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洋过海来爱你》作者:林笛儿【完结】 如你在远方,隔着深深的、无边无际的海洋,为了寻找到你,我漂洋过海来爱你…… 笛儿的异国爱情系列:《飘洋过海来爱你》,准备了好久哦,终于动笔喽! 第一卷:突然想爱你(台湾篇)台湾总裁与大陆交换学生的浪漫爱情故事。(完结) 第二卷:不惹尘埃(日本篇)情场浪子爱上冷情医生(完结) 第三卷:爱上"卡布基诺"(奥地利篇)钢琴家与小职员的爱恨纠缠(完结)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 第一卷,突然想爱你 命运的安排,总有许多不可解的戏剧性。 一个是拥有华语电视台、几家报社,并垄断亚洲电脑显示屏市场的冠氏集团总裁,号称商业神童。 一个是高中毕业,被随机抽中,从大陆到台大读书的交换学生。 因为午夜,他无意碰到她脸色苍白地从医学院实验室跑出来,晕倒在他面前。然后她在国父剧场与大陆歌手的手牵手,为论文跑到他公司实习,让他最优秀的主播在镜台前失控,台风夜,无助的哭泣…… 一次又一次的相遇,谁为谁沉论,谁又救赎了谁。 命运硬是把两根平行的线相交了。 于是就有了笛儿的这本《突然想爱你》 其他人物:华语电视台新闻主播 雷鑫 :台大企管系学生,富家子弟 陆浩 :华语电视台综艺主持人 韦娜 :时事评论员—台大美女教授 路晓 :大陆歌手 肖白 年代背景 :二OO六年以前,某次大陆在福建海域军事演习之后。 发生地点 :台湾 声明 :这本书,乃笛儿的杜撰,与任何事实全不符,如有雷同,全属巧合。为突出情节,言辞间会激烈,但并非暗示什么,隐射什么。亲们看过,一笑了之,不必回味。 还有,呵呵,台湾乃是中国的领土,但她又好象有点特殊,笛儿找不到其他分类,就暂且归为异国类吧!笛儿不仇台,坚决反对台独,很爱和平,很爱团结哦。 突然想爱你 (一)笛儿代某位男士深情表白 我知道:不适合的。奈何情愫已深。 那是一个琴声疏疏,注不盈的清冷秋夜,宝岛的湿润气候,让夜色多了几簇迷茫。你就那样无预期地撞进了我的视线中。 一次注视,就成了一世永恒的执著。 太平洋的波翻浪滚,也不及那样的震撼。 注视着你单薄的身影,触动了我停摆已久的心,突然,想爱你,爱到极度疯狂,爱到心都溃乏,爱到你无法想像,爱到空气中有你没有你都不一样。 在以后每次擦肩的瞬间,都忘了如何呼吸。 缘份的事,有时寻伊百度,也无法邂逅,但有时却又那么容易。如你和我,隔着 太平洋长长的海岸线,仍会相遇。 徘徊而又矛盾的日子里,心里时时如海浪般翻腾着。很无力但却又很甜蜜。而当我真正决定走向你时,却发现一切犹如一首音域宽广的歌,仍有许多我琢磨不透的细节。 你的笑,你的不知觉的依恋,可知是我用了多少心力换来的。而一次误解,却把一切恢复如初,你说你要走了…… 你这句话,让我一夜辗转反侧,非常感伤,不是多愁,凭谁同样都是对方的过客。有天,你来,有天,我走。如此罢了。 只是,曾是谁,将是谁,会是谁,在我孤独的生命中停留呢? 我多么渴望那个人是你! 或许你还不能懂我的心思,年岁的差异、教育的环境、各自的传统观点,都把我们间的距离拉远,但爱是没有国界的,没有种族、没有语言的。 你说你爱读戏剧,记得有一部《罗密欧与朱丽叶》,在那里面,描写一份纯美的爱情,并没有为世世代代的仇恨都隔断,他们都能勇敢地相爱。而我们,只是隔着一个海峡,说着同种语言,你为何不能勇敢地走向我呢? 风起时,你飞扬的发丝轻拂着我的心弦,当你眼睫低垂,我的世界暗了下来。 就这样,如果"我将于茫茫人海中,寻找我一生唯一的心灵伴侣,得之,我幸,不得,我命。" 等着上天赐给我机会,等着…… 是洒脱的,浪漫的,豪壮的,却又是凄凉的。 何苦? 只要你勇敢一点,我们的人生可以改写,不要再犹豫了。 伸出手,放在我的掌心,看着我的眼睛,不要闪烁,不要慌张,相信我。 因为我爱你。 (二)笛儿代某位小女生吐露心声 半夜醒来,我问自已身在何方,然后才会慢慢想起这是与家隔着一条长长海峡的海岛上。 我喜欢四季分明,不愿意冬天时街头上还红花簇簇。可有时候,人是无法选择的,象这样的求学,在陌生的地方读不喜欢的专业。我自我安慰,就当是自已的人生比别人丰富。 不只是丰富,还很意外。 我认识了你,一个高高在上,令别人高山仰止的娇子。 我不是灰姑娘,也不是被王子吻醒的睡美人。我只是我,普普通通的小女生。在自已的世界里,安静地过着。 你为何要一直向我走近呢? 你灼热的目光,带给我多大的压力,知道吗?你的世界,是我从未想像过的,为何要与我分享呢? 我没有站稳,你就拉着我狂跑,让我拼命吸收着与你有关的一切,硬把我的阳光里塞下你的影子。 你要我记住你,要我看着你,要我把二十岁后的人生放在你的手心里。 可我们是两个不应该有交结的人。 我不逃,我只是茫然,想像不出你描绘的世界是如何的美丽。 我坐在子夜的屋子里,感觉一种连暖色的灯火也安抚不了的孤寒。这时,我会想你温暖的怀抱,会想要你的呵护。但我强抑住,不能让自已走近你。虽然我没有爱过,也不知真正的爱是什么样。但你的好,我可以品尝出幸福。 那是爱吗? 爱真的能穿过时空、能越过重洋、突破所有的阻碍,让两个人在一起吗? 我曾经想像过爱情,那是星空下一种情不自禁的感觉,而不是象这样,怕着、担忧着、惊惧着、惶惑着。 我好象没有你想要的能量,我真的很微小,不向住豪门生活。我容易满足,也随性。 这样的我能带给你什么呢? 爱情的天平上,你站得高,我站得低。 何必还要拉着我的手。 放我走,好吗? (三)突然想爱你 音乐版 从来没有留给你任何位置 在我的心里 其实我生命中一直有座电影院 放映着我的心情我的梦我的渴望 拥有入场券的人 有的是我的亲人 我的朋友 或者陌生人 只是第一个入场的爱人没想到是你 就象许多电影预告片 有时看了反而不精彩 于是我想 一切那么的突然 突然到象是上天的按排 这样的爱会不会永远令人惊喜 (四)笛儿的絮絮叨叨 又开始写现代文了,歇了近二个多月,忍不住还是动笔。 一动笔就是个系列,很久前就答应朋友们的《飘洋过海来爱你》(一)突然想爱你;(二)借你一生;(三)做你的影子(暂命名) 这次都是异国恋,距离那么远,会不会更浪漫呢? 有总裁、巨星、主播、小职员、秘书、学生,象童话,又象传说,但笛儿会尽量写得非常真实、清新,力求就象是发生在身边邻家女孩的故事。 说太多都是假的,还是码字好了。文出来,大家评价好了。 谢谢支持! 一,他和他的相遇 雷鑫站在华语电视台前的一个红绿灯路口,焦急地看着红灯上的数字缓慢闪烁,再看手表,还有十分钟。快,快,他心中暗暗祈祷道,这十分钟,他要跑进电视台,坐电梯,直奔三十楼播音间。 雷鑫是学播音专业的,刚从英国读完硕士回台。人长得高高大大,国字脸,非常有型有款,这样的人照理应该很受电视台的青睐。这如今这世道,有条件有学历的人多得去,人家非得用你吗?他一个从台南屏东乡下出来的小子,有什么背景,能进全台数一的华语电视台做个编辑,就要谢天谢地了。 可谚语讲得好,泡灰也有发热的时候。 他今天刚给外景主持人送资料,突然接到播音室组长的电话,让他回来面试。 电话中什么也说不清,但雷鑫分明看到天空中挂出一道彩虹,他要奔过去紧紧抓住。 绿灯终于亮了。 一路狂跑,直到到了电梯口才稍微歇了口气。 电梯前站了一群人,清一色的冷峻干练型的男子,清一色的青色西装白衬衫,发型一丝不苟,不,不是清一色,有一个特别的,手工制造的浅灰色西服,素雅的领带,很英俊高贵,但脸庞的表情过于严肃,令人不敢对视。 电视台最盛产俊男美女,见多了,有审美疲劳,也就视若无睹。但这男子的气质却让人不敢忽视。 雷鑫快速地瞟了人群一眼,收回目光,看着电梯的数字已快显示到"1"。 "当",电梯门一开,出来几位女职员,看到那位英俊男子,呆愣得忘了移步。 男子并不回视,自顾看着手中的一叠资料。其他人则怒目而视。 "麻烦请让开。"都是雷鑫熟悉的同事,雷鑫挤进电梯,含蓄地冲她们一笑。 她们突地明白,忙侧过身,走出电梯,脸羞得通红。 一群人进了电梯。 "你是雷鑫。"男子抬起头,一眼看到角落中的雷鑫。 他手中拿着的正是一张放大的雷鑫照片。 "是的!"雷鑫礼貌一笑,心中却不免诧异。 所有的人目光全转向了雷鑫,带着打量、探询、评价,象看一件商品。 "请问,你怎么会有我的照片?"雷金有点好奇,他并不是当红的主持人和主播,当然更不是通辑的某某要犯,不可能照片满大街吧! 男子倾倾嘴角,"一会,你就知了。你的口音没有台南的乡音吗?" "嗯,我母亲是天津人,父亲是台南人。我讲话可能有点偏硬,不象台语有点软。" 雷鑫实话实说。 "近似于大陆的普通话,英语是正宗的牛津腔。"男子点点头,"很好,外型也很好。你们说呢?" 一群人齐唰唰点点头。 雷鑫纳闷了,听不懂他在讲什么。 三十楼到了。 电梯门徐徐打开。长相精致,穿着时尚,姿态优雅的韦娜迎上前来,一看到男子,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冠总,好不巧哦,主管们专用的电梯今天刚好维修,害你挤在员工电梯中,真是对不住。" 男子微微抬起眼,冷冷一笑,"韦小姐,你现在是改行做我秘书,还是做电视台的后勤部长了?" 韦娜俏脸一下红一下白,悻悻一笑,"冠总真会说笑话,身为冠氏的员工,关心总裁是应该的。" , "多谢,你做好本职工作就可以了。听说你的'相约维娜斯'在同档访谈节目中处于首席,不错,继续努力。" 这可能是男子夸奖人的极限了,韦娜一下就喜形于色,神采飞扬起来的。追着大步前进的男子,"谢谢冠总,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可你现在就让我失望。不去准备马上录播的节目,在这里挡着我的路,令我无法行进。"男了毫不客气斥责着。 "对不起!"韦娜畏缩着退后两步,柔弱地低下眼帘,泪花在眼眶中打着转,令人心生怜惜。 男子脚步不停。 雷鑫同情地对韦娜笑笑,她是电视台的宠儿,平时都是一幅高高在上、神圣不可侵犯的模样,今天这待遇,真让他大开眼界。 "看什么!"韦娜瞪了雷鑫一眼,捂着脸,气愤愤地向录播室跑去。 播音员相比于综艺主持人,要求要高很多,也专业许多。一个电视台要有一两个出众的播音员,那就如镇台之宝般保护。综艺主持人挑点会脱口秀的、有人气的歌星、影星,实习过一两次就可以上了,而播音员没有个几年修为,是播音间连进都不敢进的。 播音室里已经坐了几位衣着毕挺的主持人。播音组长正在指导其中一个,听到脚步声,回过头,"冠总,没想到,你会亲自来面试。" "新添一档节目,我不能不来呀。"男子握住组长的手,淡淡一笑。 "那我向你汇报下。"组长谦恭地指指几位面试的主持人,"你先看看他们的外型,一会我们再试听下播音,对了,还有一位没到,叫雷鑫。" "我在这!" 播音室不大,进来的人太多,雷鑫只好站在外面。听到有人喊他的名字,忙举起手。 "哦哦,你也来了,那快进来。天,你怎么穿个便装。" "我在外面,没有来得及换。"雷鑫苦笑笑,感到彩虹快消失了一半。 组长皱皱眉,冲男子抱歉地一笑。"我给大家介绍下。这位就是我们华语电视台所属的冠氏集团总裁冠世杰先生。大家欢迎。" 掌声热烈地响起。 雷鑫一惊,他看过许多冠氏集团的报道。拥有一家华语电视台,几家报社,还有一家足可以垄断亚洲电脑显示屏市场的公司。虽不是台湾首富,但也应是前十名之内了。但冠氏总裁却非常低调,很少有他的新闻见于报端。没想到,他会如此年轻。 怪不得韦娜刚才会有那样的行为,哪位女子不渴望麻雀变凤凰呢? 冠世杰伸出手,和面试的几位主持人一一握手,唯独不看雷鑫。 "谢谢你们的参预,以后有机会,我们会留意各位的。"他很疏离却又令人不敢抗拒地说。 主持人们面面相觑,这连播音都没试,就淘汰了? 显然是,组长爱莫能助地耸耸肩。 雷鑫心也是落到了谷底,低着头随大家往门外走去。 "你留下。"冠世杰指着雷鑫。 二,时事主播 播音室的所有成员和冠世杰一行全转到了会议室。 雷鑫忐忑不安地坐着,他还没从惊喜中醒悟过来。此刻,天空中不只是一道彩虹,而是彩云满天了。 "我细看过他资料,在英国受过系统的播音学习,成绩优异。有二年的文字编辑功底,对于一般的急闻,会可以自行组织应付。这些,还不是重点。"冠世杰合上资料,抬起眼,威慑地扫了一周,"他外型很合大陆人的审美标准,额宽脸正,鼻直口方,还有,他讲一口几乎说很地道的大陆普通话。英语会话也不错,不带台湾的口音。" "这次华语电视台新开一档时事频道,不是面向台湾大众,而是面向大陆。" 下面响起了低低的议论声,在冠世杰眨眼之间,又已鸦雀无声。冠世杰微微一笑,那笑带着点冷,"我知道你们会说如今台湾和大陆关系这样紧张,华语怎么敢反其道而行?我告诉你们,新闻人要用一颗实事求是的态度来做新闻,不要只反映花团锦簇,不报道阴暗的一面。2008年5月,台湾会进行新的领导人大选,那时是什么样的局面,我先不去猜测,但血浓于水这样的情结,是每个中国人从根子上就系着的。我是个商人,会与政府有许多联系,也离不开他们的支持,但任何事都要一分为二,不要把自已弄得象根墙头糙,哪边风大就朝向哪里。新闻要有自已的风格,大陆现在开设的国际频道中,有个节目叫《海峡两岸》就是面向台湾的,收视率奇高,我相信我们的《时事在线》也会令台湾人震撼、令大陆人侧目的。" 冠世杰拿起面前的摇控器,一按,大屏幕上开始播放大陆秀丽的山水风景片。 雷鑫动了动一直紧张得僵僵的身子,他终于等到了他的伯乐。狂喜却不敢外露,敬佩地看着冠世杰,这冠氏集团能有今天,一定与这位总裁精明深远的眼光离不开。心下对将要开始的主播生涯不禁充满了期待。 "陈特助!"冠世杰转过头,向身边一位中等个子偏瘦的男子说,"你停下手中的事,准备下《时事在线》的开播。这位雷先生,"他指着雷鑫,"拍一个介绍他的MV,在华语的各频道滚动播放,再安排《台湾日报》做一期的专访,等大家对他有了认识,就不再接受任何采访、通告,不允许闹绯闻。我想看到一个让大陆民众尊重、信任的新闻主播。" 冠世杰聚目看向雷鑫,"能做到吗?" "这个应该不会比练正宗牛津英语的发音难!"雷鑫笑着说。 "我喜欢你的冷静,期待你的尊贵登场!"冠世杰没有回应笑意,抓起摇控器调试了着。 画面定格在台湾教育司的办公大楼前。 "昨天,这里刚刚发布了一条信息。今天秋学期开始,台湾和大陆的大学新生决定交换就读,承认对方的学历,但不可以停留就业。公布几所的交换大学是台大、东吴、辅仁……大陆是清华、北大、北外……放在台面上的是两岸教育统一,但真实的情形,还要等交换学生过来才知。九月,会有十名大陆学生过台就读,那时我们的时事频道刚开始不久,我要你们对交换学生进行跟踪报道。从生活到学业,不可遗漏,我有种直觉,华语的时事频道必会成为两岸观众的视线焦点。" "我也这样认为,那时我们的华语电视就能冲出亚洲、世界。"播音组长站起身,非常激动。 "大话谁都会说,但实力还是脚踏实地做出来的。"冠世杰收拾着桌上的案宗,语气毫无兴奋。"机会是留给有准备的人。好了,各位,后面的就看你们的了。我还有个网络会议,先走一步。" 简洁,明了的结语。 "总裁慢走!"所有的人站起身,恭敬地目送着。 经过雷鑫面前,冠世杰停下脚步,伸出手,"华语的镇台之星,好好努力!" "一定!"雷鑫回握住他的手。 "以后在屏幕上再见!" "好!""叮咚"一声,雷鑫听见自已的心脏猛烈地收缩了一下。 走出会议室,冠世杰抬手看表,离开会的时间还很充裕,"陈特助,网络会议后,还有什么安排吗?" 陈特助打开记事本,"陆老板今晚在圆山饭店和总裁有个聚会。路教授来过一通电话,问总裁能不能安排个时间去给台大企管系学生做个演讲?" 冠世杰倾倾嘴角,"我忙得很久没回冠园,我妈都差点要和我断绝关系,哪还有空做什么报告!路晓真够能凑热闹,别理她。" 陈特助一笑,"路教授是总裁同学,自然先想到总裁了。陆老板那边呢?" "他把公司移到马来西亚,就是怕2008年,两岸开战,会受影响。我和他是多年的朋友,这场饯行宴,一定要赴的。对了,他小公子陆浩要同行吗?" "听说仍留在台湾读书。" "哪所大学?" "台大!" "哦,那让路晓关照下他。看哪天日程不忙,约路晓吃个饭。" "好的!" 听到电梯开门的声音,冠世杰加快了脚步。 "冠总裁",韦娜一脸的浓妆从录播室追出,看到青色的衣衫一闪,电梯门合上了。 "怎么能这样?"她猛踢电梯的门,低吼道。 "能让我按下电梯键吗?"身后,雷鑫瞪大眼,纳闷地看着。 "可以!"韦娜一怔,转过身,眼睛眯成线,"哦,是大主播呀!" 电视台也如菜场般八卦,有个风吹糙动,没出门,就传遍楼上楼下。 雷鑫不意外,可她轻视无礼的语气引起了他的不悦。他轻轻按下电梯键,不再看她。 "怎么了?还没开播呢,就摆起了驾子,瞧不起人吗?"韦娜斜倚电梯门,眼一瞟,"不就是个文字编辑,虽然总裁看重你,可能不能坐稳,还要看收视率!" 雷鑫只是笑了笑。 韦娜的节目能红,靠的就是她敢说,什么样的话,就是夫妻间亲密之类的话语,她也敢在访谈时说;敢做,就是不管什么样的佳宾,她都会上下其手,让别人躲闪不及。那些访谈对象都是些歌星、影星,平时神秘高调的很,这种很少流露的一面,台湾民众看得非常开心。于是,收视率一路攀升。 但专业的主持人是不屑这样的收视率的。韦娜在电视上常读错字,这是主持人的大忌,幸好她皮够厚,胡扯八扯的,混过去。 主持间私下还有一个笑谈,说韦娜原名韦花花,从艺后改名韦娜娜,主持后才叫韦娜。 韦娜傻眼了,这个刚出炉的新主播竟然不看她这样的绝丽美女? "叮",电梯门突地开了,韦娜没有防备,往后一倒,整个人仰面跌在了电梯里。 超短的薄裙顺势翻上,露出底裤的蕾丝花边。 雷鑫难堪地忙把视线转开。 电梯里的人捂住嘴,偷笑着,却没有人拉她一把。 "都是你这个蠢猪!"韦娜羞恼得爬起,脸胀得红红的,一通火全撒向雷鑫。 "韦小姐,现在不是《相约维娜斯》时刻,请注意你的用词。"雷鑫冷冷地推开她。 "你什么意思?"韦娜气急地追问。 "自已体会吧!"雷鑫抿紧了嘴唇。 "你……"没有说完,电梯开始下行,她再次把电梯门踢得山响,头发散乱,脸色愤激。 "韦小姐?"电视台总经理从主管电梯走出,愕然地看过来。 "啊!"韦娜一慌,窘迫地抚摸着电梯门,"我想看看电梯门是不是要维修了?经理,主管电梯不是坏了吗?" "现在修好了。"总经理看了她一眼,"韦小姐,虽然台里没有狗仔队,但还是请你注意下形像。" "是,是!" 韦娜哭丧着脸,她今日真不是普通的逊呀! 三,我有一个秋梦 容妍喜欢夏天。 蚊烟香的气味,扇团扇的声音,都让人喜爱。 一到夏天,也许因为门窗四敞大开的关系,近邻变得更近,各种声响传进耳中。隔壁院子读大四的哥哥在吹横笛,悠扬的声音听起来最为美妙。被蚊子咬虽可厌,可是两三个蚊子一起飞来,发出的嗡嗡声宛如筚篥,也叫人难舍。同时,静听着电风扇的哼叫声,仿佛远海落日,波浪起伏的声音。这时,就像孤独一人被抛弃在那里,一种莫名的寂寞、悲凉之感油然而生。 容妍别好落下的散发,从躺椅中坐起,抿嘴一笑。现在自然界一切的声响都会让她浮想联翩,一糙一木都会让她快乐。 人只有在真正放松时,才会体会出这样的滋味。 如果连幼儿园的小小班算起,她足足上了十六年学,而现在,她就要去读大学,可以读自已喜欢的书、修自已喜欢的专业,不是个小学生、中学生,是大学生了。 大学生,那代表着青春、时尚、前卫,无忧无虑、自由自在,微风蓝天,碧海艳阳。如果再问,她还可以找到许多许多的词来修饰。 而在大学生涯开始之前,她要好好地给自已放个假。吃、睡、发呆、傻笑,什么都不想。 姑姑住在青岛,让她过去避暑。她谢绝了,除了出门在外,不如在家方便,也有怕麻烦姑姑,但真正的是她喜欢呆在这个住了十九年的小城,很安静又很清雅,楼房不太高,树木很多,又依着长江。骑个自行车,十多分钟就到江边了,吹吹风,看看船,非常惬意。而她的家是座二层的小楼,连着一个大大的院子,院子里种满了花和果树。如果没有意外,她就读的大学所在的城市,虽是首都,人太多,气候也不算好,还有,哪里找到的这么美的小院? 她会想念小城的。 "阿姨,容妍在家吗?"是同学吴靖慧的声音,好兴奋。 妈妈刚从隔壁窜门回来,"在院子里纳凉呢!" 院门被轻轻地推开了,容妍刚好看到花架上飞来几只萤火虫,伸手捕捉着。 "容妍,哦,容妍!"吴靖慧手劲特别的大,飞身过来,抱起容妍,在院子里转着圈。 "救命啊,救命啊!"容妍夸张地大叫着,脚在空中蹬个不停。 喧闹声把屋内看电视的容柏仁也喊出来了。 "靖慧,什么事这么激动呀?"容柏仁维持着他一贯的冷静和判断。 吴靖慧放下容妍,"容伯伯,你真是个活神仙,怎么就猜得出我很激动呢?" "你一双眼象贼看到了什么宝贝,发出幽幽的绿光。明眼人都知道你准是有什么好事。"容妍推了她一把,揉揉头,好晕啊。 "呵,是有好事,而且不止一个。"吴靖慧拿下身后的背包,"想听哪一个?" "随便。"容妍坐回躺椅中。 "小慧慢慢讲,阿姨给你做冰去。"妈妈抚了一下吴靖慧齐肩的短发。 "谢谢阿姨!"吴靖慧嘴巴很甜。 "第一个呢,啊,啊,容妍,我被北京理工录取啦!"她从背包中掏出一张纸,欢喜得直摇晃。 "哇,恭喜你呀!靖慧,那是你的第一志愿!" "嗯嗯,可不是,我以为不会录到的,就一直向神祈祷呀,结果,我的心愿实现啦。我的主,谢谢你的偏爱。"她夸张地向夜空伸出双臂。 容妍和容柏仁都笑了。 "那第二个呢?"容妍问。 吴靖慧一挤眼,嘴巴一撇,神秘兮兮的从包中掏出一张大大的画报,跑到客厅的门灯下,突地一展。 画报上是一个有着一张帅气面孔的男子。白衬衫前襟松松地只系了两个扣子,露出健康的胸膛。衬衫的白和牛仔裤的蓝混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和谐和单纯、时尚。 "肖白!"容妍眼瞪得溜圆,激动得呼吸都象要停止般,双脚直跳,"快说,快说,是什么好消息?" 肖白可是她们全校女生的偶像,歌唱得好,人又超帅。她们都是他的铁杆粉丝。 吴靖慧得意洋洋地蹦跳着过来,"肖白要来我们这里办个人演唱会啦!" "哇!"两个女生抱成一团,一起放声惊叫。 容柏仁宠溺地含笑摇摇头。 "可是,可是,我们哪里有票呢?"无论多激动,容妍总有一丝理智。 "我爸爸说,为了奖励我考上北京理工,托朋友帮我买了一张演唱会的贵宾票。容妍,你也让容伯伯给你买,北大可是比我那所大学好得去了。" 容妍脸上掠过一丝难堪,"我到现在还没收到通知书呢!" "不可能的!"吴靖慧不相信地直眨眼,"你考的分比北大分数线高很多呢,我这个本二都收到通知书了,你晕我吧?" "呵!"容妍无奈地笑笑。 "那说不定是邮局慢了?" "也许吧!反正才八月呢,离开学还有很久,再等等。不急的。" "对啊,那演唱会……" "请问,这里是容妍同学的家吗?"院门被轻轻地叩响,问话的人带点北方卷舌的口音。 "是!"容柏仁打开院门,吃惊地打量来人,一行三人,左边那位是容妍中学的校长。 "校长?快请进,请进。" "容医生,这么晚还来打扰,真的不好意思。"校长微笑地和容柏仁握握手。 "没关系,夏夜漫长啊!"容柏仁客气地把来人让进客厅。 "校长好!"两位小女生怯怯地打着招呼,有点不太理解。好象校长专访,一般是学生犯下极大的错,校长要与家长沟通处理方式,才会亲临。 "容妍也在家。" 容妍点点头。其他二位听到容妍这个名字,一起转过头,打量着她。 "这位是省教委的张科长,这位是北大的胡秘书。"校长似乎有几丝为难,很勉强地介绍着。 "通知书,通知书!"吴靖慧凑到容妍的耳边,激动地说。 容妍竖起食指,"嘘",让她安静。 容柏仁和端着冰和茶出来的妻子对视一眼,不解地看着来人。 胡秘书清咳了几声,"容妍同学高考分数很高,被北大的中文系录取了。" "是不,是不?"吴靖慧两眼晶亮地扭着容妍的手臂。容妍却没有兴奋,屏气凝神地凝视着胡秘书。 容柏仁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北大现在的录取通知改成口头通知了吗?" "呵,当然不是!"胡秘书笑了笑,"容医生是位内科医生,你爱人是纺织公司的设计师?" "是!"容柏仁声音有点发颤。 妈妈端起两碟冰块递给容妍和吴靖慧,"你们俩去院里纳凉吧!" "不,我要听!"容妍接过冰,固执地说。 妈妈轻轻地抓住容妍的手,"那也好!" 胡秘书瞟了容妍一眼,"今年秋天,国家教委给了北大十个交换学生的名额,对方是台湾国立大学。我们在几千名新生中进行了筛选,挑出十位品学兼优的学生。"说到这儿,胡秘书停了下。 校长和张科长都低下了头。 容柏仁面容绷得紧紧的。妈妈把容妍的手掐得生疼,容妍却没发觉。 吴靖慧嘴巴惊讶地张大。 "容妍同学就是其中一位。" 手一抖,容妍手中的冰碟掉在地下,冰洒了一地,碟子滚出很远。 下回分解:那个叫做桃园的机场 四,一个叫做桃园的机场 《时事在线》一播出以后,一阵哗然。 台湾也有这么阳光、健康,堪比国宝般的男人。无论是雷鑫一身精致的西装坐在播音间播新闻,还是穿一件白色的衬衫,闲散地与你聊时局,都让人惊叫。在铺天盖地的恶搞、无厘头式的节目中,有如此一位清新的风扑面而来,台湾立刻掀起了雷鑫热。 电视台除了介绍过他的履历,其他地方都维持了他的神秘性。雷鑫就更像一道特别的风景线。 成熟的男音,低缓深沉,还夹杂着冷淡。凤毛麟角的男人。 "冠总,这是《时事在线》的收视率!"陈特助走进冠氏集团的总裁办公室,扬起手中的纸。 冠世杰俊容上滑过一丝满意的笑意。 九月,下着纷纷细雨的下午,空气非常的清新。桃园机场,人流如潮。 停机坪一侧,几把雨伞浮动。助手再一次为雷鑫补妆,确实完美无瑕。"还有十分钟,飞机就要进港,主播。" "嗯!"雷鑫耸耸肩,有点激动。 追踪大陆生在台就读,是《时事在线》准备出击的一记重拳。 铅灰色的天空中,忽地出现了一架飞机,缓缓除着高度,越来越近,伴着"轰轰"的机鸣。 导演打了个响指,雷鑫点头,推开雨伞,站到了停机坪前。 "各位观众,我是华语《时事在线》主播雷鑫,我现在在桃园国际机场。从大陆过来的十位交换学生搭乘的航班马上就要降落了,我们将对此进行现场报道。" 飞机的轰鸣声盖过了雷鑫的声音,摄相机把镜头转向正在滑行的飞机。飞机停妥,舱门慢慢打开。几位教育司常见的面孔走了过去,媒体也围了过去。 旅客开始下机。大陆生出来了,一式的白上衣青色长裤,脸色严峻。 闪光灯亮如白昼。 大陆生排着队向出口处走去。教育司的官员紧张地伴在左右。 "那位同学,不要出线。" "你,收起相机,不要乱拍。" "第四位,不要东张西望,向前直行。" "快,跟上!" …… "主播,现场采访!"导演在耳机中疾呼。 雷鑫迅速地钻过人群,很真诚的微笑,"请问这位同学,你对台湾的第一感觉是什么?" 戴着厚厚镜片的男生警觉地看了他一眼,"很美!" 话筒跟着递到第二位一头短发的小女生前,"台湾和你想像中一样吗?" 小女生紧张地咽了下口水,只点了下头。 "台湾是中国的领土,和大陆的每一个省都一样美。"问到第六个学生时,终于出现了一句不是短语的长话。 教育司官员神情一僵,"不准停留,快走!" 这些回答似乎都预演过,雷鑫有点失望的把话筒伸给第七位,"同学,你对台湾的印象是?"他连问话都懒得改变了。 有一双晶亮星眸的女生,扎着高高的马尾,灿然一笑,兴奋地说,"今天的台湾好象纳兰容若的一首词。" "呃?"雷鑫愣了,纳兰容若是谁? "不要发呆,继续问!"导演在耳机那端跳脚,现场直播怎能失神。 "……嗯……什么意思?"雷鑫结结巴巴地问,握话筒的手有点抖。 "别样幽芬,更无浓艳催开处。凌波欲去,且为东风住。忒煞萧疏,怎耐秋如许?还留取,冷香半缕,第一湘江雨。" 温婉含笑、平仄跌宕的吟诵,雷鑫心底升起点点波澜。 大陆生消失在出口处。人潮慢慢散开。 "雷鑫,你今天怎么回事,竟然结巴了!"导演看着密密的雨,有些烦。新闻没有想象中的惊喜,太过平淡和程式。大陆人就爱把学生整成一个模子式的,好没个性。 "纳兰容若是谁?"雷鑫眉头打结,问。 "梁羽生的《七剑下天山》里写的一个清朝词人,文武双全,丞相明珠之子,康熙的一等侍卫,多愁善感。那个大陆生精灵古怪的怎么会说台湾象他的词?他的词愁太重,台湾愁也重?也是,金融危机、失业率、犯罪率都高,确是很愁。"导演看着雷鑫,"你不看武打小说吗?" "看得少!"雷鑫心不正焉。"这次来的大陆生与哪所大学交换?" "哪所?是十所,一所一个!" 雷鑫大惊,"为什么?" "你说呢?"导演摇摇头,"还不是防止聚众勾结、谋乱。吃饱了撑得慌,一帮孩子能起什么个用?雷鑫,你说我们追踪哪一个?" "纳兰容若。" "总裁!快开电视!"陈特助匆匆走进总裁办公室,冠世杰背过身正在接电话。电视开着,正闪过雷鑫采访的画面。 "行,地点你定,老同学了,我不会迟到,再忙也会赴约。"冠世杰合上电话,电视上已是大陆生出境的镜头。 "大陆生来了?" "嗯,六男四女,刚刚得到消息。分送十所大学,高雄和台南占了多数,台北就三位,也分得很远。"陈特助说。 "真是用心良苦。"冠世杰冷笑,"《时事在线》确定追踪哪位?" "台大商学院的一位。" "哦,"冠世杰扬了扬眉,"路晓就是商学院教授,不会凑巧是她学生吧!我晚上要和她吃个饭,顺便问问情况。男生女生?" "小女生,眼睛大大的,一说话就晶亮晶亮的,很活泼。" 冠世杰眨了下眼,"你认识?" 陈特助一笑,"刚刚电视上见过,就她的采访有点意思。" "是吗,那这次追踪报道一定值得期待了。" "可能拍到什么,也不能播放。"陈特助忧心地说。 冠世杰默默点下头。"嗯,你是说怕我们拍到的不是亮点,而是焦点。在电视上一播,会引起轩然大波。" "现在传出来大陆生在台的注意事项,差不多有一百多条,呵,还有许多想像不到的在后面呢?" 冠世杰坚定地一拍桌,"那我们就更有追踪的必要了。" 五,天上掉下个大陆妹 台湾大学商学院企业管理系。 长长的暑假,炎热而又悠闲。再次回到学院,到处是问候笑闹声一片。而初进院门的新生,台大这所名扬中外的高深学府带给他们的是新奇、满足、骄傲,还有更多的是轻松。 大一,规矩也多,不先开课,先听导师训话。 一早,阶梯教室里就坐满了学生,除了前面一排还有几个空位。导师的重要性,大家彼此心照不宣。谁不会有个意外和特殊,日后麻烦导师的时候多呢。这训导课再乏味,还是要来的。 男生一团,女生一团,嘻嘻哈哈地自我介绍,搔首弄姿炫耀自已的风采,唯恐谁不小心被别人忽视了。 企管系向来阳盛阴衰,而这其中还有大半是豪门之子。宠大的家业,需要他们接受系统的学习,以便将来继承时,用有所学。而很多的优等生,更是想进这么专业,将来可进好的公司,做金领、捧金饭碗。 曾经媒体做过一次社会调查,问你最想读什么大学什么专业,百分之八十的人选择是:台大商学院企业管理。 今年,班上女生虽不多,但都蛮养眼的,男生们一个个激动得心花怒放。 "小儿科,以为幼稚园啦!"陆浩挑了角落的座位,瞟了眼笑得花枝乱颤似的几位女生,不屑地耸耸肩。 酷酷的外型到引起几位女生的注意,找了理由上前打招呼,陆浩只是淡然地点个头应付下。 现在,他可没什么好心情来和谁开始友谊。 昨天开始,台湾就只有他一人了。要不是爸爸坚持他在台大读企业管理,他也想离开台湾了。在市中心有个三十坪的公寓,说起来让人羡慕疯掉,可晚上独自回到冷冷清清的家中,倍感凄凉。 大陆人搞什么警示、什么演习,象把大炮架在台湾大门口,吓得爸妈背井离乡去那个热死人的马来西亚。 陆浩烦燥地闭上眼,不能想,越想越郁闷。 要是大陆人在眼前,他都想拿刀砍了。 路晓站在教室门前,别好被风吹到前面的头发,自信而又温和地走了进去。满眼都是金男银女,干练的面容浮出一丝微笑,又是一个"贵族加优秀"班。 轻拍讲台,喧闹的教室静了下来。 学生们抬起头,哇,导师也是女的,好年轻好漂亮。 路晓轻轻颔首,清了清嗓子,"各位同学,我是路晓,是将与你们共度大学四年时光的导师。台大是一所历史悠久、黉舍宏开、师资优良、设备完善的大学。创校以来,多所育成,对国家社会贡献匪浅。欢迎大家成为台大的一员。各位同学,熬过联考,踏进本校,不等于就是碧海蓝天、任意飞翔。我希望大家能够每门学科都可以高空跃过,不会被当……" 老土的开场白。几个模样辣辣的女生开始不满,在座位上吐吐舌,甚至,还有一两声"口哨"飞出。教室里哄堂大笑。路晓也笑了,"好,套话到止。各路神仙,请耐住性子,在讲解校史之前,我有一件大事宣布。" 不知哪几位兴奋得把课桌敲得山响。路晓抬手压了几次,才静下来。她神色郑重,"今年,台大第一次招收一名大陆新生,希望能给我们带来一股特别的什么,也希望大家以一颗平常心来对待。" 说这话,路晓就直想叹息。作为一个时事评论员,她也会时常聊聊两岸话题,但那只是就某件事而言发表自已的看法。可如何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已会参预到时政之中。 她没有这样的经验,有点无所适从。 把大陆生单纯地当一个学生,又好象不可能,因她身份特殊,表示亲近点,势必引起台独分子的仇视。当特殊分子对待,大陆生也只是一个十九岁的学生,她如何去对待呢? 什么样的距离,刚好是不近不远。她真的无法把握。 没有先例可以借签,也不知会不会有什么事发生。 路晓的话,犹如一枚炸弹实地爆炸,金男银女们一个个眼瞪得大大的,象被吓住了。陆浩眼珠都差瞪脱了。 导师是讲大陆生在台大吗? "不会恰巧是我们班的新生吧!"一个稍高一点的男生站起来问道。 所有的目光都看向那个男生。大陆仔哇,前几日,大陆刚刚进行了军事演业,导弹距离高雄一百里,大有弹指之间拿下台湾之势。两岸关系这么紧张,还敢来台读大学,还独自一人,敢情是单刀赴会,当台湾是他家后院? 这些豪门后代,哪家不与政府的官员有过接触,多少也听过一些关于两岸的言论。从没与政治搭上边的热血青年,突地有种自心头涌上的荣誉感和使命感,为捍卫台湾人的尊严,勇往直前。 哼,大陆生……陆浩手握成拳,目光冷泞。 路晓轻笑点头,对那男生说,"如你所想。院长说我们企业管理班学生素质最高,最识大体,知轻重,所以特地把大陆生从文学院转到商学院,转到我们班。" 教室中再次领教核弹的威力。 "少来,让大陆生滚出商学院,我们拒绝与他一同读书。"义愤填膺的某青年率先站起身,振臂高呼。 有几人起哄地鼓起掌。 路晓眉头紧蹙,没想到学生对大陆生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导师,大陆生会不会有传染病?听说他们那儿很穷很落后,长年不洗澡。"嗲嗲的轻语,蕴含太多的不满。 "会不会是间谍?大陆生小时候就加入什么队,中学时就入党,只要红色政府一号召,他们就会象中东的人ròu炸弹那样往前冲。天啦,那我们的安全不是成问题了?学院怎能容许这样的事发生。" "哦,老天,我要转学。" "我要抗议这种没有民主的做法。" ……七嘴八舌,没有一句欢迎之语。门外一张白皙的小脸早已苍白。 走廊上匆匆跑来学院的公务科长,一脸的大汗。"容妍同学,对不起,我有事耽搁,来迟了。" "没有关系的。"温婉而又柔美的嗓音,不似北方普通话那般生硬。 "那我们进去吧!"科长疏离地侧过身,先进了教室。容娇轻抿下嘴,跟了进来。 突然进来的身影如一枚安定剂,教室里瞬间风平浪静。哇,靓女!长长的秀发扎成马尾,可爱的束在脑后,一双晶亮的清眸如会悄语,秀丽的面容灵韵十足。剪裁大方的冰蓝连衣裙,被门外吹进的风飘起,俏逸、优雅。手中捧着的一堆书本,显然她也是位新生,她自然散发的大气,在前卫而又时尚的女生中,无疑她是太特别了。 陆浩心"咯"一声停了下,惊愕地看着亭亭而立的女生,先前的烦燥一扫而光,心情恬静如水,突地想起红楼梦中的一句话:这位妹妹,我认识。好象在许久许久以前,寻寻觅觅这样一抹倩影,今天,终于见到了。 男生们都看直了眼。 "土成那样!"女生嘴里不满,但心中却不得不为那抹灵气秀美而感叹不如。 路晓礼貌地走到一边,把讲台让给公务科长,顺便瞟了眼容妍,好一个秀气的女生,象从唐诗宋词中走出来的,有种江南烟雨般的灵韵。这样的大陆生应该会很讨人欢喜,她的心稍微安定了点。 "各位同学!"公务科长面色严峻,挥动双手,"静一静,这位就是从中国江苏省考进台大的第一位同学----容妍,大家欢迎。" 飞毛腿导弹从教室上空呼啸而过。 在座的菁菁学子,如被某位武林高手隔空点穴,呆愕在那里,嘴巴半张。 大陆生怎么可能这么清丽? 没有掌声响起。 容妍缓缓作了个揖,"大家好,我是容妍。" 天,连声音都好听的让人讨厌。 不对,传说中女间谍哪一个不是靓丽可人,不要被她的外表所迷惑,不要为她的柔弱所打动。说不定,下一刻,她从包中掏出的就是一枚手弹呢! 学生们都不禁哆嗦了下,瞧好最近的门在哪里,彼此对视一眼。目光在下一秒取得共识,所有的好感全部蒸发,从现在开始,他们都有了一个共敌------大陆生。 陆浩的心一下从天堂慢慢降落,穿过大地,继续下坠。这位妹妹我见过,是见过,前世是恨之入骨的仇人吧! 容妍感觉到从四面八方射来的一束束目箭,她一直保持着礼貌的浅笑。来台之后,和同学们先被禁足在饭店,然后一个个遣散到各校,她就不再做那个秋梦了。 公务课长难堪地干笑着,摊摊手,转过头,"好了,路教授,接下来就交给你吧!容妍同学,再见!"他默默的看了容妍一眼。大陆生,从今后,你要好自为之了。 搞不清当局的意思,招收几名内地学生,真的做到教育统一了吗?无数的限制,哪里是读书,与绿岛人有何区别。 学生们表情的瞬息变化,路晓看得仔细,心情一下就沉重了,她没想到学生们会如此反应强烈。这位大陆生就象一块殒石,从天上飞落下来,不谈激起千重浪,只怕要冒出一座火山了。 "坐那边吧!"路晓指着前面一个空位。 容妍还没走过去,只听座椅"哗啦啦"一阵乱响,空座四周的同学飞速撤离。 只是那么定了下神,容妍象没看到发生的一切,越过空位,走到路晓指着的位置缓缓坐下。 "那我们继续训导课吧,"路晓稳了稳心神,"导师今天要给大家特别讲讲台大的校徽,这是每一个台大学子都应铭记的。台大为发扬光荣传统,并开示来者,爰将本校之作育目标与立校精神,融会於校徽之中,俾全体师生知所勗勉。 校徽由三部分组成。一校训、一傅钟、一椰树。-校训:「敦品励学、爱国爱人」为立教之根本,修身之准则。一傅钟:作息定时,生活有序,俾闻声惕厉,精进不已。一椰树:十年树木,百年树人。步康庄大道,养恢宏志气。 至若图案中之梅花布局,蓝白设色,及雷文边缘,乃融合立国精神与文化传统之精蕴,庶台大人之三复斯义焉。"。 教室里静得出奇,不是因为被导师的话所吸引,而是一道道目光齐唰唰地全射向了容妍,所有的注意力全被容妍占去了。他们如此紧张,而她怎么可以背挺得直直的、注视地听导师讲话呢?要知道,如此凌厉的目光如果是刀的话,是可以把她杀死百次、千次的。 路晓一个劲地直皱眉头,想含蓄地提醒同学们不要如此对待大陆生。下课铃声响了。 说实话,这一刻,路晓竟然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同学们,今天的训导课就到这儿吧!哦,那位,你……呵,叫容妍?你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地方,可以问同学也可以来问我。我是你的导师-----路晓。" "谢谢路教授。"容妍点头,目送路晓离开。 路晓站在门外,迟疑地回下头。她有点小小的罪恶感,觉得自已有点不负责任,好象把羊扔进了虎群,可是她又能帮什么呢?这个大陆生太麻烦了,早知道,就不接这个新生班了。教教自已的专业课,客窜时事评论,多好! 假如只是假如,事实是她班上现在有了位大陆生。怎样让她和同学们相处融洽,她真的要动动脑筋了。 教室中的温度,陡降到零度以下。敌视的目光太明显太刻意,容妍心微微一缩。 "喂,听说了吗?昨天又抓到了一批大陆偷渡客,四十多人,难道大陆快过不下去了吗?" "还快过不下去,本来就民不聊生,没有民主。知道没,红灯区的大陆妹,一百台币包一晚,便宜呢!" "我老爸在大陆就有二奶、三奶,那些女子见钱眼开,最不值钱。" "哼,大陆人最虚伪,一手拿着枪,一脸上带着笑,口中还喊和平。开战就开战,光明正大地打,死也死得其所。搞什么搞,还教育统一?"陆浩冷冷地说。 容妍第一次认为做个聋子很幸福。恶毒而又无情的话语,如利箭般,一枝枝射来。十九年来,她没有见识过什么叫丑恶,父母一直疼她如至宝,她连和同学争执都没有过,一切是那么美好。无助、无依,抓书的手指泛白,要忍要忍。在北京集训一个月,她闭着眼都能背出她是特别的,不能生事,要顾及国家的脸面,要注意影响,不能成为头条新闻的话题。 委屈只能埋在心底,再过一阵,等他们习惯了她的存在,就会好起来的。 抬头,幽幽看着校园中的苍松翠柏,她是如此希望着。 六,"美好"的校园生活 习惯是件太难的事。 容妍打开课本,傻眼了。台湾的汉字虽然比远古时简化了许多,可是和大陆的汉字相比,还是太复杂了。有些可以从偏旁部首来猜测出字的本意,但有些却相差径远。教授们的讲课方式和口语与大陆更是有许多不同。容妍买来字典,一切只能从头开始。课堂上,笔记无法跟上,内容无法消化,容妍一时有吃不消之感。 学院分配的公寓,是四人合住。因为怕被传染,无人愿意与她合住。空旷的寓所,夜夜恶梦相伴。 无人同行。独自夹着课本,拿着学院指示,在各个教学楼中寻找教室。等到找到时,课已开始。在冷漠和注视礼中,走进去,大有光荣就义的悲壮感。幸好翘课生很多,教室中还有座位,容妍庆幸不必站在门外听课了。但是她不敢坐同一个教室的同一个位置,领教过多次所谓的恶作剧后,她有经验了。 对于别人的含砂射影,她练就了一幅充耳不闻、置之度外的功夫,兀自把自已沉浸于对往昔的回忆之中,再什么样出格的话也不会伤着她。 去过一次餐厅,因为别人的"不小心",杯盘飞舞,一碗油腻的汤自肩而下,胸口顺便染上了五颜六色。好不容易捧着餐盘坐下吃饭,餐椅摇晃不停,没等她站起,就跌了个实实在在,四周响起震耳欲聋的轰笑声,她也苦笑笑,再也没有踏进过餐厅。学院的便利社中,什么都有,没有人和钱过不去,对三餐不作过高要求,还是能勉强对付过去的。 学院中各式社团大贴招生启示人,但却附加一句不招大陆生。 导师每次课毕,目光扫过全班,碰到她时,就急忙离开,当她欲开口想提问什么,导师就抬手看表,再有什么,也悄悄咽了回去。 一次是意外。 二次是巧合。 三次呢,容妍不再往下想。 她的大学生涯,真的很"美好"啊! 清晨起来,便直接进入战备状态,如履薄冰地一步步前进,唯恐稍有不注意,又踏进了某个陷阱。她不介意别人的言语攻击,他们也倦了,现在改用眼神表示对她的蔑视。一个总是默默承受的敌手,会让人失去斗志的。当她不存在好了,当然除了在课堂上相遇,平时你想见也见不着。 日子一天天过去,容妍好象过得还不错。 看着课堂上专注听讲的倩影,陆浩心一窒,他不能容忍她能如此自在、如此坦然。 他要她可怜,要她狼狈,要她哭泣。 "喂,大陆生,明天新生联谊,你来参加吧!"陆浩抢在容妍出教室前拦住她。 "大陆生去,我就不去。"后面不知哪位小姐叫了一声。 "随你们,反正我要她去。"陆浩很酷,眼都没抬,直直地看着容妍。 容妍揉搓着书角,小心地问:"请问是什么样的联谊?" "就是大家一同去游乐场玩玩,然后一起聚个餐什么的。你以前没参加过联谊?"陆浩不耐烦了,眉毛动个不停。 "我对这附近不算很熟,我还是不去了。"容妍笑笑,侧身想走开。 "你是不是想搞分裂?拒绝我们台湾人的友好?"陆浩隐忍地闭上眼睛,他一个大男人不想随意动手。 容妍沉吟了下,"我会去的,几点?" "明早九点,游乐场门前见,不可以迟到。"陆浩嘴角荡起满意的笑,潇洒转身。 容妍只觉得背后一阵阵发凉。 隔天,阳光很艳。容妍站在院门口打车,忽然眼前闪过一缕强光,她吓得眼一闭,睁开时,只看到的士师傅怪异地盯着她。 她慌忙上了车,说出地名。师傅一打方向盘,"靓妹,我做生意很赶的,你不要这样开玩笑好不?" 容妍胀红了脸,"我没有开玩笑啦,真的就是去那里。" 师傅瞪了她一眼,指着前面的一个公园,"穿过这里,就到了你说的那里。几步路,还打车,浪费我时间。下车。" "对不起,对不起!"容妍忙不迭地道歉,跨出车外。 公园里果然有指向游乐场的标志,她着急地走着,不知为何,总觉得身后象有人跟踪,当她回头时,却又什么都没看见。 陆浩在游乐场门口转悠着,不时兴奋地吹两声口哨。 "我来了!"容妍小心翼翼地走近他,谨慎地看看四周。只有陆浩。 "他们早进去玩开了,我在等你。进去吧!"陆浩冷漠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往游乐场走去。 这是个以水上项目为主的游乐场。因快近秋天,游玩的人并不多。 站在漂流池边,容妍抬头看到班上有几位女生坐在摩天轮上,惊叫声象要穿过云霄。她想起了和李靖慧一同游玩的情形,开心地笑了。 "想玩?"陆浩看到了她的表情。 容妍觉得被人看穿的感觉不好,沉默地低下了头。 "那我们就玩这个了。"陆浩突地牵住她的手,容妍一惊,极力地挣脱。 "干吗?"陆浩瞪着她,"怕我侵犯你?少来吧,你这样不值钱的大陆生免费赠我,我都懒得看。要品位没品位,要气质没气质,一幅没见过世面的寒酸相。" 容妍面容一冷,挣得更凶了。"即如此,那就不要脏了你的手。" "你反抗我?"陆浩冷笑,扬起眉,"也对,不要脏了我的手,麻烦你滚远点!"他用力一甩,容妍没有注意,蹬蹬后退几步,被漂流池系滑板的绳子一绊,一个仰翻,人直直地栽入漂流池中。 陆浩一惊,有些紧张,可又不愿上前,他本意是带她过来坐摩天轮,然后在高空中吓吓她,看她还会不会再露出那幅坦然自若的表情。 好一会,漂流池那边一点声响都没有。他有点站不住了。 漂流池的工作人员大声叫着,从一边跑了过来。一些游人也好奇地围观着。 "大陆妹,你会游泳吗?"陆浩眼一闭,蓦地转身,趴在漂流池边大声吼问。 只有水缓缓地流着。 陆浩心"怦怦"乱跳,手忙脚乱地扯去衬衫,刚欲往下跳。漂流池里忽然冒出一串水花,一个身影窜出了水面。 围观的人情不自禁鼓起了掌,容妍呛咳了几声,神情木木的,往岸边游去。 那一刻,陆浩也是又惊又喜。可转过头,他又有些恼羞成怒,上前,对着湿淋淋,有些哆嗦的容妍叫道,"干吗不回我一声,会游泳还那么吓人,好玩吗?" 容妍漠然地抬了下眼,拭去脸上的水珠,自顾往游乐场外走去。 "大陆妹,你疯了,敢不理我?"陆浩追上前,一把拉住她。 "你想怎样?"容妍清眸带寒。 "你怎么不淹死呢?"陆浩发觉自已居然在这样的目光下,有点羞耻感,生气地扔开她的胳膊,"你为什么要来这里?滚回你的大陆去,丢人现眼。" 容妍僵僵地转过身,如果能滚回去,她早就滚了。她又何尝喜欢留在这里!这一切不是她想要的,可是她有选择吗? 泪和着头上的水珠,顺着脸腮流了下来。 华语电视台的播音间里,静悄悄的。 雷鑫看着屏幕上一再放大的泪眼,心象被针刺了下,很疼很疼。他记得那天在桃园机场,这双晶亮的眼睛是如何的神采飞扬,对他吟诵纳兰容若那首词时,语调是怎样的轻快。怎么相隔一个月,她就象被抽去了什么,整个人象没有了生气没有了活力,只是为存在而努力生存。 "组长,这带子能播吗?大陆要是看到这样的画面,那言论铺天盖地,我们能顶得住吗?"摄影师苦着脸,说,"我跟拍了这大陆生好几天,都不忍呀!一个小女孩家,平白无故受这个罪,造孽呀!" "政治的牺牲品。"组长关掉画面,叹了口气,"剪几个她在校园里行走的画面,雷鑫播新闻时,cha一句就行了。其他就删了吧!" "那个,给我再看看。"雷鑫叫住摄影师,指指他手中的带子。 "雷鑫,不要想着借此做文章,这种事就象是暴风雨前的片刻平静,你我是承受不起的。"组长说。 "呵,我知道的。我只是想看看哪些画面更适合配我的新闻。" "嗯,那你亲自剪辑吧!" 午后,天空开始下起雨,很大,落在玻璃幕墙上然后一注一注地往下流,整个城市就象笼罩在烟雾之中。冠世杰双手交cha,象完全陷入了一种自我沉思,目光落在台北的远景之中。 "叮,叮,叮……"电话铃急促地响起。是三号线,只为家人和几位好友提供的。 他大步走回办公桌。 "你好,我是冠世杰!" "是路晓啦!"路晓的语速一向很快,但今天却有些迟疑,"你这两天有没有空?" 冠世杰皱起眉头,上上周,他们不是刚吃过饭吗?"我后天要飞日本,有笔定单的细节要敲定。有什么事吗?" "唉!"精明强悍的女强人路晓竟然在叹气。 "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记得上次我和你讲过的那个大麻烦吗?" "大陆生!"冠世杰想起都好久没有过问《时事在线》的情况了。 "对啊!" "她惹事生非了?" "那到没有,反正她的存在就是个障碍,我看着她都很紧张,对她的一言一行都要特别注意,生怕一不小心引起公愤。"话筒那边,路晓没发觉自己在向冠世杰撒着娇。 "你想太复杂了。"冠世杰淡淡地笑着坐下,翻开桌上的公文。 "我到罢了,先忍着吧!" "那干吗还要叹气?" "是你那个好友陆老板的公子闯祸了,今天差点把大陆生淹死。我只是提醒他一句,他哼都没哼一声,就拂袖而去。我怕如此下去,会出什么事,你有空能不能劝慰他一下,让他不要太极端。我猜测,他可能把父母移民马来西亚结怨在大陆生身上。" "风马牛不相及,真是胡闹。"冠世杰激动地站了起来,"大陆生现在好吗?" "幸好会游泳,有惊无险,不过把我吓出了一身汗。" "嗯,那我明天抽时间去台大一趟吧,但可能要晚上。" "好啊!等你!"路晓偷偷笑了下,她夸大其词,果然把冠世杰请来了。明晚,她又可以和他共度一个美丽的夜晚。 谁说女强人不需要爱情,只不过她们对爱情的要求很高,不愿随便凑合罢了。 象她为了冠世杰,那可是从中学一直等到现在,终于等成了他身边唯一可以近距离接触的异性。 七,他和她相遇了 爱情使人伟大,也使人渺小。 伟大,因为你会为你爱的那个人牺牲和付出。你为他做的,超过你的想像。渺小,是因为你还不能确定对方的心意,他的一个微笑,可以让你瞬刻上天堂,但他的一次失约或是不接电话,又能让你如处冰窖。 爱一个人太深,就没了自我。 路晓再一次抬手看表,分针一分一秒,缓慢地走着,每向前一分,她的心就沉几许。九点四十五分,对于还不是情人的男女现在约会已经很不适宜了。 冠世杰不是失信的人,但他今晚却失信了。说好八点见面,她还特地换了件飘逸的裙装,站在商学院门口等着。快二个小时了,都快把自已站成风景,陆浩也已找个理由,跑开了,她也没敢走开。 只怕就在那一个转身时,他与她错开了。 都等了那么多年,不再于多等一个时刻。路晓如此安慰自已。 一辆汽车风似的从她身边驶过,伴着刺耳的刹车声,在学院门口的林荫大道上停下来。冠世杰跨出车,抱歉地冲路晓一笑,"对不起,海关出境的产品有个突发事故,我来不及通知你就过去了,一处理都忘了时间。等急了吧!" "没有关系,你来就好。"路晓装出不在意地耸耸肩,"只是陆浩他没有耐性,先走开了。" 冠世杰浓眉扬了扬,"那我就去他公寓找他吧!" "不,他没回公寓,说是去医学院看位同学。"路晓说。 医学院就在商学院附近。冠世杰抿了抿唇,显得一幅冷然的样子。淡黄的路灯下,可以看到唇很薄,唇色也很浅,好像婴儿一般的嫩红色。 被那样的唇吻着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滋味。忽然,路晓冒出一个古怪的念头。 "好象有点晚喽,本不想再占用你的时间,可是我后面真的没有空过来,只好麻烦你陪我去趟医学院了。"冠世杰有些无奈地笑笑。 "没……没事,老同学了。"路晓脸颊滚烫,慌慌地说。 "那就有劳路教授了。"冠世杰打趣地说,很绅士地走在外首。两个人安步当车地慢慢走着。 路晓一改平时的沉默,她想静静地享受这样的夜晚,只有他和她。冠世杰也一直未发一言,完全陷入了一种沉思。 夜很深了,医学院里人已经稀稀落落的。走过实验大楼时,突然传来一阵激烈的踢门声。冠世杰俊朗冷漠的面容上掠过一丝疑问。路晓也讶异地睁大眼睛。不约而同,两人抬脚上楼。踢门的声音越来越近。 "是四楼,人体标本室。"路晓的声音有一丝惊慌,胆怯地往冠世杰身边靠了靠。 "你是说专门讲尸体解剖的那种地方?"说这话时,冠世杰的表情还是一成不变。 "嗯,我有来过这边看朋友。"路晓双手环臂,有点发抖。 冠世杰没有再讲话,快速地上楼,直奔标本室。踢门声夹杂着呜咽,这种实验室的门隔音效果一向很好,得多大的哭声才能传出来。 "大概谁被锁在里面了!"实验大楼静得出奇,路晓恐惧地四处看看,只觉得毛骨悚然,"我们去找人来开门好了!" 冠世杰没有应声,表情因严峻而有点令人威慑,他突地猛力一抬脚,门"砰"一声倒下。朦胧的灯光下,一张泪水纵横的脸,散乱的长发,一双惊恐得近似于崩溃的双眸,在抬眼看到一张冰冷而又发怒的面孔,"啊"地发出一声惊叫,求生的本能让她蓦地推开面前的男子,夺路而逃。 路晓惊愕地捂住嘴,"天,是大陆生。" "她就是大陆生!"冠世杰追问。 只听到奔跑的脚步声在楼梯间回响着,"咚咚,"恨不得一步就可以逃出这座恶梦般的地方。突然又是一阵痛苦的惊叫,人体滚下楼梯的撞击声,尔后,一切恢复平静。 "不好!"路晓先叫了出来。冠世杰抢在她前,奋力地跑下楼梯。转弯处,一个小小的身子斜趴在地上,胳膊已经变形,额间一抹鲜红的血迹,双眼紧闭,面容上泪水未干。 "上帝!"路晓一脸苍白,惊魂未定地蹲下身,探了探鼻息,"还有气息,还有气息。" 冠世杰弯身抱起,好轻好小。"你没认错吗?这里是医学院。"冰冷没有情绪的语调,有着异于常人的冷静。 路晓红了眼眶,"我怎么会不认识呢?她就是大陆生,比刚来台湾时瘦了许多。我怕学生说我迎合大陆,平时也不敢太关照她。她是商学院里的一道另类风景。" 大陆生原来是这样呀,不象陈特助讲的活泼可爱,也不是台湾传说中的青面獠牙,她也只是台湾街头随便可见的小女生。 不用太多的言语,冠世杰一切了然。 "一定又是陆浩把她骗来关在里面的。"路晓气愤地怨道。 "她在学院里过得好吗?" "你认为呢?"路晓苦笑,掏出手机,"我叫救护车。" "你直接给赵医生打电话,让他准备急救。我送她过去,你找下陆浩,警告他,如果再有任何事发生,让他打包回马来西亚去!" "你说赵医生?"路晓不敢置信。赵医生是冠园的家庭医生,是台北医界数一数二的名医,这会不会太过于隆重了? "省了挂号不是吗?"冠世杰轻柔地把容妍在怀中换个位置,小心地往楼下走去。 "呵,确是省了。"路晓笑得干干的。 腾手打开车门,把小小的身子放平在后座上,找出薄毯轻轻盖上。冠世杰在关车门时,怔怔地站了会。 左臂骨折,因惊吓过度,高热不退。急诊室灯亮到凌晨,方才熄去。 "回去睡吧,世杰。没有大碍了。"赵医生脱去白大褂,拍拍一直坐在外面等候的冠世杰。 "多谢赵伯。"冠世杰看到大陆生被推向病房。 "可能要休息一个月。她是?" "是世交的一位公子惹的祸,我帮着收拾残局。赵伯,请你多费心了。" "我们要这么见外吗?哈哈!"世杰说谎了,这种事交给特助和秘书办就行了,何必亲为?呵,但他不点破,这世上谁没有点秘密。 梦里都是浓浓的药水味还有躺着的一具具的尸体,容妍拼命地叫,拼命地跑,可是那些尸体就一直跟着她,怎么也甩不开,直到她睁开眼。一室的明亮,微笑的护士小姐冲她晃晃输液瓶,"醒啦!" 容妍轻轻点头,"这是哪里?"声音砂哑得象被风吹破了。 "医院呀,你睡了足足三天呢!还好,热度没有喽。" 三天啦,应该远离那间标本室了。容妍轻松地吐了口气,环顾下四周,很高级的病房,可能是学院表求愧疚安排的吧!那天,陆浩说晚上大家都要去医学院参观,拉着她就走。转了几圈,不知怎么就走进了人体标本室,她察觉不好时,门已紧锁上了。 她以为会死在那里的。 "谁送我来的?" "不清楚,那天不是我值班,你导师有来过,学院领导也有来,可惜你都在昏睡。原来你是大陆生啊!"小护士好奇地冲她笑笑,毫无排斥的意味。 "嗯,我是从大陆过来的。" "我有看过《时事在线》,雷鑫采访过你,对吧?"小护士很闲,话挺多。 "雷鑫是谁?" "华语第一男主播,很英俊的。"护士眼中闪着爱慕,笑得羞羞的。 "我不记得。"台湾人在她脑中都是一个模子,她记不得一张确切的面容。 "呵,大帅哥,怎么能不记得?"小护士笑着埋怨,从桌上拿出两束花,"有人给你送花,可是都没署名,很好玩哦。" 一束海芋,一束是白色的玛格丽特,小小花朵缀在根精间,清新又美丽。 容妍先是眼睛一亮,然后又微闭上眼睛,"嗯,送给你吧!" "送我?这可是很美丽的花哎!cha在病房里好了,换换空气也行。"小护士轻笑着找了个输液瓶,注满水,cha上花束。 容妍没有再说话。不带有任何真诚的事物,再美也显得做作。高级病房、鲜花都抵不上温馨的一句话。 她不需要这些。 可是好怪,这做作的礼貌竟然持续到她出院。每天清晨,她一睁开眼,小护士就笑着向她挥着一束玛格丽特,洁白的花朵在阳光下散发出缕缕的幽香。 "大陆妹,你在学院是不是有人追?"她没有名字,别人不是喊大陆生,就是大陆妹。 容妍淡笑,确是有人追,是追着骂、追着打吧! "好羡慕哦,这么用心,一天一束,我跟你讲,这花可是从国外空运来台的,很贵。" 十九年来,容妍连男的朋友都没有过,从来也没收过任何花束。这神秘的人一天一束昂贵的鲜花,她想好奇一点都没有那样的心情。 她太清醒了,因为这花是出现在她住院之后。那说明,这花只可能是陆浩那样的贵公子的道歉方式。 其实没有必要的,她不生气,也不怨恨,也不哭,也不感动。 她会默默地在日历上圈起四年所有的岁月,过一日划去一日,回家的日子就近了一日。 遇见的人,发生的事,都会终成过去的。 "赵伯,她今日怎样?"远在日本,幸好不必倒时差,冠世杰一天一个越洋电话。 "今日拆石膏,心理医生也对她进行了治疗,这几夜都没再做恶梦,算是恢复得不错。明天,她要出院了。" "精神还好吗?" "很文静的女生,话很少。" "唉!"冠世杰叹了口气,搁了电话。 赵医生讶异地看看话筒,重礼节的世杰忘了和他说再见? 八,宛若空气 大陆生从商学院消失一个月了,金男银女们有点不习惯。大陆生不在,生活好象也没有什么不同,反而有点失落。记得一个人,并不全是因为牵挂,有时也会是因为别的。 大陆生消失的原因,他们彼此心照不宣,但不免也有些微微的内疚。这次的恶整好象有些过了,本意只是吓吓她,没想到却把她送进了医院。 一群人欺负一个没有还手能力的人,胜利了也没任何成就感。 想到那张一直紧绷着的苍白小脸,没有人心情是愉快的。 一节大课刚下,大家静静地坐着,木然地把书从前翻到后,一遍又一遍,没有人先离开。 陆浩两手cha在裤袋里,斜斜地倚在窗前,有抽烟的冲动。 路晓站在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所有的人都抬起了头,路晓脸上很严肃,抿了抿嘴,走到讲台前。 "我知道大家后面还有别的课,我只占用大家一点时间。"她好象思索了很久,才继续说,"容妍今天下午出院,明天开始复课。在这个社会上,每个人都有自已的职责和义务。对于你们来讲,学好自已的专业,就是最大的职责。别的,等你们踏上社会,再发挥吧!容妍,她本来是北京大学文学院的学生,来这里,没的选择的。我们台大也有几位在北京读书,说不定就是你们的高中同学,设身处地,如果他们也会受到这样的对待,你会如何想?游戏结束吧!不要特别热情,也不刻意轻视,处之淡然,如果觉得这样还很难,就宛若空气吧!" 路晓的声音不大,但下面的人全听见了。 宛若空气?人离开空气,不能生存。但空气是透明的,ròu眼看不见,导师的意思是视若无物吗? 陆浩对着天花板,长长叹了口气。大陆生,明明已改变了他的生活,如何能宛若空气? 一点在意,多点恨,十分烦躁。这一个月,他常常在大陆生呆的那家医院外面转悠,可是却没有勇气跨进一步。 他怕她淡然的眼神,怕她漠视他的存在,怕她冷然的对待。 他到底想她对他如何,他也不知道。 容妍回学院这天,离新年没有多少日。苍白如雪,一身墨绿的裤装,瘦如细竹。夹着课本走进教室,温婉恬静的表情,好象她什么也没发生过。忙碌地找导师借笔记,恶补拉下的课程。 依然沉默无语,不与任何人有交流,但眼神中却多了一抹坚强。 平安了两天,容妍悄然察觉一切恶径结束了。她偷偷地吁了口气,虽然孤独仍在,但狼群放羊吃糙,她该偷笑。 这是台湾的冬吗?树叶没有泛黄,花树不败,温度是十五度,一件毛衣就可以对付了,这么暖的冬天,心为何是冰凉的。 学院里充满了新年气氛,各个社团拿出看家本领。一到下午,校园里音乐、歌声不断,但这一切都与她没有关系。 她的新年里只有思念,很深很深的思念。 深夜,雷鑫拖着疲倦的身子开车回公寓,打开门,他习惯地先给自已倒了杯茶,然后打开音响,让室内流淌着深沉绵厚的大提琴声。 换上家居装后,他四肢放松地躺在沙发上,喝茶,关音响,打开录影机。宽大的屏幕上,容妍长发飞扬,双眸含忧,慢慢地向他走近。 雷鑫把画面定格,痴痴地看着。 怜惜,忽然泛滥成灾。 雷鑫淡淡笑了起来。他的身边从来就没少过示好者,在国外读书时,也有一位相处不错的女友,但那时因为人在异乡,特别寂寞,ròu体的温暖可以带走那份孤单。女友是越南人,可能也是这样。毕业那天,他们谁也没有说什么,拥抱了彼此,最后一次狂热的缠绵,然后挥手道别。 回台后,他很少想起女友。因为他没有爱过她。 现在在台里,他常常会受到各式理由的邀约,有编辑,也有记者,也有主持人,就连那个韦娜都给过他许多暗示。他装傻,不然就说忙, 事实他真的很忙。他非常珍惜主播这份工作,这是他喜欢的专业。不全是因为工作要维持形像,而是他觉得心象飘在空中,无法找到支点。他不愿随便开始一份感情,如果要爱,就倾尽一生去爱。 他过了冲动、游戏的年纪,一份绵长、慎重的恋情可能更适合他,关健是对方会让他心动。 他以为要等很久,现在他的事业正是上升期,分不出身去好好经营一份感情,他希望能晚点再遇到命中注定的那个人。 人生哪能事事顺意。 她来了,就那么没有任何预告,突然撞进了自已的心里。在机场,她和他说"纳兰容若"时,他就觉得不好了。 家中的录象带一盒盒增加,每个晚上,他会看着她直到入睡。爱,就是一天天累积起来,直到他惊醒,才发现已不可自拨。 没有任何理由,她那么小,还是大陆生,是他追踪的对象,没有和他约个会,甚至都不知道有他这个人,也是他不能爱的,他却爱上了。 雷鑫是理智的、冷静的,知道如此下去,受伤的人只有他。他告诉自已,这只不过是一时的新奇、关心,不可能是爱。 命运对他开了大大的玩笑。一日不想她,他就会觉得少了许多,就连梦中,她都开始进驻。他用了百分的自制,才控制自已没有冲动地去商学院看望她。 幸好摄影师把她的日常生活录了下来,他复制了几盒,才聊以宽慰他一颗相思如焚的心。 投降了,雷鑫双手投降,无论如何,他都要近距离的和她接触,不然,他会疯的。 微闭下眼睛,深深的呼吸,他拿起手机,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容妍。 电话通了,"组长,你好,我是雷鑫,我突然有个创意。我想在新年前对在台湾的外乡人做个采访,题目就是:你在他乡还好吗?" 组长沉吟了下,"嗯,这个创意确是不错。我明天让编辑准备下资料,罗列名单。" "组长,不要忘了大陆生。"他的心紧张得"怦怦"直跳。 组长停了一下,"雷鑫,今天冠总打电话过来,说追踪大陆生的报道不必再进行下去了,应该给大陆生一份平静的校园生活。" 雷鑫心口一窒,"这个节目和追踪报道没有关系。如果能采访大陆生,我想收视率一定会很高。我讲的采访是面对面的。" 组长叹了口气,"我也想过不错。这样吧,我们明天到台里再说,我会尽量努力。" "好的,晚安,组长。"雷鑫搁了电话,发觉一手的汗。 追踪报道结束了,那他不是就要失去她的消息了吗?他轻握成拳,这次的采访无论如何要实现,怎么样,他都要和她联系上。 不舍地拿起遥控器,温柔地看了眼容妍,雷鑫抬手一个飞吻,"亲爱的,好梦!" 九,一个美丽的黄昏 寒流过境,台北也有点冷了,但那也只算是象秋天的萧索。阳光被云遮住,到黄昏的时候,就只有几缕金光缀在天边。容妍从图书馆出来,校园里正在播放Dan Fogelberg 的 《Longer》。读高中时,她和所有小女生般,喜欢听流行歌,这种经典的外文歌很少听。有时为了学外语,会看点原文歌词。这首歌,她看过介绍,被称为经久不衰。没想到,在这里听到了。 她仰起头,夕阳的微光把她的脸照成亮丽的橙色。这一刻,她很平静,脑中什么都没有,围绕着她的,只有这首《地久天长》。 "HI,能打扰一下吗?"一声低沉浑厚的招呼,她倏地站直了身子,皱皱眉,每根头发都竖成一级战备状态。似乎有很久,她都是用眼神和别人交流,语言对白,她都有点陌生了。 "你好!"一直不说话,连嗓子都有点沙哑了。容妍咽了好一会口水,才开口。 是个穿着烟灰色休闲服的男子,温和的眼神,非常俊朗,让人会信赖的那种外型。他微笑着,露出雪白的牙齿。"我是华语电视台的雷鑫,你是从大陆过来的容妍。好久不见了。"雷鑫克制住欣喜,以随和的口吻问。 容妍眼角的余光已看到有一架摄像机还有几位工作人员在紧紧跟随,她懂了,苍白的容颜绽出一丝笑意,双眸又闪烁出那种晶亮的星光。"是的,我是容妍,我们见过?" "在桃园机场,纳兰容若。"雷鑫激动得话音都有点颤抖。 容妍想起来了,也想起眼前这个人就是小护士口中的超帅主播。她好奇地多看了几眼,还真有那么回事。"是呀,纳兰容若。"容妍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时她对台湾还有着许多期待,现在再没有那份心情了。 "我们电视台在新年期间,推出一个访谈节目,叫《你在他乡还好吗》,访谈对象都是在台湾过年的异乡人。考虑到你有课,不便去电视台,我们就冒味到学院里来采访,你不介意吧?" "不会,我现在刚好有空。"镜头前的容妍,轻笑巧兮,清灵优雅。一件黑色高领毛衣配件米色格子过膝裙,衬得她身材格外修长、气质稍有些忧郁。 雷鑫冲身后的导播点下头,绅士般地伸出手,"我来拿书,好吗?" "嗯!"容妍把书递给他,不自在地拂了拂长发。 他终于可以和她这样肩并肩地走在校园中,可以无所顾忌地看着她,和她讲话。雷鑫心狂乱地怦跳着,一次次深呼吸来控制自已的心情。 他们选了条很僻静的小路,路上有几片落叶,一片随风飘落在容妍的肩头,雷鑫自然地为她掸去,容妍一怔,回给他一个感谢的笑容。 "好一对碧人。"摄像师发出一声惊叹。雷鑫高大挺拨,容妍修长清丽,走在一起,简直比台湾偶像剧里的男主和女主相恋的画面还要唯美百倍。他不禁看傻了。 "来台湾快半年了,习惯吗?"雷鑫没有往日的犀利、大气、咄咄逼人,他随和亲切地就象和久别重违的女友,掩不住的关心和怜惜。 "很好呀!"在北京集训时,就被演习过如何面对媒体。容妍落落大方一笑,"台湾是一个没有冬天的海岛,哦,我所说的冬天是指那种白雪飞扬、天寒地冻。她美丽而又气候宜人,可以把古老和时尚结合得非常谐调。在台湾,你如见到一位穿晚礼服的夫人和一位穿旗袍的太太并列,那并不突兀。而且,这里还有许多文化名人,我最最喜欢的三毛女士就是台湾人……" 娓娓的述说,生动又纯真的表情,雷鑫失神了。 "咳,咳!"导播在耳机里拼命地咳嗽,雷鑫方回过神。"那……那与大陆相比呢?" "各有风情!"她俏皮地眨眨眼睛。 "你最喜欢台湾的哪个城市?" 容妍手背到身后,转过身,头微倾,倒退着走,轻拧着眉,象很为难,"好想去淡水看海,却埔里看花,去高雄看雨,去士林吃小吃,去阿里山看树看日月潭,去新竹看阳光,一切都很美很新奇,我不忍排出先后。" "你都去过?"雷鑫瞪大了眼。他怎么没有这些摄像带? 容妍脸儿一红,调头和他并排走着,"你知道台湾汉字和大陆那边有很大区别,我刚刚才适应阅读、书写没有障碍,那些地方以后都会去的,还有三年半呢!"结尾的语气没有无限憧憬,却是无奈的惆怅。 雷鑫愣住了。脱口想告诉她,他的老家就离埔里很近,也可以看到大海,也有山,他可以陪她好好地玩个尽兴。 但他只是不舍地对她一笑。 容妍扭头,一脸的阳光笑容。察觉自已的失态,雷鑫慌慌地转开眼,"与大陆的教育制度比,台湾让你感觉如何?" "怎么比?"双手半摊,"在大陆读高中,在台湾读大学。高中与大学的教育本就不同。我听说台湾的联考也很可怕哦。严苛而又沉闷的高中,轻松而又浪漫多姿的大学,不能比的。" 不管如何,她总语气真诚,让你无法问出下一个太过于敏感的问题。场外的导播、工作人员,场内的雷鑫伴着她在小径上来来回回。 一帮金男银女经过,看傻了眼,大陆生什么时候拍电视剧去了,那个不是雷鑫吗?大陆生笑起来也会这样的美? 四周响起夸张的惊叫声。 "台湾虽然离家很远,但是我在这里,过得还不错!新年快乐!"轻松的结语、婉转的语调,让一直负责追踪的摄像师不禁眼眶一红,真是个很识大体的女孩。 镜头一关,笑容抹去,容妍又成了一具触摸不到灵魂的躯体,疏离的眼神,礼貌地向雷鑫伸出手,"谢谢你帮我拿书。" 雷鑫怅然若失,递书时掌心抚过她的手面,他停了一下。 容妍愕然地看着他。他没有象往常那般和访谈对象握手道别,突然意料地手一带,轻轻地抱了她一下,"谢谢你接受我的采访,再会!"在导播和工作人员视线触不到的视角,用只有她可以听到的耳语,说,"和我联系。" 她以为听错,他已松开她,向导播走去!不时回首冲她微笑挥手,如熟悉的朋友。 容妍只是那么愣了下,随即转过身,直直地往公寓走去。那首《天长地久》已经消失了,她有点遗憾错过了这首歌。 公寓前的垃圾桶边,她微闭下眼,抽出雷鑫刚刚递书时塞到她手心的纸团,看都没看,撕个粉碎,扔进桶中,举步而去。 她一点也不好奇纸团的内容,除了课表临时变动,她会接受,其他任何意外,她近而远之。 对于容妍来讲,莫名其妙的事情往往就是一场恶作剧的开始。何况媒体人,她不想象动物园里的新来的动物,去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隔天的晚上,雷鑫戴着大大的帽子、墨镜,在商学院对面的咖啡馆坐到半夜,一杯一杯地续着咖啡,不时抬头看着学院的大门,咖啡馆打烊时,他起身买单,又在车里坐了很久,最后,失望而去。 但以后,他却有了个习惯,下班回家时,都爱到这个咖啡馆坐坐,希望能够与容妍碰上一面。 他相信,能在人海中相遇并心动,就不会只是擦肩而过。 终有一天,他会与她再次相逢的,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 十,冠园的新年晚会 冠园是阳明山上占地颇大的一座三层欧式建筑,附带一个大大的花园,有点象《情归巴黎》中哈里森。福特位于长岛的那幢房子。 新年之夜,冠园中花团锦簇、衣衫飘香,多少俊男美女穿梭而来,稍晚到的,汽车停的地方都没了,只得泊在马路的对面。一楼大厅里,欢声笑语,乐曲不断,舞步正浓。 三楼的书房,冠稀文手捧一杯香气浓郁的绿茶,对着电视直乐。 冠世杰推门进来,不禁好奇。"什么节目把你乐成这样?"他放松地在椅中躺下,扯扯颈中的领带,扭动僵硬的脖子。什么新年晚会,一群道貌岸然分子,真是应付腻了。冠园的新年晚会,名义是玩得好的朋友们一起欢度新年,其实是对冠氏集团一年内表现杰出的员工进行奖励的一个聚会,后来发展成能够参加冠园的晚会,就象是一种能够与台湾上流社会接触的一个机会,因为晚会会邀请许多名门公子和小姐们一同参加。多少人挖空心思地找请柬,盼望着能在晚会上演绎一出麻雀变凤凰的戏码。 而在新年晚会上,冠世杰会和最杰出的女员工开舞。那是多么令人期待的时刻。 今年开舞的小姐是韦娜,她妩媚地笑着,挽着冠世杰,满场地转,兴奋之情不溢言表。冠世杰出于礼貌,跳过一支舞后,不管她笑得有多甜,轻抹开她的手臂,转身而去。 若不是因为他是冠氏总裁,他可能连面都不会露。这一切都是冠氏董事长冠希文坚持举办的,换了他,才没那个必要。 公司发展靠的是亮丽的业绩,可不是什么舞会。 冠希文没空回答他的话,仍然笑得呵呵的。冠世杰扭过头,看向屏幕,他慧眼挑出的主播雷鑫正手足无措地面对一个女孩诙谐的笑容。 大陆生!他不禁坐直了身子,脑中闪现出那天晚上,从人体标体室冲出来的恐惧、柔弱的泪容,再看看屏幕上这张笑意如花的面容,真不敢想象会是同一个人。 不知为何,他觉得她的笑是因为要笑而笑, 不是从心底自然涌出的笑。 华语不是停止追踪报道了吗?这是怎么一回事!他俊眉蹙了起来。 "哈哈……"冠希文大笑地关上电视。"好久没这么开心了。滴水不漏,真的是滴水不漏。聪明的丫头,一脸的电诚,却又让你得不到你想要的答案,举止又那么高雅、自然、清灵,气质更是灵秀十足。这丫头要是做个外交发言人,台湾的形象要抬高许多。如今,这样的小丫头已不多了。精明的女强人让人生畏,温柔贤惠的却又没有自我,前卫的女子让人怯步,守旧的女子令人好笑,而她,纯真又聪明,优雅又清灵。 不一样,大陆现在了不得啦!" 冠希文毫不吝啬地把所想到的词汇大加赞褒,却发现说了半天,竟然无人附和自已的感叹。偷视一边一脸沉思的儿子,不禁轻叹。 拥有这个独子好象只有十年。十岁后的冠世杰冷静而又倨傲,与他不再象一对父子,而是象一对合作伙伴。没见过一脸郑重而又严肃的十岁孩子在董事会上精辟而又到地的发言,让人汗颜也让人吃惊。世杰的祖母留给世杰冠氏集团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让他成了集团最大的股东。他小小年纪便入主董事会,参与集团管理。二十岁,便成了集团的总裁,自已就成了个挂名的董事长。跟不上世杰的思维和脚步,他乐得与夫人在这冠园中打打球,满世界地转转。而世杰接任总裁之后,便是冠氏集团一个新的纪元,垄断亚洲显示屏市场,、台湾的晨、日、晚报还有华语电视台在同行业中是独领风骚。冠世杰是商界的一个传奇。 别人都非常羡慕他有这样优秀的儿子,可是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呀。他和夫人周雅兰常常相对长叹,世杰有世人少有的商业天姿,却没有常人拥有的人情、亲情,对父母,他尊敬而又疏远,对妹妹是严厉而又冷漠,对亲戚,他总是从商人的角度去衡量得失,对对手,他更是从不留余地。他不干伤天害理之事,却对于渴望的事物从不放过。 在冠氏集团工作是台湾人梦寐以求的,高薪、高福利、悠长的假期,年年增长的业绩,留住太多优秀人才。世杰是一个好的集团领导,却不是一个有太多情味的人。 过年都二十九了,至今都没有一个女性能近他左右,好不容易出现了个路晓,世杰却一幅公事公办的样,连一缕温柔的表情都没露过。冠氏大楼顶层,一群清一色的阳刚男子,外面早传世杰有别的"爱好",夫人试探过几次,只一句"我忙着呢",就把夫人的口堵住了。 这样的儿子,他们老夫妻都有点"生畏"。 冠世杰在椅中换了个姿势,把头转向窗外,默默出神。 "世杰,今晚愉快吗?"冠希文小心地问道。听说今晚有几位名门闺秀刚从国外游学回来,还有电视台的美女主播和俏名记都在,不知他有没有焕发"人性"。 "无聊透顶!"冷漠不屑地耸耸肩,惜言如金,就算回答。 "听说黄氏的融融回国了,都说女大十八变,不知她与从前比有没有变化?"他不死心地追问。 "没注意。"头又扭到一边去了。 冠希文知趣地闭上嘴,抿着茶,叹口气。 "你想去大陆?"没有温度的问话把冠希文吓了一跳。"大陆?没有啊!哦,我刚刚说大陆不得了,是因为台大招收的那个大陆女生,很特别,让雷鑫失神了好几次。" 抱在怀中小的一丁点,脸瘦成巴掌大,特别吗?陈特助说她特别,爸爸也说她特别,连专业自制的雷鑫都失态了,是的,她是有点特别。冠世杰仰看着天花板的水晶吊灯,灯影下似飘浮着她惊吓过度若人怜惜的面容。 他轻轻点下头,"身份特别,人自然就特别了。" 冠希文摇头,"也不全是,那绝对是个聪颖的丫头。一个小女生,华语怎么能去打扰她的平静?人家是学生,就该给人家一个安宁的学习环境。" "可能想找一个敏感话题,两岸关系,焦点吗?"想起当初这还是自已的提议,冠世杰脸上有点微窘。 "没想到,反被将了一军。雷鑫做主播有一阵了,我观察他很久,不管是访谈还是播新闻,他一直都非常专业。今天这节目他可是窘态百出,不过这有助于他的人情味,让人觉得他不只是呆在屏幕那端。"冠希文点上一枝烟,烟雾后一脸的兴趣盎然,"世杰,雷鑫会不会有点喜欢那丫头?" 冠世杰断然摇头,"他是专业主播,这点自制能力是有的。何况他知道要是闹个什第话题出来,他的事业就此夭折。成年男人,这点分寸没有吗?" 冠希文白了儿子一眼,他以为谁都象他这般心如钢铁,情非得已,知道不?和他没有共同语言,换个话题吗。"冠氏跃上台湾十大集团之一,世杰,你下一步有什么打算?" 冠世杰冷傲地一笑,"我从不打算,只用结果说明一切。" 唉,又被抢白了。"算了,你下去玩吧,我想再看会电视。"面对这无情的人,让他新年也没个好心情,冠希文不悦地开口赶人。 "爸爸,我有没有让你失望过?"冠世杰冷不丁地问,这句话稍微有点情绪波动。 冠希文坐正了,有点讶异。"不止没失望,而是超出我和你妈妈的希望许多许多。为何这样问?" "嗯,我很正常!你和妈妈就不要乱cao心了。" "呃?"原来是看透今晚的用意。"其实为人父母,只希望孩子快乐、幸福就够了。" "我现在享受着我辛劳付出的成果,很幸福,也快乐着。这样的晚会,以后我不会再参加了,也让那群什么千金小姐离我远远的,她们有那么个时间花前月下,我很忙,我的时间很宝贵,我是没空奉陪的。" 说完,高大的身影夺门而出,留下冠希文独自嗟叹。门外,娇小的周雅兰一脸泪水,显然刚才一席话都听到了。 "希文!"一如往昔的柔软芬芳,冠希文揽住爱妻的身子,"一定是当初你在医院中抱错了孩子,这个儿子不是我生的。" "哦哦,明天让他整容,就看不出是我的儿子了。我们重生一个乖乖的很听话的儿子?" "嗯,不要这个不孝子。"周雅兰发狠道。 "要的,要的,会赚钱呢!唉,夫人,可能是缘份未到吧!" "要是哪天缘份到了,我一定找到那个小丫头,让她不要理他,让他多吃点苦头,报报我们现在的心碎之苦。" "这世上有那样的小丫头吗?"冠希文可不敢确定。能让世杰动心,那可是不得了的本事。他能不能悄悄期待呢? 冠世杰没有回大厅,而是走向了花园廊下的汽车。没有目标,他胡乱地开着车在阳明山上转着。忽然,方向盘一转,他疾速把车往台大商学院开去。学院门口,男生女生嘻嘻哈哈笑着、闹着出出进进,人很多。 他不知道为何要来这里?商学院他就路晓一个熟人,她前天打电话和他预约新年聚会,他拒绝了。陆浩?不,他现在不能见陆浩,他怕控制不住想揍陆浩。一个大男人玩那样的低级把戏,把个小女生差点吓死,有本事吗? 他到底想要见谁? 冠世杰自嘲地一笑,慢慢地倒车。他可能是神经绷得太紧,一旦放松,就无所适从了。 走错路了。 车缓缓地离开学院大门,经过大门的咖啡馆前,他突地看到一个穿风衣,拉着风帽的身影,痴痴地看着学院大门,象在等谁! 他眨了眨眼,俊容冷泞,那是雷鑫,他不会看错的。 这样的装扮,显然是怕别人认出。雷鑫也是走错了路? 雷鑫捧着咖啡,目光专注,似乎很享受等待的时光。 冠世杰回过头,看向学院大门,没有看到谁向雷鑫走来。难道他在等……?冠世杰寒眸瞬间冰冷,想都没想,他开门下车。 俊美伟岸的气质一走进咖啡馆就引起了别人的注视,他视若无睹,走向沉浸于想象世界中的雷鑫。"嗨!"他轻拍下雷鑫的肩。 雷鑫惊愕地抬起头,看到是他,呆住了,忙谦恭地站起身,"冠总,新年好!" "方便吗?"冠世杰指指对面的座。 "当然!你要喝点什么?" "不,我马上走!送朋友回家,看到你,进来打个招呼。舍弃冠园的新年晚会,是不是有约会?" 雷鑫脸上闪过一丝窘色,"不是约会,只是很怀念学院时光,突然想过来坐坐。" "哈,我以为你准备继续做大陆生的节目呢!嗯,那节目不错,董事长特别喜欢,说你很有人情味。"冠世杰声色不动地说。 雷鑫不自在地笑笑,呐呐地说:"那个报道已经结束了,大陆生……她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没有必要再报道了。" "嗯!"冠世杰点头,"听说台大里有许多名门公子和千金,狗仔队常常在这附近潜伏,就为拍个什么娱乐头条,你这个大主播可别被他们抢进镜头,到时捕风捉影说个什么,对你的事业可是有影响的。你答应过我,不会让我失望的!" 雷鑫一怔,面容轻抖,"对不起,冠总,我没有想到这些。" "那好,你继续怀念往昔时光吧!我有事,先走!"冠世杰伸手轻握,傲然而去。 车开出不远,后视镜中,他看到雷鑫一步一回首地走向汽车,然后缓缓驶远。 俊美的唇角轻扯出一丝笑意,打开窗,商学院里楼影综综,哪幢里面住着大陆生?他突然有了一个冲动的念头。 十一,迷惑 好象是一觉醒来,学院里变得空荡荡的。听不到走廊上拖鞋"啪啪"的声音,听不到隔壁房间里震天的音乐,那些冷漠而又蔑视的眼神也不见了,那些背后的悄声议论也没有了。容妍光着脚,兴奋地从c黄上跳到地下,双手高高举起,快乐地转着圈。学院,是她一个人的了。她可以想去哪就去哪。 说起来来台湾都一学期了,她都没什么好好逛逛台大。 她以为教育司会安排同来台湾十位同学一起过旧历年,但寒假过去快一周了,她没有接到任何消息,也不再等待了。 不敢想家,不敢打电话,如果太沉浸于思念,就如喷泉般开了头,那她如何熬得下以后的日子。 在经历了开学初的那些惊恐不安的日子,现在的每一天,真的已经非常幸福了。 随便穿了件米色的毛衫裙,容妍没有象往常那样把头发束成马尾,而是任长发自由地披在身后。 她决定先从台大正门开始,慢慢地走,好好地欣赏。人只有在心情愉快时,看什么才会觉得美。 天真好,风吹在身上稍有点凉意,但非常舒适。台大的校门朴实无华,没有带刺的围墙以及装腔作势的门卫,让人倍感亲切。台大很美,每一处建筑都有一个美丽的故事。一进大门,便是台大有名的"椰林大道",也叫爱情大道,多少年来,不知见证了多少爱情的发生与结束。春天时,大道两边的杜娟花开得一酡一酡的,恋人们会把落下的花瓣编成心形,放在路边,向恋人表达自已的爱意。 光是想像,容妍就觉得浪漫无比。可是,这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的。 如果有一天她会恋爱,应该是在那块辽阔美丽的大陆上。 站在椰林大道,仰头高望,便是世界最高的台北101大楼,她曾在新年的夜晚,看到101大楼上燃放的烟火。 作为一个观光客,容妍认为台湾很美。但现在,在她的眼中,台湾美亦美,但美得很冷,没有人情味,让她一点也不留恋。 "喂,大陆生!"肩被谁轻拍了下,容妍不禁打了个冷战,警觉地回过头。陆浩拖着个大大的行李箱,眉拧得紧紧的,象是很不情愿似的看着她。 第一时间,容妍神经就紧绷了,本能地退后两步,眼急促地看向两边,还好,只有他一人。 她记得这个男生,想忘都忘不了。 "该死!"陆浩低咒一句,放下行李箱,摊开双手,"拜托不要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不会伤害你的。" 容妍轻抿下嘴,小心地问:"请问你有什么事吗?"疏离的眼神,还是隔得很远。现在是寒假,他再没理由让她去什么地方吧! 陆浩眉一扬,没好气地大声吼道,"我们是同学,一定要有事才能喊你吗?打声招呼不行呀!" "哦,你好!再见!"容妍怪异地打量了他一眼,淡然一笑,转头向图书馆跑去。 "喂,我还没说完呢!"陆浩在她身后气得鼻孔朝天。 容妍立在原地,等着他的继续。 "你……你寒假回大陆吗?"被她那双谨慎防备的眼睛注视着,陆浩头一热,记不得自已要问什么,情急之中,只想到这句。 容妍诧异地瞪大了眼,只是耸下肩,挥挥手,又走开了。 "你为什么不回答我?"陆浩恨死她把他当洪水猛兽样的躲闪,想都没想,就冲了过去。 容妍站住脚,漠然地眨了下眼,悠然地开口,"我好象也有不回答的权利。"然后合上嘴再也不多说一个字。 "你……你……"陆浩不敢置信地看着容妍。他好不容易才解开心结,想对这个大陆生表示下宽容,她怎么能如此冷淡地对他。 他很不服气地直跺脚,却又无能为力。"要是下学期你再在我三米之内,你就死定了。"气急败坏地对着她的背影威胁着。 背影越走越远,风把话吹散,不知可曾飘到她耳中。 在每一次以为是刻骨的恨时,不知何时,他变得开始在意她了。交换学生随时都可以回以前的学校就读,这个大陆生会不会在这个寒假过后,就不再回来呢?他发现竟然有点害怕再也看不到她,以至于他把回马来西亚的日期拖了又拖。 "祝你旅途愉快!"容妍听见了,转过身,嘴角滑过一丝笑意。绿意盎然的冬天,是不可以让自已委屈的。 陆浩恼得把头发抓翻,"真是疯了!这个大陆生。"恨不得把她抓来,塞进行李,带回马来西亚教训好了。 抬手看表,见鬼,快赶不上飞机。不情愿地拖着行李,嘟哝着向大门走去。 一辆宾士从他身边疾驰而过,忽然又慢慢倒回来。车窗降下,冠世杰探出头来。 "陆浩,我好象记得你的飞机是十一点的,现在可是八点半啦!" "杰哥!"陆浩有点惊喜,他最敬畏冠世杰了,"你来看导师吗?" 冠世杰微微一笑,"不,是别的事!要不要我找人送你去机场?" "不,我打车去!再见,杰哥!" "再见!哦,那个陆浩,她……"冠世杰欲语又止。 "什么?"陆浩停下脚。 冠世杰沉默了下,摇头轻笑,"没有什么,一路顺风。" 冠世杰合上车窗,一只手抚着下巴,一只手把着方向盘,慢慢地往前开着。熟悉的风景从窗边掠过,偶尔闪过一两个身影。 她到底在哪里呢? 第一次主动给路晓打电话,旁敲侧击地问到大陆生寒假留在台湾的消息,他就不由自主地总想往台大跑。 为什么呢?好奇吗?他早过了好奇的年纪,也过了冲动的岁月。他不做没有把握的事,现在这样神经质地在台大里转悠着到底是干什么? 那个交换学生关他什么事!可怜她独自在异乡,这样的人台湾少吗?她是特别的,他冠世杰二十多年里没见过特别的女人吗?又不是惊艳的女人,甚至连成熟的韵味都还没有。他不是她的任何人,没必要关心,没必要牵挂。 该死的,可他还是来了。父亲的一句戏言:雷鑫有可能喜欢上她时,他慌不迭地就追到这里,真的看到雷鑫坐在那里等,他脸不红地对雷鑫说要注意自已的形像,不要因为冲动而毁了自已的事业。他呢,他就不要注意吗,他的绯闻可是比雷鑫的要有价值得太多了。 一个不起眼的大陆生,就因为身份特殊,就值得他这样关注吗? 一个倩影出现在图书馆前。冠世杰突地觉得心一窒。图书馆的台阶上,容妍捧着一叠书,蹦蹦跳跳地走了下来。嘴边噙着一丝笑意,边走边翻看着手中的书。风把头发吹起,遮住了她的眼睛。她柔柔抚开,眼睛也没舍得从书中移开。米色的连衫毛裙裹着窈窕的身子,老天,他觉得自已也象她看着那本书,移不开眼睛。 一本书从手边滑落,容妍没有发觉,直直地往前走着。 冠世杰想都没想,打开车门,捡起书。"那位同学!"他叫着,语音有一丝颤动。 她身子一僵,没有回头。 "穿米色衣服的同学,你的书掉了。" 容妍头也没回,自顾地往前走着。这种游戏以前不知让她上过几次当呢,只要一回头,迎面而来不知是什么恶作剧。 冠世杰大步追上去,拦住她的去路,"是你的书吗?"她比在医学院的那天晚上,气色好了一点,他不禁有点欣慰。 真是自已的书。容妍腼腆地一笑,接过书,"谢谢你!" 冠世杰感到心象要跳出嗓子眼了。 他等着她看向他的脸,然后说,"先生,我们是不是见过?"接着,他会说起那晚的事,再接着象熟悉的人一样闲聊问她寒假如何安排、独自在台湾孤单不孤单,一起在校园内散个步,最好,带她去吃个晚餐。最后,发现她只是个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那种小女生,他是一时良心发现,做了件善事。 容妍轻轻地吹去书上的灰尘,重新把书整理好,微微欠身"再见!",转身弯向一边的文学院前的醉月湖。 自始至终,她根本都没抬一下眼。 自嘲慢慢在俊容荡漾开来。原来什么事都没有发生,是他一个人太久,才把新出现的小女生当作什么了吧! 也许该找个女友了。 十二,上弦月 (上) 都说快乐的日子很短暂,真的不假。不然,怎么一眨眼校园中又开始人群簇簇,属于容妍一个人的学院没有了。她也算是个老生,选学科,算学分,买书、配资料,依然独行侠一个。别的人都忙了起来,没有人再把兴趣放在她身上。 容妍乐得自在。可惜企业管理不是喜爱的专业,导师们讲的摇头晃脑,她也入不了神。 多的是发呆的时间。北大与台大提供的奖学金,让她可以过得非常潇洒,何况她也没什么机会用钱。许多同学都找着了打工机会,她不敢有那样的打算。谁敢要一个大陆生打工,不怕带颗炸弹吗?常揽镜自照,是不是一幅间谍的模样? 天很蓝,学院里的杜鹃花开了,浓郁的花香把人的目光情不自禁吸引住。教授的《世界金融史》犹如天书,如何与窗外美丽的春光相比? 真想去远足。 "容妍同学,容妍同学。"一声急喝唤回走神的她。来台湾这么久,好象是第一次有人在课堂上叫她的名字,感觉象喊错了人,大大的眼中盛满疑问。 教授一张拍克脸面无表情,有人打断他上课真讨厌。他指指窗外,"有人找!" 容妍狐疑地收起课本,走出教室。走廊上,一位有着阴柔而又俊秀面容的男子,微笑带点好奇地看着她。 "啊!"容妍发出一声惊叫,狂喜地扑上前,埋首于他的怀中,紧紧环住他的腰。 男子有点意外,双手高举,有点无措。但随即他感到胸前潮湿一片,只见怀中的身躯急速颤抖,却听不到一声抽泣。明了这可能是他乡遇故人,一时情难自已。怜爱地拍拍怀中瘦弱的双肩,笑着说:"我的绯闻已经够多了,不在意再多一条。可是你愿意成为头版头条吗?" 多日的压抑,数不清的委屈,在听到熟悉的乡音时,一倾而尽。容妍抬起泪水纵横的脸,哭得直抽气,"我认识你的,你是肖白,中国很出名的偶像歌手。去年暑假,本来和同学约好去看你的演唱会,却匆匆去了北京。不……不是因为……你是肖白,而是……你是我来台湾之后见到的第一个大陆人。" "嗯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粉丝。"肖白俏皮地眨眨眼。 容妍噙泪急忙摇头,"不,不,我喜欢听你的歌,是你的粉丝。但是……反正我见到你,就是很高兴。"她又是兴奋,又是激动,语无伦次地无法说清自已的心情,急得泪不能止。蓦地看到他的真丝衬衫上一片潮湿,羞怯地想去拭,又觉得不好,忙缩回手,连连道歉,一张小脸,红成烤虾。但仍然狂喜大过一切,不顾一切地紧紧抓着他的衣衫,生怕他会突然消失。 "你……你怎么会来台湾?你怎么会认识我?"一连串的问题,把肖白逗笑了。 察觉到教室的窗户前一下冒出许多脑袋,肖白拉着她走下楼梯。 "明天是元宵节,中央台视台与台湾的华语电视台在国父纪念馆举办一场团圆歌会。某人的妈妈听说了,千里迢迢找到导演,请我们带几件衣衫和食品给某人。而我一直想参观台大的校园。于是,就自告奋勇地过来了。没想到,却看到一个泪人儿。"在一个陌生的环境,肖白也不觉放松开来,玩兴大起,轻轻地刮了下容妍的鼻子。 "真的吗?真的吗?"容妍两眼晶亮,攀住肖白的胳膊,简直不敢相信自已的耳朵,"我妈妈她好吗?大陆好不好?现在冷不冷?告诉我,告诉我。" "STOP!"肖白举起手,"先回答哪个呢?" "随便,你说,你说。知道吗?我好想好想大陆,好想好想家。"她嘴唇轻抿,刚刚止住的泪又在眼中打转了。"肖白,这里是台湾,与大陆隔着海峡,还隔着……"她低哑地喃喃诉说从不启口的心情。 因为肖白是从大陆过来的,他带来了妈妈的礼物,这一切,容妍就觉得无比亲切。孤独太久,积在心底的话,她终于能一吐为快。 是因为杜鹃花的缘故,还是因为身边这位小女生不带任何目的的信任,肖白一改偶像歌手的冷酷,温和如邻家大哥,宠溺地抚摸着容妍的头发,懂她独自在台湾的苦衷。"那好吧,我就一件一件地说给你听。" 学院中来来往往的学生诧异地看着大陆生难得一见的兴奋撒娇模样。与一个帅气的男子手挽手走过,真是养眼。那男子有点面熟,一脸宠溺、怜爱,大陆生喋喋不休说个不停,秀丽的容颜,闪亮的眼睛。 她恋爱了? 除了镜头中,肖白从没有与一个女生牵手散过步。微风、阳光,椰林大道,肖白不觉自已都陶醉了。 看到肖白从车上搬下大大的行李箱,看到妈妈的便笺、设计的衣服、还有一包包隔山过海带来的食品,容妍再次洪水泛滥,伏在肖白的肩上泣不成声。 肖白的衣衫上已经没有几处干了,他对天轻叹,打开车门,算了,拎起容妍,塞进车中,去酒店团聚去了。 车上,一双大眼眨都不眨地看着街景,时不时发出一声惊叹。 "容妍,怎么我觉得你象是初进大观园?"肖白理理衣领,惊讶地问。 闪亮的眼神立刻黯淡,"来时是雨天,匆匆而过。进台大后,我今天是初次上街。" "老天,你是上学,还是坐牢?"肖白真是不敢置信,"你们大学生不是有联谊、联欢吗?" 苦笑地撇撇嘴,扬起一张泪痕未干的脸,"那是台湾大学生的大学生涯,我是大陆生。不谈这些,好不好?我可是第一次见到国内的大明星,而且是肖白啊,要是同学们知道,一定会羡慕死我。我和你去酒店,会不会给你添麻烦?" "有麻烦也在台湾,又带不到大陆。"肖白拭去她眼角的泪,有点不舍,"为什么要进台大呢?" "我是北大与台大的交换生,微机抽取的幸运儿,弃文学读外企管。我们这一批共有十个,我独留台大,辅仁一个,东吴一个……" 肖白无言地点点头,轻轻揽住她,懂了,国家外交的自欺欺人。若在国内,这样的女生该怎样活泼、快乐,而不是小心谨慎得象个小媳妇。 容妍低下头,两手不安地揉搓着,"在台湾,我没有在人前哭过。今天,突然看到你,就象从天而降似的,又带着礼物,我兴奋到极点,才那样,也害你衣衫都遭殃。" 手指触摸到小女生胳膊的纤细,肖白没有应声,"台湾的饭是不是很难吃?" 难吃,不知道,她没吃过台湾当地的什么食品。对吃,早就没有了兴趣,只要不饿,什么都可以的。容妍侧过头,"好想回家呀!还有三年半,一切就会过去了。" 肖白心痛地微闭上眼,拥紧她,"不是没看过明星吗?今天,我要让你见到国内许多许多的大腕,想合影、想签名都可以。我还会送你我的最新专辑。在台湾的这十天,把我当作家人,可以撒娇,可以蛮横,可以耍小性子,但是要笑,要把心里的话大声喊出来。" 容妍目不转睛地看着肖白,一滴泪在眼中转了又转,眼一红,扑进肖白的怀中,天,衬衫又湿了。 十三,上弦月 (下)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国父纪念馆灯火辉煌。两岸三地明星云集,盛况空前,满目缤纷华彩礼服。可能意义不同以往的商业演出,明星无不卖力。 纪念馆中座无虚席。 贵宾席上,冠世杰目不斜视,优雅高贵的仪容已引起观众席上许多女士的指指点点。他不屑地微闭上眼,若不是因为是华语电视台主办,他怎可能呆在这沸腾的地方忍受三四个小时。韦娜作为台湾的主持,大胆泼辣的台风不时引起全场的哄笑。她一边和大陆的主持谈笑着,一边妩媚的眼睛情意绵长地扫向冠世杰。他俊眉微皱,不悦地转开视线,忽然,他的目光停滞了。 贵宾席的角落上竟然坐着她----大陆生。长发束成马尾,高悬在脑后,米黄的毛衣,米黄的长裤,一张小脸兴奋地闪亮,大眼睛都是笑意,整个人青春靓丽,活力四射。 这又是她的另一面? 感染了她的好心情,他烦闷的情绪象被一阵风吹走了。 舞台上换上一位大陆当红歌星,流畅的音乐,动感的歌声,时尚的舞步,把场上掀起一个高潮,许多人都站了起来。她也跟着举起了荧光棒,身子一直晃动着,那歌星蓦然回首,对她一脸的阳光,挥手致意。场内和声一片。冠世杰无由地有点恼怒。 音乐慢慢消失,余音凫凫,掌声如雷般响起。歌星一次次谢幕,走下舞台。 冠世杰愤怒地眯着眼,寒眸一片冰光,远远地凝望着她。她仍陷在快乐中,笑容满面一直保持到晚会结束。观众退场差不多,她还没有离开座位。晚会好看得让她流连忘返吗?还是因为别的?冠世杰都快抓狂了。 那是谁?雷鑫? 挪动的人群中,雷鑫意外地看着容妍,不敢相信自已的眼睛,他走近她,"真巧啊!你也来看演出的吗?" 容妍防备地退到旁边的座,求救地看向后台。肖白还没有来。 等不到她的回应,雷鑫温和地提醒,"你不记得我吗?我是……" "我知道,你是主播先生。" 她不知道该和他讲什么,抱歉一笑。 "我叫雷鑫,给你留了联系地址,看了吗?"细声问,怕吓着她似的。 已经有许多观众看向了这边。 容妍低下眼睛,咬紧下唇,"对不起,我弄丢了。请问你还有什么要采访的吗?" 雷鑫自嘲一笑,有些落莫,"我曾经想到你可能没有看到,所以才没有给我电话。我在台大外面等过你许多天,可惜一直没有看到你出来。但真是好奇怪,在我灰心时,你却出现了。" 容妍惊愕地瞪大眼看着他,看见他脸部的轮廓清晰而又坚硬。他为什么要对她说这些?"我……不出校园的。" "为什么?怕迷路吗?"四周聚过来的目光越来越灼热,雷鑫压低了声音,"五月时,我有个休假。去屏东吧!那里有山、有海、有花,有你想看的一切,跟我去!" 这句不是问句,而是决定。 "呃?"她怔了。 "就是突然而来的一种念头,"他匆匆点点头,"不要害怕,只是……"无法解释这样的举止,"到屏东后,我会一点一点告诉你的。要来啊!"挥挥手,不敢停留,他恋恋恋不舍而去。 容妍呆在座位上。 死一般的沉默,一切都令人窒息。冠世杰怒意已经不加掩饰。经过他面前的人自动地绕开,怕被波及。 "容妍!" 刚刚带动全场的当红歌星突然从后台出来,向她走去。她绽开了笑颜,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怀抱,手放进他的掌心,激动得说个不停,他温柔地揉揉她的头发,牵着手相偕走向后台。 冠世杰脸绿了,无名的火燃得熊熊的,该死的大陆生,不好好读书,追什么星?那个雷鑫,职业道德呢?居然以工作之便接近她,打声招呼要说那么久吗? 就那么一个平凡的小女生,为何要一直撞见他的眼帘。有必要人人都象讨好她似的?她哪里可怜了? 他气恼地扭过头,怒冲冲地往门外走去。门前,还不甘地回首,见鬼,那个大陆生到底叫个什么,没有人管她吗? 一个人迎着晚风向汽车走去,一种陌生的感觉疯狂地席卷了他,酸酸的滋味涩不可言。他握紧了拳,狠狠地拍向车门,合上眼,从袋中摸出手机,打开通讯录,翻到路晓。 "世杰?"惊喜的声音在电话的彼端响起。 "对不起,这么晚还要打扰你。" "没有关系,再晚都没有关系!"路晓屏住了呼吸,等待着。 "我有件事想麻烦你下。"他停了一下,无力地淡笑。 十四,离别的雨天 下雨了,台北春天的第一场小雨,密密的,从空中纷纷扬扬洒了下来。落在发上、肩上,就象是缀上一粒粒透明的水晶,让人轻掸都不舍。台大校园里,没有人刻意打伞,没有人狂奔。在雨中,散步,看书、聊天,找课室,象有阳光的每一天一样。 陆浩今天的课已经结束,他背着包,倚在大门前,百无聊赖地吹着口哨,不想回公寓。十天,他没有见到了那个大陆生。这学期,她选修的课刻意与同学错开了几门,他查了她的课表,密密的,都是满堂,有几门学科竟然是大二的。真是学得拼命! 没有大陆生的台大校园,就象天空中少了片云,学院内少了处风景。没有她的教室,他坐立不安。有时,他翘课,跑到她的教室外,远远地看她一眼,心里就象好受了许多。 可她怎么突然不见了! 一辆豪华大巴悠悠地停在院门口,庞大的车身引来学生们讶异的目光。 陆浩眨下眼,也转过了头,他的目光猛地怔住了。自动车门缓缓打开,从大巴上下来的人居然是容妍。鼻子通红,眼睛微肿,止不住的泪比天空中飘落的雨大多了。一位一身帅气牛仔装的男子潇洒地跟着跳下了车。 容妍面对着他,神态象是撒娇,又象在诉苦。 肖白叹了口气,第十次从袋中掏出面纸拭去容妍那无法停止的泪水。"不要再哭好不好,再哭我就把你带去机场,一同回大陆了。"女人这种生物,一定是水做的。容妍从酒店一直哭到台大,一车的人都笑说他欺负了她。 容妍还有理智,摇摇头,哽咽着,肩一耸一耸,嘴唇直抖,"不,不能回大陆。" "对呀,你要求学呀,以后可以做白领、做金领。那不哭了,好不好?"肖白抚她的头发,妄图转移其注意力。 偏偏容妍是个专注的人,"我都懂。只是,只是以后不知何时还能看到下一个大陆人。我……我想家,想大陆。" 肖白不舍地抿抿唇,轻轻揽住她,"不要担心,我想很快就会出现下一个大陆人的。这样好不,等你毕业后,回大陆,我送你演唱会的贵宾券、签名的海报、写真集!" 怀中的人除了哭声,没有话语。 "要不,做演唱会的佳宾?" "请你吃最最贵的大餐?" "算了,做我绯闻女友,跟着我后面炒作一把,让你也红遍半个中国?" 容妍终于破涕而笑,擦去眼中的泪,离开肖白的怀抱,"我才不要做你的女友,那会被口水淹没的。" "哇,嫌弃我?"肖白装作很受伤。 "我做你永远的粉丝。"容妍绽开笑颜,冲车中探出的人挥手。 不说粉丝也罢,说了肖白就难过。容妍除了能哼哼他专辑某首的曲调,根本就不能唱完任何一首歌,这种人,还敢叫粉丝,真是勇敢。可他却舍不得对她有太高要求,一次台湾之行,让他多了份牵挂。 在这个所谓的宝岛上,有一个叫容妍的女生,孤独地在这里求学,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自已。 在初见他时,惊喜万分,当他是亲人一般依赖。 作为偶像歌手,他早忘了自我。被人这样依赖,不是因为他帅气的外型,不是因为他唱的歌,更不是因为他的名气,只因为他和她生活在同一块大陆上,这是一种陌生的感觉。 可惜相聚匆匆。 留恋地凝视着容妍清丽的面容,一个非常非常耐看的小女生,相处越久,越觉得她的可爱和纯善。 "我记得,还有三年半,容妍就回大陆了。"肖白微笑地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跳上车,扶着车门。 车缓缓地开动。 容妍止住的泪又夺眶而出,她跟着车后面跑着,边哭边挥手。肖白心疼得也红了眼,不敢再看,急急关上车门,回到座位上掩住脸。 后视镜里,容妍的身影越来越小。 再也跑不动,容妍蹲下身,看着车拐过大道,从视线里消失了。经历了这十天,再回到学院,她怎么能适应呢? 理智知道不能任性,可情感却做不到。她哭得差点上气接不上下气。 雨大了起来。 一把花伞遮住了满天的雨丝。容妍惊讶地抬起眼,陆浩冷着张脸,没有表情地瞪着她。她一下就忘记了哭泣,防范地站起身,退到伞外。 陆浩气恼地把她拉回伞内,"放心,我不会吃了你。" "你有什么事吗?"容妍匆匆抹去满脸的泪水。 "刚刚那人是你的大陆男友?" 她不解地抬眉,默默摇了摇头,哭得太狠,她有点头晕。"如果你没有事,我回校了。" 陆浩控制不住欢喜,"你是不是翘课了?我把笔记借你。" "不需要的,我找导师借。"容妍婉言谢绝。 "那……那我送你。"陆浩怕她再拒绝,上前想挽她的胳膊。 容妍让开,"我们不同路,谢谢。"说完,匆匆跑进茫茫的雨中。 "去你的,我身上有刺吗?"陆浩气急地把伞扔开,任雨淋湿了头发、淋湿了眼睛,连心也湿了。 不知好歹的大陆生,有什么了不起,小心眼、爱记仇、瘦伶伶的,谁瞎了眼才会喜欢她! 十五,傻瓜都一样 快乐的一天是二十四小时,难熬的日子不会少一分一秒。 商学院的各个教学楼中,又开始出现大陆生奔跑的身影。有天,文学院的课室中,教授猛一抬头,发现多了位。容妍不好意思地站起身,"我可以旁听吗?教授!" 文人都是浪漫的,没有那么深的党派观念。"好,好,欢迎!"教授欣喜地点点头。在这个人人都在讲经济的社会,文学已走在低谷,可却有企管专业的学生跑来学文学,教授感动得无比伦比。这节课,教授讲得比往日多了一些激情。 下课时,教授送给容妍几叠讲义,温和地问:"喜欢文学?" "嗯,我想考文学院的研究生。"容妍两眼晶亮。 教授激动得手轻抖,"那你可以经常来文学院旁听别的课,到大三的冬天,你就可以报考了,不必一定等到大学毕业。" "你是说大三就可以报考,那么,那么……是不是所有的大学都可以?"小脸紧张得通红,屏住了呼吸。 "是呀,所有的大学都可以的。" "谢谢教授!"容妍喜悦得弯腰道谢。大三,天,那不是还有二年就能回大陆了吗?七百多个日子呀! 只是为打发时光跑来听文学课,却意外获知到这个消息。来台湾后,容妍第一次有放声歌唱的冲动。 醉月湖边,路晓看着容妍马尾轻甩地走近。"容妍!" "导师!"导师今天好美,浅蓝的裤装,是蓝天那样的清澈。 "在商学院找了你很久,才知道你跑来文学院了。"路晓眉宇间锁着一丝轻愁,连笑都象在叹息。 容妍不安地看了眼导师,拘谨地一笑,"没有课,我就到处走走。导师,你找我?" 路晓指着湖边的木椅,"天气这么好,我们到那边坐坐吧!" 容妍无言地点头。 阳光洒在容妍的脸上,肌肤如透明的玉般,一点瑕疵都没有。路晓羡慕地轻叹,自已只是大了她七八岁,怎么就差了那么多。 "我看过你的课表,你有修大二的学科。今天,大二的《财务管理》教授找过我,说这学期,《财务管理》是以论文来计算学分。论文要求每一位学生都尽可能的到公司实习,用真实的数据与所学的理论相结合,来完成论文。其实企管专业的学生日后大半都是到公司工作,现在如果有实习经验,对就业会有很大帮助。许多学生大一时就已开始联系实习公司,实在找不到的,学院会帮忙的,不过这好象不太可能,台大企管专业的学生一向让各家公司很青睐的。" 容妍刚刚还容光焕发的脸上一下愁云密布,台大再让人心冷,毕竟还很安全,蓦地站在台北熙熙攘攘的街头,她怎么办? 听说台独分子在台北是很强的,校园都能波及到,那社会上就可想而知了。她曾站在公寓里,看到台独分子游行。如她独自一人在繁华的台北来去,重新面对初来时的困境,不,一定会比那时还要厉害百倍,她如何自保? "导师,我可不可以多修两门别的学科,就不写论文?"她小声地问。 "容妍,后面无论你修什么学科,都会遇到这样的要求,你学的是企业管理专业,不好办的。" "可是,可是我都不知台湾有什么公司,而且我连台北的路都不识。"小脸都脱色了,泪盈盈欲滴。 路晓淡淡一笑,"所以导师才来找你呀!就知道你会遇到这样的难处,导师呢,认识几家公司总裁,其中有一家公司,在台湾特别出名,福利也好,每天都有往返台大方向的班车。你没课时去那家公司,就不必担心会迷路什么的。" 话是不错呀,但容妍的担忧却没有少,万一那家公司也很敌视大陆呢?"导师,你要讲我是大陆过来的学生。"纵然一百个情愿,但如果要去,尊严却不侵犯。 路晓秀眉微挑,不是大陆生,人家还不要呢,就是冲着这个大陆生来的。 "导师当然说的。容妍,一般公司重视的是业绩,其他方面,不会那样强烈。"她婉转地说。 容妍半信半疑地点点头。又要战斗了,微微叹息,心情不由自主就沉重起来。 "你明天下午没课,导师送你过去。" "谢谢导师!导师,那家公司叫什么名字?" "冠氏集团!" "哦!" 唉!那天深夜。 "路晓,我想请你帮个忙。" "老同学了,干吗这么客气!什么事?" "冠氏名下的华语电视台有个《时事在线》对你的那位大陆生刚来台时进行暗中的追踪报道,节目播出之后,大陆一片哗然,对大陆生在台的状况非常担忧,网上也是骂声连连。绿党那边为挽回声誉,责令电视台补救。我考虑再三,大陆生不是读企管吗,冠氏决定接受她到公司实习,不然工作也可以。然后,公司会对她一视同仁,重新录制几个报道,从而重树大陆对台湾的印象。但是,大陆生现在一定很排斥台湾人,你帮我找个很好的理由让她来冠氏吧!"冠世杰冷静无绪地说。 《时事在线》是雷鑫主播的节目,她差不多一次都没拉过,有极端的报道吗?她不记得,也许错过了。 冠世杰从来不求人,这次定是没办法了。她不会让他失望的,不谈这举手之劳,再难的要求,她都愿意都会为他做,只要他的心中有她的存在。 "我知道了,过两天我会给你电话,告诉你她过去的具体时间。" "那就多谢了。"电话搁断,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冠世杰的风格,雷厉风行,绝不拖泥带水。 路晓苦笑,要征服这样一位男子的心,恐怕比攀登珠峰都难。 看看身边容妍一张小脸皱成一团,如果她知道自已有多幸运时,还会这样一幅表情吗? 被冠世杰重视,亲自关照,那是多大的幸福呀! 可以日日看到那张俊脸,躲在他宽大的羽翼下,何必要做个女强人。现在这么努力,只是想在同学中突出一点,让冠世杰高看一眼,才不会轻易忘记。 这个大陆生,仅凭身份特殊,就让他记得了。 她真的很羡慕很羡慕! 十六,其实,你不懂我的心 一夜辗转反侧,一夜睁眼到天明。 早晨的几堂课,也没有心思听讲,容妍的所有心情全被下午的实习占去了。 台湾春暖,毛衣早已穿不住了。容妍从衣柜中挑了件粉蓝的绸衫,弯弯的领口,宽松的小袖,长长的腰带扎成蝴蝶结,再配上白色的长裤,头发用水晶夹别在身后,站在镜子前,空妍轻吐一口长气,看上去好象还很舒服。 路晓开了车在学院门口等着,看到容妍,她扫了几眼,想说什么,欲言又止。 "导师,有什么不对吗?"容妍本来就紧张,看导师的神情,她不安地问。 路晓鼓励地对她笑笑,"你第一天去,没有关系的。上车吧,不要让冠总等太久,他是个惜时如金的人。" 容妍坐进车中,忐忑的心情却没有因导师的话减低半分。 来台八个月了,容妍可以熟练地看懂那些笔画非常复杂的繁体书。好高的大楼啊,应该用上高耸入云这个词了,外型别致、大方,与常见的象杆子般的高楼有点不同。在大楼的楼顶,树着四个飘逸豪放的四个大字"冠氏集团。" 正是午休结束时,大厅中出出进进的不是西装笔挺的高知男士,便是高雅端庄的白领丽人。名贵的职业套装合体大方,再看自已,就象是一个休闲的观光客了,与这肃立的大楼是如此格格不入。 容妍终于知道导师那没有说出口的话是什么了。 一颗心突地就悬到了嗓子眼,手心里都是汗。 "我叫路晓,和你们总裁约好了。"路晓微笑着和总机小姐点点头。 "总裁关照过,请你从这架电梯上去。"小姐把她们领到一个电梯口。 容妍强作镇定,尽力控制着腿不要发软。 "这个公司在亚洲都是很前矛的,你在这里一定可以学到许多东西。"电梯里,路晓抬手按了"四十二"。 "嗯!"容妍轻咬着嘴唇,看着电梯显示屏上数字闪烁个不停。 四十二层,那该有多高呀!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等着自已的会是什么呢? 似乎过了很久,"当"的一声,电梯停了,门打开。迎面是一条华贵典雅的走道,走道两边是一间间豪华森严的办公室,电话响个不停,影印机工作的声音很大,气度不凡的办公者在各个办公室间穿梭着,没有一个人好奇地看向走道上的来访者。 昂贵的地毯踩上去软软的,一点声音都没有。容妍大大的双眼中全是惊恐,紧挨着路晓,这条走道象没有尽头,一间间的走过,她愕然发现,这么多的办公者中,居然没有一个女性。 "路教授,冠总等你很久了。"一位气宇轩昂的男子站起身。容妍这才发觉正走进一个象会客室的办公大厅,大厅里一扇古色沉重的大门紧紧关着。 "谢谢陈特助。你忙,我们进去了。" 被路晓称呼陈特助的男子深深打量了一下容妍,小小的吃了一惊,但什么也没问。 容妍怯怯地拉拉路晓的衣衫,"导师,我也要进去吗?"她实习的地方应该是象妈妈公司里的那种许多人挤一间的办公室,不会是在这高贵森严的地方。 "当然,至少该打个招呼。"路晓推开了门。 容妍闭上眼,鼓起勇气跟着跨了进去。 "容妍,这就是冠氏总裁冠世杰先生。"路晓好笑地看着容妍。容妍睁开眼,正对一双冰冷无波的寒眸,所有的勇气和力量烟消云散,她很驼鸟似的晕了过去。 "该死!"冠世杰轻声诅咒,及时地托住她的身子,腾手一抱,把她放到一边的沙发上。"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的状况?" "我想她可能是紧张过头了。"路晓妒忌地看着冠世杰拿来一条小盖毯为容妍盖上。 "我现在怀疑她上次在医学院晕倒,不是被人体标本吓的,而是我被我吓的。"冠世杰把路晓让到另一侧的沙发,递过一杯茶。"这次麻烦你了。" "小事!"路晓也是第一次来到冠世杰的办公室,外界传闻这里就象是冠氏集团的指挥中心。还好吧,除了整面的玻璃幕墙可以看到台北市的街容,其他也和普通办公室一般,放着写字台、电脑、文件橱,沙发之类的,只不过名贵太多。突然,她在大门的左侧看到了一张小的写字台,电脑、办公用具都没拆封,象是刚置的。 "你……你不会是让容妍在你办公室实习吧!"她惊愕地问。 冠世杰不容置否地扬扬眉,俊雅的面容一平如镜,"你认为现在把她放在哪个部门会比放在这边还合适?" 路晓被他一反问,一时回答不上来,"可是……可是这是总裁办公室,不是有许多商业秘密吗?" "呵,大陆生现在不是国家间谍,改做商业间谍了吗?"冠世杰好笑地躺在椅背上。"我那点商业秘密,她不会有兴趣的。" "她才大一,跟在你后面实习会打扰你的,你那么忙,整天不是飞这就是飞那。" "没有关系,她也要上课,能碰到时就教教她,不能,就让外面的特助帮帮吧!"冠世杰轻描淡写地说着,就象这只是一件小事。 "可是……"可是她心里就是不舒服,为什么世杰要对她这样好呢? "你不怕被外界传出去,会影响到你吗?"路晓含蓄地说。 "传出去更好,最好是传到大陆。冠氏在大陆的分公司刚刚上马,要是被大陆人知道我这样可亲的一面,正好帮我打开大陆市场。" "呵呵!"路晓勉强一笑,猛地觉得很委屈也很难受。她放下茶杯,站起身,指着沙发上的容妍,"我想现在我可以一百个放心地把她放在冠氏了。"因为凭女人的直觉,她感到世杰对大陆生是特别的。但愿那只是因为大陆生的身份。 "在冠氏,你不必有任何顾虑。但在台大,她一个小女生,孤单单的,你也要多照顾下。" "世杰,你是在为她拜托我吗?"路晓嘴唇颤抖,不敢置信地看着冠世杰。 冠世杰认真地迎视她的责问,很明朗地点点头。"因为她现在算是冠氏的员工了。" "呵,你可真是个细致入微的总裁,这种小事都面面俱到。"她讥讽地一笑。 "她的身份很敏感,我不能不如此。"冠世杰如是说。她不太能接受这样的答案,可又没有立场去反驳,心好酸好酸。 路晓拿起包,默默走向大门。冠世杰跟在后面相送。 "世杰,"她突然不想掩饰了,愤然回头,"当你抬起头来,可曾看到我的存在?" 冠世杰深深地看着她,"路晓,你怎么了?" 路晓哭了,却又拼命地抑制着,"这么多年,我一直都在看着你,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多年的同学。"冠世杰俊眉蹙了起来。 "同学?"路晓苦笑,"没有一个女人是只因为同学而傻傻地站了这么多年,世杰,你是真的不懂,还是不想回答。"她固执地问道。 "对不起,路晓!可能我让你会错了意。人生无法两全,想在事业上有所成就,对情感就不敢苛求,我给不了你想要的那些东西。" "谬论!"她瞪着他,"台湾的多少公司总裁都是孤家寡人吗?你为何不坦诚地告诉我,让我死心呢?" 冠世杰非常不悦这样被人斥责,他冷然地转过身,"路晓,我似乎没有给过你任何暗示和承诺,更没有对你有过任何暧昧的举止。" 路晓怔了,声音低了下头,"是的,没有过,可是你一直都没有结婚,也没有女友,能走近你的,只有我,这说明了什么?" 冠世杰压制着火气,"因为你是我欣赏的一个很独立的女子,因为我以为你不会对我有别的情愫。如果知道你是这样,我不会麻烦你任何事的。" 大滴的泪珠从路晓的眼中沽沽滚出,"原来是这样呀!你真是一个冷漠无情的人!" "我不是无情,而是对情意看得比生命一般重,才不会随意糙率地开始。" "我不会是开启你心门的那个人,是吗?" "也许这世上就没有那样一个人。我现在只对赚钱有兴趣,其他的,我现在想都不愿想。" "你好自私!呵,冠世杰,你以后抱着钱哭的日子在后面呢!祝你好运!"路晓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跑向电梯。 冠世杰看着她的背影,黯然叹了口气。 他是心狠,是绝情,但不能给路晓一个承诺,就唯有让她绝望。这是对她的尊重,更是对她的重视。 现在,他还没有做好准备让心中住进另一个人。 轻轻地掩上大门。沙发上,一对漆黑的睫毛眨了眨,容妍慢慢地睁开了眼睛。 十七,相遇的魔咒 (上) 是在云朵中,还是在妈妈的怀里,如此的温柔,如此的放松。容妍嘴角慢慢绽开一丝开心的笑意。 秀眸弯弯的轻轻睁开,映入眼帘是一个宽大的欧式办公间。米色的地毯,米色的壁纸,米色的沙发,黑色的家俱,抽象风格的名画,黑色的大办桌后是一个冷漠而又高傲的男子,浓眉、傲鼻,轮廓分明的五官象混血儿,黑发修剪得非常有型,一道寒光朝这边瞟来。容妍'腾"地从沙发上坐起,忆起了先前发生的事,脸儿一红,四处寻找着导师的身影。 "不要找了,她已经先走了。"生硬的语调。 "哦,谢谢,那再见!"拉开盖毯,慌忙奔向门口。从此,远离这个令人寒毛直竖的地方。 "站住!"冠世杰真是哭笑不得,他似狼还是似虎,一看到他不是晕倒,就是要逃,"你的实习论文怎么办?" "呃?"容妍愣在原地,脸上掠过无奈和忐忑,"那……请问先生,我该做什么?" 冠世杰指着门边的小写字台,"呶,那是你的!从今天起,你没有课就到这边来。我每天阅览过的合约和企划方案、以及其他公文,你要按类别分好,放进柜中,每次业务会议,你要负责做好记录。" 小脸一脸苦相,"对不起,先生,我……书写繁体字的速度不太快,可能会跟不上你们。" "繁体字?哦,那你就旁听吧!" 他的眼神怎么这样慑人!容妍拘谨地点点头,走近桌边坐下。他随手扔开她一叠文件,"这是今天的!" 容妍眼瞪得溜溜圆,这好象也太多了吧! 冠世杰默默地打量着手足无措的容妍,不就是个平凡无奇的小女生,为何就轻易牵扯着人的心呢? "先生,你还有什么事吗?"容妍怯生生地礼貌问。高大的身影罩着她的桌面,她非常非常紧张。 "我不叫先生,你可以和公司同仁一样唤我冠总。"他不自然地回到办公桌后,对着电脑,翻开一本合约。 "哦!"容妍埋头于文件中,什么市盈率,什么评估,什么坏帐……眼花缭乱,她根本搞不清什么,只能从标题上猜测着该放在哪一类! 外面的特助室不时有人进来报告分公司的情况,冠世杰清晰地回应着,精明而又快速就做了决策,她是不懂啦,但觉得这个很严肃的冠总,好象蛮厉害。 那个陈特助也来了,出门时,冲她微微一笑。 她紧绷的神经不由一松,设防的心偷偷喘了口气。 台湾也不是处处都是丛林! 从早晨到现在,因为紧张,喝了太多的水。容妍抬首,看不到标有洗手间的门,拉开门,探头看看外面,好象也没有,走道边也没有。 站在特助室,犹豫地想问,却怎么也没好意思开口。 既然丢脸,丢给一个人看,总比丢给所有人看好。 容妍轻轻推开门,冠世杰诧异地看到她没有回到自已的座位上,而是走到了他面前,红着一张脸,两只手难堪地动个不停。"冠总,可以打扰你一下吗?" "可以!"从屏幕上转开视线,小鼻子上居然一层细密的汗。房中很热吗? "请问洗手间在哪里?"灿如晚霞的小脸,羞涩的双眸。 冠世杰忍着才没笑出来,没想到是这个问题。突地想起这层楼为了杜绝女性,根本就没设计女用洗手间。 "四十一楼东侧。" "从电梯下去左转吗?"她东张西望。 "我送你去吧!" "谢谢!"容妍不敢客气,在这个大楼里,她根本搞不清方向。 特助室里的特助们忙碌之余,抬起头,惊讶地看着从不让女性近身的冷面总裁领着实习生走向楼梯,还一路提醒着小心。 而四十一楼的员工们惊讶的是总裁突然空降,不是视查工作,而是送一个小女生到洗手间。 新闻如光速,冠氏大楼跌破多少眼镜。 秀气的小脸松了口气,洗手出来,看到冠世杰还在门外等候,不禁为他的好意萌生好感。"谢谢冠总,我们上去吗?"大眼偷偷地看看四十一楼,是冠氏的后勤部哦,也好豪华,这边是楼梯,然后是右转,不是左转啦!努力记着路径,以后就可以一个人来。不能再麻烦冠总,虽然他好绅士。 冠世杰抬手看表,"三点多了,正是下午茶时间。一起去餐厅吃点点心吧!"不是询问,而告知。 容妍慌忙摇手,"我还不饿……" 寒冷的目光冻得她自动闭上嘴,"跟着,小女生话太多不太好。" 哦,认命地跟着他来到另一部电梯前,按下指纹,是总裁的专用电梯呀!原来,原来台湾那些言情小说里真的不是胡编,有这回事。 空间太小,楼层又高,电梯是不是走得太慢了?不过,容妍早练就了人群中,神游故土的功夫,眼观鼻,鼻观心,不一会,她就沉醉在自我的世界中,完全无视面前高大的身影。 冠世杰的冷面快速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电梯停在地下餐厅,一股点心的苏香味扑鼻而来。 员工们正热烈地说笑着,享受下午茶片刻的清闲时光。冠氏的管理有点法式化,如三点后的下午茶,别的公司是没有的。 冠世杰阔步走进餐厅,空气似乎冻住了,立刻寂静一片,那目光不为冠世杰,而是那身后一位飘逸清灵的小女子。几百双目光跟着他们的移动而移动。 这是不同于台大里那种仇视,是好奇,还有妒忌,容妍感到呼吸都困难,连步子都不会迈。而前面的那个人仍然气度不凡、威严十足自如地走向餐窗。 难得总裁亲自下来喝下午茶,师傅们早已备好一份合胃又清淡的点心和绿茶递过去。 "再来一份同样的。"冠世杰把餐盘递给容妍。 "哦,多少钱?"容妍挤上前,这张小脸从楼上一直红到现在。那些点心好象很可口,色香味俱全。她想起了从前与李靖慧逛夜市狂吃的情景了。 四周想起一片嘘声,然后静得连针落下来都会象霹雳,冠世杰一双冰眼快变要火山喷放了,冷傲的面容也没了平时的平静。 容妍全然沉醉在快要品尝美味的喜悦中,一脸等待的看着师傅,不知一座冰山正向她靠近。 师傅吓得眼珠都快要脱出来了,"哦,小……小姐,这个下午茶是免费供给员工的。" 容妍笑了,"可我不是这儿的员工,只是实习。一百元够吗?"她从长裤里掏出钱递了过去,一脸让人无法拒绝的笑容。 "砰!"的一声,冠世杰扔下手中的餐盘,再也无法忍耐,怒容满面转身而去。 台湾前十大集团总裁带个小女生喝个下午茶,还要AA制,是新的天方夜谭吗? 容妍百思不解地回过头,他怎么了?哦,刚刚大开的胃口又关闭了。 十八,相遇的魔咒 (中) "一百元吧!"拗不过她的坚持,餐窗的师傅收下了容妍的钱,不然这台阶好象下不去哦! 是谁给她让了个走道边的座,她没看清,反正人群突然站起了一大片,在她刚刚坐下后,又哗地围了过来。 容妍拿着块点心,不知是该放到嘴里,还是放进盘中,在众目睽睽之下。 "嗨,我是公关部的韦云蕊。"一位长发美女优雅地坐到对面,冲她伸出一双纤纤小手。容妍挤出笑容,意思意思地碰了下她的手。 "哪所大学?"美女一脸的关切和好奇。 "台大!"算了,还是放下点心吧! "什么专业?" "企管!" "哇,"美女发出一声惊叫,随即娇笑地捂住嘴,眼波流转,"我是台大研究所企管专业毕业的,是你学姐。" "学姐好!"不冷不热,却很疏远。 学姐一下就有了学姐的样子,很关心地凑近容妍的脸,"总裁好相处吗?"多少双耳朵一下全凑了过来。 "我刚来,不很清楚。"避重就轻的语气,让多少人失望的直撇嘴。 "学妹,知道吧!你好运气,是四十二楼第一位女性公民,四十二楼那是冠氏集团精英集中的地方。"暗嘲却带着无限的羡慕。 容妍笑得很淡,不敢答话,把注意力专注于盘中的点心。干干的,也冷了,嚼起来象木屑,一点也咽不下去,大口地喝干杯中的水,完成任务似的站了起来。"你们慢用,我上楼去了。" "别急呀,学妹,"韦云蕊亲热地拉住她,"学姐带你认识下同事。以后说不定你就会成为冠氏的正式员工呢!" 容妍的反应却很木纳,"谢谢,我想没有这种可能的。"轻轻挣脱。 "为什么?冠氏可是台湾人打破头都想进的公司呀!"美目瞪得溜圆。 对呀,台湾人都想进,她又不是台湾人。垂下眼眸,"我还要读好几年书呢!"点点头,修长的身影转身而去,留下一堆的疑问供刚吃过下午茶之后的人慢慢消化。 冠世杰不在,她只有坐员工电梯上楼了。冠氏员工的素质真的蛮高,看见容妍,纷纷和善地笑笑,没有人用怪异的目光打量她,大家聊的大都是工作的事。电梯一来,有人友好地为她按了四十二楼。这样子,容妍也生分不起来。秀气地道谢。电梯一层层地停靠,最后,只有她独自升上四十二楼。 唉,高处不胜寒。 楼梯口静静的,各个办公室的精英们忙碌着,桌上放着一盆盆点心。四十二楼的人看来都不会亲自下楼用餐的,怪不得冠总在餐厅出现,那些人会惊成那样。 总裁办公室门掩着,容妍轻轻推开门,探头进去,没有人。她松了口气,拍拍胸,蹑手蹑脚地走进自已的办公桌。 办公桌上又多了一叠文件。她按类别地分好,还细心地做了份目录。完成之后,清丽的秀眸这才舒心地泛出笑意。 "这么容易满足呀!"咬牙切齿的话语,很是不悦。 容妍微窘地转过头,这间办公室原来别有洞天,里面还有一扇门,隐约可以看到里面的几个大大的屏幕在闪着。 冠世杰脱去了外套,只着一件衬衫,松了领带,袖口半挽,斜依在门边,手中一杯咖啡,深深地看着她。 容妍拘束地站起,"冠总!"礼貌而又尊敬。 "自已买的点心好吃吗?"气死他了,面子被她丢进一万里远的太平洋。 "呃?"容妍纳闷地看着他,秀眉拧着,小脸又开始绷紧了。 不难为她了,不然一会突地又晕倒。冠世杰温和地一笑,"要来杯咖啡吗?" "不,谢谢!"妈妈说喝咖啡对胃不好,她也就没尝过。抬头看到冠世杰脸色一沉,慌忙解释,"我喝不惯,对啦!我喝白开水。"嫣然一笑,跑到茶几边,真的倒满一杯水,向他示下意,一口一口认真喝着。 冠世杰忍不住抿了下唇,走过去,放下咖啡,也拿开她手中的水杯,"来!" "去哪里?"她伸出右手食指搔搔脸颊,不安又为难。 冠世杰轻轻一笑,握住轻颤的小手,好软。容妍想挣脱,又不敢,只得任他牵着。他拉着她走进里间。一间遥控各个分公司的远程中心,墙上的十多个大屏幕上显示着不同的画面。 容妍惊诧地瞪大眼,在一个屏幕上,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各位观众,谢谢你收看本期的《时事在线》,雷鑫在台湾祝你快乐!" "他也是你的员工?"容妍指着屏幕上的人问。 冠世杰眉宇间闪过阴影,"是的,华语电视台也是冠氏的。" "哦!"轻轻颔首,"他采访过我!"她搔搔头,屏幕上的雷鑫没有镜头下可亲,太严肃。 "你们常联系?"他不动声色地问。 "怎么可能?"她笑,好奇地打量着房间。 十九,相遇的魔咒 (下) "你对他的印象不错?"冠世杰看着她的眼睛,想在里面找到他要的答案。 容妍噗哧一笑,"见过一两次面的人,有什么印象!"即使雷鑫对她的举止还有讲过的话有些让她茫然,但只要是台湾人,她便一概漠视。相反,这个远程中心到让她有了兴趣,"冠总,猜个谜语,好不?" "啊!"冠世杰俊眉一挑,极讶瞠目。 容妍偏头看着他,"南阳诸葛亮,稳坐中军帐。排起八卦阵,单捉飞来将。打一动物名称哦!不难的,如果想不出来,我可以透露谜底。" 冷眸目不转凝视着她,她也太小瞧他这个商业神童了吧!"蜘蛛!" 她轻拍小手,"对呀,你猜得真快。冠总,看着这房中的一切,我突然就想到了蜘蛛,当然这有点不确切了。可是,你看,你在这里遥控着你所有的公司,即使隔了那么远,但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象不象蜘蛛,不管丝拉得多长,它一触角,任何飞来物都不会逃离他的掌心,真的好厉害。但这样,是不是好累?"她同情地问。 比喻当然不恰当了,可是那句"是不是好累?"突地让冠世杰心儿一暖,每一个遇到他的人对他不是赞赏,就是祟拜,人人都当他如神一般,他也表现得象个神,但事实上他也只是个人,会累,会乏,会倦。 "还好啦!"俊伟的面容上几份自信几份傲气。 容妍眨下眼,大叹,"真不可思议!你是商业天才吧!教授们说过商业天才,就是那种天生对市场的敏感,清晰的头脑,入木三分的目光,点石成金,是吧?" 她对他忘了生疏,忽视了他已把她轻拥在怀,走进了隔间,一个装饰得清雅的起坐间,并排坐在沙发中。 她只是一个小女生对神奇人物的惊奇,一脸仰慕。 无数次的成功和赞语,都抵不上小女生几句感叹带来的成就。"你想学吗?" 没有预期兴奋的点头,她咧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更显稚气。"正如你是一个商业天才,我就是一个商业白痴。对企业管理天生排斥,大脑一看到那些数字,就自动关机。若不为学分,我可能连看都不会看一眼什么银行、什么税务、什么金融,象天书。" 冠世杰笑了,"那为何要学企管呢?" 容妍脱口想说,"我是没得选择的,"却一下忆起了这个冠总也是个台湾人,聪明地闭上口,警觉自已话讲得太多,不由自主在他面前撤去了设防,太失态。"呵,也许是想挑战下自已的控制能力吧!毕竟世界上的一切并不因我们的喜好而改变。" 犀利的目光一下就看穿了她又穿上厚厚的防战衣。"这般为难自已,何苦?"心中微痛,知心的小女生。 "不苦呀!以后我还可以回国报考喜欢专业的研究生。"再过二年,她就可以回大陆了。深深的向往,一脸幸福。 冠世杰的心一惊,"你要回大陆?台大不好吗?" 好呀,世界名校呢!再好,只是适宜台湾人,她可是大陆妹。"换个学校,感觉感觉呀!" 她笑着把目光从他脸上移开。这是哪里,好象是酒店那样的高级套房?她不解地又看向他。 "哦,我工作忙的时候,有时会睡在这里,事实上,这等于是我第二个家。" "你真辛苦!"成功真的不是平白无故,他还是累的吧! "你喜欢的专业是什么?"他轻扳过她的肩,继续刚才的问题。 "文学呀!"容妍两眼一亮,"中文系,外文系都可以!" "日后想写小说?" "现在也想写,只是眼高手低,似乎有许多素材,可一拿起笔,就什么也写不出来了。" "不要写太深沉的东西,可以尝试写下言情小说。"不知不觉,他开始为她构画着将来。 "象琼瑶吗?她可是言情小说作家里的神奇,写一部红一部,即使被有些人骂得那么凶。呵,言情作家也不那么好做,你至少要让读者心动。" "要我介绍你和她认识吗?" 容妍脸红地直摇手,"别,别,我一个读企管的大一生,会让她笑话的,何况我什么作品都没有。以后,我讲以后啦,如果我开始写作,再向她请教了,说不定,我有可能永远都不会动笔呢!" "不要轻易放弃自已的梦想!"他抬手别好她摇头时散下的碎发。 "呵,是呀!"她对他露齿一笑,双眼灿亮,似乎很感谢他的鼓励。 察觉到时光已经不早,冠世杰抬手看表,极不情愿地站起身,"过一会,公司的班车就要出发了,我想,你该回学院了。" "啊!"小脸紧张,她可是不认识路的,"那我还能赶上吗?" 第一天,让她对他不再害怕,冠世杰很满意这样的开始。她只字不提与他似曾相识,想必前两次的见面,她都主动忽视了。他是大男人,不和小女生一般见识,今天就当是他与她新的开始。 "放心,还有几分钟。一会,你把课表告知下班车师傅,这样没课时,他就会弯到台大接你过来。" 台大没有停靠站呀!容妍不好意思地抬抬眉,"这样会很麻烦人家的?" "不麻烦的。"他安慰她。"如果我不在公司,陈特助会安排你的工作。对了,你把联系方式和你的一些简要情况留下来,比如身份证号、学生证号、学生公寓的地址什么的,不要诧异,只是例行公事,没有别的目的。" 冠世杰一本正经的样,容妍信以为真。 两人回到办公室,她简单地写好了自已的简要情况。 "联系方式呢?"冠世杰抬眼看她。 容妍眼中有过一丝无奈,"我在台湾没有可以联系的人,所以没有用手机。" 现在的大学生中,还有不用手机的吗?"那座机呢?" "公寓里是有个座机,但从来没响过,我也没用过。多少号,我不清楚。"容妍笑得很勉强。"我的情况全写好了,那我回校啦!" "等下!"他匆匆抽出张纸,写下一个号,"回公寓后,打这个号。下次,我告诉你座机号是多少。" "哦!"容妍看着纸中的号码,有这个必要吗?她无意与任何人有联系。 "一定要打,我会等的。"他看出她的想法,坚定地说。 轻眨下眼,她点点头。 他又静静地看下她,"大陆人说年岁,一般是说虚岁,还是说周岁。" "虚岁啦!" 啊,那不久就是她二十岁的生日。他怔了怔。 "陈特助!"冠世杰按下桌上的免提按扭。气宇轩昂的男子推门走了进来。"请你送容妍去坐下班车,关照师傅弯道台大。" 容妍?不是容小姐,也不是容妍同学。陈特助心中惊讶了下,脸上却非常镇定。"好的,容小姐,我们走吧!" "冠总,再见!"容妍对他一笑,挥挥手,走了。 他很想陪她下楼,但怕引起员工的议论,只能罢了。不过,马上又可以见面了,这点小遗憾就无所谓。 相处的日子会很长很长的。但是心却象迷失了,从没有对任何事这般无把握过,冠世杰第一次陷进了苦思中。 冠园,晚餐桌上。冠世杰沉默地吃着饭,有一刻竟然卡着半天不动。冠希文对视一眼。 "世杰,听说四十二楼来了位实习小姐。"周雅兰舀了口汤,漫不经心地问。 恢复常态,冠世杰优雅地夹了筷菜,"是路晓的学生。"其他不再多讲。 漂亮妈妈不死心,"小姐的性情如何?漂亮吗?" 女人真是怪异的生物。冠世杰搁下筷子,"大一的小女生,一切都没成型呢!"虽然她身子轻柔得不盈一握,温馨的话语能轻易让他动容,但毕竟小是事实。 "媒体无孔不入,你是百练之刚,小女生可经不起风雨。"冠希文扔出一颗冷弹。 "放心,她很安全。"只是,离他太远。 周雅兰偷偷笑了,儿子终于开窍,肯让女孩子近身,这证明一切好转,真想看看那小女生是何方神圣,但又怕儿子生气。不过,总会见着的,她也要尝尝"婆婆"的感觉。 夜很深了,主持完一场网上分公司会议,冠世杰仍没有一丝睡意。抬步走向露台,那块灯火阑珊的地方就是台大。她在干吗?睡着了没有?小小的她承受了多少寂寞和孤单,想起那夜被关在人体标本室,惊吓过度,又摔断了腿,却不吵不闹,不掉一滴泪,现在仍让他揪心。 坚强的女生! "容妍!"轻唤着美丽的名字,语气温柔,"你可知我已等你很久很久了!" 二十,面朝大海 现在,容妍到是常常出校门了。 冠氏的班车很注意地停在台大附近的捷运站旁边,别人会以为是普通的巴士。容妍上上下下,也没有人觉得怪异。 这天回来有点晚,冠世杰为她讲解如何写大学里的这种实习论文,不留神,天就黑了。她以为会错过班车,没想到,下了大楼,班车师傅捧着本漫画书,正等着她呢! 夜色昏昏,她从车窗中看到了自已的脸,一张写满思念的脸。那样痛苦的思念,却回不了家,只能在陌生的街头流浪和等待。 下了班车,她没有象往常那样直接回公寓,而是沿着学院对面的店铺慢慢走着。店铺都是些快餐店、咖啡室、书店,还有一些卖饰品的精品店。有一家是卖油画的,隔着橱窗,她看到店员是个穿了鼻环的男孩子,自顾自地随着音乐摆动身体。 她感染了他的陶醉,笑了。 "容妍小姐吗?"一个穿着咖啡室服务生的制服,个子高高的男生气喘喘地跑到她面边,有些腼腆,又带着惊喜的神色。 "是的!"她诧异地看着他。 "有个客人让我送个东西给你。"他指指不远处的咖啡室,递给她一个包装得很严实的四四方方的东西,好象是本书。 "没有弄错吗?"她有点怀疑。 "不会!" 她犹豫了下,接过书。"那他人呢?" "他已经等了你许多天,刚刚看到你出现,就让我过来,现在,他可能已经买单走了。" "你知道他是谁吗?" "他戴着大大的帽子、黑框的眼镜,看着面熟,却又想不出是谁,不过,气质非常儒雅,不象坏人。"男生笑着说,"好了,东西给你,我要回去忙了。" "嗯,谢谢!" 容妍纳闷地捧着书往公寓走去,捺不住好奇,路上就拆开了包装,是本《台湾旅游指南》,在介绍屏东的那一页里,夹着张光盘。 她怔住了。好象有一个人曾经对她说"跟我去屏东吧",是他吗? 一回到房间,她忙打开电脑,放上光盘。 屏幕上出现了大海,一望无际的大海,湛蓝的海水竟有三种不同的颜色,银色的沙滩,椰影摇动的小岛上,观光的游人光着脚,身着靓丽的宽松T恤,悠闭地走着。 下面的字幕显示这是垦丁海域的海景,背景音乐用的是非常有名的《深深的海洋》。 容妍坐直了身。突然海水退去,屏幕上出现了一个象是客厅的房间,挂在墙上的电视上迎面走着的那个人,天,是自已。 她惊呆了。 画面又一转,转向了一侧的沙发。沙发上坐着的那个斯文、俊朗的男子,果真是那位主播雷鑫。 他温和地在镜头中笑着挥手。 "嗨,容妍,是不是吓住了?对不起,我没有你的邮箱,也没有你确切的邮寄地址,只好以这样的方式与你联系。记得元宵节那天我说过的话吗?五月,跟我去屏东吧!时间好快,没有几天,就是五月了,你准备好了吗?" 说到这儿,他停了下,有点不自在地侧过脸,但一会又正对着镜头。 "呵,没有导播在一边,我突然有点不会说话了。容妍,你有点奇怪我这样的举止,对吗?我没有任何恶意,一点点都没有,我知道你对台湾人的排斥,我也知道你在台大的委屈和无奈,但不是所有的台湾人都那么极端的。在桃园机场,你对我说,台湾就象纳兰容若的一首词,我就记住你了。作为主播,不知采访过多少对象,由于职业,我可能显得亲和,但事实上,真正能让我记着的人并不多,而你是特别的一个。" "全世界五十多亿人,但只有一个人是你渴望相遇、相识的。呵,你可能还不太理解。对于我来讲,如果能有这样的机会与那个人邂逅,我无论如何都不能错过的。那是突然而至的一种感觉,你会迷失,然后甘愿沉沦,无法自已。我这样唐突的举动,吓着了你,我也是没有办法。"雷鑫声音慢慢地低了,头微微欠着。 "你说了纳兰容若,我从网上搜到所有关于他的事和词,知道他那首著名的'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我还把中国近年来的新诗和名著都通读了一遍,我怕下次你和我说起什么,我又象个傻子似的,只会呆呆地看着你。关于你所有的一切,我都想知道,都想参预。不知为何,我觉得容妍会是那个与我心灵契合的人。" 雷鑫抬起了头,目光炽热,容妍的脸红了,好象他真的在她面前,这是一种很陌生的感觉,她从未经历过的。 "中国现代有位诗人叫海子,他已经去世了。我觉得他应该是和你喜欢的三毛女士一样,属于那种为爱而活着的文人。他有一首诗叫《面朝大海》,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柴,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我要把我的幸福告诉所有的人……容妍,读这首诗时,我被震撼了,真正的幸福很温暖也很简单,没有什么轰轰烈烈的宣言。我现在虽是一位让人仰慕的主播,但真正的我就是渴望这种幸福的平凡男子。说了这么多,就是想告诉容妍,我想认识你,以雷鑫与容妍,而不是以华语的主播与大陆的交换学生。在屏东,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五月,正是春暖花开……" 雷鑫从屏幕上消失上,房间里又飘荡着那首《深深的海洋》。 容妍站起身,默默地走过去,把光盘退出,仍夹到书中的那一页,沉默了片刻,把书塞进了书架里一堆不常用的书中。 她有点烦躁,不是心乱,讶异的成份更多了一点。先前雷鑫的举动和话语,现在全明了。她是没有恋爱经验,但又不傻,她懂他在干什么。她对他的印象不算坏,但也不深刻,更没有生出过与他有任何牵连的想法。 台湾,再美,不是她愿意呆的地方。台湾人再优异,与她也没有任何关系。 在情窦初动之时,她渴望过在中国的某一个地方,和一个她仰慕的男子相遇、心动,而不是台湾。 高中时,也曾收过多封情书,她很礼貌地拆开,写上谢谢,然后悄悄地退回。 这次,无法退回,就装作没有这回事吧!容妍自我开解地双手抱在胸前,温婉一笑。 可是,好象又有哪里不一样。波动,也有一点点。 "容妍,我要一杯咖啡!" "容妍,打电话,让三十楼的王主管上来一下。" "容妍,把文件送到四十楼。" …… 容妍好忙,实习生一开始都象个小妹,跑上跑下,跑进跑出,没有机会出神发呆。冠世杰更忙,咖啡都冷了,他连喝的功夫都没有。一会网络会议,一会电话会议,一会又是接待客户。特助们都象陀螺,转个不停。 墙上的欧式挂钟,显示快到下班时分。容妍坐在椅上,轻轻吁了一口气。冠氏所谓的高薪水,想拿可不容易。这半天,真如打仗样,一点都不敢分神。 眼睛悄悄瞄到冠世杰正在接电话,她轻轻地钻到远程中心,现在正是《时事在线》的播报时间。雷鑫今天穿了件驼色的西服,头发刚修剪过,显得特别精神。 有他的外景,是采访一位在国际上刚得奖归来的小提琴手。帅气的外型,让小提琴手紧张得一双手也好像无处可以放。 容妍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 "你在干什么?"冠世杰高大的身影把他罩住了。 "我……我想看看有没有景观介绍。"容妍面红耳赤、结结巴巴,象做了什么坏事,被人捉住。 冠世杰眼神瞟到了华语电视台的屏幕,脸色一下天寒地冻般。"你有假期吗?" "马……马上有春假,我想去……屏东玩。"她脱口而出。 "屏东!"发达的大脑快速翻转,一个答案浮出水面。他深深地盯着她,好象有什么脱离了他的掌控。"容妍,学院是有春假,可是冠氏这阵非常忙,你可能休不了假,一样要和员工到冠氏上班。" "哦!"失望全写在小脸上。 "不过,以后员工旅游安排,我可以向后勤部建议去屏东。" 她轻轻叹了口气,笑了笑,没有讲话。 "你和朋友约好了吗?"他走近她,压制住内心的怒火。 "也不算是。"容妍在他面前,早已不太设防,"没什么,不去就不去吧!"也许不去更好,她也在犹豫不决中,现在要上班,就算上天帮她做了决定。 冠世杰有些疲累地抚了下她的头发,"容妍,在台大,有学院保证你的安全,在这里,我也能保证。但是,别的地方,你……" "我不去的!"她回答得快快的。 冠世杰笑了,"去帮我倒杯咖啡吧,我真的好累!" "嗯,这就来!"她急忙跑向茶水间。 冠世杰瞪着屏幕上的雷鑫,眼微微眯起。 二十一,第一次亲密接触 (上) 人果真是不能胡思乱想的。 其实不算胡思乱想,恳丁那么美丽的海水,谁不会迷醉,爱美之心,人皆有之。还有那么帅气又优异的男子,深情款款对你表白,小心翼翼地呵护你,不能回应,感动也是有的。只是那么的想当面和他说声"谢谢"。唉,也是不可以的。 不久后的一天,容妍发了一场高烧,开始她以为只是轻微的感冒,不以为意。 早上一起c黄,看到镜子中,一个嘴巴大,一个嘴巴小,脖子硬硬的,转动下,都疼得要命,头晕晕的,看什么都象在飘移。 她勉强撑了上了两节课,再也支持不住,去了学院医务室。白净净的医生漠然地看了她一眼,"真是好笑,这么大个人居然会患上病毒性腮腺炎。" 腮腺炎?容妍知道这个病,也叫大嘴巴,小时候,同学们都得过。唯独她是个健康宝宝,什么水痘、腮腺炎、麻疹这类小儿常见病,她一次都没得过,为此还很得意。 原来她也不例外,只是病毒隐藏得深。 医生给了她注射了一针抗菌素,又开了一堆清热解毒、散结清肿的中药,提醒她传染性强,这几天最好休课。 捧着药回公寓的路上,容妍想,大陆生真的患了传染病,这下别人看到她更要躲到云天外了。 没有人和她合住,更不可能有同学窜门,想来也没有什么大碍,于是吃了药便昏昏沉沉地睡。 窗帘拉着,也不知道是何时,形同虚设的电话响了。 有一阵,她根本不知道是什么在响,好一会,才捂着嘴巴跑过去接。 是冠世杰的。她忘了应该向他请个假了。 "容妍,你在哪里?"他低缓而又沉稳的声音从另一头通过无线电波传了过来。 一时容妍不知道要如何回答。睡着时也没什么,醒来后看到满室的黑暗,嘴巴痛得更狠,突然听到有人讲话,心里一下子难受起来。 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说话!"冠世杰语气一下严厉起来,非常急躁。 "我……"听他冷凝的语气,她不禁哽咽了。 "你怎么了?"他听出来了,结尾语音略微上扬。 "我得了病毒性腮腺炎,会传染,现在公寓里。"容妍怯怯地说,"头疼得很,忘了和你请假,对不起!"对不起三个字刚刚出口,自已更觉着可怜楚楚,最后一道防线便像溃败一样,眼泪终于忍不住吧嗒吧嗒地掉了下来。 冠世杰沉默了稍许,缓缓问:"现在能不能走到学院大门?" "我今天真的不能上班,而且会传染的。" "我小时得过腮腺炎,这种病,有了一次就能免疫。我不方便去女生公寓,你出来,我带你去看医生。"他的口气稍微比刚才温和了点。 "打过针了,也有药,我只想睡,多谢冠总。"烧得这么模糊,她还不忘礼貌,冠世杰在那端哭笑不得。 "到医院再睡,马上穿好衣服,走到学院门前。"他不容拒绝地说。 她认命地把自已包得严严的,浑身象个火球,头晕目眩地花了半个小时才走到学院大门前。没要她抬眼寻找冠世杰,对街一辆漆黑的宾士车门一开,冠世杰大步地走向她,摸了摸她滚烫的额头,又看到她随时准备合上的双眼,低咒了句,"还逞强!" 腾手把她横抱在怀。容妍惊讶,"为什么要抱我?" "你觉得你能走到车那边吗?"他反问。 "可是……冠总你很忙。"容妍找不到其他说辞,昏昏的,只是觉得这样子不太好。 "你话少点,就可以把时间省回来了。再说,又不是第一次抱你!"小心翼翼地把她在怀中换了舒服的姿势,避着车流,向对面走去。 又是脸红又是发热,眼中都象着了火般。冠世杰脸上是一种坚定的神色,容妍蓦然觉得这个冷漠威慑的总裁带给她一缕安心的稳定,她不禁头微微一斜,搁在他肩头,僵硬的身子放松,双臂自然地钩住冠世杰的脖子。 此刻,冠世杰一贯冷然的脸上居然有了点颤动。 打开后座的车门,小心地把她放在车座上,拿了张毯子严实地盖上。 "我已经很热了。"她推开。 "那不是热,是发烧。"他纠正。 她不能坚持,任由他去,闭上眼。 冠世杰回头又看了看她,发动了车。车开得平稳而又飞快。 还是上次那所医院。 赵医生推推眼镜,不敢相信地看着冠世杰,自已到底是不是台湾数一数二的名医,一个小小的病毒腮腺炎,也十万火急地把他催过来看急诊。 哦,病c黄上是上次那个小女生。 他明了,微笑地坐下来。"腮腺炎是小儿常见病,但也有些人到成年后才会遇到。没有什么特效疗法,最快也要一周。服点抗生素,再用板蓝根、夏枯糙、蒲公英等煎水服用就好了,不会有后遗症。小女生没有关系的,若是男子就要注意点。" "可是你看她热度不退,要不要紧?" "这种病前期都是这样,必须靠热度让病症完全发出来,然后就慢慢好了。这两天会没有胃口,也会伴点呕吐,都是正常症状。" "那就请赵叔让护士多关照她点,安排些清淡的营养餐!"冠世杰站了起来。 "你让她住院?"想住进这个医院,都必须是三个月前开始申请。一个无足轻重的腮腺炎要住院,太小题大做了吧! "对呀,住院!"她陷在那个公寓,连个饭都吃不上,不住院能去哪里? "呵,世杰,你有点不一样了。"赵医生无奈地招手让护士去安排病房。 冠世杰脸色稍有点绯红,"她现在是我公司的员工。" "能让冠总裁这么对待的员工可能不多吧!"赵医生打趣。 冠世杰紧张地回头看了眼容妍,幸好她一直昏睡着。"赵叔,麻烦你了。我现在要回公司去,晚点才能过来。" "放心,我安排特别护士护理。"既然已经小题大做,那就素性大做特做,难得这冷面小子展现得这么人性。 "谢谢赵叔了。"回过身,冠世杰怜爱地抚了抚容妍的头发,不舍地走出病房。 他是扔下从新加坡过来的客户,飞车去台大的。 二十二,第一次亲密接触 (下) 清晨,容妍悠悠地睁开眼,入目是一束美丽的玛格丽特,还有一张熟悉的笑颜。 "是你呀,大陆生!"是上次护理她的小护士,一双眼笑得弯弯的,"我们好有缘,我很少碰到同一个病人两次。" 热度没有完全退去,容妍头仍晕得要死,不时还有点轻咳,口很渴很渴,她尽量回给热情护士一点笑意,但嘴巴一倾,笑象哭。 "好了,好了,腮腺炎不宜讲话太多,心意我收到。"小护士冲她挤下眼,放下花,找了棉球沾点水滋润她干烈的唇。 "大陆生,我看到送花的大帅哥了,不是小男生,是非常有型的成功人士,难怪送得起这么贵的花,他找赵医生问你的情况去了。"小护士两眼晶亮,"你运气不错,碰到这么好的头家。" "头家?"容妍睁开眼睛,侧了侧头,看向那束清新明妍的玛格丽特。 "哈哈!"小护士熟练地开始输液,又把一颗安定片塞到她嘴里,"我忘了你不是台湾人,台语里头家就是你的那个人,呵,真命天子呀,你爱的那个人。" "他不是的。"容妍回答得很快,护士看到的人一定是冠世杰,"而且上次也不是他,他是我的领导,不,叫老板,哦,是总裁。"嘴巴肿得她讲话也不清。 小护士嘟着嘴,帮她净口洗脸、打理头发,"那你还是幸运呀,修得这么好的总裁,我们院长不扣我薪水就好了,哪敢指望他送花哦!" 容妍沉默了。认识冠世杰不久,虽然他一张冷面慑人,但真的对她不错,她感觉得到。也可能算是这个海岛上至今为此,让她感受到温暖的一个人,象潜流,没有水声,却让心田湿湿的。 她确是很幸运地遇到这样一位总裁。 门轻轻敲响,冠世杰礼貌地冲小护士点下头,走了进来,"今天好些了吗?"他的头发有些蓬松,显得比平时所见的模样要年轻、亲和些。 容妍指指嘴巴,肿得更凶了,有如小鸡捣米般的抽痛。 "大陆生,我给你拿早餐去!"冠世杰侧首一记冷泞的目光,让小护士一惊,找了个理由,跑开了。 容妍的眼不时的瞟向桌上的水杯,一脸痛苦地咽着口水。 冠世杰坐到容妍c黄边的陪护椅上,倒了杯茶,托着她的身子,小心地递到她嘴边,她喝了两口,嘴巴疼得张不开,轻轻推开,一张脸苦瓜似的。 "呵,这么大个人,还得个小儿病。"冠世杰宠溺地慢慢把她放平。"还有二天就是五月了,要去屏东吗?" 容妍抬眼看他,窗外的阳光映在他英俊的脸上,轮廓格外明显。她轻轻摇头,她现在是病毒传染体,哪里都去不了的。 冠世杰笑笑。 容妍手软头重地窝在病c黄上,可怜巴巴地叹了口气。看在冠世杰眼中,以为她是在遗憾,"你还在惋惜?"他有点不悦地嘲讽。 她听到他异常不客气的语气,思维停顿了一下,然后居然很难过。自已不过是怜惜自已象只流浪的猫似的睡在这里,头晕痛难耐。去屏东又不是罪过,他怎么可以这么讽刺自已? 大陆生注定就低人一等吗? 容妍忍不住哭了,倔强地把被子拉过盖住了头,咬着牙不让哭声发出来。 "还要不要喝水?" 冠世杰把被子扯开,妄想转移其注意力。容妍勉强喝下几口,润了润嗓子继续擦眼泪。 "我要去屏东!"她下了决心。 冠世杰微微眨了下眼,表情没有一丝变化,"好,下周我去屏东有事,跟我去吧!" "才不要,你那么忙。"生气只是一会,容妍想起了四十二楼的忙碌,而冠世杰此刻,在这么宝贵的早晨,没有和他的特助们一起,反而是坐在她的病房中,觉得特别的被珍视和过意不去。 "忙是天天的,偶尔休息一下,也算给自已喘息的机会。"他帮她拭去眼角未干的泪,"去屏东很方便,真的想去,就抽一天吧!" 只要不是和别的人去,她小小的梦想,他能满足。 容妍抬眼看向他,有点惊讶。这是代表他的歉意吗?可是他好象又没和她过不去呀,而是自已不知为何,到对他任性了。 "我哪里都不想去的,就在台大吧!我还有许多书要看的,这一生病,课又拉下了。"秀气的眼睫一眨,看到桌上的花,"冠总,是你送的吗?" "嗯!"冠世杰看她不看花,"你还小,玫瑰不适合你。" 容妍悄悄地看了他一眼,她可不可以这样认为,冠总对她似乎很关心很关心。 成功的总裁都这样对员工吗? 三天,腮腺炎完全发出来了,嘴巴鼓得很高。赵医生说熬过了今夜便会迅速恢复。 小护士话很多,围绕着冠世杰的问题最多,容妍没有办法回答她,所以全是小护士一个人自说自话。容妍晕沉沉的,加上药物的缘故,她听着听着,便睡着了。 冠世杰来时,房内一片黑暗,只有容妍浅浅的呼吸。窗外银冷月光穿过半掩的窗帘,洒落在病c黄上。 他轻轻地走过去,弯身靠近她,感到一种柔软情绪。是不是任谁在她身边待久了,都会不知不觉希望能每天见到她的笑脸,希望她能过得幸福? 窗外的光影在她脸上流动,他凝望那张小脸上安详的表情,胸口一阵莫名发烫,在意识到之前,他轻轻将唇贴上她的,印下一个几乎不能算是吻的吻。 好浓的药味! 下一秒反应过来,他吓了一跳,但随即莞尔一笑。 他,堂堂的冠氏总裁,亲吻一个小女生,还要乘人不备,说出去会让别人笑掉大牙的。 c黄上的人翻了个身,又让作贼心虚的人吓了一跳,幸好她沉睡未醒全然无知,当然也不会察觉此刻正有人在她身前面红耳赤心乱如麻。 趁她没有察觉之前,他轻脚准备离开,唉,做一次也是坏人,二次也是。他再次欠下身,印下一个算是冠世杰真正的吻记。然后,不舍地离开。 二十三,一点伤心 容妍出院了,没有行李,空着两手,局促不安地站在车道边等冠世杰。他有个合约要敲定,还要一会才能过来。她说不要,可以自已打车回学院。冠世杰一句"不准",她无奈地看着时光慢慢流逝。 冠世杰习惯命令别人,她不知不觉也习惯了服从。这样的服从,却让她从心底生出一丝感动,象爸爸严厉的目光背后是宠溺的慈爱。 车道边泊的都是些她叫不上车名的豪车。住了两次院,她才知这家医院在台北是什么样的声名,不禁汗颜,一个小小的腮腺炎,也占着一张病c黄一周。至于住院费用,她不敢过问的,小护士含蓄地提过一切费用都是冠总支付的。想必也是个惊人的天价,对她来说。 一个对冠氏集团毫无贡献的人,是不是麻烦人家总裁太多了? "容妍,等很久了吗?"冠世杰一上车道,急急地掉头,打开车门,让她坐进来。 "冠总,"容妍两手不自在地搓着,"又耽搁你的时间了,真是不好意思!" "想表达下谢意吗?"看到她恢复一身的清新活力,冠世杰嘴角不由噙上一缕笑意。 "我只是个学生,都不知道该如何表达下我的谢意,可是我是真心的想谢谢你。"一双秀眸很真诚地看着他。 似乎是很自然的,冠世杰捧着她瘦削的小脸,"那么,给我泡咖啡时,不要加糖好了,我喜欢喝苦咖啡!" 容妍脸突地一下涨得通红,"对不起,冠总,我不知道,下次一定会记住。"可是,可是,每次他不是都喝光光吗? "哈哈,"冠世杰难得开怀大笑,"那我以后就不要再委屈我的味蕾了,谢谢容妍!" 他说谢?容妍不仅脸红了,连耳朵也红了。 车仍停在学院对面的路边。冠世杰下车为容妍打开车门,微笑着。他的微笑里,充满了欣慰和满足。容妍有点诧异,然而,这一刻,她有点想让那缕微笑永恒地留下。 "要恶补功课了,不过,学不好也没关系,如果你想转专业,我帮你。" "不,就企管吧,一学期都快结束了。我多少也有点应付考试的小经验。"至于喜爱的文学,容妍只想回到大陆去念产。 "好,那不要太累!明天去公司吧,记得不要错过班车,不然我会担心的。"他摸了摸她的头。 "嗯!"容妍害羞地低下头,觉得这样的讲话好象不是总裁对员工。 "再见啦!"冠世杰打开车门,准备上车。 "冠总,再……"容妍朝他扬起手,突然看到路晓从对面跑了过来。 "世杰,真的是你!"路晓一头俐落的头发被发吹起,露出白洁的额头。 这是他们那次在冠氏不愉快的对话后首次见面,冠世杰皱下眉头,又恢复了冷漠生硬的神情,礼貌地点下头。"今天没有课吗?" 路晓两眼一弯,笑得很娇柔,象默契十足的情侣,"刚下课。正准备回家,一抬头看到你的车,有点奇怪。是接容妍出院的?"容妍的假请到今天,她知道的。不知道的是冠世杰会亲自送人,心里的裂痕一下又撕大了。 "嗯!我还有个会,不多聊了。"冠世杰默默扫了一眼容妍,上了车。 路晓低头凑近车窗,"世杰,谢谢你送容妍回校。对了,你还欠我一个情份,我要求不高,请我吃顿好吃的西餐吧!老地方?" 冠世杰讶异地抬了下眉,淡淡点点头,车驶出了她们的视线。 路晓挽着容妍的手臂,温柔地说,"现在,我们回公寓吧!" "导师,你和冠总很熟呀!"容妍不太能适应导师的热情,没话找话说。 "嗯嗯,我们是大学同学,近十年的交情了,无话不说,无事不谈。世杰是个商人,做什么都有用意的,唯独对我,没有,很真诚。"路晓骄傲地说。 "冠总是个很绅士的总裁。" 路晓怪怪地转头看了容妍一眼,轻笑如风,"绅士?台湾的商界称他是冷面杀手,他对于生意上的同行和敌手,可是一点绅士风度都没有了。容妍,你是我的学生,导师提醒你,可不要被冠总的周到和体贴所感动,他不是你理解的那么单纯。" 容妍停下了脚步,"导师,我能有什么让冠总利用的?" 路晓状似好为难,但迟疑了一会,低声说,"容妍,导师今天讲的,你不可以对第三个人说哦!" 容妍手一颤,轻轻点头。 路晓把她拉进学院里的一条小径上,"你是大陆生,冠氏名下的华语电视台对你进行跟踪报道,什么叫跟踪,就是在你什么都不知的情况下,摄影师躲在一边拍下你真实的一切。" 容妍的脸突地就惨白一片。 "那个报道在《时事在线》播报了后,大陆反响很大,这让台湾当局紧张起来,要求华语挽回影响。世杰没有办法,托我让你去他们公司实习,重新跟踪报道,然后再播报,而且世杰的大陆分公司刚上马,他也想借你来作宣传,在大陆打开市场。" 是不是她初到台大被人冷落、被人恶作剧,被推下水、被关在人体标本室都被拍下来了?容妍蓦地想起曾在雷鑫给的那张盘中,电视里是在播放她独自走在风中的画面。 这是真的! 她可以在台湾忍受任何委屈,但是不要被家人、同学看到她在这边的样子,妈妈、爸爸会如何想,又如何无力地为她哭泣。 原来她成了只动物园的猴子。 别人当她是假想敌,冠世杰把她当成了工具,她还庆幸台湾人不都是一样呢!现实给了她狠狠的一记嘲笑。 心象被谁割成了一片一片,然后无情地丢到了风中。 "导师,那是不是我可以不必要写那个实习论文?"容妍掩饰住眼中的神情,倔强地抿着唇。 路晓微闭下眼,很不喜欢自已。容妍受伤了,她看得出,可是一看到世杰对容妍那种呵护样,妒忌已让她失去了理智。 "论文还是要写的。你坚持到这个暑假开始,导师帮你重找一家公司。" "多谢导师,我去上课了。"谦恭地欠下身,容妍不等路晓回话,就跑开了。 容妍恨路晓,明知是这样的情形,还故意这样安排,然后再告诉她。台湾人真的让她很厌恶很厌恶。满眶的泪水就要流下,但是她不会当着路晓的面流的。 教学楼的楼梯口,陆浩两手交cha,看着容妍走上来。 "喂,大陆生,你又翘课啦!"本想好好地和容妍打声招呼,一出口,口气就很冲。陆浩气得直想抽自已几下。 容妍正眼都没看他,直直地往教室走去。 陆浩挠下头,紧紧跟上,放缓了语调,"你……你那个是不是在冠氏实习?" 容妍身子一僵,停下脚,回头看他。 "呵,我和冠氏总裁很熟的。"陆浩神气地挑挑眉,"杰哥和我爸是老朋友。我分到路导这个班,还是杰哥特地要求的。呵,你哪天上班,我陪你过去,让杰哥给你一份很悠闲的工作。" 容妍讥讽地一笑,不发一言,回转身,继续走。 台湾太小了,小得就象成了一个大家子,就她走错了门。 课堂上,容妍根本听不下去教授讲的内容。她抽出纸,写下陆浩---冠世杰好友之子,他推我下水、把我关在实验室;雷鑫----冠世杰的员工,他追踪报道我;路晓------冠世杰同学,她帮冠世杰让我进入他的公司。 一个答案浮出水面,雷鑫那么对她好,说不定是华语的另一档节目,看大陆生如何如何坠入情网,冠世杰的目的,路晓讲过了,可能她没讲到的是冠世杰还带有一份为陆浩的恶作剧做的补偿。 怪不得住同一家医院,象个好好先生。 怪不得他肯为她牺牲那么多时间。 容妍心痛地闭上眼,不让酸涩的泪水流下,她以为他至少是有诚意、不同的,还心存感动,原来目的是这样这样的可憎。 还有那个雷鑫,主播也象电视剧演员吗,表白得那么深情,真是好可耻。 这一天,容妍觉得时间过得真慢。她站在公寓门前,看着夜色中的学院,情侣对对,花香树绿。她突然从书架上找到那本《台湾旅游指南》,匆匆下楼,向大门跑去。 咖啡室有几间,她站在橱窗前一间间地寻找着。服务生怪异地瞪着她,她当没看见。 终于,在最后一间咖啡室靠窗的位置上,她看到雷鑫一双惊喜的目光。 容妍没有进去,走到了路灯不太晚亮的林荫道上。雷鑫急急买单,激动地向她走来。 "容妍!"他的声音危颤颤的,腼腆地对她而笑,指着路道边一辆银灰色的车,"要去游车河吗?" 可能是太意外也太兴奋,雷鑫有点无措。 容妍直视着他,淡然问:"你等我等了多少天?" "今天应该是第一百二十八天。终于,等到你了。你……决定哪天去屏东了吗?"雷鑫贪婪地看着容妍。 "呵,你可真尽职。"容妍浅浅一笑,"雷主播,大陆的大连、青岛、还要海南的三亚,都有非常美丽的海景,屏东,我没有必要去的。这个,还你!"她把书塞到了雷鑫的手中。 "那我们去阿里山。"雷鑫忙说。 "雷主播,我来台湾快一年了,大陆生的话题,你不觉老提没趣吗?你还是重新找个素材吧!作为主播,你真的很尽职,但方式我不敢苟同,和大陆生肩并肩,一起呆在动物园中,你不嫌委屈呀?"容妍再也忍不下去,脱口把心中的话都说了出来,"以后不要再来等我了,不管你是出于什么目的,我都不会答应的。我只想好好地在这里把书读完,早点回大陆,请主播给我一份平静。" 再见都不说,她冷漠地回转身。 雷鑫象一阵旋风转到了容妍身后,紧紧地抓住她的手。"你在讲什么,为何我听不懂?" "不懂,呵,你们没有对我进行追踪报道?没有在《时事在线》播出吗?真是……真是好恶劣的人,放那种东西。"容妍带着哭腔的语音让雷鑫心一惊。"是的,是有追踪报道,但是没有播报。你误会什么了?" "谁会相信,"容妍抬手拭去眼角的泪,"那个光盘里我看到了电视上的我。" "那是……"雷鑫叹了口气,环顾下四周人来人往的林荫道。"我们不要站在这路边,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告诉你好吗?" "不,"容妍甩开他的手,"我不会相信你的,雷主播。"说完,头也不回地没入夜色之中。 "容妍!"雷鑫怔然地立在原地,一脸痛苦。 "啪"夜色里,突然一阵镁光灯一闪,雷鑫本能地一抬手。黑暗中听到一声轻笑,雷鑫的脸一下子冷峻如霜。 二十四,封面人物 一早,华语电视台的气氛就非常沉重。台长铁青张脸,面无表情站在门口,看着员工打卡。稍有几个平时嘻嘻哈哈的,也收敛着笑,正正经经地点头问候。 雷鑫与往常一般,在编辑室看晚间播报的资料,就影像的配音用词提提自已的意见。别看同是四四方方的汉字,有些读起来很顺,有的说快了容易打结。雷鑫不喜欢节目有微瑕。 "主播,你是不是完美主义者?"编辑和他开玩笑。 "不算,但很苛刻。"雷鑫自嘲地笑笑,脸色不算好。一夜都在为容妍的话纠结着,天亮了都没能入睡。 "那放过自已呀,人生又不是无止境。有点瑕疵,才显真实。" "唉,习惯了,自然而然就这样了。" "你太敬业。下班后和兄弟们一起去喝个酒、K个歌,享受人生,不要整天工作还是工作。主播,你有女友吗?" 雷鑫微笑摇头,"还暂寄在岳母家呢!" "哈哈!"编辑大笑,"那看来还要先找到岳母呢!" 出编辑室时,走廊上遇到韦娜,她正准备去录影。还没入夏,她已经是一身超短的吊带裙,说得不好听,有点象酒吧女。雷鑫礼貌地微颔首,韦娜停下了脚,笑得有些怪。 "大主播,看这期的台湾周刊了吗?" 雷鑫纳闷地看着她,摇摇头,那些喜欢写小歌星、小影星的花边周刊,他从来不看。 韦娜红唇一嘟,"这期封面人物不错,建议你看看。" "哦!"雷鑫应付的一笑,往播音间走去。 "那个人和你有得一拼。"韦娜在身后叫着。雷鑫朝后扬扬资料,没有回头。 一进播音间,他看到播音台上放着本刊物,播音组长一脸困窘走来走去,看到他进来,欲言又止,无力地指着刊物,直叹气。 雷鑫讶异地探头一看,正是韦娜刚刚讲的《台湾周刊》,封面上,台大的校门前,他在夜色中抓住容妍的手臂,一脸痛楚。天,正是昨晚的情景。他感觉到镁光灯一闪,惊了一下,但没怎么往心里去,没想到真的被偷拍到了,幸好容妍是背着身,看不到面容。封面标题:当红主播,为情所困。他快快翻到那一页,说什么他恋上一位台大女生,两人在校门外先是亲拥,然后密吻,再然后小女生耍了小性子,他百般哄劝也无用,只得看着佳人赌气而去。 "胡编乱造。"雷鑫扔下刊物,骂了句。 "我也知道是假的呀,可是大主播,你知道今天这本刊物在台湾一抢而空,多少人都在猜测这位女生是谁?"组长眉头紧蹙,"我也好奇,你去那里干吗呢?" 雷鑫淡然一笑,"组长,我是公众人物,生活被人追踪、猜测是没有办法的事,但这不代表我必须就完全没有隐私。我有朋友、有家人,晚上和朋友们一起喝喝茶、吃个饭,不可以吗?" "可以,是可以!但你是华语辛苦树起来的招牌,为了你,冠总特地让你保持一份神秘,关照一定不能有绯闻,现在好了,冠总一早就把台长叫过去问话了,我也被台长训斥过,唯独你这个当事人最好,还笑得出来。" "一般有什么事,当事人总是最后一个知道,我不例外。"雷鑫耸耸肩,"何况这不是绯闻,周刊是捕风捉影,借机做文章。她只是朋友,我经过台大,遇到,打个招呼,谈到一件事,她很难过,我没能劝住她。" "就这么简单?" "能有多复杂?"雷鑫抬起眉。 "雷主播,这次我请台长把事情压下,找个机会和媒体解释说,是为节目找访问对象了解情况,下次再发生这种事,我想救也救不了的。好了,你工作吧!" 雷鑫悄吁一口气,真的不能有下次了,他不担心对自已如何,要是怕把容妍扯进来,那就麻烦了。 小女生已经很敏感了,再有事,她估计就会足不出户,那他就和她不能相见了。 唉,现在,他怎么和容妍说清那个误会呢? 容妍安静地坐在办公桌后整理材料,根本不知外面已是满城风雨。 冠世杰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差点没呛着,怎么会甜得这么可怕,他抬眼看看容妍,低着头,沉浸于自已的世界里。 "容妍!"把咖啡推远,不敢再问津,想问问罪魁祸首,封面上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别人看不出是容妍,他可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雷鑫真是贼心不死呀! "哦,冠总,有事吗?"容妍非常恭敬地站起身,眼神中写满了责备和冷漠。 冠世杰又把话悄悄咽了回去,"你坐下,今天怎么话很少?"他另开话题。 "我一向话不多。"容妍没了前几日的自如,不时抬眼看看屋顶、角落,象在寻找什么。 "掉什么了吗?"冠世杰追随着她的目光。 "请问冠总,你这里会不会因为防盗而装那种隐形摄影机?" "呃?走廊上有,办公室里怎么可能?我要是换件衣服,不是全公司的人都会看到。"那也太便宜那帮色女了。 "哦!"容妍没有表情地又开始忙自已的事了。 "容妍,是不是课业太累,要我辅导吗?"他看到她抽屉中露出一本厚厚的书,以为她是带过来补习的。 "不麻烦冠总!"容妍突然很认真地看着他,"我什么都很好,有什么事都能应付的。" 冠世杰深究的品味这句话,意思是不是以后他不要打扰她,她不需要他的帮助? 怪了,怎么和前两日乖巧俏皮的容妍不一样了?得过腮腺炎,可以改变性情呀?容妍在疏离他、防卫他,他肯定。 容妍去洗手间时,他偷偷地开了抽屉,原来是本厚厚的〈美学〉,书上写满密密的心得,读得很细致。 她在自学文学院的课程,没有听她提起过呀!她对他还保留了多少秘密? 冠世杰揉揉额头,踱到玻璃墙前,墙上映出一张焦虑无奈的脸。 陈特助不忙,便会送容妍去坐班车。今天也是,专用电梯上只有他们二人。容妍仰头,看着电梯顶,不讲话。陈特助笑笑,从口袋中掏出个信封,递给容妍,"你来公司一个月了,这是你的薪水。" 容妍象被烫着似的,退到一边,直摇头,"我的奖学金很高,足够我花的,这些我不要。" "呵,可这些是你应得的,花不完就存起来。每个实习生在公司都拿薪水,不只是你。" "不一样的,我来是为了实习论文,为学分,时间又不久,学期结束,我就离开了。我没机会用台币的。"容妍很坚持的说。 "去买几件靓衫也好呀!"陈特助继续劝说。 "我妈妈会帮我做的。"电梯门一开,容妍象逃似的跑走了,生怕他硬把钱塞给她。陈特助趣味盎然地笑笑。回到四十二楼,他把信封放到冠世杰桌上,"对不起,冠总,我没能完成任务。" 冠世杰悠然抬起头,怔怔地看着信封。 "她说暑假前,等论文写毕就离开冠氏,神情很紧张,等不及离开似的,呵。"陈特助轻笑。别人都是抢着进冠氏,她却是想逃。 "很有个性。"冠世杰傲然一笑。这就是容妍,如果太普通,还不会吸引他。就是这些倔强、刚柔、小性子,才让他心甘情愿地臣服,虽然目前他不喜欢她对他的排斥。 二十五,台风夜的意外 (上) 五月悄悄地过去了,屏东自然没有去成。台湾悄然进入了台风季。 容妍默默数着去冠氏的日子,还有九次,她就不必去了。实习论文第一稿已经写好,交给了冠世杰,他说要帮她修改下。她不急,急的是快要来临的期末考,她这学期选修的课太多,又在自习文学院的课程。突然间象时间不够用,晚上温书到深夜,坐车、到冠氏上班,她都带着书和笔记,一有空,就狂背。 忙碌的好处是她没有那么闲空去想那些不愉快的人和事,想到一学期又要过去,她不自觉就很快乐。 冠世杰也很忙,一年的一半快要过去,却突然冒出来许多定单,想来可能是亮丽的业绩让一些观望的商家也下了决心。他不得不重新制定全年计划,重新安排一切,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时。 "容妍,给我倒杯咖啡,不加糖!"冠世杰目光直盯着电脑屏幕,敲敲桌子。 容妍已经做好了今天的事,正在专心对付《货币银行学》。口中默念着刚看的一个名词,起身到茶水间,习惯地舀了两勺咖啡、一勺伴侣,然后是一大勺糖,倒得很满,很小心地端到冠世杰桌上。 "谢谢!"冠世杰一幅公事公办的口气,信手端起咖啡,一进口,俊眉就拧成了一个大结。 "容妍,你没有听到我的话吗?"他"砰"地放下杯子,不觉口气一重。 容妍抬起头,还没消化那个名词。 "我有说过不加糖。"本来就已经累到极点,又喝了一口甜得腻死人的咖啡,他的火气突突地往上冒,可一看到容妍清纯的眼眸,口气缓了下来。 "对不起,我没有听清。"容妍眨了下眼,非常冷漠,"我给你重泡。" 