也会有这么明显害羞的表示。   不用顾煊多说什么,神态就已经证实了林微屿的猜想。   “所以你愿意吗?”   你愿意吗?   林微屿在心中默念一遍,心里给出了肯定的答复。   我愿意,愿意就这样继续。   无论是两个月的契约也好,还是就这样一直继续下去。   想了这么多,在顾煊看来不过是睫毛轻眨几下的瞬息,他永远不会知道自己状似无意的一句话比拨动命运齿轮更有效,因为他的主动,让两根在很久以后才会交叉的直线提前相交。   虽说住在高档小区,可是也不能免俗,林微屿出门时,抬眼看见小区入口提前挂上了红色木质灯笼,周遭的一切年味渐浓。   都说越长大越难感受到那种真正过年的喜悦了,春节也不过是有几天假期和完成家族团圆的仪式。   今年对于林微屿来说,唯一不一样的是要赴母亲邀请的年夜饭。   家家户户都在采买年货,超市里人也自然更多,进门的时候他就看见了门口排着结账的长长的队伍。   可没办法,顾煊写出的很多食材只有顾氏旗下的超市有。林微屿硬着头皮投入了节前备战的队伍,推车走在一排排货架间,寻找着顾煊列出的食材,他的电话在超市广播喜庆的音乐中响起。   “裴安,有什么事吗?”   “我现在过去找你拿材料,你在家吗?”   林微屿这才想起这事,前两天是和裴安说过,现在社会实践的项目已经进行到一半了,裴安有个需要的绝版书正好林微屿有,就一直说要来找他。    “我刚出门,估计1个小时左右到家。”刚刚看见的排队盛况令他有点头疼,“我在超市呢,排队人太多了,一时半会儿回不去。你到哪了?”   “啊,我再有十分钟就到了。那怎么办?”裴安那边传来呼呼风声,像是驰骋在公路上带过的风。   林微屿想了想,说:“我那本书就放茶几上了,要不你直接进屋坐着吧,我把密码发你。”   裴安立刻答应,而是问道:“顾煊不在吗?”   “他当然不在,白天上班,你怎么想起问他了?”林微屿有些奇怪。   “行,那我到时候直接拿书了。”   “嗯,你要是没事可以在那等会儿,今晚顾煊说要下厨。你有口福了。”   裴安静了一会儿,问:“顾煊有没有缠着你?”   “为什么这样问?可以肯定地说没有。”林微屿拿起一块三文鱼,想起这是裴安喜欢吃的,“你今晚留在这吃吧,我还有事想和你说。”   林微屿一般不用这么正经的语气说话。   “怎么了?你现在说吧,我晚上还有事,而且对顾煊的厨艺并没有什么兴趣。”   “那下次咱们见面再聊吧。”   林微屿将未尽之言咽进心里,一直以来他觉得裴安对顾煊抱有一些偏见一样,此时应该也不是向好友坦诚心意的时刻。   当他再次迈进大门,门口的灯笼依旧亮着,唯一不同的是他手里拎着满满两袋食材,费了一番功夫才把顾煊需要的都买回来。   不知道顾煊这样挑剔的个性,以往每次把冰箱填满需要多久,纸上精细到每一种原料的产地,花椒要四川的,三文鱼要挪威的,意大利面只要那不勒斯的......   林微屿回想着刚刚挑选的过程,他也明白了为什么顾煊把清单交给他时那纠结的表情,分明是怕麻烦到他和不信任的混合。   沿着林间小路往目标楼门走,他突然又退回去一些。   “裴安?”林微屿刚刚路过时就感觉坐在长椅上的人眼熟,“不是有事情赶时间吗?怎么坐在这里。”   裴安把刚刚取到的绝版书放在一旁,手指却紧握着手机,屏幕上赫然显示着:【帮我查一下这个人。】   显然动用了家族力量,查顾煊的背景。   “微屿,我觉得顾煊的身份没有那么简单,刚刚我看见他了。”   林微屿把手中的袋子放在裴安旁边的空位上,“顾煊回家了?你俩撞见了?”   “准确地来说是我单方面看见了他,他从楼上下来。走的是楼梯,我听见楼梯间传来消防门的声音,很响,我也不会听错。”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应该是送完下班了。有时候他确实是很早回来。”林微屿下意识维护着顾煊。   “不是,我一直都是为你考虑的,他不光从楼上下来,还穿着西装。那套衣服我见过,是冬季的高定。顾煊一个外卖员怎么可能卖得起,其实我从一开始就怀疑他的身份。刚刚已经叫我叔叔帮忙查,如果他身份可以或者别有目的呢。”   楼上岂不是那个女强人梅琳的家,林微屿有一瞬间的怔住,所以难道是顾煊去找她?   林微屿面色不变:“我相信顾煊,不是你想的那样,你随意查。”   嘴上对裴安说着相信,可心里还是有一丝丝疑虑渴望着顾煊能给他一个完美的答复。   推开门的时候,林微屿深吸一口气,像以往那样笑笑:“今天回来这么早?”   顾煊西装笔挺,一手托着平板,随意地在屏幕上划过,颇有几分指点江山的架势。   见他进门,顾煊把平板放在一边,上前接过林微屿手上的所有重物:“我刚兼职结束,怎么样?”   “你还有兼职,怎么没听你说过。”林微屿的思路完全被他带着走,况且在规整的西装长腿的攻势下,什么理智都飞到天边了。   “模特的兼职,不然你以为我拿什么钱买房?送外卖的收入吗?”   林微屿终于如释重负地笑了,为自己刚刚那点可笑的疑虑,有一瞬间他还以为顾煊的兼职是陪女富豪玩制服PLAY,毕竟凭他的身材和相貌,还是有资本的。   就连林微屿看着都心痒。   “怎么样,B牌今年新上的高定,我去试了模特,虽然最终没有选我,但是老板觉得我气质合适,就把这套送我了。话说,我刚刚看见你室友过来找你了,你俩是不是正好错过了?”   “没有,他就拿了个材料,看见你穿这身,还怀疑你身份来着。总之没事,我也和他解释过了。”   原来是这样。   林微屿倒是觉得这件事挺新鲜,追着顾煊问道:“是不是做模特很挣钱呀?”   顾煊抬眼,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抬眼做了个“你觉得呢”的表情,而后脱下外套,手指拂过暗金色丝线绣成的标牌,食指勾着衣领:“你喜欢,送你。”   语气轻的好像就是随意赠予一片随处可见的树叶,而不是裴安口中标价六位数的天价外套。   “不用不用,你留着穿,或者卖了吧。”顾煊的尺码明显比他大一号,而且衣服在顾煊身上严丝合缝,就像是为他度身打造的一样。   脑中有些念头一闪而过,林微屿脱口而出:“所以上次你穿西装来我们宿舍吃火锅,并不是刚开完年会吧,是不是刚刚结束拍摄?”   “聪明。”顾煊眼神移向窗外。   没想到林微屿还会把那次火锅的事情翻回来说,还好自己能圆得上。   “就感觉你有一种神秘的气质,原来是这样,所以你这么有气场是不是当模特练出来的?你偶尔严肃的时候,就有一种压迫感。裴安一见你就说有一种教导主任的气场。”   “裴安?你那同学还挺有意思,刚刚见我的时候不知道误会了什么,连招呼都没和我打就下楼了。”顾煊穿着衬衫西裤,脸上却露出一些带着迷茫的委屈表情。   简直太犯规了!   林微屿突然生出一股冲动,糅合了安慰和欺负这两种截然不同的想法,想揉乱他的头发。   想着想着,手自发地伸过去,意识却在手离顾煊的额发只有几毫米距离时醒悟过来。   进一步,就能完成自己当前最想做的事情,顾煊会做出怎样的反应呢?   此时要退一步也可以,但手已经伸过来了,他还是需要给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总不能说是无缘无故想摸摸他的头发吧。   意识拉扯间,手心迎上了毛茸茸的触感,可这不是家养小猫的柔软,更像是野性难驯的狮子鬃毛。   顾煊头略低着,看不清表情,林微屿很难判断究竟是他主动出手还是顾煊主动迎上上来。   手底下的人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反感。都说要大胆猜测小心求证,林微屿猜测应该是顾煊动的头,小心求证的事情他已经在做了。   方才僵住的手掌向顾煊耳侧轻抚,有几缕发丝穿过林微屿修长的手指,微痒,也有发梢扎着他的手心。   他的手心皮肉很薄,没有一点茧子,发丝所过之处,勾起林微屿心中更深的痒意。   像有什么呼之欲出。   顾煊,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第 21 章   这个信号从大脑传递到声带时,却变成了:“那我继续住在这里,你不会收我房租吧?”   什么鬼问题,林微屿听到自己的声音时都想扇醒自己,表现出来就是手底下力度加大,扯痛了他的几根头发。   “不敢收你房租,微屿同学可以放过我的发际线吗?”林微屿此时看清了顾煊的表情,顾煊平静地笑,同时也因为头发被扯痛而皱着眉。   不同于严肃的皱眉,而是虽然有点痛,但充满包容,也蕴含着宠溺的无可奈何。   林微屿手心一暖,被顾煊的双手包住。   对方手上施力,将林微屿拉坐到沙发上,和他面对面沉默着。   顾煊即使坐着也比他高些,垂眼看他时显得格外温和。在顾煊深邃的眼神中,林微屿看见了无措的自己,那目光包容万物,深处涌动着千言万语。   纵使有再多想表达的,顾煊却只开口说了两个字:“我懂。”   正如顾煊有力的手指,传达给林微屿的更是一种支持,一种鼓励。   在这样的鼓励下,林微屿顺势靠向顾煊肩侧,微微抬起下巴,在顾煊侧脸上印下一吻。   仿佛昨日重现般,在客厅的窗外他又看到了那天宿舍楼外的彩虹,   当他想看清楚一些的时候,察觉到肩上一沉。   有只手臂轻环住他的后背,动作很轻柔,手指却按在他的一边蝴蝶骨上,指尖用力很重,像是在惩罚他的不专心,又像是内心经历着什反复挣扎。   林微屿有点痛,并没有出声阻止,后背上的力度逐渐放轻。   他语气郑重:“有件事,我年后在和你说。对了除夕那天我有事,你是不是也要回家?”   “你是去家庭聚会?”毫无缘由地,感觉顾煊拢在他脊背的手凉了半分,滑下去,逐渐收回。   不知道和母亲后嫁的丈夫和继子一起吃个饭究竟算不算家庭,林微屿和他们尚未见面,也几乎没有聚会的期待感。   林微屿一边回答,一边效仿着顾煊的动作,环住他的脖子,亲昵道:“算是吧。对了,你春节放假几天?”   两人贴得很近,林微屿的鼻息轻轻呼出,拂过顾煊的脖颈,顾煊喉结微动,压抑不住的绮念翻滚。   林微屿已经迫不及待地在畅想春节的安排了,两个人坐在屋子里干什么都像约会,晚上可以坐在落地窗前就这样看着城市的烟火,即使什么都不说,也是一种浪漫。   “应该只有除夕一天。”顾煊的声音现出压抑着的平静。   一句话,把林微屿打回到现实世界。   什么风花雪月,都抵不过假期加班。   林微屿尽量让自己不表现出太过失望,挤出一个笑容:“也对,为了买房要努力工作呀。那打工人加油,我来后勤工作。过年奶茶店关门,我应该不用再出去了。”   谁知到最后,林微屿的美好设想还是落空了。   过年气氛虽然无孔不入,但在B市最繁华的街道,没有人关心。   “陈组长,我刚刚在电梯看见顾总了,总裁终于来公司了。”   “是吗?那我这有个需要他手签的文件,现在给他拿过去,就省得再拜托梅琳跑一趟了。”   “那你快点吧,这几次顾总来公司都来去匆匆。”   于是说要拿文件给顾煊的组长却在总裁办公室门前停下了,顾煊屋门紧闭,落地的玻璃墙也调成了透明的乳白色,摆明了非请勿入,秘书办公室的梅琳也不在工位。   陈组长拿着文件,一时之间不知道是该把文件放在梅琳桌上还是拿着文件回去。   门缝里传来总裁冷到滴水的声音:“你觉得这些还需要你提醒?”   “总裁,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总裁和心腹吵架,这些是可不是他区区一个组长能听的,虽然他亲自跟进总裁好友钱总的项目,可他没有免死金牌,他转身下楼,可在电梯间收到了钱总的电话。   “小陈啊,合同签好了吗?”电话那头是个爽朗的男声。   “钱总,不好意思,我今天签好就亲自去公司给您。”   “现在还没签?是不是顾煊还没去公司?”   “没,顾总今天来了,但是我没见着他。”   “那你尽快吧,这个合同我上次和他吃饭的时候仔细谈过了,我再和他说一声,签好你尽快拿过来,直接给法务就行,尽快推进合作。”   “好的钱总。”陈组长擦擦不存在的冷汗,钱总很随性,也是顾总公认的好友。   此时的总裁办公室气氛有些不同寻常。   例行通报行程的时间,面对尽职尽责的秘书,顾煊语气强硬:“不管我爸说什么,年夜饭当天我不会参加,还有什么安排吗?”   “钱总邀请您初一去他家过年,行程包括品酒和商讨两家的关键合作,给钱总长辈的年礼已经准备好。按照以往的惯例,初二至初五没有任何行程安排,需要去祖屋吗?”   顾煊微一抬手,示意不必多言,开口问道:“公寓过户的事情办得怎么样?”   “钱总说随时都可以。不过......”   “有话就说完。”顾煊把目光从电脑屏幕上移开,比听公事更上心。   “我个人不太明白此举的意味,就投资价值而言完全比不上前些日子购置的城中四合院和西郊庄园。”梅琳仔细打量顾煊的神色,补充一句,“为了这个别致的公寓,合作上让利一个百分点,似乎不太符合您一贯的风格。”   顾煊并不在意:“梅琳,你什么时候管这么多了?”   梅琳迎着总裁不悦的脸色:“您之前借公寓时可不是这个打算,难道真的对微屿少爷上心了?恐怕不妥。”   顾煊的脸色逐渐冷下去:“我自有分寸,没什么事情的话,你今天下午就可以放假了。”   “顾总,今晚的家族聚餐请务必到场。”之后轻轻掩上办公室的门。   顾煊从桌上的控制面板中把门反锁,像是想借此封闭自己,隔绝一切外界的干扰,独自厘清思绪。   他很少有这样的情况,心中的规则和逻辑高于一切,可只要碰上关于林微屿的事情,就一而再再而三地不顾理智。   当时答应林微屿的同居算一件,一直瞒着他自己的身份也是一件。   连自己都不明白,究竟这样隐瞒下去有什么意义。可是情感上他承担不起身份被揭穿的代价。   手中的钢笔直直戳在纸上,金色笔尖分叉,留下一个浓重的黑点,把一张洁白无瑕的纸弄脏了。   悔恨挥之不去,顾煊死死地盯着那个墨点,觉得这好像是他和林微屿的关系,他多想把那个污点抹去。   归根到底还是他的判断出了差错,从误会林姨到别有用心地接近林微屿,每一件事他都不想让林微屿知道。   如果不去这个家族聚会就能拖延的话,那么忤逆父亲又何妨。   下意识地,他不敢想象未来外卖员的假身份被揭穿的时刻。林微屿做的饭不是给名义上的哥哥吃的,轻吻也不是给他,所有流露出的情感都是给外卖员顾煊的。   可给林微屿做饭,带他从鬼屋逃脱,接受他轻吻,并把他揽在怀里的人,不仅是演出来的外卖员。实际上究竟什么时候自发地对他好,流露出的爱意顾煊已经无法分辨清楚了。   他只知道当深陷于名为林微屿的陷阱时,再也无法逃脱。   ☆、第 22 章   大家族规矩多,为了准备赴宴,林微屿难得穿上自己的正装。   虽然母亲说并不要紧,但是作为母亲这边唯一个亲属,还是要准备周全一些,才不会被挑出错来。