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系统性暗恋》作者:是俩哥 文案 声优设定,无聊甜文(却因为主角的脑补变成了悬疑文),俩小学生谈恋爱,渣见谅。 微博:@是俩俩 第1章 C1 常疏明先生心情复杂。 他皱着眉头在床上滚来滚去,然后对着天花板长叹一口气。 这状态持续了近二十分钟,直到手机铃响了。 “我给你发了半天消息你怎么都不回我?”电话那头的乔楷忍无可忍,特地掐着一副细嗓子酸他:“啧啧啧,明儿要见梦中情人了,今儿就不理我们这些闲杂人等了。” “啊,我没看见……别提了,我现在烦的就是这个。”他烦躁地揉揉头发,“我对他又不是……” “是是是是是。”老生常谈,乔楷熟练地背出下文,“你就是喜欢他的声音,对他的人没有兴趣……那你明天也要见他了。” 末句的语气让常疏明隔着电话眼前都能浮现对方摊着手耸耸肩的欠揍样子,因而叹了口气,语气拖得相当无奈,“就是啊……” 他烦的就是这个,他一点都不想见他——乔楷口中的,他的梦中情人,胥河先生。 他对胥河是极熟悉也极陌生的,熟悉到几乎能由一句短至两个字的台词就确定这是他的声音,陌生到除了他的名字性别和配音作品外,对他其余的一切情况一无所知。 说是梦中情人也算没错,大抵是受了书架上整齐摆着的一排同样署名的CD影响,日有所听夜有所梦,他的确不止一次地梦到过胥河,那副他极为熟稔的沉沉的嗓音,如烟如雾地萦绕在耳侧,而声音的主人则多数时候面容模糊,少数时候是某个动漫人物的模样——那人配音的角色。 他对他的声音着迷。 但他着迷的也仅仅是声音,对这声音的主人,胥河先生本身,与其说是毫无兴趣,倒不如说是避之不及。 原因无他,只是他深刻地信奉着“距离产生美”的追星守则。 毕竟身边人的种种追星惨剧他见多了——有始于颜值终于唱功的,有始于演技终于人设稀碎的,对声优则多有“听了声音陷入热恋,看照片后瞬间失恋”的。 “真的。看脸就专注于脸就好了,不要去听他唱什么歌,看演技就看电视电影就好,不要信什么人设。”常疏明语重心长,“对声优尤其距离产生美,听声音就好了,不要看什么照片。说真的,我们这一行,声音好听的真没什么长得好看的。” “你就声音好听也长得好看啊。”乔楷不服,反驳他,“之前我看那次漫展线下活动之后不是好多人给你评论‘声粉转颜粉’的吗?” “……你没见还有因为我‘声音和脸完全不符’脱粉的吗。” 常疏明声音属于可攻可受清冷少年型,长得则一副呆萌幼齿相,有参加线下活动的粉丝评论道:“见之前想让他当我男朋友,见之后想把他抱回去和我家小仓鼠一起养。” 常疏明没有办法,他相当无奈,换过几次发型都完全无法动摇他“看起来很萌”这件事,二十六的人了,坐个地铁还被旁边阿姨问“我儿子跟你差不多大,他明年就该高考啦!你上几年级了呀?” 而像他这种“声音与脸严重不符”是声优圈常态,“长得好看”则是稀有了。工作上接触了很多有着少年音的相貌憨厚的中年人后,常疏明决定,只关注胥河的配音作品,避开他本人一切信息,他可不想经历“从热恋到失恋”的惨剧。 天知道他是三十多岁还是四五十岁了?可能已经结婚有个十几岁的孩子了,说不定还谢顶了。 但要完全避开是相当困难的,网上到处都是碎片信息,他又本身就处在配音圈,工作原因关注了不少圈内相关,胥河作为人气很高的前辈,谁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在他首页冒出来。为此,他大号不得不干脆设置屏蔽了“胥河”关键词,为了不错过新作品信息,又只得用小号关注了胥河的工作室官博,还设置了无图模式浏览。而每次买他的drama CD,听的时候都要跳过最后一轨freetalk,可谓是如履薄冰。 “简直是脑子有坑。”乔楷对他的种种行径嗤之以鼻,“你越要避开他越会撞上他的。更何况你自己也是配音的,说不定哪天就要跟他合作了,哎,说不定到时候你俩还配一对cp呢。” 乔楷是个大预言家,他一字不差地说中了。 月前常疏明接了个新角色,是一部漫画改编的BL向动漫里的受,叫向杉,当时攻的角色梁戈声优还没确定。几日后,当常疏明得知胥河接了这个角色的时候,他的内心几乎是崩溃的。 临时推掉是不大可能了,而且就算这次推掉,圈子就这么大,只要他还干这行,以后就早晚还得遇上。他思来想去,只得颓唐地坐以待毙,并做好了会在见面时经历一场失恋的思想准备——他几乎能够想象出,当以后的某日,他再像往常一样,被耳机里那副嗓音撩拨得起了反应的时候,那人的脸从脑子里猛地冒出来,大概能让他瞬间软掉。 即使如此这般做了多日的思想准备,但当事到临头,明天就要面对的时候,他还是焦躁得辗转反侧了一整晚。 翌日清晨,他看着镜子里的人脸上两个浓重的黑眼圈,庆幸自己只是配音,不是演员。 这次的录音室他以前没去过,按着那边给的地址到了C区河阳路的大厦,坐了电梯上去看见的却是个英语辅导班,在外间整理资料的老师一看他立马责怪道:“怎么才来啊,晨读都开始好一会儿了,快进去快进去。” 常疏明有点懵,忙摆摆手跟老师说自己走错了,又站在电梯外面给录音室那边打了电话。 “英语辅导班?噢,您走错了,您还坐电梯回一楼吧,在那儿等一会儿,我们找人去接您。” 常疏明刚想说不用了我自己过去,一想算了,省得待会儿自己又找到个数学辅导班去,于是乖乖上电梯回了一楼,站在一边等着。 一楼来来去去上下电梯的人很多,电梯旁边的显示屏上正在播放广告,一个洗发液广告和一个护肤品广告过去后来了一个游戏广告,是最近刚开始公测的新手游,设定在中世纪某个国度,人类与魔族频繁发生冲突,特点是画风不错,声优阵容豪华,其中包括胥河。广告简略介绍了剧情背景,而后是几个主要角色的立绘和台词,胥河这次配音的是个骑士角色,脸上还有未干的血渍,一身战甲,提着一把长剑,说:“等我。” 常疏明看着屏幕,噗嗤笑了一声。 被广告提醒,一下想起他今天游戏还没签到,一边点开一边腹诽,玩了一个星期都没抽到胥河的卡。 那个他再熟悉不过的声音,恰巧就是在他打开游戏按下“开始”的时候响起来的——“常先生?” 他一瞬间还以为是游戏新添加了登录语音,愣了一下才抬头。 面前的男人看着他,略点了下头道:“你好,我是胥河。” 常疏明这下彻底懵了,脱口而出:“……林总?” 第2章 C2 林总不是某个曾处处为难常疏明,或对他多有照顾的上司,也不是常疏明某个难以忘怀的前任,不是什么爱而不得的心口朱砂痣窗前白月光,更不是什么深深伤害过常疏明使他对爱情心存芥蒂的人渣。 林总是个二次元人物,姓林名爻,是热血向漫画《TK23》的主角。漫画讲述了他在二十岁时因意外接手了家族企业,并逐渐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公司发展为庞大的商业帝国的故事。该漫画在几年前动画化,主角林爻由胥河配音。这是胥河配音的第一个动画作品,也是他的成名作。 无论在漫画原作还是在改编动画里,除了没时间谈恋爱也不会邪魅一笑外,林总几乎符合小说和偶像剧中霸道总裁的一切特点——英俊潇洒,沉着冷静,不苟言笑。由于角色形象深入人心,胥河的声音在近一半情况下,都是以林总的模样出现在常疏明梦里的。 让常疏明懵的就是,现在这个站在他眼前的,正对他说“你好,我是胥河”的活生生的男人,跟那个活在漫画里,动画里,他梦里的纸片人林总,长得一模一样,比cos的还像。 但这其实没什么奇怪,如果常疏明不是对胥河的一切信息避如蛇蝎的话,他在看《TK23》的时候哪怕看上两条评论,或者不设置关掉弹幕的话,早就会得知漫画原作者蜻蜓在接受采访时说过,胥河是她高中时的学弟,林总的形象完全就是照着胥河的样子画的。所以她才会在动画化后,第一时间邀请了当时只配过些广播剧的胥河来做男主的配音。 这些路人都知道的事儿,身为粉丝的常疏明完全不知道。 他设想过胥河可能是个四五十岁的谢顶大叔,是个戴眼镜的胖子,是个有点油腻的中年人,没想过会是个看起来跟自己差不多大,还比自己高了半头的长着一张霸道总裁脸的家伙,因此才会目瞪口呆,脱口而出一句林总。 胥河不知是没听清还是没反应过来,有点困惑地侧了下头,“嗯?” “啊……”常疏明总算回过神来,快速地应道:“你好你好你好,你怎么下来了?” 胥河一边引着他往外走,一边应:“他们好像有个什么设备突然出问题了,都在忙,就我闲着,我就下来接你了。听说你找到英语辅导班那儿去了?” “……嗯。” “你进错口了,应该是从这边进。” “我以为这几个门进去是通着的,进哪个都一样……” “不一样。” 说着话进了电梯,这边没什么人,电梯里就他俩。常疏明站在后面,仰着脸盯着胥河的后脑勺看,努力把心头的震惊感消化下去,一边暗自咂摸,听胥河说话的声音倒是没有给林总配音的时候压得那么低,但是也特别好听。 ……真要命啊。 电梯到九楼停了下,门一开,好几个人搬着设备器材进来,胥河往旁边退了退,头也没回地一伸胳膊把常疏明拨到了自己旁边。 等东西都摆稳当了,电梯才又继续上行,搬器材的小哥一抬头第一个发现常疏明,招呼道:“哎,常老师来啦。” 这下引得几个人一齐抬头看他,乱哄哄地打起招呼来,有比较熟的前辈打趣道:“哎,书名儿,听说你跑到英语辅导班去了?胥河是去给你开完家长会把你领回来的吗?” 于是众人哄笑起来,常疏明被胥河挡在后面,糊里糊涂地跟着一起笑了笑。 上午没什么事,人都到齐后例行开了个会,几个工作人员都跟胥河很熟,其中几个跟常疏明也有过接触,说着说着就开起玩笑来,说些“配cp可要好好磨合呀”之类的话,常疏明略尴尬地跟着笑笑,胥河倒是一脸认真地都应了。 剧本是个老套的故事,原作因为画风好而人气高。常疏明和胥河分别为两位主角向杉和梁戈配音,剧中的向杉是个沉默内向的人,自高中起默默暗恋同班的梁戈多年,碍于梁戈交往的对象一直都是女性而不敢袒露心意,两人多年来点头之交的关系却在一次酒后被彻底地改变了…… 很明显,这个剧情,是会有H情节的。 常疏明不是没配过H的小白花,只是作为资历尚浅的新人,他配过的几次半数时候是攻,半数时候是受,都是浅尝辄止的拉灯式H,而且都是网配广播剧,剧本尺度不大,配音也不用面对面来,羞耻感自然少得多,但现在,别说是跟胥河配尺度未知的H戏,单是胥河会站在他一米以内出声,他都怕自己会条件反射地起反应。 好在H部分还在以后,他觉得有必要趁这几天的时间,努力地适应一下。 努力地适…… “小明。” 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常疏明悚然一惊,险些跳起来,“怎怎怎么了?” 胥河拿着两双筷子,在他对面的位置坐下,“你吃饭都不用筷子的吗?” “哦……谢谢。”他把筷子接过来,心不在焉地夹了口青菜,突然回过味儿来。 这人刚跟他叫什么?小明? 一上午都被称呼为常老师的常疏明先生心情复杂,抬头看了胥河一眼。 这个面瘫原来这么自来熟的吗? 算了,小明就小明吧。 他低头继续吃饭,对面又冒出一句:“没睡好吗?” 是在说他的黑眼圈。总不能承认是因为要见你了辗转反侧睡不着,常疏明随口诌了一句:“嗯,邻居装修,大早上的被吵醒了。” “装修?”胥河突然抬起头来,神色古怪地看了他一眼,一会又低下头去,接了一句:“我邻居最近也在装修。” 常疏明没注意到对方的不对劲,只当是寻常聊天,便没接话。 然而,到了下午,他又发现,这家伙不仅自来熟,还有点……奇怪。 常疏明平时习惯少食多餐,因而午饭吃过两个小时便又饿了,趁休息的空档找一旁相熟的陈哥讨了包蔬果干来,正鼓着嘴咔擦咔擦嚼得起劲,忽然隐隐约约觉得有人正盯着他看。 扭过头去就见胥河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手里的那包蔬果干。 他只当他是饿了不好意思开口,旋即拿着包装袋冲他晃了晃,问他要不要吃。对方见状,又摇了摇头走了。 常疏明默默放下了手里的零食,看时间还来得及,掏出手机往一旁的卫生间走去。 他忍不住了,他现在就得和乔楷汇报下他这位诡异的“梦中情人”。 第3章 C3 常疏明躲在卫生间里打电话,等了好半天,那边的乔楷才接起来,慢悠悠地拖长声音,“……喂?” 常疏明压着嗓子,“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怎么?不就见着梦中情人了嘛,看把你激动的……” “他居然跟林总长得一模一样!就是《TK23》的林总,他配音的那个!” 乔楷对他的反应感到惊奇,“我的天……这你都不知道?原作者早就说过他就是林总原型啊,连我都知道。”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把他的消息屏蔽了啊。” “那你怨得谁……”乔楷说着说着又开始打趣他,“怎么,是不是真人特别帅你要从声粉转颜粉了?哎,他发现你是他小粉丝了吗?” “我就怕他发现,今天连他配音的那个游戏都没敢签到。但是我感觉他奇奇怪怪的,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他说着想起今天胥河对他十分自来熟的昵称,还有刚刚对他蔬果干的谜之注视,忧心忡忡,“我回去再跟你说。” 挂了电话,刚推开门,他险些又吓得一个哆嗦。 胥河正站在外间的洗手台前面洗手,见他出来对他点了下头。 常疏明心虚得像偷东西被抓包,迅速在一旁的洗手台洗了下手,擦也没擦就慌慌张张地出去了。 他会不会听见他打电话了? 常疏明努力回想了一下,刚刚打电话好像一直在说“他”,没提胥河名字。 ……可他提了《TK23》和林总啊!听见的话肯定能猜到是在说他啊! 他急躁地来回踱了两圈,只得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 心平气和,心平气和,只要他不提,就假装无事发生…… “之后呢?”乔楷又拉开一罐啤酒,“呲——”的一声,一边倒酒一边催促,“他跟你提那个电话的事了吗?” “没有,完全没提。之后特别正常地又录完了一个宣传片。”常疏明往嘴里丢了颗花生,“我估计他可能是真没听见。” 乔楷皱眉,显然对无趣的剧情感到不满,“那你干嘛咋咋呼呼说他特别奇怪?” “我还没说完呢。”常疏明脸色一沉,放下了手里的花生,提起几个小时前的事依然心有余悸,“电话是没提,但是之后休息的时候……” 休息的时候,胥河提着一袋不知哪来的牛肉干过来了,绷着脸递给常疏明,问:“吃吗?” 常疏明一下还没反应过来。 ……你都有牛肉干了怎么刚还觊觎我的蔬果干? 之后才嘴里捎上句“谢谢”伸手去接。 接不过来。 胥河仍旧攥着包装袋的另一边不撒手。 常疏明感觉莫名其妙,抬头看他,见他蹙着眉,一脸凝重地盯着自己,就是不撒手。 谜一样的对视持续了几秒钟,胥河把僵持在两人中间的牛肉干扯了回来,眉头终于松下来,说:“算了,不想吃就别吃了。” 即使这家伙是个几乎没什么表情变化的面瘫,常疏明也还是明显感觉到,刚刚他把牛肉干拿回去的瞬间,整个人似乎都如释重负。 常疏明愣得半天手都没往回收。 我没说不想吃啊?这人怎么回事啊?舍不得给就别给啊? 复述完当时的情况,他还是觉得很莫名其妙,自己摇摇头喝了口酒。 乔楷面色沉重,沉默了好一阵才抬头,用一种神秘的语气问:“你有没有想过,说不定那个不是牛肉干?” 常疏明没听明白,“那还能是什么?” “我是说……”乔楷压低了嗓子,“他会不会是个毒贩子?” “……哈?”常疏明大惊失色,“那他干嘛要给我?我看起来像嗑药的?” “可能是试探你一下。” “我的天……”他感叹一声,又担忧起来,“嗑药的话会毁嗓子吧?虽然他本来就是个烟嗓……但他嗓子要是真毁了以后就没法配音了啊,那我就没得听了。” “你的重点居然是这个?”乔楷感到不可思议,“他要是被抓进去了你就也没得听了。” “啊,也是……” “不过就算他是毒贩子也未必自己就嗑药。” “等一下等一下。”常疏明觉得不太对,“我们为什么就默认他是个毒贩子了?” “目前只是猜测……他还有什么奇怪的举动吗?” “有。不过跟这个没有关系。是下班的时候……” 下班的时候,一群人一起下了电梯,几个同事都商量着去附近吃完饭再走,常疏明跟乔楷约好了一起喝酒,于是出了电梯就往停车场走,胥河也去停车场,自然便同行了。 一路无话,进了停车场,常疏明正要道个别,一扭头见胥河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看着他。 “那个……” 一米九的总裁脸男人站在他面前,开了个头后,又张了两次嘴也没说下文。 常疏明简直怀疑自己要被告白了。 “怎么……了?”他问得很小心。 胥河眼神飘来飘去,好一阵,看起来终于下定了决心,脸撇到旁边去,压低了嗓音迅速问了一句:“我能捏一下你的耳朵吗?” “……啊?” 常疏明像今天早上刚抬头看见他的时候一样,完全傻掉了。 饶是波澜不惊如乔楷,听完手里的鸭脖都掉了。 “我知道有恋足癖,这……恋,恋耳癖?” “不知道。”常疏明心情复杂地吐掉一根鸭翅骨头。 恋耳癖的毒贩子,听起来非常奇妙。 不过,乔楷不知道,常疏明落了最后一点没给他讲。 在长达数秒的寂静后,他看着皱着眉头既懊恼又窘迫的胥河,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可以。” 第4章 C4 胥河先生五岁,还是胥河小朋友的时候,跟着爸妈串亲戚,叫叔叔叫阿姨,受到的评价几乎都是相同的两句。 其一是“啊呀,这长大了得祸害多少女孩子啊。” 他当时对此感到困惑,因为祸害听起来不像是好词,但对方却都是笑着说的。 其二是“这孩子哪都好,就是不爱笑。” 这时候妈妈总会无可奈何地笑着摆摆手,“哎,你是不知道,他刚生下来那一阵儿,怎么逗都不笑,我那个妇产科的朋友跟我说,他是她见过最严肃的宝宝了。” 这位严肃的宝宝不负众望,上了小学便开始频繁收到女生的小纸条。当时妈妈正追一档古装剧,剧里的皇上每日对着堆积如山的奏折敛眉,在他看来是一种酷炫的忙碌,他耳濡目染,深受其害,把收到的小纸条仔仔细细叠成一叠,挨个认真看过,一一批示“已阅”,还签上名字和日期。 由于一视同仁,态度可恨,他失去了早恋的机会,倒是因为“看起来很认真”而当上了班长。 到上了初中,情窦初开的女孩子大多怕羞些,胥河收到的小纸条便少了很多,却成了傲气的姑娘们嘴里的转折式存在——“咱班男生真是一个能看的都没有,”说着顿一下,要装作随意地补上一句,“也就胥河还凑合。” 而到了初三,晚发育的男生身量开始迅速抽长,一年长上十几厘米的时候,全班唯一“还凑合”的胥河处境尴尬,他的身高像是不爱凑热闹似的,一点变化的迹象都没有。 “二十三窜一窜嘛,别急别急。”妈妈拿牛奶给他,倒不像是安慰,说时一副胜券在握的笑。 虽然胥河并不明白一米六的妈妈对着一米七五的爸爸哪来的这种笃定,但竟然真的如她所说,他的身高在沉寂了一年半后,到了高一下半学期分班后,一路积极地猛长起来。 “嗯……”暑假,妈妈很费力地掂着脚看尺子,好半天得出结论,“一米八了。” 说罢自顾自地分析了一番,“可能是你的体质比较适合学理科……” 但还没完。 上了大学也还在长,虽然长势缓了些,长假回去总会被舍友问一句“你是不是又长个了?” 一直到大二,长到了一米九才终于停下来,这时候进门便常要低头了。而被提及的时候,也成了“那边那个特别严肃的大高个儿。” 少数破例的时候之一,还是因为《TK23》去录音室,进去还没开口,坐在一旁调设备的姑娘扭头看见他,怔了大约两秒后,由衷地拖着嗓子“哇——”了一声。 一下引得整个录音室的人都抬头看着他。 他有点僵,手足无措,蜻蜓拿着剧本从一旁晃过来,笑得十分得意,“怎么样!这就是我跟你们说的我那个特别帅的小学弟,林爻原型。” 彼时这位十九岁的大高个儿难得被称呼为小学弟,心情很奇妙。 那个第一眼发现他的姑娘倒是很不平,语气认真地感叹了很多遍,“这应该拍改编影视剧让他去演男主啊,怎么能只配音呢,长这么帅,多可惜啊。” 蜻蜓很了解似的摆摆手,“演戏他不行的。” 由于没讲请原因,那姑娘仍旧不服地咕哝了好一阵子,之后看着胥河给一整季动画配了音,才相信蜻蜓说的是对的——胥河实在完全,完全是个面瘫。 不同于很多人配音时会同步带上相应的表情或手势,胥河简直像个机器一样,几乎完全不动,声音倒是感情充沛,冷静沉声还是焦急紧张,低哑嘶吼或是轻快喜悦,都配得出,还有一集被设计陷害导致心情崩溃,醉酒后又哭又笑的,也配得相当顺利,作为新人声优来说实在是效率奇高,但声音和脸似乎不属于同一个躯体,配什么都面无表情。 连配音导演都一愣一愣的,回过头冲蜻蜓笑着感叹:“你这个小学弟不得了啊,这怎么做到的……” 配音圆满结束,动画播出后,初出茅庐的胥河一下子拥有了一批数量可观的粉丝,跟着参加了几个线下活动后更是人气猛涨,像他高一分班后的身高一样势不可挡。 自然,像分析动漫角色的人设一样,粉丝也总惯于将一个人突出的特点标签化,胥河被贴上的标签有诸如“面瘫”“霸道总裁嗓”“一米九”“明明可以靠脸吃饭偏要靠嗓子”等等。 倒是也都没错,但胥河还有一个尚未被粉丝知晓,让他自己很苦恼的突出特点——他很不招小动物喜欢。 路上的猫见他就躲,他觉得是流浪猫警惕性比较强,朋友温驯的宠物狗也莫名地冲他汪汪,甚至每次回家,靠近鱼缸的时候,连金鱼都往另一边游。 妈妈这次不安慰他了,仰着脸哈哈大笑,“大概动物跟人类审美不一样吧,古有沉鱼落雁,你跑猫吠犬。” ……造词能力惊人。 胥河无言以对。 偏偏上周蜻蜓要去外地做签售,把家里养的小兔子托付给他帮忙照看,交代了一堆注意事项,完全不给胥河推脱的机会。 小兔子叫萌萌,兔如其名,毛茸茸的一团,大眼睛很亮,相当招人喜欢。 如果不是胥河一过来它就迅速缩到角落里去的话就更可爱了。 胥河开始觉得它大概是认生,结果在他家待了一周,还是见他就躲,喊它名字甚至还会哆嗦一下。他不得已,每次都要把吃的放下走远,才见它探头探脑地吃起来,一有风吹草动便又立马缩回去。 胥河非常困惑,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有一个隐藏人格每晚出来虐兔,才会让小家伙这么怕他。 屋漏偏逢连夜雨,还赶上邻居装修,接连几日每天清早把他吵醒,去给兔子喂吃的兔子还躲着他,他想起小时候看的那档古装剧,感觉自己像剧里丢了江山又跟美人闹了别扭的皇上,只能一个人憋屈地生闷气。 第5章 C5 之前接《惊蝉》里梁戈角色的时候,那边把已确定的声优名单发来,胥河扫了一眼,会跟他有大量对手戏的向杉在第一栏,标着CV:常疏明。 常疏明…… 他想了想,似乎有点印象。 好像是个近来发展不错的新人,刷微博时在首页也见过几次,被圈内昵称为“长书名儿”……是不是和常安合作过来着? 但常安也是刚入行时间不长的新人,总共也没配过几部动画,大部分还都是配角,难道是合作过广播剧? 他掏出手机翻了翻,翻到蜻蜓的微博恍然大悟。 啊,原来是他。 去年常安参与配音的动漫《云仙散录》第一部 《幽人笔》大热,收视口碑双高,主角因为性格因素争议较大,反倒是其中一对戏份不多的暧昧向师徒圈了不少cp粉,连蜻蜓都画过两张cp同人图,常安配的角色就是其中的小徒弟。 胥河对这类玄幻仙侠题材没什么兴趣,去年热播的时候也没打算看,但架不住常安酒足饭饱后歪在椅子上嚷嚷:“《幽人笔》你看了没啊?我配得可棒啦!” “没看。” 对方很是不满,“你怎么不看呢?你等着,我发你一个我的cut你看看。” 说完就发来了视频链接,胥河无奈道:“这儿太吵了,回家再看。” “不行!你就现在看!”常安酒后很是无赖,一副“你不看我就待在这儿不走了”的架势。 没办法,胥河只得在嘈杂的餐厅里戴上耳机点开。 说是他自己的cut,但其实小徒弟几乎每次出场都是和师父一起,所以也算得上是个师徒的cut。好在是配角,戏份不多,全集cut也不怎么长,胥河敷衍地划着进度条看了一会儿。 常安配音的小徒弟是个懵懂不谙世事的角色,没什么太需要把握的台词,配起来难度不高,而师父则是伪装成不问世事,实则背负着仇恨,是个相对复杂也矛盾的角色,配起来并不简单。 周围实在吵,听不太清,胥河调大了些音量。 师父的配音声线清冷,听来是种料峭的出尘感,几句重要的台词都拿捏得很合适,不欠缺也不过度,对徒弟压抑的感情也表现得很好,角色和配音都算得上出彩。 不过他听着这声音陌生,应该不是熟人,估计多半是个新人声优,便也没在意是谁。看完摘了耳机,常安坐在对面催促:“怎么样?我是不是可棒啦?” 不能跟喝醉的人讲道理,胥河只好点点头,“嗯。” 蜻蜓转发的是一条云仙散录官博发的师徒cp相关。《云仙散录》第二部 《飞云履》定在明年年初开播,配音原班人马不变,转发里有常安粉丝,常疏明粉丝,还有cp粉,分别带着不同的标签。 他这才知道原来常疏明就是其中师父的配音。 《幽人笔》的师徒cp火了以后,热度又从角色延伸到了声优本人,于是有了常安和常疏明的cp,因为两人都姓常,cp便通称双常,只是圈内cp粉对攻受问题争执很大,一半觉得听声音当然是常安受,另一半说你们见过本人吗绝对是常疏明受啊。 胥河当初偶然刷到过两次双常cp,感到诧异,才知道原来声优还会有真人cp——因为他自己从来都只有角色cp,鲜少涉及到本人。大抵也是受了《TK23》里林总全集没谈一次恋爱的影响,不少粉丝对于有关他的真人cp态度都是“不约不约,我们胥总是要孤独终老的”,还有一部分则是“胥夫人不同意!除了我谁都别想跟我老公组cp!” 去录音室的前一天,胥河被隔壁装修声吵得实在受不了,带着兔子出门,去朋友家坐了一下午。 那只倒霉的兔子倒是跟第一次见面的朋友亲热得很,老老实实窝人家怀里,他非常不爽,坐在沙发上生闷气,又翻出《幽人笔》的师徒cut看了一遍。 和生人合作,第一次见面总得寒暄客套一番,对新人更是,免得回头被当成是不好接近的前辈,但他又实在是不太会笑,面无表情的难免被误会,面瘫人士要营造良好的社交氛围总是比普通人更费力一些。因此只得从其他方面表示一下亲切,最自然的莫过于告诉对方我看过你配音的某某作品,很不错,再举几句台词为例就显得更真诚了。 何况他本来也觉得常疏明这个角色配得不错,算是实话。 看了看挑了三句他觉得配得最好的台词出来,在朋友家喝了几杯茶吃了下午饭,这才起身带着兔子回家。 果然,活泼了一下午的萌萌到他手里立马又瑟瑟发抖了。胥河已经心死了,形婚夫妻一样毫无波澜地带着它回家。 次日很早便又被装修声吵醒,迷迷糊糊地起床洗漱吃了早饭便去了录音室。 本来走之前给萌萌拿吃的的时候还在考虑要不要把它放到朋友家去,晚上再接它回来,留它自己在家听一天噪音总感觉不太人道,结果拿着吃的刚凑近,小家伙立马又缩到了角落里。 胥河当即扔下吃的穿上外套换了鞋就走了。 自己在家待着吧,吵死你。 到了录音室还很早,四处扫了一眼都是熟人,常疏明应该还没来。等了一阵,一旁突然叽叽喳喳忙碌起来,说是有个设备出了问题,他凑上去看了看,也帮不上什么忙。又过了一会儿,有人接了个电话,挂掉后喊了一声:“常老师走错楼了,现在在C7,我让他待在一楼等着,你们谁有空去接他一下?” 胥河闻言起身,“我去吧。” 电梯往下走的时候,他还在脑子里复习了一遍昨天他挑出来认为常疏明配得最好的三句台词,准备进行一番亲切友好的交谈。 到了C7一楼扫视了一圈,只有稀稀落落几个人,应该是角落里正低着头看手机的那个。 走过去的时候他还有点狐疑,这人看起来不矮估计有一米八啊,为什么双常cp粉会说他本人一看就是受? 走近问了一声,“常先生?” 对方像吓了一跳似的抬头,看向他的大眼睛似乎十分诧异。 胥河也是一怔。 这人怎么……这么像他家里那只兔子?长得很像,还有刚刚他叫常先生他好像吓了一跳的样子,也像极了每次他喊萌萌的时候兔子就会抖一下。 不管怎么说,先打招呼,胥河冲他点了下头道:“你好,我是胥河。” 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推理了一番。 常疏明……明……萌…… 明明……萌萌…… 难道是因为在家不堪忍受邻居装修噪音所以不惜成精也要跑出来? 第6章 C6 孤证不立,仅凭长得像和一个反应的相似是不能断定常疏明就是家里那只兔子的。 严谨的胥河先生开始努力搜寻其他证据。 中午一起吃饭,他眼看着常疏明端着餐盘回了座位,在原地愣愣地坐了半天似乎也没打算起来拿筷子。 不习惯人类的用餐方式? 他蹙了下眉,拿着两双筷子过去了。 “萌……”反应过来及时刹住,为了掩饰,胥河拍了他肩膀一下,改口道:“小明。” 对方只是被他拍了一下就又是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紧张得都结巴了,“怎怎怎么了?” 之后也是心不在焉地接过他递来的筷子,夹了口青菜——他就只要了一碗米饭一碟炒青菜以及一小碗沙拉。 只吃素?而且食量这么小…… 胥河心里怀疑更甚,注意到对方的黑眼圈,又开口道:“没睡好吗?” “嗯,邻居装修,大早上的被吵醒了。” “装修?”胥河闻言,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抬起头来,这家伙怎么就这么承认了?完全不怕自己认出他是个兔子精吗? 但对方表现得很平常,说完仍在吃饭,并没有露出什么说漏嘴了后悔不迭的表情。 胥河只好又低下头去,接了一句:“我邻居最近也在装修。” 说完留神观察常疏明的反应。 那人只点了点头,不置可否。 吃完饭思考人生,胥河又觉得自己的猜想可能有些太荒唐了。 不是说建国以后不能成精的吗? 不不不,不能被外表蒙骗,虽然长得可爱,但是萌萌……不,常疏明可能实际上已经有几百上千岁了也说不定,谁知道他是哪个朝代成的精。 揣着不断被否定又不断涌现的怀疑,胥河偷偷观察了常疏明一下午。 对工作人员都非常礼貌,有点怯生生的——兔子胆小。 坐在一旁愣神的时候无意识地咬着食指——有啃咬、磨牙的习惯。 休息的时候在吃蔬果干——是食草动物。 “要吃吗?”对方冲他晃了晃手里的食品袋。 啊,被发现了。 胥河迅速摇了摇头,忙不迭走了。 但还是完全忍不住地一直在想这件事,像手里搁着件没侦破的谜案。 最后实在忍不住,看休息时间还没结束,躲进洗手间偷偷掏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关键字“常疏明,兔子”,看有没有其他人也这么想。 居然出来了不少结果,面无表情的胥河怀着激动的心逐条看过去。 “啊啊啊啊啊在线下活动见到常疏明啦!本人无敌可爱像只小兔子一样天哪我简直母爱泛滥!” “去线下的基友发了常疏明的小视频给我,虽然高糊,但是真的超萌啊,特别像我当初养的那只兔子……” “我耳机里的小狼狗男朋友常疏明本人居然像个萌宠小兔子……我……心情复杂……” 啊,这些人也都发现了,他的猜测果然是合理的。 胥河刚在心中默默肯定了一下自己,再把屏幕往下一滑,顿时黑了脸。 相关搜索:“常疏明,仓鼠”,“常疏明,小狗”,“常疏明,小猫”…… 干脆动物大全算了。胥河默默无语,所以刚刚那些人都只是在形容常疏明长得可爱而已?真的只有他自己一个人觉得常疏明是个兔子精? 他颓唐地把手机揣兜里刚想出去,突然隐约听见里间传来常疏明打电话的声音。 那人压着嗓子,他只断断续续听见几个零碎的词句。 “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他居然……!就是……的那个!” “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 “我就怕他发现,今天连……都没敢……但是我感觉他……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我回去再跟你说。” 听起来好像要挂电话了,胥河赶紧低头假装洗手。 门开了,常疏明看见他,整个人一僵,洗了下手便匆匆出去了。 胥河在卫生间里一边洗手一边快速回忆了一遍刚刚常疏明打电话说的话,靠着合理推测把没听到的部分在脑子里补全。 根据常疏明早上抬头看见他的时候明显吓了一跳的表情来看,他之前应该不知道要和自己一起配音的胥河就是现在正养着他的人,所以见到他会感到惊恐,唯恐兔子精身份暴露。 所以开头才会说“你都不知道我今天经历了什么!” 和他打电话的可能也不是人类,肯定是一个知道他身份的家伙,这个家伙应该知道他的生活状况,知道他今天要来配音,大概会询问他什么情况,是否和要与他一起配音的胥河有关。 于是常疏明应该会告诉对方:“他(胥河)居然就是现在养我的那个人!就是蜻蜓出差前把我托付给他照顾,傻大个儿的那个!” 对方可能早就知道养他的傻大个儿就是声优胥河这件事,听了这话惊讶地问他,你居然不知道? 然后常疏明回答:“我怎么会知道?我一直都在家躲着他啊。” 这个时候对方肯定问了最关键的问题——他发现你就是那只兔子了吗? 