冠世杰深深地看了一眼她疲倦的神情,摇摇手,"算了,但是容妍,作为公司员工,你不仅上班做别的事,而且不能领会上司的意思,这一点真的不好!"他好心地提醒她,他可以包容,但在别的地方,别人会吗,他不想容妍受别人的指责。 "冠总,那我可不可以从明天起就不再过来?"容妍淡然地问。 冠世杰暗暗吸口气,眼神起了一丝小小的诧异,他觉得容妍象在一直等待着这个时刻来开这个口。 这一阵,她一直在闹别扭,不,没这么严重,她很沉默地做自已的事,不主动看他,不主动和他说一句话,脸上更是没有一点点的笑容,她比他在街上遇到的陌生人还要陌生。 他忙得没有空去顾及这些,现在看来情况没有一点好转,好象变得有些严重了。 她急于要离开他了。 冠世杰在桌下愤怒地折断了一支水笔,脸上却还是一派平静,"做任何事,都有始有终,我希望你能坚持到底!" 这话叫容妍瞪眼。 "容妍,我们之间是不是有些误会?"冠世杰推开电脑,不再想那些数据和定单,解决眼前的事比较重要。 看他一幅深谈的样子,容妍担忧地看看窗外,又悄然看了下表,再过一刻,班车要开了,而且今天气象台有播报有个叫什么"娜娜"的台风要在台湾登陆。她一直呆在内陆城市,每年夏季也会遇到些什么台风,但那都是台风从沿海城市经过时,稍有点余音罢了,风力大一点,下场雨就过去了。而台湾的台风真叫她开了眼界,树倒屋翻,飞沙走石,豪雨如注,人在路边不小心就能被风刮走。前几次台风,她都是在c黄下抖了一夜。 今天天空一直暗着,云压得很低,她再不回去,就有可能回不去了。 "冠总,我们又没有交结,能有什么误会呢?"她敷衍地说着,开始收拾桌上的东西。 冠世杰站起身,走过来按住她的手,"不行,今天一定要说清,我不要我们之间这么冷漠?" 什么意思? 突然其来的莫名其妙让容妍恼红脸-----不是害羞,是讨厌的不明不白----他还想要怎样,她都扮演了这么久的猴子,他那个什么鬼报道也应该录好了! "你是总裁,我是大陆生,本来就不该熟稔。"她拂开他的手。 "容妍?"他生气地盯着她。 "你到底想干什么?"容妍一直压在心底的屈rǔ也泛出了泡,她身子轻颤地站起来,和他对视着。 "你讨厌我?"冠世杰皱眉问道。 "冠总,你在冠氏如神一般,但也不代表每个人都要信仰都要拜。公司里的学姐们说你是万人迷,可是也不见得人人都喜欢你。"容妍情绪激动得声音都在哆嗦。 冠世杰点点头,"是的,你不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这有什么差别?"容妍也跟着皱起秀眉,小脸通红。 "有差别。"冠世杰目光盯着她,"讨厌比不喜欢来的程度更重一点。我很想知道我做了什么让你不喜欢我还是讨厌我?" "我……"容妍蓦地抬起头,又看看四周,欲言又止,她想起如果她真的说了什么,再拿到电视台去放,那又将怎样,咬牙吞下所有的话,恶狠地瞪了冠世杰一眼,"一个人想得到别人的喜欢,必须先得尊重别人,这是起码的。" "你到底在说什么?" "你不懂也没关系,反正我们是两根平行线。"装腔,动物园园长! 冠世杰看着容妍生气的脸,从容的表情下冷静地在打量。一定有事,公司里有人对她说什么,不,没有人敢的,那是在学院里,路晓??他突地想起那天送容妍回去,路晓怪异的热情,照理,她应该恨他才是。他仔细盯着容妍,看得很专注。他看她先是皱眉,然后还是皱眉,脸儿就恼红起来,动作很大地背起包,身子狠狠一转,太过用力,脚步一个不稳,整个人直直地栽了下去,磕到了一边的茶几。 根本来不及惊呼,就那样狠狠磕着了额头,血污一片,一张脸差一点就变形。 她痛得歪嘴,眼泪不争气冒出来。更惨的是,在讨厌的动物园园长面前丢这么大的脸。 "你应该小心一点的。"冠世杰扶她起来,口气平淡,不敢外露心中的疼惜。 他拿出手帕,小心地捂住空妍的伤口。容妍不想领情,但她才一动,就被冠世杰抓得紧紧的。他仔细检查她的伤口,说:"还好,不太严重。我送你上医院。" "不用!"说起医院,就提醒容妍心底的痛,"我回学院消个毒擦个药就行。"挣动一下,想挣开冠世杰的手。 冠世杰盯看她三秒,没有放开,"你想上脸上留下疤吗?" 容妍大眼一瞪,喉咙咕哝一声,"我情愿。"就是不想领他的情。知道自已现在一定很狼狈,全身都在痛。不争气的泪顽强地还挂在眼角。 "我不情愿!"冠世杰突然俯身,吻掉她眼角的泪。 容妍震住!僵硬地抬起头。 冠世杰一脸平静无事。 她几乎怀疑自已。不,是彻底的。 她把头摔坏了。 玻璃幕墙外突然一阵昏暗,一道强烈的闪电掠过,紧接着强风狂扫,报纸、垃圾还有什么东西满天飞舞,然后,倾盆的大雨哗哗地贴着玻璃墙哗哗地流下。 "台风,台风过来了,"容妍挣开冠世杰的手,趴在玻璃墙前,惊恐万状,"怎么办,怎么办,回不去了?" 冠世杰悠然地两手交cha,"我觉得这样很好!" 二十六,台风夜的意外 (中) 冠世杰把容妍拉进里面的休息间。休息间不只是放了一张c黄,很大,充溢着强烈的男子气息,设计、摆置也都是出自于名家之手,里面的衣帽间更是有点象《浪漫满屋》中那位明星的,各式的名品西服、衬衫、领带按照类别排列了在两边。房中还人一墙满满的书柜。别人的休息间是拿来睡觉,但他的休息间显然只是附带。 容妍心神不定地看着窗外,已是漆黑一团,狂风暴雨好象也把这个小岛给吞没了。她知道不应该留在这里,可是现在却又无处可去。无奈和惊恐让她止不住的想流泪。 "你还不过来?"冠世杰夹着金属性质的声音冷静的问。 容妍立刻转身。冠世杰高大的身影挡在房门前,像警察防犯人逃走一样,带一种"公事公办"的眼神望着她,手里拿着小药箱。 "我不要。"容妍大声说,几乎是反射的。血已经止住,伤口又不很大,她才不要冠世杰为她上药的一幕被录下来,然后显得他好象多仁慈似的。委屈至极,还有愤懑及无力的不满,她重复着说:"我真的不需要,马上就可以回学院了。" 冠世杰眉尾挑了一下,"这个台风至少会在台湾停留三天,按照我的感觉,工厂会停工,学校会放假,公车也会停开,你这个马上到底是何时?" 怎么连老天也要这样欺负人?容妍气愤地看着冠世杰的表情像生意人那样笃定冷静,眉一皱,脸色很难看,吸口气,压下心中的不满,"那你放在那儿,我自已来。" 她等着。意思很明显,不要冠世杰的好心。 但冠世杰却象没有明白,径直走了过来,她不由地后退,直到退到c黄边,跌坐了下来,惊慌地瞪着他。 "以前怎么没看出你也长着刺?"冠世杰拉把椅子坐到她对面,按住她躲闪不及的头,"收起你的想法,现在除了呆在我身边,你没有别的选择。"口气就象宣布一条合约的条例一般。 就是这点让人觉得屈rǔ难堪。容妍张开嘴巴,嘴唇却发抖,因rǔ成羞成怨,气得说不出话,只是怒视着冠世杰,大口大口喘气。 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劈哩啪啦的巨响,接着"砰"的一声,象是玻璃被打裂了,风声、雨声在窗外咆哮着。 "台风,台风!"容妍的注意力被转移了,气恼被害怕所代替,紧捂住耳朵,两眼直扫可以躲藏之处。冠世杰趁机为她上好药,贴上OK绷。"刚刚那是序曲,现在台风正式开始登陆。" "那个,那个幕墙要不要紧?"容妍惶恐不安地瞟了下外面。现在他们是孤岛上的两个人,要暂时忘记恩仇,共度风雨。 "它可以防十二级地震,台风对它没有丝毫影响。"冠世杰抬起头,眉毛挑了几次,他的眉浓,直锐象剑,眼睛深沉而明;五官显得有棱有角,十分的男性,但没有柔软的气宇,初见他的人都会觉着慑人,但是同时也觉得他很强大,有一种安全感。 "你一点也不害怕?"容妍很没志气地在一阵风吼声中往他那边靠了靠。 "不管多狂的风,都会过去的,有什么好怕的。"冠世杰闲闲地收拾起药箱,放到一边,"前几次台风你怎么过的?" 容妍不愿回答,直直走向窗口。 "等等,"冠世杰抓住她手臂。"我在问你话!" "你说还能怎样,除了躲在c黄下面,我还有选择吗?"非常非常讨厌这个人,却还要和他共处一室,容妍好难过。 低低的一句絮语,突然猛扯着他的心,他就那么自然地把她拥了过来,轻拍着她的背,"别怕,现在,有我陪你。" 容妍的身子一下子僵硬,有一刻,她象被暖化,鼻子酸酸的,很感动,但再一刻,她就甩去了那些念头,可是又不得不承认,确实现在是他在陪着她,只不过是被逼的。 "谢谢冠总!"她咬着唇,痛苦地说。 "那么现在就去看看冰箱里有没有我们可以对付的晚餐,然后,我去洗个澡,唉,机器人也有要休息的时候,这一天,我真的够累!"冠世杰极可能的温和地说,小心地不激起她的愤激。 "哦!"她无力地低下头,去开冰箱,没注意冠世杰朝她瞄来的一眼怜惜。 冰箱里有鲜奶还有两只苹果,一些点心,好象能对付。窗外的雨在哗哗地倾盆而下,她没摆骨气的余地,认命地放下包。 听到浴室里传来淋蓬头的水声,她突然觉得窒息,悄悄走进办公室,熄了灯,黯然地坐在办公桌后。想起从前的雷雨夜,她在房间里做作业,妈妈在一边看书,不管多大的雷声,她都没有一点点的害怕。自从到了台湾,她才明白从前自已是多么的幸福。 "容妍,容妍!"一头湿发覆在额头,冠世杰慌乱地扎着睡袍腰带,紧张地大叫。 "我在这!"她从黑暗中走了出来。 冠世杰松了一口气,"真怕你又逞能,冒着狂风暴雨,就跑了出去。" "我的逞能都是深思熟虑的。"她强辩,不敢看他半敞的睡袍。看惯他西装毕挺,现在这样子好象有点叫性感。脸一下就涨得通红,下意识又咬唇,眼睛转向旁边。 坏人应该长得牛头马面像,为什么他这么好命? "我找了件大衬衫,你也去冲个澡吧!房里有洗衣机、烘干机,把衣服洗了明早再换,我这里实在找不到你穿的衣服。"他思量着台风后也许该让哪家女装店送点过来。 "不,不,不!"她脸色发白地抬头看天花板。 "怎么了?我们有可能在这里被困几天,你都不洗澡吗?" 容妍沉默了一会,勇敢地直视着他,"那拜托你关上那些摄像机!" "什么?"冠世杰象听到了天大的新闻。 "不是吗?"容妍指着房间的四周,"你不是象个动物园园长在四处装着摄像头,就为录下你对我友善的一面,然后放到电视台去播,借机打开大陆的市场。" "谁告诉你的?"冠世杰语气森冷,眉头皱了起来。他好象找着了症结。 "那不重要,这是真的对吗?"容妍脸上浮出屈rǔ的神情。 冠世杰抿了所唇,放缓神色,"容妍,你知道我现在这个样子,如果拿到电视台放,对我有什么好处?冠氏总裁出浴图?而且现在这里只有我们二个人,你以为人人单纯地会象你那样认为我们只是上司和下属?多少狗仔队在等着我的绯闻,我要主动给他们一个捕风捉影的机会?我的大陆市场早就打开,现在大半个中国的显示器都是冠氏的,我喜欢靠质量和技术说话,而不屑这些见不得人的炒作。" "可是……可是……"容妍屏息了一会,小翼翼地问,"那没有追踪报道吗?" "因为大陆生身份特殊,在你们刚来台湾时,华语做过一档这样的节目,也曾追踪过,可是后来看到台大生对你有点误解时,报道就停止了,电视台不会把一群学生间的争执无聊扩张的。" "那,那……"那她应该相信他的话吗?他讲得好象有点道理。 "你在冠氏呆了一学期,看过我如何工作,我的成功不是天上往下掉馅饼那样的幸运,我只有付出比常人多几倍的努力才换来的。我忙得无法回家,别人喝酒泡桑拿时,我还在办公。在你受过那么多委屈时,我还有闲情再蹬一脚吗?" "……唔……"容妍张口又闭口,眼泪在眶中打着转。她没有做猴子呀? "容妍,这是不是我们的误会?" 容妍难堪地低下头,那么这阵子她的冷漠是不是无理取闹了,他还是那个特别的总裁,对她很关心的? "你是商人!"她快速地说,象又找到一个讨厌他的借口。 "商人有奸商、义商,儒商,又不是个个都是大坏蛋。"他总算放下心来,轻轻地拥着她往浴室走去,"衬衫放在门后面,这么闷热的天,冲个热水澡会舒服许多,去吧!" 她有点想道歉,可是又说不出口。 他体贴地为她开了灯,告诉她冷热水咙头怎么切换,又很绅士地关上门。在听到哗哗地放水声后,冠世杰笑了。 他很感谢这场台风,把她留了下来,也解开了那个症结。该死的自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怎么当初就没好好想想找个别的说辞,路晓当真了,还当作把柄告诉容妍,结果让容妍和自已别扭这么久。见鬼的报道,以后任何媒体人都不准靠近容妍,还有那个雷鑫,他也得提防着。 从不做无把握的事,但是就在那个医学院的夜晚,就突然失了心魂,无法接近,无法表白,走不近她的心。看着她委屈、孤独,一点办法都没有,直到他找了个理由让她走向了他。二十九年不动情,并不是无情,而是一直在等着有这样一个可以让他牵肠挂肚的人出现。每天五点后,看着她下楼坐车回学院,他都不敢送她,知道长夜漫长,她孤独无依,可他也不敢乱施一点柔情,就怕一点疏忽,便会给她带来风波,她会失去安宁,敏感的身份会被别人炒出许多话题。他要好好地保护这份来之不易的爱。 容妍放了满满一浴缸的水,洗了衣服,洗了头发,然后把自已整个身子浸泡在水中,还放了许多泡泡。可能是因为没了那么多顾忌,她也轻松了。玩着泡泡,高兴得"咯咯"直笑。 无预警的,看到灯闪了一下,突然黑暗一片。台风之夜,停电是件正常的事。可是这里不是熟悉的公寓,陌生的环境,又裸露着身子,容妍一下就慌了,手脚发软,摸索着从浴缸里爬起,脚下一滑,整个人从浴缸栽倒在地上,立刻就觉得手臂、大腿灼热疼痛。 她忍着惊恐,努力想站起,没想到,再次滑倒在地。 "容妍,容妍,你怎么了?"冠世杰听到声音,在黑暗中摸了过来。 不敢哽咽,她噙着泪,低喊着,"不准进来,我很好。" 听出她话音颤抖,冠世杰在门外又急又燥,"不要害怕,容妍,让我进去,好吗?" 门没有上锁,但他不敢吓着她。 "不,不,不!"容妍怕极了,强撑起,再一次滑倒,不着寸缕,跌得结结实实,倒抽几口凉气,隐忍的泪哗一下流了出来,"你……不准进来。"带着哭音,轻声哀求,却又不能自已。 门外的人再也不想等待,"砰"一声急推开门。黑暗中,双手摸到一具抖如风中之烛的身子,立时血突地就往上一涌,冠世杰喉间一窒,忙敛住心神。 "不准碰我!"容妍发疯似的推拒,舞打,冠世杰没有闪躲,紧紧抱住,柔声说:"相信我,相信我,容妍,我比较熟悉这儿的一切,全城都停电了,我看不到什么。什么也不会发生,你是安全的。" 双手一软,可怜兮兮地抓住他的衣摆。冠世杰叹了口气,摸着她面容上湿湿的泪水,从衣架上抽了条毛巾,擦干头发,又拭干她的身子,弯腰抱起,凭着记忆走出浴室。 温热的身躯,淡淡的体香,又是他心仪的容妍,这一切都在考验着他惊人的意志。浑身如着了火一般,呼吸不由地加速,咬破了嘴唇,才可以冷静地走到c黄边,轻轻地放下,拿着被单包好她。 "是不是好痛?"柔声轻问。 容妍已经平静下来,由于他的绅士风度和温和,"嗯,我好象又麻烦冠总了。"不想依赖他,却总是一再地去依赖。 "傻女生!"换得她的信任,冠世杰欣慰地笑了,"说实话,我希望这样的麻烦再多点。现在无法帮你看伤口,明天再说吧!我去把衬衫拿来给你穿,只一会,你不要害怕。" 黑暗中,容妍感到自已脸如火烤。长大后,在妈妈面前都难得裸露,如今却在一个不很熟悉的男人面前,幸好的是他看不见,可是也够羞人的。 一件好大的衬衫,穿在她的身上可以齐膝,足可以作睡衣。 有了衣衫的遮挡,容妍才自如一点,先前的恐惧早已荡然无存。两个人都沉默着,气氛有点难堪。 一张c黄,两个人,刚刚沐浴完,紧挨着坐,象什么?容妍她没有谈过恋爱,却也会想到一个词叫:暧昧,但是冠总那么优秀,而且年岁可以做她叔叔,而且她来自大陆,不可能的。要单纯,要单纯,她咕哝着对自已说。 "容妍!"冠世杰很享受这一刻的相处,轻轻摸到小手,握着掌心,"不管何时都要相信我,我永远都不会伤害你。"因为舍不得,因为爱,可惜不能说。"可以下c黄吗?还是我抱你去起坐间,我们该吃晚餐了。" 腰跌痛了,手也痛,腿也痛,可是不想再麻烦他,她婉转地细语,"我不饿,你去吃吧!" 身子突地被腾空抱起,一阵轻笑,"撒谎的容妍真不可爱。" 二十七,台风夜的意外 (下) 容妍盘腿坐在沙发上,冠世杰坐在桌边,一人一杯鲜奶、两块点心、一个苹果,这就算是台风夜的晚餐。容妍知道冠世杰不会饱,只要了鲜奶和水果,而把所有的点心全留给了冠世杰。冠世杰没有拒绝,他很享受容妍对他初次的体贴,也乐观地想像以后如果能拥有小女生的爱,那一定是非常窝心的。两块点心赛过什么精品袖扣、领带、手表、票夹之类的华而实的礼品。 冰箱边上的酒柜抽屉里有备用的蜡烛,他没有提。他觉得在黑暗中,容妍会自在点。 好不容易才取得容妍的信任,他不想一次就把她吓住。 "最近还想家吗?"一口喝净杯中的鲜奶,冠世杰故作随意地问。 容妍放下有点发麻的腿,"现在比上学期好很多,我想我可能有点适应了。"讲话的语气却不是象话那么肯定。可能再过一年、二年,她还是不能适应台湾,冷漠的小岛啊! "你快放暑假了吧!我有可能在七月去大陆分公司巡查,一起走吧!"他一步一步放下钓饵,专等鱼儿来吃。 "不!"容妍清晰地否定,"我不回大陆。" 又是一个出乎意料的答案,冠世杰错愕住,"你不是想家吗?假期很长的。" 如果给她机会回大陆,她会选择休学不然就是回到高三复读,就是拿把枪对着她,她也不会再回台湾了,容妍肯定,而这样,她就等于这一学年的委屈白受了。"我有点晕飞机。"容妍这样说,知道这个理由连自已都会觉得很假,可是她又如何能把心里的话全部说给一个台湾人听呢? 黑暗中,冠世杰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容妍默默地咬着苹果,文文的咀嚼声,令冠世杰浮出一丝笑意。"容妍,我们以前见过。" "不会吧,如果见过,我一定记得。"容妍讲得很快。 冠世杰斜挑浓锐的眉,大言不惭。"元宵节,国父纪念馆,你和大陆一位偶像歌星手牵手,想不注意多难。"一腔醋意。 "哈,肖白!"容妍快乐地笑出了声,"大陆和台湾联欢,妈妈让他们帮我捎东西,我就跟在他们后面十天,疯了十天,特别特别幸福的十天。呵,我是肖白的粉丝。" "只是粉丝?"冠世杰沉着脸,一脸阴霾。 "我是不合格的粉丝啦!但是我喜欢肖白呀,高中时,我和同学们都很迷他,人又帅歌又唱得好,而且他很亲切,想不喜欢他都难,我回大陆后,要收藏他所有所有的专辑。"容妍激动得手舞足蹈。 亲切?冠世杰冷笑,听华语的台长说,想让韦娜为那个肖白做一期访谈,因为他在台湾也有许多粉丝,他眉一扬,很酷的一句"NO",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这种人也叫亲切?亲切可能只是约容妍的一面,他不禁微愠。 "你以后想和他有发展?" "啊?!"容妍被他问得一愣,两秒后笑得前俯后仰,"怎么可能的事,肖白他是大明星,我欣赏他呀,但那不会是朋友关系。虽然我没有恋爱经验,但我也知做名人的女朋友很累的,压力也很大,象我有爱情洁癖的人,更是不要。" 冠世杰掩住心底的狂喜,"现在高中生不谈恋爱的好象很少吧,难道大陆管得很严?" "呵,高中课程太紧张了,谈朋友太费心耗神,呵,这样讲好象做苦力一般,但我还是认为从始到终的恋爱比较好,也很简单,我是个怕麻烦的人。" "这一点我们的观点很像。" "不会,冠总的地位和年岁,好象……"说到这里,容妍蓦然僵住,冠世杰的双手竟揽在她腰上。这一次绝对不是摔坏了头,他十指的体温明明白白地隔着衬衫传递过来。 "冠总,我没有要摔倒……"她脸涨得通红地想推开那手。 腰际的力量一紧!冠世杰更加用力,环抱住她的腰……在她耳边吹气。"我和你有年龄代沟吗?我的地位和年岁就注定我应该是个浪子,不能从始到终。就这样面对面的聊个天,你一定要提醒我很老了吗?" "不是,不是,冠总,你没有老,也不是浪子,只是……不,台湾的多少言情小说中,不是写总裁们有多少千金小姐拜倒在他们的西装裤下,他们只要坐着,就会有人主动找上门,他们都是可以cao纵别人感情的人,而不是会受伤的人。"容妍很窘,冠世杰这样贴着她耳朵说话,简直不舒服极了。 "你也信?"冠世杰冷笑,"你不是讲我是冠氏的神,但是不一定人人都会朝拜我。如果我喜欢上一个不敬我如神的人,怎么办?" 容妍呆住了,小心翼翼地拂开散到前面的长发,"冠总,你是不是还没有谈朋友?" "不可以吗?"冠世杰冷了脸,松开她。她这句话说者无意,听着好象他很没行情似的。 "路导??"容妍迟迟疑疑地问。 "同学!"冠世杰生硬地说。 "冠总,你是不是要求太高?"容妍的好奇心上来了。外面风雨大作,聊些有的没的,打发时光。 "这么小就这样八卦,大了以后还不是长舌妇。"他很生气很生气,他丢下如山的公务,陪她过台风夜,关心她,体贴她,她竟然迟钝得象块顽石,一点回应没有也罢了,还嫌他老。 容妍撇撇嘴,放下手中咬了一半的苹果,打岔似的端起鲜奶,一小口一小口地咽着。 冠世杰久久不说话,空气像水泥一样硬起来。 冠总是不是有伤心的初恋,还是有难忘却不能终成眷属的恋人,她触到他的痛处了吗? 久久,地球的冰河期也不过那么久,容妍发出一声浅浅的呻吟,"对不起,冠总,我不该说那些的。我们聊点别的?" "聊什么?"冠世杰竟像有意为难。容妍咬着唇,嘴唇很快白起来。 "你……你的大陆分公司在哪里?" "珠江开发区。" "呵,离我们家有点远哦,我是江苏人,那里四季鲜明,靠着长江,现在的天气和台湾差不多了。"她一个人不自在地笑笑,一边友好地握住冠世杰的手,"等我回大陆以后,我邀请你去我们家作客。" 这真是个意外的收获,冠世杰没料到,愣愣几秒,"一言为定?" "嗯嗯,"忽然提起家,容妍快乐地绽开笑颜,放松身子,"冠总,我爸爸妈妈都是顶好的人。妈妈的工作是服装设计,她做的衣服好美哦,我除了内衣,所有的成衣都是我妈妈做的,而且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爸爸是医生,特别温和,病人们都很喜欢他。爸爸爱叫我妍儿,妈妈叫我妍妍。我们家是个带院子里的小楼,院子里有几棵大树,还种了许多糙花,因为糙花生命力强,花色又多,还有一棵有很大年纪的葡萄,夏天时,会结得累累的,汁水又多,个头又大。妈妈在葡萄架下放一张躺椅,暑假里,那就是我的窝,我在上面吃冰、摘葡萄、看书,有时就那么睡着了。书、笔、瓜籽掉了一院,爸爸说我是懒猪投的胎。"说到这里,容妍已经沉醉了。 冠世杰没有出声,悄悄地移到容妍身边,轻揽住她,让她依着,她都没发觉。 "冠总,你说有这么瘦的懒猪吗?呵呵,台湾有莹火虫吗?我们那儿很多哎!夏天的晚上,一会看萤火虫,一会看星空,总让我忙不过来。我们家院子外面是条青石板路,通向郊外的一块荷田,说是荷田,其实只有几棵荷花啦,大半种的是菱角,还有人家养的珍珠,那个菱角是只有两个角的,微微翘起,很大很香的……" 她就这样说着说着睡着了,听的人痴了。甜美的呢喃,浓浓的乡恋,他今晚有幸听到了一篇美文吟诵。怪不得不肯学企管,原来骨子里藏在一股陶渊明式的浪漫。她有一对令人羡慕的父母,才教得出这样清灵出俗的容妍。在额头轻印上一吻,温柔地抱起,走向大c黄,轻轻地把她放到里侧,今夜,他自私地没有松开双臂。 "容妍,大九岁就叫老吗?我要求不高,是你太苛刻了。有一个比你成熟的爱人,不好吗?小傻瓜!"轻轻揽紧,让她贴着他的怀中,纵然心动如水,可是却会是个好眠。 二十八,风过留痕 又梦见妈妈了!容妍嘴角荡起一丝笑意,每次做到这样的美梦,她就不情愿醒来。但一室的光明让她的眼睛实在耐不住。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天,这是哪里?她有一刻的呆滞,但一会便想起了昨晚的事。她急促地四望,冠世杰不在,窗外的风雨好象停止了,昨晚洗净的衣衫整齐地叠好放在c黄头。 一张小脸立刻就象火炉上的烤虾,温度陡升几倍。手忙脚乱地换好衣服,糙糙梳洗了下。镜子里昨晚受伤的额头已经换过药,还有洗澡时跌伤的地方都处理过。这些都是冠世杰做的吗? 容妍羞窘地闭上眼,让她死了吧!不然哪有颜面见冠世杰。 可惜她暂时死不了,鼓起勇气打开起坐间的门,桌上有一杯鲜奶,还有很新鲜的糕点,外面的办公室里象有人正在汇报公司分厂的损失。 她慌慌地站在门后,心怦怦乱跳,不敢出去,不敢面对这一切。她感到恍惚,这是梦,这是梦,这是梦……一遍遍安抚自已。是梦,所以她双腿发软,膝盖无力,胸腔抽紧,胃部燃烧。 听见大门关上的声音,她屏住呼吸,双拳紧握,迟迟疑疑打开门,力尽自然地走了出来。 冠世杰的桌前又是一叠公文,他一身整洁,咖啡杯中的咖啡已近一半,似乎已经忙了很久。他一抬头看见容妍,放下笔,"吃早餐了吗?" 目光相对,磁性相斥,隐隐擦出火花。 "对不起,我起晚了。"十指绞着,指尖发白,涨红的脸,任谁都看得出她明明白白的羞意。 冠世杰抿抿嘴,抿出一抹笑,"没关系,先去吃早餐吧!如果想睡就再睡会儿,我问过了,今天放台风假,所有的学校都停课。我现在很忙,待会陪你讲话。" "呃?"容妍一脸狐疑,怀疑她听到的。这个口气好象很纵容很纵容。 "怎么了?"冠世杰把目光回到公文上,"是想饿着肚子上班吗?还是嫌早餐不够丰盛?台风天,迁就下好吧!" "不,不,早餐很好,我现在就去吃!"她总是轻易就被他牵制着情绪,无言地转身,不知道身后有一道深情的目光一直紧紧相随。 如果他不是这么理智就好,他可以冲动地做一些傻事。 譬如将她拥进怀中,来一个让她透不过气来的早安吻,吻得她颤抖,瘫软在他怀底,然后对她倾诉心底的情意,再要求她的回应。 爱情不是独角戏,他是多么渴望她也能有和他一样的感觉。 他不敢。怕她吓住,凌晨就松开了双臂,让她独眠,也给她一份安定。面对面,他就是她的上司,多一句温暖出格的话都不行。 冠世杰苦笑摇头,拿起笔,反正容妍还小,他就慢慢等她长大吧! 虽然很饿,容妍却没什么胃口,一杯鲜奶和几块糕点,花了很长时间才咽下肚。心里象多了点什么,特别是看着冠世杰的时候,可能有什么呢? 洗净杯子,很自然地收拾了下休息间和起坐间,再进办公室时,冠世杰不在,她不禁放松地长吐一口气。陈特助推门进来,看见她,吓了一跳。 "容妍,你在啊!昨晚吓坏了吧?"他笑吟吟的,口气很熟。相处几个月,他们特助室里的人都喜欢这个不多言却很善解人意的小女生。 "还好!"容妍脸又红了,"总裁好象下楼了!" "这是昨晚的损失统计数据,你一会给冠总。"陈特助递给她一丝叠资料。 "好,损失很大吗?" "集团每年都会从上年盈余中为台风影响提一定的预备金,没事的,没有超过。冠氏不是别的公司,我们的总裁可是商业奇才,十岁就能主持大局。" 十岁!!十岁的她还是在玩丢手绢呢!"陈特助,他今年多大?"容妍好奇地瞪大 眼。 "二十九!钻石单身汉,台湾多少名媛望断秋水呢!"陈特助笑了。 二十九,如果是周岁,哇,十年,与她隔了四十个季节,太长的距离哦,她就是百米冲刺也赶不上的!赶?干吗赶?容妍一怔,被自已的想法吓了一跳,疯了,疯了…… "容妍,你说什么?"陈特助讶异地看着容妍自言自语。 "没……没……呵,我在想冠总他真的是个神啊!" "嗯嗯,商界之神。" 大门"咚"一声开了,冠世杰和几位耷拉着脑袋的主管走了进来。 冠世杰一脸冰寒霜冻,冷厉的目光所到之处,糙木皆枯,他"啪"地一声扔下手中的资料,"什么叫大概、可能?你们在冠氏也有几年了,不懂我的规矩吗?要么就是没有,要有就是最最精确的。这种资料也敢拿给我看,我有多少功夫等着你们去猜测、去假设?下周,美国分公司的发货会就要召开了,但现在什么都还在半空中,你们让我在发货会上对人家客户说什么?"他激动地拉扯着领带,"今天午后二点之前,我要一切数据,如果没有,请到财务处把这个月的薪水领走,然后另谋高就。" "冠总,二点以前一定可以!"主管们忙不迭地说着。经济如此萧条,到哪里找比冠氏更好的公司! 冠世杰冷冷一笑,抬手看表,"一分钟,二分钟,你们还愣在这,时间会等你们吗?" 一言落地,几个主管瞬刻就消失得无踪。 "庸才,敢在我面前混?"冠世杰气恼地闭上眼,真是恨不得吐血,最好事事都亲为才好呢? "冠总,你要的损失数据我统计好了!"陈特助一点也不讶异,"没有事,我出去忙了。" 冠世杰这才发现办公室内还有别人,还有一个眼瞪得大大的、敬畏地看着他的小女生。 "嗯,你去忙吧!"匆忙打发第三人。 "你早餐吃好了吗?"他微闭下眼,换上笑面问。 "全吃光了。"回答得快快的。 "身上还痛吗?" 容妍摇头,"不痛!" "呵,干吗这么紧张样?"冠世杰复理好领带。 "我怕回答慢了,你会骂我!"容妍老实地说。刚刚冠世杰那股威力,她不认为比昨夜的台风差多少。 "小傻瓜!"冠世杰宠溺地一笑,温柔地拉过她的小手,细细查看。"真是跌得不轻,腰都淤血了。" 他对她很亲和,和别人是不同的。有什么好的理由吗?容妍心底悄然嘀咕。 "冠总,我那个实习论文可以给我了吗?"容妍小心地问。 "喔,改好了!"冠世杰弯身从抽屉中拿了出来,上面确实有红笔勾勾画画。"你打印下就可以直接交上去,一定可以顺利通过,说不定还会是个优秀呢!" "谢谢冠总!"容妍谦恭地接过,"我后面要期末考了,课目比较多,这边的实习我想提前结束。" "后面就不来了?"冠世杰不想大声,但口气却透着微愠。 "对,后面就是暑假。" "不是不回大陆吗?"冠世杰一步步走近,她一步步退缩,直到幕墙,他两手包抄,环伺在她身后,将她包围。 "一个人呆在公寓里干什么,不如来公司帮我?" 容妍被质问阻挡得一愣,停了两秒才苦笑说:"我哪里能帮你,刚刚那帮主管不知比我优秀几百倍,你都让人家另请高就,我做的事,哪位特助随便一带就可以了。" 冠世杰没有松手,审视着她,像是在估量她的话能不能说服他。 那只是一会儿的时僮,但被他两边包抄在胸围中的容妍,像被逼迫到死角的猎物,左右冲不开,被围困在小小的空间里,呼吸都不顺畅,极度的不舒服。 "冠总,我说的是真的,我是……一个企管白痴,什么都做不了。" "台风夜,哪位优秀的特助陪我了?哪位特助体贴地省下点心给我了?哪位特助会泡那种特别的咖啡?"冠世杰动也不动。 这话有点不对吧!"我……"容妍吞吐半天,最后叹口气,"我真的很没用的。" 为什么他要留她?留下她对他有什么好处? 许多疑问堵在心口搅得她莫名其妙。 "有没有用由我说了算。每个人都有各自的长处,我习惯了办公室有你,不想一路疲惫地回来,只有空荡荡的办公室在等着我。"冠世杰松开了手臂,放她自由呼吸。 呃???这么简单! "暑期打工的学生很多,你就呆在冠氏吧!想看什么书就看什么书,但是要准时报到,我会让陈特助考勤,一次迟到就顺延一个学期。 她下意识地差点打破幕墙跳下四十二楼。 这是什么打工?说是陪护还差不多。 "没有学生的台大太冷清了,在冠氏至少还有熟悉的人在,留下来!"冠世杰像在谈生意一样,表情和口吻平铺直叙。她想多想一下都是不可能的。 "我有讲过我真的不很擅长企管。"容妍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我的话就行。"冠世杰说得很有把握,淡淡一笑,"留下来了?" 容妍点头。真的,不管怎么说,在解除误会后,这个建议对她不算坏,她找了个可以打发时光的地方,可是……一切真象冠世杰说得那样吗? 二十九,当爱情来临的时候 (上) 雷鑫现在很少讲话,除非播音,他很少展开笑颜,三不五时跑到台大门口,容妍就象蒸发似的,再也没有碰到。 时间就这样在忙碌和思念中飞逝。 六月底,台语电视台举办台庆二十周年,大型的综艺节目一档接着一档,《时事在线》暂停几期,雷鑫难得悠闲的和一帮同事去台北山上的别墅吃烤ròu。 刚下了场雨,郊外的空气凉凉的,吃烤ròu刚刚好。很久没有碰面的朋友,海阔天空地乱侃,酒一瓶接着一瓶的开。雷鑫酒喝得有点多,微醺地走向阳台的栏杆。月亮已经升上来,银白色的月光下,映在地上的身影显得有些萧索。 他不由地想起以前的大学时光。那是多久以前的事了?仔细想想好像才没几年,怎么感觉好远。 一起笑,一起玩,一起疯,一起荒唐,一起跷课,一起赶报告,一起骂教授……那段青春岁月,简直像发生在另一个世界的事。 那些死党现在都怎么样了?明明有联络方式,通讯却几乎断绝。工作忙碌和时差关系,只有极其难得能在网路上巧遇说一声嗨。 容妍呢?她现在正是青春岁月,却为何没有他那时的快乐呢?没有朋友,没有死党,连悄悄给她写情书的小男生都没有,可是她却过得这么倔强,倔强得让他想起她就想叹息。 他有很久没有见到容妍了,想念总是不由自主。 忍不住地,他脱口低喃:"容妍,怎么做才能让你信任我呢?"多么渴望,这样的月夜能把她拥进怀中,情话绵绵。 随着时日流逝,容妍在他心中没有淡去,反而越来越深刻。暑假了,她回大陆了吗?离开台湾,她应该很快就会忘了他。 雷鑫落莫一笑。 "雷鑫,喝酒喽!"夜风送来同事的呼喊。 他应了声,没有走过去,而是进屋拿了车钥匙。 "你疯了吗,你喝了酒,想上明天的头版吗?"同事追过来拦阻。 他探出车窗,"我很注意的,没有关系。" "小心哦!"同事在车后大喊。 车缓缓滑出庭院,驶向山道。他开了窗,清凉的山风吹进车内,他确是清醒的,可是酒味很重。 前方红灯,雷鑫手握方向盘,急促地拍打着。刚刚心里突地有一个想法,象是容妍正在台大门口等着他,他不能迟到。 车发疯似地在台北的街头疾驰。 夜已经有点晚,台大门口冷冷清清,几家专做学生生意的店早早就打烊了,连灯火也比平时暗了许多。 雷鑫熄了车灯,把车泊在树道边,没有下车,拿了瓶水,一口一口地喝着,想压住心中的那股炽热。 捷运站附近过来一辆大巴,象是某家公司的班车,车上跳下一个人影,车却没有开走,司机伸出头,笑吟吟地叮嘱着,车下的人一直点头,一直挥手,直到车开远。 那单薄的身影,晃动的头发,雷鑫酒意突然上涌,他眯细一双眼,让车慢慢地沿着车道,蜗速似的滑行。与下车的人擦身而过时,他突地停车,开了车门,身子伸出车外,一把抱住下车的人塞进车中,所用的时间也就那么仅仅几秒,以至于下车人好一会才发出惊叫,而他已经车门紧锁,驶离了台大。 "放我下车,放我下车!"容妍拍打着车门,一边惊恐地叫着。 雷鑫象没听见,只是没命似的开着车。 容妍的嗓子喊哑了,泪水模糊了眼,紧紧地抓着车把,颤微微的回过头。微弱的路灯下,她看出开车的人是雷鑫,哭声戛然而止。"你……想干什么?" "找个地方,让你好好听我讲话。"他一开口,酒气扑面而来。 "你喝酒了?"她一张脸突地发白,不敢叫嚷,无措地看着车外,行人好稀少。 雷鑫心情大好地一笑,"不错,还喝得不少。喝了才有勇气来找你,在失望一百五十九次后。" 容妍一呆,眼睛湿湿地看着他,但一会又被飞速的车转移了思绪,"雷先生,我们回台大说话好不好?我保证一句话都不说,一直听你说。" "不好!"雷鑫语气很清晰,"哪里都不安全,除了我的公寓!" "我不去!"这么深的夜去他的公寓,他又喝了酒,容妍心悬到嗓子眼,"你再不停车,我就直接跳下去。" 雷鑫突地刹车,夜色中特别刺耳。车滑行了很久,才停下,容妍吓得话都讲不出来。 "我不是午夜色狼,我只是想和你讲话。"他缓缓地侧过头,慢声说。不然他就会因这种暗恋的情绪而崩溃的。 E时代,他还在玩暗恋,很落伍,可是很无奈。 容妍咬着牙一直摇头,"我不去,以后,不然明天再去。"她猛推着车门。 雷鑫生气了,"你要是敢下车,我就让车立马撞向,"他慢慢地指向前方一座大厦的大门。"那里!" 容妍手惊愕地看着他,唇微微的哆嗦,"那……那还是去你的公寓吧!" 雷鑫倾倾嘴角,腾手抚抚她的头,"好乖!" 幸好,幸好!他的公寓就在那座大厦的楼上。 雷鑫泊好车,下车时脚步不稳,可却记得紧扯着容妍。容妍无奈地扶着他。"十楼B座!"他在她手上放了把钥匙,然后放心地把身体的重量移在她身上。 容妍以一种悲壮而又绝然的心情扶着他走进电梯,不知怎么想起冠世杰来,想着,眼眶红了。 雷鑫的单身公寓不算大,除了一套不错的音响设备,其他也很简单。 他的意志很惊人,没有发作酒意,坐在沙发上,一双俊目一直炯炯地看着她。 "雷先生,你讲吧!"容妍无奈地坐在他的面前。在这陌生的环境里,她禁不住发抖。 "我在光盘里讲的话是真的,不是因为什么敬业。"他闷声闷气地说。 容妍低下头,"这个我知道,那是我误会了。" "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不知我很难受吗?"雷鑫坐直了身,一点也不象个喝醉的人。 "我没有你的联系方式。" "你不知我每晚会在台大外面等你吗?" 容妍抿了抿唇,不带情绪地说:"我认为我们没有必要交结,我是要回大陆的。" 雷鑫痛苦地往后一仰,"什么都没开始,你就匆匆下了决定。等了你一百多个夜晚,你什么机会都不给我,这公平吗?大陆又怎样,香港回归了,我可以去香港、大陆工作,这些都不是借口,你就是不肯试?" 容妍呆了,没想到雷鑫已走得这么远。她以为他对她只是有点兴趣而已。 "在台湾,我不会恋爱的。"她坚定地说,不准自已被感动。 "是没有让你心动的人,还是你不肯?恋爱不是现在就走入结婚殿堂,那是一个美好的过程,你为何排斥呢?" "我没有这样的感觉。" "呵,我知道小女生的恋爱观是从一个心悸的眼神开始,然后眉目传情、情书往来,再是花前月下、你侬我侬,我这样的单恋很傻是不是?在你眼中,我是个微不足道的家伙吗?"雷鑫得不到容妍的回应,心碎地闭上眼。 容妍有点恍恍惚惚的,看到一个优秀男人为自已失魂落泊,在她面前强烈地表白,她不知所措,但也有点小小的虚荣,"我没有这样想,只是我现在课业很忙,又要打工,没有想过这方面的事。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我现在谁也不喜欢。" "那我还有机会,对吗?"雷鑫惊喜地睁开眼,抓住她的手,怕她拒绝,又慌忙丢开,无助急促如一个小男生。 容妍心怦登一下。 "你是台湾的名主播,可以有更好的人选。"她轻喃着,有点搞不清自已的心情。雷鑫象一个引人注目的包装得太好的危险品,让她害怕却又有点好奇。 "那只是工作。在台湾几千万中,让我心动的人只有你。"他温柔地看着她。"给我一个机会,好吗?容妍!" 三十,当爱情来临的时候 (下) 容妍想自已是不是有点太冷情,面对这样深情款款的表白,她不感动,只觉得心里沉重得很,象呼吸被谁掐住一般,她没有自大到飘飘然,觉得一切匪夷所思。 什么都不能讲时,只有保持缄默。 雷鑫抬手拿起了遥控器,轻轻一按,电视屏幕上开始出现容妍初来台大的生活画面。"容妍,你看过《白兰》吗?" 容妍摇头。 "有一位女子叫白兰,她想到国外去工作,可是却没办法,只好通过虚假婚姻来获取国外的绿卡,当然这是要付钱的。她与那个名义上的丈夫只匆匆见了一面,然后那个男人就到外地去了,她留在异国一座小城。到了异国才发现一切并不象想像中的那样,没有高学历,语言又不通,她根本找不到工作。为了生存,她只好做起了皮ròu生意。孤寂的夜晚,她很想家,也会想起那位户口簿上的老公。于是,她就开始给他写信,写她的心情,写她每天的生活。一天天写下去,她发现她爱上了自己的丈夫。给他写信,是她唯一的幸福唯一的快乐。可惜她没过多久,因身染恶疾,就去世了,骨灰扔在一个小教堂里。教会通知他丈夫回来领取。她丈夫回来了,看到了骨灰,也看到了那一封封未寄出去的信。读完所有的信,丈夫痛哭失声,他不知道自已被一个只见过一次面的女人这样深爱着,如果时光能够回头,他不会扔下她一个人的。" "容妍,我觉得我有点象这个白兰,在机场被你吸引,然后天天看着这些画面,不知不觉就陷得很深。劳累一天回来,看到你,就让我觉得幸福。时光不会回头,你可不可以在我还没有崩溃而死的时候,给我们一个机会呢?" 容妍哭了,泪水湿润了双眼,怔怔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已。为这样一个伤感的故事,也为雷鑫对她的一片痴心。 她相信雷鑫是真的了。 "……我……真的没有想到……你对我是这样?"她象失去了理智,捂着嘴,哭得很抱歉。 雷鑫微微笑着,眼色温柔,大掌轻抚她肩上散落的发。"我也没有想到我会这样老土,玩一见钟情。"他低声说。 "可是我还没有准备……"她哭,为自已心中莫名的恐慌和无助。 "不要准备,只要给我机会,让我们慢慢相处,如果相处后,你还没有这份感觉,我会松手。"他摸摸她泪湿的脸,深吸口气,很忐忑地问她,"那么现在可以告诉我答案了吗?" 容妍泪光闪动,轻轻点头,泪光滴落温热的手臂。"我真的不能保证。我在台湾都没朋友,我们先象朋友相处好吗?" "好,只要你肯见我,肯和我讲话,我等得起。"深邃的眼睛在浓密的眉毛下打量她,专注而又深情。 容妍的肚子却在这么浪漫的时候,很不识相地发出饥饿的抗议。她蓦地刷红了脸,真的是难为情。 "你没吃晚饭?"雷鑫疼爱地拥着她坐下,忙倒了杯水。 "对哦,我打工回来,刚下班车就被你塞进车里。"想到那一幕,仍心有余悸,容妍瞪了雷鑫一眼。 雷鑫没有道歉,"我也是逼的,借着酒劲,从山上开车下来,就直奔台大,幸好遇到你,不然我有可能会把台大翻个遍。" "以后你千万不要再乱来,我们好好相处。"雷鑫一脸温和、儒雅,可是发起狂来,真让人害怕。 雷鑫起身,边卷起袖子,"呵,当然不会,我毕竟是公众人物,这点自重还有,今天是例外。我很少开伙,家里就只有面条,我给你做碗面条吧!" "面汤可以醒酒,你多做点吧!" "呵,我的酒量其实很大,但我很少喝,你不要担心,一会一定平平安安把你送回台大。" 雷鑫找了一下,下了两碗面。味道很香,容妍怔怔地,想起了台风夜的那杯鲜奶,轻轻叹了口气。 一会,汤面就上了桌子。很烫,容妍一口一口小心地吃着;吃着吃着,她的心也一口一口热起来。 怎么也没想到雷鑫会为她下面。 "你怎么会------呃,煮面的?"屏幕上雷鑫帅气温雅,很不真实。 雷鑫笑说:"在国外读书时,吃够了洋餐,没事就自已做点中餐慰劳自已。" 汤面的味道掌握得很好,咸淡恰当。这是她来台湾第一次吃煮面。"有一种错觉,好象这面是妈妈做的。" 雷鑫一愣,温柔地抓住她的手,"以后我休息时,你就来我这里,想吃什么我给你做。" 容妍不作声,低头继续吃她的汤面。 "容妍,我们那个……约会……可能要有些特别。"雷鑫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容妍脸突地就红了,"我们不要急着约会,先用邮件联系吧!"约会是情侣们之间的事,他们现在还没到这一步。 "我可能不能陪你逛街、看电影,就连在路边散步都没有办法,但我可以带你去游车河,我们可以呆在公寓里看片,也可以煲电话粥。" "我理解,就写写邮件吧!"容妍不愿太快,她还不太能面对这份突然而至的情感。台湾的名主播,大陆的学生,怎么扯也扯不到一处呀! "那对我太残酷了,我想见你,怎么办?"雷鑫苦着脸。 "等我适应了就可以见到了。"容妍坚持,私心地连电话也没有告诉雷鑫,没有缘由的。 容妍回到公寓已近凌晨。整个楼层只有她一个人的脚步,她知道还有几个在台北打工的同学住在公寓里,但有时,她们会住在男朋友那里。 她知道台湾两性关系很前卫,不能以自已的观点要求别人。开了门,一室黑暗,只有电话在角落中拼命地鸣叫个不停。 没有第二个人,而那个人耐性也不算太好,她忙得连鞋都没顾上脱,就跑了过去。 "你去哪里了?"冠世杰的声音焦急又气恼。"班车三个小时前就该到台大了。" "我……出去吃晚饭的。"她支支吾吾,一脸羞愧。 "法国大餐?"冠世杰已经在吼了,为这个太牵强的理由。 "不是,是和同学一起去夜宵的。" "我怎么不知你有这么好的同学?" 容妍听出冠世杰口气中重重的愠怒,她聪明地闭上嘴,等待下一波吼叫。 "你一个小女生深更半夜在台北街头乱晃,你不知台北的治安很差吗?要是出了什么事怎么办?你现在最好打好腹稿,给我好好地编,明早给我一个很有说服力的理由。" 冠世杰"啪"一声搁了电话,火气从电线那端传了过来,容妍一颤,轻轻放下电话。开了灯,发觉电话里有二十个来电未接,在这三个小时中,冠世杰是每隔十五分钟就打一通电话。 各种公事已经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可他在喘息之际,还要担心她。被他又是吼又是训,容妍却幸福地笑了。 她知道冠总是暴君本色、菩萨心肠,对她。 容妍根本没有多虑,又拿起了电话,按了个反拨号,没有让她等待,电话很快就通了。 "腹稿打好了?"磁性的嗓音克制住心底的喜悦,在容妍被逼给他电话号码时,这是容妍第一次主动给他电话。 "没有,我只是想和冠总说声晚安,哦,不是晚安了,应该是早安了。"容妍轻笑,眼睛晶亮,毫无倦意。 "知道时候不早还不快快上c黄,明天不是周日,要按时上班打卡的。" "你不是也没有睡,我陪你好了。" 冠世杰心间立时温暖,但他是理智的,"煲电话陪我吗?" 容妍犯难了,"那我打车去公司吧!" "不要!"冠世杰大叫一声,"容妍听好,现在给我乖乖上c黄,明早准时上班车,我们上班见。" "哦!"她居然有点失望。 "我累了一天,也要睡了,快,说好梦,挂电话。" "好梦!"乖乖地挂上电话,坐在c黄边发呆,满脑子都是冠世杰的影子,雷鑫刚刚那深情的表白,她竟然忘得光光。 人生中许多美好的东西,都是意外。但有时,我们是不察觉的。 三十一,不速之客(上) 四十二楼人声喧嚣,充塞着一股温暖喜悦而显得极富亲和的气氛。很少露面的董事长冠希文和太太看望大家来了,还带来了许多水果。 容妍刚送完文件上楼,看到特助室门前放着的的大果篮,好奇地多看了一眼。四十二楼一向除了工作内的议论声,其他的话是很余的,她听到特助们和谁在谈夏天哪里避暑最佳。她怔了一下,很有些意外。 周雅琴眼尖,瞟到门前闪边的纤影,指指大门,"世杰在里面吗?" "总裁一早就去黄氏集团,一会就回来。" "那你们忙,我和董事长去他办公室坐坐。" "好的,夫人,容妍在里面呢!" 容妍!周雅琴眼角笑纹堆了起来,多好听的名字,拉着老公急不迭地就推开了大门。 "你们好,总裁暂时不在,你们先请坐会。"容妍从办公室里迎了出来,礼貌地一笑,把他们让进沙发,砌上茶。 冠希文一眼就认出了容妍,大陆妹!锐利的浓眉一蹙,神情就有点沉重。在电视中看容妍的采访,就很欣赏,真正见了面,她比屏幕上还显气质,还讨人欢喜。可做媳妇? 周雅兰不知道容妍的身份,但一眼看到容妍,吓了一跳,青涩得象个高中生,比世杰的妹妹似蕾还小很多,她愣了,搞不好和世杰走出去,人家会以为是带个侄女。 夫妻对视一眼,各怀各的心思,先前的那种期待和兴奋全飞了。但他们也知道,儿子不是他们可以左右的人,他如此做一定有许多思量,想说服他,太难。 容妍不知道这些,收拾着桌上的公文,做做记录,有时还会侧过头,对冠希文两口子笑笑,很抱歉让他们等候这么久。 "两份报告,我下午要!"冠世杰雷厉风行地推开大门,后面跟着一大帮特助,看到来客,皱了皱眉,"你们怎么来了?"顺便担忧地看看容妍,她回了他一个微笑,他才放心下来。 "我的公司我不能来吗?"冠希文不是平时一幅乐哈哈的面容,很是严峻。 "那应该去董事长办公室。"冠世杰站得稳如泰山。回头对特助们一挥手,"你们先出去吧,容妍,我有封文件丢在大厅,你下去帮我拿一下。" "嗯,你们慢坐。"容妍盈盈笑着,马尾一甩,和一帮特助出去了。 "世杰,她太小了。"周雅兰抢着表达意见。 "她是大陆生。"冠希文扔下一枚炸弹。 "大陆生!"周雅兰惊讶地捂住嘴,"她是大陆人,怪不得讲话不象台湾人,天啦,世杰,她不只是小,她还……" "爸,妈,她不叫大陆生,她有名字,叫容妍,有非常优秀的父母,从中国的北京大学交换到台北大学。"冠世杰的语气不疾不徐,态度相当从容。"请你们尊重她。" "不行啊,世杰,小也就罢了,只要她不在意,我和你爸爸也能做到不在意,但她是大陆生,世杰,你不要冲动,各家集团都有不错的千金。"周雅兰是一百个不同意。 "冲动?妈妈,我早不是冲动的年纪。我们冠氏到现在,需要商业联姻吗?笑话,不要那样rǔ没我,没本事,靠裙带关系来壮大事业。对,寇氏是台湾的企业,可是现在多少台商到大陆做生意,有的就在大陆成家定居,人家大陆能包容广大,为何我们还在这儿斤斤计较。容妍只是一个学生,你们要挑什么?"冠世杰声音说着说着大了起来。 冠希文夫妇对视一眼,"如果传出去,媒体炒作起来,对公司会有影响的。" "人家客户是认商品不认总裁的,我又不是什么偶像,喜欢个人还要玩地下。何况我们冠氏就有四家媒体,能炒到哪里去!爸妈,这个世界上我一直认为只要努力就能得到想要的,所以我从不谈希望,只用行动去等待结果。但一直以来,我努力的都是冠氏的一切,没有一样是属于我个人的。容妍出现,我才发现我原来是这么贫穷,没有什么能得到她的专注。她是我第一次想完完全全只属于我的一个人,但是我没有把握,只能摸索着走。现在,好不容易才能起色,你们也想干预吗?" 周雅兰没有听过世杰这样无奈而又寂寞的语气,心疼得泪水纵横,这真是五岁后就一直自制、对商场风雨谈笑自如的儿子吗? "你就这样肯定?"冠希文冷静地问。 三十二,不速之客 (下) 冠世杰慎重点头,"比让冠氏跃上台湾第一集团的目标还要肯定。" "哦,"冠希文沉吟一会,"你没有让我和你妈妈失望过,我也知道这次你是真的动心了。好,我和你妈妈不反对,但也不赞成,保留我们的看法。" "行!"冠世杰恢复本色,态度很满,"给我独立空间就行,象这样冒然来访,以后就不必要了。" "可是,世杰,我想帮忙。"妈妈总是偏心儿子,看儿子那个决然的眼神,她就不敢反对了。既然肯定是未来的媳妇,现在早接触早相处也好,那小女生很讨人疼的。 "你不要添乱了。"冠希文拍拍妻子的手。 "怎么会是乱,人家一个人在台湾,怪可怜的,我关心不行呀,当阿姨也可以啊!"周雅兰很坚持,回过头,朝已坐回办公桌后准备办公的儿子堆起一脸的笑,"世杰,让小女生陪我去逛下街,可好?" "不行!"一点没商量的口气。 "那去我们家做客!" 冠世杰不耐烦地抬起头,"妈,你想干吗?她到现在都不知我的想法,刚刚才安心地呆在冠氏,你想把她吓跑呀!" "不,不!"周雅兰同情地看着儿子,原来还在暗恋中呀,那她更得帮忙了,"好吧,就一起喝个下午茶,可好?" "好,去地下餐厅吧!"冠世杰面无表情。 "那太寒酸,附近的茶餐厅吧!一个小时,我保证什么都不讲,就随便聊聊,好不好?世杰?"攀着儿子的手臂,周雅兰一脸达不到目的不罢休的表情。 "世杰,"冠希文开口了,"让你妈妈带大陆……容妍去吧,董事长夫人和员工喝个下午茶很正常的,你不要多想。"汗颜呀,看到儿子冷着个脸,他也紧张。 "一个小时!"冠世杰竖起手指,"什么都不准乱提!" 周雅兰举手发誓,"一定,一定!" 话刚完,容妍就落落大方地拿着文件推门进来,看到周雅兰泪水未干,体贴地想掩门退出,冠世杰叫住了她。 "容妍,我妈妈吃不惯公司餐厅的东西,我现在比较忙,你陪她去隔壁的茶餐厅吃点吧!" "麻烦你了!"周雅兰没等容妍说话,就笑着走过来挽住她的手臂。 容妍睁大眸子看着这个温和又亲切的夫人,点点头,"不麻烦的,夫人!" "那希文,我走啦!"周雅兰得意地冲老公挤挤眼,欢天喜地拉着容妍就出去了。 父子俩对看一眼,同时摇头,五十多岁了,还这么孩子气,真是宠坏了。 "容妍,好好听的名字!"电梯里,周雅兰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妍,看得她脸红红地低下了头。 "不会,台湾人的名字才雅气呢?"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里有一个雅字?"周雅兰兴奋地问。 "呃?"容妍呆了。这么巧? "容妍啊,我们商量个事,一会呢,我们进茶餐厅,你可不可以叫我周阿姨,不然就冠妈妈,你总是夫人夫人的,人家会很以为我们是出来谈公事,那多无趣啊!" 容妍愣愣的,看着她一脸等待,只得点头,"好的,周阿姨。" "呵,其实冠妈妈更好呀!"有人还很失望。 容妍笑,有点喜欢这位周阿姨了,不相信那么高大冷面卓 越的冠世杰是她生的,她这么小巧,这么健谈,这么温和。 茶餐厅在公司对面。附近多家公司有时会在这里吃个商务餐请客户喝个茶。餐厅宽敞明亮,没有几张空桌。周雅兰一到,大堂经理就笑着迎了上来,领进靠窗的雅座,对她身边的容妍也是小姐长小姐短的,非常客气。 容妍在台湾的纪录一次次被改写,这是她第一次到台湾的餐厅吃饭,而且是这么高档的餐厅。 她很不自然,面前一杯红茶,两眼瞪着那座精致的三层银盘,很怀疑那到底是给人吃的,还是给人欣赏的?很有点象林黛玉初进贾府,不懂规矩,只得小心地看着别人慢慢学着。 可是对面的人并不开动,看她比看食物多,还好心地一直笑着让她吃。 "周阿姨,我没吃过这么正式的下午茶,"容妍老实承认。"有什么规矩吗?" 真是好纯真的小女生,周雅兰和蔼地一笑,"我们不需要如此拘束的,不过阿姨还是要告诉你的,"她指着银盘,由下往上,"先吃三明治,再吃松饼,最后是甜点。" "什么道理?" "味道!"周雅兰先取一份鲔鱼三明治,"由淡而重,由咸而甜。" "原来如此。"容妍也跟着取了一份鸡ròu沙拉三明治,文文地吃着,很专心。 这么好看的吃相,比千金还千金,讲话又很礼貌,举止又大方,气质清灵,容貌清丽,周雅兰越看越满意。"容妍,你一个人在台湾读书很孤单吧!" "现在好多了。" "我能体会你的孤单!唉,我虽然有一儿一女,可是女儿在国外读书,都两三年不回台湾了,世杰工作又忙,整天的不回家,我也只是一个人,想说话都只能找菲佣。"也是实话,但也有装的份,周雅兰楚楚可怜地放下点心,长长地叹了口气,"看到人家逛个街、看个画展都有女儿、儿子陪着,我就好羡慕,晚上一个人坐在餐桌边,看着空荡荡的餐桌,什么胃口都没有。象我这样,和你一个人在台湾有什么区别,不,比你还孤单,你至少是求学在外,家人不在身边,我呢,家人在身边,还这样,唉!" 容妍同情地看着她,"冠总他真的很忙,睡得也很少,但他的心里一定有你。周阿姨,你可以常来公司转转,又可以看到总裁,我也能陪你讲话。" 周雅兰心中暗喜,"哪能总来,你没看他那个脸拉得那样,嫌我们耽搁他的时间。" "哦!"容妍端起红茶,浅浅地抿着。 "你平时忙不忙?"周雅兰突然探过头来问。 "我不太忙,现在是暑假呀,没有课业,呵,我在公司能做的事也不多,不忙的。" "那你可不可以抽空陪我逛逛街?" "呃?" "平时不啦,休息天时,好不好?我最喜欢和人一块逛街,边逛边说话,然后一起吃吃饭,看看街景。我都很多年没有这种感觉了。"撒谎脸一点都不红,明明哪次不是老公陪着。 容妍真的不忍让她失望,周阿姨好象太孤单了,"可是周阿姨,我在台湾没有逛过街,哪里都不熟……" "我熟呀!"周雅兰叫出了声,引得别人纷纷看过来,她不好意思地一笑,"那我们更得一起逛逛了,我可是个好向导,说好喽,就这个休息日,你住台大是吧,我一早去接你,不可以告诉世杰,他最恨我拉他的员工做事。" 容妍轻轻点点头,没办法回绝。 "哦,我都等不及休息日了,让我算算,哇,还有三天,容妍,你一定不能毁约哦,不然,我会很伤心的。"周雅兰夸张地说。 "一定不会,周阿姨。"容妍嫣然一笑。总裁的妈妈真是好可爱,和她妈妈是不同的。 哈,媳妇上勾啦!周雅兰心情大好地拿了块松饼。她才不怕世杰臭着张脸,都确定媳妇人选,自然要对人家好喽! 三十三,月上柳梢头 (上) 一早天气就阴阴的,一块一块的乌云就来者不善,看了就教人不舒慡。 冠世杰因为一份企划案不如意,在会议室发了一通火,回到办公室时,脸还沉着,容妍端了杯咖啡给他,他也只稍稍抬了抬眉。 容妍很识趣地关上门,到特助室里避避风,给他一个冷静的空间。 "容妍。"陈特助看到她,微微一笑。 "我呆一会。"特助们都象是超人,每天的工作量惊人,她不好意思打扰,指指里面,拿份报纸随意翻着。 "呵,避难来啦!没事,总裁对你最温柔了。"有位特助不无羡慕地说,"他轰炸我们时,就是避到海峡对岸的大陆都不一定安全。" "太夸张了。"容妍态度闲闲的,若无其事地说,"冠总的心地其实是很好的。" "手段却是冷酷的。"另一个特助附加一句。 特助室响起一片笑声。 容妍愕愣一下,冠总才不冷酷呢,他对人的好是细微的,让你察觉不到,但却实实在在的暖人。"那这样的总裁,你们怎么还愿意跟着呀?"她反问道。 陈特助从电脑屏幕上转过眼睛,深深地看了眼容妍,笑了。 "哈,有人路见不平啦!每个人都不是完人,总裁虽然冷酷,但他令人折服,他有才能、有魅力、有创新,跟着他能学到东西,又能让腰包鼓鼓的,我们就是忍rǔ负重也要跟着呀!" 容妍这才绽开了笑颜。 特助室的内线突然响起,陈特助快速按下。 "委屈成这样,却笑得这么开心,会不会太牵强?"冰冰冷冷的语调。 笑声戛然而止,容妍偷偷吐了下舌,隔墙有耳喽! "太牵强,我们很尽兴。"陈特助打趣道,"总裁有什么吩咐吗?" "硝烟已散,让避难的灾民回来吧!"电话搁了。 特助室又一阵大笑。 "容妍,你不要念什么书,直接工作吧!四十二楼有你,真的不一样。"容妍来了后,总裁明显的很少骂人,笑容也多了许多,他们这些特助室上空的气压也低了很多。 "才不,那就换我委屈了。"四十二楼有什么好,女洗手间都没有,她在这儿就象是个外星人。容妍俏皮一笑,挥挥手,回办公室去了。 天气热,冠世杰脱了外衣,衬衫的衣袖挽得很高,站在幕墙边怔怔地看着台北市的街景。 容妍蹑手蹑脚地回到办公桌后,还没坐下,冠世杰回过头来,眼神深邃,"对别人那么和善,为什么对我就这么疏离?"他很妒忌特助室里刚才的笑声。 "呃?"容妍淡然一笑,"可能因为身份,你是总裁,我是员工,我不能对你没大没小吧!特助们也是员工,我们是平等的,所以讲话可以随便。" 冠世杰瞪了她一眼,口气冷飕飕的,"上次在餐厅,你不是坚持说你不是冠氏的员工吗?" 容妍嘟起嘴,强辨道:"上次是认识不够,现在我体会到自已是冠氏的一员。" "那以后呢?"他很危险地靠近她。 "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说。"她有点怕冠总的眼神,好复杂,象责备又象宠溺。 "以后想做冠氏的主人吗?"冠世杰挑起了眉,也含蓄地表达自已的心意。 容妍却理解成做冠氏的股东,"我哪有那个本事和实力?"实话实说,冠氏的股东那可是身家过亿,她这辈子不可能的。 "我给你这个本事和实力。"冠世杰倏地让两人之间没有了空隙。他人高,整个人把容妍笼罩着,"你可不可以有点企图心?"比如诱惑下他,把他抓得牢牢的,那不就可以做冠氏的主人了。 "干吗要企图心?我现在很好呀,台大毕业后,读研究生,以后进报社或者做个作家,养活自已应该不难的。"她微微歪着头,说得很自信。 如果他手里有把斧头,他一定要劈开她的脑袋,看看是不是岩石做的。"你真是好大的出息!"他讽刺。 "每个人都有自已的生活观,有人喜欢钱,有人喜欢物,有人喜欢淡泊,人各有志,不做个寄生虫,就是有出息。"容妍两只眼因不平瞪得老大。 "对,我喜欢钱,是俗人,你不食人间烟火,是仙子。可是仙子却被俗人管束着,你怎么说?"冠世杰冷静从容地交叉起双臂。 这话到叫容妍回答不上来,事实确实如此。他在公司时,她就必然不离他几米远,他出公差,她就必须过几小时汇报下近况,说起来真的好怨,她一个不拿薪水的实习生,何苦呢?小脸胀红,"我……今日罢工……!"是今日,不敢说永远,她被冠世杰吼过,心有余悸。 包包一拿,当真就往外冲。脚都还没跨出一步,就被冠世杰拉了回来。 "你哪儿都别想去?"他扣住她,热呼的气息喷在她脸上。 猛不提防闻到他的味道,被那气热一袭,容妍蓦地一呆!这不是她第一次跟冠世杰靠得这样近,却是第一次这般自觉起来。 意识到这点,她不自在起来。 "那……我……请假。"她感到被他握住的手腕烫了起来,感到他的掌触过,越想摒徐掉那想法,那感觉越是顽固地提配她,她害怕起来,目光无法直视冠世杰。 "什么理由?"他硬将她的脸扳向他,似乎很生气。以为她想离开他,眼里冒了了火。 "……约会……"容妍真想咬掉自已的舌,怎么会想起这个词。 "和谁?"冠世杰诡异地眯起了眼。 到了这步,容妍只得硬着头皮往下编,"同学!" "男同学还是女同学?"口气渐渐阴沉。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容妍心慌地瞪着他。 "是谁正在向我请假?"冠世杰皱起了眉。 "请假没必要那么明细,反正,反正我今天要请假。"容妍突地想起雷鑫。他一天十多封邮件地要求见见她,她都没答复,也许她也该回应一下雷鑫。雷鑫那么在意她,不是吗?恋爱是不是应该这样谈,男生要求约会,女生要有点矜持,然后才能一同出去,逛逛街,喝个茶什么的。她答应和他相处的,就不能太冷漠。才不要陪这个吓人的总裁呢! "那好,我不批。"冠世杰仍然从容平稳如泰山。 "劳动法规定员工有请假的权利。"她最近看了冠氏的员工手册,知道有这一条。 "那是对别人,对你,不适用。对了,上次你还欠我一个解释,和谁出去吃法国大餐了?" "法国大餐?" "法国大餐才会需要三个小时,你难道骗我的?"他凶恶地盯着她。 容妍想起来了,是被雷鑫掳去公寓的那晚,她脸儿一红,"是吃饭,只不过是吃完饭后,讲了会话。" "也是今天这位和你有约会的同学?" 容妍轻轻点头,心里却有点空落落的。和雷鑫见面,她有点无奈,象完成任务,因为雷鑫喜欢她。这和她想像中的约会有点不同。情侣约会,等待的时刻,应该是度秒如年般的难受,不会象她这样冷静和无所谓。 冠世杰突地松开了她的手臂,背过身去,脸上已是一片铁青,他怎么没有发觉容妍有了很要好的朋友,他没有立场逼问太多,更没有理由拦阻,容妍会反感的,可是又做不到假装不在意。心里已是翻江倒海,什么滋味都有。他以为容妍在台大是绝对安全的,因为她的身份太特殊。防不胜防呀!他一个大男人都被容妍吸引,何况小男生? 他要反省下,不能再坐等容妍自觉地发现他的心。直白可能更适合容妍。可是如果直白了被她拒绝,那以后怎么办呢? 容妍太小,对他大了九年的岁月很在意,又对台湾人有偏见,整天想着回大陆,他冒然表白,她一定不会答应的。 如果她有过恋爱,也有些人生的经验,就会懂他的成熟,他的好!偏偏是个花季少女,还在做梦,他自傲的一切在她的眼中根本算不了什么,还不如青涩同学的一封情书来得心动呢! 怎么办?冠世杰觉得自已走进了死巷,突然没有路了。 "冠总。"容妍看他久不说话,有点内疚,"如果不好请假,那我不请了。" "不!"他不能小心眼,要包容,要自信,他比不过半大小男生吗?有了比较,容妍才知谁更好。冠世杰宽慰自已,"我批了,你去约会吧,玩得快乐点!" "呃?"容妍有点意外,打量了冠世杰几眼。"我真的可以走吗?" 冠世杰醋意满腹地、不情愿地点点头。什么是英雄,心里不同意,嘴上还一口云淡风轻的,就是真正的英雄。 "喔!"她都想退堂鼓了,因为冠总象是不开心的样子,可是刚刚讲得那么认真,她只好继续了。 "那我走啦!"恋恋不舍地看着冠世杰,好想他反悔呀! "嗯!" "我八点以前回公寓,然后给你电话。"她又回过头来保证。 冠世杰露出了一点笑意。 "我们煲电话粥,好吗?"她期待地走到他面前。 "再说吧!"他装得可有可无的随意,心里却乐开了花。 "哦!"小脸闷闷的低下,背起包,慢慢地向大门走去。 "容妍!"冠世杰在身后叫了一声。 "嗯?"小脸欣喜地回过头。 "过来!" 她欢跳着跑过来。 冠世杰竟轻轻地拥住她,往她脸颊一吻,"好吧,煲电话粥!" "嗯!"容妍一张脸撑不住,突地红透了,双眼迷蒙,"那……再见!"逃似的跑出了办公室。 他吻了她?虽然只是一个礼貌吻,可是心还是跳得恐怖,心儿不由自主的飞扬着。她都有点不想约会了,她想快快到八点。 三十四,月上柳梢头 (下) 容妍摸着脸颊,傻傻地笑着。但一想,她未免太大惊小怪了。电视里常看到一些绅士站在门口,礼貌地亲吻离去女仕的脸颊,一边说晚安的场面。这只是冠总的教养方式罢了。 想到这些,她不觉有些别扭,也有些失望,轻轻叹了口气。 "干什么呢?一会笑一会又叹息的。"雷鑫揉乱她一头的秀发,温柔地笑问。 很意外很意外,容妍居然主动提出见面。他狂喜的都没来得及回公寓换身休闲装,穿着一套上播音台的正服就飞车过来了。看着容妍的T恤、牛仔,怎么看自已都象是个不搭配的叔叔样。 但也只能如此了,他如何也舍不得浪费与容妍相处的美妙时光。 这是他们真正的第一次约会,除了吃饭和聊天,做什么都嫌不适当。可是他如果公然带着容妍去餐厅,必然要引起别人的好奇,聊天应该在林荫道上,边走边说,他又不可以。 现在才真正体会到做一个公众人物是多么的无奈。 雷鑫带着容妍已经在信义区的几条路转了几圈。天近黄昏,御头上的霓虹灯一点点地汇成了一片海。 雷鑫忽然有了主意,"容妍,我们去山上看星星、看灯海,好吗?" "今晚有流星雨吗?"容妍惊喜地问。 "想许愿吗?"雷鑫悄悄地把车掉转方向,往阳明山方向开去。 容妍把头探出车窗,仰面真的在天空中寻找着,孩子气的说,"当然想呀!前几年,台湾拍的那部《流星花园》,我看了二遍,F4唱的《流星雨》也是我仅会唱的几首歌之一,呵,感觉电视剧里还有歌里都写得好浪漫。带你去看流星雨,让你的泪落在我肩上……"她小声地哼起了歌。 雷鑫看她一眼不禁失笑,他真喜欢她这么可爱的样子。 "你有什么愿望?"低声问她。 容妍转过脸来,毫不犹豫地说,"当然是希望可以早点回在陆回家。" 雷鑫一怔,有点受伤,她那么义无反顾的样,好象根本就没察觉他的存在,"那我呢?" "你?"容妍羞怯地一笑,"你当然继续做你的主播啦!" "呵,我们难道真的要象余光忠先生写的诗那样'我在海峡这头,新娘在海峡那头'?" 容妍红了脸,"我没有想那么多,反正还要读好多年的书呢!何况我们会怎样,谁也说不清?" 车内气氛冷硬起来,雷鑫板着脸开车,容妍察觉到说错了话,难堪地揉搓着十指,看着窗外。 雷鑫随手打开车内的音响。老黑人的爵士乐,嗓音沧桑嘎哑,深情忧郁,有点象他现在的心情。 "我心情很难过的时候,就爱听老黑人的歌,然后抽支烟,默默地等疼痛过去。"雷鑫目视着前方,说。 "那……你现在抽烟吧!"容妍局促地缩进皮椅,不敢看雷鑫英俊的脸。 雷鑫刻意放慢车速,车子驶上幽静的山道。"容妍,你对我们的以后不乐观吗?还是你现在仍在抗拒我们的相处?" "也不是,"小脸都快埋到椅下了,"可能太突然,我有时会不经意地忘记。" "我就是突然爱上了你。"雷鑫说,"然后我就刻骨铭心了!呵,整件事只能用李宗盛一首歌来形容。" 她侧身看他。 "鬼迷心窍。"雷鑫腾手拥住她,"就是这样。" 容妍迷惘地望着雷鑫,迷失在他深情的眼波中。她没有拂开雷鑫的拥抱。 车一直开到山顶上一个大大的平台,因为没有流星雨,整个平台上只有他们一辆车。雷鑫倾身帮她松开安全带时,闻到她头发的香味,很淡很干净的清香。胸腔突地一紧,想都没想,他就抱紧了容妍,让她贴在他的胸怀,感觉到她在颤抖和不安,他拍拍她,熄了车灯,"就一会,一会,这样,就好!" 容妍僵硬着身子,两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停在空中。她知道如果是情侣,这此根本就不算什么,可是她真的有点不知所措,可是又怕雷鑫不开心,因为他真的好爱她,爱到让她感动,爱到让她有点不舍。 真的只一会,雷鑫松开了她,从车后提了一个装着小吃的包包,"来吧,现在我们来野餐!" 容妍轻笑地接住包,"野餐应该是在阳光下还有糙地上吧!" "星光下灯海的上空,不是更好?"他打开车门,拉着她下车。 一片灿烂的灯的海洋突然就那么跃入眼帘,无边无际,五彩缤纷,这是一种震撼人内心的美,容妍瞪大眼,发出哇的惊呼,"这……这真的是我刚刚来的地方吗?" "对,那就是台北,台湾的经济、政治、文化中心,不比上海差吧!" 容妍惊讶地摇头,"我去过上海,可是我没有站在这么高的地方俯瞰过,它让我没有办法比较。" "台湾很多情侣都会在深夜开着车到这里看灯海,有流星雨的夜里,这里更是人满为患。" "人太多,就不好了。"容妍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下的灯海,"只有这样静静的,才能感触到这种巨大的美。雷鑫,看,那是101大楼。"她挽住雷鑫的手臂,拼命地摇晃着。 雷鑫笑了,靠紧容妍,"嗯嗯,台湾的最高建筑,想忽视很难。"他看她一直往前探着身子,怕她摔下山,保护性地忙环住容妍的腰,身体更亲密地紧贴在一起。 他干净清慡的气味,还有浅浅的呼吸,一下显得这么近,容妍脸红,心跳得猛烈起来。 雷鑫低声笑了,"看过灯海,现在再看看星空吧!"他怕她羞窘,忙转题。 容妍抬头看天空,无月的夜晚,星星很少,到是风大了起来,她不由地打了个冷战。 雷鑫嘴角微扬,脱下外衣为她穿上,"读书时,和同学们一起看过流星雨吗?" "没有!"容妍嘟着嘴,"作业都做不完,哪里有闲情看流星雨。高中生的日子是灰暗的。" "现在是大学了,可以把以前的一切慢慢补回来,工作后,就没有这份心情了。" "工作后,就难道一定要非常现实和功利?"她斜睨雷鑫。 "呵,当然不一定,但你有时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是吧!"他握住她冰凉的手地掌心暖着。 "你……工作辛苦吗?"她突然发觉自已从来没有问过雷鑫的事。 "不苦,但是压力很大,我每天都会掉许多许多头发,你,"他揪了下她的鼻子,"也是让我掉头发的原因之一。" "啊?"她抬起头,笑了,"怎么可能的事?" 他很自然亲吻了她绽放笑颜的面颊。 容妍止住了笑声,气温偏凉,她呵口气,闭上眼睛,身子轻颤,感觉他亲密的吻烙印上脸颊,慢慢地往下滑行。 突然,山道上响起了一声刺耳的鸣笛声,两束灯光驶了过来,然后听到有人唱歌有人惊叫。 "别人来了。"她不自然地低下头,埋首在他怀中,精神不太能集中。 刚刚雷鑫亲吻她时,她脑中闪过冠世杰的面孔还有他的那个颊吻。有人来了,让她从迷失中突然醒来,她不觉有点庆幸。 一切太快了,好象有哪里不对。 雷鑫苦笑地抱紧她,"看来,我们只好换地了。" 别人也发觉了他们,在夜色中大声叫着挥挥手,雷鑫怕别人认出,急急地把容妍塞进车中,疾速往山下看去。 容妍看到车中的时间显示已近八点。 "雷鑫,送我回台大吧,有点晚了。" 雷鑫却不同意,"你没有看到人家刚上山吗?现在台北的夜生活才刚刚开始,你难得出来,再陪我一会,好吗?" 窗外灰蒙,容妍看着雷鑫的表情温柔专注。 "容妍?"雷鑫把车停了下来,"我们回公寓,看个大片,然后我送你回台大,不会太晚的。明日是周休,你不必打工,可以多睡会。" 明天周休,容妍想起和那总裁夫人的约会!那明天不是就见不到冠总了吗,她有点落莫。那她更不能忘了今晚的八点之约。 "不,雷鑫,我要回去了。" 雷鑫失望地拍了下方向盘,好不容易才有点气氛,又要分别,真让人恼火。"你是不是怕我?"他这样理解她的坚持。 这个问题让容妍一愣,"没有。只是八点了,我应该回到公寓了。" "你又不是高中生,有门禁,你在读大学,而且我们在约会呀!"雷鑫真是哭笑不得。 "乖!陪我到九点,好吗?"他降低要求。 容妍委屈地眨眨眼,无力地低下头。"好吧!"她不情愿地说。 雷鑫沉默了一会,一只手开着车,一只手半拥着她。车缓缓下山。 还没到山下,就听到警车和救护车的笛声此起彼伏,下山的车排成了长龙。阳明山下发生一起特大的撞车事故,警察封锁了车道,正在勘查事故现场。 容妍黯然地把身子往后一靠,苦笑,现在,想回台大也回不了。 "大陆不是有句古语叫人不留人天留人,容妍,这是天意哦!"雷鑫逗她,非常喜欢这突然的惊喜,熄了车灯,窝在狭小的车内,很甜蜜也温馨。 容妍嘟着嘴,不说话。 雷鑫很聪明地一直说关于大陆的话题,聊容妍熟悉的生活,终于打开了容妍的话匣。 三个小时后,道路才开始恢复通行。 雷鑫很开心地把容妍送回台大,愉悦地吹着口哨返回公寓。 容妍开了门,就直奔电话机,没有一通电话。她默默地坐到c黄边,再翻看,真的没有。抬手看表,已是十一点多,快午夜了,冠总睡了吧? 她伸向电话机的手慢慢缩回,轻轻叹了口气。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三十五章,shopping 隔日,冠园。 阳肖明艳,微风轻拂,台湾夏日少见的凉慡的天气。 "苏嫂,快去看看老陈有没有把车开出来呢?"一早,周雅兰就站在楼梯上大声叫道。 冠希文坐在沙发上,正在看今早的晨报,听到喊叫,慢慢抬起头,"急什么,才七点,商场要九点后才开门呢!" "不是这样的讲法,"周雅兰穿了件宽松的中式丝衬衫,显得特别丰韵,"这shopping呢,不重要,重要的是今天联我shopping的那个人。" "唉,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么急着和她太近乎?"冠希文叹息地摇摇头,对冠世杰的眼光依然颇有微词。 周雅兰柳眉一挑,"老公,我不喜欢你这样说。你是不是想儿子一辈子为你冠家做牛做马,连自己的情感都不要顾?" 冠希文最怕老婆无厘头式的问答,他哭笑不得地放下报纸,"你说得象世杰不是我儿子似的。就是我员工,我也不能让他们连家也不要顾。我是说,那个容妍真的太小,以后会不会是我们的媳妇还一定呢?" "所以现在就要去追呀,难得你儿子为她动了情,不然还不知等到哪年哪月呢?老公,你真正的是怕容妍配不上你儿子,对不对?日后要参加酒会啦、各种上流社会的活动,容妍没有经历过,你担心会丢冠氏的脸?" 冠希文眨了下眼,等于默认。 周雅兰嗔怪地瞪了一眼,"老公呀,这些算什么,有世杰和我陪着她,她不会丢脸的。其实你这种担心真的是多余的,我和她喝过下午茶,好文雅的吃相,不知比那些名门千金好到哪里去的。儿子的眼光一直那么好,这次也不会差,这个媳妇娶定了。呵,我现在就要和她多接触,人家一个人在台湾,怪可怜的,我舍不得。好了,好了,不能再说,我还要去接容妍呢!" "你真是好没立场。"冠希文拥住妻子,神情也松动了。"唉,这个家你怕世杰,我怕你,你说我的意见有用吗?" "有用,因为我爱你呀!"响亮地在老公脸上印上一吻,周雅兰拉平衣衫,拎上包包,挥挥手,走出大厅。 司机老陈早就把车停在车道上了,看到夫人下来,忙打开车门。 一路上,老陈从后视镜中看到夫人一直笑眯眯的,不禁好奇,"夫人,今天我们去台大接谁呀?" "保秘!"周雅兰抿嘴一笑,"一会你看见了人就明白,不过,以后可是要对这位小姐多关心哦!" "呵,是位小姐啊!"老陈憨厚一笑,看夫人这么热情,他猜也猜得出一定是路晓小姐了。路小姐家世好,学问高,和少爷是同学,这么多年少爷身边的女子只有路小姐一个。看来冠园很快要办喜事喽! 一下车,周雅兰有点怔住了。台大门口冷清清的,对面的几家小店铺门都没开。显然她是来得有点早了,那没关系呀,她刚好可以去容妍的公寓坐坐。坏了,她突然一拍脑袋,她还不知容妍读什么专业、公寓在哪?商学院这么大,她从来没有来过,睢着椰林大道边一条条弯曲的小径,该走哪条呢? 时间太早,想找个人打听下都没有。 周雅兰急得在椰林大道上直转圈,不敢打电话问世杰,找容妍,她可是背着他的。对了,问路晓呀,世杰不是说是路晓的学生吗? 她笑吟吟地翻出电话,找到路晓的号,一按。 "伯母?"路晓的声音很讶异。 "路晓,不好意思这么早打扰你,我想问问那个容妍她住在哪座公寓?" 路晓的声音更加诧异,"伯母,你认识容妍?" "嗯,世杰办公室里的大陆小妹,我认识的,呵,我想让她帮我做点事。"周雅兰很聪明地没有透露太多,唉,怕人家路晓伤心呀,爱了世杰那么多年,最后输给了自己的学生。缘份一事,说不清哦。 "这样啊,伯母,你要做什么,我帮你吧!容妍是大陆人,对台湾的一切都不很熟,她可能会让你失望。"路晓在电话那端很是热心。 周雅兰脸一红,"我现在台大门口,你告诉我地址,我找她去,就不扰你休假戏真做。" "没关系的,伯母,我马上过来。" "不要,不要,不要,"周雅兰一口气说了三个不要,路晓愣在那里,讪讪一笑,心中一阵酸楚,一阵妒忌,"那好吧,你穿过椰林大道,在第二幢教学楼边左转,沿着路一直走到尽头,再左转,你会看到公寓楼,然后找企管系女生公寓,她在三楼最里的一间。" 周雅兰找容妍有什么事呢?世杰特地送她,现在连董事长夫人都出面了,不会?她不愿想,因为那种可能性真的太小太小,世杰不会这样没政治头脑的,而且容妍是个小女生呀! 但这也隐隐透出点苗头,她不能忽视。如果世杰鬼使神差,迷上那个大陆妹呢? 不,不,她绝不允许,也不能接受,世杰明确地拒绝了她,那么世杰要爱的人一定要是个让她输得心服口服的女人,而不是一个青涩、整天板着张脸的小女生。 上次她给容妍透了点信息,没起什么作用,这次她一定要让容妍自己知难而退。 还是学院的空气清新,书香味浓浓的,让人连呼吸都不敢粗声。周雅兰一边感慨,一边按着路晓讲的,慢慢寻找。"企管系",她看到了这三个字,也听到公寓楼上有女生在唱歌,不错了,就是这,三楼,最里间。 门关得严严的。周雅兰微笑地轻轻叩叩门。 门内蓦地响起一声惺忪的抽气声,"谁?"象吓得不轻。 "是我!" 一阵拖鞋声响起。 容妍顶着一头乱发,抱着枕头,揉着眼,拉开门,看见是周雅兰,吓得捂住嘴,天,她忘了和她约定的事。 半夜回到公寓,在c黄上翻到凌晨四点,方才睡着,一睡就睡到现在。 "对不起,对不起,我……睡过头了。"容妍忙不迭地道歉,也忙不迭地抚着乱发。 周雅兰笑着摇手,"没关系,是我来早了。我可以进去吗?" 容妍难堪地让到一边,"请进,周阿姨。" 太简朴的小公寓,双层c黄,一个书柜,又是书,又是电脑,衣柜挨窗放着,没几件衣衫,到是两个大行李箱中塞得满满的,象是随时准备出行。 "阿姨,你坐下,我马上就好。"容妍急急地抓起今日要穿的衣服,冲到洗手间,梳洗换衣。 这就是小女生住的地方呀!冠园的司机和帮佣的住处都比这好几倍。周雅兰怜惜地叹了口气,她发现在写字台边上堆满了各式泡面和饼干,心头一紧,小女生平时都是吃这个吗? 容妍简直就是光速。从洗手间里出来时,已梳好了马尾,换上一件无袖的杏色连衣裙,映得肌肤象透明一般。"阿姨,我好了,走吧!" "你……你把这个当正餐?"周雅兰指着那堆泡面。 容妍笑了,"我读高中时,学校靠家,我妈妈从不让我吃泡面,现在我有机会了,终于可以吃个够。" 周雅兰直听得心直颤,她明白容妍不愿她同情,看容妍眼底一圈黑,心疼地问,"昨晚陪世杰加班了?" "没有。"容妍不好意思地转过头,佯装不解意地问,"总裁他昨晚回家晚吗?" "他根本就没有回家,都睡公司几夜了。今天是周休,也没见人影。" 周雅兰说。 "嗯,公司事很多,总裁他很忙的。"容妍有些失落。她有点想回公司看看,可是她没有理由。 "别谈那个让人扫兴的家伙,我们逛街去。" 周雅兰温柔地挽住容妍的胳膊,扬起脸,还是年轻好哦,一点都不要化妆,也唇红齿白,美如百合。 "好吧!"容妍背上包包。 老陈半张着嘴,看着夫人身边的这位小姐,脑中拼命搜索,是哪家集团的小千金呀?没有印象哦,她应该不是冠园的少夫人吧 容妍微笑冲他点头,一开口,老陈更吃惊了,不是台湾人哦,国外回来的? 周雅兰亲亲热热地拉着容妍坐上车,"我们今天不逛多远,就在信义区,转熟了,以后你一个人也可以出来逛逛的。" "嗯!"容妍乖巧地点头。信义区是台湾的商业区,太多名店和大商场,还有举世瞩目的101大楼,台湾的大半人是不来这里消费的,这里的餐饮和物品,普通工薪阶层是无力承受的。当然这里就更不适合她这样的学生。 周雅兰对信义区的每家名品店都很熟,一进去,就有客服小姐热情地过来问候,拿出店中的物品让她挑选。她很想送容妍一些东西,但看容妍清清冷冷的目光,象是什么都不喜欢,只有对她想买的东西才会发表些意见。 转了几家,周雅兰有些明白,她挑错了地方,她和容妍还有许多地方要沟通。 "容妍,阿姨不是故意的。"周雅兰有点过意不去,站在人流如潮的大街上。 "怎么了,阿姨?"容妍很吃惊,挽着她走向路边的咖啡店。 "这里好贵!" "对呀,象抢钱似的。"容妍轻笑。 "你不喜欢!"周雅兰说得可怜巴巴的。 容妍笑着让她坐,向服务生要了两杯咖啡,"我喜欢呀!东西贵有贵的道理,但是我现在是学生,不能承受这样的消费。嗯,富贵逼人是我中年的愿望,现在我享受清贫的快乐。" "可是也有许多同龄人现在就已经富贵逼人了,你不羡慕吗?"周雅兰好奇了。 "她们应该羡慕我吧!"容妍笑出声来,秀眸如水般闪烁,"因为她们现在就过着中年人的生活,人生一点奋斗的目标都没有,那多无趣呀!" "对啊,对啊!"周雅兰终于露出了轻松的笑意,心中为容妍的话不禁喜欢得更深了。这番话,她一定要全文学给老公听,要让他知道这样的媳妇是多么的出众。 "那我们去做点清贫的事件?" 容妍看到十字路口有许多人走进地下通道,心中一动,"阿姨,你坐过地铁吗?" "没有。" "那我们坐地铁去。"容妍拉起周雅兰的手。 地铁站,正是午休时刻,人潮很是汹涌。 容妍买了两张只一站的票。周雅兰一直好奇地看着、问着。地铁来了,她在前面牵着周雅兰的手躲开人流,等着最后上车。这时候,几个为赶时间而飞奔过来的人,一下子撞开他们,然后将容妍挤进人群被带上了车。 容妍往回走却见已经关门了。 她不知道周雅兰是不是也上了车,又不也在车厢里大声地叫喊,便四处张望。她个子不高需要踮起脚尖,来来回回地找。 左边,右边,座位上。 没有。 她的心开始焦急起来。 周雅兰一定还留在车站,她从没有坐过地铁,更没有陷在这种公共场所,人又那么多,台北治安又差,她要是被有心人发现绑票怎么办?台北这些事很常见的,早知道这样,她就不建议了。 容妍越想越着急,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 地铁一停,她立刻下车在另一边原路坐回去。 回程的车人要少了许多,她站在门口,外面是漆黑的隧道,一直蔓延。好像有一个世纪那么长之后,地铁才重新见到外面的光亮。车厢里的喇叭报着站名,然后缓缓地停下来。 她透过窗户的玻璃,远远地看到周雅兰焦急地站在那里,已经有几个好奇围着她。象她那种气质的夫人,在地铁站太显目了。 容妍奔去,一把推开那些好奇的人,扑进周雅兰怀里,环抱住她的腰,放声大哭。 为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她仍好好地站着这里。 "哭什么,我一个老太婆,人家不会在意的。倒是你,我怕你会跑没了,那样,那样世杰会恨死我的。"周雅兰摸了摸她的头发,笑着说。"不过,你刚才那样,我真的好幸福,你在保护我啊!" 容妍不禁也破涕而笑。 第三十六章,初进冠园(上) 周雅兰象被惊吓过度,一直抓着容妍的手不放。逛街的心情早就没了,她说要回家。容妍只得把她送回老陈的车,然后自己准备打车回去。 谁知,周雅兰钻进车里,也顺带着把容妍拉进了车中。 "回冠园!"说完,就半躺在座椅上闭上了眼,眼角隐约有泪意。她刚刚是撑给容妍看的,她不是担心自己,而是怕容妍如果被台独分子认出,那后果就好可怕。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命,清贫的自由自在,她是没福享受的,容妍也没有,如果她呆在台湾,嫁给世杰。 "阿姨!"容妍轻声唤着,"你没事吧!"车开得很平稳,也很飞速,周雅兰苍白的脸色吓着司机了。 "没有,容妍,你觉得阿姨很没用吧!"周雅兰睁开眼。 "怎么会?"容妍摇头,"你不曾经历过那些事,不是没用。以前我和妈妈逛街时也会走散,然后我就站在原地,因为我知道妈妈肯定会回头找来的。" "我今天也没有乱跑,对不对?" "对啊,在哪里走散,在呆在哪里,相信对方,所以就不会有事。阿姨,你这样想,就不会觉得害怕了。" "容妍,你真的好乖!"周雅兰疼爱地看着容妍,心情真的轻松了点。 "今晚在冠园吃饭,好吗?阿姨本想在街上请你吃好吃的,没想到遇到这事,阿姨在冠园补,可以吗?" 容妍抿了抿嘴,笑着点点头,"好啊!"她今天不能再让周阿姨失望了。晚饭时,她会看到冠总吗? "老陈,听见没,快开车,今天容妍要在冠园吃饭,啊,我要通知苏嫂,你是江南人,那口味偏甜偏酸,对吧!" "我不挑食,什么都吃得惯。"容妍笑。 "不,不,今天一定要慎重点,容妍第一次到冠园呀!" 容妍有点不安,"阿姨,这样麻烦,我就不去了。" "不麻烦,给苏嫂一个露一手的机会,是不是,老陈?" 老陈呵呵一笑,偷偷瞟了眼容妍,这位小姐好像很讨夫人欢喜。夫人欢喜,他也欢喜。"是呀,苏嫂最得意的就是她做的一手好菜,纵横南北,容小姐一定要见识下,不然她会失望的。" "听到没,一定要品尝下,容妍!"周雅兰慈爱地抱着容妍,"阿姨保证一定比泡面好吃太多。" 容妍咬了下唇,把目光转向车窗外,看到车已经驶出了市区,拐进了两边植满树的山道,很是幽静。她知道董事长夫人很慈和,她不敢去沉溺于这种久违的温暖。