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道王爷俏管家 作者:张大吉 简介: 臭王八狗爷和他家糖芋头 永•半截身子埋黄土•王老树开花的故事。 城门楼子的兄弟篇(是真兄弟) 更多小故事都在wb:尹软软好软 没签约别打钱,发发海星笑开颜。 臭王八狗爷 X 糖芋头 第一章 01 敬王的封地,近来热闹非凡。 自从上次王妃被吊在城门楼子以来,还是第一次又这般热闹,原因无他。 敬王府的小世子将满周岁,王府大摆三天流水宴,连城门楼子都张灯结彩,要全城的百姓一起高兴高兴呢。 为了这件大事,最近来往的达官贵人也络绎不绝,光是香车宝马就看得老百姓们眼花缭乱。 只是这忙中也免不了出点小错。 人来人往中,一个不大点小孩不知道怎么跟家里人走散了,一个人站在路中间哇哇大哭,连城门大开,进来一队一看就不简单的金丝云顶马车也不懂避让。 拉车的八匹大马个个膘肥体壮,这要是撞到这小娃娃身上,那可不得把小骨头撞散架。 “吁!”好在是有惊无险,这马车在离着小孩丈余远停了下来,锦帘拉开,下来一个圆脸圆眼的青年来。 他身上穿的也顶好的云锦, 脸上却没有半点盛气凌人之色。 他下了马车,无视周围百姓的打探,径直在小孩面前蹲了下来,问道。 “小孩,你哭什么?” 这小娃左右打量他半天,也觉得他可亲,抽抽搭搭的哭诉自己找不到爹亲了。 青年抱起他又在旁边小贩处买了一串糖葫芦,这才托一个护卫把小孩送回家去。 他安置好了这小娃,又回到马车上去,刚踏入就听见主座上的男人冷哼道。 “婆婆妈妈,屁大点事做这么久!” 这人一身靛蓝蟒袍,坐得横刀阔马,明明模样英武,嘴里却不干不净,简直有辱斯文。 好在圆脸青年早已习以为常,他一笑,圆圆的一双眼就如同两轮弯月看着可亲又可爱,告罪道。 “禀王爷,幼吾幼以及人之幼。也是王爷爱民如子,小的才有此番作为。” “哼!”这王爷瞥他一眼,终究是冷哼一声没有发作,“事已解决还不快走!拖拖拉拉。” “是。”青年掀起门帘,吩咐车夫道,“速速前往敬王府。” 敬王这尊大佛的亲弟弟来啦! 还不问安! 02 “永王驾到!” 今天的敬王府可来了一尊大佛。 “快快,王爷这边请。” 机灵的小厮正弓着腰招呼贵客。 “咱家主子们都在后院呢,恭候您多时了!” 永王臭着脸不作声,一直伴他左右的圆脸青年赶紧出面寒暄,还从袖中掏出一个锦缎荷包,递给接待他们的小厮,恭维道。 “有劳先生了,这是我家王爷的一点心意,还劳请收下。” 他笑意盈盈,打点得半点不漏,纵然他家王爷脸臭得跟阎王爷一样,也妥妥安抚了一把人心。 敬王家的小厮开心收下,两人又是一番互捧。 永王凉凉看了这两人一眼,冷哼一声,正欲出言讽刺就被圆脸青年给悄摸踩了一脚,王爷一撇嘴,把话咽了下去,从嘴缝里漏出一丝不甘心。 “……就会做戏。” —————— 永王的亲大哥敬王当年也是个杀神,阴险狠辣名声在外,好几次定亲都不成,后头死乞白赖才结到媳妇儿,那时世人都说敬王这脾性,怕不是成亲没两年就得把媳妇儿砍了。 谁成想,敬王跟敬王妃还就王八看绿豆对上了眼,爱得个死去活来。 不仅娃生了两个,之前还搞了一场真假王妃挂墙门的大戏,不仅把封地上的百姓迷得五迷三道,还名声在外,连永王封地上都有所耳闻,戏班子都拍了好几折戏。 不过永王着实是不太能相信他那阴险狡诈的亲哥哥还当真能为了一个哥儿性格大变。 今日永王为了祝贺侄儿的周岁生辰,远道而来,一则是为了道贺,二则是为了探一探他亲哥的虚实。 “永王殿下,有失远迎。” 才进后院,就有一位清俊的哥儿抱着虎头虎脑的小崽跨出门槛。 他模样秀丽动人,一出现仿佛四周都花团锦簇起来。 永王挑起眉,果不其然看见他大哥紧跟其后,一副维护模样,特别丢人。 “这就是小世子殿下吧!”圆脸青年先一步夸赞道,“小小年纪就如此大眼浓眉,今后一定大有作为!” 可惜他家王爷非常拆台,不仅冷哼一声,还当众嘲讽。 “毛都没长齐呢,看得出来个蛋啊。” 圆脸青年跟敬王妃一同无语,尬在原地,只能相顾尬笑。 敬王殿下也不甘落后,出言道。 “贤弟何出此言,怕不是孤家寡人太久,体内失衡伤了脑子吧。” 就很兄友弟恭。 03 敬王跟永王乃是当今太后与先帝的双生幼子,如今天子的亲弟弟,名正言顺的天潢贵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敬王早永王一盏茶的时间出生,自打出生到封王建府,这两兄弟可谓是孟不离焦,只不过与周遭人表示亲近的方式不同,这两位王爷自小就爱互相拆台,当年在太学的时候就互相告状,时至今日也没好上几分。 “愚兄此言差矣。”永王的遣词造句颇有深意,“好男儿志在四方,岂能轻易被儿女情长绊住手脚。” 敬王妃差点笑出声,果不其然看见自家男人额冒青筋,一副咬牙切齿模样回怼道。 “鄙弟愚钝了。”敬王难得被气成这样,“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鄙弟如今形影相吊,怕是还不能了解其中妙处。” 没错,跟当初凶名在外定一次亲黄一次的敬王一样,永王殿下也是个没人要的。 他前头定了三次婚,婚约者都出了问题。 第一次病死,第二次溺亡,好不容易第三次没病没灾吧,对方却出了家。 永王命硬克妻的消息就这样流传出来,大家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但凡是家世好的适婚人家都不敢再起跟永王府婚配的心思了。 果不其然,永王殿下被直戳痛处,当下就变了脸色。 “唐景文!” 关键时刻还是敬王妃大逆不道的直呼敬王其名打破了僵局。 敬王一下子泄了气,不大高兴的转头回话。 “爱妃作何?” “咱们汤圆眼瞅着要下学堂,快去接他回来。” 唐源是敬王的长子,粉雕玉琢的小哥儿。如今才刚刚七岁有余,每天都要跟着先生识文断字。 敬王这才讪讪的偃旗息鼓,告了辞去纡尊降贵接孩子去。 敬王一走,永王也不再像个斗鸡一样咄咄逼人,敬王妃还抱着小世子跟他寒暄一番。 “来,宝贝认认人,这是你皇叔叔。” 小世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对着冷着脸的永王灿烂一笑,露出只长了两瓣嫩牙的粉嫩小嘴,开开心心伸了伸小胳膊。 “哎哟。”一直保持沉默安静当背景板的圆脸青年这才笑道,“小世子胆大,这是要王爷您抱抱呢。” 敬王妃也说。 “殿下可愿意抱一下祺祺?” 这一个两个都怎么回事! 永王僵着手臂抱住了这个粉团子,平日里随随便便拉弓射箭斩人首级的铁臂却微微颤抖。 妈的,这么软乎,不会给他抱痛了吧。 永王僵硬。 04 饶是小孩子的生日宴,敬王府摆宴的规格也足够大了。 前来道贺的宾客络绎不绝,而作为小世子最为尊贵的皇叔叔,永王一行人被安排在单独的院落里休息落脚。 他亲哥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诺大一个王府真正的主子只有他和王妃还有两个崽子,空出来的院落多不胜数,调配一处给永王暂住简直轻而易举。 不过闲置的院落毕竟空旷了些,即使敬王府提前派人做过清扫也还差了点什么。 不过永王少时行军打仗,什么破瓦烂窑没住过,非常好养,进了院门就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一副万事不操心的模样。 可以他命中注定不能如此享受。 “王爷劳烦抬脚。” 永王皱眉。 “王爷劳烦起身。” 永王咋舌 “王爷劳烦别挡门。” 永王他站起来了! “糖芋头!” 一直忙碌的小陀螺站在了原地。 “爷?” 糖芋头其实并不叫糖芋头,他十年前就入了王府,签了卖身契后就不能叫原本的名字跟着主家姓唐,又因他原本名字里有一个玉字,所以取作唐玉,不过谁叫永王这个大老粗肆意妄为,非要芋头芋头的瞎喊。 “你就不能消停点?”永王眉心皱出好大一个川字,“这一路奔波也有半月,你就不累?” “回爷的话,敬王殿下安排的住处固然好。但小的也要除尘打扫一番才能放心不是。”唐玉说着就要去扛暂时放在院里的大红木箱。 “你是想把自己拉伤,然后告本王一个刻薄下人的罪过?”永王气得直骂人,“你们这些奴才的眼力见都长哪儿去了,这是管家做的活吗!” 远远观望不敢赶紧的仆众这才一拥而上,让唐玉管家只能跟着王爷一起坐着喝茶。 唐玉模样乖巧,一看就是个听话的甜芋头,只有永王才知道这小家伙多黏牙。 “爷。” 唐玉满脸含笑,对着永王眨了眨眼。 “放你的屁。” 唐玉被怼了也习以为常,他继续念叨。 “爷与敬王殿下一母同胞,又是双生子,定然有共同之处!”唐玉的一双杏仁眼滴溜滴溜转,“如今敬王殿下与王妃琴瑟和鸣,依小人之见,这定然是爷观摩学习的大好时机啊。要知道等到下月嬷嬷给爷张罗的选妃一事就要办了……” “狗拿耗子。” 唐玉嘴角一撇,捧着茶杯喝了一口热茶。 “我这也是为了爷的终身大事着想嘛。” 不知好歹,哼。 05 敬王府张灯结彩,哪怕唐玉这般操持了永王府好几年的人见了都觉得十分用心。 今晚家宴,永王跟他哥哥一见面就继续互相伤害,敬王妃跟唐玉都拿他们两个没办法,干脆任由他们胡闹,自己聊自己的闲话。 “王妃您果然心有巧思,怪不得哪怕是敬王殿下这百炼钢在您手下也变为绕指柔了。” “你可真会说话,我喜欢你这性子。”敬王妃一向大大咧咧不按套路出牌,“要我说你也别喊我王妃了,叫我小安就好,我喊如何称呼你呢?” “那小的便逾越了。”唐玉个性乖觉,从根上也不是个循规蹈矩的人,他跟敬王妃一见如故,便也多了几分随性,“小的得王爷赐名,单字一个玉,您看着称呼就行。” “你瞧着可比我年轻多了。”敬王妃这张绝色的脸上透露出一起狡黠来,“十多少岁啦?在永王府上干得可好?要我说我们敬王府也正是要用人的时候,要不然我跟王爷商量着把你讨过来,你就留在我们府上可好?” “您可折煞唐玉了。我从王爷十五立府时就跟着主子,到如今已快有十载,王爷大恩无以为报,小的早已签了死契,若不是王爷金口玉言,我断断是不得离开的。”唐玉下意识看了一眼永王,见对方还在跟兄长拼酒,回过神又笑道,“不过以小的愚见,这敬王府里人才济济,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王妃您也用不上我。” “你可真有意思。” 敬王妃勾唇一笑,居然不分尊卑的给他敬了一杯酒,吓得唐玉连忙一饮而尽。 “不瞒你说……”敬王妃说得神神秘秘,“我从小会一点岐黄之术,小先生实际上跟我一样——是个哥儿吧。” 能生崽那种哥儿。 06 他们这世道,除了男人女人,还有的就是能够孕育孩子的哥儿。 哥儿一般情况下比男人娇弱不少,身量个头都更矮小不说,样貌也更加细腻柔和。 不过事有例外,总有些比男人威猛的哥儿和比哥儿娇美的男人,所以大部分情况下,大家辨别男人与哥儿,靠的是生在皮肤上的红痣。 红痣大多生在显眼处,很轻易就能辨别出不同。 正如敬王妃的一颗红痣就生在左手指节处,晃眼一看跟个玛瑙戒指似的。 但唐玉身上可看不出来,他的脸上手上,但凡是裸露在外的皮肤都干干净净,连颗痦子都没有,更别提代表哥儿身份的红痣了。 可唐玉听敬王妃这么一说,第一反应居然愣了一愣,才回过神笑称。 “您说笑了。” “哦——”敬王妃拉长了声音,又郑重点点头,“永王殿下不知道。” 唐玉直接僵住。 好在敬王妃并不执着,很快就转移了话题,聊到别的地方去了。 “没想到小先生对照顾小孩也这么在行!”敬王妃对唐玉简直赞不绝口,“没想到你年纪轻轻,还懂这些。” “小的福薄,双亲故去得早,留下一个幼弟要我照拂,故而稍稍了解多了些……都是一家之言,登不得大雅之堂。” 敬王妃连声叹气:“你当真不愿意留在我敬王府?我们王爷可以将你的卖身契要了来,从今后你便不是奴籍,只做平常人了。” 唐玉一双明亮的眼睛忍不住闪动了一瞬,他侧目偷偷看了看饮酒正酣的永王,终究还是辞谢道。 “多谢王妃美意,唐某不敢当。” —————— “芋头!” 酒席散场,跟哥哥拼酒还输了的永王歪歪扭扭被唐玉架回了院子里。 他本就高大,压得唐玉好生吃力,一步三折都快要压弯细腰。 唐玉对着永王可没有面对敬王妃的礼节妥当,还以下犯上的对吼道。 “干嘛!” “刚刚饭桌上,你一直跟我哥他媳妇儿聊什么玩意儿呢?”永王被扔到床上还是满脸探究,“聊个没完了,一个正眼都不给老子,你真是胆子肥了。” 唐玉一边给永王解身上的金丝外褂,一边跟他回话。 “王妃看上小的能力,想挖小的留在这儿做事。” “妈的,我就知道!”永王生气的把靴子蹬得八丈远,“你他妈天天就给我招蜂引蝶,气死老子了!” 唐玉半点不见害怕,还老神在在的打水拧帕子给永王擦脸净手。 “老子不准你走,你就不能走,听到没……唔!” 永王被帕子糊了一脸。 “睡你的觉吧,爷。” 唐玉坏心眼一笑,跟天上的星辰一般一晃而过。 大老粗。 07 永王在敬王府里一待就是近一个月,虽说兄弟俩日日夜夜针锋相对,可偏偏一个不送客一个不请辞,直到第一场初雪都落了下来,永王才让唐玉安排起了打道回府的事来。 今天永王又跟他哥切磋了一番武艺,刚进院子就看到唐玉站在院子里正严肃着小脸,一箱一箱的清点物品。 “安排好了没?” 听到永王问话的唐玉连忙放下手里跟裹脚布一样长的清单,转过身去迎他。 “爷回来啦。”唐玉接过永王手中的长剑,把人往屋里领,“热水都备好了,您可以松快松快,餐点马上就好。” 唐玉先前一直在院里站着,把自己冻得满脸通红,永王看了他一眼,一把就捏住了他的脸肉。 滚烫的手心碰到冰浸的脸颊,唐玉下意识就缩了缩脖子。 “爷,您做唔……” 永王挼了一把手里的脸蛋子,开了口。 “傻冒。” —————— 作为永王身边跟了十年的下人,唐玉日日夜夜要做的就是伺候王爷的衣食住行,沐浴更衣自然也不能推脱。 永王一向脾气臭,他哥从小就夸他跟茅房里的石头一般又臭又硬,只有沐浴这种时候才难得的放松些。 唐玉早摸清了王爷的脾性,也总会挑这种时候说些不大不小的事情请王爷定夺,往往会有更好的结果。 “这次敬王殿下跟王妃准备了十六车的回礼让我们带回封地,我看其中有不少好料子,爷您看回去了怎么分配?是先放库房还是赶着年前做几套春夏的衣服……” “老子要他送……” 永王皱起眉显得有几分真不高兴,他来的时候带了十车贺礼,回去连本带利还赚了六车,他反倒不快起来。 “敬王殿下与爷之间的兄弟情谊,小的见了也为之感动呢。”唐玉一边仔仔细细给丝瓜瓤上打胰子,一边观察永王的脸色,“小的如若有个哥哥,天天想着给我塞好东西,我不知道该多开心。” 