领带严丝合缝地贴着领子,领口稍有束缚感,带给他一种极致的约束和紧张的压抑感。   领带是从顾煊那借来的,林微屿抚过温莎结的两侧,丝质的顺滑手感让他回想起顾煊低头打结的样子。   两人站在穿衣镜前,顾煊指尖用力,领带两端交叉,领带一端翻上去时,手指蹭过他的喉结,林微屿不由得做出吞咽的动作,像是在心虚。   手指一松,领带一端从顾煊手中滑走。   眼看着系到一半的结就这样松开,林微屿下意识抬手,抓住领带的同时,挽了一个结,正是顾煊要做的下一步。   “你会系,”顾煊挑眉,“怎么还叫我帮你?”   他舔了下唇,嫣红的舌尖在下唇留下湿润的痕迹,显得嘴唇被滋润过一般,然后说:“我只隐隐约约有个印象。就记得这个动作了,下一步是什么来着?”   天真的神色配上唇间水渍,无意间的诱惑最为致命。   顾煊目光深沉,看着他的舌尖一点一点缩回去,用眼神描摹着他花瓣样的嘴唇形状,没有心思拆穿他的小把戏。而后顺着他的意,把注意力强行拉扯到眼前的领带上面。   领带被一点一点推上去,林微屿垂下眼眸,能看见顾煊手背上微微鼓起的青筋,他回想起顾煊递给他领带时欲言又止的神色,认错的话已经滑到嘴边。   也许不应该为了让顾煊帮他系领带,动这些小心思。   林微屿嘴唇轻启,只来得及呼出半口气,完整的音节还未说出口,嘴唇被蹭了一下。   细腻柔软的嘴唇和带着薄茧的手指摩擦,带走了嘴唇上的水痕,产生新的化学反应。   “嘴唇不是用来舔的。”顾煊的声音带着胸腔的共鸣贴近他,声音很轻,却震得他心跳乱了频率。   那是用来接吻的吗?   这句话他没有说出来,比起语言,行动更加直观一点。   林微屿颈间带着顾煊给的束缚,不听话地印在顾煊脸上。身高差了一点,林微屿悄悄踮起脚尖。   本是一个试探,还没到正式告白的时间,林微屿不想做得太过。   可在唇分时刻,他的侧脸被捧起,炽热的掌心带热了脸颊的温度。嘴唇上接受的力度更大,柔软的玫瑰花瓣历经□□却更加艳丽,被顾煊吸吮。   从没经历过如此场面,林微屿只觉得天旋地转,踮起的脚站不稳,和顾煊距离也渐渐拉开,可不到一秒,腰侧就传来稳稳的力度,既是扶住他,又像是为了下一步进攻探路。   顾煊英俊的脸低下来,无限贴近,重新收回刚刚得到的领地。   林微屿吓得闭眼,睫毛颤动,看不见眼前的人后,嘴上的触感更加真实而明显,最柔软的地方被肆意品尝,不知不觉就放松了牙关。   顾煊如攻城略池般立刻深入,却克制地轻轻扫过他更柔软光滑的口腔,留下清新的植物气息。   嘴唇上的触感消失,味蕾传导到大脑皮层的带来熟悉的味道,昭示着一切都是真的,脸嘴里都是顾煊的味道。   林微屿缓缓睁眼,可意识远没有回来,看起来懵懵的,激发出平时难见的可爱神色。   轻抚一下林微屿的额发,又很纯洁地捏了他的脸,力度很轻,所蕴含的纯情意味更像是对待弟弟,在林微屿单薄的面皮上留下一个微粉的指痕。   再回过神来,已经身处约定好的餐厅。   “林先生,这边请,顾先生在等您。”训练有素的侍者躬身,摊开手心为他指明方向。   林微屿面对走廊上的镜子手落在领口,扶着领带做出调整的姿势,可是眼神却落在嘴唇上,靠近嘴唇内侧有一个细小的出血点,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下的。   伤口传来刺痛,林微屿用牙齿碰了碰,依靠着那点知觉,回忆着隐秘的甜美来振作精神。   最后扫视一遍镜中的脸,额发被打理上去,眼神坚定,面容姣好却不轻浮。   他没有做过多的修饰,唯一的配饰就是顾煊帮他系上的浅灰色云纹领带,朝气又稳重,如翩翩君子。   确认从头到脚没有一丝不妥后,便顺着侍者的指引前往包厢。   厚重的木门一开,林微屿准备好的得体笑容浮在脸上,   意外的,厅内只有两个人——母亲和他传说中的继父顾云峰。   惊讶的表情一闪而过,变成礼貌的颔首:“叔叔好。”   来之前还以为凭借着顾家的身份,年节聚餐至少会有十几人,坐上满满当当一桌,到那时他的存在感便能降到最低,只要打个招呼而后专心吃饭就行。   可现在却让他不得不打起精神应对。   顾云峰表情严肃,做久了管理者,日常生活中不免带着些架子,再随和也不会让人感觉热络。   况且顾云峰今天明显心情不太好,就连第一次见面,林微屿都能感觉出来。   他已逾半百,容貌却不显老态,眉间浅浅的的纹路皱起,椭圆形餐桌后只留下两个空位,林微屿自然在母亲身边坐下。他小心打量着顾云峰,边思考着那点熟悉的感觉。   莫名觉得人严肃起来样子都很像,可能是和顾煊太亲近了,看到有气质的人都带着顾煊的影子,虽然年龄迥异,但顾云峰身上好似带着顾煊的影子,尤其是皱眉思考时。   可他没有想到顾这个姓氏的含义。   坐了接近五分钟,席间沉默异常。趁着顾云峰查看手机的工夫,林微屿小声说:“母亲,是还有人没来?”   “哐!”   未得到任何回应,只听见一声闷响,顾云峰的手机砸在桌子上。   他低声吩咐侍者:“上菜吧,把多余餐具撤下去。”   一切都是提前准备好的,包厢门开启,一道道菜陆续上桌。每盘菜量不大,但菜品摆盘很精致,有种水墨画的留白意境,配合上餐盘的古典花纹,无一不彰显出这家会所的档次。   菜量往往决定了餐厅的档次,那么很明显的,这家比上次和母亲相见时更要高一级别。   但是席上加了顾云峰一人,还不如多几个那边的亲戚,尤其是在他疑似发火后,林微屿更是不敢轻易开口,也不敢落筷,就这样盯着面前的桂花糯米藕。   说来也巧,这次准备的菜和上次菜色相近,可能是为了投其所好,林微屿的母亲林茗音出身江南,口味也喜清汤寡水,不爱浓油赤酱之类。   “其实今天见面,就是因为我和茗音结婚了,咱们从此就是一家人了。所以就小范围聚一聚,有什么事情需要帮忙的都可以和我说,应该听说过,我有个儿子,今天他不来,那咱们先吃,实在是不好意思。”   嘴上说着不好意思,脸上没有太多抱歉的神色。   林微屿听完只点了点头,表示理解,没说什么。他实在是不喜这种做派,高高在上地表示歉意,他其实一点没有感觉到。   林茗音声音温柔,婉转道:“肯定是工作太忙了,管理一个集团肯定大大小小的事都要考虑。你之前不也是这样?咱们下次找机会再聚就行,微屿要是有意,可以等学成后帮他哥哥一些。”   林微屿生怕被误会,连忙说:“妈,我暂时没有这个考虑,再说我在找自己的项目呢。”   对着母亲说,但更多地是给顾云峰听。都说有钱人很在意别人惦记家产,才刚见面,即使他有强烈意愿,也不能说去顾氏帮忙的事,更何况他也不想和顾氏有太大交集。   “也对,年轻人先去闯荡闯荡也好,需要任何方面的帮助可以随时和茗音说,或者直接找我也行。我在商界浮沉几十年,还是有些人脉和根基的。”顾云峰带着赞许说。   “谢谢叔叔。”林微屿很快放下筷子回应。   顾云峰习惯看着别人说话,见林微屿如此乖巧再加上酷似茗音的相貌,满意溢于言表。   林微屿并不打算动用顾云峰的人脉,从小到大,身边就没有人可以依靠。   现在他好像找到了一个归宿,此时此地心中隐隐浮现一个想法,要不然给顾煊开一家餐馆,让他别再送餐了,以他的厨艺,完全可以把餐馆打理得井井有条,青心奶茶店旁边的店面正好在招租。   最近好像想起顾煊的次数明显变多,规划未来时都忍不住带上他。像是时时刻刻把他放在心上,就像是对待自己的一部分。   母亲不时拿着公筷为顾云峰布菜,声音令人生出如沐春风之感:“尝尝这个上汤干丝,把鲜味都煮进去了。”   他在一旁看着顾云峰点头回应,小时候母亲为父亲夹菜的场面忽然出现在他的脑海里。   母亲肯定有自己的判断力,可对他还是在担忧,顾云峰身为知名企业顾氏的创始人,现在媒体上也不时有他的一系列正面报道。   知人知面不知心,林微屿观察许久,只觉得他和林轩有些相似的地方,享受着母亲的贤惠,也带着些沙文主义。   顾云峰不是很好说话的性格,一顿饭下来除了寒暄,也就是两人打个照面。   他没有打算借助母亲的关系为自己谋求便利,对待顾云峰便像是普通长辈在尊敬,言语间也只喊他“顾叔叔”,语气介于陌生和热络之间,分寸拿捏得很好。   最后是顾云峰派司机单独送他回家,告别后他走出几步,听见男人在身后接通电话:“顾煊,我现在过去,看看你在忙什么。”   顾煊?这名字重名率这么高的吗?   也算是一件有意思的事,回去和他分享一下。   林微屿就这样坐上了回家的车,看着车窗外风景不停变幻,心里生出些许期待,这是他和顾煊一起度过的第一个节日。   ☆、第 23 章   怀着期待的心情,林微屿按下了电梯上行的按钮。   皮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哒哒”停在身后,微微侧目,旁边站的居然是才分别没多久的顾云峰,不像席间的精神矍铄,现在顾云峰的脸上带着些疲惫,还带着几分管教子女不力的无奈。   “顾叔叔,您是找我有事?”林微屿试探说出自己的猜测。   毕竟以顾云峰的身份既不可能住在这个小区,也不可能是无聊跟踪他,来这里只可能是有什么话不方便当着母亲说。   他心中闪过很多念头,可也不明白两人之间有什么需要单独谈的。   顾云峰与他对视,也表现出一些惊讶:“没有,我找人。”   仔细看顾云峰也显出一点老态,几缕银发点缀在成片发丝中,失去了餐厅的精致灯光,就像失去了光环,现在的他站在楼梯间和林微屿一起等电梯,更像是一个普通的长辈。   听到顾云峰的否定,林微屿这下真是有些惊讶,丝毫不掩饰地表现出来。   难道真的是巧合   顾云峰一看就是排场很大,平日也有足够多的人主动为他服务,进电梯后并没有按电梯的习惯。   林微屿站在一排按钮前,询问的同时试探他:“您去几楼?”   “六层,谢谢。”顾云峰中气十足。   不是和他一楼,林微屿送了口气。   转念一想,六层,岂不是梅琳的楼层?   对着电梯镜面,他和顾云峰对上了目光。既然不是找他的,那便回报大方一笑,颔首走出电梯。   既然回到家,就把外面的一切烦心事都放下,可输入密码解锁大门后,迎接他的是黑着灯的客厅,唯有顾煊卧室传来微弱的灯光。   像一只飞蛾,朝着那不起眼的灯光走去,并没有见到他最想见的人,连卧室里也空空荡荡,被子整齐地铺在床上,不落一丝痕迹。   远处烟火绽开,一朵大大的金黄色花朵盛开在夜空中,映在屋内显得格外寂寥。   林微屿坐在落地窗前,背靠着床架,双腿弯曲,编辑着信息:【是去买东西了?】   手机屏自动暗下去,再也没有亮起来,如石沉大海,无人回应。   突然生出些落寞,习惯了只要他回家,顾煊就在。   对面千万家灯火和此起彼伏的五彩烟花连成一片华丽的亮色,没有人陪伴,他就这样注视着直到双腿发麻,也不知眼前的景色究竟看进去几分。   直到零点过后,空气中传来难忘今宵的曲调,这是从千家万户的窗缝中透出的声音,汇成一曲,提醒着他新年已过,可顾煊依旧没有回来。   担忧的情绪逐渐占据上风,他本来以为顾煊是和朋友聚会,可是聚会需要这么长时间看不到手机吗?   手机屏幕亮起,林微屿立刻扑过去查看,屏幕上的文字让他本就和夜色一样冰凉的心更加冰冷。   【不好意思,我失约了,紧急出差,最晚初五回。】   文字承载不了太多情感,他默读两三遍,好像才真正读懂。   明明是计划好的未来,顾煊缺席了。他仿佛懂了小年夜赴母亲之约后顾煊的心情。   也许是走得急,顾煊常用的物品都没有带走,依旧摆放在原来的地方,就像他马上会推门进来一样。   林微屿揉了下自己的脸颊,却被手指的冰凉惊了一下。   扶着墙,慢慢走回自己卧室,窗外的烟火也已经寥落,唯有几缕烟雾还未散去。   一连几天,林微屿都没怎么出去,把安排在之后的社会实践项目全部提前了,整天都在点外卖中度过,连之前收藏的菜谱都没有心思去尝试。   期间林微屿和顾煊也有信息交流,但不知是因为工作忙还是怎地,发出去的消息往往过很久才回。   这让他有一种挫败感,好像顾煊离他越来越远了,又好像他们两个从未拉近过。   为了驱散那些不明不白的情绪,他连夜把手上的调查问卷设计好,拉着裴安去街上分发。   “哎,你怎么有空找我了?按原计划不是下周才能设计完问卷吗?”过节期间,逛街的人格外多,手中的问卷顺利答完了大半,裴安倚着路灯回头问林微屿。   “我这边进度顺利,就提前做完了,咱们早点弄完不好吗?剩下的时间你就专心打游戏吧。”   他没好意思说是因为顾煊不在,一个人在家里没有意思,才拉着裴安出来的。   “这好。可我看着这3页纸,还得加上前期的准备工作,怎么说也得弄个三天吧?”   林微屿语气轻松:“没有,我一天就都搞定了。”   冬日的阳光很强,再加上昨晚熬夜的疲惫,刺激得林微屿太阳穴一突一突地疼,抑制不住倦意,他上手揉着。   “行啊,还把我的活也给包揽了。你做调查问卷,我也没闲着,这几天一直托人调查顾煊,还真有点收获.....”   裴安的话说道一半,本想卖个关子,可眼前的人注意力明显不在他的语言上,林微屿的目光锁定住一辆迎面开来的奥迪。   “怎么了?”裴安询问。   奥迪停在路旁,车门打开下来一个中年男子。   “等会儿你继续把问卷完成,我没办法一直陪你了。”   “你听没听见我说话,做什么去?”   “有事我再和你联系,没在怕的。”林微屿说着把手里剩下的问卷塞给裴安,裴安愣神间,林微屿已经和那男人聊了几句,上车了。   奥迪继续行驶,刚刚下车的人正是林微屿的父亲林轩。   “过年你不回家,那我便来找你,说什么咱们也得聚一下。”这是上车前父亲的原话。   既然都碰上了,林微屿便也没有理由反驳,他和裴安关系虽然好,可并不想把他搅进和父亲的暗潮涌动中。   剪不断,这就是一直以来他和林轩的关系,今天是该做个了结,林微屿下定决心。   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哪张红色的电子证件,正事顾煊和他的结婚证。   “爸,我想和你好好聊聊。”   林轩坐在副驾驶,听见他的话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马上就到了,到时再说。”   期间林轩不时给司机指个路,去的地方并不是平时林微屿熟悉的餐厅,而是七拐八拐上了盘山路。   山间一栋雅致的别苑,从庭院中飘荡起缕缕热气,就像仙境一般。   林轩很注意养身,冬季也有泡温泉的习惯,林微屿便没多想,等下再说也不迟。   可车停下,林轩却没着急下车,转头和林微屿说:“这边没有停车位,我给司机指个路,你先进去吧,我有预约。”   林微屿进去后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木质的日式装修,暖色调的灯光打下来却显得格外冷清,仿佛有人包场了一样,走廊上除了工作人员,不见一人。   一间间茶室被帘子半遮着,工作人员的脚步停下,引导林微屿在台阶下换鞋。