在台湾还有很长的日子要过,太温暖后再失去,会更难过。 她习惯现在这种孤单,带着梦想,默数着时光的流逝。 老陈熟练地把车开进冠园的大门,停在花园中的糙坪上。 首先是一大片的绿,然后游泳池,花房、高耸的树木、木式的座椅、秋千,还有象座宫殿式的建筑。 容妍此刻才明白,这个世界上真的是有童话。童话里的人都住在城堡中,过着快快乐乐的生活。去年夏天,她还一直念叨到哪里去找象她家的那个小院。她真是井底之蛙。 但她还是觉得自家的小院是最好的,更让人舒适,不象这城堡,走进来,心头一窒。 太浓的美,人有时会很惶惑。 "阿姨,我今天真是太有眼福了,看到这么美的建筑。台湾有没有要求把你们家作为观光点?"容妍落落大方一笑,俏皮地问。 "这是我听到最美的一句赞赏。"周雅兰真是受死了容妍。在雅气和豪气、大气并存的冠园前,她没有胆怯,也不夸张,不阿谀,很自然地站在那里,坦然地说着自己的感受,不带一丝羡慕,而只是纯欣赏般的喜悦。 "我想任何人来到这里,都会情不自禁赞叹的。在美的事物前,人是很无力的。" "想住进来吗?"周雅兰性急地问出心底的话。 容妍一愣笑了,摇摇头。低首帮周雅兰拎起包包,轻盈地走上台阶。大厅外站着一个闻声出来的头发灰白的男人,她见过。"董事长,你好!"她礼貌地招呼。 "既然是这么美的房子,为何不想住进来?"冠希文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心中实在太好奇。 "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家的样子,我的,是比这里要小许多。世界上好的事物太多,不能每件都要占为己有。这么优美的庭院,欣赏足够。" "那你住在这里的人,你会觉得太奢侈了吗?"冠希文深究地问。 容妍嫣然一笑,"人有让自己生活得更美好的权力,住在这里的人很幸福。" "干吗说这么深奥的问题?"周雅兰抢过容妍手中的包包全扔给老公,拉着容妍走进大厅,"阿姨现在再带你参观下里面。老陈,你快去通知苏嫂,让她现在就开始准备。"一边回过头冲老公使使眼色,做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好的,夫人。"老陈早就看到苏嫂站在厨房外探头探脑的,他正好有许多话想和她聊呢! 冠希文轻叹。他觉得妻子带容妍回来cao之过急了,在她还没和世杰深爱上时。如果容妍表现得太热情,刻意讨好,他会嫌她俗、虚荣;如果容妍表现得胆怯,他会嫌她上不了台面。但容妍表现得太冷静,象个路人看到一棵好看的花树,不禁驻足观看,却决有留意,他觉得不安。 容妍根本就没想过要和世杰一起吧!世杰的情路好象还有点艰难。 听着妻子兴奋地在楼上的各间声演讲着,他摇摇头,但仍然拿起了电话。 "有事?"冠世杰总裁特有的简练开头。 "世杰啊,你有几天没回来啦?"冠希文皱着眉问。 "爸爸,公司里很忙,最近,几家报社又能在扩版,我没有办法。" "你这么卖命,想干什么?让我给你分红多些?你有时间花那么钱吗?" 冠世杰叹了一声,无奈地笑了,"爸爸,我今天一定回家陪你和妈妈回家吃晚饭,好吧?"通常爸爸用这种讽刺的语气讲话,就代表他很生气。 "好啊,但今天晚饭开得会很早。" "为什么?" "有客人在。" "谁?" "容妍。" 冠希文听到一声讶然的轻呼,"好……她怎么会在我们家?" "想知道答案,自己回来问你妈。"一说完,冠希文就搁了电话。转身看看忙碌的厨房,也许该去看看有什么菜。 儿子又回来,还有儿子的心头ròu也在,他可不能怠慢。 第三十七章,初进冠园(下) "三楼呢,是世杰的世界,有独立的客房、书房还有主卧房,他可以留自己的朋友住下,也可以把公务带回来处理,"周雅兰突然指着一间天蓝色的门说,"那间是以后的婴儿房,等世杰有了孩子,就住在那里。"说着,她深深看了眼容妍。 容妍没有在意,环视着由专家设计得恰到好处的三楼,第一个感觉便是冷清,楼层内的空气静悄悄地在昂贵的家具间流荡,映着窗外的树影丛丛,映着孤独。难怪冠总不愿常回来。四十二楼的休息间比这里更象他的卧室,这里太大,太空渺。 婴儿房?如果让她来设计,她会把婴儿房放进主卧室里。小孩子离爸妈太远,好可怜哦! 周雅兰推开一扇门,"这就是世杰的卧室。" 容妍站在门外,没有进去,也没有看清屋内的陈设,她整个视线都被高柜上一个大大的相框占去了。相框里的人有冠世杰,穿得非常休闲,露出俊朗的笑容,还有一个卷卷头发、象洋娃娃可爱的女生窝在他的怀中,他们坐在冠园中的一棵树下,相依相偎、温馨甜蜜。 心中某处突地象被针刺了下,容妍疼得一缩,倏地就背过身,目光转向楼下的大厅,有种快乐不常久的惆怅感。 她看到厨娘已经开始在餐厅中布菜了。 "容妍,不想再参观了吗?"周雅兰很诧异她竟然对世杰的卧室没有兴趣。 "周阿姨,我突然想起和同学约了晚上一块出去,我想就不在这里吃晚饭了。"因为说谎,容妍的脸红了。 "那打个电话取消吧!容妍,你第一次来冠园,你看苏嫂准备了这么久,而且……世杰马上就要到家了,你不要让大家失望,好吗?" 容妍尽力挤出一丝笑意,她现在不太想看到冠世杰,心里乱乱的,她想一个人回公寓,静静地呆会。 "我怕同学骂我,说不定她已经在等我了。"她很过意不去地说,"阿姨,我还要在台湾呆几年呢,以后我再来拜访你,好吗?"谎越说越溜。 周雅兰好失望,"怎么会这么巧呢?要不,阿姨和你同学说,她会理解的。" "真的不要了。"容妍低下头,声音低不可闻。 看小女生象很无助的样,周雅兰不忍,"唉,阿姨想好好执行你吃顿好吃的也不行。但以后可要常来啊!" "嗯嗯,一定的。"容妍急急地下楼。在大厅里,向沙发上冠希文笑了笑,背上包包。 "你要去哪里?"声音阴恻恻的,是刚跨进厅的人问的。 他回来得可真快,容妍背包的手僵在半空中。 "容妍说和同学有约,要赶去会合。"周雅兰在楼梯上帮容妍回答。 "推了。"冠世杰放下车钥匙,抬脚上楼。 "我……"容妍对着他的背影嘴张了张。 冠世杰回转身,俊脸冷着,"很难吗?"那目光象把刀,一点点削着她的意志。 容妍头耷拉着,嘟着嘴,嘀咕道,"不难!"他是总裁,她是打工的小妹,只有服从的命。 冠世杰不再说话,继续上楼。 周雅兰总算看到儿子的厉害所在,背着容妍冲冠希文做了V手势。还是儿子狠,一两句话,就让容妍乖乖的顺从,她又是哄又是劝的,半天都没有作用。 这就是爱的力量吗? 结果,容妍还是留在冠园吃晚饭了。 冠世杰换了件家常装、洗了个澡,头发全部向后梳着,露出宽阔的额头。看他一下楼,周雅兰就大声叫着苏嫂让开饭。 容妍被安排坐在冠世杰的身边,对面是冠希文夫妇。餐桌上的鲜花有多美,苏嫂的手艺怎样出众,周雅兰和冠希文是多么的和善,容妍都没注意到。反正餐盘上总是有人夹得满满的菜,她刚吃了一点,马上又填满了。她微笑着、道谢着、吃着,也累着。 除了冠世杰,她算是熟识点,其他两位,算得上才见第二次面。她是拘谨的,也有局促、更有点无措。她现在才明白答应留下吃饭太冒昧了。 冠世杰没有给她夹菜,反到时不是的把她盆中的菜夹掉一些。他的话很少,脸板着,她看不见他心里在想什么。 餐桌上,周雅兰话最多,冠希文打量她的时候多,她笑得多,脸上的肌ròu都笑僵了。看到水果端上来时,她悄然松了口气。 一顿饭,吃得比大考还难过。 吃好饭,不便急于离开。她又如坐针毡地陪着冠希文夫妇喝了点茶,聊了聊学的专业。冠世杰埋在沙发里,没有看向她,托着下巴,眉头蹙得紧紧的。 熬了一个小时,容妍起身告辞。周雅兰抬眼看儿子,是他送还是让老陈送?冠世杰拿起了车钥匙,周雅兰笑了。 "容妍,以后可要经常过来陪阿姨啊?" "好的!" 容妍很礼貌地去向苏嫂道了谢,把苏嫂乐得两眼放光。她做过多少宴席,容妍是第一个这么尊重她的客人。老陈站在门边,容妍微笑地和他说再见。 冠世杰把车开到车道上等她,她转身向冠希文夫妇欠了欠身,然后挥手,上车前,她不好意思地对冠世杰说:"麻烦你了,冠总!" 台阶上的周雅兰差点笑翻。 "不麻烦,这是我的荣幸。"冠世杰盯着她,眼皮连眨也没眨一下。 车驶出了冠园,冠世杰把车窗开了一点,让夜风吹进来,非常的凉慡。"是不是我妈妈硬把你从台大拉过来的?"他不带任何情绪的问。 "不是,是那天喝下午茶时,周阿姨说她很孤单,让我陪她逛街,我答应了。结果今天我带阿姨坐地铁玩,被人群冲散,阿姨象被吓坏,我送她回家,然后就是这样了。"容妍觉得汽车的空间太小,她有点喘不过气来,不然就是冠世杰给人的压力太大了。 从昨晚到今天黄昏前,她一直都想见他。但现在,她有点想逃离,最好以后不要见面最好。 冠世杰是没有成婚,但不代表他没有女朋友呀!她没有看过冠世杰那样温柔的笑着,他对她都是凶的时候比较多,当然那种凶和对其他下属的凶是不同的。他一定很爱那个洋娃娃吧,可爱又娇嫩又美丽,很讨人爱的。 他会和洋娃娃结婚,然后生个小洋娃娃,就住在那间婴儿房里。容妍自讽地一笑,那一切与她有什么关系呢?等他们结婚时,说不定她早回大陆了,一辈子都不会再见的人,干吗想那么多? 唉,可是就是提不起劲,所有的力气都被抽光了。她很惊愕冠世杰有女朋友,然后对她有什么影响呢? 结论:没有任何影响,她还是容妍。没有得到也没有失去。 "答应留下吃饭,为何看到我回来,就要离开?"冠世杰生气地问,当他象是蛇虎似的躲避? "是有事。"容妍坚持。 "还是和昨晚那个同学有约?"冠世杰的火药味浓了些,手"啪"地敲了下方向盘,不慎碰响了嗽喇叭。突如其来的声音把路边踱步的路人吓了一跳。 工作那么忙,而他昨晚竟然看着桌上的手机足足有三个小时,就因为某人很羞涩地和他约煲电话粥,他当真了。可人家却忘了精光,等到十二点,手机都没响,他差点当场摔了那部手机。 "不是。"容妍忙摇头,想起昨晚的电话给,讷讷地说,"昨晚,我是准备八点回来的,可是路上……" "你没有必要向我汇报你的约会内容。"冠世杰漠然地说。 "哦!"容妍抿了抿唇,不再作声。 "你刚刚是在找借口,其实是不愿见到我,对吗?" "不是,我怎会不愿见到你呢?"容妍有点难过,"和董事长夫妇不太熟,留下吃饭太冒昧,我才找理由离开的。" "小孩子家,哪里来这么多的弯弯心思?"冠世杰听到这个答案时,放软了语调,心情也轻松了起来,"昨晚约会愉快吗?" 容妍赌气地别过脸,不理他。刚刚谁说不想知道的。 "说呀!"冠世杰方向盘一打,容妍从车窗中看到,他们没有回台大,而是来到了一个海边。她已经听到了海浪拍打海岸的声音,也闻到空气中咸涩的气味。 "你说不要汇报的。" 冠世杰边停车边说,"刚刚开车很忙,现在我有时间听汇报。" "大坏蛋!"容妍悄悄地瞪了他一眼。他停下车,却不开车门,转过身专注地看着她。 "就是一起吃点零食、上山看看灯海,然后下山时,遇到一起车祸,我一直被堵到十一点,回到公寓,你没有一能电话,我也就没敢打过去。" 汗,她还讲得很委屈。冠世杰有点想笑,"容妍,如果我去约会,你会给我打电话吗?" 小脸一怔,酸酸地摇头,"不会。" "对呀,你和男生一起约个会,那么甜蜜的二人世界,我再是上司,也不好打扰吧!所以我不能打电话。"这也是他男性的尊严,他经得住这样的考验。 "为什么不能打?什么二人世界,我又没有确定和他恋爱,只是一起见个面说会话而已。"容妍反驳道。 "你想和他继续见面,然后确定恋爱关系吗?"冠世杰问。 容妍考虑都没考虑,就摇了摇头。 "那你还愿意与他出去?"冠世杰都想把她抱起来打一顿了。 "我被他感动了,"容妍深深地吸了口气,"在台湾,很少有人象他那么真挚、执着的对我好,而且他说过不为难我,不做情侣,也可以做朋友,我才同意见面的。" "男人这种话你也信?" "呃?" "没有这种傻子的,话是这样讲,心里却不是这样想。哪个男人会为一个有可能只做他朋友的女生坚持这么久,他是铁了心想追你,只不过怕吓着你,才那样。容妍,你如果想给他希望,你就继续与他见面,如果不想,就断然拒绝。" "哦!"容妍被他说得愣住,想想也有道理,"那我以后就不和他见面了。"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生?"冠世杰慢悠悠地问。 这个问题,容妍不想回答。雷鑫是冠世杰的员工,说出来会让雷鑫难堪的。 冠世杰眉头已经皱起来,不过,没关系,反正已是过去式了。他现在要确定她的想法,"以后你要怎样?" "呆在公寓,不乱跑。" 还有呢? "好好温书。"早点回大陆。 "还有?" 容妍不解地抬头看他。 冠世杰打开了车门,把她拉出来,拥住她,"还有以后要呆在我身边,不准东张西望。" 这句话什么意思? 就是呆在冠氏做个好员工,还是别的?容妍一头雾水,可又不敢问。 "昨晚想我没有?"他牵着她的手,沿着海堤慢慢地走,一路扔着难题。 夜色中,容妍听到自己的心跳都快盖过了海浪的声音,"嗯……我有记得和你约电话的事。"她模棱两可地回答。 "不错。"冠世杰得意一笑,他的影响力对她还是不小。"睡得好吗?" "不好,阿姨到我公寓时,我还没醒。"容妍老实地说。 "妈妈比我还积极。我也没睡好!"冠世杰疲惫地抿了下唇,放开她的手,把她半拥在怀中,"容妍,以后不要再让我cao心了。" "呃?我做得不好吗?" "不,可以更好!"这句话,他是伏在她颈间说的,热热的呼吸弄得她痒痒的,害她呼吸又困难。 "我不懂!"她的身子因他的拥抱而轻颤。 "我也经验很少,那就一起学吧!"他忽然抬起头,搂紧她,无预期地轻啄了一下她的唇。 上次是颊吻,那是礼节,这啄吻是什么? 容妍脸通红通红,头好晕,她有点站不住,死死的揪住他的衣衫。 冠世杰愉快地笑了,俯身又是一下。"这次没有药味。"他想起了在医院的第一次偷吻。 "呃?"容妍傻傻的,很窘很羞涩,不知如何应付,心里却又有一丝甜蜜。低着头从睫fèng里偷着打量他。 他无预期地吻上了她的眼,笑得更大声了。 夜风中,有一些什么东西悄然不同了。 第三十八章,没有情人的情人节 冠世杰为什么吻她?为什么说那些莫名其妙的话?她有女朋友了呀,而且他怎么可能喜欢她?他们之间差的哪是十万八千里,那是从太阳到地球的距离吧,应该用光年来计算。 年岁、身份、家世,还有许多许多,就是生长环境都不同呀。容妍,你疯了,疯了,快快忽视!他有可能是把你当成小孩子一样逗你玩一下,你又想到哪去了? 他没有爱她的理由,没有爱她的年岁,没有爱她的平等,所以绝对绝对不要再往别处想。 就当爸爸、或者是叔叔们宠爱你的一个举止吧! 坐上去冠氏的班车时,容妍终于把自己说服成功,但同时也落莫地叹了口气。 路边的大楼上有许多人正在挂着一个横幅,上面写着"相约七夕"。七夕节了吗?容妍惊奇地探出车窗,其他大楼上也有各式彩幅,都写着与七夕有关的话语,什么"今夜,我在鹊桥上等你","盈盈一水间,脉脉话缠绵","两情若是长久时,与伊同消朝与暮"…… 容妍笑了。二月十四日,称为白色情人节,在冰天雪地的季节里,与亲爱的人手挽手,共度浪漫的夜晚。七夕节来源于一个优美的传说"牛郎织女",被称为中国情人节,比白色情人节多了点婉约和做忧伤。大陆很少重视,没想到台湾节日气氛味会这么浓。 在这种美丽的日子里,情不自禁就想恋爱。 可惜恋爱一事要靠缘份。容妍耸耸肩,没有情人的情人节,日子也一样过,以后恋爱了,可以天天过情人节。这是梁静茹唱的,她认可。她才二十岁,恋爱还太早,可以静心地等待那个美好时刻的到来。 等待也很美丽,她先天马行空的想像,有一个象……她脑中闪现冠世杰的俊脸,不由自主捂住唇,唉,说好不可以深想的,又来了,她羞窘地轻笑,摇落脑中的杂思。 容妍一踏进四十二楼,就感到今天气压特别的低。 冠世杰咆哮的声音在电梯口听得分清,她走到特助室时,犹豫了下,不知该不该进去。门忽然开了,公关部那位让她叫学姐的韦云蕊满脸泪水、脸肿肿的冲了出来。看到她,头一低,跑走了。 "怎么回事?"特助室里悄然议论。 "听说是和黄氏的总裁有一腿,被总裁夫人捉奸在c黄,揪着送到冠氏,让冠总好好教训。冠氏对员工的素质一向要求很高,出了这么大丑闻,估计要炒鱿鱼。" "可是这是个人隐私,公司好像不能管那么宽吧!" "唉,问题是她代表公司名义参加酒会才和黄氏总裁搭上的,这个就不太一样,说起来是冠氏的某某。" "呵,真是七夕节里一个败笔。" 特助室里一阵哄笑。 容妍一脸怅然,推开了门。冠世杰恼怒地面朝幕墙,两手交cha在胸前。容妍没有作声,轻轻走向茶水间,倒了杯咖啡,放在他桌上。 "容妍!"他从镜中看到她准备转身。 "你说我要开除她吗?" 容妍愣了,总裁是他哎,决定的人也是他,怎么会问她一个打工妹。 "没有关系,你说说你的看法。"冠世杰转过头,看着她咬唇,象是很为难,不悦地拂开她的手,揉搓着唇瓣,"不准。" 容妍腾地又想起了昨晚的吻,脸腮上立刻绽开了一朵红晕,"那……那个学姐她可能有她的人生观,我……不欣赏,但……也无权指责,每个人的生活方式都是不同的。她……她是成人,这样的选择,无论对错,后果都是她要面对的。不必惩罚……她会付出代价。"她结结巴巴地说。 "就这样由她去?"冠世杰抬抬浓眉。 "你是公司总裁,不是法官,更不是道德的执行者。你应该尊重员工的生活方式。" "我一直认为公司员工,要先做人再做事。她这样的员工,再优秀我也不想要。" 容妍扬起头,"嗯,你站的角度不同,思量也不同。" "可是你刚才的一席话,我气却消了许多。我有时确实很严苛。"他窝心地拥住她,拥住他想了一夜的人。 容妍不敢乱动,身子僵僵的,"对别人宽容一点,自己也会好受一点。以前我奥数学得很差,我爸爸无奈让我放弃,说我不学奥数,我心情好,他心情也好。"容妍不好意思地一笑。 "哈哈!"冠世杰放声大笑,"真是精辟的论点。"然后,他低下头,端详着她羞红的小脸,"晚上我有一大堆事,你可不可以留下来加会班?" "好!"她脱口说道。反正她没有情人,加班没什么呀!可是冠总为什么这个节日不陪那个洋娃娃呢! 想到洋娃娃,心情无由地灰暗。 "说定了。"他喜上眉梢。她果真没有约。 情人节的关系,公司里弥漫着一股浪漫的气息,容妍送文件下楼时,看到有些办公室的女员工桌上都放着一束花还有包装得非常精美的礼物。大家都没什么心思上班,一直在谈论着晚上的安排。 五点一到,大楼里人就走空了,就连特助室里的超人们也都没了人影。站在空荡荡的电梯口,容妍还真有点不适应。 "容妍,帮我找下悦华的资料。"冠世杰仍在拼命。小说里把总裁说得都是整天没事追女生的花花公子,可见现实与小说相差太远。 容妍从文件柜里找到他要的资料,沉吟了一下,"冠总,我去餐厅买晚餐。" "不要。"冠世杰专注在电脑屏幕上,头都没空抬。 她退到自己的座位上,无聊地玩着手中的笔。除了让这间办公室多一个人,她好象起不了什么大作用。 刚刚在楼下听说101大楼今晚会放烟花,她透过幕墙,看了眼高耸的101大楼,今晚,到是能很近的看到烟花了。 "好了!"冠世杰关上电脑,站起身,露出笑容。"今晚,我也可以真正轻松下了。" "不……不要加班了?"说这话时,容妍有点失望。 "嗯,不加班!"他走近她,牵着她站起,"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 "七夕节!"她眨眨眼。 "嗯,那这么美丽的日子,总要做点不同的事。工作每天有,而节日一年只有一回,我不想错过。" "喔,那……我回去了。" "你想去哪里?"他眼中闪出危险的光芒。 "你说不加班,我回公寓啊!"她理所当然的说。 他笑出了声,拉着她走进休息间。她看到桌上cha着一束白色的玛格丽特,还有烛台,还有两份,盖着的晚餐。"晚餐是餐厅的师傅做的,胃口可能不太好,但一定比泡面强。我妈妈昨晚把我炮轰了一夜,说我对员工的健康不负责。我就借这个七夕节表示下歉意,以后一定要多多关心我的员工。" "可是……这是七夕?"她想说他应该去陪女朋友,不要在意她的。 冠世杰一瞪眼,"七夕怎么了,法律规定一定要情人才可以一起吃晚餐吗?总裁和员工就不行?" "没……没这一条吧!"在他的注视下,她快失去语言能力。情绪的弦在瞬间紧绷到极限,就算飘来一根稻糙都能使之绷断,心脏敲击的力量让胸口都痛了,她病了吗? "对,台湾宪法没这一条、大陆一定也没有,那我们共进晚餐合法吧?" "合法!"她的法律学得不好,无法与他争辩。心里有点窃喜,却又有点难受。她想起韦云蕊事件,如果这时洋娃娃走进来,看到她和冠总在烛光、鲜花下共进晚餐,会怎样? 想到这,心口象堵了一块。 冠世杰不指望她回应他的深情,但至少对他精心的安排至少鼓起个笑脸,"你……是不是想要礼物什么的?"那个,他真的没准备。走向她,他只敢半步半步的挪。 "不,不!"容妍急忙摇头,快快地坐到桌边,"晚餐就好!" 冠世杰笑着过去熄了灯,室内立刻一团黑暗。 他找出火柴,点上蜡烛,烛光放大了他的俊脸,也让气氛迷离了起来。 容妍把目光移到花上,轻轻摘下一朵。"为什么每次总是这种花?" 冠世杰为她打开晚餐,开了瓶红酒,笑着问,"喜欢!" "可是好贵!"她感叹。"其实一支就可以了。" "哈,那以前我送了那么多,不是全浪费了。" "以前?"容妍嘴巴张得大大的,"我第一次住院,每天的玛格丽特?" 冠世杰为她倒了杯酒,抬了抬眼,"怎么,不象我的风格?" "那时我们不认识呀?" "是你健忘吧!你第一次去医院就是我送去的,我当时刚好经过医学院。还有一次我在台大帮你捡书,你正眼都没看我。我可是提醒过你我们见过,可惜你一点没印象,看来是我长得太差强人意。"他举杯向她示意。 "不,你很帅的。"她真心的说,"我真的没有注意。谢谢你的花、还有晚餐,还有关心。"她按住怦怦乱跳的心口,脑中一片空白。又有许多思绪冒了出来,但她拼命地把它压下去了。 "嗯,有你这样一句话,那么多的花就没有白送。容妍,我谢谢你陪我过七夕。"他仰头轻抿了一口酒,心花怒放。 该谢的人是她吧!她跟着喝了口酒,哇,太涩,她苦着张脸,猛吃晚餐。 "这酒是要浅品的,不能喝得太猛。"他疼爱地笑着,拿开了她面前的酒杯,"等你毕业后,要参加许多场合,稍喝点酒也是种礼节。" 容妍埋头吃饭,不作声。她不想被他的话迷离,她要保持清醒。 浪漫的晚餐起码吃个两三个小时,她半小时就完成任务,瞪着一双清眸,坐着桌边等冠世杰。 冠世杰却不急,盘中的晚餐没动,杯中的酒却细品了不少。去餐厅用餐可能情调更好,但容妍会拒绝,也会没有安全感。 她小,不要太急于奢侈的享受。两人就窝在休息间里,吃个简单的晚餐,很随意,也自然。 楼外,突然传来一声轰鸣声,然后整个夜空都灿烂了,许多惊呼声远远地传了过来。 "放烟火了。"冠世杰拉起她,奔向幕墙。 烟雾弥漫中,火花一次次自楼层中汹涌飞射,然后坠逝,她看得浑然忘我,脸上光影交织,仿佛也被人放了场美丽的烟火。 直到结束,没人开品说过一句话,皆心醉于那样的壮丽。 最后,她第一个开口发出赞叹:好美。 心中想到的,是那个紧紧拥着她的人。已经不止一次,他这样悄悄地关心着她,带给她许多意外和快起。 今晚他留下她是故意的,不是加班。鲜花、烛光、晚餐、烟花,都是他刻意的。 忽然间,她好想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送她花?为什么要对她好?为什么要为她做这一切? 她不能问。 他不知这样子会害她乱想,会害她神经质的心跳神慌,会害她喜欢上他的。 而她是不能喜欢上他的。她的家在海峡对面,他的世界她走不进,她的世界同样不适合他。 无助的泪就那样默默地流了下来。 感到她的肩耸动,他才知她在哭。"怎么了?"他扳过她的身子,柔声问。 她摇头,泪就是流个不停。 冠世杰笑笑,把她拥进怀中,"好,我不问。" 她环着他的腰,哭得更凶了。 第三十九章,不算惊讶 "容妍,对不起!台湾领导人出访加拿大,我随机进行采访报道,走得匆忙,没有和你说一声,也错过了和你一起过七夕。不过,我再过三天就回台湾了,到时,我会一一弥补的,但是你一定要同意出来哦!想你的雷鑫。" 容妍点开收信箱,看到邮件,发现自己差点把雷鑫给忘了。 房间里的光线很暗,星光从窗外透进来,把她重重地淹没了。她相信,喜欢一个人是不需要理由的,但喜欢不代表就会有回应。 两条一直平行的线,有一天,因为某种缘故,突然相交了,这种现象,无法证明,也看不见未来,因为你有你的方向,我有我的方向。 她也该对雷鑫说对不起了,也该把心中突生的某种情愫掐灭。 9月,台大的椰林大道边又人影丛丛,冷清的校园开始喧闹起来。 开学了,容妍依然多修两门下学期的学科,还特地去文学院找了那个讲课特别激动的教授,请求继续旁听。教授乐呵呵地看着她,说如果她做他的研究生,他会考虑免试录取。 容妍含笑不答。 大二了,有什么不一样吗?聚集在容妍身上那种嫌恶、怨恨的目光不见了,但是却多了点别的目光。一个暑假不见,容妍出落得更加清秀、灵逸,如沐春风的气质折服了一帮豪门公子。容妍常坐的位置上,经常塞满了礼品和情书。容妍淡然一笑,从未拆过任何礼品和情书。 陆浩最最执着的。上学期,他还会躲躲闪闪表示自己的心意,这学期,他公开表白他要追容妍。 容妍一笑置之,她不担心陆浩会给她带来困扰,因为她有了一个朋友……班上新cha来的侨生孙妮,刚好她对陆浩有一种特别的感觉。孙妮用很不标准的中国话告诉容妍,那叫惊为天人,容妍说叫一见钟情比较好。 孙妮娇憨地点点头。 孙妮就象一团火,行事象火,性格也象,不在意对方的感受,一旦看中了目标,就火热地扑上去,不愿错过。她也来自马来西亚,父母是台湾人,和陆浩的父亲刚成了生意伙伴,但她在马来西亚长大。听陆浩的父亲说台大如何如何的好,一激动,就决定把孙妮送过来cha读。孙妮开始不情愿,她又不太会讲中国话,但她一见到陆浩,就乖乖答应了。 陆浩酷酷的样子,真的让她好心折。 这样,她就成了陆浩的同学,自称是陆浩的女朋友,吓得陆浩见她就闪。她好郁闷,一腔深情无处倾斥,只好说给她觉得很恬静的容妍听。 她是马来西亚人,不懂大陆和台湾有什么区别。诚心地和容妍做朋友,有事没事就拉着容妍出去乱逛,周末时,还缠着容妍做了次全岛游。平时功课上的事,她更是依赖容妍,不自觉,两人就象成了连体婴。 陆浩纵使豪言壮语,也苦于没有机会。 容妍是轻松的、自在的。归家的日子一天天减少,每想到此,容妍的笑容更多一份。 又是一堂大课结束,孙妮耷拉着脑袋伏出容妍肩上,眼瞄向角落上的陆浩,唉,他一点也不看她。 "孙妮,今晚有空吗?"路晓从讲台走过来,一线阳光从窗户斜照过来,映得她的脸儿有点青白。 "有!"她又没有约,孙妮哀怨地瞪了眼陆浩。 "导师家今天有个宴会,可是人手不太够,你可不可以和其他同学一起去帮帮导师的忙?"路晓的目光闪烁,不停地瞄着一直低头翻书的容妍。 "那我可以喊上容妍吗?"孙妮问。 "当然可以,人越多越好!导师会招待你们吃好吃的,但是却要委屈你们几个大小姐做点苦工。" 孙妮豪慡地一摆手,"没关系,人家国外的大小姐们都必须打工赚零花钱呢!这点事,不算什么的。" "那说好了,导师等你们了,容妍?"路晓微笑地看着容妍。 容妍细细的眉纠结着,"导师,我不去了吧!" "不要,不要,你如果不去我也不去。"孙妮嚷嚷着。 "呵,不会真的把你们当下人用的,饭店也会去许多服务生,只是客人太多,怕照应不周,才请大家帮忙的。"路晓的口气已经不悦,笑容也消失了。 孙妮在桌下悄悄地推了下容妍。 容妍无奈地点点头。自从路晓告诉她华语追踪她一事后,她有点怕路晓,怕她不知又说出点什么,让她脆弱的心不堪其负。 "那种宴会,就是端端盘子,送送水果什么的,不会有什么难度的,而且还可以看到许多帅哥哦!"孙妮看容妍的脸色冷冷的,忙宽慰。"我听说路导家也是台湾名流,宴会的客人一定身份很尊贵!哇,音乐,美酒、俊男,我许久没有享受到了。" 孙妮讲得大声,同学们都抬头看着她,陆浩也瞪来了一眼。容妍别过头去,笑了。 路晓的家虽比不上冠园,但也是一处豪宅。宴会采用西式酒会式,大厅有食物供客人取用,有服务人员服务;另外,还由服务人员捧着香槟、点心,穿梭在大厅、花园中供每个客人自由取用。大厅里有乐队奏乐,客人们也可以一起跳跳舞。 容妍她们几个女生要做的就是捧着盘子在花园中穿梭,做个临时服务生。"我装盘子吧!"容妍坐在厨房的落脚椅中,方向对着花园。她把做好的点心一点点放进盘中,再由孙妮她们端出去。 "我要看帅哥。"孙妮悄悄地冲容妍挤挤眼,其他女生也不肯放过这个机会。 容妍笑笑,抬头看向花园。客人是真的不少,路晓穿了件黑色带蕾丝的小礼服,显得修长又神秘。她优雅地和客人们打着招呼,得体的一直保持着微笑。有几个打着集结的男士好像在向她献殷勤,逗得她笑得象花儿开放一般。 这就是台湾的上流社会的生活吗?容妍幽幽地低下头,继续摆放着食物。 "唉,累死我了!"孙妮端了满满一盘空杯子,一进厨房就大声喊累,重重把杯子放下,一古脑儿摊在桌子上。 容妍把杯子收走,笑着问:"看见帅哥没?" 孙妮吐吐舌头,拿了一个点心塞进嘴里,语音拖得老长,挺沮丧地说,"有啊,可是帅哥不看我,他们眼里只有今天的路小姐。不过,有一个真的超帅,属于极品帅哥,可是他她冷,一直在大厅里,和几个男人聊天,你要不要去饱饱眼福?" "不要了,我要摆盘子的。" 孙妮抓住她的手,"去看一眼吧!盘子一会放也没关系,在这种宴会里,有谁是真正为吃点心而来的?" 容妍叹气,"我真的没有兴趣。" "知道你喜欢大陆帅哥,但台湾出产的帅哥可是比大陆帅哥多了几份贵气,说不好,你被大帅哥看上,就麻雀变凤凰了。" "你在讲《情归巴黎》吧!"容妍瞪她,没有办法,由着孙妮拖着就直奔大厅,但她只肯站在走道边,不肯进去。 一支舞由刚刚开始,男士们拥着小姐和夫人们,优雅地滑进大厅中央,翩翩起舞。 这种镜头,电影里常有,容妍不觉得有什么可以大惊小怪。 "看到没,看到没,跳舞的那个高个子,就是大帅哥!"孙妮压着声音,指着跳舞的一个穿黑色衣服的高大男子。 容妍探出头,看过去,是大帅哥,英俊又迷人,轩昂的气质令人屏息,优雅的举止让怀中的女伴幸福得涨红了脸。台湾好小,小到她不巧也认识这位大帅哥……冠世杰。 "喂,喂,没有骗你吗?让开一点,我看不到了啦!"孙妮激动地抱起双手,"他真象我的梦中情人,又帅又高贵,而且又多金。" "他太老了。"容妍目不转睛看着冠世杰带着女伴旋转。 "你怎么知道?" "看得出来。" "老一点好呀!有成熟感,而且一定会疼人,很安全,我喜欢。" "你就那么没有安全感吗?"容妍漠然地转过头。 从没有什么时候,她觉得冠世杰是这样的遥远,象来自另外一个星球。 "为什么不看?"孙妮追在身后。 "与自己没有关系的人,看了干吗?" "做做王子与灰姑娘的梦。"孙妮一脸梦魇的样子。 "你好歹也是马来西亚富商之女,哪一点扯上灰姑娘。" "呵,不是,灰姑娘与王子的情节更能让人心动。容妍,你为何这么冷静?你不想吗?" "因为我有自知之明,知道我能做什么,能想什么。"容妍回到餐桌边,机械地摆放着点心。 "做人干嘛那样实际,有梦才甜蜜呢!"孙妮白了她一眼,觉得容妍今晚怪怪的。 "我怕摔死,所以我不做梦。" "两个人说什么呢?"路晓飘进厨房,淡淡的香水味柔柔地袭来,她摸着脸,娇声说,"不好意思,导师今天多喝了点酒,有点难看哦/1" "没有,导师这样子最好看了,女人味好浓,把那些帅哥迷得脚都迈不开。"孙妮羡慕地说。 "真的吗?"路晓捂着嘴娇笑,目光转向容妍,"容妍,大陆这样的酒会多吗?" 容妍浅浅一笑,"应该不多吧!我不太清楚,但国情不同,这种很西式的酒会,大陆不太喜欢。我们更喜欢许多人围一张大大的桌子,一起聚餐。" "啊呀,我最不喜欢啦,多少人的筷子都放在一个碗里,好不卫生。"路晓夸张地说。 容妍笑笑,没有接话。 "对了,你看到世杰了吗?他今晚也在。"路晓深深地看着容妍。"唉,我们家开个这样的宴会,我都觉累人,冠国的宴会不知比这高级、隆重多少倍,有时我都以为是皇家盛会呢!穿行在冠园里,我都小心翼翼的,怕自己象个丑小鸭,会被别人笑话。" "导师,你太自谦了吧!你怎么看也像个有双翼的天使。"孙妮夸张地说,把路晓笑得一颤一颤的。"麻烦你们啦,不和你们聊,我还要招呼客人去。" 容妍吸口气,慢慢吐出来。 "导师好会作。"孙妮冲路晓的背影做了个鬼脸,"有那么多男人夸她还嫌不够,还要我们也赞一句,真是虚荣。容妍,她说的世杰是谁呀?" "那个大帅哥!"容妍撇下嘴角。 "你认识呀?导师的口气好像很喜欢他哦,他比导师家还有钱吗?象皇宫?" "我不清楚。"不象皇宫,象城堡。 "哇,老天真是偏袒大帅哥,怎么什么好的都让他占了去?" 容妍叹了口气,孙妮没看到冠世杰拼命工作的样,那时,她可能就不会这样说了。任何优秀的一面,上帝给的都不会多,要靠自己的。他们已经分开有二周了,她坚持不再打工,说课太重,他无奈的摸摸她的头发,什么也没讲。 然后,各自回到了原点。她有时想起他对她做过的一切,恍若梦境。 "容妍,如果上帝安排你与这样的一个帅哥与你相恋,你会不会乐晕?"孙妮真是语不惊人不死心。 "不会!"容妍的回答非常简练。 "为什么?" "因为我的眼里看不见他。" "你看见了什么?" 容妍抬起头,"我看见了海峡,然后,我看到了一大片陆地。" "呃?"孙妮听得直眨眼,容妍在讲圣经吗? 夜深时分回到公寓,容妍打开电脑,点开邮箱。 "雷鑫,这学期我多修了好几门功课,课程很紧也很累,可能没时间和你外出。但我们会见面的,我有事想和你说,等我适应了新课程,我约你,可好?容妍!" 轻轻点下发送,小小的发送信使转了几下,停止,显示发送成功。 容妍疲累地起身,去浴室沐浴。不管发生了什么,这一天终是会过去的,她照样迎来新的一天。 第四十章,生日礼物 冠世杰,从原则上来讲真是个很危险的人。他那淡漠的眼神,用不太恰当的比喻来形容,蛮像一个古代君主才会拥有的那种可攻城略地般的独断独行。在他的世界里,他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可是他却拿一个人毫无办法。 天空中飘洒着细细薄薄的雨丝,这是台湾秋天的第一场雨。从车窗里向外望去,可以看到台大门口的小情侣们相依相偎地合着一把伞,亲亲热热地说笑着经过。 刚傍晚,天边的淡淡的黄昏被雨演染到了窗玻璃上,变得迷离、飘渺。他此时应该在四十二楼忙碌着,应该去参加一个商业聚会,不然就应该回去陪爸妈吃个晚餐。 但是他却傻傻的把车开到了台大。十九年前,有一个人就出生在这样的十月雨天。从明天开始,她就正入进入以二开头的年岁,不再是个小少女,她成人了,以后就是可以谈婚论嫁的妙龄女子。这么特别的日子,他一直记着,一直等着某人会主动给他打电话,邀请他一起告别花季岁月。 她好像很健忘,都到了傍晚,电话都没响起,再过几小时,这一天就结束了。他只得主动过来了。 他长呼一口气,拿起了手机。她应该在公寓吧! 还好,她在,电话很快就接通了。"冠总,你好!"她问都没问,就直接说,可惜口气没有惊喜感。 "嗯,我在台大门口,方便出来吗?" "有……有事吗?"电话里的声音吞吞吐吐的,让他听得火大,"当然有事,你以为我很闲?" "好吧!等我五分钟。"容妍很无奈的说。 没有五分钟,她在连衫裙外穿了件白色的风衣,连伞都没打就站在大门口东张西望。他降下驾驶室车窗,向她招手。 她拎起裙摆,以手遮雨,向他跑来,他打开车门等着她进来,顺便拿起毛巾,温柔地替她拭着。"怎么不打把伞?" "怕你着急,跑到楼下,才想起没有带伞,想想算了,反正一会回去冲个热水澡就好了。"容妍跑得急,有点气喘喘的。因为再次相见,心跳又开始不规则。 想见他的心,还是急不可耐。 "谁说一会?今晚要一直到十二点呢!"他打开车内的热气,帮她脱去外面湿湿的风衣。 "什么事?"她惊讶得看他,心跳的声音令她的脸悄然红了。 "你说呢!"他凶凶地瞪她,瞪到她低下头,不自在玩着手指,躲避着他。 车"哗"地驶上了车道。冠世杰看着前方,"为什么不去看我?"他们都一个多月不见了,她电话没有一个,面都没露一下。 "平时你要工作,我不能总打扰你吧!休息日,就更不能打扰了,因为你平时很累,要好好休息一下。" "嗯嗯,蛮替我考虑的,这样一来,我们就可以老死不相见了。" "现在不是见了吗?"她嘀咕着,嘟起了嘴。 "见得好艰难哦!"他腾手拥着她,"又不喜欢企业管理,随便翘个课,去看下,不行啊?" "我是好学生。"她娇嗔的口气,让冠世杰露出了笑意。"那我就做个坏导师吧!告诉你,我可是哈佛大学的企管博士,不比你的导师差。" "嗯嗯,不需要特别说明,我看得见。你是富甲天下的冠氏总裁,我的导师们还是穷教书匠。" "哈哈!看来钱还是有很大的说服力。"他手上用了点力气,把她拉过来,在她额头留下一吻。 容妍脸颊一热,又不是第一次,慌什么。她把目光转向窗外。 车子在红灯前停下来。容妍挣扎了下,还是硬着头皮问,"冠总,到底是什么事?" 冠世杰眉头直打结,"现在不在公司,可不可以别叫我冠总?" 容妍愣了,那她叫他什么?冠大哥?不好,不好,象江湖人似的。冠叔叔,这个称呼她有点不想叫。她不是外国人,就不能直呼其名,叫什么呢? "冠先生?"她试探地喊,好拗口哦。 "汉森,我的英文名叫汉森。"冠世杰说。 "汉森先生,我们要去做什么事?"这样隆重的称呼才能让她不会忘记他们之间的距离。 他笑了,"我相信你会喜欢这件事的。" "真的?"她眼睛一亮。"我们到底要去哪呢?" 他还是很保秘,只说:"到了你就知道了。" 车子驶入马路,朝闹区前进,最后在一栋大型购物中心的地下室停下。 她随他乘电梯上楼,来到顶楼一家叫"Galxy"的店。 只见他跟柜台服务生说了几句话,便熟门熟路领她进入一个偌大包厢。 灯光明亮,米白色沙发,银脚玻璃桌,羊毛地毯,各色时尚设计的家具,耳中是令人放松的沙发音乐,还有淡淡的花香,气氛说不出的舒适。 她放眼周遭,惊讶地问:"是夜店?"她听孙妮描绘过pub,好象是这样的吧! "对。这是Loungeban。" "好……好……"她"好"了半天,最后赞叹:"好高级呀。" 这就是她的感想?他忍不住笑。"是很高级。这是五星级VIP包厢,不靠点关系是很难订到的。" 她直觉猜测:"你有朋友是股东?" "我就是股东。我不是只有冠氏,偶尔也爱和朋友们玩点小投资,这样想轻松时也有个地方去。" 她眨一下眼,轻呼一声,因未料到而意外。 "光这个包厢,就值得投资了。"等下她就会明白了,他微笑心心想,朝沙发一指。"你坐一下。" 她依言坐下,发现这沙发真软,让人感觉像陷在云里一样。 他转到屏风后头,窸窸窣窣不知在做什么,再出现时,手上多了一大束香水百合,还有一个cha着蜡烛的蛋糕,在她讶异万分的眼光下将其送到她手中。 "容妍,生日快乐!" 她微微张嘴,一时无语,最后红了眼眶,"你怎么知道?" 这句话令他扬唇,愉快地将挂在手臂上的礼物袋一并递上。"虽然十八岁算成人,但我认为真正进入二十岁才算长大,你这么重要的日子,我不会错过。" 没想到他会送自己礼物,而且还不止一样,她惊讶连连。"这是什么?" "拆开来看看。" 她拆开封口的胶带,取出里头的物品,蓦地气息一窒,瞪大了眼不敢置信。"这……这不是……"肖白限量发行的绝版双CD精选辑!而且上头还有亲笔签名!"天哪天哪……你怎么知道我想要这个!"这是她最梦寐以求的礼物了! 她双颊泛红,模样是前所未见的激动;虽然不是为了自己这点让他小小不是滋味,不过还是满意的成分居多。很好,不枉他透过多层关系千方百计得来。 此时,一阵敲门声传来,他走向门口,自待者手上端回两杯鸡尾酒放在桌上。见她小心翼翼将唱片护在怀中,兀自沉醉,仿佛怕一放手就不见了,他好笑地说:"会儿再膜拜吧,喝了酒才算庆祝。" 她抬眸看他,笑着点点头,慎重地将唱片放回袋内封好,放在一旁。 "等一下。"他又走到门边,在门旁那一大排复杂的开关上不知动了什么手脚,突然间,屋内的灯光慢慢暗去,新的光线来自头顶正上方。 她反射性抬头望去,在下一秒呆掉。 天花板上竟出现绚丽无比的银河图!照花了她的双眼,迷眩了她的神魂。 她以为自己在作梦,直到他含笑的声音在耳边问:"怎么样,很棒吧?" 她依然震慑于那壮观的人造美景当中,说不出半句话来。 这岂是很棒就能形容的!是难以言喻,不可名状。 如果从朦胧到精晰的认知需要一个戏剧性的转折,她想,就是这一刹那了。 只是她还不明白这样的心思,因为接二连三的惊喜,把她的心塞得满满、满满的,无法思考更多。原本太多快乐会使人无法负荷,心脏在胸腔内急速跃动,血液在血管中狂肆奔流,她清楚明白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忘记这一刻的感动。 她缓缓回头看着坐在身旁的男人,下一秒,无从抒解的膨胀欢喜,就随着热泪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滑落下来。 见状,他的表情愣了下,随后温柔地帮她拭泪,"是不是不肯长在?吾家有女初长成,以后容妍就可以恋爱、可以喝酒,可以做许多想做的事!" 她难忍满腔激情,倾身向前,伸手用力抱住他,埋在他颈边,闭目笑喊:"我一辈子都会记得这个生日,好喜欢,好开心。" ……喜极而泣吗?听到她的笑声,他僵直的身躯才渐渐放松下来。 他喜欢看到她这么开心。 怀中温软的身躯令他勾唇,很自然地伸手回拥她,将她密密纳在怀中,指尖轻抚她柔软的发丝——然后在她的发心印上一吻。 过了一会儿,她擦干泪痕,稍微坐直身,在他怀中凝望他的脸。 顶上的银色光线象冰霜,但他的眼、他的唇,却都是那么温柔。 甜蜜在心底发酵,她情不自禁凑上唇,在他颊上轻轻啄了一下。 这个突如其来的吻万分纯情,却让两人都吃了一惊。 她脸色绯红,脑袋被羞窘的热度烧得浑浑噩噩,无法理解自己的行为,好不容易才想出一个合理解释:"对不起,我刚才一定是把你当成我爸爸了。" 对不起?当成爸爸?如同被当头倒了一盆冷水,然后还被水盆哐啷一声砸在脑袋上,他心中的莫名窃喜被秒杀,脸色沉了下去。"你一定要提醒我比你大许多吗?" "不是,不是!"她摇头,为自己的理由感到无措。"为……为什么?"她颤抖地问。 "为什么要给你这样一个生日吗?"他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地看过去,"陪你过家家好吗?" "呃?" "闭上眼!"他哑声命令。 她听话地闭上,等待下一个惊喜。 "容妍!"他轻笑一声,猛然贴上她的唇,然后温柔地撬开她的唇瓣,深深地吻了下去,等待太久的樱唇,果真是想像中的甜美。 温温的,好象有吸力一般,容妍只觉得头晕目眩,毫无预警地被这突来的吻震撼住了。他的舌饥渴地占有她柔软的嘴巴内部,探入与她温暖相触。她本能地闭嘴,牙咬住了他的舌,他痛得一抽气,却没有放开,狠狠地、热烈地而又狂乱地吻下去…… "这也是生日礼物!但这样的礼物只可以我送!"气息已经极度不平稳的人艰难地把纤细的身子往处挪了下,说道。 她还有行为能力吗?她根本不会移步,呼吸紊乱,羞得眼睛一直闭着。先是颊吻,然后啄吻,再是深吻,她已经没有理由可以说服自己了。 "是不是过了十二点,这一切就会消失?"她梦呓地问。 他笑出了声,拉她到沙发边,坐在他腿上。"不会的,你睁开眼看看,我还在。"他密密地吻着她的颈部。 她长大真好!终于可以做许多儿童不宜的事,但是,还是不能急。 她敢睁吗?睁开了也没有勇气看他。这么亲近的行为应该是相爱的人做的,可是他没有青白,他只说过家家。这样算是恋爱吗? 她没有谈过恋爱,不表白,直接跳级到这么高的境界,让她迷惑了。 而且,还有那个洋娃娃。 她真的能去喜欢他吗? 她是有自知之明的丑小鸭,可不代表她不向往蓝天。一切就这么发生了,他对她的好,她感觉得到,情不自禁就心动,她一排斥,他就拉一把,她怎么也离不开他了。 努力了这么久,不见他,不听他的声音,但今晚的生日,她又丢盔卸甲地举手投降了。 她喜欢上他了。不得不承认。 他呢,对他这么宠,她怎么理解呢? 她想不能,就不想。冠世杰的吻那么热,她不需要有太清澈的意识。 当夜到十二点时,冠世杰真的没有消失,她在他的怀中睡熟了,手紧紧地抓着他。 四十二楼的休息间,今晚又多了一个人。 第四十一章,粉红色的世界 在容妍的世界里,最大的烦恼无非是离家太远、学的专业不理想,台湾四季不鲜明,若是讲得有理想一点,还有台湾没有回归中国。 但这仅限于冠世杰闯进她视野之前。 在熟悉的环境里睁开眼,看到身上粉红色的碎花睡衣,睡得饱饱的小脸先是怔,然后胀得通红。 其实只要冠世杰离她不远于五到十米,她的脸正常的表情就羞涩加绯红。 第一次,第二次了。她在清新明朗的早晨,在冠世杰的c黄上醒来。虽然c黄上只有她一人,但旁边轻陷的c黄毯,凹下去的枕头,她不敢傻傻地以为那也是她留下的。 这就是说明,有两个晚上,她是和冠世杰同c黄共枕的。 容妍几欲崩塌,他们不是恋人,不是亲人,怎么可以睡在同一张c黄上呢?不是一直在讲话吗?音乐柔柔的,酒很可口,冠世杰据着她的手,和她聊以前的每一个生日是怎么过的,她那么自然地坐在他的膝上…… 天,他的膝上,还有那个法式深吻…… 容妍一下子什么都想起来了,第一次可以解释她是被台风吓的,这次呢??? 她一定是被什么催眠了。不管,不管,赶快逃。 谢天谢地的是冠世杰每次都先行离开,免得她睁眼面对着冠世杰一张似笑非笑的俊脸,还不直接昏过去。 容妍腾地从c黄上坐起,匆匆换好衣衫,悄悄地拉开门,冠世杰正一脸深思地对着电脑屏幕。她猫着腰,蹑手蹑脚地往大门移动。门刚碰到门把时,身后一阵轻咳。 "容妍,看到我不打个招呼,不太礼貌吧!"冠世杰气定神闲地用笔叩着桌面。 "呵,"容妍笑得僵僵地回过头,"冠总,早!" "不早了,都快十一点啦!"他打量着她红晕遍布的粉腮。 "啊,那你怎么不叫醒我,我早晨还有好几堂课。"她一说完,想咬舌,这句话口气怎么听着象是电影里很亲昵的人娇嗔的埋怨。 "你睡得那么香,我推了几次,你都没醒,我就作主帮你打了电话请假。" 天,天,他这不是说他和她睡在一起吗? 她欲哭无泪,耷拉着头站在那里,象个认错的学生。 "睡衣合适吗?"又一枚炸弹轻轻巧巧地扔了过来。 小脸变成一颗大蕃茄。他帮她换的睡衣,有必要说出来吗? 冠世杰抿嘴一笑,知道某人想当驼鸟,他可不准,怎么也要她正视他们之间的一切。 "嗯,一会呢,有几位主管要过来汇报分公司的业绩,你是坐在这儿陪我呢?还是自己到里面去找个D看会?" 话音未落,只见人影一晃,办公室内就只有他一个了。看把她吓的,冠世杰闭上眼,仰在椅中,笑了。 昨夜,她到是一夜好眠。他却口干舌燥、心焚神焦,连冲了两次凉水澡,才平息了亢奋的身体,微微闭了会眼。 他是成年男子,清新、心仪的人儿在怀,他要是不动心,就不正常了。 可惜一个接吻都能红着脸的人,他不敢如何的。 心神不宁地听着主管们汇报业绩,眼神总偷偷地溜向里侧,小女生在干什么呢?好不容易结束,让餐厅送上两份午餐,推开休息间的门。容妍托着下巴,站在窗边发呆。 "容妍!"他温柔地喊她,把餐盘放在桌边。 她明明听见,却不肯回头。 他轻笑地跑过去,从背后环住她的腰揽进怀中。"我的小姐正在生气,让我想想,是气我没有陪她,不是气我害她翘课?" 都不是,她只是不明白他的用意。他的小姐,多么顺口。做的都是恋人的事,却又不在恋爱中。他不知这样,她会喜欢上他的。不,不是会,而是她已经喜欢上他了,还是她的初恋。她要是继续这样傻傻地喜欢他,最后发现他对她的不是爱,怎么办? 看怀中的人不答应,只是一会皱眉,一会摇头,敏感的她开始体会他的心意了吗?手臂一紧,下巴顶住发心,"午餐快凉了,来吧!" 拥着她走向桌边,她乖巧地坐下,默默地吃着午餐,有一下没一下,仍走不出心底的疑惑。 "那件睡衣???"她忽然出声。男子卧室怎么会有女子睡衣? 有人多心了,冠世杰会心一笑,放下汤勺,"有位小姐啊,好大的本事,总是一边进着话,一边就能睡着。我又不能大半夜的撞进女子公寓,只得把c黄分她一半。然后睡衣、洗护用品也要帮她添一点。不然她总是用我的,走到人前都是一股剃胡水的味道,会把别人吓着的确。" 哇,一张粉腮堪比晚霞,羞怯地抬起头,"我……以后不会啦!明明是你故意催眠我的。"娇嗔的口气,让冠世杰心口一震,如魅的脸诡笑起来,"嗯,我确是故意的。" 没想到他会如此坦白,容妍脸上更是撑不住,嘴半张着,几粒饭粒没有咽净,挂在嘴角。 "这是不可能的!"她喃喃自语。 "什么叫有可能?什么叫不可能?"冠世杰微昂着头,平静地打断她,倒好象耐性已十足包容一个知性不理的情人似的,"不要排斥我就好。"他欠身,脸庞一靠,吻去她嘴角的饭粒。 容妍像触电一样直起身,睁大眼睛瞪着他,下意识地伸手去抹嘴巴,沾上一点饭粒。 他抓起她的手,轻吻着,那种感觉和唇吻不同,指尖的感觉太逼真,她真的呼吸困难。"我做什么都不是冲动,我都是有目的,也是对自己有益的。"他抬眼着她,一点也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容妍用力的抽开手,突地起身就往大门冲去,等冠世杰回过神,追到电梯口,电梯已经指向"20","又逃了。"他无奈地轻笑。 算了,再给她适应的时间吧。 容妍刚一到公寓,孙妮就跑了过来:"今天有个姓雷的先生打电话找到系办公室,问你的号,然后我就听见你房间里的座机一直在响。" "呃?"雷鑫!天啦,所有的事全跑一块来,她可怜的脑袋又能要装企管,又要装文学,学要整天分析莫名其妙跑出来的情绪。容妍神色立刻就黯然。 "怎么了,不想见那个人?"孙妮关心地问。 "不是,要见的。"她叹气。不管如何,总要见雷鑫一面,要告诉他,他想要的,她给不了,因为她要回大陆,唉,现在这个理由讲得有点心虚呀! "容妍!"孙妮神秘兮兮地凑近她的脸,"你是不是在恋爱?" "啊!" "满脸春意哦!老实说,你昨晚没回公寓,跑哪去了?有人看到你上了一辆车,开车的是个帅哥,嘿,快说,快说!"她冷不防地挠容妍的痒痒。容妍笑得跌倒在c黄上,直求饶。"好,我说,我说!" "嗯嗯!" "是以前打工公司的同事帮我过生日。" "哇,生日呀,为何不喊我去帮着吹蜡烛。哦,我知道了,你们是想有一个浪漫之夜。你晚上住在他那吗?有没有Make Love?" "小姐!"容妍吓得捂住她的嘴,"不要乱说话,怎么可能?" "你干吗那样紧张?好像那个见不得人似的。如果他是你喜欢的人,你不想和他Make Love?" "不想,不想,那个应该是结婚之后的行为?"容妍窘得直嚷。 孙妮白了她一眼,"你应该拿去巡回展览?" "嗯?" "二十一世纪最罕见的出土文物——老土。" 话刚说完,孙妮就招了容妍的一记冷掌。 "Make Love和牵手、接吻一样,都是爱的方式,你只要心里有爱,你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对方,会觉得很甜美很幸福。要是陆浩想和我做,呵,我会主动去买性感内衣。" "小姐,你才多大?" "和你一样,二十呀!十八就成年了,也就可以有成人行为了。"孙妮理所当真地说。 "成人就一定要做成人的事吗?那种两情相悦,不应该等到最美好的时刻?" "两情相悦?"孙妮扮了个鬼脸,"你讲得好怪。容妍,要是谁做你男朋友,估计很头疼的,是不是接个吻在请示,上c黄要打报告?" "啪!"一记隔空霹雳。"反正不能顺便。" "中国为不是有句话叫水到渠成,呵,我中文很臭啦,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不知道!" "你是不是恋爱中的人不能坐一张凳子、睡一张c黄?" "当然不是!"容妍脸红,她又不是八股文章,迂得很。 "那睡一张c黄,接接吻,然后盖上棉被纯聊天?" "君子就应该是这样!" "呵,那个呀,不会说明他是个君子。只有两种情形,一,他不敢碰你,因为怕初具我缠上,不想负责任;二,你没有一点魅力,他懒得碰你。" "你乱讲!男人才不全是那样。"冠世杰就是君子,他才不是怕负责任。当然她根本就不是他的责任。 "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是女人,当然我最懂男人了。"孙妮说得摇头晃脑。 天,容妍揉着额角,躺倒在c黄,她觉得不是她疯了就是孙妮疯了。一直以为两个人在一起那应是很久很久以后的事,与恋爱没有关系,和结婚有联系。 难道她错了吗? 好烦好烦,还有雷鑫,她要起来给他打个电话,约个时间见见面。冠世杰说过,要是不能给他希望,就一定要明明白白告诉他。 第四十二章,清风细雨 雷鑫觉得不对劲,容妍不回邮件,不肯见面,一直讲课业重。这样子持续到十月,一点都没有改善。他不再相信容妍的话,他七转八转查到商学院企管系的电话,要了她公寓的座机号。 她竟然一夜都没回来。 那一刻,他象傻了般,坐在公寓里,感到天旋地转,心被堵得实实的。第二天,她来电话了,问方不方便见个面,对夜不归宿的事情半字不提。 他说她,说好久没有见到她了,真的好想念。说这话时,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容妍在那边沉默,"去哪里?"许久,她问。 他说了个咖啡厅的名字,说了具体的地址。 "我知道,我打车过来。"她很体贴地没要他过来接。 他来得早,蓝色的T恤,米色长裤,有点忧郁的儒雅味。等了近半个小时容妍才找到,一脸的惶恐。在陌生的环境,她自然而然就会竖起全身的毛孔,象只害怕伤害的小动物,眼瞪得大大的看着你,但是绝对不会对你说她害怕。 她要了果汁,他点了黑咖啡。一开始,两人都不讲话,他看着她长长的眼睫眨呀眨的,象是在掩饰着什么情绪。"我可以抽烟吗?"他低声问。 "嗯!"她嫣然一笑,把桌上的烟灰缸推给他。 他点上一支烟,狠抽了一口,才觉得堵塞的心才稍稍开了道fèng。 "雷鑫。"容妍抿了抿唇,抬起头,"我想了很久,觉得……" "我可以不听吗?"雷鑫打断了她,端起咖啡,目光注视着杯中黑色的液体,"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问,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工作又忙,又是公众人物,总有那样这样的借口不能照顾你,就凭几封邮件、一次表白就想锁住你的心,真的有点匪夷所思。"他自嘲地一笑,"你有什么样的感觉,我都能理解,是我的错。如果你被别人抢走,一点都不能怪你,是我没有抓紧。" 容妍神色停滞了下,目光闪烁,稍许之后淡淡地说:"我也不称职。"答应处朋友的,她掉转头就把他忘了。"雷鑫,我一定会回大陆的,在台湾,我只想把书念完,其他我真的不想。" 雷鑫轻笑地倾倾嘴角,"你是排斥所有的台湾男人,而不只是我一个,这样一听,我的男性自尊好象还伤得不那么重。可是,容妍,我不会放弃你的,我好好反省自己。从现在起,我要……" "不要!"她堵住他欲出口的承诺,"雷鑫,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我是台湾的候鸟。" 雷鑫掐熄了手中的烟,又微颤地点上一支,拼命地吸着。小包间里烟雾弥漫,容妍禁不住咳了起来。他忙熄去,起身打开窗,漠然地坐在她对面,深深地看着她。 "你试都没试,就直接让我出局吗?"他痛苦地问。 容妍局促地摇头,"你无法懂我的感觉。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这时出现了一口井,还有一位绝色的美女,你说他会选择什么?在那种环境里,任何人都会选择井。当你连生存都得不到保障,你拿什么去喜欢别人?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也和我有一点相像。在台湾,我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学生,我全幅身心要适应学业、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对于感情,我真的没有精力去渴望。即使再美好、再让我心动,我也只能与她错过。我也想快乐一点、阳光一些,我不是生来就象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我会冲动、会任性,可是现在我不敢,我在台湾,真的是如履薄冰地过每一天,讲任何话都要掂量又掂量,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大陆。但是我能吗?雷鑫,你真的很好,是许多女生的梦中偶像,我知道被你喜欢,真的很幸运,可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对不起!"说到最后,容妍已是声泪俱下。 这是自在肖白之后,她没有压制的把心里话尽情地吐露出来。一说出,就觉得好委屈,泪止不住,她趴在桌子上哭得身子直抽气。 "容妍!"雷鑫愧疚地坐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是我不好,不该逼你的。好了,好了,别哭。"他不舍的想拥她,她极力地推开。 "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容妍!"他再次腾手抱她,替她拭着泪。"也许我该等到你回大陆后再向你表白,那样,我们会不会比现在容易些?" "不知道。"她止住抽泣,不好意思地坐好。 "是呀,人就是这么为难。说不定那时你心里就装了另一个人,我还是没有希望。"雷鑫有点感慨,"所以现在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珍惜你在台湾的每一天。" "雷鑫,我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她猜疑地问。 "看来我的表现真的够差,让你竟然不自信起来。"他笑了,"我好不好?" 容妍轻轻点头。 "对呀,我这么好的人为你痴迷,你说你有多大的魅力?" 容妍脸一红,"说谎。" "容妍,"雷鑫温柔地抓住她的手,心里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她仍是那个清纯、灵动的容妍,"我的家境也不算太好,在做主播前,也做过许多非常辛苦的工作。就是现在,也是不敢有任何松懈的。别人只看到我头顶上的光环,不知背后的辛酸。我也很平凡很普通,就连追女朋友都笨笨的。你能不能别那么挑,让我也自信一点?太过有压力的爱,我会害怕的。" 即使她还不爱他,但雷鑫的坦诚和真挚真的很让人动容。容妍苦着脸,为难地愣在那里。"我……以为……已经讲得很清楚。" "嗯,我听懂了。可是不代表我就要放弃,你读你的书,然后让我来照顾你、疼你就行了。"他很有耐心地对她说。 唉,等于什么也没改变。 "那对你不公平?" "呵,为你我情愿傻,傻到跌倒了也心甘。"他凑近她的耳边,柔声说。 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容妍,我难得出来,你不要嘟着个小脸好不好?嗯,这么好的夜晚,我带你去逛士林夜市,好不?告诉你,我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那里了,花很少的钱可以在那里吃到撑。" "你不怕别人认出你?"她被他的热情所打动。 "我可以变装呀!再说谁那么没事,只看人不看街的。有了女朋友,总要面对世人,我的容颜又不是见不得人。主播就该清心寡欲呀!"他拿出一顶有着大大帽沿的帽子,一戴,脸就遮去了大半,又从袋里掏出一幅无框眼镜戴上,再背上男生常背的那种挎肩包,别说,还真看不出是那个知性温文的大主播,很常见的大男生样。 "雷鑫,你……多大呀?"容妍绯红着脸,问。 "二十五。"雷鑫有点奇怪。 "二十五,你都是传播硕士,读书好早哦!"二十五,好像和她有点近,不象冠世杰……她甩头,不能想别人,现在追她的人是雷鑫。 "家境不好,早读书早出来养家呀!所以不能买很贵的东西给你吃,但也可以买好吃的东西让你尝。"他笑,手伸给她。她微闭下眼,无奈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夜刚微黑,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出租车里,雷鑫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敢回视。 雷鑫对她这么痴情,这么执着,她应不应该和雷鑫认真的交往下?雷鑫好象不那么高不可攀,她的头仰得不那么高,而且年岁也相距不远,可以有许多共同的话语。相处应该没什么压力。 天,她这是在拿雷鑫与谁相比? 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可以选择当朋友,有的可以当亲人,而有的,你只能当风景。 冠世杰与她而讲,是道遥不可及的风影。趁她还没有太喜欢他之前,赶快逃。雷鑫呢?雷鑫的爱太重,重得她不敢接,怕让他难过,让他失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轻气叹气。 "不准在我面前装老成!"他偷刮下她的鼻子,悄声说,"装也要给我装开心些!" "如果我做得不好,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我会更努力,直到你达到我的要求为此。"雷鑫的手不知何时伸到容妍的后脑,朝下微微一使劲便让容妍的脸贴近自己,吻顺便落在她的颊边。 表情呆在半空中。 前面的司机会心地一笑。 夜幕深沉,华灯一一亮起,士林夜市开始了她灿烂的夜生活。 雷鑫先在花市给她买了束海芋,她脸红红地捧着,引得人都在看她。雷鑫很骄傲地牵着她的手,在一家小吃摊面前,给她买了蚵仔煎、天妇罗、面线还有珍珠奶茶。容妍第一次吃台湾小吃,味道和家乡的不同,但是这种感觉和李婧慧逛街时是一样的,特别放松和自在。她不觉撤下了心防,对雷鑫友好地笑着,话也多了。 两人一家一家的逛着地摊,她还俏皮地和摊主认真的杀价,等杀到了又不买,两人象孩子似的嬉闹着。 这才是真正的容妍吧!雷鑫温柔地看着在卖发夹的摊子上挑着的容妍,两眼晶亮,唇角带笑,邻家小女生的清新。"你在看什么,快来帮我挑呀!"容妍兴奋地冲他招手,凑近他耳边,"好便宜哦,我要买很多。" "好的,亲爱的。"他搂住她的腰,说。 容妍身子一僵,愕然之间觉得腰间的手烫了起来。"我……我不买了。" "那我们选下一家。"他宠溺地抚她的头发。 "靓仔,小女生不好意思啦!"摊手打趣道。 雷鑫含笑扳过她的身子,"是不习惯我的拥抱。还是不习惯我的称呼?亲爱的。" 对,就是一句"亲爱的"象根刺一样刺着她,这个她看得神圣无比的称呼应该是留给她最爱最爱的那个人,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随意。 "你叫我名字,好吗?"她呐呐地说。 雷鑫以为她怕羞,也不坚持,他刚才是情由心动,脱口就出来了,"好,容妍。现在可以买发夹了吗?" "嗯!"容妍又欢喜的蹲下来。雷鑫轻吹了一声口哨,冲摊主挤挤眼,摊主看得真愣,这靓仔好眼熟呀! 不远处,陆浩和几个男生懒散地在卖碟的摊边乱翻着,许久,都没有挑到中意的,几个人嘟哝着,转战下一摊。 陆浩忽然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抬起头,四下寻找。 "我就要这么多,蓝色的,紫色的……老板,能不能便宜点哦?"容妍笑着问。 陆浩眯细了眼,是容妍,那个辣妹孙妮没和她一起。他不禁一喜,扔下碟就跑了过去。 "不贵的啦,"摊主学她讲话,"你的靓仔有钱呀,他会送你的。" 雷鑫笑笑,掏出钱包。 "我来付。"半腰里杀出程咬金,陆浩挤进人群,扔下一张大钞,一边扭头冲容妍微笑着,根本就没注意容妍身边的雷鑫。 容妍本能地退后一步,"我不要了。"她扭头就跑。 "多谢你的好意!"雷鑫伸手拉住容妍,冲陆浩脸色一冷,"我女朋友的东西还是我来付比较合适。" "你女朋友?"陆浩的眉毛竖了起来。 容妍无力地低下头,无语。 雷鑫淡然一笑,拥住容妍,并不看陆浩,"老板,帮我包起来。" 摊主都有点傻掉,好一会儿才包好几只发夹。 "慢着,你是哪个学院的,凭什么到我们商学院追女生?"陆浩急了,一不留神,容妍竟然给人家追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没有这个义务向你汇报吧!!"雷鑫现在知道眼前之个愣头小子是容妍的同学,怪不得容妍紧张得直抖。 "谁说没有?"陆浩死鸭子嘴硬。 "我们走吧!"容妍冷漠地瞪了陆浩一眼,挽住雷鑫的手。 陆浩想都没想,上前想拉住容妍,却不慎碰掉了雷鑫的帽子,"你……"他半张着嘴,愕然地看着雷鑫。 "那个主播。"摊主一拍大腿,叫了出来。 "我不是。"雷鑫冷静地揽住容妍,拾起帽子,戴好,两个人转身就走。 "他就是,就是!"摊主兴奋地叫着,"我绝对没有看错。" 容妍的男友是雷鑫?哪里扯得上的一个人呀,陆浩真是想破头也想不能,该死的,可是偏偏这却是真的。 他到要去问问那个孙妮,容妍怎么会认识雷鑫的,不是连体婴吗? "没关系吧!"出租车上,容妍不安地问。 "当然,我和女朋友逛街有什么关系。"他安慰地对她笑,"你又不是大明星,身家又好,炒作不起来的。" "我是大陆生!"她低下头。 "不是大陆生我还不爱呢!那么美丽辽阔的地方出来的女子,水灵灵的,才惹人疼呀!"他逗她,"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顶着。到是你,离那个男生远些,不要让我紧张!" "我从来就没和他近过。"她嘀咕着,"很幼稚的!" "呵,喜欢成熟人士呀!" 她愣了,笑得傻傻的。 车到台大门口,雷鑫有点意犹未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很绅士的,浅尝即止,"我知道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但是,不可以忽视我太久,一周,我能忍受六天不见面,但有一天,我要是见不到,呵,就不是要电话了,我会跑到台大要人。" "你会成为封面人物的。" "只要扯开你,我宁愿。晚安,容妍,见面前我的心很痛很痛,但现在,它愈合了,而且很快乐。" "我也快乐!"这是她的真心话。玩得那么疯。捧着发夹,下车,隔着车窗对他挥手。甚至站在校门口,直到出租车开远了,才掉头走回去。 第四十二章,清风细雨 雷鑫觉得不对劲,容妍不回邮件,不肯见面,一直讲课业重。这样子持续到十月,一点都没有改善。他不再相信容妍的话,他七转八转查到商学院企管系的电话,要了她公寓的座机号。 她竟然一夜都没回来。 那一刻,他象傻了般,坐在公寓里,感到天旋地转,心被堵得实实的。第二天,她来电话了,问方不方便见个面,对夜不归宿的事情半字不提。 他说她,说好久没有见到她了,真的好想念。说这话时,他脸上一点笑意也没有。 容妍在那边沉默,"去哪里?"许久,她问。 他说了个咖啡厅的名字,说了具体的地址。 "我知道,我打车过来。"她很体贴地没要他过来接。 他来得早,蓝色的T恤,米色长裤,有点忧郁的儒雅味。等了近半个小时容妍才找到,一脸的惶恐。在陌生的环境,她自然而然就会竖起全身的毛孔,象只害怕伤害的小动物,眼瞪得大大的看着你,但是绝对不会对你说她害怕。 她要了果汁,他点了黑咖啡。一开始,两人都不讲话,他看着她长长的眼睫眨呀眨的,象是在掩饰着什么情绪。"我可以抽烟吗?"他低声问。 "嗯!"她嫣然一笑,把桌上的烟灰缸推给他。 他点上一支烟,狠抽了一口,才觉得堵塞的心才稍稍开了道fèng。 "雷鑫。"容妍抿了抿唇,抬起头,"我想了很久,觉得……" "我可以不听吗?"雷鑫打断了她,端起咖啡,目光注视着杯中黑色的液体,"我今天什么都不想听,也不想问,只想好好地和你在一起。我知道,我不是个称职的男朋友,工作又忙,又是公众人物,总有那样这样的借口不能照顾你,就凭几封邮件、一次表白就想锁住你的心,真的有点匪夷所思。"他自嘲地一笑,"你有什么样的感觉,我都能理解,是我的错。如果你被别人抢走,一点都不能怪你,是我没有抓紧。" 容妍神色停滞了下,目光闪烁,稍许之后淡淡地说:"我也不称职。"答应处朋友的,她掉转头就把他忘了。"雷鑫,我一定会回大陆的,在台湾,我只想把书念完,其他我真的不想。" 雷鑫轻笑地倾倾嘴角,"你是排斥所有的台湾男人,而不只是我一个,这样一听,我的男性自尊好象还伤得不那么重。可是,容妍,我不会放弃你的,我好好反省自己。从现在起,我要……" "不要!"她堵住他欲出口的承诺,"雷鑫,不要在我身上浪费你的时间,我是台湾的候鸟。" 雷鑫掐熄了手中的烟,又微颤地点上一支,拼命地吸着。小包间里烟雾弥漫,容妍禁不住咳了起来。他忙熄去,起身打开窗,漠然地坐在她对面,深深地看着她。 "你试都没试,就直接让我出局吗?"他痛苦地问。 容妍局促地摇头,"你无法懂我的感觉。一个人在沙漠里走了很久很久,这时出现了一口井,还有一位绝色的美女,你说他会选择什么?在那种环境里,任何人都会选择井。当你连生存都得不到保障,你拿什么去喜欢别人?这个例子不太恰当,但也和我有一点相像。在台湾,我不只是一个单纯的学生,我全幅身心要适应学业、一些意想不到的人和事,对于感情,我真的没有精力去渴望。即使再美好、再让我心动,我也只能与她错过。我也想快乐一点、阳光一些,我不是生来就象现在这般小心翼翼的,我会冲动、会任性,可是现在我不敢,我在台湾,真的是如履薄冰地过每一天,讲任何话都要掂量又掂量,这种日子我真的过够了,我恨不得现在就能回大陆。但是我能吗?雷鑫,你真的很好,是许多女生的梦中偶像,我知道被你喜欢,真的很幸运,可是我给不了你想要的,对不起!"说到最后,容妍已是声泪俱下。 这是自在肖白之后,她没有压制的把心里话尽情地吐露出来。一说出,就觉得好委屈,泪止不住,她趴在桌子上哭得身子直抽气。 "容妍!"雷鑫愧疚地坐到她身边,轻拍着她的背,"是我不好,不该逼你的。好了,好了,别哭。"他不舍的想拥她,她极力地推开。 "是我疏忽了你的感受,容妍!"他再次腾手抱她,替她拭着泪。"也许我该等到你回大陆后再向你表白,那样,我们会不会比现在容易些?" "不知道。"她止住抽泣,不好意思地坐好。 "是呀,人就是这么为难。说不定那时你心里就装了另一个人,我还是没有希望。"雷鑫有点感慨,"所以现在不管怎样,我都要好好珍惜你在台湾的每一天。" "雷鑫,我真的有你想的那么好吗?"她猜疑地问。 "看来我的表现真的够差,让你竟然不自信起来。"他笑了,"我好不好?" 容妍轻轻点头。 "对呀,我这么好的人为你痴迷,你说你有多大的魅力?" 容妍脸一红,"说谎。" "容妍,"雷鑫温柔地抓住她的手,心里的疑虑早已烟消云散,她仍是那个清纯、灵动的容妍,"我的家境也不算太好,在做主播前,也做过许多非常辛苦的工作。就是现在,也是不敢有任何松懈的。别人只看到我头顶上的光环,不知背后的辛酸。我也很平凡很普通,就连追女朋友都笨笨的。你能不能别那么挑,让我也自信一点?太过有压力的爱,我会害怕的。" 即使她还不爱他,但雷鑫的坦诚和真挚真的很让人动容。容妍苦着脸,为难地愣在那里。"我……以为……已经讲得很清楚。" "嗯,我听懂了。可是不代表我就要放弃,你读你的书,然后让我来照顾你、疼你就行了。"他很有耐心地对她说。 唉,等于什么也没改变。 "那对你不公平?" "呵,为你我情愿傻,傻到跌倒了也心甘。"他凑近她的耳边,柔声说。 轻轻叹了口气,低下了头。 "容妍,我难得出来,你不要嘟着个小脸好不好?嗯,这么好的夜晚,我带你去逛士林夜市,好不?告诉你,我上大学的时候最喜欢那里了,花很少的钱可以在那里吃到撑。" "你不怕别人认出你?"她被他的热情所打动。 "我可以变装呀!再说谁那么没事,只看人不看街的。有了女朋友,总要面对世人,我的容颜又不是见不得人。主播就该清心寡欲呀!"他拿出一顶有着大大帽沿的帽子,一戴,脸就遮去了大半,又从袋里掏出一幅无框眼镜戴上,再背上男生常背的那种挎肩包,别说,还真看不出是那个知性温文的大主播,很常见的大男生样。 "雷鑫,你……多大呀?"容妍绯红着脸,问。 "二十五。"雷鑫有点奇怪。 "二十五,你都是传播硕士,读书好早哦!"二十五,好像和她有点近,不象冠世杰……她甩头,不能想别人,现在追她的人是雷鑫。 "家境不好,早读书早出来养家呀!所以不能买很贵的东西给你吃,但也可以买好吃的东西让你尝。"他笑,手伸给她。她微闭下眼,无奈地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夜刚微黑,街上的行人多了起来。出租车里,雷鑫一脸深情款款地看着她,看得她都不敢回视。 雷鑫对她这么痴情,这么执着,她应不应该和雷鑫认真的交往下?雷鑫好象不那么高不可攀,她的头仰得不那么高,而且年岁也相距不远,可以有许多共同的话语。相处应该没什么压力。 天,她这是在拿雷鑫与谁相比? 在这个世界上,你会遇到许多人,有的人可以选择当朋友,有的可以当亲人,而有的,你只能当风景。 冠世杰与她而讲,是道遥不可及的风影。趁她还没有太喜欢他之前,赶快逃。雷鑫呢?雷鑫的爱太重,重得她不敢接,怕让他难过,让他失望。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她轻气叹气。 "不准在我面前装老成!"他偷刮下她的鼻子,悄声说,"装也要给我装开心些!" "如果我做得不好,你会不会怪我?" "不会,我会更努力,直到你达到我的要求为此。"雷鑫的手不知何时伸到容妍的后脑,朝下微微一使劲便让容妍的脸贴近自己,吻顺便落在她的颊边。 表情呆在半空中。 前面的司机会心地一笑。 夜幕深沉,华灯一一亮起,士林夜市开始了她灿烂的夜生活。 雷鑫先在花市给她买了束海芋,她脸红红地捧着,引得人都在看她。雷鑫很骄傲地牵着她的手,在一家小吃摊面前,给她买了蚵仔煎、天妇罗、面线还有珍珠奶茶。容妍第一次吃台湾小吃,味道和家乡的不同,但是这种感觉和李婧慧逛街时是一样的,特别放松和自在。她不觉撤下了心防,对雷鑫友好地笑着,话也多了。 两人一家一家的逛着地摊,她还俏皮地和摊主认真的杀价,等杀到了又不买,两人象孩子似的嬉闹着。 这才是真正的容妍吧!雷鑫温柔地看着在卖发夹的摊子上挑着的容妍,两眼晶亮,唇角带笑,邻家小女生的清新。"你在看什么,快来帮我挑呀!"容妍兴奋地冲他招手,凑近他耳边,"好便宜哦,我要买很多。" "好的,亲爱的。"他搂住她的腰,说。 容妍身子一僵,愕然之间觉得腰间的手烫了起来。"我……我不买了。" "那我们选下一家。"他宠溺地抚她的头发。 "靓仔,小女生不好意思啦!"摊手打趣道。 雷鑫含笑扳过她的身子,"是不习惯我的拥抱。还是不习惯我的称呼?亲爱的。" 对,就是一句"亲爱的"象根刺一样刺着她,这个她看得神圣无比的称呼应该是留给她最爱最爱的那个人,而不是现在这样的随意。 "你叫我名字,好吗?"她呐呐地说。 雷鑫以为她怕羞,也不坚持,他刚才是情由心动,脱口就出来了,"好,容妍。现在可以买发夹了吗?" "嗯!"容妍又欢喜的蹲下来。雷鑫轻吹了一声口哨,冲摊主挤挤眼,摊主看得真愣,这靓仔好眼熟呀! 不远处,陆浩和几个男生懒散地在卖碟的摊边乱翻着,许久,都没有挑到中意的,几个人嘟哝着,转战下一摊。 陆浩忽然象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蓦然抬起头,四下寻找。 "我就要这么多,蓝色的,紫色的……老板,能不能便宜点哦?"容妍笑着问。 陆浩眯细了眼,是容妍,那个辣妹孙妮没和她一起。他不禁一喜,扔下碟就跑了过去。 "不贵的啦,"摊主学她讲话,"你的靓仔有钱呀,他会送你的。" 雷鑫笑笑,掏出钱包。 "我来付。"半腰里杀出程咬金,陆浩挤进人群,扔下一张大钞,一边扭头冲容妍微笑着,根本就没注意容妍身边的雷鑫。 容妍本能地退后一步,"我不要了。"她扭头就跑。 "多谢你的好意!"雷鑫伸手拉住容妍,冲陆浩脸色一冷,"我女朋友的东西还是我来付比较合适。" "你女朋友?"陆浩的眉毛竖了起来。 容妍无力地低下头,无语。 雷鑫淡然一笑,拥住容妍,并不看陆浩,"老板,帮我包起来。" 摊主都有点傻掉,好一会儿才包好几只发夹。 "慢着,你是哪个学院的,凭什么到我们商学院追女生?"陆浩急了,一不留神,容妍竟然给人家追去了,什么时候发生的事。 "我没有这个义务向你汇报吧!!"雷鑫现在知道眼前之个愣头小子是容妍的同学,怪不得容妍紧张得直抖。 "谁说没有?"陆浩死鸭子嘴硬。 "我们走吧!"容妍冷漠地瞪了陆浩一眼,挽住雷鑫的手。 陆浩想都没想,上前想拉住容妍,却不慎碰掉了雷鑫的帽子,"你……"他半张着嘴,愕然地看着雷鑫。 "那个主播。"摊主一拍大腿,叫了出来。 "我不是。"雷鑫冷静地揽住容妍,拾起帽子,戴好,两个人转身就走。 "他就是,就是!"摊主兴奋地叫着,"我绝对没有看错。" 容妍的男友是雷鑫?哪里扯得上的一个人呀,陆浩真是想破头也想不能,该死的,可是偏偏这却是真的。 他到要去问问那个孙妮,容妍怎么会认识雷鑫的,不是连体婴吗? "没关系吧!"出租车上,容妍不安地问。 "当然,我和女朋友逛街有什么关系。"他安慰地对她笑,"你又不是大明星,身家又好,炒作不起来的。" "我是大陆生!"她低下头。 "不是大陆生我还不爱呢!那么美丽辽阔的地方出来的女子,水灵灵的,才惹人疼呀!"他逗她,"放心吧,有什么事我会顶着。到是你,离那个男生远些,不要让我紧张!" "我从来就没和他近过。"她嘀咕着,"很幼稚的!" "呵,喜欢成熟人士呀!" 她愣了,笑得傻傻的。 车到台大门口,雷鑫有点意犹未尽,低头亲了亲她的脸颊,很绅士的,浅尝即止,"我知道学生应该以学业为主,但是,不可以忽视我太久,一周,我能忍受六天不见面,但有一天,我要是见不到,呵,就不是要电话了,我会跑到台大要人。" "你会成为封面人物的。" "只要扯开你,我宁愿。晚安,容妍,见面前我的心很痛很痛,但现在,它愈合了,而且很快乐。" "我也快乐!"这是她的真心话。玩得那么疯。捧着发夹,下车,隔着车窗对他挥手。甚至站在校门口,直到出租车开远了,才掉头走回去。 第四十三章,欲语还休 "容妍……"才刚到公寓门口,就被眉拧得紧紧的孙妮拉到一旁。 "什么事?"不是电话又一直响吧!她不禁有点紧张,是冠世杰? "嘘,过来。"孙妮压低嗓子,像是怕被听见。九点左右,公寓门口出出进进的女生,还很多。 "到底怎么了?"这么紧张神秘,容妍莫名又奇怪。 "容妍,"孙妮蹩紧了嗓门讲话,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你是不是和一个名人正在交往?" "谁说的?" "陆浩呀!"孙妮委屈地直眨眼,"他晚上跑过来找我,我还一高兴,谁知他所我骂了一通,问我知不知道你正在和一个名人约会?" "不要理他,捕风捉影。"容妍皱了皱眉,就知道是陆浩说的。他是太平洋警察吗,管得真宽。 "可是他态度好凶,还说他亲眼所见。容妍,他现在椰林大道那边等你呢,你去和他解释下。" "为什么呀?我交不交朋友关他什么事?"容妍哭笑不得。 "不关他的事,关我的事。我不想他凶我,我可是为他才来台湾的。他说我天天和你在一起,你都交了男朋友,说不定我也在外面胡混。你去说你是怎么交的男朋友,还有我没有胡混。" "对,你很清白。"容妍白了她一眼,扭头就进公寓。孙妮可不依,死去活来的拖着她来到椰林大道。 陆浩两手交cha,阴恻恻地站在树下。"回来了?玩得愉快吗?" "很愉快。"容妍不耐烦地说。 "快说,快说。"孙妮在背后催她。 容妍吸口气,静了片刻,"我认识朋友很久了,是在孙妮来台湾之前,只不过他一直在国外,现在才联系上。"雷鑫确实是从加拿大回来不久呀。 "你当我是白痴!"陆浩哼一声,表情臭臭的,"他那个样子,只要看华语电视台,有几个台湾人不认识他?还刚从台湾回来,你蒙鬼吧!" "这一切与你又有什么关系?"容妍有些反感,"我未成年还是你是我的长辈,需要你为我指点该认识谁不该认识谁?" "我怎么敢。"陆浩说得很委屈,声音却悻悻的,不讽不刺。 "不敢还在这里问?"容妍倏地瞪着他,真的很讨厌陆浩,刚来时,他拼命整她,往死里整,现在却又充情圣似的。 "你真的和他在交往?"他不死心的问。 如果可以有一个男朋友,让她省去许多没有必要的烦忧,她情愿。"是的!" "呵,果真眼光不错。大陆人真的很理实,就知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恋上大主播,心里乐开了花吧!" 容妍烦燥的一挥手,"过来和你讲话,是个错误的决定。关于孙妮,你不要随意指责,她从没有做过你讲的那种胡混行为。" "鬼知道,有你这样的朋友,她能好哪里去?" "陆浩!"孙妮在一边听不下去了,"你真是好差劲,不相信容妍,中伤我,我讨厌你。"她一跺脚,生气的扭过身子。 容妍真的怀疑陆浩心理发育得是否健全,"那可不可以麻烦你离我们这些人远一点,免得污了你高贵的双眼。"她嘲讽地说。快十点了,她好累,明天一早就有课,她不想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陆浩心里真的不平衡,凭什么容妍要让那个雷鑫占了去,他都决定要追容妍了,她应该等着他呀。"你不在意我把这么好的消息卖给周刊吧!"他阴冷地说。 容妍一愣,"随你的便!"说完,拉着孙妮就转身而去。 "准备得很充分,那么,你肯定更不在意我去找杰哥,让他对大主播高看一眼,因为大主播促进了两岸和平。"陆浩不遗余力地要挟。 容妍轻笑地回去头,"我想请问你这么卖力的作为对你有什么好处?" 陆浩诡笑出声,"没有什么好处,我就是见不得那男人的臭样,有什么好得意的!要是这个新闻在台湾一炒起来,我看他在台湾还怎么混?" "陆浩,以前我有一点讨厌你,而现在我真的是十分的讨厌你。" 孙妮在一边嘤嘤地哭了。 "不准哭!"容妍拉着孙妮,"你要是再哭,我就和你绝交。" "哦!"孙妮随即止住了哭声,头也不回的跟着容妍跑远了。 人一走,陆浩就象泄了气的皮球,软软的蹲在地上,拼命地挠头,她玩真的了,那么理直气壮,好象心里真有那个男人。 是的,那个男人那么帅,又儒雅,和她的气质很接近,看上去也疼她,不象他对她凶巴巴的。但是,但是,真的咽不下这口气呀! "容妍,你们刚刚讲的那个主播是谁?"走廊上,孙妮追着问。容妍吓得捂住她的嘴,把她拉进屋,"不要乱讲了,哪有什么主播!" "陆浩明明说是什么华语电视台的什么主播吗!" "你听错了,不是,不是。"容妍极力否认,心里乱乱的,有点担心陆浩真的会做什么恶事,如果那样,雷鑫有没有影响,还有冠世杰听到了,会如何…… 又关冠世杰什么事呀! "但一定是名人,对吧?" "也不是,很普通的人。"还没讲完,电话响了,容妍吓得愣在那里,有半天直看着电话不知所措。 "你不接吗?"孙妮纳闷地问。 她艰难地走向电话机,一看号,是雷鑫,心底微微有点失落。 "容妍,我到公寓了,刚洗过澡,正在看你。"雷鑫在那边轻快地笑着。 他说的看一定是指摄像带里的她,容妍不自然地皱皱眉,"我也在公寓,有同学在这里说话。"她回头看孙妮。孙妮忙摇手,冲她做个鬼脸,拉上门跑了。 "是吗,那我以后打给你。"雷鑫很言情地在电话中送了个飞吻,"但是一定要想我,晚安!" "晚安!"她阑珊地搁了电话,傻傻地坐下,发了好一会呆。 鬼使神差,她忽然按了冠世杰的号码。 本想只是听它响几下就挂。 结果听筒里只响了一声,就接通了。 "喂……"他低缓而沉稳的声音从电话那端传了过来。 一时她不知道说什么好。 "说话。"冠世杰语气严厉起来。 "是我!"她怯生生的开了口。 "天,"冠世杰听到她的声音,放柔了语气,"真是意外,我以为要等两天才肯理我呢,自以为是是别人的电话。睡不着吗?" "不是!你……还在加班?" "不,我在冠园,刚参加完酒会回来,一身的酒味,难受死了。" "哦!酒会好玩吗?" "有什么好玩不好玩的?还不就是应酬,很无奈的,如果你去,到不失是一个美好的夜晚,会有香槟呀、音乐啦、还可以跳跳舞。" "呵。"她笑,很幽远。他在酒会中就象一颗闪亮的星星,令多少人眩目。 "容妍?"冠世杰语调上扬,气恼看不到她此刻的表情。 "好了,真的要睡了,冠总,晚安!" "容妍,给我电话,是因为想我吗?" "不是,我是想告诉冠总,我很仰慕你,真的,再见!"她搁了电话。 仰慕!就象粉丝对偶像的仰慕,读者对作家的仰慕,对,她对冠世杰就是仰慕,因为他是商界金童,值得她仰慕。 冠世杰对她是同情、疼爱,他在国外呆过,所有的举动不能用常规眼光看待。 太多情只会伤了自己。 容妍在心里为自己和冠世杰之间下了结论。 第四十四章,眨眼之间 "仰慕!"冠世杰用手指把头发往后梳去,失笑出声。努力了一年多,就得了她两个字"仰慕",他明天到要让陈特助查查,这两个字有没有特别的含意。 公司正在开发新产品,忙得热火朝天,他分身无术,那就先让她仰慕去吧,总比避如蛇蝎的好! 课还没有开始,孙妮紧张兮兮地回头看看陆浩,问一脸坦然自若的容妍:"你说,陆浩会不会把你和那位名人交往的消息卖给周刊?" "你是担心我,还是陆浩?"容妍眨了下眼,镇定地问。 "要讲老实话吗?" "当然!"容妍转脸看着她。 孙妮咽了下口水,抱歉地说:"是在担心陆浩。我怕他真那样去做,我会很失望很失望,比他移情别恋还失望。我会恨自己瞎了眼,怎么会喜欢上一个道德这么败坏、低级差劲、幼稚可笑的男人?" "别忙下结论。"容妍淡淡一笑,看见教授走走教室,忙坐正。 一周过去了,什么也没发生,陆浩那晚了只是说些狠话,并不是当真。某个时间,人有时会神经出现偏差。 "那我可以继续喜欢他啦?"孙妮低声问。 "你又没停止过。"容妍掐了她一下,疼得她直裂嘴,夸张的表情惹得教授镜片后的两眼直勾勾地瞪向这里。 两人抿紧唇,佯装一脸严肃。 后面的陆浩没好气地哼的一声,把目光移向窗外。真恨自己的心慈手软,握着那么大的秘密,竟然开不了口。那个晚上,容妍盯着他看的目光,他记忆犹新,那是讥讽,还有轻蔑,想着,都不寒而栗。他哪里还敢再得罪她,可是就这样算了吗? 他仍在犹豫。 下了课,孙妮这个行动派,追着陆浩的身影,眼中早没了容妍。"见色忘友!"容妍笑一个人夹着书转战文学院。教学楼前,碰到路晓出来。 "导师好!"容妍礼貌地招呼,不作停留。 "容妍,你又去旁听文学史?"路晓很关心地问,眼神细细地扫视着容妍。 "嗯!" "最近见过世杰吗?" "这学期,我没到冠氏打工。" "好可惜哦,冠氏福利又好,总裁又仁爱,错过很可惜吧!"路晓婉惜地直咂嘴。 容妍抬起眼,不解地看着路晓。"我只是实习,谈不上可惜。路导,再见!"路晓是怕她太自恋吗?总是不放过任何刺她的机会。 冠总,已经一个多月没有联系了。她现在搬到孙妮的公寓,他想找也找不到她的。 过家家只是一种游戏,夜晚和音乐会让人迷惑,迷失过,但她很快清醒了。 她现在和雷鑫正在交往中。 雷鑫开始觉得,和容妍谈恋爱一定要毅力非凡。她自以为是的恋爱,还停留在最多牵牵手、眼神交流的认知中。周六的夜晚,泡在他的公寓里,她占据了他书房的一角。 她总象有看不完的书,又是企管,又是文学,怎么会有这么爱学习的人,同时兼修文理二科,还一幅乐在其中的样子,半冷落了坐她对面的男朋友。难道她以为像现在这样隔着一张桌子,有一句没一句地瞎聊,就能充作情人间的约会了? "你们导师有没有人性,课外作业会这么多?"他半是替她不平,半是暗示自己的存在。 "不,是我自己主动修的学科,和导师没有关系。"她笑着解释。 "那……平时做不完吗?"他婉转地告诉她现在是周六,他们正在约会。 "平时看的书和现在不同。"她又低下了头。 她到是一点也不会浪费时间。两人的对话就此告一段落,她拿起笔,专心做起笔记来,很快就入忘我状态。 他双臂环胸,将左腿横跨到右腿上,过了一会儿,又将右腿横跨到左腿上……全身上下每一个动作都在放射无聊电波,她的接收器却已故障。 后来,他干脆站起身,走到厨房,拿杯子、倒水、喝水,末了不顺手洗了杯子,回来时,她居然还是维持原来的姿势,头也没抬过。 雷鑫仰面长叹,这就是他等待一周的约会吗?不行,窝在公寓不是好事。"容妍,我们去看电影好吗?" "看电影,你可以吗?"她惊喜地抬起头。 "我们不是有过一次成功的经验吗?可以的,你喜欢什么片?" "嗯,"她歪着头,"恐怖片好不好?" 正中他的正怀,"好啊!到时吓着了不要喊我救。" "才不会!"她说得自信满满。 从新产品发布的新闻会上回公司,冠世杰一直紧绷的弦才慢慢松开,他四脚放松地躺在后座上。他忽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有一个仰慕他的人许久没有联系了。 "陈特助,今天周几?" "周六!"专心开车的陈特助抽空回答。 他摇出手机,开始拨号,清脆的铃音响彻在室内,无人接听。 冠世杰拧起了眉头。"陈特助,你打车回公司,车给我,我去下台大。" 陈特助把车停在路边,回过头,"冠总,你去看容小姐?" "嗯!" "呵,不要去了,刚刚经过电影院前,我看到容小姐和一个男生走了进去。" 什么?冠世杰一愣,"你看错了吧!"他冷然地说。 "不会,容妍在冠氏那么久,我一眼就认出来了。和她一起的男和戴着帽子,帽沿宽宽的,很特别。不然我还不会看到容妍的。" 冠世杰微闭下眼,"掉头,去电影院。" 陈特助愣了下,"总裁,这里是单行道,要到下个路口才能重新转回来。" "下个路口在哪?" "公司旁边。" "算了,回公司!"冠世杰黯然地闭上眼,脸色青白。 四十二楼的沙发上,已经有一个人在等了。 "陆浩!"冠世杰见到陆浩,有点意外。 "杰哥!"陆浩扬起手,一笑,环视左右,"我还是第一次来你公司,以前爸爸总说冠氏如何如何,我嫌他夸张。今日一见,原来他讲得还是很保守。" 冠世杰疲累地坐到他对面,"最近没闯祸吧!" "没有!我现在是标准学生,好着呢!" 冠世杰淡讽地一笑,"说吧,找我有事吗?" "呵,讲得我好现实似的,没事就不能看你。"陆浩有点不好意思。 "既然这样,那你坐坐,晚上一块吃饭,我先和主管们开个会。"冠世杰站了起来。 "别,"陆浩拉住他,难堪地耸耸肩,"呵,我今天是真有事找杰哥打听。" 冠世杰复坐下。陆浩移到他身边,"杰哥,华语的雷鑫你熟吗?" 浓眉一挑,冠世杰不经意地抬眼,"你与他有过节?" 陆浩气愤地站了起来,"杰哥,你说他那么出名,有的是女人投在他西装裤下,可为什么他要跑到我们学院追我们班女生?" 胸口突然一窒,"那女生关你什么事了?" 陆浩难为情地抓抓头,闷声说:"那女生是我喜欢的,我正准备追她。她平时一幅头抬得高高的,谁都不放在眼的样。没想到,竟然喜欢雷鑫那一脸假正经的样。" "我能知道那个女生的名字吗?"他按住胸口,脸上已是一派铁青。 "呃?"陆浩蓦然一笑,眼神闪烁,心虚地说,"干吗要知道那个,你不认识的。" "说!"冠世杰这个字是吼出来的。 陆浩惊愕地瞪大眼,"容……容妍,那……那个大陆生。" 冠世杰的眼神凶得象要吃人,他突地转过身,僵僵地走到幕墙前,双手交cha,眼中直直地看向台大方向。 第四十五,以吻封缄(上) 孙妮确是够辣够火,转学不到一学期,就成了商学院的风头人物,走到时尚的前列。容妍有时一早醒来,看到她站在c黄前,都以为自己做了个恶梦。 眼影那么浓,粉底那么厚,口红那么艳,裙子那么短,领口那么低,走到路上,回头率惊人。 台湾的初冬,下了点小雨,有点微凉。容妍手伸出窗外,感觉下温度,从衣柜里翻出米色毛衣、咖啡色条绒裙,配了同色的皮靴。一扭头,孙妮一身缀着亮片的皮衣、皮裤把她一惊。 "你……就这样出门吗?"她小心地问。 "嗯!"孙妮忙着找课本和笔记,马上要考试了,她还有许多笔记没有补。 "那我先走一步。"孙妮这样,她不敢同行。 "等我呀!"总算找到了,孙妮露出笑容,挽住容妍的手臂,"容妍,这次考试你可得帮我,你知道我中文超逊的。" "好啦,我所有的笔记本都借你。你的考试OK啦!" "亲爱的,我爱死你。"吓掉一身疙瘩,容妍好容易挣脱。"孙妮,你知道为何陆浩一直不接受你的深情?" 提到陆浩,孙妮脸上的笑意就消失了。她都倒追他一学期了,他到在还是见到她就躲。反而别系的男生追她的到很多。"你不要说,他就是觉得我不如你,偏偏你有男友。" 容妍抿了抿唇,"不是这样,而是你太外露,如果你含蓄一点,陆浩就会感觉眼前一亮的。" "我不要。我就是这个样子,他不接受算了,反正我也累了。这个新年晚会,我要接受别的同学邀请,好好的疯玩一下,来慰劳自己。你呢,有安排吗?" "我没有安排。"所有的华语主持人和主播都要参加综艺晚会,还特地安排雷鑫一个唱歌的个人节目。他早早就和她说过,说不能陪她。她不在意,她和雷鑫之间不温不火,说情人不恰当,同学还差不多。不过,她觉得这样很好,没有压力。 "你是不是和你男友分手了?"孙妮理所当然地以为。 "没有呀,我们很好。" "你真的在恋爱吗?一周见一次,带一本书出去,然后记一本笔记回来,也不打电话,也不想念,真受不了你。算了,你新年时和我一块去跳舞吧!我介绍新的帅哥给你认识。" "呵!"容妍只当说笑,"快去图书馆吧!不然就占不到位了。" "不就两篇报告,上网摘抄下就行了。"孙妮顺手锁上门。两人下楼,雨仍在落着,雨水把校园布置得幽冥昏暗,芳糙没胫的小路上飘着一把把雨伞。风一吹来,两人都打了个冷颤。 "不去了吧!"孙妮抱着两肩,直抖,但忽地,她直起了腰,撩了撩头发,露出完美的笑意。 容妍一见她这样,不用说,五尺之内必有异性,而且还是稍有点姿色的。 果然,公寓前面立着一位修长的男子,撑着把伞,一只手cha在裤袋中,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公寓的大门。 "陈特助。"容妍不禁讶异。 "你们认识呀!"孙妮暧昧地碰碰容妍。 "别闹,以前打工的上司。"容妍突然感到心跳加速,一股强压下的思潮以澎湃之势强烈地涌出,"你找我吗?" 陈特助儒雅地点点头,体贴地走过来,伸过伞。"今天没课吧!" 容妍缩着头,跑到伞下,"没有,但有二份报告,我正准备去图书馆找资料。" "嗯,不会耽搁你太久的,我们边走边谈。"绅士般接过容妍手中的书,冲孙妮点头,"对不起,伞太小。"摆明了不让跟。 被帅哥拒之门外,孙妮伤心得差点哭出声来。 两个人默默地走着,陈特助眼角的余光打量着身边文静的女生,她真的是改变冠世杰的那个人?"为什么不去冠氏帮忙?" "课业很忙。"这是理由,却也不是理由。去一次,她就会陷一次。四十二楼的那个人象团火,一次次的吸引着她想往里跳。 自焚很痛苦的,她只能止步。 "总裁问你好。" 雨丝飞扬,斜斜地打在脸上,轻轻拂去,尽量笑得自如,"谢谢冠总的关心。他好吗?" "不太好,脾气好大,你知道的。呵,因为新产品开发,大家都很忙,幸好有总裁的运筹帷幄,到也很顺利。定单很多哦,都已排到后年了。"陈特助说,"马上新年,公司举办新年晚会,你来玩吧!" 容妍觉得她最近人缘不错,一天之内,有两人邀请她参加新年晚会,真是今非昔比。"谢谢,但是我已经和人有约了。" 陈特助好像有些诧异,"很特别的约?" "嗯!" "本来今天是总裁亲自来约你,但不太方便,我才过来。你能不能当面去和总裁讲一声,毕竟我是受他之托。"他完不成使命,不敢想那张冷颜冰面会有什么其他表情。 "我……我……"目光飘闪,找不着焦点。 "我车就在外面,好吗?"恳求的语气真是令她作难。陈特助又接过她手后的包包,雨又下大了,她只能认命地跟在后面。 没有给她后悔的机会,车疾驰般驶出台大。不很久,便驶进冠氏的停车场。 电梯前,一大帮员工,看见容妍捧着书走来,纷纷笑着招呼。 "小女生,今日翘课呀!" "小女生,一会一起去餐厅喝下午茶哦!" 她喝下午茶的事迹成了冠氏茶余饭后的笑料,无法回应,只能微笑。 "等会去我们科室玩,好久不见,真的想你。" "见过总裁了吗?" 陈特助停好车,适时地过来,打开通向四十二楼的专用电梯,也避开了一大帮古道热肠。电梯徐徐上升中,心跳的次数也在上升中。 除了台大,四十二楼是她在台湾最熟的地方。闭着眼,都可以从左到右,不会走错。 厚重的大门紧闭。"不要我再送了吧!"陈特助含笑指指门,"我还有两份方案要看。" "好!" 深呼吸,再深呼吸,她轻轻推开了门,家具依旧,人也依旧在办公桌后忙碌地对着电脑,神情专注,俊容微露倦态。他那个样子,突然让她觉得好心疼,也好无力。迟疑了几许,还是迈步上前,他抬头看见她,怔了下,眸光变得深邃。 他正在主持一场网络视频会议,桌上一份便当没吃几口。冠世杰抬手把视频移向沙发,另一只手朝她张开。 她僵立在那里,不肯过去。 虽然他发言的语气一点不受影响,但他看着她的眼神更深了。容妍看到他的轮廓清晰而坚强,这代表冠世杰很愤怒。 "过来!"他用唇语再次命令,一欠身,把她拉近。她跌进了他的怀中,清新好闻的气息是她最最熟悉的,也是让她会迷失的。心慌地起身移开。忙碌的人却没有这个意思,让出一条腿给她作沙发,亲昵的态度让她脸红如火。依在怀中,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好象寻觅了很久,她顺从地叹了口气。 他仍在继续发言,流利的法文让她好心动。他为什么总要在她面前显得那么优异?依在宽肩上,无所事事,纤细的手指,玩着他的袖扣。他穿名品的西服,她手织的毛衣,如何的迥异!"我去给你冲咖啡。"她凑近他耳边,他轻轻摇头,冗长的会议已近尾声,他关上电脑,双手把她拥紧。 冠世杰突然一把捧起她的头,呼吸重重地落到了她的脸上,"唉,"他叹了一声,伴随着他的声音落下,还有他的唇,无比灼热,一点儿也不像冠世杰的风格,而像是一团火。 她迷迷糊糊地心中想着:现在这个吻又是为了什么? 后来,她连想这个问题的力量都没有了,浑身的力气都被冠世杰吸走了。 "容妍,我们真的是过家有吗?"他问。 容妍望着他,心头百味杂糅,"不然又是因为?"她有点难过。 "我早已过了过家家的年岁,"他望着她,不让她的眼神闪躲,"从你在医学院跌倒到我怀中,我就来真的了。我不是好心的总裁,也不是什么行善人士。我做的所有一切,都是因为我爱你。爱和喜欢是两个词,我对你不是喜欢,不是随便,也不冲动,我是爱。吻你,抱你,都不是礼仪。我爱上你了,容妍。" 鼻头好酸,眼眶好热,紧紧咬住下唇,就怕发出一声哽咽,但怎么也止不住,那忽地滂沱而下的泪雨。 像是……她猜测了很久,像是……她一直惧怕的…… 第四十六章,以吻封缄(下) 容妍胀红了脸,泪挂在眼角,拼命地摇头,"不对,你不可能爱我的。你把我当什么,在你有了女朋友,不,有可能是未婚妻之后,你还跟我这样讲,我表现得那样随便吗?" 好不容易跨越障碍,激动表白的人一愣,"女朋友?是谁?" 她委屈地要从他腿上下来,"你还装?你和她的照片不是摆在你卧室的柜子上吗?" 冠世杰"啪"一掌打在她脑门上,"谁这样提醒你的?那是似蕾,周似蕾,她跟我妈妈姓,是我的嫡亲妹妹。" 泪悬在半空中,不敢落下,嘴巴一扁,苦着脸,低下头,羞窘得无地自容。"我……"她秀逗了,闹了这么大个大笑话,还自怨自怜了许久。 他轻轻地扳起她的脸,扳向她。"就是因为这个,你抗拒我,然后逃离我?" 她摇头,有这个的成份,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缘由。 "容妍,你有什么不能和我讲吗?"他轻声叫着我的名字,轻柔的感情合在里头。 "我不知道你对我是这样。"她不确定地看着他,神色恍惚。 "呵,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朗吗,我的小姐?自你生日之后,我以为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你有点笨啦!"他笑,又把她拉进怀中,密密地她的脸上印着吻,"原来你喜欢听我说我爱你呀!" 泪水无声地落下,容妍低下头,看着自己的泪大颗大颗坠落在地板上,一点儿一点地化开。 "被我爱让你很痛苦吗?"他偷刮她的鼻子,把她的头揽入他怀中,清晰而沉稳地说:"好了,我已经把我的心坦在你面前,然后,你是喜欢我还是爱我,也要告诉我答案。" 这个答案很早前就昭然于心,保是她一直不敢面对。她初次的心动怎么能是冠世杰呢?他们是两个不同世界里的人。 心头在挣扎着。 她的犹豫,让俊眉紧蹙,"其实,有的话不一定放在嘴边,放在心中也可以。"他很体贴地没有再问,"我不象你那么喜欢直白,行动对我比较适合。" 她傻傻地望着冠世杰,第一次,听到他说了这么多话,话语里充满了无尽的温暖和感动。闭上眼,她缩进了他的怀中,惊奇地发现,她的心脏就贴合在他心脏的位置上,契合无比。 冠世杰笑了。"是不是为我翘课的?" "今天没有课,但有两份报告,一份关于市场竞争,一份关于市场营销,烦死了,都是市场。"那拖长的语气,撒娇味很浓。 "等我一会。"他放开她,按铃叫进一位特助,"我想要一份关于市场竞争和营销的报告,下班前放到我桌上。" 容妍不敢相信的看着特助推门而去,"你想让我作弊吗?" 他揉乱一头秀发,爱抚不已,"不喜欢就不写,又不会影响学习,找人捉笔不好吗!"心疼地凝视着她,"容妍,你应该快乐些。" "可我好像一个坏学生,有种罪恶感。"樱唇微嘟,他刚好一亲芳泽。偷袭成功,愉快地低笑,"真是个好孩子。真想带你出去吃饭、散步、游玩,做一切只有你和我的事。但现在不行,我只能把你梆在这儿陪我,因为我太忙了。" "你是不是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关怀的口气,俏生生的。足够了,冠世杰开心一笑,"我故意把一些事移到前面,这样新年时,我才有空陪你。" 容妍这才想起来这里的目的,"不必了,新年晚会我和别人有约,不能来……"聚成一束的目光下,声音越讲越低,最后低不可闻。 "容妍!"冠世杰的表情扭曲了下,用力抓住她的手腕,"我讲的爱不是那种泛泛的博爱,我是很自私的爱,自私到只能容下两个人,多只手臂都不可以。我想要的我们之间的关系,不是牵牵手、看看电影,象男生女生不带责任、打发寂寞那样的,我是很慎重的,以结婚为前提的。告诉我,你是不是还有其他象我这样的朋友?" 给她自由呼吸的空间,并不是给她交友的自由。他知道她对雷鑫最多不过是被动的感动。她必须要靠他这样的强悍,才会接受被爱。 "放开我,我痛!"他的怒容,让她皱紧了眉头。 他猛地松开手,表情没有丝毫的内疚,"除了我,你不可以再跟任何人见面。"据紧唇,他的表情相当认真。 "同学喊了一同去听歌、跳舞!"结结巴巴。 "你答应了?" 老实的交待,"还没有,但人家先说的,我……" "我以为我比别人优先些,在小女生的心目中。是不是?" "我……"奸商一个,容妍可怜的点点头,"是,我不去了。" "说好,到时我去接你。"步步紧逼。 "嗯!" "没有别人了?" 从来就没有别人。和雷鑫一起,她享受着雷鑫的关心和呵护,却没有一点是别人女友的感觉,见了面一起吃个饭、看看书、看看电影,分手了也不会很想念,几天不通电话,她也不会在意。而冠世杰不一样,白天还能撑着,晚上一躺到c黄上,眼里、梦里都是他的影子,想他,心会很温柔,会悄然落泪,会患得患失,在他面前,手足无措、心跳加剧,那种感觉无法用言语描述。那是她从未经历过的。 她一直都清楚,只是驼鸟地躲在沙中,假装没有这回事。 情绪无由地低落,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不管有没有冠世杰,她都要和雷鑫讲清心底的感觉,最多有一点喜欢,却一定不是爱。雷鑫会说什么呢?依在沙发上,黯然沉思,厚厚的《税法》颠倒了都不知。 原本也会有这样糊涂的一面,冠世杰弯下腰,放正课本,"是不是恨我太独裁?" "如果为你见异思迁,是不是太虚荣?"天人交战,她有点无所适从。 "是为那个在你住院时,就把花天天送到你c黄前默默看着你的那个人,他才是你的最初。" 是这样的吗?她一直都不懂,好像是这样的。 "如果守着一份没有诚意的承诺,不仅委屈了自己,也委屈了别人。"他一步步小心开导,为她卸下心中的重担。 "好好地看看自己的心,里面到底住的是谁?"他有一点紧张地问。 爱情是没有任何道理的,也不必然有意义,因为它不需要道理,也没有必要有意义。 无法在任何一本书找到确切相同的这句话,但总有无数意思仿佛的话语。 它在说,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没有为什么。如果你要问为什么,只有无解。 雨还在下,丝绵的、不干脆的黏腻的细雨。 容妍再也无力抗拒,她遵从心里的感觉。 她抬头主动啄吻了他一下,用行动把她心里的话说了出来。 "妍妍!"他的下巴轻轻抵在容妍的头顶上,"我听见了。"贴心的拥抱,是这般幸福。 "我没有参加过新年晚会,以前在学校也只是与别班同学联欢。你们公司的晚会会不会太隆重,我会让你失望的。我……"疏通了心意,依在他怀中变得更自然。 温厚的手掌堵住拒绝的话语,刀刻的轮廓、生硬的线条渐渐柔和,"我不会失望,你是如此的不同。" 她不敢苟同,苦笑他的自信,"希望如你所愿,但出了差错,我不负责。" "聪明!"轻咬下小小的耳朵,"我为你负全责。"放了她,他不舍地回到办公桌后。要专心办公,不然许诺她的浪漫假期又要泡汤。 看几页书,又看几眼碌的他,彼此交换下脉脉含情的眼波,无语胜千言。各层主管川流不息地汇报一年的工作进展,会议室还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在等着冠世杰。容妍百无聊赖,又不想下楼,怕满足不了别人的好奇。她决定消失,老老实实避开众人,钻进休息间,梦故乡去了。 松软地大c黄,宽大的空间,总让不好眠的她很快入睡。在这里,她比在公寓还来得放松。换上睡衣,一钻进丝被,几乎同时就潇洒入睡。书凌乱地扔在c黄边。 冠世杰天黑方合上卷宗,放松地喘了口气,下属鱼贯走出会议室,特助恭敬地送上两份洋洋洒洒的报告。 薄唇微倾,快步走向办公室,沙发上已不见小女生。失落扑面而来,他慌地打开休息间的门。大c黄上,粉腮红润,长发散满枕头,睡得真熟。他幸福地偷亲了一吻,她甜美的睡相让他也睡意渐浓,已好几夜苦战,他也该休息下了。脱去外衣,掀开被,暖暖的清香扑鼻,轻轻托起小女生,抚好长发,拥进怀抱。 "这一辈子,我怎能放开你?在好容易等到你之后。"他俯在她耳边说。 她梦呓一声,柔软的身子贴近他,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睡得更沉。他苦笑地把很快亢奋起来的身体移远,屏住呼吸,眼皮渐渐沉重,他愉快入梦。 极度的饥饿把容妍从梦中叫醒,睁眼面对一张放大的俊容,刚想惊叫,冠世杰睡意朦胧睁开眼,更加拥紧她,"别吵,好吗?天还没累,我们再睡会儿。" "哦!"乖乖地闭上眼,又突地睁开。是冠世杰,领带未解,衬衫未脱,呼吸深沉,真的累坏了。墙上一盏柔和的壁灯,映着两人相依相偎的身影。 肚皮一阵阵很煞风影的抗议,慢慢抓起他的手臂,悄悄挪身。睡着的人居然睁大眼,坐起来,"我去热杯鲜奶,天太冷,你不要下来。" 看疲倦的他转身而去的背影,容妍控制不住有些哽咽,关心她远比他的休息重要。热热的牛奶,烘得脆脆的土司,一张托盘搁在被上,"吃吧,我换件睡衣。"体贴地拿着睡衣,去浴室换下。 出来时,容妍哭花了一张脸。 "怎么啦?"紧张的拿着毛巾擦拭着泪,"牛奶太烫?不是太冰?" "不!"她摇落满眼的泪,她真的配得上如此优秀出众的他吗?"因为不想独自吃饭,想有人陪。"她掀开被,让他进来。 是个好借口,他聪明地不点破。她喝一口鲜奶,转过杯沿,递给他。他深深地看着她,你一口,我一口,一份晚餐吃下,撤去托盘,看看窗外,月明星朗,她依然钻进他温暖的怀抱,壁灯关闭。 没有绵绵的情话,没有浪漫的花前月下。好象从初识,便是依着他,美美入眠,这就是他与她的相爱方式。 "妍妍,我爱你!"漆黑中,他揽紧她的腰,低声说,微笑合上眼睛。 等到身后的呼吸开始平稳,睡意正浓时,佯睡的人轻轻一叹,"我也是!"好爱好爱你! "表白不应该正面对着别人吗?"冠世杰轻笑一声,扳过她的身子,吻密密麻麻地落下。 第四十七章 爱就爱了 天地间好像突然不一样了。微云掠空,斜斜地排着。天空如蓝笺平铺在头上。校园中早已开败的杜鹃,不知在哪里又冒出了几朵。空气中泌进舒适的凉意。容妍第一次觉得台大是这样的美,台湾的冬是如此的惬意。 是因为恋爱的缘故吗? 否定了又否定,容妍终究还是抵不过一波一波窜上心海、排山倒海袭击而来的"想法"。 年岁、身份、地位……一切的一切都不是差别,她只知她爱上冠世杰了,无法阻挡的爱。 先是怎样,她没有经历过,也不想去想,就这样单纯地去爱一个人,全副身心的去爱着。 爱,是如此妙不可言。 人在课堂上,心已飘到了冠氏的四十二楼。容妍托着下巴,不由地抿嘴轻笑。 昨天在文学院旁听时,教授又逗她说要招她做研究生,她不加思考地点了点头。后悔过去的一年半,她没有懂冠世杰的爱意,余下的时光她有点嫌短,读研究生,她就可以继续留在台湾,就能常常看到冠世杰。 她对台湾开始有了留恋。 台湾总裁爱上大陆学生,千分之一的几率,居然发生在她身上……她简直就像在演童话。 唯一的小瑕疵,就是雷鑫。她确定了自己的心后,就给雷鑫写了一封长长的邮件,承认自己对他只是一点喜欢,而她现在爱上了一个人,然后说对不起。信发出到今天,有十天了,雷鑫没有打过电话,也没有回邮件,没有找过她。她有点心虚,但一想,这是迟早的。 人有可能会被两个人同时爱上,但只能选择一个人结伴同行,那么,就有一个人被伤害。 这是没有办法的事。她选择面对自己的心。 身后的包包传来一阵振动,是手机。冠世杰送给她的第一件礼物。他说不是,"这只是个联系工具,是我自私地想把你帮着,什么时候都能找到你。" 他果真是一有空就给她电话,不管她在不在上课。她没习惯用手机,但是为他,她什么都得习惯。 悄悄地从包包里摸出手机。他不肯发短信,说浪费时间,不及讲话有情感有温度。 对于这样的人,她只能妥协。不过,她常给他发短信。发短信总比对着他一双洞察人心、灼热如火的双眸来得自在。在短信里,她可以静静地把她的心情与他分享,告诉她对他的日渐近浓的爱。 "我在上课。"她按掉手机,回了四个字。 一边的孙妮探过身,她忙关上手机,放进包包。 "你是不是换男友了?"孙妮一句话惊得她心裂成几碎片,"以前你都是水波不惊,现在眼角都是春风。" "你少胡说八道。"她有些不自在,否认的心虚。 孙妮仔细打量她,审慎的盯着她从眉毛看到脚趾,说:"你别骗人,我可是有一双慧眼。以前那个名人男友,我到现在都怀疑有没有那样一个人,你根本就不在状况中,估计连心跳都没有。现在呢,你不要说没有,你脸上可是什么都写着呢!" "我脸上有什么?"容妍翻个白眼。 孙妮也学她翻白眼,一副"你还瞒"的神情,说得理所当然,"你在恋爱中,眉飞色舞的,时不时的傻笑,晚上偷偷摸摸在外面接电话,那是什么?只能是你被谁迷住了,老实交待,现在又是谁?" "别把我说得像脚踩几只船似的。"容妍狠狠灯她一眼。 "踩几只船?"孙妮不知是故意,还是不屑,"凭你一副出土文物的思想,只会从一而终,给你几只船,你也不敢踩。不过,踩几只船也不错,比较比较才知谁是自己的真命天子。呵,我现在决定也接受别的男生的约会,不在陆浩一棵树上吊死。" "你真想得开。"她不敢苟同。不过,要是她这样,估计冠世杰会骂死她。她也不要,冠世杰一个就是她的全世界。嘴角上扬,她浮出一丝笑意。 "看,又来了。"孙妮受不了似的耸耸肩,"不用说,你的圣诞、新年都被他定去了,对吧!" 容妍笑笑,不做声。她现在空闲的每一天都是他的。 "你会化妆吗?"容妍别他一眼。 "容妍,你来真的了,女为悦己者容,你现在是真的在恋爱,想占住他的视线,是不?" "算是吧!" 孙妮呆住了。 "怎么了,你不是在讲我恋爱吗?我恋爱了,你反倒不相信。" "是没错。可是,说说归说说,穷极无聊嘛,你谈恋爱好奇怪。我怎么一点也不知道,你玩心灵感应呀!" "是啊,我也觉得很突然,可是爱就爱了。我也没办法。" "你们到了什么程度?抱过?吻过?还有……"多亲密了?孙妮要问,咬住唇。 容妍红红脸,恋人间做的一切,他们都做过,除了MAKE LOVE。 "天,没想到你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孙妮存心要她难堪的上下打量她,"陆浩要是知道,会发疯。难怪我觉得你好像变得水润润的,一脸春色……" "孙妮!"容妍瞪她。 孙妮这才不再开玩笑。想到一个现实的问题,"不是我扫兴,你原名人男友,你解决掉了吗?" "我不敢当面讲,给他写了封信。" "太不地道了吧?" "唉!" "那种优秀的男人,自信心都很强的,要是知道你为了个无名小子拒绝他,这种耻rǔ,不如给他把刀,让他自我了结好了。" "你别吓我。" "事实就是,换我也很呕呀!" "我们还没到倾心相恋的地步。"她这样自我安慰,兴许雷鑫根本就没什么。 圣诞这天,气温微降,但阳光很艳。容妍洗了长发,半干后轻轻一梳,便如丝般光滑,在额角别了两枚蓝色水晶发夹。一件无袖削肩、高领的白色羊绒连衫裙,合身而又优雅,不同的是那缀在衣衫上用冰蓝羊绒线挑出的玫瑰,白底蓝玫瑰,一件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美衫,配一双白色齐膝的长靴。孙妮给她画了眼影,上了粉底,吐了腮红,细细画上唇彩。 "天!"孙妮一声夸张的惊叫。 容妍睁开眼,镜子里那个光彩杜牧的真是自己吗?她有点不敢相信。 "容妍,你好美!"孙妮用肯定的语气证实了她的猜想。 "参加晚会不会很丢脸吧!" "不会,你会是今晚的公主。不过,你的新男友是什么人,让你这般慎重。" "呵,无名人士。"容妍含糊其辞地说。 "那你太过了,穿这么漂亮会让他自卑的。" 容妍掩嘴大笑。 出门时,她在衣衫外面加了件烟灰的大衣,越发清丽、灵秀、雅气。校园中各个社团举办的活动到处可见,对对情侣相拥着与她对面走过,一道道惊异的目光打量着她。她早已练就了处变不惊。 校门外,那辆熟悉的宾士仍停在马路的对面。出出进进的学生太多,容妍迟疑了几许,才走向宾士车。门轻轻打开,她见过他穿礼服,但这样面对面看冠世杰打领结、穿礼服,那种轩昂的帅气、俊朗,还有尊贵的风范,散发出一种柔和的韧性和强健的优雅,让她不禁看直了眼。 他不会比她好到哪里去,"来看我,还要考虑吗?"他火热的视线离不开她纤柔合度的身子。 玩弄着手指,掩饰剧烈的心跳,"不是!"车中暖气好强,容妍脱去大衣,冠世杰眼前一亮,伸手就把她抱住,"妍妍,你有点像个小女人了。"他沙哑了喉咙,话没说清,便吻住她的唇,贪婪地把舌头深深地伸进,充满了情欲的滋味。"你这样会让我把我们的进度跳级的。"他边说边微喘,气息悄悄乱了。 容妍能好到哪里去,两颊酡红,眼神迷迷蒙蒙地在他怀中轻颤。如果现在真的发生什么,她一定无法反抗。 他抬起脸,与她的视线相撞。他缓缓挑起一眉,嘴角微扬,她立刻像犯了错的小孩,心慌意乱地东躲西闪。 疯了,他竟然已经开始在脑海中爱抚着她。本来他就紧搂着她的,这时用力一带,把她整个纳贴入怀,"现在要是不去参加什么晚会有多好。"他嗟叹不已。 她自然明白他没说出的是什么,羞赧地低下头,嘀咕着:"我……特地化了妆,怎么不去参加晚会?" 他不情愿地放开她,深深地开了她一眼,发动了车。"妍妍,以后我要送你玫瑰了。" "为什么?"她侧过脸,手自然地放在他膝上。 他看着前方,温柔一笑,"以前你是我心仪的小女生时,我送你白色的玛格丽特,那代表你在我心中非常纯洁;过生日时,我送你香水百合,期待你像百合一般为我开放;玫瑰,是爱人送情人的,我们现在是爱人,我自然要送玫瑰。"说完。他从车位后拿出一枝长精玫瑰,递给她,"新年快乐,亲爱的!" 她深吸口气,接过,"新年快乐,世杰!"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叫他名字,代表在她的心里,他们再无距离。 刚好是红灯,他趁机用一通热吻表达了他心中的狂喜。 她现在对他的吻已经适应,也学会回应。"我的唇彩……"她向他苦着脸。 "你不需要。"他轻咬过的樱唇,红润柔韵,胜过任何唇彩。 绿灯亮了,他再次打量了下她的衣衫"这件衣服是什么牌子,我从没见过设计这么清雅的衣服,你总是让我吃惊。" 容妍扭头微微一笑,满脸自豪,"买不到的,大总裁,全世界仅此一件。这是小女生的妈妈亲手织的,细细羊绒,镂空玫瑰,耗时两个月。我也是第一次穿。" 一个急刹,车忽地停下,"你妈妈织的?" "对哦!"俏皮地眨眨眼,"我的每件衣服都出自我妈妈只手,除了内衣,我不穿外面的成衣哦!" 车重新启动,大总裁一脸诧异,"对,你好像提过你妈妈是服装设计师。真是太神奇了,把你的神韵衬托得十分十。做你妈妈的女儿,真幸福。天下也只有你如此幸运吧!" "错,还有一位。"神秘莫测,挑衅地看着他。 "你爸爸呗!"还用问,小女生神秘兮兮的。 "错,妈妈说还会为他的女婿用心做衣。"话一说完,小脸"腾"红了,这句话有点暧昧,象暗示。 开车的大男人坏坏地笑了。 "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你别瞎理解。" "没有瞎理解。"秀挺的鼻子冒汗了,腾手为她抹干,淡扫蛾眉就能清秀灵逸。 "唉,说真话,我的衣服都是特助买的,至于尺寸,还真不清楚,改天我一定要好好量量。" 汗,容妍嘟起了嘴,他还不是这样理解了。 一看到车驶进山道,容妍才知晚会不在冠氏,"晚会在冠园?"她惊讶地问,"不是冠氏大楼的员工?" "嗯,每年冠氏的新年晚会都放在冠园,今年因为华语的综艺联欢,就提到圣诞这天了。冠氏大楼里有些员工会来,其他分公司、报社、电视台表现杰出的也会过来。" 雷鑫也来吗? 容妍心突地就悬在半空中了。 "我妈妈都问过我何时带你回家玩,你今天不必回学院了,住客房吧,明天好好和她聊聊。老陈和苏嫂也想你。看你,就来了一趟冠园,比我有人缘多了。 她什么都听不见,眉头拧成一个结。怎么办,要是遇到雷鑫,她该如何解释呢? "妍妍,今年第一支舞,你要陪我跳。"他握了握膝上冰凉的小手。 "啊?"她吓了一跳,"为什么?" "你不是我女友吗?难道你想我怀中搂着别人?"他斥责地瞪她一眼,一点守护他的心都没有,在晚会中,他可是最最抢眼的,一点危机感都没有,太自信了吧!不过,这种自信也是他宠出来的。 "可是我哪会跳那种交谊舞?"她嘟哝着。 "跟着我转就行了,踩着我脚也没关系。"他宽慰她,感觉到她的紧张。 车驶进冠园车道。所有的车位都泊满了车,音乐和欢笑从大厅传了过来,花园中侍者捧着托盘穿梭个不停,俏女俊男、豪门怪杰,企业之秀,明星偶像,在花树下举杯闲聊。 路晓有句话说对了,冠园的晚会与她家的那个晚会比,确实胜过十倍、百倍。 冠世杰停下车,温柔地打开车门,冲她伸出手,"妍妍,我们该进去了。" 她突然没有了下车的勇气。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四十八章 蝴蝶不做梦(一) 时光也只是停滞了一刻,冠世杰手已经揽住纤腰。"妍妍,我们该进去了。" "可以说不吗?"仰起头,无奈之极。 "当然不可以。"霸道地从车里把她捞出,把大衣交给从饭店前过来的侍应生,拥紧她。容妍立刻就感到一道道虎视眈眈、在一旁窥探的目光。 换她,也会觉得奇怪。她就像是一个天外来客,突然出现在这个她不应该出现的星球上,当然引人疑窦。 爱一个人,原来不只是爱他就可以了,你还得逼着自己融入他的世界里。 冠世杰的掌心感觉到她身子的僵硬,"妍妍,"他倨傲地扫了四周一眼,说:"从现在起,你要开始习惯周围投来的眼光。很多人会看着你、注意你的一举一动。你不必在意,像平常一样就可以,久了自然会习惯。" "那怎么可能!"说得真简单,"我才不要像动物园里的金丝猴。" "没事,还有我陪着你呢。" "世杰……"她真的很怯场,装不来那种雍容大气,她没见过世面,都不知先迈哪条腿了。 "别担心,那些眼光吃不了你。"他凑近她的耳边,"你当他们没穿衣服站在那里,比你还不自在。" 人家就是没穿衣服,也会如皇帝的新装中那位皇帝一样坦然。"你习惯了自然无所谓。"她直觉地皱眉。 已经有许多人走过来,和冠世杰寒喧着,目光有意无意都是扫向她。冠氏大楼里认识她的,更是诧异万分。不用说,这消息,只怕过不了明天……不,这个晚上,就传开。她困窘地转过头,到处都是好奇的视线,唯有地面才让她目光安全着落。冠世杰拥着她,一副没事人的从容笃定。 "容妍。"周雅兰及时的出现在台阶上,她犹如抓住救命的稻糙,本能的推开冠世杰。 他对她笑一下,手没松,眼里在冒火。 "哇,瘦了呀,是不是课业太重?"周雅兰疼爱的抚了她脸一下,含笑看着她,没有出手救她的意思。 "嗯,要期末考,是辛苦点,我平时上课太混了。"她不好意思的说。 "现在还天天吃泡面?" "没有啦,我现在去餐厅吃饭的。" "你该常来冠园的,让苏嫂煲汤给你喝,一定不会像现在瘦仃仃的。"她又嗔怪地瞪了冠世杰一眼,"只知道忙,连关心人都不会。" 亲昵熟稔的口气,别人听得分清。议论声一片。 总裁拥在怀中,董事长夫人关怀备至,用膝盖也猜得出这个青涩的小女生是什么身份。 容妍心中一千次的叹息。 "世杰,"周雅兰突然提高了音量,像很兴奋,"今天晚会还要来两位神秘客人,你见了,定会很开心的。" "是谁?"他感觉到怀中的人一再的想与他脱离干系,非常的郁闷。 "呵,还有一个小时就该到了。我们进去等吧!"周雅兰率先走上台阶。 "我自己走进去吧!"僵僵的笑,汗湿的手,微颤的话语,看向他已近哀求。 "你总有一天必须这样面对他们的,除非你选择的人不是我。"他的口气已经变冷。"其实,他们怕我的程度远胜于你对他们。" 多说也无益。她任他拥着踏上台阶。 她是踏着一片惊愕和狂怔的叹声中走进大厅的,冠希文温和地给了她一个拥抱,她礼貌地说新年快乐。 董事长鲜明的疼惜,别人看在眼中。 席间一时摔碎多少芳心,羡煞多少双眼睛。 她的出现,是这个新年晚会的一个重型催泪弹。 "我要上去讲几句新年致辞,你在这儿等我!"冠世杰警告地看着她,意思说不准逃。 她黯然点头,眼睛直盯着前方。由一位女子的肩膀背后,她看到了雷鑫。 灯光下,人群中,他修长瘦削的身形卓然出群,引人注目。他穿着剪裁合身的铁灰色西装,英俊儒雅。静静站在那里,内敛优雅的气质,略带忧郁的俊朗脸庞,右手cha在口袋中,微微低眸的模样,很轻易地便俘虏了许多女人的目光。 他还没有看见她,幽幽地看着露台外的夜色。她愧疚地低下了头。 新搭的主持台上,冠世杰高贵地轻点下头,抬手让音乐停下,人声瞬刻安静了下来。"圣诞快乐,各位来宾!欢迎各位来到冠困共度新年之约。在快要过去的一年里,冠氏集团取得了亮丽的业绩,在台湾十大集团的排名中又上升了三位,这一切离不开各位的努力。今天,大家放开一切,尽情地享受香槟、音乐、美食。祝各位有一个美丽的夜晚,玩得尽兴。" 掌声如雷般响起,冠世杰冲乐队示意,乐队立刻奏起了圣诞颂歌。人群开始兴奋,互相拥抱、祝福。然后曲调一换,一首美丽的华尔兹舞曲缓缓地响起。韦娜又是今年表现最突出的女性员工,她屏住呼吸,轻按着胸口,等待冠世杰如王子般走向她。 冠世杰优雅地走下主持台,来到容妍面前,微微弯腰,"小姐,可以请你跳舞吗?" 一切蓦地寂静无声,就连音乐都像静止了。容妍觉得她现在不是动物园的猴子,而是实验室里的小白鼠,通体透明。 眼角抽搐,寒毛倒竖,声音颤抖,"谢……谢!"她哆嗦着把手放进他的掌心。 若不是灯光掩饰得好,便会发觉容妍脸都白了。 会场突然大灯熄灭,一束光打在他们两人的身上。容妍一阵眩目,眼花缭乱,胃部一阵收缩。 "没有关系,跟着我转就好。"冠世杰注意到她的紧张和怯懦,一只大手搭上她肩膀,另一只大手环住她的腰。 容妍笨拙地任他带舞,她的身体僵硬,步伐凌乱。可是音乐此时换上了一首浪漫的外文歌。 "贴紧我!"他温柔俯在她耳边低声说。这看在别人的眼里,是多么的亲密。即使音乐浪漫如梦,冠世杰是这么的优雅俊伟,容妍没有一点点的虚荣。她除了不自在,还是不自在。 一对对男女也跟着步入舞池跳舞。 一个优美的旋转,容妍不安地抬起头。她看到了两张脸,一位妖艳女子铁青的脸,还有雷鑫惊愕而又痛苦异常的脸。 意识就这样离开了她,她像木头人一般跟着转圈,跟着旋转。不知道音乐是什么时候停下的,她被冠世杰拥着来到长餐桌边,为她拿了杯果汁,又疼爱地为她别好几缕刚刚跳舞时跑到前额的长发。 "世杰。"冠希文夫妇朗声笑着走过来。 "你刚刚表现好好!"周雅兰神秘地冲她挤挤眼,"像童话中的王子和公主。" "妈妈,王子有我这么老的吗?"冠世杰心情大好,居然会说笑。 "老王子和小公主。" 三人大笑。"几个月不见容妍,像长大了许多,越来越美丽了,明年大三了吧!"冠希文温和地问。 "是的!"她不安地放下杯子,看到雷鑫远远射过来悲绝的目光。 "明年一定要常过来陪我,可不准冷落我太久。"周雅兰的口气充满幽怨。 容妍小心地笑着,雷鑫端起一杯酒,走向了露台。 "她陪我都很少。"冠世杰嗔怪道。 "好,你不必暗示,我们识趣,给你们二人空间。"周雅兰拉着老公,"走,我们去跳舞。" 冠世杰轻扶着她的腰,"现在还紧张吗?" 她疲惫地摇了摇头,现在不是紧张,而是一种窒人的羞愧。 "那边海鲜不错,我给你夹。"他拿起盆子,走向餐亲的另一端。中途一个男人拉住他,兴奋的说着什么。 她抿了抿唇,走向露台。夜色中,雷鑫独自依着栏杆,喝一口酒,抽一口烟。 她没有勇气出声,低着头站在他身后。雷鑫看到了那个多出的身影,转过身,"嗨!"他冲她举了举杯。 她望着雷鑫,她从来没有在他脸上看过这么痛苦的神情。她是多么差劲的一个人? 她在他眸中看到一个残忍的自己。在他有可能出现的场合,牵着冠世杰的手高调地站在他面前。 而这一刻,雷鑫的脸上甚至没有一丝怨恨,仿佛她是一个不懂事的小女孩,他能包容、原谅。 "我……"她说不出话来。 "不要这样。换作任何人,都会像你这样选择的。一双点石成金的手为你端果汁,夹海鲜,心动是人之常情。"他苦笑地抿着杯中的香槟,"败给这样的人,我无话可说。他总是清晰地知道什么是最好的,没想到,对待情感也是如此。你不要讲对不起,这样会更让我自惭形秽。我凭什么能从他手里夺回你,没有庞大的家世、没有豪宅、没有鲜花、美酒,来博佳人芳心。" "不是这样的。"她忍不住湿了眼眶,她喜欢冠世杰不是因为那些,而是因为她爱他。 "其他是什么?"雷鑫脸上阳光般的笑容被彻底抹去了,浮出的是心碎的无助,"你一来台湾,我就开始注意你、接近你,用了那么长的时间才得到你的注视。可是上一刻我们还是男女朋友,还牵着手在约会。一个月前,你突然说你爱上别人,我根本不知发生了什么。现在知道了,原来是他挡住了我的身影,你再也看不到我。" 容妍知道事实不是这样,可是又解释不清,咬着牙,泪"扑,扑"地落下。 "你现在众星捧月似的,应该笑不是吗?"他酸酸地耸耸肩,"本来和我一起,你就不情愿,现在这样不是更好吗?我不是你的阻挡,你不必担忧。" "呦,看不出,一脸清纯,居然还脚踩两只船。"韦娜扭动着腰肢,讥笑着走了过来。 容妍身子一颤。 雷鑫淡淡地看了韦娜一眼,冷漠地说:"与你有什么关系?"他护卫的把容妍拉到身后。 "你可真像位骑士。"韦娜笑得花枝乱颤样,"女朋友都被人家抢走了,还在这里装天使,你有没有自尊?" "不劳你费心。"雷鑫淡淡地看着她。那目光冷透了,像针一样盯着。 韦娜冷笑,瞅了瞅低着头的容妍,"我自然不会为你费心。我只是瞧不惯,丑小鸭也敢充公主。廉价的毛衣,地摊上淘来的发夹,几百块的皮靴,哼,怎么看也是个不要脸的学生妹,玩麻雀变凤凰呀,也不掂掂自己。" 容妍呆愣地瞪着她,连泪流下来都没察觉。 雷鑫突地一声喝,"与你有什么关系?你又掂过自己了吗?韦花花到韦娜娜,穿上上万块的晚礼服,你就蜕变了吗?" "你!"韦娜抬手给了雷鑫一耳光,扭头哭哭啼啼的奔向大厅。 容妍愕然醒悟,哭着去摸他的脸,"要不要紧?" "走开!"他推开她,"你现在已经不是我女朋友了,我疼死是我自己的事。"说完,他背朝露台,不再看她。 容妍像自己也被打了一纪耳光,颤栗一下,僵僵地转过身。 大厅里,舞影翩翩,笑声朗朗。餐桌边的冠世杰端着餐盘,一双眼冷得如北极寒冰,直直地看向露台这边。 她突然想笑,觉得一切像个怪圈,一会儿转向这,一会儿转向那。她这个外星人,似乎应该回到自己的星球去了。 轻咬牙,她默默地走向他。 "想什么?"冠世杰什么也不问,递过手中的烤虾,"脸色苍白,吃点东西吧!" "我能离开了吗?"她的话语失去了温度。 "今晚,你是这儿一丝清新的空气,我第一次不讨厌新年晚会,你不想陪我?" "不是的,只是像一个走错地方的人,很不自在。" "那是你的先入为主。我在的地方,就是你呆的地方,你呆下就会适应。而不是一遇事就想逃。容妍,不管你爱上任何人,你都要为对方做点改变。你以为你选了他,你就还是你自己?"他冷冷地看着雷鑫的背影。 容妍睁大眼,他怎么知道雷鑫和她认识?她没有提过不是吗? "容妍,难道你到现在还没有确定你的心吗?"他有点抓狂。 她确定了,才和他有了那么多的亲蜜,他在猜疑她,这就让她更是委屈。她不是留恋雷鑫,而是觉得愧疚,她的幸福是建立在他的痛苦之上。 "如果你以后再扔下我,跑向他,我会恨你一生。"他拥紧她,狠狠地发誓。 一语成谶。 "世杰!"打断他们的是周雅兰夸张的欣喜。"看,谁回来了?" 容妍恍惚地跟着抬头。厅外,一位留着长长卷发的美丽时尚女子轻笑着向冠世杰走来,站在他身后的,是一位俊美、风流邪嚣得令人屏息,嘴角挂着一撇魔性的倜傥的微笑的外国男子。 "似蕾,安尼!"冠世杰狂喜的叫出声,松开容妍,脸上露出开心的微笑。 "哥哥,圣诞快乐!"周似蕾娇柔地扑进冠世杰怀中。 "圣诞快乐"。冠世杰疼爱地拍拍妹妹,举起手与外国男子重重击了一下,"安尼,你这位大忙人怎么有空屈降光临小岛。" 男子优雅地耸耸肩,俊眉一拧,像是不明白他在讲什么。 冠世杰微闭下眼,哈哈大笑,"对不起,我忘了你不会说中文。"他改换英语,和安尼热烈地讨论着,两人不时发出大笑,引得厅中一帮靓女秋波流转又流转。 那是冠家的大小姐,容妍见过她照片。但现在的她比照片离多了许多妩媚和时尚,天生的贵气举止间流露无遗。 容妍浅浅一笑,低头看盘中的烤虾,夹起,塞到嘴中,一点一点咽下。什么味也吃不出。 "宝贝。"周雅兰宠溺地抱着女儿,亲个不停,"你走了三年,让妈咪想疯了,怎么舍得回来的?" 一双美目悠悠地转向一边淡然的容妍,不急于回答妈妈的问题,而是含蓄地推了下周雅兰。 周雅兰会意地一笑,俯到她耳边,低语几句。 她讶异地看看容妍,又看看冠世杰,捂住嘴,吃吃地笑着,用唇语一再说,"不会吧!" 周雅兰责备地瞪了她一眼,"容妍。" 容妍努力地咽下一口烤虾,漠然地转过头。 "来,阿姨介绍下,这是似蕾,世杰的妹妹,这是容妍。似蕾,你比容妍可是大了好几岁,可要多关心容妍。" 大了近五岁,可是将来却要喊这位小女生叫大嫂,周似蕾娇嗔地扁扁嘴,不太能接受。大哥挑了那么久,怎么挑了个小女生?但疑惑只能放在心中,大哥喜欢她也不便说什么,友好地伸出手,"你好!" 容妍淡淡地回握了下,笑了笑。 安尼也在打量容妍,不知冠世杰说了什么,他坏坏地跑过来,凑近容妍的脸颊,左右各一下,留下两个颊吻。 容妍都被吓住了。 冠世杰恼怒地轻击了下安尼,拉开他,把容妍拥在怀中,宣告所有权之意溢于言表。 安尼摊摊手,夸张地说了句什么,惹得冠世杰瞪起了双目。 大哥是真爱这个小女生。周似蕾看出来了,微笑着解开脖中的丝巾,冲聚会的人群点头。突地,露台上一个孤独的背影让她后退了两步。 她心慌地按住心,不敢相信的看着她似曾相识的身影。他在华语吗?世间怎会这么巧? "似蕾,你要不要先上去梳洗下,再下来玩。"周雅兰疼爱地问。 "不忙,妈咪,我有点嫌闷,出去透口气。"她看着露台,拿起一杯果汁,出大厅时,佯装不小心的碰了窗帘一下,露台的风景突地就与大厅隔开了。 "乔,是你吗?"她怯生生地问。 雷鑫身子一抖,慢慢转过身来。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四十九章 蝴蝶不做梦(二) 乔,是雷鑫在国外读硕士时用的英文名,台湾没有人知道。这样的女声,这样的称呼,只有……心底泛尘封太久的记忆,雷鑫有点恍若梦中。他悠悠地转过身。 果真是在异国的许多个夜晚,拥抱着度长夜的人。 "你……你怎么会在这里?"他很意外,不是激动。 周似蕾不自地十指交cha,因为兴奋身子有点轻颤,娇美的双眸在夜色中如水波一般晶亮。"这……是我的家。" 雷鑫吃惊地站直了身,"你不是越南人吗?这里是冠园。" "如果我说我是台湾人,你还会理我吗?"周似蕾羞涩一笑,"你那时在学院里被称为台湾的忧郁王子,声音明不交台湾的女友,我……只好说我是越南人。" 对,她说她叫周似蕾,越南人,会说一点中文,但那时他们交流的语言正常是英文,她会多少中文,他不太清楚。她常在他打工的餐厅出现,洋娃娃可爱的笑容,让人觉得温暖。刚开始,因为是一个系的缘故,彼此会打个招呼。再后来,她会留下来等他下班。最后,他的半张c黄给她占去了。 他们之间交流并不多,课业重,又要打工,只要晚上回来时才能碰个面。他对她的一切都很少过问,除了在c黄上,他对她总是温柔的。他孤单,她孤独。异国的夜太冷太长,没有拥抱,一个人太难熬。他们之间讲好了,不谈爱情,没有责任,毕业了,就再不联系。 毕业时,她比他还潇洒,一大早就离开了他的公寓,连再见都没有说。他笑笑,在国外呆惯了,不会觉得两性关系有什么大不了的。就因为这样,他才那么的渴望一份心灵之约。 回台湾三年,他差不多忘了这段经历。没想到,她好象是圣诞公公带过来的,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从母姓?"雷鑫突然想起董事长夫人好象姓周。 周似蕾腼腆一笑,"是的!我听你的同学说你回台湾了,呵,我三年都没敢回台湾,可是世界真的好小,我们又见面了。"她的眼中有挥之不去的爱慕。 "骗我很好玩吗?"雷鑫仰头喝干了杯中酒,觉得她脸上的笑象是阴谋得逞似的。 "你误会了。"周似蕾委屈地低下头,"我不是故意骗你,我是想接近你才那样做的。" 雷鑫甩甩头,现在那个答案已经不重要了。"你现回台湾,是准备接管华语电视公司?"他冷冷地问。因为她的出现,让他本来就烦闷的心更加乱得一塌糊涂。 "我……有可能,当初出国学传媒,就是为了华语公司。你……在华语工作?" "是!"雷鑫讥讽地倾段嘴角。他奋斗了很久,才有了今天的地位,而她一回来,就成了他的主管。 没什么,这就是人生,不曲折、不委屈,那就不叫生活了。他耸耸肩,解开外衣,让夜风吹进快要暴涨的胸膛。 "那我们就不定就是同事了?"周似蕾欣喜地说。"你现在住哪?做什么工作?" "你的秘书会把我的情况告诉你的。工作上的事,我们在华语谈,至于我个人,我们没有必要知道的太多。"他冷漠地看着她。 周似蕾幽幽一笑,"你真的很会打击人。" 雷鑫眨了下眼,抿抿唇,无意多说,他点下头,越过她走向大厅,留下周似蕾一个人面对阳明山的夜色。 这样的久别重违,象喝了一口滚滚的咖啡,舍不得吐,又不敢咽,等冷了,咽下去,却发现原来不是那个味。 她是喜欢雷鑫的,不然也不会骗他说是越南人。雷鑫在校园中又帅又杰出,多少女孩子青睐,她硬是靠恒心才博得他的注意。可惜他对她除了生理上的依赖,在情感上吝啬得很。毕业的时候,她非常难过,他没有说一句留恋的话语。她赌气地不再打听与他有关的一切消息。 她后来也交过男友,也和别人上c黄过,但在她心里,只有一个雷鑫。 但雷鑫好象和她的想法不一样。 他硬得象块顽石,冷得如冰,看到她没有一外拥抱,连笑意都没有。路人还会惊羡她的美丽,他却视而不见。 周似蕾微闭上眼,浅浅地苦笑。 雷鑫跨进大厅,一眼看到容妍一个人在餐桌上吃点心,不,应是玩点心,她夹一块放到那个盘中,再从另一个盘中夹块放在这个盘中,神情木木的,象一个很迷茫的小女孩,冠世杰和一个外国男人聊得正欢,两人时不进举杯对饮,但目光一直锁着她。 许多人在花园中散步,大厅里留下的人已经不很多。 他有种想把她抢走的冲动。她明显的不属于这儿,为什么也要学人家虚荣,攀个高枝? 她真恨她傻,傻得还让他心疼。这种上层社会,连他在里面都无法呼吸,她一个大陆妹还能活吗? 韦娜的几句话,就堵得她只会哭。这些还都是冠氏的员工,要是真的参加那种商业聚会、大型酒会,她怎么面对那些富贵逼人的目光? 冠世杰有那么多的豪门千金想联姻,为何要选容妍? 雷鑫觉得真呕,呕得连心连整个内脏都跟着痛。 她已经和他分手了。他再多的担忧也是多余的。雷鑫深呼吸一口,狠然地掉头,向门外走去。再不离开,他会疯的。 喜欢的女子,成了冠世杰的女友。 三年前的同居女子,突然做了他的上司。而这个女子,是冠杰世杰的妹妹。 他和冠家有仇吗? 上帝真是太爱恶作剧,为什么就不能安安静静地安排一份恋情,从始到终呢! 快到车前时,他踉跄了下,差点跌倒。扶住车门,稳了稳神,今晚不知不觉喝了许多香槟。他轻笑,开了车门,把自己塞进去,对着方向盘发了会呆,然后发动引擎,车摇摇晃晃驶出了冠园。 容妍眼角的余光看到雷鑫从露台出来了,但她不敢对视他,她怕看他漠然不屑的眼神,而且他也拒绝和她讲话。她不知别的女生如何处理这种事,她只觉着恐慌、愧疚。 一开始,她应该意志坚强,不同意和雷鑫见面,不接受他的关心。但那时真的好孤独,她又被自己对冠世杰生出的情意所惑,想抓住雷鑫的手,带自己走出迷谷。 一错就错了许多。 夹子没夹好,点心"咚"地从半空中落下,她眨下眼,叹出了口气。 "容妍。"她的挣扎尽在冠世杰眼中,他无力地揉揉额角,"过来。" 容妍淡然地看了他一眼,没有走过去。 安尼邪气地一笑,"汉森,你的魅力好象不够,换我试试?" "少来!"安尼是那种换c黄伴如换衣衫的男子,东西混血儿,俊美邪魅,最讨女人欢喜了,他也非常博爱,只要有点姿色,对他有意思,他一般不会让别人失望的,当然,他更不可能为谁停留。对于他来讲,最美的女子总在下一站等着他。"她和似蕾,是这个世上你绝对不可以动的女子。"冠世杰认真地说。 安尼诡异地撇下嘴,"那个小女生至今没有多看我一眼花缭乱,我当然不会动她的。但是似蕾……"他欲言又止。 "你侵犯过似蕾?"冠世杰眉毛立了起来。 "应该说她侵犯我才是。她主动惹我的,但是我……没敢碰她,怕被你打死。" 冠世杰轻吁了口气,"她爱你?" "没那回事。"安尼摊摊手,"汉森,似蕾和我的观点有点差不多,她爱谁我不知,但一定不是我。来台湾前那晚,她住在我的公寓中。晚上,跑到我c黄边,她说不想一个人睡。我……犹豫了很久,起c黄陪她聊到天亮,够绅士了吧!" 冠世杰眉头打了不知多少次结,"似蕾出读了个书,怎么这样开放?" "国外女孩都这样。" "可这是台湾。" "那早点让她嫁人安定下来好了,我觉得她象和谁在赌气。" "嗯,让她工作,然后嫁人。"冠世杰下定决心,幸好是他听到这些事,是爸妈知道,会疯的。 未出阁的大小姐,夜里跑到男人c黄边说不敢一个人睡。要是容妍变得这样,他会杀了她,不,如果那个男人是他就原谅她。 他又转头看容妍,玩得很投入,也玩得很落莫。 "安尼,发发你的善心,找那些寂寞的小姐跳支舞吧!"他站起身,这个晚上他应该属于容妍的,而不是陪这个花心大萝卜胡聊。有许多女子娇笑着,眼光有意无意瞟向他们这边很久了。 "OK!"安尼可有可无的站起身,向最近的一位女子走出去,那女子红着脸,满脸兴奋。 冠世杰不敢认同的耸耸肩,靠近容妍,悄然揽住她,"对不起,安尼是我在哈佛读书时的死党,好久不见,忍不住话多了点。现在,我是你的了。"这句话明是道歉,却说得很暧昧。 容妍异常地没有身子僵硬,很无助地依向他,抬起眼,对着他眨了眨。 "是继续跳舞?还是去花园散步?还是去三楼看看影片?"她这个样子,害他某种行为蠢蠢欲动。 容妍心乱如麻,只是强撑着站在这里。他说得三种选择,她都不愿,她想回台大,可她不敢说。 "去看影片吧!" "好!"正中他的下怀。两人牵手正准备上楼,看到露台的窗帘一挑,周似蕾两眼红红的走了出来。 "似蕾!"冠世杰不放心地走下台阶,"怎么了?" 容妍记得上一个从露台出来的是雷鑫,以后就没人进去过,有什么事发生了吗?她扶着栏杆,将头深深地欠下,像一只驼鸟。 "哥哥!"周似蕾很委屈地扑进冠世杰怀中,嘤嘤地哭着。 察觉到别人的好奇,冠世杰拥着周似蕾走进书房。 他又把她丢了。容妍上了几个台阶,又下了几个台阶。虽然竭力保持着脸上的平静,但内心却从未这样自卑过。 跳舞的人一脸快乐,花园里也不时笑声阵阵。就她,这个一刻还被别人妒忌的人,突然成了个迷路的人,找不到自己的方向了。 一个人站在台阶上,不知该上还是该下。 心就那么空落落的。 又一首音乐响起,她突地下楼,走进厨房,苏嫂正坐着歇息。 "小姐,你怎么没去跳舞?"苏嫂热情地站起来。 "今天的点心真好吃。"她真诚地夸道。 "真的吗?"苏嫂激动得两眼发光,"那我包点给你带回学校做便当。" "不要了,我已经吃得很撑。老陈在吗?" "在呀,他刚刚还说少年和小姐开舞,如公主和王子,看得他都想流泪。" 容妍笑笑,"能不能麻烦他送我回台大?" 苏嫂一愣,"少爷不送你吗?" "他有个同学过来了,正陪着讲话,我不想打扰他,就就老陈好吗?"她想自己下车搭公车回的,但怕冠世杰担心劳日拙,厚颜地来找老陈。 "行,行,老陈最乐意了。"苏嫂忙不迭地去车库叫老陈。 容妍站在厨房门口,看着书房门关得实实的,没有出声,仿佛一只钻进堡垒的寄居蟹。 老陈体贴地帮她拿着大衣和包包,她没有向冠希文夫妇道别,连回头看一眼夜色中的冠园都没有,坐上车走了。 "男人为什么要这样狠心,我想了他三年,他却当不认识我?"周似蕾缩在沙发上,哭得象个泪人,一把纸巾抓在手中。 "哪个男人?"冠世杰牵挂着外面的容妍,有点急。 "哥哥,你知道暗恋的滋味吗?"周似蕾哭着问。 "我从来没有暗恋过别人。"他违背良心地说。容妍那时小,他不是暗恋,是怕吓着她。 "" 你看我这么美,家境又好,一大把的人追,而他正眼都不看我,因为我是台湾人。我只好迎合他,骗他说我是越南人,就这样,他也不爱我。 冠世杰叹气,"似蕾,如果那个人因为家境和容貌喜欢你,那就不是爱。你能不勉强别人,爱一个人没有错,不爱也不是错。" "不,我接受不了,我要他爱我,只爱我。"周似蕾哭得大声。 "你太过分了。"冠世杰有点恼火,都怪爸妈宠似蕾太狠,才让她象个以为天下都应围着她转的大小姐样,"新年过后,你开始进公司上班,然后准备相亲。" "哥?"周似蕾抗议地瞪着他。 "台湾不是国外,你不要让冠低沦为笑谈。"她婉转地提醒她。 "进公司就进公司,我要和雷鑫同一科。" "那个男人是雷鑫?"冠世杰劈头就问。 周似蕾目光躲闪,支支吾吾,想搪塞过去。 "你怎么认识他的?天,我记得了,你和他读一个学院。"冠世杰咬牙切齿地说,"他现在是台湾最红主播,你要是给他带来什么困扰,后果你来担。" "但如果我们彼此相爱呢?"周似蕾反问。 "等到了那一步,我再告诉你答案。"冠世杰说完,就冲出了书房。"SHIT!"他忍不住骂了句粗话,似蕾竟然暗恋雷鑫,雷鑫暗恋容妍,而他爱容妍,什么和什么,全凑一块去了。 容妍?他抬眼,容妍不在楼梯上。他忙冲上三楼,没有,二楼也没有,露台没有,花园的角角落落都没有。 她跟雷鑫走了? 他先是担心,然后气愤,越想心越揪着疼,恼怒地站在那里。 "少爷!"老陈从车库的方向走过来,笑着招呼。 他象没听见,怔怔地看着老陈。 老陈以为他想问容妍,主动说:"小姐已经回到公寓了,少爷不要担心。" 冠世杰突然抬头,愠怒地问:"她回公寓,谁送的?" 老陈愕然,"小姐说少爷要陪同学,让我送她回去。" 冠世杰闭了下眼,"哦,麻烦你了。" 老陈看了看他,满腹疑问的跑进厨房,和苏嫂议论去了。 为什么她不等他就离开了。似蕾哭成那样,他不能不管,她就等不了几分钟。 冠世杰一想到此,真想大骂她一通。 他真的想做个体贴的恋人,她一幅时冷时热的样,真让他无措。什么也不说,闷闷的,鬼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 哄也不是,疼也不是,近也不蝗,远也不是,她那个心有多坚强,就那么难开? 不想了,直接问。摇出手机就打。接通了,铃声一直响一直响,就是无人接听。他气恼地把手机甩得老远。忽然"叮咚"响起一声短信进入的声音,他又匆忙去拾。 "我已睡下了。谢谢你给了我一个难忘的夜晚,圣诞快乐!"不痛不痒的几句话,看得他火冒三丈,再拔电话,手机已经关机了。 这次,他彻底地把手机甩得粉碎。 "冠总!"陈特助脸色慌张的从外面跑进,站在风暴边缘。 "不要管我!"他怒吼着转过身去。 "冠总,刚刚医院打来电话,雷主播的车在信义区与一辆车撞上了。"陈特助低声说。 "什么?"冠世杰呆住了。"人怎么样?" "人不碍事,但在昏迷中,对方没受伤,只是车子受毁。"冠世杰刚想松口气,看陈特助抿了嘴,又说:"雷主播喝了酒,事情好象有点麻烦。" 冠世杰突地头大了。"你快找到那个司机,坚持私了,不要让事情外泄,不能让其他媒体知道。" " 我已经这样安排了。"陈特助说。 "人家怎么说?" "人家主责,很愿意私了。现在还没有别的媒体知道,但医院里都传开了,雷主播遇到了车祸。" "那个没什么,人不碍事就行,只要不传出酒后驾车。算了,我去医院看看吧!" 还有,不能让容妍知道,不然她又开始乱自责一把。 冠世杰觉得头更大了。 "哦,别哭,别哭,乖!"孙妃拍着容妍的头。 打扮得那么靓出门,回来时一张脸沉得象什么,趴在c黄上应战拼命地哭,手机响了也不接/ "他们家好复杂!"容妍哭得泣不成声。 "哦?" "还有……"还有她爱冠世杰,却觉得自己的爱好低微,冠世杰有与没有都可以。 她要继续爱下去吗? "什么?"孙妮挑眉。 "遇到了以前的朋友。"她哭得更伤心,雷鑫那么指责她。 "说什么了?" "他说我麻雀变凤凰。" "《龙凤配》呀,你现任男友比原来的名人男友还厉害?老天,你真狗屎运。"孙妮很八卦。 容妍嚎哭一阵。妈妈总说女孩子家要独立,不要妄想高攀他家的门槛。 妈妈只愿她平凡幸福,快乐就好。过于富有的爱,她受之不起。而冠世杰哪只是过于富有,越走越近才发现他与她的距离,但凭爱是越不过的。 她迷茫了。 孙妮劝慰不住,放弃的趴到电脑前上网。今晚她也不开心,跳了一晚的舞,风头也出尽,可陆浩就那样酷酷的往外面一站,她就象泄了气的球,耷拉着头,独自回公寓了。回到公寓,又面对一个泪人,心情真象浸在水里的残花,自怜自怨不已。 网上都是些新年祝辞,也没什么功。她随意点开新闻,突然跳出一个框框,"名主播深夜驾车遇祸,至今生死未卜。" "谁这么倒霉?"她嘟哝着,"雷……容妍,三个金念什么?"她转头问容妍。 容妍哭累了,坐着发呆,没有听清她说什么。 孙妮受不了的拉过她,指着屏幕,"你那点痛算什么,看看人家大主播圣诞夜被车撞了,生死还不知呢?" 容妍揉下眼,看过去。"雷鑫!"她一声惊叫,捂住了嘴。 "读鑫呀!"孙妮默念着。 "孙妮!"容妍突地抓住她的手臂,慌张地说,"你可不可以陪我去下医院?" "为什么?" "求你了!"容妍急得眼泪又流下来了,手直哆嗦。 孙妮没见过她这个样,忙点头,"但路上你要告诉我什么事哦!" "嗯嗯!" 她要见他,立刻、马上,要看到他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容妍合起双掌,第一次虔诚地向上帝祈祷着。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五十章 蝴蝶不做梦(三) 容妍和孙妮在网上搜寻到那家医院的地址,好象离台大很远。两人象小偷般悄悄出了公寓,打了的,直奔医院。走了很久,才到。一下车,两人傻住了。医院门口被媒体堵得严严的,各家电视台的转播车都在,除非她们变成飞虫,不然是不可能进去的。 "天,同行之间也不放过?"孙妮惊恐狗仔队的厉害,不就被车撞了吗?何必兴事动众的。 容妍苦着脸,站在医院的院墙边跳着,一直向里伸头,想看到医院里的情形。 孙妮白了她一眼,"别费力气,好不好?他一定被藏在哪所高级病房吕,没几人知道的。你只好等着看新闻吧!" 容妍无奈地眨了下眼,现在有点体会雷鑫当初见不到她,只能等看每天的追踪报道那样的无力感了。"看来只有这样了。" "那回校吧!说好,车钱你付哦!"孙妮半开玩笑地推了她一下。 "嗯,我付。"容妍又撇头,看了看夜色中的医院。 院门前突然一阵喧嚣,镁光灯闪个不停,多少话筒纷纷伸向前。"冠总,可不可以请介绍下雷主播的具体情况?" "冠总,他醒了吗?" "冠总,真的没有性命之忧吗?" "车祸是怎么发生的?雷主播要不要负责任?" 冠世杰冷漠地扫了众位媒体人,微微一笑,"雷主播已无性命之忧,正在接受治疗,具体的医疗方案,明天才能得知。至于车祸的具体情形,那个应该是警察先生费心的事。我代雷主播感谢各位同行的关心,请早些休息吧!有什么情况,冠氏的三份报纸会第一时间向大众报道的。" 等待很久的记者们一怔,没戏了吗? 这就是竞争,就连自家主播发生车祸,报道也是不可能让别的媒体占了先,人家有报纸,有电视台,其他人,一边去好了。 人群嘀嘀咕咕地纷纷散去,有几个还不甘心地留守在院门外。 冠世杰轻舒一口长气,雷鑫并没有撞伤,他只是喝醉了,再加上有点脑震荡,才昏迷不醒,不过,现在已经醒来了,休息个两三日,就可痊愈。也算是有惊无险吧! 平安夜里真的不平安呀! 他揉着太阳穴,觉得非常非常疲惫。陈特助去停车场开车了,他踱着步等着。现在应该凌晨了吧!他抬头看月,突地看到不远处,一个应该在熟睡中的人瞪着两只大大的眼,怯生生地看着他,象要走近,又在犹豫,正在斗争着。 冠世杰表情逐渐冷凝。 "回去吧!"孙妮拉着容妍。 容妍咬了咬唇,"再等一会。"她鼓起勇气走向冠世杰,努力地挤出一丝笑,"你……你也在呀!" 这真的是那个被他捧在掌心的小女生吗? 怯懦的笑意显示出她心中强烈的不安,不是为他,而是为了另一个男人。 谁轻谁重,他不要问,也知道了。 强壮的心脏第一次觉得脆弱无比。 他僵硬地点点头,"是的,我也在。" 容妍目光四处散着,不自然地抿抿唇,"雷主播他真的没有事吗?" "该讲的我刚刚都讲过了,你如果质疑我的话,自己进去看好了。"他没有控制得住自己,对着她轻吼着。 "嗯,谢谢!"容妍眼眶一热,尽量平和地笑笑,"再见!"说完,一扭身跑向了孙妮。拉着孙妮的手,就疯狂的往街上跑去,一路上,泪水象止不住似的,流个不停。 "是不是很危险?"孙妮不明白情况,看她哭得这样,担心地问。 "不要问我!"她强咽着泪水,说。 "哦,容妍,我发现你好象很爱哭哎!"孙妮嘟哝着。 她以前不爱哭的,只是现在,她就象泪腺很发达,动不动就流泪。 她是怎么了? "冠总,好象是容小姐?"陈特助徐徐停下车,看着前面奔跑的身影,说。 "嗯!"冠世杰低咒了一句,钻进后座,就闭上了眼。 "天这么晚,我送下容小姐吧!" "不必,她能来就能回去。"冠世杰冷漠地一挥手。从此后,他不要再去关心她的一切了,她好与坏都和他没关系。今夜,他清晰地看到她把他对她的呵护重重地踩在脚下,然后一脚路踢开。 人生没有如此失败过。他很感谢她给了他这个经历。 "喔!" 车象风一般从容妍和孙妮的身边疾驰而过,容妍的泪已经被风吹干,她怅然地看着车影,自嘲地一笑。 蝴蝶不做梦,她该醒来了。 日子继续。手机现在成了一个形同虚设的东西,除了偶尔当手表看看时间。容妍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她不需要靠手机来提醒她,索性就扔在公寓里,时间久了,有电没电,她也不知道。邮箱里空空的,没有任何邮件。 她一下子从重重迷雾里冲出,看清了整个世界。 失落吗?失落的。爱不只是有甜蜜,也会很苦涩的。 台湾海峡能有多宽,大陆和台湾跨了几十年,不是还没跨过来吗?她就不要再去白费心力,傻傻的认为只要有爱,一切就OK了。 二十岁,突地就有了一颗伤痕累累的心。 下课后,她常做的一件事,就是翻报纸,不然就是在网终上看华语的《时事在线》,在车祸后的第十天,她看到了雷鑫。那个晚上,她跑到他的公寓前,请管理员送了束花上去,"恭喜痊愈!"她没有署名。 那一刻,她感到轻松无比。 不久,期末大考一门接着一门,她忙得焦头烂额,每天都在考场上勇敢地作战。然后,就是旧历年了。学院里空落落的,就连孙妮也和陆路浩飞回马来西亚了。两个人吵个不停,陆浩不敢违父命,扔下孙妮独自飞回去,迫于无奈只能和她同行。孙妮得意的样子,让容妍忍浚不禁。 公寓里也有些贫困生不回家过年,想借假期打工赚学费。只要听得见走廊上有脚步声,容妍就不感到害怕。 这是她在台湾度过的第二个春节。去图书室借书的路上,文学院的教授刚好经过,给了她一大叠考研的讲义,让她尽早预习,争取大三的冬天就参加考试,不必把大四读完。 她愣在那里,觉得讲义特别明晃晃的,照射出她心里一个一个残破的洞口。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五十一章 蝴蝶不做梦(四) 除夕这天,冠园一早就忙一了,苏嫂就象是个作战指挥的将军,神色庄重地在餐厅与厨房之间跑个不停。 冠希文在花园里浇花,周似蕾不知和谁在煲电话粥,一直躲在书房中,冠世杰托着下巴,站在露台上出神。 "世杰,你怎么还没有出发?"周雅兰一身簇新的中装从二楼下来,看到儿子,诧异地问。 "去哪里?"冠世杰没有表情地耸下肩,不明白妈妈莫明其妙的问话。 周雅兰无法忍耐的瞪了他一眼,"去台大接容妍呀!她一个人在台湾过年,你不把她接过来过除夕吗?" "不需要,她有人陪的。"冠世杰不想听妈妈的唠叨,抬脚就上了楼。 "哎,世杰怎么越过越小了去?"什么商界金童,什么冷酷总裁,讲话也考虑下。人家小女生那么高调的和他参加了晚会,怎么可能还会和别人一起呢? "闹别扭了吧!"冠希文放下花壶,看了冠世杰的背影一眼。 "容小姐今晚不过来吗?"苏嫂有点失望的揉揉围裙。 "算了,他不去,我去接。老陈,老陈,送我去台大。"周雅兰的吼声在整个冠园都传遍了。 冠世杰闭上眼,不想拦阻。容妍轻易地就讨得妈妈和爸爸的欢心,还有苏嫂和老陈。她不是刻意的,而是她身上有一股清新温暖的气质,让别人就不舍得让她难过。 他也是,雷鑫也是。但她却把她的温柔回报给了雷鑫。 她说对了,他真的和她有年龄代沟,他老得不能体会她错综复杂的心思。她怎么可以在接受他的表白后,又去关心别的男人? 她到底会不会爱人? 冠世杰气恼地击了下隔墙,真是被这个怨家烦死了。他应该讨厌她,可是妈妈一句话又把他所有的关心全勾出来了。 她会来吗? 来吧,真的想你,容妍! 周雅兰是熟门熟路了,但扑了个空,容妍不住原来那间。幸好碰到一位刚回来的小女生,才知道容妍搬到另一栋楼去了。 她敲门的时候,听到屋子里有音乐声,高兴地点了点头,人在呢! 容妍以为是隔壁的女生来借东西,穿了件毛衣,忙开了门,看到周雅兰,吃了一惊,"周阿姨,你怎么来了?" 周雅兰首先闻到一股泡面里浓浓的作料面,皱了皱眉,推开容妍,就进去了。电脑开着,正在播放一部好莱坞的老影片,电脑的旁边,一碗泡面正腾腾地冒着热气。 "这……就是你的晚餐?"周雅兰喉咙一哽,心中已是把冠世杰骂了千遍万遍。 容妍轻柔一笑,拉了张椅子,让周雅兰坐下,自己坐在c黄边,抱着一只娃娃熊,"不是,我现在有点饿,一会和同学约好了,一块出去吃。" "你们定好餐厅了?"除夕夜,只有大的餐厅才会有年夜饭。 容妍脸一红,"不是,就在附近吃一点。" 周雅兰心疼地不点破她,这附近,现在哪个店不是关门敝户,在家过大年呢!"跟阿姨回冠园好不好?" "不要了,周阿姨。除夕夜,应该是一家人团团圆圆,我今天不去,过了年,去给你拜年,好不好?"容妍把脸埋在娃娃熊是间,象在汲取温暖。 "阿姨不把你当外人,似蕾也好多年没回来了,今年难得人这么全,去吧!"她拎起容妍挂在墙上的包包,就想拉她。 容妍知道周雅兰很疼她,但是这不是她可以随意进出冠园的理由。她不能再让别人有任何误会了。"阿姨,我不想去。除夕夜,我想一个人静静的想想爸爸和妈妈。呵,我离开家一年半了,都没有通过电话,我要把心里的感觉好好写下来。这样,就象我和爸爸妈妈在一起一样。" 周雅兰能说什么呢?豪门又怎样?人家不稀罕。 "容妍,你这话说得阿姨心中酸酸的。你是不是和世杰有什么误会?" 容妍忙摇头,"没有。冠总管理着那么大的公司,最自制最公平了,怎么可能和我有误会?除夕,是中国人最大的一个节,阿姨,你早些回去吧,我以后一定会打扰你的。扰到你烦为止。"她俏皮地抱着周雅兰的双肩,"我们还去逛街,还去坐地铁。" 周雅兰无奈地一笑,"好,那阿姨就等你了。" "一言为定。"她伸出手指,笑着和周雅兰拉勾勾。 容妍特地把周雅兰送到学院门口,看到老陈,礼貌地祝了过年好。直到车子从视线中消失,她才转身而去。 泡面已经冷掉,她加了点水,开始吃了起来。这是她的年夜饭,没有什么值得唏嘘的。 一切都是暂时的,终有一日,她会离开这里,会回到家人的怀抱。为了那一天,她什么苦都能咽下。 狼吞虎咽地咽下所有的泡面,连汤都喝得干净。 冠园的年夜饭吃得很沉闷,女主人脸色一直没绽开来,冠世杰也沉得可怕,冠希文和周似蕾明哲保身,不敢多讲话。 最难过的是苏嫂,站在厨房中长吁短叹。 吃到一半,周雅兰突然说了一句:"她在公寓里吃泡面。" "什么?"周似蕾纳闷地看着她。 冠世杰原以为是妈妈扑了个空,心中正被妒忌紧紧厮咬着,一听这话,一口汤呛在嗓子里,咳个不停。 "世杰,当初是你说喜欢她,我们才去接受的。可为什么当我们喜欢上她时,你们又要分开了?"周雅兰很是不平,"妈妈觉得你不应该是个始乱终弃的孩子。她就那么笑着坐在那里,抱个娃娃吃泡面,说要给家里人写信,好好地想想家人,不想打扰我们。就是不会成为我们家媳妇,看着她那强撑的样,我也心疼。她还没似蕾大,怎么也不能那样对人家呀?" 冠世杰沉默地放下筷子。 "好好的一个年夜饭,说那些干吗?"冠希文有点不悦了。 "说谁呢?那个小女生,她不是台湾人?"周似蕾不太明白地问。 "大陆人。" "大陆生?哥,台湾的女子都死光了吗?干嘛要找个大陆人。"周似蕾惊叫道。 "闭嘴!"说这话的是两个人,周雅兰和冠世杰。 看来她犯了众怒,周似蕾倾倾嘴,不再作声。 "爸,妈,慢用,我先回房。"他再没有胃口吃下去。她在那里吃泡面,他在吃山珍海味,比较而言,他就象个没良心的恶少。 可是是她把他推开的,唉,黑白颠倒。 一进了房,冠世杰拿起座机就打电话,切关机中!她这就是摆明了不再和他有任何联系吗? 他疲累地躺在c黄上,眼瞪得大大的。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五十二章 蝴蝶不做梦(五) 墙上瑞士挂钟,嘀答,嘀答,一点点的提醒着时光悄然流逝。冠世杰抬眼了下分针,他才躺了二十分钟,怎么觉得象一个世纪那么长。 他"腾"地坐起,拿起外衣,匆匆下楼。 苏嫂正在准备明天的菜式,大年初一,冠家的一些亲戚会过来窜门。"苏嫂,找个食盒,装些点心和热汤。"冠世杰拿着车钥匙,站在厨房门口。 "少爷,要加班吗?"苏嫂手脚麻利的准备着,随口问道。 冠世杰不自然的把目光转向一边,"嗯!" 苏嫂可是过来人,她一下就明白了,欢喜的把食盒培育得满满的,"少爷,麻烦你帮我和小姐说过年好。" 冠世杰眉毛一挑,脸上的肌ròu一抽搐,象内心被人家看穿一般,接过食盒,急急地向车库奔去。脸上有一点微烫。 周雅兰听到说话声,从房内探出头,看花园中车灯一闪,"苏嫂,谁出去了呀?" "是少爷看容小姐去了,还带了许多吃的。" "真的!"周雅兰激动地两手一拍,"老公,你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冠希文两眼一闭,又来了,要是再不把那个大陆生娶回来,他会被他的夫人烦死,整天容妍长容妍短。 人和人真的有缘分,他可没见过夫人对谁这么热切过,当然,他也很喜欢那个乖巧又很有点气节的小丫头。 大年夜,街上的车比往常少了许多。从冠园到台大,一刻的功夫也就到了。台大里静悄悄的,路灯下,一些常绿的植物在风中摇摆着。冠世杰泊好车,站在院门口迟疑了一会,迈开大步向公寓楼走去。 他比她大了九岁,不能和她一般见识,他让她好了。她不懂,那么她就有耐心地教教他,如何爱一个人。心意已经确定,不要为小孩子一时的迷失就轻易放弃。唯心的说法,前世,他欠她的,这辈子,才被她这样折磨。 公寓里没几间有灯,他很快就找到了容妍的那间。说来好笑,他这么大,就没进过女生公寓。大学时,他酷酷的,根本不理女生。 女生公寓比男生公寓干净多了,但是很乱,走廊上挂着花花绿绿的衣衫,他穿过重重"森林",终于来到她的门前。他抬手轻叩门。 "谁呀?"容妍的声音很紧张。 他不回答,继续敲。 "有什么事吗?"容妍站在门后,门打开了一点点。看到是他,一惊,"你……来了?" 冠世杰喜欢这句问话,象是她在等待他似的。悄然打量了一下她在台湾的家,很简单的小公寓,当然也没漏掉桌上周雅兰女士夸大其词的泡面。 容妍局促不安地站在门边,不知道他大过年的跑来干什么。他不是已经扔开她了吗? "你方不方便出去?"公寓的空间太小,塞不下他一个大个子,会让空气变得难堪。 容妍回头看看写了一半的笔记,想推却,但看他一脸严肃的神情,又咽了下去,"等我一会。"她轻轻掩上门,把他关在门外。 冠世杰扼腕长叹,她真的把他当外人了。 容妍出来时,换了件齐到膝盖的毛衣,俏皮宽松的式样,配着长靴,显得很青春。"走吧!"她小心地锁好门。 整个校园里,只有他们二个人,静得连彼此的呼吸都很清晰。谁也没有说话,好象他那么远过来,就是特地和她散个步。 她看到了停在校门前的车,怔了下。她指着椰林大道边的长椅,"我们在那里说话吧!"如果坐他的车出去,那么他还要送她回来,不,有可能不送,这大年夜,她不要他为她跑来跑去,不送,她能拦到出租吗?不能,就回不了台大了。 冠世杰笑笑,深眸颓然无亮。 木椅很凉,校园又非常空旷,有盏路灯还坏了,整个感觉就象电影里一个灰暗的画面,隐隐地透着悲伤。 她坐在他的左侧,离他一个人的距离,很安全。 "上次陪你的那位女生回家了吗?"他率先打破沉默。 "嗯,她和陆浩一起回马来西亚的。"她有问必答,补充完整。 "他……没有和你联系?"话一说完,冠世杰就觉得问了个蠢问题。唉,他来就不擅长没话找话说的的状况。一对着她,脑袋有时就象停止运转,有点弱智。 容妍知道他问的是谁,淡然一笑,"没有。"她现在心境很坦然。 "你也没和我联系,手机也关了。" "可能是没电,我很久没有带它了,一直放在公寓。" "容妍!"她挪点过去,手轻握着她握着包包的手,容妍一怔,僵在那里。"你还要气多久,才肯理我?" "我没有生气。"她抬起眼,幽幽看着前方。"是你放手的。" 冠世杰微闭下眼,他真的比窦娥还冤。"谁在平安夜从我身边跑开?" "你在陪朋友。"她不是指责,只是讲事实。 "不能等我一刻?" "我不适合那里。"她转过了头面,凝视了他许久,认真地说。 又是这个问题,冠世杰词穷了,深邃的双眼满是阴云。"你是明明白白拒绝我吗?" 容妍抬头看着夜空,今夜星星很少,云层很厚,大年初一会是一个什么天气呢?最好下场雨,滂沱大雨,直泻而下,尽情奔流。 冠世杰的怒气更加凝聚。他都那么高调地带她参加那种晚会,她还在游移。"我比他真的差许多吗?"他突然很想知道这个答案。 "每个人都是不同的,无法比较。"容妍后悔和他出来了,在这种节日里谈这个让她心疼到麻木的话题。 "你就这么坚定你的心意,不会后悔。"他气她的淡然,"既然这样,他为何现在不陪着你,为什么不带你回屏东过年,让你象个可怜虫似的窝在那里,大年夜吃一碗泡面?" "冠总,谢谢你为我鸣不平,但真的没有必要。我不可怜,也不需要施舍。年夜饭是泡面还是山珍海味,对于我没有任何区别。"她抑制住颤抖的身子,"我认为我们没有什么共同的话题了,春节快乐,再见。" 冠世杰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去哪儿?" "回公寓。"容妍觉得他真的有点莫明其妙,手腕想要挣脱,却被抓得更痛。 "放开我!"她气愤地瞪着他,泪珠在眼中打转。 "你还敢凶?"冠世杰气到极点,"你是我女友,却不接我电话,大半夜跑去看别的男人,我气都不能气?" "你也知道我是你女友,却还问我有没有和别的男人联系?"容妍的气也喷涌而出,"你对我一直质疑,不相信我。我跑开,是无法适应那种豪门生活,你无所适从,傻傻地站在那里,象个笑料。你没有给我一点时间,就突然地把我带进另一个世界,妄图把我蜕变成公主。我不是,我就是容妍,变不了。跑去看雷鑫,是网上说他人事不省,有生命之忧。他关心了我那么久,我连看他一眼都不可以吗?" 她讲得太快,气喘喘的,脸色铁青。 冠世杰的气突地烟消云散,"我接受你的解释,但真的是最后一次,以后你如果想关心他,可以,必须得到我的首肯,在我的陪同下才可以前往。至于那个什么豪门晚会,你以后多参加几次,就熟了。冠世杰的女友,多的是人羡慕你,你应该自信一点。"她强劲的手臂不由分说,把她拉进怀中,笑容一圈圈放大。她没有喜欢别人,心里的人还是他。 "冠世杰,你想气死我吗?"容妍挣扎。 "吃泡面,力气也这么大,不饿吗?苏嫂装了一盒好吃的放在车上,去补点能量吧!" "不去!" 冠世杰哪管她的驳斥,拉着她的手臂就走,虽走得很慢但是那大力的钳制却不容容妍反抗。 "你凭什么强迫别人接受你的决定?" "因为你刚也说过了,你是我的女友。"他深究地看着她,字字直切地说。 "我们分手了。" "现在和好了。"他打开车门,把她塞进去,才从另一侧坐理来,把食盒递给她。 "不要。"她仍在生气。 "难道要我喂?"他一本正经地说着极其暧昧的话。 她白了他一眼。 "是回冠园,还是去四十二楼?"他很公平的征求她的意见。 她愕然地抬起眼。 "大年夜,你要扔下我,还是要我扔下你?我可不想背负那样的罪名。我们刚刚和好,为了弥补这二十多天的相思,我们应该一起共度这个夜晚,去四十二楼。"他理所当然地说。 容妍觉得象坐在云霄飞车上,心情一会儿低落一会激昂,前一阵还在下雨,这一刻,他又把阳光捧在了她的面前。 她才稍稍说服了自己在慢慢放开他,不能再爱他了。 "冠世杰,你是个魔吗?" "嘿,色魔。"他没有预期地府下头狠狠地吻住她,拥住她,手臂范围越来越小,仿佛要让她成为她身体的一个部分。那是一个有一个世纪那么长的吻,以至于他差点让她窒息。 许久之后,冠世杰才不舍己放开容妍的唇,将脸埋在她颈窝,深深地吸了一口她的气息,说:"妍妍,你知道我很爱你吗?" 容妍苦笑地环住他的腰,他知不知道,她也很爱他吗?人在失去时,才知道自己付出了多少……这二十多天,就象是一面明镜,清清楚楚地写着她对冠世杰的爱有多深,深到她自己都不也睁眼去看。可这样的一份爱却又令她迷茫,因为她看不到将来。 "我已经比你大了九岁,你再折磨我,我就真的成了你叔叔,那样,我想爱你也不敢爱。" "你才不老。"她无力地任他拥着。 "那能接受?你还要吧!"他逗她,咬着他的耳朵。 容妍抬起头,眼眶一片水雾。 他都送上门来了,她不要也得要。 大年夜,她捧着个食盒,由他拎着,乖乖地回到了四十二楼。 松软的大c黄上,冠世杰拥着容妍,欣慰入眠,嘴角挂着一丝狡诈的笑意。 第五十三章 心动如水 全球气候变暖,南极冰川融化。大过年的,天气闷热,似乎要下雨的样子。 雷鑫下车的时候,西装挂在臂弯,随意地看了一眼天空,并没有怎么在意。自车祸以后,他突然就像一个入定的老僧,什么都看得很淡。这种气候有什么变化,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公寓的保安躲在角落中打电话,不知和谁,笑的一脸甜蜜。他皱眉,不太喜欢这样的表情。 "雷先生。"保安叫了他一声,合上电话,走近。 他很有礼貌地点点头。 "有位姓周的小姐刚刚上去,说是你的同事,也是你的女友。"保安一脸羡慕地说。 "周小姐?"雷鑫想都不要想,一定是周似蕾。她确实空降到了华语,做了一个负责主播的主管。以公兼私,打听到了他的住址,也打听到了他的电话。这几天,一直电话不停,先以公事开头,然后天南海北地胡扯一气。他气得干脆不用手机了。 "以后没有我的同意,不要让任何陌生人进入我的公寓。"雷鑫清冷的声音落在风中,"还有,那些花也不要送上去,直接扔垃圾桶好了。" 