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市校园]《青春不言欢》作者:寒林枫影【完结】 潇湘书院2009-10-15完结 内容简介: 年轻的卢寒老师被学校分派到一个别人看来是无可救药的高三“乱班”去担任班主任并兼任语文老师,凭他丰富的经验和出众的才华赢得了学生们的尊重与爱戴,辣女吴影婕对这位老师一见钟情,爱得很痴迷,无奈卢寒是个很爱自己妻子的人,对吴影婕的爱视而不见,迫使吴影婕铤而走险,事情败露后不得不转学,苏枫秋是一个从小就受到过老师责难的女学生,对老师有很深的成见,终于在卢寒的帮助下恢复了生活的勇气,几次遇到险情都是卢寒救了她,因此她由感激发展到私下里爱上了卢寒…… 前言 前言我实在是没有做过长篇小说,闲暇之余,为了消遣,写了一部十万来字的自认为是长篇小说的小说, 本该是我个人的秘密,无奈几位好友看了,一再要求我公布出来,我考虑再三,最后还是拿出来亮相了,一则是为了搪朋友之口舌,二则是为了能让读者斧凿。 在我们的生活中,有许许多多的爱情故事,年轻人的恋情,这是理所当然的,也是文人追逐的永恒的主题;如果有年轻的男女与老年的男女发生了恋情,人们便很难接受,大以为他们异样或是不正常了。我这里的故事,是写师生之间的恋情的,这是人们以为比代沟们的追求更为诧异更为惊讶的故事,我也准备接受指责或是漫骂,但这是我们的生活中确确实实发生过的故事。许多写手也注意到了这些师生恋情的存在,只是不敢写或是怕写了,因为谁不愿听到赞词而自讨其辱呢? 反映教育的题材确实没有几个人做过,要写起来也无非是教师一脸的穷酸像,在上不遮雨的教室里拿着破旧的书本告诉满是眼泪的学生识字,好象解放这么多年来,我们的教育一点变化也没有,教育依旧是贫,教师依旧是穷,我这故事也是反映教育的,但我决心不再塑造穷酸的教师形象,因为我们的教育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教师的地位也有了相应的提高,这才是真实的教育,真实的社会,真实的生活。 年轻的卢寒老师被学校分派到一个别人看来是无可救药的高三“乱班”去担任班主任并兼任语文老师,凭他丰富的经验和出众的才华赢得了学生们的尊重与爱戴,辣女吴影婕对这位老师一见钟情,爱得很痴迷,无奈卢寒是个很爱自己妻子的人,对吴影婕的爱视而不见,迫使吴影婕铤而走险,事情败露后不得不转学,苏枫秋是一个从小就受到过老师责难的女学生,对老师有很深的成见,终于在卢寒的帮助下恢复了生活的勇气,几次遇到险情都是卢寒救了她,因此她由感激发展到私下里爱上了卢寒…… 小说从新的角度描述了新型的师生关系,揭示了当今教育必须改革的内涵,同时也揭露了教育的种种弊端,希望读者能够接受和喜欢。 寒林枫影 第一回 卢老师上任 九月一日,高峡普通高中新学期开学了。 卢寒老师被校方委任为304班的班主任兼语文教师,可他并没有因此而高兴,心里十分地不情愿,因为这个班是全校有名的“问题班”。该班原班主任高美胜曾使出浑身的解数,也不见有丝毫的改变,不得不提出辞职,让校方另请高明。 经过校方的几次讨论,重任便落在了卢寒的头上了。 在卢寒临上任之前,高美胜附在露寒的耳边开玩笑地说: “卢老师,这回你可要大饱眼福罗!” 卢寒满脸疑惑地望着这有点儿放荡不羁的高老师。 高老师见他如此,神秘地笑笑: “你不知道吗,这个304班女生多,又个个长得漂亮,你可要当心罗!” 卢寒听了,反问道:“难怪你要‘告小还乡’哩,原来你是眼花缭乱了啊,听你话中的意思,有点眼穿心欲归的味道。” 高美胜讨了个没趣儿,笑笑说: “我哪能跟你比呀,你不仅人长得帅,而且多才多艺,你要知道,现在的女孩子,追求的是有点才气的、年纪大点儿的、比较成熟的男人,像我这样,虽然年纪比你小,可未老先衰,谁看得上啊?” 高美胜说完,正准备离开,想了一下,又回过头来说: “不过,我得提醒你,这个班有几个喜欢恶作剧的学生,他们喜欢给第一次来上课的老师送点‘见面礼’什么的,你可要小心啦!” 说完,冲着卢寒做了个鬼脸,上课去了。 卢寒也跟着走出门去,他边走边寻思着如何上好这第一堂课,耳边又回响起刚才和高美胜的对话,心想:班里有几个漂亮女生有什么不好?男教师吗,谁不希望班里有几个漂亮的女生呢?在漂亮的女生面前,讲课格外有精神,思维格外敏捷,这是人的本性嘛!你高美胜把这看作是负担,我可要把它看作是带好这个班的优越条件,有美存在的地方,就一定有美的灵魂……至于恶作剧嘛哈哈……想到这里,已到了教室门口,卢寒不自觉地捋了捋飘在前额的头发,整了整浅兰色的西装,信步迈上了讲台。 正当他迈向讲台的时候,脚下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站立不稳,摔倒在讲台上。 立刻,教室里爆发出一片疯狂的笑声。 卢寒刚刚从地上爬起来,有人就喊了一声“起立”,学生们有的站了起来,有的却仍然坐着,随即传出一句极不整齐的声音: “老-师-好-!”声音稀拉拉的,而且从音量和语调判断,这帮家伙显然对他不怀什么好感。隐含着鄙视、嘲笑、幸灾乐祸,也有天真。 还没等卢寒发话,学生们就很自觉的坐下去了,互相挤着眼睛发信号。他们等着看新老师的好戏。他们估计他会暴跳如雷。老师发怒了,他们就可以像看戏一般地欣赏,这样心里会感到十分地开心与满足。无聊的日子总得有什么来调剂一下的嘛。 卢寒不动声色地拉起那根使他绊倒的很细的绳索,微笑地看了同学们一会,然后温和地说: “请你们想想,历史上被绊马索绊倒的都有哪些人?” 同学们楞住了,相互地你望望我,我望望你,不明白老师的用意何在。但老师的提问实在有趣,又情不自禁地议论开了。 有个男生举手回答:“有关羽、张飞、冉闵、姜尚……” 卢寒笑笑,又问:“这些人都是些什么人啊?” “大人物啊!”有人抢着答道。 “明的胜不了他,只有把他绊倒了再收拾他!”有人补充道。 “感谢你们非常瞧得起我,所以也用了这种方法。”卢寒若无其事地说道。又向他们很夸张地鞠了一躬:“感谢,感谢!” “哈哈”又是一阵张狂的笑声,这回显然比刚才多了一点善意。 卢寒见时机成熟,就很认真地说道: “我是来当老师的,也是来和大家作朋友的。如果大家认我这个朋友,就请大家用欢迎朋友的礼节再来一遍‘老师好’好不好?” 刚才那个喊起立的男生再次喊了声“起立”,学生们终于象模象样的站了起来,像着了魔似的“唰”地站了起来: “老师好!” 洪亮而整齐的声音立刻在教室里炸开,塞满了整个教室的角落。 卢寒看到,虽然仍有个别人没有站起来,他也觉得很满足,就很恭敬地给同学们鞠了 一躬,然后用他那清晰的、带有点儿磁性的声音回敬着:“同学们好!朋友们好!” 同学们坐下去了,卢寒看到的是一张张睁着奇异目光的面孔。 “咱们可是水货班哟!”不知谁在下面嘀咕了一句. 卢寒微笑了一下,说:“别在意,我是水货推销员啊!” 有的同学在下面笑了起来。 一个男生小声地对另一个男生说:“这个卢老师有点风度呢,我们把他绊倒了,他也把我们绊倒了啊!而且不愠不怒,看来以后我们要小心拉!” “现在开始点名!”卢寒翻开点名册说道。 “胡羽!” “到!” 卢寒顺着声音望去,一个身材魁伟、皮肤有点黝黑的小伙子站在第三排的位子上,认真的看着他。 卢寒对这个小伙子立刻产生了某种好感,对他笑了笑,说: “你大概就是原任班长吧,瞧你虎头虎脑的,相信你定是大将之材!在班委会未改选之前,你仍然是我眼中的班长!” “谢谢老师!”小伙子坐了下去。 “吴影婕!” “到!” 一个身材匀称,体态丰满的女生站起来,用她那标准的女高音答道。卢寒抬起头看了看她,她的确是一个漂亮的女孩:乌黑亮丽的头发下面藏着一张白皙而美丽的脸,火红的短袖衫,黑色的工装裤,满面春风,秀眉高挑,浑身洋溢着不可抗拒的青春魅力。 卢寒对她微微笑了笑,点点头,示意她坐下。 “卢老师!”,女孩并没有坐下,随即问道: “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卢寒镇定地说: “问吧。” “您今年贵庚几何?” 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片哄笑声。 卢寒一怔,心想:这女孩也太开放了点,见面就问别人的年龄,岂不是女孩之大忌吗?又一想,这有什么奇怪的呢?现在的女孩子什么不敢想,什么不敢问?卢寒呀卢寒,你也太封建了吧,别人敢问,你就不敢告诉别人吗?想到这里,一本镇静地说: “春华早已过,而立过三春。” “那就是三十三岁罗!”吴影婕眨了眨眼睛:“结婚了吗?” 有人在下面捏着鼻子低声说:“男人三十一枝花。”教室里再次响起一片哄笑声。 卢寒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不明白这个女孩葫芦里买的什么药。随即答道:“结了,有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啦!可是……” 女孩还想说下去,卢寒挥挥手,制住了她那刚开启的朱唇,示意她坐下。 女孩极不情愿地坐下。 “苏枫秋!” 卢寒继续点名。 没有人回答。 “苏枫秋!” 卢寒嗓音提高了一点儿。 仍旧没有人回答。 “苏枫秋,来了没有?” 卢寒显然有点急了。 只见后排一个女生使劲推搡着另一个女生:“苏枫秋,老师叫你哩!” 那另一女生才从座位上慢慢地站起来。红着脸望着露寒。 卢寒心里不觉暗暗好笑,觉得这个班的学生真是问题不少啊:学习全校倒数第一,胆子可要正数第一了。开学第一天,居然就有人睡大觉!他想仔细看看这个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的学生是何方人物。于是走下讲台,眼睛直视着那个女生,这一看,他心里不觉暗暗吃惊:一个如星星一样明朗的女孩,穿一件蓝底白花的连衣裙,把她那窈窕的身材包裹得恰到好处,白白嫩嫩的脸蛋真像一个十五的月亮,大而明亮的眼睛虽然有点浮肿,(那是刚刚睡过的痕迹,)但仍透露出无可比拟的美艳。明慧的眼神里充满着淡淡的敌意和浅浅的苍凉。卢寒心头自然而然地涌起了“闭月羞花”之类的词句来,他差点念出声来。但他把握着自己,赶紧把目光挪开。 卢寒是一个极易相处,很好说话的人,但脾气有时也有点古怪。要在平时,他会毫不留情地批评这类上课极不专注的学生。但今天他自己也不明白,居然什么也没说,就让她坐下了。他只是觉得那是一种美,美得不容破坏。唉,人啊,就是这样奇怪,在美丽的面前总会放弃许多原则。英雄难过美人关啊。 卢寒也不例外。 接下来,卢寒用他那最激励人心的语言,作了一篇极带鼓动性的开学演讲,他的声音时而高亢,时而低沉,时而激昂,时而温馨。语言的抑扬顿挫,措词的准确与深度,他都极其讲究,因此,他的话像一股股细流,在每个同学的心中流淌着,流淌着,心儿渐渐潮湿起来。 吴影婕听得完全着了迷,她目不转睛地听着,瞪大了眼睛看着他。直到卢寒的声音停了,她才回过神来。卢寒一看时机成熟,就走了。留给她的,是同学们一片嘘笑声。 第二回 吴影婕苏枫秋之迷 “怎么样?老兄,没有被弄得神魂颠倒吧?” 卢寒来到办公室,高老师便打趣儿地问道。 卢寒苦笑笑,随即便一五一十地向高老师告诉了他第一节课遇到的情况。当然重点是吴影婕和苏枫秋的情况。 “哈哈,老兄,恭喜你了!那吴影婕恐怕是对你一见钟情了!” 高老师扮着鬼脸。 “胡说!”卢寒有点儿不高兴了。 高老师靠到卢寒的办公桌上,“你想想啊,‘可是’是什么意思?一般来说,当女生说‘没有问题’的时候一般背后都有问题呀!” 高老师窥视了一下卢寒,见他脸上挂着红云,便又改口道:“这也不难理解,现在的女孩子嘛,难免会生出许多怪异的想法,况且,你又是这样帅气,要是我是个女孩,也会钟情于你的呀!” 卢寒猛地把高老师从桌上推下来,“好你个高美胜,想拿我开涮啊!” 高美胜又扮了个鬼脸,准备回到他的办公桌上去,卢寒拉住他:“哎,这个班你带过,你能介绍一下吴影婕的情况吗?”他的脸上此时显得那样严肃和虔诚。平时的那种办事认真的态度显现无余。使得高美胜不得不正经下来。 高美胜咳嗽了一下,故作神秘地说:“这个人啊,我对她是既佩服又讨厌!” “哦?” 卢寒显然没想到高美胜会如此回答。 “先说说你佩服的方面吧。” 高美胜本来想继续逗逗他,可一看卢寒满脸的严肃,只好把玩笑话收回肚里去,清了清嗓子,收敛了笑容: “这个吴影婕本来是一个很不错的女孩,人长得漂亮,敢说敢为,泼辣大方。班里要是搞个什么活动之类的事情,少了她还真不行。学习成绩嘛,也还过得去。只是……” 高美胜停下来,喝了一口水。 “只是什么?” 卢寒没等他放下杯子,就追问道。 “只是有点自视清高,同学关系不大好;说话口无遮拦,老师们不大喜欢她;平时不穿校服,喜欢穿点奇装异服,你批评她吧,你猜她怎么说?‘我家里又没死人,穿『孝服』干吗?’总让人觉得她有点儿不正经。这也正是我讨厌她的地方。” 高美胜窥视了一下卢寒,想看看他的反映。 卢寒微微笑道:“什么样的奇装异服呢?” “颜色、样式,都太露,总之,都不是一个中学生应该穿的!”高美胜有点愤愤然了。 卢寒还是微笑着说:“这我倒不敢苟同,现代的高中生,总不至于要她穿‘左转弯’的裤子吧!只要不违背《中学生守则》,穿点具有时代感的衣服,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呢?而且还与‘不正经’联系起来,对她也太苛刻了吧!” 高美胜白了卢寒一眼,正色道: “你这样宠着她,只能使她更加肆无忌惮,而且,我担心你也会被她所迷惑!” “谢谢提醒,我自认为定力还不错!”卢寒正色道。 卢寒拍拍高美胜的肩膀说:“你会伤透脑筋的!”他显然不服气。 “好了,好了。我们别争了!”卢寒突然想起那个课堂上打瞌睡的苏枫秋来,便问道:“那么,那个苏枫秋是怎么回事呢?” “她呀,是个典型的悲观主义者,人称‘冰血美人’,对什么事都不感兴趣,对什么人都没有感情,你就是对她再好,她也不会对你说半个‘谢’字,更不会领你半点情。但语文成绩突出地好,对诗词颇有天赋,可她的性格有点儿令人敬而远之。所以我只能雾里看花。”高老师夹着备课本边走边说。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晚上,卢寒躺在床上,心里想着班里的事情,怎么也睡不着。他索性穿好衣服来到阳台上:一轮金黄的圆月嵌在天幕中。月亮的金光披洒在他的身上,金子般的。在他的眼中,月是个活泼可爱的小姑娘,是位清纯可人的少女。她有着孩子般的率真,有着少女般的纯情。他喜爱月,他与月,像是一种缘,斩不断,丝连缕缕,正是由于月给了他灵感,他发表了散文集《月亮代表我的心》。正是由于月下老人的牵引,他在月光中认识了他的妻子——林婉 吴影婕和苏枫秋的影子突然出现在他的脑海中。吴影婕那种傲慢、率直、野调无腔的个性,在卢寒的生活中是常常能够见到的,也是好理解的,他深信,只要稍加引导,要改变她,也不是一件难事。而那个苏枫秋,他就有点百思不得其解了,是什么原因铸造了她那种孤行己见的性格呢?他想,作为班主任,他觉得应该了解她。也许还能帮助她。 第三回 女生寝室私话 晚自习的铃声响了,学生们一哄而散地出了教室,顿时,楼梯道响起了争先恐后的脚步声。刚才还是一片黑暗的学生宿舍楼,此时便魔术般地次第亮起了灯光。接着便是一阵喧闹的嘈杂声,真有一种雀鸟归巢时的感觉。 304女生寝室也是这夜晚“嘈杂舞台“的一角,同学们每天都扮演着同样的角色,演着同样的一部短剧:先是一阵咣啷的翻箱倒柜的声音,接着便是一片刺鼻的咸菜味充满了寝室的每个角落。这时每个人的味觉似乎特别的好,白天来不及吃或吃不下的东西,这时突然不那么讨厌了。于是大家一个个狼吞虎咽起来,那群秀气而羞涩的女孩子形象,现在可以暂时放在一边了。毕竟民以食为天嘛。 吴影婕此时脱去了外套,上身穿一件粉红的吊带内衣,下穿一条白色的短裤,浑身散发着迷人的青春气息,两条白嫩嫩的大腿在床弦上荡秋千似地摆来摆去。她拿出一包巧克力饼干,津津有味地吃着,引得那些经济拮据的女生直流口水。突然,她跳下床来,两手叉着腰道: "喂,鸭子们!"她总是把别人比着丑小鸭,她自己当然是白天鹅了。 "你们觉得卢老师这个人怎么样?" 女生们对她的这种泼辣与傲慢早已厌烦,没人搭理她。她对同学们的态度似乎毫不在意,自言自语地说道:"反正我被卢老师的学识和风度着了迷!我们这个乱学校居然还有这么一位出色的老师,以前我怎么就没发现呢?你们却无动于衷,真是一群被格式化了情感的脑壳,悲哀啊,悲哀!"她狠狠地甩了一下头,露出鄙夷的神色。 “你感情是对卢老师有意思了吧?” 不知是谁从被子里冒出一句话来。 “不错!那又怎么啦?”吴影婕见有人搭理她,便来劲儿了: “这样的人不值得爱吗?不过你们这群鸭子只会捉小鱼!哪里知道什么是晴朗的天空?” 说完这话,她觉得特别开心,觉得自己在这群女孩子中的形象顿时高大起来,眼睛里闪射着光芒,仿佛看到自己已变成了一只漂亮的白天鹅,展翅飞翔在高空,俯视着一群鸭子扑扇着翅膀在湖面上逮鱼虾;而卢老师此时变成了一只雄鹰,盘旋在她的头顶,正向她俯冲而来,她没有躲闪,没有害怕,反而希望自己停止飞行,让那雄鹰早点儿抓住她…… “神经不正常!” 平时不大爱说话的苏枫秋,似乎有点听不下去了,突然从被窝里伸出头来揶揄道: “人家婚都结了,已经是二手货了,你做什么美梦?师母知道了,有你的好看。” 吴影婕好像知道别人要说这句话似的,不屑一顾地说:“俗!俗不可耐!只要是精品,二手的比一手的还好!师母知道了怕什么,我会和她公平竞争,爱永远都是自私的!” “好了,好了!”寝室长黄小妹终于发话了:“再讲话,我可要记名了!” 苏枫秋把脑袋缩进被子里,吴影婕也不再说话,她躺在床上,完全没有睡意,她两眼盯着窗外的月光,眼神清亮的飘忽着,却没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 第四回 特别的公开课 今天,高三(四)班的学生们似乎特别忙,第一节课下了,却没有一个人走出教室,有的在低头看书,有的还三五一族的讨论着什么。在这个“玩耍一族”的班级里,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情况。 班长胡羽走上讲台,清了清嗓子,严肃地对大家说: “同学们,今天市教委领导要来我们班听卢老师的一节作文课,大家一定要积极配合老师,让领导们看看我们三(四)班真正的实力……” “好无聊啊!” 吴影婕没等胡雨把话说完,就把话茬接过来,扫了大家一眼,两手叉腰,正色道:“有谁想跟卢老师脸上摸黑,本小姐跟他没完!” 苏枫秋瞟了吴影婕一眼,咕噜着说:“哗众取宠,恶心。” 不料这话被耳尖的吴影婕听到了,立刻气势汹汹地走过去对她说: “恶心请上厕所,没人拦着你!你平时用脚都踩不出一句话,最近你话特别多,是否诚心与我作对?” 苏枫秋正想反驳她,胡羽大声说道:“你们别争了,领导们来了!” 吴影婕一听,一阵风似地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大家也都立刻紧张起来,纷纷正坐,文艺委员起了一首歌,大家高亢激昂地唱起来。这时,校长陪着几个学者模样的人走进来,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来,立刻引起了同学们的左顾右盼,打量着这群不速之客。 吴影婕往后看了一眼,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神色:哼,这一群歪嘴和尚,是‘好经’也被你们念歪了,都一大把年纪了,能听出个什么名堂来!忽然,她的目光和校长对在一起,吴影婕赶紧把目光挪开,寻思道:这个马屁校长,什么也不懂,除了麻将,就会在上面来了人的时候,像个哈趴狗似的转来转去;平时成天对学生、对老师像一张死人的脸,装什么“酷”!尤其对女生特别苛刻,穿什么衣服呀,梳什么的头发呀,他都要说三道四。哼!一个没有人情味,没有学者味,没有品味的老封建…… “叮铃铃—”铃声骤然响起,打断了吴影婕的思绪,抬头一看,卢老师出现在教室门口,他今天似乎是特意打扮了一番:上穿一件雪白的衬衣,领子上系了一条蓝底白斜纹花的领带,下穿一条蓝色的西裤。使人感到有一种飘逸洒脱的气质。他步履轻盈地走上讲台,班长胡羽高喊一声“起立!”全班同学就像着了魔似地站起来喊道:“老师好!”震得教室嗡嗡作响。卢寒微笑着,然后恭敬地给同学们鞠了一躬,同学们的脸上立刻出现一片兴奋的神色,是啊,虽然卢老师来他们班授课时间不长,可是他的每一节课,都是在快乐的气氛中完成的,这份快乐对同学们来说,他们看得很珍贵,他们每天都在盼望着卢老师的到来,盼望着快乐的到来。吴影婕更是睁大着圆圆的眼睛,仿佛要扑捉卢老师的每一个举止,她对卢老师语文课的喜欢,远远超过了其他同学,她不仅在卢老师的语文课上表现得非常认真、积极,甚至把卢老师整个形象都纳入了她的心里,而且这种情感越来越浓,有一种顾不得少女的羞涩、按捺不住的冲动。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如此,她也不想弄明白,反正自己就是喜欢他。 卢寒扫视了一下全体同学,正准备讲课。突然眼光盯在一处,收敛了笑容,他发现路明和朱龙还在下面议论着什么,脸上立刻现出十分不满的神情,说:“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对不起,你俩现在给我滚出教室!” 卢寒的这一举动使喜形于色的同学们感到震惊,不亚于美国突然攻打伊拉克。吴影婕急了,一个劲儿地朝卢寒使眼色,卢寒却故意不看她,无动于衷。急得吴影婕抓耳挠腮,不知如何是好。苏枫秋斜睨着眼,对卢寒的举动的反应很淡然,似乎是她早就料定了的。但仍然掩饰不住灰心。鱼眼珠毕竟还是鱼眼珠,难道自己给它加了光环,它就会变成珍珠吗?但不知道为什么,她的眼睛突然变的雾蒙蒙的。她用手揩了一下眼睛,又四处张望了一下,确定没有人在看她。 校长看到这种场面,十分尴尬,他觉得自己的面子全被卢寒丢光了,他想到这是卢寒故意在领导面前出他的丑,心里发狠道: “哼,卢寒,你这小子,有你好看的!” 几个听课的领导也都张大了嘴,不知卢寒要干什么,只有那位有点秃顶的老者表现很平静,还微笑着点点头。 路明和朱龙听到“勒令”,吃惊地站了起来,刚才的开心劲儿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只觉得眼睛发涩:今天老师是怎么啦,何以对我们‘兵戎相见’?其他同学虽不敢交头接耳,但眉宇间露出不满的神色,于是,卢老师更加“愤怒”了,再次发出“勒令”,路明、朱龙只得低下头,走出座位,其他同学趁机在下面窃窃私语:卢老师一向和蔼,今天怎么啦?这么个小问题也大动肝火?难道他忘记了有领导听课吗?何况路明、朱龙同学一向遵守纪律,尊敬师长,能受这样的“重刑”吗? 这时,路明和朱龙走到了讲台前。 卢老师突然缓和了口气:“站住。”然后.转向大家问道: “你们在下面嘀咕什么?我这样做不对吗?有意见可以大声说,看能不能使我改变主意。” 大家犹豫了一会儿,路明说: “我俩在下面讲话是不对,”朱龙接茬说:“路明跟我说,这节课非同一般。我们要拿出我们真正的实力,难道说错了吗?如果说错了,要罚就罚我一个人吧!” “他们俩说得虽有道理,但上课就得有上课的规矩,如果原谅了他们,我老师的面子往哪儿搁?还有什么‘规矩-,什么‘方圆-可言呢?没有‘严师,哪来‘高徒-?”卢寒仍然满脸严肃地说。 于是,全班议论,满室哗然。吴影婕对卢寒的视而不见早就不满,此时她站起来,带着点泄愤的口气说道: “教不严,师之过,这是对的,但任何事情都有个”度”,绝对不是越严越好。老师的面子重要,学生的面子就不重要吗?您不是经常说教师和学生的地位是平等的吗?是朋友吗?撵同学出教室是哪门子‘规矩-?‘平等’何在?这是朋友所为吗?上课讲话固然不对,但要看讲的什么内容啊?学生有错,不问青红皂白,有理的三扁担,无理的扁担三,他们不知错在何处,这样的处理方法只能给学生留下心灵创伤,还耽误学习,恶化师生关系。” 有几个能言和敢言的同学也都站起来批评老师,措辞激烈。 大家骨鲠在喉,不吐不快,于是,有大组代表发言,有小组代表发言。大家你一言,我一语,教室里充满了热烈而激烈的气氛。 待同学发言稍停,卢寒笑着说: “大家驳得有理有力,那就对他们进行宽大处理吧!”转身对朱龙和路明说:“你俩上位吧!” 朱龙和路明被搞懵了,不知这是怎么回事,但还是走到了座位上。 老师又恢复了往日的诙谐和蔼,接着在黑板上写下了这场评论的小结: 驳论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严师出高徒”。 驳论据:不依‘规矩’,哪来的‘方圆’;没有‘严师’,哪来的‘高徒’? 论危害:以罚代教,作风粗暴;有损同学身心、健康,直接影响学习,恶化师生关系。 挖根源:没有调查,就轻下结论;教师面子第一;有师道尊严的余毒。 写完小结,他又对大家说: “这就是写《驳“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或《谈“严师出高徒”》这两篇作文的提纲,你们任选一篇,写好作文,现在开始动笔吧。” 这时,同学们才恍然大悟,报以会心的微笑,教室里响起了刷刷的书写声。 那位秃顶的老者竟在下面鼓起掌来。 校长揩了揩额头上的汗珠,露出了微笑,心里仍骂了一句: “卢寒,你这小子!我要检查你的备课!” 第五回 苏枫秋辞职 “嗨,告诉你们,卢寒小子的课受到了市教研室领导的高度赞扬!” 高美胜清早来到办公室,就迫不急待地向老师们宣布这个消息。 “这有什么,谁不会讲这样的课!”三十多岁的张老师不屑一顾地说。 “不一定吧?我还真佩服卢老师的应变能力!” 高美胜仍然津津乐道。 张老师望了一眼高美胜,露出鄙夷的神色: “这你难道还看不出来,那两个学生是事先安排的吗?” 刚出道不久的江梅老师放下手中的笔,凑过来说: “据老师们说,从当时两个学生的表情来看,不像是事先安排的。而且,校长也检查了卢老师的备课,完全是临场发挥呀!可惜我因要上课没去听课,失去了一次很好的学习机会。”言语中透露出惋惜。 “我说你们年轻吧,这就叫‘滑头’,凡能作假的人,能把假的做成真的。再说啦,现在的公开课、示范课、观摩课有谁不做课?告诉你们,那是表演给领导们看的!况且,讲课不按备课上的内容讲,都去临场发挥,岂不乱套了?” 张老师俨然以一个老者的身份告诫这些后辈们。 高美胜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江梅吐了一下舌头,拿起笔,又继续备她的课去了。 卢寒拿着一本书,边看边向办公室走去,不小心与刚出门的张老师撞了个满怀,卢寒正想说句道歉的话,不料张老师阴沉着脸,边走边咕噜着: “神气什么!” 卢寒摸摸被撞疼的额头,不明白张老师是何意,高美胜走过来打趣地说: “别跟她计较,人家嫉妒你呢!” 卢寒笑笑,说: “嫉妒我什么,我有什么值得她嫉妒的!” “还不是因为你昨天的那节课。”江梅抬起头来说道。 “那节课怎么啦?” 卢寒一头雾水。 高美胜接过话茬说: “你不知道,正因为你那节课讲得好,领导们高度赞扬,张老师班的学生听说后,都嚷嚷要调班呢!你说她气不气?好了,别说这个了。不过,你小子的那节课也确实叫人佩服!” 卢寒对高美胜的赞扬表现得很平淡,他自己也觉得这很平常,没有露出丝毫的得意与满足,可就是这点微不足道的成绩,也往往能够招来同行的嫉妒和白眼,他觉得这是教育内部的一种悲哀。现在的人啊,见不得别人的进步,仿佛谁越落后越好,这种畸形的思想意识何时才能改变。 高美胜和江梅见卢寒陷入了沉思,也不再说话,各干各的事情去了。 “报告!” 一个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卢寒的思绪,他抬头一看,门口的地上拉长了一个亭亭玉立的身影,是苏枫秋。 见了苏枫秋,所有的烦恼和不快都烟消云散了,卢寒赶忙说: “哦,是苏枫秋啊,进来吧!” 苏枫秋看了看旁边的高美胜和江梅,略带羞涩地走了进来,低着头站在卢寒的桌边。 卢寒猛然想起苏枫秋昨天在课堂上流泪的情景,就亲切地问: “你来得正好,我正想找你呢。昨天怎么了,那么激动?” “没什么,眼睛里进了沙子。”苏枫秋静静地说,带着一种拒人千里的冷淡,很不愿意继续谈论下去的语气。 卢寒很识相的改口道:“那么,你有什么事情吗?” 他认真的看着她。苏枫秋抬眼看了一下他,又有点慌张的低下头说: “老师,我不想当语文科代表了。” 这话使卢寒感到吃惊,他不明白苏枫秋怎么会有如此决定,忙问道: “为什么呢?” “因为我怕进办公室!”苏枫秋说。 卢寒一听,心里直想笑,苏枫秋啊苏枫秋,你真天真得可以,随便找个理由也比这强啊。 “难道你读了这么多年的书,就没有进过办公室?”卢寒的语气依旧亲切而缓和。 “进过,小学和初中几乎天天进办公室!” 苏枫秋说这句话的时候,语气加强了些,带着轻微的怨恨和不满。 卢寒似乎没有注意苏枫秋的变化,仍然不紧不慢地问道: “既然进了那么多次,为什么还怕进办公室呢?” “正因为进得次数多,所以才怕进办公室!”苏枫秋有些激动地答道。 卢寒听了苏枫秋的这句话,越来越觉得她的经历有些神秘,看来要解开她的思想疙瘩,还需要一些时日,便说: “你这个科代表可是同学们选的,如果他们不同意呢?” “那我就让他们自己来交作业!” 苏枫秋的话里充满着不可商量的语气,说完这话后,她竟然头也不回地就走出门去了。 “你给我站住!” 卢寒来了火气,大声地朝着苏枫秋的背影喊道。 苏枫秋听到卢寒的喊声,脚步停等了一下,终于没有站住,径直去了。 卢寒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弄得他有些不知所措,铁青着脸坐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万万没有想到,外表清秀可人的苏枫秋,却原来是这样不可理喻,连起码的为人道德和礼数都没有,有什么想不通的地方,痛痛快快地讲出来,我卢寒能解决就解决,我不能解决的还有其他人嘛,干嘛这样封锁自己,好像整个世界都欠了她的,算怎么回事?真是搞不懂! 高美胜见卢寒呆坐在那里,脸色难看得很,走过来拍着卢寒的肩膀说: “犯不着跟她生气,她能进办公室给你打个报告,就已经是给足你的面子了,我整整带了她一年的课,她一句话也没有跟我说过,她就是这么个人,好像我们老师欠了她的八辈子帐。” 卢寒见高美胜如此说,叹了一口气道: “你没找她谈过话吗?” “找过!可人家死活不进办公室,叫我有什么办法?”高美胜似乎也来气了。 江梅见卢寒的脸色不再阴沉,也凑过来说: “这个女孩肯定有什么心理障碍,卢老师,如果你同意,我找她谈谈吧,我们谈话肯定方便些。” 卢寒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说道: “好吧,如果你做通了苏枫秋的思想,我请客!” “哎,这不公平,我也替你做了工作,干嘛不请我呀,你小子可不能重色轻友啊!”高美胜风趣地说。 卢寒笑笑道:“我就是忘了自己,也不能忘了你呀!” 高美胜打了个响指道:“这才叫哥们儿!” 三人同时笑了起来。 “报告!” 一个高亢的、带点泼辣味儿的声音吓了卢寒他们一跳,原来是吴影婕。 卢寒对吴影婕的到来感到很意外,担心她又会说些使他难堪的话,叫他不知如何是好。但他还是让她进来了,语气严肃而又略带亲切感地问道: “你有什么事吗?” 吴影婕微笑着,稍微走近了些,卢寒已嗅到了她身上散发出的青春和香水掺和的味道。“老师,”吴影婕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听说苏枫秋不当科代表了,我能毛遂自荐吗?” 卢寒心想,今天是什么日子,学生们都来说些我预想不到的话?可转念一想,苏枫秋的思想没有解决,她肯定是不会干了。可是,不能一日无科代表呀,这个吴影婕除了说话口无遮拦之外,并不是一无是处的。既然她愿意当,就让她试试吧。 于是对她说:“好吧,你试试看吧,不过,还得同学们同意!” 吴影婕抢着说道:“同学们没问题呀!” 卢寒心想:她肯定是做好了同学们的工作才来的,她不会干没把握的事。于是就说:“我把话说前头,你什么时候不称职了,我教班委会就什么时候撤了你!” “是,老师!” 吴影婕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激动,恭恭敬敬地给露寒鞠了一躬,一溜烟地跑出了门外。 高美胜在一旁听了卢寒和吴影婕的对话,这时拍着手走过来说: “奇迹呀,奇迹!你小子用的什么高招,能把我们这位高傲的吴小姐调教得如此温顺,真是奇迹呀!” 吴影婕走出门外,刚才克制着的激动情绪此时就像奔涌的江水一般,使她控制不住,天真地一蹦老高,她没有想到卢寒这么好说话,她原来的种种猜测和假设一转眼都成了泡影的时候,就禁不住一种喜悦之情在她身体的每一个部分迸发出来。啊,当上科代表,就可以随时见到可爱的卢老师了!她从来就没有觉得这样高兴过。 第六回 苏枫秋的心事 整个的一天,苏枫秋显得无精打采的,头脑里似乎什么都有,又似乎什么都没有,只是昏昏然,发涨得厉害。第一节是数学课,数学老师的语调像催眠曲似的,把她哄得蒙头大睡。数学老师自然没有饶过她,把她请到讲台的前面,挖苦讽刺得她够呛,什么“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呀,什么“睡涎挂三尺,懒猪自觉惭”呀,总之,凡是能够用来伤人的词语,都一古脑儿地泼在苏枫秋的身上。