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值过高有风险,体育生需谨慎》作者:千山飒沓 文案: 【一句话文案】 体育生攻一直在阻止颜值过高的受爬他的床,原因只是受太撩,他hold不住。 【详细文案】 大学伊始,叶伦作为班里落单的倒霉鬼,被分到大三学长的寝室。 脏乱差就不说了,人渣学长还喜欢乱动别人东西,叶伦忍无可忍之下,搬到高中哥们周逸的寝室借住。 其余室友都好说话,唯独身为体育特长生的擎风,总是对叶伦百般挑剔,各种不满。 叶伦也是个轴性子——你越不爽老子,老子越要抢你床。 兜兜转转终于跟擎风“同床共寝”,叶伦自以为抗战胜利,却不知道擎风正在苦苦纠结性向——越喜欢,才越是给脸色。 总而言之,这就是一个上赶着找操,还洋洋得意毫不自知的故事。 内容标签: 强强 情有独钟 甜文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擎风(攻),叶伦(受) ┃ 配角:周逸,老大,瘦猴 ┃ 其它:校园1V1,强强双洁,直掰弯,走心走肾,轻松欢乐 ☆、老师,我想换寝室(上) “同学你好,麻烦在这里签个名。” 辅导员将签到本和碳素笔递过来。 桌对面的男生热得直冒汗,把短袖捋到肩膀上,才伸手接下,签好字又还回去。 辅导员先注意到他的手,修长细腻,又低头看一眼表格,笑了:“叶伦是吧,字写得不错。” 男生摸摸鼻子,笑得露出一口白牙:“谢谢。” 中元节之后,H大进入开学季,随之而来的还有势头凶猛的秋老虎。 办理完入学手续,拿上寝室钥匙,叶伦拖着两个行李箱往宿舍区走。 一路上羡慕地看着女孩们打阳伞——他不怕晒黑,只是怕热,也最不耐热。哪怕在本市土生土长,也依然无法适应这种反人类的气候。 今天是新生报到的最后一天,叶伦算来得晚的。 父母忙于工作,没有随行;周逸说好要来接车,然而到现在都不见人影。 叶伦靠在墙边,挑个阴凉处站着,摸手机给周逸打电话。还没拨通,就听到有人离着老远叫他:“阿伦!” 叶伦应声抬头,在人群中准确地捕捉到一抹棕色的自然卷,眼睛马上就眯起来了:“你小子还有没有点时间观念啊?” 周逸飞奔到面前,一看叶伦的表情就知道不妙,趁他张嘴,赶紧把手里刚拆封的冰棍塞进去。 叶伦先被堵了个瓷实,又被冰得一激灵,火气瞬间灭掉大半。都懒得骂人了,就斜眼瞅着他。 周逸合掌讨饶,只差没给他跪下:“我错了,我错了,刚跑迷路了,我没找到正门在哪里……” 叶伦淡定地咬一口冰棍,内心毫无波澜——他已经习惯了。 两个小家伙都是本市人,当年以优异的成绩考上同一所重点高中,文理分班后意外成为同桌,一坐就是两年。 叶伦长相出众,在高中一直是级草。周逸也不差:巴掌脸,大眼睛,自然卷,长得像个洋娃娃;由于跳过级,年龄比同班同学都小,所以性格比较天然,总是屁颠屁颠地跟在叶伦后面装大尾巴狼。叶伦看他呆,也把他当弟弟宠。 周逸非常聪明,此生唯一的缺点就是路痴,一年里至少有三百天在迷路,剩下几十天是没出门。 所以叶伦压根生不起气来,只有满满的无奈:“你就没找个人问问啊?” “我问了。”周逸撇嘴。 “人家怎么说?” 周逸委屈巴巴:“他说往北走180米,再往东拐60米……要人命了,我哪儿分得清东南西北啊。” 叶伦扶额,心说全校那么多学生,您就不能挑个南方人问吗???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周逸转移话题,从叶伦手里抢过一个行李箱,狗腿地问,“你住哪个寝室呀,我送你过去,收拾完再带你出去吃饭。” 叶伦咬着棒冰的木棍,从牙缝里蹦出三个数字:“526。” “五楼?”周逸在前面带路,边走边回头问,“五楼不是大三的寝室吗?我们这一届的新生都住四楼以下,你是不是看错了?” 叶伦原本很笃定,被他两句话给问懵了,掏出钥匙来看,上面贴着一小段白色胶布,写着寝室号。 “没错,就是526。” 周逸还是纳闷,搔搔后脑勺:“那就奇怪了……等等等会儿,你该不是被分去跟大三学长住了吧,这么倒霉?” 叶伦头皮发麻,睁大眼睛瞪着他,心里也有点发虚:“不会吧……” 世间事,好的不灵坏的灵。 站在526号寝室门口,隔着门板都能听见里头嘈杂的游戏音效。叶伦冲周逸做了个“乌鸦嘴”的口型,低头掏钥匙开门。 推开门板,看到里头媲美垃圾中转站的景象,周逸白嫩嫩的小脸立刻就绿了,叶伦更是面色铁青。 扑面而来的异味熏得人头晕,能分辨出食物的腐臭、男人的汗臭和刺鼻的烟味;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散落着垃圾,有泡面盒跟零食袋,有落单的臭袜子,有脏污的球鞋,还有破损的学习用品。 四人间的寝室里目前只住了三个人,理应空着的第四张床上堆满了行李箱和各种杂物。 意识到有人进门,正在游戏里酣战的三位学长中,只有靠近门边的那个有点反应。但也仅止于回头瞄了新生一眼,又转回去继续PK,连句招呼都欠奉,也完全没有要起身帮忙收拾一下的意思。 叶伦默不作声,牵着行李箱的手紧了紧。 得益于父母的影响和良好的家教,叶伦表面虽然fashion,看似随性不羁,骨子里却是个很讲规矩的人。 面对这样一间脏乱差的寝室,以及一群没有素质的室友,要是放在以前,叶伦绝对扭头就走。成年以后少爷脾气有所收敛,此时才没有立刻发作,只是皱皱眉头而已。 周逸跟他混了两年,知道他性格,伸手揪袖子,小声说:“刚开学,估计调不了寝室,不然你先住着,改天去找辅导员问问?我住楼下319,不行就下来找我。” 叶伦被烟味呛得直咳嗽,没说什么,捂着口鼻点点头。 花了两个小时收拾打扫,叶伦最终还是在526安顿下来。 直到周逸拖着他出去吃饭,三位学长依然是一副爱搭不理的样子,叶伦也懒得拿热脸去贴冷屁股。 事实上,一直到他搬出去,叶伦都搞不清楚这三人叫什么名字。只是根据他们的特点,私下分别取了外号叫:矮子A,胖子B,和痴汉C。 分到一间坑爹的寝室,意味着大学四年将会是一场硕大的悲剧,叶伦心知肚明,但一时半会儿也没有办法。因为紧跟着,开学典礼结束后,军训就马不停蹄地开始了。 叶伦不抽烟,也不喜欢烟味,跟室友更没话聊,所以他尽量减少呆在寝室的时间。 军训期间,中午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别人都是回寝室午睡,只有叶伦逆流而行,跑图书馆小憩。 然而躲得了白天,躲不了晚上。最让叶伦崩溃的一点就是:同寝学长不仅抽烟喝酒,还没日没夜地打游戏。 H大的学生宿舍,每晚11点准时熄灯断电。神通广大的胖子B从过道接了跟电线进屋,所以526寝室全天24小时有电,能保证他们晚上打本,白天挂机。 叶伦被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吵得好几天睡不着觉,最愤怒的时候想过去找学校举报偷电,但第二天冷静下来又觉得无济于事——技术在手,断了一根还有二三四五根,没用。 于是楼下的319就成了叶伦的第二个落脚点。 报道那天,周逸的邀请不是瞎客气;叶伦没地儿去的时候,也确实经常往他寝室跑。 一开始还担心室友会有意见,相处下来却发现:比起526里的那三个废柴渣男,319里住的简直就是小天使。 老大方炜人如其名,身材魁梧,长了一张方方正正的国字脸;看上去满面正气,本质却是个口味刁钻的吃家,并有一颗立志做小白脸的心。 叶伦第一次去319时,出于礼貌,拎着一大包碳烤鱿鱼丝。 方炜彼时正在啃薯片,扭头见到他来,精神一震。 薯片也不要了,随手一扔,迎上来客客气气地把鱿鱼丝接过去,三两下拆了包装,撕一根吃着,眼睛亮亮地盯着叶伦看。 打量了一圈才说:“同学,你长这么帅,有富婆包养没有啊?” 叶伦生生被他盯出一身冷汗。 旁边的周逸鸡妈妈附体,跳出来护驾:“你想干嘛?!” “别紧张,别紧张。”方炜摆手,“我的意思是,如果有的话,带上我一起啊。大家都是好兄弟,有饭一起吃,有钱一起赚,有妞一起泡,不要那么吝啬嘛。” “……” 叶伦十分汗颜,并对这位319的大当家有了全新的认识。 另一个男生也相当有特色,名字比较拗口,大伙都习惯叫他外号:瘦猴。 这花名不是瞎取的,瘦猴是真的瘦,大概是体质问题,怎么吃都不胖;一米七五的个头,体重刚过110斤,穿什么衣服都空空荡荡;再加上他还有点驼背,往电脑面前一坐,身体弯成弧形,乍一看确实像只营养不良的猴子。 瘦猴形象一般,却很有能耐,据说是个技术宅,曾经修遍高中电脑,黑遍全校无敌手。对于这一点,叶伦是比较佩服的。 他佩服真正有能耐的人,鄙视所有形式的夸夸其谈。 总的来说,老大、瘦猴、周逸,外表虽然各有不同,性格也天差地别,但本质来说——都是好孩子。叶伦乐意花时间、花功夫,与这样的人深交。 319是四人间,状态为“满员”,但叶伦来来回回往那儿跑了几十趟,却始终没有见过第四位同学。 只偶尔听老大他们聊天说起来,才从言语间获知:对方叫擎风,是个体育特长生,刚开学就忙着参加各种集训,所以总是早出晚归—— 叶伦来串门的时候,他一般都在体育馆训练;熄灯后才回寝睡觉,而那时叶伦早已经走了。 一来二去,双方完美错过了将近半个月。 就连周逸都觉得不可思议:“这也太不巧了吧,你们是参商星转世吗?” 参星和商星,是二十八星宿中两颗距离很远、难以相见的星星。杜甫有一句名诗就曾这样写道:人生不相见,动如参与商。品味起来特别浪漫,但这个知识点对于现代人来说,还是比较生僻的。 所以叶伦闻言非常惊讶——他简直不敢相信周逸这个小文盲,居然会发表这么有内涵的言论。 “你竟然还知道参商?”叶伦忍不住问。 周逸毫无羞愧,理直气壮地告诉他:“我不知道啊,是昨天听擎风说的。” “……” 这么说来,擎风虽然是特长生,但在文化水平上,没准也达到了319的巅峰。原本毫不在意的叶伦,也因此变得好奇起来。 然而好奇归好奇,两人缘分未到,依然没能碰上面。 一晃就是小半个月。 ☆、老师,我想换寝室(下) 军训期间,挥汗如雨,度日如年。 与旁人不同,叶伦可谓身心俱疲。 他慢慢发现526里的噪音已经不是最大问题,还有更可怕的——手脚不干净。 一开始只是书桌上的抽纸和笔会莫名失踪,后来渐渐发展到零食、洗衣液,以及唾手可得的所有物品。 叶伦并不吝啬,事实上,他的家境优渥,为人也十分大方。但“偷偷摸摸挪用”与“多人共享”是有本质区别的。 叶伦抽空找到辅导员反映情况,想要申请调换宿舍。辅导员懵了几秒钟,才遗憾地告诉他:暂时没有办法。 “今年的雨季特别长,导致屋顶漏雨,最近好不容易放晴,正在整修,所以六楼都空着没让住人。” 叶伦无奈:“那具体要修多久?” 辅导员搔搔腮帮子,也拿不准:“少说也得个把月吧。” 叶伦偷偷探口风,问能不能去外头租房子,有空房间了再搬回来。辅导员听后很严肃,以“安全问题”为由分析了一大堆,最后结论就是——没门儿。 周逸后来知道这事儿,急得敲他后脑勺,表情凶凶的:“你还说我笨,明明是你比较傻,要租房偷偷出去租就行,你问他干嘛。这下好了,他知道你想往外跑,肯定天天盯着你查寝。” 叶伦被他说得脑门冒烟,一拍大腿——对啊! 然而为时已晚,周逸的乌鸦嘴又是出了名的准,辅导员果然有空没空就来526溜达一圈。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在亲眼目睹了叶伦水深火热的生活状况以后,他至少把换寝室这茬儿记心上了,有消息会及时通知。 经过这几次碰壁,叶伦基本上已经做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心理准备,要不是出了后面的事情,他也许真能把这两个月将就过去。 开学事多,一转眼的功夫,国庆假期已经近在眼前,军训总算跟着秋老虎一起结束。 叶伦瘦了一圈,也黑了一圈,可把叶妈妈心疼坏了,召唤他回家过节。 一周后,收假的前一天下午才紧赶慢赶地回到学校。 526里的ABC都是外省人,假期没出远门儿,酣畅淋漓地打了七天七夜的游戏。叶伦推门进屋时,两个刚起床,还有一个仍在睡。 双方都已经习惯了互相无视,没人出声打招呼。叶伦匆匆放下背包,准备去图书馆消磨时间,眼角忽然瞥见书桌上的ipad变了位置。 他心里一咯噔,拿过来看,翻开外壳,一张碎裂成蜘蛛网的屏幕出现在眼前。 叶伦按了一下锁屏键,居然还能亮。他生生被气笑了,无名火一丛一丛往脑门上撞,完全没有息事宁人的想法,回头冷声质问:“你们谁碰了我的东西?” 大概是他的语气太硬,脸色也不好看,正在烧水泡面的矮子A和痴汉C终于没有装没听见,彼此对视一眼。 痴汉C歪歪嘴角,吊儿郎当地说:“我碰的,你想怎么着吧?你那是多少年的老机子了,看个电影都卡,值几个钱,老子赔你。” 叶伦的这一台ipad是几年前出的mini2,严格说起来,确实已经过时了。但过时不代表没有价值,他用了那么多年,早已经习惯这个大小和重量,才迟迟没有更新换代。 忘记设一个访问密码,是叶伦自己的失误,但这同样不代表别人可以不经主人同意随意使用。 尤其是痴汉C。 之所以叫痴汉,就是因为这个人极其猥琐:长相贼眉鼠眼,三观严重扭曲,爱贪小便宜,且非常没有教养。 叶伦对他有一种天然的厌恶情绪,横看竖看都不顺眼,之前完全是顾着同学情面一忍再忍,怒气值积攒到今天,终于突破临界。 随手把ipad往桌上一放,叶伦迎面走过来:“你知道换一个屏幕要多少钱吗?” 痴汉C一听这话,以为他要钱,内心是很鄙视的。心说这小子平时人模狗样挺像个公子哥儿,本质还不是个穷逼。 这么一想,语气就不屑起来:“不就五六百块钱嘛,谁没有似的。” 叶伦点点头,意外地不跟他硬杠,只牛头不对马嘴地说:“那这五六百就算我赔你的医药费了。” 话说完,痴汉C还没反应过来是什么意思,叶伦的拳头已经挥到眼前了。 据矮子A事后回忆,他认为这一场应该不叫“打架”,而是痴汉C单方面被叶伦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客观一点说,场面不是很血腥,反倒有点说不出的滑稽: 因为被揍的那个比揍人的那个,外形上要爷们很多;且痴汉C全程一直在疯狂地骂脏话,看似嚣张,实际都是虚张声势。 而且他被揍得很惨,惨到矮子A都不敢冲上去拉架,只是一脸惊骇地盯着叶伦看——再给他两百倍的想象力,他也猜不到这小子居然这么能打。 因为从外形上看,叶伦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小白脸:身材精干修长,大眼睛双眼皮,皮肤白皙光滑,发型和穿着还特别日韩,整个儿一当下最时兴的小鲜肉。 就这样一副风流倜傥、花花公子的形象,真心跟“硬汉”两个字扯不上任何关系。 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叶伦打架是有章法的,所以痴汉C才会被揍得狗血淋头,连爬起来的机会都没有,更别提反击了。 痴汉C嗷嗷惨叫,愤声骂娘,动静太大,愣是把胖子B给吵醒了。睁眼一看情况不对,赶紧冲过来,从后面一把箍住叶伦。 旁边的矮子A见状,一口气刚松下去一半,眼前忽然又是一花—— 叶伦弯腰,一个过肩摔,把胖子B也撂地上了。 完事儿一抬头,拍拍手,瞧着矮子A:“学长还有什么高见?” “……” 还能有什么高见?就算有也不能这时候发表啊! 矮子A很识时务地摇了摇头。 叶伦打爽了,心里的恶气也出了,心情愉悦,也不跟他计较,转身拿上手机和钥匙就往外走。 临出门前不忘交代一句:“你们谁他妈再敢动我的东西,下回就不会那么轻了。” 语罢摔门而去。 他前脚离开,痴汉C后脚就骂骂咧咧地坐起来。 他全身都疼,淤青密密麻麻,却没有一处伤及筋骨,算是吃了个哑巴亏。矮子A担心,要扶他去校医院,惨遭拒绝。 胖子B挪着肥厚的屁股凑过来问:“现在怎么办,告发他吗,打架要通报批评的吧?” 痴汉C斜瞄他一眼,没出声。 他也拿不定主意,按说自己是受害者,怎么告都顺理成章,但“打架”是双方的,他这个应该叫“挨揍”吧?叶伦还是小他们两届的学弟……捅出去太没面子了。 “再说吧。”痴汉C摇摇头,抓住矮子A的胳膊,边抽气边道,“先扶我起来。” 叶伦绕过楼道里探头探脑的吃瓜群众,飞快下楼。穿堂风一吹,浑身狂热都瞬间冷却下去。 他感觉到后背已经汗湿,随着衣摆的扇动阵阵发凉,不由反省自己,方才是不是太过冲动,还有没有更好的解决方式? 然而人已经打了,狠话也说了,526肯定再也回不去,当务之急是赶紧找个落脚点避避风头。 拐过几个弯,叶伦习惯性往319跑。脑子里乱糟糟的,没注意到平日很热闹的楼道里一片静悄悄。 319寝室的门关着,抬手敲了敲,半天没有人应。 叶伦不死心,又敲一遍,还侧过身把耳朵贴在门上,可惜门板太厚,听不到里头的动静。 今天是周日,时间是下午三点多,按理不应该没人——都出去浪了? 叶伦拿出手机翻找周逸的电话,本已准备离开,也就是同一秒,面前的门锁发出“咔嗒”声,门扉从里面被人拉开。 叶伦下意识抬头,视线第一时间落在来人轮廓分明的锁骨上,随后上移,才与对方疑问的视线撞在一起—— 叶伦眼睛一亮,来人则微蹙眉头。 叶伦受时尚圈母亲的影响,品味卓越,却也觉得这个男生无可挑剔。 他应当就是319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第四人:体育特长生,擎风。 身高185以上,比叶伦至少高出半个头;发型是最常见的板寸,浓眉大眼,下巴线条硬朗锋利,人虽年轻,却十分有男人味。 他刚洗完澡,没穿衣服,裤腰上挂着一条大裤衩,袒露着湿漉漉的上半身——小麦肤色,身材精壮,紧实的肌肉有一种呼之欲出的力量感。 他撑着门杵在门口,表情探究,身体相对放松,毫无自觉地肆意释放着荷尔蒙。 対歭几秒钟才想起来问:“你找谁?” 叶伦也回过神,眨眨眼:“我找周逸。” 擎风抓了抓头发,眉头皱得更紧,偏开视线不看他:“他们开班会去了,我正准备走。” 说完把门撂那儿,擎风转身回屋,抓毛巾随便擦了擦身上的水,又去翻衣柜。 叶伦见他没有赶人的意思,视线一直追过来。看到椅背上搭着一套汗湿的运动服,猜测对方大概是刚训练完,匆匆赶回来的。 “你们的班会大概要开多久?”叶伦没话找话。 擎风找出一件干净的T恤往身上套,边换鞋边回答:“一两个小时吧。” 叶伦想了想:“那我晚点再来。” 擎风点点头,拿上背包出门。叶伦侧身让道,看他反手带上锁,不太热络地说了一声“拜拜”之后,头也不回地离开。 叶伦站在原地目送对方下楼,表情有些耐人寻味。 察言观色是他的长项,直觉告诉他,虽然是第一次见面,但擎风对他的印象不是太好,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好似还有几分不满。 这从对方的表情和眼神就能看出来: 自打开门时的匆匆一瞥之后,擎风就再也没有用正眼瞧过他。 这要不是讨厌,还会有什么更合理的理由? ☆、对小白脸说不 叶伦跑到学校对面的酒店,在前台暧昧的注视中淡定地订了一间大床房。 买上一大堆烧烤,晚上才溜达回宿舍。 “在逃”期间没有接到辅导员和班主任的电话,表明ABC忙于疗伤,并没有向上头举报。 叶伦偷偷松了一口气——他不怕事儿,但没事更好。 319里依然热闹,不过不出所料,擎风集训去了,不在。 老大和瘦猴已经听说了打架的事情,对叶伦十分关心,各种嘘寒问暖。 只有周逸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吃着烤串,晃着脚丫,问他:“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旁边的老大插嘴说:“别回去了,人指不定怎么报复你呢。我高中住校的时候,楼下有一学弟的床铺上被扔过老鼠,还有人被泼过尿。” 叶伦闻言一阵恶寒。 周逸更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忙说:“那你搬来319住吧,擎风经常不在,你可以用他的桌子。睡觉的话,我的床分你一半。” “我觉得可行。”方炜身为标准吃货,早被叶伦带来的零食收买,二话不说,举手赞成。 “猴哥呢,你怎么说?”周逸大声问。 专心撸代码的瘦猴摘掉耳机,一脸茫然地看过来:“啥情况?” 老大帮腔:“叶伦没地方去,要搬我们寝室来,问你什么意见。” 瘦猴一听,愣了愣,表情呆滞地问:“你电脑里有毛片儿吗?” 叶伦:“……” 为什么要用这么庄严的语气,问这么少儿不宜的问题? 老实回答:“有。” 瘦猴立刻眉开眼笑,摩拳擦掌,语气谄媚:“那我能黑你的电脑练练手吗?” 叶伦倒抽一口凉气,义正辞严:“不能!” “哦。”瘦猴眼里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委屈地团成一个球,蔫蔫地说,“那就随你们吧,我无所谓。” “……” 叶伦无力,扭头给周逸使眼色:行不行啊,你们寝室里怎么都是怪胎? 周逸嚼着烤鱼,满面堆笑:不要在意这些细节,习惯就好了! 虽然319里四分之三的居民都欢迎叶伦入住,但他自己却没有唐突,仍然认为需要征求一下第四位的意见。 周逸等人十分乐观,认为万无一失,叶伦则隐隐有种预感:擎风会力排众议,极力反对。 当晚,他在319待到十点就起身告辞,回酒店睡觉。 刚离开不久,汗流浃背的擎风推门进屋,发现室友都醒着,有些意外:“快熄灯了吧,怎么还不睡?” 周逸笑眯眯:“等你呀!” 擎风走到自己的书桌前,双臂往后屈伸,勾着领子往上一拉,把T恤脱下来,边奇怪地问:“等我干什么,班上有事?” “班上没事,是咱们寝室的问题。”方炜招呼周逸,“你话痨,你来说吧。” 周逸心思单纯,藏不住事儿,把叶伦的悲惨遭遇叽里咕噜一通说,还不忘添油加醋,声泪俱下的,比唱戏还好听。 擎风支着耳朵,手上动作不停,接一盆水把换下来的衣裤洗好。等周逸中场休息,才插嘴问了一句:“叶伦是谁?” “我高中时期最好的哥们啊!” 这句只算开头,之后十分钟,周逸又噼里啪啦地把叶伦曾经的光辉事迹给大伙科普了一遍。 擎风全程一脸冷静,似乎兴趣缺缺。 反倒是旁听的老大和瘦猴非常欣赏—— 方炜偷偷撞了撞瘦猴的胳膊,跟他咬耳朵:“我怎么觉得叶伦那小子,好像很牛逼的样子?” 猴哥斜眼看他:“不用好像,人家本来就很牛逼。” 方炜跃跃欲试:“那我们改天去找辅导员啊,跟他说,我们愿意用周逸换叶伦,问他能不能行。” 猴哥点点头,一副很动心的样子。 已经被哥哥们卖掉的周宝宝:“最多就住两个月,真的,等六楼的寝室修好就搬走。你认真考虑一下嘛!” “听上去人还可以。” 擎风看他讲得辛苦,总算松口:“有照片没有,拿来我看看。” “有的有的!”周逸蹦起来去拿手机,不忘继续夸,“我跟你们说,阿伦人缘超好的,我们高中里头,全校师生都存着他的照片,走路上有人求合照,他一般都不会拒绝。所以好多人都说阿伦比校草帅,我倒觉得没什么可比性,他们俩完全是不同类型。” 擎风默默听着,嘴上没吐槽,脑子里却突然浮现一个念头: 再怎么帅,能比下午来敲门的那个男生更好看吗?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别人都不知道,擎风自己把自己吓了一大跳。 他正巧在喝水,顿时被呛了一脸,边拍胸脯边咳嗽,慢半拍地又想起来一件事儿——那小子说要找谁来着?好像就是周…… 正此时,周逸的手机已经递过来了,硕大的屏幕上一张高清单人照:米色短袖蓝色牛仔裤,清爽的发型,端着咖啡杯,冲着镜头爽朗地笑——赫然就是下午那个好看得让人无法直视的男生! “他就是叶伦?”擎风整个人都不太好,紧绷着嗓音问。 周逸特别自豪:“对呀!” “他要搬我们寝室来?” “是的!” 擎风倒吸一口凉气,坚决地:“不行!” 周逸满心以为他会同意,欢呼雀跃都准备好了,没想到最后一步踩在悬崖上,什么心理准备都没有,“咕咚”一声就掉下去了。 周逸一愣,变脸比小孩子还快,当即哭丧着脸哀嚎:“为什么啊???” …… 这个问题太难了,擎风没法回答,只好硬梆梆地来一句: “没有为什么。” “不行,不行,不行。”周逸箍着擎风的脖子死命摇晃,“你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不然我跟你没完!” 擎风什么人?体育特长生,浑身上下每一块肌肉都是练过的。根本不把周宝宝的细胳膊细腿儿放在眼里,八风不动地坐着,大气不喘一声,翻来覆去还是那句话: “反正就是不行,说什么都不行。” 擎风态度如此坚决,连老大和瘦猴都倍感不解,伸个脑袋过来帮腔:“叶伦这人真心挺不错的,再说了,他只是借住,又不是要在这里安家……你为啥不让人来啊?” 擎风酷酷地“哼”了一声,知道搪塞不过去,就随便找个理由:“不为什么,一看就是小白脸,瞧着心烦而已。” 瘦猴长长地“哦~~~”了一声,指着他:“你对叶伦有偏见。” 周逸也在后面抓着他的肩膀摇晃:“不准说阿伦是小白脸,他只是晒不黑!!!” 先不管能一个挑三个的叶大侠究竟是不是小白脸,总之一直到熄灯睡觉,擎风都始终没有点头。 一般人遇到这样的情况,十有八九就放弃了,然而最幸运的事情是:给叶伦撑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的小跟班周逸。 在遇到叶伦之前,周逸的性格完全不像现在这样开朗。 他从小就被冠以天才的名号,小学跳级,初中跳级,每个学期都在不同的班级上课。他没有朋友,很少与人交流;由于长相软萌,缺乏男子气概,还经常被同班男生欺负。 所以一直以来,周逸都是怯弱而内向的,父母再多的关怀和鼓励也抵消不了他在同龄人面前的弱势。 直到高二文理科分班,那个高高在上、据说是全年级最好看的男生坐到他旁边,这种灰暗的生活才宣告结束。 叶伦给很多人的第一印象,是翩翩君子的潇洒,而周逸最深刻的记忆,却是他的温和与强势。 他会主动跟周逸搭话,会带他看每一季新上的番剧,会告诉他外面的世界很大,不要局限于书本;还会在看不下去的时候一言不合就开打,再转头告诉他:怕什么,有哥在呢。 周逸很多时候都会想,如果自己能有一个哥哥,他希望就是叶伦的模样。 于是两年下来,周逸从乖乖牌到天然呆,从“没朋友”到“级草脑残粉”,在所有人的震惊中,完成了质的蜕变。 就连高考后填报志愿,也是照搬叶伦的申请表,学校完全一样,只在专业上有所分别。 所以说,周宝宝这辈子最不能容忍的事情,就是有人对叶伦有偏见。 原本还想着“顺其自然,不要强求”,一听擎风的发言,周逸内心的小炮仗立刻就炸开了花—— 说什么都要让你点头同意! 周宝宝默默地握了握拳。 擎风事后做了深刻的自我反省,把所有的责任和失误都归结到自己身上:我当初他妈的就不应该嘴贱! 周逸的套路其实很简单——在不触发逆反心理的前提下,抓住一切机会刷存在感。 于是在课间休息、午间休息以及卧谈会上,擎风时不时就会听到叶伦的大名。千篇一律都是夸赞之词,要么就是义愤填膺的控诉: 526的学长怎么怎么混蛋,怎么怎么无良,526的生活怎么怎么艰难困苦,怎么怎么水深火热…… 一来二去,再铁石心肠的人都受不了。于是擎风果断开启了失踪大法,除去上课,其他时间都完全逮不到人。 周逸也不灰心,一招无效,心生二计。 他用实际行动证明了“全校师生都有很多叶伦的照片”这句话的真实性,半天功夫就彩印出十几张海报,跟粉丝追星似的,贴满寝室里大大小小的角落。 擎风初见这些照片时,内心是崩溃的。 那天下午跟叶伦照面,他的视线一直没往本人身上瞟,就是因为无法正视。周逸偏偏釜底抽薪,歪打正着,可算敲到他的七寸,让擎风顿时陷入了无比尴尬的境地: 内心叫嚣着拒绝,身体却总是很诚实。 花了一些时间熟悉每张图的位置,擎风勤加练习,视野慢慢能够完美闪避这些照片。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逃避做得太明显,周宝宝很快发现了异常,趁着没课,又偷偷摸摸地跑去打印了一张尺寸超大的海报。 方炜看到的时候都惊呆了,担忧地问:“这么大,有地方贴吗?” 周逸很自信地点了点头:“放心,有的!” 当天晚上,难得没有加训的擎风早早就回到寝室。洗过澡,距离熄灯还有一段时间,便打开电脑玩一会儿游戏。 在此期间,他敏锐地注意到周逸一直在往自己的方向偷瞄。他回看过去,对方又马上低头佯装看书,还淡定地翻一翻书页。 周逸这副做贼心虚的样子让擎风心里很不踏实,总觉得有什么阴谋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悄悄酝酿,以至于打怪都没办法专心,刷完副本就匆匆离开游戏,准备早点睡觉。 看他关掉电脑,把手机调成静音放在书桌上,转身往床铺走,周逸的一颗心瞬间就提到了嗓子口。 只见擎风撂开空调被,爬到床上平躺,几乎就是同一秒,双眼猛地瞪大—— 就在他头顶的上铺底面,不知什么时候被贴上了一张硕大的海报。画面中的主人公十分青涩,皮肤很白,上身放空档,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篮球背心;双手则捧着球,疑惑地看向镜头外,露出完美无缺的侧颜。 虽然仅有过一面之缘,但经过数天的洗脑,擎风还是一眼就认出来,照片里的男生姓叶,名伦。 于是深夜里的319,突然传出震天一声吼: “周逸!!!” 周宝宝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蹦起来一溜烟儿往上铺爬,缩在角落里底气不足地回吼:“干嘛???” 擎风从床上跳下来,整个人都快炸掉了:“你过来,我保证不打死你!” ☆、搬家吧!(上) 现在这种情况,擎风一副要吃人的样子,借周逸十个胆子他也不敢下去。 心里怕怕的,抓个枕头抱着才敢说话:“我我我不,有种你上来!” 擎风满头黑线:这台词怎么这么耳熟,接下来是不是要陷入“你下来”和“你上来”的怪圈了? “咱们这样扯皮有意思吗,你多大了还玩这种梗?” 一般人都知道,这就是句常见的场面话,没人会把它当成疑问句——不过这个“没人”显然不包括周逸。 他居然梗着脖子理直气壮地回答:“我才十五岁半!” 此话一出,整间寝室都安静了。 正往嘴里塞山楂片的老大手一抖,眨眨眼睛——我有没有听错?他几岁来着?十五岁半??? 床下的擎风也是一愣。 他知道周逸年纪小,却没想到居然小这么多,整整差着三岁。浑身火气登时泄了一大半——跟小屁孩儿较什么劲儿呢?以大欺小的事情他做不来。 “行了行了,我说真的,保证不揍你。”擎风叉着腰,一指床顶,“不过你把那么大张海报贴我床头干嘛?” 周逸哆哆嗦嗦地往床沿蹭了一点,探出半张小脸:“你真不揍我?” 擎风抽抽嘴角,耐着性子:“真不揍。” 周宝宝得寸进尺:“你发誓?” “再废话我动手了啊!” “别别别别别。”周逸边叫边往后头躲,扯着嗓子嚎,“我只是想卖安利而已啊!” 擎风一听,邪火又噌噌噌地往上冒:“有你这么卖安利的吗,还篮球背心,你怎么不直接弄张裸照来?” 他这么一说,可把周逸小朋友给委屈坏了:“你以为我不想啊,这不是没有吗,我挑了好一会儿呢,就这张露的最多了!” “我操你大爷……”擎风肺都快气炸了,小家伙居然还真这么打算过!他简直不能想象,要是贴在床板上的是叶伦的裸照,还是那——么——大一张,每个细节都纤毫毕现的,那他大概这辈子都不能好了。 “而且这事儿也不能全怪我呀。”周逸搂着抱枕,闷声闷气地说,“谁让你老不同意让叶伦搬过来,我也是没办法了,才想出这种损招的。” “我……”擎风表情一滞,张了张嘴想说什么,由于实在不占理,终究说不出口。 琢磨半天才干巴巴地道:“他这几天没过来,不也好好的吗?” “那是因为他根本就没回526,都在对面酒店住的。”周逸担心地说,“凑合两天还行,时间长了,会被辅导员发现的。” 话说到这个份儿上,再固执己见就显得不通人情了。 擎风抓抓头发,心情十分复杂,又犹豫又焦躁。犹豫源于一些无法启齿的理由,焦躁则是因为:他从最开始,就知道自己一定会同意,所有挣扎反抗都只是徒有其表的形式主义。 事实上,以叶伦的家世背景,就算在学校外头租房子、甚至买房子都不是问题,借住319只是权宜之计。而且以他的人缘儿,也并不是非得投靠周逸不可。 叶伦在年级甚至学院里都是风云人物,长得帅是一方面,风度翩翩更是最大的加分项。短短半个多月,已经交了一大堆朋友,吸引了数不清的仰慕者。 相比叶伦的随遇而安、得过且过,反倒是周逸更加斤斤计较。 在他的脑子里存在着这样一种概念:有高中哥们在,说什么也不能让阿伦去投靠大学里刚认识的新同学。 大家非亲非故的,互相也不了解,万一生活习惯相差太大,难免心生嫌隙。未来还要共同学习,彼此都不会舒坦。 这是一种对远近亲疏的执着。傻了点,但傻得非常可爱。 以至于擎风没有办法对这一份“傻”说不。 他在心里认真做了三遍催眠:我是同情周逸,不是心疼叶伦。 心理建设完毕之后,才勉为其难地点头:“你跟他说,让他明天搬过来吧。” “哇哈哈哈!!!” 周宝宝欢天喜地,双臂一挥,搂在怀里的抱枕就“唰”地飞上天,“嘭”一声撞到天花板,又“啪”一声砸在地上,掀起肉眼可见的一团灰尘。 寝室里又一次安静如鸡。 擎风事不关己地摸着下巴:“你们多少天没拖地了。还有,这是谁的枕头?” 周逸整个人都吓呆了。 一旁的方炜则默默放下零食袋,拍拍手,站起身来——那一瞬间,他魁梧的身躯顶天立地。 且放下周宝宝被老大追到上铺痛揍一顿不提,当晚睡觉前,叶伦终于收到了周逸发来的捷报。 他刚冲过凉,浑身上下只穿着一条灰色平角裤,靠在床头回消息。 笔直的双腿自然伸展,姿态轻松惬意,对“裸睡”在日后会带来的种种危险还没有丝毫概念。 只是在微信里旁敲侧击地打探消息:「四天时间,擎风不太欢迎我?」 「他说你是小白脸。」周逸发来一个吐舌头的表情,「肯定是嫉妒你帅!」 阿伦被逗笑了,回道:「我们是青菜和萝卜,类型差太多,没有可比性。」 叶伦长得好看是不争的事实,但以擎风的条件,完全不至于“嫉妒”。 他身上有很多叶伦不具备的特质。 说起擎风,大多数人想到的不是帅,而是有型和性感。 原因就在于说“帅”太肤浅,他身上最亮眼的部分从不是流于表面的颜值,而是气质,与气势。单单那一身紧实漂亮的肌肉,就足够让所有的同性眼红,让姑娘们脸红心跳。 他的存在就像移动荷尔蒙,走着走着,不小心就走进了别人的梦里。 「他平时很好说话的,这次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这么抵触……」周宝宝大晚上不睡觉,就喜欢开脑洞,「你是不是跟他有什么过节啊?」 「我冤枉死了。」叶伦无奈,「从头到尾我就跟他见过一次面,说过三句话,全程不超过两分钟,能有什么过节?」 「那是为什么?」周逸太想不通了,这问题苦恼得他都睡不好觉。 「这你得问他本人,我上哪儿知道去。」 「我问了呀!」周宝宝郁闷,「但是他不肯说。」 叶伦轻笑一声,坐得难受,往下挪了一点,平躺着继续打字:「所以呢,大功已经告成,我的海报怎么样了,不会还贴着吧?」 关于周逸偷偷拿他的照片印海报这件事,叶伦并没有什么太大的感想,主要还是高中时期已经习惯了。只要不po到网络上公开,不拿去别校高价贩卖,他基本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没有没有,都收起来了。」 不知是不是什么特异功能,或者单纯只是默契,叶伦愣是从这平平无奇的一行字里看出几分忐忑和心虚。 眼睛顿时就眯起来了: 「谁收的?」 网络对面的周逸差点儿面朝北边跪下——非常非常不巧的是,这份默契他也有,所以周宝宝敏锐地察觉到这三个字背后有杀气。 面对叶伦那人精,打死他都不敢撒谎,只好实话实说: 「擎风收的……」 「EXM???」 今晚是美好的一夜,继擎风之后,叶伦也遭遇了会心一击。 他触电似的从床上跳下来,边转圈圈边打字:「你明知他对我有意见,还让他拿走了所有的海报?」 周逸悔不当初,痛哭流涕,发了一大串哭泣的表情过来: 「我打不过他啊(大哭)(大哭)(大哭)」 「万一他哪天心情不好,拿去烧了撕了剪了泄愤怎么办?」 「不会的,不会的!」周宝宝被这种可怕的假设吓坏了,赶忙解释,「他说他最多拿去对着撸!」 叶伦:「……」 …… …… 那还不如烧掉呢。 「不过我觉得他应该是开玩笑的。」周逸抽噎着说。 「应该???」 「啊啊啊啊我错了对不起我有罪我明天就去找他要回来!!!」 ☆、搬家吧!(下) 不过吃到嘴里的肉,又怎么可能再吐出来? 第二天,面对周逸的苦苦哀求,擎风表现出了“毫无人性”的无动于衷:“什么海报?不给。” 此后任凭周宝宝再怎么撒泼打滚、死缠烂打,他都全当没听见,逼得周逸各种抓狂,扬言要抄他的家,掀他的床,翻他的柜子! 擎风淡定喝水:“你尽管去,找得到算我输。” 这么牛气的话都敢说……最后自然是一无所获。 周宝宝玩着手指,忧心忡忡的,不知道该怎么跟叶伦交代,躲着都不敢见人。结果怕什么就偏偏来什么,中午时分,两拨人恰好在食堂里碰了个面。 319里的四位已经打好饭,在入口附近落座,正准备开吃;叶伦被男男女女不少人簇拥着,从大门进来。 方炜正对着他的方向,抬手打招呼:“叶伦!” 叶伦回头,看到319形影不离的四人组二对二坐着,表情各异,反应也截然不同: 老大热络,瘦猴礼貌,擎风又像上次一样,匆匆一瞥就转过脸去,好似多看一眼都为难。 最反常的还数周逸,平时早就活蹦乱跳地凑过来,今天居然闷头扒饭——什么菜这么好吃啊? 一看小家伙这表现,叶伦心里也有数:海报肯定是没救了。转念又一想,没救就没救吧,说白了也只是几张纸而已。 彼此间离了些距离,他像是有事,没过来寒暄,只浅浅回了一个微笑。 方炜又高声问:“你什么时候搬?” 叶伦答:“下午放学。” 方炜朝他比个ok的手势,叶伦笑着点点头,转身跟同学一起走了。 “咱们下午有几堂课?”老大回过身来,边啃鸡腿边问。 瘦猴想了想:“今天周五吧?两堂,满的。” “那时间有点紧……”老大摸下巴,“这样吧,咱们分头行动。放学以后,瘦猴回去收拾寝室,打扫卫生——记得拖地,多拖几遍,你都不知道灰尘有多厚!——周逸去学校对面的川渝菜馆定个小包间,叫半箱啤酒先上着,咱们晚上一起吃个入伙饭。” 瘦猴和周逸对视一眼,乖乖应声。 方炜平时虽然老不正经,总是把“求包养”挂在嘴边,甚至还写在QQ签名里,但对于这个年龄最长的“老大”,其余三人还是很服气的。最重要的一点就在于,他性格稳重,思虑周到,做事体面。 就拿今天这事儿来说,瘦猴事不关己,擎风毫无觉悟,周逸那个宝宝就更不要指望了,只有方炜还能想起来要做一点前期准备。 “那你呢?”瘦猴叼着根菜叶子说,“你干嘛?” 方炜瞪眼:“我还能闲着吗?” 说完,用筷尾敲了敲擎风的碗——这小子从刚才碰上叶伦起就心不在焉的,想什么呢? “你傍晚有训练没有?”老大问。 擎风一直在发呆,没听见他们讨论什么,条件反射就想说“没”。结果话到嘴边,嘴型都做好了,忽然预感到有坑,马上改口:“……有的。” 方炜早盯着他呢,眼睛一眯:“真有?” 擎风镇定:“真的。” 方炜“哦”一声:“那就请假吧。” “……”擎风无语,既然说什么都得去,还何必多此一问啊? “请假干嘛?” “跟我一起去526帮叶伦搬行李,顺便给他撑场子。你们也不动脑筋想想,学长都是吃素的啊,能放他一个人回去吗?”方炜说着,从擎风的菜盘子里夹走一块糖醋排骨,语气要多凶有多凶,“你们几个懒虫,到时候动作都麻利一点啊,尤其是擎风,不许偷懒!” 擎风确实撒了谎,校体队今天并没有安排任何训练,是难得的休假。 但五点多,快下课之前,他接到队长发来的微信消息,要求交一份材料到责任老师那儿。而且是“立刻、马上、现在”就去,团委还等着上报到学校盖章。 方炜听说他要跳票,眉毛都飞到天上去:“你唬我的吧?” 擎风把手机递给他。 老大看完后直叹气,天上的眉毛又掉下来变成个“丧”字,一摆手:“行了行了,那你快去吧,别耽误正事儿。” 好容易逃过一劫,擎风本该是很乐意的,但走在通往体育馆的路上,他忽然又觉得心里很不舒坦。像是一场盛大的相聚却失约,总有种莫名的愧疚和遗憾。 这种感觉始终萦绕,让他的步伐不由加大,步速也越来越快,最后干脆跑起来,矮身钻入旁边能抄近道的小路。 下课钟声敲响,三人组分头行动。 老大回寝室放下书,嚼着一颗口香糖,甩着膀子,故作流气地溜达上楼。 526的门开着,里头装了不少人——三位学长雷打不动地在肝游戏,扬声器开到最大,满屋子都被震得“嗡嗡”响。 他们背后还站着三个观战的,群情激奋,手舞足蹈,指挥若定,时不时就能听见两句中气十足的国骂,比如:我操你傻逼啊,跑什么跑!——中路集合,中路集合,你他妈有病啊这时候还打什么野,一波推完了!——我日,你眼睛长屁眼儿上了吧,地图都不会看?! …… 这款游戏风靡全球,光听音效都知道用了哪个英雄,两方战况如何。 方炜虽然不是游戏宅,但基本的了解还是有的。平时他也爱玩儿,不过技术一般般,比不上手速180的瘦猴。 这要放在楼下,看到有人组团开黑,他是绝对会挤进去凑个热闹的,可地点一旦变成脏乱差的526,他就没兴致了。 敲敲门,没人听见,也没人理会。他耸耸肩,自个儿进去。 叶伦也在寝室里,挂着头戴式耳麦,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闷头收拾东西。感觉到有人拍拍肩膀,扭头才发现方炜来了。 摘掉耳机,眼神中透着惊喜:“老大怎么来了?” 方炜撸袖子:“周逸说你行李多,我来看看有什么要帮忙的。” 说“帮忙”只是托词,叶伦一向是人精,他知道方炜的本意一定不会那么片面。 但对方的表现却非常自然:手脚麻利地将床上用品打包起来,塞进行李箱,又去收拾架子上的洗漱用品。全程冷漠脸,都不往对面瞟哪怕一眼,真正做到了传说中的“哥永远比你更酷!” 叶伦对此非常佩服。 他的性格爱憎分明,记仇,也记恩。 其实这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事,举手之劳而已,但经过“这件小事”,叶伦一辈子都会买方炜的账,因为做他的兄弟,讲义气。 这是现今的人际交往中,花再多钱都买不来的财富。 四十分钟后,两人整理完毕,收拾出两个行李箱,一个鼓鼓囊囊的背包,几个布袋,以及装在盆里的瓶瓶罐罐。 叶伦尝试了一下,一趟搬不完,肯定要分两次。 他自己拖了一个行李箱,拎着一个帆布包,方炜也是差不多的配置。正准备走,去路却突然被人拦住—— 电脑中的游戏还在继续,操作者已经挂机。围在一起的六位学长站起来,分散开,有的叉腰,有的抱着胳膊,凶神恶煞地围成一个半圆,将他们堵在中间。 正对叶伦的是痴汉C,看他行动自如,身上的淤青似乎已经好了大半。猥琐的脸上写满挑衅,从鼻子里哼出声:“打完人就想走,哪儿有这么便宜的事情?” “那自然是有的。”叶伦笑了,“我那天打完你,不就走了吗?” 不提那天还好,这一提,痴汉C越发气不打一处来。 只见他脸色涨红,表情十分狰狞,看得叶伦直皱眉,很想拿一面镜子给他照照,生气的人五官扭曲,究竟有多难看。 反派一般死于话多,痴汉C比较有觉悟,不再理他,转头看向身后的方炜:“那你呢,要走要留?” 老大原本跟在叶伦后面,这时候就往前迈了一步,站到他旁边。正打算回话,526的门板却忽然被人敲响,“吱呀吱呀”推开来。 屋里的所有人都是一愣,大三学长们齐齐回头;叶伦视野被挡,只好偏过脑袋,探出一只眼睛,从人缝里朝外张望。 然后惊讶地看到那位“非常不欢迎自己搬入319”的体育特长生擎风,穿着一身嚣张的黑,左臂与身体间卡着一个崭新的篮球,满身是汗地站在门口。 表情先是疑惑,扫视一圈后很快变为了然,浓黑的双眉斜挑,那种嘲讽的作派做起来太过顺手,莫名给人一种不好惹的感觉。 他越过“中场球员”看向人群后的叶伦,视线直接且强硬,用轻描淡写的口气问:“这么多人,你们在开欢送会啊?” 众人:“……” 有这样剑拔弩张开欢送会的吗?你是不是瞎??? 叶伦也有些好笑。他本来挺紧张的,被擎风这么一搅和,什么氛围都没有了。 离门最近的学长转身怼着门口:“你他妈谁啊?有事说事,没事儿赶紧滚蛋!” 擎风闻言,收回抓在叶伦身上的视线,盯着学长看了一会儿,忽然问:“你们这是526?” 一旁的胖子B站出来:“对,你干嘛的?” “那就没走错。”擎风伸手一指后头的叶伦,“他雇我过来搬行李。”语罢又冲着挡路的众人一挑眉,“既然不是开欢送会,那就麻烦你们让一让?” 俗话说输人不输阵,这种情况下,说什么都不会让的。 但擎风就好似没看见他们,人不让,我可以自己走,推开面前的学长就往寝室里来。 他人高马大,186的身高实力碾压在场所有“垃圾”,露在外面的手臂上爬满肌肉,大腿遒劲有力,一看就跟虚胖的死宅完全不是一个等级。 他往前走,后面有人伸手抓他肩膀,擎风头也没回,轻松一挣就摆脱,笔直走到叶伦面前,扫视四周,干脆地问:“行李都收拾好没有,是哪些?” 叶伦指给他看:“行李箱,背包,手提袋,就这些。” 擎风一点头:“哪两个最重?” “这个大箱子和那个黑色的双肩包,箱子里装着书,包里全是电子产品。” 擎风低头瞄了一眼,又看向叶伦,也不知道他怎么想的,突然牛头不对马嘴地问:“会打篮球吗?” 叶伦莫名其妙,不明白他干嘛突然提这不沾边儿的:“会啊。” 然后下一秒,擎风就特别顺手地把怀里的篮球塞了过来:“拿好了啊,新的,别弄掉了。” 语罢趁着叶伦愣神,伸手抓过背包甩在肩上,又弯腰轻轻松松地拎起那个硕大的行李箱,转身带头朝外面走。 方炜和叶伦拿着剩下的包裹跟在后面,注意到擎风对待他看着不爽的人真是非常霸道:箱子拎在前面,有人挡路就直接顶开,谁要再冲回来,又用肩膀硬撞回去。 就这样一路头也不回地出了526,站在门边,门神似的等着叶伦和老大都出来了,才回头挺真诚地问了一句:“要不要帮你们关门?” 学长们都怒得七窍生烟,没人搭理他。 擎风也不恼,帅气一笑,把行李箱的手柄抽出来,拖着走了。 ☆、欢迎加入319 “怎么样怎么样,他们没追上来吧?” 方炜拽着一个小皮箱跑得飞快,边跑边扭头朝后面看:“有擎风殿后就稳了,咱们快点儿走,现在的学长可善变了,一会儿一个主意。” 叶伦闻言囧囧的,心说您老虚成这样,之前是怎么有胆量上楼来的啊? 拐过弯就到楼梯口,后头的擎风身高腿长步子大,眼看就快跟上大部队。叶伦赶紧压低声音问:“擎风怎么来了,你不是说他有事去体育馆吗?” “他确实有事啊,我盯着他往南边走的。”方炜偏过脸,小声回答,“估计是办完之后特意赶过来的,你看他那一脑门子汗。” 叶伦眨眨眼,怔怔地“哦”一声——这一来一回,距离可不算短了。 他忙着发呆,擎风已经风风火火地走到旁边,擦肩而过的时候又特意嘱咐一遍:“球拿好了啊。” 不知是不是错觉,尾音有一点点玩笑的轻佻,听上去是带笑的。 叶伦耳廓酥麻,赶紧转头去看,擎风却没回头,径直越过他,追前面的方炜去了。手里拎着一个二十来公斤的大箱子还身轻如燕,轻松得跟玩儿一样。 好半天,叶伦一直站在原地没动,半晌才好奇地把篮球捧起来,凑近了看——这究竟是个什么宝贝,镶金的还是镀银的,居然还不能落地沾灰,这还是篮球吗?该不会是个西瓜吧? 走下男生宿舍五楼,叶伦自此与526告别。 他在离开前将钥匙留在书桌上,如无意外,这间寝室、以及里面的ABC三人组,都不会与他再产生任何交集。 叶伦如释重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 老大和擎风带他回家,就连一向不善言辞的瘦猴,都穿着蜡笔小新的围腰,杵着拖把,在叶伦进门的时候别别扭扭地对他说:“欢迎加入319。” 叶伦盯着他的造型傻了三秒钟,还是不厚道地笑了:“谢谢。不过你这围裙哪儿来的?” “买泡面的时候送的。”瘦猴低头看,一副沮丧的样子,“很奇怪吗?” “没有啊,”睁眼说瞎话什么的,叶伦最会了,张口就来,“跟你的气质特别搭!” “这样啊。”瘦猴高兴。 三人放下行李,都来不及好好收拾,就匆匆赶往学校对面跟周逸会合。 推门而入时,刚巧碰见小家伙在“干坏事”——一手拿着垃圾桶,一手戴着一次性手套,正疯狂地往垃圾桶里拨虾壳。 只见餐桌上,皮皮虾的脑袋已经堆成小山,周宝宝的嘴边更是糊了满满一圈儿油。抬头看过来的时候,还欲盖弥彰地舔了一下。 不作不死,他这一舔,可把某位吃货给舔炸了—— 方炜一蹦三尺高,什么老大形象都没有了,扑过去要掐周逸的脖子:“啊啊啊,我的皮皮虾,臭小子你竟然敢先动手,站住别跑!!!” 周宝宝一激灵,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垃圾桶一丢,转身就溜。 …… 这顿入伙饭就这样,鸡飞狗跳地开始,热火朝天地展开,再意犹未尽地结束。 等众人酒足饭饱,回到寝室时已是晚上十点多。 H大的学生宿舍大部分是四人间,南面靠墙并排放着四张书桌,书桌上方设置有开放式书架和封闭式吊顶,柜子上有锁,方便学生放置一些贵重或私人物品。 北面沿墙摆着两架木质高低床,北欧风格,款式很新,是一年半前学校整修时刚换的。 两张下铺,左边靠近窗户的归擎风,右边靠近门的属于周逸,瘦猴和老大则分别睡他们上铺。 新置办的高低床宽度有所增加,叶伦和周逸都是精瘦身材,凑合挤一挤不成问题。气候还有些余热,空调被也不占位置,两人平躺着睡,侧边还能留出一点多余的空间。 虽然周末寝室不熄灯,但忙了一整天,又喝了酒,大伙儿都有些犯困。排队洗完澡就一个个往床上爬,倒下去没一会儿,闲话还没说两句,就响起此起彼伏的呼噜声。 叶伦是最后一个,关了吊灯,蹑手蹑脚地摸上床。 周宝宝贴墙睡在里边儿,借着月光,直勾勾盯着他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瞧得叶伦莫名其妙:“你看着我干嘛?” “你好看啊!”脑残粉模式上线,周逸说得那叫一个理直气壮。 “……”叶伦无奈,“你酒喝多了吧?喝多了就赶紧睡觉!” “哦。”周逸超听话,嘴巴一闭,眼睑一合,睡着了。 叶伦摇摇头,将叠成豆腐块儿的毛巾被抖开,妥妥帖帖地盖在身上,而后舒舒服服地躺下。 结果下一秒,周宝宝把被单一掀,又凑过来小声道:“那什么,我就随便问问……你有没有梦游症啊?我前两天看新闻,有个男生精神有点问题,脑子不太好使,晚上梦游的时候拿刀把下铺的室友给捅死了……” “……” 叶伦翻白眼,心里直叹气——你说的以上几点哪个跟我沾得上边儿?是“神经病”还是“脑子不好使”? “你要是再说话,我醒着也能捅死你哦。”叶伦扭头盯着他,干巴巴地说。 周逸吓得一捂嘴,眨眨眼睛,转过身拿屁股对着他,脑袋埋进被子里,总算是乖乖睡觉去了。 不知什么时候,上铺的兄弟翻个身,呼噜声便渐渐小了。 寝室里安静下来,叶伦在瞌睡虫四溢的环境中闭上眼睛,还没来得及琢磨饭桌上的擎风怎么又不看他,就疲惫地陷入了深沉的黑暗。 这一觉睡得很不踏实。 倒不是做梦或者认床,而是同床的小伙伴太能闹腾。 十五岁半的周宝宝人没长大,睡觉也跟小孩子似的,又踹被子又蹬床,两只胳膊张牙舞爪,把旁边的偶像生生揍成了沙袋。 短短一个半小时,叶伦总共被打醒三次,还有一巴掌居然正正甩在脸上。要不是力道轻,叶伦都快怀疑小家伙是不是醒着的,要不怎么就那么准呢? 实在困得不行,叶伦没有力气收拾他,用被子把周逸捆成蚕蛹,又倒头继续睡。 结果好景不长,周宝宝在梦里骑了八公里自行车,现实中的被单就宣告阵亡;他又蹬蹬腿放松,叶伦的膝盖窝就被踹了一脚,愣是把人给疼醒了。 这次醒来,睡意干脆跑了个无影无踪,他抬腕看表:凌晨三点半,前不巴村后不着店的,是睡是醒都尴尬。 屋子里有些憋闷,明明开着窗,却没有风吹进来,像是要下雨。俗话说一场秋雨一场凉,中秋节刚过不久,眼看就快到霜降了。 提到这个节气,叶伦忽然想起一个很早的笑话。 说有一位主人公,某天看到一个外国老爷们指着日历,跟他旁边的同乡用普通话介绍说:“这是中国人特有的节日,为了纪念一个叫雷锋的解放军战士。” 同乡十分佩服,连连点头称是。 等两个外国人走了,主人公好奇,凑过去看。找半天都没找着“雷锋”,只发现两个标红的字:霜降。 大半夜不睡觉想起这个,叶伦自己都觉得好笑。 他抓了抓头发,还是决定坐起来,穿上拖鞋,轻手轻脚地走向阳台。 护栏的高度刚刚好,他把胳膊撑在上面,腰往后压,双肩便轻耸,将柔韧的脊背拉成一条笔直又曼妙的线。 宁静的夜,怡然自得的少年抬头看天。 看到玄月如钩,远方山如海,海与天相接,连成无边无际的画面。 晚风好似凝固的云,掀不起一丝的涟漪,就连最柔软的黑发也乖顺下垂,只有尾端调皮地翘起,勾成妖精撩人的尾巴。 每一个细节都已妥帖,只缺一根点燃的烟,搭配舒展修长的眉、暗示的眼神,便能描摹一种妖娆的风情。 美,却不是叶伦。 他应该是干净透彻的玉,看上去是冰凉的,握住才有暖融的温度。 月光落在身上,像夜莺的羽毛,只会留下一圈银色的光,在黑夜中闪闪发亮。 十多分钟后,起风了。 树叶发出“沙沙”的摩擦声,意味着风势越来越强;闪电划过天空,乌云顶上传来“轰隆隆”的雷鸣声。 紧接着,酝酿已久的大雨瓢泼而下。 叶伦躲在檐下吹了一阵凉风,直吹到浑身冒鸡皮疙瘩,才转身进屋。一回头,发现左边的床铺上,擎风不知什么时候也坐起来了,正眼睛亮亮地瞧过来。 看他冷冷淡淡面无表情的样子,也不知是被自己吵醒的,还是被雷声闹醒的。 