保安难堪地直道歉,"周小姐把她的工作证给我看,是华语电视台的,她又说是工作上的事,很急,我怕耽误了,打了电话给你,你没有接,我就直接让她上去了。上次那个花,是以前和雷先生一同回来的小姐送的,我以为没事才瘦下来。以后,我会注意。" "容妍。"他以为她早把他忘了几百年,竟然还记得在他车祸时送束花,真是意外。雷鑫倾倾嘴角,似笑非笑。 "哦,如果是她送的就收下来,还有她要是来了,一定要记得通知我。" "好的。"保安忙不迭地应声。 雷鑫一出电梯,便看到周似蕾斜倚在门外,闲闲地把玩着手机链。 "你来啦!"他抬眼看她,一只手取出钥匙打开门。 "唉,没办法,找个地方避避难。我哥带着那个大陆生回来,我爸妈就像见到什么稀世宝似的,围着团团转,真受不了。"周似蕾摇着头,跟着进来。 雷鑫闭了闭眼,漠然地开了灯。"自己找个地方坐吧,要喝什么?" "有酒吗?" "我现在还敢碰酒吗?"雷鑫自嘲一笑,"喝点果汁?" "行。"周似蕾巡视一周,满意地一笑。很好,单身男人的公寓,没有任何女人的痕迹。 雷鑫倒了两杯果汁,放在茶几上,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周似蕾嫣然一笑,"干嘛离我那么远?" 雷鑫淡然地抬了抬眉,不理她娇媚的语气,"我们现在应该不是很熟稔的关系,下次有事,我们在外面谈比较好。" "曾经很熟稔。不是吗?"周似蕾反问。 "都已经是过去了。" "一个女人是永远不会忘了她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刻骨铭心,呵,有可能是一辈子呀!"她嬉闹着冲他笑笑。 雷鑫一怔:"你应该不是那样的女人。" "前卫的是外表,内心是什么样,只有我自己知晓。也许我就很死心眼呢!"她期待地看着他的脸。 "你是个聪明的女人,不知做这样的傻事。" "雷鑫。"她忽然低声一笑,"我有时会有一个冲动的想法,如果我们重拾旧梦,会如何呢?" "只会彼此伤害。"雷鑫一阵见血地瞪着她,不带任何感情。 "你这么肯定?你知道,这些年,我对你……" "够了!"雷鑫粗鲁地打断他,"我们以前就只有性,不是爱。这些年,我都忘了我生命中曾经有你这样一个人。你为什么还要死楸着不放呢?" 周似蕾羞窘地湿了眼,"我就不想放,怎样?谁让我们又相遇了呢?我忘不了你,我就想和你在一起。" "保留你的想法,我不参预。" "你真够狠的。"周似蕾咬牙切齿地盯着他越来越冷漠的脸。 "呵,对,你这样的大美女投怀送抱,我应该敞开双臂来迎接。似蕾,现在不管是两性游戏,还是认真交往,我们都不可能了。因为我爱的人不是你。如果我不狠,受伤害的人是你。你想我欺骗你吗?"雷鑫微闭下眼,认真对她说。 "你爱上了谁?她哪一点比我好?"周似蕾不甘心地对他吼着。 "这是我自己的事。"雷鑫语气森寒地侧过身,发泄地把桌上遥控器扔到地上。地毯很厚,只发出一声闷响。 沉默。 周似蕾突然像发了疯似的跳起来,拿脚就去踩遥控器,一下没踩烂,反倒正踩着开关上。"啪嗒"一声,墙上的屏幕亮了,微风细雨间,一位秀发齐肩的少女结着一脸的幽怨缓缓地从自远处走来。 两个人都呆住了。 雷鑫率先恢复过来,跑上前去抢遥控器,周似蕾一脚把它踢飞,目不转睛地看着屏幕上的人。 雷鑫气恼地冲上前,一把扯断了电线,亮光一闪,屏幕黑了。 周似蕾抬起来怔然地凝视了他许久,呐呐地说:"她就是你喜欢的人?" 雷鑫咬着下唇,无语地背过身去,双目无神。 一道闪电划过天际,闷雷滚滚,倾盆的大雨就这样泼了下来。 周似蕾虚弱地一笑。 雨下了整整一天,房间里暗暗的。冠世杰只开了一盏c黄头灯,窝着窗前的沙发上看书,容妍枕在他腿上躺着看他少年时的相册,时不时笑出声来。 冠希文夫妇出去看老友了,苏嫂和陈叔到隔壁找人打麻将,周似蕾也不再,偌大的冠园只有他们二人。 "这样看书对眼睛不好。"冠世杰玩着她秀气的耳朵。 "我没有看书,是在看照片。你小时候就酷酷的,吓人于十米之外。"容妍狡辩。 "不吓你就行。"他捞起她,轻柔地吻吻她的唇角,"难得年假,还下这么大的雨,不能带你出去玩咯!" "我喜欢下雨天。"她坐直了身,任他抱着,"听着雨声,看看书,很安静也很安全,雨夜我睡得特别香。" "乱讲,谁台风夜躲在桌子下直哆嗦了?" "那是台风天。我讲的是细雨绵绵的天,就象现在,窗外的雨淅淅沥沥,屋内响着柔美的音乐,还有你这样看着我……"她忽然停住了,娇嗔地看了他一眼。 "下雨天,不能只坐着聊天,我们应该做点别的。"他含着她的唇,吞没了她的呼吸,手轻轻抚过她的后背。理智一点一点的消退,涌上满心满怀的是炽热的亢奋。 "看电影吧!"她怕痒,笑躲着。 冠世杰苦笑一声,不想强迫。他知道容妍还有点害怕太过亲密的关系。在她脑中像有根弦似的,一到关键时刻,她就会很清醒。 顺其自然吧!他对自己说。"看什么电影?看个鬼片?" "鬼片应该在电影院里看,许多人坐在一起,不管多恐怖,我都不害怕。因为我知道那是假的。"容妍微嗔。 "那有什么意思。要把自己融入情境,才刺激呢!" "这样吗?"容妍眨眨眼,小手在他的胸膛上轻敲着。 冠世杰哑着嗓子,"妍妍,你知道这房子只有我们两个人,但是,我好像听到隔壁却有响动。" 容妍一惊,紧张地握着他的手。 "窗外刚刚还有一个人影闪过。"冠世杰觉得这种气象很过瘾,继续补充。 容妍整个人全趴到他怀中了,脸在他衣襟内。 他偷笑地轻咳一声,声控的窗前等突然地关闭,屋内黑暗一片。 两人沉默半响。 "停电了?"容妍问,声音有点打颤。 "我半点都没有动。"他掐下她的纤腰,"我的手在这里呢。" "真的?"容妍抓紧他的衣服,一边说一边把腿也盘上沙发。 "真的!" "世杰,我有点害怕。" "别怕,你让我出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冠世杰故意说。 "不准丢我一人。"她手脚并用,八爪鱼般粘着他。 "你钻到被子里,那里安全。" "你也一起。"她推开沙发上的书,楸着他,往c黄上爬去,眼闭得紧紧的。一钻进被窝就用被把两人遮得严严实实的。 "妍妍,要是真有鬼,这样是没用的。"他不能呼吸,扯开薄被。 "啊!"容妍惊叫一声,紧紧地帖子他怀中。 冠世杰亲了亲她额前的刘海,轻咳了一声,灯又亮了,"是逗你的。" 她余悸未消,很是喜欢这种姿势,一动也没动。 冠世杰的手不知何时伸到了容妍的后脑,他朝下微微使劲便让容妍的脸贴近自己,顺势将吻落在她的唇上。 他的温度和柔软徘徊在唇间,容妍觉得自己突然成了一个炽热的火球。 同c黄共眠过好几次,但这次好像有点不同,容妍预感到有什么事要发生,有点期待,又有点不安。 "妍妍。"冠世杰用暗哑的嗓音喊着她的名字,手轻轻地从毛衣的下面慢慢上移,直达她的胸前,一块从没有任何人接触过的圣地。 她不知如何是好,脸涨的通红,脑壳像被烧坏了,一团模糊,"我……" "这样的感觉真好。"他揉搓着她美丽的浑圆,含住她的唇,温柔地滑下,脖子接着是锁骨,他突地掀起了她的毛衣,吸吮着她胸前雪白的肌肤。 "世杰……"她脸色绯红地轻呼。 "嗯?" "毛衣遮着我鼻子。"她已经快窒息了。 冠世杰駦地停下,怔忪的稍许,低沉的喘息急促,他拉下毛衣,温柔地俯视着她,"妍妍,可以吗?" 容妍嘟着嘴,羞涩地闭上了眼。 冠世杰珍稀地吻吻她的眼睛。她感到他半拥着她,缓缓地脱去了毛衣,然后似乎文胸,然后长裤也慢慢地脱离了她的身体。动作轻柔至极。 当他再次覆下身子时,她发现不知何时他也除去了全身的衣衫。体温与体温的相融,让她瞬刻如入火海。 "妍妍,我爱你。"他封住她的呼吸,狂野地在她唇上反复轻咬。 "我……"她好不容易挣脱一点空隙呼吸,刚吐一个字,又被冠世杰的舌头撬开她的齿fèng,肆无忌惮地在里面搜掠。 清醒已经失去了控制,激情充斥着冠世杰的全身,他爱身下的这个小女子,爱得无法言喻,爱得想把她成为他的,才会填满身体内的空虚。 容妍被冠世杰近乎粗鲁的行为吓到了,但下一刻,他的温柔又让她感动得想哭。她知道她正在失去什么,又将得到什么。她不愿想太多,她愿意从心到身都只属于世杰。 浪漫的情感悄然燃起了炽热的火焰。 冠世杰不再想控制自己了,"妍妍,不要怕,会有一点痛。"他低声呢喃,吻着她微启的红唇。 "嗯……"她不知所措地环抱着他的腰。 就在这时,们突然"咚"一声开了,"哥。"周似蕾一身酒气地推门而进,抬眼一看c黄上的两人,吓得惊叫一声,捂着眼,一路狂奔下楼。门开得大大的。 冠世杰都有杀她的冲动。 容妍鸵鸟似的从他身下抽开,闭着眼,把自己缩成个团。 他和容妍第一次的亲密接触,就这样宣告结束。他都没有正式开始,该死的周似蕾。冠世杰咬牙切齿地低咒一句,下c黄"砰"地关上门,又气又急地回到c黄上。 "你……先穿衣下去看看她。"容妍闭着眼,背对着他。 他疼爱地把她抱起,亲亲她,"对不起,吓着了吗?" 她轻轻点了点头,"以后怎么见人呀!" "笨啦,睁着眼不久能见了。妍妍,我们该有个自己的家,不被任何人打扰。"冠园太不安全,四十二楼也不行。他要在台大附近尽快买个公寓。 容妍眼睫动了动,嘟嘴一笑。 "似蕾,进人家的卧室,要先敲门,这样的礼貌你也不知吗?"冠世杰走进餐厅,周似蕾窝在椅子上一杯一杯的喝冰水。 "对不起。"周似蕾打了个酒嗝,一股浓浓的酒味喷了出来,"我不知道你们正在进行浓情密爱,对不起啦!我一会儿就消失,你们继续。" "似蕾,你太不象话了。"冠世杰恼怒地瞪着她。"你现在哪还像个受过教育的女子?粗鲁、无理、俗气。" 周似蕾不耐烦地摇摇手,"别管我,我反正迟早要嫁,冠上夫姓,就与冠氏没有关系了。你看好你的小女生就行了。" "什么意思?"冠世杰直皱眉。 "有人爱她爱疯了,当心别被抢了。"周似蕾仰头咕嘟喝下一口冰水,笑的咯咯的,神情戚然。 第五十四章 合脚的鞋子(一) 恋爱的日子总是过得很快,时光转入了盛夏。 冠氏想把新开发的产品打入国外市场,决定现在法国做试销。冠世杰对这次产品的发布会特别重视,事事亲为。在发布会开幕的前一周,他准备过去现场指挥。 容妍期末考刚结束,好像考的不错,笑眯眯窝在沙发上看着小说。他和她终于步入了正规,这半年,他们像正常的情侣一般,约会、吃饭、散步,甜甜蜜蜜的相处。但那种失控的状况再没有发生过,因为容妍没有给他机会。 快三十岁了,还在谈着纯纯的恋爱,这也可能是二十一世纪一桩奇闻吧!反正迟早是他的太太,他不急于一时。 "妍妍,想不想去法国?"要分别十多天,他有点耐不住相思,也想带她出去转转。恋爱也谈了一年了,他到现在都没敢送什么礼物给她。她的自尊心不是一般的强。 "我没护照。"书中的情节太吸引人,她眼都没抬。 "我托人给你办个临时护照。" "好麻烦,你去吧!" "那你干嘛?"他有点泄气。 "孙妮没回马来西亚,约好一块出去玩。我还要看书。你忙你的,有时间给我电话号了,但要算好时差。" "妍妍,我到底是不是男友?" "是呀!"她放下手,示好地投进他的怀抱,"对不起,刚刚冷落你了。" "是就跟我去法国吧!"扔下她,他就是不放心。 "你是去工作,又不是去度假。我一句法文都不会,跟着你回事个累赘。你累我也累,省下以后一起去,好吗?" 的确是事实,冠世杰摸了摸她的头,"是不是用我的钱,你有罪恶感?" 容妍脸一红,"也没有,最近我都没要求AA制。" 他苦笑,忽然想到,或许,该结婚了。"那就下次吧,我给你带礼物。" "嗯!"她孩子气地亲亲他的脸颊。 孙妮约了一大帮同学,一起租了个车,说要到东部去看海。容妍开始以为只有她和自己,拎着行李一出来,看到一群人,就打退堂鼓了。 孙妮没给她后悔的机会,扯着她就上了车。二年相处下来,那帮同学早就消除了成见,友好地朝她点点头,男生们还帮她提行李。 再矜持就有点矫情了。 一驶出台北市区,车开始加速,司机把音乐开得很大。孙妮最是兴奋,一身火辣的装束,在车上是劲歌劲舞,男生们口哨声吹成了一片,女生是笑成一团。后来大家都加入了劲舞的行列,独容妍坐在窗边。 车身开始微微地摇晃。 "别跳了!"司机尽力握住方向盘,大声喊道。 可惜音乐的声音太大,没有谁听到他的话。车弯进一条山道,在一个男生疯狂的街舞旋转中,气氛进入高潮。车身晃动也更加猛烈,对面刚好开过来一辆大货车,司机一个急让,车身突地往左一歪,顺着山坡翻滚了下去。 惊叫声四起,容妍只感到天旋地转,死命地抱住座椅,行李像石块般打在头上,玻璃在碎裂,血顺着额角流了下来。 坡并不高,车翻了几下停在了谷底,车底向上,车身在下。几个稍微强壮点的男生从破碎的窗户爬出来,看到司机已经倒在血泊之中,女生也就好几个昏迷,容妍还好,在男生的帮助下,也钻出了车,额头、手臂都是大大小小的伤口。 乐极生悲也就是这样了。她趴在窗口找寻孙妮,看到孙妮被几个女生压在最下面,浑身是血,对着她直哭。 救护车很快就到了,他们分批被送进了台北郊区的一家医院。大部分人都是皮外伤,司机和孙妮几个女生伤稍重一点,没有一个人死亡。因为天热,怕引起破伤风,所有的人都要留院查看一夜。 医院不大,突然进来这么多病患,没这么多的病c黄。容妍几个轻微的只好坐在走廊的长椅上。 又是完全陌生的环境,一身的血污和泥垢,容妍孤单地低下头,好想冠世杰。 走廊的出口突地一暗,几个扛着摄像机的男子急急地冲了过来,对准走廊和病房拍摄着,然后,定格,一个身着黑色西装男子手拿话筒,站在了镜头前,"各位观众,这里是华语电视台的<时事在线>,刚刚在台北郊外,发生一起特大车祸,据目击者讲述,汽车行驶过程中一直摇晃,无任何碰撞,突然就滚下山坡。幸好,无一一人死亡。所有的受难者都被送进了附近一家医院,正在接受治疗。至于事故缘由,本台将继续追踪报道。主播雷鑫在台北郊区医院报到。" 镜头转开,雷鑫收起话筒线,问一边的摄影师,"病房和病患的镜头都拍了吗?" "嗯!"摄影师点点头。 "再找几个病患采访下,问问当时的情形!说是特大车祸,没死人就算不上特大,有惊无险吧!现在一说车祸,我头就发麻。" "呵,一朝被蛇咬,十年怕糙蛇。你上次也算万幸了,什么伤都没有。"摄影师对病房挪挪嘴,"大热的天,你看他们一身皮外伤,很麻烦。" "那我们问问走廊上的病患吧!好像很轻微。"雷鑫环视四周。 "那个低着头的女生。" 走廊的光线有点暗,雷鑫适应了还一会才看到长椅上四散地坐着一些沾满血迹的病人。 离他很近的椅中,有一个女生双肩耸拉着,头埋得很低,一脸污泥,手臂和额头又是药水又是血迹,看得有点吓人。 "这位小姐,请问车祸发生时,你坐在哪个位置。"雷鑫俯身,温和地问。摄影师悄悄打开了镜头。 容妍恍惚地抬起头,没有听清他在讲什么。 "容妍!"雷鑫身子一僵,呆在那里。猛地想起什么,回头冲摄影师一摆手。摄影师以前跟拍过容妍,也认出来了,点点头,合上镜头。 "哦,你在工作呀!"容妍嘴角挤出一丝笑意,不知扯动了哪根神经,笑的直抽气。 他们自去年的圣诞夜后,就没见过面。雷鑫无论如何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容妍。 "你怎么会去坐那个车?"他不是有一点吃惊。 容妍脸色发白,半响才反应过来,"准备和同学一起去东部玩,没想到……"惊恐的大眼慌乱地眨着。 这种情况,他真的好像不能再去计较别的。"通知冠总了吗?"他酸酸地问。 "他去法国了。"容妍别扭地转过头。 "伤重不重?"他像以前一般坐在她的身边,问。 "我的已经很轻了,但医生说要留院查看,明早就可以回。" 雷鑫心中挣扎了一番,镇定地说:"我还要采访几个病患,一会儿,我带你回台北。" "不要,"容妍摇摇手,"明天我和同学一起回台大。你忙你的,不必管我。"她不能再接收他的好,世杰会不开心,她也不愿给雷鑫希望。 "放心,我不会差劲到抢人家的女朋友。"他一语双关地瞪了她一眼,"我行个善,积积德,可以了吧!" 容妍苦笑笑。 第五十五章 合脚的鞋子(二) 容妍太清楚冠世杰有多会吃醋,雷鑫对她还有几分残留的在意,她不是很清楚,如果和雷鑫回台北,只怕太多的事缠着就会说不清。还不容易和冠世杰有了现在,她不要破坏。 雷鑫采访好病患,走了过来。"走吧!"他要过来扶她。 "雷鑫,我同学伤有点重,我想在这儿陪她。"她指指病房里的孙妮。 "这里是医院,有医生,有看护,你待在这里起什么作用。"他尽量温和地和她说。 容妍吞吞吐吐,像是不知说什么好,但就是没有起来的意思。 "说实话,我是看在你在我车祸时送束花给我才理你的,按理说,分手后的男女朋友是没有必要见面的,但既然遇上了,总不能装不认识吧!我是顺便带你回台北,不是特地过来的,然后,我就不欠你情份了。"雷鑫皱皱眉,淡漠地说。 容妍涩然一笑,"你怎么知道是我送的花?" "有几个女生知道我公寓?还不署名?"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有勇气送花,就没勇气上楼看他一眼。 "你那时表现得很讨厌我,我不敢署名的。看到你重新坐在主播台上,真的很欣慰。"她真诚地说。 "不然你有罪恶感?少自大吧,我才没有因你失魂落魄。" 她嫣然一笑。 两人之间难堪的气氛瞬刻缓和了一点。摄影师在外面向他们招手,雷鑫不由分说扶着她的肩,"少逞能,回台北清理下伤口,以后,把我当路人,不要借此缠我就好。" 他故意讲得轻松,消除她的戒心。 容妍明白,感激地看了他一眼,不再拒绝。只是顺路回台北,不会有什么事吧! 怎么会是顺便呢? 车一进台北市区,摄影师先下车,去台里剪辑片子,准备晚上的新闻。雷鑫开车送容妍回到台大洗漱了下,换了身干净的衣裳,然后再去医院重新清洗伤口。出医院时,天都黑了。 容妍抬眼看了看霓虹闪烁的街景,犹豫了下,"雷鑫,我们吃个快餐,好吗?"她是穷学生,请不起那种西式大餐,一份快餐还能对付。雷鑫陪了她这么久,她应该表示下谢意。 雷鑫有点意外,抿嘴一笑,"好啊,有人请我不敢挑的,就快餐吧!" 两人去了医院对面的咖啡厅,要了包间,各自点了份商业套餐,一杯咖啡。容妍駦地想起冠世杰总是喝黑咖啡提神,那个喝太多,对胃不好,等他从法国回来,她一定要利用这个假期,让他把那个恶习改掉。 等餐的时候,容妍拿出手机看时间,算出法国那边现在应是午休时间,她去洗手间,给冠世杰拨了个电话。 电话一拨就通。 "妍妍。"冠世杰的声音透着疲惫。 抓手机的手臂扯动伤口,她疼得直抽气,忍了好一会儿,才让声音自然,"发布会顺利吗?" "遇到一些麻烦的事,但是能解决的,可能要推迟几天回来。你呢,有没有和小男生出去约会?"他笑着问。 容妍扭头看看后面的保健,脸一红,有点心虚,"没有,我有你呀!" "嗯,给你的礼物我好了,你乖乖等我回来,不要东张西望。"他借着电话,送来一记飞吻,"我要开会了,明天再给你电话。一个人无聊,就去冠园玩玩。" "嗯!"收了线,甜蜜蜜地回到包间,餐食刚好送进来。 "怎么去了这么久,我担心你有什么事呢!"雷鑫帮她倒进汤汁,搅拌着饭。 "打了个电话。"她不好意思地接过汤勺,"我自己来吧!" "打给冠世杰?" 容妍不自在地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雷鑫默默地吃着饭,不发一言。许久,他才抬起呀,"容妍,你不觉得你一直欠我个解释吗?按照我对你的感觉,你不应该是一个贪慕虚荣的女子,为何要推开我,突然投进冠世杰的怀抱里呢?" 容妍一怔,搅着碗中的饭粒,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表情来回答他。 "我接近你时,你非常孤单,没有朋友,我真的想不通冠世杰是从哪里跳出来的?"这是雷鑫心底最深的痛。 "我爱他,雷鑫。"她抬起眼,认真地说。 "你爱他?什么时候的事?" "在你接近我之前。" "不可能。"雷鑫觉得容妍说得一点也不对。"我在你初到台湾的第一个新年采访时,就开始接近你了。" "世杰认识我时,你们正追踪报道我。"容妍含羞一笑,神态极为满足,"我在医学院被人恶整时,就是他送我去医院的,然后我就去他公司实习了,他陪我度台风夜,在我患腮腺炎时陪着我,我的二十岁生日、七夕节,我在台湾每一件快乐的事,都与他有关。" 雷鑫有点讶异地看着她,"可是你那时什么都没有和我讲。" 容妍两眼晶亮,"我笨呀,我根本不知道那就是他对我的爱。你也知道,他与我之间的差异有多大,他又什么都不讲,只是关心我、体贴我,我以为那只是总裁对员工的关爱,可是我却发现自己好喜欢他,又害怕又喜欢。那时,刚好你……走近我,我想可不可以尝试着接受别人的关心,慢慢去忘记他。其实那样,适得其反,我更加想他。和你一起,感觉像和一位大哥哥一样,不,同学也差不多,放松的说笑,无拘无束,但是和他一起,不同的,我的心一直都是狂跳不已,我不能保持几份清醒,刚分开就会很想念,我还会和他吵架,呵,我想那真的是爱了。" 雷鑫猛然抬头,"感情你把我当成参照物了。"那些个约会的夜晚,他说她怎么那样的不开窍,原来心里有了人。她讲的那么诚实,他想恨都恨不起来。不过知道了冠世杰为她付出那么多以后,他受伤的心稍微好受一点。 "对不起,我被你的诚心打动,不是游戏,只是我对你没有那份……感觉。" "不要再打击我了。"雷鑫苦笑,"是我太在意主播身份,不敢接近你,才让他钻了空,这是命。我输了,输的心服口服。可是他是冠氏总裁,你有思想准备吗?" "我知道,我也见识过那种所谓的上流生活。我会努力为他去适应的。" "你愿意留在台湾?" "我下学期开学准备参加台大文学院的硕士生考试,他不知道,我想给他一个惊喜。"容妍唇角挂笑。 雷鑫黯然叹了口气,"你真的爱他,用你的方式很深的在爱。我们之间,可能是我没有带给你这份感动,才让你的情感对我如此吝啬。容妍,如果重来一次,你会接受我吗?" 容妍沉吟了一下,"对不起,我不说谎话,我更渴望能与他相遇。" 胸口的心,有一点痛,好像是心尖上被轻轻cha了一下。"谢谢你对我讲真话,至少我对你就不再存有妄想了,不能一下子忘记你,但我会死心的。你没有因为地位和金钱喜欢上他,这让我觉得喜欢你一场是值得的。" "我也是!在台湾这一路,也只有你和他,你们都是我生命中难忘的人。" "但是他重些,我轻些。"他自嘲一笑。 "爱和喜欢吧!没有谁轻谁重。" 雷鑫抬眉,"这是安慰?要知道喜欢有一天也会变成爱的。"然后随容妍一起笑了。容妍觉得她和雷鑫一起,不再那么顾忌了,她相信这一番谈话之后,她真的会多一个像哥哥般的朋友。 雷鑫的手机响了,他放下筷子,皱着眉听着,一直没有讲话,收了线,抱歉地冲容妍一笑,"对不起,今天录的节目,不知怎么声音出不来,我还要回台重新配个外音。" "那你去吧,我自己打车回台大。"容呀忙说。 雷鑫打量了一眼她壮观的伤员相,"这样吧,你陪我到台里,然后我送你回去,不会很久的,只有几句话。" "会不会不方便?"她体贴他的难言之隐。 "哪里那么多麻烦。"他放下手机,出去买单,容妍想拦阻,他一瞪眼,她忙缩回身。"吃完碗里的饭,帮我把手机拿过来。"说完,他掉头先出去了。 容妍窝心的一笑,乖乖的吃完盘中的饭,把手机放进包包。出去时,看到雷鑫已经把车停在咖啡厅外了。 "像只蜗牛。"雷鑫摸了摸她的头,急急地掉车,向电视台驶去。 侧身看着雷鑫开朗的俊容,她真的有点开心。 "想不想上去参观?"雷鑫把车停在电视台的地下停车场,转身问她。 "我现在的样子很吓人,不上去了,你快点哦,我玩游戏等你。"她看到他车上有个袖珍的小游戏机。 "也好,不要怕,这里都有保安的。"他说完匆匆地跑向电梯口。 停车场里灯火通明,喇叭里播放着一首轻音乐,她抬眼看了下四周,不时有车进车出。电视台二十四小时节目轮流播,夜晚并不属于电视人。 容妍没玩过游戏机,把那个游戏机在手中摆弄了半天,也没搞得清楚如何cao作,郁闷无聊中,埋头在雷鑫的几盘CD中找寻有没有心仪的。 "雷鑫,怎么现在还来台里?"一辆车停下,周似蕾从车里下来,问。 容妍一愣,苦笑地抬起头。 两人都一惊。 "是你!"两人同时说。 周似蕾率先恢复精炼的主管样,"我在这边工作,是雷鑫的同事,容妍,你呢?"她清晰记得雷鑫他方中一盘盘装满她的录影带。哥哥才去法国,她就和雷鑫搭上了? 从一开始,她就对这个大陆生没好感。现在,更觉得憎恶无比。 容妍心里很慌,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我遇到车祸,雷主播刚好去采访,顺便带我回台北的。" 周似蕾冷漠地看了她一眼,确实有那么一回事,"台大搬到华语隔壁了?"她嘲讽一笑。 容妍一怔,心反倒平静下来,"路上雷主播接到台里电话,他只好先过来办事。" "容妍,"周似蕾直直地看着她,"哥哥为什么会迷上你,我不问。但是我要提醒你,在台湾没几家能胜过冠氏的,你不要太贪心。别的男人再好,那也是别人。" 说完,她正眼也不看容妍,自顾上了车,飞速而去。 周似蕾刚从国外回来,容妍和她见面的机会很少。周雅兰和冠希文都对她特别和善,对于冠家人,她一直都怀着对亲人一般的好感。刚刚周似蕾的几句话,她听得出敌意很浓,还带着很重的不屑。 她满身贴着OK绑,涂满药水,周似蕾没有关心问半句,只是冷冷地斥责着。容妍轻快的心情一下就坏了,一口气像堵在嗓子口,非常难受。 雷鑫一出来,就觉得容妍脸色不好。"等急了?" "没有。"她不想让雷鑫困扰,勉强一笑。 "主播要求太高,我着急。越急就越录不好,NG好几次,才结束。好了,现在终于可以送你回去了,明天记得去医院换药,还有这阵子尽量擦澡,不要彭水。"雷鑫边倒车,边絮絮叨叨地叮嘱。 "知道了,妈!" "呵,我不想做你的妈,我想做……" "雷鑫。"她大叫,真的要崩溃了。 "告诉你,你现在失去了二十一世纪第一好男人,以后会后悔的。"他斜睨了她一眼,笑着说。 "后悔也没办法呀!谁叫我眼光高呢?"她自讽。 "要不要我再给你机会?" "别,别,你的机会留给下一个出现的人吧!"她耸耸肩。 "你呀,二十岁就定下自己一生,以后会遗憾万年的。" "不遗臭万年就行。" 两人大笑。 下车时,雷鑫的眼神有点深邃,"容妍,以后我真的不会再牵挂你了。"他有点伤感地对着她的背影说。 "嗯,我知道的。"她不敢回头,不敢停留。 "如果不期而遇,就当朋友,不要装路人。" "我会的。"她抱着伤臂,逃也似的冲进台大。 大夏天的,怎么能只擦澡呢。容妍小心地包好伤臂,走近浴间。早小心,还是碰到了水,痛得直咧嘴,出来时,泪都下来了。 上c黄前,不免又把冠世杰想了又想,要是他在,该有多好呀! 早上被铃声惊醒,摸索了半天才接起来。 "雷鑫,告诉你,我考虑再三,还是不想放弃你。我们一起同居了那么久,你多少要像个男人似的付点责,对不对?" 容妍听到电话那头的声音,駦地从被子里坐起来。昨晚把雷鑫的手机放进包里,忘记还他了。 "雷鑫?"周似蕾问。 "不是……是我……"容妍第一次感觉自己说话有点结结巴巴。 周似蕾在电话那端突地一怔,"容妍?"她理了理头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 "是的,昨晚不小心误拿了雷主播的手机。"容妍尽力用一种不是睡梦初醒的调门回答。 "拿错?"周似蕾觉得匪夷所思,"你现在哪?" "我在台大。" "雷鑫呢?" "我不清楚。他昨晚把我送回台大后,就走了。" "容妍,我发现你好像很不简单。"周似蕾笑得很冷也很阴。 容妍漠然地看着手机,"你为什么会这样想?" "你前世是不是我们冠家的仇人?专门来折磨我们兄妹两。告诉你,容妍,你别做什么豪门梦了,我会把所有一切告诉爸妈,让他们识清你的真面目,还要提醒我哥哥,不再被你所骗,你根本就是一个耐不住寂寞的女人。" 容妍表情逐渐冷漠,什么也没有辩白,默默地合上了电话。 五十六,合脚的鞋子 (三) 周似蕾搁了电话,仍觉余怒未消,思前想后,她真的想不通,那个大陆生是不是脑袋秀逗了,为什么要背着哥哥和雷鑫粘在一起?她是喜欢雷鑫,可是从外型到身家,哥哥可比雷鑫胜出许多。她说什么也不相信容妍的那一番说辞,昨天晚上她看到容妍坐在雷鑫的车里,早晨雷鑫的手机是她接的,再笨也想得出他们俩昨晚一定是共度良宵了。 真是人不可貌相!清清雅雅的小女生,原来也脚踩几只船。雷鑫平时一幅正人君子样,对她爱理不理,背后却窥探别人的女友,算什么? 越想越觉得一口气咽不下去。周似蕾突地拿起电话:"喂,娱乐周刊吗?嗯,我有个大新闻卖给你们……" 她无需亲自出马,自又别人来帮她把这口气出掉。让甜蜜恩爱的人也体会一下背叛别人的后果吧! 周似蕾冷漠地眯细眼,眸光阴深。 冠世杰算好时差,九点打来电话慰解相思。新产品发布会总算如期召开,效果还不错,他的声音虽疲倦但却透着开心。 "世杰,我想你。"容妍耳朵贴着电话轻轻地说。她似乎预感到一场大风暴就要来临,而她无力面对,惊慌失措好想依着世杰靠一靠。 国际长途的另一头怔忪了片刻,没有说话。 "很想,很想,很想……"容妍继续说。 另一头的巴黎正式午餐时间,他刚刚与客户在餐厅用餐,去洗手间时走到外面拨的电话。容妍听到餐厅轻柔的音乐还有冠世杰的呼吸。 "你一个人要乖乖的,我会尽快赶回去。"他说。 然后她听到一声轻笑,伴随着几句优雅的法语,他匆忙挂了电话。容妍看着手机,愣愣地出了会神,又拿出雷鑫的手机,她该怎么归还他呢? 盛夏的傍晚太阳久久不落。容妍站在走廊上,沉思了很久,还是下楼打了车,来到雷鑫的公寓前。 保安刚刚巡视回来,一抬头看到容妍站在外面向里探望着。 "小姐,又是你呀!这次要送什么呀?" 容妍一怔:"……你好……"她不知道保安竟然记得她。 "进来坐吧,雷主播刚刚回来,我打电话让他下来接你。"保安和善地笑着拿起电话。 "不,我不进去,麻烦你帮我把这个转交给他。"容妍递过用纸袋包好的手机。 "不行,雷主播关照过,要是再看到你,一定要把你留住。"保安不接,急急地按号。 "不需要的,我没有其他事……真的……"容妍口拙。 电话已经拨通了,雷鑫说就下来,让容妍不要走开。 保安一脸"我说是吧!"的表情。 容妍苦笑笑,在公寓的大门外等着。不一会,雷鑫穿了件T恤,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干吗不上去?"他欲牵她的手。她的主动来访,让他喜出望外。"伤口结疤了,嗯,恢复得不错,这阵吃东西要小心,不然留下疤痕就不美了。" 容妍笑,递过纸袋,"上次在咖啡厅帮你拿的,不小心就塞在包包中了。" 雷鑫大笑,接过,"我都没发觉,只是有点奇怪这两天电话少了许多。" "你手机在我手中,我也没办法和你联系,怕耽误你工作,只有给你送过去。现在物归原主,我就没事啦!再见!"她笑着冲他扬扬手。 "一起吃个饭?"雷鑫真心地想留她。 "我吃过了!你上去吧,我打车回台大。" 雷鑫抬头看天,月朗星稀,有点不放心一个小女生孤身坐车。 "我开车送下你。"他转头向停车场走去。 "不要,我真的可以的。"容妍急忙摇手,态度很是坚决。雷鑫看了她一眼,没有坚持,"那我帮你拦个车,到了公寓,给我回个电话,报下平安。" 这个不出格,容妍点点头。 两个人并肩走向街道,天气热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高级公寓小区,走路的人不多,车不少。两人沿着路边,慢慢走着,一辆汽车缓缓地与他们错过,雷鑫忽地感到车窗边一阵荧白的亮光一闪,他太熟悉这是什么了。低咒一声,下意识地就把容妍拉到怀中,按下头,遮住她的脸,转身就往公寓奔去。 车立即掉头,跟在他们后面,镁光灯犹如夜晚的霓虹,闪个不停。 "干什么?"容妍不明白状况,直拍他的手。 "有狗仔队。"雷鑫半抱着她,逃似的冲进公寓大门,"保安,关上门。"他急喊着。 保安慌忙按下电动大门,坚守在门边,娱乐周刊的两位记者狂喜地对视而笑,伸出双臂,对天做了个V型手势,潜伏了三天两夜,总算等到了猎物,简直让人都有点不敢相信。台湾第一主播,名糙有主,这会轰动整个台湾的,要有多少白领、淑女伤透心,哦哦,真令人同情。 唯一可惜的,就是没有拍到女主的脸。不过,还有希望,这小区只有一个出口,除非不出来,要是出来,总会捕捉到那道靓影的。 几人把车泊在大门对面,找了个最佳视角,闲闲地守株待兔。也只约莫一会,突然又有几辆采访车飞驰而来,从车上跳下几位经常碰面的同行,把大门整个守住。 娱乐周刊的记者诡异地撇下嘴,看来那个卖新闻的人不止是卖给了他们一家。 事情的爆发让人措手不及。 雷鑫进了屋,锁好门,才松开容妍。容妍一张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眼神中写满了惶恐。没想到暴风雨这么快就要来临,她都没准备好一块雨披,就被淋得透湿。 "容妍,不要担心,我给台里打电话,找人把你接出去。"雷鑫尽量温和地安慰着她。他是公众人物,有准备被别人恶炒,但容妍是一个圈外人,何苦忍受这些是非。 容妍咬着唇,瘫坐在沙发上,身子微颤。她不敢去想那些照片传出去后,会有什么后果。 "放心,我遮住你的脸,他们没有拍到,只有背影。"雷鑫给她倒了杯热的开水,想让她冷静下来。 "我想回台大。"容妍抬起头,怯怯地说。 雷鑫内疚地抚下她的长发,"好!"拿起手机,转到阳台上。打电话时,他不时回头,容妍捧着个茶杯,一直低着头缩在沙发中。 如果她仍是他的女友,他一点也无需担心,大大方方地对外坦承他们的关系,狗仔队闹腾下,也不会如何。但容妍爱的是别人,很爱很爱的那种,现在却和他在一起,这事要是传出去,只怕会象连续剧一般,越拍越长。 一刻间,他和容妍好象做了见不得人的事似的,要是发生在别人身上,就是稀松平常,一到他们这儿,就成了新闻。 真是见鬼!雷鑫看得出容妍吓坏了,一直在抖。他住的公寓除了同事,没人知晓,狗仔队怎么会摸到这里的,雷鑫愠怒地只想骂人。 合上手机,他走进室内,凝视了容妍片刻,在她面前蹲下,"容妍,你是不是担心不好向冠世杰交待?放心,我会去解释的。" "世杰不会乱想我的,我们彼此很信任。"容妍细声细气地宽慰雷鑫,也宽慰自己。 "嗯,那就没事了呀!如果真的有什么,我会负责的。"他心疼地握住她的手,"对不起,无意把你扯进来。我已经打电话给助手,他马上过来带你回台大。回去后,好好睡一觉,醒来后,你会发现一切还是和原来一样美。" "你不要紧吗?"容妍手覆额际,迷茫的声音低哑又痛苦。 "我一个大男人能有什么。这些只会增加我的人气指数。"难得,他还能轻松地笑着。 她怔怔地看着他一会,又把目光转向了别处。 半小时后,门铃响了。 播音助理是个高瘦的男子,一看见他,雷鑫松了口气。"外面怎么样?" "里三层、外三层,我穿越了无数障碍才把车开了进来。公寓的保安全出动了,还有一些观望的民众也在外面。呵,都在谈你的女友背景不一般,这会是个惊动台湾的特大新闻。"助理斜睨了一直低着头的容妍,不就一个小女生,什么来头? "别听他们乱讲。只是我的一个小朋友,不是女友。"雷鑫无奈地叹了口气,从衣橱中拿出一件特大的衬衫,又找了幅墨镜,还有他以前和容妍出去逛街时戴过的帽子。 "容妍,来,穿上吧!"他和善地拉起她,把衣物递过去。 容妍默默地穿上,衬衫太长,袖口卷了几卷,帽子遮住了大半个脸,再加上墨镜,估计站在她妈妈面前。也不大能认出来。 "一到台大,就给我电话。"雷鑫帮她理正墨镜,再次叮嘱。 容妍象从梦中醒来,紧绷的神经慢慢放松,缓缓点头,"我会的。" 助理站在原地,被晾在一边,没有cha嘴的余地。雷主播还有这么温情款款的一面,可惜…… 雷鑫看容妍穿戴好了,扭过头对助理抱歉一笑,"今晚就麻烦你了,出大门时,尽量低调一点,不要让狗仔队看出来。" "放心吧!这是小事。" "我现在先下去引开狗仔队,你们一会就下来。"雷鑫深深地看了容妍一眼,拿起车钥匙,走出门去。 容妍勉强礼貌地对助理一笑,助理耸耸肩,看了看钟,都快十点钟了,那帮狗仔队可真尽业。 下楼来到停车场,助理让她坐在后座,窗户关得严严的。容妍看着漆黑的夜幕,无措地搓着手。 保安正在清扫门外的垃圾,媒体已经全部散去,雷鑫的掩护还是有效的。 车终于出了小区大门,驶上街道。 容妍忐忑不安的一颗心才缓缓归到原位。 经过一番疾驰,车终于停下了。"谢谢!"容妍拿下墨镜,对助理笑了笑,打开车门。一出来,她愣了,这里好象是冠氏集团的地下停车场。 刚刚归位的心直直下沉,无奈和忧伤比黑暗更阴森,在她胸内流窜,她幽幽地转过头。 助理难堪地一笑,"对不起,小姐,我们头说要见下你,让不要告诉雷主播。所以,我就……" 心累得连叹息都叹不出,该来的还是来了。"他在哪里?" "四十二楼,"助理同情地看了她一眼,"总裁办公室。" 楞站了约一分钟,如灌满铅的双腿还是抬起了,她不需别人指路,闭着眼也知从哪里上电梯,然后怎么转,推开哪扇门。 "不要怕,总裁可能是想问问具体的事,好在明天的记者会上如何应对。呵,人出了名就要受这些累。我在下面等你,一定平平安安地把你送回台大。" "嗯!"她握紧墨镜,连呼吸都小心翼翼的。 大楼里静悄悄的,电梯里只有她一人。她听着电梯上升的轻响,听着自己怦怦的心跳,忽然觉得命运象被交在别人的手中,自己无力掌控。 就是一寸一寸的挪,通往总裁办公司的路也是不够长的。 容妍深深地呼吸了一口,轻轻推开门。一室黑暗,外面的灯光从幕墙折射进来,洒在两手交cha、傲然站立的高大男子的肩上。 真的是他。容妍的脸上荡起笑容,可这笑容却因为冷漠的背影而黯淡了下去。心里的鼓捣腾得更厉害了,差点跳出嗓子眼。容妍闭了闭眼,按在胸口,鼓起勇气正视着他,"你……回来啦!" 冠世杰缓缓转过身来,黑暗中,她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周身散发出的愤怒和冰寒。 "怎么,很意外吗?你一句想你,我就慌不择路的,收拾一切从巴黎赶回来了,是不是很得意你对我的影响力这么大?" 容妍摇头,走上前,"世杰,你不要激动,我把所有的事都告诉你,一切不是你想像的那样。" "站住!"他抬手一下拧开了灯,刺眼的灯光下看得到怒火在他的眸子里燃烧着。 "容妍,难道你一定要拍到你和雷鑫在c黄上才肯承认吗?"她穿着雷鑫的衣服,戴着他的帽子,还敢站在那里狡辩,他真想为她拍手叫好了。 心,痛的缩成了一团。她咬着唇仍然摇头,"世杰,可不可以等我把话讲完,你再发火?我和他……" "不需要。"他怒吼地打断她,"关于你们的甜蜜恋情。我一点也不感兴趣。眼前的一切,足够了。你确是个特别的女子,舍弃我投向他的怀抱。也只有你做得出这种让人瞠目结舌的事。幸好,我们之间什么也没发生,你仍是最最清白的,所以我无需对你负任何责任。也许你根本就不屑于我的责任。我给你的爱一次又一次被你肆意地踩在脚下,我累了,我在这里对天发誓,我不会再去奢求你回头,也不会再和你有所牵扯。" 容妍双唇哆嗦得说不出话来,只是一直在摇头。 "以前的一切,就当是场梦。我不得不承认我们之间的差异实在太大,我不适合你。我不会对雷鑫怎么样,他仍会是华语的第一主播。工作归工作,感情归感情,我分得清。"隐忍着哀痛的脸上掠过凄楚。 "世杰……你不要忙着下结论,"容妍忍了很久的泪还是没忍住,不争气地一颗一颗地往下滚落。她走过去,想牵他的手,他突地拂开,怒火从逼视她的目光中直烧过来。 "你不要再碰我,也不要再叫我的名字。"他冷冷地说。 容妍愕然地退后一步,低下头,抑制着心底的剧痛,"我知道你对我很好,走……到现在也很不容易,我也是挣扎了很久,才决定接受你。世……可不可以请你重新考虑一下,再作决定。"她闭上眼,由着泪拼命地流下,"我真的真的爱你,你是我长这么大第一次也是唯一爱着的人,请你……平静下来,听我把所有的事告诉你,再作决定,好吗?" "呵,容妍,我发现你确实不适合读企管,你应该做个外交发言人。在这种事实面前,你仍能大言不惭地请求别人再给你一次机会,你把别人当什么了?我真的是一个被你cao于鼓掌之间的人吗?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呵,机会不等人的,我给过了太多,而这次,我不会给你,也不给自己。我不擅长恋爱,但不代表我不擅长接受教训。你现在是在同情我,还是在后悔?不管是什么,统统没用。我,冠世杰,很正式的在这里告诉你,我们所谓的恋爱关系就此终结,从此,你与任何人相恋我不干涉,我会娶谁,你也无需知道。不送!" 容妍承受不住,拼命地咬着牙来命令自己撑着。她默默地转过身,"你现在气头上,说什么我都不去当真。我很珍惜你给我的情意,所以我会等,等你二个月,那时,我给你打电话,如果你的决定不变,我就死心了。" 冠世杰阴沉沉地一笑,"珍惜?你是不是很珍惜我的身家?一边和我谈着恋爱,一边又和雷鑫牵缠不清。你是又想爱情,又想富贵,世上哪有这么两全的事。放弃吧,莫谈二个月,二年,我的答案也是不变的。" 一股酸楚的感觉直冲鼻尖,泪水汩汩地流出眼眶,一种一无所有的感觉包围着她。那一刻,她觉得心底是前所未有的冰冷。 "二个月,我给你电话!"她努力地吐出这两句话,拉开门,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冠世杰无力地倒在沙发上,双目无神。 象个疯子似的挤上巴黎飞台北的夜晚航班,就为她想他。十多个小时的飞行,一下飞机,就接到陈特助的电话,雷主播和女友被狗仔队追踪,被堵在了公寓里。 脑中当时就一片空白,他不敢多想,掏出手机,拼命地拨容妍的号,接通了,却无人接听。 爱情的变化系数太高,谁也猜不出结局。他也猜不出…… 直到听到走廊上熟悉的脚步声,他终于找到了正确答案。 平生第一次,他输得如此的惨烈,赔上心,赔上希望,赔上苦涩的泪水。 他只有放手,留不住的终是留不住,也好,以后再也不用受这样的煎熬。他再强壮,也经不起这样的几次抛弃,经不起几次心被掏空然后狠狠摔在地上的难过。 左手心忽然传来刺痛,冠世杰缓缓地将左手伸进裤袋,拿出、摊开,是一枚晶亮的钻戒。因为握得太紧,钻戒在手心划出了一道血痕,沁出一颗鲜艳的、仿佛从心脏里直接流淌出来的血珠。 真好,以后再也不会这样痛了。他站起身,打开窗,左手一松,钻戒无声无息地坠落下去。这里他特地从法国带给她的礼物,现在不需要了。 容妍的唇在出血,咬的太狠,血从牙fèng中渗了出来,播音助理一看到她这样,吓住了,"小姐,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她筋疲力尽地摆手,钻进车中,"麻烦你送我回台大。"泪已经哭不出来了。悲痛到极点,是没有眼泪的。 一路上,她一直看着窗外,看着映在车窗上的自己,双眼红肿,疲惫憔悴。很想很想逞强地答应分手,不让自己成为一个毫无自尊的仁,可是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一个个相拥的夜晚,一句句暖入心怀的话语,一道道温柔默契的目光,她都记忆犹新。他们之间的情感,他付出得比她多,她一直惧怕、排斥,是他坚决,她才看清了自己的心意。 她不能在他气愤之时就应下分手,不想日后对着长夜任后悔充溢身心。她要等,等他平静,等他明白她对他的爱。 回到公寓,她依约主动给了雷鑫电话。 "怎么到现在?"雷鑫在那边焦急万分。 "冠世杰回来了。"她尽量平静地说。 雷鑫停止呼吸,"他……为难你了吗?" "没有,我们刚刚谈过,一切都好。" "真的?" "干吗骗你?" 雷鑫长舒一口气,"那就好!虽然我自私的巴不得你们出点事,能让我再有机会追你,可是我却舍不得你难过。你既然爱他,就好好的和他一起吧!" "嗯,再见!"她默默地挂上电话。 五十七,合脚的鞋子 (四) 八月的暴雨浇洒了一街的路灯。 光和暗,喜和悲,原来都这般接近。一瞬间,什么都一样了。这不是离乡的思念,也不是初来台湾时的那种无奈的孤独,而是一种从内心泛起的无助忧伤。她直到事情在哪一个环节产生了误会,直到冠世杰在意她,可是一切都在慢慢消逝,她眼睁睁地看着,无法挽回。 谁会了解这种疼痛,那种扭曲了身体,击碎了灵魂的疼痛,挣扎,徒然无益的哭泣,也留不住日子的飞逝。 十天过去了,他没有和她有任何联系。而她也再没有勇气跑过去找他。那些从他口中吐出的话,象烙铁一般烙在心间,明知无心,却还是有一点受伤。她只能撑,撑到二个月的那一天,她会把所有的力量用上,给他电话,再次告诉他,她喜欢他,爱他,等待他的答复。 孙妮住了一个多月的院,又一身活力地回到学院,看到容妍,吓了一跳,"喂,好像受重伤的那个人是我吧!你怎么看上去比我还可怕。" "你是不是又失恋了?"孙妮改不了八卦的习性。 "怎么是又?"容妍无力地问。她也就谈了一份恋爱。 "哦,上次不是失恋,是吵架,然后合好了,这次呢?" 容妍自嘲地一笑,"不知道,听天由命吧!" "小姐,你就不能主动点吗?恋爱的时候,有面子没面子又怎样,反正都是他一个人看。如果换你倒追,你还敢出来见人吗?" "不是面子问题。"她一直都是倔强的,那天晚上在他的办公室,她一点都没敢任性,没有冲动,极力保持着冷静,就是不想让他们之间留有一点余地。 他说她在留恋他的身家和富贵,攀上钻石王老五。她淡笑。她在留恋他的什么呢?留恋他的温柔、他体贴入微的呵护、他对她的暖入人心的关爱,他的优秀,就连他在她面前的一点失控,偶尔的发怒,现在想起来都很甜蜜。也就是因为这些,她才能忍受他的气话,不往心中去。她相信真爱无敌,他们之间的爱情坚不可摧。误会会有一解释清楚的那一天。 孙妮喜欢如激焰一般狂热的爱情,她不是,她喜欢细水长流、温情脉脉的爱。为了爱,她可以不在意面子,但是如果丢了面子,仍追不回逝去的爱那怎么办呢? 没有了爱情,至少还要有尊严。 她不想让他感觉她在缠着他,她宁愿这样忐忑地等,等到冠世杰相通的那一天。 台湾的夏季上演得太长,秋不免出现得晚些,但还是不会让人混淆的。偶然落一阵秋雨,薄寒袭人,雨后常常又出现冷冷的月光,不由人不生出一种悲秋的情怀。 容妍喜欢这种凄清的美,莫名地喜欢,这种喜欢带有一点孤独,一如她的心情。 离二个月的期限没有几天了。她没办法上课,教授的话就象耳边风,她满心满怀都是冠世杰。 他终于给了她回复,不是当面和她讲的,是孙妮告诉她的。 这学期,她选修的课依然很多,满的她都有点不堪重负。就连夜晚,她都得泡在图书馆查资料、温习。夜很深了,回到公寓,孙妮趴在电脑前上网,没头苍蝇似的乱点着网页。 孙妮毕业后,回家族企业帮忙,能混得毕业就可以了。虽然上帝造人很公平,但各人有各人的命运。容妍不羡慕,她喜欢人生有目标,靠奋斗得到的一切,才有成就感。一切都被安排得好好的,人生就无趣了。 她没有打扰孙妮,拿了毛巾进浴间洗澡,出来时,看到孙妮整张脸凑在屏幕前,嘴巴张得大大的。 "什么大新闻?"她擦拭着头发,随意问。 "哇,台湾前十集团的第三和第五联姻,老天,那不是金山加银山吗?"孙妮夸张地吐了吐舌,"如果两家并购,不就是大半个台湾是他们的吗?" 容妍笑笑,"那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只是表示下惊讶,虽然商业联姻很正常,但这种重量级的还是很少见。容妍,你来看,那个总裁不是大腹便便的老男人,超帅哦,就是上次你去看你那个名人男友,你还和他说过话的。" 头发有一节象没洗净,梳子卡在半截,怎么也梳不下去。容妍放弃地放下梳子,象个木头般的走了过去。 屏幕上有一行大大的标题:台湾新富之家----冠氏总裁与黄氏千金的良辰美景,标题下cha了张图片,冠世杰含笑,轻拥着以为妩媚贵气的女子。 这次,她不会误会的,那不是周似蕾,文中细细描述过了,是黄氏集团的千金小姐,刚从国外游学归来,与冠氏集团的总裁准备在双十节那天在圆山饭店举行订婚之礼。 这就是他给自己的答案吗? 容妍目光茫然地转过头,记不得刚刚把毛巾放哪了,她慌张地找寻着。 "容妍,你怎么不说话?"孙妮奇怪地问。一抬头,才发现容妍眼泪挂了两脸。 "你羡慕人家也不要这么夸张吧!"她忙递过纸巾。 容妍却缓缓蹲在地上,埋着头大哭起来。 这一夜,她握着手机,半躺在c黄上,一直没有合眼。 第二天,她去了台大附近的快递公司,把手机里所有的信息和号码全部删除,擦拭干净,装进快递袋中,寄给了冠世杰。 手机,是冠世杰送给她的唯一礼物,除了那些花。 "这不是礼物,而是联系工具,我想什么时候都可以找到你。"他当时是这样说的。现在,他们之间再没有必要联系了,她必须把联系工具还给人家。 回学院时,一间发廊的招牌跃入她的眼帘。她愣了下,走进发廊,将留了二年多的长发剪去。剪发师削着层次,发尾服帖在她的颈部,凝望着一地的头发,她觉得自己好像剪去了对冠世杰的爱恋。 他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在极短的时间内,他用行动把答案张扬地写在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上,生怕她看不到。她看到了,二个月的那天,她也就没有必要再打电话过去问了。难道要去自取其rǔ吗? 这就是冠世杰的风格,以极凌厉、迅速的方式狠狠地还击,让她所有的希望和梦在一刻间碎成粉末。 爱又如何?她不恨的,这样的选择也好!王子配公主,住在城堡里,丑小鸭仍回到她的池塘,在各自的天空下过属于自己的日子。 "满意吗?"剪发师对着镜子,问。 她咬着牙闭上眼睛,告诉自己别哭,不准哭!"嗯!"她倔强地点了点头。 五十八,合脚的鞋子 (五) 这个秋季,雨水特别的多,没完没了地下着。 冠世杰站在玻璃幕墙前,看着远处的市容,桌上摊放着一叠请柬,等着他的亲笔签字。他忽然觉得烦闷,对眼前的一切产生了倦怠。但他是个不允许自己逃脱的人。 联姻是他点头的,记得当晚在餐桌上,妈妈看着他的表情,非常惊愕。似蕾已经详详细细把发生的所有一切在冠园宣传过了,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小心地顾及着他的情绪,没有仁再提起容妍这个名字。 他有点想笑,他毕竟是个成熟男人,这点风浪都挺不过去吗?就那么个小女生,不值得他留恋的。他的血液里冷酷的分子居多,偶尔失败一两次又何妨?他输得起。 既然自己选伴侣的眼光不行,那么就挑一个对壮大集团有益的吧!其实和谁结婚,他已经不那么在意了。他不会对任何女人再傻傻的付出自己的心。 不谈爱情,把婚姻当做筹码,也就不在意快与慢。他是个雷厉风行的人,对黄氏董事长提出尽快订婚,黄董事长二话无说,就点了头。两家联姻,忙坏了台湾的几家婚娶名品店。 去试礼服时,黄氏的千金小姐娇媚地把手伸向他,他迟疑了好一会,才接过,非常非常的冷漠。不过没有人去多想,他本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人。黄小姐为了培养感情,提出去四十二楼陪他。 他想都不想,就拒绝了。 没有约会,甚至连电话都很少打,他就要和一个可以算作陌生的女子订婚了。坚持了那么多年,最后还是走了商业联姻这条路。他都有点瞧不起自己。 但他不退缩,他就要这么去做。好像这样做,可以让自己显得很强大。他还一反从前的低调,把自己的礼服照发给各大报刊,甚至网络,他要让每一个台湾人都看到这个消息,包括她。 他想看到她疼,让他后悔。 可是当一切都发生时,他发现难过的反倒是自己。 "总裁,你的快递!"陈特助推门进来,放下公文,递给他一个快递的纸袋。 冠世杰怔了下,皱着眉接过,一看到快递上的字迹,再摸了摸纸袋,他什么都明白了。她到真是非常有骨气,选在二个月后的某一天,用她的方式告诉他,她看到了他的答案,她死心了,不会再等了。 这不是他一直想要的结果吗?为什么他会惊慌,为什么他居然会舍不得?心跳骤快,心一点一点的失落。 从此以后,再见就是陌路。不,也许有可能就不会相见。世界上所谓的巧合,都不是那么简单。 她以后可以轻轻松松的恋爱,把他抹得干干净净。 "不可以!"他面容一冷,脱口说道。 "什么?"陈特助讶异地问。 "最近有没有什么学院送来邀请演讲的函?" "嗯,台北几个学院每次新学期开始之际,都会发来。" "台大的商学院有吗?" "有,还是院长特地写过来的亲笔函。" "你看下我的日程,安排个时间,我会去商学院做次演讲。" 陈特助愕然地看着总裁。 冠世杰漠然地倾倾嘴角,他倒要亲眼看看她过得有多轻快,一个背叛别人的人有权利快乐吗? 雨中,夹着书去文学院听课,时间有点早,教室里没几个人,教授到先到了。看到容妍,教授向她招招手,一脸的沮丧。"我刚刚听你们路导说,你向系里面提出了回大陆参加研究生考试的申请,真的决定了吗?" 容妍笑着点头,"是的,可是我心里没底!不知能不能过?" "如果你在台大,我保你能过,但大陆那边课程比较严谨,深度也强,我不太清楚。" "所以这两个月我要拼命啃书,每分每秒都不能浪费,如果要是有不懂的地方,可不可以麻烦教授?" 教授怜爱地看了她一眼,"你明知我不会拒绝的。你是我从教这么多年,最投我缘的一位学生,可惜你不这样想。" 容妍俏皮地一笑,"教授可以去北大交流呀,那样我就可以修你的课,跟着你做论文。我也喜欢教授,可是我总是要回去的。" "是,落叶也要归根。北大是百年名校,我可以考虑。"教授拍拍她的肩,"努力吧!这两个月我尽量帮你辅导辅导。" "多谢教授。"容妍感谢地一揖躬。 说是时间宝贵,可是还要腾出一个小时给一个人。容妍不想跑太远,就建议在台大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咖啡厅里面坐满了各系的学生,俨然全是情侣对。容妍进来时,看到雷鑫坐在角落里,变过装了,她向他扬扬手,他有点意外。 "你把头发剪了?"他好惋惜地问。 狠喝了一大口咖啡,她笑着点头,"是呀!课业太重,长发太难打理,我就剪了,现在好方便。洗澡抹几下就可以了。不好看吗?" "好看,很俏丽,但是我不太习惯。"他还是喜欢看她长发飘飘的样子,清灵出尘。 容妍无所谓的耸耸肩。"大主播,你找我有什么事,我现在可是分分秒秒都很宝贵。" 雷鑫愣了下,"你好像过得很充实,也很不错。" "对呀,非常非常的忙。" "你看到冠世杰的报道了吗?"他就是因为这事,来看看她的。 "看到了!"容妍两口喝光杯中的咖啡,抬眉看他,"你如果是来安慰我的,那就省了那份心。我们之间,本来就非常牵强,分开对彼此都好。" "是不是因为我和你一起被狗仔队拍到那件事?" "怎么可能?那件事早说清了。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 "可是你爱他,不是吗?"雷鑫追问。 容妍神色稍有点悲伤,但一会就恢复自如,"那是以前。等我意识到我们之间的差异时,我就收回了自己的心。" "真的吗?" "嗯!" "那是不是代表我又有机会了?" 容妍斜睨了他一眼,笑了,"我的心脏不够强壮,给你送个东西,都被吓成那样,要是真的成了朋友,那还能活吗?我们还是只做好朋友吧!" 雷鑫露出一个苦笑,"不管是从前还是现在,我都是站在你的心之外。" "我无意伤害你,你是个很不错的人,对我而言也是个很重要的朋友。别把心思浪费在我身上,世界上还有很多女孩更值得你追求。"容妍也露出一个淡淡的微笑。 雷鑫沉默了片刻,"我能讲什么呢?我从在桃园机场见到你,就一见钟情,一直想好好爱你,没想到总是带给你困扰。我和你真的没有缘吗?" "好朋友的缘是有的!"这种时候,她居然还能笑着调侃他。 雷鑫无奈地一笑,"只能这样了。我希望你不会因为冠世杰而受到伤害,如果需要我去解释,我会去的。" "干吗把我往人家未婚夫那边推,害我被千妇所责吗?" 雷鑫笑意一圈圈扩大,摊开手,"好,那我就什么都不说。" "嗯,我还有很多很多的考古题要练,不陪你乱侃了,再见!"容妍松了口气,不留恋地站起身。 "有空多联系吧!"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很小,他还是说了出来。 容妍微笑不答,挥了挥手,转身出去了。他看见她跳下林荫道,躲闪着车流。不一会,就消失在他的视线中。 五十九,合脚的鞋子 (六) 她不会再和任何人联系的。台湾只是暂时的站点,她很快就要起程了,牵扯太多,只会让离别更加痛苦,何况也是没有必要的。 日夜的啃书,比高三那年的初夏还要辛苦。没有办法,想离开台湾,只有考研这条路。不完整的心,时不时被泛出来的往事刺得遍体鳞伤,而她连落泪的时间都没有。 人不是天生的坚强,而是一种被逼出来的无可奈何。 孙妮夸张地说她看着往下瘦,已近不盈一握的体态。睡前,容妍伏在桌边奋笔疾书,醒过来,容妍已在校园内晨读了。 "这样下去,估计你离诺贝尔奖不会太远。"吃饭时,孙妮凝视着她,很认真的表情。 "如果能拿到奖金,分你一半。"她疲惫地一笑,不敢乱动。脑中装了太多的作品和概念,只怕轻轻一晃,会漏掉许多。 "那我就等着你的奖金去买靓衫。"孙妮打量了下容妍的米色毛衣配蓝背心裙,"容妍,我很少看你逛街,哪里买到台大里不会重复的衣衫?" 容妍俏皮地倾倾嘴角,好笑地看着孙妮的浓妆重彩,"怎么,想换风格了吗?" 孙妮难得脸一红,"最近陆浩不那么讨厌我了,但是讲如果我再穿得象从前那样,就离他一百米远。" 容妍咽下一口汤,笑了。"看来进展不错哦!我想如果一个男生在意到女生的衣饰,那是不是代表他不愿意女生的某一面与别人分享?爱情是自私的,也是霸道的。" "你很有心得呀!"孙妮坏坏地冲她挤挤眼,"你那位过去式男友对你是不是曾经也这样?" 容妍一下没了胃口,推开餐盘,拿起书,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我下午去文学院旁听,你呢?" 孙妮眼睛瞪得大大的,"你忘了今天下午全体企管系学生都要到礼堂听一位什么商界精英演讲吗?" 容妍一拍脑门,"老天,我可真忘了。几点?" "三点!" "文学院的课听不成了。"容妍低声嘟哝,肩耷拉着。 "我真是不懂,你这么喜欢文学,为何不换专业呢?" "没有必要了。"都读到大三了,再换系,从头来起吗?在台湾多留一天,她就不能好好呼吸。在这片天空下,生活着她,还有冠世杰和他的未婚妻,想到这一点,她就想逃得远远的。 "孙妮!"陆浩站在门外扫视一圈,看到她们,走了过来。很自然地在孙妮身边坐下。 容妍温婉一笑。爱情还是要勇猛,陆浩再抗拒,不是一样被孙妮追上了。 "吃过了吗?"孙妮温柔地看着陆浩。 "嗯!"陆浩抬眼看了下容妍,他听孙妮说容妍和男友吹了,现在埋头苦读来忘却失恋的痛,可他看她眸定坚定,微笑淡然,除了头发剪短了、人瘦了许多,精神还好啊! 想起从前自己曾一心痴恋着她,却一次次的碰壁,直到目睹她和雷鑫一起,才让痴情冷却了下来,慢慢恢复理智,然后看到她身边的孙妮。 每个人都有与自己契合的一半,会看走眼,但最终还是会找到的。 可为什么她要和雷鑫分手呢?难道是上次娱乐周刊上登出的雷鑫与同居女友被偷拍一事,雷鑫玩劈腿? 可憎而又不知珍惜的男人!陆浩低咒一句,看容妍的目光温和而又关心,"你知道下午演讲的人是谁吗?" 容妍摇头。 "你认识的,就是杰哥,冠氏的总裁,你在他那里打过工。记得吗?"陆浩怕她记不清,特意加以说明。 桌下的手哆嗦了一下,心提到了嗓子眼,额头沁出一头的冷汗,神情僵硬的,想装随意都很难。她只得故作漠然地转过头,"有点印象,他很优秀。" 孙妮看看陆浩,又看看容妍,"你们都认识呀!怎么样,帅吗?" "别象个花痴,淑女一点好不?"陆浩瞪了她一眼,又看向容妍,"我也是听路导说的,这次难得请动杰哥,学院非常慎重,估计院长和系主任还有其他教职工都会过去,我们一会早点去礼堂,不然抢不到视觉好的位置。呵,学院以前年年发邀请,杰哥都没答应,最近蜜运当头,心情可能不错,才肯拨空来的。说来该谢谢那位黄氏的千金。" "哇!"孙妮突地眼一亮,"我记得,就是上次网络上讲的什么台湾新富之家。" "对,对!"陆浩很自豪地一抬眉,"我爸和他是好友。" "他很帅的,陆浩,一会你帮我跟他要个签名。" 陆浩哭笑不得地拍了下孙妮的头,"你还玩那个?" 孙妮朝他皮皮地笑着,撒娇的意味很浓。 容妍把目光移开,看着这样的情景,就如在照一面镜子,看到镜中的自己是多么的憔悴不堪、可怜又无助。 如果她没有理解错误,冠世杰这次来,不是因为心情好,而是特地来向她示威的,告诉她,他现在有多幸福。 她看见了他的幸福,难道他想听她道祝福吗?容妍难受的闭上眼。她已经把自己抱成了团,在台大里足不出户,他为何还要逼她? 当爱已消逝,一定要让彼此成为咬牙切齿的仇人吗?那当初,何苦要去爱?看着对方的眼睛,那些相拥、悄语都是梦吗? 她没有恨他,尊重他的选择,如果他真的想听她的祝福,她会恭喜他的。遍体鳞伤的她,再多一道伤口也不会痛到哪里去。 礼堂里座无虚席,就连过道上都站满了人。他们三人来得很早,也没坐到中间的位,只能在边上找了三个座。 一阵热烈的掌声响起,然后,容妍在院长和系主任的中间看到了冠世杰。 藏蓝色的西装,领子扣得很工整,显得挺拔出众。神态倨傲,眼神冰寒,掩不住的威仪在高雅的举止间微微地显露。 礼堂中发出不约而同的"嘘"声。 这才是真正的俊杰! 容妍怔在座位上,听到院长在隆重介绍他,他一步一步走到演讲台前。 一时间,她失神了。无法直视,那种面对面的痛,太过强烈,她有点撑不住,若不是礼堂中挤满了人,她会悄悄退出去的。 有一种恍惚,她怎么可能和这样的男人相恋过呢?事实是,她真的爱过他,而且现在仍然爱着不该爱的这个人。 初恋都是这么难忘吗? "容妍,你没有事吧?"陆浩看她一脸苍白,嘴唇直颤,关切地问。 "没事!"她把头低了下来,不再看向演讲台。 演讲台上的冠世杰目光缓缓地巡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某一点上,身形一滞,但一会他就恢复了,"各位同学下午好,很荣幸站在这里,与大家面对面的交流,说演讲太过,我们就随意聊聊一个学企管的学生,如何把所学的与实际相联系。我没有特别准备稿件,但是大家不要因为这样而借故中途离开,那样的打击对我太大了。" 下面发出一阵低笑。 冠世杰脸上似笑非笑,"有个成语叫:纸上谈兵,大家国文学得那么浩,我就不在这里讲解了。在大学里学了四年的企管,为什么一开始工作,会发觉学的和遇到的不同呢?这和纸上谈兵是一个道理,学的要融进工作中,工作要与所学的联系起来,你才真正可以做一个名副其实的企管人。怎样才能解决学和工作的融通呢?实习,我建议大家从大一开始就积极地在各大公司开始实习,在实习的过程中……" 台上的他滔滔不绝地演讲着,妙语连珠,掌声一阵接着一阵,容妍却什么也没听下去。就觉得如坐针毡,每秒如年般难熬。她翻开厚厚的《美学》,想借以转移注意力。没有用的,他的声音一声声灌进她的耳中,她太熟悉了,熟悉得她想哭,却又不敢。 世界上最痛的不是生离死别,而是你深爱的那个人站在你面前,视你如路人。 她只得拼命地掐着手臂,让疼痛转移。 幸好,难熬的时光是有尽头的。持续的掌声伴着座位的起落,让容妍悄然吁了口气。第一时间,她掉头就走。 "等下,等下,我拿个签名。"孙妮紧扯着她。 "我还要去文学院找教授拿笔记。"她慌乱地挣扎。看到陆浩高高地举起手,对着台上的冠世杰招呼着,他看到他们了,正往这里走来。还好,想签名的人太多,他一时走不过来。 "我真的要走了。"她猛地推开孙妮。"哎呦!"孙妮没防备,居然摔倒了。容妍痛苦地闭上眼,认命地转过身。 "你干吗?"孙妮嘀咕着,抓住她的手站起来。不悦的神情在看到冠世杰走近的身影,眉开眼笑。 "容妍,你有没有觉得冷酷的男人很性感?"她挽着容妍的手臂,低声说。 "不清楚。"容妍脸色发白,侧过身。 几位特助和系主任挡住了人流,冠世杰顺利地来到陆浩他们的面前,冷眸微微眯起。她剪了头发,像个小男生,侧面对他,视若不见。一股怒气从眼角悄然地升腾。 "杰哥,演讲好精彩。"陆浩熟稔地向冠世杰伸出手。 冠世杰无意识地伸手。 "陆浩,我……"孙妮碰碰陆浩,递过笔记本,激动得两眼晶亮。 陆浩不自然地一笑,"杰哥,我朋友想请你签下名。" "没关系!"冠世杰淡然地扫了容妍一眼,拿起笔在笔记本上划了几句,签上名。 "你的呢?"孙妮悄悄地提醒容妍。 容妍装作没听见。 "我的签名又不值钱,不见得人人都很想要。"冠世杰冷冰冰地把笔记本还给孙妮。 孙妮有点难堪,她明明声音讲得很小,这个总裁怎么也听见了?"呵,可能她以前就有总裁的签字吧!她在冠氏实习过。"她找了个台阶轻轻下来。 "每年的实习生那么多,我不可能个个都记得。"冠世杰冷酷地抿着唇。 他的记忆真是该死的好哦!容妍想笑,但还是隐忍住了。她不愿和他争论这件事,他能忘,她也能忘。不忘也得忘。 她缓缓地转过身,目光飘渺,故作自然地说:"孙妮,我先走了。" "别忙。"说话的是冠世杰,他微微皱着眉,"这位小姐以前在哪个部门实习的?" "我是小妹,送送文件、跑跑腿的那种,冠总记不得的。"容妍有点窘迫,冠世杰装得真像。 "陆浩,我可不可以借你的同学问她几句她对冠氏的看法?"冠世杰客气地问。 容妍愕然地看着他。 陆浩拉住讶异的孙妮,"好啊!"他们走到一边去了。 其他围着的同学也识趣地回避。 他们面对面的站着,沉默了半天。 冠世杰的脸色象数九寒天,冷的慑人。 容妍不愿这样相对,"冠总,你想问什么?" 他冷冷地看着她,不回话。 容妍自嘲地挑下眉,"也许你什么都不想问。" 冠世杰这个时候竟然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手机。容妍一眼看出,那是她寄给他的。 他微闭下眼,轻轻巧巧地把手机一根直线地扔向一边的垃圾袋。袋中纸张过多,手机落下,一点声音都没有。 容妍抿紧了唇。 "我冠世杰送出去的东西,就不可能收回,不需要直接扔了就可以。"他冰冷地说,"容妍,你放心,我不是来找你的。没有你,我过得很好。" "恭喜你!"她扬起一脸的笑意。 冠世杰看了她一眼,便离开了。 留下紧紧咬着嘴唇的容妍。 走到外面呼吸到湿冷的空气后,冠世杰才缓缓松开自己绷紧的神经,他冠世杰也会懦弱到甚至不敢在这个小女生面前多停留一刻、再多说一句话? "容妍,他和你讲什么了?"孙妮跑过来,担忧地看着容妍。嘴唇边一颗颗小血珠慢慢沁出。 容妍眼神空洞地看了她一眼,"我去文学院了。" 她踉踉跄跄地跑出礼堂,在到门口时,她忽然又转过身,走到垃圾袋前,找出手机,细心地擦拭着,紧紧握在手中。 六十,合脚的鞋子 (七) "容妍,好消息哦,我帮你找来了北大前几年的考研题。"文学院教授一进办公室,就兴奋地扬扬手中的讲义。容妍抬起眼,毫无欣喜,木木地看着他,象是不在状况。 教授讶异地一耸肩,"你,不想考了吗?" "想啊,可是我看不下书,做不了题。"容妍一脸茫然地说。 "为什么呢?" 还能因为什么,心痛占据了全部神经,她已经大半天地呆坐着,脑中一片空白。明知不能这样,可还是控制不住去想他说过的话,想一次,心碎一次。不知有一天,误会消除,他会不会后悔他对她讲过的话、做过的事? 后悔又如何,那时,她在海峡的那岸,他已是别人的爱人,走过了就不能回首。 也许根本就不会后悔,不然他何至于这么快订婚,这么残忍地让她面对他额幸福。 这世上没有山盟海誓,更没有什么天长地久。有的只是文人编出来的一句又一句谎言。 可她还傻得那么去相信。 "教授,今天我们不复习了吧,我有点不舒服。"她抱歉地朝教授笑笑。本想在演讲后,找教授恶补,来了,却做不到静心。她不忍浪费教授的时间。 "那要注意休息哦,现在都是十二月中旬了,大陆的考研是一月上旬,你如果想考就不能松怠。" "嗯,我一定不会。"她坚定地说。 "那去吧,哦,容妍,你们路导刚刚给我电话,让你去找下她。"教授追在她身后说。 天色已近黄昏,微弱的夕阳给天边滚滚的云朵镶上金边。温暖的风吹起她耳边的散发,走在椰林大道,与对对情侣擦肩而过。这样的冬天,理论上应是惬意的,如果没有那么多烦绪的话。 马上又要到圣诞、新年了,年年节日皆相似,岁岁年年人不同。 人不同,容妍苦涩一笑。 穿过图书馆,走到商学院办公大楼的门前,路晓正好出来。 "导师好!"容妍停下,招呼。 路晓轻轻一笑,揽住她的肩,"我有个约会,马上要出去。我们就边走边聊吧!" 容妍有点拘谨地点点头。 "容妍,你好不好奇我今天的约会对象是谁?"路晓仰头看着蓝天,神情极为娇媚。容妍看得有点发愣。 "呵,我今天是去相亲,听介绍人说是个很不错的人,刚从国外留学回来,呵几个朋友合开公司,专门搞程式设计,还说长得也不赖。这样的男人,在这个世界上是不是算凤毛麟角了,我该及时抓住吧!"路晓笑得眼角弯起。 容妍愕然地看她,"导师这么优秀,也要相亲?" "对呀,喜欢的人不娶我,好男人又那么少,不相亲,怎么嫁的出去?"路晓俏皮地眨下眼,好象真是那么回事。 容妍抿抿嘴,没有作声。 "对不起,容妍,"路晓突然停下脚步,拉住容妍。 "呃?" 路晓有点窘,"虽然是你的导师,可是好象有时也只是个幼稚又善妒的女人。以前看到世杰对你那么关护,我以为他喜欢你,对你产生了敌意,也做出许多很小儿科的事。呵,你不知我很喜欢他,单恋啦,等了他许多年,人家一见钟情的。他对我见百次、千次都没有钟情,我只有学会放开,总不能眼巴巴看着人家的老公到老啊!"她微微叹了口气,"世杰是个商人,有一双精锐的眼。他一眼就能看出哪双鞋子合脚,不会多浪费一点力气去找寻的。象我就不是,唉,黄小姐刚回国不到一年,就成了冠园新妇,世杰可能几年前就看好了这个筹码,说起来,我也是经济学博士,怎么就没看明白呢?" 她的语气酸涩又唏嘘,放开了吗?容妍不那么笃定。 "那些只是以前了,现在我要学会看清现实,不要做梦。都这么大把年纪了,也不应有梦,趁还稍有点姿色,找个好男人嫁了。"路晓无奈地一摊手,"不像你,好青春的,有的是岁月可以挥霍。" "都很有限的。"容妍低声说。年轻的是外表,她的心却如历尽沧桑般,凑近一看,都是伤痕。 "你在台湾这几年,非常不快乐,我看得到你的孤单和无助,我自私的都没有关心你一下,真是失责。可是我却很钦佩你,呵,不要瞪大眼,我讲的是真的,你很坚强,企管、文学两个专业同修,两边的功课都非常优异。现在,你就要回大陆,我也不能弥补什么了。不过,我还是自作多情的为你做了一点事。"路晓欠身从手包里掏出一张纸,递给容妍,"看吧!" 容妍纳闷地接过,是她回大陆考研的申请,院领导已经批阅过了。 "你在大二时就修过好几门大三的课程,我又找了你这学期选修几课的教授,请他们以你的报告和平时作业做标准,给你的课业打个分,然后,你就不要参加期末考试,然后……你明天就可以坐飞机去香港,再转机去北京了。"路晓张开双臂,等着。 容妍紧咬着唇,泪突地涌出眼眶,她真的可以离开台湾了吗?这么快? "真……的吗?" "当然!" "导师!"她扑进了路晓的怀抱,泪水纷飞。 "就知道你等这一天等很久了。现在回去你还能赶上新年,是在大陆过哦!兴奋吧!"路晓轻抚着她的长发,也很激动,"不过,你可能不能回家,要在北京好好准备考试,如果考上了,你只要在明年的五六月回台湾参加下毕业答辩,其他时间可以自由安排。如果考得不好,哇,不要讲这么丧气的话,你一定可以的。" "谢谢导师。"容妍哽咽地点头。 "好了,我打听过明天飞香港的航班有好多,机票并不紧张,你随时可以出发。现在,我要出去约会了,你回公寓收拾行李去吧!" "嗯!"容妍松开路晓,含泪而笑,"导师,如果那个人真的好,你一定要抓住哦!" 路晓嘟起嘴,握了握拳,"当然,我很强悍的。" 容妍笑翻了。 回家啦,回家啦,她终于能回家了,容妍托着下巴,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傻傻地笑着,离家二年半,她又可以踏上那片辽阔的大陆。她可以无拘无束地享受快乐的求学生涯,可以编梦,可以想象,可以无所顾忌地想讲什么就讲什么,痛快的流泪,大声的笑。 忽然,她有捂着脸,哭了。 离开台湾,与他神的后会无期了。这一刻,她突然强烈地想起他,想起他在她青涩的岁月里,给过的甜蜜与伤痛,那些都是无法代替的回忆。 容妍蓦地站起,跑向学院大门,拦下一辆出租,"去冠氏集团。" 街上来来往往的人都很忙碌,行色匆匆,正是下班时间。司机的收音机里播放着张学友的一首老歌。 深情的吟唱,"一路上有你,苦一点也愿意,哪怕是为了分离而与你相遇……" 她也是为了分离而和他相遇的吗? 容妍看着窗外,这条路,她不知来去多少回。过往就象窗边闪过的风景,结局就象终点站。她曾经坐过一辆连自己都不知道开往何方的公交车,她以为会有终点,却发现,还是坐错了车。 天色越来越黑,冠氏大楼还有许多灯亮着,四十二楼更是一片通明。容妍站在马路对面,仰起头,任泪肆意纵流。 今天,她放任自己想他,可以为他流泪。 明天,她会把他彻底从回忆中剔除,不留痕迹。 就这样,她痴痴地站着,东八点站到了十一点,站到大楼的灯一盏一盏的熄去,站到冠世杰开着车出了停车场,从她身边经过,她才默默转身。 别了,世杰! 别了,台湾! 冠氏集团,四十二楼。 冠世杰揉揉沉重的眼帘,推开公文,打开窗户,和冬风扑面而入的还有从下面传来的车流喧嚣,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凉风。 一到年末,就象有做不完的事,身体疲惫,就连心也是。 那个朝秦暮楚的小女生就象在他脑中生了根,是不是跑出来打扰下他,让他无由地就想吼人。 他都有了未婚妻,怎么还能想别人,她剪了头发,神态清逸,云淡风轻,比谁都自在。她根本就没把他当回事,他太老了,跟不上她的步履,她才投进了雷鑫的怀中。 若不是他跑到台大做了那次演讲,故意与她见下面,她就从他的世界里绝迹了。 潇洒吧!至少比他潇洒。 她就象是个恶作剧的小孩,把他的心里扰得一团乱,然后笑笑,毫无留恋地跑向下一个目标。 "冠总!"门被推来了,陈特助走了进来。 "什么事?"他收敛住心神,才回过头来。 陈特助看了他一眼,帮他沏了杯咖啡,"这次的新年聚会是放在圣诞还是新年?" 又新年了!冠世杰坐在沙发上,两腿叠着,他想起了去年的新年,她第一次陪他参加大型聚会,象个羞涩的小女人,为他打扮得美美的。今年呢? "看华语的综艺晚会是现场直播,还是录播,若是直播,就放到圣诞,录播,就放新年吧!年年都差不多,你去准备好了。"冠世杰有点心不在焉。 "那开舞的女伴,我通知黄小姐?" "嗯!"他根本没听。 陈特助微微一笑,"黄小姐吗?" "谁?"冠世杰回魂。 "我在讲晚会开舞的女伴是黄小姐还是杰出的女员工?" 冠世杰眉宇一拧,"我不跳舞。" 陈特助有点为难,"冠总,这是每年的惯例,如果没人开舞,就会象年夜饭中少了一道大菜,大家会失望的。" "去年不就改变了吗?不然让董事长和夫人开舞好了。" "大家可能更想看到冠总……" 冠世杰不耐烦地摇手。"我又不是偶像明星,有什么好看的。就这样吧!"他起身,去休息间拿出一瓶酒。心有点紧,不喝点酒,他会喘不过气来。 陈特助抬了抬眉,没有说话。 "杰----------"冠世杰刚喝下一口酒,便有人在门外叫他。 "是黄小姐。"其实陈特助不讲,冠世杰也知道是她,黄慈稔。黄氏集团董事长的独生女,目前还有一个身份,冠氏集团总裁的未婚妻,这是个让台湾所有女人都为之仰慕的女人,也是世上能用这种娇媚的语气高声叫冠世杰的人。 冠世杰略微不悦地蹙了蹙眉,他并不喜欢被人将他叫得这么亲密,以前,容妍也只是羞羞叫他:世杰。该死,有是容妍。 "你来干什么?"他用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问那个推门而入的人。 他素来冷漠,黄慈稔并不介意。不苟言笑的男人才有挑战性。 "你说能干什么?当然是想你才来的吗?"她主动依着他坐下,手亲昵搁在他腿间。他象被烫了下,突地就站起身来。 陈特助忙抓着公文,闪出二人世界,黄小姐看得出是非常外向的女子,又在国外几年,言行都很大胆,他和其他特助都看不出总裁是喜欢这一型的。以前,他们以为总裁是恋上清丽的容妍,因为那些日子,总裁明显的呵护和疼爱,分明就是恋爱中的男子才有的表现,没想到,错了。 总裁最后要娶得还是名门户对的黄小姐。 容妍好象蒸发了,什么消息也没有。 他们几个讨论了很久,结论是:恋爱可以浪漫,婚姻必须现实。 "干吗?"黄慈稔微闭下眼,娇嗔地问,"我们都是未婚夫妻了,你手不让我牵,更没有吻过我,更别谈约会,不要告诉我你在遵循'婚前,男女授受不亲'这样的古理吧!" "我认为那个古理不错。"冠世杰有点僵硬。 黄慈稔撇下嘴,"你真是好特别哦!不过,没事,希望你对其他女人也如此,我现在暂时接受,我就不信你婚后也能做个柳下惠。" 冠世杰嫌恶地盯了她一眼,妆化得非常精致,名品店的休闲装,搁在沙发上的包包和手腕上的一块表,都是世界上找不到第二件的独版,这样被钱装饰着,为何就没有一点清雅的气质呢?熟的象快要破皮的桃子,看得人发腻。 他怎么会答应娶这样的娇宠大小姐? 他强咽下喉间的悔意,冷冷地坐到办公桌后。"我从来就不是一个柳下惠。" "那为何?"黄慈稔羞怒地瞪大双目。 "人不对。" "鬼话!你想要什么样的人?订婚时,是我绑着你的吗?"黄慈稔气疯了。 冠世杰的语气丝毫不受影响,冷冰冰地看着她,"我和你以前从无交结,连话都没讲一声,突然订婚,你不会幼稚到以为我们都是一见钟情吧?" "继续!"黄慈稔简直就是在咆哮了,脸痛苦扭曲着。 "我们都是商家子弟,商业联姻这个词不陌生吧!我们的婚姻,都是为了集团。" 冠世杰非常冷漠地笑笑。 "你不爱我?" "那你爱我吗?哼,黄小姐在国外与一位西班牙男子同居,台湾的周刊曾经拍到过你们相拥亲吻的密照,我记忆不那么坏,现在好像你们还在联系中。" "我……我们现在只是朋友。"黄慈稔气短,音量小了许多。她在和冠世杰订婚后,就准备和以前的男友分手了。 "不错的朋友,我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但是我不点破,你今天逼我,那大家就摊牌吧!我是个奸商,不要在我身上找寻什么浪漫的情调。我答应了这桩婚约,自然会履行,但要我爱你,那就免了吧!我也不需你爱我。大家维持场面上,就可以了。"冠世杰说完,摊开公文,代表话题结束。 黄慈稔心一颤,"你的意思是不是,以后只在户籍上登记下我是你的妻子,其他什么夫妻义务你都不会尽?" "我还会带你参加各种聚会、酒会。"他补充。 "收起你的好心。"黄慈稔冷笑。她当然懂商业联姻的潜规则,但家人宠她,家业也大,无需她用自己的幸福做赌注,她一直都非常随意、快乐。她是看上了冠世杰的帅气和才能,才答应下这桩婚事,但结果,她发现冠世杰一点也不值得。 拎起包包,不屑地瞪着冠世杰,"伟大的冠总,不要再打你的如意算盘。本小姐声明:我们之间婚约解除。" "你说了不算。"冠世杰倾倾嘴角,无动于衷。 "哼,那你等着吧!"黄慈稔怒气冲冲地,象阵风一般刮出了门。 冠世杰闭上眼,贴在椅背上。他好像真的是个奸商。 当天,黄慈稔回到家,大哭大嚷,死活要退婚,黄董事长问缘由,竟然是因为冠世杰不爱她。爱?黄董事长愕然。可吃不消爱女的寻死觅活,他老着张脸,奉送两家小公司的股份,来到冠园,请求退婚。 冠希文和周雅兰无语,拒绝了公司的股份,同意取消婚约。 第二天,各大报刊的头版头条都登上了"新富之家,一夜梦灭"的大号标题,历时不到三月的神话成了街头巷尾的笑谈。 原来,这世间是真的没有神话存在的。 只是,海峡那岸的容妍看不到了。 第六十一章象风一样地飞翔(一) 十二月的北京,下着大雪,气温陡降十多度,街上的行人都缩着头、抱着肩,急匆匆地走着。而人工体育场内,却是一片沸腾的海洋。 "啪!"舞台上的彩灯亮了起来,摄影师各就各位,伴随着舞台上的声控门缓缓打来,"刷"的一下,一束灿白的灯柱打在了从门里走出来的高挺男子身上。 "肖白,肖白,肖白……"肖迷们激动而又整齐的呼唤声像风中起伏的稻浪,一波一波地响舞台中央传递着。 肖白潇洒地含笑向场内的观众行了个绅士礼,瞬时,惊呼声响彻云地。 他轻笑地冲音响师颔首。温暖的音乐响起,他优雅的拿起话筒。这场新年歌会,出席的都是大牌歌星,无须太过卖力,挑首耳熟能详的老歌,最能掀起全场的气氛了。 果不其然,他没唱几句,台下台下已是唱成一片,荧光棒舞成了灯带。 掌声,如雷般的掌声,在他一次次谢幕后,仍经久不息。 灯光太过强烈,回到个人化妆间,发觉演出服全湿了。脸上的油彩也花了。化妆师对着镜子冲他竖起大拇指,以示演出成功。他耸耸肩,这种演出最轻松了,开演唱会才累呢。 他的经纪人老吕兴奋地走进来,小心地掩上门,一脸兴奋。"肖白,今晚你是明星中的明星。" 他撅撅嘴,没有应答。化妆师正在卸妆,他无法动弹。 "什么意思?"化妆师忙里偷闲地问。 "我刚刚在下面看了全场,只有肖白最能让观众互动,最能让歌迷疯狂。今天体育馆有一大半的门票都是肖迷们包下来的,这说明什么,上帝,我都不敢想,明年我们又该是如何忙碌的呀,我好累哦!"老吕夸张地对天伸出双臂。 "不要忙乐道内伤。"化妆师斜睨了他一眼,凉凉地说。 "呵,累并快乐着。一般的偶像歌手最多红个两年就了不得了,而我们肖白也是从偶像歌手起步的,至今都在歌坛上红了五年,而且前景不可估量,他现在是真正的实力派,不可小视。肖白,你知道吗?我今天接了不知多少通电话,有要求上通告的,有要求广告代言的,还有一些大导演想要你在他们的新片里担任男主角,都是量身定做的大帅哥角色,一点不会影响你的形象,哦真是应接不暇,明年的行程无论如何都要好好地安排好。现在不必担心钱的问题,而是要cao心你的形象,不能有丝毫的受损。" "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卸好妆,肖白才觉着每个毛孔才畅通了,深呼吸一口,脱去汗湿的演出服,穿上毛衣。 "对,对,我们各负其责。"老吕笑得眼都成一条fèng了,忽然,他猛一拍脑袋,"肖白,你猜我今天还接到了谁的电话?" "如果是某某美女的邀约,你就不要开口。"肖白拿起外衣,找出车钥匙。 老吕诡异地一笑,"确是个美女,却不是邀约。" "呃?"肖白俊眉一挑,"是谁?" "你还记不记得以前在台湾遇到的那位女学生?" 肖白瞪大了眼,"容研?" 老吕笑得一拍手,"哈,你还记得她呀!" "她回来了?" "嗯嗯,现在马上就要到北京了吧!她在香港给我来的电话,问你好不好,说她要来北京考试,到了后和你联系。" 肖白倾倾嘴角,"还算有良心,竟然没忘记我。几点的飞机?" 老吕抬手看表,"还有一个小时到首都机场。" 肖白急了,"你怎么补早点告诉我,老天,但愿路上不要堵,一个小时应该能赶到机场。" "她没让你去接机。" "你放心她一个人在北京街头乱晃呀,告诉你,她可是很会哭的。"肖白想起从前,笑了,他以为还要一年半才能见到她,没想到提前了,真是个很不错的惊喜,他心情大好地吹了声口哨。 "可是今晚演唱会的庆功宴怎么办?"老吕有点为难。 肖白拉过化妆师,"他全权代表。" 化妆师搞不清状况,直纳闷。 老吕无奈地眨下眼,"好!" 肖白忽然又停下脚,"车上有没有备用的羽绒服大衣?" 老吕不解地看着他,"有啊,还要再穿一件?" 肖白微微一笑,"当然不是。走吧!" 容研一下飞机,没感觉到什么不同。机场大厅里气温很高,她一件风衣差不多。可是从行李处一提好行李,走出出口处,看到机场外白茫茫的一片,她莞尔失笑。 在台湾几年,她都忘了冬天还有白雪飘飘。 每一个经过的人都好奇地打量她,她不自然地四处张望,看看有没有什么店铺有棉衣卖。北京的风味小吃不少,但卖棉衣的店好像没有。寒气已隐隐地从外面悄然袭来,她瑟冷地抱起双肩,畏缩地退后几步。 如果这样勇敢地走出机场,会不会一进北京,就成了冰雕?那该是多大的新闻呀! 她犯难地嘟起嘴,最近真的智商突降,起码的常识都不知了。 "容研小姐吗?"一个气喘喘的声音在她背后响起。她愕然地回头,是一个手臂上拿着大衣的中等个子的中年男人。 "你认识我?"大闹飞快地搜索,他们见过吗? 老吕摸摸额头的汗,"我们三个小时前,通过电话。" 容研惊愕地张大嘴,"吕先生?" "呵,是,幸好没有与你错过,不然有个人会念叨到我崩溃。给,他让带给你的,说南国回来的人常常会犯这个错。"老吕递过羽绒大衣。 容研真的是感激涕留,一点也不敢矫情地接过,穿上。虽然又大又长,可是却立刻带给了她说不出的温暖。她幸福地合上手,开心地笑着,"今天要不是你来,我都不知我怎么走出机场。谢谢哦!" 老吕拎起她的行李,"不要谢我,要谢就谢他吧!" "他也来了吗?"容研一脸灿烂的阳光。 刚走进机场,就看到一辆宽敞的保姆车车门半开,肖白手臂微张,歪着头冲她笑得皮皮的。