同学们都以为苏枫秋承受不住,会大哭一场,可苏枫秋居然一滴眼泪也没有,当数学老师让她上位的时候,她还白了老师一眼。第三节英语课的时候,英语老师让她翻译一个很简单的语段,她居然弄得颠三倒四,闹了不少笑话。英语老师是同学们公认的母夜叉,骂人的方法比数学老师更刻薄,因此同学们都怕她,特别是女生,见她如见虎狼一般,今天苏枫秋撞在她手里,自然免不了一番羞辱。很快,什么“春情蒙发”、“桃花枝上,啼莺言语,不肯放人归”、“颠狂柳絮随风舞,轻薄桃花逐水流”等一大堆女孩子忌讳的诗词名言都安在了苏枫秋的头上,弄得一向看不惯苏枫秋的吴影婕都有点听不下去了。 今天她唯一没有睡觉的一节课是卢寒老师的一节语文课,卢老师的情绪几乎没有什么变化,依旧幽默风趣,她不当科代表的事儿,卢老师只字未提,只是少了平时上课时关注她的眼神,苏枫秋心想:从小学到高中,我没有遇到过一个好老师,都是心眼儿狭窄的伪君子,你卢老师也不例外,想报复,来吧,我苏枫秋早已习惯了。 卢寒的课非常生动,不时地引发同学们的阵阵开心的笑声,只有苏枫秋没有笑,她怎么也笑不起来。卢老师在讲了人物的外貌描写的方法后,特地引用了唐朝徐贤妃的一首诗《赋得北方有佳人》: 由来称独立, 本自号倾城。 柳叶眉间发, 桃花脸上生。 腕摇金钏响, 步转玉环鸣。 纤腰宜宝袜, 红衫艳织成。 悬知一顾重, 别觉舞腰轻。 卢寒念完这首诗后,眼睛下意识地扫了苏枫秋一下。苏枫秋心嘀咕着说:你干脆骂我“桃花嫣然出篱笑,似开未开最有情”得了,何必这样大费周折地貌似夸我?哼!原来也是个伪君子! 她觉得今天的时间非常地难熬。 晚上,熄灯铃响过,每天都重复的‘交响曲’也结束了,累了一天的同学们纷纷进入了梦乡。最爱讲话的吴影婕最近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也寡言少语了,此时也打着均匀的鼾声。 苏枫秋完全没有睡意,白天的一幕幕此时又在她的脑海里重复播放,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作出放弃语文科代表的选择,是自己没有能力吗?不是。她的语文水平是同学们公认的。对,怕进办公室,教师办公室,这个对她来说是个魔窟的地方,想起来就有点不寒而栗。放弃语文科代表,就可以少进或不进办公室。想到这儿,她笑了,为她作出的正确选择而感到高兴。突然,卢老师叫她的声音又回响在她的耳边,她似乎看见了卢老师那铁青的脸,她觉得有些后悔,她为自己的失礼而感到后悔,毕竟这个卢老师与其他老师有些不同。自己在他心里的形象,大概也给毁得差不多了吧。最多也只是个多愁善感又鼠肚鸡肠的女生吧。 此时,一缕轻柔的月光从窗棂外照射进来,将银辉洒在了她的脸上。她不禁有些伤感:白天不属于我,它的灿烂让我目眩;它的清晰让我害怕。属于我的,只有夜;懂得我的,只有风;关怀我的,只有月。女生的自怜有时真的象一把钥匙,可以把感情之门关闭反锁,也同样可以把它打开,让她自己去面对自己的内心。 她翻身起床,轻手轻脚地虚掩好门,来到寝室上面的阳台上,整个世界仿佛都沉浸在这银色的光海中,烘托着充满温馨静谧的夜。她也置身在这月光之海中了。月光洒满了她的全身,温暖着她的心——是的,太阳的温暖过于热烈;星光又孤寂清冷了些。只有这温柔恬静的月光,才能这般地恰到好处。 风乘着夜的翅膀来了,带着金秋味,无忧无虑地飘荡,轻轻地抚摸着她。在风的怀里,她感到异常的冷静与清醒,这是白天所没有的。是啊!在这月夜里,我不必伪装自己,隐藏自己,可以用真实的情感,为自己欢呼,为自己悲泣。 她在无意之中,看见了阳台下面的一个池塘。池塘很小,池塘中间是一座鬼斧神工的假山石,在月光的洗涤下,更加情趣盎然,如画一般。月儿映在墨绿色的池底,被水一洗,显得分外明澈、高远,就像蒙娜丽莎迷人般的眼睛令人心驰神往。一阵风拂过,在平静的池水上划出一道浅淡的波痕,池水微微漾起,亲吻着山石,发出轻轻的金属般的撞击声,在宁静的夜中显得分外的轻悠…… 她的心情完全舒展开来,她第一次觉得她并不孤独,她拥有夜,拥有风,拥有月。不知不觉中,一层睡意向她袭来,她打了个哈欠,慢慢地向寝室走去。 第七回 陈攀之母道真情 “卢老师,有人找!” 江梅第一节课下后,来到办公室对卢寒说。 “谁呀。” 卢寒放下手中的笔,边说边向门外走去。他看见一年级教室门口有一位中年妇女在向他招手,他连忙走过去。 “您是卢老师吗?”那中年妇女见卢寒走过来,忙迎上前来问道。 “对,我是!”卢寒答道。 那中年妇女上下打量了一下卢寒,说道: “我是晨攀的妈妈,今天特地来问问孩子的学习情况。” 卢寒笑道:“哦,好,欢迎,欢迎,请到办公室里谈谈吧!” 说完,卢寒转身要走,那中年妇女赶忙拉住卢寒说: “等一下,卢老师,我听晨攀说,您是他遇到的最好的一位老师,我们家长没有什么可感谢您的,今天我从家里带了点土特产,请您一定要收下!”说着,弯腰从包里拿出一个用报纸包着的东西塞到卢寒的手里。 卢寒笑着说:“您的好意我心领了,这东西我是万万不能收,我们学校有规定的,您可不能让我犯错误哟!” 那中年妇女说:“这我知道,这就是我叫您出来的原因,反正没人看见,您还是收下吧!”言语中包含着期望与恳求。 卢寒说:“阿姨,真的很谢谢您,无论您怎么说,我是不会收的!”边说边把那包东西塞进了那中年妇女的包内。 彼此又推辞了一番,那中年妇女见卢寒执意不收,也只好作罢。 僵持了一会儿,卢寒说: “走,阿姨,到办公室去坐坐吧!” 那中年妇女点点头,跟着卢寒来到了办公室。 卢寒给那妇女倒了一杯水,把晨攀的学习、思想以及表现详细地给那妇女作了汇报,最后说:“晨攀的进步很大,他是一个很有希望的学生!” 那中年妇女听了卢寒的话,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免不了又说了些恭维和感激的话。 卢寒突然想起晨攀和苏枫秋都是向阳村的,就赶忙问道: “晨攀和苏枫秋是一个地方的,您认识苏枫秋吗?” 那中年妇女一听,笑道: “她就住在我家隔壁呢!” 卢寒听了不觉心头一喜,终于可以弄清苏枫秋的情况了,忙说: “苏枫秋的性格有些古怪,您能谈谈您所知道的情况吗?” “唉,这孩子!” 那妇女叹了口气说: “这孩子的脾气呀,要说还是老师给造成的。” 卢寒一听这话,心里显得有点紧张和好奇,挪了挪椅子说:“哦?这要请您尽量说详细点儿!” 那妇女喝了一口水,清了清嗓子说: “这孩子,眼睛先天就有点近视,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有个叫王赋的老师带他们班主任,读了几天书后,枫秋回家对她爸爸说,老师让她坐最后一排,她看不见黑板上的字。第二天她爸爸送她上学的时候,找到这位王老师,说明了情况,求王老师给他女儿调个座位,王老师当面答应了。可是又过了一个星期,枫秋的座位还是没动,她爸爸又到学校找王老师,王老师答应马上给枫秋调座位。他哪知道,给学生调一个座位,得向老师送100块钱!又一个星期过去了,枫秋的座位还是没动,王老师还放出话来,说:‘不表示表示,就想调座位?门都没有!’这下可惹恼了枫秋她爸,到学校找那位王老师评理,没想到,那位王老师却理都不理,枫秋的爸爸气不过,就打了那位王老师一巴掌。从此以后啊,枫秋可遭罪罗!那位王老师不仅座位没有调整,而且还变本加厉地找她的茬,作业不给她改,稍有不对就罚她扫地,被叫到办公室里罚站是经常的事儿,更厉害的是王老师叫所有的学生都不准和她玩,一直读到六年级都是如此,所以在枫秋的心里,她恨所有的老师。” 那妇女停顿了一下,转过头来对卢寒说: “卢老师,您也是老师,怎么能对一个孩子那样呢?” “那位王老师也太没有职业道德和修养了!”卢寒有点儿愤愤然了。 那妇女又喝了一口水,继续说道: “好不容易熬到了小学毕业,到了初中,枫秋以为到了初中会好过些,哪知那位王老师却跑到初中添盐加醋地游说,说枫秋的父亲蛮不讲理,动不动就打人,使得初中那些不明真相的老师对枫秋也是爱理不理的,所以,枫秋的心进一步受到了伤害,她常对我说:‘天下没有一个好人,老师更坏。’” 卢寒听着听着,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那妇女看了露寒一眼,似乎有些担心和后悔,接着说: “卢老师,我儿子一回家就念叨您,说您是一位好老师,我跟您讲这些,是希望您好好帮帮枫秋,她确实是一个聪明的孩子!” 卢寒对这位大妈的精明感到佩服,她是担心老师会“官官相卫”,也像王老师那样,对枫秋不利,才说出这番话。便说: “阿姨,谢谢您告诉了我这么多关于苏枫秋的情况,请您放心,也请您转告苏枫秋的父母,让他们也放心,我卢寒不会让苏枫秋再受到伤害,我要让她明白,天下还是好人多!” 那妇女的眼睛突然亮了许多,高兴地说: “好,我一定转告枫秋的父母,枫秋现在的班主任是一个大好人!” 又说了几句话,那妇女就告辞了。 第八回 苏枫秋的误解 几天来,卢寒一直想找个适当的机会与苏枫秋谈谈,可苏枫秋一直不给他这个机会,她每次见到卢寒,都是低着头,不说话,连走带跑地就过去了。卢寒见她这样,也不便强行找她,他向来是尊重学生的意愿的,他只是在寻找和等待机会。 苏枫秋几天来心里也很不安静,她上课的时候,只是默默地听讲,从不抬头看一眼卢寒,她害怕卢老师的眼光,她不断地告诫自己,不做一点儿违纪的事情,她要让卢寒抓不住一点儿把柄,不给他以报复的机会。但她一方面又作好了一切准备,准备着卢寒对她的“狂风暴雨”,可是,一连几天,卢寒一点儿迹象也没有,就像从没发生过那件事儿,这使她越来越感觉到不安,她不相信卢老师就这样算了,因为她深信:老师个个都是虚伪的,决不允许学生有违他们的意愿,何况她毕竟让老师失了面子,这个卢老师就是再好,也不会放过她的。她时刻提醒自己:该来的一定会来,久晴之后必定有暴雨。 星期四,卢寒上完第六节课后,几个学生问了他几个疑难问题之后,卢寒收拾好备课本走出教室,刚到门口,被一头冲进来的苏枫秋撞了个满怀,差点跌倒,卢寒一看是苏枫秋,风趣地笑着说:“这可是恐怖的脚步声啊!”苏枫秋抬头一看是卢老师,不觉脸红了,她看了一下卢寒,马上又把头低了下去,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卢寒见这是个机会,就说: “苏枫秋,你过来一下!” 说着把苏枫秋拉到了教室的旁边,语气缓和而严肃地说: “苏枫秋,你有什么心事就不能对我说吗?难道我就那么不可信任吗?” 苏枫秋仍旧低着头,嘴里嘟噜了一句: “我没有什么心事!” 卢寒见她还是不肯说,就直截了当地说: “你在小学和初中的那些事,我都了解清楚了,事情并不……” 还没等卢寒把话说完,苏枫秋把头抬起来,眼里充满了鄙视和仇恨,一字一句地说: “了解清楚了又怎么样?如果你想为那个王老师打抱不平的话,来吧!把你们这些当老师整人的本事统统拿出来,看我苏枫秋怕不怕,告诉你,我已经习以为常了!” 卢寒听着听着,只觉得一股无名火从胸腔里呼啦啦串到了脑门儿,再也控制不住了,额上爆满了青筋,怒狮一般地吼道: “你简直不可理喻!好!我卢寒从此不再找你谈话!”说完,扭头就走了。 苏枫秋从没见过卢老师发这样大的脾气,真有点儿吓懵了,雕像一般地呆在那儿。 卢寒的吼声传进了教室,学生们在下面低声议论着,黄小妹对倩红说: “苏枫秋不知是怎么搞的,怎么能那样顶撞卢老师呢,我看她这回是吃不了要兜着走了!” 只有吴影婕的脸上露出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得意。 上课铃响了,下一节是物理课,黄小妹赶紧跑出教室,拉着苏枫秋的手说: “苏枫秋,算了,上课去吧!” 连拉带推地把苏枫秋拥进了教室。 苏枫秋的眼睛一下子盈满了眼泪,但她强忍着,尽量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苦笑了一下,但泪水还是不争气地流了下来。卢寒来到办公室,脸色很难看,他拿起茶杯喝了一口水,重重地放在办公桌上,吓了旁边的江老师一跳,她忙问道: “你这是怎么啦?谁把你气成这样啊?” “还有谁!还不是那个苏枫秋!”卢寒没好气地答道。 正在办公的张老师放下手中的笔,摘下眼镜,语带嘲讽地说: “哟,什么事难倒了我们的教育家呀?” 卢寒见她语气中含着挖苦与讽刺,气不打一处来,站起来冲着张老师吼道: “你什么意思?谁在你面前充教育家啦?你今天必须跟我说清楚!” 他完全失去了往日的理智和风度,气势很吓人。 张老师一看他那架势,也吃了一惊,自知理亏,忙拿了本书走出门去,嘴理咕噜了一句:“神经病!” 江梅见张老师出去了,走过来拍拍卢寒的肩膀,劝道: “卢老师,消消气,跟我说说,是怎么回事儿?” 卢寒见江梅如此,气也消了一半,就把怎么跟苏枫秋谈话,她怎么回话的内容一五一十地跟江梅说了一遍,他反问江梅道: “你说说,气人不气人?” 江梅听了,嫣然一笑,道: “原来是这样,换了我,我也会生气的!” 卢寒立刻像遇到了知音似的,恢复了往日的风度,说道: “哎,小江,你说说,这个苏枫秋,我该怎样对待她呢?” 江梅想了想说: “我建议,这段时间,你不要找她谈话,你要用你的行动来感化她。她不是时刻等着你的报复吗?你不仅不表现出丝毫要报复她的意思,反而无微不至地关心她,照顾她。让她觉得你是可信赖的,只有这样,才能消除她的心理障碍。” 卢寒思考了一下,说: “对,用行动来感化她,是个好办法!谢谢你,小江!”眼里充满了对江梅的感激之情。 第九回 十月的春天 时间晃得真快,转眼就进入到了金秋十月,同学们盼望的“十一”长假今天就结束了,上午开始,校园又开始热闹起来,同学们三三两两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学校,相互倾诉着短短离别的思念,侃着假期旅游时的所见所闻。 秋天来了,天是那么的高,那么的蓝,真是秋高气爽呀!一群群大雁排列着整齐的队伍向南方飞去,它们一会儿排成三角形,一会儿排成一条直线,好像在告别这个老家,总是依依不舍的。 公路两旁的白杨、柳树的叶子都黄了,梧桐树上干枯发黄的叶子不时地缓缓地飘落在地上,似一只只飞累的黄蝴蝶伏在地上休息,真有“樱桃落尽春归去,蝶翻轻粉双飞”的感觉。但是,还有一些树木依然不动声色,如松树、柏树等。它们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显得非常庄重、严肃,好像是一个个小卫士。 苏枫秋今天穿一件白色的薄毛线衣,更加突出少女那种特有的曲线美,她背上背着一个粉红色的包,一步一晃地向前走着。她本可以乘车去学校的,但她不愿意,她决定徒步走到学校,她想借这步行的机会,好好地整理一下自己被揉乱了思绪;她想把人世间所有的不平事统统丢在这条路上,让她一步一步地把它们踩碎。 路边的美丽的秋景她无心欣赏,路上的一颗小石子被她踢了几里路了,她一边踢着石子,一边想着心事:整个的一个假期,她没有一天快乐过,那个该死的晨攀,一到家就把她在学校发生的事跟她父亲说了,害得她天天都遭到父母的责怪。更没有想到的是,今天临走的时候,父亲又来唠叨,她和父亲顶了嘴,父亲一气之下打了她一巴掌,她真的有些受不了,长这么大,父亲从来没有动过她一指头,她不明白,她认为自己最亲的父亲,为了卢老师,竟然动手打她!想到这里,她眼睛里有一团热乎乎的东西要滚出来,但她强忍着,没有让它流出来。她提起脚,把那颗小石子狠狠地踢到了路旁的一个水沟里,一直望到那可怜的小石子没入到水沟里不见了,她的脸上才露出了一丝微笑。苏枫秋低着头走进了304寝室,同学们向她打招呼,她也懒得理会,径直走到自己的铺位前,放下背包,重重地躺在床上,闭上了双眼,同学们的高谈阔论,在她耳边像一阵清风似的一飘而过,不留丝毫的痕迹。 她躺了会儿,觉得脸上像有什么东西绷着似的,她才想起来要去热水房打热水洗把脸,她翻身起来,看见了桌子底下她那个绿色的热水瓶,不经意地提起来,居然很重,她感到奇怪,揭开瓶塞一看,满满的一瓶水正冒着滚滚的热气。她更奇怪了,是谁帮她打的水呢?她问了几个同学,都说不知道,最后问到吴影婕,吴影婕没好气地说:“你以为你是谁?千金小姐?你请我打,我未必就肯赏脸,何况你没请!” 苏枫秋虽然脾气倔,但她并不是一个不知好歹的人,只是嘴上不善于表达,她每受人一次恩惠,总是想加倍奉还,上次她生日的时候,黄小妹送了她一个笔记本,她却送给黄小妹一支精美的铱金笔。她又问了几个人,也没有结果。她想,给我打热水的人,总不至于要害我吧,管它呢,洗了脸再说。 她很利索地洗了脸,觉得清爽多了,精神也好了不少,便拿了本书,向教室走去。上晚自习之前,按照学校的规定,有30分钟的班主任训话,所以,同学们都在六点钟赶到了教室,苏枫秋走到教室的门口时,卢寒老师已经在教室里了,正和同学们谈笑风生。苏枫秋站在教室门口,喊了声连她自己也很难听见的“报告”,没想到卢寒已经注意到她了,语气很和悦地说了声: “哦,是苏枫秋啊,快请进!” 说完又和同学们谈论去了。七天的长假,在同学们看来,此时的卢老师,似乎成了他们久别重逢的亲人,大家把他围在了中间,问这问那,纷纷向卢老师讲述他们游玩的经历和趣事,不时爆发出阵阵开心的笑声。他们此时完全忘记了各自的身份,被一种天真的亲情融化在这忘我的境界里。苏枫秋偷偷地看了他们一眼,她被这种和谐的师生关系所触动,她多么希望这时有一个人过来和她说说话,可是全屋子里的人没有一个人理她,她仿佛就是一个陌生人,一个局外人,她与这和谐的气氛极不相称,她成了大家遗忘的角落,使她感觉到了孤独,一种从未有过的孤独。但她是个极要强的人,她不愿让大家对她这种心理有丝毫的察觉,她立刻显出一种不屑一顾的样子,拿了本书,低头看了起来。 “苏枫秋,假期愉快吗?” 不知什么时候,卢寒站在了她的背后,正笑着向她问道。 苏枫秋抬起头来,看了看卢寒,这时在她眼中的卢老师似乎特别亲切,一种从未有过的亲切。一切的怨气和不满都烟消云散了,仿佛成了遥远的过去,她自觉不自觉地站了起来,彬彬有礼地答道: “愉快,卢老师,您呢?” 卢寒看见她今天这个样子,又奇怪又高兴,忙笑着说: “当然愉快!不过,最愉快的还是现在!” 苏枫秋明白卢老师的话,她不知再说什么好,只觉得眼睛发涩,有点热乎乎的了。 铃声响了,训话的时间到了,卢寒走上讲台,先祝大家假期愉快,然后讲怎样把心收回来,集中精力搞好学习之类的话,接下来是编排座位,同学们都以为卢老师今天要亲自安排座位,哪知他还是那句话:“愿意坐哪儿就坐哪儿,不过,原来坐哪儿今天不准再坐那儿!” 同学们对他的“哪儿,那儿”先是一阵哄笑,然后是一阵乱哄哄地找座位,前面的几排“雅座”都被人占满了,动作慢的,只怨自己少生了两条腿,没办法,只好坐在后排。苏枫秋坐着没有动,她想:好位也轮不到我,还是随寓而安吧。 骚动渐渐平息下来了,卢寒看了看大家,又看了看苏枫秋,对大家说: “谁能发扬一下风格,让苏枫秋坐到前排来?” 卢寒的话令大家吃惊不小,都睁大眼睛望着他,吴影婕忍不住,咕噜着说: “谁叫她没本事的?她又不是我妈,干吗要让她?” 卢寒没有理会她,接着说: “苏枫秋同学眼睛近视,一直看不见黑板上的字,可她从没提出过坐前排的要求,总是把最好的座位让给同学们,你们说,这回该不该让让她呢?” 胡羽马上站起来说: “卢老师说得对,我们也是该让让她了,仔细想,我们也太自私了。来,苏枫秋,坐我的位子吧!” 在胡羽的带动下,大家纷纷站起来,响起了“苏枫秋,坐我的位子吧”的叫喊声,几个女生干脆跑过去准备拉苏枫秋了,吴影婕一见,“忽”地一下从座位上弹起来,一个箭步就抢在了几个女生的前面,拽着苏枫秋就走,来到她的座位旁,一把将苏枫秋按在了那儿,然后两手叉腰地对抢在她旁边的那位男生说:“去,去!眼睛不近视的滚到后边去!” 那位男生欲想争辩,一看她那架势,无可奈何地走到了苏枫秋的座位上。 卢寒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幕,心中顿时翻江倒海,百感交集,多好的学生啊!他默默地注视着同学们的一举一动,眼睛里在激烈地运动,随即便潮湿起来。直到前来上晚自习的物理老师站在了教室门口,他才离开了教室。 今天的物理晚自习,苏枫秋听得很认真,她从来没有觉得物理课是这样的有趣,从来没有看见过物理老师板书在黑板上的字是那样的漂亮和清晰,她觉得今天的两个小时的晚自习是这样的短暂,直到老师和同学们都离开了教室,她才匆匆地走出教室,向寝室跑去。 她来到早已熟悉的又有点讨厌的寝室,黄小妹就迎过来拉住她的手说: “苏枫秋,你眼睛近视,为什么不早点说呢?你真傻!” 苏枫秋朝她笑笑,没有说什么,径直走到她的床前,理了理床单和被子,俯下身去准备倒水洗澡,当她触到那个绿色的热水瓶时,又想起了她那个疑问:今天的水到底是谁给我打的呢?难道是卢老师?如果是他,那我真是受之有愧了,她不觉有点儿紧张起来,不安起来。但她还是不动声色地擦了擦身子,穿上一件黄色的睡衣,上了床,准备睡了。 “哎,告诉你们一个特大新闻,国庆节期间,我看见卢老师的爱人了!” 李香月从被窝里钻出来说道。 “真的?”已经钻进被窝里的女生们立刻从被窝里跳出来,一下子围住了李香月。 吴影婕像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似的,急不可待地问道: “长得漂亮吗?” “那当然!” 李香月停顿了一下,继续说: “十月二号那天,我去买东西,看见卢老师陪着一漂亮的小姐在街上散步,我一问,才知道那是卢老师的爱人,漂亮极了!” “那,她是干什么的呢?” 不知谁问了一句。 “听说在市工商局工作!”李香月说。 “哎,有没有吴影婕漂亮?”黄小妹终于忍不住了,问了一句。 李香月看了看吴影婕,想了想才说:“有点儿像苏枫秋呢!” 黄小妹打趣地说:“看来,我们的‘白天鹅’是没有戏罗!” 这话一出,大伙儿都冲着吴影婕神秘地笑着。 没想到这句话激怒了吴影婕,她旋风一般地爬上了自己的床上,冲着大伙儿吼道: “哼,你们等着瞧!” 说完,用被子蒙了脸,睡了。 大家见吴影婕发怒了,也觉得无趣了,纷纷上了自己的床,准备睡觉了。 熄灯铃响了,大伙儿才渐渐安静下来,值勤的同学在外面大声吆喝着: “快睡觉,别讲话!” 苏枫秋躺在床上,听了同学们的对话,她觉得卢老师的爱人对她来说,似乎是毫无关联的、很遥远的事情,至于像不像她,她也懒得打听,她心里所想的仍然是卢老师,他为什么会那么好呢?他为什么不生我的气呢?我那样顶撞他,他为什么还那样照顾我呢?他为什么不像小学、初中的老师那样小心眼儿呢?难道这世界上真有好人吗?……一串串的疑问在她的脑海里穿梭似的飞来飞去。 这一夜,苏枫秋失眠了,她怎么也睡不着,耳边传来的同学们均匀的、轻微的鼾声,在她听来,似乎是起床的号角。她几次想强迫自己睡着,可都失败了,越睡越感到新鲜,往事就像赶集似的,全在她的脑海里出现,去了又来,来了又去…… 王老师那凶恶的目光又出现在她的眼前,她感到有些害怕,她赶紧裹了一下被子;初中那些老师似乎很怕她、躲着她的样子,也出现在她的面前,使她感到有些发粟。她努力地睁开双眼,想把这些使她恐惧,使她颤抖的阴影统统赶走。那些阴影似乎很害怕她眼睛,转眼之间就跑得无影无踪了。她为自己的胜利而感到欣慰,嘴角挂起了淡淡的笑容。 卢老师的影子远远地向她走来,她看见了,由于自己不当科代表,卢老师那失望的目光;她看见了,她第一次顶撞卢老师时,他那铁青的脸色;她看见了,卢老师找她谈话时,由于自己的冲动,使他发怒的表情;她又看见了,卢老师关心她,照顾她、鼓励她那火一般的热情……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来,觉得自己不可原谅。 父亲的话又在她耳边响起: “这样的老师你在哪儿找去?你说话像老蛇咬人,没有家教,简直丢我的脸!” 她当时觉得父亲同老师穿一条裤子,一点儿也不理解她,现在看来,父亲是对的。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脸颊,父亲给她的那一巴掌,现在似乎还有点儿隐隐作痛,但她觉得父亲打得对,打得好,打得还轻了些。苏枫秋呀苏枫秋,你就是欠揍! 第十回 唯君解乱纷 今天早上,卢寒来到办公室,脸上挂着笑容,嘴里还还哼着林忆莲的《最好的事》。江梅和高美胜见他这样,都感到有点儿奇怪,高美胜跳过来问道: “喂,老兄,不就是‘十?一’老婆来过吗,值得乐成这样?” “是啊,卢老师,什么事使你这样高兴?”江梅也凑过来问道。 “哪跟哪儿啊,我高兴的是苏枫秋的事情终于解决了!” 卢寒笑眯眯地回答着他们。 “哦?怎么解决的?”江梅和高美胜几乎是异口同声地问道。 卢寒收敛了笑容,故弄玄虚地说: “暂时保密!” 高美胜立刻像泄了气的皮球,指着江梅说: “小江,你真笨,不是说好了你帮他解决了苏枫秋的事情,让他请客的吗?现在可好,到嘴的鸭子飞了!” 江梅显现出满腹委屈的样子说: “这能怪我吗,我找她谈过,她一声不吭,我有什么办法?” 卢寒见他们那样,笑了,接着说: “你们错了,今天中午就请你们两位,记住,‘浓月山庄’雅座,想吃什么,随你们点!” “Ye!” 高美胜竟像个孩子似的挥了一下拳头。 卢寒和江梅见高美胜那个样子,也是异口同声地说:“馋猫!”“报告!” 苏枫秋出现在门口,声音娇细地喊了一声。 卢寒见是苏雅萍,笑着说: “进来吧!” 苏枫秋很大方地走进来,没了以前的羞涩和拘束,看见江梅和高美胜也在办公室里,就笑着说了声: “江老师好,高老师好!”然后站在卢寒的桌旁,很恭敬地说: “卢老师,这是我的语文作业,吴影婕给我收掉了,我只好送来了。” 卢寒接过她的作业,并没有马上看,而是抬起头来对她说: “怎么,现在不怕进办公室了?” 苏雅萍抿嘴一笑,说: “不怕了,这一切都要感谢您!” “感谢我什么呀,真正要感谢的是你自己,你瞧,思想包袱丢掉了,人也轻松了是吗?我们每个人都会遇到想不通的事儿,都会遇到解不开的结,与人交流交流,跟朋友说说,什么想不通的事儿都会想通,什么结都会解开,就像蒙田说的那样:‘与别人交流有助于自己的思想修养’,你说对吗?” 苏枫秋点点头。 “作业一会儿我再看,你去吧,注意,好好学习!”卢寒嘱咐道。 “是,老师!” 苏枫秋走出办公室,然后飞一般地跑了。 苏枫秋走后,高美胜又禁不住过来赞美几句,卢寒只是冲他笑笑,没有回话,随手翻开苏枫秋的作业,里面有一封信: 尊敬的卢老师: 我不知道用什么话来感激你,在我思想极度矛盾、极度偏激的时候,你用你的大度和热心将我这颗已经泯灭的心温暖过来,使我看到了希望,你将我长期凝固在心中的冰山融化了,你使我相信了一个事实:世上还是好人多! 由于我错误地认为学校没有一个好老师,你们老师一定会包庇老师,我想你也会像其他老师一样,不会放过我,该来的一定会来。所以,我故意激怒你,让你早点儿暴露,哪知我错了,你并不是我想象的那种人。我对我的无理表示歉意,希望你原谅我。 还半年我就要毕业了,无论我是考学还是踏入社会,我都会永远地记得您。 再次向您表示谢意! 您的学生:苏枫秋 卢寒看完信,心里只感到有一种说不出的兴奋,他为自己的工作成功而兴奋,他为苏枫秋的醒悟而兴奋,他仿佛看见了一朵快要枯萎的玫瑰正在阳光下昂首怒放,他觉得自己有一种“护花使者”的感觉,不,比护花使者更自豪。 他小心翼翼地将信放在抽屉里一个盒子里,再去看苏枫秋的作业,作业本上是改写的一首词: 云云愁雨恨, 长锁心头眠难更。 悲哉悲哉, 一度孤行甚。心际如鸿, 只觉步难胜。 过往事, 追忆涕零, 唯君解乱纷。 卢寒看完,脸上露出了笑意,好一个“唯君解乱纷”,不能说不是好句,他拿起笔来,在苏枫秋的本子上工工整整地写了个红色的“优”字。 十一回 吴影婕的心事 吴影婕自从当上了语文科代表之后,整个人像变了个样子,首先是在穿着上变得朴素了,以前那些“性感”的衣服她再也没有穿过了。工作是积极的,不管是否有作业,她每天都要在卢寒这儿问一声,说两句话才离开,对于吴影婕的变化和工作的积极性,卢寒感到非常满意。 可是近一段时间,吴影婕的一些微妙的变化引起了卢寒的注意:在穿着上,她虽然不在样式上刻意追求,但在颜色上似乎以鲜艳夺目为主,真可谓打扮得花枝招展;另一方面,她特别喜欢打苏枫秋的小报告,说她就寝时喜欢讲话,出操时动作迟缓等等。苏枫秋也告过她几次状,说吴影婕故意找她的岔;再就是这几天来,卢寒不叫吴影婕去拿作业本,她也不主动去办公室。还一个特别的情况是,每当看见卢寒时,她好像是有意回避。卢寒对这些情况一一进行了分析、判断,可还是百思不得其解。他寻思着:吴影婕虽然平时有点傲慢、泼辣、好引人注意,但她的优点是豪爽、热情、大方,是个典型的拿得起放得下的人,有什么事使得她如此想不开呢? 晚上,卢寒在灯下批改学生的作文,当翻到吴影婕的作文本时,从里面掉出一张纸条来,卢寒捡起来一看,只见上面写道: 卢老师: 我想了好久,不知这些话该不该对你说。我喜欢上了一个人,(别以为我是个很随便的人,在此之前,追我的人起码也有十几个,可我懒得理他们。)这个人已占居了我心里的整个位子,我是那样地喜欢他,可是我发现,他却一点儿也不喜欢我,他喜欢的是另外一个人。请您告诉我,我这算不算是在恋爱?如果是,我怎样才能博得他的心?吴影婕卢寒看完纸条,不觉笑了:这个吴影婕,我说怎么心事重重的呢,原来是失恋了啊!卢寒觉得,吴影婕能把这种心事跟他说,说明她是多么地信任他呀,他应该帮帮她。于是,他拿起笔来,在那张纸条的背面写道: 吴影婕同学: 首先感谢你对我的信任,能把你心里的话对我说。你喜欢一个人,这是你的权利,谁也不能剥夺你的这种权利。至于你说是不是在恋爱,我看不一定是吧,如果你对这个人是出于好感和友谊呢,那就不是恋爱的范畴,同学之间产生友谊,这是很正常的,况且,你们现在恋爱还为时过早,应该把主要精力放在学习上,争取考上高一级学校继续深造。如果真是在恋爱,我既不赞成也不反对,一切靠你自己去把握。你说这个人不喜欢你,也不尽然,你聪明、好学、大方、热情,谁不喜欢你呢?但你也有别人不喜欢的地方,比如你在同学面前表现得很傲慢,在穿着上追求时髦,说话不注意场合和方式,使人受不了,这些可能就是别人不喜欢你的原因。如何才能博得别人的心?这也很简单,改正你身上的缺点,使自己既大方又文静,学习上处处超过别人,品学兼优,有谁还不会喜欢你呢?注意,要用你的努力,使别人注意你,而不是你去注意别人。你说对吗?卢寒卢寒写完,又念了一遍,他似乎有些得意,因为他很早就想指出吴影婕的这些缺点,苦于没有适当的机会,现在借这个机会给她指出来,她决不会生气,又达到了教育的目的,岂不妙哉? 第二天下午,吴影婕来交作业的时候,卢寒注意到了吴影婕的变化,她穿了一件淡绿色的衬衣,下穿一条深蓝色的牛仔裤,端庄而不俗气,卢寒内心觉得一阵欣喜,看来他写的信起作用了。 吴影婕见办公室没有其他的老师,用手抚了抚心口,壮了壮胆子,终于说: “卢老师,能问您一个问题吗?” 卢寒抬头看了看她,白皙的脸上充满着雅气和虔诚,就说:“问吧!” “你为什么那样喜欢苏枫秋呢?” 她说完,两眼紧盯着露寒,似乎要抓住卢寒脸上的每一个微妙的变化。 卢寒经她这样一问,确实吃了一惊,他没想到吴影婕会问这样一个问题,真叫他一时难于回答。不过,卢寒脸上没有露出丝毫的吃惊,停了一会儿,反问道: “你觉得我很喜欢她吗?” 吴影婕原以为卢寒听到这句话至少脸上会红一下,卢寒的镇静也让吴影婕感到意外:难道是我错怪他了?但吴影婕是个不吐不快的人,她不得不把她要说的话说完: “苏枫秋几次冒犯你,不给你面子,你却丝毫不怪罪于她,反而处处照顾她,关心她,给她安排好的座位,这难道不是喜欢吗?” 卢寒听完她的话,心里已有了几分不快,但他却没有表现在脸上,仍然不动声色地说:“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你能让一个从小就受过老师歧视而对老师充满仇恨的人继续充满仇恨吗?你能让一个认为世上没有一个好人的人继续对这个世界充满敌意吗?我之所以这样做,是想让她知道,这个世界不是她想象的那样,是一个充满温暖,充满真情,充满关爱,充满人情味儿的世界!让她从悲哀中站起来,正视自己,也正视别人,将自己的才能发挥出来!难道这仅仅是用‘喜欢’两个字能够概括的吗?” 卢寒说着说着,一股激动的情绪使他难于控制,吴影婕被他咄咄逼人的话弄得不知所措,涨红了脸,呆立在那儿,一动不动。 卢寒马上觉察到了自己的激动情绪,立刻镇静下来,语气缓和地对吴影婕说: “你是一个有热情、有正义感的学生,你也帮帮我,多给苏枫秋一些友谊和关心,让她彻底转变过来,好吗?” 吴影婕从呆滞中回过神来,见卢寒如此说,脸上立刻露出了笑容,她寻思着:卢老师要我帮他作苏枫秋的工作,说明我在他心中的位子远远在苏枫秋之上,我还担心什么呢?对,我应该帮他,我不帮他谁帮他?为我所爱的人尽一点微薄之力,难道不应该吗?想到这里,她使劲儿地点了点头。 十二回 两封情书 时间过得真快,离期末“大联考”没有几天了。卢寒更是忙得不可开交,他要投入大部分的精力去指导学生复习,还要赶着给学生写评语,也要时刻关注班上的纪律和学习动态,有时忙得连饭也顾不上吃,自然是觉也睡得很少。这天中午,他在食堂里随便吃了个盒饭,顾不得午休,就来到办公室工作,哪知他一坐下来,就觉得头脑发晕,昏昏欲睡,他只好将头埋在臂弯里,准备躺一会儿,谁知这一躺,他竟然睡着了。 吴影婕中午来交语文作业,她本来要告诉卢老师她心中藏了很久的秘密,看见卢老师睡得很沉,她没敢打扰,她轻手轻脚地放好了作业本,站在那儿注视了卢寒好一阵,见他的脸上添了好几条浅浅的皱纹,吴影婕觉得有一种揪心的疼痛,她很想立刻扑上去,将卢寒拥抱在她的怀里,让他在自己那温暖而迷人的酥怀里美美地睡上一觉,她甚至想用她那粉嫩的小手去抚平卢寒脸上的皱纹。