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正常暴打组》作者:彭海璃 文案: 表面风流浪荡内里缜密聪慧绅士30岁混血老男人X看似冷漠犀利实则傲娇腹黑超级20岁天才小萝莉 A国中央调查局下设特别事件应急处,该机构下设若干小组,破案率最高的便是暴力犯罪打击组,简称暴打组。 特别高级调查员,天才少女郁清越,年仅20岁,顶着两个博士一个硕士的太阳光环,童年的经历却让她成为了一个看似犀利坚韧内心荒芜软弱的人。老组长退休,新来的组长顶着费雪这样准女□□字,实际上却是一个胡子拉碴,落拓不羁的混血大叔,而且两个人之间似乎早就认识。 无故爆炸的女人,尸体旁的密码纸,无端爆炸直至出现命案的公共卫生间……在解开一个又一个谜团的时候,天才少女郁清越和混血大叔费雪也在慢慢看清自己。 面对这个社会最黑暗最肮脏的一面,面对自己不堪回首的过去,他们通过努力收获了最纯洁的爱情。 这是一个披着刑侦悬疑外皮的都市萌宠文。 案件为言情服务,参考改编自国内外真实案件,逻辑尽量缜密,有仔细详实的大篇幅破案与推理过程,犯罪心理分析和法医鉴证描写,不保证符合完全符合科学规律,不保证按得住牛顿的棺材板,请考据党和较真党放过彼此,请勿互相折磨。 这篇文是我的一个小执拗,不管怎么样都不坑不BE,可能也不会签约入V,但不会因此就降低文章质量的,请喜欢的姐妹放心食用。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业界精英 悬疑推理 搜索关键字:主角:郁清越,费雪 ┃ 配角:兰璇,高羽则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你带我正视温暖世界,你要负责 立意:通过各类暴力案件揭示当代社会下,一部分人扭曲的心理,和在一线坚守正义的调查人员与罪恶的不懈斗争,来表现正义最终的胜利和过程的艰难曲折。 第一章 耍花腔的新组长 九月底的中都市天气特别好,温度适宜,不干不燥。 郁清越多睡了几分钟,不得不从地铁一路小跑着去上班。 国防部下属中央调查局的大楼庄严威武,离地铁站不到一公里,郁清越一路跑过来,连气都不带喘的。 她径直冲向楼梯,却看到一个佝偻的背影一步步往上爬,那人穿着一件脏污外套,宽大的帽子罩住整个脑袋,还带着黑色的口罩,低垂着头,完全看不清脸,一幅落魄不堪的模样。 郁清越追上去,面无表情语气匆忙的说了句:“先生,报案的话,警察局在隔壁,那群人抓个小偷小摸诈骗犯还是很有效率的。”然后就一溜烟的冲进了调查局的大门,赶在最后一秒打了卡。 郁清越就职于A国中央调查局,暴力犯罪行为分析中心,特别事件应急处下属的暴力犯罪打击组,简称为特应处下属暴打组。暴打组和特应处的其他科室,例如恐怖活动调查科,儿童犯罪打击科等都是平级,但因为成员人数少而且职级高,所以又不同于其他科室,最终被命名为暴力犯罪打击组。 暴打组拥有一间独立的办公室,从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外面的办公大厅。 郁清越穿过办公大厅,进了办公室坐在自己的座位上,语气淡然的跟对面的兰璇说了句:“刚才又有人报警走错地方。” 她身旁的高羽则闻言咬着嘴里的鸡蛋灌饼道:“对啊,到底为什么要把调查局和警察局搞成邻居啊,天天都有人走错,门口执勤的特勤都快崩溃了” 兰璇笑道:“调查局的人有麻烦也得找警察叔叔啊,总不能拿出枪自己解决吧。” 高羽则十分认同地点点头,又问道:“今天新组长会来吧,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人。” 兰璇道:“我昨天下班前去局长办公室送报告,听到他打电话,新组长的名字好像叫费雪。” “费雪是吧,只要知道名字就没问题了,来来来,让我查一下。”高羽则兴奋的拉过键盘,“不过这个名字一听就是个女神啊,太好了,我们组除了小越越,终于有女同志了!” 郁清越漫不经心的怼道:“我听说过以貌取人的,还没听说过以名貌人的呢。照你这说法,我今天在门口碰到一个报警走错地的邋里邋遢的大叔,外表一看就是被老婆戴绿帽,骗光钱的,但是从背影看身材特别不错,像个专门练了一身漂亮肌肉然后去吃软饭的小白脸。你说到底是哪种情况?” 高羽则还没来得及说话,门口突然传来了一个低沉而富有磁性的声音,“不好意思,哪种都不是哦,小妹妹。” 来人一边推门进来一边说道:“首先,我的确不是女神,但绝对算是个男神。其次,我今天的确有点不修边幅,但绝对不是因为被老婆戴绿帽。最后,我绝对不是吃软饭的小白脸,而且……” 说话间那人已经来到了呆愣住的众人面前,隔着墨镜饶有趣味的盯着郁清越说道:“而且,我身材的确不错哦,小妹妹要不要看一看,我可以随时献身。” 众人都有些尴尬,一时没有出声。郁清越看着眼前高大的人,正是早上她以为走错地方的大叔,连帽衫、墨镜和口罩,一样不少。 “你们啊。”和他一起下来的人无奈的说道:“这位是新组长费雪,快来自我介绍一下。” “不用了。”费雪摆摆手,往一旁的空椅子上一瘫,一副说话都嫌累的模样,“兰璇,暴打组联络员,负责联络案件、案件负责人,并处理媒体事务。新闻学博士,犯罪心理学学士,跆拳道黑带四段。” “高羽则,暴打组技术分析员,信息技术博士,负责提供网络技术支持,很少出外勤,上周的射击考核和搏击考核又没过,外勤禁止配枪。”费雪说道。 “至于这位小妹妹,郁清越,二十岁,高级特别调查员,犯罪心理学,生物化学双博士,刑侦学硕士,生物学硕士在读,擅长空手道,智商一百九,身高一六零,体重四十七,三围分别是……”在众人惊诧的眼神里道了个十分没有诚意的歉,“啊,不好意思,偏题了。” 费雪懒洋洋的说道,隔着墨镜都能感觉到一股漫不经心的气息。 “不管怎样,我今天之所以如此狼狈是因为之前的任务,前任上司发誓要榨干我到最后一秒,所以我到现在为止已经有四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抱歉了各位,今天只是来和局长打个招呼,你们不能见到我英俊的真容了,我现在要回家补眠,明天见了。”说完,费雪挥挥手潇洒的离开了。 带着他下来的中年男人是人事部的副部长,名叫古临,看着三人无奈道:“刚带着人家下来,就听见你们在背后嚼舌头,害得我都不知道做什么表情好了。” “好啦,临哥,这次大意了,以后一定会注意的。”高羽则不以为然道,“快,等我赶紧查查这个费雪什么来头。” “喂,你别把我的话当耳旁风啊。”古临无语道。 “算了,临哥,我给你泡茶,缓一缓吧。”兰璇安抚道,然后给了高羽则一个加油的眼神。 古临无奈的翻了个白眼,缓声拒绝了兰璇的茶,摇着头离开了。 高羽则伸了个拦腰,对着电脑噼里啪啦的开始了。 一会儿,高羽则拉长声音道:“费雪,性别男……” “年龄三十,身高一米九二,中德混血,生长于芬兰拉普兰首府罗瓦涅米,大学就读于丹麦哥本哈根大学……数学系和天文学系?”高羽则不自觉的拔高声音,“完全是门外汉啊。” “然后呢?”兰璇问道。 “之前任职于ICPO。原来是国际刑警啊,那倒是不错。”高羽则摸着下巴说道。 “别废话了,继续。”郁清越道。 “哇,难得小越越对案子以外的事情感兴趣,可惜什么都没了。”高羽则摊摊手。 “没了?怎么可能!”兰璇有些惊讶道。 “真的没了,其他所有的资料都是密封的,连照片都没有,就这点儿资料还是我从ICPO的资料库里挖出来的,他刚调过来,估计档案还没有转过来呢。另外,知道他为什么叫费雪吗,是他的本名Fisher的音译。” “打开密封档案对你来说很容易吧。”郁清越道。 “小姑奶奶,你可饶了我吧,不经允许打开国际刑警的密封档案,还是调查局现役干部,我可不想被国际刑警追杀,也不想丢了工作回家喝西北风。”高羽则道,“以他的等级当特应处的处长都绰绰有余,我可不想惹他。” “好了清越,别为难小高了,你以前对这些东西不是从来不感兴趣的吗。这是我今天接到的案子,虽然组长暂时没到岗,但不妨碍我们了解案情,大家都先好好看看吧。”兰璇说着,把资料分给每个人。 “没错,小越越,你可是咱暴打组的招牌啊,好好研究案件资料,明天大展身手吧,别让那个新来的把咱看扁了。”高羽则赶紧顺杆往下爬。 郁清越瞥了他一眼,埋头卷宗。 第二天,郁清越提前到了办公室,发现她居然还是最后一个到的。 男人八卦起来真是比女人还疯狂。 距离上班时间还有一分钟的时候,办公室大厅突然陷入了一阵诡异的安静,办公室里的三人抬头向外看去。只见外面进来了一个男人,半长的金色头发垂在肩上,湛蓝的眼睛,深邃的五官,白皙的皮肤,高大的身材,合体的西装,整个人绚烂夺目。 “怎么的,调查局要选个形象代言人吗。”高羽则道。 只见那人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的径直走进了暴打组的办公室,露出完美的八颗牙:“哈喽,大家好,好久不见,想我了吗?” 是费雪! “小妹妹,怎么样,算得上男神吗?”费雪看着郁清越戏谑道,“加上我的话,我们办公室就有中法德三种血统了。真是国家开放包容的最好证明啊。” 郁清越选择沉默。 郁清越和高羽则都是华裔,兰璇是个法国帅哥,再加上新来的费雪,一个中德混血,虽说五花八门,但这在调查局并不少见,毕竟调查局有相当一部分部门专门负责处理国际案件,各籍调查员都有,但像暴打组这样的还是比较特殊的,老组长退休后,这个部门就没有一个A国本国人了。 费雪的办公桌在靠窗的位置,他坐下来,外面的秋阳正好照在他身上,整个人仿佛沐浴金光。 “靠,阿波罗啊。”高羽则忍不住低喃了一句。 “破案率接近百分之百,平均智商为一百七十三,最低学历博士,最大二十七,最小二十,可以说暴打组是特应处的王牌,老组长退休,我很荣幸能够接任,我不敢说能比之前做得更好,但一定不会辜负暴打组的名誉。”费雪笑道。 “相信你们都已经把我了解的差不多了,所以我也不浪费时间自我介绍了。现在,我不管你们对我有什么看法或想法,请集中注意力到眼前的案子上。”费雪说完,示意兰璇进行案情介绍。 郁清越的视线从费雪蓬松卷曲的金发上挪开,投注在手中的卷宗上。 第二章 薄命四美 兰璇起身,打开投影:“这次的案件不用坐专机去外地,就在中都市本市。” 中都市从九月到现在不到一个月的时间,已经出现了四起可疑死亡事件,受害者均为二十岁至三十岁的年轻女性。 兰璇说着,将四名受害人的资料投射在大屏幕上。 四名女性都是A国人,最小的二十岁,最大的二十八岁,有学生,有白领,有美容师,除了都生活在中都市外找不到任何共同点,若非要联系起来的话,这四人都是身材标致,面容姣好的美女。 “这么久了,怎么现在才找我们?”费雪问道。 “因为案件性质难以确定,也没有所谓的行凶现场,所以刑侦队始终没有将案件联系起来,直到三天前出现了第四位被害人,死亡原因和第三位受害人相同,警方觉得是同一人所为的他杀案件,这才来找我们。至于前两位受害者,警方希望我们能排除和后两位受害者被同一人所害的可能性或者确定为系列案件。”兰璇说道。 “我们去哪办案?”费雪问道。 “隔壁,案件移交到中都市总局,由刑侦队直接负责。”兰璇回答道。 于是四人步行去隔壁警察局。 费雪放慢脚步,走到郁清越身边:“小妹妹今日为何突然如此沉默,对案子没有任何想法吗?” “不要叫我小妹妹。”郁清越道。 “不叫小妹妹,难道要叫小侄女?十岁的差距,倒也完全有可能啊。”费雪摸摸下巴。 “组长,你这算是职场骚扰吗?”郁清越停下脚步抬起头说道,这人的个子为什么这么高! 费雪低头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精致小脸,笑着说道:“你说是就是吧。” “怎么的,你看我貌美如花想潜我?”郁清越目光犀利道。 “如果我说是的话,你给不给机会。”费雪笑着问道。 郁清越抬脚继续往警局走,声音听不出任何情绪道:“不好意思,我不想升职,不想加薪,不穿名牌,不背名包,父母是无名人士,朋友是庙庵行者,无欲无求,随心所欲,估计你没有机会了。” 费雪挑挑眉,摸摸她的头,率先走进警局大门,留下一句:“真是无懈可击啊,小妹妹。” 刑侦队队长斯冬克和暴打组合作过很多次,是老相识了,知道换了组长,特意到大厅来迎接,看着郁清越和一个身高腿长帅得不像话的男人一起走进来,眼皮子不免跳了跳。 这是组长?这是牛郎吧! 斯冬克快步走向二人,亲昵的点了一下郁清越的头,“清越,好久不见。” 郁清越一脸淡定的点了点头。 斯冬克温柔的笑笑,转向费雪伸出手:“你一定就是费组长,久仰大名。” 费雪也露出完美的笑容,握住了斯冬克的手:“过奖了,不过说实话,你可以直接叫我费雪,就是别叫我废组长,显得我很没用。” 打完招呼后,斯冬克将三人带到会议室,和刑侦队的其他人集中讨论案件。 第一位受害者张莉,二十八岁,作为跨国公司的公关部骨干,是一位精致的都市丽人。在办公室突然休克,送医不治。 第二位受害者吴红林,二十四岁,南方农村来打工的美容师,持续高烧导致的器官损伤,死在自己的出租房内,尸检报告显示一起租房的室友发现她时,她死亡已经至少十五个小时了。 第三位受害者侯璐,二十六岁的模特,男友说她常做平面模特和车模,在给一次车展做模特时腹腔突然发生爆炸,当场死亡。 第四位受害者刘欣琴,二十岁,中都大学大二学生,家在本地,回家乘坐地铁时,大腿部位突然爆炸,因为动脉破裂,在去医院的救护车上失血过多死亡。 “单从死亡原因上看,头两起案件和后两起案件没有关系不说,张莉和吴红林本身也很难发现任何联系。”兰璇看着屏幕说道。 “在没有确凿的证据表明它们是独立案件之前,它们都是我们的任务。”费雪说道,“我们需要进一步了解被害人。” “兰璇你去和侯璐的男友谈一谈,高羽则去见见吴红林的室友,小妹妹你和我……” “我和大方去张莉的公司。”郁清越打断他,指着对面的一位警察说道。 费雪的眼里闪过一丝笑意,点点头,“好吧,我去和最新受害者的父母谈谈,他们已经来了,斯队长意下如何?” “答应我,叫我斯冬克就好,就是别叫我死队长,我忌讳。”斯冬克本打算和郁清越一起行动的,现在只能呆在办公室和费雪皮笑肉不笑的比城府了。 郁清越和大方来到第一位受害者张莉任职的公司,这是家世界五百强的跨国企业,坐拥一整栋写字楼。两人凭证件进入,见到了张莉的上司,公关部的部长王娟,一个三十四岁的女强人。 “能说的我都已经和警察说了,再说了,张莉不是病死的吗,为什么警察会一次次来!”王娟显然对警察的多次登门有些不耐烦。 大方好脾气的解释:“据我们了解,张莉身体一直很好,没有理由会突发休克,张莉的父母也无法接受这个理由,我们希望能帮她的父母找到真相。” 说道张莉的父母,王娟情绪低沉了很多,在医院里,医生宣布张莉死亡时,她亲眼见到了张莉父母是如何的绝望痛苦,所以她点点头,表示愿意协助。 “不介意我看看吧。”郁清越指着一旁的照片墙问道。 “当然。”王娟道。 “你之前跟我的同事说张莉在出事前精神不太好,具体是怎样的。”大方问道。 “她黑眼圈有点重,我过问了一下,毕竟干我们这一行的,形象是很重要的。她跟我说她有点失眠,不过已经好多了,我也就没太在意。直到那天上午,她看上去很烦躁,头发都有点乱,这很不像她,她说自己有点发烧,我看她脸色也有些红,还嘱咐她请假回去好好休息,没想到还没到一个小时,人就没了。”王娟说到这里,显然很难过,声音都有些哽咽。 “你知道有任何可能会引起她情绪波动的理由吗?”一直没有出声的郁清越突然问道。 “呃,说到这里,我之前没想起来,没和警察说。我们公司最近有一个外派米国的机会,张莉是我一手带起来的,我推荐了她,但是公司还没有决定。所以我也就没再管过了”王娟说道。“现在她人不在了,名额给了分公司的公关经理。” “张莉是在你告诉她这件事以后才出现精神波动的吗?”大方问道。 “好像是,所以我以为她只是压力有点大,也就没太在意。”王娟点点头。 “谢谢王部长的配合,这些很有帮助,另外,这张照片能借我用一下吗,会归还的。”郁清越指着墙上的一张合照问道。王娟当然点头同意。 警局里,费雪正在和刘欣琴的父母进行面谈。 刘父刘母的情绪显然还处于崩溃的边缘。两人都是老师,三十多岁才有了这个唯一的女儿,一直视如珍宝。他们马上就要退休了,正好和女儿大学毕业是同一年,所以一直在规划一次家庭旅行,没想到那天没等来,却等来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噩耗。 “琴琴从小就很听话,我和她母亲实际上有些溺爱她,但她却一点儿也不骄纵,不会过度依靠我们,她很坚强也很自立,而且非常孝顺。”刘父带着欣慰的表情说道。 “她本来想去南方上大学,但为了我们老两口,她选择在本地上大学,她真的是个好孩子,所有人都喜欢她。”刘母道。 “费先生,为什么会有人想要杀害我们的孩子?”刘父激动地问道,语带哽咽,双眼通红。 费雪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背:“这也是我们到这儿来的原因,我的组员都非常优秀,他们一定会查出真相的。” “她看上去健康又漂亮,你们一定以她为豪。”费雪指了指刘母手中的照片。 刘母低头看着照片,露出微笑:“没错,从初中开始就有男生给她送情书了,但她从来没谈过恋爱,一直以学业为重,她知道什么是最重要的。” “她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学习上吗?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兴趣爱好。”费雪问道。 “是,有的,她喜欢羽毛球,初中的时候她为了一场比赛,连续练了将近两个月,最后得了个冠军。”刘父说。 “听得出来她是个很好强的女孩。”费雪说着,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快速的扫了一眼,是郁清越的短信,让他问刘欣琴的父母一个问题。 “叔叔阿姨,就你们所知,欣琴是不是精神容易紧绷,比如面对比赛或者考试时,总是感觉很有压力,如果成绩不如意的话就会感觉很挫败。”费雪问道。 “是,是的。她生活非常自律,很喜欢给自己设立目标,然后朝着目标努力,我们也一直鼓励她这么做,高三的时候她决定成为一个新闻主播,那时候她稍微有点胖,刻苦学习的同时还坚持减肥,整个人情绪一直不太好,我们都很担心,但她做到了,中都大学的新闻系是全国最好的。”刘父说道,脸上既有自豪欣慰,又有悲伤痛苦。 “那在她出事前的一段时间有没有表现出这种紧张的情绪?”费雪问。 “她在大学一直很开心,参加各种活动,我们也一直鼓励她去享受自己的大学生活,所以那天是她这学期开学以来第一次回来。”刘父道。 “为什么这么问,难道会有人因为这种虚无缥缈的原因杀害我们的女儿吗!”刘母失声道。 “阿姨,别激动,我们只是了解情况而已。”费雪拍拍她,“抱歉,我需要出去打个电话。” 费雪离开访谈室,走到高羽则面前:“小高,我需要刘欣琴大学室友的电话。” 高羽则最早回来,无聊许久,迫不及待的开始敲键盘:“给我三秒钟,3——2——1——好了,你自己看吧。” 费雪看着屏幕拨出号码:“你好,张同学,我是特应处调查员,我需要了解一些刘欣琴的情况……” 费雪打完电话,出去的人都回来了,所有人都集中起来汇报情况。 “首先是张莉,她的上司反应了一个新情况,张莉当时有一个竞争米国外派名额的机会,感到压力很大,精神状况不太好。”郁清越坐在离费雪最远的一个座位上,娇小的身形几乎全部藏在大方身后。 “吴红林的情况类似,她室友说两人关系并不是特别近,但吴红林出事前脸色看上不太好,她问了两句,吴红林说自己将有一个正规高级美容会所的面试机会,而且成功率很高,所以吴红林感到紧张,有些失眠,饭也没怎么好好吃。”高羽则说道。 兰璇点点头,“我现在觉得这有可能是系列案件了,因为侯璐的男友说有一家二线女装品牌刚刚和侯璐签约,马上就要拍第一批样片了,侯璐一直是个打零工的野模,这对她来说无疑是通往成功的第一步,所以感到很有压力。” 费雪颔首同意:“刘欣琴的室友说刘欣琴下周就要去电视台实习,如果表现好的话,毕业前就可以拿到内定,所以刘欣琴也很焦虑,甚至每天早上五点钟起床练习普通话。” “如果这是一个连环杀手所为的话,他选择受害人的依据就是她们近期都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吗?”高羽则摊手道,表示不能理解。 “如果这是凶手的选择标准的话,他是怎么获取这些信息的呢,根据我们的调查,四位受害人近期都没有去过医院,也没有去过心理诊所之类的。”斯冬克说道,作为刑侦队长,他已经把能了解的情况都了解了。 一时间没有人说话。 费雪看着郁清越微笑道:“妹妹啊,你怎么看。” 郁清越在心里翻了一个白眼,沉着脸说道:“我认为这并不是凶手选择被害人的标准。首先精神压力很难按照标准量化,受害者又都没有抑郁症的表现,这种压力只针对个体自己。其次就像冬克所说,凶手几乎不可能获取受害人的精神状况方面的资料。” “我们真是心有灵犀啊,妹妹。”费雪笑道。他的汉语很标准,但在说“妹妹”两个词的时候,却带着台湾腔,语调微微上扬,发音类似于“美眉”,显得很是轻佻。 这是明晃晃的职场骚扰啊!斯冬克心中波涛汹涌,面上却波澜不惊:“那费组长有何高见?” “斯队长客气了,高见谈不上。”费雪微笑道,“我认为凶手选择受害者的标准是……” 所有人都屏气凝神,大家都想看看这个空降领导到底有什么真本事。 “她们都是美女。” 高羽则觉得自己的脸都被丢光了,这什么不着调的组长啊。 “费组长是在说笑吗?”斯冬克皱着眉头。 就在这时,一直不怎么愿意说话的郁清越却突然主动开口,表情很严肃,“不,我觉得他说的是对的。” 郁清越虽然只有二十岁,但是进入调查局已经一年多了,而且她的超高智商和丰富学识总能为破案提供新的角度和关键的信息,所以相比看上去就不太靠谱的费雪,郁清越的话要可信的多了。 “妹妹居然支持我,我真开心。”费雪微笑捧心。 第三章 美女法医 郁清越没有搭理他,“通过调查四个受害者,不难发现,除了精神压力这一共同点以外,她们最近的生活都面临一个重要的改变。张莉要竞争美国的公关部主管,吴红林要去面试美容院,侯璐签约了正式的服装模特,而刘欣琴将要开始电视台的实习。大家看,这些职业的共同点是什么?” “都需要形象好气质佳的美女。”费雪默契的接过话,“严格来说都需要身材很好的女性。外貌的不完美尚且可以用妆容掩饰,但身材的缺陷就没那么容易了。从资料上看,四位受害者不论身高多少,身材都是偏瘦的美体体重,比如张莉,身高一米六八,体重是五十六公斤,已经算是偏瘦了。不过比例倒是挺好的,我看看,三围分别是……” 看大家投过讶异的眼光,费雪摊手笑道:“怎么了,这是男性的本能好吗,对吧,妹妹?” 郁清越:“……”到底为什么每句话都要过问我? “不止如此,”郁清越驱赶了内心奔腾而过的草泥马,冷静的开口,“这是我今天从张莉上司的照片墙上摘下来的照片,还有一张是从她同事手机里下载,刚刚打印出来的。”说完,郁清越把那两张照片贴在了展示板上。 “这张合照是张莉出事前一个月公司团建的时候拍的,那时候的张莉目测体重五十六公斤左右。但是这张,是在张莉出事前几天和同事聚餐时拍的,脸颊消瘦,黑眼圈浓重,从她的肘关节,膝关节的形状,结合她的年龄,可以大致判断出她的体脂率,得出她的体重,她当时的体重绝对不会超过五十公斤。”郁清越说道。 郁清越说完,兰璇又把高羽则给他的后三位受害者的生活照贴在展示板上,从几张生活照的对比不难发现,每个人都瘦了至少十斤以上。 “的确,受到年龄,体脂率等因素的影响,即便是身高体重相同的人,外形看上去也会有很大的不同。”费雪说道。 “比如这个吴红林,从资料上看她和妹妹的体重几乎一样,身高也差不多,但身体的围度却比妹妹大,不管是腰围还是腿围,都粗一圈,咦,胸围倒是小一圈啊……”费雪盯着照片摸着下巴道。 “组长,适可而止。”郁清越墨黑的眼睛看着他道。 其他人无语望天。 “这主要是因为肌肉和脂肪的比例不同吧。”兰璇道,“清越因为常年的训练,肌肉比例很高,很紧实,要比同体重的人看上去瘦……不过这和案件有什么关系,组长?” “呃,暂时还没发现。”费雪摊手。 人命关天啊,组长! “不过我还有另外一个发现。”费雪说道。“刘欣琴的室友说出事前两天,刘欣琴一直在断断续续发烧。医院也证实了吴红林是因为持续高烧,造成器官损害而亡,再加上郁清越说张莉那天也在发烧,除了侯璐未经证实以外,其他人四人死前都在发烧,这算不算另一个联系?” 郁清越听到这里脸色却突然一变,然后开始翻看手中的卷宗,不知道在查找什么。 “怎么了,妹妹,发现什么了吗?”费雪问道。 “暂时还不能确定,我需要去一趟法医那里。”郁清越说道。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剩下的人继续去查查受害者在死亡前的生活轨迹,看看有没有其他不寻常的地方。”费雪飞快的布置了任务,其他人也没有异议,毕竟他是这里级别最高的人。 郁清越也顾不上拒绝,匆匆忙忙走了出去,费雪连忙跟上去。 郁清越和费雪步行去法医室。 费雪看着一直沉默不语,连看都没看自己一眼的郁清越,叹口气说道:“妹妹啊,怎么今天话这么少,难道我很让你讨厌吗?” “我本来就不爱说话。”郁清越淡淡道。 “妹妹脸皮真是薄啊。”费雪笑着揉了揉她蓬松的小卷毛。 解剖室里温度很低,没有窗户,只有灯泡散发着冷冷的白光。 里面两个解剖台,一个上面是侯璐,一个是刘欣琴。 “我看到鉴定报告上说在侯璐和刘欣琴伤口处的血液里发现了DNP是吗?”郁清越指着法医报告的一页问法医。 “没错。”法医道。新来的法医名叫陈美遇,博士毕业不久。A国鉴定机构大都私立,待遇福利比公家不知好多少倍,这时候还能找到这样一个虽然经验不足,但是技术过关的美女法医,警察局长烧了好几天高香。 “但是这个含量很低啊。而且没有发现其他□□的残留物吗?”郁清越道。 “两人伤口面积都很大,身体里一大半的血液都流光了,大部分应该都被血液冲走了。”陈美遇说着掀开其中一人身上的白布,露出脸部。 那是不同于一般的苍白,显然身体里流失了大量的血液。 “另外,前两位死者一开始是被当做正常死亡处理的,要不是家里人不同意,说不定早都火化了,尸体才送过来不久,这是新的鉴定报告。”陈美遇递过来两份卷宗。 张莉和吴红林一开始被认为是病死的,所以他们手上都只有医院给的一份死亡证明,现在终于有解剖报告了。 郁清越急切的打开一看,忍不出说了句:“果然。” 费雪凑上去,一副乖学生的模样:“怎么了?” “和我预想的一样,张莉和吴红林肺部都有轻微的水肿现象。”郁清越一边看,一边飞快的说道,十分的专注,以至于都没有注意到费雪凑近的脸颊。 “小博士,求解惑。”费雪微笑道。 郁清越没有理他,走到刘欣琴的身旁掀开她腿部的白布,露出大腿处狰狞恐怖的伤口,然后凑上去仔细的查看。 “你都不会害怕吗?”费雪也凑上去问道。 “你看,她的伤口是不是有点奇怪。”郁清越向费雪问道。 费雪仔细的看了一下,甚至用带着橡胶手套的修长手指伸进伤口摸了一圈,然后点点头,“的确很奇怪。”说完两人又去看了侯璐,她的情况比刘欣琴还要严重。伤口在腹腔,表面创口大约一掌,但是两人伸进去查看以后发现,侯璐的情况和刘欣琴却是差不多的。 “按正常情况,如果有人在她的腿部安置了小型□□引起爆炸的话,应该是表皮创伤面积最大,越往里越小的开放式创口。”费雪道。 郁清越说:“没错,但是受害者的情况却截然相反。刘欣琴腿部创口看上去只有一拳大小,但伸进去查看就会发现,里面的创伤要比外面要大。侯璐就更严重了,腹腔伤口表面看上去只有一掌大小,但里面的器官被炸成一团,几乎当场死亡。就好像……” “爆炸是发生在身体内部的!”三个人异口同声。 陈美遇推推眼镜,看着郁清越说道:“我经常听冬克提起你,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我也发现了这一点,但是想不通原因,所以也就没写进报告,不管怎么样,这两人都是失血过多导致的死亡。但今天我突然想到了一个合理的解释,正准备打报告,那就是微型□□,植入人体,然后起爆,就会形成这样的伤口了。”陈美遇说道,指了指一旁的电脑,那上面还有打了一半的报告。 “不用了,陈医生,事情应该不是你想的那样。”费雪微笑着说道,波浪式的金色半长发十分柔软,好像每一根发丝都沐浴在阳光下。陈美遇的工作环境根本接触不到阳光,见此不禁有些微微发愣。 “没错。”郁清越看了费雪一眼,“先不说侯璐,刘欣琴是个很聪明的人,绝对不会随便让别人往她的身体里植入东西,况且我们也没有调查到相关的情况。” “那到底会是什么情况呢?”陈美遇问道。 “答案应该就在DNP上。”费雪和郁清越同时说道,郁清越又看了费雪一眼,这一眼里的诧异就更明显了。 “DNP?那不是□□成分吗?”陈美遇不解。 “这次,DNP应该不是做□□的。”郁清越说,“陈医生,麻烦你尽快的检查一下四位死者的血液,越快越好。” 她说完就往外走,脚步飞快,“我们赶紧回去,我有点情况要高羽则帮忙查一下。” 费雪一声不吭,微笑着跟她走了。 “你那时候看我的表情很吃惊啊。”费雪笑道,“为什么?” 郁清越偏头看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惊讶于你比我想象的厉害,知道的多。” “那不是当然的吗,不然我怎么能做你的上司呢。”费雪笑着说,“另外在你的眼里我到底是有多废柴啊,难道你以为我是靠脸吃饭的吗?”费雪感到自己自尊受到打击,不由得捧心。 “那你倒是可以天天吃满汉全席了。”郁清越小声道。 “哎哎,我没听错吧,你的意思是我长得很帅吗?”费雪连忙得寸进尺。 “你好烦,我才没有。”郁清越道。 ……你好烦,我才不饿……你走开,不要管我…… 记忆里熟悉的话语和现实里相似的声音重叠在一起,费雪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怎么了?”郁清越回头,“再磨磨蹭蹭的,就丢下你了啊。” ……哥哥,不要丢下我…… “郁清越。”费雪站在原地没动。 从昨天到现在,他从来没有叫过郁清越的名字,这样郑重其事的一声让郁清越也不由得心里惴惴,“怎么了?” “郁清越,你有没有忘记过一个人?”他问道,脸色藏在阴影里,晦暗不明。 郁清越一愣,偏头看向远方,今天天气很好,空气干净透明,可以望见很远的天空,特别蓝,没有云。不像那天,黑夜,大雨。 “我有一个想忘记的人。” “为什么?” “因为他死了,所以想忘记。”郁清越抬头看他,语气平静。 “是吗?”费雪的声音很轻。 “是。”郁清越转身继续走,费雪毫不犹豫的跟了上去。 第四章 减肥炸弹 两人沉着脸回到警局,其他人也没觉得不对,毕竟案件当头,谁也轻松不起来。 郁清越站在展示板前,曲起指节轻轻敲了敲板,大家都看了过来。 “我知道四位受害者真正的死亡原因了。”郁清越说道。 “什么,真的吗?哇,小越越不愧是我调查局一枝花,简直是我暴打组的吉祥物啊。”高羽则咋咋呼呼道。 费雪看了郁清越一眼,坐在会议桌的那头,没有说话。 郁清越转身在展示板上写下DNP三个字母。 “DNP,那不是在后两位受害者身上发现的□□残留物吗?”斯冬克说。 “没错。”郁清越道,“DNP,2,4-二硝基酚。”郁清越把这也写在展板上。 “DNP是一种淡黄色结晶,可溶于多种化学试剂,性能比较稳定,作为一种化学原料,现在常被用于有机合成,制作□□。”郁清越道。 “所以?”高羽则急道,这不挺正常的嘛。 “那只是DNP的常规用途,大部分人都不知道,DNP在二十世纪初的时候还被用于制作另外一种东西——减肥药。”郁清越沉声道。 “减肥药?”众人惊呼。只有费雪看着郁清越,双手交叉搭在嘴前,不言不语。 “没错,DNP可以阻碍人体ATP的合成,这样身体就会自发的分解脂肪和蛋白质来获得能量,以弥补ATP合成的不足,从而减轻体重。”郁清越继续道。 “四位受害者都在不到一个月时间内失去十斤以上的体重,这凭借节食或者大量运动也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调查并没有发现相关情况,那么合理的解释就是服用了减肥药。”郁清越说道。 “没错。”兰璇补充道,“我给受害者的亲友打电话问过了,张莉办了健身卡,但几乎没去过几次;吴红林和侯璐几乎从不运动;刘欣琴倒是常打羽毛球,但受害前为了准备实习工作,几乎停止了一切的娱乐休闲活动。三人虽然食欲不振,但都没有过激的节食行为。” “那么,这种药怎么了吗?”高羽则咽了咽口水。 “DNP作为减肥药曾经导致数十万人死亡,所以在1938年的时候就已经被国际禁止了。因为服用DNP过量的话,人体会大量产热,发生燃爆;引起高烧,烧伤人体器官;引发休克等。即便是少量服用,也会导致恶心,呕吐,头晕等,长期服用会导致皮肤病变,损害中枢神经和心血管系统。”郁清越沉着脸说道。 大家的表情都有些不虞,心里都在想同一个问题,如果受害人是因为过量服用减肥药而死,那么嫌疑人到底是犯了杀人罪,还是违禁药品走私罪?这到底是嫌疑人有意为之,还是受害者急功近利将自己逼上绝路? “高羽则,把中都市今年所有的死亡女性名单全部调出来。”很久没有出声的费雪突然说道,“我们的任务是找到这个人并抓住他,呈上所有的证据,至于怎么判决,那是法官的事情了。” “这绝对不是凶手第一次利用减肥药杀人,总能找出破绽的。”一旁的斯冬克点头说道。 高羽则手速飞快,“数量很庞大。”中都市作为A国首都,人口超过千万,是一个特大都市。 “排除年龄区间三十岁以上和十八岁以下的,因为车祸等意外事故死亡的人,还有长居外地来中都市短暂求医的。”费雪继续说道。 “这需要一点时间。”高羽则埋头电脑。 兰璇和郁清越将一张中都市地图贴在展示板上, “张莉,刘欣琴四人的生活圈在这一片。”郁清越指着地图上的四面蓝色小旗子说道,然后画了一个直径十公里左右的圆圈。 大家发现她们四人主要的活动区域都在中心城区,那里是中都市的经济中心,商业发达,人口众多,平均收入高于其他区。 “中心城区应该是嫌疑人的舒适区。根据受害人的情况我们可以推出嫌疑人为女性,因为女性一般会选择投毒这种将自己从案件中剥离出来,不用和受害者产生近距离接触,不考验力量的杀人方式,而且女性连环杀手几乎不会跨区域作案,她的杀害对象往往是生活在她周围的人。”郁清越说道。 “嫌疑人的杀害对象是那些已经拥有标准的身材却依然不满足的人,所以嫌疑人自身可能身材肥胖,而且是后天的外在因素导致肥胖,天生肥胖的人往往对自己身材的变化拥有较好的适应力,很难成为应激源。但嫌疑人原本拥有好身材,后来因为某些原因失去了,很有可能努力想要恢复,却没有实现,以至于对那些好身材的女性。产生强烈的嫉妒心,尤其是不满足于好身材还想减肥的人,会激起她强烈的怒火,让她不顾一切的想要报复。”费雪说道,脸上没有一贯的完美笑容,十分严肃,也没有轻佻的眼神抛向郁清越,而是专注地看着展示板。 “很大可能性,嫌疑人的身材在胖和瘦之间反复,她的生活受到了身材的影响,所以她精神失常,认为这一切都是身材的问题。” “基于嫌疑人有一定的化学知识和药理知识,她应该拥有至少本科以上的学历,而且很聪明,所以有能力维持一份稳定的工作。”兰璇道。 “青少年罪犯一般比较冲动,冷静期也很短。但我们的嫌疑人很有耐心,可以等待受害人自己上门,情绪较稳定,心智成熟,结合受害者情况,她的年龄应该在三十岁到四十岁之间。”郁清让道。 “如果通过社交网络贩卖减肥药的话,她就很难得知买家的身材信息,所以她应该是面对面的进行交易,然后以此来挑选对象。然后只要告诉对方大剂量的服用就可以了”斯冬克说道。 此时一旁的高羽则也已完成了检索排除。 “还剩八十九个人。”高羽则说道。 “排除身材在标准数据以外的女性。”郁清越补充道。 “不行,还剩五十多个。”高羽则盯着屏幕飞快的说,“还有其他条件吗?” “排除因为癌症,难产,先天病症,例如先天性心脏病等死亡的人。”郁清越说道。 “还剩三十七个人。”高羽则继续说道。 “找出里面因为器官衰竭,休克,高烧,肺水肿,脑水肿,抑郁症死亡的人。”郁清越又说道。 “还有二十八个。”高羽则道。 “小高,把这二十八个人生活学习还有工作的地址整理出来。”郁清越说完,高羽则就已将将信息发送到了他的平板上,她看着平板用小红旗将这二十八个人的生活区域在地图上标出来。 居然有十二个人在圆圈内! “第一例是今年一月十五号,二十三岁女性,死因为急性肾衰竭。”高羽则说道。 “把详细的死亡说明调出来。”费雪说道,“郁清越,你看看。” 郁清越听到他没有叫自己妹妹,仿佛有一瞬间的发怔,她立刻看着自己的平板上高羽则发送过来的文件,说道:“主要死亡原因是急性肾衰竭,伴有肝功能受损,同时还有肌溶解的情况,没错,应该是他汀类药物。” “合适剂量的他汀类药物能够起到有效的降脂作用,降低总胆固醇和低密度脂蛋白,但如果过量的话,就会像这位死者一样,器官受到严重的损害。”郁清越继续说道。 “郁清越你看看剩下人的死亡说明,确认是否都是嫌疑人的受害者,然后和高羽则配合,扩大范围,以防遗漏可能的受害人。”费雪说道,“其他人去嫌疑人的活动区,结合受害者的生活区域,调查一切有可能找到嫌疑人的线索。” “喂,你和新组长咋的啦?”高羽则看所有人都离开了,偷偷地问郁清越。 “什么意思?”郁清越盯着眼前的平板,头也不抬的问道。 “别装了,有什么是你高哥我不知道的,高哥我虽然武力值不高,但好歹是把天赋值都加在智力上的天才一枚,观察到的可都是细微之处。那个费雪一看见你,就跟发情的孔雀似的,恨不得把自己身上所有的毛都沐浴在阳光下,一口一个妹妹,跟春天的猫似的,结果你俩去了一趟鉴定科,你在他眼里就成了路人甲啦?”高羽则手也不停,嘴也不停。 “哦,是吗?”郁清越翻看手中的资料。 “该不会是他看你面对尸体面不改色,觉得你太过恐怖,吓着了吧?”高羽则摸摸下巴,“咱局里多少男人对你的爱情萌芽都是这样被你扼杀的。” “没错。”郁清越抬头微笑,“我当着他的面,一把掀开尸体上的白布,然后……”她眯起眼睛,伸出手,露出个邪恶的表情。 高羽则不由得咽了下口水,“然后?” 郁清越并拢手指,飞快的插向高羽则的腹部,弹了下舌头,“然后一把将手伸进尸体肚子上的洞里,摸索了好久。估计组长喜欢那种贤良淑德,温柔可爱,小鸟依人的那种,所以……你懂了?” 高羽则感觉有些反胃的点点头,摸摸肚子,幸好我不用和你去鉴定科! “那你可就错了,我就喜欢那种彪悍到扛枪举炮,面对尸体还能笑闹的女生。”门口传来了费雪熟悉的揶揄声。 “你不是跟他们一起走了吗?”郁清越问道。 费雪的心情不知为何好像变好了,恢复了一贯的风流姿态,“我只是去了趟卫生间而已,妹妹。”微微上扬的尾音听的人耳尖一酥。 高羽则盯着自己的电脑,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把键盘敲。 “刚刚只是开玩笑。”郁清越说。 “嗯,我知道,你们继续忙,我就在这里看看。”说着坐在郁清越旁边的椅子上,撑着头看着郁清越。 郁清越面不改色的继续干自己的事,一个表情都欠奉。 第五章 可疑的自杀 “那个……”高羽则弱弱的举手,“我发现了一个奇怪的自杀案件。” “怎么奇怪了?”郁清越问道。 “C大大二的女生杨惠跳楼自杀的案件。杨惠本人是不符合我们对受害者的描述的,但她的生活圈子符合我们队嫌疑人舒适圈的地理描述,而且她母亲曾经报案说她女儿被人下药了。”高羽则说道,“这个女生体重超重,她母亲说有人给了她女儿减肥药,导致了她女儿的抑郁,所以才会走上自杀的道路,还报警要求抓住卖药的人,但最终因为自杀事实清楚明了,而且发现了杨惠的遗书。所以就没有立案了。” “的确有些可疑,我和妹妹去问问这个女生的母亲吧。”费雪说完,拉着脸色不虞的郁清越走了出去。 两人驱车来到杨惠母亲登记的住所,那是一片普通的公寓,两人按响门铃,里面传来一个含混的声音:“谁啊。” “调查局,对于你女儿的死因我们有些情况要了解。”费雪说道。 门被打开的一瞬间,扑面而来的酒臭味差点把费雪和郁清越熏个倒仰。 郁清越打量着眼前的女人,她应该只有四十岁,但面容苍老,头发花白,看上去就像一个垂暮的老人。 “怎么的,又要询问我是怎么把我女儿逼到自杀的吗。”杨惠母亲歪歪斜斜的靠在门框上问道。 杨惠刚高考完父母就离婚了,杨惠母亲从那个时候就开始酗酒,工作也丢了,还经常喝醉酒到处乱跑,杨惠只能请假去找她。杨惠还在课余时间打好几份工来维持生活,但母亲买酒的开销依然让她难以负担。亲朋们都说杨惠是受不了生活的压力才自杀的。 “当然不是,不介意我们进去吧。”费雪的笑容没有女性能够拒绝。杨惠母亲侧过身让两人进来。 这是一间很小的屋子,角落里应该是独立的卫生间,其他就可一览无余了,沙发床上脏衣服和被子搅在一起,茶几和地上堆满了酒瓶,几乎让人无处下脚。 费雪坐在屋里唯一的一把椅子上,优雅的翘起二郎腿,说道:“我们今天来也是因为发现了杨惠的案件有诸多疑点,相还原事件的真相而已,还希望您能好好的配合。” 杨惠母亲闻言精神一振:“你们终于相信我了吗!我就说惠惠不会轻易自杀的,她一定是被人害死的!” 费雪避重就轻的说问道:“你说杨惠是因为吃减肥药才导致的抑郁,你有什么根据吗?” 杨惠母亲用微微颤抖的手点起了一支烟,仿佛回忆般说道:“惠惠从小就是圆乎乎的一个,小时候特别可爱,渐渐长大了,知道美丑了,就一天到晚嚷嚷着减肥,说瘦下来才好看,动不动就不好好吃饭,把胃都弄坏了。” 她深深地吸了一口烟:“其实在我心里,她那样就挺好看的。出事前一段时间,她突然一下瘦了好多,其实我发现她在偷偷吃减肥药,但我看有效果,她也很开心,就没说什么了,现在想想,她又没什么钱,哪里能买到什么正规的减肥药呢。” “那天她突然一下就消沉了起来,也不去上学,怎么问都不说话,过了两天,我回来她不在,我还以为她终于去上学了,没一会儿,老师就打来电话,说她,说她……”杨惠母亲泣不成声。 郁清越上前安抚杨惠的母亲,让她冷静下来,然后问道:“杨惠的东西在哪,我们能看看吗,说不定会有有用的东西。” 杨惠母亲指了指角落里的两个大箱子,那两个箱子在这个小小的房间显得很占地方,“惠惠不在以后,我就从原来的房子搬出来了,她的东西都在那儿了。” 费雪对杨惠母亲点点头,说了句“失礼了。”然后接过郁清越递过来的手套,和她一起打开了那两个落满灰尘的箱子。 箱子里的东西意外的十分整齐,看得出是杨惠母亲一件一件精心又细致的收放进去的,书本,奖状,文具,衣物,化妆品什么的,都是寻常女孩会有的东西。 郁清越找到一本日记,快速的翻看起来。 “你翻得那么快,能看清惠惠写了什么吗?”杨惠母亲忍不住问道。 “放心吧,她一分钟可是能阅读将近两万字,而且过目不忘。”费雪解释道。郁清越不禁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费雪报以挑眉。 “我不是责怪的意思,我只是想说,那本日记我没敢看,你们要是发现关于凶手的线索,请一定要告诉我。”杨惠母亲搓了搓双手说道。 在这本日记里杨惠对买药给她的女人只是一笔带过,没有任何有价值的线索,但郁清越却发现了另外一件事,她把日记本递给费雪,让他看那几页,然后抬头问杨惠母亲:“请问杨惠的手机还在吗?” 杨惠母亲点点头,“还在,我不知道密码,也打不开,就是天天充着电,打打电话,好留个念想。”说着,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一只保养得很好的手机递给郁清越。 费雪示意了一下,走出房子,给高羽则打电话,“小高,帮我查个人,和杨惠同校的电气专业的一个男生,名字是王思齐,我需要他的生日。” 那边高羽则几乎在费雪话音刚落就给出了结果,“王思齐,1996年8月4日。” 郁清越问杨惠母亲:“我看资料上杨惠的生日是3月20号是吧。” 费雪走了进来,低声说了句:“8、4。” 杨惠母亲不明所以,郁清越却了然的点点头,在手机上输入了“804320”这几个数字,轻轻的一声响后,手机解锁了。 杨惠在日记里提到了一个叫王思齐的男生,她喜欢这个男生,并且为了他才下定决心去减肥的。杨惠和王思齐并不是一个专业,甚至没有交集,她是彻彻底底的暗恋。 像杨惠这样缺乏自信的女生,往往会暗地里将自己和自己渴望而不得的事物尽可能的联系起来,所以手机密码通常会是两个人的生日。 再者,从杨惠的用语用词可以看出她把这个男生看的很重要,将他放在一个很高的地位,所以会把男生的生日放在自己的前面。 郁清越快速地翻看手机,脸色越来越沉,一旁的费雪脸色也很不好看。 杨惠母亲疑惑的问:“怎么了,里面有什么吗,是不是说是谁害死了她!”她的情绪激动起来。 郁清越熟练地掏出一个证物袋,将手机装进去,说道:“不好意思,女士,这个手机现在是重要的证物,我们要带回调查局。” 杨惠母亲失控了,“是不是有,里面是不是说了谁是凶手!让我看一下,让我知道究竟是谁害死了我的女儿!”她一下子扑上来,想要从郁清越的手中抢过那只手机。 费雪熟练的一把挡住她,放低声音道:“女士!我们也很理解你的心情,但你这样只能妨碍我们查到凶手!” 杨惠母亲一下子瘫软下去,只哀哀地哭泣,“不管怎么……不管怎么样,请一定……一定要让我知道真相。” 费雪轻轻道:“我们会的。” 两人上了车,朝C大驶去。 “你为什么要拿走那只手机,你知道那根本不算证物,只是提供了一些线索而已。”费雪一边转动方向盘,一边问道。 “没什么,只是觉得里面可能还有我们遗漏的东西。”郁清越看着车窗外随口说道。 费雪暗自叹了口气,故作轻松的笑道:“妹妹啊,我知道你的用意,你就是不想杨惠她妈一直靠着手机怀念女儿,沉溺于痛苦无法自拔对吧?她要是看了手机里面的信息,一定会更难过的。我家妹妹真是个善良的小天使啊。” 郁清越不言不语,仿佛在发呆。 费雪瞄了她一眼,又试探着说道:“妹妹啊,其实你没必要这样,天下父母心大多如此,非你我之力能改变的,你的……” “够了。”郁清越突然说道,“不要再说了,停在这里,不要再继续说下去了。”她的声音很平静,没有任何起伏,甚至有些冷漠。 “妹妹……”费雪叫了她一声,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默默地闭上了嘴。 一路无话,两人沉默着来到了职业技校。 王思齐这个人一点儿也不难找,还没问上几个人,就在实验室里找到了他——院草同学。 郁清越和费雪打量了一下眼前的王思齐。单从外表上看的确可以算得上是院草级别的人了,这样的人有一堆爱慕者,杨惠也不过是里面最不起眼的一个而已。 “你认识照片上的人吗?”郁清越把手机里杨惠的照片拿给他看。 王思齐静静地看了一会儿,说道:“见过而已。” 第六章 错失之爱 费雪一直仔细观察着王思齐的表情,闻言说道:“看你的反应不只是认识而已。我调查过了,杨惠死之前,你的手机上可是收到了不少关于杨惠的短信……” 王思齐整个人都僵硬起来。 “和视频。”费雪的话落地有声,王思齐整个人颤抖了一下。 “没错,在那之前我也只是几乎每天都在篮球场上见到她而已。”王思齐低着头说道。 “为什么说几乎每天?”费雪追问道。 “我特别喜欢打篮球,所以每天都会去篮球场打篮球,除了周三,因为那天我满课,没有时间。”王思齐说道,“所以除了周三,我都会在篮球场上见到她。” “那你一定也知道杨惠喜欢你吧?”费雪问道。 “看得出来。”王思齐低声说道。 “想必爱慕你的女生一堆一堆的,杨惠也藏不住,既然你能看出来,别的女生肯定也能看出来吧,所以她们才会想要拿那件事来博你关注,尤其是当你去杨惠班级找她以后,她们以为你对那件事感兴趣,所以更加的变本加厉。”费雪沉声道。 “我不是的!我去找她不是对那件事感兴趣,更不是为了去嘲笑她!我本来是想去安慰她的!”王思齐突然抬起头来吼道。 然后他红了眼眶,语带哽咽的说道:“结果她不在,班上的同学说她回家后就再没来过,我以为过两天她心情绪稳定了就会来上学,没想到她来到学校居然是为了自杀。” “你知道她为什么自杀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郁清越突然问道。 “为什么?”王思齐急切的问道。 “因为这个。”郁清越打开杨惠的手机,拿给王思齐看。 那是一个网络帖子,标题又大又黑,让王思齐触目惊心:“C大女生倒追院草不成,情绪失控当场失禁!”里面甚至还有那件事的多张照片,杨惠的脸上甚至没有打上马赛克。 王思齐看着那些照片,照片里杨惠站在教室里,裙子下面露出来的腿上沾满了屎尿,地上也是一滩污物,她脸上的表情是完全的绝望,整个人像雕塑一样冰冷又僵硬,周围的同学都远远的避开,用手捂着口鼻,仿佛那个味道能杀了他们似的,却又不忘拿出手机拍照拍视频。 王思齐不是第一次看这些照片了,他甚至还看过视频,但每一次看他都恨不得杀了照片里的那些人,杀了拍照片的人。 “当时我不在……”王思齐低喃。 “什么?”费雪没有听清。 “当时我不在,如果我在的话……”我一定冲上去,把她抱进怀里,不会让她一个人,那么绝望。 后面的话,不出口,心知肚明,出口了,于事无补、 “你也喜欢她对吧。”郁清越问道。 “我高一的时候买了一只狗,我一直特别想养一只狗,但我妈死活不同意,我就把它送到了马路边,每天偷偷给它喂食。”王思齐没有回答他,自顾自的说道。 “有一天,我看见有个女孩捡走了它,我就跟了上去,女孩对它特别特别好,不过那只狗后来被车撞到死了,女孩哭的特别伤心,我当时对狗的死并没有太大的感觉,反而对那个女孩充满了愧疚,那本是我应该承担的责任,本是我应该承受的痛苦,却让她来。”他垂着眼睛,没什么表情,好似这段回忆对他来说不知是美好还是痛苦,让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好。他总能想起那个女孩,实际上在很长的一段时间里他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但每次想起对方圆圆软软的脸庞,白白嫩嫩仿佛一个可爱的糯米糍,他总忍不住笑起来。 “从那以后我就发现我常常都能碰到她,高中三年,我一直期盼着与她的每一次碰面,有一次在图书馆,我听到她和同学说大学一定要在本市上,因为要照顾母亲,我也报了本市的大学,想着中都市虽然大,但总有机会会碰面的,没想到我俩居然在一个学校,我那时候简直太高兴了。” “我下定决心,有机会一定要对她表白,但我实在太懦弱了。”王思齐忍不住捂脸哭道,“我实在太懦弱了,一直都没有勇气,我太懦弱了……” “没错,你太懦弱了。”郁清越说道。然后她拿过王思齐的手机,打开一个匿名的博客后还给对方,“有时间就看看吧。” 王思齐翻看起来,那是一个有着圆圆脸蛋,可爱笑容的女孩,博客一天没落,都在讲述她对一个男生的爱,从高一,捡到对方的狗狗开始。 费雪和郁清越起身离开,后面传来了王思齐崩溃的痛哭。 费雪看着郁清越的眼神带着不赞同,“你没有必要这样,你知道他无法承受这些。” 郁清越目视前方面无表情道:“懦弱不是理由,经历了这些,他下一次不会再错过了。” 两人又来到了杨惠的寝室。 室友一听两人的来意,都有些不愿意搭理,生怕惹祸上身,一个个都在那假装各忙各的。 费雪展开迷人的微笑,“各位美女,我就简单几个问题,问完立马就走。” 女生们被弄得五迷三道,不由得松了口,“你问吧,我们什么都告诉你。” 费雪问道:“杨惠没有课的时候会去哪儿?” “打工,去操场看王思齐打篮球,除了这两件事,她还能干什么呀。”一个女生撇嘴道,“天天都去篮球场,真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真以为王思齐能看上她是怎么的。” “那星期三呢,星期三下午她去哪了?”费雪接着问道。 “星期三?”女生不明所以。 “根据调查,你们周三下午没课,王思齐那天下午也不会去打球,杨惠打工的地方说那天下午是她轮休,所以你们知道她周三下午去哪了吗?”费雪问道。 女生们都一脸茫然的摇摇头,有一位突然想起来什么说道:“可能是书店!因为我好几个周三看见她抱着一摞书回来。” 费雪点点头,微笑道:“谢谢你们的配合,对我们十分有帮助。” 两人离开寝室楼,郁清越立马掏出手机打给高羽则:“老高,帮我查查杨惠一般都在那儿买书。” “都是学校周围的几家书店,从线上消费记录来看,她很少买书,只是偶尔买一些本子和笔。”高羽则说道。 “可室友说她抱着一摞书回来。”郁清越皱着眉头低语,“没错,以杨惠的经济情况,她不可能经常买书的。” “图书馆。”一旁的费雪突然淡淡的说道。 郁清越看了他一眼,“老高,帮我查查杨惠在哪些图书馆办了借书证。” “三家图书馆,除了学校的图书馆以外,还有市立图书馆,专业技术图书馆和书本生活。”高羽则飞快的道。 “哪一家是她从高一开始就……” “书本生活,借书六年,而且就在凶手的舒适圈内,地址已经发到你手机上了,不用谢,爱上我也不是你能控制……”高羽则得意洋洋道。 郁清越面无表情的挂了电话。 两个人又马不停蹄的赶到了书本生活,那是杨惠偶尔会碰到王思齐的地方。 书本生活环境优雅,是中都市有名的书吧,有很多家分店。店里并没有任何张贴广告的地方,于是二人又来到了里这家店最近的公车站。 公车站背面是专门张贴广告的区域,虽说必须有正规流程才能张贴广告,不过由于疏于管理,还是有很多不明来路的非法小广告。 两人站在广告牌前查看,里面的内容五花八门,不乏关于瘦身美容的,郁清越扫了一眼,把那些相关的广告都记了下来。 “记下了吗?”费雪问道。 “嗯,回去吧,和别人的资料交叉对比一下,应该就能出结果了。”郁清越点点头。 两人回到警局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回来了,正在食堂吃晚饭呢,奔波了一天了,一个个都狼吞虎咽的。 费雪拨拨卷曲的金发,大笑着走进食堂,对斯冬克说道:“怪不得斯队长爱缠着我家妹妹呢,真是便利啊,有了清越,出门调查都不用带笔记本啊。” 斯冬克扯着嘴角应付:“费组长说笑了。” 一旁的大方默默地说了一句:“你们暴打组的人出门查案从来都不带笔记本好吗。” 费雪笑道:“是吗?那还真是优秀啊!” 郁清越完全不理会费雪的调侃,径直坐到高羽则身旁,“老高,东西出来了吗。” “唔?”高羽则头也不抬的吸溜着嘴里的面条,“嗯,给。”然后递给郁清越一打照片,是从别的受害者的活动区里拍摄的有关瘦身美容的小广告,刚打印出来的。 已知受害者四人,可能受害者十二人,存疑案件一个,区域正好覆盖了中都市最繁华的地方,所以这沓照片相当厚,有好几百张。 郁清越找了一张空桌子,开始一张一张快速的翻看照片。费雪点了一份辣子鸡,坐在一旁默默的吃了起来。 过了一会儿,郁清越整理好手中的照片,转头看着费雪平静道:“那个,是用来配饭吃的。” 费雪白皙的脸颊透着红,挂着一层薄薄的汗珠,蔚蓝的眼睛泪汪汪的,吸着舌头道:“哦,是吗,怪不得味道这么重呢。” 郁清越叹口气,去窗口要了一盘糖酥排骨,一盘西红柿炒蛋,两碗米饭,顺便买了一罐纯牛奶。端着托盘回来后,她把牛奶和一碗米饭放在费雪面前,把两盘菜放在中间,垂着眼睛道:“你不能吃辣,别勉强了。” 费雪微微一怔,“谢谢。” 两个人于是开始平和的用餐。 “照片看完了吗?” “嗯。” “有眉目了?那吃完饭一起讨论吧。” “嗯。” 晚饭后,大家开始加班,集中讨论案件。 郁清越拿着那一沓照片说道:“这些是从受害者生活的地方收集到的所有关于瘦身减肥的广告,我全部看过了,里面只有这五家是重复多次出现的。”说完往展示板上贴了五张照片。 “这五家养生美容会所都声称能在短时间内让人减掉大量的体重,老高已经查过了,虽说存在虚假广告的情况,但机构的营业执照什么的都是合法的,而且都主打针灸,饮食等,并没有药物减肥这一手段。”郁清越继续说道。 “那这条线是断了吗?”斯冬克问道。 “并没有,我让兰璇打电话问过五家店的负责人了,并向他们提供的我们对不明嫌犯的描述。”费雪说道,“我们的嫌犯已婚或者说结过婚,现在有婚姻危机甚至可能已经离婚,精神状态不稳定,如果离婚的话,她应该失去了对自己孩子的抚养权。” “她的体重或者身材起伏很大,现在应该是肥胖的状态,经济状况很好,为了减肥很舍得花钱。”高羽则说道。 “为人沉默,不爱说话,给人感觉比较畏缩,缺乏自信,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兰璇说道。 “重要的是她很在意别人的身材,偶尔说话也都是在评论别人的身材,语气讽刺,让人不快。”郁清越说道。 “我向五家店的负责人提供了我们的描述后,得到了一个名字——陈素秋。”兰璇说着,在大屏幕上放出一张照片。 那是陈素秋五年前拍的身份证证件照,即使素颜,也非常的漂亮,是个不折不扣的美女,脸型完美,五官精致。 “这是她现在的样子,是瘦身会所提供的。”兰璇按了一下遥控器。 陈素秋的证件照旁边又出现了一张全身照,照片上的女人至少有两百斤,身形臃肿,头发干枯,面部油腻,皮肤粗糙,五官都被挤在了一起,穿着一身土气的运动套装,明明才三十岁,但看上去十分老态。 “陈素秋,三十岁,身高一米七,体重两百一十二斤,不是本地人,毕业于中都医科大学,硕士肄业,没读完的原因是五年前她结婚了,对象是本地企业家的独子卢正阳,现已离婚,育有一子,抚养权判给了父亲。”高羽则看着电脑说道。 第七章 陈素秋的前半生 陈素秋的人生在她二十五岁那年就被彻彻底底的颠覆了。 二十五岁之前,她是名牌大学的研究生,是系花,家境虽然普通却幸福,再加上自己的专业——生物制药,可见将来会有一个多么光明的人生。但这种幸福的人生就在她二十五岁那年戛然而止了。 陈素秋认识了卢正阳,一个风流的纨绔子弟。 陈素秋未婚先孕,结婚以后卢正阳不断地外遇和出轨让她心力交瘁,濒临崩溃,加上产后身材走样,她患上了产后抑郁症。 不过为了儿子更为了自己,她还是花了很多钱用了各种方法让自己瘦了下来,瘦下来后,她的精神状态稳定了很多,卢正阳的态度也变好了。 但这些方法损害了她身体,停止减肥不到一年,她就被查出患有卵巢多囊,还有其他各种慢性病征,为了治病,她开始服用含有激素的药物,体重迅速的反弹起来,甚至比刚生产完的时候还要胖。 卢正阳又开始了彩旗飘飘的生活,长时间不回家,就这样过了大半年,卢正阳寄来了离婚协议书。 这次,陈素秋彻底崩溃了,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坚持不肯离婚,甚至还去卢正阳的公司,去他那些情人家里闹腾,连孩子都顾不上管。 “这是半年前,警方接到的陈素秋报案后的出警记录。”兰璇在大屏幕上放出照片。“陈素秋说自己的儿子被人偷了,警方调查后发现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卢正阳抱走了他,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卢正阳有钱有势,最终陈素秋还是离婚了,得了一大笔赡养费,不过她的儿子,法院鉴于她的精神状况,最终被判由父亲抚养。陈素秋不能接受这一结果,始终纠缠不休,试图要回儿子的抚养权,在这期间她也没有停止减肥,但没有任何效果。”高羽则接着说道。 “直到去年十二月,卢正阳再婚了。”郁清越说道,“而我们的第一个受害者死于一月十五号,死因是过量服用他汀类药物,引发了急性肾衰竭。显然卢正阳的再婚就是陈素秋的应激源” “这是卢正阳第二任妻子的照片。”兰璇又放了一张照片。 “这个卢正阳挺专情呀,喜欢的类型还挺一致。”费雪嘲讽道。 没错,照片上的女人也许没有二十五岁的陈素秋长得漂亮,那火辣的身材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白珊楠,29岁,曾经是中都电视台购物频道主持人,后来辞职做了卢正阳公司的公关经理,上大学时还兼职做过模特,怎么样,听着耳熟吗?”高羽则很快查出了卢正阳第二任妻子的情况。 “和受害者的职业具有相似性。”费雪说道,“在陈素秋的眼里,这些女人不过是白珊楠的替身。陈素秋长期依附于卢正阳,面对卢正阳她是又恨又怕,但面对白珊楠,她就只剩下了纯粹的恨意,但自身的软弱和自信的缺失让她不敢直面白珊楠,所以转而报复这些和白珊楠具有相似性的女性。” “这些不过是根据嫌疑人和受害者的情况进行的推理,我们都知道陈素秋就是这个人,但我们没有任何证据。”斯冬克说道。 众人沉思不语。 优美医疗美容会所是一家高级会所,会员都是有钱人家的千金太太,店里提供美容、瘦身、造型等多种服务,生意非常好。 郁清越微笑着听店长给她的讲解,时不时地点点头,店长也不啰嗦,“郁小姐您放心,我们店里的瘦身美容组合绝对可以让您在结婚那天成为最美的新娘。” 说完便带着郁清越去了二楼,“针灸室里正好有客人,我可以带您去看看。” 针灸室里正有四五个客人在进行针灸减肥,店长把郁清越介绍给大家,“这位郁小姐也是明天开始就要和大家一起针灸了。” 几个客人都是四十多岁的中年女性,闻言八卦起来,有夸郁清越漂亮的,有问减肥原因的,有恭喜结婚的。 一个小小的声音阴恻恻的响起:“都那么瘦了还减肥,非得瘦死才高兴吧。”那是最靠墙的一张床上的一个人,已经结束了针灸,坐在床边,她说话的时候也不看别人,低着头显得有些畏缩。 空气一下都凝固了,众人都有些尴尬,郁清越连忙好脾气的说:“我就是因为马上结婚了,也没想瘦多少,只要再瘦一点点就可以了。” 郁清越身高一米六过一点儿,非常瘦,也就九十斤的样子,整个人看着特别娇小可爱,和床边那个又胖又高的人简直是鲜明对比。 后来几天,郁清越每天都定时去针灸,这对她来说有点困难,因为她特别怕疼,每次都被疼哭。这次也一样,她抹着眼泪有些不好意思:“要不是因为我老公,我才吃不了这个苦呢。” 今天她来的有点儿晚,针灸完准备回家的时候天都黑了,刚出会所大门,一旁的阴影处传来一个低低的声音;“你想不想很快的瘦下去,而且不用扎针?” 郁清越定睛一看,原来是那天那个女人,这两天倒是天天见,不过没有再说过话,她温和的笑笑:“当然想啊,我减肥很难的,因为我本来就不胖嘛,这两天针扎得我好疼,可惜都没有什么效果。难道你有办法?” “我这儿有一种药,保证你吃了以后比你想象的还瘦。”那女人又说道,然后示意郁清越跟着她走。 郁清越有些忐忑的看了看四周,最后还是咬咬牙跟了上去。 两人来到一个小公园,人很少,灯光昏暗,适合说事儿。 “你真的有办法?”郁清越打量了一下那个女人的身形,有些怀疑,退了两步想离开了。 “当然。”那女人打开手机翻出一张照片递给郁清越看。 那是一个身材特别好,长得特别美的女人,郁清越仔细一看,可不就是眼前这个女人嘛。 郁清越很惊讶,“这么有效果,那你自己为什么不吃呢?” “照片上就是我吃药以后的样子,不过这个药是有抗药性的,我现在再吃效果就不明显了,但你是第一次吃,效果肯定会很好的。”那个女人又小声说道。不知为什么,她并没有刻意的压低声音,但说话声音就是很小,感觉非常阴沉。 “那好吧,冲着你的照片我就相信你吧。”郁清越说道,她得到允许后翻看了相册,里面全是那个女人很瘦的时候的照片,生活照,旅行照,各种各样,看上去非常自然。 “就是这个。”那个女人递给她一瓶药,瓶身上没有任何标签。“这是在国外买的很好的,但是国内没有,我偷偷带回来的,所以才会没有标签。你放心吧,我也就是看你着急瘦,也不图你什么。” “这我倒是放心,你也不是缺钱的人是吧,能图我什么。”郁清越笑笑,拿出钱包,“那我买一瓶吧,多少钱?” “两千块钱。”那女人说道。 郁清越爽快的付了钱,问她用法用量。 “一天三次,一次三片。”那女人露出了一个从未露出过的微笑。 “要吃这么多,你确定?”郁清越惊讶道,“那这一瓶才多少啊,我再买一瓶吧。” “没关系,相信我,一瓶就足够了,可能你还没吃完就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那女人又笑了笑,“对了,待会儿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过几天你再对比看看,绝对惊喜。” “你确定吃这么多没关系,而且没有副作用。”郁清越不放心的又问道。 “当然,非常确定。”那女人又说道。 郁清越闻言开心的笑了:“那就没有问题了。” 接着她神色一肃,飞快的说道:“陈素秋,你因走私,制售,贩卖违禁药品和蓄意谋杀等多项罪名而被批捕,从现在开始你说的所有的话都会成为呈堂证供,你有权保持沉默,有权为自己请一个律师,如果你请不起律师,法庭将会为你指派一个律师。” 陈素秋露出诡异的微笑,沉默而又顺从的让突然出现的警察给自己戴上手铐,她的双眼紧紧的盯着郁清越,越笑越开心,甚至露出了牙。然后她看到一个金发碧眼,俊美无匹的男人走到郁清越身边,轻轻的说了什么,郁清越翻了他一个白眼,一脸不高兴的样子。 “你知道吗?”陈素秋突然抬高声音说道,“我老公也特别帅,他有一双手都数不过来的情人。” “所以呢,这和我家妹妹有什么关系?”费雪拨拨头发,搂着身边郁清越的肩膀邪肆的说道。 陈素秋被押上了警车。 “你要是再不把胳膊拿掉,我就让你失去它。”郁清越一脸不虞的说道。 “哎呀呀,真是难伺候啊,我刚刚夸你穿裙子好看,居然还翻我白眼,小没良心的。”费雪搔搔头往车边走去,“走吧,审案子了。” 陈素秋还没到警局,她的律师就已经等在了警局门口,从那时候开始,她就没再说过一句话。 之前一直都是警局里的人在审问,暴打组的人还没有出面,因为他们深知这个陈素秋是块难啃的骨头。 “这个陈素秋是个智商很高的疯子,这种人最难对付了。”高羽则道。 “先让那些警察碰壁去吧,咱先去吃点宵夜,接下来可是一场硬仗啊。走吧走吧,今天我请客。”费雪招呼道,然后五个人在警察们怨恨的眼神中十分招摇的走了出去。 四人人满怀期待跟着费雪来到了离警局和调查局不远的……大排档。 “哎,你们组长我也不过是个普通的公务员好吗。”费雪笑道,熟练的点菜。 “才怪,谁看不出来你那一天一身的都是高级西装。”高羽则小声道。 “算了算了,小高,你不就爱吃这个吗。”兰璇笑着说道。 高羽则毫不客气的点了好几份海鲜,他总觉得没占着费雪的便宜有点吃亏。 四个人吃过以后就往回走,费雪和郁清越远远的落在后头。 “费先生?”突然从一旁的便利店传来一个声音。 两人回头一看,是杨惠的母亲杨海娟。 “真巧,我过来这里买点东西,我打算戒酒了,医生说让我多吃点水果。”杨海娟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她今天看上去比那天好了很多,脸色也没有那么灰败了。 郁清越低头看了看她手里的袋子,是一些很便宜的水果,还有一把没拆包装的水果刀。她看着杨海娟说道:“这里离你住的地方不算近,你是来打听案子的进展的吧。” 杨海娟低头道:“我就知道瞒不过你们。” 费雪温柔的笑笑,“杨女士,嫌犯我们已经抓住了,不过还没来得及审问,你放心,有结果我们会第一时间通知你的。” “真的吗?太好了,太好了!”杨海娟双手合十不住的说道,满怀希望的离开了。 费雪看了看郁清越,笑道:“怎么了妹妹,表情这么严肃。” 郁清越道:“就算陈素秋招供了,杨惠的事情也许不会是杨海娟想要的结果。” 四个人回到警局的时候,警局大门已经被记者围的水泄不通,不过暂时没有得到任何官方回应。 他们从侧门静悄悄的进去了。 斯冬克急匆匆地走出来,对着二人说道:“事情有点不太妙了,你们快看看。”说着打开了电视。 电视上是陈素秋的律师刚刚在警局门口接受采访的新闻。 “此前市内四起女性离奇死亡案件的嫌疑人据说已经抓捕归案,知情人透露受害者人数或将升至十六人,现在警方还没有任何说明,啊,是嫌疑人的律师,我们上去听听他的说法。”记者连忙跑向刚出大门的律师。 第八章 瞑目 面对记者的提问,陈素秋的律师一脸淡定的说道:“这绝对是误会,我的当事人只是在不知情的状况下和受害者有过接触,而且我的当事人有严重的抑郁症史,不排除患有精神疾病的可能,但我相信警方一定会还我当事人一个清白,给群众一个真相。” “情况就是这样,即便确定了罪名,嫌疑人也有可能因为精神问题而被从轻处罚甚至免于处罚……”前方的记者说道。 斯冬克一脸沉重的关上了电视,“我们现在除了陈素秋卖给郁清越的这瓶含有DNP的药以外,几乎没有任何证据,我们只能关她二十四个小时。而且刚刚陈素秋的律师提出了精神鉴定的申请,即便有证据也很有可能因为精神问题而脱罪。” 费雪沉声道:“没错,即便是这瓶药她也可以推脱是别人给她的,去她家里搜查的人有什么收获吗?” “没有,我们一拿到搜查令就赶紧派人去了她家里,但是没有任何收获。”斯冬克摇摇头。 “我也查了她的账户以及钱财流动,也没有任何破绽,应该全部都是现金交易。”高羽则边说边马不停蹄的敲着键盘。 “我和妹妹进去和她谈一谈,看能不能让她有什么破绽。”费雪说道,和郁清越一起走进问询室。 陈素秋见两个人一起进来露出了一个有些疯狂的笑容,略微低着头,用一贯有些畏缩的声音低声道:“我这个药也是别人给的,我只是想找人先帮我试试效果而已,其他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那你找我家妹妹也太可笑了,我家妹妹身材这么完美,哪里是需要减肥的样子啊。”费雪看着郁清越笑道。 郁清越露出个得意又带着点娇俏的笑容,锤了费雪一拳,“就你贫嘴。” 费雪凑近她的耳朵暧昧地说道:“你知道你的身材有多让我着迷。” “你们不是来审问我的吗!”陈素秋一瞬间收敛起所有的表情,抬起眼盯着两人,好似面无表情却又十分阴沉的问道…… “好啦好啦,正事要紧。”郁清越娇笑着用手指点开了费雪凑近的脑袋。 “他们这是在干嘛,当着嫌疑人的面调情?”单面可视玻璃外,大方一脸懵逼。 “这是在故意刺激陈素秋让她露出破绽,陈素秋最恨的,一个是人美身材好的女人,一个是和美女调情的油嘴滑舌的英俊男人,因为这两种人让她看见了自己失败而又失控的人生,所以她的情绪就会出现波动,而愤怒是最容易让人露出破绽的。”兰璇解释道。 大方若有所思的点点头:“就是觉得清越好厉害啊,平时明明那么犀利的人,说变小女人就变小女人,女人真是可怕啊。” 里面,对陈素秋的审问还在继续,郁清越排出一排共十六张照片,问陈素秋:“这里面的人你有认识的吗?” 陈素秋缺乏自信,面对自己的人生她丝毫没有掌控的能力,这一点从她选择下药这种毒杀方式来杀人也可以看出,下药下毒者多为女人,这类人大多对自己的力量和能力没有任何自信,所以会尽力避免和被害者的接触。 但是现在警方对她的束手无策让她增长了自信,变得疯狂,所以她开始表现出自己的主导地位,来满足自己久未体验的控制欲,最突出的一个表现就是用问句来回答别人的问题。 外面兰璇还在热心的为大方做解释,大方已经掏出小本本在那里疯狂的做笔记了。 听到郁清越这样问,陈素秋嗤笑了一声问道:“我应该认识吗?” 大方一脸惊讶,“果真如此啊。” “你注意她的情绪,变得更加猖狂了,你知道为什么吗?”兰璇问大方。 “为什么?”大方睁着纯洁大眼问道。 兰璇沉着脸抱着胳膊说道:“说明还有我们未知的受害者。因为我们没有拿出所有的受害者的照片,她更加觉得我们无能,这个时候她的自信在增长,心理防线也很坚固,所以激怒她是让她的精神崩塌的最快手段,这样她也许会无意识透露一些信息,有助于我们找到线索甚至是决定性的证据。”兰璇继续说道。 “这些人分别在这几家美容会所减过肥,而这些会所的会员名单上全都有你的名字。”郁清越继续问道,而费雪几乎只是在一旁看着郁清越傻笑。 “这难道不是一种巧合吗?难道像我们这样的有钱人只会在一家店做美容吗?你也太无知了,我还有好几家其他店的会员呢。”陈素秋满不在乎的说道。 “她说我无知!”郁清越闻言立马嘟起嘴向费雪抱怨道,一双剔透的眼睛因为生气而微微发红,水汪汪的,整个人可爱到不行,“我不管,你快去也给我办好多会员卡,你明明比她有钱多了!” “乖乖。”费雪立马一脸心疼的捧住郁清越的小脸安慰道,“知道我为什么没给你办吗,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啊,你已经这么漂亮了,你再看看她,七八家美容院也不够拯救的呀。”说完还嫌弃的看了陈素秋一眼。 “你说什么!”陈素秋果然愤怒非常,拍着桌子想站起来,无奈固定在桌子上的手铐拉住了她,她就在那里挣扎怒骂,恨不得冲上来吃了眼前的一对男女。 “没事儿,我给你买了那个限量版的包包,就当赔罪了。”费雪听着耳机里高羽则的话,说出一个奢侈品牌的名字。 陈素秋更生气了,那个包包其实倒也不是多贵,几万块而已,但是因为是限量的,所以她就特别想要,本来都下好了订单,最后却因为资金问题无奈取消了。说到底卢正阳家不过是本地企业,虽说有些钱,在中都市还难以排上名号,给她的赡养费也不过几百万而已,早已被她败的差不多了。 她想着早晚有一天她会瘦下来,然后她就要背着那个包包去那个叫白珊楠的女人面前炫耀,她甚至为那一天买了一柜子她根本套不进去的大牌衣裙! “你以为这个男人会爱你一辈子吗!等你生了孩子,变老变丑,立马会有更漂亮的女人来取代你!男人都是一样的!”陈素秋怒吼道,她吼叫起来的声音就仿佛是一直被别人威胁了领地的野兽,声音低沉又尖利,来自喉咙的最深处,听的人毛骨悚然。 “你就是因为变得又老又丑才被男人抛弃的吗?我才不会变得像你一样。”郁清越托着下巴笑道。 “你和那些贱人一样!永远不会满足!总是盯着别人的男人,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不知廉耻!和那些贱人一样嘲笑我!所以呢?!你们会失去一切!我要拿走你们的一切!你们以为天天晚上看着我,瞪着我我就会害怕吗?!不会!永远都不会!”陈素秋已经失去了理智,挣扎狂吼,问询室焊在地上的桌子被她砸的哐哐直响。 两个警察进来把她按倒在椅子上,她挂着诡异的笑容看着正要出门的郁清越和费雪说道:“我刚刚说什么了吗?我疯了,我什么都不知道!哈哈哈……” 郁清越和费雪沉着脸走出问询室。 斯冬克连忙迎了上来,“怎么样,有收获吗?” “我们有决定性证据了。”郁清越说道。 “什么!真的吗,什么证据!”大方激动地问道。 “战利品,陈素秋从她害死的那些女人身上取走了战利品,虽然还不确定是什么,有可能是随身物品,只要找到就能成为决定性证据。”郁清越皱着眉头说道。 “怎么了,愁眉苦脸的,有什么问题吗?”费雪问道。 “不是,我总觉得我错过了一个重要的信息。”郁清越沉思道。 这时,一个警察走过来说:“门外有个女学生要求见费组长,说她有关于杨惠的事情。” 女生进来后,也没说别的,只是拿出一瓶药,说是杨惠生前经常吃的。 郁清越打开那个上面写着维C的药瓶看了一下里面的胶囊,说道:“不出我所料,是奥利司他。” “现在该怎么办?”高羽则问道。 郁清越没有说话,她的脑海中飞快的闪过接手这个案件后的每一个细节,尤其是和陈素秋对话的每个场面。 费雪面带温柔的笑容,静静地看着她。 郁清越咬着拇指的指甲,不断地回想,什么?究竟漏了什么? ……没关系,相信我,一瓶就足够了,可能你还没吃完就达到你想要的效果了…… ……对了,待会儿我可以给你拍张照片,过几天你再对比看看,绝对惊喜…… 拍张照片? “我知道陈素秋的战利品是什么了!”郁清越说道,“是照片!” “照片?!”众人惊呼。 费雪微微弯了弯嘴角。 “没错,那个时候陈素秋说要给我拍张照片,作为减肥后的对比,她肯定给每一个受害者都拍了照片!”郁清越道。 “可是我的人已经很仔细的找过了,没有任何发现。”斯冬克说道。 “是吗,会在哪里呢?”郁清越不断地回想。 ……你们会失去一切!我要拿走你们的一切!你们以为天天晚上看着我,瞪着我我就会害怕吗?!不会!永远都不会…… 晚上?瞪着我? “以陈素秋谨慎的性格,照片一定会放在离她最近的地方,再考虑她刚刚的话,斯队长,让你的人好好的找找她卧室的天花板吧。”费雪懒洋洋的说道。 郁清越看了他一眼,坐了下来没有说话。 那边斯冬克马上去打电话了。没一会儿,他激动地跑来说道:“找到了,在天花板中央空调的出风口里!” 众人都忍不住欢呼起来。 照片很快就被送到了警局,那一沓照片足足有二十五张!每一张上面都是一位青春靓丽的年轻女性,展露着充满希冀的微笑,每一张上面都被打上了一个发黑的叉。 气氛有些沉重,鉴定科的鉴识人员以最快的速度送来了鉴定报告。正如大家所料,照片上不仅有陈素秋的指纹,那黑色的叉是人血画的,血型和陈素秋的符合,虽然DNA报告还没出来,但已经可以确定这就是陈素秋的血了。 这是可以定罪的直接证据! “队长。”大方面色不虞地走过来,“陈素秋的精神鉴定申请被批准了。” “什么意思,杀害我女儿的凶手不会被判死刑吗?”一个出乎意料的声音响起,是杨惠的母亲杨海娟。 杨海娟一脸绝望,紧紧攥着手中装着水果的塑料袋,整个人都在发抖,她看了新闻,生怕凶手最后会逃脱法律的制裁,所以特意买了些高级水果来,想再打探打探消息,却没想到听到了这样一番话。 郁清越和费雪连忙把她带到了休息室,把照片的复印件给她看。费雪道:“这些都是陈素秋案的受害者,每一位我们都确认了身份,但是这里面并没有杨惠,杨惠的确是吃了陈素秋给的药,但并不是陈素秋害死的。” “什么……什么意思?!”杨海娟问道。 “这是杨惠生前吃的药对吧?”费雪拿出药瓶问道。 “没错,就是这个!” “这个药的确是陈素秋给杨惠的,但它并不像其他人的药,含有违禁的致命成分,它就是正规的减肥药,奥利司他,合适剂量的服用,的确是会起到减肥的效果,但如果服用不当,比如像杨惠这样着急的孩子,不小心吃多了,就会有一个副作用,大便失禁,杨惠是因为受不了同学们的嘲笑才会自杀的。”费雪尽量婉转的将事实说了出来。 杨海娟完全遭受了打击,摇着头喃喃自语,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一切。 正好有人来通报说陈素秋要被移送精神病院做鉴定了,两人说了句“节哀顺变”便离开了。 临出门时郁清越说了句:“不管怎样,你自己的人生还是要过,想开点。” 陈素秋带着猖狂的笑容走了出来,阴狠的目光死死盯着郁清越。 郁清越毫不迟疑的迎上那目光。 突然一阵风从她身旁掠过,杨海娟手中的刀深深插进陈素秋的身体,杨海娟绝望地哭喊道:“你害死我女儿,我要亲手报仇!” 第九章 上门 场面伴随着陈素秋的一声惨叫在瞬间陷入了混乱。 警察连忙冲上去压制住了陷入疯狂的杨海娟,把她铐起来送进了刚才的休息室里。 杨海娟满脸血污,不停的挣扎着,口中还在嘶声力竭的哭喊着:“你害死了我的女儿,你凭什么活着!我要报仇!我要亲手送你下地狱……” 郁清越连忙上去查看陈素秋的伤情。 三刀都被捅在了陈素秋腹部,凶器是普通的水果刀,刀刃长约十三厘米,若是普通人,肯定会被捅破内脏造成大出血,但陈素秋腹部脂肪很厚,郁清越仔细观察后,伤势没有看上去严重,但三个伤口出血量依然不容小觑。 郁清越用衣服压住她的伤口,一旁费雪不停地和她说话,“陈素秋,坚持住,救护车已经在来的路上了!” 陈素秋喘着粗气道:“我会死吗,我不能死……” 然后她望着天花板,边喘气边道:“那个女孩,叫杨惠的那个……卑微的爱着一个不属于自己的人,就像我一样……我希望她能瘦下来。我可以认罪,但、但我要向媒体曝光,我要让那对狗男女身败名裂……我不接受死刑,我、我要活着,我要每天给卢正阳写信……我要让他一辈子活在我的阴影里,我、救下我,我不能死……” 陈素秋泪流满面,她仿佛看见了卢正阳,那个时候,他那么温柔,是自己决心要托付一辈子的人…… 救护车呼啸而至。 郁清越瘫坐在地上,看着浑身是血的陈素秋被人搬上担架抬走,她挥手找人让把地上的刀装进证物袋收起来,却突然间浑身一震。 费雪担忧道:“怎么了?” 郁清越道:“你记得那会儿我们碰到杨海娟的时候,她塑料袋里的那把水果刀是什么颜色吗?” “蓝色……”费雪呆住,地上的那把刀是黑色的! 两人连忙翻起身来冲向休息室。 杨海娟背对着他们静静的坐在沙发上。 郁清越轻轻的走过去,声音不自觉的发颤:“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明明还有自己的人生不是吗?!” “惠惠是被人害死的,她绝不会抛下我自杀的,我们娘俩儿相依为命这么多年,她怎么可能……可能自杀?”杨海娟虚弱地说道。她的双手紧紧的按在自己的腹部,那里露出了一把蓝色的刀柄,鲜血正顺着刀柄滴滴答答落在她身上。 “快,再叫医生过来!”费雪喊道。 “我是她的妈妈,这辈子我很对不起她,没有照顾好她,所以不管她到哪里,是上天堂还是下地狱,我都要去照顾她,我是她的妈妈啊,我怎么能让她一个人呢?”杨海娟泪如泉涌。 “这一刀好疼……又好冷,惠惠……惠惠那时候,”她的气息越来越弱,“惠惠那时候应该更疼……更冷吧,惠惠,她是我的宝贝啊,怎么能,我怎么能……” 医生终于到了,可惜晚了,杨海娟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杨海娟的尸体被盖上白布抬走了,郁清越看着被单上渗出的渐渐扩散的血迹,喃喃道:“为什么,究竟为什么?” 她的表情很是迷茫。 费雪心中一痛,上前道:“这不是你的错,母亲就是这样的……” “不是的!”郁清越突然吼道,她双眼发红,表情凌厉,“你知道的,不是的,父母根本就不是这样的!” “清越,我知道你……” “别说了!别再说了,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郁清越说道。 费雪没再说话。 郁清越深深地吸了几口气,狠狠的抹了抹脸,低声说道:“太晚了,今天太累了,我要回家了。” “我送你吧。”费雪连忙道。 郁清越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走出休息室。 外面的人连忙一本正经的做自己的事,实际上声音那么大,大家都听到了。 郁清越和费雪神色无异的走了过去。 临出门时,费雪对剩下的组员道:“已经很晚了,大家自行下班吧,明天统一休息一天,但要保持随时待命的状态。” 郁清越坐上了费雪的车,报了一个地方名字后,就再也没说话,费雪几次想张嘴,都最终作罢。 到了那个地方后才发现是个地铁站,郁清越道:“我会自己坐地铁回去的,谢谢送我过来。”然后就离开了。 费雪苦笑一声,也只能回家。 事已至此,这个案子终于算是结束了,历时一周,可以说是暴打组参与的案件中效率很低的了,但不管如何都和暴打组再无关系了。 陈素秋因爱疯狂,将自己送进了监狱。 杨海娟因爱疯狂,将自己逼进了死亡。 无论是哪种爱,都是让人唏嘘不已的东西。 放假的时间总是过得飞快,高羽则拖着懒散的步伐不情不愿的走进了办公室。 “我们错过的不是双休日吗,为什么只放一天假啊!”高羽则伸着懒腰,打着哈欠说道。 “高羽则。”早早就来的费雪说道,“帮我查查清越的地址?” “啊!对哦,小越越怎么没来啊。”高羽则才发现少了郁清越。 “她昨天发短信请假,电话打过去关机,所以我才找你。”费雪解释道。 “哦,好的,我开个机。”高羽则挠挠头,分分钟打开电脑,“这不像小越越啊,案子刚结,今天要交报告啊,她不会不来的。” “早上我来的时候,报告已经放在桌子上了。”费雪晃了晃手中的卷宗。 “组长,你还没有打开看吧?”一旁的兰璇微笑道,“那应该有人上班的时候顺便捎过来的,还有,你查地址的话,也只会查到……” “局长的地址?!”高羽则惊到。 “没错。”兰璇笑道。 费雪拿起手中的报告,上面写着报告人:高级特别调查员,郁清越。 “我是知道她和那个老头的关系,但是不知道她家在哪儿,她也没和老头子住在一起。”费雪道。 高羽则说道:“我从来没看过组员的档案,这次真由不得我,我太好奇了!” 兰璇笑道:“清越的话,你看不到什么的。” 高羽则不死心地打开郁清越的档案,果然如兰璇所说,除了身高体重姓名外,只有亮瞎人眼的学历和现在的工作岗位可以看到,都是些无关紧要的信息而已。 “亲属关系只写了父亲啊,我看看哈。”高羽则惊到;“郁……郁嘉平?!是,是我知道的那个郁嘉平吗?”高羽则抖着嗓子向兰璇确认。 兰璇微笑着点点头。 高羽则看了一圈,发现只有他不知道这件事。 郁清越,父亲郁嘉平,国家暴力犯罪行为调查局现任局长。 “我现在追她还来得及吗,这样我可以少奋斗二十年啊!”高羽则假模假样的喊道。 费雪一直在拨郁清越的手机,但一直都是关机,闻言他笑了笑,又无意识的按下了通话键,没想到这次居然接通了! 电话很快被接起了,费雪居然有点儿小激动,“喂,清越吗?” 那边郁清越说道:“嗯,怎么了,有案子了吗?” “没有,我就是问问你为什么请假,生病了吗?”费雪走到办公室角落的窗户前,压低声音温柔道。 “有点儿,明天应该就会去上班了。”郁清越道。 “严重吗,要不要我去你家看看你?”费雪试探着问道。 “不用了,不严重,谢谢关心,再见。”郁清越说完挂断了电话。 呃…… “组长被拒绝去清越家里了吗?”兰璇笑着问道。 费雪挑挑眉毛没说话,掏出个黑色的发圈把半长的金色头发随意的绑在脑后,开始整理案件报告。 “不要沮丧,你不是第一个被拒绝的人,据说就连局长想去她家,都得找局长夫人做说客呢。”兰璇继续道。 费雪翻了两页材料,有些烦躁的合上卷宗,对高羽则说道:“小高,你帮我查查清越家人名下的房产。” “哦,好的。”高羽则虽然不明所以但还是执行命令,“嗯,清越家有四口人,父亲郁嘉平,母亲俞晏,长兄郁清让。局长和夫人名下有三处房产,郁清让是做地产生意的,名下房产有数处。” “查查里面有哪一个是离这儿最近的地铁站可以到的,周围环境要安静干净。”费雪说道。 “嗯,有了,郁清让开发的高档别墅区,从这儿坐地铁,三站后再步行七百米左右,周围有自然公园,住户多为高级知识分子,整个小区面积虽然不大,但环境特别好,价格特别贵。郁清让给自己留了一个三百平的小别墅。”高羽则说道。 “应该就是这儿了,小高,把详细地址发过来。”费雪潇洒的套上外套,往外走去。 费雪开车来到了郁清越住的小区——青苑,没想到碰到的第一块铁板居然不是郁清越,而是保安! 保安死活不让进,拿出高级特别调查员的徽章都没用。 “大叔啊,都说了,我是来探望部下的,你怎么这么犟啊。”费雪无语。关键时候,郁清越的电话又关机了,难道这趟真的要白来? “你好,请问是费先生吗?”一个温柔好听的声音传来。 费雪回头一看,身旁停了一辆车,后排的车窗降了下来,里面是郁嘉平的夫人俞晏,两人在很久前的一个宴会上有过一面之缘。 “郁夫人?真是久违了。”费雪绅士的点了点头,谢天谢地,这下能进去了! “你是来看越越的吗?”俞晏问道。 “是啊。”费雪道。 “越越不喜欢别人随便打扰她活,她同意你来了吗?”俞晏语气温柔,但话却直接而又不客气。 “呃……” “我可以带费先生进去,不过如果越越不愿意的话,还请费先生尽快离开好吗?”俞晏笑跟保安打了个招呼,示意费雪上车。 车子一直开到了小区深处一幢白色的可爱小别墅前。别墅周围是一大片花园,前面还有两小块地,里面种满不知名的作物,一条石子小路蜿蜒到白色的大门前。 费雪跟着俞晏下了车,然后一脸黑线地看着司机从后备箱拿出两个特别夸张华丽的木质提篮。 俞晏女士优雅的上前按门铃。 对话器那头传来郁清越的声音:“喂,哪位。” “越越,是妈咪啊。”俞晏女士温柔道。 没一会儿,门就被打开了。 费雪看见郁清越散着长发,一身白衣白裤,赤脚站在木地板上,白皙的皮肤几近透明,深情平静仿佛如一个雕刻的天使。 “哎呀,越越啊,怎么又穿的这么素净啊,好像贞子一样哦,妈咪不是给你买了很多漂亮衣服吗?”俞晏女士语气夸张又柔软的说道。 “妈,我……”郁清越有些无奈。 “越越!”俞晏女士娇喝一声。 “不好意思,喊错了。”郁清越搓搓头发,“妈咪,进来说吧。” 俞晏高兴地带着司机进去了,临走还意味深长的看了费雪一眼。 “俞女士挺厉害啊。”费雪干巴巴的说了句。 “所以,你来有什么事儿吗?”郁清越问道。 “我就是来看看你,那天我话说的不对,我很抱歉。”费雪低声道。 然后两人同时叹了口气。 “进来吧。” “我走了。” “呃。”费雪连忙走了进去,“谢谢招待。” 然后,他走进了一个白色的世界。 进去后是一片宽阔的空间,除了白色楼梯下方的卫生间,几乎没有墙来分割空间,左边应该是客厅,右边是开放式的厨房和餐厅。 入目是一片白色,白色的墙壁和木地板,白色的沙发,白色的柜子,什么都是白色的,没有茶几,没有电视,墙上除了顶天立地的大书柜也没有任何装饰。 最引人瞩目的装饰大概就是屋里随处可见的书了吧。 那些书不光是装满了落地窗之间的满墙的书柜,就连地板上,餐桌上,沙发上,一堆一堆,一摞一摞,放了好多好多书。 第十章 旧相识 “费先生面子挺大,轻易就进来了呢。”俞晏用特别温柔语气说着挑刺的话。 “夫人说笑了。”费雪只能无奈投降。 “宝贝儿,妈咪今天给你带了好多好吃的,中午的时候做一做,好好吃饭啊。”俞晏叮嘱正准备上楼的郁清越道。 “知道了,谢谢妈咪。”郁清越回道,然后上了楼。 “费先生,请稍微过来一下。”俞晏招呼费雪。 从进门就被郁清越无视,以至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尴尬在客厅中央的费雪闻言连忙走上前去。 “费先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你,还请你如实回答。”俞晏笑眯眯道。 “夫人请讲。” “费先生八年前的时候,是不是在东南亚?”俞晏问道。 费雪怔住了,他没想到俞晏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一瞬间,他仿佛被拉扯回了那个地方,高温,大雨,漫无边际的原始森林,落后的村子,大片迷人而又堕落的罂粟…… “是。”良久,费雪说道。 “那我请你不要再出现在清越面前了,这件事情我会和老郁说的,给你或者清越换个部门。”俞宴道。 “这个我恐怕做不到,局长也不会同意的,他知道我这次就是为清越而来的。”费雪抬头看了看楼梯口。 客厅有近六米的挑高,抬头可以看到二楼,郁清越换了身衣服静静的站在那里,不知多久。 郁清越的大眼睛黑沉沉的看着费雪,费雪也迎着那目光,没有躲避。 俞晏深深地叹了口气,然后露出温柔的笑容,“宝贝儿,妈咪把菜都放进冰箱了,一定记得吃哦。” “好的妈咪。”郁清越轻轻说道。 俞晏提着两个提篮和司机离开了。 空气一瞬间陷入了沉默,只有秋风吹动白色的纱帘,响起微弱而又温柔的声音。 “事到如今,为什么要突然出现在我面前。”郁清越问道。 费雪苦笑一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 那个纯白色的沙发坐高很矮,费雪身高腿长,坐在上面,膝盖差点碰到肩旁。他穿了一身很正式的黑色三件套西装,在纯白的空间里特别扎眼,让人的目光不能移开分毫。 “你什么时候认出我的?”费雪不答反问。 “那天早上,你第二次出现正式上班的时候。”郁清越慢慢从楼梯上走下来,边走边道。 “是吗,也就算是第一次见面就认出我了啊,亏我还一直忐忑不安的想怎么跟你摊牌呢。怪不得你这段时间一直很排斥我。”费雪掏出一根烟,动作优雅的在指尖把玩。 “为什么,我现在和那个时候完全不一样啊。”费雪有点想不通。 “有一次你忘了帮我买书回来还记得吗?”郁清越站在费雪面前看着他道。 “怎么会忘记,那次你特别生气,好几天没有理我,好不容易搭理我了,又骗我说我长了白头发,结果拔掉我整整一撮头发。”费雪苦笑着摇头。 “我说过我喜欢你,将来要嫁给你,你还记得吗?”郁清越问道,表情淡漠。 费雪叹了一口气:“妹妹,那时候你只有十一二岁。阿南做的饭好吃,你也说要嫁给他呢。” “没错,那不过是童年戏言。”郁清越嘴角勾出一个凉薄的弧度,“不过我那天真的看到一根白发。拔下来以后才发现那根头发不是白色,是金色的。我当时就怀疑你了,不过没说出来就是为了保你一命,谁想到最后你却抛弃了我。” “我是天才还记得吗,过目不忘的,不光是书本知识,还有你这张脸,不过是换了发色,肤色和瞳孔颜色而已,怎么可能认不出。”郁清越道。 “妹妹,我那时候没有抛弃你,后来国际刑警赶过去,也是因为我的关系,我……”费雪解释道。 “所以我该感恩戴德是吗?因为你叫来了警察,救了我是吗?”郁清越勾勾嘴角,“少自以为是了。” “什么都不知道的你凭什么像救世主一样出现在我面前?怎么,来看看你一时好心拯救的小女孩现在过得怎么样,好满足你那救世济民的英雄般的虚荣心吗?”郁清越道。 她站在上面,居高临下又冷如冰霜,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神祗。 费雪看着眼前的少女,是啊,才二十岁,还那么年轻,那么稚嫩。他怀着矛盾的心情坐在那里,不自觉的又想到,一转眼,郁清越都二十岁了啊。 “说别的话不过是冠冕堂皇的借口,我想你也知道,我这次来A国,就是为了你,我的确是怀着对你的愧疚之情,想要弥补你,照顾你。”费雪说道,“所以我不会像俞晏女士要求的那样,消失在你面前,从此不再出现。” 郁清越冷冷的看着他,没说话。 “我饿了。”良久,她走了下来,突然说了句。 “好,我去给你做饭。”费雪起身。 “我不会客气的。”郁清越面无表情地说道。 “请不用客气,尽情的□□我吧,小公主。”他揉揉她的发顶,走向厨房。 费雪利落的脱了西装外套,挽起衬衫袖子,淘洗好米放进电饭煲,然后从冰箱里取出俞晏留下的半成品的菜,说道:“其实我的手艺很好的,有机会的话可以做给你吃。” 郁清越一动不动的坐在地板白色的羊毛地毯上,没给他丝毫反应。 “你先看一会儿书吧,很快就好了。”费雪不死心的又说道。 这次郁清越终于动作了,从一旁的书山里,随便摸了一本出来,摊开在脚前,但很久都没有翻一页。 费雪叹了口气:“不管怎么样,话都说开了,你以后也不要避我如蛇蝎的样子,做回以前的你就行了。在我心里你就是我照顾过的小女孩,就像我妹妹一样,我一定会对你好,补偿你,看着你幸福的。” “我尽量。”许久,她才低低地说了句。 第二天早上,郁清越照常来上班了。 “小越越啊,昨天你不在都没人帮我写报告了。”高羽则耷拉着脸说道,“而且昨天组长去看你,你是不是给他脸色看了。他昨天下午心情很不好的样子,说我报告写的差,损的我都开始怀疑人生了” “没有来过”郁清越看着手里的卷宗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可能啊,我帮他查到你哥哥在青苑有一套别墅,是你最有可能住的地方,他就说去了啊?”高羽则奇怪道。 “你随便透露我的住址,以后自己的文书工作是打算独立完成吗?”郁清越微微抬起眼。 “别啊!小越越,你知道的,官大一级压死人啊,他就是看中我菊花我也不能不从啊。拜托啦,我这儿还有一堆陈年旧案要录入系统,你帮我快速的过滤一下重点吧。”高羽则看着那边费雪没注意,压低声音连忙求饶。 郁清越沉默,就在高羽则已经打算把祈求的目光投对面的兰璇时,她低声说了句:“放着吧。” 高羽则双手合十,跪安了。 没一会儿,外面进来一个身材高挑,前凸后翘的女子。她的名字叫卡拉·布朗,是国际犯罪打击科的联络员,一个风情万种的巴西美女,光滑细腻的小麦色皮肤让她显得如此与众不同。 她迈着优雅的猫步走进暴打组的办公室,冲男人们抛了个媚眼,看着费雪不经意的拨了下自己的褐色头发,对郁清越说道:“清越,又要找你帮忙了。” “什么?”郁清越埋头卷宗,头也不抬的问道。 “就还是文书工作啊,做联络员什么都好,就是文书工作太多了,面对电脑和卷宗简直是浪费我的美貌,我明明就只适合面对镜头啊。”卡拉说道,“也有其他男同事会帮我,但谁都比不上你写的。” “放着吧。”郁清越头也不抬地说道。 “不好意思,我想我家天才美少女这次不能帮你了。”费雪突然出现,笑着说道。“文书工作的确很浪费你的美貌。” 卡拉闻言露出一个妩媚的笑容。 “但是却不会辜负你的脑子啊。还是说你没有脑子可以辜负?”费雪挑眉。 卡拉从未受过如此侮辱,拿着自己的卷宗气呼呼的走了。 “行啦,小金油,兰璇要我们去会议室,有案子了。”费雪说道。 “组长,为什么叫清越小金油啊?”高羽则问道。 “因为万金油啊,谁都能用。对了小高,自己的工作自己做啊,做不好我最多只会骂骂你,放心,我对你的菊花不感兴趣。”费雪潇洒的边走边道。 呃,高羽则屁股一紧,愣在那里。 “快走吧,高小菊!”兰璇笑着从他旁边经过。 “兰哥……” 兰璇准备好了资料,等待大家就位后,便开始了讲解。 “这次的案件我们要去加亚市了。”兰璇说着,在屏幕上放出了六张男性照片。 “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受害者已经上升到了六个人。”费雪翻看着手中的资料说道。 “第一起案件到第二起案件之间隔了十七天,但最后两起案件之间只隔了五天,凶手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自信了。”郁清越说道。 “好了,剩下的内容我们上飞机再讨论吧。”费雪说道。 四个人于是坐上飞机往加亚市飞去。 “这次的案件之所以被确定为连续杀人案件,是因为凶手在每个犯罪现场都留下了犯罪讯息,就是你们平板上现在可以看到的密码纸条。” “第一个犯罪现场的密码只有一行,阿拉伯数字2685198920182115719。第二次密码有两行,第一行109212515212491721,第二行是2092091142491474115。后面每个犯罪现场的也都不一样,我暂时还没发现其中的规律和含义。”郁清越不停地来回翻看平板上的密码纸照片。 “行了,到加亚以后,兰璇、高羽则去警局,分别负责联系负责人,汇总新的资料。我和妹妹去法医那里,看看从尸体上能找到什么线索。” “呃。”兰璇欲言又止。 “怎么了?”费雪问道。 “一般联系负责人这件事情都是由组长亲自去的,这样比较尊重对方。”郁清越低头看着平板替不好意思开口的兰璇说道。 “没关系,联络负责人这种小事,是一个优秀的联络员的基本素养,我相信兰璇可以轻易处理好这件小事。”费雪不在意的说道。 飞机很快就到达加亚,四个人马不停蹄的去执行自己的任务了。 加亚警局刑侦队的队长名叫国显恒,大约四十五岁,是个外表看上去很和善的中年人,总是笑眯眯的。 他热情的上来迎接到警局的三个人:“你们就是暴打组吧,真是久仰大名。” 兰璇分别介绍了自己和高羽则。 “咦,费雪组长没有来么?”国显恒问道。 “我们组长也很想第一时间见到国队长您,但是为了能尽快破案,给死者的家人一个交代,组长和另一名组员就先去法医那里了。”兰璇解释道。 “好好,那太好了,里面请,你们办案的地方在里面的办公室里。”国显恒欣慰的直点头。 另一边费雪和郁清越也已经来到了法医室。 “走吧小金油,又到你扮演法医角色的时候了。”费雪调侃道。“妹妹真是名副其实的万金油啊,写得了报告,验得了尸体,出得了现场,抓得了罪犯啊。” 郁清越瞥了一眼费雪,“别叫我小金油,这三个字只能充分表达出你对我博学多才的嫉妒。” 费雪挑眉点点头,“真是明察秋毫啊,小金油。” 第十一章 暴行 解剖室里停放着最近两位受害者的尸体。 见他们进来法医就递上了尸检报告,“这是这两位受害人的尸检报告。” 郁清越接过迅速的看了一遍,“两人都是被钝器击打导致颅骨骨折而死。” “而且六号受害者身上的防御伤比起五号受害者要少很多。”费雪掀开白布观察了尸体状况以后说道。 “没错,而且比起一号受害者,这两个受害者没受很大罪。”法医说着,从一旁的冷柜中抽出了一号受害者的尸体。 郁清越上去掀开白布。 一号受害者浑身上下充满了淤青和伤口,整个人可以用面目全非来形容。 “他的身体有多处骨折,有各种类型的伤口,钝器的击打伤和锐器的割伤都有,死因是肋骨断裂刺穿了肺部。他是被活活打死的。”法医说到,“如果凶手是个精神病,那我得庆幸他的病情在好转,从一号受害者到六号受害者,他们的外伤在逐渐减轻,希望他哪天清醒过来可以停止杀人。” “恰恰相反。”费雪说道。 “他在升级,他的谋杀更有效率了。”郁清越接道。 “这些是密码纸条吗?”郁清越指着一旁的实验台上放着的六个透明器皿。 “是的,是从死者嘴里拿出来的。”法医说到。 郁清越对比平板上的照片又仔细的看了一下。 两人从法医室出来后又马不停蹄的去了最新的案发现场。 六号受害者,也就是目前为止的最后一名受害者今年三十二岁,已婚,和妻子两个人租住在加亚北区,外来务工人员,生活比较拮据。他租住的房子是个简单的套间,凶案现场就在不大的客厅。 费雪和郁清越去的时候,警察还在现场戒严。两人进去的时候发现现场并没有想象中的凌乱。 客厅的玻璃茶几碎了,单人沙发也倒向一边,但其他的地方几乎没有任何破坏。受害者的妻子张晓梅搂着孩子坐在角落里,一脸的呆滞。 费雪拍了拍郁清越的头顶:“妹妹,去和受害者家属谈谈。” 郁清越点点头过去了。 “你好,我是暴打组的高级特别调查员,负责你先生的案子。”郁清越把证件给张晓梅看了一下。 “姑娘长得真好看。”张晓梅突然说道,看着郁清越的证件,眼神痴痴的,“你这个名字怎么念啊。” “郁清越。”郁清越低声答道。 “真好听,一听就是文化人,文化人好啊,我就是恨我自己不识字,没本事,所以才这么穷,希望我的丫头将来好好上学,别和我一样。”张晓梅说道,看了身边依偎着的女儿一眼。 郁清越看了看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和母亲一样,眼神木呆呆的,不是很机灵的样子,父亲被人打死了,也没有什么悲伤难过的表情。 “案发的昨天晚上你在哪里?”郁清越问道。 “丫头昨晚生病了,我和她在诊所。”张晓梅说道,“今天早上才回来,打开门就这样了。”张晓梅情绪有了些起伏,用手搓了搓脸。 两个人又了解了一些现场和被害人的生活情况后就离开了,开车往警察局走,车上费雪说道:“哎,你哥的那个青苑是不是专门给你修的呀,不错啊。” 郁清越看着手中的卷宗,随意的点了点头。 “我查了一下,那个里面的房子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住户基本都是那些学术泰斗。你哥真是用心良苦啊,这是生生给你造了个学区房啊。”费雪说道。 “没办法。”郁清越抬头看他,面无表情道,“我哥有钱,任性。” “没错,不然我家小金油哪能这么厉害呢。”费雪又伸手搓了搓她的头发,郁清越又面无表情的受了。 到了警局以后,四个人集中起来开始讨论案情。 “受害者年龄从二十三岁到三十八岁,均为身体较为强壮的男性,身份有还在上大学的富二代,有医生,有建筑工人等,除了性别以外暂时没有发现任何共同点。”高羽则说道。 “一号受害者今年三十八岁,是一名医生,有自己的私人诊所,收入水平中上,已婚,妻子是全职太太,两人没有孩子。”兰璇说道,“周围的人对这名医生的评价都很好,说他和妻子感情很好,妻子不育,但他始终理解,两人很相爱。” “他家在中心区,是个复式,房子破坏严重,是两个人纠缠厮打的时候破坏的,凶手一直试图控制受害者,但还是被他在中途逃脱过多次,所以两人的争斗面积就在不断地扩大。”费雪说道,“在这个过程中,凶手自己肯定也受了严重的外伤。” 然后他放出一张照片,是在一号受害者家门口发现的喷溅型血迹。 “最后,凶手给了受害人后脑致命一击,受害者当场毙命。”费雪道。 “这种情况在慢慢的进化,凶手越来越老练,对受害者的控制也越来越迅速有效,受害者身上的外伤在不断减少,说明凶手并不是在折磨被害人,在这个过程中他并没有享受快感,他是在完成使命,所以越有效率越好。”郁清越说道。 “现在关键问题就是WHY,为什么,为什么是这六个人?”费雪沉声说道,“这六个人在我们资料以外,究竟还有什么联系。” 五个人正在讨论案情,突然会议室的门被粗暴地推开。 “单太太,你不能进去!”国显恒说道。 “让开!”一个怒气冲冲的女声。 “怎么回事?”费雪抬头问道。 “啊,不好意思费先生,第一次见面是这种场景。”国显恒略显尴尬地说道。 “这位是?”费雪站起身。 “单太太,第二位受害人单成的母亲,单氏地产的董事长。受害人单成,二十三岁,加亚大学大四生,在学校附近的高级公寓里遇害。”郁清越面无表情的叙述道。 “没错,一个月了!我儿子死了整整一个月了!你们这帮警察究竟是干什么吃的!”单太太情绪激动地怒吼道。 “所以我们才特地请了暴打组来帮忙啊,你就回去耐心的等待吧。”国显恒努力的劝解道。 “那你们还呆在这里干什么!为什么不出去抓杀害我儿子的凶手!”单太太道。 “这位单太太,你在这儿只会妨碍我们调查,你多妨碍一分钟,凶手逍遥法外的时间就多一分钟,你看,你还有事吗?”费雪微笑道。 单太太看着费雪说不出话来,虽然那张俊美的脸上充满了温柔的笑意,但眼神却暗含警告。 她不甘心的低头说道:“我就呆在警局,不抓到凶手,我是不会离开的。” 单太太走向旁边的会客室,管家和保镖立刻紧紧的跟上。 “嚯,好大的排场啊。”费雪啧舌道。 “根据调查,单成在学校旁边的高级公寓价值近千万,是单太太为了方便儿子上学专门买的。单成在学校风评很好,虽然是个富二代,但是性格活泼好相处,而且很专情,据说他和半年前分手的前女友交往了三年,期间也没有和别的女生暧昧,分手后伤心了好久呢。”高羽则说道。 “凶手显然不谋财。”郁清越翻看着手中的照片,“单成家里有很多价值不菲的奢侈品,但是都没有被动过。” “这个单成死的也是挺惨的,和第一起命案的那个医生差不多。”兰璇说道。 “这个医生是第一个被杀的,他是我们揭开案件的关键,第一位受害者往往有着不同的含义。”郁清越说道,指了指地图上被标出来的一号受害者的家。 众人的视线都落在了那张插了六面小红旗的地图上,受害者都在自己家中被杀,而他们的家遍布了加亚东南西北中五个区。 “这次可能用不了地理数据了。”高羽则说道。 “也不一定,关键我们现在的线索太琐碎了,还没有办法将受害者联系起来。”郁清越说道。 “警方报告上说每个案发现场都没有被强行进入的痕迹,那么凶手是怎么进去的呢?”费雪说道。 “一般这种情况,都是熟人作案,尤其是后两起案件,凶手几乎是一击就控制了被害人,然后用钝器击打致死,说明被害人是在完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被打中的,所以才会几乎没有防御伤。”郁清越说到。 “单成的案子也是,根据现场情况,凶手在玄关袭击了单成,单成开始反击,两人从玄关到客厅有一番激烈的打斗,最终单成因为头部第一下受到的重创倒地,然后被凶手打死,法医的报告也佐证了这一点,单成头部除了致命伤以外还有一处较轻的击打伤。”费雪说道。 “所以单成至少是给凶手开了门,让他进来了,并且毫无防备的背对着凶手。”郁清越说道。 许久没说话的兰璇说道:“我刚刚收到了法医室的报告,他们根据被害者的伤口造了3D模型,确定了具体凶器,医生和单成是被棒球棍打死的,三、四、五、六号受害者是被一种直径三公分左右的棍状凶器……” “警棍。”郁清越轻轻吐出两个字。 众人一愣。 “没错,鉴于受害者的工作生活和年龄差距,他们不可能有共同认识的人,那如果对方是身穿制服的公务人员的话,一般人都不会有什么怀疑的打开门。”费雪说道。 “你的意思是这件案子是内部人员干的吗?”国显恒问道。 “不排除这种情况,但凶手也很有可能是伪装的公务人员,前两起案件用棒球棍,笨重且不好隐藏,所以凶手才换成了便于携带的伸缩警棍,至于衣服可能是用保安制服改造的。”费雪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还是着手内部调查,不管是刑警,民警还是协警,先排除内部嫌疑再说。”国显恒说道。 “没错,这样最好。有什么问题的话随时告诉我们。”费雪说道。 国显恒急匆匆的走了。 “妹妹啊,有什么想法吗?看你小眉头皱的。”费雪调笑道。 “我需要去一趟一号受害者家里。”郁清越说道。 “一起吧。另外,小高,你负责继续挖掘被害人的生活,从消费记录等各方面,亲友的也要仔细筛查,看能不能找到受害人之间的联系,兰璇负责帮他筛查有效信息,然后准备新闻发布会,凶手越来越自信,我们要提醒民众,防患于未然。”费雪飞快的安排了任务,然后甩着车钥匙和郁清越出门了。 两个人来到了一号受害者,那个医生的家中。 房子里依然还保持着案发时的样子,凌乱不堪,家居摆设都支离破碎,乍一看就好像被入室抢劫了一样,但实际上却没有任何财物丢失。 “当时医生爬到了这里,他的双腿都被打断了,已经没有办法逃跑了。”费雪蹲在地上,那里还留着两个清晰的血手印。 “没错。尸检报告显示,医生全身的骨头几乎全被打断了,很多都是在死后造成的,显然当时凶手虽然很愤怒,有些失控,但依然很好的为自己的犯罪行为做了善后工作。”郁清越边翻看地上的东西边说道。 “没错,根据现场状况,两人有过激烈的斗争,凶手肯定也多少受了点伤,但却没有留下任何血迹。”费雪道。 “拿平板过来。”郁清越突然说道。 第十二章 密码和CTE “怎么了?”费雪走过去,掏出平板。 郁清越接过平板,迅速的打开相册,翻到密码纸的照片,仔细的对比,“你看,这两种纸是不是一种纸。” 费雪凑上前去,看到郁清越从一个纸箱中拿出一本纸,是医用处方笺。 “没错,看上去真的是一模一样,只要把印了字的上半部分裁掉就可以了。”费雪说道,“拿去给鉴定科鉴定一下吧。”说完他掏出随身带着的证物袋把那本处方笺装了进去。 “嗯,不过我基本可以确定了,因为那些塞在受害者嘴里的密码纸上都有裁过的毛边。”郁清越说道。 “是,是,我家小金油最厉害!”费雪笑着揉了揉她的头发,“不过我也有发现哦,过来看。” 郁清越依言跟上前去。 费雪从书柜里里拿出一本相簿,“你看这张。” “原来如此,可以确定医生被杀这件案子是冲动杀人了,并不是有预谋的。”郁清越说道。 两个人飞快的回了警局。 “兰璇,把这个拿去给鉴定科的人和密码纸做比对,然后叫国队长过来。”费雪把东西递给兰璇说道。 “我和妹妹这次去有一个很重要的发现。”费雪拿出那张照片给大家看,“那就是,医生被杀的案件是突发事件,并不是有预谋的。” 那张照片上,医生穿着棒球衫,站在棒球场上,春风得意的样子,手里捧着一个奖杯和一根系着丝带的球棍,应该是赢了某场比赛获得的奖品。 “医生三十八岁,正当壮年,身材很好,通过相册,我和组长发现他爱好体育运动,相关的东西我们都找到了,乒乓球拍,篮球,棒球棍也有,唯独没有发现这一根。”郁清越说道。 “所以凶手在杀医生的时候,完全是冲动作案,凶器是顺手拿的被害人家中的东西,就连被害人口中的密码纸,都是从医生的一本处方笺上撕下来的。”费雪说道。 “那么照这个情况,医生和凶手肯定有私人关系,他泄愤式的残忍杀害完全是为了私仇。”兰璇说道。 “但是我和兰哥已经查过了,医生认识的,哪怕有可能发生一点儿交集的人,和剩下的被害人完全没有交叉。”高羽则说道。 “我也调查过内部人员,没有任何发现。”国显恒说道。 “那我们只能从医生的妻子和那六张密码纸入手了。”费雪说道,“距离上次作案已经两天了,以凶手的冷静期,他很有可能再度犯案。” “我们已经联系过医生的太太了,但她说能说的她都已经说了,拒绝合作。”国显恒苦恼地说道。 “那你这样告诉她,我们发现凶手有可能是她认识的人,让她来警局指认,她一定会来的。”费雪笑着说道,十分笃定。 “为什么?”国显恒不解道。 “我们查看了卷宗,医生太太一次也没有提到过家里的棒球棍丢了的事情,这很奇怪不是吗,如果说丢了一本处方笺她没有发现很正常,因为医生家里有很多,但是丢了一个摆的很显眼的棒球棍,而且知道自己的丈夫被钝器击打致死后,都没有提这件事,正常吗?”费雪嘴角挂着不羁的笑容说道。 “医生太太因为我们不知道的理由想要掩盖这件事,说不定凶手就是她认识的人。”郁清越说道。 “所以如果说我们发现凶手的踪迹了,她一定会因为心虚来警局,想要确认这件事对吧。”国显恒兴冲冲的说道,“我这就去打电话。” “现在就剩密码纸了。”兰璇说道。 “我已经在电脑上尝试了N多种编码方式,但都没有办法解读出有用的信息。”高羽则无奈的敲着电脑说道。 “妹妹啊,你有什么想法吗?”费雪用充满兴味的眼神看着沉思不语的郁清越说道,“你们是不是把事情想的太复杂了啊。” 郁清越倏地一抬头,“没错,凶手虽然在暴怒的情况下依然能够谨慎的清理现场,不留痕迹,显示出他较高的智商,但是前五位被害人都是在白天被杀的,是正常人正在上班的时候,说明他要么没有正式稳定的工作,要么就是夜晚上班的工作。” “这样的人没有较高的学历,一般在高中时期就辍学了。”费雪说道,“他有设置密码的智商,却没有设置复杂密码的学识。” “我尝试的那些编码方式至少得有点儿高数基础才行。”高羽则摸摸头说道。 “二十六个英文字母……吗?”郁清越看着屏幕上放大的密码纸说道。 “没错!只是简单地将二十六个英文字母按顺序编号,再转换成汉语拼音而已。”费雪笑着说道,:“比如‘我’这个字,拼音是wo,w排第二十三的,o是第十五个。那么2315就是汉字‘我’了。” “那么医生嘴里的,我看看哈。”高羽则说道。 “这是他活该。”郁清越脱口而出。 “小越越啊,我有没有跟你说过,我每次换电脑和系统都是被你给刺激的啊。行了,你快,你算吧。”高羽则挫败的将电脑扔到一边。 郁清越飞快的将密码破解写到纸上,并投到大屏幕上。 一号受害者,2685198920182115719,这是他活该。 二号受害者,109212515212491721,2092091142491474115,咎由自取,替□□道。 …… 六号受害人,135925152118514145147262126892315,没有人能够阻止我。 “这个凶手就是典型的义务警员啊,看来自信心已经膨胀的相当厉害了。”费雪说道,“这些密码所含的信息和受害者几乎没有关系,这是他的正义宣言,他在把自己的行为正义化。” “你是学数学的,是不是早就看出来密码了?”郁清越看着费雪说道。 “哎,哪有……我能有这么厉害嘛。”费雪打着哈哈道。 “这类义务警员,认为自己站在正义的一方替□□道,惩罚他认为的恶徒,不抓到他的话,他是不会停止的。”郁清越说道。 “那么受害者究竟做了什么在凶手看来罪不可恕的事情呢?”高羽则说道。 “这一点,我们就看看医生太太能不能告诉我们吧。”费雪看着窗外走进警局的女人,挑挑眉毛说道。 医生太太姓金名念心,今年三十四岁,是个相貌端庄,举止优雅的女人。 “方太太,想见你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费雪勾起一边嘴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 “我丈夫已经不在了,我也从那个家搬出来了,以后和方这个姓没有关系了,请叫我金女士。”金念心双手交叠在膝盖上,优雅有礼的说道。 “哦,是吗?”费雪挑挑眉毛,“丈夫死了还不到两个月,你就着急划清界限,外面传言你和方医生感情很好,果然也只是传言啊。” “警察叫我过来就是为了打听我们夫妻的关系?那恕我不奉陪了。”说着就要起身。 “哎哎,别呀,今天请你过来当然是有正事了。”费雪笑道,然后神色一肃,拿出一张照片,“金女士,我想问问你先生的这个棒球棍去哪里了?” 金念心一怔,随即偏过头道;“丢了。” “丢了?”费雪道,“据我们所知,这根棒球棍虽然没有多好的材质,但是和你家里那个棒球手套是一套的,是你丈夫参加过的一个业余棒球比赛得了冠军的奖品。这张照片上,这三样东西和当时的奖杯都摆在书架上,现在你告诉我它丢了?” “也许是他拿出去打球的时候忘了带回来。”金念心垂着眼睛说道。 “我们已经问过你丈夫的球友,他们说你丈夫只是把那个当成一个荣誉,从来不用它打球,都是用另外一根更高级的球棍,而这根高级球棍我们也已经在你家的储物间找到了。”费雪说着,然后凑近金念心,放低声音,“现在,金女士,我再问你一遍,这根球棍被谁拿走了?” “我不知道。”金念心低头说道,双手不自觉的握紧了。 “情况无外乎两种。第一种,你真的不认识凶手,出于不知名的原因想要帮他掩盖罪行。第二种,你认识凶手,关系还很密切,所以才会想要帮他,更或者,你就是帮凶!”费雪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 金念心狠狠的一抖,有些失态道:“你,你不要血口喷人,小心我告你诽谤。” “好啊,我随时欢迎,不过在那之前,你因为涉嫌和别人一起杀害方医生,并且包庇嫌犯而被拘留,你要打电话给律师的话就趁现在吧,因为你的手机要被没收。”费雪笑眯眯的伸出手。 金念心皱着眉头,犹犹豫豫地将手机放在费雪手中。 “怎么样?”走出休息室的费雪问站在玻璃窗外的几个人。 “她肯定认识凶手。”郁清越说,“而且她和方医生的感情也并不像外人看来那么好。” “她在吃药!”兰璇喝道,连忙打开门冲进去拦下了金念心差点扔进嘴里的药。其他人也慌忙跑进去。 “怎么的,你们以为我会自杀吗?”金念心冷笑道,“我只是偏头痛想吃个药而已。” 郁清越拿过药看了一眼,的确是专门治疗头疼头晕布洛芬胶囊。 布洛芬胶囊…… “清越?怎么了。”费雪看着郁清越严肃的表情说道,“又灵光一闪了?” 郁清越点点头,把药还给金念心,“我们出去吧。” 到了办公室以后,郁清越对众人说道;“我刚刚想起来一件事,我们一直在被害人身上找联系,也许被害人本来就没有联系呢?” “什么意思?”高羽则问。 “我刚刚想起来,这个布洛芬胶囊我在另一个人那里也看到过。”郁清越说道,从大屏幕上找出一张照片,“就是张晓梅家里。” 照片上是张晓梅家小小的客厅,被打烂的玻璃茶几的碎片满地都是,里面还夹杂着原本放在茶几上的东西,郁清越放大照片,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块玻璃下面压着一个药瓶,上面是布洛芬三个字。 “这有什么奇怪的,这是家里都会常备的止痛药而已啊。”高羽则说道。 “只有金念心和张晓梅当然不奇怪,奇怪的是每个受害者家里都有这种药。”郁清越说着,又调出四张照片,放大后可以看到上面有布洛芬片,有萘普生胶囊,甚至还有佐米曲普坦片。 “布洛芬还不消说,萘普生胶囊和佐米曲普坦片都是处方药,得要医生开处方才行。”费雪说道,“有那么巧合吗,被害人家里都有人头疼需要吃药?” 郁清越沉着脸说道:“CTE。” “CTE?那是什么?”高羽则不解道。 “chronic traumatic encephalopathy,简称CTE,慢性创伤性脑病。”郁清越低声道,“又被称为拳击手综合征。人的大脑是器官中发育最迟的,25岁时前额叶才能够完全成熟。所以外来撞击对于没有充分发育的大脑来说会造成严重的伤害,例如脑震荡等,会使得一些本应出现的神经连接停止生长。” “如果像拳击手,橄榄球运动员这样脑部遭受频繁的外力冲击,就会使受冲击区域内的微管变形,最终坍塌,从而迫使神经元与细胞失去正常的作用。前期的症状有记忆模糊,眩晕,头疼,慢慢发展下去可能会导致痴呆,感官处理失调,抑郁和自杀倾向。”郁清越接着说道。 “所以呢,这跟案子有什么关系?”高羽则还是不明所以。 “家庭暴力。”郁清越沉声道,“这种病症不仅仅出现在运动员身上,还会出现在长期遭受家庭暴力,脑部常常遭受打击的家庭妇女身上。” “所以受害者本身的确没什么联系,有联系的是他们的配偶或者女朋友。”费雪说道。 第十三章 施暴的恶魔 “小高,去查。”费雪继续说道。 高羽则连忙打开电脑,兰璇也上前帮忙。 费雪摸了摸郁清越的头,“真是厉害啊,妹妹,要立功了,简直是暴打组的吉祥物啊。” 郁清越轻轻抚了抚被费雪摸过的头发,点点头,“知道就好。” “哎呦,很傲娇嘛。”费雪笑道,“哎,上次你妈做的饭菜味道不错啊,这件案子办完了,再请我去你家吃饭吧。” “为什么?”郁清越翻着手里的卷宗道。 “不要这么无情嘛,你知道我自从来A国以后不是外卖就是餐厅,真的很腻味啊。”费雪说道。 “可是我分明记得你之前在我家说过你手艺很好,还说有机会要做给我吃呢。”郁清越乜斜着看了他一眼。 “有手艺没材料啊,我住的那个公寓虽说装了厨房,不过里面空空如也,我一个单身汉,也懒得做饭啊。”费雪无奈地摊手。 “为什么会是单身汉,应该有一堆女人趋之若鹜的往你身上扑吧?”郁清越看着资料说道。 “什么趋之若鹜啊,好像我是什么坏东西似的。”费雪无奈道,“从小你就这样,跟我说话夹枪带棒的,好像很嫌弃我。说来我也三十了,是该考虑定下来了,不过你放心,哥哥我就算给你找个嫂子,也一定要找一个能照顾你关心你的人。” “没错,你最好睁大眼睛好好找,你说过要弥补我,这个承诺哪怕你结婚生子也不会作废,我会让你一直补偿我到我不想见你为止。”郁清越站起身,看着费雪严肃地说道,然后转身朝高羽则走去。 “是,是,到时候一定先让公主殿下您过目。”费雪摇摇头跟上去,嘟囔道,“这样总感觉我要单身一辈子啊。” 高羽则那边已经有了结果。 “除金念心和单成外,后四位被害者的妻子都有频繁进出医院的记录,症状有淤青,骨裂,甚至骨折,但原因无外乎都是跌落,摔倒等。”高羽则说道。 “被害者的妻子在有意隐瞒,这些伤明显是被人打出来的。”兰璇看着照片说道。 “单成半年前分手的女朋友我们也查了,那个女孩儿在两个月前因为抑郁症自杀了。我们调查了她的医疗记录,这个单成简直可以称得上是暴力狂了,那个女孩除了面部,其他地方几乎全部都受过非常严重的击打伤。”高羽则说道。 “金念心什么情况?”费雪问道。 “金念心因为丈夫开私人诊所的关系,所以没有留下任何医疗记录。”高羽则说道。 “既然金念心没有医疗记录,那么她遭受家庭暴力这件事凶手是如何得知的呢?”费雪弯弯嘴角,“所以,金念心一定认识凶手!” “现在凶手对金念心来说就是救她于水火的恩人,她是不可能供出对方的,我们不能在她的身上浪费时间了。”郁清越说道。 “我刚刚查到了一件事!”高羽则说道,“两个月前,单成女朋友自杀送医的那天晚上,几个小时后有一个女孩因为车祸也被送往医院,后来因为伤势严重,没有及时治疗,左腿被截肢了。” “但这并不是关键,关键是那天晚上单成并没有叫救护车,而且他的车第二天就送往4S店维修了,维修记录上写的是剐蹭。”高羽则挑挑眉毛,“你们觉得这之间有关系吗。” “老高,你调一下那天晚上的监控录像,追踪一下单成的行车路线。”郁清越说道。 “OK。”高羽则手指飞快的在键盘上敲打着,“好了。” 视频显示的是单成公寓所在的高档小区,他抱着一个女孩急匆匆的冲出地下停车场的电梯,上了自己的宝马车,然后车子驶出了小区。 高羽则追踪单成的车一直到医院,都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他有些挫败道:“是不是我想太多了,这二者之间没有联系?” “老高,你往后倒一下。”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把监控往后倒了倒,郁清越突然道:“停,这里回放。” “你们看,单成的车在这儿拐弯的时候,后面是不是有什么光闪了一下。”郁清越指着视频说道,“能不能换个摄像头,能拍到车另一面的。” 高羽则换了一个摄像头,大家仔细一看,虽说被绿化带的树遮挡了一部分,还是可以看到单成的车在高架桥上拐弯的时候,一辆电动车被挤到路的边缘,从路缘上翻了下去。 “可能是这个电动车在视线死角的地方,单成太着急没有看到。高架的高度至少有八米左右,下面是种满绿植和树木的绿化带,当时天色很暗,她过了很久才清醒过来自己打电话叫了救护车。”高羽则根据车祸地点调出那天晚上警察的出警记录说道。 “不知为何,女孩的家人最后选择私了,撤销了控诉。”高羽则说道。 “查查女孩家人的情况。”费雪说道。 “这个女孩窦婷婷是个孤儿,没有正式的领养手续,只有一个养父,叫窦广仲。”高羽则说道,然后喊了一声,“我的天哪!你们知道吗,这个窦广仲和金念心是同乡,而且从小学到高中一直都在一个学校!” “这个窦广仲成绩一直很优秀,但没有上大学,高中毕业后就一直辗转打工,十年前收养了年仅五岁的窦婷婷。”高羽则道。 “单成的母亲肯定给了窦广仲一笔钱,另外窦婷婷十五岁骑电动车上路,本身就是违法行为,窦广仲作为监护人也要负责。”兰璇说到。 “还有更惊人的!这个窦广仲一直没有稳定工作,但是我刚刚查到他的账户,有人每个月都会给他的卡里打三千块钱,已经持续了半年,这个人是加亚市第一人民医院的夜班保安!更更惊人的是,除了金念心以外的所有受害者的妻子包括单成的女朋友都在第一医院就诊过!”高羽则说道。 “就是他了!”费雪道。 “家庭住址,工作地点都已经发到你们的平板上了,不用客气!”高羽则洋洋得意的说道。 金念心在律师的陪同下已经打算离开了,另外一间休息室里的单太太看见暴打组的人齐刷刷的都出来了,以为有什么情况,也连忙走了出来。 “窦广仲。”费雪对两个女人轻轻吐了三个字。 金念心和单太太的脸色刷的一下都白了。 单太太喊道:“我给过他钱赔偿了,是他自己不要的!” “他当然不会要,你儿子毁了他女儿的一生,他早已决定亲自报仇了。”郁清越沉声说道, 金念心惨白着脸说不出话来,突然两眼一翻,晕了过去,郁清越连忙上去撑住她的身体,对剩下的人说道:“我送她去医院,你们先去找窦广仲吧!” 郁清越开着加亚警局配给暴打组的车,飞快的将金念心送到了医院。 医生做了检查后,对郁清越说道:“她怀孕了,而且有些贫血,是精神压力太大导致的昏厥,静养就可以了。” 郁清越谢过医生走进病房,金念心已经醒了,静静的靠在床上看着窗外。 听见人进来,她也没有看一眼,只是低头温柔的摸了摸自己的腹部,说道:“我怀孕了,对吧。” “嗯,六周了,是窦广仲的孩子对吧?”郁清越坐在沙发上说道。 金念心不再出声了。 郁清越耳机里突然传来费雪的声音,“妹妹,窦广仲的出租屋里没有人,看情况,他从上个月开始作案就没回来过了。给他打钱的那个保安我们也问过了,他是因为家中有事,所以临时雇窦广仲来给他顶班而已,也不知道他会去哪里。” 郁清越闻言说道:“我刚刚去楼下病房看过窦广仲的女儿了,她也好几天没见过窦广仲了,不过窦广仲每天都会给她打电话,那个号码我刚刚已经拨过了,关机。” “我们现在要去窦广仲的老家,是加亚的一个小县城,离这儿不到一小时路程,你在那儿看看能不能从金念心那里打探到什么消息,另外高羽则我也让他回警局了,有什么问题就找他吧。”费雪飞快的说道。 郁清越听到车门被关上的声音,低声说了句:“一路小心。” 费雪顿了顿,笑着说了句:“妹妹也是。” 郁清越挂了电话,转身看着金念心说道:“我现在也不想和你浪费时间了。既然你不想说,那我来说说吧。” “你和窦广仲应该从小就非常要好吧,高中时期就早恋了,我看过了,你俩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可惜窦广仲家境贫寒,没钱上学。大学毕业以后,你父母做主,把你嫁给了方医生,他们应该是看中他家庭条件好吧。”郁清越说道。 “没错……”金念心突然开口了,“我毕业回来,本来是想找他的,结果却怎么也找不到,他从小父母就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奶奶,高三那年,他奶奶也去世了,这个世上他再也没有一个亲人。” “所以他很疼爱窦婷婷是吗?虽说不是亲生的,但也是他来之不易的家人。”郁清越说道。 “没错。”金念心苦笑道,“他那个人从小就特别护短,小学的时候我被人家欺负,他打掉了对方的牙,差点就上不成学了。婷婷出了车祸的时候,他来找我借钱,他平常不开口的,我知道他实在是没办法了,结果就被他看到,被他看到……” “看到方医生在打你,对吗?”郁清越问道。 “没错,虽然隔着一道门,但他什么都听见了,后来有一天,他跟我说让我帮他照顾婷婷一天,虽然我知道那个恶魔一定会打我,但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我太心疼他了,他这辈子太苦了,我就去了人民医院,照顾婷婷。”金念心说道。 然后她握紧手,“晚上回家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会迎来一顿打,没想到那个恶魔已经死了,而且身上的伤,就好像是把我这么多年所受的伤害全部承受了一样,我又害怕又高兴。我知道是他,所以我虽然报警了,但什么都没有说。” 金念心微笑道:“警察走了以后,我就立马跑去找他,他就在那个破破小小的房子里等我,那天晚上我们……那是我这辈子最幸福的时候,这个孩子,应该也是那天晚上来到我身边的吧。” 她的表情回忆中带着幸福,仿佛看到那晚自己不顾一切的冲到窦广仲那间小小的出租屋里,不顾一切的扑进了对方的怀中,不顾一切的和对方缠绵在一起,不顾一切的想要紧紧握住这份插在刀尖上的幸福,哪怕被伤到鲜血淋漓也不愿放手。 “又过了十几天,我和他去看婷婷的时候,无意间看到了那个单太太,我们就偷偷跟上去,结果知道了另外一件事,那个自杀的女孩最终没有抢救过来,躺了十几天还是死了。她的家人发现单成嘴上说是半年前就和这个女孩分手了,其实是把她囚禁起来折磨她而已,要打电话报警。单太太一张支票就解决了问题。那个女孩儿有个哥哥,正愁没钱娶媳妇,这下问题一下子就解决了。” “女人,在这个世界上太难了。要不是单成那样折磨那个女孩,绝望的她也不会自杀,单成就不会开车出来,也不会害婷婷失去一条腿。”金念心恨道,“他们都是彻头彻尾的魔鬼!死有余辜!” “本来以为事情尘埃落定了,我和广仲终于能过上安稳幸福的生活了,没想到你们却突然来了。”金念心无奈道,“虽然我知道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金女士,你一定很恨方医生吧,所以他死后你就再也没回去过,搬回了娘家。”郁清越问道。 金念心微微一愣:“没错,那个人带给我的只有痛苦,虽然我父母一直看在他的钱上,不让我离婚,但毕竟是我的亲生父母不是吗?” 郁清越撇嘴一笑:“谢谢你的配合,金女士。”然后在金念心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走了出去,嘱咐警察注意情况后,立马边打电话边向停车场走去。 “老高,给我查查金念心名下有没有租的房子或者长期包的酒店。”郁清越道。 第十四章 失踪的郁清越 那边高羽则边调查边问道:“怎么了,打听到消息了?” “嗯,金念心怀了窦广仲的孩子,这一个月他之所以没有回家,就是和金念心住在一起,金念心说自己回了娘家,但她怎么可能回因为钱看着她受苦的助纣为虐的父母那里去,所以她应该是住在外面。”郁清越说道。 “金念心没有用自己的身份证租任何房子或者包酒店。”高羽则说,“以防万一,我看看她的亲友……找到了!金念心用她母亲的身份证在酒店长期包了一个总统套房。” 郁清越飞快的上车,拉好安全带,“地址发过来。” 高羽则道:“已经发过去了。另外我还发现她把继承的财产全部兑现存到了国外的银行,发生命案的公寓也被她挂牌出售了,她还预约了清洁公司明天来打扫房子。” 郁清越扫了眼地址,一边倒车一边对着耳机说道:“她打算事情结束以后就和窦广仲还有窦婷婷一起去国外生活,我刚刚问过窦婷婷的主治医生,说前几天金念心还让他帮忙联系他国外留学时候的导师。” “清越,你在往酒店赶吗,要不等一下,我刚刚已经派了警察过去支援你了。”高羽则担忧道。 “我离得近,等支援到了,窦广仲说不定已经去杀害下一个人了,再说,他有可能根本就不在房子里,我正好看看有没有别的线索。”说话间郁清越已经飞快的到了酒店。 她出示了证件,从前台那里拿到了房卡,“那层楼现在还有别人吗?” “没了。”服务员摇摇头,“那层楼一共四间总统套房,目前就只有金女士入住。” “很好,等我上去以后,你就把电梯弄下来然后锁掉,不要让任何人进入,直到警察来为止。”郁清越说完匆匆走了。 “你不要挂电话,万一有情况我也好知道。”高羽则不太放心。 “你个搏击和射击考核从来没过的人,还好意思担心我?省省吧,不说了,我已经来到房门前了。”郁清越道。 “你好,客房服务。”郁清越敲门道。她试了好几次,里面没有任何回应,“看来没有人,我要进去了。” 高羽则嗯了一声,听到郁清越刷开门走了进去。 郁清越进去以后,匆匆扫了一眼然后径直走到书桌前,翻找有没有有用的信息,忽然看到几张纸,然后她对着耳机说道:“老高,我找到了一份名单,上面已知的被害人全部都被划掉了,还有好几个没有被划掉的名字。他的电脑还开着,应该刚离开不久。” “你看看,能确定他下一个目标是谁吗?”高羽则问道。 “暂时不能,因为他并不是按照名单顺序来杀人的,单成的名字就在最后一个。你等一下,我把名单拍照给你。”郁清越边掏出手机打开相机边说,“我刚刚看了他的电脑,知道他是怎么确定对象的了!” 高羽则闻言兴奋道:“怎么确定的?” 然而耳机里却只出来了郁清越的一声闷哼。高羽则一下子站起来,“清越?” 只听耳机里传来了郁清越喘着粗气的声音,“没想到你居然在。” 然后是一个男人的声音,“自从念心去警局后,我就知道你们会来,她太单纯了,根本不可能骗过你们。”。 糟了!高羽则立马用别的电话拨通了费雪的手机,“组长不好了!清越知道了窦广仲藏身的地方,就去了,结果被窦广仲埋伏了!” 费雪一个急转弯,阴沉着脸色道:“让支援马上过去,我们现在就回去!” 高羽则挂了电话仔细的听着耳机里的声音,小声道:“清越,你不要冲动,尽量拖一下时间,支援的警察马上就到了,组长也在赶回来的路上。” 郁清越扶着墙壁,忍着肌肉的麻痛用尽力气站起身,心里暗道不好,面上却很淡定,“我以为你用的是折叠警棍,没想到是电击棍。” 窦广仲说道:“我的使命还没有完成,我不会让你来阻碍我的。”然后挥着电棍对着郁清越的头敲了下去。 郁清越浑身无力,只来得及用手臂格挡,手臂传来钻心的疼,郁清越忍不住喊了一声。 高羽则在那边听得头皮发麻,他站起身,叫住一个警察,“快快快,开车送我过去!” “你并不想杀了我,你……是义务警员,只做自己认为正义的事情,我显然不是你的对象。”郁清越捂着胳膊艰难地说道,“高,高,高手。我低估了你的学识,难怪,这门课你从小就学的很好,是我忽略了。” “有意思,你太聪明了,看来我不能留着你了,虽然你没错,但你是正义的绊脚石。”窦广仲高高举起手中的电棍。 郁清越仰起头,瞪着眼睛喊道:“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懦弱的女人一样吗,我不会回避的!” 高羽则听到一声闷哼和一声重重的击打声,然后就没有声音了,他抖着嗓子,“郁清越?郁清越?!” “嘟嘟嘟……”电话被挂断了。 “砰”高羽则手里的电脑掉到了地上。他抖着手拿出手机,打给费雪:“组长,刚刚,刚刚郁清越失去联系了!” 费雪狠狠的拍了一下方向盘,吼道:“操!”车子如离弦之箭一样飞了出去。 他简直不敢想,脑海里不断出现方医生和单成那被打的面目全非的脸,耳朵里似乎也传来了郁清越哀哀地哭泣声。 郁清越从小就特别怕疼,手上扎根刺儿都能嚎半天,万一窦广仲狂性大发,打她了怎么办。 “组长,你不要慌,清越很聪明,她一定会想办法拖延时间的。”兰璇沉着脸色说道。 对,不能想那么多,现在要紧的是赶到她身边去。 费雪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酒店,高羽则站在房门外等他,他冲上去问道:“怎么样,清越呢!” 高羽则泫然欲泣,“不……见了,清越不见了。” 费雪目眦欲裂,一把提起高羽则的衣领,“什么意思!” “地上只有一滩血,清越不见了!” 费雪一把推开高羽则,冲进了总统套房。 高羽则软软的往墙上一靠,哭丧着脸道:“我完了,我的人生结束了,清越要是有个好歹,别说组长了,局长也不会放过我啊,我一定会被开除,然后失业,再也没钱升级电脑,也养不起我的狗,你说我再去哪里找这么一份既能展现我的天才技术,薪水又高的工作啊。” 兰璇拍拍他的肩膀,“行了,别嚎了,这个决定是清越自己做的,她职级比你高,性格又果断,不是你一两句话能劝住的,组长只是太着急了,不会真的怪你的。” 高羽则捧着心口感动的看着兰璇,扑进他怀中,“兰哥,我太感动了,都到这个节骨眼了,你居然还有耐心安慰我!” 兰璇狠狠的胡噜了两把高羽则的毛寸,“我也很担心清越,就快没什么耐心了,所以你别嚎了,赶紧进去帮忙吧。” 高羽则跟在兰璇身后期期艾艾的进了酒店房间,费雪正在里面一脸严肃的听鉴识人员的报告。 “血迹里面没有发现唾液,基本可以排除内脏受伤导致的出血,有可能是鼻血或者是其他地方外伤所导致的,从出血量来看,情况不是很严重。”鉴识人员说道。 费雪抱着胳膊点点头,看到高羽则进来,招手说道;“高羽则,去检查一下桌上的电脑,看看还能不能找到什么线索。” 高羽则怯怯的点了点头,“是,组长。另外还有这个,是我和郁清越对话的录音,你看看有没有什么帮助。”说完把手机递给费雪后,就火烧屁股似的走到书桌前去了。 费雪看了看兰璇,点开了录音。 “我以为你用的是折叠警棍,没想到是电击棍。” “啊!”费雪听着郁清越的这声惨叫狠狠的皱了皱眉头。 “你并不想杀了我,你……是义务警员,只做自己认为正义的事情,我显然不是你的对象。” “高,高,高手。我低估了你的学识,难怪,这门课你从小就学的很好,是我忽略了。” “你以为我会像那些懦弱的女人一样吗,我不会回避的!” 兰璇沉思道:“清越为什么要强调电击棍的事情,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凶手身份已经确定,凶器的事情需要在和凶手对峙的紧急情况下强调吗?” “没错,这句话一定是有用意的。”费雪道。 “还有这个‘高手’的称呼,郁清越不至于吓到说话结巴,也不可能在这个时候去恭维对方,我倒觉得这个高手……”兰璇摸摸下巴,抬头喊道,“小高,你过来一下。” “你听这个,郁清越是不是在对你说话。”兰璇把那句倒回去放给高羽则听。 “什么意思?”费雪问道。 “组长你来的比较晚,所以不知道,郁清越是在你之前,倒数第二个进入暴打组的,刚来的时候和小高两个人比赛玩扫雷,叫了小高好长时间的高手,大师,后来大家都很熟了,她才改口叫老高。”兰璇说到。 “那就没错了。”费雪说道,“高手是在说高羽则,高羽则从小到大学的最好的科目是……” “计算机,我学的最好的是计算机。”高羽则连忙说道。 “计算机?郁清越是在提示我们计算机吗?”兰璇道。 “但是计算机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已经检查过了,所有的东西都被删除了,是很专业的彻底删除,没有恢复的可能。”高羽则道。 “我刚来A国,不太了解,电击棍这种东西是可以随便买到的吗?”费雪突然问道。 “不,和一般的警棍不同,电击棍在A国属于管制器械,是不允许贩售的。”兰璇说道。 “所以,窦广仲的电击棍十有八九是从网上买的,再加上高羽则说的专业删除,窦广仲应该拥有较高的电脑技术才对。”费雪说道,“他高中时期成绩优秀,尤其是数学和英语,也许辍学后自学了计算机技术。” “那么,郁清越说的就不是计算机。”高羽则说,“而是……网络!” “费先生,我们在床底下找到了这个。”警察拿着一套衣服过来。 那是一套仿的十分逼真的警服。 “现在我们知道为什么受害者会打开门让陌生人进去了,因为他装成了警察。”兰璇说到。 “从网上购买服装和凶器,那么,他也会从网上找寻下手目标。”费雪说道,“高羽则!” “我已经在查了。”高羽则专注的敲打着键盘,“果然没错,加亚市第一人民医院的网络系统的防火墙很一般,有被人入侵的痕迹,窦广仲在里面种了颗病毒,可以绕过防火墙在不引起警报的情况下窃取病人的资料。” “把近三个月因为外伤就诊的女性病人的名单提出来。”费雪道。 高羽则飞快的动作,然后摇了摇头,“不行,人数太多了。” “把有警方记录的事故除掉,把丧偶的也去除。”费雪接着说道。 “还有很多,不过很奇怪啊,名单里面只有后四位受害者的妻子的名字,没有金念心的名字也就不说了,居然也没有单成女朋友的名字。”高羽则不解。 “因为单成女朋友的家人曾经报过警。”兰璇解释道。 “而且窦广仲也不是通过网络窃取病人信息锁定单成的,他是为了给自己的女儿报仇。”费雪说道,“犯下前两起案件后,窦广仲树立了信心,仿佛找到了自己存在的价值,这才开始通过网络获取资料,完成自己所谓的替□□道的任务。” “所以去除未婚的。”费雪突然说道,“因为如果未婚的话,病人的资料里是不会显示有没有交往对象的。后四位受害者和窦广仲没有私人关系,而且都是已婚就是最好的证明。” “还剩二十几个,要派警察去每个人家里吗,这里面肯定有一个是窦广仲的目标。”高羽则说道。 “稍等一下,把这个里面所有写明家庭暴力致伤的都除掉。”费雪说道。 “啊?可这不正好是窦广仲的目标吗。”高羽则惊讶道。 “你想想郁清越最后说的话,她说那些懦弱的女人对吧,张晓梅所有的病历资料上都没有家庭暴力这四个字。所以窦广仲的目标不光是像方医生,单成一样的施暴者,还有那些对此一味忍让包庇的纵容者,这些女性就是金念心的替身。”费雪沉声道。 “除掉已有的受害者,从里面筛选出频繁就医,伤情多为淤青,骨折的等,名单上还有七个人!”高羽则激动道。 费雪仔细的看了一下,“都是家庭暴力的受害者,把名单发给国显恒队长,让他往这七个人家里派人,我也先过去,兰璇去发通缉令,高羽则留守。” “是!”所有人飞快的上了车朝目标赶去。 第十五章 末路追击 郁清越是被冻醒的。 已经十月底了,夜晚的雨冰冷透骨。 她睁开眼睛,观察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应该是在一辆皮卡车的车斗里,双手被自己的手铐拷在背后,双腿被绳子绑住了,稍微动了一下身体,头上的伤口立刻传来刺痛,是被电击棍划破了头皮。 郁清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往一边移了一下身体,紧紧贴在车帮上,尽量减少雨淋,避免自己因为体温下降而失去体力,再次陷入昏迷。 她看着黑沉沉的天空,两旁传来昏暗的路灯光,四周很安静,看来是一条很僻静的道路。 不知道组员们能不能听出自己的话外之音,及时的赶到。窦广仲已经走火入魔陷入疯狂了,现在天已经黑了,他不管对谁下手,对方的妻子和孩子很大可能性在家,他要么杀害全家灭口,要么不管不顾的留下目击证人,从此走上亡命天涯的路途。 不管是哪种情况,都不是自己愿意看到的,窦广仲不可能一直带她上路,之所以现在没有杀她,不过是因为他良心尚在,既不想留下她这个知道他下手目标的人来对付自己,又无法杀害无辜的人。等到他杀红了眼,良心泯灭的那一刻,自己也只有一死了。 车转了个弯,颠簸了一下,进入了一个岔道,行驶了一会儿,停了下来。 车上的窦广仲下了车,走到车斗旁说道:“别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郁清越睁开眼睛,看着窦广仲道:“到地方了?” 窦广仲笑了笑,一把拉起郁清越,“没错。”然后掏出手铐的钥匙,打开了郁清越的手铐。 好机会! 郁清越胳膊上的肌肉鼓了起来。 “如果不能一击打死我的话,我劝你还是不要轻举妄动。”窦广仲亮了亮手中的匕首,说道,“毕竟你的腿还绑着呢,你就算再厉害,胳膊的力量也有限。” 郁清越闻言,衡量局势,只好暂时放弃行动,任由窦广仲把自己的手拷在车栏上,“我劝你还是不要一错再错了,调查局和警方都已经锁定了你的身份,你根本是插翅难逃。” 窦广仲只是嗤笑了一声,“是吗?”然后就朝着前面一条灯光昏暗的小岔路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了。 郁清越浑身的衣服都已经湿透了,她哆嗦着打量四周,这里是一个偏僻的小树林,远处透出微弱的灯光,偶尔有一声狗叫,远离主干道,应该在人口密度很小的郊区。 虽然只看了一遍,但是郁清越过目不忘立马就记住了窦广仲杀人名单的详细信息,上面剩下的七个人里,只有一个住在郊区的别墅区,这里房子与房子之间距离很远,的确是很有可能已经被通缉的窦广仲的最佳选择。 郁清越摸了摸自己的脸,一片湿滑,不知道除了雨水有没有血,她用一只手解开绑在脚上的绳子,想看看有没有什么能解开手铐,环顾四周,全是郁郁葱葱的树林,而且光线十分不好,看不到什么能用的东西。 车厢里能够着的地方摸了一圈,空空如也。她轻巧地翻出车斗,感到一阵眩晕不用摸都知道自己在发烧,应该是额头上的伤口感染引起的。 她甩了甩头,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抓住自己被拷起来的右手的大拇指,狠狠的一使劲。 “咔。”郁清越颤抖了一下,疼出了一身冷汗。 她卸了自己的大拇指。 然后她忍着强烈的疼痛,小心的将拇指往掌心压,聚拢手掌脱下手铐,过程中不可避免的碰到关节,激烈的疼痛让她咬紧了牙关。 郁清越尝到了浓浓的铁锈味,她咬破了自己的嘴唇。 她捧着手喘着粗气缓了缓,然后定了心神,将脱臼的拇指安了回去。疼痛和体力的流失让她不由得膝盖一软,跪倒在地,她露出苦笑,就算是没有下雨,自己这会儿肯定也被冷汗弄得全身湿透了吧。 她扶着车厢站起身,看了看四周,从树上折下一根尽量粗的枝丫,去掉上边的小枝条,弄成合适的长短,寻着窦广仲消失的地方追了上去。 路过的好几栋别墅都没有灯光,据说这个地方入住率很低,果然不假。 好不容易看到一户亮灯的,郁清越连忙把棍子放下上前敲门。 敲了好久,里面才传来一个有些戒备的声音:“你是谁,干什么!赶紧走开,不然我报警了!” 郁清越扬了扬嘴角,捡起棍子,狠狠的打在门上,里面传来女人的尖叫声和男人慌慌张张的报警声,“110吗?你们快派人来,有个疯女人在打我们家的大门!对对对,城南别墅区105幢!” 自己这样披头散发又满脸血污,浑身湿透而且还提着棍子,可不就像是个疯子吗。 郁清越提着棍子继续追着窦广仲而去,隐约还听到那个男人喊道:“你们快来,那个女人往东跑了。” 郁清越笑笑,希望他们能赶得及。 她一路往东追过去,路上经过两家亮灯的,她都提着棍子上前砸门,直到对方报警才罢休。 郁清越小跑着,忽然听到前方模模糊糊传来一声女人的尖叫,她连忙飞快的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跑了过去。 不用走近,郁清越就确信窦广仲在里面。房子里灯火通明,传来女人和孩子惊慌失措的哭声和窦广仲愤怒的质问:“为什么不离婚!为什么不报警!你是不是就看中他的钱,是不是!说啊!” 郁清越贴着墙根走到窗户底下,看了看里面的状况,男主人石泽银被绑起来跪在客厅正中央,窦广仲拎着棍子绕着他走来走去,女主人黄雪搂着儿子石峰坐在沙发上瑟瑟发抖,电视里还在播放节目。 突然,电视里插播了一条紧急通知,兰璇英俊柔和的面孔出现在屏幕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过去,窦广仲都不由得拿过遥控器,放大了声音。 郁清越趁此机会绕到后面的厨房,放下棍子,轻轻推开窗户钻了进去,脚一沾地,膝盖又是一软,差点跪倒在地。 糟了,体力流失的比想象中的还厉害,这样的话,对上窦广仲这样身强力壮的男人,估计是没有任何胜算的。 “通缉犯窦广仲,三十五岁,身高一米八五,已经确定在加亚市内杀害六名男性,目前挟持人质在逃,此人十分危险,希望广大群众高度注意,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如果有任何线索,请立即联系屏幕下方的警方热线。”兰璇说道,旁边是窦广仲的身份证照。 黄雪一看照片,不就是眼前的男人!居然是个杀人狂魔!她吓得绝望崩溃,嘶声力竭的哭喊道,“你到底要干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我们!” 窦广仲扯着黄雪的头发,“他经常打你吧,他经常当着你儿子的面打你吧!为什么不反抗!啊,为什么不报警!” 八岁的石峰吓得尖叫,“放开我妈妈!” 跪在地上的石泽银抬起青紫交错的脸怒吼道:“放开我老婆!别碰她!你有什么都冲着我来!” 黄雪被迫仰着头,吓得哭声都断断续续,“你在说什么啊!没有……你说的都没有!” 窦广仲阴狠的笑了,“撒谎。”然后站起身,走到石银泽身旁,提起手中的电击棍狠狠的打在他的背上,石银泽闷哼一声,歪倒在地。 黄雪冲上去抱住窦广仲的腿,哭喊道:“别打了!求你了!你到底要什么,家里的东西和钱你都拿走吧!放过我们吧!求你了!” 窦广仲嘿嘿一笑。 郁清越躲在阴影里看的分明,因为身份曝光,金念心被警方控制,窦广仲心神大乱,行为活动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从一个自认为伸张正义的义务警员变成了一个暴力发泄情绪的连环杀手。 她伸出手,轻轻的拿起一旁料理台上的实木擀面杖,放轻脚步,慢慢的靠近客厅。 兰璇的身影依然在屏幕上,表情严肃,“下面的话调查局希望窦广仲可以看到,窦广仲,不要伤害人质,你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调查局会尽量满足的,即使你不顾及自己,也要考虑你的爱人和孩子,希望你能悬崖勒马,尽快投案……” 窦广仲看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什么。 郁清越冲上去,瞄准窦广仲的后脑勺狠狠一棍打下去,但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窦广仲突然关了电视,漆黑的屏幕清楚地映出了郁清越扑上来的身影! 窦广仲连忙转身一躲,擀面杖重重的打在他的肩颈处,一声轻微的脆响,窦广仲的锁骨断裂了。他向后一倒,碰倒了电视,疼痛难忍的在地上打滚。 郁清越冲上去用膝盖压住窦广仲的背,将他的两只手折在背后牢牢捉住,抬头对吓呆在一旁的黄雪喊道:“拿绳子过来!快点!” 但体重不到一百斤又十分虚弱的郁清越哪里是人高马大体力充沛的窦广仲的对手。他一个大力翻身,把背上的郁清越掀倒在地,然后一跃而起,捂着肩旁,举起电击棍对着还跪在地上的石泽银的头部敲下去。 郁清越冲上去一把推开石泽银,窦广仲的电击棍打在她背上,一阵剧痛,郁清越觉得自己至少有一根肋骨断了。 她一个扫堂腿,绊倒窦广仲,上去拼尽力气缠抱住他,然后对石银泽一家喊道:“跑啊!快跑!去报警,找警察过来!跑!” 黄雪连忙上前扶起倒在地上的石泽银,然后拉着儿子朝大门跑去。 窦广仲挣扎着就想追上去,奈何被郁清越拖着难以行动。 窦广仲感到一种难言的愤怒,他回头看着郁清越恶狠狠地说道:“都怪你!又放走了一个人渣,你和他都是一种人!都应该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说着,用手中的电击棍狠狠的一下打在郁清越的身上,郁清越吃痛,放松了胳膊,窦广仲趁机踹开她,起身追了上去。 妈的,要不是受伤淋雨,怎么会这么不济! 她咬咬牙,忍着疼痛和眩晕,追了上去。 外面的雨越下越大,郁清越看着前面窦广仲的背影,隐约还能听到黄雪哭喊着叫救命和他儿子石峰的哭声。 她用力扑上去,压倒窦广仲,两个人一起倒在草坪上。她一只胳膊紧紧的箍着窦广仲的脖子,一只手攥紧拳头朝着窦广仲的太阳穴狠狠的打下去,一下又一下。但她实在是太虚弱了,窦广仲虽然感到天旋地转,但并未昏倒过去失去意识。 窦广仲掐着郁清越勒他脖子的胳膊,低头一口咬在郁清越的胳膊上不松口。 郁清越虚弱的笑道:“就这样吧,你咬着我不要放,我们就一起耗着。” 窦广仲一胳膊肘重重捣在郁清越腰侧,趁郁清越卸了劲,一个过肩摔把郁清越狠狠地扔了出去。 郁清越躺在地上剧烈的咳嗽,口腔里不断涌出鲜血。 窦广仲冲上去,不停地用脚踹郁清越的身体,看她已经无力动弹,跌跌撞撞的转身捡起电击棍,高高举起,对准了郁清越的头部。 郁清越看着黑沉沉的天空,除了不停地拍打在脸上的冰冷雨水,她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真是不甘心啊,明明才刚刚见面不是吗?明明好不容易见面了啊。 一阵嘈杂的警笛声由远而近,争先恐后的传了过来,窦广仲一愣,提着电击棍踉踉跄跄的朝夜幕深处跑去。 恍惚中,郁清越好像看见了费雪那张英俊温柔的脸,还有那头像阳光一样闪闪发亮的头发。 她不由得想起了八年前,那时候,她比现在还要绝望,却只能看到无边的黑暗。 现在却能看到他,真好…… 第十六章 陌生的过去 费雪心急如火的朝其中一个潜在受害者的家里赶去,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副驾驶上的兰璇帮他接起电话打开免提,他语气不善道:“什么事!” “组长,刚刚警局接到了三个报警电话!全部都来自城南别墅区,说是有一个满脸血污的女性用木棍暴力敲打门窗,我打电话回去向报警人确认过细节了了,就是清越!” 费雪调转车头,加大油门,“地址!” 兰璇看了一眼高羽则发过来的地址,“组长,我们从高速过去,最快!” 费雪打开警笛,“说路线!”然后在兰璇的指示下一路呼啸着开上了高速公路,以车的极限向郁清越赶去。 费雪赶到城南别墅区的时候正好碰上国显恒,两队人马驶向目的地,大老远的便看到三个人影在雨中跌跌撞撞的向他们跑来。 费雪一个急刹车,下车冲上前去,三人正是石泽银一家。 黄雪一看警察来了,浑身脱力的跪倒在地,哭道:“救救我们,救救我们!还有个女的,还有个女的受伤了,快去……”说完便晕了过去。 立马有警察过来将三个人扶上车。 费雪对国显恒道:“派人送他们去医院,其他人继续走,另外叫救护车赶紧过来!” 别墅区草茂林深,费雪只好根据兰璇的指示,沿着被郁清越敲过门的人家往前行驶,终于远远的看到了石泽银家灯火通明的别墅。 还没停下车,费雪就在车灯的照射下看到了躺在草坪上的郁清越,一动不动像个死人一样,任由雨水冲打着。 “妹妹……”他不由得低叫了一声。 他冲了过去,跪倒在郁清越身边,看着浑身遍体鳞伤的她,简直不知道如何伸手,只能一叠声的叫她,“清越,清越……” 郁清越费力的掀开眼睑,低声道:“真的是你啊……我还以为自己产生幻觉了呢。”边说边有血从她嘴里涌出来。 费雪一看她吐血,就知道她内脏受伤了,连忙道:“嘘……嘘,乖啊,别说话了,我马上送你去医院!” “别动我,我肋骨折了。你先听我说,窦广仲往西南偏南的方向跑了,携带武器,受伤,时间不超过五分钟,派人去追。”郁清越虚弱道。 一旁的兰璇立马带领警察去追,临走前兰璇对费雪说:“组长,你还是别动她,我已经联系过了,救护车五分钟之内就到。我们先去抓嫌疑人了!” 费雪紧紧握着郁清越的手,就好像握着一块冰一样,他接过一旁警察递过来防水保温的急救毯动作轻微但严丝合缝的盖在郁清越身上,一只手给她打着伞,以防她再被雨淋到。 “清越,你哪里痛吗?”费雪看着她被血浸透的右裤腿颤声问道。 “……”郁清越费力的睁了睁眼睛,“不痛,好冷,好累,我想睡了。” 费雪闻言慌了神,“清越,坚持住,别睡!救护车马上就来了!和我说会儿话,就说……就说我们第一次见面吧,好像也是个下雨天对吗?你那时候特别瘦小,完全看不出来有十岁,黑黑的,不像现在这么白。” 郁清越闻言弯弯嘴角,“你……总是说我丑……不像那个女人亲生的。” 费雪笑道:“都是我的错,我真是有眼无珠,谁能想妹妹现在竟然出落得这么漂亮了呢。” 郁清越闻言叹息,任由意识被黑暗吞噬……谁让你说过,你喜欢漂亮的人呢。 “清越?清越!”费雪大吼道,“救护车!救护车呢!” 救护车姗姗来迟,费雪黑沉着脸色跟着上了车,对正在检查的医生道:“肋骨断裂。头部右侧头皮破裂,是几小时前的伤。头部左侧新伤有出血,右腿出血,但是麻痹无疼痛感,应该是急性硬脑膜下血肿。” 一旁的医生点点头,“检查过后会立刻安排手术的。”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医院,费雪一路跟进急救室,看护士把郁清越推了进去,呆立了很久,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洗手间。 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浑身湿透,金色的头发夹杂着污泥贴在苍白的脸上,眼神空洞,就好像一个鬼一样,就好像……八年前一样。 他把手伸到打开的水龙头下,冲洗着手上的血迹,然后将头伸到水龙头下,水冰冷刺骨,浇的他头皮疼,他狠狠地打了个激灵,任由水就那么冲着。 清越刚刚也是这样吧,被冰冷的雨水浇着,疼着。 他想起两年前,自己第一次看到郁清越照片的时候,虽然过了六年,虽然从十二岁到十八岁的郁清越发生了巨大的变化,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那就是曾经无数次趴在自己背上的小女孩。 那种莫名的感动,让他鼻子一酸,然后他当即就决定无论如何要想办法调来A国,履行之前的诺言,去照顾她。虽然花了两年的时间,但还是如愿的和她重逢了。 明明说好要保护她的不是吗?明明发过誓的不是吗? 费雪突然抬手狠狠扇了自己一个巴掌。 真弱!还是太弱了! “费先生,医生出来了。”一个警察在洗手间门口喊道。 费雪关上水龙头,直起身,抽了几张纸狠狠的擦了擦脸,最后看了镜子中的自己一眼,走了出去。 “郁清越女士受伤严重,不仅有急性硬脑膜下血肿,肋骨也断了四根,有一根刺穿了胃部,内出血严重,还引起了急性腹膜炎,右腿被枝条划破好几个很深的伤口,出血且感染,小腿有骨裂的情况,身上还有多处击打伤造成的淤青等,现在会立马安排手术,需要签字。”医生飞快的说道。 费雪听着,双手攥紧,沉着脸接过护士手中的手术同意书,在上面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医生和护士立马回去准备手术了,费雪坐在椅子上掏出手机打给兰璇,“人抓到了吗?” “没有,我们还在搜捕,但是难度很大。这里地形复杂,树林很深,而且天色又黑,可视范围实在有限。”兰璇有些抱歉道。 “带金念心过去,不管你用什么方法,我要金念心出现在电视上,明晚之前,必须抓到窦广仲。”费雪面无表情的厉声说道。 “但是组长,金念心怀孕了,这样有意让她曝光的话,上面恐怕很难交代。”不管怎么样,调查局的原则是优先保护妇女儿童,包括人生安全和隐私权。 “这个你不用考虑,后果由我来承担。”费雪垂下眼睛,“我只要用最短的时间抓住窦广仲。 ” “我明白了,我马上回去。”兰璇道。 费雪把陪同的警察都打发了回去,自己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手术室外等着郁清越,身上湿透的衣服不断带走他的温度,费雪闭上眼睛,感觉意识慢慢昏沉了下去,随着消毒水的味道回到了八年前。 “我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了!”又黑又瘦的小女孩用流利的英语怒道。 一旁英俊高大的黑发男子拽着女孩的胳膊不让对方挣脱,苦笑着说道:“那你就不要受伤啊,这里温度高,湿度大,不消毒的话很容易感染的。” “是他们先挑衅我的!”女孩儿闻言挣扎的更厉害了。 “你虽然聪明,但耍起小性子来就和普通十二岁的小女孩没什么两样啊。”男子哭笑不得,“你听话消毒,我带你去书店买书吧。” “真的?!”女孩闻言一喜,然后不情愿的伸出胳膊让男子在伤口上涂消毒水。 男子温柔的给她伤口消好毒,“好了,二小姐,我们走吧。” “要背着。”女孩儿撒娇道。 “好好好,背着背着。”男子笑着转身蹲了下来。 女孩开心的一跃,扑到对方背上,牢牢的圈住对方的脖颈。 她又瘦又小,对高大结实的男子来说完全没有负担,步履轻松的朝前走去。 女孩伏在他耳边说道:“你就这样一直背着我,保护我,走到哪儿都带着我,我也会一直保护你的。” “好的,二小姐。”男子偏头温柔笑道。 费雪慢慢的睁开了眼睛,入目一片洁白……他躺在病床上,下一秒他神色一凛,飞快的出手,一把抓住了伸到枕头旁边的手。 是一个护士,她面色绯红,看着躺在病床上俊美的男人,结巴道:“我……我只是调节一下输液的速度。” 费雪笑笑松开手,“不好意思,职业习惯,吓着你了。” “没,没关系。”护士捏捏发红的手腕,“你有点低烧,不过已经降下去了,一位姓高的男士过来帮你换了干净衣服又走了。” “我睡了多久。”费雪问道,“手术做完了吗?” “不到一个小时。手术还在进行中。”护士道。 “谢谢。”费雪起身,拔掉针头,走了出去。 护士想开口阻止,但看着对方的背影,又觉得没有人能够阻止他,便没开口。 费雪来到手术室前,看着亮着的手术中的红灯,坐在椅子上继续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灯灭了,医生走了出来。 费雪连忙起身迎上去,“怎么样?” “手术很成功,接下来只要好好静养就可以了。” 费雪点点头,“多谢医生。” 一会儿,郁清越盖着被子被护士推了出来,往病房送去。费雪跟过去,正好看到护士扶起郁清越在给她套病号服。她纤细的背一览无余的呈现在费雪面前,让他惊骇的睁大了眼睛。 那是怎样的背,明明应该是纤细紧致,白皙无暇的背上却布满了狰狞凸起的伤疤。那些疤应该有很多年了,颜色已经成了淡淡的粉色,纵横交错着。 怎么回事! 为什么?为什么会有这么多伤口! “别说了!别再说了,别说的你好像很了解我似的,你根本什么都不知道!”费雪突然想起杨海娟自杀后,郁清越愤怒的对他喊出的那句话。 没错,都已经过了八年了,他怎么还会以为郁清越仍旧是那个娇蛮任性却又善良单纯的小女孩呢? 已经晚上十一点多了,金念心坐在病床上看着眼前一身水汽的兰璇,紧着嗓子,不由自主的颤声问道:“你们抓到他了?是死……是活?” 兰璇脱下上面印有CBI(Central Bureau of Investigation 中央调查局 )的冲锋衣,肃容道:“我就是来和你谈这件事的。” “什么意思?”金念心不解道。 兰璇道:“接下来的谈话,我希望你仔细听好,认真考虑。” 然后他拿出一叠文件放在金念心面前的桌板上,“这里面有你和窦婷婷移居M国的一切身份材料和证明,一周后去M国的两张机票。M国最好的骨科医院的VIP就诊卡,位于市区的一套高级公寓的产权证,旁边就是警察局,附近就有学区,生活便捷,治安良好。” “这都是你最迫切需要的东西。虽然时间仓促,但我还是尽量满足了你,你如果还有其他条件,可以提出来,不过分的话暴打组都会满足的。”此时的兰璇和平常不同,表情严肃,语速飞快,不复平日里温和模样。 金念心摸了摸那叠文件,低声道:“这已经比我想要的好太多了,说说你们的条件吧。” “没错,因为你是孕妇,怕你激动伤身体,所以我们出于人道主义一直没有告诉你事情的真相。”兰璇排出几张照片,“这些全部都是窦广仲杀的人,一共六名,今晚他还挟持我们暴打组的高级调查员,前往城南别墅区试图杀害第七个人,郁调查员为了阻止他身受重伤,现在还在手术室,而窦广仲则趁着夜色逃跑了。” “什么!”今金念心颤抖着身体,捂着嘴不可置信的哭道,“广仲他,他不会的……” “窦广仲是典型的偏执型人格,他不能相信任何人,包括最爱的你。说到底他一开始杀害你丈夫就是出于这样的原因,因为他不相信你,不相信你会离婚,不相信你能离开方医生,所以他才会杀人以消除你的后顾之忧。” “在他的眼里,受家庭暴力而不能说出来的女人一辈子都不会反抗,他将这些女人视为你的替身,怀着解救她们的想法,杀害了他们的丈夫。”兰璇说道:“窦广仲的母亲患有精神分裂症,他从小就喜欢和别人起冲突,几乎没有任何朋友,这都是前期的表现。如果有人阻止他,他就会变得十分暴力,不自觉的想要扫除一切障碍。” “现在的他已经变得极富攻击性,而我们也不想做出无谓的牺牲。”兰璇说道。 “所以需要我来劝他是吗?虽然他不相信我,但我终究是他最重要的人之一,而且他渴望一个家庭,现在我又怀上了他的孩子,所以我是最有可能说服他的人对吧。”金念心摸着自己的腹部低声说道。 “没错,你很明白。”兰璇说道,“怎么样,如果你同意的话,这些东西就放在这里,明天一大早会有媒体的人来,我们会在电视、网络以及广播循环播放,直到窦广仲来投案为止。” “我要保护我的孩子……所以我要再考虑一下。”金念心慢慢说道。 第十七章 痛苦之潮 兰璇呼出口气,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样东西,“本来如果你同意的话,我是不会拿出这个的,毕竟站在我们的立场,我们于情于理都希望他能被判处死刑。但现在为了让你答应我们的条件,我不得不做出让步了。” “这是什么?”金念心不解道。 “四位受害者妻子的请愿书以及脑部CT的诊断书。这里面四位家属陈述了自己多年遭受家庭暴力生不如死的日子,而且患有严重的慢性创伤性脑病,生活受到严重影响。她们将窦广仲视为英雄,强烈要求法官从轻判决。”兰璇说道。 “什么?”金念心喜道,“有用吗,可以免除死刑吗!” “这个我无法回答你,但是如果窦广仲投案自首,而且他还有未成年女儿和未出世的孩子,再加上这些材料,多少会影响法官的判决吧,毕竟那些男人严重虐待妻子是不争的事实。”兰璇说道,“如果你现在答应的话,我可以把这份资料也留给你,你可以把它拿给你为窦广仲请的律师。” “我答应了!”金念心急道,然后放低声音 ,“毕竟活着才有希望不是吗?” “很好。”兰璇把请愿书也放在桌板上,“你早点休息吧,明天媒体的人会很早就来的。” 兰璇离开金念心的病房后就直接上楼到了特护房。 费雪坐在病房外,整个人瘫在椅子上,两条腿长长的伸出去,把路都挡掉了大半,正不顾墙上的禁烟标志一根接一根的抽着烟。 “组长,事情已经办妥了。”兰璇说道。然后坐在费雪身旁,拿过他的烟盒抽出一根叼在嘴里。 费雪把嘴里的半截烟递过去,看着兰璇熟练的引燃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然后吐出一个浓浓的烟圈,不由得笑道:“我以为你不抽烟。” “办公室里不抽罢了,原来烟瘾很重,后来清越来了,她受不了烟味,我就不在办公室抽了,现在烟瘾小多了,可能能多活个几年也说不定。”兰璇调侃地笑笑。 “兰璇,你干这行多久了?”费雪突然问道。 “二十一岁入行的,快七年了。刚毕业在法国工作了不到半年,就被调到这儿的国际犯罪科了,后来又被老组长招进暴打组,也有五年了。”兰璇深深的吸了一口烟,眯起眼睛,“当时一起工作的伙伴,现在就剩我一个了,每次出任务都想着我要是死了,他们坟上会少根烟,就这么赖着赖着,也活到现在了。” “是吗?”费雪道。 兰璇看了他一会儿,笑了一下道,“清越是除你以外来暴打组时间最短的,不到十九就来了。刚来的时候职位是五个人里最低的,虽然知道她聪明,不过我们都下意识的有点儿看轻她吧,没想到她多次立功,很快职级就比工作四年的小高都高了。小高为此忿忿不平了很久呢。” 兰璇眼神十分柔和地笑了一声,仿佛看到了当时高羽则炸着毛,和郁清越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计较样子。 “清越可是调查局的人气王,追求的人都是论堆算的。除了我们几个,也没人知道她是局长的女儿,要是知道的话,估计局长家的门槛都被提亲的人踩平了。”兰璇看着费雪,“组长要是有想法,恐怕还得好好的努努力啊。” “哎?我吗?”费雪惊愕,然后嗤笑,“这你真你想多了,我和她之间不是你们以为的那样,我只是……”要好好保护她而已。 “行了,您在这儿陪着吧,我要先回警局了,小高还等着呢,我得去安慰安慰他,孩子都担心坏了,生怕自己的事业会被终结呢。”兰璇咬着烟站起身。 费雪弯弯眼睛,“让他长长记性也好,省的一天咋咋呼呼的,战术作战训练中心的人天天跟我投诉,说他不好好去上搏击课和射击课,我都快被烦死了。” “小高就要这样才有趣嘛,要不然我们工作上班多无聊啊。”兰璇笑道。 “高羽则听到你这么说会伤心的。”费雪道,“真是坏心眼啊。” 兰璇摆摆手走了。 费雪有点了一根烟,伸了个懒腰,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一大早,电视、网络和广播等多种平台都响起了金念心的声音。 “广仲,是我。我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如果你能听见我说的这些话的话,我希望你能赶快回来,回到我的身边,回到我们孩子的身边。这是他的照片,才一个月大,小小的一点点,但他早晚有一天会长大,或许像我,或许像你。” “婷婷的复健很有效果,她天天缠着我要出去,我看只有你才能管得了她了。”金念心无奈苦笑,继续说道,“广仲,不要一错再错了,我知道这些事都不是你的本意,你只是为了要帮助那些像我一样的可怜女人。她们都很感谢你,都愿意帮你和法官求情。只要你快点回来!不管怎么样,我希望能和你在一起,无论面对什么样的结局,我都会一直等你。” 金念心把兰璇给她的稿子还给对方,道:“这样就行了吧。” 兰璇在一旁点点头,“窦广仲缺乏的就是认同感,这样说会让他放下戒备,冷静下来,一旦他好好思考,应该会回来自首的。” “不管怎么样,警方那边的搜寻也没有停止,算是双重保险吧。”高羽则道。 所有人都在焦急的等待。 费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病床上还没有醒过来的郁清越,托着下巴嘴呢唠唠叨叨的说着些没有意义的废话,“平心而论,你长得真的是很好看,我见过好多华裔女性,五官都比较扁平,但你就不一样,长得很精致嘛,深眼窝,高鼻梁,怪不得局里那么多人追你呢。幸好脸上没受伤哈,不然要是破了相,那可真是罪过大了,暴殄天物啊……” “你废话真的很多……”突然传来虚弱的声音让费雪一愣,看着郁清越紧闭的双眼,以为是自己的幻觉。 “我会好好保护自己的脸,不浪费自己的美貌的……”郁清越缓缓的睁开眼睛。 “费先生!刚刚得到消息,窦广仲主动打电话到警局了!”一个警察突然推门进来。 “是吗?哎呀呀,真是双喜临门啊。”费雪站起身大大的伸了个懒腰,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脸,笑得十分开心,“你可算是醒了,妹妹好好休息啊,哥哥我去给你好好教训教训那个姓窦的混蛋!” 郁清越黑亮的眼睛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嗯。” 事实上费雪什么也没能对窦广仲做,等他赶到警局的时候,国显恒派去的人已经把窦广仲接回来了。 国显恒一看费雪气势冲冲的过来,就连忙上前拦住了他,打着哈哈让他先离开了。说到底随着嫌疑人的落网,这个案子已经和暴打组无关了。 “组长,飞机已经在等着了,局长派过来的医生也已经到医院了,接了清越我们就可以回中都市了。”高羽则站在兰璇身后期期艾艾地说道。 费雪一腔怒火没地儿发泄,正憋得难受,看着他那畏畏缩缩的样子就更来气了,舌头狠狠啧了一声,指着高羽则道:“你给我过来!把腰板给我挺直了说话,平时不挺得意吗?这次回去就给我去战术作战训练中心报道,一天一次,一次一小时,少去一次就给我写一份五千字的报告!” 看着费雪扬长而去的背影,高羽则特别委屈,“兰哥,组长这是迁怒吗?” “从昨晚清越受伤就憋到现在了,谁让你往枪口上撞。行了,训练中心我会陪你去的,放心吧。”兰璇好笑的拍拍高羽则的脑袋,好像在安抚一只大狗。 费雪到了医院,医生和护士正准备给郁清越换床。他连忙上前,将双手伸到郁清越的腿弯和背后,准备把她抱起来。 “你干嘛?” 郁清越一脸黑线的看着费雪。 “帮你换床啊,大家都在机场等着了。”费雪不明所以。 护士露出尴尬的微笑。 “我肋骨骨折了,你这样抱我,想把它们再弄断吗?”郁清越翻了个白眼。 “哦,对哦,我忘了。”费雪只露出一瞬间的尴尬,随即恢复的倜傥的笑容,“妹妹真是难讨好啊,亏我还想在你面前表现一番的。” “不用献殷勤,我父亲不会怪你的。”郁清越皱眉道。 “你居然把我想的这么功利吗?”费雪帮着护士把郁清越移到另一张病床上,“真是伤了我的心,对美女殷勤是每个男人的天性好吗?” “我觉得你少了一个词?”郁清越闭上眼睛任由费雪推着自己的病床往前走。 “什么词?”费雪不解道。小心的将郁清越推进电梯。 “每个。”郁清越道,“对每个美女殷勤是每个男人的天性。” “哈哈,妹妹对男人的研究还真是透彻呢。”费雪笑道。 “过奖了。”郁清越说道,“基于对方说话时呼吸,眨眼的频率和微表情来判断话语的真假和感情对我来说实在太简单了。” “这么恐怖?行走的测谎仪啊,这么说来,我们几个在你面前岂不是天天裸奔?”费雪夸张的拍拍胸口。 “嗯。”郁清越懒洋洋的应了一声。 费雪看着她好似冷漠实则闲适的表情,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不愧是小金油啊。走吧,咱回家咯。” 专机很快就降落在了中都市。 郁清越躺在病床上被推出飞机的时候,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隆重迎接——郁家人都到齐了,包括她那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父亲郁嘉平,还有好久没见的大哥郁清让。 俞晏女士看着郁清越横着出来立马冲上前去,心疼的直抹眼泪,“宝贝啊,真是心疼死妈咪了。” 郁嘉平还没来得及对宝贝女儿说什么,见状连忙上前安慰妻子,哪知俞晏女士不依不饶,“你非要把女儿送到那种地方去,这都是第几次受伤了?要是清越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 郁嘉平真是有苦难言。 郁清让拍拍郁清越的头,“别看着了。” 郁清越叹口气,些微露出了一点痛苦的表情,十分尬演了一句,“哎呀……” “宝贝啊!”俞晏女士连忙推开郁嘉平,一脸关切的看着郁清越,“怎么了,哪里疼啊。” “妈咪,我饿了。”郁清越淡淡地说。 “做了做了,妈咪做了好多好吃的,你先去医院安顿好,妈咪这就打电话让管家送过来。”俞晏女士连忙走到一旁去安顿事情。 郁嘉平松了口气,示意护士将病床推上车,他跟上去,看着郁清越道,“清越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关系的,已经好多了。”郁清越说道。 “那就好,这次你表现的很好,爸爸过后一定要好好奖励你。”郁嘉平道。 “还是要感谢我的组员,要不是他们及时过来,我还不知道会怎样。”郁清越垂下眼睛轻轻说道。 “爸爸明白,你妈妈和你哥会送你去医院,我还有点事,稍后再去医院看你。”郁嘉平说完就下了车,对着费雪几个点了一下头,就上了一旁的黑色宾利。 “我的天,真是吓人的气场,你们知道吗,那辆宾利据说全车身防弹哎。”高羽则不解道,“你们说郁清越家庭氛围这么好,她是怎么养成这种别扭的性格的啊?” 看没人搭理他,他又默默凑到兰璇身边说:“哎,兰哥,局长一家人外貌都很出色啊,不过郁清越长得和局长夫妇都不太像哎。” 兰璇斜了他一眼,“还不长记性,又乱说话了。” 高羽则立马像蚌壳一样紧紧的闭住嘴,还不放心的看了一旁的费雪一眼。 “行了,今天就先就地解散,各自回去休息吧,明天正常上班。”费雪说道,然后笑眯眯的看着高羽则特意又嘱咐了一遍,“小高,别忘了去训练中心报道。” “啊!”高羽则哀嚎。 “让你不管嘴。”兰璇背着包轻巧的从他身旁走过,“据说训练中心新来了一个教官,是世界冠军,很厉害呢,好好加油哦。”兰璇说完笑着离去。 “兰哥居然也这样对我?”高羽则不敢置信,“我没法活了!” 费雪以最快的速度回家收拾了一下自己,换了身衣服就赶到医院,没想到被人拦在了门外。 “费先生,实在不好意思,舍妹受伤让家母十分心疼,刚刚发话了,谁都不能来打扰她休息。”郁清让站在病房门口,彬彬有礼的说道。 费雪看着眼前的男人,虽然对方语言十分有礼,让人挑不出任何问题,但那投注在身上的视线却让他感到有些不快。 费雪拨拨金色的卷发,露出完美的笑容,“是吗,那真是我唐突了,我明天再来吧。” “有劳费先生跑一趟了。”郁清让道,然后目送费雪离开了。 病房里郁清越听着渐渐离去的脚步声,轻轻垂下了眼。 一旁的俞晏看的分明,她叹了口气,“宝贝啊,妈咪那天见到了你的心理医生,他跟我说你又开始失眠了,要不就是频繁的做噩梦。这样下去怎么行呢?要不听妈咪的话,换个工作吧,中都大学不是邀请了你好几次,让你去那边授课吗?实在不行,就把那个费雪调走吧,你就是从他来以后才开始这样的。” “妈咪。”郁清越轻轻的叫了一声却没说什么。那个时候没有费雪,痛苦就像是溺水,她深陷其中,一分一秒都不能呼吸。现在他出现了,痛苦不过像是潮水,她上岸了,只有偶尔涌上来的回忆会让她难受,但她却一直能够享受赖以为生的空气。 “我看他却未必明白你的心意。”走进门的郁清让说道。 “毕竟在他心里我一直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孩儿啊。”郁清越平静道。 “哪有人把小时候的约定看的比命还重的,妈咪真不知道你是成熟还是幼稚。”俞晏女士无奈的叹了口气。 “行了妈,你就看在她胃部手术什么都吃不了的份上别念叨她了。”郁清让道。 第十八章 上头有人 第二天一大早高羽则又迟到了,感到人生艰辛的他生无可恋的走进办公室,已经做好了挨批的准备,结果费雪人不在。 “你别笑的这么得意了,组长去看郁清越了,留了纸条要我们好好写结案报告,尤其是你的,他着重检查。”兰璇笑着说道。 “天要亡我啊!”高羽则哀嚎。 病房的卫生间里,费雪正在给郁清越接洗脚水,“我说你是不是故意欺负我的啊,大清早的洗什么脚?” “就是突然想洗而已。”郁清越淡淡道,“多加点热水,我喜欢水烫一点。” “知道了。”费雪挽起袖子试着水温。 “你手机响了,兰哥打的。”郁清越看着被单上响铃的手机说道。 “你帮我接一下。”费雪道。 郁清越划开手机,按了免提。兰璇温柔的声音传来,“组长,监察处的处长已经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了,问我要你的私人号码。” “别管他,让他打!”费雪端着水出来。 “但是小高说电话铃声一直响,他写不出报告了。”兰璇的声音带着微微的笑意,隐约还传来高羽则慌张的喊声。 “狗崽子,一天到晚的找借口。”费雪都被气笑了,边说边把郁清越扶起来,因为怕碰到她的肋骨,所以用了一种抱小孩的姿势,托着她的屁股把她抱起来挪到了沙发上。 “组长,虽说你俩是平级,但是暴打组却比监察处低一级,我觉得你还是接个电话比较好。”兰璇委婉的说道,他知道费雪不耐烦应付这些,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代劳的。 “行吧,那你让小高给我弄个虚拟手机号,让监察处长打过来,完了立马把号码注销。”费雪说道,轻轻挽起郁清越的裤脚,将她的脚放进盆中。 “好的。”兰璇笑着挂了电话。 “你这伺候人的活干的很熟练啊。”郁清越看着费雪金色的发顶说道。 “还不是你小时候事情又多又挑剔,伺候你都成专业的了。”费雪说道。低着头轻轻搓洗着郁清越的脚。 “呸呸,妹妹,我头发吃进嘴里了,快帮我弄出来。”郁清越道。 “嗯。”郁清越淡淡应了一声,伸出纤白的手指,顺着费雪英俊的面孔轻轻滑下去,将那缕调皮的头发勾了出来。 “说实话。”费雪道。 “什么?”郁清越不解。 “我觉得刚刚被你调戏了。”费雪挑眉道。 郁清越难得的勾唇一笑,“嗯,费先生皮肤很好,光滑又细腻。” 她话音刚落,费雪的电话又响了起来。 他的手还在洗脚盆里,所以郁清越帮他接起来打开免提。 “费先生,你好,我是监察处长泰伦斯。”一个中年男性的声音传出来。 “啊,泰处长,久仰久仰。”费雪一边把郁清越的脚从水盆里拿出来,用干毛巾擦干,一边打着哈哈道。 “费先生,我想你应该知道我要说什么吧。”泰伦斯压着怒火问道。 “啊?我怎么能猜到泰处长的意思呢?泰处长可真是太抬举我了。”费雪伏身托着郁清越的屁股又将她抱起来。他是故意的,明明知道泰伦斯是对方的姓,还故意叫泰处长惹对方生气。 郁清越伏在他肩膀上,忽略那张面瘫脸,看上去相当乖巧。费雪将她在床上安置好,摸摸她的头。 “费先生!为什么不经允许就让受害者在媒体上露面!况且对方还是孕妇,又和犯罪嫌疑人有着不同寻常的关系,这绝对会影响她今后的生活。你知道我今天接到多少投诉吗!什么妇女儿童保护协会,什么人权保障协会,简直数不过来!”泰伦斯终于忍不住大吼道,“你是因为刚刚工作,所以才这么不懂规矩吗!” 郁清越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泰处长不要这么激动嘛,我这也是无奈之举啊,难道要看着受害者的人数上升到两位数,人民群众认为我们调查局都是无能之辈才要有所行动吗?”费雪道。接好喝的热水放在床头柜上,又给郁清越拿过来两本书。 “还有,你借助调查局的权利给关系人准备移民材料甚至房产等,也完全没有打招呼!你以为调查局是为你一个人服务的吗!”泰伦斯怒道。 “泰处长,我想不管什么原则都不能高于生命至上吧,嫌疑人携带武器在逃,随时有可能对无辜群众下手,您觉得有时间让我打报告吗?泰处长恐怕是后勤太久,不知道我们一线调查员的难处吧。”费雪边倒洗脚水边说道。语气虽然还是温和带着调笑,但是字里行间已经相当不耐烦了。 “你说什么!你……”费雪看着郁清越紧紧皱着的眉头,关了免提接起电话,冲郁清越打了个手势,拿着手机到外面去了。 费雪关门的声音一响,郁清越立马拿过自己的手机,拨通了一个号码,电话响了三声被接通了,“清越小姐?” “陈秘书,我爸爸现在能接电话吗?” “局长正在开视频会议,不过您等我问问。”陈秘书道。毕竟郁清越几乎没有直接给郁嘉平打过电话,保险起见还是问一下的好。 电话很快又传来声音,“清越,是爸爸,有什么事吗?” “爸爸,我想……” 当天下午,泰伦斯处长上报的要求处分费雪的报告就被打了回来,他本人也被局长约谈了。 “泰伦斯,你在调查局干了十五年了吧,的确称得上是兢兢业业。”郁嘉平双手交叉,撑在桌子上,背后窗户透出的光让他的脸处在阴影中模糊不清。 “谢谢局长。”泰伦斯忐忑道。虽说一个局长一个处长,但郁嘉平身兼数职,是副国级,和他差的不是一点半点,所以他平日里根本没什么机会见到郁嘉平。 “我们是暴力犯罪调查局,简而言之,那些每天面对各种暴力罪犯的一线调查员才是我们的主力军,像是监察处,后勤部这样的部门就应该全力配合一线调查员,而不是拖他们的后腿对吧。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我可不希望我手下的调查员因为遵守规矩而牺牲在一线。”郁嘉平说道。 “局长说的对。”泰伦斯擦了擦额头的汗。 “泰伦斯,我很喜欢中国的一句老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我平日里很忙,一些无关紧要的报告也没时间看,你要是时间富余,不如多看看书吧。”郁嘉平优雅的送客了。 当天晚上,郁嘉平躺在床上拿着手机冲俞晏女士道:“小晏你看,今天清越给我打电话了!” 俞晏女士凑过去,“真的哎,这还是第一次啊。” “嗯呢,而且她是希望我能帮那个费雪撑撑腰才给我打电话的。我立马推了一个会议去给她当靠山了。”郁嘉平欣慰的说,“原来宠孩子的感觉这么好,我还是第一次体会到呢。” “因为清让和清越都太懂事了啊。”俞晏道,“不过你们在有一点上还真是一模一样啊。” “哪一点?” “都特别护短!”俞晏笑道。 “清越能对我提出这个要求,我真的很开心,更别说是这么一件小事了。”郁嘉平微笑道。 “是啊,那个孩子一直很见外,总把自己当外人,她能对我们提出要求,也说明她在一点点打开心房,接纳我们啊。”俞晏道。 “嗯,费雪的出现应该是一件好事吧?”郁嘉平有些犹豫地说道。 “哎哎哎,你们知道吗?泰伦斯昨天被局长约谈了!”高羽则兴奋地说道,“我早就受不了那个家伙了,有事儿没事儿就爱打小报告,好像活着就是为了挑刺儿似的。听说他的报告都要局长办公室的助理一摞一摞的往外扔呢,就这样他还是一天到晚不停的写报告。他手底下的人也是,天天换着组的的跟着出外勤执行监察任务,别的组的人都可烦他们部门了。” “哦,是吗?”费雪懒洋洋的翻看着手中的卷宗,随意应道。 “今年年中的时候,他们的一个科员跟着儿童犯罪打击组出外勤,处理一起儿童失踪案件,以不符合规定为由多次干涉组长的决定,耽误了破案时间,找到孩子的时候已经迟了,法医说孩子被杀不超过三十分钟,儿童犯罪打击组的组长一怒之下告到了局长那里,接连处分了好几个人,当时的科员受不了家属的谴责自杀了,处长引咎降级,所以副处长泰伦斯就上位了。”兰璇说道。 “其实前任处长也是冤枉,他醉心政治,属下的报告和培训多半都是由当时的副处长泰伦斯来负责的,所以监察处的人一个个都是翻版泰伦斯,现在泰伦斯成了一把手,抓纪律比起从前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高羽则感叹道。 “啧啧。”费雪摇头,“今天既然把话说到这儿了,我就提一提哈,以后咱们组出外勤,不管有没有监察处的人例行监督,遇到情况,谁的命令最大?” “当然是组长!”高羽则立马送上彩虹屁。 “很好!”费雪打了个响指,“小高最近思想觉悟很高啊。” “那不是组长教的好嘛,那个组长……”高羽则期期艾艾的道。 “嗯嗯,战术作战训练中心的负责人也说你这两天表现不错有进步。”费雪点点头。 “那您看……”高羽则露出谄媚笑容。 “你就继续加油,再接再厉!我期待你成为神枪手的那一天,加油哦!”费雪道。 “兰哥,我命太苦了,你不知道新来的教官有多变态,你看我身上全是青紫的,胳膊疼的连键盘都不想敲。”高羽则围着兰璇撒娇。 “行了,组长也是为了你好。虽然你一般不上一线,但凡事都有个万一,别人出事休息了,剩下的人还能撑一撑,你要是出事儿,你的工作咱们组可没人能做。”兰璇胡噜了他的头一把,温和道。 “这么说是因为我太重要了?”高羽则挑着眉毛喜道。 “那可不是,你可是独一无二的。”兰璇笑道。 “那行吧,既然这样,我也得好好保护自己不是?”高羽则喜滋滋的收拾东西准备去战术作战训练中心了。 费雪拍拍兰璇的肩膀,“也就你有耐心哄他。”然后套上大衣,潇洒离去了。 兰璇笑笑,对高羽则说道:“小高,等我一下,我和你一起吧,我也好久没练了,趁这两天空闲练练吧。” “太好了兰哥,今天你教我吧,那个新教官太狠了……”高羽则开心地搭着兰璇的肩膀走出去了。 费雪赶到医院的时候,俞晏女士给郁清越送完饭正要离开。他看对方对自己点头示意,也连忙微微屈身行了个礼。 “哎,俞晏女士今天心情好像不错啊,看我的眼神也没有之前那么尖锐了。”费雪进门对正在看书的郁清越说道。 “是吗,可能是因为你长得很帅吧。”郁清越头也不抬的随口应道。 “说的我好像之前很丑似的。”费雪甩甩璀璨的金发,“我的英俊是与生俱来掩盖不住的好吗?” “对了,泰伦斯突然老实了是不是你做的。”费雪坐到郁清越的病床上问道。 郁清越闻言抬起头,静静的合上书,看着眼前的费雪。一头卷曲蓬松的及肩金发,每一个弧度都好像是上帝精心描绘的一般,无时无刻不闪动着耀眼的光泽。皮肤白皙光滑,眉毛英挺秀气,纤长浓密的睫毛下覆盖着如大海般湛蓝深邃的眼眸。高挺的鼻梁下是欧洲人不常有的略厚的嘴唇,这个人的每一处都像是完美的艺术品。 “举手之劳,我只是见不得他挑事的样子而已。”郁清越道。 “是吗?哈哈。”费雪笑的开心,“那我可要抱小公主的大腿了。以后我在调查局可以横着走了,毕竟我上头有人啊!” “嗯。”郁清越眼神回到书上,淡淡地点点头。 “我忽然想起来要和你聊聊,你知道我那时候为了把自己晒黑费了多大力气吗?”费雪兴致勃勃道,“尤其像我这种天生皮肤白的,更难。” “那你说来听听。”郁清越道。 “那时候啊……” 郁清越听得心里直发笑,“我记得你那时候全身都挺黑的,头皮都黑。” “对啊,就那么剃了光头,抹了晒黑精油,穿着羞羞的丁字裤在沙滩上和摊煎饼似的来回晒啊。”费雪绘声绘色道,“连屁股蛋都不能放过呢。” “你还知道害羞?”郁清越讶异。 “这话说的,我那时候也不过是个二十岁的纯情青年啊。”费雪揉揉郁清越的头发。 “其实我一直有件事情很好奇。”郁清越道,“你真的是混血吗?你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东方色彩。” “这个呀。”费雪撩撩头发,掏出自己的手机,“我的血统比较复杂,你看这张照片。” 那是一个长得很漂亮的中国女人,但又不太像,她的五官深刻倒是有点少数民族的感觉。郁清越道:“这是你妈妈吗?中国人?” “聪明!”费雪弹舌,“我母亲也是混血,我外公是地地道道的中国人,但我外婆是芬兰人,我母亲基本长得像我外公。我爷爷是个严谨的德国人,我奶奶是个充满幻想的丹麦人,所以我爸爸也不是纯粹的德国人。” “真是复杂。”郁清越看着费雪从手机上翻出来的照片,有一些明显是从相册上翻拍的老照片。 “哈哈,是吗,大概是因为我们家的人一直都从事一些流动性很强的工作吧。”费雪笑道。 “所以你金色头发遗传自外婆,蓝色眼睛遗传自爷爷吗?”郁清越看着照片道。 “没错!我现在头发还是比较深的金色,你没见过我小时候,头发是浅金色,连虹膜都是比现在浅几个度的淡蓝色呢。”费雪笑笑,“说起来我还是有一点东方人的特征的。” “哪里?”郁清越疑惑。 “我没有纯种欧罗巴人那么厚重的体毛和浓重的体味啊。而且我三十岁了,皮肤也没有很多褶子。”费雪摸摸下巴,一脸的陶醉,“这就是我为什么如此受美女欢迎的原因啊。” 郁清越重新打开书,“时间不早了,过你的夜生活去吧,我待会也要睡了。” “那好吧。”费雪站起身,“今天陈秘书来过了,说局长给你批了一个月假,你就好好休息吧。” “我知道了。”郁清越低声道。 她没有再抬头,病房门关上的声音响起后很久,她手中的书也没有翻过一页,床头上灯光照在她身上,清冷的仿佛凝固了时间一般。 第十九章 新成员 时间走的四仰八叉,很快就来到了十一月。天气越发凉了,郁清越已经出院在家休养了一段时间,下周就要正式去上班了。 今天费雪陪她来医院做复检,检查很快就做完了,骨头的愈合情况很好,医生简单的叮嘱了几句,开了点药。 费雪去拿药,郁清越就坐在医院后面的小花园里的休闲椅上等他。 突然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是她斜对面椅子上的男人,手机一直响,那个人一直不接,她不由得多打量了对方一下。 那个男人身上的衣服穿的很臃肿,是很老旧的工装,膝盖等关节还多打了一层防磨损的补丁。他头发灰花,面部苍老,但郁清越判断他不会超过五十岁。那人面部的表情很复杂,郁清越有些形容不上来。 一直响的是他手中一只有着可爱粉色外壳的智能手机,而他另一只手里则拿着一只黑色手机,对在自己的耳朵上。每当粉色电话因为长时间无人应答而挂断,男人就用黑色的手机再拨一遍。 那人应该是在听粉色手机的主人设置的留言语音。 “妹妹我们走吧。”费雪的声音突然响起。 “啊。”郁清越回神,“嗯,好的。” “怎么了,看什么呢那么出神。”费雪笑。 “那边……”郁清越回头,但那人已经不见了,她摇摇头,“没什么,我们走吧。” “今天带你去吃大餐吧,庆祝你伤口愈合的很好。”费雪道。 “不用。”郁清越摇摇头。 “那我给你做吧,你想吃什么?”费雪给郁清越打开车门。郁清越出院后,费雪每天下班都去探望她,顺便做饭给她吃,已经很习惯了。 “上次的那个豆腐很好吃。”郁清越道,让费雪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哦,那个啊,上次的酱料用完了,得去超市买一下。”费雪道。 “那就一起去吧,买好材料再回去做饭,正好时间还早。”郁清越说道。 “好的,一切都你的。”费雪笑道。 郁清越微不可察的勾了勾嘴角,窗外是中都市的十一月,全然一派深秋景色。 看着风景出神的她想到了之前郁清让的那个问题。 “你不是很恨费雪吗,当年他就那么抛下你,才让你吃了那么多苦不是吗?” 她也以为自己很恨他,也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想见到他,也以为见到他后的每分每秒都会让自己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但不是那样的,现在的她犹如饮鸩止渴,自取灭亡,但只要每天能看着他,那些炙心之痛似乎算不得什么了。 这一切都和以前一样,享受着他的迁就、照顾、保护和陪伴,常常让郁清越有种死在当下的欲望。她常常怀疑这会不会是一个梦,一个她太过渴求而深陷其中的梦? “妹妹,妹妹!”费雪连着喊了好几声。 郁清越回过神,“怎么了?” “我才要问你怎么了?”费雪担忧的将手放在郁清越额头上感受体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脸色不太好,精神也有点差。” 郁清越任由对方动作,静静的感受着对方掌心的温度,“没什么,可能有点困了。” “那我们快点下去买材料吧,回去做了饭吃过以后早点休息吧。”费雪帮她解开安全带。 “我想起来我还有本书要买。”郁清越道。 “明天再去吧,或者我去买了给你送过去,你还是多休息啊。”费雪道。 “不,家里书都看完了,我今天一定要买。”郁清越道,“我可以自己去,你有事可以先回去。” “好吧,那吃过饭了我陪你去书店吧。”费雪无奈的笑笑,习惯性的揉了揉她的头发。 两个人在超市里一边聊天一边买菜,费雪把郁清越扔进购物车的好几包零食都偷偷放了回去。郁清越偶尔斜眼,只当没有发现对方的小动作。 “说起来这一个月的确有点闲啊,没有需要出外勤的案件,基本都比较简单,我们在办公室进行了远程建议,效果也都很好,不是这样我也不能经常过去给你做饭了。”费雪随意的聊着最近的工作。 “是吗?”郁清越道。 “喂喂喂,你这个语气这么平淡是怎么回事,有我这么一个宇宙超级无敌单身美男子天天给你做饭刷碗,你难道不应该更兴奋更激动吗?”费雪不满道。 “嗯,心里激动了。”郁清越道。 费雪无语的看着她过分平静的脸,“你这哪里看得出来激动啊?话说你现在面瘫的厉害啊,明明小时候那么活泼的。” 郁清越没理他。 这天费雪上班来的有点晚,到自己办公桌前发现办公桌变得特别干净整齐,他找了半天都没有找到一份自己急用的文件,不由得有点儿上火,但教养又不允许他破口大骂,于是尽量平静的说了句:“谁动我桌子了?” 兰璇几个都默不作声。 “是我。”娇柔的声音传来,一个长得十分清纯漂亮的女人端着一杯咖啡从门口进来了。 费雪微微眯了眯眼睛,“你是?” “费组长好,我叫范田青,是今天来暴打组报道的。”范田青露出一个十分可爱的表情,“办公桌是我收拾的,另外这是我特意为您泡的咖啡。” “文件。”费雪沉声说道。 “什么?”范田青没反应过来。 “入职文件。谁发布的,谁批准的,为什么我没有收到任何通知?”费雪道。虽然他语气平静,但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已经有点不耐烦了。 “哦,文件在这儿,是人事部长批准的。”费雪翻开随意扫了两眼,这是从哪里发送过来的笨蛋?“你这个资料各种数据都不符合我们的标准,确定没错吗?” “是,我爸爸说暴打组特别优秀,希望我能跟着大家好好学习。”范田青笑道。暴打组屡屡立功,是整个调查局升职最快的部门之一,虽然专业什么的不对口,但她只是来混混资历而已。 “哦,人事部长是你爸爸啊,怪不得。”费雪挑挑眉,果然是考裙带关系塞进来的,然后递给对方一份他刚找到的文件,“行,我知道了,你把这个送到后勤部去吧。” “好的。”范田青乖巧的接过文件转身走了。 范田青刚一出门,费雪就对兰璇说道:“兰璇,想个办法赶紧把她给我弄走。” “啊,为什么?”高羽则透过玻璃幕墙看着范田青的背影,“虽然没有清越漂亮,不也挺可爱的吗?” “你要再说这种没脑子的话,小心我连你也不要。”费雪道,“那个女的智商太低了,好赖话都分不清,又不会看人脸色,能干我们的工作?当花瓶都不是个上等的。” “啧啧,组长你好毒啊。”高羽则摇头。 “兰璇,下午上班我不想再看到她了。”费雪道。 “不好意思组长,这个恐怕没有办法。人事调动这种事情,不是我们能决定的。”兰璇带着歉意笑笑。 “啧,看样子只能等妹妹回来给我们撑腰了。”费雪不耐烦道。 “组长,你这个软饭吃的很骄傲啊。”高羽则惊讶道。 “怎么的,有意见,你本事你吃一个?”费雪挑眉道,眼神很是鄙视。 高羽则捧着受伤的心,“其实我最大的梦想就是被富婆包养,奈何硬件不够啊,要是给我组长或者兰哥的身材,我也可以很骄傲的吃软饭了。” 众人嗤笑。 范田青送完文件回来后,费雪正靠在自己的椅子上,大长腿高高翘起搭在办公桌上,浪荡不羁的对她笑道:“范小姐,既然你已经来到暴打组了,有些事情是一定要知道的。” “组长叫我田青就好了,您请说,我一定会记住的。”范田青笑的清纯可爱又得体。 “范小姐,第一件事,我的办工桌以后请不要收拾,除非我允许。”费雪伸出两根手指,“第二件事,我从来不喝咖啡。”说完他看着桌上那杯已经凉透的咖啡挑了挑眉毛。 范田青整个人都有些呆住了,见状连忙上前端起咖啡,略带委屈的说道:“不好意思,组长,我第一天上班不知道,今后会注意的。” “很好,剩下的事情暂时还没想到,想到的时候再说吧。”费雪道。 “组长,刚刚我往系统上传最近的几起案件资料时,发现了一件很神奇的案子。是ViCLAS在两周前上传的,是一起悬案……”高羽则看着电脑说道。 范田青突然打断了他,“维克拉斯是什么?” 所有人都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兰璇耐着性子用关爱智障的温柔语气展现一贯的好脾气,“Violent Crime Linkage Analysis System,暴力犯罪联系分析系统,收集和录入全球暴力犯罪的详细信息和数据,包括已破解的案件和未破解的悬案,以便执法部门从中获得信息,将看似不重要的细节联系起来,打击更多的暴力罪犯,例如连环杀手等。” 范田青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费雪敲了敲桌子,“高羽则,你继续说。” “资料和照片我也已经传到你们的pad上了,一个年仅二十岁的女子因为心脏衰竭而死,后来医生在她的血液中发现了高剂量的右芬氟拉明,因此被怀疑是谋杀,但对凶手几乎没有任何线索。”高羽则说道。 “右芬氟拉明?会是巧合吗?”兰璇看着pad说道。 “右芬氟拉明是什么?”范田青又问道。她脸上带着歉意的微笑,好像羞涩于自己的问题,双唇微微撅起,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 “范小姐,以你的专业和知识储备,在我们组也就只能端茶倒水打打杂,所以关于案情的事情你基本不需要了解,以后最好不要在我们陈述和讨论案情的时候随便出声,会扰乱我们的思维节奏。”费雪说道,虽然语气平静,但话却非常不客气。他常常都是一副风度翩翩的绅士模样,但实际上对待工作及其郑重,打扰他工作的话他是不会管对方是男是女的。 范田青难堪的涨红了脸,看着费雪的眼神越发的楚楚可怜,看费雪低头没有丝毫搭理她的意思,又求救似的看向兰璇,可惜兰璇也在低头看pad,她只好憋屈的坐回桌前。 “对了。”费雪突然抬起头看着她。 范田青立马露出了温柔的微笑,满怀希冀的看着费雪。 “这张桌子是我们另一个成员的,她马上就会回来了,所以请你不要坐,上面的东西也不要碰。完了你找后勤部重新要张桌子,别太大了,占地方。其他的例如pad,制服,防弹背心什么的东西你让后勤部的人按照暴打组的清单给你来一套就行了。还有你的枪械申请我已经扔了,所以你就不用去枪械管理科了,要是有机会跟着我们出外勤的话,你就和高羽则待在一块行了。”费雪道。 范田青整个人像是冻住了一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是所有人都埋首案件,没人理会他的情绪。 “清越?”费雪拨通了郁清越的电话,打开免提,“起床了吗?” 高羽则无语,都九点了好吗? “嗯,怎么了吗?” “我们这里有一个可疑案件,资料发到你pad了,你看一下。”费雪说道。 范田青看着费雪的脸,他脸上的表情不是和自己说话时那种假装的温和有礼,而是连每一根发丝都很柔软的真的温柔,她不由得绞了绞了手指。 “右芬氟拉明吗?这种减肥药的确是会对心血管系统造成危险的副作用,早就被食药监列为禁药了。”郁清越道。 “而且除了减肥药致死和死者的年龄外,其他的地方都不符合陈素秋案。这名死者从来没有肥胖史和服用减肥药的历史,学业稳定,也没有什么变动。”兰璇说道,“应该只是巧合吧。” “那个……”高羽则有些迟疑道,“是只有我这么觉得吗?你们不觉得这名死者和郁清越长得很像吗?” 第二十章 模仿犯 什么? 费雪低头仔细翻看了死者生前的照片。 “是有点。” “哪里像?” 三个声音齐齐响起。 说像的是兰璇,说不像的费雪和他手里传出郁清越声音的电话。 “清越是因为自己所以会觉得不像,组长嘛……”兰璇笑着打趣,“可能是因为和清越还不熟吧,但我也觉得有点像。” “对啊,尤其是眼角的这颗泪痣,和小越越的位置简直一模一样啊。”高羽则翻出一张照片,“你看这张侧脸照,不说的话我会以为就是清越。” 他这么一说,费雪也觉得确实有点像郁清越。 “这会是另外一个巧合吗?”电话里郁清越说道。 绝对不可能!众人的表情严肃了起来。 “可能是模仿犯,因为当时警方只是披露了被害者死于减肥药这一信息,并没有公布其他细节,所以模仿犯才会只抓住这一点来进行犯罪。”兰璇道。 “高羽则,你再查一下,其他科室负责的案件有没有疑似模仿犯所犯的案子。”费雪说道,“我们得先确认这个案件是针对调查局还是针对我们暴打组的。” “没有,我把时间范围都扩大了也没有发现。”高羽则说道。 “那就是针对暴打组的了。”费雪勾起嘴角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有意思。” “而且我往前查了暴打组之前解决的案子,都没有类似的案件发生。”高羽则说道。 “陈素秋案是我接手暴打组处理的第一个案件,这么说来这个人是针对我的。”费雪说道,“高羽则,你时刻注意ViCLAS,如果还有类似的模仿案,我们需要第一时间掌握。” “我明天就去上班。”郁清越突然说道。 “别啊,妹妹。”费雪笑着关了电话的免提,“你乖乖在家里养伤,还有一个星期的假期急什么。” “我有什么好担心的,被人打得遍体鳞伤的人可是你,哥哥我厉害着呢。” “好啦好啦,我要工作了,你乖乖听话,我晚上给你做好吃的哈。” “你要再这样,我只能给俞晏女士打电话了……这才乖嘛。” 高羽则竖着耳朵吃瓜,默默地想,难道没有人觉得组长和郁清越之间的氛围很不对劲吗?而且组长对待范田青的态度好恶劣哦,明明对待别的女士都如和煦春风的说…… “范小姐,你过后去财务科开个票,买几盆绿植回来,天气变冷了,空气有点太干燥了。”费雪说道。 “好的。”范田青说完就离开办公室了。 “组长,你今天不太对劲啊,平日里不是相当绅士的吗?”兰璇道,“小范有这么让人烦吗,你三番两次把人支出去,虽说不专业也不聪明,但我感觉还是挺乖巧的一小姑娘啊。” “估计是因为某人不在,所以组长心情有些不大畅快吧。”高羽则表情夸张道。 “啪!”费雪一巴掌扇在他脑袋上道,“臭小子,我的玩笑你也敢开!好好工作吧你。” 费雪靠在椅子上,嘴里叼着一根没有点着的烟,看着窗外一棵红叶半落的树。他这个人一向骄傲洒脱,甚至有时候会显得有些自负,但是在面对郁清越的时候却总是裹足不前。 无论什么理由,他当年抛下郁清越是不争的事实,虽然事后他马上就回东南亚去寻着郁清越了,但却没有任何消息,那之后的很多年,他都以为对方可能已经死了。 他不顾危险执行任务多次立下大功,直到两年前,他在国际刑警升到了较高的职位,有权利查看当年那件案子的详细信息的时候,他才知道郁清越在A国。他本来想第一时间就来A国,出现在她面前的,结果飞机降落他连机场都没出就买了返程机票回去了。 说到底还是因为愧疚吧,没有办法就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似的坦然的出现在对方面前。 他利用职务之便,辗转认识了郁嘉平,说明了当时的情况,郁嘉平也很想抚平郁清越的心理创伤,所以答应给他传达她的生活情况。所以这两年,他隔几天就能收到陈秘书发过来的郁清越的生活照。他看到她过得很好,心里总算是感到安慰, 那之后过了半年,十八岁的郁清越通过考试进入了调查局,又过了半年,他收到了一份郁嘉平亲自传过来的文件,是一份郁清越电脑的信息查找资料。上面显示郁清越多次阅览当年东南亚案件的信息,还多次在MCF(重要犯罪档案)和VICAP(暴力罪犯逮捕计划)这两个系统里搜索“雪林福特”这个名字。 郁清越当然什么信息都不可能找到。 雪林福特——他当年卧底东南亚时的化名,取自侦探小说主人公夏洛克·福尔摩斯的叔父的名字。 也许郁清越这么多年也一直在挂念自己,也许她早就原谅了自己,毕竟他们曾经相依为命两年,他这么想着,便急不可耐的想要到对方身边去,但是被任务耽搁了整整一年后,他才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出现在了对方的面前。 但事实上郁清越并不是不怨他的。 那天他试探着问了句,你有没有忘记过一个人? 对方回答,我有一个想忘记的人。 那时候他就知道,对方很有可能已经认出了他。那之后的几天,对方对他的态度一直很奇怪,直到那天他到她家里去看望她。 他发现郁清越家里没有电视电脑和其他的任何娱乐设备,纯白的空间不具备待客的基本功能,组里的成员谁也没来过她的家,就连俞晏女士去她家里也要先打电话,这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姿态实际上是严重缺乏安全感的自我保护。 工作场合也是,虽然能力超强,受人信赖,破案时眼光独到,说话用词犀利尖刻,为人处世果断坚韧,但实际上却没有办法好好的拒绝别人的要求,哪怕是不熟的人,也会尽力完成对方拜托的事情,这其实也是严重缺乏安全感和认同感的表现。 郁清越抗拒和别人的深入接触,但却又渴望被人需要来确定自己的存在感。这种成熟与稚嫩,坚强和软弱,无惧无畏和小心翼翼糅合在她身上,让她成为了一个矛盾的个体。 那天两人的交谈,让郁清越好像突然想通了什么似的,整个人的态度慢慢发生了变化,开始接纳他,依赖他,越来越像小时候一样。不仅对他,和别人的相处也慢慢坦诚了很多。 对她的小小改变,他的心里是很开心的,他本来就是抱着弥补对方,照顾对方的想法才来A国的,能让对方重新建立安全感,就说明他的出现是有意义的。 他照顾郁清越就像照顾亲生妹妹一样,甚至还要更加用心,他一直以为这样就好了,就这样让她获得幸福。 