因此常疏明忧心忡忡地说:“我就怕他发现,今天连胡萝卜都没敢吃。但是我感觉他在试探我,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什么了。” 啊,这句存疑,他记得蜻蜓说萌萌不爱吃胡萝卜。 “我回去再跟你说。” 就是这样,他的推测大体上应该没什么差池。 破案了,胥河在心里给自己点赞。 第7章 C7 胥河看着手里的一袋牛肉干,十分犹豫。 通过一整天对常疏明的观察和刚刚对他那通电话的推测补全,他已经基本确定常疏明就是每天在家躲着他的兔子萌萌了。 现在在考虑要不要做最后一个测验——看他到底吃不吃肉。 但是,如果他拒绝了,也不能完全肯定他就是兔子——万一他只是不爱吃呢?或者刚刚吃了那么大一袋蔬果干已经吃饱了? 而且如果他是兔子的话,既然能化成人形,消化系统应该也跟普通兔子不一样——蜻蜓叮嘱过,别让萌萌吃米饭,蔬菜水果当零食,别多吃,还留了张表严格规定了量,可这家伙中午还吃了一碗米饭和一碟炒青菜,还有一碗沙拉,刚还吃了一大包蔬果干,已经超过定量很多倍了。 不不不……如果他吃这么多不该吃的,不是因为他和普通兔子消化系统不一样,只是因为他傻,不知道这么吃很危险呢? 胥河想了好半天,还是踌躇地拎着牛肉干过去了,皱着眉头问:“吃吗?” 果然,常疏明抬头看着他又愣了一会,才说了谢谢伸手来接。 啊,这傻兔子,还伸手拿。 胥河一下手上用力,攥住了不放。 不行不行,他准是发现自己怀疑他的身份在试探他了,所以为了洗脱嫌疑,即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当面吃肉来证明他不是兔子精。绝对不行,这傻兔子要是就这么吃下去,万一有个三长两短,他回头怎么跟蜻蜓交代。 这么想着,赶紧一使劲儿把僵持在两人中间的牛肉干拽了回来,顿时松了口气,“算了,不想吃就别吃了。” 说罢就提着牛肉干走了。 然而过了一会儿,他又在思考新问题了。 常疏明是怎么从兔子变成人形的?像电视剧里那样?那么长的兔子耳朵就变成普通的人耳了? 不过动漫里那种保留了兔耳的人形其实也蛮可爱的…… 而且常疏明这个长相应该也很适合…… 最后还是被大嗓门儿的同事嚷嚷着“下班了一块儿吃饭去啊?”猛地拍了一下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已经盯着常疏明的耳朵看半天了,一瞬间觉得自己像个变态。 心不在焉地摆了摆手,“不了,我还得回家去喂兔子。” 结果在电梯里隔着三四个人还是忍不住一直盯着常疏明的耳朵看。 不知道捏起来手感怎么样……和普通的人类耳朵一样吗?说起来因为萌萌一直躲着他,他也没捏过萌萌的耳朵…… 啊,越来越像变态了。 偏偏还就只有他和常疏明两个人去停车场。 沉默着走了一路,胥河全程都在努力试图克制自己,然而终究没克制住,磨蹭半天后还是开了口:“那个……” 捏起来跟普通人类的耳朵差不多嘛。 胥河开了车门,坐到驾驶位上后又盯着自己的手看了一会儿,之后作为对比,抬手捏了下自己的耳朵,谨慎地得出结论——嗯,其实比自己的耳朵要软。 开车到了第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绿灯的时候,他又觉得,他刚刚在停车场捏完就走的行为有点逊。因为很不自在,收回手之后咳了一声,敷衍了一句“谢谢,那我走了,再见”就匆匆走了,想想总有种莫名的不负责任感……希望对于兔子来说捏耳朵不是什么敏感的行为。 因为疑似碰上了兔子精,所以一整天都神经兮兮的胥河先生,终于在六点钟回到了家。 但他神经兮兮的一天还远没有结束。 先是站在门外思考常疏明是从兔子形态直接变成人身的还是从兔子身体里分身出来的,如果是前者的话,那么常疏明岂不是必须赶在他之前回来并且完成变身?来得及吗? 进门后看见一如既往缩在角落里的萌萌,胥河暂时放心了。 其次是想起早上常疏明因为“隔壁装修”而出现的两个大黑眼圈,考虑要不要给萌萌买个防噪音耳塞。兔子能戴人类的耳塞吗? 在网上搜了一圈也没有什么结果。 最后是突然想到,萌萌一直是没穿衣服的,如果常疏明是直接变身的话,那他变身之后不就是全裸的?所以一旦自己某一天作息时间或者工作时间不符合平时规律,会不会像漫画里那样一回到家看见客厅里站着一个裸男? 胥河当即出门去宠物店给兔子买衣服了。 买了三身衣服才出来,还因为被服务员小姐问及兔子的性别时迅速回答了“男的”而把对方逗笑了。 回来的时候途径一个算命的小摊,摊前坐着个不聋也不瞎一脸富贵相的老大爷,翘着脚,嘴里叼着根烟,不时拿眼睛觑着胥河。 神神叨叨了一天,也不差这一点了,胥河跟老大爷对视了一下后,过去在摊前坐下了。 “嘿,我就知道你要过来。”大爷往旁边磕了磕烟灰,语气很得意,之后也不问他要算什么,只让他把左手伸出来搁在桌子上。 胥河不出声,乖乖照做。 大爷把烟掐了,按住他的手点点画画了半天,然后闭上眼凝神思索起来。 胥河回想了一下听过的故事和看过的影视剧,等着老大爷待会儿眉头一拧,猛地一睁眼,压着嗓子凌厉开口:“……妖气缠身!” 结果等了半天,大爷一睁眼,反倒是慢悠悠地笑了,“算出来了。” 胥河紧张地看着他。 大爷人非常实在,一句玄乎的也不说,直接笑眯眯地下了结论:“你最近呀……有桃花运!” “……啊?” 胥河懵了。 “别急别急。”大爷一副“我懂”的表情摆了摆手,“我知道你肯定这么多年以来桃花运就没断过,这不用算,看脸就能看出来。”说着神神秘秘地凑近了来,“但我要是没算错的话,你应该还没谈过恋爱吧?” 还没完全回过神来的胥河愣愣地点头应道:“啊……对。” “这就对了。”大爷满意地一笑,往后一倚,又点了根烟,半晌才吞云吐雾地指点迷津:“所以说,这回跟之前的那些都不一样。这回你呀,要谈恋爱喽——!” “……” 胥河像尊雕塑一样僵在座位上一动不动,良久,终于缓慢地抬起头,蹙着眉,小心翼翼地,一字一顿地试探着问道:“是……和人吗?” 第8章 C8 翌日,胥河顶着两个浓重的大黑眼圈来上班了。 常疏明扭头看见他,吓了一跳,“你……昨晚没睡好?” 胥河面无表情地点点头,眼神往旁边撇,“嗯,邻居装修太吵了。” 事实上是熬了个通宵,前半夜翻了一堆诸如白蛇传我的男友是狐妖之类的东西出来看,后半夜坐在阳台上给自己做思想建设。早上临走前喂兔子的时候依然心情复杂。 常疏明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要做的是认真配音,以及不动声色地跟胥河保持适当距离——正常距离地听他说话除了偶尔会心悸一下外还能基本免疫,但要是靠太近,单是呼吸声都足够要他命了。更何况,这人真的很奇怪啊。恋耳癖倒无所谓,万一真是个毒贩子呢? 保持距离是真的,但不动声色只是他自认为的。 胥河很快就发现了。 同事递水杯给他,他倾身过去接,从常疏明肩膀上掠了过去,这家伙当即像触电一样猛地往旁边一躲。 但似乎只躲他,胥河眼睁睁看着陈哥调设备调到身心俱疲,到休息时候直接整个人往常疏明身上一瘫,也没见这家伙有一丁点抵触的动作。 果然这点也跟萌萌一模一样。 早已习惯被萌萌冷落的胥河因为人形带来的冲击再度受创,又生了一上午闷气。 《惊蝉》配音到第二集 ,内容是向杉高中时候的回忆,因为性格羞怯内敛,高中时候的向杉和梁戈全部的对话也不过偶尔走廊里碰面时匆匆打上一个招呼,多数时候都缩在某个角落里远远地凝望他的背影,全不自知地带着笑。 常疏明站在胥河两步以内的位置,敛着副温吞的声音,念向杉的内心独白,“要是能和他成为朋友就好了……” 声音至尾越来越轻,是一副带点儿悲哀的希冀口吻。 胥河略向那边侧了侧头,看了他一眼。 自顾自生了一上午的闷气没由来地一下子全消了。 这部分常疏明的台词多数都是独白,录得挺顺利,基本都两条以内过了,之后一段暂时没他的事了,出来接过陈哥递来的茶喝了一口,坐在了旁边椅子上。 胥河出来喝了口水便又回去了,之后一段剧情是梁戈高中时和校花确定了恋爱关系,给校花配音的布布是个开朗的姑娘,进去之前探着身子跟常疏明开玩笑:“常老师,我要去跟你抢对象啦!” 常疏明冲她笑笑。 高中时的梁戈性格上基本和向杉相反,开朗,人缘好,爱开玩笑,带点玩世不恭的痞劲儿。胥河用了一种跟本音相差很大的少年声线来配,在常疏明听来是既熟稔又有些陌生的。 他垂着头心不在焉地按着手机,耳朵听着那边的动静,听那个他并不全然熟悉的少年以一副半开玩笑的语气问:“喂,那你要不要当我女朋友啊?”声音里却又分明带着忐忑。 因为是高中生,都傲气得很,喜欢也要装作毫不在意,老实承认会觉得丢脸,恋爱都是一场博弈,那当真是青春。 他不自觉地微笑起来。 旁边的陈哥突然戳了他肩膀一下,语气兴奋,“快看快看,名场面要来了!” “……什么?”常疏明云里雾里地抬头,耳旁正掠过布布配的校花故意拖长了声音的“嗯……好啊。” 然后他见识到了录音室名场面之一——“脸上全无表情的胥河发出了笑声”。 很受冲击。 陈哥扭头冲他笑,“怎么样?厉害吧?” “……嗯,厉害。”常疏明心悦诚服。 休息时间过后便又到了常疏明要配的部分,也是向杉这一段回忆里的最后一部分——他得知梁戈和校花谈恋爱了。 是被朋友随口告知的,朋友对他暗恋梁戈的事毫不知情。 听后眼神一暗,很快遮掩过去,继而轻声应了一句:“啊……他们挺配的。” 常疏明看着屏幕,场景切换到了放学后向杉骑着单车回家,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台词,这次是向杉的独白。 “是真的……挺配的。” 照常回到家,换拖鞋,脱校服,吃饭,洗碗,写作业。 已经是晚上,书桌上摞着厚厚的一叠,向杉垂着头算一道数学题。 不知是不是公式用错了,无论如何也算不出结果来。 他算啊算啊,算啊算啊,就是算不出来。他盯着那张写满了式子和数字的草稿纸看了一阵,突然崩溃似的用力在上面乱划了一通,然后把笔一丢,伏在桌上小声哭起来。 就连夜里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哭,都要把脸藏起来。 像他这样的人的喜欢,是个烧坏了的便宜瓷杯,既不好看也没什么用的东西,现在又干脆被摔成了碎瓷片。 常疏明在麦克风前小声地配着啜泣声,不时吸一下鼻子。 他配哭戏倒是向来顺利,向杉这种小声的哭本来也不难,直接一条就过了,配完出来,布布看见他,夸张地捂住胸口,一脸忏悔状道:“常老师你这哭戏配得太可怜了,一下让我觉得我简直是王八蛋,我错了我错了,我再也不跟你抢对象了。” 常疏明被她逗笑了,“别闹。” 正说着话,胥河默不作声地拿着水杯从他旁边过去,头也没回地往他手里塞了两颗润喉糖。 正被眼尖的布布看见,小姑娘登时故作不满地嚷嚷着跟上去了,“哎胥哥你偏心眼啊,你怎么不给我润喉糖啊?我怎么说也是这个耽美漫里最重要的女炮灰啊!” 常疏明转过脸偷偷笑了下,撕开了一个的包装纸,把糖含进了嘴里,沁开一股凉意,另一个放到了外套兜里。 第9章 C9 下班之后被布布强硬地拽去一起吃饭。 胥河本来还妄图挣扎,“可是我得回去喂兔子……” 挣扎失败,又被布布扯了回来,“你那个兔子晚喂半小时也没事儿!” 胥河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不远处正打电话的常疏明,认了,“……行吧。” 常疏明正站在一旁跟十分关心剧情进展打来电话的乔楷汇报情况。 “没有……今天他挺正常的,没什么奇怪的举动。” 而且还给我糖了。 算了,这种无关紧要的小细节就别说了。 “哦,那就好。”乔楷明显放心了的语气,“我妈说让你这周六来我们家吃饭,说你配音辛苦,给你补补。” “成,我这周六也没事儿。” 应下后挂了电话,几个人一行沿着附近的小饭馆溜达。 录音期间饮食上要注意的颇多,陈哥兴致勃勃地提了几个建议后又哀叹一声“啊——忘了你们不能吃”自行否定掉,纠结了好一番最后才进了个家常菜馆。 很久以后常疏明回想起那一天,都清楚地记得,坐在他对面的胥河手里拿着的筷子,就是在他夹起一块排骨的时候,“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他把排骨放到碗里之后,一抬头发现胥河眼神震惊地看着他,脸色甚至可以称得上是惊悚。 “你……原来吃肉啊?”对方盯了他半天后,憋出了这么一句,筷子仍旧维持着掉在桌子上的姿势,也没顾得上捡。 “吃啊。怎么?”常疏明答得理所当然,对胥河的反应感到奇怪。 “没……咳,我出去一下。”胥河神色敛了敛,看起来似乎非常不自在,匆匆站起身来出去了。 一旁聊游戏聊得火热的陈哥和布布这才注意到这边的情况,凑上来问:“怎么了?他去干嘛了?” 常疏明困惑地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 刚刚胥河一副看起来要出去冷静一下的样子。 怎么会对他吃个肉反应这么大?难道他一直以为他只吃素吗? 说起来……常疏明回想了一下,昨天中午和胥河一起吃饭的时候,他因为没睡好没什么胃口吃的全素来着,难道胥河就是因为那顿饭以为他只吃素?所以昨天给他牛肉干才会犹犹豫豫又给又不给的,是怕他不吃肉吗? 那也不用见他夹个排骨反应这么大吧……这人果然好奇怪啊。 他暗自嘀咕着又吃了两口,兀的发现放得离他最近的两盘菜都是素的。 刚进来的时候他忙着去卫生间,胥河拿着菜单问他要吃什么,他说你看着点就行。现在看来,这两盘菜该不会是胥河以为他只吃素特地点的? 常疏明被一种诡异的感动击中了。 此时此刻,胥河先生正站在门外思考人生。 他彻头彻尾地回想了一遍,从昨天早上到刚刚为止,他对无辜的兔子萌萌和无辜的常疏明全部的所作所为。 给萌萌买了三身衣服倒没什么。 但是…… 对第一次见面的后辈常疏明,不仅没有说出事先准备好的亲切客套用语,还因为自身的丰富想象力把他当成了兔子精,偷偷观察他被发现,在卫生间偷听他打电话,还拿着牛肉干问他要不要吃,对方说了谢谢之后又不给他了,还在停车场问了奇怪的问题,然后捏了他的耳朵…… 如此种种行为下来,胥河估计自己没有被常疏明当成神经病的可能性几乎为零。 怪不得常疏明条件反射似的躲着他,跟一个第一次见面就问能不能捏他耳朵的变态一起工作,不知道他心理压力有多大,还能努力忍住顺利完成工作,真是太不容易了。 胥河长叹了一口气,心情非常糟糕。 他觉得算命的钱白花了,老大爷根本不靠谱,这恋爱是谈不成了。 “你……没事吧?” 旁边倏然传来这么一声。 这句很熟悉,胥河回想了一下,是《惊蝉》之后的部分里向杉的台词。也是在高中时期的回忆部分,和梁戈热恋中的校花突然毫无预兆地被家里安排出国了,上着自习课的时候,老师不在,突然有好事者冒出一声“你们知道吗!校花出国了”,班里便叽叽喳喳地吵闹起来,有人偷偷往梁戈这边看,梁戈一声不吭地起身出去了。 他早就知道了吗?还是也才知道没多久?有和她好好告别吗? 这些向杉都不知道,他只是很担心梁戈现在是不是很难过。过了好一阵儿,他才敢偷偷跟出去,上课时间,楼道里只有梁戈一个人,正站在窗前,沉着脸看着远处的操场。 向杉壮着胆子凑上去,小声地问了一句“你……没事吧?” 问的是“你没事吧”,没敢问“你怎么了”,以他和梁戈不过偶尔打个招呼的关系,实在没资格问这话。 梁戈仍旧盯着窗外,头也没回,他根本不在乎现在是谁在跟他说话,只完全出于礼貌地微微动了下嘴,说:“没。” 胥河下意识地接了这句一个字的台词后,突然发现常疏明正站在旁边看着他,大吃一惊,“你……什么时候站在这儿的?” “就刚刚啊。”常疏明仰着脸看他,眨了眨眼。 而且刚我问你没事吧你还回答我了啊。 这家伙真是个怪人啊。 他第很多次这么腹诽道。 “……噢。”胥河应了一声,又慢吞吞地把视线从常疏明脸上移开了,仍旧盯着人来人往的街。 这家伙真的长得很像只小兔子啊…… 他第很多次在心里这么感叹道。 “诶,原来你抽烟啊。”常疏明刚注意到他手上的烟。 胥河闻言几乎是下意识地把拿烟的手往后藏了一下。 做配音这种靠嗓子吃饭的工作,抽烟基本是禁忌了,录音期间更是。 他一下觉得,这下给常疏明留下的印象估计更糟糕了。 抽烟——不是好习惯。 录音期间抽烟——不敬业。 唉…… 他试图最后为自己辩解一下,有点尴尬道:“咳,不常抽。” 这倒完全是实话,他没什么烟瘾,只有情绪波动特别大的时候才会抽上一根。上一次抽烟要追溯到去年爸妈闹离婚风波的时候,所以连手里的烟跟打火机都是刚刚去旁边超市现买的。 常疏明倒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点了点头,“别让陈哥看见就行。”说罢往里面张望了一下,确认陈哥没有出来。 陈哥在录音室里向来是出了名的管得宽,每天不是调理设备就是调理人,“哎不知道要注意饮食吗”,“怎么能吃这个呢”,“别这么大喊大叫的多毁嗓子啊”。 胥河把烟按了,“你跟陈哥很熟?” “熟啊。我当初第一次来录音室录有声漫画的时候他就是导演,我那时候又没经验,超级紧张,一上来连着出了好几次错,他说我‘你要是这么简单的东西都录不好,就趁早别干这行了’。哇,超凶。”常疏明说着笑起来,“我当时还在心里偷偷诅咒他。” 胥河语气里也带了笑,“他一直都这样,对新人从来就没鼓励过,每年都有不少新人被他说哭的。” 说着突然想起来,“哎,你吃饱了?” “没。”常疏明摇摇头,“布布跟陈哥问我你怎么出去了,我就出来看看。你不是也还没吃完吗?” “嗯。” “那我们回去接着吃饭?” “好。” 第10章 C10 既然相处情况还算正常,没有被完全当成神经病,胥河打算回到当初和陌生后辈刚认识时的情景,把他早先准备好要说的亲切客套用语搬出来。 于是在一起工作了两天半后,第三天中午一起吃饭的时候,胥河终于提起了《幽人笔》。 “我看过你配的那个《幽人笔》。” 虽然事实上只看了师徒cut。 “配得特别好。” 这句是实话。 常疏明看起来有点受宠若惊,“啊……谢谢。我就配了个配角。” “但很出彩。”胥河认真道:“师父这个角色和你的配音都很出彩。我看你跟常安的师徒cp还挺火的。” “啊,是。”常疏明无可奈何地笑笑,“连线下活动的时候都有冲我们喊在一起的。” 胥河点点头,不置可否,过了一会儿又问道:“是说第二部 快要播出了吗?” “嗯。明年年初。再过一阵就要去配音了。” “噢。加油。”胥河有点心不在焉。 之后相安无事地过了几天,胥河倒是一口一个小明喊得越来越顺嘴了。每天中午一起吃饭也基本成了日常,常疏明几乎已经完全适应了那副沉沉的嗓音会随时在他身侧冒出来问他今天想吃什么了。 但平静只是暂时的,他真正担心的事就快要来了。 “你干嘛呢?剥头蒜十分钟了还没剥好?”乔楷皱着眉头看过来,“想什么呢?” “啊……没事。”常疏明回过神来,迅速低头继续剥蒜。 这几天太平静了,完全没有什么事可以跟乔楷汇报的,导致乔楷好像已经把胥河这茬儿给忘了。 但现在他担心的事又实在不好意思跟乔楷说。 是的,下周,《惊蝉》的配音就要到第一段的H部分了。 即便他配音的这段时间一次也没敢再听过放在床头的以前经常陪他入睡的胥河的drama,那副声音完全没再在梦里出现过,也基本适应了胥河有时靠近说话,不会再反射性地躲开。 但这种程度的适应,跟要和他一起配H戏对心理和生理承受力的要求根本不能同日而语。 无论如何,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不知道该说不幸还是万幸,第一段H并没有胥河的戏份,是他一个人的独角戏。 ——是剧中向杉念着梁戈的名字自慰的一段。 常疏明在开始配音前曾补看了《惊蝉》的漫画原作,对这一段情节有印象,当时他还想着或许改编动画会去掉这一段,或者用一两个隐晦些的画面一带而过也说不定。 然而动画制作这边跟原作者探讨后,本着忠实原作的原则,完全保留下来了。 他拿到台本的时候,焦躁得来回踱了好几圈。 做成动画只有一小段,不过两三分钟而已,画面也只是些暧昧的侧面表达,并不露骨,但让他怕的就是,他对这情节太熟悉了。 不是故事情节,而是——想着那个人自慰这件事。 常疏明在初中时候看了个限制级片子,发现自己对片中男女激烈地撕扯衣服,身体碰撞的画面全无反应之后,第一次认真思考了自己的性取向。 而在他认为自己是同性恋后,他又发现,他看GV也完全没有反应。于是之后几年的人生里,他一直觉得自己是个性冷淡。 直到听见了胥河的声音。 那时候他才刚入行,买了一堆人气声优的drama汲取经验,乙女向BL向正剧向无所不包,听得耳朵都快起茧了,能听着耳机里3D的R18戏面不改色地吃饭,切到下一张的时候,里面男人刚一开口,他筷子一顿。 是张很普通的恋爱剧情向乙女drama,几乎是全年龄,只在靠近结尾部分有一句告白和很轻的一个吻而已,尺度小得跟其他drama根本没法比。然而当那个声音像雾一样压在他耳边,叹息似的说了一句“我喜欢你”的时候,常疏明怔忡几秒后惊恐地发现,自己起反应了。 仅仅因为一个声音。 之后数次听着耳机里那副沉沉的嗓音缩在被子里的时候,如醉酒后虚着步子一脚踏入湿热的泥沼,额头渗着一层细汗的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且不可理喻。 要是那些会模拟性事全程的R18乙女drama倒正常,可胥河的三张乙女drama里,尺度最大的一张也只是有几个吻和一两句擦边球的台词而已。仅仅是他的声音,对常疏明而言就像是某种催情剂。 若是其他的一切剧情他都可以否认自己和向杉的共同点——以向杉喜欢梁戈这个人,而他喜欢的只是胥河的声音为依据,那么在这段情节里,他终于彻头彻尾地和他配音的角色重合了,避无可避地默认自己的败北。 因为他听着胥河的声音自慰,不止一次。 糟透了…… 常疏明走进录音室的时候,感觉自己像一盘食物被放进了微波炉里,合上门,五分钟高温加热。他的太阳穴在突突地跳。 录音室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胥河坐在外面的沙发上,隔着玻璃默不作声地抬头看着他。 他像是在高中的课堂上睡了一觉,刚从沉酣的梦里醒来便被催着奔赴考场般慌张,感觉自己才刚在麦克风前站定,胥河看过来的眼神还不真切,就听见导演在外面喊了开始。 他匆忙抬头看向屏幕。 浴室里水汽蒸腾,暖黄的灯光虚飘飘地笼着,水声哗哗地响,向杉抬手捋了一把额前湿漉漉的头发。他靠在浴室的墙上好一阵儿,盯着架子上的毛巾发愣。 画面切到他回想起的白天的场景,周围打了一圈模糊的光。 梁戈猝不及防地勾过他脖子,凑上来耳语了一句,“我觉得你比他好看。” 他一点儿都没变,还是像几年前在高中时一样爱开玩笑,还是什么都察觉不到,甚至在松开手后惊讶地挑眉笑问“哎你怎么脸这么红啊”,不管不顾到了有点儿过分的地步。 向杉叹了口气,认命似的闭上了眼睛。 刚关掉的花洒还在往下滴水。 一滴,一滴。 镜头从花洒上移开,转到他的脸上。 他阖着眼,略垂下头,濡湿的头发再次不安分地垂到了额前。 但现在他顾不上去理会它了。 好一阵儿,他像是一只腹部受伤的鸟类,保持抵靠着墙,略弯着腰的姿势,被水汽挡住了一半的胳膊下垂,像是用手捂着伤口止血,又因为疼痛而发颤。 “……唔。” 没能忍住,一声从唇缝里逸出的低吟,轻到不能再轻的,短促的一声,却是个音色轻软的证据——颤抖并非因为疼痛,而是因为快感。 镜头再次切到别处去。浴室暖黄的灯光是一杯挥发成气态的白兰地,假意掺了些橙汁做无害的伪装,一旁洗手台上的镜面一片模糊,大约也和他一样醉得不清醒,他的头垂得更低了些。 梁戈的脸在他脑海里不断闪现出来,像是某种诅咒。 “嗯……” 他再次失守,难耐地发出了声音,陷在一场温柔合谋的陷阱里,终于逐渐放肆起来。 意识浑噩,快乐的迷幻和晕眩感,被绑在船上的人挣脱了紧缚的绳索,受女妖歌声的蛊惑,俯身向酒色的大海去。 不,不对,名字,那个名字。 “梁戈……” 他溺于致命的快感里,如浪潮被风卷起,水流湍急,濒死时抓住的最后一点东西,是让他落入海里,也是唯一能救他一命的东西。 他的……名字。 他急促地喘息,拼着余力去念那个咒语。 他的名字…… “停一下。”外面的导演突兀地开口,打了个手势,“从分镜146那里重来一遍。” 常疏明如梦初醒地抬头,应了一声。 分镜146只在两秒前,在向杉最后一次念梁戈名字的时候。他调整了一下状态,又重新录了一遍。 情况比预想得顺利太多了,结束后常疏明摘耳机的时候还有些恍惚感,自己都颇为惊讶。 从录音室出来便又一边接过工作人员递来的茶一边道谢,布布脸都红了,凑上来,一手捂着嘴小声尖叫:“妈呀书名儿哥你超级棒……” 之前常常给他塞润喉糖的家伙这次倒没过来,常疏明松了一口气,同时还有些狐疑。 结果一抬头却正好跟对方眼神撞上。 胥河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沙发上,正半觑着眼睛看他,蹙着眉,眼神复杂。 像是在审视他。 常疏明兀地有点慌,赶紧撇过头去跟布布说话。 第11章 C11 他在被审视。 常疏明从来没有如此确定过这件事。 如同常疏明的声音和脸不大相符,胥河的性格和脸也并不符合,虽然他基本不会笑,但并不是个不苟言笑的人,木着脸说个段子是常有的事儿,因此是餐桌上和朋友圈里的冷笑话之王,但凡一起吃过饭,就会发现他冷酷面瘫霸道总裁人设崩得稀碎。除了最开始认识那两天有点奇怪之外,之后几天他都挺随和的。 他最近的三条朋友圈内容分别是: “趁萌萌睡着了成功摸到他耳朵了。”并附上了一只小兔子在睡觉的照片,居然还穿了身小衣服。 “路上碰到一条有点丑的狗,但是居然一点都不躲我,是条好狗,我不应该以貌取狗。” “刚上幼儿园的小外甥女缠着我问长大以后能不能嫁给我,不忍心告诉她,舅舅其实不喜欢女孩子。”并附上用外甥女照片做的“委屈巴巴”表情包。 …… 以致于常疏明都怀疑,这家伙没有个人官方微博只有工作室微博,是不是怕一发微博人设就会崩塌。 所以常疏明兀地被他面试官似的眼神一盯,顿时浑身不自在,连跟他对视都有些畏畏缩缩起来。 怎么回事?他刚刚那段配得不行? 但导演也没说什么啊…… 常疏明忐忑了一下午,到了第二天,胥河却又恢复正常了。 还是一口一个小明地叫,夸他刚刚配得不错还要像哄小孩一样抬手揉揉他的头,脸色一点不变。 好在常疏明早就认定了这家伙是个怪人,干脆什么都别深究,只打算着配完这部就赶紧分道扬镳,他再尽量安稳地回到他作为胥河音粉的生活里去,盼着别再跟他本人有什么跨次元接触了。 但在这之前,总还有难关要过。 梁戈和向杉关系的转折点,醉酒后的重头戏就要来了。 H戏就H戏,还是个哭腔H戏。 常疏明为了参考,连续听过了一堆前辈形形色色的哭腔H后,更加忧虑了,他辗转反侧,黑眼圈又冒了出来。 午饭时,胥河仍旧递筷子给他,善解人意道:“你很紧张?” 常疏明用筷子戳了一下碗里的土豆,默默地点了下头。 胥河沉吟了半晌,“嗯……我记得那个谁,林柯好像特别擅长配这种哭腔H,你要不听听他的找找灵感?” “嗯,我听过了……” 听语气好像没什么帮助,得换个方法。 胥河又思考一阵,灵光乍现,“我想到了。” 他认真地看着常疏明,献上良策,“你到时候就想象你在生孩子。” 常疏明险些被自己的口水呛到。 他是没配过哭腔H没有经验,可……可他也没生过孩子啊?这是什么脑回路? 但胥河很严肃,甚至还给他分析开了,“我以前看有人说过,他们总结了声优圈内的受役H类型,有好几种,什么侧切类和剖腹产类……” 常疏明侧过脸去抬起手咳了好几声。 他好半天才缓过劲儿来,看胥河一副诚心诚意想帮忙的样子,又不好直接反驳,只好联系多方面迂回道:“但生孩子会喊得很大声吧……以向杉的性格应该会压着自己的声音。他属于脸皮很薄的那种,羞耻心很重。” “嗯……”胥河皱着眉头想了想,表示认同,“你说得对。向杉在那集里状态应该还是挺矛盾的,应该是又高兴又羞耻,还疼。” 说完就沉默了,就在常疏明以为这个话题已经过去了的时候,他又抬头了。 “这样吧。”胥河这次看起来胸有成竹,语气和林总签下了个大合同的时候如出一辙,“你就想象自己是一个上世纪七十年代的农村妇女,思想非常保守,因为男医生站在面前而感到非常羞耻,同时满怀孩子即将出世的喜悦,但生理上还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又高兴又羞耻,还疼,齐了。 听起来真是一点毛病都没有。 常疏明半张着嘴震惊地看了他足有三秒钟,彻底无话可说了。 他又对胥河有了全新的认知。 好一阵儿,他看着对面这人“虽然看起来似乎没什么波动,但仔细分析一下就会发现他在等待被夸奖”的表情,认命地低下了头,昧着良心道:“嗯,是个好主意……谢谢你。” “不客气。”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果然他每次心情好的时候,说话的音调就会抬高不少。 常疏明几乎是下意识地在心里确认了一下这件事。 等反应过来后险些想冲自己翻个白眼——啊,果然,尽管再不情愿,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了解这个人了。 第12章 C12 两个月后,面对着哭得抽抽噎噎,肩膀一耸一耸的常疏明,胥河先生将会回想起和他在录音室里配哭腔H的那个下午。 当时作为前辈的胥河为了鼓励第一次配哭腔H的常疏明,还在进去之前满脸郑重地握了下他的手,意在让他别紧张。 殊不知对他传授的联想式配音法言犹在耳的常疏明,因他这一举动,霎时觉得自己不是要进录音室,而是要被推进产房。 那是一个诡异的下午。 事实上,除去因为导演说“嗯,还不错,但再稍微色情一点”而把一些部分重来了几遍以外,过程还算得上是顺利。 诡异的是,完全出乎常疏明自己预料的——从头到尾,他都保持着一种出奇的冷静。 他预想情况可能会窘迫,尴尬,因为心神不定而失误连连,然而那天下午在录音室里,他却镇定,从容,全程保持着配音演员的专业素养,甚至当胥河在他两步以内的距离拖着一副醉后的湿热腔调说“喂……你放松些……”的时候,尽管他霎时觉得周遭的一切都在耳边融化成了一团模糊的形状,却完全没有像自己料想中的那样,像先前很多次被耳机里的那副声音挑动的那样,出现令人尴尬的生理反应。 于是次日下午,在饭桌上,他告诉乔楷:“我觉得我现在对胥河的声音应该已经基本免疫了。”至少表面上不会流露出什么迹象了。 当然,只说了这一句结论,把引出结论的原因略了过去。 乔楷漫不经心地点点头,好像因为有一阵儿没听他提过都忘了有这么个人,一边卷烤鸭一边应道:“噢,那不挺好的嘛。” 那天下午在录音室里最激动的人非布布莫属,她第一次见H戏配音现场,满脸通红,捂着嘴不让自己尖叫出声,几乎几次穿着高跟鞋在原地跳起来,然后在征得同意后发了一条语无伦次一堆乱码的微博。 “我的妈呀啊啊啊idojadfwjd我要升天了jdajsghyc胥总和书名儿哥是天使!天使!!!胥总的醉腔和书名儿哥的哭腔地表最配!!!”还配了一个“我控制不住我自己啊”的表情包。 布布微博粉丝不多,发出后没太大动静,评论里只有不多的人知道是在说《惊蝉》的配音,并表示了期待,其余的则是安利起了胥河和常疏明各自配音的其他作品,还有人安利起了双常cp,且不无激情道“能帮我问问书名儿他跟常安到底谁是攻吗!” 布布到了下班才终于平静下来,没想到回家后一刷微博,被突如其来的一堆消息提示吓了一跳。 ——胥河工作室官博给她那条微博点了个赞。 胥河粉丝圈子当即炸开了。 有信念坚定加理智分析的,“反正我们胥总是要孤独终老的,而且一起合作配新番cp嘛,点个赞宣传一下不是很正常?”——尽管他们没能找出哪怕一个以前工作室这么宣传的例子来。 有司空见惯的,“其实声优圈子靠炒cp增加热度也很常见的,但我觉得胥总凭实力完全没问题,真没必要炒cp。” 有一煽即动马上被圈粉的,“新的cp已经出现,怎么能够停滞不前!” 有女友粉哀嚎,“啊啊啊啊啊没想到我最终还是输给了一个男人……” 有语重心长的,“说真的,朋友们,听过来人一句,萌角色cp没问题,千万别萌真人cp,别问我怎么知道的,都是泪……” 相对而言,双常cp粉圈因为根基深厚且常疏明并没有点赞而稳重得多,几乎悄无声息,以至于常疏明根本没有注意到这番动向。 胥河先生的内心却和他的粉圈一样躁动不安。 连下班回家后喂兔子的时候也精神恍惚,对蜻蜓每天例行打来询问萌萌情况的电话答得很是敷衍,没再像往常一样垂头丧气地添上一句“今天萌萌也躲着我”,使得电话那头的蜻蜓瞬间警觉,突然逼供似的发问:“你怎么回事?” “什……怎么?”胥河没反应过来。 “你不对劲。”蜻蜓语气凌厉,“你说实话,萌萌是不是病了你不敢告诉我?还是说它,它……” “没,没没没。”意识到对方完全想多了,胥河马上澄清:“它好得很,没灾没病,除了不理我以外完美无缺。” 