但她没有那样做,她知道她不能那样做。她就那样呆呆地注视着他,她愿意永远这样看着他。忽然,卢寒动了一下,轻轻地咳嗽了一声,但他并没有醒,披在身上的外套掉在了地上,吴影婕弯腰下去,将外套拾了起来,轻轻地披在卢寒的身上,她笑了,她觉得终于为卢老师做了一件事,她满意了,这才轻轻地离开了办公室。 吴影婕离开不久,张老师也来到了办公室,她本来是想趁卢寒不在的时候,抄抄他的备课,没想到卢寒比她来得还早,现在见卢寒睡着了,她轻轻地叫了两声,卢寒没有醒,依然睡着,她想:我决不放过这个机会!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找卢寒的备课本,可没想到卢寒把备课本压在了胳膊底下。她突然看见卢寒的面前堆满了学生的作业,她灵机一动:看看他给学生布置了哪些题目也好!她随便抽了一本作业,一看,是吴影婕的,翻开来,自然被吴影婕那清秀的字体所吸引,她心里说:要是我的学生也能写这么好的字该多好啊!她看了一面又一面,突然,她被一张纸条所吸引,只见上面写道: 卢老师: 我爱的那个人不是别人,而是您。 婕 张老师看完纸条,脸上露出了一丝奸笑:哼,卢寒,这回你可要栽到我手里了!她把那张纸条放进了自己的衣袋里,若无其事地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上。 高美胜风风火火地从外面进来,看见卢寒在睡觉,上前就推了他一把: “喂,老兄,醒醒吧!” 卢寒被高美胜这一推,醒了。他揉揉眼睛,对高美胜说: “好梦都被你给搅了!” 高美胜笑道: “什么好梦啊?” 张老师在旁边冷语道: “梦见情人了吧!” 高美胜和卢寒都没有理会张老师说的话,高美胜继续说道: “是不是昨晚打牌了?” “胡说,你明知道我从不打牌!”卢寒假装生气地说。 “昨晚校长他们战了一个通宵,我以为你也参战了呢!”高美胜仍然笑着说。 “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洁身自好总不是坏事吧!”卢寒不屑一顾地说。 “人啊,要么是赌场高手,要么是情场高手,总要占一门吧!”张老师在一旁阴阳怪气地插嘴道,她显然指卢寒是情场高手。 高美胜没有理会张老师的话,接着说: “你小子以为不打牌就是洁身自好,就是正人君子啦?你没听人说吗,现在的男人要是不赌博,至少也算是三等残废!你想,你小子要是学会打牌,说不定这校长的位子早就是你的了。再说呀,我们这学校的规矩你又不是不懂?凡是和领导打过牌的人,或者凡是输过钱给领导的人,安排的班级是全校最好的。你也不想想,你的本事是全校最棒的,为什么好班都轮不到你带呢?为什么比你差的人却偏偏带的是好班呢?” 高美胜说着,对卢寒使了个眼色,并朝张老师那边歪了歪嘴,然后继续说: “还有啊,每年的‘评先表模’,哪回不是他们几个牌友轮流转?” 张老师在一旁听着听着,觉得越听越不是个味道,越听越觉得好像是在说她,她又不好与高美胜争辩,就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张老师走出去一会儿,卢寒和高美胜不约而同地开怀大笑了起来。 “报告!” 苏枫秋出现在门口。 见有学生来,高美胜和卢寒才止住了笑,高美胜回到他的座位上去了。 卢寒见是苏枫秋,连忙叫她进来,问道: “有事吗?” 苏枫秋没有做声,递给卢寒两片树叶。 “这是什么?”卢寒问道。 苏枫秋望了望旁边的高美胜,压低声音说: “这是高老师班的孙刚今天中午硬塞在我口袋里的,他已经纠缠我多次了,我不想理他,但又无法摆脱他的纠缠,所以只好求您帮帮我了。” 苏枫秋说完,脸上充满了委屈的神色,眼眶里已经泪水汪汪的了。 卢寒听了苏枫秋的诉说,已经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他拿起一片树叶,只见上面写道: 枫秋: 我爱你,没商量! 孙刚 卢寒将这片树叶丢在一旁,拿起第二片树叶,上面的内容比第一片更露骨: 枫秋: 你的美丽实在让我受不了,一种要占有你的欲火在我心中熊熊燃烧,要是你不爱我,我只有强暴你的选择。 孙刚 卢寒看完,脸上的表情急剧地变化着,在他眼里,苏枫秋是块极富有收藏价值的、洁白无暇的美玉,容不得任何人的不敬和亵玩。这个孙刚,居然敢在玉女面前出言不逊!想着想着,一股怒火直串脑门,他猛地一拍桌子,叫道: “流氓!” 苏枫秋被吓了一跳,卢寒马上意识到自己的失态,态度立刻缓和下来,对苏枫秋说: “你做得很对,放心吧,我会处理好这件事的,你只管用心学习就行!” 自那件事后,苏枫秋觉得卢老师是一把巨型的伞,她在这把伞下感到很安全,很放心,似乎用不着去防备周围的一切,不管发生了什么事,这把伞一定会保护她的。她见卢寒说得如此肯定,也就破涕为笑了,说了声: “谢谢卢老师!”走出门去了。 卢寒等苏枫秋一走,呼地站起来,冲到高美胜的面前,一把将他揪住,厉声说道: “好你个高美胜,你看你教的什么学生?你这个班主任是怎么当的?” 高美胜被卢寒的突然袭击弄得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连声说: “怎么回事?你们的谈话我没听,只听见你叫了声‘流氓’,谁是流氓?”高美胜的表情还是嘻嘻哈哈的。 卢寒更加生气了,松开手,将两片树叶甩在高美胜的面前,说: “你还装蒜,你自己看吧!” 高美胜看完了树叶上的内容,立刻收敛了笑容,脸上变得很难看,没再说什么,拿着那两片树叶就出去了。 卢寒知道,他是去教室找孙刚去了。 十三回 田主任的审问 吴影婕这几天来,一直心神不宁,她写给卢老师的那张纸条,没见卢老师有任何的表示,哪怕是给她一个眼神和一个暗示也行,可是什么都没有,她想:难道卢老师没有看见那张纸条?不可能。还是他看见了故意不表示什么?也不可能,因为这不是卢老师的性格。她作过多种假设和推断,都找不出一个合理的答案。她就是这样,心里装不住事儿,非得弄明白不可。星期三是语文晚自习,她故意磨磨蹭蹭地挨到了最后,看见其他同学都走了,教室里只剩下她和卢老师,她问道: “卢老师,我前天在作业本里夹了一张纸条,您看见了吗?” 说完,她的一双眼睛紧盯着露卢寒,她要扑捉卢寒脸上表现出来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 “什么纸条?” 卢寒除了有点吃惊之外,没有其他表情。 “前天中午,我去交作业,您在办公室睡着了,我没敢打扰,就在我的作业本里夹了一张纸条,您真的没看见?” 她尽管在卢寒的脸上没发现任何的伪装表情,但她还是有点不相信。 “我醒来的时候,看见的第一本作业就是你的,没有发现里面有纸条啊!” 卢寒仍然显得吃惊。 吴影婕一听,脸色突然变了,急得一跌脚,说道: “糟了,那个纸条要是被别人拾去那就麻烦了!” 卢寒看见她着急的样子,感到事情的严重性,忙问道: “纸条上写的什么内容?” 吴影婕唰地脸红了,她不敢看卢寒的脸,低着头,喃喃地说: “我写的是…是…” 卢寒也急了,说: “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别这样吞吞吐吐的,这不是你的性格。” 吴影婕被卢寒这么一激,她抬起头来,望着卢寒,一字一句地说: “我写的是,‘卢老师,我爱的那个人不是别人,就是你’。” 说完,再一次地红了脸,再一次地低下了头。 卢寒一听,真有点哭笑不得,他生气地对吴影婕说: “你这不是胡闹吗!这个纸条要是真的被别人拾了去,就会大做文章,不光毁了你,也会毁了我,你这是在爱我吗?” 吴影婕没想过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她不想害自己心上的人,可她此时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 卢寒看见吴影婕掉了眼泪,这是他看到的她第一次掉眼泪,他一生最怕的就是女孩掉眼泪,不免生出怜悯心来,唉,她毕竟还只是个涉世不深的女孩子,不应该让她背着这么沉重的包袱,于是,便安慰她说: “算了,这没有什么大不了的事儿,我会处理好的。不过,今后我不准你再这样胡思乱想,我不值得你爱,再说,我是有妻有室的人,也不可能再去接受别人的爱。你是一个聪明的人,要把心思用在学习上。好吧,睡觉去吧!” 吴影婕头脑里一片混乱,她不愿意去想今后的事,她也没打算放弃对卢寒的追求,她只想眼前的这件事在别人问到时怎样搪塞过去,便问道: “如果有人问到纸条上的内容,我怎么解释呢?” 卢寒不禁笑了,心想:真是个傻丫头。随后抛给她两句诗:“天地既爱酒,爱酒不愧天”。 吴影婕经卢寒这一提醒,摸了把眼泪,也笑了:我真是木鱼脑壳,对呀,爱,不是有多种解释吗? 事情果不出卢寒所料,有人开始做文章了。第二天早上,吴影婕就被请到了学校政教处。政教处主任是张老师的爱人,叫田中保,人称“笼子主任”,据说此人专爱套笼子,麻将桌上,清一色他和得最多;工作上,他常给老师们套笼子,让你一不小心就中了他的套,落得个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时他把吴影婕请进他的办公室,一句话也不问,而是一个劲儿地抽烟,用他自己的话说,这叫“此时无声胜有声”,让对方在这无声之中感到害怕,不攻自破。 吴影婕可不吃他这一套,站了一会儿,没好气地说: “田主任,您叫我来,恐怕不光是让我闻这尼古丁的味道吧?!” 田主任对这个吴影婕也算是多次打交道了,也深知她没有别的学生那样好对付。弄不好被她纠住话柄,反而落得个骑虎难下,所以他没有对吴影婕使用第二招:“三十杀威棒”。而是语气非常亲切地说: “吴影婕,知道我找你什么事吗?” “不知道!” 吴影婕答道。 田主任对吴影婕的无理似乎并不生气,慢慢地从抽屉里拿出那张纸条,在吴影婕的面前晃了晃,说: “这是你写的吗?” 吴影婕看到那张纸条,心想,怎么会到他手上去了呢?难道是卢老师交给他的?不,卢老师决不会这样做。是谁呢?哦,张老师同卢老师在同一个办公室,难道是她?对,一定是她! 田主任似乎看出了吴影婕的心思,冷笑了一下,说: “你不用想这张纸条是怎么到我手里来的,你只须回答是不是你写的!” “是我写的!” 吴影婕这回回答得很干脆,她想,我没必要隐瞒。 “很好,” 田主任又点燃一支烟,接着使用他的第三招:“大灌迷昏汤”,说道: “这个态度就对了。在我眼里,你仍然是个好学生,你聪明,大方,有正义感。今天找你来,并不是想为难你,你毕竟是个学生,是个孩子,是吧?只要你把情况说清楚,我保证,决不会给你处分!” 吴影婕看到他那个装腔作势的样子,心里想笑,但她要看看这个田主任怎么往下表演, 就假装顺从地点点头。 田主任脸上露出了笑容,随手拿了一叠公文纸,右手拿了一支笔,像是做记录的样子:“说吧,卢老师是怎样勾……不,是怎样引诱你的?”看来他很注意用词。 吴影婕一听,忍不住笑出声来了。她边笑边说: “田主任,你就用‘勾引’一词得了,何必这样斯文!” 田主任也笑了,忙说: “对,对!就依你,用‘勾引’这个词,有力度!” 说完,准备记录了。 “卢老师既没有引诱,也没有勾引我。” 吴影婕忍住笑,继续说: “一切都是我的主观想法,再说,这张条子他还没看见就被别人偷了,他怎么引诱我呢?” 田主任收敛了笑容,又点上一支烟,吐了一个烟圈儿,像是很有把握地说: “吴影婕,实话告诉你,情况我们都已经摸清楚了,卢寒有严重的违反教师职业道德的问题,你也算是一个合法的公民了,有权检举揭发教师中的违法行为,你把事情说清楚了,你就可以上课去了,你想把一切责任都揽在自己身上,那是不可能的!” 吴影婕望着眼前的这个有点胖的田主任,打心眼儿地厌恶起来,她想,原来你是想借这件事来整倒卢老师啊,门都没有!别说卢老师是我所爱的人,就是一般的老师我也容不得你们这样迫害!于是,她仰起头来,一句话也不说了,看着头上的天花板。 田主任见她这样,有点急了: “快说呀!” 吴影婕仍然昂着头说: “您不是刚才说了吗,情况你们都摸清楚了吗,还要我说什么?” 田主任见她还是不肯说,又拿出那张纸条说: “就从这张纸条说起,‘我爱的人是你’这句话怎么解释?就算你爱的是他,如果卢寒对你没有什么表示,你能随便说出这样的话来吗?难道他就没有一点责任吗?” 吴影婕此时想起了卢老师的话,她真有点佩服卢老师的先见之明,知道这个田主任要在“爱”字上面做文章。就说: “田主任,我记得您在开学典礼的大会上曾经说过‘老师要对学生充满爱,学生也要爱老师’,那么,您的这个‘爱’又怎么解释呢?” 田主任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厉声说道: “我那个‘爱’是爱护、是关心、是体贴!” 吴影婕接着他的话说: “我也正是这个意思呀!说到底,还是您教我这样做的呀!” 说完,她觉得有些得意。 田主任气得一拍桌子,吼道: “你这是狡辩!你的这个‘爱’是对个人的,除了情爱,没有别的解释!” 吴影婕笑了,说: “李白独爱酒,难道是情爱吗?李清照有‘爱景欲桂扶桑’,是情爱吗?田主任,我也爱你呀,如果您把我对您的这种爱也理解成情爱的话,那有问题的恐怕不是卢老师而是您了。今天我对您也说了对卢老师同样的话,您看着办吧!” 田主任没想到这个吴影婕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他想,如果再问下去,恐怕连自己也难脱干系了,就说: “今天就到这儿吧,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来找我谈。” 吴影婕走出政教处,只觉得有一种抑制不住的发自内心的东西要爆发出来,就蹲在地上捂着肚子猛笑了一阵,才慢慢地向教室走去。田主任回到家来,张老师就问: “问清楚了没有,卢寒是怎么勾引吴影婕的?” 田主任一听就火了,没好气地说: “勾你个头!以后你把事情弄清楚了再说,别在这儿瞎掺乎!” 张老师见丈夫没有好声色,气不打一处来,指着田主任的鼻子说: “我瞎掺乎?我为了谁呀?你也不想想,你不把卢寒扳倒,下一届的校长候选人轮得到你吗?” 田主任见夫人生气了,赶忙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你为我好,可是光凭这张他还没看见过的纸条,能说明什么问题呀?否则还落个妒贤嫉能的嫌疑。”说完,把张老师亲了一下,坐到沙发上。 张老师也坐了下来,说: “你把那张纸条给我,我要搅得他心神不宁!” 十四回 吴影婕深夜探访 再说吴影婕被田主任询问了一番,她当时觉得很好笑,她的大胆使田主任很尴尬,她用她的机智保护了卢老师,她为她所爱的人做了一件在她看来十分了不起的事,她觉得满足,觉得开心。可是,当同学们都睡着了的时候,她一个人把整个事情完完整整地回想了一遍,突然觉得存在于心里的那点儿满足与开心已经荡然无存,她开始感到了恐惧,尽管她认为爱卢老师是很秘密的,可是,通过这件事,说明了秘密不再是秘密了,有人开始注意她了,这意味着她还没有迈步的爱情之路早已有人布满了路障和陷阱,她今后不得不谨慎小心。更可怕的是,卢老师会怎么想?他本来就对她没有一点儿意思,这样一来,他会不会拒我以千里之外?他会的,他一定会的!如果卢老师从此不再理我,我怎么办?她感到不寒而栗。但她马上又嘲笑起自己来,吴影婕,你怎么这样懦弱,卢老师如果不再理你,你就不会死给他看?世间殉情而死的女子有多少,你就不能?想到这里,她笑了,她仿佛觉得自己已成了一个被后人传颂的烈女。她翻了个身,突然又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这件事让卢老师的爱人林婉知道了怎么办?她会当众侮辱我不要脸吗?她会跟卢老师闹翻而离婚吗?卢老师会把一切的怨恨都算在我的头上吗?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都一起向她涌来,搅得她心神不宁。不一会儿,她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点儿迂腐,吴影婕呀吴影婕,你死都不怕,还怕林婉的侮辱吗?如果她与卢老师离婚,不正是你梦寐以求的吗?卢老师的怨恨又算得了什么,我不相信卢老师不为我的真情所感动!此时,她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面胜利的旗子,她站在这面旗子下,傲视着一切。 她又翻了个身,她好像看到了另外一个自己,一个失败的自己,她一下子否定了以上所有的想法,觉得那纯粹是无稽之谈,庸人自挠。她自己问自己:这一切,卢老师同意吗?他并没有向你表示什么,承诺什么,你这样一厢情愿,岂不是瞎胡闹吗?你真的能死给他看吗?如果他一点儿也不爱你,你死了有价值吗?她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对!应该先让卢老师给我一个表态和承诺,然后这一切做得才有意义。想到这里,她再也不能睡了,她觉得应该现在就去找卢老师说清楚,哪怕讨个暗示也好。她翻身坐起来,透过窗户,远远地看见卢老师房里还亮着灯,她一咬牙,穿好了衣服,轻轻地走下床来,见其他同学睡得死猪一般,她笑了。她赤着脚,右手提着鞋子,不声不响地出了房门,然后穿上鞋,快步朝教师宿舍走去。 她一口气爬上了六搂,她庆幸没有被人看见,当她来到卢老师门前的时候,站了好几分钟,她犹豫了,觉得自己实在太冒失,不该深夜来打扰,她几次举起手,都没有勇气敲下去。她长长地呼了几口气,拍了拍自己跳动的心口,终于敲响了卢老师的房门。 卢寒正在灯下看一本名叫《身边的哲学》的书,忽然听见有人敲门,他以为这时除了高美胜,再不会有其他人,他一边站起身来去开门,嘴里一边说: “你这家伙,叫人一刻也不得安宁!” 可是当他把门打开,看见是吴影婕时,他张大了嘴,那种吃惊的程度,不亚于平静的江面突然冒出个美人鱼来,他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他呆呆地、吃惊地、有点完全不相信地望着她。就在卢寒发楞的当儿,吴影婕不管三七二十一地挤了进来,站在卢寒的面前,微笑着望着他。卢寒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表情很严肃地问道: “吴影婕,你这时找我,有什么事情吗?是不是生病了?” 吴影婕脸上突然起了一层红晕,犹豫了一会儿,终于说: “卢老师,你爱我吗?” 说完,双眼紧盯着卢寒的脸。 卢寒怎么也想不到,这个有点古怪的吴影婕,会深更半夜跑来问他这么一个奇怪的问题,他竟一时不知怎样来回答她,思考了一会儿,才说: “就这一个问题吗,明天说吧!” 说完,就准备进里屋去,没想到吴影婕却一把拉住了他,不容商量地说: “不行,您这时就告诉我,否则我不会去睡觉!” 卢寒知道,这个美丽的姑娘有时就像一头犟驴,做事全凭自己的想象,不顾一切后果,看来今天不给她一个满意的回答,她是不会离开的,于是,就让她坐下,语气非常缓和地说:“吴影婕同学,对于你的热情,我非常感动,你敢爱敢恨的性格,我也非常佩服,可是你也知道,我是个有妻之人,你我之间不可能有爱情,我也不会去爱任何别的女孩。你当前唯一要做的是如何把学习搞好,考上一个理想的大学去深造,其他的你没有必要过早地去考虑。再说,你还是个孩子,我足可以当你的父亲了……” 吴影婕没等卢寒把话说完,就接过话说: “在我看来,年龄不是爱情的障碍,郑海霞不是嫁给了一个五十多岁的老头儿了吗?” 卢寒没想到她是这样的固执,有些不悦地说: “尽管年龄不是问题,我们也不可能,关键是我已结婚,听话,别胡闹,快去睡觉吧!你已违反了学校纪律了,否则,明天我不会原谅你!” 吴影婕仿佛对卢寒的不悦视而不见,站起来说: “卢老师,我最后问您一句话,不管您回答得是否令我满意,我都会去睡觉的。” 卢寒见她如此说,就说: “问吧。” “如果您没有结婚,如果我不是您的学生,您会不会考虑我呢?” 她两眼望着卢寒,似乎要从他的脸上搜寻出答案。 “我想,会吧!” 卢寒本不愿意说这句话,但他不这样说的话,还不知她要纠缠到什么时候。 没想到这句话却让吴影婕笑了,“谢谢卢老师!” 她恭敬地给卢寒敬了一个礼,然后转身跑出门去。 卢寒听着吴影婕下搂的脚步声渐渐地远了,才放下心来,不解地摇摇头,他知道,如果不好好地处理好这件事,对他和对她,都是不利的。 他来到桌前,看见了他的爱妻林婉的照片,林婉微笑着看着他,他拿起照片,亲了一口,自言自语地对着照片说: “你别笑我,这不能怪我,我永远爱你!” 突然,他觉得林婉可以帮他处理好这件事,他拿起手机,准备拨号,但马上又停下来,他觉得电话里说不清楚。立刻拿出纸和笔来,给林婉写起信来。 吴影婕下得搂来,轻轻地进了寝室,同学们的鼾声使她确信没有人知道她出去过,她上了床,和衣睡下,完全没有一点儿睡意,她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回忆着卢老师的话“我想,我会吧”,她觉得她还存在着一线希望,怎么样把这一线的希望牢牢地把握住,必须有一个周全而完美的计划,于是,她在心里盘算着,终于,一个在她看来是完美无缺的计划在她心里逐渐明朗起来,她自信地笑了,不久,她就这样笑着睡着了。 十五回 江梅暗中救驾 早自习下后,卢寒准备去吃早饭,周校长突然叫住他说: “哎,卢老师,你来一下!” 卢寒不知是什么事,就跟着校长来到了校长办公室。 周校长坐在转椅上,两手合抱着,见卢寒进来,指了指旁边的沙发,说: “坐吧!” 卢寒顺从地坐下。校长打了个哈欠,两眼有点浮肿,显然是没有睡好的样子,他点燃一支烟,吸了一口,仿佛立刻来了精神,语调不紧不慢地说: “卢寒啊,你的工作我们是肯定的,但个人修养方面也不能不注意啊,尤其在职业道德上更应该注意,啊!啊!” 卢寒见校长打着官腔,就说: “校长,有话就请明说,您知道,我是个直爽人!” 校长把半节烟屁股按在烟灰缸里,说: “好吧,我不妨跟你明说,据有人反映,昨天夜里,你寝室里进去了一个女学生,有这事吧?” 卢寒吃了一惊,心想:谁这么有闲心,深更半夜还监视着我?他正准备如实回答的时候,江梅突然出现在校长办公室门口,笑嘻嘻地说: “校长,请您给我把报销的车费签个字好吗?” 周校长只得让她进去,签好了字,江梅说: “校长,有件事儿我想给您报告一声,昨天夜里我去了卢老师寝室,商量元旦晚会的事儿,我想免得人家说三道四,所以跟您打个招呼。跟您添麻烦了,实在对不起!” 卢寒一听明白了,江梅是想给他解围,他真有点儿佩服江梅说谎时候的神情是那样的自然和平静,不觉笑了起来。 周校长见卢寒笑了,完全没有怀疑江梅的话,就笑着说: “哦,原来是这样,好吧,我知道了!卢老师,我刚才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 卢寒笑着摇摇头,江梅一把拉着卢寒说: “卢老师,我还有一个问题要问你呢!校长,我们可以走了吗?” 周校长挥了挥手说: “去吧,今后可要注意点!” “是!” 江梅很响亮地回答,然后同卢寒一道去了。 他们前脚刚走,张老师像幽灵一般地溜进了校长办公室,吓了周校长一跳。她一屁股坐在校长办公桌上,凑过脸来问道: “怎么样,是不是女学生?” 要在平时,周校长会过来和她调笑一番,可是今天,他有些不耐烦地说: “你先下来,像什么样子!我告诉你,你以后把情况搞清楚了,再跟我说,不要捕风捉影,弄得大家不团结,今后叫别人怎么工作啊?” 张老师一大清早就让校长训了一顿,她觉得委屈,说: “我明明看见一个女孩走进了他的房间,难道我眼花了?” “你看清是谁了吗?” 校长问道。 “那倒没有,楼道太黑,没看清是谁,我敢肯定,那是一个女的!”张老师分辩道。 “那是江梅!” 校长说了一句,径直走了出去,把张老师丢在办公室里发楞。卢寒和江梅来到语文办公室里,见没有其他人,卢寒对江梅说: “谢谢你,小江,不过,我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校长要问这件事呢?” 江梅笑道: “你忘了昨天是我的教师值日吗?我很晚了还没睡,吴影婕去找你的时候,我看见了,不过我还看见一个人在盯梢。” “谁?” 卢寒一听,有点毛骨悚然。 “还有谁呀,张老师呗!” 江梅继续说:“我昨天看见她鬼鬼祟祟地,我就知道你今天会大难临头,刚好早上校长叫你,我就知道他要问这事,所以我就跟着去了。” 卢寒一听,内心真有些感动,江梅仍然笑着说: “你这人就是太老实,不懂得保护自己,要是我不去呀,你一定会如实说,那样的话你卢寒从此也就完了!” 卢寒不觉对江梅肃然起敬起来,她年纪不大,可经验是这样的老到,对于她的帮助,又实在有点过意不去,就说: “小江,叫我如何感谢你呢?” 江梅哈哈一笑: “老规矩,‘浓月山庄’,雅座!” 高美胜从外面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大叫道: “好啊,你们准备约会‘浓月山庄’,这回可叫我听见了!要我保密也简单,你们看着办吧!” 江梅一纠嘴道: “我们本没有秘密,也不打算叫你保密,你愿意怎样就怎样!” 高美胜正想争辩,卢寒笑道: “对呀,这次你就不要移驾了,不然秘密全让你知道了!” 高美胜急了,说: “看来我非去不可了,对同志负责嘛!” “谗猫!” 卢寒指着他的鼻子说。三人又是一阵爽朗的笑声。 十六回 吴影婕知难假退 自从吴影婕到卢寒寝室里去说了那些话之后,卢寒再也没同女生说笑过了,他生怕又惹出事端来,叫自己很难堪。平时同卢寒说笑惯了的女生们,都猜不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引起了她们的种种猜测。黄小妹首先说:“卢老师肯定是病了!”她的猜测很快被倩红顶了回去:“不对,他要是病了的话,与男生说话也应该没有精神,可他与男生说话那样有精神呀!” 李香月眨了眨眼睛,似乎是肯定地说: “一定是我们女生中的哪一位得罪了卢老师!” 大家见她的话不无道理,不约而同地朝苏枫秋望去,苏枫秋见大家一齐看着她,她争辩道: “你们看我干吗,我可没有得罪卢老师!不信你们可以去问卢老师!” 于是,大家没主意了,李香月突然想起吴影婕来,就说: “嗨,我们在这儿瞎猜,问问吴影婕不就知道了,她是语文科代表呀!” 大家又一起涌向吴影婕,吴影婕当然知道卢老师的心事,可她怎么能向同学们说呢?她见女生们涌过来,连忙站起来说: “你们别问我,本小姐也不知道!” 女生们见她如此说,走到半路又都退了回来,一个个像泄了气的皮球,她们完全猜不透,弄不懂了。在她们看来,课余的时候同卢老师聊聊天,开开玩笑,已成了她们生活的一部分,现在这部分没有了,使她们突然觉得学校生活的枯燥和无聊。 吴影婕知道,卢老师之所以这样,全是因为她,因为她的冒失,因为她的荒唐,其实,她也看到了卢老师也有一种失落感,他是在有意回避女生,他害怕再发生像她那样的事情,每当她看到卢老师下课后对女生那种欲言又止的失落情绪时,她感到了同情与内疚。但她的性格决定了她不可能就此认输,是啊,爱情是心中的暴君;它使理智不明,判断不清;它不听劝告,径直朝痴狂的方向奔去。她认为她是在追求一种理想的美好的情爱,没有必要回头。她深信卢老师决不可能不爱她,因为她是那样的年轻,充满青春活力,又是那样的漂亮,楚楚动人,克里索斯尔不是说过吗:友谊有许多名字,然而一旦有青春和美貌介入,友谊便被称作爱情,而且被神化为最美丽的天使。他没有理由不爱她,只不过碍于老师的面子和那该死的“师德”罢了。她有时甚至埋怨卢寒的拘谨和胆小,不敢理直气壮地追求她。她为了实现自己的追求,她看了许多的书籍,拟订了上千种计划,她好不容易从这些计划中选择了在她看来是最完美的计划,她必须为完成这个计划而努力,决不能中途退却。她首先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要打破这种僵死的局面,这样整日地让卢老师谨慎地防范对她来说决没有半点好处,她要让卢寒回到往日的和谐中,这样她才有可乘之机。 在这几天里,她工作特别积极,每次去卢老师办公室里的时候,她都是那样的有礼貌,她好像忘记了那件事曾经发生过,好像她从来也不曾对卢寒说过什么话。卢寒对她的表现也感到很奇怪,但他仍然防范着她,除了必要的交代之外,他不肯对她多说一句话。这种拒君于千里的做法,多少次让吴影婕感到难过,她恨不得当着卢寒的面大哭一场,诉说她的牵挂和不忍,但她忍住了,她懂得怎样去克制自己,她不止一次地劝告自己:小不忍则乱大谋。因此,她表面不动声色,装得很平静,成天乐呵呵地。这一招很凑效,全班同学居然没有一个怀疑她。 星期四的下午,她去交作业本的时候,见办公室里没人,她将自己写好的一封信塞到了卢寒的抽屉里,有了上次的教训,她没有将信放在作业本里。 卢寒晚上办公的时候,打开抽屉,发现了这封信,他一看笔迹,就知道是吴影婕写的,他本不想看这封信,害怕她又写些什么情呀爱的,但他发现这封信似乎很长,一种好奇心驱使他把信展开,只见上面写到: 卢老师: 几天来,我百般吟味,使我深深体会到:与您相识,是一种缘分;受您教诲,是一种幸福;我原以为爱上您,是上天给我的一种恩赐;现在看来,这种恩赐不属于我。如果说爱上您,不能使您幸福和快乐,反而使您烦恼和不安,反而使您更加地远离我,我情愿不爱,我宁愿不要恩赐也不愿失去缘分和幸福。——是啊!我真希望在幸福的阳光中沐浴的时间越长越好! 您说得对,我现在唯一要考虑的是上大学,尽管我一直把上大学看得很淡,但为了您的期望,为了弥补我的过失,我决心全力以赴力争考上大学。您放心,我是个拿得起放得下的人。 实在对不起,我的冒昧和荒唐给您添麻烦了,请您原谅! 吴影婕 卢寒看了信,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他一直担心这个女孩会因此而想不通,做出什么傻事来,现在看来,他的担心是多余了。“这个吴影婕,还真叫人有些佩服!”卢寒在心里说道。突然,他心里又有一种从未有过的失落,人就是这样的奇怪:不愿发生的事如果发生了,心里会觉得害怕和恐惧,已经发生了的事突然远去,心里不免留念和失落。卢寒这时就是这样一种心理,他从心底同情起吴影婕来,觉得他欠了吴影婕许多许多。 卢寒平时最怕的是去防范着什么,现在他用不着去防范吴影婕了,心里觉得是那样的轻松,好像突然从肩上卸下了一副沉重的担子,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活跃在同学们中间了,这忽冷忽热的举动,又让那些女生们猜测了好几天。 十七回 林婉来校探亲,吴影婕深夜吃醋 卢寒接到林婉要来休假的电话,高兴得一蹦三尺高,他跟江梅交代了一声,就飞一般地跑向了车站。 不一会儿,卢寒就又回到了校园,他提着一个大提包,身后跟着一位漂亮的女士,高窕的身材,白净的圆脸,乌黑蓬松的头发,在后脑挽成一个圆髻,使得圆润的净颈变长了。她的打扮很时髦,红黑相间的丝衬衫上罩了件淡紫色的开襟毛衣,下面配了一条灰色薄呢裙子。雪白的丝袜配着双黄色的高跟儿筒鞋,玉臂上斜挎着缀着红枫叶标志的方皮包。她就是林婉,是卢寒引以为自豪的林婉。他们经过校园的时候,刚好学生们下课,便很自然地成了学生们关注的一道风景。 李香月站在四楼,一下子就发现了卢寒他们,她冲着大伙儿喊道: “喂!快看,那就是卢老师的爱人!” “哇塞!真漂亮!”女生们一阵惊叹,呼啦一下全拥到了走廊上。 吴影婕挤在人群中,她没有惊呼,她只是冷冷地看着林婉,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她终于发现,林婉真的有点像苏枫秋。她也承认,苏枫秋在外型上确实有胜过自己的地方,但她那忧郁的性格,略带羞涩和封闭的举止,使男生们敬而远之。而她呢,开朗、活泼的性格,丰满、性感的身材,自然成了男孩子们追逐的对象,这也是她引以自豪和骄傲的地方。现在看林婉,虽然是她见过的最漂亮的女人,但仍掩饰不了岁月赐给她的东西——青春正在逐步逝去。现在她除了一身衣服比自己时髦之外,没有一处可以胜过自己,她暗暗地笑了。当她看见卢寒和林婉那样亲热地交谈的时候,她心里好像有一根无形的针在刺痛着她,妒忌之意在心头膨胀着,膨胀着,她狠命地咬了一下牙,一头钻进教室,生起闷气来。林婉来到卢寒的宿舍,自然免不了一阵亲热,相互诉说相思之苦,突然,林婉拿出一张纸条说: “这是你们学校的一位老师寄给我的,你看看吧!” 卢寒接过纸条一看,正是吴影婕写给他的那张纸条,而且还是复印件,就说: “亏她想得出来,竟然还给你寄了一张!” 林婉问道:“这是谁寄的呢?是怎么回事?” 卢寒就把吴影婕怎么给他写的纸条,怎么样被人偷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林婉。接着说: “林婉,你该不会误解我吧?” “我误解你?”林婉笑笑说:“学生暗恋老师,这很正常呀!不瞒你说,我读高中的时候,也暗恋过一位老师,你看,我现在不是跟了你吗?” 卢寒见她如此说,就一把搂住她说: “你真是我的好老婆!”顺便在林婉的脸上亲了一下。 “不过,你叫有的人失望了!”卢寒一本正经地说。 林婉嫣然一笑:“我干吗非得往别人布置好的套子里钻呢?” 两人相视而笑。下了晚自习后,吴影婕闷闷不乐地来到寝室里,别人与她说话,她也懒得答理。