但刚刚高羽则的话却让他想起了他小时候的话,我喜欢你,我最最喜欢你,这个世界上只有你对我好,我们要在一起一辈子,我要嫁给你,你不可以喜欢别人啊…… 那时候她不过是个无依无靠的孩子而已,不对,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她的心智都不能算得上是一个孩子,因为她实在是太聪明了。 现在呢,现在的郁清越对他又是怎样的感情呢? 费雪长长的叹了一口气,掏出火柴点燃了口中的烟,深深的吸了一口。算了,他并不是一个卫道者,也不是什么花花情圣,感情这种东西谁又说得准呢,也许对方只是习惯性的依靠他而已,反倒他想得太多。 一个突然降温的周末过去,周一到了。 费雪脚步轻快地走进调查局的大门。他今天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长款呢子大衣,黑色的休闲西裤配上布洛克皮鞋,搭了一条驼色的羊绒围巾,真个人潇洒却不轻浮,成熟却不刻板,看的一路上的女同事眼睛都直了。 范田青也看到了,她刚到办公室门口还没进去,就刻意的等了一下,费雪一走近,她扬起最甜美的微笑,“组长,今天好冷……”然后呆滞的看着费雪从身旁没有丝毫停顿的推门进去了。 “妹妹今天来的这么早?”费雪笑道。明眼人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好。 “嗯,家里呆的时间太长了,就想快点上班好为组长分忧解难啊。”郁清越坐在自己的座位上面无表情道。 高羽则嚷嚷这过来了,“哎哎,让一让啊,让一让。” 费雪侧了侧身,高羽则放下一杯水,“郁清越小姐,桌椅擦干净了,文件整理好了,您最爱的白开水也给您倒来了,请问您还有什么吩咐吗?” “嗯,不冷不烫正合适,谢谢老高。”郁清越喝了口水道。 “谢什么,你不怪我就行。”高羽则摸摸头。 “怪你什么,决定是我自己做的,你能拦住我吗?”郁清越挑眉笑了笑。 费雪拍了拍高羽则,“行啊,高羽则,最近思想觉悟越来越高了。” 高羽则趁机道:“那可不是,我最近可受教育了,工作也贼努力,组长,你看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臭小子。行吧,我去跟战术作战训练中心的负责人说一声,今天开始一周去三次就行了。”费雪笑道。 “万岁!”高羽则欢呼,然后对郁清越说道,“清越,我求你,以后有什么冲锋陷阵的事儿,你让我们这些臭男人上,你只要保证组长在办公室的时候你也在就成。” 郁清越掀起唇角冷笑一下,非常敷衍的把高羽则给打发了。 “吃早饭了吗?”费雪抱着胳膊靠在郁清越的办公桌上。 “嗯,和斯冬克一起吃的。”郁清越边收拾桌面边说道。 “和斯冬克?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吃早饭?”费雪感觉自己的声带有点儿紧张,感冒了吗? “他约了我好几次了,我懒得出门都给推了,今天上班正好顺路。我和他以前经常一起吃早饭,他口味不错,推荐的小店都蛮好吃的。”郁清越随意的说道,然后抬头看着费雪,“怎么了?” “没事儿,挺好的,虽说你还小,不过多接触接触各种类型的男生也是好事,免得将来要结婚反而挑花眼。”费雪弯弯嘴角道。 “哦,是吗?”郁清越也弯着嘴角笑。 突然一杯咖啡被放在了郁清越的桌子上,范田青露出一个小心翼翼的微笑,“清越姐姐你好,我是新来的范田青,初次见面,这是我特意为你泡的咖啡。” 清越……姐姐? “范小姐,你来了一周了,难道还没把暴打组成员的人事资料看清楚吗,今年二十五岁的你比高羽则都还要大一岁,清越今年才二十岁而已,以工作时间来判断人的年龄是很愚昧的行为。”费雪语气平静道,“还有,已经一周了,难道你没发现办公室里除了你以外我们都不喝咖啡吗?我们暴打组最主要的工作就是观察分析人的行为,你有时间泡咖啡,不如多花点时间好好练练你的专业素质。” 兰璇笑着对高羽则小声道:“比你还不会看人脸色,跟她一比,你简直就像是装了智能芯片似的。” “兰哥!”高羽则羞恼。 郁清越的心情却好像莫名的好了起来,她看着费雪道:“组长不要对新人这么严苛。”然后对范田青不客气地说:“咖啡不错,你还是自己喝吧。” 范田青红着眼眶端着咖啡走了。 “好歹人家也是人事部长的千金,留点面子。”郁清越道。 费雪看着她没有表情的脸眼睛里似有似无的顽皮光芒,就像她小时候每次要干坏事的时候一样,他无奈的叹了口气,揉了揉对方的头发,“你才是,别欺负人家啊。” “放心。”郁清越淡定道,“不会像你这么明显的。” 角落里的范田青看着两人,心里就像塞了一个柠檬。她看了看桌子上第一次被她翻开的暴打组人事资料,没想到这个组里的人都这么年轻,就连费雪也不过三十岁而已,居然已经是副厅级别了。 A国的公务员分为十个等级,正国级、副国级、正部级、副部级、正厅级、副厅级、正处级、副处级、正科级、副科级。 国防部长郁嘉平兼任中央调查局局长,五十多岁的他还兼任其他重要职位,是A国最年轻的副国级之一。调查局下属部门里除了特别事件应急处和监察处两位处长是正厅级以外,其他平行部门如鉴定处,信息服务部,后勤部,权益保障处等,处长或局长都是副厅级,包括她那个人事部部长的父亲。 再往下的部门,如特应处下属的网络犯罪打击科,恐怖活动调查科等,后勤部下属财务科和枪械管理科的科长都是正处级。但是同属平行部门的暴力犯罪打击组,成员仅仅四个人,连个暴力犯罪打击科都叫不出来的部门,组长费雪是和其他部门总管平级的正厅级,高级特别调查员郁清越,兰璇是和别的科科长平级的正处级,只有高级调查员高羽则为副处级。 而且全部都有国际名牌大学的博士文凭,智商也一个比一个高,这是什么神奇的配置?范田青看着四个人的资料,脸色晦暗不明,她终于知道那天费雪为什么在看了她的资料以后会认为他搞错了。她曾经那么骄傲的中都大学硕士学历的高材生,在这里面简直就像个笑话。 尤其是那个郁清越,没想到不仅能力强,居然还这么年轻,这么漂亮。 她之前还奇怪,明明知道她是人事部部长的女儿,费雪居然如此怠慢她,原来人家职位某种意义上比自己父亲还高,根本不屑于奉承自己。但这个男人真的是个极品啊,不仅相貌出众,连能力也这么强,她无论如何也要把握住。 但现在看来,最大的阻碍不是费雪对自己不屑一顾的态度,俨然是暴打组之宝的郁清越。 这个郁清越,不过是姓了一个姓而已,那些男人难不成以为她会和局长郁嘉平有什么关系吗?真是可笑。她可是清清楚楚,郁嘉平只有一个独生子,虽然不知道名字,但她见过一面,那也是一个非常优秀的男人,要不是高攀不起,她也不会改变目标来暴打组。 现在她终于明白为什么父亲要那么殷切的把自己送到这儿来了。这个费雪,的确是个不可错过的青年才俊。 第二十一章 爆炸的卫生间 调查局和中都市警察局是邻居,所以地下停车场索性就修成了一个。 停车场里,费雪刚从车上下来,旁边就开进来一辆车。许久不见的斯冬克和郁清越笑着从车上走下来。 费雪笑道:“哟,又约好一起去吃早饭去了?” “费组长,好久不见了。”斯冬克有礼的打了个招呼。 “斯队长也是,久违了。”费雪笑道。 郁清越一直没搭腔,低着头在包里翻来翻去。 “找什么呢?”费雪问道。 “工作证。”郁清越头也不抬。 “昨天下班的时候我明明给你放进包里了。”费雪道,拉开侧边的拉链,“呶,这不是吗?你别天天在包里放这么多书不就好了,又重又不方便。” 郁清越把工作证夹好,抬头道,“习惯了。” 费雪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 “费组长不知道女生的头发是不能随便乱摸的吗,会破坏发型的。”走在郁清越另一边的斯冬克凉凉地说道。 费雪挑了挑眉毛正要说话,郁清越抬头又对着斯冬克淡淡说了句:“习惯了。” 咦,怎么回事儿,突然感觉舒畅了好多。费雪想了想,这种心情就类似于自己种了棵好白菜,眼睁睁的看着别的猪来拱,但又没办法,结果后来发现种的不是白菜,而是朵带刺的玫瑰,不是什么猪想拱就能拱的,那种欣慰感真是让人愉悦啊。 一旁的斯冬克显然就没有这么好的心情了。 费雪看见他跟进调查局大门说了句:“斯队长走错地方了吧,警察局在旁边。” 斯冬克斜了他一眼道:“有案件要咨询。” 三个人进了暴打组的办公室,费雪边脱大衣边说道:“需要我们的话直接给兰璇发文件不就行了吗?” “关键这次的案子并没有人死亡,不符合暴打组接案子的要求,所以我才过来,只是想听听你们有什么想法或者建议而已。”虽然很不爽,但涉及到工作,斯冬克还是很认真的。 兰璇帮斯冬克把复印好的文件分到每个人的手上。 “公共卫生间爆炸?”高羽则看着手中的资料,“这个规模能算是爆炸吗,最多也就算是起火吧。” “案件发生的地方基本位于农村和城市交界的地方,是今年重点开发、城市扩张的地方,各种建筑工程很多,外来务工人员也很多,所以治安一直很成问题,后来政府为了改善周边村民和流动暂住人口的生活环境,出资修建了很多公共卫生间,这几个发生案件的卫生间都是今年新修的。”斯冬克简单的说明了一下情况。 “燃烧面积很小啊,也许是上厕所的人抽的烟不小心点燃了纸篓。”兰璇说道。 “我们一开始也是当做意外的,但是消防队在每个现场都找到了这个。”斯冬克展示了一下手中的照片。 众人也都从自己手中的资料里找到了那张照片。 “啤酒瓶啊。”郁清越道,“而且现场勘查还发现了酒精是吗。” “没错。所以才说是爆炸。”斯冬克道。 “只是啤酒瓶而已,也许是喝醉的人扔的,怎么就能确定爆炸了呢?”范田青的声音突然响起。 “啤酒瓶,酒精,还有现场发现的棉布纤维,这已经足以说明有人用了自制的□□。”兰璇道。 斯冬克这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一个人,“这位是?” 范田青刚露出一个甜美的微笑,想要介绍一下自己,费雪却道:“周边没有摄像头?。” “有,但是数量很少,多都在建筑工地,只是为了防止建材被偷才架设的,道路上的几个也因为人员来往复杂而难以筛查出有效信息。”斯冬克也顾不上范田青的事情,立马回答道,“所以我才来这儿,看看你们有什么想法。” “从十一月一号的第一起爆炸到现在,每隔一天发生一次,而且全部都是晚上十点,误差在前后十五分钟以内,说明这个人也许具有强迫型人格障碍。”费雪说道,“现在缺乏数据,所以暂时没有办法断定。” “你是说强迫症吗?”斯冬克问道。一旁的范田青默默地在心里点了点头,其实她也好想问这个问题。 “强迫症和强迫性人格障碍虽然相似但是区别还是很大的,这个比较复杂,一时半会解释不清楚。”郁清越说道,“有人常说自己有这方面的强迫症,那方面的强迫症,其实都是夸大其词,强迫症是一种很严重的心理疾病,严重的时候是需要入院治疗的。” “那你们怎么知道这个人是强迫症还是强迫型人格障碍呢?”斯冬克道,“据我所知,强迫症患者都会不自主的重复一些行为不是吗,就像嫌疑人重复在固定的时间炸公共卫生间一样。” “排除强迫症的原因有三个,第一点就是强迫症患者的重复行为是以天为单位的,也就是每天必须重复一些特定行为。几乎没有病例是像嫌疑人这样隔一天来一次的。”兰璇说道。 “第二点就是时间,强迫症患者重复行为的时间一般每天都在一个小时以上,会严重影响患者的生活和工作,但是不论是制作这个□□还是设置□□都是很简单的工作,花费时间最多也不会超过三十分钟。”郁清越说道。 “最后一点就是基于第二点所说的,强迫症患者因为花费大量时间重复在别人看来没有意义的行为,严重的影响了他们的工作生活,社交等多个方面,难以融入正常人,这类人在人群中是很显眼的。但是发生了四次爆炸,你们也调查许久,却没有获得任何有关嫌疑人的有用线索,说明这个人在人群中很不起眼,不会引起人的注意。”费雪说道。 “这个人的重复破坏行为更像是对于完美主义的追求,执着于细节,规则,甚至有些僵化,所以很大可能是强迫型人格障碍。”郁清越道。“这种病一般开始于成年以后,患者自己并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一般会在某种契机下加重病情,表现出一些类似强迫症的行为。” “所以呢,我们要找的嫌疑人是什么样的呢?”斯冬克问道。 “我查了现场周边的所有摄像头,和发生案件的四个公共卫生间的地点做了的交叉比对,嫌疑人几乎完美的避开了所有摄像头。说明他要么就是当地人,要么就是在那里工作了很长时间,所以对地理情况很熟悉。”高羽则看着电脑说道。 “基于他对时间地点的精确选择,以及严重的重复的行为,这个人不会太年轻,应该是三十五岁以上的男性。”兰璇道。 “根据成分分析,现场遗留的酒精应该是可食用酒精勾兑的廉价酒。便宜但是燃烧效率并不高,说明这个人经济条件很差,文化水平应该也不高。如果他具备一定学识的话,完全可以用差不过的价格买到浓度更高,效率也更高的医用酒精。”郁清越说道。 “嫌疑人作案不会离自己的生活地太近,但也不会超出让他觉得有安全感的范围,再根据他对现场的熟悉程度,自身的文化水平和当地的发展状况,嫌疑人应该就在此地生活和工作,很大可能是在建筑工地干一些劳力劳动。”兰璇说。 “如果问他周围的人,他们会说嫌疑人平时不爱说话,为人沉默,如果他住宿舍,宿舍里嫌疑人的床铺和生活用具绝对是最干净整洁的。他的衣服也许很破旧但绝对不会脏。因为他的完美主义会让他给自己定下严苛的工作目标,所以他常常会超额完成自己的工作,而且全身心的投入工作,甚至将闲暇活动都排除,也不会花时间去交朋友或者维持友谊。”郁清越说道。 “这个人具有高度的道德感,以至于他无法忍受别人的错误,给人的感觉甚至是死板的。”费雪接着道,“而且他无法舍弃一些在别人看来没有价值的东西,所以他会将这些东西排列的整整齐齐收藏起来。所以他的衣服也许会有修补的痕迹,而且修补的非常完美漂亮。” 怎么回事?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他们仅仅凭着几页纸和几张照片就能知道这么多东西?为什么自己什么都看不出来?!范田青在心里咆哮,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和这些人的差距,但她确实感觉坐在这里的自己就好像一个彻彻底底的白痴! “很好。”斯冬克笑着关了手机的录音,“关于生活范围和工作的部分和我推理的基本一致,但是其他部分就不是我的专长了,不愧是暴打组,真让我心服口服。” 范田青看着斯冬克脸上的笑都觉得刺眼,有什么可笑的,难道不如别人让你很开心吗!难道你不会觉得屈辱吗,难道不会觉得不甘心吗! “哎呀,真是不甘心啊,我还和属下打赌,就这么点儿资料,你们要是也看不出什么来,我就……”斯冬克卖了个关子,“我就输了,毕竟我可是很相信清越的,现在好了,大方他们得请我吃一个月的早饭。” “别贫嘴了,按照嫌疑人的规律,今天九号,又有一处公共卫生间会遭到破坏,你赶紧回去吧。虽说没有人员伤亡,但毕竟是国家的财产。”郁清越道,把手里的资料还给斯冬克。 “我也知道啊,但是那一片面积实在太大了,要想在每个卫生间布警监视是不可能的,我们只能挑最有可能的几个地方布控了。”斯冬克道,把众人还给他的资料整理好装进档案袋里。 “对了,之前说过吧,嫌疑人一直都有强迫型人格障碍的迹象,但只是表现在生活的具体细节里,现在恶化到破坏公共财物的地步,肯定是有触发点的,日期,公共卫生间这个地点和晚上十点这个时间对他可能有其他的重要意义。派几个人从这几个方面入手也是个不错的选择。”郁清越把斯冬克送到调查局的大门然后对他说道。 “谢谢你,实在太有帮助了。”斯冬克挥挥手走了。 第二十二章 初雪 “虽然这样说,但是城乡过渡的这片开发区面积很大,建筑工事更是多到数不过来,符合这些条件人的人应该不会低于两位数。”郁清越回到办公室听见兰璇这么说道。 “没错,不过还是能排除很大一部分人的,剩下的就不是我们能操心的了。”费雪翻着手中的卷宗说道。 “要我说啊,就应该在每个卫生间旁边都装上摄像头,再凭我三十六倍速看监控录像的本事,犯人不是分分钟出来。”高羽则哈哈笑道。 “你快省省吧,哪有那么多预算啊,国家要养你这样的饕餮已经很费钱了好吗。”兰璇从他背后走过,笑着拍了拍他的头,给他放下一杯茶。 “谢谢兰哥,不过你这样说就不好了,那国家培养我,我也是很有用的对吧?”高羽则喝口茶道,“小越越,这次的茶不错啊,上次的也不错,只要不要再拿那个抹茶就好了,实在太苦了。” 郁清越的父母酷爱喝茶,所以家里有许多好茶叶,放着也喝不完,她就把暴打组的茶都给包了。 “这次的大红袍和上次的茉莉花茶都是中国的,那次的抹茶是我哥从日本带过来的。”郁清越道。 没人注意角落里,范田青恨恨的看着自己面前的咖啡杯,放着自己拿过来的高档咖啡不喝,却偏要去喝那劳什子的穷酸茶叶! “这是我这两天接收的求助文件,案情相对比较简单,不用去现场,分给大家,尽快写好案情分析报告给我,我好返给当地警局,让他们尽快破案。”兰璇抱着厚厚一摞卷宗说道。 “发文件的话,就交给我来吧。”范田青见状连忙起身说道。 “还是不用麻烦了,文件挺重的,我来就好了。”兰璇笑着说道。 “这几件是需要进行地理范围分析的,从这方面入手应该很快就能有所突破了,交给清越。”兰璇把一摞文件递给郁清越。 “这些里面有涉及到尸体解剖的,毒杀的,还有化学物质侵害的,还是只有咱们万能的清越可以搞定。”兰璇笑着又把一摞给郁清越。 “这些,是处长那儿退回来的案情报告,处长说你的报告随意性太大,完全不符合公文的规范,打回来要你重写,里面有我之前写过的标准报告模板,组长你照着修改一下就可以了。”兰璇把出自费雪之手的卷宗又还给费雪。 “啧。”费雪不耐烦的用皮筋扎起了头发,“美好的一天居然要和文书工作打交道。” “至于这几件是需要进行网络分析的,里面有几件简单的,我已经申请转交给网络犯罪打击科了,这几件比较难,只有小高能胜任。”兰璇笑道。 “兰哥就会说好听的话哄我。”高羽则没好气道,“现在我觉得啊,我的犯罪心理学的硕士文凭幸亏还没修到手,不然你肯定会给我更多的案子。” “听话,赶紧看,待会儿我可以帮你写案情分析。”兰璇笑道。 “兰哥你真是太好了,你以后要是换工作一定记得跟我说,我要去追随你。”高羽则感动道。 “兰璇,甭给他惯那些臭毛病!二十多的人了,又不是小孩子。”费雪看着要重写的卷宗,心情不佳的说道,“高羽则你也是,兰璇每天接受那么多文件,要先做初步的案情分析,从里面选出紧要的,并且需要我们帮助的,还得和文件被退回去的那些刑警队长交涉,免得人家不高兴。我们做好案情分析报告后,他还得一件件回复,他的工作量可以说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最大的了,你不要再给他增加额外的负担了!” “兰哥,没想到你这么辛苦,我还天天给你找事儿。”高羽则十分自责,然后一副幡然悔悟,深明大义的样子道,“这样吧,以后我的茶我自己泡好了。” 兰璇摇头失笑,“那真是太给我减轻负担了。” “你以为兰璇的工作就是发发文件吗?”费雪没好气的说道。 角落里的范田青默默咬紧了牙。 高羽则看着郁清越和费雪嫌弃他的表情,搔搔头,“那以后你的茶我来帮你泡,嗯,你的午饭我去给你买,不过饭卡得用你自己的哦,我的钱还要留着升级电脑,给lady和beauty买狗粮呢。” Lady和beauty是高羽则的两只狗,金毛和哈士奇,体型都很大,而且都是公狗,但刚收养回来的时候,高羽则看都没看就以为是母的,所以给取了这样的名字。 “好好好,谢谢小高。”兰璇无奈,“还有,你最近的狗粮都是我买的好吗,你买的那个味道lady和beauty不太喜欢吃,你没发现吗。” “哦,真的是哎。”高羽则看着卷宗随意应道。他一旦认真做起什么事,就很投入,几乎听不见别人的话。 所有人都开始忙于自己的工作,只有范田青看着凉透的咖啡呆呆坐着。 犯罪心理什么的她一窍不通,播音专业的她又远远比不上兰璇,不是别人不给她工作,即使给她工作,她也无从下手。 中午为了节约时间,大家一起去调查局的内部餐厅吃饭。 “兰哥,为了感谢你,我今天请你吃饭吧,你想吃什么菜,我去打。”高羽则殷切的对兰璇说道。 “嗯,那就来份糖醋排骨吧。”兰璇道。 “兰哥!这也是我最爱吃的!咱俩真是太有缘了。”高羽则开心的跑去打饭了。 “你也太惯着他了吧。”郁清越无语道。 “清越你虽然小,但你太懂事了没办法。小高像个孩子似的,有他我们办公室才会有欢乐啊。就当是为了保有他这份天真吧。”兰璇笑道。 饭后,所有人都回到办公室认真工作,偶尔互相交流一些对案情的看法,避免案情分析出现偏颇。 十一月的天已经黑的很早了。早过了下班时间,暴打组的人还在加班,甚至没人知道范田青是什么时候走的。 “那你俩继续努力,我们先回去了。”兰璇给仍旧在加班的郁清越和费雪倒了两杯温开水,“晚上就别喝茶了,影响睡眠。” 郁清越看着高羽则和兰璇走出办公室,还听见高羽则咋咋呼呼的声音,“兰哥,今天去我家吧,lady和beauty也想你了。” “你就是想让我给你做晚饭吧。” “那你也得吃不是,咱们两个单身汉凑合凑合……” 郁清越低头继续敲自己的案情分析报告。 “今晚我俩去外面吃,然后我送你回家吧,已经八点了,别去挤地铁了。”不知又过了多久,费雪的声音突然响起。 郁清越确认好报告发送到兰璇的邮箱,转头道:“你做完了?好啊,正好不知道吃什么。” “那走吧,我最近发现了一家味道很好的店。”费雪起身穿好风衣道。 两人一起吃过后来到饭店前的小广场散步。 “下雪了。”郁清越突然道。 费雪抬头,正好一片雪花落在他眼睛里,冰凉的,激的他眼睛一闭。 雪花纷纷扬扬的落了下来,很快地上便有了一层薄薄的银霜。 郁清越静静的看着雪。 费雪静静的看着她,“我还是第一次看到雪和你出现在同一个画面里,有点稀奇呢。” 郁清越淡淡道,“毕竟东南亚从来不会下雪啊。”她那个时候一直以为她会在那个地方呆一辈子,也许她的一辈子不会很长,但她会在那里生,在那里死。所以她以为她这辈子都没有机会见到雪了。直到她来到中都市,这里的冬天很爱下雪。 然后她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忍不住笑了出来,她很少笑,像这样情不自禁的笑犹如昙花一现,珍贵又美丽。 “笑什么?”费雪眼神柔和的看着她。 “我第一次见到雪的时候,在外面看了一天,冻到发抖都不愿意回去,谁都拿我没办法,父母甚至让人在我旁边点了好几个火炉,大哥也一直陪着我,给我裹了好几层毯子。但我什么也不管,就是那么看着。”然后不断的用手去接雪,恨不得记下每一片雪花的形状,郁清越微笑道。 “第二天我就因为高烧肺炎,住了好久的院。” “傻里傻气的,为什么要那么做?反正雪总是会下的啊”费雪轻声问。 “因为你曾经说等我长大一定会带我去看这世界上最美的雪,我特别期待。”郁清越看着费雪的眼睛说道,我恨不得一夜长大,结果后来你却不见了,没有任何踪迹,我一直以为你死了。 所以我才特别想好好看看那雪,等有一日我也死了,我好慢慢说给你听。郁清越微仰着头专注的看着天空中飞舞的雪花,只留给费雪一个精致完美的侧脸,仿佛有一滴晶莹从她如玉的脸颊飞快地滑落,不待费雪看清,便隐入她尖尖的下颌,悄无声息的不见了。 费雪呆呆地看着她,她的面孔和记忆中另外一张会带来巨大痛苦的面孔清晰而又模糊的重合了起来。 “妹妹……”费雪像是呓语般念道,想说什么,喉头却突然哽咽胀痛,连呼吸都不畅起来。 他觉得自己的胸口像是被贯穿了一个巨大且空荡的洞,没有血,只有寒风从那个洞里呼啸穿过,如刀割一般,让他又冷又疼。 “我以为你死了,结果你却好端端的出现在我面前。”郁清越笑着,“老天爷待我,很不薄了不是吗?” 费雪上前两步,他想说对不起,又觉得这三个字太过轻易,只好一连声的说道,“我不会再离开了,我会好好保护你的……” 第二十四章 出人命了 “我就在这儿,你睡着了我再走。”费雪侧躺着,一只胳膊撑着头,温柔的说道。 “这么晚了,别走了。”郁清越说道。 “那我去楼下的沙发。”费雪替她拉高被子。 “好。”郁清越轻轻的合上眼眸。 “快睡吧。”费雪道。 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的自己都有点迷迷糊糊的了,听着郁清越的呼吸声变得轻柔而有节奏,他才撑着已经麻到没有知觉的胳膊轻轻起身,关上床头的灯以后,放轻脚步离开了。 随着卧室门咔哒的一声轻响,郁清越睁开了眼睛。她翻了个身将头埋进费雪靠过的抱枕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慢慢睡着了。 费雪打着手机上的手电筒,小心绕过地上一摞一摞的书来到空旷客厅里唯一的沙发上,放松身体躺了上去。 这个沙发又矮又软,而且长度最多不会超过一米八,对于身高超过一米九的费雪来说实在很难勉强说舒适。 他辗转反侧,久久不能入睡,闭上眼脑海里都是八年前最后一次见到郁清越的场景。 瘦小的女孩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断的哀求哭泣,“求你了,不要去,被他们抓到的话一定会杀了你的,求你了。” 他怕伤到她,收敛着力道想要掰开她的手指,但她掐到自己出血也不愿意放开手。 “妹妹,你听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好吗,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里所有人都会得到自由,那些坏蛋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当时这么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少女的声音仿佛泣血一般,尖利又深刻,“不要走!被抓到会死的,谁也救不了你!死你明白吗?死啊,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说好的约定也不能实现……” 她哭得那样伤心而绝望,不断流出的泪水都仿佛沾染了鲜血。 “就算你帮了那些警察,你还是罪犯啊,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的哭泣还在继续,“就这样也没关系,这辈子都没有自由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啊……” 他忍着心痛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妹妹,对不起,我一定会回来的。”然后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 郁清越慢慢软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还死死的搂着他,哭的通红的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含糊不清的念叨,“至少……带我一起……求求你……别离开,别……” 他把她放回床上,然后趁着夜色离开了。 他看见了,绝望的少女遍体鳞伤,长长的黑发也被鲜血浸透,湿哒哒的贴在脸上,空洞的双眼望不到底,瞪着她,一脸的哀怨,“为什么,为什么要走!你知不知道我又多疼,好疼啊,你为什么不来救我,为什么!” 最后的声音化为凄厉的尖叫。 费雪身体狠狠的颤抖了一下,慢慢睁开了眼睛,天已经亮了。他脱力般的将手臂轻轻搭在额头上,却发现自己的头发整个汗湿了。 “醒了吗?”郁清越边从楼梯上下来边问道。微卷的长发披散着,黑色的眼眸闪着光芒,身上穿着白色的睡衣,干净无暇。 费雪闭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微微笑了,原来是梦啊。 “嗯呐,生物钟一到自然醒,没办法。”费雪笑着翻身坐起,“哎呦呦呦,疼疼疼疼,我的脖子啊。”费雪捂着僵硬的脖子哀嚎道。 “可能是落枕了。”郁清越上前捏了捏他的脖子说道,“走吧,时间差不多,吃了早饭就该上班了。” “嗯,知道了。”费雪站起来舒展了一下身体,“我去洗把脸然后把车开过来,你换衣服吧。” 两人到了办公室的时候,时间已经稍微有点晚了,其他人全部都到了。 “哎,组长今天穿的衣服和昨天是同一套啊,有问题,我可从来没见你一星期穿过重复的衣服,昨晚没回家,去哪了?”高羽则笑的贱兮兮的说道。 费雪理都没理他,僵着脖子坐在了座位上。 “组长,刚刚斯队长发过来的,公共卫生间爆炸案昨天晚上出现了死者。”兰璇把文件放在费雪桌上。 费雪沉着脸打开文件,一言不发的看起来。 “组长。”高羽则抖着嗓子喊了一声。 “嗯。”专心致志的费雪本能的答应了一声。 “脖子怎么僵了?”高羽则一脸坏笑。 “还不是清越家的沙发太软……”费雪的声音戛然而止,一抬头所有人都在笑着看他! “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清越,怎么能让我们貌美如花的组长睡沙发呢,太暴殄天物了!”高羽则装模作样的义正言辞道。 “高羽则,档案部的赵部长那天跟我说他年纪大了,玩不转电脑,需要一个精通电脑的秘书,顺便陪他老人家唠唠嗑。”费雪勾着嘴角似笑非笑道。 “我错了。”高羽则立马低眉顺眼的认错。 “别,老高就适合待在咱们组,因为他那一脑子废料和那些变态杀手如出一辙。”郁清越冷笑着说道。 “嘿嘿,过奖过奖。”高羽则摸着后脑勺尴尬道。 “别贫了,兰璇你跟斯冬克说,这个案子我们接了。高羽则,你把这份资料复印一下发给大家,我们好一起讨论。”费雪肃容道。 “是。” 众人正在讨论案情,突然从外面进来一个人,郁清越抬头一看,是许久不见的郁清让。 “大哥,你怎么突然过来了?”郁清越问道。 郁清让微笑着说道:“作为案件的关系人过来的,我先去了警察局,斯冬克队长说案子会和调查局一起合作,所以我又过来了。” 郁清让今年三十二岁,外表清俊,气质温和,完全看不出来他是在商场上杀伐果断,有着雷霆手段的人。 “关系人?”郁清越不解的看向兰璇。 “这次的死者是郁先生开发工程的一个包工头。”兰璇道。 “原来如此,但这种事情大哥你也不会亲自过问吧。”郁清越道。 “没错,那边我也只是在工程一开始的时候去过一次,后来的事情都是由别人负责的,所以今天主要也不过是过来看看你而已。”郁清让温柔道,然后看向费雪,“还有就是感谢费先生对你的照顾。” 费雪笑道:“郁先生真是客气了。” “行了,今天我就先走了,若是有任何需要的就给我打电话,现场那边我也已经打过招呼了,你们尽管去就可以了。”郁清让优雅的起身。 范田青上完卫生间回来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穿衣服,“怎么了,要去哪?” “公共卫生间爆炸案因为牵涉公共财产和人身安全,我们已经决定要和警察局合作,现在要去最新的案发现场。”兰璇道。 范田青也连忙收拾东西跟了上去,这是她第一次出外勤,莫名的还有点激动。 调查局位于中都市北区,而案发的开发区在中都市最南边,虽然已经尽量绕开了拥堵路段,但五个人还是花了两个小时才到最新的案发现场。 已经有警察在那里警戒了。事发的公共卫生间位于一条刚铺设好的马路附近,周围都是正在进行修建的各种工程,除了工人以外,几乎没有人会使用这个卫生间,周围没有什么光源,到了晚上可以说是一片漆黑。 “这一片的卫生间保洁都是由区政府承包给私人清洁公司负责的,按照规定,清洁公司会在上午十点和下午五点派保洁人员过来进行清洁。我们已经问过事发五个卫生间的保洁人员了,出事的那天下午,他们和往常一样,都是五点左右过来的,当时并没有发现任何奇怪的东西。”斯冬克说道。 “也就是说这个□□是在五点以后布置的,或者说嫌疑人只能在五点以后过来布置。”兰璇道。 “没错,根据我们之前的分析,这个人工作十分敬业,一定会工作到很晚的。”费雪说道。 昨晚下了一场雪,但是气温还不足以让雪保存下来,现在已经消融了,而且因为周围的工程地面上有很多土,所以道路变得特别泥泞。 郁清越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周围十分空旷,如果有人进出的话是不会没有人看到的,所以也印证了我们之前的推测,这个人应该就是在工地上工作的工人,或者说他至少看上去就和普通工人一样,不会引起别人丝毫的注意。” “从昨晚到今天已经有很多人来过了,现场破坏的很严重,几乎提取不到任何有价值的线索。”斯冬克道。“本来道路泥泞是很有利于提取足迹的,但现在也没有任何参考价值了。” 这个公共卫生间很小,男女各两个隔间,女卫生间那边明显要比男卫生间这边新很多,一看就知道使用频率并不高。这也难怪,毕竟工地上的工人主要还是以男性为主的。 “不管怎么样,先进去看看吧。”费雪道。 现场勘查并不是高羽则的强项,他和兰璇等在外面,然后两个人面无表情的看着范田青跟着费雪三人进了卫生间。 高羽则:“她去干吗?”上赶着找嫌弃?找恶心? 兰璇也不懂:“不知道。” 三秒后。范田青捂着嘴跑了出来,蹲在路边吐得一塌糊涂。 “不管你信不信,我早就知道会这样了。”高羽则对着兰璇的得意的说道。 “毕竟像清越那样第一次出现场就能面不改色地翻开尸体上的烂肉认真检查的女生实在是凤毛麟角。”兰璇道。 “别说了,我有画面了,好想吐。”高羽则受不了的撇撇嘴,能把这件事面不改色的说出来的你也是挺厉害的。 案发现场是男卫生间靠里的那个隔间,现在还是满地的血水,已经干在了那里,变得近似黑色。空气里都充斥着浓浓的血腥味,甚至盖过了清扫卫生间时使用的消毒水的味道。 死者王沛民,今年四十岁,是承包了郁清让此次楼盘开发工程的一个小工头,主要负责水泥砂石。 王沛民歪倒着靠在墙上头向后仰起,眼睛大睁着,嘴也张着。墙上的血迹从伤口位置向外呈现喷射状,死者身上灰色工服都被血迹浸透了。 郁清越上前看了看尸体伤口的情况,“动脉有类似利器割伤,伤口很深,失血过多而死。” 然后她又弯了弯尸体的胳膊,“根据瞳孔和尸体的僵硬程度,加上昨晚的气温,死亡时间在九小时前,最多不超过十二个小时,昨晚十点恰好在死亡推定的时间段内。” 她从尸体的手中轻轻拿起一个东西,举到费雪面前,“看,死亡原因。” 那是一块透明的呈尖锐三角形的玻璃碎片,很薄,有一点奇怪的弧度。 “白炽灯泡的碎片。”费雪道。 “应该是爆炸使得碎片扎进了王沛民的动脉,他在本能的驱使下拔出了碎片,扩大了伤口,加速出血,并且造成了这种喷溅式血迹。”郁清越说道,“灯泡的玻璃比啤酒瓶薄很多,在爆炸的冲击下会裂成很多锋利的碎片,要比啤酒瓶更具有伤害性。” “凶手在优化自己的工具。”费雪道。 “不仅如此,虽然气味被掩盖了,但是我还是发现了一点东西,你看这里,王沛民的头发里。”郁清越轻轻拨开王沛民的头发。 费雪上前观察,发现王沛民的头皮上附着着一些白色的小颗粒。 费雪用带着手套的手捏起几个小颗粒,放在窗户边明亮的光线下仔细看了看,才发现那些小颗粒不是白色,而是半透明的晶状固体,他把晶状固体放在鼻子前闻了一下,传来一股略微变质的甜味,“是白砂糖。” “没错,在灯泡里面装上一定比例的钾、硫磺和白砂糖 就可以做出比酒精□□效率更高的小型炸弹,虽然威力不是很大,但是因为灯泡碎片的原因,伤害力还是很强的。”郁清越道。 “这需要一些化学知识,嫌疑人升级了,他的行为和目的发生了转变。”费雪说道。 看着郁清越盯着王沛民的手和脸部,费雪问到:“怎么了?有什么问题。” “嗯。”郁清越点点头,“你看王沛民的手,还有这儿。”说着稍微拉开了一些王沛民工服的领口。 “的确很奇怪,他的衣服不算新了,应该是穿着干了很久的活了,但是他的手上一点茧子都没有,皮肤光滑,脖颈处也没有因为日晒而出现的明显的肤色差异,和脸部皮肤的颜色基本一致。”费雪道,“不像是经常在工地上出现的人。” “还有他这件衬衫。”郁清越翻出王沛民衬衫的领标,“不是便宜货,虽说他是个工头,但正常情况下,会有人穿着这么贵的衬衫到工地上干活吗?” “先把问题记着吧,过后详细调查的时候也许就有答案了。”费雪拨拨头发说道。 两个人认真的勘察了现场后,走出了卫生间。斯冬克让人把王沛民的尸体抬走,送去法医室做解剖,以寻找进一步的线索。 第二十四章 关于受害者 费雪将发现的情况对高羽则和兰璇做了简单的介绍,一转头就看见范田青蹲在马路边一脸的呆滞,好似被粪坑淹过。 “她怎么了?”费雪冲着那边扬了扬下巴。 “画面太血腥,伤害了孩子幼小的心灵。”高羽则促狭道。 费雪转过头没有再理会,说道:“现在出现了受害者,案情变得复杂了,我们的分析还需要进一步的精确。” “兰璇,你和高羽则去见见受害者的家属,看看受害者的家庭情况,有没有仇人之类的。我和清越去见见受害者工程队的同事。”费雪飞快的布置任务,“我们必须确定,王沛民是因为偶然出现在现场,遇上爆炸导致死亡,还是嫌疑人这次行动和凶器的升级本身就是针对王沛民的。” 高羽则兰璇上了调查局的越野飞驰而去。王沛民工作的工地离这个卫生间不到一百米米,费雪和郁清越准备徒步过去。 “斯队长。”费雪刚要抬脚走,突然想起来件事儿,喊了斯冬克一声。 “费组长,有什么事儿吗。”斯冬克客气道。 “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你派个人送我们这个新人回调查局。”费雪指指马路边的范田青道。 斯冬克随手一挥就把事情办妥了。 “你还挺关心新同事。”郁清越边走边道,没什么表情。 “我只是不想让她留在那里丢我们暴打组的人,让斯冬克看笑话罢了。”费雪笑。 昨天刚下了雪,天气特别晴,蓝色的天空没有一丝云,太阳虽然很大,但是没有一丝热度,因为雪的蒸发作用,气温很低。 费雪看着郁清越发红的鼻尖,伸手把她衣服后面的帽子套在她的头上,笑道:“小心点,这个案子结束前可没时间给你感冒啊。” “真是无情。”郁清越嗤道。 费雪笑着揉揉她的脑袋,不再说话。 两人很快就到了王沛民的宿舍,工友都在里面坐着。发生了这样的事情,郁清让专门指示停工一天,全力配合调查局和警方的工作。 费雪和郁清越表明身份后,出来一个类似头儿的人,笑着搬出两把凳子让两个人坐下,态度十分客气。 “王沛民在工地里有没有和谁发生过什么矛盾?有没有人特别恨他?”费雪问道。 那个头儿小心翼翼陪着笑说道:“警察同志,我叫王大,算是王沛民的远方堂哥。实话跟你说吧,昨天是王沛民第一次到工地上来。” 费雪和郁清越也顾不上纠正他的称呼,反正在很多一般民众的眼里,调查局和警察没什么区别。 费雪闻言立刻问道:“第一次来?什么意思,他们不是你们这个施工队的负责人吗?” “一开始我们都是乡下种地的,家里统共也没几亩地,赚不了几个钱,他就早早出来打工了。他头脑机灵会来事儿,攒了点人脉,慢慢开始包活干,到了现在总是能包揽到一些价格很高的好活,这么多年也赚了不少钱。”王大说道。 “他合作的老板都很靠谱,没拖欠过工钱,王沛民自己也很大方,对手底下干活的弟兄们很不错,慢慢的给他干活的人就越来越多了,虽说他只是个包工头,但不大不小也算是个老板了,手下好几个施工队呢,不同的施工队有不同的负责人,这边这个就是我负责的,毕竟有点儿亲戚关系,他还是很信任我的。他不常去施工现场的,最多也就是来看看。”王大说道。 “这么说除了你们施工队的人,昨天没人知道他来这里吗?”费雪道。 “也不是,王沛民这个人吧挺好面子,做啥事儿都喜欢大张旗鼓的,昨天中午他在那边空地上摆了好几个桌子请弟兄们吃饭,其他几个工地上的工友也都过来凑了热闹。”王大说道。 “昨天王沛民为什么回来工地,他身上穿的那件工服是怎么回事儿。”费雪又问道。 “那是我的衣服。”王大不好意思道,“最近这周围突然不怎么太平了,总有警察过来,王沛民怕老板过来视察的时候他这个负责人不在,影响不好,所以才过来装装样子,应付应付老板而已。” “晚上十点钟左右他还在这里吗?”费雪问道。 “差不多吧,昨天吃喝玩后他还待了一会儿,我们几个喝了点啤酒,侃了侃大山,九点半左右吧,他才说要走,走之前要先去上个卫生间。我们工作一天也很累了,就睡了,结果今早我起来一看,他的车还停在原地,才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就有人过来说他死在卫生间了。”王大道。 “按照你的描述,王沛民人缘不错,应该不会有什么人和他结怨了?”郁清越突然开口道。 “嗯……”王大挠了挠头发有些犹豫。 “最好你还是如实告知,要知道我们负责的案子,凶手一般可不会只杀一个人的哦。”费雪笑着说道。 “我说!我说!”王大头立马被吓住了,“王沛民这个人吧,有点好色,看见漂亮小姑娘就走不动道儿,之前有个工友因为怀疑王沛民调戏自己老婆把他揍了一顿,还说要报警呢,后来王沛民出了点钱,就把这事儿给平了。这件事其实也就是那个工友喝醉酒在那胡咧咧而已,哪里到要杀人的地步呢。” “很好,谢谢你的配合,以后要有什么情况的话,我们可能随时会来,到时候还要请你继续帮忙了。”费雪笑道,询问了那个工人的信息后准备离开了。 “应该的,应该的。”王大笑道。 费雪和郁清越两个人又去了之前的四个卫生间查看了一番后,开车回了调查局,一起在会议室里把案情相关资料贴在白板上。 范田青白着一张脸走了进来,“组长,不好意思,我觉得有点不太舒服,想要请假回家好好休息一下。”她这会儿好像都还能闻见自己身上一股隐隐约约的血腥味,催的她想吐。 “可以,绝对没问题。好好休息,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来上班吧。”费雪道。 “看来这次带她去现场是正确的选择,这下没个两三天她应该不会回来上班了。”费雪对郁清越说,“天天看着她无所事事的在眼前晃来晃去,感觉办公室里好像放了个什么没用又碍事的大物件似的,难受!” 郁清越瞥了他一眼没说话。 “我们回来了。”兰璇高羽则走进会议室。 “情况都调查的差不多了吧?那就来进行总结汇报吧。”费雪道。 “我们去见了王沛民的妻子,实际上应该说是前妻,因为两人上个月已经协议离婚了,离婚的理由是王沛民出轨,而且出轨对象不止一个人。”兰璇说道。 “我查了一下王沛民的财务情况,虽然入账很多,但是这个人花钱相当大手大脚,所以存款并没有多少,承包工程的资金基本都是靠着银行贷款来周转的。”高羽则看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说道。 “他在各大商场的奢侈品专柜都刷过卡,买的东西都是女包、女装、化妆品之类的女性用品,还有好几次订购了带送达服务的商品,送达对象基本都是不同的女性,年龄最小的有二十二岁的在校大学生,年纪最大的是二十八岁的公司白领。”高羽则继续说道,“王沛民的私生活相当混乱。” “我也去了和王沛民有交集的女性那里调查过了,昨晚八点到凌晨十二点,都有不在场证明。可以排除嫌疑。”兰璇说道。 “对已知炸弹犯的研究数据表明,使用炸弹的犯人几乎全是男性,大部分独居,可能有过暴力史,但在对外的交往中往往十分有礼貌,井井有条,具有道德感,智商较高。”费雪说道,“综合现有情况和以往数据,我们的嫌疑人为女性的可能性无限趋近于零。” “有没有可能是和王沛民有瓜葛的女性的男朋友或者是对她们抱有好感的男性呢?”高羽则说道。 “这一点还没有进行确认,稍后我会从这一点着手进行调查的。”兰璇说道。 “警方也发了前四个案发现场的情况过来,周边的环境除了远离摄像头,靠近在建工地这两个共同点以外,没有其他的相似之处。一号卫生间位于开发中的森林公园内,二号卫生间位于未拆迁的平房区附近,三号和四号卫生间的附近也都有不同的建筑工事。”费雪在白板上排出一排照片,“暂时还找不到这几个地点的内在联系。” “警方询问了四个卫生间的保洁人员,了解到一件事情。”郁清越说道,“一号卫生间的保洁人员说十一月一号早上,男卫生间的隔间好像特别干净。她以为只是没人用过这个卫生间,所以也没怎么在意,结果当天晚上卫生间就被设置了□□。” “特别干净?”兰璇问道,“是怎样的干净?” “没有足迹等污渍,那个森林公园虽然还在开发中,但是环境优美,所以有很多附近的居民早晚会在公园里锻炼身体,下棋散步什么的,使用频率还是很高的,上午十点她去打扫的时候,通常地面上已经会有很多因为沾了水而留下的泥脚印,但是那天却特别少,只有零星几个脚印,所以显得特别干净。”郁清越说道。 “这倒是很奇怪,一般情况下,居民的正常生活节奏是不会被打断或者发生其他变化的,那么为什么那天的卫生间会没什么人用呢?”高羽则道。 “两个原因,一个是没什么人使用,一个是有人因为特殊的原因而清理了卫生间。”费雪伸出两根修长的手指说道。 “我觉得这件案子单纯针对王沛民的可能性很低,我更倾向于王沛民是偶然到了这间卫生间,遇上了这件事,才会不幸身亡。”郁清越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们现在有两个问题需要搞清楚。第一个,王沛民和这件案子的关系是随机的、偶然的,还是被嫌疑人特地选中的。第二个,嫌疑人究竟针对的是谁,如果是针对公共卫生间这一特定公共场所,就有可能是针对政府或者是公共团体以及组织,如果针对的是个人,那么这个人和公共卫生间之间到底有着怎样的联系。”费雪说道。 “高羽则,继续深挖王沛民的生活,包括和他暧昧的女性以及那些女性周围的男性,任何疑点都不要放过。”费雪对高羽则说道。 “兰璇,准备新闻发布会,我们需要警告我们潜在的受害者,并且向公众公布我们队嫌疑人的描述,扩大可能的关系人范围,看看有没有身边有类似嫌疑人的知情者。”费雪道。 “我马上去准备。”兰璇说道。 “至于我,就和清越去一号案发现场吧,我看你眉头紧皱,很在意吧。”费雪笑着对郁清越说道,“已经十二点了,大家先去吃午饭,然后全力投入工作。” “是。”众人异口同声。 第二十五章 发光的血手印 饭后费雪驾车带着郁清越来到了南边正在开发的森林公园,第一起案子因为没什么影响,所以事发的公共卫生间已经重新投入使用了。 “风景不错。”郁清越说道,“空气也清新。” 两人停好车子,步行走进公园,虽说已经是十一月中旬,大部分树都光秃秃的了,但还有些树的叶子呈现出别样的美,从深红到金黄,透着一种与这清冷的秋不同的暖意。 时值中午,公园里的人并不太多,并且都是些老年人。随着城市的扩建,这些城乡过渡区的居民房也被纳入了规划版图,等安置房修好后,就会搬进小区,老房子自然也会倒在发展的脚步下。 “就是这个卫生间吧。”费雪说道。 因为是政府统一修建的,所以这个卫生间的样子样式和内部设置等同其他卫生间并没有什么区别。但因为是开发中的风景区,所以规模要稍微大一些,男女各有五个隔间。 “进去看看吧。”郁清越说道。 两人抬脚正要进去,一个大爷拄着拐杖从男卫生间走了出来,颤颤巍巍的准备下台阶,费雪连忙上去扶了一把。 “谢谢你啊,大姑娘个子真高,长得真俊呐。哦,不知道能不能听懂我说话。”大爷十分感激的夸道。 郁清越看了一眼半长金发,修身大衣,眉眼精致的费雪,嘴角抽了两下强行忍住了。 费雪不满的看了她一眼,粗着嗓子说道:“我能听懂,大爷!” 大爷吓得一个趔趄,不好意思道,“啊,原来是个小伙子啊。哎呀呀,这年纪大了就容易跑厕所,幸好有了这个卫生间” “大爷您经常来这里散步吗?”郁清越问道。 三个人来到不远处大树下的休闲椅坐了下来。 比起费雪,大爷显然更喜欢精致可爱的郁清越,“对啊,年纪大了也没什么事,等以后搬上了安置房,来一次还不容易了呢。” “那你最近有没有在这个周围遇到什么奇怪的事情?” “也没什么奇怪的,就想着这个卫生间不要老是出故障,上次出故障我等了好久,差点没把老汉我憋死。” “那是什么时候?”费雪问道。 “就是十一月一号和二号嘛,连着两天,我记得很清楚的。”大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道。 二号的话,是因为发生了□□爆炸事件,所以卫生间被警方封锁,停止使用了,一号的话……应该就是头天晚上嫌疑人布置□□的时候了。“大爷,一号晚上那么晚了,你还在公园干什么?”郁清越问道。 “晚上?谁说是晚上,晚上这里黑灯瞎火的,哪里有人!我是早上过来的时候,嗯……也就六点多吧,天都还没怎么亮,年纪大了没什么瞌睡,我就早早过来溜达了,正好想上厕所,进去以后拉其中一扇门,怎么都拉不开,拍了好几下里面也没人应一声,可能是马桶堵了,保洁把它锁起来了吧。”大爷说道。 “您为什么要拉那扇门,那不是有好几个隔间吗。”费雪疑惑道。 “对啊,我为什么要拍那扇门呢?”大爷眯着眼睛陷入了回忆,“年纪大了,有点想不起来了。” “大爷,您一定要好好想想,我来帮您回忆吧。”费雪道。“你是解手前拍的门还是解手后?” “解手后!”大爷很确定,“当时我拍了挺长时间的,要是没解手的话,早就憋不住了。” “很好,您解手完了以后应该会离开卫生间才对,为什么会去拍另一个隔间的门呢,是不是有什么动静引起了您的注意?”费雪就跟解数学题似的抽丝剥茧道。 “对对对!我是听到了一个动静,像是一个人的□□声。”大爷终于想起来了,非常激动。 “□□?”费雪惊道。 “嗯,就一声,像是很痛苦似的,然后就没声音了,后来我拍门也没人应,我就一直以为是我听错了。”大爷说道。 “后来呢?”费雪追问。 “后来我就去逛了,往东一直走,那里有个小亭子,我坐着歇了会,有几个认识的老伙计在那里下棋,我看了一段时间就准备回家,那会儿八点左右吧,走到这儿说顺便再上个卫生间,结果就发现男卫生间门被锁上了,还挂了个维修中的牌子。”大爷说着露出个寻思的表情,“果然是马桶堵了吗?” “我觉得不是吧。”另一个坐在旁边的大爷突然插话道。“我那天也来得特别早,我过来的时候,那个维修中的牌子就已经挂出来了,一直到快九点了才能用呢。通个马桶而已,用不了那么长时间吧,也不用把整个男卫生间都关起来不让人用啊。应该是在干别的很重的活吧。” “你咋知道在干很重的活?”大爷问道。 “就是里面的人很累似的,一直在喘气呢,我在门外都听见了。”那个大爷道。 费雪和郁清越对视了一眼,谢过两位老人家后,再次来到了卫生间前。 “果然,第一个现场往往有不同的意义啊。” 两人来到那扇被老人家拍打过的最靠里的隔间门前,时间已经过了□□天,因为隔间是由防火板做成的,所以□□只是烧掉了角落的纸篓,隔板的墙壁被烟熏黑的地方,保洁人员在讯问过警方以后也已经清理干净了,现在基本看不出任何异样了。 费雪打开强光手电筒,仔细的检查着每一个角落。 “已经这么长时间了,而且每天都有人打扫,应该很难有线索遗留下来。”郁清越也打着手电筒四处检查。 “的确很难,不过凭着我超强视力,说不定会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呢。”费雪笑道。 郁清越:“超强视力?怎么的,你的眼睛是24k钛合金的吗?” “我以前做过两年的狙击手……”费雪道,“等一下!” “怎么了?”郁清越刚惊讶于费雪狙击手的经历,还没来得及细问,就被费雪的惊呼打断了思绪。 “你看这里。”费雪指着靠墙的水管说道。 这个卫生间都是蹲便器,后面贴墙有一根金属水管,上面有冲水阀。费雪指的地方就在冲水阀的下面,贴着墙的水管内侧,如果不是把脸靠近墙壁仔细看的话,是根本不可能看到的。 郁清越凑上去仔细查看,那是一块深色的污渍,有被什么东西擦过的痕迹,留下了条状的摩擦纹理,很小一块,大概就是小拇指甲那么大一点,应该是有人清理这个地方时,太过匆忙而不小心遗漏掉的。 “这是……血迹?”郁清越道。 费雪点点头掏出手机,“鉴定科吗,我是暴打组的费雪,我们需要现场鉴定,请派人过来做鲁米诺测试,地址是……” 鉴定科的鉴识人员很快就带着工具赶过来了,封锁了整个卫生间后开始做现场鉴定。 在整个卫生间的墙壁和地面均匀的喷洒上鲁米诺反应液,然后用荧光灯照射,结果清晰的显示出了许多发出蓝色荧光的斑点,从最后一个隔间一直延续到卫生间门口! “地面上的荧光点非常多,虽然也有可能是因为尿液中的铁产生的反应,但是这个,无论如何都不可能会是尿液。”郁清越看着整个发出蓝色荧光的卫生间门把手说道。 “有人用沾满血迹的手抓过这个门把手,但是又被谁给拖了回去,所以才会在这里留下一个血手印。”费雪蹲在离门口不远处,看着地面说道。 那是一个十分明显的散发着蓝光的手印,五根手指清晰可见,后面是一条长长的蓝色光带,显然有人把留下血手印的人往后拖行,才会在地上留下这样的血迹。 “血手印的话,整个现场有很多,尤其集中在这块。”鉴识人员指着卫生间最里面,靠近窗户的那边说道。 “血液呈现不均匀分布的溅落状,有可能是鼻血,也有可能是吐的血,不管怎么样,从鲁米诺反应呈现的血量和血液溅落的形状来看,这个人受了十分严重的外伤是毋庸置疑的。”郁清越说道。 “费先生,郁小姐,你们看这儿。”鉴识人员喊道。 郁清越和费雪走过去,窗台边沿的地方有微量的喷溅式血迹。 “应该有人头部被狠狠的撞击在这里,伤口出血造成的。”郁清越说道。 “看来这里发生过相当严重的打斗,有人受了重伤。大爷早上过来的时候听到的声音很有可能是那个受伤的人发出来的,只响了短促的一声,或许有人捂住了他的嘴,阻止他发出声音。然后嫌疑人为了毁灭证据,才动手将卫生间的血迹全部都清理掉了。这就是为什么那天保洁员会觉得卫生间很干净的原因。”费雪说道。 “费先生,我们已经采集好了血样,这就拿回去进行DNA分析。”鉴识人员说道,然后收拾东西离开了。 费雪和郁清越也走了出来。 “如果嫌疑人曾在这里打伤甚至杀了一个人,清理现场然后放火以消灭证据,这些都很容易理解,但是他为什么又要去别的卫生间设置□□呢?”郁清越问道。 “现在还不知道,对了。”费雪立马给刚刚离开的鉴识人员打了电话,“不好意思,请去二号、三号和四号卫生间现场进行鲁米诺测试,看看那几个地方有没有血迹反应。” “你怀疑每个现场都有人受过伤吗?” “只是为了以防万一,确认一下而已。”费雪说道。 “小伙子!那个外国小伙子!”之前的大爷远远喊道,飞快的往两人这里走过来,后面还跟着好几个老头老太太。 两人停下脚步迎了上去,“大爷,怎么了,又想起什么事儿了吗?” “不是啊,你听,你听这个。”大爷一脸着急的举起手里的收音机。 “因此,调查局和警方提醒广大民众,夜晚出行一定要注意安全,最好能够结伴同行,进入光线不佳,人烟稀少的公共场合时,一定要仔细观察周围环境,最好避开这些地方,如果有任何可疑情况,请致电警方或调查局,电话号码……”兰璇的声音传来,翠然伴随着收音机的沙沙声,但还是无法掩盖他那温柔低沉的音色。 “是不是就在说卫生间着火的事儿,昨天还死人了,那我们是不是都很危险啊。”大爷大妈群情激动。 “别在大晚上单独出门,尽量走亮堂的道儿……”郁清越和费雪又劝了好一会儿,才顺利离开。 费雪打开车门,正要上车,看见郁清越还站在车前,看着树林里他们走出来的蜿蜒小路。 “怎么了?” “总觉得刚刚好像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身影……但是又好像不太熟悉,算了,可能只是我在某个地方无意间看见过吧。”郁清越道。 费雪:“像你这样记忆力太好了也挺累的啊。”脑子真的不会爆炸吗? “所以无关紧要或者没有引起我特别注意的记忆都会被我删除,常常清理内存,才不会拖慢大脑这个主机的运行速度。”郁清越用手指点点太阳穴说道。 费雪:“哎,这么厉害啊。”你是什么牌子的智能机器人啊。 两人还在回调查局的路上就接到了鉴识人员打来的电话,在那三个公共卫生间都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血迹。 “这么看来,我们的重点还是要放在第一个和第五个现场了。”费雪道。 “搞不清楚嫌疑人真正的目的,我们很难针对性的对可疑对象进行排查啊。”郁清越沉思道,“这次的案件感觉好像寸步难行,到现在为止,我们连嫌疑人的目的都还没有搞清楚。” “不管怎么样。先回局里,距离明天晚上十点还有不到三十个小时了。”费雪说道。 “如果王沛民的案件只是巧合的话,明天也只不过会多一间被烧过的公共卫生间而已。”郁清越问,“还是你坚持认为这不是巧合?” 费雪笑了笑,“万能小博士都没想明白的问题,我怎么能知道呢。” 第二十六章 一坨脑花 两人刚回到局里,兰璇就送过来一份文件,“鉴识科那边已经出了初步的血液分析报告。” 费雪打开报告,“O型血的女性?” “女性?”郁清越诧异道,“第一个疑似受害者居然是女性。” “没错,从血液检验可以得知血迹主人性别为女,O型血,出血部位有鼻腔,口腔,因为血液中还有其他粘膜液。”兰璇说道,“除了年龄暂时无法得知,其他的基本信息都有了。鉴识科说最多三个小时就可以出更详细的DNA检验结果了。” “DNA检测也不能检测出这位女性的年龄,不过可以和基因库做比对,看看有没有在已知的有犯罪记录的人员名单里。”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你有什么发现吗?”费雪问道。 “我调查了王沛民更详细的资料,暂时没有新的发现。”高羽则道,“我现在也越来越觉得郁清越说的也许是对的,王沛民去工地只是一时兴起,然后倒霉碰上了案件而已。” “行了,今天就先这样,已经到下班时间了,明天早一点过来。”费雪说道。 众人于是收拾东西准备各自回家。 正好人事部副部长古临过来退文件。古临原本也是暴打组的,不过后来结婚有了孩子,而暴打组又实在太忙且太危险,所以他就自己申请调去了人事部。也正因为如此,古临和暴打组的人十分相熟。 “这个文件我半道上直接截回来了,费先生就别再去范部长那里触霉头了。”古临把费雪递上去的关于范田青的人事调动申请又重新放在了他的桌子上。 “啧,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啊,况且还是个自己贴上来的大神。”费雪把文件团一团扔进了纸篓里。 “你们就先忍一忍吧,范部长的女儿我还是比较了解的,估计要不了多久,她就会知难而退了,毕竟不是哪个人都能轻易适应暴打组的工作的。”古临笑道。 费雪只好不甘愿的点点头。 “今天我要和兰哥去世纪广场新开的店吃饭,有没有一起的?”高羽则高声道。 “算我一个。”郁清越道。 “那我也去吧。”费雪笑道,“古先生一起吗?” “我就算了,先回家了,这次没给桃子开家长会去,她还闹别扭呢,我再去哄哄她。”古临笑道。他有个六岁大的女儿叫桃子,刚上小学一年级,特别聪敏,一天到晚古灵精怪的。 “哎呦呦,说的什么为了女儿,就是舍不得嫂子做的饭吧。”高羽则打趣道。 “你嫂子怀孕了,最近害喜的厉害,闻不得油烟味儿,我得赶回去给她做饭。”古临笑道。 “真的?恭喜你啊,临哥!”众人连忙庆贺。 “临哥真的好幸福,有嫂子那样漂亮又贤惠的老婆,桃子那样可爱的女儿,唉,不像我,回家就只有两只调皮的要死的毛孩子。”高羽则叹息道。 “要是被lady和beauty听到,可是会伤心的。”兰璇勾勾嘴角,笑着呼噜了一把他的毛寸。 “行了,我先走了,还得顺道去买点菜,你嫂子说了,等她反应不严重了,就下厨整治一桌好菜,请你们大家去我家好好吃一顿。”古临说道。 “我还没有吃过嫂子的饭呢。”费雪笑道。 “真好啊。”高羽则十分羡慕,“不过临哥会做饭吗,做的饭能吃吗?他不会一个激动就把锅敲出一个坑来吗?” 古临身高一米八左右,不同于费雪和兰璇看着略显清瘦的身材,十分健壮,穿着羊毛衫也能看到肩颈处鼓起的斜方肌,充满了纯男性的荷尔蒙,实在难以想象他带着围裙做饭的样子。 “像你这样的,不也不会做饭吗?”兰璇拍着高羽则的头笑道。 和古临相反,身高一米七六的高羽则体重不超过一百二十斤,缺乏锻炼的他看上去有些瘦弱,弯起胳膊,肱二头肌还不如郁清越。再加上长期不晒太阳养出来的细嫩白皙的肌肤和利落的毛寸,他看上去就像一个高中生。 “我那是把精力都用在了电脑上,我要学做饭,保管是星级大厨!”高羽则忿忿不平道,拨弄拨弄自己的头,“别拍我头,说不定还能长个子呢。” “你都这么大了还长个子?这不符合人类的身体发展规律。”郁清越嗤笑道。 “走开!就知道打击我,你是一般人类,我是一般人类吗?”高羽则道。 费雪和兰璇看着两人无奈的摇摇头。 不同于古临和高羽则,费雪和兰璇就是外表完美的黄金单身汉,身高都在一米九左右,宽肩窄臀大长腿,穿衣显瘦脱衣有肉,如果不说他们是调查局的调查员,不知道的人一定会以为他们俩是混娱乐圈的。 高羽则:“兰哥因为要经常开新闻发布会,在公共媒体上露脸,所以他把自己收拾的这么精致我还能理解,组长你干嘛一天天把自己捯饬的跟要上台走秀似的。” 费雪拨拨金色的头发,“作为一个标准的绅士,是不允许在女士面前露出不修边幅的模样的。” “至于我嘛,也不单单是为了工作需要,更多的是为了法国人的浪漫吧。”兰璇看了低头捣鼓手机的高羽则一眼,笑着说道。 四个人去了附近的世纪广场新开的一家火锅店,点了好多菜,桌子上都放不下了,服务员特意给他们弄了一个小推车。 “这家的猪脑花堪称绝品,你们一定要尝一下,尤其是放在麻辣锅里,麻辣鲜美,非常不错。”兰璇优雅的说道。 正说着服务员端上来两盘猪脑花,粉嫩的脑花被摆在翠绿的生菜叶子上,放在面对面坐着的郁清越和高羽则中间。 “哎,很不错嘛。”郁清越略微兴奋的看着脑花,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戳了戳,“相当新鲜嘛,上面还有软脑膜附着,被取出来的时间不会超过……” “郁清越!”高羽则大叫一声,然后勉强笑道,“还是……还是先吃饭吧。” 费雪:“怎么了,调查局干了这么多年,什么样的场景没见过,现在怎么突然矫情起来了?”你那么大声音是想吓死谁? “那不一样啊,就算我不吃,这也是要和我吃的东西放在一个锅里煮的啊。”高羽则哭丧着脸道,“我本来还打算今天好好吃一顿了,我看我今天一定会食不下咽,然后半夜起来煮泡面的!” “放心吧,不会饿着你的。”兰璇笑着拍拍他的头,“服务员,不好意思,能把我们点的脑花拿到后厨煮熟了再端过来吗?谢谢,要麻辣口味儿的。” “兰哥!你真是太好了!”高羽则搂着兰璇狠狠的摇晃了两下。 兰璇任他摇晃,笑着安抚道:“行了行了,赶紧吃吧,今天可是给你点了好多肥牛,你不要慢吞吞的,错过去接lady和beauty的时间。” “它俩干嘛去了。”郁清越边吃边问道。 “这两天不怎么吃东西,我送他们去这附近的兽医院体检一下,说好晚上八点半去接的。”高羽则塞了满满一嘴牛肉。 “我也过去看看,顺便买点狗粮给我大哥的狗寄过去。”郁清越道。 四个人吃过火锅刚刚八点过一点儿,费雪和兰璇先走了,郁清越和高羽则晃晃悠悠的往世纪广场另一边的宠物医院走去。 “lady,beauty!爸爸来接你们咯。”高羽则高兴的凑在笼子前,看着自己的两个小宝贝。 “大哥?”郁清越看着门口进来的人。 “今天工作结束的早,带selling过来做体检。”郁清让笑道,“案子调查的怎么样了。” “有一点进展,但离水落石出还很远。”郁清越说道,露出个难得一见的微笑,蹲了下来,“selling,好久不见。” 她伸手搓揉着selling的脖子,selling也亲热的舔着她的脸。Selling是一只纯种的边境牧羊犬,已经九岁了,当年郁清越刚被接到中都市,住进郁家,和谁都不愿意说话,郁清让为了让她尽快适应环境,特意买了这只狗给她。 她十八岁从家里搬出来以后,就把它留给了同样照顾selling多年的大哥。 “郁先生,你过来了。”一个甜美的女声响起,只是话里的情绪却不怎么高兴。 “济医生,好久不见。”郁清让温和有礼的说道。 郁清越抬头一看,是一个长得十分清秀可爱的女医生,留着一头空气感十足,刚到耳下的蘑菇头短卷发,染成了潮流感十足的粉橘色,身上的白大褂上还用丙烯颜料在领口,袖口和口袋上画了好多卡通动物,整个人透着浓浓的可爱的少女气息。 她看了一眼对方胸前的名牌,济萤慈。 济萤慈也蹲下来摸了摸selling,“selling已经九岁了,身体的一些机能已经开始退化了,所以要格外小心才行啊。” 郁清越被高羽则招到身边,无奈的被对方拉着蹲在墙角,两个人一起偷偷的观察着济萤慈和郁清让的互动,一个面无表情,一个十分激动。 “以我犯罪心理学硕士没毕业的水平来看,这两个人之间绝对不简单。”高羽则摸着下巴说道。 郁清越心里翻了他一个白眼,废话!拉起他道:“给lady和beauty穿好牵引绳走吧,组长说了明天要早到。” “大哥,我先走了。”郁清越对郁清让道,“济医生,selling还要多多麻烦你了。” 济萤慈微笑着说了句应该的,但郁清越却看出了那笑容里的勉强,她没说什么,转身和高羽则走了出去。 回到家已经是九点多了,郁清越洗漱好后就瘫在了柔软的大床上,只觉得浑身疲惫,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梦里回到了几年前,她在国外读博士,和郁清让视频,郁清让总是抱着selling,它每次都会对着电脑特别亲热的叫唤,不停的用鼻子去嗅屏幕上的她。 嗡嗡嗡……嗡嗡嗡…… 郁清越一下子惊醒,坐起身来,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费雪的电话,时间是十点半,她才睡了不到一个小时。 “怎么了,这么晚打电话。”郁清越接起电话道。 “清越。”费雪的声音微微有些喘,“又发生命案了,我正在下楼,马上过去接你,你收拾一下,做好准备,时间很短,嫌疑人很可能还在附近,所以别忘了带枪,穿好防弹背心!” 郁清越立马从床上下来,利落的收拾好东西,走到窗边的一个老虎沙发前,伸手从沙发底下的隔层里掏出自己的配枪,那是一把小巧的PPK自动□□,是她刚得到持枪证时,父亲郁嘉平送给她的。 郁清越检查了子弹,飞快的穿好防弹背心和腋下式背带枪套,套好大衣走下楼。因为衣服是比较宽松的款式,所以完全看不出来下面穿了防弹背心还挂了枪。 没等一会儿,费雪就开着车飞驰而来了。 “什么情况?”坐上车的郁清越问道。 “我也是接到兰璇的电话就过来了,先去再说吧。”费雪说道。 这次的案发现场距离第一个发现血迹的案发现场很近,位于森林公园西部的待改造平房区附近,靠近森林公园的停车场,而且附近有摄像头。 费雪和郁清越到的时候,兰璇和高羽则已经在那里了。 斯冬克迎上来说道:“我觉得你们还是第一时间就看看现场比较好,所以就给兰璇打电话了。” “很好,离案发时间越短,越能提取到一些有效的线索。”费雪点头。 “这次的手法发生了很大变化。”斯冬克说到。 费雪和郁清越走进公共卫生间,一股烟熏味和焦肉味扑鼻而来,两人走到最后的隔间,看着眼前的一幕不由得心中犯恶心。 第二十七章 拾荒人 一个男性死者歪倒在地,上半身整个已经被严重烧伤,皮肤焦黑,面目全非,下半身的衣服也已经损毁严重。 郁清越动了动鼻子,“是汽油吧。” “没错,我们也在地面上发现了残留的汽油,这确定是一个嫌疑人吗,从一个进化中的炸弹犯变成了一个纵火犯?”斯冬克旁边的小警察说道。 卫生间灯光昏暗,郁清越打着强光手电筒在地面上仔细检查,“没有发现疑似□□的痕迹。” “死亡时间一小时以内。”费雪丝毫不惧有些吓人的尸体,仔细检查后说道,“从鼻腔和咽喉部位看,这个人应该是被活活烧死的。嫌疑人已经不单单是一个纵火犯,而是一个残忍的施虐者。” 两人走出卫生间,兰璇正在围观群众中找寻目击者,高羽则则在车里查看附近的监控录像。 “附近的居民说十点钟的时候听到了隐隐约约的喊声,以为是喝醉酒的人在发酒疯,就没敢出门看,报警的是附近的拾荒人。”兰璇指了指一旁衣着破旧正在接受警察盘问的拾荒者。 费雪和郁清越走过去,警察对他们道:“他一直不肯说话。” “你是什么时候发现死者的?”费雪蹲在他面前问道。 但是那个拾荒人只是裹了裹自己身上破旧的衣服,仍旧不言不语。小警察大声道:“你这样不配合,只会让我们更加怀疑你!既然报警了,那你倒是说话啊!” 费雪制止了生气的小警察,温和有礼的说道:“不要激动,这里交给我们好吗?” 小警察犹豫了一下,瞪了拾荒人一眼,气呼呼的走了。 费雪很有耐心的等着,郁清越也一直没说话。良久,拾荒人声音略有些发颤的问道:“有烟吗,我想抽根烟?” 费雪掏出身上还剩大半包的烟,全部都给了拾荒人,那人接过来说了句谢谢,然后叼了一根,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一个打火机,点燃后深深地吸了一口。 “你看到了对吧?”郁清越问道。 拾荒人抬眼看了她一眼,低声道,“我不是看到了,我是一直看着……我当时就在那棵树后面,本来是打算临回家前看看还有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捡,突然听见了一阵怒吼声,吓了我一跳,我以为谁打架呢,就想过去看看,结果就听着那人的声音越来越不对了。” “怎么个不对法?”费雪问道。 拾荒人又狠狠的吸了一口烟,夹烟的手指有些颤抖,表情有些呆滞,“变得很混乱,一会儿嘶声力竭的尖叫,一会儿又大声咒骂,说什么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一会儿又在哭,说什么求求你放过我,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一个人喊出来的,就好像有一群疯子被关在一起似的。” “这么说来,你自始至终只听到这一个人的声音是吗?”费雪问道。 “卫生间有人被活活烧死了是吗?”拾荒人突然问道。 费雪和郁清越有些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没敢去看,我只是打电话报警而已。”拾荒人晃了晃手里很旧的老式直板机,“如果有人被烧死的话,那我听到的就是两个人的声音了。” “为什么这样说?”费雪道。 “因为就在我刚打完报警电话后,我听到一段奇怪的对话,先是疯狂的质问你承认吗,啊,承认吗,然后又大声吼着说我不承认,我没做过之类的,虽然听着像是两个人在对话,但那个声音因为太疯狂愤怒,都有些失真,根本分辨不出来是两个人的声音。接着就是歇斯底里的惨叫声,叫声停了以后有个人影从卫生间出来跑进山里去了。我知道最近有人在公共卫生间放火,但我不知道死人了,所以我一直以为只有放火的神经病一个人,在那里跟疯了似的的大吼大叫以后点火跑了。”拾荒人说道。 “你确定没有听错?”郁清越急忙问道。 “我确定,我还听到好几声大骂禽兽的声音,但是哪个人骂的就不知道了。”拾荒人抖着手吸了口烟,“怪不得,怪不得那个叫声那么惨,原来是被活活烧死了啊,那根本就不是活人能够发出来的声音……”他的声音也有些颤抖,仿佛那恶魔般的叫喊声还在他的脑子里,一直响着,不曾停止。 费雪和郁清越对视一眼,谢过拾荒人后,来到了高羽则和兰璇的身边。 “嫌疑人在审问死者……不,他在刑讯死者。”郁清越说道。 “但是为什么?他到底想让死者承认什么呢?”费雪问道。 “如果说……一号卫生间的未知女性受暴力伤害的事情并不是嫌疑人干的呢?”兰璇皱眉沉声道,“这样想就想得通了,有人在一号卫生间暴力伤害了一名女性,她的亲属,也就是我们的嫌疑人要找伤害她的人报仇,但是没有线索,所以才会在这个周围的公共卫生间碰运气似的找目标。” “没错,我同意你的想法,但我不认为他是在碰运气。”费雪说道,“被害人之间一定有什么联系是我们不知道的。”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确认今晚这名死者的身份,还有一号卫生间留下血手印的那名女性的身份。”郁清越看着警察从卫生间抬出装尸袋说道,“否则我们根本就是在无的放矢。” “这个只能让鉴定科的人今晚加班了,不过我现在倒是找到了新的线索。”高羽则说道,“你们看监控视频,嫌疑人十点二十四分从卫生间跑出来,虽然路边的摄像头有点远,但还是可以看见他的身影。”高羽则指着监控画面角落的一个人影。 “从他逃跑的路线,唯一有可能的就是跑进了修建中的森林公园。但是森林公园没有围墙,所以从任何方向都有逃跑的可能,但我还是不死心的把周边的摄像头全部挨个看了一遍,没有找到,我又把时间往后推了一下,果然,看到了吗,这边,从这个小山崖上滑下来的人,绝对是我们的嫌疑人无疑了。”高羽则飞快的敲着键盘说道。 “时间是十一点零二分,用了三十八分钟啊。”兰璇道。 “没错,我模拟了他从进入林区的地点到这个小山崖的所有路线,最短的直线距离,即便正常步行也只需要十四分钟,如果是挑较为平坦好走的路线的话,大约是二十分钟。”高羽则调出自己的模拟3D图像。 “正常步行都只用二十分钟,何况嫌疑人这样杀人以后匆忙逃跑的情况了,应该用的时间更短才对。”费雪道。 “所以,问题来了,为什么嫌疑人会用这么长时间呢?”高羽则又习惯性的拉长了调子。郁清越面无表情狠狠地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 “所以我想他有没有可能绕路去别的地方呢?”高羽则连忙一本正经的说道,“于是我又检查了为了保障老年人的安全,在□□事件后,森林公园里那个公共卫生间前面新装的监控摄像头,果然发现了嫌疑人。小山崖,一号卫生间和他进林区的地点之间几乎是一个等边三角形,他绕着森林公园跑了大半圈,所以才会花费三十八分钟。”高羽则说道。 然后高羽则在电脑上放出了一号卫生间的监控摄像头拍到的画面。 画面里出现了一个嫌疑人,由于他背对摄像头面对卫生间,所以没有拍到面部。只见嫌疑人呆呆的看着卫生间,然后突然跪倒在地,身体前屈趴在地上,不断地用手捶打地面。 “他是在哭吗?”郁清越道。 “从肢体动作看上去相当懊悔的样子。”费雪说道。 “看来打开一切的钥匙还是在一号卫生间里。”兰璇说道。 “一切都发生在十月三十一号晚上到十一月一号早上这段时间内,我们必须知道那天晚上究竟发生了什么。”费雪说道,“高羽则,嫌疑人之后去了哪里。” “我一直往外追了两个路口,但在这个路口的摄像头之后他就没有再出现了,有可能藏身了,也有可能从任何一条没有监控的路上逃走。”高羽则说道。 “嫌疑人的行为发生了重大变化,他抛弃了每两天作案一次的规律,在连续的两天杀人,并且由针对公共卫生间这一特定地点变为针对地点和人物。”费雪说道。 “而且不管是设置炸弹还是直接防火烧死被害人,都显示出嫌疑人极端的愤怒和失控的情绪,他已经变得越来越危险了。”郁清越说道。 “好了,已经十二点多了,大家今晚就先抓紧时间好好休息,明天早点过来,得知死者DNA鉴定的结果后,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调查。”费雪说道,然后看着郁清越盯着屏幕上被定格的身影一直看,“怎么了?” “没什么,走吧”郁清越摇头。 高羽则第二天七点就到办公室了,他特别得意,距离上班还有一个半小时,他今天绝对是来的最早的一个,然后他再给每个人都泡好茶,到时候一定惊到所有人的下巴! 喝!怎么所有人都在! 高羽则挫败的看着明显已经在讨论案情的三个人,这些人真是太讨厌了!他明明从小到大都很优秀的,但跟这几个人一比,常常会觉得自惭形秽。 “小高来了,茶都泡好了。”兰璇最先发现玻璃门外的高羽则,温柔的说道。 郁清越一直盯着白板上的现场照片,突然说道:“我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们之前一直认为王沛民的死是个巧合,因为嫌疑人不可能算准一块灯泡碎片能那么巧就扎进他的动脉里,然后造成死亡。但现在我觉得王沛民的死是个必然事件。” “哦,为什么?”费雪翘着优雅的二郎腿,撑着头一脸兴味的说道。 “你们看这张照片,是王沛民死的时候,他的血流到地面上的血迹。”郁清越指着一张照片说道,“你们看,这个地方的血迹是不是有些不自然。” 众人看去,那个地方的血迹形成了两个驼峰一样的凹形,不过大小不一样。 “就是血液自然流动形成的吧?”高羽则说道,“很正常啊。” “鞋印。”费雪突然轻声说道,“如果有人但是站在那里,所以那个地方没有流血过去,才会形成这样的痕迹吧。” “没错,如果是这样,嫌疑人的鞋底一定会沾到血迹,但在进行现场鉴定的时候并没有发现带血的足迹。”郁清越道,“所以这个人直到鞋上的血干了才离开,按照血量,他至少在那里站了十五分钟以上。” “嫌疑人眼睁睁的看着王沛民失血而死,所以他的行为在九号晚上的时候就已经发生很大的变化了。”兰璇道,“到底是受到了怎样的刺激呢?” 第二十八章 锁定嫌疑人 “兰璇,你去鉴定科,看看昨晚的死者身份鉴定有没有结果,有结果的话第一时间汇报。高羽则,看看系统里有没有报失踪的人,死者如果没有前科的话,他的DNA应该不在系统里,身份鉴定可能也不会有什么结果。妹妹,你依照昨晚嫌疑人的逃跑路线进行犯罪地理分析,尽可能的推算出嫌疑人的生活区和安全区。我继续分析现场资料,寻找任何可能的线索。”费雪分配好任务。 “是。”众人应道。 过了一会儿,兰璇疾步走来,“有身份信息了,昨晚的死者有前科,所以很快在DNA信息库里找到了信息。”说着把文件递给了高羽则。 “我看看,死者名叫赖立,今年二十八岁,有猥亵罪和盗窃罪的前科,家就住在案发现场的平民区,父母均已过世,之前和开发商签订了合同,房子被开发后可以获得一笔钱。”高羽则说道,“看来这个赖立是个惯犯了,多次被警察拘留,报警人无外乎全是女性,什么公交车上恶意摩擦身体啦,什么疑似误闯女厕所啦,还有地铁上偷拍人家裙底啦,各种各样,不胜枚举,看来是个色中饿狼。” 剩下的费雪三人相视一看,异口同声道:“找到共同点了!” “高羽则,你好好看看,王沛民有没有被撤销的指控。”费雪道。 “我看我看,啊,有的!”高羽则说道,“就在几个月前,有一个女孩打电话报警说被人□□了,并且指控了王沛民,当时事情闹得很大,但最终不知为什么,女孩一家人取消了指控。我看我看看,这个女孩一家就住在森林公园另一边的居民区,不过这件事情以后他们一家人举家搬走了。哼,肯定是被王沛民用钱收买了!” “赖立和王沛民都是有性犯罪前科的人,看来那天晚上在一号卫生间的女性应该是遭受了□□。”郁清越说道,“那他为什么不报警呢?” “根据我们对嫌疑人的推断,他的年纪至少在四十岁以上,所以他很有可能是一位父亲,所以他可能更愿意亲手杀了对方来抚平自己女儿所遭受的痛苦吧,尤其是这种一生都不可能忘却的痛苦。”费雪缓缓说道。 “我又有一个重大发现!”高羽则兴奋道,“你们不是说十月三十一号的晚上到十一月一号早上在一号卫生间发生了一些事情吗,所以我刚刚用超快的速度看了能到森林公园的路上能找到的所有摄像头,当然全部看完的话要很久,但聪明如我选择的第一个摄像头就找到了线索。” “你们看,这是公园附近的一个摄像头,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路边的树影下停了一辆车,从车上下来了三个人对吧。”高羽则指着因为光线昏暗而模糊的监控视频说道。 “三个人?”兰璇道。 “没错,从摄像头的角度看起来实在很难辨认清楚到底几个人,而且这两个人还靠的很近,但是聪明如我,发现了不同寻常的影子,明显不止四条腿。”高羽则放大了地上的影子,虽然旁边只有一盏昏暗的路灯,但是还是可以看出步伐交错间不止四条腿的影子。 “这并没有什么特殊的,关键是两个小时后,再上这个车的人就变成了两个人,第三个人不见了。”高羽则说,“车是百万级的豪车,我从别的摄像头找到了车牌,查到了驾驶员的身份,商业集团的继承人冀安,有名的富二代,结果三十分钟后,冀安就因为涉嫌酒驾被依法拘留了,今天下午才会被放出来。” “另一个人的身份有了吗?”费雪问道。 “我根据冀安社交网络上的照片里经常出现的人一一比对过了,应该是冀安的好友江潮。江潮家境虽然普通,但是学习成绩很好,和冀安从小学就是同学,现在就读于中都大学。”高羽则道,“冀安被抓的时候,车上没有别人,江潮应该中途下车了。” “立刻让人带冀安和江潮来调查局。”费雪道。 高羽则瘫在椅子上,一副被榨干的样子,得意洋洋的看着别人,“怎么样,这个突破可以说是全靠本天才才能发现的哦。”一脸快夸我快夸我的表情。 “小高很棒,这次多亏了你。”兰璇二话不说送上彩虹屁,但是其他人就没有这个闲情逸致了。 费雪看着郁清越在地图上勾勾画画,她道:“我一直在想,嫌疑人是怎么锁定王沛民和赖立的呢?我们之前分析过嫌疑人,知道他虽然智商很高,但文化水平不高,有良好的学习力,所以可以升级炸弹,在工地上做一些体力劳动来维持生活,这样的人肯定也不会有什么人脉关系。所以像被撤销的指控和犯罪前科这种事情,他一个普通群众是怎么知道的呢?” “生活圈。”费雪摸着下巴轻轻说道。 “没错,唯一有可能的解释就是嫌疑人和指控王沛民的女孩以及赖立位于同一个生活圈内。”郁清越说道,然后指着地图,“这里是赖立即将被拆迁的平房,离昨晚他被烧死的卫生间直线距离不超过三百米,这里是指控过王沛民的那个女孩家曾经住过的地方,在森林公园另一侧的居民区,和赖立家之间相距最多八百米。这两个居民区之间以前就隔了一条马路,不过现在因为开发,被公园阻断了。” “嫌疑人的女儿被□□,因为脑部受伤很有可能一直昏迷不醒,嫌疑人在没有办法确定究竟是谁伤害了自己女儿的前提下,就把目标对准了他认为有嫌疑的人。赖立的为人方圆几百米的居民可以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王沛民的事情就发生在几个月前,闹得沸沸扬扬,嫌疑人肯定也听说了。而且王沛民就是从那个时候起包揽了很多开发区的活,开始经常在这边出现的。”郁清越继续说道。 “女儿就在附近的公园被人伤害,不管怎么想都是周围的人最有嫌疑。”兰璇说道。 “我在想,嫌疑人的女儿会不会已经死了?”费雪突然说道,“之前的四次案件,嫌疑人显然用□□破坏公共卫生间是为了发泄愤怒,他还在等女儿醒来以后告诉他究竟是谁伤害了她,他才好去报仇,但是九号那天他女儿去世了,事情的真相他再也无法得知,所以才会对周围任何有嫌疑人的人动手。” “没错,根据鲁米诺反应显示的出血量,这个女性失血量很大,如果就那样被扔在卫生间一夜,直到第二天才被父亲找到的话,以中都市十一月的气温,绝对会因为失血和低温引起休克,时间长的话,会造成不可逆转的脑损伤并发多处器官衰竭。”郁清越沉声道。 众人一阵沉默。 “一个绝望的父亲,实在不能想象他还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兰璇缓缓说道。暴打组里他和受害者家属是接触最多的,见过的因为绝望愤怒而陷入疯狂的家属不在少数。 冀安和江潮很快就被带到了调查局。冀安是被警察送过来的,江潮则是在上课途中被一纸调查令带过来的。 暴打组的人站在自己的玻璃办公室窗前看着被带过来的两人。 冀安一看见江潮,表情明显僵硬了很多,下意识的低下了头,避免和江潮的眼神接触。反观江潮却很淡定,甚至还对押送冀安的警察礼貌的点了点头,他的视线轻轻掠过冀安,平静的跟着调查员朝问询室走去。 “哦吼,这个江潮很不一般嘛,让我来会会他。”高羽则咋呼道。 费雪笑笑,“正合我意,高羽则去和江潮谈,兰璇,你去和冀安谈谈。” 两间问询室的中间是观察室,两边各有一扇单面玻璃,可以同时观察到两间问询室的情况。 冀安看着兰璇拿着厚厚的文件夹进去的时候,表情明显非常紧张。兰璇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不停地翻看手中的文件夹。冀安的表情越来越紧张,看着兰璇就好像在看一个随时可能会爆炸的炸弹一样。 “冀先生,十月三十一号晚上你曾驾驶自己名下的跑车去过城南开发新区的森林公园吧!”兰璇用肯定的语气说出问句。 “啊!”冀安一下子就慌了,“我去过吗,我那天和朋友喝多了,不记得了,所以才会被抓酒驾啊。” “哦,是吗,那么你在哪家酒吧喝的酒?”兰璇继续问道。 “也不记得了。” “冀先生。”兰璇晃晃手中的文件夹,“根据我们掌握的确实消息,你和江潮在离开酒吧的时候还有一位女性同行,森林公园停车场的监控录像也显示你们是三人一起下车走进的森林公园,为什么两个小时出来后就变成只剩你和江潮两个人,那位女性去哪里了!”兰璇狠狠的将文件夹拍在桌面上。 “我不知道,我喝醉了!什么都不记得了!”冀安大叫,深深的吸了两口气后,双手紧紧的抱着自己的胳膊,做出完全防御的姿态说道:“我要见我的律师。” 兰璇拿着文件夹走了出来,来到观察室,“怎么样?” “冀安知道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所以在看着你的厚文件夹,以为事情已经败露后,拒绝说话,就是怕自己说出不该说的,他显然缺乏自信和控制力,没有能力去谋划整个事情。”费雪说道。 第二十九章 反社会人格障碍 另一间问询室里,江潮坐在椅子上显得十分游刃有余。说起相貌,比起看着高大帅气的冀安,江潮就要显得普通的多,略显清瘦的身材,金丝边的眼睛,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浓重的书卷气。 他穿着常见的格子衬衫,熨烫的非常平整,领口的扣子系到了最后一颗,腿上穿的是很平常的牛仔裤,被洗的微微褪色,脚上是普通的白色板鞋,就像是新鞋一样白的发光,连鞋带都平整到顺着一个方向,没有丝毫扭曲。 高羽则拿着手中的文件夹,翻看了很久,合上后又在桌面上磕了两下,把文件对齐。 江潮突然笑道:“高调查员,我敢打赌,那个文件夹里关于我的资料不会超过三页。” 高羽则愣了一下,佯作镇定地笑道,“哦,你确定吗?那你未免也太小看我们调查局了。” 观察室里的兰璇笑着说,“小高完全输了,在姜潮面前就跟兔子似的。” “我也没指望他能问出什么?”费雪也不由得笑道。 高羽则肃容问道:“十月三十一号晚上九点左右,你和冀安开车到城南开发新区,车上同行的女子是谁?” 江潮连眼皮子都没有跳动一下,“女的?是女的吗,我一直以为是冀安的另一个朋友呢,不过喝得太多了,所以有点混乱。” “江潮现在会觉得我们掌握的比他想象的要多,所以真假参半,不如先说出点信息,然后再从里面摘清自己。”郁清越说道。 “不过至少我们确定了一点事。”费雪翘着嘴角道。 “那个女性是个短发。”兰璇默契的接道。 “江潮智商很高,为人精明,他猜到调查局查看了那天的监控视频,但是那个人从监控上应该无法确定性别。这个季节人都穿的比较厚,唯一的解释就是那个人留了短发,这样就算是出现在监控视频里,凭着当时的光线条件,也无法提取面部信息和有效的性别信息。”郁清越说道。 “和你上车了,你会不知道是男是女吗?”高羽则道。 “我们都喝得很醉,所以三个人才互相搀扶着下了车走进森林公园,不过是冀安为了追求刺激,说要去那里练练胆子而已,结果逛着逛着就剩我和他两个人了,我们找了很长时间,还以为他自己害怕跑回去了呢,所以就先回去了。”江潮说道。 “那天晚上江潮应该没喝多少酒,甚至有可能压根就没喝酒。”费雪道。 “你说你喝醉了是男是女都分不清,居然还记得三个人互相搀扶走进公园这种细节,岂不是自相矛盾?”高羽则嗤笑道。 “不是我记得的,是基本判断,因为冀安一喝醉就特别喜欢闹,没人搀扶着,他就不走路,会躺在地上耍酒疯,我想既然我们当时都喝醉了,那肯定是互相扶着的。森林公园的山虽然就是些小土坡,毕竟也是山不是吗?”江潮微笑着说道,“一个人很难走进森林公园吧。” “不管对方是男是女,就那样把人丢在森林里,也是很危险的吧。”高羽则说道。 “所以说我一直以为是另外一个男性朋友嘛,我第二天酒醒了以后还特意打电话问他在哪,结果他好好的在家啊,我以为他肯定是自己打车跑回家了。”江潮说道。 “把对方的姓名告知,我们自然会去调查核实的。”高羽则说道。 江潮说出一个名字,然后笑着说道,“就算他说不是他也没办法,我们喝醉了嘛,就以为那个人是他啊。” 高羽则走出问询室,众人又回了办公室。 “不用打电话去核实他们的那个朋友吗?”高羽则说道。 “问也是白问,这个男的那天肯定没有去过森林公园,江潮和冀安以喝醉为由,编谎话都不需要和别人提前打招呼。”费雪说道。 “要不我们用测谎仪吧。”高羽则说道。 “这或许对冀安有用,但是他在这件事情中不过是个顺从者或者说跟随者而已,真正的主导者和策划者是江潮。”郁清越说道。 “这个江潮具有典型的反社会人格障碍,这样的人足够精明,可以骗过测谎仪,并以此作为自己清白无辜的证据。”兰璇说道。 “江潮是个掠食者,冀安不过是因为家世好,所以才会被江潮一直利用而已。这样的人虽然外貌普通,但在人群中常常会因为伪装的人格魅力而吸引别人,然后找到可以被自己操纵且利用的人,无情的为自己的目标铺路。江潮这样的人完全缺乏良知和共情能力,不会为自己伤害别人或者触犯法律而感到内疚或是后悔。”费雪说道。 “一般这样的人是很难控制自己的脾气,而且生活和工作中也常常很不负责任,但江潮不同,他很聪明,自控能力很强,所以看上去就和周围的人没什么区别,甚至更有魅力。”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看看这个,望望那个,哭丧着脸道:“我觉得我太给你们拖后腿了,不配和你们一起工作。” “你要是被我给你的犯罪心理学的教材和案例全部看完的话,不说比得上我们,追个七七八八还是可以的。”郁清越挑着眉毛说道。 “你运来整整四箱,三百多本书啊!我是疯了吗!我只是想修个犯罪心理学的硕士而已,又不是要和你这样有能力做教授的人看齐。”高羽则捂着心口,“我犯罪心理的本科文凭还是在兰哥的帮助下过得呢。” “好了,别叫唤了,这不就又到了你大放光彩的时刻了。”兰璇摸着他的脑袋,把人按倒在电脑前。 “我们不能只追着江潮和冀安这一条线索,还得要从受害者这边下手,筛选出可能的受害者才行,既然江潮是主导者,他么受害人也一定是按照江潮的标准选择的。”费雪说道。 “一般的性犯罪者所选的目标都是年龄和自己相仿的。江潮二十四岁,所以我们的未知女性应该在二十岁到三十岁之间。”郁清越说道。 “我把两人学校的同学老师,冀安家公司的员工,江潮打工的店,两人信用卡显示常常消费的场所的店员等任何可能发生交集的人都纳入名单。”高羽则飞快的敲着键盘说道,“数据太庞大了,毕竟光是中都大学,符合条件的女性就超过了两万人。” “这个人应该不会和江潮的生活圈交集太大,毕竟以江潮的谨慎程度,他会尽量把自己撇干净。”费雪道,“但他也不会选择完全的陌生人,因为无法掌握情况的话,有可能中途出现其他的变故,比如惹到有权有势他惹不起的人。” “先排除江潮同系的同学和符合年龄并且给江潮带过课的女老师。”费雪说道。 “江潮的经济管理系是大系,排除了几千人,但还是不够。”高羽则说道。 “你们忘了吗?你们刚不是说了,那个女孩家就在森林公园附近啊,至少她父亲住在森林公园附近啊。”高羽则突然停下敲键盘呃动作,慢慢说道。 空气陷入了一阵沉默。 …… “那还废话什么,查啊。”费雪说道。 “马上把名单和森林公园周边的居民区做比对,我看看,经纬度添加,最近入院的信息,暴力伤害……”高羽则大吼一声,“出来了!” 众人连忙偏头看向大屏幕,上面已经显示了可能受害者的完整信息。 这名女性叫吴同婷,今年二十三岁,高中毕业以后就开始进入社会工作,近一年的账户定期汇款来自江潮和冀安常去的一家酒吧。吴同婷的母亲在她五岁时便去世了,她从小和父亲相依为命,他的父亲一直在各个工地上辗转打工。 “吴同婷和父亲吴远两个人的积蓄加起来有十多万,但是吴远在十一月一号那天把这十多万一下子全部取了出来。半年前他们的一院平房被开发商纳入规划,拆迁后可以得到一笔不菲的赔款,这笔钱还没有到账。”高羽则一边说一边调出吴远的照片。 “132……1324。”郁清越突然念出了一串电话号码。 众人一愣,“谁的电话?” “应该是吴同婷的电话号码。”郁清越沉声道。 “别说笑了,我还没查呢,你怎么知道?”高羽则笑着翻出吴同婷的电话,和郁清越说的一模一样,高羽则面露恐惧,“你还是人吗,太吓人了。” 郁清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对费雪说道,“你还记得十一月一号那天我去医院复查身体吗?” “记得,你在医院的小花园等我来着。”费雪道,“也就六分钟左右吧” “我当时看到的那个人就是吴远,他在不停的用自己的手机给另外一只明显是女性使用的手机打电话来听语音留言信息,所以我就记住了他按键的顺序。”郁清越道,“他完全符合我们对嫌疑人的分析,穿着一身破旧的工服,但是很干净,膝盖和肘部的补丁针脚细密,间距几乎一模一样,就像是机器缝出来的。鞋带也是,系出了一个完美的两边等长的蝴蝶结。” “他自己的手机明显是很老旧的款式了,但几乎都没有什么划痕。而且他每次拨号和听语音留言的时间间隔几乎都是一分半钟,他每次按电话号码的停顿都是335,和一般人常用的344不同,典型的强迫型人格障碍。”郁清越沉思道。“那之后我们去公园调查的时候,我隐隐约约也看见了他的身影,只是当时没有把二者联系起来。” 高羽则颤抖着往兰璇那边靠了靠,抖着嗓子指着郁清越说道,“才六分钟你就看出了这么多东西,还记下了她的电话号码。兰哥,我好怕啊。你老实交代,你的智商真的只有一百九吗?” 郁清越凑近他露出了一个邪恶的微笑,“调查局发来试题的时候我正在赶飞机,所以题目没有做完,不过我也觉得那些题太无聊了就是了,笨……蛋!”最后两个字声音拉的又长又重。 高羽则扑到兰璇肩上嘤嘤嘤哭泣,“太欺负人了!” 第三十章 女儿 “高羽则,吴同婷的入院信息。”费雪说道。 高羽则飞快的敲击键盘,“在这儿!吴同婷,十一月一号早上七点半入院,□□肛周严重撕裂,头部有开放性颅脑损伤,头皮严重裂伤,眶骨骨折,眼球有钝挫伤,鼻骨骨折,全身有大面积软组织挫伤,失血严重,体温降低,长时间休克引起的脑组织损伤,多处器官衰竭。” 高羽则越说越愤怒,连敲击键盘的力气都变大了,敲的键盘噼里啪啦的响,“妈的,居然对一个女人下这样的狠手!” “现在呢,吴同婷现在怎么样了?”郁清越问道。 “……十月九号已经在父亲的同意下移除了呼吸机,于当天十二时三十七分正式停止呼吸。”高羽则沉声道。 所有人都有沉默了,兰璇说道:“说真的,如果换成是我,我不会轻易放过这两个人。” 他拍了拍高羽则的肩膀,“不管怎么样,我们要想办法证明江潮和冀安的罪行,也要及时阻止吴远,不能让他一错再错下去了。” 费雪和郁清越来到了医院,找到了吴同婷的主治医生和负责护士,询问关于吴同婷和吴远的事情。 在问到为什么没有报警时,中年女医生也忍不住摇头叹息,“在看到患者身上的伤时,我都震惊了,第一时间也是想要报警的,但是患者的父亲跪在地上苦苦的哀求我们,说不能让这件事说出去,他要保护自己女儿的名节,不管怎样都不能让人知道他女儿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还说知道是谁干的,说那个人已经去自首了,不用报警。” “他真的是太可怜了,唯一的的女儿成了那个样子,他就跪在地上,我们怎么扶都扶不起来,不停地磕头求我们,哭的也特别伤心,我们实在是不忍心了。”小护士说道。 “那你知道怎么可以联系到吴远吗?他的电话一直关机。 ”费雪又问道。 医生摇了摇头,“实际上我们也在找吴远,他当时交了好多的押金,但是现在治疗也已经结束了,还有很多钱都没有用,我们要给他退钱,但是怎么都找不到人。” “医生,我们现在已经找到了疑似伤害吴同婷的嫌疑人,你这里有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作为我们确定嫌疑人的证据,比如精|液。”郁清越问道。 医生充满歉意的摇摇头:“很抱歉,吴同婷刚入院的时候我想着说不定以后会用到,所以特意留意了一下,但是并没有发现类似的东西,她浑身上下都湿透了,被人用冷水冲过身体内外……我只能说嫌疑人很谨慎。” 费雪和郁清越只好先离开了。 他们回去的时候正好碰上带着人去吴远家搜索的兰璇,兰璇一看到费雪连忙跑过来,急道:“组长不好了!我在吴远家里发现了硫磺,硝石还有水银等危险化学用品,还有大量的与炸弹相关的违禁书目!吴远不在,我已经派人把那里封锁了,邻居也说吴远已经两三天没有回过家了。” 费雪狠狠闭了闭眼睛,用手揉了揉头发,沉声道:“先进去再说。” 三个人还没走进办公室,就听见高羽则对着暴打组的座机大吼:“你们有什么权利这么做!调查局还没有做出官方说明,你们这么横插一杠子,难道是看死的人还不够多吗!”说完就跟和电话有深仇大恨似的把电话狠狠的拍上了。 “怎么了,你在跟谁讲电话?”费雪问道。 “媒……媒体。”高羽则嗫嚅道,他这次灵敏的感觉到费雪的情绪有点不太对,实际上从知道吴同婷身上发生的事情以后,每个人的情绪都非常紧绷。 “我知道我不应该擅自处理兰哥负责的部分,但是你看。”高羽则说着打开电视。 “我们今日了解到之前因为酒驾被依法拘留的商业集团继承人冀安又和十一月一日一名女性受暴力侵犯的案件扯上了关系,关于这名女性受害者的身份我们暂时还没有得到相关消息,但关于冀安的涉案,我们已经得到了调查局相关人员的确定……” 费雪啪的一声关上电视,用指节重重的敲了敲桌子,“高羽则,把刚才的电话给我拨回去。”让老子好好骂他们一顿! “啊!”高羽则一愣,看着兰璇发出了一个求救的眼神。 “组长,这样的事情还是让我来处理吧。”兰璇道,“已经快一点了,大家也都累了,稍微休息一下吧,我已经打电话在餐厅订了饭,他们待会儿会送过来。” “喝水。”郁清越把一杯水放进费雪的手掌里。 费雪静静的坐着,用大拇指不断地摩挲着水杯的边沿,脑海里浮现的是郁清越伤□□错的后背。 他从小到大被教育要尊重女性,但实际上不羁惯了,也不是每次都能做到。就像面对范田青这种走后门,没能力,到处装傻充愣当做天真单纯的心机很重的女人,虽然语言上有点故意的刺激,但这也已经是极限了,他觉得自己不会再做出比这更过分的事情。 但工作的越久,他越能清楚的意识到,这个世界上总是有那么一群人,无缘无故没有任何理由的仇视着身边的一切,像恶魔一样,藏在阴影中,随时随地准备伤害别人。 “很幻灭吗?”郁清越坐在他身边,轻声问道,“你就是有那么些男人特有的天真,总觉得这个世界很美好似的,明明见过这个世界上最丑陋,最肮脏,最黑暗的人心,却始终不愿意去认清现实。” “妹妹……那时候,我走了以后,发生了什么?”费雪问道。 郁清越:“没什么,国际联合调查组盯上那个地方也很久了,几个国家的警察联合起来彻底捣毁了那个寨子,把那个地方的罂粟全部都烧了,成品也都收缴了。父亲正好是联合调查组的负责人,发现了我,就把我带到A国了。”。 “是吗?”费雪看着郁清越的眼睛,想确认她说的是不是真话,但郁清越太过聪明,她甚至能控制脸上的微表情,他的观察对她是无效的。 “是。”郁清越道,“我们现在任务很重,距离晚上不到六个小时,吴远随时有可能下手,而且我们也不能就让吴同婷这么白白死了,必须想办法找到证据,让这两个禽兽得到应有的惩罚。” 费雪摸摸郁清越的头发,又露出了一贯的漫不经心的笑容,“妹妹真是贴心小天使。兰璇,你去联系法务部,我以后不想在电视上看到这家媒体的新闻了,然后去那家酒吧查查吴同婷生前的事情。高羽则,好好彻查内部人员的网络,我要知道媒体嘴里的那个调查局相关人员是谁。妹妹你去联系鉴定科,让他们和医院交接,把吴同婷的尸体带回来,如果找到吴远,率先获得他的同意后,立马进行司法解剖,任何有可能的证据都不要放过。至于我嘛,也不要麻烦餐厅的阿姨了,就去给你们端饭吧。” 大家又立马信心十足的投入了工作。 费雪端着一摞子饭盒进来的时候,正好碰上刚回来的兰璇。兰璇见状连忙帮他把最上面的几个拿下来,一起进了办公室。 四个人腾出了会议室的桌子,围在一起边吃饭边讨论案情。兰璇把自己刚刚去吴同婷生前工作的酒吧调查的结果说了说。 吴同婷在这家高级酒吧工作了有一年的时间了,虽然学历不高,但长相靓丽,又能吃苦耐劳,所以很快就升为了领班,很得老板的赏识。也经常会有一些男性顾客对她有些不雅的举动,但都能被她聪明的应付过去,还不惹客人生气。 冀安和江潮是酒吧的常客,和吴同婷也很熟了,冀安人傻钱多,小费给的特别厚,所以每次他来的时候,服务生都是抢着去服务的,但是冀安每次都指定吴同婷来服务。而且酒吧的服务生表示冀安不止一次表示要让吴同婷去给他当助理,但都被吴同婷以自己能力不够为由拒绝了。 “这么看来,这个冀安是喜欢吴同婷楼,想追求她,结果被拒绝所以由爱生恨?”高羽则说道,从兰璇面前的盒子里挖了一大勺菜。 “酒吧经理有没有说吴同婷没来上班,他们为什么不报警吗?”费雪问道,从保温桶里给郁清越盛了一碗汤。 “经理说他接到了吴同婷父亲的电话,说自己生病了,女儿要请假陪自己去看病。因为是用吴同婷的手机打过来的,他也没怀疑,就同意了。”兰璇沉声道,“吴远文化水平不高,思想也比较传统,他的确是想尽各种办法不想把事情闹大,不论如何也要保全女儿的名节。” 气氛一时间有点沉重,突然门外传来一个充满童稚的声音:“兰璇哥哥!” 众人一看,是古临的太太带着女儿桃子过来了,兰璇和高羽则连忙把贴满犯罪现场照片的白板翻转过去。 “桃子,好久不见。”郁清越蹲下来打了个招呼。 “越越姐姐。”桃子有礼貌的喊了一声,然后扑上去抱住了兰璇的胳膊。 “这个小白眼狼,每次看见兰璇比看见她爹还亲热。”古太太无奈笑道,“我们刚刚经过这儿,她就非得来看看你们。” 古临调任不到半年,所以他夫人和桃子对除了费雪以外的人都很熟悉。 于是饭桌上又加进来一个叽叽喳喳的小可爱。桃子小姑娘赖在兰璇的怀里,怎么也不愿下来。 匆匆赶过来的古临也拿她没办法。 气氛一扫之前的沉重,变得轻松了很多。桃子充分暴露了自己小花痴的本性,对费雪这个没见过的人充满了兴趣,一直不停的和他说话,费雪也温柔又耐心的和她交谈。 看着天真无邪的小女孩,所有人都感觉被治愈了,也许他们的工作就是这样,在黑暗中保护这闪着光的美好笑容,只要这样的笑容存在,他们的工作就是有意义的。 众人很快吃过饭,开始收拾桌面,桃子也像模像样的来帮忙,收获兰璇帅哥香吻两枚。古太太也准备带女儿回去,不打扰他们工作。 时间已经是两点多了,外出午休吃饭的同事也都陆陆续续的回来了,突然大厅里传来了几声尖叫。众人连忙从办公室的玻璃墙往外看去,只见大厅中央站着一个人,一身破旧脏污的衣服,腰上绑着制作粗糙的□□,一手拿着引线,一手握着打火机。 是吴远! 他比郁清越见他那天还要瘦,头发几乎全白了,两颊凹陷,双眼充满血丝,眼神绝望又疯狂,他抬起头,看着玻璃办公室里的暴打组,大吼一声,“在哪儿!那个禽兽,那个伤害我女儿的禽兽在哪!” 古临最先反应过来,马上把妻子和女儿往后一推,站在她们面前挡住她们。 兰璇把高羽则也推到墙角,嘱咐道:“你和嫂子还有桃子就呆在这儿。”旁边是会议室的门和加厚钢板铸成的文件柜,万一有点什么,也可以抵挡一下。 高羽则涨红了脸:“你什么意思,到现在了,让我和女人孩子一起躲起来?!” “别逞能了!”兰璇吼道,他平日里总是温柔又可亲,从来没有大声吼过谁,高羽则吓得一抖。 “你自己什么武力值不清楚吗!给我老实呆着!”兰璇说完,就和费雪还有郁清越一起走出了办公室。 “你女儿的案子我是负责人,你有什么问题都可以问我,千万不要做傻事!”费雪沉声问道。 兰璇用手势偷偷的暗示乱成一团的各级调查员,慢慢的往门口撤退。 “我……我看过新闻了!你们,你们已经抓到他了对不对!”吴远摇着头,声音尖利且颤抖,俨然失去了理智,他抬头看了看比办公大厅高出来的暴打组的办公室,吼道,“在那里!他在那里对不对!让我过去,我要亲手杀了他为女儿报仇!” 说完他猛地往前一冲,还点着了手中的打火机,费雪三人掏出枪,但并没有往后退一步。 “我劝你还是不要冲动,如果你死了,就真的没人能帮你女儿报仇了!”兰璇沉声道。 吴远闻言一愣,拖着哭腔道:“是不是因为他有钱?是不是因为我穷!所以你们都在袒护他!” 古临站在办公室门口,手中的枪已经稳稳地瞄准了吴远的鼻尖。