永王哼了一声,脸色却好了不少。 唐玉挽起袖子给人搓背,永王跟他大名唐景武一样武艺高强,身材高大又体格健硕,当年在战场上就是出了名的杀神。可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永王再是勇猛身上也落下不少伤痕。 唐玉每次见到这些斑驳伤痕都觉得眼里泛酸,手上都小心翼翼,特意避开了后背上的旧伤。 “猫抓呢?”永王扭头直怼人,“你冻傻了,饭没吃饱啊。” 唐玉手上一顿。 搓死你! 08 回程那天初雪消融,天清日朗。 一脸不高兴的敬王带着王妃跟两个崽子,一路送到了城门口。 “王爷、夫人,不必再送了。”唐玉代他主子开了口,“这日头虽大可还是凉寒,两位小殿下可受不得冻。” “回吧回吧。”永王也不耐烦的摆了摆手,“别在这儿十八里相送了,又不是戏本子。” “今日你走了,本王心情好不与你计较。”敬王也跟着幼稚得很,“等下次见面,你可别还是孤家寡人一个,你这年岁见长再不生娃,我看你以后的王妃也是独守空闺的……唔。” 敬王被王妃瞪了一眼赶紧闭了嘴,让王妃发挥 “王爷慢走,希望下次咱们见面,能喝到王爷您的喜酒!” 臭脾气的永王对着嫂子还是客客气气的,也没搭理他哥的屁话,拱手说道。 “告辞。” 唐玉跟着作揖。 “王爷、王妃、小殿下们,小的也告辞了。” 永王一行的队伍渐行渐远,敬王一家还站在城门楼上目送他们远去。 “王爷,舍不得弟弟吧。” 敬王妃勾唇笑笑,蒙住大儿子的眼睛,踮着脚非常不羁的给了自家王爷一个香吻。 敬王挨了亲还是死要面子的冷哼一声。 “谁舍不得他啊,这么大把年纪媳妇儿都捞不着一个。” “那是,我家王爷最厉害了。”敬王妃看着几乎消失不见的队伍感慨道,“至少您还知道您喜欢我呢。” 不像永王,心都栽了还搁这儿傻乐呢。 哈哈。 09 回封地这小半个月里头天气是一日比一日凉寒,永王人高马大连件袄子都不穿,唐玉却一个没小心,直接染了风寒病倒了。 如今正可怜巴巴红着鼻头,缩在马车里喝苦药。 永王坐在旁边,抄着手盯着他喝药,还在一边说风凉话。 “叫你前几天睡马车里,别吹风,非不听。”永王皱着眉嘲讽,“这下爽了。” 他们要赶在腊八之前回封地,快要新年,这府里上上下下还有当地的官员跟百姓都有不少事情得让王爷出面定夺。因此这一路赶得急了些,不是每一天都能在客栈落脚,就在官道上找个什么野外安营扎寨凑合一晚,也是常有的。 王爷自然是住在马车里,其余的随从各自找各自的睡处,而前些天又落了雪,永王本想把唐玉留在马车里跟他凑合挤挤,奈何唐玉抵死不依,非要去外头吹风,果不其然第二天就完了蛋,呼哧呼哧就不通气了。 还硬着头皮不吱声,结果两天就躺倒了,还把永王吓了一跳。 “爷……”唐玉喝完药就怏怏的窝在那里跟永王告罪,“让我下车吧……莫要把病气过给您了。” “哟,你这下还知道病气了?晚上守在树林子里吹冷风的时候不觉得?”永王一边阴阳他一边用被子把人给裹紧了不让动,“都是大老爷们你在这儿害臊个什么劲,是老子多块肉还是你少块肉。” “爷,您别笑我了……咳咳” 唐玉这一咳就好像要把肺都咳出来,这下永王也懒得说了。 “闭眼!”永王伸手把他双眼直接捂住,凶狠道,“睡觉!” 永王常年征战,手掌里都是无法消散的硬茧,滚烫灼热烫得唐玉的心里都砰砰跳了好几下,只能心不甘情不愿的阖上了眼。 “哦。” 睡觉就睡觉。 10 伤风的人睡不踏实,再加上马车总是免不了颠簸,唐玉就这么躺在软垫上,昏昏沉沉做了个旧梦。 他梦到他小时候的事了。 “琼玉……你一定要照顾好你…弟弟。” “娘!您别睡!娘!” 那年发了时疫,他家里的人死了个精光。他本来姓崔,家里是做布匹生意的,不说家财万贯也是衣食无忧。 坏就坏在他父母双亲接连离世,自己又年幼无能,只能眼睁睁看着曾经关怀亲近的叔父们凶相毕露,把他跟尚在喃喃学语中的幼弟赶出了家门。 他那时候还不到十岁,根本做不得什么活计,颠沛流离几个月已经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了,崔琼玉毫无办法只能去街头讨饭。 没办法,就算他能硬抗,他才三岁多的弟弟也熬不住不吃不喝。 他弟弟还不太懂事,他只敢把弟弟带在身边,生怕一个不小心出了意外,谁料就是再万般小心却还是糟了祸端。 “这小美人多少钱?大爷我买了!” 他弟弟是个小哥儿,红痣就生在眉尾,俏俏丽丽一颗,生得雪白可爱。崔琼玉一向照顾得仔细,他一路忍饥挨饿,却极少短了弟弟的吃食,自己瘦得衣带都绕了又绕才能绑紧,弟弟却还是干干净净的,这下就被路上的纨绔看上,想要买回家去当瘦马了。 崔琼玉虽说只有十岁,可是这一路颠沛流离已经让他明白了不少事情,他断断是不会把自己唯一的亲人买进那种吃人的魔窟里去的。 “贵人您误会了……”崔琼玉把懵懵懂懂的弟弟往身后护着,“这可是不卖的。” “你这饭都吃不起了,这小美人胚子跟着你不也是个死?来大爷府里好吃好喝的,享享清福,岂不是正正好……” 这纨绔接二连三被崔琼玉拒绝,感到自己被下了面子,当场就要发作。 “我看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纨绔大手一挥就要使唤下人动手,“来人啊,把这小美人给我带回去!” 已经瘦到皮包骨头的崔琼玉哪里是这些壮汉家丁的对手,除了死死把弟弟抱在怀里不撒手,就只能硬抗着拳打脚踢。 他都来不及哭痛,心里除了绝望就是绝望,他知道自己若是被打死了,弟弟定也是在劫难逃了。 可他又能有什么办法呢,他如今命如草芥,找不到一个可以依靠的浮木。 “好一个县令太子爷,竟敢当街行凶!” 崔琼玉突然听见一道厉声传来,还来不及反应就看到刚刚还对他喊打喊杀的纨绔一声痛呼,居然血溅当场就这么晕厥了过去。 家丁们如鸟兽散去,崔琼玉就看见一位一身甲胄的高大男人踢了纨绔一脚大声骂道。 “没出息的东西!不就是断了你的根竟然没出息到直接晕过去,来人送这位大少爷去大牢里陪他那个没两天好活的贪官老爹!” 这人语言粗鄙行事野蛮,崔琼玉却看得一眼不敢错开,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勇气,他抱着弟弟拖着一身伤痛,冲到对方面前连连磕头,青石板上都磕出血印来。 “求爷收下小人!求爷收下小人!小人愿意为奴为婢,只求给小人和弟弟一口饭吃!” “你叫什么名字?” “小人名叫崔琼玉,会识文断字,洗衣做饭,打扫除尘……一个人可以当两个人使唤!只求爷给我兄弟一瓦一饭,别无他求……” 他说罢就要再磕,却被人用剑鞘抬起了下巴。 “别还没干活就把自己给磕死了。”他的救命恩人很是坏脾气,“本王可不负责收尸。” —————— “唐玉?糖芋头你给老子醒醒!” “嗯?”唐玉昏昏沉沉从化作碎片的梦里醒来,就看到永王皱着眉盯着他看,“爷咳咳咳咳……” “老子真怕你给自己烧死了。” 唐玉想回话却没有力气,只能晕头转向的看着永王的嘴一张一合。 “就近找个客栈落脚,把镇上最好的郎中请过来。”永王跟人吩咐着,又用皮袄把唐玉给裹紧了,“糖芋头?妈的又要昏了。” 唐玉却又踏实闭上了眼睛。 他一点也不害怕,爷在他身边呢。 11 说好要快马加鞭回封地的永王最终还是停在了半路上。 唐玉这场高烧来得厉害,一连两天都在昏睡,好在用了对症的药,利利索索发了好几身大汗,总算是见好了。 永王这几日哪儿也没去,就这么待在房里守着倒霉芋头。 唐玉总算是神志清醒,还能说上几句话了,就是说不到两个字就得咳上半天。 他靠在床上半躺着,身后都是垫高的软枕,手里捧着吃了苦药才换来的芋头糖水,整个人看着倦倦的,半点没有之前跟永王对呛的精气神。 “咳咳咳……爷,您别耽误了时间。” 永王盯着他看,这个笨蛋本来就不怎么肉乎,也就一张圆脸有几分能入眼,这才病了几天,竟然连下巴尖都瘦出来了。 “你还有心情跟我乱扯这些呢。”永王很是烦躁,“你给老子好好养病!” 谁知道唐玉被骂了也还很坚持,咳得脸都红了还在争取。 “其实您……咳咳要不然就带着人先回去,咳咳咳……我这边修养几天就跟上来。” “你是爷我是爷?”糖芋头又被骂了一顿,“老子要走要留,老子说了算,你别瞎掺和。” 一点不懂事! 永王生气。 12 唐玉这几天过的晕头转向,就这么躺在床上一动不带动的,除了喝药就是吃饭,除了吃饭就是睡觉,都不知道日子究竟过到了哪天去。 就现在他一睁眼,就看见永王又在他身边开口。 “醒了?正好,一会儿弄点吃的,你吃点再喝药。” “啊……”唐玉没这么咳了,到这场风寒还是让他脑子不太清醒,露出几分不常见的幼稚出来,他抱怨着“又喝药哇。” “不喝药怎么好,你看看你这体格子,跟个小鸡崽子一样。”永王把窝在被子里的人扶起来,嫌弃地址捏了一把唐玉的细手臂,“真要命,回府了就跟着本王一起早起练功。” 唐玉没什么力气,只能傻乎乎随人摆弄。 “咳咳……爷,回府还有别的大事呢。” 永王又怼他一句:“什么大事?还能有你命重要?” 唐玉脸上露出一丁点笑又很快压制下来,徐徐道:“爷您选妃的冬梅宴呀,嬷嬷她们筹备好久了,就盼着您赶紧娶个咳咳咳……” 他还没说完就又咳起来,手里就被塞了一个杯子。 “行了行了,赶紧喝水。”永王开启嘲讽,“就你这身子骨,以后结了媳妇儿可怎么办,能洞房吗?” 唐玉差点呛了一口水,抬起眼就瞪人,可惜他这几天奄不溜秋,一点不凶狠还跟小猫抓痒一样。 “说你就说你,还脸红上了哈哈哈。”永王自以为很懂的开导他,“都是男人嘛,没什么不能谈的。” 唐玉垂下头被手中杯子里的热气熏得眼眶发烫,他只是说。 “小的没这个想法……”他看着面前这位自从他风寒就一直纡尊降贵守着他的王子皇孙,垂眸讲道,“小的只想在爷身边尽一份心力,别无他求了。” 爷也该成家了。 13 永王回府的那天,府里下人纷纷在门口迎接主子,为首的便是永王府的安嬷嬷,这可是从小伺候永王的老人了,原是太后当年的陪嫁丫鬟,跟着进了宫,又在永王出宫建府的时候被太后送来近身照料,差不多算是半个主子。 “王爷,玉管家……你们两位可算是回来了。” 永王点了点他高傲的脑袋,唐玉赶紧去请安。 “嬷嬷贵安。” 唐玉也是安嬷嬷看着长大的,他才进府的时候如果没有安嬷嬷悉心照料,就是那一身旧疾都得要了他的命去。 “怎么这一趟回来,脸都小了一圈,一点血色都没有的呀。” 唐玉下意识捂了捂自己的脸蛋,傻傻被自己冻了一激灵。 “没有,就是马车上风吹的。” “哼。”永王却一点不给面子的拆他的台,“他自己吹风大病一场,差点在半路上捐躯了。” “爷!” “老子说得不是实话?”永王看着他一挑眉,“你有什么可争辩的。” 这下安嬷嬷可着了急,拉着唐玉的手直吩咐。 “那可得赶紧传章太医来看看,身体要紧的呀。” —————— 唐玉最怕就是让章太医瞧病了,等他看完了病去伺候王爷,就看见王爷待在书房,面前放了一大堆卷轴,跟小山一样吓人。 永王见他进来,抬起头问。 “那老头咋说?” “小的挺好的……”唐玉才不想说他被章太医骂了一顿,还安排上了一个月的银针,转移话题道,“爷这是在看什么呢?” 永王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 “你来得正好,本王看得眼晕,芋头你来替老子挑挑。” “挑什么……” 唐玉一过去就愣住了,这一大桌子都是佳人的丹青画像,这次永王府的冬梅宴果然排场够大,这好家伙,怕不是只要这方圆一千里适龄的小姐哥儿,都被囊括在了这一大桌子的画像中了。 永王是当真要选妃了。 唐玉清了清嗓子,才压住了心里的涩意,他努力笑道。 “个个都是钟灵韵秀的美人,要小的说,哪个都好呢。” 永王瞥他一眼,伸手给了糖芋头一个爆栗。 “喔唷,哪个都好,看不出来你一个芋头胃口还不小。” 唐玉捂着脑门直跳脚:“爷您别开我玩笑了。” “不开玩笑,你自己看看……”永王一边说,一边找了别的桌子去歇着了,“本王累了,要歇会儿。” 唐玉看了半天,也没看出来哪一个合适。 这个太瘦,那个太胖,这个眼睛太小,那个鼻子太大……好不容易找到一个十全十美的,唐玉眼睛一转。 这么好的美人配他家爷太可惜了。 他一筹莫展,抬起头看见那头的永王却在写写画画,泼墨如神。 唐玉起了好奇心:“王爷这是在画什么?” 一直听闻永王的丹青是一绝,可他这么多年只见过王爷打打杀杀,可从来没见过永王作过画。 永王抬眼看他,烛台光影摇晃竟显得他温文尔雅:“这屋里啥也没有,当然是画你呀。” “画我?” 唐玉的心里如同湖面落下了一颗石子,涟漪圈圈泛起,惹得他脸色都有了暖意。 永王兴致勃勃唤他过去。 “你快来看像是不像。” 唐玉抿了抿唇,刻意压慢了脚步矜持的踱了过去。他心里砰砰作响,好像这颗心都快要管不住蹦了出去。 他去到永王身边,被永王圈在桌前站着,歪头看过去。 这上好的宣纸上赫然是一只歪头王八。 好不神气。 —————— 唐玉的心就跟当头淋了一大勺子冷水的汤圆,噗呲就瘪了下去。 “爷……” 他又难堪又伤心,可永王还在跟他嘻嘻哈哈。 “哈哈哈哈哈,是不是活灵活现?” 唐玉一点也没有平日里大逆不道的心情了,他点了点头,只是说。 “爷说如何便是如何吧,小的自知愚钝……” “哎,我不是……” 永王傻了眼,正要开口又被堵住。 “王爷舟车劳顿,还是先沐浴吧。”唐玉说着就脱离了永王这个似近似远的包围圈,拍开了永王的胳膊,一边说一边走掉,“小的去给您准备换洗衣物。” 永王看着这小东西突然变脸还如此匆匆离开,他想开口却一下子不见了唐玉的人影。 “芋……”永王叫不答应,只能哼了一声,“本王真是把你宠得无法无天了!” 脾气还挺大。 第二章 14 唐玉忙忙碌碌,直到月上柳梢头才终于得了闲。 他今天实在是不想搭理那个给他画王八的永王了。 实在是过分! 他在王府已经待了十年有余,里里外外熟悉得不能更熟悉,他平日里要照顾王爷的衣食住行,因此一直平日里一直居住在王爷院里的西厢房中。 这要真论起来是不合规矩的,不过永王府这个四跨十二进的豪宅里实在是没几个主子,王爷的后院空空荡荡,正儿八经的主子也只有永王一个人,所以王爷要他住下来,唐玉也不敢推辞。 永王虽然不喜奢靡,但也不是什么非要吃苦不知享受的人,就他所住院落的东边就专门开辟了一池天然温泉,即使是雪花纷飞,这池子也是热气盈盈,极为舒适。 这温泉分为三大泉三小泉,永王还专门画了下人能用的区域,很是体贴,平日里不少佣人都愿意来这儿洗漱。 不过唐玉极少来这儿,即使永王大手一挥金口一开允诺他也可以在最舒服的大池里泡澡,唐玉也兴趣缺缺。 