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墙白瓦》作者:涉君川 文案: “何知许,我这么多年真的,一点也没有办法接受自己。 和你在一起后,遇见了好多很好很好的人,和我以前生活不一样的人。 就好像走在隧道里的我看见了光, 我不知道那是火车的灯光还是天上的光, 我不知道我下一秒是被撞死,还是走出来了?” 内容标签: 强强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赵明庭何知许 ┃ 配角: ┃ 其它: ☆、赵明庭 “赵明庭,你快来扶我一把!” “三儿,不就跑个1500米吗?至于吗?”从看台上缓缓走下一个男生,个头约有一米八,平头,一身运动服下盖不住的腱子肉,就是脸还白点,要不能去工地上搬个砖。 “别,我可不像你,一家子的变态,天天让跑七公里,1500米已经是我极限了。” “我回去可要和我家老爷子说易平初说他是变态。”穿运动服的人终于走到了他跟前,二话不说,先把胳膊搭在他身上,借机把所有的重量压在他肩膀上。 “再过来点,累死我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控制不住的喘气,伴随着呼气声音的还有砰砰砰的心跳声,这丫跑个1500怎么心跳这么快? 不对! 为什么会是我的心跳? 赵明庭一把推开易三儿, “我去!你犯什么神经?”易三儿从地上艰难的爬起来,右手拍着屁股蛋儿上的土。 “自己爬回去!”赵明庭转身就走, “别啊,兄弟,需要你臂膀的时候,你给我留个潇洒的背影顶什么用?” “明庭哥哥,你是一会要去跑3000米吗?”从体育室里跑出来个女孩,马尾扎的高高的,显得特别有活力。 “明庭哥哥,我帮你拿衣服吧。一会3000米第一肯定是你吧!” ?? “那当然,别说3000米,来个七公里的我们明庭都是第一,咱不惧它,是不是?”易平初凑到赵明庭跟前,把胳膊搭在他肩上。 “不累了?衣服帮我拿着,去,终点等我。”赵明庭眯了一下眼,又把外套脱下来塞到易三儿手里。 ? “得嘞!一会那奖牌得有我一半!”易三儿转过身看着扎马尾的女孩,“人都走远了,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说着,手掌在女孩鼻子处展开,“来,我给你接着!” ?? 女孩一把推开易三儿的手,转身就走。 ? “诶?易平末你就这样对你哥啊!”易三儿在后面大大咧咧地喊着。 ? “这是跑几百米啊?” “三千!”坐在看台上的男人转过头挑了一下眉。 ? “这丫三千跑这么猛,一会肯定没力气我给你说!”苏鹤杨拍了一下男人的肩,看着跑道上的人说。 ? “那不一定。”男人盯着那跑道上迅速交替的腿眯了一下眼睛。 “那个,何知许同学,我能,我能,呃,不对,你能给我一下你的微信号吗?”被三个女生簇拥着的女孩怯怯懦懦地说着,眼睛却一直注视着他的鞋,等了好久不见人回答,女孩偷偷地抬了下头。 ?? “可以啊,微信号就是我手机189********。”何知许笑了一下。 ?? “啊,噢!我记记。”女孩看着那笑容愣了神,连忙从牛仔裤兜里掏出手机。 ?? “我去!那丫加速了,妈呀甩了第二名一圈多呢?”苏鹤杨连忙拍着何知许的背说,眼睛却一直看着跑道上的人。 ? 何知许转头看了看,说“嗯,我知道他,赵明庭。” ? “赵明庭,你真是我男神!”易三儿在终点喊着。 ?? 离终点还有20多米着,听到这话,赵明庭就想立马跑到易三儿跟前,抽那丫一巴掌。 ? 终点处绑起的红带子随着一个矫健的身影闯过掉在了地上。 ?? “第一名!”站在冲刺线旁的体育老师一边喊着,一边按了下秒表。 ?? 赵明庭走到易三儿跟前,一巴掌拍在了易三儿的头上,“下次把头发剃了,打你没阻力。” ?? “诶?你咋说话都不呼哧呼哧呢?” ?? “呼哧啥?”赵明庭疑惑地看着易三儿。 ?? “不是,你跑个3000的好歹表现的累一点啊,要不显得我刚才很怂。”易三儿摸了摸脑袋,笑了笑。 “不用显得,本来就是。”赵明庭一边往操场的大门走着,一边看着看台上的人。 “那人谁啊?”赵明庭指了指被女孩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人。 ? “何知许呗,这么大的魅力,平末最近在追他呢。”易三儿打开了瓶矿泉水,仰头一口气喝完了。 ?? “哟,平末不是说只爱我一个吗?”赵明庭装作严肃的样子盯着易三儿。 ? “只爱你一个,你也得看得上她啊,再说了,女孩的心思变得快得很。”易三儿把矿泉水瓶拧巴了一会,做了个投篮状,扔进了垃圾桶。 “这话要让你妹听见,你的下场就是那矿泉水瓶。”赵明庭一边跟易三儿说着,一边盯着那被女孩围住的人。 ☆、何知许 运动会开完就是个周末,赵明庭准备回家休息两天。 “家离的近就是好啊,一周回一次,像我这半年才能回一次,还要担心飞机票最近有没有涨价。”易三儿躺在床上,穿了个宽松短裤,翘着二郎腿。 “那要不跟我回我家,反正我家人都认识你了。”赵明庭往黑色的皮书包里塞着这一周穿脏的衣服。 “别别别,大早上的七公里可不是我易三儿能承受的”右脚在左膝盖上晃了晃。“出门时把门拉上,别把我空调冷气弄跑了。” “你也是做的荒,才30度就开空调。”赵明庭背起书包往门外走。 “就是趁你不在时享受享受,怎么着?” 啪!一声门响。 易三儿撇了撇嘴。 下了宿舍楼,路左边是乒乓球场和羽毛球场,右边是操场,中午一两点时路上没有几个人。赵明庭卸下一边的书包,低头找着公交卡。 一辆黑色的自行车从赵明庭身边驶过。很近,离赵明庭最多十几厘米。 赵明庭愣了一下,正想骂人骑车不长眼。突然闻到一股清爽的味道,被阳光照射的绿色树叶的味道。 赵明庭回头想找那辆自行车,看到一个穿着白色T恤衫的背影。赵明庭觉得这要画成画的话,得在旁边加几片飞落的绿色叶子。 “骑车不看路啊!”赵明庭小声嘀咕了一声,转身继续回家。 赵明庭的家是妈妈单位分配的房子,就在一家医院的旁边。地铁站口就在医院门口,赵明庭从医院中穿过就会少走一段路。 赵明庭深吸一口气,快步走进医院。每次走这条路他都会看见很多付不起钱住院的病人就坐在住院楼的外边,断胳膊断腿就直接摆在地上,赵明庭回去时要小心不要踩到。 “让让!”急救车里被人抬出来一个满脸都是血的人。 赵明庭赶紧让路,一直看着他被抬进急诊大楼。这就是他选择学医的原因,他真的希望他手下的病人都可以脱离痛苦。 尽管高考填志愿时,有一句话特别流行,劝人学医,天打雷劈什么的,但是他就是想救人,所以才会选这么个又苦又累的专业。 想到这儿,赵明庭无奈地笑了下。 “妈,爸,我回来了。”赵明庭在玄关处换着鞋。 “回来了?”爸爸的声音在厨房里传出来。 赵明庭在沙发上放下书包,走进厨房,在冰箱里拿了一个黄瓜咬了一口。“晚上吃啥?” “晚上和我去爷爷奶奶家吃饭,一会就出发”,爸爸摆着碗筷说。 “那你干嘛呢?”赵明庭走到爸爸旁边。 “给你妈做饭呢。” “妈不跟我们一起去吗?”赵明庭又咬了一口黄瓜。 “你妈加班,估计跟不上。”爸爸打开电饭煲的盖子看一眼又盖上了。“给我来一口。”爸爸转头看着赵明庭。 “我没洗。”赵明庭又咬了一口递给了爸爸。 “没洗你还吃?”爸爸接住了半截黄瓜。 “不干不净,吃了没病。”赵明庭背起书包回到自己的卧室。 “我给你说。你那医都白学了。”爸爸一边骂着,一边咬了一口黄瓜。 爷爷年轻时是个军人,不过现在已经退休了,住在部队大院里休养。 “熊猫院啊。”赵明庭跟在老爸后面懒洋洋地走着。 “胡说什么呢?”老爸转头瞪了他一眼。 “我说这部队大院啊,住的都是一群大校级别以上的退休军人,被保护的跟个大熊猫一样。”赵明庭还是懒洋洋地踱着步。 进了一栋六层楼的小区房,赵明庭继续跟在老爸后面走着。爷爷家门开着,里面客厅的灯光露了出来。 “嗯嗯,凳子组装好了,你爸刚坐下试了试,就是质量不太好。”进了门看见奶奶正在打电话,赵明庭坐在沙发上,茶几上有个单子,赵明庭拿过来看了看,一个凳子650元,赵明庭眯了眯眼。 “妈,谁买的凳子啊?”老爸等奶奶打完电话,问了一句。 “你妹妹,说是给你爸买了个看电视用的凳子,你爸刚组装了半天。”奶奶放下手机,看着赵明庭,“饿了么?那我们就开饭吧。” “嗯,早饿了,我爸不让我吃,就让来您这吃。”赵明庭从沙发上站起来,跟着奶奶走进厨房。 爷爷奶奶吃的很清淡,基本没啥味道,赵明庭夹了几口菜就放弃了。吃饭时也基本没人说话,只有爷爷说了几句让赵明庭夹菜吃。 吃完饭赵明庭把碗筷收拾了拿到厨房准备洗碗,奶奶拍了下他胳膊说,“回你屋呆着吧,没啥事了。” 赵明庭正想在和奶奶说几句,手机就响了,他只好进了自己的屋子拿出手机,屏幕显示是易三儿的,这时间这小子不是应该打游戏吗?还有时间给自己打电话? 赵明庭按了接听按钮,又按了免提,把手机放在桌上,人躺在了床上。“怎么了?”赵明庭对这手机方向问。 “爆炸消息啊,赵明庭,你还记得那个何知许吗?”遥远的距离似乎并不能减弱易三儿的兴奋。 “记得啊,怎么了?”赵明庭眼前突然就浮现出了中午的白色T恤衫。 “你知道他妈多大吗?”易三儿继续兴奋地喊。 “多大啊?” “我给你说,他妈只有39岁,你想想,赵明庭都19了,他妈20岁生的他啊,那就得19岁怀上的啊,那,那是未婚生子啊。”易三儿突然严肃地分析着。 “……我给你说,这话别再往外传了。”赵明庭皱了皱眉。 ☆、暗恋 地铁上人很多,何知许本来后悔选了这个门,总感觉别的门比这边人少,还好这个站是个大站,人基本都下空了。 何知许选了个宽松地,背靠着不开的那扇门。他抬头看着地铁上的小电视,计算着要站多少站,虽然这趟车他已经坐了很多次了,可还老是记不住。 旁边站了个高个子女孩,穿着黑白细条纹的卫衣,宽松的运动裤,戴着Beats的头戴式耳机。 这耳机他很早就想买了,不过还是迟迟没有下手。 他转过头想要再看看,“秦思立!你啥时候回来的?” 女孩迟疑地卸下耳机,刚转过头就是满脸的惊讶。“何知许?诶呦喂,我是不是应该装作偶遇的样子啊?你实话说,你是不是特地来这截的我啊。” “谁有时间专门截你啊?”何知许拿过她手上的耳机戴在头上,“听的什么?” 耳机里传出戏剧的声音,“苏三离了洪洞县,将身来在大街前。” “京剧?”何知许挑了挑眉,还了耳机。 “怎么?不行啊?还不允许我陶冶情操啊?” “没,就觉得喜欢京剧的应该是温柔文静的女子,你这一身更适合说嘻哈。”何知许眯了眯眼。 秦思立哼了一声后,突然转头问,“你是要去学校吗?” “嗯,怎么了?”何知许一脸疑惑说。 “我也去看看,我还没去过呢。”秦思立挽起何知许的胳膊,小鸟依人的样子。 “……快放开,别装了,这不适合你。” 秦思立哼了一声,撇开了何知许的手。 赵明庭先回了趟宿舍,又出来和易三儿他们吃晚饭。食堂就在大门往里走不到十米的地方,这是个小食堂,不过饭菜比大的那家好吃的多,而且菜的量也很大。后来就叫二食堂了。 易三儿点了个鱼蛋豆腐,又给赵明庭点了个水煮牛肉。就他俩加个吃不了多少的易平末,两个菜也是绰绰有余了。 赵明庭刚下楼梯,走到食堂门口,就看见易平末盯着大门,他也好奇地瞄了一眼。 门口站的是何知许和一个女的,女的好像因为不是本校学生被保安拦在了外面。何知许倒也没啥反应,挥着手应该是让女生回去。 “別盯了。”易平初拉了把赵明庭,“怎么跟我妹一样,看你男人呢?” 赵明庭瞪了一眼易平初。 “那女的谁啊?”易平初转头问他妹。 “秦思立,何知许的前女友。”易平末不屑地说。“不就高点,瘦点呗,有啥啊。” “别,人家比你高的不是一点,你个158的矮子。”易三儿撅个嘴说。 “滚,我160好不好!”易平末狠狠打了一掌在易三儿背上,那响声把正在走神的赵明庭吓了一跳。 何知许有女朋友? 周二早上一上午的系统解剖课,上的赵明庭有点烦闷。今天是讲生殖系统,老师打开铁制的桌子,尸体就放在下层,开了升降台,赵明庭就闻到一股福尔马林的味道。 “我闻到一股香味。”和他一组的有个女孩说。 “你是饿了吗?”赵明庭转头看着她,皱了皱眉。 福尔马林的味道弄的赵明庭更加烦躁了,他戴好手套和医用口罩就拿着解剖书离尸体远远的了。 老师用镊子指了指一些重要的部位后,就出去了,留下学生对着标本学习。 讲到男性时,一个男生说到让耻骨下弯消失的方法有什么,另一个男生随口答了句□□呗。 薛达秦抬头,突然问了句:“什么是□□?” 易三儿看着她就开始笑,一边笑一边拉着赵明庭的袖子。“哎,赵明庭,你快给我们纯洁的偏远城市姑娘普及普及知识。” 薛达秦开始看着赵明庭,赵明庭翻了一页书,说:“□□海绵体充血。” 易三儿突然愣住了,应该是没想到赵明庭会这么认真的回答。易三儿突然继续说:“薛达秦啊,我给你说,你知道女的是怎么怀孕的吗?男的和女的拉着手躺在被子里,把被子盖的严实点,从男的毛孔散发的气体就没有办法出去,这些气体通过女的的毛孔就进入到女性身体里了,是不是啊,赵明庭?” 一听易三儿开口,赵明庭就知道胡扯到城墙根儿了,简直懒得理他。于是赵明庭随意附和了几句。 快12点时,老师才让放了,赵明庭脱下白大褂,把手套和口罩扔在了外面的蓝色大垃圾桶,准备拿书包离开。 “出去吃饭不?”易三儿已经背好了书包出来。 “吃啥?”赵明庭从易三儿身边挤进门去。 “撸串。”易三儿回头望向教室里。 “不去。”赵明庭从窗台边拿下书包。 易三儿带着班里一大帮人撸串去了,赵明庭去食堂打包了盖浇饭回宿舍吃。 中午12点时,校园里总会有校园广播。但是广播长久失修,每次听不到人的声音,总是刺啦刺啦的电流声。 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赵明庭总觉得广播被人修好了,因为他能听到一个很好听的男声。 不是那种感冒没好的声音磁性,而是透着这声音你似乎就能看到一个成熟,理智,精致的男人。 赵明庭也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就想到了那天的白色T恤和单车。 这时,广播里传来“今日播报,何知许。” ☆、初次见面 “今天晚上有红酒拍卖会,去不?”苏鹤杨拍了一下上床的楼梯。 “红酒?”何知许在床上转了个方向躺。 “嗯,外联部办的那个,今晚七点半。” “懒得去,再说。” “唉,何知许不去。”苏鹤杨转头对电话说。 “嗯,他就那样,静是人生真谛。那就咱俩去呗。”苏鹤杨又对着电话说了几句后,挂了电话。 “谁打的?”何知许坐了起来。 “你的众多迷妹之一,攒了好多券,要跟你兑换人生蜜酿。有朝一日,你要是见我还是光棍,就好好反省反省你自己,是不是你把嫂子给迷住了。”苏鹤杨往床上看了一眼。 “不应该是你自己反省反省为什么这么爱看动画片吗?”何知许说。 “我这是动漫,动漫和动画片不是一个等级,我给你说。你现在是在侮辱我的智商。”苏鹤杨边说边打开了视频。 这边宿舍里,易三儿拿着厚厚的一沓券数着。 “你能不像钱一样数着吗?还遍数边给指头上沾唾沫。”赵明庭说。 “别说话,304,305……”易三儿踢了一下赵明庭的凳子。 “这么多票你都从哪来的啊?” “守着发传单的,问他要的。”易三儿憨憨地笑了一声。 “这么努力,晚上不拿瓶红酒回来对不住你的付出啊。”赵明庭说。 “那是,晚上你陪我去,人多点,有架势。” “给你称脸啊?不嫌脸大了。” “这不一样。嘻嘻。”易三儿继续数着,“唉,你别跟我说话了,我又忘了我这是多少张。” 红酒晚会办的规模还挺大,占了一个体育馆。所有的外联部部员都穿上了小西服,桌子也都换成红木的。 “挺正式啊?”赵明庭正准备进门回头正好瞥见何知许背着书包往教室方向走。 “那当然,我给你说我看上了两瓶。咱们的票妥妥了,我拿一瓶,你拿一瓶。”易三儿说。 “诶呦,难为了,还给我想了一瓶啊。” “咱俩谁跟谁啊,嘻嘻。”易三儿又憨笑了一下。 红木的长桌上放有小点心和红酒,只不过这红酒是在纸杯里装着,而不是高脚杯。大家听着音乐随便地吃着点心,也有很多情侣站在一起你侬我侬着。 赵明庭拿着一杯酒穿梭在人群中,离他不远处有一对男女在聊天。 这个男的很面熟,赵明庭犹豫了一会,最怕看到人脸要想人名了,赵明庭想。 “看什么?”易三儿走了过来。“那不是临床的苏鹤杨吗?就那个老跟何知许在一起的娘炮。” “娘炮?不娘啊。”赵明庭打量了一下,蓝黑的格子衬衫,宽松的牛仔裤,头发是有点长了,到了脖颈。 “你不懂,他的女神是个啥动漫人物,还是会变身的那种。”易三儿继续说。 “巴啦啦小魔仙啊?”赵明庭轻笑了一下,抿了口酒。 “由外联部举办的清甜醇香,品茗红酒晚会现在正式开始。”舞台上转了几下彩灯,男主持人说。 “快开始吧,我看现场都有人快吃饱了。”女主持人调侃道。 “吃饱了就该喝点儿,现在拿出你们积攒的票,把红酒带回家。”男主持人说完,就听见噔噔噔的背景音。 “每张票代表一万,你举起手后说你出价多少万。”易三儿给赵明庭解释说。 “你给我看上哪瓶了?”赵明庭问。 “三号。我先竞拍这个一号了。” 易三儿说完就听见主持人说一号起价十万。 “你咋不叫呢?”赵明庭看着易三儿。 “太低,等高了我拿。”易三儿盯着主持人说。 赵明庭看了一眼易三儿手里的券。 “13号叫价80万,80万一次……”主持人说。 “100万。”易三儿举了一下手。 “一百万!37号叫价100万,100万一次,100万两次,100万三次,成交。一号商品归37号所有。”主持人说。 “还挺正式。”易三儿转头说。 “嗯,还剩多少张券?”赵明庭问。 “300多张,够了。”易三儿拍拍胸脯。 2号红酒是产自法国的,被一个女孩以300万的价格成交了。 易三儿努努嘴说:“不值,亏了。” “你还能看出值不值啊?”赵明庭笑了说。 “那当然,就3号,你卯足劲儿给我叫。” “现在出场的是3号商品,起价80万,买家可以开始竞拍。”主持人说。 “100万。”坐在赵明庭他们右前方的男生说。 “110万。”赵明庭喊。 “120万。”不知道哪个人喊价。 “150万。” “200万。”右前方的那个男生继续叫。 “220万。”赵明庭喊。 “230万。”继续 “你喊300万,我就不信了,还有我的多。”易三儿在赵明庭耳边嘀咕。 “300万。”赵明庭喊。 “310万。”前方继续。 “350万。”赵明庭喊。 “没,没有那么多啊,你别瞎搞。”易三儿吓的赶紧拍了拍赵明庭。 “放心,他们也没有那么多。” “你咋知道?”易三儿看向那个男生。 男生突然举手喊,“351万。” 赵明庭眯了眯眼。易三儿也瞪大了眼睛。 只见男生给旁边的人说了句话,旁边的人挥手叫来一个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的,那人回去了。再来时,那人手里拿着一个牛皮纸袋子交给了男生。 “妈操,”易三儿突然拍了下大腿,“那他妈的是外联部部长。”易三儿指着男生旁边的人。 赵明庭没有说话。 “找打啊?”易三儿突然站了起来,指着那个男生。 男生也站了起来,回头瞪着他。 易三儿把自己坐的椅子往前一拽,拿脚直接踢到了前面。 赵明庭拉着易三儿往门外走,“回去吧,没意思了。” “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易三儿转过头说。 “咽不下气的事多着呢,你要咽下气了人要死了。”赵明庭刚拉着易三儿到了门口,就看见从正门进来的何知许。 “我没来迟吧,你给我发微信说忘带券了,我赶紧回去取的。”何知许递过来了一沓券。 ☆、误会 “你怎么有那么多票?”赵明庭问。 “女生们给的。她们每人都只有几十张,竞拍不了,我就说我急用,她们就都给我了。”何知许跟在赵明庭后,低着头。 “不管怎么说,谢谢你了。要不是你,易三儿真的能跟他们打起来。” “嗯,我看见了,你到蛮镇定啊。”何知许抬头看了一眼赵明庭的背影。 是啊,不论何时,他永远都是这么镇定啊。 “那倒没,我一肚子火呢,就是觉得没必要,也就几百块的酒,作弊什么的没必要,打起来就更没必要了。诶,你别走我后面啊,老感觉我训你似的。”赵明庭回头看着。 “……其实,我进门前还在担心这样做是不是多此一举。”何知许停下了脚步,直视着赵明庭。 “为什么啊?你帮了我啊。”赵明庭疑惑地问。 何知许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不太适应当全场焦点吧。”……那一直以来在彼此之间的距离也许真的只是我的假想吧,何知许想。“我刚才是不是很帅气啊,我感觉全场人的目光都在我身上了啊。”何知许用手扶了一下额头。 “是啊,装逼成功的感觉怎么样?”赵明庭笑了,“是不是还需要我夸你一下啊?” “嗯,那就随便夸几句当做我的谢礼吧。”何知许伸出手,往回勾了勾。 “嗯……高大威猛,玉树临风,人见人爱,够了吧。” “够了,够了。”何知许叉着腰,笑得停不下来。 “噢,你先走,我去看看易三儿,怎么还没出来,别再出事了。”赵明庭说。 “哦,你去吧。” 何知许看着赵明庭的背影,在月光下的背影,不断离去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困死了,昨天的酒后劲儿真大。”赵明庭在床上翻了个身,腿把被子夹在了中间。 “唉,昨天晚上真不应该喝,今早这么早的课还要起床。”易三儿关了手机闹铃,躺在床上拿起了一件短袖。“快起快起,别磨叽。” “第一节啥课?”赵明庭一边穿裤子,一边问,把两条腿都套进裤子后,又躺在了床上,闭着眼睛拉裤链,系皮带。 “系解。”易三儿撒着人字拖下了扶梯。 躺了约有几分钟,赵明庭又差点睡过去,一下子突然惊醒,赶紧急急忙忙拿着洗脸盆进了水房。 用凉水不断地拍着脸,赵明庭慢慢想起昨天晚上的梦。 他梦到了何知许!何知许轻抚着他的头发,一只手搂着他的脖子! 正当赵明庭要继续回忆昨晚的梦境时,易三儿突然拍了他一下,“我先走了,平末哭了,我去看看。” “啊?噢,那你快去吧。”赵明庭用毛巾抹了把脸,看着镜子中的自己。 他很早就知道自己喜欢男人了。从初中时侯被死党拉着看小黄书起,他就发现这些丝毫提不起自己的兴趣。