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月风尘 作者:蔚知vz 文案:愿与他风花雪月,也愿与他共赴风尘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情有独钟 婚恋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伊人,杨颂 ┃ 配角:杨歌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笨蛋美人vs不怎么精英的富二代 立意:谈恋爱 第一章 好久不见 正所谓八卦是人类的天性,有人的地方就有八卦。 沈伊人拿着报表抱臂站在财务部门口,里面的几名员工正聚在一起讨论着关于她的是非,好巧不巧,被逮了个正着。顿时整间办公室处处散发着尴尬,方才欢声笑语的男男女女此时再也闹不起来,带着颤抖的微笑面向门口的不速之客。 这个场景似曾相识,昨天在洗手间门口,上周在茶水间门口,上个月在楼梯口……沈伊人绝对算得上公司里最受非议的红人,被别人谈论得多了,发现几次也在所难免。 在略显诡异的气氛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离开前,沈伊人觉得有必要为自己的名誉说点什么,转念一想,又觉得没有理由来证明清白,因为那些绯闻也不完全是假的。 比如大家都在传,沈伊人是靠着金主的关系,才得到了总经理秘书的职位。 这一点,就是完全真实的。 在这家人才济济的上市公司,从美国一所罕为人知的冷门大学毕业的沈伊人自然属于学历鄙视链的最低端,秘书平日里无外乎做些打印、复印、跑腿送文件一类替代性极强的工作,朝九晚五从不加班,平时没事了就玩手机打发时间,而这样轻松的工作带来的,却是沈伊人满身的名牌,以及来接送她的不同豪车。 所以沈伊人无法否认那些似真似假的传闻,她学着顶头上司教训人的样子,转正了腕表,立了立蓝白条纹衬衫的衣领,凭借站立的身高优势居高临下地俯视坐着的同事,冷淡地说了六个字:“少说话,多做事。” 众人或讶异注视或低头假装沉思,沈伊人满意地点头,歪头露出更好看的左脸,微扬的红唇也偏向左侧,更显生动,简简单单的一个笑容,眉目间却有股子天生的风情万种,她转身,香水的花香气味扩散,及腰的波浪长发随之跳动,隐藏在衬衫里的高耸雪白轻轻晃动,小小的纽扣被撑得稍显变形,高腰裙包裹下的长腿白皙笔直,她踩着高跟鞋哒哒哒地踏在瓷砖地板上,腰臀一步一扭,越是有人注目,沈伊人越是婀娜。 成为谈资也需要资本。 袅袅娜娜地走出两步,又袅袅娜娜地退了回来,沈伊人看了看离她最近的那人的工作牌,就是他了。 “黄主管,”说着,顺便将手中的报表递给他,“这是杨总给你的报表,电子版我已经发到你邮箱了。” 沈伊人装作淡定地再一次走出财务部,脚下却越走越快。 她在心中暗骂自己,真是个漂亮、身材又好的花瓶,除了美丽一无是处,差点连自己来财务部干什么都忘了。 一路回到总经办,沈伊人的办公桌前站着一个人,显然是等她等得不耐烦了,频频抬起手腕看表。 定睛一瞧,这不正是总经理。 总经理见沈伊人回来,沉下脸低斥道:“跟我进来。” 沈伊人乖巧应好,小碎步跟在后面进到里间,专属老总的数十平米办公室,装修风格硬朗,房间内几乎只有黑白灰三种颜色。 对桌的助理见两人一同进屋,不屑又小心翼翼地翻了个白眼,腹诽道:“关系户。” 沈伊人极会看眼色,她麻利地把杨总桌上的空水杯接满温度适中的温开水,端到领导右手边触手可及的位置。 总经理进门便进入工作状态,一边头也不抬地签文件,一边不满地训道:“去趟财务部怎么这么磨叽。” “亲爱的……”沈伊人尾音上扬,声音甜得发腻,调调拐了山路十八弯,“我错了嘛。” “说了多少次,叫我杨总。”对方表面上似乎不接招,皱眉纠正她的称呼。 “叫什么他们都知道我是靠你的关系上位啦。” 沈伊人深谙作为一名秘书的职责,她绕到杨总身后为其按摩捏肩,柔若无骨的双手搭在肩上轻轻活动,手上动作不停,嘴上也没闲着:“杨总,我也不想耽搁那么长时间,主要是财务部那群人不好好上班在聚众说闲话,我就替你管理下员工。” 杨总签名的笔一顿,“又在说你的闲话?” “对呀!”沈伊人一生气,捏肩的力道下了重劲,“他们竟然说我是靠潜规则才得到总经理秘书这个职位的。” “没说错啊,难道你不是吗?”杨总疼得直皱眉,拍了拍沈伊人的手,示意她不用再按摩了。 沈伊人见对方并不真的恼她,也就不拘谨了,在皮质沙发上四仰八叉地躺下,说道:“可我是潜了你的规则,又不是和某总睡了,他们凭什么毁我清白。” “是么,看来该整治一下公司风气了。”杨总眸色一暗,“那你怎么说的?” “我能怎么办,一直以来这种桃色传闻不知道污蔑我多少次了,我说自己不是他们就信吗?不想再解释了,谁让咱美色出众呢。” “你怎么不说出和我的关系?” “我要维持杨总公正廉洁的正面形象。”沈伊人说,“我们的‘不正当关系’还是保密好,杨杨姐姐。” 杨歌被她逗笑:“少胡说八道了。” 八卦传播者描述得绘声绘色,沈伊人没法澄清,因为她的确是依靠和好友杨歌的关系得到了工作。 沈伊人空有皮囊,从小到大的学习成绩惨不忍睹,好在父母虽挥霍无度,但家底还殷实,花了笔不小的费用让她念了所美国的野鸡大学,好歹算是有个学上。 毕业后就惨了,沈伊人花钱大手大脚惯了,找的工作总能由于各式各样的问题在一个月内或辞职或被辞退,就这样混了两年。等到成功人士杨歌硕士毕业接管家族企业,正需要培养自己的心腹,作为多年朋友,杨歌极为信赖沈伊人,将她聘为秘书,她的生活这才稳定了下来。 不过杨歌行事低调,处理问题向来对事不对人,公事上并不偏袒沈伊人,在大庭广众之下也少不了批评她,再加上沈伊人姣好的脸蛋,绯闻无疑往某些男女关系的方向越传越偏。 “说正事,”杨歌正色道,“你抓紧做完手头的工作,晚上陪我哥去吃饭。” “杨先生出差回来了?”沈伊人惊讶,“太客气了吧,还要特意请我吃饭。” “想得倒挺美,他请的是我。” “那你干嘛不去?” 杨歌眼神飘忽,避开沈伊人,“要不是郑茂约我,我也不会让你当挡箭牌。” 闻言,沈伊人的态度一下子冷了下来,“哦,我和男朋友约好了,去不了。” “把你家那位带着也行,最近我哥赚了大钱,还吃不穷他。” 提及兄长,杨歌的语气中带着自豪。 沈伊人更为恼火:“你明明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对于郑茂,沈伊人一万个瞧不上。说起来郑茂可以算是人才,但也仅仅体现在学术方面,至于人品,那就各有各的评价了。 仅凭他对杨歌所做的事,足以让沈伊人听见他的名字就心理性地作呕了。 “就那个混蛋王八蛋,他约你你就见他?”沈伊人愤愤不平,“这点上我和杨先生意见一致——当他死了。” 杨歌沉默片刻,淡淡地说:“我想弄明白他当年为何一夜间杳无音讯,我需要给自己一个交代。” “还不就是因为……”一时嘴快。 “因为什么?” 杨歌不明白其中缘由,沈伊人明白,但她做不到残忍地对好友说出真相,只得话锋一转:“因为他回国了,算算年纪,他应该博士毕业了吧,就国内的形势而言,足以让郑茂明白一个道理,哪怕他拿着那所常春藤大学的文凭,凭他的出身,永远也到达不到你的高度。” 寒门难出贵子,对于这点,杨歌不置可否。 若论执拗倔强,沈伊人比不过杨歌,再加上她一直听杨歌的话听惯了,最终还是依了杨歌的意,不仅替她赴宴,而且要帮她在哥哥那里作掩护。 下午四点,一向恪守纪律的杨歌难得早退,沈伊人眼睁睁看着那只扑火的飞蛾,默默叹息,商战杨歌在行,可风月情场她看得更加透彻。 沈伊人打电话问男友今晚是否和她一起去蹭饭,听筒里传来震耳欲聋的摇滚乐声,对方扯着嗓子喊他晚上另有约了,宝贝长宝贝短地哄她。 沈伊人顺势向他撒娇几句,挂了电话倒也不以为意,自顾自玩起手机。 六点整,她收起玩得发烫的手机,补了个淡妆收拾好包包后下班,一辆黑色轿车已经准时停在公司楼下,身材颀长的男子随意倚在车门上等候着。 一如那年的春天,也是这样一个风和日丽的日子,沈伊人第一次见到杨歌的哥哥杨颂。 美国的大学放了春假,沈伊人搭乘最快的航班回归祖国母亲的怀抱,偷得半日闲,应邀去往杨歌的大学考察她男朋友。 正值那天杨颂来学校看望妹妹,杨颂见过郑茂,对他的印象不太好,所以沈伊人和郑茂只简单打了个招呼,便和杨歌去校门口拦截,以免他们两个撞上。 杨歌成绩优异,考上的大学在国内数一数二,学习氛围之浓厚令沈伊人颇感敬畏,她浓妆艳抹,打扮热辣,本来高挑的身材处于这所高等理工学府里竟感觉自己矮了一截。 将出校门,沈伊人的目光直直被锁定,她不由惊叹:“好帅!” 杨歌顺着沈伊人的注视看过去,一位清隽男子一条长腿微曲,斜靠在价值不菲的名车上,香车美男,她一看便了然,问道:“人帅还是车帅?” “都帅!”沈伊人明显兴奋起来,面色微微涨红,撩了撩头发,挂上她狩猎时的标准笑容,抬腿就要去搭讪。 杨歌眼疾手快地拉住她,正色道:“他就是我哥,杨颂。” 倏地,沈伊人仿佛又回到那个怯生生的小矮人状态,“啊?” “如果不是以结婚为目的,我劝你不要招惹我哥,他一根筋,又从没谈过恋爱,和你以前的男朋友不一样。”杨歌说。 沈伊人的家风开放,一直接受的是西式教育,身边围绕的又都是玩咖,若是为了新鲜而把两个世界的人凑到一起,必然是不会长久的。 