一时间没人说话,气氛不免有些尴尬。 叶伦总不能当作没看见——他要回周逸的床铺,肯定得从擎风面前过。可现在这种情况,说点什么好呢?——你也起夜啊?不行不行,这太中二了,他问不出口…… 两人都傻愣着,最后还是擎风先出声:“睡不着?” 叶伦不好说实话,只得搪塞:“还好,有点认床。” “嗯。”擎风点点头,没再接话,又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低声平平淡淡地道了一句“晚安”,就背朝外,倒回去继续睡觉。 叶伦闹不清他这是玩儿的哪一出,耸耸肩,轻轻回一句“晚安”,也爬回床上睡了。 后半夜周逸总算安分下来,小狗似的抱着他的胳膊,两人脑袋对着脑袋,跟孪生兄弟一般,睡得格外香甜。 反倒是隔壁床的擎风彻夜辗转。 他分不清阳台上那个突然从后面抱住叶伦,在他裸露的肩胛上肆意啃吻的自己,究竟是主观可控的臆想,还是虚无缥缈的梦境。 ☆、我的床分你一半(上) 当天晚上,擎风一整夜都没睡好,脑子里翻来覆去都是些很糟糕的东西。以至于早上天才蒙蒙亮就被吓醒,悄悄冲个冷水澡,还把弄脏的睡衣睡裤都洗了。 在阳台上晒衣服的时候,自己的内裤旁边贴着一件叶伦的白色背心,他都神经过敏,赶紧换个位置挂。 擎风也觉得自己的反应有点过了,但他还年轻,正是骚动的年纪,没那么强大的定力来抵御外界的诱惑,稍微一点暧昧不明的暗示都足以产生天崩地裂的效果。 为今之计就是赶紧出门,以后也尽量离叶伦远一点…… 他现在无比后悔头天晚上的浅眠。没看到昨夜那个充满风情又难掩寂寥的叶伦,他不会像现在这么纠结,更不会幻想着要从背后拥抱对方,再给他一点温度。 ——彼此都是男人,这种冲动又算什么? 体育特长生三天两头有训练,连周末大多也排得满满当当,大伙起床时发现擎风的铺位空着,早就见怪不怪。 叶伦一夜好眠,也把半夜起床那茬给忘了。在他看来,这只是一次不值一提的潇洒,至于给旁人留下了“心理阴影”什么的,他是完全没有想到,也压根没有这份自觉的。 与周逸三人一起吃过早饭,回来组团开黑,打两把游戏,叶伦真正算是融入了这个小团体。 经历过一点波折,他的大学生活总算走上正轨——学业轻松、广结善缘,还有桃花朵朵开,一切似乎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唯一的问题,就是同床共寝的小屁孩儿太不安分。 叶伦一开始还抱着一丝希望,以为周逸只是过于兴奋,才会在梦里大练太极。 睡了几晚后才发现,这不是偶然事件,而是睡眠习惯:小家伙智商高,思维活跃,就连睡觉都无法阻止他征服世界的步伐。于是躺在旁边的叶伦就首当其冲,成了倒霉的“牺牲品” 他平均每天晚上都要被弄醒两三次,醒后把周逸往里头推一推,再躺下继续睡。如此循环往复,不出三天,脸上就浮现出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戴上黑框眼镜都遮不住那种从里到外的疲惫。 憔悴的叶伦灵敏度直线下降,走路慢慢吞吞,说话总是慢半拍,莫名有种呆萌味道。 这可把学院里的迷妹们心疼坏了,整天跟前跟后,嘘寒问暖的;周宝宝自己也十分愧疚,还企图网购一根绳子,让叶伦把他绑起来,结果当然是被狠狠拒绝。 “我不玩SM。”叶伦惊恐地说。 “我也不玩啊!” 周宝宝说完才想起来哪里不对,歪头问:“SM是什么?” 叶伦叹气,摸其头,正儿八经地回答:“就是SB的升级版。” “这样啊!”周逸恍然大悟。 “嗯嗯。”叶伦微笑点头。 一旁围观了全程的老大,对于这种面不改色的胡扯非常钦佩,赶紧吃两根红薯干压压惊,才插嘴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叶伦还要住一个多月呢,如果一直睡不好,身体会撑不住的。” “那怎么办?”周宝宝超苦恼,“不然换我睡外面?” “那样的话,我每天晚上都有被你打到墙上去的危险。”叶伦打了个哈欠,伸手从方炜那里拿了两根红薯干,自己一根,递给周逸一根。 三人咬着各自的零食,大眼瞪小眼,满脸都写着“没辙”。 沉默了一会儿,才有人说话: “为什么不问问擎风?” 存在感很稀薄的瘦猴从电脑后头探出头来——他要不出声,所有人都忘记了房间里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问他干什么?”叶伦不解,“说起来,我好像已经很多天没有跟他说上话了,最近的训练很忙吗?” 叶伦与周逸等人不念一个专业,甚至不在相同的学院,平时上课的教学楼也离得老远,擎风又总是神龙见首不见尾,实在很难碰上面。 “听说下月有个什么篮球赛,他被选进校队了,要加训。”老大说,“瘦猴的意见可以考虑一下,擎风也是下铺,跟他挤挤比我们要方便。” “而且他睡觉可安稳了,”瘦猴积极补充,“晚上倒下去什么样,早上起来还什么样。” 叶伦闻言有一丢丢心动:这个特质太感人了,比周逸的拳打脚踢不知好了多少倍。 “但是他比我壮实哦!”周宝宝不满,“把阿伦挤下去怎么办?” “这有什么,叶伦靠墙睡,擎风睡外头。”老大一锤定音,“行,就这么办,回头问问他什么想法,如果可以,叶伦就换个地方,在他床上凑合一个月。” “嗯……” 叶伦咬着红薯干,眨眨眼睛。 他很想“好心”提醒在座诸位,擎风对自己没什么好感,同意自己搬过来估计已经做出了最大限度的让步,现在还要分走半张床?他十之八九要跳起来反对…… 叶伦好几天没见到擎风,却不代表擎风也没看到他。 事实上,他们每天都能照面,只是叶伦身边始终簇拥着一群俊男靓女,根本无暇顾及周围。 而擎风又极其低调,从不会主动打招呼,就算看见了也只会默默绕路,从旁边走过。 他现阶段的大方针、大战略是“离叶伦远一点”,直到自己忘记这小子有多撩人。 计划已经制定,就要严格执行。擎风虽然闷,话也不多,但有一点他从小到大都做得很好,那就是坚持。否则体育训练这么枯燥乏味的事情,他也不可能一做就那么多年。 每天都相遇,每天都错过,这一来二去,擎风不仅发现了叶伦的黑眼圈,还注意到他身边最近经常出现的一个女孩儿:盘靓条顺,笑容甜美可人,言谈举止落落大方,看上去是个大家闺秀,而且从服装打扮判断,家境应该也十分优渥。 两个人站在一起,郎才女貌,无论气质还是颜值都相当般配。 擎风不由自主地想到一个词:天作之合。然后下一秒,他在松一口气的同时,心情又徒然变得很糟糕,也很焦躁。 那感觉就像摆在面前的一瓶陈酿,非常香、非常美,香得沁人心脾,美到一醉方休。你沉迷地欣赏,只是看,不去品味,因为你很明确地知晓这瓶酒不能碰,哪怕只尝一口都会上瘾,这辈子就万劫不复。 这种心态充满矛盾,自己不敢要,又不希望别人抢走。 可酒香不怕巷子深,迟早有人会伸手把它拿走,就算不是这个女孩儿,也会是其他人。 既然不能要,又何必在意? 擎风反问自己的问题,他有答案,却做不到。 如果能做到,叶伦也不至于那么多天见不到他。 对于那个女孩儿的身份,擎风并不感兴趣,甚至有点隐隐的排斥。 但有些事情并不是漠不关心就不会知道。他那天推门进屋时,恰好就听见闲极无聊的室友们趁叶伦不在,正兴致勃勃地讨论着那姑娘姓甚名谁,家庭背景,学习成绩……当然,还有男生最热衷的长相和身材。 如果放在平时,这么喜闻乐见的娱乐活动,擎风也会插两句嘴,今天却格外没有兴致,全程默不作声。 他晚一点还有训练,中途只是回来拿东西,结果被迫听见满耳朵八卦,积了一肚子无名火。 等话题突然拐了180°的大弯转到他身上,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我在想事情,没听见。” “你想什么呐,那么专心?”周宝宝盘腿坐在床上,笑得一脸暧昧,“想哪家的漂亮小姐姐吗?” 擎风本想回答他:没有小姐姐,只有小哥哥,还是你家的。 话到嘴边自然是没出口,他搪塞一句:“想集训的事。你们刚刚说什么,要征求我的意见?” “也不是啥大事儿,你要不同意也没什么,就是……”老大搔搔后脑勺,组织一下措辞,“就是周逸太闹腾,叶伦已经几天没睡好了,他想换一张床。” 擎风没回过味儿来,不解地问:“咱们这儿还有多的床?” “不是,不是,你没明白我的意思。”方炜摆摆手,“不是别的床,是你的。” 擎风愣住。 上一句还没来得及消化,方炜的下一句重锤又到了:“叶伦想跟你睡。” 擎风闻言沉默。 这么露骨的话,绝不会是叶伦自己说的,光看周逸冲老大做的鬼脸就能知道,这肯定是方炜后期杜撰的。 但他这么一说,对擎风的心理冲击依然很大。尽管他的初衷只是希望擎风在面对这么“诚恳”的请求时,不要出言拒绝。 ——但是结合一下擎风的自身情况,又怎么可能不拒绝? 那么好看的叶伦睡在旁边,看得见,摸得着,不心猿意马才怪。 于是擎风皱了皱眉:“他不是有女朋友吗,怎么还跟我睡?” 他这话说出口,自己没发现其中浓浓的酸味儿。其他三人又都是“直男癌”,天生少根筋儿,也没觉得有问题,还在就事论事地回答说: “有女朋友咋了,大一新生不允许出去租房子的,还得回来睡。” “那个小姐姐不是阿伦的女朋友啊,”周宝宝认真强调,“她喜欢阿伦,但是阿伦还没表态呢。” “没表态就约着会了啊,看不出来,叶伦很会撩妹嘛。这才开学多久,连美女学姐都拿下了。”老大奸笑。 “这都不算什么,高中的时候比这还夸张呢!” 周逸又开始了……相比下来,作为当事人的叶伦从来都是三缄其口,好汉不提当年勇,反倒是身为脑残粉的周宝宝各种津津乐道,话匣子一开就停不下来: “想当初,追阿伦的女生不仅有我们学校的,还有外校慕名而来的。人数那叫一个多,能从学校正门排到后门,最后一个塞不下,还得站到门外头去。” “这么夸张啊?”老大质疑。 周宝宝满脸恳切:“真的哦!不信你可以去我们高中的论坛里问……” 周逸还想再说,擎风却一点儿都不想听,他对叶伦光辉灿烂的情史没有丝毫兴趣。光一个女孩儿伸手来偷那瓶酒,他就已经很烦躁了,现在一听,再一想,没准那瓶酒早被几十个姑娘分完了,他就觉得说不出的心塞,还有莫名的恼火。 以至于说话时声线都紧绷起来,听着不太自然。他换好球鞋起身,打断周逸的滔滔不绝,酷酷地说了一句:“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而后背上运动背包,头也不回地离开,留下三人大眼瞪小眼,满脸不解——相处这么久,他们还是第一次见到擎风发火。但他在为什么事情生气?大家又摸不着头脑。 “呃……” 方炜搔搔下巴,“呃”了半天,还是没想到话来打圆场。 气氛正尴尬,却听一声“吱呀”从阳台方向传来,三人都吓了一跳,以为青天白日闹鬼。转头一看,卫生间的门被拉开,一个本不该在寝室的人优雅地从里头走出来。 周逸一脸惊恐加懵逼:“哎,阿伦???” 方炜也瞪大眼睛:“你不是跟美女学姐吃饭去了吗?!” 叶伦镇定自若地扣着袖扣,歪头微笑:“你们都说是约会了,我肯定要回来换身衣服啊。” 学生宿舍,不要指望门板的隔音效果有多好,方才那一连串的对话和讨论,叶伦肯定一字不差都听全了。 在背后讨论女孩子虽然是男生群体的余兴节目,但当女主角有可能成为室友的“女友”时,这种背地里的品头论足就不太仗义了。 所以看到叶伦出来,方炜和瘦猴都有些不自在,摸摸鼻子没出声。 周逸是没有这种自觉的,他还在兴致勃勃地打探消息:“穿那么帅,你准备跟美女姐姐交往啦?” 叶伦伸手捏他的小肥脸:“会不会说话啊,我哪天穿的不帅?” 周宝宝狂揉脸蛋,噘着嘴嘟囔:“都帅,都帅!” “嗯。”叶伦满意,“所以回来刮胡子、换衣服纯粹只是礼貌,今天答应一起吃饭也只是为了说清楚,我不搞姐弟恋,做朋友可以,谈恋爱不行。” 一听不是准女友,老大松了一口气,同时也有点小遗憾:“那学姐条件不错啊,据说家里很有背景,是个千金大小姐,不要可惜了。” “那种女孩儿你hold不住的,”瘦猴鄙视,“裙下之臣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哪天玩腻了分分钟换一个,你就只看到人家有钱!” “有钱怎么了,有钱就是正义!”方炜一点儿不觉得自己的价值观很有问题,还努力想给叶伦洗脑,“俗话说过了这村没这店,你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啊?” 叶伦听着有趣,摇摇头:“不考虑。” “这么完美的你都看不上,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方炜伸个脑袋过来,纳闷地问。 这个问题……很多人打听过,叶伦却没好好想过。 在他看来,感情这种事情讲究缘分,碰到的时候,他会知道这个人是对的,没碰到之前,也想象不出对方的模样。 不过总的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方向。 叶伦迟疑着,拿不准地说:“我喜欢……稍微闷一点的吧,这样撩起来比较有快感。” …… 不知道为什么,明明是很寻常的一句话,被叶伦用这种挑逗的语气说出来,莫名就变得色气满满。 以至于方炜等人都在心里默默地“哦~~~”了一大串,心里猫抓似的,总觉得有个不得了的开关被打开了,脑洞一个接一个。 只剩年龄太小的周逸暂时get不到任何重点。 又或者说,他get的才是真正的重点—— 只听周宝宝摸着下巴,悠悠地说: “要闷一点啊……擎风那样的?” ☆、我的床分你一半(下) 叶伦闻言直叹气,完全不能明白周宝宝的小脑袋瓜里究竟怎么想的:“你为什么会想到擎风?” 周逸歪头:“举例子,当然要找个我们俩都认识的人啊。” 嗯,听上去很有道理,然而…… “你把我们的高中同学都忘了吗?”叶伦面无表情地说。 “呃……”周逸傻了两秒钟,一拍掌,“对哦!” “而且擎风那种款式的,不叫闷,叫闷骚。”叶伦收拾打理好,已经准备出门,还不忘跟他解释,“或者说倔,更合适。对付这样的人,他固执,你要比他更坚持,比如他不愿意跟我睡,我就越要往他床上爬,一次拿下了,一辈子都搞定。” “咻~”老大吹了一声口哨,“叶伦的对敌经验很丰富嘛,不过你敢不敢当着擎风的面说?看是你先拿下他,还是他先调教调教你。” 叶伦很识时务的,从来不逞英雄,笑着指他:“老大你良心大大的坏哦,企图挑拨室友关系。” “你们有什么关系好挑拨啊?”老大奸笑,“同床共寝的关系吗?” “算了吧,”叶伦摆摆手,“开学这么久,我跟他统共没说超过二十句话。” 语罢,叶伦看了看表,时间差不多,他该出门了。尽管落花有情流水无意,但也总不好让姑娘一直等着。 周逸在后头伸长脖子问:“那床铺的事情怎么说,还是跟我睡吗?” “不用了。”叶伦半边身子都在门外了,只露个脑袋出来,“我早就猜到他不会同意,所以买了垫子回来打地铺,下午已经送到快递点,我一会儿就顺路拿回来。” 叶伦量尺寸的时候看错数字,垫子不小心买大了两圈,但他也不是一整天都铺着:白天收起来,晚上睡觉前才拿出来铺好,所以并不妨碍大伙出入。 自从打地铺之后,叶伦都有意识地早起,等周逸和老大他们慢吞吞地起床,房间早都收拾好了。 所以算来算去,唯一一个受影响的,刚好是满心别扭的擎风。 他是早起达人,每天要赶去体育馆训练,经常天刚蒙蒙亮就爬起来,不可避免地一低头,就看到叶伦乖巧的睡颜——谁让他的地铺就打在他的床前——怪只怪垫子太大。 于是偌大一张床垫上,铺着深蓝色的床单,叶伦抱着被子睡在中央,白皙的皮肤在熹微的晨光里晶莹剔透,像一颗星星落下来,掉进海洋。 他把四肢恣意地伸展开,露出平坦的小肚子和修长的双腿,越发显得瘦,尤其是手腕和脚踝,骨节分明,莫名有种很勾人的感觉。 让擎风每次看见,都想伸手去抓——这样细,细得精致,感觉可以一把握住。 但他从来都不敢。 只是看,还能当作一幅画,一旦握在手里,擎风知道以自己执拗的脾性,大概一辈子都不会放手了。 说起来也奇怪,“一辈子”不是那么容易许诺的。人心善变,擎风身为好动的男孩子,从小到大也喜欢过不少东西,今天最宝贝的玩具,三年后也许就一文不值。 但是面对叶伦,他却很有这种“戒不掉”的危机感,所以始终小心翼翼,不敢越雷池一步。 单就“自知之明”这一点来说,擎风就强于同龄的大多数人。因为他从第一眼就知道,叶伦完美戳中他所有的点,就是他最无法抗拒的类型。 所以每每看到睡眠中的叶伦毫无防备地翻过身,把空调被夹在光裸的两腿之间摩擦,擎风就会在心里大声庆幸: 不跟这小子一起睡,真是太他妈明智了。 民间有一种说法,叫做“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 擎风做梦都想不到他的十五来得这么快。 开学至今一个半月,所有新鲜感都已经褪去,生活和学业都在按部就班地进行着。 最出人意料的,大概是迟迟没有结束的台风季。 叶伦每次透过教室里宽大的玻璃窗朝外望,远远看到天空中低垂的云,听着滂沱的雨声,总会有种“多事之秋”的预感。 而这个十八岁的秋天,对他来说,也确实是过于的一波三折了。以至于叶伦多年后总会不自觉地回忆起来,而后发自内心地感慨: 老天为了让他走进擎风的人生,或者反过来,让擎风出现在他的生命里,真是各种意义上的,不遗余力。 周一清早,319里的懒虫们破天荒地起晚了。 原因是叶伦平时用来做闹钟的手机忘记充电,于是头天晚上夜聊到两点的小伙伴们,无一例外都睡晕了。 至于擎风?——哪怕困得睁不开眼,还是挣扎着训练去了。 老大坐在床沿,一脸沉痛地说:“跟擎风比,我们都是渣渣。” 其余三人对视一眼,都发现了对方的黑眼圈,尽管心情同样沉痛,还是忍不住笑了。 瘦猴打着哈欠想:这大概就是青春吧。很傻逼,也很牛逼的青春。可以尽情地妄自菲薄,因为还有足够的时间挥霍。 本已经起晚,还要排队洗漱,赶去上课。时间太紧,叶伦最终没有来得及收拾地铺,就抓上书包跟大伙一起匆匆出门,往教学楼跑,想着中午再回去收拾。 这本不是什么大问题,众人都没放在心上。然而刚下第二节课,叶伦就接到老大的电话,让他赶紧回寝室一趟。 叶伦的第一反应是遭贼了,继续听下去才知道——比遭贼还惨,319被水淹了。 拜托同学帮忙请假,叶伦飞快往宿舍楼跑。等他到的时候,其余几人都已经在了,正拿着拖把和抹布清理房间。 “怎么回事?”叶伦跑得上气不接下气,扶着门框问。 周逸细胳膊细腿儿的,正巧干活累了,偷个懒,凑过来给他解释。 方才他们还在上课呢,辅导员突然奔教室门口来找人,说是319卫生间里的水管老化,不知怎么就裂了一条缝儿,水喷出来把整个宿舍都淹了。 学校方面已经联系了后勤过来修理,问题不大,让他们也赶紧回去收拾一下,看有没有什么损失。 一般情况下,怕水的东西,比如书籍、电脑、电子产品,都在书桌上,不会有危险。可是319不一样啊,它有一样东西在地上呢…… 叶伦仿佛黑云罩顶,绝望地问:“……我的地铺和被子怎么样了?” 周逸扁扁嘴,一副很遗憾地表情,伸手一指阳台:“喏,在那边,都湿透了,就被擎风拖过去晾着了。” 叶伦一听,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还有救吗?” “只是被水浸湿而已,都是清水,问题不大。”屋里的老大插嘴说,“晒干了还能用的,只是未来半个月都有雨,等晒干不晓得要什么时候了。” 叶伦叹口气,进屋找个椅子坐下,缓缓劲儿。他还沉浸在自己被窝的光荣殉职中没醒过神来,好好一张床就这么废了,他都不知道接下来几天要怎么办。 兴许他真的跟这所大学八字不合吧,从进校到现在,就为了“睡觉”这么一个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问题,都折腾多少回了…… 这次水淹完全就是无妄之灾,叶伦的损失最大,众人都不好意思抓他干活,就让他在一旁歇着。 没一会儿,后勤处的老师又来了一趟,确认后续情况。 方炜等人跟前跟后地帮忙,叶伦竖着耳朵听,才知道原来水管上的裂缝并不大,水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夸张。如果发生在周末,寝室里有人,第一时间发现及时报修,根本不会有后面的事情。 最无奈的就是今天刚好周一,所有人都有课,这才导致了水漫金山寺的悲剧。 男生做事情,手脚普遍比较麻利,屋子里很快就收拾好了。地上还有些湿,但这也没办法,只有等它自己慢慢干。 等大伙儿都坐下来喝口水,最关键的问题就被摆到了台面上。 “待会儿屋里干了,就把叶伦的地铺搬进来吧。”老大率先提起话头,“放在阳台上,没一会儿又淋湿了。” “没关系,实在不行就不要了。”叶伦很想得开,也不得不想开点,“我一会儿去学校超市再买一套寝具就好了。” “那样好浪费呀。”周逸是个勤俭持家的好孩子,当即就拉着叶伦的胳膊表示,“你还跟我睡呀,我的床分你一半。” 叶伦心里很感激,伸手摸他头发,“慈爱”地说:“谢谢,但是你会踹我,我不想断子绝孙,所以不要跟你睡。” 他们俩感情好得像亲兄弟,没什么话不能说,所以叶伦完全没有要藏着掖着的打算。嫌弃就是嫌弃,不让你知道还怎么叫嫌弃呢,对不对? 周宝宝一听这话,超级生气,拉着他撒泼打滚谈条件。叶伦被他的胡搅蛮缠逗得直乐,方才满心的郁闷也散去很多,没有那么在意了。 他们俩兄弟在一边旁若无人地打闹,另外三个大老爷们也没闲着。 擎风属于不喜欢说只会做的类型,方才收拾寝室,就属他最卖力。天气闷热,一趟下来出了一身汗,此时就坐在一边拿毛巾擦汗。 正忙着,有人碰了碰他的胳膊。 擎风转头,方炜冲着叶伦的方向朝他努了努嘴,那意思——赶紧上啊! 擎风强装没看懂,搞怪似的冲他笑了一下,回头继续擦汗。 方炜拿他没辙,抱着胳膊生气。 没一会儿,又有人踩他的脚。擎风无奈了,抬头看,这回换成瘦猴朝他使眼色,顺便还有一句口型:怂蛋! 男人天生都是争强好胜的,自尊心普遍比较强,最听不得别人说自己“怂”。 擎风平时很少中这种幼稚的激将法,但是不给点反应,又正应了这句骂,所以一挑眉,用眼神回问:你他妈怎么不让? 瘦猴一瞪眼,理直气壮地伸手指天:老子住上铺! “……” 擎风气结,这话让他怎么怼,总不能换床吧?他从小到大什么都好,唯一一个软肋就是怕高,而且是天生的,家族遗传,从他祖辈一直传到现在,没得救。 所以换床什么的,想都不要想。而方炜和瘦猴明显是知道这一茬儿的,此时都跟约好了似的,联合起来撺掇他点头。 不过现目前的状况,再固执己见就真的太没同情心了。擎风也知道自己的反应过火,可是他又不能明明白白地告诉大家: 我不跟叶伦一起睡,是为他好。 万一有人问“为什么”,他要怎么回答,实话实说吗? 他们仨在这边演哑剧,大庭广众的,总不能指望别人看不见。 对面的周宝宝可好奇了:“你们指天画地的玩什么呢,我也要参加!” 瘦猴和老大对视一眼,异口同声:“没什么啊。” 越说没什么,越是有什么,叶伦跟天然呆的周逸不一样,很快意识到问题出在擎风身上,视线跟着就落了过来。 擎风在一瞬间,似乎是想转脸避开的,但他犹豫了一下,难得没有退缩,笔直地回望过来。不知考虑了什么,半晌才盯着叶伦说: “我们刚才在讨论,你不用去买新的床垫了,过来跟我睡吧。” ☆、距离十公分 前两天还拒绝得那么斩钉截铁,好像有什么深仇大恨似的,今天随随便便又改主意,感情我是召唤兽,能随你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叶伦家境好,从小被母亲宠出一身少爷脾气,长大了也从来都是被前呼后拥的中心人物,还没被人这样毫不犹豫地否定过。 这时候不知怎么回事儿,心里忽然就冒起一丢丢的反叛情绪,笑得有些玩味:“认真的啊?” “我什么时候不认真过?”擎风的坚持没撑过半分钟,叶伦一笑,他就hold不住,赶紧转开视线。 叶伦的笑容不由更深了,如果仔细观察,会发现其中有一丝赤裸的挑衅:“谢谢,但是我现在不太想麻烦你了。” 这话听起来还是很硬气的,叶伦的语气也完全不像开玩笑,气氛瞬间就凉了八度。老大和瘦猴偷偷对视一眼,心有余悸似的,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场面差点儿就完全冷下来,幸好完全感受不到尴尬的周逸从叶伦背后探出头:“你们别听他的,他可想跟擎风拼床了。上次还跟我说,擎风这种体育生体质好、体温高,冬天跟他一起睡比电热毯都好用唔……” “喂!”那一瞬间,被拆台的叶伦真是掐死他的心都有了。脸色顿时涨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赶紧扑过去捂住周宝宝的嘴,怕他嘴上没把门的,又伸手挠他痒痒。 “啊啊啊我错了!”周逸天不怕地不怕就怕痒,往后一倒,滚在床上拼命挣扎,手忙脚乱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大声哀嚎,“我再也不敢了,大侠饶命哈哈哈……” 他这么一闹腾,再僵硬的氛围也能活过来。 大伙一看叶伦这疑似“恼羞成怒”的反应,也都明白了:他刚才之所以会那么说,完全就是受气的小孩儿使性子,嘴上要逞能,心里却很诚实。所以表面上的那一套,绝对不能当真。 老大松了一口气,拍拍屁股站起来,招呼大家:“既然擎风开口,那事情就这么定了,剩下的晚上回来再收拾,时间差不多,咱们该去吃饭了。” “对哦……”他要不这么一说,忙着救灾的大伙儿都忘了,“烦人啊,下午还有课呢!” 寝室被水淹这么一点芝麻大的小事,实在构不成请假的理由。尽管心里一万个不愿意,但众人还是垂头丧气地上课去了。 放学之后,擎风依然去体育馆参加训练,临走前交代方炜:叶伦可以按他的喜好随意收拾床铺,晚上也可以先睡,留一半位置给他就行。 擎风这样不拘小节,叶伦也不是鸠占鹊巢的人,他做事一贯很有分寸:换了干净的床单,买了一个小号的新枕头放在擎风的枕头旁边,又添补了一条毛巾被。其他部分依然维持原样,没有丝毫改动。 等所有东西都整理好,叶伦盘腿坐在床上拍打枕头,新棉花,多拍一拍会蓬松些,睡起来就舒服一点。 他一边拍,一边百无聊赖地盯着擎风的枕头发呆——灰蓝色的棉麻枕套看上去很新,也很干净,跟它的主人一样简单质朴,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点缀。 个头不大,表面看上去波澜起伏的,叶伦瞧着好奇,拿过来摸了一圈,发现里头装的不是棉花或者羽毛,而是一颗颗黄豆。 硬一点的枕头有助于保护颈椎,现在的年轻人全是低头族,十有八九都罹患颈椎病。叶伦拿着手机玩久了,肩颈部位也会酸痛,此时一看这枕头就觉得舒服,实在很想尝试一下。 时间还早,擎风没回来,其他人忙乱了一天早累瘫了,都趴在床上打游戏的打游戏、看电影的看电影。 叶伦回头瞄了一眼,见背后的周逸没往他这方向看,便动作飞快地把枕头放好,躺下去享受几秒钟,再翻个身,把脸埋在枕头里,深呼吸一口气……而后就像触电了似的,猛地坐起来。 如果周宝宝恰好在这时候回头,就会发现叶伦白皙的面颊上泛着一点不自然的红。 失策了,失策了……叶伦局促地抱住自己的棉花枕,遮住半张懊恼的脸—— 擎风的枕套只用了半个多月,上面的洗衣粉香味就完全散掉了,只留下一股男士洗发水的清爽味道,混杂着淡淡的汗味。一点儿都不难闻,反而有种男子汉气概,让人不由自主就联想起某些很性感的画面…… 比如初见时,那个刚洗完澡,浑身湿淋淋的体育特长生。 全身上下每个细胞都写着“猛男”两个字。 叶伦作为标准“小白脸”,也说不上是羡慕还是嫉妒,反正心理不平衡是肯定会有一点的。这是雄性物种的生存本能,想戒也戒不掉。 但他很想得开,花有百样红,人与人不同,不能强求所有男生都跟擎风一样。这年头,长得帅就有市场,谁管你的腹肌够不够八块。 不过,说起来…… “上次忘记数了。”叶伦摸着下巴嘀咕,“他有几块来着?” 他的声音很小,但也不至于听不到,睡在对床的周逸就竖起了小耳朵,边啃手指边抱怨: 什么鸡块?大晚上的为什么要提这么反人类的东西,人家还在长身体呢,好饿啊…… 擎风的日常训练一般在十点前结束,他从体育馆回来需要十几分钟时间。 今天队里开小会,稍微推迟了一点,回到寝室的时候,十点过半,小伙伴们基本已经处于烂泥状态,听到他回来,都没人出声打招呼。 真是太没有室友爱了。 擎风叹气,反手关好门,轻手轻脚地进屋,把运动背包放在书桌上,发现自己的床铺还空着,便纳闷地问:“叶伦呢?” 周宝宝困得不行,听到他的问话,都没有力气回复,嘟嘟囔囔地哼哼了两个单音,又没声了。 擎风见状,也不再追问。从衣柜里翻出换洗衣物,转身往浴室走,打算抓紧时间冲个战斗澡就上床睡觉。 卫生间的门虚掩着,里面亮着灯,他习以为常地伸手推开,随即一愣—— 正在刷牙的叶伦只穿着一条白底灰边的平角内裤,光裸着上半身和修长笔直的双腿,优雅地站在洗手台前。 听见声音转过脸来,看到擎风,也愣住了。 男生寝室,玩儿的就是潇洒,哪怕裸奔都再正常不过,更何况叶伦还穿着内裤呢,该遮的地方都遮得好好的。 这种时候,转身就走太奇怪了。擎风犹豫一瞬,终究没有干出这么傻缺的事情——眼光下意识从叶伦胸前扫过,投向一边,他嗓子发干地问:“你快好了吗?” “马上!”叶伦含着满嘴泡沫,含含糊糊地答复,扭头回去继续刷牙。 擎风随口“嗯”了一声,低头进来,心里中邪似的想着“粉红色的、粉红色的……”,走路都差点儿同手同脚。 把换洗衣物放在一旁的铁架上,擎风双臂往后屈伸,手指一勾,将汗湿的T恤脱下来,扔进脚边的洗脸盆里。 正在踟蹰是先洗澡还是先洗衣服,身后的叶伦已经收拾完毕: “我先出去了,你慢慢洗吧。” “嗯?”擎风端起盆,回头看了一眼,“哦,好,麻烦帮我带上门。” 叶伦答应一句,转身便往外走。临到门口的时候,脚步逐渐变慢,最后干脆停住了。他站在门前思考了几秒钟,最后还是下定决心,伸手拉过门,“咔哒”一声关上。 劣质木板的隔音效果有多么糟糕,他心里很清楚,可是除了这个空间狭小的浴室,他确实没有更好的办法可以创造一个与擎风单独相处的机会。 叶伦转过身,低声叫住那个正准备放水洗澡的大男孩:“擎风。” 后者应声回头,看到叶伦依然光溜溜地站在那里,有一丝惊讶;随即又发现自己被堵在屋子里,也不知是兴奋还是悸动,总之一瞬间,整个人都紧张了起来。 他直起身,保持气势,与叶伦形成“隔江相对”的局面:“什么事?” 叶伦提步靠近过来,细腻的皮肤被昏黄的光线染成深色。他背着光,表情不明,语气却很轻快,开玩笑似的:“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啊?” 成熟稳重的叶小少爷心思灵巧,总给人一种很有手段的印象,实际上却不然。比起绕圈子,他其实更喜欢打直球,有事就说事儿,虚与委蛇什么的,太麻烦了,不适合他这种懒人。 擎风显然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 一般人不会把这种容易产生争议的问题摆到明面儿上来谈,但叶伦有这个胆魄提,他就要正面回应,不能露怯,也不能逃避,更何况,认怂也不是他的性格。 而且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实话实说就行了——擎风一耸肩:“没有。” 叶伦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依然紧追不放:“那我们以前见过吗,或者我不小心得罪过你?” 这就扯远了,都是没影的事儿。 擎风继续淡定:“也没有。” 叶伦一挑眉,抱起胳膊,笑容变得玩味起来:“那你为什么一直对我不冷不热的?” 擎风天生就是个闷蛋,不善言辞,打嘴仗完全不是他的强项,叶伦这样一针见血地顶上来,他一时都找不到话说。 只好沉默。 叶伦却不放过他:“我有自知之明,我也知道来这里借宿,打扰你们的生活学习。但一天二十四小时里,你最多只有六个小时在寝室,如果不是提前约好,我们基本都碰不上面。既然如此,”叶伦有意停顿了一下,认真注视着擎风,“你为什么还那么草木皆兵?” 草木皆兵,这个词很有意思,用在这里有一种异乎寻常的恰当,连内涵都跟着意味深长起来。 擎风只是口拙,情商却不低。就这一个简单的形容,他能判断出自己一直以来忽近忽远、忽冷忽热的暧昧表现,其实都被叶伦看在眼里。 他只是还不明白,这种纠结出于什么原因而已。不太像他最初猜测的“讨厌”——因为“不喜欢”和“喜欢”一样,都是藏不住的,而“不想见”和“不敢见”,表现在外更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所以这种时候,擎风不能自乱阵脚:“你想多了。我对你没有任何偏见。” “是吗?” 叶伦笑起来,听语气,显然是不相信的。 但他没有继续纠缠这项议题,很快换了一个。这一次的杀招让人更难招架—— 他就那样自然的,自信又骄傲地随口问道:“我长得很难看吗?” 身为天之骄子,学院里无可争议的院草,提出这样的疑问,擎风没有办法回答,索性笑了,用眼神反问:你说呢? “那你怎么都不看我?” 叶伦一错不错地盯牢他,不错过擎风的任何一点表情变化:“不要试图否认,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事实。你很多次……不对,是每一次,都会把视线转开,我想不到更合理的理由了。” 擎风在一瞬间有些想笑,也有一股子莫名的冲动,想要脱口而出地告诉这个“求关注”的小子:你很好看,而且是过于好看了,以至于会有人提心吊胆,连多看一眼都不敢。 话音已经跌跌撞撞地滚到嘴边,擎风还是努力忍住了没有出口,也因为无法言说,愣是憋出了一腔闷气。 他觉得叶伦真是很不讲道理,别人不看,自然有别人的道理,结果你还不满意了,硬是要学动画里的小兔子,蹦蹦跳跳地窜到人家面前求夸奖。 那好啊,不就是正眼看你吗?这有什么难的! 所以说冲动是魔鬼,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擎风被好胜心冲昏了头脑,接下来的举动就完全没经过思考—— 他果断放弃了洗澡的原计划,扔下喷头,迎面朝叶伦逼近过来。头一次没有任何收敛,放肆地盯住眼前的少年,眼神如狼似虎、如刀如剑,逼得他向后退,一直退到门口,后背抵在门板上才算结束。 两人都没穿上衣,蓬勃的热力从擎风赤裸的胸膛传递过来,与叶伦微凉的体温形成鲜明对比。 他抬起右手撑在门板上,尽管内心对于“壁咚”这种耍帅的玩意儿很不屑,但此时此刻用起来,却很有战略意义——至少一时间,叶伦无路可退。 只能瞟一眼他遒劲有力的胳膊,再转过脸来,看到擎风仗着超过半个头的身高优势,故意摆出一种低头俯视的嚣张姿态,以十公分不到的极限距离,直视着他的眼睛。 距离太近,呼吸相触相闻,彼此都能感受到对方失序的心跳,在安静的浴室里“怦怦”作响。 沉默紧张地蔓延,大约半分钟后,才听擎风慢条斯理地开口,用刻意压低的危险声线说: “现在呢,满意了吗?” ☆、说好的美人在床呢? 擎风气势汹汹,野性十足,不论表情还是语气都充满压迫感,他也确实……压得住叶伦。 长相姑且不论,单从身形来说,叶伦就完全不是对手。如果从擎风的背后看过去,基本看不到叶伦的影儿——他被面前的男人遮了个严严实实。 如果是其他任何人靠这么近,叶伦肯定早就毛了,打脸都是轻的,少说也要让对方不举三年。 但被擎风困在怀里,叶伦捏了捏拳,却没有立刻采取行动。 因为他敏锐地发现,眼前的大男孩儿表面虽然嚣狂,其实比自己还要紧张。 如此一来,他就很有底气了,说话也是答非所问,还带着清晰的笑意:“那你觉得呢,我好看吗?” “这个问题还需要问我?”擎风气结,真恨不得低头咬上去,“你不知道吗?” “我以为你不知道。”叶伦眨眨眼睛,擎风灼热的呼吸让他有一丝微妙的不自在,不由挺直脊背贴在门板上,“所以给你一个机会……” “什么机会?” 擎风察觉到他的紧绷,把脸偏开一点,身体却再度贴近,方才还隔着一些距离的胸膛这次直接贴在了一起,蓬勃的热力烫得叶伦忍不住冒起一层鸡皮疙瘩。 他感觉到擎风的左臂伸过来,碰到自己敏感的腰侧,浑身不由酥麻,连声音都软了:“让你一次看到习惯的机会。” 擎风贴在他耳边轻笑,那声音像是透过胸腔传过来的,深沉得不像话。 “那我应该谢谢你。” 叶伦来不及回答,就听身后传来异响——擎风越过他的胳膊,偷偷拧开了浴室的门锁。这一声“咔哒”清脆响亮,敲散了满室的暧昧旖旎,让叶伦猛地回过神来,脸颊不自觉地飘起薄红。 所幸卫生间里光线不好,对手忙着撤军,也没有发现他的羞赧。 “还有什么问题么?”擎风收回困住他的胳膊,退后两步,“没有的话,我是不是可以洗澡了?” “好吧……好的。”叶伦本想再说什么,转念又觉得,点到即止也好。于是一耸肩,抓抓头发,“那什么,要我帮你搓背吗?” 擎风听出他是在开玩笑,也深感无奈:“你再不走我要打人了。” “好好好,”叶伦红着脸转身,“这就走,这就走。” “喂,”擎风在后头招呼,“记得把门带上。” 叶伦小孩儿似的,拉长了调门:“知道了~” 而后“嘭”一声,可怜的门板被再次关上,外头没了声响。 擎风傻站了一会儿才回过身,重新挂好喷头,拧开阀门。这个时间点,基本就不要奢望还有热水了,不过对于此时此刻的他来说,冷水貌似要更好一点。 然而水流“哗哗”地打在胸前,再大的马力也很难冲走那种滑腻的触感。 方才肌肤相亲的时候擎风就觉得诧异,叶伦当真是货真价实的小白脸,非要凑那么近才能发现这小子皮肤这么好,又细又滑,毛发也少,通体跟羊脂玉似的,贴上去滑不留手。 要不是他定力出众,刚才搭着叶伦腰的时候,差点儿就想伸手摸一把——也幸好没摸,否则该有反应了——他们俩的下半身都凑在一起,要真有点什么变化就太明显也太尴尬了。 想到这儿,擎风既想给机智的自己点个大大的赞,又想痛痛快快地骂一句娘。 这都他妈的算什么事儿? 于是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Shit!” 他自以为声音不大,可别忘了门太薄,叶伦又耍了一把小心机,出去后没走远,就站在门口抱着胳膊听。 欣赏了两分钟水声,正百无聊赖呢,可算等到这一句气急败坏的骂,让他当时就忍不住笑场: 都“恨”成这样了,还敢说没有意见呢? 十五分钟后,擎风顶着浑身的水汽出来。 寝室里的吊灯已经熄了,只留书桌上亮着一盏台灯,而且看情形,其余三人已经挺尸,只可能是叶伦的手笔。 通常情况下,男生寝室不可能这么早就睡,今天算是例外——白天太累,一个个都像中了毒,连打游戏都提不起劲儿来,索性上床睡觉,养精蓄锐,明日再战。 正所谓灯下观美人,别有一番风味。擎风看到这样暧昧的照明,内心是有一丝期待的,但现实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传说中,一般的网络小说里都应该出现的比如:美人在床,轻掩薄被,欲说还休……都没有出现: 叶伦总算没再光着等撩。 他穿了一件纯白色的背心,下身依然是刚才那条平角裤,四肢大喇喇地敞着,靠在床头玩手机。 这造型……怎么说呢,十分随性,非常粗犷,超级爷们。跟“斯文”两个字完全扯不上边儿,可算把他先前辛苦积累的文雅形象给毁了个一干二净。 “……” 擎风瞄见一眼,有点小震撼,还有点小崩溃:这跟说好的不一样啊??? 然而并没有人跟他说好。 其实擎风不是个例,很多人都被叶伦风流倜傥又温文尔雅的外形给骗了,实际上这家伙从内到外都是个纯爷们,这从他一言不合干翻学长就能看出来。 可怜叶伦徒有一颗“硬汉”的心,偏偏没有做“硬汉”的资本。 用网络上时兴的话来说就是:我能怎么办,我也很无奈啊。 一看叶少爷这糙汉做派,擎风满腔的心猿意马也跑了个无影无踪——他突然觉得,跟叶伦同床共寝好像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了…… 叶伦正在刷军事新闻,听到声音,转头来看他,小声问:“你想睡里面还是外面?” 擎风拿毛巾擦着头发,想了想:“外面吧。” “哦哦,好的。”叶伦点点头,打个哈欠,似乎是想睡了。看来之所以一直等着,就只是想问问刚才那个问题而已。 他爬下床,“噔噔噔”地跑过来,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充电;又“噔噔噔”地跑回去,拖鞋一甩,爬上床,靠着墙躺下。 还不忘伸手拉过空调被,把自己从头到脚裹好,而后蜷成一只虾米,贴墙而卧,给擎风留下大半边空位。 后者坐在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这一系列动作,觉得画面感简直不要太强,就算把叶伦换成毛茸茸的大白兔,两只长长的耳朵甩在后面,也不会有任何违和感。 就他愣神的功夫,叶小兔子都闭上眼睛了,又努力睁开,探出半张脸跟他说:“晚安。”说完又倒回去,拉好被子继续睡。 “……” 操,擎风在心里吐槽,这他妈也太犯规了。 直觉自己要是再盯下去,肯定会出事。擎风果断站起来,从抽屉里拿出一包烟和一盒火柴,走到阳台上去抽。 擎风平时比较闷,话不多,加之体育生身体好、纪律严格,就很容易给人留下一个老实可靠的印象,简而言之就是:好男人。但319里的人都知道,他其实是四人组里唯一一个会抽烟的。 抽烟不稀奇,稀奇的是擎风抽烟时,才会展现出来的那种江湖气息。 而这种气质不是天生的,也有来头。 擎风的父母都是教师,一位教英语,一位教物理。平时工作忙,全身心都扑在学生身上,所以他从小到大,还数爷爷陪伴的时间最多。 而擎风的爷爷呢,是位标准的杠把子。年轻的时候叱咤风云,称霸一方,老来得子之后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突然就顿悟了,不顾众人挽留,硬是要金盆洗手,回家养娃娃。 十几年下来,不仅阴差阳错地把家里的独苗,培养成了彻头彻尾的知识分子,还赚到一位留洋的大才女做儿媳,再过几年,又喜抱金孙。 所以擎风打小就是跟爷爷混大的。 尽管老人家上了年纪之后,家庭和美,身上的戾气消退不少,见谁都是笑眯眯的。但人生经历本来就是一种财富和印记,它会渐渐沉淀为一种独特的气质,表现在一言一行、一举一动,不是那么容易就能抹消掉的。 而日积月累,擎风耳濡目染的,也自然而然地继承了这一身气质。说好听一点,叫血性,说难听一点,其实就是匪气。 方才在浴室里,叶伦之所以被压得动弹不得,一方面,有他无心抗拒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更重要的,就是擎风所展现的气魄。在那一瞬间,他认真起来的时候,是很凶悍也很狂野的,像一柄出鞘的剑,很锋利,很直接,让人难以招架。 所以叶伦虽然略输一筹,却也用不着不服气——大好良民跟流氓头头对阵,输了才正常,能全身而退就可以偷笑了。 不过叶伦有一个最大的优点,就是心胸宽广,俗称:大气。向来不把这些无关紧要的胜负放在心上,正所谓有所求才有所急,他此生顺遂,什么都有,什么都不缺,所以心态放得比谁都平。 这时候注意到擎风不上床来睡觉,跑到阳台上去吹风,他一时好奇,也往床沿挪了挪,透过硕大的落地窗朝外张望。 正巧看到擎风嘴里叼着烟,划了一根火柴,左手拢着,低头凑上去点燃。 火光微弱,照着他的表情忽明忽灭,眼睫在脸上投下阴影,明明没有表情,又莫名给人一种冷峻而漠然的感觉。 他甩灭火柴,丢进一旁的垃圾桶里。而后侧身靠在栏杆上,深深吸上一口,才伸手拿下,偏头瞧着楼外发呆,留给叶伦一个帅气十足的侧颜。 夜不算深,院落里还有晚归的学生在走动,彰显着年轻人的不安分。 过了一段不短的时间,出神的擎风才想起来再抽一口,烟嘴快递到唇边,动作却突然顿住。 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总之他这一口,最终都没有再抽,而是伸长了胳膊,搭在栏杆之外,等着它慢慢燃尽。 擎风想到什么?叶伦不够了解他,猜不透。 却不知道,对方只可能是想起他,才会突然改变主意。 “阿伦不抽烟,且不喜欢烟味。”这是周逸无意间透露的信息,擎风却有意识地记住了。 一想到待会儿还要跟他一起睡,身上总不好飘着一股难闻的烟味……尽管兴头已经被勾起来,但擎风不成瘾,还是选择了放弃。 这些念头一闪而过,擎风不会拿到场面上来说,叶伦想要知道,只有日后自行品味。 他现在能够掌握的,只是眼睛能看到的,这个感觉很特别的擎风。 不同于平日的低调,他独自站在那里,就组成了全部的画面。既是主角,也是背景,完完整整,全部是擎风。 他不紧不慢地抽着烟,眼神深邃,嘴唇抿紧,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淡样子,反倒勾得人想去撩他。 就好像酒会上那种最吸引人注意的型男,明明打心眼里不愿出场,却有不能拒绝的理由,一定要来。于是只好摆出一副冷感又不耐烦的姿态,好似对谁都不感兴趣,纯粹过来消磨时间。 可他越是这样,越引人注目,勾得所有人心里都像有猫爪子在挠,想要迎上去撩骚,凑上去引诱一番,看他究竟是不是石头做的,到底会不会动容,会不会赏脸看你一眼。 而且以擎风性格,他要么就不搭理,一搭理肯定火热强烈得让人受不了。 对于这一点,今夜的叶伦是深有体会的。 他晃着小腿趴在床上,琢磨着、琢磨着,突然就意识到——周逸虽然百分之九十九的时间里都不靠谱,但他一旦靠谱起来,也是一枚预言帝。 擎风确实合他的胃口。 要不是太困…… 叶伦把脸埋在擎风的枕头里,闷闷地想…… 要不是太困,他就起床去讨一根烟抽了。 ☆、偏偏中意你 如果擎风在这时候进屋来,就会看到叶小兔子耷拉着耳朵,晃着脚丫子,趴在他的枕头上享福。 那么他在未来的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不用再纠结是“上”还是“不上”的问题,果断提枪入阵。 可惜的是,烟烧得太慢,在他回来之前,困到不行的叶伦已经艰难地挪回自己的位置,抱着被角睡着了。 十几分钟后,楼里统一断电,台灯自然熄灭,吵闹的宿舍区也终于安静下来。 擎风抓抓半干的头发,灭了烟头,转身回屋。 他在上床之前,盯着叶伦的背影看了一会儿,只觉得哪哪儿都很好,肩也勾人、腰也勾人、屁股更勾人,一笔一划都像精心设计的,找不出半点儿瑕疵。 此时此刻,月黑风高夜,如果有谁借他两个胆子,擎风就敢伸手上去摸。 然而大半个校园都睡了,无人支持,他只好默默掀开被子,直挺挺地躺下去,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肚皮上,望着头顶的床板发呆。 本以为今天晚上十有八九要失眠,然而躺着躺着,睡意就开始一阵一阵往上涌。 大概是训练太累,旁边的小兔子又睡得实在太香甜了,擎风受他传染,渐渐也睁不开眼。 又等一阵,叶伦嘟囔着翻过身来,蜷起身体,把额头碰在擎风肩膀上,后者心神一摇一荡,悠悠的,就睡着了。 跌入黑暗前,脑中滑过的最后一个念头: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叶伦这场桃花劫,他是逃不掉了。 擎风并非天生就对男孩子感兴趣。 擎家的家族基因里,往上追溯十代八代,都没有这一条。硬要说有什么是遗传的,每一个擎家的小伙子生来就会,那也应该是“打架”和“撩妹”。 据擎风所知,想当年,他的爷爷一手拿牌一手玩刀,在整个势力范围内都是横着走的存在,撩过的漂亮妹子上到政商名媛下到文艺女青年,一勾一个准。 偶尔碰上几个性子烈、眼光高还故意拿乔的,擎爷爷也说了——贞烈个什么劲儿呢?打晕扛走! …… 老一辈的流氓习气属于时代产物,现在都是先进的二十一世纪了,没人会这么干。 而且以擎风闷骚到爆炸的性格,要他主动实在是太强人所难了,百分之九十九的情况下,他都是躺平任调戏的那一个。 从小到大,作为班里毋庸置疑的一哥,擎风从来不缺追随者:学姐、学妹、同班同学,什么年龄段都有,情书和小礼物更是收到手软。 他很适应这种被漂亮妹子包围的生存环境,并且异常淡定地保持着良好的训练习惯,把一切美好的事物都当做调剂——既不单独接受某个人的示好,也不做出过于冷淡的姿态。 总的来说,一直到高中,擎风都是笔直如钢管的汉子,只是稍微冷感一点而已,也不知惹得多少女孩子心碎。 没办法,世界上就是有这种又轴又无聊的男生,硬是要把大好时光浪费在打篮球这么无趣的事情上。 擎老爷爷就没少旁敲侧击地教育他:“小风啊,我老了,想早点抱重孙子了。” “爷爷……”擎风每次听到都会满头黑线,“我还没成年呢。” 时光荏苒,这种很平衡的状态一直持续到高三,才宣告结束。 擎风是在下学期开学后不久,才慢慢发现自己不对劲儿的。 可能是因为备考进入最后的冲刺阶段,学习氛围过于紧张,精神总是紧绷,所以心态渐渐有些不稳定。 他也不确定是不是训练太累,耗光了所有精力,所以在看片儿解压的时候,哪怕对着以往很喜欢的女忧、很兴奋的桥段,也没有任何感觉。无论怎么调动情绪,他都激动不起来。 擎风最初意识到这一点的时候,吓得够呛,以为自己以后不能人道了,整个人都方方的。 后来过了几天,身体依然能正常晨勃,他才松下一口气……结果松到一半,又猛地提起来——我该不会是性冷淡了吧? 青春期的男生,心思比较敏感,更没有多少常识,他也拿不准到底是“不举”好一点,还是“性冷淡”好一点。 心里担惊受怕,又不好意思跟父母坦白,只好一直憋着。反正到最后只可能有两种结果:要么憋好了,要么憋坏了——真憋坏了再说。 “得过且过”是擎风仅有的几个坏习惯之一,当初面对这个问题时是这样,如今面对叶小兔子,也是这样。一旦没有办法快刀斩乱麻地解决问题,他就习惯性采取“放置play”。 时间是最好的良药,不在沉默中爆发,就在沉默中变态。 擎风成功点亮了后面一项技能。 他也是无意中发现的,自己对男生,而且必须是那种白白净净、清清爽爽的男生,有一丢丢奇妙的感觉。 擎风是体育生特长生,校体队里集中了全校绝大多数的男神,周围全是荷尔蒙旺盛的年轻肉体,但是对着那些跟自己一样的“肌肉”和“大块头”,他是拒绝的。 唯独只有那种看上去优雅、斯文、有韧性,长得清秀好看,又不软糯可欺的男孩子,才能很偶然地撩动他波澜不惊的心湖。 ……都不用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形容词,简而言之,就是叶伦这样的。 就外表而言,叶伦属于非常抢眼的类型。 茫茫多的人海里,你第一眼一定会先看到他,那种恰到好处又得天独厚的好看,恰恰符合了所有人的审美。 这里面自然也包括擎风。 高中时期的那些惊鸿一瞥,顶多能让他觉得眼前一亮,碰上叶伦,才真正体会到什么叫心跳加速、性致勃勃。 擎风这一回,可算是撞到南墙了,让他既心动,又头痛,说什么都不敢再往上凑,转身就跑。 他还记得爷爷吵着要抱重孙子,也知道虽然社会越来越开明,同性相恋越来越普遍,但是这条路,终归不是那么好走的。 而且叶伦怎么想,他不敢猜,也不敢赌。万一人家对他不屑一顾,擎风拿不准自己会不会恼羞成怒,干脆学他家的流氓老大爷——打晕扛走。 偶尔这样幻想一下,会觉得还挺美,可是放到现实中,擎风的表现却是避之唯恐不及。他很怕有一天,自己终于忍不住,会做出一些很过分的事情来,那就太糟糕了。 他在这头拼命抵抗,对面319的小伙伴们,却堪称野猪一般的队友,完全领会不到他的良苦用心。 不仅不义正辞严地拒绝叶伦这个“大型理智粉碎机”搬进寝室,还总在旁边煽风点火、添油加醋,以至于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彻底一发不可收拾。 擎风明明从一开始,就坚决反对叶小兔子入侵,誓死捍卫自己的胡萝卜,但是到头来,屁用没有。 人家不仅住进来了,还堂而皇之地爬上他的床,睡在他旁边,抱着他的胳膊,压着他的大腿。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一句话:一切的十动然拒都是纸老虎。 所以现如今,摆在擎风面前的选择只有两个:要么吃掉他;要么再等一等,然后吃掉他。 不到走投无路,不知无路可走。 擎风主观认为,自己还是有救的,所以他决定再多等一等。 次日是周二,日程表上出现了难得的空档,大伙儿都没有课,可以放心赖床。 由于睡得特别早,某三位“野猪队友”醒得也超级早。 起床后也不说自觉一点,上食堂买点儿早餐投喂室友什么的,一个二个闲着没事儿,都围在擎风的床前。 围着也就算了,还不懂得“安静如鸡”的道理,居然啧啧称奇地讨论起来: “这不是挺好的吗?”方炜老妈子似的,欣慰地说。 “是呀。”周宝宝感动又惭愧,“比跟我睡的时候好多了呢。” “早知如此,叶伦刚来的时候就该跟擎风一道睡。”老大惋惜地说,“可惜了那一床地垫啊,又大又软,拿来打牌多好。” “就是呀。”周逸搔搔下巴,“可是之前擎风不愿意呢。” “那他怎么现在又愿意了?”老大鄙视之。 “不知道。”周宝宝感叹,“风哥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我们高中的时候,好多人都想跟阿伦睡呢。结果阿伦死活不同意,全部都拒绝了。” “……”方炜沉默了一下。 