他一开始还以为自己只是不像其他人那样下流,满脑子想的都是色情的事情,可是偏偏高中时期他的同桌是个腐女,他有一次看到了同桌的小说,从此知道了这个社会中还有另一种人。 但是,这一类人是少数群体,但是,这一类人不被认可,从此他就压住了自己的所有想法,没有人会知道自己的性向,这是他对自己的承诺。 人要学会保护自己。 赵明庭拿起脸盆,回到宿舍,匆忙地拿了书本和学生卡。 易三儿的电话打了过来,“你妹没事吧?”赵明庭问。 “没事,告白被拒了。” “告白,我昨晚没收到啊?”赵明庭拉了一把宿舍门,砰地一声。 “别贫了,不是给你,是给何知许那小子。” “哦……” “那小子说,他喜欢男人,所以对不起我妹的好意。” 嗡的一声,从他喜欢男人那一句开始,赵明庭就听不见了。砰砰砰,那里传来奇怪的声音,赵明庭把食指和中指并起来,按在自己脖子处的颈总动脉处,砰砰砰,这声音竟然和他的脉搏频率一致了! “诶,你咋不说话了?”易三儿看久久没人回应他,提高了声音。 “啊?……噢,没事。我想事情呢。” “你想啥这么入神,我也要听。” “没啥,噢,你妹需要我安慰吗?” “应该不用了,就是每次她生气都不想见我,我才拜托你去帮我看看她情况,结果,就成你亲妹了。” “哈哈,所以这次不需要我出马了?” “嗯,让她受着吧,该成长了,被拒绝了而已,多大点事啊。” “嗯,这点应该好好像她哥学习。” “你够了啊,戳我痛处。” 赵明庭和易三儿又谝了几句才挂了电话。但是他已经明显感觉脑子已经不属于自己了。 眼前不断重放着,昨天当他拉着易三儿要走时,何知许的那张脸,那个眼神,那个好像充满着急和心疼的眼神。 就这样,赵明庭一路浑浑噩噩地走到综合楼,因为想事情太入神忘买早餐,他感觉现在自己头有点重,可能是低血糖了,他想。 他开始缓慢的上楼梯,他感觉周围声音有点嘈杂,可能是因为头晕导致的吧。他踏过最后一层阶梯准备上三楼时,看到了气势汹汹的何知许。 他生气了?为什么啊?因为告白的事吗?就在他还想着这些问题时,何知许突然一记拳头直打到他的脸上。 鼻子酸酸的,啊!牙齿咬到肉了,疼! 他抬头看着何知许,能看到何知许眼中的怒火,就在他想问怎么了的时候,何知许突然说话了,一个字一个字地说得十分缓慢,“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人!” “你什么意思啊?”赵明庭怒了,拉着打完人就要走的何知许。 何知许甩开他的胳膊,左腿突然回旋踢,一脚踢翻了赵明庭。 “我妈不是未婚生子,我是孤儿,是我妈收养的,满意了吗?嚼舌根的!” ☆、跑腿 得打回来啊。 不能因为他是何知许就忍了。 就在赵明庭规划如何打回去时,他的手机响了,“易三儿,怎么了?” “出来喝酒!”易三儿说,语气中带着兴奋。 “我被打了你这么开心啊?” “不是,我帮你报仇了。” “你一个?”赵明庭挑了挑眉。 “不是,嘻嘻,我叫了一群人。打的可狠了,听说骨折了,还去医院了呢。” “是有点狠了,那我得去看看去。” “不,不是,你看他干啥呀?” “怎么你都是为了我出手的,打成骨折还是有点说不过去。”赵明庭解释说。 “那……你现在去啊?”电话对面的声音有点心虚。 “不,还是吃完庆功酒再去。”赵明庭勾起嘴角,“你在哪吃呢?我现在过去。” 易三儿叫了些烤串,买了箱凉茶,用来犒劳和他一起出力的兄弟们。其实易三儿也心里委屈,打了那么多次从来就没打完架还要去看看伤员的。凭什么啊?但是赵明庭说要去看,就得去,易三儿仰起头灌了一口,但是这个何知许要敢耍花招就得让他再和医院聊聊了。 “易三儿,想啥呢?我问你话呢?”赵明庭坐易三儿对面拿了一串羊肉的开始啃。 “啊?你问啥了?” “咋买的凉茶,啤酒呢?”赵明庭问,今天羊肉的有点硬,赵明庭又挑了个烤鱼豆腐。 “喝啥啤酒,医都白学了。”易三儿啧了一下。 “……书上也没说不能喝啤酒啊。” 真的要去吗?易三儿第一次想的时候是接赵明庭电话时,第二次还在撸串,这一次他已经站在了何知许的病房门口。 噔噔噔,赵明庭敲了一下病房门,其实门是虚掩着的,推一下就开了,但显然今天是来道歉的,得礼貌点。 “请进。” 门推开后,映入眼帘的是躺在床上的,穿着病号服的,拿着一本杂志的何知许,和一条翘的高高的左腿。 “……”有点尴尬。“我,我听说你被人打了,来看看你。”赵明庭说。 “是听说,还是汇报。”何知许的话里有点讽刺。显然他是知道谁打的他了,赵明庭想,怎么就不能给他蒙个床单什么的再动手呢。 “我这不是带他来道歉了吗?”赵明庭讪讪的笑着。 “嗯。”易三儿附和一一句。 “……”又是一阵尴尬的沉默。“医药费我来掏吧,你还需要什么精神损失费吗?”赵明庭说。 “医药费掏过了,精神损失费什么的不需要,我亲爱的资本主义精英。”何知许的微笑里夹杂着轻蔑。“不过,赔偿还是需要的,你也看到了我现在一条腿瘸了,行动不方便,我需要一个跑腿的。”何知许看着赵明庭。 “我,我来。”易三儿在一旁着急地说,“我打的你,我给你跑腿。” 何知许没有说话,眼神还是直勾勾地盯着赵明庭。 一阵沉默,赵明庭眯了眯眼,“我做。” “好,”何知许鼓了一下掌,拿起放在腿上的杂志,“我有需要会打你电话。” ……不问我电话吗?赵明庭审视了一下,这俨然一副送客的样子啊。 “不打扰你休息了,”赵明庭转头看到脸已经拉得老长的易三儿,赶紧拉着他出门,这个表情他太熟悉了,就是一只猫弓起身子,乍起尾巴,准备用爪子问候你的样子。 “不知道是谁骂的你妈,但肯定不是赵明庭,我敢保证,我当时把这消息告诉他时,他还要我别再给别人说。”易三儿突然喊,眼睛里已经冒出了血丝。 砰。赵明庭把病房门拉上了。 “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为什么要背这个锅?我就不明白了,你也不是个被人打掉牙往肚子里咽的人啊。”易三儿忍不住了,对着赵明庭喊。 赵明庭快步往医院外面走,没说一句话。他知道易三儿心疼他,自己和易三儿是高中就关系很好的同学,又能考上同一个大学,现在还在一个宿舍,关系自然比别人近的多。 可是,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认了,就忍了。第一次听易三儿说这个消息时,赵明庭觉得何知许他妈的年龄应该就是何知许自己说出来的,而知道何知许他妈年龄的人应该和何知许关系不错,赵明庭隐隐觉得,这个传言是来自于何知许身边的人。 可是易三儿骂的对,为什么自己要背这黑锅呢?是怕吧,怕何知许知道了真正的那个人会感受到背叛。 就这样吧,再深赵明庭也懒得想了,比如为什么自己会怕何知许伤心呢?想不出来的东西就先搁置吧,然后答案会随着日子自然浮出的。 可能是何知许知道了真相吧,赵明庭觉得这几天都没有什么所谓的跑腿任务。赵明庭去了二食堂的三楼,打算吃顿好的庆贺,易三儿老说三楼的一个鸡丁特别辣,一定适合自己口味,赵明庭打算今天就去试试。 刚走到三楼,电话就响了,不认识的号码,平常自己就不接了,但是现在……“喂?”赵明庭试探地问了句。 “你干嘛呢?”何知许的声音传来,“我在医院住了这么久也没个人来照顾我。” “我那天看见你的护工了。”赵明庭说,“一份香辣鸡丁。” “你在吃饭?给我也买一份吧,医院饭堂的青菜豆腐快吃吐了。” 有点在撒娇的感觉。赵明庭想。 “你打电话就让我帮你买饭?你给你护工说想吃外面的不就行了。” “我是想让你帮我买个东西。不过现在再顺便买个饭吧,我都听见你在煲仔饭那了,帮我叫个可乐鸡。”何知许说。 “……一份可乐鸡,刚才那份和这个都带走吧。”赵明庭对食堂阿姨说。“你要买什么?” “帮我买些零食,酸奶,”何知许说,“再帮我买几条内裤。” “不是,这东西你可以上网买啊。” “那你是打算让我这几天挂空挡吗?” “你原来的内裤呢?”赵明庭问。 “我住院几天换条内裤都不行吗?” “……可以。” 作者有话要说:到现在这本书还是零评论呢,小可爱们留个评论给我吧。(抱膝蹲着瑟瑟发抖的晋江小透明) ☆、照顾 “这条是纯棉的,价格能贵一些。”赵明庭觉得超市老板绝对是个傻逼,居然让一个小姑娘来管理男士内裤的摊子。 “……我先随便看看。”赵明庭说。 “好的,有需要您可以叫我,这些款式都有不同号的,对了您需要多大的?” 多大的?赵明庭想了想何知许的样子,身高和自己差不多,应该也是183吧。体重这也看不出来啊,脸倒是长的不错,眉毛比自己的要黑,眼睛可能还没有自己大,但是眼睫毛比自己的长,还翘! 啊,过分了!睫毛怪! “您需要多大的啊?”销售员看赵明庭没说话,又问了一遍。 “啊?”赵明庭被吓了一跳,“噢,我要这个吧。”说着,随手拿了一条红白条纹的就走。 因为他们日后实习的关系,学校就在医院旁隔了一条大街。 赵明庭从门上的窗户往里瞥了一眼,今天护工没在,只有何知许一个刷着手机。赵明庭敲了下门,不过没等回答就直接推门进去。 何知许放下手机,抬头看着他,嘴角不自觉地上扬。 原来他眼睛下还有一颗痣啊,不过不是泪痣,反而更靠近鼻子这边。赵明庭想。 “这个好丑啊!我不喜欢条纹的啊。”何知许用食指和大拇指捏出了那条红白内裤。 “爱穿不穿。” “好吧,好吧,就当牺牲我的身材拯救你的审美了。”何知许撅起嘴。 “先吃饭吧。”赵明庭拿起靠在墙那的折叠桌子,摆在了何知许的腿上。“护工呢?” “她家有事,我就放她假了。” “那谁来照顾你啊?”赵明庭瞪大了眼睛,像是想到了什么,“没可能的,我告诉你。” “那就没有办法了,只能看着我一条腿慢慢蹦哒着了。” “……你家没有人来看你吗?” “我妈在美国,来不了。” “那你爸呢?” “我没有爸。”何知许说的很平常,就好像在说今天是周三一样,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但是却吓到了赵明庭。“我妈没结婚,就光领养个我,没有其他亲人了。” “……对不起。”赵明庭把自己的饭摆在了病床旁边的木桌子上。 “哎,你把饭也放这儿啊,我这桌子大着呢。”何知许赶紧说。 “啊?”赵明庭瞥了一眼,桌子的确很大,占了整个床的宽度,但是……是不是有点怪啊。 “你就放过来嘛,我想吃你的那份还能加几口。” “不。”赵明庭明确的拒绝了。 “……你有洁癖?”何知许露出怀疑的目光。 “那样吃不卫生。”赵明庭斩钉截铁的说。 “……” 煲仔饭底下铺的一层是锅巴,对于何知许来说米饭有点硬了,感觉胃有点不舒服,他转头看到赵明庭趴在桌子上大口的吃着,嘴角慢慢上扬。 窗子外面的树叶叶子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光,把荫凉投到了窗子下的地板上。 何知许拿着筷子不动了…… “你干嘛呢?”赵明庭已经吃完饭,准备收拾垃圾,看到一动不动的何知许,“还吃吗?我收拾了。” 何知许发懵地转过头,看着赵明庭的脸,这家伙还是那么帅啊。“不吃了,太干了。”何知许把筷子放下,抬头看着赵明庭,“我想喝水了。” “等我收拾完,一会给你倒。” “我想洗澡。” “你腿受伤了,不能洗澡。” “可是我身体都快臭了,那我要用毛巾擦擦。” “……你是在折腾我吧。”赵明庭放下手里的东西,抬头盯着何知许,眯着眼睛。 “没有。”何知许摇了摇头,一副真诚的样子。 “等会,等我收拾完。”赵明庭扔了饭盒,拿起水壶在走道尽头的水房接满水,又用纸杯子接了一杯,放在床旁边的桌子上。 “水盆在哪?”赵明庭问。 “应该是柜子底下那层。”何知许拿起水杯一边喝着。 “噢,找到了。”赵明庭拿着水盆接满水,回来的路上一直自我催眠。 我真是妈的太乐于助人了。 推开门,发现何知许已经乖乖脱了上衣,光着身子等着。 赵明庭把水盆放在折叠桌子上,扔了个毛巾进去,“开始擦吧。” “……啊?不是你给我擦?” “脑子里想什么呢?”赵明庭用手拍了一下何知许的后脑勺。“易三儿没把你打傻吧。” “易三儿是没有把我打傻,但我告诉你,就你刚才的手劲儿再来一次我就傻了。”何知许抬头盯着他。 “别废话了,快点。”赵明庭坐在另一张病床上。“这个床上有人没?” “没,出院了。”何知许拿起毛巾擦着胸膛。胸膛上的肌肉看起来很紧致,但也没有多突出。估计是没有怎么特意塑造身材。“我背上够不着。” “手努力伸伸就行了。”赵明庭说。 “……你搓澡的时侯,不会让易三儿帮你搓背吗?” “不会。” 何知许转头看着他,“那你怎么搓?” “买了个搓澡神器啊。”赵明庭说。 “我手也没有那么长,也没有搓澡神器,坐在旁边看我肉体的观众能上来给我擦擦背吗?” “谁看你肉体了?”赵明庭站了起来,走到何知许面前,拿起水里的毛巾,拧了拧,“转过去。” 何知许朝向窗户那边,赵明庭用毛巾在他背上抹了抹,“好了。”他把毛巾放到水里,端起盆出门。 “不到几秒钟……”何知许看着赵明庭的背影,小声嘀咕了句。何知许用手极力够着窗帘,终于把窗帘拉好后,脱下了裤子和内裤,从袋子里取出了那条红白条纹的内裤,“质量还不错。”他把自己打石膏的腿小心翼翼地穿过内裤的洞,然后头往枕头上一顶,用右腿的力量撑起胯,正准备往上提。 门被推开了。 赵明庭拿着盆子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面。 “我去,你快关门啊,外面过道还过人呢。”何知许一边喊着,一边赶紧往上拉。 “……噢。” ☆、封闭 赵明庭把门拉上后,把毛巾挂在了衣架上,又把盆子放到了底下。收拾好这些,赵明庭转过来才发现何知许坐在床上,一直眯着眼睛盯他。 “……你怎么不说话了?”何知许问,“是被哥的尺寸吓到了吗?”何知许挑了下眉。 “……吓到了,太小了。”赵明庭说,走近坐在旁边的病床上。 “得打一架啊,”何知许说,“竟然污蔑我男人的尊严。” 赵明庭躺在病床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把脚搭在床外。 “等你好了再说吧,我怕你另一条腿也得吊着。” “……”何知许躺下来,盯着天花板。 “我困了,眯一会,你有事叫我。”赵明庭说完,就把胳膊搭在了头上,把眼睛盖住了。 何知许侧过头,看着他,赵明庭今天穿的白色短袖,领口有些大,可以看到锁骨,何知许发现赵明庭锁骨的肩峰端有三个黑痣长在一起,组成一个三角形。 何知许轻笑了一下,转过头来盯着天花板。他想起了那天秦思立说的话。 “是那个吗?”她指着赵明庭的背影,“你喜欢的?” “别乱指,快回去吧。”何知许看了一眼站在旁边的保安。 “看好你哦,改天带过来啊。”秦思立说。 何知许又侧过头看着赵明庭,怎么能带过来啊,这个人…… 中午午睡的时间总是如此短暂,何知许感觉自己刚闭上眼睛,手机闹铃就响了,他闭着眼睛摸索着桌子上的手机,拿过来滑了一下,发现铃声还在响,他睁开眼睛,看着自己手机才发现根本就没有定闹铃。 闹铃还在响着,何知许转了个头,发现该醒的人却还在睡着。 “喂,起床啦。”何知许闭着眼睛小声的说。 没有回应。 “喂,起床了!”何知许大了点声音。 “……嗯?”赵明庭把胳膊放下来,从裤兜里掏出手机,“1点多了。” “你不上课吗?”何知许轻轻地问。 “……我去,对啊。”赵明庭猛地坐起来,跳下床。 似是被赵明庭的动作吓了一跳,何知许也坐起来,“别着急啊,离上课还有一会呢,你慢慢的啊。” “啊?噢!”赵明庭从床上拿起手机,“我就先走了啊。” “嗯,走吧。”何知许又躺了下来。 赵明庭站在何知许面前愣了一会,说:“有事给我打电话吧。” 医院本身就离学校不远,出了门赵明庭打电话给易三儿让他帮自己拿上书,他就直接从医院去学校。 走到马路十字,红灯还有几十秒,赵明庭停了下来,发现中午睡得真熟啊,闹铃叫都叫不醒。 事实上,他已经很久没有睡得这么踏实了。 从他知道自己和大家不一样开始。 从医院到学校有两条路,其中一条虽然近,但是有些偏僻,赵明庭一般不走这条。 不过,今天他想走了。 路两边松树茂密,把阳光围了个净,走进去竟以为太阳已经落了。 是明是暗,其实也是心境。 赵明庭低头穿过林子,转了个弯,往前扫了一眼,愣住了。 前面几个男生正在用脚踹一个已经躺在地上的人。从校服来判断这是他们大学附属中学的学生,学校就在他们学校的里面。 赵明庭继续往前走,眼神冷冷的,可能是从小的军队教育,他的正义感此时就像火山一样等着那岩浆将天地染红。 他正打算像小说中一样,路见不平一声吼时,突然听见其中一个踹人的小孩骂咧咧地说,“恶不恶心啊你。” 赵明庭又往前走了几步,那男孩突然又骂道“妈的,居然喜欢男的。” 这句话好像□□一样,从男孩的嘴里发射出来,顿时就在赵明庭的脑子里引爆了,嗡的一声。赵明庭右腿一软,感觉全身都在被人踢打。 他就好像是那已经没有战斗力的男孩,连呼救都没有了力气。 踢打的人还在继续,每一句辱骂,每一脚都打在了赵明庭的心里。 其中有一个男孩好像看见了赵明庭,拉了一把正在骂人的男孩,男孩住了口,所有人都停了下来看着赵明庭。 像是警告他别多管闲事,又像是惧怕他。 赵明庭晃了晃神,从他们身边快速走过。 他没有办法去救那个男孩,就像他一直没有办法来拯救他自己。 赵明庭加快了步伐,我要离开这儿,我要离开这儿的呼声从脑子里传到了心里。 不知怎么的,委屈突然就涌了上来,鼻子也酸酸的,如鲠在喉。 拐过一个弯后,赵明庭停了下来。 会藏起来的,他想,会保护好自己的,他想,不会有任何人知道的。 他又迈开了脚步,想起前几天姑姑还催着自己谈恋爱,他突然放心了。当时他还以自己才19岁不着急推脱着。 嗯,会谈恋爱的,和一个女孩。 一定会是一个女孩的。 走到生化楼二楼,赵明庭看见易三儿一脸疲惫地等着他。 “咋了?中午没睡觉啊?”赵明庭接过易三儿递过来的书。 “安慰我妹呢。” “你妹还没从何知许那走出来啊?”赵明庭走进走廊,“你告诉你妹,你可是帮她好好教训了一顿何知许呢。” “不是,”易三儿说,“她今天看了本小说,小说男二号死了。” “……”赵明庭努力地向上拉了拉嘴角,用作回应。 “哭的稀里哗啦的,跟个水龙头似的,还关不住。”易三儿继续说。 “至于吗?”赵明庭左眉挑了一下。 易三儿没说话,指了指自己眼睛周围的黑眼圈,赵明庭花了很久才辨认出那是被人打出来的。“节哀。” 易三儿推了一把赵明庭,“滚吧你,以为你能说出什么好话呢?” 赵明庭嘻嘻笑了一下。 “你中午去哪了?”易三儿跟在后面。 “伺候债主。”赵明庭没好气地说。 “债主?何知许啊?你和他打算咋办啊?” “……啥打算?”赵明庭停了下来,转头看向易三儿。 “不是,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呢,你还打算一直伺候到出院啊?” 赵明庭愣了一下,这问题他真没想过。 如果有一天,何知许出院了,电话就不会再响了…… 未来……没有未来。 作者有话要说:前几天考试,作为一个医学生埋头苦干了良久,现在我回来了!虽然没有多少人,嘻嘻,不过现在文会努力更的。 ☆、第 9 章 “我去,学校附近是不是有疯子啊?”胡杨踹了下桌子,椅子差点向后倒下,他又赶紧伸出双手拽住了桌面的沿儿。 “诶诶,悠住,悠住。”易三儿说,“什么疯子啊?” “就那个天天在外面喊英子的?那英子是谁啊?”胡杨指了指窗户。 医学院附近有一个村子,里面脏差乱可谓是俱全。从窗户看出去,右面有一个约四层楼的民租房,房的正面应该冲着西。因为可以很明显的看到这家人在房的后面贴了个约十米的广告:无痛人流,烦恼不见。字的右边再配上一个女子抚摸着自己肚子的超大形象,从此317宿舍再也没进过那个村子。 “什么英子啊?人家是在卖樱桃,还英子呢?好好听行不?”易三儿转过身对着电脑。 “干嘛呢?盯了老一会了?”胡杨站起来走到易三儿背后。 “你说这代码哪错了?咋老说我else无意义呢?” “你咋还弄这个了?”胡杨拍了下易三儿的肩。 “我选修课作业,老做不出来,早知道这么难,就不跟着赵明庭那家伙一起报了。” “哦,那你等他回来问他呗。诶,他哪去了?咋出去这么久?” “地主的府邸吧。”易三儿点了保存,关闭了软件。 “嘿,还长工啊?”胡杨没好气地说。 前几天天气闷热的好像在地上盖了个蒸笼,虽然没有太阳,但是气流似乎是静止了,人们呼吸都要用着比以前更大的力。今天早上雨终于是下下来了,不是滴滴答答地,而是噼里啪啦,哗啦啦地,仿佛天上的云兜不住似的。 赵明庭出了宿舍楼,楼下雨水和空调水混杂,无处下脚。刚下完三阶楼梯,踩到地面上,鞋子立刻就进了水,袜子全湿了。 风卷杂着树叶在空中,打乱了雨的轨迹,雨滴越过伞,打在赵明庭的腿上。 其实赵明庭不用去。他长这么大连自己都伺候不好,又怎么可能为了易三儿犯的事来伺候人呢。 但是,在何知许说出要让他当跑腿的时候,赵明庭其实是开心的。 为什么? 赵明庭推开门,看见本应该躺在床上的人正在挣扎着下床,打石膏的腿已经踩到了地上。 “你干嘛?” “诶?你来了?刚好扶我一把,我去上厕所。” 赵明庭把伞放在了门边,走了过去,和何知许并排站着,左手扶在了何知许的肘窝处,右手搭在上面。 何知许从床上站了起来,开始蹦。赵明庭要扶着他走,节奏老被这个蹦蹦跳跳的人打乱,“呵。”赵明庭不自觉笑了一下。 病房里没有厕所,要上厕所就要到水房那里去,水房里面有一排厕所。何知许蹭蹭哒哒地终于是到了,赵明庭在他身后拉上了厕所门,站在门外等他。 为什么呢?为什么会来? 赵明庭盯着厕所门发呆,门开了他也完全没发现。何知许出来看到赵明庭的头发上有一个絮絮,他伸手拿开了。头发可能是被雨淋了的原因十分柔软,何知许又顺便揉了一下。 赵明庭这才回过神来,右手突然抓住了何知许放在他头上的手,眼皮向上抬起来,一双黑眼湿雾雾地看着何知许。 两人无话。 眼睛里是什么呢?何知许想,不甘,害怕,怀疑,又有着一丝惊喜。这双眼睛什么时候才能只透漏出爱意呢? 我要是这个人心中最重要的人就好了。 “没洗手。”赵明庭松开了何知许的手,转身走了。 “啊?哦,我忘了。”何知许一边抱歉地笑笑,一边又蹦哒着去水龙头那。“外面雨大么?我六点多就被雨声吵醒了,居然下到现在,夏天不都是暴雨吗?来的快去的也快的那种。” “大着呢,路上都是积水,城市的水利设施有问题,也没有人修一下。”赵明庭把脚后跟抬起来,只让脚尖挨着地。 何知许通过镜子看见赵明庭的动作,注视了一会。“回吧。”他转过身向赵明庭伸出手,赵明庭皱了下眉。