如果对准额头,犯人在中弹后,可能还有十秒左右的时间可以控制肢体行动,但如果瞄准鼻尖,就会将子弹直接打进脑干,让犯人瞬间脑死亡。 “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也不会把他带到这儿来了!我们正在调查,还在搜索证据!一旦找到证据,我们会立刻把他移交法庭的!”费雪大声道。 气氛十分紧张,局势一触即发,突然一个脆嫩的声音哭着喊了句:“爸爸。”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桃子不知怎么的挣开了母亲跑过来抱住了古临的腿,不停的在哭,这样的情况让小孩子感到压力很大,下意识的往最有安全感的人身边跑去。 “桃子!”古临想阻止她已经来不及了。 高羽则放低身子连爬带滚的过来,一把搂住桃子,用自己清瘦的怀抱把她整个人遮挡住,不停的用“嘘”的声音安抚她,想要把她带回会议室门那边的角落,但她哭着就是不愿意放开古临的裤子。 吴远抖着嘴唇说道:“是因为这个吗,是因为你们的家属在那儿吗?” 第三十一章 那一天 “你们也有自己的孩子,你们能明白我的心情吗!”吴远哭喊吼道,然后声音慢慢的低了下去,“你们会帮我的吧,会帮我的吧……我的女儿,她叫婷婷……我的女儿她死了……死了……”他声音充满了深沉的痛苦,边哭边说,然后整个人慢慢跪了下去,高高举起了双手。 “你们帮帮我,我的女儿……我没有办法,她太疼了,活着也是受罪……我只能,只能放手让她走……”吴远哭着,颤抖着松开了手指,廉价的塑料打火机掉在地上发出一声轻响,却好像一道闷雷,重重的打在每个人的心上。 他的声音那么绝望,他永远无法走出来,永远无法走出在女儿的呼吸机移除同意书上签字的那一刻,活着的每分每秒对他都是一种折磨。 旁观者都红了眼睛,高羽则的眼泪甚至濡湿了桃子的衣服。 费雪收起枪,上前扶起吴远,轻轻的拷住他的手,把他安置在一旁的椅子上。 兰璇已经在给特殊□□处理小组打电话了。 特爆组很快就赶了过来,因为是吴远自己制作的炸弹,结构比较简单,所以很快就拆除了。费雪让兰璇和郁清越先把吴远带去暴打组的办公室,自己在一旁打电话跟局长解释,刚刚的事情已经让整个调查局进入紧急情况,外面还站着好些等着上班的人。 吴远进了办公室就看见怯生生躲在古临身后,眨巴着黑碌碌的大眼睛好奇的打量他的桃子,他忍不住朝桃子走了两步,高羽则想拦,却被古临阻止了。 “桃子,叫叔叔。”古临蹲下温和的对女儿说道。 桃子:“叔叔好。” 吴远跪在地上瞬间泣不成声,古临带着自己的妻子和女儿准备离开,结果桃子突然凑上去擦着吴远的眼泪,奶声奶气的说道:“叔叔你怎么了,你病了吗,痛吗,你不要哭,桃子给你唱歌吧。” 空气非常安静,只有桃子童稚的歌声响着,尽管那音调不是那么准,节奏又断断续续,但就仿佛纯净的天籁一般,涤荡了这里每天和罪恶斗争的每个人的心。 “对不起……”吴远哽咽道。 “没关系,叔叔,这给你吧,爸爸妈妈每天只准我吃一个,今天的我还没舍得吃,送给你吧。”桃子说着,从毛绒绒的小包里掏出一个棒棒糖,用可爱的小肉手递给吴远。 吴远一愣,摇摇头,“不……不用了。” “没关系,拿着吧。”古临道,看吴远接过棒棒糖,才对女儿道:“走吧,爸爸带你和妈妈出去。” 三个人往外走去,还能听到古临说:“桃子今天表现特别好,爸爸妈妈决定再奖励你一根棒棒糖。”然后就是桃子开心的欢呼声。 吴远恋恋不舍的看着桃子远去的背影,哽咽道:“你们文化高,教出来的孩子也又乖又听话,我女儿小时候很调皮,我没什么文化,总怕教不好她,结果还好,婷婷慢慢长大,慢慢越来越懂事,真的,她是特别好的孩子!虽然在酒吧打工,但是她很乖,不会乱和男的……”吴远越说越激动,生怕暴打组认为吴同婷是行为不检点的女孩。 兰璇安抚道:“我们相信你,况且人的职业和他的品质是没有关系的,谁又能保证我们这栋楼上就没有坏人呢?” “不论怎样,一个女孩被人伤害,都是伤害她的人的错!”高羽则激动道,“不论怎么样,男人不应该伤害女孩子!” 吴远看着他,低声道:“你们会帮我的吧,我现在什么也不求了,只求让那个伤害我女儿的禽兽受到报应!” “吴先生,我们需要你详细说明那天的事情,一丝一毫的细节都不要放过。”打完电话回来的费雪说道。 吴远用粗糙的手指捻了捻桃子给他的棒棒糖,点了点头。 十月三十一号那天刚发了工钱,他心情不错,早早回家后收拾收拾洗了衣服,做了饭等女儿回来,结果接到女儿的电话电话说临时帮家里有事的同时顶班,回来会比较晚,让他不用等她吃饭了。 这种事情是常有的,吴远也没在意,自己吃了饭,还喝了两口小酒,坐在沙发上边等女儿边看电视不知不觉的就睡着了。睡着睡着感觉冷,就被冻醒了,当时已经是凌晨两点多了,他打算回床上睡,还想着女儿怎么没把他叫醒,打开女儿的房门,却发现床上整整齐齐还是白天的样子,女儿根本就没有回来! 他心里顿时就有点慌,赶紧摸出手机给女儿打电话,电话里却传来女儿的语音留言:“您好,我是吴同婷,现在没办法接电话……” 他一遍一遍的打,不知多少下,电话终于被接通了,里面传来微弱的呼吸声,他连忙大吼:“婷婷,是你吗!是你吗!我是爸爸啊!你在哪儿,婷婷你在哪!” “……我……我生气……”他听到女儿用极度虚弱的声音断断续续的说道,非常的模糊,还没等他听清楚,咣当一声,手机好像掉在了什么地方,然后就挂断了。 他整个人都慌了,手忙脚乱的冲出家门,就开始寻找,但却没有任何头绪,想给女儿的朋友打电话,又怕里面就有伤害女儿的人,做出什么极端的行为,想给她老板打电话,又怕对女儿的名声不利,他没什么亲戚朋友,真是孤立无援,快五十岁的一个汉子,只能站在寒风瑟瑟的深夜街头,无助的叫着女儿的名字大哭。 他不停不歇的跑了两个多小时,已经快五点了的时候他突然看到了最近新修起来的公共卫生间,卫生间……卫生间……我生气?他才意识到女儿说的是卫生间,他立马开始一个一个的把周围的公共卫生间找了个遍,找到森林公园的时候已经快六点了。 他一进去就看到了这个卫生间地上长长的一条血迹,一直延伸到最后一个隔间里,那个隔间的门开着,一条水管被拉了进去,还不断的有水流出来。 他颤抖着走过去,就看到了他此生都不愿看到的一幕。他感觉浑身的血液都像被冻住了,整个人不能移动分毫,他想扇自己一巴掌,看看疼不疼,却没办法抬起胳膊,他浑身颤抖着向前迈了一步,然后整个人跪倒在地,伸出手去却不敢碰女儿分毫。 他的女儿,他从小呵护到大,相依为命二十多年的女儿,白天说再见的时候还满脸笑容活泼可爱的女儿,又孝顺又听话的女儿,此时就像一个破娃娃一样浑身赤|裸的趴伏的冰冷的地板上,完全没有任何生气,即便是卫生间昏暗的灯光,他也能看到她的身体青紫交错,却没有什么血污。 “婷婷,婷婷啊……”他跪着爬向女儿,一声声喊着,喉咙里发出的却是嗬嘶嗬嘶的声音,他用颤抖的双手脱下身上的大衣裹住她,想把她抱起来,却发现自己胳膊软得使不上劲,他狠狠地扇了自己几个耳光,把她抱进怀中。 “咳咳。”门外突然传来一个苍老的咳嗽声,他赶紧轻轻的把门关上,无论如何,他不能让别人看到女儿的样子,这样她的一辈子就毁了! 他满脸眼泪,却不敢出声,只能屏住呼吸等着,等那个人用完厕所,他就立马把女儿送去医院。没想到,就在那人刚准备走的时候,怀里的女儿因为疼痛,叫唤了一声,他连忙捂住她的嘴。 但那个人还是听见了。 “谁啊?”那个老人问道,脚步声越来越近。 门被重重的敲了两下。 他浑身一抖,差点就控制不住哭出声音,只能紧紧咬着嘴唇忍着,咬到出血也不敢松开,直到外面的人看没什么动静走开的时候,他感觉自己浑身都僵硬了。 “那个混蛋为了消灭证据,还用水管接上自来水冲洗了婷婷身上的痕迹,那天晚上零下六七度,那么冷,要不是这样,婷婷也不会因为低温休克什么的,造成无法挽回的损伤。”吴远说道。 趁着天黑,他在卫生间门口挂上维修中的牌子,抱着女儿偷偷出去,还偷了不知道哪个前来晨练的老人的三轮车,一路疾驰将女儿送到医院,跪在地上阻止了想要报警的医生和护士。他虽然没文化,但他觉得,这种罪行,那个伤害她女儿的禽兽关不了多久,早晚会出来的,他不能就这么便宜了那个人,也不能让别人知道他的婷婷遭遇了这样的事。 他飞快的取了钱,全部交给了医院,然后又回到公园,把三轮车放在原处,去卫生间把地上的血污冲洗干净。他一边趴在地上擦地,一边不断的哭,哭到哽咽,哭不出来的声音全部像炸弹一样堆在他的喉头,仿佛要将他和整个世界一起化为虚有。 “我回到医院的时候,婷婷还在手术中,我就坐在那等,一直等。”吴远一脸的空白,慢慢带了些悲切之意,“结果医生跟我说她再也醒不过来了,大脑受了损伤,身体的器官也都在衰竭,救不过来了,只能是拖着了。” “一直到了九号,我想婷婷大概也不愿意醒吧,毕竟那么疼,那么屈辱,我又怎么忍心让她醒来去面对这一切呢?所以我决定了,放她走,我和她的父女缘分今生就到这儿吧,等我替她报了仇,我就去找她了……”吴远捂着脸,他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有眼泪不断的从那饱经风霜和苦难的双手中渗出来。 郁清越无言的递上纸巾,高羽则一边做记录一边有眼泪不断的砸在键盘上。兰璇和费雪也沉默不语。 没有人说话,都在静静地等吴远的情绪平复下来。 良久,吴远不可抑制的抽噎了两下,狠狠的搓了搓脸,然后看着费雪道:“你们真的会帮我吗,那个男人那么有钱,能定罪吗?” “吴先生,他的罪行和他有没有钱没关系,只要找到确实的证据,就可以给他定罪。”费雪道。 “我有。”吴远轻轻说道。 “什么?”费雪没太听清。 “确实的证据,我有。”吴远抬起眼睛斩钉截铁道。 “是什么?”众人异口同声。 “你们知道婷婷最后跟我说的话是什么吗?”吴远答非所问道,没有等人回答,他自顾自又说道,“就在我抱起她准备离开卫生间的时候,她呛了一下,含混不清的说道‘爸爸,对不起’。明明有禽兽对她做了这样的事,她却跟我说对不起。我返回去清扫卫生间的时候,才发现她之所以呛到的原因。” 吴远用带着手铐的手艰难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巴掌大小的小布包,应该是用手绢包起来的什么东西。 他一层一层打开,说道:“婷婷之所以会被呛着也是因为这个,那时候天色黑我没注意,后来才找到。” 手绢上赫然是沾满血迹的两片指甲!上面还有斑驳的指甲油,应该是吴同婷自己的指甲。 “应该是她自己咬下来含在嘴里的,可能怕凶手消灭证据,我看过电视,上面不是演了吗,如果这上面有凶手的血迹,就可以给他定罪。”吴远看着费雪,充满希望的说道。 “妹妹。”费雪看了一眼郁清越。 郁清越立马拿出物证袋,把手绢和那两片指甲一起装进去,往鉴定科送去。 “兰璇,你去开搜查令,我要对嫌疑人进行身体检查。”费雪道。 兰璇立马应声去了。 “吴先生,我们现在必须先逮捕你,不论怎么样,你破坏公共财产,故意杀害他人是不争的事实。但你放心,我们同样不会放过伤害你女儿的人,一有消息,一定第一时间告诉你。”费雪道。 在外面等候多时的警察进来准备带吴远走,吴远拿起桌上的棒棒糖,警察刚要阻止,费雪出声道:“没关系,让他带着吧。” 第三十二章 血缘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尤其是高羽则,红着的眼眶已经肿了。费雪上前拍拍他的肩膀,“打起精神,我们不能这么消沉下去,吴远还不知道她女儿不是被一个人伤害,而是两个,而那个主谋才是块难啃的骨头。” 费雪和高羽则朝问询室门上的窗口望去,江潮也正抬起头,看着他们露出微笑。 “混蛋!”高羽则咬牙道,恨不得上去活活咬死江潮。 兰璇很快带着搜查令回来了,费雪和他带着搜查令到江潮所在的问询室,把搜查令展示给对方看,兰璇道:“这是搜查令,我们有权对你的人身,住所以及财产进行检查,如果你清楚的话,就在这个地方签字吧。” 江潮不复之前彬彬有礼的模样,仿佛被扒掉了外面裹着的一层假人皮一样,露出了内里邪恶乌黑的灵魂,他挂着一脸邪肆的笑容,接过搜查令看也没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后在费雪和兰璇的注视下,脱下了身上的衣服。 费雪露出一个微笑,看着江潮背上几道深刻的抓痕,对兰璇道:“打电话叫鉴定科的人过来,做痕迹对比,采取样本,和吴同婷指甲上的血迹做DNA比对。” “你知道这个世界上什么东西最让人讨厌吗?”江潮光着上身坐了下来,靠在冰凉的金属椅子上,眉头也没有皱一下,仿佛是知道自己的罪行已经败露了,他整个人像是换了一个灵魂似的,变得阴郁黑暗又放荡邪肆。 费雪抱着胳膊,靠在门上,盯着他没有说话。 “这个世界上啊……”江潮拉长声音,放轻声音笑道:“得不到的东西最让人讨厌,因为得不到的东西就说明了你的失败,而每个人都是讨厌失败的。哈哈哈……哈哈……” 鉴定科很快就派人过来了,费雪留兰璇在那里看着,自己回了办公室。 高羽则走过来说:“我跟冀安一讲吴同婷的指甲上留下了嫌疑人的DNA,他立马就认罪了,还问我他算不算自首,能不能从轻处罚,我贼帅,头也不回的说了句‘那就要看你母亲给你请的律师有多大的本事了’你是没看冀安的表情,哈哈。”他学着自己当时的表情说道,哈哈大笑了几声,想要缓解缓解气氛,不过那笑声连他自己都感到很勉强。 费雪露出个略带些疲惫的笑容,“他说作案动机了吗?” “不就是因为吴同婷拒绝他嘛,他以为吴同婷喜欢江潮那一挂的,结果吴同婷也拒绝了江潮,所以他就在江潮的怂恿下,半道上绑架了走在下班路上的吴同婷。选择森林公园那里也是为了避开摄像头,压根不知道吴同婷家就住在附近。就连故意被查酒驾都是听江潮的,因为江潮推测吴同婷因为低温致死的时间大约会在后半夜,这样就可以制造不在场证明。”高羽则沉声道。 “为了加大吴同婷的死亡几率,他们甚至还在吴同婷的身上浇了水,拿走了她所有的衣物。”兰璇说道,“那天晚上的最低气温只有零下七度,正常人都受不了,何况是重伤的吴同婷。” “只不过……没想到吴同婷坚持到了被人发现,也没想到发现她的人是她的父亲而且没有报警,更没想到她父亲选择自己报仇而犯下了一系列案子,最没想到的是那些案子引导我们查到了这件事情,他俩的不在场证明完全没用,是吗?”费雪靠在椅子上,把腿翘在桌子上,看着天花板道。 “我想,他们最没想到的应该是吴远对吴同婷的爱吧。”刚回来的郁清越接道。 “这个案子实际上已经算是结束了,让斯冬克来把人带走,去江潮和冀安住所搜证的事情也交给他,鉴定科那边打好招呼,比对结果出来以后直接送去警察局吧,之后再怎么样就和我们没关系了。”费雪说道。 不似往常,这次结案每个人的心情都很沉重, “我刚刚从江潮的裤兜里找到了这个。”兰璇进来后说道,手里拿着一个证物袋,里面是一条心形项链,并不是多昂贵的材质,看出来有些年头了,“鉴识科的人让我们拿给吴远看,确定是不是吴同婷的项链。” 没有人说话,似乎谁都不想再去面对那个绝望的父亲。 良久,兰璇说道:“给我,我去吧。” “我去。”郁清越突然道,“你去哄哄老高吧,他情绪还很低落。” 兰璇点点头没有拒绝,收拾东西先走了。 郁清越带着那条项链去了隔壁警察局,见到了吴远。她把项链拿给吴远看,问是不是吴同婷的东西。 吴远红着眼眶看着项链,颤抖着说道:“是,本来是她妈妈的项链,她妈妈走了以后我就给婷婷了。她小时候是很嫌弃的,觉得土,不好看,后来长大了,我说她戴着不好看,要给她买新的,她却说这个好看,特别好看,怎么也不肯摘下来。”说着说着,又捂着脸痛哭起来,“他认罪了吗,那个禽兽他认罪了吗?” “是,他认罪了。”郁清越轻声道。 “太好了,谢谢你们,太好了……”吴远说道,“我安心了,我安心了……” 郁清越看着他,她本来想问一句,你为什么会这么爱你的女儿,这种感情到底是以什么为基础的?但她没有问出口,因为她突然想起了郁嘉平和俞宴女士。 天底下的父母大抵都是爱自己的女儿的吧,所以问出来也不会有人理解吧,只是平白招人厌烦罢了。 高羽则被一脚狠狠的踹飞出去,倒在一旁的海绵垫上,趴在那里半天都一动不动。 “喂喂喂,别装死啊高羽则,要愿赌服输,快起来。”费雪哈哈大笑道,“再说了,妹妹的一脚能有多重啊,况且你还穿着防护服。” 高羽则龇牙咧嘴的站起来:“你们太没有人性了,简直就是魔鬼!故意耍诈陷害我。” “是你自己说的,妹妹赢了的话,你就来给我们当陪练的。”费雪笑道。 高羽则忍不住为自己的人生感到悲哀,他一个武力值比正常人也就稍微高那么一点的人,怎么可能以一敌三,陪的住三个人呢,“我一定会被你们打成猪头,然后连我家狗都不认得我!” 他那个时候为什么会脑子抽风答应那种一看就是陷阱的条件啊。本来他只是想让郁清越陪他去做搏击训练的,结果费雪突然冒出来说要不大家一起去,毕竟每个人都面临着下月的战术技能考核,他当时就跟傻缺似的拍着手说,“好呀好呀,干脆你们一人教我一个绝招,这样我肯定能过!” 费雪当时笑的特别开心,一副前辈关心后辈,上司体贴下属的模样,“好啊,不如我们这样吧,待会儿咱举行个小比赛,你要是赢了,我们就按你说的陪你,如果你输了的话,就得听我们的。” 然后就让他抽签决定比赛项目,甚至还由他自己来选择对手,他二话不说就答应了,组里的人擅长的不擅长的,他可是一清二楚。他当时心里有多得意,这会儿就有多想扇自己几巴掌。 他抽中了数独游戏,是那种超级难,一眼看过去全是格子的那种,开玩笑,这种东西,他一个专门做数据分析和统计的计算机高手,自称第二,除了郁清越谁敢称第一!然后他就十分狂傲挑了费雪做对手,然后…… 然后他一个战五渣就被迫在这里当人肉沙包! 他刚做到一多半的时候,费雪已经在一旁喝茶了,然后像一个老年人一样用茶杯盖刮着水面上不存在的茶叶,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小高啊,我记得你第一天就查过我的资料了吧,还记得我是学数学和天文学的吧。” 他靠在兰璇身上,泫然欲泣,一副小可怜的模样,咬着手帕,“记,记得,但那不过是本科……”越说声音越小。 “哎呀呀,现在档案科的人越来越懒了,更新资料一点都不及时,其实吧,我一边上班执行各种任务,一边抓着空闲时间就把硕士和博士也都读完了,所以数独这种东西,估计连妹妹都不会赢我呢。”费雪得意的笑道。 高羽则哭丧着脸道:“我现在怀疑那五张纸上根本没有我能赢的项目,你们一定是联合起来欺负我!怎么能这样对待每次破案都立下汗马功劳的我!”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气愤。 “怎么可能?”费雪打着哈哈道。 高羽则脱了身上的防护服,到兰璇身边强行要从他口袋里掏出那些小纸条,兰璇意思意思抵挡了两下,就任由对方掏出了自己口袋里的东西,然后一个一个摊开,地图速记?法语翻译?化学公式默写?星座辨认? 什么鬼! “你倒是说说!这里面有哪个是我能赢的啊!”高羽则一时都忘了对费雪的害怕,恨不得把纸条怼进费雪的鼻孔里,“要真是公平的话,怎么不比编程啊!” 费雪是谁,他理直气壮的说道:“成为高手的第一步,从挨打开始。” 我信你个白额吊睛大头鬼! “你要是不想练的话,就请我们吃饭吧,我知道有家日料店很不错哦。”费雪笑眯眯的说道。 我怎么可能一次次上你的当!高羽则气沉丹田,郑重道:“练!” 然后整个训练场就充满了各种方式,各种音高音调的哭天喊地。 四个人操练了一番要离开战术作战训练中心的时候已经是晚饭时间了。 “晚上去哪儿吃饭?”费雪问郁清越道。 “我今天要回家,我爸今天正好回来,一家人好久没在一起吃饭了。”郁清越正说着,一辆车开了过来,车窗摇下来露出了郁清让清俊的脸。 “我先走了。”郁清越和众人道别后坐上郁清让的车离开了。 “爸已经回去了,他说今天要亲自下厨。”郁清让笑道。 郁清越想到一贯严肃的郁嘉平系着围裙掌勺做饭的样子,表情柔和了很多,“我好久没有回去了。” “嗯,都是我和妈去青苑看你,你和爸一般也都是在调查局见面吧?”郁清让说道。 郁清越觉得自己应该道个歉,她想为这么多年,她一直都在微微的抗拒郁家人,没能真心把他们当成家人,没能全身心的信任他们,不自觉的用冷漠和疏离伤害了他们而道歉,但她最终没有说出口。 车子很快就到了郁家位于北山的别墅,郁清越进去的时候看到一个黑色的一角飞快的闪进了厨房。 俞晏女士无奈的翻了个白眼,装模作样的喊了一句:“老郁啊,孩子们回来了,你饭做好了没有啊。” 郁嘉平系着黑色的围裙,手里挥舞着炒菜铲,探出头来绷着脸说道:“嗯,知道了,先坐吧,还差一个菜马上就好了。” 郁清越脑海里突然浮现出吴远拿着自己女儿的项链时,那种绝望又痛心的表情,不自觉的说了一句:“爸爸,多放点辣椒吧,我喜欢吃辣。” 郁嘉平和俞晏女士当场愣住,郁清让露出个微笑。 “宝贝啊。”俞晏女士声音略微激动,“老郁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做菜啊。” 郁嘉平点头:“我这就去,清越你先,那个水果你先吃,爸爸这儿马上就好了……” 一家四个人坐在一起吃饭已经是很久没有过的事情了,郁清越看着一桌子菜,对郁嘉平说:“爸爸,谢谢你,做了这么多我爱吃的。”她的语调并不很自然,却也不是尴尬,仿佛小孩子在众人面前演讲时那样,挺着稚嫩的胸膛拼命想要展示自己的自信,却又有点底气不足的样子。 郁嘉平柔声道:“这孩子说这什么话,跟爸爸有什么谢的,爸爸为你做什么都是愿意的。” 郁清越吸了一口气,平静道:“爸爸、妈咪,还有哥哥,谢谢你们一直都把我当做真正的家人。是我一直以为亲生的父母况且残酷如此,更何况是没有血缘关系的你们而不愿接受你们,所以……真的抱歉。” 俞晏女士红着眼眶说道:“傻孩子,我们都懂的,你经历那么多痛苦的事情,怎么能够轻易相信别人呢,能像今天这样我们一家人在一起,我就心满意足了。” 郁嘉平点点头:“没错,清越啊,血缘关系有什么重要的呢,感情从来就不是靠血缘关系来维持的,爸爸这辈子做的最有意义的事情,就是把你从东南亚带回来,成为了我和你妈妈的女儿。” 郁清让摸摸她的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你只要知道哥哥永远为你撑腰就行了。” 郁清越露出个微笑,浅淡却真诚:“我也是,我觉得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就是被爸爸带回来,最幸福的事情就是成为你们的家人。” “没错,清越。”郁嘉平握着郁清越的手说道,“你想见的也见了,你想等的也等到了,所以没有什么是过不去的,爸爸希望你能忘了过去,勇敢的去享受以后的生活,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我郁嘉平的女儿,不需要委屈自己。” 郁清让笑道:“爸你可真有底气,不过清越啊,我也是这句话,你想要什么有什么,没有的哥哥都能给你找来,别委屈自己。” 郁清越弯弯嘴角:“我想要那个限量版的泰迪熊。” “没问题,明天就想办法给你弄来。”郁清让笑道。 “行了吧,你俩一个财大一个气粗的,幸亏我们宝贝是好孩子,不然都得让你们惯坏了。别说了,快快快,来吃饭,你爸多不容易才能做一回饭。”俞晏笑道。 郁清越看着向郁嘉平撒娇的俞晏女士,又看看一脸无奈的郁清让,第一次觉得自己从发梢到脚尖都是温暖的。 没错,她现在拥有的是别人做梦也得不到的,一切都那么美好,又有何必要庸人自扰,不论别人怎么样,她的家人永远都不会离开她。她没必要去迎合别人,她该忘记了,忘记过去,然后勇敢生活。 第三十三章 再见金念心 郁清越在家里住了一晚,北山别墅离调查局比较远,郁清越进办公室的时候,其他人都已经到了,包括好几天没见的范田青。 所有人的表情都有点奇怪,高羽则关了电脑显示器,冲她热情的招招手,“ 清越,你怎么才来啊。” “我说过你没什么能瞒得了我的吧,怎么了?”郁清越伸手打开显示器。 显示器上是一个女性死者的照片。 “这怎么了?新案子?”郁清越不解道。 费雪冲高羽则抬抬下巴,“说给妹妹听吧。” 高羽则于是调出资料,跟郁清越解释了一下他们之所以表情如此古怪的原因。 他今天照常往ViCLAS,也就是暴力犯罪联系分析系统里上传案件资料的时候,他之前设置的数据搜索提醒就弹了出来,显示了一件新上传的案子。死者女性,二十岁,头部遭暴力击打而死,凶器初步断定为棒球棍,凶手没有线索。 “和窦广仲案件很像是吗,除了受害者的性别。”郁清越看了看手里的资料,丝毫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和上次右芬氟拉明的案件一样,能确定是同一个模仿犯吗?” “并不能确定。不过小越越啊……”高羽则欲言又止。 “怎么了,你们又觉得这个死者长得和我很像?”郁清越有点奇怪,拿起犯罪现场的照片和尸体在解剖室的图片仔细看了看,“一张满脸是血,一张闭着眼睛,你们是怎么看出出来的?” 兰璇指着郁清越手中的照片,“这里,这位女性受害者的眼角也有一颗泪痣,和右芬氟拉明案的受害者一样,这是你面部比较显著的一个特征。” “所以这个凶手就是专门挑和我一样长泪痣的人下手?些许是他恨的人就是长着一颗泪痣呢?”郁清越说道。 “主要是刚才范小姐发现了一个问题。”一直没出声的费雪开腔了,“死者脸上的泪痣很有可能是画上去的。所以我们打电话给当地的法医室,确定那颗痣是用眼线液笔画的。高羽则做了面部分析,那颗痣的位置和你的几乎是分毫不差,你还认为这只是一个巧合吗?” “所以现在怎么办?我们要去处理这个案子吗?”郁清越道。 “所有的资料都在这儿了,不够我们对嫌疑人进行分析,况且你说的也对,我们都还不知道他针对你的原因。而且这个案子和右芬氟拉明案在距离几百公里的两个省份,难度很大,以现阶段的情况,主动出击没有多大意义。”费雪道。 “我觉得最大的问题是根本就还不能确定这个人是不是在针对我。而且之前你不也说了,模仿案的对象都是你进组以后办的案子,所以这个人针对的依然有可能是你。说不定下次就有像老高一样玩电脑的或者像兰哥一样的法国人遇害了。”郁清越说道。 “你不要说那么多了,现在就去打报告,从今天开始你休假。更大的可能性嫌疑人的目标就是你,犯案时间和我进组重叠才是巧合,他已经下手两次了,现在下手的对象不过是你的替代品,一旦这种代偿作用失效,他就会去寻找真正的目标,而这个有效代偿期的时间我们并不知道。所以我们不可能在有一个我们一无所知的连环杀手盯上你的情况下还让你继续工作,风险太大了。”费雪肃容道。 “我拒绝。”郁清越沉下脸道。她刚刚决定要勇敢地面对未来有可能发生的一切,不可能被一个像影子一样连存在与否都无法证明的人吓退。 “清越,你听话先回去吧,我估计嫌疑人很有可能就是和你处理过的案子有关系的人,我一定会仔仔细细地排查一遍的,一定很快就有线索的,你不要怕寂寞啊,我会带狗狗去看你的。”高羽则看气氛不对,连忙说道。 郁清越拍拍高羽则,“谢谢你,不过呢,我们直接前往参与调查的案件,每月平均三件,我在调查局工作一年零五个月,所以是五十多件案子。除此以外还有我署名的,写了案情分析报告的案件,平均一天五件,你不是数学很好吗,慢慢算。然后你还要去核查每个案件关系人的不在场证明,作案动机,和仅有的两件模仿案比对,按照正常程序,花费的时间我大概可以直接辞职换份工作了。” “妹妹……”费雪有点泄气,其实他知道自己是没有办法说服郁清越的。 “也许我说的不对,但是嫌疑人是怎么会知道我们最近处理过的案件的信息的呢?”一直没有说话的范田青忍不住轻柔地说道,“会不会是上次把消息透露给媒体的人干的?嫌疑人在调查局有内应?” 兰璇摇摇头,“那个人不过是个初级调查员,冀安的父亲为了救自己的儿子,引导舆论所以才收买了他,已经被辞退了。” 众人都清楚暴打组的案件并不是什么机密,这些连环杀人案,当地媒体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报道,嫌疑人并不需要费多大功夫就能获得信息。而且右芬氟拉明的案子也说明嫌疑人并不能获得太过准确详细的案件信息,他只知道陈素秋借助减肥药来杀人,却并不知道具体是哪种减肥药,所以才会使用陈素秋从来没有使用过的的右芬氟拉明。 “妹妹。”费雪叹了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从今天开始我接你上下班,如果我没有时间的话,就让兰璇来,不管怎么样,一定要小心。” 郁清越点点头没有拒绝。 桌子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高羽则随手接起来,“嗯,嗯?行吧,让她进来吧。门口值勤的人打电话说一个叫金念心的人要见郁清越。” 金念心走进暴打组的办公室,对所有人都点头示意后径直走向郁清越,郁清越将她带到了会客室。 “你看上去气色好多了。”郁清越放下水杯说道。 “嗯,孩子也不怎么闹腾,我胃口也不错,所以最近身体确实好了很多。你呢,那时候受了很严重的伤不是吗?”金念心看了看腹部温柔的说道。 “基本好全了,只是被限制了外勤而已。你来找我是有什么事儿吗?”郁清越问道。 “我和婷婷要出国了,特意买了从中都国际机场出发的航班,就是为了来谢谢你。”金念心说道。 窦广仲的案子还在审理中,牵涉到好几条人命,案件的审理异常的漫长,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做出最终的判决。不管怎么样,她都已经做好了接受最坏结果的准备,有可能帮到窦广仲的材料也已经全部交给了委托律师,她留着也无用,不如听窦广仲的话,先带着婷婷去美国,毕竟婷婷的腿是拖不得了。 “我临走之前去见了广仲最后去的那户人家,女主人叫黄雪的,你还记得吗?”金念心问道。 郁清越点点头,这样的事情她不想记得也难。 “她丈夫的伤已经好了。我和她聊了很久,她并没有遭受家暴,是广仲误会了。”金念心说道,她看郁清越的表情一点都不惊讶,不由得问道,“你早就知道了对吗?” “嗯,当时在她家里看到墙上挂着的照片就知道了。”郁清越说道。 黄雪之所以会在窦广仲的名单上,也是因为她最近常常买红花油之类的治疗跌打损伤,活血化瘀的药。这的确很容易被误会遭受家暴,但郁清越看到黄雪的购买记录集中在最近两个月,而且她结婚已经十年,孩子都八岁了,正常情况下,家庭暴力行为会在婚姻初期就表现出来,不会隔这么久。 她当时就觉得事情可能不是窦广仲想象的那样,后来躲在黄雪家的厨房的时候,对面走廊正好是一面照片墙,上面有一张照片是她和儿子石峰都穿着跆拳道服和教练的合照,那时候她就明白了,黄雪是为了儿子,在和他一起学习跆拳道,所以才会买那些药,不光是自己用,也给儿子用。 “原来如此,她真是一个伟大的母亲。”金念心说道。 “伟不伟大的,其实不重要,但她的确是一个好妈妈。”郁清越沉声说道,“你也是,不需要成为一个伟大的母亲,只需要做一个好妈妈就够了。” “你说的对,我希望自己能做一个好妈妈。”金念心点点头。 郁清越送走金念心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兰璇正在发卷宗,吴远的案子虽然过去了,但他的桌子上又攒了不少案子。 “清越这次还好,给你的案子不多,四五件而已。”兰璇看郁清越进来,笑着说道。 没一会儿,去开会的费雪打着哈欠回来了。这次会议本来是只有各部门的直接负责人,例如特应处处长,人事部部长等,但因为费雪职级比较高,所以也需要参加。 “来来来,咱们组开个小会,宣传一下这次会议的精神。”费雪瘫在椅子上,敲着桌面说道。 所有人都转过身看着他。 “这月底要进行战术作战比赛,说是为了十二月,也就是年底的年终考核做个预热,个人或者团体形式的比赛都有。我看看啊,速记,射击,搏击还有小组对抗,很多项目,你们自己看吧,虽说咱们组只有四……呃五个人,但正好符合小组对抗的人数,所以这个项目我就先擅自定下来了,其他的个人项目,你们自己挑擅长的斟酌着报吧。”费雪说道。 小会开完,所有人都继续投入工作,只有高羽则在那里和范田青兴致勃勃的研究比赛项目的表单。 第三十四章 打靶 第三十四章 在靶场 高羽则这两天心情很不好,别人逗他都没有反应了,兰璇以为他工作压力太大,默默地帮他分担了好多工作。 郁清越研究了他一会儿,把兰璇手里本来打算发给高羽则的卷宗拿过来狠狠拍在高羽则的办公桌上,表情冰冷中带着点戏谑,“你不会是因为发现自己完全没有必胜的项目在发愁吧。” 高羽则呆住,众人哄笑。 他顿时恼羞成怒,把表单一甩,“这个东西,简直就是在针对我嘛,别说个人项目了,就算是团体对抗,我也肯定是当炮灰的那个!” 比速记吧,他比不过郁清越,速算之前又刚输给了费雪,搏击的话,别说光是暴打组了,就是调查局的其他部门也是高手如云。比赛项目没有编程,就算是有,他也不一定能赢得过网络犯罪打击科的人呢。 “高羽则,别这么丧嘛,团体对抗的时候我们会保护你的。”费雪说道,看着高羽则感动的小眼神,微笑道,“实在不行,你多穿两件防弹衣,在最前面当肉盾,也算是立功了。” 高羽则脱力的在桌子上瘫了一会儿,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兴奋的说道:“到时候可以选武器对吧,要不我拿一个,那个叫什么来着,就上次我们一起看的电影里面那个壮汉手里的,杀伤力特别大的那个,到时候一阵突突突,谁也不怕。” 费雪笑道:“那是美国M60通用机枪,先不说别的,不配弹链,光是空枪就有二十四斤重,你扛着那玩意儿,根本没有位移速度,简直就是活靶子,肯定分分钟打得你冒青烟。” 郁清越笑道:“况且这种枪械多用在战场上,使用者一般都是部队,特种部队,咱们调查局,面对的主要是一些独立或者成组织的罪犯,用不到那样的火力。” “行了,比赛的规则都还没有发布,你想太多了,赶紧打起精神好好工作吧。”兰璇放下心来,笑着拍了拍高羽则的脑袋。 郁清越走到费雪桌前,靠在窗台上对他说道:“我记得你以前说过,你当过一段时间的狙击手,在哪里?” “啊哈。”费雪笑笑,向后一仰,习惯性的又把双腿搭在桌子上。他今天穿的很休闲,米色的针织粗线套头毛衣,腿上是深灰色牛仔裤配深咖色切尔西皮靴,看着又闲适又舒服。“那可是一段很复杂的经历啊。” “要不要比一比。”郁清越看着窗外叶子已经几乎全部落光的树说道。 “比什么?”费雪饶有趣味的问道。 “射击,如果我赢了的话,你就告诉我八年来你的生活。”郁清越道。 费雪愣住,然后笑道:“好啊,要是我赢了,那你也要回答我一个问题,至于具体是什么问题,到时候再说吧。” 于是两人下班后便来到了战术作战训练中心的靶场。 只是…… “为什么你们也来了?”费雪挑眉,看着剩下的三个人。 “观摩,学习,毕竟我这方面很不擅长嘛。”掩饰不住一脸八卦的高羽则兴奋的说道。 “我来指导他。”兰璇一脸温柔的笑,指指高羽则。 范田青娇柔笑道,“比赛的时候我也不想拖大家的后腿啊。” “你有持枪证吗?”费雪问道。 范田青一愣,“呃,没有。”她以为当了调查局的调查员自然就能够配枪了。 “那你就先不要做打靶训练了,很危险,看看就可以了。”费雪道。 范田青不情愿的点点头。 郁清越走进打靶场,靶场管理员是郁嘉平的战友,年轻时是特种部队的神枪手,为人严肃认真,高羽则看见他腿都要打怵。他特别爱护枪支,在这方面甚至有些吝啬,常常不愿意把好枪拿出来给人用。 管理员看见郁清越进来。没说什么,沉默的点点头,带上一大串钥匙把人领到了枪支保管室,打开重重防盗门,淡淡说道:“选吧,电脑在那,自己登记。” “哇哦,我从来没有进来过这个里面,真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枪械。”高羽则道。他做射击训练的次数不多,每次来管理员都臭着一张脸,给他一把□□和一些空包弹,让他自己练,以至于他一直以为调查局的靶场就那么几把枪呢。 兰璇翻了翻电脑,“我看看你每次来都练的是什么枪……嗯,美国M1911□□啊,嗯,不错嘛,是很经典的□□。” 高羽则半信半疑:“真的?那我为什么每次成绩都那么差?” 费雪笑着挑选自己顺手的狙击□□,“那和枪还真没多大关系,纯粹是你水平不行吧。” 郁清越边选枪边说道:“严格意义上说和枪也是有点关系的,M1911并不适合你这样的新手,尤其是你这样比较瘦,胳膊肌肉力量较弱的新手。它重量大,后坐力也大,所以子弹一打出去就会免不了的偏离预计轨道,你自然打不准。不过,你技术差也是真的。技术好的人,比如说我、组长和兰哥,就可以根据各种数据来使得射击更为精确。”郁清越面无表情的用手优美的画了一条弧线,把自己、费雪和兰璇圈起来。 高羽则:“……”对不起,是我多余了! 兰璇笑着说道:“好了,不逗你了,你试试这把枪吧,可能不是最好的选择,但绝对比1911适合你。”说着他递给高羽则一把枪,一把美国柯尔特“蟒蛇”□□。 “这把枪重量要轻一些,弹巢和击锤之间的距离比较短,所以也就提高了射击的精度和速度,而且它的战斗型机械瞄具也更有利于你瞄准目标。”兰璇解释道。 高羽则看着手中极具复古感设计的□□,激动的不行,“你知道吗,我特别喜欢这种□□,感觉就像西部牛仔似的!” 其他人都被他逗笑了,就连郁清越的表情都透出一点无奈。 “既然这个好用,管理员干嘛不一开始就把这把枪给我呢,看我出丑在心里偷偷笑话我吧。”高羽则说道。 “因为贵啊,这把枪99年就停产了,所以价格被炒得很高。”费雪说完,看向郁清越:“怎么样,选好了吗?” “嗯。”郁清越点点头展示自己的选择。 “雷明顿M40,重量轻,后坐力小,可调式贴腮板和后坐衬垫,射击舒适度高,不错的选择。”费雪夸道,“我是这个,德国拉塞尔公司的R93狙击□□,我最常用的枪,” 郁清越看着正在穿戴护具,身材修长的费雪,不知为何,突然就急于知道他过去八年的经历,如果没有记错的话,R93经常被用于军队和战场上。 “我没有狙击手的经历,所以直接比赛的话对我很不利。”郁清越道。 “那你想怎么比?”费雪一脸不由自主的宠溺。 “比总环数,你五颗子弹,我八颗。”郁清越说道。 “哇,这就不是我偏心了,你这有点儿赖啊,组长总分五十,你总分八十,你只要平均打出个七环就赢了。”高羽则面上一脸正气,眼神里却闪烁着看好戏的光芒。 “可以。”费雪笑道。他已经穿戴完毕,身上突然就散发出一种以往从来没有的英姿飒爽,威风堂堂的气质,把除了兰璇以外的三个人都看呆了。 尤其是郁清越,她看着费雪的笑容,仿佛眼前站着的就是八年前的雪林·福特。不同于费雪的浪荡不羁,潇洒肆意,那是一种阳光又英气的感觉。费雪在化名雪林·福特的时候,故意把皮肤晒得很黑,头发和瞳孔也都变装为黑色,每次笑的时候都会露出一口白的反光的牙齿,显得特别可爱阳光。 那时候他身上明明担负着巨大的责任,还有身为卧底,置身黑暗走钢索般的压力和恐惧,笑起来却没心没肺就像个孩子一样。而现在,费雪明明就是个身份有点特殊的国家公务人员而已,基本上过着朝九晚五的生活,面对的是危险程度远远不及东南亚黑恶势力的罪犯,笑起来眼底却往往另有深意。 郁清越抱着枪站起来,她也已经带好了护具,眼神坚定地看着费雪。 费雪看着眼前一脸跃跃欲试的郁清越,心里有些异样,他不止一次的意识到,眼前的郁清越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十二岁,娇蛮任性的小女孩儿了。 其实郁清越的想法他一眼就看出来了,无非是想要知道过去这八年自己究竟为什么没有来找过她,自己过去这八年生活的怎么样。其实这件事情很好解释,只不过多说无益,他还不想被自己照顾过的小女孩看透,所以今天的这场比赛他绝对不能输。 “你想好要问我什么了吗?”郁清越问道。 “嗯?”费雪一愣,那不过是为了公平比赛随口说的一个赌注而已,他还没有好好想。如果要问的话,他最想知道的就是八年前他离开后,郁清越的身上发生了什么,为什么会被郁嘉平收养,背上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伤。 但这个,会伤害到她吧?费雪突然失笑,原来他们都对这八年耿耿于怀啊。 “我能问你什么,无非就是问问你的感情史罢了。”费雪开玩笑的说道。 “是吗……”郁清越轻轻答道,背着枪往外走去,“我觉得你不用想了,我不会给你机会的。” 不得不说费雪真的很喜欢郁清越脸上这种自信洋溢的表情,就好像以前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女孩儿一样,他微笑不语,跟着走出去。 几人驱车来到了野外靶场,这里有射击目标超过一公里的狙击练习专用场地。 今天天气晴好,微风,郁清越挑选了受风力影响最小的狙击道,趴在地上,双腿伸直脚尖外旋,调整贴腮板和衬垫,做好射击的准备工作。 费雪忍不住吹了个口哨,“啧啧,相当专业嘛。”然后自己也趴在地上,瞄准了靶子,表情变得严肃又认真。 高羽则看着都忍不住紧张起来,小小声问兰璇道,“怎么组长和清越的姿势不一样啊?” 兰璇低声道:“清越这种双腿伸直的姿势虽然不舒服,但是左臂负担小,适合她这种身材比较瘦小的人。组长这种左腿伸直右腿屈曲的姿势虽然舒服也比较稳定,但是对左臂的负担很大,只有组长这种身材高大,肌肉结实的人才适合。” 高羽则一脸崇拜又嫉妒地看着兰璇:“靠,我发现你怎么这么能耐呢?你不是学新闻出身的吗,怎么啥都知道?” 兰璇看着他小狗一样的表情,忍不住笑了,“哪能什么都知道,没那么玄乎,不过是上大学时正好被选入特种部队,所以军事方面还算了解些。” “哦,这样啊……哎,不对啊,我记得你不是二十一就毕业了吗,那你什么时候去当的兵啊。”高羽则备受打击,算来算去他都是暴打组最弱的那一个啊。 “十七,而且我上的本来就是军校……呃,不重要,赶紧的,组长他们的比赛开始了。”兰璇看着一脸失落的高羽则,赶紧转移他的注意力。 郁清越和费雪的比赛完成的相当快。 因为费雪使用的R93狙击□□需要手动完成上膛和退膛的动作,所以除去这个时间,费雪几乎是没有一秒间隙的打完了五枪。 郁清越在心里默默的数完了费雪的五枪,她还一枪都没打,也并不知道费雪的成绩,但是哪怕她总环数只有五十一环,也是稳赢。 郁清越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瞄准靶心,射出了第一枪。 糟了!□□的后坐力比她预估的要大。 四环!只有四环! 郁清越立马调整了瞄准点,重新估算了风力的影响,打出了第二枪。 六环! 郁清越打出每发子弹后,都在调整,但是枪的后坐力让她的肩膀隐隐发痛,俯卧的姿势对腹部的压迫也越来越大,尽管在尽力的调整心态,但郁清越感觉自己的手心还是在发热出汗。 打完八颗子弹后郁清越站起身,看来还是对自己的枪法过于自信了,她□□的射击成绩是得过调查局射击考核第一名的。最终得了四十九环啊,不过也足够了吧,毕竟费雪枪开的那么急,说不定……说不定他也是想借这个机会告诉自己他过去的八年,所以有意放水呢。 她转过身,费雪已经靠在车上和高羽则他们闲聊了。 “成绩差强人意啊,妹妹,你还是太瘦了,肌肉力量不足,所以没法稳定住□□。”费雪笑道,“所以,不好意思,承让了。” 什么!郁清越看了一下费雪的成绩,五十分整! 太不甘心了! 一旁高羽则已经彻底化身为费雪的小迷弟,缠着费雪要他教自己射击,就连兰璇都少有的流露出敬佩的目光。 郁清越承认,她确实是太自大了,把狙击想的太简单了。“你想问我什么?”她不甘愿的说道。 “还没想好,先欠着吧!”费雪笑道,“等哪天我想好了,我会问你的。” 郁清越面无表情的点点头道:“是我技不如人,那我就等着吧,但如果有下次,我一定不会再输给你的。” 费雪摸摸她的头,“那是,你才多大呀,我肯定是慢慢不如你了。” “你老实点儿吧,时候不早了,你还练不练了。”兰璇一把搂住不断往费雪跟前凑的高羽则的脖子说道。 “我练啊,我想练,我这不就想让组长教教我嘛。”高羽则敬畏的看着费雪。 “我教你。”兰璇道。 “怎么的?你在部队也是狙击手?!”高羽则激动地问道。 兰璇看着他大汪汪的眼睛,哽了一下,缓缓道:“……通信兵。” 高羽则翻了个白眼:“切!我还是让组长教我。” 这么多年了,兰璇很少有这种气结的感觉了,他额头的青筋跳了两下,一把箍住正冲向费雪的高羽则的脖子,“就你这三脚猫的本事,我教你都绰绰有余。” 高羽则小声道:“教就教,干嘛老锁喉啊,还打击人?” 费雪了然的看了兰璇一眼,笑道:“你还是让兰璇教你吧,我教你的话,你得让我骂死。行了,都上车吧,回室内靶场。” 第三十五章 费太太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高羽则绘声绘色的把费雪出神入化的枪技跟办公室里里外外其他科室的人都夸耀了一遍,然后带着消息回来了。 “哎哎,发文件了,年底考核前所有调查员的资料都要核实更新,跟往年一样,自己看过没啥毛病确认就行。”高羽则说道。 “拜托了。”除了新来的费雪和范田青,其他人都熟练的说道,看都没看高羽则一眼。 “那我也拜托了,十分感谢。”范田青温温柔柔的笑着,红着脸不好意思的说道。 高羽则傻傻一笑:“没问题!” 费雪见状也笑道:“那我也就不客气了。” “哎,等一下,组长你上次的信息还是国际警察那边的,上面什么也没有啊。”高羽则道。 “那时刚来,前几天已经把档案转交过来了,所以很多信息就用不着对内部人员保密了,应该已经解封了。”费雪翻着卷宗漫不经心的说道。 “哦?”高羽则眼珠子一转,“那我可得好好看看了。” “等一下!”费雪大声道,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还是我自己来吧。” 高羽则不明所以,“可是我已经打开了……”然后眼睛直勾勾地盯着门口,就像魂被收去了似的。 费雪也呆在当场。 郁清越几人抬头一看,原来是进来了一个成熟妩媚,风情万种的大美女。 褐色的头发是美女标配大|波浪,灵动又有光泽,完美大气的五官,精致勾勒的红唇,锋利的高跟鞋,笔直修长的双腿,一身白色套装,领口开得低而不露,行动间散发着高雅气质。 美□□雅的看了一圈,视线落在费雪身上,立马露出一个带着小女人般惊喜又期盼的笑容,让人心生怜爱,“老公。” 老?老公! 高羽则机械的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已经被打开的费雪的档案,婚姻状况那一栏里赫然两个大字:已婚! 他旁边就是郁清越的桌子,郁清越轻轻一蹬脚,就把把椅子滑过来要看,他凭着直觉就想关电脑,不知道为什么,他就觉得不能让郁清越看到,但是郁清越已经轻飘飘的扫了一眼那两个字,又轻飘飘的滑回去了。 高羽则打了个冷颤,怯生生的嗫嚅道:“小越越?” 郁清越什么也没说,和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的打开卷宗,认认真真的开始写案情报告。 费雪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下意识的看了郁清越一眼,然后对高羽则说道:“你把那先关了,完了我自己确认。” 高羽则连忙关了费雪的档案,多一眼都没敢看,气氛让他忐忑,但他还是偷偷的瞄了美女好几眼。 “啪!”兰璇肃着脸,把厚厚一摞卷宗重重的拍在高羽则的桌子上,“还看!这些都是你的,下班之前把案情分析报告邮件给我。” 高羽则一脸懵的看了一圈,发现他的卷宗是最厚的。“兰哥?”高羽则莫名的有些委屈,今天是什么黑色星期五吗,怎么大家都这么尖锐啊? “需要我帮忙吗?”美女走过来温柔说道,“我可是专业的哦。” “克拉拉!”费雪沉声道,“这是我们组的工作,你不要随便插手!” 克拉拉回身撒娇道:“谁让你不理我。我已经申请到A国工作了,虽然单位还没确定,不过以后我们夫妻就可以天天在一起了,我当然要和你的同事打好关系嘛。”她的撒娇不同于小女孩儿,丝毫不会给人黏腻感,优雅又娇俏。 费雪利索的穿起大衣,一把握住克拉拉的手,拉着她走了出去。 克拉拉嘴里说着“轻点儿”,还不忘对办公室里的其他人说再见。 办公室里瞬间安静下来。 高羽则都不敢大喘气儿,小小声的对对面的兰璇说道:“兰哥,你是不是搞错啦,我怎么会被分到这么多案件啊。” 办公室中间田字分布四张桌子,高羽则和郁清越并排,对面兰璇一个人有两张桌子,因为他文件很多,所以一张桌子根本放不下。 平常兰璇为了方便和对面的郁清越、高羽则交流,都会把文件均匀分成矮矮的几摞,今天却垒的高高的,挡住了高羽则可怜的小眼神。 高羽则看看旁边的郁清越,想求助又不敢,只好对着兰璇不管三七二十一的认错,“呜呜,兰哥我错了。” 郁清越一巴掌拍在他桌子上,吓得高羽则差点跳起来:“怎,怎么了?” “拿过来,我来写。”郁清越面无表情的伸手说道。 “真的?”高羽则觉得不太好,但他真的写不完啊,所以还是把一沓文件给了郁清越。 兰璇看着直叹气。 郁清越对着一堆卷宗,眼睛都没从电脑上挪开一直写到了天黑,下班已经很长的时间了,兰璇和高羽则一直陪着她。 兰璇走到她桌前,“清越,时间不早了,回去吧。” “对啊,我和兰哥送你吧,或者我们一起去好好吃一顿再回去,兰哥请客,别难过了。”高羽则连忙说道。 “难过?”郁清越低声道,我哪里难过?难过个毛! “你瞒不了我们的,清越。”兰璇温柔的说道。 “是吗?”郁清越抬抬眼,她起身收拾东西,笑道:“没关系,我自己先回去了。” 她打了个车,告诉司机地址后,就看着车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发呆。虽然只是一眼,但她还是记住了费雪的地址,离调查局不算近,靠近市中心,是新修的高级公寓。 她到公寓楼下,报了费雪的名字。管理员拨了内线电话没人接——费雪还没到家。郁清越被告知她不能进去,于是她便到大楼对面绿化带的椅子上坐下来等。 天气特别冷,云又黑又沉,憋着一场雪。 郁清越坐了不知道多久,她缩起腿,紧紧的抱着膝盖,蜷成一团来让自己暖和些。 面对这样的情况,她本能的想逃避,但她知道逃不了的,而且她答应过家人要勇敢面对,所以她来了,把话说个清楚,问个清楚,是继续等待还是彻底死心,自己应该做出个明确的选择。 一直到十点多,郁清越朦朦胧胧地听到一阵熟悉的发动机声音,她抬起头,果然是费雪的车,刺眼的车灯让她不由得闭上了眼睛。待她睁开眼睛,费雪已经把车停在了公寓门口,把钥匙交给了专门泊车的人,从车上走了下来。 郁清越刚想喊他,就看到副驾驶下来一个高挑靓丽的身影,是克拉拉。克拉拉上前亲热的挽住费雪的胳膊,两个人一起走向公寓大门。 妈的,车灯真是太刺眼了,刺得我眼泪都出来,郁清越想。 会发现我的吧,发现我啊,不是说不管我藏在哪里都会被你发现吗?这次也像以前一样发现我吧。郁清越眼睛紧紧盯着费雪的背影,眼睛里是浓得化不开期望和深切的绝望,发现我吧,会发现我的吧,我们离得这么近啊,发现我吧。 ……求你了。 费雪和克拉拉走进了公寓,头也没回。 雪突然下了下来,很大,纷纷扬扬。 郁清越觉得自己的睫毛结冰了,眼睛沉重的她怎么也睁不开…… 她用冻得青紫的手拿出电话,用僵硬的手指拨出号码,“哥,你来接我一下好吗。” 郁清让不顾雪天路滑,一路上让司机把车开的飞快,但他到郁清越所说的地方的时候,郁清越整个人还是已经被雪打湿了。 他匆匆下车,快步走到郁清越面前,心疼的用大衣将她整个人裹起来抱上车,让司机直接开回自己家。 郁清让平时基本都住在自己公司大厦的最顶层,只是偶尔才会回北山别墅而已。 “清越。”郁清让紧紧的搂住怀中的人。 “……唔”怀里传来了郁清越的啜泣声,然后那个声音越来越大,变成了嚎啕大哭,即便是听的人也能深切的感受到她那种死心裂肺的痛苦。 郁清越把整张脸都埋在郁清让的外套里,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她实在太难过了,几天前说好的坚强勇敢此刻全部化为了泡沫,要把她淹没了。 没办法,还是没有办法啊,不管过了多少年,不管自己有没有长大,她都无法让对方接受自己,也无法向对方传达自己的心意。这八年,这八年只有她一个人在希望和绝望里痛苦挣扎,在期待与失落中辗转反则,只有她一个。 郁清让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无奈又痛心的摸着郁清越的头发。他叫女助理过来帮郁清越洗了澡换了睡衣,但郁清越依然不能停止哭泣,已经很久了,依然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啜泣不已,眼泪不断濡湿她纤长的睫毛,顺着脸颊滴落在沙发上,很快就洇湿了一片。 他也已经给兰璇打了电话,知道了事情的始末,顺便也已经给郁清越请了假。 “这么多年了,你既然这么痛苦,不如就放开吧。”郁清让轻轻说道。 郁清越的啜泣声略微停了一下,又变成更为痛苦的哭泣,仿佛只是想一下,都让她的心痛的像是被一枪贯穿了。 郁清让不在说话了,只是坐在她旁边的地毯上静静地陪着她,让她哭个够。 “我听说,放弃爱一个人只有两种原因,要么是因为自己心死了,要么是因为对方让自己死心了。一个人之所以陷入悲惨的境地,往往不是因为对方让自己死心了,而是因为自己心不死。”很久,郁清越突然说道。 “是吗?”郁清让看她平静了不少,松了口气。 “我饿了。”郁清越换了个姿势让僵硬的身体活动了一下。 “我也是,所以已经让助理定了餐,应该很快就到了。”郁清让说道。 郁清越没有说话,一直看着客厅的一角,那里放着限量版的泰迪熊,是郁清让早上刚收到的。 他看了看郁清越,虽然她表情看上去是放松了很多,但怎么也掩饰不了眼睛里的灰暗,里面充斥着她口中不知是死心还是心死的绝望。 “清越,他当年并没有对你做出感情上的承诺不是吗,在他的眼里,你真的只是他卧底任务中遇到的一个小女孩儿而已,八年过去,你们在这期间完全断绝音信,没有任何感情基础,你又怎么能指望他对你的感情做出回应呢。”郁清让劝解道。 “对啊,可能是我太自信,以为他一定会明白,会理解我的心。”郁清越低声道,“或者他明白了,但因为无法接受所以故意当做不明白。不管是哪种情况,我的确是该放手了。” “我不想回去,也许就像妈妈说的,我该换个工作了。”郁清越道,“不看见,就不烦忧。” “那你就先住在这里吧,还是那间房,就这样回去,爸和妈一定会担心,我会让人把你的东西给你送过来。辞职的事情你可以再想想,这几天已经给你请好假了,你可以先平静一下。”郁清让说道。 “谢谢你,哥。”郁清越说道,“那个,帮我拿过来好吗?”她指了指角落里的泰迪熊。 郁清让不由得摇摇头,还是不能彻底放开啊。 另一边,费雪拉着克拉拉一路来到停车场,让人上了车,虽然他很生气,但动作还是很绅士的没有伤到对方。 克拉拉微笑着道:“Fisher,就是因为你这么温柔,所以我才不能放开你啊。” 费雪无语道:“非得让我打你两拳才可以吗?Clara,我在离开国际刑警的时候就已经打过离婚报告了,离婚协议我也已经留给你了,你说会签字的,为什么我的婚姻关系还是已婚?” 克拉拉从包里拿出两页纸,“很简单,因为我压根就没有签名啊。” “为什么?”费雪很惊讶,“那只是为了卧底任务才协议结婚的,当初都说好的不是吗?难道你是想要赡养费吗?” “我根本不在乎钱,我只在乎你。”克拉拉说道,“我后悔了,说到底当时也是因为你我才会答应结婚来帮助任务的,换成别的男人我才不会答应。”克拉拉拨了一下头发。 “别闹了,你知道我不会再回ICPO,我对你除了同事以外也没有别的感情,所以你还是签了字早点回去吧。”费雪略有些烦躁,不由得点了一根烟。 “啊哈,真是无情啊,亏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过来,请我吃顿饭再逛逛不为过吧,哪怕是普通同事!”克拉拉加重语气道。 于是费雪带她去吃了最具A国特色的餐厅,因为餐厅很热门,所以上菜很慢,一顿饭吃了很长时间。 “饭也吃过了,你为什么还不回去?”费雪停下车问道。 “因为没有订酒店啊。”卡拉拉笑道,下车上去挽住费雪的胳膊,“收留我一晚上不介意吧,好歹作为夫妻的时候在一起住了那么久呢。” “一晚是没问题,我刚刚已经帮你定了明天的机票,到时候自己打车去机场吧,我还要上班。”费雪想把她胳膊扒拉下来,却被对方一把抓住手,不依不饶的。 两个人就这么暗地里较着劲儿的走进了公寓大门。 电梯就快来了,费雪突然回头往大门外看去。 “怎么了,电梯来了,走吧。”克拉拉奇怪的问道,然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你在看什么?哇,下雪了啊。” “没什么,只是有种奇怪的感觉。”费雪挑挑眉,“大概是错觉,走吧。” 费雪住的是个面积一百五十平米的跃层,纯男性的空间,简洁又冰冷。 克拉拉围着房子转了一圈,笑道:“你还是老样子啊,看着一副温柔多情,绅士有礼的模样,实际上谁都不能真正走进你的心里,正可谓多情便是无情啊。” “那个……是你们办公室里的小姑娘吧?”克拉拉站在落地窗前,看着楼下说道。 什么!费雪惊愕,放下杯子大步走到窗前往下看去,不过只看到一辆车飞快的离开了。 “好像有人把她抱上车了,不过离得太远了,我也不太确定,而且雪下得好大啊。”克拉拉话都没说完,就看见费雪跟一阵风似的,只穿着薄薄的家居服,光着脚穿着拖鞋就冲了出去。 是妹妹吗?怪不得刚才会有那种异样的感觉。天这么冷,雪这么大,她究竟在那里呆了多久! 费雪冲出大门的时候,外面已经没有人影了,管理员回头看见他问道:“费先生你回来啦,外面等你的小姑娘你见着了吗?” “小姑娘?”费雪反问道。 “对啊,有个瘦瘦的,长得蛮漂亮的小姑娘来找你,我看外面冷让她进来她也不进来,结果泡个茶的功夫人就没了,你要是没见着的话,那可能就是回去了吧,不然在外面等这么长时间还不得冻出个好歹。”管理员絮絮叨叨的说道。 真的是她?费雪一阵心痛,天这么冷,还下着这么大的雪…… 费雪失魂落魄的回了家,就看见克拉拉打开了他的电脑,正看得一脸兴味,见他进来,挑起精心修过的眉毛,表情略带讽刺的说道:“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理由,其实就是为了她吧——八年前东南亚的阿芙蓉!” 克拉拉转过电脑,上面全是郁清越的照片,从十八岁开始,密密麻麻的几百张,都是郁嘉平的秘书发给他的郁清越的生活照,这些照片按时间顺序好好的被放在一个隐藏文件夹里。 “你爱上她了吗,那个人的女儿阿芙蓉,你疯了吗!”克拉拉吼道。 “你不要胡说!”费雪拍案,“她已经不是阿芙蓉了,八年前她就已经不是阿芙蓉了!” “所以你承认了吗?因为她换了个身份,她长大了,你就控制不住自己了吗?”克拉拉看着费雪纠结的眉头,不由得放软了口气,“你忘了她的母亲了吗,你忘了她那个恐怖的身世了吗,你忘了……阿比盖尔了吗?” 费雪瘫坐在吧台椅上,双手撑着额头,“阿比盖尔和她没关系。你自便吧,我很累,先休息了。”然后起身进了主卧。 这晚他久违的做了一个梦,一个特别清晰的,关于阿芙蓉的梦。 第三十六章 雪林和阿芙蓉 “芙蓉!”雪林的面孔突然出现,笑的开心,健康黝黑的皮肤显得牙特别白。“我果然又找到你了!我说过的吧,你藏到哪里都没用。” 阿芙蓉紧紧抱住双腿,白了雪林一眼,“下次我会藏得更远,让你找不到我!”她气呼呼地撇过头。 她这次藏身的这个树洞比较小,雪林再三打量了一番,确定自己钻不进去,只好伸出手继续哄诱道:“快点出来吧,大小姐,姑奶奶,小公主?你明知道雨林里到了晚上很危险的,我这次出来可没带枪啊,所以我们趁着天亮赶紧回去吧。” “喂。”阿芙蓉低声道。 “怎么了?”雪林看她一时半会儿的没有出来的意思,只好在树洞外找了根看上去还比较干爽的枯木坐了下来。 “你到底是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啊。”阿芙蓉盯着脚尖问道。 “嗯。”雪林摸着下巴想了想,笑着说道:“大概是一种感觉吧,一种我们心灵相通的感觉,所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阿芙蓉看着他那得意洋洋的笑容,偷偷捂嘴笑了笑,自己爬了出来。 她在里面的时候因为太暗了雪林没发现,她出来雪林才看到她左边的脸颊肿的厉害,上面还有清晰的五个指印,红肿发紫,即使阿芙蓉的皮肤比较黑也看的清清楚楚,可见打的人下了多狠的力。 “她又打你了?”雪林心疼的看着阿芙蓉红肿的脸颊,都不敢上手摸。 “她要带我去见那个男人。”阿芙蓉面无表情的说道。 “你又不肯听她的话对不对?”雪林无奈地说,“你不要每次都这样硬和她对着干,你明明知道那个女人已经是个疯子了,偶尔妥协一下好吗,不要总是搞得自己遍体鳞伤。” “我才不要!她自己要向那个男人献媚,还指望我去给她争脸面,想都不要想!”阿芙蓉大吼道。 雪林叹口气,背起她向寨子的方向走去,“然后呢,你不答应她,她是不会罢休的,更不可能看着你跑出来,所以你最后还是答应她了是吗?” 阿芙蓉搂紧雪林的脖子,在他的T恤上蹭了蹭出汗的额头,闷闷道:“如果我不去的话,她说要把你送去当‘鸽子’。” 雪林一愣,停下了脚步,“芙蓉,谢谢你又救了我一次,真的很抱歉,如果不是我的话,你就不用勉强自己答应她了。” 阿芙蓉道:“没关系,如果不是你的话,我早就变成见血封喉的肥料了。你救了我的命,而且这两年一直照顾我,给我做饭,给我疗伤,给我洗衣服,给我买书,教我很多知识,所以我们是互相照顾,互相保护,相依为命啊。” 雪林笑道:“你放心,我会一直照顾你的。” 阿芙蓉趴在他的背上,对着他的耳朵说道:“你也放心,只要有我在,我绝对不会让你去做‘鸽子’,你一直在我身边,等我长大我就嫁给你。” “芙蓉……”雪林摇头失笑,“你才十二岁哎。” “那有什么,那个女人十五岁的时候就生下阿姐了啊。”阿芙蓉不满道,然后狠狠的打了他后背几拳,“你是不是嫌弃我!” “你一定是嫌弃我,你长得好看,寨子里和镇上好多女孩都喜欢你,她们都比我高,还比我白,你也总说我又黑又瘦……”阿芙蓉越说越伤心。受伤被打都不能让她流一滴眼泪,此刻却因为自己外貌配不上他而自卑难过。 “别……别哭啊,我那是开玩笑的嘛!你虽然皮肤黑但是长得还是很精致可爱的,你看你阿姐和那个女人,你长大一定会越来越漂亮的。”雪林连忙解释道。 “真的?”阿芙蓉泫然欲泣。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你。”雪林保证。 “那你要不要我嫁给你。” “如果你长大还看得上我的话,我当然愿意。”雪林安抚道。 “我肯定一直喜欢你,因为这里的男人都是又脏又丑,而且一个个愚蠢又愚昧,只有你最好了。”阿芙蓉笑着说道。 雪林背着阿芙蓉穿过雨林回到了村寨,老远就看见一个人站在村寨门口翘首以待。 看见两个人,那个人立马跑了上来,看着阿芙蓉眼眶都红了:“真是的阿芙蓉!谁让你又跑进雨林里去的!碰上猛兽怎么办!”明明说着责怪的话,但是她的声音又小又柔弱,而且红着的眼眶里眼泪直打转,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阿芙蓉连忙撒娇:“我错啦,阿姐。” 女孩十七岁,名叫松萝,是阿芙蓉的姐姐。 “真是的,都让你不要总是和妈妈吵架,还给雪林找麻烦,害我担心的要死。”松萝轻声道。 阿芙蓉假装听话的点点头,其实在她心里,她从来都没有把那个女人当成自己的母亲。但是松萝作为除那个女人以外她唯一的亲人,对她非常非常的好。松萝不像她胆大又叛逆,而是柔弱又胆小,对那个女人顺服又敬畏,每次她和那个女人吵架,她自己还没觉得怎么样呢,松萝就已经替她担心的睡不着觉了。 她实在不忍心看到阿姐担惊受怕的样子。 “好啦好啦,大小姐,二小姐已经很累了,她的脸还在痛呢。”有别人在的时候,雪林的态度总是很客气。 “我那里还有你上次给我的药,我去拿来给她涂一点吧,免得到时候脸消不了肿,如果那样去见爸爸的话,妈妈一定又会生气。”松萝摸摸阿芙蓉的头,朝自己的房子小跑过去。 阿芙蓉趴在雪林的背上看着松萝纤细柔美的背影,说道:“其实那个女人更喜欢阿姐吧,从来没有打过她,而且总是隔几天就会给阿姐买漂亮衣服和超贵的化妆品,去年还带阿姐去国外旅行好几个月。不像我,只有那个男人来的时候才会给我买新衣服。就连名字也是,阿姐是药,我却是毒。” 雪林看着跑远了的松萝,在阿芙蓉看不见的眼睛里充满了异样的眼神。随口说道:“是吗?” 然后他背着阿芙蓉往寨子后面她的房子走去,一路上没再说话,也没管阿芙蓉在他背后絮絮叨叨地说什么当然啦,毕竟阿姐长得那么漂亮,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人之类的话。 阿芙蓉的房子离寨子口比较远,是一间普通的竹楼,背后有一颗十来米高的树,枝繁叶茂,上面的附生植物层层叠叠,小竹楼笼罩其中。 进去以后里面有很多各种各样的书,小说,科普书,语言书,有新有旧,都是雪林想方设法帮她或者带她去镇子上买来的。 那个女人长得异常美艳漂亮,但几乎从来没有受过教育,也从来不会想着让女儿受教育,松萝就仅仅只是摆脱文盲的称呼而已。但是阿芙蓉不同,在雪林的帮助下,她的知识相当丰富,甚至还掌握了几门外语的口语,只不过在别人面前不显山露水而已。 那是雪林照顾阿芙蓉的第一个星期,他就发现阿芙蓉有着与众不同的超高智商。他想办法弄来了一本书,结果阿芙蓉不到一个半小时就读完了,甚至可以说是倒背如流。 雪林当时惊呆了:“你一直这样吗?看书这么快,而且可以背下来?” 阿芙蓉却觉得稀松平常,“对啊,不过我很少看书就是了,这里也没有什么书可以给我看。” 从那时候开始,雪林就开始尽全力弄书来给阿芙蓉看,有时候也会讲他记得的故事,已经过期的新闻事件什么的给她听。在他的影响下,阿芙蓉越来越喜欢看书,知道的越来越多,人生观和价值观也越来越正常,所以她就越来越厌恶痛恨这个地方和自己的母亲。她变得常常和母亲顶嘴吵架,也就常常挨打了。 松萝过来给阿芙蓉上了药,陪她说了会儿话以后就回去了。阿芙蓉趴在竹席上,恹恹的没什么精神的样子。 “对不起芙蓉,如果我没有让你看书,没有给你讲那么多东西,你就还是那个快乐的无法无天的小姑娘,也就不会像现在这么痛苦了。”雪林坐在床边的地上,摸着她的头发和肿胀的脸颊说道。 阿芙蓉的胳膊和腿上还有没有退掉的用竹条抽打的痕迹,也是那个女人前两天打的。 阿芙蓉看着雪林的头发,笑着说道:“说什么傻话,这不怪你。” 行在黑暗,侍奉光明。一个好不容易有机会见到阳光的人,又怎么会情愿回归黑暗呢。 “雪林,你早晚有一天会离开这里吧。”阿芙蓉问道。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她的表情也晦暗不明。 “当然,你放心,那一天我会带你一起走的。”雪林沉声道。 阿芙蓉今天在雨林里走了很久,身体疲惫到极点,眼睛慢慢合上了,“雪林……再画那个给我……” 那个你说和我的名字只差一个字,喜欢阳光,开花很美的,人人都喜欢的,可以用来做药的,叫做芙蓉的花。 第三十七章 纠结 郁清越缓缓睁开眼睛,世界剩下了窄窄的一条。“唔……”她又痛苦地闭上眼睛。 “别睁开,先用冰袋敷一下,肿的很厉害。”郁清让的声音传来,郁清越感觉自己眼睛上被放了一个软软的冰袋,温度刚好,不会冰的她难受。 “谢谢哥。”郁清越说。 “笨蛋!”郁清让不客气的揉了揉她的头发,“行了,我上班已经迟了,你自己呆着吧,中午我会让人给你送饭过来。” 郁清让走出去,门咔哒一声被关上了。 郁清越静静的躺在床上,一动不动,已经过了八年她没想到自己还能如此清晰的梦到那些细节。 那天过后没有多久,那些将她逼入深渊的事情就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了,她曾经几乎死了,没想到却被郁嘉平救了下来。 现在想起来,那个时候雪林的脸上分明就是对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的宠溺和娇惯,哪里会把她的话当真呢。 “呵呵。”她发出一声空洞苍白的笑。 那时候她早就发现了雪林的金发,猜到他并不是像自己所说的,从小被拐卖,除了名字什么都不记得,最后又辗转被买进寨子的人。就算不论那根金发,他丰厚的学识也不是一个被买来买去,颠沛流离的人能够拥有的。 她猜想他可能是那个女人生意上的竞争对手或者是仇人派来的奸细,但她不在乎,她只在乎他,而且巴不得那个女人早早的下地狱。 曾经一度她以为他死了,但到了中都市,系统的学习了生物化学知识后,她才依稀想到,那时候她见到的那具尸体可能并不是雪林。所以这些年她一直在各种罪犯系统里寻找他的踪迹,并且进了调查局,努力工作,不断提升职级,就是为了能够最大可能的找到他,然后帮他脱罪,哪怕是窝藏包庇,利用特权也在所不惜。 直到那天,他顶着一头她只见过一根的璀璨金发,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出现在她面前,她才知道,原来他不是什么仇敌的奸细,而是国际刑警的卧底。 都不知道自己这么多年来的期盼、等待和努力到底有什么用。 罢了,既然这样,她也没必要强求什么,知道他确实的活着也就够了,继续纠缠不放就太难看了。 那个人大概也不过是怀着当初抛弃她的愧疚心理,来看看她究竟过得怎么样吧,偏偏她自作多情,以为对方对自己有什么不一样的感情。 够了,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他们都还活着,在这个世界上的某个地方各自安好的活着,足够了。 放弃与坚持的情绪在她心中拉锯,一下一下割的她疼痛不已,她从来不想别人以为的那样无敌,她脆弱的很,脆弱到不敢想象一个没有对方的未来。 温热的眼泪经过冰袋变得冰凉,她躺在床上,哭着,却无声无息。 费雪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捂着胸口大口的呼吸,梦里本来还很清晰的阿芙蓉的脸慢慢模糊下去,只依稀记得阿芙蓉脸上红肿的指印和无边无际的黑暗河水。 他光着脚走出卧室,克拉拉坐在吧台前,听到动静转过身看着他笑着说道:“醒了吗,昨晚睡的很不好吧,我刚刚可是听见你大喊着‘芙蓉’从梦里醒来呢。” “你为什么还没走?”费雪没有理会她的揶揄,拿过杯子接了一杯水大口大口的灌下去。 “我把票退了,都跟你说我要来这边工作了,怎么可能回去。我做了早饭,你最爱的培根煎蛋,要吃吗?” 费雪看着她勾勾嘴角,“不好意思,我现在喜欢吃包子豆浆油条拉面豆花煎饼……你会做吗?”然后不管克拉拉僵硬的表情,迅速的洗漱换衣,出门上班了。 时间还早,但他已经迫不及待要去调查局,他昨晚打了好几个电话,早上起来也打了一个,但一直都没有人接,他实在很担心,还是早点去单位等着比较好。 结果郁清越一直都没来。 没一会儿兰璇接了个电话,是郁嘉平的秘书打过来的,给郁清越请假。 于是费雪一早上都显得有点烦躁不安,吓得高羽则特别老实。 费雪转着手中的手机,忍不住又给郁清越打了一个电话,依然无人接听,他一直听着电话里的嘟声,直到时间用尽自动挂断。 他早上已经去过郁清越位于青苑的别墅了,里面没有人,门口的保安也说郁清越昨晚没有回家。他想到公寓楼下那辆开走的车,没记错的话应该是郁清让的车,所以郁清越现在要不就是和郁清让在一起,要不就是因为大雪感冒生病住进了医院,手机处于静音状态。 “高羽则,你查一下中都市所有医院昨晚和今早的医疗记录,看有没有清越的名字,尤其是私立医院。”费雪道。郁清让财大气粗,估计是不会去公立医院的。 “明白了。”高羽则看着费雪的脸色,立马像战斗一样进入状态,“姓名,郁清越,身份证号是……我看看,嗯……没有,没有任何医疗记录。以防万一,我再看看郁清越哥哥的名字,郁清让,嗯……也没有。” 那就是没有去医院了,和郁清让在一起的话,只有两个可能,一个是北山别墅,但是郁清越突然不上班肯定不想俞晏女士担心,所以不会去。另外一个就是郁清让在市区的私人住所了。 “高羽则,郁清让名下有几套房产?”费雪问道。 “之前好像查过啊,你真的想知道吗?蛮多的……”高羽则露出一个又眼热又尴尬的微笑。 “算了,你告诉我他住在哪一套就行了。”费雪说道。 “这个很难确定,因为每套房子都有按时交水电费,网络费等,不过我觉得他应该会住在郁氏的顶楼,上班方便,而且你看那么高一幢大厦都是他的,他居高临下住在上面,多有成就感。”高羽则说道。 虽然费雪觉得郁清让肯定不是因为那样的理由而选择住在郁氏大厦的顶楼,但他不得不承认,那的确是最有可能的地方。 他让高羽则帮忙查了郁清让的私人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却是秘书,说郁清让现在有事不方便接电话。 费雪只好投入工作,暂时把这件事情抛到脑后。两个多小时后,他又打电话过去,接电话的还是秘书,连说辞都没有变。这下他确定,郁清越肯定是在郁清让那里,而且郁清让并不想让他见到郁清越。 费雪只好压下心中莫名的烦躁不安,耐着性子打电话预约和郁清让会面,结果却被以郁先生近期安排已满的理由给拒绝了。 他暴躁的想掀桌子! 他看着郁清越的桌子,上面还整整齐齐的放着一厚摞郁清越已经写完案情分析的卷宗。不像其他人,没有任何私人物品,高羽则的桌上是他和两只狗子的照片,兰璇桌子的角落有一小盆绿植,就连来没几天的范田青桌上都摆了萌系摆件。 郁清越的桌上什么都没有,没有全家人的合照,没有宠物照片,也没有任何装饰品,没有人坐在那里的时候,完全看不出来那张桌子的主人是谁。 费雪想,郁清越一定是生气他隐瞒她结婚的这件事儿,估计明天就会回来了,他应该再耐心的等等。 结果下午的时候,兰璇接了个电话,然后面带犹豫的说道:“组长,刚刚局长秘书来电话,说他来帮郁清越送辞职信,放在大门值勤人员那里,让我有时间过去取一下。” 办公室陷入一阵静默,良久费雪沉声道:“麻烦你去外面找个小干事帮忙拿一下。” 兰璇于是去外面找了个普通科员帮忙拿来了郁清越的辞职信,然后把它放在了费雪的桌子上。 费雪肃着脸看着雪白的信封上“辞职信”三个大字,不停的敲着桌面。 高羽则哭丧着脸跟对面的兰璇做着口形:“兰哥,这个氛围我害怕。” 兰璇也回了个无声的“嘘”。 突然费雪道:“太不像话了,辞职信居然用打印的!还让别人顺路带过来?真是好大的排场!” 高羽则默默腹诽,谁让人家是局长千金呢,可不就好大的排场? 范田青刚进门就听见了郁清越要辞职的好消息,心里雀跃不已,坐在座位上偷偷的给自己的父亲发消息,让人事部尽快通过郁清越的辞职申请。 费雪早退驱车来到郁氏大厦,在前台等了好久也没能见到郁清让,本想拿出警徽直接进去,但转念一想,不知为什么就没有这么做。 天很快就黑了,费雪只好回家。此时此刻他已经全然没有什么烦躁郁闷,充斥在心里的只有无奈和隐约的不安。 郁清让站在顶楼的落地窗前,看着费雪的白色越野离开,然后又转身看着窝在沙发上看书的郁清越,很久了,郁清越手里的书没有翻动一页。他叹了口气:“你的手机一天都在我这里,要我拿给你吗?” “啊。”郁清越回神,才发现手机不在,“没关系,除了打电话我也没有别的什么用。” “我今天帮你打好了辞职信,托爸爸的秘书给你送去暴打组了。”郁清让说道,看着郁清越的表情,观察她的反应, 郁清越愣了一下,然后低下头看着手里的书,“这样也好,昨天已经说好的不是吗,正好休息一段时间,我也打算接受中都大学心理系的邀请,明年八月底就去任教了。” “是吗?”郁清让轻轻说道。他的内心很挣扎,出于私心,他很希望郁清越就此断开和暴打组,尤其是和费雪的联系。但是他心里也明明白白,郁清越……其实还没有放下,前前后后十年的执念,怎么可能一朝一夕就放下。 她人就坐在那里,看上去和往常无异,但郁清让能感觉到,郁清越又将自己封闭了起来,她看似正常的躯壳里,是一颗像气球一样好不容易充满勇气却又被轻轻一针扎得千疮百孔的心,她看似平静的表情也无法掩饰她眼中的灰暗。 她嘴上说着要放下过去,要坚强,但实际上面对问题,她的第一选择仍旧是软弱的逃避。 郁清让本来想告诉郁清越费雪给她打了一天电话的事情,但是觉得不能这么便宜他,他倒要看看,这个男人能有多执着。 他依然拿着郁清越的手机,保持开机静音的状态,还不忘给手机充电,免得费雪电话打不进来。 “我跟妈说了你要辞职的事儿。”郁清让给郁清越削着苹果说道。 “你为什么要告诉她,她会担心的。”郁清越逗着狗狗selling说道。 “爸已经知道了,你觉得他能瞒过俞晏女士吗?”郁清让无奈。 郁清越想想也对,那个严肃精明的局长大人,一有事情瞒着俞晏女士,就连她的眼睛都不敢直视。 “爸爸这辈子就是被妈给吃的死死的。”郁清越笑着说道。 郁清越就这样在郁氏大厦的顶楼住了好几天,这里是郁清让长居之处,装修和奢华不沾边,但是非常有格调,舒适又自然,跃层结构,外面还有一个大露台,养满了花花草草。她每天养养花,看看书,兴致来了还会亲自下厨做一顿只有郁清让凭着感情才能下咽的饭,日子过得轻松又闲适,这样的时光是她从有记忆以来就从来没有过的了。 “清越啊,我给你买了好几本食谱。”郁清让说道,“我觉得你看了食谱再做饭的话会更完美。” 郁清越:“今天这餐我肯定会做的很好吃的。” 郁清让于是便坐在吧台前,一边看着郁清越做饭,一边用电脑处理公文。郁清越一旦和书沾上边,就会变得非常认真,做菜的步骤丝毫不乱,调料和食材的比例丝毫不差,一会儿就做出了一餐色香味俱全的晚饭。 郁清让尝了一口,连连点头,虽说没有惊艳到和星级大厨相媲美,但绝对是好吃的。 郁清越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一边翻看旁边的书。 郁清让犹豫着,手中的汤匙无意识的搅拌着碗里的汤,终于他抿了抿薄薄的嘴唇,从口袋里掏出郁清越的手机,“四五天了,费雪给你打了将近两百通电话,每天至少四十通。昨天和今天是双休日,打的更多。你……要不要给他回个电话?” 郁清越看着桌上的手机,上面的未接来电除了几通暴打组其他成员的,其他的全部是费雪打来的,她翻了一页书,“不用了,说好放开手的,就决断一点吧。” 郁清让轻轻握住郁清越放在书上的手,拉过来放在她自己的手机上,“清越,我比谁都希望你能真正的放下,决断过去,但是你骗不了我。这本书,你看了四五天了,每天都在看,却连一半都没有看完,如果我问你,你肯定也没有记住自己看了些什么吧。” “哥……” “清越,你这是逃避,不是告别。告别应该要做好心理准备,正式的,好好的告别,然后就不要再囿于过去了。”郁清让说道,“为什么不给自己一个机会呢,也许事情没有你想的那么糟糕不是吗?赌一赌吧,赌一赌费雪对你的感情,赌上你十年来的执念,赌上你剩下的几十年人生。” 郁清越抽出自己的手,把手机推回郁清让那边,“你再让我想想吧。” 夜幕降临,郁清让端着一杯红酒站在落地窗前,看着外面露台上因为和selling玩耍而冻得脸颊通红的郁清越,良久,他拿出自己的手机,拨出一个号码,“费先生,我想你一定很想和我谈谈吧,就今天吧,青苑清越的别墅前。” “清越,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下,你在家里好好呆着吧。”郁清让对郁清越说道。 “这么晚,都快九点了?”郁清越走过来,不解的说道。 “嗯,很重要,必须得去。”郁清让笑着摸摸郁清越的头发。 第三十八章 爱到如今 费雪一路驱车,压着限速的极限赶到了青苑,就看到郁清越家门口已经停着郁清让的车了。 郁清让从车上下来,看着费雪,勾起一个略有些嘲讽的笑:“脸色很憔悴嘛,老实说,如果你今天容光焕发,神采奕奕的话,我还真要考虑考虑要不要对你说接下来的话,出于我的立场,我实在不能太便宜你了。” 费雪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郁清让拿出钥匙打开门,示意费雪跟他进去。 费雪已经来过很多次了,但是这次郁清让把他带到了一个他从来没有进去过的房间门前。 “清越是个很没有安全感的人,这一点我相信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所以她家里的设置一定要尽量简单,不必要的划分空间的墙全部砸掉了。因为不会让人留宿,所以整个二楼就是一间大卧室,里面甚至还包含了书房,起居室的功能。”郁清让就那么站在门前说道,他其实很少说这么多话,但今天他已经下定决心,无论如何要让费雪明白郁清越的心意。 “我知道,其实我来第一次的时候就发现了。”费雪沉声道。 “只有这个房间,郁清越保留了下来。”郁清让说道,打开门和灯,“进来吧。” 费雪怀着一种郑重的心情踏进了那个房间,今天进了这个房间他就可以更加了解郁清越了,明白郁清越的想法以后也许两人之间就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了。 但是费雪怎么也没想到会看到一屋子的玩偶公仔。 “这是……”他有些不解,因为郁清越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喜欢玩偶的女孩。 “郁清越八年前来到我们家的时候,只带了两样东西,一个是满身满心的伤痕,另外一样就是这个。”郁清让边说边拨开成堆的玩偶,从墙角拖出一个有些年头的箱子。 “箱子?”费雪更不解了。 “是里面的东西。”郁清让打开箱子。 费雪愣在当场,他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只觉的鼻子像是被人打了一拳,又酸又涩,让他的眼角发涨。 郁清让看着他的表情,了然道:“很眼熟?” 费雪伸出有些颤抖的手,从箱子里拿起那只被烟熏黑的玩偶熊,颤声道:“是我送给她的第一个礼物。” 那时候他刚到郁清越身边当保镖,很快就发现没有受到过任何教育的郁清越也没有正常人的是非观和价值观,任性又荒唐,为了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他才偷偷去买了一个小女孩都喜欢的玩偶,在离寨子最近的一个镇子上,但那里依然不过是东南亚一个落后的镇子,没有什么好的东西,所以这不过是一只做工粗糙,质量低劣的廉价玩偶熊而已。 “她一开始很嫌弃的,后来我才发现她每天都会抱着它睡觉。”费雪用一种伤感的语气回忆道。现在想想,那可能是她十年来第一次感受到的柔软吧。 费雪用大手捏了捏那只熊,发现它的肚子里好像有什么东西,他翻过那只熊,拉开它背后的拉链,在里面发现了一本书和一只普通的中性笔。 那本书非常破旧,“这是我第一次带她偷偷去镇子上买书,我就随口说了一句,这本书里有句话……” “形容了世界上最悲伤的爱情。”郁清让接话道,看着费雪有些惊讶的表情,挑挑眉毛,“清越曾经跟我说过。” “中国很有名的女作家的小说里面的一句话,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不是天各一方,而是,我就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费雪轻轻念道。 “这大概就是清越面对你时的想法吧,她最厌恶的就是被你当做孩子,然后对她的心意视而不见。”郁清让说道。 费雪沉默不语,拿起那只普通的中性笔,发现透明的笔杆里面并没有笔芯。 “这个是?”费雪问道。 “你也不知道?我还以为一定会和你有关系。”郁清让道。 费雪仔细的打量那支笔,然后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拿起透明笔杆对着灯光,看见了里面有一根细细的丝。 他抖着手指拧开笔头,在手心磕了磕,然后抽出细丝。 “这是……”郁清让皱眉凑近,细丝闪耀着浅金色的光芒,“你的头发?” “嗯。”费雪点点头。 郁清让坐在地毯上,叹了口气,“你知道我父亲是怎么发现她的吗,太具体的我也不知道,我只知道郁清越住的那个寨子着了火,我父亲带着多国联合警察组去的时候火已经很大了,她的房子又在最里面,那时候她已经被烟熏到意识模糊趴在地上一动不动,怀里抱着这个熊,怎么也拿不走,所以我父亲就把她和熊一起抱回来了。” “她并不是直接就被带回我家的,在那之前她作为重要的证人在警方的监护下,在医院里面住了整整三个月。她来的时候还拄着一根拐杖,据说那条腿差点就被截肢了,还好最后保了下来。之后的复健有多痛苦我想你也知道,不过我从来没见她哭过。我不知道她到底经历了什么,但绝对是你我想象不到的黑暗。” 费雪只是看着熊,脑子里纷杂一片,痛的厉害。 “所以,你对郁清越到底是什么样的感情,如果你还没有办法确定的话,那就不要再打电话,不要再去找她,不要给她希望又让她绝望,让她一次一次受你的伤害。”郁清让说道,“无论是事实上的还是感情上的,你都已经抛弃过她一次了。” “我那时候……”费雪声音紧绷,“是想马上回去找她的,但我……” “不要跟我解释,如果你下定决心要回应她的感情,那你就去解释给她听,如果不爱她,那就更没有必要解释了。”郁清让道。 “我能去见她吗?”费雪垂着头低声问道,“我现在很想去见她。” “是吗?”郁清让点点头,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这是门卡,可以直接从停车场到顶楼。” “谢谢。”费雪接过那张卡,飞快地走了出去。 郁清让看他出去,整个人突然就卸了劲,往后一仰倒在一只大熊上。他看着满屋子各式各样的玩偶和公仔,笑了笑,“清越,这是哥哥唯一能为你做的了。” 费雪先回急匆匆的回了一趟自己的公寓。 打开门的时候克拉拉正坐在吧台前喝酒,看见他进来,酡红着美丽的脸庞笑道:“你终于舍得回来了?” 她在费雪家住了五天,但费雪从第二天就搬去酒店住了。 “我只是来拿东西而已。”费雪拿起自己的电脑,装进电脑包。 克拉拉眼神迷蒙,喝了口红酒笑笑没有说话。 “克拉拉,你还是赶紧回去吧,我已经打过电话了,ICPO没有批准你的申请,这边的工作也没有审核通过,你继续待下去也没什么用。”费雪郑重道。 “我不!”克拉拉任性道,“你什么时候打消和我离婚的念头我什么时候再走。” “克拉拉。”费雪盯着她的眼睛,“不可能了,今天之后绝无可能。而且我承认,我对自己的认识很不清晰,其实就是个畏首畏尾的胆小鬼。所以你说的很对,你的确很了解我,看穿了我。” “什,什么很对?”克拉拉惊讶道,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那天晚上,你看见我电脑里的东西,对我所有的质问。”费雪露出一个邪肆的笑容,“我全部承认!” 克拉拉不可置信的看着被关上的门,她那样的质问只不过是想要激起费雪的羞耻心,想要让他记起对郁清越母亲的仇恨,没想到反而促使他看清了自己的心意,坚定了自己的决心。 克拉拉又生气又懊悔,忍不住捂脸低泣。 郁清越靠在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上看着外面黑沉沉的天空,手指无意识的翻动着旁边的书页,那是她这几天一直在看的书,好多年前就看过的,一本将近七百页的《变态心理学》。 忽然门被人敲响了。 她有点奇怪的起身去开门,还在想着郁清让怎么会忘带门卡,结果打开门却是郁清让秘书的一位女助理。 “大小姐,这个是今天有人送到前台的,本来想给您早点送过来,结果工作刚刚结束,真的十分抱歉。”女助理说道。 郁清越接过东西,连忙道:“没关系,不用在意。这是什么?知道是谁送来的吗?” “应该是您的私人信件吧,我并没有详细询问前台。”助理说道。 “是吗?”郁清越看了看信封,没邮票,没邮戳,看样子是直接送过来的,难道是…… 郁清越心情有些雀跃的撕开信封,拿出里面的东西。 “这……这是什么?”助理惊讶道,声音里甚至还带了些惊恐。 那是一沓照片,准确的说是一沓尸体的照片,而照片上的每一个人都和郁清越长得一模一样! “这是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惊魂未定的助理小姐一跳。 郁清越睁大眼睛看向说话的人——居然是许久未见的费雪。 “你……怎么会在这里?”郁清越颤声道。 “这不重要,我问你手里是什么!”费雪放下电脑包,一把拿过郁清越手里的照片认真看起来。 郁清越礼貌的打发了小助理,从费雪手中接过照片,面无表情的说道:“不过是恶作剧罢了,我问你为什么会来这儿?” 费雪吸了口气,提起电脑,拉着郁清越的手,不顾郁清越的挣扎把她拉进了房子。 “恶作剧?”费雪指着照片不敢置信的问道:“发生了两起不知道针对我还是针对你的模仿杀人案,你还认为这不过是恶作剧?!” “不过是因为案件对我产生敌意的人罢了,我已经辞职了,以后那些案件都和我没关系了。”郁清越坐在沙发上说道。 费雪平复心情,深深的吸了一口气,“你的辞职信我没批,所以你现在只是在休假而已。现在假期结束了,你该回去上班了,而且必须接受内部保护。” 郁清越道:“我不想回去了,我本来也不是为了成为一个铲奸除恶的正义卫士才去调查局上班的。” “那是为什么?”费雪坐在她对面问道。 “为了什么原因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我已经没有理由回去了。”郁清越说道。 费雪沉默了一下,然后下定决心般的,看着郁清越恳切的说道:“有,你有。” “什么?”郁清越皱眉问道。 “那个理由就是我,为了我……别走。”费雪盘腿坐在郁清越面前的地毯上,轻轻将她细柔的手包在自己的掌心中,“你哥带我去了你家,我看了你的那只玩偶熊,所以我终于下定了决心,你不是问我来干什么吗?我来找你把话说清楚。” “我那时候回去找你的时候,那个地方已经被烧成了一片废墟,什么都没有了,我不知道有没有幸存者,即便有也全部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我一个刚加入ICPO的人根本没有办法得知他们的境况,所以那之后的六年,我一边努力的往上爬,甚至加入部队去了战场,就是为了丰富自己的资历,好快点高升,另一边我又不断地在想,你可能已经死了,我这辈子可能再也见不到你了。”费雪看着郁清越的眼睛说道。 “每次想到这里,我又希望又绝望,然后在悔恨里不止一次的想到,那时候带你走就好了,哪怕和你一起死在东南亚湍急的河流里,也好过这样每日的煎熬。”费雪道。 “直到两年前,我终于获得了权限,调查了当时东南亚行动的所有资料,终于在幸存者名单里看到有一位十二岁无名女孩。我立马就联系了你的养父郁嘉平先生,他很关心你,也很希望我来帮助你解开过去的心结,所以答应给我发你的照片。”费雪说着,打开了自己的电脑,打开一张照片。 照片是郁清越获得博士学位毕业时拍的照片,她穿着博士服,带着博士帽,虽然面无表情,但白皙的皮肤在阳光下仿佛能看到上面细小的绒毛,那么清纯,那么漂亮。 “隔了六年,但我一眼就知道,是你!虽然变白了,但是五官几乎没有变化。我无法跟你描述我当时的心情,那种感动和雀跃我一辈子都忘不了。我立马就买了第二天的机票,打算过来看你。”费雪露出个苦笑,“但是我连机场都没出,就又原路返回了。” 郁清越不敢置信的轻声问道:“什么……但是,为什么?” “我没脸见你,我抛弃了你,违背了自己的诺言,把年幼的你独自留在那个魔窟,又怎么有脸坦然出现在你面前。又或者你早已忘记了我,毕竟模样完全不同了。”费雪道,“所以我想,还是在等等吧,等你再长大一些,我正好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处理,这一耽误,就是两年。” “这两年里,我每个月都能收到郁局长的秘书给我发来的你的生活照,你和俞晏女士的,和郁清让的,还有你和你家那只牧羊犬的。”费雪勾起嘴角,“但是不够,根本不够,重新找到了你,我恨不得能够关注你的每分每秒,看到你的一点一滴,所以我特意找了人帮我。” 费雪打开另一个隐藏文件夹,拿给郁清越看。 郁清越看着那一张张偷拍的照片,嘴唇不住的颤抖,眼泪在眼眶里的打转,“你说明白,你说明白……我不懂,你这样我不懂……” 费雪凑上前捧住她脸,声音略微颤抖:“你不懂吗,我把自己剖开摊在你面前,你还不懂吗?” 郁清越的眼泪滑下脸庞,摇了摇头:“不懂,你说明白,否则……我不懂。” 费雪仰头,轻轻吻了吻郁清越的唇,眼泪滑下,他颤抖着说:“我爱你,清越,从两年前第一次看到你的照片时,我就爱上了你。但我是个胆小鬼,我怕你只是习惯性的依赖我,放不下自己的执念,我怕你觉得爱上自己照顾过的小女孩的我是那样的龌龊,我怕你太年轻不懂爱的沉重,我怕你和我在一起会幻灭,我怕你发现我不过是个一无是处的老男人,我怕你最后会厌弃我……” “怎么会?你根本不懂,你不懂我这些年……”郁清越已经哭出了声音。 “当我看到那只熊的时候我懂了,所以我才来,我们都给彼此一个机会,不要再管过去,好不容易不是吗,好不容易才活下来,好不容易离开那里,好不容易才开始新的生活,好不容易才找到彼此不是吗?你爱我,我也爱你,足够了。”费雪温柔的抵着郁清越的额头,感受郁清越的眼泪落在自己的脸上。 “嗯,嗯!”郁清越使劲点点头,扑进费雪怀中嚎啕大哭。她那么伤心,那么绝望,她以为自己再也不会爱了,以为自己这辈子都不能实现和费雪在一起一辈子的愿望了,没想到却在最后一刻获得了救赎。 就像一个濒临死亡的人获得了最后的生的希望,就像坠落悬崖之人最后一刻被人拉住,就像沉溺大海的人获得了最新鲜的氧气,两个人胸口胀痛,紧紧抱在一起,所有的痛苦穿梭十年的时光化为此时无与伦比的悲伤与甜蜜,所有的绝望与失望在这一刻化为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憧憬。 十年了,十年后他们终于还在一起,足够了。 第三十九章 回归 郁清越哭的鼻子眼睛通红,还在不停地打嗝,缩在费雪的怀里,小小一团。 平时一副冷静自持,泰山崩于前而不改色的人一旦露出这种全无防备的样子,整个人看上去就特别惹人怜爱。 费雪已经完全对她投降,搂着她哄了她好久,摸摸她脑门上因为哭了一身汗而濡湿的头发,微笑着无奈道:“乖,别哭了。” “你为了任务就和别的女人结婚?”郁清越对自己示弱的样子好似有些尴尬,坐直了身体转移话题。 “都说那个任务很重要了,如果完成的话,我就立马能够升职,然后调任A国调查局,才能见到你啊。而且就结婚一个月而已。”费雪笑顺着她的话题道,“虽然克拉拉不愿意签字,但这个事情我之前的上司是知道的清清楚楚的,我已经跟他说过了,他会负责搞定克拉拉的。” “她现在还住在你家?”郁清越拿起桌上的一个苹果。 “哦,没关系,她住着吧,反正我也不打算回去,等她住够了,我打算把那套房子卖掉。”费雪不在意的说道。 “卖掉?那你以后住哪儿,重新买一套离调查局近一点的房子吗?”郁清越问道。 “不买,我打算吃软饭,抱大腿。”费雪笑笑,“妹妹啊,把你家沙发租给我吧,租金你说,附带一日三餐打扫卫生哦。” 郁清越表情有些呆滞,看着费雪没说话。 费雪一脸宠溺的摸了摸她的脸,鼻尖对着鼻尖笑着说道:“我去照顾你吧,给你洗衣,做饭,陪你看书,帮你打扫房子,全部交给我吧。” 郁清越觉得这一刻恍然如梦,就仿佛实现了长久以来想要实现,又觉得难以实现的梦想,不自觉地点点头,眼眶又红了。 “好了好了,别哭了,乖……你小时候明明不爱哭,倒是挺爱骂人的,越长大反而越爱娇了呢。”费雪连忙把人搂紧怀里哄着。 与是费雪便帮郁清越飞快的收拾好了本来就不多的行李,回郁清越在青的别墅去了。 两个人到那儿的时候,郁清让还没走,正坐在郁清越家唯一的那个又短又矮的沙发上翻着一本关于动物解剖的书。听见门被打开的声音连头都没抬,优雅的翻了一页书,淡淡道:“我就知道你们要回来。” “哥,你怎么还在这里?”郁清越惊讶。 “怎么的,刚找到男人就要把哥哥扔过墙?”郁清让抬眼淡淡的看了郁清越一眼。 郁清越感觉到郁清让情绪不太好,但她又不太懂如何安慰别人,只好干巴巴的问了句:“我给你做点宵夜?” 郁清让看着她发红的眼睛和鼻头,虽然感觉自己心里有些酸楚,但看着她眼里掩饰不住的幸福,又觉得自己做的是值得的。他嫌弃道:“你做的饭能吃吗?你去!”用下巴点了点费雪道。 费雪笑笑,摸摸郁清越的头,“你和你哥聊聊吧,我去做好了。”说完对郁清让点了点头,去厨房那边了。 “抱得美男归了?”郁清让斜了郁清越一眼。 郁清越露出个有些别扭尴尬的微笑,点点头。 “老实说,你早就看出来他对你的感情了吧,也早就料到我不忍心你难过所以一定会回去找他的对吧。”郁清让合上书,靠在沙发上看着郁清越说道。 “你去找他这件事情,在我这里只能算大概率事件而已。”郁清越面色恢复了一惯的平静,“即使我料到这种情况,也不过就是不肯死心的侥幸心理而已。”希望有个人能来帮助自己的侥幸。 郁清让叹了口气,“我不去找他,你也会想别的办法吧,比如直接跑去跟他告白?” “我不会。”郁清越道。 郁清让看着她挑挑眉毛,一脸不相信的样子。 郁清越淡淡的笑笑,“哥哥你是典型的面冷心热,尤其在我的事上,所以你看我难过去找费雪摊牌这件事我的确有想到,但我绝对不是故意表现伤心难过给你看的。” 郁清让无奈的弹了一下郁清越的脑门,“你是不是真伤心我还是能分清的,毕竟费雪是真的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不是吗?另外啊,从你小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聪明回归聪明,但这种扮猪吃老虎的行径能干的这么天衣无缝,不着痕迹还是挺吓人的。” 郁清越又露出了熟悉的带着点戏谑的调笑,“没办法,我也不想这么聪明。就说现在,你看这本《动物解剖学》是因为上次我见过的那个叫济萤慈的女兽医吧?” 郁清让看看自己手里无意识随便拿起的书,笑道:“这就不是你该操心的问题了。” 费雪很快做好了几个小菜,熬了蔬菜粥。郁清让很不客气的吃过又评价了一番,然后警告费雪和郁清越保持距离后就离开了。 费雪把餐具收进洗碗机,收拾好料理台后,郁清越已经窝在地毯上,在书堆里睡着了。 他上前刚要抱起郁清越,郁清越就狠狠的抖了一下身体,猛地睁开眼睛惊醒了。 费雪连忙道:“对不起,我吵醒你了吗?” 郁清越搂住他的脖子摇摇头,“只是做了个梦罢了。” “早点睡吧,你可是答应我明天要乖乖去上班的,我们必须要对那些照片进行仔细的分析和调查。”费雪抱着郁清越来到二楼的卧室,把她放在床上说道。 郁清越乖巧的点点头。 费雪笑笑,亲了亲她的额头,帮她盖好被子离开了。 高羽则一边上调查局大楼前长长的台阶,一边给郁清越发短信:“郁清越啊,哥求你了,赶紧回来上班吧,就算不看我的面子,看在beauty和lady的面子上也行啊,赶紧回来吧,别辞职啊!” 肯定不会被回复的吧。高羽则叹口气,把冻得发麻的手指赶紧揣进兜里。 “滴滴。”没想到短信提示响了。 八成是广告吧,高羽则掏出手机来漫不经心的扫了一眼,“笨蛋!我们都到办公室了,就差你了!” 郁清越?! 高羽则气喘吁吁的跑进办公室,果然看到郁清越端端正正的坐在自己的办公桌前,正和兰璇他们聊天。高羽则真是喜出望外,我的天啊,终于不用看组长的脸色战战兢兢的过日子了! “小越越,你来啦!”高羽则兴奋道。 “嗯呐,要是我不在话,咱们组月底比赛不就拿不到好名次了吗?”郁清越挑挑眉说道。 “对啊对啊!尤其是那些速记啊,知识储备啊什么的,有你我们肯定第一啊。”高羽则开心道,默默想,虽然我并不是为了这个理由才盼着你来的,不过不管怎么样,你来了就好!他看了看费雪,发现他的表情是前所未有的舒展,果然! “好了,寒暄就放到后面吧,我们现在还有正事要办,现在去会议室。”费雪说道。 所有人都来到会议室,费雪从信封里掏出郁清越昨晚收到的那一沓照片,递给兰璇,让他全部贴到白板上。 一共二十张照片,全部是女性死者腰部以上的照片,里面每个人都长着和郁清越一样的脸。 “我刚刚已经把照片都扫描进电脑仔细分析过了,虽然暂时只看了六张,但这六张照片都是ps的,技术算是很高的了,所以看上去好像都是真实拍摄的,但仔细观察就可以看出破绽了。”高羽则把照片放大到电视上,指着细节,“例如这一张,这个脖子和脸的光源明显不是同一个方向,还有这一张,放大后仔细看发际线这里,就可以看到稍微的拼接痕迹。虽然还没有看完,但应该可以确定这二十张照片都是假的。” “只是清越的脸是P上去的,还是这里面所有的死者都是假的?送来照片的人到底是杀了这些女性,拍下照片以后又P上清越的脸,还是从我们不知道的地方下载了这些照片然后再加工呢?”兰璇看着照片说道。 “高羽则,你继续分析照片,在所有的暴力犯罪档案系统里面寻找图源,看有没有能有匹配的真实案件。”费雪说道。 “不管怎么样,我可以确定这些女性都不是同一个人,如果是嫌疑人杀了她们的话,那我们至少有二十个受害者。”郁清越看着照片说道,“你看一号和三号的胳膊明显肤色不同。还有这张的受害者手背有一颗痣,其他几张露手的照片里都没有。虽然二十个人都是和我一样的黑发,但这两个人的头发应该是染色的,这个新长出来的头发是深褐色,这个女性他的眉毛甚至是金色的,说明她很有可能都不是亚裔,其他的因为光线和拍照原因有点模糊,但我想里面非亚裔的女性肯定不止这两个。” “没错,你看这张照片,死者躺在草地上,草里面夹杂着的这种苔藓是一种亚寒带寒带地区特有的植物,所以这个死者应该是生活在极圈附近,加拿大,挪威,俄罗斯,都有可能。”兰璇指着另一张照片说道。 “我觉得你们都忽略了一个问题。”一直不怎么说话当小透明的范田青突然张嘴道,声音又轻又软,差点被高羽则敲键盘的声音盖过去,“清越临时住在亲戚家的不是吗?为什么照片会寄到那里而不是清越自己家呢?” 费雪脸色忽的一肃,所有人都不说话了。 没错,他们都太过于关注照片的事情,反而忽略了这个严重的问题。 那个嫌疑人,难道一直在跟踪郁清越吗,或者说这段时间,他就在A国,就在郁清越周围? 第四十章 二十二名死者 费雪仔细看着照片,上面的死者有些可以看到明显的伤口,判断出死因,例如有两位死者胸部插着一把刀,还有两位颈动脉被利器划开,有三位头部都沾满血污,应该是颅脑损伤致死,有的胸腹部的衣服被血浸透了,可能是枪伤也有可能是凶手带走了凶器。 高羽则把照片信息放入检索器,看着白板上的照片,不敢置信道:“这是真的吗,一个人杀了二十个人?” “是至少二十个。”郁清越沉声道,“现在只能希望这些照片不过是嫌疑人从网上下载下来的,这不过是一个针对我的恶作剧,这样就好了。” “不知道和前段时间那两起针对郁清越的模仿案有没有关系……”兰璇喃喃道。 高羽则的电脑突然响起了提示音,高羽则连忙转头看向电脑,飞速浏览对比信息,越看脸色越难看,把别人都震住了,没有人说话。 高羽则沉着脸道:“我们遇上大麻烦了,我觉得清越应该申请最高级别的内部保护。”他说着把电脑上的对比信息投到了电视的大屏幕上。 费雪脸色铁青:“兰璇,你去联系清越的内部保护,要二十四小时实弹保护,全方位最高级别。高羽则,联系跨国犯罪调查科,让他们把这些案件资料,有用的没用的都发过来,越详细越好。范田青吗,你准备好世界地图,在地图上把犯罪嫌疑人的行动地点全部标出来。郁清越,你去分析受害者,看我们能不能从受害者对嫌疑人有所了解。” 所有人都去干自己的活了。 郁清越一边看着液晶屏上高羽则投出来的案件信息,一边对一直沉默费雪说道:“需要这样吗?最高级别的内部保护?” “看了这些你还不明白吗,有个人这么多年一直想杀你,他弄了这么多替代品,现在已经来到了A国,替代品对他的代偿作用在减弱,他早晚有一天会找上你这个正主,这个我们之前就说过了。”费雪说道,“这件事情没有商量的余地。” 不过二十分钟,兰璇他们已经又回到了办公室,所有人开始集中讨论案情。 