很早就脱了衣服,上床蒙头睡了。 直到打了熄灯铃,其他同学都睡了,她还睁着两眼,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她仿佛看见了卢寒和林婉相互拥抱着,亲昵无比……想着想着,她觉得要哭出来。她拼命地撑住,绷紧了面皮,坚强地把它们咽下去,可是眼泪还是涌上来,亮晶晶地挤在眼圈边儿上,一忽儿工夫两颗大泪珠离开了眼睛,慢慢地顺着眼角流了下来,而且流得很快,就好像岩石里渗出来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她头下的枕头上,湿了一大片。突然,她觉得自己十分可笑,为什么要掉眼泪?为谁掉眼泪?为他?他知道吗?为自己被揉乱的心而流泪?这不是你自找的吗? 她想起了莎士比亚的一句名言:“爱情不是花荫下的甜言,不是桃花源中的蜜语,不是轻绵的眼泪。”对,现在重要的不是流泪,而是放弃与争取的选择。 她首先试图选择放弃这似乎并不怎么光彩的爱情,她觉得自己无法主宰这种爱情的结果,甚至会给人落下笑柄,是该选择放弃的时候了,但这个想法刚一露头,卢寒的音容笑貌、举止风度,立刻出现在她的眼前,并逐渐占居着她的整个心房,令她不能驱逐。不一会儿,她终于挺不住,投降了,屈服了。 “我宁愿受人把柄,也不能没有卢寒!”她对自己说。 接下来,她想到了争取,觉得有些害怕,她要从林婉手中把卢寒夺过来,谈何容易?她觉得林婉并不可怕,自己并不逊色,关键是卢寒是不是心甘情愿地让她去夺,是否会乖乖地投入她的怀抱,在这方面,她没有多少胜算的把握。她就这样在床上思来算去,折腾了大半夜,也没有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来。 “要想得到一个男人的爱,首先必须有自己的手腕和套索,让他不知不觉地钻进自己的圈套,有口难辩。”她记不清这是谁说的话,只觉得有理,可行。突然,她又想起了她那个大胆而周详的计划,她笑了。 睡梦里,卢寒突然变成了一匹骏马,在草原上狂奔,她骑着一匹枣红马,在后面猛追,突然,她用力甩出套马索,一下子将卢寒牢牢地套住了…… 十八回 计施青龙洞 几天来,卢寒的脸上总是堆满了笑容,心情也觉得格外舒畅,因为在这次“大联考”中,他所带的这个三零四班,由原来的全校倒数第一名跃居到正数第三名。尤其是苏枫秋的进步超过了他的想象,他不能不高兴,至少说明他对班级的教学和管理是成功的,他对所有的学生都付出了他的心血,同学们喜欢他,他也喜欢同学们。 “大联考”过后,学校决定星期天不补课,放一天假,让全体师生绷紧的神经松弛一下。临放假前,吴影婕兴冲冲地跑来对卢寒说: “卢老师,我们几个同学约好了,明天我们一起到离学校不远的青龙洞去野炊,想邀请您参加,您不会不赏脸吧!?” 卢寒想到:青龙洞离学校也不过十几里路,一天可以回转,正好可以去轻松一下,同学生们谈谈心,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就笑着说: “好啊,我正想去那儿玩玩呢!” “我们说好了,明天各自准备,九点钟到青龙洞会合,不见不散!” 说完,吴影婕飞也似地跑了。 卢寒望着吴影婕远去的背影,心里不免佩服起她来:谁有她这样的胸襟呢?这样拿得起,放得下的人还真没有几个! 第二天一大早,卢寒就起来了,很快就做好了出发的准备:电筒,相机,还有吃的饼干等。骑上他那辆越野快车,飞奔在前往青龙洞的路上。 一路上,卢寒被沿途的秋景所吸引,带露霜的晨风亲吻着他的脸,撩起他那浓黑的头发。青黑色的山峦,透出静谧的清新空气。公路两旁蓬蓬的梧桐树,山上片片的茶园,似乎还氤氲着清纯的秋茶香,宛若世外桃源般地悠然。公路因山势螺旋而上,忽而暴露在光光的山梁,忽而在密林篙草中忽弯忽转,平添了几许俏皮。深居校园高墙内的卢寒,觉得这自然界的风光令他神往,精神为之一震,尽管路有点儿陡,但脚下蹬车的速度更快了。 不一会儿,公路到了尽头,要到青龙洞,还要走一里多的山路,他只好把车锁在路边,背起包来,走上山路,这青龙洞,他并不陌生,一年前,他同高美胜来过一次。这里也并不是什么旅游胜地,(没有被旅游部门开发)所以平时游人稀少,偶尔有几位附近喜欢探险的人到这洞里来欣赏那稀奇古怪的钟乳石。卢寒爬上半山腰,远远地已能看见那洞口了,他想,同学们恐怕早就到了,他还是第一次与同学们一起游玩,他喜欢年轻人,喜欢同他们打交道,因为他觉得同年轻人在一起,自己也变得年轻了。 “喂,卢老师,快来!” 卢寒抬头一望,只见吴影婕正站在洞口向他招手,呼喊着他。 他一口气爬上洞口,已经是气喘吁吁了,他坐下来,从包里拿出矿泉水,猛喝了一口,才定下神来看见吴影婕微笑着望着他。她今天似乎特意地打扮了一番:上身穿着一件白色的紧身羊绒衫,裹住她那隆起的胸部和纤细的脖子,脖子上是一张沾着朝霞的花朵般的脸庞,越发显出她那窈窕的体态优美动人。卢寒只是略看了一眼,便问道: “其他人都来了吗?” 吴影婕脸上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随后显出很焦急的样子说: “说好了九点钟到这里会合,您看现在都九点一刻了,还不见他们的身影!” “都有哪些同学说要来呢?”卢寒问道。 “有李香月,倩红,还有胡雨,朱龙,他们都说要来的!”吴影婕非常平静地答道。 “他们来过没有,该不会走错路了吧!” “不会吧,我已告诉他们路线了。” “那就等等他们吧!”卢寒又喝了口水说。 吴影婕笑笑,说: “好吧!”说着坐下来,悠闲地拿出一本书来,似乎很认真地读着。 卢寒一向喜欢看书的学生,见吴影婕看得那样专注就凑过来问道: “看什么书?” 吴影婕没有回答,只是把书的封面推到露寒的眼前。 “《思巴达克思》?这本书写得不错,你喜欢看?”卢寒似乎有点儿不相信。 “不喜欢看,拿它来干什么?”吴影婕噘着嘴说道,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的老毛病又犯了,立刻改口说: “卢老师,能请教您一个问题吗?” 卢寒笑道:“有什么问题,说吧,不过,我不一定说的都对!” “乔万尼奥里在这本书中着意刻画了爱美姬琵达这个人物形象,不知您对这个人物有何看法!?”吴影婕说完,双眼有神地望着卢寒。 卢寒平时最喜欢有人跟他谈文学作品,见吴影婕如此问,便立刻来了精神,像一个学者似的说道: “奴隶出身的罗马名妓爱美姬琵达,是希腊美女,她热情,勇敢而机智,具有跟她柔弱娇美的身躯毫不相称的非凡精力。她不顾一切地热恋斯巴达克思,当发现他另有所爱时,仍要凭自己坚强的意志,来达到自己的欲望……”他滔滔不绝地说着,完全忘记了眼前是一位女学生,他把她当成了有着共同爱好的知己和好友。 吴影婕痴情地望着卢寒,她甚至觉得讲台上的卢老师远远没有这么可爱,他此时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表情,都令她心驰神往,春心荡漾,她很想扑上去,紧紧地抱住他,在他那翕动的嘴唇上来一个长长的热吻。但她又被卢寒的那种对文学痴迷和执着所感染,她不愿意打扰他,她边听边不时地点着头,有时还同卢寒争论几句。 卢寒突然停下来,看了看手表,吃惊地说: “哎呀,快十点了,他们怎么还没来?” 吴影婕真想一直听卢寒讲下去,见他这么说,也说道: “也许他们走错了道,也许正往这里赶,也许有别的什么事情来不了了!不如这样吧,卢老师,我们先进洞去,边看边等他们。” 卢寒笑了笑说: “你的三个‘也许’也许都成立,也只好如此了。” 吴影婕顿觉一阵欣喜,立刻收拾好东西,同卢寒一起向洞内走去。 他们进得洞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块庞大的青色钟乳石,它高昂着“龙头”,像要腾飞一般,龙的头上有一股清泉飞溅而下,又从龙嘴里喷射而出,真像一条活灵活现的真龙。这就是被称着“青龙洞”的最佳景观。洞内很宽敞,可容纳二三十人之多,再看四周,有无数个大小不同的小洞口,如果一人走一个洞口,不到十米远,便又会汇合在一起。吴影婕说: “卢老师,我们分别从一个洞口进去,看走多远才能汇合。” “好啊!你带手电了没有?”卢寒问道。 “当然带了!” 于是,他们各自拿出电筒,分别走进了一个洞口。 卢寒走的这个洞口,口很小,刚好容一个人进去,他笑了,因为他想起了《桃花源》里“初极狭,才通人”的句子来,他亮着手电,小心翼翼地爬过去,里面又变得很宽敞了,上下左右都是奇形怪状的钟乳石,卢寒正欣赏着它们,忽然传来了吴影婕的尖叫声: “救命呀!” 卢寒一听,心里打了个寒战,急忙从洞口钻了出去,又快步地钻进了吴影婕进的那个洞口。 他来到了洞里,里面一片漆黑,听见不远处传来扭打的声音,他寻着声音用电筒照过去,眼前的情景使他惊呆了:吴影婕躺在一块石板上,双手被人绑着,上身的衣服被人脱得一丝不挂,只见一个蒙着脸的男人正在扒她的内裤,吴影婕反抗着,双腿乱蹬那人的胸部。卢寒见状大喝一声: “住手!” 吴影婕哭着叫道: “快救我!” 那男人见了卢寒,丢下吴影婕,向他走来,阴阳怪气地说: “哥们儿,别坏了我的好事,反正这儿只有咱们两个男人,我完事了你上,怎么样?” 卢寒被激怒了,他厉声说道: “无耻!你放开她!” 那男人掏出一把水果刀来,威胁道: “哥们儿,别不识抬举,放了她?你是她什么人?” 吴影婕在地上一边挣扎着,一边向那男人说道: “他,他是我男朋友!” 那男人听吴影婕这么说,冷笑着对卢寒说: “她是你女朋友?” 卢寒没想那么多,他只想救出吴影婕来,就说: “是又怎么样?” 那男人又一次地冷笑,说: “你哄谁呀,你年纪似乎大了点,而她是那么的嫩,要救人也该撒个高明点儿的谎!” 吴影婕再一次地喊道: “你放了我,他真是我的男朋友!” 那男人对卢寒说: “我也是‘道’上混的,见了面就是朋友,我也知道‘朋友妻,不可欺’,不过,你要证明给我看!” 卢寒问道: “怎么证明给你看?” “很简单呀,你当着我的面,和她亲热亲热,否则就让我亲热亲热,如果不是,你给我滚得越远越好!”那男人威胁着说。 卢寒一听,脸上的青筋条条绽出,气愤到了极点,他大吼一声: “无耻!”忽然地一拳朝那男人捣过去,那男人躲闪不及,只听“扑”地一声,仰面倒下去,在地上动弹不得,竟然昏过去了。 卢寒立刻冲到吴影婕面前,解开绳索,让吴影婕穿好了衣服,拉着她跑出洞口去。 来到洞外,吴影婕一下子扑在卢寒的怀里,大哭起来。卢寒拍拍她的肩膀说: “别哭了,咱们赶快回去,要不然那家伙醒来,我可再也没有那么大的力气了。” 吴影婕点点头,止住了哭泣,卢寒拉着她,一路跑向公路,他找到了自行车,把吴影婕放在车架上,他使劲踏着车,飞一般地离开了青龙洞。 那男人苏醒了,从地上爬起来,见没了人,他怎么也想不到,卢寒刚才那一拳,是如此的有力,竟然把他打昏了过去,他摇摇晃晃地走出洞口,望着卢寒他们远去的背影,自言自语地说道: “这家伙,力气不小啊!” 十九回 吴影婕转学 卢寒回到家来,洗了个澡,感觉全身舒服极了,可他的右手开始隐隐作痛,他自己也没想到,他那一拳会如此重,竟把那家伙打倒,而且半天也起不来。他开始相信书上说的“人在情急之中爆发出来的力量,要超过自身的好多倍”这句话。 他躺在床上,仔细思量事情发生的经过,觉得有很多疑点:吴影婕说有几个同学前去,为什么不见他们的踪影?青龙洞那地方,平时人迹罕至,为什么会出现那男人?那男人要强暴吴影婕,当吴影婕说她是我的女朋友时,那男人为什么要我证明给他看?会有这种讲道义的流氓吗?忽然,他一拍脑袋,这一切都是吴影婕事先安排好的。他突然感到事情的严重性,一个女孩子(一个仅仅十七、八岁的女孩子),能有这种周密的计划和天真的做法,甚至到了不顾失去贞操的地步,他觉得自己的责任重大,他必须对她进行教育,不然就会毁了她。 于是他打定主意,明天一定要找吴影婕好好地谈一次。 第二天一早,卢寒就来到办公室,他想等吴影婕一到校就叫住她。可是他等了好久也不见吴影婕的踪影,突然李香月向他走来,他截住她问道: “李香月,吴影婕来了没有?” 李香月显出很吃惊的样子,说道: “吴影婕转学了,到江西南昌去了,难道您不知道?” 卢寒一听,也觉得奇怪,马上问道: “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晚上就走了。难怪她要我交给您一封信呢,原来您并不知道她已经走了!”李香月说着,从包里掏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卢寒。 卢寒拿着信,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把信展开,上面写道: 卢寒老师: 您好! 当您打开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走在他乡的途中了。青龙洞回来之后,我父亲突然对我说:我们全家要迁往江西南昌,他已在那里给我找好了学校,而且办好了一切手续,我回来的时候,搬家的车已经停在家门口了,容不得我细想。竟然连我向您告别的权利都被剥夺了,我是流着眼泪给您写这封信的。 卢老师,我是多么舍不得离开您呀! 卢老师,我知道,您一直都用一种怪异的眼光在看我,认为我的所作所为都是那样的不可思议。其实,我并非是那种很随便的女孩,我最崇拜的人物就是爱美姬琵,她能不计一切后果地去爱一个人,我也是。 我一直在寻找我心中的“白马王子”,虽然有许多装扮成白马王子的人千方百计地讨好我,可我对他们是不屑一顾。自从您的出现,我禁闭的情感之门敞开了,您渐渐地走进我的心里, 早晨,虽然我尚未起床,但思想已经飞到你的身边来了,忽而高兴,忽而忧伤,等待着命运的信息。我爱你,开始我不敢说,我怕说了会被您耻笑,怕被您拒绝,我只是在心里守侯着我对您的那一份真情。每次见到你我都会有一种莫名的冲动,聆听你的教诲,欣赏你的风度,越来越使我不能自拔,有一天,终于忍不住了,才给您写了那张纸条,不想又被人偷了去,给您带来了极大的麻烦,以后的日子里,我尽量克制自己,用心配合您的工作,我想,总有一天,您会给我一个满意的回答,我只能用心去守侯,用时间做赌注,因为我爱你。 直到有一天,我见到了您的爱人林婉,我才感到了巨大的威胁,竟使我醋意大发,我心里一直在盘算着如何才能得到您,我不相信您对我的青春魅力会无动于衷。 您也可能猜到了,青龙洞之行,是我计划中的一部分,那个男人不是别人,而是我请来的一个表哥,我是想利用他威逼您占有我,让他作见证,使您不能自行开脱,不想他竟是那样的无能,被您一拳打昏了过去,使我的计划全部落空了。 卢老师,看来我们真的没有缘分,命运之神竟这样把我们分开了!但我不后悔,因为我真心地爱过您,我扑倒过在您怀里,我满足了。 祝永远快乐!吴影婕十一月十一日 卢寒看完信,眼角湿润了,一股感情的潮水在他心里翻滚着,啊,我卢寒何德何能,竟让一个少女爱到如此田地?可是我对得起她吗,在她不顾一切向我示爱的时候,我在做什么?我仅仅为了那么一点教师的尊严,处处躲着她,像躲着妖怪一样地躲着她,既不爱她,还嘲笑她头脑有点异样?是的,卢寒,你确实是结了婚,是个有妇之夫,面对一个纯情少女的追求,你所做的一切,看来是那样的光面堂皇,那样的充满理智,那样的正人君子,可是,你想过吴影婕的心情吗?你帮助过她吗?正当一个少女面临情感危机需要人来开导她,斧正她,指明前途的时候,你却躲藏了起来,你算哪一门的正人君子?现在好了,少女带着她的梦和失落走了,你大可不必躲躲藏藏的了,可以大方地作你的正人君子了。 卢寒越想越觉得不能原谅自己,悔恨,激动,自责等多种感情一起举起了拳头向他砸来,砸得他的眼泪像不断线的细流,从脸颊上流了下来,一直听到外面传来脚步声,他才揩去泪水。 二十回 不是英雄也救美 一个星期以来,卢寒一直失眠,总是睡不着觉。吴影婕的影子老在他的脑海里晃动,挥之不去。今天晚上,学校组织学生看露天电影,他给班长胡雨交代了一声,准备好好地睡上一觉,可那床竟成了清醒之地,哪怕是睡眼蒙蒙,可是一躺下,人就特别清醒,特别兴奋。外面的电影早结束了,可他还一点睡意也没有。他干脆穿好衣服,推开门,来到阳台上,今夜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他才想起好久没有赏月了,许多破碎的思绪需要在月光下才能理清。 他突然想起学校内有一个不大的公园,那里有一片竹林,还有几个石凳,正是赏月的好去处。他打定主意,立刻下楼,向那公园的竹林走去。 卢寒来到这里,立刻感觉到了月亮的清亮而温柔,把一些软光儿轻轻送到竹叶上。此时吹来一阵小风,把竹枝的影子吹到光滑的石桌上,好像一幅晃动着的“水墨竹枝图”;月光不刺眼,把一切映照得如同在水晶体中一样,变成了透明的,奇异的,童话般的世界。风儿微微地吹,竹枝微微地动,一切都是那么温柔,卢寒感到很遐意,他在一石凳上坐下来,仰首翘望,天空是那样的美丽。圆月的旁边,有一对星儿好像微笑的仙女的眼,逗着蹬坐的他和那轻摆的竹枝。他情不自禁地朗诵起柳永的《醉蓬莱》的句子来: 渐亭皋叶下,陇首云飞,素秋新霁。华阙中天,锁葱葱佳气。嫩菊黄深,拒霜红浅,近宝阶香砌。玉宇无尘,金茎有露,碧天如水。正值升平,万几多暇,夜色澄鲜,漏声迢递。南极星中,有老人呈瑞。此际宸游,凤辇何处,度管弦清脆。太液波翻,披香帘卷,月明风细。 忽然,他听见竹林那边传来说话声: “孙刚,你把我拉到这里来干什么?” 卢寒吃了一惊:苏枫秋?她怎么到这里来了?孙刚,不就是纠缠她的那个男生吗? 只听孙刚说道: “干什么?我们谈谈好吗?我爱你爱得都快发疯了!” “孙刚,我们没什么好谈的,我也不爱你,你还是让我走吧!”苏枫秋的声音。 “让你走?没那么容易!我说过,你不爱我,我就强暴你。我说得到就做得到!”孙刚的声音。 “你敢!你就不怕受到处罚吗?”苏枫秋的声音虽然强硬,但听得出来,声音里充满了恐惧。 “你看我敢不敢!你说,是你自己脱衣服,还是我帮你脱?”孙刚在向苏枫秋靠近。 “求求你,孙刚,你不能这样……”苏枫秋开始抽泣。 “这由不得你!”说着,一下子把苏枫秋抱了起来,按倒在石桌上,伸手去解她的衣服。卢寒突然从竹林那边跳过来,大吼一声: “放开她!” 他的出现确实没有谁会料到,把孙刚吓了一大跳,他松开手,苏枫秋一看是卢老师,像得了救星似的,一下子就跑到了卢寒的身后。 孙刚定了定神,看见来人是卢寒,心虚了一会儿,可他好像是铁了心了,马上露出了凶相,说: “卢老师,你少管我们的事,否则,我对你不客气!” “这事我管定了,有我在,你就别想耍流氓!”卢寒毫不畏惧地说。 孙刚突然从背后掏出一把水果刀,猛地向卢寒冲过来,卢寒没有预料到孙刚如此胆大,见他突然冲过来,闪慢了一步,腰上被刺了一刀,又被他冲过来的力量一撞,竟琅跄地倒在地上了。苏枫秋见卢寒倒地,吓得大叫: “杀人啦!杀人拉!” 孙刚见苏枫秋大叫起来,又见卢寒倒地,他终于害怕起来,飞一般地逃跑了。 苏枫秋抱着卢寒哭着问道: “卢老师,您怎么样?” 卢寒经她一问,清醒了许多,安慰她说: “还好,没事儿!”说着站起身来。苏枫秋扶着他站起时,感觉到手上有湿乎乎的东西,惊讶地叫道: “卢老师,您流血了!” “没事儿,可能擦破了点皮!”卢寒终于站了起来,笑着对苏枫秋说。 “我们去报告校长吧!”苏枫秋说。 “不,你扶我回去吧。不要去报告!”卢寒说。 “为什么,就这样便宜孙刚了?”苏枫秋不解地问道。 卢寒心里想:如果这事报告给了校领导,最多给孙刚一个记大过处分,可对苏枫秋的影响就大了,弄不好会让舆论把她给毁了,他决不让苏枫秋受到丝毫的影响和损伤,而那孙刚,他要给高美胜讲清楚,对他要进行严肃的教育。他又想到今后要特别注意,保护好苏枫秋,决不能再出任何差错。想到这里,就对苏枫秋说: “你不觉得现在要做的是包扎我的伤口吗?” 苏枫秋经他这么一提醒,不好意思地笑着说: “您看我这人,简直气糊涂了!咱们还是去医院吧!” “不,我家里有药!”卢寒又固执地说。 苏枫秋始终不明白卢老师为什么这样固执,她也不好多问,就扶着卢寒一步一步朝寝室走去。 苏枫秋扶着卢寒来到了他的寝室,卢寒开了灯,苏枫秋惊叫起来: “血!” 卢寒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的衣服上沾满了血迹,他立刻叫苏枫秋去里屋的抽屉里拿包扎带。他掀起上装来,看见腰上被刀划了一条约一寸来长的口子,正往外汩汩地冒血。苏枫秋拿来药,看见了伤口,连忙说: “卢老师,我扶你到里屋的床上去躺着吧,不然,血会越流越多!” 卢寒没有推辞,在苏枫秋的搀扶下来到了里屋,躺在床上,对苏枫秋说: “麻烦你给我倒点热水,把伤口洗一下!” 苏枫秋连忙到屋外倒了一盆水端进来,用毛巾洗了伤口,先在伤口上洒了些消炎粉,再用包扎带里的黄纱条贴在伤口上,最后用纱布包扎好。这一切动作是那样的麻利,像一个经过培训的护士。 卢寒躺在床上,借这灯光,凝视着苏枫秋,他才发现,苏枫秋的脸型很像林婉:她己经长成了一个颀长、俊美的少女。她的脸庞是椭圆的、白皙的、晶莹得好像透明的玉石。眉毛很长、很黑,浓秀地渗入了鬓角,而最漂亮的还是她那双忧郁的嫣然动人的眼睛。眼珠虽不很黑,但目光流盼时,瞳仁里不时有一颗颗火星迸发,眼白却白得淡淡地泛出蓝色的闪光;单眼皮,睫毛并不长,但又密又黑,使眼睛围着云雾一般,朦朦胧胧的,显得深不可测,神秘、诱人。不论是浅笑(她从来不大笑),还是皱眉,那双眼睛里都会有鲜花开放。那花儿鲜艳、娇媚、逗人喜爱,使她的脸面颊时甜蜜,俊俏,神采飞扬。露寒呆呆地看着,嘴里情不自禁地说道:“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苏枫秋突然扬起头来,看见卢寒正盯着她看,脸上立刻起了一层红晕。她问道: “您说什么?” 卢寒立刻把眼睛挪开,不觉也红了脸。但他马上镇静地说: “没什么,我想起了《诗经》里的一个句子。” 苏枫秋给卢寒包扎好了伤口,见卢寒还穿着那有血迹的衣服,就说: “卢老师,我帮你把衣服脱下来吧!” 卢寒连忙止住她说: “不,还是我自己来吧,我可没伤到那么严重,我还能动呢!这样吧,你到外面休息一下!” 苏枫秋来到外面的客厅里,她才注意到室内的摆设,靠墙的南面摆着一套组合家具,都是用红木制作的,端庄高雅,闪着柔和的自然光泽和华贵的花纹,上面摆着彩色电视机等现代化的生活设备。北面摆着宽大的沙发和软椅,上面套着丝绒的座面。在房间的一角,摆放着一个三角书橱,里面整齐地排列着各种各样的书,苏枫秋走过去,随便地抽出一本,是里戈的《“陆三角”的秘密》,苏枫秋读过这本书,她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年青的石油地质师梁孟宇,那副长期在野外工作晒成古铜色的圆脸幸福地微笑着,细长的眉毛底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是那么坦然,给人一种异常俊美,憨厚的感觉;他旁边的艾丽,青春妙龄,一头自然卷曲的头发,红扑扑的圆脸上嵌着的一双机敏的眼睛里,流露出要强的神色。苏枫秋把这本书放回原处,突然注意起书橱上面的一幅书法作品来,白色的宣纸上用浓墨书写着“逸态闲情,惟期自尚”几个大字,字体飘洒自如,浑厚有力。苏枫秋猜想,这一定是卢老师的大作了。这时,卢寒换好了衣服,从里面走了出来,见苏枫秋正看自己的书法,笑着说: “一时心血来潮,随便涂抹,让你见笑了。” 苏枫秋也笑了:“卢老师怎么跟我谦虚起来了?这几个字恐怕我一辈子也学不会呢!” 卢寒说:“其实,我对书法没什么研究,只是爱好而已!” 卢寒突然一看墙上的挂钟,已经超过12点了,于是就说: “你这时回寝室已经不可能了,你去叫一下江梅老师的门,跟她挤一夜吧!” 苏枫秋笑笑说: “好,晚安,卢老师!”说完就关门离去了。 “晚安!”卢寒目送着苏枫秋出了门,这才进了自己的房间。 卢寒来到自己的寝室里,脱了衣服准备睡觉,顿觉伤口隐隐作痛,他躺到床上,越发痛得厉害。他想:用精神转移法吧!想想美好的事情。这一想法刚一露头,苏枫秋的影子就立刻出现在他的眼前。那秀丽的头发,白皙的皮肤,淡淡的微笑,嫣然动人的眼睛以及白里透红的美丽的脸蛋,清纯到令人不敢妄想,在平时的日子里,卢寒时时想看见她,但又害怕见到她,有时下课之后,他偶尔抬头看见她站在走廊里,他就远远地注视着她,就像看一朵“可远观而不可近玩焉”的荷花,他觉得她是一汪平静如镜的清泉,不容人走进,生怕会弄起一圈十分不协调的涟漪。总之,她在他的印象中,只有一个字:雅。 突然,林婉也向他走来,笑盈盈地走来,这是他的记忆中永远也磨不掉的形象,她的眼波永远是那样清澈而柔和,就像是春日和风中的流水,她的头发光亮柔软,像是春风中的柳枝。她的一举一动中,都流露着一种清雅优美的风韵。她穿的并不是什么特别华丽的衣服,也没有戴什么首饰,因为这些东西对她来说,都已是多余的,无论多珍贵的珠宝衣饰,都不能分去她本身一丝风采…… 不知不觉,卢寒就在这美好的回忆与想象中睡着了。 二十一回 卢老师被审查 早上,高美胜火急火燎地来到办公室,见江梅和张老师都在,他就问江梅: “哎,小江,卢寒到哪里去了?” 江梅扬起头来说道: “我哪儿知道啊!” “奇怪了,我班的孙刚昨晚就不见了,东西也都搬走了,听学生说,他不读书了。我想问问卢寒,你瞧,这小子也不见了!”高美胜自言自语地说。 张老师慢慢地抬起头来,非常得意地说: “卢寒啦,恐怕来不了啦!” “为什么?”高美胜急忙问。 “他被停职审查了!” “停职审查?哈哈,我说张老师,这种玩笑岂能是随便开的?”高美胜仍旧嘻嘻哈哈地说。 张老师喝了一口茶,慢条斯理地说:“谁有闲心跟你开这种玩笑?卢寒被审查这是真的!” 高美胜立刻收敛了笑容,睁大了眼睛,不相信地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你还不知道啊,他昨晚没看电影,在干什么?原来在同一个女生鬼混!”张老师带着嘲弄的语气说。 高美胜急得跳了起来,大声地说: “这不可能,卢寒不是那样的人!肯定又是有人在背后┅┅!”他一转身,抓住江梅说:“江老师,你说我说得对不对?”他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鲁莽,立即松开了手。 江梅摸摸被高美胜拧痛的胳臂,假装生气地说: “你们男人的事,我怎么知道啊?”不过,她自始自终都在暗暗发笑。 张老师见高美胜急成那样,暗暗高兴,但她在脸上没有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得意,反而装出痛心的样子说: “不光你们没想到,连我也没想到。卢老师人才学识兼优,可就是难过美人关啊!” 高美胜问道:“你说的这个女学生是谁呀?难道在这个学校里还有比林婉漂亮的人?” “就是那个苏枫秋呀!”张老师答道。 “苏枫秋?你说的就是那个‘冷血动物’苏枫秋?你打死我也不相信!”高美胜固执地说着。 “这难说,人家对你是‘冷血动物’,可对卢寒人家是‘热血沸腾’啊,你不相信啦,你去校长办公室去看看,卢寒正在写交代呢!据说,上面今天要派调查组来调查呢。”张老师不紧不慢地说着。 “那,那卢寒的课谁来带?”高美胜问道。 “校长叫我临时替代几天。”张老师答道。 正说着,外面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一辆小轿车停在办公大楼的门口,从车上跳下来几个拿着小包的人。 张老师指着他们对高美胜说: “你瞧,这不是调查组的人来了?” “卢寒这家伙把事情搞大了。”高美胜摇摇头说。 二十二回 学生戏弄张老师 (二十二) “大家静一静,听我说件事情!” 班长胡羽在同学们的吵闹声中站起来,大声地说道。 “老大,什么事呀?”女生们嘻皮笑脸地懒洋洋地问道。 “从今天起,我们班的语文课由张老师代替!”胡羽宣布道。 “什么?” “为什么?” “卢老师呢?” 一时间,教室里像炸开了锅,同学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吵个不停。大家忽然把胡羽围了起来,大有把他掀翻在地的势头。黄小妹,倩红等几个女生揪住胡羽的耳朵问道: “卢老师呢?你把卢老师弄哪儿去了?” 胡羽好不容易从大家的围攻中逃了出来,委屈地说: “我能把卢老师弄哪儿去?早上校长跟我说,卢老师有事,可能这几天不能来上课了,临时叫张老师来代替。” 倩红突然大叫道:“哎呀!” 她的叫声把大家吓了一跳,齐声问道:“什么事?” “苏枫秋昨晚就不见了,这时也不见人影,你们不觉得奇怪吗?”经她这一提醒,女生们都觉得奇怪:“真的呢!卢老师不见了,她也不见了!” 晨攀说:“苏枫秋我早上见到了,她被校长叫去了,不知发生了什么事?” 朱龙慢慢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神秘地说: “告诉你们吧,卢老师也被校长叫去了,据说是停课调查,现在正在校长办公室哩!” “啊?!”同学们一个个都张大了嘴。惊奇了半天才问道: “发生了什么事?” 朱龙压低了声音说:“我早上听其他老师在议论,说苏枫秋昨晚在卢老师那儿过了一夜。” “啊!我的天啦!”黄小妹叫道,脸一下子全红了,仿佛昨夜在卢老师那儿不是苏枫秋而是她似的。 “这不可能!”倩红第一个大声说:“这一定又是张老师他们那一伙人告的刁状!” 胡羽思考了一下,说:“不可能吧,她怎么能凭空诬告卢老师呢?” 倩红立即反驳道:“怎么不可能?你忘了上次吴影婕的事情了吗?结果怎样?跟你说,他们老师之间勾心斗角才厉害呢!” 路明站起来说:“哎,我有一个主意,张老师不是要来我们班上课吗?等她来了,我们给点儿颜色她瞧瞧怎么样?” “Ye!”大家都举着手跳了起来。 上课铃响了,张老师抱着备课本出现在教室门口。不知谁起了一首芮恩的《讨厌》的歌,大家张开嘴,摇头晃脑地大声唱着。 预备铃响过之后,张老师走上讲台,胡羽喊了声“起立”,同学们都懒洋洋地站起来,突然只听“轰”的一声,大家同时朝后望去,只见路明四脚朝天地倒在地上,教室里立刻爆发出一阵“哈哈”的笑声。 张老师刚才还堆满了笑意的脸立刻“晴转多云”了,严厉地说道: “开什么玩笑?” 说完她勉强给同学们回了个礼,就在同学们坐下去的时候,只听“趴”的一声,这回是朱龙仰面倒在地上,原来是在朱龙坐下去的时候,路明把他的凳子挪了位。 自然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张老师火了,大声吼道:“你们给我滚到教室外面去!” 路明和朱龙伸了伸舌头,乖乖地“滚”到外面去了。 大家似乎被张老师的火气压住了,教室里安静下来。张老师清了清嗓子,说道: “今天由我来带你们的语文课,你们的卢老师……” 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另一个男生举起了手。 张老师问道:“请问你有什么事?” 那个男生答道:“老师,他摸我的屁股!”说着,指了指旁边的同桌。 张老师又是一声怒吼:“你们也给我滚出去!” 两男生相视而笑,走出了教室。 张老师见他们出去了,继续说:“真不知道你们的卢老师是怎么教导你们的,流里流气的,像什么样子?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倩红站起来说:“张老师,我们不对您批评我们,怎么能说卢老师的坏话呢?” 张老师余怒未消,见倩红居然当面顶撞她,气不打一处来,发狠地说: “我说了又怎么样?是事实嘛!你不想听我的课,你出去嘛!” 倩红没等张老师说完,拿了一本书就走出去了。 张老师的脸由红变白,由白变灰,由灰变紫,她扫视了一下大家,说: “还有谁不想听课的?请出去!” 没想到,她这话一出,同学们“哦”地一声,都出去了,把个张老师孤零零地留在了教室里。她站在那儿发了一会儿呆,她怎么也没想到是这种结果,这是她从教十几年来从不曾见过的,她竟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呆滞了一会儿,马上收拾好备课本走出了教室。 她的身后传来了十分刺耳的欢呼声。 二十三回 真相大白 办公室里,高美胜正在给大家播报着他刚刚得来的消息: “哎,老师们,告诉你们一个震奋人心的消息,张老师在三零(四)班上课时被学生们哄出了教室!” “哈哈哈……”老师们开心地笑了起来。 江梅说:“她还以为她是这个学校的顶梁柱呢,怎么样?碰鼻了吧!” “嘘!她来了!”有人立刻报警。 大家马上各就各位,假装在认真工作。 张老师一脸怒气地进得门来,一屁股坐在自己的座位上,生着闷气,她扫视了一下大家。见谁也没有注意她。只有高美胜把头埋在办公桌的底下,吃吃地笑着。 突然,广播室里的喇叭响了:“请老师们立刻到会议室开紧急会议!” 老师们相互愕然,不知道又出了什么事,纷纷朝会议室涌去。路上,看见两个公安人员正朝楼下走去,高美胜立刻加快脚步追上江梅,问道: “小江,公安局的来干什么?莫不是……”他说了一半,又把话咽了回去。 “你放心吧,卢寒没事儿的!”江梅肯定地说。 老师们来到会议室纷纷坐好,只见首席的位子上坐着那两个前来调查的人员,校长坐在他们的旁边。突然,高美胜发现在一个不显眼的位子坐着卢寒,他差点惊呼起来,他仔细地观察着卢寒的表情,见他很平静,像根本没发生什么事似的。他发现张老师也在观察卢寒,脸上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得意的微笑。高美胜心里说:哼,瞧你得意的,就是把卢寒整倒了,校长的位子也轮不到你! 