但最重要的是,他是杨歌的哥哥,沈伊人一向崇拜杨歌,听她开头语是“我哥怎样怎样”听多了,这位哥哥的形象在沈伊人的心中也就变得冒着金光不可侵犯了。 她为这段无法下手的缘分遗憾了几天便抛之脑后了,她清楚得很,恋爱和结婚是两回事,尤其是对于权贵之家更甚。她绝不贬低自己下嫁,但也不会高攀。 之后的几年,沈伊人仅见过杨颂寥寥数面,听说他也去美国镀金了,回国后自愿将家族企业让位给杨歌,转而自主创业,忙得不见踪迹,听杨歌说他最近赚了大钱,她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 如今相似的情景,还是令沈伊人的心怦然跳动了一下,果真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杨颂也看见了她,明知在公司楼下很大几率会遇见她,可亲眼看到那抹明艳的身影,杨颂还是怔了片刻。 他回过神来,立刻站直身子,尽量藏好眼底的翻涌,泰然自若地说:“你好,沈小姐。” 两人寒暄了几句,杨颂才想起被遗忘的妹妹,“杨歌还没下班吗?我约了她吃饭。” “杨歌她临时有个会,要开到□□点了,”沈伊人扯谎扯得飞快,“我也还没吃饭,我们一起吧,好不好杨先生?” 虽然是疑问句,沈伊人却早已一溜烟地打开车门钻进副驾驶。 杨颂见沈伊人如此主动的自来熟,耳根微微泛红,他望着她的背影,低不可闻地说:“当然好。” 上车前杨颂看了眼车标,心里暗自后悔,如果知道是她,应该开来那辆新买的双门轿跑才好。 第二章 晚宴 一路绿灯畅行,车内两人轻松谈笑。 有沈伊人在的地方场面就不会冷场,她主动引起话题,杨颂虽话不多,倒很会捧她的场,是故二人近年来交集很少,却也聊得愉快。 “看来我需要改口称呼你为杨老板了。” 他问:“此话怎讲?” “杨先生的优秀是再明显不过的事实了,你开公司当了老板,一定赚得不少吧?” 杨颂笑了笑:“市场不错而已。” 沈伊人啧啧称叹:“月薪抵我这个小员工年薪的人竟然还这么谦虚。” 杨颂不否认她说的话,反而说:“小员工有小员工的好处,生活没有那么多压力才叫生活。” “这话和他跟我说的正相反,当个小员工,生活没压力,是得不到他们家的认可的。” “他?” 沈伊人耸耸肩,“我男朋友。” 杨颂心下一沉,其实他早该想到的,为何还抱着一丝侥幸。 半晌,他淡淡开口道:“导致你们问题的罪魁祸首并非工作本身。别人的认可不是评价你的标准。” 沈伊人对杨颂并不遮掩真实想法,直截了当地说:“没办法,年纪大了不得不考虑现实问题,生活所迫。就像你说做小员工好,但你还是当老板呀。” 杨颂哑然失笑:“生活所迫。” 顿了顿,他终于鼓足勇气说:“如果要改称呼,就别叫我杨先生、杨老板之类的了,听着很生疏,既然我是你好友的哥哥,那我们也算朋友吧。” “当然,杨大哥。”沈伊人乖巧地改口,“我还要跟着杨大哥混,今晚让你请我吃香喝辣呢。” 为她的亲昵,杨颂的脸腾一下就红了,好在夜幕降临,车内昏暗,他可以躲在黑暗里默默发酵。 “相信这家日料店不会令你失望。” 车子拐进一家庭院式的餐馆,环境幽静清新,侍者说着日语的欢迎光临,迎他们进入内里的榻榻米包间。 沈伊人也见过不少世面,各种珍贵的美味如数家珍,她不客气地点了不少特色菜,一顿饭他们吃得都尤为满意。 玉盘珍馐,几杯甜酒,喝得都有些微醺。 门童帮忙找来了代驾,杨颂请代驾师傅独自将车开回市中心的公寓楼,酒意上头,他问沈伊人:“要不要一起散步?” 沈伊人有些讶异,对于一个几年都见不到人影的人,她猜想杨颂既是大忙人,又肯定认为没有和她多接触的必要,竟想不到他会邀约她散步。 自然是答应的。他们便往沈伊人住所的方向走去。 月光清亮,徐徐晚风轻抚,吹散了不少酒气,杨颂并排走在沈伊人外侧,此般景色真真是一分不多不一分不少的正好。 路过一家潮牌店,沈伊人被里面闪闪亮亮的灯光吸引,不自觉拉了拉杨颂的衣袖,“陪我看看。” 杨颂的一双眼不受控制,盯着她抓住的袖口,脚下也不听使唤了,鬼使神差地跟着进店。 “欢迎随意试穿。”店员吆喝着。 沈伊人问:“我想给我男朋友买件衣服当生日礼物,请问有什么推荐吗?” 女店员上下打量着杨颂,估计是看他西装革履,实在想象不出他穿着花里胡哨的T恤是什么样子。 “对,就是他。”沈伊人拉过杨颂,将他360度全方位展示给女店员看。 “那我推荐我们家的新款,他个子高,适合这种宽松版型,穿XL就行……” 趁女店员去找衣服,沈伊人附在杨颂耳边轻声说:“你们俩身材差不多,抱歉,借用一下你。” 杨颂作为借用品模特十分称职,按照沈伊人的审美试了不下十件的上衣和裤子,并遵从她的指挥向左转、向右转、向后转。 沈伊人逛街买东西向来磨叽,尤其是买衣服,非要连一丝线头也看得仔仔细细,在试穿第十一件时,连女店员都禁不住夸赞杨颂,说这位男朋友有耐心脾气好。 看沈伊人在货架间来回穿梭挑选搭配的帽子,杨颂悄悄对女店员说:“她一向细心,我都习惯了。” 大概是杨颂的风格与潮牌实在不搭边,试了几套才使得沈伊人颔首以示过关,选出了一身不那么夸张的衣服到收银台结账。 不等沈伊人拿出手机,店员已经把包好的衣服递给她了:“刚才选号的时候,你男朋友就付过账了。” 沈伊人不可思议地看向跟在身后的杨颂,他倒是淡定,主动接过店员递来的袋子和小票并道谢,率先走出店门,示意沈伊人:“走吧。” “杨大哥,这不行的,我买的衣服怎么能让你付钱,一共两千多是吧,我转账给你。” “不必客气,这毕竟是我陪你一起挑选的礼物,就当是我送给他的吧。” 从小到大,沈伊人身边不缺男生示好送东西,但她心里有数,只接受可以进一步发展对象的礼物,也算是释放暗示。 可现在送礼物的是杨颂,杨歌的哥哥,一个完全不可能的人,两千多块钱对杨颂来说是个小数目,或许他只是顺手帮妹妹的好友买单做个人情,沈伊人并不自作多情,杨颂不可能有那种类似追求或喜欢的意思,她有男朋友,哪有一个对她感兴趣的男人会给她男朋友送生日礼物,而且还完全不吃醋。于情于理,这笔钱必定要转给他。 推让了三个回合,杨颂敌不过沈伊人的坚持,无奈道:“不和你争了,我们加个好友,你给我转账。” 沈伊人爽快答应,扫了扫杨颂早已准备好的二维码。 “真羡慕他,有你这么处处为他着想的女朋友。”杨颂一边通过好友申请添加备注,一边说。 沈伊人当别人女友的次数很多,以这个身份被认可很罕见,“哪有,杨大哥你以后找的女朋友才一定是和你一样优秀的女孩子。” 夜已深,杨颂送沈伊人至她家单元楼下,待她上楼亮起灯,他望着那盏暖黄色的灯光,许久后转身打车离去。 翌日,沈伊人提前到达公司,直奔总经理办公室。 “杨杨,你昨晚几点回家的?怎么没有给我打电话报平安?你要是敢说你昨晚住在郑茂那里,你就完蛋了!” 炮轰似的讯问听得杨歌头大,“昨晚我回家比我哥还早,没给你打电话是因为我哥说他看着你上楼的,我和郑茂连握手都没有发生,放心了吧,沈妈妈。” “这还差不多,”沈伊人放心了,笑嘻嘻地从口袋里掏出一只棒棒糖给杨歌,“乖女儿,奖励你的。” “幼稚。”杨歌说,但还是拿过棒棒糖在手中转着。 “他找你有什么事?” “无非是叙叙旧,问我最近过得还好吗,聊聊老同学的近况。” 沈伊人警惕地说:“他找到工作了吗?” 杨歌苦笑:“以他的学识和能力,还不至于让我帮忙介绍工作。” “倒也是,可我总是不放心,他未免太过……”沈伊人思考着如何形容郑茂,“太过聪明。” 杨歌明白她的意思,利己主义就是聪明的一种体现。 昨晚他不提过去的事,她便也不问,两个人平静无澜地吃饭喝茶,好似那些甜蜜、争执、他的渐渐冷淡和不辞而别、她找遍全美无果和郁郁寡欢的几年被时间一刀割下,深埋地底。杨歌说是为了弄清楚其中缘由,但当真正见到了他,原因已经不是目的了,见他才是。 无所事事了一上午,不用复印打印、接待客户,她的这份工作只剩下不打扰别人自己玩。待到十一点,沈伊人接到男友的语音,他刚睡醒,声音中尚带着浓浓的鼻音,说是今天醒得早,赶上饭点了,约她中午在公司附近吃午饭。 通常,沈伊人和杨歌都不愿吃自家公司的食堂,若是杨歌不加班或不出差,沈伊人就等她忙完再一起找家味道极佳价格不菲的餐厅共进午餐,饭后有时逛逛街,有时在总经理办公室的休息室睡午觉,直至沈伊人睡到下午两点悠悠转醒开始继续上班。 当然这一切都是瞒着其他员工偷偷进行,沈伊人不想给杨歌找麻烦,宁愿吃个饭比偷情还小心翼翼。 自从来到公司,沈伊人换过三任男朋友,楼下接送她的豪车也换过三茬,男未婚女未嫁,她从不避讳正常恋爱,也从不高调官宣秀恩爱,除了杨歌,沈伊人和公司里其他人甚少交流,因此有关她的流言蜚语不断也不是件怪事了。 沈伊人借着文件签字的理由,进办公室问杨歌中午是否一起吃饭,恰巧杨歌需要找甲方的钱总商议公事,沈伊人便回复男友的信息应允他的邀请。 男友按时在楼下等待,见到沈伊人,他笑着迎上去,吻她的同时手从她的腰侧滑向臀部,顾忌是在公司门口,沈伊人亲了他一口便不露痕迹地躲开,正好把昨晚买的衣服递给他。 “送你的生日礼物。” “宝贝儿这么心急,离我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啊。” 沈伊人垂下眼帘,涂着甲油的又长又尖的指甲在他胸口轻一下重一下地画圈圈,“我要做第一个送你生日礼物的人。” “好,我喜欢。”