这次寄给郁清越的二十张照片上的二十位女性死者都确有其人,档案录入系统,根据身上的衣服,周围环境,伤口特征等匹配了二十件没有侦破的悬案,而且是在国际暴力犯罪资料库里。 照片上的受害者来自德国、英国、法国、俄罗斯、芬兰、挪威、美国、加拿大、墨西哥、日本、新加坡、马来西亚等一共十四个国家,有的国家有两名死者,有的是一名。受害者的年龄最小的只有十四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九岁,死亡原因也各有不同,有头部中枪,腹部中枪,心脏中枪,刺伤,钝器击打伤,毒杀,窒息等。 “最后一起在今年三月,死者十九岁,地点在缅甸。”兰璇指着世界地图上的一面小旗子说道。 “不,那不是最后一起。”郁清越说道,然后往白板上又贴了两张照片,是高羽则之前发现的两起模仿案的死者照片。 “这个人的确是在针对我,六年,他杀了二十二个人,每年至少三人,而这都是因为……我。”郁清越看着白板上的二十二张照片说道。 “清越,我并不想打击你的重要性和影响力,但是你确定这都是一个人干的吗?而且都是针对你?”高羽则有些不敢相信,一旁的兰璇和费雪也点了点头。 兰璇道:“而且十四岁?谁会去恨一个十四岁的小女孩,甚至恨到想要杀了她,为此杀害了一个无辜的同龄小女孩。” “郁清越,说说你的分析吧。”费雪道。 “六年前在德国发生第一起案件的时候,我也在德国。我那年刚被我爸爸送去德国上学,那两年我几乎游历了整个欧洲,案发的国家和我去的时间线并不吻合,有些案发时我已经离开那个国家了,但这些国家我的确都去过。”郁清越说道。 “第十起案件,那年三月发生在美国,我当时十六岁,正好去美国两个月做交学术交流。”郁清越指着第十张照片说道。 “所以你顺便也去了加拿大和墨西哥玩了玩?”高羽则抖着嗓子说道。 郁清越点点头,“我去的国家和地区不仅限于这几个案发国家,但案发国家我都去过。” “郁清越啊,你要不要去做个法什么的去去晦气啊,感觉你被柯南附身了,走哪都死人。”高羽则抖着嗓子说道。 “柯南?”郁清越皱眉,“那是谁?” 高羽则瞬间变脸,翻了个白眼,“天才的世界我不懂,继续继续,讨论案子,当我什么没说。” “如果非要说这是巧合也实在太勉强了。”兰璇摸着下巴说道。 “不光是因为这个吧,妹妹。”费雪挑眉道。 郁清越点点头继续说。 “这个女孩,今年三月死在缅甸,当时她十九岁。”郁清越指着倒数第三张照片说道,“但是这张,十月份模仿陈素秋案,死于右芬氟拉明的女孩,这张这月初模仿窦广仲案,死于棒球棍的女孩,她们都是二十岁,你们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高羽则一脸茫然的摇摇头。 “因为妹妹今年六月份过了二十岁的生日。”费雪道。“第一起案件,德国十四岁的少女在四月份被谋杀,同一年六月中旬,依然在德国死亡的第二名少女,变成了十五岁。这是因为妹妹的生日在六月二号,那时候妹妹已经十五岁了。” 所有人都沉下了脸,分析到这个份上,再说和郁清越没关系就是纯粹狡辩了。 只有高羽则一脸疑惑的看着费雪,“你怎么会知道郁清越的生日是六月二号?” 费雪有点儿不明白,“什么意思?” “郁清越的档案。”高羽则看了一眼电脑又确认了一遍,“上面明明写着一月九号。” “什么?!”费雪大惊 郁清越也想起来什么似的沉下了脸色,“一月九号是假的,那是我来A国的第一天,我真正的生日是六月二号。” 兰璇沉声道,“这种没有记录在档案上的事情,谁会知道呢。” 郁清越和费雪看着彼此,都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答案。 “我知道是谁,从我小时候就恨我,而且还知道我真正的生日。”郁清越道。 “她现在在哪?”费雪问郁清越。 “无期徒刑,所以还在监狱里。”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一脸茫然,“姐姐啊,哥哥哎,你们在说什么啊,能不能把话说说明白,现在是打哑谜的时候吗?” “范小姐,能请你先离开一下吗,接下来的内容涉及机密,你的级别不足以知道。”郁清越突然对范田青说道。 范田青一脸受到欺辱,不敢相信的表情,泫然欲泣的看着费雪,没想到费雪点了点头对她说,“范小姐,我放你一天假,你今天可以不用来上班了,现在就回家去休息吧。” 范田青知道接下来的话题一定会涉及郁清越不为人知的秘密,本来心里很兴奋的,没想到居然被驱赶了出去,不甘心却无可奈何。 范田青离开后,兰璇帮大家泡了茶,郁清越在大屏幕上接上自己的电脑,在系统里输送入了自己的身份信息,“老高你的级别不够,打不开这个档案。”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一个女人的照片,眉目精致,美艳异常。 “这个女人叫象谷,原来是东南亚地区几大蛇头之一,非法种植罂粟,贩|毒,人蛇买卖,走|私,杀人,绑架,组织偷|渡,跨国犯罪等等,你能想到的事情她都做过。”郁清越看着大屏幕上的照片面无表情的说道。 “不过她也只是组织表面的头目,背后的支持者另有其人,暂且先不说。当时多国联合调查组和国际刑警一直在追查象谷的罪行,追查了好几年,期间往里派了好几名卧底都被发现然后遭到了残忍杀害。”郁清越接着说道,“直到八年前,有一个和象谷犯罪组织关系密切的人打电话报了警,正好国际刑警组织也收集到了足够的证据,所以多国联合调查组就前去一举捣毁了象谷驻扎的村寨。” 说着,郁清越换了一张照片,“那个打电话报警的人就是我。” 所有人都惊呆了,就连费雪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表情,因为这件事他并不知情。他只知道国际刑警把他收集的证据和送出来的证人都交给了国际刑警组织在当国的国家中心局,他一直不知道有人打电话报警的事情。 “而且……”郁清越的眼神有些灰暗,“我就是象谷的女儿,那年我十二岁。” 高羽则几个人已经一脸呆滞,接二连三的爆炸消息让他有些神经发麻,“不对啊,你父母不是……” “当时多国联合调查组的负责人就是我现在的父亲,郁嘉平。他找到了我,给我改了名字,让我加入了国际证人保护计划,并且收养了我。”郁清越说道。 “象谷的覆灭直接打击了东南亚猖獗的犯罪活动,直接关系到的金额多得难以想象,如果象谷知道我为她的落网出了一份力的话,一定会很恨我。”郁清越说道,苦笑了一下,“毕竟她从小就讨厌我。而且象谷的幕后支持者到现在都没有找到,如果想要报复我的话,她应该可以有各种机会联系外界。” 第四十一章 母女 现在暴打组的方向有两个,一个就是象谷之前的手下,可能受到象谷的指使,一直想要杀了郁清越报仇;另一个就是象谷背后真正的领导,因为郁清越造成他巨大的损失,所以想要报复,毕竟他不能拿国际刑警怎么样。 所有人都沉默不语,高羽则皱眉看着郁清越,眼神十分之柔和,“小越越……” 郁清越皱眉,嫌弃的拍了他一巴掌,“ 够了,我可不用你一个动不动连自己的狗都养不起,还要靠别人接济的人来同情我。” 高羽则顿时如醍醐灌顶,“对哈,国防部长、调查局长的女儿,跨国商业集团总裁的妹妹,我哪里来的自信啊,对了清越,你好久没见beauty和lady了吧,它们好久都没吃那个最喜欢的狗粮了……” 郁清越一巴掌拍飞他。 兰璇忍不住提出一个疑问,“说到底你也没女朋友啊,一个技术宅而已,你把工资都花到哪里去了?” 高羽则翻了个白眼,“限量皮肤要买吧,武器得要升级吧,有活动那肯定得参加啊,抽个奖啊什么的,作为家族首领,我的贡献不能比别人低啊,绝版的神器,坐骑什么的我肯定不能没有啊……” 兰璇也给了他一巴掌,“死在游戏里吧你!” 多亏高羽则,气氛变得轻松了很多。 几个人慢慢喝着茶又开始讨论案情。 “我觉得是幕后老板的可能性很大,毕竟要去这么多国家,有的还呆了很长时间,没有一定的经济实力是做不到的。”兰璇说道。 “我也觉得是,你说象谷都被关了八年了,她肯定是没钱,当时她手下的人几乎全被抓了,就是跑也不过是些小喽喽,对她能有这么忠心?再说了小喽喽肯定也没钱啊。”高羽则说道。 “清越你觉得呢?”兰璇问一直没说话的郁清越。 郁清越缓缓地摇了摇头,“我觉得不是。” 费雪勾起嘴角笑了笑,“这么巧,我也觉得不是。” 其他人都看着郁清越,等着听她的理由。 郁清越垂下眼睑,“那个人,那个幕后老板,他是我的父亲。” 除了费雪以外,所有人都觉得经过今天以后,再发生什么他们都不会觉得惊讶了。 “是不是亲生的我也不知道,但那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象谷都会让我去见他,是象谷让我叫他父亲的。虽然没有任何证据表明他是幕后老板,但我就是知道,因为象谷对他那种又爱又怕,又渴望又敬畏的感情告诉我,就是那个男人,让她心甘情愿做了一切。”郁清越说道,“我记得那个男人的脸,但我并不知道他的名字,从我离开东南亚至今我也没有再见过他,我也曾多次在国际罪犯的名单中搜索过他,但没有收获。毕竟数据太多,想要把所有的照片都看过来是不可能的。” “你为什么觉得不可能?”兰璇问道。 “因为那时候象谷自己也知道她被盯上了,寨子里人心惶惶,发生了几次人员私逃的事件。象谷特别愤怒,把抓回来的人全杀了。但我知道她愤怒不止这一个原因,更重要的是那个男人从那以后就销声匿迹了,再也没有出现过。”郁清越说道。 “那个男人提前得知了消息,象谷成为了被他抛弃的一颗棋子。”费雪说道。 “没错,既然那时候不会为了出手相救为他带来巨大利益,奉献一切的象谷,那么之后就更不可能会为一个完全没有任何价值,注定要死在监狱里的女人而去冒险了。”郁清越说道。 那时候多国联合调查组从收缴的物证中仔细检查,都没有发现任何有关那个男人的线索,哪怕是一张照片。那个男人从一开始就为了把自己干干净净的抽离做好了完全的准备。 “不管怎么样,我需要去见象谷一面。”郁清越说道。 “我陪你去!”费雪连忙道。 “别了,象谷还不知道你是国际刑警的卧底,要是知道的话,她报复的对象又多了一个,毕竟关键性的人证和物证都是你提供的。她一直以为你已经死了,就让她那么以为吧。”郁清越说道。 剩下的的两个人今天虽然已经被扑面而来的各种内幕消息震得头皮发麻,但高羽则还是凭借着八卦的本能抓住了这只巨大无比的瓜,“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于是费雪便把自己当年卧底东南亚,和郁清越相识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下。 高羽则掀了掀嘴皮子,抖着嗓子,翘着手指头说了句:“我就知道,你俩关系不一般。” “你和兰璇一起去,我开车送你俩。”费雪说道。郁清越背上他不知来历的伤痕,多半就和象谷有关,所以他是不可能让郁清越一个人去见象谷的。郁清越还不知道他看到她背上的伤痕的事情,但他早晚有一天要好好的问个清楚的。 兰璇和郁清越点点头,三人一起驱车前往监狱,留下高羽则继续分析数据和地理信息。 三人出示了证件后顺利进了监狱,兰璇和郁清越进审问室见象谷,费雪在外面专注的看着监视器。监视器只是为了在犯人暴动的时候能第一时间发现前去镇压,所以画面清晰,但并没有声音,毕竟有时候为了让犯人提供更多情报,不得不做出一些让步和交易,这种事情是不能被外界知道的。 “你多久没有见她了?”兰璇问郁清越道。两人正坐在桌前等着象谷被狱警带过来。 郁清越低头,“八年了,从那晚我被救,从那晚象谷被抓,八年了,我从来没有见过她。” 兰璇点点头,低头看着手中的资料。 “我并不是怕,我只是……”我只是不想回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郁清越想要解释,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兰璇拍拍她的肩膀表示理解。 门被打开,象谷带着手铐脚镣,穿着灰色的犯人服被两个狱警带了过来。虽然已经四十岁了,虽然八年的牢狱生活使她看上去有些憔悴和消瘦,但象谷年轻时的美艳风情依然无法掩饰。 她从一进门就将目光紧紧地锁在郁清越的脸上,一直盯着她,未曾移开分毫。在椅子上坐好后,她露出一个笑容,“阿芙蓉,好久不见,我就知道你还活着。” 郁清越,兰璇和监控器前的费雪,三人的神经被同时拨动了,但脸上却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的表情。 “不亲眼看着你死,我是绝对不会死的。”郁清越面无表情的说道。 “哈哈。”象谷笑道,“真是无情无义啊,虽然从你出生我就讨厌你,不过我也不得不承认,你确实太像我了,不愧是我生的。” “你说这样的话是为了恶心我吗?”郁清越嗤笑。 象谷笑笑,“没有意义的寒暄就到此为止吧,本来一生都不会相见的母女相遇在这个铁罐头里,肯定是有原因的吧。” 兰璇拿出二十名被p过的受害者的照片和最近两起模仿案的照片,排在象谷面前,“见过吗?” 象谷仔细的看过每一张照片,挑挑眉毛,“当然没见过,我在监狱里怎么也不可能有机会看到这样的照片啊,不过……那家伙干的不错呢。” “什么意思?”郁清越问道。 象谷突然伸长脖子,尽力地凑近郁清越,用一种阴狠的语气笑着说道:“因为……因你而死的人比我想象的多啊。” 兰璇伸出胳膊狠狠的推在象谷的肩膀上,象谷倒在金属椅子上,发出一声巨响。兰璇厉声道:“离她远一点!” “哦吼吼。”象谷发出怪异的笑声,“怎么的,这是你新找的男人吗?” 郁清越放在腿上的手轻轻颤了两下,但她的表情依然很放松,“你很聪明,一看照片就知道外面有人在蓄意报复我,你想让我以为那个人是受了你的指使是吗?” “不是我想,事实就是我指使的!”象谷咬牙说道。 郁清越冷哼,“可惜,如果没有你进门的第一句话,我也许真的会上当也不一定,现在我明明白白的知道,这些案子和你没有任何关系!” “哈哈,和我没有关系?你当着我的面杀了我的手下,放火烧了我的寨子,这个世界上能这么恨你的人除了我还有谁!”象谷看着起身打算离开的郁清越大吼道,“是我,是我让人做的!早晚有一天,死的那个人会是你!我会让很多人去杀你,让你防不胜防,到时候不管用什么方法,我都一定会看到你浑身是血的照片!” “你别痴心妄想了!”已经快走到门口的郁清越突然回身冲到桌前,狠狠的一把撕扯住象谷蓬乱的头发,脸几乎贴在一起,盯着象谷睁大的眼睛厉声道,“所有财产被没收,所有党羽心腹被收监,甚至还被男人狠心抛弃,一辈子都要在监狱度过的一个人老珠黄的女人,你有什么资本去指使别人!我才是!早晚有一天我要抓到那个男人,让你没有任何筹码为自己延命,然后判你死刑,让你早早下地狱!” 象谷瘫在椅子上瞪大一双眼睛说不出话来。 兰璇搂着郁清越的肩膀将她往门边带,:“够了清越,我们走吧。” 电脑控制的厚重钢门缓缓打开,象谷阴冷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喂,你是阿芙蓉的男人吗?这样的女人你也敢要吗?你知道阿芙蓉从小就是一个不要脸的□□,一个无耻的□□吗!喂……” 门被关上了,象谷的声音也听不见了。 兰璇担心的看向郁清越,发现她站在那里泪流满面,双眼充满痛苦,仿佛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沼。 “拜托你,她说的话不要让别人知道好吗?”郁清越颤声道。 兰璇重重地点点头,“我知道。” 费雪大步跑来,看着站在阴暗的楼道里,四面都是铁栏杆的郁清越,满脸泪水,默默哭泣的样子,心疼的要爆炸,他一把搂住郁清越,不停地摸着她的头发,“嘘……乖,回去了,以后你绝对绝对不会再见到她了,我保证,别哭了,乖……” 郁清越点点头,让费雪拉着自己的手离开了那个阴暗的,充满仇恨、愤怒和罪恶的地方。在那里的每分每秒都让三人感到窒息,他们无时无刻不在庆幸自己走上了一条正确的人生道路。 第四十二章 日常 虽然见象谷的这段经历绝对称的上是三人的人生最恶心的经历之一,但这次经历却非常的有价值。 至少他们知道,这件事情和象谷是完全不知情的。 能够从十四岁开始就恨郁清越恨的如此深沉,绝对和当年的东南亚案件脱不了关系,但敌人是郁清越也不知道的另外一个人,并不是象谷。 虽然排除了象谷的嫌疑,但是他们唯一的线索也断了,只能先压下这件案子,忙别的工作。 郁清越于是过上了被人全面保护的生活,外出时有看不见的保镖,回到家里就有费雪寸步不离。他甚至还让高羽则给郁清越的小别墅弄了个安保系统,一天二十四小时的开着。 天气越来越冷了,中都市作为一个北方城市俨然已经是一副冬天的模样。寒流来袭,连着下了好几场大雪,气温下降了好几度,外面冷的厉害,费雪和郁清越除了上班以外的时间就窝在家里,连门都不出。 费雪没怎么好好见过地暖,觉得这简直是世界上最伟大的发明之一,比起欧洲的壁炉不知道好多少倍。他和郁清越在家里连袜子都不穿,赤脚踩在木地板上,简直舒服到怀疑人生,连班都不想上了。 难得清闲的周末,两个人窝在落地窗前,沐浴着冬天特有的暖烘烘的太阳,各自看着手里的书,空气中弥漫着让人沉溺的静谧幸福。 “晚饭吃什么?”费雪翻了一页书,漫不经心的问道。 郁清越看着《尸体图鉴》上高清□□的图片,偏头想了想,“黑椒牛肉吧,配米饭,其他的你看着弄吧。” 费雪应了一声,继续翻着手里的书。 良久,郁清越用脚蹬了蹬对面费雪的腿,“快去啊,牛肉要提前腌制一下才会比较好吃。” 费雪无奈的抓住她乱蹬的脚,触感冰凉,他扯过一旁的绒毯,盖在她的腿上,“好了好了,我这就去了。” 郁清越头都不抬的翻了一页书,把身旁的空盘子递给他,“水果吃光了,再弄一点吧。” 费雪无奈的摸摸她的脑袋,“都说你不能多吃水果了,刚摸你的脚还冰凉呢。” 郁清越不满,“我喜欢吃。” “一个。”费雪伸出一根手指,“一个橘子,不能再多了。” 郁清越立马点点头,“把上面的丝去了。” “那个对身体好……” “我不爱吃那个。” 过了一会儿,费雪腌好了牛肉,开始剥橘子,他抬头看了郁清越一眼,发现郁清越坐着的那面落地窗已经晒不到太阳了,于是便说道:“妹妹,去西面的窗户吧,那块没太阳了。” 郁清越换了一本书,靠在大熊上,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嗯。” 丝毫没有动弹的意思。 费雪端着一小碗剥的干干净净,晶莹剔透的橘子瓣走过来,把郁清越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挪到晒得到阳光的那面窗户前,郁清越踢着脚,“我的熊……” 费雪放下她,把她安置在自己的腿上,让她靠在自己的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老实点儿。”说着还塞了一瓣橘子到她嘴里。 空气甜腻的让人沉溺,郁清越看着手里的书,听着费雪的心跳声,不由自主的合上了眼睛。 梦里依然是东南亚,焦热的火光和天上清冷的星光迷乱了她的眼,耳朵里是众人惊恐的叫喊和象谷最最恶毒的咒骂,鼻腔里充斥着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嘴里尝到的是泪水的咸涩,一切依然是那么的惊悚恐怖,现在看着却好像是走马灯一般的在播放别人的经历。 心里平静极了。 这样就够了吧,虽然无法抽离,虽然依然会梦到,但不会再惊醒了,即便是惊醒了,也会有那个人像以前一样,温柔地将她搂进怀中,拭去她脸颊的泪水,用低沉好听的嗓音将她再次哄睡。 怕什么呢? “妹妹。妹妹?” 看吧,她知道的,以后每天都会有人这样温柔的将她唤醒。 郁清越慢慢睁开眼睛,入目是费雪一脸担忧的脸。他身上还穿着围裙,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被他轻轻放在了抱枕上。 “饭已经做好了,来吃吧。”费雪看她无异,松了口气。 郁清越扑进费雪怀里,紧紧的抱着他,在他的肩膀上狠狠的蹭着自己的脸。 费雪一手搂着她纤细的腰,一手摸着她的头发,享受着她突如其来的亲昵和撒娇,微笑道:“突然这是怎么了。” 郁清越深深地吸了口气,世界充满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她平静道:“没什么,就是这八年,我好想你。” 费雪闻言一愣,笑着将她搂紧,在她耳边温柔低喃,“我也是,很想你,一直都是。” 在彼此都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以后还能拥抱在一起享受这种温馨和美好,对那时分离的他们来说,简直是难言的奢求。 晚上要睡觉时,郁清越走上楼梯又走下来,“费雪……” 客厅里只亮着一盏落地灯,昏暗的灯光下,费雪抬起头,“怎么了?要喝水还是喝牛奶?” 郁清越摇摇头,“你要不要上来睡,那个沙发……很短吧?” 费雪露出个邪肆的笑容,“这样可不行啊,妹妹,好姑娘要矜持一点,虽说你这样主动我也很享受,怎么样,上面准备好我的被子了吗?” “你想太多了!”郁清越翻了个白眼,“我只是想着你照顾我,照顾的还不错,客气一下罢了,毕竟你要是休息不好,对我的服务可能会打折扣!” 费雪笑笑,“我不睡沙发,我一直睡在地上的,宽敞又舒服,毕竟我习惯睡硬床了。” 郁清越一看,才发现沙发前果然铺好了一张毯子。 “随便你。”郁清越转身走了。 费雪看着郁清越像略微加快的步伐,发出了几声爽朗的大笑。他自认为不是什么柳下惠一样的君子,做不到坐怀不乱,现在郁清越尚在危险之中,不是可以恣意谈情的好时机。 他检查了一下安保系统的运行是否正常,又将所有的门窗都检查了一遍,把枪放在枕头下,才合上了眼睛。这次,他必须要保护对方,不能有丝毫松懈。 凌晨三点钟,所有人都陷入了深度睡眠,正式人最松懈的时候,突然,门口的警报传来了两声轻微的滴滴声。 费雪瞬间睁开双眼,抽出枕头下的□□一跃而起,脚步像猫一样,无声无息的来到了门旁的窗户前,并贴着墙从窗帘的缝隙向外看去。 今晚月亮很亮,外面的干枯的小花园和灌木丛一览无余。他屏息等待了十分钟,外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打开□□的保险栓,准备好手电筒,轻轻打开门来到了外面,找到触发警报的探测器,用手电筒仔细观察,结果在雪地上发现了凌乱的猫爪印。 他松了一口气,重新打开探测器的开关,绕着别墅看了一圈,检查了每个探测器,然后才回到别墅,重新打开警报器。 他丝毫没发现远处的大树后,一个抱着猫咪正向这边窥探的人影,那人隐匿在漆黑的树影下,就像一团浓的化不开的墨水。 费雪脱了衣服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待身上的寒意散去,手脚都温暖了,才轻手轻脚的上了楼,来到了郁清越的卧室。 他这辈子最重要的人正毫无所觉的睡在那里,温暖又甜蜜,沉浸在梦乡里,丝毫不知外面发生的一切。他坐在床边的地毯上,轻轻的用手指刮了一下郁清越幼滑的脸蛋,看着她微微皱皱鼻子,换了个姿势继续酣睡的样子,不由得无声的笑了。 这样就好,这样就够了,他希望郁清越今后就像这样无忧无虑,不用去面对任何痛苦烦恼,不必经历任何危险,但凡有这些,那就让他来承受好了。 他把头靠在床沿上,就那么盘着腿坐在地上睡着了。 郁清越刚把手放在费雪头上的时候,他就醒了,但他一动不动,继续装睡,想看看郁清越要干嘛。 郁清越显示拨弄拨弄了他的头发,然后又数了数他的睫毛,最后又把他头顶的头发变成一个小辫子,玩的不亦乐乎。 突然没了动静,费雪感觉到一股温热的呼吸慢慢靠近了自己的额头,他忍不住有点期待,可惜等了好久郁清越都没有亲上来。 怎么回事? “还装睡!”郁清越拍了他一巴掌,“从你的呼吸我就知道你醒了好吗!” 费雪失望的睁开眼睛叹了口气,“难得我给你机会,让你扑倒我,居然一点都不珍惜。” 郁清越嗤笑,“谁要扑到你,少自恋了!快点起来,上班要迟到了。” 两人急匆匆驾车赶往办公室,最近几乎没什么事情,大家约好要去战术作战训练中心一起训练的,毕竟离月底的战术比赛没几天了。 结果半路上接到了兰璇的电话,兰璇道:“我知道你们都很期待战术训练,但是很遗憾,来案子了,我们必须坐飞机去顶南市。案情紧急,你们只有半个小时回家准备自己夏天的衣服,具体的案件细节我们飞机上说吧。” 第四十三章 旧梦重温 顶南市是A国最靠南方的一个城市,地处热带,没有四季只有夏天。 晚上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了,大街上三三两两的人在树下聊天纳凉。 一幢高级住宅楼内,餐桌上铺着精致的高档桌布,上面摆着三套看上去就很昂贵的骨瓷餐具,酒杯里也已经斟好了红酒。斗柜上的老式录音机里播放着抒情老歌,旁边的架子上放满了珍藏的磁带。 主人刘国涛今年六十五岁,是退休的高中校长,老伴沈敏,今年六十岁,是退休的文化馆馆长。两人家境富裕,兴趣高雅,儿女孝顺,是有名的神仙眷侣。两人最大的爱好就是收集老磁带,听老歌。 今晚沈敏准备了丰盛的晚餐,老两口打算来个浪漫的烛光晚餐,庆祝结婚四十周年。 此时此刻,刘国涛坐在主位上,妻子沈敏坐在旁边。刘国涛看着满眼惊恐,满脸泪水的妻子,费力的用脚尖去碰她的脚尖,想让她稍微镇定一些。 但是没有用,沈敏依然吓得浑身颤抖,被绑住的双手手腕已经勒的青紫。 刘国涛心里又怕又怒,他想问那个人到底要干什么,但是被胶带贴住的嘴只能发出吚吚呜呜,含混不清的声音。 那个人走过来,用刀抵在沈敏的脖子上,伸手撕下了刘国涛嘴上的胶带。 刘国涛用颤抖的声音问道:“你是谁,你究竟为什么这么做!你想要什么都拿去好了,你放过我们两个吧……” 那个人凑近沈敏的耳边,用阴狠低沉的声音说道:“我现在就把你嘴上的胶带拿掉,你乖乖的别发出声音,否则……我就一刀剁下你的头!” 沈敏吓得狠狠一抖,呜咽着点点头。 那人满意的把她嘴上的胶带撕下来。 沈敏控制不住发出哭声,那人一下子被激怒了,一刀剁在餐桌上,刀刃直接穿透桌布扎进了实木桌面里,“说过让你闭嘴了!是不是要让我把它砍在你脖子上!” 沈敏赶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眼里不断涌出泪水。 刘国涛看着老伴,颤抖着轻轻的发出“嘘……嘘……”的声音,压制着自己内心的恐惧来安慰妻子想让她冷静下来。 那个人拔出刀,放在沈敏的脖子上,在她耳边说,“问他,问他有没有背叛过你。” 沈敏不明所以,一时反应不过来,没有出声。 那个人狠狠的拍着桌子,狂躁的吼道:“问啊!我让你问啊!问他有没有背叛过你!” 沈敏哭的上气不接下气,断断续续的问道:“你……你有没有,背叛过我?” 刘国涛哽咽道:“没有,我从来没有背叛过你!” 说谎,说谎!那个人敲打着自己的脑袋,不停的在餐桌前走来走去。 “说谎!你说谎!”那个人贴在刘国涛面前大声吼道。 刘国涛道:“没有,我没有说谎,我从来没有背叛过我的妻子……” 那个人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瞪着眼睛道:“你说谎,我都看见了,我都看见了!” 刀重重的落下。 “啊啊啊啊!”沈敏仿佛撕裂般的尖叫。 又是一声重音,尖叫声也停止了。 夜晚安静又美好,行人纳凉散步,爱人互拥低喃。 暴打组在飞机上就已经换好了夏天的衣服,尽管如此,一出舱门还是被扑面而来的热气蒸出一身薄汗。 费雪看着身穿紧身T恤和牛仔裤,勾勒出美好曲线的郁清越吹了个口哨,“哇,So hot。” 得到了郁清越的一个白眼。 费雪派兰璇,高羽则和范田青去警局接洽,他则和郁清越一起赶往最新的案发现场。 这次的案件连续两天发生了两起,凶手完全没有冷静期,今早又发现了第三对死者。 下车后,郁清越摘下墨镜看了看周围的环境。 高级住宅区,居民都是收入较高的家庭,绿化很好,所以树木灌木非常茂盛,给了凶手潜入并且避开摄像头的机会,但事实上凶手并没有这么做,他的身影出现在各个监控摄像头里,但是他带着口罩,所以没有办法提取面部信息。 楼盘质量很好,隔音合格,房间里发出的声音,除非是掀翻房顶的摇滚重金属,隔壁邻居基本不会听到。 三个人来到案发现场,一幢高层住宅的顶楼。 房门外宽阔的走廊里,警察正在给受害者的邻居做笔录,看见电梯里出来的人,连忙朝屋里喊了一声:“队长!暴打组来了!” 屋里走出个精干强悍的高大男人,名叫艾一生,今年三十多岁,特种兵出身,是顶南市警察局刑侦队的队长。 艾一生走出来简短的打了个招呼,“案情我们也已经给你们发过去了,这是今早发现的第三对死者,报警人是死者的邻居,报警原因是闻到了屋内的尸臭,敲门没有人应。” 三人跟着艾一生走进房门,扑面而来的恶臭差点让人窒息。 “死者刘国涛,六十五岁,他的妻子沈敏六十岁,初步断定死亡时间是昨晚的九点到十点钟,顶南市比较热,今早八点接到报警电话的时候,尸臭已经非常浓郁了。”艾一生沉着脸道。 费雪和郁清越听到他用“浓郁”这个词语来形容尸臭,不禁有些兴味的挑了挑眉毛,表情十分之同步。 “做好心理准备。”艾一生面无表情的提醒道。 三人面面相觑跟着他走穿过客厅走进餐厨部分,整个餐厅几乎完全被血染红了,壁纸上,地上,到处都是成滩的已经干涸成黑红色的血迹。 “这里就是第一现场吧。”费雪看了看墙上喷溅的血迹,指着两把餐椅说道。 “没错。刘国涛和沈敏就是在这里被杀的。”艾一生点点头。 “两个人应该很注重养生,食物并不是顶南的传统特色,而是比较清淡的菜式,明显是刚刚好的两人份,但却被分成三份,另外一份是给凶手的,那么究竟是死者自愿的,还是凶手强迫的呢?”郁清越看着桌面上的三份食物说道。 “这有什么关系吗?”一旁的小警察有些不明白。 艾一生斜了小警察一眼,问这么简单的问题,简直是给他丢人。 费雪道:“如果是死者自愿的,说明他们很有可能认识凶手,或者凶手表面看上去和善友好,不会让人生出疑心和戒备。如果是凶手逼迫的,说明凶手想要体验死者的生活,这是一种代偿心里在作祟,说明死者可能缺失了正常的家庭生活。” “是第二种情况。”艾一生沉声道,偏头看着卧室。 “尸体在那里吗?”郁清越问道。 “进来看看就知道了。”艾一生说道。 三个人跟着艾一生往卧室走去,越靠近,尸臭味越浓,等到打开门走进去,三人才明白外面的空气是多么清新。 那是一种你戴再多层口罩,把自己活活捂死都没有办法阻挡的味道,渗透进毛孔,好几天都散不掉,再怎么洗澡都没用。 卧室里的景象真是惨不忍睹,饶是见惯了各种凶杀场面的暴打组两人也不由得起了一堆鸡皮疙瘩。 刘国涛和沈敏双手都交叉放在腹部,看似安详的躺在床上。 但是他们的尸体全部都被从关节处砍断了! 两人并没有紧紧挨在一起,中间空出了大约一个人的位置,那个位置的血迹留下了一个明显的人形。床头柜上放着吃过的水果,床正对着的电视里面还在播放节目。 “凶手在餐桌前把两人杀害以后又搬到卧室进行了分尸,浑身上下沾满了血迹,将死者摆成他想要的样子以后,在躺在中间,假装三人一起吃零食,看电视。”费雪说道,“分尸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凶手可能有医学背景,而且他在这个房间和尸体至少呆了六个小时以上。” “这就更加说明他的代偿心理,他在重温家庭生活。所以食物多半是凶手强迫死者分成三份的。”费雪沉着脸道。 “凶手的精神状态明显有问题,他已经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幻想里了。”郁清越说道,“现在又产生了两个新问题。” 艾一生看着郁清越,严肃的脸上面无表情。 费雪更是不吝赞美之词,“好棒,妹妹不愧是妹妹,什么问题,说来听听。” “第一个,凶手为什么要对死者进行分尸,如果要将死者摆出他想要的动作,完整的尸体不是更快?不用花费太多时间,风险也更小。”郁清越说道,“第二点,死者的精神问题是由来已久,例如家族遗传或者是精神分裂症,还是其他的原因,例如在案发前服用了致幻药剂。” 费雪点点头,“没错,这两个问题非常关键,会直接影响到我们对凶手的判断。” 郁清越看着死者,两人的致命伤都是颈部的劈砍伤,凶器应该又厚又重,就像屠夫用来剁肉的刀,颈部的伤口非常深,甚至只剩一点皮肉相连,否则两个死者的头颅会直接被砍下来。 “两个死者当场死亡,但是凶手依然在他们的身上疯狂的乱劈乱砍了数十下,然后才带到卧室分尸。” “情绪失控,过度杀戮。”费雪道,“凶手的精神问题非常严重,如果死者是他父母的替身的话,他应该相当恨自己的父母。” “如果凶手的父母死亡是他情绪崩溃的出发点,他只会越来越疯狂。如果他的父母还活着,他早晚有一天会真正的去杀害自己想杀的人。”艾一生抱着胳膊,面无表情的说道。 连续三起案件的被害者均为家境殷实、风评良好的老夫妻,年龄都在六十岁以上,都是夫妻二人住在高级住宅,子女也都不在身边,遇害时间都是晚上九点到十二点之间,凶手都在犯罪现场呆了四个小时以上。 “第一起案件并没有分尸行为,死者在客厅的沙发上被杀,尸体也没有被挪动过,第二起案件的死者家里有一些小孩子的玩具,应该是给孙子准备的,那些玩具上面都发现了死者的血迹,应该是凶手用沾了血迹的手碰过那些玩具所留下的血迹。”艾一生说道。 “凶手在慢慢完善自己的幻想,他的杀戮会越来越疯狂。”郁清越说道。 “另外还有一件事,我们也是今天才发现的,所以给你们的案件资料并没有提及。”艾一生突然说道。 “什么事?”费雪问道。 “凶手在三位被害人家里都清洗了自己。因为案情严重,所以等着检验的物证非常多,直到今天我们才发现,浴室的地板上和排水口附近都产生了鲁米诺反应,应该是凶手在浴室冲洗了身上的血迹。”艾一生把三人带到了浴室。 浴室里非常干净,看上去一切都很正常,根本不会让人起疑心。 郁清越在置物架的下面看到一块已经干了的毛巾,她用带着手套的手拿出那块毛巾,凑近鼻子闻了闻。 “什么东西?”费雪也凑近闻了一下,“应该是用来擦洗东西的抹布吧,一股清洁剂的味道。” “这个毛巾的材质应该是M国特有的皮马棉,材质高级价格不菲,一条价格在百元以上,一般会有人用这种毛巾来擦洗东西吗?”郁清越反问道。 “的确是,而且这个毛巾架上还挂着一条一模一样的,和你手里那条应该是一对,这是两位死者日常用来洗脸的毛巾,但是为什么会有一条被扔在那种地方?”艾一生看着毛巾架问道,“难道是凶手用它来清洗浴室沾到的血迹?” “有可能,那么为什么只清洁浴室呢,明明卧室和餐厅都已经被血迹变成红色了不是吗?”费雪问道,“凶手的DNA到处都是,而且每个案发现场都有他留下的血脚印,他根本肆无忌惮,没有意思要掩饰自己,为什么单单清理浴室?” 郁清越没有回答,继续检查着浴室。她翻看了马桶上面的水箱,置物架里的东西,最后又倒出了垃圾桶里的垃圾。 “只是一些生活垃圾而已。”艾一生蹲在她对面看着地上的垃圾说道。 郁清越在垃圾里发现了一个东西,轻轻将它拿起来, “这是……保鲜袋?”艾一生说道。他是个单身汉,住在警局分配的公寓里,一日三餐吃单位餐厅,对保鲜袋这种东西的认识还是在当特种兵时积攒的,不过在战场上,保鲜袋可不是用来装食物的。 “嗯。很奇怪对吧?”郁清越道。 “奇怪?”艾一生有些不解。 “用过的保鲜袋如果出现在厨房自然不奇怪,但是出现在卫生间就很奇怪了。”郁清越说道,把保鲜袋和之前发现的毛巾分别装进物证袋,交给艾一生,“拿去化验一下吧,我觉得一定会发现有用的信息。” 艾一生接过两个物证袋,看着郁清越的脸,轻轻吐出一个名字,“郁清越……” “嗯?”郁清越有些疑惑,她并没有正式的介绍过自己,费雪也没有当着对方的面叫过她的名字,而且她确定今天是第一次和艾一生见面。 艾一生看她一脸戒备的表情,露出了今天第一个笑容,配上他极短的寸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大方和爽朗,“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随便猜测,没想到居然猜中了。” 郁清越和费雪显然没办法接受这个说法,随便猜猜就能猜出名字? “大概是三年前吧,我还在部队,有一次演习前下发了需要在演习中测试的新型装备,其中有一样是压缩杀菌纱布,只需要一点点水就可以膨胀开,包覆伤口可以杀菌,防止伤口感染引发的败血症,并且透气性极好,不会让伤口腐烂化脓。”艾一生把三人带出这个充满尸臭味的房子,在电梯上解释道。 “我那个时候看过装备的资料,那个压缩杀菌纱布的研发者里面写着郁清越,十七岁,在读生物化学博士。我当时很嗤之以鼻,一个十七岁的孩子研发出来的东西能有什么用,但是因为上级命令,我们每个人都带了三块。”艾一生继续道,“没想到在那次演习里,那个纱布竟然救了我最好的朋友的一条命。” “当时他的腿部被弹片划开了一条长达十三厘米的伤口,伤口很深,肌肉外翻,大量出血,我给他洒了止血药粉,用了那个纱布,整整六条才完全包覆住伤口,并且止血。在那之后的六十个小时我们都没有获救,空气炎热又潮湿,我一直担心他会因为伤口感染引发败血症,进而休克,但是没有,伤口完全没有感染,我朋友的腿也保住了。”艾一生说道。 “那之后我就一直很想要见见你,当面感谢你。我一直以为你会进国防科研部,后来打探到你进了调查局,所以刚刚我一下子猜到了,你就是那个郁清越。”艾一生看着郁清越,郑重道,“谢谢你。” 任谁被这样一个看上去强大又正直的男人真心的夸赞,都不会不高兴。郁清越露出个淡淡的微笑点了点头,“你太客气了,那是我的分内工作。不过我很开心听你说这些,能够救你的朋友,也算我学以致用了。” “差不多了,赶紧走吧,兰璇他们还在警局等我们呢。”费雪有些不耐烦的说道。他看着郁清越看艾一生的目光,不知为何心里十分不快,催促女性不是绅士所为,但他一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会不会是头发太长遮掩了自己的男子气概?费雪伸手绕了绕头发,考虑要不要去把头发剪短。但是这边都没有什么好的发型师啊…… 第四十四章 救赎 进警局前四个人都先去洗澡消毒换了衣服,即使这样身上还是散发着淡淡的一股尸臭味。 一进办公室,就看见一堆单身许久的干警围着范田青献殷勤,范田青羞的脸红,一副招架不住的模样。 看见艾一生他们进来,顿时都作鸟兽散了。 兰璇已经在警局给他们准备好的办公室里的白板上弄好了重要的案件信息,高羽则也已经布置好自己的电脑严阵以待了。 结果费雪他们进来后,他又费劲扒拉的把电脑移到了窗户边。 费雪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结果看高羽则那个一本正经的默默嫌弃他们身上味道的样子,心里火更大了,“高羽则,你给我坐到我身边来!” 高羽则尽力表现出脸上的无辜,“为什么,靠窗的话网速会比较好。” 艾一生面无表情的说了句,“窗边距离路由器更远了,信号不会好。” 郁清越愉快的看着高羽则一脸灰败,屏住呼吸走了过来,十分积极的也坐到了高羽则的附近。 高羽则觉得自己要窒息了。 费雪敲了敲桌子,“你要再这样,我把你弄去法医室办公!” “老大我错了!”能屈能伸才是真男子汉。 费雪拍了两下手,示意开始进入正题。 “首先是凶手的身份,根据被害人的特征,他们应该是凶手父母的代偿体,根据这一点,凶手的年龄大概在三十五岁到四十五岁之间。被害者家庭条件都不错,凶手的生活水平应该也不会低。”费雪说道。但他看到郁清越皱着眉头不是很赞同,于是便笑着问道,“妹妹你有什么想法?” 郁清越思索道,“的确把死者当做凶手父母的代偿体应该没错,但是凶手精神失常,产生了严重的幻觉,这种过度的杀戮表明他失去了对自己情绪的控制。这种情况一般不会出现在三十五岁以上的成年人中。” “没错,凶手可能患有精神分裂症,这种症状一般都会出现在二十岁左右的年轻人身上,如果凶手家庭条件不错,他应该会得到治疗,三十五岁以上的话,精神分裂的状况应该会被缓解,甚至看上去和常人无异。”兰璇摸着下巴说道。 “如果他的精神分裂症到三十五岁甚至四十岁还没有缓解,这不会是他第一次犯案,肯定会有破坏公物或者打架斗殴的前科,那么DNA库里应该会有他的信息,事实上我们连他留下的好多血指纹都找不到匹配的名单。”费雪也沉声道。 “虽然我不能确定凶手到底处于哪个年龄段,但是我可以明确告诉你们凶手家庭条件的确很好。”艾一生说道,拿出三张彩印的图片,“这是三个案发现场发现的血脚印,我们已经有了检验结果。凶手身高一米八左右,体重约一百二十斤,偏瘦。关键是这三个鞋印的鞋底花纹,来自三双不同品牌的名牌运动鞋,平均价格都在三千元左右。” “这个鞋我一直想买的,可惜是限量版,官网一直没货!”高羽则指着其中一双鞋的图片激动地说道。 “没错,我们也已经问了三个品牌的销售,这三双鞋的样式都是比较时尚的潮款,买它们的顾客年纪在十五岁到二十五岁之间的群体占到了百分之九十以上。”艾一生说道。 “现在我们基本可以确定凶手的年龄在二十五岁左右,家庭条件非常好。”费雪敲敲桌子,“还有呢?” “还有就是他并不认为自己在犯罪,不管是出于什么理由,但他并不是为了犯罪而杀人的。”郁清越皱眉道,“所以他并不会为此而感到害怕、罪恶,也就不会停止自己的行为。” 除非……我们抓到他。 舒萧在宽敞的客厅里走来走去,不断地用两根手指重重的戳着自己的脑门。保姆在一旁一脸紧张的看着他。 他看上去非常烦躁,表情紧张,“我妈呢?她回来了没有!” 保姆连忙道,“我打电话去公司了,太太的秘书说她今天很忙,不回来了……” “你有没有跟她说我生病了!”舒萧狂躁的打断保姆的话,然后情绪变得很低落,甚至带了哭腔,“我生病了,我需要她……我生了很严重的病……呜呜……” 保姆连忙说道,“我说了我说了,秘书说太太让我转告你,不要想太多,好好吃饭,好好睡觉。” “没用!根本没用!啊!”舒萧狂躁的将茶几一脚踹翻在地。 保姆吓了一跳,刚想安抚他,结果却发现舒萧又开始自言自语。 “对不起,对不起,我救不了你们……”舒萧捂着脸,哭着说道,“我太没用了……” 然后他又神情激动像是在解释什么似的说道,“我试过了,他们都是好人!他们还陪我看电视,还哄我睡觉了。” 接着他又像是被谁劝解似的说:“是吗?你们确定?他们真的是坏人?那好吧,今天我去试试看,我现在就去。” 保姆看的寒毛直竖,想要喊住舒萧,但又没敢开口,把家里收拾干净以后就自己先回家了。 舒萧刚出门,对面的别墅门也打开了,里面走出来的人看见舒萧热情的打了个招呼,“萧萧,出去玩吗?” 舒萧僵硬的点点头,没有说话,就快步离开了。只依稀听到后面传来一个慈爱的声音,“这个萧萧,越长大脸皮越薄,越害羞了呢。” 舒萧打车来到离自己家最远的一个公园,那是附近一个高级楼盘内部的休闲区,虽然没有封闭起来,但是在里面休闲娱乐的大部分都是这个小区的住户。此时就有很多人在公园里,有玩耍的孩子,谈情说爱的夫妻和锻炼身体的老人。 他穿着一件黑色的连帽卫衣,带上卫衣帽子,在公园里来回穿梭。 “那对夫妻?太年轻了吧,不像是会干那种事情的人。”舒萧又开始自言自语,就好像在和什么人对话。 “那对看上去很和善啊,你看他们还在帮小朋友捡皮球。”舒萧说道,然后神色变得很严肃,“没错,你们说的对,他们在偷偷的看那个年轻女孩!我得救她!” 舒萧坐在树后的椅子上,一动不动的盯着健身器材上的一对老夫妻,天色将黑,到了晚饭时间了,人们开始三三两两的回家,他就隐匿行踪跟在了那对老夫妻身后。 因为大家都住在一个小区,所以彼此都打过照面,一路上不断的有人和老夫妻打招呼。 舒萧远远的跟着,怕被那对老夫妻发现。突然有人一把扯住了他的袖子,他惊慌失措的回头,原来是小区的保安。 “从来没见过你啊,你是新住户吗?”保安看着他疑惑道。 “不,不,我是来救她们的。”舒萧摆摆手,挣扎着想要扯出自己的袖子,“我得救她们。” 保安听的是一头雾水,“什么人?救谁!” 舒萧看准时机,一把挣开保安的手,快速的跑进附近的灌木丛中,趁着夜色逃跑了。 “怎么办,怎么办,我今天救不了你们了,我跟丢了!”舒萧一脸难过,甚至流下了悔恨的泪水,他一边在迷宫似的楼宇和绿化带里穿来穿去,一边自言自语。 突然,他从树的缝隙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影,是那对老夫妻! 他在绿化带里乱窜,居然抄了近道,神奇的先一步到了那对老夫妻的楼下。他看到两人走进大门,便悄悄的跟了上去。 “太好了!我可以救到你们。”舒萧高兴地说道。 凌晨一点,警局附近的招待所里,郁清越的房门被人敲响,在地上打地铺的费雪一跃而起,郁清越也立刻清醒了过来,问道:“什么事?” 门外传来兰璇的声音,“组长,清越,又发生案件了,艾队长让我们赶紧过去。” 郁清越应了一声,立马起来收拾。 费雪坐在地上一脸惺忪加问号,“他怎么知道我在这儿?我们不是登记了两间房吗?” 郁清越白了他一眼,伸手把他从地上拉起来,“他肯定是先去敲过你的房门了,里面没人就猜到了。” 两人利索的收拾好自己,走出房门,正好碰上迷蒙着眼睛背着电脑出来的高羽则。坐上车了,高羽则才好像反应过来什么似的,小声问身旁的兰璇,“兰哥,我刚刚好像看到组长从郁清越的房间出来了?” 兰璇胡噜一把他的脑袋,“你睡蒙了,离目的地还远着呢,赶紧睡你的吧。” 高羽则揉揉眼睛,脖子跟断了一样往后一仰,瞬间入睡了。 这次是死者的女儿报的案。 老俩口的独生女在国外生活,因为时差原因,约定每晚十点左右一家人进行视频通话,结果她今天晚上打了很久都没有人接,十分担心的女儿便拨通了民警的电话报了警。 郁清越听着门口民警的描述,看了一下走廊,这是一个一梯两户的房型,电梯和楼梯都在两户的中间,电梯门正对着楼梯的防火门。 “你赶过来的时候是几点?”艾一生问道。 “接到电话是十一点零六分,赶过来是十一点二十分左右。”民警说道,“这个小区挺大的,光是找到这栋楼就花了五六分钟。” “你鸣警笛了吗?”郁清越突然问道。 “鸣了。”民警道。 郁清越看着民警的眼睛,表情严肃的问道:“你现在好好回想一下,你赶过来的时候有没有什么奇怪的事情?” 民警眯着眼睛回想了一下。他和搭档刚过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会发生这么严重的事情,两个人在楼下等电梯,电梯下来的时候在二十楼停了一下,但是电梯门打开里面并没有人。 两人没多想,就上了报警人说的二十楼。当时电梯立马就被叫上去了,但是停在哪一层两人就不知道。他记得当时搭档还说了句,这么晚了还有人下楼,也不知道干什么去。 费雪听完说了句,“是凶手,他坐电梯下楼了。” 郁清越点点头,“今晚他的行为被打乱了,他听到警车声想坐电梯下楼,但是怕遇上警察,所以从楼梯爬上了更高的楼层,等警察出来了,他才坐电梯下楼。” 高羽则已经接入了电梯的监控摄像头,找出了案发时间拍摄的录像。 凶手的身影清清楚楚的出现在画面中,一身黑色的衣服,头上戴着卫衣帽子,脸隐藏在阴影里。 “没有办法获取面部信息。”高羽则又转到了大门的摄像头,“凶手戴着黑色口罩,下午六点左右进来,晚上十一点二十四分离开。” 郁清越仔细看着视频中出现的身影道:“和之前的三个案发现场出现的是同一个人。” “兰璇你准备一下,明天一大早就发声明,他今天的行动被打断了,可能会出现我们无法预想的情绪变化,加重他精神分裂的状态,加深他的幻觉,已经没有必要隐瞒案情了,我们需要让群众知道并且预防起来。”费雪对兰璇说道。 兰璇点点头,将可以公布的信息整理出来,“得益于凶手的不掩饰,我们应该可以获得一大堆的目击报告,希望有人能提供有用的信息。” 几人进入现场,首先入目的便是被血浸透的沙发上两具遍体伤口的尸体。 郁清越戴上手套仔细检查了一番,“和之前的凶器应该是同样的,厚重的砍刀,具体的还得等法医对伤口建模才能看出来。” “两人的死亡时间三小时左右,应该是在民警赶到的前半个小时左右遇害的。和之前不一样的是,两位死者身上的伤口是在生前造成的,他们死前受了极大的痛苦,虽然还是颈部的重砍一击致命,但实际上他们的身上已经有好几个足以致命的伤口了。”艾一生说道,“凶手的折磨行为加剧了。” 餐桌上依然是三份食物,电视里依然播放着热闹的节目,一切都仿佛是其乐融融的家庭才会出现的场景。 “怎么了?”艾一生问盯着电视沉默不语的郁清越。 “这是数字电视对吧,并不是网络电视。”郁清越道。 “没错,所以才会一直播放节目。”费雪突然出现,站在了郁清越的另一边,看着电视接过话茬。 郁清越用带着手套的手拿起桌上遥控器,打开节目列表,看了看案发时播出的节目,“高羽则,你能不能查查前三起案件,案发时电视上都在播放什么节目?” 高羽则闻言噼里啪啦的敲了一阵子键盘,“前两起案件中死者家里装的是网络电视,我查了记录,当时付费播出了两部很有名的动画电影,刘国涛也是数字电视,当时也在播放动画片。” 众人都陷入了沉默。 高羽则抬头问道,“这说明什么?” 郁清越沉声道:“凶手的创伤发生在童年时期。” 第四十五章 甲苯成瘾者 通过对环境的营造,对死者尸体的摆弄,和电视上播放的动画片,凶手回到了刺激他精神分裂的童年时期,满足了自己不为外人所知的幻想。 鉴识科送来了连夜加班赶出来的鉴定报告。 艾一生看了一眼,“你发现的那个保鲜袋里检测出了置物架下那条毛巾上的纤维,而且上面还有凶手的指纹。” “凶手用保鲜袋装了那条用来清洁的毛巾?干嘛,要带走做纪念品?”高羽则有点儿不明白。 “但凶手并没有带走啊。”兰璇道。 郁清越问艾一生要了头两起案件的物证表,仔细的看了起来,“第一起案件的男性被害人有吸烟的习惯?” “嗯。”艾一生看了看她手指的那一栏,是个名牌打火机,“我打开检查过下面的棉片,打火机油几乎是满的,应该刚刚装过火机油,火石磨损的厉害,使用频率很高。” “这个塑料袋里检测出了打火机油?”郁清越指着另一张图片道。 “嗯,垃圾桶里还发现了空的打火机油罐,塑料袋应该是用来装打火机油罐的。老人为怕液体挥发,为了安全是会用塑料包裹装液体的罐子的。”艾一生说道。 郁清越在客厅里四处打量,翻了翻抽屉柜子。 “这位老爷子不抽烟。”艾一生走到郁清越身边说道。 郁清越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想到艾一生能看出自己在想什么。 艾一生露出个灿烂的笑容,“心理学也是一个优秀特种兵的必备技能,何况我还是优秀特种兵里特别优秀的那一个。” 郁清越摇了摇头,“你比你实际看上去的有意思多了。” 艾一生挑挑眉毛,“不树立威严,我一个空降兵怎么镇得住那帮动不动就要上天的猴崽子。” 郁清越看着一脸不虞正往过来走的费雪,露出了个浅淡的微笑:“同样是空降兵,有些人树立威信的方式和你还真是大有不同呢。” 费雪正好听见这句,走过来拨了拨头发,“没办法,我这个人走的就是平易近人的路线。” 郁清越了然的看了卖弄风情的费雪一眼,往卫生间走去,艾一生看了他一眼,点点头,“的确很平易近人。” 高羽则咬着手指头问兰璇,“组长的心情是不是有点不太好?” 兰璇诧异的看了高羽则一眼,“不错啊小高,今天的警戒雷达信号满格了?知道了就躲远点儿,再撞上枪口可别怪我没提醒你啊。” “高羽则!凶手的去向找到了吗?”费雪看着走开的郁清越和艾一生,突然问道。 高羽则吓了一跳,连忙求救似的看向兰璇。兰璇摊摊手,“枪自己打过来的,我也没办法。” 郁清越进了卫生间,四处看了看,因为案发还不久,鉴识科还在案发客厅寻找各种蛛丝马迹,看上去很干净的卫生间还没来得及检查。 她蹲在垃圾桶前想翻看一下垃圾桶,摸了摸兜发现出门太急忘了带橡胶手套,正想着面前伸出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皮肤略黑,有些粗糙,关节处有经常练搏击造成的茧子,那只手里拿着一双白橡胶手套。 郁清越抬起头,艾一生笑道:“拿着啊,不是没带吗?” 郁清越接过手套利索的戴上,倒出了垃圾桶里的垃圾,里面并没有什么东西。郁清越又仔细检查了置物架的死角,也没有什么收获。 “我想你要找的是这个吧。”艾一生打开马桶水箱说道。 郁清越连忙走过去,看了看马桶水箱,里面飘着一块被塑料袋装着的毛巾。她露出一个得意的笑容。 艾一生看着她的表情,笑道:“有结论了?” “甲苯成瘾症?”高羽则疑惑道。 “简单来说是一种对有机溶液上瘾的情况,通过吸入家用清洁剂,洗甲水,打火机油这类含有甲苯的液体,从而得到一种满足感,让自己兴奋。会有意识模糊、神志不清、头晕等症状,如果像凶手这样有精神分裂的话,会加重他的幻觉,使他的情绪更加失控。”郁清越解释道。 “就像那些大量服用含有右美沙芬的止咳药上瘾,然后产生兴奋感的人一样吗?”兰璇问道。 “差不多,和吸食毒|品有类似之处,不过因为清洁剂和打火机油这类东西廉价易得,所以一般都是一些没什么钱的人才会用这种方式来获取满足感。”郁清越道。 “也就是说,凶手如果不吸入甲苯让自己幻觉加深,情绪失控,就没有办法杀人对吗?”费雪说道,“就好像喝酒壮胆一样。” “等一下!这样就很矛盾了,我们已经知道凶手是个有钱人了,为什么不干脆直接去买毒品呢?”高羽则说道。 “肯定是有原因的,就像凶手不认为自己在犯罪一样,所以他也许不会去买毒品,因为那是明确的犯罪行为。”艾一生说道。 “如果明天发出声明以后能受到有用的目击报告就好了。”兰璇说道。 “没错,我们现在还不明白凶手和这些老夫妻之间联系,搞不清楚他的目的,调查就没有方向。”费雪道。 所有人都在热切的期盼着黎明的到来。 天还没亮,兰璇就已经配合电视台录制好了警方的声明,在全媒体平台上开始循环播放。 “嫌疑人身高一米八左右,体型消瘦,他的目标是五十五岁以上,不和子女住在一起的独居老人。嫌疑人家庭富裕,常穿一身高档名牌服饰,多为黑色。嫌疑人有可能出现在广场,公园等公共场合,希望大家多多留意。如果有看到过嫌疑人的人希望可以提供任何线索……” 电视上兰璇俊秀又温和的脸已经出现过好几次了,几个小女警看着实际坐在那儿的兰璇红着脸窃窃私语。 “真好啊,兰哥人气很高啊,随便勾勾手指头就能有一大堆可爱的女孩子投怀送抱吧。”高羽则托着下巴看着对面正在整理热线信息的兰璇羡慕道,“不过兰哥很清心寡欲啊,从来也没见过你交女朋友,难不成奈何家里金屋藏娇?” 兰璇用手里的卷宗狠狠的拍在高羽则的脑袋上,“奈何我把全部身心都奉献给了工作!你这么闲,不如赶紧去把组长布置的任务完成,用你那钛合金的眼睛三十六倍速的去看监控录像,早点找到凶手,也好让组长放你假去找可爱的女朋友!” 高羽则摸了摸被拍成鸡窝的头发,看着兰璇离开的修长背影,有些不解道:“我怎么觉得兰哥的心情好像也不太好呢?” 郁清越摇摇头,“你还是乖乖闭嘴干活吧,说多错多!” 高羽则有些委屈,大家都好暴躁啊。 艾一生快步走过来,表情严肃但语气兴奋的对郁清越道:“昨天那对死者所住小区的保安来了。案发时他已经下班了,由别人接班,所以不知道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今天一看新闻就过来了,他昨天和凶手有过对话!” 众人连忙去了会客室。 老实巴交的保安被一群面无表情看上去就很厉害的人团团围住,不由得紧张不已,额头不停地冒汗。 “我就是看那个人有些奇怪,又面生,所以想上去问问他,真没想到他居然是杀人犯。”保安擦擦额头的汗。 “为什么会觉得他很奇怪?”费雪问道。 “他看上去就像个二十出头的普通大学生,长相蛮清秀,脸色有些白,穿的也很好的样子。但是他就是很奇怪,嘴里嘟嘟囔囔的好像一直在说话,但是我看看他周围,没人搭理他,他就是在自言自语。”保安说道。 “你问他的时候他有说什么吗?”艾一生问道。 “有有有,我就是为了这个来的,他说他要去救人!说是来救他们的。”保安说道。 “救他们?”郁清越皱眉。 保安很奇怪为什么会有一个看上去年纪很小的小姑娘,但还是老老实实的说道,“没错,但我不知道是男是女,他只说他必须这么做,然后趁我不注意就挣开跑了。” “他当时情绪怎么样?激动吗,或者是很愤怒?”费雪问道。 保安眯起眼睛想了想,摇了摇头,“不是,说不上激动,我感觉更多的像是着急,怕我耽误他事儿似的。而且一点也不愤怒,反倒有点怯生生的样子,给我一种很有礼貌,特别客气的感觉。” 艾一生点点头,“谢谢你提供的消息,非常有用,这位是我们的画像师,请跟着他去画嫌疑人的模拟画像。” 保安连忙离开了这个充满压迫感的房间。 费雪靠在沙发上露出了浪荡的微笑,“看来答案已经渐渐浮现出来了。如果凶手是一个懂礼貌讲文明的好孩子,为了壮胆自然不可能去接触毒品。他应该接受过高等教育,所以得知甲苯对中枢神经有麻醉作用,便想到了通过吸入甲苯来让自己兴奋,以达到壮胆的目的,便有勇气去面对他眼中的恶人了。” “没错,凶手小时候见过的一桩案件,案件中有至少一名受害者,他当时没有能力去救这位受害者,而且凶杀场面也深深刺激了他的精神,越长大精神分裂的症状越明显,所以他开始陷入幻觉,想要通过杀了那时候的凶手来救当时的受害者。”郁清越说道。 “这几起案件的死者和当年的凶手有一定的相似之处,才会被杀。”兰璇说道,“在嫌疑人的眼里,死者这类人一定会去杀害别人,他只有杀了死者,才能救下潜在的受害者。” “所以新的问题来了,顶南市有一对法外逍遥了很多年的夫妻档杀手,而且不在我们的掌握之中。”艾一生靠在墙上沉声道。 第四十六章 投案 “但还有可能是凶手的父母不是吗?”高羽则说道,“也许凶手的父母中年得子,所以凶手二十来岁,他的父母六十左右。” 郁清越摇摇头,“这种可能性基本上可以被排除了。凶手对于家庭氛围的营造和渴望说明他的家庭是不幸福的,这种情况说明他父母要么感情不和,要么离异,甚至有可能丧偶,不可能合作杀人被凶手看到的。” 兰璇代表调查局和警局发出声明以后,警局的电话就没有停过,还有热心人士直接到警局来提供线索。 凶手不遮不掩,看到他的人特别多,对于他的描述也非常统一。 一身黑衣,消瘦,苍白,不停地自言自语,看别人的眼光充满戒备,怯生生的样子,不小碰到的话会非常有礼貌的道歉,等等。 嫌疑人的画像很快就画出来了,目击者看过以后都说有九成相似。高羽则甩甩那张纸,“九成像有什么用,又不能放进系统进行面部识别。” 费雪拍了高羽则一巴掌拿过那张纸,看了看,沉声道,“让兰璇继续发声明,把画像公布出去,肯定会有人认识他。” “这样是不是太冒险了。”艾一生说道,“凶手有严重的精神分裂,还是个甲苯成瘾者,这样说不定会反而刺激到他,大开杀戒也说不定。” 众人陷入了沉默,这种可能性的确有,要不要冒险。已经中午了,还有不到十个小时,凶手就会再次犯案,到底该怎么办。 “让我来吧。”兰璇微笑道,“相信我吗,我会把片子给你看过以后再播出去的。” 兰璇很快就联系了电视台,拍好了新的声明,费雪和艾一生看过以后,都赞同的点了点头。 电视上很快又出现了兰璇英俊的面容,“近日警方正在着力调查多年前的一宗暴力案件,寻找当时重要的参考人。”画面上出现了凶手的画像。 兰璇接着说道,“这位先生我们知道你需要帮助,我们也需要你的帮助来将真正的犯人绳之以法,如果你愿意,请来警局……” 高羽则忧心忡忡地看着电视,“这样能有作用吗?” “也许。”费雪说道,“所以我们不能把希望全部放在凶手自己来警局这件事上,我们还是要主动去找他。” 郁清越站在白板前聚精会神的看着上面的顶南市地图。上面有四个小红旗,那是已经发生案件的四个家庭,看上去非常分散,难寻规律。她已经用了各种地理分析方法,所以地图上有好几种颜色画出来的不同形状的线条。 “有收获吗?”费雪问道。 “有。”她说道,“你看,我先是以这四个地方为中心画了四个家庭的生活圈,半径基本都在十五公里左右,这四个圈互不相交,所以这四家人之间是基本没有任何联系的。然后我找到了四个家庭的中心点画圈,范围很大,几乎包含了整个市区,甚至将四个家庭的生活圈都完全包含了进去。” 费雪看着地图上大大小小的圈,“只有一个地方,完全没有被这几个圈包含进去。” “没错,这个地方是一个有些年头的风景区,二十年前被私人买下来开发成了高级别墅区和度假区,往来人口比较多,长期住户家境都比较好,但也并不都是什么富豪之家,毕竟二十年前房价还没有这么离谱。”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看着地图说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的吧,凶手不会在自己生活的周围作案,但也不会离开让他有安全感的范围,这个……有点儿太远了吧。” 费雪和郁清越都一脸诧异,艾一生不知道他们诧异什么,便看着高羽则。 高羽则被投射而来的目光看的发毛,抖着嗓子说道:“怎……怎么了?我说错话了?” 郁清越摇摇头,一脸严肃的摸着下巴,“就是因为没说错所以才可怕。” 大家都笑起来。 高羽则涨红了脸,“你们平时说话我也是有好好听的好吗!再怎么说我也是有犯罪心理学的学位要去考的人,当然会认真学习了!” 兰璇连忙安抚着摸了摸他的脑袋。 郁清越也回归正题,“小高说的没错,根据犯罪地理的大数据,凶手一般会生活在圈内,但是这次不一样。凶手对他的惩罚对象因为童年的阴影产生了深深的惧怕之心,甚至到了要通过甲苯麻痹神经才能下手的地步,这种恐惧比在安全范围外作案的担忧严重的多,所以凶手的思想里,他能离对方越远越好。” “没错,凶手童年见过的那个杀人犯很有可能就生活在他周围,所以他也想对方离得越远越好。”费雪说道。 艾一生说道,“不管怎么样,我先派人去那片区域查访。”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靠近晚上九点。费雪,郁清越和艾一生一直在检查过去的未破案件的卷宗,高羽则连着看了十几个小时的监控录像,感觉眼睛都快瞎了,幸好兰璇还在一旁多少帮他分担了些。 天色渐渐暗了,所有人的脸色都紧绷着,艾一生已经把所有的巡逻车都派了出去,刑侦队的办公大厅显得有些空落落的。 大厅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只有电视上还在不断播放兰璇对于民众的警告,希望符合受害人特征的人能够提高自身警惕。 高羽则的电脑突然响了起来,他连忙打开传过来的文件,激动道:“有人认出凶手了!” 众人连忙上去死盯着他的电脑屏幕,入目的是一张和画像极为相似的照片,旁边是详细的身份信息。 正在这时突然响起了一个拘谨的女声,“那个……不好意思。” 费雪最先听见声音,转头望大门看去,然后立马站起来挡在了郁清越面前。艾一生也迅敏的把手搭在了枪套上。 那个女的被吓了一跳,连忙伸手护着后面的人,着急道:“别这样,我们是看了电视才过来的!” 费雪试探道:“舒萧?” 女人身后面容清秀的男生抬眼看了费雪一眼就立马垂下眼睛,慢慢点了点头。 费雪张开双手,以示手中没有武器,用十分舒缓的语气说道:“舒萧,真的很感谢你能过来,你能跟我们过来我们坐下仔细的说吗?” 舒萧闻言明显有些抗拒,甚至有点焦躁。 费雪连忙道:“你也想救他们对吧?” 舒萧闻言露出个开心又急切地表情,像一个正常的二十一岁男生那样,“真的吗?你们愿意救她们吗?” 费雪道:“当然,但是你得帮我们。” 舒萧情绪缓和了很多,看了身旁的女人犹豫了一下,跟着费雪他们过去了。 那个女人担忧的看着舒萧,一直到他进了问询室,“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对吧,说什么协助调查,其实是他做了不好的事情对吧。” 郁清越问道:“你是他的母亲吗?” 那个女人擦擦眼角的泪,连忙道:“不是不是,我只是他的保姆而已。不过话是这样说,我也一直把萧萧当做我亲生的孩子。” 郁清越让那个女人坐下,询问她更为详细的情况。 “我叫何美凤,是舒萧的保姆,从他十岁左右就开始照顾他了,他父母离婚了,他父亲我从来没见过。太太是典型的女强人,经常不回家,脾气也比较急,好不容易回来也对萧萧从来没有好脸色。”何美凤说道。 “他母亲现在在哪?”郁清越问道。 “法国。太太再婚了,五年前就和先生还有小少爷移民了,以前还会常常打电话过来,一年至少也会回来个两三次,但是自从萧萧一年前被学校劝退以后,她就再也没有回来过了,连电话都很少打,萧萧打过去她也总是敷衍两句就挂了。”何美凤抹抹眼睛,“萧萧其实很可怜,他明明是个好孩子,不知道为什么现在成了这样。” 一旁的高羽则已经联系到了舒萧的母亲舒云,对方表示会尽快赶过来。 郁清越问道:“舒萧为什么会被退学?” 何美凤一愣,犹豫了一下说道:“他打了学校的老师,说对方伤害了同班女生,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三次,而且他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动不动就会变得很暴躁,学生们也都纷纷反映,学校没办法就先让他退学了。” “他打的老师是不是都是六十岁左右快退休的老师?”郁清越问道。 “都是超过六十岁的,学校返聘回去的老教授。”何美凤说道,“那时候起太太对萧萧的脾气就越来越差,直到萧萧被退学,她几乎就断了联系,只是让秘书每个月往萧萧的卡上打钱,往我的卡上打工资而已。” “你知道舒萧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精神分裂的症状的吗?”郁清越问道。 “精……精神分裂?!”何美凤失声道,“怎么会,他只是脾气变得不太好,情绪有些失控而已!” “你没有发现他渐渐的脱离了现实,甚至出现了幻觉吗?”郁清越皱眉道。 何美凤一愣,慢慢低下了头,颤抖着道:“其实我有点感觉,太太的事情他明明知道的,但却总是以为太太还在国内,只是工作太忙。而且他常常自言自语,说什么都是自己的错,太软弱,救不了他们之类的话。而且慢慢的根本都不出门,以前的朋友也都不联系了。” “精神分裂很大程度上会伴有被迫害妄想症的症状,尤其是对于舒萧而言,这种情况可能会更严重,外面的世界在他眼里是很危险的。”郁清越解释道。 何美凤担忧又伤心的看了看舒萧进去的地方。 第四十七章 迷雾 去舒萧家搜查的警察也已经都回来了,找到了好几套应该是案发时舒萧穿过的衣服,上面都已经检测出了鲁米诺反应,只要和死者的DNA进行比对,就可以成为舒萧犯罪的铁证了。 所以现在的问题已经不是舒萧的案件了,而是那个造成舒萧心理阴影,让他的精神分裂的未知案件。 问询室里和舒萧待在一起的人是费雪和兰璇。兰璇是一个表里如一,十分温柔的人,会让人不自觉地产生信赖感,放松下来。费雪虽然内里复杂,让人捉摸不透,但至少外边看上去是个如太阳神一般阳光潇洒的人,可以表演出没有任何侵略性的样子,也不会让人产生压迫感。 舒萧双手对在一起放在桌子上,手指不停的快速抖动,眼睛低垂,眼神不知道放在哪里,“我妈来了吗?你们告诉她了吗?” 兰璇和费雪对视一眼,微笑着温柔道:“当然告诉了,她说马上就会来。” “她有没有生气,她应该很生气吧。”舒萧有些神经质的将手指放进嘴巴,不停地咬着上面的指甲。 兰璇道:“你只是来帮我们而已,她不会生气……” “你们不要骗我!”舒萧突然抬头大吼道,费雪和兰璇还没反应过来,他又颓丧的低下头哭泣道,“我知道,我做了不好的事情,我都知道……但我没有办法,我得救她们,得救她们啊……” “救谁?舒萧,他们是谁?你认识吗?”费雪连忙问道。 但是舒萧并没有回答,又开始了自言自语。 费雪和兰璇只好先出来,让何美凤进去安抚舒萧的情绪。 “情况怎么样?”高羽则问道。 兰璇苦笑着摇摇头。 高羽则和郁清越看着电脑上顶南市近二十年的悬案档案,有些发愁。顶南市作为A国南部经济最发达的城市,外来人口众多,民族国籍复杂,悬案案件实在不算少数。 “一般情况下,一个人能有记忆且形成心理创伤的年龄大约在四岁以后,舒萧今年二十一岁,所以这个案件至少也是十八年前的了。”郁清越说道。 “一下子少了两年,我感觉我们就快破案了。”高羽则嗤笑道。 费雪上去就给了他后脑勺一巴掌。 “不知道案件发生的时间,不知道发生地点,不知道凶手的性别和年龄,也不知道受害者的性别年龄,舒萧不说话,我们根本就是无头苍蝇。”兰璇说道。 “我现在觉得呀,说不定压根就没有这个案子。那个舒萧看上去就很胆小的样子,说不定是他小时候看了个什么恐怖片凶杀片,分不清电视和现实,就这么一吓,就心理阴影了,然后就创伤了啊。”高羽则伸手想揉揉疲劳的眼睛,兰璇一把握住他的手腕,递给他一瓶眼药水。 “你以为心里阴影这么容易就能形成啊。”郁清越翻了个白眼。 “那怎么不容易呢,我就有童年时期的心里阴影。”然后高羽则就绘声绘色的讲述了他六岁时候,家附近的一个已婚男人外遇然后被老婆当街打的抱头鼠窜,人畜不分,最后还被一脚踢断子孙根的故事。 “从那以后我就发誓,绝对要做一个好男人,不脚踩两只船!你看我不谈恋爱,就是因为我对待感情慎重啊,一定要等待我的真命天女出现了,才能让我这颗赤子之心下凡尘!”高羽则拍着胸脯说道。 郁清越看了看默默整理一桌子卷宗,没有说话的兰璇,上去踹了高羽则一脚,“你的心理阴影真是比我翻白眼还来得容易!赶紧闭嘴吧你。” 费雪也敲了敲桌子,“行了,在没有证据表明这件案子不是真是存在的以前,我们必须认为他真实存在。” 众人还在七嘴八舌的讨论,兰璇默默地抱过来两摞厚厚的卷宗,“这是十八年来所有的受害者为两人及两人以上的悬案卷宗。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他一直重复‘救他们’肯定是有原因的,虽然不知道男女,但受害者肯定不止一个人。” 高羽则道:“十八年了,就这么点儿?”的确,比对十八年这漫长的时间,这两摞卷宗的确不算多。 “之所以成为悬案就是因为各种资料和证据都不全面,有些案子甚至只有一张纸,现在查起来难度很大。”兰璇道,然后他看了一眼震动了一下的手机,“我为大家点的外卖到了,已经快八点了,先吃点东西吧。” 说完他走向门口准备去拿饭,高羽则早就饿得不行了,一跃而起趴在兰璇背上,高兴地说道,“兰哥你可真是贴心小棉袄。” 郁清越看着两人的背影叹了口气。费雪端给她一杯热开水,刮了一下她的鼻子,笑道:“自己屁股后面的狙击手还没处理呢,你还有心情去操心别人的事儿啊。” 郁清越喝了口热水,无奈的笑道,“高羽则真是……” 艾一生把两人的动作看在眼里,看到费雪那个亲昵的动作,愣了一下,然后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你后面的狙击手是什么意思?” 郁清越想了想,就把最近这一两年有人在暗地里盯着自己这条命的事情告诉了艾一生,“你看着我这颗泪痣了没有,要是哪天顶南也出现了有这颗痣的女性受害者,你一定得仔细调查,然后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艾一生笑着看了看她手指指着的眼角的泪痣,因为郁清越皮肤非常白皙,所以那颗痣的颜色并不是常人的那种黑色,而是略微浅淡的棕色,衬着郁清越精致清纯的面庞平白多了一份风情。他点点头,“肯定的,如果有的话我一定会尽力的,就当是报答你的那六条纱布了。” 郁清越,“你这么说我突然安心多了。” “看来你们的工作真是不容易啊,仇人不少。”艾一生道。 郁清越含糊的点了点头。 给舒萧和何美凤送了份晚饭过去后,众人围着办公桌边讨论边吃饭,一顿饭过去了,也没讨论出个所以然。 现在这个案件就像是深沉的迷雾,让人完全搞不清楚方向,舒萧是唯一能够照亮迷雾的灯,他们却不知道开关在哪里。 “要不这样吧,让何美凤坐在旁边,不说话就行了,这样舒萧的情绪能放松些。”费雪说道,“时间越来越晚了,过于疲劳的话肯定对舒萧的情绪不利。” “嗯,我也觉得这样比较好,舒萧的情绪和常人不同,我已经申请过了,今天晚上让他在警察的监视下回家休息,把他关在这里,如果他情绪彻底崩溃的话,我们就彻底没招了。”艾一生赞同道。 有何美凤在场,舒萧明显更加放松了,手上的小动作也没了,对于兰璇提出姓名,年龄,家庭住址等这样的常规问题也能做一些很正常的回答和反应。 “舒萧,你一直说要救他们,他们是谁?我们得知道才能帮你去救他们。”兰璇柔声道。 舒萧低着头,“不知道……我不认识她们。” “那你记得他们的长相吗?”兰璇又道。 舒萧沉默不语。兰璇和费雪也耐心十足的等着,并没有催促。 良久,舒萧慢慢抬起了头,兰璇和费雪惊讶的发现他通红的眼中蓄满了泪水,探后他偏头看向窗外,缓缓抬起手,指着外面的郁清越哽咽道:“她,救救她……” 原来是她! 兰璇继续问道:“是像那个女孩那样的吗,长头发的?”旁边的费雪在桌下掏出手机给郁清越发短信。 “大姐姐,长发的大姐姐……”舒萧表情悲伤,“短发的大姐姐,她看到我了,她在哭,我想救她,可是我什么也做不到,找不到了……全部找不到了……” 窗外的郁清越对艾一生道,“女性受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并不在我们已知的悬案里面。” 高羽则惊讶,“你把卷宗全看完啦?” 郁清越点点头,“看完了。” 高羽则已经转过头去不想再理她了。 舒萧已经完全陷入了童年的回忆,用一种惊惧又悲伤的语气说着零星的片段之词。 兰璇安抚着他的情绪,问道:“找不到了?什么东西找不到了?” “姐姐……”舒萧哭道,然后说出了让所有人都脸色大变的话,“姐姐的头,胳膊……姐姐的腿 ……都不见了,找不到了……” 何美凤已经吓得浑身颤抖起来。 艾一生沉着脸道:“怪不得舒萧会产生这么严重的心理创伤,他不光看见了一起凶杀案,还是一起杀人分尸案。” “所以他不光是在救那些被杀的女孩,他还想替她们报仇,所以他才会在幻觉的支配下去残害尸体,甚至将刘国涛夫妇分尸,那天他吸入的清洁剂剂量一定很大,使他的幻想更加疯狂了。”郁清越道。 舒萧看上去又清瘦又苍白,文绉绉的甚至有点软弱的样子,可是却因为各种无法避免的巧合,成为了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杀人魔鬼。 “他考入了顶南大学的化学系,比中都大学还要好,在世界上都是可以排的上名的。”高羽则不知什么时候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舒萧的个人资料,语带惋惜的说道,“他本来可以拥有一个很光明的人生的。” 第四十八章 烟气 舒萧在警察的护送和监视下回到了自己的家,为了以防万一,艾一生还特意申请了特警在他家周围布防,一是怕受害者家属得到什么消息前来寻仇,二是怕舒萧突然发病,狂性大发出去杀人。 桌上的卷宗乱七八糟到处都是,所有人都瘫在椅子上沉默不语。 郁清越头往后仰着,看着天花板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感觉自己大脑处理信息的速度明显下降了。 “所有的资料都已经看完了,完全没有符合条件的呀。”高羽则一副被掏空了身体的样子瘫在那里胡言乱语,“受害者得是女的,得要两个以上,得被分尸了,还有可能是被抛尸的,这样的案子在哪里……我不行了,我觉得我的头已经死机了……你们说这个案子会不会是他出去旅游的时候见的啊?我好累好累……” “舒云说他没离开过顶南市……你快闭嘴吧,我看你就不累,还能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我头都炸了……”郁清越也出离暴躁了,拍了高羽则一巴掌。 范田青也帮着看了一堆卷宗,见此情形还是强撑着去给大家倒了水,此番及时雨的行为得到了费雪一声十分真心的感谢。 艾一生也一脸疲惫的点燃了一支烟,深深的吸了一口,只喷出一点点烟来。 郁清越闭着眼睛道,“我特别讨厌烟草的味道……但是你这个还挺好闻的。” 艾一生笑了一声,“战友带来的国外货,没什么劲儿,最近打算戒烟了,抽着解解馋,尝尝?” “行啊。”郁清越懒散道。 艾一生咧嘴笑了一下,把吸了一口的烟轻轻的放进郁清越的嘴里。 郁清越从头到尾都闭着眼睛,她熟练的吸了一口烟,笑着吐了一个烟圈,缓缓睁开眼,看着那个烟圈慢慢的飘散在空中。 所有人都被这从来没有见过的郁清越惊住了,没有人说话。 此时此刻的郁清越不似外表看上去的精致清纯,没有眼角一点泪痣带来的风情万种,而是有种入世的沧桑,仿佛历经山水仍旧寻找不到归宿般充满疲惫。 郁清越闻着烟草味,紧闭的眼睑里浮现的依旧是火光冲天的那一晚,大火烧尽一切,浓烟的味道呛极了。 费雪看着郁清越,眼睛深沉的望不到底,他并没有什么大男子主义,也不是传统的守旧男人,并不会为了一支被别的男人抽过的烟而吃醋上火,虽然的确心里有点不舒服。他更在意的是郁清越会抽烟的这个事实和她此时此刻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那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郁清越有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 尤其是他们分别的那八年…… 艾一生抽回郁清越嘴里的烟,重新叼进嘴里,“够了,这可不是好孩子的玩具。” 郁清越笑笑没有说话。她十四岁去德国的时候就学会了抽烟,没有上瘾罢了。 费雪先压下心事,解开头上扎了一天的皮筋,搓了搓紧绷的头皮,“我觉得我们陷入了一个窘境,拐进了一条解不开迷的岔路,我们已经工作超过二十个小时,舒萧也已经被控制,大家都累了,今天先回去休息吧。” 艾一生起身,“没错,今天真的很感谢各位,尤其是兰先生,没有你,今晚说不定还会发生命案。今天就先到这里吧,时间已经很晚了,大家先回去休息吧。” 警局招待所就在马路对面,大家走着就过去了。 今天郁清越特意让前台留了一间两张单人床的标准间,费雪终于不用打地铺了。 一米九二的身高躺在两米的床上,再去掉枕头占的距离,费雪的脚堪堪搭在床沿上。他侧过身蜷起腿,看着对面床上的郁清越夜色中模糊的轮廓,开口问道:“什么时候学会的?” “……十四岁。” “在德国?” “嗯。” “为什么?” “……好奇” “艾一生这个人挺不错的,感觉比那个斯冬克靠谱多了。” 郁清越想了想,“嗯,他和你不太一样。” 费雪闻言来了兴致,“哪里不一样,说说啊。” “不是你那样外边看上去是个有礼绅士,有时候放荡不羁,肆意妄为,散发着浓浓的流氓气质。艾一生气质比较粗野凶悍,很有男人味……很爽朗大方,一看就是十分正直的人。”郁清越想了想说道。 费雪从床上一下子坐起来,一个大跨步走到郁清越床前,蹲在了郁清越的床头,吓了郁清越一跳,“你……突然过来干嘛?” 费雪勾起嘴角露出个邪肆的笑容,“你的意思是我没有男人味吗?” “不……不是啊,就是说不一样而已。”郁清越有些惊讶,没想到费雪居然会在意这种事情。 “往那边去去。”费雪公主抱起郁清越把她往里挪了挪,自己躺在了她的身边。 郁清越看着费雪近在咫尺的脸,发现自己心跳的很快。没办法啊,不管在别人面前或者是面对任何状况都能冷静自持的自己,在他面前还是没办法啊。 “妹妹,不用我说你也知道我是你男人吧。”费雪笑着问道。 郁清越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我们不是在一起了吗,所以……嗯,我知道啊。” “所以,不要在我面前称赞别的男人,也不可以再随便抽别的男人的烟,想抽的话我这里有的是,虽然我不是沙猪,但还是会……吃醋。”费雪表情温柔的说道,“我们之间的纠缠是任何人都比不上的,好不容易等到了这一天,我可不想被别的男人截胡。” 郁清越笑了笑,钻进费雪怀里。你根本不必有这样的担忧,因为在我的心里,根本没有任何男人可以与你相比。 “对了,我记得兰璇说过你不喜欢烟味啊,所以咱们办公室都成无烟办公室,他都快把烟戒了了不是吗?”费雪突然想到了什么。 “没有不喜欢,只是那时候刚来没几天就感冒了,他正抽烟的时候我没忍住咳嗽了两声,他就以为我受不了这个味道,从那以后就不在办公室抽烟了。他就是这样一个体贴的人啊,我也没怎么解释,毕竟戒烟有益健康。”郁清越笑着说道。 “嗯,兰璇的确是个不可多得的人才。”费雪非常欣赏兰璇。 “希望他能放下过去……” 两个人就那么聊着聊着沉入黑夜。 第二天去警局的时候,舒萧已经被警察重新带了回来,正在问询室里吃何美凤给他做的早饭。 可能是因为过去了一夜心情有所平复,也有可能是因为昨晚休息的很好,舒萧看上去心情不错,一边举止得体的吃着早饭,一边和何美凤聊天,偶尔露出的干净清澈的笑容。 费雪静静的看了一会儿,“结案以后他会怎么样?” “等对他的精神状况进行司法鉴定以后,可能会被政府进行强制医疗吧,在监管情况下入院接受治疗,病情好转也许直接送监,但是不管怎么样他这辈子都已经失去自由了。”郁清越道。 “只要活着,就还有希望不是吗,希望他病好了以后能回去继续好好上学。”高羽则也走过来说道。 “好了,这些都是以后的问题,案子还没破呢,先过去吧。”路过的艾一生说道。 费雪用皮筋扎起一头金发,“我们应该重头开始,重新梳理思路。首先很多年前年幼的舒萧目睹了一起杀人分尸案,这件事情对他的冲击很大,造成他的心里阴影,留下严重创伤,以至于他精神分裂产生幻觉而犯下四起命案,杀害了八个人。第一个问题,他在哪里看到这起杀人分尸案的?” “舒萧从来没有离开过顶南市,所以毫无疑问肯定是顶南市的案件。”兰璇喝了口范田青倒过来的水,“舒萧说过,有个女孩看见了他,舒萧后来也看见了被肢解的尸体,说明舒萧至少看到了其中一个受害者活着和被肢解以后的样子。分尸需要很长时间,即便舒萧中途离开过,凶手肯定也在杀人的地方呆了很久。” “没错,说明凶手有一个不用担心被别人打扰的地方,名下的仓库,居所等等都有可能。”郁清越说道。 “所以有可能的范围就很多了,舒萧住过的家,上过的幼儿园,小学,补习班等等,会在那里呆两个小时以上的地方的周边地区都需要调查。”高羽则说道。 “那么第二个问题,为什么舒萧会想要去救那些受害者?”艾一生问道。 “我想这个问题就由我来回答吧。”一个女声突然响起。 那是舒萧的妈妈——舒云,一个专门经营画廊的商业艺术家。她是一个打扮的相当光鲜精致的女人,酒红色短发,脚下踩着十厘米的高跟鞋,上挑的眉毛很有英气。看得出来舒萧长得很像她,但是相似的面孔在舒云那看着很凌厉,舒萧的却看着很温柔,或者说软弱。 从法国转机叶卡捷琳堡,她用了二十多个小时才到达顶南,但得体的妆容丝毫看不出一点疲态,也完全看不出来她已经有四十五岁了。 舒云走了过来,经过问询室时她看了一眼里面的舒萧,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眼中也没有任何感情。 范田青请她坐下来,给她端了一杯水。 舒云道:“直接进入正题吧。”她说话的语速偏快,好像时间很紧张似的。 “你刚说要告诉我们舒萧会想要救被害人,甚至因为不能施救而产生严重负罪感的原因,是什么?”艾一生问道。 “因为他父亲吧。”舒云道,“我前夫……不,正确的说是我亡夫,是一个正义感很强的……警察。年轻的时候不懂事儿,觉得那样的男人特别可靠,不顾父母的反对结了婚,后来才发现,他的确挺可靠,不过是可靠的人民警察而已。” 说完,舒云抬眼看了一旁的艾一生一眼,露出个有些讽刺的笑。 “结婚以后柴米油盐,没有一样轻松的,舒萧的出生更是忙中添乱。没错,虽说是亲生的,但我并不喜欢他,而且他从小就是那副软弱爱哭的样子,更加让人讨厌。不过亡夫倒是和这个儿子很亲近,所以从小就跟他说遇上有困难的人就要竭尽所能的去帮助别人,不停的说不停的去贯彻,直到……” 舒云的语气难得的有些略微的低落,“舒萧六岁的时候,他路上遇到个抢劫犯,上前制止,结果被捅了十几刀,在救护车上死的。当时我和舒萧就在边上,他临死前一句话也没留给我,只是不停地对舒萧说什么自己不后悔,再来一次还是会选择救人,让舒萧以后也坚强勇敢,帮助别人之类的话。” 然后她的语气恢复了正常,“不过我也并没有什么怨恨,本来那时候我们就正在协议离婚。他死了以后我反而和父母达成了和解,生活水平一下就有了质的飞跃,不光能照顾自己的事业,开画廊、画画,在舒萧现在住的的房买了别墅,还给他请了一个保姆,哦,就是何美凤。” 费雪沉思道:“也就是说,舒萧至少在六岁前都是正常的。” “你要说不正常,我觉得他从小就没正常过,哭哭啼啼,胆小怕事,既不像我也不像我那个把正义当成生存意义的短命鬼,不知道像了谁。现在居然还得了精神分裂?”舒云道。 “你知道吗?”一直没有开口的郁清越突然开口道。声音低沉,所有的人都愣住了。 舒云偏头看着这个突然发问的小姑娘,“知道什么?” 郁清越面无表情的看着书云,飞快的如背书一般的说道:“精神分裂症的发病迹象在儿童时期就可以观察到,到青壮年时期就会出现明显的症状,只要家人关心,合理的进行治疗和心理干预,患者是可以被治愈,正常的去生活的,虽然有复发的风险,但只要家人在身边照顾观察也能够提前预防。精神分裂症的终身患病率只有百分之零点二……” “妹妹。”费雪轻轻喊了一声,“够了。” “你什么意思?”舒云皱着眉不悦道。 “意思是……”郁清越倏地起身,盯着舒云的脸,“你配不上舒萧,你不配做他的妈妈。你的母爱是带有功利性的,因为舒萧不能给你带来自豪感,不能让你骄傲,不能成为你完美人生的一部分,所以你就抛弃了他。贾斯汀也是……” 那是舒云和现任丈夫生的儿子的名字,今年十二岁,和舒云一起,一家三口幸福的生活在法国。 “因为贾斯汀优秀,你才愿意爱他,才愿意去尽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如果贾斯汀也像舒萧一样,你也会毫不犹豫的收回你的母爱。你在乎的从来都不是血缘,而是自己的荣耀。如果足够优秀,领养的孩子也没关系,因为那会证明你是一个完美的母亲。”郁清越厉声道,“这样的你,根本,不配,做任何人的母亲。” 第 49 章 两宽 舒云拍案而起,仿佛受到了侮辱一般,颤声道:“你,你说什么!” 所有人都在看着。 郁清越厉声道:“舒萧也好,舒萧去世的父亲也好,说什么生活困苦,不过是因为他们都不能给你带来梦想的完美生活而已!说得好像自己是受害者一样,其实他们才只不过是被你抛弃的台阶!就是因为你,如果你足够关心,不要让舒萧独自面对,他本来可以是一个温柔体贴的好孩子,现在却被逼到成了一个只有残忍杀害别人才能填补心中不能帮助别人所带来的罪恶感的凶手!” “妹妹!”费雪一把将郁清越搂进怀里,把她的头按在自己的肩膀上,“够了,够了……” “妈妈!”一个欢欣雀跃的声音。 所有人都安静了。 舒萧露出一个像孩子一样的笑容,快步跑过来,扑进呆立在那里的舒云怀里开心的说道:“妈妈你回来啦,工作做完了吗,我今天超级乖的,我没有做不好的事情,我只是来帮警察叔叔的忙而已,而且老师还夸我呢……” ……他又陷入了童年的幻觉里。 郁清越看着一派天真的舒萧,眼神中充满了她自己都没有察觉的悲伤和怜悯。倦鸟归巢,每个孩子对母爱的渴望都是动物性的本能。 舒云整个人僵在那里,想到这个抱着自己的人残忍的杀害了八个人,她心中惊惧,极力忍着不让自己推开舒萧。 “是……是吗?”她僵硬道。 兰璇看舒萧见到了自己思念已久的母亲,出现了与之前明显不同的情绪状态,趁机问道:“舒萧,回答了我的问题你就可以和妈妈一起回家了,好吗?” 舒萧点点头,乖巧的坐了下来。 “舒萧,你还记得伤害了那几个姐姐的人是谁吗,你认识他吗?”兰璇问道。 舒萧对这个问题明显有些惧怕,“认识,但我不敢说……” 兰璇知道他的恐惧已经刻在了精神层面,并不逼迫,“那你能告诉我,你在哪里看到的吗?” 舒萧对这个问题的接受度就好多了,“就在三楼的露台那边哦。” 什么?! “就在你现在住的地方吗?”艾一生急道。 “嗯。”舒萧怯生生地点点头。 “高羽则!”费雪叫了一声。 高羽则点点头,立马打开电脑输入了舒萧家的坐标,“没有,舒萧家半径五百米的范围内,没有任何暴力案件的档案,范围扩大到一公里也是一样。” “依然是那个问题,为什么没有关于这个案件的任何信息,难道这真的是舒萧凭空幻想出来的吗?”艾一生说道。 “为什么要肢解尸体?”情绪平复的郁清越说道。 “为了满足凶手的自身的某种想法,为了妨碍死者的司法鉴定,为了隐瞒死亡原因,为了隐藏死者的身份信息,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尸体。”费雪列举了破坏尸体的可能原因,说到后面好像想到了什么似的放慢了语调。 “没错,如果凶手并没有弃尸,警方从头到尾并不知道有这个案件的存在,我们自然费尽精力也不可能找到任何资料。”郁清越说道。 “所以我们应该找的是失踪人口档案。”兰璇道。 高羽则很快就调出了舒萧六岁以后所有失踪人口的档案,并根据档案信息里,失踪人口最后被目击到的地方在顶南市的地图上建立了点状模型,几分钟后,数据统计完毕,模型也建立完成。可以清楚的看到,舒萧住所的周围,点状分布要比其他地区密集很多。 “凶手就生活在舒萧的周围,那里很久前就被开发了,本身就属于自然风景区,北部是山区,可以藏尸的地方多不胜数,搜索难度很大。”艾一生看着地图模型说道。 “我们必须更加准确,不能给凶手任何逃跑的可能。”费雪道,“高羽则,把舒萧住所直径一公里范围内所有年龄在五十五到七十岁之间,且单独居住的夫妻都找出来,丧偶的也包括,毕竟过去了十几年。” “OK,不过这个地方看来很适合养老,人口老龄化很严重啊,并没有排除掉多少人。”高羽则道。 “范围还是太大了,我们得去那里实际的看一下。”艾一生说道,“顺便送舒萧去医院吧,那里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何美凤提出要陪舒萧去医院,艾一生同意了,毕竟这样的病,有一个关心自己的人在身边会更有利于治疗。 舒萧顺从的跟着艾一生往外走去,走到门口时突然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舒萧,微笑着说道:“其实你不想回来的对吧?毕竟都五年没有回来过了。那栋别墅就转到我名下吧,没有家我还得有一套房子。生活费和凤姨的工资,哦,还有我的医药费,请照常支付。病好以后我还想继续上学,学费也拜托了,等我毕了业,有了收入,你和我就真的没有关系了,彼此两宽。” 他还是醒了过来…… 舒云站在那里一声不吭的看着舒萧。 舒萧依然笑着,声音温柔:“再见,妈妈。” 郁清越看到舒萧说完这句话以后便转头离开,那一瞬间,分明有眼泪从他脸上滑落下来。 舒萧和费雪还有艾一生坐在一辆车上。 “我做了很不好的事情对吧,我好像记得一点,晚上眼睛一闭,整个世界都是血红色的。”舒萧看着自己的手,低声道。 “那不是你愿意的,你也没有办法控制你自己,既然刚才都那样说了,就大大方方的挺起胸膛好好生活吧。”费雪看着他说道。 “没错,你的身份信息已经完全保密了,现在就当是重生,去好好生活学习吧,”艾一生说道。 “可是那些人,那些被我伤害过的……他们的家人,他们又怎么办呢,他们一定很想我以死谢罪吧,些许这样更好,否则不公平啊,我又凭什么好好活着呢,那些人,他们又做错了什么呢。”舒萧道。 “这个世界本来就没有绝对的公平,我们不可能跟你说你没有错,或者去劝受害者家属让他们放下这件事,这二者都是不可能的。这件事情没有解决方法,他们需要一个仇恨对象,而你注定不会被判死刑,所以就这样吧,顺其自然。他们一生抱着对你的怨恨,你一生背负着罪孽,继续生活,剩下的交给时间。”费雪说道。 舒萧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树影,“是吗,不能两全也无解的题目吗……谢谢你们,阻止了我也拯救了我。” 艾一生道:“职责所在,不必言谢。” “我小时候最喜欢趴在三楼的露台角落,又凉快又舒服,抬头还能看到美好的风景。慈爱的父母也是恩爱的夫妻,活泼可爱的孩子,全家人一起吃饭,一起窝在沙发上看电影,真的是我见过最美好的风景了。”舒萧靠在椅背上放空表情回忆道,“可是……就好像我一样,人会在一瞬间化为魔鬼,打碎整个世界的美好。让那些虚假的温情变成最恶心最恐怖的存在。” “那个人……那个人……”舒萧的表情便的充满惊惧,双眼充满泪水。 “不需要勉强自己,保持现在的精神状态。”费雪将手搭在舒萧的肩膀上,“你做的足够多了,我们会抓到他的。” “对不起……” 将舒萧和何美凤送去医院,交给等在那里的警察和调查局派来的人后,他们又马不停蹄的驱车来到了舒萧的住所。 “这里风景真是不错啊,不愧是风景区。我老了以后也到这里来养老吧,和老伴溜溜弯啊什么的,蛮惬意啊。”高羽则说道。 “房价超高,房子都是二十年以上房龄的中古房,可谓是有价无市,你还是安安心心去养狗吧。”郁清越看了正在开车的兰璇一眼,说道。 “前面拐弯。”一个人坐在后面的高羽则看着膝盖上的电脑里的地图说道,“也是哦,干脆吃软饭好了,找个有钱人家的大小姐,像清越这样的。” “你这样的。”郁清越看了一眼正太型的高羽则,“都说了不如兰璇吃香。” 高羽则哈哈一笑,玩笑而已,没人当真。 两辆车停在舒萧所住的那间别墅门口。 虽然有些大张旗鼓,但是艾一生早就让人把这一带控制了起来,即便被凶手发现也没关系,或者说这样更好,凶手因为慌张而露出马脚,更有利于他们的行动。 一行人飞快的来到三楼的露台,从露台的每个角落观察,所看到的房屋实际上是很有限的。 “只有那家。”郁清越半蹲在地上,指着斜对面的那栋别墅说道,“只有那家可以清晰的从窗户看到客厅,还有他们家的前后院。” “屋主是马治山,曹琴夫妇,均为六十三岁,马治山二十三年前贷款买下这幢别墅,当时户口登记显示他们有三个子女。”高羽则飞快的调出了那家人的档案资料。 “他们家有一个密封档案,不过保密等级不高,我来打开看看……是三份收养档案!”高羽则惊道,“他们的三个孩子全部都是领养的。” “看看医疗档案,找找他们没有育子的原因。”费雪道。 控制 “太早的医疗记录是找不到了,不过八年前曹琴做了一场手术摘除了子宫,诊断书上说是因为多次引产造成的子宫内膜受损病变。”高羽则道。“曹琴本身就是个医生,而且她退休前工作的医院多次报案,说有医疗器械失窃。但是因为医院人员往来复杂频繁,所以这些案件最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我猜猜,丢失的医疗器械都是外科手术室常用的,而且失窃的状况在曹琴退休以后就停止了是吗?”费雪道,看高羽则点了点头,嗤笑道:“典型的变态主导者和软弱顺从者。” “变态连环杀手,没有办法和他人建立正常的情感交流,有严重的虐待,暴力和破坏的心理倾向,具有反社会型,边缘型等多种人格障碍。”郁清越道,“但是外在往往与常人无异,组建一个看上去完美的家庭也是伪装的手段之一。” “装作正常人在社会里隐藏许久,等到买下这个位置偏僻,背靠山区林区,可以避人耳目的地方,就彻底爆发了心中的暴虐因子,把对象从自己的妻子转变成陌生的年轻女性,那些他年轻时一直想下手的对象。”费雪接着说道。 艾一生一只手按着自己的耳机道:“刚刚背面埋伏的特警说了,房屋内部探测到了两个人形红外热成像。看来马治山和曹琴都在屋内。” “糟了!”郁清越道,“客厅的窗帘被拉上了!” “没时间考虑太多了,检查枪支弹药防弹服,咱们过去。”费雪和艾一生几乎异口同声道。 “你们小心。”高羽则道,看着大家飞快的下了楼,才发现露台上就剩下他一个人,范田青也不在,“小范,小范!我靠,她不会是跟着去了吧!妈的,裹什么乱啊。”说着收拾了电脑也飞快的下了楼。 别墅的大门只是轻轻合上而已,艾一生对费雪点了点头,一脚踹开门,费雪一个大步上前将门紧紧的压在墙上,以防门后有人。 房间里所有的窗帘都被拉上了,是那种材质很厚,遮光率极高的窗帘,屋里虽说不至于漆黑一片,但是依然十分昏暗。 “红外热感成像显示两人上了二楼,艾一生和我上去,兰璇确认楼梯周围,然后在楼梯转角蹲守,其他人去确认别的房间,恢复光照。”费雪低声道。 “是!” 郁清越和范田青很快就把一楼转了一遍,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然后拉开了窗帘。一楼恢复了明亮。 郁清越举枪来到了楼梯口,楼上突然传来女人一声凄厉的惨叫。 她和兰璇对视一眼,点了点头,站在了兰璇的位置继续蹲守,并联系周围的人加强防范,以防马治山跳楼逃跑,兰璇则是上楼支援。 这是一个三层楼的建筑,兰璇刚走到二楼,从上面传来马治山阴沉的声音,“这个女人太软弱了,只会飞快的背叛我,已经是没用的东西了。” 一个声音传来,兰璇抬头看去,马治山把曹琴从栏杆处推了下来,正好就在他的正上方,他正打算避开,一低头看见了下面楼梯上的范田青。不行,这样下去会砸到范田青的! 曹琴坠落了下来,兰璇眼疾手快上去一把拉住了她,自己也被重量和惯性带了出去,整个人挂在栏杆上摇摇欲坠。 “小范!往上托住她。”兰璇咬牙道。曹琴并不算瘦,而且兰璇此时的姿势没有办法施力,另一只手也得牢牢抓住栏杆。 但是范田青整个人都吓傻了。她抬起头,看着脖子上被砍了一刀,头几乎断开来,鲜血不断往下淋的曹琴,就仿佛看见了恶鬼一般,吓得浑身发抖,动弹不得。 兰璇牙都咬出血了,不行了,没办法了,“小范……让,让开!” 话音未落,兰璇被曹琴的尸体整个拉了出去,那个当下他用尽力气将曹琴的尸体往另一边甩了一下,避开了范田青,自己却拦腰摔在下一层的栏杆上,然后又向后翻下去,掉在了一楼的台阶上,和刚进门的高羽则打了个照面,整个人顿时陷入昏迷。 高羽则扔下电脑,扑倒在兰璇面前,看着他后脑渗出的血迹,不敢伸手,“兰哥,兰哥!你醒醒!兰璇!” 他目眦欲裂的抬头,看见呆立在上面的范田青和转角处的曹琴的尸体,顿时就明白了一切,“妈的,你是不是傻逼!你什么本事啊,想立功疯了吗,这他妈是你该来的地方吗!” 范田青已经恢复了神志,满脸泪水,一脸委屈的站在那里,“我……我只是想帮忙,我不是故意的……” “你要是故意的,和楼上的人渣有什么区别!”听到动静赶过来的郁清越说道,看着范田青的眼神十分冰冷。 “老高,冷静点,不要动他,可能会有骨折,我已经打电话叫救护车了。”郁清越说道。 高羽则恨恨的看了范田青一眼,尽力平复了情绪,看着兰璇后脑勺的血,抖着嗓子说:“妈的,这都开了瓢了,会不会成傻逼啊。” 楼上费雪、和艾一生追着马治山来到一个房间,那些女孩的藏尸地点还没有确定,两个人投鼠忌器,不敢开枪。 马治山坐在窗台上,手中沾满曹琴鲜血的厚重砍刀放在自己的脖子上,一脸狂傲的看着窗外郁郁葱葱的青山,“那天看到警察送舒萧回来我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抓了我又怎么样?你们还是找不到她们,永远也找不到!这座山,真好啊。” 说完,马治山疯狂的笑起来,那个样子根本不像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人,他手中的刀冲着自己的脖子划去。 “砰!”艾一生和费雪开枪几乎同时击中了马治山的胳膊。马治山因为子弹强大的惯性向窗外掉了出去。 两人连忙冲向窗台一看,窗台下是一个花池,马治山正好掉在柔软的泥土上,看样子没摔出什么伤,只是捂着自己被两颗子弹打穿的胳膊,疼的翻滚哀嚎。 两人连忙下楼,结果楼下的状况也让他们瞠目。 艾一生和其他警察去后面抓马治山,费雪处理眼前的事。 兰璇还昏迷着,郁清越正在检查他脑后的伤口,所幸只是皮肉外伤,剩下的就要到医院去检查了。 范田青还站在那里哭的双眼通红,见费雪下来连忙向他投去了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帮自己说两句,但费雪也只是担心的看着地上的兰璇。 正好救护车来了,高羽则一直担忧的看着昏迷不醒的兰璇被医护人员送了上去,费雪见状便让他跟去医院安顿,高羽则没说什么就上了救护车。 另一辆车上,艾一生派人跟着马治山也去了医院。 “你先回警局待命,剩下的事情等案子结束回了中都市再说吧。”费雪对范田青说道。 “不,你现在就直接回中都去,自己去打离职报告,以你的能力根本没有必要留在暴打组。”郁清越看着范田青严肃道。 范田青不敢置信的涨红了脸,“你……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走!再说了我只是刚来而已,难道你刚来的时候就能处理好所有的事情吗?” 郁清越面无表情道:“我有没有资格等你回去就会知道了,我刚来的时候不论如何也绝不会拖别人的后腿。以你的能力,再遇到这样的情况你也只能置我们的组员于危险之中,我绝不允许这种情况再次发生。” “组长?”范田青委屈的看向费雪。她怎么能就这么离开,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和费雪几乎都没说过几句话,怎么能就这样灰头土脸的离开? 费雪刚刚还没反应过来,闻言也觉得郁清越虽然有些不近人情,但说的话确实是实情,“清越说的没错,你先回中都吧。” 范田青又羞愤又无奈,只能打包东西先回中都。 看着救护车离开,鉴识人员和警察进进出出的调查现场,艾一生道:“马治山是不可能把他的藏尸地点告诉我们的,这么大一片山区,要翻过每一片土地几乎是不可能。” 费雪和郁清越都沉思着没有说话。 过了一会儿费雪和郁清越几乎同时开口道:“我觉得不是这样。” 艾一生叹口气,“这个当口我是真的笑不出来,你俩能一个一个说吗?” 费雪看着郁清越挑挑眉,点燃了一根烟,意思是让她先说。 郁清越道:“马治山是一个控制欲极强的人,身边的所有一切都要在他的掌控之中,从他专门贷款买下这栋房子,而且这么多年都完全没有人怀疑到这里就可以看出来了。为了曹琴不脱离自己的控制说出一些不该说的,他就下手杀了生活了四十年,一直对他言听计从的妻子。” “问题就在这里。”费雪,艾一生异口同声道。 “看来你们想明白了。”郁清越笑道,“没错,问题就在这里,马治山杀人分尸并享受这个过程,他是绝对不可能让别人来打扰自己的,所以这些事情只可能是他一个人做的。他把尸体埋藏在后面的山上,曹琴即便知道这件事也不可能知道具体的地点,就算说也说不出什么,他又为什么要杀曹琴呢?” “他应该知道我们除了舒萧以外没有任何证据,而且舒萧的证词也不会被法庭采纳,没我们找不到尸体,他完全可以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推脱这件事,但是他却杀了曹琴,这样一来,即便我们找不到舒萧看到的两具尸体,他也会因为曹琴的命案而被起诉。所以为什么,为什么不惜做到这个地步?”费雪道。 “这片山区属于风景区,来往登山观景的游客不在少数,而且为了维持林区的观景价值,政府和林业部门还在不断地丰富和充实这片林区,这座山上的不可控因素太多了,绝对不是马治山理想的藏尸之地。”艾一生说道。 破土 “队长,我们找到了一个地下室。”一个警察过来说道。 三人跟着警察来到了地下室。 这个地下室应该是开发商修建好的,但是马治山改造了地下室的入口,将那扇小小的门藏在了楼梯下方的隐秘空间。 下了短短的楼梯就可以将这个面积不小的空间一览无余,一个五十平米左右的正方形空间,只有几扇小小的气窗,昏暗又压抑。 费雪伸手打开灯,地下室一下子一片明亮,众人都惊呆了,整个天花板上都被装上了镜子,四周高瓦数的灯管再加上镜子的反射将这个地方照射的犹如白昼。 正中央摆着一张不锈钢制的大桌子,就像是餐厅后厨用来做面点的那种,只不过还要大得多,而且上面还有五个柔软的皮带,一看就是用来固定受害者的四肢和颈部的。 