“扶着啊,我洗过手了。” 赵明庭缓缓走过来,越过他的手,扶着他的胳膊。 何知许依旧蹦哒着,进了病房,赵明庭干脆撒了手,感觉这家伙蹦得挺欢啊。 何知许啪地一声跳上了床,躺了下来,从床子靠窗户那边拿出一双拖鞋,“给,换了吧,脚一会泡坏了。” 赵明庭站在门口没有动。 “咋了?脚臭啊?没事,我给我找个口罩。”何知许一边说着一边翻着床头柜。 “没,”赵明庭坐在了对边的病床上,脱了鞋,“我脚不臭。” “唉,我就那么一说。”何知许把抽屉拉到最大,“你看,我这里也没口罩啊。” 鞋的确是湿透了,第一脚湿了后,赵明庭就没再管,水多的路也照样踩,现在脚已经从凉暖到热了。 赵明庭把换下的鞋和袜子放到门的背后,回来看到何知许打开农药的页面,他扫了一眼,“垃圾水平。” “你也玩啊?” “比你水平高。” “唉,咋这么爱打击人呢?”何知许抬头看了一眼,又低头继续,“要不是看在你长得帅的份上,”何知许小声嘀咕说。 “怎么了?”赵明庭坐在病床上抬头看着何知许。 “啊?”何知许惊了一下,“我去,死了,不玩了不玩了。”何知许关了页面,把手机撇在了床头柜上,发现赵明庭还在抬头看着他。 “我说你长得帅,夸你呢,夸你呢。” 赵明庭没有接话,脱了拖鞋,也躺在病床上,两人就这样抬头看着天花板。 “你也挺……帅的。”赵明庭突然开口,声音小的仿佛只是说给自己听。 “嗯,我知道。” 赵明庭突然耳根就涨红了起来,他觉得自己的声音很小了,可是何知许听见了,他还回应了,赵明庭突然就心慌了,自己刚才在说什么,为什么会说出那种话? “嘿,我刚那样说是不是特自恋啊。”何知许笑了起来。 赵明庭听着这个笑声突然就心安了,他吸了口气,努力保持着自己的语气,“你还知道啊。” “你一会没课吗?”何知许问。 “羽毛球课。怎么了?” “医生说我可以出院了。我打算一会走。”何知许转头看向赵明庭。 “你这才多久啊,就出院?” “也一个礼拜了,医生说可以出了,再请假下去,辅导员就来这揪我走了。” “哦,你家人……不来接你?”赵明庭小心翼翼地问。 “大美女在国外呢,出差的时候才能顺便看看我这儿子。” “那你……其他的家人呢?” “我就我妈一个。我妈没结婚,28岁的时候去孤儿院领养了我,好像因为婚姻问题跟家里闹掰了,那边的人都不认她了。”何知许没在乎地说。 赵明庭愣住了,他没有想到何知许会这么平淡地说出一个爆炸性的消息,他完全没有预备自己的问题会引出这样的回答。“……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这些事。” “哈哈,你当然不知道这些,我从没给任何人说过。别内疚了,好学生。”何知许看着赵明庭,“下午陪我吧。” ☆、第 10 章 “我下午有课。”赵明庭说,“打给你舍友吧,让他们来。” 何知许嘴角抽了抽,“也对”,他右手伸向床头柜去拿手机,“也不知道老苏他们在干啥?我住院这么久,就来了一次。” 电话先是嘟嘟嘟了几声,然后就传过一个慵懒的声音,“谁啊?” “您这是还在睡?” “哦,”电话那头传来其他舍友的愤慨声,抱怨着苏鹤杨手机怎么不静音之类的,“何哥电话,敢不接吗?”苏鹤杨在那边说,抱怨声立马小了下来。 “你们这也太不够意思了吧,我这都快出院了,都没人来慰问慰问。” “这不是怕打扰到你们吗?我们在的话,谈情说爱什么的多不方便。” “滚蛋。”何知许笑了下,“老子下午出院,这事有没有人来啊?” “赵……”苏鹤杨迟疑了下。 “上课呢。” “哦哦,我就说您怎么想得起来我们这些人呢?” “怎么着,皇上现在指名翻你们牌子,你们是来不来?”何知许笑着说。 “那当然来啊。” 何知许又跟苏鹤杨吐槽了几句医院的伙食不好啊,护士太冷淡了之类的。赵明庭就坐在病床上静静地听着,他发现何知许说话时眉毛总会一抬一抬的。如果有什么好笑的,他就会连着眼睛眯成一条缝,脖子上仰着笑。 他喜欢看他笑,赵明庭想。 何知许挂了电话,右手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一脸真诚地看着赵明庭。 “你护工是彻底不来了吗?”赵明庭问。 “现在不是有你了吗?不需要了就退了。”何知许笑着说。 “……想吃什么?”赵明庭站起来拍了拍裤子口袋。 “秋林的冒菜。” “医生说你不能吃辣的。”赵明庭说。 “……可是,冒菜如果都要三鲜的,那人生还有什么意思?”何知许躺了下来,盯着天花板,叹了口气,“唉。” “……”赵明庭没说话,转身直接出去了。 秋林公司就在医院后面,按理说挺近的,就是要绕过一个医院。但是,省一院是这个地方最大的医院了,绕过它的路程简直能抵上几站路。 省一院也是他们医学院的附属医院,大二下学期暑假他们就要来这里实习了。所谓实习生,也就是免费劳动力。 赵明庭突然想到像何知许那样的话唠,估计到时候得是哪个科室的一枝花。 他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说实话,他跟何知许并不是一个临床大班的学生,所以他还从未见过何知许穿白大褂的样子。 像那家伙爱装逼的样子,白大褂里估计是要配上衬衫的。 领带一定是不会系的。 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何知许吊儿郎当的当医生的样子,赵明庭不禁笑了出来。 谁会当他的病人啊? 完了,以后要是医药改革了,医生只能赚门诊费了,这家伙得饿死自己。 易三儿从床上跳下来,“不等了,我去吃午饭啊。” “诶诶,这里还有一个活人需要。”胡杨在床上摆了摆手。 “你是猪吗?”易三儿踢了一脚胡杨的凳子。 “就这一次,下次我去买。”胡杨笑了笑,“煲仔饭,香辣鸡丁的。” 宿舍门摔了一下,啪的一声。 易三儿走到食堂门口,看见门口站了个女生十分眼熟,女生正在和保安说些什么,拽拽的样子。 “让你同学出来,外校学生不能进去。”保安说。 “不是外校学生能进去吗?”秦思立取下耳机。 易三儿走到保安后面,拍了一下,“这我同学来找我的,我们出去聊。” “这样不就行了吗?”保安让了一步让易三儿出来。 “……”秦思立皱着眉头,“你是?” “来找何知许的吧?”易三儿说,“你不知道吗?他住院了。” “什么?为什么住院啊?” “小腿骨折了。”易三儿心虚地摸了摸脖子后面。 “这是自己摔的还是被人打的啊?”秦思立继续追问。 “被人打的吧,”易三儿低着头说,“噢,就在隔壁医院12楼还是14楼,我带你去吧。”易三儿赶紧走在了前面,“不远。” “啊?噢!谢谢你啊。”秦思立跟在易三儿后面走着。 易三儿推门而进的时候,赵明庭正要拉门出去。 “你怎么来了?”赵明庭问。 “接我家长工回去。”易三儿笑着说。 “……”赵明庭看见易三儿背后的女孩,愣了一下。 易三儿让开了一步,一个穿着黑色皮衣的女孩站了出来。何知许往门口瞥了一眼,立马拉过被子盖着自己的头。 “怎么着啊?”秦思立往病床旁走了几步,“被人打到脸了?” 被子下的人疯狂地摇着头。 “我刚给阿姨打电话了,阿姨说她最近就抽时间回来。”秦思立拿起床头柜上的水壶给自己倒了杯水,坐在病床前的凳子上喝。 何知许猛然掀开被子,“不会吧?已经打了?” “嗯,打过了。”秦思立双手托着杯子点了点头。“阿姨出国前再三叮嘱我,你有事情我要向她汇报的。” 赵明庭站在门口不知所措着,前女友探望,他是应该离开的,而且他本来也是要走的。可是……想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为什么何知许还会和前女友关系这么好?为什么前女友会认识他妈妈? 这是……已经被家长认定的吗? 赵明庭举了举手示意了一下自己先走了,就带着易三儿出了门。 “造孽啊!”易三儿突然叹了口气。 “你怎么会和他前女友一起来?” 易三儿突然拉住了赵明庭的手,赵明庭下意识地甩开了,“有话直说。” “我要说我对刚才那姑娘一见钟情,你会不会觉得我疯了?”易三儿本来就比赵明庭矮点,这么一抬头看人总让人觉得可怜而真诚。 “……你给她说了何知许是你打的?”赵明庭疑问地看着易三儿。 “那哪能够啊?”易三儿摸了摸后脑勺,“我就只说他被打了,没说是谁。”易三儿跟着赵明庭又走了几步,突然愣在原地,“你说会不会有种可能何知许是个渣男,我这么一打刚好替她出气。” 赵明庭回头望了一眼走火入魔的易三儿,还没等说话,易三儿又悲伤地说,“是哦,你看刚才她心急的样子……” ……一见钟情这么厉害?赵明庭心里想。“我让你查的事查出来了吗?” “啊?啥事?” 赵明庭给了易三儿一肘子,“你丫不会忘了吧?” 易三儿恍然,“哦哦,那个事,查出来了,你猜谁?” 赵明庭瞪着易三儿。 “就那个跟何知许斜对门的,宿舍在厕所旁边的闵羽。” 赵明庭还是不知道是谁,迷惑地看着易三儿,自然而然地皱起眉头。 “就那个啊,呀,咋跟你说呢?”易三儿记得都快抓耳挠腮了,“赵明庭我给你说,你这脸盲的病该治了。”易三儿又愣了一会,突然鼓起腮帮子,“就那个胖胖的,然后考试前老说,‘赵明庭你字写大点我好抄’,要么就喊‘赵明庭你离我太远了,我抄不了你了。’” “结果还第一个交卷的那个欠揍的?”赵明庭挑起了眉毛。 “没错,就是他,交卷前还要站起来审视一圈。”易三儿恶狠狠地说,“你说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啊?” “没准是被九年义务教育逼疯的。”赵明庭说。 ☆、第 11 章 “诶诶诶,你又跑哪啊?”易三儿冲着赵明庭喊。 “何知许出院呢。”赵明庭回了句,“我球拍你帮我带回宿舍。” “我去,简直比照顾媳妇还贴心。”易三儿嘀咕着。 赵明庭一边跑一边低头看了眼手表,15:32,何知许应该还没出院。临近期末了,体育课也开始考试了,赵明庭是真没想到会早放。 当然这种早放是建立在一个职业打羽毛球的人狂虐其他人的基础上。 那女孩应该回去了吧,赵明庭想,要是还在的话其实是有些尴尬的,虽然他并不知道这种尴尬是为什么。 易三儿说是何知许甩了她吗? ……易三儿这样说了吗? “赵,赵明庭!” “啊?”赵明庭恍惚地回过头。 一个女孩站在她面前,双手紧紧拉扯着一张纸。头低下去,眼睛看着自己的脚,又不一会儿的往上瞟着。 “你刚叫我了吗?”赵明庭问。他突然有些慌张,受易三儿那小子琼瑶剧的影响,他觉得这要再看不出来就得是瞎子了。 “……嗯,叫了几声。”女孩怯懦地回答,又往上瞟了一眼。 “抱歉,我在想事情。”赵明庭说。“你还有其他事吗?我现在有点赶时间。” 必须在这女孩开口前离开,赵明庭想,他其实有点不会拒绝人,尤其是女孩。 这就是他那所谓的绅士风度吧…… “我,我有点事,可以那个,……耽误你一分钟吗?”女孩继续说。 完了!赵明庭直觉告诉他。 “当然,有什么事你说吧。” 要怎么拒绝才不会伤她的心啊?她不会哭吧?……冷静冷静,上一次是怎么拒绝地来着?赵明庭再努力回想后悲哀地发现,易三儿那家伙还是有用的。 毕竟上次就是他帮自己挡的。 “我其实……”女孩话刚说到一半,就听见背后有一声“赵明庭”传来。 这个声音有点耳熟,可能对于脸盲的人来说声音是辨别人的最佳方法,何况这个声音最近一直回放在他脑子里。 赵明庭后背突然就湿了一片。 他艰难地转过身,却刚好让何知许看到被他挡住的女孩。 “这是……噢,我懂,我们不打扰你了。”苏鹤杨拽着何知许。 何知许显然是愣住了,没有反应过来。苏鹤杨又靠近何知许说了句什么,何知许在他的搀扶下离开了。 赵明庭看着何知许的背影,脑子里敷衍出四个大字:他误会了! “同学,你要说什么?”总不能让人家话还没说完你就说不同意吧,赵明庭想。 该死的绅士风度! “啥情况啊?你家的要被人拐了你还这么镇定!”苏鹤杨掐了下何知许,“被人打的伤了脑子?” “……能安静会吗?”一开口,沙哑的嗓音就把自己吓了一跳。 “……气急攻心啊。”苏鹤杨叹了口气。 其实不是气的,何知许自己想,赵明庭各种条件都十分优异,有人喜欢也是正常。只是……担心吧,这个女孩的出现将直接告诉自己——他和自己是一类人吗? 如果不是呢? 何知许不敢继续想了,其实从最开始他就知道这是一个尖锐的问题。可是,他一直在搁置,因为无能为力。 这个问题就像是一片在必经之路上的海洋,迟早得淹死自己这个旱鸭子。 已经过了三个小时了,何知许在床上翻了个身,按亮了手机屏幕,纯黑色的锁屏告诉自己没有一条短信。 赵明庭并不打算解释什么…… 而这又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华为经典的来电话音响起了,何知许迅速地拿起手机直接就按了接听。 “我回来了,大宝贝。”电话那边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何知许把电话撇在了枕头边,打开免提。“大美女,我真没事。”他把右手搭在自己脸上。 “回家吗?” 何知许移开手,眼睛直盯着天花板中间的灯泡,“回。” 他坐了起来,两手扶着两边的扶杆,深吸了一口气,一次性地跳下了五个台阶。 “利索啊!”对面的刘成喊了一声。 “有那个闲工夫不来扶我一把?”何知许斥道。 “这不双手占着呢么?”刘成转过头对着屏幕,何知许在他背后凑了一眼。 垃圾水平,赵明庭这么说过。要是他看见刘成应该就不会这么说了吧? 不,他会说比你还垃圾。 何知许轻笑了一下,眼角向上提着,眼睛确是内含一潭死水般,氤氲着寒气。 “我回家去啊。”何知许拍了拍刘成的肩。 “啊?你回哪个家?”刘成像是被吓到一般喊了出来,“我就没见过你回过家啊。” “那老子也是有家的人!”何知许想踹一脚刘成,可是他没有一条腿可以帮他完成这个伟大的举措! “来来来,攒着。”刘成的笑容简直就是大写的“我不是好人”。 “一边去儿!”何知许拿走了门背后的拐杖。 下了宿舍楼,何知许先是从后门出去去花店要了一捧玫瑰,再从后门穿进来。 门口停了辆路虎,凭这落灰的程度何知许就可以判定这是他家的。 他拉开了副驾驶的门,递出手里的捧花,“大美女,给你的。” 驾驶座上坐了个身穿红色旗袍的女人,女人没有化妆,头发也是随意散落着,只在末端有个松松的皮筋。 “这花束也太小了。”女人的音色有些慵懒。 “那你得好好想想内在问题,比如你儿的生活费是不是该涨涨之类的。”何知许把书包撇在了后座,拉开了后备箱,把拐杖放了进去。 “那我觉得这花还不错,简单朴素。”女人继续笑着。 “这衣服都多旧了,还在穿啊?” “又没坏。” 这衣服是四年前何知许买的,用他中考后的第一份工资。那个雇佣童工的场所就是秦思立她家的工厂。 那条路几年前还挺偏僻的,城市规划后,附近多了几个小区,原先的工厂要搬到郊外,秦思立他家人盘下了那块,就按工厂的样子建了个酒吧。 工厂二楼原本的员工宿舍被改成了套房,何知许打扫了一个月的房间,赚了一千多。就这么点钱还有几个朋友天天让他请客的。他原本想给大美女买条项链的…… 何知许的家其实离学校不远,坐个地铁也就20来分钟,但的确如刘成所说,他很少回家。这个房子对于他来说就是个冷冰冰的建筑,没有一点人气。 还不如在宿舍呆着呢?那几个也是外地的,周末都回不了家。一起凑着还热闹。 “到了。”大美女松开了安全带。 “你穿的拖鞋啊?”何知许从车里跳出来,扶着车蹦哒到后备箱拿出拐杖。“能不能精致点儿,好歹有你工作时的一半就行了。” “那都是装的,都累死了。”大美女撒着拖鞋进了电梯。 ……可真行。 何知许把包放在鞋柜上,准备换拖鞋。 “别换了,地也脏,没事。”大美女进了厨房烧水。 “……呃。” “你多久没回来了?” “三四个月吧。”何知许说。 “怪不得这么脏。我感觉我得要求你回来打扫几次了,不多,一个月一次就行。” “再说。”何知许把腿搭在了沙发上,躺了下来。 他的心很乱,大美女其实也知道,好歹是养了这么久的,他的内心在大美女面前无法掩饰。所以她才不断地找话说。 “大美女,我喜欢上了一个人。”何知许开口说。 “谁啊?有照片吗?” “有,我偷拍的。”何知许咽了一口,“但是……”他又停顿了一下,脑子里疯狂地组织着语言,他后悔了,他不该一时兴起地说出来,他什么都还没准备。比如大美女可能的反应…… “怎么了?”大美女从厨房端着水出来。 “他是个男的。”何知许抬起头,“我喜欢的人是个男的。” ☆、第 12 章 “易平初你怎么偷看我手机啊!” “老实交代,刚才那个英文是谁?”易三儿放下筷子,盯着易平末。 “什么嘛?就一个同学而已,你不要这么看着我啦!” “同学?还说你可爱漂亮?” “怎么啦?这是事实好不好!易平初我告诉你你可真烦人!”易平末狠狠地回瞪了一眼。 “有男的追你,你就不要你哥了?……哦,对,你本来就不要你哥,那你就不要你的明庭哥了?” “明庭哥哥本来就不是我的啊?他昨天还被女孩告白呢!” “什么!那小子没告诉我!”然后易三儿像是真的生气了一般,锤了下桌子,震得筷子滚落掉地上。 “人家的私事说不说都没关系吧?而且又没成,更没必要说了吧。”易平末一边说着,一边把易三儿面前的糖醋排骨移到自己面前。 “又没成?”易三儿叹了口气,从塑料笼里拿出一双干净筷子。 “应该是没成吧,我看那姑娘把手里的情书收回来了。” “不行,我得回去凑凑热闹。”易三儿拣走了那盘子里剩的最后一块排骨。 “易平初你够了!”易平末对着空盘子大喊。 易三儿一路狂奔到宿舍,一脚踹开宿舍门,正要大喊时,胡杨给他比了个嘘的手势,指了下赵明庭。赵明庭正在打电话,瞪了一眼莫名兴奋的易三儿。 “你咋跟你妈说的?”赵明庭揉了揉眉头。“她爸是哪个保安队长?” 易三儿听的一头雾水,只好去找胡杨。胡杨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啥都不知道,就继续开黑去了。 “还是一个医院的?你是不是找死?”赵明庭喝了口水,“怪不得你妈打电话给我妈!” 易三儿就算把整个后背都当做耳朵对着赵明庭,他也挤不出一点脑子。 “不是你妈能看上那种家庭吗!你也不想想?”赵明庭抬头望着天花板,每次他没有思路时他就会抬头,因为迷茫,渺小,他觉得。 总有一些事,一些人,他没有办法克服,只能仰望。 比如这件事。爱上一个保安队长的女儿其实没什么,如果是小说中的情节,男的应该抛弃家人追求爱情,与女主修得圆满。 但是不行。 如果老妈是那种给妹妹买别墅一借就是两三百万的人,并且也不打算让她还的人,那么言情桥段就没办法实现。 像他同学这样。 这还只是个爱上贫家女的例子,更何况自己呢? 会和他一样被家人赶出来吧,然后不管怎样知识分子的老妈也会像哭丧的人一样坐在地上哭嚎吧。 赵明庭闭上眼,事情真多,处理不过来的多,压在心上,哪怕不都是自己的事也令人烦闷。 “那你打算怎么办?”赵明庭问。 “分吗?”赵明庭从那一长段话中捕捉到了分手的词,那边似乎也在抱怨自己过不了没有钱,没有房,没有工作的生活。 都是借口,那么长的话。 “你决定好了就回去给你妈认个错吧。又不是什么大事。快让你妈放过我妈吧。”赵明庭说完立马挂了电话,像被抽走魂一样瘫在了椅子上。 “赵明庭你居然不告诉我?”易三儿立马开口发问。 “什么事啊?”赵明庭有气无力地说了句,与其是说话,更像是那些字随着叹气被气送了出来。 “女孩给你告白啊?易平末都看见了!” “什么?”胡杨立马转过头来,“我就说我的桃花运呢?原来都被你挡走了!” “你搀什么热闹?”易三儿给了胡杨一脚。“唉,我问你呢?”易三儿看向赵明庭。 “拒绝了,所以没啥说的。”赵明庭眼睛却没有看易三儿,盯着面前发呆。眼睛迅速地沉在了水里那般,只是觉得平常发灰的眸色也有些深邃了。 大美女似乎没有任何反应,走过来倒了一杯水递给何知许,紧接着就是寂静的沉默。 这种沉默不知道持续了多久,何知许只是觉得心跳再快一点就可以让自己过去了。 但是他不敢开口。他不知道大美女刚才是没听清所以不说话,还是这种沉默是故意的。 又不知道过了多久,久到何知许觉得自己都快要去见周公了,大美女突然说:“哪个人?” 傻子才会在这种情况下说出人名来! “我只是觉得,我可能喜欢男的。”何知许换了个婉转的语气解释。 “痴迷的不都是对具体一个人吗?”大美女喝了一口水,继续说:“没有人会说我喜欢男的这个群体,而是我喜欢谁吧,而这个谁恰好是个男的吧。” “……”毫无破绽,何知许想,不,应该是无懈可击。 “国外是有很多这样的现象,我对此并不奇怪,只是……”大美女停顿了一下。 只是没想到自己孩子是吧。 这个世上有很多事都可以想象,只是无法想象发生在自己身上。 自己还是个抱养的!何知许突然发现这个悲哀的问题,如果因为性向问题被退养……虽然说已经十八岁了,也不会再被安排领养。可是…… 丢人啊!何知许讪讪地笑了。 “我怎么没发现呢?我应该在之前就有所察觉才对啊!”大美女继续说。 “……”何知许彻底懵了。 “果然还是我对你的关心不够吗?”大美女转过头看着何知许。 “……等会儿,我捋捋。”何知许终于端起水来,抿了一口。“……您还要我不?” “什么?” “你不会把我退养了吧?” “乱七八糟!我根本听不懂你说什么!” “……”何知许放下水杯,站起来紧紧地抱住了大美女,“这就够了,真的。” 真的。 不要再内疚什么,你这么好,对我这么好,我不忍心你再苛责自己。 “我回房了,晚安。”何知许松开大美女,一手拎 起书包甩在肩上,转身进入卧室关上了门。 “这孩子怎么了?”大美女在几秒钟的出神后发出一句感慨,“果然学医压力太大吗?” 屋里的何知许靠着门坐在地上,嘴角不住地往上翘,简直要和眼角连到一起去。眼泪却大颗大颗地往下流。 ☆、第 13 章 我有话想对你说。 赵明庭终于还是下定了决心,点开了何知许的电话。 我拒绝她了。 听着那边嘟嘟嘟的声音,赵明庭的心跳声也随着放大。 “喂?”何知许的声音夹杂着些许嘶哑,开口便像是在撕扯着丝绸。 “可以听我解释吗?”赵明庭说。 为什么要向他解释? “那个女孩其实……” 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件事! “她虽然向我告白,但我……” 赵明庭你这是在自作多情! “……”赵明庭终于还是哑了口。 “你怎么了?”何知许问。 “……啊?没什么。”赵明庭慌张了,“你刚才很忙吗?” “忙?