最后还是没忍住,认真问:“你搞清楚没有,他们是想‘跟叶伦一起睡’?还是想‘睡叶伦’啊?” 周宝宝眨眨眼睛:“这两种说法不是一个意思吗?” “当然不是啊。”默不作声的瘦猴听不下去了,终于插嘴,“一个是叶伦动,一个是叶伦躺平了别人动,差别大了去了。” 周逸满脸懵懂,沉吟起来:虽然瘦猴说得很隐晦,但他隐约感觉这玩意儿少儿不宜。那么问题来了,他到底要不要继续问呢?他才十五岁半,理论上来说,还是个宝宝呢! 寝室里吵吵闹闹,三人说话的声音虽然有刻意压低,但依旧不算小。 擎风半梦半醒间,就感觉自己床前有人。 还没闹明白谁大清早站那儿不动,紧接着,又听到一串儿限制级的发言,结果他的脑回路马上就不受控制地往第二种设定上拐。 他迷迷糊糊地就觉得:这种事情,怎么能让叶伦动呢?当然是自己辛苦一点咯。 边想着,还懒洋洋地翻了一个身。 健壮的手臂一伸、一落,正好搭在一处半软不硬的地方,耳边立马传来一声微小的、也不知道是爽还是痛的低呼——惊得擎风犹如冷水冲头,瞬间就清醒了。 他像被电到似的,猛地睁开眼睛,“噌”地坐起来,而后不偏不倚,跟正好也挣扎着起床的叶伦碰了个头对头。 只听“嘭”一声闷响,擎风正面中招,当时就跪了。叶伦也好不到哪儿去,“嗷”地惊叫一声,捂住脑门趴在床上,看样子,一时半会儿是起不来了。 “呃……” 蹲在床边围观的野猪三人组都睁大了眼睛,一副目瞪口呆的表情,想笑又不敢笑,只好假惺惺地表示: “你们怎么那么不小心呀。”方炜阴阳怪气地说。 这语气,听着就欠揍,但额头实在太疼了,头晕目眩的,导致擎风连起床砍人的力气都没有,只能愤愤地朝他竖个中指,竖完继续揉额头。 “啊啊啊,阿伦你怎么样啊?”只有周逸还保留着一点可贵的同情心,蹦跶过来,伸长胳膊摸叶伦毛茸茸的后脑勺,“疼不疼,晕不晕,想不想吐?千万不要撞傻了呀。” “就算傻了也没事儿,”瘦猴凑过来,坏笑,“都怪擎风脑壳硬,让他养你。” “操。”擎风疼得龇牙,也想朝他竖中指,“你有没有搞错,力是相互的懂不懂,他有多疼我也有多疼好吗?” “唔……”叶伦摆摆手,一边呻吟着,一边直起腰,换了个姿势,“那换我养你也成啊。” 他大概是疼软了,坐都坐不直,两条光溜溜的大长腿120°伸展开,大马金刀地歪在床铺角落里;胳膊撑着膝盖,手心揉着额头,整个人看上去乱糟糟、软绵绵的。 擎风眼角瞅见,心里忍不住叹气: 又来了、又来了,糙汉版的叶家大少爷。 说真的,叶伦这副颓唐又慵懒的模样,真是一点儿都不男神,反倒跟街头的流浪汉有几分神似。如果不幸让他的小迷妹、小粉丝们看见,一定会大跌眼镜,没准有一大波都想粉转路人。 但他老人家却一点要维护形象的概念都没有,明明是公共场合,依然怎么爽怎么来,丝毫不把别人的目光放在心上。 于是对着这款“大老爷们模式”的叶伦,擎风神奇地发现——他又没感觉了。 倒不是完全的不中意,而是缺了那么一丢丢的激情和兴奋,直白一点,就是硬不起来。 对于男生来说,能不能“硬”,是判断“喜不喜欢”的最高标准。如果搞不清楚内心的想法,那就听从身体的本能,百分之百没有错。 擎风暗地里觉得,这个趋势是非常好的,必须要努力维持一下。坚持上几周,等这种感觉彻底定型了,他们没准还能退一步海货天空,做做兄弟。 “你们怎么样啊,”旁边的方炜终于笑够了,总算还记得关心两句,“要紧不要紧?” 擎风和叶伦一人坐床头,一人坐床尾,脚踝碰着脚踝,此时闻言,偷偷对视一眼。关系不是很熟,神情倒是十足默契。 “唔……疼死了,要紧的。”叶伦唉声叹气。 “我头晕。”擎风也捂着脑门喊。 “肚子好饿哦。”叶伦神补刀。 “……”我屮艸芔茻,方炜满头黑线,“你们还能更假一点吗???” “我不管、我不管,”叶伦小狼崽儿似的,抱着肚子嗷嗷叫,“我想吃千层饼。” 擎风伸手一指:“我跟他一样。” 老大抽抽嘴角:这一唱一和的,还挺有节奏,一晚上睡起来都成精了吗? “妈的,老子不去!”方炜气哼哼地说。 他的小算盘打得很好的,心说这群臭小子,一个个都卖乖卖惨,就想指使老子跑腿,本大爷偏偏不上你这当,说什么都不去! 结果他这气场还没撑起来,旁边立马就有人拆台: “我去!”周宝宝蹦蹦跳跳,自告奋勇地说。 且不论方炜黑着脸,又想把周逸摁在床上一通揍。最后一番讨价还价,野猪三人组还是任劳任怨地下楼买吃的去了。 门板“咔哒”一声关上,噪音源终于离开,留在寝室里的两个人默默对视一眼,一时间都有点想笑。 结果不笑不要紧,一笑就抽得脑门疼,都“嘶嘶”抽着凉气,抬手去揉,互相都觉得对方傻不拉几的……于是更想笑了——但是要忍住! “喂,问你一件事。” 擎风伸脚,碰了碰叶伦的小腿。 后者抬起头来看他:“干嘛?” “你有没有,就是……”擎风想了想,“爷们一点的照片?糙汉一点,不修边幅一点的,给我一张。” 叶伦沉默了一会儿。 也不知是哪个词戳到他痛点了,忽然就眯起眼睛:“我所有的照片都很爷们。” “所有”两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生怕别人听不清似的。 擎风:“……” 不是吧??? 看叶伦的表情,他不是随便说说,故意逞强,而是真就这么认为的。 擎风无语之余,忍不住就回忆起周逸贴在他床头的那张巨型海报: 画面里的叶伦只穿着一件天蓝色的篮球背心,白白净净的脸蛋,轮廓分明的锁骨,若影若现的前胸……诱惑成那样也叫“爷们”呢,我们对这个词的理解是不是有什么偏差? 擎风的表情一言难尽,似乎想说点什么纠正一下叶伦的三观。然而还没等他说出口,对面的叶小兔子也猛地想起海报那茬儿了,眼睛一眯,表情立时危险起来: “话说回来,你要我的照片干什么?” 擎风心虚,转头望天:“不干嘛。” “那你不是还收着我的海报吗?”叶伦忍着脑门疼,爬起来就想掐他脖子,“赶紧还给我!” 擎风坐在床沿呢,四面八方全是路,逃跑十分方便,起身就想往下蹦。身为体育特长生,身手不是盖的,想跑绝对跑得掉。 可是就在他准备起身的下一秒,乱糟糟的叶伦总算被自己坑了一把:膝盖不知怎么就被空调被给绊住了,一步迈不开,两步肯定栽,他都来不及重新调整平衡,整个人就往前扑倒。 眼看一不小心就要掉下床,擎风被惊了一跳,逃跑什么的也不记得了,赶紧回身,眼疾手快地伸胳膊去接,正巧把人抱了个满怀。 还被余劲儿带着,一个后仰,倒在床上。 ☆、说话不要只说一半 两人手忙脚乱的,擎风又着急,倒下的位置便没有调整好,只听又一声清脆的“嘭!”,他的后脑勺准确地撞在床头的围栏上。 短短十几分钟内,居然二次中招,真是太倒霉了。 更要命的是,他双手都圈在叶伦腰上,帮他维持平衡,根本腾不出手来揉一揉,缓解一下。 于是只好干忍着……那感觉,酸爽得他眼泪都要出来了。 而叶伦呢?方才差点儿摔下床,人也被吓住了,脑子空白了一瞬。等回过神来,也听见那一声撞击,顿时就急了: “你怎么样,没事儿……” 最后一个“吧”字没说出来,被擎风急吼吼地抢了一句:“喂!” 他不能不急,叶伦也是个不安分的,边说话边试图坐起来。他也不想想,自己现在是坐在什么上面,高低床的床高度有多少,他就这么直起腰,下一秒果断要: “嘭!” 擎风扶额,光听声音就替他疼得慌。 大家应该都有过相似的经历,在火车上睡卧铺,或者宿舍里的床高比较矮时,一起身、一站立,很有可能就撞床板上了。 这一下磕得结结实实,比刚才的脑门碰脑门惨烈多了。 叶伦“嗷”地惨叫一声,又疼得坐不稳了,往前一扑,趴在擎风身上。 他这一扑,完全是条件反射,他自己舒坦了,可苦了下头的擎风。 他本来就是半歪着身子,右边小腿还搭在床外呢,整个姿势是很不舒服的。但这种情况下,他又不可能一脸冷漠地把叶伦推开,自个儿坐起来。 而叶小兔子就那么巧,双腿分开,刚好跨坐在他最敏感的位置,两片圆滚滚的屁股蛋儿中间塞着擎风的小兄弟。尽管他绝对不是故意的吧,但这体位也还是太太太折磨人了。 擎风只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不太好:脑壳也疼,丁丁也疼,被别在床外的小腿也疼。总之浑身都很疼,叶伦要是再不起来,他恐怕要疯。 “……你怎么样,磕那儿了,要不要紧?” 擎风边说着,一低头,能看到叶伦乱糟糟的头顶。他的发丝偏长,也很柔软,此时都软趴趴地搭在他胸膛上,看起来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乖巧可爱得不得了。 擎风这一看,心里顿时软了一半,也不忍心继续催。 两只手干巴巴地放在旁边也很奇怪,只好抬起来,揉了揉叶伦的发顶。 叶伦就这样,趴在他身上好半天没动,脸埋起来,看不到表情,也不知道有没有掉眼泪。不过理论上应该不会的,擎风暗地里分析,打架打得好的人,都不会怕痛。 这么一想,叶伦其实也很猛的,如果在大学里的话,一挑三都没问题——他纯粹就是被那张坑蒙拐骗的“小白脸”给耽误了。 趴了大概有两三分钟,叶伦不再“嘤嘤嘤”地叫疼。又缓了半分钟,总算小脸一抬,瞧着擎风。 后者低头跟他对视,眼神写满询问。 结果叶伦一张嘴,直接蹦出三个字,瞬间就把擎风给吓尿了。 他一字一顿,意味深长地说: “太硬了。” 擎风已经算同龄人里心理素质很好的了,也被这句话给吓出一身冷汗。 他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糟糕的小心思被叶伦发现了,心脏都差点儿停跳,下一秒脑子里又飞快地闪过很多借口,想着要怎么解释才能搪塞过去。 等这些乱七八糟的都想完了,心里有谱儿了,他才慢半拍地发现:等会儿,我没有硬啊? 要说真一点儿没硬,也是骗人的。实际上,确实有那么一点反应,但也在晨勃可以解释的范围内,没到耍流氓的地步。 所以……叶伦的意思到底是? “什……什么?”擎风听见自己干巴巴地问。他已经紧张得连话都快说不好了。 叶伦眨眨有些红肿的眼睛,这次总算学乖了,只微微撑起一点距离,伸出手指—— “我说这里。”戳了戳眼前肌理分明的胸肌,语气还特别嫌弃,“硬邦邦的,一点儿都不舒服。” 擎风:“……%¥#@&*%” 不舒服你还趴那么久!是我逼你的吗??? “鼻子都磕疼了。”叶伦说着,还煞有介事地揉了揉自己高挺的鼻梁,瞧着擎风的眼神充满责怪。 “……” 这真是没处说理了。 擎风生无可恋地翻个白眼,真想揪着后脖子把身上的小白眼狼丢下去。 “不过嘛……”叶伦吐槽完了,心情十分舒爽,也不管擎风还僵硬着呢,翻身从他身上下来,在他胳膊上拍了拍,“按摩手法还不错,谢啦。” 说完,低下头找自己的拖鞋,发现离得远,就伸长了腿去够。腿部线条绷得紧紧的,以一种异常撩人的姿态,把鞋勾起来,穿上,而后起床。 擎风怔怔看着,都来不及接话,叶小兔子已经甩着长耳朵,溜达去浴室洗漱了。 留擎风又在床上躺了半分钟,才受不了地坐起来,疯狂揉腿: 妈的,挂那么久,都麻了。 同床共寝后的第一天,虽然一波三折,脑袋撞到起包,但好歹还是平平顺顺地过去了。 那天早上之后,叶伦不知道抽的什么疯,反正就记恨上擎风的那句话了,开始整天整天地不刮胡子。 平时也不穿他那些文艺小清新的浅色衬衣,专挑花马褂和大裤衩儿,画风巨变,整个一东北老爷们,就差左手拿根烟枪,右手端份大碗茶了。 擎风看在眼里,赞美在心里:非常好,保持这样的状态,不出半个月,他就能把之前那些花花肠子都抛到九霄云外去。 如此相安无事地过了三天,又到周末,叶伦按例是要回家省亲的,本周也不例外。 同班同学中很多人,在知道叶伦这雷打不动的习惯之后,都以为他是个妈宝,每周不回家找妈妈,日子就过不好。 表面上确实是这样不错,但又有一点小误会在里面。 从气质、穿着、谈吐等等方面,能够轻松看出来,叶伦绝对拥有一个实力雄厚的家庭背景。 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土大款的儿子一定还是土大款,培养一个王子至少需要三代人,叶伦家里就是差不多的情况。 他的祖父和父亲都是少年从军。祖父几年前因病过世,父亲背靠大树好乘凉,现在的军衔已经高得吓人。 由于工作内容的机密性质,叶爸爸从叶伦出生起就很少回家。每年偶尔回来一阵,部队里临时有事,又马不停蹄地赶回去。 所以从小到大,基本上都是叶妈妈一个人独自抚养儿子长大。其中的辛苦自不必说,但身为军嫂,叶妈妈向来都是充满骄傲的,也从未表现出半分不满。 叶伦小时候不懂事,还埋怨爸爸不爱他,动不动就耍性子、发脾气。 后来长大了,才慢慢理解父亲的苦衷,以及母亲的伟大。那感觉就像突然开窍了,一夜之间,就从调皮捣蛋的熊孩子,变成贴心的小棉袄。 而叶爸爸虽然不常回家,却没有缺席对儿子的教育。 叶伦那一身一挑三的硬功夫,以及潜藏在漂亮脸蛋下的爷们气质,都是叶爸爸在父子仅有的相处时间中,一点一点灌输给他的。 相比于其他父慈子孝、团圆和美的家庭来说,叶家确实不太完整,但叶爸爸和叶妈妈一直在努力着,给孩子完整的关爱。所以很幸运的,叶伦一路走来,十八年过去,始终没有跑偏,反而不负众望,成长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对于这一点,叶家妈妈劳苦功高,是最大的功臣。儿子乖巧孝顺一点,也是理所应当的事情。 而叶伦每周准时准点往家里跑,也不是回去享福的。这一点,跟国外的大学生有些类似——他要回去打工。 通过上面的描述,很多人会猜测,叶家妈妈应该是一位全职家庭主妇,否则家庭事业两头跑,根本就顾不过来。 事实上却正相反,叶妈妈是一位彻头彻尾的女强人。不仅有自己的事业,而且这一份事业还做得风生水起、红红火火。 叶妈妈姓林,名淑媛,年轻时是本市小有名气的画家,专业是中国传统的工笔画,最擅长山水、花鸟和仕女图。 叶伦家里一进门处,摆着一幅三米长、两米高的巨大屏风,上面的百鸟朝凤图就出自叶妈妈的手笔。放到现在来看,市价最少也是六位数。 想当年,叶妈妈和叶爸爸通过亲戚介绍相识,随后结为连理。十几年来,一直相敬如宾、恩爱有加。 生下叶伦之后的五年里,叶妈妈确实赋闲在家,专心带孩子。偶尔闲暇,就为杂志和出版社供稿,赚一点稿费,也打发一下无聊的时间。 等叶伦上小学,叶妈妈彻底空下来。她也是闲不住的主,就开始思量着,要做一点自己喜欢的事情。 先是与几位美院的同学合伙,创办画社;经营几年后,一个偶然的机会,又接触到当时刚刚兴起的摄影和时尚圈,于是开始大刀阔斧地往这个方向发展。 第一步,租赁场地开设影楼;小有规模后,又招揽有潜力的模特、摄影师和后期,设立专业的摄影工作室,为有拍摄需要的品牌、杂志、影视公司提供相应服务。 经过几年的辛苦经营,如今已大成气候,在本市的同行中就算不敢称第一家,却也是排得上号的。 叶伦身为叶家的独生子,从懂事起就在妈妈的工作室里混日子,整天上蹿下跳,东摸摸西看看。由于长得好,还被叔叔阿姨们挖掘,实在缺人手的时候,就揪到摄像头前做做小模特。 所以叶伦随便一张日常照片都好看,不是摄影师专业,而是他从小就被培养出良好的镜头感。 而这份兼职,他一做就是十几年,倒不是图那一点钱,纯粹只是想代替忙碌的父亲陪陪老妈,顺便打打下手,让她老人家一把年纪了,不要那么辛苦。 很多时候,旁人都羡慕叶妈妈生了这样一个漂亮儿子,单是看着就赏心悦目。只有叶妈妈自己知道,儿子好不好,从来不是看脸的。乖巧、独立、有责任感,才是她最骄傲,也最心疼的地方。 说是兼职,其实出境的机会并不多,一是叶伦自己喜欢低调,二是他的本职还是大学生,时间不多。 更多时候,他到摄影棚那儿,只是去帮忙干点儿杂活,顺便蹭两顿盒饭吃——老妈整天泡在公司,家里是没人给做饭的。 本周恰好有个男装缺模特,甲方毛病超级多,特别要求:可以不露脸,但是要露下巴和锁骨,锁骨必须要好看,还非得是奶油小生。 找遍整个工作室,没有比叶伦更“小生”的了,果断安排他上。 结果叶妈妈一见人,吓得尖叫一声:“我的妈呀!” “……”叶伦搔搔脸颊,一歪头,“我是您儿子。” 叶妈妈惊疑万分:“这么邋遢,你怎么不刮胡子?!” 叶伦眼睛一眯,一提这事儿他就气愤:“有人说我不够爷们!” 叶妈妈一捂嘴,惊讶:“谁说的?” 叶伦还以为自家老妈跟他同仇敌忾呢,正准备曝光某人的名字。 结果叶妈妈紧接着,又把后半句补全了: “眼光很准啊!” 叶伦:“……”您还是我亲妈吗?亲子鉴定做不做,我出钱! 由于甲方特别龟毛,翻来覆去总是不满意,拍摄一共持续了两天。 拍到后面不仅叶伦,就连他一向优雅自持的母亲大人也在公共场合翻起了白眼,还打了个哈欠。 要不是给得钱多啊……叶妈妈恨恨地想,看把我的宝贝儿子给累的,下次说什么都不接了! 折腾两天,叶妈妈有意载叶伦回家睡一觉,第二天早晨再回学校上课。 叶伦想了想,担心周一上班高峰人挤人,赶不上老教授的第一堂课,便谢绝了老妈的好意。母子俩搭伙在外头用过晚饭,叶伦拎着一大堆吃的,乘地铁返回学校。 推开319的门,里头挺热闹:四个人都在。 叶伦一看表,九点四十多。擎风居然也在,这可是很难得的。 因为一些众所周知的原因,他十有八九都在体育馆训练,晚间几乎很少待在寝室。他都不合群成这样了,还没有跟其他三人拉开距离,也很不容易。 叶伦后来一琢磨,觉得应该是周逸的功劳——小家伙只要没把你当外人,你就一辈子都会在这个圈子里,想出都出不去。 四个人,各干各的事情:老大在浴室里洗衣服,非常勤快;瘦猴则雷打不动地在捣鼓电脑程序,叶伦很是佩服,他实在理解不了1和0有什么魅力,能让一个人着迷成这样。 只能说,青菜萝卜,各有所爱。 至于全天下最懒的周宝宝,不用猜,已经上床躺着了,正捧着手机打游戏。 而靠窗的最后一张书桌前,坐着擎风。大概是体育生出身,坐姿十分标准。 他耳朵里塞着耳机,没听见叶伦进门,正专心致志地在本子上写写画画,算一会儿,又在电脑上输入一些信息。 叶伦也是颜控。他突然就觉得擎风这张侧脸挺俊的,有一种认真的帅气。 “你回来啦。”周宝宝率先打招呼。 “嗯嗯,我妈给你们准备了好多吃的,一会儿自己起来拿。” 叶伦将东西都放在周逸的桌子上,一边解衬衫的袖扣,一边踱回来,往周宝宝的床上一坐,拿胳膊肘碰了碰他。 “怎么啦?”周逸暂停了游戏,扬起小脸问。 叶伦朝擎风的方向抬了抬下巴:“他干什么呢,一脸苦大仇深的。” 周逸伸长脖子,也瞧着对面书桌,纳闷:“你从哪儿看出来他苦大仇深了?” 叶伦瞄他,奇怪:“你没看出来?” 周宝宝耿直地摇摇头。 叶伦慈爱地笑,摸他头:“那只能说明你笨。” ……嘤嘤嘤嘤嘤!每次都这样! “你最坏了,又欺负人!”周宝宝哭嚎一声,被子一掀,闷头躲在里面,拿屁股对着叶伦,搞得后者十分想笑。 没有贬低的意思,他只是忽然就想起姥爷家,从小养到大的一只德国牧羊犬,还是部队里的老爸托关系,弄来的小警犬。 长得标致,十分聪明,也很机灵,平时被姥爷收拾打理得非常干净。 每次小叶坐在沙发上,它就会跟着蹦上来,拿拉粑粑的屁股冲着叶伦,趴在他旁边。 姥爷总是笑着说,臀部是犬类最脆弱的部分,它拿屁股冲着你,就是绝对信任的意思。 周逸这表现,就跟小奶狗似的,还耍赖皮。叶伦一边笑,一边伸手把人抓出来:“好了不逗你,来告诉哥哥,他干什么呢?” 周逸不情愿地撇撇嘴:“他在赶报告呢。” 实验报告是每个理工科学生都会接触到的作业,不过像他们这种大一刚开学,一上来就做实验、写报告,还是很少见的。周逸帮忙解释:教授说,刚从漫长的暑假和军训回来,大伙儿的心都是浪的,上课也回不了魂,索性先做个实验,收收心。 “那你们仨呢?”叶伦纳闷,“不用写吗?” “那肯定要的呀,不过我们都写完了。”周宝宝不倒翁似的,摇摇晃晃地说,“擎风前段时间忙着筹备比赛的事儿,给忘了,今天下午老大问的时候才想起来。” “什么时候交?” 周宝宝一脸心疼:“明天早上……” 叶伦惊讶:“那怎么来得及,这都快熄灯了吧,你们也不去帮帮忙?” “这个没法帮呀,”周逸辩解,“都是分组做的,每个人的数据都不一样,图也不一样,老师说这是必考点,都要求自己画呢。” “这样啊……”那就没办法了。 叶伦拍拍周逸的肩,让他继续玩儿,自己起身走向书桌。找出数据线,给手机和笔记本电脑都插上,充着电。 人就站在旁边,擎风总算注意到他已经回来了,便伸手取下耳机问:“洗过澡了吗?” 叶伦摇头:“还没,正准备去,你呢?” “我提前洗过了。”擎风道,“你弄好就先睡吧,我今晚估计要熬夜。” 叶伦点点头,没多说什么,转身去衣柜里拿换洗的衣物。身后的擎风也重新戴上耳机,低头,继续奋笔疾书。 ☆、明明可以靠脸吃饭 洗漱完毕,叶伦没什么事儿,早早就上床趴着。 正在看电影的老大发现他一反常态,还觉得奇怪:“小叶这么早就睡啦?” “嗯嗯。”叶伦点点头,“又累又困,休息会儿。” 319里的小伙伴都知道他“打工”的事儿,于是也没多八卦。方炜则关掉电脑扬声器,拿出耳机,不影响他睡觉。 寝室里很快安静下来,静得人直犯困,没一会儿,对床的周逸头一栽,也睡过去了。 其余三人坐在书桌前,都带着耳麦,各忙各的。 擎风还是中途起身添水,才发现叶伦已经悄咪咪地上床:盖着自己的被子,脑袋却靠在擎风的黄豆枕头上——他连睡着了都不忘记占这点小便宜。 擎风笑着摇摇头,轻声走开了。 没一会儿,寝室楼里熄灯,方炜和瘦猴关掉电脑,道过晚安,爬上床去看小说。 擎风的实验报告进度尚未过半,他打了个哈欠,洗把冷水脸提提神,又坐回书桌前奋力苦战。 断电之后,宿舍区渐渐安静下来。刚开始还有一点卧谈会的闲聊声,等过了十二点半,大部分人都没有体力继续叨叨,索性睡觉。 擎风带着耳机听歌,没注意到这些变化。 一个多小时后,腰酸背痛,伸懒腰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人,一回头,才发现早睡的叶伦居然又醒了,正走到旁边,伸手来端桌上的水杯。 “吓到你了啊?”叶伦看他一副见鬼的表情,打着哈欠问。 “还好……”擎风摘掉耳机,低声回:“你怎么起来了?” “尿尿,”叶伦揉揉眼睛,一副很困的样子,“顺便喝水。” “哦。”擎风回头,瞄一眼屏幕右下角的时间,“弄完就早点睡吧。” “嗯嗯。” 他大概是瞌睡没醒,说话有些鼻音。嘴上答应着,行动上却是截然相反,伸手拉过一张椅子,在旁边坐下来,胳膊支在桌面上,掌心撑着头,瞧着擎风问:“那你呢,今晚不打算睡了?” 擎风回给他一个“我也很困”的眼神,低头翻翻材料,还是摇了摇头:“没办法,搞不定。” 叶伦眼神发直地瞧着桌面,停顿了一会儿,才突然说:“那我帮你吧。” 擎风闻言愣了愣。 当然知道叶伦是好心,但看他那不够睡的模样,又怎么忍心答应: “不用,你都快睁不开眼睛了,赶紧去睡吧。” “既然知道我很困,那就别耽误了。”叶伦不理他,伸手去拿自己的电脑和充电台灯,“你简单给我讲一下原理,还有需要处理的数据,这一块儿我来做。你就负责写报告,那些文绉绉的东西我搞不来。” 擎风很想说:既然搞不来,那就乖乖去睡。 可是话到嘴边,又说不出口了,因为叶伦拍拍脸颊,已经强打起精神;还趁他来不及阻止,快速打开了电脑。 “我的笔记本不是新买的,电池最多只能撑两小时。”叶伦转脸看着他,眼睛亮亮的,“所以你是要继续犹豫不决呢,还是赶紧把材料都给我?” 擎风习惯做发号施令的一哥,很少听人用命令的语气说话,可是叶伦这样“颐指气使”,他听着却觉得挺顺耳、也挺新奇的。 于是下一秒,果断把眼前的报告递过去:“我也搞不来,我高中语文都不及格。” 叶伦斜睇他一眼,根本不上当,把擎风的爪子拍开,自个儿将实验数据都拿走了。 多一个人加盟,效率不是盖的。叶伦虽然不是同专业,但理化知识相当扎实,可以自然上手。 一个多小时后,时间已是凌晨两点多,总算赶在两台笔记本电量告罄之前搞定。 如此一来,就显示出叶伦的英明——要不是他早早将手机和电脑都充着电,擎风就算想熬夜,也是没有条件的。 “啪”地一声,他将报告本合起来,随便整理一下,扔在桌上就不管了,有种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它的感觉。 “今天多谢你。”擎风如释重负地长长呼了一口气,招呼旁边的叶伦,“怎么样,时间也不早了,睡觉吗?” 叶伦正在打今晚的不知第几个哈欠,眼睛水汪汪的,瞅着他欲言又止了好半天,才悠悠地说:“我有点饿了。” 这大晚上的,救命恩人可怜巴巴地说饿了,再铁石心肠的人也不可能装没听见。 擎风这么实诚的好男人就更不会了,而且被实验报告折腾大半天,他的困劲儿早过了。一听这话,都不带想的,果断抓起钱包,边穿外套边问叶伦:“你想吃什么,面条、烧烤还是炒饭,我出去给你买。” 不说还好,一听他报菜名儿,叶伦顿时就觉得更饿了,口水都在“哗哗哗”地往外淌。心里直嘀咕,这个忙帮得不亏,嘴上也不含糊:“牛肉面吧,加个卤蛋,还要一杯绿豆沙!” “好。”擎风拍拍他的肩,看样子像是准备走了,“撑住啊,可别睡了,我回来叫不醒你。” 他这一提醒,叶伦自己都觉得悬。现在随便给个枕头,他沾上去的下一秒保管能睡着,待会儿就是满汉全席摆在面前他都懒得爬起来动筷子。 所以是要睡,还是要吃? 叶伦纠结了。寝室里常备有饼干和泡面,可是魅力明显不如热腾腾的牛肉面,而且擎风答应得那么爽快,把他的馋虫都勾起来了,哪儿还回得去。 反正都已经两点了,大不了再晚半小时。 叶伦想到这儿,精神不由一震,也站起来:“我跟你一起去。” 有方才的经验,知道争论是徒劳的,擎风也不再劝。 只冲他帅气地一挑眉:“外面凉,你不要穿件衣服?” “嗯,这个要的。”叶伦抓过搭在椅背上的衬衣,套在短袖T恤外面,拿上钥匙,跟擎风一前一后地出门。 门锁闭合时会发出很响亮的“咔哒”声,叶伦便从外面把钥匙插入插销,拧开锁,拉上门后再松开。 擎风不催他,就在旁边等着。 都弄好之后,两人一起下楼。楼梯间老旧失修,灯光很暗,擎风有意走在前面,一方面是领路,另一方面,万一叶伦脚滑了,他可以顺手接一把。 所幸,这么丢脸的事情并没有发生,两人平平稳稳地来到楼下。 庭院里十分空旷,大半夜也没什么人影,连巡逻的警卫都不见。叶伦跟着擎风一路躲着摄像头,猫腰小跑到寝室楼门边。 他们学校的宿舍是有门禁的,时间与熄灯时间一致。不过嘛,只要不是在军校,“门禁”这种东西百分之九十都只是个摆设—— 宿舍楼的院墙不过两米五高,底部和顶部都由碎石砌成,中间部分是弯成花样的金属围栏,为翻越者提供了天然的阶梯。 擎风几乎每天都有训练,教练时不时就要拖堂一会儿,翻墙都翻出经验了。此时就拉着叶伦指指点点地给他讲解:先踩哪里,又踩哪里,再一蹦,就到顶了。 叶伦也是练家子,不是什么死宅弱鸡,先退后助跑一段,而后一抓、一纵、一攀,循着擎风介绍的路线,一眨眼就到顶了,动作行云流水,好似早已经翻过无数回一般。 他蹲在墙顶,满脸得意,低头问擎风:“怎么样呀?” 后者还站在下面,时刻准备救场,没想到叶少爷箭一样,“刺溜儿”就上去了,根本用不着担心。 “你不去做贼,都可惜了。” 擎风小声说着,也退后两步,一纵身,攀着金属围栏利落地爬上来。 这次他可学乖了,没说要到下头接着叶伦。两人一前一后蹦下墙,都很有经验地屈膝一下作为缓冲。 出了宿舍楼,就像鸟儿离开笼子,基本上就没人管了,就算路上偶遇警卫,对方大多也只会提醒一句,更多时候,索性就当没看见——因为在大学校园里,这种半夜不睡觉往外跑的情况,实在是太常见了,想管都管不过来。 两人沿着亮堂堂的园区主干道,一路往校门方向走。寝室区有门禁,学校大门却是一天24小时不关的:一来,方便晚归的学生回校;二来,时不时总会有学生出事,需要离开学校,外出办理。 学校正门对面有一条老式的商业街,路面狭窄,饭点时极为拥挤。街面两侧开设有几十家商铺,吃、穿、玩、乐无所不包,其中的很多店面比如餐馆、烧烤摊、KTV、宾馆为了招揽生意,都是通宵营业的。 街头有一家拉面馆,手艺很精到,汤底也醇厚,叶伦十分中意,平时吃腻了食堂,就经常光顾。 过了红绿灯,带着擎风也往这边来。进门后熟门熟路地跟老板打招呼,点菜下单,说完自己的,又回头问擎风:“你吃点什么?” 擎风一副不懂行的样子,纠结两秒:“我跟他一样。” 年轻老板点点头,像是随口一问:“两位要喝酒吗?” 叶伦和擎风对视一眼。看表情,后者似乎无可无不可,叶伦便自己拿主意:“来两瓶啤酒吧,要常温的。” 老板爽快答应一声,转身去后厨。 时间很晚,又是周日,店里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顾客,便随便找了一个靠窗的位置,面对面落座。 从叶伦搬进319到现在,算下来已经过去半个多月了,两人却很神奇的,一直没有单独相处的机会。平时一块儿吃饭,旁边最少也坐了一个周逸,擎风更多时候只像一个陪客,专心吃饭,很少参与闲聊,更少发表意见。 按理说,叶伦最不擅长的就是跟这种闷到极致的人打交道,可是真的相处下来,又会发现,跟擎风待在一起,是件很舒服的事情。 他很淡定,也足够包容,在他面前,不用努力去扮演什么角色,只要平静地、自然地相处就可以。 不过一直这样相顾无言,也挺尴尬的。叶伦不算没话找话,他确实好奇:“我听说,体育特长生基本都在管理学院或者文法学院,你又怎么会选现在这个专业?” 会走体特生这条路的人,大部分都是文科生,文化课分数普遍也不算高,全靠体育加分才能报考一流大学。 擎风现在的专业属于理工类,详细解释起来也麻烦,一句话,他如果这条路一直走到黑,不中途转行去当体育老师的话,未来就是给坦克造履带的。 这怎么想都是高精尖的技术领域,一个数理化成绩不好的人,明显是啃不下这块硬骨头的。 擎风想必已经面对过很多类似的问题,也没什么可避讳的:“我高中念的是理科,高考成绩已经上了本专业的线,算上加分,能保证我不被调剂。” 所以说……很久之前的猜测并没有错。 叶伦眯起眼睛:“你果然是个学霸。” “霸不过你。”擎风笑了,“不过,不好意思,我忘了你的具体专业是?” 叶伦报出一串挺高大上的名词,看擎风的表情就是有听没有懂,便好心解释:“说通俗一点,就是造火箭助推器的。” “所以我们俩,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擎风难得开两句玩笑,大概也是累了,不似平日那般稳重自持,“我听周逸说,你父亲是军官,你以后也打算入伍吗?” 说起未来的打算,叶伦的表情有些摇摆不定,不过想想也是,他才18岁,正是无忧无虑的最后年华,放浪形骸都来不及呢,哪儿有时间和精力考虑那么遥远的事情。 “我还没想好。”叶伦耸耸肩,回问,“那你呢,准备子承父业吗?” “你是说当老师?”擎风自嘲地笑,摇了摇头,“我这么闷,学生不会喜欢的。” 叶伦闻言,没有立刻接话。 他的身体微微前倾,双臂交叠支在桌面上,定定瞧着对面的大男孩儿。 他的眼神十分专注,也很有能量,看得擎风浑身不自在,却也不能认怂躲开,只好回视过去。 一时间,两人就像玩游戏似的,你盯着我,我盯着你,看谁先眨眼睛。不过比面瘫,还数擎风技高一筹,没一会儿,叶伦先撑不住笑了:“别人我不知道,不过如果我是你的学生,我会很高兴的。” 擎风闻言狠狠一怔,心里怦怦狂跳,那感觉就像长久以来,一直凝望的星星突然掉下,落在怀里,有种不知所措的欣喜若狂。 可惜他还来不及细想,或者追问叶伦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面馆老板已经大声吆喝,端着两大碗香喷喷的牛肉面过来,一左一右,放在两人面前。 叶伦体贴地递过筷子,盯着面碗两眼放光,一副饿极了的样子,擎风卷着面条,便不好再问了。 等啤酒也上桌,两人边喝边聊,气氛很快活络起来。 从开学到现在,他们对彼此的了解仅限于周逸等人的描述,存在很多夸大其词和不切实际的地方。此时面对面提出来,打开紧闭的话匣子,各自聊一聊生活、说一说经历、侃一侃八卦,慢慢就发现,对方也是很好的人。 比起眼熟的陌生人,他们其实能够、也应该更进一步,努力成为朋友,甚至兄弟。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擎风所有的情绪都迟钝了。 他以前认为叶伦的好看非常惊艳,摄人心魂;现在再看,却觉得所有的灿烂都柔和了,变成一种缓慢、又悠长的风情。 让他能游刃有余地细细品味,不至于连直视的勇气,都要暗自酝酿良久。 半瓶啤酒下肚,擎风像中了“减速buff”,想什么、说什么都慢掉半拍;对桌的叶伦比他好不到哪儿去……说实话,应该是更糟糕才对。 他快速吃掉大半碗面,觉着饱了,再喝几口小酒一冲,神智就彻底不清醒了。没撑几分钟,嘴上说着“你慢慢吃,我等你”,结果下一秒往桌上一趴,眼睑一合,没过几分钟,居然就睡着了。 擎风只当他是困,趁机眯一会儿。 没想到等自己也吃完,结过账,再来喊人,居然怎么叫都弄不醒了。 擎风现在的状态也不算完全清醒,微醺加困顿,脑子不太好使,都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忙活半天,依然没什么效果。 面馆老板在柜台后头算账,瞧见他瞎忙活也觉得可乐,便好心提醒:“你们俩是对面大学的学生吧?” 擎风揉着刺痛的太阳穴,点了点头。 “小伙子个儿还挺高,你想把他弄回宿舍,恐怕有点困难哦。”老板笑呵呵地说,“你不如这样,隔壁第三家就是宾馆,你背他过去,开个房间对付一晚,等明早酒醒了再回去吧。” ☆、兵荒马乱的一夜 H大作为一所综合性院校,能容纳万员师生,校区占地面积还是很可观的。 别看一路过来速度挺快,那是因为两人都是大长腿,步幅够大。如果换个设定,让擎风背着不省人事的叶伦回去,倒也不是不可以,不过等他们到寝室,擎风九成九要累瘫。 这样一想,老板的提议就显得很有建设性了。 “也行。”擎风从善如流地点点头,“那我们去隔壁将就一夜。” “你打算怎么搞?”老板走过来帮忙,“用抱的还是背的?” 擎风目测了一下叶小少爷的体格:别看骨架十分纤瘦,肌肉却一点儿不含糊,实打实的紧致。于是一挠头:“……还是背吧。” “哈哈。” 年轻老板轻笑一声,表示理解,伸手扶住歪歪倒倒的叶伦,等擎风蹲好,又帮忙将人搀过去,趴在对方宽厚的背上。 擎风两手往后一伸,勾住叶伦双腿,帮他保持平衡;待位置都调整好了,才慢慢站起来,提步往店外走。 小老板原本准备好人做底,送他们过去,刚出店门,对面的网吧里就火急火燎地跑出一个大胖子,边走边朝这头中气十足地吆喝:“老板,给我来八碗红烧牛肉面,打包!” 生意来了,想走也走不开,老板顿时面露难色。 擎风见状,也不好意思多耽误人家,赶紧道谢,让老板回去忙,自己一个人能搞定。 小老板很好心,又嘱咐一句“慢点儿走,别摔着啊”,这才转身回店里忙活。 说是隔壁第三家,其实还有些距离。因为中间恰好坐落着一家十分气派的KTV,门面设计成弧形,占了不小的位置。 擎风绕过它的正门,继续往南走,没几步,果然看到一间有些老旧的宾馆。大门开着一条缝儿,前厅里的吊灯没亮,只有总台的柜面上摆着一盏昏暗的小台灯。 这一看就是个小作坊,估计各种条件都不会太好。 擎风心有嫌弃,但考虑到背上“昏迷不醒”的叶伦……犹豫一瞬,还是硬着头皮推门进去。 坐在柜台内值班的大叔有点年纪了,熬不住夜,正趴在桌面上打瞌睡。擎风叫了三遍,他老人家才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一脸茫然地瞧过来:“什么事儿?” …… 大半夜的,进宾馆,还能有什么事儿? 擎风皱着眉头,铿锵有力地说:“开房。” “哦。”值班大叔打个哈欠,又搔搔头发,“今晚都住满了,没空房了。” 擎风一愣:“一间都没了?”昨天是周日吧,生意还这么好? “一间都没了。”大叔有些缺觉,语气便带了点起床气,不是很耐烦的样子,“刚巧来了个驾校的团,全住满了,你们换一家店问问吧。” 擎风是大一新生,初来乍到,对这条街不是很熟,为了避免多走弯路,只好厚着脸皮追问:“请问附近哪里还有住的地方?” “你就顺着这条街一直往下走,大概六十多米的地方,还有一家。”大叔懒洋洋地说,“它家房间多,比我这里贵一点。招牌是粉红色的,非常好认,一眼就看见了。” 擎风道过谢,转头又背着叶伦出来。抬眼一望,还真能看见那个花里胡哨、充满少女气息的招牌。 说实话,作为一个审美过时的老古董,他对这种可爱风的东西不是很感冒。但目测一下,距离确实不远,叶伦又睡得上天入地,还是尽快找张床给他躺下为好。 在远处看,只瞧见招牌一片刺眼的粉红,走近了才能认清字:喵咪小宅。 名字取得十分可爱,门厅的装饰也很有特色:亮堂堂的暖色灯光下,各种造型的猫咪玩偶散落在各个角落,给人一种温馨热闹的感觉。 至少一眼看上去,比刚才那家闹鬼一般的旅店要好很多,也难怪价格要高一点。 擎风推门进入,张望一圈,发现大堂里没有人,便伸手按下柜台上的铃铛。 “来啦。” 听到召唤,隔壁休息室里马上就有人答应,很快,一个扎着马尾辫的漂亮小姐姐迎出来,边走边笑盈盈地问:“客人要住店吗?” “嗯。”擎风点头,“请问还有房间吗?” “您稍等,我看一下。”小姐姐说着,低头翻看店内的入住记录薄,顺手将一本介绍手册样的东西递过来,“都还有的,您看一下喜欢什么风格,我们提供森林、海洋、星空三种主题,价格是一样……” “唔嗯……” 话没说完,就被一声软绵绵的呓语打断了。 擎风更惨,耳朵一麻,直接就被这一声呢喃给电到了。耳根发热,赶紧转头去看: 背上的叶伦大概是被铃铛清脆的响声吵醒,正迷迷糊糊地仰起脸来,眼神各种飘忽,估计什么都看不清楚,就算看清楚了,也没记到脑子里去。 完全就是凭借本能,双臂一勾,紧紧抱住擎风的脖子,下巴搁在他后颈来回摩挲。 嘴里还不消停,叽叽咕咕地嘟囔,声音太小,发音也不准,没人听懂他在说什么,只感觉是个三个字的词,翻来覆去地念叨,也不嫌烦。 叶伦灼热的呼吸正好喷在擎风的发根上,一阵阵发痒发麻,折磨得擎风手都快软了,差点儿抱不住他,急得脑门都开始冒汗。 一回头,却见店员小姐姐也不说话,正瞪大眼睛盯着他们瞧,长睫毛一扇一扇的。 发现他一脸局促,便笑眯眯地说:“你背上的这个男生真好看,你朋友吗?” “呃……”擎风满头是汗,话都快不会说了,“是的。” 小姐姐很温柔:“他怎么啦?” 擎风无奈:“喝多了,叫不醒。” “那我把房卡给你,你先送他上去睡,待会儿再下来登记身份信息吧。”小姐姐说着,拉开抽屉一通摸,抓了一张房卡递过来,“二楼206,出电梯后右转第三间。” “谢谢。” 擎风垂眼看了看放在柜面上的房卡,没有伸手拿——他的双手还捧在叶伦肉呼呼的屁股上呢。 他想了想,正准备开口,麻烦店员送一趟。话还没出口,背上的小少爷又闹腾开了,这次更绝,二话不说,张嘴一口就咬在擎风裸露的后脖子上,留下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子。 咬完咂咂嘴,还嫌弃: “好硬啊……” 目瞪口呆的小姐姐:“OvO?” 生无可恋的擎风:“……” 要死了,之前怎么没人告诉他叶伦的酒品差成这样,这到底是哪里来的臭毛病,喝晕了见人就咬? 然而光咬人还不算完。 叶伦黏黏糊糊的,搂住擎风的脖子又开始蹭,边蹭边喊着:“小狼崽……抱抱……” 这次可算是口齿清晰了,能听出来他具体喊的是什么。 不过到目前为止,两人的交流有限,擎风从没听叶伦提起过这个“小狼崽”究竟是何许人。没准是以前的亲戚、朋友?……总不可能是周逸吧! 他在这头蒙圈,对面的小姐姐却是一副很感兴趣、又恍然大悟的样子:“这是你的外号吗?好可爱。” ……误会闹大了。 擎风只想扶额:“不是。” 小姐姐笑得一脸了然,明显是不信的,只当他是不好意思。 擎风真是百口莫辩,刚想解释,对方已经拿着房卡,从柜台里走出来了:“看你也不是很方便的样子,我送你们上去吧,电梯在这边,跟我来。” “……谢谢。” 擎风紧了紧托住叶伦屁股的手,把人背稳当了,也跟进电梯,上到二层。 又走了几步,不是很远,来到206门前。直到店员姐姐帮忙刷卡开门,擎风才从方才的混乱中回过神来,想起一个重要的问题: “请问,您给我们开的是标间还是大床房?” 小姐姐推开门,插卡打开房内的壁灯,才转头笑眯眯地说:“我们这里是情侣主题酒店,所以只有大床房哦~” 情……情侣酒店? 擎风一听这个词,整个人都不太好。 第一反应就是把锅远程扣在之前的大叔头上——有没有搞错,这条街上那么多宾馆,您老人家就不能指个不是情侣也能住的? 扣完屎盆子,第二个念头,又打起了退堂鼓: 要不咱还是再换一间吧。 店员小姐姐大概是看出了他的迟疑,赶忙打圆场:“主题酒店只是个噱头而已,实际上跟普通宾馆没什么区别,兄弟朋友也能住的。而且床够大,睡两个男生不成问题。” 她不提还好,一说“两个男生”,画面感顿时就污污污起来。 不过转念再一想,寝室里那么窄的床,他们俩都能挤挤,大腿碰着大腿都没事儿,双人大床就更没问题了。 更何况,时间真是不早。方才在大堂瞄见时钟,三点半有余,都快四点了,如果再不躺下,今晚就彻底不用睡了。 说是左右为难,其实压根就没有第二条路。擎风定了定神,还是硬着头皮进屋。 情侣酒店的布置和装潢普遍别具一格,又不乏浪漫。小姐姐帮忙挑的是“星空”主题,墙壁刷成深蓝色,点缀有星星、月亮和银河;床单被罩也是一套的,叠得整整齐齐,看上去十分舒适。 擎风走到床前,弯腰,将叶伦放倒在床上——就上楼的这么会儿功夫,叶小少爷居然又睡着了,可见方才的捣乱完全就是梦游,瞎折腾。 擎风看他睡得东倒西歪,还好心帮忙调整了一下姿势,拉上被单。而后才起身,跟小姐姐一起轻手轻脚地出门、下楼,去办入住手续。 由于叶伦没带钱包,所以只登记了擎风一个人的身份信息。小姐姐看到他的出生年月,还好奇地问:“你是大一新生吧,第一次来?” 擎风是个耿直boy,点点头,神情有些腼腆。 小姐姐笑眯眯,递还身份证的同时,还顺手塞过来一张卡片:“送你一张会员卡,以后有需要的话,经常来啊,给你打八五折。” 擎风口头上说着“谢谢”,语气相当礼貌,心里却大逆不道地想着: ……没有下一次了……再也不来了。 办好手续,擎风已经准备上楼回屋,小姐姐却突然想起什么,招呼他稍微等一下。 擎风不解其意,也不好转头就走,只得干巴巴地站在大堂里等着。 还好,小姐姐虽然看起来很有心机,但人还是挺好的,没搞什么幺蛾子。没一会儿就从隔壁休息室里出来,手里小心翼翼地端着一杯牛奶。 “我这里刚好有存货,就煮了一杯蜂蜜牛奶。”小姐姐边走边说,“解酒的,你端上去给你同学喝吧,小心烫。” 擎风伸手接过,有些吃惊,还有点小感动,所以这一次道谢时,说得比前几次都要诚恳。 小姐姐不知有没有在意这些细节,笑容依旧甜美,摆摆手:“快上去吧,早点休息。” 擎风端着牛奶,在电梯里偷偷打了个哈欠。实际上,他同样也是又累又困,只是有“不堪一击”的叶伦做对比,反显得他“精神奕奕”了。 回到206,刷卡进门。擎风满心想着:谢天谢地,终于可以上床睡觉。 一开门,却发现明明已经睡着的叶伦,不知何时又磨磨蹭蹭地爬起来了。 屋里没有开灯,他便借着窗外的月光,摸索着走到衣柜前头。擎风进屋的时候,他也正巧拉开柜门。 擎风插卡开灯,只当他清醒了,就问:“怎么又起来了,干嘛呢?” 叶伦没看他,低头窸窸窣窣地解皮带,丁丁冲着衣柜里头:“唔……尿尿。” “!!!” ……都把衣柜认成马桶了,百分之百还醉着! 擎风惊了一大跳,差点儿没把手里的牛奶洒了,什么都顾不得,三步并两步地冲过去,一把扯住叶伦的胳膊。 他阻止得及时,叶伦还没来得及把裤子脱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根本站不稳。擎风一拉,他就晃晃悠悠地顺着力道歪过来,不偏不倚,正好撞在左肩—— 擎风的左手可没空着,他还端着一杯温热的蜂蜜牛奶,结果叶醉汉一滴都没喝到,只听“哗啦——”一声,一半洒在两人身上,另一半落在地上。 牛奶温度不高,倒是没烫着人,叶伦醉醺醺的,都没意识到牛奶洒了,还想着:“嗯……你放开,我要上厕所……” 他像是跟衣柜杠上了,转头又要往那边儿跑,擎风在旁边看着,差点儿没急出一身冷汗。顺手将空杯子放在桌上,一只手不够用,干脆两手一起上,圈住叶伦的腰身,从背后将人箍住。 “这个是衣柜,衣柜。”擎风满头汗,“卫生间在那边。” 叶伦晕倒倒的,还能听见人说话,真是不容易。可是听见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固执地指着面前的三角形塑料:“不对,在这里。” “……那是衣架。” “我不管,我就要在这儿!” “……” 一瞬间,擎风真是砍人的心都有了,脑子里想着:干脆一掌劈晕他算了。 然而并不可以…… 先不说他舍不舍得、能不能下得去手,光是叶小少爷要拯救自己的膀胱这么件大事儿,就不能拖。万一劈晕之后,他尿床上怎么办? 擎风在心里叹了口气,他也是实在没办法了,跟醉鬼是没有道理可讲的,他们总不能站在衣柜门口僵持到天亮。 于是,唯一的办法:快刀斩乱麻。 叶伦还在嚷嚷着“你放开我”,下一秒,身上的束缚果然没了。小少爷愣了一瞬,还没反应过来呢,身后的大男生就忽然转到身前来,一弯腰—— 叶伦眼前的景色马上掉了个方向。 他被擎风二话不说,拦腰卡住肩膀,整个儿扛了起来。 这个姿势真是……太反人类了。 叶伦被擎风扛在肩上,大脑充血,头晕眼花,还一阵阵反胃。只可惜他手软脚软的,想反抗都无能为力,只能像只软趴趴的麻袋一样,被人扛着到处走。 所幸,酒店房间不大,从床尾到浴室也不过十几步的距离,就在叶伦以为他要难受致死之前,视野一转,自己又被轻轻放了下来。 擎风握住他的腰,转个方向,指着面前的马桶:“喏,你不是要上厕所吗?冲这里,别歪了。” 一时间,叶伦还难受着,没说话,也没动作,就低头用一种特别认真的眼神盯着马桶圈。 半晌,才想不通地问:“为什么会歪?” 擎风扶额。 他非常、非常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可是叶伦扭头望着他呢,一副他要不说,自己就不干活的样子。 対歭十秒钟,擎风完败,只好面无表情地道:“你要不扶着,不对准了,就会歪。” “哦。” 叶伦答应一声,总算没再提出类似“你帮我扶着”的无理要求,收回视线,转过头去,又开始跟自己的裤子做斗争。 擎风一直站在他身后,右臂揽住腰,帮忙保持平衡。 看叶伦这会儿似乎能自己搞定,他便不想继续站在那儿围观,就问:“你自己能站稳吗?我放手了。” 叶伦想了想——或者什么都没想,纯粹就是发了会儿呆——才点点头:“能的。” 擎风没急着撤退,只稍稍放松了力道,见叶伦真能站稳,才慢慢收回胳膊,转身走到一旁的洗漱台前,处理一下自己的问题。 刚刚那一杯蜂蜜牛奶,一大半都泼到他身上,衣服裤子湿了一片,黏糊糊地贴在皮肤上,散发着阵阵甜腻奶香。 尽管已经很困,但擎风还是没办法顶着一身的蜂蜜去睡觉。他三两下脱掉T恤,准备迅速冲个澡再说。 不过在这之前,还有一个重要的问题——把叶伦弄出去。 为什么要用“弄”? 因为就他脱衣服的这会儿功夫,叶伦已经成功完成了“上厕所”的历史使命,还很好习惯地冲了冲水、洗了洗手。 本该穿好裤子,乖乖回去睡觉,小少爷却突然不干了,伸手把马桶的盖板放下来,转身,一屁股坐下,胳膊撑在腿上,支着下巴发呆。 “……” 擎风看着他这一连串动作,真是莫名其妙加不明所以加无言以对……心说您老要找地方思考人生,怎么不挑个好点的位置,偏偏坐马桶盖上。 不过他也清楚,不要跟喝醉的人讲理,喜欢坐哪儿就坐哪儿吧。 唯一的问题:被玻璃门隔出来的淋浴间就在马桶旁边,叶伦四平八稳地坐这儿,他还怎么洗澡? 不然就……不洗了? 擎风摸着下巴想。 那也不能把叶少爷扔在这儿不管。 “哎……”也不知是今晚叹的第几口气,擎风只觉得,他一晚上把全年的气都叹完了,可是他有什么办法呢?还不是只能认命地走过来,蹲在叶伦面前,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问:“你不去睡觉,想什么呢?” 叶伦默默回视,眼神很清透,表情却越来越委屈。半晌才牛头不对马嘴地说:“我的衣服也湿了。” “是刚才的牛奶。”这么一提,擎风也想起来了,“穿着不舒服吗?那就脱了。” “嗯。”叶伦嘴上答应,身体却没动,还盯着面前的男生看。 如果放在平时,擎风十有八九要受不了,要么扑上去,要么落荒而逃。今夜稍微有些不一样,因为叶伦醉了,攻击力最少下降八十个百分点,看上去纯良无害又乖巧。 整个人软软的,要不是有胳膊撑着,只怕要一头栽下来。 他看着擎风,眼睛亮亮的,正当对方想要说点什么,打破这种难以言喻的危险凝视,叶伦却突然有反应了—— 一边用软绵绵的音调叫着“小狼崽”,一边张开双臂,勾住擎风的脖子,投怀送抱似的扑过来,掉进对方怀里。 ☆、听话,不说我就亲你了 15.听话,不说我就亲你了 擎风被这么一抱,温香软玉坠入怀,心跳直飙180,手脚都不知道往哪儿放了。 伸手圈住叶伦腰身,也纯粹是条件反射,生怕叶小少爷一个用力过猛,把彼此都撞翻在地。 本来嘛,美少年主动投怀送抱,值得高兴,但前提是对方嘴里没有叫着别人的名字…… 擎风这时候的心情可谓冰火两重天:既激动,又不爽,再加一点点手足无措和进退两难。 最后想来想去,还是认为这种体位太别扭,蹲着十分不舒服。双手便往下滑,捧住叶伦的两片屁股蛋,一个用力,将人抱起来。 体育生就是这点比别人强,臂力、腰力都堪称一流,想怎么抱就怎么抱。对于普通宅男来说可能想都不敢想的姿势,他们做起来就跟玩儿一样。 “呀!”叶伦还迷糊着,视野突变,被吓了一跳,赶忙搂紧他脖子,“怎么了?” 擎风的脸刚好埋在他胸前,声音有些闷:“抱你去床上。” 这话说得很暧昧,可惜叶伦的理智不在线,完全体会不到其中的脸红心跳,只顾着纠结:“去床上做什么?” 擎风想反问:还能做什么? 如果是平时,叶伦再怎么胡闹,他都愿意奉陪到底;如今困倦交加,实在没有那个耐心,反倒被激发出那么一点点腹黑的属性。 虽然刚说完他就后悔了,但话已出口,想收回也来不及。 叶伦晕乎乎的,就见擎风抬起头来,贴着自己的心口说:“zuo、、ai。好不好?” 擎风的性格里,有一点相当暴殄天物,那就是他不爱说话,声音却偏偏很好听。类似于传说中的低音炮,说话自带加磁效果,听得人耳朵又酥又麻,各种欲罢不能。 叶伦被他撩得胸口发热,还在艰难地思考着“做爱”是什么意思,下一秒整个人就往后倒,被擎风仰面放在床上。 他顺势陷入柔软的床铺,身体上方撑着一个帅气的体育特长生,彼此双腿交叠,脑子里不清不楚的,就想点头答应。 可潜意识里又觉着不太好,哪里不太对,于是便伸手推对方的肩膀:“小狼崽,别闹……” 不叫还好,这一叫可算捅到马蜂窝。 擎风本是开玩笑的,有贼心没贼胆,这会儿被打翻了醋坛子,酸水一阵一阵往上冒,就伸手捏住叶伦的下巴,凑近了质问:“你都叫一晚上了,小狼崽到底是谁?” 叶伦醉得糊涂,没有那根感受“威胁”的神经,一边笑一边往旁边滚动。脱离擎风的钳制,语气特别讨打地说:“嗯……不告诉你。” 擎风一挑眉——叶小少爷这是皮痒了吗? 他哪儿是这么容易打发的,伸手抓住叶伦的胳膊,把人揪回来,摁在身下不让动:“你说不说?” 叶伦呵呵傻笑,捂住嘴:“就不说。” 擎风手上一用力,把人翻过来侧躺着,露出挺翘的屁股蛋儿,一巴掌拍上去,力道不重,就是走个形式: “说不说,不说打你屁股。” “呀。”叶伦下身失守,赶紧来救,也不捂嘴了,伸长胳膊去保卫臀部,“不许打。” 擎风表面纯良,其实也是个奸诈狡猾的流氓,你守下游我就进攻上游——俯身低头下来,额头顶着额头,鼻端都快戳到叶伦的鼻子尖儿了: “听话,不说我就亲你了。” 叶伦醉得不轻,整个儿就是一只不怕虎的小牛犊,被顶到家门口也不知道慌,眨巴着双眼瞧擎风,神色毫无畏惧。 看了半天,眼睛一眯,风情万种又嚣张地笑起来:“我赌你不敢。” 世上再没有比这句更一针见血的话。他这样一说,倒是一点儿都不像喝醉的人了。 那么擎风敢吗?当然不敢。 他从头到尾都是纸糊的假老虎,趁叶伦神志不清才能逞逞威风,如果玩真的,他绝对撑不过十秒。 擎风保持着撑在叶伦上方的姿势,停滞片刻,似是做了一番艰苦的心理斗争。 就在叶伦以为他果然要打退堂鼓的时候,却突然俯身下来,错过脸颊,迅速在叶小少爷轮廓分明的锁骨上啃了一口,然后就跟触电似的蹦起来,匆匆跳下床。 叶伦被突然袭击,又惊,又讶,回不过神。 依然仰躺着,望着头顶深蓝色的天花板眨眨眼睛,茫然了三秒钟才反应过来,一个翻身,趴在床上,瞧着擎风“落荒而逃”的背影问: “你干嘛去?” 擎风头也不回:“洗澡。” 沾到牛奶的T恤贴在肚皮上,很不舒服,叶伦便坐起身来,冲浴室里头喊:“等一下,我也要洗。” 听他的意思,似乎是要一起? 然后赤诚相对、肌肤相亲什么的? ……绝对,绝对,不行! 擎风刚脱了牛仔裤,赶忙探出半边身子:“你别动!” 叶伦两手交叉在身前,正抓着T恤下摆,脱到一半。被他一喊,呆呆地停住动作,抬头看过来:“怎么了?” 擎风特别淡定地瞄了一眼他平坦紧致的下腹,然后大义凌然地指挥:“T恤脱掉,扔床尾;你就在床上待着,别下来,我一会儿给你拿条湿毛巾,你身上沾的不多,随便擦擦就行。” 叶伦歪头想了想。无所谓同意不同意,他单纯就是要跟擎风对着干:“我还是想洗澡。” 擎风:“啧……”这小子就不能听话一回吗? 他站在浴室门口,做出一副“拒绝”且“毫不让步”的姿态:“你告诉我小狼崽是谁,我就让你洗澡。” 叶伦闻言有些小惊讶,表情空白了一瞬,貌似在权衡什么。 两人中间隔着三步远的距离默默対歭,擎风不服软,叶伦也没说话。