四面的墙上定了很多木板,上面挂满了各种工具,锯子、斧子、刀具等等,各种样式各种款型,如同一个五金店一般,让人看着不寒而栗。 “这里应该就是他分尸的地方了,真是变态。”郁清越叱道,不知是不是错觉,她觉得自己鼻腔里充满了血腥味。 因为要大面积的喷洒鲁米诺溶液,而这种溶液会对眼睛、皮肤和呼吸道产生刺激作用,所以三人戴上了鉴识科递过来的防护眼镜和安全面具。 “关灯。”鉴识科的人对站在门口的警察说道。 鲁米诺测试的准备已经完成了,警察关了地下室的灯,只剩下那几扇气窗透出来的不甚明亮的光,接着整个空间便一片安静,没有人说话,连呼吸都能听见。 “喂,十几年前的凶杀案的血迹能留到现在吗?”一个新人干警抖着嗓子说道。 “关键是,两三个受害者的血能有这么多吗?”郁清越接道。 整个地下室几乎被鲁米诺的蓝光覆盖了,墙上,地板上,那些工具上,甚至是天花板的镜子上都有好几处喷溅状的血迹。 “马上彻底的调查这个地方。提取血痕,看能不能进行后续的实验程序。”费雪道。 三人离开地下室来到了别墅前的空地,一抬头就能看到斜对面舒萧的家。 “舒萧是不可能看见分尸过程的,所以他真的只看到女性受害者被抓的时候,和最后马治山把肢解的尸体运出去埋藏的时候。”艾一生道。 艾一生接了电话,“马治山的没什么伤,治疗已经结束了,马上就带他过来指认藏尸地点。” 毕竟费雪和艾一生只打中了他胳膊上肌肉的部位,子弹也没有停留在组织里,而是形成了贯穿伤,手术需要止血缝合,花费的时间并不算多。 警察没多久就带着马治山回来了。 但是想当然,马治山根本就不会配合,一直在左顾而言他,胡说八道,甚至说自己年纪大了记忆力不行了,什么都不知道。 “你的这片花园很不错啊。”郁清越走到别墅旁的种满花的池子旁说道。那是一个L型的花池,分布在别墅的侧面和背面,里面种满了各种各样的花,真的算得上是美不胜收了。 “哼,无聊的东西,都是曹琴打理的。”马治山很是嗤之以鼻。 “哦,是吗?”郁清越蹲下来,看着眼前的一株月季说道,“你知道吗,刚刚我们和你说了很多话,问了你很多次尸体藏在哪里,你一直在兜圈子,就是不肯告诉我们。” “看样子你很喜欢这里,你的视线停留在后面的山上的次数比较多,还看了你家的房子,房子前面的树,院子外面的马路,你甚至看了在场的每一个人和舒萧家的别墅,但是你就是没有看过这片花园。”费雪说道。 马治山冷哼一声,“不过是老婆子消遣的玩物而已。” “你的家除了那面假模假式的照片墙上看似和乐的家庭照片以外,可以说其他地方完全没有曹琴作为独立的个人存在的特征。你的鞋大模大样摆在门口,她的却几双压着放在柜子角落,你的衣服全部都是挂起来的,她的衣服都叠放在底部,常用来喝水的杯子只有一个放在餐桌,曹琴的应该收在橱柜里,这样的例子还有很多。你不过把她当成一个不能占用你任何生活资源的附属品而已,怎么可能让她在院子里种这么一大片你很讨厌的花?”郁清越说道。 “这就是你杀她的理由吧,如果曹琴告诉我们这片花园是你亲自打理的,我们一定会把这里翻个底朝天。你这样的人,要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里,不可能把尸体放在自己没办法掌控的山上,哪怕是被肢解的尸体,你也要日夜看着才能满足且安心对吧?”费雪说道。 马治山铁青着脸色没有说话。 “呐,你知道吗?”郁清越笑着道,指着花下的土壤里正在爬行的甲虫,“这是一种食腐甲虫,通常会出现在动物的尸体周围。我想你这个花土下面也不会是埋着小兔子吧。” 艾一生看着马治山的脸色,“我想你已经告诉我答案了。马上调人过来,把这个房子周围全部给我翻一遍!” 马治山被关在警车里,他们就站在那里看着干警们拔出了花池里所有的花,开始翻土。 原本以为要好好翻找再能找到的尸体,没想到很快就发现了第一具被肢解的尸体,然后一具,又一具,不停地挖出被肢解的尸体。 “看来有一件事我们并没有说对。”郁清越道。 “没错,他肢解尸体并不是为了更方便的处理和隐藏尸体,纯粹是为了满足自己而已。”费雪道。 被挖出来的尸体已经超过了十具,一边是排列整齐被裹尸袋装着的不知名的女性尸体,一边是随意丢弃的方才还开的鲜艳美丽的残花的尸体,抬头便是郁郁葱葱的美丽青山,白色的别墅看上去像是童话里的房子一般,阳光在上面投下金色的轮廓。 谁又能想到这美丽的景色下掩藏了多少不堪瞩目的罪恶。 “有烟吗?”郁清越戳了戳费雪。 费雪递给她一支烟,自己也点上了一支。 郁清越吸了口烟,“我有点事,去市区一趟。”说完她随便挑了一辆,打火出发了。 郁清越去了医院,先去看了看兰璇,兰璇的手术也已经结束,正躺在病床上,旁边坐着高羽则。 “情况怎么样?”郁清越问道。 “啊,你来了。还行,折了一根肋骨,轻微脑震荡,头皮缝了十一针。那样摔下来,结果已经算是很好的了。”高羽则说道,“既然你来了,我就先过去现场了。” “别,我来有点事儿,还得回去,你还是继续在这儿吧,那边暂时没什么需要帮忙的,还在挖掘尸体。”郁清越道。 告别高羽则,郁清越来到了精神科。一眼就找到了舒萧的病房,毕竟没有哪个病房像他那样,门口站着两个警察的。 她从玻璃窗向里看去,舒萧穿着病号服正坐在床上看一本厚厚的书。 “做完检查了吗?”郁清越敲敲门走进去。 舒萧微笑着摇了摇头,“明天才要检查,今天只是办了住院手续而已。有什么事情想要问我吗,案件有消息了吗?” “嗯,已经快要结案了。”郁清越道,“看的什么书?” “专业课本,《化学元素的分离与提纯》。我想考研究生,然后去找一份很好的工作,我一直想当警察,不过现在应该是没什么机会了。”舒萧看着书说道。 “这本书第二百二十三页,书上写的那个提纯方法效率低,损耗高,可以用这个办法。”郁清越接过书在上面写了一串文字。 舒萧看了看她写的东西,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厉害!你真的好厉害!我真羡慕你啊,你一定抓了很多坏蛋吧,我爸爸就是你这样的人,又聪明又勇敢。” “那你想来吗?调查局。虽然不向警察那样每天都战斗在一线,但是我们面对的全部都是十恶不赦的罪犯。”郁清越道。 舒萧闻言睁大了眼睛,急切道:“可以吗,我这样的……也可以去调查局吗!我能帮上忙吗?我能做什么呢?”说到后面语气又低落了下去。 “我就是学生物化学出身的。当然还需要别的学位,不过你可以去鉴定科,那里需要你这样化学方面的专门人才,。”郁清越笑道,“你的病又怎么了,只要稳定下来,和正常人没什么区别,完全可以工作。每年十二月份调查局都会进行公开招考,等你觉得自己可以的时候,就来报名吧。至于能不能去,我也不能告诉你,即便能来工作,你也不会像普通科员一样,你也知道自己和自由已经没有关系了。但如果能通过的话,不管工作环境多艰难,你都要坚持下去,帮忙抓住更多的罪犯,就当是给自己赎罪了吧。” “你来……就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舒萧道。 “我来给你个希望。”郁清越看了眼窗外的天空,“不管怎么样,人都是要有点希望的。” 舒萧露出个清朗的笑容,“你说的没错,你这样一说,这本书说不定我会熬夜看完呢。” “我们找到尸体了,你……想去看一下吗?”郁清越道。 舒萧沉默了,他低头看着书上的某一点,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郁清越静静的等着。 “我去!”舒萧握紧拳头,下定决心,“我要去,我要亲眼去看看,然后……然后就放下这一切,好好的去生活。” 郁清越点点头,“那就走吧,车就在楼下。” 消散 费雪看到舒萧和郁清越一起从车上下来,挑挑眉毛,一点都不感到意外。 “害怕吗?”郁清越问道。看着警察正从土里扒拉出一节骨头,已经是很多年前的尸体了,已经完全白骨化了,骨节之间的韧带也早已彻底消失,所以骨头才会完全散落。 “有点儿,不过以后可怕的东西还很多对吗?”舒萧说道。 “没错,可怕的东西还很多,所以你必须让自己坚强起来……从心到身。”郁清越道。 舒萧跟着郁清越往前走了两步,他的身体有些颤抖,但还是尽力的睁着眼睛看着那些被不断挖掘出来的尸骨。 一直到太阳西斜,所有的挖掘工作才全部结束。 负责的警察过来跟艾一生他们进行汇报,“挖掘出来的遗骸共计三十三具,这是根据颅骨数量来确定的,因为年代久远,一部分白骨已经散乱混杂,还需要实验室进一步进行分析。” “居然……有三十三个人,那个畜生!”艾一生啐道。 “最新的那具尸体,从尸体的腐化程度判断,死亡时间不会超过十天。”鉴识科的人说道。 “这就是舒萧之所以犯案的原因,十几年前他看到过一次,一星期前又看到一次。第一次带来创伤,埋下种子,这一次直接催化了他精神分裂的萌芽,加重了他的幻想。”郁清越看了看舒萧说道。 从土里挖出来的不光有残破的肢体,还有很多被害人的物品,衣服,鞋子还有配饰等。 “那个……”舒萧突然哑着嗓子说道,“那个我见过,我见过!”他踉踉跄跄的走上前去,跪倒在地颤抖着指着泥土里的一条项链。 “八岁的生日,妈妈没有回来……我躺在天台上,看到那个姐姐,她在哭,有人在打她,是对面很和蔼的叔叔……在打她,那个笑眯眯的阿姨……就在旁边,就在旁边看着,那个姐姐趴在玻璃前,她的脖子上,脖子上就带着这样的项链,我应该找……警察叔叔的,可是……可是爸爸不在了,爸爸呢……”舒萧哭泣道。 他的语言又失去了逻辑。 郁清越蹲下来拍拍他的肩膀,“够了,舒萧。她们已经重见天日,你已经救了她们了。” “我救了她们吗,我没有辜负爸爸的嘱托吧?”舒萧捂着脸哭道,“这一切……这一切都结束了吧。” 郁清越看着夕阳的余晖,那一点点温暖的金光最后照耀着那一排的尸体,就好像在抚慰她们受伤的灵魂,在和这个世界做最后的告别,就迎接真正的让灵魂安息的黑暗。 “是,都结束了。”郁清越道。 警方会收集和提取所有被害者的信息以及DNA,然后去和失踪人口资料库里的资料进行比对,确定每个受害者的身份,通知她们的家属,让她们的家人放下多年来悬在空中的心。 但这些,和暴打组也都没什么关系了。案子到了这里,他们的工作已经完成了。 高羽则挂了电话,对躺在床上的已经醒过来的兰璇说道,“结束了,等你再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就可以回中都了。” 兰璇笑笑没有说话。 “你说你,何至于就把自己弄成这副模样。”高羽则拿出一个苹果在裤腿上擦了擦,一口咬下去。 “刚进来的新人在现场受了伤,别说范田青那个人事部部长的父亲了,上面那里也不好交代。组长一直想找个理由把范田青弄出去,这下也有理由了。”兰璇道。 “你……该不会是故意的吧。”高羽则瞪着眼睛道。 “……”兰璇叹了口气,“我不会那么闲故意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现在特想打你都出不了手。” 高羽则干巴巴的笑了笑。 “三十三个人……如果能早点发现的话,至少能救下最后这一个吧……”高羽则想起郁清越在电话里说的,不由得说道。 “我们已经做了我们能做的了。”兰璇沉声道。 “你说这个世界上为什么会有马治山那样的人呢,为什么会想要肆意的去伤害对方,还有江潮那样的人,没有任何理由的去伤害别人。有时候看多了这样的罪恶,不由得怀疑自己坚持的是不是正确的。”高羽则表情有些茫然道。 “这个世界就是这样,你最不能决定的是别人的生活,而唯一能确定的,只有自己的道路。人心本身深不可测,无论是喜欢还是厌恶,是爱还是恨,是守护还是伤害,都是自己的选择而已。”兰璇说道。 他好像回忆起什么,露出了一个带着悲伤的微笑,看着窗外,眼神却不知飘在哪里。 高羽则从来没有见过他这样的表情。不论什么时候,兰璇都是带着温柔的微笑,耐心十足又好脾气的应付着形形色色的人,照顾着组里的大家,好像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他不能包容忍让的事情。他第一次发现自己其实是不了解兰璇的,除了他的名字、国籍、年龄等无关紧要的信息,别的他什么都不知道。 兰璇的父母,兰璇的经历,兰璇的生活,他真的什么都不了解。 “怎么了?”兰璇看高羽则望着自己发愣,不由得笑着问道。 “兰哥,你有过什么特别生气的事情吗?”高羽则问道。 “怎么会没有。郁清越受伤那次,还有江潮的事情……这次马治山也是,我都很生气啊。”兰璇笑道。 “也是哦……但我说的不是这种,就是那种……我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哪种。”高羽则搓着头发语无伦次的说道,他想知道的并不是这种,但自己也说不出来是哪种。 兰璇的眼神有些迷离,看着高羽则嘴角带着微微的弧度,“有,有过。那种无所适从的悲伤,更多的是想要破坏一切的愤怒,想要去发泄,去毁灭,但最后剩下的也不过是漫无边际的绝望和扑面而来的消沉而已,什么都没有意义。” “为什么会这样?”高羽则问道。 “也许有一天我会告诉你,但不是现在。”兰璇想揉揉高羽则的头,一抬手就肋骨疼,只好又放了下去。 第二天暴打组要乘飞机离开,艾一生亲自去送行。 “给你。”艾一生对郁清越扔过去一样东西。 郁清越下意识的单手接住,一看,原来是半条烟,就是前天晚上艾一生说的朋友带来的那种没什么劲儿的外国烟。 “要戒烟了?”郁清越问道。 “戒什么烟啊,出了这么大的案子,上面下了一堆文件和指使,估计后面这段时间睡个囫囵觉都难,没烟怎么扛得住。”艾一生笑道。 “那你给我这个,不是说吸烟有害健康吗。”郁清越挑挑眉,“真是塑料友情啊。” “偶尔来一根吧,这个伤害小。”艾一生哈哈大笑,“有些事情没有必要非得强制剥离生活,太累!” 费雪拍了拍艾一生的肩膀,“后面的事情还多着呢,有的你忙了。过几天我会让高羽则把暴力罪犯智能数据分析系统给你发过来一套,你入了系统,经常让文员去更新数据,以后再有这样的事情,我们调查局也会特别注意的。” “谢谢,那真是帮了大忙。”艾一生道,“其实我还有个问题,已经有几位受害者的身份被核实,他们的家属也都来了,我一个糙汉子实在是应付不了那种悲伤的场合,我不知道该怎么告诉他们发生在他们的女儿、姐妹身上的事情……从镜子里看着自己被活生生的肢解,就连我都觉得那很残忍。” “不论如何,她们应该得到安葬,家属也应该得到答案,不会再在那种绝望中挣扎了,尤其是那些等待了十几二十年的人,更应该得到一个解脱。”费雪道。 “对了,舒萧之前提出要去给被害者家属道歉,我拒绝了,对受害者家属完全隐瞒了他的信息,这样对吗?”艾一生有些不确定的问道。 郁清越勾勾嘴角,“就这样吧,对受害者家属来说,不知道该恨谁,没有目标,日子久了,仇恨总有淡忘消散的一天,有了目标也许反而会激起一些报复心。对舒萧来说依然,他要背负的罪孽,不会因为具体到个人而有所减少,少些心里负担,对他的病情也有好处。” 天空突然飘下雨来,为这个四季炎热的城市带来了难得的凉意。 高羽则赶紧护着自己的电脑和兰璇先上了飞机。 费雪和郁清越和艾一生做了告别后也踏上了□□。 “你们怎么处理,每天都面对这样的恶性暴力案件,你们怎么才能让自己保持……本心?”艾一生突然大声问道。 费雪笑笑,“不行你就多去监狱转转,然后你就会知道自己的选择多么正确。” 郁清越点点头,“很管用。” 艾一生挥挥手,“受教。” 飞机已经来到了中都市上空,高羽则突然贼笑着对费雪道:“你把范田青开了,估计人事部不会消停。” “要不要我提醒提醒某人,看到兰璇躺在那一动不动的时候,是怎么嘶声力竭骂哭范田青的?”费雪弯着嘴角坏笑道。 兰璇笑着摸摸胸口,“我可真是感动。” “那可不是!你们也不想想兰哥帮我写了多少报告,他受伤了我能不着急吗?”高羽则落落大方的说道。 唉,郁清越叹了口气,拍了兰璇一下,“你确定自己的眼光没错?” 兰璇无奈笑笑,“不确定。” 高羽则什么也没听见,笑的没心没肺。 郁清越看不得他那个吊儿郎当什么也不知道还得意洋洋的样子,“今天已经二十八号了,你是不是忘了三十号就要战术技能比赛的事儿了。我记得去年你综合评分就垫底吧,要不是计算机技术得了个第一,怕是要得倒一呢。” “哦,我记得去年成绩一出,好多调查员以为组长肯定会换了小高,纷纷递交了调任申请书呢。当时老组长纠结了好久呢,毕竟人才那么多。”兰璇也笑着说道。 高羽则一脸心碎,“什么,他纠结了好久吗?我还以为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留下我呢。我的心……碎了。” “碎着吧,没心没肺的你!”郁清越嗤笑。 第五十三章 比赛开始 他们回去后就直接在机场解散各自回家休息了。 第二天上班的时候果然范田青的父亲,人事部部长范长胜跑来抗议了。 “需要我再提醒你一下吗!你只不过是特别时间应急处下面一个小小的暴打组的组长!人事调动的权利在我这个人事部部长的手里!不是你说了算的!”范长胜不仅仅是因为范田青的事情而生气,他更气的是自己一个调查局部长的女儿,没人巴结也就算了,居然还被人很嫌弃的送了回来,这让他觉得十分的受辱。 “其实啦,我觉得为组长不值呢,局长明明是找他来做特应处处长的,偏偏组长太谦虚,说当个暴打组的组长就行了。”高羽则开始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对啊,其实小小的暴打组而已,我们这里随便谁的级别都够了,不过是懒得做文书工作而已。”兰璇也一副很嫌弃这个职位的样子。 “你们什么意思!意思是费雪级别和我一样就可以私自做出人事上的调动了吗?”范长胜气道。 “范部长为什么这么生气,难不成你和范田青有什么亲戚吗?”郁清越问道,不等范长胜回答,又道,“那不可能吧,范部长的亲戚总不会像范田青这么没用的吧” “对啊对啊,第一次去现场就被尸体吓到呕吐,还请了好几天假呢。”高羽则也一副夸张的表情说道,“而且这次啊,被流血的尸体吓到动弹不得,害得兰璇为了救她受了重伤呢。” “说到这里,到底是谁把她调过来的,实在是太难为她了。我记得兰璇和局长关系不错,不知道局长知道了会不会生气。”郁清越道。 兰璇坐在一旁微笑不语,因为后脑勺缝了几针,所以他那块的头发都被剃光了,上面还贴了一块纱布,实在有损形象。他只好带了个呢帽遮挡一下,不过还是露出了一点纱布的边沿,而且为了不让他乱动胳膊撑到肋骨,医生还特地将他的左手吊在胸前,总之一副看上去就很严重的样子。 范长胜闻言至此,又看了看兰璇,浑身不自在,只能吊着最后一点颜面装模作样的说道,“既然是她能力不够,那这次我就不计较了,希望下次费组长不要再擅自调动人事了。” 一直没说话的费雪温文尔雅的笑了笑,扬了扬手中的文件,“实在不好意思,范部长,我刚刚收到的文件,暴打组的人事问题可以由我自行决定了,就不用再劳烦范部长了。” 范长胜无话可说,只好一脸愤怒和憋屈的离开了。 高羽则对着郁清越挑挑眉,“这种文件都能有?小公主的大腿果然特别粗啊。” 郁清越面无表情道:“我这个人还是很有同事爱,很护短的。另外,你要再不好好工作,组长开除你都不用经过上面的同意了。” “哎呦呦,是护短还是见不得某些人受委屈啊。”高羽则贱兮兮的打趣道。 “你我也是爱护的,改天你要是被人弄到骨折,我一定好好给你打抱不平!”郁清越笑道。 “那还是算了,你个乌鸦嘴,别咒我啊。”高羽则道。 “下午就要上交比赛的报名表了,你决定好自己报什么项目了没有。”郁清越道。 “哦,这一点我得强调一下,咱们组人少,所以为了总积分,每个人至少三个项目啊。”费雪笑眯眯道。 “我虽然受伤了,有些项目不能参加,不过三个第一嘛,和清越分配恰当的话,应该是没问题的。”兰璇吊着胳膊笑道。 高羽则彻底狱卒,不满道:“你们都是坏人,你们一定是不爱我了。” 然后三人异口同声道:“啊,怎么突然变聪明了。” 高羽则大吼:“我要离家出走!” 每个人都报了不同的项目,兰璇今年不能参加体能战术比赛,和郁清越分配了一下,由他来代替郁清越去做脑力比赛,郁清越则参加了多项女子体能战术项目。虽然依旧报名了小组战术作战竞赛,但损失了兰璇这一员大将,第一难以保证,所以还是要在别的项目上多多的获取积分,来得到团体第一才行。 不管怎么样,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点,不喜欢失败。 今年兰璇代替郁清越参加了图形速记,文字资料速记和听力资料速记这几个脑力项目,虽说他在这方面没有郁清越强悍,但不是自大,他要是排第二,调查局里除了郁清越还没人敢排第一呢。 郁清越今年则是和兰璇相反,主打体力项目,女子五百米短距射击、八百米中距射击、女子格斗,甚至还有游泳和攀岩,共五个项目。所幸时间分配还算得当,否则体力很可能吃不消。 “怎么没参加一千五百米的狙击比赛?时间并不冲突啊。”费雪看着她的报名表问道。 “我的水平你也看见了。” 费雪笑着揉揉她的头发,“虽说和我差的十万八千里,不过我看了往年的比赛记录,调查局的女调查员远距离狙击技术普遍不高,你算很好的了,前三名是肯定没问题的。” 郁清越感受他掌心的温暖,笑了笑,在报名表上又加了一个项目。 费雪看了看大家交上来的报名表,看着高羽则道:“怎么你就报了一个电脑编程比赛?” 这个比赛是高羽则每年必参加的项目,而且一直稳居第一。其实这个项目可以说是所有项目里面花费时间最长的了,参赛人员需要针对裁判现场随机抽取的题目,现场编程来解决问题。那些问题五花八门,什么建筑模型能承受的□□级别啦,什么虚构行星的运行轨道和周期啦各种各样的,需要现场编程建模来解决这些问题,有时候一场比赛需要花费好几个小时。不过时间再多,和别的项目积分都是一样的。 高羽则涨红了脸,“组长今年新官上任,可是不能被人小瞧了呢。” “没错,说的很对,所以我把时间允许的项目全部都报了。”费雪笑着扬扬手中的表。 高羽则接过来,大家都围过去看。 费雪报了拿手的远距离一千五百米狙击,还报了一个每年都没什么人参加的两千米超远距离狙击,此外还报了两分钟俯卧撑,一分钟引体向上,负重五公里长跑和普通的十公里长跑这几个项目。 “唔。感觉好像在参加奥运会。”高羽则托着下巴道。 “本来还想报名格斗和拆弹这个项目,不过时间冲突,所以还是挑自己拿手的吧。”费雪道。 郁清越说道:“今年估计又有很多人会递交调任申请了,尤其是那个国际犯罪打击科的米亚,个人能力很强,还是个大美女,她可是一直都很想来暴打组的。” 费雪也一副纠结的模样,“那我岂不是陷入两难。” “那个米亚不是约过兰哥好几次,咱们拿小高和她换,说不定还能凑成一段姻缘。”郁清越又道。 高羽则怒道:“胡说八道!米亚的裙子叉都快开到腰上了,胸快把衣服都撑爆了,兰哥才不会看上那种肉食系女生!” 兰璇思索道:“也不一定,毕竟我也不喜欢草食系女生啊。” 高羽则委屈的撅起嘴:“你们不会真的把我换出去吧。” 众人哈哈大笑,兰璇胡噜了一把他的脑袋,“我们组实力太强,大家都太优秀了,就缺个会电脑的,所以你只需要这项得第一就够了。” 高羽则撇撇嘴,并没有被安慰到的感觉。 不管高羽则再怎么不愿意,战术作战技术大赛还是在他们回到中都市的隔天就展开了。 第一天上午是全部的室内比赛,下午和第二天一整天都要在战术作战训练中心进行比赛,所以最先参加比赛的是兰璇。 第一项是图形速记,这个比赛类似于连连看,平板电脑上会出现偶数张牌,一次性展示正面零点五秒后就会全部翻转过去,参加比赛的人需要从里面连出正面图案相同的两张把他们消除,直至所有的牌消除完。 在这个过程中是可以双击翻转牌面再次查看图案的,但这无疑会增加比赛时间。兰璇一秒都没有浪费,直接就从背面把所有的牌消除了。 一共三轮比赛,第一轮二十四张牌,第二轮三十六张牌,第三轮四十八张牌,正面显示的时间依次为零点五秒,一秒,一点五秒。兰璇行云流水,连两分钟分钟都没用到就结束了比赛,甩了第二名整整三分钟。 文字资料就更不用说,兰璇的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九,轻松获胜。 真正有一定难度的是最后一项听力资料速记。这是戴上耳机,将听到的词句迅速记忆下来的比赛。单纯是这样也没什么难的,难就难在听力的内容,有驴唇不对马嘴,毫无逻辑的大长句,有完全没有实意的词语构成的佛经的翻译,有无限不循环的小数等等。关键在这些句子里往往会夹杂一些莫名其妙的陷阱单词,而且都是些几乎连听都没听说过的小语种单词。 别说是记了,普通人光是听都能被这三分钟长的音频绕的恶心发吐。 郁清越去年这个项目得了第一,正确率也只有百分之九十二,第二名仅仅百分之八十四。 “我去年是碰巧了,里面夹杂着的那几段法语佛经,我正好有原版的书,无聊的时候都看过了,所以耳机里声音还没念完,我就把那几段给默写完了,然后再修改一下里面的陷阱单词就可以了。”郁清越解释道。 费雪啧啧两声,凑近郁清越的耳朵小声道:“不愧是我家大宝贝,小金油,能耐!”然后满意的看着郁清越耳朵飞速蹿红。 高羽则一脸紧张的看着大屏幕上的实况直播,听到这里眉头不禁跳了两下,“你俩差不多得了!说是要低调低调,你们这跟公开了有什么区别!还能不能要点脸儿了!” “啊,兰璇赢了。”郁清越道。只见兰璇几乎在音频念完的同一时间就提交了答案,站了起来。 啊!没有看到兰哥赢得胜利的风姿! 第五十四章 比赛进行时 兰璇毫无悬念的拿下三个第一,让暴打组暂时位列总积分排行榜的第一。 最后一项听力资料速记的准确率更是高达百分之九十五,超过了之前郁清越创下的记录。 “兰哥,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厉害呢?”高羽则崇拜的说。 兰璇十分谦虚的说道:“凑巧了,前两个项目就没能打破郁清越的记录。” “临哥在旁边,反正没事儿,要不要去看看?”高羽则问道。 古临之前就是暴打组的一员,后来虽然离开了暴打组,但在吴远的案子时,多多少少也帮了不少忙,所以他们又兴冲冲的去看古临的比赛。 古临已经在围棋比赛获得第一以后开始进行动植物辨识赛了。 他为人沉稳,话不多,存在感不高,但是在地理知识这方面,调查局里没人能够比得上他。 图片上全是些罕见动植物,甚至有一些还是已经灭绝了的动植物的画像。 “妈呀,这些东西我怎么从来没见过啊。”高羽则惊讶道。 “要是你都见过的话,那还有什么比赛难度?”郁清越翻了个白眼道。 这场比赛古临赢得十分轻松。 外面围观的人很多的,大家都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小声讨论比赛内容。 费雪抖抖肩膀,“我怎么觉得好多看我的眼神都不太友善呢。” 兰璇笑道:“不论从任何角度来说,暴打组都是调查局的一流部门。每年的年终奖都是上面直接拨款,是调查局最高的。当时老组长退休的时候,好多人都想接手暴打组,不过最后……” “被我这个空降兵给接盘了是吗?”费雪道,露出一个很是张扬的笑容,回击了那些目光,“没办法,毕竟只有优秀如我,才能配得上暴打组组长啊。” 第一天上午的比赛就剩下高羽则的编程比赛了。 因为比赛时间太长,看着高羽则进去以后,费雪、郁清越就先回办公室工作了,只有兰璇留在那里。 即便是集体活动,工作并不会少,能做完一点是一点,否则就得晚上加班。 不过等到高羽则两个小时以后出来,还是看到大家都在门口一脸“好样儿的”的表情看着他,他以为大家一直都在这里等他比赛完,所以内心十分感动,决定从此以后要更加努力。 第一天上午的比赛就这样结束了,暴打组拿了四个第一,毫无悬念的排在集体第一名的位置。 下午便需要去战术作战训练中心进行比赛了。 首先进行的是射击赛,郁清越很轻松的便拿下了女子短、中距两项射击比赛的第一名。 中场休息的时候郁清越喝着费雪专门端过来的保温杯里的热水说道:“幸好是先举行射击比赛,后举行攀岩比赛,不然到时候手臂肌肉使用过度,恐怕会连枪都端不稳。” “这和我的情报不符啊。据说恐怖活动调查科新调来一个女调查员,枪法很棒的,怎么没参加比赛呢?”高羽则拖着下巴说道。 郁清越乜斜了他一眼,“你这是盼着我输吗!” “没没没,就是想着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嘛。”高羽则说道。 “你说的那个人我知道,不过她好像只报名参加了一千五百米的狙击赛。”郁清越喝了一口水,随手把水杯递给费雪。 费雪接过水杯盖好盖子,笑着说道:“没关系,你稳定发挥就行了,只要是前三名总归会有积分的,咱们分数超的多,他们一时半会儿赶不上来。” 一千五百米的狙击赛,郁清越不出意外的只得了第二名。 第一名便是恐怖活动调查组新调来的女调查员,是个俄罗斯女性,二十八岁左右的样子,身高至少一米八,端着□□站起身的时候,就跟游戏里的末日女战士似的,帅的一塌糊涂。 观赛区的高羽则看得眼睛都直了,“哇靠,真是又帅又漂亮,简直是我的理想型!不知道她有没有男朋友啊……” 费雪看着一脸遗憾正往这边走的郁清越说道:“她个子比你都高啊,你口味这么重?就算没有男朋友,应该也不会喜欢你这类型的吧……” 正说着,美女从她们面前经过,撩了撩头大,对着费雪和兰璇露出了一个风情万种的微笑。 高羽则失落的塌下肩膀,“也是哦,我这辈子估计和女神是没什么缘分了,只能找个温柔可亲的邻家小妹妹了。” 郁清越还了枪回到观赛区,“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那个人果然厉害。” 费雪笑着起身揉了揉郁清越的头发,“我家妹妹在我眼里怎么都是完美的,你要是那么厉害了,岂不是显得我很没用嘛。” 郁清越拍掉他的手,输了比赛心情还是很不好的,“你加油啊。” “嗯,看我的吧。”费雪挥挥手去参加比赛了。 没想到又遇上了古临,虽然是不同的项目,但费雪还是很认真的在一旁把他的比赛看完了。 先是古临的五百米和八百米短、中距射击赛,他得了一个第一和一个第二。 他对正在候赛的费雪笑道:“果然距离太远就是有点儿没把握啊” 费雪竖起大拇指,“已经相当优秀了!” 正当所有人都在等待费雪毫无悬念的胜利时,费雪那边却遇到了一个劲敌,陷入了胶着而激烈地对决。 一千五百米的射击比赛,费雪仅仅以一分之差险胜对方,正在进行的两千米射击赛只有这两个人参加,已经打完了六发子弹,但比分依然相同,都是五十七环。 “哇哦,遇到铁板了。”郁清越撑着下巴一脸兴味地说道,语气怎么听怎么像是在幸灾乐祸。 “那个人是组织部部长的秘书吧。”兰璇道,“之前好像是特警支队的狙击手,去年才从一线退下来。” “小越越你觉得谁会赢?”高羽则问道。 郁清越沉思道:“很难说,特警因为经常会进行人质解救行动,所以对狙击手的射击精度要求实际上是高于军队的狙击手的。但是正因为如此,特警的狙击手基本上是不会进行远距离任务的,毕竟太远的话难以保证精准度,会有误伤人质的风险。现在就看心态和运气了。” 比赛进行到第八发子弹的时候,现场整个都安静了下来,观赛区的人都不由的紧张到手心冒汗。 第八发子弹出去,费雪只打出了八点八环的成绩,立刻被对手超了一分。 要糟!只剩两颗子弹了。 费雪面无表情,似乎根本不在意成绩,只是心里还为刚刚那发子弹的失误而感到有些懊恼。 呼了口气,费雪稳稳的打出子弹。 两个人都是九点八环,费雪依然落后一分。 “要完,这个对手很厉害啊,我看组长这次估计是得不了第一了。”高羽则一脸可惜的说道。毕竟面对这种强敌,一分之差是很难超越的。 “安静点!老实看。”郁清越瞪了高羽则一眼道。 “难道我在这里说话会影响到组长吗?”高羽则无语道,“你担心就说担心,要不你直接站起来大喊一声组长加油,我爱你!什么的,估计会创造奇迹……” 高羽则还在那里嘚吧嘚吧的说个不停,费雪已经打出了最后一发子弹。 就在那一瞬间,突然吹过来一阵轻柔的风。 糟糕,可能会偏离预计轨道! 郁清越不由得直起身,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 结果出来了,两个人都有一定程度的偏差,但费雪依然获得了九点八环的分数,以零点二分的差距获胜! 全场都响起了掌声,就连费雪的对手都忍不住为他鼓掌。 费雪摘掉护目镜,优雅行了一个绅士礼,脸上的笑容张扬骄傲却有绚烂夺目,甚至有女调查员大声喝彩。 “骚包!”郁清越没好气道。 “某人啊,刚刚还紧张的要死要活的,这会儿看人家风头出尽,招来一堆烂桃花,又不高兴了哈。”高羽则捉狭道,然后对着走过来的费雪高声说,“组长啊,我看你下回还是别参加这种紧张的比赛啦,清越妹妹心脏都要受不了了呢,你看那小脸儿,煞白的……” 话没说完,郁清越的手比出了一个枪的样子,纤细的食指戳在高羽则的下巴上,“还要废话吗?” “我错了。”高羽则一向急流勇退。 郁清越弯了一下大拇指,嘴里还发出“砰”的一声,然后吹了吹指尖上根本不存在的硝烟。 明明只是开玩笑,高羽则感觉自己的脑袋真的被打爆了,不由得摸了摸下巴。 费雪笑着说:“妹妹很为我担心吗?那真是太好了。看来我的努力没有白费啊。” “努力?什么努力?”郁清越问道。 “比赛嘛。”费雪勾起嘴角,“要是压倒性的胜利,岂不是不精彩了。” …… 这个人,真是太坏了。其他三人心中不由得同时吐槽道。 费雪剩下的项目也都是轻轻松松的获得了第一,毕竟是特种部队出身,又正当全盛时期,什么俯卧撑,引体向上就跟开胃菜似的。 “今天的比赛就剩下清越待会儿还有个攀岩,我还有个负重五公里,其他人的都结束了。”费雪道。 先是郁清越的攀岩,她又遇到了那个俄罗斯的女调查员,这次他们知道了对方的名字,纳斯佳。 不过攀岩这个项目郁清越还是很有优势的。她个子小,身材瘦,但肌肉的爆发力很强,所以动作迅捷灵敏,一开始就比别人快了。反之纳斯佳虽然身体素质也相当优秀,但是一米八的身高还是让她的动作显得有些笨重,只能居于第二。 郁清越获得了第一。扳回一局,她显得非常开心,顾盼之间,神采飞扬,难得的显示出了一些小女儿的情态。 费雪远远看着,表情十分温柔。他最喜欢看的就是郁清越的这种表情,那种充满活力,积极的生活工作,享受人生的样子让他难以移开视线。 第五十五章 家庭矛盾 五公里的负重对于费雪来说简直不能太轻松,他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完成了比赛,刷新了调查局这个项目的记录。 第一天的比赛结束,暴打组遥遥领先,位居榜首。 “你说这种比赛有什么意思?说什么促进同事关系和谐发展,我看更不和谐了,有几个人的眼神,真是恨不得自己的眼珠子里淬着硫酸,把咱都化了才高兴。”高羽则瘫在办公椅上说道。 “行了,别抱怨了,刚刚通过组内一致决定,今天由你——今天参加比赛最少,最闲,还不来工作,非要赖在赛场看热闹的高羽则先生留下来加班。记得把这些录入系统哈。”费雪笑着说道。 “什么?!这么残忍的吗?”高羽则不敢置信的看着大家,发现大家都是一脸认真的表情。 “你们这群没有人性的人。”高羽则忿忿地抱过一沓厚厚的卷宗,算了,反正不管怎样,兰哥一定会留下来陪我的。 “今天有点事,我就先走了。”兰璇匆匆收拾好东西说道。 什么?!高羽则一脸呆滞的看着兰璇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另一边郁清越对费雪说道:“今天我得回北山别墅,我哥已经在楼等我了。” “怎么突然要回去?” 郁清越无奈道:“俞晏女士和我爸爸吵架了,拿着户口本要去离婚。我哥劝不住,只能我去。” 费雪道:“晚上还回来吗?” “不回了,太远。明天我和我爸一起上班好了。”郁清越飞快的说道,然后背着包离开了。 “我留下陪你加班吧。”费雪坐回椅子对一脸失落的高羽则说道。 “为毛?”高羽则有气无力的问道。 反正回去也是一个人,有什么意思。费雪没说话,心里默默想道,结果突然发现自己的情绪有点哀怨。 于是两个怨夫开始秉烛达旦,在空旷又安静的办公室里为人民的福祉而努力加班。 郁清越下楼的时候,郁清让的车已经停在那里了。她快步跑过去,发现副驾驶上坐着一个熟悉的面孔,是之前见过的宠物医生济萤慈。 她今天不像郁清越上次见过的那样充满活力,反而无精打采的,就连水蜜桃一样的橘粉色的头发都好像失去了光泽,脸色也十分憔悴,圆圆的大眼睛下面是浓浓的黑眼圈。 郁清越对着济萤慈点点头,对方回了一个微笑,虽然那个微笑充满疲惫,但依然十分可爱。 郁清让对郁清越说了一句“我先送济医生,然后我们再回家”以后就没有再说一句话了。 一路非常安静,车子一直开到郊外一片待拆待改建的平房区。 郁清让熟悉的把车停在其中一个小院前面,“到了。” 济萤慈解开安全带,对郁清让说道:“这么麻烦你真是抱歉,今天真的十分感谢。”然后便下车了。 郁清让看了一眼她的背影,倒车驶向北山别墅。 “你从哪儿来的,怎么会和济医生在一起?”郁清越问道。 “警察局。”郁清让简短的回答道。 考虑涉及到济萤慈的隐私,郁清越便没再往下问了。 两个人回到北山别墅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但是屋里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充满饭菜的香气,而是冷锅冷灶的,管家都一副噤若寒蝉的样子。 俞晏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大小姐,是A国有名的画家,没吃过什么苦,性子天真又单纯,五十二岁的人了,还带着点小姑娘才有的骄纵,二十岁结婚生子,在艺术界已经是半隐退的状态,一直在家相夫教子。 当年的郁嘉平还不过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公务员,在一次公务中偶然结识了当时中都大学美术系的俞晏,一见钟情。俞晏也看好郁嘉平的聪慧实在和上进心,说服父母嫁给了郁嘉平。 两人结婚三十多年,俞晏在生活上从来没有摆过大小姐的架子,悉心照料郁嘉平,只要郁嘉平回家,她必然要亲自整治一桌他最爱吃的饭菜。反倒她自己一个人在家的时候,总是让人随便准备点什么将就了事。 即便是偶尔的娇气,也不过是夫妻的小小乐趣,完全是郁嘉平的福利。平日里郁嘉平总是处处呵护俞晏,像今天这样闹到要离婚的地步还是三十多年来的第一次。 此时俞晏女士一脸生气又难过的表情,看见儿子和女儿进来,也没理会。 “我爸呢?”郁清越问管家。 “先生在书房。” “怎么回事?”郁清让问道。 “今天有位女士到家里来,说是先生的未婚妻……”管家简单的说道。 郁清越和郁清让立马明白了。 俞晏听到这话眼睛又红了起来。郁清越和郁清让连忙过去安慰受了委屈的母上大人。 “这么多年了,他有那么多机会跟我说,但是他居然一直瞒着我。”俞晏女士伤心地说道。 郁清让道:“我想爸肯定有他的苦衷。” 郁清越心里翻了个白眼,郁清让完全不懂女人的心啊。 果然,俞晏一听就炸了,“苦衷?什么苦衷!他跟我讲实话我是会吃了他吗!” 郁清让闭嘴了,看了郁清越一样,给了对方一个眼神,就先上楼去书房找郁嘉平了。 郁嘉平在书房里正愁眉苦脸的抽着烟。 他实在很不愿意惹俞晏伤心,哄又哄不好,看见俞晏的眼泪自己又会心疼,只好先上来避避风头,让俞晏自己冷静冷静。 “怎么回事儿啊?”郁清让坐在沙发上问道。 郁嘉平叹了口气,把事情慢慢地跟儿子讲来。 郁嘉平的故事其实十分老套,出身农村,是老家那个小地方唯一的大学生,十分争气。那时候他虽然考上了大学,但他的父母却支付不起学费和路费,只得向村里的人四处筹借。 当时有一户人家的女儿考上了市里的中专,那户人家便把给女儿本来给女儿准备的上学钱借给了郁嘉平的父母,只是要求郁嘉平将来要和他们的女儿结婚。那户人家也是纯善之人,况且这种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事情,在封闭保守的农村并不稀奇,再说儿子早晚是要回来的,所以郁嘉平的父母当然也同意了,但这件事当时的郁嘉平却并不知道。 “你爷爷奶奶在我上大学的时候就相继去世了,我只知道你爷爷奶奶借钱的事,毕业工作后我也把那个钱加倍还给了对方,我去还钱的时候那家人才说了婚约的事情,但当时我已经和你妈在一起了,那家人收下了钱,并没有要求我履行婚约。”郁嘉平道,“这的确是我的错,我当时应该问清楚那家人的意思的。” “那对方要求什么,不会这么多年了,跑来让你履行约定去和她结婚吧?”郁清让道。 “人我没见到,你妈说对方留下信什么也没说就走了。”郁嘉平无奈道。 楼下俞晏对郁清越道:“我从来没想过你爸居然会骗我三十年,我太失望了,我要离婚!” 郁清越点点头,“没错,我爸太过分了,这放到现在就属于骗婚,应该给他点教训。今天民政局已经下班了,晚上先去我那里住一晚,明天再做打算吧。” “费雪不是住在你那里?会不会不方便。” “不会,他睡楼下打地铺,咱俩睡卧室。正好让你尝尝费雪的手艺,他的手艺还不错。”郁清越道。 俞晏立马站起身,“你说的对,我现在就去收拾东西。我得拿好我的证件和户口本,明天民政局一上班我就去。” 俞晏于是开始飞快的收拾东西。 郁清让从楼上下来,无奈的对郁清越说:“你这是来煽风点火的?” 郁清越挑挑眉,“到时候你就知道了,爸怎么说的?” 郁清让把事情又跟郁清越讲了一遍。郁清越听罢点点头,“了解,这件事我会去查的,哥就别管了。” 郁清越看俞晏东西收拾的差不多了,对一旁的管家悄声说:“去,把我妈要走的事儿告诉我爸。” 管家连忙去了。 “越越啊,我的车钥匙找不着了。”俞晏道。 “在玄关柜右边第三个抽屉里。”郁清越看着电视头也不回道。 “哦,找到了。哎呀,我的那顶酒红色的呢帽找不到了,我最近很喜欢的,不可以没有。”俞晏又道。 “衣帽架上那件灰色的大衣下面挂着,被盖住了。”郁清越又道。 这会儿功夫郁嘉平已经出来了,正从楼梯上走下来。 俞晏狠狠的瞪了郁嘉平一眼,戴上帽子,“越越,我们走!” 郁清越起身,挽住俞晏的胳膊准备出门。 “等一下!”郁嘉平连忙走下来,“别走了,多大点儿事就要离家出走,还跑去女儿家里住,像话吗?” 俞晏一听更加委屈了,立马红着眼睛控诉郁嘉平对她的欺骗。 郁嘉平一看她那个表情就心软的不行,想立马将俞晏搂进怀里,当着孩子的面又拉不下脸,只好拉着俞晏的手说:“晏晏,我饿了,胃疼。” 俞晏立马哭着甩下包,甩了鞋,边哭边往厨房走,“你这个混蛋!呜呜……蔬菜粥可,可不可以?”哭到打嗝。 郁嘉平挂好她的包,收好她的鞋,快步上前搂住她的肩膀,低声又温柔的认错。 郁清让啧舌,看着郁清越挑挑眉,“厉害啊。” 郁清越笑笑,“妈只是气爸那种逃避的态度而已,爸也只是因为妈还没怎么闹所以拉不下脸来。一旦爸来到她面前好好哄哄她,立马就好。爸也是,需要妈闹一闹给他点颜色看看。” 再遇纳斯佳 第二天郁清越一大早就来到了办公室。 高羽则正瘫在座位上打瞌睡。 “看来昨天工作的很彻底啊。”郁清越打趣道。 “我实在不想回忆。”高羽则一脸无欲无求,“组长拉我加班到半夜十二点,还陪他去小市场刷串串到快两点,盐吃多了,我现在整个人都严重水肿,眼皮子重了三斤,睁都睁不开。” 郁清越拍拍他的肩膀,“起来,给我帮个忙。” 高羽则勉强睁开肿眼泡,“说。” “你查一下昨天下午四点左右,我家北山别墅那块的监控摄像头。”郁清越道。 “那块住的都是高级领导,属于警戒区,我哪有权限啊。”高羽则道。 “你就看我家附近的,我给你授权。” 高羽则很快调出了监控录像,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四五十岁的女性,半长的小卷发,身材适中,穿着有种用力过度的充满乡土气息的时髦感。 “我看了北山别墅区门口警卫亭昨天下午的访客登记表,只有这个女的名字,没有身份证的扫描信息,登记表上显示她叫邓翠萍。”高羽则道。 “名字对的上,她说忘记带身份证了,警卫打了电话,我妈让她进来的。” “怎么的,这不会就是你爸妈要离婚的原因吧,这……磕碜了点吧?”高羽则不敢置信的问道。照片上的女人无论是身材样貌还是气质和郁清越的母亲俞晏女士简直可以说是云泥之别。 “你帮我查一下我父亲老家那个乡镇有没有叫这个名字的女人。”郁清越道。 “我看看哈,嗯……没有,户籍登记里面没有一个叫邓翠萍的人。”高羽则道。 “那你查查邓庆国这个名字。”郁清越记得这是那封信上写的名字,应该就是当年借钱给爷爷的那个人的名字,也就是这个邓翠萍的父亲。 “有,邓庆国,今年七十二岁,现在在县城的一家养老院里。”高羽则道,“我看看病例哈,呃,阿尔兹海默症。” “为什么会送去养老院,没有子女吗?” “入院登记显示他只有一个女儿,叫邓翠萍,已经……亡故?!”高羽则惊讶道。 什么? 郁清越上前看了看邓翠萍死亡证明上的照片,和监控录像里的人根本就是一个人。 “是车祸死亡的,已经快十年了。” “把监控视频里的那个女人的相貌资料和邓庆国周边的人作比对,看能不能找到她的真实身份。”郁清越道,“尤其是经常出入养老院或者养老院的工作人员,还有邓庆国同村的人。” “OK,马上开始。”高羽则道。 实际上外貌比对是个非常复杂漫长的过程,如果没有范围的话,那么几天都不会有结果。以往郁清越他们在进行外貌比对的时候,都是和资料库里已有的信息进行比对的。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果然这个女人只是曾经在养老院工作过的护工,名叫刘晓林 。 阿尔兹海默症最先影响的就是短期记忆,所以患病的老人记不住最近发生的事情,却能记得发生的比较久远的事情。 估计邓庆国已经记不清自己的女儿不在了的事情,却记得三十多年前的约定和那份信的事儿,错把刘晓林当成自己的女儿邓翠萍,并将这件事情告诉了她。 郁嘉平的身份在A国可以说无人不晓,有心人随便上网搜搜就能知道不仅郁嘉平位高权重,他的妻子是书香门第,就连他的儿子也是成功的上市集团的总裁,已经不单单能用家大业大来形容了。 刘晓林估计就是因为这个,出于钱财目的,才大老远的从郁嘉平的老家感到中都来。 “我查了一下,这个刘晓林和她的丈夫有前科,多次因为聚众赌|博而被抓捕,她的儿子现在还因为诈骗罪在监狱服刑呢。”高羽则说道,“明显就是冲着钱来的,估计还想着后半辈子的赌资不用愁了呢。” 郁清越淡淡道,“如果她是为了给老人治病之类的理由而来,一点钱而已,我郁家还是出得起的,但是跑来诈骗,那就是梦做够了。” 费雪已经进来一会儿了,但是郁清越忙着调查事情所以并没有搭理他。看事情已经调查的差不多了,他才开口跟郁清越说话。 “事情都解决了?” 郁清越转头看着他道:“没,待会儿还有比赛,明天再解决问题。” 于是一行人又赶往战术作战训练中心进行今天的比赛。 今天郁清越还剩上午的格斗比赛和下午的游泳比赛,费雪只剩上午的十公里长跑。 “感谢我吧,要不是我昨天拉着你加班,你今天可就没时间来看比赛了。”费雪对高羽则道。 “是,组长大人英明。”高羽则只能把白眼翻在心里。 费雪十公里长跑比郁清越的女子格斗决赛开始的时间稍微早一点,郁清越看着费雪飞奔出去以后就立马去战术作战中心参加比赛了。 整个调查局的女调查员本来就很少,像郁清越这种一身本事的更是凤毛麟角。 所以昨天小组分完以后,郁清越的对手直接弃权了,郁清越轮空,直接晋级。刚刚几分钟KO了经济犯罪调查部的女调查员,第二已经稳拿了,只要打败现在的对手,就能获得第一了。 郁清越看着站在面前的纳斯佳,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声真有缘分,本来还想快快比完以后去长跑终点迎接费雪的,现在怕是快不了了。 郁清越和纳斯佳面对面站在一起,只是从外表都可以看出两人的差距,纳斯佳身高一米八,健壮结实;郁清越身高一米六,看上去清瘦单薄。 “喂喂,这很不公平吧,那个女人的小腿看着比小越越的大腿都粗啊。”高羽则皱着眉担心的看着郁清越。 “你不是喜欢这种女神?”兰璇挑眉道。 “单看还好,但是一比较就显得太大只了吧。”高羽则连忙摇头,“为什么不能像正经的比赛那样设个公斤级的体重限制呢。” “咱们这是战术作战比赛,又不是真的体育赛场,出外勤的时候,你能决定自己遇上什么体格的歹徒吗?能分个男女已经很不错了。”兰璇随意道。 高羽则本来想问问兰璇昨天匆匆忙忙回家干什么去了,想了想又没有开口 场上郁清越和纳斯佳的对战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郁清越的跆拳道还是费雪在东南亚卧底时入的门,后来她被郁嘉平带到中都市,过上了正常人的生活也没有忘记练习,虽然没有参加过什么比赛,但实力相当了得,哪怕是现在上班了,但凡能抽出时间,她一定会去练习。 在调查局的女调查员里,她没有敌手。 纳斯佳除却天然的生理优势以外,实力也不容小觑。她的招式虽然没有郁清越多,看似十分简单,但她使用的这种起源于俄罗斯的肘技实际上却是很有效率的击打方式,尤其适合她这样缺乏灵活性但力量强大的人。 就像此刻,她呈马步姿势半蹲,对着郁清越柔软的腹部就是一胳膊肘。 郁清越感觉自己胃部立马用上一股酸水,灼烧着食道和口腔,她差点儿就吐了。 忍着胃部的疼痛,郁清越立马拉开距离。 打个比方来说,纳斯佳就像是一个皮糙肉厚的血牛,虽然不灵活但是抗打;反之郁清越就像是一个脆皮法师,伤害虽高但存活太低,拉锯战对她没有任何好处。 郁清越决定速战速决。 费雪花了二十九分钟跑完了十公里,获得了第一。他来不及擦拭满头的汗水,无视女调查员们的秋波,随便扯了一条不知道谁递过来的毛巾往头上一盖就赶往格斗竞技场看郁清越的比赛。 在终点那里没有看到暴打组的人的时候,他就知道郁清越一定是遇上强敌了。 刚到赛场旁边,还没来得及说话,就看见郁清越被纳斯佳一个过肩摔。 费雪的心都提到嗓子眼了。 但是郁清越并没有如所有人以为的那样被纳斯佳狠狠的摔在地上。之前过招的时候她就已经有意无意的把两人的竞技中心往边上移动,这次她被甩出去的地方已经靠近围栏了。 只见郁清越接着纳斯佳的力,双脚登在高弹力防护栏上,借着弹力,一脑袋顶在纳斯佳的腹部,又趁着纳斯佳因为惯性踉跄后退时,踩着弹力护栏把自己送到半空中,一个转体后空踢踹在纳斯佳的肩上,纳斯佳倒地。 郁清越赢了。 她这一系列操作就发生在短短的几秒之间,尤其是那一头槌,让围观的人都愣在那里久久回不过神来,直到裁判宣布郁清越胜利,场上在爆发了潮水般的掌声。 不知何时出现的高羽则对费雪道:“组长,把你那一脸骄傲又得意的傻笑收一收好么,很毁形象。” 费雪笑笑没说话,先上去把郁清越接了下来。 到了没人的地方,费雪才小心翼翼的掀起郁清越腹部的衣服,原本平滑光洁的腹部一片青紫,甚至有许多暗红色的小点。 “能耐啊,刚不是装的挺风轻云淡的吗?”费雪一脸心疼的往掌心到了点红花油搓开搓热,小心的往郁清越的腹部抹去。 “那我不是得表现出我对她压倒性的胜利?”郁清越看了他一眼,“要不是你接我下来的时候纳斯佳没看你一眼,我都要怀疑她是不是看上你所以故意找我茬。” “什么呀,那怎么可能。”费雪失笑于她清奇的脑洞,“我之前根本都没见过她。” “那有什么,说不定哪天楼道里惊鸿一瞥,好一个翩翩浊世佳公子,所以……”只有两个人的时候,她总是比较放松,所以忍不住微笑打趣,看着费雪半跪在地上认真又温柔的给自己抹药,阳光落在他卷曲的金发上,灿烂夺目。 你这么好,谁爱上你都不奇怪。 第五十七章 失踪的孩子 因为腹部受伤无法用力,所以郁清越无奈弃权了下午的游泳比赛。 本来暴打组就只有四个人,兰璇肋骨骨折根本无法承受空包弹的后坐力,郁清越也是,一用力腹部就疼,再加上一个几乎没有战斗力的高羽则,暴打组最后虽然参加了小组比赛,但能够输出武力,派的上关键用场的人也就只有费雪一个而已,其他人只能动动脑子,当当辅助。 以抢夺作战训练大楼楼顶的红旗为目标的小组作战,就这么一个都不能称之为小组作战的高战损小组,以最终花费的时间排名,居然排到了第二! 于是暴打组又一次稳稳的拿下调查局这一届战术作战技术大赛的冠军。 “你说我们这么优秀可怎么办啊。”高羽则假模假式的发愁道,“就不想得第一,就不行,唉。” “你差不多得了啊,你也不算算我们总分里,你占了几分?”郁清越没好气道。 两天的比赛结束了,为了庆祝他们又一次获得冠军,保证了年底丰厚的奖金,费雪特意请他们吃调查局不远的路边摊,刷串串! 味道不错,经济实惠。 “我明天请半天假,我得去帮我妈解决问题。”郁清越道。 “今晚回家不?”费雪问道。 “回。” 高羽则吃着嘴里的串,一脸震惊,“你俩已经同居了?行啊组长,动作够快的,这就把我们调查局万人迷,人称高岭之花的小越越拿下了。” “你要这么想也行,不过我还是为了保护妹妹,你忘了还有个我们压根不知道是谁的人在觊觎妹妹的命吗。”费雪喝了口啤酒道。 高羽则了然的点点头,一转头看见兰璇正心不在焉的一边吃东西一边看手机,于是好奇道:“兰哥最近对手机有些依赖啊,在和谁聊天?” 兰璇喝了口啤酒,随意笑笑:“别人介绍的对象而已。” “什么?”高羽则大惊,“为什么没有人给我介绍对象?!兰哥,对方怎么样,是不是你喜欢的类型,你要是不喜欢的话介绍给我也行啊。我妈说我今年再一个人回家的话,就打断我的腿!” 兰璇看了他一眼,把手机装进口袋,勾勾嘴角:“放心,绝对不会是你喜欢的类型。” 高羽则嗓子的灌了口酒,嘟嘟囔囔:“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哪种?我自己都不确定呢……” 郁清越和费雪看看两人,又对视了一眼,高声叫老板过来加菜。 别的桌上也坐了好几拨其他部门的人,今天的场子算是被调查局给包下来了。大家吃吃喝喝,隔着桌子逗趣,气氛还算热烈。 郁清越喝了几杯酒,她酒量不行,此时坐在副驾驶上酡红着一张精致小脸酣睡,惹得费雪偏头看了好几眼。 车子很快开到了青苑,费雪小心的把郁清越抱下车,放在床上安顿好后,自己下楼收拾收拾躺在地铺上,一边看着那二十几件女性被杀案的资料,一边不知不觉睡着了。 郁清越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已经快九点了,她下楼发现费雪已经去上班了,做好的早饭放在保温罩里。 她收拾好自己,吃了早饭,让高羽则把有关刘晓林的资料和真正的邓翠萍的死亡信息发过来打印好,然后才给俞晏女士打电话。 两人很快来到了约好的一家咖啡店,就在郁氏大厦对面。 “你先上去大哥那里坐坐,事情交给我来解决就好。”郁清越对俞晏说道。 “你行不行啊,那个女的看上去泼辣的不得了,很不好惹的样子啊。”俞晏很是担心。 “妈咪啊,你就放心吧,她再厉害很能比我遇上的那些变态杀人狂厉害?”郁清越笑道。 “那好的吧,我就先上去,你有什么事情就给我打电话,我让清让下来帮你好吧。”俞晏一步三回头。 “好好,快去吧。” 郁清越看着俞晏进了郁氏大厦,才拿着文件夹走进咖啡厅,选了一个视野和感觉都是最佳的位置,静静的等待刘晓林的出现。 没一会儿刘晓林就出现了。她今天的穿着比那天视频里稍微好了些,一身黑不出错,没了那股浓浓的土味儿。 她进门四处张望了一下,因为不认识,所以并没有朝郁清越走过来。直到侍者上前询问,她报上了邓翠萍的名字,才被侍者带到郁清越面前。 “你是?”刘晓林一脸疑惑,“是俞晏约的我。” “我叫郁清越。”郁清越示意对方坐下,简单的说道。 “你是郁嘉平的女儿?可我听说他只有一个儿子。”刘晓林有些不太相信。 “我爸爸位高权重,自然不可能什么事情都让随随便便的人知道。”郁清越喝了口咖啡,慢悠悠地说道。其实只是为了保护她而不让她有意的曝光而已。 刘晓林面色一紧,低声道:“当年要不是我父亲把我的学费借给他,他也不会飞黄腾达。” “这么说来,你就是邓翠萍?”郁清越勾起嘴角。 “对啊。”刘晓林被郁清越的眼神看得直发毛,佯装镇定的说。 郁清越的眼睛很大,瞳孔也是又大又黑,当她有意识的用眼神给人带来压迫感的时候,几乎没什么人不会感到心慌,那眼眸仿佛深邃而又黑沉的泥淖,要将人吸入。 “我这个人不喜欢说废话,太浪费时间。”郁清越道,把文件夹里的东西掏出来放在桌面上,“这里是邓翠萍身份证,户口本的复印件,还有她的死亡证明,另外还有你,刘晓林,你的一切资料。你今年三月份因为一起诈骗案,现在还在警方的通缉名单上,其他的话不用多说了吧,警察还等在外面呢,请吧。” 邓翠萍面色发白,颓然歪倒在椅子上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这时侍者端上来一杯咖啡。 郁清越把咖啡往刘晓林面前推了推,“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我就做主替你点了最贵的,这应该是你最喜欢的——钱的的味道,好好享受你最后的自由人生吧。” 郁清越的脑海里,人是没有什么高低贵贱之分的,但刘晓林这样为了钱去欺骗许多孤寡老人触犯法律的人,无疑是她最鄙弃的。 刘晓林在老家诈骗了许多老人的养老钱,甚至有老人因此自杀,不管怎么样,她这辈子是不会再有自由了。 看着警察走进来,郁清越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 郁氏大厦前台的人见过她几次,没说什么就让她上去了。 她还没走进郁清让的办公室就听见俞宴女士的声音,“你这个孩子真是的,又不谈恋爱,又不愿意去相亲。沈沛多好啊,你们从小就认识。” “妈,沈沛只是个妹妹,况且人家有喜欢的人,你不要乱点鸳鸯谱。”郁清让无奈的说道。 门口郁清让的秘书叶飞捧着一摞文件,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尴尬的立在门前。 郁清越对他点点头,笑着推门进去,“妈咪,你不要再逼大哥了,大哥自然有自己的想法。” “他有什么想法啊,和我同龄的人现在都抱孙子了,我连媳妇的面都没见过。”俞宴叹道。 “那不是一般人吗,俞宴女士如此美丽,自然不能和一般人相比。”郁清越笑道。 “你就会说好听的哄我。现在连你都有那个姓费的了,我喜欢不喜欢的,你俩也分不开了,那个费雪虽说比不上我家清让吧,但好歹也算是个青年才俊。你看你大哥,三十二了还单身。”一说到儿女婚嫁的问题,俞宴就停不下来。 “那可不是,我大哥可是这个世界上最优秀的男人了。”郁清越笑笑。 三个人说说笑笑的,郁清越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接起电话,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严肃,弄得俞宴和郁清让面面相觑。 “怎么了?”俞宴看着郁清越挂了电话连忙问道。 “有个十八个月大的婴儿失踪了,刚刚把这个案子交给了调查局,上面让我们和儿童犯罪打击科一起处理。”郁清越快速的解释道。 “哎呦,那你快去吧,宝宝的家人肯定担心死了,真是天杀的坏蛋,连小孩子都不放过。”俞宴是一个活的很单纯的人,最听不得这种事情了。 郁清越立马走了。她本来请了一天假,没想到这么快就结束了。 她到局里的时候,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好了,资料也已经发到了每个人的手上。 这种儿童失踪案最讲究时效性,没有一个人说废话,所有人都在边看手中的资料边听案情报告。 作报告的人是儿童犯罪打击科的联络人,名叫何元春,今年四十岁左右,一个看上去很和蔼的亚裔女性。平时除了同为联络人的兰璇以外,几乎和其他人没什么交集。 她站在屏幕前,语速飞快而不慌乱,很有条理的把案情报告的清清楚楚。 失踪的男婴小名轩轩,十五个月。今天早上被保姆用婴儿车推去公园散步的时候丢失。嫌疑人从背后打晕了保姆直接从婴儿车里抱走了轩轩,保姆昏迷了十分钟,醒来后立马报了警。因为不是双休日,而且又是冬天,公园里基本上没什么人,所以也没有找到目击者。 现在只能从有限的监控视频上看到嫌疑人有两个,没有面部信息,不排除有同伙驾驶交通工具接应的可能。案发到现在已经将近两个小时。 “我们已经发布了儿童失踪警报,所有可以离开中都市的路口都设了检查站,火车站和汽车站也派人过去了,以防万一两个机场我们也派了人。”何元春飞快的说道,“现在有两个方向,一个是拐卖,一个是仇人报复。” 两个科室联合办案并不是一直在一起,实际上每个科室都有自己的一套办案手法,所以联合办案的优点仅仅在于在于多角度的分析和信息共享。 费雪决定先见一下当事人。从受害者的角度入手反向寻找嫌疑人的线索是暴打组所擅长的。 轩轩父母家庭条件较好,两人都在国企任中层职位,薪水颇丰,平日里很忙,孩子基本上都是由保姆来带的。 郁清越看着眼前泣不成声的轩轩妈,“你先平复一下情绪,我们现在问的问题都很关键。” 轩轩妈深呼吸了几下,努力的控制了自己的情绪,“只要能找到我儿子,我做什么都可以。” “很好。”郁清越沉声道,立马抛出第一个问题,“为什么会让保姆在冬天一大早带孩子去散步?天气很冷,这样的行为并不符合常理。” 第五十八章 可疑的保姆 轩轩妈愣住了,显然没想到郁清越会问这样的问题,“轩轩前几天感冒了,我们就好几天都没让他出门,这两天他有些烦躁,总是哭闹,我们问了大夫,他说得让孩子多透透气,早上轩轩又开始哭闹了,保姆来问,我看今天太阳挺好的,就说让她带孩子出去转转。” 她的思绪显然很混乱,但是兰璇和郁清越还是认真的记录下有效信息。 “这个保姆你们是从哪里找的,熟人介绍还是中介公司,在你们家做了多久,有没有产生过矛盾和摩擦,对她的背景你们清楚吗?”兰璇问道。 “什么意思,你们是在怀疑保姆吗?!”轩轩妈失声道。 “你不要紧张,我们只是例行询问而已,一般程序。”兰璇连忙解释道。 轩轩妈将信将疑,“是中介公司那里找的,已经快半年了。她做菜地道,脾气也好,我们都把她当成家人了,从来没有产生过什么矛盾,至于她的背景,我只知道她家是中都市北面山里的一个小县城,没有结过婚,父母都不在了,就自己一个人,其它的就不清楚了。” 郁清越和兰璇点点头,准备走出问询室。 “你们为什么还在这里浪费时间!为什么不出去找我的孩子!”轩轩妈控诉道。 “女士,相信我。现在外面有多的数不清的警察和调查员都在寻找你的孩子。根据我们的经验,从受害者身边入手是更为有效的方式,一些你不注意的细节往往能决定你的孩子是否能回到你的身边。”兰璇道。 办公室里费雪也刚刚回来,高羽则已经看了很久的监控视频。 “怎么样?”郁清越问费雪。 “轩轩的父亲就是典型的直男,平时估计根本不操心家里面的一点事情,他能知道自己儿子的生日我就已经很惊喜了。”费雪无语的耸耸肩,“要是没有那个保姆,估计他们一家三口能把自己饿死。” 郁清越点点头,“他们都很信任那个保姆。” 高羽则故作神秘道:“轩轩父母给了我他们家监控器的资料,我也发现了一些很有趣的东西哦。”说完他把视频资料放在了大屏幕上。 监控器有两个,分别在客厅和厨房,主要是为了让保姆能够时时刻刻看着孩子,毕竟一岁过一点儿,刚学会走路没多久的孩子行动力惊人,很容易把自己置于危险之中。保姆还要准备饭菜,收拾房子,所以需要监控器来掌握孩子的动向。倒是轩轩的父母并没有怎么看过监控器录下来的视频。 “你们看,轩轩的父母都是国企中层,即便在家里,大部分时间也都在工作上,偶尔才会和孩子玩一玩,所以即便是节假日,轩轩和保姆在一起的时间也更多,更不要说工作日了。”高羽则道。 他把屏幕分成两部分,一边播放的是轩轩爸妈在的时候,一边是只有保姆和轩轩在家的时候。 “当轩轩父母在的时候,保姆和轩轩非常亲昵,陪孩子玩,哄孩子什么的都十分的有耐心。你们看,她拉着孩子的手用自己的额头去碰孩子的额头,这是非常亲近的举动。还有这时候,她哄轩轩睡觉,轩轩的头部在她的肘部,面向她的怀里,这种姿势可以让宝贝熟悉母亲的味道,和母亲之间产生更深的情感联系,所以也是很亲近的举动。这些都可以看出保姆对轩轩十分的上心,说是当成自己亲生的孩子也不为过。”高羽则指着视频解释道。 “但是当她和孩子单独相处的时候情况就变了,首先她和孩子相处的时间明显变少了,大部分时间她都在忙各种家事,外行人看只会觉得是因为她太忙了,所以照顾孩子的时间变少是很正常的,但是我发现了问题,这就是第二点。”高羽则眼神得意,“她的肢体语言完全变了。” “你看这里她抱着孩子走来走去,显得很焦躁,而且孩子和她之间靠的一点儿也不近,她抱孩子的姿势就像是端着什么物品。还有这儿,她坐在沙发上,表情很空洞,不知道在想什么,这个姿势维持了将近四十分钟,这期间轩轩就在客厅另一边的婴儿床里哭泣,但她就像是没有听见一样,无动于衷。”高羽则展示了几段视频,“还有至少三段视频里,她在洗碗的时候无缘无故的把碗摔碎在地上,明显的情绪失控。” “啧啧,可以嘛高羽则,这段时间书没白看啊,分析的头头是道的。”费雪夸赞道。 高羽则得意一笑,“不止呢,我还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情,就是这个保姆从来没有穿过短袖。冬天屋里有暖气,连轩轩都只穿个小背心,但是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只穿长袖衫。情况我已经说完了,你们自己分析吧。” “她可能患有某种疾病,吃药都吃一大把,而且一天不止三顿。”郁清越来回看着视频道,“人前人后行为的不一致,面对轩轩父母时软弱谦卑的态度,在母亲和保姆的身份之间来回的徘徊,无法控制的药物滥用和愤怒情绪,偶尔的空虚姿态,甚至有可能发生的自残行为……” “典型的边缘型人格障碍啊。”费雪接道。 郁清越点点头,“没错,这个保姆绝对有问题。” “你们的意思是她伙同嫌疑人把孩子偷走吗?”高羽则问道。 “虽然还不能确定她和案件到底有什么关系,但是她绝对不像她表面上说的那么无辜。”兰璇突然道,“视频上她推孩子进公园是九点三十五分,但是警局接到报警电话却是在十点半,差不多一个小时,如果按照保姆所说她只昏迷了不到十五分钟,那么她推着孩子在公园里逛了四十多分钟,这个公园并不大,足够她来回转好几圈了,这么长时间,孩子早就冻得受不了了。” “而且我已经看过好几轮了,这两个嫌疑人进入公园的时间是早上七点多,但是却没有离开的影像,因为不能确定他们具体离开公园的时间,我把九点三十五以后,周边所有的监控都看了一边,没有任何发现。”高羽则道。 “两个嫌疑人天刚亮就到一个没有人的公园里等待不确定会不会出现的孩子和保姆?不可能没有问题。假设保姆就是内应,她一进去就把孩子交给了嫌疑人,到警察接到报案,发布紧急通知封锁路口,差不多十点五十的时候,这之间有一小时十分钟左右,工作日,不是交通高峰,不论从哪条路,都足够他们离开中都市了。”费雪沉声道。 众人的脸色变得难看起来。 “首先可以确定的是孩子还活着,否则他们没有必要大费周章。既然轩轩的父母没有接到赎金要求,那么我们就把他当成一起拐卖儿童的案件来处理。其次,兰璇你去见保姆,务必要得到有用的信息,高羽则你负责把这个保姆给我彻彻底底的查个清楚,任何蛛丝马迹都不要漏掉,有任何有用的信息立马报告,做好信息后援。妹妹,你和我去公园还有轩轩家里,做现场调查。我们分秒必争,不把孩子找回来就不休息!”费雪清晰的下达命令。 “是!”大家异口同声。 费雪驱车前往轩轩家,从位于北区的调查局到位于西区的轩轩家距离并不算远,但是中午十二点左右,正好碰上交通高峰期,所以前进的比较慢。 中都市面积广大,形状比较规则,九个区大致呈九宫格状分布,分别是东、南、西、北、西北、东北、东南、西南,再加一个中心区。 “没想到会发生案子,时间仓促,你家里的事情处理的怎么样?”费雪问道。 郁清越便把早上的事情大概的讲了一下,“处理完了,不过估计现在警察也忙着没时间管刘晓林吧。” “俞宴女士是个很厉害的人。”费雪赞叹道。 “她现在管不了我俩,就把注意力放在了我哥身上,天天要他去谈恋爱,去相亲。”郁清越无奈道。 “你哥……我记得之前不是看见他和那个小兽医挺好的吗?”费雪回忆道。 “我爸妈并不知道这件事,我哥没说,估计是有什么情况吧,所以我也就没拆穿了。”郁清越道。 “等一下,你刚刚说俞宴女士管不了我俩,难道她对我这个准女婿有什么不满吗?”费雪夸张道,“太伤心了,从来没有人不喜欢我。” 郁清越笑笑:“没关系,我喜欢就可以了。”这方面她向来坦诚,毫不掩饰。 说话间,两个人终于到了案发的公园,那里现在还有好几个警察在调查目击报告。 “情况怎么样?”费雪问负责人。 “现场取证几乎没有任何意义,这里脚印杂乱,处处都有指纹痕迹,没有取证价值。只能寄希望于目击报告了。”负责人扬了扬手里从监控视频上截取下来的嫌疑人照片。 那个照片只能看出个大致的身形和穿着,完全看不到相貌,估计目击报告的价值也不会大到哪里去。 第五十九章 四把长命锁 两个人在犯罪现场来回看了一遍。 “发现问题了吗?”费雪问道。 “嗯,很大的问题。”郁清越道,“且先不说十二月份的天气,保姆带着孩子溜达了这么长时间的问题。你看这里为了方便老年人和坐轮椅的人,修了很多无障碍步道,那边还有一个无障碍卫生间,对于推着婴儿车的保姆来说,那些路都是很不错的选择,但她偏偏走到了这里,还在这里把孩子丢了。” “这个地方需要爬台阶才能走到,我刚刚数了一下,要上两次台阶,一共二十级台阶,这可不是个小负担,你说的问题就是这个,对吧?”费雪道。 “没错。”郁清越点点头。 耳机里传来了高羽则的声音,“我刚刚问过轩轩妈了,她说婴儿车是在网上买的,我查了那款婴儿车,不放任何东西,净重是十二公斤左右,轩轩的体重是二十二斤,再加上奶瓶,水壶和其他的东西,绝对超过五十斤。” “干得好,老高。”郁清越道。 “舍我其谁!有任何问题随时联系,我有巨多的监控资料要看。”高羽则匆匆地关了耳机。 “那个保姆看上去最多不超过一百斤,很瘦弱,搬着有自己一半体重的重物上下,很艰难且没有必要。”费雪道。 郁清越点点头,接通高羽则,“老高,去查那个保姆,所有的信息都不要放过。” “给我十分钟!” 费雪道:“我们走吧,去轩轩家里。” 两个人说着走出了公园。 “这个公园不是封闭式的,任何地方都可以随意进出,监控点也不多,我们必须要假设最坏的状况,拐走轩轩的人可能已经离开了中都市。”费雪道。 两个人马不停蹄的来到了轩轩家。 这里距离轩轩丢失的公园很近,步行不超过十分钟。 轩轩家大约一百平米,典型的三室两厅全明户型,虽然看着不大,但在中都市,这样一百平米的房子是很多人一辈子都奋斗不来的。 轩轩父母收入尚可,虽然每月要还房贷,但依然游刃有余。 三个卧室里,阴面最小的那间就是保姆房,除了一张一米二的单人床,一个立式大衣柜以外就没有其他的家具了。 一个警察把他们领进来,“我们还没来得及检查,这里什么都还没有动。” 费雪谢过警察,就开始和郁清越检查保姆的东西。 这时耳机接通了高羽则。 “现在所有人都在线上了,我统一说一下我调查到的关于保姆田凤仪的情况。”高羽则道。 所有人都默契的没有打断他。 “田凤仪,身份证上的信息显示她今年三十四岁,是中都市下属的平县人,未婚未育,在中都市保姆中介登记了信息。在轩轩家之前,她曾服务过三个家庭,雇主的评价都很好,但是她都没有做满三个月就辞职了。”高羽则说道。 “当然,如果只查到这些人人都能查到的东西,我也就不叫高羽则了。”高羽则飞快的说道,“田凤仪的身份证是真的,所以我根据身份信息查了她的医疗记录,那是她刚来中都市没几天,在中都市人民医院妇科就诊留下的记录,档案记录的诊断是子宫内膜受损、发炎,阴|道长时间慢性出血。”高羽则道,“郁清越解释一下。” “这种病一般只有生育过的女性才会得,而且是人工流产常见的后遗症。”郁清越道。 “没错!所以我又根据身份信息查了她在平县的户籍信息,但是在户籍档案里面并没有找到田凤仪这个人。平县之前并不属于中都市,而且位于山区内,发展滞后。”高羽则道,“我说的是各种方面的滞后,所以我打了电话给当地的户籍科,他们找到了还没有录入电脑的档案,在里面找到了田凤仪的死亡证明。” “死亡证明?”耳机里所有人都异口同声的表示惊讶。 “没错,死亡证明是当时的一家私人小诊所开的,时间就在田凤仪在中都市医院就诊的前半个月,家属证明那一栏上签的是她的丈夫,牛成汉的名字。这个牛成汉我刚刚跟儿童犯罪打击科的人确认过了,他涉嫌多起人口买卖,早就在通缉名单上了。”高羽则道。 费雪沉声道,“这个田凤仪和牛成汉八成没有领过结婚证,一些落后的地方有很多这种情况,田凤仪很可能因为牛成汉而流产,所以就跑到了中都市,然后被牛成汉找到,用我们暂时不知道的事情威胁,让她把轩轩偷出来。” “而且这个田凤仪就像是凭空出现的人一样,没有出生证明,没有父母信息,没有教育记录,除了那条医疗记录也找不到其他任何医疗信息。”高羽则说道,“这个田凤仪很有可能也是被拐卖来的,所以她的名字、身份都是牛成汉给的,以前户籍登录不算完善,要制造一个人的身份并不是一件多难的事。” “我刚也受到了儿童科的消息,根据身形比对确定那两个男人中的一个,就是牛成汉。”兰璇说道。 “好,现在目标很明确了,儿童科从牛成汉入手,那我们这边的目标就是田凤仪,现在只有田凤仪能告诉我们牛成汉和轩轩的情况,我和郁清越从田凤仪的物品入手,随时反馈给兰璇,高羽则你继续自己的工作。”费雪更新了当前的任务。 郁清越那边已经带上手套,打开了衣柜。 衣柜里面很空,整齐的挂了几件衣物,一边是春夏薄衣,一边是秋冬厚衣。两个人仔细的检查了每件衣服和柜子的每个角落,没有什么有价值的线索。 郁清越趴在地上,在床下面深处的角落里发现了一个编织袋,“有发现!” 两人打开那个编织袋,里面的东西并不多。 一件从看上去特别旧的,样式也很过时的,大概是十岁左右小女孩穿的碎花连衣裙,三件红色的小婴儿穿的肚兜,一把美工刀,一包纱布和医用酒精,一塑料袋各种药物。 “这里面有各种维生素补充片,胃药,消炎药,抗生素等等,看样子田凤仪对自己的身体很没有自信,倒像是很怕死,很怕病似的。”郁清越检查着那些药盒说道。 “而且她的确有自残行为,应该可以自己很熟练的处理伤口。”费雪拿着那包纱布和刀身上有些许发黑血渍的美工刀说道。 除此以外在没有其他东西。 两个人把拿出来的东西又一件一件放回了编织袋,拿起那间碎花连衣裙的时候,从没注意到的口袋里掉出了一个东西。 郁清越低头一看,那是一个小包袱,巴掌大,用厚厚的布料包裹着。 费雪拿起来,一层一层的打开,里面放着四个长命锁。 两人对视一眼,笑了笑,“走吧,去见见田凤仪。” 两个人赶回调查局的时候,兰璇正站在问询室的观察窗外,看着里面的田凤仪。 “怎么样,她说什么了吗?”费雪问道。 兰璇摇摇头,“还是那套说辞,坚持自己是无辜的。” 费雪和郁清越走了进去。 田凤仪一看见费雪手里拎着的编织袋,情绪明显就有了很大的波动。 她很瘦,脸部的皮肤也很松弛,完全不像是三十四岁的样子,倒像是四十三岁。她整个人萎靡在椅子上,双手不自觉的颤抖起来。 “田女士你好,我叫费雪,是轩轩失踪案的负责人之一,暴力行为打击组的组长。”费雪微笑着说道,一旁的郁清越倒是沉着脸没有出声。 “田女士,你可能对我们的职业很陌生,不过简单说来我们这个职业主要是通过研究人的行为来侦破案件的,比如说你的行为。”费雪微笑道,“比如你现在,尽可能的将自己缩紧,贴在椅背上,这是一种充满戒备的动作,而且你想尽可能的远离我们。从我们进来你的手就在不断地颤抖,互相揉搓,掐指甲等小动作不断,这说明你很紧张。” 田凤仪垂着头不说话。 “你在避免和我的视线接触,因为你怕会被我看穿你内心的秘密,你在轩轩母亲面前和轩轩亲昵,因为你不自觉的将她当成和你抢夺孩子的敌人,你要宣誓你对轩轩的控制,表现你才是合格的母亲,但是当你和轩轩独处时,你又清晰的认识到,轩轩不是你的孩子,你只是他的保姆。”费雪顿了顿,“而你的孩子永远也回不来了。” 田凤仪浑身一颤,哑着嗓子道,“我不,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没有……从来没有生过孩子。” 费雪挑挑眉毛,从编织袋里拿出东西,微笑道,“这个只要体检的话就能知道答案,但我相信你不会想去做体检的。这件裙子应该是你的吧,这三个小肚兜因该是你做给你的孩子的,从这件到这件,布料越来越新,上面的绣花越来越熟练,说明你在进步。” “同样的,这四把长命锁也是,这个黄金的长命锁虽然颜色有些乌突突的了,但看得出了,金子成色不错,做工也属上品,这也是你的。”费雪把证物袋里的四把长命锁一字摆开,“但这三把,木头雕的,木质廉价,做工粗糙,应该是你自己亲手做给你的孩子的吧。” 田凤仪愈发颤抖的厉害,一声不吭。 “你以为你不说话就行了吗!”郁清越突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吓得田凤仪一抖,嗓子里都不由得呜咽起来。 “你自己失去了孩子不算,还要把这种痛苦强加到别人的身上吗!”郁清越厉声道,“滥用药物,自残,抑郁,情绪失控!你这种典型的边缘型人格就说明了一切!你不配做一个母亲!” “不是的,不是我愿意的!”田凤仪终于忍不住失声痛哭。 第六十章 田凤仪的自白 田凤仪的情绪一度失控,郁清越没有再说话。 费雪柔声安抚,“我们知道,我们知道你不是自愿的。边缘型人格障碍不是说你不是好人,它只是一种病,一种可以治愈的病。根据我们的分析,你应该是十岁左右被拐卖的,然后就在卖主之间来回流转,牛成汉应该是你最后一个卖主,你在动荡不安的生活中受尽了虐待,这些都加剧了你的病情。牛成汉是一个反社会,他把你的孩子拿去卖掉,让你们母子分离,他有暴力倾向,甚至打得你流产,所以你才会逃跑,对吗?” “他答应了,答应我,如果我把轩轩给他,他就带我去看我的孩子……”田凤仪哭着说道,“牛成汉把我的孩子全带走了,第三个孩子被带走的时候我本想一死了之,结果没多久我发现自己又怀孕了,我想这个孩子要是生下来,我一定要好好保护他,牛成汉敢动他,我就和他拼命!没想到牛成汉喝醉酒踢了我一脚,这个孩子又没保住。其实医生也说了,我之前生的时候没有养好,就算是没有牛成汉这一脚,这个孩子也很难保得住,而且我的身体已经有很多问题,以后也不可能再怀上孩子了。” “我本来松了一口气,这样也好,我也算是解脱了。结果回到村里,我就发现牛成汉又偷偷摸摸的联系他以前的那些狐朋狗友,有天晚上我偷偷跟上去,发现他去找了我们村里那个黑心大夫,给他塞了些钱,说是要给我弄什么死亡证明,证明我流产大出血死了。” 田凤仪悲愤道,“但我知道!他其实就是想把我再给买了!一个大活人突然没了他也很难交代,他做了很多黑心事,也怕警察找上他,所以他才要骗人说我死了,然后把我卖掉!” 郁清越和费雪没说话,但他们知道田凤仪说的这些情况应该发生在儿童犯罪打击科通缉牛成汉之前,因为确定牛成汉多次参与拐卖而通缉他以后,牛成汉就再也没有回过平县了。 “所以我直接跑了,回家拿了自己的东西,偷了牛成汉的钱,抹黑跑进山里面,然后来到了中都。我决定要去找我的孩子,我每到一个地方就先找份保姆的工作,然后把那个地方仔仔细细的找一遍,没有结果我就辞了工作继续找。但是根本就找不到!那天我推着轩轩去溜达,没想到……没想到,我又看见了牛成汉!他看上去和之前不太一样了,很黑,头发也很短,但是把胡子留得很长。” “我知道他不会放过我,一定会来找我的!没过几天他果然来了,在公园里,有很多人,他也不敢说什么,只是突然一下坐到我的旁边,递给我一张照片,说……说……”田凤仪痛哭出声,“说那是我的孩子,要是我乖乖听他的话,他就带我去见我的孩子!” “在那之后我们又见过几次面,他每次都会带一张我孩子的照片过来。最后一次他说只要我把轩轩带给他,还告诉我该怎么做,那次他打了个电话,让我听了一下我孩子的声音。我听到那个孩子在电话里叫我妈妈,说想我。我什么也没考虑就答应了他。”田凤仪努力平复了情绪。 郁清越和费雪对视一眼。牛成汉故意改变形象只不过是为了躲避通缉而已,至于那个孩子…… 费雪微笑道:“你有你孩子的照片吗,我们可以根据照片找出孩子的信息。” “真的吗?”田凤仪擦了一把脸上的泪,飞快的从身上的棉衣内袋里掏出一个叠的方方正正的纸袋,“在这里,都在这里,你们一定要把他从牛成汉手里救出来啊,求求你们了!” 费雪结果来打开,把里面的三四张张照片倒在了桌子上。 照片上是一个大概十二三岁左右的小男孩,基本上都是一些生活照,看得出来是用手机拍摄的,手机应该也不是很好的牌子,所以照片并不十分清晰,不过面部扫描的话足够了。 郁清越拿过照片走了出去。 “照片里是你第几个孩子?”费雪问道。 “第二个!”田凤仪连忙道,“第一个是个女儿,我十九岁的时候生的,现在都十五岁了,第二个就是这个,十三岁了。最小的也是个男孩,现在也有八岁了。生老三的时候难产,那之后几年都没怀上孩子,直到一年多前怀了那个没生出来的老四。” 费雪点点头,“那你现在就来详细说明一下你今天早上的行动吧。” 田凤仪咽了口唾沫,有些犹豫。 “田女士,现在已经不是你想不想说的问题了,你参与拐卖儿童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实了,不如现在就坦白,不然的话,即便我们把你的孩子救出来,你也见不到不是很可惜?” “你们真的能找到我的孩子吗?”田凤仪道。 费雪不动声色的看了腕表一眼,“我们会尽力的……”正说着郁清越推门进来了,给了费雪一个眼神。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 “嗯,因为这个孩子在失踪人口的名单上,所以很快就找到了资料。”郁清越把资料递给费雪,坐了下来。 费雪一目十行的浏览了一边,沉声对田凤仪道,“很可惜,你虽然不愿意配合我们,但牛成汉却一直都在骗你。照片上的孩子并不是你的,他已经失踪十年,今年已经十五岁了,和你的孩子年龄并不匹配。” “什么?!”田凤仪失声道。 “你的孩子多半被牛成汉给卖了,男孩的价格比女孩高很多,牛陈汉毫无人性伦理,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而人贩子不会在孩子卖掉以后再去接触孩子,这样只会增加自己被抓的风险,所以毫无疑问,牛成汉从头到尾就没打算带你去见你的孩子。”郁清越补充道。 田凤仪捂着脸失声痛哭。 但是轩轩已经没有时间等她在这里掉眼泪了,郁清越拍案道:“够了!现在没有时间等你哭,时间越久,我们找到他的可能性就越小!你现在配合我们。我们早一刻找到轩轩,也早一刻投入精力找你孩子!” “我是九点半左右去的公园,牛成汉和另外一个男人早就等在那里了,他们当时就把轩轩给抱走了,而且嘱咐我要我两个小时以后再报警,我就在那里等着,但是心里一直很不安,所以一个多小时以后我就报警了。”田凤仪尽量稳住自己声音道。 “另外一个男人,你见过吗?”费雪问道。 “没有,第一次见。”田凤仪摇摇头。 “那你有没有听到他们之间的对话,有任何信息都可以。”费雪道。 田凤仪仔细的回忆了一下,“我快到的时候听见牛成汉喊了一声,老胡,来了。那个人估计是姓胡的吧。而且他们把孩子抱走的时候我还听见那个老胡说了句‘快点,车已经在桥那里等着了’,其他的就没什么了。” “如果现在让你描述,你能准确描述出他们两个人的外貌特征吗?”郁清越问。 田凤仪闭着眼睛想了想,“能。” “那好,待会儿会有专门的画像师过来,你尽量细致的把两人的外貌描述出来,我们先走了。”费雪说完边和郁清越打开门要离开。 “等一下!”田凤仪叫住了两人,“那个老胡,他的腿好像不太好,我看他走路有点奇怪,但也说不上跛脚,就是一点点不稳的样子。” 费雪点点头,“知道了,谢谢配合。” 两个人急匆匆回了办公室。 “那个老胡也许就是我们的突破点。”郁清越说道。 “没错,但是信息太少了,田凤仪说话有口音,那个牛成汉估计也是说方言的,这个老胡,还有可能是呼,沪,扈之类的,甚至有可能是音近字。” “我有新发现!”兰璇推门进来道,“这个孩子的照片,你们看这里,她的背后是不是有某个人的胳膊露出来,虽然因为光线原因看不太清楚,但是这个胳膊小臂这里有个纹身,看到了吗?” 四人都拿起自己眼前的那张照片仔细的查看,发现的确如此。 “我刚拿去儿童科让何元春看过了,着个纹身是牛成汉身上的。牛成汉之前因为盗窃罪入狱,当时没有把他和许多儿童妇女拐卖的案件联系起来,只判了一年就出狱了,但是还是记录下来了他身上的生物特征,这个纹身就是最显著的一个。” “那么这个孩子就是他拐卖的儿童之一吗?”高羽则说道。 “不一定,这个孩子五岁就失踪了,他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养在自己的身边十年?要冒很大的风险,孩子长大了随时有可能逃跑的。”郁清越道,“也许是他从别的人贩子那里买来的,作为自己的帮手。” “另外那个老胡,还有他口中提到的桥的信息也很关键,我们优先从这边入手。”费雪道,“那个老胡应该有前科,高羽则,你找找,对比信息是腿部有伤或者残疾,姓氏为呼,胡,呼,霍等近音字,并且交叉对比儿童科那边牛成汉这几年的行动轨迹。” 第六十一章 老胡真身 郁清越道:“先查桥的事情吧,等田凤仪那边画出这个人的画像,然后再从数据库里对比的话,结果会更快更准。” 高羽则点点头,使劲撑了撑手指,斗志昂扬道:“我准备好了,说罢,怎么查?” 费雪看着中都市及周边地区的地图,“两个人要躲开公园周围的摄像头应该是靠步行,等走到安全范围然后乘坐上提前在那里接应的车。关键是这个安全范围在哪里。” “我觉得我们应该查出城的桥和隧道之类的地方,牛成汉和那个老胡很有可能会直接坐出租车,这样既安全又不容易引人注目,等出租车到了安全地带,然后再换车。”郁清越摸着下巴说道。 “很有道理,出租车在一些交通拥堵路段还拥有专门的行车道,可以大大的减少时间,让他们在警察接到报警电话前尽可能的远离中都市。”费雪道,“小高,把离开中都市的所有要道标记出来。” 高羽则手底下飞快的动作着。 “哪几条路在马上出市的附近路段有大桥?”费雪道。 “这四条,都是经过一个大桥后马上就离开中都市了。”高羽则道。 众人看着高羽则投射在大屏幕上的地图,四条发光的线路里只有一条是朝南的,因为要跨过一条河。另外三条分别朝着西北、正北和东北三个方向,这三个方向都是山地,所以也有为了调整高差特意修建的大桥。 “高羽则,把这四条路上,大桥附近的监控发到除兰璇以外我们的电脑上,每个人都仔细查看报警前一小时和报警后三小时的监控,兰璇你去儿童科,让他们的电脑分析员去搜索这个老胡的信息。” 众人都依言办事。 论起看监控的速度,整个调查局高羽则敢说第一就没人敢说第二,他可以以三十二倍速飞快的检查视频且不遗漏有用的线索。 四个人沉默不语的看着监控,没一会儿,高羽则喊道:“我有发现!” 其他三人连忙暂停自己的电脑走过去。 “这个中岭隧道是我看的这条路上离开中都市的必经之路,虽然前面有很多岔路,但是车流最终都会汇聚到中岭隧道来。你们看这里,这辆厢式小货车,在这里进入了中岭隧道,但是却没有这辆车出来的画面,中岭隧道全长二十三公里,限速五十公里,所以大概需要半小时,我看了时间范围前后约四十分钟的监控,但是都没有看到这辆车出来。我又扩大了时间范围,但也没有看到这辆车,是不是很奇怪。”高羽则说道。 郁清越仔细又看了一遍。 兰璇说道:“中岭隧道中间并没有分岔路,也没有监控,虽然有一个紧急停车区,但也不可能一直停在那里不动,这辆车果然有古怪。” “你们看,这辆小货车的货箱上张贴了颜色鲜艳的商品海报,四十分钟后,从出口出来的这辆车,样子和那辆车一模一样,只不过货箱是普通的白色,车牌号也不一样。”郁清越指着电脑上两张视频截图道。 “在隧道里把货箱上的海报撕下来,然后再把车牌换掉,用不了多少时间,而且厢式货车用来运送被拐卖的孩子是再适合不过的,无论多么高清的摄像头,都没有办法拍到货箱内部的状况。”费雪道,“郁清越,你继续把自己的视频看完,如果没有问题的话,就协助高羽则全力追查这个小货车的信息,我去儿童组看看。” 众人应了一声。 费雪正准备出去,兰璇已经拿着一沓资料步履匆匆的走进来了,“组长,儿童组那边已经确定了这个‘老胡’的身份!” 老胡其实应该是老扈!本名扈大海,是一个惯犯,流窜全国各地,犯下多起盗窃案,入室抢劫案,妇女儿童拐卖案,甚至还有两起杀人案,已经被通缉了将近十年的时间。 “十年?这么久吗。”郁清越道。 兰璇点点头,在大屏幕上打开一张照片,“他被通缉的原因正是十年前的一起儿童拐卖案,那个孩子就是当时五岁的张文波,也就是牛成汉谎称是田凤仪儿子的那个十五岁的少年。” “你是说这个张文波被拐以后并没有被买卖,扈大海把他留在身边十年的时间吗?”费雪道。 “根据现阶段所获得的资料来看,确实如此。”兰璇点头,继续说明情况。 张文波家境不错,居住在市中心,当时监控录像虽然不像现在这么普遍,但城市中心的主干道上还是会架设一些交通探头,而扈大海领着张文波的身影就这样被拍了下来,当地的警察就是根据扈大海奇特的走路姿势认出了他的身份,并且将他和其他的暴力案件进行合并,对扈大海进行了通缉。 扈大海常年游走在社会边缘,具有很强的反侦查意识,所以这十年里,虽然零星的会获得他的资料,但始终难以将对方抓捕归案。 “十三年前扈大海在大街上拐骗孩子的时候被群众当场抓获,当时孩子的家属愤怒不已,和周围的围观群众一起殴打了扈大海,扈大海的一条腿被当场打折,之后可能是因为延误了治疗,他的腿骨接好以后的愈合状况并不理想,有些微的畸形,所以才会有特殊的走路姿势。”兰璇道。 “这个张文波很可能是扈大海用来拐骗孩子的工具。一个陌生的成年人,外地口音,走路奇怪,家长是不可能放心让他接近自己孩子的,会提高警惕。但是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孩子就不同了,这个张文波长得清秀可爱,很容易让家长放下戒心,扈大海再趁此机会上前作案,两个人之间可以互相配合。”郁清越道。 “十年前扈大海因为我们暂时不得知的原因没有卖掉张文波,结果这个孩子反而成为了他的最佳帮手。”费雪道。 “没错,那之后扈大海被目击到的几次作案中,都有这个张文波的身影。”兰璇道。 “组长,刚刚警察那边接到了一个报警电话,说有人偷孩子!”高羽则道,“报警人说他叫张文波!” “什么?!张文波主动打电话报警了?”费雪惊讶道,“电话号码查到了吗,确定机主身份了吗,能不能追踪信号,确定他们的前进路线?” “电话号码有了,是个无身份证登记的一次性号码,手机没关机,也没有打开GPS,张文波应该没有被发现,我已经在进行基站定位。”高羽则道,“出来了,从张文波打电话的位置来看,他们当时应该是在一个高速公路服务区!” “让警察朝这个方向追踪,注意距离,一定要保障孩子的安全,牛成汉和扈大海都是亡命之徒,必要的时候,就让狙击手上。”费雪道,“高羽则你留守,兰璇去联系媒体,把车辆信息发布出去,让群众提供目击信息,并且提醒他们注意安全。妹妹,穿好防弹衣,我们也走!” 三人跳上了调查局的路虎,朝高羽则说的地方飞速驶去。 耳机里面不断的传来高羽则的声音,“这个牛成汉本人就是被拐卖的,他和户口登记上的父亲并没有血缘关系,养父母在他十几岁的时候就相继去世,牛成汉从那以后就辍学了,走上了违法犯罪的道路。扈大海今年三十四岁,他的情况差不多,父亲多次因为暴力犯罪入狱,有严重的暴力倾向,最后一次犯罪实在十五年前,失手打死了扈大海的母亲,被判处死刑。扈大海从小就生活在父亲的暴力阴影下,十几岁的时候就开始偷东西了。” “这样的人是典型的反社会人格,缺失正常的人类情感和价值观,要谈判很难。”郁清越道。 “高羽则,你有没有联系过张文波的父母?”费雪道。 “儿童组那边的人联系过了,但是张文波的父母不相信那是自己的儿子,拒绝来中都市。”高羽则说道这里就有些愤愤不平,“什么父母啊,丢了十年的孩子有消息了,居然不相信。他们之前也找了儿子很久,但是三年前,张文波的母亲生了个二胎,估计是有了新的生活希望,就放弃再找张文波了。” “毕竟绝望的够了,重新找到的希望自然要紧紧握在手里。”兰璇低声说道,“与其知道自己的孩子成为了一个罪犯,不如永远相信他在另外一个家庭幸福的生活着。” 车里陷入了一阵沉默。 “组长,刚刚最先出发的警察发来消息,在高速公路旁边的树丛里发现了一具尸体!离你们不到二十公里!” 费雪加大了油门,“确定身份了吗?” “警察那边没有细说,只说是个孩子!” “牛成汉和扈大海估计发现事情不对劲,开始狗急跳墙了!我们得快一点!”郁清越沉声道。 第六十二章 少年张文波 两人还没有走到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案发现场在哪里了,因为那里横七竖八停了好几辆警车,道路也被雪糕筒和黄色的警戒线封闭了一半。 “死亡多长时间了?”费雪问负责的警察。 “法医还在来的路上。” “我来吧。”郁清越说着,避开几个警察走到了尸体跟前,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怎么了?”费雪问着,也上前一看,同样愣住。 躺在草丛里的,那个满脸血污和青紫,看上去就跟十二三岁似的,十分瘦削单薄的少年,正是不久前打了报警电话的张文波。 他也许从来没有忘记过自己的身份,也许因为惧怕而不敢反抗,十年来第一次鼓起勇气想要回家,没想到落得这样的下场。 费雪沉声道:“联系高羽则,让他通知张文波的父母。” 郁清越带上手套,面无表情的说:“不要浪费时间了,开始吧。” 她上前仔细的检查着张文波的尸体,“死亡时间不超过半小时,有防御伤,死前有过打斗,死因是颅骨骨折造成的出血,疑似钝器击打伤。骨骼发育不良,长期缺乏营养,右小臂桡骨畸形,疑因骨折愈合不良造成。其他的还要详细解剖才能知道。” “走吧,这里交给警察来处理,我们去追他们。”费雪道。两个人又驾车逼近了牛成汉和扈大海。 “这两个人都是疯子,知道自己跑不掉了,所以失去了理智。”郁清越说道。 正在这时,耳机里传来高羽则的声音,“不好了,警察把牛成汉和扈大海逼到了高速公路便道旁一个简易的无证营业加水站内,车扔在路边,没有看到车厢里的孩子,加水站内有一对夫妻,怀疑已经被挟持,而且两人很有可能获得了菜刀之类的利器!现在警察正和两人对峙!” “让他们不要轻举妄动,我们马上就到!”费雪道,加大了油门。 他们赶到的时候,行动队的队长正焦头烂额的走来走去,看见开过来的路虎简直如蒙大赦,“费先生,你可算来了。” “现在是什么情况?”费雪问。 “这个加水站在一个山坳里,马路对面两个小山头,高度不高,但是正好满足狙击条件,已经安排了狙击手,但是两个人全部都退到了最里面,完全看不到。”队长飞快的说明了情况。 费雪站在一排警车后面看着山坳里这个小小的十分简陋的加水站。 这个加水站一看就是违章建筑,就开在高速公路的便道旁,目标客户就是那些行驶途中需要加水的车辆。房子分为前后两部分,后面是彩钢搭建的板房,应该是店主夫妻的生活区域,前面是铝合金框架加玻璃的透明营业区,此时门紧闭着,可以看到里面堆满了乱七八糟的商品,有机油,玻璃水和防冻液之类的车辆用品,也有很多一看就是很廉价的零食。 “这会儿是下午三点,温度还比较高,玻璃上的水汽都蒸发了,等到时间再晚一点,气温迅速下降,玻璃上一定会起雾,到时候狙击难度就更大了。”郁清越说道。 “牛成汉!扈大海!你们两个也不想就这样死在这个地方吧,这里有几十位警察,有几十把枪指着你们的脑袋,不管你们做什么,如何的负隅顽抗,结局都不会变!”费雪点点头,从队长手里接过扩音喇叭,对着加水站喊道,“你们的脑袋会被打的像摔在地上的马蜂窝一样,烂成酱,拼都拼不回去!” 队长的头皮都要炸开了,“费先生,不要故意激怒歹徒啊!他们手里还有人质呢!” “你放心,这不过是针对性的谈判策略。”郁清越安抚着队长的情绪解释道,“接下来就交给我们吧。” 果然,费雪说完这句话,房子里立马爆发出一个人的大骂,“放你娘的屁,老子才不会死!有种的你开枪啊,你敢让老子听到一个枪子儿的声音,老子立马杀一个小崽子扔出去让你们看看!扈大海,你说!老子说的对不对。” 那边没有声音,牛成汉又骂骂咧咧的说道:“老子就看不惯你这个怂逼样子!” 费雪勾起嘴角,邪肆一笑,“果然。这两个人都是反社会人格,都妄图掌控别人的人生来代偿自己失控的人生,都极端的暴力,冷酷,没有同情心和同理心。但还是有所区别的。” “牛成汉对田凤仪的暴力行为不计其数,他是一个典型的暴力型人格,最先失控的就是他的脾气,所以他一点就爆,这样的人也容易成为突破口。但是扈大海不同,扈大海沉默寡言,耐心谨慎,他把一个五岁的孩子留在身边十年,是想通过这个孩子来补偿自己失控的人生,但他失败了,他自己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失败,有人告诉了他。”郁清越道。 “谁?”队长问。 “牛成汉。”郁清越道,“张文涛肯定是做了什么激怒了牛成汉,牛成汉失控打死了他,张文涛的死不仅是让他们失去了一个筹码,还表示扈大海的实验失败了,所以扈大海此时肯定对牛成汉有很多不满。” “我们要利用这一点,挑起两人之间的矛盾,让他们失去判断力。”费雪道。 “你们就通过几句话分辨出了两人的身份啊。”队长惊讶道,因为没有见过正面,所以只听声音是无法分辨出谁是牛成汉谁是扈大海的。 牛成汉还在不停地咒骂,趁着这个功夫,费雪指挥人员上前在加水站外侧的墙壁上安装了拾音器,以便更清晰的监听屋内的动静。 “我们刚刚发现了张文涛的尸体。现在你们的罪行已经不同了,已经从拐卖儿童罪变成了故意杀人罪,你俩不会不知道这其中的区别吧?”费雪继续喊道。 果然拾音器那边两个人的声音清晰的传到了在场人的耳朵里。 “都怪你,我早就说了让你扔掉那个拖累,现在好了,那个臭小子死了!我们白白背了一条人命!”牛成汉压顶声音怒道。 扈大海说话了,他的声音很粗噶低沉,就好像嗓子坏了似的,“是你自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说到底这都是因为你找了你那个婆娘的关系,我都告诉过你很危险了,你还非要干这一票。”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你不也指望这票的钱好去赌场翻盘吗!”牛成汉非常急躁,似乎在走来走去,“现在怎么办,老子才不想死在这个地方!都怪这个小崽子,要不是看见那个臭女人抱着这个小崽子,老子也不会想到要偷他,也不会落到这步田地!臭崽子!” “你疯了。”传来巨大的咣当一声,好像是扈大海推倒了牛成汉,“他们就是为了这个孩子来的,你现在把他弄死了,那些警察立马就能冲进来把你打成筛子!” 费雪举起扩音喇叭,“现在你们两个想活命,而我们只想保证你们手里人质的安全,并不冲突,所以我们完全可以谈判,商量出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结果。” 牛成汉大喊:“别说那么多废话,老子不接受谈判,都让开让老子走!不然我就把这个小崽子扎成个血豆腐,让你们开开眼。” “你闭嘴!”耳机里扈大海显示低声对牛成汉骂了一句,然后抬高声音对外面的人喊道,“我们只有一个条件,放我们离开,我们需要带走一个人质来保证安全,到了约定地点自会释放人质,你们在半小时内给我们开过来一辆老款的没有DPS定位的车还有五百万不连号的旧纸币。” “这个扈大海真是个老油条,比牛成汉难对付多了。”郁清越道。 “我们可以答应你的条件,但我需要知道你手里的筹码值不值这个条件。”费雪道,“我需要验证你的筹码。” 扈大海喊道:“我可以录像,然后把手机包好扔出……” 费雪举着喇叭打断了他,“扈大海,不要跟我说这些鬼话,你知道的,什么录音录像照片之内的,我都不会信的,除非让我的人亲眼见到。而且我还没有说我的条件。” 扈大海沉默了一下,道:“你想怎么样?” “我们这边派一个人身上装上摄像头,进去确认人质的状况,不放心的话他进去你可以把他绑起来,你必须释放所有的人质,然后把我们的人当做人质带走,在指定地点释放,除此以外我们不接受其他任何条件。”费雪喊道。 “他会同意吗,用一个警察当做人质,对他们来说风险太高了。”队长忧心道。 “他会同意的。”费雪胸有成竹的说道,“这两个人都很自负,一个五花大绑的警察在他们眼里和那些小孩子没有什么区别,构不成任何威胁,接受这个条件还能让他们逃跑,所以他们一定会同意的。” 果然,扈大海喊道,“可以,但是这个人我要自己挑!” “没问题。”费雪道,抬眼看了看一旁的郁清越。 然后耳机里又传来了扈大海和牛成汉的对话,“我去挑人,你就在这里呆着,因为担心我一有问题你就会对人质下手,所以他们不敢把我怎么样。” “成!”牛成汉道。 没会儿,玻璃门里出现了扈大海略微有些蹒跚的身影。 第六十三章 子归 扈大海的眼神就像一条阴狠的毒蛇,隔着玻璃打量着外面的几十个人。 郁清越不着痕迹的往费雪的身后躲了躲。 扈大海咧嘴一笑,“就那个,站在金发男后面那个女的吧。” 郁清越一脸害怕,不自觉的往后退了两步。费雪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招手让人过来,在扈大海的注视下,让她脱了宽松的外套,只剩下里面一条修身的毛衣,在上面别了一个摄像头,还下掉了她的枪。 郁清越的腿上穿的也是修身的裤子,没有隐藏枪支的可能,但她还是在进去前当着扈大海的面转了一圈。 扈大海把门打开了窄窄一条,郁清越刚进去他就立马关上了门,然后用绳子把郁清越的手绑在了背后,推着她往里走去。费雪他们立马拿过电脑紧紧盯着上面传来的画面。 房子不大,郁清越没走几步就看到了最里面。 里面除了比通缉令上看着苍老狼狈的牛成汉以外,还有七个人,两个大人是店主夫妻,被床单撕成的布条紧紧的绑着,嘴里还塞着破布之类,两个人显然被吓得不轻,脸上涕泪交错,形容惊恐。剩下的五个全部都是小孩子,最大的是个看上去六七岁的小女孩,还有三个差不多大的三四岁的小男孩,最小的一个就是床上躺着的,不知是睡着了还是昏迷了的十五个月大的轩轩。 四个小孩都没有被绑着,挤成一团坐在地上,那个大一点的女孩搂着三个小男孩,还时不时的偏过头去看床上的轩轩。 镜头里突然出现了扈大海的脸,他看着镜头大声喊道:“人你也见了,我们要的东西什么时候能送过来。” “不要着急,已经让人去办了,我得先问问我们的人。”费雪道,“郁清越,能确认吗?!” “能!”郁清越在里面喊道。这是他们之间的暗号,如果郁清越确认可以一个人搞定两个歹徒,给特警创造机会,就回答“可以确定”,如果不能绝对保证人质的安全,就回答“能。” 此时牛成汉蹲在地上,郁清越正好可以飞起一脚踢中他后脑勺的要害让他瞬间失去意识,而且扈大海离她很近,她也可以踢中扈大海的下盘要害,让这个瘸子失去活动能力。但是,牛成汉的位置稍微有点远,而且他旁边就是小轩轩,拿刀的手就放在轩轩旁边,如果一击不成,轩轩就危险了。 半个小时后,一个警察开着一辆老款车停在了加水站前面,然后就从车里退了出来。 牛成汉和扈大海把刀架在郁清越的脖子上,把她挡在身前,一点一点挪出了加水站,扈大海手里牵着一条绳子,绳子后面跟串粽子似的串了一串子人,四个小萝卜头和店主夫妻也一点点走出来,扈大海让人质通通挡在自己和牛成汉的前面。小轩轩被那个六七岁的小女孩儿抱在怀里。 “怎么只有车,我们的钱呢!”牛成汉急道。 “钱在后备箱里。”费雪道,“你可以自己打开看看。” 牛成汉正要过去,扈大海喊住他,然后对费雪道:“你们过来个人打开!” 队长指了一个人过去,打开后备箱,里面是一堆全部都扎成一万一捆的现金,几乎放满的整个后备箱。 扈大海和牛成汉看了一眼,牛成汉嚷道:“这够不够五百万啊!”他一动作手里的刀就有点不稳,郁清越的脖子上出现了一条细细的红线。 费雪紧紧盯着他似笑非笑道:“不放心的话你可以亲自数一数,不过我劝你在担心钱不够之前,还是先拿好你手里的刀,我的人要是再伤一点皮毛,这场交易就作废!” 扈大海甩了甩刀,松开了手里的绳子,店主夫妻和小萝卜头们迟疑的向前走了两步,发现两个歹徒没有任何动作的时候,再也抑制不住内心的恐惧向警察狂奔过来。 