可是今天唐玉却来了兴趣,他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衣服,又抱着盆子,急匆匆得往东边去了。 他先是仔细打量了半天,看好了现在这温泉里一个人都没有,才慢慢悠悠的踏进了水中去。 他衣衫浸湿,却只有在身子全然没入水面后才紧张兮兮的把湿衣服脱下来放进了岸边的盆里去。 唐玉故意没有在院里点灯,黑漆漆一片,只有一丁点月光投影在水面的波光粼粼才能隐约看出一个人的轮廓来。 唐玉松了口气,下意识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左边锁骨。 就在这白玉般的颈窝里头,正盛着一颗红豆般的浅痣。 唐玉叹了一口气。 这府里几乎没人知道,他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管家其实不是个汉子,而是个哥儿呢。 唐玉望着天空出神,他的情丝就这样和着温泉水蒸腾的热气一起蒸腾升空,到了月亮那边去了。 15 “快快快,把这个红绸给挂起来。”唐玉忙得脚打后脑勺,这下雪的天后背都冒着虚汗,“茶点呢?客人们的茶点准备好了吗?” 永王府花园中的冬梅徐徐盛开,与之而来府里筹备已久的选妃宴也拉开了序幕。 今天从天蒙蒙亮开始,永王府的门槛都要被宾客踏烂了。 唐景武都被压着一早起来净面更衣,搞得一身香气扑鼻,他都忍不住连打三个喷嚏。 “这什么玩意儿?” “哎哟,您今天可千万忍耐一下。”嬷嬷着急得直捏手巾,“爷,您一会儿去后院,先逛上一圈,觉得模样不错的,咱们就先送一个香囊……这就算作是初选过了。” “唐玉呢?”永王四处张望了一番,皱眉问出声,“他怎么不在这儿候着?” 嬷嬷一边为王爷系腰间的环佩,一边解释道:“玉管家去了花园,今日来府上的贵客多了些,玉管家得去仔细盯着呢。” “天寒地冻,他倒跑得快。”永王哼了一声,“不长脑子。” 嬷嬷手里动作没停下,脸上却闪过一丝笑意。 也不知道王爷什么时候才能看清自己这一番心意呢。 16 要说这达官显贵的消遣也太过费劲。 就这寒冬腊月非要赏梅,这天上明明在落雪,还得保证赏鉴坐着的厅里一点不能寒凉。 唐玉被折腾得直跳脚。 地龙的温度得一直用炭火维持着,厅里的各位贵客的需求还各不相同。 这位怕冷,那位怕热。 这位只能喝西湖龙井,那位非天上雪水不饮。 这位的果盘要去籽去皮去筋,那位的糕点要不甜不腻不噎。 唐玉这么多年以来,哪里一次性伺候过这么多位娇贵的主子,永王一个兵痞子,又一直没纳过美人,府里以往来的都是不拘小节的将士们,衣食住行样样不讲究,只要肉管够,就再无要求了。 这次的贵客个个都娇柔美丽,哪怕是身边跟着的贴身小侍都比常人秀气。 唐玉好不容易得了个喘息的时间,靠在门口红柱那儿稍事休息。 唐玉睁着他那圆溜溜的眼睛,仔仔细细偷偷打量了一圈屋里的贵客们。 他在这风口站着,身上的热气很快就散了个七八成。 “咳……” 唐玉赶紧捂住了嘴,免得惊扰了里头的贵客们。 可不敢再着凉了,他光是苦药都喝了小一个月,实在是太难熬了。 玉管家搓了搓自己被风吹得冰凉凉的手,跺了跺脚。 也不知道这里头哪一位今后会成为府里另一位主子呢。 芋头好奇。 17 “王爷驾到!” 随着下人一声传唤,今日的主人公可算是姗姗来迟。 唐玉也忍不住循声看去,饶是他几乎日夜跟着永王做事,也差点被今天这人模狗样的永王给迷了眼睛。 永王在军营中待的日子比锦衣玉食的王爷日子长多了,他是兄弟三人中最为骁勇善战的一位,就是大前年他还领兵把边境的祸乱平了一番,跟着那些粗糙的大老爷们相处的日子久了,原本金枝玉叶的皇子也不像个精贵样子了。 平日里总是言行粗鄙也就罢了,还喜欢穿些粗布短打,半点配饰都不加身,也就是这府里最大的主子就是他自己,否则非给他好好教育一顿,好好知道什么叫皇家的规矩和体统。 也就是今天这种场合,永王这一身金丝云锦的衣服才看出来天生尊贵来。 其实永王样貌英挺,身材高大,虽然跟敬王是双生子却并不太相似。 他哥敬王眉目里总是冷淡倨傲,而永王则是一身狂傲霸道,一副他皇帝大哥第一,天底下他敢说第三,无人敢称第二的拽样。 厅里的美人们都忍不住暗地里打量着王爷身姿,唐玉也用冷冰冰的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居然还烫烫的。 不是刚吹了风嘛,怎么还会烫手的呀。 唐玉正在奇怪就被径直走过来的永王提溜起了后脖颈的衣服领口。 “站这儿风口干嘛,脑子被门挤了?”永王一开口就让不少打量他的美人白了脸色,只是他浑然不觉,把唐玉提进了室内来,“给老子进屋里来候着做事。” 唐玉缩了缩脖子,在众人面前表演了一个脚趾抓紧。 “小的知道了啊。” 王爷真坏,一点面子不给芋头留的。 讨厌。 18 唐玉一进来站着,就立马又被使唤得团团转了。 这边候府的丫鬟叫他:“管家,我们小姐这边的茶水都凉了,快来添点新茶。” 他连忙应声。 “好嘞。” 刚刚续上了热茶这边巡抚家的小厮又嚷嚷。 “管家,送点净手的水过来。” 唐玉只能又答应着 “马上马上。” 这些府中的下人,有的是当真为了叫他帮忙,有的则是故意借此试探永王的态度。 倘若王府的管家都对他们下人的要求都毕恭毕敬,那么岂不是王爷对他家的公子小姐也另眼相待? 唐玉也并不不懂其中的门道,只是他为王府的管家,也算是代表着王府的颜面,无论如何也不能做出有损王府体面的事来。更何况,在坐的每一位都是有头有脸的贵人,他定然是不能得罪的。 永王就看着这颗傻芋头跟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眼看着就要把自己给累到劈叉,还打算去给哪个不认识的鬼东西加柴火,皱了皱眉开口道。 “这炭火烧得,我们府里的炭是不要钱啊?” 永王伸手脱掉了自己身上的貂皮披风丢给了正又准备动身的唐玉。 “你就在这儿站着给本王当个衣服架子,哪些个杂事叫别的下人去干。” 傻芋头还给吓了一跳。 “爷……” “老子这么大一个王府,就只有你一个能动弹的人了?”永王一开口这满屋子的人便一个开口的都没了,噤若寒蝉的看着王爷摔杯子,“一个个好大的架子,使唤到本王的人头上来了。怎么,嫌脑袋太沉不想要了?” 唐玉也不言语,默默当他的衣服架子,这下总算是暖和了,永王火气旺,披风都被捂得滚烫,唐玉这才觉得刚渗进骨头缝里的冷意消失了去。 “都愣着干嘛?练兵呢。” 永王环顾一周,一个认识的脸都没有,一脸没劲,恨不得下一刻就叫大家散了。 还不是只有衣服架子解围。 “爷,这都是各个府上的贵客,昨儿才跟您依次介绍了一番的。” 永王听了还是面无表情。 “记不得了。” 场面就很尴尬。 好在还是有人自告奋勇,打破僵局。 “公侯府嫡子愿为王爷献琴一曲。” 永王扣了扣耳朵眼,无所谓道。 “那就弹吧。” 一位翩翩公子站立起身,轻轻福身。 “在下献丑了。” 这位公侯府的哥儿是大夫人的三子,长得十分清俊,一颗朱砂痣落在额心更是平添了三分妩媚。他一开始抚琴,手下便如同清泉石上流,竹喧归浣女,恰是一幅清新景象。 唐玉也是会琴的,他幼时家里管教严格,三岁便启了蒙,除了识文断字还跟着老师学琴艺,因此他自然听得出来这公侯府哥儿的琴艺很高,根本谈不上什么献丑一说,只是人家的谦词罢了。 美人,红梅,白雪,雅琴。 唐玉都觉得这场景美不胜收,料想王爷也一定心驰神往难以自已。 他压下心底凭空而来的失落,回头向永王看去。 永王横刀阔马靠在椅背上,睡得呼哧作响。 “呼哧……呼哧……” “爷?爷……您醒醒。” 这可不兴睡哇! 19 结果最后永王还是一个人睡满了全场。 你把他叫醒了吧,他抬起眼皮瞄你一眼,又耷拉下去立马进入梦乡,唐玉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任由他睡。 这些个公子小姐的就更不敢吵他了,最后只能草草收场,之前说好的给入了初选的贵客送锦囊,结果到头来手里头香囊一个也没送出去。 “爷……爷您快醒醒。”唐玉派人送客,又不得不把依旧昏昏欲睡的永王给喊醒,“宴席都结束了爷,您这样睡着太失礼了。” “结束了?”永王皱着眉开了口,可还是不愿睁眼,嘟囔道,“这哪儿能怪我,我一听这琴响动我就困得慌。” “还是莫在这儿睡了爷……”唐玉担心这亭子里漏风,吹久了人容易着凉,还在努力劝解,“还是回府里去睡吧,我先前已经让人去把您的床给铺好了。” 永王被一颗芋头缠得没法子,干脆伸手一拽把人拉到了身边坐着。 这位置上还铺着细绒的垫子,坐着又暖又热,唐玉累了一天这突然一屁股坐下来,蒙的一下就跟着困起来了。 “是……是小人的过错了。”唐玉忍不住脑袋一偏一偏,脑子里还想自己赶快起身不要这么大逆不道的跟主子平起平坐,身子却软成一团面糊只想窝起来眯着眼睛睡觉,唐玉憋不住打了个哈欠,“这确实……确实很好睡哦。” “就是就是。”永王一副这可不能怪我的语气,闭着眼把唐玉身上还披着的貂皮披风给紧了紧,一把子连人带披风给搂进了怀里。 “睡会儿睡会儿。” 可困死人了,不想再跟芋头废话了。 20 永王看着怀里这个刚才还跳着脚喊他回房的呆芋头睡得不省人事,一个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小呆子每天一板一眼的,看着就想欺负。 他还记得唐玉当年才一入府,就大病了一场。 唐玉当时的身体亏空已久了,一直就是为了照顾弟弟强撑着硬抗,一下子放松下来,之前死命压抑着的病痛全暴露出来了。 要不然永王府里的太医医术高超,硬是把他从鬼门关拖了回来,现在坟头的草不知道几丈高了。 永王府里养这么个两个小孩,就跟玩儿似的。他帮了人家一把,后头也再没管过,这场病好了之后,这小孩是带着弟弟走了也好,继续留下来蹭吃蹭喝也好,永王都没有放到心中去过。 谁知道这小孩性子倒是烈,刚刚一好转就跟着老管家签了卖身契,还是死契。胆子也大,还敢跑到他面前,睁着一双大眼哀哀求他。 “王爷,求王爷派活计给小人做吧,” 十五岁的永王就已经会骂人了,他笑话这个小孩。 “屁大点人,做什么活。” 结果这小东西就天天跟他屁股后面转悠,一副不吃不喝也要给主子做事的模样。 他还没见过心气这么大的小孩呢,明明跟也跟不上,跟在后头直摔跤,一把小骨头都要摔碎了,还青一块紫一块得求吩咐使唤。 永王实在是被缠得没了办法。 他把这小呆子带到他自己卧房里,丢在小凳上。 “会弹琴吗?” 小呆子缩了缩脖子。 “会……一点。” “那就弹琴,哄老子睡觉。” 小呆子一下子开了心,腼腼腆腆的笑了一下,眼睛亮晶晶的可高兴。 “是!” 毕竟是个小孩子,手小够不着,能弹的曲子都简单得很,永王自己都比他强。 不过努力得挺可爱的,十五岁的永王靠在软榻上看着小呆子坐得直挺挺的瘦小身影打了个哈欠,也算是及格了。 —————— 唐玉醒的时候发现自己竟然躺在自己卧房里,脱了外头的罩衫,身上被子还盖得严严实实。 问了院里的小丫鬟才知道自己竟然是永王纡尊降贵给抱回来的。 “王爷还特别吩咐我们不要打扰您休息呢。” 那岂不是府里下人都看到王爷抱着他从花园那头走过来了? 唐玉一个头两个大,这万一传出去了,主子抱着下人回卧房,可成何体统呀! 不过他还没来得及着急,永王却直接找上门来了。 “正好你醒了,芋头你快去安排点事情给嬷嬷做,本王的耳根子都要被念出老茧了。” “嬷嬷?”唐玉慌慌张张往身上套外套,“嬷嬷又怎么了?” “她之前给了我十个香囊。”永王不知道从身上哪儿扒拉出一大堆香囊,全丢给唐玉怀里去了,“一个没送出去,指着我鼻子骂呀。” “嬷嬷怎么敢……啊啾!” 唐玉被香得连打三个喷嚏,根本止不住。 “她可太敢了。”永王伸手拽着他就要旱地拔芋头把唐玉给拉走,“快快快,她一向喜欢你,赶紧把她的注意力给转走,别天天只盯着我房里那点事儿了。” 唐玉被拽得踉踉跄跄,脚下鞋都来不及穿。 “爷!我衣服……衣服还没系。” “哎哟,你真是罗里吧嗦。”永王把人从胳肢窝下一架跟抓猫咪一样提溜起来放旁边软榻上,“你自己系带子。” 永王一边说一边弯下腰把鞋给芋头穿上了。 “爷?!” “干嘛?”永王浑然不觉自己堂堂一个王爷给下人穿鞋有什么不妥当,“衣服也不会穿了?” “会会会!” 这可不敢不会哇。 芋头紧张。 21 “爷,您这翻了年就是三十啦,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可怎么办呀。”嬷嬷哭天抹泪,“老奴都这把年纪了,要是下去见了先皇陛下,可怎么交得了差啊。” 永王是真没明白,他明明刚过完二十五的生辰没有三个月,怎么会翻个年就是三十岁。不过他是不敢跟嬷嬷争辩的。 反正是吵不过,不如就装聋作哑算了。 “嬷嬷您别气坏了身子。”还是唐玉出面解围,“爷他不也是在相看着嘛,想来今年一定能有好消息的。” “本来老奴只是个奴才,不应该说这些个话的。”嬷嬷拿起手绢抹了抹眼泪,“爷是仪表堂堂气度不凡,可在这情爱一事上,着实是十窍通了九窍。” 永王可高兴了,拍手道。 “那本王岂不是很在行?” “爷……”唐玉无奈看了永王一眼,“嬷嬷这是说您一窍不通呢。” 就很阴阳。 —————— “这说起来也不能全怪爷。”嬷嬷一脸感慨,“爷从小就跟着军营里哪一些糙汉子过活,自然是不通风情了一些。这本无伤大雅,可如今的哥儿小姐们却都吃这一套呢。” “这么麻烦?” 永王直皱眉,其实他一直对成家这事可有可无,偶尔听到身边的将士们谈起自己家里的婆娘也会觉得窝心,但叫他就如现在这般光棍的过下去也无何不可。 反正他这辈子也就是这个王爷了,他大哥儿子不少,他们老唐家根本不需要非得指望他来传宗接代。 “为了心上人,麻烦一点又有何妨呢?”嬷嬷苦口婆心,“爷您这是还没明白两情相悦的好处呢,有这么个情投意合的人就是吃糠咽菜心里也是喜滋滋的呢。” “本王可不会绣花枕头的那套……” 永王正想说此事干脆就拉倒,他就当一辈子老光棍算了,就听见嬷嬷提议道。 “不如玉管家来帮帮爷,找找温文尔雅的感觉?” “啊?”突然被点名的唐玉一脸迷茫,“嬷嬷这是何意?” 嬷嬷笑眯眯。 “老奴就是想着,倘若玉管家能暂且扮作个哥儿,让咱们爷试试如何相处,怕不是就能找到这与哥儿小姐相处的法子呢。” 就很有头脑。 22 唐玉着实是没想到能从嬷嬷嘴里听到如此鬼斧神工的提议。 “这怎么能使得?”芋头脸色都变了,“嬷嬷您又不是不知道我……” 嬷嬷笑眯眯打断他。 “咱们做奴才的,最需要做的,不就是为主子们分忧嘛,只要能为主子出力,就是肝脑涂地也在所不惜的……玉管家定然也是这么想的对了吧。” 芋头被高高架起来,这张嘴张开又关上,实在是说不出一句不对。 永王倒是依旧无可无不可。 只要能把嬷嬷糊弄过去不要再念得他头疼就行,至于什么让芋头陪他演练这种事,都是不值一提的小事情啦。 于是他干脆拍了板。 “那就算依嬷嬷的意思办吧。” 芋头看看一脸无所谓的王爷又看看笑眯了眼睛的嬷嬷,一个头两个大。 简直要晕过去啦。 焦虑。 —————— “嬷嬷,这可怎么使得。” 永王总算逃出生天,只剩唐玉还在垂死挣扎。 “您又不是不知道,我其实是……” 唐玉欲言又止,他是个哥儿这件事,府里知道的不过二三人,除了已经告老还乡的老管家就只有太医和嬷嬷知晓了。 当初他带着弟弟逃难,两个哥儿在路上实在是举步维艰,好在他的红痣位置隐蔽,人又尚且不曾发育,索性就一路装成了普通男子。 后面入了王府,又唯恐被王爷当作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累赘,就恳求嬷嬷他们帮忙瞒了下来,本想着只是想多为恩人出力。 只是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王爷越是对他态度亲厚,他便越是难以启齿了。 “小玉。”嬷嬷握住他的手,亲切地拍了拍,“你做这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也有十年了,一个哥儿的大好年华都快被你蹉跎光了。哪个哥儿不爱俏的,你成天就跟着咱们王爷那个莽汉穿得黑黢黢灰扑扑,就不曾想过依从一次本心,做做自己?” 就算是永王府里的丫鬟都可以痛痛快快的在发髻上簪花,可唐玉呢。 这么多年来,连件亮色的衣服都没试着穿过。 “作为兄长,小弟也已经上了私塾;作为管家,王爷也被你照顾的无一处不妥帖……”嬷嬷笑着问他,“那作为小玉你自己呢?” 你可曾为自己而活过一天。 唐玉沉默了好一会儿,才轻轻抱了抱这个看着自己长大的长辈。 “谢谢嬷嬷,小玉明白了。” 23 “饶了我吧各位姑奶奶,就让我自己洗就行,不用劳你们大驾。” 唐玉泡在浴桶里只冒出一个脑袋,脸也不知道是水烫的还是臊的。 他哪儿见识过这场面哇。 这花瓣澡洗得他从头发丝儿到脚底心都是香透了的,更别提这洗到一半冲进来十个小丫鬟,兴致勃勃要给他来一个全身按摩。 这可不兴按呀。 就这些个小丫鬟,平日里见了他跟耗子见了猫似的,这种时候倒是跑来看他的笑话了。 “咱们可不敢欺负玉管家,要知道明天玉管家就成咱们王府的二主子了。” 这些小丫鬟个个鬼灵精的,不过是帮着王爷演演戏,倒说得像是正儿八经要成亲一般。 唐玉脸红如霞,实在是招架不住,正想着求饶把这些小丫鬟给劝走,就听到了永王的声音。 “一窝蜂的在浴室里作什么妖呢?” 唐玉住的地方就是王爷自己的院子,永王刚把自己的公务忙完,正想着回来休息,就听到院里吵吵闹闹的,跟一千只鸭子在叫一样。 这下子可把小鸭子们吓得一拥而散。 她们敢跟唐玉嘻嘻哈哈,却实在是不敢在王爷面前说笑。 永王就看着十来个丫鬟如鸟兽散去一般的跑走,只剩一个芋头脑袋泡在浴桶里不肯抬起来。 永王故意逗他。 “哟,这天还没黑透,爱妃就开始沐浴更衣了?” 唐玉被爱妃两个字吓得一激灵。 “爷,慎言!” 永王不甚在意的靠在浴桶旁还伸手撩了撩水面漂着的花瓣。 “这有何妨,此处也没有第三个人。”永王说完,又细细打量起面红耳赤的芋头来,“你说你要真是个哥儿多好,老子直接把你娶回家得了,还用费这劲儿呢。真是比打仗还烦人!” 唐玉先是一愣,后头又笑了笑。 “婚姻大事可不能如此随便,爷还是得细心挑选一个中意的才是。” 总之,不会是他。 24 哥儿的身体阴阳和合,不仅能跟女子一般可以生育后代,甚至别处也和女子有相似之处。 唐玉装作男子汉这么多年,今天还是第一次没有把自己的上身裹得严严实实。 他穿了一件鹅黄的长衫,外层还拢着一层薄纱罩衫,衣摆上还绣着青松翠竹。 今日他没有跟往常一样只用发带束发,而是好好的挽了一个发髻,用羊脂发簪好好固定住。 本来嬷嬷还安排了人给他上妆,可唐玉实在觉得承受不住,只是浅浅的抿了一丁点儿口脂就罢了。 脚上的素布鞋也换成了锦布织的小靴,弄得唐玉忍不住走路时还直盯着脚看。 “哎哟我的乖小玉。”嬷嬷挽着他直笑,“你这稍稍一打扮,真是比那些个娇客更俊俏呢。” “嬷嬷说笑了。” 唐玉推辞,可是脸上却忍不住发了烫,比那些胭脂还红几分呢。 —————— 今日永王正值沐休,被嬷嬷安排演练起初遇之礼来,他烦不胜烦,又实在是不好拂了长辈的好意,只能想着一会儿跟傻芋头两个通力合作赶紧糊弄完事。 “怎么还不来。” 永王忍不住起身往院里走,就见着一位清丽佳人踏步而来。 明明是寒冬腊月,可见着对方身上的鹅黄褂衫灵动飘逸,仿佛一下子到了繁花盛开之时了。 “抱歉……”佳人对他福了福身,“王爷久等。” 永王站在原地愣了老大半天,才拍手快意道。 “厉害呀芋头,真像那么回事儿!”永王喜滋滋拍了拍唐玉的肩膀,“老子刚刚第一眼都没认出来人,还以为是哪儿来的小美人,话都说不利索了。” 心都跳漏一拍呢。 25 唐玉被永王拍得人一激灵,他心里头的那些羞涩给全拍得稀碎。 唐玉无奈道。 “爷,您得按嬷嬷的册子上来。” “哦哦哦。”永王搓搓手,正色道,“来吧来吧,首先该干啥。” 第一步当然是问安了。 唐玉清了清嗓子,退了几步重新福身说道。 “王爷金安。” 永王先是一愣,然后拿起嬷嬷的手册对着看了看,又丢回桌上迟疑念道。 “不必多礼,快快请坐?” 他们俩就这么一动不动干坐着好一阵子,唐玉才又不得不败下阵来。 “然后您得给对方斟茶。” “本王亲自斟茶?”永王眼睛都瞪大了,吃惊道,“老子只给先皇母后斟过茶,就是当今圣上都没喝过。这人谁啊,配喝我斟的茶?” 唐玉犹犹豫豫指了指桌子上的小册子,吞吞吐吐道。 “可是……嬷嬷写的。” “也罢,咱们看下一步吧。” 永王嫌弃这册子太小,他们两人一人一边坐着,谁也看不明白,干脆起身直接坐到了唐玉身后。 他人高马大,几乎是严严实实把唐玉给包了起来,永王浑然不觉这姿势暧昧,还伸手拿起那册子念叨。 “下一步是,与对方闲聊,拉近关系。”永王挠了挠头,“能聊个什么啊?” 芋头被身后源源不断的热浪烫的舌头打结。 “小的……小的也不知道。”唐玉掐了把自己胳膊里的嫩肉,好让自己冷静一点,才提议道,“不过,我看哥儿小姐们一般对琴棋书画,诗词歌赋有兴趣些。” “诗词歌赋?”永王很是不屑,讽刺道,“真是闲得蛋疼,有这时间多吃两口饭不行嘛。” “爷……” 永王被芋头可怜巴巴的眼神看得败下阵来,只得妥协。 “行吧行吧,你说吧,怎么诗词歌赋,” 唐玉侧着身子微微仰起头,一副被整个圈住的小可怜模样,好半天才想出个法子来。 “咱们来对对子吧,也算有来有往了。” 永王一手撑着头看着他,点点头。 “嗯,你说呗。” 唐玉想了想,两只手在身前抠来抠去,缓缓说了个最简单的。 “天对地,雨对风,大陆对长空。” 永王伸出手把芋头打着死结的两只手拆开,无事可做一般的捏着芋头的手玩。 唐玉身量不如他,手就更小了,光是指节都比他的短上好长一节,又细瘦又白软,怪可爱的。 永王想了想,开口道。 “大对小,黑对白,老子对芋头。” “爷,慎言!” 芋头要羞死啦! 讨厌。 26 今日大雪漫天,永王封地的城郊更是千里冰封,几乎没有人会在这个天气出门找什么不痛快。 偏偏这破天气里,竟然还有两匹好马,打着响鼻被栓在树上打晃,身上配着马鞍脚蹬,一看就是有主的。 而这四周根本不见一个人影,要仔细瞅着,才能从地上看见快被覆盖的脚印,最初还有一大一小两双脚印,后来小些的脚印直接消失不见,只剩大的那双脚印留在地面上,似乎还添了重量,雪踩下去的厚度都变深了。 这脚印一路连续,直停到一处狭窄山洞前。 呼呼雪风中,还夹杂着人声。 “爷,我错了。”唐玉在永王怀里缩成一团,“您放我下来吧。” “笨死了你。”永王小心翼翼把人放到了一块干净大石头上,还在骂人,“脑子怎么想的?白教你这么多年,下个马还能摔大马趴的?” “我没想到这个衣服它这么碍手碍脚的。” 唐玉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广袖轻纱,这是嬷嬷给他特地做的新衣,今天他跟往常一样跟随王爷去视察封地外的农户今年过冬的储粮情况,嬷嬷非要他穿这个出门,搞得唐玉怪不适应,不巧回程又遇到大雪,马儿跑不快他想着下马牵着走一段,结果一个脚滑就把自己扑通摔地上了。 饶是永王就在身边看着,也没反应过来,只能眼睁睁看着芋头栽葱,好在雪厚摔得不疼,只是衣服脏了看着狼狈,人没事。 永王看着唐玉扯了扯身上刚刚不小心划破的衣服一脸心疼,觉得这芋头呆兮兮的,又开始笑话他。 “哈哈哈哈,就说你穿了龙袍也不像太子。”永王一边脱下身上的虎皮披风给唐玉裹着挡风,一边调侃,“穿个纱纱衣服就觉得自己是小公子哥儿啦。” 唐玉一怔,睁着大眼睛看了他好一会儿,又垂下头去,搞得永王心里毛毛的。 “咋啦?怎么不说话。”永王伸手去抬人家下巴,皱眉道,“这么容易就生气啦,你是小气鬼吗?” 唐玉不说话,就坐在大石头上掉起眼泪来了。 他眼睛大,落下来的眼泪跟珍珠似的一大颗一大颗,一点声音没有,看着可怜又委屈。 永王和芋头相处这么多年,很少见人哭,一下子就慌了。 “别别别,别哭哇。”他着了急,伸手去给芋头抹泪,“老子跟你道歉,跟你道歉还不行嘛。” 永王能屈能伸。 “是我不对,惹你生气了。” “没有,不怪爷。”唐玉一张嫩脸被永王的大粗手抹得通红通红的,他平日里管天管地的跋扈好像也被抹掉了,他被裹在厚披风里显得小小一团,跟个小孩似的,“小的只是觉得自己没用,一点忙也帮不上。” 唐玉吸了吸鼻子,感慨道。 “爷都这么大岁数了,别人家这个年纪孩子都定亲了,爷还没有一个知心人呢。” “什么叫孩子都定亲了?!” 永王感觉自己脑门上的青筋直跳。 他是半截身子入土了吗? 生气! 27 永王生了芋头的气,后果很严重。 他们为了避风雪躲在这个山洞里,从天亮都待到了天色转黑,永王还是不与他说话。 “爷,你搭理我一下成不?” 唐玉也没想到永王生起闷气来如此幼稚,居然跟个小孩一样耍脾气。 他叫一声,永王就看他一眼抬抬眼皮也不说话。 “爷?” 永王背过身去不看他了。 芋头冤枉啊,芋头也不知道王爷对岁数这么敏感呀。又不是哥儿小姐的,还能因为自己岁数大了两岁就生闷气的? 永王不搭理他,手上的活计却停不下来。 他一会儿去洞口捡了些枯柴,一会儿又在山洞里搭了个柴堆,一会儿又用石块在柴火周围圈出一个地界来。 “爷,我也来搭把手。”唐玉自告奋勇想要帮忙,结果他身上刮破的衣服跟绊马绳一样落在地上,他之前摔在雪地里本来就鞋底湿滑,穿着永王的厚披风更是连腿都迈不开,这下子一脚踩着布条就往地上栽。 唐玉连叫都叫不出声。 就想着这山洞里都是怪石嶙峋,地面也是坑坑洼洼,他这一跤摔下去肯定就没有之前好运,得把自己摔得稀巴烂。 可惜了永王的披风,就穿了这么一次,现在被他这么一蹭,怕不是直接就要报废了。 唐玉紧张得死死闭上了眼,然后——就被接住了。 “你怎么笨的离谱啊?”永王搂着他骂,还在在意他之前的话,“还不如老子这种黄土盖到嗓子眼的老头子身手矫健。” “我怎么能跟爷比呢。”唐玉心有余悸的赔了个笑脸,“我错了爷,您别不理我行不行,我给您赔罪。” “……行吧。” 永王搂着人勉勉强强应了一声。 他心想着。 这办法好,傻芋头已经忘记哭了。 本王真牛。 第三章 28 “这雪越下越大,今晚怕是回不去了。” 永王打量着外头的天,这么说道。 唐玉倒是显得很紧张,急忙说:“那岂不是要在这里过夜?” “看来只能凑合一晚了。”永王点头,调侃道,“毕竟你这芋头要是去这雪地里,一脚下去得淹到你嗓子眼。” 唐玉不知怎么的脸上神色复杂,他犹豫道:“要不王爷您先回府,小的等明日雪停了再自己回去就行。” “没门。”果不其然永王直接把他的小九九给掐灭在摇篮之中,“你以为你能有多厉害?小胳膊小腿的,自保都难。”“要我说当初就该跟本王一起学武,也是师傅心软,看你可爱就让你天天摸鱼。” 永王说的是唐玉才进王府的时候,本来样样都跟着永王学,就是这身子骨太弱,武功跟个三脚猫一样没学到一成功夫。 唐玉也只能摸摸鼻子,怏怏回话。 “那便有劳爷了。” 天很快黑透了,他们两人草草吃过干粮,就准备休息。 永王指着靠里的地界吩咐道。 “芋头,一会儿你睡这里头,外头风吹不到这儿。” 唐玉点点头,又想着把披风解下来给风口的王爷穿。 “爷,这披风给您吧。” “不许动,你这身子骨才好了几天啊,又开始折腾?永王府可没有这么多银子给管家看病。”果不其然又被永王怼了回去,“赶紧睡吧,本王守着前半夜,等后半夜还得叫你起来换岗呢。” “知道了。”唐玉乖乖躺下,又唤了一声,“爷……” “嗯?” 芋头管家眨了眨眼,小声说。 “晚安。” 永王只是看了他一眼,没回复他。 不过唐玉不在意,听话闭上眼认真睡觉。 —————— 夜深露重,这小小山洞里的一方天地还噼里啪啦的燃着火焰。 高大的男子坐在这火堆旁,无所事事的拿着燃尽的木材头子在地上划来划去。 他身后的人睡得又香又沉,整个人被披风裹得密不透风,脸上都透出一点暖乎的粉色,看上去乖得要命。 “哼。”静静打量着睡美人的永王轻哼了一声,又动手在地上继续涂涂画画。 这起起伏伏的地面竟被他当作画布,用木炭勾画出了一个清秀佳人的睡颜。 这佳人不是别人,正是睡得喷香的小芋头。 永王落下最后一笔,眸色深沉的细细描摹了一边轮廓,最终却又用脚把这幅木炭画出的美人入睡图给毁了。 他又伸出手,画了一个大圈又叠了几个小圈,寥寥几笔又成了一只大王八。 永王垂首看了看熟睡中的人,没有半点叫人起床的意思。 他抬起头望着空中炸裂的火星又笑了笑。 “小呆子。” 他这么喃喃自语道。 29 今个儿日头大好,鸿轩书院门口停的车马排到隔壁街上去了,来来往往都是来接府中小辈的人影。 唐玉也早早到了书院外守候。 鸿轩书院里的夫子都是当世大儒,他的胞弟也是借了王爷的光,才有机会在此蒙学。 他的幼弟并未卖身为奴,因此仍用崔姓,从六岁启蒙开始,已经在此学了四年。鸿轩书院是住宿制,管你是什么皇亲国戚都一视同仁,要一个月才有三天假期。 唐玉虽然舍不得幼弟,却也深知能在此念书实乃是天大的机缘,但总归是牵肠挂肚,因此每逢假期他都亲自来接弟弟回家。 “玉管家,咱们就先去采买了。”