蜻蜓似乎还是不大相信,顿了一会儿道:“你开视频给我看看它。” 视频通话后才总算放下心来,蜻蜓舒一口气,狐疑道:“那你怎么回事儿?说话含含糊糊的,你爸妈又要闹离婚?” “……没有。” “那就好。” 胥河在原地踱来踱去,犹豫要不要跟蜻蜓说点什么。 但是说什么?怎么说?他现在自己脑子里也毫无头绪,一团乱麻。 没等他想出结果来,那边又随口问起:“你最近这几天在配什么?啊,那个《惊蝉》是不是要开始配了?” “……都快配完了。” “诶,这么快啊。跟书名儿合作得怎么样?” “嗯……挺好的。” “他那个《云仙散录》第二部 也快要配音了吧?” “说是再过一阵儿就要开始了。” “哎,真好,我最近动漫荒,就指着这个活着了。”她说着打了个哈欠,“我到时候要是有空就去录音室围观下配音现场,听说第二部 师徒的戏份多了不少,之前线下活动我都没去成……而且我都好久没见着安安了。这阵儿跑完签售最好能闲几天,累死了……” 结果直到挂了电话,胥河还是什么都没说。 他心烦意乱地出门,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后才回过神来,发现走到了家附近的公园,往道口望望,啊,算命的大爷不在。 只好又垂头丧气地回家了。 第13章 C13 《惊蝉》配音接近尾声的时候,录音室来了个不速之客。 那几天里,剧情上也快到大团圆结局了,最后几集几乎完全是林戈变着花样儿撩向杉加花式秀恩爱,胥河每天在录音室里提着一副吊儿郎当的声音说流氓台词,常疏明则要捏一副因为害羞而不知所措的小白兔嗓,到接吻镜头就双双对着麦克风亲吻手背。布布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人了,度过了脸红尖叫少女期,每次坐在玻璃外面看着他俩,满脸慈母般的微笑。 临近散伙,常疏明有一种即将刑满释放的感觉,同时还隐约有一点点的……不,他是不会承认的。 胥河这几天看起来则有些闷闷不乐,从录音室一出来,把耍流氓的角色一丢,声音就又沉下来了,话也少了很多,经常自己一个人端着水杯出神,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但他毕竟一直是个没什么表情的面瘫,心情好坏也只能从细微处推测,别人似乎都没发觉他有什么不对劲,常疏明怕是自己想多了,也就没问。 直到那天上午,胥河接了个电话,常疏明终于确定他之前的确心情不大好了。 因为他挂掉电话后,心情好得实在太明显了,跟最近的状态简直天壤之别。 先是激动得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然后用喜气洋洋的语调宣布:“我朋友要来一趟,请君入瓮,你们应该都认识吧。” 刚稳重了几天的布布再度尖叫起来:“啊啊啊我一直超想见她本人的!” 请君入瓮? 常疏明听说过,很有名的画手,似乎相当高冷,上周游戏出的胥河骑士角色的新皮肤就是她设计的,成功让常疏明氪了一笔。后来他无意在皮肤评论区里看见热评说,请君入瓮非常高冷的,平常一般不会接这种活儿,估计是因为和胥河关系好才答应的。 回复他的人里有的觉得这逻辑不对:不是应该因为和美工组关系好吗?和声优关系好就接了他角色的新皮肤有点……说不通吧? 层主表示:有才任性嘛……反正有新皮肤大家皆大欢喜就好啦。 常疏明回想一遍,觉得虽然不知道因为关系好才接了新皮肤的活儿是不是真的,反正关系好肯定是真的了——胥河现在说话声音飘得像裹了一层棉花糖似的。 人是在快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来的,正赶上录最后一段前的休息空档,常疏明在卫生间的时候听到外面一阵嘈杂声,布布的尖叫声就像一场小型爆炸。 他洗手出来的时候才差不多安静下来,大抵是都打过招呼了。常疏明一抬眼,正看见她和胥河两个人站在阳台那边。 个子高,大约有一七几,穿着风衣,背影是烟灰瘦长的一段,过耳短发,被风吹得有些蓬乱。 本人给他感觉倒是跟微博上的高冷如出一辙。 果然人以群分,胥河的朋友个子也很高啊。常疏明这么想的时候,倒不是忘了自己一米八,而是没把自己划进“胥河的朋友”范围内。 两人在那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不知什么事,常疏明过去想向胥河确认一下今天吃午饭是不是不用等他了,估计他应该要跟朋友一起。 刚走近几步,正见她拿了根烟叼在嘴里,胥河自然而然地按着打火机递上去,她垂头凑上那一小簇火,燃着了,一个小红点和丝丝缕缕的烟在两人中间浮了起来。 常疏明脚步一顿。 胥河偏巧回头看见他,眉毛一扬,回手戳了她一下,介绍道:“常疏明,我这次的cp。” 又转而告诉常疏明,“我朋友,画手,请君入瓮。” 她回过头来看见常疏明,眼睛像水面在阳光里浮动了一下,陡地一亮,当即把右手的烟换到离常疏明远些的左手去,笑着冲他伸出手来,“温晌。” 常疏明愣愣地跟她握了握手,“啊,你好。” 握完了,对方却完全没有放开的意思,仍然握着他的手笑眯眯地看着他,“冒昧问一下,你单身吗?” 胥河眉头一皱,咳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 常疏明有点不知所措,“啊……是。” 她根本不理胥河,听见常疏明的回答,旋即掏出手机按了几下,然后递了过来,如兽捕猎般微笑,“那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句法上是疑问句,但却丝毫没有征求意见的意思。 对方气势压迫太强,明明比她高了几厘米的常疏明精神上自矮一截,几乎没有思考空间,像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一样,下意识地就乖乖接了过来。 刚输入了几个数,手机就被胥河夺了过去。 看起来,胥河一上午的好心情烟消云散了。他脸色难看地把手机塞给温晌,紧皱着眉,语气不善,“你给我适可而止。” 温晌不满地抬高了嗓音:“哎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啊——回回都拦我,回回都拦我,又不是你对象……” 胥河仍然黑着脸。 她撇着嘴,一脸嫌弃,“行行行……不要了行了吧,看把你紧张的。” 胥河脸色稍稍缓和,她又道:“那一起吃个饭总可以吧?”说完扭过头来,再次笑眯眯地看着常疏明:“中午一起吃饭怎么样?” 常疏明像小时候碰上叔叔阿姨递来的红包,要抬头看看爸妈的反应一样,几乎不自觉地抬头看向胥河。 胥河眉头还没完全松开,看着他叹了口气,好一阵儿才闷声开口:“一起吧。” 于是,中午的时候,常疏明糊里糊涂地跟着去一起吃饭了。 果然人以群分啊,常疏明看着全程笑着跟他搭话,一丁点也没有微博上高冷的温晌,默默感叹,果然胥河的朋友也像胥河一样,只要说上几句话,立马就人设稀碎了。 那天的午饭除去胥河全程黑脸以外,算得上相当愉快。温晌人很有趣,常疏明和她聊天感到很放松,尽管有几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对方看他的眼神就像是在看食物一样。 有关年龄问题的小插曲是在剥螃蟹的时候开始的,温晌一边把螃蟹壳掀开,一边随口问道:“你还在念大学吗?” 还好,这次不是问他还在上高中吗。常疏明笑笑:“我毕业几年了,我都二十六了。” “诶?” 异口同声的惊讶有一半来自于已经沉默了好半天的胥河,他诧异地看着常疏明,半晌后道:“……那我不应该叫你小明了。” “……诶?” 这下轮到常疏明瞪大眼睛了。 等等,等等,胥河难道…… 温晌把头向胥河那边偏了一下,作了简短的补充说明:“他二十五。” ……比他小。 “可是……”常疏明垂死挣扎,“《TK23》不是好几年前的动漫吗?” 胥河点点头,“嗯,当时我还在上大学。” 大学毕业后才开始给动漫配音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别人也是这样的常疏明:“……” 胥河没注意到他复杂的表情,他自顾自地思索一番后,说:“那我以后叫你小明哥吧。” 常疏明手里的螃蟹腿啪嗒一声掉在了桌子上。 饭后在停车场道别的时候,温晌从包里掏出个盒子递给胥河,“蜻蜓让我给她带的,回头等她回来你给她吧。” 走出去几步之后,她又折返回来,“啊,差点忘了。” 即使站在胥河身后,常疏明也明显感觉到他全身一僵。 温晌对他说:“来,给爷笑一个。” 语气轻车熟路,似乎是这俩人每次见面的保留节目。 由于胥河背对着他,常疏明完全不知道他究竟做了个什么样的表情,总之,两秒钟后,站在对面的温晌“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然后哈哈大笑着走了。 第14章 C14 一连几天,算卦的大爷一次也没出现过。 胥河的心情糟糕透顶。 他像所有恋爱经验为零,情窦初开的,刚上初中的青春期男生一样陷入了困惑和迷茫状态——尽管他已经二十五了。 恋爱导师算卦老大爷不在,他只能寄望于朋友提点了。 蜻蜓是没有指望的,胥河琢磨了一段时间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对蜻蜓什么都说不出口。因为除了磕纸片人cp以外,她本人对恋爱这码事儿没一丁点儿兴趣,自然也就帮不上什么忙。尽管两人关系很近,连去年蜻蜓经期紊乱,都是胥河早上在医院给她排队挂号的。 胥河需要的是一个有默契,有经验,有能力的朋友,能一语道破他的心事,凭借自身经验给他出谋划策,助他一臂之力。 在心里列出条件后,当即就想到了合适人选——温晌。 有默契——这么多年知根知底的朋友了,这点默契肯定是有的。 有经验——他从来没见温晌身边的人重样过,换的太快了,导致他一个都没记住。 有能力——他也从来没见温晌失手过,无论是男是女是直是弯,一旦被她盯上,迟早都会变成她的盘中餐——她的男孩子和女孩子们,就像《阿伽门农》里的台词一样,“一经戴上轭,便心甘情愿成为她的马”。去年还是因为他从中阻拦,常安才幸免于难。 简直没有比她更完美的人选了。 然而,他跟这位远在K市的朋友通常一年也就见上几次面,远水不解近渴,再合适也徒劳无益。 所以,可想而知,那天早上他在录音室里接到温晌电话的时候有多惊喜。 刚接起来,那边连个喂都不说,劈头就道:“我现在在你们这儿高铁站。你在哪呢?我去找你,中午一块儿吃饭。” 一如既往领导突击视察般的语气,压根儿不问他方不方便时间合不合适。 胥河被她天降般的到来冲昏了头,愣了一下才忙不迭说了位置。 “知道了,马上到。” 那边说完就挂了,通话时长不到十秒。 胥河挂掉电话就产生了类似小学生要把暗恋对象偷偷指给朋友看的心情,来回踱步想着待会儿怎么把常疏明介绍给温晌。 正常地介绍一下,再稍微递个隐晦的眼神她肯定就能明白什么意思吧? 对,肯定没问题的。 约一小时后,他和如及时雨般到来的温晌热烈拥抱,在一一给她介绍过录音室众人后,发现常疏明不见了。 听布布说是去卫生间了,也好,胥河打算先跟温晌稍微交代一下基本情况,免得这人心思太粗到时候不明白他的意思。 俩人站到阳台上,随便聊过几句后,胥河清了清嗓子:“我有事跟你说。” 温晌闻言把手机息屏揣进了兜里,抬头,“说。” “我前几天去算卦……” “算卦?” “咳,这个不重要,总之就是,算卦的大爷说,我要谈恋爱了。” 温晌点点头,“噢,那就谈呗。” 又过了一会儿,她好像是反应过来了,“等下……你是有喜欢的人了吗?” “嗯……应该是。” “哟。”温晌饶有兴味地一笑,从烟盒里抽了支烟出来,“男的女的啊?” “当然是男的。” “我都没见你谈过恋爱,谁记得住你什么性取向……诶,你有火吗,我找不着了。” 胥河翻找出打火机来,给她点上烟,交代:“就是我这次的……” 说到一半倏然发现了站在不远处的常疏明,连忙回过头戳了一下温晌给她介绍:“常疏明,我这次的cp。” 说时还给了她一个别有用心的眼神暗示。 不愧是多年好友,温晌果然一下子就明白了,她会意地两眼一亮,还热情地跟常疏明握了握手。然后…… “冒昧问一下,你单身吗?” ……居然这就开始帮他打探情况了?但会不会问得有点太突兀了,万一吓到小明怎么办? 胥河咳了一声,用胳膊肘撞了她一下,提醒她别这么莽撞。 常疏明看起来果然被吓到了,“啊……是。” 是! 好吧,虽然温晌问得有点唐突,但果然还是有用的,一下就帮他问出了…… “那给我留个联系方式可以吗?” ……哈? 等一下等一下,好像不太对…… 她好像根本不是在帮他问吧? 这垃圾是自己看上常疏明了是吧?啊? 为了求证,胥河在脑子里快速回忆了一遍那些他见过的温晌的男孩子女孩子们,努力地总结出了一个模糊的共同印象——都是,看起来软软甜甜的萌宠类型。 他居然完全忽略了,温晌向来好的就是常疏明这口儿,竟然还想找她来给自己当军师出谋划策。 现在再回顾一下,他才发现这个人选有多不合适。 默契——完全没有,不存在的。温晌这人只有在挣钱方面能明察秋毫,其余时候不跟她直说她就什么都不知道,心思比猫的舌头还糙。居然还想找常疏明要联系方式! 经验——温晌这个见一个爱一个的大垃圾。居然还想找常疏明要联系方式! 能力——她自己到处搭讪要联系方式的能力。居然还想找常疏明要联系方式! 交友不慎,胥河整个下午都胸闷气短。 在饭桌上倒还是托了温晌这个大垃圾的福,才知道小明居然比他大一岁。 惊讶过后,胥河在脑子里滤过一遍自己配过的所有BL动漫和广播剧的剧情。 这个设定叫什么……年下攻是吗? 但他在工作上算是小明前辈啊……前辈年下攻? 胥河自顾自地咀嚼着自己的人设,直到在停车场目送温晌走远,在他以为对方这次终于忘了那码事儿的时候,这人又折返回来了。 胥河顿时全身一僵。 来了,逃不掉的,每次见面的例行内容。 这个惯例始于前年三个人聚会时,蜻蜓居心险恶地把他的大学毕业证照片给温晌看。 ——拍照的时候,负责毕业证照片采集的摄影师要求每个坐到镜头前的人微笑,胥河在全班注视下,在摄像机前无奈说出了“对不起我真的不太会笑”后,被强硬地回以“笑不出来就别想走”,为了不耽误其他人拍照,他不得已,努力地做出了一个身份证式假笑。 温晌对着这张照片狂笑一阵后,问道:“我可以把这个做成表情包吗?” 在被拒绝后,“来,给爷笑一个”就成了之后她每次见面必然提起的保留节目。 平常倒没什么所谓,但是今天常疏明在他旁边。 温晌又一点都不善解人意,无可奈何,胥河努力背对着常疏明,迅速冲她露出了一个表情包式假笑。 然而,尽管常疏明应该没有看到他的表情,但天知道他会从温晌的一串“哈哈哈哈哈”中解读出什么…… 完蛋了,胥河在心里唉声叹气,面瘫年下攻的人设要保不住了。 第15章 C15 布布在《惊蝉》里戏份不多,上周就已经杀青了,但为了磕cp,为了捕捉胥河和常疏明一点互动,仍旧每天兢兢业业地往录音室跑。 磕cp往往需要同好,尤其在发现新情况时需要找个人一起手舞足蹈和尖叫。但布布作为两人同事,自然不方便在微博上说点什么,且《惊蝉》还没播出,两人此前也没合作过,双常cp根基深厚,胥河又是个几乎不会被组cp的人,导致他俩的cp在网上还没有一丁点水花。布布一个人坐在北极圈里瑟瑟发抖,每天只得强行拉着陈哥跟他分享自己的新发现。 钢铁直男陈哥不为所动:我觉得他俩挺正常的,没你说的那些特殊情况。 布布锲而不舍:你等着,回头你就会意识到我是多么正确了。 事实上,最后一天录音时,的确如布布所说,常疏明和胥河两个人,都出现了一些不寻常的状况。 常疏明出现的状况是,一路顺利的配音,在最后一集最后一段前所未有地卡住了。 那一段像很多俗套的恋爱剧情那样,面对感情总是胆小逃避的向杉,终于鼓起了勇气,他断断续续,语无伦次却又竭尽全力地,向梁戈剖白了自己对他的感情,从高中时候起,一直到现在,有多么,多么喜欢他。 梁戈在几步开外看着他,听他说完后,对他微笑,说:“我知道。” 然后片尾曲响起,第一季结束。 按理说只是挺普通的一段,也没什么特殊的难点,因而根本没人预料到会卡住,到这里的时候本来都做好了很快会结束的准备。 常疏明自己也没料到竟然卡在了这里。 要么是情绪不对,要么是力度不够,重来了几遍之后他的状态完全乱了,连台词也频频出起错来,他非常不好意思,想尽快配好,可越急就越错。 一路顺利地配完了哭戏,吻戏,H戏的常疏明,怎么也没想到会卡在告白上。 陈哥在外面笑着打趣他:“你这会儿有点像当初第一次来录音室的时候了。” 布布洗了一盘水果出来,喊他:“要不歇歇恢复一下吧书名儿哥,吃个梨休息一会儿。” 站在他身侧等着接最后那句“我知道”的胥河把声音放得很轻,“别急小明哥,慢慢来。” 常疏明现在听他这么叫还是非常不适应,不过胥河现在倒不会揉他的头了,不知道是不是出于对长辈的尊重。 总共重来了二十多遍才终于结束,屏幕上的画面也重放了二十多遍,过程无限拉长得像是要他也经历一遍向杉长达数年的暗恋,总是不合宜,总要身心俱疲地投入到下一场重蹈覆辙里去。 最后一遍的时候他也没想到这次能过,焦躁地硬着头皮说完末尾那句“我一直,一直都非常喜欢你”,已经做好了又要重来一遍的准备,导演却没出声,屏幕上的画面也仍在有条不紊地继续着。 一口气说完的向杉胸口起伏的呼吸,晃动在头顶的树叶,斑驳在脸上的碎影,整个世界短暂而漫长的寂静,站在他几步开外的梁戈向他微笑,说:“我知道。” 暄热夏日,隐约蝉鸣。 片尾曲响起,总算结束。 常疏明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 陈哥笑着打了个哈欠,“胥河等着接受你的告白可太不容易了,等了这么老半天。” 胥河摆摆手道:“还好还好,没多久。之前我跟何六配的那次才夸张……陈哥你还记不记得那回?” “记得记得,他说他第一次配受,到H怕自己配不好,我们就劝他喝点酒试试,谁知道他酒量那么差,刚进录音室,还没开始就捂着嘴冲出去吐了。” 布布全程脸上挂着谜之微笑,这会儿才悄悄兴奋地给陈哥发消息。 一块布头:你知不知道书名儿哥今天为什么会在这儿卡这么久。 是陈不是沉:? 是陈不是沉:状态不好吧。 一块布头:不,因为爱情。 是陈不是沉:……啊? 一块布头:因为这段是告白,真情流露,跟角色有一样的心情,说不出口,反而配不好。 是陈不是沉:…… 是陈不是沉:你想太多了吧…… 一块布头:再加上今天就要杀青了,面对分别也心情不好。 是陈不是沉:你不要总带着cp滤镜看人…… 一块布头:你以后就会知道我说的有多么正确了。 还有,胥河出现的状况是,向来很好说话让唱宣传曲就唱的他,这回不肯唱了。 于是,制作方本来打算让两个人合唱的宣传曲,就落到了常疏明一个人头上。 布布就这件事也对陈哥进行了一番分析。 一块布头:你知道为什么这回胥总不愿意唱了吗。 是陈不是沉:……又是因为爱情? 一块布头:你很有悟性嘛! 是陈不是沉:…… 一块布头:因为有偶像包袱了,不想在喜欢的人面前露怯。 一块布头:我一朋友,本来挺爱打篮球的,虽然打得烂吧,结果谈了恋爱之后,一回都不敢当着对象的面打球。 是陈不是沉:但是胥河唱歌挺好听的啊。 一块布头:毕竟不如书名儿哥嘛。 一块布头:胥总KTV水准,书名儿哥选秀水准。 一块布头:我跟你说,恋爱中的人,心思很复杂的。 是陈不是沉:行吧…… 录宣传曲的时候,常疏明的状态倒是完全回来了,把一首轻松欢快的歌唱得充满少年气和恋爱感,让之前到处胡吹他唱歌巨好听的布布也与有荣焉,笑嘻嘻地扭头向胥河寻求认同,“怎么样?” 胥河咬了一口手里的梨,“脆甜。” 布布翻了个大白眼,“我是问书名儿哥唱得怎么样。” 胥河点点头,“我说的也是。” 常疏明录完出来的时候,胥河刚好吃完手里那个梨又拿了一个,见他出来抬起手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梨,“你尝尝这个,好吃。” 哪知常疏明完全会错了意,闻言便低下头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嚼了嚼表示同意,“嗯,甜。” 胥河在他凑上来的时候一愣,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往后闪了一下。 他在这个瞬间倏然想起,当初录音刚开始的前两天,每当他靠近常疏明的时候,对方也会本能似的往旁边一躲。 现在好像完全——反过来了。 手里的梨被咬了一口,透明的汁水溢了出来,顺着边沿慢慢地淌,沾到了他手指上,黏糊糊的。 第16章 C16 《惊蝉》第一季配音结束,全员杀青,尘埃落定。 常疏明剥蒜的速度肉眼可见地恢复了正常。 反倒是乔楷择菜的速度慢了下来,他忧心忡忡地看着常疏明,像看刚失恋的小儿子,叹了口气:“这就得啦?” “得了啊。”常疏明耸耸肩,把剥好的蒜放到桌子上,“这周六晚上还有个庆功宴。” “一整季动画呢,这么快就配完了?” “还好,这算挺慢的了。” “那……那你跟那个胥河怎么样了?” “什么怎么样?” “你别跟我装傻充愣的。” “我哪有……就那样呗,人挺好的,应该算是朋友了吧。” “那他第一天为什么那么奇怪?” “我怎么知道……” “你也没问问啊?小说里不是经常有那种什么双向暗恋的设定吗,你暗恋对方很久结果后来发现对方也一直暗恋你,这种?” “你看的这都是什么小说啊。”常疏明嫌弃地瞥他一眼,“再说我又不是暗恋他,我只是……” “得得得得得,又来了。”乔楷翻了个大白眼,“你再怎么只喜欢人家声音对本人不感兴趣你现在也认识他了。” 常疏明沉默了一会儿,“其实我感觉……我可能要脱粉了。” “哈?” “怎么说,就……我现在也喜欢他的声音,但是现在听就跟以前感觉不一样了。”他心情复杂地削着土豆,“大概就只是那种路人喜欢了吧……没有以前感觉那么……什么。” 乔楷感到震惊,“所以你当初这么喜欢他的声音,等见了本人发现人家不仅声音好听,还是个比你小一岁的超级大帅哥,而且人还挺好的……然后现在你居然要脱粉了?” 乔楷感到无法理解,“你这是什么脑回路啊?” 乔楷感到不能接受,“你真是拔耳机无情啊常疏明。” 乔楷决定离他远点,“你自己削土豆吧你。好好的潜在对象,早晚都让你给作没了。” 胥河在录音室里打了个喷嚏。 “胥老师感冒了?要不要休息一下?” “不用不用。”他摆摆手,“继续吧。” 录完音出来天已经快黑了,胥河没什么胃口,在便利店随便买了点东西回去,途径公园的时候还向外张望了一下,道口只有卖小吃和小金鱼的,和一队大叔大妈组成的暴走团。 到家下意识地给兔子拿吃的,才想起来萌萌昨天已经被签售回来的蜻蜓接走了。拿着便当去厨房加热,楼下有人不停地按着车喇叭,他很烦躁,有一瞬间想抄起阳台上的花盆砸下去。 《惊蝉》工作群里在讨论庆功宴的相关事宜,蜻蜓正在和他以及温晌三个人的群里吐槽这次签售碰上的倒霉事儿,他随口安慰了两句,温晌突然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哎我突然想起来了,上回你跟我说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还没说完来着?” 时隔好几天,这垃圾终于想起来了。胥河咬牙切齿:“你对我的事到底是有多不上心……” “哎我错了错了。上回突然冒出个小可爱嘛,我光看他了没顾上别的。”那边随口辩白两句,然后问道:“那你喜欢的人是男的还是女的呀?” 胥河出离愤怒了,“……你三天之内不要跟我说话了。” “诶怎么了?喂?喂……” 相对于胥河的闷闷不乐,布布的坏心情则表现得更为明显,她连续两天把签名改成“没有cp磕的第一天,难过”和“没有cp磕的第二天,难过”,还一整个下午唉声叹气,最后忍无可忍的爸爸夺过了她手里的扫帚,“就让你扫个地你就耷拉着脸!起来起来我扫我扫,去书房找你爷爷玩去吧。” “哎?我爷爷今天在家啊?他怎么没去找张爷爷玩?” “你张爷爷出去旅游去了,他自个儿没劲,在书房玩了一下午黄金矿工。”爸爸放下扫帚,撇撇嘴,“我让他少玩会儿电脑,他还骂我。” “张爷爷去多久啊?” “好几天呢,好像要到周六才回来。你这几天没事儿就回来陪他下个棋吧,省得他瞎折腾。” “唉他不就玩个黄金矿工嘛……” “什么就玩个黄金矿工!”爸爸瞪圆了眼,“你知道前一阵你张爷爷家里有事没空跟他玩的时候他去干嘛了?” “干、干嘛了?总不能是去公园搭讪老太太了吧?” “他去公园里摆了个摊算卦!” “哇……我爷爷还会算卦呢?”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居然还真有人找他算,坑了人一笔,偷着买了条烟回来。还是抽烟被我逮着,我问他哪来的烟才交代。真是……都没法儿管。 第17章 C17 窗帘没拉,胥河醒过来的时候,天光大亮。 宿醉让他有些头痛,他从沙发上支起身来,皱着眉头四下扫视了一圈。 电视,地毯,茶几,玻璃柜……是他家没错,可他为什么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而且还穿着昨晚的衣服? 手机显然是从兜里滑出来落在了地毯上,亮着消息提示。 捡起来看,助理小林问他醒酒了吗,头痛的话喝杯蜂蜜水,蜻蜓给他安利了一个电影,还有温晌发来的“三天过去啦,咱来聊聊你喜欢的人呀?”配了一个贱兮兮的表情包。 啊……对,昨天晚上是庆功宴来着。 他起身去给自己泡蜂蜜水,一边蹙着眉回忆。 起因是,庆功宴前一天傍晚,他失踪多日的恋爱导师算卦老大爷,终于现身了。 大爷比上一次看起来更显富态了,像上次一样按着他的手闭目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写了五个字给他——酒是色媒人。 胥河茅塞顿开。 梁戈和向杉的关系是怎么转折的? 醉酒。 何况明天庆功宴,饭桌上大家共同举杯,互相推敬,酒酣耳热,再自然不过了。 大爷果然是个老神仙,料定了明天的场合天时地利人和,特地今天出现在公园,给他指点一番。 胥河怀着一颗感激的心掏了钱。 既然打定了注意要把自己灌到像梁戈一样神志不清,然后让冥冥之中的命运之手给他安排点剧情,胥河第二天的庆功宴上便来者不拒,谁敬都喝,没人敬自己也闷着头喝,搞得陈哥也纳闷起来,“哎我记得他之前没这么能喝呀……” 胥河的酒量只能算是凑合,因而几杯下去之后开始头重脚轻,手也不太稳,三次才夹起一个丸子,意识像是没找准轴线胡乱堆砌起来的建筑物,随时有摇摇欲坠的风险。 之后布布本想拉着他一起玩真心话大冒险,但他完全动也不想动,只好摆摆手拒绝了,然后挪到了靠后的沙发上去坐着,整个人昏昏沉沉,抬起眼睛也成了一件费力的事。 有人给他端了杯水过来,他垂着眼看了看,好像是助理小林,于是点了点头表示感谢。大厅里的音乐听起来有些耳熟,他想不起是什么,倚在周身一片没有答案的熟悉上,眼皮越来越沉,似乎迷迷糊糊地看见地板缝里长出了两朵小花,布布扭过头来冲他窃笑了一下,蜻蜓坐在他对面的桌子上吃火锅,常疏明长了一对长长的兔耳朵,温晌夹走了他的虾滑…… 之后他的记忆便趋于逐渐平缓的山脉,只有耳边持续的喧闹作不起眼的起伏,后来嘈杂声也慢慢消失了,山被云托着一级级下落,被云的呼吸完全笼罩住。有石子落下的细小回声,听来却像是汽车鸣笛。 他能回想起来的就只有这些。 胥河想了半天也没理出个头绪,只得发消息问助理小林,“我昨天晚上怎么回来的?” 小林过了一会儿回复:“哦,我给你打了个车,大家后来要去KTV,我本来想先开车把你送回来,但你非说不用,说给你打个车就行。常老师扶着你下的楼。” 常老师扶着你下的楼…… 胥河在原地来回走了两圈,努力思考了一下不动声色旁敲侧击的方式,又问:“昨天你们都去KTV了?” 等小林回复的当儿,布布突然发来了两条消息,他点开一看,是一张照片,和一个偷笑的表情。 是昨天他跟常疏明坐在沙发上,他靠在常疏明肩膀上睡觉的照片。照片里的常疏明在低着头玩手机,看起来完全没意识到被偷拍了。 他回复了布布一串省略号,又在原地来回走了四圈,决定给常疏明发条消息。 被他倚了这么久还扶着他下楼,表达一下感谢很正常吧? 胥河点开对话框,输入“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打完字看看觉得不大对劲,这个省略号怎么一副意味深长的样子? 于是改成句号,“昨天晚上麻烦你了。” 显得有点冷漠啊,感谢得一点都不真诚。 干脆去掉标点符号,可这句话看起来又好像还没说完。 没等他纠结完标点问题,小林那边终于回复了。 “除了你和常老师好像都去了,常老师本来说一起去来着,但是扶着你下来之后,好像有什么急事,就走了。” “急事?” “嗯,送你上车之后,他说是突然想起来有点事,就不跟大家一起去了,匆匆忙忙地就走了。” 本来说好跟大家一起去,可送他下楼之后却突然说有急事…… 语气含糊,走得匆忙…… 怎么都感觉是和他有关…… 胥河脑子里闪过一个可怕的猜想。 该不会…… 该不会…… 该不会昨晚上常疏明扶他下楼的时候他吐在人家身上了吧? 因为事发突然所以走得匆忙,为了顾全他的面子才随口敷衍说有事,而且大晚上的,小林估计也完全没注意到常疏明衣服上有什么异样。 天呐…… 胥河颓唐地往沙发上一瘫,删掉了那句还没斟酌好标点的待发消息,绝望地点开聊天框回复温晌:“别问了,这下完了。” 温晌:??? 第18章 C18 常疏明完全,丝毫,一丁点也不想回忆庆功宴那天晚上的事。 起先一切都很普通,像所有寻常的庆功宴一样,大家坐在一起吃吃喝喝,说说笑笑,谈谈各自对动画播出后的展望和预计的后续活动,聊聊制作过程中的趣事,并互相吐槽,因此他总共告白了24次这件事又被拿出来说了一遍,还有经久不衰的录音室名场面“面无表情的胥河发出了笑声”自然也是要提的。 唯一有点不对劲的是胥河几乎全程沉默,别人和他说话也只是随口敷衍两句,他似乎只对自己杯里的酒感兴趣,像第一次搞砸了生意的林总,一刻不停地自斟自饮。 常疏明端着自己的蓝莓汁时不时瞄他一眼。 他向来不怎么在人多的场合喝酒,差不多只跟乔楷私下喝几杯,人多了总让他不大自在,好在他也没有遭遇过中老年人的酒桌文化——托长相的福,硬劝他喝酒会让人有种带坏未成年人般的罪恶感。 左手边的胥河又给自己倒了一杯,右手边的陈哥和布布在聊天,可能是在聊什么言情小说或偶像剧,他听布布小声地说了句什么,陈哥马上会意地答道:“我知道我知道,因为爱情,因为离别的伤痛。” 常疏明百无聊赖地又喝了一口蓝莓汁。 之前和胥河吃饭的几次,因为都要开车,谁都没喝过酒,自然也就不清楚对方的量,再加上胥河喝酒也一点都不上脸,看不出醉态,常疏明自然而然地以为他是一向都很能喝,也就没掺和。 过了一会儿才隐约发现不对劲。 面色如常,看起来毫无异样的胥河,试图把一颗丸子夹起来,夹了一次,两次……都没有成功。 第三次才终于夹起来了。 他看起来似乎已经对丸子有点生气了。 夹豆腐就更是灾难了,常疏明眼睁睁地看着他把自己餐盘里那块豆腐夹得四分五裂,最终只成功把五分之一的部分送进了嘴里。 不过他酒品倒是很好,酒后完全安静,不吵也不闹,只会自己跟丸子和豆腐生气,一点都不给人添麻烦,饭后也是默默挪到靠后的沙发上去睡觉,一声不响。 常疏明总有点担心他,时不时往沙发那边看看,又怕他酒后会口渴,招呼正在倒饮料的小林帮他倒杯水送去。心不在焉的后果就是迅速输了牌,布布马上兴奋地掏出惩罚卡让他抽,抽到一张大冒险:戴二十分钟兔耳朵,中途不许摘下来。 他觉得莫名其妙,“上哪去找这种东……” 话还没说完,布布不知从哪掏出个兔耳发箍就按到了他头上。 “超合适!书名儿哥你巨——可爱!我能跟你拍张照吗?” “……行吧。” “我能把照片发到微博上去吗?” “……不行。” 结果被一群人拉着疯狂拍照一通。 拍完二十分钟还没到,布布兴奋地洗牌,“来来来继续继续,我这儿还有猫耳的。” 常疏明有点心累,“不了不了,我先不玩了,你们玩吧。” “哎书名儿哥你怎么这样!” “我去那边看看胥河……” “哦好的那你去吧。” 他走过去的时候,胥河倚在沙发上半睡半醒似的垂眼看着他,事实上他不确定胥河是不是在看他,他像是仍被梦压覆着一半意识,另一半被酒浸着,在两者间扯着一点缝隙里的清醒看他走到面前来的。 常疏明发现搁在他手边桌子上的水杯完全空了,正要再去给他倒一杯,冷不防被他拽了一下衣角。 他回过头去,见他仍在望着他,不到一步的距离,胥河却好像在隔着一片人潮和熙熙攘攘的梦找寻他似的,眼神虚飘飘地笼在他头顶上,带些不确定的探究意味。 常疏明纳闷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他在看什么,遂无奈地放下手里的水杯,向他那边偏过头,把头上两只长长的白色兔耳朵伸到他面前去,“喏。” 