这让擎风有些吃味:到底是什么人啊,身份这么神秘,需要如此守口如瓶。 僵持半晌,打破僵局的是叶小少爷酝酿已久的一个哈欠。 他低下头,揉揉酸涩的眼睛,又委屈巴巴地脱掉T恤,往后一倒,闷闷地说:“我先睡了。” 看他卖可怜,擎风不为所动,依然抱臂站在原地。瞧着叶伦落寞的背影,觉得有几分可爱,便故意逗他:“那还要擦吗?” 叶伦伸手抓过被单,盖在肚皮上:“我已经睡着了。” “那就是不擦了?”擎风老神在在,“确定吗?” 叶伦翻个身,拿小屁股冲着他,不说话。 擎风见状摇了摇头,没忍住,还是笑了出来。 他搔搔后脑勺,不再继续撩骚,转身走进浴室。 从宿舍里那张被收拾得整整齐齐的床铺就能看出来,叶伦是个爱干净的主,身上黏黏糊糊的,他百分之百睡不着,肯定还等着人伺候—— 而擎风责无旁贷,任劳任怨。 以有史以来最快的速度冲了一个战斗澡,前后不超过三分钟,擎风都没有功夫嫌弃酒店的浴巾是否干净,匆匆擦干身上的水,又拿了一条小毛巾打湿。 他很细心,虽说还没到秋末,气温不算低,他还是用的热水。就怕水太凉,冰着某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从浴室出来,擎风内心惴惴,生怕又看见叶伦跟衣柜互怼……所幸没有。当然了,也不要奢求对方能乖乖躺好。 叶伦果然一个翻身,再次爬起来,不知怎么想的,这回连长裤和袜子都脱了。坐在床沿,两条光裸修长的腿垂在床边,小孩儿似的,踩着不知名的节拍一晃一晃。 他的衣服脱得实在干净,能露的地方全露着,就剩一条四角裤勉强遮羞。画面过于赤裸撩人,搞得擎风浑身燥热,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 他迈步走过来,手脚都变得僵硬。本该把毛巾递给叶伦,自己麻利跑路,可是走到对方身前时,擎风一时鬼迷心窍,忽然问:“要不要我帮你?” 叶伦仰起脸来,眨眨眼睛,又想一想:“要的。” 看着眼前的美少年往后仰身,双臂撑在身后保持平衡,毫无防备地向自己袒露白皙的前胸下腹,擎风顿时热血上涌,觉得有点口干舌燥。 叶伦真是喝醉了,百无禁忌,什么都敢做。很自觉地张开双腿,放擎风单膝跪在身前,拿毛巾擦拭着肋骨附近的奶渍。 房间里很安静,没有人说话,擎风不敢看他,双眼目不斜视地盯着自己的手背,神情十足严肃、认真,好似一根绷得紧紧的弦,随便伸手撩一下就会砰然折断。 叶伦维持着一个舒适的姿势,歪头瞧着他头顶的发旋,表情高深莫测,不知道在想什么,或者什么都没想,只是在发呆,顺便凹造型。 很快,擎风完成手中的工作,问道:“还有哪里要擦?” 直到他说话,叶伦才回过神来,慢吞吞地伸手摸了一下自己的小肚皮,滑溜溜的,果然擦得很干净,他非常满意。 牛奶只沾到T恤,其他地方都没中招,擎风也只不过随口一问,不料叶小少爷却当真了。一边抬脚抵着他健壮的大腿,一边用食指勾着自己的内裤边儿:“屁股要擦,还想泡脚……” 擎风近距离看着他“脱内裤”的准备动作,脑子里“哄”一声,额头冒汗,灵魂都快出窍了—— 就他妈剩一层布料了,说什么都不能脱! 擎风这辈子顺风顺水的,还从没这么紧张过,赶紧把湿毛巾往床头随便一丢,迅速直起身,伸手抓过床脚的空调被,展开,把眼前光溜溜的美少年包饺子似的,整个裹进去,而后抱起来,往枕头上一扔。 有刚才的经验教训,只要他一走,叶伦十有八九要作妖。 擎风的耐力槽离告罄已经不远,实在承受不了更多的诱惑,索性也不下去收拾了,爬上床往叶伦身后一躺,两只胳膊紧紧圈住对方的腰身。 叶伦跟只小蚕蛹似的,在擎风怀里拱来拱去,闹了半分钟才顺利把脑袋从被子里探出来。 这一通挣扎消耗了不少体力,他大口喘着气,终于安安分分躺好,不再乱动。 “闹够没有,”擎风微微低下头,嘴唇贴着他的后颈说,“闹够就睡觉。” 腰上箍着两根铁臂,叶伦别说挣脱开,就是翻身都很困难,只能在嘴皮子上逞逞威风:“你放开,我们来单挑!” ……这都几点了,挑个屁啊。 擎风困得要命,又想一掌劈晕他了:“好好好,算你赢,你最厉害,可以吗?” “唔……”叶伦就是醉了都改不掉那点小机灵,坚决不上当,“不可以。” 擎风扶额:“那你想怎么样?” 叶伦念念不忘:“单挑!” “……” 擎风教养很好的,平时轻易不发飙,此时却忍不住暴躁,心里不断刷过一条红色加粗的弹幕: 妈的,上了算了。 但是艹一个喝醉的美少年,干得他上下都流水,这么刺激又邪恶的事情,没办法,他做不出来。 于是只好默默忍受叶小少爷的挣扎扭动,瞅准时机,伸长胳膊箍住肩膀,再伸手捂住他喋喋不休的嘴。 擎风的手掌宽厚,手指长而有力,高中时期特意训练过,可以单手直接抓起一枚篮球。 此时一只手探上来,捂住叶伦的嘴唇和下巴;一只手逗留在肚脐附近,制住下半身动作。 单是这个姿势,由擎风做出来,流畅又威力十足,满屏都显得很黄很暴力,很猛很禁忌。再配上叶伦一双眯起来的漂亮眼睛,表情难耐,任何人看了都想高呼刺激。 只不过这一晚的“激情澎湃”实在太多了,“禁锢play”就变得有些微不足道。 而作为始作俑者,擎风压根没想那么多。 用身高、武力和体力压制对手,已经是他这个体育特长生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此时做起来完全就是本能,没那么多所谓的情调。 擎风用的是巧劲儿,箍得紧,却不疼,叶伦在他怀里动弹不得。 刚开始还有点愤愤不平,时间长了,又一直徒劳无功,休息着、酝酿着,就开始犯困。 两人身体贴得很近,胸腹与背脊之间只隔着一层薄薄的空调被,完全不能阻挡对方的体温和心跳。 如果忘掉那种压制的屈辱感,被擎风有力的怀抱困住,其实也是一种很安稳的体验…… 脑子里迷迷糊糊地滑过这个念头,被宁静席卷的叶伦终于闭上眼睛,乖巧地蜷起身体,慢慢睡着。在坠入梦乡的时候,右手还搭在擎风的手背上,稍一用力,就变成暧昧且温柔的十指相扣。 身后的擎风也没有体力再战。 虽然体育特长生总给人一种耐力绝佳的印象,但他们也会感觉疲惫。忙了一整天,半夜又是奔波又是刺激,还喝了一整瓶啤酒,能撑到现在已是极限,尽管美人在怀,他却没有贼心再动手动脚。 放下捂住叶伦嘴唇的手,都没有更多力气收回,索性搭在对方腰上。擎风往前挪了挪,鼻尖碰到叶伦柔软发丝的下一秒,意识就飞快地坠入黑暗中。 而此时,厚重窗帘的另一边,黎明的第一缕曙光已经洒在窗棱上,兵荒马乱的一夜总算,是过去了。 ☆、一夜良宵?……求不提! 319的小家伙们在方炜的调教下,都养成了良好的习惯——有事出门前,都会给老大报备一声。 老大已经睡了怎么办?那就在微信上留个言。 擎风的手机调了静音,叶伦的爪机没电自动关机,酒店房间里安安静静,能让他们顺顺当当地一觉睡到自然醒。 报告和上课怎么办? 完全不必担心——第二天清晨,方炜起床后看到擎风的消息,又见他们俩没回寝睡觉,便自动默认为:出去浪了。 大学生、夜不归宿,多么平凡的事情,完全不值得大惊小怪。 给擎风回个信儿,方炜自觉拿上他的实验报告,提溜着剩下的两个小弟去上课。很幸运的,没有碰上任何一位导师点名。 喵咪小宅虽然地处商业街区,但由于毗邻大学城,主要客户都在上课,所以周边还算安静。 早晨十点多,闹腾了一整晚的叶伦先一步睁开眼睛。 宿醉的感觉不算好,最开始的半分钟,他都觉得晕乎乎的。缓了一阵,想起身的时候才发现,腰上搭着什么重物。 叶伦用力眨了眨眼睛,努力清醒一些,低头看,发现所谓的“重物”是擎风的胳膊。 已经同床共枕一个星期,见此情状,叶伦并不觉得意外。 他很自然地伸手,把对方的手臂挪开,放到一边,然后坐起身。 房间里的窗帘十分厚重,只有隐约的光线能透进来。叶伦跪坐着,越过身前健壮的肉体,探身撑在窗框上,轻轻拉开窗帘。 外头艳阳高照,晴空万里,已经是日上三竿的时间。 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叶伦无法直视,便揉揉眼睛,又坐回原位。一低头,才慢半拍地发现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我怎么只穿了一条内裤? 好吧,对男生来说,这不算什么。问题是—— 擎风怎么也只穿了一条内裤! 叶伦脑子里一阵抽搐,直觉:事情大条了! 狗血的都市小说里,清醒后的主人公十有八九不记得自己头天晚上干的蠢事。 叶伦此时此刻也很想拥有类似技能。 因为很坑爹、也很神奇的,他不仅都记得,还记的很清楚,包括每一个难以启齿、不可描述、此处省略一万字的细节…… 啊啊啊,要死了。 如果生活是二次元的话,叶伦觉得自己肯定是那个抱着一块豆腐猛撞的中二少年—— 世界上还有比光着身子投怀送抱更丢脸的事情吗? 叶伦抹了抹满脸血:答案肯定是“没有”啊! 叶小少爷跪坐在床铺上,仰头望天,想捶床,想嚎叫,还想仰天长啸……又怕动静太大吵醒仍在睡的“床伴”,于是只敢想想,并不能付诸行动。 纠结了好一会儿,才总算冷静下来。 好吧好吧,糗已经出了,祸已经闯了,后悔是没有用的,还是想想怎么解决比较实在。 心里正烦着,旁边的擎风突然翻个身,从侧躺变成平躺,还无意识地摸了摸身侧已经凉透的床单。 他这一动,把叶伦吓得不轻,跟受惊的小奶猫似的,肌肉紧绷,浑身毛都炸起来了。双眼一眨不眨,直勾勾地盯着他看,足足瞧了三分钟,确定对方没有醒,才默默松了一口气。 叶小少爷左思右想,还是找不到什么能把昨夜从彼此生命中抹去的好办法,世上既没有忘情水,也没有时光机。 实在不行的话…… 琢磨着、琢磨着,叶伦的眼神慢慢变得危险起来,一握拳: 杀人灭口算了! 俗话说欲望催生邪恶,事实证明,羞赧也会催生“杀戮”。 假如在这里添加漫画技法,那么叶伦的发顶就应该冒出两个尖尖的小耳朵,屁股上还会长出一根黑色的尾巴,悬着倒钩,在半空中晃来晃去。 叶小恶魔俯身撑在床上,柔韧的腰背和臀部拉扯着凹凸有致的线条,慢慢凑近,用眼神在擎风的脖颈上描画火力点。 就在接近极限值的下一秒,后者却不动声色的,忽然睁开眼睛。 这时候,两人间的距离已经很近了,近到擎风只要一抬头,彼此的嘴唇就能碰上。 可惜间隔如此暧昧,气氛却称不上旖旎,反而充斥着看不见的刀光剑影。 擎风刚醒,嗓音沙哑得不像样,又低又酥,定定瞧着近在咫尺的美少年,问:“你想干什么?” “想……”叶伦反应很快的,中间的“弄死”两个字果断被自动消音,“你……” 擎风霸气挑眉,明显是不信的:“想我?” 叶伦尴尬,也不知是急的还是恼的,脸颊红红,转开眼睛看一边:“呃,我是说……想谢谢你。” 计谋被识破,叶伦就像被戳破的皮球,尾巴耳朵落一地,整个人都蔫掉了。 撇撇嘴,悻悻地往后退开,在安全距离盘腿落座。 看他这样沮丧,擎风也怪心疼的,十分大度地换了一个话题:“昨晚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叶伦浑身一抖。 ……记、记得还得了?当然不能实话实说了! 于是叶小少爷特别正直地摇了摇头:“没……没多少。” 擎风此时已经完全清醒,撑着坐起身来,后背靠在床头。强健的双腿肌肉紧实,一条惬意地伸直,一条曲起来,又把胳膊搭上去。 他不是刻意要摆这么一个帅得不要不要的姿势,纯粹只是觉得舒服。但场面总是要看人的,身材这样好,颜值这么正,杀伤力真不是一般的大。 至少叶伦看着就十分眼热:既喜欢,又羡慕。内心蠢蠢欲动,非常想伸手摸一把,可惜理亏,不敢乱动。 擎风好整以暇:“既然你都不记得了,那我给你转述一下吧。” 叶伦可怜巴巴地眨眨眼睛,简直欲哭无泪:我可以不要吗? 擎风良心大大的坏了,全当没看见,还在继续说:“你要往衣柜里尿尿,弄翻了牛奶,抱住我不放,还指使我帮你洗澡……” 他每说一条,叶伦的漂亮脸蛋就红一分,等全部说完,已经红得快要冒烟了。 “更过分的是,”擎风慢条斯理,“我帮你擦身体,你不谢我就算了,还把我摁在地上揍了一顿。” 叶伦:呜呜呜……嗯? 等一下,前面还算切合实际,最后一条是不是有哪里不太对? “我没有揍你。”叶伦红着脸,愤愤地强调,“而且是你威胁要打我屁股在先。” 擎风老神在在地一挑眉,满脸计谋得逞的笑意:“你这不是都记得吗?” 叶伦一愣,表情空白一瞬,就跟一脚踏空,掉进坑里的小白兔似的,无辜茫然得不得了。 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干脆跪地求饶,声音闷闷的:“我错了……求放过,求不提……” 擎风是个好男人,人品厚道,懂得适可而止,说到这里刚刚好,再多就过了。于是不再紧追不舍,默不作声,瞧着叶伦努力把自己蜷成一个球,忍不住笑起来。 他掀开被子,挪到叶伦身边,看架势似乎是准备下床洗漱了。 临起身前,伸手过来揉了揉叶伦的发顶,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低沉:“以后少喝酒。” 叶伦还趴着呢,被这一计突如其来的摸头杀唬得一愣一愣。 抬起头来,只看到擎风的背影——之前都没有注意,今天房间里光线好,才发现他的背肌非常有型,一看就很有力量。 叶伦馋得不行,狠盯着看了一会儿才转开视线,搔搔下巴,脸颊不知怎么有点发烫。 擎风走到床尾,穿好裤子,顺手将叶伦的T恤丢过来,后者接过,想起来上面还沾着蜂蜜牛奶,虽然早已经干掉了,但内心还是十分嫌弃。 擎风像是读懂他的表情:“先将就吧,回去再换。” 也只有这样了…… 叶伦老气横秋地叹口气,下床穿衣服。 收拾打理好,两人一道出门。乘电梯下楼,到总台交房卡,退还押金。 擎风一马当先地走在前头,叶伦无声无息地打着哈欠,跟在后面。像只小鸭子似的,前头的人怎么走,他也怎么走,完全没过脑子。 总台里头换了一个面生的小姐姐,看上去非常有女人味儿,因为她的胸特别大,穿着职业装,衬衫纽扣都有点绷不住。 擎风站在柜台前办手续,叶伦没什么事儿,就站在旁边四处张望。这间酒店的装潢很有特色,可爱范儿十足,挺有意思。 瞧着、瞧着,叶伦忽然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 同时在大堂里退房的,不止他跟擎风,其他人无一例外,都是男孩牵着女孩,一对一对的。他们两个大男人结伴站在一起,在万花丛中就显得特别突兀。 叶伦眨眨眼睛,正在疑惑,眼神一滑,又瞟见墙壁上挂着的大招牌。 粉红色底纹,珍珠色大字,想没看不见不行—— 喵咪小宅情侣主题酒店。 好险没在喝水,不然非得一口喷出来。 叶伦各种脑充血,整个人都不太好——情、情侣?谁和谁! 要不是周围还杵着这么多人,他肯定要揪着擎风衣领好好问一问。 但奇怪的是,在场所有人中,貌似只有他很意外;其他人,不论顾客或者店员,全都是一副完全不在意的样子。这让叶伦反倒觉得,可能是自己想太多了…… 服务员查过房,确认无误之后,小姐姐将两百元押金退还。递过来的时候还出了一点小插曲: 擎风和叶伦是并排站的,两人都在她的“攻击范围”内,所以理论上来说,给谁都可以。 但从事服务行业的都是人精,她先瞟过叶伦,又看看擎风,而后果断将押金递给后者。 由于小姐姐是双眼皮,眼睛大而有神,所以她的视线非常明显。叶伦自然也看到了,一挑眉,心里顿时就有点小不爽: 怎么的,本大爷看上去不像有钱人吗? 像,当然像,360°无死角军二代。但是跟擎风站在一起,小姐姐还是认为个儿高、体壮、气场足的型男,更像该付钱的那一个。 而擎风全程状况外,收好找零,压根没注意到叶小少爷的内心戏,一揽肩膀,抓着人走了。 接下来半天,又恢复正常的学习生活。 结伴在商业街吃过饭,两人一同回到寝室。老大和瘦猴表现淡定,只有周逸超八卦地凑过来问这问那,比如他们俩昨晚偷偷摸摸干嘛去了云云。 叶伦特别尴尬,张口结舌的,偷眼瞄擎风。后者状似什么都没听见,也什么都不打算说,默默拿好换洗衣物,进浴室去了。 叶伦大松一口气,简单两句话把周宝宝给打发了。后者超不满,嘟着嘴瞅他:“咦,你们俩有小秘密了!” 叶小少爷满头是汗,不知怎么,忽然就想起那斗大的“情侣主题酒店”六个字来。 ——这算小秘密吗? “并……并没有!”叶伦梗着脖子说。 周逸眯起眼睛:“你结巴了!” “……你听错了。”眼看擎风速度飞快地从浴室出来,叶伦逃命似的,赶紧抓上一件干净T恤,扭头就往卫生间跑,“你们聊,我先去洗澡。” 周逸也是个实诚的孩子,年纪小,说风就是雨,叶伦让他们自个儿聊,小家伙眼睛一转,刺溜儿就盯上正在擦头发的体育生了。 “擎风。” 对方转头看他一眼,不爱说话,就用眼神问:怎么了? 周逸笑眯眯,一脸讨好:“你们昨晚都干什么啦?” 擎风认真想了想,这个嘛,亲亲、抱抱、滚床单之类的吧……然后一耸肩:“没干什么。” …… 骗鬼啊,机智勇敢的周宝宝才不信呢:“那你们俩刚回来就一个接一个地跑去洗澡!” 擎风一指浴室,表情淡定:“他把牛奶打翻了,弄在身上。” “就这样?” 擎风诚恳点头:“就这样。” 大半个晚上加大半个早晨,前后十来个小时,只发生这么一点微不足道的小意外?实在是太可疑了。 周逸本能地认为还有内情,但他实在没有那个能耐撬开擎风的嘴,只好不情不愿地作罢。抓过枕头抱着,准备午睡一会儿。 他是歇火了,可没想到对面也突然想起来一茬儿。 “周逸。”擎风叫他。 周宝宝一仰脸:“干嘛呀?” 对方没说话,就朝他勾了勾手指。擎风的手型十分标准,指节修长,由于常年锻炼,称不上光滑,反而十分粗糙。 但越粗糙,越是有男子气概。再加上他手腕上常年戴着一块蓝色底盘的机械表,单这一勾指头的动作,就显得帅气十足。 看得周逸直咽口水,又开始暗搓搓地幻想将来某一天,如果自己也练成威猛的肌肉男,那要什么妹子没有呀! 偶像召唤,周宝宝就是困死了也要爬起来的。枕头一丢,屁颠屁颠地跑过去,拉张椅子坐下:“怎么了?” “我有个问题。”像是怕人听见,擎风的声音压得很低。 周宝宝一歪头:“什么问题?” 擎风很严肃地:“小狼崽是谁?” 周逸闻言眨眨眼睛,像是呆了一下,随即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国家大事呢,原来是这个呀!” 而后,周小话痨给擎风声情并茂地详细解释了一下这个昵称的由来。 并不是什么前女友,也不是什么青梅竹马,“小狼崽”指的是一只德牧和昆明犬混血的黑背,就是之前提到过,叶伦姥爷家养的那一只。 军犬出身,真正的名字叫天狼,狗如其名,威风又霸气,走路虎虎生风。叶伦从小跟它一起长大,经常一起玩,就给取了个软萌的小名。 几年前,天狼寿终正寝,叶伦为了纪念它,专门找人定做了一个等大的抱枕,放在床上,成天抱着睡。 高中时期,周逸经常去叶伦家串门,两人联机打游戏,所以见到过,也打听过天狼的历史。 对于缺乏父爱,母亲又忙碌的叶伦来说,小狼崽不仅仅是一个抱枕,更是一种依靠和慰藉,自然意义非凡。 所以说…… 周逸讲完故事,双手撑着下巴,好奇地问:“你是怎么知道的,阿伦这样叫你呀?” 擎风不疑有他,老实点头:“对。” 周宝宝一听,顿时笑眯了眼睛,就像一只蹲守了一整天,终于抓住老鼠的猫咪: “还说没干什么呢,阿伦会这样叫你,肯定是把你当抱枕,搂着一起睡了!” ☆、我要个气质够man的帅哥 擎风:“……” 内心:我为什么会有个这么聪明的室友。 要换成心理素质稍微差一点的人,没准早就在周逸的逼视下丢盔弃甲。好在擎风不是一般人,从小打比赛,对敌经验丰富,最能临危不乱。 周宝宝反应极快,他的应对也不差。沉默几秒钟,说:“这不算什么,他每天都拿我当抱枕。” 周逸眼睛一亮:“这样吗!” 擎风一脸镇定:“确切地说……是拿我的胳膊。” 周宝宝一听,眼里的小火苗瞬间就熄灭了,只觉得:“啊啊啊,没劲儿。” 不过擎风不算说谎,他和叶伦已经同床一周,对方确实有事儿没事儿就靠过来,拿额头贴着擎风肩膀,再抱住他的胳膊。 周逸好几次起夜都瞅见过,早都见怪不怪,一点儿不新鲜。 “好的,我的问题问完了,你可以去睡午觉了。”擎风已经满意,开始打发人。 周宝宝不满:“坏人,问完就扔,说好的室友情呢?” ……咱们寝室里还有这种东西? 擎风认真想了半天,最后特别诚恳地说:“谢谢。” 而后也不管周逸怎么尖叫怎么跳脚,顾自穿好衣服,拿上背包,出门到体育馆找老师去了。 周末一夜只算小插曲,不会妨碍到日后的生活。 但要说一点儿影响都没有,也是不切实际的。至少从那天之后,原本睡得好好的叶伦,突然开始变得别扭起来。 挺宽敞的一张床,他总是不由自主地往里头缩,就差贴到墙上去,像是生怕挤着“床伴”似的。 刚开始擎风还没发现,一来二去时间长了,也觉着不对劲儿。他不是能言善辩的人,没有那个能耐跟对方摆事实、讲道理,索性就简单粗暴一点—— 胳膊一伸,手掌按在叶伦后腰,一个用力,往自己身前拉过来。 叶小少爷正闭着眼睛假寐,这一下猝不及防,差点儿叫出声来。还好最后关头忍住了,仰脸用疑问的眼神瞧擎风。 入寝时间,319里已经熄灯,今晚光线不好,离得这样近都看不清彼此的表情。 擎风没低头,所以没注意到叶伦的凝视,调整一下姿势,像是打算搂着人睡了。怀里的叶伦有些不自在,扭来扭去想要挣脱,就觉着腰上的胳膊愈发用力,箍住自己不让动。 “喂。”叶伦没辙了,小声说,“手放开。” 擎风八风不动,认真酝酿睡意:“睡觉。” 叶伦在黑暗里默默翻个白眼,真切体会了一把什么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便伸手掐他胳膊:“你这样我没法儿睡。” 闹腾半天,擎风总算有反应了,凑近一点,拿下巴碰着叶伦发顶:“挂在墙上睡很舒服吗?” “……”叶伦哑口无言。知道自己的反常表现都被对方看在眼里,顿时有些泄气,“你发现啦。” 擎风低笑,声音像是从胸腔发出来,引起一阵颤动,震得叶伦也觉得心慌慌。擎风是一个情绪很少外露的人,给大家的印象就是内敛、沉稳又大气。 他也会笑,但不会轻易展露孩子气或者腹黑的一面,所以这时候听起来就觉得格外新鲜。 “我就睡在你旁边,”擎风用带着笑意的语调说,“想不发现也难。” 叶伦有些悻悻然,声音闷闷的:“哦。” “睡吧,别想太多。” 说完这句,擎风在自己的黄豆枕头上蹭了蹭,找个舒服的位置,收回手臂,闭上眼睛。 叶伦又仰起脸来盯着他的轮廓瞧了一阵,没再往后缩,贴着炙热有力的身体,慢慢的,也睡了。 时间在不知不觉中进入秋末。 一场秋雨一场凉,气温像是在一夜间就降去大半。看新闻上说,北方很多地区都开始降雪,极北地带的居民已经换上了羽绒服。 本市地处沿海,纬度偏低,冬天来得要晚一些。但短袖和大裤衩是不敢再穿了,男孩儿们纷纷换上长袖衬衫。叶伦作为从小在时尚圈耳濡目染的小王子,那一箱子的衣服,一套比一套更有范儿。 经过两个月的酝酿,他的粉丝团已经颇具规模。其中不少人在知道擎风每天晚上都“抱着”叶伦睡之后,心态不免酸溜溜的,用一个词总结:羡慕嫉妒恨。 而擎风对此毫无察觉——校体队马上要开赛,他忙着训练都还嫌精力不够,哪儿有闲心管那些有的没的。 又到周末。 叶妈妈的摄影工作室生意红火,好似每天都很忙碌,叶伦就算没什么任务,也会跑去凑热闹。经过十几年的耳濡目染,他已经很习惯这种社会化的场合。 公司里人来人往,都是年轻漂亮的哥哥姐姐,闲聊时总会问起:“小叶毕业之后有什么打算呀?” 在他们看来,自身条件本就优越的叶小少爷,还有母亲铺路帮衬,入行简直是顺理成章的事情,大红大紫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但每次提到这个话题,叶伦却总是装傻:“火箭助推器也很有意思的,得空我给你们科普科普。” 次数多了,叶妈妈也渐渐明白,娱乐圈并不是叶伦的兴趣所在。中国自古以来最推崇的都是子承父业,看来小叶也要走他老爹那条“燃烧自己,为国奉献”的路了。 ——也不是什么坏事。 叶妈妈乐呵呵地想,叶家如果出个工程师,那是光宗耀祖的事情,也不一定非要抛头露面。儿子这样优秀,比起靠脸吃饭,完全可以靠才华。 周六,忙活了一个星期,叶伦在家踏踏实实地睡了一波懒觉,到老妈工作室时已经是饭点。 他饥肠辘辘地坐在一边,眼巴巴等着开饭,饥渴的眼神不断往场务大叔身上瞟。 然而后者却很不给面子,完全没有感受到这股很有能量的视线,正一脸焦虑地跟叶妈妈说着什么。 而后者秀美微蹙,也是一副着急、生气,又无可奈何的样子——这在一贯冷静彪悍的母亲身上,是很难见到的。 叶伦原本还在专心喊饿,一见这情况,赶紧凑过来给老妈捏肩,特别孝顺地问:“出什么事儿啦?” 叶妈妈气呼呼地抱着胳膊:“这都多少年了,做事情还是这么马马虎虎、不靠谱。” “嗯嗯。”叶伦手上不停,嘴里接着腔,“不生气,生气容易老。” “怎么能不生气?”叶妈妈一瞪凤眼,周围的气温立马下降三度,“今天是最后期限,整个工作室都布置好,就为了给人家拍片子。结果呢?模特出水痘,来不了了。” 叶伦汗颜:“出水痘这种天灾人祸,也没办法避免的。” “没有办法避免,可以提前确认呀。”叶妈妈依然很不满,“哪怕提前一天告诉我,我都能找个人来救场。现在临时临危要找人,谁有功夫、谁有档期?” “甲方是谁,他们要求什么样的模特?”叶伦问。 叶妈妈气呼呼地“哼”一声,说了一个大卖场的名字。叶伦点点头,表示知道。 对方是世界五百强,不愁钱、不愁人,要求格外精细,也是工作室的长期合作伙伴,算是最大的客户之一。 虽说碍着以往的交情,可以申请延期一天,但说到底还是存在“违约”的既成事实,对公司来说影响不好。 “对方要求的男模特,颜值高只是最基础的,身材还要好,腹肌最少六块,身高183公分以上。”叶妈妈掰着指头,一条一条数下来,“最重要的一点,气质要够man。因为他们的地区经理是个爱好打拳的纯爷们,不喜欢太娘的男生。” 叶伦边听边点头,而后思考一番,特别诚恳地问:“我不行吗?” 叶妈妈回过头来瞥他一眼,上下打量一圈,问:“我刚才说的那几条,你满足哪一点?” “嗯……”叶伦摸下巴,“长得够帅?” “得了吧,我的小少爷。”叶妈妈失笑,伸手拍拍他的肩,一副“你在开玩笑”的样子,“就你这小脸蛋,奶油小生一个,咱们工作室里的女汉子都比你man。好了别添乱,到旁边休息去。” 被自家老妈当面嫌弃,叶伦也不心塞,他很了解自己的外形和定位,没有金刚钻,就不揽瓷器活。 不过自己没有,另有人有。 “我有个人选,您老要不要考虑一下?”叶伦突然问。 叶妈妈一听有救,也很感兴趣:“谁呀?” 叶伦轻笑:“之前跟您提过的,我的新室友之一,那个体育特长生,擎风。” ☆、下雨了 擎风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在体育馆参加队内安排的加训。 恰好是中场休息时间,铃声一响,大半队友都听到了,纷纷调侃他:“周六还有人找啊,女朋友?” 铃音是319专属的,擎风都不用看屏幕,就回道:“室友而已。” 一看来电显示上跳跃的名字,也略感惊讶——他跟叶小少爷是很少电话联系的,当然了,微信上几乎也没说过几句有营养的话。 走到场边,低声接起来:“喂。” “擎风,在干嘛呢?” “在馆里训练。”擎风用毛巾擦汗,喘着粗气说,“找我有事?” “嗯……”叶伦迟疑着,“我这边出了点小问题,想请你帮个忙,有时间吗?” 擎风想都不想,斩钉截铁地:“好。” 他这么爽快,反倒让叶伦意外,边说边笑起来:“你都不问问请你帮什么忙,就敢答应啊。” 看看,什么叫得了便宜还卖乖…… 擎风一挑眉,变脸似的,马上改主意:“那我反悔吧。” “想得美。”叶伦在那头笑,“上了贼船,就甭想下去了。” 电话里讲不清来龙去脉,只好长话短说。 一听是要做模特,擎风有些拿不准:“这一行我没做过。” “没关系。”叶伦心很宽,“试试吧,就算天赋不够,也有身材来补。” 不过三言两语,事情很快敲定下来。叶妈妈那头要得很急,一大波人等着开工,后面的训练就顾不上了,擎风果断找辅导老师请假。 都来不及回寝室冲个澡,他简单用冷水擦了擦身体,换好衣服就往校门跑。周末外出的人多,排了一阵队才坐上出租车,往叶伦发来的地址赶去。 事后叶妈妈对擎风赞不绝口,其中一个很重要的因素,就在于他的干脆和迅速。其他人姑且不论会不会不问事由就爽快答应,至少这份积极和认真,是普通朋友很难做到的。 要不是真正把叶伦的问题当作自己的事,绝对达不到这个程度。 还没有见到人,叶妈妈第一印象就觉得:这位小同学,是个好孩子呢! 从校区到摄影工作室,相当于从西边跑东边,距离不算短,乘车最快也要四五十分钟。挂掉电话之后,叶伦整个人都有些坐立不安,内心悸动不已,最后索性打开公众号看新闻,以图转移注意力。 问题解决,场务大叔终于解放出来,为工作人员统一定外卖。 因为就在同一栋大楼,盒饭很快就送上来。叶伦却早忘了饿,捧着食盒吃得食不知味,连老妈往他盘子里夹了两块排骨都没发现。 叶妈妈瞧着儿子心不在焉,用筷尾敲了敲他的碗沿,问:“想什么呢,好好吃饭。” 叶伦一惊,俊脸可疑地红起来,低头扒饭:“哦。” 母子两正吃呢,就听旁边有人大声吆喝着问:“咱们的伞放哪儿了,帮忙找找,我出去一趟,到对面拿点东西。” “要伞干嘛?”隔壁有人接腔,“外头下雨啦?” “嗯,刚下起来,势头还挺猛。”那人回答说,“不过看样子应该是阵雨,一会儿就停了。” 叶伦闻言愣了愣,低头一看表——算算时间,擎风差不多该到了。 他出门的时候还是阴天,又没在寝室,十有八九是没带伞的。 而工作室所在的商业大楼很讲究排场,双子塔构造,塔前建设有一片很大的喷泉广场,十分气派辉煌。 这也就意味着,从路边到建筑物内,还有一段挺长的距离要走。平时自然可以闲庭信步,下雨却成了麻烦。 叶伦想到这儿,饭也顾不上吃,匆匆放下饭盒,跑过去找场务大叔要伞。 叶妈妈看他吃得好好的,突然就蹦起来,各种不明所以,急得在后头问:“儿子,你干嘛去,不许浪费粮食!” “接人。”叶伦头也没回,边跑边说,“一会儿回来再吃!” “小伙子,到地方了。”司机师傅偏过头,对后座上的乘客说。 擎风正在看手机,一路都忙着搜索关键词:平面模特的拍摄技巧。一目十行地刷过相关文章,直到人家提醒,才慢半拍地反应过来。 “不好意思,谢谢您。”他掏出钱包付过车费,侧身打开门。 下一秒,冰凉的雨点从门缝中滴落进来。 尽管司机师傅很贴心,停在一棵巨大而茂盛的行道树下,遮挡住了大部分雨滴,但还是有少量雨水滴滴答答地漏下来,“噼噼啪啪”地摔碎在手背上。 擎风有些恍然:一路上太过专心,竟然没有发现,下雨了。 没有伞,只好顶着雨势推门下车,站在行道树下仰头观察双塔,努力辨认哪一边是叶伦所说的A座。擎风不是本市人,开学后也极少出门逛街,对这一片商业街区只是有所耳闻,认真算的话,还是第一次来。 他瞧了半天,距离略远,没发现什么醒目的大标识,便准备靠近一点再说。 正打算提步,远远地,发现一个熟悉的身影。 光是模糊的轮廓,就给人一种感觉:那是一个很好看的少年。 无关颜值,只是气质,潇洒而优雅,矜持又自在,像一颗苍翠的竹子立在雨中,撑着一把平平无奇的黑伞,却又令人瞩目。 叶伦从建筑物中走出,慢慢来到喷泉广场边沿,一个较为醒目的位置。他可能只是为了方便擎风看到自己,却不料看着他的,远不止路边的体育生。 身边走过路过的人,都会不由自主地瞥一眼,幻想一点绮丽的花花肠子。 而慢慢的,叶伦也察觉到这种变化。他不愿做镁光灯聚集的焦点,又生怕与等候的人错过,只好把伞沿往下压低,遮住俊秀的眉眼,只露出秀气的下巴和红润的嘴唇。 擎风看着看着,就在心里琢磨:这样反而更引人遐思了,勾得人想冲上去咬一口。 想罢,他毫不犹豫地冲上去。 当然了,没有咬一口,只是一阵风般出现在叶伦眼前,一弯腰,躲进他的伞下。 叶伦正在四处张望,忽然被眼前的黑影吓了一跳,等看清是谁,眼睛不由一亮:“我还在找你。” 擎风身上、头发上都沾着雨滴,看上去有几分狼狈,脸色却很好:“你怎么出来了?” 叶伦一耸肩:“买点东西,顺路。” 这话一听就是托词,擎风也不说破,点点头算是承情,又问:“路上堵车,迟到了,来得及吗?” 叶伦低头看表,神色轻松,似乎早已经习以为常了:“来得及,没事儿,拍不完还可以熬夜嘛。” 擎风一耸眉,看神色似乎想反悔。 叶伦蓄势待发,已经准备见势不对就伸手抓人,说什么都不能让眼前这尊“顶级男模”落跑。 谁料下一秒,擎风却很霸道地伸手接过伞柄,撑在两人头顶;右臂揽住叶伦的肩膀,带着人往身后的建筑群走。 嘴里轻描淡写地做了一句总结:“那你要管夜宵才行。” ☆、才不是土包子呢! 乘电梯上到16层,叶伦边走边做一点简单的介绍:“这一整个平层大概有400多平米,都被我妈妈的摄影工作室长租下来,分成若干个区域。那边是文书区,有秘书处、营销部和财务部;这边一大块打通的,是摄影棚、休息室和后期技术区。” 擎风走在后头,抬眼瞄过门口巨大的企业商标:风伦时尚传媒有限责任公司。 心里突突地跳,冒出一个想法—— 这个名字好听,有他的“风”,还有小叶的“伦”。 反倒是叶小少爷天天听、天天看,没注意到这种细节。 走进摄影棚,里头人来人往,声音嘈杂,给人一种非常有活力、有激情的第一印象;所有的工作人员都很年轻,就连被叶伦戏称为“场务大叔”的汉子,实际也不过三十多岁,只是皮肤偏黑,显老而已。 叶伦带着擎风绕过满地的器械和电线,在场区右侧找到现场总指挥—— 彼时叶妈妈正在忙,招呼手下的小兵布置道具和灯光,见到他们折返,便打发副手继续处理,提步迎上来。 “妈,这是我的室友,擎风。”叶伦站在中间,为两位做介绍,“擎风,这是我妈妈,这间工作室的创始人兼总负责人。” “阿姨,您好。”擎风礼貌地问好,表现腼腆。 叶伦的妈妈比传言中更加厉害:风韵犹存,且气场强大,一双漂亮又犀利的眼睛瞧过来,看得擎风的气势瞬间就矮下去三分。 要不是从小跟黑社会出身的爷爷混大,他八成要怂。 “嗯。”叶妈妈沉吟一声,修长的指节搭着下巴,将面前的大男孩上下打量一番。 足足观察了半分钟,才点点头,眉眼一弯,表情瞬间缓和,笑吟吟地说:“小风是吧,你好,阿伦经常跟我说起你,谢谢你能抽空过来帮忙。” 叶阿姨边说着,主动伸手过来,擎风诚惶诚恐,赶紧回握上去:“您客气了,应该的。” 叶伦杵在中间,看看擎风,又看看老妈,忐忑地问:“怎么样,合格吗?” “嗯……甲方提出的所有要求,倒是都能满足。”听叶妈妈这说法,重点显然都在后半句,“就是造型有点问题。” 两个小家伙闻言,脑袋上都不约而同地冒起一个问号,表情特别一致。 于是叶伦转头扫描擎风,后者也用疑问的眼神回看他,彼此无声交流:我怎么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叶妈妈一扶额:好的嘛,看来自家儿子是真心没有“时尚”这根弦,还是老老实实搞科研去吧! “这不挺好的吗?”叶伦不明所以地问。 擎风附和:“嗯嗯。” “他这形象放在他们学院,风评很好的,不是院草也是级草呢。”叶伦一脸正直地说。 “嗯……”擎风刚准备点头,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对,做人不能那么不谦虚,更何况……他给叶伦使眼色:什么无聊八卦,我怎么不知道? 结果叶妈妈一听,秀眉一挑,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理工类的学校果然都是土包子,完全没有好好培养过审美。” 呃…… 这下可好了,全校都躺枪,也不知道远方的校长爷爷有没有突然打个喷嚏。 “小风这造型呢,做学生是没有问题的,上镜头就欠缺了一点。现在是个消费美色的时代,客户的眼光都高得上天,我们必须做到无可挑剔。”叶妈妈很温和,转脸笑吟吟地问,“说起来,小风的发型是在哪里做的呀?” 擎风老实回答:“没做过发型,队里统一剪的。” 叶妈妈点点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怪不得毛毛躁躁呢。 “那以前有没有玩自拍的习惯,或者拍过艺术照呀?”叶妈妈继续问。 擎风汗颜: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硬着头皮回复:“都没有。” “哦……那摆拍的经验和技巧就要欠缺一点了。”叶妈妈沉吟,“不过没关系,咱们这里都是专业的,实在不行还有小叶子,让他手把手教你。” 说罢,还不等叶伦发表意见,叶妈妈已经亲昵地勾起擎风的胳膊,带着他穿过场地,往侧面的一排小房间走去。 一边走,一边热络地联络着感情:“时间比较紧,但做事情,还是要一步一步来,干我们这行的跟你们搞技术的一样,都需要注重细节,马虎不得。阿姨先带你把头发弄一下,顺便做个面膜,最后再换衣服、上妆。” 擎风一听这话,全身汗毛都竖起来了:“还要化妆?” 叶妈妈赶紧安慰:“淡妆、淡妆而已,主要是遮瑕,浓妆艳抹跟这次的主题不搭,咱不走那个风格。” 擎风:“……” 内心:遮瑕是什么东西?以及,我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吗? 进了化妆间,擎风被工作人员带走,叶伦本想陪同,却被叶妈妈揽着肩膀往外推。 叶伦满脑子问号,一步三回头:“怎么了,干嘛赶人?” 叶妈妈堵在门口,冲他一勾下巴:“瞎凑什么热闹,乖乖吃你的饭去,还剩一大半儿呢。” 叶伦抽抽嘴角,真想给自家老娘跪下:“您怎么就记得这茬儿?” “看看你,都瘦成什么样了,还不赶紧去。”叶妈妈一瞪眼,“我让他们给你留了一碗山药鸡汤,也趁热喝掉,不许浪费,浪费打屁股。” “哎,我……”端进去吃…… 叶伦话还没说完,后半句就被关门声给打断了。 他不死心,又敲了敲,结果居然没人应;再把耳朵贴在门上,隔音效果好得出奇,听不到任何声响。 虽说可以找场务大叔拿钥匙,但十有八九还是会被轰出来。叶伦在门口转了两圈,没辙,只能老老实实找自己的盒饭去。 之前心里有记挂,吃山珍海味都不香,现在没事儿了,又想起来饿。叶伦捧着碗,倒也安分下来,只是眼睛还时不时往化妆间的方向瞟。 吃到一半,就见门一开,走出一个短发的小姐姐。 叶伦赶紧放下碗筷,冲她招手:“艾米姐,过来一下。” 对方听到招呼,反手关好门,好奇地凑过来:“小少爷,什么事儿呀?” 艾米年纪尚轻,却已经工作了好几年,是叶妈妈一手带出来的助理,也算风伦工作室的元老,与叶伦的关系好似姐弟,十分亲近。 叶伦缠着她打探消息,艾米口风太紧,只笑眯眯地说:“进展挺顺利的,林总只是想给你一个惊喜而已。” 叶伦苦着脸:“他平时也不差。” “这倒是的。”艾米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能看出来底子很好,五官深、轮廓立体,身材也完美,就是造型差一点。可惜了那一身好皮肉啊,打扮得跟土包子似的。你们搞学术的男生哦,还是要多多注意形象才行,不要都跟上山放羊似的,以后会找不到女朋友呢。” “……”上……上什么? 叶伦无语,这都什么形容,画面感不要太强。 “好的,那你慢慢吃,我还有事,先走一步。”艾米飞快地往嘴里塞了一块香瓜,心满意足地站起身,抱着资料夹跑开。 结果叶伦打听了半天情报,其实一句干货也没有。 他干巴巴地吃完午饭,闲不住,听说后期技术部需要帮忙,就自告奋勇地跑去打下手。 后期技术部门,名号响当当,各种高大上,其实就是玩ps和ap的技术宅聚集地:前者负责图片处理,后者擅长影像加工。 风伦工作室提供的软硬件服务都堪称周到,且足够专业,每一点口碑都是靠办公室里的同事花费诸多心血,才慢慢打拼下来。 叶伦除了兼职模特,兴趣也十分广泛,上到摄影下到后期,都跟着工作室里的前辈入过门。只是时间和精力都有限,个人修行就要稍微差一点。 不过像今天这样,临时缺人,把小少爷抓来顶个岗是没有问题的。 大伙儿也知道他的水准,不会交付太过复杂的项目,通常情况下都是重复做工的简单任务。 比如这一次:视频对轨,兼文字校对,只需要一点点软件基础就能胜任,叶伦自然不在话下。 听负责人交代过要求和注意事项,叶伦找到指定的电脑,拉开椅子落座。 为防止影响他人,台式机都配备有独立的挂耳式耳麦。叶伦对流程已经很熟悉,戴好耳机,便专心投入工作。 经验丰富的人大概都有同感,做后期实际上是一件枯燥又繁琐的工作,同一个步骤可能要重复几十次甚至几百次,才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虽然只是兼职,但叶伦并不马虎,每一条镜头都核对得极其认真。 他十足专注,心无旁骛,周遭有人走过或者说话,都好似在另一个不相干的次元;甚至有人拉了一张椅子过来,在旁边坐下,他都没有注意到。 不知过去多久,大概一两分钟,画面中出现一段过渡用的黑屏,光洁的屏幕上倒映出桌前的影像,叶伦这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身边有人。 黑屏一闪而过,只来得及瞥见一张极帅的脸,没来得及看清细节,却也足够让他狠狠愣住,指尖按下暂停,慌忙扭头去看。 他忘记摘掉耳机。 但通过辨认口型,他能“听”到身边这个替了毛光头,看上去很man又率性十足的大男生笑着说: “你终于发现我了。” ☆、投喂很重要! 20. 投喂很重要! 擎风的头发被剃得很短,两鬓比头顶更短一些,看上去清爽利落,摸着却有些扎手。 这种款式的毛光头是男生中比较少见的发型,因为对颜值的要求太高,只有一些特殊行业才会大批量采用,比如军人和运动员。 就算在男模这个行当里,也鲜少有人尝试。 叶妈妈胆子够大,要知道剪刀一下去,就没有回头路—— 万幸,她赌对了。 叶伦眨眨眼睛,差点儿没认出来:“擎……风?” 对方没说话,先伸手过来摘掉他的耳机,再问:“变化很大吗?” 那是相当大了。 先前不修边幅、万事从简,今天被抓去做了一番大改造,直接鸟枪换大炮。哪怕丢进旁边的休息室,跟一众专业model站在一起,也丝毫不会逊色。 叶伦盯着他看了好半天,一合掌,感叹道:“你这样回去,你们学院的人八成要疯哦。” 擎风笑笑,不是很在意这个,指了指电脑屏幕:“你连这个都会?这么厉害。” “只是皮毛而已,随便打打下手,再复杂一点就不行了。”叶伦耸肩,“你怎么过来了,都搞定了?” “阿姨想听听你的意见,就让我来找你。”擎风瞄了一眼进度条,“还有多久能结束?” 叶伦刚做半个小时,进度大概在三分之二左右,还剩一点收尾,这让他有些为难:既想去围观擎风拍片子,可手头的事情又不能半途而废。 他正在纠结,坐在前排的负责人听到对话,转过身来,敲了敲中间的隔板:“小少爷,有事儿的话可以去忙,后面的我来就好。” 叶伦踟蹰:“您有空吗,会不会来不及?” “放心,我有数,时间是留够的。”负责人笑着冲他摆摆手,“多谢你帮忙,赶紧去吧,别让林总等太久。” 叶伦答应一声,将修改过的视频文件保存好,才起身跟擎风一起离开。 走到半途,停在立式冰柜前拿饮料,念头一转,叶伦忽然想起一件事:“一直忘了问,你吃过午饭没有?” 擎风一愣,抬头望天,像是在思考要怎么回答。 叶伦一看他这反应,眼睛立刻就眯起来了:“说实话啊,别忽悠我。” “呃……”擎风头皮发麻,只好老实回答,“没有。” 叶伦打电话过去的时候,正巧快到饭点,如果没有早退,最多再过半小时,队里就该组团去食堂吃饭。 擎风急急忙忙往这边赶,就连顺路去超市买个面包的时间都没有,抵达工作室之后更是一分钟都不得闲,吃饭什么的完全没有时间。 要不是叶伦突然提起,他都忘了饿,只好说:“少吃一顿也无所谓。” 叶伦一挑眉:“无所谓?” 那语气,尾音往上挑,听起来怪渗人的。给擎风的感觉就是:假如自己敢说“是”,眼前的美少年十成十要揍人。 于是他搔搔下巴,沉默是金。 “你喜欢吃什么?”叶伦想了想,“热食需要趁热,我担心你抽不出空……寿司可以吗?既能填肚子,吃起来也方便。” 擎风一耸肩,语气中透着股无可奈何的宠溺:“我好像没有说‘不’的权利。” 叶伦不理会他的打趣,伸手一指摄影棚的方向:“造型很完美,你先过去准备吧。我去买吃的,记得跟老妈说我马上回来,最多一刻钟!” 现代商业区内普遍设置有美食广场,双子塔也不能免俗。 A座里的美食区设置在五、六两层,五层以中式餐点为主,六层则大多是舶来品,比如日料、意面、披萨和韩国拌饭等等,都扎堆挤在一处。 叶伦不爱冷食,寿司吃得少,单看造型来选。 最后挑挑拣拣,选了三四十个。其中十五个装一小盒,是给擎风的;另外二十来个装一大盒,则留给其他工作人员。 付过钱,拎着塑料袋,叶伦又乘电梯匆匆往回赶。推开门的时候,一抬眼就看到擎风仍坐在场外,正捧着一台相机跟艾米聊天。 整日在时尚圈里打滚的人,十有八九都是颜控,艾米也是一位热衷舔屏的小姐姐。而擎风这样的学霸型男非常少见,又是小少爷的同学,她便很有兴趣认识了解一下。 正聊着,就听见一道清澈温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看看我抓到什么了,两个偷懒的。” 两人一起回头,恰好看见叶伦风度翩翩地走过来,拉上一把空置的椅子,在旁边落座。 顺手把大的那个塑料袋递给艾米:“拿去给大家分吧,就当是下午茶。” “哦哦哦,是楼下的寿司啊,我喜欢。”艾米美滋滋地接过,“谢谢小少爷。” 擎风手里还捧着相机,不敢乱动,先规规矩矩地套上镜头保护盖,放到一边,才跟着道了一句:“谢谢小少爷。” 他的嗓音浑厚而磁性,像是专业的配音演员,字音从喉间滚过,有种特别的共鸣。叶伦听得耳热,便歪头看他,眨眨眼睛:“再叫一次?” 擎风冲他一笑,却说什么都不肯再开口。 而叶伦总觉得,他叫的“小少爷”,跟别人喊的不太一样。在其他人口中,这只是一个代号,擎风叫他,却更像一个昵称,有种难以言喻的亲昵感觉。 只可惜他还没来得及仔细分辨,那个闷葫芦又静音了。叶伦忍不住想,很多时候,“不喜欢说话”这一点,真是挺讨厌的。 擎风收好相机,拆掉塑料袋,捧起自己的打包盒。 掀开盖子一看,却发现这个“小号”一点儿都不“小”——分量异常惊人,就算他是体育特长生,平时消耗大,饭量也可观,但要一顿吃掉这么多,还是很有挑战性的。 旁边的叶伦大概能读懂他的表情,就道:“放着慢慢吃,拍片中途肯定会饿的。” 擎风闻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点点头表示了解。 反而是旁边的艾米,吃着寿司还堵不住嘴,一脸奇怪地看过来:“嗯?你同学不是一会儿就要回学校了吗?” 她这一说,倒把叶伦问懵了:“为什么,片子不拍了?” “要拍的呀。”艾米点头,纤长的手指朝影棚对面一勾,“喏,看那边,甲方突然派了个model过来,说是御用的替补,所以小风同学不用上了。” ☆、叶小少爷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叶伦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艾米姐喝口茶,絮絮叨叨给他讲。 半小时之前,擎风到对面去寻叶伦,他前脚刚出门,甲方的负责人就突然空降。自称是大卖场那边的广告部副总监,知道预定好的模特请假,便赶紧带着备胎过来救急。 既然是甲方自己选定的model,“备胎”的条件倒也基本符合。 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对擎风的形象先入为主,叶妈妈瞧着面前的年轻人,总觉得这里差一点儿,那里差一点儿,不如那个小同学合适。 而且人家大老远跑一趟,什么都还没做,又让人回去……叶妈妈左思右想,还是开不了这个口。 反而是当事人自己没有那么多想法。 擎风还偷偷松了一口气——他对摆拍一窍不通,既然有专业人士,那就让内行的上,能不出丑当然是最好的结果。 至于白跑一趟…… 也并没有白跑,他这不是见到叶伦了吗?完全能值回票价。 十五个寿司终究还是太多了,擎风吃掉一半,另一半准备打包带走。 他看了看时间,一点半,现在回去还能赶上下午的训练,便决定立刻出发。 吃饭期间,叶伦就坐在旁边,一直没说话。偏开脸,直勾勾地盯着场地对面,也不知道在琢磨什么。等擎风起身,才跟着一同过来,向叶妈妈打声招呼,顺便道别。 按叶伦的想法,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擎风一个人“灰溜溜”地回学校,那样太不地道了。反正他也没有心情,干脆跟着一起走。 叶妈妈身边围着一圈工作人员,其中就包括艾米提到的那位副总监,西装革履,正指天画地、唾沫横飞地说着什么。 叶伦不好插话,只得耐着性子等一等。候了半天,才好不容易揪到空,赶紧凑过去跟自家老妈说:“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送我同学回去了。” “啊……”叶妈妈一听,面露迟疑,心里很是不舒坦,只觉得委屈了擎风这样一个好孩子,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结果她老人家还没表态,旁边有人帮忙接茬:“这位小兄弟就是临时找来的替补吧?” 三人闻声,都一起转头。 那副总监边说着,眼神还总往擎风身上打量,一副高高在上、品头论足的挑剔派头:“外形还不错,就是气场太弱,嫩了一点,毛孩子似的。” 擎风不爱说话,闻言也不做声,只是一挑眉。 “这头发哪里给做的,看着像个小流氓,哈哈。” 叶妈妈不动声色。心里早炸开锅了,面上依旧笑吟吟。 “身材倒是不错,纹身了没有啊,那可不行的,不能用。” 只剩叶小少爷脾气不太好,越听越不满,危险地眯起眼睛: 瞎叨叨什么呢,揍你哦! 这位大驾光临的艺术副总监性刘,三十多岁年纪,个头不高,身材保持得还不错,就是面相看着不合眼缘——颧骨过高,脸颊少肉,唇形偏小,给人一种刻薄寡恩的印象。 光看脸已经这样了,他再一说话,更是让人喜欢不起来。 也不知是天生如此,还是在管理位置坐久了,培养出这么一副趾高气扬的腔调: “小兄弟看着很面生啊,签的哪个经济公司?” 擎风很想装哑巴。 但考虑到要保持礼貌,只好言简意赅地回答:“我还在念书。” 对方做出很惊讶的样子:“大学生啊,怪不得那么嫩了。之前拍过几次硬照啊?” 擎风不擅长说谎,只得硬着头皮:“今天是第一次。” “第一次?”这回是真的惊讶了,刘副总扭头瞪着叶妈妈,“林总,这次的宣传册我们公司很重视的,因为以往的合作都很愉快,才会跟风伦续约。但您随便找这样一个完全没有经验的毛头小子来顶班,不太合适吧?” 你他喵敢怀疑老娘的判断? 叶妈妈抽了抽嘴角——好气哦,但还要保持微笑。 “小风在经验方面确实有所欠缺,但他的形象完全符合贵公司提出的所有要求,我们优先考虑的是这一点。” “完全符合?”刘副总监撇撇嘴,阴阳怪气地说,“并没有吧。” 叶妈妈深吸一口气,笑吟吟地:“比如说?” “我们这次主打两个模块,一个家居,一个办公。”刘副总掰着指头,一本正经地道,“家居的侧重点在温馨、舒适和简约,男模的外形要内敛,气场要稳重;办公的侧重点在简单、实用和高效,男模的外形则要够成熟,气质够精英。旁的先不说,光是这几条,这位小兄弟这么年轻,毛都没长齐,就远远搭不上边啊。” 其余三人:“……” 原先还以为这位兄台只是单纯想挑刺,此话一出,有条有理,有规有矩,似乎还挺有说服力? 直把叶伦说得一愣一愣,想反驳,又找不到话。最后只能眨眨眼睛,提了一个不相干的问题:“这么多条件,有人能全达到吗?” “那当然是有的。”刘副总端着架子,用眼神朝一旁示意。 叶伦顺着他指的方向瞧过去,正巧看到那位被他带过来的model,正在摄影师的指挥下调整站姿。 要说那一位有多么完美,倒也不至于,只是年纪略长,脸部轮廓较为柔和。比起擎风来说,少了一些张扬和棱角,多了几分从容与稳重。 两人各有所长,纯属青菜和萝卜,单看个人审美,谁都可以比对方更合适。 所以刘副总监这一番滔滔不绝的编排,就显出几分刻意来。像是一门心思要捧那个“御用替补”上位,才卯足了劲儿找麻烦。 叶伦越想越觉得就是这么回事儿,少爷脾气忍不住冒头,拧了拧眉—— 对方根本就是没事找事,如果不跑出来挑场子,他早就带着擎风乖乖告辞,该干嘛干嘛去。如今这样一挑唆,叶伦不开心了。 叶小少爷不开心,后果很严重。 他伸手轻轻拽了拽母亲大人的袖子。后者没回头,只不动声色地歪过身子,把耳朵凑过来。 叶伦贴上去,小声道:“这人太嚣张了。” 叶妈妈没看他,依然笑眯眯,只是狠狠地点了点头。 叶伦气势汹汹:“得想办法挫挫他的锐气!” 叶妈妈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个机灵鬼,有什么好主意?” “您看这样行不行?”叶伦边说着,还不忘抓住擎风的胳膊防止他趁乱逃走,“让擎风也拍一组,跟他的片子一起交上去,让他们老板挑。” ☆、帅吗?帅的! 叶妈妈正准备答话,灯光师朝这边招呼了一声。 刘副总监一看,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料想大局已定,便转身离开,过去帮忙。 碍事的人走了,叶妈妈这才回过头,瞧着叶伦:“拍片不是那么简单的,他们是正主,时间又紧,资源和人力肯定都要倾斜过去,你们只能靠自己哦。” “没关系。”叶伦心很宽,“佛争一炷香,人争一口气,不试试怎么知道能不能行?” “那小风同学呢?”叶妈妈又看向擎风,“你怎么想?” 其实从头到尾,他的态度都很随意,认为怎样都OK,无所谓。