只除了那个抱着哭闹不止的轩轩的小女孩,她太瘦小了,根本跑不动,只能一步一步走过来,费雪连忙上去接过她手里的孩子,把她拉到了安全地带。 然后他高声道:“郁清越,可以了。” 几乎是在话音落地的一瞬间,郁清越向后一个倒仰,柔软的身体几乎和腿贴在了一起,她抬起一条腿狠狠地踹在扈大海的门脸上,扈大海瞬间向后摔了出去。 牛成汉高高举起手中的菜刀,然后感觉仿佛是什么东西尖利地划开了空气,产生了如微波般震动的气流,5.56小口径的MK12特种□□最适合近距离狙击,杀伤力虽然远远比不上大口径狙击□□,但是在不到一百米的距离内,他还没明白,整个人就被子弹的冲击掀翻在地,肩胛骨登时碎裂,那只胳膊已经注定残废了。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还没有开始就已经结束了。 费雪走到已经被警察铐起来的扈大海面前,看着他满是血污的脸,语气轻佻目光冰冷的说道:“看来你眼神不怎么好,你选的那个小姑娘——可是我们所有人里面,战斗力最强的。不过也情有可原,毕竟你这辈子最失败的事情就是从来没把女人当回事。” 扈大海深深的看着他被警察押走了,费雪勾起嘴角微笑着对他挥了挥手。 那边牛成汉先被救护车和警察送去了医院,郁清越脖子上的伤口不深但是有点长,所以缠了一圈纱布。 “怎么样,还好吧。”费雪低头仔细的看着她雪白的脖颈,“我就说让我去的嘛。” 郁清越对着人高马大的他翻了个十分嫌弃的白眼,“扈大海虽然命不好挑中了我,但是绝对不会瞎了眼看上你的。孩子们怎么样?” “警察正在哄小的那个,其他的都还好,已经先回去了,我们也走吧。”费雪道,两个人重新坐上路虎,往调查局赶去。 两个人到办公室的时候,几个貌美如花的女调查员正在安慰三个小萝卜丁和那个小女孩,高羽则刚拍了四个孩子的照片,正要去比对身份。 郁清越不由的多看了那个小女孩一眼。 那三个小男孩年纪实在太小,大概还没怎么记事,这会儿已经抱着酸奶罐子在大人的安慰下笑的非常开心了。但那个小女孩披着毯子静静的坐在椅子上,手边放着没开封的酸奶,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被诱拐的后怕也没有被解救的开心。有调查员和她说话,她也不张口,那个调查员没办法,只好先离开了。 郁清越叫住那个调查员,“那个小女孩什么情况?” 调查员摊手,“不知道,完全不说话,问她名字,年龄,住址,父母信息什么的,她什么都不说,也许是个哑巴吧。” 郁清越听完想上去和小女孩说话,结果高羽则过来拍了她一巴掌,“会议室开会!”她只好先去了会议室。 “这三个小男孩的信息已经在失踪儿童数据库里找到了,我们联系了他们的家人,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张文波的父母刚坐上飞机,估计还要两个小时才能到。轩轩的父母已经在会客室了,轩轩也安全交给了他们。田凤仪和扈大海将由警方接手,牛成汉也已经在警方的控制下了。剩下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系了,这个案子到现在就算是结案了。”兰璇把所有的事情一件件说完。 “从早上接到报警到现在下午五点,已经八个小时了,我们没有休息也没有吃饭,现在原地解散,各自回家,明天准时上班。”费雪道,“各自负责的案情报告,最晚明天下班前交给我。” 众人收拾东西准备离开,郁清越突然张口,“高羽则,那个小女孩没有任何信息吗?” 高羽则一愣,“没有,虽然很奇怪,但是她的家人可能并没有上报失踪,所以数据库里没有任何信息。只能指望警方从扈大海和牛成汉的口中问出她的身份了。” 郁清越点点头,起身走出了办公室,费雪连忙跟了上去。 正好警方派人过来要带走扈大海和田凤仪,郁清越叫住了他们,走到扈大海的面前盯着他问道:“扈大海,那个小女孩,你是从哪里拐来的?!” 扈大海看着眼前这个看上去弱不禁风的小姑娘,回忆起她那一脚。他的鼻子可能骨折了,现在还酸痛难忍,不停的有眼泪不自觉的出来,让他变成自己嘴痛恨的软弱样子。 他嘿嘿一笑,“你永远都不可能找到她的家的,知道为什么吗?因为那个女孩儿不是我拐来的,是她的家人卖给我的!而我——这辈子都不可能告诉你她的家人在哪里!” 扈大海狞笑着被警察带走了。 “郁小姐。”郁清越的背后有人叫了她一声。 她转过身去,是同样带着手铐的田凤仪。 “你们能帮我找到我的孩子吧?”田凤仪颤抖着问,眼神既绝望又充满希冀。“我可能很快就会出来,我想和我的孩子一起生活,我一定不会再做糊涂事了,一定好好养活我的孩子。你们能找到他们吗?”说道后面她已经泣不成声。 郁清越拍了拍她的背,“我们一定会尽力的,有消息我会告诉你,你不要牵挂,好好改造,争取早点出来。” 田凤仪也被带走了。三个小男孩的家人也已经在来的路上,他们会被自己的父母带回去,当成失而复得的宝贝受尽宠爱,但那个小女孩又该怎么办呢? “你好像对那个小女孩很关注啊。”费雪道。 “女孩从出生开始在这个世上生活就很艰难了啊。”郁清越道,“那个小女孩怎么办?” “只能暂时送去孤儿院,直到找到她的家人为止。”费雪道。 “她真的不会说话吗?”郁清越问。 “医生检查过了,发音器官没有任何问题,可能是心理因素吧。”费雪道。 “我能带她回家吗?她这样送到孤儿院也许会被欺负的。”郁清越道。 “你知道这只能是暂时的,她不能一直住在你家。”费雪无奈道。 “那我就收养她!”郁清越脱口而出。 第六十四章 守护 费雪拉着她坐下来,看着她道:“你不要使性子,你才二十岁,还没有结婚,从法律上来说,你是不具备收养条件的,而且她至少六七岁了,肯定会对自己的家有记忆的,即便扈大海不说,等我们找到和她交流的方法,知道她的家在哪里,也只能把她送回去。” “我们结婚吧!结婚了我就可以领养她了。” 费雪苦笑道:“我可不希望你是因为这种原因想和我结婚。你先不要冲动,如果最后她找不到家人的话,我们再想办法好不好?领养她我是没有任何意见的。” 郁清越深深的看着那个小女孩儿,点点头。 那个小女孩就那样坐在那里,乖巧又拘谨,浑身僵硬仿佛仍旧处在被挟持的恐惧中没有回来,但没有任何表情的小脸又是那样的木然,好像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郁清越好像看到了多年前的自己,被从东南亚的黑暗社会带到中都这个文明城市,有了完美的父母和一个哥哥,但在最初的时候,她也只是这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说不出任何话来。 “你也不能直接就把人带回去,你在这儿陪她坐会儿,我去跟上面说一声。”费雪说完就走了。 郁清越轻轻走过去坐在了小女孩的旁边,“待会儿我带你回家好不好?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去孤儿院的。” 小女孩用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了她一眼,又低了下去。 郁清越想起自己在加水站里看到的情形,试探着问道:“我看你很会照顾别人,你是不是有弟弟妹妹啊?” 小女孩半天没有动作,就在她以为这个小女孩不会回应她的时候,小女孩缓缓的点了点头。 郁清越欣慰的摸了摸她的头。 正在这时一对夫妻从不远处的儿童犯罪打击科科长的办公室走了出来,两个人抱头痛哭泣不成声,尤其是那个女人,要不是有调查员扶着她,当即就能瘫倒在地。 她扯着一个调查员的衣袖不停的哭喊道:“我的涛涛啊,你们给我打电话的时候他还是活着的吗?怎么就死了呢?!涛涛,都是妈妈的错,妈妈应该早点来的啊……”她哭的极其难看,沧桑的脸上肌肉都挤在了一起,眼泪充满了每一条苦难的沟壑。 那是张文涛的父母,郁清越在高羽则打出来文件上看过两个人的照片。 他们看上去要比实际的苍老很多,高羽则说自从张文涛失踪以后,夫妻二人为了找自己的孩子也是吃尽了苦头、受尽了磨难,好不容易才决定放下开始新生活,没想到又发生了这样的事情。 张文涛的母亲终于支撑不住跪倒在地,整个人缩成一团,哭的一抽一抽的,声嘶力竭,嗓音沙哑。她手里攥着几张照片,是牛成汉用来骗田凤仪的那几张,手机拍出来的画面不算清晰,但那是少年张文涛留在这世上最后的映像。 饶是郁清越自诩自己如何的面软心硬,见此一幕也忍不住微微有些心酸。 人和人之间的际遇就是这样的离奇而又脆弱,有时候仅仅是瞬间的选择,却轻飘飘的错开了阴阳的距离。 她低头看见小女孩也一直望着那对绝望的夫妻,表情有些异样,便将小女孩搂紧怀里,“不要怕。” “我的孩子怎么死了?怎么死了?!”张文涛的父母还在想不明白的哭喊。他们放弃寻找只是因为耗不起了,只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的孩子肯定还在某个家庭生活的很好,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这样的结局。 他们声声泣血,不断的质问着调查员,质问着儿子悲剧的命运,也在质问作为父母的自己。 郁清越怀里的小女孩突然跳下了椅子朝着夫妻二人走过去,郁清越有些错愕,连忙跟上去。 小女孩看着那对夫妻,慢慢的抬手,指着大厅里的另一边,缓缓张开了嘴:“文涛哥哥,他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才死的。” 在场所有的人包括刚赶过来的费雪都震惊了。讯息量太大,他们一时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问起。 张文涛的母亲扑上来抓住小女孩的肩膀,“你说什么?!” 小女孩木着脸又说了一遍,“他是为了保护那个孩子死的。” 郁清越看了看被小女孩指着,同样一脸无措的轩轩父母,蹲在小女孩面前,没有问她为什么不说话,而是问道:“你看见了对吗,你看见张文涛哥哥为了保护那个名叫轩轩的弟弟被坏人杀害了吗?” 小女孩看着她的脸点点头,“那个坏人说就是因为轩轩他们才会被警察追,然后就要把他从车厢里扔出去,文涛哥哥不让他扔,然后他们就打了起来,那个坏人就用一根大棒子打在了文涛哥哥的头上,文涛哥哥就不动弹了。” “你知道是哪个坏人吗?”郁清越问道。费雪连忙拿出两张照片给小女孩看。 小女孩伸出干瘦的手指轻轻地点在牛成汉的脸上。 “然后车就停了下来,他们一起把文涛哥哥抬了出去。”小女孩说道,垂下眼睛,露出个有些忧伤的表情,“原来文涛哥哥死了,我说他怎么一动也不动了呢。文涛哥哥很好的,他把自己的饭分给我们吃,还保护我们,那个男人喝酒发脾气,要打人,文涛哥哥就挡在我们前面。” 她絮絮叨叨的说了一堆,在场没有人说话,大家都安静的听着,尤其是张文涛的父母,简直恨不得把她的语言转化成有关儿子的画面一帧一帧的刻进自己的脑子里。她哭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的涛涛是个好孩子,他是个好孩子……” 郁清越牵起小女孩的手回到了办公室,看着她温柔道:“你还知道什么都告诉我好吗?”既然小女孩会说话的话,就不能随便带回家去了,必须问出她的身份才行。 小女孩沉默半晌,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时候到那两个坏人身边的呢?这三个小男孩之前还是之后。”郁清越拿出一起被解救的孩子的照片。 小女孩指了指其中一张照片。 郁清越看了看,那个小男孩是两周前被报失踪的,也是三个小男孩里被拐卖时间最长的一个。也就是说这个小女孩被卖掉至少两周了。 “那你能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吗?”郁清越问道。 小女孩低着头小声道:“你知道了我的名字,就会把我送回家的吧?” “你不想回家吗?” 小女孩摇了摇头。 郁清越微笑道:“放心,如果你的爸妈真的把你卖掉的话,他们就是犯法,我不会把你送回去的。” “二丫头,我叫二丫头。”小女孩小小声道,“我爸叫王小军,我妈叫聂春华,我有个姐姐叫大丫头,有个弟弟叫王盼。”二丫头说道。 郁清越发现这个小女孩的记忆力相当的好,于是试探道:“那你记不记得你家里任何一个人的手机号。” “我爸的。”二丫头面无表情的报上一串数字。 费雪在一旁看着莫名感觉这个画面很亲切,这个二丫头看着越来越像郁清越小时候了。 因为郁清越的一点私心,再加上高羽则已经回家遛狗去了,所以调查二丫头家庭状况的事情就被推到了明天,郁清越和费雪驾车带着小女孩先回家洗了个舒舒服服的热水澡,换上路边的店里随意先买的一套衣服,给她重新编了两条漂亮的小辫子后,三人又去青苑附近的购物广场给她买生活用品。 三个人先在餐厅吃了晚饭,然后郁清越又给二丫头从里到外好好地买了几套衣服,绵呼呼的睡衣,和上面有可爱图案的毛巾牙具之类的东西。 费雪拎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一大一小两个“女孩”开心的走在前面。 二丫头可能从来都没有穿过新衣服,小姑娘总是爱美的,收拾的漂漂亮亮的她看上去玉雪可爱,表情和肢体语言也放松了很多。 正好来到一家卖饰品之类的小东西的店铺,郁清越兴致勃勃的拉着二丫头的手走了进去。给她买了几个漂亮的蝴蝶结头绳和上面缀着小动物的小夹子。 二丫头从来没见过这么精致漂亮的东西,简直要对这些东西爱不释手了。 看了一场刚上映的动画电影后,三个人精疲力尽的回到了青苑的别墅。 二丫头倒床就睡,郁清越洗漱后下楼和费雪坐在沙发上随意的聊着天。 “我绝对不能把二丫头送回到她父母身边去,哪怕最后她被别人收养,也好过被自己的父母虐待。”郁清越道。 “你又知道了?”费雪随意的翻看着手里的卷宗问道。 “嗯。”郁清越点点头,“她身上有很多伤,大部分的时间都在二十天以上也就是说都是她在家的时候被人打的。给自己的女儿连个正经名字都不起,可想而知那对重男轻女的父母有多过分。就这样把她送回去,再被卖掉也是迟早的事。而且……她小小年纪经历了这么多,但依然有一颗纯真善良的心,这很难得。面对张文涛的父母,她本可以一声不吭的,她知道只要自己说了话,就很有可能会被送回那个她不愿回去的家,但她还是开口了,那些话对于张文涛的父母来说,也算是最大的安慰了。” “你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我总是支持你的。”费雪说道,“早点睡吧,上楼上的时候顺便帮我把门口的安全警报打开。” 郁清越点点头上楼了。 本来已经睡着了的二丫头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了眼睛,静静的躺在被窝了看着门口。 “怎么了?一个人害怕吗?”郁清越躺在她身边问道。 二丫头摇摇头,“我从来没没有睡过这么舒服的床,做了一个梦。” “什么梦?” “不记得了,大概是去上学之类的梦吧。”二丫头轻声道,“我一直很想去上学,我爸说丫头上学是浪费钱,但他说的是错的,我知道,我看过电视,上面的那些姐姐阿姨又漂亮又厉害,就像你一样,所以上学是有用的对吧?” “嗯,你说的对。”郁清越摸摸她的头温柔的说道,“你会去上学的,而且一定会成为很厉害的小姑娘。” 第六十五章 一个背影 第二天济萤慈把二丫头带去了调查局。 高羽则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一根棒棒糖,蹲在二丫头面前笑道:“小妹妹,哥哥给你棒棒糖吃呀。” 二丫头看了郁清越一眼,见郁清越点了点头,这才露出个拘谨的微笑,接过了那根棒棒糖,小小声说了句“谢谢”。 郁清越悄悄对兰璇说了句话,然后对二丫头说,“姐姐现在有一点事情要忙,你和这个哥哥去餐厅吃早饭好不好,这里的早饭很好吃哦。” 兰璇牵起她的手温柔的微笑,“跟哥哥走吧。” 二丫头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姐姐你不吃吗?” 郁清越看着她的表情,那是个很不安,很怕被抛弃的表情,她微笑道:“姐姐马上就会过去找你的,我保证。” 二丫头这才跟着兰璇走了。 高羽则撑撑手指,“说吧,让我查什么?” 郁清越便把昨天二丫头说的那两个名字和电话号码报了出来。 高羽则道:“王小军和聂春华,再加上电话号码……我看看啊,有了!王小军三十三岁,妻子聂春华同岁,两个人的户口簿上登记的只有两个孩子,长女王大丫十岁,长子王盼四岁。肯定是因为超生怕罚款,为了这个小儿子,所以就没有上报这个二女儿的户口吧。” “高羽则,你打个电话过去问问那个村派出所的户籍警察和村委会什么的,好好的调查一下。”费雪道。 高羽则比了个OK的手势,“帮我带餐厅的鸡蛋灌饼,多放培根少放辣!” 费雪和郁清越到餐厅的时候,在那里见到了一个完全意想不到的人,正捧着一碗牛肉面呼啦呼啦吃的爽,抬头看见两人,随意的打了个招呼,“哟,好久不见了。” “艾警官?你怎么在这里?”郁清越问道。 艾一生咽下口中的面,“有点事,刚好碰上兰璇带这个小鬼来吃早饭,我就跟过来了,你们餐厅的伙食真不错啊。” 费雪和郁清越点了餐坐下来的时候,艾一生已经吃完了面,干了一大口汤,抽起了饭后一支烟,并且潇洒吐了一个烟团。 “虽说我们餐厅不禁烟,但是桌上还有小孩子在,你好歹收敛一点吧。”郁清越嫌弃道。 兰璇温和的笑道:“没关系,我们吃完了,我这就带她回办公室了,小高肯定还等着吃早饭呢,还是老规矩的鸡蛋灌饼对吧?” 费雪点点头,“他说喝的随便什么都行。” “那就紫菜蛋花汤吧,他喜欢那个。”兰璇拉起二丫头的手,“我们走吧。” “现在说吧。”郁清越道。 艾一生吸了一口烟,“还记得你们上次来顶南办舒萧的案子时说的那个疑似在全世界范围内杀害和郁清越相像女子的连环杀手吗?” 费雪点点头,“怎么了,他在顶南出现了?” “如果你的这个她是女子她的话。”艾一生点点头,“没错,她在顶南出现了。” 费雪激动又惊讶:“你们已经确定嫌疑人的性别了?!国际刑警和各国的国际犯罪侦办科追查了六年都没有获得任何有效的信息。” 艾一生道:“虽然还没有证据表明她就是凶手,但是嫌疑很大。”说完他掏出两张照片,“这张是被害人,二十岁,死因是脖颈部的砍伤,身上还有多道致命伤,完全是模仿舒萧的案子作案,具体的案件信息已经上传到暴力犯罪库了。这张就是那个嫌疑人了。” 郁清越和费雪凑上去仔细看着那张照片。 照片上是两个人面对面坐在一家餐厅里,正面对着摄像头的女子就是被害人,背对摄像头的长发女子应该就是嫌疑人了。 “话虽这样说,也不过只有这么一张背面照而已,根本没什么调查的价值。目击报告也乏善可陈。但是被害者最后一次出现就是和这个人在这家餐厅里,六个小时后我们就接到报警,找到了她的尸体。”艾一生说道,“本来经过舒萧的案子,上面的压力就很大了,现在又限我期限内破案,没办法,我到这里也只是想看看你们说的那二十二件案子的资料而已。我之前打了电话,你们档案部的人说这些资料密级很高,不能发送,只能现场调阅。” 费雪点点头,依然看着那张照片,“没错,为了防止其他针对调查员的模仿案件发生,调查局这边提高了这些案件的调阅权限。” “啧,那就是说我的权限不够咯。”艾一生道,虽然不想承认,但是暴打组的人职级全都比他高也是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他发现费雪对照片上的背影格外关注,表情也很奇怪,虽然坐在旁边的郁清越没有发现,但是坐在对面的自己却是看得清清楚楚。 “你在这张照片上发现什么了吗?”艾一生故意问道。 果然,费雪的眼神微不可查的向正在喝粥的郁清越那边斜了一下,然后笑道,“你觉得我能看出什么吗?只是一个背影而已。” 艾一生正要说什么,郁清越抬起头道:“用问句回答问句,你心虚吗?难不成这个照片上真有什么?”说完她又伸长脖子去看那张照片。 费雪任由她看,笑着说道:“只是觉得这个背影很漂亮,纤细柔美,不像是连环杀手的样子。” 郁清越嫌弃的给他一个白眼,“你干这行多少年了,居然还有这种外貌歧视?” 两个人你来我往的调笑了几句。 但艾一生看得很分明,费雪那个奇怪的眼神,绝对不是因为看到了一个值得意|淫的背影。费雪显然有什么瞒着郁清越,他也没有理由去无端拆穿,毕竟郁清越是凶手真正的目标,没有必要再额外增加她的心理压力了。 费雪对郁清越道:“吃过早饭你就回办公室吧,高羽则那边估计也查的差不多了。我陪艾警官去趟档案部吧。” 郁清越不疑有他,点点头就先回办公室了。 艾一生笑着叼了根烟在嘴里,看着费雪道:“我俩关系没有这么好吧,你不辞辛劳亲自带我去翻档案?是有什么事情要跟我说吧。” 费雪点点头,表情终于显露出真是的凝重,“没错,我想让你帮我调查点事情。虽说调查局这边查起来更高效,但是我无法瞒过清越和她的父亲郁嘉平局长,偏偏这件事还不能让他们两个人知道,所以我才想拜托你。” “你之前不是ICPO(国际刑警组织)的吗?花点人情让他们帮帮你不是更快,毕竟是国际暴力犯罪案件,我一个小小的刑侦队长,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啊。”艾一生并不轻易答应。 就是因为不能找他们才找你的啊!费雪心里吐槽,想到ICPO还有个爱搅混水不怕事大的克拉拉在,他就巴不得撇清关系了,“你不是有很多各行各界的战友?门道不比我窄。我对照片里的这个人的身份有一个可能性很大的猜测,可能会侦破这二十三件案子也说不准,你看,这个功劳我白送,你要不要,我认识其他的警界新星倒也不少。”费雪沉着脸看着艾一生道。 艾一生笑笑:“我好像没有任何理由拒绝。说吧,让我查什么?” 费雪道:“你要保证,在调查结果不能确定之前,要对这一切都保密!” 郁清越到办公室的时候二丫头并不在。 高羽则道:“我让兰璇把她带出去了,等给你报告完就让他们回来。” 郁清越坐在桌子上点点头:“说吧。” 高羽则道:“基本情况之前也跟你说了,村委会的人说这个王小军是个有名的泼皮无赖,谁沾上谁倒霉的那种,好吃懒做脾气差,家暴是常有的。村里人都知道二丫头是他的女儿,一直敦促他上报户口好让孩子去上学,但是他就是不愿意。派出所那边也有过一次报案,这个二丫头自己打电话说走丢了,他们就给送回去了。但是当时怀疑是这个王小军卖了自己的女儿,二丫头自己跑出来了,但是因为没有证据,这个孩子又太小,所以就没有立案侦查了。” “知不知道她丢了多长时间了?”郁清越问到。 “村委会的人说这个二丫头平时不怎么见人,所以大概二十天左右,很难确定。但是二丫头不见后,这个王小军去了趟县城,给自己和儿子买了新衣服,还去村里的小卖部买过几次烟喝酒,像是发了笔小财。估计就是卖给县城里哪家人了,也没卖多少钱。”高羽则道,“你要是想亲自去查的话,我这里有地址,离中都不是太远,驾车三个小时就能到了。” 郁清越低头想了想,“你把地址发到我的手机上,跟费雪说一声,让她看着二丫头一点,我会尽快回来的。” “我陪你去吧,组长不会同意你一个人行动的。”兰璇牵着二丫头的手走进来说道,“你忘了吗,外面还有不知名的杀手在窥探杀你的机会,而且你要出远门的话还得跟行动队那边报一声,让他们至少派两个人过来。” 郁清越点点头,“麻烦你了兰哥,我去拿车,然后在停车场等你。” 说完她蹲下身子看着二丫头柔声道:“二丫头你今天乖乖跟着费雪叔叔,然后等我回来,你放心,我不会把你送回家去,一定会让你上学的。” 二丫头骤然进入了一个自己从未接触过的文明,柔和,充满关爱的圈子,她知道这里的都是好人,是有文化,有素养的厉害人物,是她向往的人。她虽然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明显放开了许多,再加上她本来就很聪明,又十分懂得察言观色,所以在度过最初的陌生期后很快就适应了。 闻言她乖巧的点点头,充满期待的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第 66 章 郁清越和兰璇还有特殊行动队的两个全副武装的特警一起去了二丫头的老家。半路上就接到了费雪气急败坏的电话。 “郁清越!你现在能耐了是不是,随意行动都不需要报告我这个组长吗?!我有没有跟你说过去哪都得跟我说一声!必须在我的保护下才能去外地执行任务,我的话你都听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费雪在电话里里吼道。他就陪着艾一生去了趟档案部,回来这个丫头就不见人了,真是要把人活活气死。 “我都已经出来了,就别再说这些没用的了,我这边有兰璇,行动队还特意拨了两个队长级别的特警给我,防弹衣我也好好穿了,别念叨了!”郁清越不耐烦的说道,“我开车呢,挂了。” “回来后写一万字的报告给我!”费雪听她在开车,扔下这句话匆匆挂了电话。 副驾驶上的兰璇把两个人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笑着说道:“要是组长也让我写一万字的报告的话,就交给你了。我那里还有小高扔过来的好几个要改的报告,可没有时间。” 拉人下水的郁清越点点头,“放心,他就是嘴上说说。” 车开得快,他们两个多小时就到了县城,又花了半个小时到村子里,和派出所里的两个民警一起去了二丫头的家里。 王小军和聂春华的家在村子的最里面。 近几年国家对农村发展大力扶植和政策倾斜,所以村里面的人生活的都很好。家家户户都盖起了明亮整齐的砖瓦房,院子里的小路也用水泥铺的平平整整,有几户还盖起了两层小洋楼,院子里停着私家车的也不在少数。 在这样的环境下,王小军家就像是美丽乡村画卷上的一个泥点子。 房子还是土坯房,上面盖着些草席子,最边上的一间直接垮了一大半,木头椽子和破草席子支棱着,看样子有段时间了。院子里的路因为下雪的关系泥泞的可以,两扇破木板门摇摇欲坠,上面贴着的门神和对联估计几年都没有换过,颜色几乎都褪干净了,还有各种不知名的污渍。 “这应该算是危房了吧,怎么没有被改造?”兰璇说道。 一个民警用不太标准的普通话无奈的说道:“家家户户都发了危房改造补贴,好几万块钱呢,别人都拿去修房子了,没修房子的也是因为自家条件上去了,房子早就修得很好,很符合标准了,那钱也就可以自己支配了。但是王小军拿着钱就去赌,被拘留了好几次,钱也造没了,房子还是老样子。今年秋天下大雨把他家的房子冲垮了一半,老婆孩子被雨淋的脸都冻得青紫了,他人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 另外一个民警接着说道:“村上看着没办法,就凑钱给他修房子,材料和工人都找好了,结果被他给赶跑了,王小军说只要钱,钱到手了自己会修,不让别人管。再给他钱那也是不可能的,所以这件事就这么僵持到了现在。” 听着门外面的动静,从屋里走出来一个背孩子的妇女,用惊疑不定的眼神打量着他们。 这个女人就是聂春华。她的穿着打扮就好像和这个社会脱了节,怎么看怎么像是抗战片上那些饱受战火摧残的妇女。臃肿的棉衣棉裤上有好几处补丁,皴红粗糙的皮肤上上布满皱纹,完全不像是个三十三岁的女人。 “你们是谁?要找谁?”聂春华说着口音浓重的本地方言。两个民警她自然是认识的,只是另外一男一女她却从来没有见过。两个人精致优雅,就好像是从电视上走下来的人似的。尤其是那个女的,面无表情的打量着自己,让她无端感到一阵心悸。 郁清越张口道:“这里是王小军和聂春华家吧,我们是调查局的,前来侦办一起儿童失踪案件。” 聂春华闻言身子一抖,“你们说啥子我不懂,我从来没见过啥失踪的娃娃,我们家的娃娃都好的很哩。” 民警推开没上锁的门走进去,也用方言道:“你先不要急么,人家只是来问问情况,又没有说你们干了啥坏事咧,你汉子来?把人先喊出来么。” 聂春华看着站在她家院子里的四个人,只好转身进了屋里。 没一会儿一个男人一边穿棉衣一边骂骂咧咧的走了出来,“啥球事情,大冷天的把老子叫出来。” 王小军看着一院子的人也是愣住了,那两个人一看就不是一般人,院子外面停在警车旁边的那辆车一看就特别贵。 他稍微收敛了一点态度,“咋了,有啥事?” 民警道:“这两个人是来查案子的,他们抓了两个拐卖娃娃的罪犯,里面的一个人说你把你家的二丫头卖给他们了。你这是犯法哩你知道么!” 王小军一听立马破口大骂,唾沫星子四射:“胡说八道!我家哪里来的二丫头,我家就一个丫头,那个二丫头是我远方亲戚的娃,搁我这儿养两天,这马上过年咧,人家娘老子来早就领上回去了,你到我这里找得啥球人,老子不知道!就算是卖掉了那也是她娘老子自己卖掉的,管球我啥事!” 一个民警道:“你说白话也不害怕闪了你的舌头,你哪里来的远方亲戚?就算你有远方亲戚,就你家这个穷的锅都揭不开的样子,谁忍心把自己的娃娃送到你这儿吃苦来?你有话好好说还能减轻些罪,不要在这满嘴胡咧咧,到时候把你抓进去了,一时半会可都出不来!” 王小军本就是个泼皮无赖,听他这么一说丝毫不害怕,破罐子破摔道:“驴日的!老子就算真的卖娃娃了你能把我咋的,有本事来把老子枪毙掉!老子躲都不躲,你有本事往这儿打!”他指着自己的脑门大喊道。 民警被气得没办法,忍着怒火道:“你不要在这里耍泼!你要是真的把自己的娃娃卖掉了,那就是买卖人口的大罪你知道不知道,要判刑最少都是五年!” 王小军听他这么一说心里直打怵,但他越是心虚,嘴上越是张狂,“放屁,你找见二丫头了么?你无凭无据的凭啥说老子把她买了?!” 民警刚要说话,一直沉默不语的郁清越终于开口了,“我们是没有找到二丫头,不过你进行交易的对象已经被我们抓住了,他把能交代的都交代了,找到二丫头也只是时间问题,现在我们已经有了证词,还有你的账户往来记录,里面显示有一小笔不明来源的资金,这些已经足够对你进行抓捕拘留了。” 她刚说完,王小军立马变了口风,骂道:“就算是老子把她卖了又怎么样,她是我自己的娃,我想咋样就咋样,要你们多管闲事!” 面对这样无知的法盲,民警只能无奈叹气。 王小军一把撕过身子后头一直躲着的聂春华:“臭婆娘,都是你生的那个孽障坏老子的事,当年我让你打掉你不打掉,果然是个下贱的赔钱货,现在就来跟我讨债了!” 聂春华被他一把掼倒在地,又要护着嗷嗷大哭的儿子,一时间顾头不顾尾,弄得满身是泥,狼狈不堪。 民警连忙上去要扶她,她一把抱住民警的大腿哭嚎道:“你不要抓我男人,娃是我卖的,你要抓就抓我吧!” 郁清越看了看一脸心虚又得意,穿的虽然邋遢但衣服上没有一个补丁的王小军,又看了看趴在地上,露出来的胳膊上还有淤青的聂春华,蹲下来看着她的眼睛道:“你确定你要为这个人渣定罪,他打你骂你,挥霍你辛苦赚来的钱不说,还卖你的孩子。你要是为他顶罪进了监狱,你信不信他会立马拿着卖孩子的钱转头就重新找个老婆,然后虐待你的孩子。现在,你确定还要为他顶罪吗?” 聂春华停下了哭嚎,呆呆的看着郁清越如墨一般漆黑又透着光彩的眼睛,全身发抖说不出话来。 王小军扑上来就想打郁清越一顿,被民警拦住了,他一边挣扎一边大骂:“你个臭女人,胡说啥!你信不信老子上去撕烂你的嘴!” 郁清越理都没理他,看着聂春华又问道:“你确定你还要为他顶罪吗?”她想如果这个时候聂春华能勇敢的站出来反抗这个男人,能勇敢的保护自己的孩子的话,她就把二丫头带回来还给她。给二丫头上好户口,再给她一些钱,没有了王小军,他们娘儿四个人只会过的更好。 聂春华跪坐在地上,手里无意识的拍打着背上还在哭的孩子,有些畏惧的看了看目露凶光,用警告的眼神看着她的王小军,小声说道:“不会的,我好不容易为他生了个儿子,他不会这样的。而且他说咧,孩子是自己的,卖了也么事……” 郁清越有些失望的闭了闭眼睛,“这么说,你坚持这个二丫头是你卖掉的?” 聂春华点了点头。 郁清越不再看她,转身往屋门走过去。兰璇在背后对两个民警说道:“抓起来送去警局吧。” 然后她的背后就传来了王小军的咒骂声和聂春华的哭喊声。 郁清越掀开门上破旧的厚门帘,昏暗的屋里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蹲在地上正在洗衣服。看了她一眼,又低下头继续手里的活。脸上面还有明显的巴掌印,手在木搓板上机械的来回搓洗着,被天气和冷水冻得通红甚至发紫,指尖都肿胀了。那个木然的表情,和二丫头的一模一样。 民警把王小军拷在车上,又过来把聂春华母子三人也带上了车,去警局协助调查。 聂春华临上车前看着郁清越嗫嚅道:“我二丫头她……” 郁清越看着她道:“照顾好你自己和现有的孩子吧,没了那个男人,你们的生活只会更轻松。” 第六十七章 一家人 王小军买卖人口,家暴,在调查局提供的证据下,至少会被判五年。聂春华母子三人生活难以保障,不过政府会想办法帮他们的,这下没了王小军挥霍那些补助和扶贫款,他们的日子也能过的好些了。 事情到了这里,也没有郁清越他们什么事了,他们开车回到了中都。 二丫头正趴在她的桌子用很不标准的姿势拿着笔写着什么,费雪也早就已经消了怒气,正在整理报告,见她和兰璇进来也只是翻了个白眼没说一句话。 郁清越走过去一看,原来二丫头正在临摹一本楷体字帖。明明没有上过任何学,甚至连拿笔的样子都极别扭,但一笔一划倒是写的认真又有样子。 “你笔拿的不对,应该这样拿。”郁清越柔声道,拿起另一只笔做了个样子。 二丫头很快的调整过来,“这样吗?” 郁清越摸了摸她的脑袋,“乖,真聪明。” 说完她走到费雪的面前,“我说什么也不能把二丫头送回去。不说别的理由,那个家根本无法再负担起一个孩子了。我已经想过了,我哥那边过完年就要和济医生结婚了,可以把孩子领养在我哥的名义下。” “你哥要是都没什么意见的话,我能说什么。”费雪没好气的说道。 这件案子彻底结束了,元旦假期平静的过去后,没几天就要过年了。 郁家没任何意见的接受了二丫头,郁嘉平还亲自给二丫头取了大名,“下一辈是单字辈,就叫郁欢吧,也没什么别的期望,就希望她这辈子能欢欢乐乐的就行。” 郁欢显然对这个名字非常喜欢,谁一喊她,她都答应的非常快。 郁嘉平夫妻到了这个年纪,正是满腔的祖辈爱无处发挥的时候,正好都倾泻在了郁欢身上,对她那是发自内心的疼爱。 大年三十的晚上,郁家一家人再加上一个不回家的费雪在北山别墅都聚齐了。俞宴女士亲自置办,大家围在客厅里一起包饺子。 “你那包的是什么东西,就好像随便揉了一个面团子似的,郁欢都比你包的好!”郁清越看着费雪的成品十分嫌弃道。 费雪白净的额头渗出一层薄薄的汗,狙击手价值千金的手拿那薄薄一张饺子皮就是没有办法。 郁欢微笑着,十分有耐心的教了费雪一遍又一遍。 她懂事的让人心疼,俞宴女士在知道了她的遭遇后更是泪流不止,直言要好好照顾她,弥补她受到的伤害。 郁清让在客厅的另一边和济萤慈发视频,两个人的之前因为种种误会分开,他去了一趟对方的老家,二人总算冰释前嫌,和好如初。估计年后就要商量婚期,等他们领了证,就可以正式的给郁欢办个户口,送她去上学了。 郁清越从聂春华那里以找二丫头为理由要来了她偷偷藏起来的医院开具的出生证明,郁欢的生日是七月七号,现在六岁半,正好上小学一年级。 一家人一起热热闹闹的吃了年夜饭,俞宴最喜欢纸牌游戏,又拿出扑克来,无奈面对郁清越、费雪和自己儿子这样的人精,输的惨不忍睹。郁欢在一旁看得捂着嘴咯咯直笑。 一直玩到凌晨,众人疲惫不堪,才各自回房睡觉了。 郁清越有点不放心,又去了郁欢住的客房,想看看她安顿好了没有,结果发现对方果然还没睡。 她躺在郁欢的身边,拍拍她的被子,“怎么了,认床吗?还是肚子饿了,我看你晚饭吃的不多,厨房里还有很多好吃的,要不要我去给你拿一点。” 郁欢摇摇头,“我看电视上,有些人常说一切好像做梦一样,我不懂那是什么意思,现在我终于明白了。这几天我见了好多东西,漂亮的房子,漂亮的商店,漂亮的衣服,大伯和爷爷奶奶也好看,吃的东西也好看,什么都很好看。我以前在我梦里见过,这样的事情,虽然记不太清了,但是梦里面什么都是很好看的。”她词汇量有限,但仍旧尽力的表达了自己的意思。 “以后你每天都会生活在这样美好的地方,等你自己长大了,有能力了,你也可以去创造更多属于自己的美好。”郁清越道。 “真的吗?我爸妈会不会来找我呢?我毕竟是别人的孩子,会不会太麻烦你们呢。我们真的可以像一家人一样生活吗?大伯还有他的女朋友,那个我没见过面的济阿姨,爷爷奶奶,姑姑你和费叔叔,你们都好厉害,什么都懂,但我什么都不知道,会不会丢你们的脸,我们真的能成为一家人吗?”郁欢小声说道。这段时间是她人生中最快乐的日子,正因为太美好了,她已经开始害怕失去,她还太小,还不知道怎么表达这种感觉。 郁清越搂着她温柔的说道:“不是只有长得像或者有血缘关系才能成为一家人的。其实我也不是爷爷奶奶他们的亲生孩子,我和大伯他也没有血缘关系,我到这个家的时候比你还大,我那时候也有很多你这样的想法,前段时间都还有。但是他们都是很好的人,对我就像亲生的孩子一样,我们之间产生了浓浓的亲情,所以我们就和真正的一家人一样。” “你现在小,当然什么都不知道,等你上了学,长大了,自然会懂得很多东西。你的父母终究是你的父母,等你将来长大了,你如果想要回去找他们我们当然不会有任何意见。姑姑建议你好好学习,长大了以后就可以赚很多钱,虽然现在你不能理解,但是有时候钱是很重要的,它可以让你有能力有底气去面对很多问题。” “我知道,我爸就是因为没钱所以才会把我卖掉。我想好好学习,将来去上大学,学好本事,然后回家照顾我妈,我姐还有我弟。”郁欢说道。 郁清越拍拍她,“好孩子。这个世界本来就很不公平,有些人生下来就有很好的家庭,可以享受这个世上很多美好的东西,但是有些孩子生下来以后却要挨饿受冻,有些或许比你还可怜,但是命运终究掌握在自己手里,端正自己的态度,抓住一切可能的际遇,然后去创造属于自己的人生。” 郁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她还太小了,很多话也许并不能理解。她是不幸的,贫困的家庭又没有负责任的父母,甚至被进行罪恶的人□□易,这让她的童年受尽磨难。但她又是幸运的,遇上了郁清越,被郁家收养,从这一刻起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再也不是那个在命运的爪牙中苦苦求生的小女孩,她的将来注定和自己的姐弟有着天壤之别。 三月份的时候,郁清让的女朋友济萤慈从老家回到了中都市,一起来的还有她的父母,两家人郑重的见了面,商量了婚礼的一切事宜,然后让两个人先去领了结婚证。 郁清让和济萤慈领完结婚证后,郁清越立马去给郁欢办了收养手续,将郁欢通过一家福利院领养为郁清让的养女。然后就把她送去了中都市最好的一所小学读一年级,虽然少上一个学期,第二学期又迟了半个多月,但是郁欢很聪明,所以她在学校的表现受到了老师的表扬。 郁清越因为工作的关系,而且她现在也处于被保护状态,带着郁欢生活显然不现实,所以照顾郁欢的事情几乎还是落在了已经是半退休状态的俞宴女士身上,不过郁清越每天下班都回去北山别墅看她就是了。 “我看你要不还是搬去北山别墅吧,上班虽然远一点,但是省得你来回跑,而且北山别墅的警卫工作也非常周全严密,你住在那儿我也放心。”费雪看着郁清越道。 郁清越想了想,“那你怎么办?”费雪这段时间都是住在郁清越在青的别墅的。 “克拉拉早就回国了,我的公寓她也还给我了,我可以去那里住,不过你上下班还是必须由我接送,我要保证你的安全。”费雪道。 “那太麻烦了,不如你和我一起住到北山别墅去吧。” 费雪露出一个似笑非笑的表情,“你确定?我怕局长大人会毙了我。” 郁清越想了想,觉得还是这样比较好,于是点了点头,“我会去跟爸爸说的。” “好久不见了。”第二天一上班就有熟人找上门。 暴打组的众人转头一看,是已经很久没见面的斯冬克。 “怎么了,又有案子了?”高羽则问道。 “文件我昨天就发到了兰璇的邮箱,但是没有被受理,所我就自己上来找人帮忙了。”斯冬克道。 兰璇微笑,“案件报告我已经看过了,被害者只有一个,而且并没有转化为恶性连环暴力犯罪的迹象,也有可调查的嫌疑对象,整体难度不算大,所以我就没有接。” 斯冬克露出个无奈的表情,“兰璇你这么一说我还怎么找你们帮忙,不管问什么都显得我好像很没有头脑的样子。” 高羽则指着各自桌上厚厚的一摞文件夹,“这你就是想多了,兰哥绝对不是看不起你,他只是心疼我们自己人。你能想象我们每天有多少案件报告要分析,要回复吗?都是熟人了,就别给彼此找麻烦了,你的能力我们是相信的,花点时间,案子肯定能破!” 费雪正看报告看的头晕眼花,金色的卷发随意的在脑后一扎,碎发乱飘,他抬起脸用很不好看的表情往眼睛里滴了两滴眼药水,“兰璇,你把你和高羽则手里的案子分一半出来给我和妹妹,你俩跟着斯队长去看看,把案子速度的结了。” 高羽则一听高兴的差点蹦起来,比起趴在桌子上分析案件,写案件报告,他宁可去案发现场出外勤,尤其是和最照顾他的兰璇一起,组长还不在,这次外勤不就相当于放了个假吗?! 第六十八章 血池 斯冬克带他们去的案发现场位于一处高档小区某栋住宅楼的一楼,就是阳台外面还带个小花园的那种房子。房子是面积为一百五十六平米、四室二厅二卫的高级住宅,死者是这家的女主人,今年二十九岁的邝美盈。 高羽则欢天喜地的跟着兰璇和斯冬克去了案发现场。 结果进去不到三秒钟,就捂着嘴跑出来,趴在外面大吐特吐。妈蛋!就知道干这一行根本碰不上什么好活计! 门外的警员纷纷用怀疑的目光看着他,“……” 你不是我们请过来的见惯了各种暴力犯罪现场的暴打组吗?你是假的! 高羽则直起身子擦了擦嘴,心如死灰但面色傲娇的重新走进了现场。 案发现场非常血腥,从踏进玄关开始,入目就是大片的暗红色,整个地板上,沙发上几乎都糊满了鲜血,墙壁和家具的下半部分也溅了很多血迹。对人不仅仅是视觉上的冲击,更重要的是整个房间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臭,实在难以忍受。 但仅仅这样也不足以让高羽则如此失态,他呕吐的原因是跟着斯冬克他们进了卫生间。 卫生间显然是第一案发现场,尸臭味和血腥味简直能把人熏出门来。邝美盈穿着家居服的尸体就曾经躺在浴室里距离浴缸大约一米远的地方,从照片上看,她整个人就像是从血池里捞出来的一样,连每根发丝都因为血液而粘连在了一起。 事实上她就是被从血池里捞出来的,那个血池就是她身旁的浴缸,里面是暗红的血液。 高羽则徒劳的捂着自己的鼻子,“我靠,里面得是多少血啊,全部是死者的吗?” “已经做过化验了,确认是死者邝美盈的血。”斯冬克点头说道。 兰璇看了看手中关于邝美盈的资料,“邝美盈身高约一米七五,体重约五十五公斤,她全身的血液量按照百分之七到百分之八计算,大约为四千到四千五百毫升,也就是□□瓶矿泉水的量,差不多刚没过这个浴缸的底部而已,浴缸里会有这么多血是因为里面加了水的缘故。” 斯冬克点点头,“没错,外面地板上的血也是兑了水的,不然光靠邝美盈一个人的血液根本不足以把外面那么大的客餐厅铺满。” 高羽则带着橡皮手套,捏着浴缸里的一个木棒,提起来看了看,发现是一个浸满了血的拖把,他忍着嗓子里不断涌上来的呕意说道:“看来凶手就是用这个拖把把地板弄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斯冬克点点头。 “不对啊,一个人的血可以这样一直流,直到流光吗?”高羽则疑惑道:“血凝因子应该会使得血液凝固,停止伤口流血才对啊。” 斯冬克道:“正常情况下是这样没错……” “除非死者被注射了抗凝剂是吗?”兰璇摸着下巴道。 “抗凝剂?那是什么?”高羽则一脸的不明所以,作为一个计算机专业宅,即便是身为暴打组的他出外勤去现场的机会也并不是很多,能够艰难的修完犯罪心理学已经实属不易,其他涉及到生物化学之类的知识他就短板的相当明显了,毕竟有郁清越在,也用不着他。 “一种阻止血液凝固的药剂,注射后可以抑制凝血因子,阻止血液凝固。”兰璇说道。 高羽则一脸黑人问号,“靠,还有这种东西,听着毫无意义啊,能用来干嘛?” 兰璇道:“最常见的就是治疗静脉炎,阻止静脉里的血块形成。” 高羽则似懂非懂的点点头。 兰璇忍不住笑着胡撸一把他的脑袋,“行了,别想这些了,你也用不上,我们先出去吧。” 高羽则就等着这句话了,闻言头也不回的走了出去,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新鲜空气,喉咙里还发出想要干呕的咕噜声。 兰璇笑着递给他一瓶水,“喝点水压一压吧。” 斯冬克道:“兰璇刚刚说的不错,法医在邝美盈的血液里发现了大剂量的肝素和镇定剂,她的身上也有注射的痕迹。” “所以呢,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但是你到底要我们帮你什么呢?”高羽则问道。 “事实上我们根据周围邻居的证词已经锁定了一个嫌疑人,就是死者邝美盈的丈夫杜声。”斯冬克道。 兰璇和高羽则翻开手中关于杜声的资料。 杜声今年三十一岁,是个律师,外形俊朗,收入不菲。 他和妻子邝美盈三年前结识于一个社交酒会,当时高中毕业学历的邝美盈是那家酒会的一个服务生,杜声是高收入海归,行业新星。在别人眼里八竿子都打不着的两个人却在认识后不到一年就结了婚,到现在为止,结婚也已经快两年了。 在邻居和同事的眼里,杜声就是新时代好男人的典型代表。职场上,他工作能力强,专业素养高,和别人合开了一家律所,名声极亮,收入颇高;生活里,他对妻子温柔耐心,浪漫专情,总是会给邝美盈准备许多惊喜。 “根据邻居的证词,邝美盈这个人脾气不太好,他们好几次都看到她对着杜声大骂特骂,而杜声只是忍着,完全都不回嘴。”斯冬克说道,指了指阳台外面的院子,“这个地方可以清楚的看到死者家的客厅,所以目击证人还是挺多的。杜声这个人脾气很温和,邝美盈曾经提出过离婚,杜声一开始是同意的,但是后来他爆发过一次以后说什么都不同意离婚了。” “爆发过一次?怎么爆发的?”高羽则道。 “大概是两个月前的时候,杜声在家里和邝美盈大吵了一顿,虽然没有动手打人,不过把客厅里能砸的东西都砸了,最后还是邻居怕出事找了保安,保安来拦住了两个人。不过舆论一边倒,都说是杜声一个老实人也是被逼急了。”斯冬克说道,“他那天晚上喝了很多酒,可能是借酒发泄吧。” “那这个杜声嫌疑很大啊,妻子坚持要离婚,他不肯,说不定还是被骗婚的,这就是动机啊。你们根据着条线索去查就行了啊。”高羽则说道。 “小高,不要随便说话,让斯队长说。”兰璇拍拍高羽则的头。 高羽则“哦”了一声,不再说话。 “这我当然知道,实际上昨天早上接到报案我们勘察过现场以后就调查过杜声了。”斯冬克叹了口气,“他有不在场证明。” “前天晚上杜声和合伙人在小区外的一家酒吧喝酒喝到凌晨两点多,然后直接在楼上的酒店开房住了一晚,昨天早上才回家,就发现邝美盈已经死了,他立马打电话报了警,前后也就几分钟。这些也都被监控录像证实了。”斯冬克说道。 “你说小区外的一家酒吧?那他有没有可能中途离开回家作案呢?”兰璇问道。 “从酒吧到杜声家里,开车的话因为道路问题需要七分钟,但是跑步的话只需要三分钟。而杜声昨天晚上从七点到凌晨两点之间离开过两次,说是去上厕所,每次大概十五分钟左右。我们从监控画面上也确认过了。”斯冬克沉着脸道。 “那这不是很有可能吗?”高羽则道,“来回两次,一次杀人,一次布置现场。” “不可能。”兰璇说道,“除去来回路上六分钟,只剩下十分钟,两次加起来也就二十分钟,要在二十分钟内注射、杀人、收集血液,还要用拖布把外面那么大的面积都拖过不止一遍,把现场弄成现在这个样子,是绝对不可能的。” “哦,是吗?”高羽则道。 斯冬克皱着眉头看着他,“难道你在家里从来没用拖把拖过地吗?” 高羽则涨红了脸,看着兰璇戏谑的表情说不出话来,他怎么可能告诉别人他从来没有拖过地也没有收拾过房子,都是兰璇抽空过去帮他收拾的,不然他早就生活在垃圾堆里了。 兰璇欣赏了一会儿高羽则羞窘的表情笑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小高你看现场的照片。许多地方血液被拖过的痕迹很明显是有交叉的,也就是说已经拖过的地方又被拖布拖了一遍,整个地板上的拖痕是非常凌乱毫无章法的,这样更废时间。所以说杜声的不在场证明看似有漏洞,实则无懈可击。” “关键是从他的行为模式来看,这个人的精神明显很不正常,正确的来说,不知道他用拖布把邝美盈的血布满房间这个行为究竟有什么意义,而且正如兰先生所说,凶手拖地的时候,行为就像是一个精神失常的疯子。”斯冬克说道。 “那这不是完球了,还有没有别的嫌疑人了?”高羽则说道。 “有。”斯冬克说道,“我们调查了邝美盈的交际圈,包括她婚前婚后的所有情况,发现有一个人也有作案动机。”说着他递给兰璇一份资料。 兰璇打开来,“石云秋?” “嗯,这个石云秋是邝美盈在认识杜声之前的男朋友,两个人分分合合的也纠缠了好多年。石云秋比邝美盈还小四岁,他和邝美盈在饭馆打工认识的时候才刚刚二十岁,说白了就是个专吃软饭的小白脸,在和邝美盈交往的时候也和其他有钱女人保持关系。他手里应该是有邝美盈什么把柄,所以我们查到邝美盈在结婚后还给他打过好几次钱,加起来少说也有十多万。” “这么说这个邝美盈明显就是石云秋的金主啊,他舍得杀掉养活自己的人吗?而且两个人究竟有什么深仇大恨要用这么残忍的方式?”高羽则不解道。 斯冬克烦躁的抓抓头发,“不管这个人究竟是不是真凶,他的精神到底是否正常,关键是现在根本就找不到他啊。” 高羽则歪头,“畏罪潜逃?那这不是真凶实锤了嘛!” 兰璇微笑着拍拍他的头,“小高,安静,我们去别的房间看看能不能发现些什么吧。” 事情过去才一天,现场还有好几位鉴识人员在仔细的勘察现场,力求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兰璇三人穿着一次性鞋套,带着一次性头套,在尽量保持现场原状的情况下去了别的房间。 “从杜声打电话报警到警察到现场有多长时间,够不够杜声布置现场?”兰璇问道。 “因为正是早上上班高峰期,所以用了二十多分钟,但是我们到达这里的时候,地上的血迹都已经凝固了,显然不是刚刚布置好的样子。”斯冬克说道。 兰璇蹲在客厅面对小花园的落地窗前,指着地上的一些泥土渣滓问道:“这些土和脚印是怎么回事?” “是杜声的,他忘带钥匙,敲门又没人应,就从这边的围墙翻进去,从落地窗进去了,所以把花园里的泥土带了进去。”斯冬克道,“据说落地窗一般都是从里面锁上的,但昨天却是打开的,我们推测凶手可能也是这样进去的。因为花园这边没有监控,但背面的单元大门那里是可以被监控拍到的。” 兰璇蹲下来捏了一点泥土搓了搓,抬头看了看外面的小花园,因为还是一月底的暮冬时节,花园里看上去很是有些荒凉,最外面一圈的不知名灌木只有干巴巴的枝条支棱着,里面的土地被翻得很平整,光秃秃的什么也没有,角落里还整齐地摆放着好几个大大小小的花盆。 有些杂乱的脚印清晰的留在土地上,全部是杜声的。 “这个小花园平时都是谁打理的?”兰璇问道。 “邻居说都是杜声,邝美盈是从来不管的,最外面那一圈好像是月季。”斯冬克说道。 兰璇三人又来到了主卧,主卧的地上也有血迹,连床上也不能幸免,看着就像是凶手浑身是血的在上面打了好几个滚似的。 斯冬克道:“这个凶手几乎把房子里所有的房间都转了一遍,到处都是拖把上的纤维,只除了书房和次卧,因为门锁着,所以没进去。” 兰璇看了看主卧的衣帽间,“次卧是杜声住的地方对吧,他和邝美盈是分居的。” “没错,杜声说自从邝美盈两个月前提出离婚后,他们就分开住了。”斯冬克点点头。 “两个月?我看不止。”兰璇摇摇头,“如果只是分居两个月的话,这间主卧和衣帽间里多多少少会留下杜声的个人物品,比如夏天的衣物之类的,但这里完全没有,两个月前还是冬天,杜声总不会料到他和妻子会分居多久,把夏天的衣服都收拾打包到次卧里去吧?” “的确很奇怪,而且这个杜声对邝美盈很有感情,不愿离婚,他应该一直试图挽回对方的心意才对,要是我就会见缝插针的和对方相处,才不会从对方的生活里消失的干干净净。”高羽则十分赞同的点点头。 斯冬克咬了咬烟嘴,“确实,这里全部都是邝美盈的东西,连杜声的一条裤衩都没有。” “而且奇怪的还不止这一点。”兰璇走到梳妆台前看了看上面的瓶瓶罐罐,“这里除了那些高级护肤品和化妆品之外还有很多保健品,维生素啊,美白丸之类的,但是却缺少了很关键的一样。” “什么?”斯冬克和兰璇同时问道。 “避孕药。”兰璇答道,“杜声和邝美盈结婚两年都没有孩子,我刚仔细检查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安全\\套,这里也没有避孕药。” 斯冬克沉声道:“那答案有三个,一是他们分居的时候安全|套正好用完了,这点太扯淡了,二是他们俩其中一个有不孕不育症,这点稍后需要查证,最后一点,就是他们两个根本就没有正常的夫妻生活。” “要是最后一点的话,这个杜声就更奇怪了,他为什么要营造一副深情爱妻的假象?”高羽则抓抓头,“可是他又没有作案时间。” 没人搭理他,他们又来到了次卧。 相比于装修精致有品位的主卧,次卧的面积虽然也不算小,但是装修明显就要简单的多,灰色的墙面,胡桃木的实木家具,简约中透着冷淡。 顶天立地的大衣柜里衣服按照季节分开放的整整齐齐,床头柜上面放着好几本法律类书籍,抽屉里面则整齐的放着十余只昂贵的手表。 所有东西都收拾的赶紧整齐,好像画报上的样板间,这么一看,邝美盈住的主卧生活气息就要浓厚的多了。 所有的东西都看完了以后,兰璇和高羽则跟着斯冬克去了警局,隔着门上的玻璃看到了问询室里的杜声。 他在这里已经呆了一天一夜了,神情萎靡呆滞,看上去伤心又憔悴。昨天早上他回到家里,看到了眼前的一幕,把邝美盈从浴缸里捞出来,打电话叫了救护车并且报了警以后,就不吃不喝到现在,除了警察的询问,他也没有主动张口说过一个字。 “他身上的衣服是我们的警员去现场帮他拿了一套,还带他去洗了个澡。”斯冬克烦躁的叼了根烟,“啧,你们是没看到他当时的那个样子,浑身上下都是血,比他老婆好不了多少,哭的嘶声力竭,就跟世界末日似的,我一个大男人看了都心酸。” “他手上戴的钻戒和邝美盈手上的不是一对。”兰璇道。 “没错,但这不是很正常吗?”斯冬克道:“邝美盈的性格比较张扬,她手上带着的是大钻戒,一般这种成对的婚戒款式都比较简约低调,不符合她的性格,杜声也可能只买了男款。” “小高,查一查。”兰璇对电脑前的高羽则说道。 “好嘞,你等好着吧。”高羽则说着,手指翻飞,很快就查到了结果,“邝美盈手上的钻戒是两年前他们结婚时买的,但杜声手上的男戒交易记录显示购于五年前,是一家小众品牌的个人设计,价格不算很贵,他定制了一对。” “杜声心里有个白月光,显然不是邝美盈啊。”兰璇微笑道。 “那会不会是杜声和那个人合作作案?”斯冬克问道。 “不排除这种可能。”兰璇道,“小高,医疗记录那边查的怎么样?” “查过了,杜声和邝美盈都没有因为生育问题去医院就诊的记录。”高羽则道。 “看来无疑了,杜声和邝美盈只是一对名存实亡的假夫妻。”斯冬克道。 “接下来你们就一边找石云秋,一边查杜声的人际关系,找出他心上的那个白月光。”兰璇对斯冬克说道,“你也可以直接问杜声,但我觉得他什么都不会说的。” 斯冬克点点头走进了问询室。 “你手上的那枚戒指,是一对婚戒,是在你和邝美盈结婚三年前就买的,那时候你还在读研究生吧,对方是谁?”斯冬克问杜声。 杜声很明显的愣了一下,大拇指无意识的摩挲过那枚戒指的戒面,然后垂下视线看着手指道:“不过是年轻时候谈的恋爱罢了,谁还没几段感情经历呢?” “但你却把这枚戒指戴到了现在,你对邝美盈的感情并不像是你表现出来的那样吧?你们之间有正常的夫妻生活吗?”斯冬克又问,将他们在现场的发现说了出来。 杜声道:“美盈的那枚戒指本来就不是对戒,我戴这枚也只是习惯了而已,已婚的身份对我的工作有好处。至于我们的夫妻关系,美盈是个很单纯直率的人,她只喜欢花钱买东西,而我刚好供得起,我喜欢工作,她又恰好不粘人,我们对夫妻生活都没有什么需求,在这方面很冷淡,分开住也不过是因为彼此的作息时间不同而已,你要说我们是柏拉图式的精神恋爱也可以。” 兰璇隔着单面玻璃看着里面的情况对高羽则说道:“杜声不愧是律师,逻辑很严谨,几乎无懈可击。” “是吗?”高羽则抬头看了一眼,又埋首电脑了。 “嗯,夫妻生活的问题也不过是我们的猜测,没有任何证据。现在邝美盈死了,他们夫妻的感情也好、生活方式也好,他的话就是全部事实,信或不信,真真假假,也再难求证了。”兰璇坐在高羽则旁边的椅子上,点燃了一根烟。 “兰哥,你又开始吸烟了啊。”高羽则道。 “嗯。”兰璇随意的应了一声,俊美的侧脸隔着朦胧的烟雾,仿佛充满年代感的胶片海报。 “杜声这两个月一直休假唉,从时间上看,应该就是他和邝美盈大吵一架之后没几天的事儿,四天前才回来。”高羽则道,“我刚刚联系了他的合伙人,他们那天去酒吧也是为他接风洗尘,庆祝他重新复工。” 兰璇修长的双指夹着烟吸了一口,“他这两个月去哪儿了?” “嗯……全部是国外,欧洲,非洲,东南亚,南美洲,几乎走了一遍,有租车记录,看来是自驾游,花了不少钱,啧啧,有钱人真特么好。这些地方都是很有盛名的旅游地,什么全球最美景色里,常常上榜的。”高羽则看着电脑道,“真好啊,我也好想去,不过不要一个人,还是得有个人陪着。” 兰璇轻笑了一声,按着他的脑袋晃了晃。 斯冬克走了出来,“上午就先这样吧,我已经让人继续去找石云秋并且去查杜声几年前的人际关系了,你们也先休息休息吧。” 高羽则站起来伸了个懒腰,“兰哥,中午一起吃饭吧。” 兰璇看着手机屏幕,把手中的烟按在烟灰缸里,摇了摇头,“我中午有约了,你找清越他们吧,调查局也正好下班。” 高羽则一愣,“和你的相亲对象?” 兰璇含糊的嗯了一声,穿上外套离开了。 高羽则摊摊手,只好联系郁清越和费雪,正好他们也要去吃饭,于是就三人凑个堆一起去了。 这是一家上下两层的西餐厅,二层可以清楚的看到一层的情况,装修高级,品位不凡,一楼大厅的中央还有演奏者在弹钢琴,客人们的穿着也都很正式。 “哇,组长,吃个午饭而已,没有必要来这么好的地方吧,即便AA的话,也好贵啊。”高羽则环顾了一圈,发出声感叹。幸好他今天没穿牛仔裤加球鞋,不然还真有点自惭形秽呢。 “地方是之前就定好的,放心,我请客,闭上嘴吃你的吧。”费雪把菜单递给他。 “嘿嘿,那我就不客气啦。”高羽则飞快的点了好几道自己喜欢的食物,然后就开始兴致勃勃的拿出手机拍照,这么高级的地方,得发给他爸妈看看,免得老两口总认为他一天到晚都在吃猪食。 镜头一转,画面里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坐在一楼的窗户边,正在和对方交谈,脸上挂着温柔又得体的笑容。 是兰璇。 而他的对面,高羽则呆了呆,坐着一位外形优秀,举止不凡的……男人? 第六十九章 与爱相关 高羽则又仔细看了看,迟疑道:“组长,小越越,你们看那是兰哥吗?” 二人转头一看,点点头,“是啊,不是兰璇还会是谁?” “可是兰哥说他去相亲哎……”高羽则嗫嚅道,表情有些困惑。 “是吗?”费雪和郁清越随意的应了一声。 高羽则看了看,宽慰自己似的笑了笑,“对哦,我那时候问他是不是和相亲对象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也没说是啊,还是我自己想太多了。” 郁清越斜了他一眼,“怎么了?男人不能是相亲对象吗,你歧视吗?” “那倒没有。”高羽则连忙摆手道,“我只是说兰哥不可能和男人相亲啦,他完全都没表现出来啊。” 郁清越冷哼了一声,专心和费雪吃饭了。 这家餐厅味道也非常不错,高羽则把自己点的东西都吃完了,但他总觉得自己好像没尝出什么味道来。 他们三人离开餐厅的时候,兰璇和同伴已经走了。费雪把高羽则丢在调查局门口时,兰璇也刚刚从一辆陌生的车上下来。 高羽则看了看,正是中午和兰璇一起吃饭的那个男人。 “小高,正好。”兰璇招呼了他一声,“你和我去一趟中都大学,斯队长刚刚打电话过来,他们了解到杜声的大学室友有一位还留在中都市,现在在中读大学法学院当老师。” 高羽则点点头。 两个人驱车前往中都大学,一路上高羽则总想开口问问对方那个陌生男人的事情,但他怎么也张不了口。兰璇也没有主动说话,车里安静的奇怪。 因为已经和对方联系过了,所以对方就等在办公室里。 “兰先生你好,我就是杜声的大学室友,我叫张辰,请随便坐。”张辰热情的迎上来。 他看上去个子不高,微胖,整个人白白圆圆的,很有亲和力,完全不像是个帮人打官司的律师,高羽则看他的眼神很是怀疑。 张辰看对方,笑着摸了摸自己的肚子,“高先生不用奇怪,我当律师的时候也是很瘦的,穿上西装还是很专业的,当了老师以后压力小了,胃口就好了,哈哈。” 他给兰璇和高羽则倒了杯水,“二位是想和我打听杜声的事情吗,他怎么了?” “杜声的妻子邝美盈被人杀害了,所以我们正在调查他们的人际关系。”兰璇简单的说道。 张辰很是惊讶,“居然发生这种事情,不过律师这个行业确实很容易得罪人。” “我和杜声是大学室友,一起住了四年,即便我算是和他关系最好的一个,也并不是很亲近,另外两人就更不用说了,毕业以后各奔东西,他们和杜声可能完全失去联系了。”张辰回忆道。 “杜声的人缘很差吗?”兰璇问道。 “不,不是。杜声人很好,脾气也好,也不张扬,不怎么爱说话,但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他成绩很好,是保研的,那时候每次一到考试的时候,他的笔记永远在别人手里,他自己是完全看不到的,就这样他还是每次都考第一。”张辰微笑道,“他的笔记不知道拯救了多少及格线边缘徘徊的同学,每次考完试,都有好多人想请他吃饭呢。” “但他一次也没去过。”张辰叹了口气,“他那个人就是这样,干什么都淡淡的,脾气好的出奇,和谁也没结过怨,吵过架,但就是谁都和他亲近不起来。” 张辰笑笑:“听上去是不是很矛盾?这么说吧,如果你找他帮忙,要抄他作业或笔记,让他帮忙带饭打水还是让他帮你占座干嘛的,他绝对不会拒绝你,但你要是找他一起吃饭,一起逛街,一起打球,一起干别的,他肯定让你心情愉悦的把你拒绝掉。除了上课,他就是一个独行侠。” 高羽则皱皱眉,“这么说,杜声上大学的时候完全没有关系特别亲近的朋友吗?那他有没有交过女朋友,或者有没有喜欢的女生?” 张辰的表情有些迟疑,“嗯……或许吧,但是……” “那个人不是女生,是个男生对不对?”兰璇突然道。 高羽则和张辰一瞬间都愣住了。 张辰点了点头,“嗯,他和隔壁学院的一个男生关系蛮好的,我那时候也在隔壁学院交了一个女朋友,所以经常去,碰上好几次他和那个人走在一起,或者一起吃饭。一开始我也以为他们只是好朋友,直到有一次,我和女朋友看完电影有些晚了,送她回宿舍,路过他们学校那个小湖泊的时候,看到……” “看到他们两个在接吻。”张辰搓了搓手,干笑了两声,“这种事情我是无所谓的,只是好像明白他为什么喜欢一个人的原因,从那以后也就不再想着强拉他参加什么集体活动了。” “关于那个男生,你知道什么吗?”兰璇问道。 张辰摇摇头,“这点我真的是没办法帮你们,除了他的长相我什么都不知道。不过两年前杜声结婚的时候,那个男生也来了,还在休息室里和杜声吵了一架,我听到杜声叫他jiaguo,至于是家国,还是佳国之类的,就不知道了。” “那杜声和邝美盈的婚姻呢?”兰璇又问。 “邝美盈和杜声结婚就只是为了钱而已。”张辰感叹道,“估计杜声和她结婚也只是为了他母亲而已。他父亲早年亡故了,是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大的,他应该没有办法不顾及他母亲的想法吧。” 兰璇起身和张辰握了握手,“很感谢你的协助,之后如果有别的问题的话,我们会给你打电话的。” 张辰连忙摆摆手,“不用不用,只要我能帮上忙的,你尽管说。” 兰璇和高羽则驱车回警察局。 高羽则扭扭捏捏的开口,“兰、兰哥,你怎么知道杜声喜欢男人啊?” 兰璇拐了个弯,看着后视镜随意道:“感觉罢了。” 高羽则感觉自己鼓起勇气射了一箭,扎在对方身上却变成了一根小毛刺,十分搓火。说到底,你到底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这是直男该有的感觉吗?!怎么我就没有啊! 他看了看兰璇平静无波的侧脸,气呼呼的甩过头,切! 两人回到警局,把情况跟斯冬克说明了一下。 斯冬克摸着下巴沉思道,“这么说来,这个和杜声交往的男人就很有嫌疑了。现在当务之急就是确定这个男人的身份。” 兰璇笑笑,“这件事就交给小高吧。” 高羽则撑了撑自己手指,把双手放在键盘上,没好气道:“说吧。” “无论哪个男人比杜声大还是小,他和杜声上学的时段是交叉的。”斯冬克道,“先筛选出杜声在中都大学就读期间,这个学院就读的所有男生,预科班,本科和研究生,都不要放过。” “相当大的一组数据。”高羽则道,“还有吗?” “和大学生健康检测的数据交叉,选出身高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间的人。”兰璇根据张辰描述的外形特征说道,“那个人很清瘦,把体重超重的也排除掉” “这个是男性平均身高的范围唉,还是有超多目标。”高羽则撇撇嘴,“我再把名字jiaguo放进去看看,还有好几十呢,说到底这个名字太大众化了吧。” 兰璇捏着下巴想了想,“张辰说杜声结婚的时候那个人也去了,你再对比看看杜声结婚前后三个月内,这些人在中都市的消费记录。把那段时间在中都市完全没有消费记录的人都排除掉。” “嗯,这个需要稍微等一下。”高羽则飞快地敲着键盘说道。 过了一会儿,高羽则道:“有了,还剩六个人。” “把这六个人发给张辰,让他辨认一下。”斯冬克道。 “已经发过去了。”高羽则道。 他话音刚落,电脑就想起了提示音,高羽则打开邮件,“张辰说是这个人,陈嘉果。” 他打开这个叫陈嘉果的男人的资料。 照片上是一个面目很清秀的男生,说不上多精致好看,但干干净净的很舒服。陈嘉果比杜声大一岁,是杜声的老乡,两人初中和高中都在同一所学校。 “他比杜声高一届,杜声应该就是为了他才考到中都市来的。”高羽则道。 “陈嘉果现在在哪里?”斯冬克问道。他们还没有找到石云秋的下落,但是能找到这个陈嘉果也算是重大突破了。 “我看看。”对于这个突破高羽则显然也很兴奋,兴致勃勃的敲着键盘,整个人却在下一秒呆住了,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 “怎么了?”斯冬克急道。 “陈嘉果……死了。”高羽则道。 “死了?!”斯冬克和兰璇对视一眼,上前盯着电脑,电脑上清清楚楚的显示着医院开具的死亡证明,死亡原因是车祸造成的颅内出血和多发□□官破裂出血,死亡时间是三个月前。 斯冬克脸色阴的能滴出水来,他拿出手机颇有些气急败坏的拨了个号码,“你们等我问问交管那边!” 电话很快被接通了,“喂,赵哥是我,你帮我查个案子,三个月前的一起车祸,嗯,受害者死亡,名字叫陈嘉果,对,你帮我看看车祸地点,还有肇事者是谁?急要!我不挂电话,我就在这儿等着!” 过了一会儿,电话那边又传来了声音,斯冬克沉着脸色听着,突然低吼道:“肇事逃逸?!” 那边又说了什么,他黑着点点点头,“麻烦赵哥发一份详细报告过来,嗯,我这边有线索的话会及时跟你说的。” 不用他说,兰璇和高羽则也差不多知道怎么回事儿了。详细的事故报告已经发送过来了,高羽则打印出来一人一份。 陈嘉果的车祸事故发生在七十几天前,准确的说还不到三个月。事故发生在较为偏远的郊区,周围没有有效取影的摄像头,也没有任何目击者,所以到现在都没有找到逃逸的肇事者。 根据现场判断,肇事车辆完全没有刹车的痕迹,不排除酒驾或毒驾的可能,以相当高的时速证明撞击到陈嘉果,陈嘉果全身大部分骨折,颅骨骨折造成内出血,多出脏器破裂导致出血,几乎当场死亡。 陈嘉果出事后并没有任何人知道,直到第二天早上附近工作的人发现他才报了警,那时他已经死亡超过六小时了。他不是本地人,家乡的父母也早已双亡,基本没有任何亲人,最后警察联系了他电话里往来最频繁的人,那个人就是杜声。 “陈嘉果的死亡证明也是杜声签的字。”高羽则看着电脑屏幕上的图片说道。 “如果……我是说如果哈,如果陈嘉果和杜声一直都在一起,从来就没分手,邝美盈因为某些原因害死了陈嘉果,这件事又被杜声知道了。”高羽则试探道,“你们说,杜声会不会杀了邝美盈给陈嘉果报仇啊?” 兰璇沉声道:“不仅仅是如果,这个可能性很大。另外还有一直不见踪迹的石云秋,作为邝美盈的情人,他很有可能也参与其中。” “我们一直找不到他,要么他接到风声躲起来了,要么……”斯冬克黑沉着脸,“他已经被杜声杀了,尸体藏在我们不知道的地方。” “先审审杜声吧。”兰璇道。 斯冬克和另一名警察进去审问杜声,兰璇和高羽则就隔着玻璃看着。 “杜声,这个人你应该很熟悉吧。”斯冬克拿出陈嘉果生前的照片,“陈嘉果,你在大学时的男朋友。” 杜声抬了抬眼皮,表情很平静,“都现在这个时代了,我有过一个男朋友很奇怪吗?” “根据你和陈嘉果的通话记录和其他聊天记录,你和他并没有断绝联系,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往来,你们是否还存在恋爱关系?”斯冬克道。 “没错,你之前说道都对,我和美盈是没有爱情,也不是真正的夫妻。她需要我的人脉和钱,我需要她作为我太太的身份,我们各取所需,只是朋友而已。”杜声淡淡道,“我真正的爱人是陈嘉果。” “那邝美盈死的时候,你哭的那么厉害?” “即便是普通朋友也会伤心难过吧,况且我和美盈还一起生活了两年。”杜声道,“我说过了,美盈是一个很单纯的人,她放纵不羁不愿被束缚,也喜欢钱和名利,我们虽然是基于这一点互相合作的关系,但她帮了我很大的忙,给了我我想要的自由,所以我们的关系很好。” “那这个石云秋,你认识吗?”斯冬克又拿出石云秋的照片。 “不认识。”杜声看了一眼平静道。 “他是你太太的情人,是邝美盈的出轨对象,你就一点都没了解过吗?” 杜声无声的笑了笑,“我和美盈互相不干涉彼此的感情生活,我又怎么会去关注这种事情。” 询问持续了很久,除了杜声和邝美盈表面夫妻的关系被证实以外,几乎没有什么有价值的进展。 杜声一直是那副平静平淡的样子,没有情绪上的起伏。 斯冬克十分挫败,“已经超过二十四小时了,我们不能再扣着他不放。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前,只能先放他去酒店,在监管状态下正常生活。” 兰璇点点头,“我和小高在这边继续查看石云秋和邝美盈的资金往来以及消费记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线索或者石云秋的下落,你们继续去外面找石云秋吧。” 两人一直在警察局呆到□□点,并没有找到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只能下班回家,明天继续。 “兰,兰哥,要不我今天去你家住一晚吧。”高羽则鼓足勇气说道。 兰璇笑着揉揉他的脑袋,“为什么,你不用回去给狗狗喂食吗?” “beauty和lady都托管了,没关系。”高羽则干笑道,“你家不是近吗,而且明天还能蹭你的车,我就不用去挤地铁了。” 兰璇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笑道:“行吧。” 两人打包了饭菜回去。 高羽则是第一次来兰璇家里,一是因为兰璇没提过,一是因为他这个人比较宅,不喜欢串门子,所以都是兰璇去他那个小破公寓比较多。 兰璇家不算特别大,大概□□十平的样子,装修不是浪漫奢华的法国风,而是非常简约的北欧风,白墙灰地,处处透出一种冷淡感,干净的过分,就好像高级酒店的房间似的,没有什么烟火气。 高羽则有些不自在,都不敢大声说话,也不敢随便动来动去,生怕不小心弄脏什么地方。 兰璇换了身黑色的家居服,拿着一瓶红酒和两个杯子走过来,笑道:“怎么了?不用这么拘谨,放松点,平时也没这么干净整齐,今天不过是碰上家政正好来打扫过。” “是吗?”高羽则有些不信,他觉得兰璇根本不会请家政,他自己的办公桌就收拾的和这房子的感觉一模一样。 “喝红酒吗?虽然和饭菜不是很搭,不过这酒不错,我放了很久,今天就算是便宜你了。”兰璇笑道。 高羽则平时也就喝过啤酒,不过秉持有便宜不占王八蛋的原则,还是点了点头。 兰璇笑着放下酒,又去把加热好的饭菜装在盘子里端了过来。虽然没有刚出锅的好,不过看上去也很不错,两个人也都饿了,很有食欲的吃了起来。 高羽则嘴就没停过,饭菜几乎被他一个人吃光了。兰璇吃了点就不再动筷,一瓶红酒几乎是他一个人喝完的。 到最后,两个人坐在地毯上,瘫靠在沙发上,一个胀的直打嗝,一个已经晕晕乎乎的闭上了眼。 高羽则看了眼兰璇,对方一直胳膊搭在眼睛上,宽松的棉质家居服领子歪向一边,露出精致的锁骨,在黑色衣服和灯光的照射下,白的发光。 高羽则咽了咽口水,电视里放着搞笑的综艺节目,但他还是觉得这房子太安静了。 他搓着肚子站起身,想去上个厕所,经过转角的时候,胳膊肘不小心带倒了斗柜上的什么东西,发出“咣”的一声。 “啊,不好意思啊兰哥。”他连忙说了一声,把那个东西扶了起来,然后就愣在了那里。 那是一个朴素的木质相框,里面放着一张像素不算很高的照片。 照片上明显比现在年轻的兰璇紧紧地搂着身旁笑的十分开朗的少年,温柔的低头吻在对方的额角上。 他有些僵硬的转了转视线,看到了旁边的另一张相片。 相片上的少年笑的温柔阳光,黑白色,是很明显的遗照。 第七十章 花盆 高羽则一晚上都没睡好。 他的动静并没有惊醒醉意朦胧的兰璇,当他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兰璇依旧保持那个姿势歪倒在沙发上。 他上去拍了拍对方,兰璇起身嘱咐他早些休息后,就回自己的卧室睡觉了。 高羽则看了看一旁精神奕奕,完全不像头一晚喝醉酒的兰璇,心里暗暗叹了口气,他在这里胡思乱想个什么劲啊,说不定照片里的人就是他弟弟呢?! 但是昨天他又和男人在吃饭……而且还很敏锐的察觉到了杜声喜欢男人的事情…… “怎么了?心不在焉的。”兰璇停好车问道。 “没什么,就是想着今天能不能把这案子处理了。再拖下去暴打组那边两个人该忙不过来了。”高羽则搪塞道。 “嗯,今天最好能破案。”兰璇点点头。 两个人走进警局办公室的时候,斯冬克他们已经开始工作了。 “怎么样,有什么进展吗?”兰璇问道。 “有一点,我们走访调查得知石云秋有一个同乡的好朋友叫周桐,两个人来往频繁,关系不错。石云秋是个无所事事的小白脸,这个周桐虽然也不是什么老实人,不过倒是打工上班学了门手艺,在好几家修车店当过学徒,技术不错。”斯冬克说道。 “也就是说,如果石云秋伙同邝美盈开车谋杀了陈嘉果的话,他们要想掩盖车辆的痕迹,很大可能就是去找这个周桐帮忙对吧?”兰璇道。 “没错,所以我昨天晚上就派人在周桐租住的地方彻夜蹲守了,但是周桐一晚上都没有回来,刚刚又派人一大早去周桐工作的地方等着了,但是还没有消息。”斯冬克说道,“不过我还是得到了一点有用的线索。” “什么?” “你们看这儿。”斯冬克指着白板上张贴的中都市交通地图说,“这里是陈嘉果死亡的地方,在中都市的西北方向,很偏,这里有一小片山地,以前是大面积的农村,现在纳入城市规划,这些平房居民点计划全部拆除,所以这里交通复杂,情况很乱。” “另外这里,是我们昨天调查到的周桐工作的修理厂的位置。”斯冬克指着另外一个地方说道,“位于中都市正西的位置,情况和西北区差不多。这两个地方距离很远,但是妙就妙在两地之间有多种行车方式可以完全的避开为数不多的交通探头。” “周桐工作的修理厂周围也没有吗?”高羽则问道。 “那个地方很乱,周桐工作的修理厂虽然是合法经营,但据说暗地里是专门帮那些飞车党违法改造摩托车和跑车的地方,背后有好些闲着钱多的富二代撑腰,周围没有摄像头,工厂自己也不可能去装这种东西。”斯冬克说道。 “要尽快找到周桐和石云秋才行啊。”兰璇说道。 他话音刚落,斯冬克的手机就响了。 “我的人抓到刚刚去修理厂准备上班的周桐了,正在带过来的路上。”斯冬克兴奋道。 周桐很快就被带了过来,而且没什么挣扎的就把事情都给说了。 他的确在大约三个月前的时候偷偷帮石云秋修理过一辆车,不过他并不知道那是一辆肇事逃逸、杀过人的车。 “他就跟我说是他姘头的老公的车,他和他姘头趁对方出差偷偷开出来的,没想到撞坏了,让我连夜加快修一下,他出了好多钱,我当然干了,也没问那么多。”周桐说道。 “那辆车当时的状况怎么样?”斯冬克问道。 “石云秋说是撞到了绿化带,不过也就骗骗外行,我一看就是撞到人了。前大灯都碎了,引擎盖也变形了,整个前挡风玻璃都裂了。石云秋把驾驶那边的碎玻璃掏了个洞才勉强开过来。”石云秋说道,“他好像还那水冲了冲,不过我还是在挡风玻璃的碎片里发现了点血迹。” “为什么不报警?” “这种事情会有的啊,拿钱私了完事儿,双方都痛快,再说我一个修车的,就是赚钱,管那么多干嘛。我们厂里每个师傅都有自己的熟客,要是让那些公子哥知道我和警察打交道,那不断了我财路了。”周桐说道。 单面玻璃的另一边,兰璇看了看手里周桐的资料,这个周桐改装手艺不错,手上熟客很多,所以确实赚了不少钱,租住的房子也算高级,看来对于这一行已经很熟谙了。 “那天的具体是几号?” “就差不多快三个月吧,十一月四五号的事儿。”周桐道。 “陈嘉果是十一月四号晚上被车撞身亡的。”高羽则对兰璇说道。 “看来没错了,人是石云秋撞的,肯定是邝美盈指使的。杜声不知道用什么方法知道了真相,所以选择报仇。”兰璇道,“在警察这里,陈嘉果和石云秋以及邝美盈是完全不相干的人,所以怎么都不会怀疑到他们身上,但是对于杜声来说就不一样了,他知道邝美盈有情人,对方肯定也知道他有个陈嘉果,他要想查的话,不难找到真相。” “那石云秋呢,你最近还有没有和他联系过?”问询室里斯冬克又问道。 “这两天没有,那小子突然失联了,电话打不通,信息没人回,估计又是勾搭了哪家的富太太被人老公追打,所以躲风头了吧。”周桐不在意的说道,“这种事发生也不是一两次了。” “具体几天?” “嗯……四天吧,那天说好一起去泡吧的,结果他没来,我打电话也不通,之后就没再联系上了。”周桐道。 “杜声是五天前从国外回来的。”高羽则说道。 “看来没错了,杜声就是这起案子的真凶。”兰璇摸摸下巴,“但是他的不在场证明到底是怎么办到的呢?” “要不我们再回现场看看?”斯冬克拿着卷宗走出来说道。 几人又驱车前往杜声家。 “不需要把杜声叫过来问问吗?现在的情况对他很不利啊,也许他能说出些什么呢?”高羽则道。 “我刚刚已经打电话叫监视他的警察去问了。”斯冬克道,“他没上班,这两天就一直待在酒店里,我的人去问了,他说他根本没查,也压根不知道邝美盈和陈嘉果的死有关。” “他的精神状态怎么样?”兰璇问道。 斯冬克看了他一眼,好像有些奇怪他为什么会关心这种问题,但还是回答了,“就那样,很平静,知道陈嘉果死的真相也没什么别的表情,好像这些事和他无关似的。” 兰璇垂下眼睛看了看自己的手,道:“派人把他看紧一点吧,越是这样的平静越容易掩藏风暴。” 他们很快到达了现场。 现场依然保持着原本的模样,仿若一个黑红的血狱,依然有鉴识科的警察在认认真真的检查着案发现场的每一处。 兰璇认真的巡视着房子的每一处,甚至把茶几、斗柜和玄关柜等地方的装饰摆件都拿起来看了看。 “我记得你之前说过,那天晚上杜声和同事在酒吧喝酒的时候,除了中途去过两次卫生间外,还离开座位打过好几次电话对吧?”兰璇道。 “嗯,但是没有离开酒吧,就在他们的视线范围内,不过听不见通话内容。”斯冬克道,“我们也查过通话记录了,是网络电话,可能是在和顾客联系吧,律师的工作不是也有一定的保密性吗,所以就没再往下深究了。” “我找到了。”兰璇拿起一个东西,“他的通话对象。” 他手上是一个纯白色的卵形摆件,二十公分高,上半部分有一个矩形的黑色屏幕,看上去很有科技感。 “那是什么?”高羽则问道。 “内置有摄像头,可联网的智能监护机器人。”兰璇说道,“一般都是家里面有小孩的家庭买来监护孩子的,功能很多,除了基础的摄像头之外,还可以唱儿歌、讲故事等,父母也可以拨通内置APP来和孩子通话,安抚孩子。” 高羽则撇着嘴腹诽,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你又没有孩子! 兰璇看看他的表情,好像听到他肚子里的话一般微笑道:“之前你不是说你上班的时候lady和beauty常常把家里闹得一团糟吗?我就上网看了看,想着买一个给你,要是有这个的话,两只狗在家能听到你的声音也许会安静些。” 高羽则不知为什么红了脸,“哦,那还真是谢谢你了。” 斯冬克拿过那个小玩意,“也就是说,那天晚上杜声是利用这个小东西在和这个房间里我们不知道的某人通话是吗?那个人就是他的同伙?” “嗯。”兰璇点点头,“毕竟杜声又没有孩子,即便是为了安全考虑要买一个摄像头也不需要特意买这种安抚款式。” “那对方到底是谁呢?这个房间里完全没有找到除了杜声和邝美盈以外的人的生物特征,要真有个同伙,且不说指纹之类的,总会留下一根头发丝吧?”斯冬克烦躁的拿出一根烟。 “这点很容易避免,比如戴帽子或者剃个光头之类的。”兰璇道,“其实这个房子里还是有一个你们没注意到的奇怪点的。” “哪里?”高羽则环顾一周,“还有比这个恶心的现场更奇怪的地方吗?” “杜声的卧室和书房,为什么没有一点血迹?”兰璇指了指那两间屋子,“那两个房间的门只是被关上而已,并没有锁住,为什么同伙没有进去在里面的地板上也涂满血迹呢?” “也许是杜声特意吩咐的,他不想自己的私人空间沾上仇人的血?”高羽则道。 “那这岂不是增加他的嫌疑?和他布这么大一个局来做不在场证明的初衷是违背的。”兰璇道。 “确实很奇怪。”斯冬克吸了口烟说道。 高羽则看着照片墙上的照片,半天没做声。 从这些照片上就可以看出来,邝美盈的确把这套房子当做自己的家,上面有全是她的照片,完全没有杜声的踪影,因为杜声根本就很少回来。 他们去陈嘉果的房子看过,那个不到一百平米的房子小而温馨,处处充满的生活的气息,和杜声留下的痕迹。陈嘉果一个从来不穿西装的自由工作者,卧室的柜子里挂满了杜声的高级西装,看得出来,两个人的感情确实很好,很亲密。 “发现什么了吗?”兰璇走过来问他。 高羽则有些犹豫,因为他完全不擅长现场勘查,所以对自己的发现不是很有自信,“我也说不好,也许是我多心了。” “没关系,说出来看看,现场看多了,我的思维都被固化了,你这个小萌新说不定能发现些不一样的呢。”兰璇笑着呼噜了一把他的圆寸脑袋。 高羽则不自在的挥开他的手,指着其中一张照片说道:“你看这张照片,是邝美盈站在阳台外面的小花园里拍的。最外面一圈月季,里面一圈花盆,花盆里种满了各种花草。” “嗯,有什么问题吗?”斯冬克也走了过来。 “但是现在花盆全部被收在了一个角落里,不是很奇怪吗?”高羽则道。 兰璇和斯冬克用表情同步演绎了“哪里奇怪”四个大字。 高羽则叹了口气,“也许是我太懒了吧,像这样今年还要用,还要摆出来,而现在又不碍事的东西我是不会去收拾的。如果邝美盈没死,这些花盆还要种花,还要摆放好,冬天小花园也不怎么进出,完全没妨碍啊,为什么要那么麻烦全部收到一个角落里呢?” “虽然我不觉得有什么,不过以防万一,我还是去隔壁问问吧。”斯冬克叼着烟头走了出去,没一会儿就回来了,脸色很是阴沉。 “确实有古怪。隔壁说那个花盆这两年几乎没变过,一直都是那么一圈摆放的,等她注意到的时候已经都被收起来了,也就是这两天的事儿,因为一周前她隔着篱笆和邝美盈闲聊的时候那花盆都还没变样呢。”斯冬克道。 三个人互相看了一眼,抬脚来到了小花园,一个个检查那些花盆。 兰璇顺手捞了一把墙角用来种花的不锈钢铲子,和其他两个人把花盆里的土都倒了出来,用铲子仔细的翻看检查。 十几二十个花盆基本上都是半满的状态,全部倒出来的土也堆了高高一堆,但他们什么都没有发现。 “难道是我想多了?”高羽则挠挠头。 “不,这院子里肯定有什么东西!”斯冬克不甘心的啐了一口,“我打电话让送只警犬过来!” 没一会儿一个警察就拉着一只威武的警犬过来了。 那只警犬在花园里四处嗅来嗅去,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直到它嗅到兰璇他们倒出来的那堆土跟前,明显兴奋了很多,还不停的用爪子刨来刨去。 “杜声该不会是把石云秋挫骨扬灰,和这些土混在一起了吧?”高羽则皱着眉头干巴巴的笑了两声。 “不是这土有问题,是这土下面有东西。”兰璇道。 三个人有用铲子铁锹哼哧哼哧的把他们倒出来的那堆土铲到别的地方去,然后也一直不停的继续挖,直到那块地方出现了一个二十厘米左右的浅坑,斯冬克一铁锹下去,“咣”的一声戳到了一个硬东西。 “有了!”高羽则兴奋的喊了一声。 他们连忙继续挖,只不过动作小心了很多,生怕破坏什么东西。 直到他们把那个地方清理干净,下面的东西才显出全貌。那是一块一米见方的木板钉成的盖子,东西做的很粗糙,就像是农村人家里地窖上的盖子。 兰璇伸手准备掀开木盖。 高羽则一把拦住了他,“等等!兰哥!等一下!我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斯冬克乜斜了他一眼,嗤笑,“你们暴打组什么恶心场面没见过,这就受不了了?况且还不知道这里面有什么呢,也许是腌的一缸大白菜!” 高羽则吞了吞口水,“就是因为不知道有什么,所以才吓人啊……喂,你不要就这样掀起来啊!!” 斯冬克才没耐心等他,倏地一把掀开了木板往里一看,脸色顿时黑如锅底! 高羽则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兰璇拍拍他上前一看,脸色也沉了下了。 “兰哥,里面到底是什么啊?” “是石云秋的尸体。” 第七十一章 梦想 那是一个一米见方的地洞,四壁粗糙的展露出铁锹铲过的痕迹,土壤里还夹杂着不知名的植物的根须,显见是加急赶制出来的。 石云秋的尸体就那么被塞在里面,僵做一团。 二月初的天气还很冷,地窖里更甚,是一个天然的冷库,保存着石云秋的尸体。 他浑身上下沾满血迹,头发正如兰璇所说的那样被剃了个干净,露出青黑的头皮,手上和脚上套着一次性的手套和脚套,还在手腕和脚腕处用细铁丝扎的牢牢的。 高羽则扫了一眼,那铁丝拧的极紧,勒进了石云秋的肉里。 “我们找到杜声的帮手了。”兰璇沉着脸,指挥鉴识科的人上前来勘察现场,调查取证。 “关键是石云秋为什么会那么听话,乖乖呆在这里,用拖把把血迹弄的到处都是,还乖乖等着杜声第二天回来杀他灭口?”斯冬克道。 “先尸检吧,查清楚石云秋的死因。”兰璇皱着眉头说。 “我们不派人去吧杜声抓起来吗?”高羽则问道,然后就发现斯冬克的脸色肉眼可见的臭了下去。 “妈的!关键就在这儿!”斯冬克暴躁的把嘴里一直叼着的早已熄灭的烟屁股啐了出来,“现在石云秋的死因和死亡时间并不能确定,反而更加证明了杜声和这一屋子血迹没有关系,如果不能在石云秋身上发现什么的话,我们根本没有决定性证据,抓了他也得在二十四小时以后把他放出来。” “只能继续让人盯着他了,告诉鉴识科那边,加快石云秋的尸检。”兰璇说道。 鉴识科那边在加急赶工,兰璇他们几个也不能闲着,仔细的梳理着已经找到的线索,试图从里面发现有可能遗漏的蛛丝马迹。 “真凶如果是杜声的话,那么他为什么要在执行这一切计划之前在国外呆那么长时间呢?”高羽则点着自己的脑袋,“他的手法这么残忍,可以想见报仇之心有多么迫切,干嘛还优哉游哉的去国外玩了两个月才回来?他就不怕这期间生出什么变故吗?” 兰璇看着展板上贴着的杜声的照片和他的行程梳理,“这么做无非两个理由,要么是他不得不这么做,要么是他必须要这么做。” 高羽则一脸黑线,“这两者有什么区别?” 斯冬克嫌弃道:“你是走后门进的暴打组吧,这都听不出来差别?一个是被迫的,一个是自己主动的啊!” “我要去趟陈嘉果的家,我觉得那里应该能发现一些什么东西。”兰璇穿上外套往外走去,高羽则和斯冬克连忙跟上。 陈嘉果住的小区是个已经有十几年的老小区了,处处透着股年代感,里面来往的人也大都上了年纪。 这套房子是陈嘉果在上大学的时候就一直租住的,不过杜声毕业一年后就高价将它从原房主那里买下来了,房产证上写的是两个人的名字。 已经有人从杜声那里拿来了这套房子的钥匙,打开门等着他们了。 这套房子的实用面积不会超过七十平米,只有一室一厅,不过南北通透,格局很好。 家具多为原木色,已经被岁月打磨的圆润光滑,在阳光的照射下泛着温馨柔和的光泽。 “这个杜声倒是不挣扎不抵抗,从善如流啊。”斯冬克打量着四处,“我们发现他和邝美盈分房,他一下就承认了;发现他们只是表面夫妻,他喜欢陈嘉果,他也毫不辩解的承认了;现在我们要探查他这根据地,他也毫不犹豫的就把钥匙交出来了,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啊,毕竟他现在算不上嫌疑人,我们又没有证据。” “你这么一说,让我感觉他好像迫不及待的就等着我们发现事情的真相似的。”高羽则随手翻了翻书架上的杂志道。 “我找到杜声必须要去国外的原因了。”唯一的卧室里,兰璇的声音传出来,其他两个人连忙走进去。 双人床正对着的那面墙上,是一副巨大的软木板装饰,被特意裁切成世界地图的样子,上面用图钉钉满了照片。 那些照片布满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欧洲因为地方不大,好几张照片都层层叠叠的摞在了一起。 那些照片只是拍摄背景不同,每一张上面都有一个面对镜头笑的温柔的杜声……以及被他搂在怀里同样一脸幸福的陈嘉果。 日居月诸,时光匆匆,照片里的杜声根据当地的气候不断的变化着身上的衣物,而他怀里的陈嘉果却永远是一件不合时宜、领子毛茸茸的,看上去有几分可爱的棉衣。 “这些……都是P上去的吧。”高羽则的喉咙有些发哽,他好像突然就明白了杜声不顾一切也要弄死邝美盈和石云秋给陈嘉果报仇的心情。 “嗯,看样子是杜声边旅行边在旅途中就P好的,不然他回来再加工这几百张图片的话,时间应当来不及。”兰璇说道。 斯冬克点了点头刚要张嘴说话,兜里的手机响了起来,他只好先把电话接起来,“有什么事儿?说。” 他脸色凝重的接完电话后,对身旁的两人说道:“如果说这面墙是杜声非去国外不可的理由,那么对石云秋的尸检刚刚发现了他不得不去国外的理由了。” “是什么!”高羽则迫不及待的问。 “LSD,法医在石云秋的体内发现了残留的LSD。”斯冬克说道。 “那是什么玩意?”高羽则看了看神色同样凝重的兰璇,一脑袋的问号。 “LSD,是麦角二乙酰胺的简称,是至今为止发现的最烈性的致幻剂之一,据说只需要一粒盐大小的剂量就能够引起严重的生理反应,溶于水中以后无色、无味、无嗅,可以做到完美隐藏,是一种相当危险的精神药剂。”兰璇道,“要是清越在的话,肯定能给你讲的更详细。” “没错,法医也说了,LSD会引起精神方面强烈的反应和知觉障碍,出现极度的恐惧和焦虑等,总之根据受者的不同会有各种不同的可能。这个东西在国内是被严厉禁止的,肯定是杜声趁着去国外的时候搞到带回来的!”斯冬克说道。 “我们现在立马就回去,小高你要好好查查杜声在国外的行程,斯队长你赶紧派人去把杜声带到警局来。”兰璇说道。 三个人立马往外走去,高羽则缀在最后,他不受控制的又看了一眼满墙的照片,不知是不是因为角度的问题,杜声那温柔的笑容此刻看上去充满了勉强和绝望,让他不禁想到了兰璇家柜子上的那两张照片。 不由自主的,他轻轻合上了门,好像封印了一段不为人知的甜蜜而充满希望的时光。 三人正驱车赶往警局,斯冬克的电话又响了,因为在开车,所以他按了免提,电话那边传来警员着急的声音,“队长!不好了!杜声自杀了!” “什么?!”斯冬克大喊一声,“怎么回事儿,送医院了吗?!” “我们接到指示要带他回局里,但是怎么都敲不开门,找了酒店的人过来,进去的时候他已经割腕了,现在在市医院的手术室!”警员道。 “妈的!”斯冬克低狠的咒骂了一声,调转方向往市医院飞驰而去。 他们赶到医院的时候,手术还在进行中,两个警察守在外面,看斯冬克过来递给他一个纸袋,“这是在他房间的茶几上发现的。” 斯冬克接过来一看,那是一个很普通的白色纸袋,没有任何logo,上面是杜声潇洒的字:给斯冬克队长和暴打组的各位。 打开后里面是杜声的手机,屏保是他和陈嘉果的合影,没有密码,轻轻一划就进去了,界面停在录音功能上,里面只有一条录音。 三个人彼此看了看,轻轻点开了录音,点开了杜声平静无波的表情下波澜起伏的内心…… 我叫杜声,身份证号码是……是李杜律师事务所的合伙人,我接下来的话都是出于本人自主意愿所录,保证真实,希望能够作为我的妻子邝美盈被杀和石云秋被杀一案的有效证据,让一切都在这里结束。 我出生于某市的一个小县城,六岁父亲亡故,是母亲将我一手拉扯大,并将我培养成为一名律师,给了我光明无限的未来,为此她付出良多,受了许多苦,她将所有的一切都投注在我的身上,我虽然感觉责任重大,不得不为此努力,但同时也压力巨大,时时想要逃避这一切。 然后我就遇上了嘉果,我和嘉果的一切种种,我不欲多说,我只能告诉各位,遇上嘉果并与之相知相爱是我这一生最美好的事情,我甚至觉得我的出生就是为了同他一起度过漫长的岁月,直至终老。 我人生的目标从满足和实现母亲的期望报答她的养育之恩变成了和嘉果一起过幸福平淡的日子。 但这一切还是被我母亲发现了,她并没有什么文化,一心为了我好,所以她想尽一切办法要分开我和嘉果,她去了嘉果父母家里闹,将嘉果的名声败坏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但嘉果为了和我在一起,甚至选择了同父母断绝联系。他一直是一个很温柔很软弱的人,从小生活在充满爱意的家庭,就像一缕阳光。我母亲不知道,不是嘉果离不开我,而是我离不开他,他就是我的救赎。 如果没有嘉果,这个世界也并没有什么能够让我驻足的。 嘉果也深知这一点,所以他不会放弃我。 我们决定抗争到底,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开彼此的手。 直到……我的母亲抱着我父亲的遗像躺在床上喝下了农药。她死也不能容忍我和嘉果在一起,如果有我这样一个伤风败俗,给祖宗脸面抹黑,让她从此以后都无法抬头做人的儿子,她宁可去死。 我和嘉果美好的未来同母亲宁死不同意的现实将我活生生劈成两半,让我痛不欲生,最后我还是委屈了嘉果,他让我去结婚,他还是会陪伴在我的身边,哪怕一辈子都见不得光。 于是我找到了之前认识的邝美盈,我说过,她是个很单纯的人,眼里只有钱,这样的人很合我意,我和她定好了协议。我每月供她花费,她和我结婚,做我名义上的妻子。 但人总是贪婪的,总是奢望着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像我,一开始只要和嘉果一起偷偷摸摸也好,后来奢望着和嘉果没有任何束缚的一生一世。 我母亲一开始只想要一个能为她养老送终的儿子,但后来他奢望一个功成名就,家庭美满,让她儿孙绕膝,享受天伦之乐和荣誉骄傲的儿子。 邝美盈一开始只想要一个每月能给她大量金钱的提款机,但后来她奢望能和我成为真正的夫妻,理所当然的拥有我的一切。 只有嘉果,自始至终他只要和我在一起,窝在小旧的房子里,他的梦想就是存够钱,和我一起游遍世界。这也是我的梦想。 嘉果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的人…… 这样的嘉果竟然死了,在寒冷的深夜,在不知名的路口,被不知名的凶手驾驶着不知名的车辆撞死了,他浑身上下有多少骨头都断了,他死前该有多疼……你们能知道吗? 无论如何我也要找到杀害嘉果的凶手,然后我找到了,凶手一共有三个人,邝美盈、石云秋,还有杜声。 邝美盈三个月前提出离婚,她不可能一辈子这样有名无实的和我做一对假夫妻,我能理解她,所以我同意了,毕竟这场婚姻只是一个为我母亲而设的骗局,和她离婚后,像她这样只要用钱就能收买的女人,要多少有多少。 我可以结两次,三次,甚至八次九次婚,只要能一直稳住我母亲,只要能撑出一片平静的天空让我和嘉果一起。毕竟我母亲总有一天也会离开这个世界,到那个时候我真的就自由了。 没想到当邝美盈知道和我离婚最多只能分走我一半的财产后,她又坚决不愿离婚,除非我将所有的财产全部给她。 我没有同意,当时我并不知道我会为此付出怎样的代价,否则我愿意跪在地上求她接受我全部的财产,只求她能放过嘉果。 第七十二章 俱焚 嘉果死后我一直在暗中调查这场车祸的真相,但连警察都束手无策的情况下,我也是举步维艰,正当我以为我永远都无法为嘉果报仇的时候,老天爷却给了我转机。 那是我将近一个月以来第一次回邝美盈住的那套房子,没想到却发现车库里的那辆车被换了漆,原本白色的车被喷成了红色。 这辆车是在我名下的,但是一直由邝美盈使用,她对于车仅仅只限于会开而已,其他的一切毫不关心,保险和保养什么的都是我安排秘书去做的,为什么会突然给车换个颜色? 我突然想起嘉果刚出事的时候,警察无意间透露现场遗留肇事车辆的碎片显示是一辆白色的车。 一旦有了疑惑的种子,再要继续往下调查就很简单了。我只恨我一直以来都太小看邝美盈了,我以为她只是一个眼里只有钱,粗鄙而短视的女人,没想到她却心狠手辣、心机深沉到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而这一切不过就是为了报复我。 我和邝美盈爆发了一场争吵,我厉声质问她,没想到她竟然就那样承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她虽然有些后怕,但头脑居然很清醒,石云秋开车撞人的时候她并不在车上,就算我去警局举报他们,他们也不会被判死刑,早晚有一天会出来的。 也许是被我吓到了,邝美盈松口说愿意离婚了。 怎么可能?我怎么可能这么便宜她!离婚?想都不要想! 我开始策划一切。 首先我要实现我和嘉果的梦想。 我和事务所辞了职,虽然合伙人并没有同意,只是说放我几个月长假,但我知道我不会再回去工作了,毕竟无论结局如何,我都是要死的。 我把我在事务所的股份全部转移到了我母亲的名下,我所有的财产,车子,房子,也全部折合成现金分成两部分给了我母亲和嘉果的父母。事已至此,我无法不去怨恨我的母亲,但她确实培养养育了我,我让她失去唯一的儿子,这些金钱希望能对她有所补偿,至于其他,我已身死,无暇顾及。 还有嘉果的父母,我对他们的抱歉千千万万,唯一庆幸的是嘉果还有个可靠的兄长,否则我万死难偿亏欠。 至于邝美盈住的这套房子,我则是委托事务所在我死后留给她唯一的弟弟,那个男孩我见过,还在读高中,是个好苗子,不像他的姐姐。 至于石云秋,他是害死嘉果的元凶,如果真有地狱,我只求他永世不要超生来偿还我的嘉果。 以上的部分算是我的遗嘱,我也已经分条明细装在信封里,拜托给了我的合伙人,告诉他早晚有一天他会知道什么时候该打开,如果我死了,他应当会明白如何去做。 一切都安排好以后,我踏上了和嘉果设想过无数次的旅行路线,我走的很快,但看的很细,毕竟那是嘉果一直想看却永远也无法再看到的风景,我要代替他,好好的看一看。 在这两个月里,我几乎走遍了世界,把嘉果喜欢的地方,想吃的美食通通感受了一遍,但也没有忘记正是,在X国的时候,我通过一家私人诊所以非法渠道购买了LSD,那家诊所的名片就放在我的钱夹里,如有需要可以取证。 回国后我先是去了我和嘉果的房子,那套房子我留给了嘉果的父母,所以我把它好好的打扫了一遍,把我再旅途过程中准备好的照片全部贴在了我们的梦想地图上,无须掩饰,我希望有一天嘉果的父母如果能来,能好好看看我和嘉果生活的地方,或许能接受我们的感情。 哪怕只有一个人,我也希望他能知道我和嘉果曾经如何的相爱过。 到了这一步,我已没有其他牵挂,可以执行我的最后一步计划了。 第二天我先是找到了石云秋,不用费什么口舌就把他骗了回来,关在了邝美盈那套房子的地下室,在强迫他喝下LSD以后,我对他进行了暴力殴打,工具就是地下室的木棍,我恨不得能活活打死他,让他感受嘉果的痛苦,但我不能,因为我有我的计划。 在药效的作用和极致的疼痛下,他对我的恐惧感仿佛深入骨髓,只要听见我的声音都会吓得浑身发抖,我让他往东他就不敢往西,我让他不要发任何声音,他就恨不得缝住自己的嘴。 下午我实验了很多次,确保万无一失后,剃光了石云秋的头发和眉毛,把他手脚上的一次性手套脚套用铁丝紧紧的扎好后,我又轻松的绑起了毫无防备的邝美盈,静静的等待夜幕的降临。 时间差不多了以后,我先是给邝美盈注射了肝素和镇定剂,然后又给石云秋喝了一次LSD。我指挥石云秋割开了邝美盈的手腕放进半满的浴缸,让他看着她全身的血液慢慢流光。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前去酒吧和同事赴约,中途给通过安抚机器人打网络电话给石云秋下达指示。 推测邝美盈死了以后,我让他用拖布沾满邝美盈的血液,拖遍了房间的每一个角落,不要停下,一直重复,直到浴缸的血水剩的不多了。 中途我回去了两次,第一次是不放心石云秋,我站在门口静静的看了他一分钟左右,他就好像在跳一支狂乱而静默的舞蹈,挥舞着血红色的拖把,消耗着自己最后的生命。 家里的窗帘都是遮光的,确保没有人从外面看到屋里的一切,不过即使看见了又怎么样呢? 我早晚是要死的 我满意的回到了酒吧。 第二次回去是为了解决石云秋,我将剩下的全部LSD一次性喂给他后严严实实的堵住了他的嘴,那是我提前算好的致死量,看着他疯狂的在地上翻滚挣扎,痛不欲生的样子,我竟然感到了一丝宽慰,我已经被仇恨催化成了一个真正的恶魔,不知道这样的我,嘉果会不会讨厌? 然后我再一次回到酒吧,第二天早上我再次回去,看见的就是石云秋已经为我布置好的现场和他尚未僵硬的尸体。 打电话报警后,我飞快的将他的尸体塞进两个月我走前就匆匆挖好的地窖,把花盆移了过去。 一切都结束了。 之后的事情你们也都知道了,我精心布置了这个居,却并没有想着要用它来逃脱我的罪行,我只想用我能想到的方式折磨邝美盈、石云秋,还有我自己。 我要让邝美盈死在她一直供养的小白脸手里,我要让石云秋死在无边的幻觉和痛苦中。 我要让我自己背负着一切的罪孽。 高羽则他们三个人恍惚间都想起了杜声那张始终平静的脸,现在回想起来,那又哪里是平静,分明是一片死寂。 手术室的门被从里面推开,穿着手术服的医生从里面走出来,摘下口罩,面带遗憾的对他们摇了摇头。 杜声死了,如愿以偿。 手机里他的录音还在继续响着。 “说到底,如果嘉果没有认识我,他不会被父母厌弃,不会名声败坏,不会……就这么年纪轻轻的,还没有来得及做什么,就悲惨的死去。 但是…… 如果让我再活一次,我还是祈求上天,能让我遇上嘉果。 我爱上他,他不认识我。” 杜声的声音戛然而止,他留给这个世界最后的声音就是这样一份自白和一个虚无缥缈不可能实现的愿望。 高羽则心里仿佛憋着一口气,胀的他胸口生疼,他不知道该做些什么,只好有些慌乱的抹了一把脸,却惊愕的发现自己一脸泪水。 兰璇退出录音程序,手机壁纸上还是杜声和陈嘉果的自拍,两个人都笑的很开心,背景是卧室里的那张世界地图软木墙,上面干干净净,还没来得及走一步。 他把手机装回袋子里交给沉着脸的斯冬克,“这案子基本已经算结了,也没我们什么事儿了,我和小高先回去了。” 说完他揽着一脸感动的高羽则离开了医院。 