胥河心满意足地抬手捏了一下。 等他捏完这才去给他接水,时间到了,总算把头上的兔耳朵摘下来还给了布布,布布拿着猫耳发箍一脸惋惜,“书名儿哥你真不跟我们接着玩啦?” 常疏明迟疑了一下,“我先把水给他送过去。” 回去发现胥河又睡着了,他个子太高了,沙发靠背矮,看起来相当不舒服,常疏明刚把水杯放下,这人倚在沙发上蹭了两下,居然就在迷迷糊糊中一头歪在了他肩膀上。 他僵了一下,之后只好对布布指了指左肩上这个突如其来的负荷,做了个无奈的手势。 大厅里很吵,音乐声几乎已经被人群的喧嚣盖住了,胥河头枕在他左肩上,他隐隐约约能感觉到他呼吸时胸口些微的起伏。他想起胥河以前的一张哄睡专辑,语速随着时间拖长愈缓,每句的间隔也愈长,到后面会含含糊糊地把字句逐渐匿进朦胧的睡意里,而后是绵长的呼吸声,像层层叠叠的雾气。 他心猿意马地任他靠着,握着手机一刻不停地在界面上左右来回划来划去。 胥河兀地呓语了一声。 “……什么?”他没听清,略微偏过头去。 他却又安静了,只是在梦里皱起了眉。 之后完全的沉寂下来,牌桌那边兴致高涨地大叫大笑,几个人跌跌撞撞地从卫生间晃着出来,都像是和这边隔着老远。到小林走过来说要把胥河送回去,才算是给这一直被忽略的背景音乐按了下暂停键。 常疏明如梦初醒,有点懵地抬头,“啊,要散了?” 小林噗嗤一声笑出来,“要去KTV,书名儿哥你光顾着玩手机了!” 说着伸手过来,要把他身上的大型动物架走,“我先送胥总回家。” 结果胥河眼睛都没睁就又往常疏明的方向靠了靠,拧着眉头咕哝:“不用,你就给我打个车就行。” “诶?可是……”小林伸出来的手还没往回收。 常疏明善解人意地接了一句,“没事,我扶着他下去吧。” 于是哄孩子似的给他穿好大衣,扶着他往外走。 天气已经很凉了,出了门,满眼灯火闪烁。 楼梯很长很长,像是没有尽头,他扶着胥河一步一步地往下挪,几乎有些心不在焉。 没由来地想起前一阵子看的某本小说,从加湿器旁经过时拂在脸上的水雾,还有搁在书房里很久没碰过的吉他。 快走到头了。蓦地,耳侧的空气变得毛茸茸的,痒。 他脚步一滞。 胥河仍是不清醒地垂着眼,不知什么时候低头凑到了他耳边来,像是怕被风偷听了去,拖着嗓子很钝地开口,“唔……谢谢。” 半哑,刚从酒杯里舀出来的声音,湿漉漉的,滴滴答答的。 琴弦陡地被拨动了。 脑海里一片嗡鸣。他一瞬间险些扶不住他。 不用低头确认,他也清楚自己现在是什么状况了。 他是被冷酒和热风迎面吻了一下,被抖落在了欲望的餐盘上。 他安然无恙地在两步的距离内和他配完了一整段H,一切如常地任他靠在肩膀上说含糊的梦话,胸有成竹地告诉乔楷,他已经对他的声音免疫了。 结果到头来,他只是酒后凑上来随口说了个谢谢,就让他起反应了。 他彻彻底底地乱了,一时间连个像样的借口都编不出,慌慌张张地下了最后两级台阶,把胥河丢给小林转身就走。 急匆匆地挤进逼仄的夜色里去,落荒而逃。 琴弦还在颤。 第19章 C19 夜里下了场雪,早上从窗户里望出去,一片厚而冷的白,常疏明出门的时候给自己加了条围巾。 工作结束得很早,下午三点,他就已经坐在了乔楷家客厅的沙发上,胡乱播着电视台。 今天用不着他俩择菜,两个人无所事事,电视开着,手机搁在腿上,茶杯撂在桌子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天。 “这都十几年前的古装剧了居然还在放啊……”常疏明感叹一声,拿起杯子呷了口茶,扭头问乔楷,“你刚说什么来着?” “我说你这两天配的那个游戏角色是什么呀?” “哦,一个病娇。” 乔楷有点困惑,“……病娇?” “啊,就是这样。”他把杯子放下,清了清嗓子,脸上做出一个阴郁的笑,缓缓道:“你怎么可以看他呢……你可是属于我一个人的东西,怎么可以看他呢……” 然后把声音压得更病态一些,“啊……只要把你眼睛剜掉的话就好了吧……把眼睛剜掉的话,就再也不会看其他人了吧……” “噫——!”乔楷迅速惊恐抱胸挪到了沙发边上去,“占有欲超强的终极家暴男?” 常疏明笑笑,“不是,是女孩子。” “诶,你配的女孩子?” “嗯。游戏噱头。女角色都让男的配,男角色都让女的配。” “哇……你们真的都是怪物啊……” 乔爸爸在厨房那边招呼他们俩菜都齐了,把蛋糕拿来,两个人起身过去,电视没关,一集结束,正在唱片尾曲。 给蛋糕插好蜡烛点上,关灯闭眼许愿的时候,客厅的电视上切到游戏广告,穿着一身新衣服的骑士仍在说着之前那句台词,距离远,被餐厅里唱生日歌的声音盖了过去。 常疏明回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和满地的雪界限分明。他在小区门口就下了车,慢腾腾地往里走。围巾落在乔楷家了,有些冷。他吸着鼻子,跟头顶上晃荡的月亮较劲,偏要挑覆着雪的地方走,踩了一排歪七扭八的脚印上去,兀自咯咯地笑起来。 回到家便脱了衣服去洗澡,他觉得很累了,于是把自己泡进浴缸的温水里生长。 家里暖气太足,又被水汽熏蒸一番,他裹着浴衣出来后昏昏沉沉的,脑海里塞满了爆米花形状的云。 吹头发的时候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在耳边巨大的呼啸声中费力地听清是送快递的,问他在不在家。他说在家,之后又一次比一次大声地重复了好几遍,对方才总算听清。 挂掉后才意识到手上的吹风机是噪音的罪魁祸首,他揉了揉半干的头发,笑自己怎么不把吹风机关了再接电话。 他觉得口渴,给自己接了杯水喝,然后瘫在客厅的沙发上等快递,还没等到,他就窝在沙发上睡着了。 做了梦,又梦见了胥河。 庆功宴以来到现在快两个月,他一次也没见过胥河,线上交流也不过偶尔互相点个赞,倒是梦到过他五六次——比当初是他粉丝的时候还要频繁得多。 而且,他在他梦里再也不像当初那样,是一个给声音陪衬的模糊样子,或是什么动漫角色的形象,不是林总,不是梁戈,不是换了新皮肤的骑士角色,是胥河。 从面容到声音,从眉心到指尖,都是胥河。 他抱住他,亲吻他的耳朵,然后他们滚到床上去。 常疏明前两次梦醒,还会怔忪半晌后羞耻地把脸埋进枕头,此后便完全习惯了他在他梦里不请自来,反客为主。 可这次的胥河却奇奇怪怪,他像刚从雪地里来,一身寒气,给他昏昏然的梦境也降了温,还只顾抱着他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常疏明有些着急,他再磨蹭下去,他就要醒了。 于是他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吻他。 这家伙却像是第一次来他梦里,被他吓到了似的,顿时脊背一僵。 这实在太有趣了,他几乎要笑出声来。 他笑够了,又去吻他,一面吻他,一面去解他上衣的扣子,解到第二个被他握住了手,现在,他连语气都惊慌失措了。 他又语无伦次地说些莫名其妙的话,解扣子的手也被他攥住了,这家伙怎么敢在他的梦里阻拦他呢?常疏明很不满,谁都不能在他的梦里阻拦他,胥河也不行。 所以,他们终于还是滚到沙发上去。 他只觉得耽误了太多时间,不知什么时候就要醒了,便也顾不得沙发狭窄,他急切地、零零碎碎地吻他,想要解开他剩下的扣子。 一片犹豫的阴影在他眼前压覆而下。好一阵儿,他得到了一个充满试探意味的笨拙的吻,生硬得像小学生的作文,他当然要予以鼓励,随即他的耳垂便被咬了一下。很轻,轻得很痒,从耳朵一直痒到脚趾去。他听到他轻声的喘息,慌乱而无措的,和他的心跳重合。 于是他攀附、依赖于他,向他敞开,向他发出以口唇为笺的邀请函。 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为真切,皮肤的温度,呼吸的声音,都让他沉酣,他在天鹅绒铺就的海里浮沉,等待,终于被托起腰来,被填满,被冲撞,颠簸,飘荡,被每一次潮起和潮落顶弄,如愿以偿。 他的痒得以止住,以夹杂疼痛的愉悦。 可这场梦却出奇地长,无休无止似的。他眼前的景象从天花板上的吊灯变成枕边的书,再变成洗漱台上模糊的镜子,仍未结束。他累极了,却既不能安静地睡去,也无法让自己醒过来。他觉得生气又委屈,他想把这个赖在他梦里不走的混蛋赶出去,他推他,打他,却一点儿用都没有。他的模样在他眼里再次变得模糊了,声音倒还是清晰的,断断续续地柔声说着些没用的安慰话,这混蛋。 良久,他才终于肯放他精疲力竭地昏睡过去。 这一觉睡得极累,早上常疏明迷迷糊糊醒过来的时候,闭着眼在床头柜上摸了半天手机,没摸到,倒是摸到一个不知是什么的管状物,拿起来睁开眼睛看看……消肿止痛膏? 他迷茫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不明就里。他昨晚回来的时候摔跤了吗? 毫无印象。 等等,昨晚那个送快递的来没来? 不对,从他睁眼开始,好像就有什么不大对劲。 他终于把视线下移了一点。 ……为什么他躺在床单上?床单上面那层毛毯呢? 常疏明懵了。 难不成昨天晚上那个梦…… 那个梦…… 他战战兢兢地支起身来,刚想下床去,就因为下身突如其来的一阵抽痛直接摔回了床上。 ……是真的。 他僵坐了好一会儿,然后慢慢挪到了床边去,抱着最后一点希望小心翼翼地拧开了门把手,往客厅看—— 他的毛毯正挂在阳台上晾着。 有个人正裹着被子睡在客厅的沙发上。 不用出去看他也知道了,那是胥河。 第20章 C20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常疏明内心崩溃。 他昨晚到底是喝了多少啊,居然会糊涂到把胥河出现在家里当成是在做梦?而且还…… 天哪…… 可是两个月没见的胥河到底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里?那个要来的送快递的呢? 难不成胥河就是那个送快递的? 不,这不可能。昨天那个电话里的声音绝对不是他,别说是喝多了拿着吹风机打电话,就算是磕嗨了挂在直升机上打电话,他也肯定自己能听出胥河的声音来。 所以胥河怎么会知道他家住哪的? 退一万步,不管他怎么知道的又是为什么过来,见他酒后不安分就把他安顿好或者丢下不管也就是了,怎么会顺着他就…… 常疏明对昨晚的记忆略有点模糊,但隐隐作痛的下半身不断提醒着他发生的一切。 五分钟前,从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坐起来的胥河,揉着眼睛冲他打招呼,“嗯……小明哥你醒了啊。” 语气相当日常,像是已经在他们家住了一个月了。 那一瞬间,常疏明简直要怀疑,昨晚可能真的只是个梦,而他难以言喻部位的持续疼痛是因为脚滑摔了一跤,胥河只是碰巧出现在他家,见他喝多了留下来照顾他一下,毛毯洗过晾在阳台上也只是因为他不小心吐在了床上…… 于是,当天早上,常疏明对打着哈欠走向卫生间的胥河说的第一句话是——“柜子里有新牙刷。” 好了,现在他洗漱完出来了,开始坐到沙发上叠被子了。 常疏明从刚才就没敢正眼看过他,准确的说,是眼神都没敢往他的方向瞟过,此刻距离他几米远,死盯着手里的锅,问了今天早上第一个问题—— “荷包蛋要溏心的还是全熟的?” “溏心儿的。” 又来了,这个裹了一层棉花糖似的语气,居然还加了个愉快的儿化音。 结果常疏明心神不宁,最后端上桌的还是全熟的。 他有点尴尬,却又巴不得把话题引到荷包蛋上,结果被胥河一句“没事”就轻描淡写地带过去了。 相对无言地吃饭。 常疏明借着喝粥才终于悄悄看了他一眼。 这一看心就凉了半截。 胥河比起两个月前来没什么变化,所有的变化大概都是一晚上在这儿发生的。 明显的黑眼圈。 以及,左肩上一个疑似牙印的形状,和脖颈上星星点点的红色痕迹。 如果不是外面铺着雪,他大概还会自我催眠那是蚊子咬的。 ……现在怎么办? 装傻是行不通了,要是真断片儿了就该早上起来一脸惊奇地问胥河他怎么在这,一句话没问就已经暴露他至少记得大概了,坦白告诉他我昨天喝多了以为是在做梦更是不行,这无异于直接向他承认你是我的性幻想对象,他宁可去死。 难不成就一直这样假装无事发生? 怎么可能…… 总归还是要把话说清楚。 那还是应该趁现在说,现在吃着东西,起码有正当理由不跟他对视。 思忖再三,他终于慢吞吞地开了口:“昨天晚上……” 后面说不下去了。 没头没脑的四个字,没了下文。 对面勺子一顿,胥河抬起头来看他,半晌,他点点头,轻但笃定地应了一声:“嗯。” 他轻而易举地接住了那个漂浮着的问题,把答案掷回给他。 常疏明霎时像经过一年拷问终于被判了刑的囚犯,死期将至,竟然觉得如释重负。 他默默咽下自己最后的早餐,打算先绕过眼下这个主要问题,避重就轻,问他昨晚为什么会来他家。 还没来得及问。 “所以,”胥河不紧不慢地接上一句,一副综上所述的口吻道:“你得对我负责,小明哥。” 他一脸认真。 “啊?”常疏明大惊失色。 “不是……等等……我……这……” 这人是什么封建社会的黄花大闺女吗? 每当他觉得自己已经足够了解胥河的时候,胥河就再一次颠覆他的认知。 常疏明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好半天才憋出来一句,“我昨天晚上喝多了……” 底气不足,还是渣男标准用语。 胥河看起来不为所动。 支支吾吾半天,他语气更弱地说出了第二句渣男标准用语——“我们能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胥河依然无动于衷,表情像石像一样固定,“那你是不打算对我负责了?” “嗯……” “噢。”他脸色没变,声音听起来闷闷的,有点委屈,“那就算了。” 说完低下头接着喝粥。 这么……轻易就放弃了? 常疏明的渣男负罪感顿时倍增,甚至开始考虑该怎么道歉了。 胥河喝完了,把勺子撂下,拿过旁边柜子上的东西来,“我昨天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那个是…… 常疏明一阵恍惚。 他居然完全忘了。 是在大概三四个月之前,在他还是一个单纯的音粉的时候,用小号转发胥河工作室微博抽奖抽中的,带To签的有声漫画CD,因为是预售,距离到货时间很长,他高兴地私信了邮寄信息后也就忘了这事,再加上遇见胥河本人的冲击,自然就忘得更干净了。 不是应该寄来吗?为什么会是胥河亲自送来?这样胥河岂不就知道他喜欢他……呸,是他的音粉了? 不,这还不是重点。 他隐约觉得还有什么更重要的事。 ……对了,收件人名字。 当时虽然他还没和胥河合作,但同在一个圈子,他一点都不想暴露粉丝身份,当然不可能填真名,于是仿照自己粉丝平时说话的风格胡乱填了个小姑娘们的追星常用语,自认为万无一失。 当时他填的是…… 填的是…… “之前你转发抽奖中的CD,”胥河把盒子推到他眼前来,面无表情,“胥河的小娇妻。” 常疏明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第21章 C21 常疏明身心受创。 整整一天,他心烦意乱,一瘸一拐。 醉酒害人。 事实上胥河完全不是个麻烦的人,在有点委屈地说了“那就算了”以后,两人算是对“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达成了共识。即使是把CD给他的时候,看见他顿时窘迫得说不出话来,胥河也一句让他难为情的话都没问,默默把碗刷了就穿上大衣走了。 所以常疏明越回想就越觉得自己是个渣男。 更何况,怎么可能真的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他庆幸这事儿没有发生在之前的配音期间,不然第二天该怎么面对胥河可真是个大问题。 但早晚还是要面对的,《惊蝉》还有两周左右就要播了,跟着会有一系列的线上线下活动…… 愁人。 唉,没办法,到时候再说吧。 在一整天强行试图忽视桌子上的盒子未果后,他还是拆开了。当初他中奖后给工作室私信,写了to签内容随意。于是现在,他手里这张CD的封面上明明白白地写着“To胥河的小娇妻:谢谢支持。” 他看着笑了笑,然后原封不动地把它放进了抽屉里。 没敢听。 之前出于莫名的心理,他一直没有关掉大号对胥河的屏蔽,现在连一直开着无图浏览模式用来刷胥河工作室消息的小号也不敢上了。 他迫切地想躲进没有胥河的世界里去。 然而…… 这游戏广告之前出现得有这么频繁吗? 等电梯看见,开视频冒出来,播个电视偏偏还就那么正好到骑士那句台词。 随着播出日期的临近,《惊蝉》的宣传也多了起来——也或许是他现在对这更敏感了的缘故,书店漫画区挂着动画化的大海报,大字标着他和胥河的名字,原作漫画摆在最显眼的位置上。 还有,楼下咖啡店的店长又是中什么邪突然开始重温《TK23》了?还不戴耳机,导致他每次进门都能条件反射地精准捕捉到林总的声音。 无处不在的胥河搅得他几天都不得安宁。 如果这个世界有上帝的话,常疏明怀疑他是个写耽美文的。 身心疲惫地结束了手上的工作,之后便赶着去了《飞云履》录音室。 《飞云履》制作上出了些问题,配音比原定时间后延了一个月,常疏明和女主配音都险些排不开档期,来回跟各方商量了好一阵儿才总算确定下来。 配音和制作班底几乎没换人,都是熟面孔,见了面三三两两扎堆儿寒暄。 起晚了一路急赶过来的常安还翘着一撮儿头发,风风火火地冲进门,一边挠着头道歉一边四处打招呼,见了他亲热地凑上来喊:“师父!” 去年线下活动结束之后,常疏明就没再见过他,现在看看倒是跟一年前没什么变化,整个人还是冒着股热情洋溢的傻气。 虽然两人在线上线下都一直被cp粉们争论着攻受,嚷嚷着“在一起”,但事实上《幽人笔》录音时间很短,尽管他俩全是对手戏,但本来就是配角,戏份不多,很快就录完了,自然交际也不多,算不上很熟。 这倒完全不影响常安一口一个师父地喊的热络劲儿。 这小孩儿本来就是看起来没心没肺的乐天派,最近心情似乎格外地好。 前两天常疏明还看他发了朋友圈,写着“爱心早餐解锁。我真是男友力max。”并附上自己做的心形荷包蛋照片。不知是不是谈恋爱了。 真年轻啊。 年仅26岁的常疏明在心里发出了62岁老人般的感叹。 整个上午,一到休息时间,常安就拉着他叽叽喳喳。 “师父你看过他们写的师徒cp同人文没?哇简直了有一篇据说是镇圈神文的……我忘了叫什么了,反正可虐了,都给我看哭了。” 中午去吃饭,出了录音室,仍然不停嘴。 “师父你看过咱俩的cp同人图吗?有一个画手把你画得特别攻。” “噢还有去年漫展那次,你不是给我弄了下衣服嘛,也不让谁眼疾手快地给照下来了,他们动不动就翻出来说吃糖。” “好像他们现在争攻受的一大重要据点是你比我高几厘米……你说我还会不会长个儿啊?虽然说二十三窜一窜吧但我都二十五了……” “唉胥河长一米九干嘛啊,匀给我几厘米让我凑个一米八多好。” “……哎?” 常疏明倏地抬头看他。 常安眨了眨眼,努着嘴想了一下又道:“哦,对了,你俩配的那个动漫最近就快播了吧?” “啊……嗯。” ……他跟胥河认识?而且听语气还蛮熟的?本来都是一个圈子,认识也很正常……但常疏明听过胥河所有的配音,确定他没有跟常安合作过。 “你觉得他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问题,常疏明有点慌,“什、什么怎么样?” “他不面瘫嘛,都不会笑,没吓着你吧?” “哦,没有……” “哎你别看他总是板着个脸,其实不凶,他就是不会笑。你跟他熟了就知道了。” “……嗯。” “前天晚上吃饭的时候他还夸你来着。” “诶?” 他们前天还一起吃饭了?还是晚上? “就我回去路上正好看见你俩那个动漫的广告嘛,到家就提起来,说我师父是不是超级萌,他说嗯。” ……还是在常安家里吃的饭? “他还说让我别老烦你,我说我师父怎么可能会嫌我烦呢。是吧师父?” “嗯……” 他心不在焉地应。 下午录音时也有点走神,却又偏巧跟他的角色进入了同一个状态——意外翻出了一本旧书的师父,回忆起了很多往事,心神恍惚,被全不知情的小徒弟问起,只得随口敷衍。 误打误撞地,反倒被导演夸了:“对对对,就是这个魂不守舍的感觉,特别好!” 下了班,大家一边收拾东西,一边商量着一起去吃饭,常疏明没什么安排,应了,扭头去问常安。 常安闻言摇了摇头,“不了不了,我不跟你们一起了,我还要……” 话没说完。门口那边传来些响动。 一个颀长的人影闪了进来。 正在门口穿大衣的女主声优诧异地抬头,“哎,胥总你怎么来了?” 然后,常疏明就听见了胥河的声音。 零碎地跟靠近门的几个人打了招呼,继而向他的方向扬了扬下巴,“来接他。” 他愣怔一瞬,才发现刚刚站在他旁边的常安已经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语气惊喜,“哎你居然真的来了啊!这么好!” 再然后,他从常安的肩膀上掠过去的,没来得及收回来的眼神,就跟胥河的撞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对方神色不变,微微向他点了下头,便错开了视线。 从上次在他家不欢而散到现在,还不到一周的时间。常疏明突然觉得,他好像有点不认识他了。 他在原地没动,东西也忘了收拾,隔着几步远,听见不知是谁说了一声:“哎,胥总一起去吃饭吧跟我们?” 胥河摆了摆手,“不了,你们吃吧。我们还有事。” 说完,便带着常安走了。 “常老师?……常老师!” 肩膀被猛地拍了一下,常疏明吓了一大跳,“啊,怎么了?” 同事笑他,“你都盯着这根青菜看半天了,也太入戏了吧,这都配完了,怎么还这么失魂落魄的。” 他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刚刚等上菜的时候,他又翻了一下常安的朋友圈。 那条爱心荷包蛋是大前天早上发的,他点开大图看了看,好像……是溏心的。 第22章 C22 搞什么?他干嘛那么在意? 关他什么事? 常疏明坐在沙发上扪心自问,一边冷静地喝掉了半瓶白兰地。 困意上来了,囫囵收拾了一下,便一头扎在床上睡了过去。 今晚总不可能再梦见胥河了,他就是去大概也要去别人梦里了。 常疏明翻了个身,闭着眼笑了自己一下。 翌日上午,心不在焉地连续两次跟在别人身后下错了电梯楼层之后,他看着哈欠连连但依旧话唠的常安,斟酌了半天,还是没忍住问了:“你谈恋爱了?” 用了尽量自然的语气,但出口的时间太突兀了,刚说完“我舅舅做羊蝎子简直一绝”的常安闻言明显吓了一跳,愣了。 然后红了脸,露出一脸不好意思的笑,“你看出来啦?” 常疏明扯着嘴角叹了口气,“谁看不出来啊……” 对方嘿嘿地笑了两声,脸更红了,挠着脖子,“这么明显啊……” 意料之中。 他本来还想问问他谈多久了,现在也问不出了。 再说,问了又有什么用? 算了吧。 当天下午,胥河就又来了。 比昨天来得早很多,这边还有两段要录。他也不出声,安静地进了门,手里提了一大袋零食,还是沉默地冲他点了下头,就坐到沙发上低头玩起了手机。 常安配完一段出去,一边去接水一边问:“你今天下班这么早呀?” 他便应了一声“嗯”,然后把旁边的大袋子拎起来递给他,“蜻蜓买的,让我给你捎过来,她本来说要来看你,结果……” 后面的话常疏明没听清,他还在录音室里等着录下一段,胥河声音低,隔着一层玻璃,视线在麦克风上遮遮掩掩地晃过去,他只看见那副唇在全无波澜的脸上微微翕动,语义难辨。 他竟兀地想起那天晚上,想起意识浸在暖热的酒里,他被似是而非的梦推挤着去亲吻他,勾住他的脖子凑上去,这雪里来的不速之客脸颊还带着冷意,猝不及防,连嘴唇都微张着,忘了怎么合上。 ……要疯了。 他怔了一会才忙不迭回过神来,心慌得手指都在颤。 常安在外面拿着一大袋吃的给大家分,常疏明录完刚出来就被塞了个满怀。 低头一看,一堆花花绿绿的零食和一袋……蔬果干。 他抱着一堆零食,挑了个离胥河最远的位置坐下,低头喝了口水。 胥河还在专心致志地埋头玩手机,一声不响。 常疏明又喝了一口水。 他绝对不是有意从杯沿上瞟向那边的—— 他看见常安拈了一小块曲奇递上去,胥河盯着手机屏幕,头也没抬地一张嘴接了过去。 就像之前给温晌点烟的时候一样自然而然。 正出神,曲奇盒子又倏忽晃到了他眼前来,跟着常安的声音,“吃曲奇吗师父?” “哦,我不……”还没说完,鼻子突然一痒,他猛地转过头去打了个喷嚏。 常安在一旁笑着打趣他,“有人想你了师父!” 话音刚落,他自己竟也连着打了两个喷嚏。 工作人员幸灾乐祸,“一想二骂,有人骂你了。” 导演对此感到担忧,“你俩不会是要感冒吧?” 这话点醒了常疏明,他这才意识到今天不仅鼻子时不时地痒,连嗓子也是痒的,看起来的确像是感冒前兆。 万一感冒了不能录音,耽误配音进度就糟糕了,不仅给这边添麻烦,之后几天的工作也都要重新安排。 危机感陡生,他赶紧起身给自己倒了杯热水。 喝了两杯热水后又录了一段,工作结束,收拾东西下班。 他穿上大衣,理着领子往外挪,想着回去路上要不要去趟药店。 家里还有板蓝根吗?应该有吧…… 但是都什么时候买的了?会不会过期了?或者之前收拾东西的时候扔了? 算了,还是去趟药店吧…… 肩膀从后面被轻拍了一下,他回过头去。 胥河站在他身后,直直地看着他,手里拿着他的围巾。 “啊……谢谢。” 他连忙接过来,慌慌张张地侧过身去围上。 ——这两天以来,他跟他说的第一句话。 电梯的数字在胥河的右肩上逐次递换。 他实在个子太高了,在人群里永远突出得很。 中间隔着两个人,常疏明站在靠后的角落里这么想着。 常安站在胥河旁边,仍像只对世界感到新奇的幼雀一样,连在电梯里也动来动去地跟周围的人小声说着话。 出了电梯,往停车场走,常疏明耳边偏巧就掠过他打着哈欠含糊地问胥河的一句,“咱们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他没听见胥河回答什么,他走远了。 结果还是忘了去药店。 好在在抽屉里翻找一通,找出了不知什么时候买的几袋板蓝根。 还没过期,万幸。 吃过饭喝了药,他又翻了一遍明天的台本,喝了一整壶热水,还转发了一条锦鲤祈祷千万别感冒。 开了个电影看,看了快半个小时才发现他什么都没看进去。 他叹了口气,把电脑关了,认命地打开抽屉,拿出了那张拆了封但一直没敢听的CD。 他认输了。 于是,他终于还是清醒地,一脚踏进了那个湿热的泥沼里去。 他从来都是清醒的。 从来都是。 包括几天前的……那个夜里。 缓慢的,穿凿的痛意让他骤然从甜酒酿就的梦境里抽身而出,他在不期而至的清醒里一阵恍惚,听到俯身向他的人低声而小心的问句——“疼吗?” 他没回答,在耳畔隐约发颤的呼吸声中,重又把理智抛回了酒杯里,抬起腿来,勾住了他的腰。 第23章 C23 早上,常安拿了一盒茶来。 搁到桌子上就招呼常疏明,“师父你喝这个吧,润嗓子,还预防感冒。我看你是要感冒,昨天咳咳咳的,还打喷嚏。” “啊……谢谢。”常疏明拿了一袋去泡上,他现在对来自常安的好意总有种莫名的愧疚,“你买的?” “不是,胥河说他买多了,非让我拿来,说反正录音室里怎么都用得上,别浪费了。” ……胥河买的? 杯子里慢慢浮出的茶色在跟这个名字联系上后,忽地显出几分暧昧的意味来。 常疏明不由自主地,往很可能是自作多情的方向揣测了一下。 常安脱了大衣,挂到衣架上,自己也拿了一袋泡上,继而两手捂着水杯,低头吹了吹袅袅腾起的热气,忽地想起什么,问道:“对了,你跟胥河闹别扭了?” “……什么?” 始料未及的问题,常疏明愣了。 “都没见你俩说过话啊。我觉得都一块配完一季动画了,就算不熟也不至于这样吧。”常安露出了有点困惑的表情,皱着眉冲他笑了一下,接着又挤挤眼睛,“他要是惹你了你就跟我说,我替你出气。” “没有没有……”他勉强地笑笑,想随口编个什么理由搪塞一下又想不出,只得生硬地撇开话题,“对了,你看今天的台本了吗,我看有个地儿好像不太对……” 常安不疑有他,闻言便放下手里的茶,拿了台本出来,“诶是吗,在哪?” 看起来他是一点都不知道啊……他跟胥河的事。 也对,他的确没理由会知道。 还是不知道的好,省得回头他面对常安比面对胥河更尴尬。 对完台本,常安像平常一样一边说着话一边掏薯片给他,全无心机的笑脸,常疏明有点不敢看他。 他揣着些晦暗的心思,害怕暴露在太阳底下。 不知是从昨天下午到今天不间断的热水起了作用,还是抽屉里翻出的板蓝根生效了,再不然就是那盒由常安拿来的,胥河“不小心买多了”的茶的功劳,总之,当天下午常疏明的状况就明显见好,咳嗽的频率也降低了。 那盒茶经录音室一人一包泡了之后,只剩下了小半盒,这让常疏明有点庆幸。 受惠于人,道个谢再正常不过了吧? 参杂在一堆人中间随口说声谢谢,用不着他回答,连对视都不需要,也不会有任何自作多情的嫌疑。 他看了一眼时间。 三点刚过一点。 胥河昨天是四点一刻左右来的。 就坐在——现在他坐的这个位置上。 因为低头看手机而垂下来一绺头发,完全沉静地,像被塑在原地一样等待着,不发一语,头也很少抬一下。 他对他说谢谢的时候,他会抬头吗? 或者,还是像这两天每次进来时看到他一样,冲他点下头当回应,至多是再“嗯”一声,连嘴也不用张开。 不,他什么反应根本无所谓,他无非是要出于礼貌道个谢而已,仅此而已。 那就,去饮水机接水经过他旁边的时候,稍微侧下头随口说一句“噢,对了,谢谢你的茶”,可以吧? 常疏明回过神来才发现,他居然已经下意识地一边想着一边就拿起水杯走到沙发旁边彩排起来了。 啊真是…… 猛地听见常安喊他,“师父!要录了,你怎么还不过来?” 这才赶紧放下手里的水杯,“啊,来了来了。” 一直录了一个多小时才休息,常疏明站在饮水机前看了一眼手机,已经四点半了。 嗯……他也不可能每天都那么早下班。 水险些从杯口溢出来,他慌慌张张地扣上开关。 不够及时,水还是和杯口齐平了,顶在危险的边缘,任何一下不安的、细微的晃动都会让他洒出来。 到了五点,马上快要下班了,胥河还是没来。 如果他今天在他们下班后才来,常安要在楼下等他的话,那今天就没机会跟他说什么了。到了明天,时间就隔得太久了,再为了这么一点小事道谢,未免显得太刻意了。 常疏明频繁地看时间,有点沮丧。 他在这时候听见有声音提及那个名字——不知是谁,随口问了常安一句“胥总今天不来接你啊?” 常安很快地答了,“噢,他今天不来。” ……为什么? 常疏明屏息凝神,但没听到他解释。 只得作罢。 回家路上偏又碰上堵车,动弹不得,他烦躁得要命,打电话跟乔楷抱怨。 抱怨完堵车,他沉默了一会儿,知根知底,那边很快觉出不对劲,“怎么?出什么事了?” 常疏明叹了口气,有点犹豫,之前他跳过了一堆事都没跟乔楷说,一时想不出该从哪接上。 想了半天,“……你知道常安吧?” “常安?” “就是《幽人笔》……” “噢,就之前你说跟你挺热门的那个cp?长得挺好看的那个话唠小孩?” “对……” “他怎么了?哎,你这两天是在录那个动漫第二部 ?还是跟他一起吧?” “是。他……”常疏明深呼吸了一下才说出来,“他好像跟胥河是一对。” “……啊?”乔楷似乎不大相信,“你怎么知道的?” “胥河这两天都来录音室接他……” “那也不一定就是在谈恋爱吧?万一是有什么事呢。” “比如?” “呃……”乔楷卡壳了,过了一会儿又问:“那之前你跟胥河一块录音的时候,他有提到过这个常安吗?” “没有……” “那他俩应该就是才谈不久吧,可能是在你跟胥河录完那个动漫之后才好上的。” ……在中间间隔的那两个月里? 那么,是在那天晚上之前还是之后? 要是在那晚之后,距离现在也才短短几天,胥河的样子怎么也不像是个正在热恋的人。 可如果是在那晚之前……那胥河那天为什么会由着他胡闹到床上去?第二天还说出那种莫名其妙的话来? 这一个问题还没理清,那头的乔楷一开口又添上一个,“啊,怪不得他之前那么奇怪,这就说的通了。” “什么?” “就是你说你去录音室第一天他不是特别奇怪嘛,估计是那会儿跟那个常安还没好上,看你俩cp很热门,把你当情敌了吧。” 常疏明一愣。 他根本没想过这些,也没回头思考过之前的事,谁会在见过糖果屋之后还在意来的路上丢失的一颗糖呢? 但是现在想想…… “嗯……应该是吧。” 他何苦给乔楷打这个电话?他现在的心情比打电话之前又差了几倍。 乔楷不知事情全貌,还在浑然不觉地继续,“你就是发现他俩是一对所以心情不好吗?为什么呀,你不早就说你脱粉了吗……喂?喂?” 常疏明忘了应声,两个人影从他视野里晃了过去。 他探着身往前看—— 没错,是常安。 和一个……女孩子。 第24章 C24 常疏明第一反应就是打电话告诉胥河。 一瞥可知的亲密,绝对不是什么普通朋友,又故意选在胥河不来的今天见面,很明显,可能性只有一个——胥河被绿了。 