听这意思,似乎已经由正式工作,转变为他与叶小少爷两人的狂欢,那就更加没有压力。 “我随叶伦。”擎风点头说。 “那就试试吧。”叶妈妈笑起来,宽慰似的拍了拍两个小孩儿的肩,“不用想太多,也不用考虑成还是不成,就当出来玩一把,开心最重要,阿姨支持你们。” 空阔的摄影棚被分成两个风格截然不同的区域:一边是家居,一边是办公;中间隔着老远的距离,以防彼此影响。 新来的天降替补入戏很快,短短半个多小时,已经做过造型,换好甲方提供的家居服,提枪上阵。 只听快门声不绝于耳,进度像是坐了火箭,快得飞起,显然有备而来。 而另一边,布置好的办公场地依然闲置,擎风的尝试便从这个主题开始。 一提“办公”,最先联想到的词汇必然是:西装。 什么杰尼亚、卡纳利、阿玛尼,都是大家耳熟能详的顶级西装品牌。 对擎风来说,也不算陌生。 但他刚从高考的考场上走出来不久,距离职场依然有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制服诱惑什么的,幻想过无数次,至今却鲜少穿过。 通常情况下,西装总要量身定做、手工缝制才是最好,现在无疑没有这个条件。万幸的是,擎风的身材比例标准,实打实的模特身材,肩宽、腰窄,每一个围度的尺寸都刚刚好,就算穿成衣也非常合适。 叶妈妈拿着皮尺,从上量到下,越看越满意,职业病忍不住发作:“这么好的苗子,不做模特都可惜了,小风真的不要考虑一下吗?” “呃……”直接否定似乎不太好…… 擎风想一想,绕个圈子说:“我觉得造坦克也很有意思。” 叶妈妈微微一愣,摸着下巴想:这话听起来真耳熟。 叶伦离得远,正低头从柜子里挑领带,没有听到。忙活半天,还是没找到称心的,就扭头问:“妈,上回那条藏青色的领带呢,怎么没在?” 叶妈妈“哎呀”一声:“还放在我办公室的抽屉里呢,事情多,一直忘记带过来。” “没事儿,我去拿。”叶伦麻溜地起身,还不等众人反应,已经飞快地窜出门去。 留叶妈妈愣在原地,瞧着他的背影撇嘴:果然是败家孩子,眼光真毒,净挑最贵的! 叶妈妈的办公室在走廊尽头,作为办公重地,自然是锁着门,闲人免进。 叶小少爷是少东家,没有这些条条框框,钥匙他也有一把,熟门熟路地开门,走到宽大的办公桌前,翻抽屉。 没一会儿,找到两个方方正正的礼品盒,里面躺着两条颜色不同的领带。质地细腻,手感完美,一看就是奢侈品。 宽度在8cm左右,正适合二十岁上下的年轻人,既正经,也不显老气,就像为擎风量身打造。 叶伦满意非常,两盒都拿上,又锁好门急匆匆往回跑。 这两条领带,一条宝蓝色,一条藏青色,纯色系,光泽饱满,让人爱不释手。叶伦一边走,一边还在低头看,只觉得都很好,选择困难。 新闻上总是说,走路的时候要专心,不要玩手机,不要打游戏,更不要看领带,不然一不小心就会撞上什么人。 叶伦不听劝,结果在进门的时候,“如愿以偿”地一头撞进某人宽厚的胸膛,手上一抖,领带盒果不其然,掉了—— 他还傻着,倒是对方运动神经发达,反应极快,抄手一捞,稳稳接住。 “这么不小心?”体育生语含无奈。 叶伦眨了眨眼睛,顺着他的手,到胳膊,到肩膀……一路往上看。这才注意到,就这么会儿功夫,擎风已经飞快地换了一身西装: 中规中矩的白色衬衫,熨烫得平平整整,纽扣妥妥帖帖地扣好,只因没有系领带,所以空着最上面的两颗,显出几分随性和闲适。 西装外套和裤子都是深灰色的格纹,大气、稳重,又不失活泼;比海军蓝要沉稳,又不如黑色那么挑场合,用在平面广告中,不深不浅,效果会刚刚好。 皮带和鞋袜都是最稳妥的亮黑色,皮带扣却十分精致,英伦风格的徽章图案,镀金表面,相当抢眼。 叶伦之前还在想,以擎风现在的发型,流氓又野性,一身正气浩然的西装,十有八九会被他穿出几分雅痞的气息。 但等他真换上了,却发现不是这么回事儿。 归根结底,还是擎风的气质特别。一个平日里不张扬,不显山露水,低调沉默又温柔大气的男生,换上西装,绝对不会“痞”,只会酷,只会气场爆棚,性感得让人无法直视。 不知道别人怎么想,反正叶伦看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呐呐着不会说话。 擎风看他盯着自己发呆,不知怎么,心情忽然变得很好。 一改往日的寡言,笑着调侃:“帅吗?” 帅吗? 毫无疑问,帅,非常帅! 叶伦张了张嘴,正准备回答,心里却忽然滑过一个奇怪的念头,让他不易察觉地蹙起眉峰: 这种感觉很矛盾,一方面,他想把擎风捧上天,让全世界惊艳;另一方面,又想套个麻袋,把这个大男生裹起来,藏好,不让学校里的人知道,那个不喜欢刷存在感的体育特长生,其实是个多么耀眼的存在。 ☆、系领带?我不会。 “阿伦。” 话未出口,先被一声招呼打断。 两人微愣,而后一起回头,看到叶妈妈娉娉婷婷地走过来,道:“人老了不记事,方才有个重要的问题忘了说。” 叶伦正巴不得有人解围,忙问:“什么问题?” “你们这一边,没有摄影师。”叶妈妈无奈,“你坤哥在对面镇场,其他人恰好都有事,想临时找个备用都没人。你看看,怎么处理比较好?” “前段时间来的实习生呢?”叶伦着急,“也不在吗?” “不在呢。”叶妈妈摇头,“出外勤去了。” “这样啊……” 叶妈妈交代完,又被人匆匆叫走,就剩两个大男孩儿相对而立,大眼瞪着小眼。 有人要从旁边过,擎风便往前一步,让出位置来。一回头,距离太近,嘴唇恰好擦过叶伦的发梢,只觉得下巴痒痒的,忍不住伸手挠一挠,边问:“还拍吗?” 叶伦想了想。 今天运气不好,整件事情从一开始就不顺利,似乎擎风跟模特这一行没有缘分。但人生本就不是一帆风顺的,一点小小的意外和变故,并不应该影响心情。 就像老妈方才说的,无关山长水短、名利丰收,开心才最重要。 眉头舒展,叶伦的神情放松下来:“衣服都换好了,不拍两张留作纪念,岂不是很亏啊?” “那摄影师呢?” 叶伦笑起来:“你刚才玩的那台相机,知道是谁的吗?” 擎风闻言一挑眉,已经猜到了八分:“你有没有什么是不会的?” “当然有。”叶伦帅气地打个响指,“造坦克,我不会。” 擎风之前就觉得,艾米随便抓起一个万把块的单反就往自己怀里塞,心真大。 现在一想,原来不是“随便一个”,人家挑准了,拿的是叶小少爷专用的。 怪不得小姐姐满脸都写着:随便玩,玩坏了也不要紧哒。 ……反正不是她的,当然不要紧了! 且放下相机不提,先说领带。 擎风喜欢低调,便毫不犹豫地选择了藏青色。他不会打,转头找叶伦帮忙。 叶小少爷眨眨眼睛,表情可无辜了:“我也不会。” 擎风:“……”那你这么积极! 叶伦吐吐舌头。 不会也没事儿,两人都是聪明孩子,当即就掏出手机开始百度。不搜不知道,一搜才发现,简简单单一条领带,打结的方式居然茫茫多。 擎风是个糙汉子,一看这种东西就头大,指着最简单的平结说:“就这个吧。” 叶伦拍开他的手,嫌弃道:“不要,跟红领巾似的,好难看。” 哪……哪里难看了,不是都一样吗? 知道自己没有审美,擎风摸摸鼻子,不说话了。 挑来挑去,叶小少爷最后选定了形状最漂亮的温莎结:典型的英式风格、贵族格调,适合商务、酒会等各种场合。 反正擎风自己是没看出什么区别的,他只瞄见手机屏幕上明晃晃地写着一句话: 温莎结是常用领带打法中最复杂的一种…… orz 就算看不上“最简单”的,也不用挑“最复杂”的吧,中庸一点不好吗? 而叶伦此时已经满意地点点头:“就这个了!” 擎风一挑眉—— 既然小少爷这么不讲道理,那他也只好不要脸一把了。 叶伦边说着,边拆开礼品盒,拿出藏青色的领带,伸手递过来。擎风却不接,只一本正经地道:“我不会。” “跟着图解来,很详细的。” 擎风睁着眼睛说瞎话:“看不懂。” 叶伦一脸茫然:“哪里看不懂?” 擎风一脸镇定:“哪里都看不懂。” “啊,这样吗……”叶伦眨巴眨巴眼睛。大概是擎风的表情和语气太到位,他愣是没看出什么破绽来,还以为对方是真的不擅长,那就不要勉强,便好脾气地说,“那你拿着手机,我来打吧。” ……这么好骗啊。 擎风在心里轻笑,果然还是只不谙世事的小兔子。 擎风比叶伦高出半个头,这个身高差是相当和谐的。一者不用弯腰,一者无需踮脚,无论说话还是接吻,距离都刚刚好。 但为了避免耗时过久,叶小少爷手酸,擎风还是找了一张空桌子,挨着坐上去。紧实的大长腿分开一定角度,踩在地上,放叶伦站在中间,手里捏着领带,绕过他的脖颈,围在衣领下方。 工作人员都很忙,试衣间里空空荡荡,只有他们两个人。 如果有人路过瞄见,一定会发现这个姿势有多么暧昧撩人。擎风倘若有心,伸手一揽就能圈住叶伦的腰身,用力拉近十公分,一张嘴,隔着薄薄T恤碰到的,就是印象中粉红的嫩点。 反而是当事人自己心无旁骛,没有这个自觉。两个笨手笨脚的大男孩儿凑在一起,比起旖旎,更多的还是滑稽。 “手机拿好了,不要动。” “……我没有动。” 半分钟后: “你还是动一下吧,黑屏待机了。” “哦。” 半晌后: “帮我翻到下一张图……再下一张……好了!” “搞定?” “嗯!……嗯?等一下,形状不太对呀,我看看……这个不是温莎,是普瑞特结,你刚才解锁的时候肯定不小心碰到滚动条了。” “这个也挺……”好字没来得及说,叶小兔子已经飞快地把结拆掉了。 “重新来吧,手机拿好了。” “……”我还能说什么呢? 又半分钟后。 擎风看了看图片,又低头看了看叶伦的指尖,纠结两秒钟才说:“你好像绕错方向了。” “哎?哪里?” 说完这句,叶小少爷一抬头才想起来:“你不是看不懂吗?” “呃……”操,露馅儿了。 擎风好险是经常参加比赛的,心理素质不一般,吸口气,稳住心跳,忙说:“猜的。” 这要能信就真是鬼迷心窍了。 叶小兔子顿时就眯起眼睛,爪子伸出来,一副要挠人的样子:“胆子真大啊,敢忽悠本少爷,咬死你信不信!” 要不是这时候笑出来会被摁在地上打,擎风都快忍不住了,赶紧伸一只胳膊过去:“好好,别生气,给你咬。” 叶伦揪他小臂,嚣张地哼哼:“你以为我不敢啊?” 擎风不说话,就闷声笑。 他不笑还好,一笑可坏事儿了,叶小少爷那叫一个气啊,头顶都快冒烟了。硬邦邦的胳膊他才看不上呢,甩到一边,伸手抓住擎风的衬衣领子,霸气十足地往两边扯开—— 一低头,一张嘴,连亲带咬地啃在他的斜方肌上。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斜方肌,就是脖子根与肩膀连接、转折处的肌肉群 ☆、拍照是个技术活 这一口咬上去,不含糊,是用了劲儿的。 只听擎风一声痛呼,双手条件反射,往前一探,握住叶伦腰身。对方偷袭得手,顺着他的力道,往后就退开了。 低头一看,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一排整整齐齐的牙印子,好明显! 擎风“嘶嘶”抽着凉气,说话声音都变调了:“你怎么总爱咬这里?” 为什么说“总”? 认真算起来,这不是擎风第一次被啃了。还记得上周末,他背着叶小兔子满大街找宾馆的时候,类似的情形就已经发生过一回。 他一提,叶伦也想起来了,还挺理直气壮:“嗯……口感好。” 说罢,舔了舔嘴唇,只觉得舌尖有点咸,不觉反感,倒有些莫名滋味。 “真的?”擎风差点儿被气笑了,手心里还掐着叶伦的腰,用力就往面前带,“我也试试。” 边说着,作势要往小少爷的脖颈上咬。 叶伦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伸手推他,两人拉拉扯扯的险险要“打起来”。 正闹腾,试衣间门口突然探进一个脑袋,高声问:“还没好吗?” 听声音,耳熟的,正是艾米。 擎风闻声一激灵,大概是做贼心虚,飞快撒手。叶伦还在笑,弯腰拾起掉在地上的领带,回头招呼:“马上就来。” “打个结都那么半天,你们那傲人的小智商都留在学校里没带出来呀?”艾米走进来,用嫌弃的眼神看着俩小家伙,“笨手笨脚的,再不赶紧,黄花菜都凉了。” “嗯嗯。”叶伦摸摸鼻子,不敢顶嘴。 “东西呢?给我吧,我来。”艾米说着,接过领带,往擎风脖子上一套,三下五除二,旁人还没看清她怎么绕的,一个规规整整、漂漂亮亮的温莎结就新鲜出炉。 “666。”叶伦在旁边鼓掌。 艾米揪他耳朵:“都什么时候了还拍马屁,麻溜儿地给姐出去干活去!” 没有工作人员支持,办公区这一边,还真就只有模特和摄影师两个人。 也幸好布景和灯光都是现成的,已经设置妥当,否则将就着拍出来,效果还真不一定好。 叶伦将外套脱掉,放在一边,换了一件马甲背心;又把衬衣袖子都卷到肘部,端着相机站在镁光灯外,还真有几分专业摄影师的样子: “准备好了吗?” 擎风穿上西装外套,瞧着四周密密麻麻的反光板,认真想了想:“没有。” “哦。”叶伦点点头,“那就开始吧。” “??”擎风正在折腾纽扣,认为自己应该强调一下,“我说的是‘没有’。” “我听到了。”叶伦轻笑,“不过以我的经验,等你真的准备好,年都过完了。没关系的,第一次,紧张一点很正常,就这么来吧。” 擎风也是爽快人,帅气地一耸肩:“那就来吧!” 很多事情都是想得简单,真正做起来才知道难。俗话说隔行如隔山,不是闹着玩的,乃是经验之谈。 擎风空有一副好皮相,于摆拍一道,却是没什么概念。就连最基本的常识都是叶伦现场教授,他再现学现卖。 实在理解不了,只好无辜地眨眨眼睛,一摊手,满脸都写着:一筹莫展。 叶小少爷十有八九会受不了,乖乖放下相机,提步进场。 摆好造型再指点擎风,双手放哪里,视线偏向什么角度,怎样处理道具,姿态又如何如何……后者就跟复印机一样,所有细节记住了,再原模原样摆出来。 办法虽笨,好在叶伦对谁都嫌弃,唯独不嫌弃擎风—— 端着相机一拍,与肉眼所见,又有微妙的不同。对着镜头里那张无懈可击的侧颜,锋利且硬朗,无论是谁,耐心都会很好的。 长得帅就是占便宜啊,叶伦老气横秋地想着。丝毫没有自己从小到大,占了十八年便宜的自觉…… 商务区正中央,宽大的老板办公桌上摆着一台黑色的打印一体机,是大卖场下个季度强推的品牌。 叶伦摸着下巴,绕着桌子团团转,心说:这么个愣头愣脑的玩意儿,扔棚里单拍不就好了,干嘛非得戳个模特在旁边,姿势不管怎么摆,都显得很刻意呀。 他在这头苦思冥想,旁边的擎风捧着单反,老神在在。 相机是方才叶伦过来做示范时,顺手塞他怀里的。 擎风可小心了,跟拿块豆腐似的捧着,一开始还在看刚拍好的照片,对僵硬做作的自己各种不忍直视。不小心按到返回键,屏幕一闪,映出一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他的小少爷。 相处久了,关系亲近起来,惊艳的感觉便渐渐变淡。相比最初的心慌心跳,自打同床共寝以来,好像慢慢能够冷静。 擎风已经很长时间,没有为这张好看得过分的脸而苦恼。 直到今天。 在他看来,其实拍广告,没有比叶伦更合适的人选。 单单就是这一幕,穿着清爽干练、面容英俊秀气的少年,浑身放松地立在桌前;精瘦的小臂撑着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伸手掀开打印机的上盖。 发丝微垂,神色认真而好奇,有种与世无争的纯粹。 就连那台老气横秋的打印机,也因为少年的轻触,而变得生动可爱起来。 在这一瞬间,擎风想都没想,捧起单反,快速聚焦、拍照。 正专注于研究纸槽开关的叶伦只听到一声清脆的“咔嚓”,应声回头,脸上还残留着鲜明的茫然与空白,都来不及调整,又被摄影师再一次定格。 作者有话要说:初学者笨拙一点,小风同学日后会崛起打脸的:) ☆、传说中的比赛季! “偷拍啊。” 叶伦轻笑,好似习以为常,也不生气,倒是很自然地伸手过来:“给钱。” 擎风乖乖摸兜。一掏才想起来:一身衣服都是新的,钱包还在试衣间。 于是右手松松握成拳,像只大型犬一样,把“爪子”放在叶伦摊开的手心: “要钱没有,要命一条。” 叶伦握着他的拳头,逗狗狗似的,上下摇了摇:“那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太亏本了。”擎风眼睛亮亮地看着他,微笑中藏着几分戏谑,“让我拍张□□,就成交。” □□什么的…… 没想到平日里一本正经的擎风,还有点幽默细胞。 “你想得倒挺美。”叶伦乐了,拍开他的手背,“帮我洗一周的衣服,连带床单被罩,就饶你一回。” 这可比赔个人便宜多了,擎风不再讨价还价,爽快答应。 中途的小插曲,就这样随手翻过篇去。 一个半小时后,商务区的拍摄圆满结束。 前前后后、零零总总加起来,共拍下200余张照片。按照广告商的标准,真正能上台面的,估计不足20张。就比例来说是少了一点,不过对于门外汉,要求不能太高。 至少他们俩玩得很开心,这个周末就不算虚度。 休息一刻钟,原本打算转战对面的家居区继续拍摄,叶伦出来考察场地,却发现布景都已经被拆掉了,只留下满地的零件和“残骸”。 他一愣,找到场务大叔询问原委。 对方搔搔发尾,一脸茫然:“啊?不是说已经用完了吗?” 都不用再问是谁说的,总不会是叶妈妈拆自己儿子的台,那就只可能是甲方的那位副总监了。 场地崩溃,重建无望,如此一来,家居模块的片子就没法儿再拍了。 叶伦愁眉苦脸,十分遗憾;擎风却很庆幸:他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答应一时爽,拍片火葬场,别人出镜要钱,他出镜要命。 还是赶紧回学校吧,体育馆才是全世界最可爱的地方。擎风的心在滴血,默默发誓:以后的训练,他再也不偷懒了…… 脱下西装,换回普通的T恤和牛仔裤;卸掉淡妆,恢复一张干净又朝气蓬勃的脸。擎风做回那个低调的体育生,感觉这才是真正的自己。 光鲜亮丽虽然惹眼,却终究不是他追求的方向。 就在他换衣服的空档,叶伦收拾好随身物品,去向自己老妈道别——他还是决定与擎风一同返校。叶妈妈挽留不成,只好掏出几张红票子,嘱咐说:“去吃点好的,犒劳犒劳自己,今天辛苦了。” 叶伦点点头,笑弯了眼睛:“不辛苦,谢谢妈妈。” 忙了一整个下午,从风伦工作室里离开时,已是傍晚。 正巧到饭点,叶伦便带着擎风乘电梯下楼,到美食城觅食。最后挑挑选选,进了一家烤鱼店。 填饱肚子,再乘地铁回校。寝室三人在周六见到叶伦,都倍感惊讶。 周逸伸长了脖子:“你们俩怎么一起回来啦?” 老大也一脸震惊:“我操,擎风怎么把头发剃了!” 推门进屋的两人对视一眼。擎风故意装哑巴,叶伦只好搔搔后脑勺,无奈地回答:“没什么,他在楼下理发店,我回来拿东西,正好碰见。” 周宝宝敏锐地皱了皱鼻子:咦~~~奸情的味道! 叶伦并不是故意想要保密——也没什么保密的必要——他单纯只是懒得解释。 苍天在上,319里的野猪三人组可八卦了,如果知道擎风也去拍广告,肯定要追根究底、把所有细节都问清楚不可。 那会累死人的。叶伦打着哈欠想:我才不要呢。 当天拍摄的所有原图,都留在工作室里,由专人统一制作后期,再交给甲方审核、挑选。 刚开始,叶伦还忐忑了几天,到后来事情一多,也渐渐抛之脑后。 不过这么久都没有反馈消息过来,八成是没能选上。倒也不是很愤慨,不过遗憾,多多少少还是有一点的。 就连半夜说梦话,叶小少爷喊的也是:“没眼光!” 偶尔骂得不过瘾,还会加两句萌萌的脏话:“日你仙人板板!” 敢问这个世界上,谁最反复无常招人嫌,品味奇差零审美? 答案:万恶的甲方! 日子就这样,在诅咒大卖场的愉悦中飞快度过。 一转眼,于传说中存在了很久的校队比赛季,终于轰轰烈烈地拉开帷幕。连带身为体育特长生的擎风,也变得愈发神龙见首不见尾。 叶伦早上起来,摸着身侧冰凉的床单,很多时候都闹不清楚,前一晚擎风是否回来过。 可要是真的彻夜未归,那半夜里暖烘烘的被窝,又没有办法解释。 周逸很早之前就提到,叶伦体质寒凉,冬季难熬。今年有了擎风,才一直没说要买电热毯——那玩意儿哪儿有人体暖炉好用,别忘了,寝室里晚上是要断电的。 所以叶伦偶尔也会大逆不道地想:要是六楼的屋顶四年才能修完,该多好。 又到周三。 飞行器动力工程专业的课程不多,下午只有一节大课。叶伦前一夜没睡够,想回寝室补眠,便谢绝了同班同学去图书馆自习的邀请,径自回到宿舍。 站在319门前一摸口袋,扁的,整个人就愣住了——不会吧,没带钥匙? 又把书包翻个底朝天,依然空空如也。 敲一敲门,没人应声,叶伦也记不清周逸所在的机械专业今天排课如何,只好摸出手机来打电话。 第一通拨过去,忙音。 稍等片刻,再一通过去。一直等到自动挂断,都无人接听。 奇怪了,这是什么情况,不像在上课呀? 叶伦理解不能,索性换一个靠谱的目标,打给老大。 这一回总算有人应声,方炜很快接起来,对准话筒,咆哮似的吼:“叶伦,怎么啦?!!!” 叶小少爷毫无防备,耳膜一震,吓得手机都差点儿没拿稳。 也不能怪方炜嗓门大,实在是形势所迫,他要不大点儿声,线路对面的人都听不清他说什么。背景音一片乱糟糟,人声、乐声、鼓声,什么声音都有,混杂在一起,吵得人耳膜疼。 “老大,你们在哪儿呢?”叶伦用正常音量问。 “什么?!!!”对方又吼回来。 叶伦优雅地翻个白眼,提高嗓门:“我说,你们在哪儿呢?!” “哦哦!”方炜终于听明白了,撕心裂肺地喊,“我们在体育馆,你有啥事儿!!!” “我在寝室门口,没带钥匙!”才喊了两句,叶伦脑门都疼了,无奈话没说完,还得继续喊,“你们跑体育馆干嘛去了?!” “看擎风打比赛,篮球,跟旁边的Y大咳咳……”最后几个字破音了,方炜咳嗽两声,大概是匆匆灌下两口水,才回来继续说,“那怎么办好,你过来拿,还是让周逸送回去?” 叶伦略一思考,自己疏忽,忘带钥匙,怎好麻烦别人多跑一趟。 “我去找你们拿吧。” 说完才想起来:糟糕,忘记用吼的了。 方炜果然没听清:“什么???” “我说——”叶伦深吸一口气,矜持啊风度啊内涵啊,都不要了,冲着话筒中气十足地咆哮,“我,现在,去,找你们!把入口,和座位号,发给我!” ☆、准备好被擎风帅一脸了吗? 离开宿舍楼,叶伦在公共车棚找了一辆校园自行车。 寝室在北,体育馆在南,中间横亘着大半个校园。如果用走的,他还没到目的地,比赛已经结束了。 相对而言骑车就要快很多,若非饭点,十分钟能到。 体育馆是前些年翻新教学楼时新建的,共三层,占地面积很大。内部设施也采用了较高的标准和配置,除运动场地外,还设置有淋浴间、储物间和休息室,相当周到完备。 但像叶伦这样的普通学生,是很难享受到的。 他们的体育课百分之百只能使用室外的足球场,体育馆这么先进又高级的场地,只有擎风那样的专业人士才有机会使用。 所以他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到老大说的看台入口在哪里。 停好车,沿着石板路穿过绿化带,会发现一扇双开门掩映在树丛后面。 门口站着一个戴眼镜的女孩子,手里拿着本子和笔,像是工作人员。叶伦正打算过去问路,身后突然传来“叮铃铃”的声音,回头一看,一个身材魁梧的男生骑着自行车往这边过来,后座上绑着四箱功能饮料。 一看这阵势,叶伦赶紧往后退,给他让开路。 那男生骑到门口,由于车后部太重,下车时重心不稳,摇摇晃晃的。叶伦正巧走到旁边,眼疾手快,帮忙扶了一把,这才没有摔倒。 “谢谢你啊,同学。” “不客气。”叶伦一笑,干脆送佛送到西,又帮着把四个箱子都卸下来,放在地上。 “同学,你也是来看比赛的吧?”那男生抹一把额头上的汗,乐呵呵地问,“着急去吗?” 叶伦一听这话,就知道他有事:“不着急,还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嘿嘿,有,太谢谢你了。” 大男孩儿的性格十分豪爽,做事情也干脆,央着叶伦一起,将四箱饮料都搬进馆里。 这一扇侧门果然是内部通道,除了工作人员和校体队的成员,闲人免进。叶伦纯粹是沾了那“搬运工”的光,才被守门的姑娘爽快放行。 四箱功能饮料,两箱搬进储物间,两箱立刻拆封,拿到比赛场地去。 叶伦本想找楼梯上看台,却逃跑未果,又做了一回苦力。跟着对方从运动员入场通道走,还离着老远,就能听到巨大的加油声,从尽头一阵风似的传过来,引发“嗡嗡”的回响。 “哟!”那男生兴致勃勃地感叹,“看来比赛很激烈嘛!” 叶伦对校际联赛不是太了解,就问:“Y大很厉害吗?” “嗯……要看跟谁比。”对方想了想,道,“我们H大,隔壁Y大,对街D大,都是老对手。三所高校之间有个怪圈,Y大遇到D大就秒跪,D大看见我们就怂,按理说,Y大也应该刚不过我们。但是很神奇的,从咱们两校之间有比赛开始,其他项目还好说,打篮球,我们还从来没赢过。” 叶伦听完,随口道:“是风格比较克制吗?” 那男生一愣,有些好奇:“没看出来,懂行的啊?” “不是……”叶伦笑了,“瞎猜的。” 就说话的功夫,两人已经抵达通道尽头,前方豁然开朗,挑高的屋顶让视野变得非常开阔。 今天是周三,理应满课的日子,看台上却密密麻麻坐满了前来观赛的两校学生,疯狂地挥舞着手中的道具,为己方队伍加油呐喊。 悬挂于场边的电子屏幕上跳跃着时间,叶伦入场时,距离第二节结束还有不到一分钟,场上比分比较悬殊: Y大:44分;H大:32分。 看来“从没赢过”不是闹着玩的,这基本是被压着打的节奏。 耳边忽然传来一阵能够掀翻屋顶的欢呼,视线转回球场,跟随一颗深红色的圆球,在半空滑过一道漂亮的弧线,落入一双熟悉的手掌—— 擎风在走位的过程中接球,脚步不停,飞快入侵对方半区。Y大回防不急,球网下只留有一个中锋。 对方张开双臂,屈膝,做出防守姿态,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抹黑色的身影直冲自己而来,在眼前急停,假动作,转身绕背。 紧接着,犹如旋风过境,潇洒地起跳,以刚猛异常的气势,灌篮! 2分! 全场如同一滴水掉进油锅,瞬间就沸腾了。欢呼和呐喊声直冲云霄,震得人耳膜嗡嗡响。要不是有半人高的围墙拦着,上面看台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子要往下蹦,那一个个,都跟着了魔一样。 刚来就被擎风帅一脸,叶伦也看得有些愣了,心说:这还是我那个沉默寡言、低调内敛、存在感特别薄弱的室友吗? 至少在赛场上,不是。 队友迎面跑过来,与擎风击掌。后者酷酷地回应,顺手拉起队服衣领,擦了擦下巴上的汗,眼睫毛上的汗珠却顾不上了,又一摆手,招呼大家回防。 时间还剩下15秒。 大概是刚才那一球太漂亮,H大气势大盛,队友一个穿插,运气极好,又将Y大的球断下。 有方才的经验,对方回防很快,中路强攻有些勉强,控卫还是选择了中规中矩的传球。 几经波折跑位,有一名队友身边无人盯防,控球的小前锋眼神滴溜溜直转,而后瞄见了右侧不声不响地戳着一个人,站在三分线后。 毫不犹豫,传球! 擎风眼角瞥见,左手一伸,篮球准确地砸进手心,他几乎是立刻就屈膝起跳,手腕一仰、一投—— 篮球脱手。 几乎就是同一瞬间,第二小节结束的哨音响起。 全场所有人都屏住呼吸,视线牢牢锁定那一个红色的圆球,看着它飞越禁区,“嗙”一声,重重砸在篮框上,而后滴溜溜地转了三圈—— 很遗憾,最终从圈外掉落,自由落体,砸在地上。 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前,比分定格在:Y大:44分;H大:34分。 10分分差,不至于令人绝望,却也不足以让人满意。无论对谁来说,下半场都将会是一场苦战。 “哎,最后这个三分球可惜了,着急出手,姿势还没到位。”一同搬水的那个男生摇头叹气,“不过再晚一秒,哨声就响了,也来不及。” 叶伦扭头看他:“你也很懂啊。” “嘿嘿。”对方笑笑,也不多说,指挥叶伦将水送给自家校队,他自己则转身,向对面的Y大走去。 将箱子放在休息区边沿,叶伦甩甩酸痛的手腕和胳膊,正准备趁乱离开,又被看上去像是教练的老师喊住: “哎,这位同学,别走啊,还有事儿呢。“ 叶小兔子回头,指着自己,那意思:您叫我吗? 对方朝他招招手:“对、对,就是你,小帅哥,过来一下。” “呃……我,不是……好吧,算了。”叶伦张口结舌半天,解释不清楚,也知道跑不了,还是硬着头皮回去。 那位体育老师麻利地开箱,往自己怀里塞满功能饮料,又嘱咐叶伦照办,两人揣着水,拿过去给众人分发。 刚从比赛场上下来,队员们个个汗流浃背、气喘如牛,显然累得够呛。有的干脆席地而坐,双腿伸直,踩着椅子腿压筋。 大伙离得都不远,围坐成一个圈,边擦汗边听指导老师分析战术。正听着,眼前探出来一只手,递过一瓶盖子已经拧松的功能饮料。 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聆听与思考上,往往顺势接下后仰头灌水,很少有人会回过头去看一眼,是谁在做这些琐碎的后勤工作。 包括擎风。最后一球的失利让他十分沮丧,尽管队友都大度地表示不要紧,但他自己依然觉得非常遗憾。 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没有注意到叶伦从面前走过时,往他手里塞了一瓶水。 若是其他人,或许会出声打招呼,毕竟室友如兄弟。 叶伦却选择了沉默。他更希望擎风能专注于比赛,不要为一些无关紧要的寒暄浪费精神。 大半箱清空,确保所有人手里都握着一个瓶子,叶伦理论上可以功成身退。但他这次学乖了,主动探个脑袋过去问:“还有其他事儿吗?” 他这么乖,倒把体育老师逗乐了:“辛苦你啦,小同学,没事儿……”最后一个“了”字还没说,先被人打断了。 “卫老师。” 两人一起回头。 就看到从球队那边有一个穿10号球衣的男生小跑过来,左手抓着右手手腕,都不敢乱动,疼得满脑门都是汗,愁眉苦脸地说:“卫老师,我吃了一个萝卜干。” 在打球的时候,手指如果意外戳到篮球,就会导致软组织挫伤,具体表现为血液集中、关节红肿,形似萝卜干。久而久之,衍生出这种通俗易懂的说法。 凡是打过篮球的人,对其中的酸爽肯定都深有体会。 叶伦光是看着,都替他疼得慌。 “哎呀,这么严重,快快,过来我给你处理一下。还有这位小同学,”卫老师一扭头,笑眯眯地瞄着叶伦,“麻烦你再来搭把手。” 戳伤手指可大可小,如果处理不当,年深日久甚至可能会引起关节炎。 不过对于体育特长生来说,打得多了,手指会自然弯曲,就算偶尔吃个萝卜干,伤情也不会太糟糕。及时处理,小心保护,不要二次受伤,都不会留下什么后遗症。 最简单的临时处理办法就是冷敷、固定,如果有条件,再适当喷一点云南白药,好得会更快。 体育老师有经验,负责操刀处理;叶伦不过是个打杂的,捧着急救箱陪在旁边,老师需要什么,他给帮忙找一找,递一下。 三人就坐在场地南侧的休息椅上,不显山不露水,更不显眼。按说一般人没事儿绝不会往这个角落看,不过别忘了,今天的看台上,可有几个“二般人”。 身边的人都在喊:“H大加油,H大必胜!”或者“擎风好帅!XX牛逼!” 在这些整齐划一的助威声中,偏偏就夹杂了一句清脆的惊呼:“哎,阿伦!” 这一声喊得不算轻,但混在震天的呐喊声中,就显得很是微不足道了。要不是擎风耳朵尖,这把一听就未成年的嗓音又太过熟悉,他没准就错过了。 应声一回头,视线滑过半场,准确地找到二楼看台中部,一个蹦蹦跳跳的自然卷。 擎风冲他招招手。 结果看台上那一片的女孩子都捧着脸惊声尖叫。 擎风:“……”默默地把胳膊放下。 然后冲周逸做口型:叶——伦——在——哪——里? 老天保佑,周宝宝不愧是小天才,关键时刻从来不掉链子。 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不仅看懂了,还在第一时间做出反馈——伸个指头朝南侧长椅一通猛戳。 擎风转头,顺着他指点的方向看过去,越过球场,就见他心心念念的叶小兔子,抱着一个硕大的医药箱,盘腿乖顺地坐在地上。 墨黑的发丝微垂,鼻梁高挺,先调皮地吐吐舌头,又被体育老师的玩笑,逗得笑弯了眼睛。 那一瞬间,擎风的脑子里飞快地滑过两个念头: 一、刚才那个烂得要命的三分球,他没看到吧? 二、你们都让开,那个小少爷是我的。 作者有话要说:搬水的学长是擎风的校队队长,因病请假中,是个神助攻的好孩子:) ☆、他是我们队的颜值担当! 擎风的行动快过大脑,“噌”地就站起来了。 倒把正在强调战术重点的指导老师吓了一跳,停下话头,瞪眼看他:“怎么了,有什么问题吗?” “呃,不是,那个我……”擎风愣住。心说糟糕,没想好说辞就蹦起来了,手还巴巴地指着南边。 南边、南边,南边有什么来着?休息室、更衣室,还有…… “厕所!”擎风灵光一闪,“对,我要去厕所。” “是吗?”指导老师怀疑地看他一眼,最后还是摆摆手,“去吧去吧,赶紧的,第三节马上要开始了。” “明白。”擎风答应着,迈开大长腿,越过众人,扭头就往斜对面跑。 彼时10号球员的手指已经处理完毕,叶伦抱着医药箱,正往场边的休息室走,准备物归原位。 刚到门口,肩膀就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眼睛还没看清楚,鼻端先嗅到一股汗味——不难闻,混着沐浴露的薄荷香,十分熟悉,他的床铺上一半是这个味道,擎风。 “叶伦?” 满头是汗的体育生追到近前,喘着粗气说:“你怎么来了?” 对方比他高,叶伦的视线最先落在胸口。H大校队的队服统一都是黑色,擎风作为新生,替补毕业离开的学长,拿到7号球衣。 之前离得远还没感觉,这会儿近在咫尺,叶伦看着眼前小麦色的健康肉体,心里忍不住有点酸溜溜——喵了个咪的,本少爷怎么就晒不出这个色儿呢? 心里很嫉妒,面上却没表现出来。一耸肩,无辜道:“原本是想看比赛的,结果半路被人抓来帮忙。” 擎风一头雾水:“帮什么忙?” “这个嘛……”叶伦歪头想了想,“说来话长。” 这一路的遭遇够曲折,叶伦边说边进屋,手上动作不停,找地方归置医药箱。 擎风不好杵在那儿当门神,小心被教练逮住挨骂,也提步打算跟进来。 就这时,身后传来脚步声:一位管理老师正巧打门前路过,斜眼往里一瞄。 本来只是个下意识的动作,却猛地瞥见一个没穿运动服、胸前也没挂工作牌的男生在休息室里瞎忙活。心里当时就是一咯噔,忙道:“这位同学,你是谁啊,比赛期间闲杂人等不能进来的。” “啊,这个,我……”叶伦张口结舌,眨眨眼睛,一时不知该怎么解释。 他傻了,擎风倒是很镇定,果断站出来:“他是我们队的。” “你们队的?替补吗?”老师上下打量一番,语气超怀疑,“不太像啊。” 那必须不像啊…… 擎风在心里抹汗:这么可爱的一只叶小兔子,跟队里那些糙老爷们哪儿能一样呢? 所以说…… “不是替补。” 关键时刻,身经百战的擎小狼崽又拿出了自己纵横江湖的必杀技——睁眼说瞎话: “他是我们的拉拉队队长。” 此话一出,叶小兔子眼睛一瞪,尾巴一翘,长耳朵都支棱起来了。 内心一排血字弹幕:EXM??? 结果那头还没完,擎风仍在添油加醋:“就颜值担当什么的,宣传、人气、赞助,都是老套路……您懂的。” 管理老师闻言,又瞄一眼叶伦,然后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 仔细一瞧,这男生长得是真好看:浓眉、大眼、高鼻梁,皮肤细腻白皙,眼神清透温和,发呆的样子特别乖巧,越看越招人喜欢。 要说他是运动健将?瞎子才信。 但说他是拉拉队长?嗯……很恰当,很适合,很完美。 “代言人找的不错嘛。”管理老师心悦诚服地点点头,戒心早被丢到天边去了,“比赛好好打,拿下Y大!” 擎风厚着脸皮:“一定,谢谢老师。” “拉拉队也加油!”管理老师朝叶伦比个大拇指,转身就出门,继续忙活自己的事儿去了。 留叶小兔子站在屋里,脸上陪着笑,心里早把某人大卸八百八十八块: “擎风!” 小狼崽浑身一激灵,扭头就跑:“……我先走一步。” 叶伦那叫一个气啊,爪子都亮出来了,正准备朝擎风扑过去,摁在地上一顿打。谁知还没轮到他出手,已经飞快冲到门口的擎风就跟正进门的人撞了个满怀。 两人都是大个子,浑身肌肉紧实,面对面一怼,谁也没讨着便宜。 撞完再抬头,巧了,都是熟人。 穿10号球衣的男生揉了揉撞疼的胸口,“嘶嘶”抽着凉气,道:“你怎么跑这儿上厕所来了?” 擎风也扭曲着脸揉肩膀:“上完了,过来拿东西。你找我?” “可不得找你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掉坑里了。”那男生说,“赶紧的,还两分钟开场了,教练正跳脚呢。” “马上去。”擎风点点头,又问,“你还能打吗?” 对方撇撇嘴,委屈巴巴地朝他竖中指——就是吃了萝卜干,被绑成毛线球的那根中指,倒把擎风逗乐了:“行,你休息吧。”边说着,没忘了回头招呼,“叶伦?” 小少爷气呼呼的,小脸胖了一圈,抱着胳膊挑眉:“干嘛?” 擎风不在意地轻笑:“别去看台了,走吧,跟我来。” 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大不了回去单挑。 反正跑得了擎风跑不了床,要揍人随时能揍。叶伦很想得开,姑且放下“仇恨”,先跟着出来。 擎风带着他回到比赛场地,在自家队伍的休息区给叶伦找了个位置。反正场边的长椅一贯是坐不满的,队员替换下来,也大多都喜欢瘫在地上。 有球员看到生面孔,好奇之下探头来问:“擎风,这位是谁呀?” 队友不比管理老师,对他们大可以实话实说:“我室友,叶伦,被卫老师抓来帮忙的。” “哦哦哦,幸会幸会,辛苦你啦。” 多一个人少一个人,本不是什么大问题,队员们简单寒暄两句,就散开各忙各的,也没人特别当回事儿。 “那你就在这儿看,等比赛结束,咱们一起回去。” 就擎风说话的功夫,场边哨音一响,提示双方球员入场。教练老师也在那头点名,叫“擎风”的时候嗓门特别大,显然对这不守规矩的熊孩子很有意见。 “到!” 擎风答应一声,匆忙取下搭在脖子上的毛巾,连着功能饮料一起塞给叶伦:“帮我拿着。” 叶伦手忙脚乱地接好,叫住他:“喂,擎风。” 后者已经跑开了,听到召唤,半侧过身子来,却见叶伦张了张嘴,本想说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换成一句中规中矩的:“加油!” 擎风点点头,比个“OK”的手势,转身入队。 剩叶小兔子坐在原位,偷偷撇了撇嘴。其实他想说的是:下一个三分球别偏了啊……也不知道擎风会露出什么好玩的表情。 啊啊啊,太心软。 叶伦肠子都悔青了,低头把脸埋在手心里,却忘了自己还捧着擎风的毛巾,结果小脸前一秒埋进去,后一秒再抬起来的时候,两颊都飘红了。 心里愈发愤愤:这荷尔蒙真是……要人命啊。 ☆、擎风的个人show! 在震耳欲聋的助威声中,下半场比赛马上开始。 对阵双方是:穿红色球衣的Y大校篮球队VS穿黑色球衣的H大校篮球队。 悬挂于场地正北面的电子显示屏上,正在轮播两队队员的信息,其中H大一方: 4号,中锋;6号,大前锋;8号,得分后卫;13号队长,控球后卫;以及拿到7号的擎风,担任小前锋。 场地清理完毕,球员进场,两队队长互相握手致意后,各自分半场站位。 主裁判是来自隔壁Y大的一位体育老师,右手持球,嘴里咬着口哨,立于中线。 待双方都准备好,只听哨音一响,红色的圆球应声飞上半空,两队负责跳球的队员同时起跳。 几乎就是火光电石之间,H大的6号大前锋指尖先一步触碰到球面,顺势用力一勾,篮球受力之下,飞向他身后的自家半区。 13号队长反应极快,看准方向,迅速到位,拿球! “哇啊啊啊!”H大一方的看台上瞬间爆发出一波狂热的欢呼,各种摇旗呐喊;对面的Y大见状,也不甘示弱地喊起加油和回防。 那声响和气势,总给人一种“我在球场上打不死你,就用声音碾压你”的错觉。 场上队员身经百战,倒是没有受到太多煽动和影响,依然稳扎稳打。 H大暂处劣势,更要确保每一次进攻的有效性,相比Y大,他们的容错率要低得多,必须尽可能避免冒进造成的失误。 13号控球后卫运球,组织全队发动进攻。 几经跑位周折,8号得分后卫换到一个相对有利的位置,并做好了投篮的准备。6号大前锋注意到之后,果断放弃强突,趁隙将球传出—— 红影快速滑过,无人抢断,得分后卫拿球! 随即起跳,投篮! 大概是吃过上一局的亏,Y大的应对也十分及时,大前锋越身断球。 由于高度不够,火锅没能盖下来,但指尖却碰到球身了。抛物线的轨迹一变,想进框就很难了,最终“嘭”一声,砸在篮板上,又反弹出来。 篮板球! 经过半场比赛的逆风,幸运女神似乎开始眷顾主场球队。 此时H大中锋和小前锋的位置都非常好,全在篮下禁区。两人默契非常,几乎是同时起跳,从两边对防守的Y大中锋形成夹击。 二打一! 如果这都还拿不下,场边的叶小少爷该笑话他没用了。 这念头一闪而过,4号中锋就觉得自家小学弟的气势突然凶猛了几分。手掌一碰到球面就不肯放了,死死压住,硬是怼着Y大中锋的强力抵抗,将球重重摁进了篮框。 2分到手! H大看台又一次沸腾。 初战告捷,队友们也觉得相当提气,纷纷跑过来与擎风击掌。 后者笑得腼腆,一一回应后,听从队长指挥,跑位回防。 轮到Y大控球。 没有剑走偏锋,作为老牌劲旅,Y大校队的特色就是细致。与走明星路线的H大不同,他们的球风更加内敛,给人一种精心运营的逻辑感,无论防守还是进攻都布置得密不透风。 或许在个人能力上,H大的体育特长生们要略胜一筹。但篮球不是一个人的游戏,团战差一点,比分就不会好看,这也是在风格上H大一直被Y大牢牢克制的原因。 不过H大也不是没有翻盘的可能,还是那句老话——主要看气势。 作为明星球员,一旦打出势如破竹的气势来,输赢还真是不好说。 于是一波你来我往,双方互拿8分,算是和平开局。 又到黑色球衣方拿球。 H大在对手禁区内组织进攻,跑位的节奏非常快,传球也十分精准,只是……缺少了一点点谨慎。 8号得分后卫篮球脱手,目标是13号队长,这波回传看来是打算重组攻击套路,但他似乎没看到有人正在穿插。 果然,球到中路时,斜刺里突然伸出来一只手—— Y大小前锋! 球被断下! 就这一瞬间,场上有两个人反应特别快:Y大的小前锋自己,以及H大的控球后卫。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提步往H大的篮框跑去。 其余队友虽然也在第一时间紧急回防,但两拨之间还是迅速被拉开了距离。 就在H大所有人心里都“咯噔”一下,暗道“不妙”的时候,戏剧性的一幕出现,局势居然再次逆转—— 13号控球后卫从后方伸手,恍如神来一笔,猛地一拍。 抢断! 篮球重回H大的掌握。 队长控球后完全没有犹豫,像是早就约定好的,原地转身,用力将球抛出—— 长传! 看台上发出一阵惊呼:“哇!!!” 这个距离相当夸张,几乎跨越三分之二的场地,而双方队员此时的站位,大多数都处于中场。 只有一个人“反应慢半拍”,依然还站在Y大的三分线内没有挪位置。 “擎风!!!” 也不知是哪个女孩子惊声叫了这一嗓子,全场的视线都跟随那一抹红影,滑过球场上空,直直往球框飞去。 能进吗?能进吗? 所有人屏息凝神,都在心里紧张地问着同一句话。 如果平时也打篮球,就会知道这么远的距离,又没有瞄准,肯定进不了。 是的,如果想要拿三分,完全没有可能。 但是! 随着篮球越飞越近,禁区内仅剩的一人已经跑了起来,越过罚球线,屈膝,起跳—— 只见擎风纵身一跃,身体如鹰隼般舒展,右手一抄,凌空拿球,顺势往下狠压。 再一次,灌篮! “嘭”一声巨响,篮球毫无悬念地应声入框,连厚实的篮板和篮球架都因受力过猛而震颤。 “漂亮!!!” 场边长椅上的指导老师终于坐不住了,大喊着站起身来,连带身边的候补队员、后勤队员们也跟着蹦起来疯狂鼓掌。 “空中接力啊啊啊!” 看台上的周宝宝捧着脸,一副快要晕过去的表情,又跳又叫地喊着:“帅死了我风哥!” 经过一番争夺,H大2分入手。 分数虽不多,但这一球对气势的提升有着巨大的作用和帮助,连Y大的教练组都不敢小觑,赶紧叫了暂停——必须抽个空让双方都喘口气,不能让对手抓到节奏,而后一波反推。 100秒长暂停,两队队员下场休息,工作人员则飞快地扛着拖把进入,抓紧时间做场地清理。 擎风下场来,被教练拉住,拍了拍肩膀:“表现得不错,状态很好,继续保持!” “是!” 说话间,队友也纷纷凑过来,勾着他的脖子:“卧槽,你小子吃错药啦,这么猛!” “空中接力哦,什么时候练的,平时训练就没见你进过球。” 擎风搔搔后脑勺,谦虚道:“巧合而已。” “巧合毛线啊,你个心机boy。”队友愤愤指出,“临场玩儿这么一出,全场妹子都只看你了,哥儿几个怎么办?!” “呃,我知道错了……”擎风抱头逃跑,“我低调,下半场你们上。” 看他认怂,队友还不解气,又抬脚踹他屁股。 大家闹惯了,擎风也不恼,顺着力道往一旁跳开。三蹦两蹦的,窜到叶伦面前,接过自己的水壶和毛巾,低头猛擦汗。 “打得不错啊,小前锋。”叶伦歪头看他,笑着打趣,“大出风头呢。” 擎风喝口水,一抹下巴,苦笑道:“连你也调侃我。” “我那是夸奖。不过你这仇恨拉得满满的,Y大教练都想吃人了,下半场可不好打。”叶伦边说着,从口袋里摸出一块巧克力,三两下撕开包装,递过去,“来吧,补充点能量。” 擎风垂眼一瞄,沉吟两秒钟。 狼尾巴又摇起来:“我手上……嗯,不干净。” 叶伦没反应过来:“有包装纸呢,不要紧的。” 擎风不为所动,固执地张嘴:“你喂我吧,就着手,省得麻烦。” “哦。”叶伦没多想,答应一声,把包装纸再拆开一些,伸手就要喂过来。进度条都走到一半了,才忽然觉得这一幕怎么这么熟悉…… 等等,领带! 喵了个咪的,差点儿又上当了。 叶伦满脑门的黑线,心说:臭小子!装傻这么顺手,怎么不去当影帝,骗一次不够,还敢一而再再而三,真是讨打! 要不是围观群众太多,叶小少爷差点儿都等不到晚上回寝,只想把眼前这没羞没躁的小狼崽拖出去扒掉裤子打屁股,三十大板都是轻的,一百板子才解恨。 当下说什么都不肯喂了,凶巴巴地把巧克力塞擎风手里,眼睛一翻:“自己拿着,爱吃不吃,不吃就丢掉。” 小计谋被戳破,擎风也不懊丧,反而轻笑起来,似乎心情极好,一副得了便宜还卖乖的样子。 低下头三两口,囫囵吞下巧克力,包装纸没地儿放,只好还回去。 顺手又把毛巾取下来,依样挂在叶伦的脖子上,趁势固定住,不让动;偏头毫无预兆地凑近过来,贴着小少爷柔软的耳垂,压低声音,用带笑的气音说: “谢谢,很甜。” ☆、脱衣有肉才是真男神 语罢,还不等叶小兔子反应,擎风已经退开两步。 正巧身后的教练在叫人,便扭头回应,只留下一个帅气十足的侧颜又匆匆跑走。 剩叶伦傻在原地,歪头抓了抓耳朵,干巴巴地坐下。 过了很久,耳垂才慢慢地、一点一点红起来,被细碎的发丝遮住,除非凑到近前,否则很难发现。 观众台上不少人都盯着擎风,自然也看到这一幕。动作太暧昧,少女心都“怦怦”直跳。 仔细再看又发现——哦,是个男孩子。 于是一半人松了口气,另一半人却觉得:哎呀,更萌了。 半局比赛下来,场上场下,惊喜不断。 100秒长暂停很快结束,双方球员回到场中,在裁判老师的指挥下开球。 仅凭一个站位,H大的队员就明显感觉到,气氛与之前不一样了:Y大一改之前的三二联防,放弃区域划分模式,换为针对擎风个人的双人联防。 作为丢分的重灾区,擎风的存在已经成功引起了Y大教练组的注意。继续放任这小子左右穿插如入无人之境,必须是不可以的。 于是双人联防,死守擎风! 这一计狠招轻易少有人用,不过一旦使出来,效果也是相当明显的。 擎风就像一匹被绑住双腿的千里马,无论朝哪边移动,都有人冒出来挡路,就算有一身神通也找不到用武之地,连传球都成了奢望。 按理来说,双人联防有利有弊,擎风被限制得死死的,就表示有一名队友无人盯防。 Y大对此早有准备,其余三人的配合比起上半场来说还要更加紧密,通过频繁的跑动位移来弥补缺漏。H大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找到什么明显的突破口。 那么下半场比赛的基调就很明确了:消耗! 双方你来我往,彼此“折磨”,比分也是此消彼长,一直没有任何一方拉开明显差距。 哨声响,第三小节结束,Y大暂时领先7分。 队员从场上下来的时候,个个都是汗流浃背、气喘如牛,一身衣服全湿透了,紧紧抓在背上。 作为重点盯防对象,擎风无疑是最累的。默默找个空地坐着,四肢瘫软,都没力气再缠着叶伦胡闹。 教练也忧心忡忡地凑过来:“怎么样,最后一节能上吗?” 也难怪教练要担心。H大最优秀的两位小前锋都在几个月前毕业离校,补位上来的新生大多有所欠缺,贸然上场,只怕还未抓到节奏就输了比赛。 擎风也很明白自家队伍的情况,抹一把汗,倔强地点了点头。 教练拍拍他的肩膀:“辛苦了,打完这一场,多放你几天假!” 短暂的中场休息过后,第四节开始。 经历过双人联防的强势消耗,Y大也有些受不住了,又改回前半场的三二联防,只是针对擎风的防守依然坚固。 比分阶梯上涨,走位彼此拉锯,战况陷入胶着。 随着时间的推移,明眼人都能看出来,擎风的行动和反应都在变慢,并在关键时刻出现了两次失误,导致H大连丢5分。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 作为两队中唯一一个打满全场,用明星战术吸引地方优势火力的焦点,他的体力其实早就到极限了,现在还能跑动完全就是靠着一股子不服输的意志在支撑。 继续勉强似乎不会有什么奇迹发生,教练老师果断喊了暂停—— 交换队员!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5分钟,H大的7号小前锋被换下场,看台上发出一阵不安地骚动。 擎风抬胳膊抹了一把额上的汗,走向场边,看来是真的累,脚步都有些蹒跚了。双膝发软,一副随时都有可能栽倒的样子。 教练老师人高马大,见状赶紧扶了一把,架着人边往休息区走,边抬手招呼:“那位小同学,你过来一下。” 被指着的某只小兔子又一次懵逼了,左右望望:“啊,我吗?” “就是你。”教练一针见血地道,“皮肤齁白的。” 这形容真是,一点歧义都没法儿有…… 混在一大堆“小麦色”里,叶伦确实是最白的那个。 只好不情不愿地挪过来,听教练老师对擎风说:“给你三分钟,好好休息,最后两分钟再上。拖进加时对我们不利,你小子做好准备,上去就给我终结比赛。” 擎风都没力气说话了,用眼神表示:了解。 “然后这位同学,来来来。” 教练揽着叶伦的肩:“麻烦你帮他按摩双腿和手臂,放松肌肉。先前强度过大,绷得太紧,再不放松就要抽筋了。” 叶伦眨眨眼睛:场边那么多人呢,怎么偏偏叫我? 教练老师见多识广,也是有想法的——心说你拿着他的毛巾和水瓶,言行举止又亲昵,不是兄弟就是基,不找你找谁? 啧啧啧,这多吃过十几年大米饭的人,觉悟就是不一样。 “快快快,别磨蹭,没时间了。” 教练一催,叶伦也知道事情紧急,赶忙放下手里的东西,面对着擎风盘腿坐下来,握住他的小腿肚子一通狠揉。 如果换做其他人,心里没准会有点小想法,嫌弃这嫌弃那,都有可能。叶伦却完全没有这种概念,因为擎风对他来说是很亲近的存在,同床共寝这么久,该看该摸的早就尝遍了,都不是外人。 肌肉劳损,揉起来又酸又涩,擎风疼得直抽凉气。好半天才反应过来眼前的人是谁,一看就急了,忙伸手来拉:“不用,快起来……” 在他的印象中,叶小少爷娇生惯养的,就该被人捧在手心里疼爱,不适合做任何粗活累活。 叶伦自己却不以为意,顺势扣住他的手腕,滑溜上来,揉捏小臂的肌肉。边仰起脸来看着他,眼睛亮亮的:“酸吗?还有哪里不舒服?” 擎风强忍着低头亲上去的冲动,内心疯狂质疑:我的室友为什么这么可爱???嘴上却依然固执地想要拒绝:“没有了,都很好,你起来。” “坐好坐好,别乱动。”叶伦凶巴巴地按住他大腿,“有力气就留着去球场上浪,跟我较什么劲儿?” “不是……嘶嘶嘶,疼。” 叶小兔子按着他硬邦邦的肱二头肌,坏笑:“哦,这里啊。” 擎风:“……” 那什么,少侠饶命。 论耍嘴皮的功夫,他的赢面太小,通常情况下只能以武力解决问题。然而很不幸的,现在的他别说把叶伦扛起来,就是动动胳膊动动腿,都要提前运气。 打不过怎么办?挨着。 擎风以前受不了叶伦的颜,现在更受不了对方乖巧柔顺的样子,只想伸手把人抱起来,放在腿上。比起按摩,让他爽爽地把脸埋在叶伦颈窝吸一吸,貌似会更有效果。 然而现实太打脸——腿酸手软,有贼心,没贼力。 他其实很不愿意在满身臭汗又狼狈不堪的情况下与叶伦贴那么近,但看对方的表情,似乎并不嫌恶。 至少叶小兔子抱着他的腿,揉得还是很欢快的。 就是酸得慌…… 擎风咬牙切齿,内心鼓励自己:为了胜利!实际上眼泪都快下来了。 200秒真的不算长。 赛场上可能历经过几个大起大落,但放到生活中,这其实只是早晨起床后跑一趟厕所的时间。 休息太短,要想面面俱到是不可能的,叶伦只来得及把重点部位都按过一遍。 手还放在擎风腿根,准备帮他捋一捋筋骨,教练老师又风风火火地凑过来:“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好了吗?” 实话说,远远不够。但关键时刻,退缩不是擎风的性格,点点头,抓住叶伦朝自己伸来的手掌,借力站起来,坚定地道:“好了。” 叶伦这次没有再说“加油”,只是默默拿毛巾帮他擦掉后颈上的汗。 再一次,交换队员! 此时距离比赛结束还有1分28秒,H大落后5分。 擎风上场后先代替换下场的球员进行一次罚球,完美的姿势,完美的抛物线,完全没有悬念,进! 1分到手。 球权回到Y大手中,对方占据领先优势,便有意拖慢速度,反复传球、跑位,就是不发起有效进攻。 