校长说话了:“现在开会,今天的会议主要是关于卢寒老师问题的调查,现在请局里派来的调查组的汪组长发言,大家欢迎!” 头发有点儿稀少的汪组长没有客气什么,接着就说道: “老师们,昨天晚上,你们学校有人给局里打电话,说卢老师犯有严重的违背师德的问题,局里不敢怠慢啊,立刻派我们下来调查,我们进行了将近半天的调查,事情并不复杂,结果已经清楚了,现将我们的调查结果予以公布: “据调查:十一月二十八日晚,学校组织学生看露天电影,卢寒老师没有看电影,他独自一人到学校公园里去散步,电影散场后,三(三)班的孙刚,将苏枫秋挟持到公园里,对苏枫秋提出无理要求,遭到苏枫秋的拒绝,孙刚大怒,欲将对其实施强暴手段,就在这时,卢老师出现在孙刚面前,并对其行为加以制止,不料孙刚恼羞成怒,拔出刀来向卢老师刺去,卢老师躲闪不及,腰上被孙刚刺了一刀,当即倒地,孙刚见卢老师倒地,以为他杀了人,立即逃跑。苏枫秋将卢老师救起,并扶着他回到寝室,帮其包扎,十二点三十分,苏枫秋离开卢老师寝室,由于那时教师宿舍已经关门,苏枫秋就敲开江梅老师的门,睡在江老师的寝室里。 根据刚才公安局的同志反映,孙刚潜逃在外,由于缺钱,在一家商店实施抢劫,被公安机关抓获,并交代了全部罪行,与我们调查的结果完全相符”。 汪组长顿了一会儿,接着说:“卢寒老师在学生遇到为难的时刻,能够挺身而出,不顾个人安危,这完全是一种英雄行为,我们应该大力表扬。在此,我代表教委向卢寒老师表示感谢和致敬!” 老师们热烈鼓掌。高美胜笑了,他使劲地拍着巴掌,见卢寒正望着他,他立刻给卢寒送去了一个飞吻。他再看那张老师,脸上的笑容没有了,耷拉着脑袋,像泄了气的皮球。 汪组长接着说:“同时,我们将对不顾事实真相,诬陷卢寒老师的人展开调查,调查落实之后要给予必要的批评和处分。总之,我希望全体老师们团结起来,把全部精力都用在教学上,为马上要进行的高考而努力!” 校长接着进行了总结,讲了希望卢寒不要背什么思想包袱,号召全体老师向卢寒学习之类的话。会议在欢乐的气氛中结束了。 散会后。高美胜几步赶上卢寒,攀着他的肩膀说: “伙计,你真把我吓死了,我还以为你真的被那个冷血动物苏枫秋吸了血呢!” 卢寒没有回答他,只冲他笑了笑,继续走他的路。 高美胜仍不放过他,又拉着他说: “说话呀,我可没得罪你呀!” 卢寒被他纠缠不过,无可奈何地说: “我还能说什么呢?你不觉得在这里工作是一种危险吗?” “没事儿,有空了,我教你几招自保术得了!”高美胜仍在开玩笑。 江梅有点儿看不过去了,对高美胜说: “你有完没完?没见别人心里难受吗?” 一起来到办公室,高美胜又说: “为了你的冤屈得以昭雪,今晚是不是该到‘浓月山庄’去庆祝庆祝了?” “怎么?你请客?”江梅马上问道。 “你,或者卢寒都可以,惟独我不行!” “为什么?”江梅也不放过他。 “囊中羞涩也!”高美胜苦笑着说。 江梅说:“谁信呀,发了工资没几天哩!” “说来惭愧,这个月养老保险扣了两百多,失业保险扣了一百多,还剩下那么区区几百元,前天被几个领导拉去扯了一夜‘金花’,全输光了,这个月的生活费还没有着落哩!”高美胜脸上有点儿红了。 “活该。”江梅笑道:“好了,今晚我请客!” 卢寒急忙说:“不,江老师,还是我请吧。我真的应该好好地谢谢你,有你这样的同行和朋友,是我唯一感到欣慰的。” 高美胜忙说:“我就不是朋友了?” 卢寒被他逗笑了,说:“最多算个酒肉朋友!” 高美胜见卢寒终于笑了,就说: “酒肉朋友就酒肉朋友,只要有酒有肉的时候别忘了我就行!” 虽然是教师会,但不到一个小时,三零(四)班的同学就知道了事情的全部经过。 晚自习之前,卢寒又来到了教室,他只是差不多一天没有看见同学们,心里有一种久别的味道。 “卢老师来了!”不知谁喊了一声。 同学们呼啦一下全拥过来,立刻把卢寒包围起来,像见到久别的亲人那样充满激情,几个男生甚至把卢寒举了起来,抛在空中,又跌落在他们的臂弯里。卢寒眼睛有点儿湿润了,他觉得眼前的不是一群学生,而是他相互信得过的朋友和亲人。 苏枫秋从人缝里挤过来,红着脸对卢寒说: “卢老师,真对不起,您救了我,还让您受委屈,都是我的错。” 卢寒笑道:“这根本不是你的错,而是我的错!” “您的错?”同学们不解地问道。 “对呀,苏枫秋虽然头发长,可她是女孩子呀!我就不同了,一个大老爷门儿,也梳着两个小辫子,不伦不类的,让人抓住了不是?”卢寒仍然笑着说道。 同学们楞了一下,突然哈哈地大笑起来。 二十四回 卢老师打架 张老师怎么也没想到,她给教育局打电话,想借此让卢寒声名扫地,得来的却是这么个结果!这真成了“抓鸡不成倒舍一把米”了。更没有想到的是,汪组长还要调查她。她越想越生气,越想越觉得后果不堪设想。没办法,她只好同田主任商量,把汪组长请到酒楼大撮了一顿,又让发廊小姐按摩了一次,汪组长才答应不再追究此事,末了还教训他们说:“你们的心事我知道,可你们想搬倒卢寒也没那么容易,人家是市语文学科带头人,中语会会员,你们是什么?什么也不是!还是省省吧!” 为了摆平这件事,田主任自己掏了上千元的腰包,回到家来,心里窝火,不免又把张老师骂了一通,这事才算了结。 “哎,卢老师,能问您一个问题吗?”江梅一进办公室就问道。 “说吧,还跟我客气什么!”卢寒笑着说。 “您对徐志摩有什么样的评价?”江梅非常虔诚地问道。 卢寒见江梅问到这个问题,立刻来了精神,他随口答道: “作为中国现代文学史上著名的资产阶级绅士诗人,徐志摩可以说是新诗的诗魂,人称‘诗哲’、‘诗圣’并不过分,茅盾说他既是中国的布尔乔亚的‘开山诗人’又是‘末代诗人’,他以后的继起者未见有能与之并驾齐驱的。他的新诗可堪千古绝唱,他的行为与品格也同样受到同人、朋友、学生的赞赏与爱戴,他对爱情的执著追求虽为文坛风流佳话,亦留有诸多遗憾,但他那天真无邪,崇尚自由、平等、博爱的人道主义情怀,追求人生真谛的精神是惊天地、泣鬼神的。难怪这位英年早逝的诗坛巨星的噩耗传来,震惊了海内外,胡适连呼:‘天才横死,损失的是中国文学!’在他的许多朋友中,包括师辈的梁启超、同辈的郁达夫、陈西滢、刘海粟等,亦包括晚辈的陈梦家、沈从文等,没有一个不赞赏佩服他的才华和品行的,正如沈从文所言:‘他那种潇洒与宽容,不拘迂,不俗气,不小气,不势利,以及对于普遍人生方汇百物的热情,人格方面美丽放光处,他既然有许多朋友爱他崇敬他,这些人一定会把那种美丽人格移植到本人行为上来。’足见他的人格魅力所在。” 江梅静静地听着,她被卢寒渊博的知识所吸引,她想了想,又问道: “您对陆小曼又怎样看的呢?” “陆小曼从小跟随父亲在京学习,精通英法两国文字,并擅长中国画,造诣较深。如果单凭她的才艺和悟性,陆小曼如果专心致志做学问或专事绘画、文学,那么他必定成为中国现代文艺界中的著名大家。可惜她沉湎于十里洋场的灯红酒绿和声色犬马,荒了学问,疏了文字,淡了丹青,把个好端端的事业葬送于大烟白面的吞云吐雾之中。即便如此,陆小曼的才气亦是难以掩没的,就在徐志摩临终前还大为赞赏她的山水画长卷是难得的灵秀之作,徐志摩说:‘小曼若能奋进,谁不低头。’从文章来看,寥寥数篇纪念文章和一本《小曼日记》,就足以看出她在文字上的功夫和才气。那声情并茂的语言,那飞动灵逸的辞章,非一般仕女闺秀所能,没有扎实的文学功底,没有灵动的才情和敏悟,是不可为之的。如果我们仅仅把陆小曼的沉沦说成是外因的诱惑则是不客观的,她与徐志摩的结合并没有能激发其创作的灵感和欲望,足可见人的惰性是难改变的,我们只能在这支离破碎的篇什中,兴叹一轮美丽的新月徐徐地沉落,无可挽回地沉落。”露寒说到这里,突然不说了,他的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苏枫秋的影子,他觉得苏枫秋能继续深造的话,在文学方面的造诣和悟性决不亚于陆小曼。 他似乎也想说“枫秋能奋进,谁能不低头”,他相信,苏枫秋不是陆小曼,决不会走到她那样的路上去。 “哎,想什么呢?怎么不说了?”江梅的话把卢寒从幻想中唤醒,他突然脸红了,不好意思地说:“你瞧我,说到陆小曼,我好像看见陆小曼了!” 江梅对卢寒的心事了如指掌,她早知道卢寒从心里喜欢苏枫秋,只是不愿揭穿他。因为她很清楚,卢寒对苏枫秋的这种喜欢,是很纯洁的,在卢寒的心里,苏枫秋是他现实中的虚幻,是一种美好的纯洁的偶像而已,根本没想到男女方面的事情。她有时觉得卢寒很可笑,一个结了婚的人,还这样天真和充满雅气,竟把一个学生当作偶像来看待。想到这里,她开玩笑似的说: “恐怕您不是看到陆小曼,而是看到苏枫秋了吧?” 卢寒吃了一惊,他没想到江梅能一眼看穿他的心事,他第一次感到高兴,他很想说“知我者,江梅也”,但他又担心起来:江梅能一眼看穿,别人不也能看穿吗?他却违心地对江梅说:“别瞎说,否则我不理你了!” 江梅看见卢寒那个着急的样子,忍不住咯咯地笑了起来。 “江老师,你给几张白纸我给学生印点东西吧!”化学老师吴斌不知什么时候站在卢寒的背后说道。 江梅只顾笑着,吴斌的话他居然没有听见。 “请给我几张白纸!”吴斌有些不耐烦了。 江梅回过神来,连忙说:“对不起,可是我这儿已经没有纸了,等我领了就给您送去好吗?” “我来领就没有了,昨天我看见卢寒找你借,你为什么有纸?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的好事?告诉你,别在这儿自作多情了!”吴斌也不知哪来的这么大的火气,竟说出这样的话来,卢寒有点儿听不过了,好像吴斌是冲着自己来的,就说: “吴老师,实在对不起,确实是我昨天把纸借完了,不怪江老师。” 没想到卢寒的话好像在火上浇了油,吴斌冲着卢寒没好气地说: “你也不是什么好人,你没有资格跟我说话,一个与学生关系爱昧的人,不配当一名教师!” 卢寒一听,一股无名火直串脑门儿,他冲上去,抓住吴斌,只听“叭”的一声,一个耳光重重地落在了吴斌的脸上。 这一下来得实在太快,吴斌一时还没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觉得脸上火辣辣地疼痛,用手一摸,嘴角竟流出血来。这一下可不得了了,吴斌大声喊道: “卢寒打人了!卢寒打人了!”边喊边朝校长办公室跑去。 江梅被卢寒的这一举动吓傻了,不知道如何是好。卢寒呆滞在那儿,他自己也不明白这一巴掌是怎么打过去的,怎么就失去理智了呢? 不一会儿,只听一声呼号,一辆救护车开进了校园,只见校长亲自把吴斌送上了车,又一声呼号,救护车飞奔而去。 江梅这时才清醒过来,说:“卢老师,您又有麻烦了!” 卢寒耸耸肩,露出一副无可奈何的表情。 二十五回 豆萁相煎 吴斌在医院住了三天,回来了。 卢寒那一巴掌,本也没伤到他,只是牙齿出了点儿血而已,吴斌到医院非要医生给他开个“脑震荡”的证明不可,可是外科主任说什么也不答应,只在诊断书上写了“牙龈出血,轻微伤”几个字,吴斌觉得老在医院里呆下去不是个办法,出院时,在医生那儿死磨硬缠,开了一大堆补品药才离开。 当天晚上,学校就召开了全体教师会,会上宣布了对卢寒打人一事的处分决定: 1、赔偿吴斌的医药费营养费共计498元。 2、给卢寒记大过一次,取消当月奖金。 3、本年度不得评选先进工作者。 校长宣布完了之后,高美胜第一个站起来说: “这对卢寒太不公平了,卢寒打人是不对,可是事件是怎么发生的呢?如果吴斌说话不那么损人,事情就不会发生,难道吴斌就没有一点儿错吗?” 老师们也都议论起来,纷纷指责吴斌有错在先,也应该负一定的责任,要求校方对吴斌的错误给予处分。 校长见大家意见很大,干咳了几声说:“这事儿通过校委会讨论后再作决定吧。” 会议不欢而散。 散会后,校长立即召开校委会,征求校委成员的意见。 政教处田主任说: “我觉得没有再商讨的必要,对卢寒的处分是经过局领导审批了的。如果现在又提出对吴斌的处分,就显得我们的工作很被动。” 校长听了,没有说什么,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说:“卢寒在教学上是有一套,这不假,但他自命清高,平时把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借这个处分杀杀他的傲气也好。再说,吴斌只是说了几句难听的话,对卢寒没有造成直接伤害,给他个什么处分呢?背后教育教育也就行了。” 教导主任的话说得在理,所以得到大家的一致赞成:对吴斌不作处分,背后做做工作。 校长最后宣布:“就按大家的意见办,散会!” 教导主任说:“校长,今天不玩几圈?” 校长一听,笑眯眯地说:“来来,咱们再来战它一通宵,看看鹿死谁手!”说着把办公桌上的东西朝地下一摔,几个人立刻围拢来,纷纷投入了“扯金花”大战。 突然,电话铃响了,校长把听筒往耳朵下面一夹,边发牌边接电话,忽然他发牌的手停下来,而且还站了起来,对着听筒说: “哦,哦,是张局长呀,您好,您好,您说吧,我听着呢!什么?叫卢寒明天去市里参加学术研讨会?哦,哦,好,好!再见!” 其他几位校委也都停下了手中的牌,问道:“怎么回事?” 校长放下电话,平静地说:“卢寒有一篇论文获得了省级一等奖,市‘语教会’邀他去参加学术研讨,你们看怎么样?” 政教主任想了一下说:“不妥吧,卢寒刚刚受了处分,现在又让他去参加学术研讨,这不是对校领导的一个讽刺吗?” 校长有点为难地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些,只是上面来了电话,不通知又不好交代呀!” 教导主任笑道:“这还不好办,等会议开过了,上面若问起来,您就说事情多,一时忘记了,说几句道歉的话也就是了,谁还追究你不成?” 校长说:“也只好如此了。来,继续出牌。” 已是深夜一点多钟了,校长办公室里依旧灯火通明,烟雾缭绕之中,一个个虽然是“满脸尘灰烟火色”,却有“三更月里影崚嶒”的势头。 二十六回 林婉再次探亲 一转眼就到了十二月二十八日,三十日晚上全校要进行文艺汇演。卢寒更是忙得不可开交:《教艺》杂志社约了他几篇稿子,催他要尽快赶出来;班里的文艺节目要他督促排练。他这时不禁又想起吴影婕来,她在的时候,这些事情他是从来不需要过问的,现在她不在了,一切都要卢寒亲自过问。在文艺方面,卢寒并不是外行,唱歌、跳舞,他样样在行,而且很出色,无奈他的事情实在太多,白天忙于教学,又要找时间排练,晚上还要挑灯夜战,人整个地瘦了一大圈。 苏枫秋看着卢寒消瘦的脸庞,心里不觉恨起自己来:我为什么在文艺方面恰恰是外行?不然就可以帮帮卢老师,她此时也想起了吴影婕来,她叹道:要是吴影婕在该多好啊! 晚上,卢寒来到桌前准备写稿子的时候,一眼敝见了林婉的照片,他突然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自言自语地说:“嗨,我真苯,怎么把她给忘了?” 原来,林婉在大学的时候,可是个文艺天才,曾在全国“大学生文艺汇演”中得过二等奖咧!有她来帮忙,岂不是好上加好?想到这里,他准备去打床头的电话,不料电话铃响了,卢寒拿起电话,一听,高兴得差点跳起来,来电话的不是别人,正是林婉,她告诉卢寒,她们单位安排她元旦值班,可以提前休息两天,明天就回来。卢寒放下电话,像个孩子似的欢跳了一阵子,然后坐下来继续赶他的稿子,他觉得,今天的思路特别清晰,文笔特别顺畅,不到两个小时,他就完成了第一篇稿子,又仔细地修改了几遍,他觉得可以交稿了。他伸了伸懒腰,觉得有些困了,正准备睡觉,突然外面响起了敲门声,卢寒迟疑了一下,走出去打开门,一看,没有人,只听见一阵脚步声由近而远。他正准备关门,忽然看见门口有一个塑料袋,他提起来,里面是几斤水果。看见水果,卢寒突然感觉到肚子有点饿了,他来不及思考是谁送的,拿出一个来准备洗了吃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张纸条,上面写道: 请卢老师笑纳,望多注意身体! 卢寒一看那熟悉的字体,就知道是苏枫秋送的。 知道了是谁送的,卢寒越发地想吃,他一口气吃了几个,觉得肚子有些饱了,这才知道自己本不该吃学生送的东西。他指着自己说:“卢寒,你犯规了!” 一层睡意向他袭来,容不得他多想,倒在床上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大早,卢寒就直奔向车站,他老远就看见了林婉,只见她站在车站的门外,两眼搜寻着来往的人群。卢寒挤过人群,两手做成一个喇叭状高声喊道: “林婉!——” 林婉听到喊声,朝卢寒这边望了望,脸上充满了甜蜜的笑容,快步朝这边走来。 卢寒跑过去,一下子把林婉拥在怀里,高兴地说:“老婆,真想当众亲你一口!”说着,就把嘴巴凑过来。 林婉一把把他的脸推开,笑着说:“没正经,怎么为人师表啊?” 卢寒这才松开手,他这才发现林婉今天的打扮特别美:她上穿一件粉红的紧身毛衣,下套一条深绿色的春秋裙,像一朵绽放的荷花,美艳动人。卢寒出神地望着她,突然他的表情有些怪异,眼角竟然流出泪来。是啊,这段时间他所受的委屈,在别人面前他表现得很不在乎,他不愿别人看到他的伤心与不快,现在他看到他所爱的人了,看到他的亲人了,他一时忍不住,眼泪自然就流出来了。 这一突然的变化,使林婉吃了一惊,她关切地问道:“怎么啦?” 林婉不问还好,这一问竟使卢寒越发地伤感,竟抱着林婉抽泣起来。林婉被他的举动吓了一跳,一时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紧紧地抱着他,她想用女性的特殊方式来安慰他,卢寒将头靠在林婉的肩头,嗅到了林婉身上散发出来的芳香,立刻觉得自己有失男子汉的气魄,摸了摸眼泪,把头挪开,双手扶着林婉的香肩,凝视了好一会儿,才破啼为笑。 林婉被他弄得一头雾水,见卢寒笑了,才又问道:“你到底怎么啦?” “唉,一言难尽。”卢寒摇摇头说,“我们还是边走边说吧!” 说着,把林婉的提包拿过来,一只手挽着林婉的胳臂,慢慢地朝学校走去。路上,卢寒把他怎么样救苏枫秋,怎么样被人诬告,怎么样打了吴斌,受了处分的事毫无保留地告诉了林婉。 林婉听了,心里很难过,心上人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不觉心疼起来,但她没有在脸上表现出来,笑了笑说:“难怪你一见我就掉眼泪哩,原来是受了委屈向我撒娇啊!” 卢寒慎怪道:“你竟敢取笑我?” 林婉没有回答他,注目地看了他一下,用手摸着卢寒的脸说:“瞧你,人都瘦了!”这回倒是林婉泪水汪汪地了。 卢寒见她伤心起来,赶紧说:“你别担心,这段时间特别忙,可能是没有休息好吧。哦,对了,你这次来,一定要帮我把班上的节目指导一下,你可是文艺天才呀!” 说着已到了学校,卢寒直接把林婉领到了自己的班上。 教室里乱哄哄地,胡羽大声地训斥着那些排练不认真的人,可女生们根本就不听他的,全在那儿嘻嘻哈哈。大家见卢寒到来,立刻安静下来,尤其是看见了跟在卢寒身后的林婉之后,有的呆呆地看着,有的在猜测她的来意。 卢寒蹬上讲台,对大家说:“同学们,明天就要演出了,希望大家抓紧排练,为了搞好这次演出,我特地把你们的师母请来了,给同学们指导指导,她可比你们的老师强多了,希望大家虚心地学!” 苏枫秋一直望着林婉,这时听到卢寒的话,她立刻带头鼓起掌来,同学们一见,似乎立刻清醒过来,一起使劲地拍着巴掌。 林婉嫣然一笑,对同学们说:“别听你们卢老师瞎吹,我不过是年轻的时候爱好文艺而已,又多年没沾边了,我们还是相互学习吧!” 第一个节目是女生的舞蹈《青春不言欢》,林婉叫女生们先跳了一遍,林婉觉得有几个动作有问题,于是就给她们示范起来,她那优美的舞姿,娴熟的动作,竟把女生们看呆了,直到男生们在一旁鼓起掌来,才把她们惊醒过来。 卢寒在一旁看了一会儿,笑了,他走过去,在林婉的耳边说了几句,就走出了教室。 同学们被林婉的演技所折服,非常虔诚地跟着林婉一个动作一个动作地学起来。 二十七回 林婉与苏枫秋的友谊 三十号这天,整个校园沸腾了,好像被阻拦了许久的洪水突然决了堤坝似的,咆哮着,奔涌着。每个教室里都能听见歌声,那是有节目任务的同学在排练;每个寝室里都有打闹声,那是没节目的学生在狂欢,平日里他们被压抑得太紧,今日一松,便有些控制不住。礼堂里更是热闹非凡,有布置背景的,有拉幕布的,有布置音响的,有写字和剪字的,还有一些实在没事干的,就在礼堂里追赶着。 卢寒因写得一手好字,自然被派到布置横幅标语一组,苏枫秋等几个女生自荐参加了剪字组,卢寒写一字,她们就依样剪一字,然后贴到红布上去。 苏枫秋剪字的态度很认真,一笔一画她都非常细心,生怕出了什么差错而影响了卢老师的声誉,她的样子也非常可爱,撅着个小嘴巴随着剪刀的一上一下而变化着,仿佛不是在用手而是在用嘴咬字。倩红见了,首先喊道:“你们看苏枫秋的嘴!”大家一见她那有点儿滑稽的样子,都咯咯地笑起来。卢寒听到她们的笑声,抬起头来看了一眼,也忍不住笑了。 不觉已到了中午,该吃午饭了,卢寒由于下午还有事,只好和林婉一起在食堂就餐了。他把林婉引到食堂,找了个桌子让林婉坐下,自己就去张罗饭菜了。这时三零(四)班几个有节目的女生呼啦一下围过来,“林老师”,“林老师”的叫个不停。在不到一天的时间里,她们就与林婉建立了很深的感情,她们觉得林老师不光人长得漂亮,舞也跳得好,在同学们面前丝毫不摆架子。她们一个个从心底崇拜起林婉来。 卢寒端了两个小菜,两碗饭走过来,黄小妹一见,大叫了起来:“哎呀,老班,您真抠门儿,就用这样的饭菜招待我们的师母啊!” 卢寒笑道:“小丫头别乱插嘴,这可是你们师母自己点的菜!” 李香月发话了:“不行,这样太亏我们的林老师了,来,伙计们,我们每人去点一个菜,好好犒劳犒劳林老师,怎么样?” “就这么办!”女生们一哄而起,就要转身去点菜。 林婉急忙站起身来对她们说:“同学们,你们都是消费者,哪能要你们招待我呀!”她转身对卢寒说:“这样吧,你去再端几个菜来,让这几个同学跟我们一起吃,好吗?” 女生们一听,都转身要走,林婉拦住她们说:“是朋友就留下!” 这话一出,就像得到符咒一般,大家就挪不开脚步了,因为她们不愿失去这个朋友。林婉见她们迟疑,就一个个拉上来坐着。 卢寒在一旁笑道:“看来我今天抠门儿要抠出多的来了!”说着,进里面厨房去端菜了。 不一会儿,卢寒从里面端出一个火锅来,揭开盖来,香气扑鼻,是一大锅狗肉。卢寒笑着说:“哈哈,这可是上等的大补啊!让你们看看你们的卢老师是如何大方的!” 林婉说:“大家随便吃,别客气!” 这群女生平时也就不知道什么叫客气,听了林婉的话,拘谨劲儿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毫无拘束地一边吃着,一边围着林婉问这问那,完全把卢寒撂在一边。 卢寒看她们聊得如此火热,心里着实高兴,他更加佩服林婉的交际能力,她要是走上教育岗位,一定是个好老师。他很快就吃完了,站起身来对林婉说:“你们慢慢儿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了!” 林婉微笑着向他点点头,卢寒就走出食堂忙去了。 女生们见卢老师已去,似乎更放纵了,与林婉谈得更开心了,不时还狂笑起来。林婉也觉得跟这群学生十分投缘,仿佛自己又回到了学生时代。 苏枫秋也在这食堂里就餐,她坐在离林婉她们不远的桌上,她看到黄小妹她们同林婉谈得如此火热,心里很羡慕她们,无奈她不喜欢跳舞,没有节目,无缘与林婉亲近,没办法,只能“空有羡鱼情”了,所以她一声不响地吃她的饭。 林婉抬起头来,突然看见了在不远处吃饭的苏枫秋,她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好像突然看见了自己在高中时的影子,她以为是自己的眼前出现了幻觉,她下意识地眨了一下眼睛,再看时,那女孩还在,活生生地存在着,于是,她对黄小妹她们说:“在那边吃饭的那个女生是你们班的吗?” 李香月顺着林婉指的方向看了看,回过头来说:“是我们班的,她叫苏枫秋,是个文学天才!” 林婉“哦”了一声,说:“你们叫她过来,同我们一起吃!” 黄小妹站起来,冲着苏枫秋喊道:“喂!苏枫秋,林老师叫你过来和我们一起吃,快过来!” 苏枫秋听到有人叫她,她朝林婉这边望了望,林婉正微笑着向她招手,她觉得无法推辞,就站起身来朝那边走去。 来到林婉的面前,她很有礼貌地叫了声“林老师好”。 林婉笑道:“我可不是什么老师,就叫我林婉吧,快坐下!” 林婉猛然想起卢寒给她讲过有关苏枫秋的事,她不觉偷偷地多看了苏枫秋几眼,越看越觉得她可爱,她不像其他女生那样爱唠叨,文静中还略带几分羞涩,白里透红的脸,宛如一朵绽放的桃花,看到她,让人想到了她的名字,确实有一种“雅态妍姿”的感觉。 “苏枫秋,”林婉说,“你很像我读高中时的样子!” 苏枫秋听到林婉说这话,把夹菜的筷子停在半空,微笑着说:“真的?”她觉得自己像林婉是一种骄傲。 黄小妹插话道:“林老师,您还真别说,我们第一次见到您的时候,都说苏枫秋有点儿像您!” 林婉笑着对苏枫秋说:“是吗?那感情好,我真的很喜欢你,以后你就叫我姐姐吧!好不好?” 苏枫秋微笑着点点头。 李香月好像突然想起什么来,说了声:“你们等会儿。”说着就离开了饭桌朝厨房跑去。不一会儿,她提了壶白开水,拿了几个方便杯,来到桌前,给每人倒了一杯水,说:“我提议,为林老师和苏枫秋的结拜,我们以水代酒,干一杯!” 她的提议得到了大家的赞同,一起站起来,一仰脖子,喝了个干净。 吃罢饭,黄小妹她们要赶紧去练习,与林婉说了声再见,风风火火地去了。 林婉和苏枫秋又说了一会儿话,也离开了。 二十八回 晚会的灾难 晚上,学校礼堂里灯火通明,各年级的同学都按事先指定的位子坐好,今晚是他们最高兴的时刻,都掩饰不住内心的喜悦,男生们从商店里抱了大包大包的瓜子,慷慨大方地扔给向他们索取的女生们,女生们也不甘示弱,买来大量的糖果和饼干,偷偷地塞给她们喜欢的男孩子,整个礼堂一片嘈杂的声音。 此时,不知是哪个班的班长站起来说:“同学们,我们来唱首歌好不好?” “好!”立刻有人大声附和,即刻,一阵阵嘹亮的歌声在宽敞的礼堂里荡漾开来。 卢寒和林婉此时出现在礼堂的门口,立刻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坐在前排的学生马上站起来,把他们认为是最好的座位让给了卢寒和林婉,卢寒微笑着点点头,没有客气地坐了下来。林婉刚要坐下,扫了一眼坐在第三排的苏枫秋,立刻喊道:“苏枫秋,快来,坐我这儿来!” 苏枫秋见林婉叫她,站起身来走到了林婉的面前,林婉一把拉住她,让她坐在了自己的身旁。 此时一声零响,红色的幕布徐徐地拉开了。张校长出现在舞台上,他作了一个简单的元旦祝词,最后他宣布:“元旦晚会马上开始!”这最后一句话,像点燃了导火索,立刻响起了噼里啪啦的掌声。 江梅出现在舞台上,她今天担任了报幕员,只听学生们一片赞叹:“啊,江老师今天打扮得真漂亮!” 卢寒听得学生的赞叹,这才抬起头来看:只见江梅身着一件十分得体的粉红色旗袍,明亮的灯光照耀着她那窈窕的身材,长长的头发盘在了头上,显得更加妩媚。卢寒心想:天天跟她在一个办公室里工作,只觉得她跟高美胜一样谈得来,可从来没有把她当女人看过,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妩媚动人! 江梅带着迷人的微笑,向大家鞠了一躬,接着说:“请看第一个节目,舞蹈,《青春不言欢》,由三零(四)班代表队演出!” 三零(四)班的同学们立刻欢呼起来,有的互相拍着手掌。卢寒笑了,他转过头在林婉的耳边说:“这回要看看你的杰作了。” 林婉嫣然一笑,说:“不好可别怨我!” 随着带有动感的音乐,黄小妹、倩红等人出场了,她们今天一个个打扮得花枝招展,随着音乐的节奏,神情自然地跳着,一种动感的、青春的美正随着她们舞动的双手,跳动的脚步向台下传递着,回荡在每个人的心里。台下静静的,没有一点声音,嗑瓜子的同学也忘记了自己的手的存在,双眼直勾勾地盯着台上。 音乐声停了,幕布关上了。可台下还陶醉在美的旋律中,直到一分多钟,人们才回过神儿来,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真不错!” “有点儿专业水平的味道!” “压头戏嘛,不精彩点儿还行?”台下的学生们议论开了。 卢寒抓住林婉的手说:“谢谢你,真不错!” 林婉正想说什么,忽然黄小妹她们从后台跑了过来,围住了林婉,倩红首先问道: “林老师,我们没有演砸吧?” 林婉笑着把这个搂搂,又把那个抱抱,亲切地对她们说:“很好,你们演得好棒哦!” 卢寒在一旁假装生气地说:“有了林老师,就忘了卢老师啦?真是些势力眼儿!” 李香月笑着说:“哪能呢,就是忘了自己,也不可能忘了我们的老班卢老师啊!” 卢寒笑道:“鬼精灵,语法错误,要么是老班,要么是卢老师!你们还是找座位坐下看别人演出吧!” 这群女孩子听卢寒一说,又嘻嘻哈哈地找座位去了。 林婉突然好像发现了什么,问卢寒道:“你们的领导好象只有田主任在,其他人呢?” 卢寒笑道:“这还用问,早学习'文件'去了。” 台上的节目还在进行,台下不时地爆发出阵阵掌声。 突然,只听“叭”的一声,一道蓝色的火花从台上喷射而出,电灯全熄了,幕布着火了,火势一下子串到了屋顶,烧着了屋顶上的油毛毡,带着油性的火苗又从屋顶上掉下来,落在了学生的身上,有几个同学的衣服着火了,木椅也着火了,不一会儿,礼堂的上下成了一片火海。 同学们发出一声尖叫,随即四处乱串,潮水般地拥向大门,可大门怎么也打不开。 卢寒一见,大声喊道:“同学们别慌,别把门堵死了!” 但没有人听他的,仍旧一个劲儿地朝门口挤过去。 卢寒丢下林婉,双手卷成一个喇叭状大声喊道:“同学们跟我来!”他看见不远处有一个窗子,他立刻奔过去,脱下皮鞋狠命地朝窗子砸去,玻璃全砸碎了,露出了很大一个口,他立刻蹲下,喊道:“同学们,踩着我的肩膀爬出去!” 学生们见有了生机,谁也没有想很多,就一个个踩着卢寒的肩膀爬了出去。 其他班的班主任也如此效仿,大门处的人才少了许多。 卢寒低着头,任凭学生们从他的肩头踩过,忽然他觉得肩头停了下来,他松了一口气,回过头来一看,见椅子下面还有一个人,他立刻跑过去将那人拉了出来,一看,是苏枫秋,她脸色苍白,呆呆地望着卢寒,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卢寒一看,急了,抱着她正要把她举出窗外,忽然他发现一根烧断了橼木正向他们砸来,他来不及细想,一下子把苏枫秋按倒在地,匍匐在她的身上,一根橼木从屋顶呼啸而下,砸在卢寒的头上…… 他什么也不知道了。 二十九回 一定要让他哭! 一个春光灿烂的清晨,卢寒手牵着林婉来到了一座高山的脚下,突然,林婉手指着山上:“快看,好美的杜鹃花呀!” 卢寒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漫山遍野的杜鹃花昂首怒放,含笑相迎,各色鲜艳的花儿,这里一丛,那里一簇,砌成了一个美丽的杜鹃山。卢寒松开了林婉的手,笑着说:“我们比一比,看谁先蹬上山顶!”林婉微微一笑,没等卢寒作好准备,就一路小跑起来,把露卢寒甩在了后面,卢寒在后面紧紧地追赶着,不一会儿,他们蹬上了山顶,淹没在花的海洋里。在花儿的衬托下,他俩显得更美丽了。花儿像被他们的到来感动了,有的含苞欲放;有的舒苞展芯;有的像害羞的姑娘,低头含笑;有的好似要显现一下自己那醉人的身姿,特意昂首怒放,真是一朵有一朵的姿态,一朵有一朵的好看。他俩就陶醉在这五彩缤纷的花的海洋里。享受着微风的吹拂,体验着花的清香扑鼻。 忽然,一簇花托着林婉竟飘了起来,卢寒慌忙抓住她的手,问道:“林婉,你去哪儿?”林婉笑盈盈地对他说:“卢寒,再见,我要去天空了!”说着,挣脱了卢寒的手,一直向天空飘去。 卢寒双膝跪在地上,拼命地喊道:“林婉,你别走……林婉……” 他猛地从床上弹起来,睁开双眼,一双手紧紧地握着苏枫秋的手,嘴里喃喃地说: “林婉,是你吗?你别走!” “卢老师,您终于醒啦!?太好了!!”苏枫秋说着,禁不住内心的惊喜和激动,见卢寒紧紧地抓住自己的手,那是一双冰凉的手。她丝毫没有要挣脱的意思,她想用自己带着体温的手去温暖这双从死神那里挣脱过来的手,她很温顺地一动不动,笑盈盈地望着他。 卢寒定了定神,见自己紧握着苏枫秋的手,稍微红了脸,立刻松了开来,说道: “怎么是你?我在哪儿?”他用手摸了一下脑袋,缠着厚厚的绷带。 “卢老师,您躺在医院里,您已经昏睡了两天了,您的头负了重伤!”苏枫秋说着,眼眶里噙着泪水。 卢寒头脑里隐隐约约地出现了礼堂里发生的事情,他马上问道: “枫秋,快告诉我,你们的林老师哩?她在哪儿?她没事儿吧?” 一天来,苏枫秋看着一直昏迷不醒的卢寒,心里十分着急。她时刻盼望着他快点儿醒来。但她最担心的是卢寒醒来会问她林婉在哪儿。她实在不知道如何回答他,现在终于使她为难了。 原来,在那场大火发生的时候,卢寒丢下林婉去救学生,林婉也主动地加入到营救学生的战斗中,她效仿着卢寒,砸破窗子玻璃,让学生从她身上爬出去,数不清有多少双脚从她身上走过,但她毕竟是女人,没坚持多久就倒下了,熊熊的大火吞没了这个伟大而善良的女性……“快告诉我,枫秋!”卢寒急了,抓住苏枫秋的手催问道。 “林老师,她……她,她上班去了……”苏枫秋喃喃地说道,眼睛却不敢看卢寒。 “你的眼睛告诉我,你在撒谎!求求你,苏枫秋,快告诉我实情,我不会怎样的!”卢寒使劲摇着苏枫秋的手,脸上出现了哀求、着急、生气的神情。 苏枫秋从来没有看见过卢寒这种表情,心里的舵把握不住了,眼泪簌簌地流了下来,哭着说道:“林老师为了救我们,被……被……”她说不下去了,已泣不成声了。 卢寒听了,脑袋“嗡”地一下,一切思维顿时凝固了起来,他想哭,可是眼睛里像久旱无雨的沙漠那样干涩;他想喊,可是嗓子里像塞了团棉花。