没有啊,我就是刚不小心睡着了。” “哦。”这就是他没有回微信的原因吧,赵明庭想。 接下来就是尴尬的静谧,赵明庭不知道继续说些什么,可是也不愿就这样挂了电话。 还是何知许开口打破了沉默,“你拒绝了吗?” “什么?” “那个女孩。” “……”赵明庭不知道何知许为什么会突然把话题又引回来,“嗯,拒绝了。”粉红悄悄爬上了他的脖颈和耳朵。 “为什么?你不喜欢她吗?” “……”这要人怎么回答?直接说是因为喜欢你所以拒绝了吧。呃,还是算了吧。“没有缘分吧。” “那你和什么样的人有缘分呢?”何知许像是要打破砂锅问到底。 “……”赵明庭剁了几下脚,花园的蚊子太多了,要不是要给何知许打电话,自己才不会下来喂蚊子呢。“就是和有缘分的人啊。” 喂蚊子的修行不知道又持续了多久,赵明庭实在受不了了,匆匆答应了何知许后,一个箭步冲向了宿舍。 一手推开门后,赵明庭拿出一瓶花露水对着自己腿和胳膊狂喷。 “我去!谋杀啊你!”易三儿先是忍受不了这个芳香的味了。 “你这是招了多少蚊子,要这样报复?”胡杨继续发出怨念。 “一个花园的母蚊子,天啊,简直就像没见过雄性动物一样。”赵明庭一边挠着,一边在蚊子包上用指甲按出一个个十字来。 “咋还跑花园去了?大晚上的那都被情侣狗占领了,你去那儿……是饿了吗?”易三儿调侃说。 “一边去!”不过赵明庭确实想起自己在打电话时背后有一对情侣亲嘴亲的啪啪响的,唾沫星子横飞。 不过总算了结一件事了,赵明庭轻手轻脚的爬上床,蚊子包也算值得的了。 第二天的物理实验,老师拿来老式的血压仪教同学测量。 “老师,现在都有电子的了。”一个同学撇着嘴说。 “那电子的万一坏了,你们就不会给病人测了吗?”老师拿着压力球按压着,“这个时候你们要盯着表盘听……” “听什么啊?”薛达秦问。 “海哭的声音。”易三儿在后边突然唱了起来,引得全班爆笑。 老师咳嗽了一声,“第一个声音对应的是舒张压,最后一个对应的是收缩压。” “那我怎么知道是最后一个啊?”又一个学生问。 “那就把对应的压力值都记住。” “哦。”刚才发问的学生不免地有些尴尬。 上完课后,赵明庭表示要去超市添点东西,易三儿立马要求赵明庭给他带点超市里的鸭脖。 赵明庭先是直奔了酸奶区买了一箱酸奶,又转身去了零食铺带了几包辣条,笋干之类的,才跑到洗浴用品那里买了必要的洗发水和沐浴露。 临交钱了,才想起易三儿的鸭脖,又匆匆回去挑了些麻辣鸭脖回来。 赵明庭拿着大兜小兜的出门时,看见前面的苏鹤杨提着一捆啤酒。 “你去哪喝啊?”赵明庭问。 “门口大排档,今儿老何生日!”苏鹤杨说。 什么!赵明庭突然想起来昨晚何知许邀请他一起去吃饭的! 可是他被蚊子闹的全忘了! “几点开始啊?”赵明庭假装波澜不惊地问。 “五点多吧,已经喝过一波了,这不是不够吗?我又来买了一捆。” 赵明庭偷偷瞄了眼手表,已经快七点了,这下完蛋了!赵明庭想。昨天还打电话向人家解释,今天就敢放人家鸽子! “老何给你说了吧?”苏鹤杨问。 “嗯,说了,我一会就过去。” “那行,我就先走了。”苏鹤杨一手拎着啤酒,腾出另一只手摆了摆。 冷静地看完苏鹤杨离去,赵明庭大步冲向学校,看见易三儿正在门口的羊肉串那。 易三儿也仿佛看见了运动的鸭脖,高兴地喊了声,“这儿!” 赵明庭把东西扔给易三儿转身就走,没走几步又回过头来带走了鸭脖。 “不是你什么意思啊?”眼看着到嘴的鸭脖就要没,易三儿急忙拦住。 “剩下东西帮我带回去。”赵明庭头也没回地走了。 苏鹤杨说的大排档,就在学校右边的巷子里,赵明庭本来以为要好一会找,结果刚进店就听到闹哄哄的声音,干脆就顺着这声音找了过去。 何知许他们在一个包间里,不过门是敞开着的,赵明庭刚走过去就闻见酒与烟混杂的味道。 转身就想走。 赵明庭狠狠攥了拳头,内心蹦出一个声音为自己鼓劲,“去吧,皮卡丘!” “你来了啊?”还是先坐在对面的刘成发现了他。“老何刚还问呢你们一大班啥时候下课?” 何知许其实就背坐在门口,听见声音瞬间转过头,眼睛早一步的张大后,嘴角也慢慢的上扬,然后愣是把自己笑成了朵花说到,“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不知道带些什么,看你们喝酒就买了些鸭脖当下酒菜。”赵明庭说。 “还带啥啊?你看我们这都一个个的空手来的。”苏鹤杨笑着说。“来来,坐这儿,这儿还有个位子。” 赵明庭正要走过去坐在对面,何知许突然从旁边抽出一个凳子加在自己旁边,“那边太挤不好过,就坐这吧。” 苏鹤杨看势急忙表示老何说的对,心里暗道:好险啊,差点就要被老何骂死了。 赵明庭只好坐在了何知许旁边,还好菜已经上完了,坐这里不会挡住服务员。 何知许那一伙赵明庭也只能认识几个前几天来过医院的,显然这一桌有很多赵明庭都不认识。也不知道是哪个人首先起哄,说是来晚了要罚三杯,整个桌子又变的闹腾了。 “我不会喝啤酒。”赵明庭解释说。 “服务员,上白的。”一个叫不上名字的人喊。 赵明庭急忙说,“我也不会喝白酒。” “那你这是不会喝酒吗?” “……嗯,是这样的。”赵明庭低着头说。 坐在旁边的何知许笑着看这边,却是一点帮忙的意思都没有。 “不行不行,必须得喝,那就喝啤的吧。”说着就把一杯啤酒递给了赵明庭。 赵明庭不好意思地低头瞥了眼何知许,发出求救的信号。 “唉唉唉,算了。”何知许伸手就要挡,却被对面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刘成叫住了。何知许只好讪讪地把手收了回来,做出个无能为力的表情,心里却偷不住的乐。 赵明庭看求救无援,只好一仰头憋住一口气闷完了一杯,俊秀的脸也陡然布满了酒气,只得殷红一片。眼睫毛向下耷拉着,却是被啤酒熏出了眼泪在眼眶里打转来。 赵明庭简单地以为就能逃离魔爪,结果眼看着对面递过来了第二杯和第三杯。 三杯过肚,赵明庭实在是挺不住了,手把杯子一推就在桌子上睡着了。 “这没事吧?”苏鹤杨问。 何知许用手拨开赵明庭的头发观察了一会,眼睛周围全是被酒气熏的胭红,眼角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桃红的嘴唇微微张开着,还哼着什么。何知许又凑近了一些,却发现还是听不见他说的什么。 “你们可真行,撂翻一个!”何知许说。 “不是吧,真不会喝酒啊?我还以为起码也能来几口呢。” “三杯倒!”何知许看着赵明庭,悄悄竖起大拇指,“厉害!” ☆、第 14 章 喝到最后人也三三俩俩地撤了,就剩下何知许和赵明庭。 本来何知许是想要苏鹤杨那几个留下来帮他的,但也不知道苏鹤杨是不是啤酒喝到脑子里了竟误会了,还迅速地拉走了同宿舍的其他人,美其名曰,“给你们留地方!” 留个鬼地方啊,一个醉汉一个瘸子能干啥?何知许在心里不住地吐槽。 一阵电话铃声响起后,赵明庭皱了皱眉,何知许怕赵明庭被吵醒,赶紧接了电话。 “喂?” “你跟蚊子打电话呢?”何知许头一次觉得秦思立的声音简直震耳欲聋。 “小点声。打电话有事啊?” “今儿不你生日吗?我想着聚一聚。”秦思立说。“省得你孤独。” “得,学校门口的老二排挡,刚招呼完一桌,你来吧。” 何知许挂了电话,叫服务员收拾了残羹剩饭,又点了些新菜,吩咐厨房先做着。 赵明庭一直昏睡着,中间有几次梦呓喊冷,但好歹是没醒。何知许把自己的外套脱下,盖在了他身上。 “什么情况?你下药了?”秦思立刚走到门口就看见一幅你安心入睡,我痴痴守着你的画面。 “小点声!”何知许说,“我是那人吗?” “为爱人当小人的事能理解能理解。” “他刚被上一桌的人灌醉了,就这么简单。”何知许说。“这些菜都刚点的,你没吃饭吧?” 秦思立拿起筷子,加了口麻辣豆腐,“生日快乐哈!” “说的是不是有点不太有心?”何知许笑着问。 “得了吧,都和前女友分手了,还能得句生日快乐知足吧你。” “那不是因为咱俩是哥们呗。” “也就是我,换个女的,不让你背上渣男的名号才怪了。”秦思立看了眼旁边的酒瓶子,“不喝白的啊?” “喝呗。”何知许跑出去让服务员开了瓶二锅头,又轻手轻脚的坐回去。 “过分了啊。”秦思立说。 “咋了?”何知许不好意思的笑了下。 其实何知许也不算渣男吧,秦思立想,高考后秦思立和何知许曾在一起一段日子,但到了大一刚开学也就分手了,分手理由很简单,何知许说他自己喜欢男的。 于是俩人又恢复到了朋友阶段,可能是因为当朋友时间十几年,所以那一两个月的情侣关系就被忽略不计了。 秦思立咕咚咕咚喝了一口白的,只是可怜她第一次向男生告白却是这结果。 “你找我是有事吧?”何知许问。 “……有点麻烦。”秦思立看了眼酒杯。 “怎么了啊?” “我爸妈想退休不干,把酒吧直接交给我管。”秦思立说。 秦思立高考没考好,没考上一本大学,这姑娘干脆说二本没前途,就不念大学了。虽然跟家里吵了一架,但夫妇俩从小就这一个女儿,又惯成了这副男儿样,做事起来主意多的很,所以只好听从女儿的想法了。 “交给你还不好?年纪轻轻的就当资产老板娘?” “但是,我戏园子那边刚开业,离不得人。”秦思立为难的说。 何知许想起来前不久见她时,她就戴着耳机在听戏,“那就雇个店长呗。” “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我爸妈死活不同意,说是自己家的不能给别人,好像给了就拿不回来一样。”秦思立埋怨说。 “为什么这么复杂?那你以后结婚酒吧归你老公管也不行吗?” “……有道理啊!”秦思立眼睛一亮,“找个男朋友不就解决问题了吗!” “什么啊!你这是在利用别人啊!”何知许说。 “我如果一开始就说明呢,就不算利用了吧。”秦思立说。 “话是这样,可是那样谁还会跟你啊?” “那就不用操心了。”秦思立信誓旦旦说,“也就你个傻子敢抛弃我。” “……是我的错,这茬能过去了吗?”何知许无奈道。 秦思立笑了笑,看了看依旧醉醺醺的赵明庭问,“阿姨呢?回去了吗?” “十二点说的生日祝福,一点就走了,四点的飞机。”何知许回答后愣了一下,“怎么突然问这个?” “阿姨不走,你怎么把他带回家啊?”秦思立眨了眨眼。 看着这不怀好意的微笑,何知许感觉后背像是爬上了蚂蚁,“送回……宿舍啊!”何知许突然喊了出来,可又怕吵醒赵明庭,生生地把后半句吞了下去。 秦思立晃了晃手腕上的表,“门禁啦!别装了!” 何知许眯了下眼睛,低头看了下手机,还有10分钟就门禁,要赶回去肯定是可以的。哪怕他是个瘸子,拄着拐都有起飞一般的速度。 他又低头看了眼睡得正香的赵明庭,脑中浮现出秦思立刚刚的那句话,“11点十分了,回不去了。”他抬头看着秦思立。 秦思立又低头看了眼表,会心一笑。“那现在回吗?我帮你扶他。” 何知许赶在秦思立拉起赵明庭前,将赵明庭拽了起来,“我来,你帮我去门口打个车。” “……不是你一个瘸子?” “我一手弄着拐杖呢!” “……行行行,我去叫司机,”秦思立翻了个白眼给何知许,“又不勾搭你男人,至于吗?” “快去,我撑不住了!”何知许一手扶着拐,一手搂着醉汉,可这个醉汉怎么还不老实了,双手就要搂上何知许的脖子,硬要把何知许往下拉,“轻点,大爷,我脖子!”何知许无奈地说。 总算在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何知许把赵明庭砰的一声扔到了床上,“累死了,累死了。”何知许直接坐在了地上,大口气大口气地喘着,伸出尚健全的腿踢了一脚赵明庭的屁股,“这一身肌肉,没白长啊,真是。” 踢完之后顺着后坐力,何知许就躺倒了地上,感觉腰那硌到了什么,伸出手从背后拉出了拐杖。 然后呢?何知许看着昏睡的赵明庭,真的要为爱做小人? 卧室的窗帘没拉,外面的月光顺着落地窗撒在了赵明庭的背上,那紧绷的肌肉,削瘦的后脊梁在白色短袖下隐隐显现,何知许将眼神别了过去,注视着那张脸——那张他魂牵梦萦却又没有机会去细看的脸。 赵明庭长的好看是何知许早已知道的事,大一上学期就被女生内定为校草,可是后来因为赵明庭的性格实在太高冷,这校草才被迫换人。 想到这,何知许纳闷了,这医大校草榜单里怎么就没自己呢?校草榜单没有,系草也凑合啊,纠结了好一会,何知许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不能和普通的凡人相提并论! 嗯,何知许看了看赵明庭,面如冠玉的普通凡人! 这样的人儿啊,真是看一辈子都不腻,何知许趴在床边想着。 早上八点,一阵鸡叫传来,何知许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谁家咋还养鸡了呢?” 赵明庭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从衣服里掏出手机,正要说这是我闹铃时,看了看四周不是宿舍的装扮,又看看左边何知许顶着一张刚睡醒的脸,“这是哪?” “……我家,”何知许从地上爬起来,“昨晚你喝多了,门禁了,我就把你拉我家了。”说完,何知许拄着拐杖溜出去了。 ☆、第 15 章 入夏后的天气真是说变就变,狂风卷着树叶呼啸地吹,本来就年久失修的路灯更是配合地放弃了挣扎。 “什么鬼天气!”易三儿打了个喷嚏,想起书上写的打喷嚏其实是人自身排除细菌的过程,“学疯了啊”不免感叹。 已经快门禁了,赵明庭还不回来,电话还关机,易三儿有点担心。一边不停按亮手机,一边往校门口走去。 保安坐在候发室里端了个茶杯刷着手机,看着鬼鬼祟祟的易三儿说,“都快关门了,咋还往外出呢?” “师傅,等我舍友呢,大晚上的联系不上了。” 易三儿站在候发室的窗户前,撅着屁股把头伸了进去。“您啥时候关门啊?我想出去找找他。” “别出去太远啊,一会儿就关了。”保安指了指外面,“赶紧去吧。实在不行联系你辅导员啊。” “哎,得嘞。”易三儿侧过身从电栅栏那穿了出去。 外面的小贩也开始收摊了,羊肉串,炒粉,鸡蛋饼什么的只有残骸落在人行道上,餐车拉走后,地上一层黑油。 易三儿尽量避开了那些垃圾,往学校旁的街道走过去,他记得赵明庭是往这儿跑的,还急急忙忙的。 他突然想起他妈给易平末转发的什么网页,一个医学院女大学生在学校门口被人贩子拐卖,卖到农村里当媳妇,结果那家人怕女学生跑,硬是打断了腿,割了舌头。 一阵风迎面吹来,鸡皮疙瘩立马遍布全身,易三儿甩了甩脑袋,心想应该不会拐卖男的吧。 十字街头背对着他站了一个女孩,本来是不奇怪的,毕竟也没有多晚,可是今天怎么就邪门了,路上的人本来就少,还都行走匆匆。 而那个女孩似乎没事干,就站在十字街头发呆。 不管了,易三儿想,转身往街道里拐,路过两边的饭店,网吧,就都从门口扫一眼。 显然赵明庭都没在。 快十分钟后,易三儿已经把周围店看了两遍,确认赵明庭不在后,从街道里拐出来了。 那姑娘还是站那儿,姿态都没变。 “妈的!”那姑娘突然喊了一声,“早知道刚才那辆我先坐了!” 说完后,姑娘转过身来,“……咦?你是当时的同学?” 易三儿看着姑娘,心想老天的安排啊,右手背到背后捏了捏,“是你啊,你怎么这么晚在这?” “别提了,打不到车了。”秦思立皱了皱眉。 “不是这一个个的出去了咋都不回来呢?”胡杨接到易三儿的电话后感叹,“谈恋爱了吗?一个两个咋都谈上了?”胡杨转了个身,宿舍的床板吱呀作响。 “孤独寂寞冷啊!”胡杨叹了口气,从床上下来,打算看个片子打发时光。标志的长城片头刚出来,胡杨打开桌子左下方的零食柜,手伸进去摸了半天,“吃的呢?” 胡杨把片子暂停了,低头瞅着零食柜,好久不能缓过神来,“我前天才填满的!” 胡杨突然想起赵明庭和易三儿可恶的嘴脸,简直整个人都不好了,“够狠!” 胡杨拿了钱和钥匙准备去小黑超,说是小黑超是因为大学里的小卖铺不仅漫天要价,而且还把过期的东西卖给同学,所以小卖铺的本来名字早已记不清了,人人传颂的都是小黑超的大名。 经过花园时,胡杨想起赵明庭的可怜事,把裤脚又往下拉了一点,嘴里念叨着“别叮我这单身狗啊,那有那么多情侣狗呢!” 顺便,胡杨瞄了一眼坐在长椅上的两人,“怎么谁谁都有男女朋友啊?不学习了吗?” 胡杨一边走着,一边不怀好意地瞅着两边的情侣,“挂科,挂科!说的就是你,嘿,还亲开了!” 就快走到小卖铺跟前时,胡杨停下了。 “……那不是易平末吗?她旁边的是——苏鹤杨!”胡杨兀自念叨着。 “这是什么?”赵明庭看着一碗发黑的汤,嘴角瘪了一下。 “紫菜汤,”何知许说。 “为什么这么丑?” “我尝了啊,好喝着呢,只要好喝不就行了吗?”何知许坐在餐桌旁端着碗,“呀,两个大男人的凑合点吧。” 赵明庭丝毫不理会他,径直走进厨房。何知许喝完一碗后打了个嗝,走过来坐在沙发上,一条腿搭在沙发边,打开了电视机。“折腾去吧,有的吃就行了啊。” 过了一会儿,赵明庭从厨房里出来,何知许故意不去看他,心想:不会了吧,逞什么能?在家里跟个大少爷一样活着,怎么会知道厨房的事? 赵明庭坐在餐桌旁,开始吃早饭,细嚼慢咽的,眼睛盯着电视机里的早间新闻。 何知许正听着什么领导人访华着,突然闻到一股鸡蛋的香味。 炒鸡蛋?! 何知许眯了眯眼,嘴角勾起一抹笑。他眼睛盯着电视机的移动,一步挪上一小点,目标倒是很明确,赵明庭的饭! “你干什么呢?”赵明庭抬头看着他。 “……”何知许迅速扫了一眼菜,辣子炒鸡蛋,胡萝卜丝,心想:吃的可真好。何知许又看了一眼赵明庭碗里的,就这一眼,简直要崩溃,“为什么会有皮蛋瘦肉粥?” “没有啊。”赵明庭说完喝了一口粥。 “那这是什么?” “皮蛋……香肠粥。”赵明庭盯着自己的碗想了半天,又抬头笑了一下,“没有瘦肉,只有香肠就拿来用了。” “不要企图用装傻来蒙混过关。”何知许扯了扯嘴角,“这些食材都哪来的啊?”何知许问,自己都多久没回来了,屋里怎么可能会有菜呢? “就在冰箱里。”赵明庭说。 不会啊,屋里应该只有紫菜了啊,就那还是不知道多久前的了,何知许想。反正他刚才是没敢在拆包装时瞅生产日期。 何知许进了厨房,打开冰箱,看见满满当当的菜,“谁买的?”他小声嘀咕着,看到了最低一层的菜上有个便利贴,上面写着“经常回来。” 是大美女。 何知许突然不知道说什么好,他回来后是没有看到大美女出门的,那就是大美女刚下飞机后了。 …… 顶着时差混乱的头痛吗? 他突然感觉太阳穴狂跳,血有点冲上头。何知许关了冰箱门,靠着冰箱,看向外面,外面只有赵明庭依然坐在那里吃饭。 昨天时,那里还坐着大美女。在他突然跑进卧室后,大美女还一脸疑惑的坐在那里。 然后在零点一过时,大美女敲响他的卧室门,说了句“生日快乐。” 何知许望着外面发呆,思绪怎样都回不来,他突然想好久没这样放空自己了。 赵明庭吃完早饭,端着盘子进了厨房,久久地盯着何知许,何知许这才回过神来。 只听了句“我昨天忘对你说了,现在补上,生日快乐。” ☆、第 16 章 “你今天能不回去吗?” “今天……周六了啊,是没课,可我一般放假都要回家。” “可以……今天陪我吗?”何知许说。 “……”赵明庭不明白为什么何知许会这么问,他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碗,所有的菜都没吃完,他本以为何知许会恬不知耻的跑过来吃,所以他多做了一份。 不过事情好像发展的不一样了,赵明庭隐隐觉得。 比如,现在何知许那□□裸的目光。 赵明庭感觉全身不自在,他本应该在察觉不对时立刻拒绝,可是他竟然犹豫了。 而他犹豫的时候居然是在想如何告诉父母这周不回家。 疯魔了! “嗯。”赵明庭洗完碗后说,“我出去给我爸打个电话。” 何知许的眼睛就像突然被点亮一样,往外冒着火花,赵明庭的心突然被牵动了一下。 不合理的心悸。 “嗯嗯,就是这样,我这周可能回不去了。”赵明庭支支吾吾着,“……这样啊,我知道了。” 何知许在赵明庭挂完电话后走了出来,用殷切的目光注视着他。 “……我爸说明天我得回我爷那一趟。” “哟吼,”何知许举起了双手,拐杖应声掉落到地上,赵明庭瞥了他一眼,走过去捡起地上的拐杖,“真不知道你高兴什么?” “你在我旁边我就高兴,”何知许深情地望着赵明庭的脸,心想:真俊啊。 赵明庭把何知许的胳膊抬起来,把拐杖塞到他腋窝底下,感觉到何知许的目光后,他抬起头,正对着何知许的脸。 白嫩的脸上陡然变得殷红一片。 何知许勾起了嘴角,在沉默过后,说“你比我矮啊!” …… 赵明庭推开他转身就走,不正常,太不正常了。 “唉,别走啊,”何知许在后面笑着说,“就矮一点点还不行嘛。” 何知许冲着赵明庭的背喊,看不见赵明庭脸上的笑容。 刘成从书桌上取出小学三年级的语文课本放到书包里,又用大水杯接了满满的水,出门后还再三推了推门确认门是锁的,这才离开了。 周六要给学生做家教。家教信息是学校里勤工俭学办发布的,刘成特地参加了家教考试才拿到家教资格证。 像这种家教工资一般都很低,刘成这种小学三年级的一小时只能拿到40。 但他必须赚钱。 同宿舍的都比他有钱,苏鹤杨家里应该是搞生意的,前几天还新买了一套离学校近的房,听说付的全款。 何知许他妈不知道在国外干什么,反正他用的东西都是名牌。 宿舍本来应该四个人,但其中一个大一开学时直接没报道,估计看不上要复读。 刘成走到地铁站里,把水杯递给安检人员,认真等她检查完后,打开水杯喝了一口水才把水杯放进书包。 进地铁站刷卡时,刘成看了一眼显示,卡里还有15.8元。卡是上个月充的50,这个月应该是够了,刘成想,应该不用再充钱了。 要辅导的小女孩家在一个小区里,刘成在小区里绕了好久才找到,21楼,他按下电梯。 被人流从电梯里挤出来后,他找到那家,用手在门上敲了三下,没有人应,又敲了三下。 这时,他看到旁边的门铃按钮,按了一下。 门被打开后,一个乖巧的小女孩站在门口,两只哈士奇跟在她背后,伸长了舌头。 “请进来,老师。”小女孩说。 “嗯嗯,”刘成急忙答应,“你家真漂亮啊。” “谢谢夸奖,”小女孩用孩子那抑扬顿挫地语气讲,“老师您喝水”,说着她把一杯水放在桌子上。 刘成端起水,说“是欧式风格吧,真好看。” “不是哦。”小女孩说。 “不是欧式风格吗?”刘成把水杯转了一下。 “不是哦。”小女孩继续说。 刘成的汗从脑门上流了下来,“噢,这灯真好看,看起来就很贵。” 刘成觉得自己的第一次家教从开始就很尴尬。 “何知许,你家洗衣机怎么是坏的啊?” “啊?坏了吗?”