男友被她撩得酥麻,不知说的是人还是物品,“让我看看我的第一份礼物。” 说着,男友打开袋子,一件上衣抽出来一半,他盯着看了几秒,又放了回去。 “回去再试。”他拥着沈伊人上车,“走,先去吃饭。” 第三章 田园 近几日的天气都很好,秋高气爽,不冷不热,宜游玩,抓住转瞬即逝的秋季。 杨歌吩咐道:“沈伊人,你去写张派车单,6个人,明早八点从公司出发,先去半山别墅区接钱总夫妇和他的助理,再到南部的度假村。” “杨总,用车人员是哪几位?”沈伊人问。 “你先写我一人,现在不确定是哪位董事同去,还有,”杨歌看看对面工位的助理,“徐助理周末正常休息,沈伊人你和我们一起去。” 沈伊人应下,交代好了车队,转头兴奋地给杨歌发了好几条信息。 “杨杨,你太了解我啦!” “我早就想去度假村玩啦!” “明天我们带什么?” “我拿上防晒霜和防蚊喷剂,你用我的。” 杨歌回复她:“就去一天,你少拿点东西。” 又补充了一句:“虽然钱总是公司的甲方,但钱家和我们杨家几十年的交情,明天算是私人聚会,不谈公事。” 沈伊人听从了杨歌的建议,轻装上阵,只手提了一个迷你的小包包作为点缀,搭配百褶短裙和小白鞋。 打车来到公司门口,商务车已经在等候了,由于是出去玩耍而不是枯燥工作,沈伊人比平时到的早一些,不成想杨歌和同行的那位董事更早。 “杨颂?” 她差点忘了,杨颂也是公司的董事之一。 “早,伊人。”杨颂笑着问好。 一车都是熟人,沈伊人放得开了,聊着最近的天气多么多么好,多么多么适合郊游。 临出发前,杨歌的手机响了,她看了眼喋喋不休的沈伊人和时不时附和两句的杨颂,示意司机师傅先别开车,下车接了电话。 和电话那头交谈了两分钟,杨歌心里焦躁,挂断电话她对着车里叫了一声:“伊人,你过来一下。” 沈伊人中断谈话,一本正经地对杨颂说:“你看,老板叫我。” 杨歌将沈伊人拉到远离商务车几米开外,不等她询问便说:“郑茂出车祸了,我要去医院看他。” 沈伊人蹙眉,“人没事吧?” “左臂骨折,伤得应该不重,但他的亲戚朋友都不在,我担心他的情况。” “他给你打电话不就是让你去看望甚至是照顾的意思,怎么,郑茂读书读傻了,没亲戚没朋友,不会请护工啊。”沈伊人冷哼道。 “车祸这么大的事,他毕竟想到给我打电话了。” 沈伊人恨铁不成钢:“他给你打电话你就去?拜托,你只是郑茂的前女友。菩萨见了你都得让位请你普度众生。” “行了知道了,我谢谢菩萨。”杨歌心急火燎,“真来不及了,我先走了,我哥那边你再帮我打次掩护。” 抬手抓人时晚了一步,杨歌早已跑远了,沈伊人一声声叫着她的名字也没能把她呼唤回来,这么多年的朋友,沈伊人对杨歌再了解不过,她的固执无人能比,她想做的事情更是没人拦得住。 待沈伊人回到车上,奇怪的是杨颂并没有过问杨歌的行迹,他只是深深地看了杨歌的背影一眼,看她一路小跑奔向停车场的方向,对司机说了句:“开车吧。” 车上只剩两人,沈伊人便和杨颂坐在了一排。窗外的景色飞驰而过,不一会就来到别墅区接到了钱总、钱太太和一位助理。 杨颂将沈伊人介绍给钱总夫妇认识,钱总乐呵呵地和她打过招呼,又问杨颂:“杨歌呢?这丫头组织的游玩,怎么不见导游身影。” 没等沈伊人想好如何解释本该到场的杨歌“不翼而飞”,杨颂开口道:“钱伯父,真是抱歉,我妹妹今早身体不适,大清早的就去了医院,实在无法一同前往,这不派我来陪伯父伯母玩尽兴。” “杨歌这孩子平时工作太拼了,年轻人也要注意身体嘛。” 钱太太笑道:“杨总不在,有杨董陪我们,级别更高一级了。” 商务车继续向目的地行驶,车内杨颂和钱总夫妇从经济政策聊到国际战争,哪个方面的话题都能聊上几句,沈伊人插不上话,就微笑着乖乖听讲,听他们说说各自不同的见解倒也不无聊。 景致变了又变,高楼大厦渐渐甩在身后,灌丛树木覆盖着陡峭的青山遮掩了阳光,车内一片清凉,拐过几个坑洼不平的狭窄S弯砾石土路,乘客们左摇右晃,钱总把太太护在怀里,沈伊人只顾着羡慕钱太太有丈夫的体贴,在她没留意的地方,杨颂在颠簸中一只手伸向旁边座椅靠背上方,挡着她的头顶,以防她磕碰到。 钱总的太太是个爱说笑的自来熟,她扭头看并排坐在一起的杨颂和沈伊人,打趣道:“小杨,这么漂亮的姑娘,你可要抓紧了。” “我努力。”杨颂答。 趁钱太太不注意,他贴近沈伊人耳朵说:“抱歉,也借用一下你。” 沈伊人不好驳了他的面子,不承认也不否认地和他相视一笑。钱太太感受到他们的磁场,也跟着乐了,不再追问下去,握着扶手靠在钱总怀里。 驶过一段不平坦的小道,视野逐渐开阔,路边不时冒出娇艳欲滴的花骨朵,两侧农家种植的庄稼长势正旺,放眼望去,几十亩农田青青翠翠,深呼吸一口气,空气中没有了雾霾和尾气,弥漫着雨露的清新。 商务车在度假村门口停下,从憋闷的车上下来,眼前明亮宽广,大门遮盖不住半山腰的果树和溪水里欢腾的鲤鱼,展开双臂仿佛拥抱了整个大自然。 进入度假村还要爬一段山路,汽车开不上去,只得徒步。一行人本是前后上山,但沈伊人没怎么享受过田园风光,忍不住拿出手机四处拍拍拍,泥土中的小黄花、枝桠上的小红果全部被她记录在册,不知不觉落到了队伍最后。 钱总、钱太太和助理三人在前向上爬山,杨颂察觉到沈伊人不在后面,站在山间的石阶上停住,朝下方叫她:“伊人!” “来啦来啦!” 沈伊人锁屏手机,三两步跨过几阶台阶,超过几名在她前面的其他游客,纯白色百褶裙的裙裾飞扬。 杨颂看沈伊人一路跑上来,伸手在空中虚揽她一下,不动声色地挡在她身后。 “你……”杨颂轻咳一声,语气不自然,“冷吗?” 郊区的温度比市内低一些,沈伊人蹦跶两下:“有点冷。” 闻言,杨颂脱下身上的运动外套,“系在腰上吧。” 沈伊人裸着双腿确实冷,不做他想,道谢后拿过外套,用两只袖子部分在腰间系了个扣,杨颂的衣服宽大,尚带着他温热的体温,盖住了沈伊人的大腿。 又往上走了几步,运动外套的帽子随之轻轻拍打她的腿弯处,脑海中闪电似的闪过一个念头,该不会刚才她走光了吧? 这种倾斜上坡的角度,好像、似乎、可能是看得到某些东西的。 沈伊人的脸咻的一下变成一个番茄,真丢人啊真丢人! 她停下,跟着她身后的人也停下,偷偷瞥了一眼,杨颂也不好意思和她对视,好像从刚才开始,他就一步不离地跟在后,她快他也快,她慢他也慢,像一条小尾巴。 沈伊人和杨颂双双绯红着脸,沉默不语,一前一后地静悄悄爬山。 终至终点,前一天沈伊人预约好了娱乐项目,当真正看到那么一大片枣树,她的游玩兴致完全被激发了,瞬间遗忘了之前的尴尬,拉着杨颂就要去采摘。 沈伊人找了颗没什么人采的枣树,迫不及待地不管青的红的往篮子里一通乱放,她向旁边的杨颂显摆:“太好了这棵树没别人摘,你看我拿了好多枣。” 杨颂夸她摘得好。 不知何时,钱太太移到他们这里,看沈伊人摘的一堆枣,扑哧一笑:“古有囫囵吞枣,今有伊人囫囵摘枣。伊人,这棵树长得不好,你看,要摘这样的枣才甜。” 钱太太展示了一颗,熟得红彤彤的。 一经对比,沈伊人望着一篮子小得可怜的青枣,感觉自己像是雇佣未成年童工的黑心作坊老板。 “我来。” 杨颂让沈伊人拿着果篮,他占身高的优势,轻易采摘到最高枝上的又大又红透了的枣,沈伊人抱着果篮跟着,活脱脱一个小跟班。 又摘了一颗,杨颂擦拭后递给了沈伊人,她接过一尝,一口咬下去甜脆可口,和篮子里酸涩口感的青枣相差甚远。 “好吃。”沈伊人眯着眼,眼睛弯成了一个小括号。 “接下来摘哪个?”杨颂问她。 “那边那边,哦不,先摘这个,这个好圆。” 沈伊人像是获得了一支精准的弓箭,指哪打哪,两人分工合作,杨颂根据吩咐把她提到的枣一颗颗摘下,沈伊人摇身一变,从跟班升职为指挥官。 采摘过后五个人吃了一顿地道的农家乐,钱总和太太年龄大了,饭后觉出劳累,便去了沈伊人订好的房间里午休。 沈伊人的新鲜劲还没过,之前看到附近有溪涧可以钓鱼,她垂涎已久。 “要不杨大哥你也休息,我自己去。” 沈伊人耐不住寂寞,说的是客气话,但要是身边没个人陪着,估计很快也就丧失兴趣了。 “走,我陪你。” 第四章 26岁的失恋 溪流潺潺,水质清澈,沈伊人在杨颂的指导下,将挂好饵料的鱼钩垂入水中,静待愿者上钩。 一分钟…… 三分钟…… 五分钟…… 等了十分钟,仍不见手中握着的鱼竿有丝毫起伏,沈伊人的耐心也在十分钟后消失殆尽,她把鱼竿轻轻放在草地上,半躺在一旁铺好软垫的竹藤摇椅里。 碧水蓝天,在疲倦时窝在舒适的一方天地,整个人的身心都卸下了防备,玩了大半天,沈伊人悠闲地伸了个懒腰,浮起了些许倦意,她有一搭无一搭地和杨颂聊两句,感叹这人真是做任何事情都如此认真,此刻他仍端端正正坐在硌人的军绿色小马扎上,脊背挺直,目不转睛地盯着不时冒出小泡泡的鱼塘,专注的程度堪比在做一道高数题。 一声声犬吠由远及近,撕破宁静的气氛,随之而来的是一个棕黑色的不明物体,正以闪电般的奔跑速度向他们的方向冲了过来。 沈伊人被惊醒,刚刚袭来的困倦跑没影了,杨颂也从凳子上站起来,寻找声音的来源。 是一只体型庞大的藏獒!沈伊人率先发现。 这只巨大型犬凶得很,它身上的毛发随着快速移动而蓬松飞扬,似乎只用了一秒钟,高至成年人膝盖的藏獒奔到了他们身边,立直身体,竖起了耳朵和尾巴,做出进攻的姿态。 沈伊人害怕地尖叫一声,一下子从摇椅上惊跳起来,跑到杨颂身后躲着,双手紧紧攥着他的衣角往下拽了拽,“我们跑吧。” 杨颂握住她的手腕,“不能跑。” 他挡在前面,又说:“你就待在我身后,别动。” 