车还堵在原地没动,人已经走远了,手机停在通讯录界面,常疏明按着方向盘,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点想想,常安会是这种人吗? 每天笑得傻乎乎的话唠小太阳,真的会是个随随便便出轨的人渣吗? ——也不一定啊,人性这么复杂,在感情方面的价值观和日常生活中的很可能互不干扰。 那么,一边和同性谈恋爱一边出轨异性这种事合理吗? ——谁知道呢,虽然不常见但也不是没可能吧…… 还有,这么明目张胆亲亲密密地一起上街,就不怕被胥河发现吗? ——万一胥河傻呢,即使被撞见了可能也糊弄一下就过去了…… 越想感觉胥河越可怜。 打电话吧? 不不不,等等,再等等。 也没拍到照片什么的,贸然打电话过去说这种事,胥河会相信吗?而且被绿这种事,说不定还会伤到他的自尊心。长着一张霸道总裁脸,按套路应该拿着渣男剧本的人,怎么会轻易接受自己被绿的事实? 还有,他要站在什么立场跟他说?一个热心的目击市民吗?开什么玩笑,他跟胥河现在的关系,是酒后乱性后假装不熟的前同事,这事从他嘴里说出来,怎么看都像是他居心不良、心怀不轨。 以及,有没有那么一丁点可能性,他们俩是那种说好了各玩各的互不干扰的开放关系?这就完全可以解释他俩日常相处不冷不热的状态了。 不对,这个应该不可能,看胥河接吻的时候那个笨样子就不像是能游刃有余地处理这种关系的人。 但是万一……万一呢? 堵成一长列的车总算开始动了,常疏明舒了口气,把手机丢到一边去,松了手刹。 算了吧算了吧,不关我事。 而莫名其妙被挂了电话的乔楷,只好一头雾水地接着陪奶奶看电视剧。 奶奶呷了口茶,恨铁不成钢地指着男主角念叨:“你看看,剧情走向都这么明显了,也就这傻小子还看不出来。这年轻人哪,一到谈恋爱的事儿上,他就傻得不行……” 没人知道,次日下午常疏明看见胥河的时候心情有多复杂。 以至于他都没办法确定,胥河的脸色看起来这么差,是不是他的心理作用。 但他很快就发现并不是。 录完出来喝水,他准备好跟胥河进行一天一度的互相点头仪式,走近了才发现,他居然靠在沙发上睡着了,手机也滑落到了腿上,屏幕还亮着。 怎么会这么累?录音室里这么吵,居然就玩着手机睡着了。 常疏明心下嘀咕,扯过搁在一旁沙发上的小毛毯囫囵给他盖上。 胥河动了一下,没睁眼,头向沙发里靠了靠。 录完当天最后一段,常安站在一边伸懒腰,嚷嚷着累死了累死了,导演还在倒回去听刚录的部分,打了个手势让他老老实实等着。常疏明拿着别人的台本核对要改的地方,发现一处漏掉的,翻出笔来伏在桌子上改。 一旁窸窸窣窣的动静,杂着醒时的呼吸,毛毯的花色从他的余光里抖落了下来,然后是胥河还沾着困意的声音,“……下班了?” 常疏明手一抖,一个勾给抖成了个半圆。 左右都没人,是在跟他说话。 他点点头,很轻地应了一声,“嗯,快了。” 胥河把小毯子叠起来,困惑地盯着它看了一会儿,似乎是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盖上的。 常疏明还在改那个错上加错的字,就听他又问了一声,“感冒好点了吗?” 没有主语但指向明确,还是在问他。 “嗯……好了。”他转过脸来,眼神一时不知道该往哪放,自然而然地就接上了脑内排练过好几遍的那句话,“谢谢你的茶。” 胥河果然“嗯”了一声,但并没抬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还在盯着那块叠起来的小毯子看。 常疏明突然注意到他下巴上有一点没刮干净的胡茬儿,并不奇怪,他看起来很累,疏忽了也正常。疲惫感像烟一样萦绕在他身上,毫无道理地,竟让常疏明觉得有些不寻常的温柔。 这模糊的温柔一确定下来,便像蚕一样啃食着他的神经,于是他鬼使神差地,迅速在台本背面的空白处写了几个字,戳了胥河一下,举给他看。 上面写着:我有事跟你说。 胥河好像不识字似的盯着看了半天,张了张嘴,继而俯身接过了他手里的笔,在那行字下面写上了“现在?” 常疏明谨慎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直到站在隔壁器材室里,面对着胥河问询的眼神的时候,他才意识到,他根本没想好怎么说。 怎么才能在让他相信的同时不伤害他的自尊心? 万一他知道后难过得要命怎么办? 不管了,硬着头皮上吧,“就是,你昨天没来……” “嗯。” “我下班之后碰巧看见常安……和一个女生一起走。” 胥河怎么一点反应都没有?为什么是一副还在继续等他往下说的样子?他没明白什么意思吗? 只好再残忍地补上一句,“……很亲密的那种。” 胥河又“嗯”了一声,然后点点头,“是他女朋友。” 常疏明大惊失色,“你知道?” 胥河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知道啊。昨天是他女朋友生日。” “……你不介意?” 胥河有点纳闷地皱起了眉,“我为什么要……” 常疏明急了,“可是你不是他……是他……” 说不出来,胥河善解人意地给他补全,“是他表哥啊。但我也没必要管这么多……” “……你是他表哥?” 胥河对他的吃惊感到诧异,“你不知道吗?” “我为什么会知道?” 胥河感到匪夷所思,“因为……大家都知道啊。” 是的,大家都知道。 “大家”包括录音室里其他配音员和工作人员,包括胥河的粉丝和常安的粉丝,以及对他们稍微有一丁点了解的路人,但不包括常疏明——听过胥河所有作品,买过他所有CD,还和他配了一整季动画并和他酒后乱性过的常疏明。 因为,他把胥河给屏蔽了。 常疏明试图垂死挣扎,“可、可是我从来都没听见过他叫你哥。” “我只比他大两个月,他从来就没叫过我哥。” 好了,现在静下来了。 “所以,你不知道我是他表哥……”带点犹疑的总结。 常疏明在这个延长的,待续的犹疑里发现,胥河眼里有一小簇火被缓慢地点燃了。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像个不耐热的杯子,在盛接他的眼神时变得紧张而易碎。 胥河终于把话续上了,他非常认真,不带一点调侃意味地问:“那……这几天你都不理我,是在吃醋吗?” 第25章 C25 庆功宴糊里糊涂地过去之后,胥河就像所有因为分班而结束了恋情的小学生一样,心里充满了大人式的惆怅。 惊蝉群里只偶尔通知一两句工作相关,刷好友状态也看不见常疏明的踪迹,胥河基本只能在每天的步数排行榜上看看他今天走了多少步。 所以,他闷闷不乐。 向来心思比猫的舌头还糙的温晌因为之前赶的时候正好,知道他心情不怎么样,虽然刨根问底的企图失败,没能知道具体情况,但还是大致了解到了是恋爱烦恼。 这位远在K市的朋友永远只能想到最简单粗暴的安慰方式——给他发了个红包,“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胥河:…… 于是温晌又发了一个,“现在呢?” 再这么下去怕是要送他套房,胥河很无奈:行了行了…… 而前不久还哀叹着“这阵儿跑完签售最好能闲几天,累死了”的蜻蜓,因为开了一个新脑洞,于是在没有任何人催促她的情况下,发挥了工作狂的本质,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热情,不眠不休地画起了新连载。 胥河本来以为最近应该看不见她了。 结果没想到,她连续几天叫着他去不同的甜品店喝下午茶。 “不是说吃甜品能让人心情好嘛,对吧。”蜻蜓左手握着叉子,叉了一小口芝士蛋糕吃,“小温说你最近心情不好,让我哄哄你。” 这个不用说,这个他知道,因为温晌是直接在他们三个人的群里发的消息:@蜻蜓,胥河这两天心情不好,你抽空哄哄他。 蜻蜓:好的。 胥河:…… 现在,他面对着蜻蜓“怎么啦小朋友”的关爱眼神,只好默默地吃了口蛋糕,岔开话题,“你这两天工作不忙?”平常来咖啡厅都带着板子。 蜻蜓叹了口气,举起右手晃了晃,“最近画太多,腱鞘炎复发了。其实我左手也能画,编辑非让我歇着……” 蜻蜓的甜品轰炸式哄法的结果是,几天下来,两个人各自重了几斤。 最敏锐的反倒是才上幼儿园的小外甥女然然,周末胥河去表姐家吃饭,小姑娘用洞察一切的眼神观察了他半天,然后问:“小舅舅,你心情不好呀?” 胥河下意识地否认,“没有啊。”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呀?” “我没有……” “你是不是失恋啦?” “诶?” 她摇头晃脑地讲:“电视上说的,恋爱让人烦恼。” 胥河被她逗得笑了一声,“你别总看那些电视剧……” “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啦?” “……嗯。” “怪不得你不要跟我结婚。”她气呼呼地扭过头去,拿了块饼干吃,过一会儿又问:“那他喜不喜欢你呀?” “我也不知道。” “那你就不要喜欢他了嘛。” “不行啊。” “为什么呀?” “嗯……”胥河伸手刮掉她脸上的饼干屑,“就是不行。” “什么嘛……”然然很不满地撇撇嘴,“那我就跟白宇昊结婚了。” “白宇昊是谁?” “是我们班班长。” “那你不喜欢我了呀?” “你就知道喜欢别的男人,我才不喜欢你呢。” “哎,怎么这样……” 惨遭抛弃的小舅舅胥河在一个多月后,配音的某个儿童向动画播出之后,更是直接被打入了冷宫——他配的是大反派,在最新一集里残忍地把主角打成了重伤。听表姐说,昨天然然看着电视哭成了个泪人儿,抽搭了半天停不下来。 这直接导致了,然然一听见他说话就想起来,想起来就生气,从角色上升到配音员,于是气得干脆不理他了。 姐夫端着菜出来,见状一脸困惑,“怎么了宝宝?你不是最喜欢小舅舅了吗?” “我才不喜欢他呢!他是大坏蛋!” “哎?……” 了解内情的表姐向胥河投来了同情的眼光。 吃饭的时候收到助理小林发来的消息,说新CD已经好了在准备发货了,问什么时候有空给之前转发抽奖抽出来的那五个写个to签。 好在没喝酒,胥河从表姐家出来就直接开车去了工作室那边。 到了工作室,接过一叠文件夹和五张CD,对着小林打开的私信截图界面一一翻过去。 五个人里只有一个老老实实地在收件人姓名栏里填了个名字,其余四个分别是胥夫人、胥太太、胥河的女朋友和胥河的小娇妻,要求的to签内容也没几个正经的。 他挨个给签上。 “To许徒生:晚安。” “To胥夫人:我很喜欢你。”还根据要求画了一颗小心心。 “To胥太太:随便吃,刷我的卡。” “To胥河的女朋友:高考加油,你是最棒的。” “To胥河的小娇妻……” To签内容随意? 胥河看着截图有点犯难,想了一下写上了“谢谢支持”。 眼睛一扫又注意到ID和头像,ID是“用户96932785”,头像也是系统默认头像,根本没设置,这该不会是个僵尸号吧? 他又看了一眼收件地址。 哎?就在本市? 而且这个小区……他回家路上还顺路。 当即把小林喊了过来,“你给这个人打个电话,问问这会儿在不在家,要是在家待会儿回去的时候我就直接顺路给他送过去好了。” “哎?这不太好吧,万一粉丝看见你太激动……” “没事,不至于。” 等了一会儿,小林撂下电话,跟他比了个OK的手势,“在家。” 胥河点点头,又交代了些其他的事,这才拿上CD和堆在工作室的一摞信和礼物往回走。 工作室大大小小的招呼他,“有雪,你回去路上当心点啊!” “嗯。” 天色完全黑下来了,胥河开到目的地楼下又翻出截图来确认了一下楼号,这才下了车。 空气很冷,他裹了裹大衣,往楼里走。路中间明明扫得很干净,不知为什么一旁堆起来的雪上还是落着几个杂乱的脚印。 按了门铃,等待的时候拿起CD盒翻看了一下,想到开了门第一句要问“请问您是胥河的小娇妻吗”,有点好笑。 门铃响了好一阵儿也没有动静,他又按了一次,又等了一会儿,这才听见里面跌撞而来的脚步声,似乎是迈得太快没刹住,撞在门上“砰”的一声响。 然后“咔哒”一声,门在他眼前打开,拄着门把手的白色人影站立不稳地跟着打开的门一起往后晃过去。 胥河赶紧上前一步扶了他一把。 这人居然就顺势在他手上往里蹭了一下,直接跌进了他怀里,而后仰起脸来看他,眼尾眉梢和唇角一齐挑动,像只偷腥的小狐狸一样笑,声音从笑里心满意足地漾出来,“你来啦?” “……小明哥?” 胥河手里的盒子啪的一声掉到了地上。 第26章 C26 暖气的热度让人昏昏沉沉。 胥河有点反应不过来。 人是骤然落进他怀里的,酒气则是丝丝缕缕地跟了上来。 他手臂僵直。 “小明哥?……你喝多了?” 对方不答,只一昧往他怀里钻,整个人被玄关的灯光打得毛茸茸的,是少有的亲近他的小动物。 胥河处境尴尬,他站在门口的一小块地毯上不敢动弹,他多少踩了点雪,要进去就得换鞋。 常疏明把头搁在他肩膀上,沉吟着开口,“你穿乔楷的拖鞋。” 醉是醉了,倒是很善解人意。 “乔楷是谁?”胥河皱着眉头去看鞋架。 “乔楷?嗯……乔楷今天过生日呀。” 答非所问。 这倒是回答了他进门第一个问题,显而易见,他完全喝醉了。 胥河判断了一下形势,只得一只手按住靠在他身上的人防止他摔下去,慢慢俯下身,拿过一旁的拖鞋来。 忽然看见掉在地上的CD盒子,这才想起他为什么会来这。 小明哥是……是“胥河的小娇妻”? ……是他的粉丝? 所以第一次看见他才会诧异地喊了一声……对,现在想来,他喊的是“林总”,还有开始几天每次他靠近说话就会反射性似的往旁边一躲,以及录音室里的失误,“《TK23》不是好几年前的动画吗”这种无心说出的话……全都,不是巧合。 因为他是他的粉丝啊…… 胥河措手不及,阵脚大乱。 事实上恰赶上常疏明喝多了倒是件好事,他完全可以借此机会探出些实话来。但胥河这会儿根本没想到这一层,他老老实实地保持着那个抱着他的僵硬姿势,支支吾吾地问:“我扶你去睡觉好不好?你要不要喝杯蜂蜜水醒醒酒?……你头发还有点湿,要不我给你吹吹头发?” 怕吓着谁一样,越说越轻声细语。 常疏明还是半阖着眼睛,似乎不大高兴地微蹙了眉,垂着头就往他身上扎。 离太近了,胥河危机感陡生,赶紧伸手挡了他一下,“你喝多了……” 接着他就看见了皱得更深的眉头,因为骤然迫近而变模糊的眼睛,还有倏然覆上来的,离开了他视线范围的唇。 软的。 他被这软不由分说地撞了一下,登时整个人都懵了。 脑子里这时候突然冒出算卦大爷说的那句“酒是色媒人”,原来不是要他喝酒啊…… 但恋爱经验为零,即使配过不少各种进展速度和尺度的广播剧也依然规规矩矩秉持着朴素的循序渐进恋爱观的胥河,即使上次听从指令把自己灌了个不省人事,期待的也只是类似酒后告个白之类的纯情戏码,现在眼看要冲着惊蝉里的成人情节发展过去,已经完全超出他的预想和控制范围了。 于是,这个长着一张霸道总裁脸的恋爱班小学生能做的唯一反应就是更轻地重复了一遍,“你喝多了……” 常疏明却又把头埋在他肩上笑起来,笑得肩膀都在颤,而后在笑的末尾处,很沉醉地,呓语般开口,“我才没喝多……我在做梦呢。” 胥河根本没有时间体味这话里的意思,他说完便又吻了上来,一点反应的余地也不留,却还嫌他不够忙似的,伸手探进他的大衣里去解他的上衣扣子。 胥河慌着去捉住他作怪的手扣紧,他早该意识到的——当他进来之后,门“砰”的一声关上的时候,事情就完全变质了。 他的呼吸乱了个彻底,声音也像刚开始变声的少年一样,染上了一种不自然的粗哑,他加重了语气强调地叫了一声,“小明哥。” 对方闻声抬头看他,他看着那双不甚清醒的眼睛,确认性地问:“……你知道我是谁吗?” 常疏明显然被他逗笑了,眼睛亮亮的,说话的调子像唱歌一样晃了起来,倒是不容置疑的肯定,“你当然是胥河呀。” 他知道啊…… 胥河怔了一会才把这句话和之前那句连起来想,所以他是会常常……梦到他吗? 于是又小心翼翼地问:“胥河经常来你梦里吗?” 这次常疏明却不理他了,他像是有点着急了,开始胡乱地吻他,从脸颊吻到脖颈去,一下又一下,头发软软地扫过他的鼻子和下巴,痒痒的。 他招架不住这只咄咄逼人的小兽,被逼得步步后退,退向客厅的沙发去,一面投降一面赶着看了一眼地上那个还没顾得上捡的CD盒子。 他是他的粉丝,还让他在梦里做毋庸置疑的常客。 所以这能不能算是……他也喜欢他? 天啊…… 胥河意识恍惚,已被不知不觉地赶到了沙发边上,因对方手上突兀的动作才猛地回过神来,呼吸一滞,直接摔在了沙发上。 ——常疏明隔着裤子的布料握住了他。 那个他进门时看见的笑容再次出现在了他脸上,他凑近过来,把嗓音压到一个秘密的范围,说:“你硬了。” 他当然硬了。 证据昭然,无可辩驳。 胥河只好将错就错,踌躇未决地侧过身去回应他零碎的吻,但只局限在他唇边和脸颊两侧,要吻向脖颈和胸前对初学者来说还是太大胆了,他连在唇上也是晃荡了好一阵儿才敢谨慎地向里探。但常疏明相当配合他幼稚的亲密举动,他像只被精心服侍的猫咪一样惬意地眯着眼,细细地喘息,在唇舌交叠的同时满足地伸手揉乱了他的头发。 这个不自觉下压的吻逐渐把人笼在了他的方寸阴影里,胥河循着一点本能去凑近他的耳朵,他本想征求一下他的同意的,这时候才觉得十分多余,遂在不成章法的呼吸里以齿沿掀起一点柔软的边缘轻咬了一下,于是,这只毫无防备的小家伙在他身下陡地一颤,却又更为依赖似的裹缠了上来。 他穿着宽松的睡衣,在他身上和沙发之间不安分地蹭动着脱去,一截一截地把自己蹭到浑身赤裸,伏在他耳边糯糯地,带点埋怨地求,“快一点……不然我要醒了……” 他还在做梦,他在梦里渴求他。 胥河像是沾了他身上的一半醉意,到直起身来解自己的上衣扣子才总算清醒了一点,自我总结和评价了一番之后,感觉有点没把握。 实践经验为零,他只能快速回顾了一遍所有的理论基础。一方面来自正统知识,包括小时候的儿童性教育读本,初中的生理卫生课和大学公共课性的基础与常识,另一方面则来自配音的含H广播剧和为了配音补的相关小说和漫画原作。 基本流程大概还清楚,但仅仅这样就直接开始做,他心里完全没底。今天晚上的经历近乎于奇幻了,他一点防备都没有。 然而箭在弦上,衣服都脱了一半,总不能临时掏出手机搜索学习,他还在骑虎难下,仰躺着的人却嫌他衣服脱得太久,耐不住地蹙起眉,又起身靠上来,在他锁骨和肩上乱亲了一通,而后有点委屈地小声求他:“你摸摸我呀……” “啊,对不起,我不是特别会……” 他忙不迭道歉,知错就改,一手乱七八糟地解着腰带,一手伸过去,轻轻握住了他,随即一阵颤抖的呼吸落在他耳侧,这只醉酒的小兽更紧地环住了他,指爪难耐地一下下划在他赤裸的背上,在示弱和撒娇。 他这时候才察觉自己真的是好喜欢好喜欢他,他于他而言实在是可爱之极,身体的每一个部位都是。他全无把握的手试探着动作,靠他呼吸的急缓来判断正误,一心二用了许久,总算解开了腰间难缠的皮带,还没来得及扯下,兀地响起一阵不合时宜的铃声,吓了他一大跳。 是和大衣一起丢在旁边的手机,他摸索一阵抓起来想要关掉,抬眼一看却是家里女王大人的电话,不得己接起来,努力平复出一副正常的音调,“喂?妈?” “喂,崽崽,你回家了吗?还在你姐家?” “啊,没,我……”他向来不擅长撒谎,只好扩大范围,“我在朋友家。” “噢,在小竹家吗?” 小竹是说蜻蜓,蜻蜓姓竹,大名竹蜻蜓。现成的没道理不捡,胥河当即认领了这个既定的谎,因为心虚嗓子也虚着,应:“嗯,对……对。我在她家喝茶。”太不高明了,他声音哑透了,听起来就像是渴了一整天。 他空着的右手拿着电话,只想着赶快敷衍过去别露出破绽,全然没顾及左手上的事,难得撒谎,一下子紧张起来,左手的速度更没控制好,惹得常疏明一阵急促的喘息,被逼到边缘上去,喉咙里没忍住逸出“啊——”的一声来。 胥河如临大敌,连忙把手机拿远一点,却全没意识到问题的根源所在,满脸紧张地对他做了个“嘘”的口形,才又把手机拿回耳边来。 “小竹家还有孩子吗?怎么听你旁边有小孩咿咿呀呀的?” “不是……啊,对,是她亲戚家的孩子。” 常疏明委屈得要命,倒是听话地闭紧了嘴,下身被对方不知道停地又一通套弄,只觉得一点呼吸的空隙也不剩,再忍不住要出声,仓促间一口咬住了胥河的左肩。 猝不及防,胥河痛呼了一声。 “哎?怎么了崽崽?” “没事……小孩不高兴了,咬了我一口……” “哈哈哈哈,我就说你一点都不会哄孩子,你给他糖吃嘛。哦,对了,我是要跟你说让你明天回家的时候顺便捎点口蘑回来,要你工作室对面那家超市的。” “好。” “嗯,那挂啦。记得口蘑啊。” “嗯。” 总算挂了电话,胥河非常不好意思,再次道歉,“对不起……我这就把手机关……” 他没能把话说完,常疏明总算从他掌心里抽回了一点力气,便又吻了上来,一面伸手去扯掉他的腰带,握着他的手向自己身后探。 胥河触到了因熟透而柔软的果实,即将被吞吃入腹的果实,汁水丰盈,一经戳弄便甜蜜地溢出来,淌下来,淌到他手指上,黏糊糊的。 他听话地随着要求一寸寸地拓进去,光是手指便已经足够费力了,他实在担心真的进去会弄伤他,可才扩张了一会儿,常疏明便握住了他的手臂,“进来……” “什么?”他没听清,俯下身去确认。 “进来。” “现在?还是再……” 他摇了摇头打断他,两手环住了他的肩,“我要你。” 声音轻得像梦中呢喃,语气却是不容置疑的肯定。 胥河心神一颤,这才犹豫着抽出手指来,继而垂头吻了他的额角一下,托起他的腰,一点点缓慢地顶进去。 他注意到他因疼痛而愈皱愈紧的眉,却像生怕他会离开一样圈紧了他,不假思索的,全副的依恋姿态。 他还在做梦吗? 等他醒过来,也会这么喜欢他吗? 总算进去了大半,胥河额头上已经沁出了一层汗,他停在原处不敢动,抬手拨开常疏明额前几缕碎发,轻声问:“疼吗?” 没有回答,他的腰却被默不作声地勾进了对方的膝弯里。 他悟性太差,费了一点时间才明白这个动作的含义,继而手臂撑在他身侧,试探地,很小幅度地动了动。 他听到他随之而来的清细的一声,被挑弄了一下的琴弦,擦在空气里的隐约抖颤,美妙极了。 他听各种人声着实听得太多了,以至会想到的总是合适与不合适,像或不像,控制技巧如何如何,几乎快要失去了对音色的偏好和对喜恶的感知,这时反倒被这一声唤回了某种天真而原始的心动里去。 非常,非常好听的声音。他很喜欢。 他是不懂乐理的人拿到了名贵的琴,好奇地轻碰上两下便要没有信心地发问,“这样可以吗?” “会顶到吗?……会不会不舒服?” 不肯回答的人把头偏过去,脸色红得不自然,“别问了……” 又做错了事,胥河乖乖认错,“噢,对不起。” 他不再发问,稍微放开了一些束缚去蹂躏他的乐器,开始一下一下地顶弄他,将他的呻吟顶成一片毫无章法的悦耳,夹着杂乱的呼吸,他很快被慌慌张张地绞紧,被猝然烧起的快感窒在了原地。常疏明本来环在他背上的两臂悬到了两人之间,不知欲阻还是欲迎,只跟着他的眼神一起无处可放地空颤。 胥河停了一会儿没有再动,身体相交,呼吸相错地靠在他额头上喘息,然后吻他,像淅淅沥沥的落雨,落往眉心,鼻尖,唇畔和耳边,浅尝辄止的小憩。之后本想问上一句,又想起他不让他问,便兀自用上了点力气,挺身顶了进去,顶出一声毫无防备的惊呼,分不出是疼痛还是欢愉,但那两条悬着的手臂终于还是又缠回了他背上。 常疏明声音断断续续,像被欺负的幼兽一样呜咽,却又怕被丢下似的缚紧了他,绝不许他离开,被抬着腰,顶得一颤一颤,身体弓起,脚趾蜷缩。 他快要捱不住了,胥河都不知道自己是从哪判断出来的,但动作仍然快过思考一步,毫不迟疑地伸手去抚上他的性器,很快便让他剧烈地颤抖起来,下身也倏然缩紧,几乎是在吮吸他,重重的一下。 胥河这下什么都忘干净了,他又靠到常疏明耳边,屡教不改地认真发问:“小明哥……我射在里面可以吗?” 第27章 C27 释放过后常疏明浑身脱力,呼吸不稳,脸颊还带着细汗,轻轻地蹭着他的耳朵。 胥河第一次切身体会到耳鬓厮磨这个词的含义,有点着迷。 他忖度了一下,觉得自己表现还可以,除了最后不听话地又问了一句之外。但小明哥看起来似乎并不打算夸夸他,他只好自行汇报学习成果,“我觉得我会了。”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蹭了蹭他的脸,自言自语地叹息了一声,“……我好喜欢你啊。” 靠得太近了,他听到他心跳声蓦地快了,跟着听到他前言不搭后语地小声冒出一句:“去卧室……” “好。”胥河坐起身,又回过头来看他,“你还能走吗?” 问得常疏明脸色一红,不理他了。他小腹和身下都是湿淋淋的一片,抽了几张纸巾胡乱擦了两把,可才刚站起来,那处却又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缓缓流出白浊来。 胥河这次学乖了,不问了,径自抽了两张纸要给他擦干净,结果才碰上,常疏明就腿一软又摔回了他怀里。 胥河扶着他,仍然没想到直接原因,还在感叹自己有先见之明,“看吧,我就说了。” 结果还是把人抱进了卧室去。 他眼睛一扫感觉自己看见了点熟悉的东西,于是又把视线稍稍转回去,是一张他的CD,压在一本书下面。 是他全部三张乙女向CD里尺度最大的那张R15,就放在他的枕边。 那,那个录音室里的失误果然是…… 昭然若揭的事,胥河不自知地红了耳根,心念一动便又凑上去亲吻他,轻而缓的,温柔得缠夹不清。 常疏明不知就里,倒是全然顺从地接受了,且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脖子,不出声,也不放手地看着他,眼睛湿漉漉的。 胥河大致懂了一点他不开口时要说的话,他会意地学着先前常疏明撩拨他的样子去撩拨他,但他在这方面实在是个笨学生,别说什么举一反三,他连照葫芦画瓢也做不好——即便已经在沙发上折腾了一番,不被要求的话,他还是不敢去做亲吻以外的事,而且就连亲吻也还是老样子地局限在脸上,到耳朵已经是极限了。 说不清为什么,常疏明对他做什么他都觉得合情合理,但要他反过来对他做就会莫名觉得非常流氓。胥河反思了一下,觉得问题还是出在常疏明脸上——他实在长得太像未成年人了,即使喝醉了酒,把那双宠物式无辜的大眼睛笑着挑起来,也只是像个叛逆的早熟高中生。 但他笨拙又局促的亲吻却还是起了作用,常疏明才平复下来不久的呼吸很快便又乱了,他在半是被邀请半是被要求的处境里半推半就地跨坐到了胥河身上,而后闭着眼,一手扶着他的性器,一点一点地坐了下去。 他面色潮红,咬紧了下唇,眼尾却隐着一层含而未露的笑意。 只进去了一部分,再坐下去就要皱眉。胥河刚想说让他别勉强,话到嘴边又踌躇了,小明哥会不会更喜欢他强硬一点? 还没想出结果,常疏明却做了他料想之外的事。 他停在了原处,没再坐下去,却像哄孩子一样伸出手轻轻摸了摸留在外面的部分作为安慰,甚至还一副不好意思的样子抬起头冲他讨饶地笑了一下。 胥河怔了一下,简直说不出话来。 小明哥是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可爱的人。 而后,这个全世界最可爱的人,便一手搭在他肩上,一手撑在床上,慢吞吞地,浅浅地动了起来,深垂着头,被刘海儿遮了眼睛,在他身上构成一片上下起伏的影子,要完全笼住他还不足够,却足够成为晃荡的饵,半迫半诱地令他咬钩。 可常疏明在这般全由他自己掌握的浅缓晃动里仍然喘息急促,搭在胥河肩上的手堪堪拢紧了,过一会儿另一只手便也附了上来,两臂环住了他,这下他整个上身便毫无保留地向他的方向倾了过来,低垂的头也靠近他,逐渐贴上他的额头。 他又笑了,眼睛里晃漾着一湾溶了蜂蜜的月亮,两手捧住他的脸吻上来,像耍赖的小孩子一样挟着他唇舌缠搅,一下勾引,又一下逃。 胥河被他的笑和吻扰得心灯摇晃,可他一心一用,只顾上吻他,下身便忘了动作,难耐得很,因而一面被他吻着,一面两手托住了他,猛地向里顶了一下。 常疏明嘤咛一声,直被这一下撞得调子也变了,带着鼻音,迸出几乎是奶里奶气的声音来,但并没带着痛意,胥河觉出点什么,抱着一点猜测,又试着向同一个位置撞了过去,果然就又听到他发出像是羽翼未丰的幼鸟一样欲啼欲泣的声音,像是要被承不住的快感摧毁了一样。 这下他一心也用不成,连吻也顾不上了,胥河只好反过去吻他,下身动作不停,把他戳弄得一声又一声地堆挤在一起,再被不留空隙的吻笼成一片含糊不清的呜呜声。 到他这次再软了身子伏在胥河身上,便是真的一点力气也没了,乖乖偎在他怀里让他抱进了浴室。 今晚的一切都不在胥河预料之内。他心思散乱,倒是想起自己配过的不少广播剧剧情,他配过不少渣攻,要么扯了腰带做完就走,要么光顾着自己半强迫地直把人弄哭,更甚者还有做得太过让人受伤了的,这可不行,太混蛋了,他想着得好好清理一下把人往浴室抱,啊,对了,卧室床上的毛毯也得撤下来洗洗才行…… 小明哥看起来非常累,简直要窝在他怀里昏睡过去了,他打开花洒试了试水温,小心地把人放进浴缸里,自己去旁边洗漱台上开冷水洗了把脸。 好,清醒了,不是做梦。 再照了照镜子,简直有点不好意思。他从脖颈到锁骨到肩膀,整个上半身都是零零碎碎的吻痕,左肩还落着一个尚未褪去的牙印,再转了下身看,背上还有几道浅浅的抓痕。 反观浴缸里的小明哥,因为他老老实实地不敢到处乱亲,他全身上下干干净净……嗯……除了……屁股上有几道红色的指印。 胥河想了想,觉得自己刚刚托着他的时候也没太用力,没想到居然会这么容易就按红了…… 他觉得有点羞愧,还有点不知道哪来的成就感,意识到这点成就感后变得更加羞愧了,于是垂着头慢慢给他清理起来,常疏明闭着眼听之任之,只带着睡意软软地哼了两声。 洗干净了,他才要去旁边拿浴巾,就忽地被他伸手拉住了,无可奈何,只好先他抱起来,这浑身湿淋淋的小动物才一到他怀里,便心满意足地在他胸前蹭了蹭,无限温顺缠绵的模样。 他想要……把他再弄脏一遍。 发觉自己又想到了这上面,胥河更羞愧了。 但他仍然郑重地用了商量的口吻,一点都不长记性地问了,“小明哥,我们再做一次好不好?” 而后努力回忆了一下放在他床头枕边的那张CD里的声线,把嗓音压下去,每个字的高低间歇落得和录音里几乎分毫不差,凑到他左耳边上绵绵密密地洒,“求你了……” 不久后,两臂撑在洗漱台上,被他顶得身子往前一耸一耸的常疏明,开始哭起来了。 他哭得抽抽噎噎的,仍试图回过一只手去,徒劳地把胥河往外推,“你走……出去……” 声音都是碎的,不成形状,被欺负得磕磕绊绊,委屈极了。 要胥河这时候停下总不可能,他只好压着嗓子轻声细语地安慰几句,凑得近了,又不免挨了两下打。 洗漱台上的镜子被雾气遮得模糊,只能隐约看出两个交叠的人影,黏腻的水声在浴室狭小的空间里却无比清晰。 到后来常疏明腰也软了,两手撑在洗漱台上也要站不稳,胥河忙不迭伸手扶住他的腰避免他摔下去,结果又被打了好几下。 等到终于结束把人清理干净安置到床上去,已经是凌晨了。 给他清理的时候胥河依然在挨打,他心不在焉地左右躲着,发现自己做得实在有点过了——那里看起来已经有些红肿了。 拿了药却也不敢给他抹,红着眼圈缩在被子里的小明哥对他完全失去了信任,根本不让他靠近,没办法,只好把药放在了床头柜上。 然后关了灯,关好门出来,洗了毛毯,披上衣服,到阳台上点了根烟。 这下完了。他前不久还鄙夷的床上三大渣攻行径,一转眼他就占了俩,既把人做哭了,又做太过让人受伤了,虽然给清理干净了又给洗了毛毯,但也未必能够将功补过。尽管小明哥是全世界最可爱的人,明天醒过来怕是也要对他生气。 啊,这可怎么办…… 胥河对上床好歹还有点理论经验,对谈恋爱就基本连理论经验都没有了,对上过床再谈恋爱这种先前根本没想过的事就更一窍不通了。他心烦意乱,束手无策,倒有一点是确定的——现在绝对不能走。 不然万一小明哥明早醒过来,断片儿了什么都不记得,以为什么都没发生过,他找谁说理去? 胥河仔细权衡了一下,认定,相较而来,还是让小明哥对他生气更好一点。 第28章 C28 胥河抽了两根烟,看了三篇不同设定的有酒后乱性情节的小说,还把《惊蝉》的漫画原作又复习了一遍,奈何他这方面天性愚钝,一圈下来,感觉没什么收获。 没办法了,只好求助专家了。 于是,半夜三点多,温晌接到了来自胥河的电话,“喂,你睡了吗?” “没,怎么?” 对方非常谨慎,“现在方便说话吗?” “方便,说吧。” “我跟你咨询一点感情问题。” “噗。”温晌笑出了声,“你这个语气怎么跟早恋意外怀孕的初中生一样。” 胥河话一滞,半晌才慢吞吞地问出来,“你知道酒后乱性该怎么处理吗?” 温晌正喝水,被这一句呛得咳了半天。 胥河赶紧欲盖弥彰地胡乱补上一句,“不是我要问,那个,什么,我朋友,你不认识的,他问的,我想着你懂得多一点就,嗯……问问你。” 温晌不知道是懒得理他还是真信了,把笑收了收,“这我还真不知道。我喝了酒就懒得动弹,没劲儿乱性。” “不是,是对方喝多了,你没喝。” “对方喝多了?这有点乘人之危吧,我觉得不好……等下,你干嘛要发出那种动漫人物被插了一刀的声音?” “没事。嗯……那人要是,有可能喜欢你呢?” “喜欢我也不太……啊,你是说那种喜欢你不承认,非得酒后才说的傲娇是吗?” “可能吧……我不确定。”这词好像并不完全适合,他想了想觉得常疏明一点也不傲,明明软乎乎的像只小兔子。 “这我倒碰见过。”