何知许走进浴室里,看着赵明庭正气急败坏地把衣服往外捞着,“不知道诶,好久没回来了。”何知许摸了摸后脑勺,尴尬地笑着。 “……”赵明庭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你去看电视,玩游戏啊”,何知许走过去推着赵明庭往外走,“洗什么衣服啊!” “衣服,是我弄脏的吗?”赵明庭轻轻说。 “……”何知许反射性地回头看了一眼,正是昨晚他脱下来的衣服,短袖的中间还留有呕吐物的痕迹。“我一会拿去洗衣店就好了。”何知许继续说。 看着赵明庭的脸越来越阴郁,“你也是厉害啊,喝醉了的时候还知道往别人身上吐,把自己弄的干干净净的。” 何知许本想岔个话题,没成想赵明庭的脸更加黑了,他这才意识到自己说的话不对,连忙用右手打着自己的嘴。“叫你不会说话,叫你不会说话。” 同时,赵明庭挣开了何知许的左手,把衣服放进盆子里,倒上了洗衣液,打开水龙头接水。 “不用你洗的。” “你应该我一醒来就给我说,现在时间久了都不好洗了。” “本来也没打算让你洗”,何知许说,用手从盆里拉出那条短袖,拿了另一个盆开始洗,学着赵明庭先在衣服上倒了洗衣液,“这味儿太大了,你洗那条裤子吧。” 裤子上没有多大的痕迹,只有裆部零星沾上一点。赵明庭看着盆子里的裤子,心中似有一块冰在暖阳的照耀下,渐渐消融。从外边看那冰还在那,还是那么大,但赵明庭自己知道,那块冰已是从内部开始化了,不堪一击。 “你腿……” “没事。” 赵明庭又看了一会何知许,等到水满后才关了水龙头,把盆子拿到一边开始洗。何知许胳膊下只撑了一个拐杖,右手拿着盆走到水龙头跟前,用水不断地冲着短袖,味道实在太大,他还没做好心理准备要下手。 换了好几盆水后,何知许才把手泡进去用手开始搓揉。 客厅里的电视机还开着,内容也从早间新闻变成了婆媳争吵大剧,整间房子只有两个人在浴室里。一个搬着小板凳,把两条大长腿任意地舒展,低头认真地搓着一条裤子。一个站在洗脸台前,把盆子放在洗脸池上,眼睛盯着镜子看着后面的人儿,手无心地搓着。 其实这样也挺好。 “你说什么?” “其实这样也挺好。” “这样还好?你不打肥皂干搓还好啊?” 何知许晃过神来,发现赵明庭正站在自己面前,脸上都是着急和生气,手递过来了一个肥皂。 “好个什么啊?洗这么久了一点都没有洗掉!你就光用水洗啊?” “我加洗衣……”何知许正想狡辩,发现盆里确实只是一盆清水。这才想到自己加的洗衣液早已经被冲没了。何知许抬起头,咧开了嘴冲着赵明庭笑,“忘了忘了。” 何知许笑时就像个小孩子,好看的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眼角附近的皮肤还被挤出几条褶子来,嘴巴张得大大的,嘴角简直要连到耳根去,天真烂漫。 赵明庭抑制住内心的喜悦,冷着脸递给了他一块肥皂。“你要洗不干净就我来洗。” “能能能,我能洗干净的。”何知许接过肥皂在衣服中间狠狠地抹了几下,用力开始搓。 真是,又不是什么好差事,怎么还争开了。赵明庭想。 ☆、第 17 章 “菲菲,救我,救我。” “你咋了?”厕所隔间里传出一声低哼,“我正上厕所呢。” “三号教室,快过来。”易平末拿着电话的手颤抖了一下,细汗从额头上浸了出来。教室里的人陆陆续续地往外走,易平末一把把自己书包从桌子上扔到了地上,像是要盖住什么。 右边的男生拿走了剩下的半瓶可乐,终于也把板凳往前一推,离开了教室。 易平末低下头,把额头顶在桌角上,眼眶已经发红了。内心有个声音告诉自己,这没有什么,不能哭,不能哭。 “末儿,走了。”易三儿站在教室门口,冲里面喊了一声。 易平末哼唧了一句你先走之类的,半晌没有动静。 易三儿插在口袋里的手抽了出来,往教室的拐角走去。 易平末背对着他,被这一个一个沉重的脚步简直要吓出神经病,她突然觉得自己就像是恐怖电影里的倒霉蛋,死神显然已经盯上她了。 “你先走啊!”易平末吼了出来,易三儿感觉到这声音里不只有生气、愤怒,还有——无奈。易三儿继续朝着易平末的位置走去,他静静地观察着。易平末弯着腰像是哪里不舒服,但是手却并没有握拳,平常她哪里有个不舒服一定是一叫唤二皱眉三握拳的三部曲,可今天哪里怪怪的。 “哥,你先走,我求你了。”易平末像是求饶一般哽咽着。 易三儿没有说话,他站在旁边审视着,突然他看见地上的红色书包背带上,有一块颜色偏深,而且这一块还在持续扩大。椅子腿上的红色液体还在静静地往下淌。 易三儿脱下外套,站在易平末背后伸出双手,把衣服的两个袖子系在了易平末的腰上。“去厕所。” 易平末愣了一下,眼里的眼泪就要奔涌而出了,被易三儿一把拉起来,“快去。”易平末蹲在地上从书包里取出卫生巾赶紧跑了出去。 易三儿蹲在地上,拿出口袋里的卫生纸面无表情地擦着。听人说龙凤胎的心智发育什么都是一样的,但是似乎从冥冥中医生先抱出的那一刻开始,易三儿的心智就更加成熟。父母在他们还小时就出去打工赚钱,于是易三儿被迫地承担起了家庭的重担,用他那瘦弱无力的肩膀。 易平末从小就被他带大,如今……也长成大姑娘,知道避嫌了。易三儿心里想,突然就感觉不是滋味来。 天要下雨,妹要长大,此事不由人啊。 易平末用纸擦干净后,出去找了拖把把地拖干净。易平末站在楼梯口紧张地往外望,双手背在背后交叉着。 易三儿用两个指头捏着书包的一角,把书包拎了出来。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拍了一下易平末的肩膀,“走吧。” 背后传来微小的抽噎声,易三儿想要转过头看看,却被易平末用手把他头扳了回去。“别看。” “……别哭了,多大点事。” “丢……丢人。”易平末哭着说,豆大的眼泪顺着鼻子往嘴里流。 “这有啥,都是学医的。”易三儿企图安慰她,但是发现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说。易三儿停了下来,头一次这么懊悔自己没有便言令色的能力,正在他想要认真地想想措辞时,易平末在背后用头顶着他的后背,发出了闷闷的声音,“哥,谢谢你。” 嗯,易三儿心里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回答。易平末的一声哥就像久雪后的阳光,刚从云层里出来就让天地为之闪耀,驱散了心中那一角的寂寞滋味。 楼梯的另一边何知许拉着赵明庭的手腕往一楼跑。“你腿好利索了?”赵明庭没好气地问。 “都这么久了,早好了。” 都这么久了啊,赵明庭想,又过了两个月了啊。而他们自从上次去过何知许家以后,就这样维持着不温不火的关系。没有一个人敢戳破,也…… 赵明庭想,没有人想戳破吗?自己呢? 何知许拉着赵明庭跑到了一栋教学楼后面,这栋楼只有三层,房子也比较破。何知许没在这里上过课,但是这里是他侦查后的最佳地点。 “你站在这里等我一下。”何知许说。 赵明庭望着这栋楼嘴角抽动了一下。 何知许跑上楼顶,从门背后拿出自己准备的东西。他站在楼顶背着夕阳,晚霞正巧在他头顶不远处,阳光从他身后洒过来,只有他沉在阴影里,落寞冷淡。 赵明庭傻傻地望着楼顶,何知许的面目看不清楚,声音也变得微弱,他只能更加注意何知许的动作。 只见何知许从楼顶轻轻放下一个绿色的气球,两三个气球被绳子绑在一起,绳子末端系着一个卡片,赵明庭静静地等待着气球落下来,他低头琢磨着气球会落在哪里,早一步地站了过去。 站定后,他抬头望着天空,只见满天的绿色气球缓缓飘下。他蓦然一抬头就发现自己早已笼罩在其中了,阳光渐渐被挡的支离破碎了,在稀疏的空隙中他看见何知许还沉在那片阴影里,但是和刚才的落寞不同,他觉得何知许一定是嘴角扬起的盯着自己。 第一个绿色气球终于落到了自己面前,赵明庭伸出双手,近乎虔诚地捧起了那张贺卡。他轻轻的翻开贺卡,只见贺卡上隽秀的字迹写着:给赵明庭。 再下的两行字迹赵明庭没敢看就合上了贺卡,他觉得自己需要提前做点心里建设,要不然这呼啸着奔涌到脑子的血液能当场结束了他的命。 赵明庭知道何知许要比他天真的多,这家伙虽然从小就被家人抛弃,但是似乎因为那个被何知许称为大美女的养母,反而更加信服生活的美好。 何知许似乎从来不觉得同性之间的爱恋有什么不对,完全秉持着存在即合理的观念看待。 赵明庭打开贺卡,看着那直让他太阳穴突突的两行字,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他是藤往天上窜,我是根往地下钻。 本来就不是一路人,何苦相逢,何愁相离。赵明庭的心突然蒙上了一层悲伤的黑影,在他能听见自己的暗恋就要开花结果时,他却把它连根拔起了。 贺卡上的隽秀字迹写着“喜欢,和我在一起吧”,这样因果条理清晰,文字简短的话在赵明庭的心里像是一个重重的石头,沉在了心里的深渊里,还没来得及起涟漪,就碰触到了那呼之欲出的回答。 赵明庭在那一刻发现原来自己如此无力,再大的暗恋与爱慕都无法将自己从道德的桎梏中解脱出来,千斤重的欲望终究被细如发丝的理智拉了回去,在他面前合上了那扇门,堪堪的把他关在门外。 “赵明庭?” 一声呼唤像是那穿云箭,打破了赵明庭心上的阴霾,直愣愣地冲向那即将浮出水面的回答,颇有一番玉石俱焚的悲哀。 赵明庭抬起头,看见何知许紧锁的眉头和红了的眼眶。欲望像只猛虎,在那片花园里肆虐。 “嗯。”赵明庭回答,眼睛里像是有两团火焰,闪动着。 ☆、第 18 章 “什么?那是停尸楼?” “嗯。”赵明庭抽了抽嘴角。 “……我去!我不知道啊!”何知许双手抱住头,“我就觉得气球这东西不能在太高的楼放,好不容易挑到一个合适的,”他把头小心翼翼地仰起来,让赵明庭想起了小狗从远处叼回主人扔的球的样子。 可能是神态实在太像,赵明庭差点笑出来,又觉得把人比做狗不好,抿着嘴唇忍着笑意。 “你不生气吧?”何知许问。 “生气什么?”赵明庭转过头。 “我……好像把事情搞砸了。”何知许站直身子,比赵明庭还高那么一二公分。他微微颔首低眉,看着赵明庭的眼睛。 “没搞砸。”赵明庭注视着他的眼睛,何知许的眼睛里像是有一潭水,望不到底却柔波微漾。“我喜欢。” 笑容就像烟花一样蓦地在何知许的面庞上绽放,霎时璨然一片。“真的吗?我就说很浪漫吧。我还写了好多贺卡呢,你最喜欢哪一张啊?” 赵明庭想了想那几张写满情话的卡片,“喜欢……” “哪一张?”何知许的两只眼睛闪烁着光。 想了想后,赵明庭感觉这是个陷阱,转身就走。两只手盖着自己的脸颊企图掩饰,却从泛红的脖子和耳根泄露个光。 “别走啊,”何知许一手捂着肚子,仰着头笑。“我不逗你了,不逗你了。” 赵明庭只当没听见,加快脚步转身进了宿舍楼。 “叫你耍小聪明。”何知许叹了口气,慢悠悠地踱进了宿舍。 宿舍里刘成和苏鹤杨正在打游戏,键盘鼠标砸的啪啪响。 “卧槽,你死了?”苏鹤杨问。 “不知道哪跑出来一个傻子。”刘成把键盘一推,转身看着何知许,“老何回来了啊。” “嗯,你们晚饭吃的啥?”何知许拉开椅子,一屁股坐了下去。 苏鹤杨腾出一只手指着垃圾桶的方便面残渣说,“□□餐厅。”刚说完,就听见他狂敲键盘的声音,“卧槽……死了。” 还没等何知许反应,刘成倒是很淡定的来了句“你也死了啊。” “唉,不玩了。”苏鹤杨站起来拉开何知许的柜子,“还有啥吃的?” “牛肉干吧。”何知许说。 那牛肉干是一大包,没有分装的小袋子。苏鹤杨就全拿过去了。“有点硬了。” “放的有点久,可能快过期了。” 苏鹤杨把牛肉干翻过来,找着后面的保质期,“还有几个月呢。” “给我也来点,”刘成说,“你好歹还吃了包方便面呢。” “就那点不够我填个牙缝的,”苏鹤杨把牛肉干抱进怀里,“别抢别抢。” 刘成一看这架势顿时泄了气,“我出去买饭去。” “我要门口那家炒河粉。”苏鹤杨拉住刘成的衣服边。 刘成回头不屑地瞥了他一眼,看着何知许说,“老何,你吃啥?” “不太饿,你给我买点包子就行,雪菜的。”何知许说。 刘成拿了手机出了门,走了几步后还能听见苏鹤杨大喊说“我的炒河粉”。 “啥时候才能让外卖进门啊?”苏鹤杨重重地靠着椅子背,“再这样下去我要被饿死了。” “出去去食堂呗。”何知许说。 “……那还是让我饿死吧。”苏鹤杨把脚搭在桌子上,“我一学医的又不是修行的,天天给人整和尚吃的饭。” “别诋毁人家和尚,现在的和尚都是上班制的,下班就能吃上肉。”何知许说。 苏鹤杨一边啃着牛肉干一遍滑着鼠标的滑轮,看得津津有味。 “你看啥呢?”何知许问。 “学校贴吧,临床医学系的帅哥排名。” 何知许走了过来,一手撑在苏鹤杨的椅子背上,一手撑在桌角,盯着显示屏找了好久自己的名字,皱起了眉头,“咋又没我?” 苏鹤杨给了何知许一个白眼,“要脸不?” “今年系草是谁啊?”何知许把页面滑到了最上面,“这人谁啊?咋不是赵明庭了?” 苏鹤杨也坐了起来,看着屏幕上显示的肖宇航三个字说,“不认识。” 何知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思考着这排名的公平性,心里嘀咕着谁能比赵明庭还帅啊?愣是把脑回路绕成了死结后,总结出一句:不是系草好,这样就没有贼惦记了。 过了一会,何知许意识到一个大问题,他立刻站了起来,用质问的语气控诉,“为啥没我啊?” 苏鹤杨啃完最后一口牛肉干,抽出一张卫生纸擦了擦手,“看在你给我饭吃的份上,让先知给你分析分析。”他把卫生纸揉成团后,缓缓地踱步到何知许跟前,像是安慰小孩子拍了拍何知许的肩,“你想啊,这排名是给谁看的?女孩子找男朋友时啊。那上面的人起码性取向得正常啊。” 何知许睁大了双眼,“她们怎么知道我的性取向呢?” 苏鹤杨拍了拍胸脯,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这话问我真是问对了。据说有一个妇女之友是同,曾经观察过你一阵子,得出了你是同道中人的结论。”说完后他立刻闪了一下,“我也是听别人说的啊,你别生气。” 何知许抿了抿嘴唇,“我要说……那人判断对了呢?” 空气突然粘稠般的静止了,在这样的气氛下,何知许感到了夏天的来临,因为他已经是汗流浃背了。 “……你介意这个吗?”何知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他知道在这个社会上,有一种恐同症的存在。 苏鹤杨双手在胸前交叉抱住自己,眼睛眯了眯,本来就细长的眼睛只剩下眼睫毛像扇子一样扑扇。“你不要打我的主意啊,我告诉你我可有女朋友了。” “谁要打你的主意啊?”何知许一手拍上自己的大腿松了口气,他靠上椅子背想要舒坦会儿,放松的表情却突然裂了,“你,你,你刚说啥?” “咋还结巴上了?”苏鹤杨扬起了嘴角,“不好意思啊兄弟,哥们我的桃花运来了,就不陪你们在单身的路上裸奔了。” “去你妈的,”何知许瞪了他一眼,心想老子也有桃花运啊,不过和你的不一样……呃,该叫菊花运吗? “谁啊?咱们学校的?”何知许继续问。 “咱学校临床的。你还有可能认识呢?”苏鹤杨拿起手机打开相册翻找了一会,指着一张照片给何知许看,“易平末,就易三儿他妹。” 照片上一个女孩扎着马尾辫,戴着白色的鸭舌帽,冲着网跳起,胳膊向上举着,手里的羽毛球拍就要扣杀下来。 何知许看着这和易三儿一模一样的眉眼,充满同情地抚摸苏鹤杨的头,“兄弟,我那病床可能还空着,给你介绍介绍。” ☆、第 19 章 “……不至于吧。”苏鹤杨用右手摸了摸鼻子。 “我听赵明庭说,易三儿是个妹控,敢碰他妹你完了。”何知许伸出食指指着苏鹤杨,说话时还伴随着震了震。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嗡的声音,小幅度的旋转着。何知许走了回去,把接听按键划了一下,眼睛还死盯着苏鹤杨,好像在强调你丫完蛋了的预言。 “苏鹤杨在宿舍吗?”电话那头传来喘气的声音,何知许刚想回答在呢,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暴动,紧接着打电话的人发出一声厉吓,“胡子拉住他!” “……这是啥情况?”何知许也跟着着急了。 “易三儿要找苏鹤杨。” “得嘞!”何知许叹了口气,“全凑到一起了,赶早不如赶巧啊。”他走到苏鹤杨旁边,一只手压住苏鹤杨的头,随着说话的频率转着。 苏鹤杨的头被压着转了几圈后,用手摆开了何知许,仰着头问:“真来啊?” “来呗,最近你光宅在宿舍里看动画片了,都没时间锻炼锻炼,正巧运动一下。”何知许冲着苏鹤杨笑盈盈地说。 “是不是兄弟?”苏鹤杨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何知许的腰。 何知许立马弯腰闪开,“逗你呢!易三儿来不了的,你没听见赵明庭在呢吗!” 苏鹤杨弯起嘴角,嘲讽般的。“他在你就放心啊?” “那当然,不放心他放心谁啊!”何知许说完沿着扶梯上了床。 苏鹤杨转回去,继续用电脑刷帅哥排行榜,看着排在第二的赵明庭感悟了一句,“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不至于吧。”苏鹤杨用右手摸了摸鼻子。 “我听赵明庭说,易三儿是个妹控,敢碰他妹你完了。”何知许伸出食指指着苏鹤杨,说话时还伴随着震了震。 放在桌面上的手机发出嗡的声音,小幅度的旋转着。何知许走了回去,把接听按键划了一下,眼睛还死盯着苏鹤杨,好像在强调你丫完蛋了的预言。 “苏鹤杨在宿舍吗?”电话那头传来喘气的声音,何知许刚想回答在呢,就听见那边传来一阵暴动,紧接着打电话的人发出一声厉吓,“胡子拉住他!” “……这是啥情况?”何知许也跟着着急了。 “易三儿要找苏鹤杨。” “得嘞!”何知许叹了口气,“全凑到一起了,赶早不如赶巧啊。”他走到苏鹤杨旁边,一只手压住苏鹤杨的头,随着说话的频率转着。 苏鹤杨的头被压着转了几圈后,用手摆开了何知许,仰着头问:“真来啊?” “来呗,最近你光宅在宿舍里看动画片了,都没时间锻炼锻炼,正巧运动一下。”何知许冲着苏鹤杨笑盈盈地说。 “是不是兄弟?”苏鹤杨用胳膊肘怼了一下何知许的腰。 何知许立马弯腰闪开,“逗你呢!易三儿来不了的,你没听见赵明庭在呢吗!” 苏鹤杨弯起嘴角,嘲讽般的。“他在你就放心啊?” “那当然,不放心他放心谁啊!”何知许说完沿着扶梯上了床。 苏鹤杨转回去,继续用电脑刷帅哥排行榜,看着排在第二的赵明庭感悟了一句,“你是看上人家了吧!” 何知许心照不宣地笑了笑,说实话他到现在都有种在梦里的感觉,赵明庭这是答应他了? 嗯,口头上的意思是答应了,可是何知许知道有哪里不对劲。 赵明庭根本就没有走出那一步,他只是想逼他自己,想到这里何知许翻了个身面冲着墙,赵明庭用一把锁把自己锁起来了,没有人能走进他的心清楚地看到他到底在想什么,而那把锁的钥匙却被他自己不知道扔到哪潭深渊去了。 他想出来可是他又明确地知道他出不来,所以他在逼自己,想知道自己究竟能走到哪一步。 “赵明庭啊赵明庭,心就不能像名字一样敞亮一些吗?” 何知许掏出手机,点开赵明庭的头像,思量了一会,写下“我想告诉我朋友咱俩的事,你介意吗?”他反复地看着这句话,咽了一口气,发了出去。 心里想道:不知道我推你一把对你来说是帮你还是害你? 何知许正想放下手机就看见赵明庭的秒回,“能不能等我几天?” 赵明庭这边更是棘手,胡杨还遵循着他的指示紧紧地抱住易三儿不放,易三儿则抽起了门拐角的拖把要往外冲。 赵明庭放下手机,心里乱如麻,没好气地吼了一声,“要干啥?找谁拼命?人家是咋你妹了?不就谈个恋爱吗?”赵明庭走了过去,从易三儿手里拔出拖把扔到了门边,拖把先是和门撞了一下,砰的一声然后掉落到地上。“你妹都多大了?还不让谈个恋爱?以前高中的时候就这样,你说早恋不好影响学习,我也就随你闹了,现在还是这样!” 可能是赵明庭凶起来的样子太有威严,又可能是刚才那砰一声镇住了场面,等赵明庭把这一长串一口气吼完时,易三儿和胡杨都愣在原地不敢吱声。 好一会儿胡杨才用他那东北口音叹了句“诶呀!” 易三儿也不闹腾了,挣开了胡杨坐在自己的椅子上,低着头轻轻地说:“平末从小就爱生病,每次她生病都是我在照料,爷爷奶奶年纪大了,腿都跑不动,爸妈又在外地,我每次都背着她跑医院。” “她又从小长得漂亮,小时候就有人老想收养她,把她要过去当女儿,我爷奶重男轻女,差点就把她给人了,都是我死活哭着闹。” “平末也知道她不受人爱,所以我就想我一定要加倍爱她,把我爷奶的那份也得补上。”说到这儿,易三儿仰起头望着赵明庭,眼睛红了一圈,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这么一抬头,眼泪像是决堤了一般往下淌。 “我不是不想她谈恋爱,可是你说校园里的爱情有几个能长久的啊?我怎能让她受那委屈呢?” 赵明庭抽出一张卫生纸递给易三儿,易三儿接过来对折了一下,狠狠地擤了擤鼻涕。 这时站在一旁的胡杨接了句话,“可是易哥,不谈场大学里的校园恋爱,人生是不完整的啊。” 赵明庭瞅了眼胡杨,心想这家伙的脑回路奇葩啊。 “可是易平末愿意被你管吗?”赵明庭清了清嗓子,继续说:“我知道你为她好,可是你对她有点保护过度了。很多挫折都是她应该经历的,不是你想让她避开就能避开的。你能决定她是不是被送人,但不能决定她是不是要嫁人啊!” 易三儿犹豫了一下,吸了吸鼻子,“……那我?” “找她谈谈吧。”赵明庭说。 ☆、第 20 章 舞池里一个穿着超短裙的美女正在绕着钢管摇摆着腰,底下一群人鼓掌叫好,在一旁的Dj把音乐换成了更适合美女跳舞的whatever you like。 易三儿在人群中艰难地穿梭着,两只手合在胸前,指尖朝外冲着人群。“麻烦,让一让。” “瞎挤什么啊?”一个抱怨声从人群中传出来,易三儿循声回头看到一个烫着波浪卷,涂着大红唇的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身暴露的红色紧身裙毫不掩饰她肚子上的游泳圈。 “大妈你不在家里好好呆着,出来这儿干嘛?”易三儿心里嘀咕,不过他没敢说出来,他的当务之急是要出去,脱离这群疯魔的人。 易三儿举着手机应声到,“你先别挂,别挂,我就快出去了。” “妈的,谁踩老子脚了?”