沈伊人在杨颂的肩膀处探出个脑袋,向对面的狗说:“我告诉你,你、你别过来啊,我们有两个人,数量占优,不怕你!” 对面像听懂了她的挑衅,不甘示弱,吠得更猛烈了。 杨颂一边护着沈伊人,一边缓慢移动,拾起地上的鱼竿,尽量稳定目光,直视着藏獒。 藏獒蹬了蹬后腿,好似立即就要扑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农场主闻声赶来,隔着数米厉声呵斥藏獒。听到熟悉的声音,凶狠的野怪变脸成为温顺的小兽,转身奔去,讨好地摇摇尾巴,趴在主人腿侧。 “抱歉抱歉,没吓到你们吧,别怕,我们家狗不咬人。” 见狗的主人及时赶到了,沈伊人就不太害怕了,她小声嘟囔:“你又不是狗,狗咬不咬人你怎么知道。” 杨颂回头看沈伊人,“没伤到吧?” “没。”沈伊人摇摇头。 杨颂放心了,这才对农场主说:“你们家的狗□□了吗?打过狂犬疫苗了吗?据我所知,本市禁养大型犬,像你养的这种藏獒,不仅要没收犬只,还要处罚五千元以上罚金。” “实在对不起,我平时都是拴着绳子的,谁知这狗娘养的这么不听话,我这就打它。”农场主忙不迭道歉,作势往藏獒身上打去。 毕竟陪着钱总夫妇来游玩,沈伊人不想闹大事情,更不可能真的找抓狗大队来,她故意说:“你快把狗牵走,我怕。” 农场主连声应好,顺坡就下,急忙带着狗跑远。 沈伊人松了口气,抚着胸口从杨颂身后出来,“好凶的狗。” 一股力道蓦地拉住她。 “不要走。” 从刚才开始,杨颂就一直抓着她的手腕没松手,这时她才感受到,他的手心冰凉,声音也带着轻微的颤抖。 “你怎么了?”沈伊人小心翼翼地试探,“别担心,其实我早就不害怕了。” “对不起,是我有点怕。”掌心沁出一层冷汗,连长睫也跟着紧张地轻眨。 沈伊人看杨颂像个无助的小孩子,好似有颗钉子戳了她的心窝,一阵钝痛,她忽然很想揉揉他的头发,像童年得到为数不多的温暖那样,告诉他摸摸头不怕。 到底还是任由他紧握着她的手腕,轻轻地拍了他的手臂两下,轻声安慰:“你刚才很勇敢啊,一点没有怕的样子。” “不能让它看出来,而且你也在。” 害怕猫狗是杨颂与生俱来的,若是换个场景,他万万不敢挡在前,恐惧恐怕也会直接表露无疑。 沈伊人有些愧疚,她并没有那么怕狗,至少不如现在的杨颂看起来害怕,但她一直以来习惯了被异性照顾,娇滴滴地撒娇,躲在别人背后让人家冲锋陷阵,便形成了她的处事风格。 “没关系,”杨颂一张脸惨白,但还是硬挤出一个笑容,“我缓缓就好。” 经一番惊吓,鱼是钓不下去了,两个人慢慢散步走回度假村的酒店,见杨颂的脸色逐渐好转,沈伊人的心终于也安定下来,也敢和他开开玩笑转移注意力。 “杨大哥,我发现了你怕狗的秘密,看来下次要换我保护你了。” 回到酒店,钱总夫妇也休息好了,几人沿着度假村徒步转了一圈,眼看日落西下,到了打道回府的时候。 临走前,农场主提着几箱礼物找到了杨颂,又是不住地道歉:“下午我家那欠打的狗吓到你女朋友了吧,这不我准备了些特产,都是我们自家种植的,绝对绿色健康,聊表歉意。” 沈伊人纠正农场主:“我们只是朋友。” “这样啊,”农场主讪笑道,“那两位快收下这点薄礼。” 说着就要递到他们手中,沈伊人看了看,这些特产虽不贵重,但确实看着就是用心挑选的礼物。 “您看,罚款那事?”农场主问。 杨颂说:“以后一定要给狗栓绳。” 意味很明显了。 待农场主走后,沈伊人啧啧称奇:“用特产免了5000元罚款,真有生意头脑。” “我说的是罚5000块吗?” “是呀。” “哦,那是我瞎编的,”杨颂云淡风轻地解释,“我也不知道养大型犬有没有处罚,就是当时有点生气。” 和钱总夫妇在商务车里汇合,杨颂和沈伊人各拎了几个礼品盒,沈伊人玲珑心思,把自己手中的连同杨颂的礼盒全都交给钱总的助理。 “钱总、钱太太,我们杨董见您喜欢,特意备了几样特产,您拿回家尝尝鲜。” 钱太太对田园风光甚是喜爱,不禁喜上眉梢,客气称赞杨颂有心了,平时拒绝了无数珠宝古董的钱氏夫妇破天荒地收下了这份特别的礼物。 无人留心处,沈伊人狡黠地朝杨颂眨了眨眼睛,看吧,这一回合她想到了他的前面。 回到城区,日子继续每天重复着。 沈伊人对杨歌有气,按捺着就是不询问有关郑茂的事情,公事公办地喊她杨总,对杨歌的示好视若无睹,既然杨歌执拗不听好人言,沈伊人便决定暂别私人关系。 这样平静过了一周,沈伊人突然反应过来,好像这一周男友都没有联系过她。 她心里隐隐有预感,还是主动联系了男友,那边沉默良久,最终说等她下班见一面。 咖啡厅内,两个人相对无言。 男友不主动开口,沈伊人便沉默以对,她也不觉别扭,兀自拿出手机刷着。 终是男友敌不住,率先说:“我想和你谈谈。” “谈啊,”沈伊人收起手机,“谈什么?” “记得上次你送给我的衣服吗,怎么回事?” 沈伊人怎么也想不到谈谈的内容是那身衣服,一头雾水地问:“什么怎么回事?” “我回家看了,”他似下了很大决心才说出口,“□□上有杨颂的签名。” 沈伊人一愣,旋即反应过来。 他接着说:“是你公司的那个董事吧,我听说过他,和我们不是一个圈子的人,早些年丧父后,孤儿寡母守住这么大一家公司不容易。不过我奇怪的是,你一个秘书,怎么和杨颂扯上关系了。” 是了,沈伊人没告诉过他自己和杨歌是多年挚友。 沈伊人刚想解释,一段来电铃声响起。 “稍等。”她说,接起电话。 沈伊人打电话时不刻意避讳人,所以对面的人清晰地听到她回应通话那头:“……我在忙……不去……你们在拉斯维加斯还没玩够吗?” 越到后来,她的语气越冰冷,像是要甩掉一个包袱,“……法律不承认父母欠下的赌债让子女偿还,我没有这个义务……别说这些,我从来不奢望也不稀罕什么家产……我能养活我自己,希望你们也能过好你们的生活,就这样。” 挂了电话,沈伊人望向窗外,熙熙攘攘的繁华街景多少使她的心情平复。 她说回刚才被打断的话:“我和杨颂没有任何关系,就连朋友关系,在他那里我估计都算不上。” 男友并不关注她反常的通话内容,只说:“不管怎样,我也是个身家上亿的富二代,做不到一身衣服还用别的男人买单,在我这里女朋友做这种事无法容忍和原谅。” 沈伊人划着手机屏幕的手指一顿,琢磨出其中缘由,不,其实她早就明白了的。 关闭查找转账记录的界面,将手机反扣在桌上,沈伊人不觉感到好笑,竟真的笑出声来:“宝贝你怎么这么可爱,我记得你原来是个挺坦率的人呀。” “什么意思?” 见对方还在竭力表演,沈伊人懒得和他兜圈:“不就是分手,直说不好吗?男人想分手太拖沓了,你我心里都知道是怎么回事,何必强加子虚乌有的过错,你是不是认为这样的话,女孩子就特理解你并抱憾终身,或者对你死缠烂打再找不到更优秀的对象了?说实话,我还是喜欢不那么自信的你。” 对方自知理亏,不和沈伊人计较她话里的刺,话说开了,反而自在了,他也笑了:“但你知道吗,到现在我也是挺喜欢你的。” “那你要小心,喜欢却得不到的人可别太难忘了。” 这场分手,始于试探,终于平和。 26岁以前,都是沈伊人甩别人,不管他们痛哭流涕也好,凌晨喝多了来求复合也罢,她绝不回头多看一眼,这是她第一次被人甩。 说不难过、不惋惜是假的,就像画了一幅水墨画,无论笔墨再不浓郁,笔力再不强劲,好歹是一张完整的画面,但是这幅画却在短短几分钟内被烧得连灰烬都不剩,就在她想要稳定下来的时候,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于是26岁的恋爱,无疾而终。 第六章 当我们恋爱时 清晨比窗外阳光更暖的是杨颂的怀抱,他早就在天刚蒙蒙亮时就醒了,这一晚他睡得极其安稳,清醒过来反而显得更迷幻,好像沉睡的、一成不变的平静是现实,而现实中他与她相拥而眠才是梦境。 爱抚与啄吻终是弄醒了沈伊人,她缩在杨颂怀里,舒服地蹭了蹭,睡意惺忪,声音微微沙哑:“杨颂,你都不累吗。” 柔软的亲吻、挑逗的啃咬在身上一个个印下,沈伊人娇笑着欲拒还迎,在如棉花堆的大床上滚来滚去,杨颂锢住沈伊人的双手,将她扭动的身子搂紧,埋头在她耳畔窃声私语。 磁性低沉的男声和情趣的话语让沈伊人羞红了脸颊,精致柔媚的五官染上滋润的色彩,加上朵朵红晕更是美艳动人,杨颂鲜少看见沈伊人小女儿家情态的一面,一时心动不已,不停点燃她的□□,非要缠着她让她说出个所以然来,经过昨晚的旖旎,杨颂像是变了个人,不可与往日相提并论,三下两下惹得沈伊人缴械投降。 “唔……你过来我告诉你。”杨颂俯身过来,沈伊人堪堪挡住胸前风光,侧头在他的耳垂上咬了一口,舌尖轻舔。 进入前,沈伊人已被杨颂弄得难耐,偏偏他不给,自己也忍得难受,说:“伊人,我会对你负责的。” 一通胡作非为之后,已经过了中午了。 杨颂非要挤在卫生间和沈伊人一起洗漱,她一边刷牙,一边用身子挤挤他,他也挤挤她,沈伊人不服气,挪动着终于把杨颂挤出了镜子,两个满嘴牙膏泡沫的人大笑着。 若是依着杨颂的意思,是要把他们确定恋爱关系的事当即公开。 倒是沈伊人不太情愿,告诉杨歌等一众朋友是必须的,但现在就向杨母和全公司公开未免实在为时过早。 沈伊人问:“要是我说这是我第一次进展这么迅速,你相信吗?” “当然相信,我也一样。”杨颂说,“但因为是和你,我不认为我们的进展很快。” “这还不够快吗?” “我的意思是,从我……认识你到恋爱,并不快。” 沈伊人笑:“我们可是从一两个月前才算有多一点的接触呀。” 杨颂不解释,只是把剥好的虾递到沈伊人嘴边。 