H大没有时间跟他们消耗,只有兵行险着——抢断! 4分是一个相当尴尬的分差,两个篮板不足以确保胜利,而H大的队员已经没有更多体力来应付艰苦卓绝的加时赛,所以——3分球! 只有3分球能迅速逆转局势。 H大的队员心如明镜,纷纷站在了三分线外,但持球的队员被Y大快速包夹,百般无奈,只有选择,传球! 擎风长臂一伸,接球入手,提步入侵禁区,似乎是想三步上篮或者抢一波篮板。进攻架势做了个十足十,对手紧急回防,连队友都在心里着急:不要啊啊啊,2分不够看啊大哥! 就在这一念之间,擎风已经踩着罚球线起跳,身体跃入半空,手腕做好了投球的准备。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临门一脚突然反手,篮球居然转了个头飞向身后。 擎风身后是谁? 站在三分线外的8号得分后卫! 接球后立刻投篮——Y大的队员才刚刚落地,根本没有办法在如此短的时间差内起跳,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红影飞过半空,“哐当”一声,入网! H大顺利拿下三分。 距离比赛结束还有54秒。 1分分差,Y大终于没有办法恶意拖延,果断发起进攻! 但是仓促之间体系没有顺利架构起来,节奏有些脱节,导致小前锋在投篮时位置与角度都不算好,篮球“嘭”地一声砸在篮筐上,滴溜溜转了好几圈,居然朝外掉了下来。 机会球! H大中锋拼了老命起跳,用身体优势别开对手,硬生生在禁区内将球断下,转身一个长传—— “擎风!!!” 而7号小前锋在他咆哮之前,就已经转身开始跑位。 这大概就是传说中的默契,以及对队友的充分信任:相信他一定能拿到球,一定不会迟疑,在正确的时间,做出正确的应对。 篮球飞过半场,余劲不足,开始下落,而此时H大的13号控球后卫正在中线附近,顺势接球后毫不犹豫,继续长传! 二段连击! 北面墙上的显示屏已经开始最后的倒计时,成败在此一举: 五秒…… 擎风到达三分线,他没有停,还在继续往前跑。 四秒…… 罚球线! 三秒…… 篮球开始下落,擎风准确拿球! 两秒…… 篮筐前起跳,灌篮!!! “哐——” “哔——” 篮球入框的巨响与比赛结束的哨音同时响起。 几乎就是同一瞬间,H大看台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声,震得玻璃窗都在“嗡嗡”颤抖。所有人情难自禁,抱住身边的人,不管是认识的不认识的,又叫又跳,高声庆贺。 手里但凡有点什么东西,一时间都拿不住了,全往天上扔,整个场馆里漫天飞舞着各种空瓶子、破帽子和臭袜子,可谓是热闹非凡。 要比激动和兴奋,场上的队员也不遑多让,准确一点说,他们才是最高兴、最开心的人。 虽然只是一场校际联赛,规格和档次都不如全国大学生运动会,但是作为一支从没赢过老冤家的队伍,能拿下这场比赛,真是非常巨大的惊喜与鼓励。 在狂喜之下,就连擎风这个性子超闷的傻小子都狂野了起来。 没抵制住队友的怂恿,三两下脱了球衣,在空中甩了两圈,随手扔向场边。一回头,看到休息区长椅旁的叶伦也站了起来,边鼓掌边跟教练老师说着什么。 那一瞬间,也不知是中了什么邪,或者只是一时冲动。 总之擎风引以为傲的理智没有在线,他就这样裸着肌肉饱满、汗水淋漓的上半身,直直朝叶小兔子跑过去。 然后趁着对方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空档,圈住腰,一把抱了起来。 ☆、每个人都很可爱! “喂喂喂喂喂……” 双脚离地,叶伦被闹了个措手不及。 赶紧伸手抱住擎风的脖子,下巴磕在他额头上,沾了一圈汗。 嘴唇也被毛刺刺的发茬儿戳得直发痒,叶伦真是哭笑不得:“你抽什么疯呢,快放我下来。” 擎风装作没听见,昂起头来看他,年轻帅气的脸上写满了兴奋:“我们赢了,赢了!” “嗯……”叶伦勉勉强强地回了一个单音,不知怎么的,这近在咫尺的距离,扑面而来的荷尔蒙,以及强硬又野蛮的气势,闹得他心里好像有只小兔子在乱撞,撞得他脸都红了。 只好偏开眼睛,低低道了一声:“恭喜啊……” 这回答也太简陋了吧,完全填补不了擎风疯狂膨胀的满足感,探脸追过来,偏要盯着他的眼睛问:“就这样?” 叶伦没处躲,被盯得都没法子了,默默叹口气,心说大庭广众的收敛一点啊,狼耳朵和尾巴都露出来了,生怕别人不知道你在求表扬吗? “打得不错。”最后还是硬着头皮说。 擎风厚着脸皮:“多不错?” “……”叶伦无语凝噎:这种问题也能追根究底吗?您的谦虚呢??? “MVP!满意了吗?” 擎风状似认真地考虑了两秒钟:“不太满意。” 叶伦磨牙,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喂,你不要太得寸进尺啊,赶紧放我下去!” “哈哈哈。” 叶小兔子一炸毛,擎风比拿了MVP还开心,大笑着松手,把人稳稳妥妥地放下来。 一落地,眼前正好是两团形状标准、颜色古铜的胸肌,还覆着一层薄薄的汗珠。瞧得叶伦一愣,像是才发现擎风裸着上身似的,赶紧把眼睛转开,心里“扑通扑通”跳,心说男模身材真是要命,他一个纯爷们也忍不住觉得可口。 正馋呢,不远处的教练老师大概是没眼看了,伸长脖子招呼:“都过来都过来,集合了!” 擎风正在兴头上,明显还有几分恋恋不舍,但师命难违,叶伦又在后面踹他屁股,只好老老实实回去报道。 比赛圆满结束,两校列队握手、彼此致意,裁判也顺势公布了一些比赛数据及最终的MVP人选,毫无意外的,花落H大7号小前锋。 虽然没有什么奖章和奖品,但看到擎风难得爽朗的笑,很多人都觉得值回票价。 盛宴暂告段落,有的人心满意足,有的人满怀遗憾,但这终究不会是最后一场比赛。作为多年的老冤家,Y大和H大之间的相爱相杀,还将旷日持久地继续下去。 尽管意犹未尽,但今天确实已到曲终人散的时刻。 两队各自休整,看台上的观众们欢腾了一阵,也开始有序退场,闹哄哄的场馆慢慢安静下来。 教练老师边收拾东西,边高声询问大伙的意见:“这都快到饭点了,你们有什么想法?” 按理说,赢下难得的胜利,合该出去大吃一顿,庆祝庆祝。但目前有两个棘手的问题:一、刚做完剧烈运动,不宜喝酒;二、队员们大多都很累,只怕菜没上齐,先睡趴一半,那就很扫兴了。 于是一通商量之后,众人还是决定改天再聚,今天就随便一点,上食堂凑合一顿。 “还有这位小同学,今天麻烦你了。”教练老师心细如发,没忘记帮忙打杂的叶伦,笑呵呵地邀请说,“跟我们一起去吧,团委请客哦,想吃什么随便点!” “谢谢老师,我……” 叶伦搔了搔发尾,有心想要婉拒。他们校体队内部聚餐,自己除了擎风,谁也不认识,怎么好跟着去蹭吃蹭喝,又不是家属。 可教练老师一脸殷切,笑得慈祥又和善,拒绝的话都滚到嘴边了,愣是没法儿说出口。 正犯愁,只听一旁不远处的看台上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招呼:“阿伦,回去啦~” 啊啊啊,叶伦泪流满面,从没觉得周宝宝的声音这么好听! “那什么,室友在叫我,我就跟他们一道吧。”叶伦笑眯眯地说着,眉尾微压,表情里带着几分告饶和讨好,看得人心疼,都不忍心怪他,“比赛很精彩,老师和大家都辛苦了,那我就……先走一步,拜拜。” “哎,等一等……” 教练老师伸手阻拦,却还是挽留不及,叶小兔子像是屁股后头有狼在追一样,甩着长耳朵就朝最近的一道门跑了。 留一堆人高马大的体育生站在原地,大眼瞪着小眼,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只有擎风抬手扶额,长长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没半分钟,叶小兔子又从那扇门里蹦跶出来,白皙的俊脸都因为尴尬而泛起晕红。 “呃,不好意思,问一下,”叶伦满脸血,生无可恋地说,“去看台怎么走?” 全场一阵静默。 而后不知是谁没憋住,率先笑出了声。 就像多米诺骨牌被推掉第一块,后面的也撑不住,纷纷倒了下去。 在轰然的笑声中,叶伦也破罐子破摔了,摇头轻笑,一摊手:“好吧好吧,我是第一次来。” “哈哈哈,没事没事,我们刚来也迷路。”有队员帮忙解围。 “是的是的,这鬼地方太大了。”旁人附和。 “多来几次就好。”教练老师憋笑。 “这样啊……”叶伦表面笑眯眯,内心一句mmp,你们这语气,真的不是在逗我吗??? “别欺负他。” 在欢快的笑声中,站得较远的擎风已经收拾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拉上运动背包的拉链,穿过众人朝叶伦走过来。 待到近前,霸道地伸手揽住肩膀,回头交代:“我先送他出去,一会儿来找你们会合。” “好。”教练老师大手一挥,“快去快回。” 擎风点点头,揉揉叶小兔子柔软的发尾,转身带着人从运动员通道离开。 转过七弯八拐的通道,在叶伦晕乎之前,看到了等在楼梯口的野猪三人组。 老大方炜二话不说,上来就用胳膊箍住擎风的脖子,使劲儿揉他脑袋,嘴里愤愤不平:“臭小子,让你秀!今天赚大发了啊,全场那么多漂亮妹子,全他喵变成你的粉丝了,快给本大爷跪下磕头认错!” “疼疼疼……”擎风挣脱不能,抱头求饶,“我错了。” “错哪儿了?!”方炜气势汹汹。 “呃……”擎风想了想,“长得太帅?” “#¥%&@*!”方炜怒火中烧,胳膊又箍得更紧了一点,“我他妈neng死你信不信!!!” 擎风一声惨叫:“嗷……” 其余三人的内心:都什么时候了还耍贫嘴,活该挨揍。 两兄弟旁若无人地打闹了一通,方炜的怨气才稍有平复,大发慈悲地放人,又问:“饿了吧,一起吃饭去?” 擎风还有约,自然是去不了的,边揉脖子边说:“我回队里吃。对了老大,你们回去的时候如果路过超市,麻烦帮我带一盒针线。” 周逸好奇,一歪头:“你要针线干什么呀?” 擎风从运动背包里拿出球衣,指给大家看,左边腰线裂了一条很长的口子,大概是争抢的时候被对手抓出来的。 “就这个呀,好办!”周宝宝伸手把球衣拎过来,超自然地往旁边一扔,“不用买新的,浪费钱,阿伦有针线盒,让他帮你补。” 球衣从天而降,盖了叶伦一头一脸,入鼻全是擎风的味道。他手忙脚乱地扒下来,抬脚就想踹周逸屁股,心说臭小子皮痒了,又卖你哥! 擎风捕捉到他的反应,以为叶伦不情愿,赶紧说:“不用了,小事情,我自己来吧。” 边说着,伸手要来接,叶伦也不知怎么想的,下意识就躲开了,抱着球衣没撒手。 过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傻事,内心一串点点点……可到这份儿上,总不能再还回去,那也太傲娇了。 都是纯爷们,索性爽快点。 叶伦雄赳赳地昂起下巴:“没事,给我吧,顺手了。” 擎风看着他明明很别扭,却还要强装嘴硬的样子,忍不住笑起来:“谢了,小叶子。” 又说两句闲话,擎风便转身回去。叶伦也将球衣团起来,塞进自己的斜挎背包,跟野猪三人组一道去大食堂吃饭。 两拨人虽然都来了同一间食堂,但由于楼层不同,所以并未照面。 而席间,周宝宝故意坐在叶伦对面,全程都是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凭借高中两年积累的经验,叶伦一眼就看出小家伙脸上满满的八卦欲,也知道他要问什么,无非是“你什么时候跟风哥这么好了?”之类无聊的问题。为防他多话,先夹了半根鸡腿,塞进周逸嘴里。 “呜呜呜!”周宝宝手舞足蹈。 叶伦瞥他一眼,凶巴巴地说:“闭嘴吃饭!” 天天天要塌了,阿伦竟然凶我! 周逸嚼着鸡肉,两边腮帮子鼓鼓的,一双大眼睛里泪水汪汪:“呜呜呜,你不要我了……” “啊,什么?”叶伦愣了愣,一个头两个大,“这都哪儿跟哪儿。” “那你不让我说话,呜呜呜。”周逸仰着脸,可怜巴巴地嚎,“我要告诉叶阿姨,你见色忘弟,要风哥不要我。” “我没事儿要他干什么。”叶伦臊得慌,差点儿没从椅子上滚下去,“不是,谁说我不要你了……” 叶伦边说着,又是掏纸巾,又是往周逸碗里夹排骨,还伸手揉他小脸,一副好哥哥做派,温柔暖心得不得了。 看得旁边俩室友咬着筷子直摇头。 老大心有戚戚:“啧啧啧,兄控真可怕。” 瘦猴连声附和:“呵呵,弟控也没药救。” 一顿饭吃得兵荒马乱,闹到傍晚才折返宿舍。 而擎风回来得还要更晚一些。看时间差不多快8点,他才拖着沉重的步伐推门进屋,一副累得不行,随时都有可能瘫倒在地的样子。 不过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赛场上要保持生龙活虎,赛后一旦放松下来,所有的疲惫一涌而上,他腿软得差点儿走不回来。 一进门,抬眼就看到叶小兔子穿着一身休闲服,盘腿坐在床上;两鬓的头发有些长了,被别在耳后;膝盖上则搭着一件黑色的7号球衣。 美少年嘴里咬着一根针,低头犯愁地研究要怎么缝,那一张认真又乖巧的侧颜,看得擎风只觉得……更累了。好想趴在他腿边。大概三秒钟就能睡着。 迈步走进屋来,慵懒地回应招呼,随手把运动背包扔在书桌上,擎风闷头朝床铺过来,作势就要不管不顾地扑上去。 小腿都碰到床沿了,腹肌突然撑上一双手,低头,看到叶小兔子一脸惊恐地瞧着他:“你要干嘛?” 擎风实在太倦,声线比平日还要低几分:“困。” 说着继续往下倒。 看他似乎是铁了心要爬床,叶伦浑身毛都竖起来了,牢牢顶住他的腰:“你还没洗澡!” “不洗了……”擎风打个哈欠,含糊说。 “不行,你一身汗呢。”叶伦抵死不从。 “明天早上起来洗。”擎风打商量。 “那都臭了。”叶伦边说着,飞快将补到一半的球衣扔在一旁,探头朝外面招呼,“周逸!” 周宝宝刚冲过凉,正蹲在阳台上抱着垃圾桶剪指甲,一听召唤,赶紧扭过头,清脆地回:“怎么啦?~” “过来帮忙。” 事实上,叶伦低估了擎风的重量,别看他一身精壮,体型不算夸张,但肌肉并不比软肉分量少。他们兄弟俩合力都扛不住,最后还是叫上老大一起,才勉勉强强地把擎风“搬/推/拖”进浴室,塞在喷头底下。 “死”到临头,擎风也不挣扎了,乖乖站好。 周宝宝体贴又周到,眨巴着眼睛问:“站得住吗?我去隔壁给你借个塑料凳子要不要?” 擎风:“……”谢谢您,我还没残废。 摇摇头表示拒绝,并且心好累,不想跟你说话了。 “你一个人OK吗,还有力气不?”老大也担心,“要不要留个人帮你洗?” 擎风闻声抬头,先与方炜瞧了个脸对脸,视线一转,又落在叶伦身上。后者像是没听到,正蹲在浴室门外的立柜前翻找洗衣粉。 自然也没发现这股意味深长的视线在自己身上耽留了几秒,久等不到回应,才遗憾地转开。 擎风再一次摇头,平淡地说:“不用了,我洗快一点。” 于是真的很快,一场战斗澡,连带着刷牙和泡脚,前后不过十多分钟,可以说是很迅速了。 水声停止,擎风带着一身湿淋淋的水汽出来。 随便擦擦干,连睡衣都懒得套,单穿着一条灰蓝色的平角内裤就往床上爬。软趴趴地躺下来,累得连大尾巴都不晃了。 彼时叶伦已经补好了球衣,正拿着自己和擎风换下来的脏衣服,一并拿到楼下的洗衣房去。 H大的学生宿舍条件虽好,每一间都安装有空调,但像洗衣机这么奢侈又大功率的家电,还是不允许私自安装的。 若想偷懒,只有去楼下,使用投币式的公共洗衣机。 连洗、带漂和脱水只需要三块钱,耗费约半小时,经济实惠。叶伦是揣着手机去的,便在洗衣房的长椅上找了个位置,打两把排位赛,时间也就差不多了。 抱着干净的衣服回来,拿到阳台上去晾干,再冲过澡,等杂事全部做完,外头的天已经黑透了,再一看表,九点多。 擎风侧卧在床,面朝里,背朝外,半天没出声,大概是睡着了。 叶伦盯着他的背影看了半分钟,也觉得困意上涌。 是了,他头天晚上没睡好,下午本来就是想回宿舍补眠的。谁料阴差阳错,反而去体育馆燃烧了一把青春,折腾到现在,合该犯困。 揉了揉眼睛,又打个哈欠,向室友报备一声,叶伦也准备睡觉了。 不过今时与往日不同,有个小问题—— 床沿横着一堵墙,那他要怎么上去呢? 平时擎风总是最晚回寝的那个,等他做完作业冲过澡,宿舍楼十有八九该断电了。 而叶伦无一例外,早已上床躺着,后背贴墙,抱着手机看新闻。 擎风只需要掀开被角,自然而然就钻进来了。 所以从没遇到类似状况的叶伦,站在床前犯了难。 然而左思右想,毫无建树,不论怎么看,都只有“跨过去”一条路——他只是个普通的大学生,从另一边穿墙什么的,并不会呢。 “那就没办法了。” 叶伦轻轻叹口气,一摊手,心里默默庆幸自己的腿够长,边俯下身来,左手扶稳床沿,右手偷偷探进去,撑在床中。 左腿踩地,右脚则踢掉拖鞋,凌空跨过擎风的身体,小心翼翼地踩在床铺上。 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还是初犯、没经验,右脚落床的时候没看好位置,踩到被单,当即就是一滑。 而说巧不巧的,熟睡中的擎风警惕性依然很高,都有人“骑”上来这么大动作了,他想没感觉也难。 于是一个翻身,睁开眼睛。 还没来得及看清任何影像,只听耳边一声“哎呀”,下腹一重,大腿一酸,胸前一热,一具火热又年轻的身体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扑了上来。 ☆、别动,再动要出事了! 怎么改都有XX词,绝望 可以到CP的论坛或者新站去看 或者完结后也会有txt供大家收藏的 ☆、春宵一梦值千金 要按男人的本能来说,擎风也是很想“干”的,只是场合不太对。 光天化日之下公然“打情骂俏”,想看不见也难。 瘦猴和老大虽然已经爬到上铺去了,但隔壁还有个精神抖擞的小屁孩儿呢。 周宝宝原本在看小说,愣是被这边的动静给吵得没法儿专心,索性一个翻身爬起来,探着脑袋问:“你们在玩什么呀,我也要参加!” 擎风闻言一惊,冷汗都快下来了。 心说周逸只要低头瞄那么一眼,自己和叶伦的友谊就算走到尽头了。 万幸吊灯已经熄灭,寝室里就亮着一盏小夜灯。光线比较昏暗,要不是凑近仔细看,发现不了端倪。 “参加什么啊参加。”叶伦也被周逸逗笑,知道玩过火了,便不再闹,翻身从擎风身上下来,靠墙坐在里侧,拍拍床板,“没见床这么窄吗?你再过来就要垮了。” “这样啊!”周逸搔搔后脑勺,一脸遗憾的样子。 而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平躺着的擎风默默伸手,僵硬地扯过挤成一团的棉被,盖住肚子和大腿。 前一秒刚遮好,周逸的眼神后一秒就追到:“风哥呢,你怎么样,还OK吗?” “嗯……”一点儿也不OK。 擎风生无可恋地摸着额头,只觉得全身滚烫,下体胀痛不堪,又没有办法消解,只能一摆手:“只要你哥安分点,就没事儿。” “喂喂。”真是平地起风、天降屎盆,叶伦气笑了,拿脚踹他大腿,“你什么意思啊,又是我的锅,本少爷也很无辜的好吗。” 要放在平时,擎风还是很喜欢叶伦这些动手动脚的小动作的,显得两人关系亲近。但现目前情况危急,任何一点多余的触碰都有可能变成压死理智的最后一根稻草,所以无奈之下,他只有再霸道一次—— 伸手扣住叶伦纤细的脚踝,往下用力一扯;后者完全没有防备,顺势往后倒下,后脑勺正巧落在自己软趴趴的棉花枕头上。 还没反应过来,擎风又抓起被单劈头盖脸地罩了上来。声音隔着一层布料,显得格外低沉:“别吵,睡觉了。” 睡觉就睡觉,也不用把人闷起来吧…… 叶伦扯被单的时候,感觉到身侧有动静。等脑袋成功露出来,一转脸,果然发现擎风已经翻过身,面朝外,裹着被子不动了。 “你们真要睡啦?”对床的周逸看看表,一脸的不尽兴,“才刚熄灯哦,开黑来不来?” 擎风已经开始在心里默背化学方程式了,没搭腔。 叶伦抱着被子,有点犹豫:“断电了没wifi。” “用4G啊。”周宝宝兴致勃勃,“你的流量够不够,不够我送你。” “4G好坑,分分钟卡成狗。”叶伦说着,毫无防备地打了一个哈欠,立时就觉得困意上涌,懒得再爬起来拿手机,“睡吧睡吧,明天带你飞。” “好的嘛!”周宝宝年纪虽小,但是通情达理,也不黏人。一边说着“晚安”,一边爬回去躺下。 叶伦望着头顶的床板眨眨眼睛,又扭头看了看擎风的背影,想搭话,却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索性也不说了,翻身面向墙壁,裹紧被子,睡觉! 叶小少爷心中无事,一身轻松,很快就睡着了。 反倒是擎风辗转反侧,难以成眠。身上的热度消退得很慢,原本以为至少得熬过零点,但精神的疲惫是压倒性的,让人难以抗拒。 于是就在下身的胀痛中,他有些难捱、又有些别扭地睡了过去,眉头微微蹙起来,像是吃不到糖的小孩子。 而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 大概是这一天里发生的事情太多,擎风做了很多梦。 梦到初中时体育课上,第一次碰篮球,就连最简单的三步上篮也练习了很久;梦到爷爷住的老房子,玄关处供着一尊关老爷,而擎风小时候淘气,曾经把关公的塑像换成奥特曼模型,爷爷上香时才发现,结果被打了个半死…… 还梦到大学开学后不久的那个下午,他刚洗过澡,准备赶去教室上课。正擦着头发,忽然听到有人敲响了门扉。 梦里的擎风走过去应门,心里明确知道对面会是谁,但拉开门板的瞬间,还是小小地吃了一惊: 门外站着一个样貌极其出众的少年,墨黑的头发,明亮的眼睛,白皙的肤色,都是熟悉的。唯一的不同,他换了一身衣服—— 黑色篮球背心,号码为7,背后贴着拼音组成的名牌:QING FENG。 球衣布料太少,漂亮的锁骨和修长的手臂都裸露在外,清秀中透着几分莫名的撩人。 只可惜梦境里,逻辑是不存在的,擎风在短暂的惊艳过后,第一反应居然是:“你怎么穿着我的队服?” 美少年扯扯衣摆,理所当然的样子:“什么你的,这是我的。” 擎风无奈了:“背后还贴着我的名牌呢。” 叶伦扭开脸,强行否认:“没有啊,你别乱说。” 梦里的小狼崽是个较真的孩子,把一件破队服看得特别重要,拉着叶伦的胳膊就想让他脱下来好好看一看,是不是有名字。 叶小兔子别扭得不行,各种挣扎,死活不让脱。 擎风被他躲得烦了,两臂一圈,把人抱住,却意外感觉有哪里不太对劲儿——触手一片滑腻,又软又有弹性,手感好得不得了;再一模才发现,篮球背心下空无一物。 这个彩蛋太大了,美少年没穿裤子。 擎风被脑子里的烟花炸得眼花缭乱、神魂俱失,等回过神来,场景就变了一个。 温馨的宿舍不见,换成同样熟悉的体育馆。 下午时分,馆里却神奇地没有旁人,只有擎风自己背靠休息椅、席地而坐,怀里依然搂着那个半裸的叶伦。 阳光透过巨大的玻璃窗洒进来,落了少年一身,勾出一圈神圣的辉光。 对方不知什么时候爬上来的,面对面跨坐在擎风腿上,一手勾住他的脖子,一手不安地拉着球衣下摆,努力遮住自己浑圆的屁股蛋儿。 嘴里不满地抱怨:“裤子还来。” 擎风眨眨眼睛,一脸不明所以:“什么?” 做梦就是这点不好,没前文没铺垫,事情的走向总是特别莫名其妙。裤子什么的,他一点概念都没有。 “方才在休息室,我看见了,就是你拿走的。”叶小少爷理直气壮,“反正你的责任,你要负起来。要么把我的裤子还我,要么把你的脱了,给我穿。” 乍一听,似乎还挺有道理? 擎风差一点儿就动心了,但本能提醒他:“我柜子里有备用的,我去给你拿。” 说着就想起身,却被身上的大宝贝按住了。 美少年眯起眼睛,并不相信:“想跑啊,没门儿。你不给我自己来脱。” 这梦到底怎么回事儿,旁的不想,一股脑就知道脱衣服。可见平日里,擎风没少动这类的歪脑筋,一做梦就各种把持不住。 而叶小少爷也远比现实中主动,一言不合就扒裤子,解开裤绳,揪着擎风的裤腰往下拉。篮球队服,大家都懂的,款式都比较宽松,随便一扯就下来了。 “喂!”擎风心惊肉跳的,急出满脑门子汗,伸手要阻止。 然而叶伦的动作居然比他快,一把抓住重点。 还顺手撸了两下。 没有润滑,手感十分干涩,感觉也称不上爽快,但单单是命根子被叶小兔子握着这一点,就让擎风绷不住了,脱口一句:“操!” 叶伦原本乖顺地垂着头,闻言抬眸责怪地瞥了他一眼:“不许说脏话,会带坏我弟弟。” 擎风有口难言:“……” 喵了个咪的,都什么时候了,您老还在意这种细节? 在叶伦的玩弄下,变化很快、也很明显。擎风的尺寸在男生中算突出的,软着的时候就已经是鼓囊囊一大团,透过紧身牛仔裤可以清晰地看到轮廓。 慢慢坚挺起来之后,更是雄风威武,一只手很难包住。 叶伦长那么大,没握过第二根鸟,一时觉得十分新奇,本能地想比一比。 于是擎风就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少年,掀起自己的球衣下摆,放进嘴里咬着,露出白皙平坦的肚皮、小巧可爱的肚脐眼,以及光溜溜的下腹。 而后凑近过来一些,扶着自己秀气粉嫩的小兄弟,与体育生的庞然大物贴在一起,纯洁地say嗨。 场面香艳撩人,美少年的表情却非常认真,好似在做什么难解的数学题。 而两厢一碰头,睡梦中的擎风受不了这个刺激,猛地一激灵,醒了。 时间已是深夜,寝室里黑乎乎一片,月色熹微,照亮阳台的角落。 擎风躺在床上大口喘气,浑身脱力,只觉得哪怕被鬼追着跑过八条街,也没这么累。 身也累,心更累。 他以为自己可以拒绝的,但最终还是一败涂地了。 与狂野的外表不同,擎风本质上,其实是个细腻又长情的孩子。从第一眼起,他就很喜欢叶伦,一直到数月后的现在,这种感情不仅没有变淡,反而因为越来越多的相处和了解,而酝酿得愈发深刻。 他只是一直在压抑、在控制、在选择性忽视,并且努力扮演好一个单纯的室友。 梦境却把所有伪装都撕破。 如果没有这一场意外,他或许都不知道,内心深处的自己有多么渴望,渴望叶伦不仅仅是睡在旁边而已。 不知是做梦的后遗症,还是深邃的夜色如油入火,令欲念膨胀。 擎风忽然之间,无法抑制想要靠近的冲动。他轻手轻脚地翻过身,贴近床伴的后背,热度透过单薄的布料传递过来,还有一股独特的、海洋一般的香味。 这是叶伦的味道。 很淡、几不可闻,却令人沉醉。 昏暗中,能感觉下巴碰到了光裸的肩膀。擎风明明不想做出这样过分的举动,可一旦碰上了,就不愿再离开,回过神之前,嘴唇已经自顾自地印了下去。 一个短暂至极,但足够缱绻的吻。因为等待了太久,反倒温柔得不真实。 而叶小兔子睡得深沉,没有任何发现。 他的迟钝与放任鼓舞了擎风,体育生轻轻将他的背心下摆拉高,自己却紧贴着叶伦的身体往下滑动。柔软的舌尖沿着深深凹陷的背沟一路向下,缓慢、却不容置疑,一直到无法逾越的山丘,才遗憾地戛然而止。 擎风在尾端重重地亲了一口,向后退开。 借着月光,能看到一条笔直而晶莹的水线,点缀在无瑕的肌肤上,显出几分无辜的淫靡。 他傻傻地盯着这条逐渐消失的线,心里进退两难,既想继续,又觉得该起床冲个凉,冷静一下。 正在天人交战,被他偷偷刻上印记的叶伦却不早不晚,偏偏在这时候有了动作——双腿夹紧棉被一阵摩挲,脸颊也在枕头上蹭了蹭,嘴里迷迷糊糊地念着: “小狼崽……” 擎风心里漏跳一拍,一动不敢动,抬眼看他后颈。 安静了大概半分钟,叶伦又嫌弃道:“什么鬼,太羞耻了……不叫……” 这是梦见什么了?要叫谁? 擎风满心好奇,又不敢出声问。后边儿几句没听清,仗着叶伦没醒,便大着胆子凑近一点。 刚把耳朵竖起来,就听一句明明很不情愿、却依然甜软的称呼从天而降,落进心里: “擎风……好哥哥……” ☆、珍爱初吻,远离酒精(上) 这一嗓子叫的,又酥又软,勾得擎风头皮发麻,差点儿就缴械了。 心里好奇得不行,想把小叶子闹醒,问问他究竟梦见了什么,内心深处是不是很期待被自己欺负? 如果擎风没那么闷骚,或者这里不是四人寝室,他没准就这样做了。 而叶伦事后也常说,要等擎风主动,黄花菜都凉了.要不是他总喜欢撩这闷葫芦,两人没准能纠纠缠缠地暧昧好几年。 就拿现在来说,一般人听见这句“好哥哥”,都该给点反应——擎风也有反应,但他的对策居然是掀被子,下床,冲进卫生间。 待的时间有点儿长,门关着,听不到动静,也不知在干什么。 总之等他再出来的时候,满头满脸都是水。不好就这样上床,便拿上烟和打火机,到阳台抽上一根。觉得不够,那就再来一根…… 时间马上进入11月末,气温降得很快,夜风吹起一身鸡皮疙瘩。要不是考虑到会感冒,他没准能傻傻站到天亮。 最后还是熬不住冷和困,又回床上躺下。没敢靠叶伦太近,身体紧绷着贴住床沿,在一种混杂着兴奋和无措的复杂情绪中,逼自己再次入睡。 虽说春梦了无痕,来去无影踪,但接下来的几天,擎风仍然深受其苦。时不时就会梦到点儿童不宜的片段,搞得他每次看见叶伦,都有种做贼的心虚感。 而叶小兔子不明其意,还奇怪地冲他歪了歪脑袋——直接导致擎风当晚的梦境更加香艳火辣。 然而醒来之后,一身热血无处发泄的小狼崽唯有唉声叹气:他现在也没辙了,只能咬牙干熬着,熬到新宿舍分下来,叶伦收拾铺盖走人,他才有可能眼不见心不动。 反正两人不同专业,一年都碰不上几次面,时间一长,感觉慢慢也就淡了。 就像歌词里唱的:淡了就忘了,忘了就算了…… 这边厢的小算盘打得挺好,那边厢却不这么想——擎风越能忍,叶伦越喜欢撩他,摩拳擦掌的,就等着看小狼崽失控。 其实刚开始,叶·钢铁直男·伦是没打这种歪主意的。直到一次意外,才给他开启了“撩汉”这扇新世界的大门。 时间正值11月中旬,身为天蝎男的老大方炜率先迎来了自己的19岁生辰。 生日当天在周内,庆祝活动按例则推迟到周五,从吃饭到K歌再到网吧包夜若干环节,安排得满满当当。 来蹭饭的除了319众人外,还有几个方炜的朋友,男生居多,女孩子凤毛麟角。 俗话说无酒不成席,就连周逸宝宝都分到了度数很低的果啤,其他人更是难逃一劫。菜没吃几口,酒已经没了半箱,看样子是不能善了了。 虽是周末,擎风依然有逃不了的训练,迟来很多。推开包间的门就发现里头已经一片狼藉,所有人酒气上头,剩菜残渣和空酒瓶子堆了满桌,那卖相让人食欲全无。 肚里空空的擎风站在门口犹豫半秒: 我要不还是直接回去吃泡面算了…… 当然了,最后肯定是没有走成。老大也没让他饿着肚子,又叫了两盘新菜。 店里客人多,菜上得慢,擎风实在撑不住,趁叶伦不注意,从他碗里顺走两个煎饺。结果这俩破饺子就成了他在这包间里吃到的唯一的东西。 时间差不多,大伙儿吵吵嚷嚷地爬起来转移阵地,到旁边的KTV继续战斗。 新叫的菜来不及上,连同没吃完的米饭一起打包,给擎风拎着带走。 等进了新的包间,众人自动分成几堆。划拳的霸麦的玩骰子的,手里基本都握着一瓶冰啤,就连那几个平时看起来很乖的女孩子都暂时放下了形象,与男生酣战一处。 整个画面中,捧着饭盒认真吃菜的擎风就成了唯一的异类——也不能怪他,忙活一整天,他是真的饿了。 叶伦本来坐在一边,带着周弟弟玩骰子,无意间瞟见这一幕,差点儿没笑出声来。 他想了想,站起身,还顺手拍了拍抬头瞧他的周逸:“你们先玩,我去洗手间。” 其他人都在兴头上,只点点头,没注意到叶伦摇摇晃晃地绕过玻璃长桌,没出门,反而往角落里去了。 擎风低头正吃得专心,就觉着乌云罩顶,抬头没瞧清来人,黑影已经失重般地一歪,接着旁边的沙发往下陷落,人就软趴趴地坐下来了。 借着灯光,擎风这时候才看清对方的脸。他嘴里还有东西,吐字含糊不清:“你怎么过来了?” 那头唱歌的声音太大,叶伦听不到他说话,仰脸迷茫地看过来:“什么?” 这样嘈杂的环境,说了也是白说。擎风便不再搭腔,把手里的饭盒递过来一些,那意思:吃不? 叶伦低头去瞄,满满一盒烤鱼,闻起来就很香的样子……于是点点头。 擎风却没有喂他,而是伸手去翻桌上的塑料袋。找了半天没找到想要的东西,又转过来凑着叶伦的耳朵说:“我下去找人拿双干净筷子给你。”说罢就要起身,不想被后者一把扯住袖子给拽了回来:“我就尝尝味儿,别麻烦了。” 既然当事人都不反对,擎风也没什么好矫情的,就拿他吃饭的筷子给叶伦喂鱼。叶小兔子有些熏熏然,蜷在角落里不出声,就睁着一双亮晶晶的眼睛看他,喂什么吃什么,乖巧得不得了。 两人你一口我一口地吃着,中途有人发现了他们俩的猫腻,也笑嘻嘻地凑过来要分一杯羹。 女孩子长相甜美,让人难以拒绝。擎风却掩了掩饭盒,不好意思地表示:“没剩什么了,想吃的话我下去总台给你们再点两份零食。” 姑娘本就是来凑热闹的,闻言摆摆手,忙说:“不用了。” 看她蹦蹦跳跳地走开,叶伦这才撑着坐起来一点,下巴从侧后方搭在擎风肩膀上,垂眼来瞧饭盒:“还有半条鱼尾巴。” 他一说话,酒气喷在皮肤上,吹得擎风后脖子汗毛直竖,耳朵尖儿都红了。 可惜光线太暗,看不清楚。他贴得这么近,擎风也根本不敢回头,只干巴巴地问:“还吃吗?” 叶伦摇摇头,抬手捏着眉心又仰倒回去:“不吃了,饱了。” 他晚上没吃多少硬食,也不一定是真饱了,有可能只是嫌弃尾巴上刺多。擎风了解小少爷的尿性,也没说什么,三两口解决掉剩下的鱼肉和饭菜,又把空饭盒收拾好放到一边,才抽出手,拿牙签戳了两块苹果递过来,被叶小兔子张嘴吞掉。 叶伦没能躲太久,不过三五首歌的功夫,就被人发现偷懒,由老大亲自抓回去继续玩骰子。 虽说他不是周逸班上的学生,在场众人中,也只与319的人有接触。但耐不住他长得好,让人见过一眼就忘不掉,总抓心挠肺地想要亲近认识,最好还能揩揩油加个微信什么的。 所以不过一顿饭功夫,他已经“单方面”与全场所有人都混了个脸熟,喝酒玩游戏这么好康的事情自然是少不了的。 反倒是擎风能够独善其身。 激烈运动过后不宜饮酒,大伙儿都知道他训练辛苦,虽然可惜,却还是很贴心地放人一马。 吃喝玩乐,时间过得很快。 擎风平时话不多,人缘却很好,所以也有自己熟悉的圈子,应酬中便顾不上时时盯着叶伦的动向。等他好不容易想起有什么不对劲儿的时候,大伙儿已经结伴走出KTV,互相搀扶着站在大门口,商量下一步的计划了。 也怪今晚人太多,否则他早该想起来的,也不至于远远看到“喵咪小宅”那粉得刺眼的招牌才反应过来—— 长得超好看的叶伦同学,什么都有,就是没有酒品。 一想起那个险些被当成马桶的衣柜,擎风的脸色就先黑了一半。 再想到哭着闹着就是要脱衣服跟他一起洗澡的美少年,擎风心里的麻绳已经栓不住那一万匹嗷嗷叫的草泥马了。 不行不行不行,今天说什么都不能那么狼狈了。 小狼崽握了握汗湿的拳头:一定要先下手为强,一巴掌打晕他! 旁边的叶伦没有感受到这股阴森的冷意,他已经醉得有些迷糊了。 事实上来参加生日宴的大多数人,都是差不多的模样。在连路都走不好的状态下,继续去网吧包夜开黑显然是不实际的,众人只好意犹未尽地拎着剩下的啤酒,一路鬼哭狼嚎地朝学校寝室蹒跚而去。 先把女孩子送回宿舍,剩下的人再转头爬男寝的楼,3层根本不算高,今夜却格外费劲儿。 其他人还好,叶小少爷果然没能撑住,才到一楼智商就开始跳崖式下线。贴墙坐在楼梯脚,生根了一样,任谁叫都不走。 老大还是第一次见他犯迷糊,觉得挺不可思议的,还有点好玩儿,就问周逸:“你哥怎么回事儿?” 后者也不太明白,抓抓脸:“醉了吧。” “他醉了都这么傻吗?”瘦猴也一脸新奇。 擎风听不下去,难得说了句公道话:“傻个屁,比醒着还精。” 其他三人都用一副“你不要睁眼说瞎话”的表情看着他。擎风扶了扶额——完全没有办法解释! 那就不要解释了,还是直接动手比较快。 擎风和周逸一人扶一个,把老大和瘦猴先弄上楼,让他们简单洗漱后上床睡觉。擎风则顺手脱掉夹克,搭在椅背上。 11月中下旬,夜里的温度已经很低了,但他还是细细地出了一身汗。想到接下来的安排,穿着外套只会不方便,索性先脱了。 揣上钥匙匆匆下楼,走过转角,看到墙边的团子依然还在原来的地方。耷拉着脑袋发呆,表情空白,似乎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擎风不知为什么,忽然就想起冷笑话里那朵精神病院的“蘑菇”,忍不住勾了勾唇角,才走过去在叶伦面前蹲下。 “还好吗?”他低声问,“能不能走?” 叶伦依稀是听懂了的,但不是全懂。思考一阵,还奇怪地反问:“你有腿啊,为什么不能走?” 擎风:“……” 结果这家伙还没完,又道:“大长腿呢,不能走啊,好可怜。”说着还做了一个特别特别惋惜的表情,心都碎了。 擎风:我想打人。 边想着,他还真的伸手了,不过是捏着叶伦漂亮的下巴把他的脸抬起来,借着楼梯转角的灯光打量。只见对方脸颊飞红,眼神飘忽,嘴唇湿润——与前次在面馆一样,醉了个十成十。 擎风忍不住叹气:“明知自己酒量不好,还喝那么多,逞强好玩吗?” 叶小少爷被戳中脊梁骨,小脸一皱,不太高兴似的:“你管我。” 擎风闻言忽然沉默。 好一会儿才点点头,沉沉地说了一声:“好。”音量不大,语气也听不出是生气了还是平平淡淡的,但他说完就拍拍裤子站了起来,“我不管你,那你自己上来。” 语罢利落地一转身,就往楼梯上走。 叶伦一下就愣住了。 他的反应比想象中要慢得多,直到擎风快速上了半层,悄悄站在二楼平台回头,等了大概有半分钟,才看到叶伦缓缓动起来: 他像是受了委屈的小动物一样,弯起双腿抱在胸前,接着又把红彤彤的脸埋进去,缩着肩膀把自己蜷成一团,越发显出几分难过和无助来。 擎风看着看着,声色不动,心里却一阵阵揪紧。想转开视线又做不到,只能仰天长叹:这小坏蛋,就知道卖可怜,戳自己心窝子。 他终究没能在二层站满三分钟,又转下楼来。 期间有几个男生正巧上楼,看到了墙角的人影,还好心凑过去探问一声:“同学,你没事儿吧?” 叶伦没有回应,不过扑面的酒气还是很能说明问题。他们正准备帮忙,却见楼上匆匆跑下来一个高大的男生,招呼道:“我来吧,谢谢你们。” 大男孩儿们回了一句“没事儿”,说笑着转身离开。 擎风回到叶伦面前,没再浪费时间跟这醉鬼瞎扯淡,直接伸手架住腋窝,将人一把捞起来,迎面抱在怀里。 叶伦像是很习惯这个姿势,软趴趴地挂在他身上没有动,脑袋别别扭扭地搁在颈窝,发丝慌乱地搔着擎风的下巴。 他忍着痒意问怀里的家伙:“以后还喝那么多吗?” 叶伦撇撇嘴,好半天才不情不愿地说:“……不喝了。” “还要我管你吗?” 这次叶小少爷只从嗓子口哼哼两声,不说话了。 (TBC) 作者有话要说:据说今天是个好日子,适合挥锹填土。久等了,回来了(泪流满面.jpg ☆、珍爱初吻,远离酒精(下) 最后擎风还是用背的,把叶伦稳稳当当地弄回了319。 老大和瘦猴都醉得不轻,草草抹了把脸就上床去,像是连牙都没刷,第二天怕是要被自己臭醒。 叶伦喝多了就不太听话,而且鬼主意特别多,恨不得跳出去拯救世界。要不是周逸牢牢抱住擎风的腰死活不让他动手,企图把内裤套在头上当睡帽的小叶子已经被劈晕好几回了…… “要不然这样,”周宝宝哭丧着脸说,“阿伦今晚跟我睡吧。” 擎风一脸的不信邪:“你制得住他?” 周宝宝答不上来,只好怒抹眼泪。 擎风神情怜悯:“他要是半夜爬起来打鬼,你拦得住吗?” 周宝宝吸吸鼻子:“那肿么办?不然……我跟你挤挤,让他睡我的床?” 听上去也不是不可以,俩男生拼床实在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但那一瞬间擎风还是觉得微妙的别扭和不情愿,好像除了叶伦之外,他已经不习惯再与别的男生太亲密。 “算了吧。”擎风揉他脑袋,“你睡你的,他交给我。” 周逸也是个心大的孩子,或者说他对擎风有种天然的信任。一听这话,果断撂挑子不管,欢欢喜喜地跑去洗澡。 在他看来,完全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擎风尽管一脸恨铁不成钢,但真要动手是不会的。反倒是双商下线的叶伦比较可怕,不晓得会做出什么奇怪的举动。 不过这就不关他的事儿了(▽) 周宝宝心安理得地钻进被子,戴好耳机,点开游戏图标。 另一边,擎风快速收拾好彼此,也拖着叶伦爬床了。 叶小少爷靠墙躺下,擎风则坐在床沿把被子抖开。进入11月以后,昼夜温差拉大,晚上的温度降得很快,大伙都纷纷换上厚被子。由于单人床太窄,铺两床被子就显得过于拥挤了,所以这半个月以来,他们俩都是凑合着一起盖的。 擎风将被子展平,先给叶伦捂严实,自己再踢开鞋准备上床。就这档口,对方却忽然坐了起来,愣了会儿神,又说要喝水。 不敢劳他下床,擎风只得又把鞋穿好,端过来给他喝。 叶伦应该是真的渴,不是故意折腾,“咕嘟咕嘟”把一整杯都喝掉了。坐着发了两分钟的呆,又提要求:“我想尿尿。” 看他一副生活无法自理的样子,擎风忍不住想逗人:“尿呗。” 神志尽管不清,但本能还活着。叶伦说什么都不肯“就床解决”,迷迷糊糊地伸手过来:“扶……扶朕起来。” 擎风眼角一弯,又想笑了,还想拿手机给他录下来,留个纪念。 架着胳膊去了一趟卫生间,顺便再洗了把脸,回到床上之后,小兔子终于乖了。抱着被角打了好几个大大的哈欠,头发丝乱糟糟地盖下来,遮住湿润的眼角。 旁边的擎风换上背心,也总算躺了下来。一偏头,发现床伴有觉不睡,老盯着自己发呆,就问:“想什么呢?” 叶伦没搭腔。先看看他的脸,又瞧瞧他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胸膛,最后视线一路往下,落到平坦的腹部,表情才有了微小的变化,像是对什么很诧异一样。 擎风莫名其妙:身材好没见过吗,有什么好诧异的? 结果叶伦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突然伸手撩开他的被子,漂亮的眼睛也随之瞪大,语气惊恐地问:“你的鱼尾巴呢?” 擎风:…………………………哈啊? 喝醉的人果然不可理喻。 由于不太确定他指的是刺多的“烤鱼”尾巴还是不能走路的“人鱼”尾巴,擎风一时间没说话。 根本就无话可说好吗…… 认真想了一会儿才一本正经道:“被你吃掉了。” 叶伦更震惊了。 大概在想那么大大大大的一条鱼尾巴,自己是怎么吃掉的? 而且吃掉不会有问题吗? 会不会有毒,被刺卡住,或者引发一些奇怪的变化? 叶小兔子越想越不对头,赶紧掀开被子,在擎风阻止之前,飞快地脱掉睡裤,小心翼翼地从头到脚摸了一遍自己的腿……嗯,又长又直白嫩嫩的腿,毛发稀疏,小腿紧致,大腿弹性,手感好得一批。 边摸还边问:“那我怎么没有长鱼尾巴?” 擎风眼睁睁瞧着,额头上的青筋又开始跳,脑子里想着:你有个鸟!这小子究竟什么毛病,怎么一喝醉就喜欢脱裤子? 脱也就算了,自摸一圈是什么意思,故意勾人吗? 想到这儿,连擎风都开始佩服自己的定力。他居然还能忍着眼热,恶声恶气地命令小叶子不要闹了,赶紧把裤子穿上。 不过会老实听话就不是叶伦了。 他把睡裤扔到床脚,嘴里一边喊着“好热”,一边扯衣服,看样子还要把睡衣也脱掉。 擎风惊出一脑门子汗,伸手拦他,抓住胳膊不让动。 叶伦醉得稀里糊涂,全身不住发软,根本挣脱不开,就伸脚踢他。先踢腿,踢不动,又往上来踢腰,被躲开了,又去踹肚子。 体育生的肚子不似想象中鸡肋,腹肌韧劲儿十足,就是被车碾过去也能很好地保护内脏。所以叶伦这软绵绵的一脚就像踢在了铁板上,没有撼动擎风分毫,自己反而因为后作用力而往后仰倒。 幸好他身后是墙,不是床沿,不会一头栽倒。不过这一下撞上去也够呛,墙面冰冷,他刚贴上去就被冻得一激灵,“嗷”一声低叫出来。 擎风吓了一跳,赶紧伸手捂嘴,防止他嚎得太响,把其他人都吵醒。 上面捂住了,叶伦又伸腿踹他,胳膊也不老实,左推推右搡搡,整个儿一烦人精,把擎风折腾得一个头两个大,顾得了上面就顾不了下面,手忙脚乱得都快狂躁了。 “别吵了,”昏暗的壁灯光晕中,擎风恶狠狠地瞪着小叶子,“再吵我就亲你了。” 前次也是一样的,擎风这老实孩子似乎就会这一句像样的威胁。 这次也是一样的,叶伦哪怕神志不清,也晓得分辨什么是色厉内荏,完全不把小狼崽的虚张声势放在眼里。 知道擎风只是语言上的伟人、行动上的矮子,他根本有恃无恐,作势又要张嘴:“嗷……呜……” 只来得及发出第一个音,后面的就被堵住了。 擎风果然没有亲下来——他抓过叶伦的枕巾,随便团了一下,塞住小家伙的嘴。又扯起被子把人披头盖面地包住,只留一双白得晃眼的长腿露在外面,象征性地踢动两下。 这一连串动作看上去挺粗鲁,但实际上并没有用力,完全是无奈之举。擎风很小心,被子里的叶伦其实也并不难受,只是久久未缓过神,所以没有立刻就挣开。 过了大概有两分钟,叶伦憋不住了,才扒开被子,探出脑袋,头发乱得愈发像一团鸡窝。 但他也顾不上这个,抬眼朝旁边看。就见擎风仰面直挺挺地躺着,眼睑闭合,嘴唇抿紧,打定主意要装睡,显然是不想理会他了。 叶伦也不做声,盯着擎风侧脸的轮廓发起呆,趴在床上半晌没有动。 擎风就听旁边忽然安静下来。小叶子不出声,他当然不会率先打破沉默,寝室里一下子就变得特别适合哄人睡觉了。 但是彼此都很清楚,对方肯定还没有睡着。 就在擎风庆幸今晚的闹剧可以到此为止的时候,身侧又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响,听上去像是叶伦又摸索着爬了起来。 怎么了,还想上厕所吗? 擎风没有来得及睁眼,只感觉到一具温热的身体贴到自己的胳膊,而后唇角也随之一热—— 他猛地睁开眼睛,看到近在咫尺的美少年意犹未尽地咂了咂嘴,嫌弃说:“没什么味道。” 擎风狠狠愣住。 陷在“叶伦偷亲他”的事实中久久没办法回过神来。 这个彩蛋实在是太大太大了,比梦里滚一万次床单还要让人心跳加速。纵然那一闪即逝的触感过于轻微难辨,但跨过防线的刺激还是让他一阵阵地头皮发麻、喉头发紧。 擎风紧紧盯着叶伦好看到让人无措的眉眼,双手紧握成拳,听到自己用僵硬的语调说:“你以为会有什么味道?” 叶伦天真地歪了歪头,光裸的双腿曲起来一晃一晃:“甜的吧?” 擎风盯着他的眼神愈发深邃,这是他与理智艰难拉锯的征兆。从开学到现在,他一直想方设法与叶伦保持安全距离,虽然成效不怎么喜人,但他还是可以拍着胸脯说:自己是努力过的。 努力的孩子都应该得到奖赏。 至少在叶伦迷迷糊糊、不会留下深刻记忆的这一晚,他也可以任性一次,为自己讨一点补偿和安慰奖。 星火一旦点燃,就以燎原之势膨胀。 突破了心里筑起的防火墙,擎风的动作也大胆放肆很多。他侧过身,揽住叶伦的腰,将人往自己怀里拉过来。 年轻的身体有着独特的韧性和触感,海洋香气混着淡淡的酒味,熏人欲醉。 他们穿得都很少,靠得却很近,粗糙的手掌在光滑的皮肤上逡巡而过。 擎风执拗专注的眼神像是要吃人,让叶伦没来由地心慌起来,转开脸不敢与他对视。有心想要躲开一点,搭在腰上的手却不容他移动分毫。 沉默中,叶伦愈发不安,动物的本能提醒他有什么事将要发生。让他既期待,又有些说不出的害怕,至于期待什么,害怕什么,又说不清了,只知道这些感觉都来自身边的人。他与擎风相识相处那么久,还从未发现对方认真起来,气场竟然这样强,强到令人不敢逼视。 只能默默偏开脸,闭上眼睛装作没有注意。 这次换做叶伦听声辩位,强劲有力的热度越靠越近,呼吸从发尾到耳尖,再到耳垂,最后同样落在唇角——擎风伸出舌头,在他的嘴唇上舔了一下。 而后几乎是咬着他的腮帮子说:“我不甜,你甜。” 叶伦根本没经历过这种程度的调情,猛吸一口气,浑身都颤抖起来,脸颊、耳垂和后颈瞬间飘红,羞得要滴出血。 他有些不敢相信地转脸瞧着擎风,犯傻似的舔了舔嘴唇,露出一丢丢小巧粉嫩的舌尖,迟疑地问:“真的吗?我尝不出来。” 因为你是个小笨蛋。 擎风心里说着,表情却忽然凶狠,眼神也骤然冒火。 他没有再说废话,直接用行动表示,一低头,捉住了叶伦的嘴唇。 (TBC) ☆、撩汉大法好! 抛去以前那些在游戏场上丢掉的“碰碰嘴唇”不算,这是他们俩货真价实的初吻。 如果叶伦还清醒,肯定会感叹一句:小狼崽好凶。 因为擎风的表现真的像匹狼,还是匹馋了很久的饿狼。咬他嘴唇的动作凶恨用力,刺痛的感觉很快蔓延上来,叶伦拿不准地想:好像被咬破了。 亲亲还可以,破皮流血他就不情愿了。叶伦伸手抵住擎风的胸膛,想把人推开一点。 但他又哪里推得动。 擎风也丝毫没有要尊重本人意愿的意思,流氓已经耍了,那就得耍到底,断没有半途而废的道理。 他放在叶伦腰上的手臂越收越紧,整个人也铺天盖地地压了下来,把小叶子圈在墙沿动弹不得,只能从鼻腔里发出几声难耐的鼻音: “唔……轻点……” 擎风暂且放开,看他眼神迷离,便轻啄他圆润的鼻尖:“乖,叫哥。” 还是觉得嘴皮有点痛,叶伦下意识去舔,根本没想起来上面还沾着擎风的唾液。他舔得很自在,看在体育生眼里,暗示的意味就很浓了。 擎风的眸色再深一层,又听怀里的小家伙红着脸乖乖叫人:“风……风哥……” 他还没喊完,擎风已经忍不住了。趁他张开嘴的空挡,低头再次吻下来,这次更加过分,连舌头都伸进来了。 他没有经验,凭着本能攻城略地,只觉得一片滑腻,缠绵得令人沉醉。还有一种油然而生的满足感从胸腔升腾起来,很快就蔓延到四肢百骸,让他全身的血液都跟着沸腾雀跃。 而小叶子长那么大,也从未尝试过舌吻,一瞬间没了多余的反应,只剩下说不出的羞耻和紧张。 他气血上涌,脸颊发烫,感觉到擎风含住自己的舌尖吮吸,还听到彼此分泌的唾液在交缠中发出暧昧的声响。 他有些闹不清楚,擎风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让自己这样难受……又舒服得想哭…… 叶伦心如擂鼓,因为跟不上节奏而慢慢开始觉得缺氧,眼睑微合,神志也越发混乱飘忽。 而擎风沉溺其中,完全没有喊停的意思。他等得太久、也忍得太久了,难得如愿以偿,又在如狼似虎的年纪,哪是轻易能克制住的。 在意乱情迷的时候,他的手已经不由自主地扒掉了叶伦的内裤,一把握住混圆挺翘的臀瓣用力揉捏,要不是被忽然冒出的响动吓得浑身一凉,擎风也不确定自己会做到哪一步。 可能一不小心就吃掉了。 睡在周逸上铺的老大动作迟缓地坐起来,搔搔肚皮,又打个嗝,才慢吞吞地扶着楼梯往下爬,一副酒还没醒的样子。 经过方才那一吓,擎风已经彻底清醒了。浑身热度瞬间跑得干干净净,什么冲动都不剩,只留下一点淡淡的意犹未尽和罪恶感。 他缓缓离开叶伦的唇,却没有马上退回去,而是顺势搂着小叶子躺了下来。 这种时候,动作太大反而引人注意,不声不响才是正确选择。 急着上厕所的方炜也果然没顾得上往旁边看,匆匆跑过,一阵稀里哗啦的水声之后又匆匆跑回来。中途发现小夜灯还亮着,也没多想,走过去关掉,又摸黑爬上床去,眨眼就没了动静。 擎风又躺了一会儿,眼睛适应黑暗之后,模糊看到小叶子呼吸绵长,已经贴着他睡着了。 这没心没肺的小混蛋。 擎风好气又好笑,伸手捏他的屁股,换来几声不满的呓语。 他很难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既满足,又不够满足;应该幸福,又因为叶伦的状态而显得有些虚假。 擎风既后悔今晚的“趁人之危”,又庆幸着自己的果断和不顾一切,否则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等到同样的机会。 算了,就当给自己赚一场回忆吧。 擎风不无惆怅地想。 但这种一个人的独角戏,以后还是不要再唱了,过程有多么激情火热,散场后就有多么清冷寂寥。 “忘掉今晚吧。”擎风忍耐着下身难以消解的胀痛,张嘴含住叶伦柔软的发尾,在他耳边温柔低喃,“不要做梦,晚安宝贝。” 小叶子果然一夜好眠。 第二天是周六,叶伦第一次醒时不到八点,起来去了躺卫生间,又爬回来继续睡。 等真正清醒,已经十点多了。 野猪三人组依然毫无动静,他也懒得动弹,仰头望着床板发呆。 身侧的床铺已经凉透,如果没有记错,八点多那会儿,擎风就已经不在床上了。 生物钟真是可怕啊,叶伦大声感叹,丝毫没想到对方可能是落荒而逃——关于昨晚回到宿舍之后的事情,他的记忆已经很模糊了。 以前明明都应该记得的…… 叶伦有些拿不准,也可能是喝过了?以至于大脑断片。 不知道为什么,他总觉得自己忘记了很重要、很有意义的事情,却敲破脑袋都想不起一星半点的画面来。 只剩下一抹残留的感觉和概念,与他高大帅气的室友有关。 叶伦不傻,相反的,他很敏感。擎风时不时就会表现出的戒备和闪躲看在眼里,以前还没什么感想,经过昨晚之后,莫名就有了答案:那家伙大概是不好意思吧? 叶伦眯了眯眼睛,觉得很有这个可能。 不过他害羞什么呢?莫非是因为自己长得太好看吗? 好看也不至于反应这么大吧,学校里帅哥美女茫茫多……难道自己才是他最喜欢的型? 所以抵抗力不足,一碰就炸? 越想越有道理了。 …… 很好,就这瞎琢磨的功夫,小叶子已经非常接近事实的真相了。 他很快联想到擎风以前的种种表现,从不自然的闪躲到不自觉的注视,从无条件的纵容到色内厉荏的“教训”,无一不透露着他对待自己的方式与众不同,像是好脾气的主人对待自己爱闹的猫咪,娇惯,宠溺,又无可奈何。 叶伦无意识地扒扒头发,忽然笑了起来。 他不知道别的男生在面对相同的状况时会是什么反应,可能会生气、惊讶、反感,甚至抗拒,但这些情绪他都没有。 他舔着干燥的嘴唇,觉得自己内心深处其实是有些高兴的。 高兴,还有点淡淡的得意。 得意到想要主动去撩骚对方,看擎风怎样摆出表面冷淡的样子,身体却不由自主地诚实。 总觉得会很好玩。叶伦兴致勃勃又茫然地想:可是具体该怎么做呢,网上会有撩汉的教程吗? 网络如此发达,关键词一输,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 叶伦如愿找到满屏的“撩汉指南”,点开细看却发现有参考价值的不多,能用的更是没有。 比如有网友坦诚:我们长得丑的,一般直接下药。 叶伦马上被逗乐了。 下面还有小姐姐直言:在座各位,不是我吹,我的36E一亮粗来,你们都是辣鸡。 “哈哈哈……”这次叶小兔子笑得差点要滚到床底下去。 不过这一笑,倒是把他的酒完全笑醒了。 他当然不会傻到要去给擎风展示自己的“16CM”,下药、撒娇、装乖卖萌同样也做不出来,唯一还算靠谱的,大概只有“适当增加肢体接触”这一项。 不过具体有哪些技巧,他就没有再仔细研究。一是因为没有必要,二是野猪三人组终于有了动静,他正巧觉得饿,准备拉周逸一起去吃早午饭,剩下的就等见到擎风,再看情况临场发挥吧! 吃过饭,小叶子照例是要回家探亲的。天气越来越冷,沿海城市没有暖气,他这次回去也准备再带一些冬天的衣服过来,像是毛衣、厚外套和冬靴什么的。 而周末两天擎风都没能见到他,在松一口气的同时,还有点微秒的遗憾和不安——主要源于他不确定叶伦对那个吻是否有印象。 不过听周逸反馈,对方似乎并没有什么异常表现。 擎风在放下心的同时没有多想,自然也猜不到那天早上在浴室里,叶伦对着镜子看了很久,总觉得自己的嘴唇怪怪的,舔着还有点疼。 …… 一晃眼,又是新的一周。 年轻人,心里不放事儿,当时觉得天都要塌了,一觉起来又是新的一天。擎风和叶伦在这方面都算粗神经,相处起来依然称得上自然妥帖。 唯一的问题就是叶小少爷好像总用一种欲言又止又跃跃欲试的怪异眼神看他,搞得擎风成天锋芒在背,总觉得前面有坑,胡思乱想得整个人都不太好。 大约是他表现得太异常,连班上的好友都发现不对劲儿,还以为他是学业和比赛的压力过大导致抑郁失眠,都商量着要想个法子帮忙解压。 思来想去,也没有太好的办法,不然还是老规矩吧——赌赌更健康! ☆、新手大礼包(上) 那天是周三,天气好得出奇,是个适合挥洒青春的日子。 飞行器动力专业的学生下午只有一节大课,老师因教研组临时有事,课间没有休息,改为提前十多分钟下课。 阳光照得人懒洋洋,大部分学生只想睡觉,连去图书馆都打不起精神。叶伦索性没费那个劲儿,离开教学楼后就跟几个玩得好的哥们一起回寝室补眠。 他的同班同学都住一楼,于是众人在楼道口分别,剩叶伦一个人打着哈欠上三楼。他渐渐已经习惯了把319视为根据地,也只有在这种“分道扬镳”的时刻,才会想起来自己其实只是个蹭床的。 这样说来,都三个月了,六楼的屋顶还没修好吗?就算被陨石砸了一个坑,也没有那么难补吧…… 心里虽然纳闷,但他懒得很,绝对不会上去看一看。于是还往319走。 在印象中,周逸他们班周三下午是没有课的,所以看到大门敞开着,叶伦一点儿没觉得奇怪。倒是屋里鬼影都不见,书包和外出穿的球鞋凌乱摆放,说明那几个家伙都在,只是不晓得去哪里串门了。 这种事情很常见,不值得在意。叶伦也进屋来,放下书,换了一身居家服。正准备上床养养神,却听书桌上手机响了——舒缓而怀旧的铃声,一听就是某个体育生的风格。 来电响了十来声,无人接听就挂掉了,没一会儿又坚持不懈地响起来。 叶伦没法儿继续装作没听见,只好走过去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是体育组的老师。催得那么急,该不会是有重要的事吧?叶伦不敢耽搁,拿上手机去隔壁寝室找人。 这层楼里,由北向南延伸的一溜儿寝室都属于周逸他们专业,平时一起上课一起开会,抬头低头都是老面孔。住了两个多月,叶伦也跟着混了个眼熟。 不知道人在哪儿,只好一间一间找,擎风没瞅见,倒是先发现了在隔壁跟人开黑吃鸡的方炜。 叶伦没进去,就站在门口喊:“老大!” 方炜戴着耳机,倒是也听见了,手上操作不停,头都来不及回,问:“干啥!” “怎么就你一个,擎风呢?” “他在隔壁的隔壁的隔壁……”方炜心不在焉地说,“就是那个……313!” 叶伦“嗷”一声:“知道啦。”转身往相对的方向过去。 还隔着三四道门就能听见鼎沸的人声,有笑的有闹的还有鬼哭狼嚎的,凑到门边一看,里头果然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气氛高涨得让人误会回到了夏天。 叶伦十分佩服:这还在周内呢,牌桌就迫不及待地摆起来了。 而且不止一处:靠近门口的地方有七八张椅子围成一个圈,中间用两个小桌板拼成一张大桌子,几个男生正凑在一起打桌游;靠阳台那边另有一摊,三个人貌似是在斗地主,后头还站了两个瞎起哄的。 至于起哄的中心,那个皱着眉头一脸如临大敌的高大男孩,就是叶伦要找的人了。 擎风穿着一身宽松的休闲服,坐在靠左的位置,头上脸上贴满花花绿绿的纸条,连脖子和胳膊上都有,看样子输得挺惨。 别瞅着他人高马大一副很适合做黑社会打手的样子,其实五毒不沾,扑克和麻将都是上大学后才深度接触。 难得见他狼狈,叶伦一时间有点想笑,绕过玩桌游的一群人,径直朝房间里走。 擎风苦大仇深地盯着手里的牌,没注意门口,直到一只修长的手把手机递到面前,他才反应过来。 叶伦招呼说:“体育组的老师找你有事,打了好几遍,你赶紧回过去问一下。” “哦,好,谢谢。”擎风一愣,匆匆放下牌,到外面阳台上去打电话。 叶伦没着急走,瞅了一眼牌堆,问剩下四人:“你们玩的什么,斗地主吗?” 这几位都是熟面孔,周逸班上的同班同学,性格豪爽,因着平时经常走动的缘故,脾气也挺合得来。 其中一人回他:“是呀,要不要来,加你刚好又三个,还能再凑一桌。” 叶伦闻言坏笑:“不来了,我怕你们输到哭。” 大伙儿一听都不当真,一起嘘他:“吹牛的吧,要不要这么嚣张?” “爱信不信。”叶伦摆摆手,又问,“擎风什么情况,怎么贴得满身都是,你们联手出千啊?” “都用不着出千。”大伙儿又笑,“他以前不会玩,下午刚学的,出牌贼有规律,还不会记牌,闭着眼睛虐。” 叶伦挑眉:“老司机欺负新手,你们要脸不?” “要脸干嘛,脸又不能当饭吃,不要就不要了……” 看他们如此直白,叶伦简直哭笑不得:这么无耻真的好吗,说好的同学爱呢? 一群人正闹着,擎风挂断电话回来了。叶伦关心道:“搞定了?” 对方点点花花绿绿的脑袋:“搞定了,小事儿。” 那几个“无耻之徒”闻言都挺担心,伸长脖子问:“继续吗?”像是生怕他中途落跑似的。 擎风根本没察觉对方的“险恶用心”,一屁股坐回原位,还不解地问:“继续啊,你们有事? “没事没事没事,当然没事。”几人连忙摆手,还不忘给叶伦递了个“你不要多管闲事哦”的眼神作为警告。 后者无奈一笑,摇摇头,却是没立刻离开,站在擎风身后看他打,没过几局,已经看出些门道了。 作为一个24K纯金的新手宝宝,擎风除了基本规则,其他诸如技巧啊、套路啊之类的玩意儿,统统没有概念。 手上没有鬼牌、没有2没有A没有成堆的KQJ都敢强抢地主,简直就是怕自己输得不够快;与上家合作一起当农民,不会出大牌断下家的地主,还总压着上家,不让对方上手,浪费了很多可以一波带走的好机会;最后,手气也不太理想,一连打了好几把都没有摸上炸弹,好不容易有几个三带二,牌面也小得很,更别说凑两套飞机,一把走完。 总而言之,传说中“新手运气特别好”的牌桌玄学在擎风身上并没有半点体现。而毫无章法的出牌顺序也让他裸露的皮肤上迅速贴满纸条,剩下的没地方贴,只好黏头发上。 叶伦在后头看得叹为观止。 一方面感叹老司机们的心狠手辣,另一方面也佩服擎风的气度——输成这样还没暴走,牌品真是好到没朋友。 从头到尾观战大概半小时,擎风毫无还手之力,全程被血虐,要是玩钱的话可能连老婆本都输没了。 到最后,叶伦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出声:“哎你们几个,欺负小白有意思吗?换人吧。” 时间长了,可能也确实觉得没意思,大伙儿闻言都没反对,也没人阻拦,冲他招手:“来呗!” 叶伦左右张望一圈:“还有多余的椅子吗?” “没有多的了。”有人提议,“要不坐擎风的,或者去你们寝室搬一个过来?” 擎风倒是很积极:“我去吧。” “不用了。”叶伦伸手拦人,在擎风反应过来之前已经顺势在他右腿上坐下了,“就这样吧,凑合坐坐,一会儿到点该吃饭了。” 众人一想有道理,也没觉得这姿势有什么问题,都是男生,不讲究,于是洗好牌就开始下一局。 叶伦率性惯了,举手投足都很自然,而且心里还念念不忘地记挂着他的“撩汉攻略”,所以故意想挑个“人肉座椅”。 整个房间里唯一一个感到不自在的只有擎风。 尽管他们每天都睡在一张单人床上,手脚都会碰到对方,但跟“坐在腿上”还是有本质区别的——这感觉就像叶伦窝在他怀里,让他抱着一样。 更何况大庭广众的……这让他浑身肌肉都不自觉地僵硬了。两只胳膊垂在身侧,提上来也不是,放下去也不是,简直没有摆放的地方。最后实在别扭,还是松松地搭在了叶伦腰上,稍微用力搂着一点,防止小叶子动作太大掉下去。 两人前胸贴着后背,距离太过靠近,烘得擎风耳廓发热。也幸好大伙儿专心看牌,没人注意到他的窘迫。 之前牌发得太散,连牌极少,叶伦上场之后主动接过洗牌的任务,随便拨拉两把就开始分牌,这样起手就更容易拿到炸弹或者串子。 擎风坐在后头,越过叶伦的肩膀看他牌面,大牌居多而且整齐,比自己这一个下午拿到的都要好看。 这一把本是上家的地主,之后被叶伦加倍拿了过来,众人都等着出牌,却听他忽然说起其他的:“贴纸条不痛不痒的,太没意思了,咱们换个带劲儿的呗?” 大伙儿不解地对视一眼:“怎么带劲儿法,打钱吗?” 叶伦“噗嗤”一声笑了:“你们俗不俗啊,大家都是学生,谈钱不实际。” “那你说怎么惩罚比较好?”一时间都没主意。 一直没出声的擎风在后头插嘴:“输的人穿一件衣服?”他也是刚想起来,高中刚毕业那会儿跟同学一起玩过。 坐在对面的男生闻言摇了摇头:“穿衣服那是夏天的招,今天这么冷,多穿两件不像惩罚,反而是奖励了,入冬以后就应该是输的人脱一件。” 旁边站着观战的男生一听就笑了:“脱衣秀啊,搞得好像色情场所一样。” “什么色情场所?”有人追问,“你经常去啊?” “没……没有的事儿!”那男生脸马上红了,“你别胡说。” 众人集体哄笑。 “那就这样吧。”叶伦一锤定音,“输一把脱一件,有炸弹翻倍,赢了能穿一件回去,脱到只剩内裤就下场换人,免得着凉感冒,如何?” 大伙儿摩拳擦掌,一致表态:“没问题!” 叶伦满意点头,笑眯眯地:“那我就开始了哦。” ☆、新手大礼包(下) 叶伦虽然看起来一副专业吃软饭的样子,打牌的技术却是深藏不露,在擎风看来,都可以到网上去直播攻略了。 倒不是他瘾大,而是师承好,小区院子里的老头老太太放出去都是国手级别。叶伦小时候没人管,一到放假就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看,傻子都能瞧出一身本事。 他一边打,一边给擎小白讲课:教他好牌不能一把出完,要学会留后手,牌是打出去了,但牌权一定要回到自己手上,所以在没有大牌收尾的情况下,不能轻易出手;双王也不一定当炸弹用,需要的时候拆开走单,更容易赢;当农民的时候,要学会给上家放牌,顺便堵下家的地主。 诸如此类的套路,一一讲给擎风听,告诉他斗地主不是比大小,出牌顺序非常重要,是很讲究策略的。如果当真与小孩儿玩的把戏一样,又怎么会有那么多成年人、老年人沉迷其中。 擎风听他讲着,愈发觉得自己这大半个下午纯粹是在浪费时间。 为了看得更清楚,他凑近了些,把下巴搭在叶伦肩膀上,嘴唇贴住他后脖子,鼻端全是熟悉的海洋香味。 时间一久,心猿意马的,就觉得不好——他好像有点硬了。 擎风咳嗽两声,不自在地挪挪屁股,想往后坐。他一动,身上的美少年就不舒服,还扭过头来奇怪地看他一眼:“干嘛?” 擎风有苦说不出,表情都扭曲了。 僵硬地道:“没……什么。” 叶伦不以为意,拍拍他结实的大腿:“那就别动。”说着还调整姿势,往他怀里又蹭了几公分。 擎风恨不能拔腿就跑,后背吓出一身冷汗,紧了紧搂住叶伦的胳膊,心里无望又纠结地想:小妖精,你就折磨我吧。 当然了,打牌看运气,常胜将军是不存在的。叶伦尽管实力过人,输多赢少,但终究还是会有阴沟里翻船的时候。 “输了输了,这把有炸弹啊,要翻倍的,脱两件!” 叶伦无奈地把手牌丢回牌堆:“至于吗,你们俩农民串通好的吧,明明改成三带二就能一把走完,非要留个炸弹坑我,多大仇?” 坐在对面的男生已经脱得只剩一条长裤,正抱着胳膊直发抖:“废……废话少说,兵不厌诈,赶紧脱……阿嚏!” “你不要紧吧,别感冒了。”旁边有人担心。 对方摆摆手:“没事儿,下把赢了我直接穿外套。” 叶伦有些纠结地搓搓手。他穿得不算多,外出那一身衣服已经换掉,现在穿的是法兰绒家居服,刚才输的时候已经把外套脱掉了,现在脱两件的话只能扒裤子。 他正犯愁,后头的擎风发话了:“我来脱吧。” 其他几人一愣,都没明白:“这怎么算?” 擎风抬抬下巴示意:“你们俩后头都跟着备胎,下场有人换。我反正肯定不上了,你们几个太阴,那叶伦一个人就吃亏了。所以这样吧,他负责打,我负责脱,OK吗?” 众人都摸着下巴想,总觉得哪里说不通,又好像没什么问题。最后还是看在叶伦确实穿得少的份儿上,勉强点头答应下来: “行呗,那就从上一把开始算,两件衣服,赶紧的。” 叶伦一直没插话,这时候才转过脸来瞅他:“妥吗?” 擎风看着他笑,声音有些低沉:“不妥你脱吗?” 叶伦眨眨眼睛:“也不是不行……” “你脱光跑了,谁帮我报仇?”擎风伸手揉了一把他的发尾,“放心去打,虐哭他们,剩下的我来。” 不知为什么,大概是彼此靠得太近,叶伦忽然觉得心窝有些发热。他特别受不了擎风揉他头发的动作,总感觉说不出的亲密,还有点宠溺的味道,比起自己那些小打小闹的举动,对方明显更懂得怎么“撩汉”。 这人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 叶伦纳闷地想,难道真跟网上说的一样,男友力都是天生的? 那我的天赋是什么?——长得好看吗? 小叶子忽然不知道自己是该高兴还是难过了。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擎风把自己身上色彩缤纷的纸条都扯了,然后一口气脱掉外套和里面的羊毛背心,随手丢在身后的床铺上。 坐在旁边的男生夸张地咽口水:“我靠,不愧是体育生,身材真好。” “这还穿着一件呢,你又知道身材好了?”叶伦嫌弃。 谁料对方不仅不以为耻,还更嫌弃地瞧了过来:“瞎子都看得出来好吗,穿衣显瘦脱衣有肉懂不懂?” 叶伦无言以对,只好望天:“好了好了,你最懂,都是腱子肉有什么好馋的,洗牌去。” 在关于腹肌应该怎么练的讨论中,牌局继续。 打牌有输有赢,既靠手法,也看运气,叶伦倒是再没有脱过衣服,输得最多的时候,擎风脱掉了上衣,露出结实的上身。 这次不仅本桌,就连隔壁玩狼人杀的小伙伴们都纷纷瞧了过来,夸张一点的还冲擎风吹起口哨,高声嚷着求摸摸。 最后当然是没有人真跑来摸的,都是男生,眼馋一下就完了,没人较真。但叶伦在那一瞬间,忽然就觉得微妙的不爽,想让擎风把衬衣穿回去。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并没有说出口,否则就该叫人觉得奇怪了。 但那种不想让人围观的心态是确实出现过的,不过当时的他还懵懂,没有反应过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占有欲”。 虽然自己仍没有察觉,但等他醒悟的时候就会知道,其实不仅仅只是占有而已,那种特别的心情,有更恰当的词能够概括——迷恋,或者喜欢。 接下来几把,大概是心里憋着一口气(?)的原因,小叶子忽然发威,炸得同桌两人嗷嗷直叫,瞬间脱得只剩一条内裤,纷纷捂着蛋跳下牌桌,换人继续。 而擎风一个喷嚏都还没有打,就把背心外套都穿了回去。 他捂得严严实实,趴在叶伦耳边笑:“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狠。” 小叶子高傲地从鼻子里哼一声:“老虎不发威,你们还以为是hellokitty!” 又玩一会儿,有人敲门进来。叶伦背对着门口,没注意到声响,擎风却是听见了的,偏头去看,来人的一头自然卷十分醒目——原来是周逸抱着一大筐剥好的柚子回来了。 周宝宝今天运气不好,开局就输了个底朝天,于是被大伙儿打发去买零食。小家伙愤愤不平,薯片、瓜子啥的都没看上,就捡着柚子买,边挑还边问售货的阿姨:“哪种比较酸?我要最酸的那种!” 搞得对方一脸问号:这小孩儿没毛病吧? 结果剥开一尝……周宝宝皱皱鼻子:甜的!超甜!生气!差评!退货! 阿姨:哭笑不得.jpg 退货当然是没有的,还耐着性子全部剥开放好,周逸近两年被叶伦调教得越发乖巧贴心了。 他先去给老大和瘦猴各送几个,剩下的才拿过来。买得多,还剩下三四个,足够这一屋子的豺狼解馋。 刚开始还没注意,往里走才发现擎风和阿伦也在,周宝宝二话不说,先剥一块儿塞叶伦嘴里,期待地问:“好吃吗,够不够甜?” 叶伦装了满嘴,说不出话,就狠狠点头。 周逸高兴,给擎风也掰一大块。 同桌其他人眼巴巴地盼了半天,见周逸理都不理,急了:“要不要这么偏心啊,就顾着自家寝室的,我们也想吃哎。” 周逸慢吞吞地“嗷”一声,先挑着把成色最好水分最足的那一个留下,剩下的才递给其他人。 他看叶伦手里拿着牌,就犹豫:“你怎么拿呀,要我回去找个碗过来吗?” “不用麻烦,”叶伦摆摆手,指背后,“给擎风呗。” 周逸原本是想自己帮叶伦拿着的,但隔壁那桌有人喊他过去玩狼人杀,周宝宝就徘徊了起来。一听有擎风帮忙,把柚子塞对方手里,他就欢欢喜喜地跑了。 擎风捧着柚子问:“喜欢吃?” 叶伦点点头:“甜而不腻,估计改良过,比以前的好。” 擎风仔细咂摸,也觉得是这么回事。现在的蔬菜水果品种比小时候丰富也优质很多,还有不少从别的省份甚至国家运过来的,物美价廉,怪不得网上会流传着这样的话:国家土地一寸都不能让,谁知道会长出什么好吃的来? 也算是很符合“全民吃货”这样的大国形象了。 叶伦专心打牌,擎风不再箍着他的腰,改去剥柚子。把皮全部撕干净,再掰成小块喂到嘴里。 小叶子十有八九是下意识张嘴,一来二去免不了舔到擎风的手指,偶尔几次还一口咬了下去,愣一愣才又吐出来。 擎风没说什么,也没急着找纸巾来擦,面不改色地继续剥,把下一块放自己嘴里。 叶伦注意到了,有些哑然,想提醒他,又觉得说不出口。只好假装什么都没有看见,只是眼神闪烁,脸颊似乎有些红,又或许只是光线的问题。 …… 时间很快到饭点,由于要错开高峰,五点不到就有人招呼收摊。 狼人杀那一边其乐融融,相比下来,斗地主这一摊就显得贫富差距巨大:叶伦和擎风衣冠还算整齐,至少没有露着腚;其余四人则无一例外,全身上下扒个精光,一水儿的裸男在寒风中瑟瑟发抖。青春健康的肉体看得人食指大动,还真有点那个什么的味道,对了,色情场所。 隔壁桌见到此间的盛况,大笑着跑过来要求拍照留念。这几位仁兄也是玩得起的,靠床站了一排,让怎么摆pose就怎么摆,力求震撼、妖娆、过目不忘。看得众人捧腹大笑,一边嚎着“瞎了我的钛合金狗眼”,一边还不忘把手机再举高一点。 一起从313离开的时候,叶伦差点儿笑断了气,眼泪狂流,脸颊红红的,像是笑到缺氧了。 擎风比他稍好一点,但英挺的眉眼也难得弯了起来,唇角高高勾着,也是一副冷静不下来的样子。 叶伦笑眯眯地问他:“开心吗?” 擎风笑着勾住他肩膀,不答反问:“你说呢?” 开心吗?当然是开心的。俗话说笑一笑十年少,俗话也说一笑泯恩仇,俗话里有好多赞美“笑”的俚语,可见“开心”的威力是巨大的,可以让人抛弃隔阂、忘却烦恼,重新发现生活里美好的东西。 尽管刚开始被欺负得很惨,让擎风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流年不利,否则他收到的“新手大礼包”怎会如此坑爹。仔细数一下,怕是有四五十张便条纸,密密麻麻地都快贴到他眼皮上了。 但是叶伦来了,一切就变得完全不一样。 直到小叶子坐到他腿上、靠进他怀里的那一瞬间,擎风才恍然意识到,这才是他应得的“礼包”,是独一无二、特地为他准备的惊喜。 这样一想,之前的种种“不公平”,也一起变得微不足道了。 叶伦就是最好的奇迹,他总会在给自己带来窘迫和无措的同时,也一并带来快乐。 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你之前说,让我帮你报仇的,是吧?”边走着,叶伦忽然换了话题,“那我做到了,你打算怎么报答我?” 擎风停下脚步,转头看着他。 楼道里没什么人,光线也不好,更显得他们的距离神秘而暧昧。 似乎不知如何回答,隔了一阵,擎风才问:“你想要什么?” 叶伦眼睛亮亮地看他,表情透出几分算计:“想要什么都可以吗?” 擎风利落地点头,毫不犹豫:“只要我有,或者我能做到。” 叶伦没有马上接话,而是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展颜微笑起来:“那就答应我一件事儿吧!” ☆、青春的煽惑 擎风的本能一向很准。他直觉有坑。 很想说不然我们还是从长计议……转念又觉着,自己没什么剩余价值,于是仍然点头:“什么事?” 叶伦帅气地打个响指:“卖肉!” 擎风险些平地趔趄:果然是……好大一个坑。 要不是叶伦突然提起,擎风早已经忘了月前曾帮忙拍片的事。 那不属于他的本职,也不在感兴趣的范围内,所以跨出大门就抛之脑后。至于后续的反馈和结果,比如正片效果如何、甲方是否满意、最后又是否选用等等问题,他根本没有放在心上。 叶伦没说,他也始终以为此事已经不了了之,今天一提,才晓得原来半月前就有了回音。 天赋好拼不过后台硬,龟毛甲方最终还是选择了另外那一组替补。 客户最大,工作室方面没有表态;叶伦早先可能还会愤愤,如今时间一长,也变得无所谓。只是内心深处依然有点不安,觉得委屈了擎风——既耽误他训练,又浪费了时间,所以一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他。 直到今天又接到叶妈妈的消息:大卖场那边没眼光,却有其他人识货。 一个豪车俱乐部旗下的改装厂想要策划一本年刊,一来总结过去,二来宣传自己。内容和插页都准备得差不多,但翻来覆去都是铁皮,再喜欢也会审美疲劳。 原本想找一位美女车模来调剂口味,俱乐部里的女车主们却集体不干了,非要再加一位男性Model。挑来挑去,没看中模特公司的头牌,反而是在摄影工作室这里一眼相中西装革履的擎风,并且当场给出极高的评价:“这个小伙子身材超biang,跟我们的SUV很配哦!” 叶妈妈百般解释依然推辞不掉,只好拜托儿子先来探探口风。 叶伦听闻只想鼻孔朝天大笑三声,内心不断赞扬这堆钱多到没处花的人还算有品位,同时把之前那家大卖场也揪出来又挫骨扬灰一回:没文化,不丢人,没品位,才可怕! …… 护短的小叶子也是超级可爱的。 “时间不急,很多准备工作要做,距离正式开拍至少还有一个多月,你可以慢慢考虑。”叶伦盘腿坐在床沿,抓着自己洗澡过后湿漉漉的头发说,“愿意的话,不妨去体验一把,赚点零花钱;不愿意也没关系,直说就好,不用顾虑我和我妈妈。” 擎风搬把椅子坐在床边,低头剥一个橘子,脖颈上还有没干的水汽。想了想才道:“如果我不去,能找到人替补吗?” “这个肯定会的。”叶伦伸手从他掌心偷走两瓣,被酸得眯起眼睛,“方案都有ABC,Model也有备选,你去不去都没有影响,关键看你的意愿。我妈妈从来不会勉强人,我也觉得无所谓,只要你开心,其他都是浮云。” 最后这句话说得很贴心,擎风感动之余,还是有些犹豫。对于不擅长也没把握的事情,他不会贸贸然去承担什么,或者做出承诺。 所以还是选择暂缓一步:“那我再考虑考虑。”语毕又想起什么,“你说让我答应的事情,就是这件吗?”那也未免太过随意了,完全不像“叶扒皮”的风格。 叶伦听完就笑了,都想伸手去揉他那一茬扎手的短发:“傻小子想什么呢,哪儿有那么容易放过你。做好心理准备吧,周末跟我出去卖苦力!” 擎风提前跟队里打过招呼,请了两天假,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后就收拾好简单的换洗衣物,跟叶伦一起乘上前往城区的地铁。 由于是起始站,车厢里很宽松,两人便在车尾找到位置坐下来。 到这份儿上,擎风不可能再跳车逃跑,叶伦这才悄声向他解释起来龙去脉,以及本周末的艰巨任务。 之前就已提到,叶妈妈非常中意擎风。大约是儿子太过“小白脸”,以至于十几年来审美疲劳,所以才对猛男如此念念不忘。 前次拍摄过后,叶妈妈曾多次以回味和遗憾的口气提起,如果有机会,还想请擎风再次出镜,不要辜负了这样天然的资本。 叶伦的回应却是不置可否。以他对擎风的了解,这样抛头露面的事绝非对方喜欢的,技术也完全谈不上专业,所以对这个“下一次”始终不太看好。 被他打击得多了,叶妈妈原本跃跃欲试的想法也不得不沉寂,直到前一周才重新活络起来——因为年关将近,工作室要开始为来年的工作做准备了。 这些“准备”包括很多方面,比如年终总结、新年企划、潮流风向预测等等内容,其中有一项万年不变的重头戏就是宣传。 现如今已经不是“酒香不怕巷子深”的年代,再好的商品也要包装推广,知名度和曝光率胜过一切。作为一间摄影工作室,推陈出新、紧跟潮流是基本素养,那么用来撑门面的海报和宣传手册就不能居于人后,必须在第一时间更新换代。 至于新一年的主题风格,经过小半月的讨论,最终确定为“青春的煽惑”——意即年轻肉体带来的煽动,与随之产生的对“性”的迷惑和彷徨。 乍一听艺术得不行,仔细想却别有一番风味,整个工作室都对此灵感炸裂,纷纷提出不同的见解和拍摄创意,而其中几位女性青年摄影师有关“男色”的提案让所有人眼前一亮。 她们认为不能险隘地将“年轻的肉体”局限在女孩子身上。 女性固然美好,但太过凸显的第二性征也让摄影作品更容易带上“用于消遣”的不良暗示,也就是说,重点太容易跑偏。 如果把人物换成男性,效果则会十分不同: 一来,读者的心态能够尽可能停留在欣赏和品位;二来根据古罗马英雄与美少年会相互吸引的审美传统,男色不仅对女孩子,甚至同性都是有十足吸引力的,那么随之而来的迷惑和迟疑也完美符合了主题的要求。 尽管有部分成员依然保留意见,但这一提案还是很快在青年摄影师中获得了很好的反响和支持,最终被爽快地拍板定案。 准备工作开始热火朝天地进行,但对于封面图的设计,作为主编的叶妈妈却始终没有点头。 因为从确定这个主题开始,就有两个身影时常萦绕在她的脑中—— 手闲扯人领带,最后却被反揉脑袋的美少年;以及表情故作凶狠,眼神却隐隐含笑的体育生。 “所以这次是要拍杂志封面?”擎风最后总结道。 叶伦喝一口可乐才答:“对的。” 擎风拿不准地指了指彼此:“你一张,我一张?需要这么多吗?” “数量上没问题,一张封面,一张插页,但是内容错了。”叶伦说,“不是你一张、我一张,而是我们俩一起,拍两张。” 这就是擎风万万没有想到的了。考虑到主题是又是“男色”又是“同性”又是“煽惑”的,他忍不住要多想,现在的时尚圈都这么开放了吗?顺便还有点小震惊:“同框?” “是的,”叶伦狠狠点头,“同框。” 擎风挑起眉,一副“我读书少,你不要消遣我”的样子,身体还往后躲开两公分,结果下一秒就被叶伦眼疾手快地抓住胳膊。 “你别想跑啊,敢跑的话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的!”小叶子凶巴巴地瞪着他。 这么夸张吗…… “都是一个寝室的兄弟……”擎风试图打一波友情牌,并且甘愿自降身份做小弟。 “不行。”小叶子坚决不松口,“你跑了我怎么办,我才不要一个人裸奔。” 擎风确定自己不会幻听,脑门上青筋猛然一跳:“裸……什么?” 叶伦脸颊发烫,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说漏了,连忙一捂嘴,惴惴地看着他不说话。 擎风只觉得脑壳疼:“你脱还是我脱?” 小叶子眨眨眼睛。 擎风:“……” 好的我懂了,一起脱。 脱就脱吧,你脸红什么。 看他心虚的样子,擎风忽然就没脾气了。懒得追问后续,也放任叶伦继续抓着自己胳膊,只是腾出另一只手,从裤兜里摸出手机,解开锁屏。 他原本是想做些什么的,指尖游移在众多APP的图标上,却始终没有按下去,只是垂眼盯着桌面发呆。 叶伦好奇他的举动,凑过来看,瞧了半天依然不明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对方偏头看他一眼:“我在想,要不要查一下回家的高铁还有没有余票。” 擎风的家不在本地,距离却不太远,高铁一个半小时能到。两市间关系紧密往来频繁,所以车次很多,说走就能走。 小叶子一听就乐了,知道是开玩笑,便接茬问:“想跑路啊,带我一起吗?” 他问出口的时候就想着,不管真假,小狼崽一定会答应。 谁知擎风却换了套路。他居然摇头说:“当然不带。”语罢在叶伦瞪大眼睛的时候,还伸手捏了一下他的脸颊,“你个小没良心的。”语气中透着浓浓的无奈。 这一捏用了力,白皙的皮肤上很快浮现出两个指头印子。 小叶子松开抓着他的手,悻悻地揉揉面皮,“哦”了一声,把脸转开,似是心情不佳,不愿理人了。 擎风看着他耍脾气的小模样,有些想笑,却没说什么。 接下来好几站,彼此都玩起沉默。叶伦盯着门框上的站牌发了一会儿呆,觉得没意思,又低下头来玩手游,奈何信号不好,最终只能看看新闻。 两人闷闷地坐着,互相不说话,努力扮演“最熟悉的陌生人”。直到擎风的手不知什么时候顺着背包带爬了上来,握住叶伦挂在包上的小狼挂件弹了两下又放开,撞得后腰直发痒。 小叶子扭过头,用眼神没好气地问他:干嘛? 擎风垂着眼睑,若有所思的样子。好半晌才没头没脑地说:“我觉得有点亏。” 叶伦没做声。他以为对方不会计较这些的…… 擎风继续说着:“既然是跟你一起拍,我没有意见。” 叶伦愣了一下,继而牢牢盯住他的脸,眼神热辣辣的。 擎风说的是实话。其实他对拍照本身并不排斥,之所以表现得这么“恐惧”,只是怕自己束手束脚、表现太差,给叶伦丢脸,也对不起叶妈妈的看重,还浪费了全体工作人员的时间。 既然对方并不在意,依然愿意相信他的努力,那么擎风也没有什么好推辞的,再拒绝就显得矫情了。 更何况是与叶伦一同出镜。 小叶子的外表有多么出色、气质有多么灵性,他是心知肚明的。在擎风看来,大多数人的眼光都会第一时间被少年吸引,自己最多就是个人形背景板,分不到太多关注。 也就没有逃避的必要。 但讲道理来说,小叶子还是给自己挖了好深一个坑。 擎风觉得,自己做出了这样大的牺牲,理所应当要有口肉吃。 “所以你要给我一点补偿。”小狼崽的尾巴又摇起来。 被他又是鞭子又是糖地忽悠一通,叶伦跟不上节奏,已经放弃思考、不会拒绝了。 只得眼巴巴地问:“什么补偿?”出场费翻倍可以吗? 擎风不动声色,看上去无欲无求的,只拿眼光上下打量他:“你的裸照送我一份吧。” 小叶子张大了嘴,怀疑自己听岔了:“什……什么?” 对方还没完:“印一份海报,底片也要。” 叶伦脸颊发热,手脚僵硬,想掐人了。 像是撩拨得还不够,擎风最后又顶着被当场灭口的压力补充:“印大一点,等身最好……对了,再做个抱枕。”边说着,边比划了一下抱枕的大小,得有真人那么高。 小叶子一看,整个人都要烧起来了,一半是生气,一半是害羞。不知怎么回事,他忽然就想起几个月之前,被擎风“恶意”藏匿的那一堆海报,以及周逸哭天抢地在微信里哀嚎的: 「风哥说他要拿去对着撸!」 …… …… …… 叶伦都能想象出那画面会有多么的不可描述,以擎风的身材相貌、眼神喘息,光“撸”就已经很有冲击力了,如果再加上个把道具……一般的小电影都不敢这么拍。 对此他只想说一句话—— 撸你大爷!凸! (tbc)  ☆、我能不能把你的大鸟画成乌龟(上) 要不是地铁里的广播突然响起,通知已到市中心站,擎风一愣之后赶紧牵着人往外跑,叶伦估计会跳起来打人。 之后被着急回家的上班族挤来挤去,一直没找到说话的机会。又有其他问题打岔,此事就暂且不了了之。 出了地铁站,叶伦领着擎风沿街走了大概十分钟,拐进旁边一个看起来很新的小区。院子里人来人往,偶尔能碰到品相不错的大型犬,被绳子牵着都很乖,招人怒摸两把狗头。 据叶伦交代,小时候他还住军区大院,高中时期为了上学近,才换的这套学区房。平时只有他和妈妈常在,老爸休假时能回来。 擎风张望一圈,点点头表示了解。 乘电梯上到8楼,叶伦刚敲两下,房门就从里面被打开。叶妈妈腰上系着围裙,笑眯眯地等在门口,直接无视了站在前面的自家儿子,先热情招呼说:“好久不见了小风同学,欢迎来我们家做客。” 尽管之前已经打过交道,但见家长什么的,哪怕沉稳如擎风还是会感到局促。他挺直了腰板,差点儿慌得鞠一个90度的躬,腼腆地道:“阿姨好,打扰了。” 叶妈妈乐得摆摆手:“别紧张,就像在自己家里一样。来来,快进来,洗手准备吃饭。” 叶伦也在旁边笑,伸手拍他后背把人往里推:“来吧,你有口福了,尝尝我妈的手艺。” 这是一套三室两厅的房子,室内面积90平左右,欧式风哥装修,精致中透着大气,打扫得窗明几净,应是叶妈妈的手笔。 将行李放到客房,洗过手之后来到饭厅。餐桌上摆着七八道菜,五颜六色、荤素都有,闻着扑鼻的香味,两个大小伙的肚子都适时地叫了起来。 为方便第二天的拍摄,叶妈妈特意让叶伦邀请擎风到家里做客,再就近休息一晚。于是两人马不停蹄,刚下课就往城内跑,此时正是饿得能吃下半头牛的时候。 于是赶紧开饭。 一桌家常菜,比不上饭店的专业和花哨,但胜在温馨,而且油水多,对于常年混迹食堂的学生来说,已经算是非常丰盛了。 饭后喝杯茶,再闲聊两句,时间已经不早。叶妈妈知道有自己在场,年轻人多半放不开手脚,便交代他们早些休息,转身先回了自己房间。 叶伦瘫在椅子上,摸着涨鼓鼓的肚皮问:“困吗?” 饭后神虚体乏,擎风撑着脑袋想了想还是决定:“先洗澡吧。”洗过澡精神一点,还能联机打两把游戏。 作为考上一流大学的奖励,叶伦家里有一套微软Xbox One,市价4000多,据说手感一级棒,画面效果也灰常给力。 周宝宝对这台游戏机赞不绝口,恨不能偷运到宿舍里天天开黑,勾得擎风也久违地冒起好奇心。可打过几把熟悉套路之后,他就彻底变成了传说中的“视频通关党”——看看还可以,就是懒得动手。 套间里其他地方的灯都被关掉了,单留下客厅角落的一盏艺术吊灯。两人盘腿坐在电视机前的地毯上,整个人都被游戏画面的光影笼罩。 家里开着空调,温度恰到好处,擎风只穿着一件背心和休闲裤,浑身上下冒着热腾的湿气。他的姿态相当放松,胳膊搭在背后的沙发上,手撑着头,眼睛则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 看似兴致缺缺,其实神情专注,让人知道他顶多只是不够热诚,但兴趣还是有的。这大概是体育生的通病,相比电子游戏,更愿意去球场挥洒汗水,哪怕没人陪也无所谓,跑十圈步也很有意思。 所以那一身漂亮紧实的肌肉,是肥宅们怎么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叶伦有时候会想,这大概就是横亘在“小白脸”和“型男”之间不可逾越的鸿沟吧。 擎风为人寡言,很少会主动搭话,打游戏的过程中也大多是叶伦在科普。到后面关卡越来越难,客厅里就很少再出现人声,而是被复杂立体的音效填充。 小叶子聚精会神、十分投入,很长时间没有关注身边的客人。等他终于通关,转头想找人炫耀手速的时候,才发现某人已经歪在沙发上没了动静。 “这么吵也能睡着。”叶伦放下游戏手柄,小声嘀咕,“最近很累吗?” 擎风一动不动,自然没有人回应他。 电视屏幕依然停留在通关画面,黑色的背景让光线也变得很暗。叶伦默不作声地打量他,有一些从未在意的小发现: 平日里总被对方表现出的成熟稳重蒙蔽,但实际上,擎风也不过是个刚成年的毛头小子而已。 他紧致弹性的皮肤、平和的五官,都在诉说着未经风雨的年轻,那种蓬勃热切的活力,惹人欣羡,也叫人心动。 健壮结实的身材在昏暗中一览无遗。叶伦第一次注意到他倔强的喉结高高凸起,注意到锁骨笔直的线条,以及肩胛上饱满鼓胀的肌肉,默默叫嚣着征服和力量。 他在擎风最好的年纪遇到他,被性感吸引,又嫉妒着无法模仿的出色。 叶伦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老气横秋地叹息,只是心情复杂得难以言喻,仿佛不做点什么打破这古怪的静默,心绪就难以平静。 音响里传来悠扬的结束曲,光幕映着地毯上的少年跪坐起来。一手轻轻撑住沙发,身体则缓慢地俯下去,慢慢遮住所有光线,越靠越近,越来越近…… 直到呼吸相闻…… 就在近到咫尺的瞬间,本应紧闭的眼睑却忽然睁开,定定看向面前的少年。脸上毫无表情,既不震惊,也不意外。 只好奇又明知故问地道:“你想做什么?” 擎风的眼里一派清明,让人闹不明白他究竟是假寐还是装睡。 而干坏事被抓个现行,叶伦却也不怕不躲,眨眨眼睛反问:“你到底有没有睡着?” 小狼崽才不会正面回答呢。他只是意味不明地笑,瞧一瞧小叶子,又瞄一眼那个几乎要戳到他眉毛上的记号笔笔尖,好整以暇地道:“兄台,杀气太重了。” 就算真的睡着,也会被吓醒的。 “这样啊……”叶伦耸耸肩,讪讪地收回手,怪自己没有隐藏好,十分遗憾的样子。 体育生懒着没起身,只问他:“你想在我脸上画什么?” “没什么啊。”叶伦撇撇嘴,“都没来得及下笔。” 看他一副没吃到糖的沮丧模样,连擎风都不忍心起来——小家伙越来越会卖可怜了,而自己又偏偏最吃这套。 他想了想:“那这样吧,你叫一声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 叶小兔子的耳朵马上支棱起来,眼睛亮亮的,双唇一张,随口就来:“风哥……” 他叫得这么爽快,反而让人觉得重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不得劲儿。 擎风锁着眉,并不满足,又逗他:“叫主人。” 叶伦纠结。 虽然有点吃亏,但是为了福利,只好忍辱负重一次了:“主人。” “乖。”擎风爽得浑身酥麻,还要故作深沉地点头,“再叫一声爸爸。” 叶伦:……我靠你有完没完了! 蹦起来就抓抱枕打人:“爸爸你个头,信不信本少爷分分钟让你人道毁灭!” “哈哈哈……”擎风实在绷不住,笑着往旁边躲,抬手挡住枕头。哪怕被揍,也是一副心情爆好的样子,“好了好了,我让你画,来吧来吧。” 叶伦气呼呼地收回手,把抱枕团在怀里,又去抓那根万恶的记号笔,心说老子这次要画个大的!脸盆那么大的!让你没脸见人,哼! 边想着,气势汹汹地扑过来就要开干,面前的帅脸却突然后缩,小叶子马上就不乐意了:“怎么,说话不算话啊?” “没有。”擎风一本正经地道,“我只是想提醒你,油性笔很难洗,而我们明天还要拍照。” 叶伦动作一顿,心里一沉。 喵的,怎么把这茬儿给忘了。 说不得,明天是给叶妈妈打工,他一个做儿子的,总不好拆自家老娘的台。擎风要是花着一张唱戏的脸去工作室,雷霆之怒是少不了的,自己还会被克扣三年零花钱,想想都忍不住要哭出来(ó﹏ò) 可是煮熟的鸭子已经端到面前,难道要放他飞了? 小叶子不爽地拧起眉,忧愁得毛都要掉了。 特别是擎风还用一种胜利者的姿态,事不关己地从茶几上抓了两把坚果来吃,这就让叶伦愈发觉得是可忍孰不可忍了。 好吐艳啊这个人! 好想捏爆他的蛋蛋! …… “脸上不行,那我画在其他地方吧。”沉默良久,仍旧不愿放弃的叶小少爷如是说。 擎风淡定嚼坚果,用眼神询问:哪里? 叶伦沉吟片刻。  搜索的眼光顺着脸颊往下,越过肌理分明的胸腹,落往被长裤遮挡的腰跨: “人鱼线上。” 明天的拍摄不涉及腰线以下,既然是封面,讲究恰到好处、欲说还休,肯定不会过于露骨。 所以脸不能画,胸不能画,蝴蝶骨也不能画……屁股上总是没问题的。人鱼线那么长,大不了画在最下面,裤腰一提,刚好遮住。 叶伦都想为自己的机智点赞了。 可转念又担心擎风不同意——腹股沟这样私密的地方,他会首肯吗? 出人意料的是,体育生惯于袒胸露背,似乎并没有那么多忌讳。闻言只是诧异地一挑眉,考虑两秒就爽快地点头:“可以。” 叶伦心头大喜,忍不住跃跃欲试起来:“那你把裤子脱掉吧。” 擎风这回却没有听从指令。依然懒散地靠着沙发,眼皮往上微抬,低声道:“你自己来。” 小叶子一下愣住了。 他很少听到擎风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并不是凶,只是给人以压迫感,带着引诱口吻的压迫感,更显得气势十足。 这让他反应忽慢,表情也有些呆:“什……么?” “我说如果想画,”擎风又重复一遍,眼神灼灼地盯住他,“就自己来脱。”  (tbc)  ☆、我能不能把你的大鸟画成乌龟(下) 擎风之所以会这样说,是存了试探的意思,因为今夜的状况格外特殊。 这是一个封闭的环境,没有吵闹的舍友,只有他们二人独处;气氛也刚刚好,很温柔,散漫而缱绻,令人昏昏欲睡,想要放下一切防备和猜测。 擎风忽然就不想藏了。他想要知道叶伦的想法。 这么久以来,面对小叶子似是而非又似真似假的吸引,他一直采取消极闪避的基本政策,能躲多远就躲多远。时间久了,也觉得辛苦和迷茫—— 这么做真的有用吗? 可我还是这样喜欢他。 …… 而追根究底,他之所以选择撤退,很重要的一个原因就是不了解叶伦的取向。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两人关系不错,有时候甚至比已经认识两年的周逸还要亲近,这也没少让周宝宝大吃干醋,哭诉着“我家阿伦被拐跑了”。 但这些数不清的肌肤相亲又能说明什么问题呢? 叶伦的态度始终坦诚自然,让人瞧不出半点破绽。 他究竟只把自己当成“好兄弟”,秉持着钢铁直男的友情;还是因为同样的心动,放任了本能的触碰?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擎风迫切想要知道的。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小叶子到底能不能接受男人? 有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体育生想做他的男朋友。 可是他问不出口,也不敢问,生怕话才出口,友谊的小船就撞死在冰川上,只好换个方式来试探—— 如果你想画我的人鱼线,甚至画在鸟上都行,就自己来把我的裤子脱掉。 这句话是很露骨的,叶伦哪怕再迟钝也感觉到了:擎风这是在调戏自己吗? 可他怎么会调戏自己呢? 小叶子转不过弯来,他以往都是避之唯恐不及的,今天怎么像变了一个人。 变得气势汹汹、咄咄逼人,害自己都不敢直视他的眼睛。 叶伦忽然就犹豫退缩起来,那还要不要画呢?就算临阵脱逃,也没有人会笑话他。 可是输人不输阵,他在最后关头忆起了自己的撩汉大计——不对呀,擎风才应该是那个防线溃败、经不住挑逗的男人才对,自己占尽上风,又怎么可能输给他? 更何况只是扒裤子。叶伦无所谓地想。 关系好的男生之间甭说扒裤子,就是拔屌也不稀奇,从小到大,谁还不是捏着自己的鸟或者捏着别人的鸟过来的。 都是一根香肠两个蛋,还能变出什么花样不成? 不要怂,就是干!小叶子在心里给自己打气:“咳咳,那什么,是你自己说的哦,我不客气了。” 看他一副紧张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吃人。擎风忍不住想笑,一颔首:“来。” 对手如此淡定,倒让叶伦慢慢意识到自己有些反应过度。 他抓了抓头发,试图放松下来,欺近斜躺的体育生。光线不够明亮,把所有动作都拉长成了失焦的慢镜头。 棉质的黑色背心下摆很长,叶伦尝试把它卷上去,手法不够灵巧,很快又滑下来。他没有多想,只是很自然地揪起一角,拉上去,指挥擎风:“咬着。” 后者没有拒绝。只是一双眼睛格外幽深,牢牢盯住他的脸,张嘴叼住布料。 不知为什么,叶伦觉得他的表情有点凶狠,像是一匹草原狼一口咬住猎物,任凭唾液晕出湿润的痕迹,狂野而肆意,放纵又张扬,令人不敢直视。 少年慌忙转开视线,却瞧见他漂亮整齐的腹肌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麦色的肌肤清爽健康,乳尖却隐藏在黑色棉布之下,欲说而还休,性感得不讲道理。 脑子里像是炸开烟花,一团乱麻,叶伦事后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是怎么做的,等回过神,擎风休闲服的裤腰已经被扯了下来,露出里面规规矩矩的灰色平角裤,还有一大团沉睡却依然狰狞的巨物。 尽管平日里没少见,但自己亲手来脱的刺激还是太大了,那种羞耻感完全无法用语言来表达。 小叶子忽然就傻住了,脸颊烫得冒烟,一时间都想不起来自己究竟要干什么。只是愣愣地盯着最后一层布料,脑子里卡壳地想: 跟我穿的一样,好像是同样的牌子……不过大了一号…… 要不要脱?……我没事儿脱他干嘛呢,谁没有似的…… 不过这身材是真的好……可以拍小电影的那种好…… …… 叶伦陷入了无边无际的混乱,擎风等得浑身冒汗,只好出声提醒:“继续啊。” 少年茫然地看他一眼,又低下头,无意识地伸手覆了上去。刚接触的时候,巨龙似乎还有力地弹了一下。 很难形容是什么样的手感,温度很熟悉,尺寸却十分陌生,倒不至于一只手都握不过来,但这长度和直径还是很招人羡慕的。 兄台你是亚洲人吗?叶伦震惊坏了,不过身为同性,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 出窍的灵魂突然回归,智商一上线,小叶子马上就不慌了,还有些幸灾乐祸,肯定道:“你硬了。”无论再怎么天赋异禀,软着的时候也不至于是这个样子。 擎风则十分坦然——这么显而易见的事情,藏是藏不了的。 更何况也没什么好藏,硬是应该的,没反应才奇怪。 “男人的本能。”他叼着衣角神色冷静,含混地反问,“还画吗?” 男生之间无聊得很,什么都要比,比体力、比大小、比持久,谁先缴械谁就输;同理,谁先硬,谁也落了下乘。 自认“高人一等”的叶伦底气十足,说什么都不怂了。记号笔在指间转一圈,摘掉笔帽:“画啊,把你的大鸟画成乌龟。” 擎风帅气地挑眉,一副“放马过来”的样子。 叶伦于是不再迟疑。 他没敢把最后一层遮蔽物也扒掉,这还让小狼崽颇为遗憾地叹了口气——小叶子机智地装作没听见。落笔的地方也从人鱼线转移到灰色的布料上,就着海绵体鼓胀起来的弧度,先画了一个大脑袋,再是伸长的脖子,最后轮到圆形的龟壳,上面用简单几笔勾勒出八卦的轮廓。 他还当真画了一只乌龟。擎风炯炯有神地想。 虽然长得有点丑……张扬的爪子还从内裤边探了出去,位置不够画,干脆涂在皮肤上。 那感觉就像扒在擎风的裤腰上,防止从他的裆部掉下去似的,看着不止奇怪,还有点搞笑。 涂完最后一笔,叶伦直起身欣赏半天,摇头晃脑地啧啧称奇:“好多年不画,手有点生,但基本形状还是有的。你如果喜欢,等我练一练,再给你画一只更可爱的。” 擎风低头一瞄,都懒得反驳那句“你如果喜欢”。 他只想把这龟玩意儿脱下来,给面前这个造孽的小家伙穿上。 那画面一定很美,想想都让人热血沸腾。 放开嘴里咬着的衣角,擎风终于坐起身,饱满的肌肉紧绷起来,像是憋着一股劲儿。他低声问:“满意了吗?” “唔,一般般吧……”叶伦沉浸在艺术创作中,没有察觉其中的危险意味,还伸手戳了戳乌龟的脑袋,“总觉得哪里不协调,应该是这里画得太大了……” 让你画就不错了,意见还挺多…… 擎风拧眉,已经懒得再听了。他在叶伦反应过来之前,一把抓住手腕,用力把人拉过来。 “哎呀!”小叶子猝不及防,重心不稳,整个人闷头往擎风身侧的地毯上扑。他刚趴下去,胳膊就撑住地板想爬起来,无奈先是肩膀后是腰椎都被人从后面重重按了一把,他便使不上劲儿,只能面朝下趴在地毯上,倒像只被翻了面的小乌龟,动弹不得了。 “靠,你干嘛啊……” 叶伦不满地叫,却不敢太大声,生怕惊动了房间里的母上大人。 边说着,又开始扭动挣扎,上半身都撑起来一半了,就感觉肩胛一沉——擎风按着他的肩膀,又把人给摁了下去。 小叶子差点儿扑个狗啃泥,鼻子都要撞歪了,内心疯狂咆哮:我操你大爷,就不能轻点儿吗! 他还没咆哮完,身后一重,擎风像是直接覆到了他背上,滚烫的热力透过背心传递过来。常年用来抓篮球的大掌捧住后脑,嵌入蓬松柔软的发丝,强迫他微微偏过脸来。 紧接着就有湿热的呼吸靠近,牙尖几乎碰到他耳根。 叶伦敏感得浑身发抖,汗毛都一根根竖起来,恍惚听到擎风在自己颈边叹气一般地说: “你先招我的。” 而后耳廓就被重重地咬了一口。 叶伦全身一震,刺痛里带着令人战栗的酥麻。他长那么大,还从没经历过这种事情,一时间又羞又急,眼眶都烧红了。只觉得紧贴的背脊烫得起火,臀缝中还卡着一个又硬又粗的玩意儿,想躲躲不掉,想逃逃不开,简直不知如何是好。 连声音都不自觉地软下来:“你别胡说,我……我怎么、怎么就招你了……” 擎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闷闷地笑了一声:“现在知道怕了?刚才扒我裤子的时候,没想过后果吗?” 谁知道会是这样的后果啊!小叶子泪流满面,肠子都悔青了,恨不能爬起来给擎大爷磕头道歉。 然而说什么都晚了,擎风一点儿没有要放过他的意思:左手牢牢制住肩膀,右手则顺着脊椎的凹陷溜下去,最后在身下人压抑的惊呼中,一把扯下裤腰。 小狼崽可比他狠多了,这一把下去,睡裤和内裤都不翼而飞,直接露出浑圆挺翘的屁股蛋,饱满的臀肉还因为拉扯而左右晃动了两下,看得擎风心尖被猫抓似的发痒。 “你很喜欢乌龟吗?”体育生意味不明地问。 叶伦差点儿吓哭了,还以为这禽兽要拿自己的屁股当画板,赶紧摇头:“不……不喜欢……” “那你喜欢什么?”擎风并不打算轻易饶他,“大象还是长颈鹿?” 小叶子拼命摇头,生怕自己的拒绝不够坚定明确,又有被无视的风险。 “都不喜欢?”擎风略一沉吟,做出决定,“那就画条尾巴吧。” 握在手里的记号笔被轻松夺走,原本还抱着一丝希望的叶伦便彻底放弃抵抗了。他把通红的脸颊埋在手心,不听不看不闻不问,努力假装自己已经跟地毯融为一体。 但不论如何装傻充愣,皮肤上的触感是不会骗人的,也完全没办法无视。 他能感觉到笔尖落下来,在尾椎的尽头——也就是股缝上——画了一个规规整整的圆。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他很快听到笔帽被套上的声音。 叶伦没忍住好奇,讶异地偏过头,想要询问什么……不是要画尾巴吗,怎么只有一个圆? 他张了张嘴,话音刚要出口,脑子里忽然灵光一闪。 可不是尾巴吗?圆圆的,毛茸茸的,一个团儿——兔子尾巴! 在反应过来的瞬间,叶伦整个人都僵硬了,脸颊充血,浑身毛都因为羞耻而竖了起来,舌头打结,说话都不利索:“你……你个混蛋色狼大变态,耍、耍……” “耍流氓吗?”擎风帮他把后面的词儿接上,表情非常淡定,一点儿没有做了过分的事情的自觉,“这个不算。” 叶伦气得头晕脑胀,就连擎风什么时候已经放开了桎梏也没有发现,脑子里还刷屏似的想着那根尾巴……不算你个头,敢做不敢担……你怎么敢,怎么会……真是太过分了! 然而更过分的还在后面。 擎风忽然凑过来低声说了一句:“还是我教你吧。” 然后趁着叶伦瞪大眼睛愣神的功夫,忽然顺着他的身体爬了下去,撩开碍事的睡衣下摆,低头在圆滚滚的“尾巴”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这个才叫耍流氓。” (tbc) ☆、壁咚咚咚咚咚 如果叶伦是一台机器的话,此时此刻的他已经不出意外地死机了。 擎风亲下来的时候,说不清具体是什么感觉,有羞耻,有不解,还有被狠狠撩到的心慌。细小的电流从尾椎骨迅速扩散,让他浑身像触电一样酥麻,连指尖都软得不听使唤。 什么人会这样无所顾忌地亲吻别人的“尾巴”? 在叶伦的概念中,这是婴儿才有的专属,代表着浓浓的疼惜和宠爱。所以在震惊过后,他竟生不起一丝半点的恼怒,只有满腔的羞愤难当。 手酸脚麻地翻过身,胳膊软得差点儿撑不住,小叶子眼神躲闪,不敢看人,只红着脸下意识地捂住屁股,嗫嚅半天才吐出一个“你”字,后面的话就自然失声了,像是不知道该说点什么。 擎风看他这惊呆的小模样,愈发想要欺负人了:“我怎么了?” 叶伦想一想,还是怂怂地选择了闭嘴。他发现擎风不仅闷骚,还腹黑,表面看上去寡言无害,其实是个动手不动口的狠角色。要么不来,一来就是硬的,让人有种螃蟹没吃到,反被螃蟹夹了筷子的憋屈感,总结下来一句话:社会我风哥,刚不过,真的刚不过。 所以哪怕内心有万字吐槽,小叶子也是不敢说的,只能默默伸手把裤子提起来——内裤都被扒了,风吹屁屁凉的感觉实在奇妙,让他连发表意见的底气都没有。 边拉裤子,一边还偷瞄着擎风的脸色,生怕这个大祸害阻挠自己。 幸好,小狼崽似乎占够了便宜,没再紧追不舍,还好心问:“要帮忙吗?” 叶伦哪儿还敢让他帮忙啊,连忙摇头拒绝,那可怜巴巴又紧张兮兮的神情,活像只被揪住耳朵的小兔子。 擎风萌得心肝颤,想说这家伙怎么这么可爱呢?难怪素了那么多年的自己会把持不住——只要是弯的,换谁来都把持不住。 叶伦慢慢吞吞地,把衣服裤子都收拾整齐,这才缓过劲儿来。原本是不想说的,但要不说的话,心里就像梗着什么,不上不下十分难受。犹豫半晌,他还是别别扭扭地问:“那什么……你对谁都这样吗?” 