高羽则哭倒是不哭了,但是心里还是莫名的伤感到不行,他有些不明白,他们碰上过那么多案子,哪一件不是深有缘由,为何偏偏这件让他如此放不下? 他看了看一旁面无表情专注开车的兰璇,觉得可能是因为他昨天晚上窥见了兰璇的一点点秘密,又正好碰上杜声的案子。 杜声和陈嘉果,原本都不至于走到这一步,他们一个冷静温柔,一个善良包容,若不是家庭和社会如此严苛,他们应该会过的很幸福。 现在却落得一个两死的结局。 兰哥心里肯定也很不好受吧,他也许……想起了自己的一些事情呢。如果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来安慰开解自己,今天却什么都没有说。 高羽则心里有些惴惴的,他想问问照片上的人,但又不敢开口,只好憋着一直回到了调查局。 郁清越和费雪正头也不抬的处理卷宗,看两人进来,不约而同的露出个“天助我也”的表情。 “你俩终于回来了,我和妹妹快忙死了。”费雪伸了个懒腰。 兰璇点点头,沉默的翻了翻自己桌子上的卷宗,抬头说道:“我去趟外联部。”然后就走出了办公室。 “怎么了,你俩都一脸丧偶的表情?”郁清越掀了掀眼皮。 “什么丧偶啊,是偶丧还差不多。”高羽则叹口气,“一对佳偶命丧黄泉!” “哦?这么普通平淡?”郁清越挑挑眉毛,一脸兴味,“竟然能让兰哥也那么抑郁?” 高羽则于是便把杜声的案子给两个人说了说,三分之二的唾沫都用来复述杜声的那条录音,尤其是最后那个让人怅然若失的愿望。 “怎么样?是不是很让人唏嘘,是不是很让人难过,是不是很让人遗憾!”高羽则发出灵魂三连问。 “老高,按你说,你已经发觉了兰哥的情绪有些不对劲,是不是因为你知道了什么?”郁清越道。 呃……高羽则有些支吾,不知道怎么开口。 “你去过他家了?”郁清越一语道破。 电光火石之间,高羽则又想到了那两张照片和兰璇靠在沙发上寂寥忧郁的身影,他点了点头,“嗯。” 第七十三章 死别 郁清越往后靠在椅子背上,“关于兰哥的事情……” “等一下!”高羽则打断她,“居然有关于兰哥的事情是你知道而我不知道的?这合理吗?这科学吗!我和他在一起工作都快三年了,你才来不到两年啊!” 郁清越翻了个白眼,“那是因为你太没心没肺,而我善于观察分析!” 其实兰璇一直没有跟任何人说起过自己的事情,她和费雪虽然有所察觉,但毕竟是兰璇自己的事情,他们也不会主动去探寻,直到几个月前。 兰璇在酒吧喝醉酒,迷迷糊糊的把电话打到了费雪的手机上,她只好和费雪两个人去接他,按照地址找到地方,才发现那是一家挺有名气的gay吧。 许是愁酒入心,兰璇絮絮叨叨的跟他们说了好多,他们也才算是真正了解了兰璇的往事,那天正好是兰璇曾经爱人的忌日…… 高羽则不忿的撇了撇嘴,“那你倒是说啊。” 郁清越和费雪对视了一眼才开口,“你真的想知道?你要知道,你若是知道了,可就不能当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也许会改变你和兰哥现在的关系也说不定。” 可惜高羽则在人情世故方面惯常是个没脑子的,此时他只想知道那两张照片的事情,好印证自己的猜测,至于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到时候再说吧,车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桥头自然直! 他坚定的点点头。 “兰哥是F国人你也知道,他那时有一个感情很好的恋人。”郁清越看着高羽则,没好气道,“你别一副纠结的样子,没错,对方是个男生。” “两个人本来挺好的,这种事情,国外总要比国内的容忍度高一些,双方的家人也基本都同意了,结果在一次恐同者的暴力示威□□中,对方被无辜牵连,被几个恐同者刺死了。”郁清越道。 “什么?”高羽则震惊。 “当时兰璇正在军队服役,他接到命令前去维安,那几个人本来是冲着他去的。当时他和对方已经很久没见面了,对方不知从哪里得知他们小队出任务,就到那个地方去,想要看看他。没想到看到那几个暴徒拿出了刀,对方就冲上去帮兰璇挡了攻击,人群一下子就乱了,兰璇没有看到就被人群推挤到别的地方了。”费雪接着说道。 “直到□□被镇压,在统计核查伤亡者信息的时候,兰璇才看到了对方的尸体。”郁清越道。 高羽则已经完全说不出话来了,他没想到事情如此惨烈,别人口中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又怎么能表达出兰璇当时的心情? 如果是自己,如果是自己的话……如果这一切都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自己可能根本无法面对这样的显示,单单是那种擦肩而过便天人永隔的后悔就足够摧毁他了。 他想象当时兰璇抱着恋人冰冷的尸体那种肝肠寸断、撕心裂肺的痛苦,心口居然有些莫名的胀痛。 兰璇平日里的温柔笑脸和昨天晚上的孤独身影开始在他脑海里无限循环。 之后高羽则就再也没说过话,一脸抑郁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兰璇再次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已经是下班时间了,他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子,拿上车钥匙就准备走。 “兰,兰哥!”高羽则连忙叫住他。 “怎么了?”兰璇不明所以,语气还是一贯的温和。 高羽则意识到自己有些太不自然了,干笑了两声,“兰哥管个饭吧,我还想吃昨天那家的菜,地铁过不去啊,我请客,你当司机怎么样?” 兰璇无奈的笑笑,“行啊,那走吧。” 高羽则立马背起包屁颠地跟了上去。 然后…… 高羽则咬了咬嘴里嘎嘣脆的虾,看着旁边把杯子里的酒一口喝完的兰璇,不知道事情怎么又变成了这种情况。 如果没看错的话,今天兰璇打开的可不是红酒,而是一瓶伏特加啊。 高羽则的嘴张了闭、闭了张,就是不知道怎么开口,地毯上坐着腿有点麻了,好想换个姿势啊。正在他踟蹰之际,兰璇却突然扶着桌子站了起来,把他吓了一跳。 兰璇的身形有些摇晃,他走到玄关的斗柜前,拿起那两个相框,又有些蹒跚的走了回来。 他显然是有些醉了,不过放下相框的动作依然很轻柔。 他手肘放在膝盖上撑起脑袋,半眯着的眼眸深邃又迷蒙,脸颊略微泛红,神情有些戏谑,“你不是一直想问我这两张照片的事情吗,怎么一直憋着不开口,不难受吗?我能告诉你的比清越和组长可多了。” 高羽则尴尬不已,“你,你怎么知道?” “我要是连你那点小心思都看不出来,也白在暴打组混这些年了。”兰璇低低笑了两声。 “那……”高羽则嗫嚅道,“你愿意告诉我吗?” 兰璇似是轻笑了一声,拿过那张两人合照,修长的手指轻轻抚过上面那个开朗的笑脸,“大部分的和你知道的一样,无非是年少定情,一朝失爱的狗血剧情罢了。” “Calhoun,卡尔霍恩,他的名字,这个单词在安尔兰语里是小树的意思,他的确就像一棵小树,坚韧又充满了活力,虽然有些顽皮但很善良。”兰璇带着回忆的神情说道。 “我们俩刚认识的时候是在高中,他和我在一起也不过是因为从来没和男生谈过,好奇想要试一试。没想到就这样一好就是好多年,从高中毕业,到大学,我考进了军校,一年后被招进现役部队服役为止。因为特种部队的特殊性,我们之间见面联系不是那么容易,他也在自己的学校认识了另外有感觉的人,所以那天他找我是来跟我分手的。”兰璇的嘴角噙着一抹微笑。 “什么?这也太渣了吧!”高羽则觉得自己今天一天吃了好多惊天大瓜,本以为感天动地、荡气回肠的爱情悲剧,一转眼就变成了一个渣男移情别恋遭老天惩罚的爱情狗血剧,“什么叫因为好奇就想和你试试,然后见不着面了就移情别恋?这什么渣男啊,兰哥你干嘛还要为了这种人伤心啊!” 兰璇轻笑了两声,换了个姿势,两条大长腿笔直的伸出去,头后仰着,“他和我在一起的时候大概还和,唔……三个还是四个人有过那么短暂的暧昧,对方有男有女,我们彼此都知道的。他本来就是那种性子活络闲不住的人,精力和好奇心都无比旺盛,就像个小炮仗似的,所以我也不是不能理解。” 高羽则,“……”我完全不能理解! “正因为这样,我才说是我害死他的。”兰璇的眼眸微微低垂,“他之所以和别人暧昧就是因为他觉得我太过平淡,不生气不吵架不吃醋,他觉得我不够在乎他,所以想刺激刺激我,他死的那天之前我们已经有一个月没有任何联系了,最后一次见面他也是在和我吵架,觉得我完全不爱他,所以他要分手,让我们彼此清净。” “然后呢?” “我选择了一个最错误的回应,没有答应分手,也没有和他吵架,而是以彼此需要冷静为由离开了。”兰璇摸了摸手里的玻璃杯,指甲有些泛白,“我明明知道他就是那样一个急性子,根本受不了什么冷战。我不应该逃避,应该明明白白的告诉他,我喜欢他,爱他,不想和他分手,不喜欢他和别人暧昧,我会难过,会生气,但唯独不会想要和他分开。” “但我最终什么也没说,所以他才会在那天不顾危险来找我,然后满身是血的倒在马路上。”只留给我一具冰冷的尸体。 他还记得那时F国的十一月份,天气已经很冷了,那天还下了雪。 他们接到了任务,有大批恐同者在举行示威□□,暴力打砸街上的店铺,反对同性婚姻合法的法案,上面要他们前去镇压维安。 他急匆匆的穿戴收拾好装备后就往宿舍楼外面冲,路过门口值班室,战友说正好有他的电话打进来,对方叫Calhoun。 两个人一月没有联系,他是真的想对方了,而且时间还有余裕,他便一把拿起电话喂了一声。 “Lancer!你特么终于接电话了!你有本事躲老子一辈子啊!我跟你说,我已经跟别人好了,我现在单方面宣布我们分手!分手!反正我们在一起和分手也没差……” 他不想再听他说那个单词,急匆匆的打断他,又一次选择了逃避,“宝贝,我现在要去出任务,没有时间讨论这个,我们下次再说好吗?” 然后他又想起□□的街区距离对方租住的房子很近,所以又嘱咐道:“今天街道上很危险,你老老实实待在家里,哪里也不要去!” 他就不应该说后面那句话,Calhoun天生反骨,自己让他老老实实干什么的时候,对方没有一次老实的。 果然,在听到他这么说以后,对方随便打听了一下,就知道他的任务是什么了,立马跑到街上去碰运气,看能不能见到他。 他当时作为通信兵,背着沉重的无线设备,本来是在外围执行任务的,但当时的状况实在太过混乱,不知什么地方接连爆炸了两三个暴徒自制的□□,人群一下子变得更加混乱。 眼看着有几个人在他面前被踩踏受伤,他只好拿出枪来示警,试图让陷入恐慌的人群稍微镇定一些,或者更加分散一些,免得挤做一堆,造成更严重的伤亡。 没想到他的枪一响,两三个本来已经打算趁乱逃跑的暴徒却突然像是找到了目标似的,掏出匕首从他的背后上前想要杀他。 他没有看到,甚至没有察觉到。 但有人看到了,还上来帮他挡住了所有的攻击,然后无声的倒在了地上。 而他被四散逃跑的人推挤着往前,又恰好看到几个暴徒正试图暴力进入一家商店躲避警察和军队的追捕,隔着脆弱的玻璃门,店主一家吓得惊慌失措,身后的孩子大哭不已。 他立马上前援护。 等一切都差不多结束,救护车赶到现场,他们帮忙抬伤者和亡者的时候,他的一个战友突然高声喊道:“喂!Lancer!我见过这个人和你一起,是你的朋友吗?” 什么? 他有些疑惑的上前,还没有看到对方的脸,就先看到了对方身上那件被血染成鲜红色的熟悉的白色羽绒服。那件衣服胸口的刺绣布贴,是他高中毕业和对方去毕业旅行的时候在亚洲一个岛国买的限定商品,粉红色的樱花模样,中间是大写的英文字母,他的是L,对方的是C。 Calhoun很喜欢那个布贴,就算是旧的衣服扔掉了,他也也要把它拿下来贴在新的衣服上,所以那个布贴的颜色已经有些陈旧发灰了。 此时那朵樱花又重新鲜活了起来,因为浸满了血。 为什么,为什么对方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不听他的话好好呆在家里?为什么浑身上下满是鲜血的躺在那里?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在刚刚的那通电话里,说一声“我爱你,乖乖等我回来。” 很长一段时间他仿佛是没有任何呼吸,搂着对方已经冰凉的尸体到了医院,沉默的擦着对方脸上因为雪而沾染的泥污,没有表情的听着医生公事公办的宣读着对方的死因。 “他身上有四处致命刀伤,其中一刀刺伤了肾脏,一刀刺穿了胃袋,另外还有好几处踩踏伤,导致两根肋骨断裂,其中一根刺进了肺部导致了严重气胸,不过在那之前他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和体温过低而造成休克,失去意识了……”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一尊雕塑,但偏偏大脑又飞快的处理着医生的话。 气胸会导致呼吸困难和严重疼痛,是非常痛苦的,不过对方在因为气胸导致的窒息死亡前,就已经因为失血过多而死亡了。 这时有一定时间的。 原来Calhoun死的这么痛苦吗?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一点点流走,感受着自己的体温一点点变低,体会着极致的疼痛和灭顶的窒息。 他在做什么?如果自己早一点转过身,一定能够看见对方,一定能在别人踩到之前扑上前去保护对方,在对方失血过多前温暖对方,然后救下对方! 他不知道,不知道Calhoun是不是在他的背后,躺在冰冷的地上一直看着他?不知道对方的眼中是否有眷恋,是否有不舍,亦或是求生不能的绝望?不知道对方在生命的最后一刻有没有后悔,有没有更恨他? 他什么都不知道…… 第七十四章 模仿犯现身 高羽则听完兰璇的一番话,看着对方仰头瘫在沙发上嘴里小声的念叨着“不知道”,心里不知为何升起了一种强烈的冲动。 也许是喝了两瓶啤酒壮了他这个怂人的胆子,也许是狗养的多了他干事情全凭一种动物性的本能,总之当他产生了这种冲动的时候,他并没有想太多为什么,就那么做了。 他轻轻凑上去,搂住沙发前的兰璇,吻住了对方。 兰璇只是愣了一瞬,就立马压过他反客为主了。 在高羽则二十三年的人生中,作为一个高智商的天才,他的人生经历可以说是相当丰富了,不过实际上他还是一个连初吻和初恋都没有过的,可爱的小处|男。 所以他头脑清明的选择了开始,此时被亲的头昏脑涨,晕头转向,结束的事情已经不是他能够控制的了。 过了好久,兰璇才放开怀里红彤彤的高·大虾·羽则,看着怀里臊眉耷眼连头都不敢抬的人,他笑着问道:“小高,为什么要亲我?” 高羽则感觉自己有些缺氧。 你说你喝了那么多伏特加,不是都醉了吗,亲完怎么不缺氧干脆睡过去算了,怎么一个吻还给你整清醒了?问问问,问什么问! “问什么问!亲,亲都亲了!”高羽则强撑着脸皮道,在看到对方微红而泛着水汽的温柔眼睛时,抿了抿嘴,垂下了眼睛,“你是个很温柔善良的人,那个人的死绝对不是你的错,那是凶手的错!我不想看着你那么难过,你明明是那么好的人,不应该一直被这件事困住,你应该往前看,往前走……” “小高……”兰璇叹了口气,紧紧地把他搂在了怀里。 “你也不要去……去相亲了,要是非得开始一段新恋情才能忘记过去的话,难道我……我不行吗?虽然我没谈过,之前也不知道自己喜欢男的女的,但如果是你的话……”高羽则小声道,抬头看见兰璇略有些戏谑的表情,连忙慌乱的解释,“那什么,你平时对我那么好,那么照顾我,我在这边只有你可以依靠……你可不要以为我是为了报答你什么的,我……我是因为……” 兰璇笑着圈住手忙脚乱的高羽则,“我知道,我懂,你是因为我对你太好了,感动了,所以对我动心了对吧?” 高羽则瓮声瓮气道:“差,差不多吧。” “谢谢你。”兰璇笑着亲了亲他的耳朵,在他耳边小声说道,“Je t\'aime,Bébé。” 高羽则对法语并不擅长,但他知道那句话的意思,“我爱你,宝贝。” 第二天兰璇和高羽则又一次同时出现在办公室,郁清越挑挑眉毛,“啧啧,进展好像很快啊。” 兰璇只是温和的笑了笑,高羽则涨红着脸没搭腔。 费雪摸了摸下巴,“别影响工作就行,高羽则,能不能出外勤啊?” 高羽则气急败坏道:“你们的思想都太下流了!” 兰璇摸摸他的头,给他放下了一杯茶。 这几天暴打组并没有接到需要现场支援的案子,所以大家只是在办公室处理一些案件报告,到了下班时间就可以各自回家了。 费雪拿起大衣,正准备和郁清越一起去超市买菜,手机突然响了起来,他看了看短信面色不虞的重新放下手中的大衣,“妹妹,要不你在办公室等我一会儿,刚刚特应处办公室发了个短信,有个紧急的临时会议要开。” “处长不是去上头开会了吗,回来了?”郁清越问。 “估计是回来了,可能有些会议精神要传达。”费雪道,“怎么办,你是要等我,还是先回去,毕竟这个会一开起来没长没短,说不准什么时候结束。” 郁清越刚要张嘴,手机上来了一条物流短信,提醒她有个快递,让她下楼去取。 她有些疑惑的皱了皱眉,随口道:“你先赶紧去吧,我要是先回去的话,会给你发短信的。” 费雪点点头离开了办公室。 郁清越拨通了发短信的电话,她从来不会把快递寄到工作单位来,所以这个快递有些奇怪。 电话很快接通了,是个很年轻的女性声音,“你好XX快递。” “我刚刚收到了你的短信,说是有我的快递,我想确认一下。” “好的,您的姓名是?”对方非常有礼貌。 “郁清越。” “好的,郁小姐……啊,是的,的确有一件你的快递,地址是调查局,电话号码是18……您看信息对吗?” 郁清越道:“对,那么发件人是谁,从哪里发过来的?” “您等我看看。”对方道,“是从顶南市发过来的,姓名的舒萧。” 郁清越松了口气,原来是舒萧,对方不知道自己的住址,的确只能寄到单位来,也不知道是什么,总不会是顶南市的土特产吧。 她连忙道,“麻烦你等一下,我这就下去拿。” “啊,不好意思,因为我刚刚等了一下没人过来,所以我就先到别的单位来送货了,就在转角路口那儿,您看是劳烦你往前走几步,还是您等等我待会儿再给您送一趟。”对方道。 郁清越想了想,路口离这儿确实不远,也就一百来米,反正她要等费雪也没别的事儿,干脆过去拿吧,于是便道:“我下去拿,麻烦你稍等。” 她穿上大衣急匆匆的下了楼。 此时已经暮色深沉,路灯还没开,光线昏暗。这一片都是各家单位的办公楼,下班时间一到,这里几乎就没什么人了,格外安静。 调查局隔壁的大楼是某单位刚修的,在装修完,还没有投入使用,一些建材废弃物还堆在外面,和马路就隔着一条绿化带。 郁清越穿过沿着光秃秃的绿化带往路口走去,路边停着好几辆车,都是调查局工作的人的车,有些人不愿把车停到地下停车场去,就停在路边,虽然不太安全,但要方便得多。 她看了看路口,那里并没有熟悉的快递小车,她有些疑惑的拿出手机,想给刚才的快递员打个电话。 刚掏出手机,突然听到身后传来一个微小的声音,她正要转身,就感觉肩膀上被针之类的东西狠狠扎了进来,她立马挣扎转身,但是身体已经发软无力,映着最后的一点暮色,她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身影,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费雪到特应处的会议室时,里面并没有人,他也没在意,就先随便坐了一把椅子等着,掏出手机看着上面的案件资料,等他再抬头的时候已经过去十多分钟了,还是没有一个人过来。 他奇怪的起身走出会议室,想去问问处长会议还开不开,结果敲了半天门里面都没有回应,倒是隔壁的秘书室里走出了处长的秘书,“咦?费组长,还没下班吗,你找处长有什么事儿吗?” 费雪奇怪的皱眉,“不是处长通知要开会吗?” 秘书笑了笑,“怎么可能,处长还没回来呢。” “什么?”费雪立马掏出手机,“可是我的确是收到了办公室发过来的短信。” 秘书探过头看了看,也皱起了眉,“这就奇怪了,这不是我们办公室任何人的电话啊,这谁发的?” 糟了! 费雪立马匆忙的赶回办公室,郁清越已经不在里头了。 他赶紧掏出手机给对方打电话,却被提示对方已关机,他又打电话给门口保卫室,得到了郁清越的确刚刚离开的消息。 他刚挂了电话,手机就响了起来,飞快的掏出来一看,失望的叹了口气,不是郁清越,是许久没有联系的艾一生。 “艾队长,怎么……” “费雪!不好了!”艾一生急匆匆的打断他,“你让我帮你盯着的人失踪了!” 什么! 兰璇和高羽则下班后正在外面吃饭,打算吃过饭就去宠物乐园把托管的lady和beauty接回来。 菜刚上来还没吃两口就接到了费雪的电话,“你们现在马上回来,清越失踪了!” 两个人立马结账急匆匆的赶回去。 办公室里的灯管洒下冷冷的白光,费雪一个人坐在里面,手里夹着一根烟,神色可以称得上是平静的。 “组长,怎么回事儿!”高羽则急吼吼道。 “高羽则,你现在立马把调查局周边所有的监控查过一遍,确定清越的去向。兰璇,你登录暴打组的邮箱,顶南市的艾队长把一些资料发到了你的邮箱,你整理好后打印出来。”费雪一句废话都不想说。 其他两个人也都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二话不说干起了自己的工作。 高羽则那边几乎没费什么功夫就在视频里找到了郁清越的身影,毕竟对方完全没有隐藏行踪的意思,“找到了。” “放出来!”费雪道。 视频上郁清越沿着人行步道往路口走去,在经过一辆路边停着的黑色轿车时,从车里面突然窜出来一个人,飞快的往正在低头看手机的郁清越的脖颈处扎了一个注射器,郁清越挣扎着转过身就委顿在地。 然后车上又下来一个人,两个人一起把郁清越塞进了车的后排扬长而去,那是一款最普通常见的车型,高羽则已经查过了车牌号,是假的。 “看身形是一男一女,他们为什么要绑架清越啊?”高羽则不明白。 “是那个模仿犯。”费雪沉声道,“兰璇,把印出来的资料拿过来一下。” 费雪接过薄薄几页资料飞快的翻了翻,“我之所以能立刻确定是那个模仿犯,是因为艾一生队长上次来的时候带来了疑似模仿犯背影的图像资料,我当时觉得那个背影很熟悉,但并不能确定,所以也没有和大家说,只是拜托艾一生帮帮我查探。” “刚刚艾一生发过来的资料已经证实了我的猜测,这个人的确是我和清越都认识,甚至可以说很熟悉的人。”费雪道。 “什么?那是谁?”高羽则惊讶。 郁清越恢复意识的时候身体还是提不起任何力气,麻醉药的效用还没过,她除了能动动手指头,什么也做不了。 她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事情的经过,确定了自己被绑架的事实,开始猜测绑架她的人是谁。 最有可能的就是那个模仿犯,不过知道这个和什么也不知道没有任何区别。 她努力的转动自己的眼珠,打量自己呆的地方。 看样子应该是一个地下室,四十平米左右,很空旷,没什么东西。有两个高度不超过四十厘米的小窗户透出昏暗的光,说明外面天已经亮了,她至少睡了一夜。她双手被绑在身后,脸贴在冰冷的地上,但因为麻醉剂的原因并不觉得有多冷。 角落里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走进来一个人,背着光看不清相貌,但看身形是一个女人。 那个女人笑道:“这么快就醒了?” 郁清越没有说话,这个声音和跟她通电话的那个女快递员一模一样,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但她想不起来是在哪里听过。 快递什么的全部都是圈套,不知道舒萧怎么样。 “你是谁,什么目的,舒萧呢?”她的嘴还有些发麻,感觉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说出来的话很是含混。 那个女人轻笑两声,朝她走过来,“都到这个份上了,你还能担心别人?在那种地方,经历过那种事情的你居然有一副菩萨心肠,真是奇迹啊,阿芙蓉。” 郁清越听着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名字,瞳孔不自觉的收缩了一下,“你到底是谁!” 那个女人已经走到了她面前,但郁清越无法抬头,除了对方的腿脚,什么也看不见。 女人慢慢的蹲了下来,抓住郁清越的头发,一把扯起她的头,将自己的脸怼在她眼前,带着微笑道:“不如你自己好好看看。” 郁清越看着自己眼前那张熟悉而又陌生的脸,整个人都被突如其来的震惊包围了,她觉得自己的心跳的飞快,嘴张张合合想叫一声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然后她就被无边的黑暗吞噬了。 第七十五章 和雪林的初遇 郁清越有记忆的年纪可能比其他小孩子都要早得多。那时候她绝对不超过三四岁,生活在东南亚广阔原始森林的一个寨子里。 那时候她的名字叫做阿芙蓉。 阿芙蓉没上过学,没读过书,只会一种当地的语言,每天上天入地,爬树摸鱼,饿了就吃,困了就睡,就像森林里的一只小野兽。 她的母亲象谷是寨子的主人,整个寨子都在她的掌控之下。寨子周围有大片的森林被伐,种植着盛开妖艳红花的植物。 一些衣冠楚楚的人提着大笔的现金来和象谷做着最罪恶的交易,毒害着世界上千千万万的人,但他们却享受着山珍海味和灯红酒绿。 寨子里每天都有熟悉的面孔突然消失,每天也有陌生的面孔突然出现。人命贱如蝼蚁,也许只是因为说错一句话,那个人立马就会血溅当场,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寨子周围的村落里,村民们干着最辛苦的伙计,维持着最基本的生计,不能有稍微的反抗,否则就会断胳膊断腿甚至丧命。男人们抱怨着老天和世道,暴躁的打骂着自己的妻儿,而他们的妻儿除了发出尖叫声,麻木到如同匍匐在地上被用脚碾压的蝼蚁。 阿芙蓉不觉得这有什么不对,这些在她看来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就连有一次专门给她和她的姐姐松萝送饭的中年女人偷偷把她们的饭拿去给自己的孩子吃,结果被发现当场打死,她也不过是知道明天给自己送饭的人要换一个了罢了。 那个女人这样做也不过是因为家里男人病死了,她一个人要养活几个孩子实在太艰难了。 阿芙蓉跑出去野的时候看见过,那时候那个女人还没有来寨子里,家里三个半大的萝卜头一个个营养不良,头大脖子细,面黄肌瘦的,最小的那个饿得受不了了哇哇直哭。 后来那个女人不得不出卖自己给在寨子里干粗活的一个男人,想法设法在寨子里谋了个差事,就是专门给她和她姐姐送饭,没多少钱,但是剩的饭菜可以偷偷拿回去,总算也能勉强让几个孩子不挨饿了。 她坐在一个树上晃着腿看女人给自己的孩子喂饭,脸上充满了一种她从来没有在自己的母亲象谷的脸上看到过的,她无法形容的神情。明明就是一个消瘦而粗糙的农妇,但她觉得那个女人比美艳动人的象谷看上去要顺眼的多了。 她想如果她也不好好吃饭的话,那个女人会不会像哄自己的孩子吃饭一样哄她呢?所以她就在那个女人来送饭的时候不好好吃饭,跑出去疯玩,但那个女人并没有出来找她,在她屋子里等了一阵子,大概是觉得她不想吃,就直接把那份饭端回自己家去了。 阿芙蓉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到晚上的时候她觉得有些饿了,就自己跑到厨房里去找吃的。厨房里的人自然是有什么给她什么,不敢拒绝的。 没想到那天遇上了象谷,然后那个女人就死了。 那个女人趴在地上瑟瑟发抖,脸上涕泪纵横,双手合十不断地求饶,“我只是把二小姐不吃的饭带回去而已,我真的没有饿着她,二小姐一直都是吃的饱饱的,求求夫人饶了我吧……” 象谷坐在藤编的铺着皮草的大椅子上,问一边的小女儿,“阿芙蓉,是吗?” 阿芙蓉晃了晃腿,无所谓的点点头,“是啊,饭很多,我也吃不完啊。”至于吃不完的饭去哪里了,她不是很有兴趣,倒了扔了或是给别人吃了,与她而言没有任何分别。 她的姐姐松萝在一旁战战兢兢,“母亲,她说的没错,那些饭我和阿芙蓉也吃不完的,她就算拿回去也无所谓的,你就放了她吧,大不了把她赶出寨子就行了。” “可是她今天让你妹妹挨了一下午的饿呢,把她的饭拿回去给自己养的那几个小畜生。”象谷笑了笑,对跪在地上的女人说,“你放心,你死了我自然会把你养的那三个小畜生拿去喂狗的,不会让他们活在世上白受罪的。” 那个女人哀嚎一声不断的磕头,磕的脸上血污一片,但象谷从来就不是个正常人,她依然微笑着让人把那个瘦骨一把的女人拉下去处理了。 松萝偷偷的抹着脸上的眼泪,阿芙蓉倒是觉得没什么,她只是有些可惜以后看不到那个女人哄孩子的样子了,她觉得那个画面挺有意思的。 又过了几天阿芙蓉突然想起了那三个孩子,她又跑去看了看。也不知道那几个小玩意儿死了没,这样的世道,他们大概要不了几天就饿死了吧。 结果没想到那三个小孩居然还活着,最大的那个女孩儿最多也就十一二岁,她为了自己的弟弟妹妹,又将母亲苦难的一生挪到了自己的肩上。 哦,比起她的母亲,她大概要好些,毕竟她够年轻,也还算漂亮。 阿芙蓉又开始坐在树上观察了,观察的对象变成了少女如何咽下血泪,微笑着哄自己的弟妹。 她慢慢长大,从来没有离开过寨子和周围的村落,她的眼里看到的都是寨子里的罪恶硝烟和糜烂堕落,还有村子里的穷苦卑贱和麻木冷漠。 这样的生活一直持续到她十岁那年。 那是个二十岁的年轻男人,黑发黑眸黑皮肤,笑起来一口白牙,和她以往见过的任何一个男人都不一样,他的名字叫做雪林。 雪林是和其他十几个年轻男男女女一起被带到寨子里的,他们要么是被人买卖来的,要么是为了钱不得已自己把自己给卖了,就是些死在哪里都不会有人知道的奴隶。 在象谷的眼里这些人只分为两种,长得好看的和长得不好看的。 长得好看的会被送到东南亚那些所有象谷操纵的娱乐场所,在夜幕的掩映下,在灯红酒绿里出卖自己的肉|体和灵魂,成为象谷的摇钱树,到死为止。 长得不好看的会成为“鸽子”,他们用自己的身体吞下被保鲜膜层层包裹的罪恶白色粉末,将这种毒害世界的东西带到各地,他们同样是象谷的赚钱工具,也同样承担巨大的风险。 雪林明显就是前一种。 但他幸运的入了阿芙蓉的眼。 那天阿芙蓉正坐在离寨子入口不远处的一棵大树上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远方什么也没有,是一眼望不到头的森林。 树下几个打手拿着枪,押着一群人经过,那群人的手都被绑着连在一起,就像一群待宰的畜生,任由人推搡呵斥。 阿芙蓉只是淡淡的瞥了一眼,就不感兴趣的抬起了头,但那群人里突然有人和她说了一句话,那句话里有个她从来没有听过的单词。 她低下头去看那个人,那个人和其他表情或绝望或麻木的人完全不同,他站的很直,看她望过去,还咧嘴冲她一笑。 不过下一秒就被人用枪托打到在地。 “别随便说话!”打手恶狠狠的道,然后对阿芙蓉道,“二小姐注意安全,我们先带人进去了。” 阿芙蓉可有可无的点点头,又看向远方,不过她脑海里还在想那个男人刚刚说的那句话里那个她没听过的单词。 那究竟是什么意思呢?只要她听过她绝对不会忘记,但她十分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词。 傍晚她野够了,终于回到了寨子里。象谷住的竹楼前面的空地上,她下午见过的那群人已经被大致的分成了两拨坐在地上。 阿芙蓉从旁边走过,又看到了那个男人,那个男人也看到了她,又冲她咧嘴一笑,牙特别白。 阿芙蓉不由得站在了那里。 她见过不少的笑,比如象谷做成生意时脸上得意的笑,比如寨子里那些女人讨好自家男人时脸上小心翼翼的笑,比如寨子里那些打手看见有些姿色的女人走过时那种下流的笑等等。 但没有一个人的笑是像这个男人一样的。阿芙蓉没有很多词汇,她有些形容不上来,总之那个笑容就好像早上的阳光一样,暖暖的;就像他此时此刻坐在自由的田野里一样,没有任何负担。 阿芙蓉有些不高兴,这里的人不应该露出这样的笑容。 她走到那个那人面前蹲下来看着他说:“你知道你要被送到哪里去吗?” 那个男人也许压根没想到她会过来跟自己搭话,愣了一下笑道:“不知道,你知道吗?” 阿芙蓉掀了掀唇角,露出个讥讽的表情,“具体的地方我也不知道,不过是城市里,然后你会被带去伺候那些又胖又蠢的富太太,你得去抚|摸她们身上松松垮垮的肉,还得去亲吻她们充满烟味和口臭的血盆大口,就像面对自己心爱的姑娘一样。” 怎么样?还笑得出来吗?好多想你一样的男人被送过去,后来宁可被打残打死都要逃跑,跑不了的宁可自杀也不愿意活下去。 那个男人脸上的笑容果然不见了,不过他也不像阿芙蓉想象的那样露出绝望或者痛苦,而是有些呆愣的问了句,“哦,是……是吗?你居然知道的这么多?” 阿芙蓉觉得他的重点在后半句,没好气道:“我又不是白痴!” 雪林又笑起来,“作为一个七八岁的孩子,你懂得还真多啊。” 阿芙蓉站起身踹了他一脚,“我十岁了!” 那个男人看着她瘦小的模样,虽然没说,也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阿芙蓉翻了个白眼,“刚刚你在树下和我说的那句话里,那个单词是什么意思?Antiaris toxicaria Lesch?” 男人的瞳孔不可察的收缩了一下,显然是没想到这么一个小女孩能把他说的一个如此复杂的单词准确的复述出来,甚至连音调都分毫不差。 “那是你坐的那棵树旁边那株植物的名字,我也是在以前的主人家偶尔听他们提起过而已。”男人笑了笑。 “哦,你是说箭毒木吗?你刚说的那个应该是英文你的叫法。”阿芙蓉道。那他在树下说的那句话就是:小姑娘,你旁边的那棵箭毒木很危险,不小心碰到要死人的,你最好离远一点。 “你懂英文?” “不懂。”她不过是偶尔听到和象谷做生意的那些鬼佬那么说过,灌了耳音,所以觉得这个词的发音方式有些像而已。“你懂吗?” “我懂,我以前的主人他们有文化,我学了。”雪林笑笑。 “那你认识好多字喽?”阿芙蓉道,她身边的人都不识字,象谷还算认识点儿字,不过也就是为了做生意,她身边有个秘书,专门帮她处理那些她学识范围之外的事情,有时候还会帮她做翻译。 雪林点点头,笑道:“我看过好些书。” “你这么聪明怎么还会被卖到这里来?” “我主人家破产了,他们没有钱再养我了,我本来就是孤儿,为了养活自己到哪里都一样,有口饭吃就行。”男人笑道,他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不过我没想到是你说的那样,我以为我是来打架的。” “你会打架吗?” “还行,我身手不错,以前还有有钱人问我主人买我想我做保镖呢。”男人说着弯弯胳膊,露出结实紧致的肌肉,接着他的肚子就传出一串咕噜声。他略有些羞涩的摸摸自己的肚子,“两天没吃饭了。” 两天没吃饭还能笑得出来?阿芙蓉有些不明白。 “阿芙蓉,你在干什么”象谷从屋子里走出来,一眼就看到站在一群人旁边的小女孩,她有些不高兴。虽说她们也没有多少母女之情,但毕竟是她养的,她可不希望阿芙蓉和地上这些脏兮兮的人混在一起。 “快把他们带走!”象谷吩咐身旁的人。 立马有人过来推推搡搡的把地上的人都提溜起来,推着他们往别处去。 “你想换种人生吗,可以不用活的那么肮脏。”不知道为什么,阿芙蓉飞快的问已经被推着往前的男人,“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世界吗?” 男人估计也意识到眼前这个黑瘦的小女孩就是自己唯一的救命稻草,立马点点头,“能能能,我和之前的主人家去过好多地方呢!” “母亲!”阿芙蓉喊了一声。 象谷有些诧异的转过身,在她的印象里,阿芙蓉几乎没有这样喊过她,她们之间的对话很少,也不需要什么称呼。 “怎么了?”她有几分愉悦的问道。 “我要这个男的当我的保镖。”阿芙蓉指指旁边硬撑着腿不让自己被拉走的男人。 “你又不去外面,要保镖干什么?”象谷觉得有些有趣。 “我要去外面,我要去镇子上,还有城里头,买东西,买书。”阿芙蓉振振有词,“我要是多学点东西,懂得多一点的话,父亲再来的时候应该也会高兴的吧。” 她这么一说象谷反而不好阻止了,毕竟利用自己的女儿去讨好那个男人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再说阿芙蓉从来都没有对她提出过什么要求,无论吃的、穿的、还是玩的,阿芙蓉好像从来都没有什么要求。 “行吧,让那个男人跟着你,可以去镇子上,但不许去城里。”象谷说完就离开了。 从那天起,阿芙蓉就不再是一个人了,无论上天入地,爬树摸鱼,她的身边总跟着一个修长挺拔的身影。 “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雪林,你呢?” “阿芙蓉,没人的时候你可以叫我阿芙蓉,有人的时候不行,我母亲喜欢尊卑有序,所以有别人在的话你要叫我二小姐。” “好的,芙蓉。” “那是什么?”听在阿芙蓉的耳朵里是完全不同的两个词,“芙蓉”她从未听过。 “嗯,是一种很美的花,我可以讲给你听,也可以画给你看。”雪林笑道。 “那就说好了。” “嗯,说好了。” 第七十六章 不同的世界 雪林成为阿芙蓉的保镖以后,象谷也派人去调查了他的底细,不过说到底没什么好查的。 他不过是东南亚一个资本家从小收养的孤儿,当成管家培养的,教导学习了不少技能知识。前几年富豪破产,这个学林倒是一直不离不弃的侍奉左右,打了一溜水儿的工,用微薄的工资来养活富豪一家。不过那家人落魄不改作风,雪林的日子过得越来越差,只好转手把自己卖给人贩子,用最后的钱来报答富豪一家的养育之恩。 之后又被转手卖过好几次,最后到了象谷的手里。 确定没什么可疑虑的,象谷也就没在管过阿芙蓉和雪林了,毕竟对于这个二女儿,她一向都是放养的。 雪林最先教给阿芙蓉的就是两个中文词汇,阿芙蓉和芙蓉。 “这个是你的名字,这个是那天我叫你的时候叫的名字,在中文里,它们只差一个字,但是意思却有很大差别,是完全不同的两种事物。”雪林指着纸上的五个字说道。 纸和笔是他们两个去二十多公里外最近的一个小镇上买来的,来回走了一天,他们还买了一些书本和其他文具。 那个镇子实在太小,书本很多都是盗版或者许多年的旧书,纸笔文具也都是最劣质的那种,但阿芙蓉却十分喜欢,她抱着一大塑料袋的东西说什么也不愿意放手,最后实在走不动了,雪林只好把她和那一包东西一起背起来,健步如飞的在夜色降临前赶回了寨子。 “是什么样的东西?”阿芙蓉好奇地问。 “阿芙蓉是寨子周围那些地里种的那种红色作物,这个你知道吧?”雪林指指外面。 阿芙蓉点点头,她的名字和这里的人叫那种作为的名字是一样的。那是一种看似美丽却十分危险的东西,用它制成的东西可以让人陷入地狱,生不如死。 “但芙蓉是一种很美的花,它大概长这个样子。”雪林想了想,在纸上画了一枝花的样子,“我不太擅长画画,它和阿芙蓉有些像,不过很多都是重瓣的,有很多品种,颜色变化也很丰富,是很美丽的一种花,而且它可以做药,用来治病。” “是吗?”阿芙蓉轻轻拿起那张纸,只是几笔勾勒的一朵花而已,她却看得十分认真。那是她从来不曾接触到的世界和从未看过的风景。 雪林教了她很多东西,不只是中文和英文,他还讲了很多历史上发生的大事,和他来到这个封闭的寨子前,世界上各种各样的事情和新闻。 最重要的是,他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改变了阿芙蓉眼中的世界。 那是他们认识不久,阿芙蓉带着雪林跑到了村落里。路上阿芙蓉还给他讲了那个不知死在哪里的送饭妇女的事情。 她没什么情绪,只是平白的叙述一件她知道的事情而已。 雪林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他们很快来到了那个女人留给自己三个孩子的破烂小院外,还没到跟前,就听到一阵阵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那个不过十三四的大女儿正趴伏在地上被一个少一条胳膊的中年男子踹打,两个小的抱在一起哭天喊地却无能为力。 那个男人看上去很瘦弱邋遢,明明已经没了一条胳膊,但脚上踹人的力气却丝毫不减,另一只还完好的手也不断的撕扯地上的女孩,还不停的扇着她的耳光。女孩满脸血污,双手紧紧抱着自己身体,抓着身上已经难以蔽体的被撕的破烂的衣服,努力的维持着自己最后一点点尊严。 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一圈人,但他们都只是看着,谁也没有上去帮忙的意思。 阿芙蓉也只是淡淡地瞥了一眼,就打算径直走过去,她今天带雪林过来是为了去村子另一头的一家唯一的小饭馆吃鱼虾酱,那是阿芙蓉无意间发现的,味道比寨子里的厨娘做的好多了。 但身旁的雪林却冲了出去。 他一脚踹开那个男人,顺便还把自己的衬衫脱下来扔在了那个女孩儿的身上。 阿芙蓉有些不明白,但也没有干预,看着雪林把那个男的揍得鼻青脸肿,还威胁道:“不许再过来,否则我见你一次打一次!” 事后阿芙蓉问他,“为什么要帮她?” 雪林奇怪的反问,“为什么不帮?” “男人打女人这不是很正常吗?寨子里,村子里,男人每天都在打女人,女人不就是这样,嫁给男人,给他生孩子,伺候他,受他打骂,没有选择。”阿芙蓉耸耸肩,“我也好不到哪里去,长到年纪或许被我母亲随便嫁给哪个男人,最多比这里的男人有钱点,依然要做那些女人们都做的事情。如果不嫁人的话,就接过我母亲的生意,像她现在这样,一辈子呆在这个寨子里,等着自己的男人偶尔过来看看。” 雪林坐在阿芙蓉面前,一脸严肃的对她说道,“不,这不正常,芙蓉,这一点儿都不正常。” “无论在世界的哪个地方,男人和女人都是平等的,女人也是自己的母亲生养的,也应该被尊重,被疼爱,而不是像奴隶一样驱使打骂。而且她们应该有自己的人生,有自己的选择。”雪林看着眼前朴素的碗里盛放着的鱼虾酱,又望了望外面偶尔经过的满脸沧桑,饱经苦难的妇女,“就像这碗鱼虾酱,应该是她们想做来给自己的男人和孩子吃,而不是她们的男人非要吃,而她们不得不做。” 阿芙蓉一口咬下半个小螃蟹,有些不明白这其中的区别。 “这里的人,无论男女,他们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太弱小了,没有钱,没有能力,没有学识,也就没有任何和命运抗争的东西,没有改变现状的机会,没有做选择的权利。”他的表情有些茫然,随即又变得明朗起来。 他笑着说道,“这个世界上的很多,或者说大部分女性,她们生活在相对安稳的国家,可以上学,学各种知识,她们长大了可以选择自己喜欢的职业,老师啊,白领啊,画家啊,律师啊,公务员……之类的,只要是男人能做的,她们几乎全部可以做到,甚至做得比男人还好,成就还高。” 阿芙蓉不由得放下了手里的螃蟹。 雪林跟她说的话她从来没有听别人说过,有些职业她从来不知道,更不知道是干什么的。 雪林看了看她小脸上不知所以的深情,笑的更开心了,露出一口白牙,“如果有条件的话,她们还可以去地球的各个地方旅行,见识不同的风景,或者来我们这样的热带看雨林,或者去看广阔无垠的沙漠,还有去雪山上滑雪,去极圈内看极光,总之她们能做各种各样的事情,一生可以过得十分精彩。” “雪?”这个词阿芙蓉是听过的,但她并不知道那是什么,她从来没有见过。 “嗯,世界上大部分地方都会下雪,温带,寒带都会下雪,它们是由一小片一小片洁白晶体构成的,大部分都是六边形,每一片的形状都不一样,凉凉的,但又不像冰那样冰冷坚硬。冬天才会下雪,白白茫茫,一片片落在地上,雪够大的话,可以把地面、树木、房屋都变成白色,非常美丽。”雪林笑道,表情也充满了幻想。 “然后呢,那些女孩儿,她们还会干什么?”阿芙蓉有些急切的问道。不知不觉的,她被雪林口中那些“其他女孩”的生活吸引了。 “等她们遇到自己命中注定的人,那个人一定是她们自己喜欢的,自己选择的人,她们才会结婚,然后和自己爱的男人过一辈子,共同承担家庭的责任,养儿育女或者丁克,无论如何,她们的选择都是出自自己的意愿的。如果那个男人打她骂她,或者虐待她,她就可以离婚,去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而不是被动的承受一辈子。”雪林道。 “自己爱的人?”阿芙蓉有些不明白。她不知道什么是爱,怎样才算爱。 “嗯。”雪林点点头,笑着摸了摸阿芙蓉的脑袋,“爱有很多种,有父母对儿女的疼爱,有夫妻之间的情爱,有朋友之间的友爱。那是一种为他人着想,替他人考虑,关心、爱护、不自觉的想要帮助、保护、照顾对方的情绪。每个人都有些不一样,等你遇上属于自己的‘爱’时,你就会明白了。” 阿芙蓉点点头,她的确没有遇上过什么“爱”。 在她看来,自己的母亲象谷和父亲“那个男人”之间不算爱,与其说象谷是爱那个人,不如说她在怕那个人,那小心翼翼的讨好是骗不了人的,那不是爱。 象谷对自己和阿姐松萝,同样没有什么爱,至少她感受不到母爱。那个死掉的送饭妇女抱着自己的孩子一口一口喂他们吃饭的样子,那才叫母爱。而象谷呢,对两个女儿和养两个不费钱的宠物没什么区别。 朋友……她没有这种东西。 阿芙蓉把自己心里想的话说给雪林听,雪林笑道:“那你姐姐呢?我看松萝大小姐对你很好啊,非常关心你。” 阿姐? 阿芙蓉想了想,阿姐的确对自己很好,自己跑出去野她会担心,自己爱吃的东西她会留着,自己受伤了她会找药来……阿姐应该是爱自己的。 那自己呢?自己是不是同样爱阿姐呢。 如果阿姐像那个女孩儿一样被别人辱骂殴打,或者像那个送饭妇女那样,不明不白的就死了,那自己一定会很伤心,很生气,她会想要杀了伤害阿姐的人来给阿姐出气,她想保护阿姐。 毕竟阿姐是她在遇上雪林之前,这个世上对她最好的人。 阿芙蓉肯定的点点头,“是的,阿姐爱我,我也爱阿姐。” 雪林笑了,“这就对了,有的时候,人们往往不是没有爱,而是没有察觉到自己或者别人的爱,只要愿意静下心来好好的想想,自己应该怎么对别人,别人又为自己付出了什么,就会发现自己身边总是有爱的。” 阿芙蓉向来紧绷的小脸上昙花一现般露出个微笑,她点点头,“你说的对。雪林,我也可以吗,和你说的那些女孩儿一样,过属于自己的生活,去各种地方,看我没有看过的风景?” 雪林一愣,略微迟疑了一瞬,随即笑道:“当然可以,只要你想,你终归会离开这个地方,去到更广阔的的天地,过属于自己的人生。” “那你呢,那个时候,你还会在我的身边陪着我吗?我能带上阿姐吗,我想要阿姐也有属于自己的人生。” 雪林想了想,“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陪你到那个时候,不过芙蓉,你是我见过最最聪明的孩子,你的能力非常珍贵,你要好好的学习,将来不仅能够拯救你和阿姐,说不定还能拯救这里所有的人。” 阿芙蓉不懂自己为什么要拯救这里所有的人,不过她任性的说:“我不管,你一定要跟着我,你要带我去看雪,我想看雪。” “嗯,好。”雪林笑着点头,他的表情十分的温柔,又带着些莫名的忧虑和哀伤,“我答应你,我一定会让你看到雪。” “那就说好了。” “嗯,说好了。” 第七十七章 父亲的到来 两年的时间里,一切好像毫无变化,但一切又明显不同了。 阿芙蓉还是那么一副黑瘦矮小的样子,作为一个十二岁的少女,似乎迟迟无法迎来自己的发育期。 但她的内在已经完全不同了。 这两年的时间里她几乎完全掌握了中文和英文,在雪林有意识的培养下,她的数学和逻辑思维也远远超过同龄人,她更加有自己的想法,也更加难……伺候了,更不用说雪林还传授了她一些基本的跆拳道等武术技巧,让她的体力得到了大大的提升,稍有不顺心她就像一只灵活的小豹子,嗖的一声没入雨林,让人好一顿找。 “我说大小姐,你就先将就吃一点吧,你已经一天都没有吃饭了。”雪林端着盘子站在埋头看书的阿芙蓉旁边,无奈的说着已经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台词。 阿芙蓉头也不抬的给了他不知道重复了多少遍的回答,“不要!” 她手里正看着一本英文原著,是他们专门拜托常去的那家小镇上唯一的书店的老板帮他们从其他地方进货来的。 这两年阿芙蓉看了不少书,大部分都是外语原版,饶是书店老板也要花不少功夫才能帮他们搞到手,所以价格通常都要贵不少,不过阿芙蓉不缺钱,或者说她买书的那一点钱象谷根本不看在眼里。 雪林叹了口气,“你一天都没吃饭了,本来就矮,这样下去更长不高了。” “我要吃村子里的那家鱼虾酱,还有凉拌生蟹。”阿芙蓉不紧不慢的抛出一个可行选项。 雪林拉过她面前的椅子坐下来,“你知道我们出不了寨子,这一周我们都没法去吃那家小馆子了。” 他知道阿芙蓉不是不想吃饭,她只是在借此发挥心中的不满,说白了就是闹别扭。 因为几天后,阿芙蓉的父亲就要来了。 那个传说中的男人雪林到这里两年了一次面也没见过,据说是象谷真正的老板,虽说象谷为他经营了众多黑色产业,源源不断的为他赚钱,还为他生了两个女儿,但她也不过是那个男人众多女人中的一个而已。 象谷被他安置在这个雨林里的绿色监牢里,轻易不能离开,而那个男人也不过就是会每隔一两个月过来看一次而已,通常也只会待一顿饭的时间。 那个男人每次来的时候,寨子都会提前一个星期进入一种戒严的状态,任何生面孔都不会出现,寨子里的人也不能轻易出去。等那个男人来了,象谷就会把两个女儿叫过去,收拾打扮的漂漂亮亮,好让那个男人念在两个女儿的份上,能多来几次。 阿芙蓉以前是无所谓的。只不过是吃一顿饭而已,和谁吃不是吃呢。 但现在不一样了,对所谓的母亲和父亲,她没有任何的感情,甚至可以说充满了厌恶和反感。 她的这种厌恶不是因为她知道这两个人都是罪大恶极的罪犯,毒害了无数的人,她完全没有这种正义感。 说到这一点雪林也很无奈,阿芙蓉在情感上天生仿佛就有一种剥离感,她很难和别人产生共情心理,所以也很难产生所谓的同情心或者正义感。 不过天才大抵都是这样的。 无论如何他已经仔细的观察过了,阿芙蓉最多算个有些冷漠的少女,但绝对没有反社会人格的倾向。 她之所以对这件事如此反感,是因为她有了自我的人格和意识。她认为这件事是完全违背她医意愿的事情,充满了虚伪的表演,完全不值得她浪费时间。 最关键的是为了迎接这个男人的到来,她要被关在寨子里整整一个星期,失去了属于自己的自由。 雪林看着阿芙蓉面无表情的小脸,温柔的笑道:“芙蓉,你能有这样的想法是一件很好的事情,但我也告诉过你,你的自由度取决于你的能力,当人的能力不足的时候,你必须得做出妥协。如果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什么能让你妥协了,那你就可以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活出真正的自我了。” 阿芙蓉翻了一页书没有说话,也没有吃饭,但是那个男人来的那天,她还是冷着一张脸换上了象谷特意派人送来的裙子,把一头茂盛的栗色头发编了一条又粗又长的辫子,前去吃饭了。 雪林把她一直送到了离象谷住处不远的地方,看着她走了进去,再往前他就不能过去了。 他在转角的一棵树旁等了一会儿,那个男人就来了。 从大门的方向开进来一辆看上去十分低调的黑色轿车,一直开到了房子的正门前才停下来,两个一身黑色带着墨镜的保镖下了车,从后排迎出一个男人,那个男的头刚探出车,保镖立马就打了一把黑色的大伞,几乎遮住了他的上半身,除了站在正面的象谷和两个女儿,其他任何角度都难以看到他的长相。 雪林转身离开了,然后在阿芙蓉的房子门口看到了几天没有出现过的玛杜敏。 玛杜敏就是两年前还在为了养活自己的弟弟妹妹被村子里的男人任意的糟蹋辱骂,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悲惨少女。 雪林救过她一次。 半个月后,他无意间发现对方已经在寨子里谋生了。 寨子里有很多像她这样的十五六岁到二十五六岁之间的年轻女孩儿。她们不仅负责做饭打扫等琐碎而繁重的工作,也是寨子里那些拿着武器进进出出、转来转去的男人们共同的玩具。偶尔象谷的客人来了,她们又要变成酒桌上的妖艳女郎,用自己的美色为象谷谋取最大的利益。 她们没有未来,说不定哪天突然消失,说不定得了难以启齿的疾病被抛弃到外面,然后无人问津的死去,又说不定熬过前面两种情况,到了二十六七岁,年老色衰,被随便嫁给象谷哪个出过力的残疾保镖,任劳任怨挨打受骂的过一辈子。 但在她们青春仍在的时候,还有利用价值的时候,她们不仅可以让自己过得好一些,还能让家里人也过得好。 雪林在村子里见过玛杜敏的弟弟妹妹,两个正在成长的小崽子只要能吃饱饭,就像是雨后的春笋一样长得飞快,丝毫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的吸取姐姐的血肉作为成长的养分。 雪林笑着打了个招呼:“玛杜敏,几天不见了。” 少女微蹙着眉,有些忧愁的样子。寨子里的两年,她还是那么纤细,不过不同于之前的面黄肌瘦,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瘦弱而充满风情。 她的身上穿着很有当地特色的衣服,那是一种在这个罪恶的三角区域,略微有些融合元素的服饰。上面是紧紧贴合身体曲线的短袖,下面是勾勒出身体线条的紧窄长裙。衣服的料子很好,闪烁着光泽。 即使是寨子里的女孩儿,玛杜敏也是过的最好的那一类,只不过这里的好仅限于物质方面。 “昨天有人送我的。”玛杜敏细白的手指有些局促的拂过短袖边沿的刺绣花纹,她弯起的胳膊上是一些新新旧旧的青紫伤痕。 她们只是没有固定主人的玩具,是可以随意被损坏的。 雪林皱了皱眉,“你等等,我去给你拿点药,你回去涂一涂,好的快些。” “不用了。”玛杜敏连忙阻止了他,“我马上就要走,我只是有几句要紧的话要说。” “你说。” “我昨天回村子里去了,我弟弟妹妹都不见了。”玛杜敏道。她不能每天都随意的进出寨子,最多一周回去一次,然后给弟弟妹妹留一些钱,两个孩子都十来岁了,只要有钱,自己照顾自己还是没问题的。 雪林没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她。 “村里人说我弟弟妹妹去林子里玩,被鳄鱼给吃了,他们还在沼泽边找到了我弟妹染血的衣服和几块骨头。”玛杜敏说道,声音有些悲切和颤抖,她抬起头看着雪林,小声道,“是你吗?是你干的吗?” 雪林沉默不语。 玛杜敏又问道:“那……他们还活着吗?他们在哪儿?” 雪林终于张口了,他的眼神变得有些冰冷,语气严肃且带着警告,“这不是你该知道的。”说完转身就要进屋里去,阿芙蓉晚上回来心情肯定奇差,他得找几本有意思的书转移转移她的注意力。 “我呢?我什么时候才能被鳄鱼吃掉……”玛杜敏低喃,似乎并不是在提出什么问题,又好像实在质问自己的命运。 雪林转过身,看了看阶梯下身形单薄摇摇欲坠的少女,“你会知道的,回去吧。” 玛杜敏失魂落魄的走了。 雪林坐在地板上翻看墙角好几摞刚买回来的新书,把最有趣最有可能吸引阿芙蓉的挑出来放在最上头,但他丝毫不知道阿芙蓉今天的情绪可不仅仅是“不太好”三个字能够形容的。 象谷房间的饭厅里,四周的竹墙有着影影绰绰的缝隙,看不到里面,但可以透进来徐徐凉风。 饭桌上坐着四个人,周围还有好几个端茶倒水伺候的少女,但却没有任何声音,仿佛落针可闻。 象谷撑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对男人道:“先生已经快两个月没来了,最近是不是很忙。” 那男人身材高大,面目锋利,本来应该有五十来岁了,但看上去就像三十来岁的中年人,他的五官比起普通的亚裔更加的立体。此时他转了转手里的酒杯,脸上挂着一个说不上轻松还是严肃的表情,没有说话。 象谷又连忙催促身旁的两个女儿,“快,爸爸好不容易来看你们了,赶紧叫人。” 松萝惯来是个胆小的,抬眼看了男人一眼,怯怯地喊了一声“爸爸”。 男人抬眼随意的看了她一眼,依然没有做声。 象谷又着急的戳了一指头阿芙蓉,“阿芙蓉,快叫人!” 阿芙蓉连眼皮子都懒得掀一下,专心的对付眼前一只比她脸还大的螃蟹。 象谷有些尴尬,脸色一下子就不好起来。男人倒是来了兴致,放下酒杯,表情有几分愉悦地看着阿芙蓉对象谷道:“阿芙蓉是不是长大了一些,看着倒是比我上次来的时候高了,五官也长开了不少,有几分漂亮丫头的样子了。” 象谷连忙道:“是呢,她虽然没有去上学,但是懂得东西可多了,我每月都要给她不少的钱去买书,那些书都是各种不同语言的,她全部能看懂。” “哦,是吗?”男人一脸兴味,“阿芙蓉喜欢学东西啊,我的女儿果然是聪明,书够看吗,有没有人教你,要不要我再给你找个老师来?” 阿芙蓉终于赏脸回了他一句,“不需要,我有雪林就够了。” 男人问她,“雪林是谁,你现在的老师?” 象谷连忙答道:“是阿芙蓉的保镖!本来是要送到店里去的,不过人还算有几分聪敏,各种知识都知道一些,而且阿芙蓉去镇子上买书也需要有人保护,她自己也中意,所以就留给她当保镖了。” 男人似是对象谷的抢话有些不满,凉凉的瞥了她一眼,象谷立马紧张的坐直了身体,阿芙蓉看在眼里,心里嗤笑了一声。 “是吗?背景什么的调查清楚了吗,这么聪明的人怎么会被卖到这里?”男人道,“要是不清不楚的人,就早点处理了,免得坏了事。” 阿芙蓉立刻警觉的抬头看了象谷一眼,然后颇有些嫌弃的说道:“他不过也就是比这里的男人见得世面广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知道的多些,哪里能称得上是老师,他早就没什么能教我的了,凭现在的我,没有什么是自学不会的。” 男人立刻愉悦道:“不愧是我的女儿,不过该查的还是要查清楚。” 象谷连忙道:“早就查清楚了。”于是把雪林的生平详情又仔仔细细的给男人讲了一遍。 男人点了点头,“不管怎么样,小心驶得万年船。” 稍后气氛就好了些,松萝和阿芙蓉都一言不发,象谷殷勤地伺候男人吃饭,报告一些生意上的状况。 饭毕,男人起身准备离去,象谷盛情道,“要不今天就先不要回去了吧,你看你也好久没来了,留一晚也好,我还有些事情没跟你说呢。” 男人没说话,只是穿着自己的外套。 象谷不甘心的咬了咬嘴唇,狠狠的看了松萝一眼,松萝立马上前颤巍巍道:“是啊爸爸,要不今晚就留下来吧。” 男人扣好扣子,看了她一眼,“什么时候再让你母亲把你送过来吧,到时候阿芙蓉也可以一起,我在M国给你弄好身份,你也可以正式进学校上学,总不能一辈子呆在这个森林里。” 阿芙蓉没说话,甚至看都没看他一眼,男人不以为意,转身离开了。 象谷和松萝追到门口去送他,一直到对方那辆黑的的轿车不见了影子才回来。 阿芙蓉屁股不抬的坐在桌子前面,吃着碗里顶新鲜的鱼虾酱。她还是觉得和雪林常去的村子小馆的那家好吃。 象谷气势汹汹的高跟鞋每一步都像戳在地上一冲进来,指着阿芙蓉道:“你怎么回事?你父亲好不容易才来一趟,你知道她最喜欢你,为什么不能亲昵些,为什么要吊脸色给他看,把他气走了,以后都不管我们娘仨的死活你就高兴了是不是!” 阿芙蓉翻了个白眼,“你自己上赶着献媚不够,还要拉上我和阿姐一起献媚,你不嫌丢人,我还要脸呢。” 象谷没想到一向寡言少语的阿芙蓉会回嘴,被气的差点一个倒仰,“你,你说什么?!” 象谷站起身来,“而且那个男人不愿意留在这,是因为我吗?你有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他纯粹是因为已经厌烦你了好吗!你好歹不大不小也是个头,别把自己整个跟一只求着人穿的破鞋一样廉价,有点尊严吧……” 她话还没说完,象谷已经一耳光扇了过去,用尽了全身的力气,“你给我说话小心一点!你以后要是再敢说这种话,小心我把那个雪林送去当鸽子,让他死在哪里你都不知道!” 阿芙蓉被一巴掌抽倒在地,耳朵嗡嗡直响,鼻腔里流出鼻血来。 她抬头嘲讽的看了象谷一眼,然后头也不回的冲了出去。 第七十八章 前夜 雪林等到暮色已浓也没把早就该回来的阿芙蓉等回来。 他到寨里入口处,就看见正在那里翘首以盼的松萝。 松萝也看见了他,略有些踟蹰了一下还是走上前来,“阿芙蓉和母亲吵了一架就跑出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雪林倒不是很着急,他了然的点点头,“那你为什么没有早点过来告诉我,这样我也可以早些出去找她。” 松萝微微抬眼看了他一眼又转过身看着寨子外面,她没有回答他的问题,那一眼看上去也不知是羞怯还是惧怕,她就那么两手握在胸前,看着寨子外密林不知名的深处,仿佛这么看着,阿芙蓉就会突然出现在她面前似的。 雪林朝外面走去,边走边说:“你回去吧,我去找。” 在经过松萝身边的那一瞬间,他声音放的极低,“你大可不必这么如履薄冰。” 两人错身而过,没有在空气中留下一丝涟漪。 雪林几乎没有花什么功夫就在一个树洞里找到了阿芙蓉。 他呲着一口白牙,笑着钻进树洞,“这次找到这个洞比上次的倒是大了不少。” 阿芙蓉把脸埋在膝盖里没有抬起也没有说话。 雪林拍拍她的脑袋,说着和上次差不多的话:“快点出来吧,大小姐,姑奶奶,小公主?雨林里到了晚上很危险的,我这次出来依然没有带枪啊,所以我们赶紧回去吧。” “喂。”阿芙蓉低声道。 “怎么了?” “你到底是为什么每次都能找到我啊。”阿芙蓉再一次问道。 “嗯。”雪林想都没想笑着说道:“大概是一种感觉,一种我们心灵相通的感觉,所以不管你在哪里我都能找到你。” 这句话和上次他的回答丝毫不差,阿芙蓉却没有露出和上次一样的笑容。她微微抬头,“说的好听,在雨林里的行动轨迹本来就很难遮掩,况且我只是蒙头跑过来而已,你只要看看树枝折断的痕迹,和地上的脚印什么的,很容易就发现了吧。” 雪林挠挠头笑了,“哎呀呀,芙蓉知道的多了,骗不住了。” 他轻轻伸出一根手指在昏暗中抚了抚阿芙蓉的脸颊,可以清楚的感受到上面凸起的指印,许是太疼了,他感到对方疼的稍微瑟缩了一下,赶紧放下手叹了口气,“上次我就跟你说了,你不要总是和她对着干,适当的妥协不过是为了更好的保全自己而已,过刚易折。” 阿芙蓉没说话,沉默了半晌才动了动,“走吧,回去吧。阿姐肯定又在门口等着了。” 两个人挪出了树洞,阿芙蓉慢慢抬起手,“雪林,背我吧。” 雪林笑着在她前面蹲下来,背起她晃晃悠悠的往寨子走去。 阿芙蓉搂紧雪林的脖子,“今天她又威胁我说要把你送去当‘鸽子’。” 雪林又叹了口气,“芙蓉,这样的日子终归会结束的。” 这句话说得似是而非。阿芙蓉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办法能够让他们离开这个地方,自由的去实现那些约定。但她没有提出任何质疑,不管怎么样,雪林的话她总觉得相信就好了。 寨子门口果然有松萝翘首以盼的身影。 她看见两人的身影明显松了一口气,立马跑上前对阿芙蓉又是一顿担忧且责备的抱怨。 两个人应付完后继续往寨子最深处阿芙蓉的竹楼走去。 寨子里很亮,还有探照灯来回照着。 阿芙蓉看着眼前雪林明明灭灭的闪着光芒的卷发,嘟囔道:“雪林,你有白头发了哦,我帮你拔了吧。” “是吗?”雪林笑了笑,他觉得这又是阿芙蓉撒娇欺负他的手段而已,“那你帮我拔了扔了吧,少拔几根啊。” 阿芙蓉看着手里两根带着柔软弧度的发丝,轻轻的绕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雪林,你会离开这里的吧。” 雪林的脚步顿了一下,随即笑道,“芙蓉,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雪林,我从来没没有对你说过谎,我对你说的每句话都是真心诚意的,包括那些约定。”她紧了紧搂着雪林脖子的手,“所以,你会离开这里的吧?” “嗯,早晚有一天我会离开这里的。” “会带我一起吗?” “会的,到那天我会带你一起的。” 事情很快就发生了,寨子里的好几个女孩儿一起失踪了,不仅有玛杜敏这样的姑娘,居然还有松萝。 阿芙蓉觉得有人想逃离这里是件很让她意外又让她开心的事情,这个毒笼,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忍耐。 女孩们是半夜失踪的,第二天才有人发现,毕竟没有人回去留意几个无足轻重的姑娘,松萝好歹是寨子里的大小姐,相对是比较自由的。 等到有人发现一次性不见了好几个姑娘,大小姐也不见踪影而匆匆报告给象谷的时候,已经天光大亮了,她发了好大一顿火,把寨子里能派的人手都派出去找了,还放下狠话说找到的话就把那些姑娘当场打死,只把松萝带回来就好了。 阿芙蓉坐在自己房后高高的一棵树上,看着不远处密林深处蜿蜒的缝隙。 那是河流所在的地方。 这个寨子被一条几字形的河道三面环围,这里地势虽然不高但也是起起伏伏,河流落差不大,但水流湍急,暗石极多,可以说是天然的屏障。 “没想到阿姐会主动逃离这个地方。”阿芙蓉看着远处道,“明明母亲对她那么好,处处偏爱她。我从来没有离开过这个地方,但阿姐却可以去国外自由的生活好几个月甚至半年才回来,我以为她是不会想着离开的。” “你看到的也许并不是松萝想的,她心里想的谁有能知道?”雪林微笑道。 “对啊,隔着一张肚皮,旁人的心思是很难猜的。”阿芙蓉微微斜眼,看了看雪林手背上不知何时多出来的一道伤口,那道伤口不深,一看就是被树枝之类的东西划破的,伤口边沿有些泛白,好似被水泡过。 “二小姐。”一个保镖行色匆匆的跑过来。 “怎么了,有事?”阿芙蓉头都不回。 “夫人在查大小姐失踪的事情,她怀疑寨子里有奸细,让我来问问二小姐,昨天晚上您身边的人有没有什么什么异常的举动?”保镖道。 阿芙蓉三两下从树上下来了,雪林也赶紧跟了下来。 “我昨晚……”雪林刚开了口。 “他昨晚一直都跟我在一起,没有离开过。”阿芙蓉打断了他。 雪林看了她一眼,识趣地闭上了嘴。 “可是二小姐睡着以后怎么能保证他一直没有离开呢?”那个保镖有些狐疑的打量了一下雪林。 他们这些保镖打手私下里多少都有些来往,不当班的时候也会结伴出去找些乐子,所以几乎全部都能互相证明昨晚的行踪,只有这个雪林,和他们全无交集,只在二小姐周围出现,简直可以用洁身自好来形容,实在不能不让人怀疑。 “因为我们昨晚没有睡觉。”阿芙蓉走进自己的屋子,“你跟我来。” 保镖跟着她走进屋。 “这个笔记本是昨天白天我和雪林刚去镇子上买的新的,你可以去镇子上查,这是他们专门给我进的新货,之前从来没有卖过。这本书也是前几天刚买来的新书。”阿芙蓉拿起一本书和一个笔记本,“这是一本英文原著,昨天晚上我和雪林熬夜翻译它,一直到天亮。” 保镖接过书随便翻了翻,他一个字也看不懂,只是觉得这本书又厚又大,然后他又翻开了那本笔记本,这上面的字他倒是能看懂了,不过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上面有两种笔迹,主要翻译的是我写的,大一些潦草一些那个是雪林给我的批改和备注,我最近在学英文,妈妈是知道的,你可以去问她。”阿芙蓉面无表情的说。 保镖看了看那本笔记,足足有几十页,上面大部分的字体都有些幼稚清秀,字里行间偶尔有另外一种颜色的笔做的一些批改,虽然不多,但是贯穿了笔记的始终。 “我阿姐失踪了,我没有必要去包庇一个把我阿姐弄丢的犯人。”阿芙蓉道。 保镖点点头,“没有问题,这足够证明他的清白了,我会好好跟夫人说明白的,我还要去查其他人的行踪,就不打扰二小姐了。” 雪林看着保镖离开,回过头的时候阿芙蓉已经躺在床上了,她眼角有些泛红,打了哈欠看了他一眼,“我要睡一会儿,你就在这儿呆着,哪里也不许去。” 雪林点点头,“你睡,我守着你,哪里也不去。” 看着阿芙蓉发出均匀细小的鼾声,他挪到桌子前坐了下来,翻了翻那本证明了他清白的笔记。 上面的标注的字有些潦草,的的确确是他的笔迹,但也的的确确不是出自他的手。 他早就知道,阿芙蓉是个天才。 雪林翘了翘唇角,拿过药箱默默地处理着手背上的伤口,静静的思索着下一步的行动。 他本来只是计划把玛杜敏和松萝送出去,外面自然有他提前联系好的战友同事来接应,但他到约定的地方时,却发现站在那个地方用求生的眼神的眼神看着他的姑娘居然有六七个! 计划被打乱,为了防止泄密他也不能让别的姑娘就这么回去。之前他提前告诉玛杜敏和松萝的路线已经不能用了,他只思索了几秒就决定亲自带这几个姑娘去走另外一条更远更隐蔽的路,把她们送到河边再回来。 就这么来回一折腾前后用了五个多小时,他回来的时候天空已经泛起了鱼肚白,寨子里已经有人在活动了,不过这种看似保镖众多实则排布松散的地方在他眼里犹入无人之境,根本没人发现他出去,也没人发现他回来了。 河对面的战友应该很快就会把姑娘们带走,松萝则会把自己两年来收集的证据交给队长,姑娘们也会作为人证加入保护计划。 只不过突然多了计划外的人,不知道接应的人能不能应付的过来。 寨子里的气氛越来越严肃紧张,就连厨房里什么也不知道的厨娘都不自觉的战战兢兢。 到了第二天下午,派出去的保镖慌慌忙忙抬了一个担架进来放在空地上。说是在下游找到的一具尸体,因为被横在水面上的枯木挡着,所以才没有被冲到更远的地方。 象谷阴沉着脸叫人把上面的白布掀开。 白布一掀,露出下面一具面目全非的尸体。 阿芙蓉膝盖一软差点跪在地上,幸亏旁边的雪林伸手拉了她一把,她才勉强撑住。 那具尸体被水泡了两天,尸体上到处是被水底的暗石枯枝划出来的伤口,尤其是没有衣服遮挡的脸部,已经完全看不出样子,但她身上的衣服却是寨子里的人都认识的。 那是一套价格不菲的洋装,寨子里的姑娘不会穿那样的衣服,只有象谷母女三人会穿。 “阿姐……”阿芙蓉低喃,紧紧地掐着一旁雪林的手。她抬眼去看自己的母亲,失去了最疼爱的一个女儿,母亲会是怎样的表情呢? 但象谷只是平静的看了那具尸体一眼,露出个有些讥讽的笑,“还当那条河是好趟的么?估计全部淹死了,把人都撤回来,留下几个去下游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然后她就头也不回的进自己的房子了。 “夫人!”手下连忙叫住她,“大小姐的遗体要怎么……” “烧了,把灰撒到河里去。” 阿芙蓉坐在自己房间的地上,表情呆滞地看着地面,雪林静静的坐在她旁边。 “雪林……” “我在。”雪林回道,他以为阿芙蓉想问松萝尸体的事情,他有些不知道怎么回答,这都是计划好的,如果顺利的话他们应该还会找到另一具和玛杜敏一样的尸体。 这样已经死了的两个人就不会泄密,也就不会引起寨里过度的警觉。但现在失踪了六个人,但只来得及准备两具尸体,象谷和他背后的那个男人肯定会重新把那些黑色产业布置一番,这下他们全部的作战计划都要重新商量了。 阿芙蓉觉得有些无望,她是不知道雪林到底是什么身份,但她知道他和姑娘们的失踪有关,她本以为姐姐能够获得自由,但现在她却已经命丧河底了。 “雪林……我们真的能离开这里吗?” 第七十九章 离愁别恨 雪林静静的等待着同伴的行动。 有了证人和证据,上面的人应该会很快会批准行动,将象谷和她背后的黑色王国一网打尽。 到时候他只需要从里面接应即可,不仅能实现他多年来的夙愿,还能把阿芙蓉也带离这个地方。 不过到时候阿芙蓉应该会加入证人保护计划,换个身份被保护起来,按照规定他是绝对不可能知道阿芙蓉的新身份的,更不要说和她见面或者在她身边照顾她了。 这个问题要想个办法解决才行…… 但他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任他机关算尽,左右策划,他离开的那天也并没能带走阿芙蓉,甚至在那之后的八年,他都没能见到对方哪怕一面。 从寨子里的姑娘失踪开始,寨子里的防卫就更加严了,就算是阿芙蓉要带着雪林出去,也必须要经过象谷的同意才行。 更严峻的是象谷明显遇上了麻烦,她的情绪越来越暴躁,动辄大发雷霆,不过短短一月,已经有好几个人因为莫名其妙的原因被她处死了。 阿芙蓉的嘴角带着一抹讥讽的笑,“这里要完了,象谷也是,所以她不过是在垂死挣扎,迁怒别人而已。” “为什这样说?”雪林摸摸她的脑袋。 “你知道吗?那个男人失踪了。”阿芙蓉道,“肯定是察觉到风向不对自己先跑路了,你不是告诉过我吗,象谷这些谋财害命的行径早晚会有人来终结,她身前身后的人一个都跑不了吗?” 雪林皱了皱眉头,“阿芙蓉,你确定吗,你确定象谷无法联系上那个男人了吗?” 阿芙蓉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你要去镇子上吗?我可以去和她说,陪你一起。” 雪林思考了几秒,那个男人恐怕已经听到风声打算抽身了,如果再耽误下去,被对方逃跑,再想找到他可就如同大海捞针了。 “芙蓉,谢谢你。”雪林微笑,“希望我们都能早一点离开这里。” 结果当天去了镇子以后,他的计划又一次被打乱了。 松萝作为重要的人证,拒绝作证,在没有见到雪林和他答应的条件之前,也拒绝把雪林交给她的证据交出来。 雪林不知道松萝为什么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但他必须离开这里去劝她,并把自己交给她的证据拿回来,拖得久了,关键人物逃跑的话,他这两年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他必须速战速决。 雪林决定当天晚上就离开。 他先是看着阿芙蓉睡下,然后就在外间自己的床上静静的等待时间的流逝。 凌晨两三点,是所有人睡眠最深,最为疲乏放松的时候。 雪林毫无声息的从床上坐起来,带好枪准备离开,他轻轻推开里间的门,想看阿芙蓉一眼,然后给她留个纸条,好好解释清楚,然后让她耐心等自己,最多半个月,他一定会回来接她的。 但当他推开里间的门的时候,却发现阿芙蓉静静的坐在床沿上,睁着黑亮的眼睛,一瞬不瞬的看着他。 “芙蓉……”他不知道说什么,轻轻走过去近乎慈爱的摸了摸对方的头发,“你怎么还不睡?” “你要走了是吗?”阿芙蓉平静的问道。 “芙蓉……” “不能带上我吗?” 雪林蹲在她面前,轻轻握住她小小的有些冰凉的手,“芙蓉,答应我,我离开以后你千万不要再去招惹象谷,好好保护自己,最多半个月,我一定会来找你的,和警察一起,到时候这里就会被彻底毁灭,再也没有什么能够束缚你,你就真正的自由了。” “你和那些警察联手了?他们不会再把你抓起来吗?你是以这个为交换条件和他们合作的吗?”阿芙蓉紧紧的盯着他。 看来是真的把自己当成流亡的罪犯了,雪林没有解释太多,含混的嗯了一声,“不管怎么样,你一定要牢记我的话,什么都不要做,只要等着就好。” “如果我说不呢?”阿芙蓉平静道。 “芙蓉……” “你看不见外面吗?象谷把寨里弄得和白天一样,还有那么多人端着枪来来去去,连一只老鼠都跑不出去,你这么大一个人,怎么离开!就算你侥幸离开了,你又怎么趟过那条河?阿姐就死在那里了!还有那几个姑娘,连尸体都找不到,不知道被多少鱼啃食成残渣,你为什么还要冒险!那些警察不是要来吗,那你就和我一起等着,等着他们来不行吗?”阿芙蓉压着嗓子哭喊道。 雪林面前仿佛浮现出另一个面容,他艰涩的道:“不行芙蓉,我必须离开。”然后站起身就要走。 瘦小的女孩一下子扑上来紧紧搂住了他的腰,不断的哀求哭泣,“求你了,不要去,被他们抓到的话一定会杀了你的,求你了。” 他怕伤到她,收敛着力道想要掰开她的手指,但她掐到自己出血也不愿意放开手。 “芙蓉,你听我说,我很快就会回来的好吗,等我回来的时候,这里所有人都会得到自由,那些坏蛋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他当时这么说道。 “不要不要不要!”少女的声音仿佛泣血一般,尖利又深刻,“不要走!被抓到会死的,谁也救不了你!死你明白吗?死啊,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说好的约定也不能实现……” 她哭得那样伤心而绝望,不断流出的泪水都仿佛沾染了鲜血。 “就算你帮了那些警察,你还是罪犯啊,他们也不会放过你的!”少女的哭泣还在继续,“就这样也没关系,这辈子都没有自由也没关系,只要我们一辈子都在一起啊……” 他忍着心痛搂住她,在她耳边轻轻道:“妹妹,对不起,我一定会回来的。”然后一个手刀劈在她的后颈。 阿芙蓉慢慢软了下去,失去意识前还死死的搂着他,哭的通红的双眼一错不错的看着他,含糊不清的念叨,“至少……带我一起……求求你……别离开,别……” 阿芙蓉睁开眼睛的时候外面已经天光大亮了,她木木的喊了一声,“雪林?” 没有任何人回应她,以往无论什么时候都会响起的一个声音就像是一个梦一样,在寂静到可怕的房间里缥缈回响。 她呆呆地坐了一会儿,突然不知道要做什么,平常这个时候她应该已经吃完了雪林送过来的早饭,然后开始看书,或者去林子里野,又或者去村子里吃鱼吃虾,总之他们有各种事情可以做,绝不会无聊。 但现在她该做什么呢? 不知就那么做了多久,也许几分钟,也许几小时,外面突然传来了一阵嘈杂声,熙熙攘攘,此起彼伏。 阿芙蓉回过神,起身往外面走去,她虽然只有十二岁,但却觉得自己的人生仿佛已经干枯了似的,渗透不出丝毫的活力。 她无意识的跟着几个人往前面的空地上走去,那里不知道为什么已经围了好些人。 她第一眼看到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象谷。 象谷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的看着她,嘴角勾着,好像就在等她出现似的。 阿芙蓉有些不明所以的跟她对视了几秒,对方转开了视线,她跟着看过去,就看到空地上放着一个担架,因为人群挡着,只能看到零星的画面,但那个衣服的花色依然让她眼熟。 她拖着脚步走过去,人群自动为她让开了一条道。 担架上趴着一个人,身材修长,看着有些瘦,但露出来的胳膊上却有线条优美的肌肉。个子比在场的男人都高,腿的半截都落在担架外面,上面糊满了泥巴。他身上的衣服几乎被血浸透了,但是看着,躯干上和腿上就有好几处枪伤留下的洞。 阿芙蓉呆呆的站着,看着那头湿漉漉的本来有着温柔弧度的黑色卷发。 “他还当自己次次都能逃过我的眼皮子吗,以为自己潜入水底就能逃过一劫了吗?”象谷得意道,“不愧是我为了对付他专门买的武器,火力大,射程长,就算是进了水,也能把他打成筛子。” “你杀了他?你杀了雪林?”阿芙蓉有些不敢相信的喃喃道。 “他和松萝突然接触,当我不会起疑心吗?不过是个有几分颜色的小白脸,松萝要是喜欢我也无妨,可她居然被撺掇着逃跑?既然她喜欢,那我把这个男人送下去和她团聚也算是尽了我这个做母亲的一点义务。”象谷道。 阿芙蓉已经听不清她在说什么了。 她静静的站了一会儿,突然想一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一样扑向象谷,脸上的表情凶狠又绝望,嘶吼道:“你杀了他!你杀了他!” 可惜她还没有接近象谷,就被象谷旁边的保镖踹飞了出去。 她从来没有受过这么重的手,躺在地上一动都不能动。 象谷迈着高傲的步子走下来,撕着她的头发把她拉起来一些,微笑中又带着恨意:“你姐姐可是我重要的商品呢,她没了,你就来代替吧,那个男人一声不吭的失踪了,我倒是高估了你这个女儿在他心里的位置,到现在了,我再想对你做什么,他也管不了吧。” 象谷松开手,阿芙蓉的头就重重的砸在了地上,她的眼泪无声的渗入土地,眼睛一直看着不远处的那具尸体。 不是说好要我等半个月吗,不是说好半个月后一切都会结束吗,不是说好回来接我吗? 所以……那不是你,对吗? 高羽则目瞪口呆的看着眼前一脸郁色的费雪,觉得自己的人生真的是太过单纯了。 “然后呢,你离开以后又发生了些什么?”兰璇沉声问。 “河道那边接应的人早就准备好了和我身形相仿的尸体,只要接到我,把我的衣服给他换上就行了。”费雪道,“但我的确遭到了象谷的追击,身上中了三枪,头在水底里撞在了石头上,失去了意识,差一点被淹死。我战友找到我的时候已经耽误了时间,匆匆忙忙换好衣服布置好一切就赶紧带我离开了,但之后我的伤口依然发生了严重的感染,意识也没能彻底恢复,一直在昏迷当中。” “多久?”高羽则有些小心翼翼的问道。 “两个月。”费雪苦笑。 “什么!”高羽则惊了,“那清越她在东南亚那里……” “我不知道,说实话就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在那两个月里妹妹的身上发生了什么。”费雪想起她背上那些纵横交错的伤口。 “我离开一个月以后,多国联合行动组就捣毁了那个寨子,象谷在东南亚多国的产业也被一网打尽,她本人也被捕落网。”费雪道,“妹妹就是在那个时候被局长收养,并加入了证人保护计划的。” 第80章 阿姐 “那你刚刚说你知道是谁绑架了清越?”兰璇问道。 “我说过清越有个姐姐叫松萝,清越一直以为她在逃跑过程中已经死了,实际上那不过是个障眼法而已,她作为重要的证人一直在严格监管下过了两年,两年后她就从ICPO的视野中消失了。”费雪道。 “两年,那不就是清越十四岁,开始有和她相像的无辜少女被杀的时候吗?”高羽则道。 “我当时没有联想到这一点,直到艾一生拿来那张疑似嫌疑人的照片,那个背影让我有种很熟悉的感觉,毕竟也六年没见了。我到那时才有所怀疑,然后就拜托了艾一生帮我私下查找,因为不想牵扯到妹妹现在的生活,所以不想牵扯到ICPO,而且说到底是我的个人猜测而已。”费雪脸上很沉郁,“看了这个监控视频,再结合艾一生发过来的松萝在A国的行动轨迹,可以确认嫌疑人就是她无疑了。” “可是清越的姐姐为什么会对她抱有这么强烈的恨意呢?”高羽则有些不明白,按照费雪的说法,松萝对这个唯一的妹妹是相当关心爱护的。 “唯独这一点我也没有头绪,不过松萝的生活和清越以为的是完全不同的。”费雪皱眉摇了摇头。 郁清越一直以为象谷更偏爱松萝一些,外出经常都会带着这个大女儿,但她不知道松萝其实只是象谷手中一颗有价值且好用的棋子而已,是她用来和别人进行交易时,一个时不时会用到的筹码。 而费雪当时之所以能够策反松萝,也正是利用了这一点。 在他离开东南亚的前一年,象谷带松萝去国外带了长达半年的时间。 清越不过以为象谷是带着她外出游玩常住,但费雪却不这么认为,他仔细观察套话,再让其他同事调查,终于得知年仅十六岁的松萝在那半年里生下了一个孩子。 最后费雪以会帮她和自己的孩子团聚,并保证帮他们母子隐姓埋名为条件,说服松萝做了证人。 “她在被救出的时候,因为既没有见到自己的孩子,也无法联系到我,这种不安定的被欺骗感让她拒绝作证和交出我给她的证据。”费雪道,“这就是我当时不得不离开的原因。” “那后来呢?她又为什么会失踪。”高羽则问道。 费雪叹了口气,“她的孩子死了,因为先天性疾病。而且当时象谷已经入狱,她背后的那个男人我们一直没有查到有效线索,基本属于销声匿迹的状态,所以也就取消了对松萝的监管。” 那这一切到底和郁清越又有什么关系呢? 众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个大大问号。 “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找到她们再说。”费雪道,“高羽则你和兰璇一起看监控,结合艾一生发过来的行动轨迹,务必不要放过任何蛛丝马迹。我联系这些旧案的负责人,看能不能找到其他有用的线索,例如松萝的同伙之类的。” 深夜的办公室里,沉重的阴云笼罩在三个人的头顶上。 不知不觉一夜就过去了,三个人完全没有注意到外面大厅里已经有人陆陆续续来上班了,而且不知道为什么一直非常嘈杂,众人不知在讨论什么,而且还时不时的往暴打组的办公室这边看。 高羽则实在饿得受不了了,他看了看眼睛都熬红了的另外两个人,打算去食堂随便提两份早饭回来,于是站起身活动活动筋骨离开了办公室。 一分钟后,他又大惊失色的撞开门进来了,“组长!不好了!” 费雪揉了揉胀痛的太阳穴,“怎么了?” “你看这个!”高羽则把手里的一沓纸放在他面前,又给了兰璇一份,“据说各个办公室都收到了一份!” 费雪看了看,越看脸色越沉,他一把将手里的资料拍在桌子上,“高羽则,你马上查,这个东西是谁寄来的,有多少份,都寄到哪几个办公室了,兰璇你跟着去,把所有办公室收到的资料都回收回来,一份都不要落下!” 高羽则和兰璇很快出去又很快回来了,毕竟寄到各个办公室的东西再被送达之前都会在门口详细登记,他们只需要对照记录去回收就可以了。 他们回到办公室的时候,费雪正对着桌上乱七八糟摊开的资料发呆。 说是发呆也许并不准确,那张英俊的脸上更多的是茫然还有掩饰不住的疲惫,甚至透出了属于三十岁男人的沧桑,让他一下子看上去老了几岁。 兰璇和高羽则面面相觑,试探着拿起桌上的资料,看了费雪一眼,见他没有阻止的意思,这才打开看起来。 两人正看着,费雪慢慢的开口了,“我一直在想她在我离开之后都经历了些什么,我见过她身上的伤痕,隐隐约约有些猜测,知道她过的肯定不好,但没想到是这种不好……” 兰璇放下手中的东西,看着深陷懊悔无法自拔的费雪说道:“组长,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要紧的是找到清越。” 费雪直起身,狠狠的搓了把脸,点点头,“没错,没错……” 松萝在郁清越的脸上扇了两三下,对方迷蒙着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提起对方的头发,“好久不见了,八、九年了吧,阿芙蓉。” “阿姐……为什么?”郁清越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恢复,她气若游丝,语意低沉。 松萝听着这熟悉的称呼,脸上绽放出一个诡异的微笑,“阿芙蓉,你不该叫我阿姐了。” “为……什么?”郁清越头晕目眩,看着松萝扭曲的脸,阿姐就是阿姐啊。 “你知道吗,我有个儿子,和你是同父异母的兄妹呢,所以你想的话,可以叫我妈啊,哈哈哈。”松萝看着阿芙蓉瞪圆的眼睛,快意的大笑出声。 什么意识?阿姐不是姐姐吗,什么叫生下了自己同父异母的弟弟? 松萝站起身,用脚踢了踢郁清越,“你想不想知道我为什么恨你,为什么想报复你?” 松萝从小是真的很疼比自己小六岁的妹妹阿芙蓉。象谷不像个母亲,没有尽到作为一个母亲该尽的责任,不能给自己的一双女儿带来母亲的温暖和呵护,所以松萝决心要做一个好姐姐,像照顾女儿一样照顾她。 她生性怯弱,却总是鼓起勇气在象谷大发脾气的时候保护阿芙蓉,还会抖着胆子进去她觉得十分可怕的森林去寻找自己的妹妹。 松萝还有一个谁也没有说过的梦想,有一天,她要带着阿芙蓉离开这片丛林,虽然不知道该怎么做,但她一直想离开。 松萝觉得阿芙蓉很可怜,因为母亲象谷一直在忽视这个小女儿。她总是对阿芙蓉视而不见,甚至是漠不关心,因为这样,象谷对她偶尔的责骂也成为只在乎她这个大女儿的表现。 她还常常安慰阿芙蓉,“妈妈不是不重视你,她只是太忙了。” 她一直这么天真的认为,自己获得了母亲全部的关注,所以要补偿阿芙蓉缺失的那部分母爱。 十五岁以后,松萝的生活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她继承了母亲美貌的她,成为了象谷手中最有价值的商品,被迫“接待客人”,帮助象谷完成了一单又一单大生意。 松萝的青春还没开始便已经荒芜了,她开始日日夜夜的担忧阿芙蓉,她怕自己的妹妹到十五岁也会经历跟她一样的事情。她想要逃跑,却不得其法。 直到十六岁,她被象谷带到城里,送进了阿芙蓉一直不愿叫父亲的那个男人的房间。三个月后,她被查出来怀孕,之后她被送到国外,生下了一个儿子。在那里她知晓了阿芙蓉真正的身世,恍然发现自己之前的所作所为不过是自作多情、自以为是!她觉得命运为何如此不公,她开始怨恨自己的妹妹。 “我以为象谷是不愿管你,谁知道她根本就是不敢骂你,更别说打你了,所以她才会只把情绪发泄在我的身上。”松萝笑道,“她也是恨你的,毕竟你是她失败的证明啊。” 原来象谷和阿芙蓉根本没有半毛钱关系,所以松萝才会生下一个自己一直叫父亲的男人的孩子。 松萝是象谷年轻时不知和哪个男人生的女儿,她年轻貌美,身体就是她最大的资本。直到后来被那个男人看中,她没文化没谈吐,不怎么聪明更遑论优雅气质,但她偏偏长了一张和那个男人心里的白月光极为相似的一张脸。 故事毫无新意,白月光给男人生了个女儿就死了,没多久男人就在一个酒场上见到了象谷,他不但包|养了象谷,还把自己的女儿交给她抚养,甚至慢慢将其培养成自己外在的傀儡替自己当刀,然后在不为人知的暗处捞取巨大的利益。 “我那时候还以为他每月过来是为了和象谷干点什么,后来才知道,他不过是去看象谷把你照顾的好不好。”松萝的表情变得狠厉,“凭什么!你和她没有任何关系却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一副人上人,光风霁月的样子,而我!我!我才是她亲生的女儿,不但要被她从小打骂,还要被她送给不同的男人赚钱,最后甚至为了替她留住那个无情的男人,要我去给他生一个孩子!凭什么!” “阿姐……”郁清越从来都不知道,不知道松萝的身上竟然发生过这样的事情,不知道自己的身世居然是这样。原来那半年,松萝根本不是去国外玩,而是在那里生下了一个孩子。 “别叫我阿姐!我现在一听到你这样叫我就让我觉得恶心!”松萝狠狠踹了郁清越一脚,看对方痛苦的蜷缩成一只虾子,她癫狂的直笑。 “还有雪林,哦,他应该叫费雪,那个无情无义的男人。”松萝咬牙,“今天你要死在这里了,下了地狱要是想报仇,就去找他,他才是让我把你弄来这里的最主要的原因!” 松萝生完孩子没多久就回到了寨子,那时候雪林刚到阿芙蓉身边不久。阿芙蓉在雪林的照顾下越加快乐,松萝也带起伪装的面具,扮演一个好姐姐。 她依然不停的被象谷利用着,不过条件多了一个,如果她让象谷满意的话,象谷就会送她去国外见一见自己的孩子。 这样的日子一直持续了两年。 后来她被费雪劝服,为了和自己的孩子永远在一起,为了逃离象谷的控制与利用,离开了寨子。 走的那天,想到被扔在这里的阿芙蓉以及她将来要面对的人生,再想起自己真心把她当妹妹的那十年,她还有点内疚,但更多的却是一种难以名状的熨帖和高兴,你也尝尝我的人生吧。 她充满希望的离开了。 费雪那边也费了些周折把她儿子接了过来,她被人保护着,终于过上了自己想要的生活。 后来她出庭作证,也知道了阿芙蓉在大火中失踪的事情,不过也就是看着自己怀里的儿子嘴角撇了撇而已。 可没想到,不久她的儿子就被查出了先天性的疾病。她没有钱外语也不熟练,只能靠费雪支持,算是熬了两年。 她常常看着费雪发呆,觉得这样的日子也不错,费雪照顾她和她的儿子,等她儿子病好了,她还愿意再给费雪生个孩子。 她那时候哪里知道,这不过是又一次的自作多情,自以为是。 六年前的一天,她的孩子突然发病了,她却怎么也无法联系上费雪,当天夜里,孩子就没了。 就算后来医生告诉她,她的孩子能撑到四岁实属奇迹,她还是觉得,如果那天晚上费雪在的话,费雪能把他孩子早一点送到医院的话,也许他的孩子还能继续活。 她越想越痛苦,然后又知道到费雪不在是因为去了D国,之所以去那里,是因为阿芙蓉也在那里。 她才知道阿芙蓉过的有多好,被有钱有权的大官收养,好好上学,还常常出国,完全就是上流名媛的样子。 她的孩子死了,她自以为可以依靠的男人为了阿芙蓉弃他们母子于不顾,她什么都没有了。 她太恨了,每每想起阿芙蓉的那张脸,她都恨得心疼! “那之后,我又去找了你父亲,没想到他居然还愿意包|养我,毕竟我长得和象谷也很像,而这张脸不就是他最喜欢的吗?男人真是无情,象谷为了他搭上一辈子,而他却依然活得风光体面,而且对你这个女儿,也不见得有多心疼怀念,毕竟他最爱的还是他自己,多自私啊。”松萝在郁清越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来,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还是年纪大了,不过是一点点血管扩张剂,就可以送他去他|日|日|祈祷的天堂了。”松萝翘着手看自己保养得当的指甲,“天价的遗产都是我的了,我终于可以心无旁骛,满世界追着你……报仇了!” 她看着郁清越微笑,“时间差不多了,费雪应该也快来了吧。我可是毫不掩藏行踪,就等着他上门呢。” 第81章 终 那天的事情郁清越事后几乎没有再想起来过,她只知道结果,象谷终生不得自由,她有血缘的父亲早已身死,她心心念念的阿姐松萝在一声枪响后倒在了血泊里。 她仿佛失去了所有,又仿佛得到了一切,她没有再可牵挂的人,她的身世也终于明白,她只剩眼前可以抓在手中的幸福。 “今天是什么?不会还是猪蹄汤吧?”费雪躺在床上吊着脚,一脸苦哈哈的表情。 “怎么,你对我做的汤有什么不满吗?”俞宴女士跟在郁清越的背后走进病房。 费雪一个激动差点坐直,幸好郁清越一把按住了他,“别乱动,小心伤口崩开,又要重新缝针。”费雪因为麻醉无效的体质,手术对他而言是很受罪的事情。 “我只是看在你救了越越的份上才给你炖汤,可怜你在中都市无人照顾,你可不要在这里挑三拣四,再说了,老话说得好,吃什么补什么,你腿中枪了,就要吃猪蹄的呀,我还特地吩咐人买的后蹄子呢……”俞宴女士打开了话匣子,完全没有要收起来的迹象。 费雪微笑并不着声色的看了郁清越一眼。 “妈,你不是还要去拿爸的体检报告吗,大夫该等急了。” “哦,对对对,那你好好休息啊小费,明天我给你换鸡腿,或者鸭腿也可以的呀。” 小费? “阿姨真是热心。”费雪擦擦额头的汗,郁清越却没有回话,于是他道,“妹妹,你怎么了,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若有所思,是有什么事情?” 郁清越看着他,“阿姐她告诉我一件事儿。” “什么事?” “关于阿比盖尔的事。” 费雪怔住,他已经很久没有听过这个名字了,上次还是从克拉拉嘴里听到,他当时很生气,现在却有一种如释重负的感觉,“你知道了啊。” “Abigail比我小两岁,如果她还活着的话,现在也二十八岁了,说不定已经结婚生子了。只是不知道她究竟是不是还活着。我母亲从Abigail失踪以后就得了很严重的精神疾病,她常常分不清现实和幻想,看到长得很像Abigail的金发女孩就会冲上去,她本来是很优秀很负盛名的外交官,却因此再也无法工作。”费雪看着窗外缓缓说道。 早春时节,窗外的柳树有了一点朦朦胧胧的绿意,鲜活且稚嫩。 “我父亲也因为Abigail失踪陷入深深的自责。Abigail是因为和他吵架才会跑出去,从此失去踪影,她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小女孩儿,但在整个国际贩卖|人口的黑|市上,她这样的金发小女孩是最炙手可热的,她会遭遇到什么我们一家人连想都不敢想。”费雪的嗓子有些发紧,说的很艰难。 “我外公是最疼Abigail的,Abigail失踪后没多久他就去世了,我母亲的病症因此变得更重了。我父亲无法面对妻子,面对家人,他申请去了国际刑|警,整日埋头于跨过人口|贩卖,希望能把Abigail找回来,所以他几乎没有再回过家。” “我二十岁那年,我父亲终于调查到Abigail被意大|利的一个人口|贩卖组织卖到了东南亚,就追了过去,然后牺牲在了毒|贩黑|帮火|拼的现场。”费雪表情沉静,或者说没有表情,“Abigail失踪了,我们的家也从那天起就破碎了。” “后来寻找或者说替Abigail报仇的担子就交到了我身上。当时国际刑警急需要一个完全陌生的面孔和背景去东南亚卧底,我找到了父亲以前的战友,经过多番交涉才被允许去卧底。”费雪叹了口气,“之后的事情你也知道了。” “是……象谷吗?还是我所谓的那个父亲?”郁清越问的有些艰难,她突然觉得自己有罪,她看到过很多女孩儿就那样把花一般的年纪埋葬在那个罪恶的寨子里,她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也从未制止或拯救过,现在却后悔不已,如果那些女孩儿里就有Abigail呢?金发的女孩儿,她似乎见过好几个。 “不知道,都有可能,Abigail被送到东南亚以后就失去了踪迹,我再也无法掌握任何与她有关的消息。”费雪笑着拉住了郁清越的手,“你这是什么表情,这件事和你没有关系,已经十五年了,我母亲也都好了很多了。我和她天天都在祈祷,如果Abigail还活着,请让她活的轻松一些,如果她必须遭受苦难,我们希望她在到达东南亚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不论松萝跟你说过什么,都和你没有关系,象谷的事,那个男人的死,松萝的孩子和她自己的死,都和你没有关系,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你只要好好过好今后的生活就可以了。”费雪将她轻轻拉进自己的怀里,“一切都结束了。” 没错,人不能选择自己的出生,但却可以选择自己的人生。 郁清越想起松萝倒在地上仍旧无法闭上的双眼,那眼里有对她的怨恨,有对自己人生的不甘,有想到自己孩子的痛苦思念,更有终于结束了一切的解脱。 时光荏苒,一转眼就来到了盛夏的七月。 松萝犯下的二十多起跨国谋杀终于完全理顺案情,上传到终端,落下了帷幕。她在各个地方的男性同伙也一一被锁定,又的被通缉,有的已经抓捕归案,不过这些和郁清越都没什么关系了。 高羽则和兰璇状况良好,高羽则正打算好好请个假,然后冒着被自己老妈打断腿的风险带兰璇回家。 费雪职级又升,但依然窝在只有一间办公室的暴打组,当着听上去并不怎么响亮的组长。 郁清越走进办公室,把手中的东西放在了高羽则和兰璇面前。 上面那张是郁清越的证件,高羽则拿在手里不明所以,兰璇则抽过下面那张,那是一张制作精美的请帖。 “我辞职了,而且我要结婚了。”郁清越看着一脸不敢置信的高羽则微笑。 高羽则一下就有些难受,他眼眶有点红,“怎么这么急啊,你才二十岁,干嘛这么早就结婚啊,你不知道,男人都靠不住的,要多考察考察才行。” “高羽则,你一份报告拖三天,是不是话太多了?” “这真是个明智的选择,早结婚早幸福,我真心的祝福你。”高羽则非常诚恳。 “清越,这么快就递辞呈了?”兰璇知道郁清越要辞职的事情,只是没想到这么快。 “嗯。”郁清越笑着点点头,“正好我手头的案子全部都结束了,交接起来也比较容易,而且我已经接受了中读大学心理系的聘书,答应给今年的新生当班主任,他们因为军训,八月中就要开学,我得早些做准备。” 兰璇笑着点点头,“挺好的,这工作太危险了,过过安稳日子挺好的。婚礼也没几天了,最近是不是很忙,有没有什么要帮忙的?” “房子装修早都结束了,就剩一些普通的布置了,宾客就请了关系好的亲朋好友,也不是很繁复,所以还好,没什么了。”郁清越微笑。 高羽则一把搂住兰璇的脖子,“兰哥,这你就不懂了,婚礼前啊,咱们能帮忙的就是好好工作,多帮组长分担一些,好让他每天能准时下班啊。” “高羽则,说的非常好。”费雪走过了,用手里的卷宗翘了翘高羽则的头,“你要是真这么想的话,就赶紧把拖欠的报告给我交上了,今天下班要是还叫不上来,就留下来加班,熬夜,不管怎么样,明天早上一上班,我就要看到报告放在我的桌子上!” “兰哥……” “兰璇,不许帮他,你还有其他的工作,你要是再帮他,我就把他调去网络犯罪科!” 高羽则苦着脸回座位写报告,临走前还可怜兮兮的看着兰璇,对方则给了他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你这就回去了?”费雪问郁清越。 郁清越点头,“这些事留给接班人的东西,放着就好,这些是没用的卷宗,完了你帮我扔进碎纸机,这些是我的个人物品,你下班后帮我带回家。”说是个人物品,连一个A4大小的纸盒都没有装满,不过是一些个人笔记和文具,还有一只印着泰迪熊,看上去有些可爱的水杯而已。 “好,知道了。”费雪摸摸她的头,“你这会儿去哪,直接回家还是?” “我要回趟南山别墅,我妈说给我做了几床棉花被褥,要用红缎子做面,让我去选选花样。”郁清越的语气有些无奈。 费雪一个外国长大的人在坚持传统方面倒是和俞宴女士出奇的合拍,“那很好啊,新房就得要各种红色才可以,图案一定要好好选一选,我喜欢那种鸳鸯戏水或者龙凤呈祥的。” 郁清越摆摆手往外走,“是是是,我一定选个合你心意的图样。” 俞宴女士早就在等着了,沙发上堆着一堆红红绿绿的布料,她正一样一样的看,“唉宝贝你终于来了,快过来快过来,选一选。” “你看这个,鸳鸯成双的,这一根根羽毛绣的跟真的一样,还有这个龙凤呈祥的,活灵活现的,这个我也喜欢,富贵牡丹的,这花一朵朵的,看着多喜庆。”俞宴一样一样展示给郁清越看,语气感叹,“现在的东西多好,我和你爸结婚的时候啊,你爷爷奶奶早就不在了,婆家是没人给我们归置这些的,你外婆当时还活着,倒是给我好好置办了些陪嫁。你还这么小就要结婚了,妈一定要给你把一切都归置的好好的。” 郁清越抚摸着手中光滑柔软的布料,“谢谢妈,每一样都很好看。” “那就每样都用,我要给你做四红四绿八床被褥,每床花样都不一样!”俞宴搂过郁清越,“我家宝贝,什么都要用最好的。” 婚礼过后,费雪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月的婚假,他和郁清越商量着要去哪里度蜜月。 国外是去不了了,费雪身份特殊,出国要经过一系列申请,太浪费时间,所以他们决定就自驾游国内。国内的大好河山他们都游不过来了。 两个人去租了一辆房车,车子是郁清越一眼就看中的。 白色的车漆,内里是原木色的装饰,车主非常有审美情趣,增加了很多人性化的装修设计,让整个车子显得小巧精致又温馨舒适。 郁清让说着就要把车买下来,被郁清越好说歹说拦住了。 两个人随意的收拾了一些东西就出发了,说到底旅行这件事,只要钱足够,就会很舒服。 他们一路往西,又转去西南,去了沙漠,爬了雪山,起了骆驼,坐了雪橇,体验了很多他们不曾体验的人事。 在中都大学开学的前两天,作为心理系新生班主任的郁清越才和自己的老公乐不思蜀的回来。 “你后天就要去上班了?”费雪搂着郁清越道。 “嗯。所以我得提前收拾收拾教材什么的。” 费雪搂着她的腰不愿放开,在她的小腹蹭了蹭,“我假期都还没结束你就要上班了,以后很难再有这样长的假期了。” “我可是有寒暑假的人。”郁清越拨弄着他金色的头发。 “啊,我也干脆辞职换份有寒暑假的工作吧!”费雪不甘心的吼道。 “别乱讲。”郁清越正要站起来 ,冷不丁被一阵恶心感冲击,她捂着嘴干呕了两声。 “怎么了?”费雪急忙坐起身。 郁清越摸着自己的小腹,神色温柔,“我可能怀孕了。” 看着一脸呆滞的男人她弯弯嘴角,“虽然还没有去医院检查,不过基本上可以确定了,其实婚礼前我就有感觉了。” “是我们领证那天……”费雪回忆了一下。 “嗯。”郁清越点点头。 “那你想要他吗?”费雪有些迟疑,“你还不到二十一岁,又刚刚换了份工作,而且我们也才结婚……” “你呢,你想要他吗?”郁清越盯着他。 费雪看着眼前黑亮的眼睛,沉默了一会儿,拉过对方的手,紧紧握在手心,“我想,我想要一个你和我的孩子,我会好好保护并照顾你们母子,给你们一个温暖又可靠的家,和你一起慢慢变老,看着他一点点长大。我有很多很多想和你们一起做的事情,让我们的人生都变得圆满起来。” 郁清越靠进他的怀里,“我也是,我也想要留下他,我一定会好好努力,做一个好妈妈,我想要生两个孩子,男孩儿女孩儿都好,我们一家四口一定很热闹很幸福。” 没错,他们都只会越来越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