最终肯定是依了沈伊人的意思,碍于身份地位的悬殊,还是避讳着公司同事。 杨歌知道了她的哥哥和她最好的朋友在一起了,表现得既惊讶又不太惊讶,至少没有沈伊人想象中那么震惊,她虽奇怪,但也没多想。 既然一对好朋友都有了男朋友,杨歌便提议来一场四人约会,主要是将郑茂介绍给杨颂,有沈伊人在中间调和,或许杨颂还能更好接受。 杨歌拜托沈伊人去邀约,没想到杨颂却是一口回绝。 “不必,既然杨歌愿意,就先和郑茂谈着,随她高兴。不过不用来见我,什么时候他们谈够两年再说。” 沈伊人讶异道:“我没说杨歌的男朋友是郑茂。” “除了他还会有谁?这么多年让我妹妹朝思暮想的人不就只有他一个。” 四人约会的事便暂且搁置。 每季度按照惯例要召开一次董事会,沈伊人作为总经理秘书,负责会议服务。 各位董事相继落座,沈伊人和另外两位同事向董事们分发文件和茶水。 沈伊人特意走向左侧,将一杯还冒着缕缕热气的绿茶放在桌面的右上方。 “杨董,您的茶。” “谢谢。” 杨颂看似面无表情地颔首,在那杯茶放下之前主动伸手去接,在无人注意时,指尖轻触。 “不客气。” 长桌之下,沈伊人使坏地用尖尖的鞋头划过杨颂的小腿。 冗长的会议,杨颂听得心不在焉,眼前滑动一页页无聊的数字分析ppt,耳边飘过的是各部门的汇报,但全都入不了脑,他目光所及之处只有两扇厚重的门的缝隙中,隐约闪过的身影。 沈伊人在会议室外等待,手机提示音响起,那人发来了四个字:“茶很好喝。” 她回复:“杨董,你在开会呀。” “董事也可以摸鱼找女朋友聊天。” 又是一条信息:“开会好无聊。” 沈伊人:“无聊了才来找我?” 杨颂发了个委屈哭唧唧的表情包,想当时还是他从沈伊人这儿盗的图,“才不是,是找你才使无聊的会议开得下去。” 聊天的同时沈伊人也在搜索附近商场的美食,她咻咻咻给杨颂发了好几个链接,说:“杨董,愿不愿意用美食来潜规则你的秘书呀?” 等了几分钟,对方好像是在浏览她发的那些链接。 “带你去。” 三个字刚刚发送至手机,门外的沈伊人听见会议室内有人用专用麦克风喊道:“杨董,杨董?您的意见是?” 沈伊人在会议室外乐不可支。 会议结束,杨母铁青着脸率先走出来,杨颂毕恭毕敬地跟在她身后。 “你今天很忙?一直盯着手机。” “嗯,我那家公司员工的事情。” “看你笑得这么开心,什么样的人才,挖到宝了?” 杨颂瞥了那边一眼:“对,可以说是极其难得,不可或缺。” “那也最好不要占用董事会的时间,杨颂,这是你第一次失职。” “抱歉,我下次一定注意。” 杨母的脸色有所缓和,“晚上回家吃饭吗?” “不了,和我挖到的宝有约,沟通感情。” 母子俩的对话淹没在后面董事们的会议观后感交流中,不知不觉一行人走到了公司门口。 杨颂礼貌地向母亲和各位前辈道别,目送他们坐上一辆又一辆车驶远。 同事问:“杨董,您的司机还没有过来吗?” “我自己开车过来的。”杨颂对沈伊人说,“我的车停在地下停车场,麻烦沈秘书带我去刷下门禁。” 沈伊人挂上职业微笑:“好的,您这边请。” 地下停车场幽暗寂静,连脚步声都听得清晰。 突然,杨颂解锁车门,拦腰抱起沈伊人,她吓得往他怀里躲,死死搂住他,惊叫道:“啊,你干嘛!” “潜规则。” 沈伊人笑着打他一下:“别闹,还不到下班时间呢。” “这叫外出办公。” “我包还在楼上。” 杨颂把她抱到副驾驶上,“等着。” 拿好东西,车子一路开向沈伊人定位的餐厅,这次的网红餐厅中看不中吃,只适合照片的滤镜,但不符合人类的胃口,好在约会这种事情,不在乎吃的好坏与否,而在于和谁一起。 饭后自然是需要加餐的,沈伊人买了个泡芙,品尝一口,甜而不腻,她邀功似的递给杨颂非要他也尝尝,杨颂本不爱吃甜食,可他一向配合,低下头咬了口,在沈伊人渴望赞同的眼神下说好吃。 杨颂陪着沈伊人逛商场,陪着她试衣服、试口红色号,杨颂脾气好耐性足,可以由着她从第一家店试到最后一家店,再返回第一家店购买,全程没有一丝不耐烦。他唯一的缺点是不能提出有用的意见,她穿什么款式的衣服、涂什么颜色的口红,他都说好看。 “你说实话,我不生气。” 他倒是有理:“可你试的这些确实都好看啊。” “这支荧光橙涂上也好看?” “挺显气色的。” “你觉得好看,那就都买了吧。” 说着,杨颂真的拿出手机要买单。沈伊人本就是赌气,连忙对店员说不用,拉着杨颂逃之夭夭。 杨颂花钱不心疼沈伊人是见识过的,但她万万想不到,杨颂竟然会带她去那家奢侈品店。 价格虽贵得离谱,但是本着随便看看的原则,一切倒还正常,直到沈伊人多看了一只戒指几秒,杨颂便让店员拿出来试戴,并准确报出了沈伊人佩戴的尺寸号码,她才发觉不对劲。 杨颂正色道:“早晚要买的。” 沈伊人一愣,委婉拒绝:“太贵了。” “毕竟以后你管钱,财务问题听你的。好,那我们换家店。” 见他愈发认真,沈伊人心里反而越来越慌乱,他们恋爱不到两个月,他从想带她见家长已经进化到要买戒指了,往后呢?是三年抱俩,然后同棺合葬? 沈伊人不是不想未来,但她不愿让自己的未来成为注定的必然。她向往无拘无束的自由,一枚小小的戒指困不住她,杨颂也不可能。 不知怎的,沈伊人想到和前男友分手时他说过的话。 他说:“伊人,其实我相信你和杨颂之间没发生过什么,但作为忠告,我劝你以后也不要和他发生什么,且不说你们压根不是一条路上的人,就是他们家也很难接受……当然你明白,实话就是不好听。我这么对你说,是不想让你受到伤害。” 沈伊人想起杨母的傲慢和蔑视,想起杨歌曾说杨颂对待感情的执着,脑子一时乱成了浆糊。 他是出于喜欢吗?还是热恋期的荷尔蒙上头,抑或是仅仅因为上床而要对她负责?若是以后他遇到了真正爱的人,她又该怎么办? 如今沈伊人竟觉得,可能当时的冲动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在沈伊人明确拒绝了杨颂的礼物后,之前那种连背景都好似甜丝丝粉红色棉花糖的氛围荡然无存,空气好像凝固成了胶。 杨颂说:“对不起伊人,我没想给你压力,只是想告诉你我要和你一直走下去的决心。” 沈伊人嗯了声:“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于是两人便无话可说了。 车子送沈伊人到单元楼下,她与他道别,第一次逃跑似的离开那个狭小的空间。 第七章 黑巧 这几天,杨颂没有联系沈伊人,沈伊人自然也不会主动联系他。 事后沈伊人总在想,和杨颂争执她是否后悔,从买戒指的小小不愉快,到那天在宜家里的争吵,她似乎发现了越来越多关于二人不合适的证据。 要说后悔,也有,像杨颂那样的条件,管他是不是真心喜欢,甚至是答应他结婚,看上去沈伊人也吃不了亏,年龄越大,越是无法逃脱现实的考量,沈伊人明白,单凭美色不可能长期吸引一个人,无论那人优秀与否。 但沈伊人又想,或许杨颂初次恋爱不懂,可她不是,她总不能坑了他,不合适就是不合适,长痛不如短痛,硬是绑在一起,她怕总有一天杨颂会厌了她。 如若他一直不联系,就算了吧,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强求不来。 可是明明心中下定了决心,怎么还是空落落的、怅然若失呢?沈伊人自嘲,现在活得真没出息,一段两个月的恋爱竟然还使她的心撕裂般的生疼。 那天其实是沈伊人提议去宜家的。隔一段时间,她就挺想念宜家餐厅里的肉丸子,便约上杨颂,开车一起来吃吃逛逛。 在卧室家居区域,每一块都是一个出租屋小卧室的样板间,紧凑的布局并不适合杨颂和沈伊人这种拥有面积不小的独立卧室的人,但是胜在布置得温馨,狭小的空间更能给人以家的感觉。 沈伊人记得,杨颂说了句:“以后我们家的卧室也买一个这样的沙发吧,不过需要找人定制一个大一点的,以后有了孩子,一家人也可以坐得开。” 这句话不知如何,触及到沈伊人的雷区,她听不得杨颂说任何有关未来的事,松开牵着他的手,说:“你说过不给我压力的。” 杨颂讨好地去牵她,却被她一下甩开,他的手尴尬地停留在半空中,喃喃道:“或许是你从没考虑过我们的将来。” 沈伊人好笑:“将来?用两个月的恋爱谈将来吗?” 一时杨颂语塞,怔了半晌,似乎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回了一句并不恰当的话,“我说过会对你负责。” 在沈伊人听来,这句话甚至比任何羞辱都更令她难以接受,是了,她一开始就明白的,杨颂对她,只有负责,亏她还自作多情地认为他对她还有荷尔蒙上头的情意,原是连这点情愫都是她的白日梦。 家教和修养,也许还有初恋的新鲜感使杨颂做不到始乱终弃,万般说到底,也只是负责而已。 “我不需要,”沈伊人冷冷的,故意激他,“我最不缺的,就是想对我负责的人。” 杨颂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他又怎么能不知,这么多年,沈伊人身边的男伴换了又换,来来去去的这些人里,不乏青年才俊,但谁也握不住她的心,杨颂竟奢望自己是个例外,哪怕是卑微地乞求她那么一点点的喜欢。 两个人的心情再黯淡,都不是在公众场合大吵大闹的人,话已至此,也没必要闹得太难看。沈伊人看着周围像极了一个家的环境,只觉得讽刺,她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 “我们先不要联系了,冷静几天吧。” 