一个混厚的男声怒骂了句。 “对不起,对不起。”易三儿赶紧回头道歉,一眼瞄到男人脖子上戴的大金链子。 “易三儿你干嘛去?”舞池中心传来三班耗子的声音。 “给赵明庭打电话。”易三儿也冲着舞池吼。 “噢,打完回来啊。”耗子说完就转头对着那正在跳脱衣舞的美女。 “诶呦,挡住我了,快走快走。”在一个中年男人一边嫌弃一边推了一掌易三儿的情况下,易三儿终于再次呼吸到了新鲜空气。 “师傅,谢谢您老的降龙十八掌嘿!”易三儿贫嘴到。 “……你都在说些什么?”电话那头终于传来清晰的声音,这可差点把易三儿感动哭。 “你咋没来呢?”易三儿质问,“我还以为你来呢我才说我也去的,你倒好扔下我一个。” “我这边……临时有事。”赵明庭说。 “你支支吾吾什么呢?”易三儿随口问了一句,“我的天啊,咱班和三班的差距不是一点点啊!耗子一看就是这地方的常客!” 还好易三儿没有继续追问,赵明庭想,豆大的汗珠从前额渗了出来,浸湿了赵明庭的短发。 “谁的电话?”何知许拿着一盒巧克力从后面走上前。 赵明庭捂住了电话的音响端,转头对何知许说:“易三儿。今天三班叫我去酒吧,我没去。” 何知许笑盈盈地问,“那为什么不去呢?”说着他把巧克力拆开给赵明庭嘴里塞了一块。 “还没给钱呢!”赵明庭拍了拍他的手。 “没事,一会就付了。”何知许把巧克力扔到赵明庭推的车子里,转身去了前面。 “赵明庭?”易三儿在电话那头喊。 “噢,在呢。”赵明庭嚼了嚼巧克力,咽下去后才继续说道,“实在不行你就跑吧,没事的。” “耗子刚还盯着我怕我跑呢!” “不是,他就是怕出事了没人跟他一块受罚。你跑回去嘴严点别说出来就行。”赵明庭一边对易三儿说,一边低头挑着西红柿。超市里的西红柿都不咋的大,小小一点还特别贵,早知道应该去菜市场买。 “……那小子居然把我当成垫背的?” “嗯,心里知道了就行。你要觉得不习惯就回宿舍吧,胡子在呢。” 和赵明庭通完电话后,易三儿站在原地面临着一个巨大的决定。他回头看了眼招牌“工厂酒吧”,里面风格是和工厂挺符合的,有一种八十年代的沧桑感。 易三儿的眼睛微微向下移了一点,注视着酒吧的大门,有一个黑长直的女孩正往里走。 这个女孩的背影太过熟悉,易三儿想,像是在梦里出现了百回千回,可是你一醒来就是一片空白。 眼看着女孩就要走进去,易三儿大步跨了几下跟上了女孩。又是那喧闹嘈杂的音乐,又是那群魔乱舞般人群,可是他们统统褪了色般,在易三儿的视线里变得模糊。 那女孩走到酒吧的前台和调酒师说了几句什么话,那冷冰冰的调酒师居然低头在笑。易三儿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头要冲出牢笼的狗,噢不,是老虎,它在叫嚣着,在嫉妒着。 女孩侧脸对着易三儿,眼睛注视着舞池中央,一缕头发从耳边散落到脸颊旁,女孩将头发轻轻绕过耳根,转回头抿了口酒。 Dj已经冷静下来了,似乎为了证明他不只是一个疯狂的人,而且很有内涵,他选了一首悠扬的爵士。萨克斯风的声音透露着慵懒和浪漫,易三儿就这样隔着几十人眺望着坐在前台的女孩。 上一次这样为一个女孩着迷是谁呢?易三儿突然从心底涌出自己居然如此滥情的想法。 何知许的前女友是叫秦思立吧,易平末提到过一次她的名字,不过是咬牙切齿般的。易三儿只能从气流中判断是这样叫。 她也很美,易三儿想,何知许的眼光还是可以的。 “秦……思立?”易三儿一边想着,一边叫出了声。意识到自己出了丑后,他还庆幸了一番酒吧是个吵闹的地方,明明刚才他还觉得这里太过聒噪。 坐在酒吧前台的女孩回了头。 是秦思立! 易三儿心里像是绽开了花,他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她,生怕自己一不留神没看到,侧着身子从人群中挤了过去。 “谁啊?没长眼啊?”人群中一个男人的声音低骂。 “咋又是你啊?帅哥?”那个红唇美女调侃说。 “大妈,你还没走啊?”易三儿小声说。 大妈似乎心思并不在这里,所以即使离得这么近她也没听清楚易三儿说了句什么。 可是离得那么远的秦思立回头了! 易三儿终于挤了过去,“你怎么在这里啊?你一个人吗?没有人陪你吗?一个女孩子来这里不太安全吧……” 秦思立眯了眯眼,回忆着这张脸。“是你啊?易什么来着” “平初。”易三儿笑着说,一点也没在意美女没有记住自己的名字。 “噢,对。你和朋友来玩吗?” “嗯,他在舞池中央跳舞呢。” “他这么放的开吗?听何知许的说的感觉不是这样啊?”秦思立皱了皱眉,转头冲着舞池。 “耗子跳得可好了啊,应该是经常来这里的。你呢,你也经常来吗?” “耗子?噢,我还以为你和赵明庭来的。”秦思立笑了笑。 她知道赵明庭?易三儿想,何知许给她说的,为什么要给她说赵明庭呢? “你来这里玩吗?”易三儿继续问。 “玩?”秦思立抿了口酒 ,“不是。” 这时,过来一个服务生说:“秦姐,那边有桌客人喝多了,和旁边一桌打起来了。” 秦思立放下在手里正把玩的酒杯,对易三儿略俯身笑了笑,“我先失陪了。”说着和那服务生一起走了。 易三儿看得一脸蒙,调酒师问他要什么酒,他也说不出个什么,只好要了和秦思立一样的。 调酒师把酒递给易三儿的时候说:“你第一次来吧?那是秦姐,我们这里的老板。” “你喝什么呢?”赵明庭问。 “酸奶,就在那试喝的。”说着左手递过来了一个小纸杯,纸杯里有不到一半的酸奶。 赵明庭仰头把酸奶倒进嘴里,发现纸杯壁上留有一些正在往下缓慢地流。他仰着头等着那些也流下来。 何知许把手从他脖颈旁绕到后面,轻柔地捏着他的脖子,“咱还不至于穷到这个地步呢?” 赵明庭瞪了他一眼,把纸杯递给他。“我这是怕浪费,多可惜的。” “是是是。”何知许接过垃圾,连忙答应着。 ☆、第 21 章 “我现在严重怀疑你把我当你家专用厨子了!”赵明庭一边推着手推车一边抱怨。 走在前面的何知许转头冲他笑了笑,“你做饭真的好吃啊!要不我做也行……” 赵明庭白了他一眼,“黑暗料理还是方便面?” “别这么说我,我还会煮米饭呢!” “……还有呢?”赵明庭停了下来,看着他等他说完。 “没了啊!”何知许把挑好的酸奶放进手推车。 “谁吃饭只吃白米饭啊?”赵明庭眉毛向上挑了挑,他觉得自己太阳穴都要炸了。 何知许像是没听到他的吐槽一样,面带笑容从他手里推走了小推车。他放下揉太阳穴的手,埋怨道“迟早被你气死!” 何知许推小推车一点也不小心,是直路时就手腕一下发力,把小推车推出几米远,再慢悠悠地跟上去。要是拐弯,他就只用一只右手扶着车把,先是给小推车一个直走的力,然后又突然手腕一转,车头迅速向他给力的方向摆过去。 赵明庭跟在后面冷汗直流,生怕他把人给撞了,不过直到他俩出了超市,赵明庭担心的事也没发生。 何知许左手右手拎着六七个塑料袋,赵明庭顺势要过去接,却被何知许避开了。“没事,不怎么重。” 赵明庭也懒得跟他再推托,就让他提着了。他知道何知许有点好面子,尤其爱在一些小事上逞能。他不知道的是何知许每次拉着他那光滑细腻白嫩、没有一点茧子的手都能感觉到这个人一定是被家里当少爷养的。 何知许把菜放到桌子上,回头对赵明庭说,“我们吃黄瓜大肉饺子吧。” 赵明庭正在洗手台洗手,听到何知许说出一个具体的词有点惊讶,平常他问吃什么时,何知许都会用随便来应付他。“怎么突然想吃这个?” “昨天晚上我做梦,看到一个人正在吃饭。我问他你吃的啥,他给我说黄瓜大肉饺子。”何知许从塑料袋里掏出黄瓜,放到一个筛子里,拿到洗碗池继续说:“我说黄瓜和大肉还能包饺子,那人说可以啊,放点玉米粒更香了。” 赵明庭一头雾水地听完何知许讲他的梦,从洗手间里走出来,懒散地靠着冰箱的门说:“可是我们没有买大肉啊!” “啊?”何知许停下手头的动作,张了张嘴,最后只冒出一个单音字。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赵明庭把衣服袖子挽到肘弯处,拿过西红柿也跟何知许一块凑到水龙头跟前洗菜。 “吃凉面吧,天热。”赵明庭说。 何知许又往旁边让了让,让赵明庭能站过来。“你做的都好吃。”何知许转头冲赵明庭笑了笑,一双桃花眼眯成了一条缝,额发被溅出来的水打湿了一些,嘴角在他那俊秀的脸上拉出了最美的弧度。 赵明庭晃了晃神,他承认何知许要比他长得帅气得多,或者说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一个类型的,何知许人如其名一样,长得颇有古风人物气质一样,走到哪都透出一个雅字。再配上他那先天有些卷曲的头发,有型又不过于浓黑的眉毛,挺俏的鼻梁,微红的嘴唇,更不用说那眼角带着一点红的桃花眼。 而他认为自己更像个开朗朝气的邻家大男孩,除此外,长相上并没有什么可以让人一下记住的特点。 老天还真是个偏偏心。 赵明庭只做了两份面,并没有其他什么菜了,所以他俩就没坐在餐桌上,而是一人抱着一个碗坐在沙发上吃。 电视上正在播一个搞笑综艺,何知许每每笑得不能自已,好几次都把自己噎住。赵明庭淡定地给他接了杯水,推到他跟前。 长得再好可惜是个傻子,这句话突然出现在赵明庭的脑海里,一下把自己逗笑了。 “我就说很好看吧。”何知许一边吸溜着面,一边对赵明庭说。 赵明庭转头看着他不语,眼角微微向上翘起,埋头吃了一口面说道:“好看。” 吃完饭后,赵明庭从沙发上拿起自己的书包,何知许刚洗完碗出来看见赵明庭要走,急忙跑到门口,张开胳膊,岔开双脚,一副“此路是我开”的架势。 “要,要走吗?”何知许小心翼翼地抬起眼睛。 说你傻真是抬举你,就算要留人也没这么个留法。赵明庭心里想着,表面上他皱了皱眉然后说道:“不然呢?” 何知许正不知道怎么回答,眼睛四处乱瞅,最后看见赵明庭书包里露出一角的书。“……快考试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复习……你帮帮我复习呗。” 赵明庭歪了歪头,扯开嘴角说,“你还知道复习?” 何知许一看有戏,赶紧走过来拉着赵明庭的胳膊,从他肩上拉下他只背了一个的肩带。“好歹是专业课呢,我以后还打算当医生的。” 赵明庭任由他拿下书包,又从书包里抽出一本约有五厘米厚的《系统学解剖》。“那您受累说说你想进哪个科室啊?” 何知许低着头拉上书包拉链,头也没抬地说:“心外科。”然后他抬起头看着赵明庭的眼睛继续说道:“我小时候心律不齐,我总感觉我亲妈是因为我得这个病才把我扔的,所以从小我就想治好这个病。” 何知许说这话时眼睛里像有一块冰,可他的语气却依然那么轻松从容。赵明庭没办法掌握他现在的心情,张了几次口才蹦出几个字,“然后呢?” “然后我初二时学校体检,心律不齐没有了。校医说这症状也常有自己就能恢复的情况。”何知许站起来把书本抱到了卧室里,赵明庭想追时已经来不及了。 他靠着门框看见何知许弯腰把书放到床上,“你这是干什么?” “太晚了,不想在书房学习。”何知许转过身冲着赵明庭笑。 赵明庭走过去要把书拿出来,却被何知许一把从后面搂住腰,然后他双手紧了紧,十指相扣。 “……干嘛?”这一声略有些沙哑,末尾尾音还有些延长上扬。赵明庭说出口时也吓了自己一跳。 何知许把头埋在他的脖子后面,轻轻地用嘴唇碰了碰,然后开口说:“抱抱。” 作者有话要说:后知后觉地发现阅读量已经超过一百了,一开始我对这本书的目标就是阅读量100,恭喜自己现在已经完成啦!(我不会告诉你我一开始这本书只想写30章的……)现在有了新目标完结前阅读量能超250,能有三个收藏,十条评论!hiahiahia,看到这里不容易,希望大家多多支持哦! ☆、第 22 章 苏鹤杨站了起来,摸了把易平末的头发。“走吧,吃晚饭去。” “这么快就到晚上了?我才看到呼吸系统。”易平末用笔把脸颊旁的一缕秀发卷了卷,笔尖冲着嘴唇。“完了,我要挂科了……” “紧张个什么啊?还有一天才考呢。”苏鹤杨绕到椅子背后,双手扶着她肩膀把她拉了起来。 “一天时间要背70多万字。”易平末仰起头,正好对上苏鹤杨的眼睛。“杀了我吧,给个痛快。” “快起来了,你还吃不吃香锅了?”苏鹤杨假装皱眉的样子说。 易平末的眼睛一下亮了起来,立刻站了起来。因为站得太猛,一下撞到后面苏鹤杨的鼻子。 “你……没事吧?”易平末赶紧凑了上来,踮起脚尖盯着他的鼻子看。 苏鹤杨捂着鼻子道,“别这么毛毛躁躁的!”本来是一句批评的话,但是因为苏鹤杨也舍不得责备,所以语气反而很温柔。 “嘻嘻,知道啦。”易平末喜辣地笑了笑。 到了食堂三楼后,易平末在选菜区拿起一个夹子和一个锅,给自己锅里加了好多的肉。苏鹤杨跟在她后面,在她转身要去交给阿姨时,把锅抢了过来,给里面加了些小青菜、生菜和木耳之类的素菜。 易平末看着他,撅了撅嘴。“……弄太多了我付不起了。” “又没多少,一会我付。”苏鹤杨把锅交给她,发现她还是撅个嘴站在原地不走,“你那都是肉对消化不好。”苏鹤杨解释说。 易平末这才慢悠悠地把锅交给阿姨,并且嘱咐道“加个面多放辣”。 苏鹤杨在等阿姨叫号时,突然想起一个问题,他转头问易平末:“你哥外号为啥叫易三儿啊?” 易平末正在喝食堂免费的柠檬水,听到这个问题咽下水后说,“高中时候一个同学取的,好像是说我哥会为明庭哥哥当小三吧,都是开玩笑的。” “他们高中时候关系就那么好了?”苏鹤杨继续问。 “好啊,嗯……就跟亲兄弟一样,”易平末喝完一杯以后抬头说:“你问这个干嘛?” ……我能说是因为老何吃醋吗?苏鹤杨心里想。正巧这时阿姨叫到13号,易平末也没继续追问下去,跑去端饭去了。 苏鹤杨摸了摸额头渗出的汗,这大夏天的还要吃香锅,造孽啊。 卧室门不知道什么关上的,窗帘隐隐有风吹起,可以从缝隙中看到外面城市的夜景,外面华灯初上,夜低星高。屋里一丝暧昧情绪像烟雾一样缓缓升起,弥散。 “你要抱到什么时候?”赵明庭开口说,“不看书了吗?” “看,看。”何知许放开手,走到床边脱了拖鞋,趴到了床上。他打开书翻到目录,随意地问了句:“你复习到哪了?” “完了。”赵明庭坐在床边,看着何知许的脖颈,脊背,腰,屁股在空中的一道美妙弧线。 “什么?不是这周刚结的课吗?”何知许抬起头,瞪大了双眼。 “嗯,学的时候就一直在复习。”赵明庭别开了眼睛,瞅着地板说。 ……学霸真是了不起,何知许心里想,他学的时候就没有想到要提前复习。不过每天都有新课,每天都有作业,又不只学这一门,没时间复习还能怪他? “害怕一天时间复习不够。”赵明庭继续解释道。 “是不够啊!”何知许叹了口气,“老师是不是对我们有什么误解?以为我们可以一目十行还是过目不忘?” 赵明庭对他笑了笑,“别抱怨了,开始看吧,以前的学生也是这么熬过来的。”说着赵明庭去书包里拿出了一个小本子,上面是他手抄下来的血管和神经的知识点。 何知许这边才是困难,复习一点都没开始,要看也得从绪论开始。“来吧,小宝贝儿。”何知许深吸一口气翻开绪论第一页。 赵明庭被他的话不禁逗笑,嘴角向上翘了翘。 艰难的十分钟过去了,在这十分钟里何知许各种打开手机看时间,又是侧过头看着书本的厚度,又是翻到目录数着有多少章。 不管他再怎么数,400多页,20多章一点也不会少。 “别折腾了。”赵明庭说了他一句,眼睛却还是盯着他的笔记本,一边说着,右手一边从耳根指到颈窝。 “你干嘛呢?”何知许问。 “复述颈外动脉的路径。” 何知许用胳膊肘蹭了几下,爬到赵明庭跟前,“有用吗?” “我感觉还可以。”赵明庭一点都没有被打扰的感觉,继续一边看一边指着。 何知许弯过身子,从床中间取过系解书,默默地翻到了血管的那一页。右手静悄悄地攀上了赵明庭的脖子,他学着赵明庭用食指和无名指轻轻的触碰着。 “颞浅动脉和上颌动脉在下颌骨髁突后方汇合。”说着他把手缓缓移到赵明庭的耳根处。 “……你在干嘛?”赵明庭动了动嘴唇,眼神有些迷离。 “复习着呢。”何知许把手移到赵明庭的锁骨处,“头臂干分为颈总动脉和锁骨下动脉,颈总动脉又分为颈内和颈外……” 何知许的碰触是若即若离式的,感觉触碰到了就会微微把手收一些,永远只是让指尖和皮肤有着轻微的碰触。赵明庭微微张开口,喉结上下动了一下,脑海里浮现出刚才何知许趴着看书时的样子。 然而何知许并不知道手下的人儿已经烧成了一团火,化成了一滩水。他还是继续着他的“复习”,手慢慢地从赵明庭那略为宽大的领口伸了进去,嘴里念叨着:“心脏发出升主动脉,升主动脉弯曲为主动脉弓,主动脉弓分出左颈总动脉、左锁骨下动脉和头臂干。” 手却一点也不安分地跑到了赵明庭的胸前。 赵明庭的额头沁出了一层薄汗,两鬓的头发有些濡湿,微微地喘着气。他想要说话却发现嗓子眼有点冒火,他只得清了清嗓子,“……停……停下来。” 何知许本来是真的摸在赵明庭的心脏处的,从指尖传来赵明庭心脏的快速搏动让他感觉有些烫手,他刚收了手,正巧碰上赵明庭蜷住身子要咳嗽,还停在空中的指尖就这样猝不及防碰到了赵明庭胸前的那一点。 那一点也像是受到了刺激,突然就挺立了起来。 何知许白皙的皮肤悄然爬上了一抹殷红,像是喝醉了一般从脸到脖子到耳朵。 他立刻把手从赵明庭的领口掏了出来,迅速转身一下趴到床上,把头埋进了枕头里,顺手抄起一条薄被盖在了自己脸上。 …… 赵明庭回头无奈地看着他,伸手拉好自己的衣服,心想:这家伙管杀不管埋啊,就那点胆子。 他站了起来,朝自己裆处望了一眼,转身进了浴室。 作者有话要说:家里停电了,好热好热~ 写的戏一点也不热我却满头的汗…… ☆、第 23 章 到了后半晌了,酒吧的人渐渐都走了,留下一地的酒瓶子和烟头。在烟雾缭绕和姹紫嫣红的灯光照耀下,易三儿竟然察到了一丝萧瑟。 从小他就觉得: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这两句称得上词的巅峰,哪怕后来他又学了很多宋词,这两句一直是他心中的经典。 不为别的,就为能在十个字里就透露出的一种无可奈何的悲凉。 现在他望着几个正在打扫的服务生居然也他妈的感觉到了这种情绪。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戏曲的唱腔,那声音悠悠绕绕,就好像唱到了人的心上一样。“清早起来菱花镜子照,梳一个油头桂花香。” 易三儿第一次觉得京剧如果清唱起来,居然是如此的凄凉,应该是心境的问题吧,他想着转过了头。 秦思立穿着黑色的连衣裙,是那种丝绸材质还加着亮片的那种,一看就是酒吧夜店的必备。晚上在门口见时易三儿就觉得这一看就是个常来的主。 此时她把一头长发微微绑起来,搭在肩上,手里把这刚才酒吧驻唱用的麦,头上还打着各种闪死人不偿命的灯光。 “脸上擦的桃花粉,口点的胭脂杏花红。”她声音很尖锐,最后一句更是要掀掉厂房的顶的感觉。 易三儿不知道这段唱戏是在怎样的背景中,听着这唱词也不像是杨白劳要卖女儿的感觉啊,但是他就是从中体会着一味悲。 不再觉得这样的环境和京剧有什么不协调,不再去听秦思立唱的是什么,易三儿整个脑子都像是刚和的面团一样,除了一片空白就是糊涂。 他看着秦思立在台子上的一举一动,想起几个小时前驻唱还疯狂地甩着头好像要把那一头长发甩断一样。后者是尽兴与狂欢,但是秦思立的每一个举动都在表现着这是最后一场戏。 就像虞姬给西楚霸王唱的最后一段一样,易三儿盯着她的右手生怕她从哪掏出一把剑就能抹脖子了。 不过直到秦思立下来走到他跟前,他都没看见那把剑。 秦思立先是绕过他,问酒保要了一杯马丁尼,然后一抬腿坐上椅子,眼睛上下打量着他,杯子里的酒在轻微地晃动下摇动着。 易三儿被这种眼神盯的有些尴尬,就在他要开口说我这就走的时候,坐在对面的秦思立开口说了一句话,说这话时她还低头看着酒杯里的酒。 “你是喜欢我吗?” 易三儿脑子突然就炸了,就好像油锅里的油在大火下不停地往外溅一样,还伴着呼呼的响。 秦思立抬起头,喝了一口酒,眼睛还是一直盯着他。 喜欢。为什么?为什么喜欢? 一般女人都会接着问第二个问题,没有一个得到喜欢的答案还不继续追问的。 易三儿其实也搞不懂女孩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喜欢就是喜欢了呗,哪有什么为什么啊。男人一般都会这么想,但你要真这样回答了,你也就完了。 秦思立又喝了一口酒,把酒杯放在了吧台上,移了下身子一个脚踩稳了地,就要站起来走。 “喜欢……”易三儿觉得她是等不及了,连忙喊出来,喊出来后才懊悔刚才的问题还没想出答案呢。 为什么喜欢呢? 秦思立抬头看着他,两只眼睛盯着他的脸,眼睫毛忽闪忽闪,这么长得贴假睫毛了吧,易三儿想。 “那就试试吧。”秦思立在地上站稳了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来,按了几下,把手机屏冲着他,“这是我手机号。” “……不问为什么吗?” “什么?” “为什么……喜欢你啊?”易三儿看着她那张惊诧的脸觉得自己的表情应该也差不多。 “……为什么啊?”秦思立不耐烦地问。 “不知道……” “你逗我啊?”秦思立张大了嘴,一副你丫是不是欠揍的表情,没过一会双手叉着腰居然低头笑了起来。 “……你咋了?”易三儿屈起膝盖,头往她那儿凑,想要看着她的脸。 “没咋。”秦思立一巴掌糊他脸上,“拿你手机打给我啊。” “哦。”易三儿赶紧拿出自己手机,照着那号码一个个按着,按完后还检查了两遍是不是一样。 早晨的第一个打铃声意味着即将开始一场两个半小时的考场硝烟。赵明庭的座位刚好安排在一个靠窗和过道的位置,四楼的风光除了看不到那边的高楼大厦的顶以外,视野还是蛮开阔的。 他把书包里的学生证和一支中性笔拿了出来,起身把书包放到了窗台边,又坐回了座位上。 “哎?你坐这儿啊?”从前面过来一个胖子,“那离我挺远的,我抄不了你了。”那人叹了口气,好像很无奈的样子,但是眼睛确是笑着的。 鉴于那人是站着的而自己是坐着的这种微妙的身高差,赵明庭往上白了他一眼,这就是易三儿说的闵羽吧,头一次见考试前还那么大声说要抄袭的, 果然是个傻逼。 想起何知许就因为这个傻缺的话还打了自己一顿,就气不打一处来。赵明庭低头看见脚底下有一根用完了的笔芯,顺脚踢到了过道,就紧挨着台阶那儿。 闵羽似乎因为赵明庭没搭理他唱了独角戏而不高兴,转身要回到他的座位。 赵明庭眼睛眯着,想着他那一脚能不能踩到那个笔芯。因为他自己就老是因为台阶而错个步什么的。 