很奇怪,给他引路的工作人员是一个肌肉壮汉,穿着和风花纹的背心,露出纹有黑色龙纹的花臂。   林微屿心中觉得诡异,但仅是一种感觉,无迹可寻,在把鞋放在鞋架上时,他发现还有一双男士皮鞋已经摆在了原地。   父亲还约了人?   林微屿心中顿时警惕起来。   要走还是留下静观其变,林微屿还没思考出该怎么做,就被一人挽住手臂。   那力道强硬而令人无法挣脱,他尚未转过身,听见背后传来声音:“既然换好鞋了,那就进来吧。”   那声音低沉,带给他一种不舒服的感觉,就像是一只毒蛇吐着信子,他感觉后背发寒,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升腾而起。   林微屿没被控制住的另一手插兜,握紧了口袋里的手机,嘴上镇定说着:“是不是弄错了?我和家父两个人来这边泡温泉,预约的房间是浪淘沙。”   工作人员好似没有听见一样为他们撩开布帘,夸张的肌肉线条绷起。   林微屿看清了帘子上印着一朵水墨莲花,从进屋到落座一直被男人近似架着,连入座也是紧贴着。   林微屿手中暗自施力,可依旧没有挣脱开那人的手臂,何况工作人员就站在门口,他眼睛一转,暗自评估着双方的实力,感觉硬闯出去的可能性不大。   许是察觉出他的抵抗,男人抓着他胳膊的手下滑,紧握他的手腕说:“没有错,我等你很久了。微屿别怕,我叫王岭,是你父亲的朋友,也想和你交个朋友。”   就像是被滑腻冰冷的毒蛇缠上,林微屿下意识转动手腕想挣脱。可越挣脱却越被握紧。   “王总,我已经结婚了,请您自重,如果只是父亲介绍来的对象,那么不必如此,您放开我,咱们就当这件事没有发生过。”   “哦,这事林轩之确实没和我说过。”王岭一边眉毛挑的老高,故作惊讶道,“可现在我对你更感兴趣了,这可怎么办?”   没给他反应的时间,王岭端起一只青色的茶杯,用另一手把玩着:“这样吧,我也不是粗人。为了表示我的诚意,咱们先喝杯茶怎么样?”   林微屿没有说话,只有眼睛动了一下,看着门帘外隐隐约约的人影。   “我现在放开你,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不用想趁机逃跑。门口站着的是我的人,你刚刚应该已经看见了,你觉得你能赢过自由搏击金牌?”说着他一根一根手指从林微屿的手腕上松开。   林微屿心里酝酿着,眼睛跟随着王岭泡茶的动作,王岭动作熟练,有条不紊,先烫一遍杯子。   “我就想知道,林轩和你谈妥了什么条件?”   “我也不想瞒你,其实也没什么,就是事成之后答应用把作为唯一供应商,在让利5%。”王岭云淡风轻地说着,好像这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一样,眼前的人不过也是随意玩玩的对象。   林微屿笑笑:“原来养个儿子,不过如此。”   “我算是出价高的了,所以你跟我应该也不算亏。你说你结婚了,那么离了便是。”   忽然帘子背后的人影不见了,隐隐听见说话声,好像看守的人已经走远了一样。   林微屿接过杯子,垂下眼帘,好似在认真品茶一般,轻轻吹着小杯里淡绿色的水,泛起波纹,可就是不入口。   “不用担心,谁不知道我王岭从不屑于在背后使小动作,如果要采取措施,我也只会正面来。茶是上好的冻顶乌龙,趁热喝,别糟蹋了。”   “好。”茶杯很小,水自然凉得快,林微屿微微仰头,一饮而尽。   借着给王岭递茶杯的动作,林微屿长臂一伸,拎起远处正在电炉上的水壶。   瞬间局势一变,主动权看似在林微屿手里,手中有“武器”,他的心里也更有底气。   许是刚才太过紧张,林微屿才察觉到手里的重量不对,而且手臂摇晃间,也没有听到任何水声。   王岭嘴角带笑,看起来十分愉悦,抱臂看他,像是与自己无关一样。   他这才意识到水壶是空的。   浇开水的经典场景看来是用不上了。   ☆、第 24 章   林微屿迅速变换策略,把手里的壶朝王岭扔去,趁着对方抵挡的时间,大步朝门口跑去。   门口看守的人果然不在,林微屿连着拨了几个人的电话都显示无人接听。   远水解不了近渴,他心里衡量一番,最终抱着一线希望拨了1号紧急联系人。   屏幕上只有两个英文字母“GU”,是他之前给顾煊特别设置的,已防万一遇到他不能处理的情况,可谁知道这种他不能处理的情况会这么棘手,甚至顾煊都可能管不了。   如果这个电话拨不通他就打算报警了,他的情况特殊,不知道警察会不会受理。   无情的“嘟”声过去,仿佛是林微屿经历过最漫长的几十秒,随即等待音消失,可对面也没有传来人声。   他听见有沉重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林微屿光脚踩在鹅卵石地面上,地面凹凸不平,他根本跑不快。   “微屿?”电话里传来熟悉的声音,他甚至鼻子发酸。   就像是抱着最后一丝希望,他朝电话说:“我在浪淘沙,顾煊你在听吗?现在被困住了,你在B市吗?我的朋友都联系不上,你不在的话能不能帮我给裴安打电话人......”   \"砰!\"   林微屿手腕被撞,手机顿时脱手,撞飞在墙上,那力度之大,能看见屏幕碎掉落下的碎片。   只盼望顾煊能尽快找人来救他,感觉仅靠自己的力量拖延不了太长时间,更不可能脱身了。   “刚刚和你说过没有,如果你想跑的话,我们对待你就不会这么礼貌了。”   他双手被别在身后,从肩膀延伸到手臂扭着痛。   林微屿被押进进刚刚的茶室里,还想谈判:“王总你是要是有什么想要的,咱们谈一下吧,我觉得自己实在不值那5%的利润。”   刚刚的自由搏击金牌现在就站在林轩身后,王岭没让他帮忙,说:“不用,我还没老呢,我能制住。”   这时地上传来一阵铃声,声音来自林微屿屏幕粉碎的手机。   王岭饶有兴味地说:“你看看,是谁给我们小朋友打电话?”   他使劲扭动,也不能撼动身后禁锢住他的人半分。   从逃跑后,王岭好似变了一个人。把林微屿推进茶室的侧门,出去别有洞天,是一间半露天的温泉室,温泉池很大,热气扑面,鼻尖染上了硫磺的刺鼻。   旁边的木桌上还放着一杯水和金属瓶的喷雾。   林微屿被顶着一点点靠近,仿佛已经预料到要最坏的后果了。   从头到尾林轩都没有出现过,他早就应该看透父亲了才对,怎么到这一步还保留着什么幻想?   他最大的念想还是刚刚打电话的人,理智告诉他顾煊在外市出差,可内心隐秘地希望来的人是他。   猛地撞向木桌,想把最有威胁的喷雾推进水中。   自由搏击金牌一个箭步冲上来,从前面捏住他脖颈最细处:“老板,他实在不老实,要不然喷药吧,我怕他伤了您。”   “行吧,我还想说看他清醒地挣扎最有意思。”王岭已经彻底撕开伪装的风度,眼中竟是沾染上凶狠的神色。   林微屿最脆弱的咽喉落在别人手里,更是无法挣扎半分,对方手劲惊人,虽然留了力,微微窒息的感觉让他的意识有些模糊。   现在他自己肯定跑不掉了,救他的人究竟什么时候来,又会是谁?   不管是谁都好。   鼻腔是他唯一呼吸的通道,很微弱。王岭反手朝他面门喷了几下,鼻子和没来得及闭上的嘴唇周围尽是湿润的感觉。   “咳咳咳!”那味道呛人。   给林微屿喷药后,王岭脸上现出满意神色:“乖孩子,别挣扎了。既然你进了这个门,我就没打算让你逃出去。所以,别白费力气,不如好好伺候我。把我伺候高兴了,没准我就放你走了呢。”   林微屿眼眶发红,平日里白到发蓝的眼白也因为刚刚的缺氧浮出几根血丝。   现在倒是没有人掐着他的喉咙了,只有手臂被捆着,林微屿想着自救的方法时,无力感从脚底升起,迅速蔓延至全身。   他半跪在地上,似乎大脑已经失去对躯体的掌控,可是意识却活跃得有些亢奋,亢奋中又带着燥热。   王岭就这么抱臂自上而下地俯视他,确认他已经完全失去反抗能力后,才倾身,粗暴地扯开他的上衣:“别害怕,我还是很怜香惜玉的。”   “去你的!有种就别下药!”林微屿连带着嘴唇有些发麻,还是一字一字艰难地发出声音,显得咬字很重,裹挟着愤恨与绝望。   他不知道自己脸因为药物原因而绯红有多诱人,上衣被撕裂,胸膛也泛着粉色,接触到冰冷的空气,却感觉舒服。   热,像是有火焰在燃烧他的四肢百骸。   他甚至生出了自己把未褪尽的衣服扯开的想法,手指与衣服下摆纠缠,在扯下和拉好之间摇摆不定。   可理智尚存,以为自己把衣服掐出了深深的指痕,实际上无力的指节只是抓住了布料。   王岭一点点逼近,带着刺鼻烟草气息,他用指甲扣着地板的砖面,一点一点向后挪动。   直到那一瞬,铺天盖地的热水淹没他,被热水包裹着对现在的他来说也是一种煎熬,让他体内的燥热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可是相比之下,他更不想面对岸上可能发生的事情。   接近穷途末路的时候,岸上传来嘈杂的声音,林微屿意识已接近模糊,听不太清。   一只结实的手臂揽住他,是没有被温泉浸泡过的微凉,他尽力推开来人,就让他沉入水底吧,至少还是清白的,不用受到侮辱。   可那人根本不由他的动作,跳入水中轻轻托住他的头和脊背,把他带上岸。   当他呛咳出声时,那人还轻轻给他顺气,动作温柔得完全不似刚才。   林微屿睁开湿漉漉的眼睛,有水珠顺着他的睫毛滴下去,视线模糊间他看眼前的人。   他的感觉没有错,拉他上来的既不是王岭也不是搏击金牌。   而是刚刚通过话的顾煊。   他和自己一样,浑身湿透,可能是下水急,衣服没来得及脱,如今都在顺着滴水。   “微屿,怎么样?”顾煊一贯沉稳的面容染上了焦急的神色,他轻拍林微屿的脸颊。   只有顾煊的动作才这么轻柔。   他无力地张了张嘴,发出气音:“被下药了......”   而后一把推开顾煊,不想让顾煊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他手肘支撑着自己趴在地上,大口喘息着。   ☆、第 25 章   “什么药?”顾煊两步上前,大力扣着他的手腕,:“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林微屿强忍住药物带来的绮念,挤出一个字:“热。”   顾煊语气更显急切:“下的什么药,你知道吗?”   用尽全身力气,他指尖指向木桌。   顾煊捞起那瓶喷雾,瓶身上用艳粉色的几个暧昧字体“LOVE,SE.X”之类的文字。   林微屿视线正对着岸边的王岭,他按着裂开出血的嘴角,面露痛苦之色,结合起刚刚在水中听到的声音,大致也能猜出自己沉入水中后发生什么。   温泉的热度消散,林微屿体温很高,支在地上的手逐渐收回,抱住自己的另一侧肩头。   一片阴影笼罩下来,随后被一件又轻又软的长款羽绒外套裹住,他这才实际生出一点被解救的实感。   为他披上衣服的手没有收回,而是更进一步,从身下环住他。   结实的手臂绷紧,林微屿整个人被抱起来,稳稳地走出这个地方。   “你等着。”男人走到王岭身边时,落下这样一句话。   声音中蕴含的不是凶狠,也不是色厉内荏的威胁,只是很冷,静静地让王岭等着自己既定的结局,冷到林微屿收起精致的下巴,把小半张脸埋进黑色外套的领口,才觉得温暖一些。   “别怕,我在。”察觉到怯怯的动作,男人对着他的语气温柔极了,仔细听声音中还夹杂着愧疚、自责,或许还有什么别的情绪,可林微屿没有觉察出。   顾煊的怀抱很温暖,他依旧不安地挣扎一下。   痒意泛起,像是有一根羽毛在心尖轻轻划过。   他只觉得难受,却抓不住这一感觉。   当他被轻轻放躺在汽车后座时,身下冰凉的皮质座椅激得他轻抖,幅度不大,可还是被顾煊看到了,低声吩咐道:“空调开高点。”   “是。”前排传来声音。   林微屿这才发现,驾驶位居然有司机,也注意到顾煊把外套给了自己后,仅剩的西装都在往下滴水,在地面上现出几个深色的印子。   另一边车门被打开,顾煊把托起他的头一些,坐在他身边,后脑的触感是紧实的大腿肌肉,不是软绵绵的。   顾煊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别担心,马上就到家,医生已经过去了。”   轻轻一下皮肤相触,林微屿心尖的那点痒仿佛有了实体,此时他的力气已经不多了,但还是硬撑着起来,往离顾煊最远的那侧移动,大半个后背几乎贴着车门。   冰凉的车门似乎能舒缓一些体内的热意,在贪慕这触感的时候他又矛盾地觉得冷。   更难的是,身上披着的衣服慢慢滑落,露出被撕裂的布料,以及王岭留下的泛红指痕,在白皙的皮肤上暧昧不堪。   顾煊截住衣服落下的趋势,他闭了闭眼,手指轻碰那微微鼓起的红印,艰难挤出几个字:“他竟然敢......”   方才远离顾煊的理智不知飞到了何处,只剩下潜意识驱使他按住顾煊的手,嘴里说着 :“离我远点。”   像极了欲拒还迎。   林微屿的面色已经称得上酡红,顾煊的触碰反而生出让他些念头,攥紧了顾煊的手指摩挲着他的指腹,喃喃道:“我好难受......”   顾煊另一只手按下隔音挡板,瞬间感觉车内空间狭窄了一些。   不知是因为隐秘的安全感,还是顾煊抱住他的力量太强势,他没有再挣脱。   顾煊的皮肤温度比他低一些,衣服上也是带着水珠,他把身上的外套掀起一角,让顾煊靠过来,而后他便能光明正大地贴着那人了。   黑色宾利一路飞驰,路边的一切尽数化作虚影,仿佛他们只是世间的过客,唯有彼此二人相互依偎,才是不变的永恒。   停车时,林微屿呼吸急促,双手紧紧环住顾煊脖子,没让司机帮忙,林微屿又落入了顾煊的怀抱。   药力无时无刻不在折磨着他,那股热流在全身涌动。   当被平放在熟悉的床上时,他握紧了顾煊的手臂:“别走。”   “我把医生叫来,给你检查下。”顾煊声音格外轻柔。   “不要。”连拒绝声也很微弱,他实在是不想以这个样子见其他人,除了顾煊是可以依赖的。   “我们就检查一下,如果没有事的话,就让他回去。”   林微屿也明白,让医生来家里,肯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和出诊费,才不情不愿的同意了:“那你陪我。”   额头被冰凉的掌心覆上:“好,你体温太高了。”   医生上来就检查一番,林微屿全程把脸埋在被子里,像只可爱的鸵鸟。   其中最艰难的要数听诊器贴在他胸口的那一刻,当冰凉的金属不小心擦过胸膛上的突起,激起阵阵颤栗,被子下握着顾煊的手收紧。   “医生,有什么问题吗?”他听见顾煊马上开口。   冰冷的听诊器收回,年迈的医生说:“问题不大,这个药就是平时助兴的,属于这类药物中药力最强的那种,而且没有解药。只能让他自己挨过去,等身体代谢完就好了。”   “嗯。”一向说话干脆的顾煊,此时倒是迟疑起来。   “倒是您,衣服一路都湿着,现在温度低,容易寒气入体。”   “我送送医生。”顾煊没有回应,轻轻拉扯下被林微屿握住的手,两人交握的手在空中晃了下。   “不要!”这次林微屿语气很坚定,手也抓着他丝毫不放松。   后来顾煊小声问医生什么,说了很长一句话,语速也快,林微屿只听见好像有“缓解”、“可以吗”,这两个词。   医生顿了一下,回答很清晰:“最好帮他一下。”   屋内又恢复了安静,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顾煊,我难受。”埋在被子里的声音显得和棉花一样柔软。   顾煊把他带到浴室,热水淋在身上,更热,林微屿凭本能想逃。   耳边是顾煊的诱哄:“乖,医生说热水才能让药效发散出来。”   “难受......”声音压抑在嗓子里,像是裹了蜜糖,格外甜腻,林微屿腿发软,站不稳,身体弓成一只熟透的虾,身上也带着粉色,看起来不健康极了。   热流涌到下身,逐渐生出生理反应,林微屿难受得扬起脖颈,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顾煊眼前。   林微屿秀气的喉结滚动,体内似困着一只野兽,贴着顾煊磨蹭,脸上逐渐现出哀求,纤长的手指不由自主地往下探去,动作不太熟练。   顾煊自控地扶着他的肩头,一边给他浇热水,一边迟疑道:“要不,我帮帮你?”   这句话像一个密码,闸门打开,滔天的洪水顿时倾泻出来,林微屿用唇寻找到顾煊的,微凉和火热贴在一起。   “那就把我交给你,我的全部。”他嗓音带着被欲.望侵蚀的沙哑。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渐歇。怀中人脸上的绯红淡下去,被抱进卧室。   顾煊转身正欲离开时,被迷迷糊糊的人拉住,低声挽留:“别走。”   两具年轻的身体便又覆在一起,诱人的低吟混杂着无意识的呢喃:“顾煊,我喜欢你。”   这样不知重复了多少遍,林微屿自以为隐藏得很好的真心在这一刻剖开,被顾煊看得一览无余。   屋内回归寂静,药物的影响逐渐被两人的亲密代谢掉,外面的天光暗淡,烟火气顺着别家的窗户飘进来,却没有一个人起来想到吃饭这件事。   第二天清早,第一缕晨光穿透窗帘的时候,床上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什么,嗓子干痒,忍不住呛咳出声。   翻身看见旁边被子陷下去一点,明显生出有人睡过的痕迹,顾煊身上常春藤的味道还未消散,丝丝缕缕环住他。   床头小桌上的玻璃杯装上了一杯水,林微屿从被中伸出一只手指,点了点那杯子,杯壁居然是温热的。   他这才惊醒,原来刚刚那隐隐的感觉不是梦里出现的情境,而是真实的,昨天顾煊真的帮他逃出来了。   顾煊推门进来,本想试探下林微屿的温度,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青年半露着好看的肩胛骨,呆呆坐在床上,被子被他团在怀里。   听见开门声,林微屿转过头,脸上带着睡饱后的粉嫩和几道压痕。   “刚刚醒?”顾煊对着林微屿懵懵的样子说。   “嗯。昨天,昨天......”林微屿昨夜最后虽然是昏过去了,可昏睡前的记忆还在。   一想到昨天在浴室和身下这张大床上发生的暧昧事情,脑子就像数据溢出的电脑一样嗡嗡响着,声音也卡了带。刚说出“昨天”这两个字,就恨不得把自己重埋进被子里。   那么多话可说,为什么偏偏主动提昨天。   顾煊看出他的脸红,拍拍手背,帮他把话题揭过去:“穿好衣服,出来吃饭吧。”   林微屿刚松一口气,还没想好怎么面对他,就听见他说:“我也有些话想和你说,边吃边聊。”   等坐到餐桌前,林微屿发现有什么不一样了。   原本硬邦邦的木质座椅换上了软垫,林微屿左右看看,发现只有自己的椅子上有。   他摸摸鼻子,默默接受了顾煊的照顾。   虽然这么想有些不合适,但谁让他今天这么腰酸腿疼,其中也有顾煊一份力。   林微屿的记忆捋顺了一点,但昨晚的片段轻易就被随意一件物品勾起,想到男人火热的身体在后面紧贴着他,□□他最敏.感的地方,全身血液都往脸上冲。   “怎么脸又这么红?”顾煊站起来,伸手摸摸他的额头,正如昨晚重复了很多次的那样。   可现在他处于清醒状态,这种纯情的照顾动作更让他无所适从,微微上挑的眼睫轻眨,把原本勾人的相貌染上天真的色彩。   真的就像照顾小朋友一样,顾煊的语气都更偏向于柔和:“有点烫,等会儿吃完饭就去测体温吧。”   林微屿默默应下,总不能说因为简单一个动作害羞了吧。   他捧着手里的碗,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顾煊突然开口:“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父亲破产了,会怎么办?”   “???”   “对于你来说,会有什么想法吗?”顾煊语气很克制,可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仔细观察他的反应。   “我应该内心毫无波动吧,”林微屿对上他的目光,“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顾煊又低下头,给林微屿盛了碗清淡鲜美的排骨莲藕汤:“随便问问。”   ☆、第 26 章   经过那天,两人便如达成默契般更加亲密,甚至有一些黏糊,卧室的另一张床莫名空了下来。   只要顾煊在家,林微屿就会缠着他,以前独立的性格不知道去哪了。   他也怕在热恋期亲密过头,平白惹人厌烦。裴安送来一台游戏机,邀请他一起联机时,林微屿没怎么挣扎就答应了。   寒假还很长,社会实践的事情马上就完成了,林微屿也允许自己放纵一下。   可被顾煊看见他和裴安联机的时候,还是有些不悦,顾煊在沙发的另一侧上翻书,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偶尔撇两眼电视上他和队友组队的画面。   而这种不悦在听见系统提示音的时候达到了顶峰,屏幕上显示一行字:您的队友非衣已牺牲,是否选择牺牲自己营救他?   林微屿沙发上的手机震动,是裴安发来的语音消息,他不小心点到外放,裴安迫切的声音环绕在客厅:“微屿!这局这么关键,你就帮我一下吧,不然我段位就掉了。好你了......”     声音很大,他怕吵到顾煊,下意识看看他的反应。   顾煊视线始终停留在那本菜谱上,只是剑眉不经意间泄露了他的心思,挑得老高。   “你是不是偷看我?”林微屿嗅到了空气中不一样的味道,把手捂在菜谱的书页上,不让他看,试探说,“是不是我打游戏吵到你了?”   顾煊这才看他一眼:“没有,你赶快玩吧,再不操作,队友救不活,你也要死了。”   “我天!”林微屿顾不上和顾煊说话了,连忙拾起手柄,把裴安救活了。   当晚,因为裴安为了“报答他”,带他升级,两个人玩到很晚,结束游戏回到卧室时,已经是深夜了。   林微屿揉揉惺忪的睡眼,走回屋里。   顾煊应该是已经早早躺下了,还给他留了一盏小灯,其实他刚刚玩得太专心,连顾煊什么时候回屋的都不知道。   可床上的顾煊背过身,是一个明显的抗拒的姿势,他绕道顾煊那边,学着顾煊对他的样子在额头落下一吻,对方的睫毛还在轻颤。   “想聊聊天吗?”他在属于自己的那边躺下,从身后环住顾煊的腰,声音软软的像是在撒娇,“你是不是不开心啦?”   顾煊什么话也没说,床垫摇晃几下,是顾煊转过身看他。   那一点夜灯荡漾在他的眼里,比最美的星光还要亮眼。   昏黄的夜灯为两人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滤镜,夜晚总是很容易让人敞开心扉的,更容易对自己有不切实际的误解。   林微屿信誓旦旦:“我保证不再玩了!”   可没过多久裴安又发来了游戏邀请,算算已经好几天没玩了,林微屿有些心痒,便答应了。   顾煊刚刚洗完澡,看着空空荡荡的毛巾架,他才想起来昨晚被拿去消毒了。   “微屿,帮我拿个毛巾!”   客厅内,游戏音乐静静流淌,伴随着缓慢的呼吸声。   顾煊一把将浴室门打开,看见林微屿毛茸茸的脑袋倚靠在沙发上,他眉心皱起,轻叹出声:“哎,又趁我不注意玩游戏。”   顾煊随意套上裤子,走出浴室,水珠从头发上滑落,滴在沙发布上,缓慢晕开。   没忍住,惩罚性地在林微屿微微皱起的鼻尖轻刮一下。   林微屿窝在沙发里,红润的嘴唇微微撅起,像是梦中林微屿了什么委屈一样。他本就睡得不沉,感林微屿到触感,眼睛还没睁开,先出口的却是软软的指责:“为什么梦里也说我!”   语气里像是包含了天大的委屈:“你看都把我说哭了。”说着眨眨眼,一滴晶莹的泪珠从眼角滑落。   顾煊不忍再说什么指责的话,当初约法三章中的不许玩游戏也被抛在了脑后。   林微屿被结实的手臂揽在怀里,额角也被印上了微暖的温度,听顾煊轻声哄着:“宝宝,都是我不好。”   对方湿润的发丝贴在脸上,林微屿一把推开他的头:“哼,说什么都晚了!你头没擦干,离我远点!”   说完扔下手里握着的游戏手柄,利索地翻身下了沙发。   顾煊认命地把手柄放回原处,关上电视屏幕。   林微屿站在卧室门后,只露出一只眼睛,看到这场景拍拍胸口,长舒一口气。   像是心有灵犀,顾煊抬眼,林微屿来不及躲避,看清了他眼里的神色,晦暗不明。   此时关门已经来不及了。   门就这么被推开,顾煊挤进来,拦腰抱起林微屿扔在床上,咬牙说:“知道玩游戏不对,那就好好睡觉!”   被子和顾煊一齐压在身上,林微屿感林微屿着沉甸甸的力道,扬起下巴轻啄一下带着水汽的脸颊:“我错了。”   待身上的力道减轻,林微屿天真一笑,用更轻的声音吐出四个字:“下次还敢。”   说完便敏捷翻身,拿起震动不停的手机,气定神闲地滑动屏幕。   顾煊无奈笑笑,按灭了床头小灯。   工作中他是说一不二的性格,也极少有下属违逆他的命令。可他面对林微屿却一点办法也没有,说不忍心说,只能宠着,谁让他是自己唯一动心的人。   黑暗中顾煊的眸子格外亮,冷静做出一切决策的人,甚至为了身边的人连身份都可以抛开,宁可冒着被父亲发现的风险,也要接受林微屿的追求,并回应他。   可也是时候准备坦白了吧。他想着感情稳定一些便向林微屿说明,可是每过一天就像是甜蜜的惩罚,惩罚他的自私,提醒着他的瞻前顾后。   一起都是怕失去他,怕林微屿去到他够不到的地方。   他如每晚一样,圈住林微屿的腰,不管做过多少次,都会被林微屿小小挣扎一下,可这次他却没有反应。   顾煊倒是有些奇怪。   “我爸公司在申请破产清算,你知道吗?”林微屿的面容被手机照得发亮。   “嗯,好像听说了。”   “什么?你从哪听到的!”林微屿反应很快,迅速抓住了顾煊的漏洞。   只因他的聊天界面显示着这样几行字。   沈铭:【吃瓜第一线传来最新消息,林微屿你那个讨厌的老爸要破产了。据说是因为源头供应商终止合作了。需不需要庆祝一下?】   裴安:【恭喜,这是天凉王破的节奏!微屿,是不是你继父帮忙了?】   沈铭:【裴少爷分析得对,更详细一些的瓜在此。很多公司都因为质量问题解约,扎你爸最狠的一刀就是顾氏和几家关联公司的停止合作。顾氏!可是你继父啊,太激动人心了!】   林轩的奇葩全宿舍都有所耳闻,可上次的事他谁都没说,即使是母亲也没有告诉过。   唯一知道的只有顾煊。   再联系上顾煊在餐桌上的对话,林微屿觉得更可疑了。   ☆、第 27 章   再联系上顾煊在餐桌上的对话,林微屿觉得更可疑了。   如果没有目的的话,为什么会突然提出父亲破产的假设呢?   在他的印象里,顾煊一直是一个目的性很强的人,就连去超市他都依照着手里的清单,直奔所在的区域,效率很高,也很少无意义地闲逛。   林微屿就不一样,他喜欢东走走西看看。   虽说就这一件事说明不了什么,但是好像有什么不对劲。   “微屿,你觉得是我?”床头灯明晃晃亮起,是顾煊打开的,“我不过是一个快递员。”   未尽之言意思是,你觉得我有这个能力?   顾煊否定的说不上来是太痛快,还是太彻底。   彻底地更令他怀疑。   “既然你说不是,那我就信了。那咱俩分析一下,你觉得是裴安吗?他家也算是有头有脸的了,裴叔叔发话的话,也许是能做到的。裴安这么仗义,那我该怎么谢谢他才好?请他出去玩个七天七夜怎么样?”林微屿故意往另一方向引导。   极痛快的人,林微屿头一次看见他一言难尽的表情。   嘴角忍不住翘上半分,又强压下来。   不得不承认,他就是故意的。   “我觉得虽然裴安和你关系不错,但至少先问问是不是他,在想怎么报答吧。”   “我觉得就是他。毕竟那件事我告诉的人不多。”   不多都是往多了说的,他并没有告诉裴安,也没有告诉其他人。   这次顾煊没有立刻回应。   林微屿猛地坐起来:“不行,我等不及了!现在我就给他打电话。”   顾煊阻拦的手更快,手心与他的手背相贴。   是正好能被包裹住的大小,手机侧边的休眠按钮也在两只手的力量下被按下,屏幕随之暗下去。   “嗯?”顾煊抽走他的手机,温热的鼻息喷在他的耳尖,轻声说,“不仅敢玩游戏,还敢忽略我,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他是我朋......”   句子尚未说完,就淹没在两人的唇间。   暧昧丛生,常春藤气息自上而下包裹住他,男人吃醋后的吻更加强势,像是要抽走关于其他人的所有想法。   只让林微屿想着他。   -   林微屿想过这一天迟早会来,可没想到这么快。   林轩的破产清算才刚刚开始,他就按捺不住联系了自己,信息上约定的是当天下午。   他第一个想到的是顾煊,没有放弃最后的试探。如果真的和他有关,那么和父亲再相见的时候肯定会露出点异样。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顾煊所在的送餐网点应该就在这附近。   今天是难得的艳阳天,林微屿穿着挺括的大衣,阳光打下来,周身温暖极了。   掀开门帘,门里坐着几个送餐小哥:“请问顾煊你们知道在哪吗?”   小哥的脸被晒得黑黑的,一看就是常年经受风吹日晒:“你说谁?”   脸上现出茫然神色,就像是从未听说过这个名字一样。   “???”   盯着手机屏幕上和顾煊的聊天界面,林微屿有一些怔忪。   上一条信息还显示是昨天问他:【晚上吃什么?】   会不会,会不会顾煊的身份另有隐情?   不对啊,初见时确实顾煊都在送餐,之至少这件事是无可置疑的,他也相信自己的眼睛。   可是,顾煊和其他外卖小哥太不一样了,至少单从外表上就有明显的差距,顾煊皮肤偏冷,更有一种坐办公室的感觉。   