他就那样呆坐在病床上,两眼发直,一动不动。 苏枫秋回过头来,见了卢寒那个样子,吓了一跳,急忙喊道:“卢老师,你怎么啦?” 卢寒没有理会,雕像一般。 苏枫秋伸出手来,在卢寒的眼前晃了晃。 卢寒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仍旧两眼呆滞。 苏枫秋慌了神,急忙冲出门去叫医生去了。一连几天,卢寒就这样呆坐着,不吃也不喝,医生只好用点滴来维持他的生命。 江峡市市长也来到了医院看望,同他一起来的还有教育局和工商局的各级领导以及校方的代表田主任,他们了解了情况后,市长向主治医生询问道:“他怎么会这样呢?” “人处在极度的悲伤之中,大凡就是这个样子,不过,时间长了就难办了!”医生解释说。 “难道就没有解决的办法吗?”市长问道。 “现在就是要想办法让他哭出来!”医生说。 “怎么才能让他哭出来呢?”市长显然有些着急了。 医生很有把握地说:“只要找到于他平时比较亲近的人,慢慢地开导他,他就一定能哭出来!” 教育局张局长马上对在一旁的田主任说:“你知道和卢寒平时最亲近的人是谁吗?” 田主任想了想说:“对了,平时和卢寒关系最好的是高美胜和江梅老师。” 市长马上说:“那就请你立刻打电话叫他俩来!”话音刚落,高美胜和江梅就一头撞了进来。 教育局张局长微笑了一下说:“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来得好,交给你们一个非常重要的任务:想办法让卢寒哭!” “让他哭?!”高美胜和江梅都楞了。 市长走过来,握住他俩的手说:“两位老师,目前卢老师处在极度的悲伤之中,如果不让他把自己心中的悲愤和郁闷都发泄出来,后果不堪设想,你们是同事,又是朋友,帮帮他吧!” 高美胜和江梅这才明白地点了点头。 市长临走时又对医生说道:“医生,一定要想办法让他活下来,他是我们的英雄啊!拜托了!” 医生连连点头说:“请市长放心,我们一定尽力!” 市长等一群人走出门去,刚走几步,市长又回过头来对医生说:“他哭了的时候,请立刻给我打电话!” 一群人走了。 正当高美胜和江梅不知如何下手的时候,教育局张局长又突然出现在门口,对他俩说:“你们完成了任务,我给你们奖励;完不成任务,我给你们处分!”说完,这才走了。 高美胜和江梅不约而同地伸了一下舌头,他们知道了此事非同小可。 他们一左一右地来到卢寒的床边,看见此时的卢寒,脸色苍白,两眼发直。对他们两的到来,如同视而不见。 高美胜首先发话了:“喂,卢寒,你小子别吓我,想开点儿啊!不就死了一个老婆嘛,值得这样发呆发楞的吗?等你明儿好啦,我再跟你找一个比林婉还要漂亮的……” 还没等高美胜把话说完,江梅就把他推到一边去,数落道:“去,去,去,有你这么劝人的吗?缺德!” 高美胜有些不服气:“我怎么劝呀?你行,看你的了!”说着,退到一边儿去了。 江梅先没有说话,提着热水瓶倒了点水在脸盆里,取下毛巾放在盆里,揪了一把湿毛巾,很细心地替卢寒擦着脸,动作是那样地轻柔和缓慢。 江梅端详了卢寒许久,这才说道:“卢老师,我们三人是无话不说的朋友,我非常理解你此时的心情,林婉她走了,难道就是你一个人伤心吗?我们都很难过!可你想想,你现在这个样子,林婉她能放心吗?” 江梅顿了顿,看卢寒没有动,也没有任何表情,却发现卢寒的眼角边滚出了两颗晶莹的泪珠。 高美胜在一旁高兴地跳了起来:“小江,你真行,有效果了!” 江梅继续说道:“卢老师,把心里的苦水吐出来,只有你好好地活下去,嫂子才能安心地走啊……” 卢寒眼角的两颗泪珠,好像十分不情愿离开似的,在眼角边停留了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又收回去了。 高美胜在一旁又急得跳了起来:“刚刚出来,怎么又收回去了呢?” 江梅也叹了一口气,摊开两手,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 “江老师!高老师!”不知什么时候,苏枫秋出现在门口。 高美胜和江梅看见了苏枫秋,立刻像找到了救星似的,连忙迎上去。 江梅说:“苏枫秋,卢老师平时最喜欢你了,你劝劝他,让他哭出来,好吗?” 苏枫秋点点头,她这是第二次来看卢寒了。这几天她在教室里上课,心却时刻在医院里,她放心不下卢老师。今天一放假,她就马不停蹄地赶到了医院。 苏枫秋慢慢地走到卢寒的床边,看了卢寒一眼,眼泪就不断线地流了下来。她拉起卢寒的一只手,哭着说道:“卢老师,您快好起来吧,您知道吗?我们全班同学都盼着您回去给我们上课呢!同学们都说,我们不能没有卢老师啊!” 突然,卢寒的眼睛转动了一下,露出喜悦的光来,立刻抓住了苏枫秋的双臂,说道:“林婉,是你吗?” 苏枫秋此时感到一阵从未有过的激动,她真想扑上去,亲吻他一下。但有高老师和江老师在一旁,她只是红了一下脸,然后解释说:“不,我是苏枫秋,卢老师!” “苏枫秋?”卢寒问了一句,思索了一会儿,突然,他“哇”地一声,竟嚎啕大哭起来,眼泪像泄了闸的洪水奔涌而出。 高美胜蹦着跳着,突然双手捂住眼睛跑出去了。 江梅微笑着,两行热泪挂在她那充满笑意的脸上。 苏枫秋哭一会儿又小一会儿,多种感情交织在一起。 病房的哭声惊动了医生,他们一阵风似的卷了进来,主治医生看了看,绷紧的脸上露出了笑容,他立刻打电话去了。 三十回 苏枫秋的初吻 几天来,卢寒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一些,也开始进食了,只是身体极度的虚弱,打不起精神来。学校已经放了寒假,苏枫秋经父母的同意,天天来照顾卢寒了。 卢寒小睡了一会儿,争开眼,看见苏枫秋正在为他清洗衣服,他默默地注视着她的一举一动,他发现苏枫秋消瘦了许多,白皙的脸上显得更加苍白,这是为他日夜操劳所致。卢寒看着,心里有些不忍了,他觉得不应该让一个小女孩背上如此沉重的负担!想到这儿,他努力从床上坐起来,打起精神说:“苏枫秋,你还是回去吧,好好复习功课,我会自己照顾自己的,再说,这里还有医生和护士呢!” 苏枫秋听到说话声,立刻放下手中的活儿,把手在衣服上揩了两揩,站起来,微笑着说道:“卢老师,您醒了?” 卢寒咳嗽了一声,说道:“枫秋,听我话,回去吧!回去好好地复习功课,马上就要高考了……” 苏枫秋仍然微笑着说道:“卢老师,您就别说了,您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不至于撒手不管吧?再说哩,我留在这儿,正是为了搞好复习呀!” 卢寒诧异道:“正是为了搞好复习?” “对呀,”苏枫秋说着,随手将一个包提起来说:“您瞧,我将所有的复习资料都带来了,我在这儿,不懂的还可以问问您,我回家去问谁呀?问父母?他们定会指责我说:‘你在学校干什么?’”苏枫秋说着,还特意模仿了一下父母的凶恶的样子。卢寒从来没见过她竟有这样的表演才能,被她的滑稽的样子逗笑了。 苏枫秋见卢寒笑了,禁不住一阵欣喜,毕竟这是卢老师负伤以来的第一次笑,在苏枫秋看来,这不是笑容,而是一面晃动的胜利的旗子。 苏枫秋噘着嘴说:“卢老师,您别赶我走了,您知道,我很倔,我是不会走的!” 卢寒正想说什么,忽然,门外响起了一片嘈杂声,苏枫秋正想出门去看,被一群人堵了回来,原来是一群记者,他们进得门来,不由分说,拿起照相机就咔嚓咔嚓地对着卢寒照个不停,强烈的闪光灯光照得卢寒睁不开眼。 一位打扮得很讲究的漂亮小姐拿着麦克风朝卢寒走过来,微笑着对露寒说:“卢老师,我是江峡市电视台的记者,您的英雄事迹已在街头巷尾传开了,也受到了市委的关注,您能接受我的采访吗?” “有什么话,您问吧!”卢寒无奈地说。 “十二月三十日,贵校发生的那场大火,是怎么烧起来的?您知道吗?” “我也不十分清楚,听说是电线负荷太重而起火的吧!” “在大火发生时,人人想的就是逃命,您首先想的是什么?” “当然是救学生呀!” “您就没想过您自己吗?” “您觉得在那种场合,还能容人去想那么多吗?”卢寒反问道。 记者小姐顿了顿,又说:“听说在这次灾难中,您的夫人献出了年轻的生命……” 苏枫秋在一旁紧盯着卢寒的脸,她发现当卢寒听了记者的这句还没说完的话时,脸上的表情在集聚的变化着,她知道事情不妙,就赶紧挡住了记者说:“病人情绪不稳定,不能多说话!” 这时,主治医生也赶了进来,对记者们说:“病人需要休息,不便打扰!” 苏枫秋见记者们一个也不肯走,就赶紧说:“我是被卢老师救出来的学生,一切情况我都清楚,你们想问什么,就请跟我到医院会议室去!”说着,抢先一步迈出了房门,记者们一听,呼啦一下跟着苏枫秋走了出去。 卢寒一个人留在了病室里,他感到从未这样地寂静和空虚,不免又想起林婉来,无尽的悲哀又从心底升腾上来,眼泪不由自主地流了出来。是啊!相亲相爱的妻子将决不再来陪伴他了,而且永远,永远地!……呜呼!他不敢再想,他心底里骂着自己,觉得自己不可原谅!他甚至觉得自己做的,在别人看来是多么光荣的事情是那么的荒唐!为什么在那一刻却忘记了自己的妻子?而她却卷着瘦弱的身躯来救学生,是我害死了她!卢寒啊卢寒,你真是个混球! 他就这样责骂着自己,双手锤打着自己,泪水早已模糊了他的视线,他赶紧闭了眼,恍惚中,林婉微笑着向他走来,依然那么美丽,那么令人怜爱,她凝视了卢寒一会儿,笑着说:“寒,我去了,别难过!也别自责,在那生死的一刻,你表现得是那样的无私和正直!你应该那样做!其实我也是一样,没有先顾及到你吗?我们的想法是多么的一致啊!在那生死关头,应该先救学生,因为他们是孩子啊!谁人活着不是为了孩子们呢?虽然我们没有孩子,但我们却能够为了孩子们去死,是值得的!寒,听我话,好好地活着,继续为孩子们活着!好吗?看到你从悲哀中活了过来,我可以安心地去了!再见,我的寒!” “林婉!”卢寒大叫一声,猛地睁开双眼,可眼前什么也没有,四周依旧是那样的寂静和空虚。 “卢老师,您怎么啦?”苏枫秋走了进来,看见了满脸泪痕的卢寒,急切地问道。 卢寒赶紧拿毛巾拭去了眼泪,说道:“没什么!”他想了一下,说:“枫秋,陪我去走走吧,这几天都快把我闷死了。” 苏枫秋见卢寒说要去走走,心里不禁一阵惊喜,连忙说:“好啊!”说着就过来扶他下床。 卢寒下得床来,刚刚站立,就觉得有点眩晕,摇摇欲坠,苏枫秋急了,赶紧伸开双手将他抱住,不料双方的嘴唇紧挨在了一起,对于这谁也没料到的举动,卢寒惊呆了,苏枫秋也惊呆了,双方竟这样相持了几十秒钟!卢寒终于醒悟过来,他推开苏枫秋拥抱的双手,连连说:“枫秋,对不起,我……” 苏枫秋也醒悟过来,脸刷地一下红了,低着头跑到了隔壁的陪护室里去了。 卢寒坐在床沿上,想起刚才的一幕,他觉得自己像犯了罪一般,自责、悔恨一起向他袭来。是的,他从心底喜欢苏枫秋,喜欢她的文静、执着、热情和纯洁。在他的心目中,他明明知道她是个女孩,可他从意识里从来就没有当她是女孩,不是因为她不象女孩,而是因为她太像女孩,一个纯得令他卢寒不敢产生任何邪念的女孩!在他的记忆中,苏枫秋就是一幅高雅而艺术的中国画,一首值得吟诵的抒情诗!其实他并不封建,也并非是见了女孩子就脸红的人,他也很乐意同女孩子打交道,也许是贾宝玉的那句“男人是泥,女人是水”的话对他影响太深,他觉得男人有自身的陋习和弱点,需要通过与女人的交往才能克服。他需要同她们正常而无邪地交往,他甚至觉得除了自己的妻子之外,同任何女人有了肌肤上的接触,自己就不配和女人交往!所以,他在同江梅老师、女学生的交往时,始终保持着一种石头与木头的自然关系,心里从来不防范着什么,坦坦荡荡,开开心心,彼此相互信任,坦诚不恭,这是他引以为豪的做人原则。而现在,这条原则被自己的无意识的举动给破坏了,而且是发生在自己最敬佩的人身上,今后还怎么相处呢?他越想越后悔,越想越觉得自己太混,简直无地自容! 苏枫秋跑到了陪护室里,心一直“咚咚”地跳个不停,竟使她无法一下子平静下来,觉得脸上的热一直传到了心里,令她坐也不好,站也不是。同一个男人接吻,她只是在电视上见过,每当看到这样的镜头,她既不象有些女孩子那样蒙着脸,也不特别感到惊奇,她觉得那是大人们的事情,人长大了也许就是这样,与她这个小女孩无关,现在这样的事儿发生在她的身上了,所以她感到惊异和害怕。她成长在一个正统的家庭里,父母也没有刻意要求她哪样该做,哪样不该做,她一直按照自己的生活方式生活着,她不爱与别人打交道,即使再好笑的事情,到了她那儿,也只是微笑而已,所以很多同学背地里都称她为“冷血动物”。她见过许多男生和男老师的嘴,有的生出毛茸茸的胡须,她看他们说话,见他们狂笑,从来不觉得有什么神奇。可刚才当她的嘴同卢老师的嘴一接触的一刹那,她觉得好象有一股电流直通她的全身,有一种麻酥酥的感觉,竟使她停止了一切的思维,好像人的理智一下子全飞走了,是不是所有的男人们的嘴都如卢老师的一般?她怀疑着。 她其实早就感到奇怪,最近一段时间以来,卢老师的影子始终在她的脑海里晃来晃去,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老有一种想见到他的欲望,这个问题困扰了她好久,她也没有想明白。她深信在她的心目中决没有什么偶像,就在全班女生狂热地崇拜“阿杜”的时候,倩红拿了一张阿杜的照片给她看,她只瞥了一眼说:“有什么好看的?”害得倩红跟她呕了好几天的气。 她时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卢老师来,让她难于入眠。她多次想把卢老师在她心中安上一个恰当的位子,但一直没有定下来,她觉得他不纯粹是她的老师,还是什么呢?父亲,哥哥,朋友,她都觉得不合适,她一直在心里做着这道选择题,可她始终拿不定主意。 她突然发现墙上有一面镜子,她走过去,对着自己端详了一会儿,使她惊奇地发现,镜子里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高耸的酥胸,她的脸刷地红了,她才意识到自己已不再是一个黄毛丫头了,一种成熟的自豪和不安同时充塞着她的心:难道我爱上了卢老师?难道这就是爱情?…… 就在她陷入沉思的时候,门外响起了一阵脚步声,她连忙走出门去,一看,她笑了,来的是胡羽、倩红和黄小妹。 倩红一见苏枫秋,欢喜得一蹦老高:“苏枫秋!”黄小妹也拥了过来,抱住了苏枫秋,亲热成一团。把个胡羽丢在一边,左右不是。 “卢老师呢?”胡羽终于忍不了,问道。 这才提醒了苏枫秋,她立即对他们说:“请跟我来!”说着,把三位引到了卢老师的病房。 卢寒正在为刚才的事耿耿于怀,忽见胡羽他们走了进来,连忙打起精神,问道:“你们怎么来了?” 倩红答道:“其实我们早就想来了,只是因为脱不开身,卢老师不会骂我们没良心吧?” 苏枫秋在一旁微笑道:“算你们说中了,卢老师刚才还骂了你们呢!”说完,冲卢寒眨了眨眼睛。卢寒望了望苏枫秋,见她毫无羞涩之状,心里明白她对刚才发生的事并没有在意,这才放下心来说道:“你们别听苏枫秋的,她在挑拨离间呢!” 黄小妹说:“我们是该骂,您骂一千遍我们也不怪您。”说着,将手中提来的水果等东西放在了卢寒的床上,说道:“这是我们全班同学的一点心意,也算是补过吧!” 卢寒正想说些推辞的话,苏枫秋连忙说:“卢老师千万别推辞,不吃白不吃!”说着赶忙找来一把小刀,拿出一个苹果就削了起来,不一会儿,就递到了卢寒的手里,然后把小刀举在手中说:“谁想吃,自己来!” “哟,苏枫秋,还蛮称职的嘛!”黄小妹取笑道。 倩红忙把话头抢过去说:“嗨,什么呀,应该的嘛,要不是卢老师,你这条小命儿就没有了!你说是不是?苏小姐!” 苏枫秋经倩红这么一说,不自觉地低下了头,卢寒连忙岔开话头说:“你们告诉我,学校是什么样的情况?同学们都好吗?” 倩红睁大眼睛问道:“苏枫秋来了几天了,居然没有告诉您?” 苏枫秋有点委屈地争辩道:“你们懂什么,卢老师今天才从阎王爷那儿放出来呢!我哪有机会告诉他呀?” 胡羽在一旁很正经地说:“学校已打了一个星期的乱仗了,校长被撤了职,由田主任代理校长,老师们又不服气,我们班的语文课仍叫张老师带,同学们又不买她的帐,成天闹哄哄的,大家都盼望您早点回去呢!不然,明年高考怎么考?”他想了一下,又连忙说:“不过,现在已经放了寒假,卢老师您尽管多休息些日子!” 卢寒听了,心里很不是个滋味儿,说道:“我已经没事儿了,马上就可以出院了!” “呵,这么热闹?”主治医生走了进来说。 同学们见来了医生,忙站在一旁。 医生笑着对卢寒说:“我想,这是您的学生吧?您啦,真让我羡慕!来,我给您检查一下,我们的英雄卢老师!” 卢寒吃惊道:“我什么时候成了英雄啦?” 医生边给卢寒检查边说道:“你们没看今天的报纸?您的事迹都上了头版头条啦!” 苏枫秋问道:“医生,您那儿有报纸吗?” 医生笑笑说:“会议室里多得很,你快去拿吧!” 苏枫秋一听,像一阵风似地跑出去了。 卢寒问道:“医生,我可以出院了吗?” 医生停下手中正在记录的笔说:“明天就可以出院了,不过回去后要注意好好休息!” 卢寒听了,忍不住一阵高兴:“真是谢谢您了,医生!” 医生填好了记录,对卢寒说:“等一会儿去住院部办一下手续!”说着就出去了。 “没想到,我们要和卢老师一起回去了!”倩红他们异口同声地说道,露出了喜悦的神色。 苏枫秋拿了一叠报纸走了进来,被胡羽他们一把抢了去,大声地念着标题:“《烈火中的情感》” 胡羽说:“卢老师,您把眼睛闭着,我念给您听!”说着,就用他那标准的普通话认真地朗读起来。 大家静静地听着,被卢老师那舍身救人的精神深深感动着,特别是念到林婉为救丈夫而英勇献身的那一段,胡羽已泣不成声了,苏枫秋她们早已抱在一起痛哭起来。卢寒坐在床上,已是涕泪满面了。 一年轻的护士此时走了进来,一看这情景,惊讶地问道:“你们这是怎么啦?”见没有人搭理她,便走近卢寒的身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卢老师,市长要见你呢!在会议室,快点儿!”说完,径直走了出去。 卢寒听说市长要见他,他赶紧摸了摸挂在脸上的泪,下得床来,对苏枫秋她们说:“你们在这儿等我一会儿,我去去就来!” 苏枫秋连忙问:“卢老师,您去哪儿?” “医院会议室!”卢寒早已走出门去,回头甩了这一句。 卢寒刚一踏进会议室的门,被一头发花白的老者紧紧地抓住了他的手,“哦,卢老师!”老者亲切地说道,“身体恢复得怎么样了?” 卢寒猜想这一定是市长了,连忙说:“多谢市长的关心,我已经没事儿了!” “很好,很好!”市长笑着说,“快请坐,卢老师!”说着,指了指旁边的一把椅子。 卢寒环视了一下会议室,见还有许多人,就鞠躬道:“领导们好!” 市长指了指坐在他身旁的一位头顶略秃的人说:“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市工商局的李局长。” 李局长站了起来,同卢寒握了握手。 “这位就用不着我介绍了吧!”市长指了指坐在他左边的教育局长说道。 卢寒忙站起来说:“当然不用了,我们的顶头上司,张局长!” 张局长也站起来,热情地同卢寒握手。 会谈在热情而严肃的气氛中进行。各位领导对卢寒的英勇行为给予了高度评价和肯定,对林婉的牺牲表示了悲痛和慰问。卢寒在这种充满关爱的气氛中,各种情感在他的心中交替出现。 李局长告诉卢寒,林婉的遗体被安葬在烈士陵园,她被光荣地追认为烈士。随后,李局长代表市委交给卢寒五万元人民币,说是林婉家属的抚恤金和对卢寒的英雄行为的奖励。 卢寒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这林婉用生命换来的抚恤金,眼睛里充满了泪水,他亲吻了一下这用红绸包着的钱币,然后他慢慢地走到张局长的面前,流着泪说:“张局长,我将这钱全部捐献给希望工程,这是林婉的心意!” 张局长同样用颤抖的双手接过这钱,突然,他一下子把卢寒拥抱了起来,眼里充满了感动的泪,在场的各位领导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记者们用照相机记下了这感人的一幕。 三十一回 睹物思人 从医院出来,卢寒对苏枫秋他们说:“你们先回去吧!我还有点儿事儿!” 胡羽问道:“卢老师,您一个人回去行吗?” 卢寒对他笑笑说:“瞧你说的,我是一个大人了,还能不行?” 卢寒一直把苏枫秋他们送上了车,这才回转来,他一个人在街上漫无目的地走着。他来到一家花店,一束鲜艳的玫瑰花吸引了他,他立刻掏钱买了下来,然后搭上市区的公交车,直奔烈士公园去了。 卢寒穿梭在众多的墓碑丛中,在一棵不大的柏树下,他找到了林婉的墓碑。只见一块崭新的墓碑上写着:“革命烈士林婉之墓”。卢寒在墓前站立了许久,才把那束玫瑰花放在墓碑下,然后他跪下来,对着墓碑一遍又一遍地磕着头,他抬起头来的时候,已是泪流满面了。 他又磕了个头,嘴里喃喃地说:“林婉,几年来,我一直都想在你生日的时候送你一束玫瑰花,来表达我对你的祝福和爱意,可是,每次你过生日的时候,我总是在忙!一直都没有送成,今天,我终于给你送来了,你看见了吗?……林婉,对不起,你离开我,都是我的错,我不该丢下你而不顾……林婉,你恨我吧!……”他已经泣不成声了,匍匐在林婉的墓前,悲痛欲绝。 突然,卢寒感到身后有哭泣声,卢寒回过头来,吃了一惊,竟是苏枫秋!他立刻摸去了挂在脸上的泪水,问道:“你不是已经上车了吗?怎么……” 苏枫秋没有理会卢寒的问话,她眼里流着泪,对着林婉的墓碑说道:“林姐姐,你安心地去吧,我知道,你最放心不下的是卢老师,你放心,我们会替你照顾好他的……”她也说不下去了。 原来,当卢寒说有事儿的时候,苏枫秋早就猜到了他要去哪儿了。当车行了一站的时候,苏枫秋借故下车去买东西,说如果她误了车,叫胡羽他们先走,她自己可以再搭车回家。一下车,她就上了去市郊的车,直奔烈士陵园来了。 对于苏枫秋的到来,卢寒既感到意外,也好像早在意料之中,但他始终说不清楚。他看着苏枫秋那纤小的身躯,那虔诚而又悲痛的举动,不免生出一种怜悯之意来,他觉得苏枫秋不该参与到他的这种伤心事中来,但他又觉得她应该来,为什么应该来,他又说不清楚了。他几次伸出手去,想拉她起来,手始终伸不出去。无奈之下,他说了一句:“枫秋,我们走吧!” 这一句刚一出嘴,他立刻后悔了,为什么要叫“枫秋”而不叫“苏枫秋”呢?不觉红了脸,眼睛挪向一边去了。 苏枫秋听见卢寒的叫声,心里确实紧张了一阵,随后便是一阵欣喜,心里说:“你终于叫我‘枫秋’了。 从烈士陵园到车站大约还有一里多路,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谁也没有说话,他们都感到要跟对方说很多的话,可是一句也说不出来。 上了车,刚好有两个空位,他们坐了下来,依旧没有说话。车启动了,卢寒趁苏枫秋不注意的时候,偷偷地看了一下她的侧面,立刻把目光挪开,看着窗外。苏枫秋也趁这个当儿偷偷地看了卢寒一眼,随即也把目光移开。 车在路上奔驰着,虽然窗外的景色是美丽的。远山、近村都蒙上了一层浓浓的烟雾。经太阳一晒,地面冻结一夜的霜,开始溶化了,冒着热气,象一层薄纱,缠绕在树顶。要在平时,指不定卢寒又会诗意大发,苏枫秋也是性情中人,可是现在,他们却视而不见,他们的精力全部集中在相互的窥视之中。 汽车“嘎”地一声停下了,响起了女售票员那清晰、温柔、缠绵的声音:“各位旅客,高峡高中到了,请在此站下车的旅客,携带好自己的行李准备下车!”卢寒和苏枫秋才从窥视中回过神来,随着骚动的人群找到自己的行李,一步一挪地走下车来。 卢寒深深地吸了口气,就在这个熟悉的车站上,林婉不知多少次从这辆车上笑吟吟地走下来,带着诱人的脸庞和缠绵的情丝向他走来,扑入他火热的怀抱。可如今,人去站空,流动的人群依然如故,在卢寒的眼里都成了虚拟的影像。他仍旧环眼四顾,他习惯于在这人流中聚焦林婉的身影,他多么希望林婉仍存在于这蠕动的人流中,风姿妍润地向他走来…… “卢老师,需要我送您回家吗?”苏枫秋清脆的声音打断了卢寒的思绪,他很后悔对她的冷落,说道:“不用了,枫秋,你快回去吧!要过年了,你的家人都盼着你回去呢!” 苏枫秋深情地端详了一会儿卢寒,她很想用几句动情的话安慰一下卢寒,可她头脑里一片空白,竟不知说什么好。 卢寒也望着眼前这个深情而美丽的姑娘,在医院里是她的用心地照顾着他,他此时很想说几句感谢的话,但他觉得世界上所有的谢辞都变得庸俗而低级,用在她的身上都是对她的一种亵渎,他张了张嘴,终于无言。 苏枫秋拿了自己的东西,只是在心里说了声“再见,寒!”转身就走。卢寒站在原地没有动,他要看着这位女孩在他视线里消失。 苏枫秋走了几步,回过头来,深情地向卢寒招招手,又走几步;走几步,又回头招手,如此循环往复,直到车站上没有一个人了,她的身影仍然在卢寒的眼目中,久久难于消失…… 卢寒拧着包,步履沉重地向学校走去,心里什么也没有想,一片空白。 校园里很寂静,学生们都放了假,老师们一个也没见,好象都从这里消失了,没有人来欢迎他,也没有人来迎接他,他感到茫然和失落。恍惚中他又想起了苏枫秋,他现在才觉出她的真正的好来。唉,他怎么也不明白,自己竟混到了这种地步!一种伤感油然而生…… 走过一个花坛,卢寒一眼就看见了那个已经烧塌了的礼堂,往日的风采已荡然无存,只留下残亘断壁。看到它,他心里陡然生出一种恨来:就是这个该死的礼堂,夺走了他心爱的林婉!他眼角湿润了,眼前模糊起来,模糊起来,突然,他看见林婉从废墟中站起来,冲着他微笑。“林婉!?”卢寒一阵惊呼,他立刻拭去眼角的泪水,定睛看时,一切都消失了,依旧的残亘断壁…… 他不知是怎么走到自己的寝室的,他无力地打开门,走进卧室,一眼看见林婉的照片,拿起来,用手巾揩了揩上面的灰尘,抱在心口,不觉又悲从中来,两行热泪滚落下来,他顺势躺在床上,才觉得自己是那样的孤立无援。 一座高山又出现在卢寒的眼前,山上的杜鹃花依旧怒放,林婉穿着一身雪白的衣裙,像仙女一样地在花丛中飘来飘去,卢寒在花丛中来回地奔跑,他想抓住林婉飘逸的裙带,可怎么也抓不着,突然,林婉飘了起来,缓缓地飞到了天空,卢寒在下面拼命地喊着:“林婉,等等我!”可是林婉头也不回地去了…… 卢寒挣起身来,见又是一梦,他手里紧紧地攥着林婉的照片,看一看,又吻一吻。忽然,他想起了什么,找来一支笔,在林婉的照片背后写下了一首词:忽而生死两茫茫, 细思量, 情难忘。 面对娇颜, 无处诉衷肠。 纵使相拥亦不识, 泪满面, 心霜凉。白昼幽梦见君还, 花丛旁, 似蝶翔。 相去无言, 唯我泪千行。 恨那夺君肠断处: 歌舞堂, 烈火旺。 写好后,又找来一支毛笔,蘸了浓浓的墨,把原是黄色的镜框涂成了黑色,然后恭恭敬敬地把照片挂在了床头。 “笃、笃、笃!”有人敲门。 卢寒无精打采地走出卧室,来到客厅,打开门一看,他楞住了。 原来是高美胜和江梅,他俩各自手里提着一大包东西,正笑吟吟地望着卢寒。 卢寒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只是傻呆呆地望着他们。 高美胜首先发话了:“你不打算让我们进去吗?你小子也太没有良心了吧?我和江梅之所以没有走,就是为了要等你回来,你倒好,出院也不通知我们,这时还要拒人于门外不成?” 卢寒这才从呆滞中清醒过来,突然猛扑过去,抱住高美胜抽泣起来。 卢寒这一招是高美胜没有料到的,他竟不知如何是好,只是拍着卢寒的肩头说道:“节哀吧!节哀吧!” 在一旁的江梅立刻向高美胜使了个眼色,他这才扶着卢寒进屋来,坐在了沙发上。 江梅将一包东西提到了厨房里,不一会儿,只听见里面一阵乒乒乓乓的响声,显然她在张罗晚饭了。 外面的沙发上,高美胜正在劝慰卢寒: “我说卢寒,我们是老伙计、老朋友了,今天听我一言:林婉的离去,确实令人伤心、令人悲痛,不光是你,我们何尝不悲痛不伤心?可你总不能从此悲痛下去吧?你还要生活,你还要工作,你还要做许许多多的事情呀!如果说你对林婉还有一份怀念之情的话,你就必须快乐地活下去,过你该过的生活,做你该做的事情!这样才是林婉所希望的,你才对得起林婉!如果你从此颓废下去,在悲苦中不能自拔的话,我想林婉的在天之灵会瞧不起你,我们也会瞧不起你!” 江梅在厨房里听了高美胜的这番话,不觉笑了,心想高美胜这几句激将的话还真切中要害,不觉探出头来,对着高美胜伸了一下大拇指。 卢寒听了高美胜的话,着实吃了一惊,高美胜可是个不善言辞的人,今天他能说出这番话来,实在是不简单,也不是没有道理。是啊,同林婉结婚几年来,她何尝不是无时无刻在分享着他的快乐,又何尝不是无时无刻在分担着他的痛苦和忧愁?他突然想起他和林婉在月下散步时,林婉深情地对他说的一句话来:“寒,不论什么时候,只要你快快乐乐的,我就高兴!”想到此,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这时,江梅喊了一声:“开饭了!”随着喊声,立即端出几碟很精致的小菜来,一阵香气扑鼻而来,卢寒这才觉得确实饿了。 高美胜从包里掏出一瓶酒来,说道:“来,卢寒,今天我们三人一起来干一杯!”说着就拿出三个亮脚杯来,先给卢寒满满地酌了一杯,又给自己酌了一杯,接下来给江梅倒了一小杯,然后端起杯来说:“我提议,我们一起敬林婉一杯!” 说着三人一起很虔诚地将一杯酒慢慢地倒在地上,同时默哀了几分钟。 高美胜又重新给每人酌满了酒,说:“来,为卢寒出院,恢复健康,也为我们的友谊干杯!”说完,喝了一小口。 卢寒端起杯来,一仰脖子,竟喝了个精光。 江梅一看,吓了一跳,因为她知道卢寒是不胜酒力的。劝道:“卢老师,你慢点儿喝!” 卢寒的脸一下子变成了“关公脸”,可他拿起酒瓶说:“没事儿!”说着又给自己酌了一满杯,颤颤悠悠地举起酒杯说:“高……美胜,江……梅,我敬……你们一杯!”说完,又一口干了。 高美胜傻了眼,不知如何是好,眼神向江梅打起了求救信号。 江梅夺过卢寒手中的瓶子,说道:“卢老师,别喝了,我们都别喝了,还是吃饭吧!” 卢寒眼睛直直地望着手中的空杯子,像是在欣赏一件古董,嘴里还喃喃地说:“不,不,我……还……要喝!”说着,把一支空杯放在了鼻子上,作了个一饮而尽的样子。然后他又看一看杯子,突然性情大变,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凄楚地唱道:红酥手, 黄藤酒。 满城春色宫墙柳。 东风恶, 欢情薄。 一怀愁绪, 几年离索。 错、错、错。 …… 突然,“乓”的一声,杯子掉在了地上,摔得粉碎,卢寒仰面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江梅放下手中的筷子,对高美胜说:“他醉了,快扶他到床上去吧!” 高美胜不敢怠慢,拦腰抱起卢寒,走进了卧室,将他放在床上,替他脱了衣服,盖好了被子,走了出来。 江梅迅速收拾了碗筷,对高美胜说:“我们也去休息吧,明早再来看他!” 高美胜点点头,掩好了门,同江梅出去了。半夜,卢寒从沉睡中醒来,只觉得口渴得厉害,嘴唇发枯,喉咙里像要冒出烟来。他爬将起来,还没有穿上鞋,只觉得天旋地转,一跤跌倒在床上。他这才知道自己喝了酒,他已记不起是怎样喝的酒,跟谁喝的酒,他努力地回想着喝酒的情景,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再次从床上站起来,又一次跌倒,他就这样站起,跌倒,往返了几次,他终于站了起来,摇摇晃晃地走出了卧室,找到了水龙头,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灌了一大气,又把头伸进水里,洗了个冷水头,他立刻觉得清醒了许多,舒服了许多。 他走出洗手间,完全没有了睡意,来到客厅,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觉得全无兴趣;关掉电视,拿起一本书,看了不到两页,兴趣全无。正在他百般无聊的情况下,电话铃响了起来。他想:谁这么晚了还来电话? 他拿起听筒说了一句:“喂,你找谁?” 电话里传来的声音使他为之一震,脸上渐渐地露出了微笑。 原来打电话的是卢寒远在西部一所学校工作的老同学肖萧。他说他打了几天的电话了,一直没有人接,不得已,只好深更半夜来碰碰运气了。他告诉卢寒,说在西部工作的几个同学今年春节不准备回家,要在他家里聚会,特邀请卢寒参加。 卢寒很爽快地答应了对方,并告诉对方说明天一早就动身。 …… 第二天一早,高美胜和江梅就来敲卢寒的门,他们想,这时也该酒醒了。他们在门外敲了半天,也没有人开门,高美胜说:“这家伙,还没醒啊?”好在他手里有卢寒家的钥匙,他打开门,喊着:“卢寒,起床了!”一进客厅,发现一切都收拾得很整齐,他又来到卧室,里面没有人,被子叠得整整齐齐。 高美胜冲着江梅说:“这家伙走了!” 江梅说:“他肯定是怕麻烦我们,所以先走了。这也好,我们收拾一下,也准备回老家吧!” 他们替卢寒锁好门,向楼下走去。高美胜边走边嘟噜着:“这家伙,走,连个招呼也不打,看明儿来了我怎么收拾他!” 三十二回 西部之行 今年的春节,气候特别地温暖,春姑娘轻盈的脚步已在人们的不知不觉中踏上了江南这块宝地。山上不知什么时候悄悄地换上了艳丽的外衣,无论是小桥流水之处,还是曲径回廊之中,修竹古木之下,都有杜鹃花的花骨朵悄然地挂在枝头上,大有呼之欲出之势。桃树、杏树似乎早已按奈不住,一丛连着一丛地怒放着,聚成朵朵红云。被冬天的寒风禁锢了多日的年轻人,都走出户外,投身到这早春的怀抱中了。 苏枫秋无心去和同龄人享受这美丽的早春景色,整个春节,她过得并不愉快。除夕晚上的联欢晚会,她看了一半,就跟父母说要睡觉,来到自己的房间,她又完全没有了睡意,闭上眼,卢寒的影子就在她眼前晃动。几天来,一个挥之不去的问题一直在她的脑海中云绕:卢老师怎么样了?他在哪儿过的春节呢?