但赵明庭就是觉得他不会,平常就一副大摇大摆扯着裆的样子走,应该不会像他一样。 赵明庭眼睁睁地看着他穿着一双骚蓝运动鞋,右脚慢慢地踩到地上,那笔芯恰巧就在脚掌处。 他嘴角向上翘了一下,眼睛闭着,头埋在自己的臂弯里,好让自己的笑声能被遮住。 紧接着他就听见嗵的一声,“诶哟我去,谁这么缺德。”闵羽还没站起来,就坐在地上开始骂。 这份量,赵明庭心里想,嘴里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这位同学请你回到你的座位,要开考了,我们准备发卷子。”站在台上的老师一边给手上吐着唾沫,一边指着闵羽。 赵明庭抬起头看见闵羽灰头土脸地回到第一排坐着,他看着那些沾着老师唾沫的卷子,“唾沫是干净的,唾沫是干净的。”不停念叨着给自己催眠。 “我操。”他觉得自己还是过不了心理这关,但那有什么办法呢,还能不考嘛?“你也别让我看见啊。”他这么说着就觉得没来由的心里烦躁,刚才教训完闵羽的欢乐全一溜烟散了。 “这位同学你的座位号是多少?”站在门口的一个老师指着刚进门的学生问。 “66。” 赵明庭心想就坐我后边,他抬头望向门口,被老师大半个身子挡住只露出一个后脑勺的情况下,他也能认出那是何知许。 当他看见何知许放下书包,拿着一瓶矿泉水和一支笔走过来时,当阳光透过窗户洒过来时,何知许勾起嘴角冲着他笑。 笑得眼睛都没了。 赵明庭想。 那些欢乐好像又聚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何知许笑.jpg ☆、第 24 章 大美女从座位上站起来,走到落地窗跟前,审视着这座城市。 她来这里已经十几年了,哪怕几年才回一次中国,她始终对这里没有一丝感情——一个赚钱的工具而已。 包括她自己。 放在白色办公桌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大美女从夜色中回过头,走到办公桌前看着一串手机号码眯了眯眼。 “查到了?”她的声音有些冰冷。 “是的,资料已经整理完了。”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小孩的声音,大美女知道这只是掩饰身份的一种。 她转过身望着落地窗外的夜色,零下不知道多少度的声音再次响起:“我知道你和他有联系,但是我要第一个看到这些资料。” 那边似乎有些为难,小孩的支支吾吾的声音让人联想起下一秒的躺地撒泼。 “他只是让你查,没有其他要求吧。”大美女把手机从右手换到左手,“你想要多少?” “现在收卷子,都别答了别答了。”那个男老师看了一眼自己的表,从讲台上站起来,可能是坐了两个半小时,有点腿麻了,他先是拍了拍自己的大腿才走下讲台。 赵明庭拿着笔和书包迅速地出了考场,回过头时发现何知许就跟在他身后。 “怎么样啊你?”赵明庭一边把笔扔进书包一边问。 “应该不会挂吧……”何知许背上书包冲赵明庭笑了笑,“我是真没想到会考那么多神经,我都没背过多少。” “选择题就是太坑了。”赵明庭顺着何知许的意思说下去。 “……你……你不会是在安慰我吧?”何知许挑了一下眉毛,“就是其实对你没难度,但你为了不伤我面子……” 赵明庭打断了何知许的话:“我哪有那么无聊,不过确实……还蛮简单的。” “哎?”何知许笑了起来,向赵明庭耳朵边凑了凑,轻声说:“不过我血管答得不错呢。” 赵明庭的脸刷得一下红了。 走路的步伐也加快了。 “我不说了,你别走啊。”何知许跟了上来,眼睛笑得弯弯的。 赵明庭脑子里突然浮现出昨日的种种,何知许从后面搂着他,下巴放在他的肩窝处,听他读书的样子…… 又或者他趴在床上,跪在床上时微微翘起的屁股…… 又或者他戴眼镜看书时十分专注的样子…… 戴眼镜? 赵明庭突然停了下来,跟在后面的何知许一下没刹住车,把鼻子撞在赵明庭的后脑勺上。 “我去,挺硬啊。”何知许捂着自己的鼻子。 “……废话。”赵明庭回过头来看着他。 “流鼻血了没?”何知许仰起头。 “没,你咋这么娇弱呢?就这么一下,我都没感觉到疼呢。”赵明庭一边说着还是拉开他的手,对着他的鼻子好好检查。 “……你怎么能感觉到疼?”何知许叹了口气,“不是,你突然停下来干嘛啊?” “……也没啥。”赵明庭摆了摆手,转身继续走,何知许一把拉住他袖子,“鼻子白撞了啊?快说。” “就……你昨天咋戴起眼镜了?”赵明庭问。 “啊?”何知许张大了嘴,蓦地收了收,“有点近视吧,不过平常也不戴。”他说着摸了摸后脑勺,“就昨天有点紧张。” “哦。”赵明庭应了一声。 “主要是……你在我身边吧,”何知许有些结巴地说:“有点不太能集中注意力。” 赵明庭本来以为是因为考试所以有些紧张,也就没太注意听下一句,何知许说完时他才有点反应。 因为……自己。 他还以为只有自己有些紧张呢。 毕竟他看何知许时,他都在认真的看书,所以……他也觉得紧张。 赵明庭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道怎么办。虽然也答应交往了,而且现在也交往快一个月了,彼此却还没有熟悉对方。 没有做到相处轻松。 其实有些难过。 何知许伸出手来拉住赵明庭的手,把他的手蜷在手心里,用指尖轻轻在掌心挠挠。“真的,我第一次和一个男的交往……不知道该怎么办。”何知许扯了扯嘴角,尽力挤出一个微笑。 “我想和你一起逛街,一起看电影,一起出去吃饭,和其他情侣一样,可是又觉得那是男的和女的约会时的步骤……” 不知道该怎么办。 赵明庭抬眼看了看何知许,因为自己也是第一次,因为身边没有相似的人可以来参考,所以迷茫。 对,是迷茫。 他又低头看着地面,何知许穿的是一双黑的运动鞋,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版型不错,感觉脚很细长,比闵羽的那双骚气的鞋不知道好了多少。 身材也比他好,长得也比他好。 为什么要跟他比?一点成就感也没有。 赵明庭想着就笑了出来,长的比自己还帅,不过听易三儿说排在自己前面的是肖宇航。 什么眼神儿? “所以你刚才是生气了吗?”何知许小心翼翼地说。 赵明庭从一些乱七八糟的思想中猛然抬起头,“什么?” “你刚不是生气了吗?”何知许睁着双大眼睛看着他,“你刚才皱眉了,嘴角还向下瘪了。”说着他用食指在赵明庭的额头上按了几下,好像能按平刚才的皱起一样。 “我没……”赵明庭立刻要否认,想说什么?我没有皱眉头,还是我没有生气。 还是连自己都没有发觉出的情绪被何知许感受到了。 眼神这么好戴什么眼镜啊? 但是感动。 比刚才感觉到的难过还要多一些。 赵明庭看着那双水盈盈的桃花眼凑了上去,嘴唇轻轻地挨到了何知许的眼角处。 他慢慢把额头贴上何知许的额头,两只眼睛看着何知许的眼睛,紧接着他读出何知许眼神里的尴尬和疏远。 脑子一下就炸了,就像有个人攥着你的头发把你的头咚咚往墙上撞一样。 他突然有点害怕,明明前一秒还是温情。 眼圈一下就红了,眼角有细小的光闪烁着。 何知许右手抻了抻他的袖口,把他转了个身。 背后站着一脸震惊的易三儿,嘴张的老大能塞下一个灯泡似的。 何知许尴尬地笑了笑:“……我们那天想通知大家的,但赵明庭还是想先给你说来着。” 作者有话要说:何知许:你误会我了。 ☆、第 25 章 宿舍里只有赵明庭和易三儿两个人,胡杨考完试就溜出去庆祝了。这样的尴尬让赵明庭有点拘束,不知道怎么开口说。 不知过了多久,易三儿去饮水机前给自己接了满满一杯水,拿着水杯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才开了口:“我的确有点震惊。” 赵明庭像一个做错了事的小孩一样低着头,其实他也没错什么,毕竟这种事都是关于自己的,想说说不想说拉倒,但是他还是觉得很愧疚。 他是真把易三儿当成好朋友的,不打算瞒着他,只是又不知道怎么告诉他。 他现在突然有点后悔,从一开始就应该慢慢敲打着,这样易三儿可能还好接受些,而不是这样突然扯了荧幕。 “一开始想给你说的,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赵明庭说。 易三儿咕嘟咕嘟的喝完一大口,用手抹了抹嘴,“你什么时候发现的,自己喜欢……嗯,男人。” 赵明庭有点感激易三儿还是用了婉转的话来描述这件事情,他其实不喜欢同性恋这三个字,也还没有接受把这个标签贴到自己身上。 “高三吧。”赵明庭说,“你还记得大姚吗?就我同桌那个,反正我在她那看了不少关于这个的。” “然后就觉得自己也是?”易三儿抬眼看着他,让他感觉自己有些像在警察局里。 “……也不全是。”赵明庭站了起来,看着窗外背对着易三儿,“暗恋班长应该也算吧。” 他说的那么自然大方,可是内心里却不是这样平静,他还能回想起那个在路边被暴打的男孩,还有那恶心的话语“打的就是你这个喜欢男人的变态”。 “你和何知许现在呢?”易三儿问。 “他向我告白了,我接受了。”他转过头:“易三儿,我想试试。” 想试试爱人与被爱的能力,想试试把自己的欲求说出来,想试试从枷锁中走出来,都想试试,也都不敢试试。 易三儿点了点头,“那就试试呗,没啥的。” 易三儿没有反感是让赵明庭没想到的,赵明庭走到他跟前想要看清楚他的表情,想要知道这句话是不是编出来安慰自己的。 易三儿看着他的眼睛说,“我对这事儿看的还挺开,就是生气你没告诉我,咱俩这么多年的朋友你有点不够意思。” 赵明庭点了点头等着易三儿继续说。 “你看我有啥事就想着第一个告诉你,我今天找你也是为了跟你说个事。”易三儿笑了笑:“我跟秦思立好了,对你没有听错,就是秦思立。”他说到一半就忍不住笑了,说到后面都有点断断续续的,不过赵明庭还是听清了。 “……你可以啊。”赵明庭拍了拍他的肩。 他突然想起何知许向他告白时,自己虽然满脑子的利弊关系分析,但是听到那句话时心里的开心的确是由衷的。 以至于心里的激动能一下冲破脑子里设置的那重重关卡。 答应其实一点都不突兀,也不是没有一点踪迹可寻。 喜欢其实就是没啥道理可讲。 现在也是由衷地高兴,自己这单身的小伙伴也终于是牵得佳人归了。 易三儿开启话痨模式不停地说着秦思立的好,赵明庭只好顺着他,一边按压着一拳把他抽回原形的冲动。 手机响了,赵明庭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最后从书包里拿出了手机。易三儿也终于是可以歇歇了,赶紧又给自己倒了杯水,可能是等着第二回合。 赵明庭看着手机上爷爷的号码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爷爷一向保持着军人的水准,那是能不笑就不笑,能不说话就不说话,今天怎么会给自己打电话? 他按下接听键,喊了句:“爷爷。” 过了一会又站起来看着校历,又是连连答应。 快到五一了,小姑那边租了个房子想要一家人出去玩,这话本来由爸妈说就行,但是有个在中央的领导人去南方考察了,妈妈被医院选做随行医生派去了。爸爸这几天又回了趟爷爷的老家,搞房子拆迁的问题。 也就是说爸妈都不会去,只有自己。 可是融不进去。没错,是一家人也融不进去。 爷爷说全家人基本都会来,也就是包括了在美国什么金融大街工作的表姐和北京念书的二哥,而自己是其中最无用的,哪怕考上了本省的重点大学。 也其实是个废物。 赵明庭一直觉得自己的身份略微尴尬,处在一个上不上下不下的阶层里,被一些人看不起,又被另一些人视为富二代,军二代什么的。 “爷爷我知道了,嗯,我今晚就会收拾东西回奶奶家。”赵明庭说完挂了电话,长舒一口气。 小姑是铁道的段长什么的,她租的说是个房子,赵明庭也能想象该是怎样一栋豪宅,不去就太亏了。 享受吧,玩物丧志的享受。 他按下了何知许的电话,想给那边说一声,连连拨了好几次那边都是正在通话中,“和谁打电话这么久啊”,赵明庭嘀咕了声,只好给何知许发了个信息。 -五一我出去旅游,今晚就回家住了。 过了一会儿何知许才发消息过来。 -好。 何知许放下手机,看着电脑屏幕,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份旧报纸的照片。报纸上的标题写的是:缉毒警察卧底染毒瘾,妻子发疯进精神病院。 他又打开了下一张照片,是一个警察穿着制服拍的工作照,男人一脸严肃的样子,就像面前不是什么照相机而是他要面对的毒贩子。 紧接着是一张房子的照片,房门紧锁着,外面有被人用红色油漆泼的痕迹,应该是欠了钱被债主找上了门。 紧接着就没有什么照片了,只有一份100多页的文档,何知许关了电脑,拿起手机。 手机那边传来一个小孩子的声音:“您收到货了吗?”用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说着冰冷的话,哪怕何知许已经听过很多次了,他还是没有办法习惯。 “这件事你能保密吗?”何知许说。 “对谁?”电话里的声音说道。 “我妈,何柏华。” ☆、第 26 章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操,”赵明庭挂了电话,拉着行李箱快步从机场走出来。 “你这是要去哪?”一个老人穿着身白色汗衫,脚踩着黑色老北京布鞋,双手背在背后,慢悠悠地踱过来,身边跟着四五个人拿着大包小包。 “爷爷。”赵明庭转身叫了句。 “问你呢?”奶奶拉了拉赵明庭的胳膊,“你爷爷问你话呢?” 爷爷用鼻子哼了一下,眼睛在深陷的眼眶里炯炯有神,泛着清明。 “爷,我朋友失联了,我去他家看看。”赵明庭说。 “先回家。”老年人的声音浑厚有力,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发号施令,没有一点可以商量的余地。 “爷。”赵明庭喊了一句,不乏有撒娇的语气。 “干什么!让你先回家。”老人瞪着他,双眉一下就蹙了起来,眼神变得冰冷,让人瞧一眼就像是掉进了寒冬腊月的冰窟。 赵明庭愣在原地不愿动弹,老人向门口走了几步,又回过头来,“把东西给你爸,你赶紧去。” 赵明庭立刻眉开眼笑,连连答应了是,一股脑地把行李箱扔给老爸就撒丫的往门外跑。 老人也像是终于找到了爷爷的身份,指着赵明庭的背影,裂开了嘴,露出了仅剩的几个白牙,一边笑着一边对老伴儿说,“跟谁撤了他笼子似的。” “还不是你惯的。”奶奶在一边撇了撇嘴。 “就是我惯的,咋的,”老人挺了挺腰,“我唯一的儿子生的唯一的亲孙子,咋不能惯了。” 奶奶拍了拍他后背,“你再这么说让你女听见了又是闹。” 老人咧开了嘴,“这不,悄悄说的,咱俩的私房话。”老人用手指指了指自己和老伴儿。 咚咚咚,门被敲响了好几次里面都是无人应。 赵明庭看了眼旁边几家人,还好没人出来,要不就是打扰公共生活了。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赵明庭又不死心地拨通了一次何知许的电话,电话那边冰冷的女声触发了他理智的最后一根线。 “我操,就不信你不出来了。”赵明庭一脚踹上紧闭着的门。 “我知道你在家。”喊出这句话的时候,赵明庭突然就想起了雪姨,可是他却第一次笑不出来。赵明庭把额头顶着门板,“你出来啊,发生什么事了啊?” 右手紧握成拳敲着,“你出来啊,我担心你啊。” “我担心你啊。” 渐渐的右手也没了力气,只是习惯性地击打着,再没有一开始要账的气势。 “小伙子咋了?”旁边的一家住户出来了一位老奶奶。 “噢,奶奶没事。”赵明庭立刻站好。 “不给你开门啊?”奶奶指了指何知许家紧闭的门。 “……嗯。”赵明庭低头应了声。 “没事,可能气头上呢,等她消了气就好了。”奶奶提了提挂在胳膊上的菜篮子,“你又咋惹你女朋友生气了?” ……赵明庭顿时睁大了双眼不知道怎么说。 奶奶笑了笑,摆摆手“我不打听不打听。” 奶奶应该是出去买菜了,赵明庭想,自己有可能在奶奶买完菜回来时还站在这里。 怎么就在气头上了呢? 他转回头,从猫眼里企图望见里面。 咯,是门把手下压的声音,赵明庭立刻咽了咽口水,还没等门完全打开,他就从一个小门缝里挤进身子。 “你终于……”话没说完,一副硬邦邦的身体就靠在他胸膛处,吓了他一跳。 那副身体似乎没有支撑的力气,眼见着就要顺着赵明庭滑下去,他赶紧拦腰搂住,右手攥住那冰冷的手握了握。 “……你这是怎么了啊?”赵明庭说。 回应他的是一个毫无知觉的,半死不活的身体。 和一个充满冷空气的房子。 赵明庭把何知许搬到沙发,看着开到16最低温度的空调。他想找遥控板关了空调,愣是在客厅找了好多遍没找到,实在冻得受不了了,他一把拔下插头。 何知许还在昏睡中,赵明庭看着他发青的嘴唇,又握了握冷冰冰的手。 这家伙是想冻死自己吗? 还真是个舒服的方式,在这大热天里。 赵明庭双手抱肩摸了摸自己泛起鸡皮疙瘩的手臂,“这要开多久啊?” 开上多久才能让温度降到这么低啊? 不是,开上多久都不可能冻死一个人啊! 赵明庭突然意识到这个,他一只手摸上何知许的额头,好烫。 果然,好烫。 “妈的,你发烧了啊?” 赵明庭扶起何知许,在茶几的抽屉里翻出了温度计,插到了何知许的腋窝。“你家有药吗?” 还是没有人回答。 “妈的,烧死你算了。”赵明庭最后从玄关的鞋柜上拿走了钥匙,跑到社区的药店买了些退烧药。 何知许还是四面八叉地躺在沙发上,赵明庭坐在他身边抽出了体温计,40多度。 “疯了,疯了。”赵明庭把药扔在一边,让何知许大半个身子伏在自己背上,“真重啊。” 赵明庭叹了口气。 还好小区下面就有个规模不大的社区医院,赵明庭给何知许挂了急诊后,大夫就推着他进去打了几个特效针。 再见何知许时,何知许已经躺在病床上,左手挂着吊瓶了。 “医生,什么时候能醒来啊?”赵明庭问。 医生给他在手上插好针,“快了吧,几个小时吧。” 赵明庭坐在小板凳上望着病床上的人,怎么回事啊? 出去旅游前还给他打电话嘱咐说要带上雨衣,带些厚的衣服,坐飞机时掐住鼻子憋口气,耳朵就不疼了的人,怎么回来自己先躺上了? 何知许还不是那种烧昏了的浅睡眠,能一边说着胡话的,他就像是真的睡着了一样,一声不吭。 趴在他胸前时能感觉到微弱的呼吸。 ……赵明庭撑着两边的床,把自己的脸从何知许的胸膛前撑开,他用余光看了看两边盯着他看的病人和家属,……也不能老趴着听呼吸啊。 赵明庭一边瞅着何知许渐渐有些血色的脸,一边无聊的看着时间,“医生还真准啊,说是几个小时还真没有提前啊。” 他看着时间从五点变成八点,摸了摸自己的空空的胃,想着出去买点吃的回来吃,刚站起身,脚碰倒了刚坐的小凳子,他弯腰下去扶。 就在他摆正了凳子起身时,听见何知许迷迷糊糊地喊了句“爸。” 这个字,赵明庭和何知许交往了一个月从来没听他说过。 紧接着何知许又喊了声“妈。” 根据刚才的分析,赵明庭认为这个指的应该不是尚在美国的大美女。 然后他看着何知许眯了眯眼。 作者有话要说:昨天玩得太hi没有更,今天补上。 ☆、第 27 章 “你现在好好坐在这儿。”赵明庭把何知许放到沙发。 “我没事了。”何知许说。 赵明庭看着他那本来文质彬彬,现在却变成病秧子的脸,没好气地说:“没事个大头鬼。” 何知许被那幼稚的话语逗笑,嘴角向上扯了扯。 赵明庭去厨房给他倒了杯水,坐在茶几另一边的椅子上,胳膊肘撑着膝盖看向他,“能告诉我发生什么事了吗?” 何知许看着他不说话。 赵明庭也盯着他,奈何何知许现在这虚弱的样子让他实在不好意思冲他发脾气。 相对无言。 赵明庭起身去厨房,“喝点小米粥吧,对脾胃好。” 何知许勉强站起身,跟在赵明庭身后说,“想吃些有味的,嘴巴太苦涩。” “那我在炒些小菜。” “嗯。”何知许靠在门框上看着赵明庭从冰箱里拿出菜,在水龙头下摘掉菜根,又在流水下冲洗。 他看了一会儿,又回到沙发上。 厨房里传来赵明庭的声音,“把药吃了,那药要饭前吃。” 何知许从茶几上的塑料袋里拿出几个药盒,“都要吃吗?” “嗯,医生配的。”赵明庭说,何知许可以在客厅听到那边菜刀切菜的声音。 他一仰头把药吃了,打开电视机,毫无兴趣地翻了一遍台,除了傻兮兮的综艺就是婆媳大剧,他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转身进了书房。 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旁边是打印的一沓纸,乱七八糟地摆在桌面上,何知许弯腰把地上的几张纸拾了起来放到桌子上。 他深吸了一口气,把桌子上乱糟糟的纸卷了起来塞满了书房的垃圾桶。 不看,不再看,就能逃避现实。 他重重地靠在椅背上,看着天花板,呼出一口气。 “你在哪儿呢?”赵明庭猛地推开书房的门,放在书房后面的垃圾桶被门一下子撞倒,何知许立刻坐起来,两只泛红的眼睛盯着他。 赵明庭被这情形吓了一跳,赶紧低头扶起垃圾桶,一眼就瞥到了纸上的内容。 一家精神病院的介绍。 赵明庭愣在了原地。 何知许靠在椅背上,动了动嘴唇终于开口:“那是我妈现在住的地方。” 赵明庭站起身看着何知许。 “我爸是个缉毒警察,为了任务做卧底潜伏进了一个贩毒集团。最后一次毒品交易,毒贩子让我爸一手操管,本来都好好的,好好的。”何知许说着另一只胳膊抬起盖住脸,眼泪欻欻地流了下来。 “可是他不信任我爸,不信任就算了啊,换个人管啊,换个信任的不就行了嘛。”他说着一脚踹在书桌上,自己没坐稳摔在地上,“为什么要逼他,为什么要逼他吸毒啊?”他两只胳膊来回挥着,磕到了书桌上也毫不避让。 头仰着,看着天花板,最终是不动了,两只胳膊耷拉到地上。 赵明庭站在门口不敢动。 他不知道该怎么办,怎么安慰。 只好就这样陪着他。 过了不知道多久,何知许蓦地开了口:“后来我爸被送到了戒毒所,家里欠了好大一笔钱,债主天天上门逼我妈,还去我妈单位赌。我妈最终丢了工作,她抱着我躲在家里,那人就拿转头砸我家玻璃,每天都来,真的每天都来。我妈偷偷跑出去买菜给我做饭,结果被街坊那些人指着脊梁骨骂,说我爸是吸白面的,说我家罪有应得。” 何知许把头轻轻靠在椅子上,闭上了眼睛,就像是一尊雕塑在黑夜里,他的脸是那样冷肖,所有的仇恨都聚集在那皱起的双眉上。 然后他轻轻地说,“我妈就这样被逼疯了。” 