赶车的小厮停稳的马车便说道,“您在此等候一会儿,我们马上就回。” “好的,多谢二位了。” 唐玉温和一笑,把这两位小厮的脸都笑红了。自从被嬷嬷要求改头换面帮助王爷适应跟哥儿小姐接触后,唐玉旧时的那些衣服便被人通通不知道给收到哪儿去了,如此这般,唐玉也没了办法,只能每天都穿得漂漂亮亮,收拾得妥妥贴贴,真是又羞人又开心呢。 “您这是折煞我们了,都是小的该做的。” 小厮走了,唐玉便继续等着弟弟出门,可不知为何,他看了又看,竟是半天没见着人。 —————— 原来崔琼莹被人死乞白赖的缠着,不肯放他离开。 “琼莹,一会儿你跟着我走吧。”说这话的人是平阳侯府的小少爷,长得虎头虎脑说话也虎得不行,“我送你回家去。” 他们书院并不限制哥儿小姐入学,虽然不能参加科举入朝为官,可识文断字吟诗作赋是全然不禁的。 可愿意花大价钱让哥儿小姐念书的确实不多,长得漂亮好看的就更少了,因此秀丽聪慧的崔琼莹自然就成了好多小公子心之所向,只是大多都自持体面,这还是第一个死缠烂打的小傻子呢。 “不必了,赵二公子。”崔琼莹跟他哥哥模样七分相似,就是更细瘦些,他对这莫名其妙的热情接受不良,只能推脱,“我哥哥接我,不劳烦赵二公子了。” “你哥哥?”赵二公子说话完全不过脑子,他明明还是个嘴上没毛的青瓜蛋子,说话却故作老成颇为可笑,“那本公子今日更要见一见你哥哥了,这就向你哥哥求娶,把咱们的婚事给定下来……明年定亲,后年建府,等到大后年就娶你过门!” 崔琼莹听不下去,趁着对方喋喋不休赶紧往外走去,尴尬道:“赵二公子你别取笑我了,我不过一介平民,只是得王爷照拂才能在此念书,已经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不敢有别的妄念。” “我不管,本公子就是认定你了!”赵二公子依旧不依不饶,“琼莹,你定是要做我媳妇儿的。” 崔琼莹脸色发白,好在终于见到了自己兄长,他先是被兄长的清俊打扮怔住,又求助唤道。 唐玉护着弟弟躲在身后,对着这“登徒子”问道。 “这位是?” “本公子是平阳侯府的二公子,你便是琼莹的兄长?” 唐玉微微皱眉,虽然他不喜自己弟弟被纠缠不休,可侯府公子定然不是他一个小人能得罪的。 “见过二公子。” “本公子对琼莹一见倾心,再见倾情,定然是要求娶则个的。”赵二公子看了看唐玉又看了看崔琼莹,这目光在大小美人身上流连一番,拍手快意道,“不如你嫁给我大哥,再把琼莹许配给我,咱们亲上加亲,岂不妙哉!” 唐玉还没开口,就听见熟悉的粗鲁叫骂声。 “妙你奶奶个腿!” 永王提溜着赵二公子的后脖颈把人直接拎了起来。 “混账东西!” 30 夭寿哦! 平阳侯府的赵二公子被人当街扒了裤子打屁股,嚎得三条街都听得见。 这小霸王还是第一次吃这么大的瘪,人人都说这下动手的人可惨了。 平阳侯府哪里是吃素的,侯府里上上下下没有一个好脾气的,赵二公子在侯爷眼里就跟眼珠子似的,这当街丢脸,定然是要算账的! 结果这话还没传到第二天,永王府里的下人便放了话出来。 赵二公子举止轻浮,当街调戏哥儿,被王爷找了个正着,侯爷政事繁忙,此番只是王爷好心替侯府管教管教小儿,免得日后越发猖狂犯了大错无法收场。 哦豁。 此言一出,侯府就是天大的委屈也得自己咽下去,不仅不敢怪罪永王,还忍气吞声的登门请罪。 要知道,这可是永王的封地,而平阳侯只有食邑没有土地,真要论起来,还得仰永王的鼻息过活。 侯府世子赵不宣此刻便带着赔礼,在永王府大门不愿离开。 赵不宣是远近有名的美男子,端的是玉树临风温文尔雅,跟他那个混世魔王弟弟大不相同,即便是被王府下了面子脸上依旧是恭敬模样。 他带着下人在这儿站了一个时辰,已经有不少大姑娘小哥儿悄悄聚集打量,都舍不得美男子受罪。 唐玉刚从王爷名下的商铺议了会,还没有到巷口就发现今天这路上热闹得奇怪。 “这么多人聚在这儿是作何?” 他一问便有下人接话。 “回玉管家,平阳侯府的世子赵公子求见,王爷给拒了,人家却不走,一直守着呢。” 唐玉看过去,正好看进赵不宣那一双多情目里去。 “这位便是管家大人吧。”赵不宣谦卑作揖,一身云锦随着身姿流光溢彩,越发不俗,“劳烦管家大人通传一声,赵不宣前来请罪。” 唐玉一愣,笑笑道。 “带世子进前厅稍候,我去通报一声。” 唐玉一边跨进门槛一边想。 这料子好看,给爷也做一件好了。 31 唐玉一进府,果不其然看见永王无所事事在院里练武,他一过去永王不仅不消停,还把手上的长剑舞得更起劲了,唰唰带风,把地上灰尘都卷了起来,快要迷了他的眼。 “爷,平阳府世子求见。” 永王脸色一下子黑了,皱眉道:“不见不见。” 还是唐玉求了情,安抚道:“爷,世子爷已经在门口站了一个时辰了,再这样耗下去,于咱们王府名声不利。” 哄了半天永王才勉强同意:“行吧行吧,把人带进来。” 永王带着芋头去了前厅,才一出现赵不宣就对着永王行了一个大礼,吓了芋头一跳。 “平阳府世子赵不宣,参见……” “得得得,有屁放屁。”可惜永王完全不领情,非常不耐烦的连连摆手,“本王没功夫听你在这儿磨磨唧唧的。” 把赵不宣的俊脸都说得白了几分,唐玉见着这光鲜亮丽的公子哥在自家王爷这儿吃瘪的傻样,心里一乐,差一点笑出了声,还好他克制住了情绪,只是微微扬了些嘴角。 王爷这边看了眼眉眼弯弯的傻芋头,又看了眼这小白脸,更加烦躁了。 “不开腔?”王爷招了招手这就要叫人,“那就赶紧走,来人呀,送……” “王爷且慢!”赵不宣这下子半点不敢拿乔了,连忙说道,“在下此次前来所为两件事情。其一是为愚弟当街无状,冒犯王爷道歉,特备薄礼以表歉意。” 永王眉头一皱,世子爷就心头一紧,跟倒豆子一样噼里啪啦迅速讲道,“其二!其二是在下的亲姐上月还了俗,求王爷一见。” 唐玉脸上的笑意一顿,就听见永王开口。 “你姐姐还了俗?”永王奇怪耸肩,“你姐是哪位啊。” 就完全忘记自己还有一位出家的未婚妻了。 果然痴情。 32 永王的婚约那都是老黄历了。 他定过三次亲,第一次是娃娃亲,结果他的小未婚妻没有抵得过三岁时的一场高热,病重离世了。第二位未婚妻是十二岁定下的,可惜永王十五那年,刚到了封地,眼见着过完年就要张罗着成亲,对方又一个失足大冬天的在结冰的湖面一个不小心跌进了钓鱼的窟窿眼里去,也走了。 这两次唐玉都只是听说,因为他进王府的时候正好是王爷十五岁那一年,他还记得当时的嬷嬷本还喜气洋洋跟他说明年王府里要张罗喜事,转天就抹起泪来说这小哥儿可怜,跟王爷有缘无分终究是成不了一家人。 后来王爷的婚事就搁置了好几年,一直到将要弱冠之时才相看上了同在封地上平阳侯府的嫡长女来。 唐玉日夜跟在王爷身边,自然也是见过对方的。 赵家人个个生得绝色。 赵家嫡长女赵翩翩更是美人中的美人,只是挑来挑去挑花了眼,一直到十七八都还没找到合心意的夫家,最后才勉为其难选了永王唐景武来。 永王当年也着实跟赵翩翩相处过一段日子,总是唐突佳人,五次里有三次吓得赵小姐不敢吱声。 后来到了谈婚论嫁的时候,又不巧撞见边境上异族来犯,永王责无旁贷披挂上阵,与着他哥敬王一样一南一北上了战场。 他哥敬王当时还是新婚燕尔就舍小家保大家,他自然也不能被比了下去,于是乎赵家小姐全然被抛在了脑后去。 后来赵家人左看右看不知道永王何时才能凯旋回乡,就突然传出了赵家小姐赵翩翩出家的消息。 未婚妻出了家,这婚事自然只能作罢。 永王当时还在战场,得知此事只在家书中说了一句“拉几把倒”然后就用了三百字斥责呆芋头老子还没死只是被砍了一刀但是老子砍了对方脑袋,不许在家里头又哭又不吃饭,要是把自己搞病了等老子回来了定要狠狠揍芋头一顿做一个拔丝芋头。 此后到如今又过了这么多年,永王都黄土埋到脖子,二十五岁高龄,平阳侯府突然说嫡长女还俗又是作何打算呢? 永王挑眉。 33 赵不宣离开之后,唐玉的脑子里全然是当年初见赵翩翩的场景。 赵翩翩身似拂柳,面若桃李,任谁看都是一等一的美人。 只是性子绵软,总是被王爷的三言两语刺激的小脸煞白几欲晕厥。 十次相见,八次都以赵翩翩身体不适告终,剩下两次一次是被公务打断,还有一次就是王爷想去大解。 虽然这两人的缘分因为战事中断,但是如今有了这个契机,未免不可破镜重圆。 唐玉胡思乱想,一个不留神就没能听见王爷的问声。 “看下最近什么时候有空,咱们去会会那个女的。” 永王说完发现唐玉半天没有反应,又喊到:“芋头?问你话呢,愣着干嘛。” 唐玉一个哆嗦,这才回神,惭愧道:“我……是小的走神了。” “那个姓赵的就这么好看?”永王不满的抄起双手,皱眉问他,“人都走了还流连忘返,魂不守舍呢。” “爷就不要取笑我了。”唐玉自然是不能把自己的小心思光明正大说出来的,只能另起话头,“小的这就去查看一下您的日程……” 永王还想再问,就看见一个秀气小美人往屋内奔来。 “王爷!哥哥!” “小莹?”唐玉连忙去迎弟弟,“在屋里跑来跑去像什么样子……你跑慢点,小心摔了。” 崔琼莹被哥哥拉住了手还忍不住喘了喘气,一时说不上顺溜的话来。 王爷倒是毫不在意崔琼莹有没有规矩,见人跑得这么气喘吁吁还亲昵的揉了揉崔琼莹的脑袋毛,笑着问道。 “这么热火朝天干嘛呢?” 崔琼莹一边被哥哥顺气,一边被王爷揉头,夹在中间又听话又乖。 “禀王爷,这次夫子给我们安排了几篇文章注释还让我们以家为题写一篇作文来……”如今才十岁出头的崔琼莹难为情道,“我有几处看不太明白,想请教一下王爷与哥哥。” 就很一家三口。 妙哇。 34 永王唐景武真要说起来也是饱读诗书才富五车,只不过自从他入了军营,就如同泥牛入海,成了一个不拘小节满口脏话的糙汉。 不过即便如此,他的学问也是比唐玉高的,毕竟唐玉才刚刚启蒙就遭遇家变,入了王府后虽说也跟着府里的门客学了些东西,但毕竟只是学了些皮毛,算不得在行。 如今崔琼莹开口求问,唐玉也乐得让永王亲自辅导。 崔琼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也不见王爷脸上丝毫不耐,比起平日的粗犷模样已经算得上是温柔体贴了。 “这是最后一句了。”崔琼莹刚刚写完前一句的批注,便指着书本赶紧问道,“庭……庭有枇杷树,吾妻死之年所手植也,今已亭亭如盖矣……此句怎讲?” “这句就是说,这人的院中有一株枇杷树,是他的妻子去世那年所亲手种植的,如今已经枝叶繁茂如同车盖一般。”这些文章理解起来对永王来说简直就是小儿科,他想都不想便说,“这便是指出了时间流逝之快,但其人的思念之心不曾消减。” 崔琼莹小笔记写得飞起,然后高高兴兴行礼告退回小书房去赶功课去了。 “劳烦王爷操心了。” 崔琼莹一走,唐玉便对着永王福身致谢。 “小事一桩。”永王摆了摆手,看着芋头的一脸崇敬又突然感慨,“你可知,此句还有妙用?” 唐玉摇了摇头,应道。 “小的不明白。” “不明白就正好听老子跟你说。”永王兴高采烈揽住了笨芋头,说得神神秘秘,“以后如若有人惹你生气了,你便可以这样骂他……” 唐玉疑惑重复:“骂他?” “对呀!”永王弯腰贴在唐玉耳边呢喃说道,“谁要惹你不高兴了,你便说他——令尊必种枇杷树!” 唐玉愣了半晌才皱眉跳脚。 “爷,这当真是有辱斯文!” “哎,你可真是个傻蛋。”永王捏了一把芋头软脸,“骂人都不会,岂不是每次受了欺负都要本王亲自给你找回场子?” 真是甜蜜的负担。 35 跟赵家小姐的会面最终定在了城中最好的酒楼里。 今日的永王可算是利利索索打扮了一番,一身藏蓝锦袍配上他的高大身材,当真有几分英武不凡,惹得过路的姑娘小伙都忍不住连连回首,个个都是脸红心跳。 “怎么样?”走到一个拐角处,永王见周边没几个人便悄摸摸弯下腰跟唐玉显摆,“老子打扮起来不比什么赵钱孙李强……” “是是是。”唐玉除了点头还能干嘛呢,还不是只有一边附和一边求永王赶紧走动,“约定的时间这就快到了,可别让赵家小姐等咱们。” “知道了知道了,我走还不行嘛。”永王耸耸肩,几个大跨步往前一冲,直接把唐玉撂在后头,追都追不上。 真是大幼稚鬼! 36 “参见王爷,王爷万福金安。” 赵翩翩果然早到了,一见永王人影就起身相迎,袅袅娉婷好一个佳人身段。 唐玉正担心王爷大老粗一个唐突了佳人,就见永王一回礼,一整个潇洒肆意模样。 “赵姑娘不必多礼,是本王来迟了,还请原谅则个。” “王爷说笑了,这哪能责怪王爷。”赵翩翩身边的丫鬟接了话头,“是我家小姐思王爷心切,这才早早守候,不怨王爷迟来,王爷您来得正正好呢。” 永王听了这话竟然还露出了一点笑模样来。 “劳烦赵姑娘久候多时了,既然如此今日就免了俗礼,大家都坐吧。” 赵翩翩用手帕遮脸浅笑,行走坐卧都是一等一的大家闺秀风范,唐玉看得心里泛酸,吃味得手都捏紧了。 永王见赵翩翩落了座,亲自为佳人斟酒,没有半点不情愿。 “三日不见,士当刮目相看。”赵翩翩再也没了曾经那副见了永王像见了鬼一般的苍白脸色,含羞带怯的用一双多情目扫过面前高大英挺的永王,“此话翩翩今日赠与王爷。” 永安听闻沉稳一笑,举起酒杯竟吟起诗来。 “今与美人对尊酒,朱颜如花腰似柳。”永王把人家小姑娘说得俏脸通红仍不满意,“赵小姐请。” 唐玉眨了眨眼,把眼里烫烫热热的暖气忍了下去。 爷就是个坏蛋,臭王八狗! 明明就根本不需要什么练习,人模狗样得厉害,还非要让他掺合干什么。 说什么不会跟哥儿小姐沟通,都是放屁! 唐玉垂下头,死死捏着自己绣着白色云纹的鹅黄衣袖不敢让旁人瞧出他的异样来。 他描眉画鬓的,穿这些绫罗绸缎又如何呢? 还不就只是供人逗趣解闷子罢了。 只不过是个笑话。 37 “哥哥,你看我今天作的画。” 唐玉一回府就正好碰上弟弟琼玉兴高采烈的举着自己刚画的牡丹给人展示。 宣纸上的牡丹虽不算是栩栩如生,也是像模像样,唐玉一向好脾气自然是连声夸赞。 “真好。” 崔琼莹一张漂亮小脸笑意盈盈,说着就要把画递给唐玉去。 “送给哥哥!” 唐玉摸了摸弟弟的发顶道谢。 “谢谢小莹。” 说着两兄弟就往房里走,崔琼莹岁数还小是最粘人的时候,平日里兄弟俩一个忙着上学堂一个忙着做活计,少有机会黏在一起谈天说地,如今有一点空闲相聚,自然亲密无间 “哥哥现在真好看!”刚刚进了崔琼莹的小屋,小美人就忍不住摸了摸唐玉垂下来的刺绣发带,“比以前都更好看了!” 唐玉听到也忍不住高兴:“是爷跟嬷嬷对咱们宽厚,才这么好衣好穿的对我们两个。所以小莹也要好好争气,以后长大了好好回报他们的恩情。” “小莹知道!”小美人快快点了点头答应道,可又犹犹豫豫开口,“哥哥……” “什么事?” 崔琼莹踮起脚在唐玉耳边小声问道:“你会跟王爷成亲吗?” “你怎么会说这种话!”唐玉脸都吓白了,连声责问道,“是谁教你的?