她曾经偷偷地打过几次电话,都没有人接。她的心揪得更紧了。 她的反常引起了父母的注意,妈妈关切地问她怎么啦,她只是推说寒假作业太多,太辛苦。 更让她脸红的是,在吃团年饭的时候,不知怎么父母谈起了她将来婚嫁的事来,妈妈说希望她将来找一个有头有脸的人来做他们的女婿,这当然要尊重女儿的意思。她脱口而出地说道:“如果我将来找一个结过婚的人呢?”妈妈只当她在开玩笑,数落着说:“死丫头,没正经!”爸爸却一本正经地说:“那我们可管不了,你就是找一个叫花子我们也不管,那是你自己的事,我们可并不封建!” 她现在想起来还有些害怕,我为什么要那样说呢?如果我的父母像别人的父母那样封建的话,追问下去,岂不露馅了?难道我真的爱上卢老师了?她心里感到一种从未有过的甜美和紧张。原来,爱就是这样使人幸福和不安,就是这样使人牵挂和心乱…… 每年的大年初一,父母都要带她去走亲戚,每年她也会得到很丰厚的压岁钱。可是今年,她哪儿也不想去,压岁钱诱惑不了她了,表兄表妹的盛情迷惑不了她了。她只想一个人闷在卧室里想她的心事,想她想念的人……她第一次觉得寒假太长了,太难熬了,她的心早已飞到了学校,她想及早见到卢老师,诉说分别后的牵挂与思念。 想到此,她的脸上不知不觉地挂上了两朵绯红的云,一种羞涩和甜美从她的心里慢慢地串到了她的脸上,她觉得脸有些发烫。她站起来,踱到穿衣镜前,仔细打量着镜中的自己:镜中是一个散发着青春魅力的少女,修长的身材,丰满的胸部把粉红的毛衣顶得老高,她为自己有着这般魔鬼般的身材而感到骄傲。她把头发解散开来,想把长年累月的“马尾巴”改变一个样式,她细心地把头发分成两股,分别在耳根处扎成两个小“刷帚”,让额头的头发蓬松一些,再对着镜子看时,她惊呆了,原来她竟是这样的好看!她想:卢老师一定喜欢我这个样子! 突然,她想到了另一个问题:如果我考不上大学,卢老师会喜欢我吗?这个问题一出现,她立刻就否认了,因为她多次有一种心灵感应,卢老师不会因为她考不上大学而不爱她的,她是乎早就从卢老师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她坚信自己的感觉。此时,她感觉到了自己的责任重大,越是因为这样,她越要集中精力来搞好学习,力争考上大学。 她觉得最痛苦的是到了学校还要压抑着自己的一切感情,还要装出一副不喜欢任何人的样子,她不能与卢老师太亲近,否则,她和卢老师都会被流言蜚语所毁掉,特别是卢老师,就会被扑风捉影的人弄得焦头乱额,甚至会丢掉工作,这一点她非常清楚,所以,她日夜盼望回到学校,她又十分害怕回到学校。卢寒到了西部的一所镇级中学——林溪中学,老同学肖萧和他的妻子陆佩瑶为卢寒真的能来感到万分地高兴,说不尽的分别之情。当晚,肖萧问起了林婉来,卢寒免不了泪流满面地告诉了他林婉牺牲的前后经过,肖萧和陆佩瑶听了自然也替卢寒悲痛了一晚上。 第二天,其他几位同学:夏夏、张小林、孙竹、梁欢也纷纷赶来了,正好这天是大年三十,大家在一起愉快地吃了团年饭,下午又一起游玩了那里的山山水水,到了晚上,他们一边看着电视,一边谈起了天下事,很自然地谈起了教育改革的话题上来了,一场别开生面的“论坛”会开始了。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阐述着自己的观点。卢寒终于被这种热烈的氛围所感染,长篇大论地谈起当今教育的弊端和改革的措施:“21世纪的教育应该是高举“人性”旗帜的教育,是一种充满爱心、体现尊重、关爱生命、平等对话、促进学生身心健康成长及其个性和谐发展的教育。它要求打破狭隘的教师“专业化”概念,强调教师作为“教育家”的创造性方面,教师不再是知识权威的代表,不再是以一种权威的姿态在课堂中“传道、授业、解惑”,而是以一种学习者、探究者、研究者、引导者、对话者的角色实施体验人的发展过程的教育,把课堂真正变成师生生命共同活动的精神家园……” 听得大家连声赞叹。 突然,一位大约五十多岁的老者走了进来,大家立刻站起身来说:“高镇长,您怎么来了?” 老者笑道:“我来祝大家新春愉快,怎么,不欢迎吗?” “哪里话,我们盼都盼不到呢,岂有不欢迎之理?快请坐,高镇长!”肖萧连忙说道。并让出沙发的一角,请老者坐了。 老者毫不客气地坐下,笑着说:“我在门外偷听你们的谈话已很久了,说得多好啊!特别是刚才那位的话更是说到我心里去了。刚才说话的是谁呀?” 肖萧立刻拉起卢寒说:“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的老同学,东部高峡高中的老师,叫卢寒,刚才的那番宏论就是出自他之口!” 老者立刻站起来同卢寒握手,说道:“小伙子,你的办法非常适合我们这里的教育改革情况,望你详尽地说给我听听,好吗?” 卢寒见老者一脸虔诚的样子,就把自己长期积聚在心里的想法一古脑儿地倒了出来,只听得老者连连颔首,其他同学也无不为卢寒的才学和见识感到由衷地佩服。零点的钟声敲响了,老者站起身来,握住卢寒的手,感叹地说:“要是您能来我们这里工作,那就太好了!可惜呀,……好,不说了!有时间的话,我正式邀请你们明天到镇政府来坐坐!”说完,同大家握手告别。 高镇长走后,他们的兴致一点也没减,又对着麦克风“OK”了起来,尽管音调不是很准,但他们仍然大声地歌唱着。卢寒躺在沙发上,望着这群纯洁、豪爽而热情的同学们,仿佛自己成了“另类”。此时,夏夏同学走了过来,说:“卢老师,在大学的时候,我就听过您的歌声,您和林婉是被同学们公认的文艺天才,今天您不来一曲?” 卢寒这才打量眼前这个女同学,白皙的圆脸幸福地微笑着,细长的眉毛底下,一双明亮的眼睛是那么坦然,给人一种异常俊美、朴实的感觉,流露出要强的神色。虽然他们同在一所大学里读过书,卢寒对眼前这个女同学也只能是似曾相识,当然没有跟肖萧那么熟,所以他不得不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狐”。 夏夏见卢寒盯着她,毫无羞涩之感,反而大方地说:“别想了,卢老师,我们虽然是同学,可您不一定认得我,在大学的时候,您眼里只有林婉,哪会注意我们呀!对啦,林婉怎么没来?我跟林婉可是很熟哟!” 肖萧见夏夏又提起卢寒的伤心处来,忙走过来说:“夏夏,你就别缠着卢寒了,他昨天感冒了,还不舒服呢!你就让他休息会儿吧,至于林婉嘛,她在外地学习去了!” 夏夏这才红了脸,忙说:“对不起呀,卢老师!” 卢寒勉强说了声:“没什么,夏老师,你去唱吧,你的歌声是很美的!” 夏夏高兴起来:“真的吗?”没等卢寒回答,转身抢了一支麦克风,随着音乐的节拍唱了起来: 缤纷的花瓣在纷纷扬扬 风中的气息又带来暖暖春光 心中突然想歌唱 唱那心中暖洋洋, 年轻的岁月你充满理想 青春的时光心情好舒畅 虽然生活有风浪 就让它来吧,我随风歌唱…… 大伙儿一直折腾到清晨三点多钟,才有了睡意,肖萧早就给大家准备了床铺,陆佩瑶和夏夏先睡去了,临走时,夏夏对肖萧做了个鬼脸,说:“肖大哥,今晚把嫂子让给我睡,有意见不?” 肖萧笑道:“有什么意见?这都是我安排的,你们快去睡吧,我和卢寒还要说话呢?” 客厅里只剩下卢寒和肖萧了,肖萧对卢寒说:“卢寒,过去的事儿就让他过去吧,苏东坡不是说过‘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嘛,何必看不开呢?哦,对了,在我们这里来的同学都已结婚了,就剩下这个夏夏了,人也长的不错,明儿我给你撮合撮合,怎么样?” 卢寒苦笑了一下说:“我现在的心情,你就是弄一个仙女来,我也没有兴趣!况且,不可能有人在我心中能代替林婉的位子!” 肖萧见他这样,也没有再说下去,两人又谈了些别的事情,也就睡去了。 肖萧一上床,打了一个哈欠,就呼噜地睡了,卢寒听这肖萧均匀的鼾声,他完全没有睡意,苏枫秋的身影又在他眼前晃动,这是他来这里后第三次想起她来了。他不只一次地问自己:卢寒啊,你该不会是爱上了你的学生了吧?你觉得你佩得上她吗?你完全可以做她的父亲了!何况师生之间的爱,有几个是成功的?琼瑶的《窗外》不就是一个很典型的例子吗?就算苏枫秋爱你,你顶得住来自家庭、社会舆论的压力吗?你真是“忘了真实的身份,只是个等爱的人”,你一定会“转身成断线的风筝”! 卢寒想到这里,不觉打了个寒颤,他赶紧翻了个身,想努力地驱赶头脑中的这段记忆,但先前还是模糊的苏枫秋,这时却更加清晰了,她冲着他微笑,无法使他不想她。他隐隐约约地听见一个遥远的声音在对他说:卢寒啊,你烦恼个什么呢?你不是一直在实验你那个“以儒育孺”的教育课题吗?你不过是借苏枫秋在班级中树立一个“大家闺秀”的形象吗?你不是一直以来就把她当作冰清玉洁的偶像来看待的吗?你对她没有邪念、没有私心、没有占有欲,难道你不值得珍惜你这份对人的纯洁的情感吗?偶像常出现在心中,这有什么奇怪的?你无非是觉得一个老师把学生当作偶像有点儿难为情,谁说只有学生才可以把老师当偶像,老师就不能把学生当偶像?你也太虚伪了吧! 卢寒笑了,是啊,苏枫秋那样的女孩子,谁不喜欢?林婉不是见了她第一眼,就认她作妹妹了吗?我喜欢她,是她的纯洁,喜欢纯洁的人,本身就是纯洁的呀! 说来也怪,卢寒这样想的时候,苏枫秋的影子由清晰到模糊,最后慢慢地消失了。不知什么时候,卢寒睡着了。 “卢寒,快起来!”卢寒被一阵叫声惊醒,他睁开眼一看,是肖萧,他已穿好了衣服。 “这么早,干嘛?”卢寒揉揉眼睛说。 “干嘛?难道你忘了?昨天高镇长不是说要我们去镇政府去作客吗?你瞧,派来的车已等在外面了!” 卢寒一听,连忙爬起来,边穿衣服边说:“这个高镇长,是我见到的第一个说到做到的干部!”心里对这个高镇长又多了几分敬佩。 三十三回 瓦解篮球迷 一眨眼,又到了该开学的日子了,卢寒依依不舍地离开了林溪中学,回到了高峡中学。使他没想到的是,田代校长居然领着全体教师站在校门外欢迎他,他感动得几乎要流泪。 卢寒回到自己的寝室,老师们又一个一个地来给他拜年,就连一直瞧不来卢寒的吴斌和张老师也来赔礼道歉,嘘寒问暖,弄得卢寒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直到晚上,卢寒最想见的两个人才姗姗来迟,高美胜一见面就给了卢寒一锤,满脸不高兴地说:“你这家伙,太不够意思了!”显然他是指卢寒不辞而别的事,卢寒连连向高美胜说对不起,江梅也在一旁说高美胜小心眼儿,高美胜这才作罢。 毕竟是心心相通的好朋友,一会儿就说说笑笑起来了。卢寒突然说:“实在对不起两位,新年大节,我没有什么可以招待的!要不,我们又到‘浓月山庄’去?” 高美胜大笑道:“早就晓得你小子抠门儿,江梅又偏心眼儿,总想着你小子吃什么,瞧,吃的喝的都带来了!” 江梅这才像变魔术似的提出一个篮子来,一盘一盘地摆满了一桌子。又拿出一瓶红葡萄酒,给卢寒和高美胜酌了一满杯,给自己也倒了一点点,然后,举起杯子说:“来,卢老师,祝你新年快乐!” 高美胜急忙说:“且慢,卢寒,丑话说在前头,喝酒可以,你千万别又什么‘红酥手,黄藤酒’的啊!” 江梅急得白了高美胜一眼。 卢寒却若有所思地说:“我说过吗?” 高美胜乐了:“瞧这小子的记性!”三人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席间,卢寒对他们说了自己到校时的所见所闻,他不明白为什么老师们会突然对他这么好。 高美胜没等卢寒把话说完,抢过话头说:“你别以为这是好事,我听到一个消息,说教育局领导今年下半年准备提拔你当这个学校的校长呢!说不定过几天就来考察你了,他们岂有不讨好你之理?” 江梅也说了她的看法,证明这消息确有其事。 高美胜又喝了一口酒,郑重其事地说:“卢寒,你当不当校长,不是我们管的事儿,不过,我要提醒你,你在这半年内,要特别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给别人抓住把柄,我知道,有人不会很轻松地让你就职的。讨好的背后一定有动作!” 江梅也说:“高老师说得对。我们是朋友,我也得提醒你,你要特别注意和那个苏枫秋保持一定的距离,当然,你心里对她是怎么想的,只有我们知道,可别人并不知道啊!他们能打跨你的,也无非是在这方面作文章了!” 卢寒摇摇头,说:“我可没心事当什么校长,再说我也不是当官的料,不过,两位的话我记住了!”第二天,学生纷纷到校了,卢寒在教室门口见到了苏枫秋,她彬彬有礼地说了句:“卢老师,新年好!” 卢寒也说了句同样的话。两人似乎还有许多话要说,但都不知道说什么好,迟疑了一会儿,卢寒说:“快去报名吧,下午要上课呢!” 苏枫秋笑了一下,答应一声,走了。 田校长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卢寒的背后,他说道:“卢老师,有件事跟你商量一下,来,我们到办公室去谈好吗?” 卢寒不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就跟着田校长来到了办公室。 田校长请卢寒坐下,给他亲自砌上了一杯茶,这回倒弄得卢寒不好意思了,他问道:“田校长,找我有什么事儿,您就直说!” 田校长掏出一跟烟,点上,猛吸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卢寒,我们同事多年了,我私自认为我们的关系还不错,你说对吧?” 卢寒点点头,田校长显然很高兴,又吸了一口烟,说:“以前没当过校长,真不知道当这个芝麻官的难处,你大概也听说了三零三班的那个叫陈强的学生吧?” 卢寒说:“知道啊,他怎么啦?” “怎么啦?哈哈,现在是弄得张老师没了辙,拿他没办法了,他成天除了打球之外,作业一概不交!教育他,他竟然还骂人!”田校长说着,有点激动起来了。 卢寒心里想:他跟我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啊?他突然明白了,说“哦,莫不是您想把这个学生塞到我班上来吧?” “哈哈,到底是卢老师,一下就猜中了我的意思!我也知道,只有你才是个通情达理的人,也只有你,才能使这个学生有根本的转变!”田校长有点眉飞色舞了。 “我可没有答应哦!”卢寒冷冷地说道。 田校长一听,立刻收敛了笑容,变成哀求的语气说:“卢寒,为了学校的大局和工作,帮帮忙吧!希望你不要推辞,这也是我们校委会一致的意见,认为只有你才能做好这个学生的工作!” 卢寒思忖道,看来我今天不答应也不行啊!于是,想了一会儿说:“好吧,我答应实验一个月,如果没有转变,我可要完璧归赵!” “可以!可以!”田校长没想到卢寒这么快就答应下来,“那就这样定了!” 卢寒前脚刚迈出校长办公室的门,张老师就像幽灵一般地闪了进来,问道:“他答应了吗?” 田校长像个打了一次胜仗的指挥员,显得有些得意,笑道:“当然!” 张老师也笑道:“哈哈,这回可有他受的了!除去了这样一个捣蛋学生,我也省心多了,搞好高考复习我更有把握了!”下午,这位全校老师都感到头痛的陈强站在了卢寒的办公桌前,他手里抱着一个很精致的篮球,两眼望着天花板,另一条腿还打着节拍,跟本没有把老师放在眼里。 卢寒望了他一会儿,说:“好啊!陈强,欢迎你来到我们班!” 陈强听了卢寒这句话,终于把眼睛从天花板上移了下来,盯着卢寒问道:“欢迎?是反语吧?” 卢寒哈哈一笑道“反语?我干吗要对你说反语?真的欢迎你!你想啊,你喜欢篮球,我班有多了一位体育健将,我能不高兴吗?” 陈强停止了打节拍的那条腿,说:“卢老师,不管你是真欢迎也好,还是假欢迎也好!我到哪个班都一样,除了篮球,还是篮球,你别指望我有什么改变!” “好啊!”卢寒回答说。 “我什么作业也不会交的!”他显然不相信卢寒的话。 “哈哈,其实你每天都在认真的交作业!”卢寒说。 陈强这回有点不懂了,问道:“我每天都交作业?你没搞错吧?” 卢寒笑笑说:“我没有搞错,对你来说,打球就是交作业呀!其实,我早就看出来了,你并不是没有理想的人,你一心想成为篮球明星!我说的没错吧?” 陈强也高兴了,笑了起来:“卢老师说的没错,我就是这么想的呀!我想发挥我的专长,为祖国的体育事业作出贡献,难道这有错吗?” 卢寒一脸严肃地说:“这正是我欢迎你来我们班的原因啊!这么有理想有抱负的学生难道我不欢迎吗?不过我想想问问你,你有体育方面的偶像吗?” “老师你有吗?”陈强反问道。 “当然有!姚明就是我的偶像!他打球我是非看不可的!”卢寒说。 陈强像立刻找到了一个知音似的,他放下手里的篮球,拍了拍卢寒的肩膀,说:“卢老师,我的偶像可是奥尼尔!” 卢寒笑道:“呵呵,真不简单啊!居然是他!你对奥尼尔很了解吗?” 陈强显出不屑一顾的神态说:“我闭着眼都能回答,他是湖人队的绝对核心,也是当今NBA当之无愧的内线霸主,他在禁区里雷霆万钧的扣篮没有一个球员可以阻挡。主要得分方式为挤进内线的扣篮和篮圈正面的小勾手,由于身高体壮,被称为“大鲨鱼”。” 卢寒伸出大拇指说:“你了解的还真多,你再去查一查,看看奥尼尔什么学历,好吗?来,我这里有电脑,你去查查看,然后告诉我好吗?” 说着卢寒就站起身来,把位子让给了陈强,陈强也没客气,很熟练地输入要查的内容“奥尼尔-个人资料-个人档案-个人简历”看着看着,他的脸涨红起来。 卢寒假装关心地问:“怎么样?查到了吗?什么学历?” 陈强红着脸低声说道:“1993年从路易斯安娜州立大学毕业!” 卢寒暗暗一笑说:“‘在拿到第一个总冠军之前,我大概失败了7,8次,后来我才知道,打球要用知识去打,要用头脑去打!’这可是奥尼尔说过的一句话哟!” 陈强咬了咬嘴唇,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说:“老师,谢谢您,我知道我该怎么做了,我还能补上功课吗?” 卢寒也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能,我就知道你是好样的,来,现在就补习!好吗?” “好!” 三十四回 难舍的师生情 一开学,全校就进入了紧张的复习备考,卢寒成天忙着批改作业,辅导学生,根本没有空闲的时间,他知道,他只有疯狂地工作,才能排遣心中的郁闷和悲伤。同学们似乎对他们的卢老师非常理解,特别是陈强,一改往日的作风,篮球场上不见了他的身影,就连下课的十分钟,他也不忘问老师几个问题,他的转变,老师们不得不对卢寒肃然起敬,张老师表面也跟着佩服,可心里越来越感觉到卢寒是田校长的最强硬的对手!决不能掉以轻心! 这种浓厚的学习氛围一直延续到高考。 高考前的一天,学校特地放了学生半天假,用于考试前的准备工作。学生们像被从鸟笼里放出的鸟一样,高兴地来到操场上,陈强等一帮篮球迷们的瘾早爬出来了,不惜一切机会来一场篮球赛。卢寒被班上的男生们拽到了操场上,不由分说地要他同他们打一场球,卢寒拗不过他们的盛情,只得在场上大显身手了。女生们立刻围上来,高喊着“加油!” 苏枫秋夹在这堆喊加油的女是生中间,她没有其他女生们那样狂热,她只是抿着嘴,注视着卢寒的一举一动,暗暗地为他加油,每当卢寒投进去一个球时,嘴角露出掩饰不住的微笑。 操场的草地上,有一大堆同学在那里看书,聊天,谈心,还有其他班的几个学生正在请吴斌老师给他们照相。 突然,胡羽气喘吁吁地跑来,冲着正在赛球的卢寒喊道:“卢老师,快来一下!” 卢寒找人替下了他,走出场外对胡羽说:“什么事?” “我和朱龙到草坪上散步,他突然打了一个呵欠,不知怎么的,他的下巴就上不来了,就那样张着个嘴!”胡羽说着,有点着急了。 “不要紧,可能是脱臼了!”卢寒说着,同胡羽朝操场那边跑去了。 卢寒来到草坪一看,见朱龙张着个嘴,表情很痛苦的样子。 卢寒走上前,没有说话,照着朱龙的下巴就是一巴掌,只听“啪”地一声,朱龙的下巴上去了。 不远处的其他班上的同学,把这一切看得清清楚楚,一阵惊呼:“卢老师怎么打人了?” 卢寒听了,也没有在意,又去打球去了。晚上,田校长的办公桌上放了一张照片,正是卢寒打朱龙的那一瞬间,旁边还有十多个学生的证明材料。 下了晚自习后,卢寒被田校长叫了去,把桌上的照片和材料都给他看了,说:“卢老师,目前,上面正在搞‘师德教育月’活动,你怎么会出这样的事呢?你写个检讨,就在学校解决,我保证不上报!” 卢寒一看那张照片,真是气不打一处来,听了田校长的话,他本想把事情的经过解释一番,但他马上觉得多余,于是没好气地说:“检讨?对不起,我不会写!你上不上报,那是你的事,你看着办吧!”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田校长看着卢寒远去的背影,冷笑了一下,心里说:“我要的就是你这种态度!” 第二天,高考正式开始,每一科考完,总是有的学生笑,有的学生哭。卢寒匆忙地奔跑在学生中间,安慰了这个,又去提醒那个,忙得不一乐乎。 几天的考试终于结束了,同学们紧张的心情一下子松懈下来,个个感到极度地疲乏,纷纷地钻进自己的被窝里美美地睡上了一个好觉。下午四五点钟,一个个又精神抖擞地爬起来,在班委会的号召下,自发地买了点水果、瓜子、糖果之类的东西,在教室里摆好了,派代表去请自己的科任老师,开个简单的欢庆晚会。 卢寒被胡羽他们从被窝里拽了起来,现在他们跟卢寒的关系更亲近了一些,胆子也似乎大了些,没等卢寒开口,便被他们簇拥着来到了教室。 当卢寒和其他科任老师来到教室的时候,同学们立刻爆发出一片雷鸣般的掌声。等老师们坐好了,胡羽首先蹦上讲台,来了一段热情洋溢的讲话,接下来说:“现在请我们的班主任卢老师讲话,大家欢迎!”话音刚落,又是一阵海哮山迸般的掌声。 卢寒走上台来,眼圈红红的,眼眶里噙着泪水,他缓缓地说:“同学们,明天你们就要离开这所学校了,从内心说,我舍不得你们离开!我似乎有千言万语要对你们说,但,此时的我却难于用语言来表达,这样吧,我用一支歌来表达我此时的心情吧!” 爱好唱歌的学生们一下子乐了。一年来,他们只听说卢老师很会唱歌,却从未听他唱过,今天可要一睹尊容了,他们怎能不激动万分?使劲儿地拍着巴掌,似乎要把他们所有的感情全都倾注在这手掌上。 卢寒拿着麦克风,眼里噙着泪花,用他那优美的嗓音唱道: 在这离别之际, 我有千言万语, 瞧一瞧同学们的眼睛, 摸一摸你们的桌椅, 心中荡起, 荡起难忘的回忆。 …… 一曲唱完,两颗晶莹的泪珠从卢寒的眼睛里夺眶而出,此时此刻,同学们终于强忍不住了,相互抱在一起大声地痛哭起来,当卢寒走下讲台去安慰他们的时候,有几个学生冲上去,抱住卢寒的脖子,竟然嚎啕起来。那场面不能不叫人感动,不能不令人难忘。 晚会结束了。同学们都含着眼泪,依依不舍地离开了他们曾经讨厌、痛苦而今又十分难忘的教室。 卢寒离开教室,离开同学们之后,漫无目的地走着,他实在不知道他现在要到哪儿去,在不知不觉中,他又来到了那个熟悉的不大的校内公园。他又在那片竹林的石凳上坐下来,仰头看看天,依旧是一轮明亮的满月,它高傲而清冷地贴着悠远的蓝天,只有细丝般的浮云给它织出忧郁的皱纹。 月亮在冉冉上升。竹叶上浮光耀金。风儿轻柔地抚摸着竹叶,它们仿佛受宠若惊,左右地摇摆起来,发出“沙沙”的响声,抖落了一片片金光。 卢寒突然看见了左边的一张石桌,孙刚企图非礼苏枫秋的那一幕又浮现在他的眼前,苏枫秋的影子又跃入他的眼帘,他不得不承认自己并非“真人”,曾经多次远远的偷看过她那窈窕的身躯,也萌发过对她模糊不清的爱意,但他一想起这些的时候,林婉的影子就占居了他的整个心灵,他知道自己走不出她的影子,这一生不能再去爱任何人。尽管这几个月来,苏枫秋没有找他说过一句话,但他深信她一直在爱着他,这是她的眼神告诉他的,在他不经意的时候,他总觉得有一双温柔的眼睛在看他。晚会上,苏枫秋并没有像其他同学那样表现得很动情,很释放,他看得出她是在努力地克制自己,这也是她的眼睛告诉他的。 又一阵风吹来,一股卢寒熟悉的、充满青春魅力的香气扑鼻而来,他立刻兴奋起来,紧张起来,心儿砰砰乱跳,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使自己平静下来,用缓慢的语气朝竹林那边说道:“是苏枫秋吗?出来吧!” 竹林那边一阵轻微的响动之后,苏枫秋走了出来,今晚她特地打扮了一下,上身着一件很流行的女式体恤衫,下身穿了一条露出膝盖的百折裙,在她背后金色的月光的衬托下,真像是一个“月光仙子”。 苏枫秋一改往日的矜持,大方地走到卢寒的身旁,坐了下来,微笑了一下说: “我知道您一定会来这儿的!” “我也知道你一定会来!”卢寒也笑着说道。 “这几个月来,我一直躲着您,您不恨我吗?” “恨你?我能恨一个为了我、不给我添麻烦的人吗?” “我的眼睛从没离开过您!”苏枫秋停了一会儿说。 “这我早就知道!” 他们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谈了很多,谈了很久。谈了女孩的梦,雨季的梦,月光的梦,大学的梦,未来的梦。他们竟忘记了自己,忘了男女,忘了身份,苏枫秋将头紧紧地偎依在卢寒的怀里,卢寒搂着她的香背,他们的眼前只有幸福,只有月光,只有窃窃私语的繁星……月光似乎忘记了前行的脚步,看着他们,守着他们。 一阵风掀动着竹叶,发出了响声,才把他们从沉醉中惊醒过来,彼此忽又触电般地弹开来,彼此都红了脸,不过谁也没有看到对方的窘迫,因为月光给他们的脸上扑上了一层粉色。 沉默,再沉默。 苏枫秋揪着裙角很久,最后鼓着勇气说:“卢老师,我是一个很内向的女孩子,我明天就回家等考试结果了,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了,不管我今后怎样,请您等我,好吗?” 卢寒没有说话,站起来,情不自禁地抓住了苏枫秋的手。 一会儿,卢寒松了手,苏枫秋说:“最后,送您一个东西!” “什么?” 苏枫秋猛扑上去,给了卢寒一个的热吻。 突然,一溜烟地跑了。 第三十五回 志在西部 学校放暑假已经十多天了,卢寒整理好了最后一批学生档案,松了口气。通过学生的自估分,绝大部分学生兴高采烈,他们对自己的考试成绩很满意,高高兴行地回家等入学通知了。最高兴的还是苏枫秋,她对自己最没有信心的是数学,可这次的高考估分,她很保守地估了112分。她不能忘记在考试前卢寒给她的鼓励,此时她真的不想离开学校,不想离开卢寒,无奈父亲说要她赶回去去看眼睛,只好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学生们走了,苏枫秋也走了,卢寒才第一次感到极度的孤独和空虚,仿佛自己置身于一个无人问津的孤岛。此刻,他想到了肖萧,想到了林溪中学,对,到林溪去,他打定了主意。 从林溪回来,卢寒又到市里玩了几天,他感到兴奋,因为他再一次地见到了市长,更没有想到的是,市长居然还把他领到了自己家里,把他当上宾一样地招待,与他足膝谈心,而且还答应了卢寒的一桩心愿。 一晃假期就要结束了,离开学还有十多天,卢寒返回了学校,他听见了一个惊人的消息:他所带的这个三(四)班,有二十多人来了大学录取通知书,而且五人上了全国一类名牌大学,苏枫秋也被华南师范大学录取。特别是那个陈强,居然也被录取到了体育专科学校!他整整为这事儿兴奋了一夜。由于卢寒的成绩突出,被教育局点名参加表彰大会去了。 会议期间,高峡中学的内部相互议论着一个据说是十分可靠的消息:卢寒将被上面任命为高峡中学的校长之职。 这天,田代校长正在办公室里忙着,吴斌突然跑进来对他说:“你还坐得住?卢寒马上要当你我的上级了!” 田代校长冷笑道:“你放心吧,不到万不得已,我是不会认输的!有你给我弄的证据,我保证他当不成这个校长!”他停了一会儿,拍着吴斌的肩膀说:“你可真帮了我很大的忙啊!” “田校长,你成了正式校长之后,可别忘了我哟!”吴斌说。 “我什么时候亏待过你呀?”田代校长笑道。 吴斌高兴地出去了,田代校长又坐下来,拿出纸和笔,在扉页上工整地写了一行字: “《关于卢寒同志严重违反师德,体罚学生的报告》” 他突然听见校门外有一片嘈杂声,他走出办公室一看,见门外开进来一辆小轿车和一辆卡车。他正纳闷儿:这是干什么呢? 忽然,小车的门打开了,卢寒从里面跳出来,看见了田代校长,走上前来说:“田校长,我正要找你呢!我已申请调往西部的林溪中学,调令明天就到,我今天是来搬东西的!”说完,转身就走了。 田代校长听了卢寒的话,不亚于晴天打了个霹雳,他呆了几分钟,立刻清醒过来,对着远去的卢寒喊道:“我马上找人给你帮忙!” 卢寒边走边回头说:“不用了,您忙吧,车上有我的同学呢!” 田代校长回到办公室里,看见自己刚才写的那句话,他拿起来,撕了个粉碎。他从来没有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贬斥之处,但今天,他第一次觉得自己确确实实有些小人之举。 他关好了办公室的门,飞跑起来,做他认为应该做的事情去了。 卢寒的东西不多,不一会儿就装好了。他对肖萧说:“老同学,等我一会儿好吗?我想再看看这所学校!” 肖萧很理解他此时的心情,没说什么,只是向他点了点头。 卢寒爬上离学校不远的一个小山坡,整个学校的全貌尽收眼底:在蓝天白云的衬托下,新教学搂显得更加雄伟、洁净。操场中央那棵老槐树仍然挺立着;叶子深绿深绿的,好像是一名画家用浓浓的绿色泼洒一般。一阵风吹过,几片落下的槐叶瓣儿好像一只只翩翩起舞的蝴蝶在校园的操场上空飞舞。五星红旗在蓝天的衬托下,显得更加鲜艳,在秋风的吹拂下,迎风飘扬。他此时真有些后悔:原来工作的校园竟是如此美丽。他下意识地摇了摇头,忽然,他的眼睛定格在三零(四)班教室,那曾经是带给他无限欢乐又带给他许多痛苦的教室。“苏枫秋!”他不经意地轻声念叨着这个名字,突然觉得脸上有些发热,眼睛有些发涩。 汽车在蜿蜒的公路上奔驰着,卢寒他们几个同学互相笑着,唱着,高呼着。几个小时之后,车子停在了卢寒熟悉的而又觉得陌生的林溪中学的操场上,一个五十多岁的老者正指挥着其他老师给卢寒搬东西,卢寒一眼就看出是高镇长,他喊了一声:“高镇长!” 老者走过来,握住卢寒的手说:“欢迎!欢迎!卢校长,终于把你给盼来了!” “校长?我什么时候成了校长了?”卢寒吃惊地问道。 肖萧笑着走过来说:“我们的高镇长早就给你把位子安排好了,我们这儿只缺校长,不缺老师!” “对,这儿只缺校长,不缺老师!卢校长,委屈你了!”高镇长一双手搭在卢寒的肩膀上,两眼紧盯着他,眼神里充满着对他的无限信任。 第二天中午,高镇长突然给卢寒打来一个电话,说马上有两位新老师要来,他实在是抽不出时间,要卢寒替他接待一下。卢寒放下电话,就听见有人喊道:“新老师来了,快去帮忙下东西!”他连忙跑出校长办公室,见门外有辆车停在那儿,有两个人从驾驶室里出来。卢寒一见他们,就高兴地跳了起来,一边跑,一边喊:“高美胜!江梅!”他奔跑过去,和他俩拥抱在一起。 “你们怎么来了?”卢寒突然不解地问道。 “嗨,”高美胜锤了卢寒一拳说:“你那点心思,怎瞒得过我俩的火眼金睛?你小子屁股一翘,我就晓得要窝什么屎!” 江梅白了高美胜一眼说:“高老师,你别再‘小子’长‘小子’短了,人家现在是校长了!” 高美胜的脸一下子红了,说:“卢校长,实在对不起啊,我叫习惯了!” 卢寒笑道:“嗨,叫校长听了才别扭哩!”他停了一下又说:“不过我还是不明白,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这里呢?” 江梅笑了起来,说:“你忘了一件事,高镇长可是他的伯伯哟!” 卢寒一拍脑门儿,说道:“哎呀,我怎么没想到?” 三人同时大笑起来。 第三十六回 吴影婕慷慨捐资 四年后,林溪中学在卢寒和老师们的努力下,进行了一系列的改革,教育质量逐年提高,由原来的四类学校,跃进了市级名校的行列。 高美胜和江梅也已经结了婚,一天晚上,三人来到校园散步,高美胜关切地说道:“卢寒,你也该有个家了!” 江梅也说道:“是啊,卢校长,夏夏老师对你可是很钟情哩,明儿我跟你们把这张纸撮破了吧!” 卢寒苦笑了一下,摇了摇头,“卢老师,等我!”这句他听过无数次的话又回响在他的耳边。 “难道你还在等那个冷美人苏枫秋?”高美胜问道,“你别傻了,卢寒,快四年了,一点音信都没有,你何必苦苦等待那份不可能有结果的爱情呢?说不定她早就把你忘到九霄云外了!还是实际点吧,卢寒,何况,夏夏老师也不错啊!” 卢寒没有说话,停了片刻,他说:“你们快去休息吧,我想一个人呆会儿!” 高美胜还想说什么,江梅扯了扯他的袖子,意示他离开。 高美胜他们走后,卢寒在月下踱着,看到这月色,高峡中学那熟悉的画面又在他脑海中浮现:苏枫秋偎依在他的胸前,深情地对他说:“不管我今后这样,请等我,好吗?” 是啊,那么好那么美的女孩叫他如何不等她?有什么理由不等她?可是,四年了,多么漫长的岁月,除了收到过她的两封信和三个电话之外,什么消息也没有了。特别是最近一年来,全然没了她的音信。枫秋,告诉我,你在哪儿?你毕业了吗?你找到工作了吗?他在心里呼喊着,眼睛模糊起来。 夜深了,卢寒来到自己的寝室里,一种孤独感又向他袭来,他此时真有一种“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的感觉。突然,电话铃响了,卢寒心里一阵紧张,心儿像揣了个兔子似地乱跳:是苏枫秋?他忐忑不安地抓起电话“喂”了一声,紧张、激动的心情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了。打电话的是高镇长,他说有一位“西南开发公司”的吴总,明天要来林溪中学捐资助学,叫卢寒赶紧布置一下,搞一个欢迎仪式。卢寒忍不住一阵高兴,问道:“捐资助学?多少?”高镇长在电话里说:“卢校长,你听了别晕过去,100万啦!哈!哈!哈!” 显然高镇长也兴奋不已。卢寒放下电话,又一次地心跳起来,心想:谁这么财大气粗,一出手就是100万?难道天上会掉馅饼?