温晌拖着声音回忆了一下,“之前有一个,不知道是害羞还是怎么的,反正当时我话都说得挺明白了,但他一直回答得模棱两可的,我估计没戏就放弃了,改追另一个了,结果后来他知道了,他就急了,喝了酒还给我打电话哭。” “后来你们就在一起了?” “嗯?没有啊,怎么会。我都说了放弃他了在追另一个了嘛。” “……好吧。” “怎么?你说的处理是想处理成对象是吗?” “嗯,对……” “你嗓子怎么这么哑?你喝口热水去。” “噢。” 胥河听话地去喝了口热水。 “那也好办,俩人不都互相喜欢了嘛,也乱性了,无非就是把话说清楚了就好了呗。” “但是……” “啊不过你说的这个性格上可能会有点问题,万一这人要是什么感情上受过伤害啊,或者是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感情状态啊什么的,一时半会就谈不妥。” “那怎么……” “也好办。不急于一时,来日方长嘛。乱性之后第二天按套路来说对方应该大早上就趁人还没醒自己偷偷走了……” “这个不会。”胥河打断她,“因为是在他家。” “噢,这样。那第二天早上谈谈,对方估计会说类似我们都忘了这事吧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这种话……” “那怎么办?” “明确一下自己这边的态度,但不要逼得太紧了,记得来日方长。” “好。那之后呢?” “之后就要在日常生活中营造好一点的形象,一定要温柔,大部分正常人都喜欢温柔的人,即使有的喜欢霸道冷酷型,喜欢的也是表面霸道冷酷内里温柔的人,像是你这种脸就长得霸道冷酷的,行为上更要温柔,把你的傻劲儿收一收。这样,对方要是喜欢你,就让他保持喜欢你,要是只有一点喜欢你,就让他变得特别喜欢你。” “可是没机会见面的话怎么……” “就制造机会。”温晌的语气轻车熟路,“总之人设要保持一段时间,最后来一点事刺激他一下,比如故意跟别人假装很亲密让他吃个醋什么的。” “这个应该不行……”胥河考虑了一下,跟异性关系亲密没有用,整个朋友圈都知道他的性取向,同性?他身边的同性三十岁以下的就没几个,单身的更是屈指可数。而且怎么假装亲密啊……太难了吧。“还有别的办法吗?” “嗯……也对,这种性格的人你让他吃醋还挺危险的,说不定会把他越推越远。那不然就是生个病啊或者要离开很久不回来了什么的……制造一下离别,电视剧这方面还是有点靠谱的,多少大结局都是在病床前和机场里说的真心话。” “这个或许可以……”找人配合一下应该能试试。 “那就差不多了,最后,在互相坦诚心意的关头,瞅准了时机就可以亲上去了,大功告成,在电视剧里就会放背景音乐了。你朋友回头这恋爱谈成了得让他请请我啊。” “什么朋……哦哦好,我告诉他。”胥河一边应声一边拿手机备忘录记下关键字,然后诚挚地表达了感谢,“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挂了电话,又认真熟记了一下,这才总算躺下睡觉。 躺在常疏明家的沙发上就做了个梦。 梦见带着常疏明回家吃饭,饭桌上妈妈说你俩不准备公布一下恋情呀,于是小明哥掏出手机发了条微博,梦里没看清他发的是什么,但反正是说在和他谈恋爱之类的话,胥河征用工作室微博转发,并附言:双常cp什么的可以休息了。接下来,双常话题一片萧条,取而代之的是胥明话题一派欣欣向荣,跟着是线下活动,一群小姑娘对着他俩喊“请你们原地结婚!”…… 胥河沉浸在喜悦的氛围里醒了过来,还没想起他以往做梦向来都是反的。梦见忘记涂答题卡结果考试超常发挥,梦见捡了钱结果丢了一百块,梦见录音室设备故障休息一天,结果录音不顺利加班到九点……诸如此类,他全都没想起来。他顶着和心情并不会同步的脸美滋滋地起床,愉快地洗漱,开心地叠被子,在回答常疏明的问题时像摇尾巴一样卷着一个快乐的儿化音,然后心满意足地跟他面对面坐着吃早餐。 小明哥好像在偷瞄他。 小明哥真的在偷瞄他。 要看回去吗?不行,会吓到他。 跟着他就听见常疏明犹犹豫豫地开了口,“昨天晚上……” 啊,来了。 要稳重,要稳重。 胥河点了点头,“嗯。” 看起来小明哥似乎并不打算对他生气,他好像是在思考这件事的合理性。 要明确一下自己这边的态度,“所以,你得对我负责,小明哥。” 常疏明似乎感到不知所措,说出口的话也跟温晌预测的差不太多——“我们能不能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当然不能。 但不要逼得太紧了,来日方长,“噢,那就算了。” 从梦里醒过来一半,委屈是真心实意的有点委屈。 最后解释一下,“我昨天是来给你送这个的。” 再表达一下我已经知道你是我的粉丝了,“之前你转发抽奖中的CD,胥河的小娇妻。” 哎,他怎么一下子脸涨得通红? 被当面戳穿粉丝身份有这么羞耻吗? 啊,早知道就不应该说了…… 但是…… 胥河起身收拾碗筷,又看了常疏明一眼。 ……可爱。 他开开心心地刷碗,心里扑噜扑噜地冒着泡泡。 第29章 C29 胥河的好心情没能持续太长时间,几天后傍晚,他刚从常安家吃完饭出来,回家路上就又接到了他的电话,当即改道去了医院。 胥河的爷爷,常安的姥爷,刚才饭桌上喝多了还在拍着桌子忆往昔峥嵘岁月稠的老爷子,现在因为酒后眼花脚滑摔了一跤,正倚在病床上有气无力地感叹着自己命运的不幸。 好在检查完不严重,主要是得躺着慢慢养,一天到晚总得有人看着,雇人总也不太放心,一大家人围在一起对照了一下各自的工作时间,胥河跟常安两个年轻人一起被安排在下午下班后来倒班照顾。 次日下午常安就姗姗来迟,拎着饭盒抱怨,“我追了那趟公交半天都没追上……又等了好久……” 胥河懒得理他,起身收拾老爷子桌上的杯盘碗筷。 常安扒拉了两口饭,又说:“唉我明天又要去东立那边录飞云履了,那边公交车更难等,真烦人。” 胥河动作一顿,“录什么?” “《飞云履》啊。我昨天不就跟你说了嘛。” “那个不是应该上个月就录了吗?” “延后了一个月啊,我昨天跟你说了,你听没听我说话啊。” 当然没听,当时他提了一句常疏明,搞得胥河脑子里一下子全是常疏明,根本顾不上听他说什么。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明天就去录?交通不便? 向来老老实实的胥河,终于顺水推舟,迈出了自己别有用心的温柔的第一步,“哦,那我回头看情况,要是下了班方便就一块儿接着你吧。” 被他冷落嫌弃无视了二十多年的常安,因为受宠若惊感到不可置信,“……啊?” 胥河当晚越想越觉得真是有如天助。 借着去接常安的机会,不仅可以见到小明哥,肯定还能树立起一个温柔的好表哥形象,即便表弟是这么一个话唠烦人精,还和他喜欢的人组cp,他却还是毫无怨言地每天接着他下班,世界上真是再也没有比这更温柔的人了。 而且,不能白接了常安这么多天,等时机差不多了就可以照温晌说的,感冒发烧住个院什么的,再让常安去跟小明哥夸张成绝症……完美。 难得动了一次心眼的胥河,次日下午站在电梯里看着数字递增的时候,心情忐忑。 见了面怎么打招呼啊?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要怎么假装? 啊……常安这个大嘴巴会不会已经跟整个录音室说了他会来接他了?那小明哥会不会觉得他是故意找由头来见他啊……虽然的确也是这么回事,但是他会不会觉得他死缠烂打的很烦人……明明都答应了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了。 啧…… 电梯门开了,他迟疑地走了出来。 冷静,冷静。 去洗手间照了下镜子,好,一切正常,脸上什么都看不出来。 这才进录音室去。 进门就被几个熟人围住打了一圈招呼,被问及怎么来了这才光明正大地抬起头往里看,一抬眼正看见站在沙发旁边侧着头跟人说话的常疏明,眼神和没出口的话同时趔趄了一下。 一个短暂的失神,反应过来才发现常安就站在小明哥旁边,于是冲那边扬了扬下巴,“来接他。” 他在常安聒噪的背景音里,视线一晃刚好和常疏明对上。 距离远,喊他显得太突兀了,胥河斟酌了一下,只好冲他点了点头。 常疏明目光遥远地望着他,没有反应。 他唯恐被当成纠缠不清的追求者被讨厌,一点也不敢耽搁地转过了头,拉着常安便匆匆忙忙地和录音室众人道了别。 吃饭的时候陷入自省。 想起高中的时候,班里有人说某个女生喜欢自己,他当时觉得这实在是毫无根据的胡乱起哄,因为他不仅和那个女生交际极少,对方对他向来也是爱答不理,不知何故,甚至有些刻意躲着他。他担心会给女生造成不必要的困扰,还一度警告过班里同学不要乱说,直到毕业聚餐的时候,女生喝了酒哭着说他是笨蛋,他这才知道对方原来是真的喜欢他。但当时也只是不明所以,茫然无措地哄她别哭了,不知错在哪里地认着错。 恋爱观晚发育的胥河,时隔几年,才终于明白自己当初为什么会被说是笨蛋。 才明白盖茨比为什么要把星光施与来来往往的飞蛾,才明白书里那句“爱是想触碰又收回的手”所谓何意,才明白为什么他这么喜欢常疏明,却连一眼也不敢多看。 因为实在是太喜欢,太喜欢了。 喜欢得踉踉跄跄又磕磕绊绊,像刚学走路的小孩子,学不会平衡,难掌握稳定,什么都不懂,总是错的,再小心谨慎地迈步,也怕会摔得头破血流。 但是……怎么会有人谈恋爱谈得这么轻松呢? 他蹙眉看着旁边正跟女朋友打电话,声音甜腻得像渍了糖一样的常安。 嘴角都快咧到耳朵边上去了。 他来来回回地忙活,给老爷子打了热水沏好茶,削了苹果切成块,开了电视调了台,这才总算等到常安把电话挂了。 他冲他打了个神秘的手势,让他走到边上来,压下嗓子,虚心求教,“我问你个事……你是怎么谈上的恋爱?” 尽管隔三差五就要被同性或异性告白,却足足单身了二十五年的表哥突然问了这种问题,让早就以为他不喜欢人类的常安感到不可思议,“……啊?” 第30章 C30 身残志坚的竹蜻蜓女士,在手刚恢复好了一点之后就迅速重新投入了工作,谁劝都不管用。 这使得她在得知《飞云履》现在还在录音时,因为与工作难舍难分,满腔的关切之情只好托付给胥河来代为表示。 胥河在医院里收到了她发来的消息。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我去给安安买点零食,你回来的时候来我这儿捎着。] 比起胥河这个表哥总是嫌常安太烦懒得理他,蜻蜓倒是向来都对他当亲弟弟似的宠着,还动不动就要发出表示羡慕的哀叹,“有个弟弟多好呀——” 胥河并不觉得哪好。 才回了她消息没多久,他就又收到了她的电话,那头声音嘈杂,明显是在外面,“哎,对了,他cp爱吃什么呀?我一块儿买上。” 胥河一头雾水,“什么cp?你说他女朋友?” “不是,我说他cp,常疏明嘛。” “他们只是……” “我知道我知道,哎呀,我就是叫惯了。他爱吃什么呀?你知道吗?” “嗯……”胥河沉思了一会儿,“蔬果干吧……可能。” “哦,行。” 次日下午胥河提着一大袋零食去的时候,常疏明还在录音室里候着,没办法,只好又远远地冲他点了点头。还好,至少今天小明哥也冲他点了一下,不像昨天一样毫无反应,搭上话或许指小时可待。 想是这么想的,但他还没等到人出来就只敢低头看手机了——一抬头就想看他,又不敢看。 开始看手机还能看得进去,等到人一出来,在他对面坐下,就彻底没心思看下去了。 心不在焉地吃了块曲奇,想到了解决办法。 他决定用手机搜一下常疏明。 既能多了解一下他,又能转移自己的注意力,两全其美。 才按下搜索键,就听见坐在对面的常疏明突然打了个喷嚏。 他匆忙抬头看了一眼。 哎?不会是要感冒吧? 前两天买的那盒茶明天给他拿来好了…… 一低头看见手机上刚出来的搜索结果,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界面上几乎没有出现他预想中的常疏明的访谈,回答粉丝提问,freetalk之类,而是被各种带着粉红泡泡和啊啊啊尖叫的标着#双常#的内容淹没了。 常安这倒霉玩意儿…… 往下迅速刷了两页,毫无用处,还是这些,甚至还冒出来一张线下活动时候小明哥给常安整理衣领的照片,博主和评论栏都带着一长串感叹号嚷嚷“这就是爱!!!”还有一堆人在争论着攻受。 呸。 胥河非常不满,非常,非常的不满。 他的不满情绪持续到下班后去衣架上拿外套的时候,发现常疏明把围巾落下了。 当即拿起来走过去拍了他一下,但因为太紧张没想好说什么,等人回过头来时,就只顾拿着围巾瞪着他看。 “啊……谢谢。” 理他了理他了理他了。 但似乎是被他瞪得害怕,小明哥侧过身去围围巾的时候,看起来好像有点慌张。 连往停车场走的时候,都加快了几步从他附近离开,一个人走远了。 胥河感到有些挫败。 但更挫败的事还在后面。 每天黏黏糊糊跟女朋友打上近一小时电话的常安今天总算不打了,他难得勤劳地去帮忙打热水,扶着老爷子去上厕所,一脸乖巧地对着胥河笑,“我跟你商量个事儿呗……” 胥河抬头看了他一眼,斩钉截铁地拒绝,“不行。” “我还没说呢!” “肯定不是好事。” “哎呀……就是我女朋友明天过生日,我想跟你请天假嘛……” 胥河皱眉,“你女朋友生日你请什么假?” 常安一脸匪夷所思地看着他,“我可是她对象啊!” “对象就一定要一起过生日?” “当然了!”常安叹了口气,“你都没谈过恋爱根本就不懂……” 胥河无言以对。 只好答应了。 明天不用去接他,也就见不着小明哥了,茶就也只好让常安带过去了。 “你待会儿跟我回家一趟,有盒茶你拿着,明天带录音室去,预防感冒的。” 常安听完满脸感动,“你真好,这么关心我。” “……啊?”胥河觉得莫名其妙。关他什么事? 次日下午一个人在医院照顾老爷子的时候,才意识到常安虽然总是一打电话一个小时,但还是有点用,只他一个人来来回回地忙多少有些累。可没想到祸不单行,到了晚上,本该来倒班的姑父非常不好意思地打来了电话,说是被公司留下加班,本以为到晚上能做完的,结果出了点状况,现在看起来大概要忙个通宵,完全脱不开身。 胥河只好一个人继续忙。 总算伺候老爷子睡下了,刚松一口气,偏偏老爷子今晚还睡得非常不安稳,睡一阵醒一阵,一会要喝水一会要上厕所一会又做噩梦,胥河困得要命也不敢睡,生怕睡得太沉听不见他叫,因而整晚几乎都没怎么合眼。 次日早上妈妈来倒班,他这才去洗漱间胡乱收拾了一下,穿上大衣就直接去上班了。 配音又忙了一天,三十多个小时几乎没睡,他累极了,以至于在录音室外面等着的时候,翻着微博上常疏明的线下活动照片看也没能让他专心起来,默默想着照片上根本没有他本人好看,就迷迷糊糊睡了过去。 梦里似乎有只蝴蝶落在了他肩上。 只睡了很短的时间,听见有人在收拾东西便醒了过来,昏昏沉沉地坐起身,随口问旁边的人:“……下班了?” 隔了一小会儿才听见回答,“嗯,快了。” 三个字一下让他清醒过来了。 是常疏明。 就在他旁边,正低着头在写字,嘴唇抿着,认真的侧脸显出某种稚拙的可爱。 他可真好看啊…… 胥河赶紧低头叠起了毯子。 再看一会,他就想亲上去了。 还不到时候。温老板说过,得在最后关头看准时机才能亲。 他眼神无处安放地盯住那块毯子,余光扫过桌子上空了一半的茶盒,又问:“感冒好点了吗?” ——茶喝了吧? 对方果然给了肯定的回答,还说了谢谢。 胥河心满意足,估计今天的进展也就到此为止了,得等过一阵再叫上常安伪装一出绝症……哎? 完全在他意料之外的,小明哥突然写了几个字举给他看——我有事跟你说。 说……说什么? 温晌没提过还会有这一出啊? 而且这么神秘,怕被别人听见还特地写在纸上…… 跟在常疏明身后往器材室走的时候,胥河心情非常忐忑,慌得简直想要远程求助。 下意识地掏出手机来照了照自己,头发刚刚睡乱了,因为缺乏休息脸色憔悴,黑眼圈明显,下巴上甚至还有胡茬儿……啊,难看死了…… 二十五岁终于迎来了初恋的胥河先生,此时此刻对自己缺乏信心。 第31章 C31 胥河花了一点时间才终于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 常疏明用非常别扭的语气吞吞吐吐提到昨天看见了常安和他女朋友的时候,他还觉得莫名其妙,难道他是觉得常安现在谈恋爱年纪还太小了让他管管?不能啊,都二十五了,同龄人都不少带娃的了。 胥河不明所以,但能说上话总是好事,于是顺着他的话接了下去,“是他表哥啊。但我也没必要管这么多……” 万万没想到,常疏明居然对这句话感到非常吃惊。 他居然不知道常安是他表弟? 明明所有人都知道啊他怎么会不知道? 那他每天辛辛苦苦接常安下班的温柔好表哥形象不是根本就没树立起来吗? 不对不对,等一下…… 以小明哥不知道他和常安是表兄弟的视角来看,会把他俩当成什么关系? 他刚要开口问,突然明白了。 神神秘秘地在纸上写“我有事跟你说”还把他带到器材室来,吞吞吐吐地告诉他看见常安和一个女生很亲密…… 该不会是,把他跟常安当成了一对,然后以为常安把他给绿了吧? 猜测过于匪夷所思了,胥河觉得不大可信,但他有一个急需回答的疑惑要问出来。 常疏明像是预感到他要问些什么了,他看起来很紧张,胥河注意到他垂在身侧的手在微微发颤,他紧张的时候就会这样。几天前的那个雪夜里,他在沙发上一点一点俯身向他的时候,也是这样。 当时他毫无保留地,把自己胆怯的证据交付于他唇边,于是他吻了吻那汗湿了的掌心,而后握紧他,迫近他。 一个短暂而漫长的迟滞,他总算要问了。 “那……这几天你都不理我,是在吃醋吗?” 其实并没有完全的把握,问出口也没多少底气。 但常疏明肉眼可见地涨红了脸,像是条件反射一样瞪大眼睛迅速否决,“我才不是……” 不假思索,面红耳赤的否定,置于常疏明身上,意思就是肯定。 胥河现在有把握了。 他觉得命运真是非常奇妙,自己明明是打算走绝症路线,到头来竟然阴差阳错地让小明哥吃了醋。 没时间留给他开心,因为常疏明仍在为自己申辩,他为了缓解窘迫,硬是把重点转移到了前半句去,“而且我哪有不理你,明明是你……” 胥河觉得很冤枉,“是你说的我们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啊。” 常疏明急了,“我说当什么都没发生过又不是……” 他又说不下去了,尾音几乎有点委屈。 胥河只好再次把话接了下去。 “……不是假装我们不认识,不是让我不理你,是吗?” 他毫无准备,毫无经验,本应该语无伦次的,可是常疏明太慌乱了,反倒让他不可思议地冷静了下来。只是在句的末尾,还要带上不那么确定的疑问词。 对方这次没有否认,他把脸转向一边去,没出声。 “可是,”胥河叹了口气,“你既不希望我不理你,又不准我喜欢你。小明哥……这是不是有点太苛刻了?” 常疏明张了张嘴,似乎想反驳一句,但最终还是低下头,嗫嚅了一声,“……对不起。” 胥河摇了摇头,“我不是想让你道歉。” 他慢慢地伸出手,握住了对方那只仍在发颤的手,只这一刹的沉默,他就听到了全不受控的心跳声,他握着他,又问:“你为什么讨厌我不理你呢?” 没有回答。 于是他很慢很慢地,轻声继续道:“你仔细想一想,你会不会,有没有可能,其实有一点点的……喜欢我?” 常疏明猛地抬起头。 他认真地看着他。 被他握住的那只手,现在抖得更厉害了。 胥河开始陈述论据。 “你家书房里的书架上,放着我出过的所有CD。” “那只是……” “用作参考学习?还是说,只是喜欢我的声音?” 他留了一个短暂的空隙,但没等他回答就继续了,“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为什么要转发那条抽奖呢?你转了很多条,如果只是喜欢声音,我不觉得一个TO签对你来说会有什么意义。” “还有,”他逐个地捏过他的手指,像小孩子在数数一样,把声音又压低了些,“你有时候会梦到我吧?” 怕他不肯承认,还又添了一句,“是那天晚上,你自己说的。” 常疏明不作声,抿紧了嘴。 “好吧……”胥河有点垂头丧气,摸了一下鼻子,磨磨蹭蹭开口:“还有一件事……我说了你不要讨厌我啊……” “就是,”因为犹豫,喉结来回滚动了几次,他又向他的方向迈了很小的一步,垂下头贴近他耳侧,声音压到轻得不能再轻,才总算说出口,“你会……听着我的声音自慰吧?” 胥河不知道现在他自己耳朵红透了。 但他发现常疏明瞬间僵住了,好像连呼吸都滞了一下。 他怕他要把被自己握住的手抽走,赶紧双手握住,解释来龙去脉,“之前录《惊蝉》的时候,向衫念着梁戈的名字自慰的那一段,你当时出错了,最后一次应该念梁戈的时候,你念了一声胥河。” 又是一僵。 “导演应该以为是你一抬头看见我坐在外面一下子出戏了,我本来也以为是……” “但是,”他握着那只手,慢慢把它贴到自己脸上来,“其实你当时不是出戏了,反而是……太入戏了对吧?” 他的手心是湿的,因而他的沉默也像是潮湿的。 胥河已经把想到的话都说完了,可他还是不出声,这下他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只好开始冥思苦想下一句该说什么。 他以前配过的那些攻这时候都是怎么办的? 他还没想出来,常疏明却兀地一用力,把手抽了回去。 他总算肯跟他对视了,眼神像是误入了陷阱的小兽,半是愤怒半是乞求,构成一种无力的威胁。 他说:“你到底想怎样?” 声音在抖。 像是要哭了一样。 胥河当即就慌了。 “不是……我……” 他语无伦次,脑海里突然回放了温晌说的那句“看准了时机就可以亲上去了”……难道是现在? 但要是时机不对就糟糕了,而且万一被躲开怎么办,多尴尬啊,小明哥现在已经很不高兴了,再犯错就完蛋了,不行不行…… 胥河迅速权衡了一番利弊,最后怂了,决定放弃这个危险的想法。 亲是不敢亲,退而求其次,他只好慌手慌脚地抱住了他。 “对不起,你别生气……”他诚恳道歉,语气非常理亏地解释:“我就是想让你承认一下……” 见常疏明还是不出声,于是试探着把脸埋在了他肩上,小声道:“我就是……想每天都能看见你,想亲亲你的耳朵,想吃你做的全熟的荷包蛋……还想让你喜欢我,没喝醉的时候也喜欢我。” 他觉得等了好久好久,还是没有回答,但终于有一副手臂慢慢地,慢慢地,犹犹豫豫地回抱住了他。 胥河眨了眨眼,然后一头扎在了他肩上,心满意足地抱着他晃来晃去,用逃课的小学生说到秘密基地的音量问:“我现在可以亲亲你的耳朵吗?” 常疏明还是不说话。 “那我要亲了啊。” “……” 于是他就亲了亲他的耳朵。 [18:56pm] @胥河工作室[v]:老板刚打电话来说他愿望成真了,让我们用官博转发一下还愿……并不知道他许了什么愿……[跪了]//@许愿树:所有看到这条微博的人,愿望都会实现的! 评论区: @我刷过牙了不吃:难不成是有人找他配受了?[1231赞] @新鲜垃圾回复:@我刷过牙了不吃 请问这是什么梗?? @我刷过牙了不吃回复:@新鲜垃圾 新粉可以去看去年和前年的访谈,胥总连续两年表示“一直都挺想尝试配受的可是没有人找我”,圈内老梗。 @常安安安安安[v]:许愿今天能早早回家睡觉吗??[费解][费解][费解][1149赞] @蜻蜓[v]:是跟然然和好了吗[1066赞] @屁八:给你三秒钟时间,交出你们老板的个人账号。[1037赞] 第32章 C32 这个世界对于常安来说还是太复杂了。 几天前他在饭桌上和胥河随口谈到常疏明的时候,胥河的反应看起来非常正常,跟谈到别人的样子也没有什么区别。 之后录音第一天,他和常疏明随口谈到胥河的时候,常疏明的反应看起来也相当正常,跟谈到干煸鱿鱼丝的态度也没有什么区别。 结果这俩人碰面后,他就发现情况不对了——他俩怎么一点交流都没有? 胥河跟常疏明俩人虽然谁都不像他这么话多,但人都挺随和的,平常跟人见了面,不管熟不熟,日常寒暄总还是会有的,结果现在这俩人不仅不交流,居然连个招呼都不打。不但不打招呼,甚至每次胥河来了之后,常疏明看起来就很不自在,胥河也只顾着玩手机,整个人特别闷。 怎么了?哪怕是录音期间俩人相处得不愉快,可这过了都俩月了,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就算记仇也没必要表现得这么明显啊。 常安在为他俩担忧的时候,并不知道无辜的他自己正因为风马牛不相及的理由被这俩人双向吃醋。 他试图询问常疏明什么情况,未果,问胥河就更别想了,刚打算随他们去吧不管了,结果才上了趟卫生间回来,情况就发生了变化。 “胥河呢?” 刚才还倚在沙发上盖着毯子睡觉的胥河,这会儿不见了,不光他本人不见了,他的包和大衣也都不翼而飞了。 常安莫名其妙地四下扫视,还掀开沙发靠垫看看,冷不丁有人在他旁边咳了一声,他回过头去看,常疏明脸色不大自然地把头撇过去一点,说:“他回去了。咳,你穿外套吧,我带你去医院。” “哎?”常安越发莫名其妙了,“他怎么就走了?也不告诉我……” “他昨天在医院盯了个通宵没睡觉,刚都坐沙发上睡着了,我就让他回去休息了。”常疏明眼神闪烁,一边推着他走一边低声道:“没事,我替他吧,我跟你一块去医院。” “可是……” 常疏明截住他的话头,“放心吧,我挺会照顾老人的,以前我奶奶住院的时候都是我看着的。” “可是……” “好了好了,快走吧快走吧。” 常安被他赶着穿衣服往外走,被堵了几次话之后,终于放弃发问了。 ——可是你俩什么时候关系这么好了?明明前天还不说话啊。 这个世界太复杂了,常安百思不得其解,完全想不通是怎么回事。 但有人轻而易举就看穿了一切。 这周末就能出院的老爷子,刚刚风卷残云一般吃完了饭,正偎在靠垫上打饱嗝,还心有不甘地捏着个草莓。 在听到提着一箱牛奶进来的常疏明做了简单的自我介绍,说是胥河的朋友之后,他脸色一变,默默放下了手里的草莓,好像没听清,重复了一遍:“……常疏明?” “对对对,是我师父。”常安在旁边接上,“这几天跟我一块儿录音呢。” 老爷子沉默地点点头,不说话了。 等常安出去和女朋友打电话,他这才扭头看向常疏明,脸色凝重地发问:“你就是小明哥?” 常疏明被吓了一跳,“哎?” 老爷子见状,摇摇头叹了口气,又把常疏明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脸色更加凝重了。 跟胥河两个月前坐在录音室外面审视他的眼神简直一模一样,一下午承受了胥家祖孙二连击的常疏明不堪重负,被盯得心里发毛。 老爷子紧皱着眉,好半天,才语气艰难地缓缓发问:“……你成年了吗?” “爷……爷爷,我都二十六了。” 对方好像不打相信似的愣了一下,然后上半身前倾,探过头来,确认性地又问了一遍:“二十六啦?” “对,二十六了……” “那就跟小河差不多大……哎,是比小河还大一岁呀?” “对,我是比他大一岁……” 常疏明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但老爷子问完这句之后,脸色像春风化雪一样迅速缓和了下来,长舒了一口气,叹道:“噢噢噢,吓我一跳,我还以为你没成年呢……原来真是小明哥啊……” 然后呵呵地笑了,亲热地拉起常疏明的手拍了拍,“那行,那行,那爷爷没有意见了。挺好,挺好。” 常疏明反应不过来了。 不是,等等,什么挺好?对什么没意见了? 胥河跟他爷爷说什么了? 他惊恐地掏出手机要给胥河发消息,刚打上“你跟你爷爷说什么了???”要发过去,转念一想,他这会儿应该在补觉,发过去消息提示音一响,怕会把他吵醒,算了算了……明天再问吧。 结果刚清空输入框放下手机,胥河就发了消息过来。 胥河:小明哥。 常疏明:? 胥河:我睡不着。 常疏明:……你不是昨天一晚上没睡吗? 胥河:对。 胥河:但是我现在睡不着了。 常疏明:你刚在录音室还困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胥河:这不一样。 胥河:刚才我又没有对象。 常疏明:…… 常疏明:你快去睡觉。 胥河:好。 然后他发来了一个小外甥女的[乖巧.jpg]表情包。 “师父你看什么呢笑这么开心?”常安提着热水壶进来,把他吓了一跳。 “咳,没、没什么……” 好一会儿才想起来,刚刚忘了问他到底跟爷爷说什么了。 只好等第二天下午见了面再问。 “我爷爷?”胥河非常困惑,“我什么都没跟他说啊。” “那他怎么会……” “是不是常安跟他说的?” “不会吧,常安好像什么都不知道。” 俩人说着一齐扭头看向常安,正看见常安探头探脑地往这边望。 “你看,他什么都不知道。” 排除掉常安的可能性后,就实在找不出第二个嫌疑人了,两人只好换个思路,猜测是老爷子神通广大一眼就能看出怎么回事儿来。 “真的,我爸说他初中早恋的时候,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我爷爷发现了。结果居然是我爷爷趁他出去玩偷偷翻他书包,翻出了他跟对象的小纸条……等下,”胥河说着好像突然想起什么,声音一顿,然后问:“你是说,他刚一看见你脸色就变了?” “对。然后还问我是不是‘小明哥’。” “啊……”他语气迟疑,“那我可能知道是怎么回事了……” “哎?怎么回事?” “他可能之前趁我出去偷偷翻了我手机……” “你手机?” “咳,就……我手机里存了你几张照片。” “……什么照片?” “就是微博上你线下活动的时候那些粉丝拍的……” “然后相册的名字叫‘小明哥’?” “对……” 破案了。 俩人面对面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常疏明侧过脸去小声笑了起来。 老爷子翌日早上十点被接出院,不到十一点就让全家人都知道胥河谈恋爱了。 因为他跟胥河说话一开口就是:“小河呀,你那个小对象……” “小河呀,你那个小男朋友……” “小河呀,你那个小明哥……” 并且在胥河的爸爸妈妈和姑姑姑父们好奇提问的时候,随时以一副知情人的姿态抢答,“哎我跟你们说那孩子可招人喜欢了,特别会照顾人,长得也耐人儿,我一开始还以为他才十几岁呢……” 那天上午,常安因为出去和女朋友看电影并不在场,这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可怜娃娃,当周一下午再次看见胥河一如既往来到了录音室后,哈哈大笑,“你睡傻了吧,姥爷都出院了你怎么又来了啊哈哈哈哈。” 胥河抬头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不是来接你的。” 迷茫的常安,经过了一番艰苦卓绝的观察思考与推断,以及翻到了昨天舅妈发的欢天喜地的朋友圈——“我们家崽崽谈恋爱啦!!!”——之后,才终于后知后觉地大概了解了情况。 了解情况之后就觉得这事儿更加匪夷所思了。 ……先不提别的,就你俩一人开着一辆车这到底有什么好接的啊? 第33章 C33 妈妈对胥河谈恋爱了这件事感到非常开心,程度不亚于几年前坐在电视前看《TK23》播出时的兴高采烈,心情好脾气也好,即使稿子改了好几遍最后甲方说还是要第一版吧也毫无怨言,甚至大赦天下,告诉胥爸爸这个月敞开吃,不用减到指定体重了,就算再胖上十斤也不会跟他离婚的。当然,二十斤的话还是要离的。 唯独一件事例外,就是每当有谁随口提上一句“小河,过两天把你小对象带回家来吃顿饭呀”的时候,她会满脸紧张地第一个反对,“不行不行,现在还不是时候。” 几次下来让胥河也有点不解,“怎么了妈,你不想见他吗?” “当然不是了!”妈妈迅速否认,然后觉得有点丢人似的,凑近了小声说:“……妈妈紧张。” “哎?” “你可是第一次谈恋爱!”她瞪大眼睛强调,“我以前还没有过见儿子对象的经验呢。而且我最近皮肤状态也不好,新买的衣服也还没到货呢……” “妈你不用这么郑重……” “那可不行!第一印象多重要啊,对,我还得买一个包搭那身衣服,鞋也得买……”她拍拍胥河的肩,“崽崽,你好好谈。你得等妈妈准备好再把人带回家来。” “……好的妈妈。” “还有你也是,见人家家长一定要好好准备,你又不会笑,一定要其他方面多下心思,才能给人家留下个好印象……” “嗯……” 胥河顺着应了一声,想起似乎从没听小明哥提到过他父母,也不清楚他家是怎样的状况,不知道会不会像自己家一样欣然接受。 “我爸妈?”常疏明给烤炉上的梅肉翻了个面,抬头看他,“啊,在我上小学的时候离婚了。” 他接着给其他的肉翻面,语气平淡地继续,“之后我就没怎么见过他们了,我是跟我奶奶长大的。大二的时候奶奶去世了,葬礼上见过我爸一面。我妈好像挺早就出国了吧,我二十岁之前她每个月都会给我打钱,没见过面。” “哦……”胥河的筷子顿在手里,“那你平常过年的时候都……” “在乔楷家。我过年过节什么的差不多都是在他们家。啊对了,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乔楷?是我发小。他爸妈跟我奶奶认识好多年了。” 他说的时候连头都没抬,还在专心致志地把五花肉蘸好酱往生菜里夹。 