可不敢胡言乱语,这若是传到了王爷的耳朵里去,咱们俩可都没有好果子吃!” 崔琼莹吓了一跳,可还是忍不住说。 “可是……可是,府里的人都在传……” “传什么?” “传哥哥如今这么好看了,定是要嫁给王爷的。” “胡说!”听见弟弟的话,吓得唐玉都跳起脚来,“我怎么可能嫁给王爷呢。” “为什么不能?”小小的哥儿还不明白,睁着他黑白分明的大眼问道,“王爷待哥哥这般好,还看在哥哥面子上照拂我,一定是个好夫婿的。” “王爷自然是好夫婿了,可是你哥哥我……”唐玉心里一紧,说得每一个字就跟冰茬子一样刺得生疼,“我配不上的。” “哥哥如何配不上?”崔琼莹还是不明白,他为自己的哥哥打抱不平,“如今咱们府里大大小小的事情,出入采纳,人情往来,样样都是哥哥操办,便是跟当家主母也不差什么了。更何况,哥哥你明明也是个哥儿,人家敬王殿下的夫人不就是个哥儿吗?” 唐玉实在是不想跟自己弟弟谈这些事,说太过清楚明白只会让自己越发难堪。 “总之,以后这些话不可再说了。特别是除我以外的人,是提也不准提,明白了没有!” “……知道了。”崔琼莹应声,担忧的望着唐玉拧紧的眉头。“那即便是不嫁给王爷,哥哥也不打算嫁人了吗?” 唐玉这时才笑了笑,他认真给自己如今世上唯一的血亲说道。 “我签了死契,这条命便是拿捏在王爷手中了,一切听王爷的吩咐便是。” 只要他的臭王八狗爷过得好,他便如意了。 38 “王爷,您今日去见了赵姑娘,您两位处得怎么样啊?” 永王一回府,还来不及去找芋头,就被嬷嬷追在身后问道。 “还能怎么样,光在那儿喝了一肚子甜米酒,现在走路肚子里还晃荡呢。” 赵翩翩的胃口比麻雀都小,从头到尾一块糕点都啃不干净,搞得永王也不好点卤猪头,只能跟着饿了一场,简直头晕脑胀。 嬷嬷依旧关切得不行,接连问道。 “还记得当年见着赵小姐就是个美人,这么几年过了,莫非出落得更亭亭玉立了?” 永王听了直挑眉:“嬷嬷您这话说的,人只有越长越老的,哪儿还有越长越美的,又不是神仙。” “那这赵小姐到底是好看不好看啊?” 永王点点头:“挺好看的,两个眼睛一张嘴,不多也不少。” “爷!”嬷嬷气得直拧手绢,“您这是耍老奴开心呢。” “不敢不敢。”永王说着说着就起身想走,“本王可是句句属实……芋头呢?怎么一回府就不见他人了。” 嬷嬷帮忙解释道:“小玉一回府就去见他弟弟了,两兄弟难得相处自然要往一堆去。” “他刚在外头就没吃东西,现在是还不饿吗?还在东一榔头西一棒子……” 唐景武一边说一边往外走,可没走几步就被嬷嬷给拽住了。 “王爷,您往哪儿走?!” 永王满脸莫名其妙:“找芋头去啊,不然还能干嘛。” 嬷嬷不肯松手:“王爷,您跟老奴说实话……” “啊?” 嬷嬷正色问道:“您是不是喜欢我们小玉,想把他纳到房里去。” 永王一张脸唰就红了,好歹是肤色不白,不然就跟关公没得差别了。 “嬷嬷,我这就找他吃个饭,您这说到哪儿去了!” “怎么,王爷是不喜欢唐玉?” “本王……” 永王本王了半天说不出第三个字,又是嬷嬷帮他开口。 “是觉得唐玉身份低贱?还是他模样身段不好?或者说,嫌弃他不是个哥儿,不能生养?” 永王听得可不高兴,眉头都皱成小山去。 “您这儿都说得什么话啊,他那个小家伙可比什么侯府相府的酒囊饭袋强多了……” “那您就是看上咱们小玉了?”嬷嬷一笑,高兴得直拍手道,“这感情好!老奴这就去告诉小玉,婚宴立马就能筹办起来了!” “且慢!”永王好歹是习武之人,不然嬷嬷这一激动他都拽不住人,“本王知道唐玉这人听话,哪怕是本王现下要他一头撞死,他也会立马找块嫩豆腐去寻死……” 永王平日里吊儿郎当的脸上总算多了几分正色,他说着,眼里甚至有了几分温柔。 “可唯独这事上,本王希望他别听任何人的话。” “王爷……” 永王摆摆手,挥掉了一瞬的柔情:“他毕竟是个爷们儿,多半也是想着娶媳妇儿的。本王就想着他哪日稀罕上了哪个小美人,我……” 他没自持身份的称本王,也没大大咧咧的喊老子,只是说。 “我亲自给他指婚就行了。” 39 唐玉是自幼便跟了永王身边的。 那时候永王刚刚满了十五出宫建府,唐玉更是虚岁十岁,还只能算个半大小孩。 瘦得跟个竹竿,小圆脸上都没有半点肉,走路都怕他被风刮跑。 永王一开始并没有把这小东西看在眼里,一个随手带回家的下人,就跟马路边捡到的小猫小狗一样,给口饭吃就这么养着也就罢了。 可偏偏这小猫小狗见天的往身边蹿,一见到你就竖起耳朵兴高采烈摇着尾巴。 “王爷,求您安排小的做事!” “王爷!小的愿意为王爷尽犬马之力!” 就弱得跟没断奶的小土狗一样,还学别人尽犬马之劳呢。 永王被缠得好气又好笑,干脆派了事给他去做。 什么弹琴哄王爷睡觉啊,学字帮管家记账啊,永王七七八八给人安排了一大堆杂事。 本想着这下这个小家伙总吃不消了,要打退堂鼓了吧,可偏偏人家就是咬着牙做了下来。 什么都肯学,也不怕累,跟个小陀螺一样滴溜滴溜转个不停。 有日永王听见管家说要收这个小土狗当接班人。 “小玉机灵,是个好苗子。”老管家脸上都是稀罕得要命的慈祥微笑,看得总是被怼的永王一愣一愣的,“如若不是家里糟了灾,指不定还能考个进士当当呢。” 永王终于把小土狗看进了眼中去:“赐主家姓,以后你就跟着本王和管家,把皮绷紧点,明不明白!” “是!是!”小土狗高兴得一双圆眼亮晶晶,“唐玉明白!” 他人又黑瘦又小只,只有那双眼睛好看,明亮又干净,让人见之心喜。 这么多年过去,永王眼看着小土狗被他精心养得白净高挑,身段匀亭。之前素面朝天不曾打扮还不觉得什么,如今细细一打扮起来,还不是只能把半截身子埋进黄土里的永王迷得五迷三道,早起时身上的亵裤都多费几条。 “你洗它干嘛,就丢了不行嘛!” 这不,永王一大清早就叉着腰在卧房里咆哮。 “爷……”唐玉捏着手里的布料,把自己搓得面红耳赤,只敢埋头苦洗整个人都快钻进水盆里去,“您这个月丢了多少条了?再丢可只能光屁股蛋了。” “你你你……”永王盯着脸红芋头的手指跟自己的裤头一个屁都放不出来。 完了完了,这他妈更完蛋。 那些个破梦又有得更新了。 40 唐玉本就是个讨人喜欢的性子,以前不特意打扮的时候便是伶俐开朗,如今好好的拾掇一番,就越发好看漂亮了。 莫说王爷那晾不干的亵裤,便是周围的其他男子,也免不了多打量几眼。 那些个熟识的管事们,晓得唐玉不是个哥儿,也就多看几眼,调侃几句便罢了。可偏偏却有这么一位打南边来的小少爷,不知是怎么想的,竟然跑到永王府上邀了媒人求娶。 “你他娘的放屁!” 永王听了媒人的话差点动起手来。 “王爷,这可是顶好的婚事啊……” 真论起来,这小公子的条件真真不错。家里是皇商腰缠万贯不说,性情也温吞好相处,虽说模样平平,但这终身大事天长地久过起日子来,模样也是最不重要的东西了。小公子又是家中的幼子,自幼受宠爱,家中的大事有嫡兄们担着肩上又没有负累,若是唐玉当真嫁过去了,那就是从一个贱籍鱼耀龙门,摇身一变成了锦衣玉食的少奶奶,可不是享福的大喜事嘛。 “拿着你的破铜烂铁赶紧滚!” 永王把这小少爷连带着媒人聘礼通通赶出了王府,毫不知情的唐玉才刚刚清点了永王府库房里今日新入的货物,左脚才踏进主院的门槛便挨了永王的骂。 “谁让你左脚跨进门的!”气急败坏的臭王八狗爷一整个没事找事的大动作,“没点规矩!罚你一个月不准独自出府,紧随老子左右!” 简直无妄之灾。 41 唐玉看着莫名其妙黑脸的永王满是无奈:“爷,您怎么又生气了?” “怎么叫又生气?”永王明明脸黑得可以去扮包公却还是硬要辩解,“本王何时是喜怒无常之人?” 这话说得咱们芋头都没法回。 咱要知道永王这人吧,说大方是真大方,说小气也是真小气。 那些个跟着他上战场的弟兄们,但凡是家中条件普通的,永王每逢假日便派人送米送面,还倒贴钱让人安排工作,出钱出力让解甲归田的将士们自食其力。 这要不是永王自己有钱有势,自家的产业也有声有色,怕不是早就把永王府给送得身无长物,只能睡城隍庙里了。 可对着那些个王孙贵族又是另一副面孔。还记得前年王府设宴,镇江侯府里的小孙子调皮捣蛋折了王府后院的花还在王府中打骂阻止的下人,永王硬是追人人家小孩两条街,扒了裤子露屁股蛋巡街,把人家五岁小孩羞得直哭,直到如今看见永王府大门都绕着走,险些是把七十好几的镇江侯给气到中风,事到如今两府还断着交呢。 唐玉搞不懂永王又在发什么王爷脾气,干脆换了话题。 “对了,京城来的福荣号约了今天来王府与您会面,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到……” 福荣号就是今日提亲这狗东西的产业,永王一听就火冒三丈:“你又什么时候认识这一路的人了?” 唐玉更加莫名其妙了:“王府的铺子生意,各位管事本就要经府里定夺,这不正是小的职责所在?” 职责所在也一样挨骂,永王起身捏了一把芋头脸蛋,一副又气又委屈的模样说道:“尽认识些乱七八糟的人。” 芋头被捏得晕晕乎乎。 就是说,咱们臭王八狗爷生气也好帅哦。 小心肝扑通。 42 王爷天潢贵胄,一言既出,驷马难追。说要罚芋头就是真罚芋头。 永王这些日子是懒觉也不睡了,武功也不练了,就这么跟在芋头身后晃悠。 今个立春是王府中各个菜农们定价的日子,唐玉跟往年一样三更便起了,穿好衣服准备乘马车出府。 立春的天还冷着呢,唐玉今天穿了嬷嬷新给他置办的狐皮小袄,火红的皮料称得唐玉越发白净乖巧,不说透他的下人身份,就是说是王府中的贵客也没有人不信。 他一掀起马车的门帘,饱满的唇珠就是一抿。 永王府里最大的主子——唐景武就这么四仰八叉躺在坐垫上打瞌睡,一副铁了心要跟上一起的架势。 唐玉平日里常用的马车规格本就不大,塞进一个永王去,他都没地方坐,只能缩手缩脚的团成一小个勉强挤着。 唐玉轻拍了拍眼都不肯睁的永王,劝道:“爷……您要不然回房去歇着吧。” 永王一个哈欠好像能把他头啃掉:“本王不困。” “爷,这事小的都做了五六年了,定然是不会出纰漏的,您何必跟着小人呢。” 唐玉劝得口干舌燥,却还是只得永王一句。 “老子愿意,你别管。” 把我们芋头哽得无话可说。 “那便随了您吧。” —————— 永王劝不动,唐玉也实在没功夫管他,他今日是真忙,他们王府名下的酒楼饭店还有永王府上上下下今年的蔬菜瓜果供应都得在今日把价格谈妥当。 唐玉跟个小陀螺一样到处打转,永王就一路跟着他身后,也不言语,天知道他究竟是抽了什么风。 唐玉和三十六位管事从天没亮一直忙到日头低垂,才总算是定下了章程。 “辛苦各位了。” 唐玉笑着拱手跟各位管事告别,只这一转身,才看到永王黑着一张脸在背后盯着他瞧,不知是生了多久的气,一张脸跟个锅底煤一样。 就算是之前爷叫他用午膳他没空,可没人敢让这大爷挨饿,这又是生什么闷气。 唐玉一边纳闷一边跟管事们告别,才一回头就见着永王大步流星快看不见人。 “爷您慢点走!” 唐玉哪里赶得上永王人高马大的脚程,一路小跑追过去,累得他小口喘气。 “本王让你吃饭你不吃,那男的给你个馒头你啃得倒是欢……肚大如箩的老爷们,你跟他还笑什么笑?” “啊?” 唐玉被说得一头雾水,不过是米行的赵管事叫他们都没空用饭,买了几屉大白馒头给大家发了一轮,应付充饥,他拿到手里道声谢,这也有错? “他媳妇努力一把都能把你给生出来,你可别动什么歪念头……” “爷您这是说的什么话?”唐玉本来累了一天就头晕脑胀,被这么无缘无故一句指责说得满腹委屈,“自从小的接了老管家的担子,这么多年来没有一日不是兢兢业业,只愿为爷您分忧……” 唐玉看了眼永王,又垂下眼只觉酸楚:“唐玉知晓自己愚笨,没有大才。可小的跟随爷您多年,哪怕是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没有苦劳也有疲劳吧……唐玉知道自己出生卑贱,与您乃是云泥之别,从不敢盼望得您嘉奖夸赞,但您也不必如此辱没我,把我当作是卖弄颜色之人吧。” 他难过得要命,爷看到他对旁人一笑都觉得他轻浮不自重,那嬷嬷让他专程打扮一番,明面上是熟悉如何与哥儿相处,可爷私底下怕不是觉得他是个浪荡的贱骨头,一心想着爬上主子的床,鸡犬升天呢。 唐玉越这么想,脸色就惨白,之前饿着做事还不觉得有什么,现下竟是站都站不住,只往地上坠。 “芋头!”永王还来不及道歉,就被唐玉给吓得一个仰倒,他伸手去扶,可刚刚碰到就被唐玉推了开。 “王爷您万金之躯,不必沾染奴才,恐脏了您的手。”唐玉说得一板一眼,泪珠子却大颗大颗往脸下流,“奴才知道您与赵小姐如今也已是情投意合,奴才今后也不必再作此等打扮,东施效颦徒惹人笑话,丢了王爷您的脸面。” 唐玉说完便走,吓得永王给了自己一巴掌。 完了完了完了! 臭王八狗爷窒息。 第四章 43 喜欢究竟是什么感觉呢。 唐玉也说不清楚。 他打小就进了府,跟在王爷身边做事,一开始满心就是报恩,恨不得把自己变成三头六臂效犬马之劳。 可是即便如此,他那时候毕竟还是个小孩,免不了犯错。 他笨手笨脚把洗脚水倒到王爷身上,劈柴斧头掉下来砸到脚背,煮饭柴火太大把锅烧穿…… 唐玉丧气得要命,觉得自己怕不是一个废物点心。 他本就做错了事,更是不敢在大家面前卖惨,只有偷偷半夜跑到温泉池子那边去抹泪。 “哭哭啼啼干嘛,伤了脚还不早点休息,在这儿装鬼吓唬谁呢。” 永王出现得突然,吓得唐玉直打嗝。 “嗝……王嗝爷!” “谁是王阁爷……”永王伸手揉了一把芋头,大手温热,烫得唐玉一个激灵,“傻东西,这么点事还有什么好哭的。” “奴才……奴才无用……” 唐玉原本还只是悄悄抹把泪的酸涩,被永王这么一揉脑袋,整个人就好像被泡进了酸菜坛子里,难受得直冒酸水。 “说什么奴才不奴才的,本王说你就是个笨芋头。”永王把小家伙轻轻圈住拍了拍肩,“不会就学,做错就改,有本王给你撑腰,你有什么好怕的。” 永王确实金口玉言,说好要给芋头撑腰就撑到了现在。 —————— “臭东西!” 气鼓鼓冲进卧房的芋头把自己埋进被子里不知道到底在骂谁。 喜欢当真是累人。 有点酸又有点甜,胸口却充盈满涨,满得他好像快要喘不了气一般。 都怪这个臭王八狗爷! 44 永王犯了难。 他家芋头被他气着了,已有三日不跟他好好说话了。 张口闭口就是奴才,奴才晓得,奴才知错,奴才这就去办。 听得永王直皱眉。 漂亮衣服也不穿了,不仅把之前的新衣服通通收了起来,又把以前那些灰扑扑黑黢黢的旧衣服翻出来,永王见惯了唐玉成天亮眼秀丽的样子,猛地回到从前,总觉得不对劲。 他也没死哇,就跟给他披麻戴孝要把他送走一样。 —————— “芋头……”永王趁着芋头给他铺被子抓紧机会开口,“前几日是本王口不择言了,你别跟我使气,成不成?” 