她愕然站在那儿,有一刻的恍惚,有一刻不敢置信,但下一刻,她就闭上了眼,她就闭上了眼,扑进了他怀中,像在台湾的那个正月,揪着他的衣襟,泪如雨下。 "上帝,洪水又泛滥成灾了。"肖白对老吕挤下眼,手却温柔地轻抚着容研的头发。 自从和冠世杰分开后,这半年来,她一直强撑着,不让自己逃避,心底的泪越积越多,今天遇到肖白,就像找到了一个情感的突破口,她哭得尽情,哭得委屈。 察觉到别的车里射过来的好奇眼光,老吕忙拉上车门,飞快地驶出机场。 肖白也不劝阻,任她的眼泪肆意地狂飞,他有经验,等她哭不动了,自然就止住了。 不过,他很欣慰她是躲在他的胸膛上。 好久,容研终于抬起了头,含着泪羞涩地一笑,"对不起,又把你衣服弄湿了。" 肖白无所谓地耸耸肩,"上次在台湾呢,你把我当亲人。现在挤在一群亲人中,你把我当什么?"他看着她红红的眼,有点怜惜,可怕又引起她的泪水,只得故意引开话题。 "当你是偶像,我是你的铁杆粉丝。" 肖白微闭下眼,揉乱她一头短发,"现在会唱我的歌了?" "比较熟!"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 开车的老吕差点笑翻。 "真是够打击人的。怎么剪了个短发,这样也不错,穿着我的衣服,和我出去,人家会以为是哥俩呢!" "有那么俏的小哥吗?"老吕回过头笑着说。 "有,有,日本的花样美男。" 容研笑了,是从心底荡出的真正快乐,回到北京真好,到处都听到亲切的普通话,还有让人温暖的肖白,还有不久就能见到的爸爸、妈妈。 两年半呀,她离开这块大陆真的很久了。 肖白偷眼大量容研,与两年前相比,她好像打了一点,脱去了青涩味,但清雅的气质更浓了,眉宇间锁着不属于这个年纪的忧郁,无由地就是牵扯着他的心,这两年,谈过两次恋爱,都是圈内人,可惜一曝光,就情冷意绝。他把情歌唱得很动听,可自己好像并不会恋爱。 那种心动如水的感觉,他体会不到。 唱歌时,他只得闭上眼上去想象,想象有那么一个人在远方,让他牵挂,让他想思。老吕笑着告诉他突然而至的电话时,他发现原来远方真的有那么一个人。 他看向容研的目光情不自禁了几许。 容研看着车正驶进市内,忙探身对老吕说,"把我送到北大附近的宾馆吧!" "有人在等你吗?"肖白转头问她。 "没有啊!我要参加北大的考研,还有近二十天,我想住的离北大近一点。今天先住到宾馆里,明天我找找同学情谊,呵,和她挤一c黄去。总住公寓,很费钱的。"她直率地说。 老吕从后视镜中看到肖白抿起了唇,不禁清咳一声。肖白没有抬眼,托着下巴,皱起了眉头,"不要麻烦别人了,你住到我公寓去吧!" "我才不去,男生的公寓最脏最臭。"她用一种轻快的预调拒绝了他的好意。 老吕笑了。 "少来,你又没去过,怎么知道又脏又臭啊?何况我是男人,不是男生。"肖白有点失望。 容研直点头,"是吗?那就算干净吧,可是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静心苦读,我复习得并不好,如果考不上,我就必须还要回到台湾再读一年半,那等于一切又要从头来起,那些梦呀……"她拖长了语调,"我不想再做。所以,我必须考上。" "干吗那样拼命,休学好了!"肖白怜爱地想拥住她,手指只是动了动,什么也没做。 "才不呢,我熬了那么久,怎么可以轻易就休学,我一定能考上的。"她咬着唇,坚定地看着前方。 "我明天开始去上海参加新年演出,公寓空着,你去苦读刚好,而且有钟点工收拾,你担心的情况一概不会发生。要不要去?"肖白慢腾腾地问。 容研含笑摇头:"太优裕的环境,人没有动力,我还是艰苦一点,时时提醒我必须面对的一切。不过,你的好意还是要谢的。我现在比较穷,请不起你吃大餐,而快餐,又不太尊重你,呵,先记下一笔,等我赚到大把银子后,一定请你吃大餐。" 肖白无力地仰躺在车椅中,"容研,二年不见,你的口才提高不少哦!" "大学不是玩儿的。"老吕笑着cha嘴。 "你的大把银子,我不敢期待,这样吧!"肖白坐直了身,"我借你银子,你请我吃大餐,以后还我银子好了。" "一定要现在吗?"容研有点为难。 "不,可以等你考试结束。今天,就先我请吧!吃火锅?" 容研脸色突地发白,"你是大明星,如果被狗仔队拍到,怎么办?" 肖白一愣,"你怎么象很有感触似的!那些小把戏,好对付。反正你象个小男生,没人当我是断臂,因为……我前一阵才刚刚与某星传出绯闻。" "是谁?"容研轻松地展颜一笑。 "小孩子家少八卦,又不是真的,只是炒作。"他没好气瞪她一眼。 "呵,"容研笑得俏俏的,有点向往地合起双手,"我都几年没吃火锅了,真是怀念哦!" "那就迟到撑,你在我面前,不必顾忌。" 容研不好意思地把目光转向窗外,没发觉肖白的视线越来越缠绵。 老吕暗暗地叹了口气,看来,他又要忙了。 十二月三十一日,冠园今夜又是灯火辉煌,歌台舞榭,阵阵笑语,虽说年年相似,但今年却象少了什么。少了什么,少了少主人的出场。不过,大家都能体谅,总裁刚和黄氏的小姐解除婚约,心情怎么会好呢? 开场白是董事长讲的,开舞是董事长夫妇。大小姐周似蕾一个人坐在一边自斟自饮,神态落寞,而总裁根本连面也没有露。 但这一切不会影响什么,食物美味,音乐轻柔,每一个参加的人还是玩得尽情、尽兴。 "世杰去哪了?"周雅兰脸上堆着笑,语气却是担忧。 冠希文浅抿了一口酒,"在卧室吧!" "你说黄小姐的退婚到底是为什么呀?"她一次次做娶儿媳的梦,几次破灭,害得她现在都有儿媳恐惧症。 冠希文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自己养的儿子还不清楚吗?" "你是说他仍喜欢……" "不要提那个名字,都过去半年了,何况人家也有男朋友。" "谁?" 冠希文注视着对面正与同事说笑的雷鑫,也看到女儿幽怨射过去的目光,"与我们没有关系的人,不需要知道。跳舞吧!" 牵着妻子的手,含笑冲众人微笑,步下舞池。周雅兰一边旋转,一边还在嘀咕,"不知人家怎么修的,一会儿嫁女,一会儿娶媳妇,偏偏我们家就这么难。女儿吗,整天阴沉沉的,儿子呢,冷得象南极寒冰。唉,前两天遇到路晓妈妈,她说路晓野遇到真命天子,正热恋呢!" "太太,专心跳舞好不?儿孙自有儿孙福,我们管不了那么宽。只要我待你好,就行了。" 周雅兰叹了口气,把头搁在老公的肩上,"看来我也真的只有你了。" "董事长夫妇真的好恩爱。"播音组的导演看着深情起舞的冠希文夫妇,笑着说。 雷鑫淡淡抬了抬眉,"是,董事长是几大集团唯一没有传出有外室的,真的是伉俪情深。" "呵,董事长夫人年纪虽老,可风度不错,可以把董事长的目光牢牢锁住。 "锁住一个人,单靠目光是不行的,还要把他的心也要锁住。你先喝着,我去花园里抽根烟。"雷鑫放下酒杯,拉下领带,走出大厅。 若不是因为自己是华语的一员,他根本不想走进冠园。周似累那含冤似嗔的目光,真的让他吃不消。比起三年前,她变化太大。那时,她还是羞涩的,有点可爱,很乖巧,而现在,她可以用豪放这个词来形容,还滥酒,言语刺人。幸好她还能公私分开,不然他早就辞职了 花园里人很多,花树下,一簇簇的聚着。他转了很久,终于寻了清静的地方,刚点着烟,听到声后一声低咳,原来还有人。 "对不起!"他转身想道歉,正对上冠世杰一双清清冷冷的寒眸,"冠总?" 他一恍惚,烟不小心烫着手指,身体一惊,立即掐灭。 "没有跳舞吗?"冠世杰没有表情地眨下眼,有点不喜欢自己的幽静别被在打扰。 "没有,我出来抽根烟。"雷鑫故作轻松地问,"冠总你怎么在这里?" 冠世杰漠然地看了眼歌声正浓的大厅,没有回话。 雷鑫想他有可能不愿回答,浅浅一笑,"那我就不打扰你了。"转身准备离开。 "她……好吗?"冠世杰从口袋中掏出一盒烟,抽出一只在盒子上点了点,夹在嘴里熟练地拿出一个打火机点上。他深吸一口,吐出一阵青烟。雷鑫透过烟雾看到冠世杰一脸失意。 "谁?" 还能有谁?你明知故问。"冠世杰冷冷一笑,承认在雷鑫的面前逞强不起来。 雷鑫转过身,对着他,"如果你想问的人是容妍,我不清楚。我们已经几个月没有见面了。" "你们不是男女朋友吗?"他微闭下眼,痛苦地说。 "以前不是,现在也不是。只是曾经见过几次面而已。"雷鑫一脸严峻。 "而已?"冠世杰眯细了眼,"你怎么忘了八月时,华语为你压下的那桩偷拍事件。" 雷鑫淡淡一笑,"我就知道一定有事,容妍信誓旦旦说你很信任她,你们很好,原来只是安慰我,我还傻得当真。不过,现在你们已经分手,说那些也没意思了。" "你说?"冠世杰脸色凝重,语气不容拒绝。 雷鑫摊开手,"你知道容妍在八月份时出过一次车祸吗?" "不知道。"冠世杰的心一缩,神情都紧绷起来。 "你那时好像是在法国,她和一帮同学出去玩,不知怎么,翻车了,一车的人都受了伤,幸好没有伤亡。她破了额角和手臂,还算幸运。一车的人都被送到台北郊区的一个小医院,我过去采访,看到她坐在走廊上,就把她带回台北清理伤口、上药,她感谢我,请我吃晚饭,当时我接个个电话,说台里有急事。我急着出去开车,把手机落在桌上。她帮我收起来,道别时,我们都忘记了。被偷拍那天。她是来还手机的,根本没有进我公寓。我们只是站在公寓门口,后来狗仔队出现,我们才避进公寓的。这就是全部的过程。" 冠世杰握烟的手一抖,"所以她才会坐在你车里,所以她才会早晨帮你接电话。" 云雾一点点散去,他好像有点看清了。那个晚上,她恳求他给她机会解释下,而他断然就拒绝了。他记得痛苦无助的双眼,落寞的背影。她执着她说要等他两个月。 他在气头上,什么也看不见,什么也听不见。赶在二月前几天,和黄总捻订下婚约。 她信守承诺,没有再来打扰他,甚至还当面对她说:恭喜。 老天,他都干了些什么蠢事…… 冠世杰痛苦地一拳击向身后的树干,落上一层树叶。 "冠总?"雷鑫惊讶的叫出声。 "你们后来没有见过面吗?对不起,我这不是盘问,我只是想知道她的情形,虽然我好像没有什么立场,但是请告诉我。" 雷鑫苦涩的一耸肩,"我也无需隐瞒什么,我就是爱她,很爱,也追得很苦,而她爱的人不是我,是你。" "她说的?何时?"冠世杰颤抖的握住他的手。 "在你们没有误会之时。她一脸幸福的把她的甜蜜说给我听,说医学院、腮腺炎,玛格丽特、台风夜、七夕节、她的生日……她的记性可真好,没完没了地说,我听的牙酸酸的,也开始接受现实。但是后来你订婚了,我去找她,她一脸俏皮的说,你们是不同世界的人,本来就不应该在一起。我真的不太懂了。她课业重,没讲几句,她说走了,从那以后,我们就没联系过。" 冠世杰黯然神伤的转过身,"我没有相信她的话,我以为她一直喜欢的人是你,才一次次从我身边跑过去关心你。" "呵,这真是我的荣幸。你没有发现容妍很善良,她不想伤害任何人她总是尽量的尊重别人。就是在我们所谓交往的时候,她不爱我,但她诚心的陪着我尽管只是到我公寓里写作业。我那是很没用。不想失去她,总出现一些小状况,她只是关心,并不是跑向我的怀中。" "而我,重重地伤了她,很残忍地、无情地。"他迷茫的看着夜空。 雷鑫责备地看着他,"不过,你现在把婚约解除了,一切还能够挽救。找她去,让她原谅你,是误会,总能解决的,因为她真的很爱你,她还说要在台湾读研究生,给你一个惊喜。" "你为什么要对我说这些?"冠世杰愕然的睁开眼。 "因为我爱她。"雷鑫轻叹一声,转身走开。 冠世杰愣了一会,慌慌地掏出手机就拨,一听到"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时,想起他送给她的手机已被他给扔了。 该死!该死他低咒了自己一句,翻出他公寓的座机号,还好,电话通了。 "哪位?"非常不标准的国语发音。 冠世杰平息狂乱的心跳,尽量用自然的口吻说:"晚上好,麻烦你喊下容妍接下电话。" "你有什么事吗?"不标准的国语语气上扬。 "我想和她亲口说。" "那没有办法。容妍回大陆了。" "什么……时候的事?"他感到他的心跳停止了,呼吸卡在喉间。 "十多天吧,反正很久了。" "还回来吗?" "不回来了,她所有的行李都已不在,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来了,冠世杰手一滑,手机落在地上。他听到不标准的国语还在讲话,他对天大笑,笑中含泪,花园里的每个人都用怪异的眼光看着他。他知道,他有点疯了。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二章 象风一样的飞翔(二) 容妍走了,去了海峡对岸,他不算熟悉的那块大陆上。与他隔着长长的台湾海峡。 冠世杰现在才意识到,自己对她一无所知。家庭,父母,住址,朋友。容妍以前邀他去做客时,稍微提起过,但他根本想不起来了。 他再次打进容妍的公寓,那位国语说得很可怕的女生一问三不知。他打给雷鑫,雷鑫也说不清楚。 冠世杰悲哀地闭上眼,突地想起还有一个人应该知道。 路晓没有想到,冠世杰竟然会来找她,不是打电话预约,而是坐在她办公室,等满她上完两堂课。 她抬头看看天,太阳没有从西面升起吗! 冠世杰建议去喝杯咖啡,她没有意见。 "说吧,有什么事要我帮忙?"她开门见山。最近和相亲的对象相处得不错,她又重拾了一些自信。面对冠世杰,不再象从前那般小心翼翼了。把视线从一棵树移开,会发现其他树也一样挺拔、直上云端。 冠世杰淡然一笑,"我好像真的是无事不登三宝殿,不好意思。" 路晓浅抿一口咖啡,冠世杰今天那种张扬、冷酷的气质好像收敛起来了,她有点奇怪。"没关系,你说吧!" 冠世杰端着咖啡的手微微一抖,"请你把容妍在大陆家的地址告诉我?" 路晓有点不可思议地眨了眨眼,放下咖啡,"你想去找她?"她问。 冠世杰认真地点了点头。 "世杰,你不会和容妍真的有什么吧?" 冠世杰微倾唇角,"同学这么久,你不会以为我好奇心很甚吧!我做什么,一定有理由的。一年半前,我请你把容妍送到冠氏实习,记得吗?" 路晓点头。 冠世杰修长的手指轻轻调和着杯中的咖啡,"其实,那时我就爱上她了,可是我接近不了她,只好用那种方式。" "上帝!"路晓惊愕地捂住嘴,"那么早呀!原来我的直觉没有错。可是,可是你以后又定婚了。" "那是我和容妍之间出现了一些误会,我故意气她的。" "你真恶劣。"路晓站在女人的立场,愤愤不平。 "确实不值得表扬。"冠世杰自嘲地一笑,"我现在非常狼狈,失去了她所有的消息,你帮下我,好不好?" 路晓不语。 冠世杰恳求地看着她,"我是真的没有办法了。当我发现我们之间原来是一场误会时,我发疯的找她,但是她走了,离我远远的。" "她是回大陆考研,然后会留在那里读书、工作、结婚。"路晓一口气就刺破了冠世杰希望的气球。 "如果那是她的选择,我会尊重,但在这之前,我想努力一下,请求她的原谅。" "那很重要吗?" "重要!我爱她,不想失去她。"冠世杰无助地把视线转向室外。 "世杰,我第一次发觉你很有人情味。看来容妍的功效不小,欢迎你从机器王国重返人间。"路晓笑着调侃他。 "不要取笑我了,请把她的地址告诉我。" 路晓摊开双手,"对不起,我帮不了你。所有大陆生的档案都存放在教育司,猜得不错的话,算是秘密资料吧!" "她有没有要好的朋友?"冠世杰急了。 "就一个马来西亚妹和她走得近,可惜她国语都说不全。" "那个我早问过了,别的呢?" "就是你吧!" 冠世杰痛苦地闭上眼,"她真的就不回台湾了吗?" 路晓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欲言又止。 "容妍!" 容妍背着包包,刚走出北大,就看到老吕站在对面,朝他招手。保姆车停在一边,车窗紧闭。老吕和肖白通常形影不移,她知道肖白一定在车内。 "吕先生,你们什么时候回北京的?"她穿过人流,微笑着跑过去。 "回来几天了,但是肖白说怕影响你考试,就没给你打电话。上车吧,他在里面呢!"老吕笑着开了车门。 肖白张开双臂,朝她挤挤眼,"有没有人因为大考结束而激动得泪水纵横啊!来吧,怀抱借她,而且垫好纸巾了。" 容妍大笑,推开他的手,坐到他对面。"我现在才不哭呢!" "不要后悔哦!"他帮着她拿下包包,让她解开大衣。车里暖气很强。老吕升起驾驶座与后面的玻璃,车徐徐开动。 "考得怎样?"他递过一听奶茶。容妍很孩子气,喜欢奶茶和花生。 容妍海喝一口,拭拭嘴角,两眼晶亮,"我觉得还可以。台大教授帮我捉题,捉到不少,我估计没有问题。" "哪位教授心肠这么好?帅吧!"他挑眉。 容妍撇嘴,对着他笑,"教授呀,很帅啊!就是年纪太大了,激动起来手直抖。" 肖白夸张地拍拍心口,"吓我一跳,还好,还好!啊,我们的容妍终于要在北京停留了,说好,今天你请我吃大餐,我买单。" 容妍欣然同意,"但是不可以太贵哦!呵,太贵,我还不起。"上次一大帮人挤在火锅店,吃得不亦乐乎。肖白很能搞怪,逗得她一直在笑。 "那就用别的抵。"他刮了下她的鼻子,满心怜爱。 "我现在属于伸手阶级,你不要乱敲诈。"她俏皮地一笑。 肖白轻笑,不答她。没钱还,那就以身相抵好了,他会照单全收的。有一个在北大读书的小女生做女友,他那对做教师的父母不知要乐成什么样。做艺人,家人一直不赞成,现在找一个很有文化的媳妇给他们,就算补救吧! "想吃什么?"他宠溺地问。 "这几天闭门苦读,吃的都是快餐。吃点烤ròu好不?" "好,韩国烤ròu,最出名了。以后我们去吃印度手抓饭,也很不错。" "你付钱。" "好,我付钱,你请客。" 老吕挑了一家不是特别奢华但很精致的餐厅。容妍跳下车,肖白自然地拥住她的腰走进去。 "吕先生呢?"容妍看到老吕没有跟上。 "他还有别的事,今天就我们两个,你可以放开来吃,不要注意形象。"他拉着她,往里就走,象是很熟。 "我又不是明星,有什么形象可言。"她嘀咕。 他们走进一个雅间,服务生很职业地微笑着,看到肖白,没有一丝惊疑之色。 "你是常客呀?"容妍学着他,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哇,腿好酸。 "想吃地道的菜只有到小餐馆,大酒店没这种感觉的。" 一般烤好的里脊冒着噗噗油气放在几叶生菜里端上来,容妍扬起小脸,"看上去很好吃!" 肖白笑,要了瓶上好的花雕,和着生姜,煮得滚烫。 容妍看着褐色的冒着热气的液体,伸舌头尝了尝有点甜还有一点点辛辣,于是放心地大大喝了一口,谁知一入口,才发现后劲很大,脸突地就绯红一片。 肖白笑着夹了片烤ròu,沾了碟子里的甜辣酱卷在生菜里给她,"容妍,你有时候真像长不大的孩子。" 容妍不客气地接过,把生菜塞进嘴中,嘴巴立刻就撑着饱饱的。"我本来就比你小啊!"她口齿不清地说。 "吃完再说,没人抢的。"他真怕她呛着,还好,她生生地咽了下去,他吁了口气。 "今天是最后一门考试,我激动得早饭都没吃,就站在教室外等了。呵,刚刚一看到ròu,才觉得我真的好饿。"容妍脸红红地说。 肖白把盘子推到她面前。"考完了有什么打算,要不跟着我后面看演唱会?" "我前天就买好了回家的火车票,明天回家。"她浅浅地抿着花雕,不敢再大口喝了。 "不多陪我几天?"他有点落寞。 "你众星捧月似的,我还有挤一个呀!"她用纸巾擦擦手,举杯和他碰了碰。 他一口喝干,"不一样的。" "真贪心。" "是你没良心。" "呃?"她差点噎住,"为什么?" "一利用完我,就扔开。"他用眼神责备地看着她。 容妍不明所以,直眨眼,"我没有。" "上次在台湾,我对你好不好?" 她点头。 "这次回北京,我有么有让你受冻一点点?" "没有!"宾馆是他找的,他不让她去和同学挤。虽然很小,但干净、暖和。 "那你对我呢,说是粉丝,歌不会唱一首。我好不容易回到北京,你又要回老家,陪都不肯陪我,不是没良心,又是什么?" "我……好几年……没回家了,没想那么多,那我……把票推迟两天。"她内疚地低下头。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你回去吧!但是容妍,"肖白执起了她的手,"等你到北京读书时,那时,可不准没良心哦!" "嗯,我一定多陪你,只要你有时间,我也有空。"她笑了。 "贫嘴!"他握紧她的手,"在台湾,我是天使,但在北京,我不想做天使了。" "想做恶魔呀!"她笑得眼都弯了。 "我要做侵略者,目的地是————"他的手指指向她心的位置。 容妍的脸瞬刻就白了。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三章 象风一样地飞翔(三) 天色已经暗了,温度大概有零下十度左右,容妍站在站台上,等着列车进站。正是春运期间,火车站上挤满了人。肖白让她把大半行李放在他公寓,只让她随便拎了个小包,说一个小女生拖着那么多行李不方便。 这是事实,可也是肖白变向的扣住了她,至少她找不到理由不和他联系。 那天,她明明白白拒绝了他的示爱,说这几年一定要认真读书,尽可能读到博士,成个大学士。肖白不在意地一甩头发,魅惑地对她一笑,"容妍,什么叫侵略者,知道吗?就是把不属于自己的领土占为己有。我不管你以前是否谈过纯纯的恋爱,还是玩过刻骨铭心的深情,现在都给我统统扔进台湾海峡。你踏上北京的这一天,就开始属于我肖白了。不要看那些一个接一个的绯闻,都是炒作。我若开始侵略,你必然全副身心。你想读多少年的书都可以,如想留学,我出钱,但是心要留给我。" 这是肖白强悍的真情告白。 "我不敢说我永远不恋爱,但至少这五年我不想恋爱。"容妍郑重其事地正视他。 "可以!我这五年应该还不会离开舞台,忙于事业,我也不能花太多时间恋爱。你读书,我唱歌,我们各忙各的,但是谁都不准随意地心动。五年后,我们会合。" 他讲得好象是一场战役,容妍傻眼了。生命中总是出现一些无法预料的事,超出她的承受能力。她不免自大地乱想,她前世是不是位公主,不然怎么总会遇到这些个大红大紫的人,突然地对她表白。 而她好不容易爱上的一个人,却不喜欢她。 这就叫世事两全吗? 被冠世杰伤过的心,至今还常常作痛。现在又突然跳出来肖白,她自嘲一笑,爱情好象很容易。 "肖白,谢谢你的关心,我想我们还是不要再见面了。"她断然地说,拿起包包。 肖白微闭下眼,按住她的肩,"我给你一百个拒绝我的理由。现在算一个,你不喜欢我示爱的方式,还有九十九个,你慢慢地用。我不会妨碍你,你也不必担忧我会死缠你,我有可能没有你博学,但是爱不会少一点,起码的尺度也会有。你不想太快被锁住,那我退后一步,先放你自由。如何?现在,继续吃饭。" 容妍闭紧了嘴,不妥协地看着房门。 "算了,当我什么都没讲。"肖白挫败地扳过她的肩,"你还是你,好了吧!"他又小心地变回了那个亲切的大哥哥样。 但他们之间还是变了。她不敢再靠他太近,和他对话时,表情也是僵僵的。那一天,可以说是不欢而散。 第二天,她拎着行李走出房间,到柜台结房资时,发现老吕已结好了,坐在大厅里等她。 她很不安,要把房资还给他。 "肖白挣的钱很多,敲敲他的竹杠,没什么。"老吕拎过她的行李,塞进车里。她微微抬眼,肖白不在车内。她说不出是轻松,还是内疚,轻轻吁了口气。 老吕非常体贴地没有提肖白,只是和她聊着老家的风景名胜和特产。下车时,他只把她常背的包包递给了她,"现在坐车的人特多,你要在车上过夜,不方便。"又顺手递给她一个纸袋,里面装着面包和奶茶。 "对了,你的手机号是多少?" 她窘迫地摇摇头,"我不用手机。" "哦,那我们等你电话好了。"老吕呵呵地笑着,告诉她在哪里等车,直到时间快到了,才离开。 车进站了,人象潮水一般涌到车门前。容妍挤出一身的汗,才上了车,找到自己的那截车厢。座位是在中间,一边是抱着小孩子的中年妇女,一边是个满脸灰尘的男人。车厢里也不知什么味,熏得她都不敢呼吸。 还要十个多小时,才能到家。她将头靠在座位的背靠上,忍耐地闭上眼。手紧紧地护着包包。包包里除了证件,一些钱,还有冠世杰扔掉的手机。 她不是舍不得手机,而是舍不得冠世杰当初对她的一番情意。这是他唯一留给她的回忆。 书上说,女人是物质的。 其实不是物质,而是从那里可以看到男人的心。他一点也不在意她,轻易地在她面前,就把手机给扔了。 他都三十多了,等她去台湾毕业答辩时,他一定结婚了。幸好回北京考研,不然,再次面对各大报刊登出他幸福的婚照,她不知自己会不会失态。 认真地爱一个人,尽头不是幸福的彼岸,而是一颗残破不堪的心。她还敢恋爱吗? 车到站时已是第二天的中午,月台上站满了接车的人。容妍贴在玻璃窗上,一眼就看到了挥动着手臂的爸妈。 泪瞬间就流出了眼眶。她拼命地叫着,拍着玻璃窗,等不及车停战,就冲向了车门。 车一停妥,她顺着人流跳下车,哭着叫着,向爸妈跑去。半路上突然冒出一个人,一双猿臂缠上她的腰,又是笑又是哭。 "容妍,容妍!" "靖慧,靖慧。"她认出来了,是同学吴靖慧。 "我的主啊,你可真-------瘦!"吴靖慧夸张地瞪着眼,"不过,美得冒泡哦,我好羡慕!" "什么呀,你才美呢!"容妍笑着推了她一把,扑进爸妈的怀里,哭得身子直抽。 吴靖慧站在一边,也是眼红红的。 妈妈一遍遍抚摸着容妍的头发,泪水奔流,容柏仕清瘦的脸颊上挂满了泪水。 "我记得哦,那个晚上,我和容妍在商量去看肖白的演唱会,突然来了几个人,就……把容妍送去台湾了。"吴靖慧挽住容妍的手臂,"我每年放假都去你家看你有没有回来,你这坏丫头,心肠真硬,居然一次也不回。" "妍儿不是不回,而是不敢回。"容柏仕温和地看着女儿。 容妍轻轻点头。 "妍妍,你怎么话这么少呀!"妈妈察觉到女儿眉间的轻愁。 "我……太激动了,不知讲什么好。这一天,我好不容易才等到哦。刚去台湾的时候,我以为我有可能就回不了家。"容妍唏嘘地一笑。 "很危险吗?那个国民党,不,不,是民进党镇压你吗?"吴靖慧好奇地问。 "那倒么样,呵,不问好不好,我不愿回忆的。"容妍碰下她的手。 吴靖慧同情地点点头,"我们当时还羡慕你呢!没想到这么个样啊!" "也有好的一面,我上过阿里山,看过日月潭,还有垦丁的大海,两种颜色呀,很美的。妈妈,台湾的冬天很暖哦!"容妍撒娇地待在妈妈怀里。 "知道,我怕你回来不知穿衣呢!不过,你好象还很会照顾自己。" "阿姨,容妍借我一会。你们回家慢慢聊。"吴靖慧诡秘地把容妍拉到一边。 "容妍,我这次带了个同学回家过年,介绍你们认识下?" "好啊!"容妍眨眨眼,"是男生还是女生?" "你怎么还是和从前一样鬼灵精,什么都骗不过你。" "谁让你鬼鬼祟祟的样!"容妍偷笑。 "呵,是我男朋友啊,不算同学,同系,是学长。我是考虑很久才带他回来的。明年就大四了,要准备就业。他让我随他回他的家乡,我为了让爸妈放心,让他随我一同回家过年。"吴靖慧有点不好意思,"你是我高中时死党,听说你回来,我就想着让你也帮我参考一下。" "如果我参考后说不行,你会放弃他吗?"容妍歪着头,笑问。 "当然------不会。"吴靖慧气得打了她一拳。 容妍笑着闪躲,"你实际是想炫耀吧!一定是个不错的男生。" "呵,确实不错。"吴靖慧笑得很得意,"容妍,看台湾电视剧里帅哥那么多,你有没有在台大泡一个带回来?" 容妍脸色一变,笑意消失,"我……我不谈恋爱的。" "容妍!"吴靖慧不安地压低了声量,"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了?" "没有!我们过去吧,爸妈都在等呢!"她拉着吴靖慧跑过去,顺便把刚涌上的心碎摇落风中。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四章 象风一样地飞翔(四) 新年刚一开始,台湾就阴雨不断,年假这几日,更象倾了天空所有的力量,整日落着淹洪的大雨。 冠世杰起c黄后就心神不定的,到餐厅倒了杯酒,待在窗前,看雨肆意地狂泄。 "老天,你怎么一大早就喝酒?"周雅兰走进餐厅,大呼小叫起来。 "只是低度酒,不伤人的。"他温和地回头对妈妈一笑。 "可是也不能这样虐待胃呀!总要先吃点东西才行。"周雅兰嗔怪地抢过酒杯,"苏嫂,早餐好了吗?" "早好了,太太。"苏嫂按照冠家人各自的早餐习惯,送上早餐。 冠世杰无奈地坐到餐桌边。他早晨的时间总是很紧,一般喝杯牛奶,吃块吐司就可以了。今天不行,周雅兰盛了满满一碗米粥,又夹了两块点心,推到他面前,"吃!" "妈咪,早!"周似蕾穿着晨衣,打着呵欠,象没睡饱地从楼梯上下来。 周雅兰挫败地眨了眨眼,"似蕾,你好歹也是冠家大小姐,可不可以注意点形象?" "妈,"周似蕾皱着眉,从冰箱中拿出果汁,坐到餐桌边,"生活没有动力,要形象干吗?" "你所谓的动力是什么?"冠世杰拨着热气腾腾的粥,冷冷地问。 周似蕾愣了下,"金钱呀,当然这个我不差,事业呀,爱情呀什么之类的。" 周雅兰责备地瞪了她一眼,"你真是不惜福。你一从国外回台湾,就进了华语做了高管,那可是别人奋斗几十年都得不到的,你要知足,要好好把握。爱情,爱情,你这阵闹的绯闻还多吗?冠家安静了多少年,你几个月就让冠家跃到世家千金绯闻榜首。你到底想嫁什么样的男子?" 周似蕾耸下肩,漫不经心地说:"要求不很高,我爱他,他爱我就行了。" "那你先必须学会爱人吧!"冠世杰微微一笑。 周似蕾柳眉立了起来,"我不会爱人吗?难道哥哥就会,随意把个婚约当儿戏。若不是大陆生半路cha一脚,我就不会象今天这样了。你以为我爱闹绯闻呀!我只不过想让他知道我周似蕾有的是人追。" "哼!"冠世杰微怒地放下筷子,寒眸凝视着她。周似蕾不禁畏缩了下,"干吗那样看我?" 周雅兰头疼地看看儿子,看看女儿,气得站起身,上楼叫救兵去了。 "似蕾,你是我妹妹,我不会打你,但是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吗?" 周似蕾翻翻眼,"什么……祸?" "雷鑫的公寓是不是你告诉娱乐周刊的?还有他正在热恋中的新闻也是你说的吧?" "我……"周似蕾低下头,一抿唇,"那本来就是事实呀!脚踩两只船的人,应该受到舆论的惩罚。" "脚踩两只船?雷鑫还是容妍?" "就是你那位大陆生,趁着你去法国时,就找上了雷鑫。"周似蕾强词夺理地扬起头。 冠世杰站起身来,一步步走近,"当你看到她坐在雷鑫的车上时,她有没有什么异常?" 周似蕾一怔,眼直眨,想躲闪,冠世杰不让,她呐呐地说:"没什么异常,就满身贴着OK绷还有纱布、涂着紫药水。" "她那个样,你都没关心地多问一句?"冠世杰脸上已是愤气冲天,话语冷凝得令人心颤。 "我……干嘛问,不是有雷鑫在疼她吗!"周似蕾赌气地扭过身。 冠世杰神情苦恼地看着她,"似蕾,你这样做,不仅让我失去了容妍,也让你彻底失去了雷鑫。没有一个男人会爱上歇斯底里、自私、势利、无德的女子,就算她有财有貌。" 周似蕾全身一僵,面容抽搐,"哥哥,我是你妹妹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讲我?" "若不是你是我妹妹,我已经一掌下去了。似蕾,你只要多关心问一句,就会知道所有的真相,现在的你,虽然有可能没有让雷鑫爱上,但至少他不会避你如蛇蝎。" "真相是什么?"周似蕾愕然地追问。 "真相就是我的冲动和骄傲,让我失去了我所爱的容妍。"冠世杰语气酸楚地背过身,又端起了刚才被周雅兰抢下的酒,一口而净。 周似蕾倒抽一口气,怔怔地立在那里。 缄默中,电话突地急促地响了起来。 冠世杰神色一窒,忙拿起话筒,"我是冠世杰。" "冠总,是我。"另一端,陈特助兴奋的声音透过信波,传了过来。 "有消息了吗?" "嗯,嗯,我找到了东吴大学还有辅仁大学的两位交换学生,其中一个是女生,她在北大集中时,和容小姐住一个寝室。她知道容小姐家的地址,家中的座机号也有。" "太好了!"冠世杰脸上绽开了一丝笑意,"你现在赶快给我定飞香港的机票,我马上就出发。" "好的,冠总!" 冠世杰微颤地放下电话,激动得胸膛都在起伏。 "什么机票?"冠希文扶着一脸无助的妻子,正从楼梯下来。 "爸,我要去大陆一趟。" "分公司有什么问题吗?"冠希文问。 "没什么大问题,只是要过农历年了,我过去慰问下员工。" "哦,那尽量在除夕前回来吧!" "嗯,我尽量!"冠世杰心急的上楼收拾行李,不肯多说。 "你的早餐?"周雅兰看到餐桌上一碗粥纹丝未动。 "他现在大概不需要吃这些人间烟火。"周似蕾慵懒地耸耸肩。 "他成神仙了。"周雅兰没好气地说。 "不是,秀色可餐呀!" 周雅兰纳闷地看看老公,这什么意思? 冠希文微微地蹙起眉头。 容妍有一点重返高中时光的错觉。 爸妈在主卧室中搁了张小c黄,她这几夜都睡在那里,夜夜和爸妈聊到深夜,一觉睡到日上三更,等着她的是她在台湾不知梦过多少次的美食。 吴靖慧和一帮高中同学轮流拉着她出去胡逛、聚会,似乎每一个人都想把她这几年失去的快乐,在一瞬间全部补回来。 说真的,她真有点吃不消。她习惯孤单了,夹在同学们中间,她无法想象她们那样放声大笑、无所顾忌。不知不觉,她已经变不回原来的容妍了。 又一夜,她居然梦到了台湾,梦见了冠世杰,然后就再也不能入睡,按着心坐到天明。 接着,是一天的恍惚。 他简直就像是用烙铁烙在她的心里,短暂的时光根本无法洗净。她祈祷不久以后,这样的情况能够好转。 他,已是别人的丈夫了,她不可以再想念了。 除夕前几天,天气格外的晴朗。妈妈已经开始休假了,爸爸因为手里有病患,还正常到医院去。她象个小尾巴,陪了爸爸一天,无聊透顶。第二天,开始想帮妈妈做事,谁知妈妈嫌她越帮越忙,打法她看电视去。 她只看了一会,就悄悄地摸上了c黄,抱着抱枕窝在被子里看书,看了一会,思绪就飞向那块不下雪的海岛了。 "容妍!"吴靖慧象阵风似的刮进来,"上帝啊,你怎么象个老妪,整天就恋着个c黄!"她叫嚷着掀开容妍的被,"天气这么好,我们逛街去。" "还逛呀!"容妍无奈地起c黄穿衣。 "今天有帅哥陪,感觉不同。"吴靖慧大言不惭地说。 "你男友呀!" "不然还要谁敢称帅哥!"吴小姐一脸自信。 "天,你又把我当个灯泡了,二人世界不是跟温馨吗,我不去了。"容妍又想往被中钻。 "二人世界,我们可以回学校慢慢享受,你难得回来,做个灯泡又何妨?" 容妍白了她一眼,笑着穿上衣服。两人出了房间,果然吴靖慧那个眼镜男正站在院子里等着。 眼镜男友口才非常的好,逗得容妍和吴靖慧总是笑个不停。三人又不买什么东西,在大街上看到点心摊就停下买一点。捧着杯甘蔗汁,在百货公司里挑着人多的地方挤。 也不知逛了什么,竟然也混了一上午。回来时,容妍觉得肚子撑得都迈不动步。其他二人也好不到哪去,懒洋洋地托着双腿。 "靖慧,明天上街,你千万不要叫上我。"容妍首先声明。 "容妍,你变了哎,以前我们可是死党,谁也不会扔下谁的,怎么玩也不觉着累。"吴靖慧抗议。 "吴小姐,这世界上最善变的就是人。我老了,经不起你这样的折腾。天,好痛。"头上被吴大美女连拍两掌。 "你明明还比我小,敢在本小姐面前言老,你还想活吗?" 容妍陪笑地倾倾嘴,"其实呢,我的本意你是好好陪陪你男朋友,偶尔也让我这个电灯泡休息下。" "你休息的时候都在干吗?是不是想台湾的某帅哥?"吴靖慧她暧昧地挤挤眼。 容妍脸色一变,慌乱地转开目光,"没有的事。" "干吗,我又踩地雷了吗?"吴靖慧大叫,"你到底有什么难言之隐,说出来好受点。放心,我会保密。" "我耳背,听不见。"眼镜男友跟着帮腔。 "你想象力真丰富。"容妍不理他们,正好也走到巷子的路口,再过去几步,就到家了。"不和你们说了,我这电灯泡消失。" "天,是宝马!"眼镜男友发出一声惊呼。 容妍不解地转过身,"什么宝马?" "你看,停在你家院子前面的那辆车是宝马车,一百多万一辆。"眼镜男友指着前面一辆银灰色的汽车说。 "我看不出贵在哪儿呀!"吴靖慧探过头。 "我也是哦,样子很普通呀!"容妍眨眨眼,"算了,管它宝马疵马,都是别人的车,再见!"她摆摆手,往巷子里走去。 "明天不出去逛,到我们家打牌玩吧!"吴靖慧在身后叫道。 容妍朝后挥挥手,"好啊!" 院门半掩。"妈妈,我回来了。"容妍回身关上院门。 "妍妍!"妈妈走出客厅,神情有点怔然,"家里来客人了。" "哦,"容妍俏皮地一吐舌头,悄声问,"是谁呀?" "是你的客人。" "同学呀!"容妍笑着跑上台阶。 客厅里坐着两个男子,一个高搞胖胖的中年男子,笑着对她点点头,另一个……容妍身子轻颤了下,瑟缩地退后一步。 "嗨,容妍!"冠世杰扬起俊挺的眉,灿然而笑。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五章 从天而降的贵客(一) 中年男人姓赵,是冠氏集团驻珠海开发区的总经理。"容小姐,冠总一到珠海,我们就开车直奔江苏,足足开了十多个小时,问了许多人,才找到你家。呵,我太累了,先找家酒店睡觉去,你们慢聊。"说完,他礼貌地请妈妈为他引路,送他到最近的酒店。 妈妈还在震惊中,不太能消化这个远道而来的贵客。那举手投足间的贵气,还有与生俱来的俊朗与威仪,不是一朝一夕可以修炼的出来的,她看得出这不是一夜暴富的商人,也不只是世家子弟,这个男人,对,是男人,不是像容妍这半年岁的男生,他很不简单,复杂得应该是容妍仰视的高度,虽然他非常礼貌的喊她"阿姨",她可一点点都不敢小看他。容妍介绍说是在台湾实习时呆过的公司总裁,她狐疑地看了眼一脸忧郁的女儿,真的只是公司总裁吗? 容妍在台湾到底遇到什么,她有点不敢想。但现在什么都且放下,反正容妍现在在大陆,先要尽地主之仪,因为容妍说在台湾,冠总对她照顾很多。 "好的,赵经理,离我们家不远的一条街上,有家酒店非常干净、舒适。我们公司的客商过来通常住在那里。"妈妈微笑着说,又转过头来叮嘱容妍,"柜子里有干果、点心、糖块什么的,你先陪冠总讲讲话,我送赵经理过去,然后顺路买点菜。" "阿姨,你喊我世杰好了,不要买菜,我请阿姨和叔叔吃饭。"冠世杰优雅的笑着,让人不好拒绝。 "哪有这样的道理,"妈妈的意志力非常坚强,"到了我们加,怎么可以让冠总破费,只是家常便饭,很简单的。冠总,你先坐,我马上就回来。"她有点不放心丢下女儿和这个男人独处。 "麻烦阿姨了。"冠世杰不再坚持,绅士般的随妈妈走到院门,方才折回。 容妍很听话的把妈妈准备过年的物品悉数捧上桌,又重新为冠世杰泡了杯茶。她要让自己不停的转动,要忙碌,才能掩饰自己惊愕的心情。 冠世杰为什么要来她家?来大陆洽公然后顺便过来做客?不,一定不是,以她对冠世杰的了解,他不是那么闲适的一个人;那是想到他们这儿投资,先过来了解情况,那不一定要他亲自出马呀,特助室里任何一位特助都可以把这件事做得好好的。 她想不通,但有一点她很确定,他一定不会是为她而来的,一个多月前,他在台大演讲时对她讲过的话,清晰在耳边。心因为突然的相遇,紧张得怦怦直跳,但理智告诉她,她要抑制,再难也要把冒出的心动狠狠地掐灭。 "容妍,不要再忙了,你何时看过我吃零食,过来!"磁性的嗓音在她耳边温柔地响起,让弯腰削水果的她一震。 冠世杰目不转睛地看着容妍,削薄的头发有点长长了,消瘦的脸庞比在台湾时稍多了点ròu,显得特别的娇美、清纯。费了多少心血呀,他终于又可以看到她俏生生的站在他面前了。冠世杰心动地伸手去拉他,容妍不着痕迹地让开,把手中的苹果递给他。"吃点水果吧,冠总。" 他找出纸巾擦了手,很拘谨地坐在桌边。仿佛他是主人,她才是客人。 冠世杰失落地一笑,坐在她身边的一张椅子上。她慌张地跳到了另一边坐下,与他隔了一张桌子的距离。 "容妍,我们以前好像没有这么生分,似乎还曾亲密到同c黄共枕……"他亲昵地盯着她。 他不说这话也罢,提起来就勾起了太多心酸的往事。"冠总,这些话不要再提了。你再说就是对你未婚妻的不敬,也是对我的轻视。我……很欢迎你来我家做客,希望你能在哲理玩得快乐,其他的就当没有那回事吧!"她低着头,无助地说。 "容妍!"一双长臂伸过来,坚定地握紧颤栗不已的消瘦,"没有未婚妻了。对不起,我误会你了,原谅我好吗?" 没有预期的激动,容颜咬着唇,淡然而笑,"是吗?谈不上原谅不原谅,我又没有生气。是误会,就会有澄清的一天。" "你……还在等我吗?"他难得欣喜的站了起来。 容妍慢慢抽回手,撇着头,不敢看那眼神,里头有太多她现在不敢承受的东西。"二个月早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回大陆了,呵,我不用再等了。" 他冲了过来,像转方向盘似的转过她的头,逼她直视他,"你还是不肯原谅我?你知道,我一直爱的人只有你。我做那些蠢事,只是大男子主义在作怪,并不代表我的心里重新接受别人,我最想要的是你。" 容妍痛苦地闭上眼,不准自己流泪,不让自己被他打动,"冠总,很感谢你对我说出这番话,这样,我就觉得在台湾发生的一切都是值得的。以前,你问我假期要不要随你回大陆,我说不要。你可能不知道,只要我一踏进大陆,我就再没有勇气回台湾了。我好不容易回到了大陆,你不要再在我身上浪费情感了,你的世界里一定有许多值得你爱的人,我只想呆在大陆。" 他狠狠捧住她的脸,温柔的吻遍洒在她的脸上,"你真是只不折不扣的大鸵鸟,你不是想为我留在台大读研吗?为何要轻易就放弃我,你不再喜欢我了吗?" 她傻楞着由着他吻,不知回应也不知反抗,脑子早已一片空白,而泪已成灾。 冠世杰一点一点吻去她脸上的泪。"妍妍,婚约已经不存在,我翻遍了台湾才找到了你的地址,我是为你而来大陆,我要爱你,跟我走吧!" 她突然清醒,一把推开他,用衣袖拭去眼中的泪,背过身去,"对,我曾经为你想留在台湾,也曾为了我们之间的感情,不顾自尊地求你听我解释,很厚颜地告诉你我会等你二个月。不到二个月,你用你惊世瞩目的方式告诉我,我是多么可笑的一只丑小鸭。那时,我就明白了,你我之间的距离有多长。我告诉自己要死心了,你不再是我能想的一个人。冠总,许多事,你拿得起,放得下。而我不行,感情不是水龙头,想开就开,相关就关,我没有那么潇洒。" "你骗我!"冠世杰的声音因挫折疲惫而沙哑无力。"你对我的爱不会消失的这么快?" 容妍噙泪而笑,"冠总,不要忘了,在这之前,你已经是别人的未婚夫,我再廉耻,也不会把哎寄托在你身上。你请坐,妈妈马上要回来了,我进去洗个脸,请你不要对我爸、妈说起什么,我不像他们担心。"她用最后一丝理智走向楼梯,一进卧室,"砰"地关上门,咬着唇角,无声的泪如暴雨狂泄。 冠世杰盯着楼梯,心碎欲绝的一拳击向门框,脸青得没有人色。怎么算,也没有算到她会不愿再爱他。他深情何寄?不过,他不会如此轻易地就被打到了,国父革命十次才取得成功,他也有这样不折不挠的准备。 "冠总?"妈妈开门进来,看着冠世杰站在走廊上,一脸严峻,屋里屋外看不见容妍的身影。 "阿姨回来了。"冠世杰忙换上谦和的笑意,看到还有一位清瘦儒雅的中年男人眼眨都不眨的打量着他,身上还带有淡淡的药味。"这是叔叔吧!"他伸过手去。"我叫冠世杰,容妍的朋友。"他在这个男人的面容上看到容妍的影子,容妍像爸爸。 容妍的朋友,不是说是上司吗?容伯仁心中有点不悦,但仍很有礼节地握住,"欢迎,怎么站外面?容妍呢?" 冠世杰不好意思地轻皱眉头,"我……刚刚把她惹生气了,她现在在楼上,不肯理我。" 容伯仁难堪地倾倾嘴角,"又使小性子了,这孩子还是太小,不懂事。冠总,你不必计较,我们进去坐。" "我去看看容妍。"妈妈心中直嘀咕,他们家容妍很少和谁生气的。 "不,"冠世杰忙阻拦,"女孩子家,气一会就没事了。我一会上去叫她。" 妈妈赫然地呆在院中,这种语气好像不是上司对下属吧!那又是什么呢?她慌乱地看向容伯仁。 "你做饭去吧!"容伯仁尖锐地扫了冠世杰一眼,"冠总,我们进屋聊聊。" "可不可以麻烦叔叔陪我出去转转,刚刚坐车来就觉得这座小城好美,我想近距离的看看,请叔叔做个向导吧!"冠世杰觉得两个陌生的大男人面对面讲话,气氛会非常僵,但如果有风景做掩护,就多了许多话题,他刚好也可以在恰当的时候,把自己的心死坦承。 容伯仁愣了下,笑了笑,"好啊!那我们就出去转一会。" "时间不要太久!"妈妈叮嘱了一句。 "不会,我等着品尝阿姨的手艺呢!"冠世杰抿嘴一笑。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六章 从天而降的贵客(二) "这个小城呀,有几多,巷子多,河道多,亭子多,古树多。冠总,你看这棵树,"容伯仁指着马路正中一颗两三个人合抱的苍天大树,"这树已经有四百多年了,市政府硬是把马路从这里向两边开,路边的楼房改建,也要留住这篇绿荫。" 冠世杰诧异地拍拍苍劲的树干,"真是了不起。怪不得容妍这么恋家,换我也会。这小城太美了,玲珑精致,是不是被夸为枕水江南?" "那是乌镇,在浙江,我们这儿没有她那么美,但也差不多。冠总如果春天来,风景比现在还要美许多,可以坐着船,沿着河荡,慢慢欣赏如画的乡景。"容伯仁笑着说。 "我明年春天一定要来。"冠世杰接过口。 容伯仁一怔,悠悠地往前踱着。天正近黄昏,又是冬天,路上的行人渐渐稀少了,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了很远。 "冠总应该是个大忙人吧!" "再忙,也是要过来的。"冠世杰的口气无比坚定。 "冠总,你不只是个单纯的客人吧?"容伯仁蓦然回过头,眯细了眼,直直地看着冠世杰。 冠世杰淡然一笑,"是,我不单纯。从台湾不远千里的飞来,一定有目的的。" 容伯仁没想到他这么坦诚,停下了脚,申请僵僵的,"冠总,容妍小,没有什么社会经验,你有些事不要当真。她回到大陆后,我会慢慢教导她如何做一个让人尊重的人!"心里的疑惑加剧,容妍和这个男人真的有牵扯吗? "叔叔,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对容妍是认真的。我们当时的交往是以结婚为前提的。"冠世杰神情郑重地说明。 容伯仁愕然地瞪大了眼,"以结婚为前提?冠总,你好像不是冲动的年纪了吧!" 冠世杰自嘲地一笑,"我比容妍大九岁,呵,如果用很煽情的话讲,我等的那个人迟迟未来,事实上,我眼光很挑。" "你确定那个人是容妍?她才二十一岁,一切都不是定数。"容伯仁冷静地说。 "我很确定,比我做任何一件事都确定。" 容伯仁觉得头大了 ,"容妍对你呢?" "如果不是节外生枝,她现在应该会在台湾,以后一直都会在。" "不行!"容伯仁一挥手,"容妍不懂世事,我能原谅,冠总,你身为一家集团的总裁,这种玩笑话,不要轻易开口。" "要是玩笑,我不会不眠不休两天两夜的往这里赶,为了能找到容妍,我几乎发疯的找遍了一切与她有联系的人。" 容伯仁愣住了。 "叔叔,请你不要阻挡我接近容妍,不然,我有可能用别的法子偷走容妍。" "你敢……"容伯仁厉声责道。 冠世杰无奈地一笑,"我不敢的,我有这样的心也没有这样的胆,容妍对我现在就有成见,我要是再做什么蠢事,我只怕她会永远不理我。叔叔和阿姨是容妍最最珍视的人,我想请你们帮帮我,我会疼容妍,会珍爱他的。" "不知是你疯了还是我疯了,"容伯仁揉揉额角,看着冠世杰深入浩海的双眸,"冠总,以我浅薄的见解,你应该是世家子弟,自己又事业有成,应该找一个与你匹配的女子。容妍年纪小,还是学生,而且还是大陆人,你可能高看她了。" "叔叔,这些都不是理由。我有能力可以得到我想要得到的一切,不依靠别人的关系。但容妍对我不一样,我渴望她也能像我喜欢她那些喜欢上我。而且我差不多已经做到了,可是误会让我们分开了,才有了我这样唐突闯到你家,不然,应该是容妍和我一起过来看望你们的。" "容妍适应你们的世界?"容伯仁被他的话语有所打动,神情松了几许,"太重的富贵,她承受不起的。" "我的世界和你们的世界一样的,都是珍视亲人、努力工作。"冠世杰轻笑。"富贵在容妍眼中又算什么呢?如果我是用钱砸她,她可能正眼都不会看我。叔叔可以不信我的话,也应该相信你教导的女儿的眼光。" 容伯仁怔怔地看了他好一会,"你口口声声这样讲,为什么容妍没有对我们提过你半字?" 冠世杰仰望着夜空,"她在努力忘记我。" "是什么让她这样做?" "我订婚了。" "你……都订婚了,还敢跑过来找容妍。"容伯仁音量突地提高,怒火在眼中燃烧起来。 "我不会这样对他她的。订婚是因为想气她,退婚是因为真的放不下她。" "你……把婚姻当儿戏?" 冠世杰幽然地叹了口气,"不,我把婚姻看得很神圣,所以才不肯随便。叔叔,我也曾想放弃容妍,她对我有许多心理障碍,让我吃了很多苦头。可是我真的做不到。" 容伯仁抿了抿唇,拍了拍他的肩,"说实话,你的诚意有点打动我。我以前只想容妍遇到个志同道合的男孩子,轻轻松松的恋爱,快快乐乐的结婚。可命运把她送到了台湾,遇到你,我不知说什么好,你太超出我和她妈妈的意外了。" "那叔叔不会阻拦我和容妍交往了吗?"冠世杰小心地问。 "你是个优秀的孩子,对容妍又这么用情。我和她妈妈都是开通的人,可以接受,如果容妍她真的爱你。" "谢谢叔叔!"冠世杰狂喜地握住容伯仁的手。"我会让容妍重新接受我的。" "我和她妈妈不会帮你,只是不阻拦。台湾远啊,几时才能见一面呀!"他轻叹着摇头。 "以后两岸三通后,几个小时就能见到了。"冠世杰如今才把心情放开,语气轻快起来。 "呵,但愿!回去吧,饭该做好了!" "叔叔,我有个要求,你能不能和阿姨不要唤我冠总,那样我很有压力。" "啊,呵呵,"容伯仁笑出声来,"行,世杰,回家吧!会下棋吗?" "一点点!" "饭后陪我杀一盘。" "行啊!" 两人说说笑笑往回转,容伯仁越来越喜欢这个象绅士般优雅的男子,唉,不是讲自家的女儿配不上他,可是心里就是有些别扭,嫁入豪门,只怕让容妍委屈呀!但如果世杰爱女儿、女儿又爱世杰的话,他又不能挡着,有点难噢!现在只有看容妍自己的心了。 一进院门,就闻到阵阵饭菜的香味,餐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容妍也下楼了,相帮着放碗摆碟,眼睛有点肿。 "麻烦阿姨了,烧了这么多菜,真是不好意思。"冠世杰对着一桌菜对妈妈谢道。 妈妈和容伯仁悄悄对视了下眼神,淡然一笑,"没什么啦,你那么远来,应该好好招待才对。你们先吃着,我去把锅里蒸的螃蟹端上来。" "我去吧,妈妈!"容妍讲话的声音鼻音很重,刚才显然哭得不轻,冠世杰怜惜地想去牵她的手,可又不敢。 "不要!"妈妈疼爱地一笑。 "世杰,坐这边,容妍去柜子里把那瓶茅台拿出来。"容伯仁热情地拉着冠世杰坐下。 容妍有点吃惊爸爸的态度,瞟了冠世杰一眼,无语地转身去拿酒。 妈妈端着蒸的红通通的螃蟹放在桌中,"这是阳澄湖正宗的大螃蟹,冠总,一会多吃点。" 冠世杰礼貌地起身道谢。 "厨房里还有个食盒,冠总回酒店时,给赵经理带过去,我寻思他刚睡一会,就不喊醒他了。" "阿姨真是周到,我先敬叔叔和阿姨一杯。"冠世杰端起满满的一杯酒,一饮而尽。 "不要这么猛,吃点菜。"爸爸笑着让他坐下,指指桌上的菜。 冠世杰已经好几餐没有正儿八经的吃了,一杯白酒入肚,就觉得肚中像是着了火一般。 "先喝点羹汤。"容盛了碗绸绸的烫推到他面前,眼睛并不看向他。 冠世杰有点意外。心暖暖地端起碗。 妈妈一怔,笑容有点不自然,"冠总,我们容妍在台湾乖不乖?"容伯仁他们刚走一刻,她就上楼叫容妍下来,容妍一直哭,什么也不肯说。从老公回来的脸色和称呼,多年的夫妻形成的默契,她多少有点明白了。 容妍哭得这样,还分心关心这个男人。她无力地轻叹。 冠世杰深深地看了容妍一眼,"容妍很坚强,也很懂事。" "总麻烦你吧?" "妈!"容妍抬起头,手在桌下轻轻碰了碰妈妈的腿。 "她不肯麻烦我的,什么事都自己撑,生怕沾我的光,吃个饭,还要和我AA制。"冠世杰抬眉一笑,扒了只虾放到容妍盘中。 "女孩子家应该自尊自重的。"妈妈骄傲地看着容妍。 "吃饭吧,妈妈!"容妍悄然叹了口气,提起往事,有种酸楚。一起共度了那么多美好的时光,挡不住一个误会。 冠世杰看懂了她的心情,愧疚地抿了抿唇。 "世杰,吃菜!"容伯仁同情地摇摇头。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七章 心不和爱一起走(上) 一餐丰盛的晚餐还算在平和的气氛中结束了。 "伯仁,你送冠总回酒店,容妍帮我收拾碗筷。"妈妈脸上的笑意是温和,不是热切。 容伯仁看到冠世杰的目光有意无意总随着容妍,微醺地摇了摇头,"我可能喝多了,容妍,你送下吧!" 冠世杰拿起大衣,感谢地对容伯仁一笑。容妍没有表情地一愣,低下头,没有拒绝。 "容妍还有别的事。"妈妈的语调有些上扬。 "速去速回!"容伯仁挥了挥手。 "阿姨,我去酒店了,明天见!"冠世杰礼貌地点头道别。 明天见!!妈妈脸上挤不出笑意,僵僵地看着他绅士地站在院中,为容妍让道。 容妍的神情很是淡然,不想妈妈心起疑惑,宽慰地上前捏下妈妈的手,"我马上回来。" "路上小心点。"妈妈无奈地去厨房拿过食盒,让容妍提着。 一等二人出了院,妈妈突地就关上大门,脸色一变,"伯仁,你什么意思,怎么还未那个一脸高高在上的没安好心的男人打掩护?" 容伯仁轻轻一笑,"我很欣赏他,是一个有担当的男人。" "你是不是穷翻了,看到有钱人,态度变得这么快,恨不得把妍妍双手奉上,沾点贵气。"妈妈生气地别过身子,面朝墙坐着。 "唉!"他们夫妻从不争执,今天妈妈是真的火大了,容伯仁轻叹着,坐到妻子 身边,抓起一双已不再柔嫩的手,"你为什么讨厌世杰?" 妈妈眼睛一红,泪在眶中打转,"理由少吗?我承认他长像不错,家境也不错,可是他比妍妍大了近十岁,心计又深,一脸精明和冷静,把妍妍卖了,妍妍都不知。还有,台湾的世家子弟,哪一个不是情人左拥右抱的,台湾的台独势力那么强,妍妍在那边,会过得好吗?我们只是小康人家,又不是过不去,大陆优秀的男孩子难道没有吗?为何一定要和那个冷冷的男人交往。" 容伯仁揉揉额角,沉默不语。 "靖慧弹的那个男朋友是一所大学里的,有什么不好。妍妍从台湾回来,瘦成一把骨头,你不心疼吗?还要把孩子往火坑里推。" "老婆,你讲的有些严重了。" "夸张怎么样?事实不是吗?就为他从台湾跑到江苏,你就被感动了。电视里,有些富少,做的让人瞠目结舌的事比这还出格呢!他也许现在是有点爱妍妍,以后呢,再有比妍妍年轻的女孩吸引他,他同样也会这样做,你让妍妍独在异乡,哭天抹泪的跳进太平洋里吗?" "他没有这么差。"容伯仁被妻子讲得心有点乱乱的。 "你欣赏他,是因为他是个事业有成的男子,精密、有魄力,可那些不是过日子。事关妍妍一生的幸福,我不会同意的。" "也许我们要征求下妍妍的意见。"容伯仁无奈地站起身,背着手踱着,"我和他交谈了一会,他真的是个非常杰出的男子,很坦诚,也很真挚,对妍妍非常用心。夫妻这么多年,你认为我是个贪图钱财的人吗?" "我不管,让妍妍哭成那样,能杰出到哪里?他要是敢动我们妍妍一根寒毛,我和他拼命。他在我们这一天,我都会很礼貌地招待他,但想抢走妍妍,甭谈。"妈妈微闭下眼,坚决地说。 容伯仁点点头,"我只是欣赏,但不会糙率地点头同意他们在一起,我们好好观看一阵,不要伤妍妍的心。妍妍对他非常关心,你看不出吗?" "所以我才怕呀!我的傻妍妍,被那个男人迷昏了头,不知道方向。"妈妈心一颤,抹起泪来。 "老婆,你有点小看妍妍了。她不是随意的女孩子,她有自己的主见。现在,她选择回大陆读研,还会发生我们不能掌控的事吗?" "嗯,但愿妍妍能早点遇到一个能转移她视线的男孩子。"妈妈轻声祈祷着。 月上树梢,寒冬袭人,路面冻得结结实实的,一两个孩子骑着自行车在小巷子中穿来穿去的笑闹着。路窄,容妍和冠世杰一前一后的走着。 冠世杰伸手想牵容妍,容妍双手捧着食盒,很自然地避开。 "不再让我牵手了吗?"冠世杰宠溺地一笑,像对一个让自己无奈的孩子。 "冠世杰!"这是她第一次连名带姓的叫他,他一怔,"到酒店就好好地休息,明天一早,回珠海去。不要把时光再浪费在哲理,我真的不会回台湾去了。" 在巷子拐弯的幽静角落,他从身后突地紧紧环抱住她。"容妍,我两天不眠不休,不是为的这个答案。" "松开我,不要让路人围观。"她挣扎着。 他将她扳过身,依然抱着不放。 她泉涌的泪淌在他的胸前,不一会,就结了冰。 "你的爱,我真的承受不起,太辛苦了,我不想要。你为我而来,我很感动,但我只能辜负你了。" 他的双手在她背上来回轻抚着,唇贴着她的发际轻点了一下又一下。"真小气,不给我机会赎罪。" "不是大方与小气的问题。"她抬起头,"这样的爱太沉重,太让我无法喘息。在你没有订婚之前,我真的被你说服了,相信有你相伴,我就可以走进你们的世界。但是你的订婚把我吓住了。现在误会解开,你过来了。以后呢,路不会永远平坦,我们仍可能有分歧、有误会、有曲折,你又会怎么做?给我一大笔钱,让我回大陆?"她说得哽住,泪无助地滑下脸腮。 "对于我来讲,蠢事唯有一次,绝不会重复。"他用手拭着她没来由的泪水,在她湿湿的眼皮上亲吻着。 她别过头,含泪苦笑,"不要轻易地承诺,不过也没什么,我现在不会往心里去了。其实,我的要求一点也不高,单纯的恋爱,快乐的相处,没有压力,很自然。我想了又想,你不是那样的人。" "为什么不是?" "我们的年岁、身份,注定对许多事理解不同。冠世杰,放开我吧!" 他的情绪有点失控,虽然看起来还算正常,只不过声音听起来很压抑,"我想放了你,可是你却不放了我。"他两眼发红,真像濒临崩溃的边缘。"我当然清楚追一个比自己笑九岁又有点清高的女生有多难,可我就是被吸引了,怎么办,锁得死死的。难道现在一定要让时光飞逝,你我白发苍苍,你才能相信我对你的心?" "你一定要把我推进深渊不管吗?"他责备地看着她,双手不停揉捏着她的脸颊,仿佛想折磨却又舍不得下手,揉揉捏捏一阵,他叹了口气,温柔的吻着她,很久很久。 "我们不能这样。"她哀求地哭着,"你没有权利这样对我。" 他呆住了,放开她的唇,前额抵住她的。"我做什么了吗,让你哭成这样。" "不要再进一步了,不然,我就再也不理你了。"她很无力的威胁。 他竖起手,慢慢地放开她,"这样的距离可以了吗?" 她把食盒塞到他手中,瞪着他,"我再说一次,最后一次,明天回珠海,回你的台湾去,不要再把我的生活扰乱了,我现在很平静也很快乐。" "我还想明天停留一天,逛逛这小城,以后我就不打扰你,可以吗?"他痛苦地请求。 她默默地流着泪,不说话。 "为我们之间好好地画一个句号,陪我一天,好吗?"他继续煽情。"以后,我们真的就不可能见面了。我不逾距,只做一个游人。" "说话算话。"她抽泣着。 "一定!"他很郑重的点头。 "那好吧!"她拭去泪,"我会陪你一天的。酒店就在前面的路边,我不送你了,晚安!"她难过地转过身。 "容妍!"她纤弱的背影让他看得心戚戚的。 "什么事?" "明天见哦!"他绽开笑颜,对她挥挥手,"我送你回家好吗?" "不要了,早点休息吧!"夜色遮住了她留恋的眼神,他没有看见。 容妍一进院,就看到了妈妈眼角的泪痕。"妈妈,什么事都不会发生。"她依着妈妈的肩,疲惫地说。 "妍妍!"妈妈不舍地抚摸着她的脸庞,"你很难过?" "最难过的时刻已经过去,我现在很平静。他还会停留一天,然后一切就恢复如初。请对他好点,在台湾时,他真的对我很好很好。" "那……?" "那些只是梦,不能当真。妈妈,别问了。"她倦意满面,合上眼。 坐在沙发上的容伯仁和妻子对视一眼,相对轻叹。 容妍窝在妈妈怀里,眼怅怅的,有想放声大哭的冲动。她绝不是个柔弱的人,事实上,她认为哭泣是很懦弱、很丢脸的行为,除非是真正值得悲伤的事件,可自冠世杰来了后,她这一整天都在压抑着,动不动就想掉泪。 不知道怎么上的c黄,也不知道有没有睡着。一睁开眼,就看到满室阳光和一脸震惊的吴靖慧。 "你准备改姓容了吗?"她又闭上了眼,往被中缩缩。 "呃?"吴靖慧不明白。 "整天整天泡在我家,不是在打做容家女儿的主意吗?"容妍笑着说。 "你这个坏丫头,那我开涮。"吴靖慧现在才明白过来,跳上c黄,就挠起她痒痒来,容妍躲闪着,两人笑闹成一团。 好一会,吴靖慧才松开容妍,容妍按着肚子,笑得直喘。 "喂,你家客厅里那个一身贵气的冷面男人是谁?"吴靖慧眼溜溜一转,压低音量问。 笑声戛然而止冻结在脸上,被吴靖慧一闹,她差点忘了冠世杰。"他……在下面?" 吴靖慧嘟起嘴,"我来喊你去我们家打牌,一走到客厅,就看到他坐在那儿。你妈妈就要上来喊你,他拦住,说让你多睡会。你朋友呀?" 容妍讪然一倾嘴角,低下眼帘,"不是朋友,以前实习的公司总裁。" "哇,台湾人呀!"吴靖慧瞪大了眼,伸出手,指指下面,"他是不是对你很好?" "还好吧,到大陆洽公,顺便过来观光。"容妍故作轻描淡写地说。 "哦!"吴靖慧半信半疑,"超帅又有型,台湾的帅哥气质就是不同。" 容妍掀开被,笑笑,穿衣、梳洗,吴靖慧一直跟着,欲言又止。 "睡得好吗?"冠世杰听到楼梯的脚步声,放下手中的杂志,抬起头,温柔的视线里只有容妍。吴靖慧敏感地嗅到某种气味,不悦地推了下容妍,居然骗他,哼! "吃过早餐没有?"容妍没办法自然地对视他,一直半低着头。一边的案几上堆了几大包高档的礼包,"为什么要破费?" "只是随便买了点,来时才匆忙了。我在酒店吃过早餐了,不过,可以再配你再吃一点。"他轻轻一笑,神态轻松,好像昨晚他们没有过一番激烈的谈话。 容妍脸一红,"那好吧!" 妈妈在厨房里忙着,听到容妍的说话声,端着点心和豆浆走了过来。 "阿姨,请给我一杯。" 吴靖慧半张着嘴,这个男人太优雅了吧!讲话声音也好听。阿姨、阿姨的,现在总裁都这么谦和吗? "靖慧,你也坐下吃啊!"容妍拉了她一把。 吴靖慧不自在地坐下,悄然凑近她耳边,悄然说:"你这位总裁,让人紧张。" 容妍"噗"地一笑,推了她一把。"一会喊你男朋友出来,我们一起逛逛街,好吧!"她不敢和冠世杰单独相处,可又想好好陪他,有靖慧在一边,情况可能自然点。 吴靖慧抬眼看看冠世杰,"方便吗?" "方便。"冠世杰俊雅一笑,"中午,我请你们吃饭。晚上,阿姨和叔叔不要准备晚餐了,我在酒店里定好了桌子,大家聚一下。" 吴靖慧不敢扯开嘴大笑,很温婉地轻颔首,"多谢冠总。" 容妍差点被她吓得把口中的豆浆喷出去。 "不要破费,晚上就在我们家吃吧!"妈妈疏离地抬眼,含笑拒绝。 "给我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以后,不知何时还能再见面呢?"冠世杰神情有点落寞。 妈妈一愣,看容妍的脸上浮出忧伤,心中不舍,"那就多谢了。" 吴靖慧纳闷地看着容妍,又看看冠世杰,这都是什么表情呀! 第一卷 突然想爱你 第六十八章 心不和爱一起走(下) 吴靖慧的开心只维持了一刻。 冠世杰无论从行容、气质还是举止,走在大街上,都太受人瞩目了,他看起来卓尔不羁,有旷世之度,混在人群之中,怎么都不会被埋没。每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人,都情不自禁的回过头,有一些熟女念念叨叨,驻足看傻了眼,而他浑然不觉地护着容妍,笑容淡淡地向前走着。 他可以,他们不可以呀!吴靖慧和男友都泌出一手的汗,只觉着身子如针刺一般,手和脚都不知如何摆布了。 "冠总、容妍,我们想到那边去看看。"吴靖慧笑得僵僵的,指着人多的地方。 "靖慧,那边有什么好玩的吗?"容妍抓住她的手,不让她逃脱。 "呵,不知!"吴靖慧背对着冠世杰,欧冠唇语命令容妍放手,容妍故作不懂。 "算了,过去看看吧!"吴靖慧耷拉着肩,认命地和她挤出人群。 眼睛男友震慑于冠世杰的气势,也不知和他可以聊什么话题,对视轻笑,等着两个女生。 冠世杰抬眼打量着街市,他很这样少夹在人堆里走。别人的侧目而视,他没有任何压力。这样的环境虽然他不适应,但他可以融合,因为这就是容妍生活的地方呀!容妍的出生、童年、少年都在这里度过。想到这,就觉得这座小城无比温馨,街上每一个行人都那么可亲。 "啊,肖白,肖白!"吴靖慧在人堆里跳得起眼,叫得大声。 "怎么了?"眼睛男友温柔地跑过去,替她别好散开的碎发。 "群星拜年会初二在南京,肖白会过来,他要唱两首歌,太让人兴奋了。"吴靖慧激动得鼻尖上都冒出了汗。 "你就知道迷肖白。" "对啊,我是他最铁最铁的粉丝。容妍,容妍,这次我们不要错过,我们初二去南京好不好?" 肖白!冠世杰记得这个名,他还曾经请人从大陆找过他的全部专辑送给容妍,这人是隐患吗? "我不想去,要坐几个小时的车才能到南京,很累,再说也没有票呀!"容妍摇头,说。 "我可以打电话找同学帮你们搞票。"眼睛男友自告奋勇地说。 冠世杰脸色微青,眼神深邃的看着容妍。 "我……不去!"连容妍都不知自己为什么就这样肯定地回答。 "以前,你不是也迷肖白吗?"吴靖慧不放弃地鼓动。 "你没有听到她的回答吗?"冠世杰脸色一冷,转头看着吴靖慧。 吴靖慧打了个冷战,"不,不,我听得很清楚。我也不去了。"这个总裁的目光像要杀人,她有点发抖。 "走了很久,喝点东西吧!奶茶还是咖啡?"冠世杰满意地嘴角轻扬,自然地轻揽住容妍的腰。 容妍也没感到有什么异常,以前在台湾,这个动作是他们之间很正常的。她抿了抿唇,确实有点干,"去茶室坐会,正好吃点东西。" "你带路!"他牵住了她的手。 容妍这下察觉了,想抽回,却被他紧紧抓住,"人太多,会走散的。"他压低声线,语气不悦,而面色却保持微笑。 吴靖慧愕然地看着他们亲昵的举止,如果她没有猜错,这个男人喜欢容妍。 "一定要这样吗?"容妍连耳根都红透了。 "也只有今天了,其实,从早晨到现在,我更像搂着你,在这个大街上走几个来回。"那就等于在容妍的身上贴下某人的标签了。 很多人都朝这边看,看着这位气质轩昂的男子温柔地和她低语。"去茶室。"她无奈地由他牵着手,只想从目光的焦距处逃离,不敢看向吴靖慧,头痛一会编个什么理由来对付她像机关枪般的提问。 冠世杰一句"只有今天",就让她心硬不起来。不管了,随他吧!他千里迢迢为她而来,却要带着遗憾回去,这点奢望,她不忍拒绝。 百货公司一楼就有一个茶室,大大的橱窗正对着大街,人很多,冠世杰和容妍一进去,所有的人不约而同就抬起了头,服务生呆愕得都忘了过来服务。 冠世杰绅士般为容妍拉开椅子,解下后面的包包,扬起俊容,"一杯奶茶,一杯黑咖啡,你们呢?"他问一脸疑问的吴靖慧。 "我们……喝奶茶。"吴靖慧结结巴巴地回答。 "不要黑咖啡,换成卡布基诺。"容妍对着服务生一笑。 "心疼我的胃吗?"冠世杰冲容妍眨了下眼,"我这两天没睡好,要喝点黑咖啡提神,不过,现在我不常喝。记得,以前,你一和我生气,就在我的咖啡里加许多糖,甜得腻死人。" 容妍悄悄把搁在桌上的手挪到下面,局促地看了眼对面的吴靖慧和眼睛男友,"我不是故意的,而是我根本不会泡咖啡。" 冠世杰逮住机会,在桌下抓住她的手,温柔地轻抚着,"那是刚开始,后来是故意的,对不对?" 容妍有点窘,被他抓住的手震了下。 "咳,咳!"吴靖慧捂住嘴,清咳了几声,"对不起,冠总,我打断下。"她似乎看出点端倪,但还不确定,她是个藏不住疑问的人。 "吴小姐,请讲!"冠世杰转过脸来,一双黑眸漆黑透亮。 "一般来讲,做为容妍曾经的上司,你这样抓住她的手,好像可以称之为揩油,也可以叫做骚扰。你旁若无人的这样做,是不是肆无忌惮了?要不然,你有个很好的理由来证明你有这样的权利?"吴靖慧咽了很久的口水,勇敢地问道。 话一出口,眼睛男友错愕,容妍张大嘴。 冠世杰没有放开容妍的手,面不改色的一笑,"容妍介绍我时,遗漏了什么吧!我再大胆,也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揩油。我好容妍是男女朋友。" "容妍!"吴靖慧气氛地直蹙眉,"你忽悠我。" "我……"容妍呆了半天后才想反驳。 "只不过现在因为某些原因,我们决定分手。今天,是我们的最后一次见面。"冠世杰蓦地又加了一句。 局面急剧一变,浪漫的传奇演变成悲惨故事,吴靖慧眨巴眨巴眼,"我看以后还是让容妍请我们吃饭了,不打扰你们宝贵的最后一面。"是什么缘由呢,她很好奇,看那个冠总深情脉脉的样,她多有点感动的想哭了,以后再细细问问容妍吧! 容妍淡讽地一笑,不管何时何地,冠世杰总有办法轻易地cao控别人的情绪。不过,今天倒是讲的是事实。 等吴靖慧和男友一走,冠世杰不避嫌地把她拥在怀中。 "干吗对靖慧讲那些?" "让别人同情同情我一颗碎裂的心。" 容妍怔了三秒,笑了,"你是铁打的,最最坚强了。" "铁怕火,一碰到就融成了水。你就是我的三昧真火。" "我还孙悟空呢!"容妍笑。 "唉,你看就像这样一起依着喝喝咖啡、看看街景,多好,怎么会那么心狠的把我推开?"他则被地吻了吻她的脸腮。 容妍觉得背后都被别人的目光盯得发热了。 "走吧!"她不敢抬头见人了。 "去哪里?"冠世杰环住她的腰,坐着不动,"去你家,你就像和我分清接线一般,问一句答一句,多说一点都不肯。去酒店呢,好像有点暧昧。其实我们做过的暧昧的事也不算少。" 容妍忙捂住他的嘴,"不说以前,好不好?" "今天就是回首过去,然后分手。" 容妍狐疑地看着他,他表情平静,眼角带笑,一点点酸楚的意味都没有,唯她还时不时陷在悲痛之中。 "你没有什么别的盘算吧?" 冠世杰耸耸肩,"我明天回台湾,你在大陆,有什么盘算呢?不过,容妍,不要太快接受别的男人,那样对我的伤害太大了。" "你放心,我这五年不会再恋爱的。"她苦笑地转过头,看到二楼精品区橱柜里有套情侣装,眼眨都不眨的盯着。 烟灰的粗线针织毛衣,好像穿起来很温暖的样子,毛衣是纯色的,只有简单的麻花状的绳纹,开衫样式后面还有可爱的帽子,胸前的扣子是原木的。 这衣服适合在十六、七度时,像在台湾穿着散步,手牵手的。 "我也不会让别的女人靠近我。"冠世杰暗喜的抬高眉角。 容妍没有听清,愣愣地看着毛衣,嘴角不禁微扬。 冠世杰顺着她的目光看去,笑了,"走,去看看。" 他根本不看,直接掏钱买下了两件毛衣,让柜台小姐装两个袋子。"这件给你,这件我带回台湾。" 容妍有点不知所措。 "你不会要我把女式毛衣也带回去吧!" "不是。我受不了,谢谢!" 他心情不错地拥着她走出百货公司,买了支巧克力甜筒让她抓在手中,牵着她在路边走。 容妍不时四处看。 "你怕遇见熟人吗?虽然是前男友,但我好像也不算太丢人。"他的神情有点受伤。 "我怕让你丢人。"容妍嗔怪地瞪了他一眼。 "无所谓呀,这里又没人认识我,再说,我一直以你为荣。容妍,眼光放高一点,以后找男友一定要强我几倍,我才能输得心服口服。" 这样的男人世上有吗?她干脆一辈子不嫁算了。 "我第一次追女生,就撞了南墙。容妍,说不定,我以后会恨你。" 恨又不疼,尽管恨去。哪有人恨得这么理直气壮,浅笑款款。 "容妍,如果我以后娶了别人,心里却想着你,怎么办呢?"他突然停下脚步,跳出一句。 "那就……另娶一个。"她怵然地说。 "那还是抹不去你的影子呢?"他追问。 "用橡皮擦。"她微闭下眼,神情绝然。 第六十九章:印记 冠世杰一早要坐车回珠海,然后从珠海转到香港,才从香港坐飞机回台湾,这样一折腾,在路上不停不休要两天,容妍一想到这,心里就荡起浓浓的不舍,但她又能为他做什么呢? 叹息一声罢了。 容家三口早早来到酒店大堂,为冠世杰送行。妈妈为了还清冠世杰送礼物的人情,特地请人买了一篓阳澄湖大蟹,让他带回台湾。冠世杰礼貌地道谢,递给赵经理。赵经理这两天睡得不错,精神很饱满,让容妍看着心情轻松了点。他寒暄两句,提着行李,去后面开车了。 "叔叔,阿姨,提前祝你们春节快乐!"冠世杰伸出手,握住容伯仁。 "也祝你快乐!"他和容妍之间的关系一点转机没有,容伯仁莫名地有点遗憾。 "容妍!"他给容妍的一个礼节性的拥抱,妈妈皱着眉,却没有阻止,这场景看得让人有点让人想调泪,他可能真的很爱妍妍吧!"照顾好自己,乖乖读书。" "不要再喝黑咖啡了。"容妍强抑制泛滥的离伤,小声说。 "嗯,我一定!冠世杰恋恋不舍地松开她。 赵经理的车停在酒店外,冠世杰黯然地低下眼帘,默然一笑,"那,再见!" 容妍没敢跨出酒店大门,"再……见!",不是再次相见,而是再也不见,她苦涩一笑,朝他挥手。 车慢慢的越开越远,消失在喧的车流之中。 "冠总,你这次玩的心情可好?"赵经理是个精明人,他看着一直回首的冠世杰,笑问。 "没有预想的好,但也不算坏。"冠世杰放平身子,抑制在座椅中。至少他摸清了容妍的心,也顺便把他的印记在她的心中深刻了一点,虽然不能日日相守,但容妍一年半载的,不会被谁拐走的,他有这个自信。 这个一年半载,他也该美梦成真了吧! "哦,那看来冠总还会故地重游了。"赵经理有所指。 冠世杰微闭上眼,"香港游有飞南京的航班吧!" "有,一皱好几个班次。冠总,以后直飞南京,到这边的话可以快十多个小时。" "嗯!"冠世杰嘴角轻扬,回台湾后,手头的事情抓紧,他要腾出身兼支持支持航空公司。 "冠总,你躺下睡会吧!还要二十多个小时才能到珠海呢!" "麻烦你了。" 爸爸去医院了,妈妈被同事喊去买些除夕晚上要用的菜材,容妍不想一个人呆在家中,穿上厚厚的大衣,走出小院,漫步在小巷之中。 天天乐此不彼跑到她家的吴靖慧突然没了人影,电话也不打。这一刻,她需要有人来陪她。置身于人群中,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孤单。 蓦地,她感到几许雨丝正在天空中滑落,而雨丝飘在脸颊上有一种清凉的温柔。这是冬雨,冰冷的。她伸手接了几滴,彻骨的寒气袭人。她没有躲闪,只是任着雨飘落在她身上。 一直觉得象个避风港的小城如今也不能安宁了,冠世杰突然的到来,在小城的每一处都留下了脚步,她走到哪个地方,都会清晰的想起和他在一起的时光。 真是个大坏蛋!怎么逃,也逃不出他的视线。 如果没有那些误会,此刻的她一定窝在他的怀中,在除夕之夜,同他看IOI大楼的烟火灿烂。是他把她推开的,她有理由生气,也有理由不再信任,还有许多许多想过百次的缘故,让她对他且步。 他们是不可能有未来的。她拼命地说服自己。 前面转弯是朝吴靖慧家的方向,她低头停了会,向她家走去,避开一根电线杆,却撞上了一双好奇的眼睛。 "容妍,你来找我吗?吴靖慧不可思议的看着她。 容妍捂住被撞得酸酸的鼻子,"你为什么不去我家玩?" "唉,我去过,但走到你家门口又折了回了。我怕你看到我男朋友会想起那个冷酷的男人。你还好吧?" 容妍哭笑不得地瞪了她一眼,"你在编什么故事?" 吴靖慧嘟起嘴,"你没有失恋?" "失恋是夏天的事,伤口再大,半年也该fèng好了吧!"她撇下嘴,忽视心底的疼痛。"陪我走回吧!"她把手臂伸进吴靖慧的臂弯里。 两个人沿着小巷,晃晃悠悠地向前。 "说真的,容妍,那种优秀到绝种的帅哥,我以为只有在电视剧里有,没想到竟然给你在现实中撞上了。台湾还是好啊!" |"撞上也成往事,与我没有关系。" "你怎么舍得放弃他的?"吴靖慧脸皱成一团,实在想不通。 "如果说是他先放弃我呢?" "瞎说,他要是放弃,干嘛跑到这个小城里找你?" "他最近有点闲。" "嗯嗯,闭得整个世界里只有你容妍。容妍,我有种感觉哦,好像你和他之间的故事不会就这样结束,应该会有后续。" 容妍白了她一眼,"我现在就开始了。" "你言情小说看多了。" "不,我从那个冠先生的眼神中看到了执著,他不是个轻易言败的男人。容妍,你真好命哦,以后定居了台湾,一定要带着我过去玩玩阿里山。" "你还越说越成真。"容妍幽幽地仰头看天,"不要做白日梦了,大陆有的是秀丽山水,何必去哪个冷漠的海岛?" "为什么说冷漠?"吴靖慧一怔,立在巷子中间。悠然,一个孩子骑着自行车猛然冲过来,眼看就要从前面装过来。"啊!"吴靖慧眼疾手快,拉住容妍躲过车子,却又因为失去重心两人一起磕到旁边的围墙上。 容妍的额角擦破了厚厚一层皮,鲜血渗了出来。 她有点心有余悸地吹了口气,"还是不要再提台湾了,一说,就要出状况。" 吴靖慧拿出手绢替她按住伤口,"这个好像没有关系吧!" "怎么会没有,一提台湾,我就胸闷,窒息,心跳加速,魂不守舍,你不要再发挥你的好奇心了。"容妍挫败的红了眼。 "好,好,小姐说的是,"吴靖慧忙不迭地应声,"我们现在去容伯伯那儿清洗伤口,可以吗?" 容妍无力地闭上眼静,伤口好痛。 年假一结束,冠世杰就把所有分公司的总经理都召到冠氏集团总部,他对新的一年人缘方面要做些微调,也对个公司提出一些新的要求和更高的的盈利指示。 会议方案要核对,也对各公司提出一些新的要求和更高的盈利指标。 会议放在四十二楼的会议室,除了陈特助,其他特助们全部参加。陈特助有个新的企划方案要核对,留在总裁办公室。 冠世杰搁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地响了,"喂!"陈特助拿起了手机。 "是陈特助吗,我是路晓。" "路教授,你好!冠总正在开会,你有什么事清吗?" "那我一会再打过来。" 二十分钟过后,门轻轻的被叩响,路晓微笑的面容探了进来,"会议还没结束吗?" "是的,今天会议内容比较多。"陈特助把让她进办公室。 "呵,有些事电话里讲好象不方面,我还是当面和他说好了!" "要我去喊冠总吗?" "不,我等他一会。" 路晓靠在办公室的沙发上,拿出茶几上一本商业杂志,翻着。 会议没有完没了,一本杂志反到底,路晓抬手看表,想说什么,包中的手机响了。一看电话号码,她一脸的温柔,"在哪里。嗯,公司忙吗?忙的话不要配我了,我可以自己打发时间的。这样啊,那好吧,我二十分钟到你办公室,陪你吃晚餐去。知道了,路上小心的。" 她刚合上手机,陈特助站起了身,"我想冠总总可能也需要休息会。" "嗯,只要五分钟就行,我要讲的话一定会让他消除所有的疲惫的。" 陈特助放下笔,走了出去, 会议室里暖气开得很大,冠世杰只穿了件银灰的衬衣,在一群人中衬着他常年不改的骄傲神色显得特别的清俊。 "新产品的试销情况虽然不错,但各公司不能完全寄托总公司,应该创造自己的声誉,你们知道集团一年……" 陈特助开门进来,冲众人一颔首,"冠总,办公室有位……" "说我在开会。"冠世杰回答,示意会议继续。 "她是……" "说我开会!"冠世杰又一次隐忍的重复。总经理们一边翻资料一边想,总裁耐性好像提高了。 陈特助笑笑,"冠总,经理们脑海中都塞满了数据,给十分钟让他们消化下,你正好见下路教授。" "路小?" "对,她说给你带来了一个可以消除疲倦的消息。" 冠世杰條地站起身,"那,休息十分钟。" 所有人看到冠世杰突变的语气都有点吃惊。 冠世杰迅速地跑向办公室,路晓拎着包,一幅准备离开的样子。 "对不起,老同学,我有个约,不然就等你,顺便敲顿晚餐。"路晓笑着说。 "不好意思,让你就等了。你找我有事?" "唉,你可不可以委婉一点,老同学没事就不能串个门?"路晓调侃地看向他。 冠世杰浅浅地倾倾嘴角。 "不浪费时间了,我开门见山,世杰,你现在对容妍是什么感觉?如果无波无浪,我就闭嘴,只是串门。" 冠世杰申请突然地慎重起来,"如果我是冠世杰会成婚的话,那站在我身边的女子只会是—————————容妍。" "呵,你别乱深情的。那好吧,上次你不是向我打听她的地址吗?我没有。但是我有一个别的关于她的消息。" "是什么?" "如果她考研顺利,她三月份会回台湾,一直呆到六月底,准备毕业论文和答辩。如果不顺利,那她会呆到明年的夏天。" "她还会回台湾?"冠世杰惊跃地抬起眉头。鬼丫头。居然一句话也没提。 "嗯,你想留住她,努力吧!"路晓扬眉,"我又帮了你一次忙,你记下,以后慢慢回。" "冠氏今年会给科蓝公司几项大的业务。" 科蓝公司是路晓男友开办的公司。"他是他,我是我。不过,还是要谢谢了。容妍回台大后,我会通风报信的。" "不必!" "呃?" 冠世杰神秘地一笑,"有些事,还是我亲自做比较好。我不能欠你太多。" "奸商!" "无商不奸,我承认。"冠世杰笑笑。 春天了,河面的冰解冻了,大地开始湿润,树木泛绿,花儿悄悄绽出了花苞。爸爸、妈妈会全部上班,吴靖慧回白净上课去了,大街上每一个人都忙忙碌碌,只有容妍闲得发慌。 她在等考研的结果,应该这几天分数就会出来,她每天都上网看一下。长这么大,没修过这么长的寒假。偷的半日闲是窃喜,太闲了则像在浪费时光。不闲着,又能做什么呢? 街都被她逛烂了,以至于闹市区一个店铺的营业员看到她,就挥手招呼。 不想逛街,干吗呢?不如,去喝杯咖啡消磨一下午。 容妍找出包包,从书架上选了。 百货公司里的人比过年少了许多,她不自觉抬头看了看哪个精品柜,橱柜里现在换上一件鲜艳的裙装,不是她喜欢的风格。她收回目光,推开茶室的门。 作为都空着,靠窗的那边坐了对情侣,安静的角落边,有个男人开着手提电脑,象世在工作。 容妍刚想坐下,猛地抬头,那个男人???一脸的倨傲不凡的神情,是冠世杰?不会的,不会的,她闭上眼,一定是她在胡思乱想产生了幻觉,就象海市蜃楼,假的,假的。 这个时候,他怎么可能在这里呢? "小姐,你坐这里吗?"服务生礼貌地问。 容妍缓缓睁开眼,恍若未闻,直直地看着角落。那个男人头都不抬,端起桌上的咖啡,浅抿着。 这次,不是虚的了,很真切,她竭力地抑制颤抖,步履僵硬走过去。 "你!"她吞了吞口水,不知道如何开口。 冠世杰没有抬头,手在键盘上忙碌,"请续杯,谢谢!" "这是黑咖啡吗?"她颤声问。 第七十章 不期而遇(上) 冠世杰抬起墨黑的眼眸,下一刻,惊喜的微笑荡漾在他那张俊美的面容上,他欣然站起身,"妍妍,我们真有灵犀,不约而同选了一家茶室。"修长的手臂伸过来,就想揽容妍的肩。 容妍没有理他,皱着眉头,咬了下唇,坐到他对面的椅中。"最近亚洲板块和非洲板块是不是挤压得太凶,台湾海峡消失,台湾飘离到长江附近?" "我没有特别留意,"冠世杰开心的眉梢飞扬,冲愣在一边的服务生招了招手,"一杯奶茶,再帮我续杯,算了,不要黑咖啡,来杯巴西咖啡。" 容妍握紧双手,腰坐得直直的,"你好象承诺过,你不会来打扰我?" 冠世杰把电脑移到一边,用手肘半撑着下巴,轻笑着对她眨下眼睛,"我有打扰你吗?这是不期而遇,是巧合。我并没有事先约你。" "这是我住的小城,你为什么要来?"容妍被一种莫名的情绪烦扰,冲口问道。总是在对他的思念稍稍平和一些,他就突然出现,她要如何去把他忘记? "对,是你住的小城,非常秀丽清雅,我印象很好,回台湾后,觉得意犹未尽,忍不住就来故地重游。我算是合法旅游,大陆海关没有禁止我入境。我承诺过不打扰你,可是我没有讲过我不来这座小城。怎么了?" 他的话让容妍陡地心痛了一下,她控制着自己的声调平静地说:"我知道了,祝你旅游愉快。"他不是为她而来的,她激动什么。羞窘地站起身,转身就想走开。 冠世杰伸手抓住她,宠溺地一笑,"又孩子气了!二个多月没见面,一起喝杯茶,不过分吧!" 容妍犹豫了五秒钟,摇了摇头,"是不过分,可是我没有喝茶的心情。"她挣开他的手。 "其实,这是春节后,我第二次来这座小城了。"身后,冠世杰自嘲地一笑,笑容中掺杂着不自觉的落寞。 "为什么?"容妍愕然回头。 "我也只是个普通的男人,也有控制不住自己的时候,"冠世杰仰起头,无言地看着顶空,不笑的面容,有着少见的忧郁,"我非常想念你,可是又不能去打扰你,我纵容自己一个月来一次这个小城,在有你呼吸的地方,小住两日,来减缓对你的思念。"他深沉的眼瞳对上她的明眸,那种极尽温柔的眼神让她的胸口生起一股心折的罪恶感。 "你不是商人吗?这是没有任何盈利的傻事。"她喃喃地低语,目光不由自主胶着在他的身上。 他细细端详着她,起身,把她拉到身边,坐下,修长的手指轻触着她的唇瓣,"我想感动上帝,然后请他感动你,让你听到我心底的声音。" 容妍感到自己心跳乱了节拍,她慌乱地别过头,看着自己微微颤抖的手指,"我们之间的句号已经画好了。" 冠世杰空余的左手,抚摸着她的手背,"改写很方便的!" "我……不想。"她勉强自己给了他一个还算镇定的微笑,"考研的分数现在说不定就出来了,我在北京读书,你在台湾,我们应该不会有交集。" "如果你没有考上呢?那我们之间就重新改写结局?"他扬起头,问。 她怔了一下,竟然有点期待,瞄了眼他的电脑,"你在网上吗?" 他点头,按住她的手,"你先回答我?" 她叹息一声,"没有考上,我就要回台湾,结局有可能不同,但我不确定。" "好!"他把电脑递给她。 她搜出考研的分数查询热线,分数果真有了,她键入自己的准考证号,跳出的分数大大超出了她对自己的预测,应该说,她再次以高分跨进了北大的大门。 这是天意,她闭上眼,不是喜出望外,而是没入头顶的海水,让她坠入失望之渊。 她该笑?该哭?该松口气?他再也没理由打扰到他了,心中的五味杂陈让她想挤出一丝笑容多难。 "恭喜你,容妍!"他眼瞳灼亮,迎上她黯然的视线,唇角勾出一个极灿烂的笑容。俯低了脸庞,在她的腮边落下一吻。 "谢谢!你现在可以回台湾了吗?"