他有点儿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可高镇长不会开如此的玩笑。他不敢怠慢,必须马上去布置。他放下电话,冲出门去,一路小跑来到高美胜的住处,叩响了他的门。 开门的是江梅,卢寒一见她,就将她抱了起来,旋了一个360度。高美胜走了出来,见卢寒这样,不知发生了什么事,问道:“我的校长大人,什么事把你乐成这样?竟抱着我的老婆?”卢寒见了高美胜,一把丢开江梅,又抱住了高美胜,旋一阵,又笑一阵。他的举动,吓了高美胜一跳:“哎,你没事儿吧?是不是疯了?” “你才疯了呢!如果我告诉了你们,你们不疯才怪!”卢寒说道,又笑了起来。 江梅急了,说道:“快说呀,什么事?” 卢寒就把高镇长给他打电话的事一五一十地对他俩说了。 高美胜和江梅一听,都睁大了眼睛,张着个嘴,半天没说话。 卢寒见他们这样,笑道:“怎么样?傻了吧?哈,哈!” “真的吗?”高美胜和江梅这时才异口同声地问道。 “当然是真的。微机教室有了,音乐室有了,实验室有了,教师宿舍有了。总之,一所相当现代化的学校将要在这里诞生了!”卢寒越说越兴奋,眼睛里闪着异彩。 “万岁!”高、江二人这才回过神来,同时拥抱着卢寒。 “行了!行了!快去通知其他老师,我们连夜把会场布置好!”卢寒恢一本正经地说。 “嗨!”高美胜来了个日本武士的回礼,然后与江梅一阵风似地跑了。第二天一大早,整个校园像过节日一般,校门的上方扯起了巨幅的欢迎标语;四周插满了五颜六色的旗子;同学们穿着整齐的校服,在操场上排成一条长龙,军乐队的奏起了高亢、嘹亮的乐曲。卢寒和他的老师们、学生们都已各就其位,只等‘东风’来了。 一辆小车开进了校园,卢寒他们立刻迎上去,车门开了,下来的是高镇长。卢寒上去和他握了手。 卢寒道:“高镇长,您真早!” “不早不行啊,我不能等吴总来了我才到吧!都准备好了吗?”高镇长说。 “请镇长指示!”卢寒恭敬地说。 高镇长仔细看了一下会场的布置,点点头说:“还不错!”又关切地问道:“昨夜老师们都辛苦了!” 卢寒说:“辛苦点怕什么,不过这值得!” 高镇长拍拍卢寒的肩膀说:“这次能有这么大的教育捐资,我还得好好感谢你呀!” “感谢我?”卢寒不明白,眼睛睁得很大。 “是啊,听说这位吴总,是你的学生,人家可是冲着你的面子才来捐资的!” “我的学生?他是谁呀?是男的还是女的?叫什么名字?”卢寒连连问道,他确实有些紧张。 高镇长笑道:“你这么多的问题我一个也不能回答,来了你就知道了!” 说话间,一辆宝马车开进了校园,停在了花坛旁边,从车上钻出三个人来,两男一女。那女的穿着打扮很入时,玫瑰红色的连衣裙,上面罩一件乳白色透孔的薄绒衫;一头黑亮亮的长发没有梳成辫子,而是高高地束起来,眼睛上架一副茶色的太阳镜,脚穿一双价钱昂贵的红色漆皮鞋,过膝的透明丝袜。两个男的上下穿一色的蓝色西装,系着金黄色的领带,眼睛上戴一副黑色眼镜,看来是两个保镖。 老师们和学生们一见,就按事先的安排夹道欢迎,军乐阵阵,喊声连天。 那吴总在两个保镖的簇拥下,像检阅队伍似地慢步走着,不时地向学生们挥挥手,真是风度翩翩。 当她走到卢寒的面前时,突然停住了脚步,伸出她那只白嫩的右手,抓住了卢寒的手,说道:“卢老师,您好!” 卢寒端详了她一会儿,说:“您是?……” 吴总立刻摘下眼镜,露出一副漂亮的脸来,然后说:“卢老师,您不认识我了?”说完,望着卢寒只是笑。 “吴影婕!?”卢寒真是没想到是她,顿时,激动、高兴、内疚,各种感情一起出现在他的脑海中,他竟不知如何表达。 吴影婕看出了卢寒的窘迫,说道:“卢老师,还是把这种场面撤了吧!让老师们和同学们上课去吧,我们到您办公室里去谈,好吗?” 此建议正中卢寒的下怀,他挥挥手,老师们和学生们便一哄地散了。吴影婕也对身后的两位保镖说:“这是我的恩师,你们还是到车上去等我吧!”两位保镖给她鞠了一躬。然后乖乖地回车上去了。 卢寒将高镇长介绍给了吴影婕,相互握了手,一起向卢寒的办公室走去。 来到办公室,吴影婕从包里掏出一张支票,说:“这是我公司的一点心意,卢校长,请笑纳!” 露寒一看那支票上面的数字,果然是100万。笑着说:“吴总的慷慨解囊,我代表全校师生向您表示万分感谢!” 高镇长也在一旁说:“是啊!吴总,您可解决了林溪中学的大问题呀!我代表全镇人民感谢您!” 吴影婕笑道:“高镇长,卢校长,快别这么说,我是商人,从不做无利可图的事。干脆跟两位实说了吧!我们这次给学校投资,不是没有理由的,一是我公司来西部开发,还需要高镇长的大力支持;二是我公司这次西迁,有很多员工的子女需要上学,麻烦卢校长的事还多着呢!我们想借我们的微薄之力,改善贵校的环境,这实际上也是为了我们自己,这叫与人方便,于己方便吧!” 高镇长说道:“吴总客气了!你们来到西部开发,是为了响应党中央的‘开发西部的战略计划’,我们理应大力支持。即使你们不投资,学生上学也是大事,我们也应该接纳。所以我们还是要感谢您的支援!” 双方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高镇长接了一个电话,要他赶回镇里参加一个会议,他不得不起身告辞。临走时对吴影婕说:“欢迎吴总到政府来做客!” 吴影婕站起身,说:“一定前来拜访!” 办公室里只剩下卢寒和吴影婕两个人了,这时,吴影婕突然换了个面孔,刚才那种威严的神气已荡然无存,变得温柔贤淑起来,她看了看卢寒,说:“卢老师,您的事儿我都听说了,是黄小妹告诉我的,我当时听了还哭了一晚上哩!” 卢寒笑着说道:“别说我了,还是说说你吧,你怎么一下子就当起这‘吴总’来了?” 吴影婕见卢寒这样问,脸上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复杂起来,她低着头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然后深情地望着卢寒,喃喃地说道:“卢老师,这都得感谢您!那次离开您之后,我被父亲安排在江西一所高中读书,按我生性好玩的个性,是断然考不上大学的,可我想到了您,您是第一个使我动情的人,又是第一个拒绝我的人,我发誓,不考上大学,不混出个人样来,决不来见您。所以我拼命地学呀,学呀,好像不是为了我自己,而是为您在学习。高考时我考进了江西大学经济管理系,毕业后分配到西南开发总公司工作,一年后,由于我在项目开发方面做出了突出的成绩,我被提拔成副总经理。后来我听说了您的事情,又听说您来到了这里,正巧公司要向西部发展,我就第一个申请来了。这次教育捐资,是我费了好大的劲儿才让总公司批准的,我希望我能为您解决燃眉之际……”吴影婕话未说完,眼睛里闪烁着泪花。 卢寒本想向她打听一下苏枫秋的消息,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吴影婕似乎有许多话要对卢寒讲,但又不知从何说起,她只是默默地注视着卢寒。而卢寒更不知道对她说什么了,他想说些感激之类的话,但又显得多余,就在这僵局的情况下,一保镖跨了进来,很有礼貌地对吴影婕说:“吴总,公司来电话,叫您早点回去! 吴影婕要走了,卢寒送她到车上,吴影婕上车之前,对卢寒说:“卢老师,还欢迎我再来吗?” 卢寒笑道:“瞧你说的!我怎么会不欢迎?” 吴影婕说:“那就好!”说完,向卢寒招招手,一头钻进车里,走了。 第三十七回 冤家路窄 苏枫秋漫无目的地在江岸走着,这是她大学毕业的第七天了,她寻思着:漫漫四年,转眼即尽。昨天还做着一千零一夜的梦,现在已经是大学毕业生了。她忆起刚刚来到华南师大之时,自己还是个朦朦胧胧的丫头“片子”,而今却好似一个历经风霜沧桑的大人。我真的成熟了吗?进入社会,我准备好了吗?她不断地问着自己,感到有些茫然。 在大学里,她自己一刻也没有轻松过,当她发现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比她在学识上胜一筹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在高中所学的东西是多么的微不足道!所以她一直努力着,发奋着,整整四年啊,她只跟卢老师打过一次电话,写过两封信,这并不是说她已经忘记了卢老师,在她和卢老师之间,她觉得有一种不需要明说的默契,她知道卢老师一定会等她,一定会相信她!并不需要缠绵的电话或是发誓赌咒的信件,因为她深深地爱着他!这就够了,这比什么都好!四年来,她深居简出,拒绝了同学们提她当校花的好意;拒绝了团支部书记的苦苦相求。同室的同学都说她傻,放着这么好的人不要,去追求那曾经被人伺弄过的‘名草’,她们的话她一句也听不进去,她只是觉得,卢老师是她不该忘记的人,也不敢忘记,也不愿忘记! 今天她就要到市人事局去报到了,听说还要进行严格的上岗考试,而且指标也有限,在他们毕业的50人之中,只有25人能上岗,她不知道她是否能考上,她多么希望这次能如愿以尝,最好是能分到卢老师的那所学校里去,去结束她这段感情的归宿。 她今天去得非常早,人事局办公楼的门刚刚打开,她就进去了!见里面坐着一位五十岁左右的老者,白白胖胖的,头上没有了多少头发,苏枫秋想,这大概就是汪局长了。她走进去很亲切地叫了一声:“汪局长好!”汪局长抬起头来,看了苏枫秋一眼,他的眼睛就再也回不去了,他盯着眼前这位貌若天仙的美女,从上到下地打量着,然后双眼定格在苏枫秋那高耸的胸脯上,不动了。 苏枫秋见他这个样子,着实吓了一跳,她只好再说了一句:“汪局长,您好!我是华南师范大学的毕业生,是前来报到的!我叫苏枫秋!” 汪局长听到了苏枫秋的话,立刻觉察到了自己的失态,马上定了神,打着官腔说:“哦,欢迎,欢迎!”又指了指旁边的沙发道,“请坐,请坐!” 苏枫秋弯腰坐下的瞬间,汪局长抓紧机会在她的桃子领的衣服间又偷看了一眼,接着说:“把你的毕业证明和个人资料给我看看!” 苏枫秋早有准备,立刻从背包里拿出这些东西,双手递了过去,汪局长接东西的时候,双眼又盯在她那双雪白粉嫩的手上。他拿着资料随意地翻了一下说:“根据市里的指标,你们这次毕业的师范院校学生,不可能人人都上岗,而且都要参加市人事局组织的上岗考试,你得有思想准备哟!”说完对苏枫秋笑了一下。 苏枫秋没有回答,只是点了点头,哪知道这一点头之间,一绺头发从头上滑落下来,给这位本来就漂亮的姑娘又增加了几分美色,仿佛一朵鲜艳的玫瑰配上了一匹嫩绿的叶子那样妙不可言,汪局长见了,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爆满的冲动,忽地站起来,失去理智地一下子将苏枫秋抱住,对她说:“只要你听我的话,我保证你不用参加上岗考试,而且把你分到全市最好的学校!” 苏枫秋吓得大叫一声,从汪局长怀里挣脱出来,没命地跑了出去。 她一路狂奔,来到湖心公园的一个亭子下,似乎再也跑不动了,她本能地朝后望了望,确信后面没有人追上来,她才摊坐在石墩上,全身一点力气也没有了。 她寻思刚才的情形,让她不寒而粟,她没想到会遇到这种事情,让她连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她想大声地哭出来,可是眼泪到了眼眶的边上,她又收回去了,只觉得眼里有火往出冒! 她突然觉得全身酥软了下来,眼前飞着金花,她才记得自己没有吃早饭,因为她从小就有个低血糖的毛病,只要一顿不吃饭就会出现这种症状。不远处有个快餐馆,她一步一步地挪了过去,老板招呼她坐下,心里才稍微平静了些。 她要了一笼包子和一碗豆浆,刚要吃,对面的桌上出现了一个打扮很酷的年轻人,对着老板吆喝道:“老板,四根油条,一碗豆浆,快点!” 苏枫秋抬头一看,嘴巴张成了个“0”型,对方也一眼认出了她:“啊!苏枫秋!你怎么在这里?”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次企图非理苏枫秋的孙刚! 苏枫秋低下头去,不打算理他,可是想到刚才受到的屈辱,向谁去倾诉啊!眼前的他纵然过去有千般的不是,可毕竟是自己的同学呀,想到这里,眼里落下了泪水。 孙刚看到苏枫秋见到他就流泪,以为是她想到了在高中时的那件事,就说:“苏枫秋,你别想那件事了,那时我不懂事,冒犯你了,请你原谅好吗?” 哪知孙刚不这样说还好,他这样一说,苏枫秋就越把他看作亲人,眼泪不断线地流了出来。 孙刚一见,觉得有点不对头,就问道:“你真的不肯原谅我?”说着他拔出一把小刀来,“你不原谅我,我就证明给你看!”他抬起一条腿,脚踏在凳子上,卷起裤管,露出大腿,就要往腿上砸。 苏枫秋连忙拦住他说:“不是因为你!”就把自己如何去人事局的事情一五一十地向孙刚说了一遍。 孙刚听了,气得大叫:“他妈的个巴子!”随后又哈哈地笑起来,他对苏枫秋说:“就这点破事啊?你放心,我三天之内给你搞定!我保证,你既不用参加考试,而且会分到最好的学校!”停了停,他又说:“你先找个旅馆住下,三天后等我消息,OK!” 不等苏枫秋答应,孙刚就一阵风似的去了。 三十八回 孙刚的相助 (三十八) 话说孙刚离开苏枫秋之后,径直来到了市中心的一家歌舞厅——“亭亭夜总会”,这家歌舞厅是一个叫雪艳的女人开的,也是孙刚经常光顾的地方。雪艳一见孙刚的到来,立刻迎了上去,一把将孙刚抱住,将裸露在外的胸脯贴在他的胸前,甜咪咪地说道:“哎哟,我的宝贝儿,你有几天没来了?可想死我了!今天来是找老娘还是找菲菲小姐呀?” 孙刚一把推开她说:“少罗嗦!我今天来找菲菲有正事儿!快说!她在哪儿?” 雪艳扭了一下腰,说:“她在楼上,你去找她吧!” 孙刚没再理会雪艳,直接朝楼上去了,雪艳扭了一下屁股,愤愤地说:“哼,装吊。什么玩意儿!”又忙活她的去了。 这个菲菲,十六七岁的年纪,人长得很漂亮,据说是从四川下来打工的妹子,不知怎么被雪艳骗到这儿来了,自从雪艳请孙刚给她“开苞”之后,两人也有了一定的感情,孙刚也舍得在她身上花钱。 这时,菲菲见孙刚来找她,二话没说,就脱起衣服来,孙刚连忙止住她说:“收起来吧,今天找你不是为这事儿,有件事儿托你帮忙!俯耳过来!” 菲菲刚脱了件外套,只穿一件吊带衣,听孙刚叫她俯耳过去,就很顺从地走过起,双腿叉坐在孙刚的腿上,孙刚在她的耳旁耳语了许久,菲菲听得连连点头,说完之后,孙刚站起来要走,菲菲发嗲地说:“来了就做一回了再走啊!”孙刚一看她那露在外面的双乳,终于忍不住,抱着她滚到了床上…… 星期五的晚上,汪局长来到了“亭亭夜总会”,雪艳老远就看见他,一阵风似的迎了过来,笑咪咪地说:“汪局长……”局长两个字还没有说出口,就被他捂住了嘴巴,很严肃地说:“跟你说了多少回了,叫你在这里不要叫我什么局长,你总是记不住!”雪艳心领神会,马上改口说:“汪大哥,你可是稀客哟!”说着在汪局长的脸上亲了一口。 汪局长低声问道:“菲菲小姐在几号包房?” 雪艳四周望了望,也压低声音说:“在2号,早跟你留着位子呢!”汪局长冲她笑了笑,在雪艳的屁股上拧了一把,就朝舞池里去了。 雪艳在后面喊了一句:“完事儿了别忘了跟我跳一曲啊!” 汪局长穿过热闹非凡的舞池,他没有兴趣在这儿住足,他拨弄着拥挤的男女,径直朝2号包房里走去。 菲菲斜躺在包房内的沙发上,她今天穿一件透明的粉红色吊带装,连内衣也没穿,隔着吊带还能看见她那两颗樱桃般的乳头。汪局长走进去,从后面一下子抱住了她,双手从吊带上面伸了进去,一阵乱摸起来,嘴里喃喃地说:“我的菲菲,想死我了!”菲菲似乎很配合,迅速脱掉了那透明的吊带,赤裸着身体一下子骑在了汪局长的腿上,两人紧紧地热吻起来。 忽然,几道耀眼的闪光灯在他们的背后闪亮起来,汪局长吓得弹起来,躲到了沙发的背后,孙刚拿着照相机笑嘻嘻地坐了下来,对沙发背后的汪局长说道:“汪局长,出来吧!这有什么不好意思啊?” 汪局长战战兢兢地站了起来,白胖的脸上变成了红色,声音发颤地说:“你……你……有什么事吗?” 孙刚放下照相机,手里玩弄着一把明晃晃的小刀,说:“汪局长,求您点事儿,这事在您那儿不费吹灰之力!”他看了一眼还在发抖的汪局长,又说:“我的朋友苏枫秋,师范大学毕业的,可能您有印象吧?”他故意把“有印象”几个字说得很重! “是,是,有印象,怎么啦?”汪局长的声音有点发跳。 “有印象就好啊!你们人事局不是要搞上岗考试吗?我想她就不用考了吧?”孙刚试探着说。 汪局长揩了一下头上的汗珠,说:“既然是你的朋友,那……那就不用考了!” “应该分配在最好的学校——市一中,您说对吧?” 汪局长心想,你就为了这点事啊?他直起了腰,说:“好说,好说!” 孙刚笑道:“我相信汪局长是个明白人,如果后天的人事公布榜上看不她的名字,您这张照片就有可能刊登在《峡江日报》上了!好,我的话说完了,你们继续玩吧!” 说着,他又对汪局长笑了一下,才走出了包房。 三十九回 风残花损 苏枫秋在"峡江旅馆"住了两天,一边复习准备考试,一边等候孙刚的消息。她本来对孙刚不抱有任何的希望,自从发生在校园的那件事之后,她心里一直恨着他。可是经过了这么多年,她有时也会站在孙刚的角度想一想,他追求她,这是每一个处在青春萌发期的男孩子都会有的一种表现,只不过他太过偏激,太过一相情愿罢了,仔细想想,她觉得他没有什么不对;但她一想到他曾经伤害了卢老师,心里就恨起他来,又觉得他无一是处了。尽管她不太相信孙刚能给她把事情办成,但现在的她只不过是个刚涉尘埃的女孩子,没有地位,没有关系,除了一张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弄来的大学毕业文凭,她什么也没有!她觉得自己是个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人了,没有理由拒绝别人的帮忙,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得去争取,所以她等候着孙刚的消息。 第三天的下午,她背了一会儿《邓小平理论》,觉得有点困了,就倒头便睡,哪知一觉却睡过了头,直到晚上六点钟她才醒来,她赶紧起床,在卫生间洗了个冷水脸,一下子变得清醒起来,突然想到孙刚既没有来电话也无消息,看来她这点希望没有了,好在她早有思想准备,反而觉得这样也好,她终于什么也不亏欠于他!心里不觉轻松起来。 “笃、笃、笃”有人敲响了她的门,这她一点也不奇怪,服务员经常这时进来换开水,她慢腾腾地前去开门,门一打开,她吃了一惊,孙刚正笑嘻嘻地望着她,她不知该如何是好,脑子里一下子什么也没有了。 孙刚趁她发呆的当儿,齐身挤了进去,坐在床上,自言自语地说:“哈哈,什么都办好啦!”他说着从口袋里拿出一叠纸片,“诺,这是《上岗证》,这是教育局《上岗通知书》,你现在马上可以在市里最好的学校——市一中去上班了!”说完,他将这些纸片一一递到苏枫秋的手上。 苏枫秋拿到这些纸片,当她看到上面盖着大红的印章的时候,她相信这是真的,这是她这些天来一直盼望的东西啊!可是她看到这一切都是真的时候,她又觉得自己做了一件十分不光彩的事情,谁知道他是用什么手段弄来的这些东西呢?要是通过自己的考试成绩得来这些东西,那该是多么光彩,多么自豪啊! 孙刚在一旁观察着苏枫秋的表情,他立刻猜出来了,就笑着说:“你别想我这些东西是用什么非法的手段弄来的,你尽管放心地去上你的班,保证不会有事儿!” 孙刚这几句话似乎很有效果,打消了苏枫秋的疑虑,脸上露出了甜甜的笑容,她又看了看那些纸片,皱了皱眉,问道:“我可并没有要求到一中去呀,我的志愿在西部啊!” 孙刚说:“这我知道,可人事局里的朋友说,你可是一中的校长亲自要的呢!你如果不满意,我再去周旋一下?” 苏枫秋听他这么说,马上笑道:“算了,这也够麻烦你了,怎么好意思让你再去呀!这也好,在一中好好学点本事,再往西部调动就简单多了!孙刚,真的很谢谢你!” 孙刚也笑道:“弄了半天才说一个‘谢’字呢!苏枫秋,你可能现在还不明白我为什么要帮你吧?说实话,那次实在对不起你,后悔了好多回,现在好了,总算可以将功补过了!” 孙刚的话实在是苏枫秋没有想到的,真是“士过三日当刮目相待”呀,孙刚能变成一个好人,她觉得很欣慰…… 孙刚又说:“苏枫秋,你能上岗,这实在是一件值得庆贺的事,我有一个提议,我们到下面酒馆里去庆贺一下吧!我请客,怎么样?” 苏枫秋正想去答谢一下孙刚,没想到孙刚却先说出来了,她没有理由拒绝,于是就很爽快地说:“好吧!不过,不是你请我,而是我请你!” 孙刚固执地说“对不起,我没有要女士请我的习惯,这就别争了,走吧!” 这是一个挨着旅社开的一个不算大的酒馆,晚上来的人也很少,苏枫秋他们选了一个很僻静的位子坐了下来,老板就走了过来:“哎哟,孙哥,你可是稀客哟!”他有看了看苏枫秋:“哎呀,这么漂亮,是你的马子吧?” 孙刚瞪了他一眼:“胡说,这是我朋友,少罗嗦,快把最好吃的菜给我上来!”接着向老板使了个眼色。 老板弯着腰向孙刚鞠了一躬,陪笑道:“对不起,马上就来,二位稍候!”说着就走了。 苏枫秋等老板走了,就问道:“你怎么在哪里都有你的熟人啊?这个人好象还很怕你呢!” 孙刚笑道:“苏枫秋,我跟你不同啊!哦,你可能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吧?告诉你,那次我离开了高中,就再也没有读过书了,我什么都干过,修过自行车,干过水泥工,后来我才认识到,这个社会,有文化不一定有地位,有钱才有地位,怎么样才有钱啊!必须自己干,于是我同几个哥们合伙开了一家汽修公司,赚了点钱,这辈子可能够用了,后来公司散伙了,我也懒得张罗,就租给别人在干,我每月收点租金也就够了!这些人都找我修过车,后来我当老板了,有钱了,他们当然得巴结我呀!” 苏枫秋听了孙刚的话,心里想:真是人各有志,各人有各人的出路啊!我在大学里苦熬的时候,他就在商场滚爬了,现在我满肚子的文化,他却满兜里是钱,真是不可想象! 不一会,服务员就端上来满满的一桌子菜,好多都是苏枫秋没有见过的,连名字也说不上来。 孙刚问道:“小苏,喝点什么呢?” 苏枫秋说:“随便来杯饮料吧!我又不会喝酒!” 孙刚笑了笑说:“我有个提议,你也不喝饮料,我也不喝白酒,为了庆贺,我们一人来杯法国葡萄酒,跟饮料差不多,不会醉人,怎么样?” 苏枫秋虽然不喝酒,但每年的春节,她总要陪父母喝一杯葡萄酒,可从来没醉过,想到这里,她就点了点头。 孙刚起身,向后走去,不一会儿,他手里就端着两个高脚杯,杯里盛满了像雪一样的葡萄酒,他走到桌前,递给苏枫秋一杯,说:“来,小苏,为你马上就要走上工作岗位,干杯!” 苏枫秋见他如此虔诚,就喝了一小口。孙刚高兴地说:“来,吃菜,慢点喝!” 这一小口酒喝下去,没多大工夫,苏枫秋就觉得头晕,好像要睡了,但她丝毫没有怀疑孙刚在酒里做了手脚,只是认为自己几天来背书太辛苦,没有睡好,想着想着,她就不省人事了。 孙刚见苏枫秋睡着了,脸上立刻露出了奸笑:“苏枫秋啊苏枫秋,你没想到吧?你逃了这几年,可最终还是没有逃过我的手掌心!哼!我孙某人要的东西,哪样没有得到?” 老板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问道“孙哥,房间给你准备好了,快把这漂亮妞弄进去享受吧!”说完,露出一脸的淫笑! 孙刚把一杯酒一饮而进,抱起熟睡的苏枫秋朝后面走了进去。 第四十回 短暂的重逢 又一年过去了。 几天来,卢寒感到有一种难于言表的郁闷像一块石头一样压在他的心头,有时甚至让他喘不过气来。一是他接到派出所的通知,说有一个越狱逃跑犯最近可能流串到此,要求他给学生反复讲,不要单独离开学校;二是他一直得不到苏枫秋的消息而苦闷。 他在给学生讲李清照的词《声声慢》时,当读到“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时,他居然涕泪俱下,学生们自然不知道卢寒心里的感触,只以为这是极好的词,那些从来不背诵诗词的学生,大概深受卢老师的感染,不知不觉也背得滚瓜烂熟了。 这天晚自习下后,卢寒照例要在学校周围巡视一番。当他走到校门口的时候,两个走读的学生飞一般地向他跑来,见了卢寒,气喘吁吁地说:“卢校长,快,门外有一个人拿着匕首正向周涛他们几个要钱!” 卢寒一听,三步并着两步地跑到校门口,见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正用匕首在威胁两个男生:“快给老子拿出钱来,不然我就白刀子进红刀子出!”两个男生被吓得缩成一团。卢寒连忙对站在身后的两个女生说:“我缠住他,你们快去通知其他老师!”两女生连忙跑向办公室跑去了。 卢寒对那年轻人大喝一声:“住手!” 那年轻人被卢寒的吼声吓了一跳,突然他看清了来人,反而笑了起来:“哦,原来是卢老师啊!你真是我的克星啊,我在哪儿都能碰上你,每次都是你坏我的好事儿!” 卢寒仔细一看,原来是孙刚。正色道:“孙刚,你知不知道你这是在犯罪?” “犯罪?哈,哈!我他妈的不知道这是犯罪?告诉你,我刚从监狱里跑出来,我本来就是罪犯!卢老师,我们作笔交易好不好?你给我点钱,我告诉你苏枫秋在哪里,好吗?” 卢寒一听,不觉浑身的血在沸腾,问道“苏枫秋?你把她怎么样了?” “别急呀,卢老师!”孙刚故弄玄虚地说,“我现在他妈的什么都不上了,不妨实话告诉你吧,苏枫秋大学刚毕业,我在街上碰见了她,是我帮了她的忙,让她在市一中上班了,她为了感激我,陪我喝酒,我略施小计,就让她醉得不醒人事,嘿嘿,趁她熟睡之机,我就做了那事儿!没办法,她只好答应以后跟我结婚,没想到那婊子跟了我,在梦里还叫着你的名字!我气不过,就一刀通了她,现在她还躺在医院里,不过,是死是活我可不知道,因为我当时就被捕了!怎么样,卢老师,我告诉了你她的消息,给钱吧!” “无耻!”卢寒积满全身的力气,朝孙刚的脸部猛地一拳捣过去,把孙刚击了个仰面朝天。 “好啊,你居然敢打老子!”孙刚爬将起来,凶相毕露,猛扑过来,举起匕首,在露寒的背上一阵乱戳,卢寒终于倒在了血泊中,双手却紧紧地抓住孙刚的双腿。 警车呼啸而来,一副铮亮的手铐铐住了孙刚那双沾满鲜血的手。 卢寒被抬上了救护车,飞一般地驶向市医院。苏枫秋已经昏睡了四天了,在这四天里,她好像去了很多地方,她到过她刚毕业的大学,回到了她住过的学生公寓,可不知为什么,她的同室的同学都不理她,好象根本就不认识她;她也回到了以前的高中,看到了她日夜想见到的卢老师,可是,卢老师也好象不认识她,甚至连看她一眼也不肯,她的心碎了,眼泪忍不住簌簌地流了下来.她在痛苦的时候,对面来了两个人,说是要捉她去阴间地府,她大声地呼喊着,挣扎着…… “苏老师醒啦!苏老师醒啦!”她听到了似乎是孩子们的叫声,她猛地睁开眼睛,真的是一群天真可爱的孩子围坐在她的床前,见她醒来,一个个欢呼着,跳跃着。她不明白她为什么在这儿,叫问道:“同学们,你们怎么在这里?我这是在哪儿?” 一个扎着马尾巴的女孩流着眼泪说:“老师,您受伤了,你现在在医院里!” 苏枫秋摸了一下腹部,才感到有隐隐的疼痛,她突然想起来了,孙刚把她从床上拖起来,打了她,她与他争辩,不想那孙刚突然在她的腹部捅了一刀,她什么也不知道了。 第六天,苏枫秋精神好了许多,一大清早,校长就来看她了,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女校长,人有点胖,但温和慈祥,她对待每一位职工都包含着母爱,苏枫秋见了她,就好象是见到了自己的妈妈,抱着她痛哭了一场。校长替她揩去了眼泪,劝她好好休息,不要多想,另外还告诉了苏枫秋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孙刚杀人之后,被邻居报了警,孙刚被抓起来了,一个坏消息是,孙刚不知怎么又逃跑了,公安局正在四处捉拿,要苏枫秋提高警惕,防止孙刚来报复,学校会派人来保护的,请她放心。 苏枫秋听了,抱住校长又一阵痛哭:“校长,我真是受不了他了!”校长好不容易才劝住了她,又聊了会儿,校长要离开了,苏枫秋起身送校长到门外,忽然看见一群护士正手忙脚乱地簇拥着一架担架车,向手术室奔去,苏枫秋见了,也不觉得奇怪,在医院里,这种事情天天都会发生,这时,一护士小姐拿着注射器械进来了,对苏枫秋说:“苏老师,该打针了!”苏枫秋躺到床上,在护士大针的间隙,她问道:“外面又发生了什么事啊?”护士一面拔出针头一面说:“咳,听说是一个叫卢寒的校长被人连戳了十几刀,生命很危险啊!” 苏枫秋听了,脑袋“嗡”地一下,急切地问道:“是不是林溪中学的那个校长?”护士没有注意她的表情,漫不经心地说:“是啊!” “是谁杀了他?” “听说是一个叫孙刚的逃跑犯啊!怎么?你认识这个校长?” 一阵眩晕,苏枫秋又什么也不知道了。 一个多小时的抢救,苏枫秋又醒了过来,那位打针的护士满头流着汗,见她醒来,才露出了笑容,她对苏枫秋说:“苏老师,你可吓死我啦!” 苏枫秋微笑了一下说:“那个卢校长出了手术室了吗?怎么样了?” 护士说:“出来了,在观察室呢,不过还没有脱离危险!” “我能去看他吗?”语气里有些哀求。 “这我可作不了主,你等会儿,我去请示一下主治医生,看行不行啊!”说着一阵风似的出去了。没过多久,又回来了,很高兴地说:“主治医生说可以去看她,但不能说话,病人很危险!我陪你去吧!” 苏枫秋听说,立刻走下床来,在镜子前理了理她那凌乱的头发,跟着护士就出去了。 观察室里冷冷清清地,卢寒一个人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只有吊着的点滴无精打采地向下滴着,苏枫秋忍着悲痛,慢慢地走过去,拉住卢寒的一只手,先放到自己的胸前,又移到自己的脸上,眼泪不断线地流了下来,嘴里喃喃地说:“寒,你不能死啊!你快活过来吧!孩子们需要你,我需要你啊!” 突然,她感觉卢寒的手指动了一下,她激动地对护士说:“快看,他动了!”护士忙凑过来,也看了一下说:“真的,这可真是奇迹呀!” 卢寒慢慢地睁开眼睛,定神地看了一下苏枫秋,一颗热泪夺眶而出,他很吃力地说了句:“是……枫秋吗?我……我……终于……又……见……到……你了!”说完,他又闭上了眼睛…… 第四十一回 尾声 春天来了,林溪中学的周围,也笼罩在春的怀抱中:风微微地吹着,花针般的细雨无因的由天上洒落,山上刚吐翠的柔柳,被风儿牵引着左右摇摆。那些红的白的黄的花,绿的草,皆如赶赴市集者似奔聚而来,形成了烂漫无比的春天。伶俐可爱的小燕子,也由南方飞来,加入了这隽妙无比的春景的图画中,为春光平添了许多的生趣。可是,在这柔美的图画中,添了一座极不和谐的新坟,坟前立有一块墓碑,上面写着:“革命烈士卢寒之墓”。墓的周围摆满了各式各样的、各种颜色的花圈。这是林溪中学的全体师生们用沉痛的心情在清明节送给卢寒的。 学生们扫墓完毕之后都走了,高美胜和江梅留了下来,他俩在坟前摆了几个小菜,江梅哭着说:“卢寒,这是你生前最喜欢吃的菜,我特意给你弄来了,你尝尝吧,啊!” 高美胜倒上满满的一杯酒,流着泪说:“卢寒,来,咱俩再干一杯!你知道吗?学校的实验室、音乐室、微机室,还有教师宿舍都已盖起了,你所想象的现代化学校已初具规模了。可你小子无福享受,离我们而去了!”说完,一仰脖子,喝了个精光,然后匍匐在坟前,号啕大哭起来。 高美胜和江梅走后,来了一位打扮时髦的女子,她手捧一束玫瑰花,身后跟着两个戴墨镜的人,她示意他俩停下,自己慢慢地走到卢寒的墓前,把那束花放在墓前,默哀了片刻,她突然发疯似的拿起那束花,掷于脚下,还发狠地用脚踩了起来,直到那束花被她踩稀烂了,才从她的眼角流出两滴泪来。但她又似乎很后悔似的把那两滴出世不久的眼泪揩掉了,发狠地说道:“卢寒,卢老师,我凭什么来看你?我凭什么对你掉眼泪?你成了英雄,成了烈士!真值得恭喜呀,卢寒!可对你来说,你值吗?我来说,什么狗屁用都没有!?您知不知道?我一直盼望着您能送我一束玫瑰花,可你一直吝啬得可以,现在倒是我捧着花来送给你了,现在好了,您不会拒绝了!你不拒绝了我反而不给你!您知道吗?我深深地爱着你的时候,我不知流过多少眼泪,现在我已经没有眼泪了!哈哈,也好,现在我也用不着跟谁去挣了,我得不到的,别人也得不到了,哈哈!”可是她刚说完这些,眼泪就不断线地涌了出来,颗颗滴在那束被她踩烂了的玫瑰花上。 两个戴墨镜的人远远地看了许久,终于走上来说:“吴总,回去吧!” 天将要进入黄昏了,山下又走来一个女子,她穿一身拖着长裙的白色绸袍,脚上穿一双高跟的金色皮鞋,一串赛珍珠项链挂在她瘦瘦的脖子上。在太阳余辉的照耀下,更显得妩媚动人,苍白的脸上,挂着两行特别耀眼的泪痕。她慢步地走到卢寒的墓前,抱着墓碑抽泣了一阵,然后用双手拔掉卢寒墓前所有的杂草,又把那些摆得有点杂乱的花圈理顺了,从怀里掏出一个很精致的相框,放在卢寒的墓碑前,她站起来,用裙角揩干了眼角的泪水,慢慢地向山顶上走去。 太阳快落山了,它的红光从云缝里喷射出来,将五颜六色的花圈染成了血色,将青山染成血色,也将卢寒的坟墓染成了血色。在这血色中,它渐渐向山后落下,忽而变成一个红球,浮在山腰里。这时它的光已不耀眼了,山也暗淡了,云也暗淡了,树也暗淡了。 在这一切都已暗淡的颜色里,白色的绸裙像一朵云彩,向山崖下飞去,惊飞了正待安歇的鸟群。 第二天,人们再次怀着悲痛的心情来到这座山上,在卢寒的墓旁,垒起了一座新的坟墓。人们按照藏在镜框里的心愿,同样给她立了一块墓碑,上面写着:“卢寒之妻苏枫秋女士之墓”。 一年后,在两座坟之间,长出了一棵柳树,枝丫向两旁伸展开来,刚好将两座坟墓罩住。每当春天悄悄来临,细细长长的柳丝儿低垂下来,春风一吹,柳枝儿飘呀飘的,,那么轻柔,那素雅,那么耐人寻味。有好像有人在轻歌曼舞: 波渺渺, 柳依依。 孤村芳草远, 斜日杏花飞。 江南春尽离肠断, 苹满汀洲人未归。 --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