他慢慢走出网点,心里琢磨着怎么打电话询问才自然。   刚走出几步,就听见后面有人叫出他。   “老弟!”那人大步追出来,“你刚刚是不是问叫顾煊的小哥?”   林微屿的电话没有拨出去,回身,看见叫他的人是一个中年男子,啤酒肚微微鼓起,声音也更有中气,像是网点的负责人。   “我好像记错了,不好意思。”   “没有没有,我们这的确有顾煊这人。现在他应该在别处送外卖呢,你看我们最近特别忙,没有几个小哥闲着。顾煊又是特别努力的那种,平时基本不来网点里歇着,一直在外面送餐。”负责人一口气说了一大段话。   林微屿还是挑出了言语中的漏洞,顾煊很忙?这可不是吧。   而且根据他自己说的,还有另外一份兼职,所以更加不可能一直忙于送外卖了。   但他嘴上没说,只应道:“行,谢谢您,我还是直接给他打电话吧。”   那人见他晃晃手机,赶紧说道:“要不你在屋里等会儿。外面这么冷,先进屋喝杯热水,我帮你联系他。”   林微屿:“他真是你们这的外卖员?”   “现在其实也不算是了。”   果然,另有隐情吗?   负责人卖个关子,慢悠悠说:“因为最近别的片区正缺人,他经常被借调过去。”   听上去挺有道理,也有理有据,顾煊确实经常不在这一片送餐,林微屿半信半疑。   手机响了,负责人表情明显舒缓很多。   “微屿,同事说你找我”顾煊的声音温柔中带笑,明显能听出来心情很好。   “我父亲约我见面。”   语气一转,笑意收敛几分:“他还敢约你?你在哪?我陪你去。”   林微屿想说的你能不能陪我还没有出口,顾煊就已经主动说了,语气间还颇为强势。   “我陪你去”这几个字被顾煊低沉的嗓音加工后,林微屿仿佛得到了共振,心尖酥酥麻麻,那声波温柔地在身体内横冲直撞,余韵绵长。   如果这次彻底斩断和父亲的关系的话,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新生,所以格外希望顾煊能在场,即使什么都不用做,只当作见证就好。   “好,那我在家等你。”   和“陪你”足已匹配的就是“在家等你”了吧。林微屿没有过恋爱经验,也说不出漂亮、甜蜜的情话。   家是顾煊和他两个人的地方,他愿意用自己的耐心等待顾煊,完成外面的事情,无论是送外卖也好,任何其他兼职也罢,只要是顾煊,他就愿意等待。   相处一个多月,两个人互相的了解确实不算太多,但他内心很清楚,顾煊是他愿意了解的人,愿意付出一生去探索有关他的一切,无论是小的习惯、成长环境、还是思维方式。   现在顾煊陌生的地方就当做是电影最终的小彩蛋,他愿意静静坐在黑暗中等待冗长的片尾结束,直到屏幕重新亮起来的那一刻。   所以顾煊身上的谜团可以留着以后再说,眼前的确有更重要的事情。   -   林轩选的地方在一片居民区里,他们打的车只开到胡同口就开不进去了。   两个人手牵手慢悠悠走进胡同,朱红色漆门一扇挨着一扇,门口的石墩花纹已然模糊,一看便知有些年头了。   每一户从外面看都没有什么不同,林微屿只能对照着门牌号一个一个走过,目的地是他儿时住过的房子——一间小平房。   说起来他的童年时光跟后来比起来还算是比较幸福,虽然林轩的生意没有走上正轨,单靠母亲的收入补贴家用。一家人挤在四十平的小房间里,过着柴米油盐的朴素生活,幸福美满。   幼儿园放学时,妈妈就骑车载着他,当时胡同里的路不平整,他还记得坐在儿童座椅上每颠簸一次,就咯咯直笑。   风吹过妈妈的头发,拂在他柔软的脸蛋上,伴着夕阳归家总是最美好的记忆。   “你父亲怎么会约在这种地方?”前方的路如记忆中一样坑坑洼洼,顾煊牵他的手紧了紧。   相同的柔和暮光照在顾煊脸上,暖光为他凌厉的五官增添几分柔和的气息,林微屿用相同的力度回握他。   下一秒发生什么既然无法预知,只要两人携手并肩,一切未知都没有那么可怕。   相同的路,可是走过的人变了,也许也没有变。   贴近童年生长的地方,林微屿忽然生出些孩子气,偏不想走平整的一侧,带着顾煊往低洼的地方走。   “其实我很久没来过这边了,我在这边长到6岁。”林微屿盯着自己脚尖,迈过一个小坑,像是完成了一个很大的成就一样,朝顾煊笑笑,“你是不是觉得我家庭特别不幸福啊?其实不是的。”   “在6岁之前我可以称得上拥有完美的童年,温柔的妈妈,即使在幼儿园淘气也从不大声朝我说话。林轩当时工作很忙,总是很晚才回来。但我记得很清楚,他回来第一件事是过来拥抱我。”   林微屿睫毛微颤,仿佛有蝴蝶停驻,轻轻忽闪翅膀,努力驱散那不易察觉的委屈。   顾煊用很深很深的目光回望那只蝴蝶,错身站到林微屿面前,蝴蝶像是吓到了,翅膀颤动一下。   他只凭直觉,把林微屿的头按向自己肩膀。   不想看到林微屿有一丝强颜欢笑,他只想让那只小小的蝴蝶有一个落脚的地方。   蝴蝶停在顾煊肩头,安然停驻。   林微屿轻轻环住顾煊的腰,顾煊的怀抱终于填进最适合他的那一块拼图。   ☆、第 28 章   寒鸦不识趣地叫了一声,林微屿才惊醒,他吸吸鼻子,把头从顾煊的肩窝中抬起。   头微仰,可手还是不愿意从顾煊的腰上拿开,许是因为手感太好。   和林微屿的少年身形不同,即使隔着厚厚的大衣,都能感受到顾煊腰间后背紧实的肌肉,是他一直羡慕的身材。   触景生情,也可能是回忆与现实落差太大,他眼角泛红,轻轻说:“林轩一定以为我不知道,不知道这套房子其实是我母亲的嫁妆。”   “如果你不开心,我帮你把它要回来。”   顾煊在他的嘴角轻啄一下,承诺的事情是林微屿一直以来的心结,语气却好像答应给小朋友买糖果一样。   说话间已经走到了一扇半掩着的门前,大门的漆面已经斑驳龟裂,可他就是有种感觉,像是血液中流淌的熟悉感告诉他,这就是他一直逃避来到的地方。   自从父母离婚后,他就再也没有回来过,甚至路过都会避免走这条胡同,既像催眠自己,又像是逃避那回忆。   他摇摇头对着虚空说:“我已经不想要了。”   青石门槛对于孩提时期的他来说很高,现在已经是他轻轻抬腿就能迈过去的高度了。   可有些回忆始终横在人生的前方,像是始终过不去的一道坎。   谁说物是人非,林微屿试图通过外物寻找记忆中熟悉场景的时候,悲哀地发现物已非。   “这不是我家了。”林微屿推开门,老旧木门发出“吱呀”一声。   屋里摆满了纸箱,前厅除了一张沙发和一个茶几附近的地方,几乎无处下脚。结合起林轩最近的处境,应该是资产变卖后被迫只能搬来这个旧居了。   “微屿。”林轩仿佛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几岁,接连不断的破产危机将他精明的商人面具狠狠击碎,露出的不过是一个两鬓斑白的沧桑男人形象。   他的那声父亲实在是叫不出口。   林轩看见和他交握双手的顾煊,突然愣住,缓了一下神,用更加卑微的语气说:“微屿,求你救救爸爸吧。你也不想看到咱们家的生意就此落没下去吧。”   林微屿无动于衷,像世间的观察者,冷冷地看着他。   林轩突然扑过来,企图握住林微屿的手,语气近乎癫狂:“我答应你,只要你帮忙,这次咱们家的企业挺过来了,我的继承人只有你一个。”   他小心避过,淡淡说:“不用了,你外面的哪个私生子稀罕你给谁就好了。我很不明白,究竟是什么让你变成这样,我记得小时候你还没有因为这些钱丧心病狂。”   林微屿严肃起来其实和林轩有一点相似,尤其是那种不达目的决不罢休的劲头,可林轩用在生意的邪门歪道上,林微屿则是下定决心,快刀斩乱麻。   接到邀请时,他就打算好了,和林轩的父子关系到此为止,童年积攒下的父子情谊早就在日复一日的被算计中消耗殆尽了。   顾煊手轻轻搭在他的肩上,一点点重量却奇异地起到了安心的效果,好像在说:照你想的大胆去做吧,处理不了,我帮你摆平所有麻烦。   “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咱们家的生意好。”   “包括把我介绍给各个老板?”林微屿顿觉可笑,大声释放出压抑在胸中已久的情绪,“我就不信你不知道王岭的作风!敢把我送到他身边,你把我当做什么,当做一个筹码?还是等价交换的物品?就为了5%的让利!还有和母亲离婚的原因你不知道?”   “林茗音不理解我,你也不理解我吗?”林轩依旧执迷不悟。   “不好意思,我只知道现在你的公司已经要破产了,你做的所谓对生意有利的事情,有帮你挽回事业哪怕一丝一毫吗?我还知道,今天是我和你最后一次见面了。”   “不肖!”林轩无可辩驳,气急抄起茶几上的水晶烟灰缸。   还没等林微屿有所动作,顾煊上前一步,把林微屿护在身后,有力的手臂制住了林轩的动作,抽走烟灰缸,一并把他的手臂反剪在身后。   林轩弓着背被顾煊制住,常年应酬被烟酒糟蹋的身体根本无法与顾煊抗衡,林微屿和顾煊站得挺拔,显得林轩比他们气势上也低出一截。   林轩已经彻底处于弱势的一方,还想打感情牌:“让他放开爸爸吧,我承认从小就因为生意疏忽了你,可你用的每一分钱不都是我给的?要是你吃不饱穿不暖,你还能考上Q大?看在把你养大的份上,原谅爸爸一次。以后不仅让你继承家业,想和谁交往,爸爸绝不干涉。”   林微屿听到这,真真切切地笑了。   环顾四周,哪一件还是旧时的景象。   他从兜里摸出准备好的一张卡,“啪”地一声扔在林轩面前的茶几上,说:“既然你说我从小一直用你的钱,现在还给你,反正咱们也没什么感情了,就此两清了。”   “还有,请收起你那张惺惺作态的脸。我虽然离开这的时候小,可也记事了。如果你想用这套本属于母亲的房子唤起我对你的同情的话,你错的太离谱了。考虑到你现在破产清算,可能剩这一套房子了,那就当母亲施舍给你的,相信她也不想要一套脏了的房子。”   林轩意欲挣扎,顾煊手上力度更大,他只能发出闷哼。   顾煊弯腰,对着他的脸,一字一句充满威慑:“你认不认得我是谁?就是我把他从王岭那救出来的。”   突然林轩浮现出惊惧之色:“对不起,我不知道。”   “你不应该和我道歉。”顾煊看够了他的嘴脸。   多么荒唐,明明他最对不起的人是自己,却在武力之下对顾煊慌忙道歉。   林微屿看看自己的胳膊,忽然觉得这一切都没有那么重要了。他置身事外地想,去学学格斗似乎也不错。   林微屿放弃和林轩沟通。“走吧,回家。”   顾煊闻言松开林轩,骤然失力,林轩纵使扶着茶几也没站稳,跌坐在地上,眼睁睁看着他们走出房门。   走出胡同,脚步比来时更加轻快。   “你说,生意场真的是让人变坏的地方吗?”林微屿脸上混杂着迷茫与天真。   如果还有一丝希望,他实在是不想和父亲彻底走到决裂的地步。   “不是。”顾煊笑容平和,带着治愈一切的力量,“只不过是走错了路,任何地方都有黑暗存在,可是林轩堕落,任由黑暗侵蚀自己。”   林微屿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说的也对,当然所有生意人不都是这样的。我不是也在开奶茶店吗,虽然很小,但是接触到人却都很好。”   顾煊想起自己苦苦隐藏的总裁身份,悄悄叹口气。   有一瞬间他想把一切都坦白,剖开自己给林微屿看,可时机不对,地点不对,心情更不对。   林微屿刚结束和父亲的纠葛,顾煊不忍心再把他置于天平正中央。   如果要有一个人要付出更多,那么就让他来吧。   可他们的事情不可能隐瞒一辈子,至少要做好万全的准备,去应对未来的阻碍,无论是家人知晓后的阻挠还是地位上的差距。   夕阳居然还未落下,天边只剩半圆形的橙红落日。   他们不约而同站在胡同口,林微屿忽然生出一些真实的感觉:“一切都翻篇了。”   “明天又是新的太阳升起。”   顾煊知道此时的林微屿不需要太多安慰,今天其实是一种解脱,他等了太久。   “以后我就只有你了。”林微屿柔软的手心贴在顾煊的下颌,踮脚亲在他的嘴唇上。   两人的身影凝固成两个美妙的剪影,与静静伫立的松柏、初亮的华灯一起,成为了世间美好的其中之一。   可两人都不知道从日暮到天亮还要经历漫长的黑夜。 作者有话要说:  小天使们喜欢的话,求个收藏评论呀~~~苏格爱你萌!   ☆、第 29 章   处理完这些事情,生活便又恢复了平静,春节假期结束,意味着林微屿的寒假也所剩无几了。   难得顾煊没事,陪他一起去奶茶店发开工红包。   一进门,便和另一位合伙人学长打了个照面,他们没有事先约定,却都来了。   “呦,你也挺勤快。”学长拍拍他的肩膀,偏头看向顾煊,“这位气度不凡,难道是给咱们又找了个合伙人?看来青心奶茶店开成全市连锁指日可待了?”   顾煊宣誓主权般,把手搭在林微屿腰间。   还没等林微屿正式介绍,圆脸女孩闻声从制作间探出头来:“新年快乐!大老板和老板娘来啦。”   “谁说他是大老板,我是二老板了?小心我给你小鞋穿。”学长摸摸鼻子,突然反应过来,“微屿,他是你男朋友?”   林微屿点点头,学长就像他哥哥一样,这突如其来的见家长,真是有些害羞。   学长不怀好意笑笑,掏出一个红包,往顾煊手里塞:“弟妹好,一份薄礼,务必收下。”   架势强硬的很,像是逼他承认“弟妹”的称呼似的。   顾煊挑眉,把手心转向内,是一个微妙的拒绝动作:“你好,可......”   话没说完,林微屿就打断他,手里一把夺过学长的红包,对顾煊说:“跟他不用那么多废话,他既然给钱,咱就收着。”   林微屿正事没忘,去后厨把自己准备好的红包分给员工们,员工收到双份开工红包,自然喜上眉梢。   再回到前面时,看见顾煊和学长已经聊起来了,聊的好像还是奶茶店的经营问题。   “来来来,微屿你也坐。”学长拉开一把空椅子,“弟妹挺厉害,他刚刚提出在集市上办快闪店,这个点子不错。我觉得能扩大影响力,你不是一直想开分店吗?”   顾煊什么时候懂这些了?林微屿没反应过来,愣了一下。   在他愣住的时候,却又被顾煊的动作惊得回了神,脸颊上薄薄的皮肤被人用两指捏住。   说捏也不准确,动作中温柔的成分更多,近似于揉。   可林微屿从记事起就很少被人这么对待,瞬间血液冲上头顶,连带着顾煊触碰面颊的手指也被带得发热。   手上做着占人便宜的动作,表情倒是十分正直,顾煊解释道:“上次陪你来之后,我就在网上查了相关案例。你这么优秀,我也不能差是不是?”   “啧啧啧,”学长整张脸写满了一眼难尽,“所以男生谈恋爱也这么酸吗?”   像是配合着他的话,店内舒缓的音乐一转,换成了极衬托气氛的单身狗之歌。   “小李!给我换回来。”学长感觉狗生收到了侮辱。   为什么吃柠檬还不够,还要用音乐“歌颂”他。   林微屿正色道:“我下学期课很多,可能不能像上学期那样频繁来店里照应着了。”   学长也是过来人,点点头表示了解,而后凑近他神神秘秘地说:“尤其是思政课绝对不能翘。”   “那种课不是随便背背就行了吗?我这学期也有差不多性质的思想课,老师上课讲的和考试完全不搭边,全靠期末硬背书。”