胥河觉得心里有一小块空落落的,在往下沉。 他把筷子拿起又放下,放下又拿起来,总算问:“那你今年元旦能不能跟我一起过啊?” “嗯……不行。” 非常干脆地被回绝了啊。 胥河像奋力往前一扑却没咬到肉的狗狗一样泄气地呜了一声。 常疏明不好意思地冲他笑笑,夹了块肉给他,“叔叔阿姨会说我的。就那种,什么‘娶了媳妇忘了娘’之类的话……” 然而,叔叔阿姨其实还没什么,首先要过的一关是乔楷本人。 常疏明还没告诉乔楷他跟胥河的事,除了不太好意思开口外,还有怕乔楷削土豆削到一半会一个土豆砸他脸上。 实际情况相差无几,洗菜洗到一半的乔楷,在听他说完之后,当即攥着两根还带着水的大葱颤抖地指向他,“你刚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乔爸爸搅着碗里的鸡蛋,在旁边插了一句,“怎么了,小常不就谈个恋爱嘛,你这么大反应干嘛。” “爸你不懂,别跟着掺和。”乔楷放下手里的大葱,勾着常疏明的脖子把他从厨房里拎出来,压低了嗓子问:“你不是说他有对象吗?说是跟一个……叫什么来的,也姓常的话唠?” 常疏明这会儿才想起乔楷的剧情进度还停留在那时候,怪不得这么大反应,当即没忍住笑出了声,赶紧解释,“不是,我之前误会了,那是他表弟。” “那你不早告诉我!” “咳,那个,就这两天的事,我也才刚知道不久。” “你过来你过来你过来。”乔楷拎着他往客厅走,然后一把把他按在沙发上,“你给我把这事儿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了,坦白从宽。” 常疏明眼神四处晃,吞吞吐吐半天,然后说:“也没什么好说的……” “嘛呀?你俩谈恋爱谈得这么见不得人呢?哎,就这,当初也不谁还天天跟我说……”乔楷清了清嗓子,又学他,“我就是喜欢他的声音,对他本人不感兴……” 常疏明红着脸推了他一把,“……你怎么这么烦人呢。” “那咱这样,这样。”乔楷决定让步,“我问,说对了你就嗯一声。” “……嗯。” “你说实话,你是不是跟人一块儿录音那会儿就看上他了?” “可能……嗯。” “他告白的?” “嗯。” “哈,我就说,就你这样,让你跳楼都比让你告白容易。好,下一个。”乔楷左右看看,再压低了一点嗓音,“有性生活了吗?” “你怎么还问这……”常疏明涨红了脸,瞪大眼睛看他,对峙无效,半晌后投降地用手撑住了额头,“……嗯。” 乔楷气定神闲,“性生活和谐吗?……哎不是我八卦啊,你知道我妈每年接的离婚案有多少都是性生活不和谐导致的我跟你说……” 常疏明羞愤得要原地爆炸,他用手把整张脸都挡住了,好半天才小小小小声地“嗯”了一声。 乔楷很满意,欣慰地拍拍他的肩,“那就好,那就好。” 相较而言,胥河的核心朋友圈得知的过程则要简短得多。 胥河在他和蜻蜓温晌三个人的群里发了条消息,“我要跟你们说一件事。” 还没来得及打完下一句,蜻蜓就接上了,“你谈恋爱了?刚谈了两天?” “你怎么知道的?” 蜻蜓发了两张截图,是她好友圈两天的步数排行榜,上面显示胥河连续两天以两万四千步和两万六千步的成绩位列前三。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我寻思你又没出门远足,也没说中彩票了,天天两万多步,就你那一高兴就走来走去的毛病,估计也就谈恋爱了能开心成这样。 胥河发了个小外甥女的[美滋滋]表情包过去。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感谢天感谢地,这下你小粉丝们可算不用年年来我微博里拜年让我好好照顾你了。 胥河:啊?他们有吗?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每年,每年。[微笑]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对了,你对象是常疏明? 胥河:你怎么知道的? 我怎么不叫任意门呢:就之前我给你打电话的时候,我管他叫安安的cp,你当时那个语气,我就觉得不大对劲。 胥河:你怎么不叫江户川柯南呢。你下一个画推理漫画吧,真的。 至于温老板,她这几天太忙了,几个小时后才抽出空来看到消息,发了“恭喜恭喜,记得请客,见面细聊”的十二字真言。 又过了两分钟,估计是仔细看了下聊天记录,于是又发来了一条,“啊你对象居然是那个小可爱,啊,我也喜欢他,他太可爱了,是我今年见过的top级可爱[流泪]。” 胥河:[微笑][微笑][微笑] 至于非核心圈的朋友们,则大多是从两个人的情侣头像上发现了端倪——不,事实上如果不是胥河截图了两个人头像发了条朋友圈还加了三颗小心心的话,根本没有人会认为这是一对情侣头像。 因为,常疏明的头像是汤姆和杰瑞里的杰瑞。 胥河的头像是汤姆和杰瑞里的……那只大狗。 就连常疏明也对这种强行情侣头像的行为感到困惑。 他本来一个人好端端地用着杰瑞头像,胥河一时兴起,突然说我跟你换成情侣的吧。 于是,几分钟之后,常疏明发现胥河的头像变成了那只龇牙咧嘴的大狗。 常疏明很纳闷:不应该是汤姆吗? 胥河的回答似乎意有所指:不,我不喜欢那些人气很高的官方cp。 常疏明:? 好吧,即使他跟这个人谈了恋爱,对他的印象也依然没有改变——他男朋友胥河先生,是个非常奇怪的人。 嗯……但他喜欢。 得知自己磕的cp成真了的布布,激动地发了三条全是乱码的微博,还给陈哥发了足足十条“你看我说什么来着!我说什么来着!” 蜻蜓则把胥河的头像截图发给了温晌,“你看他是不是要跟什么小狼狗小奶狗的风结果跑偏了方向?” 第34章 C34 Q:听说胥河是您高中时的学弟,现在也一直是很好的朋友。请问胥河本人在生活中是不是也像看起来那么高冷呢? A:胥河?不不不,完全没有。我说了都怕他掉粉……他本人其实智智障障的,跟看起来完全不一样。 Q:‘智智障障’是……? A:啊就是,单纯得有点傻?反正就有点傻。 Q:呆萌? A:意思倒是差不多,但你不觉得他这么大个儿用这么个词儿特别奇怪吗。 ——摘自蜻蜓早年采访。 @退堂鼓表演艺术家:哇刚刚看蜻蜓大大以前的采访说胥总三次元有点傻,想问大大是真的嘛[捂脸]。 @请君入瓮[v]回复@退堂鼓表演艺术家:真的。 ——摘自温晌微博评论区。 这两条来自核心好友圈的评论,让胥河的搜索关联词选项第一条至今还是“胥河,傻”。 而胥河本人,每天也在身体力行地证明着这一点。 事实上,乔楷的问题问得太早了,他完全高估了他们俩,凭着没头脑先生和特害臊先生的本事,他们谈恋爱到现在,不光还没有性生活,甚至连亲都没亲过一下。 第一次约会走的是吃饭看电影的常规流程,天时地利都没有,订好了地点俩人开着车去见面,约会结束在停车场就分开,于是什么送到家门口的晚安吻,什么进来喝杯茶然后一路喝到床上去的剧情通通没有发生的可能,就真的只是单纯地吃了个饭看了个动画片。 但几天后,一直被胥河当作cp界假想敌的常安,就以闯祸的方式助攻了一把。 ——他开了胥河的车去参加《飞云履》庆功宴,回来的时候追尾了。 于是,胥河的车就被送去修了。 胥河撂下茶杯,听常安絮絮叨叨说完了全程并咒骂了好几遍前面那个开车的傻X后无奈地叹了口气,摆摆手让他旁边去,掏出手机就跟常疏明远程卖惨。 胥河:小明哥,常安把我车给撞了[快哭了] 常疏明那边估计有事,好半天没回他消息。 将近一个小时后,他直接打了电话过来,“我刚在外面没看到手机,撞得很严重吗?” “也不算特别严重……”胥河因为他特地打了电话过来,觉得有点不好意思,“就是说要修几天。” “啊,那你明天上班打个车吧。你家附近有地铁站吗?……有早上也太挤了,还是打车吧。” “嗯。” 安静了一小会儿。 胥河说:“其实也没什么事,我就是随口跟你抱怨一下。” 常疏明“嗯”了一声,然后又沉默了一小会儿,他问:“你之后几天在哪录音啊?” “林苑那边,接了个电视剧的配音。” “噢,我在榕苑。” “这么近啊。那要不……” 胥河想说“要不中午一起吃饭”,还没说完,常疏明就接上了,“要不早上我去你家接你?省得你还要打车。” “哎?”胥河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还在想他明天怎么上班的事,赶紧说:“不用不用不用,太麻烦你了。” 他俩虽然家离着不远,但路上足足有七个红绿灯,早高峰晚高峰常常要堵上好久。 “那……”那边的常疏明像是想说什么又在犹豫,一个字拖了半天直到没了声儿,才很轻地快速说了一句,“那你要不来我家住几天?” 说完不等胥河反应过来,就又忙不迭遮掩一句,“咳,我就是随口一说,你要是不方便就算……” “我方便。”胥河反应过来了,还因为紧张结巴了一下,“……可,可以吗?” “……嗯。”他声音变得特别小,好像闷在什么里面,过了一会儿说:“那你收拾一下东西,我待会儿来接你。” “好。” 挂了电话,常疏明把脸从被子里抬起来,给乔楷发语音:“我跟你说,你这两天先别随便来我家了……”说了一半感觉好像要笑出来,于是取消了发送,改打字。 常疏明:你这两天先别来我家了,胥河要过来住几天。 乔楷:??? 乔楷:你俩这恋爱才谈了几天哪就同居了? 常疏明:不是,就暂时的。因为他车送去修了。 乔楷:他车送去修了跟他来你家住有什么逻辑上的联系? 常疏明:他出门不方便啊。我们俩这几天去的录音室正好离着也近。 乔楷:? 乔楷:不是,你这对象怎么这么矫情呢?? 乔楷:他就不能坐个公交地铁了?实在不行打个车也行啊??干嘛非得住你家去??? 乔楷:我跟你说,他这就是找个借口想跟你同居。 常疏明:…… 常疏明:行了行了你快睡觉吧。 乔楷:这才七点你就让我睡觉??? 常疏明放下手机,又一头扎进了被子里。 啊……对,得把家里收拾一下。 还有一套被子和枕头在柜子里,新牙刷洗漱间也有……他晚上睡哪?书房还是…… 常疏明胡乱收拾着,脸一红。 他应该知道自己带睡衣吧?……那浴衣呢?要不要提醒一下?不不不,说了感觉好奇怪…… 一小时后,他沉默地开到了胥河家楼下,心情复杂地听着胥河兴冲冲地从楼上下来。 脚步非常不稳重地一路噔噔噔噔噔,背着看起来像是要去探险的一个大登山包,打开车门后如同要被带去春游的幼儿园小朋友一样兴奋地招呼:“我们走吧!” 是的,就和不久前的那个早上回答他的那句“溏心儿的”语气一模一样。 常疏明沉稳地嗯了一声,沉稳地转动车钥匙,沉稳地挂挡,然后车往前行驶了一步的距离,熄火了。 “小明哥。”胥河看着他,“你没拉手刹。” 车龄七年的常疏明,感觉有一点烦躁。 等开出了小区才平复下心情,仍旧稳重地问胥河:“你有什么要去超市买的吗?” “嗯?没有,我都带了!” 带……带什么了? 结果胥河进了门,换上乔楷的拖鞋,打开包,献宝似的给他看,“牙刷,剃须刀,手机充电器,浴衣,睡衣,还有换洗衣服内裤,我都带了。” 哦。 常疏明嘴角抽了抽,“……挺好的。” 他去柜子里拿了被子和枕头出来,含糊着问:“那个,你想睡书房还是……” 胥河闻言从行李堆里抬起头来,不假思索,“我想和你一起睡。” 语气十分纯良。 第35章 C35 常疏明两小时后才意识到,胥河不光是语气纯良,他连目的都十分纯良。 但两小时前的他并不知道,面对胥河说“我想和你一起睡”时,唰地红了脸,然后为了显得自然一点,口不择言地胡编乱造:“那,那也行……书房,嗯,风水不太好,本来也不适合住人……” 之后持续紧张,紧张地洗了澡,胡乱吹了吹头发,心不在焉地玩手机,颤着手看胥河裹着那么一小块布从浴室出来,声音和人都还是潮湿的,问他吹风机在哪。 他嘴里发干,喝了口水,指着旁边柜子说:“就在二楼。” “啊?” “不是……就在那个第二个抽屉里。” 常疏明所有的紧张都是多余的。 很快他就发现了,胥河简直就是给[乖]这个词做的活体注释。 他上了床就乖乖钻进自己被窝里,关灯后就乖乖睡觉,安静,乖巧,睡相好,一点都没打算动手动脚。 常疏明今天和他一起睡跟平常自己一个人睡的唯一一点区别,不过是位置往旁边稍微挪了一点。 区别在第二天早上才显著地体现出来。 胥河乖巧睡相好,整个晚上几乎都没动过一下,但常疏明并不。 他是背对着胥河睡的,翌日早上胥河是被他勒醒的。 胥河在梦里觉得有点呼吸困难,醒过来眼睛正对着常疏明睡衣领口露出来的一小颗痣。 他愣了一下,试图往后挪,才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常疏明半个身子都从被子里出来了,头往上顶住了床板,一只胳膊搂住他脖子,下巴压着他头顶,迫使他整张脸都贴在了他胸前。 胥河怕他醒过来尴尬,赶紧闭上眼继续装睡。 装着装着就真的又睡着了。 等再被闹铃叫醒,就看见常疏明顶着乱糟糟的头发坐了起来,看见他睁眼脸一红,假装无事发生,拖着嗓子说:“你醒了啊。” 胥河嗯了一声,坐起身来,阖着眼在他肩膀上靠了一会,他觉得他身上有些滑软的香味,隐隐幽幽的,像隔着一层天鹅绒嗅到的花。 “好了好了,起了起了……”常疏明推他。 于是一起起床,洗漱,做早餐。 常疏明做饭也就那么回事儿。胥河做饭也就那么回事儿。 两个半斤八两的人在厨房里忙活完,一顿互吹。 “我觉得你这个培根煎得恰到好处,非常好。” “嗯。你鸡蛋羹蒸得也不错,特别嫩。” 心情愉悦。 收拾好之后一起出门。 走之前常疏明从鞋柜上的抽屉里翻了把备用钥匙给他,“万一我要加班的话你就自己先回来。我到时候再给你打电话。” “嗯。”胥河拿着围巾在他脖子上绕了一圈,“你要是不加班咱们晚上就去吃上次没去的那家日料?” “好。……你这围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诶?这样不对吗?” “看起来好像我头要掉了拿绷带固定住一样。” “没有,我觉得挺好看的……” 胥河坐上车的时候,很郑重地说:“我领悟到了一个成语。” “什么?” “常安追尾,焉知祸福。” “噗……什么鬼啊。” “对了,刚惊蝉群里发通知你看见了吗?” “没呢,怎么了?” “不是明天晚上就要播了嘛。说今天晚上官博要发官宣,让记得转发。” “噢,好。” “正好明天晚上回来我们可以一起看。” “嗯。” 胥河顿了顿又说:“不过其实我不怎么爱看耽美动漫……” 刚好等红灯,常疏明扭过头,抿着嘴冲他笑,“我也不爱看。” “哎,那要不就算了。” “不不不,还是要看的……” 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把他送到了楼下。 “我下了班就过来接你。你要是下班早就等我会儿。” “好。” 常疏明看着他下了车,才往前走了两步,好像忘了什么东西,说了句“等等”,就又走回他这边来。 常疏明拉下车窗,“怎么了?” 胥河的确用的是忘了东西的语气——他说“亲一下”,然后探过身来,从他唇上捡走了一个遗落的吻。 这直接导致常疏明很快就又因为忘了拉手刹让车熄火了。 和胥河搭对手戏的陈飞飞前两天刚从《飞云履》配音组过来,下班时对着等在一旁的常疏明和胥河俩人来来回回看了几遍,笑,“你们俩可真好玩,这接来接去的。” 胥河配了一下午得意洋洋的欠揍自恋男,这会儿听他一说,马上又用上了同一副语气,“羡慕吧。” 陈飞飞:??? 晚上吃的日料还不错,尤其是冰的柚子酒很好喝,可惜常疏明要开车一杯都碰不得,胥河替他觉得非常遗憾,唠叨了好几遍,“但是这个很好喝啊……” 直到吃完出来上了车,他还在对他没有喝到感到耿耿于怀,“我觉得这个很好喝啊……” 被后来的两辆车围在了里面,常疏明还在考虑从侧面绕出去会不会碰上,没心思理他,只随口应着好了好了知道了,不成想他说着说着竟兀地欺身吻了上来,他反应不及,一时间全部的感官都被这股四面夹攻的冷甜拥住了,脑子里没剩一点思考的余地。 这次不是之前那个像小学生作文一样生硬的吻了,尽管还做不到游刃有余,但已逐渐有了掌控的意图,他身形的优势在狭小的车厢里完全显现出来,常疏明无处可退,只得任由他继续下去,直被亲到手脚发软才总算停下。 但胥河居然还是一副小学生上课偷偷跟同桌分享零食的语气,跟他说,“甜吧?” 合着绕了这一大圈,他的目的还是告诉他那个酒很好喝。 常疏明简直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了。 两个多小时后他就知道了,该气。 胥河因为喝了几杯酒,回到家整个人都非常愉悦,一会儿抱着他晃晃悠悠,一会儿黏黏糊糊地凑上来亲一下,把他撩得心摇神漾地捱到了上床的点,这个罪魁祸首就关了灯钻进他自己被窝躺好睡觉了。 常疏明不可置信地在床上翻来覆去。 总算他的不安分卓有成效,过了一会儿旁边传来轻轻的一声,“小明哥,你睡不着呀?” 常疏明一半的脸蒙在被子里,闷闷地嗯了一声。 继而他眼前的一点窗帘透进来的月光就被挡住了,那阵从傍晚的车座里迎面遇上后就一直没在意识里消去的冷甜现在又游弋到了他鼻端,跟着听见他有点钝地开口:“那……” 从侧面压覆过来的气息让他慌慌张张闭上了眼。 然后—— 胥河的胳膊伸到他另一侧来,停了一下就……又、又起来了? 那阵压在他身上的甜味也挪开了,常疏明莫名其妙地睁眼,就看见胥河老老实实地窝回了他自己的位置,手里拿着刚从他旁边的床头柜上拿过来的手机,按亮了屏幕,说:“那我给你念睡前故事吧。” 常疏明震惊得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不是,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 第36章 C36 他念得实在太好听了,再寻常的童话故事由他念来便都是温柔的驯服,牵着发脾气的小动物往梦里引,常疏明气着气着,也就被哄得睡着了。 但他第二天醒过来依然百思不得其解。 ……胥河到底为什么会这样? 难道是觉得要循序渐进不能太着急? 可是之前都已经有过一次了啊…… 还是说怕他不同意? 不可能,他都把人往家里带了还跟他睡一张床了得是什么九曲十八弯的脑回路才会怕他不同意啊? 该不会是……在故意等他开口吧? 常疏明抬头看他一眼,胥河正在专心致志地吃他的溏心蛋。 ……不会,怎么看都不像是学坏了的样子。 那到底是怎么回事啊? 怎么会有这种跟他谈了恋爱还是一团谜的人啊? 他想不通,完全想不通。 胥河的想法其实非常,非常的简单。 他就是觉得一折腾半宿就过去了,第二天俩人都还要上班,睡眠不足肯定会很累,所以这种耗费体力和睡眠时间的事,当然是要等到第二天不用早起上班的周五周六晚上。 他是这么想的,自然而然地认为常疏明肯定也是这么想的。 以至于他完全没注意常疏明为什么会忘拉手刹,洗澡怎么会洗上那么长时间,以及为什么晚上会翻来覆去睡不着觉,还有今天早上为什么总盯着他作沉思状。 他要是知道这些的话,大概就不会为自己搜索关联词第一是“胥河,傻”感到冤枉了,他完全傻得实至名归。 一无所觉的胥河,吃着自己的溏心蛋,开开心心地想着今天周五,下班回来去超市买点东西给小明哥做两个还算拿手的菜,然后一起看惊蝉首播,再顺理成章地跟着片尾曲一路亲到床上去……完美。 他美妙的今日计划都没能存活到下车。 “晚上你自己吃饭吧,我跟乔楷约好了。”对他的计划一无所知的常疏明,随口一句就粉碎了他的美梦。 “……噢。”胥河蔫了。 于是晚饭也没心情做了,随便买了点吃,惊蝉也没心情看了,晚上八点半蜻蜓在群里@了他询问:你跟你对象闹别扭了? 胥河:没啊。怎么了? 蜻蜓:我看你今天怎么才走了两千步。 ……不知道该说是蜻蜓太敏锐还是说他自己心情的显示方式过于直观。 温晌这回倒是不发红包了,作为仨人之中的老幺,她发了一个喝茶看戏的表情包并附言:哎正常,小朋友们刚开始谈恋爱都是这个样子的。不用理不用理。 于是小朋友一个人蔫蔫地窝在沙发上,心不在焉地看一个无聊的综艺,等到九点才终于听到楼道里有动静,攒着一句特别委屈的“你终于回来了”要等他进门说,结果居然听到了一连串砰砰砰的敲门声。 他没带钥匙吗? 他走过去开门,“你没带……” 话还没说完,扶着门框站着的常疏明,一进门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回手“啪”的一声按掉了灯。 胥河眼前霎时一片漆黑,他听见门被带上了,轻轻的一声,跟着一双手臂搭到他肩上,一片重心不稳的柔软朝他吻了过来。 他听到他胡乱踩掉了脚上的鞋子,于是配合地伸出两手,使力托住了他,于是,搭在他肩上的两臂微一用力,两条腿随即便缠到了他腰上来。 他还在胡乱地,断续地亲吻他,找不准目标地捕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他被暂时圈占的耳中世界,是一声枪响后弥漫的烟雾,整片丛林飞鸟四散后的寂静,为行将到来的疾风骤雨做反差的预热。 一切仿佛瞬间倒回不久前那个让他惊慌失措的雪夜里,同样带着酒气的人,同样一塌糊涂又让人无力招架的亲吻。唯一的一点区别是,现在,对方是他的恋人。 所以,现在不需要他反复确认他的心意如何,意识是否清醒,不需要他陷在两难困境里犹疑不定,他只要回应就好,吻回去就对了。 哦,不光是这一点区别,明显还有另一点—— 常疏明今天显然没有喝醉。 真的喝醉了,就不会进门按掉了灯才吻过来,但自然不能戳穿。他顺从地抱着他,在一片黑暗里小心翼翼地把人往卧室里带。他觉得不解,对恋人的欲望应当是最最正常和普通的事情,但对方却显然不这么认为,他不知为何竟羞耻到了要装醉才能主动,按掉了灯才敢亲吻的地步。但他是无比可爱的,包括让他困惑的,不知所起的羞赧都无比可爱。 好吧,一起吃饭没有实现,惊蝉首播没有看,但一路亲到床上去倒是不差毫厘,甚至胜过预期地实现了。 胥河倒是还能从挨挨蹭蹭的亲吻里摘出个间隙问上一句:“家里有小垫子之类的吗……你这个毛毯不太好洗……” “嗯……”他不情不愿地停下一会儿,含糊着,“柜子里应该有个毛巾被……” 他依言打开柜子,怕弄乱,只在边上翻了翻,徒劳无获,随即唇沿和耳边同时承接了一些断续的黏软催促,“算了……别找了……” 那好,听话当然是第一要义。 于是他放弃做好便于清理的事先准备,把全副的注意力都交付于探寻眼下的罗曼蒂克。欲望,贴近,舐吻,交缠的手指,和颤抖的呼吸,灵与肉摸索着啮合。 他又在他身上闻到了滑软的香,细细地连缀起来,勾着人一路循过去,要嗅到后调里暗藏的隐秘。 他很快又犯了老毛病,初学者总忍不住要犹疑地开口请示,“小明哥,我能不能……” 一只汗湿的手挡住了他余下的话,“……都随你。” 常疏明很快就为这句话感到后悔了。 伏在他身上的人听话地往下探了探,离开了他视线范围的危险讯号,他以为至多是一个落在颈上或肩上的,位置暧昧的亲吻,警惕不足地等待着,然后—— “哎!”他吓得惊呼了一声,往后一缩。 胥河居然在他胸前咬了一口。 他在黑暗中面红耳赤地指控,“你怎么……” “是你说都随我……”他一如既往的无辜。 是他说的,当然是他说的,但是他哪知道他会……明明之前还乖得连一个越界的亲吻都不敢,现在这是从哪学来的? 胥河似乎猜到他在想什么,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低低地笑了一声,“因为你睡相真的很差……” 后半句不用说了,他每天醒过来的时候脸都会被他按在胸口,正对着他领口露出来的一颗痣。要不是穿着睡衣,恐怕早就会被他这么咬上一口了。 容不得常疏明羞愤,胥河就审时度势地拈起了那副温柔调子,羽毛似的从他耳边搔了过去,“说话要算话啊……” 之前就发现了,常疏明的耳朵无比敏感,无论是亲吻还是耳语都能让他一颤。只轻轻的一句就足以构成温柔的陷阱捕获,让这只小动物失去一切抵抗能力地顺从起来,于是他如愿以偿地又咬了他一口。 “你真是……”他只剩一个形式上的抗议。 自然没有效果,甚至还被得寸进尺地衔住了乳尖,以唇舌拨弄着画了一个湿漉漉的圈。 这回不等他问,这家伙就像做了课前预习的小学生一样得意地宣布了,“我跟一个漫画学的。” 常疏明忍不住笑起来。 怎么回事啊这个人……也太可爱了,长着这么一张脸,有着这么一副声音,做的事说的话却通通不合人设,简直是不知道哪个乌托邦世界穿越过来的,二十五岁了还能像小学生一样天真又懵懂。谁猜得到烈酒杯子里装的是无添加的鲜榨果汁呢,准备要醉个不醒人事端起杯子的人猝不及防,被甜得心里咕噜咕噜直冒泡泡。 他才不会是林总或梁戈,他是永远奇奇怪怪,常常屡教不改,总是让人手足无措的,他的恋人胥河。 他需要借助更多的酒才敢把这些想法像样地诉诸于口,今晚喝的那一点显然不够,于是他只得两臂缠上他晃动的肩,费力地仰起头,吻了吻他的侧脸,极轻极轻地耳语了一声。 “……快一点。” 第37章 C37 被炉在冬天简直是黑洞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常疏明家客厅的被炉,正对着电视大屏幕,备好了热茶和零食,手机和对象。两个人起床,吃过名义上的早饭实际的午饭之后,就在被炉里窝了足足一整天。 虽然他俩既没有看惊蝉首播,也没打算看重播,胥河倒还是很关心地在微博上搜了半天。 首播热度刚好在制作组预期范围内,发挥稳定,还算不错,没有大爆也没有扑街,这些在群里就看见了,胥河关心的也不是这个。 他关心的是—— 嗯…… 一圈看下来。 夸他配得好的,不少。 夸常疏明配得好的,不少。 夸他和常疏明cp的…… 嗯…… 嗯…… 嗯…… 出现了! “刚刚看了首播,胥总跟书名儿哥声音也太配了吧呜呜呜呜我汪汪大哭。” 刚满意地要给这条点个赞,一看博主ID,原来是布布。 好吧,那再点开评论看看。 “啊梁戈这个狗男人气死我了!要不是胥总声音这么苏我真想打爆他的狗头。” “向杉也太可爱了吧简直是可爱这个词的活体注释!” “虽然声线不一样但每次向杉小天使一说话我都满脑子师父……哇我好想我们师徒cp啊呜呜呜飞云履怎么还不播。” “此处应有@常安安安安安,有没有感觉到头顶微微泛绿。” 胥河:…… 怎么回事这群人?为什么不跟着博主的思路聊天?聊什么梁戈和向杉?扯什么飞云履啊真是,还有关常安什么事?他绿什么绿?绿什么绿?绿什么绿? 气得把手机一扔,瘫在常疏明身上看剧。 常疏明正跟乔楷聊天,心不在焉地随手塞了根虾条给他,他一张嘴接了过去。 投食成功,再来一根。 一会儿喂完了小半袋,常疏明把手机撂下,抽了张纸擦擦手,团成团儿丢进了空袋子里,然后回过头来说:“哎,我问你点事儿。” 胥河茫然抬头,“嗯?” “就是之前惊蝉刚开始录音那两天,你为什么那么奇怪?” 胥河打死也没想到他居然现在提起了这个,顿时磕磕巴巴试图蒙混过关,“我……有吗?” “当然有啊。比如突然拿着一袋牛肉干过来问我吃不吃,然后不给我就又拎走了,还有第一天见面就问能不能捏人耳朵这个也很奇怪啊,还有第二天吃饭的时候,你看我夹块排骨为什么那么大反应?我也没说过我只吃素啊。” 这些他本来都快忘了,还是刚乔楷一提才想起来,想想的确很奇怪,到现在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嗯……其实……就……”胥河支支吾吾好半天,眼神乱窜,试图求饶,“一定要说吗……” 他这样太好玩了,常疏明饶有兴味地点点头,“嗯,一定要说。” 要说实话实在是太丢人了,胥河感到万分羞耻,一只手撑住了头,“我说了你可别笑话我啊……” “嗯,不笑话你。” “就是……”他深吸了一口气,“我朋友,就画漫画的那个蜻蜓,你知道吧,她养了只小兔子,叫萌萌。然后之前录惊蝉那段时间,正好她去跑签售,就把萌萌暂时托付给我照顾了。我给你看他的照片。” 他说着拿起手机,翻了翻相册,举给他看。 屏幕上正是之前胥河朋友圈里出现过的那只小兔子,穿着很可爱的小衣服,不知道为什么好像有点害怕似的缩成了一团。 “嗯。”常疏明点点头,“但是这个跟你那么奇怪有什么关系吗?” “我不太招小动物喜欢。他不知道为什么很怕我,每次我一靠近,他都会吓一跳,然后缩到角落里去。” “嗯。”常疏明又点点头,“我还是没听出来有什么关系啊?” “就是……”胥河语塞了一会儿,然后很费力地开口:“你不觉得他跟你很像吗?” “啊?”常疏明十分困惑,“有吗?” “有啊。”他十分笃定,“我觉得你们俩长得很像。而且开始那两天,每次我一靠近你,你就会吓一跳似的一躲。” “所以……?” “所以,”他又深吸了一口气,“我以为你是他成精了。” “……哈?” “多合理啊。”胥河努力给自己申辩,“我这个推测是很有根据的,因为那两天正好我们家邻居装修特别吵,我问你怎么没睡好,你也说是邻居装修……” “所以,”常疏明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对我吃肉那么惊讶,还老是莫名其妙地盯着我看,还有要捏我的耳朵,都是因为怀疑我是个兔子精?” “对。”胥河一本正经地点点头。 常疏明无话可说地盯了他三秒钟,然后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你都说了不笑话我了……”胥河发出控诉。 “对不起哈哈哈哈哈哈哈……”常疏明笑得浑身都在颤,一头歪倒在他肩上,“但是你脑子里都在想什么啊哈哈哈哈哈……” “明明就很合理……” 常疏明笑了好半天才停下,然后抬手捏了颗乌梅给他,“好好好,合理合理。来,奖励想象力丰富的小朋友一个乌梅。” 胥河一脸不情不愿地吃了。 常疏明喂上了瘾,又拿了块饼干喂他,“再奖励诚实的小朋友一块饼干。” 诚实的小朋友觉得奖励的分量过于寒酸,于是又自行讨走了一个亲亲。 十几分钟后,终于从常疏明曲里拐弯的复述中得知事情真相的乔楷,足足回复了三串省略号,然后说,你对象是个傻子吧。 可怜胥河还没能跟乔楷见上一面,就已经傻得深入人心了。 但尽管还没能见上一面,胥河就已经对他有点意见了。 比如—— 他从自己即将配音的动漫的原著小说里抬起了头,戳了一下常疏明,拿给他看,“你看,他们谈了恋爱都会互相称呼得很亲密的,什么心肝宝贝之类的。” “所以……?”常疏明有点不好的预感。 “你一直就跟我叫胥河。” “不挺好的嘛。”常疏明没当回事儿,喝了口茶,“那不然难道你还想被叫什么小心肝小宝贝儿吗。” “想啊。” 常疏明嘴里一口茶差点喷出去,无比费解,“……为什么呀?” “因为叫胥河听起来就跟叫乔楷没有什么区别啊。” 常疏明更费解了,“你干嘛跟乔楷过不去呀……跟他有什么好比的。” “那当然了。”胥河觉得十分理所应当,想说你跟乔楷又是发小,周末也是和他一起过,元旦也是和他一起过,至少这种小事上要让我赢他一下啊,结果脱口而出,“我穿的拖鞋都是他的。” 常疏明眨眨眼,“……就为了这个?” “嗯。”他像个外交官一样严正地提出己方要求,“我也想要专属拖鞋。” 常疏明又要被他逗笑了。 其实就是给客人准备的拖鞋,也不就是乔楷的,无非乔楷来得比较多而已,想想大概是当初他来的时候跟他说了那句“你穿乔楷的拖鞋”,难为他居然还记得。 “好好好……”他觉得十分好笑,决定投降,批准了纵容条款,“明天带你去买行不行?” “行。”谈判成功,但胥河接着就又饶了回来,“那你能不能别跟我叫胥河了?” “那你想让我叫你什么?” 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因为他突然想起了那个快递收件人姓名的事,完蛋了,胥河要是也想起来,那就…… 但胥河没有,他实在是太老实了,根本没有想起什么“胥河的小娇妻”之类的东西,也就更不会想到从这一点上延伸出一个亲密称呼来。他在一声拖长的“嗯……”里经历了一番艰苦卓绝的思考,最终什么也没想出来,说:“反正不叫胥河就行。” 那就好办了,常疏明非常满意,“哦,那我叫你……” 胥河紧张地看着他。 他脑筋活络起来,存心要逗他,想了想接上,“……林总?” 胥河脸上的期待瞬间凝固了。 于是常疏明又笑得直倒进他怀里。 挨挨躺躺搂搂抱抱的混过去一天,晚上常疏明洗完澡出来,在客厅跟人聊过一阵子飞云履那边线下见面会的事,胥河平时睡觉就早,早早就进了卧室。 等常疏明关了电脑进卧室的时候,发现他已经放下手机乖乖躺好睡觉了。 他关了灯,轻手轻脚地上床去,用气声问:“你睡着啦?” 没有回答。 这家伙睡相实在是太好了,每次睡觉之前什么样等醒过来还是什么样,如果不是好几次被睡相糟糕的常疏明勒进了怀里,大概连他身上被子的褶皱痕迹都不会动上一下,呼吸也非常轻,整个人都安静得不得了。常疏明跟他在一张床上睡了几个晚上,半梦半醒的时候根本意识不到旁边睡了一个这么大只的家伙。现在也是,老老实实地躺好,安安静静地闭着眼,睫毛垂着,耳侧被旁边小台灯的光打出一圈暖黄,看起来特别乖。 常疏明端详他好一会儿,又想起他下午听到“林总”之后那个凝固的表情来,忍不住笑了一下,抬手把小台灯也按掉了,在黑暗中凑近他,笑着小声说了句:“幼稚鬼。” 