沈伊人朝家居城门口快步走去,无暇顾及杨颂是否追了上来。一直到了门口,她还是忍不住,转头向后看去,身后哪里还有杨颂的影子,看来他没有跟来。 门外大雨滂沱,来时杨颂接她,现在只有用手机软件打车,沈伊人看着屏幕上显示前面还有45人在等待,欲哭无泪。 门口挤满了等车和避雨的人,一辆车来了,马上就有一对情侣在一众羡慕的目光注视下跑上车,男生脱下外套披在女生头顶为她挡雨。 或许沈伊人曾经也拥有过一个为她挡雨的人。 又或许,他本不属于她。 又一辆车驶了过来,直至缓慢停下,打车一向都是人找车,这两银灰色流线漂亮的轿车却像是在找人,也没有乘客上车。 这不是一辆网约车,沈伊人知道。 主驾驶的门打开,那人撑着把黑伞下车,他小跑过来,精准定位到沈伊人所在的位置,说:“上车。” 沈伊人依旧态度僵硬:“不用。” 杨颂把伞递到她手里,拿出车钥匙给她,“我知道你现在不愿和我一起,你开车回去,雨太大了,不好打车。” 沈伊人倒没想到杨颂会这样做,但她觉得这般更是不妥:“我不要。” “听话,”杨颂坚持,“后面还有车在排队。” 果然,后面来接人的车按响了喇叭。 其实沈伊人懂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杨颂送她回家,这也是杨颂心存的一丝侥幸,可是她想,是要断干净的,她无所谓做个狠心人。 沈伊人把黑伞归还给杨颂,“伞你留着,车我明天给杨歌。” 连车都宁愿交给第三个人,杨颂心中一紧,面上佯装不在意道:“雨大,开车注意安全。” 路上的交通也堵成了一锅粥,雨刷不停挥动也擦不干净倾盆而下的大雨,车窗前一片迷蒙。 沈伊人强忍着控制情绪,哗哗水流遮挡视线,仿佛是她强忍的眼泪。 回家的路程用了两个半小时,从车内到地下车库,沈伊人的身上清清爽爽,没有沾染一滴雨点。 没有选择乘坐电梯,沈伊人边爬楼梯边给杨歌打电话。 “杨杨,你哥回家了吗?” “没有,他不是和你出去约会了?” “我们吵架了。”沈伊人对杨歌不隐瞒,“等他到家后,你给我说一声吧。” 杨歌急着问发生了什么事,沈伊人颓然倚着墙,平复运动后的喘息,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她的感受。 其实事后的几天,沈伊人也一直在回想,这场争吵突如其来又莫名其妙,似乎是她有意挑起,可能她对杨颂缺乏信任,也可能是这段感情从产生时就进展太快。 这世上的男人不还有得是。沈伊人安慰自己。 可是再没有第二个他,沈伊人无法自欺欺人,她是如此想念着他,想念他的温度,想念他好像犹在耳边呢喃的声音。 杨颂听话得很,说不让他联系,从那天到现在,他真的一次也没有联系过沈伊人,原先三两分钟就要发来一句的问候、毫无营养只是想得到回应的废话,还有在开会、开车都能秒回的信息,通通失去了踪影,一个整天只等待她的消息、回复她的消息的人,朝夕之际变成了世界上最忙碌的人。 他也厌倦了吧。沈伊人如是想着。 多傻,再纯情的小姑娘也不会为一段仅两个月的感情而太伤神,何况她身经百战。就算沈伊人学习成绩再差,她总要懂得产出比的计算。 当思念难以抑制时,沈伊人脑海中的一个小人跳出来劝她,要不联系一下杨颂吧,她单单主动一次称不上吃亏。 可是理智又在拒绝。 自己的生活陷入困境,去进入另外一个世界是个不错的选择。沈伊人找了部网上评分很高的英剧,好歹是能踏实地做件事了,哪怕只是追剧。 深夜十一点半,剧情正播放到刺激部分,一通消息弹出中断了剧情。 “睡了吗?” 沈伊人的心脏砰砰狂跳,好像回到了之前的夜晚,他们通话聊天待到凌晨,连同对方的呼吸声都要听得一清二楚才不算孤寂。 “还没。”沈伊人回复。 电话很快打进来。 “喂。” 原来单发出一个音节,声音也会颤抖。 “伊人,”杨颂说,“还好你接电话了。” “为什么这么说?” 杨颂轻笑,在寂静的夜里,磁性的男声撩拨沈伊人的耳膜,“我怕现在我还关在你‘暂时不要联系’的禁闭内。” 冷静、先不要联系了,这些词汇是众所周知的分手台词的委婉版本,从互不联系到删除好友,结局是相忘于江湖。沈伊人原本这么以为,但看来杨颂并不懂规则。 静默过后,杨颂说:“我很想你。” 沈伊人终于忍不住:“那你不联系我!” “可你也没有联系我,”杨颂的语气很委屈,“对不起,最近公司非常忙。” “忙到连发一条信息的空都没有?” “是我不好。”杨颂即刻道歉。 “今天又有空了?” “还在加班,这是十分钟的休息时间。” 沈伊人气自己,她在干吗?到底是想分手还是要撒娇,怎么就是想让他哄哄自己,仅此而已呢? 杨颂问:“你在干吗?” “看剧。” “什么剧?” 沈伊人报上剧名。 “好看吗?” 沈伊人也气杨颂,这么一块木头,她是如何和他聊得下去,还对他念念不忘。 两个人聊天,其中一个人不配合,谈话实在难进行,亏得杨颂有耐心,更亏得沈伊人不厌其烦地回答无聊的问题。 一问一答的对话十分钟内准时结束,杨颂最后说:“我接着去加班,你再看一会剧乖乖去睡觉。” 挂断电话,沈伊人都还是懵圈状态,她这手分的,貌似不太彻底啊。 电视剧看不下去了,沈伊人洗漱睡觉。临睡前她看了眼通话记录,距离上次通话时间,竟才仅仅隔了四天。 虽然关系仍不清不楚,但这通电话后,显而易见地,沈伊人的心情好了不少。 趁着她不像前几天那样魂不守舍,杨歌借机问她:“和我哥重归于好了?” 沈伊人叹气:“我也不知道算不算和好。” 杨歌整理等会儿会议需要的材料,说:“他最近忙得焦头烂额,天天夜不归宿,就在他那家公司里通宵工作。” “怎么回事?” “一个错误的投资决定,小公司,说破产也就破产了。他不让我告诉你,但破产这种事,怎么瞒得住啊。” 沈伊人大惊,那家公司是杨颂初次创业的成果,意义非凡。她追在杨歌身后边问:“那杨颂呢?他还好吗?” “你可以去问他本人。”杨歌看了眼手表,“我有一个时长大概两小时的会议,看不到你是否待在工位上。” 话音未落,杨歌看着沈伊人提起包狂奔出办公室,心道,她们中至少要有一人终成眷属吧。 第八章 风尘 从东到西,相隔半座城。 沈伊人跑到喉咙充血、气息不稳,才反应过来,挥手招了辆出租车。坐在后座,整个人的身心也稍微稳定,她惊觉双脚传来锥心的疼痛,是早被高跟鞋磨破了肉,血水印上了鞋里的羊皮内衬。 在包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创可贴贴上,她心急如焚,无暇在意痛觉,只恨不得立马闪现到杨颂身边。 公司运行顺利时,沈伊人从没来过,当时她不愿与太多人解释和杨颂的关系。如今翻找聊天记录,上面记载了公司的具体地址。 沈伊人顺着地址找到办公楼,很好找,便利的地理位置,宽敞又留给每个人私密空间的办公隔间。 一间公司,十几位员工,全部埋头工作,要么键盘敲得噼里啪啦,要么电话铃声响个不停,要么走路都是一路小跑,角落的垃圾桶里堆满了外卖盒,折叠床也是铺开的,显然从老板到员工的十几人在与时间争分夺秒秒,已经连轴转了好几天了。 巧的是不等沈伊人打扰,她找的那人正好从里间的办公室出来。 杨颂脚下带风,和旁边的人正讨论着方案。一抬眼,蓦然看见了她。 杨颂望着她,停留在原地,助理仍向前走,说了几句意见,发现一旁空空如也没有人影,他扭头,看杨颂钉在地上不动了,连忙返回过去。 “老板,这位是?” 杨颂看了看沈伊人,像是怕她不高兴,说:“一个朋友。” 沈伊人走上前,挎住杨颂的胳膊,“是老板娘。” 四个字像是一簇火苗,点燃了杨颂眼里的光。 所有原本在认真工作的人齐刷刷抬起头,盯着沈伊人。 助理惊掉了下巴,“老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沈小姐,果然如你所说的美。” 沈伊人最不畏惧的就是旁人望向她的目光,她更靠近杨颂,对着众人微微笑:“大家辛苦了,先工作吧,中午我请客。” 走进里间的办公室关上屋门。 沈伊人问:“情况很严重?” 眼看隐瞒不住,杨颂实话实说:“不容乐观。” 沈伊人坐在他腿上,圈住他的脖子,淡淡的花香香水围绕,“我陪着你。” 她怜惜地摸着杨颂泛青的眼窝,“我们不分手了好不好。” 杨颂皱眉:“我们什么时候分过手?” “那是我的错,”沈伊人娇笑,“我不该和你乱发脾气。” 杨颂揽住她,轻掐她的腰,“罚你陪我工作。” “接受判决。” “还要中午一起吃饭,你说请客,算不算我一个?” “必须算。” 沈伊人从杨颂腿上下来,“不耽误你忙,我去沙发那边等你。” 恋恋不舍地松开手,杨颂又突然叫她:“伊人。” “嗯?” “你对我发脾气,我乐意。” 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杨颂重新投入工作,望着他过分专注的侧脸,沈伊人暗忖,这个人真的喜欢了她四年吗? 杨歌刚才对她说的话仍在回荡。 杨颂的第一次心动始于四年前见到沈伊人的第一面,那天杨歌介绍杨颂和沈伊人认识,三人吃完饭散席后,杨颂便向杨歌追问沈伊人的情况,她是不是单身?他能不能追求她? 杨歌说,沈伊人有男朋友,并且他们感情非常稳定,已经快要订婚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结婚。杨颂说。 听到这句话,杨歌确信,他已经疯了。一向以最高道德标准为标杆的哥哥竟然妄图插足别人的感情。 