唐玉捏着被角的手一顿,背对着永王叹了口气:“王爷您说笑了,是奴才逾越了才是,主子仁爱不处置奴才的过错是奴才的福分,可奴才不能明知逾越还知错不改……” 他当时的确是生了些气,可静下来想想却又着实觉得不妥当。 他虽说是永王府的管家,但说到底也不过是一个签了死契的奴才,本就不应该心生妄念,光是对主子生了心思就该万死谢罪了,怎么还能锦衣玉食在主子面前使小性子,跟主子赛脸呢。 他明明知道爷终究是要成婚的,即便不是赵翩翩,也总会是高门大户的哥儿小姐。对他唐玉而言,能够留在王爷身边做事,受王爷差遣,便是天大的福分了。王爷不拘小节,为人虽然粗犷却粗中有细,善待他们这些下人,可这万万不是他能蹬鼻子上脸的。 他想起最近这些日子都忍不住脸热。 他描眉打鬓涂粉抹脂的,一副含羞带怯的小媳妇儿样在爷面前晃悠,难道就真没一丁点歪心思? 唐玉光是想想都觉得自己昏了头,定是王爷一向善待他才给了他幻觉,永王骂他以色事人,也不算全错。 他头脑发热一般的在期待什么呢? 唐玉偷偷回头瞄了一眼一脸纠结的唐景武轻轻偷笑了起来。 他唐玉怎么配呢? 他的爷值得世上最好的人作夫人。 而他只要恪守本分,当好他的奴才便是了。 45 “你……” 永王一向大大咧咧惯了,可争辩不过唐玉这成天叭叭的小嘴。 “那既然如此,你是不是桩桩件件都该听本王的?”永王伸出胳膊一拦,就把收拾床铺的芋头给挡住了去路,脚下一出溜坐在了床沿上。 下人坐主子床,这可怎么使得! 唐玉吓了一跳就要起身,可还没能使劲就被按住了肩膀,给生生压住了去向。 “爷……” 永王对芋头的示弱视若无睹,依旧把人肩膀捏住不肯放手。 “本王让你坐着。”永王想不明白芋头的小脑袋瓜里到底是又发什么神经,这么多年别说坐床了,就是搂着睡床也不是没有过。 —————— 当年他带兵凯旋,还没进城就看着之前还一丁点高的小芋头抽了个子,睁着一双清凌凌大眼泪盈盈的望着他不肯言语。 他先前心里还为了他亲哥敬王带着王妃一同回封地的那股子不爽尽数散了,打马上前一把子把芋头抱上了马背。 永王让军队先行,自己晃悠悠拉着缰绳慢行。 芋头乖乖窝在他怀里,却还是不说话,只看得见他小口小口呼出的热气,把永王身上的寒铁甲胄晕出一团一团雾影。 他这场硬仗一打就是两年,他走时芋头还是个半大孩子,如今已经长了个子,之前好不容易养出的一点软乎脸颊肉也退了好多,跟那破土而出沾染了晨间霜露的嫩笋一样清脆。 “怎的不吱声了?”永王见芋头一直不说话,忍不住笑话他,“才多久不见就跟本王生分了不是。” “……没呢。” 唐玉一开口,永王才发现这小芋头已是个哭包芋头,竟然哭哭啼啼起来,一点男子气概也无。 回了府听嬷嬷说永王才知道,芋头得知自己先前受了暗算被人砍了一刀之后天天在王府里有多担惊受怕,世间的神佛都要被傻芋头求遍了。 “爷您要笑便笑吧。”芋头被说得脸颊绯红,“小的无用,帮不了爷领兵打仗,能做的也只有这些了。” 永王他嫂子能策马扬鞭,在大雪堆里找自家男人。芋头做不到,只能怀着满心担忧替永王守好王府,操持后方。 好饭好菜,热水暖寝,在外行军不觉得苦,可回了自家才知道何谓生活。 永王舒舒服服躺在床上,身上穿的是今年新纺的蚕丝里衣,盖的是才弹出来的长织新棉褥子,芋头却还在团团转,恨不得把酒水点心都放到永王手边去。 “行了芋头,你也别忙了,赶紧去休息吧。” 这个小陀螺被叫住还不大好意思的摸了摸脸颊。 “爷……您回来了,小的高兴过头,不想休息。” 他光是看着永王就开心得要命,根本忘乎所以,哪里还知到疲倦呢。 唐玉兴奋太过,以至于觉都不睡就傻兮兮捧着脸坐在床边脚踏上望着他的爷。 “我说小祖宗,你这直勾勾盯着,要老子咋睡得着?” 永王无奈睁眼跟芋头对视,还不是只能把芋头移植到怀里拍拍。 “是真的回来了,你安心睡行了吧。” —————— 当年可是在他床上睡了一个月才罢休的,如今就坐上一坐又怎么了,永王揉芋头圆脸。 “你晓得我不懂那些七拐八弯的心思的……”永王拉着芋头手腕轻轻晃了晃,“好芋头,你就跟爷说说呗,怎的就生了气,我不是已认了错嘛……我不是不让你穿好衣服,是你穿着好看,见着旁人总打量你,本王生气,恨不得挖了那些乱看的眼珠子!” 可气死王八狗爷了! 46 唐玉何时听过这么羞人的话,一下子从天灵盖臊红到脚后跟去了。 “爷!您这说的是什么话……”唐玉羞得跟糖稀一样直往下溜,身子都坐不正,要不是被永王圈着,怕不是坐都坐不住了,“哪有,哪有什么人打量奴……” “不许在自称奴才了,本王不爱听。”永王非常霸道,拍了一把芋头小嘴,触感非常软糯,“你没接触过那些腌臜事,不懂是正常的。反正那些人眼神里就没好货,就这么站在他旁边他都跟要把人生吞活剥一般,心中不知道想了千万次把……” 永王突然住嘴,任由芋头怎么问也不说了。 “究竟是把什么?” “你还是不知道为妙。”永王深呼吸了几下,嗅到的都是芋头气,也是奇了怪了,明明用的都是一样的胰子,这小芋头为什么就能比小哥儿还香软,跟个东洋布偶一样卖乖,永王越想越气,又发了脾气,“你说你这小媳妇儿样子,日后要本王怎么给你找相好?结个婆娘回家都不知道是谁照顾谁呢!” “小的……”芋头怕不是也被永王身上的热气熏昏了脑袋,“小的不想找相好,小的只想……” 永王一个用劲,快把芋头种进被子里去。 “只想什么?” 只想为王爷分忧,只想伺候爷,只想守着爷,只想在爷身边侍奉,只想能日日夜夜见着爷…… 唐玉想了一千一万句原因,最后木愣愣脱口而出的却只有几个字。 “只想跟爷相好。” 天!菩萨! 芋头两只手一起捂嘴都没捂住,差点气得要把自己嘴给撕烂。 完了完了,他头脑发热说得什么大逆不道的鬼话! “娘希匹的!” 果不其然永王一把捏住他的肩头,跟要生啃了他一样目露凶光。 “爷!我错……” 芋头还来不及道歉,就被永王狠狠责罚! 罚得他口不能言,罚得他泪眼汪汪。 连小舌头根都被吸得发痛。 可惨。 47 “爷……饶,饶了小的吧。” 芋头差点被吸溜晕过去,通红一张小脸奋力抵着永王胸口直喘粗气。 永王不搭理他,跟个大狼狗一样护着食,这里看着顺心嘬一口,那儿看得喜欢啾一下,亲得唐玉觉得自己都要馊了。 “嘿嘿。”永王跟着傻缺一样笑出声来,“就知道本王魅力无边,你这小芋头定然是被本王的英明神武迷得五迷三道连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哪怕是在老子身边当个小猫小狗都心甘情愿呢。” 不是,这道理是这个道理,可被臭王八狗爷这么一讲,怎么就这么不动听呢。 “你不点头称是也就罢了,竟然还敢在我眼皮子底下皱眉?” 唐玉还没发觉自己蹙眉就被亲了一口眉心,腻歪得他直哆嗦。 爷怎么这般……这般轻浮,对待他这么不讲分寸的! “爷!”唐玉现下说话都觉得嘴里刺痛,王八狗爷果然是属王八的,咬到人就不松口,“小的不是以色事人的那种奴才,即便是对您有几分逾越之情,也万不是做得出爬床卖宠这事的……哎呀!” 咱就是说,糖芋头这眼下都被亲舔成一块糖糕,还窝在主子床上满脸羞赧,这种一身正气的话也被他说得软不隆冬,半点说服力都看不出来,把永王看得直心热,亲得芋头脸上都跟刮痧一样红成一块块的,怕不是明天就要成青疙瘩。 “总之做人要言而有信,你这芋头既然想跟本王相好,那本王只好勉为其难答应下来,暂且跟你做一做连理枝。”永王吸起芋头就是个没完,却又被唐玉躲了过去。 “爷,你别忘了您还有赵家小姐。” “瞧你这拈酸吃醋的小样,真讨人稀罕。”永王跟个大蟒蛇一样缠着小羊羔不给放,他硬是凑在芋头耳边说话,热气说得腾腾的,吹得芋头脖子都缩起来,还得被人硬亲,真是烦死个芋头,“你给老子放心,咱们永王府不搞那三妻四妾那一套……” 他之前担心芋头对他没意思,也就不敢表露出来什么,如今芋头都在他怀里了,还不赶紧冲锋,岂不是浪费了大好时机。 永王虽然多年不读圣贤书,但是他带兵打仗排兵布阵习惯了,最是知道趁人病要人命,趁芋头昏头,给自己谋利。 “赵翩翩那女人也不简单,她那肚子里已有了野男人的种,所以着急给那玩意儿找一个好爹……”第一次见面之后永王便派人查清了赵家的猫腻,只是之前留着这女的还能刺激刺激他家芋头,便没有吱声,还故意在会面的时候做做样子。本想着隔段时间再好好捉弄一下这妄想混淆皇室血脉的赵家上下,不过此时永王已经全然顾不上了。 赵家不过跳梁小丑,完全没有他拐带芋头重要。能让芋头拈酸吃醋明白心意是好,但要是因此让傻芋头心有芥蒂引了两人生嫌隙,永王岂不是恨不能找块嫩芋头撞死。 “之前本王不晓得心肝你也中意我,只能耍耍那小娘们儿的手段,让你也知道知道本王的气度风采,免得你只见着老子吃饭剔牙,扯鼾放屁觉得不英武了。” “你……”芋头都气笑了,他是真真没想到,永王竟然还是个心机臭王八狗爷,可是他骂人也跟调情一般挠得人心里麻麻酥酥,“你怎么这么坏的。” “是坏是坏。”永王握着芋头小手给自己不痛不痒两巴掌跟挠痒差不多,不仅不生气还满脸都是欢喜,连本王老子都不说了,“只要你愿意跟着我,旁的分毫不用担心。我只不过是一个王爷,前头的哥哥们个个儿子成群,有无子嗣都没人管束。我娘跟大哥住宫里头出不来,在这儿就是我的地盘,任谁都欺负不了你,谁也给不了你气受。” 芋头一颗心跟泡在温水里一样舒坦:“哪怕跟小的在一起一辈子没儿没女,爷也愿意?” “儿孙自有儿孙福,没有儿孙就咱俩享福。”永王还是那个大大咧咧样子,“再者说了,咱不是还有小莹?实在想有孩子,以后等他有了小孩,过继一个咱们自己养便是了……你爷们好歹是个王爷,不怕没人养老送终。” “傻!” 芋头大逆不道骂了一声,又乖乖扬起下巴跟小猫挠痒一样亲了一下王爷脸颊。 这下可把永王亲得跟个哈巴狗一样乐坏了。 “哎哟我的好芋头!”他又是抱着人腻歪半天,才起身,匆匆就要往外走,“等着!本王这就去找嬷嬷,立刻把咱们的大喜事操办起来!” 毕竟他也是半截身子埋进黄土的人,着急的很哦。 要娶媳妇儿! 48 永王这个找不到媳妇儿的老光棍儿竟然要成亲了! 这消息不胫而走,很快封地里的百姓们都知道了个遍。 只是他们光是知道王爷要娶媳妇儿,却一点没听说未来王妃是哪一家的佳人。 “先前不是说是赵家的小姐?” 就连如今的酒楼里也是人声鼎沸,百姓们个个都在猜测到底是谁有这么通天的本领居然连砍杀十万狗贼的永王都能吃得住,居然不声不响就要成亲了。 “那肯定不能是赵家小姐咯。”有知情人说得神神秘秘,“我也是有亲戚在王府当差才知道的,你们可别四处去说……那赵家小妞先前跟王爷订了婚约,可王爷忙着为国征战耽误了婚期,人家见势不对就把女儿送到庙里去当了姑子,婚约自然也就不作数了。” 旁边就有人问了:“那既是不作数,前些日子怎么还见着王爷跟赵家小姐一同外出的?” “这可就是赵家的歹计了!听说那赵家小姐在庙里也不甘寂寞,大了肚子,赵家人见势不对就把人接了回来,主动往永王府贴,就是打着坏心眼想让咱们王爷接盘呢!” “苍天!这赵家也真真是胆大包天哇!” “本来依咱们王爷的性子,这事往小了说是仙人跳,往大了说这可是妄想混淆皇室血脉!那定是要诛了赵家九族的!”这人说得绘声绘色,还做了一副咔嚓的手势,吓得周围人一个激灵,他这才满意了接着说下去,“好在王爷的心上人是个好心肠的,人家劝了又劝,这事儿才做罢,说是免得大喜事沾了血气太过晦气不吉利,就当是为了以后的小王爷积福了。” “咱们王妃当真是个善人呢!” “就是就是,等王爷大喜之日,还要在门前巷子里摆流水宴,凡事封地百姓都能凭借户籍去领喜饼喜糖呢,可不就真是佳偶天成,天作之合。” 唐玉在旁边听得面红耳赤,他今日好不容易找了机会,趁着永王去点卯出门透透气,谁知道满大街讲都是他们的婚事。 这位说得绘声绘色的大哥,他面熟得很,就是他家王八狗爷手里的暗卫之一,虽说口口声声让大家不要四处传播,可天知道再隔上几天,怕不是连黄口小儿都要编出段子唱起儿歌说他跟爷鹣鲽情深三年抱两了。 他实在听不下去,正打算离开,就被刚刚还口若悬河的暗卫给拦了下来。 “夫人金安。” 如今王府上下都改了口,明明还没办婚礼,可谁见了唐玉都要礼貌问一句王妃安,弄得芋头怪不习惯。 “不用如此客气,我也只是恰巧路过罢了。” “小的是奉王爷之命,这些日子专程来茶楼酒馆给百姓们通气,也让大家沾一沾喜气。” “我明白的。” 唐玉有些羞赧的笑了笑。 他自然是明白王爷的意思,他不过是一个贱籍的奴才,就这么麻雀变凤凰成了王妃定然是会惹人不满的,所以永王干脆找人四处造势,自己做这恶人坏人,让唐玉当好人善人,如此一来,日后大家知道了永王妃的身份,也多带三分客气,唐玉今后的日子也更松快些。 “王爷待我好,我是知晓的。”面对别人时,唐玉也不像面对永王那么羞得难以启齿,“那就辛苦几位,到时定给几位包个大红包,沾沾喜气。” “哎哟,我家芋头如今就已经有主子的气派了,御下手段不错哇!” 唐玉肩头一沉,果不其然又是被黏人精给贴贴了。 “爷……这是大街上呢。”唐玉缩了缩脖子,他忍不住小声警告,永王这个臭王八爷可能是八辈子没开过荤,日日夜夜都扭着他讨亲,最是知道惹芋头心软给自己挣好处,现在唐玉一见着永王就舌根发麻,“青天白日,得克己复礼才是。” “还没进门就把老爷们管得跟小鸡子似的,不愧是王爷夫人。”永王还开心自嘲,挥挥手让暗卫们继续去当说书先生,自己带芋头回家。 “心肝……” “马车上也不能猖狂!”芋头赶紧把窗帘放下来挡得严严实实,才小声嘟囔,“顶多只能……浅亲一下。” “哈哈哈哈,心肝你可真甜。”永王搂着他笑,又从怀里掏出了几封文书来,“本王今日专程去领的东西,你来看看。” 唐玉将信将疑接过来,一字一句看下去,这几张纸竟是他的户籍。他早已卖身为奴成了贱籍,可如今手上的竟然是跟王子皇孙一般的贵籍。 “爷,这是?” “既然都是要当王妃的人了,自然也该有个配得上的身份才是……”永王说得轻描淡写,丝毫不说自己在其中权衡的辛苦,“今后你也不必再叫唐玉了,就用回你的本名,但也不能是崔琼玉了,是唐崔氏琼玉才对。” 王八狗爷故意想逗逗芋头,可唐玉还是眼眶红红,一副小可怜的模样,捏着自己的户籍文书说不出话。 “怎么不说话?你可别想耍赖,即便成了琼玉那也依旧是老子被窝里的芋头,想跑也跑不掉的!” “小的……” “嗯?”永王把人抱在怀里拍拍屁股,“都是贵籍了自然该跟本王平起平坐,怎么还自称小的?该罚!” 狠亲芋头一大口! 吸溜。 49 永王府的主子要成亲,这可是天大的喜事。不仅嬷嬷每天乐得跟陀螺一样忙得团团转,连早就放下担子安心养老的老管家也专程回府,来操办婚事。 “哪能让您忙呢?”