然后让一个轻得像羽毛似的吻,重心不稳地落到了他额头上。 亲完心虚,赶紧回过身去钻进了被子里。 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然而,胥河这个罗曼蒂克终结者,他是真的睡着了。他不仅什么都没听见,什么都不知道,他还梦回高中,辛苦地带着同学们搬了一晚上教材。 第38章 C38 胥河:[分享链接]看别人的话,眼睛会被挖掉哦……我和小夏在《他们的秘密》里等你。[来自 他们的秘密] 温晌:? 温晌:我记得你不是不玩游戏吗。 温晌:怎么还玩开这种了。 蜻蜓:啧。你也不看看他分享的这个角色是谁配的音。[打哈欠] 温晌:?谁啊 温晌:哦知道了。 温晌:啧啧啧,怪不得。 蜻蜓:来,我说胥河你说啧。 蜻蜓:胥河。 温晌:啧。 蜻蜓:胥河。 温晌:啧。 胥河:…… 胥河:[干嘛啊你.jpg] 蜻蜓:哎我记得你以前是不是也配过一个这种类似的角色来着。就心理变态把人碎尸的一个。 温晌:听起来也不类似啊。 胥河:对,错身里的伊戈兰,戏份特别少一个配角。大四配的。 蜻蜓:哦我想起来了,是不是你把外套丢在录音室那回,冻得哆哆嗦嗦的回来。 胥河:……对。 温晌:哦那个,我知道那个。 胥河:制作组里又有你前任? 温晌:对。 蜻蜓:你还真是前任满天下。 温晌:[捂脸] 蜻蜓:胥河你还在你对象家住着呢? 胥河:还在。 胥河:但是刚才常安给我打电话说我车修好了。 蜻蜓:你还没跟你对象说? 胥河:嗯。 正说到对象,对象就从厨房里出来了,手里端着一杯绿色的不明液体,看起来像是他鼓捣了半天榨汁机的成果。 常疏明神秘兮兮地走了过来,把杯子递给他,“你尝尝这个!” 胥河不疑有他,接过来喝了一口,眉头立马皱成了一团,“……这什么?” “牛油果榨的。”常疏明噗嗤一声笑,“是不是超难喝。” “真是不好喝……”他还没从那股诡异的味道里恢复过来。 常疏明笑得特别开心,伸手过来接他手里的杯子,“我刚喝了一口差点吐出来,快给我吧,我去倒了。” “别别别。”胥河挡了他一下,“别浪费。” 然后皱着眉头三两口把一杯全喝了,撇着嘴感叹,“真是太难喝了……” 常疏明笑他,“那你还喝。” “啊……我现在嘴里全是这个味道。”他蹙着眉去涮杯子,过一会儿声音从哗哗的水声里冒出来,“小明哥,刚常安给我打电话说我车修好了。” “噢。”常疏明不以为意地应了一声,没当回事,过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你是要回去啊?” “我……”胥河从厨房的门里冒出头来,没组织好措辞,欲言又止。 “你再住几天呗。”他从沙发上扭头看过来。 胥河正在研究榨汁机的清洗方法,闻言一激动差点摔了手里的榨汁机盖子,应得特别快,“好!” 皆大欢喜。 洗完了榨汁机,他立马就去群里发了小外甥女的[得意洋洋]表情包。 胥河:我跟他说了,他说让我再住几天。 蜻蜓:胥河。 胥河:嗯? 蜻蜓:@温晌,你人呢,该你啧了。 [12分钟后] 温晌:啊我刚刚看见个漂亮的男孩子。 温晌:但他好像有对象,算了还是。 温晌:不过真是漂亮,我今年看见的top级漂亮。 温晌:啊怎么我今年看见的top级可爱跟top级漂亮都有对象了呢真是。 温晌:胥河你回头要是跟你对象分手了能不能把他联系方式给我? 温晌:哦该我啧了是吗? 温晌:啧啧啧。 蜻蜓:…… 胥河:[微笑][微笑][微笑] 中午工作室那边跟胥河商量着,打算开一个晚安电台栏目,每次念一小段几分钟的内容,胥河琢磨了一会儿,问常疏明:“你觉得我念什么好?” “这种不都有文案给你写吗?” “嗯,不过他们说我要是有自己想读的文章什么的,也可以自己挑。之前我跟何六那个合作电台你听过吗?” “听过。” “你最喜欢哪一个?” “嗯……”常疏明又露出了有点难以启齿的表情,拖了好半天才说:“我喜欢你念的那个书的导读……” “哎?”胥河有点诧异,那个是接了书商那边的推广,书是年轻人会比较喜欢的那一类,遣词造句都很繁复细腻但实际上有点言之无物的类型,讲讲少年心事和情绪什么的,常会被媒体诟病无病呻吟的那种,没想到小明哥居然最喜欢这个。 “我不是喜欢那个书写的啊。”他急着解释一下,“我是比较喜欢听你念那个,因为……” 因为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来,他看起来有点苦恼地抓了抓头发,“算了,你别问我了,你自己挑就行。我都喜欢。” 但真让胥河自己挑,他的脑回路马上就跑到正常人想不到的方向去了。 “我前几天看了一本短篇小说集还蛮不错的,你说我挑几篇小说出来念怎么样?” “可以啊,什么类型的小说集?” “悬疑惊悚类的。” “……你是想让他们听完睡不着觉吗?” “啊……不行啊……那我去年还看了本散文集,挑几篇散文念可以吧?每篇的篇幅长度也正合适。” “可以啊,散文应该还挺适合睡前听的,什么类型的散文?” “美食散文。” “……你是想让他们睡前听完然后订个夜宵外卖吗?” 胥河有点垂头丧气,“啊……这也不行啊……” 常疏明无奈,“你就不能跟别人一样,让文案给你写点小情书啊小短剧小故事什么的念吗?” “但是他们别人的晚安电台也都是念那些。” “对啊。”常疏明有点纳闷,“你怎么还非要特立独行的呢?” “因为我想给你念点跟别人不一样的啊。”他回答得理所当然。 听起来好像是成了什么常疏明的专属电台,这可没办法说他了,常疏明侧过脸去笑,缴械投降了,“那你跟工作室商量吧,他们说行就行。” 胥河跟常疏明俩人平时都不是喜欢宅在家的人,不知道为什么两个不宅的人凑到一起就变得特宅,整个周末都是在家半睡半躺地过去了,到了下午才总算是你推我我推你,磨磨蹭蹭地穿上衣服出门了,下楼才发现居然下雪了。 下得不大,像是个对自己的手艺缺乏信心的糕点师晃晃悠悠地一点一点往下撒着糖,正巧常疏明穿了一件焦糖色的大衣,远远看上去就像个小姜饼人儿,胥河看着他就感觉自己像在蛋糕的表层行走,四面八方全是挨挨挤挤的甜味儿。 俩人转悠着去买肉和蔬菜,漫无目的地挑挑拣拣,轮流拿起好几颗卷心菜挨个看看,然后常疏明完全不挨边地问到排骨那边去,“排骨是吃糖醋的还是炖的?” “炖的吧,再糖醋就太甜了。” “不会啊。”常疏明单纯地理解了字面意思,“少放点糖不就好了。” “嗯……”胥河像是说错话似的眼神往旁边一闪,“反正就炖吧。” 那好吧,既然说了要吃炖的,就又去买了榛蘑,胥河随口提起来,“我有跟你说过我爸特别擅长做羊蝎子吗?” “你没说过。但是常安跟我说过。他跟我说,”常疏明清清嗓子,学常安的语气,“我舅舅做的羊蝎子简直一绝。” “倒没那么夸张,但是的确不错。回头你来我家的时候他肯定会给你做……哎,你笑什么?” 常疏明笑是因为,他想起了当时那个无厘头的误会。在常安说完羊蝎子之后,他前言不搭后语、脸色凝重、忧心忡忡地接了一句“你是不是谈恋爱了?”当时常安脸上那个错愕的表情,简直了。 跟着又想起一串以前的事来,还有一个神秘的未解之谜,于是当即拿起一根胡萝卜指着胥河,说:“来,笑一个。” 胥河往后退了半步,十分惊恐,“干嘛?” “笑一个嘛。你之前还给温晌笑了。” “那个不是……你别跟她学……哎不对,你怎么还记得温晌?” “怎么了?”常疏明有点莫名其妙,“我为什么不能记得她?” “她不是什么好人,你别记得她。” “她不是你朋友吗?” “是我朋友归是我朋友,但反正不是什么好人,你快忘了她。” 这人真是让人难以理解,常疏明被他逗得直笑,顺坡下驴,“那行,你笑一个,我就忘了她。” 胥河挣扎了一下,“……等回家行不行?这儿人太多了。” “怎么了,又不是让你表演节目,就笑一下,很丢人吗?” “很丢人的。”他一脸谨慎地点头,“等回家吧。” “那行,说好了啊。” “……嗯。” 第39章 C39 他俩没有被修好的车分开,他俩是被工作分开的。 胥河配音的那个游戏办了个线下活动,他出差去了。 常疏明下了班回来感觉空空落落的,一个人无聊,于是叫乔楷来家里喝酒,而远在W市刚下飞机的胥河,打电话来第一句话居然不是说我到了,而是语气兴奋地告诉他,“我刚在微博上发现了一个咱俩的cp粉!这回不是布布!” ——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些没什么所谓的事情,常疏明一如既往无奈地笑。 “啊,可算是走了。” 乔楷久违地歪在常疏明家沙发上,打了个酒嗝。 常疏明整个晚上都有点心不在焉,喝酒都好几回差点拿错杯,这会儿好像连他说话都没听见。 “嘛呀你?”乔楷万分嫌弃,“人才走了半天你就魂儿都丢了。” “去去去。”他把个小龙虾剥得七零八落,叹气倒是叹得完整,“我就是有点不习惯。” “好家伙,你说你俩一块儿住了才几天,你现在这架势跟你俩打出生就是连体婴二十多年头一回分开似的。”乔楷翻个白眼,“我看你干脆买好戒指跟玫瑰,等人回来那天去机场给他单膝下跪,邀请他来跟你正式同居完了,我还能背个腰鼓在旁边给你伴奏。” “你这人怎么这么烦呢。”他撇着嘴,没戴一次性手套的左手又把手机拿起来看了看。 “别看了。刚不你跟人说让他早点睡的吗?这会儿又指望着人躺酒店床上想你想得翻来覆去睡不着觉然后爬起来拿手机给你发信息啊?” “你怎么这么烦呢你。吃你的行不行,这么多话。” 得,把他叫过来又说他烦。乔楷现在越想越后悔,当年这人跟他叨叨“我只是喜欢他的声音,对他本人不感兴趣”的时候怎么没一个土豆扔他脸上。 不,就应该给他录下来,配上字幕做成GIF表情包,他一说胥河就发一遍,把他打脸打成托马斯全旋。 话是这么说,但介于对现在完全恋爱脑的常疏明的担心,他之前还悄悄摸摸地搜过胥河,看见弹出来的第一个搜索关联词是“胥河,傻”的时候顿时放心了不少。 俩傻子抱团,令人放心。 有这种想法的人显然不止他一个,他妈妈也一样。作为看着常疏明长大的长辈,乔妈妈觉得小常性格又好,长得也可爱,实在是个大宝贝,再加上有车有房又单身,肯定会被很多人觊觎,他这么单纯,谈恋爱也不知道会不会被骗。 于是,在了解到小常谈了恋爱以后,她做了跟儿子一样的事——悄悄搜了胥河。 但她没有止步于看到“胥河,傻”就放下了心,她更进一步,看了胥河几个采访视频。 然后……就沦陷了。 她被胥河圈粉了。 真是个好孩子,配得上小常,长得也好看,声音也好听,人又傻,个儿也高,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不太会笑,但没有关系,小常喜欢就好。 五十岁的胡旖玲女士,多年来兴趣爱好广泛,对琵琶、象棋、民族舞、游泳等多种项目都有所涉猎,如今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开始磕cp了。 她独立自主地学习了一下午真人cp圈专业术语及常用发言,随后就创立了#胥明#话题并成为了话题主持人,还一边追更《惊蝉》一边带话题截图进行了多次cp粉发言—— “这也太配了吧!我命令你们原地结婚!” “我是民政局!我自己过来了!” “小常配得真是太可爱了,小胥也好,就是角色刚开始有点气人,但是太配了,天造地设,天作之合,真好。” 作为刚刚一脚迈入真人cp圈的小萌新,磕的又是实打实的真人情侣cp,胡旖玲女士即使一个人坐在北极圈也磕得十分起劲,一个人自娱自乐,丝毫不为cp人气低感到气馁,甚至过了没多久,她还惊奇地发现了同好——有一个ID叫“用户96932785的对象”的人关注了她和#胥明#话题,还点赞了她每一条cp相关微博。 这可真是感天动地,她赶紧点开对方的主页准备回关,但浏览了一圈他的主页又发现,这人好像是个——那个词儿怎么说的来着?对,唯粉。他好像是个常疏明唯粉,绝大多数微博转的都是常疏明相关,偶尔磕一磕cp,从来没转过胥河单人的内容,用专业术语说,这叫……哦,一碗水端不平。但无所谓,作为一个萌新,胡旖玲女士的饭圈意识很是淡薄,认定喜欢小常的人肯定不会是什么坏人,所以她还是回关了。 她独自快乐地在北极圈里待了几天,周五晚上下班回来一刷微博,突然发现#胥明#话题涨了几百个粉,吓了一跳,追查了一通才发现,她因为加班错过了刚刚《惊蝉》的线上语音直播。 一小时前—— 语音直播当然无非就是那些常规套路,跟主持人聊聊天,回答几个关于配音的问题,再跟弹幕互动一下,俩人随口卖卖腐什么的,然而,直播到后来,事情就变得不太那么常规了。 聊过了对角色、剧情和原著的个人看法之后,又聊到了配音期间的趣事,主持人自然免不了提起了永远过不去的万年老槛——“听说常老师配最后一集告白那段配了有24遍?” 常疏明还没说话,那边身在酒店的胥河就愉悦地抢答了,“对,没错。” 主持人这次倒也算别出心裁,没有问常疏明觉得哪里比较难,为什么会配了这么多遍,也没问胥河配的最多次的是哪一段,而是直接把矛头引向了胥河这边,“那我们现在来给向杉报个仇吧,让梁戈来跟他告白一下。” 声优的直播自然没有明星那么谨慎,他俩事先也不知道这段,常疏明吓了一跳,以为是让胥河即兴发挥几句,生怕他说出什么不该说的来,过一会儿发现是挑出了这一季动画还没到的原著漫画第三册 里梁戈跟向杉说的一段话让他念,这才放下了心。 然而,他放心放得太早了。 胥河一出声,他才想起那段剧情来。 “……我有时候会想,我真是太傻了,傻得透顶。” 那是在某个夏夜,一场餍足的情事后,梁戈对怀里的爱人的喃喃低语。胥河一开口,就连事后半哑的嗓子也做了个足。 “当初居然能被你喜欢这么久都没发现……其实有几次上课的时候我注意到你在偷偷看我,但我当时以为是你也喜欢她,把我当情敌了来着。这么一个傻子还能被你喜欢,真是不可思议……” 杂在话音里含混的轻笑声,耳侧因汗水而黏腻的发丝,还没完全平稳的呼吸,被潮湿的爱意裹挟的,恋人的拥抱。 “还好我们还有的是时间。” 他记得漫画到这里,有一格是梁戈捧起向杉的脸来,在他额头上吻了一下。 “以后就换我来喜欢你,换我来偷偷看你,把高中没来得及塞进你书桌里的零食和小纸条都补给你……好不好?” 一个吻落下的声音也如期而至。 常疏明连呼吸都不自觉地屏住一下。 安静了好一会儿,然后是主持人“哇……”的一声,弹幕刷上去一片啊啊啊啊的尖叫和各种彩虹屁。 胥河笑了一声说谢谢大家,然后点名问了常疏明,小明哥你觉得怎么样? 常疏明没出声,他没听见。 因为他从那个隔空的轻吻里回过神来之后,觉得有点不对劲,然后缓慢地低头,僵硬地发现…… 他起反应了。 ——又一次,就仅仅,因为胥河的声音。 都谈恋爱了也有性生活了,都一张床上睡了好几天了,为什么还能这样啊?为什么还会这样啊? 生理反应带来的心理冲击让他好半天说不出话。 “小明哥?……小明哥!” 对面又喊了他好几声他才反应过来,“啊,怎么了?” 胥河很是不满,甚至还有点委屈,“你刚刚干嘛去了?你都没听我念。” “我听了啊。”他赶紧澄清。 “你没有,我刚问你你都没理我。” “我真的听了!”常疏明扫了一眼屏幕,发现已经出现类似“这是什么情侣吵架现场”的弹幕了,赶紧急着给自己辩白,“不信我给你复述一下。” “嗯,就是……”他脑子一团乱,努力回想个大概,小学生被老师点名背诵文言文一样磕磕巴巴,“就是说,我以前实在是太傻了,没意识到你喜欢我,有几次发现你在看我,还以为你是把我当情敌……幸好我们还有的是时间,以后就换我来喜欢你,好不好?” 他实在想不起来了,刚想说差不多就是这些吧,都跟你说我听了,还没开口,胥河就在他刚刚的话后面无缝衔接了一句“好”。 常疏明懵了,“……哈?” 那边又很正式地清了清嗓子,重复一遍,“我说好。” ……不是,怎么回事这个人? 常疏明震惊得都没声儿了。 他这才出差了几天?这是从哪学来的套路啊? 在短暂的寂静之后,随着反应过来的主持人一声意味深长的“哇哦”,局面瞬间不受控制了。 弹幕疯了。 整个屏幕被一大片“囍囍囍囍囍”覆盖了。 直到直播结束后,常疏明还没缓过来,他带着一大串问号给胥河发消息,“你怎么回事?你要是被绑架了就喵喵叫。” 胥河十分无辜地发来了小外甥女的[然然什么都不知道]表情包,“我怎么了吗?” 过一会儿又得意地截了#胥明#话题首页的图发给他看,“照这个涨幅,咱们再直播个两次,话题粉丝数就能赶超双常。” 常疏明:…… 所以到底为什么会这么在意这种东西啊…… 至于无辜的常安—— 他只是出去吃了个夜宵,回来就发现自己cp没了,微博评论区被刷爆了。 由于他最后一条微博是昨晚发的“大家晚安,我去睡觉啦”,所以评论区的画风全部都是这样的—— “快别睡了!你师父都被你哥拐跑了!” “睡什么睡!睡得头上都长草了!大型家族ntr现场!” “快醒醒啊啊啊啊!你以后不要叫常安了!你改名常绿吧!” 常安:??? 第40章 C40 直播之后,北极圈一夜升温,布布痛并快乐着。 快乐自然是粮也有的吃了,也不是单机磕cp了,是大家联动式开心了,痛是一回学校就被系里的同好姐妹缠着问录音室的真实具体情况,她在激情分享八卦和注重他人隐私的分界线上纠结到左右横跳,赶紧给胥河发消息:我同学问我你俩的事儿,我能不能说啊…… 胥河回复:你问小明哥,我无所谓。 于是布布改去请示常疏明,常疏明发了两条“emmmmm”之后,表示:可以说一点,别说太多。 布布得到指令,严格遵循,说只讲一点就只讲一点,她很有分寸地挑选了一点含糖量很高的小事儿拿去传教,但常疏明没有限制扩散范围,于是她用饱含热情的语句向所有姐妹讲述了“录音室那俩男的的爱情故事”,包括并没有主动询问且对此毫无了解的哥们儿。 只是出来跟她约个饭却猝不及防被塞了一嘴cp糖的对方一头雾水,“就是你配的那个动画片的那俩男主配音?” “对对对!”布布不遗余力地自我吹捧,“我跟你说,早在网上有他俩的cp之前,我就已经是他们的cp粉头了。所谓cp常有,而鉴糖大手不常有。我,慧眼如炬,火眼金睛,C大孙悟空。” 总之,在C大孙悟空的努力之下,胥明cp有了完全不输给双常的名场面,且常疏明的搜索关联词多了个“脆甜”。 胥河跟着制作组从W市到T市,又从T市到F市,每天兴高采烈地跟常疏明汇报今天吃了哪些好吃的,他俩cp话题又涨了多少粉,买了什么当地特产觉得他可能会喜欢,才异地几天就愣是成了个话唠,牛肉面里放了几片牛肉都能从会场一直说回酒店。 “嗯……”常疏明戴着耳机听他讲,一边轻声应着一边搭衣服,等他说完恰好也搭完了,拉上窗帘就又窝回被炉里去,声音都跟着懒洋洋又暖烘烘的,“我前几天去逛超市看见你之前爱喝的那个酒,就买了两瓶,噢对了,这几天还要上一个我想看的电影……你什么时候回来?” “周二,下周二就回来。”他回答,像是有点困了,打了个哈欠,然后贴近话筒,声音放得很轻又很近,认真地说:“我也想你。” ……他这出差一趟真是学会不少东西。 常疏明红着脸腹诽,倒是本能地想反驳一句,可他现在似乎身陷童话世界,恐怕一说出口鼻子会瞬间变长到戳穿墙壁,只好默不作声地给他的阅读理解判了及格,好一会儿才努力把弯起来的嘴角收回去,装腔作势地拿气声训他:“快睡觉吧你。” 次日看到胥河工作室发了晚安电台的预告,说是明天晚上会出第一期节目,并附言:文章内容是老板自己挑的!大家可以期待一下!(苍蝇搓手.gif) 常疏明还挺期待他到底会挑个什么来念,以为大家也会很期待,结果点开评论区一看,画风完全不对。 @蜻蜓[v]:……不见得是什么好事儿,姑娘们做好心理准备。[972赞] @请君入瓮[v]:他别挑个蓝胡子念就谢天谢地了。[916赞] @呜哇一口 回复@请君入瓮[v]:我的老天爷啊,胥总选材能力到底是有多吓人啊居然会让嗡嗡现身说法?? @正统胥夫人:我本来超级期待的,结果一看蜻蜓大大跟嗡嗡的评论……我现在怕怕的……[872赞] @常安安安安安[v]:千万不要期待!我当初就是受害者[捂脸][捂脸][813赞] @LOLOL 回复@常安安安安安[v]:常绿,说出你的故事。 @小陈同学 回复@常安安安安安[v]:话筒塞你嘴里。 @胥总的女朋友 回复@常安安安安安[v]:捞一下小叔子,来,说出你的故事。 @常安安安安安[v] 回复@胥总的女朋友:之前他给我念的睡前读物是元素周期表,说多学点东西总没坏处。 @哦胡 回复@LOLOL:他为什么回别人不回你,你自己反省一下[doge] 评论一圈看下来,只有布布在欢快地表示:啊啊啊期待!还被围观群众纷纷回复了:布,你还是太天真了。 常疏明忍俊不禁,想了想评论了一条:我努力劝过他了,至少他已经放弃惊悚小说了……[笑哭] 没过多久,果然收到了一大片回复:常老师你快劝劝他念点正常东西吧!你劝肯定管用! 常疏明自己倒也越想越好奇,过一会儿没忍住发消息问胥河:你到底念了个什么呀? 结果这人居然还挺神秘,回了一句:你明天就知道了。 那好吧,他只好耐心地等着揭晓答案。 第二天吃过晚饭,发现家里的牙膏快用完了,他溜达着去逛超市,一块儿买些零食,刚往水果区走,手机就弹出了消息提示:你收藏的栏目[胥河的晚安电台]更新啦! 他忙不迭从兜里摸出耳机戴上,点开一看,第一期节目标题是《水果店》。 果然,逃过了他的惊悚小说但还是逃不过他的美食散文,常疏明哑然失笑,倒是因为自己正站在水果区,耳机里的内容与现实奇妙勾连感到很有趣,按了播放,一边听着他念,一边慢慢走着挑水果。 听他念江阴的水果店,最大的一家在正街寿山公园的对面,念水果饱满且新鲜,一进门扑鼻而来的浓浓的果香。 常疏明听着又笑,现在就不完全恰合了,他这边榴莲味道太大了,把其他水果的香全盖过去了。 “……最突出的是香蕉的甜香。这香味不是时有时无,时浓时淡,一阵一阵的,而是从早到晚都是这么香。” 啊,他自己倒是不怎么爱吃香蕉,胥河好像也一般般,可是才被他念了两句,他回过神来就发现自己手里已经拿着一把香蕉往购物车里放了。 这可真是,魔怔了…… 他自我吐槽,寻思胥河真应该接点美食商的广告,带货能力一级棒。 “……一种长在的、永恒的香。香透肺腑,令人欲醉。” 以前看过的奇幻漫画里有一种能力设定叫什么来着? 对,言灵。 似乎是能够用言语操控别人的行为,有点类似催眠的能力。 真是可怕,他觉得胥河似乎就有这种能力。他念令人欲醉,他就真的欲醉,他才发现醉不醉跟喝不喝酒没一点关系。他身处各种尚未发酵的美酒原料之中,被周围铺天盖地的香甜密不透风地包裹起来,甜得整个儿人都晕晕沉沉的。 他被蛊惑着又拿了草莓和车厘子往手推车里放,专捡这种一口一个的小东西,想等胥河回来,一起窝在被炉里看电影的时候喂给他,一个接一个地喂,等到电影放片尾曲的时候就接吻,接果味儿的吻。 “我后来到过很多地方,走进过很多水果店,都没有这家水果店的浓厚的果香。” 总算挑完了,他推着购物车往外走,耳机里的水果店听起来也像是正要打烊。 “这家水果店的香味使我常常想起,永远不忘。” 那个声音悬了一下,而后含着笑意温温柔柔地落下来,“那年我正在恋爱,初恋。” 他脚步一顿,站在了原地。 一句来自远方的情话猝不及防地送到了他耳边来,他感觉像是被隔空吻了一下。 他觉得有点飘飘然起来,推着购物车都像踩在云上,傻笑了半天掏出手机来看,看胥河工作室发晚安电台链接的那条微博写着:第一期的内容是汪曾祺先生的短文《水果店》,老板很喜欢这篇,一定要念,说是“想和大家分享一下我现在的心情,因为我正在初恋。”ps: 老板个人言行工作室不买单,请各位夫人太太女朋友们去群殴老板本人。[跪了][跪了][跪了] 胥河当然是个普通人,他的超能力只对恋人生效,于是评论区里长出了一棵又一棵柠檬树—— @kulakala:啊我酸了。[柠檬] @师父被抓走了:啊我好酸。[柠檬][柠檬] @正统胥夫人:啊,我又绿又酸。[柠檬] @胥总的女朋友:我再也不嘲笑常安是常绿了,我绿得比他更新鲜。 @胥河工作室老板娘:我头顶一片呼伦贝尔大草原[柠檬] 常疏明没忍住笑出了声。 胥河这人真是,太糟糕了这个人,他简直是颗还沾着露水的鲜食葡萄,皮薄籽少,不宜酿酒,发酵和陈化通通都没有,在果园里规规矩矩地长出来,但就是不可思议的甜,甜得比一瓶酒更能让人头晕目眩。 ……他好喜欢他啊,他太喜欢他了。 他突然就理解了胥河一高兴就喜欢走来走去的癖好了,如果他现在只有六岁的话,他也会快活得踩在购物车上欢呼着在超市里乱窜,即使会撞翻一个货架挨骂也在所不惜,可是他二十六岁了,成年人开心的时候要怎么办呢?世界似乎只准成年人不动声色地活着,不允许他们在快乐的时候放肆一下,只准笑一笑未免也太寡淡了,哪里招架得住他过分的喜悦呢。 他拿着手机反复把那条微博看了好几遍,一想胥河现在还没给他发消息,估计在等他的反应,这傻子。 他想了想切上了@常疏明[v]的大号,按了转发,刚要选发送,犹豫了一下,又打上了一颗小心心。 哎,不对,他突然想起来,之前胥河发的那条朋友圈打了三颗心。 不行,不能比他少。 于是他一口气打上了五颗。 发送。 (正文完) 第41章 番外·生活片段 1.后续 很多故事是不能看后续的,比如有的故事结尾很圆满,后续却很悲伤,还有的故事结尾很甜,后续却很智障。 后者就比如常疏明和胥河—— 胥河的粉丝们,包括女友粉夫人粉太太粉,在经历了直播时满屏的“囍”之后已经长大了,他们再也不是有一点风吹草动就能炸锅的小姑娘了。 于是,在常疏明带了五颗心转发的那条微博下面,大家又是一片囍囍囍。 结果,过了一会儿,胥河应该是揣摩到了常疏明五颗心的用意,于是他征用了工作室微博,给他评论了足足八颗心。 ——这是跟他卯上了。 常疏明理解了这层意思后,一口气回复了他整整十颗心。 评论区:…… @mimimama:这是什么幼儿园小孩儿攀比现场吗? @山色有无中:继续,我看你俩谁先打满140字的心。 @C市市花胡美丽[v]:噢哟~[偷笑] @波吕斐摩斯他爹:感觉像小时候我跟同桌吵架,“你是全班最傻的人”,“你是全学校最傻的人”,“你是全世界最傻的人”,“你是全宇宙最傻的人”…… @向上走:老胥你是真的没有自己的微博吗??放过工作室吧求求你了。 @快来快来数一数:还珠格格吗??“我爱你爱得都满了”,“我爱你爱得已经漫出来了”…… 2.节目单 一个正常声优的晚安电台节目一览。 《晚安,我的公主殿下》 《献给你的小情书》 《希望你不辜负自己》 《我只想陪在你身边》 …… 胥河的晚安电台节目一览。 《水果店》 《花雕酒与醋烧鸡》 《酪樱桃》 《粉团和角黍》 …… 3.限时线上提问 @啦啦噜啦啦:呜呜呜呜求翻牌!胥总今天最后吃的一种食物是什么! @胥河:草莓。 @alex今天也要努力学习:下一期晚安电台的内容是什么呀?能不能剧透一下? @胥河:下一期是一道淮扬菜。 @胥夫人永不认输:今年配的所有角色里最喜欢哪一个? @胥河:啊我想想……最喜欢《秘境》里的克莱尔,我很喜欢他的性格。 @妈妈我好饿啊:胥总快看看我啊啊啊啊看看我!! @胥河:看到了。 @春带雨:胥总现在在干嘛呀!就现在!除了回答问题以外。 @胥河:我的小动物睡着了,我在捏他耳朵。 4.生日 “小明哥,为什么我看超话里你的粉丝说你不过生日啊?”胥河盯着手机困惑提问。 “啊,因为我奶奶说我户口本上登记的生日是错的,然后身份证上就也是错的,但是也不知道正确的日子是哪天,就这样了。我就跟大家说别过了嘛,反正日子也不对。”常疏明耸耸肩。 “那你每年就真的都不过生日吗?” “也不是,我跟乔楷生日是一个月的,每年我们俩就一块儿过了。” “哎,但是……”他有点惋惜,刚要说点什么,突然一顿,想起个事儿来,“乔楷的生日……等下,那,那之前那天晚上你是刚过完生日回来?” 常疏明懵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那天晚上是哪天晚上,“嗯……对。” “哎。”胥河还挺高兴,“那我那天正好可以算是来给你送生日礼物了啊。” “……说什么呢你。”常疏明脸一红,冲他扔过来一个抱枕。 胥河被砸了一下,十分迷茫。 喜欢的声优在自己过生日当天亲自送来了带TO签的新CD,难道不能算是生日礼物吗 ? 5.线下活动 胥河当初躺在常疏明家沙发上做的梦完全是反的。 本来嘛,梦里双常话题一片萧条虽然没有实现,但胥明话题欣欣向荣还是实现了的,而且眼看着话题粉丝数就要赶上双常了。 眼看着就…… 然后半路杀出个程咬金,云仙散录官博只发了一条师徒的亲额头预告,就直接让双常话题粉丝数翻了个番。 ……跟大IP真是比不得,比不得。 甚至惊蝉线下活动的时候,居然还有粉丝问常疏明,书名儿哥您跟常安到底谁是攻啊? 胥河:…… 常疏明打着哈哈胡乱应付两句,同时拍拍胥河的手背以示安慰。 胥河像个不得志的文人一样去找cp粉头布布抱怨:“你说他俩也就亲了一下额头,他们至于这么激动吗?梁戈跟向杉都有床戏了,也没见他们那么激动啊。” “你不懂。”行家布布大手一挥,“他们好多人觉得这种挑明了处对象的不如那种不清不楚不明不白的来得带劲,送到嘴边的糖不如自己抠出来的好吃。” 说完又话头一转,拍拍胸/脯,补上一句,“但我不是啊,我这个人就喜欢送到嘴边上的糖。” 这话还真不是白补的,不久后她过生日,这俩人送来的礼物盒子里就拆出来一张附带的拍立得。 是一张拍糊了的亲亲照,也不知道是因为相机没拿稳还是受到了什么外部袭击。 背面写着:小明哥说这个你不要给别人看。 6.年度大事 年末聚会,三个人喝着酒,例行汇报个人年度大事。 蜻蜓捏着手,“我开了个新连载。” “你可歇歇吧,我求你了。” “我觉得你再这样手都快要废了……” “你这样,你过年跟我回去,别带板子,老老实实给我歇着。” …… 温晌美滋滋,“我弟回来了,回头我跟我妈商量商量,以后公司打杂应该就让他去了。” “他跟你爸和好了吗?” “哎我就记得好几年前见过他一回,当时感觉还是个小孩儿呢。” “我记得他好像就比你小个三四岁吧……” …… 胥河才刚张嘴:“我……” 她俩直接异口同声地把他的话堵了回去:“你就不用说了,我们都知道。” 7.哆啦A梦 这人是个拥抱狂魔。 常疏明后知后觉地发现,差不多只要他俩待在家里,距离在半米以内,胥河就会抱上来。 要是看恐怖片的话,抱着他还算情有可原,那为什么看哆啦A梦也要抱着呢? 胥河被他问懵了,非常无辜,满脸写着“这个需要理由吗”。 常疏明无可奈何,刚想摆摆手说算了算了随你随你,这人就好像想到了什么,若有所思地拿起遥控器一通按。 然后放下遥控器就郑重其事地又抱了过来,说:“那我们看这一集吧,我小时候特别害怕这一集。” 常疏明莫名其妙地抬头,看见屏幕上写着《人类制造机》。 8.接梗 起因是常疏明提到有一家想去的餐厅,于是胥河说:“那就明天去吧。” “但是下班之后就有点晚了,他们好像六点以后就不放号了。” “下班?”胥河有点纳闷,“明天不是周日吗?” “今天是周日啊。明天就周一了。”常疏明满脸好笑地看着他,脑子一转,随口抛了个梗,“你还记得你上一个白天做了些什么吗?” 这句是之前他俩看的电影《黑暗城市》里一句挺重要的台词,主角用这句话来让其他人意识到,这个城市里只有黑夜,从来没有过白昼。 但胥河接梗失败,他不仅没有反应过来,还红了耳朵,凑过来小声说:“……大庭广众的,说这个不太好吧。” 9.吸常疏明指南(仅适用于胥河) ①可以试一下靠得多近他会闭眼,要比慢慢关冰箱门看什么时候灯会关更有趣。 ②他小指内侧有常年托手机留下的凹痕,恰好能盛下半个吻。 ③他的耳朵非常敏感,在他耳边吹气的话,他会招架不住地“嗳嗳”着缩成一团。 ④他在酒后要更放得开一些,宜接吻,做/爱,得寸进尺。 ⑤由于先天条件和后天训练的缺乏,他的柔韧性不算很好,请不要企图尝试一些对柔韧度需求较高的姿势,除非你想让他早一点哭出来。 ⑥你的声音对他来说是最有效的催情剂。 ⑦如果他鬼鬼祟祟地拿着手机和耳机进房间去的话,不要跟上去,请让他独自开心,因为他不好意思在你面前听你的作品并旋转跳跃。 ⑧不要太过认真地询问他对于你的作品有什么意见和建议,他有粉丝滤镜和恋人滤镜双重加护,脑内评判系统直接失灵,根本听不出来任何毛病。 (节选) 10.吸胥河指南(仅适用于常疏明) ①如果他在生你的气的话,无论是什么原因,主动亲他一下基本都能哄好。 ②他喝多了反应很慢,会比平时更加不解风情,但很乖,特别听话,宜睡觉,强迫他笑,或者逗他说绕口令。 ③偶尔主动钻到他怀里去的话会让他很惊喜,当天肯定能走上两万步。 ④给他暗示要稍微明显一点,他在这方面悟性比较差。 ⑤他不好意思的时候耳朵会变红,如果继续让他不好意思的话,连脖子也会红。 ⑥他在某些时候会十分粘人,沉迷于耳鬓厮磨无法自拔,在这种时候请主动去蹭一蹭他的鼻尖儿,会收到一个回报的吻。 ⑦最好事先准备好小垫子之类的东西,因为他有点发愁洗毯子这件事,但并不会因此就放弃上床,而是会觉得“既然怎么都要洗,那就多做几次好了”…… ⑧如果他学习了新体位的话,敷衍着夸一下就可以了,不要太真情实感地鼓励,否则他会学习热情高涨,回头辛苦的可是你自己。 (节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