那时的沈伊人没有男朋友,就算有那些玩玩而已的男伴更到不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杨歌再清楚不过,但她对杨颂撒了谎。 就在前一个小时,杨歌才道出实情。她对沈伊人坦白道:“五岁我就没有了父亲,和妈妈还有哥哥相依为命,一个养尊处优的太太和两个未成年的孩子,你想象不到那些道貌岸然的股东们面对利益是怎样的嘴脸,也想象不到我们是如何被人欺负。 “小时候我哥护着我,我妈带着司机和于姨整日在外奔波,家里没人陪我,我又怕生,我哥就每晚在我床边给我讲故事,他也才七岁,有时累了就蹲在地上趴在床头打盹。 “后来我妈知道了,她不允许我们家的孩子做出蹲在地上这类没有礼仪的动作,也想锻炼我,就不让我哥再陪着我入睡,但他不依,说妹妹需要他,怎么说都劝不动,那时我妈心情不好,工作又繁重,也真急了,拿着手臂粗的藤条打他,打得皮开肉绽,他不喊一句疼,也不松口。 “所以现在啊,我也想护着他,我怕他受伤,伊人,他犟得一根筋,也不是当年你喜欢的那种‘有趣’的人,你玩几天就腻了,那我哥该怎么办呢?” 于是杨歌为沈伊人编造了一个只应天上有、人间哪得几回闻的完美男友,比杨颂帅气,更比杨颂有钱,杨歌说沈伊人喜欢优秀的人,在杨颂比过“男友”赚到三千万之前,追求她基本没戏。 沈伊人太清楚自己四年前的德行,杨歌所预设的情景,极有可能发生。 杨歌说,对于沈伊人,这段恋情是众多之一,而杨颂,却是支撑他四年的希冀。 谁说杨歌不懂感情,果然局外人心如明镜。 四年过去了,沈伊人的心性变得成熟,杨颂也从来没有放下过她,杨歌自然不反对了,两人要好时她不多掺和,吵架了她便要把他俩往一块凑。 一晃时间就到中午了,助理来敲门时,沈伊人正查询金融知识,想她经济专业出身,却在野鸡大学什么也没学到,一个从不把学习当回事的人,首次想学点知识,多少为杨颂帮点忙。 助理端着两份海参捞饭进屋,“老板娘大气!两位先休息下,吃完午饭咱再继续努力。” 沈伊人道谢,接过饭盒放在办公桌,“吃饭吃饭!” 杨颂收起铺满一桌的文件,抬头笑着望她:“老板娘辛苦。” 不合时宜的铃声狂响,是杨歌打来的。 “沈伊人,我会都开完了,你人呢?” “杨总,我正在和男朋友谈恋爱,回不去公司。” “无故离岗,扣工资。” “扣吧,陪我家颂颂最重要。” 沈伊人挂断上司的来电,看着杨颂是越看越欢喜,吻上了他的唇。 努力的路标指向结局不一定是成功,也可能是白费一场。 待清算组结算完毕,一切尘归尘土归土,这家开了仅仅四年的小公司也就正式宣告破产。 心血破灭的那天,杨颂倒是坦然,反观助理一个一米八几的985硕士哭得梨花带雨:“老板,我还想跟着你干……” 杨颂给所有员工多发了两个月的薪水,犒劳他们最后的辛勤付出。 吃散伙饭时,员工们痛哭流涕,反而也是老板一直安慰员工,以后常联系,挨个敬酒祝他们前程似锦。 饭后,只剩下杨颂和沈伊人,他们来到那家熟悉的酒吧。 酒过三巡,这回换杨颂有了醉意,夜深人静彼此相伴时,沈伊人才发现杨颂并不像表面上那么平静。 大概是他第一次在她面前表现出脆弱,他拥着她,喃喃低语:“伊人,我是为了你才创立的这家公司,不仅没赚到约定的三千万,还亏了不少。” 他又傻笑道:“不过损失了这点钱,但是能和你在一起,太值了。” “可目的达到了,为什么心里怎么还是这么失落呢。” “我从小就不聪明,我非常非常努力学习,才能保持在班级中上游水平,从来没给我妈争气,她只能每次听着其他太太们说她们的小孩又考了年级第一、又拿到哪所学校的offer。 “然后一路到高考,想尽了办法我才上了那所著名大学,可我妹妹,她确实比我优秀,不用熬夜背书,也能比我多考一百多分,名正言顺地上大学。 “毕业后我进入家族企业,从基层做起,但渐渐地,我发觉自己无法承担继承家业的大任,于是我决定去国外进修,将继承人的位置自愿让给杨歌。 “原本英国那个学校更适合我,但我还是选择去纽约,我想和你生活在同一座城市,可是我连和你打声招呼的勇气都没有,像见不得人的怪物,只敢远远地偷偷望你一眼,看你飞扬又恣意的生活,连看见你在课堂上打瞌睡都觉得无比可爱。 “后来创立了这家公司,也赚到了一些钱,才敢再次出现在你面前。但是伊人,你说我是不是很失败,公司破产,我不愿和两个人说,一个是我妈,又让她丢脸了;另一个是你,我害怕你对我失望……” 沈伊人双手捧住杨颂的脸:“才不会,杨颂,我想告诉你,我特别特别爱你,和赚到多少钱无关,在我心中你已经足够优秀了,我也在努力成为配得上你的人。” “所以杨颂,如果你也愿意的话,”沈伊人下定决心,“我们结婚吧。” 杨颂的酒意一下子消退,他瞬间清醒,不可置信地问:“你说真的?” “真的。” “这、这不会又是一场梦境吧?” “绝对不会。” 于是杨颂闭上眼深吸一口气,再度睁眼时坚决道:“好,我们结婚。” “杨颂,你喝醉了吗?” “刚刚好,知道是你,也愿意和你。” “那你决定好啦?” “十分确定。你呢,你确定吗?” “认定了。” 求婚总是要配着泪水才算完整,两个人却在互相的泪眼模糊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决心的眼神。 沈伊人想,反正她的人生已经做过太多出格的事情了,不缺再疯狂一次。那就这样吧,把下半辈子交付于他。 第九章 结婚 两个人便在酒吧查起登记结婚需要准备些什么材料,看到户口本这一项,才发觉冲动之下决定明天就去登记看来是不可能了,索性按部就班,先见双方家长。 第二天沈伊人上班,故意问杨歌:“杨总,请问婚假怎么请?” 杨歌又惊又喜:“你要和我哥结婚了?你们才谈恋爱几个月啊,真的假的?” “绝对保真!”沈伊人调侃道,“你要改口叫我嫂子啦。” 杨歌摊开掌心,“改口费拿来。” “找你哥报销。” 谈到钱,沈伊人突然想到有一个问题要问杨歌:“对了,你说一只C家限量版的包包,一两成新,能卖多少钱?” 沈伊人说得有些心虚,她好东西用得多,所以也就不太在意,不小心划个痕破个皮的,就扔在一边不用了,那天她回家整理了一下,有十来个奢侈品包勉强能卖。 “你想干嘛?” “杨颂破产了,我们又要结婚,以后开销很大的。” 杨歌不无讽刺地说:“连扣工资都无所谓的人需要卖包讨生活?” “特殊情况嘛,杨颂不想靠家族企业的资金,我就陪他东山再起。我决定以后把奢侈品戒了,脚踏实地过日子。” “想法很好。”听她这么说,杨歌都拿不准要不要告诉她实情,“但你不会真的认为公司破产等于杨颂破产吧?他是亏了些钱,可如果算起来,分红、理财、存款,那家小公司也就占他总体收入的十分之一。” “什么?”沈伊人大为震惊。 “看来要快点让我哥上交银行卡,你才了解他的收入来源。” 沈伊人恍然大悟:“怪不得他昨晚还要联系婚纱设计师,当时我怕打击他自尊心违心说不喜欢婚纱。不行!我要给杨颂打电话,我改主意了,奢侈品戒不掉,我要请2012年那场秀的设计师为我设计婚纱。” 杨歌哭笑不得地说:“行,正好我最近没事,就全程陪你筹备婚礼了。” “那你周末也陪我见你妈妈吧,你知道的,我看见阿姨就紧张。” “没问题,我和我哥都会在场,我们会用最美好的词汇在咱妈面前夸你。” “不对,你最近不忙吗?”沈伊人反应过来,“不用和郑茂约会?” 这次杨歌分手,比上一次成熟多了,或许是她终于承认了郑茂的本来面目就是如此,有始有终的开始和结束,是杨歌对自己的交代。 沈伊人原本的喜事因此而染上了几分伤感,她只是心疼杨歌,却并不觉得意外。几年前他们分手,或者说是郑茂突然间杳无音讯更恰当,杨歌急得发疯,抛下一切就要飞去美国寻他,反而是一向不爱学习的沈伊人劝杨歌以学业为重,那时沈伊人还远在大洋彼岸读大学,她旷课从纽约赶到费城。 找到郑茂时,他正和一位金发的白人女同学走在一起,有说有笑,举止亲密。沈伊人偷偷跟在他们后面,听清他们暧昧的交谈后,她箭步冲到郑茂面前,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打在他脸上,打得她手掌发麻。沈伊人冷冷地看郑茂,用英文对他说:“别忘了是你的女朋友杨歌给你交的学费,不对,现在是前女友了。” 沈伊人只告诉杨歌,郑茂初到美国,大小事都要忙,才暂时断了联系,好不容易安抚杨歌留在国内。但她总感觉,杨歌似乎信了,又似乎是不得不相信。 对于杨歌分手一事,杨颂也不意外,他虽然不同意和以妹妹男友身份出席的郑茂见面,可私下里还是去找了郑茂一次。杨歌分手,杨颂倒是松口气。 甚至杨歌自己,也不对分手这事意外,仿佛剧目初始,她就预见了结局。 后来杨歌的精力全部投入到沈伊人与杨颂的婚礼上,再之后又全身心沉浸于事业,逐渐放下这位纠缠数年的人,只是偶然听说,他投靠的那位女老板倒台,他的工作、感情样样都不太顺利,最后好像是出了国,也好像回了老家。 杨歌明白,那位女士看似什么都不说,其实什么都知道,她有手段,也狠得下心。 有了杨颂陪伴,沈伊人依然心里发虚,她又拉来杨歌坐镇,这才敢登门拜访杨母。 前一晚杨歌住在家里,是她来开的门。带着杨颂和沈伊人穿过前院走进客厅,她向里面喊:“妈,我哥带女朋友回家了。” 沈伊人深呼吸,拿在手上的礼盒细绳嘞得生疼,她还没有这么紧张过。