林微屿身为神级学霸,并不太关注这些八卦,毕竟他随便学学就能年级前三。   “思政课可不一样,虽说确实讲的不考,考的不讲。但是老师特别魔鬼!!!”学长一顿,卖个关子,“据说他有点路子,前些日子压榨手底下研究生的传闻你知道吗?说的就是他。而且他对平时考勤抓得很严。”   “我明白了,是那种一次不来就扣平时成绩的那种?”   学长一拍桌子:“是这么回事。”   “没事你放心,我从不翘课。”   学长潇洒挥手:“行不聊了,你们再秀恩爱我眼睛就要瞎了。”虽然没再有闪瞎眼的虐狗行为,可恋爱双方就连一个对视也和别人不一样。   更别说两人之间弥漫着甜蜜的气息是遮也遮不住的,也就是学长闻到的酸臭扑鼻。   学长发完红包算是完成了一件大事,也不久留,走之前又问,“我看弟妹挺有经商天赋,真的不考虑和我们一起经营一下?”   顾煊的忍耐力眼看着就要到告罄了,连着被叫那么多声“弟妹”,实在让他额角抽痛,隐隐能看见青筋。   他看林微屿一眼,死命压下了纠正他称呼的念头,至少维持了表面的礼貌:“不好意思,你们需要帮忙,随时和我说,我的本职比较忙,怕加入也是耽误你们。”   学长微一点头,表示了解了:“也对,真开成夫妻店,我哭都没地方哭去。”   林微屿象征性拍拍他的肩:“不会的,至少我们工作的时候会做个人。”   学长不带一丝留恋,招呼也不打,大步流星地走了。   “弟妹?”顾煊轻轻把气送到林微屿耳边,弥漫着危险的气氛,“谁家弟妹在上面的?”   扰人的气息挥之不去,直到林微屿目光不自然躲闪,耳尖泛红,勾起他那段不清醒的记忆。   他嗫嚅半天,嘴硬道:“谁说我没有在上面过?”   顾煊回忆起他在上面,回味道:“是扭得不错,那以后就照这样来吧。”   “流氓!”林微屿一把推开他,逃也是的走到街上,顾煊也跟着出去,不紧不慢。   讨回本了,也招惹够了,顾煊舔下刀锋似的唇,开始期待未来的那个夜晚。   林微屿走在前面,掏出震动的手机。   学长:【男朋友不错,从他的眼睛里就能看出来很有担当,也很爱你,祝福你们。】   林微屿羞红的脸上,嘴角无意识上扬。   -   对于顾煊来说,恋爱是挤出来时间谈的,他兼顾顾氏旗下那么多公司,若不是非人的工作效率,根本不可能挤出来时间给林微屿做饭。   似乎父亲察觉到了什么,竟然主动把他叫去祖屋,直截了当地问:“为什么取消和林氏的供应合同?”   顾煊早有准备:“第一,林轩的企业早就难以为继了,我发现近年的财报都涉嫌造假,虚增利润。第二,我从朋友得知林轩的人品有问题,若不及时抽身,事情败露后,顾氏反应不及时,恐会受到波及。”   顾云峰重重“哼”一声:“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根本不是你违约的理由。你光要支付给下游企业的违约金就大大损害顾氏利益了。我就是这么教你的?!”   “高科技领域的投资足以弥补这点损失。”   实际上那一点违约金根本就没有对集团产生影响。反而因为顾轩的高科技投资令顾氏股票连续涨停。   “我看你的心根本不在经营顾氏上。最近这些日子,你有哪一天是下班超过7点的?你是真觉得自己一秒钟就能完成一个决策吗?那些商业文件扫一眼就能知道所有内容?如果再这样下去,我宁愿把顾氏交给别人管理。”顾云峰眼睛一瞪,余威犹在。   面对顾云峰毫无理由的质疑,顾煊甚至觉得他知道些什么,从上次的试探开始,顾煊就隐隐觉得不对。   以父亲的性格,他不可能知道真相后,还能沉得住气和他说这些。   -   当他到家的时候,林微屿却在本子上记录着,认真的眉眼看着纸上。   顾煊放下点心袋子,忍不住闹他:“等会儿不是要上课吗?还在这里写什么呢?”   林微屿没好意思的,一把将本合上,还藏到身后。顾煊上手挠他腰间的软肉:“有小秘密了,确定不给我看吗?”   “不给!”林微屿扭过身,逃开了顾煊的大手,却落入不怀好意的怀抱。   腰间一暖,彻底被顾煊搂住,自己想尽办法藏起来的本也拱手让人了。   “我看看,男朋友的衣服1000元,牛排100元,外卖50元。”顾煊把本举过头顶,一句一句念出声。   “怎么还定外卖?我每天晚上特意多做些等你中午热热就能吃的。”念完才咂摸出林微屿此举背后的原因,“你最近缺钱了?”   林微屿支支吾吾不愿回答。   “我给你转。”一句话说完,两万元就直接打到他的卡里了。   还好顾煊控制了自己,没有直接把办好的副卡给他。   “不用,我只是,”林微屿低头,显得不太好意思,“之前给林轩那张卡就是我这些年攒的大部分钱了。当时一个气不过,直接把卡甩出去了,这个月奶茶店的收益还没分,手头有点紧。其实我主要是想开源节流一下,真没有那么缺钱。”   顾煊按住林微屿要把钱转回去的手:“不管你缺不缺钱,我都养你。”   “不用你养,我赚的没准和你一样多呢。”   青年提到自己的店,神采飞扬,嘴角的弧度也格外诱人,顾煊忍不住贴了贴。   “唔!”这一吻在没有发酵到无法自拔的程度,就被林微屿按下了暂停键,他一把推开顾煊,“我赶着上课去。”   林微屿收拾书包,顾煊则在旁边负责递东西。   “哎,这是什么?”一个纸袋被递到他手里。   “拿着,饿了吃。”袋子上印着熟悉的LOGO,是林微屿最喜欢的蛋糕店。   他小声说了句:“怎么和哄小孩似的。”手里却乖乖把糕点放在不容易被压到的地方。   “还说自己不是小孩子?”林微屿一边吐槽,一边收下的样子太可爱。   一纸合约,像一个纽带,吸引了两个本毫无联系的圆点,把他们带得偏离了原先的轨道。   林微屿也觉得最近越发地愿意粘着顾煊,习惯每天晚上一起坐下来吃顾煊精心准备的饭菜,也习惯于默默接受着顾煊的照顾。   这么看来顾煊的确默默做了很多,晚上的家务几乎都是他包揽了,一点也不让自己插手。   思考着,鼻间一窒,他被迫微张开嘴,用鼻音控诉道:“你干嘛?!”   刚刚还把他想的那么好,现在爱欺负他的本性暴露了。   捏住他鼻尖的手的主人笑意盈盈:“想什么呢,不是着急上课吗?”   “对!今天就是学长说的魔鬼老师的第一节课,我走了,去会一会她。”顾煊把林微屿送出去后,轻轻掩上门。   约莫过了三四分钟,门铃延绵不绝地响起。   顾煊打开门,看见林微屿眼神慌乱,也收起笑意问:“怎么了,有东西没带?”   “顾煊,店里出事了!”   ☆、第 30 章   林微屿手攥紧门把,声音也跟着发紧:“我现在得去一趟店里,你有空吗?能不能帮我个忙?”   顾煊摸摸他的发顶:“先别着急,我可以陪你去店里。”   “不,你帮我去点名。”林微屿把书塞给他,“坐最角落的地方就行,老师点名你就替我答个到。我处理完了,就去找你。”   顾煊扶住怀里的书,“店里真不用我跟你去?”   “我已经给学长发信息了,他看见了也会过去的。”林微屿拉着顾煊的手,把他拉低,也学着他的样子摸摸顾煊的头顶,“放心,我能处理好。”   “我当然相信你能处理好,我的微屿一直都是最棒的。”   他们兵分两路,就在这命运的转角处,走向不同方向。   林微屿还没到店里,就看见了小李电话里说的出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明显是有人来砸场子,店门口的玻璃墙上贴着几张巨大的海报,来闹事的人站在海报前,冲店里员工喊着,由于是正午,店里只有两个员工在值班,和闹事的4人比起来要单薄许多。   林微屿冲上去,就把写着抄袭的海报撕掉了。   小李因为他的到场,也挺直了腰杆,怒斥他们:“谁说我们抄袭你家的奶茶了?我们全是原创,青心之恋可是我们老板做给男朋友的。”   林微屿不常生气,可真被惹怒,气场还是很可怕的。   “就是你们?”林微屿冷冷地瞥一眼他们,“妨碍我们正常经营,你知道报警后会受到怎样的处罚吗?”   其中一个小弟开口:“呦呵,这就是你们老板?”其中一人不怀好意地摸摸下巴,“不愧是有男朋友的人,是够漂亮的,性格也很辣。”   “今天我就把话撂这了,你们这家店的主推奶茶抄袭,趁早关门算了。要是想继续开,我给你个面子。最迟今晚公开发道歉信,就在你们那个公共平台上,还有店门口也贴上。”站在中间似乎是这几人中的小头目开口。   吵闹吸引三三两两的附近学生围观,他们都想看看这家势头正好的网红店为什么惹上了这种人。   “你有什么证据,平白污蔑我们抄袭。”林微屿不屑和他们进行不必要的争论,这波人明显就是冲着搅黄他们生意来的。   况且奶茶的绝对是百分百原创,就连名字都是林微屿主策划,创业初期林微屿和学长绝对是亲力亲为。   说到证据,他突然想到这个情景,如果被拍下来,也是扰乱正常经营的有力证词。   电光火石间,林微屿余光瞄到有人举着相机,悄悄拍下了这一幕。   那人把相机放下时,他的心里安定几分,本来抿起的嘴角也放松下来。那张熟悉的脸正是学长,看来他看到信息就马上赶过来了。   学长拍完照就往他身边一站,也不说话,而闹事的手里拿不出证据,只让他们等着,嘴里虽然骂骂咧咧,还冒出难听的字样,可在明眼人看来气势却落了下风。   “弟妹呢?没和你一起过来?”学长看似无意地和林微屿闲聊起来。   无视总能杀人于无形,对付无端生事的最好办法也是让他们知道自己并没有掀起什么风浪。   他好像明白一点学长的思路,顺着说“你以后别瞎叫了。”   “难道是妹夫,我是不是猜对了?我们微屿这么可爱怎么能是攻。”学长全然不顾对面那些人,自顾自地朝他挤了下眼睛,戏谑地说。   林微屿忍着脸上即将冒出来的红,努力板起脸:“他帮我点名去了。我们两个人是平等的,不存在谁是夫之说。”   “什么?”学长脸上出现比看见有人惹事更大的波动,惊诧万分,“难道是思政魔鬼?”   林微屿点头:“正是。不过你放心,我都嘱咐好了。让他坐最后一排,而且老师也没见过我,不会有问题的。”   学长一口否决:“不行,你现在马上去上课,我真怕那魔鬼整出什么幺蛾子。你不知道,她点名的方式奇葩极了。”   来闹事的领头人反而更不镇定,他是收了钱来故意找茬的没错,可头一次遇见这种淡定一比的。都来自己店门口了,两个合伙人还在讨论上课点名的事。   是该说学生不知道轻重缓急吗?还是该“表扬”他们太热爱学习了?   手下几人看见他的迷惑脸,一时不敢动作,局面就这样僵持着。   学长身为学生会会长,威严和架势在关键时刻从来不缺,眼下无论是来闹事的混混还是林微屿听见他的话都没有反应,怒道:“你们有证据就给我叫出来,伪造证据或者没有证据咱们法院见!林微屿,现在马上去上课,我也是这的老板,能处理好!”   认识学长这么久,他头一次听见学长气势这么足,而且学长也不会害他,他连忙朝教室跑去。   得益于奶茶店就开在学校边上,林微屿到教学楼下时只迟到了10分钟。   时间不算太久,他还有些庆幸,一边爬楼,一边给顾煊发完信息,再一看群里。   群炸了。   【天呐! 这是真的老师吗?第一节课上来就点名,而且还把后门锁了。】   【那你是没听过她的传说吧,最厉害一次那一届学生的平时成绩平均下来也就40分,那就意味着大家拼死拼活考个90分,总成绩也就刚及格。经此一役,魔鬼的称号实至名归。】   极为奇异的,每看见吐槽老师的一条消息,林微屿的心反而安定半分。   他知道顾煊肯定会帮他办好的,从认识顾煊的那一刻,无论是解决联姻对象,还是做好他奇思妙想出来的菜,顾煊就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   他甚至还想向学长炫耀一下,魔鬼老师不过如此,顾煊就是万能的。   可当他走到教室前门,依旧没有收到顾煊的回复。   传说中魔鬼老师果然不同凡响,声音通过话筒放大后,隔着门也觉得威慑力十足,说的内容却和他有关。   “你们有谁认识林微屿的都给他发个消息,让他以后不用来上课了!”   “自己迟到不来都无所谓,我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找人代课,你几班的?不说是吧,等我查着你也一起平时成绩零分。”   怎么回事?   透过门上小小的玻璃窗,他看见站起来被抓到的人不是顾煊。   也不是裴安或者任何一个同学。   甚至他根本都没见过,察觉到这一事情,林微屿的脸苍白半分。   快点接电话呀,他听着无情的忙音,如果说刚刚店里出事的时候,他还是有把握能处理好的话,现在他就彻底慌了。   顾煊不接电话,无从得知究竟是谁“帮他”点名,之后又被老师逮到。   机械的声音即便被挂掉,依旧响在他的心里,点燃内心的焦灼。   裴安这时捂着肚子从教室跑出来,和门口的林微屿打个照面,言语像连猪炮一样从嘴里迸出来:“你去哪了?刚刚帮你答到的是谁?你怎么现在才来?”   “刚刚罚站那个真替我点名了?”林微屿现在最关心的是这个问题。   “你随便找个别的系的同学来代课都好,怎么找了一个不懂规矩的?”裴安仿佛比他更生气。   林微屿眉头顿时皱紧了:“我找的明明是顾煊啊......”   难道顾煊出什么事情了,以他平时的为人,不会把自己嘱咐的事情假手于他人。   “我得问问顾煊。”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着他!你能不能想想你自己,你刚刚没听见老师说。平时成绩零分,就是说你期末无论考多少都是不及格!我和这老师的表姐是亲戚,帮你说说情,你等一下课就进去找老师解释。”   没等林微屿反应过来,裴安又接着说:“你今天究竟为什么迟到?”   林微屿实在不是故意迟到或者旷课的人,能让他找人代课,肯定是有非常重要的事情,裴安作为他的室友,对这一点很清楚。   “奶茶店有人闹事。”林微屿还想着顾煊的事,反射性看看手机,顾煊仍没有回电话。   “你等下好好和老师说,咱们管理学很注重创业实践,说清楚原因想必会通融一下。”   下课铃响,林微屿逆着人流冲进教室。   与此同时,裴安拦住了一个人,就是他在课上应下林微屿的名字。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再有1-2万字就完结啦~喜欢的小天使麻烦点个收藏和作收呀,么么哒!   ☆、第 31 章   林微屿站到老师旁边,主动承认:“老师,我错了。”   可讲台上的老师只将余光分他一瞬,便吝啬地收回,端起旁边的茶杯,吹了吹冒出的热气,像是根本不想理他。   “我不是故意迟到,我开了家奶茶店,刚刚出了些纠纷。”林微屿按裴安教他的说法朝老师解释。   “不用你告诉我这些。”和林微屿预想的不太一样,老师根本不在乎什么创业实践,“课是学校安排你来上的,你没来也是事实。话倒是说得好听,那你迟到为什么不让同学给我带个话,而是直接找人替你点名。”   林微屿有口难辨,倒也确实理亏。   “好听的话谁都会说,我听得多了。