芋头拉着老管家的手不肯放,满脸都是高兴,要知道从一开始进了王府,就是嬷嬷和老管家最是关爱他,老管家一辈子没成家,看着唐玉就像是照顾自家小辈一样,后来决定把管家的事情交付给唐玉之后更是倾囊相授,半点不藏私的,是芋头生命中的贵人呢,“您能专程过来,我跟王爷就不知道多高兴了。” 老管家笑得慈祥:“您和王爷都是老身看着长大的,如今喜结连理,府里大事小事都要安排,老身自然是当仁不让,定要出一份力才是。” “就是就是!”嬷嬷也跟在一旁搭腔,“小玉你跟王爷的大喜事,自己个儿都忙不过来呢,别的事就由我们张罗。” 嬷嬷说的自是实话。 先前王爷给他换了户籍,把他跟弟弟都挂在了早已殉国的定远将军府中,他就从一个父母双亡了无牵挂的平民百姓,成了贵人。自然这嫁妆聘礼也抬了档次,得好好准备一番。芋头单单是看着永王府近日那花钱如流水的架势就眼疼。 好在是肉煮烂了也在自家锅里,总归是便宜不了别人。 “对了,怎不见王爷?”老管家跟芋头说了半天宴席安排的事,“这成了亲,府里的住处也得重新规划一番,免得以后添了新丁手忙脚乱。” 芋头脸上一红,嬷嬷和老管家都是知道他身子情况的长辈,他虽然羞怯还是红着脸说:“爷他还不知晓我的情况,我也不知如何跟他开口,只希望他别生我的气。” “傻小玉……”芋头被嬷嬷拍了拍手背,就看着嬷嬷眼里意味不明还对他一笑,“王爷生气是假,咱们去规划一下住处才是真呢。” —————— 这边芋头被嬷嬷拉走,那边永王才刚刚踏进府里。 他近些日子人逢喜事精神爽,连带着手底下的人都松快了不少,他今日去了一趟兵部,恨不得被大家伙专程送的腊肉香肠大花床单给淹没。 虽然大都不是值钱东西,永王也半点不嫌弃,乐滋滋叫人拉了马车全给运回来了。 他进门没见到芋头随身拉了个下人便问:“夫人呢?怎么不在正厅里。” “回禀王爷,夫人跟着嬷嬷去了书房收拾,说是要趁着大婚之前重新好好规划一番府里的布局。” “哦,书房……书房?!” 永王寒毛直竖,心里猛地忐忑起来,哧溜一下就跑了个没影,还吓了回话的人一跳。 完蛋完蛋,那书房可不兴收拾的呀! 50 永王急匆匆赶到的时候,他那书房都快被搬空了,芋头和嬷嬷正站在院子里讲话。 “芋头!” 他的未来夫人听见声音便转头看他,面色如常,还弯起眉眼笑盈盈的回了声。 “爷,您回来了。” 永旺松了半口气,这模样不像是抓住了他小辫子的样子,他站定问道:“你们这儿是干嘛呢……这书房就从来没折腾过,收拾起来多累人。” “嬷嬷说想要趁着现在把主院里的厢房重新规划一番……” 芋头话音未落就被嬷嬷接上了话头,语气里都是憧憬:“现在正好拾掇拾掇,免得今后有了小主子又要折腾。” “哎呀,这个又不急。”永王一时间觉得嬷嬷是不是得了头风,怎的连芋头不能生都忘了,只不过现在人多嘴杂,也不想过多纠缠,就糊弄过去了,“怎么书桌都搬出去了?” “是呀,都收拾得七七八八了。” 一句七七八八又让永王提心吊胆起来,他的心思百转千回,最后却只能说了一句。 “哦。” 好在似乎无人察觉他的失态,芋头忙着跟嬷嬷讲话,只把永王晾在一边,也不搭理。 他们打算着把书房的位置挪一挪,好在下人多三下五除二并不算太过麻烦。等到日头落下去,总算是大致成型,只差一些细小的摆件还没安排,要重新规划一番。 “嬷嬷您就先回去歇着,剩下这点我来清点就好了。” “行,那就辛苦夫人啦。” 嬷嬷回了自己院子,芋头差人把屋里的烛台点上,这才有功夫跟一直不动如山的永王说话。 “爷这个花瓶你说放哪儿比较合适……爷?” 永王也不知是在想什么,回过神嘴里都还在迷糊。 “啊,好好好。” 芋头抱着花瓶都气笑了:“干嘛呢您?问您正事呢,就在这儿走神。” 永王表情难辨,好不容易才小心开口:“你们收拾的时候有没有……” 琼玉等着他的下文,滴溜着一双大眼看他:“嗯?” 永王壮士决腕一般开口:“有没有看到一个匣子?” 琼玉拍了拍身边堆成半人高的一溜木匣:“您常用匣子都在这儿,那些不常用的已经叫下人放到库房去了。” 永王长出一口气,放松道:“哦。” “哦什么?” 永王傻不愣登拍了拍胸口:“放到库房就好,放到库房就好。” 看永王这副受惊模样,惹得琼玉噗嗤一笑:“您就没有什么话要跟我讲的?” 他一边说一边从寝殿中搬出一个金丝银匣来。 “之前收拾书房的时候,不知怎么的碰巧在那书柜深处找到一个这个,瞧着怪精致的,就是眼生……嬷嬷问我这匣子里装的什么,我没讲。您要是没什么想说的,我就把这匣子拿去给嬷嬷好了。” “别别别!”永王连人带匣子都给搂住了,“我的心肝芋头,你别搞我,你爷们儿好歹是个王爷,也是要脸的。” “那你倒是跟我讲讲……”琼玉挣脱他,把这匣子放到几上,小心打开搭扣,随意拿了张卷好的宣纸出来。 他当着永王的面打开,这宣纸上不是别人,就是他崔琼玉。 他之前偷偷翻看过了,这画作由来已久,最早的竟是七八年以前的事了。上头画的是他非要夏夜给永王打扇除暑热,却自己呆兮兮趴在凉席上睡着的窘态,连脸颊肉被凉席印出来的傻印子都被这臭王八狗爷给画出来。 芋头看得又羞又气:“这都是什么时候画的?您不是只会画王八吗!” 看到芋头害羞,永王倒是一下子泰然起来,又从身后搂着人不放。 “那……那不是故意逗你玩嘛。” 他跟着芋头把画作都铺开,里头有的是芋头出丑,有的是芋头开心,有的是芋头难过。 这王八狗爷不声不响的,画了不知道多少芋头。 “以前的那些也就罢了,最近您画的都是些啥呀!”琼玉指着落款的时日看着画面上那不堪入目的画面直捂脸,“您就不知道羞的?” 那就是市面上的话本子,也没有这样血脉喷张的插画,这怕不是要被官府抓了去的! “你以为本王的亵裤是白丢的?”永王居然很是理直气壮,“总得有所收获才是。” “虽然是有几分丢人,但如今让夫人心肝知道了也无妨……”他又臭不要脸吸溜芋头,把芋头芯子都嘬得通红,“本王早就对你心怀不轨,只是为人正直才一直强忍情思,倘若不是本王刚正不阿,只怕早把你这芋头吓得缩回土里去了。” 芋头看着那些赤条条的羞人东西实在忍不住踩他一脚,气急败坏道:“那我还得谢谢你?” 永王慷慨一笑。 “夫人真是知书达礼。” 很值得多亲三口。 嘻嘻。 51 永王的婚期日益临近,封地上张灯结彩,满城的老百姓都欢欢喜喜的排着队去领王爷的喜饼。 “我家一共四口人,能多领一份吗?” 说话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哥儿,样貌老实憨厚还不太好意思的挠了挠头。 “我家男人是个残废,家里还有两个小的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呢……” “我们王爷说了,这喜饼只多不少。”永王府负责分发的下人也很大方,足足给他称了四个大油纸包,坠得人手疼。 这哥儿千恩万谢的告了辞,提着喜饼才走到对街就被一辆马车拦住了去路。 这马车连顶棚都是上好云锦,一看里头坐着的就是达官显贵,这憨厚哥儿还来不及告罪,就被连人带饼抱上了车。 “你男人是个残废?”穿着锦衣坐在正中主位的贵人一开口就是委屈,“本王何时又残废了?” 这其貌不扬的哥儿半点不惊慌,还自得其乐的捏了一把某人的臭脸:“王爷总不说爱我,料想应该是个哑巴,可不是残废嘛。” 敬王看着自家爱妃的这张假脸就头疼,还不是只能认栽:“此番前来是为了给我那不争气的弟弟贺喜的,还烦请爱妃少搞幺蛾子,给为夫留一条活路。” “好说好说。”邹小安喜滋滋顶着一张丑脸啃了一口“残废”夫君,“你帅你有道理。” 永王这尊大佛的亲哥哥来啦! 还不问安! 52 “敬王驾到!” 通传的下人才一出声,咱们芋头就三步并作两步的出门迎接了。 “王爷,夫人。” 已经卸掉那张丑脸的邹小安又是风姿绰约的美人模样了,他看着换了一副打扮,如今显得越发可人的小芋头,亲亲热热的上前拉住了小美人的手,还笑眯眯拍了拍。 “如今都是我家的人了,怎么还这么认生。” 这话当真,毕竟邹小安的真实身份便是定远将军府的嫡子,如今糖芋头入了籍,自然就是邹小安家的人了。 他们这头亲亲近近,旁边那两兄弟已经对视得火花四溅,分分钟就要动手叙旧了。 芋头有些不安的看了几眼永王,却又被敬王妃给挽住了胳膊,开怀道。 “来来来,让他们两兄弟叙旧,我们聊我们的去。” —————— 满桌子的精致茶点到头来也只有两位王妃享用了。 “许久不见小安哥可还安好?”琼玉笑容甜甜,他本就欣赏敬王妃这个火辣的大美人,如今久别重逢话里话外都透着亲近,“两位小公子乖吗?” “我好得很呢,那两小东西被我和他们爹留在家里了,两个小拖油瓶,我可是被缠得受不住,出来松快松快。”邹小安不羁地摆摆手,话锋一转又到了芋头身上,“小玉啊小玉,怪不得你之前不愿意留在我敬王府呢……如今这是把我小叔子拿下了正儿八经当家做主,以后就跟我一样是王妃了呀。” “小安哥你就别取笑我了。”芋头又红了脸,他脸皮总是比敬王妃薄多了,根本经不起逗,“我也没想到会有今日。” 邹小安也没有一直逗趣,还宽慰芋头道:“嗨呀,你别看他们两兄弟平日里看起来不靠谱,其实没有那么不靠谱的时候也挺靠谱的。” 琼玉一愣,半晌才笑说:“小安哥说话总是醍醐灌顶。” “哈哈哈哈哈,你可真是可爱,怪不得我这小叔子被你迷得死去活来。”邹小安差点被松仁玉米饼呛到嗓子眼,连喝了三杯凉茶,才擦擦嘴悄摸压低声音问道:“对了,他如今知道你是哥儿了吗?” “暂且还不知道。”琼玉有些苦恼的叹了口气,“并非我故意隐瞒,是我实在是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永王一直把他当作汉子,还总喊些没有儿孙老子享福的口号,琼玉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 “那我小叔子一心以为你是汉子,没说什么不好的话吧?” 要知道这世上的老爷们,大多都把那老叉家的根看得比命还重,更何况这还是腰缠万贯的王爷,保不齐说出什么纳妾通房纳小的鬼话呢。这芋头看着就好欺负,说不定就被臭男人骗了去。 “自是没有。”琼玉听到自家王爷被质疑,忍不住解释起来,“景武待我极好,即便是以为我不能生育,也没有别的怨言,更是没说过纳妾之类的话了。” 虽说达官显贵们三妻四妾并不少见,但咱们芋头可是没有这个肚量容人的。 王八狗爷既然说了只要他一个,他便全心全意信了。倘若哪日当真是变了心,永王又想抬进别的什么美人,大不了他让位一走了之,就当是守了寡,独自过活便是。 “哟~景武都喊上了?”邹小安语气荡漾,调侃道,“这不该说给我听,应该喊给该听的人听。” 琼玉当真是拿邹小安一丁点办法没有。 “小安哥你又取笑我。” “无妨无妨,我小叔子不知道你是哥儿也挺好,这样大婚之夜才刺激嘛。” 琼玉臊得一句话说不出来只能捧着茶杯浅啜,结果又被邹小安拍了拍肩。 “这都是人之常情不用害羞……对了,依我之见,既然你男人跟我男人是一起出世的同胞兄弟,那想来各方面配件都大差不差……”敬王妃笑容中颇有深意,“你有福咯!” —————— 两位妯娌在屋里聊得正酣,外头这两兄弟也终于休战。 永王系了系刚刚被亲哥用剑割烂的外褂:“怎的不见那两个小的一起来?” “他们爹亲不让。”敬王正了正已经歪到后脑勺的发冠,“本王的爱妃说要过过二人世界,只不过是顺道来你这儿看看罢了。” 眼见着要成亲的永王很不服气, “你亲弟弟成亲都没显摆呢,二哥你能不能讲点礼貌。” “你怕不是老树开花昏了头吧。”敬王这张总是面瘫的臭脸上竟流露出一丝大惊失色来,“就你这兔崽子还有叫我哥的一天?” 永王轻哼:“我最近心情好,不跟你互怼。” 敬王挑眉:“怕是有求于我吧。” 永王惊讶:“你怎么知道?” “哼。”敬王非常得意的挑唇冷笑,说出来的话跟永王一般不羁,“你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几斤屎。” 永王的娘希匹忍在口中终究是咽了下去,皱眉怒斥:“你帮是不帮?” “……说吧。” 永王这才附耳过去,小声说了半晌。 敬王眸色深沉,最终却只感慨了一句。 “傻人有傻福。” —————— 烛影摇红,一整天的繁文缛节总算是告了一个段落。已经兴高采烈了一整天的永王殿下,此时竟然生出一点羞怯来。 他坐在喜床上,侧目悄悄看了一眼刚刚饮过合卺酒的新夫人,小心翼翼牵住了人家放在腿上的小手。 “芋头,你今天真好看。” 琼玉酒量不怎么好,一小杯喜酒就让他有点晕乎,他被牵着手也乖乖巧巧,还对着永王傻乎乎一笑。 “爷也好看。” “就你嘴甜。”永王乐得直抿嘴,他见芋头顶着好大一个喜冠,好看是好看,就觉得有些坠脖子,伸手小心翼翼的给人拆了下来,还摸了把滑溜溜的头发。 他凑得近近的,搂住人说小话。 “咱们盖头也掀了,生饺子也咬了,合卺酒也喝了……”他说话得热气惹得芋头直缩脖子,“该安寝了不是。” “爷……” 芋头看向他,一双莹莹水目中都是认真。 “怎么?” 芋头垂下头,扣着衣摆上镶着的珍珠小声说话。 “我有件事,一直没与你交代。” “等等!”永王一把捂住芋头小嘴,“不是反悔嫁我了吧!” “不是。” 永王松了半口气,追问:“不是喜欢那什么小侯爷,小皇商的吧!” “当然不是!”芋头拉住永王的大手亲热蹭蹭,“我自然是……喜欢您的。” 永王这才吐出一口浊气,认真亲了亲芋头小脸。 “那你交代吧,我应当是挺得住的。” 他一边说一边去解人家衣带子,一心一意要把芋头的皮给剥掉了,剥掉一点便狠狠吸溜一口,满口都是温香软玉。 “您别猴急,先等我把话说完……”芋头一边说话,永王一边吸溜到了肩窝,他定睛一看有一颗红痣挂在自家芋头身上,就听见芋头难为情的说,“我是个哥儿。” “这是真的?不是画上去的?” “您别舔,这舔不掉的!”芋头软成芋头糖水,笑得直哆嗦,“哈哈哈哈,痒痒……” “妈的,老子白做这么多功课了!”永王大手一挥不知道从哪儿扔出一堆子瓶瓶罐罐,噼里啪啦落在地上他也不管。 “爷……” 永王不满的捏住芋头小嘴。 “如今不该叫为夫什么劳什子爷了,换个称呼,夫人。” 芋头喊得磕磕绊绊。 “相……相公。” “哎!”永王伸手就勾下了床帐,目光却一错不错的落在香糯去皮芋头上,“心肝咱们赶点紧,一会儿这边弄完,咱们温泉那边还有安排呢。” “什么?!”永王府新夫人的声音飘飘摇摇传到夜空去了,“简直,简直有辱斯文!” “那你依不依相公?” “讨厌!” 还不是依你啦。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