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杨母带着笑意从厨房款款走来:“我做了拿手的酒酿圆子,杨颂把人保护得如此神秘,不知姑娘你爱不爱吃,我看看是哪位……” 杨歌带进来的,是杨颂和他的女朋友。女儿很正常,儿子也没问题,当杨母的目光转向与杨颂十指相扣的人时,她的声音戛然而止,笑容也僵在了脸上。 “于、于姐,”杨母叫身后的管家,颤抖着把手搭在她手上,身形不稳,“扶我坐下……” 沈伊人也着急劝她:“阿姨,你深呼吸,别紧张。” 杨母不可置信地问杨颂:“这就是你带回家,说非她不娶的女孩子?” 杨颂答得坚决:“是。” 杨歌在一旁帮腔:“妈,哥哥的女朋友是我最好的朋友沈伊人,你见过的,是你很喜欢的伊人。” 杨母摆摆手,没有力气再说下去。 一段饭吃得可以算是沉默的融洽,沈伊人品尝了一碗酒酿圆子,果然美味。她设想的逐出家门戏码没有上演,杨母除了血压飙升到140以外,没有任何过激行为,想来之前杨颂已经铺垫好了,请杨母为对方留足了面子。 过了几天,杨颂说杨母邀请沈家父母见面。沈伊人不知道这几天杨母是怎样辗转反侧,百思不得其解两个孩子怎么都被她降服了,杨颂和杨歌又是怎样劝说杨母与未来亲家见面,也就等于同意了这门婚事。 她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环节终于还是到来了。 见面地点订在了本地一家高档中式餐厅,沈父沈母搭乘飞机从美国而来,比约定好的时间迟到了一个多小时,杨颂和沈伊人轮流为杨母斟茶倒水,喝了一肚子水饱,就在杨母的脸色铁青到快要爆炸时,包间的房门推开。 “哎呀哎呀,不好意思亲家母,国内的交通真是太拥挤了。” 沈父脱下外套,露出一身酒红色的西装,沈母披了一件貂绒大衣,手指不时在脖颈处抚摸着鸽子蛋大小的钻石项链,衣服上、包上、手表上,三个硕大的品牌商标闪闪发光晃花了眼,他们好像两个行走的代言人。 “我的宝贝!”沈母扑向沈伊人,变魔术似的掏出一条小手绢,边哭边说,“好几年没见了呀,让妈妈亲亲。” “伊人,我的乖女儿。”说着,沈父也带了哭腔,眼看就要加入到认亲大队里。 沈伊人的五官扭成一团,力图挣脱香气扑鼻的怀抱。 杨母喝茶看好戏:“伊人和她父母真像,一看就是一家子。” 一样的穿衣浮夸,一样的行为夸张,而同样的香气环绕,沈伊人竟还闻不惯沈父沈母身上的香水味。 须臾,杨母意识到,以后杨家和沈家也将成为一大家子。 她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掷,“沈先生,沈太太,时候也不早了,先入座吧。” “是是是,都听亲家母的。”沈父立马收起眼泪,堆起笑附和。 沈父摆上一副笑眯眯的慈父面孔,问杨颂:“小杨呀,你一个月挣多少钱?” 没等沈伊人来得及咳嗽以示提醒,杨颂直接就说了一个大概的数字。 沈家父母喜笑颜开,沈母又问:“那你们准备了多少彩礼?啊,杨太太?” 杨母说:“彩礼和嫁妆的问题,也是请您来想问问您的意见。” “六百万!”沈母脱口而出。 “你搞什么?”沈父惊呼斥责,“不是说好要五百万!” “好事成双,要双数,而且五百万咱俩一人分250?多难听。” “你以为人家愿意为了你女儿给这么多钱。” “那怎么了,你不要就拿着你的250赶紧滚,剩下的全归我,都是我争取来的。” “凭什么都留给你败家!买首饰买包包刷爆信用卡,负债累累。” “那也比你强,我那些首饰包包都是保值的!亲家母,你评评理,他赌博欠下的债根本还不完,在美国东躲西藏……” 沈伊人习以为常,趁着父母吵架,她悄悄拉了下杨颂的袖子,小声道:“别乱说话,一个月挣多少钱、有多少存款什么的,千万不要让我爸妈知道。” 在激烈中将彩礼讨论完毕,沈父说:“我们呢,就这么一个宝贝,也早就准备好了嫁妆,你们放心,我和我太太再爱花钱,也不会动那份家产。” “我父亲留给我郊区的一间厂房,面积也不大——”沈父清清嗓子,字正腔圆,“三千平。” 杨母头一次赞同沈父:“确实不大。” “还有养老,”沈母补充,“以后咱们是一家人了,杨颂就是我们的亲儿子,我们要求也不高,和杨太太待遇一样就行,公平吧。” 关于沈家提出的彩礼、嫁妆以及养老,杨母没说同意,也没说不同意。饭后请司机送沈父沈母至下榻的酒店。 待众人走后,杨母单独问杨颂:“你还是要娶她吗?” 杨颂毫不犹豫:“是,我要娶她。” “有这样一对岳父母,不仅帮不上忙,甚至你要承担多养两个人的责任,这样你也愿意吗?” 这次杨颂思考片刻,然后说:“是的,妈,我愿意娶沈伊人。” “只要她肯嫁给我,我就要娶她。” 举办婚礼前,沈伊人和杨颂领了结婚证,财产方面完全遵循沈家父母的要求,婚礼则是按照沈伊人喜欢的梦幻奢侈风格进行筹备。 沈伊人不再纠结,是否因为杨颂多年的爱而不得才完成他的执念,不是事事都要有原因,就像不是每个故事都要有意义,重要的是他们在一起。 当红本盖上钢印的一刻,沈伊人除了喜悦,还有尘埃落定的安全感。原来真的有那么一个人,让她认定非他不可。 杨颂抱住她,在她耳边响起的声音有些许哽咽:“老婆,我终于娶到你啦。” 于是与彼此携手走进柴米油盐,至于结婚后,依旧能够过成平淡且浪漫的日子,那是风花雪月之后另一个故事的开篇。 第十章 尾声 大概心心是这个世界上最爱笑的女孩子。 心心不怕生,谁抱她,她都会回馈一个甜甜的笑容。眉眼像沈伊人,脸型和鼻子像杨颂,唇边一对梨涡则隔代遗传了奶奶。 大家都夸心心是个美人胚子,杨母很是自豪地说:“那是,她爸妈长得都好看。” 可是哭闹起来,心心又变成了娇气的小恶魔。 婚前杨母提出的唯一要求是不允许杨颂和沈伊人搬出去住,杨颂包括杨歌都表示抗议,夫妻二人总要有一个独立的家。沈伊人却不甚在意,甚至劝杨颂也答应。 如今有了孩子,心心一哭,亲妈沈伊人能做到充耳不闻任她哭,杨母却舍不得,非要抱着哄上一两个小时。杨母累得腰酸背痛苦不堪言,找沈伊人商量:“我名下和杨颂名下的所有房产,你喜欢哪套?或者再买一套?不论月薪多少的育儿嫂,这个钱我都包了。关键是孩子一哭我就忍不住抱她,带孩子太累了。” 沈伊人说:“结婚时您说十年内都不许我们搬出去分家,于阿姨也听到了,我们都知道您是说一不二的人。” 当然,沈伊人也不吝嘴甜,她总是说“妈妈辛苦啦”、“还是妈妈厉害,一抱心心就不哭了”、“我们心心最爱奶奶了对不对”之类的话,婚后杨颂的所有收入都上交沈伊人,她也总会适时地买些昂贵且实用的东西送给杨母,哄得杨母心甘情愿。 沈伊人没想会如此爱一个与自己血脉相成的小人,她软糯糯、粉嫩嫩,沈伊人恨不得舍弃一切只为换取她开心。原先沈伊人也是看见小孩自动退离十米远的人,但到了自己的孩子,哪怕是在软垫上磕绊,她都是冲在第一个抱起宝宝,还要责怪路不够平。 自从公司破产,杨颂也就没再创业,他们一起合资投资餐厅、服装等店铺,但并不参与日常管理,导致两人拥有大把时间投身家庭,教育小朋友的重任就落在杨颂的肩上。 家里人都对心心宠溺无度,凡事以孩子为主,他们都说孩子还小,只要不涉及危险做什么都允许,反而杨颂不同,他爱却不溺爱,哪怕年龄再小也教导心心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他也从不因孩子而影响大人原本的生活质量。 与杨颂恩爱如初,日常起居由杨母和于阿姨照料,但是沈伊人的婚后生活有两件不如意。 一是来自沈父沈母。 他们打来几次电话,开口第一句是:“贝贝最近还好吧?” 每次沈伊人都纠正他们:“我的女儿叫心心。” 沈父沈母的正题是借钱还新一轮赌债,和婚前一样,沈伊人一概不借。他们便又从杨颂那边下手,碍于岳父母的身份,杨颂的钱倒是借得痛快,回到家给沈伊人一汇报,她直接取消了杨颂的副卡使用权。 还有杨歌。 自心心降临,杨歌不再时不时加班到凌晨睡在办公室,她每天六点准时回家陪心心玩,抱着孩子又讲故事又唱摇篮曲直至心心睡着。 早晨上班前,杨歌吧唧在心心的小脸蛋上亲一口,说:“姑姑给你赚钱去了,以后这些钱都留给你。” 越这么说沈伊人越心急,她还宁愿把所有钱都留给她侄子侄女呢,如果杨歌愿意结婚生子。 至于杨颂的老同学、现在的合作伙伴,只要是单身,沈伊人统统不放过,要来照片堵在杨歌房间门口展示给她看,天天上演强迫相亲的戏码。 屡次闭门羹的拒绝丝毫没有动摇沈伊人的积极性,依然与杨歌在找寻男朋友的道路上斗智斗勇。 那个周末,杨歌加班,杨颂和沈伊人一家四口到迪士尼乐园玩。 路途中聊着家常,谈到杨颂儿时的趣事,沈伊人心里思量,回去就把这辆车换了,虽然豪华,但也因为太过豪华,万一心心读书以后遗传她爸爸,也在车后排的小桌板上背书补作业可怎么办,女儿成绩好坏沈伊人无所谓,但伤害到眼睛就不好了。 说是遛孩子,其实心心对童话故事并不感兴趣,一讲这类故事她就挥舞着小手不耐烦,而冒险类书籍,她虽听不懂却也兴趣盎然,这与姑姑杨歌倒如出一辙。 沈伊人给自己和心心穿上了母女同款的蓬蓬纱裙,她在游乐场玩得最欢乐,杨母和于阿姨抱着心心坐在休息区等候,沈伊人蹦蹦跳跳地拉着杨颂做了三次旋转咖啡杯。 烟花点燃夜幕,在城堡之下,杨颂与沈伊人亲吻,以前与从此,他们终将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THE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