你也不用在我这多说,都给你安排好了,平时成绩0分。”   “麻烦您,能不能再给我一个机会?”林微屿诚恳地说,“这次实在是我有特殊情况,也是我做的不对,我以后肯定按时上课。”   虽说有不得已的理由,可老师不承认,再争辩下去也没有意义。   有些同学路过,林微屿平时人缘不错,大家都愿意帮他说话:“老师,他是学霸,从不缺勤的那种,这次肯定是有苦衷,您通融一次吧。”   老师表情绷得死紧,既不理会林微屿的辩解,也不听同学的求情。   上课铃响,老师打开话筒。   “上课,大家都回座位做好。”手指在虚空中略过站在讲台前的林微屿,“你,不想听就出去。”   语气虽然不客气,可话音却没有径直轰他走的意思。   抱着一丝希望,林微屿坐在了第一排最角落的地方,身后座位低低的讨论声令他如芒在背。从小到大他都是老师眼中的好学生,第一次“享受”这待遇,有些消受不起。   座位是随便坐的,身边没有认识的同学,老师提问时,在强烈的低气压下,没有一个同学主动回答,林微屿举手,想通过积极回答问题扭转一下形象。   可老师就像没看见一样,直接无视了他的手,更让他的心凉了半分,他摸摸安慰自己,还有一学期呢,只要在这期间让老师改变印象就好。   记笔记间隙,他反复按亮手机屏幕几次,可顾煊的依旧没有回他消息。   难道遇上了更难处理的问题?   他无意识按动着笔帽,清脆而有节奏的声响回荡在教室前排。   直到讲课声音停下,身侧同学扭头看他,林微屿才发现老师的眼睛里有火焰,好似即将随时喷射出来,老师强压着怒火:“你给我出去!”   弹簧按动的声音停下,林微屿愣住。   “出去!”老师对着话筒喊出的声音威力十足。   林微屿微一鞠躬:“对不起。”   说罢,也不敢再忤逆老师,拿着书走出去,轻轻关上门。   他这才留意到外面的天气算不上好,灰蒙蒙的天色笼罩在学校上空,也压抑在他的心中。   学长发来消息:【人走了,你安心做你的事吧。点名赶上了吗?】   林微屿直接回电话过去,把事情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电话挂断时,他已经走到了租户门口,哦不,现在已经是顾煊的房子了。   几天前就已经被房子买下来了,顾煊甚至和他说过把学校宿舍退租的事,动作快得就像是不想让林微屿再搬去住宿舍一样。   他当时没有完全答应,只说平时一起住,学校宿舍也不退,万一有事情还可以临时回去住一下,毕竟他和室友关系都很好,如果突然退宿,于情于理都不太好。   可现在顾煊不知道什么情况,林微屿心里情绪翻涌着急占了八分,余下两分是从未被如此对待的茫然。可他几乎没有生气的情绪,他相信如果不是事出有因,顾煊不会无端抛下他的嘱托。   算了,等顾煊回来和他解释好了。   林微屿手上不停,开始收拾起来,他习惯于用忙碌抚平内心的焦躁,之前住宿时宿舍的卫生也是由他打扫的。   沙发上散落着几件衣服,有他的也有顾煊的。林微屿把他们都收好,衣服数量不多,就都塞进洗衣机里。   可翻口袋时发现顾煊的裤兜里有一张硬质的卡片,黑色的,正面烫金印着顾煊的缩写。   林微屿见过,那是最高级别的黑卡。   好像一切都有了合理的解释,为什么外卖员有这么沉稳自若的气质,为什么能发现外卖员平时会有穿西装的打扮。   房间很整洁,茶几上顾煊的本子没有摆正,林微屿拿起,看见封皮上遒劲的“顾煊”两个字一时间便放不下了。   忽然想起,他曾看见顾煊静静在灯下一笔一划写下什么,想要一探究竟的心指示他轻轻翻开书页。   细腻的米黄色纸张上书写的居然是一本菜谱,菜名整齐地排列在书页上,菜名很多,大致看下来只有少部分顾煊给他做过。   这些做过的无一例外都在旁边用红色的笔做了标记,他喜欢吃的水煮肉片被画上了醒目的对勾,而“火腿炒芦笋”旁边就被画了一个小小的叉,   林微屿确实不太习惯芦笋的味道,可他清楚记得顾煊做的那次他吃得并不算很少,其中很大一部分是因为顾煊把味道处理得很好,芦笋奇怪的味道少了很多,一少部分原因则是顾煊费心做完了,自己再挑食实在不好。   可这样一点微小的差异都被顾煊记录下来了,他仔细回想,从那之后餐桌上就再也没有出现过和芦笋有关的菜,即使芦笋作为配菜的也没有。   想到这,他内心最后那丝对顾煊的疑虑也彻底打消了,连他喜欢吃什么都认真记录下来的人怎么可能会故意在他最需要的时候消失呢。   手指抚过本子侧边,最底下几页露出点点墨迹,好似有什么内容是在后面写的。   林微屿犹豫几秒,终究还是翻开了那页。   入目的是顾煊随手记录的日程,字迹也和前面工整的正楷不同,这一页写得十分随性,笔画间有行云流水之感。   2.15 顾氏祖宅   2.19 办理房屋过户手续   2.24 微屿坦白   林微屿一眼就看见了自己的名字,他连随手写下的日程居然也提到了自己,顾煊打算和自己坦白什么?   还有顾氏祖屋,如果他指的是那个在B市赫赫有名的大宅的话。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母亲,和刚刚见过的继父。   顾煊究竟和那个顾氏有怎样的关系?   林微屿心中对于顾煊的疑问纠缠在一起,好像马上就能理出头绪一样。   这时候门铃响了。   回来的人却不是他等待的顾煊,裴安从外面一把推开门,迫不及待地把文件袋塞给他。   “微屿,你被骗了。”   “???”   裴安蹙眉,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你自己看吧。”   他心中有一些预感,不安的感觉更重,表现出来拆纸袋的手微微发抖,直接把纸袋边缘撕裂了。   ☆、第 32 章   文件袋里薄薄几页,信息量却大得令他惊愕,重点被裴安用笔重重划过,留下像是刀刻得那样深深的痕迹。   林微屿捏着那几页纸,纸上留下了被用力握过的痕迹。   看了几页就明白大致的意思了,他松了口气,还好不是他中最坏的那种情况。   平时相处中他能感受到顾煊的爱意,可好像又有更多埋藏在心底,没有表现出来,就像是手写菜谱。   那种细微之处的用心甚至和顾煊冷峻的形象不太相符,甚至如果不是他亲自看见实物,只是别人告诉他顾煊亲手记录下他爱吃的食物,林微屿可能都不会相信。   每个人爱别人的方式不同,这或许是顾煊爱他的表现,表面上很内敛,可私底下记得他的一言一行,了解他所有的喜好。   白纸黑字上面是他几次怀疑的,也是顾煊对他隐瞒的。   原来顾煊真的和顾氏有关系,不是顾氏旁支,而是现任顾氏集团的总裁,也是他名义上的哥哥。   “其实很早我就对他的身份怀疑过,顾煊刻意隐瞒,直到今天我才抓住了那个关键的人。”裴安停顿一下,“顾煊找来帮忙点名的人,你知道他是谁吗?”   林微屿摇头。   裴安情绪激动起来:“是顾煊的司机,他就随意找了个人来应付你!”   “可,”林微屿下意识想反驳,即使现在也没有一个明确的回应,可他就是相信顾煊,毫无缘由地,“他肯定是有迫不得已的原因,你不了解他。”   “我只相信我看见的,事实就是他不见踪影了,甚至不敢来见你。”   裴安一顿,又接着说:“还有他的身份,”   不知怎的,林微屿还是想要维护顾煊,只说:“他跟我早就暗示过,只是我没听懂。现在能不能别和我争论这件事?”   “好,那换件事情,你知道思政平时成绩零分对你影响多大吗?”   林微屿揉揉胀痛的太阳穴,眼角往后的地方一突一突地跳着:“我来想办法,老师只是第一印象留下误会而已,我会用一学期的时间冲淡它,相信在期末的时候可以改变他的看法。”   裴安一看这样就知道林微屿想和往常一样,就这样把事情一个人揽在身上。   “我去给你想办法,你别担心了。”   又是太阳穴一阵抽痛,林微屿还在期盼着顾煊什么时候能回来,裴安此时开口问道:“要不今天你和我回宿舍睡吧,这学期开学,咱们宿舍还没聚一聚呢。”   “改天吧,今天我实在想静静。”   两人僵持一阵,最后还是裴安让步:“行,那我先走了。当务之急是找到顾煊,你放心,安全方面肯定没有问题。堂堂500强公司总裁,走到哪肯定都一堆保镖跟着,如果真出事不用你担心肯定登上头条。”   “我知道我知道,你就不用再讽刺他了。”林微屿听得头痛欲裂,“如果他再回来,我也不会放弃。”   “你早点睡吧,清醒一下,你吃饭了吧?”裴安看着擦得锃亮的餐桌,有些怀疑。   林微屿点点头,把裴安推走,室内又只剩下他一个人。   其实没有吃晚饭,也没有一点饥饿的感觉。   林微屿只是从桌上给自己倒杯水,冰凉的水顺着喉管留下,压下心头的悸动。   今天发生的事太多,直到侧脸贴上枕头的那刻,他以为会失眠,其实并没有。   窗外的星光如一层锦被覆在沉睡的林微屿身上,仿佛一切都在冥冥中有了定数。   -   许是因为昨天发生了太多事情,脑子里昏昏沉沉的,一会儿梦见期末考试挂科被劝退,一会儿场景又转换成顾煊回来带着身份证要和他离婚。   林微屿中间几次翻身,都没有办法彻底醒过来,直到门铃响起。   他腾地从床上坐起来,跑向大门的方向,把正充着电的手机绊得摔了下来也毫不在意。   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顾煊回来了。   可顾煊手里有钥匙,若是进门又怎会按门铃呢?   这些林微屿当时完全没有考虑到,再加上没有完全清醒,他不假思索地把门打开了。   “妈。”林微屿对着门外叫了声。   林微屿怔忡片刻,剧烈跳动的心脏沉下几分。   可母亲的表情又仿佛有什么事情发生一样,他仔细打量着,企图从母亲复杂的神色中看出些什么。   “不请我进去坐坐?”母亲缓缓开口,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这是母亲第一次来这边见他。   屋内摆设就是两人同居的日常状态,地上拖鞋、桌上的水杯都是一黑一白成双成对,明显的情侣款式。而且两双拖鞋尺码款式都彰显出,另一位居住者也是一个男人,和林微屿有着非比寻常的关系。   明显母亲已经看见,林微屿也没想瞒着,只待她问,便将一切和盘托出。   母亲一反常态没有问什么,也许是接下来的话要比问他的感情状态更重要。   林微屿刚刚打好的腹稿没有派上用场,便语气一转:“您没休息好?”   母亲和以往一样微施淡妆,气色却没有往日那样容光焕发,薄粉依旧遮不住眼下的疲惫的阴影。   “微屿,这些年我最后悔的,就是离婚后没有把你的抚养权争取到手。妈妈对不起你,以后我尽力去弥补。”林茗音失态地哽咽一下,立刻用手遮掩。   看着母亲发红的眼眶,他凑近母亲一些,手臂抬起,试探地想拢住她肩头,可手迟迟没有落下。   仔细想想,和母亲像这样的亲近已经很久没有了。   手指收拢,他放轻了声音说:“妈,错不在你......”   多少过往都隐在这未尽之言中。   他还记得母亲当时离家的模样,净身出户,只带了一个小小的行李箱,年幼的林微屿略懂大人们的事情,母亲也和他解释过,可他还是在母亲的身后追着走了很久很久,直到流着泪被林轩拎回家去。   “不,要不是我,你现在也不会.......”母亲眼中盈满了内疚,多到溢出眼眶,滴落在地板上。   “我想和您坦白一件事,”林微屿依稀明白母亲的来意,主动坦白,“我和顾煊在一起了,很认真的那种。”   “你们都是好孩子,可我还是不敢相信。虽然现在政策允许两个男人缔结婚姻,你们这样毕竟算少数,可能会受到社会不公平的看待,也不会有后代。你,真的想清楚了吗?”母亲发红的双眼直视他。   林微屿在那目光下轻轻点头,动作轻盈,却充满了深深的坚定:“我想清楚了,虽然我们在一起的时间不长,但我可以肯定,他就是我想找的那个人。”   “有时候我甚至在想,是不是因为童年的感情缺失,才让你走上同性恋这条路。而不是找一个普通的女孩子相恋。”   林微屿拾起那本手写书册,展开给母亲看:“我很冷静,既不是一时被感情冲昏头脑,也不是为了用顾煊来气你们,我很清楚地知道,顾煊是我曾经一直寻找的那个人。虽然最开始是为了作为逃避林轩联姻的幌子,可现在我真的离不开他了。您知道他去哪了吗?”   任谁看见这本手写菜谱,都会被其中那份贴心、细心所感动,母亲也不例外。   “如果你们真的相恋,那就不必在乎其他的什么。无论如何,我要帮顾煊解释一下,昨天的不告而别是被顾云峰叫走了,我相信你们都不是那种冲动、把婚姻当儿戏的人。我替顾煊求了情。”说罢,林茗音朝门口望去,“孩子,你进来吧。”   林微屿睁大了眼睛,一夜未归的人就这样缓缓走进来。   ☆、第 33 章   踏入这间屋子的人明明进来过无数次,可这次的气质却截然不同。   没有穿外卖员工装,白色衬衣搭配深灰色西裤,面料泛起柔和的光泽,甚至戴了一个细细的银框眼镜。   即使有了心理准备,由服装带来的细微陌生感像一根麦芒,戳在他最柔软的心上。   林微屿不自觉后退半步,声音低哑:“顾煊...... ”   “我错了。”顾煊上前一步,他的,林微屿从来都是独立的,骄傲的,什么时候露出过这种迷茫怅然的神情。   顾煊纵使再多的话想解释,却都化成了心疼的念头,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安慰一下,碍于林母的存在,也碍于长辈刚刚知晓他们的关系,只用极温柔的力度摸摸林微屿的发顶,没有太出格的动作。   林茗音把房间让给他们:“我也算不上你们的长辈,你们的事情就自己解决吧。昨天你们折腾一晚上,我先回去休息。”   折腾一晚上?林微屿询问的目光投向顾煊。   顾煊对着他温柔又坚定地笑笑,林微屿明显状态比昨天差很多,唇色发白,边缘有些起皮。   顾煊安慰道:“没事,都过去了,现在最重要的是我们。”   如果说从昨天到现在林微屿如果有一点点生气的话,那都是源于顾煊的隐瞒和自己一力扛起所有,今天顾煊回来还是不打算把事情都告诉他。   林微屿别过头,逃避的动作却在暗暗等待顾煊的说法。   脚步声渐远,顾煊竟然走了。   厨房传来水声,林微屿心中情绪翻涌,连看也不想看顾煊在干什么,只是猜测他估计是口渴喝水去了。他坐在沙发角落,脸依旧朝着相反的方向。   居然在这时候喝水?!林微屿彻底不想理他了。   脚步声回来,沙发一陷,林微屿的手背被碰了碰。   他毫无表情,嘴唇抿成一条平平的线,甚至心中也毫无波动。   喝完水知道来找他解释了?   动作升级,温暖的指尖轻挠他的手背,有些痒,可林微屿还是忍住不理他。   突然,唇上与冰凉光滑的弧面接触,视线下移,透明的玻璃杯中矿泉水荡漾起好看的波纹,更吸引他的是那只骨骼修长,充满力量的手指。   林微屿把自己视线从顾煊的手上扯开,依旧在生气。   顾煊磁性的声音哄道:“先喝点水。”   水杯微微倾斜,有温度合适的水沾湿他的唇,唇上细小干裂的伤口泛起丝丝刺痛。