说这话时他好像是战场上赤拳抗击的战士用尽了最后一丝力气,他那眉头也渐渐平缓了,手上胳膊上被撞的青瘀在白皙的皮肤上显得扎眼。 “我那时都八岁了,我明明知道啊,为什么我还是把他们忘了,为什么?”最后一句为什么明显带着哭腔,他睁开眼睛看着赵明庭,“为什么啊?” “为什么我把他们忘了啊?”他喊着。 平静的脸突然就裂了,眼泪滚了下来,沿着下巴往下掉。每一句为什么都是嘶哑的怒吼,就像是被巨石压住的野兽,突然一开口就能唤得天地变色。 赵明庭走近何知许,蹲在他面前,用双手搂着他,手轻轻在何知许的背后抚着。 他不知道说什么,准确说他不知道如果是自己遇到这样的事自己希望听到什么。 什么都不要说了吧,再怎么说吸毒的父亲还是关在戒毒所里,发了疯的母亲也不会再给他买菜做饭。 对于一个八岁的孩子,面对这一切时他该有多么的手足无措。 然后呢?他选择了遗忘。 是他自己走到孤儿院的吗? 还是在妈妈被强行送到精神病院后,被别人送到了孤儿院? 八岁的他把一切不能接受的,害怕的,恐惧的现实给埋了起来,然后活了十一年阳光灿烂的样子。 又被十九岁的他挖了出来。 为什么啊?为什么要把它挖出来呢? 因为没有记忆就像是踩在云上踏实不了,所以想踩到泥土上。 想知道是怎样狠心的父母抛弃了自己的亲生骨肉,想骂,想出气,哪怕怨一辈子他们的冷血也可以。 而不是这样的结果,让人头皮发麻,却无可奈何的结果。 从蹲着换成跪着,又不知道是跪了多久,赵明庭还是那样搂着何知许,手在他背后轻轻地抚着。 小米粥估计是要熬干了,赵明庭想,算了一会出去吃吧。 感觉自己的双腿麻劲儿都过了,已经毫无知觉了,他侧头看了一眼何知许,这家伙好像在爆发以后就睡着了,他用抚着背的那只手摸了摸何知许的额头,还好不烫了。 还好听话吃了药。 还好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他缓缓伸出一条腿,让自己恢复知觉。 肚子咕咕地响了一阵子,他才反应是自己饿了,把何知许扶上床后再下去买些吃的吧。 这时,何知许突然从他胸口处抬起头,眨着雾朦朦的眼睛开口说:“我饿了。” “……一会儿吃。” “我饿了。”何知许又重复了一遍,带着撒娇的语气。 ☆、第 28 章 赵明庭把外卖盒收拾好,看了眼表已经凌晨2点了,眼皮子跟着就打困。 “你先去洗吧。”赵明庭对何知许说。 何知许从沙发上猛地站起来,抬眼说:“今天一起睡好吗?” 赵明庭愣了一下,虽说在何知许家也过了几次夜,但是也没个顺当理由在一个房间睡,更何况大美女的房一直是空的,所以总是何知许把自己的房让出来让他睡。 “好。”赵明庭应了一声,只当是何知许今天心情低落需要安全感罢了。 何知许立刻笑了起来,“我这就去洗澡。”说着他大步走向浴室。 “噢。”赵明庭坐在沙发上,怎么感觉怪怪的,尤其是现在的自己就是个等着人洗澡出来的状态。 咦?还以为要干点什么呢? 赵明庭拿出手机刷了会儿朋友圈,看见易三儿在空间里发了个九宫图,图上都是鲜花和气球。赵明庭评论了个:这是要结婚? 何知许一会儿就洗好了,穿身藏青色睡衣跑出来了,看了眼赵明庭又跑回了他的房间。 “啧,搞得像偷情的。”赵明庭进了浴室发现没有自己换的衣服,冲着门外喊来件衣服。 等赵明庭洗完也没见何知许拿好衣服,只好裹了浴巾出来。浴巾勉强勉强围着赵明庭的腰部一圈,连别的地方都不够,赵明庭一手揪着走到何知许房里。 “叫你你没听见啊?”赵明庭说。 何知许从手机上抬起头,“你还是穿了啊。” “废话,你家客厅窗帘拉的那么开,你让我挂空挡啊?”赵明庭拉开空调被坐在床上。 “呃,我忘了。”何知许摸了摸后脑勺。 “……你是不是就想让我挂空挡啊?”赵明庭眯着眼问。 何知许放下手机,翻了个身压在赵明庭身上,赵明庭躺在床上,揪着浴巾的手被迫放开搭在了头上。 何知许把脸贴在赵明庭胸膛上,停顿了一会儿。 “……你。”赵明庭开口说,“你给我下去,压死我了。” 何知许往上蹭了蹭,两只手撑在赵明庭两边,低下头吻上赵明庭。 赵明庭的两只眼睛瞪得老大,看着何知许的鼻梁生生把自己弄成了斗鸡眼。 何知许看着他那斗鸡眼老想笑,于是停了下来,微微向上吻上他的眼角,他的睫毛,赵明庭闭上了眼睛。 何知许翘起一边的嘴角,那副病怏怏的笑容浮在苍白的脸上,感觉下一秒这人就能晕倒。 他再次吻上赵明庭的唇,舌头轻轻撬开了他的牙齿,一下子钻进另一个温暖湿润的地方,赵明庭的舌头在躲避一阵子后,也迎了上来。 何知许把重力移到一边,省出另一只手来,抚摸上了赵明庭的耳朵,轻轻地揉捏着他的耳垂。 皮肤传来的痒让赵明庭不自觉地挺起了胸膛,他吸起了何知许的舌头像是要尝出味道一样,两只手抚上了何知许的后背。 …… 第二天的闹铃声响起,两个人才一同醒来。 赵明庭趴着睡了一夜,感觉像是胸口碎过大石一样压疼。他翻起身子准备穿衣服,屁股那里一阵撕裂般的疼痛让他在倒抽冷气中回忆起了昨夜的旖旎。 何知许本正在站着穿裤子,看见赵明庭皱起眉连拉链都没拉赶紧凑过来,“还疼吗?” 赵明庭翻了个白眼不理他,继续穿着衣服。 何知许没敢走,蹲了下来,一手摸上他的尾巴骨问,“还疼吗?” “去一边去。”赵明庭没好气地骂道,“不会就别逞强,让你先学一阵子,改天弄,非不行。” “那我不是硬着呢吗……”何知许不好意思的说。 “我用手帮你弄出来不就行了。”赵明庭甩开他,走出卧室,“敢情被上的不是你。” 何知许低头拉好拉链,拿了一件短袖往头上套,赶紧跟了出来,“……我是不是给你弄下不好的印象了啊。” 赵明庭回头指着他说:“反正你没戏了,以后只能我在上面。” 何知许看赵明庭没那么生气了,连忙笑着答应,“好好好,以后你在上面。” 离上课时间没多久了,他俩也就不敢再磨蹭,路上买了早饭就跑去上课。 何知许早上的有机化学和物理,赵明庭倒是轻省一些,一早上的化学实验。 今天要配一种常见药,老师在黑板上介绍了一会儿,就让学生开始动手操作。 “当医生可真累,不仅会看病还得会制药。”易三儿和赵明庭不是一组,他俩对面操作倒是也能聊上天。 “那边那个同学不要说话了。”老师指着易三儿,拿过了一个棕色瓶子,“这个里面是浓磷酸,操作的时候都小心点,过来接时戴上手套。” 赵明庭和封裴是一组,这个人学的有点死脑筋,做事还冲的很,易三儿老在背后喊他疯裴子。 封裴让赵明庭去取浓磷酸,赵明庭过去戴好手套,按着老师的步骤边滴加边摇晃,十分有耐心。 封裴这边组装仪器,赵明庭把浓磷酸取过来,先放在一边,然后秉持着酸入水的原理,倒上了正己烷。 他正要从桌子边拿过浓磷酸时看见封裴的手机就放在桌子角落,手机屏幕上闪过一阵弹幕。 这家伙直播做实验?倒挺好玩。 赵明庭把浓磷酸倒进了玻璃容器里,刚要伸手去拿盖子,就看见封裴在他右边用手抽走了一个夹子。 他正想说拿来啊,一会倒了! 就见敞着口的仪器向他这边倒了过来,里面的浓磷酸泼在他来不及撤走的手上。 烫。 就在他刚反应到这一点时,他看见封裴的弹幕上刷过一句话。 -小哥小心啊。 他瞅了眼直播间的名字。 -在线报复恶心的同性恋。 顿时他想起那些打人的中学生,天像是突然黑了一样,他的四周的人物都在变得模糊黑暗,他像是一个孤立的人被放逐到地狱。 在陷入地狱的前一刻,他听见了易三儿的叫喊:“赵明庭?老师!老师!” ☆、第 29 章 午饭时间,何知许站在食堂外面,背靠着食堂的墙壁,把眼镜卸了下来,从书包里取出眼镜盒,又细细地用眼镜布擦干净后才放进去,合上盖子。 他把书包顺手扔在脚边,斜着头瞥了一眼食堂的玻璃,嘴巴微微张开,下颌向右动了一下。 封裴刚吃完饭走出食堂大门,就被人用胳膊夹住脖子向后拖去。他先是愣了一会,发现自己脚挨不到地时,才慌张起来。 他想要呼喊,却发现这人力气太大,食管气管全被扼住,他连呼吸都成了困难。他两只手死死拽住脖子前的胳膊,用尽了力气向外掰扯,那胳膊却纹丝不动。 眨眼间自己就被拉倒了食堂边的小路,他急了,一边啊啊呜呜的喘着一边用手开始用力掐。 像是起了作用一般,胳膊的主人立刻放了手,封裴的双腿已然没了力气,摔坐在地上。就在他犹豫着是先破口大骂还是喊救命的时候,抬头间的一瞬,两只眼睛在猪肝色的脸上顿时睁大突出。 一拳正中脸上,鼻血欻地就喷了出来。封裴整个人都是蒙的,午日的太阳像是要把人做成人干儿一样,晒得人都头昏脑胀。 封裴想在一阵火车轰鸣中看见那施暴者的脸,却发现眼睛被白布罩着一样,就在这时一记拳直冲他脑门后,那人像是疯魔了一样,双手开工,刚感觉到肚子一阵疼痛,就右腿膝盖被人踢了一脚,直直跪了下去。 胃疼,想吐。 封裴在倒下的前一刻,又被一拳打到眉骨。 火车白布全没了,在一片诡怪的静谧中,他看到了。 何知许从小路拐出来,四周望了一眼,天太热,路上的人总是很少。他在食堂边拿了书包,转身拐进食堂,一边取上眼镜戴上。 “你怎么也这么晚?”赵明庭正坐在三楼的餐桌旁等他。 何知许拉过他的手细细地看着,右手背靠小拇指处有一个指甲盖大的黑疤。 赵明庭把手抽出去,解释道:“没多大事。大部分直接接触到的都是环己烷,只有一小部分溅到。” 何知许还是皱着眉没说话,慢慢地把放在桌子上的手收了下去,在桌子下面握成了拳头。 “你先去点饭吧,我要了凉皮子,最近天热吃不动啥了。”赵明庭伸手推了推何知许的肩膀,何知许看了他一会才起身走了。 怎么了?赵明庭想,傻了今天? 裤子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赵明庭掏出来看了一眼,易三儿的,他按了接听键。 “何知许在你那没?”易三儿在那边喊了出来。 “在呢,咋了?”赵明庭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眼正在窗口前的何知许。 “疯裴子被打了,说是何知许干的!”易三儿说。 “怎么可能?”赵明庭拿起筷子夹了一个面筋放到嘴里。 “疯裴子亲口说的,人现在被送到医院了。”易三儿的语气慢慢缓了下来,“咋办哪?” 赵明庭咽下那口面筋,把筷子放到桌子上。“我问问。”说完他挂了电话。 何知许正端着一碗炒米饭走过来,赵明庭给他晃了晃手上的勺子,他便直接坐了过来。 “封裴你打的?”赵明庭直接开问,语气冷得吓人。 何知许身子抖了一下,抬头看着赵明庭,手里接过赵明庭的勺子,嗯了一声。 理直气壮啊。 赵明庭眯着眼盯着眼前俊朗的面孔。 没啥要问的了,他叹了口气。 用脚趾头都能想出来这件事会传的有多快。 为啥要打他? 因为他伤害你了。 因为我喜欢你。 因为我不舍得你被欺负。 赵明庭揉了揉眉,不想进行这么没脑子的对话。 坐在对面的何知许拿过勺子后就端坐在那儿看着他。 “下手重吗?”赵明庭胳膊肘撑在桌子上,抬头看着何知许。 “有点。”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受训,还得是那种乖巧的孩子,要是遇到一个熊的,死犟死犟的,恐怕现在就闹开了。 封裴显然就是那个熊的。 赵明庭把头低了下去,“吃吧。”他对何知许说。 中午是怎么度过的赵明庭一点都不知道,他整个人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想着这个事情该怎么办。 但是他没有想到的是,何知许消失了。 一开始在他不停地听到“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时,他还有力气嘲笑这个胆小鬼,他还可以跑到何知许家门前再次上演一番兵临城下。 习惯性地拨打电话,习惯性地听到关机,当他再次按下手机键,传来爷爷声音时他还在想这还能换人工? “现在回家,立刻。”爷爷说完后不等他任何解释就直接挂了电话。 赵明庭狠敲了一阵门,像是发怒一样,自己都觉得自己从高利贷转成黑社会的了。 赵明庭冷笑了一下。 已经没有能力再想何知许去哪了,他第一次有这个意识时自己才刚穿过医院。 十几分钟后,他经过“熊猫馆”时,他告诉自己真的不能再想了。 在门外踌躇着掐了把脸上的肉,准备制造出一个轻松喜悦的表情时,门被拉开了。 爷爷板着张铁脸坐在沙发正中央,右边站着自己爸妈,左边是个没见过的男人,是奶奶拉开的门,老人家一直流着眼泪,两个眼睛红肿着。 “奶奶……”赵明庭还没喊完,老人家就跑出去了。跑的是那样急,那样狼狈,赵明庭差点想一个箭步冲上去扶住她。 他畏畏缩缩地进了屋,还没站定,爷爷开口说:“你和何知许什么关系?” 就像是脑子里放烟花一样,嘣嘣的,但是他又什么都没有感觉到,一片空白。 当被人扯下书包,拿走钥匙,拿走卡,拿走手机时,他都不知道是谁做的。 两只眼睛就像铜铃一样死死盯着手机,他期待着何知许会开机看到他的消息然后给他回拨过来。 只要他打来电话,他就可以趁着现在门还没关立刻抱上手机跑。 汗一下就把他淋得湿透透了,前额的头发微卷着,他把头发拨了一下尽量别挡住自己的视线,尽管它可能不及眉毛。 不再去听爷爷念叨了什么,为什么发脾气,为什么开始砸杯子,他的世界只有一件事手机,只有一个声音,他的手机铃声。 他的手机铃声和现在播放的歌很像。 他愣了一秒,两只手伸出去要抢走桌子上的手机。 然后,两只手就那样愣愣地停在手机上空。 许久没有动弹。 易三儿的名字闪烁了约有一分钟才挂掉。 ☆、第 30 章 这地界儿以前是几代的都城,厚厚的文化底蕴,许多市中心的房子都是一水儿的古建筑。省一院虽然是个西医院,但是装潢有点偏古风,外面一圈几米的围墙,统统刷了一层青灰色,上头搭着玻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发着白光。 “张洁啊,27号那床是今天出院吗?”赵明庭一边翻看着手里的病历,一边问道。 小护士答道:“是啊,那家属已经开始收拾东西了。” “帮我问问科室里谁有空去替我买束花?”赵明庭抬头冲小护士笑了一下,又把手里的病历放下,起身从抽屉里掏出钱包,“那家店还有咖啡蛋糕什么的,想吃就买点,也给其他人带些。”说着,掏出了几百给小护士。 “赵医生啊,”小护士把钱接下来,抬头望着眼前这个帅气的医生,“又给病人送花啊?这些钱医院也不会补给你的,何必呢?” “病人出院我高兴啊,你看这心外科天天送来那么多病人,有竖着出去的有横着出去的,每治好一个人啊都值得庆贺。”赵明庭从挂钩上取下白大褂,披在身上。“快去吧,谢谢了啊。” 小护士把钱放进口袋,先回去换下制服,从柜子里拿出包,又把手机点亮,看了看没有谁发消息,就把手机放了回去。 正这时,从外面跑进来三个护士,匆匆忙忙取了药品和仪器又跑了出去。这种事情张洁看习惯了,是在准备13号的手术。 “还是雁鸣大道那家店啊。”张洁一边把包挂在肩膀上一边嘀咕,“为什么非去那么远一家买花啊?” 张洁瞟了瞟医院附近的水果店和卖花的店铺,明明有这么近的。“算了,那家的咖啡糕点还是不错的,就当是趁着午休时间出来吃些东西。” 去雁鸣大道坐汽车的话得两个小时,坐地铁就方便一些,加上买花时间一个小时出头就够了,张洁这么盘算着,回去还能在医院沙发上迷瞪一会儿。 其实那么短的午休时间,要是别人让她做什么,她都恨不得一口气全回绝了,但赵医生人长得帅气,心地也善良,又对自己的患者这么负责,许多小护士都愿意帮他忙。 张洁靠着扶手想着,其实这也是个好差事,卖花的老板长得也帅气,还有一双桃花眼,瞅谁谁动心,说话也温声细语的,每次她说是来帮赵医生买花,那老板也会多给她几朵。 地铁到站了,张洁拿起包走出去。花店就在地铁口对面,中午这时人还挺多,小伙计们都在柜台后面忙着做咖啡,老板在屋外摆弄着他的花。 店内店外摆着许多花,一来卖花也增加些收入,二来衬托着这咖啡店还挺浪漫。张洁来回看了看,最后挑了几朵带水儿的玫瑰让老板包起来。 “哟,来了啊。”老板把手里的花插进水里,从一旁拿出几张包装纸,“要什么颜色的啊?” 张洁看了看,本想说你随意,后来又觉得今天的玫瑰是真真的红,便改了口说:“来那白的吧。” 老板熟练地用白色包装纸把花朵包起来,“你们医院可真好,还给病人送礼。” “跟医院可一点关系都没有。”张洁低下头从包里取出赵明庭给的几百块钱,“都是赵医生自己出钱的。” 张洁感觉老板笑了一下,但也只有一瞬间。她把花朵抱过来,“还剩的钱你看有啥糕点就都给我装上吧,咖啡就不要了一会儿洒我一手。” “咖啡给你包严实了,不会洒出来的。”那老板把钱接过来,笑着说。 “别,我拿回去那拉花都乱了,喝着也没有心情。”张洁也笑着说。 “那行,你等等,我给你去拿糕点。” 张洁进了咖啡店,顺手坐在门口的位置,她把花刚放到桌上,手机就开始嘀嘀的震。“喂?” 护士长来的电话,一开口就劈头盖脸的骂,把张洁骂得是一脸懵,连忙用右手换了左手,“13号病人怎么了?” “我知道她今天手术啊,不是已经开始了吗?”张洁低头看了看左手上的表。 “你的东西打包好了。”老板这时正出来走到张洁跟前,左手右手挂了不少袋子。张洁挥手的时候瞄了一眼,知道这老板肯定又给装多了。 正要说话,就听见护士长在那边骂,“13号有艾滋病你问了吗!” 轰隆一声,张洁觉得房都塌了。最大的一块钢板正砸到她胸口上,她这下更懵了。“13号的手术是……”张洁在脑子里回顾着,她今天是给谁去通知做手术来着。 她低头看了看桌上的花,赵医生怎么碰见她让她去买花的? 左手的手机突然就滑落了。 “赵医生!”张洁猛地站起来,两只眼睛都失了神。 卖花的老板把糕点放到桌子上,低头去捡小护士的手机,正巧听见那边在破口大骂:“你害死赵医生了知道不?他正给那艾滋病病人开刀呢!” 老板的身子晃了一晃,睫毛闪动着,只一瞬间就冲出了门。 张洁这时也反应过来,顾不得拿什么东西,拎起包和手机就跑。她出了门看见那老板正横穿马路,来回的车哔哔地冲他叫,他却毫无反应。 一辆黑色别克急刹车停在他跟前,那车主正摇下玻璃要骂他,他却已经跑走了,直奔地铁口。 张洁跟着那老板身后跑,也不管那些车主骂不骂她,急忙跑下楼梯看见一辆开往省一院的地铁正要关门,便冲了上去。 花店的老板在地铁上也没停,一边拿自己手机打着电话,一边从拥挤的人群中穿过。 “让一让,让一让。”张洁跟在那人身后,也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她转过身把自己的包从后面拽了出来。 那老板还在打电话,但是对方好像没有接。 张洁觉得这老板和赵医生认识,从他刚才的反应,从自己提到赵医生时他的笑容,从……一开始赵医生点名来这家买花。 地铁的门开了,省一院站到了。老板头一个冲了出去,出去的位置正好是楼梯口,张洁跟在他后面,一边跑一边担心着。 “赵医生你可千万别有事啊。”张洁的高跟鞋嗒嗒嗒地踩着,眼泪欻欻地流着,哭得妆都花了。 那人一下闪没影了,张洁却被护士长逮了个正着。 赵明庭的手术室门外聚着许多人,何知许费劲儿地把他们都拨拉开。一个人正哐哐地敲着禁闭的门,奈何里面没点声息。 “赵明庭在里面吗?”何知许的声音十分虚弱,脸色也是煞白煞白的。 拍门的那人是赵明庭的同事,看见这人的样子本能地还想让他住个院检查检查什么的,就听见那人开口说:“我是赵明庭的……朋友,刚刚知道这个事。” “他朋友啊,你快安慰安慰他。”那人像是找到救星一样,双手扶住了何知许的肩膀。 “他做艾滋病抗体检查了吗?”何知许问道。 “做了,他一做完手术就被我们直接拉去了,结果还没出来。” 何知许点了点头,咬着嘴唇的皮,转身敲了敲办公室的门。“赵明庭……我是何知许,让我进去吧,好不好?”他小心翼翼地说着,明明刚刚狂跑了一阵儿,却屏得大气都不敢喘。 他怕。怕就算自己表明身份,赵明庭也不会让他进去,他现在明显是任何人都不想见,更何况一个突然就消失了八年的人。 八年啊。 莫名其妙地退学,连东西都是他打电话让苏鹤杨收拾好送出来的。 他故意避开了赵明庭,却也在赵明庭看不见的地方守着他。 门里突然传出金属拨动的声音,门打开了一个缝儿。何知许立刻使力把缝推的大些儿,让自己侧身钻了进去。 面前的人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头发被汗湿的有些散乱,本来干干净净的白大褂上面有几道显眼的血印子。 何知许上前几步抱住了他,两只大手在他身后轻轻拍着。他没有说一句,赵明庭也没有,赵明庭把下巴搭在他的颈窝处,两只手缓缓抱住了他。 “真慢啊。”赵明庭的语音里带着哭后的鼻音。 “抱歉,我知道的有点晚……” “我等了你八年。”赵明庭把头侧过来,盯着眼前何知许的脖子本来想亲一口,却愣住了。他急忙推开何知许,自己向后退了一步,满眼都是惊恐。 何知许一把抓住他的左手腕子,把白大褂向上挽了挽。赵明庭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死命向后抽。 “别动。”何知许用手摸了摸那触目惊心的刀疤。“还疼吗?” 赵明庭的全身气力都彷佛被人抽去,他有气无力地说:“秦思立告诉你的?” “她只给我说了你离家出走住在她的酒吧。” “那你都不来看我?”赵明庭的语气透着冬天三九的寒。 “那之前你住院时我去过一趟,你还在昏迷……”何知许低着头,急促地吸了几口气。 “然后你就碰上了我爷爷?他说了什么你就这么狠心走了八年?”赵明庭对着何知许吼着,好像要吼出他这几年的委屈。 何知许抬头看着赵明庭,“你知道了?”他使劲儿攥着赵明庭的手,把两只手都捧起来放到心窝窝处。“对不起……” 他说他关你紧闭,关了三天。他说你不吃不喝,他们给你找了精神病医生。他还说你偷走了医生的钥匙,那上面有把瑞士军刀。 何知许只低头说着对不起,对不起,但是他不敢把这些苦难说出来,他心疼,心里刀扎一样的疼。他不知道赵明庭是怎么捱过来的,他不想再让赵明庭受这些罪。 但是赵明庭还是没有妥协,继后的离家出走…… 何知许无比后悔当时他选择了离开,却又愧疚的再不敢靠近,只默默守着,拜托着秦思立替他打探消息。 何知许抬起头,一手摸着赵明庭的后脑勺,摸那硬硬的发茬,一手扶着他后颈,靠近那日思夜想的薄唇,轻轻碰了上去。 赵明庭向后挣扎了一下,“结果还没出来……” “没关系。”何知许轻轻地回答他,用舌头将对方干燥的唇濡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