边说着,像是为了掩饰局促,还伸手扒了扒并不是很乱的头发。 擎风应是听懂了的,但他还是明知故问:“‘这样’是哪样?” 就扒我裤子,亲我尾椎这样……话很简单,可是叶伦脸皮薄,又哪里说得出口,只好指指对方又指指自己,暗示得很明显。 擎风看明白了,想了想才说:“不是对谁都这样,但也对别人做过。”至于对象是自己刚会爬的小侄子小侄女等细节,却坏心地藏住了没说。 而叶伦听到这话,一颗心仿坐着过山车,高高吊起来,又重重落下去,强烈的失落感让他的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碎成一瓣一瓣。 原来不是唯一。 他都没有心思去琢磨,从未听说擎风有过前女友,那么这个“别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他的全副心神都被“不是唯一”这个结论给魇住了,一时间难过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想赶紧回房间去,再洗个澡,一个人好好静一静,就连明天的拍摄都有点不想去了。 “我知道了……”伸手拿过遥控器,将早已回到初始界面的电视机关掉,叶伦歪歪扭扭地站起来,又下意识地搔了搔发尾,“时间不早了,睡觉吧,明天还有得忙。” 擎风默不作声,只用一种仿佛能看透一切的眼神盯着他,像是要在他拙劣的演技上烧出一个洞。 这无疑让叶伦更加不自在了:“那么……晚安?” 擎风依旧没说话。 叶伦觉得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哪怕再多待一分钟,他都会感觉到呼吸困难,于是转身匆匆走向自己的房间。 他心乱如麻,脚步慌乱,转弯的时候差点撞到墙角,所以没注意到身后窸窸窣窣的声音——擎风紧跟在他身后,追了过来。 就在小叶子准备像鸵鸟一样,一头埋进坑里不出来的时候,擎风从后面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把人拉过来面朝自己,又逼近两步,压在卧房门边的墙角。 前后都没有开灯,只有微弱的月色从窗户洒进来,落在木质地板上,泛着清冷而寂寥的光。 气氛前所未有的亲近,也前所未有的疏离,沉默伴着呼吸蔓延开来,像一丛丛生长在屋脊的野花,绽放时无人知晓,凋谢时亦无人在意。 就像他现在的心情。 叶伦被困在人体与墙壁之间进退两难,伸手想推开对方,擎风却寸步不让;转身想逃,体育生又抬起胳膊,拦住去路,将他牢牢困死。 小叶子试了几次都吃瘪,心里便冒起一团无名火,倔脾气冲上来,也不再折腾,定定站住不动,用冷漠的姿态表达自己的不满。 对峙中,擎风忽然叹了口气。 叶伦听到他用非常无奈的语气道:“话还没说完,你就跑了。” 不跑还留着干什么呢,听你秀恩爱吗? 小叶子在心里不爽地“哼”一声,还应情应景地翻了个小白眼。 他很想怼一句:不管您老人家还有什么高论要发表,本少爷都没有兴趣听,所以还是洗洗睡吧。 但他酝酿半天,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对方已经先一步抢白:“我会对很多人,做很多事,兔子尾巴不算什么。但世上有一件事,我只想对你做。”他顿了顿,又重复一遍,“也只会对你做。” 叶伦的心猛然漏掉一拍,随后又剧烈地跳动起来。先前晦涩的情绪就因为这短短的一句话一扫而空,转而被脸红心跳所取代。 他恍惚能想象“这件事”是什么,转念又马上否定了。脑子里不受控制地冒出一个一个念头,又很快被自己一一否决——他向来看不透面前这人的心思,哪里敢胡乱猜测。 擎风也没有给出足够的时间。 说这么多已是极限,他不再赘言,身体忽地向前压过来,几乎贴到少年身上。呼吸和体温都近到触手可及的距离,叶伦本能想跑,却被擎风按在墙上的胳膊挡回来。 平生头一次被男人壁咚,对方还是三个自己才打得过的体育生,小叶子不出意外地怂了,讨好地喊:“风哥……” 小狼崽置若罔闻。 曲起一条腿卡进叶伦修长的双腿之间,身体愈发迫近,手掌安抚似的揉着少年发尾,低头的气势却丝毫不见得委婉。 他偏头过来寻找叶伦的弱点,灼热的气息扫过眼睛和鼻尖,而后慢慢地,一点一点往下移动…… 小叶子紧张到极点,脊背绷成一条直线,双手捏得紧紧的,一瞬间连怎么喘气都忘了。 然而就在擎风再也无法忍耐,准备狠狠压下去肆意蹂躏的刹那,神经高度紧张的两人都默契地按下暂停,动了动耳朵——从走道相对方向的房间里,忽然传出拖鞋摩擦地板的声音,而且越来越靠近房门。 叶伦确信自己听到擎风压着嗓子说了一声“靠!”,气急败坏的语气让他忍不住想笑。也就是在同一时间,紧紧贴住自己的高大身躯往后退开了。 伴随着“咔哒”的开门声,拖鞋的主人出现在卧房门口,叶妈妈伸手去摸开关,边奇怪地问:“怎么不开灯?” 就这一句话的功夫,原本还紧紧贴在一处的两人已经分开,各自靠墙而立,插着裤兜强装镇定。叶伦咳嗽两声才道:“懒得嘛,都准备睡了。” “我就说呢,听着外头没声音了。” 叶妈妈虽在房里,却一直关注着客厅的动静,就怕俩崽子玩上瘾,熬夜晚睡坏了她的拍摄大计。一听外头消停了,刚准备松口气,转念又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来:“面膜敷了吗?”看两人双手空空,表情无辜,又嗔道,“哎呀,我就知道你们肯定没上心。” 边说着,转身回房里拿了两盒保湿面膜出来,一人手里塞一盒,嘱咐他们万万不可掉以轻心,皮肤状态的好坏是一切拍摄效果的基础,不仅睡前要敷一张,明早起床之后还要再敷一张,绝不能仗着年轻就偷懒。 擎风对这玩意儿最没辙,只觉得头都大了,却还是不敢顶嘴,乖乖收下。 有叶妈妈加入,气氛很快变了格调 ,从暧昧缱绻到其乐融融,不过是一开门的功夫。她随后将擎风领到客房,细心询问了枕头高度是否合适、棉被厚度是否足够,生怕有哪里不周到。待一切安排妥当,才反身去揪自家儿子的耳朵,叫他不许再胡闹,安生睡觉。 在叶妈妈不厌其烦的絮叨中,房门渐次闭合,一盏接一盏的壁灯被关掉,套房里慢慢安静下来。 客房内,擎风将胳膊枕在脑后,仰头看着天花板发呆,一时间想了很多,又似乎什么都没想。这一晚发生了太多事,每一个细节都值得反复推敲回味,从少年勾住他裤腰的指尖,到对方性感可爱的腰窝,再到神秘莫测、无人探访的股缝,无一不透着诱人的芬芳。 不过在他脑中反复出现最多的画面,还是昏暗中小叶子偏开的侧脸—— 月色为他清俊的五官镀了一层光。 他可以躲的,却没有真地躲开。 就在一墙之外的隔壁房间,叶伦躺在柔软的床垫上同样辗转反侧。 他用两条腿夹着被子,踩自行车似的蹬来蹬去,丝绸被套都快被踹烂了,内心的焦躁依然没有半点平复。他泄气地把脸埋进枕头里,想着闷死算了。结果没过半分钟,又受不了地仰起脸来,除了把双颊憋成通红,什么效果都没有。 “靠靠靠靠靠,擎风这个天杀的混蛋!”小叶子气得捶床,但又不是很明白自己到底在气什么……总之就是不爽,浑身上下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都不爽。 瞎琢磨半天,忽然想起屁股上的“尾巴”还没洗——洗个锤子!叶伦气呼呼地用被子把自己裹起来,想了一万种折磨人的法子,最后却思绪一偏,突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刚刚想要做什么呢? 少年停止了骚动,盯着床边被夜风吹起的窗帘,不确定地想: 如果妈妈没有出来打断,他会不会继续。 如果他真的做了,自己又会躲开吗? …… 飘动的窗帘无声地落回原位,月亮越爬越高,银白的辉光甚至比路灯还要明亮。它静静照耀着这座海边的不夜城,也温柔地注视着深眠的少年。 叶伦一直到睡着都没有想透这个问题。 但潜意识里他是知道的,如果对象是擎风,自己并不会拒绝。 (tbc) ☆、他是我的(上) 第二天清晨天刚蒙蒙亮,叶妈妈就来敲门,把睡眼惺忪的俩孩子从各自床上提溜起来。 洗漱、早餐、敷面膜一气呵成,叶伦屡次想打哈欠都硬生生忍住了,愣是憋出满眼泪,可怜巴巴地往下掉。 叶妈妈不吃这套,还嫌弃地拍他屁股:“年轻人,拿出点儿精气神来!” 叶伦宝贝儿似的捧着粥碗,有气无力地说:“哦。” 旁边的擎风不动声色,其实快把面膜笑裂了。 一顿早餐鸡飞狗跳,待出门已是半小时后。叶妈妈开车,载着俩小家伙往位于隔壁街区的工作室赶,一路畅通无阻。 周末的早晨,能睡懒觉的绝不早起,所以街上车辆寥寥,平日里人声鼎沸的商业区也尚未开始营业,倒显出几分难得的清净。 有人悠闲,自然也有人选择奋斗,三人抵达风伦时不过九点,里头却已是人来人往、热闹非凡。每一个区域都有工作人员在忙碌,他们激情满满、笑语不断,看不出半点加班的疲惫。 为年度宣传杂志拍照,显然是今天的重头戏,各部门负责人早早做好了策划和准备工作,只等模特们到齐就马上开工。一整本宣传册,需要的model当然不止两个,据擎风目测,光接待大厅里就有数十位身材火辣、模样出挑的少男少女,自己干巴巴地戳在这些光彩夺目的美人中间,很有几分不伦不类。 叶妈妈看出了他的局促,也没说什么,拍拍肩膀安慰,又亲自带他们去化妆间。 与前次相同,化妆和做造型是第一步骤。 经过三个月放养,擎风的头发长得飞快,又变成毛毛躁躁的一窝鸟巢。造型师一看就大摇其头,掏出剪刀和推子——他们似乎特别热衷于把擎风的头发削得很短,让他凌厉的气质变得更MAN。 叶伦就坐在旁边一个妆位。他的头发蓬松柔软,长度不宜太短,只需要略微修一修边角,再抹上少许发胶定型,就可以完美收工——稀疏的流海垂下来,搭在眉毛上,衬得眼睛黑亮,模样也更加清秀乖巧。 不知道其他人怎么看,反正擎风是很满意的,这样的小叶子贼招人疼,想亲。 …… 发型之后便是妆面,不管经历几次,擎风都没法习惯在脸上涂脂抹粉。所幸男生的妆容一贯比女孩子简单,除了最基本的保湿、遮瑕外,很少过度加工。不过为了照片效果,化妆师还是为两人细致地修了眉形,再用粉饼深化五官,力求让体育生的脸型更加锋利,美少年则更加青春柔和。 总而言之,一通捯饬下来,彼此都像变了一个人。 难怪说“化妆”是亚洲四大邪术之首,这番变脸的功夫确实叹为观止,叶妈妈看着眼前气质迥异、外貌愈发出众的两个大男孩,心里止不住地感叹:年轻真好啊。 有经验的都知道,做造型是最费功夫的环节,一旦搞定,往后的流程都会轻松顺畅很多。半小时后,两人一道从化妆间出来,由叶妈妈的助理艾米领着,到隔壁区域换衣服。 短发姑娘一见面就冲擎风热情地吹了一声口哨:“大帅哥,又见面啦!” 后者其实已经不太记得这位小姐姐是谁,但出于礼貌,还是点点头答应:“你好。” 艾米也不介意,笑眯眯地说:“还是那么酷哈!” 三人聊着闲话,转头走进试衣间,擎风早早做好了脱光光的心理准备,臂弯里被塞过一套休闲服的时候还愣了一下。 他瞄一眼叶伦,欲言又止地张了张嘴,最后还是机智地选择了装傻。默默穿好T恤和外套,绝口不提要“裸奔”的事情。 万一人家恰好忘记了呢?擎风暗搓搓地想,自己又何必主动提醒嘛。 …… 等从头到脚、从帽子到鞋袜都换上搭配好的套装,两位model又随艾米前往三号摄影区,负责此次拍摄的主摄影师正带着一干助手等在那里。刚转过回廊,才只看到一条蓝色小脚裤配一双骚包的红色懒人鞋,叶伦就迫不及待地扯着嗓子喊:“坤哥!”  盘腿坐在地毯上调试相机的男子听到声儿,立刻抬头瞧过来,热络地招招手:“小叶子!”听这亲昵劲儿,就知道两人关系匪浅。 事实也确实如此。 “坤哥”的全名叫冯坤,风伦工作室首席摄影师。人很年轻,不过三十出头,是那种不用付出太多努力,就能靠才华吃上满汉全席的能人。在本市的摄影圈内名气颇大,架子却很小,平日里经常开班培训后辈,一切技巧倾囊相授,从不藏拙,因而口碑好得出奇。 不过搞艺术的人普遍脑回路清奇,都有些与众不同的特质,冯坤也不例外,比如他的性向就一直是“风伦七大谜团”之首。再有一点,他做人做事十分随性,管叶妈妈叫“姐姐”,又管叶伦叫“弟弟”,行事但凭喜好,很容易招人非议,但他本人依然我行我素,并不在乎这些。 总的来说,是一个很好相处,却很难读懂的人。不过叶伦是他看着长大,两人歪牛头对歪马嘴那么多年,彼此都熟悉对方尿性,倒是很有话聊。 见面先来个“爱的抱抱”,再侃几句闲篇,冯坤就摆手赶人,继续领着徒弟布置场地,其他人则退到一边做最后准备。 叶伦有了空闲,这才注意到场边站着两个面生的女孩:一个身材高挑,少说也有一米七上下,穿一身哥特黑,配一双高筒靴,画着很浓的妆,气质相当女王;另一个则淑女很多,浅色蕾丝连衣裙配卡其色妮子大衣,捧着一杯热饮直呵气。 看穿着、气质、神态,没有一样与“model”一词搭边,想必不是来拍照的。 叶伦越瞅越好奇,便用胳膊肘撞了撞艾米:“姐,那两个是谁啊,新来的?” 艾米瞄一眼,摇摇头道:“当然不是啦,她们是那个什么豪车俱乐部的会员,听说今天有活动,特意过来考察的。” 难怪呢……叶伦恍然,这俩姑娘浑身上下都透着种“白富美”的有钱人腔调,怎么看都不像普通人。 不过客户提前到现场观摩并不是什么稀奇事,只要不影响拍摄、不泄露机密,工作室一般是持欢迎态度的。叶伦见怪不怪,也没有把二人放在心上,正巧坤哥在张罗开工,便转头叫上搭档,往场地中间走。 一站到镜头前,擎风总会有种过度曝光,以至于灵魂出窍的感觉。 整个人僵硬得像尊木偶,摄影师怎么要求,他便如何做,一丝不苟地完成指导,绝不会添加一星半点的自由发挥。这种“手足无措”至少要持续一刻钟,随着进度的推演,慢慢才会有所改善。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相比上次solo,这回他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叶伦的加入让一切不再生硬刻板。 他会用动作、表情甚至眼神去带动场景,主动制造矛盾冲突,就像黑白画面上突然晕染的色彩,令所有表演都活灵活现。 优秀的镜头感为“效率”保驾护航,冯坤按快门的手指就没有停过,他适时地提点:“如果你不知道看哪里比较好,就盯着小叶的脸。” 擎风闻言好似醍醐灌顶。自这句话之后,他的视线终于不再飘忽,也有了焦点。 一连换了好几套风格迥异的衣服,从休闲服到欧洲宫廷再到西部牛仔;又走过数面主题各异的背景墙,从花园到咖啡厅再到教堂,就算迟钝如叶伦也发现不对劲儿——这哪儿是拍两张封面“而已”,相机里的成片足够出八本写真了。 虽说男生换装比女孩子方便,不必每次都换一个造型,但接连几套下来,对体力和精力的消耗都是很大的,就算仗着年轻也有些吃不消。 匆匆扒两口午饭,自觉受到上级“蒙骗”的小叶子就踏着铿锵的正步去找自家老娘理论了。推开办公室的门,正碰上叶妈妈在电脑前修片,听到脚步声连头都没抬:“什么事啊?” 叶伦气鼓鼓地皱着包子脸,把自己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倒豆子似的倾诉一通。 叶妈妈竖着耳朵听完,不以为意地“哦”了一声:“就这事儿啊。” 小叶子感觉天都要塌了,委屈得眼泪流出来,放到叶夫人这里,不过是些鸡毛蒜皮。她甚至连手都没停,一边操作鼠标,一边告诉自己的儿子: 多拍几套样片确实是自己安排的,冯坤和艾米照章办事,并不是有意压榨你们,更何况这哪里算压榨呢?且不说职业模特,就算拍婚纱照的情侣,从早七点拍到晚七点,一连拍三天的也不是少数,才小半天功夫就喊累,你是十八还是八十啊? 叶伦无语凝噎,被老妈数落地抬不起头,更不敢回嘴,只好悻悻地皱了皱鼻子。 叶妈妈继续道:你知道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是什么时候吗?十五岁到二十五岁。十五岁之前乳臭未干,中二病碰上青春期,整个一不可理喻;而二十五岁之后呢?新陈代谢减缓,生体机能退化,皱纹慢慢出现,所以“变老”不是四十岁才发生的,它从二十五就开始了。 人生有很多个十年,这不稀奇,但年轻只有一次,过了就过了,打多少玻尿酸都没用,人家一看你的眼尾和体态就知道你吃了多少年大米。 所以老娘我趁你还年轻漂亮有资本,多拍几组照片怎么啦?你以为你跟小风同学同框的机会很多吗?我怎么就生了个这么实诚的孩子,一点儿弯都不会转,你就不想着趁此机会有场地有服装有摄影师,想怎么玩怎么玩,拍个够本,留作日后的纪念,还来跟我讨价还价?臭小子你几天不见鞭子,皮又痒了是不是? …… 以叶妈妈的口才完全可以去参加脱口秀,全程引经据典、有理有据让人恨不得跪下来唱《征服》。尽管叶伦从小到大被骂哭过无数次,理应水火不侵、油盐不进,但今天被这一通教训下来,还是有种嚎啕大哭的冲动。 自己怎么就那么蠢呢,小叶子抽噎着想,非要跑到老妈面前来无理取闹,这下好了吧,又感受到了一万点的暴击伤害,心都要碎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姜还是老的辣,叶妈妈话糙理不糙,讲得很有道理。 所以纵然“心碎成渣”,叶伦还是被彻底说服,再不敢多说半句废话,转身夹着小尾巴就灰溜溜地跑掉了,回去继续拍摄。 ☆、他是我的(下) 下午的安排并不如早上那么紧锣密鼓。 一方面是因为场地有限,需要与其他人协调使用,在一些比较火爆的区域,经常能看到候场的队伍凑在一起聊天;另一方面,传说中的“封面照”被调整到下午,为避免两人太过劳累,从而影响发挥,艾米还领着俩小家伙到休息室打了个盹儿,顺便吃些点心,补充糖分。 再次前往摄影棚时,工作人员已经等在那里。见他们来,负责化妆的小姐姐便笑眯眯地朝擎风招了招手。 后者依言过去补妆,并在对方的指导下脱掉上衣,露出结实的背肌,形状和线条都相当完美,没有一丝赘肉。偏深的肤色能看出经常在户外运动的痕迹,隐约的伤疤则平添几分男人味,直把小姐姐瞧得两眼放光,都想伸手揩油,又不太好意思,于是拿上粉饼为他遮瑕。 叶伦本想跟过去,中途却被艾米叫住,顺手塞过一件白色休闲衬衣。料子很薄,款式松散,尺码也偏大一号,穿起来像是“男友衬衫”,有种慵懒又挑逗的风情,是他喜欢也擅长的格调。 看来为使这次的封面能吸睛出彩,工作室是认真花了心思的。 左右搜寻一圈,叶伦挑中一个不太引人注目的角落换衣服,侧面正巧有半扇屏风,刚好能遮住旁人探究的视线。他一颗一颗解着纽扣,冷不防听到屏风对面传来对话,听着是两个姑娘,音色十足陌生,不像公司里的员工。 只听其中一人道:“我觉得方才那个很不错啊,腿够长,脸也耐看。就你毛病多,嫌这嫌那的。” “不是我毛病多,是你太幼稚,挑来挑去都是网红脸,一点儿档次也没有。”回话的妹子声线略低,语速也慢,有种漫不经心的味道,似是个做惯了大姐大的人物。 “好啦,你有档次,那有谁能入你的眼啊?” “喏,对面那个。”对方应是抬手指了指擎风的方向,因为眼下这个区域内,只有他一个模特,“跟楼下那些‘妖艳贱货’不同,他才叫‘真诚不做作’,我今天就没见他怎么说话,想来是真的又冷又酷,够味道,我喜欢。” 软妹子沉吟一阵,似乎有些担心:“外形是还可以啦,但他好像不是职业model吧?” “谁说一定要职业的,我们又不是出商业志,爱用谁用谁。”御姐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赞叹,“再说了,这么酷的男生,撩起来一定很带劲儿。” 前面还好,评价中规中矩,说到这一句就有些跑偏了。叶伦默不作声地听着,不由拧了拧眉:有胆再说一遍啊,你想撩谁? 软妹子像是才听出玄外之音,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看不出来嘛,你还好这口。” “你懂什么,丫头片子一个,嫩着呢。”御姐不以为意,似乎并不怕被看穿,“等你以后撩过就知道了,表面越闷骚,发起狠来就越有味道。现在好多男生都太软了,娘们唧唧的,没意思,还是猛男够味儿。” 类似“闷骚男很好撩”的话,叶伦在寝室里也说过,还被老大等人调侃了很久。但突然碰见这么一个所见略同的“英雄”,他却一点儿都“惊喜”不起来,尤其对方指的是擎风,这就让他不仅不“喜”,反倒想帮她好好洗洗脑子,不要随便觊觎别人的东西。 就连软妹子也略感惊讶:“这么说,你还真打算出手啊?” 御姐没什么顾虑,承认得十分坦然:“先约出来玩玩呗,小白脸吃多了,偶尔换换口味也不错。而且你看他身材那么棒,年纪又轻,体力肯定很好的,姐姐我非常不介意帮他多积累一点经验……” 后面的话愈发挑逗露骨、少儿不宜,叶伦简直听不下去。从“身材那么棒”一句起,他的怒气值就开始“噌噌噌”地往上涨,到后来几乎突破极限,气得脑壳直充血,要不是顾忌到时间场合以及对方的身份,他早就掀开屏风一拳揍上去了。 如果眼前有一面镜子,连他都会被自己要吃人的眼神惊到。 不过冲动只是一时情急,来得快,去得也快,叶伦迅速命令自己冷静下来。他是个有些急智的人,调整过来之后,很快便意识到问题的关键不在对面,而在擎风。 他是自由的个体,属于他自己,属于全世界,唯独不属于“另一个人”。对他青眼有加的化妆师没有错,想与他春风一度的姑娘也没有错,她们可以光明正大地表达好感,因为没有任何一条规则限定她们“不能这样做”。 而擎风面对所有示好,有权利接受,也有权利拒绝,旁人没有任何置喙的立场和余地。 就算不想承认也没用,事实明摆着,叶伦亦在这个“旁人”之列。 他总是天真地以为众人皆醉我独醒,只有自己独具慧眼,殊不知人海茫茫,伯乐到处都是,诱惑也随处可见。御姐妹子的一番表态终于让他清醒地意识到,究竟有多少人在用火辣的眼神打量那个不善言辞的大男孩。 只要一想到或许就在将来的某一天,他也会对另一个人霸道温柔,用记号笔在对方尾椎画上一个毛茸茸的兔子尾巴,叶伦就觉得整个人像发烧一般难受。 其实他一直清楚自己要什么。 绕过屏风走出角落的时候,叶伦模糊地想,只是今天才突然准备付诸行动而已。 在走出几步之后,他曾回头看过一眼,不出意外地发现适才说话的正是那两位来自豪车俱乐部的白富美,难怪行事如此潇洒肆意、无所顾忌,在现代社会,有钱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不过叶伦也仅仅是看一眼而已,没什么后续想法。她们在本质上与普通人没有区别,不值得浪费时间。 化妆师终于捯饬完擎风,又招呼他过去补妆。叶伦与她也是很熟的,在乖乖坐下之前,先扯了扯对方衣摆。小姐姐不疑有他,低头来问:“小少爷怎么啦,有什么吩咐?” 叶伦压低声音,悄咪咪地问:“你那堆饰品带了没?” “带着呢。”小姐姐点头,从旁边的手提箱里找出一个精致的绒布首饰盒,打开递过来,“喜欢哪一个,随便挑。” 叶伦像是早有主意,直接抽出第二层,从闪闪发亮的耳环中拿了一枚血红色水钻,交给小姐姐帮忙改装,再夹到左边的耳垂上。 他不打耳洞,平日里也不习惯戴首饰,浑身上下干干净净,是个非常清爽的孩子。以前拍照时,化妆师曾变着法儿给他推荐饰品,都被小家伙嫌弃拒绝,没想到今天却主动愿意换风格,很是出人意料。 不过效果也是立竿见影的。 “真骚包。”小姐姐捧着他的脸看来看去,最后中肯地评价,“也真好看。” 叶伦无语,调皮地翻个白眼:“你可以只说后面。”逗得对方咯咯直笑。 换装、改造型、再加上补妆,一套流程全走完,拍摄便可以正式开始。 关于封面动作的设计,艾米趁着中午吃饭时的空挡,已经给两人做过详细介绍。擎风在得知自己不用露正脸后长出一口气,高悬两天的心总算稳稳放下来。与其他职业model不同,他对充当“人肉背景板”一事没有任何偏见,反而乐见其成,巴不得所有照片都能这样拍。 大概是内心的雀跃太明显,都表现到脸上,叶伦瞧着他庆幸的表情就想叹气:“你能不能有点出息啊?” 体育生全没听懂他的潜台词,用眼神表达疑惑。 叶伦更加无言以对,抓着胳膊把人拉到面前,无奈地拍拍他肩膀:“没什么没什么,夸你帅,别躲那么远,站到这边来。” 与此同时,冯坤也在招呼助手:“各单位注意一下,开始最后调整……左边太暗了,灯光再来一盏……反光板太小了,换块大的来……打近点儿,没发现脸是黑的吗……OK就是这样,保持住。” 旁边的化妆师小姐姐一直在探头探脑,注意到瑕疵便飞奔着跑过来,把叶伦蓬松的发丝再抓乱一点,又飞奔着跑出去。 摄影区清场完毕,冯坤回到三脚架后摆弄镜头,一边指导模特调整站位。 这一次的封面照选用了最简单的纯色背景,占满一整面墙的铁灰色幕布悬挂在后方,给人以冷淡而有质感的视觉体验。 擎风早早便脱掉上衣,只穿着一条深灰色休闲裤,身处装有中央空调的摄影区内,也并不会觉得冷。 他背对镜头站在画面中央,背上浅浅的几条疤痕已经被遮瑕膏完美覆盖,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背部堪称完美,宽肩、窄臀、瘦腰组成标准的倒三角,漂亮的肩胛肌群中间则挤出一条笔直的凹陷。 为丰富画面效果,造型师在他身上抹了一层薄薄的橄榄油,既能使皮肤富有光泽,又不会显得太过油腻。偏深的肤色健康有力,令在场众多“白斩鸡”们自惭形秽又嫉妒得心肝疼,恨不能跟他换一换才好。 体育生的任务很简单,挺直腰背站在那里便好,其余挑战则由他的搭档来完成。 叶伦已经换上那件“男友款”的麻料衬衣,前襟的扣子只松松扣起最下两颗,上面部分则大方地敞开着,平坦的胸腹随着动作若隐若现。 他将两只衣袖随意地卷起来,堆叠在手肘处,露出修长的小臂和骨节纤细的双手。上面厚厚抹了一层护手霜,更显得细腻白皙,仿佛上好的羊脂玉,又温、又润,惹人心生怜惜。 少年藏在擎风身前,被高大的男孩遮住大半边身子,又巧妙地露出半截衣摆和腰肢,使二者的“白色衬衣”与“深棕皮肤”形成鲜明对比,加重画面的冲突感。 “这个相对位置非常好!”坤哥大声表扬,一边激动地搓搓手。这俩小家伙的契合度相当高,他有自信能拍出绝佳的好作品,因而整个人都跟着兴奋起来,“下一步下一步,来吧,别害羞,搂住他。” 叶伦依言抬起左手。但他没有采用方案中的原定设计,搂住搭档的脖颈,而是临时转了方向,从胳膊一侧绕过来,轻轻搭在擎风肩膀上,这样看起来就像是攀住了面前的体育生,彼此的身体也因此贴得更紧。 擎风没有料到他会这样改动,身体不着痕迹地僵硬了一瞬。但摄影师没有喊停,便表示他对这个状态是满意的。 在冯坤的默许下,叶伦的右手也摸索着攀上擎风的腰,虚虚搭着,倒显出几分若即若离的暧昧来。 “好的,非常好,身体别乱动,保持住。”坤哥拍拍手,鼓励道,“来吧,看镜头。” 叶伦眨了眨眼睛,又深呼吸几口气,才慢慢仰起脸来。 他比擎风矮半个头,彼此间绝妙的身高差让他的下巴刚好被对方肩线遮住,只露出上半张脸。从画面中看来,倒不像他不愿意露,而是体育生偏要挡,生怕他完整的模样被人看了去。 而这一种“藏着掖着”的状态正是冯坤最想要,也全力追求的。 众所周知,双人照历来比单人照要难拍很多,他见识过无数貌合神离的搭档,甚至情侣,将好好的合照愣是拍出后期PS的感觉。彼此之间不仅没有交流,更没有故事,仿佛路边随便抓来的陌生人,毫无默契可言。 是的,剧情感,就是这个听上去毫无道理的东西,被公认为照片的灵魂。 他原先并不指望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年轻人能超常发挥,但他们的表现令人惊喜:擎风似乎遗忘了“站着不动就OK”的指令,在小叶子“投怀送抱”的时候,也自然并快速地给出反应——回抱他,并藏好他。 这一点点细微的表现毫不起眼,无法从表情看出,却能从身体肌肉的变化得知。 而他给予的积极反馈,也让画面在一瞬间有了鲜活的生命。 冯坤像是捡到糖果的孩子,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小风同学,你可以把头偏过去一点,看着小叶子。” 擎风微微一愣,并不问为什么,只依言照做。 “好的,不用太多,就一点点,能看到他的发梢为止……非常好,那我们这就准备拍了。”冯坤还是有些不放心,忍不住提点道,“小叶子,虽然你同学身材超棒,很吸引眼球,但焦点还是在你这里,可不要被裸男抢了风头。想一想你要讲述的故事,或者表达的感觉,多酝酿酝酿情绪,不管什么都好,给我一点情绪,能做到吗?” 叶伦不方便开口,便眨了眨眼睛,表示OK。 “好的,那我数三声,一……” 冯坤的担忧不是杞人忧天,对一般人而言,“感觉”是最虚无缥缈的东西,很难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确定并表达。 但对于叶伦来说却是小菜一碟。因为他有太多话想说,对在场所有人,对镜头前的所有人,也对未来将会看到照片的所有人。 说同一句话。一句他早就想说,早就该说,却一直没能出口的话。 随着数到“二”的口令,低头酝酿的叶伦忽然掀起眼睑,用锋利的眼神直视镜头,攀在擎风肩膀的指尖也骤然收紧,展现出一种占有欲十足的姿态。 他应该是笑了起来,但嘴唇被遮挡,只能从一双漂亮至极的眼中读出带着高傲与挑衅的妖媚笑意,仿若古时一只迷惑了英雄将领的狐狸精,牢牢霸占着自己的猎物不愿放开。 又怎么可能会放开?——他要喝他的血,吃他的骨,做他的人,与他生在一处,死在一处,灵肉交融。 灯光下,红色耳钉在泛着幽深的冷光,成为寡淡画面中唯一的异色,冰冷似血,也热烈如火,更恍若婚嫁时漫天飞舞的红妆。 冯坤不及反应,本能地按下快门。 画面中,叶伦一个字都没有说,却用眼神昭告天下: 别看他,别想他,也别奢望他。 他是我的。 (tbc) 作者有话要说:各单位注意,马拉松跑完了,准备上车(??▽?)? ☆、树咚咚咚咚咚 在摄影区内围观的众人发出此起彼伏的赞叹声,擎风背对他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想转头看,却被怀里的小家伙咬耳朵:“还没完呢,别乱动。” 于是只好不动,但心里的好奇是止不住的。 又拍过几组照片作为备选,两人今天的拍摄任务总算告一段落,就连已是熟练工的叶伦都觉得腰酸腿软、面部肌肉僵硬。擎风仗着体力好,反倒没什么后遗症,只觉得大松一口气——感谢上苍,终于结束了。 他们礼貌地向工作人员们鞠躬致谢,冯坤则在一旁翻看样片,满意得连连点头,只觉得每张都好,从头发丝儿到脚后跟儿都完美符合这次拍摄主题的要求:看叶伦这小脸蛋儿,多青春,多清纯;再看擎风这腱子肉,多煽惑,多诱人,说穿了就是俩行走的荷尔蒙。 这还没有修片呢,他就已经能预见未来宣传杂志印刷成册之后的盛况,反正女性员工至少是人手一份,男同事们估计也“难逃一劫”。 还是老话说得好,真正的美是不分性别的。 拍摄圆满结束,工作人员们还要继续忙碌,应对下一场,两位Model倒是可以收工休息了。 叶伦准备去试衣间换回自己的衣服,顺便卸妆,擎风却没有跟他一道,说是坤哥有事找,需要过去一趟。 小叶子不疑有他,点点头,先走一步。擎风目送他转出回廊,这才扭头去寻冯坤——事实上,不是摄影师主动召唤,而是自己有事相求。 冯坤也是过来人,一听他的请求,先是了然一笑,而后二话不说答应下来。还主动与擎风加了微信好友,说是回头整理完照片,会把底片和修过之后的成片一起打包传给他。 擎风心里十分感激,但他不善表达,于是多说了好几句谢谢,表情和语气都特别耿直,引得冯坤忍不住大笑。 搞定照片,便再没什么记挂的事,擎风正准备返回试衣间,却冷不丁地听到有人喊他。声线十分陌生,回头一看,发现是两个身材高挑、模样和气质都相当出众的女孩子。 他停住脚步,疑惑地道:“有事?” 叶伦换好衣服,在洗手间里用卸妆水把每一寸皮肤都好好洗过两遍,这才感觉清爽一些。头上的发胶不好处理,只有等回去再洗澡,便放着先不管它。 捯饬好自己,又等了几分钟,见擎风迟迟不来,以为是遇上什么麻烦事儿,叶伦不放心,又上楼找过来。远远就看到花廊底下,自己要找的人正与那两位豪车俱乐部的白富美站在一起说话。 叶伦眉心一跳,半点儿都不想过去。于是停住脚步,躲到墙后,像只发现天敌的小兔子,藏在掩体后面悄悄露出一只眼睛。 就见三人有说有笑——这本不稀奇,但发生在某个日常面无表情的体育生身上就很稀奇了——还各自拿出手机扫来扫去,看动作就知道是在加好友。 不仅如此,叶伦注意到在御姐妹子提出合照,并且自来熟地勾住擎风胳膊的时候,后者并未拒绝,甚至没有露出不耐的神色,还配合地摆了一个pose。 ……太阳打南边出来了! 小叶子不爽极了,暗骂某人见色忘友,臭不要脸。 眼见擎风“意犹未尽”“恋恋不舍”“流连忘返”半晌,“终于”与两个漂亮妹子告别,朝自己的方向迈步过来,叶伦一个激灵,扭头就走,匆匆跑到接待大厅去喝咖啡。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跑,反正就是不想与擎风照面,否则他怕控制不住自己体内汹涌的洪荒之力,一拳把人揍翻,或者干脆扒光衣裤,就地正法。 无论哪一项都不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做的事情啊…… 小叶子沮丧地想,早知道小狼崽这么喜欢沾花惹草,就该早点把人办了的,哎…… 校体队在周日安排有重要训练,不允许请假,所以擎风不得休息,还要马不停蹄地坐地铁回学校。 叶伦心很塞,都不愿搭理人,叶妈妈适时地在他后腰上狠狠掐一下,他就没脾气了,乖巧地承诺会陪着一道回去。 因着是有正事,叶妈妈虽觉过意不去,却也不好挽留。只得同上次一样,带俩小家伙到美食城吃顿好的,再驱车送他们去地铁站。 临别时还很是客气一番,感谢小风同学抽空过来帮忙,顺手塞过一个鼓鼓囊囊的大红包。擎风百般推辞不掉,只好收下来,想着回头给小叶子买好吃的。 叶伦凉凉地瞟过来一眼,小嘴噘了噘,心里嘲讽地想:给什么红包啊,人家有艳遇,才看不上这些俗气的东西呢。 擎风全不知道他这些酸溜溜的小心思,与叶妈妈告别后,带着人往进站口走。 一路上叶伦都没怎么说话,找到位置坐下后更是一言不发,瞧着蔫头蔫脑、没精打采的,像是累了。擎风便也不吵他,闭着眼睛养神,没一会儿感觉到手机震动,就掏出来回消息。 结果这一回就不带停的。 擎风属于典型的“现充族”,平日里光是上课、训练、比赛就忙得脚不沾地,不沉迷游戏不追番剧,更从未见过他捧着手机,跟电波对面的某个人聊得如此如痴如醉、浑然忘我。 所以他这反常的举动很快引起了叶伦的注意,一连瞟过好几眼,连他自己都觉得眼皮酸了,旁边的人依旧无动于衷。 瞧着瞧着,叶小兔子的一颗玻璃心马上就悬起来,也难怪他要多想,加好友的场面还历历在目,这才分开多久,就难舍难分成这样了…… 越琢磨越觉得有问题,自己平时明明不喜欢八卦,今天偏偏忍不住。 如坐针毡地扭了半天,小叶子还是探身过来瞄他手机,边好奇地问:“聊什么呢?” 擎风的反应非常快,他甚至没有过脑子,手指就在一瞬间暗灭了屏幕,而后不太自然地道:“没什么。” 但是人手再快也快不过眼睛,该看到不该看到的,叶伦都看到了。  对长相有自信的女孩儿,一般都会用自己的照片做头像,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但他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与擎风撩骚的就是那个巴洛克风格的长腿妹子。 妹子就妹子呗,世上不是汉子就是妹子,但你心虚什么呢? 这样反倒更加欲盖弥彰。 叶伦在心里叹了口气,事实一经确认,他反而什么都不想了。乖乖坐回自己的位置,闭上眼睛,抱着胳膊打盹儿,根本不去关注擎风是否又一次点开了微信图标。 他始终没有再说话,从下地铁,到走回学校,这种尴尬的沉默保持了全程。 他甚至都懒得瞄旁边的人一眼,自顾低头看路,小心地迈着步子踩在草坪中的石子路上,仿佛不是在走路,而是在翻山越岭、跋山涉水,硬是要从“喜欢他”的这一头,走到“讨厌他”的那一头去。 小家伙一言不发,表情也十足倔强,像是全天下人都惹了他不开心。宝宝明明很委屈,宝宝偏不说,就是要把这口气堵磁石了,堵到心慌气短,再嚼碎了咽下去。 叶伦心态极好,三观十分佛系,所以平日里很少生气。除非真心被惹毛了,否则一年到头也不见得会跳脚一次。正因为如此,他对“生气”并不在行,表现也格外明显,那一双愤愤的大眼睛,抿紧的嘴唇,再加上泛白的脸色,无一不在泄露着主人糟糕的情绪。 而擎风不擅察言观色,却能轻松读懂心上人的表情。 从在接待大厅里碰面开始,他就敏锐地察觉到小家伙眼神躲闪、状态不对,又经过一路上的细致观察,总算可以确定原因——吃醋了。 而且醋味很大,酸得人牙根发痒、头皮发麻。 擎风忍住这种撩在心尖上的痒意,闷笑着回了最后一句微信消息,在整整尬聊了一路之后,总算“姗姗来迟”地把手机收回兜里。 走在右前方的叶伦听到动静,用眼尾瞟了一下他的动作,又匆匆转回头去,模样傲娇得像只失宠的小动物,招人怜爱,也惹人心疼。 于是擎风决定不再喝醋。馋了那么久,他想吃糖。 时间摇摇晃晃走到12月初,已是夜长日短的冬季,太阳从东偏北升起,还未走到天空正中,又从西偏北落下。 随着日照时间的减少、寒流不断的侵袭,天气也越来越冷。再过几天便会迎来二十四节气中的大雪,届时就连H市这个临海的都市,也会银装素裹、寒意绵绵。 从风伦工作室离开时,时间已经不早,等抵达校区,大学城一带早已华灯初上。太阳落山后温度骤降,冰冷的海风带着咸湿的气息吹过每一寸土地,将漫步的人群都吹回屋檐底下,故而狭窄的林间校道上人影寥寥。 只剩路灯尽忠职守地照亮着附近的方寸土地,清冷的光线似乎也在默默吐着白雾。 最近几天电压经常不稳,它闪烁着自己胖滚滚的身体,百无聊赖地望向对面的香樟树。正想着这老兄够耐寒,冷成这样还坚持一身绿,就见小路尽头人影晃动,一前一后走来两个男生。 行在前面的那个身材修长,穿一件卡其色风衣,腰带束得很紧,长相清朗、无可挑剔,像童话里走出来的小王子;后面那个比前者高出一截,身材也结实一圈,脸上酷酷的没有表情,瞧着活像个黑社会,白白浪费了一张俊脸。 作为一只见过世面的“明白灯”,它一眼就瞧出这两人气氛不对:“小王子”气鼓鼓的,好似不太高兴,“黑社会”也是一副杀气腾腾、风雨欲来的样子…… 这这这,荒郊野外、黑灯瞎火的,该不会打起来吧! 明白灯焦虑地闪烁几下,对于自己的无能为力很是懊恼,只能睁大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两人。 就见他们很快走到自己脚下,“黑社会”东张西望,大概一路都在观察地形。总算找到一个顺心合意又足够隐蔽的,也不管对方同不同意,突然就伸手抓住“小王子”的胳膊,连拉带拽地把人往对面的香樟树下拖。 明白灯:!!!!! 如果能发声,它大概会把灯罩叫破。 但可惜的是,它只是一盏灯,全宇宙之内,没有人能听到那撕心裂肺的呐喊。就算再怎么担心,它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两个身影被繁茂的树枝遮住,只隐隐约约露出两双交叠的大长腿,以及紧紧贴靠在一起的年轻肉体。 至于他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却是一点儿都听不到,也看不到了。 叶伦的后背刚刚靠上树干,下一秒,高大的体育生就迎面压了过来。 他气势十足,又带着扑面的寒气,让怀里的人瑟瑟地打了个寒噤,忘记第一时间抵抗。等回过神来想推时,却已经被困得严严实实,推不动了。 那就算了。 叶伦赌气似的收回手,没有继续抵触,也不说话,就偏开脸看向一边。任凭擎风堂而皇之地凑近,又借着枝叶间微弱的亮光上下打量他,从眉间到颈项,再从嘴唇到发顶,来来回回,不厌其烦。 彼此沉默半晌,才听他淡淡地问:“生气了?” 他的语气很平静,语调也波澜不惊——他一贯是这样寡淡的,但在这种时候,不应该如此无动于衷。 就好像他一点儿不亏心,半点儿不在意,完全是出于博爱的人道主义,才浪费时间在这里关心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心里愈发憋得难受,叶伦几乎说不出话来,他很怕一出声就破音,因而只是慢慢地摇了摇头。 擎风根本不信,自顾揉着他柔软的发尾。隔了一阵,又追问:“为什么生气?” 叶伦闻言一怔。像是遭遇当头一棒才反应过来,也扪心自问:是啊,为什么生气? 凭什么生气? 又有什么立场生气呢? 你是你,我是我,你跟我没有关系,我跟你也没有关系。大家萍水相逢、点头之交,几年之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那我们还在这里废什么话呢? 叶伦自嘲一笑,忽然觉得自己的纠结很没有道理、也很没有必要。于是他又一次认真地、诚恳地、也重重地摇了摇头,伸手推开擎风,准备离开。 尽管掩藏得很好,周围的光线也过于昏暗,但擎风还是在他擦身而过的时候,清楚地看到了眼尾的一抹红。 小叶子皮肤白皙,这一点赤色就像雪原上的胭脂,鲜明到刺目,令擎风的心在一瞬间就紧紧地揪了起来,好像被一只手攥住狠拧,痛得他全身巨震、呼吸一滞。 不是的,这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让叶伦伤心难过到掉泪,这一辈子,都不在他的计划之内。 擎风后悔到无法言语,只能慌忙伸出手,抓住叶伦胳膊,追上两步将人用力抱回怀里。 他圈得很紧,嘴唇贴在少年耳边粗重地喘息,像是患得患失的病人,药石难医。而小叶子的反应却很平静,不笑、不闹、也不挣扎,只是慢慢仰起脸来,想问他一句:何必呢? 但他没能问出口。因为甫一抬头,就碰上擎风侧首,准准压下来的嘴唇。 (tbc) 作者有话要说:车很重要,亲亲也很重要ヾ(????)? ☆、KISS ME 。。。 ☆、海报的正确用法(上) 自45章后都是不可描述的内容。 详情请前往wb @千山飒沓 ☆、海报的正确用法(下) 本章已更新。 请大佬们前往wb赏阅。 @千山飒沓 ☆、小别胜新婚 (前车略) …… 擎风乃是天生劳碌命,周六忙碌一整天,晚上又折腾到半夜,周日还得踩着朝阳的第一缕光起床。 反手帮叶伦掖好被角,看小家伙睡得小脸通红,少有地冒出了赖床的想法。 本应该很累的,但发泄过后神清气爽,他反倒觉得浑身轻松,心情更是前所未有的好。洗漱之后,不仅麻利地把背心洗干净,还顺便收拾了房间。 准备出门时正好碰上包夜归来的野猪三人组,一个个皮肤蜡黄、哈欠连天,邋遢得跟鬼一样。 擎风毫不客气地送给他们一个嫌弃的眼神,而后比了个“嘘”的手势,示意小声说话,别吵人睡觉。见周逸乖巧点头,这才拉开门赶去训练。 一到体育馆,惊讶地发现所有人都拖着一个登机箱,或者背着个鼓囊囊的旅行包。与此同时,队友们也都用惊悚的眼光看过来,表情诡异,那意思:你小子怎么空手来的?! 擎风直觉不妙:“怎么回事?” 队长抽抽嘴角:“你没看通知吗?昨晚快凌晨发的。” 什么狗屁通知,昨晚的他哪儿有功夫看。 擎风依言掏出手机,指纹解锁没反应,唤醒键也没反应,像是自动关机了。旁边的队友好心找到那条消息,递过来给他看。 H大校篮球队将于一周后在A市参加校际比赛,原定于四天后再乘机出发,昨天却临时接到主办方通知,说住宿已经安排妥当,可以随时入住。刚巧今天有机票打折的活动,校方便决定让队员们提前出发,一来省钱,二来可以多多适应环境,确保良好发挥。 机票是昨夜改签,通知也是临时发的,教练怕他们眼瞎,还一个个打电话提醒,偏就擎风低电关机,被漏掉了。 确实是自己失误,没什么可争辩的,擎风把手机还回去,边问:“几点出发?” 类似这样官方的集体活动,学校自然会派校车接送,直接把队伍打包送去机场,大伙儿会大包小包地在这里集合,也是这个原因。 “十点半的飞机,九点整集合上车,你还有四十分钟时间。”教练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勾着擎风脖子似笑非笑,“你小子还想不想去了?” 后者淡定摸下巴:“我不去,能赢吗?” 教练气得胡子朝天飞,伸腿就踹他屁股,气急败坏地吼:“滚滚滚,赶紧给我回去收拾行李,要敢迟到一分钟,老子打断你的腿!” 擎风被他一脚踹出体育馆,拔腿往寝室飞奔,从床底拖出自己的旅行箱,都来不及擦一擦上面的灰,就开始往里头胡乱塞换洗衣物。 他已经尽量把动作放轻,但老大历来睡眠浅,还是被窸窸窣窣的动静吵醒了,趴在床边朝下望,好奇地问:“大清早的,你逮耗子呢?” 擎风头都没空抬:“我要去A市打比赛,回来收拾东西。” 他用三言两语简单解释了一下来龙去脉,方炜早知道比赛的事,忽然听说提前,也深感学校做事不靠谱,通知得太过仓促。 由于只去十来天,便不用带太多东西,重要的是证件和银行卡,若是漏了什么,可以到地方再添置。 擎风很快收拾妥当,见方炜还醒着,就想拜托他帮忙照顾叶伦,毕竟昨晚折腾得狠了,不知小家伙会不会腰酸背痛、浑身乏力,或者受凉感冒;醒来见自己不在,又会不会胡思乱想、郁闷生气…… 可是话屡次到嘴边,都没能顺利说出口——他还是有所顾虑。 反倒是方炜看出他欲言又止,主动问:“还有啥事儿?辅导员那边,需要帮你请假吗?” “要的,谢了。”擎风想了想,最终还是没说,只含糊道,“其他没什么,寝室这边交给你,有事电话联系。” 方炜点点头:“好,放心吧,没啥事儿。” 该说的都说了,两人都不是话多的人,便沉默下来。方炜一头栽回去,裹紧被子继续睡回笼觉,擎风则轻轻走到床边,朝里看去。叶伦还没有醒,呼吸平稳绵长,头发胡乱洒在枕头上,像只迷糊的小兽。 没敢做出太大的动作,擎风只是俯身吻了吻少年光洁的额头,那一句“等我回来”散在清晨微凉的空气中,兜兜转转,飘进了叶伦的梦境里。 日上三竿,叶伦才悠悠转醒,结果十分意外地发现,自己竟然是这间宿舍里除了某个体育生外,起得最早的人。 上铺两人的呼噜打得震天响,一应一和、有来有往,配合得十分默契;对面的床铺上则找不见人影,只剩一个圆滚滚的大鼓包,想是周宝宝被噪音吵得怀疑人生,整个儿钻被子里去了。 要不是学校里的午间广播突然响起震耳欲聋的摇滚乐,睡成死猪的三位也不知还要多久才能醒。 “卧槽,老子再也不包夜了。”瘦猴趴在床上头痛欲裂,要死不活地说。 老大方炜也生无可恋地摆摆手:“下次要还是这些猪队友,我也不去了。妈的十一把连跪,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说过这么垃圾的战绩。” 瘦猴撇撇嘴,嘲讽他:“那是你菜。” 方炜也不是软柿子,当即就嘲回去:“没你菜。” 关于“谁更菜”这种没营养的话题,男生之间可以兴致勃勃、不知疲倦、有理有据地讨论一整天,听得下铺两孩子直翻白眼。 周逸本就没睡好,现下更是被吵得起床气都冒出来,被子一掀,指天就是一声河东狮子吼:“都闭嘴!智商不过百的人不准说话!” 其余三人:“……”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 画面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按了暂停,最后还是一阵响亮的“咕噜噜”声打破沉默——周宝宝瞬间就羞红了脸,捂着胃重新趴回床上,努力假装刚才那个饿到肚子叫的人不是自己。 又是一阵诡异的安静如鸡。 也不知是哪个“智商过百”的英雄先破功,没一会儿,整个319就被疯狂的笑声彻底占领了。 “今天该……咳咳……该谁去买饭了?”方炜被口水呛得直咳嗽,“我要一份鱼香茄子盖饭加两根香肠,饭卡在桌上自己拿,谢谢。” “不是我。”周宝宝赶紧甩锅,“我也要一样的。” “也不是我啊……”瘦猴埋头苦想,“没记错的话,好像是到擎风?” 然而被点名的体育生并不在场,叶伦摸了摸身边的床铺,早已经凉透了,表明擎风很早就起床出门。若是在平日,他并不介意代替某人去一趟食堂,但纵口口欲的后遗症还遗留在体内,让他又是餍足,又是空虚得一动都不想动。 更何况被子里满满都是另一个人的味道,令人莫名眷恋,舍不得起床。 叶伦悠悠地打个哈欠,正准备提议点外卖,放在书桌上充电的手机却忽然响了起来。 小叶子十分抓狂:“……” 好烦,大清早的谁来电话。 尽管灵魂已经在床上生根,但铃声一直响也是很折磨人的事,叶伦差不多鼓足了一辈子的勇气才挣扎着爬起来,飞快地窜过去抓过手机,又迅速飞奔回来钻进被子里。 等全身上下都捂严实了,这才不紧不慢地接起来,眼角瞄过屏幕,看到来电备注上显示的是“年级辅导员”几个字。 这老师历来是位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他找自己会有什么事? 心里尽管纳闷,但嘴上还是礼貌地打招呼:“喂,辅导员,您好?” 对方闻言也很客气,不确定地问:“你好,请问是飞行器动力工程1班的叶伦同学吗?” “我是,您有什么事吗?” “哦,是这样。”辅导员不紧不慢地道,“我这边的记录显示,你在9月份的时候提交了调换宿舍的申请,学校这边了解过情况之后,当时就审批通过了。但是你也知道,你们宿舍的六层一直在修缮,所以就耽误了。现在联系是想通知你一声,顶楼已经修好,你的新宿舍也安排下来了,下周你什么时候有时间,可以到后勤处来领一下钥匙。” (tbc)  ☆、欠一次亲亲 Chapter 49.欠一次亲亲 挂断电话,在之后的十几秒内,叶伦的脑子里是一片空白的。 好消息迟到了两个月,带来的就不是惊喜,而是短暂的茫然——在他已经把319当成家以后,却忽然被告知必须要离开了,这让他心里空落落的,一时难以接受。 最后还是周逸沉不住气,爬过来歪头问他:“阿伦,辅导员找你什么事呀?” 叶伦这才回过神,一五一十地说完,寝室里骤然炸开了锅。 对于叶伦要搬走这件事,反应最激烈的不是当事人自己,而是周逸。话还没听全,他的表情就黑了,踩着床板跨过来,夸张地一把抱住叶伦大腿,鬼哭狼嚎地吼:“不要啊,不要不要不要嘛,阿伦不要搬,说好了一直住这里的!” 叶伦简直哭笑不得,心道:并没有跟你说好。 正闹着,睡在上铺的老大和瘦猴也适时地探头出来,声情并茂地表达着对叶伦的挽留。虽然是借周逸的关系,彼此认识的时间也不长,但眼缘这种东西很难说清。脾气能对味,那就是一辈子的兄弟,男生在这方面是相当直白而直率的。 所以那一句句的“留下吧”“不用搬”“一块儿住挺好的”绝不是客气话,他们是真的不介意让叶伦一直留下来,多口人吃饭睡觉而已,“四个人”和“五个人”又有什么本质区别呢? 这些话说得敞亮,叶伦也听得心里暖暖的。嘴上敷衍答应,私下却有自己的主意:他是肯定会搬走的。 一来借住不是长久之计,几个月还可以,时间长了,彼此都不方便,难免心生嫌隙;二来他的行李物品又多又零碎,也需要足够的空间归置,有一间自己的寝室,生活也会更有条理。 不过理智上能分析出利弊,情感上依然会不舍。 就像习惯孤独的人看不懂热闹,习惯热闹的人也同样不适应孤独,319里令人留恋的不仅仅是脱线的野猪三人组,还有寡言却沉稳的体育生。 叶伦下意识裹紧被子,把脸埋进去,只觉入鼻都是对方的味道。一想到往后的冬天都只能一个人瑟瑟发抖,他就忍不住想长长地叹一口气:“哎……” 蓝瘦,香菇,需要抱抱才能好。 至于他晚些时候才得知那个能给抱抱的人已经乘机降落在A市,并且十天半个月都回不来的时候是什么心情,那就更加一言难尽了。 如果硬要说的话,那大概是:没想到你是这样的擎风,拔吊无情攻? 由于新宿舍已经安排下来,辅导员还特意打电话来通知,所以叶伦搬去六楼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很难有更改或者转圜的余地。 周宝宝不愧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铁头孩子,他苦思冥想,终于想到一个好办法:既然山不来就我,那我来就山——他提议把整个319打包跟叶伦一块儿去六楼。 老大和瘦猴没什么意见,由着他闹。周逸胆子也挺大,当即就屁颠屁颠地跑去找老师申请调换寝室。 而下场也在意料之中:这无理取闹的提案果然被辅导员解读为脑子进水、没事找事,一棍子打了出去。 周宝宝捂着屁股哭哭啼啼,百般无奈之下,只好掏出手机开始搬救兵。 他感觉就这事儿,别的人都没什么发言权,唯独风哥还可以试一试。他也说不清这种认知是怎么来的,但脑子里过一遍,能想到的人只有擎风。 不得不说,周逸年纪虽小,却有着普通人没有的野兽般的直觉,关键时刻可以救命。 而远在A市的擎风,此时正与队友们集中在主办方提供的场馆内进行赛前适应性训练。手机统一被调为静音,放在随身携带的背包里,所以他并没有第一时间看到不断闪烁着来电提醒的屏幕。 等终于能够歇口气,已经是傍晚时间了。 结束一天的训练,所有人都汗流浃背,走回场边休息,边热火朝天地讨论着一会儿上哪儿吃饭。A市有名的特色菜不少,吃多了H市的清汤寡水,他们都想换换口味。 擎风对吃的不挑,听他们七嘴八舌,边用毛巾擦着头发,一低头才注意到手机提示灯亮着。解锁屏幕一看,马上被密密麻麻的未接来电吓了一跳。 中间还夹着一条微信消息:风哥救命啊!!!o(>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