实际上从昨天到现在,林微屿只昨晚喝了一杯凉水,无论是起皮的唇,还是干涸的喉咙都在渴望眼前的水。林微屿执拗,不食嗟来之食的气度还在。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一个要先喂水,一个气鼓鼓就是不张嘴。   其实很奇怪,顾煊不在的时候林微屿格外想他,想着如果他回来,要怎样。   可现在人真的出现在他面前,他却忍不住和他闹别扭,想到这,林微屿忽然觉得不太妥当,无论是恋人还是任何一种关系,都需要沟通,冷战或者生闷气并不能解决问题。   正当他准备接受那杯水时,眼前的手却撤下了。只剩他的手掌以一个抓握的姿势,悬在半空中。   林微屿这才转过脸去,瞪了顾煊一眼,没什么威慑力。   心里给顾煊罪加一等,这种时候居然耍他。   顾煊没有让他的小心思持续太久,马上一个比玻璃柔软又温暖的物体轻轻贴上他的唇。   林微屿唇瓣因惊讶微张着,让顾煊有机可乘,一口水缓缓渡过来,他下意识吞咽。许是渴了太久,水顺着食道流下的感觉格外明显,滋润了四肢百骸。   舒服的感觉蔓延至全身,原本紧张的肌肉也放松下来。   这下更方便对方攻城略池的动作,水尽数哺给他之后,嘴上动作加深,像是要把刚刚送来的水加倍吸走一般。   “唔......”林微屿的意识仿佛也一并被吸走,只剩下本能,自己一会儿变成逐渐变瘪的气球,一会儿像是在激荡水流中漂浮的浮萍。   手抵着顾煊宽阔的胸膛,这明明是个推拒的姿势,他却没用上力气,反倒是因为不断加深的吻抓紧了顾煊胸前的布料,令价格不菲的面料留下几道皱褶。   直到眼前的阴影消失,顾煊稍稍退后,林微屿表情呆呆的,像是没有反应过来。顾煊只觉得他这个样子可爱极了,忍不住又凑过去亲了亲,这次的吻很浅,爱怜更多。   顾煊满意地看见盛开在林微屿白皙面容上的两片花瓣逐渐发红、发粉,可干裂起皮的地方还在,他又心疼地用舌尖轻舐。   湿润的感觉和细微的疼痛终于唤回了林微屿,大脑在当机后反应明显迟缓。过了几秒,他才意识到,刚刚自己好像正在生气,于是顺势推了顾煊一把,不想离他这么近。   事情还没有解释清楚,就动手动脚,怕不是想蒙混过关?   心里这么想着,手上力度很小,对方丝毫未动,紧握杯子的左手也是稳稳的。   林微屿接触到顾煊镜片后含笑的双眸时就后悔了,那眼神好像看出了他的舍不得似的,怎么刚刚不用点力?   现在人没推开,反而离自己更近了,顾煊先将水杯放在一旁,握着林微屿的手臂把他往腿上拉,他用磁性的嗓音说:“我和你慢慢解释。”   “你别碰我。”挣扎间,林微屿碰歪了顾煊的金属镜框,眼角现出一小块红中泛紫的伤痕。   他立刻停下挣扎的动作,凑近去看,眼中尽是关切之色,手指虚虚点在伤口旁,像是想触碰,又怕弄疼了顾煊。   “一点也不疼,你随便看。”顾煊避也不避,大大方方让他看,语气轻松,刻意转移话题,“你不是想要我的解释?现在看我受伤,心疼了?”    “只要你在,什么时候不都可以解释。伤口怎么弄的,自己上药了吗?”说着便作势要从顾煊腿上下来,去找医药箱。   又被顾煊强势地一把拉回:“有什么想问的,先问吧,我怕等下万一又做错了什么更惹你生气。”   也许是顾煊很温暖,在他的臂弯里靠着林微屿感受到惬意,便不再紧绷身体,慢慢放松下来。   他摇摇头:“我生气不是因为你瞒着我,也不是因为你答应我的事没做到。是你突然失去消息,我很慌......”   林微屿背靠在他的怀里,声音中透露出不易察觉的脆弱,顾煊的心酸得不行,也后悔得不得了。   他微微俯身,用唇轻碰林微屿的额角,像是在吻一件稀世珍宝,也像用吻确认林微屿的存在一样,这动作让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林微屿严丝合缝地贴在顾煊的胸膛前,不留一丝缝隙。   顾煊在他耳边说:“对不起,不管是瞒着你,还是突然没有消息,都是我不对,有什么事情能让你原谅我,我都愿意去做。”   林微屿没有说话,其实他也很怕,他们中间隔了很多,家庭的因素、身份的不同、每一件都可能让他们脆弱的关系产生裂痕。   有一双手轻轻环在他的腰间:“我想让你拥有最好的,我父亲你母亲的婚姻就是一道阻隔,不想让你承受太多压力。家庭的因素我本想自己解决好一切后再和你坦白,可和父亲相比,我的能力还是有限,昨天让你担心了。”   林微屿:“谁说你能力不行了,你可是最棒的外卖员。”   想到之前自己立下的优秀外卖员人设,他不好意思笑笑:“这件事我也不是故意瞒你,只是你我在送餐途中向我‘求婚’的,你不知道我有多怕暴露,更怕暴露之后失去你。”   “谁和你求婚了,那是协议!”林微屿转过脸,努力反驳,撞上顾煊调笑的目光后,在看出来他是在开玩笑,小声说,“你无论是什么身份,只要是你,我都会喜欢。”   顾煊笑容更大,和刚刚紧张地开玩笑不同,如果说他刚刚是在用玩笑的方式表露真心的话,现在那就是直抒心意了:“我知道,我不会偷懒,一定认真求婚的。”   “谁说要答应你,你解释清楚了?”林微屿说。   顾煊试探:“那解释清楚,你就会答应了?”   “那也不答应。”顾煊能分清林微屿的语气,分明是在嘴硬。   脸颊被捏一下,始作俑者还不知收敛,冲他微一挑眉:“真的?”   “哪有什么真的假的,坐好了给你上药!”林微屿彻底甩开顾煊,抽出电视柜下面的医药箱。   顾煊的眼角似是被硬物砸伤的,淤血更多,只有一小道被划破,已经凝固结成血痂。   他虽然嘴硬,动作十分轻柔,一边上药一边轻轻朝伤口呼气,气息配上薄荷的清凉,带走部分伤口的灼痛,顾煊没忍住眯了眯眼睛。   “被谁打的?”林微屿合上药瓶,问道。   顾煊知道这件事肯定瞒不过,虽然说出去损伤他顾氏总裁的面子,还是坦白:“我爸。”   林微屿:“所以昨天是你突然被叫走?”   顾煊:“对,我特意派小王去帮你点名。没耽误你的事吧?”   耽误大了,林微屿在心里说。   林微屿故作轻松:“不怪司机小王,是老师反点名的技能太强大。”   顾煊知道每次林微屿都是必拿国奖,如果在这门课扣了他的平时成绩,不值得。   他连忙问。“怎么补救?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吗?”   林微屿:“我这学期努力表现一下吧,争取把这次扣的平时分补回来。如果我处理不了再请你帮忙。”   林微屿知道如果一口回绝,反而会引起顾煊的留意,不如自己先试着解决下,在他的印象里,不会有老师真的故意和学生较劲,拿期末成绩卡他们。   这个晚上,他们卸下所有伪装,依偎在一起。   所有过去有过疑虑的都趁这次解释清楚了,顾煊也许下绝对不会再瞒着他的诺言,林微屿在这一点很相信他。   就这样过了几天,两个人平时相处模式倒是没有变化,可能因为之前即使有所隐瞒也是身份上的,他们之间相处并不是做戏,都拿出最真实的状态在对待彼此。   直到,学长来电打破了难得的平静,带来了两个消息:“微屿,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第 34 章   “你随便。最后不都得告诉我?”林微屿一直都不明白,这种故作神秘的问句有什么意义。   “哎,你这人真没劲。”学长叹口气,认命地说,“先和你说好消息吧,我帮你打听到你们这届思政课换老师了,好像是有人举报,也算是你命好。之前那个老师不知道祸害了多少人。”   “坏消息呢?”林微屿一暼学长,意思是你赶紧说,还得我问?   “我觉得这是对于你的坏消息,你知道顾氏吧?”学长顿一下,给足了林微屿反应的时间,“昨天有人找我对接,想买走我手里的股份。他们已经把前几天妨碍咱们经营的搜集证据,准备走诉讼程序了。顾氏法务部出马,那可是最强法务部!”   林微屿:“!!!”   学长知道他是在等自己表态:“我准备卖一部分。我已经收到美国的offer了,毕业直接出国,肯定顾不上这边,但如果什么事都不管,只拿每年的分红我也做不到。你要是想收我手里的股份,那就按原始出资额卖你。要是你不想要,我就高价卖给顾氏了。”   “我不要了吧,其实有件事我一直都没来得及和你说......”林微屿不好意思地抿下唇,“其实顾氏和我有那么点关系。”   学长是聪明人,点到这立刻就明白了:“你是说顾煊是那个顾氏?”   林微屿点点头。   其实也不怪他们没认出顾氏总裁,实在是顾云峰和顾煊太低调。生意做得很大,他们却不经常在媒体面前露面,只有旗下的超商在全国各地开了一家又一家。   “怪不得,”学长摸摸下巴,“那就说得通了,你可能不知道,顾氏刚给学校捐了一栋楼,我猜可能是因为你。毕竟那个老师作恶多年,举报的学生肯定不止一两个,怎么现在一举报就调查了呢。”   林微屿的嘴因惊讶微微张着:“可是买股权的事他从没和我说过。”   “应该是想给你个惊喜吧,这下可就要开成夫妻店了,两个消息也都变成好消息了。看来我眼光不错,你说说,第一眼就觉得他不一般。”学长还有点骄傲。   面对学长的调侃,林微屿也不示弱:“得了吧,你还叫他弟妹,顾煊肯定记仇呢。”   “行,你现在可有人撑腰,就是不一样。”   有人撑腰的林微屿照例每天给顾煊上药,伤口已经好了大半,瘀血的痕迹也越来越淡,现在的\"药\"就和之前不一样了。   林微屿轻轻按在伤口边缘,小心问道:“疼吗?”   “疼,”顾煊假意皱眉,“一定是昨晚没有上‘药’。”   林微屿看出来顾煊在朝他撒娇,可就是拿他没办法,平时的伶牙俐齿都不见了,一想到这伤口是因为顾父得知他们关系时打的,他就只剩心疼。   严格地说,这伤口还算是顾煊替他挨的,他们应该一同面对才对。   “快点,帮我上药。”顾煊轻轻催促,声音刻意压低后,格外性.感。   “药”上了很多次,林微屿已经轻车熟路。   在伤口轻轻印上一吻,顾煊甚至有些感谢这个伤口,难得让林微屿主动一次。   每次上“药”后,顾煊捧起他的脸,缠缠绵绵地找到他的嘴唇,唇齿相依。   空气中温度都升高几度。   “我爱你,”在他喘息的时候,顾煊贴着他的脸:“你就是我最好的药。”   那一句声音很小,近乎于气音,可林微屿还是捕捉到了,把顾煊推开一点:“你,你说什么?”   他被顾煊亲得气息不稳,顾煊一脸餍足:“我说,你是我的药......”   “不是,前一句。你别装傻。”林微屿想照着顾煊的伤口再来一下。   顾煊低下头,赶紧服软:“我说,爱你。”   林微屿这才恢复正常,尾音缱绻:“我也爱你。”   从认识到现在顾煊一直都是一个内敛的人,许是家教使然,他们交往中好几次感情浓度到了,可顾煊从没有说出过这三个字。   林微屿也从没因此而感到不安,即使他没有说,可每一个行为甚至细微的表情,都在说着“爱你”。   每天被这样的目光注视,仿佛被爱包裹一样,哪还会不安?   -   时间滑向6月,到了母亲和顾叔的婚礼那天。   父辈已经不爱应酬,故只举办小型婚宴,请关系极好的亲友,宴会厅热闹非凡,只因这次除了顾云峰和林茗音的亲友外,还邀请了顾煊和林微屿的少数好友。   当顾煊把一摞空白请柬递给他时,他还以为是要代笔,小时候被母亲培养写得一手好字。   “名单呢?”他问道。   顾煊回答:“你随便安排,请你的朋友来玩。”   “???”   “咱妈说的,说是一起沾沾喜气。我也请了朋友来,”顾煊一脸坦荡。   几个月的相处下来,顾云峰和林茗音完全接受了他们的关系,他们不是守旧的人,也能看出两人之间浓厚的感情。   只要两个人真心相爱,互相成为更好的人,那么人生苦短,又有什么理由可阻止呢。   林微屿对顾煊的话半信半疑,却还是照做。   母亲已经和顾云峰在欧洲度假,婚礼策划也是找了专人打理,摆明了不想因为琐事烦恼,这种小事照做就行,也就不再多问了。   所以现在相邻两桌都是他们请来捧场的亲友,台上放映着顾云峰和林茗音的旅拍视频,台下裴安坐在顾煊身侧和他小酌几杯。   自从顾煊帮他解决思政课的麻烦之后,裴安对他的印象有所改观,没有那么抗拒了。虽然他们偶尔较劲,比如今天这种无伤大雅的“拼酒”,比谁最快尝出酒的种类和年份,完全可以称作男人间的乐趣。   林微屿看他们玩得正好,便没有再管。另一个室友沈铭笑着朝他举杯:“听说你的奶茶店入驻上百家顾氏商城了,恭喜。”   之前青心奶茶店便是大学城所在城区的网红店,拓展线下门店后,不到半年时间,便已经是B市知名网红,以出色的口感亲民的价格吸引大批死忠粉丝。逛街的人无论男女老幼,一时都以手拿一杯青心奶茶为时尚。   林微屿可谓是事业爱情双丰收。   听见有另外几名同学在身后讨论:“魔鬼老师压榨研究生的事终于被查出来了,大快人心啊!”   “从上个月开始,他就不是Q大教师了,终于校领导开眼了,留着这种人那么长时间,简直是在给Q大抹黑。”   林微屿听完微微一笑,因为他的事情能为母校办一件好事,这是没有想到的。   交响乐声音渐强,庄严的婚礼进行曲下,顾云峰和林茗音立下誓言、交换戒指、拥吻。   看到母亲幸福的笑容,他悄悄红了眼眶,场地变换,林茗音提着婚纱被顾云峰挽着走向室外派对的场地。   林微屿下意识侧头寻找顾煊时,旁边人不在座位上,裴安叫他:“走了,该去外面了。”   “可是,顾煊......”林微屿想等等他。   裴安:“他估计去卫生间了吧,咱们先去,他又不是不知道流程,会自己过去的。”   室外被白色玫瑰围成一小块场地,并用同色丝带做了精心的布置,乐队在最前方舞台演奏着《LOVER》,顾云峰和林茗音坐在前排,和往来宾客交谈甚欢。   裴安拦住他往后走的趋势:“你不是喜欢这首歌,不坐前面听听?”   就这样被他拉住,随着一首歌结束,顾煊穿过层层叠叠的白色花朵,手握这场景中唯一的红玫瑰,信步进场。   西装是最适合他的服饰,顾煊穿西装时,拥有林微屿无法抵抗的魅力,整个世界都是白色的,唯有顾煊手中拥有最炽热的红。   在众人的注视下,顾煊单膝缓缓跪在草坪上,将那支红色递向他。   音乐舒缓下来,顾煊今天的声音格外有磁性:“微屿,我们的相识来源于一个巧合,又如命中注定般,在我把外卖递给你的那一刻,向我发出了邀请。现在我穿着西装,又走回你身边,想问你:你愿意和我共度一生吗?”   周围一切音乐、人声尽沦为背景,他眼中只有一个人,耳中回荡着那人温柔的声音。   “我愿意。”林微屿接过那朵花,轻轻说。   既在意料之外,也是意料之中,顾煊把戒指套上林微屿纤长的指节,戒指反射着耀眼的阳光,成为最美好的记忆。   未来,他们还将携手创造更好的明天......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感谢收藏评论的每一位小天使,也感谢每一个默默阅读的亲们!!!爱你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