她不能自主的颤抖,盯着他的眼眸,想看出他的真正心思。 "今天来不及了,明天回吧!以后,也不会再来这里了,你不在。"他合上电脑,塞进包中,长臂一伸,将她置于他健壮的体格之中。"老天不帮我,我死心了,可能你应该有更好的前程和爱的人。"他的眸光变深,唇线也抿成了一条直线。 谁会比他更好? 容妍撇过头,不许自己再多看他一眼,不然,她就会扑进他的怀中,放声大哭。 "我爸、妈该下班了,我要……回去把这个消息告诉他们。后面,我要去北京办手续,会很忙。"她不好请他再去家中做客,也不能留下和他呆在一起,她和他不期而遇,却只能擦肩而过。 她的心疼痛到她无法平静地坐在这里了。 "嗯,走好!"他说,不象有太多的留恋,绅士般的松开了手臂,把包包递给她。 她起身,木木地往茶室的大门走去,酸楚的苦涩把心都塞满了。他要是不来这小城,她会很欣慰考进北大这个消息,可是一想到他独自坐在那里,吞咽着绝望,她一点点快乐都没有了。 脚步慢慢地往前移动,服务生为她打开了门。 她蓦地回首,对上他落寞的视线。两道目光交缠住了。 容妍闭上眼,泪水滑出眼角,她忽然跑向他。他张开了手臂,接住了她颤栗的身子。 她心痛地将脸埋在他的手掌之中。"对不起。"她说,然后依恋地磨蹭了一下他掌心的纹路。 "没有关系,我尊重你的选择!"他低头在她的唇角低语。"我心里很闷,找个地方陪我喝一杯,好吗?" 她哽咽着点头。 在服务生瞠目结舌的目光下,他半拥着她,旁若无人的往外走去。 容妍的泪太多了,多得无法止住,进哪家餐厅都不太好。冠世杰拥着她回了酒店。 第七十一章 不期而遇(下) 冠世杰住的是家四星级酒店,是这座小城最好的酒店。房间很大,有客厅,书房,还有卧房,价格当然也是很高的,但是和台湾冠氏四十二楼的休息间比,还是嫌差。 容妍进浴间洗了把脸,对着锃亮的瓷砖发了会儿呆。 "容妍!"冠世杰推开了门,根本不想她是否在方便,"我给餐厅打了电话,一会儿我们就在房间里用餐。" "嗯!"眼睛有点红,让她不好意思。幸好他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回头。 "谢谢你还愿意留下来陪我。"他走过去,看着镜子中的她,非常温柔的说。 容妍脑子倏地轰然一响,"你不要用这种方式讲话,你应该高高在上、不屑一顾地看着这个世界,没有谁能左右得了你,你永远不会患得患失。"泪如雨下,"你这样说,我也不会动摇,我们是两个世界的人。" "在感情上,人真的是犯不得错的。"他苦笑着圈住她的肩,声音因挫败而沙哑。 "世杰,我怎么办?"容妍突然象崩溃了,捂着脸,转过身,依在他怀中,"太多的阻挡,太多的理由,太多的恐惧,我真的不能喜欢你,可是……我……却又舍不下你,世杰,我好累!" "我知道。"他轻拍她抽动的肩,缓缓地为她拭着泪。 "如果没有这个不期而遇,该有多好!"她自欺欺人的声音已如梦呓。 "小城太小,我总会遇到你的。"嫌手碍事,他改用唇吻去她的泪。 最后一丝泣声被他含住,她昏眩地攀住他,只看到他瞳仁中的柔情和激动。 "妍妍,跟我回台湾吧!"他的指尖划过她的锁骨、肩膀,停在她的脑前。 "不!"最后一丝理智驱使她摇头。 他堵住她颤抖的唇,舌尖灵巧地滑入她的口中,她不禁低吟出声,接受他热情的纠缠。"真是倔呀!"冠世杰低叹一声,将她抱出浴室。 她不敢睁眼,感到身子被放平在大c黄上,感到他逐渐加在她身上的重量。 这不是陌生的体验,虽然从前是以周似蕾的敲入而没有实施成功。"妍妍,妍妍!"冠世杰象着了魔般,吻着她的唇、她的耳,她的颈。 她的胸部剧烈起伏,他又移到她双峰间,手指玩弄着她外衣上的拉链。如果现在她拒绝,他一定会立即停止。可是她突然生起了一股冲动,一股不问明日会如何的冲动,她爱这个男人,却不能嫁他,那么,就让她为爱而爱一次吧! 她在他怀里动了动,羞涩地睁开了眼,一眨也不眨地盯着他的脸庞,不想错过他的任何一个表情。 冠世杰呻吟一声,用一记深吻夺走她的呼吸……他承认他的意志力已经非常非常薄弱。 "世杰,你真的爱我吗?" 冠世杰默了一会儿,抬起头,"我都为你失控到这个地步,你还在怀疑?" "不怀疑。"容妍心满意足地笑,摸着他的俊容。 "不要乱动。"他脱去她的外衣,将自己炽热的唇落在她的峰谷间,感觉到一股热血冲上头顶,身体开始亢奋,他渴望着她已经太久太久。 容妍闭上眼,鼓起勇气说:"世杰,我也爱你。" "我知道!"冠世杰诡异地轻笑。如果她不爱他,他不会这样放肆的任自己如此失控。别看她嘴硬,口口声声不回台湾,但他非常非常的肯定,她迟早要在她的姓前面加上"冠"字。她现在要演悲情剧,他陪她呀!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继续正在发生的事。 毛衣、衬衫、文胸……他的,她的,逐一被抛落在地上,他的腿隔着薄被摩擦她的,她深深喘息,体内高涨的欲望就要将她吞噬。她爱抚他宽阔的胸膛,感觉他激烈的心跳和炙热的体温,感到自己也同样燃烧如火。 似乎感觉出她的邀请,他更加贪婪地爱抚她胴体的每一处。 终于,她的身体接纳了他,没有任何阻碍和保留。这是她的初次体验,他凝眸,深情款款。 上帝还是被他打动了,他拥有了完完整整的她。 是感动还是抱歉?他继续体贴地爱抚她,寻找先前仓促遗漏的地方。 送晚餐的服务生在门外礼貌地敲门,一遍又一遍,许久,没有听到一丝回音,嘀咕了一句,推着餐车走了。 半夜,冠世杰有点渴,悄然打开c黄头灯,想起身喝点东西,腿横过c黄面,没有任何碰触,他突地转身,被半掀,容妍不见了,一张便条压在枕头下。 "我又重新把我们之间画上了一个句号。因为喜欢,才愿意,不要有一点怀疑。但你有你的世界,我有我的方向,让我们彼此相忘!容妍匆匆!" 冠世杰捏着纸条,闭上眼,然后笑意在嘴角一圈圈放大,"小驼鸟,没有拥有你之前,我都没放弃,现在得到了你,我会信你的话吗?"他温柔地吻了吻纸条上秀丽的字体。"亲爱的,我们香港再见!" 已近午夜,容家的小院一片通明。妈妈惶恐不安地拨着电话,爸爸焦急地在院子里走来走去。 容妍蹑手蹑脚地推开院门,走了进来。 妈妈耳尖,"容妍?" 容妍的头发有些散乱,眼神躲闪,"你去哪了?"爸爸的脸色因紧张有点变形。 "你没有出什么事吧?"妈妈心乱地拥住她。 "我考上了北大的硕士,一兴奋,就到郊区走了走。"容妍支支吾吾地说。 "走到现在?" "我不知道时间,就一直走呀走的,很累哦!"容妍红着脸,不安地瞄了妈妈一眼,生怕她看出自己做了坏事。 "你……不知这样,爸妈会担心吗?"爸爸无奈地拍拍她的肩。 "我太兴奋,就忘形了。" "对,这的确是一件兴奋的事。"看到容妍好好的,妈妈心里的一块大石落了下来,"这次,妈妈请假送你去北大报到。" "明天说,我太累了。"容妍低下眼帘,说。 "是啊,都这么晚了,让孩子休息吧,明天再说。她现在又不是开学,到北大注册好后,还要去台湾准备毕业答辩呢!"爸爸疼爱地看着容妍疲倦的小脸。 "好,妍妍,那你洗洗睡吧!"妈妈叮嘱。 她逃似的冲上了楼,把门关紧,扑在c黄上。身子还有丝微的酸痛,提醒自己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很前卫地和冠世杰上c黄了,这不象是她会做的事,但她是很认真的、无怨无悔的去做的。 可她却又从他身边逃走了。 她起身从衣柜中翻出上次他买的那件情侣毛衣,将它铺平,脸贴着毛衣,它是羊毛和兔毛混纺的,所以触摸起来感觉很好,很像冠世杰对她的温柔神色。想到他,不知不觉间,容妍落下了泪。 第七十二章 明星也失意 春天的风越来越暖,日落的越来越晚,不经意间,时光流逝的飞快。 容妍又要从休憩地出发了。行李箱不大,放在客厅中,大部分的是妈妈出门的衣服,她的行李留在北京肖白的寓所,她骗妈妈说是寄放在吴靖慧那。 从小城坐火车到北京,停留两天,到北大办好手续,然后飞香港,再从香港飞台北。说起来如此复杂,却不要分离太久,七月初,她又可以回到小城。 她一直没有在冠世杰面前提过她会回台湾,他应该也不会知道,台北很大,他忙碌,她专注毕业答辩,短暂的停留,他们不会有任何交集的。她以用自己的全部身心,回报了他的爱意,以后,两两相忘,谁也不欠谁的了。 "妍儿,陪爸爸出去走一会儿吧。"容柏仁走进屋内,看到容妍陷在沙发中发呆,他放下手包,笑着说。 容妍摇了摇头:"外面阳光白花花的,我不想出去。" 容柏仁挨着女儿坐下,"容妍,你是不是不想去北大读书?" "爸爸,我努力了很久才考进去的,怎么会不喜欢呢?"容妍幽幽地看着院中弄得茂盛的一株月季。 "你眼睛里可没有这样写哦!"容柏仁疼爱地握住她的手,"在担心回台北遇到世杰?" 容妍缓缓抬起眼,把头搁在爸爸的肩上,"他跟我已经没有关系了。所有的一切都已经成为往事,以后,泛黄褪逝,越去越远,不留任何痕迹。" "这话可不像出自一个二十二岁的女孩子的口啊!你既然想明白了,就要振作起来,积极面对后面的生活。如果你还没有相通,还留恋于他,那么,你就好好想想,你愿意为他回头吗?愿意,就趁回台湾之时,给他一个机会。" "爸爸?"容妍有点吃惊,她不确定她所听到的。 容柏仁笑着眨了一下眼,"我当然舍不得你离我们太远,但你毕竟长大了,你的幸福比我们的思念重要。我不想十年、二十年以后,你仍这样傻傻地坐着,想念一个不该想念的人。我非常欣赏世杰,但这不作为你对他感情的任何辅助,你要扪心自问,你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爸爸,不是单纯相爱就可以了。"容妍笑的落寞,底下孤寂的眼神看着地板,"一个人太爱另一个人,患得患失的意识让人害怕。环境、地位等等都有可能成为感情改变的借口,那时候,怎么办?" "你不能信任于他?" "我能信任现在的他,却不敢信任十年后的他。爸爸,我不想爱人。" "那就专心在北大读书吧!在台湾一毕业答辩好,就立刻回大陆。这次,妈妈送你去北京,下次,爸爸去北京接你。确实,太有压力的恋爱,不会快乐。研儿,你非常理智,爸爸放心了。" "谢谢爸爸。"容妍泛起戚戚的笑颜。 到北大注册只要一会的时间,填写表格,交点照片什么的,九月才是正式开学。去香港的机票,因为旅游旺季,容妍只买到两天后的,她正好陪着妈妈逛了逛北京城。吴靖慧在北京呆了三年,角角落落都摸熟了,容妍找了她过来做向导。 三个人一大早出的宾馆,完了长城、故宫、颐和园,月上中天才摸到了c黄上,累瘫成一团。第二天,妈妈只肯逛逛商场,说什么也不肯跑远了。她让吴靖慧陪妈妈,对她挤下眼,说自己去取行李。 吴靖慧虽然不清楚她到底要干嘛,但是死党就是会死撑到底,她做了个"明白"的手势,花言巧语哄着妈妈去了王府井。 容妍在房间里拨通了老吕的电话。 "容小姐,你怎么到今天才打电话,肖白都问过你好几次了。"老吕的声音非常热情。 "一回家,脑袋就自动停转,做了只被爸妈宠养的猪,呵,今天才到北京。" "你已很高的分考进北大哦,真是厉害。" "你怎么知道?" "肖白找人查的呀!" 容妍一愣,"他……今天中午能不能抽出时间,我想……和他见个面,一起吃饭。" "好啊!我会帮他把形成重新安排下的。" "还有,请他把行李给我带出来吧。" "呵呵,行!"搁下电话,容妍悄然吐了口气。他居然还选了那家烤ròu馆。容妍打车过去,刚好看见老吕的车子也停在烤ròu馆前。 他跳下车,隔着车流,凝望着她从天桥上走下来。 "好久不见!"他含笑间,低低地。 "恩!你还好吗?"容妍愣了下。 "太累了,不是飞机,就是坐车、演出,我很久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在南京的时候,我以为你回来,让老吕在入口处等你,没想到,你这个粉丝真够会打击人的。"他笑着,把她让进餐馆。 "那天,家里来了许多同学,我没有办法。"她红着脸撒谎。 肖白很宽容的笑了笑,拉着她手肘,进来上次的雅间,还要了和上次一样的烤ròu。 她很安静地坐在他对面。他很久都不说一句话,可能是在等她先开口。 "我明天去台湾,准备毕业答辩。"她深呼吸一口气,浅然一笑。 "不会又想借我的胸膛哭泣吧?" "不会,这次只去三个月,很快就会回来的。"她诚恳地看着他,"肖白,很谢谢你为我所做的一切,但是我真的没有办法给予你你想要的。" 肖白胸口一阵剧烈起伏,"为什么?" 如果他大声责问她也就算了,偏偏他问的轻柔缓和,她的歉意更深了,"我不适合你。" "容妍,歌手也是一个职业,不像报纸上写得那么神秘、伟大,像情圣似的。我也是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男人。如果我们交往,我会把你保护好,不会受一点干扰,你的生活还如从前一样。" "呵呵,我不是讲这个。而是我真的不能和你在一起!" "你现在和谁在一起?" "我现在没有和谁在一起,但是我一定要对你说抱歉。" "你如此肯定?" "对不起,我很清楚我在讲什么。"容妍低下头,"我在台湾对你那样,是因为你是我孤单太久太久之后遇到的第一个大陆人,我控制不住自己,希望你不要误会。" "容妍,你知道吗?你哭泣的那个样子,有大半年在我脑海里挥之不去,特别是在台大门前,你追着跑车,就像烙印一样,刻在我脑中。从那以后,我就开始在等你的电话。" "对不起!"他的话让她觉得心疼,但是她不能回应。 "你到北京参加考研,我比谁都开心。我像个疯子似的,天天趴在网上查看有没有录取的分数。一得知你考上了,我开心的把自己灌得大醉。我想过追去你家中找你,可是我不想给你压力,我宁可等到你主动地喜欢上我。" "肖白,对不起。你对我真的很好,是我不好。对不起。" 肖白挫败般的苦笑,道"空间的距离变短了,我们之间却一点也没有变。你怎么不好呢?你不喜欢我,是你的权利。"他温柔的控诉让她的眼中突然地湿润开了。 "不要哭,你并没有对不起我,我们都没有对彼此承诺过什么,其实我一直都是有预感的,上次你在北京就那个样,可还是忍不住存有侥幸心理,希望你这次来,会改变。" "对不起,肖白。"她歉疚地说着,泪止不住的落下来。 "不能说没有遗憾,但是,情感的事情不能强人所难,我情你不愿,也不甜蜜,你不要再讲对不起了,说多了我还觉得对不起你。"肖白的神情从落寞逐渐放松,她却哭的更厉害。她有什么好?遇到雷鑫、肖白这样的男人,他们无条件的对她好,而她什么都没有为他们做。 "谢谢你,肖白。" 肖白探身,摸了摸她的头,"我还曾经做梦把你带给我老妈看,让她悄悄,我也能追到这么个才女,幸好牛没有干吹,不然现在脸就丢大了。没事,我再去寻吧!" "以后,你的演唱会,我一定会去舞荧光棒的。" "好了啦,你不要吓我。"他白了她一眼,给她卷了块牛ròu。"不过,可以经常敲诈下我,让我带你出来吃个饭、要张票什么的,但是这仅限制在我没有女朋友之前。" 容妍没有被他的笑话逗乐,喉咙一堵,有点哽咽,红着眼低下了头,"我都这样负你了,你以后不必再对我好了。" "傻瓜,对你好友不是你要求的,是我情愿的。和你一起吃饭,不是我专心陪你,你也在陪我,对不对?情侣不成,做朋友也不可以吗?" 可以吗?容妍浑浑噩噩,带着这个问题,回到了宾馆。 妈妈买了许多礼物带回去送给同事,她做明天的火车回小城,出发的时间和容妍的差不多,容妍只得让吴靖慧送妈妈,老吕会送她去机场的,这是肖白的坚持。 机场的大厅,恒常的人来人往,上演的,也依旧是恒常的聚散离合。有些事,不管经过了多少年,不管时间怎么消逝,永远也不会该改变。 老吕帮容妍提着行李去办了登机手续,容妍道谢之后,把护照和登机证放进包包,让他先走,不必陪她。飞机还得一个半小时后才能起飞呢。经纪人都是大忙人。 "肖白昨晚又喝醉了。"老吕没有急着离开,而是拉着她到机场咖啡厅坐了下来。 容妍发出一声轻叹,没有说话。 "他出道以来,一直和我合作。我算是对他最了解了,对你,他算是第一次很认真的想要开始一份感情。我没看过他那么郑重过,从台湾回来后,就告诉我,几年内不准换号码。" "我没有办法。"容妍低喃,"真的很抱歉。" "呵呵,这些年,我就像他的大哥一样,所以忍不住也多管点闲事。容小姐,你马上就要到北京读书了,我们不把话讲死,你会给别人机会的同时,也给肖白个机会,好吗?青春妙龄,总是要恋爱的,如果你有了结婚的对象,那我就不会讲这个话了,你应该没有吧!做艺人就像是橱窗里的水晶摆设,好看却没有隐私,非常的辛苦,能够保留住的就是自己的一颗心了。" "他……会遇到……别的好女子。" "有啊,倒追他的女星、白领,管元宵节多着呢,粉丝更是疯狂的给她写情书,但是他从不为所动,以前我不知道,现在我明白,他原来是在等你。容小姐,在这个物欲纵流、世风日下的社会里,还有几个这样痴情的男子?你一点点都不感动?" 她缓缓地把视线从老吕的脸上转开,广播里开始播报去香港的旅客开始安检,她站起身来。 她当然被感动了,可是她已经把心给了另一个人。她用什么来回报小白呢? "容小姐,无论从物质、性情还有许多许多方面,我都觉得肖白是个不易多得的好男人,他能在花花世界里为你保留一颗干净的心,以后长长的岁月里,你可以过得很轻松、很幸福。多少男人婚前恩恩爱爱,一结了婚,就轻易被诱惑,婚姻立刻触礁。而选了肖白,你一点也不用担心,他会爱你到老。" 容妍一怔,有几丝愕然。 广播里又再次播报安检通知。 她甩甩头发,回复他一个笑脸,走向安检门。 "容小姐,你会考虑是吗?"老吕在身后大声问道。 容妍回头,嘴唇紧抿,什么也没有说。考虑什么?如果她答应考虑,那么就是对肖白真挚的情感的一种玷污,她不爱他,却贪图他的爱。肖白应该遇到一个他爱着也爱着他的好女孩,而不是像她这样蛇蝎心肠的女子心里装着别人的女子。 候机室里坐满了游客,非常非常的吵,容妍倚着玻璃墙上,看着一架波音飞机缓缓地向登机号滑来。 第七十三章 维多利亚港的浪漫 北京到香港,好像只是喝了给果汁的时间,就到了。容妍顺着人流走出飞机,先去行李处领取行李,然后去售票处拿机票。机票是在北京预定的,极力想不耽误时间,她还是要在香港机场滞留三个小时。飞台北的航班是傍晚的,到台湾时,天已经黑了。 她没有什么着急的事,等就等吧!寄好了行李,看到免税商店里挤满了内地游客,也挤进去转了一圈,都是她不太感兴趣的物品,晃晃悠悠的,转了好几圈,觉得有点饿。机场的饭,通常又贵又难吃,她买了包饼干和一瓶水,在候机室里找了一个位置,边吃边等登机。 虽然香港是特区,但九七回归之后,在香港讲普通话的人很多。容妍在香港,没有一点异乡人的感觉。 饼干有点腻,吃了几块,就没有胃口了。来来去去的,从香港机场也经过几次了,但是从来没有停留过。香港市有钱人购物的天堂,她一个学生现在还没有能力消费得起太昂贵的物品。但是她一直渴望能够看看维多利亚港的夜景,还想眺望下中银大厦,下次从台湾回香港时,看看有没有机会吧! 容妍把饼干塞进包包,掏出手机看时间。冠世杰送的名品手机现在沦落成手表的下场,有点悲哀。时间好慢,还有一个小时。机场电视里播放刘德华的个人演唱会,岁月不留情哦,华仔也老了,再完美的化妆,也遮不住岁月的沧桑。 肖白以后能像华仔红这么久吗?容妍仰起头沉思。 "冠总,这次我们香港分公司的新产品定单位于冠氏各分公司之首,一切都益于冠总的相助,我代表员工感谢冠总。"不远处,一个中年男人满脸堆着笑,冲一个冷着脸,一遍遍巡视着机场的男子说。 "不必,你们的宣传工作做的不错,才会有现在的业绩。"男子的目光忽然凝结在某一处,一丝不易察觉的微笑浮上俊容。 "冠总可否多停留一日,让我尽点地主之谊。这两天冠总一直在忙,也没能好好招待你。" "以后会有机会叨扰的,梁经理请回吧,飞机一会该起飞了。" "冠总,一路顺风。"梁经理大声的说。仰看电视的容妍身子蓦地一震。 "谢谢!"冠世杰嘴角噙着笑。 耳熟的声音,冠总,是他!容妍悄悄抽了口冷气,最近这种巧合的事怎么这样多。她抿紧唇,竖起风衣领,把头低下,目不斜视地看着包包。心中直是打鼓,他不会和她坐同一架航班吧? 老天,她痛苦的闭上眼。 "陈特助,登机手续办好了吗?"冠世杰的心情简直是直上云霄般的轻快。 "恩,一会就可以登机了。" 陈特助也在!!!喔,容妍渴盼着此时突然来场地震,地面裂个大洞,让她直接跳下去好了。千算万算,也不如天算,老天为什么会偏袒他?她又没有固定的行期,随便的一天,竟然也碰上了他。 她六神无主的坐着,一点也不敢乱动,庆幸此时候机室里的人满为患,她也只是人簇之中的一小点。 广播里已经开始用中文、英文、广东话分别广播飞往台北桃园机场的航班开始登机了。有许多人站了起来,向登机口走去。容妍仍不敢动,冠世杰一定会做头等舱,他上机后,她再上,一定不会发觉她了。 如果现在给他发现,那么以冠世杰的能耐,他和她之间只怕真的就扯不清了。 人群从身前经过,容妍目不转睛的看着脚尖,心跳急剧加速,握着手机的手微微有点哆嗦。 一双锃亮的名品皮鞋停在她面前,手臂一伸,揽住她的腰,"妍妍,登机了,还留恋香港啊!那下次让梁经理做东,我们好好玩个够。" 容妍脸惊得发白,愕然抬起头,冠世杰一脸如常,宠溺地看着她。 "你……"她嘴张了张,往椅中埋着。 冠世杰手臂用力,夹起了她,"再不走,就耽误航班了!"抢过她手中的机票和护照扔给陈特助。容妍眼角的余光,看到冠氏的几位大特助都在。 "我不走了。"她冷不防冒出了声音。 "真是任性,"冠世杰微闭下眼,拥紧她,半挟持地一路无阻直奔登机口。别的旅客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经过经济舱是,容妍停下了脚,"我的位置在这边。" "容小姐,你的位置我来坐。"说话的是陈特助。 容妍正欲拒绝,冠世杰亲昵地扳过她的身子,"妍妍,别闹了。"他温柔地替她脱去风衣,"生气也该有个时间,好了,我不好,我道歉。"当着众人和空姐,他在机舱的走道上,竟然吻上了她的唇。虽是蜻蜓点水式的,但是足以让她红晕遍布整张脸了。 "好啦,小姐,原谅你先生吧!两口子不要那么斤斤计较的。"座位上,以为广东男子笑呵呵地用广东话劝道。 "对啊,对啊!"一片符合之声。 容妍生气的白了冠世杰一眼,无奈地任由他牵着直奔头等舱。 他非常体贴地替她系好安全带,空姐端着餐盘走过来,"冠先生,你来杯咖啡吗?" "好的,再来一杯果汁和一些点心卖外未婚妻和我赌气,晚餐也没吃。"冠世杰无奈地说,口气却是十分十的纵容。 空姐嫉妒地看了眼容妍,"好的!" 未婚妻?她这个当事人怎么不知道? 头等舱的不是只有她和他,当着众人的面,她不能尖叫,但她的眼神一次次地像刀一般瞪向他。每瞪一眼,他就轻笑地吻一次,像作秀般。她气得牙痒痒的,别过头。 "我什么时候成了你的未婚妻了?"她低低的发问,推开他搁在她膝盖上的手。 "不是未婚妻,怎么能睡在同一张c黄上?"他暧昧地问。 容妍怔了三秒,急了," 我没有要你负责。" 冠世杰一脸正以,"这不是要不要的问题,而是我应该负责,难道你想翻脸不认帐?" 容妍急的嘴唇都哆嗦了,觉得自己好像是被设计了。"我就是不认账。" "由不了你。"冠世杰温柔地执起她的手,"有没有把我的尺寸告诉妈妈?" "呃?"容妍没反应过来。 "妈妈不是答应要帮她的女婿做衣服吗?" 容妍好想一脚把冠世杰踹下飞机。 "忘了吧!你对我的事情总是不经心,没关系,下次我们回去时在给妈妈好了。" 容妍没有理他,低声骂了句,"大坏蛋。" 他俯身用唇逗弄着她的粉腮,指腹在上面轻轻地抚摸着,完全不顾后面瞠目结舌的特助们,总裁竟然也能做一个异常温柔的男人。 "现在求上帝也没有用了,妍妍,你说过我是一个高明的商人,从不做赊本生意,够聪明,你就不要回台湾,那是我的地盘呀,我还会放过你吗?" "你……"俏眸一眨不眨,瞪着他,热吻又印到了她的眼上,"这么美丽的眼睛,也是我的。" "冠世杰!"容妍真想咆哮。后面的特助们忍笑忍得脸通红。 "不要这么直呼其名,我们之间应该有更亲切的称谓,"冠世杰忽然眼一眯,放开了她,"这次,我不会再考虑你的感受,我要高调恋爱。" 容妍火了,"我们之间的一切早就结束了。你是你,我是我,什么干系也没有。" 冠世杰两手一cha,"那我们就走着看看。" 第七十四章 没有输赢的战争(一) 一种无力而又奇怪的感觉笼罩着容颜的心头。 冠世杰笑得那么自信,让她恨不得上去抹去他的笑意。她徘徊又徘徊,挣扎又挣扎,一次次说服自己,多少个深夜流泪到天明,甚至还伟大到吧自己珍贵的圣洁的身体奉献给眼前这个人,就是为他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没想到,他原来并没有一点的伤害,而是成竹在胸,所有的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她是他怀中一条自投罗网的小鱼。 她有点沮丧,也很委屈,神色一禀,眉宇间升起一片怒意,"冠世杰,你是不是早就知道我还要回台湾?" 冠世杰的表情是满脸的称赞,"聪明!我在商界保持战无不胜的记录,主要的原因就是知己知彼。" "就算你可以打听到我会回台湾,可是我的行程也没有确定是哪一天啊?"她皱着眉头。 "这就是有钱的好处,我只要知道你会在三月底、四月初的某天回台湾,那么和航空公司打个招呼,让他们提供最近两三天里飞台北的航客名单便行了。"他非常真挚,很坦诚地回答她的疑问。他没有说的是为了等她,他已经在香港停留了差不多一周了。 "你侵犯我的隐私?"容妍提高了声线。 刚刚才把头低下去的特助们又纷纷抬起了眼,前面的两位旅客也回过头。 容妍羞窘地只是拼命的瞪着冠世杰,一只手气愤得打了他手臂一下。 "你……还留着这只手机?"冠世杰看到容妍手中握着那只他在和她赌气时扔进垃圾袋的手机。 "暴殄天物的行为很可耻,"容妍有点难为情,脸红红底辩解:"现在还给你好了!" 她把手机塞进他手中。 冠世杰没有接,而是抬高手臂,把两人座椅四周为了方便旅客休息的帘子拉实,把她和他完全搁在别人的视线之外。他从来就不是一个爱作秀的人,非常珍惜与心爱的人之间的一切隐私。 他轻柔地钳住她的下巴,叹息一声吻下去。"妍妍,其实你比我还珍惜我们之间的一切,谢谢!"他吻得深情,吻得投入,仿佛要把胸中的感动全部表达在这个吻中,他轻咬着容妍的纯,吸吮着她的舌。知道容妍完全丧失呼吸开始窒息,才满足地放开。 容妍大口吸气,脸颊涨的通红。冠世杰俊容绽开满足的笑容,看来她对自己的表达方式比较满意。 后面的特助们为没有看到一幕恋爱真人秀而大声叹息。 "世杰,"容妍缓过气来,但是脸上的潮红未褪,她试着让自己平静,和冠世杰谈谈让他不要再这样。"我只在台湾停留三个月,你也知道我已经考取了北大的硕士班。我们真的不能在一起,不要再闹了。" "我的态度像是在玩闹?"冠世杰压低了声线,"倒是你现在还在自欺欺人的想置身之外。你口口声声说我们已经分手了,可是我们现在做的哪件事情,不是恋人做的。我为你把公务压紧,一个月飞一趟南京,为你专程在香港停留,你陪我逛街、吃饭,甚至在酒店……" 她突然捂住他的嘴,"这个章节,可不可以保留?" "好!"他皮笑ròu不笑,"我不会阻挡你在北京读书,我可以像现在一样,一个月飞一趟北京,去看你。这些不影响我们的。" 容妍一怔。为什么所有的事情到了他的嘴里都变简单了? 机舱里的空姐用柔美的嗓音播报飞机已经靠近桃园机场,正在下降,几分钟后就可以抵达机场了。 "给我时间考虑。"容妍息事宁人,以退为守。 冠世杰抿嘴一笑,扯开了帘子,机舱里的灯亮了起来。一个猛烈的撞击,飞机平稳地降落到地面,慢慢滑行,靠向出口。 夜色已经很重了,透过舷窗看去,台北市犹如一片灯的海洋,而远山、大海,墨黑墨黑的一团。 容妍本想借下机时落在后面,冠世杰不顾走道的狭窄,硬是揽着她并行走出飞机,惹得送客的空姐掩面轻笑。 深夜,抵港的航班极少。容妍原以为出关处人会很少,一走出通道,发现接机处竟然人挤人,有许多许多媒体的闪光灯闪个不停。几位常在台湾周刊封面停留的明星正准备进关,一位记者追着在采访。冠世杰的已出现突然让媒体躁动起来。 "我想起来了,我有个包丢在飞机上。"容妍募地转身。 "我陪你回去拿。"冠世杰见招拆招。 "这点小事我一个人做的来,你在外面等我。"容妍拂开他的手。 "少来!"冠世杰眯起了双眼,手紧缚着她,"这种小儿科的把戏你也玩儿?" 容妍无语,微微闭了下眼,"那你在前,我在后,不要像个连体婴儿。" "不像连体婴,就能证明我们没有任何关系了?你骗得了自己,骗得了别人,能骗得了上帝吗?" "我不信上帝,我信佛祖。" "你再说?"冠世杰的表情开始变的危险。 "怎样?" "我会当着媒体的面,堵上你的嘴,让你明天出现在各大报刊的封面。好像我也很久没秀了。" 容妍紧张地捂住嘴,"你这个大坏蛋。" "试试?"冠世杰扬眉。 她很没骨气地拖鞋,虽然镁光灯闪个不停,但主角是冠世杰,她被冠世杰高达的身体遮住,做了个小小的配角。 "冠总,你很少在公众场合带过女伴,请问这位是?" "我未婚妻。" "冠总不是刚和黄氏集团千金解除婚约了吗?"媒体的话永远刻薄。 冠世杰难得没有黑面,"对。解除婚约不是被判终身不婚,我仍然有权得到属于我的幸福。" 急着笑得有些难堪,"对,对,这是事实。那么请问这位冠氏新女主人,是哪家千金?" "这个我会在结婚的发布会上,向大家宣布的。多谢关心。"冠世杰潇洒地挥挥手,跨上早已等候在机场外的车中。 媒体大叹,追的这么紧,这个冠总仍把未婚妻保护的严严实实,只抢拍了半面丽颜,好像非常非常的年轻。 汽车在空旷的高速上疾驰。容妍别过身子,看着漆黑的窗外,陈特助摇下半面窗,让台北的夜风吹进车内。 "你现在很得意了吧,就会捉弄我。"容感非常非常的生气。 冠世杰努力保持耐性,转过她的身子,"容妍,你回了趟家,脾气大了许多。" "怎么样?"她嘟着嘴,和他抬杠。 "还好我能承受。"冠世杰觉得和她讲不通,两手轻轻握住她的手,半躺在椅中,闭上眼,"如果想吵,就等明天吧!妍妍,我已经好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容妍怀疑地看了他一眼,确实,眼眶下泛着隐隐的青色,真的是好久没睡了。她乖乖地闭上了嘴,没有被他抓着的一只手心疼的抚摸着他的手臂。 说一千,道一万,她对他还是做不到真的无情。 开车的陈特助忍俊不禁地笑了。 汽车驶进台北市,缓缓地停在冠氏集团的下面,"世杰,到了!"容妍推推冠世杰。 他其实没有睡着,只是很享受她对他难得的片刻温柔。"喔。"他打开车门,拉着她出来。 她拍拍他的手,坐着没动,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我回台大。" "妍妍,不要再闹了,都进午夜了,我明天早上还要和客户开会,陈特助还要熬夜准备资料,让我们休息会,好吗?"冠世杰探进来,拥着她的肩,好言好语,好风度。陈特助已经把她和冠世杰的行李拎进了大楼,保安接过,走向电梯。 容妍傻住了,她竟然成了无理取闹的了,"那好,我自己打车回台大。"她跨出车。 "我能放心吗?台北的物业治安有多差,你不知道?"冠世杰开始来气,提高了声线。声音在楼道间回想着。 "我出了事,不要你负责。"她像个孩子一般和他赌上了气。 他随即悔改地小声说,"我明早天亮就送你回台大,现在请你在冠氏休息几个小时,可以吗?" 容妍听到这话,心里有点酸,不再说话,无力地耸耸肩,有他拖着,走进大楼,坐上专用电梯,直奔四十二楼,休息间。 冠世杰只开了一盏c黄头灯,昏黄的灯束,让室内荡起柔和的情愫,松软的大c黄,怎么看,怎么暧昧。容妍轻揉着额角,气息紊乱。 "要冲个澡吗?"冠世杰俊眸清澈,毫无刚才的倦态。 容妍偷偷咽了口口水,摇摇头。 "那好,一会再洗!"冠世杰神色渐渐柔和下来,眼睛的睫毛动了一动,他轻轻地拉过她,把她拥在怀中,长舒一口气,"妍妍,你终于又真真切切在我的怀中了。" "你心计那么深,我如何都得过你?"她无奈地说。 "妍妍,你不知道我的心有多忐忑,我真的怕你对我死心了。我不管是耍心计,还是玩悲情,亲爱的,你说我为什么?我爱你呀,很爱很爱,我不想我们错过,不想以后后悔。这几个月,我一直都在为我们的爱情而努力着。你悄悄问自己的心,如果你没有一点对我的爱,我能近的了你吗?" 他说的一点也没错。 容妍原以为自己已经很坚强的设好了心防,可惜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涌了出来。她靠在冠世杰胸前,放声大哭。冠世杰一直没有说话任她发泄般的哭泣,手圈住她的腰,下巴放在她的头顶上,格外温柔。 过了很久,容妍停止抽噎,擦了擦眼泪,吸了下鼻子说:"世杰,可是我们之间差距很大。" "不管是你爸妈,还是我家人,还有所有的外界任何一切,都让我来解决。能把你追回,其他都不是问题。我有决心,为你把泰山一走。"他揽着她向大c黄走去。 "你要做愚公?"她娇嗔地问。 "做你的愚公。"他轻咬着她的耳朵,呼吸加重,"那么,亲爱的,现在能不能告诉我,爱我吗?" 气也气过了,逃也逃过了,什么话都说绝了,她还在他怀里,怎么办?唯有投降!反正他个子高,天掉下来让他顶吧!她一直都很爱很爱他,一点点都没有减少。 "我只接受三个字的答案!"他等的心急,亲着她的鼻尖。 四周安静的能听到彼此的心跳声。 容妍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对于我们的未来我还有点担心,可是,世杰,我爱你,哎,而且非常爱。" 她的答案不止三个字,可是他已经很满意了,开心滴吻上她的眼睛、她的唇。"我会让你确定我们的未来。" 她稍有点笨拙地回吻着他。 他的手开始接着她风衣的纽扣,然后是衬衫…… "世杰,你不是很累吗?" "还有事情没完成,我现在不能累。" "什么事情?" "上次在你家附近的酒店,我一直觉都得我们之间有些地方还有些不足。" 然后,一室春色,风情旖旎…… "妍妍!"双唇逸出一声低喊,冠世杰满足地倒在她的身旁,她蜷缩在他怀中。 天地在这一瞬静了下来,他们就这样拥着,多少时间过去了,谁也不知道。 "起来,我们一起洗澡。"他说着抱起全身苏松无力的容妍进了浴室。 热气蒸腾中,他们再次臣服于无尽的情爱中。这次,应该没有什么不足了吧。容妍想。 他为她吹干了头发,为她穿上睡衣,两个人躺在c黄上,又疲又累,却谁也没有睡意。 "妍妍,以后呢,只准我在你前面先醒,我要睁眼就看到你的面容,不准再玩逃跑的把戏。那种醒来后,一室清冷的感觉真坏,好像做了一场真实的春梦。"他惩罚地咬了一下她的手指。 不拒绝,不反应,她太累了。 "有意见?" "谁让你先前那么坏,让我害怕。我也不好受,回家后,抱着毛衣哭了好一会,还要想你,身子还疼。"她仰起头,撒娇地告诉他初次的体验。 "疼是应该的,我不会道歉,但是可以奖励。"他挪身拉开c黄头柜前的抽屉,拿出一个小盒,轻轻打开,一簇璀璨的光芒刺得容妍眼眨了眨。 "嫁给我,妍妍!"他一瞬不瞬地望着她,说。 第七十五章 没有输赢的战争(二) "嫁给我,妍妍!"冠世杰打开盒子,里面有枚粉钻戒指。他看着容妍,如墨一般的双眸格外的深邃。 容妍显然没有做好准备,脱口说道:"我不。"他们才刚刚开始恢复恋爱关系,怎么会突然跳级到结婚这么庄严的事情上。她还要读书,她才二十二虚岁,做一个妻子好像太早了吧! 冠世杰沉下脸蹙眉,"你是不是还有什么别的想法?" 容妍嘟起嘴,偎到他怀中,"我敢有什么想法吗?" "可以有想法的,你有公民的发言权。"男人很大度地说。 "世杰,可以再等两年吗?等我满二十四岁时,我们就结婚。"容妍非常乖巧地回答。 "满二十四岁,也就是虚岁二十五岁的十月,那时我都多大了,三十四岁了,上帝!"冠世杰疲惫地躺回枕上,闭上眼。"妍妍,你知道这枚戒指我是何时买的吗?从法国回来时我就买好了,我那时就想结婚了,后来和你生气,我扔掉,事后有像个疯子似的跑到楼下,找了许久才寻回来的,你现在却还残酷地让我再等三年。" "世杰!"容妍微掩双眸,不敢多讲,避开他指责的眼神,那光芒四射的眼轻易地就禁锢着她的心。 "妍妍,你真的爱我吗?"他撑起手臂,托起她的下巴,温柔地问。 容妍点点头,把脸凑近他,轻轻吻他,"世杰,结婚是件神圣的事,要先告之父母,才能决定。"近墨者黑,她也有点学坏了。 冠世杰拉着她侧躺在他的臂弯,为她拂却额上的发丝,食指轻轻拂过她的眉际、脸颊,停在她的唇上,"对,应该先告之父母。妍妍,既然你爱我,而且以后好像也没有准备嫁给别人,那就把戒指先收下!那些事情我们以后一件一件的做。"大了她九岁不是白过的,他有办法把她诱拐成妻。结婚之后,恋爱一样可以谈。 "好吗?"电影里人家求婚好像总有鲜花、音乐,男主角打开盒子,问女主可愿意嫁给他时,女主都会喜极而泣,颤抖地伸出手指,男主深情的为她戴上戒指,再印上缠绵的一吻。 此刻,她也正被求婚,身上只有一件睡衣,睡在世杰的怀里,她一点都没有哭的感觉,反而觉得有点无奈。 "好啊!又不是戴上就立刻举行婚礼,两家家长见面呀,注册登记、礼服、酒席。那些事总要忙个两三年,你差不多也满二十四了。"他竖起她的无名指,为她轻轻戴上,"现在只不过是告诉别人,你是有主的了。" 怎么讲的她好像一只流浪狗似的,准备婚礼要那么就呀!容妍举起手指,看着手上的戒指,灯光下,光芒柔和璀璨。 过了一会,她忽然抬起眼,不安地问:"世杰,这戒指是不是很贵?" "一般吧!比这贵的还有,但那式样不适合你。等你过了三十岁,给你买更贵的。"戒指送出去后,他的心里所有物件全部归位,拥紧她,闭上眼。 "世杰,这么贵重的东西,我没戴过,我怕我会弄丢。"小脸愁成了一团,像多了个心思。 "丢了再买一个呀!"意识开始朦胧。 "那意义就不一样了。"她还很珍惜,冠世杰非常开心,"那你就不要随便摘下来啊。" "喔!"她忙握紧拳头,稍后又抬起了头,"世杰,我是不是也要送你一个戒指啊?" 他已经进入半梦半醒之间,"嗯,婚礼时,女方要准备一个男戒。现在不要,求婚不是AA制。" "世杰……"她又有疑问了,忽然听到身边的人发出轻微的鼾声,她忙咽下问句,抬手关了c黄头灯,窝在他怀中。 "晚安,亲爱的。"她在他耳边低低呢喃一声,合上了眼睛。 第二天,她醒来,世杰已经起c黄了。 外面餐桌上留着早点、牛奶。她饿得要命,几口酒喝光了牛奶,吃了块点心,看到自己的行李放在沙发上。打开,找了间衣衫换上。 她听到外面有声响,有点高兴地跑出去,世界不再,陈特助在。 容妍脸一红,这个时候从休息间出来,任何人都会猜出她和冠世杰之间的亲密。脸反正在飞机上就丢到太平洋里了,皮厚厚,撑着过。 "早,陈特助。" 陈特助一眼就瞟到她手上的戒指,微微一笑,"恭喜容小姐。" 容妍脸通红通红,忙把手背到身后,"世杰呢?" "他到后勤不去了。" "那可不可以麻烦你送我去台大?" 陈特助抿嘴一笑,"这杯来是一件小事,但是冠总交代过,你如果想出门,等他回来。" 他原来是在这里守大门的!容妍突然明白,戒指都收下了,冠世杰还是不信任她。 她有点委屈地坐到沙发上,心情有点郁闷。 "妍妍,你醒啦!"冠世杰神清气慡地推门进来,送上一个温柔的怀抱和一记深吻。 陈特助很识趣地掩门出去。 "世杰,我回台湾到底是干什么的,你忘了吗?" 冠世杰扔开公文,鼻音一嗯,"我很自大的以为,你是来找我的!" "世杰!送我回台大吧!我有毕业答辩呀!" "好,但今天是我们婚后第一天,你不上学,我不工作,可好?" "婚后?" "昨晚我不是求婚成功了吗?" "世杰!" "后悔了?"冠世杰尾音上扬,面色微凜。 容妍立刻摇头,"没有,不是讲好要三年后吗?" "那是婚礼,现在是求婚、注册!"他非常认真的谁,"你护照在吧?" 她点头。 "带上护照和身份证,我们要出去办事。"他催促着她。 容妍被她催得一愣一愣的,拿上包包,就被他拉下了楼。 结果,他们去了户籍登记处。春天,要结婚的人排成了长队。冠世杰特地找了人,他们才cha到了前面。 "世杰,我们走啦!"容妍察觉到上当时已经很晚了。 "马上就走,现在回答问题。"冠世杰拥着她的肩,稍微用力。 "容小姐是大陆人啊!"登记的是一位瘦小的男人,看着容颜的护照,很惊奇。 "恩!"容妍不自然的抿紧唇。"请问,您愿意嫁给冠世杰先生吗?" "呃?"容妍觉着怎么象在教堂中,对着神父宣誓一般。 "妍妍!"冠世杰的声音有点紧绷,脸上却面带微笑,"你不愿意?" "我愿意!" "冠世杰先生,你愿意取容妍小姐吗?" "愿意!" 接着,按罗印,盖签章,她的名字变成了三个字,冠容妍,她在法律上正式成为了冠世杰的妻子。 "恭喜二位!"瘦小的男人伸手与冠世杰握手。 容妍沉默不语地随着冠世杰走出登记处,车门前,她抬起头,"世杰,你是不是有设计我了?" "什么话!!刚才那句愿意我没有逼你啊,冠太太!"他得意地啃咬着她的唇,毫不在意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现在他们是合法夫妻,一切都可坦在阳光下。 "你明明说是三年后的!"容妍瞪着他。 "对呀!婚礼是的三年后。等你毕业答辩好,我和爸爸就去大陆提亲。现在有时间,就先把手续带着办,怎么了?有问题?" 容妍说不过他,以前就没说过他,气的直翻眼,反正有种被陷害的感受。"现在送我回台大!"她坐上车,赌气地不看他。 他像个大骗子,三唬两唬把她唬成了他的。 冠世杰宠溺地一笑,把车开得飞快,经过冠氏,经过台大,拐进一个小区,停在一栋两层小楼前。 小楼有小小的院落,奶白色的墙,四处长满了藤蔓类的植物,有很多的窗,给人一种很可爱、很温馨的感觉。最最养眼的是二楼的楼外楼有一间玻璃屋,里面长满了各色的花糙。 "这?"容妍震惊地抬起头。 "冠太太,这是我们的新家。"他抱着她往院中走去,"我在网上看了很久,只有这里和你原先的家有点相似。" 容妍突地脸一白,"世杰,……是……是不是周阿姨和董事长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又乱想了!"他斥责地敲了下她的脑门,"我要是肯结婚,我爸爸妈妈可能要敲锣打鼓地感谢我的太太,他们一直害怕我是同性恋。你知道我妈妈那个热心肠,还有似蕾那个乱撞的性子,在我们新婚这段期间,我不想被任何人打扰。我失控的样子,只想给你看到。"其实,他也不想一下子给容妍太多的压力,这次,踏进他的世界,他会牵着容妍慢慢地走。 他几句话,就把她上空的云雾吹散了。 "冠园再好,那是个大家。我们两个应该有个属于我们的小家,你现在结婚了,有老公,怎么可以还住在公寓呢?满意新家吗?冠太太?" "世杰,可是我好像什么也没你做。"无助出现在容颜的脸上,她摇着头迷惑地低语,"妈妈总说,人与人之间是相互的,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我在台湾只是一个很普通的学生。我能给你什么呢?" "爱情的领域里,总有人愿意主动付出。"冠世杰看出好的不自信,重重地在她的唇上烙下一个吻,"你爱我,你嫁给了我,妍妍,你现在是我的太太,我所有的财产包括生命都是你的。" "世杰,这样好像是贪图你的物质才嫁给你的。"她低语。 "那也是个不错的理由。冠太太,从今以后,要记得,我的就是你的,不要在外面在和我玩AA制,而你的,我也会毫不客气地巧取豪夺。" "那你赊本了!"她看着他脸上宠爱的笑容,猛然将身自投入他的怀里,用了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他。 他着急的完婚,是想占有她的心,也是想有一个很好的理由,让她不拒绝他的呵护和疼爱。 "我是个大男人,不和小女生斤斤计较。"他搂抱着她,将自己的爱恋,借着拥抱传递到她身上。 恪守了三十年的孤单,终于有了一个归属的港湾。只有爱情才会让一个不羁的男人做出这种不和利益的事情。 "谢谢世杰!"容妍呼吸着他身上的清新阳刚的气息。 "小傻瓜,我们现在是患难与共、富贵同享的夫妻。"他坚定地握住她的双肩,说。 "嗯!"虽然是被骗做了他的妻,现在她一点点都不生气了。 "那冠太太,可不可以为了你的老公,不要去北京念书了,留在台大读也是一样。"他默然地将脸埋在她的肩上,抱得紧紧的。 "我……好不容易才考上的。" "我怕你会被别人抢走。" "乱说,我是有夫之妇,不搞婚外恋的。"她俏皮地笑了,"一切等我毕业答辩完再说,好吗?"她反将他一军。 "不好又能如何?"他不满意地皱了眉。 "世杰。"她搂着他的腰,"这真的是我们的家吗?" "百分之百的正确。" "老天,我高兴地疯掉了。"她大笑地在院中疯狂的转着圈子。 "多让人虚荣啊!这么美的房子是我的。" 她及肩的长发散在她的颈间,娇美的笑颜,让他无法移开视线。他忽然想象到不久以后,这院子里还会多一两个小人儿。 "妍妍!"他突地扣住她气喘吁吁的身子,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全化为零,以一种缠绵的柔情封住了她的双唇。 她的双手轻抚上他的胸膛娇嫩的唇舌模仿着他吻她的方式,让他的心跳差点冲出胸口。 "冠太太,这个新家,你想先参观哪里?" "玻璃屋!" "不,我建议对于新婚第一天的夫妻,应该是从我是开始参观。"他向前跨一步,让她感到他已经到达的即将爆发的地步。 "世杰!听你的!"容妍脸颊微红地圈住他的脖子。 "真是很乖很乖的太太。"他低下头,在她的颈间突出沉重的气息,腾手一抱,向他们的新家走去。 冠世杰已经很久没有回冠园了,突然打电话说要回家吃晚饭,可把周雅兰喜坏了,亲自下厨做了几道菜,还催促周似蕾早点下班。 四个人围坐桌前,开动着,冠世杰忽然神情郑重地看了父母一眼,"爸爸,妈妈,我邮件事情要告诉你们。" "公司的事儿?"冠希文问。 "吃饭不谈公事!"周雅兰慈爱地看了眼儿子,好像有点疲倦,但气色非常的好。 冠世杰难得有点不安,"我今天结婚了。" 周似蕾手中的汤勺"当"一声落在桌上,"哥,你骗人吧!" "结婚?"周雅兰碰翻了面前的汤碗,冠希文瞪大了眼,"世杰,是结婚吗?" "是的!"他连唬带骗把容妍挟持到公证处,没有惊动任何人。 "是哪家的姑娘?"世杰前一阵刚接触了婚约,听似蕾说容妍回大陆念书了,没听说世杰和谁走得近呀!夫妻俩纳闷了。 想到小妻子,冠世杰放柔了面容,"容妍啊!" 周似蕾神色大变,嘴巴张得半圆。 "世杰,你好厉害!"周雅兰兴奋的一拍手掌,"快,快把细节讲给我听听,容妍不是在大陆吗?" "她昨天和我一起回台湾的,我还有个毕业答辩。她现在在我们家中收拾行李,我一会就回家陪她。"冠世杰简单的说了个结果,不谈过程。 "冠园不是你的家?"冠希文突地冷声问,结了婚,把新妇放在外面,象什么话。 "对啊,对啊,世杰,回家住吧!先前你和容妍有误会,闹了那一出,我知道那孩子心里委屈,既然你们有缘,还又走到了一起,这是件多么开心的事啊!回冠园来住吧!我想容妍都想疯了。"周雅兰跟着帮腔。 "等大家都做好准备,可以爱妍妍像爱我一样,我们会偶尔回来小住的。"冠世杰的目光若有若无的瞟过周似蕾。 "不行!"冠希文拿出家长的威风,站起身,"我们冠家谁不爱她?我们是那种注重身份的势力的商人吗?你爱她,我们爱你,自然会接受她,这一点你不要担心。你为了容颜的身份,秘密结婚,我理解,但是我不赞成,我一定要举办一个轰轰烈烈的婚礼,把新妇娶回冠园。去把房子退了,今晚就给我搬回冠园,三楼是你们的二人世界,我们两个老的不会妨碍你们的。" "我没想到你们会这么执着,放心,我不会再撞了你们的好事。"周似蕾冷冷地对冠世杰说。 "什么好事?"周雅兰纳闷地直眨眼。 冠世杰淡然一笑,"秘密结婚,我是怕容妍反悔,而且她家里人不是很喜欢我。" 其他三人在次吓得眼瞪出了眼眶。 "你去过她家?"三人异口同声问。 "不止一次。容妍妈妈是个非常杰出的设计师,爸爸是医生,书香之家,为人非常礼貌谦和。即使不同意容妍和我一起,仍非常周到的招待我,一句重语都没有。" "那嫌你哪一点?"周雅兰有点不开心。 "台湾离江苏远呀,我大了容妍九岁,还有冠家太有钱之类的,呵!" "这不是让多少小姐最最动心的条件吗?"周似蕾惊问。 "在他们家不适用。他们更在意女儿是否快乐、幸福,幸好容妍爱我,不然我一点胜算都没有。我和容妍结婚,就是想先把筹码抓到手中,这样去求亲时,他们不管如何反对,最后都会答应的。我想请爸爸下个月和我一起去趟大陆,容妍就请妈妈照顾,婚礼的筹备交给公司的几位主管。但这一切,不能让容妍知晓,她嚷着要三年后才肯举办婚礼,现在要读书。" "儿子,我发现你是个名副其实的奸商,你一定早就把容妍诱拐上c黄了!"周雅兰微嗔地说。 冠世杰难堪地红了脸,"妈妈!"今日才知道妈妈的恶质。 冠希文哈哈大笑,"成过亲还要玩悄悄啊!冠园好久没这么快乐了,世杰,你应该把容妍带回来吃饭的。" "她要是来了,哥那些奸计敢讲吗?"周似蕾微闭下眼,闷闷地啃着苹果。 "她在新家里整理行李呢。" 周雅兰突地想起,"世杰,那容妍的学业怎么办?不回北京读书了?" "那是我下一步要做的,打消她回北京的念头。"冠世杰自信满满地说。 "哦,哦,你可真可怕!"周雅兰白了儿子一眼。 苏嫂在厨房坐了好一会,估计晚餐该结束了,准备出来收拾,"老爷,太太,你们怎么全没动呀?" "哈哈,今天开心的不必吃饭了。"冠希文朗声说道。 冠世杰和周雅兰全跟着笑了,独有周似蕾眉拧得紧紧的。 第七十六章 没有输赢的战争(三) 周似蕾仰天长叹,好郁闷,那个大陆妹真的和哥哥修成正果了,想当初,她曾经极力阻止,不惜把她推到风口浪尖上,让她成了一个笑话,被哥哥狠狠地抛弃。没想到,最后竟然是自己成了一个不是人不是鬼的东西。哥哥说起她时,那种宠溺,真受不了,她比自己还小好几岁,现在成了大嫂,真是要命。 站在华语大楼的露台上,斜睨万丈红尘,脚下的世界正努力绽放着夜后的娇媚风采,与天上的点点繁星争相辉映着。 同事们相继下班了,冷清的大楼让周似蕾有种难以言语的寂寞孤独。 近来她变得多愁善感,也有点讨厌自己了。心口有点发疼,像被揪着,她轻按住胸口。 身后飘来一阵烟味,她微微皱起了眉,扭过头。 "还没下班?"是雷鑫,在播报晚间新闻之前,他喜欢到露台上抽根烟。 "一会就走!"她现在调任综艺频道主管,与新闻频道没有了交集,这样,他们反倒客气起来。 两个人都沉默着。他抽他的烟,她发她的呆。 静默十分钟,她先沉不住气,开口说话:"容妍和我哥哥前几天注册结婚了。" 雷鑫夹烟的手一抖,像是被烫到了手指,匆匆丢开烟头,"她不是在大陆吗?" "我哥哥硬是把她从大陆押回台湾了。"周似蕾耸耸肩,至今仍不能相信做出这种冲动却又浪漫的举动的人是她哥哥……冷酷自制的商界神童冠世杰。 雷鑫释然一笑,"幸福应该属于你个这种永不放弃的人。" 夜空忽然飘起了绵绵细雨,细的让人只能感觉到那股湿气。 "你真的好豁达,一点也不吃错醋。" "我输得心服口服,在爱情的领域里,你哥哥本身比我优秀,也比我执着,容妍一直爱的人也是他。"说不吃醋是假的,雷鑫心里掠过微微的酸楚。 "你在里面扮演了什么角色?"周似蕾不改刻薄的语气,说完,自己倒恨起自己来。 "我是一面镜子,让他们彼此看清自己的心的镜子。"雷鑫不在意,淡然一笑。"我总以为付出一颗心就行了,其实有这些还是不够的。要有勇气、包容、体贴、坚强。" 周似蕾怪异地看了他一眼,"我和你一样傻。"她轻声嘀咕着,心疼得更凶了。 "你说什么?"雷鑫没有听清楚。 她无力地摇了摇头,护着心默默地从他身边走下台阶。 雷鑫被她单薄的身影怔住了。 容妍开始复课了。不过,这次很轻松,不像以前的满堂,刚下一节课,就匆匆的赶往下一个教室,还要抽空去文学院旁听。 到毕业的导师那边谈了毕业课题,确定了自己的毕业论文题目,又问了毕业答辩的一些事项,她这才去看公寓的孙妮。孙妮这学期没有住公寓。她找到孙妮的课室,从窗户中看到孙妮和陆浩头挨着头,好亲密。 容妍莞尔一笑。 "容妍!"孙妮一见面,给了容妍一个大大的熊抱,随即一脸歉意的说:"对不起哦,我不能和你合住公寓了。" 陆浩两手交叉,倚在桌前,面对容妍微微一笑。 "你见色忘友吧!"容妍坏坏地看了陆浩一眼。 孙妮脸一红,大方地点下头,"嗯,我现在住在他的公寓里!这次回马来西亚时,我们订婚了。" "恭喜哦!"容妍真心地伸出手,抱了孙妮一下。 "戒指!"孙妮眼尖,不禁惊呼,"你结婚了,容妍!" 容妍有些不自在,把手背在身后,支支吾吾地说,"和你一样,是订婚,呵呵,寒假太长,无聊就顺便把自己给定下来了。" "容妍,你不诚实哦!"孙妮不信。 "反正就是那么回事。好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我闪人。"容妍怕孙妮追问,急忙摇摇手,逃之夭夭。 "这个坏丫头。"孙妮笑着把头依向悄悄走过来的陆浩的胸口。 "你就不怕会摔找?"陆浩圈住她的腰,顶着她的头心,柔声说。 "我知道你会接着呀!"孙妮仰起头吻吻他的下巴,"容妍被人定去了。" "嗯,她那样的好女孩,抢的人定然多。"陆浩想起往事,自嘲一笑。 "浩,我是好女孩吗?" "是,不然我也不会抢着把你定下来啊!" 孙妮幸福滴皱皱鼻,笑了。丘比特是个乖小孩,对谁都不偏袒。 背了一大包资料,容妍回到自己的新家,刚进小区大门,就远远地看到院门前停了辆车,有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路边。 "周阿姨!"容妍拘谨地招呼,慌慌地打开院门。 周雅兰打量了下小院,佯装不悦地看着容妍,"妍妍,你该改口了吧?" 容妍脸一红,推开客厅的门,抿了抿唇,喊不出"妈妈!" "嗯,世杰这新家布置的不错,清雅大方、舒适,难怪不肯回冠园,不过,我只能允许你们暂时住在这里。我还是喜欢一家人住在一起。"周雅兰扫视了一眼小楼。笑着说。 "你坐!"容妍从冰箱里拿出果汁,倒了杯给周雅兰。 "妍妍,你回台湾,妈妈也不知,今天跟妈妈会冠园吃饭吧!你爸爸挂念着你呢,说好久不见了,苏嫂特地为你做了江南小菜。"周雅兰疼爱地抓着容妍的手,"爸爸也给世界打了电话,他会到冠园接你。" "嗯!"容妍不好意思地抬起眼,"其实应该我先去看你们的。" "我们不在意这个,现在,我们回家吧!这里不错,有没有我们的房间?" "刚搬来,只有一间卧房,后面我会准备。"容妍的脸绯红一片。 "哈,我开玩笑的,世杰那小子最坏了,有了老婆就不要老妈了,咱们不和他好。" 容妍含笑点头。 周雅兰催得紧,容妍只得把资料胡乱放下,匆匆出来。 司机是老陈,"少夫人,好!" 容妍被这个称呼弄得一愣,什么反应都没有。坐到车中时,神情仍不自然。 "不习惯吧!"周雅兰抬起手,拍拍容妍的腿,"没事的,听多了就习惯了,这只是一种称呼。" 容妍挤出一丝微笑,眼神忧虑地转向窗外。 车一进冠园,容妍发现院中多了许多工人,在别墅中出出进进的。 "妈……妈,"她努力很久,才喊出口,"冠园要翻新吗?" 周雅兰笑的一脸灿烂,"是啊,三楼要改装下,改成现在最时尚的风格,窗帘呀、家具什么的,都要换成新的,你们的新房可不能有一点点寒酸,不然对不住妍妍为我们世杰嫁得这么远。估计二十天就能完工,赶得上五月的婚礼。" "五月的婚礼?"容妍神色一惊。 "对呀,下周世杰和你爸爸要去江苏向你父亲提亲。"周雅兰欢喜之中,不知觉说了不该说的。 世杰是说下周要出公差,她没有多想,没想到,他居然是去她家中。容妍心中突然升起无名的怒火。 "妍妍,怎么了?"周雅兰看出容妍神色不对。 "没有,妈妈!"容妍忙笑道,挽住她的手臂,"我们进屋吧。" 冠希文站在台阶下,张开双臂,温和地笑着,"欢迎冠园的小女主人!" 容妍乖巧地跑上前,任他抱着,"爸爸,你好吗?"这次,她一点也没打结。 "好,听到你们结婚了,我这心情好得不得了,夫人,上来。让我这个老头子有幸为两位美丽的女士引路。"他松开一只手臂,伸向周雅兰。 周雅兰大笑着走过来,"冠园添一个人,就多许多快乐。明年,要是再添一个,我想幸福就要溢出冠园了。" "你看你又心急了吧。"冠希文打趣道。 "我忍不住呀,贪心呢!" 苏嫂在厨房中忙碌,听到笑声,守在围裙上擦了一把,兴奋地跑出来。"小姐,你回家啦。" "苏嫂,又能吃到你的菜了,真幸福哦!"容妍很喜欢这个热心的厨娘。 "那我一定要把小姐养得胖胖的。" "苏嫂,不是小姐,是少夫人啦!"陈伯泊好车,正好进来,提醒道。 "对哦,对哦,我一时还改不了口。" 容妍笑的讪讪的,"没关系,叫我容妍最好。"她何时才能在冠世杰的世界里像鱼在水中一般自如呢? 听说容妍在冠园,冠世杰早早就下了班,一进大厅,就看到容妍陪着爸、妈在闲聊,俊脸一下子就荡漾着温柔。 "妍妍,今天找到导师了吗?"他依着容妍坐下,手环抱住她的肩。 "嗯,要找的人都找到了。"容妍神色很淡,但还说得过去,他知道他本性害羞,没有在意。 "不要把自己弄得太累们其实那个文凭要不要无所谓。" 容妍侧过脸,"你害怕我比你学问高呀?" 冠世杰大笑,"我在你面前,好像还是可以多得意几年的。从学士到博士,还需要好几个大台阶呢!" "那我定要读到博士后。"她看着他的眼神无比认真,冠世杰一怔。 冠希文和周雅兰都以为小夫妻在说着玩,哈哈大笑。 冠世杰沉默了,深邃的眼眸一直凝视着容妍,容妍的眼神有点飘荡,幽幽的,不知看向何方。 周似蕾打电话说要监看一个录播,不回来吃晚饭。晚餐早早就开始了,一餐饭在周雅兰的快乐的情绪中,算是很完美的结束了,虽然容妍的话不多。 三楼在装修,不能留小两口住下,周雅兰叮嘱着路上小心,没有就留他们。 车缓缓开出冠园,容妍的脸一直对着窗外。冠世杰欲握她的手,她腾地甩开。 "容妍,"冠世杰微闭下眼,压低嗓音,"你怎么了?" "你对我说实话,是不是婚礼在五月举行?"离现在只有一个月多一点。容妍眼中尽是指责。 冠世杰咬了下唇,"你不愿意嫁给我?" 容妍冷冷一笑,"你不要另开话题,这是两码事,你回答我时还是不是?" "是!"冠世杰把车停在山道边,平息着情绪,看着她。 "呵呵,如果我今天没有听你妈妈偶然说起,我就继续被当个傻瓜般,蒙在鼓里,然后向注册结婚那天一样,做个糊里糊涂的新娘?" "你后悔嫁给我?"冠世杰声音提高一度,神情一凛。 "不准岔开我的话。"容妍被他的表情激怒了,"你不要再对我施奸商的计策,说什么一切都是因为爱我,想和我一起。自从你去了大陆后,我特别特别为你打动,也一次次的说服自己,克制住心里的恐慌,和你在一起。就连注册结婚,再没有爸妈的准允下,我都做了,那也是因为我爱你。可是世杰,为什么呢?你为什么没有在心中把我当做一个可以和你起头并肩的妻子,你仿佛是把我当做是你的女儿,就是女儿,也是有发言权的吧?你什么都自作主张,甚至不惜欺骗,不给我一点尊重。你对我讲还礼是在三年后,会陪着我慢慢走进你的世界。假的,假的,婚礼放在五月,没有多少天,你下周就去大陆提亲。世杰,我爸妈要是看不到我,但凭你一番说辞,他们会吓疯的。突然做一个豪门的少妇,我还没有准备好,这些,你替我着想过吗?你总是不管我的步伐有多大,拼命地拖着我走,不知我会不会累,会不会痛?"一口气说了这么多,容妍的泪水纵横,声音沙哑。 冠世杰长这么大,没有被人这样吼过,也不禁动了怒,"容妍,你今天有点不可理喻。"他突然推开车门,下车想冷静冷静。 容妍被她骂的泪水挂在眼角,心一瑟缩,打开另一个车门,转身就跑下山道,刚好一辆出租车掉头,她拦住,上了车。 冠世杰听到车门响,回过神来,一扭头,只看到容妍上车的身影。 他忙跳上车,紧追上前面的出租车,只是一出山道,拐上信义区的大道,出租车太对,他一会就失去了目标。他低咒一句,狠狠地打了下方向盘,拼命让自己静下心来。 容妍在台湾没有朋友,不可能回冠园,她能回的只有现在的家。 大概是真气了一个人回家,冠世杰想。车挂上满档,发疯似的往家中开去。 院中黑漆漆的一团,满楼的清冷。他惊慌地又跑了出来,刚想发动汽车,突然看到小区保安室门口听着辆出租车,一个男人正和保安激烈地争执着,容妍低着头站在墙边,身影被月光拖得长长地。 "妍妍!"冠世杰紧张地跑过去,一把抱住她,怕她一生气又跑了。 "先生,是不是你太太呀。不带钱也赶上出租车?"男人嚷嚷着。 冠世杰掏出钱包,抽出一张大钞:"够了吗?" 男人一下子喜笑颜开,"够了!够了!"双手接住,欢欢喜喜的开着车离开了。 冠世杰又向保安道了谢,搂住容妍往家中走去。"以后不要乱上别人的车,幸好今天遇到的是个财奴,要是是个色奴怎么办呢?" "我……我不要你管。"容妍好生气自己下车竟然忘了包包,害出租车师傅说她想赖账。"我要是有个什么,反正你又不缺结婚对象,最多再来个商业联姻。" 冠世杰眼中升起一股怒意,稍纵即逝。 "你一定要这样取笑你的先生吗?"他在她脑门上一拍,"我早晚会被你气白了头。" "对不起!"她为自己的刻薄话道了歉。 冠世杰的唇角却有了一点弧度,推开院门,腾手一抱,抱着她走进客厅。 开了盏落地灯,灯光柔柔地洒在沙发上。他把她抱坐在膝上,头埋在她颈间,浅浅的落吻。 "妍妍,我在路上考虑过了,你讲的话是有道理的。注册结婚只是法律上证明我们现在是夫妻,但是婚礼是向世人向神宣告我们是一家人,那是件神圣的事情,我不该独自做主,应该得到你爸爸妈妈的同意,还有你的确定,我不好,原谅我!"他觉得他们应该心平气和地说话。 "做你的妻子和女友性质不同,我真的没有准备好!" "我不急,我会把脚步放缓,让你跟上。"这些事不伤大雅,不值得他们为此闹别扭。 "还有,"容妍补充说:"以后只要是与我有关的决定,你都要第一个告诉我。" "知道了,冠太太!那么现在我有件事情,想和冠太太商量一下。" "说吧!"容妍破泣而笑,撒娇地抱着他的脖子。 "可不可以到暑假时,带我回大陆,我们现在住到了一起,是件大事,应该知会爸爸、妈妈一声。" "嗯!" "如果他们催着我们结婚,怎么办?"他又生出一计,忙打出预防针。 "那个……到时候再说吧!" "哦哦!"他心里有数了。 "世杰,可不可以让老陈、苏嫂他们别喊我少夫人,怪怪的。" "还想装未婚啊?冠太太,你现在没有机会被称作容妍小姐了!"他吻了吻她的唇,知道她其实是不能适应他这个世界中所谓的一些社交礼仪的。"亲爱的,明天把资料带到公司去整理,陪我上班,可好?"他心中突然有了个办法。 第七十七章彩虹(一) ……爱你就别伪装,迷失了也别彷徨,不管未来怎样,你都要保持坚强。如果明天你的心,依然还在流浪,我愿意承受这份爱,陪着你打造一片天地…… 容妍认为,现在不必赶课,有理由在这种不凉不热的早晨赖会c黄。偏偏上班族冠世杰不答应,睡得迷迷糊糊的,就被冠世杰从c黄上拎起,连同她搜集的毕业论文资料,一同塞进车里。 然后,他打开了车中的音响,吹了声轻快的口哨,汽车缓缓的开出小院。 ……我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你,每天都是一出戏。无论情节浪漫有多离奇,这主角是你。我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你,有时天晴有时雨,阴天时候我会告诉你,我爱你胜过彩虹的美丽…… 容妍用手指作梳,把微乱的头发抚抚,坐直身,怪异的打量了下冠世杰。胡子刮得很干净,衣服很整洁,面部表情可以称作为愉快! "世杰,你现在迷上大陆歌手吗?"她有点不可思议的眨了眨眼,记得这首歌好像是大陆一个非常红的组合"羽泉"唱的。冠世杰通常爱听萨克斯和美国乡村民谣,今天怪了。 冠世杰偷空探过身,嗅了嗅她发间的清香,"谈不上迷,只是喜欢这首歌的歌词,旋律也迷人。我的世界从此以后多了一个你,每天都是一出戏……"他对着她轻吟。 "世杰,我发现你很有ròu麻的潜力。"容妍俏皮的刮了下他高挺的鼻子,顺便留恋的在他面容上搓了下,"说情话,眼都不眨。"自从他们住在一起后,冠世杰脸上冷傲的酷样通常保持不住,有时还很风趣。 "我这是发自内心的有感而发,不是ròu麻。"他辩解着,把车开进冠氏大楼的底层停车场。 容妍松开安全带,把资料整理好塞进包包,"世杰,你先进去!"以前,她从未和他在冠氏中同进同出过,除了第一次的下午茶。虽然特助们对她和冠世杰的冠词心知肚明,但在总裁身边工作,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他们最掂得清了。 "嫌我太老,配不上你的年轻?"俊眉一抬,神情就不对了。 容妍挫败的耸耸肩,把包包背在背后,"你不这样讲,心里就难过不是?"真是个爱计较的小人。 "我就是不喜欢你有事没事总想装着和我没关系的样。"不由分说,强行的拖住她的手,直奔电梯口。 上班前一刻,打卡机前、电梯口都挤满了人,看到冠世杰,谦恭的招呼,视线瞟过容妍,心中讶异,面色却保持礼貌的微笑。 容妍觉得自己的脸堪比熟透的番茄,她想从他掌心中抽手,却被他狠狠抓住。 有几个快要迟到的员工急匆匆的从他们身边经过,没有注意到他们。冠世杰竟然主动的喊住他们,说"早上好"。 员工愕然的半张着嘴,看看他,看看容妍,不知回应。 冠世杰一点也不在意,亲和的点点头,拉着容妍走向专用电梯,不时还侧脸,亲密的低语。 电梯门缓缓合上,容妍终于长舒一口气,"世杰,你是故意的,对吧?" "妍妍,你是我太太。你都没勇气和我牵手在众人面前,还谈融入我的世界里吗?大陆对于我来讲,也是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我可以为你不顾后果的冲过去,冒昧的闯到你家,你可不可以也为我有一半这样的勇气?" 容妍握在他掌心的受震了一下。 "其实也就是大大方方的把我们的关系坦在公众的视线里,毕竟我们是光明正大的恋人、夫妻。"冠世杰继续为她怯弱的心脏注入强心剂。 容妍内疚的扁了扁嘴,"……世杰不需要这样的亲密吧?" "牵手就亲密呀!那这样呢?"他俯身就欲吻她,她慌乱的躲闪。这专用电梯是观光式的,四周都是玻璃,她不要把冠氏的员工一大早就吓趴下。 冠世杰哈哈大笑。 四十二楼到了,她主动挽住他的手臂,走出电梯,遇到走道上的特助们,自然的露出微笑。 冠世杰嘴角一倾,孺子可教也! 他上班,她在休息间写毕业论文,各忙各的。午休后,冠世杰要去华语电视台开个会。"容妍,我们去华语。" "我去那边干吗?"她有点奇怪的蹙眉来回打量了他一番。 "陪我呀!"他说的理所当然,开始帮她合上资料、关电脑。 "你开会,我傻坐你身边吗?"容易苦着脸问。 "电视台美女如云,你不怕别人窥视你先生?"他好心情的替她拿外衣。 "我对你的定力很放心。" "我不放心自己,走吧!" "不……" 抗议无效,她是陈特助手中一叠文件中的一页,没有自主权。 冠世杰进会议室有一个小时了,门关的严严实实的,什么声响都听不到。容妍坐在隔壁,手里端着台长秘书给她的冰茶,面前放了本杂志。 无聊的时光好像停滞了。 她听到会议室门一响,抬起头,出来的是一个眉宇英俊、气质儒雅的男子,"雷鑫?"他们来的时候,会议室里已经坐满了人,她没有注意到雷鑫在里面。 雷鑫也很吃惊,"你怎么会在这里?"很久没见,她变得自信而又美丽,周身都闪烁着快乐的光芒。 容妍无奈的朝里一挪嘴,"被世界挟持过来的。"语气间是被宠溺的娇嗔。 雷鑫有一刻的怅然和落寞,但很快,他遍掩饰住了,一脸真心的祝福,"我听周总监说你们注册结婚了。婚礼何时举行?" 容妍咬了下唇,不自然的绞着十指,局促的看了眼雷鑫,"没那么快,还有许多事要做呢!" "嗯,结婚确实是件累的让人发疯的事。"他很阳光的露出白齿的微笑。"记得一定要给我送请帖哦!" 这回换容妍笑了,"你呢,最近好吗?" "我还不是被华语压榨着。"他做了个惨不忍睹的表情,惹得容妍大笑。 "雷主播,你工作期间偷空泡MM?"一阵浓烈的香水味,带着甜腻的嗲气,韦娜从门外飘了进来。 容妍一见到她,直发冷,四月的台湾还是有点微凉,韦娜已是一身超薄的雪纺裙装。 "她是我朋友。"雷鑫淡然的扫了她一眼。 韦娜脸斜睨了容妍下,突的眼瞪得圆圆的,"你……你来华语面试?"她对这个小女生有点印象,曾经在冠园的新年晚会上,就是这个小女生,让她雨冠世杰的开场舞泡了汤,为此,她还和雷鑫有了争执,她一位小女生是冠世杰的新欢,没敢计较,不过后来看到冠世杰订婚,她才大大的解恨一把! 今天,这小女生竟敢送到她面前来! "我不是来面试的。"容妍的笑意有些冷。 韦娜冷冷一笑,"你到也有点自知之明,就凭你这长相,想进华语,哼,做梦去吧!"她突然又像想起了什么,"上帝,你不会是大厅到冠总在这里开会,想来死缠?喂,小女生,警告你一声,虽然冠总已经取消婚约,可是还轮不到你来填充。你要身家没身家,要美丽没美丽,要身材没身材,识相点,滚一边去!" "韦娜,你不要这样过分!"雷鑫看不下去,不悦的闭了闭眼,"韦小姐,你知道她是谁吗?" 容妍拉了拉雷鑫的袖子,偷偷的超他挤了下眼,让他不要说出。 "韦小姐,我想你可能误会了。我已经结婚了!"她笑得有点诡异。 雷鑫两手cha在口袋中,倚在桌边,准备看戏。 第七十八章 彩虹(二) 韦娜不屑的"哼"了一声,"你这样子,有人肯要,确实要赶快嫁了,不然过了这村就没这店。"真是气不过,小女生都嫁人了,她这华语一枝花还待字闺中,什么世道! "对,不然一个人孤独到老真是太可怕了。"容妍正儿八经的点点头。 雷鑫一向很正统,很少在人前咧嘴大笑,现在,他真的忍得太难受,不禁笑出声来。韦娜递过一记白眼,觉得和这两个人讲话实在太失品味,扭扭身子,艳容一凛,"雷主播,会议该结束了吧!" "我出来有一会了,刚刚是台长在讲话。你有事?"雷鑫的目光一直放在容妍身上,正眼都不看她。 "节目上有点小想法,想向冠总建议下。"韦娜无所谓,自恋的举起修剪的非常讲究的指甲,对着窗口的阳光眯起了眼。 "你的上司不是周总监吗?" "切,靠她!"韦娜撇撇嘴,"她整天脸拉的长长的,方案交到她手上,不知哪年哪月才会实施?" "这样越级好吗?"容妍接嘴。 韦娜瞪了她一眼,"你又懂什么,这不叫越级,这叫工作效率。"她不耐烦的眨了眨眼,"你不是来面试的,跑华语干吗?专门和雷主播聊天呀!喂,你现在是有夫之妇,检点些!出去,这台长办公室不是你呆的地方。" 她说着,就伸手过来推容妍,容妍没站稳,一下踩到韦娜的脚上,差点跌跤。 "你看你这个笨女人,知道我的鞋子是什么牌子吗?"她尖声叱喝,忙弯腰观察她的鞋子有无擦破边。 容妍冷淡的一笑,"这个好像不是我的错吧!" "不是你的错?"韦娜气急败坏的叫着,"你不像个木头桩子似的立在这儿,我干吗推你?这是专门在意大利买的,把你卖了都不够赔。" "韦小姐,你有点过了吧!"雷鑫的脸微微一凛,音量有点提高,"这是台长办公室,不是韦小姐的主持大厅。" 韦娜好笑的嘴角扬起,"没想到雷主播还很有大侠的风度,我……" "干吗这么吵?"会议室"砰"一声开了,冠世杰一脸威仪的走了出来,看到雷鑫,神色稍有点紧绷。 "冠总,"韦娜脸上突浮出妩媚的笑,婀娜多姿的向他走过来,"我一直在等你,关于《相约维纳斯》我有个提议……" "周总监,有人找!"冠世杰冷冷的看了她一下。 "谁?"周似蕾从会议室里跑了出来,她先看到容妍,一愣,有点搞不清状况。 韦娜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冠总,这个方案我向……当面向你汇报。" "冠氏没这样的程序。"冠世杰紧蹙眉宇,径直走向一直笑得淡淡的容妍,"是不是等的着急了?"他轻拥着她的肩,一改刚才的冷酷,俨然是位深情款款的优雅绅士。 韦娜的嘴张得如汤圆一般。 "世杰,我好像闯了个小祸。"容妍撒娇的嘟着嘴,"韦小姐刚刚推我时,我不小心踩脏了她那双意大利进口的皮鞋。" 难怪说女子与小人不可养,雷鑫心中偷笑,容妍的爪子也不钝。 "然后呢?"冠世杰神色不变,好像两个人在闲聊一件好玩的趣事。 "然后韦小姐说把我卖了也不够赔,现在怎么办?"容妍可怜巴巴的问。 "能怎么办?只好我这个老公吃苦耐劳的再把你赎回来了。" "啊……冠总……他是你老公?"韦娜抱着头,尖声叫了起来。 容妍回了她一个"答对了"的神情。 完了,完了,韦娜恨不得找个地洞钻下去算了,她近日怎么会撞枪眼上的,死定了,没有道理呀,冠世杰右不近视,为什么会挑这么个小女孩子,还急急的结了婚。可事实胜于一切,不信也得信呀,冠世杰那么疼惜的搂着小女生呢!她低着头,灰溜溜的挤出满脸的笑意,"呵,冠太太真会开玩笑,我随便讲的话,怎么能当真!" "周总监!"冠世杰蓦的扭过头。 "呃?"周似蕾还在惊愕之中,哥哥在员工面前和大陆生一唱一和,折磨她的员工? "你怎么管理你的员工的,上班期间穿这种太昂贵的皮鞋,要小心翼翼的护着,还有心思工作吗?" 周似蕾直眨眼,什么意思? "你鞋柜里的皮鞋不是多着么,找双赔给韦小姐,等我和你大嫂举行婚礼时,就抵作你的礼物吧!" 真是好恶劣,韦娜欲哭无泪的摇手,"冠总,真的不要了,和冠太太没有一点关系,是我自己不小心……" "哦,那可以把我太太还给我了吧!"冠世杰继续他优雅的礼节。 韦娜痛哭流涕的点头。 一行人步出会议室。 电梯口,冠世杰转过身,向雷鑫伸出手,什么也没有讲,只是紧紧的握了握。雷鑫脸上淡淡的苦涩,拍了下冠世杰的肩,"好好珍惜!" 冠世杰郑重颔首。 周似蕾默默的看着两个男人,又瞄了眼被宠成这样,依然一脸平静淡雅的容妍,悄悄的转过了身。 容妍注意到她离开的背影,眼神一黯。 回到车上,她非常主动的蜷到冠世杰怀中。"世杰,我今天第一次感到嫁给你非常的微风。" "后知后觉!"他弹了下她洁白的额头。"以前你会怎么做?" "以前我会有我的方式,沉默就是战胜她们最大的武器!" 他突的想起她初来台湾时,心疼的吻了吻她的眼,"冠太太现在也算是苦尽甘来。" "去!"她笑着推了他一把。"世杰,你好像真的蛮吃香的。"她挑了挑眉,"还有你和雷鑫之间是不是又什么秘密?" "上帝,韦娜那样的女子作为工作人员,我可以忽视她的虚荣和蠢笨,但如果说因为她对我的奉承,你解释为吃香,不是侮rǔ我吗?暗恋我的女子,素质高的多了去!"他挑衅似的对她扬扬头。 "比如……"容妍凑近他耳边,嘀咕了一个名字。 冠世杰一怔,"你怎么知道?" "哈,承认了吧!"容妍得意的挽住他的手臂,笑得一脸贼样。 开车的陈特助不禁莞尔,什么商业金童,一成恋爱中的男人,一样智商陡降。 两人牵手回四十二楼,一进办公室,容妍笑了,压低了嗓音说:"说曹cao,曹cao到!" 路晓坐在沙发上,悠闲的翻着本商业杂志。 冠世杰冷面破例的一红。 "陆导好!"容妍礼貌的招呼,坐到路晓身边,冠世杰坐到了她们的对面。 路晓看看二人,眨了下眼,对着容妍,"我这一阵请假,不在台大。回台湾有多久了?" "一个星期多一点,陆导出去讲学的?" "不是!"路晓脸上露出小女人似的甜蜜,拿过包包,掏出一张大红的请帖,"我要结婚了!今天特地来请世杰和你去参加。冠园那边,我爸妈去送。" "恭喜了,路晓!"冠世杰真诚的伸出手。 "你们也快了吧!"路晓笑着问。 冠世杰苦笑的一耸肩,"我还有好几座山要翻越,才能走到神父的面前。" 路晓一愣,看二人的情形没有什么问题。 "容妍家人那边还没点头,还有你的学生志向是读到博士后。!他宠溺的看了眼容妍,口气有点无奈。 容妍悄悄地把目光转开。 "哈,这个嘛,就要看你冠大总裁的本事了。"路晓站起身,"我现在一天恨不能分成两天来过,忙翻了天,不多聊,先走了。容妍,到时打扮的美美的哦!" "好的,陆导。"容妍记得她离开台湾前,路晓才去相亲,现在竟然到结婚了。缘分来了,真是势不可挡。 两人把路晓送到电梯口,回办公室时,冠世杰到特助室停了下。推门进来,发觉容妍傻傻的靠在玻璃幕墙上,看着外面台北市灿烂的夜景。 他轻手轻脚的走过去,从后面环住她的腰,嵌进怀中。"容妍,我们结婚好不好?" 容妍轻叹一声。"世杰,在大陆呢,可能是因为教育还有国情和台湾不同吧,所有的父母对小孩子都有个厚望,那就是好好读书,以后考上名牌大学,有一份非常体面而又轻松、薪水又高的工作。日日耳提面命的,我们就只有这样一个理想的了。很认真的读书,考高分,慢慢的爬台阶,终于,到了开始能松口气时,突然想结婚。呵,世杰,这就好像你拼命的跑到重点,裁判告诉你比赛取消了的那种心情。我读了那么多年书,为什么呢?只为了和你相遇吗?"她茫然的抬起头。 "妍妍,你知道我有能力养你,可以给你非常精致的生活。" "我知道,我知道,世杰你不但可以养我这辈子,还有以后的N辈子,你都可以。我嫁的那个人有多优秀,我知道。可是,世杰,我是个独立的人,我想与你手牵着,并肩走,而不要你负着我。" 冠世杰大叹,"妍妍,背负着你是我的义务和幸福。如果想工作,进冠氏做我的秘书好了!" "世杰,我爱的是文学。我想念书,丰富自己的内涵,做自己喜欢的事。不要让自己成为一个整天只想着花钱,等着老公回家的无所事事的女人,那样的我配不上你。" "亲爱的冠太太,你什么样子都配我足足的。唉!"他叹息的盯着她的发心,"如果你真的想读就读吧,但是不能冷落你的先生,人生不长的。" "不准讲这种可怕的话。"她转过身,惩罚的咬了下他的唇,"现在先让我读几年书,以后我就全部陪你,一直到老。" "好!"他不想她不开心,心里不愿也只得先依着。 第七十九章 彩虹(三) 四月中,台大小院里杜鹃花开的最艳的时光,椰林大道旁,一簇一簇的,像一个个硕大的花球,香气把整个小院里都弥漫了。容妍把毕业论文的大纲和已经写的一部分拿给导师指点,顺便再去图书馆找点资料。事情都办完的时候,她拿出手机一看,已是午餐时,决定吃了午餐再回家。 一进餐厅,就看到陆浩和孙妮黏在一起,她挥下手,算是招呼。"容妍,坐这边!" 孙妮叫道。 陆浩温和的对她一笑,问她想吃点什么,起身去给她买。 恋爱可以改变一个人的性情,容妍有一点不习惯像绅士的陆浩。 "还是你幸福,都快毕业了,我还在这里煎熬着。"孙妮无病呻吟着。 "煎熬什么,一边谈恋爱,一边修学分,什么都没拉下,心里偷着乐吧!"容妍揶揄的斜了她一眼。 陆浩微笑的走过来,把容妍的餐盘放在她面前。 "这到也是!对了,容妍,什么时候也让我们见见你的未婚夫,他在那所大学?要不,我们四人约好了一起去K歌吧!"孙妮兴致勃勃的建议道。 容妍神情有点怪怪的,不安的看了眼陆浩。冠世杰不读大学已许多年,四人一起去K歌,他往那儿一坐,估计孙妮会吓得嘴都张不开。她讪讪一笑,"他离我们太远,不方便。以后吧!哦,孙妮,我想问你件事,在台湾参加人家的婚礼,要穿什么衣服?" "陆导也邀请你了吗?"孙妮兴奋的眼直眨,"我和陆浩也要去哎!" 容妍大叹,刚刚才编的谎言破了,冠世杰的身份掖不住了,按照往常经验,冠世杰一定不会统一她和他以陌生人的关系各自进场的。"嗯,她邀请我了。" "当然要穿笑礼服了,但不能超过新娘。"陆浩温柔的看了眼容妍,笑着说。 "露背露肩的那种?"容妍扬眉,她衣箱里有这种衣服吗? "保守点也可以,但尽量穿礼服,以示对新人的尊重,这是礼节。" "哦!" 冠世杰一下班回家,看到容妍头埋在行李箱中,沙发上堆满了衣服。"妍妍,你要回大陆?" "世杰,怎么办,我好像没有那种所谓的小礼服。"容妍失望的从衣箱中抬起头,头发汗湿湿的贴在额头。"你看我的都是毛衣、连衣裙,全是休闲一类的。" "是参加路晓婚礼时穿的吗?"冠世杰脱去外衣,松开领带,躺坐在沙发上。 "是啊!陆浩说按礼节应该穿小礼服。可是我翻遍了我所有的衣衫,好像都没有那样的。" 冠世杰拍拍沙发,"来,坐下!" 容妍听话的走了过来,他轻轻的在她唇上啄了一下,"那个我已经向礼服公司帮你定了。" "你哪来的尺寸?" "它告诉我的!"大手轻揽住她的腰,然后慢慢上移,到她的胸前,然后,他的深吻就夺走了容妍的呼吸。 半晌拥吻之后,他放开她,挑着眉毛问:"信了吗?" "嗯!"容妍呼吸急促的点点头。 容妍第一次以冠世杰未婚妻的身份参加大型的聚会,冠世杰特别看重。他不是腰容妍如何的明艳照人,他腰容妍享受陪伴着他的聚会时光,而不能产生排斥。 第二天下午,他特地让陈特助把日程空出两个小时,陪容妍去礼服公司试礼服。 礼服公司小姐的笑容就像花朵般可爱,一直保持不变,不厌其烦的把各式各样的礼服拿出来给容妍选择,并提供一些很专业的意见。 容妍的眼睛都看花了,觉得每件都差不多。 冠世杰微闭下眼,指着一件削肩的白色小礼服说,"就那件吧!" 容妍拿着礼服,随着服务小姐走进更衣间。 冠世杰接了个电话,喝了杯茶,容妍还没有出来,他讶异的站起身,走向更衣室。"妍妍?" "世杰!"更衣室里响起容妍着急而又无助的声音。 "怎么了?"他贴着更衣室的门,悄声问。 "世杰,我好像胖了,这件礼服我怎么也穿不上。"容妍嘀咕着。 "不会,尺寸一定不会错。你开门,让我进去看看。" 门轻轻的开了条fèng,容妍脸涨得通红,一头的汗水。他忍着笑,走进去,关上门。容妍的礼服穿是穿上了,可是背后的一条极细的隐形拉链没有拉上。 "我都快发疯了,拉到这儿,它就上不去。"容妍把手背到背后,指给他看。 冠世杰把她的身子扳过来,突的笑了。"妍妍,这种礼服是不穿文胸的。你文胸的带子绊着,拉链当然拉不上来了。" "天,不穿文胸怎么可以,那不是会……透光光吗?"容妍羞得连耳根后面都是红晕。 冠世杰难得在大白天看到容妍白皙的身子,很不客气的从里到外扫视着。"你色哎!"容妍捂住他的眼。 他坏坏一笑,"谁让你平时太吝啬,这样的机会我可不愿放过。" "好了啦,快出去重换一件礼服,我不要被别人看光光,你到很大方。" "我才不大方呢,冠太太,有一种东西叫胸贴听说过没,有了它,你就不会被透光光的。放开我,让我看看。" 容妍嘟着嘴,放开手,他扫视了一下更衣室,在桌上看到两张像OK绷样子的东西。"就是它喽!会用吗?" 她很老土的摇摇头,莫谈用,就连听都没听说过。 "我帮你!"冠世杰邪气的笑笑。 容妍娇嗔的瞪了他一眼,任由他除去文胸、贴上胸贴,再拉上拉链。整个过程,他花了不到半小时才完成。 出更衣室时,服务小姐看到冷酷的冠世杰总裁一脸笑意,他的未婚妻满脸娇羞,不用说,他们对这件礼服一定相当满意了。 容妍参加过冠园的新年晚会,对于这种自助式的大型就会已经不算惊讶了。冠世杰为了配她的白色小礼服,今晚是一身银色的晚礼服,俊气逼人。婚宴放在一个偌大的圆顶大厅里,水晶等璀璨射眼,右边还有一个小小的管弦乐队,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婉转。 冠世杰与容妍的出现掀起了一个不小的热潮,许多凝视着新人的目光也不禁转向了他们。孙妮和陆浩惊得捂住了嘴,差点尖叫出声。 "呵,借下你的女伴。"孙妮对冠世杰干笑着,把容妍拉到一边严刑拷问。 "死丫头,你竟敢骗我说很远,不方便,这个男人是你新傍的款子吗?" 容妍陪着笑,"呵呵,不是说不出口吗,你看他大我那么多,我不好意思说出口。" "少在那儿臭美。台湾最抢手的钻石单身汉成了你裙下之臣。喔,我记得了,你那时看到哪个订婚照看到那样,不会在那之前,你就开始恋上他了吧!" 容妍轻笑,保留答案。 "死丫头,嘴好紧,偷偷摸摸就把自己嫁了。"孙妮攀上她的肩。二人扭作一团。 "这种高雅的场合,注意点形象!"背后有人不屑的"哼"了声。 两人对着吐下舌,转过头,孙妮倒抽一口凉气,容妍则僵直了身子。这张艳丽的面容曾经和冠世杰亲密的挨着,出现在台湾的各大报刊和网路上。 "呵,黄小姐好!"孙妮护卫的挡在容妍面前。 黄慈稔高傲的眨了眨眼,"小姐,麻烦你回避一下,我要和这位小姐单独说几句话。"她看向容妍。 孙妮紧张的看了眼容妍,容妍抿着唇,回给她一个宽慰的微笑,她慢慢的往后退着,然后,四处找寻冠世杰的身影。 黄慈稔伸手打开一间像起坐间的门,开了灯,对容妍做了个请的手势,容妍怔了下,走了进去,门关上。 黄慈稔像研究一个什么天外来客似的,来来回回打量了她许久,"你是学生。" "对!"容妍点头。 "你不是台湾人?"她很聪明,听出容妍的口音。 "嗯,我是从中国大陆过来的。" 黄慈稔冷冷一笑,"冠世杰现在又在打什么算盘,病急乱投医,台湾女子都死光了吗,竟然连大陆妹也要?" 容妍神色一凛,"黄小姐,请你不要出口伤人。" "怎么了,你以为冠世杰带你出场,你就上天了?告诉你,他哪个奸商,是没有七情六欲的怪物,你哭的日子在后面呢!"黄慈稔轻蔑的说。 "我不这样觉得,黄小姐现在不是过的很好吗?" "哼,那是因为我先甩了他。"她口气酸酸的。 "那谢谢黄小姐。"容妍露出真诚的微笑。 "呃?" "没有黄小姐的放弃,我也不会和世杰在一起。" 黄慈稔蓦的想抓狂,"你……真是无药可救,冠世杰不会爱一个人的,他总是在利用、算计,他没有心,是一具披着人皮的机器人。" "呵,黄小姐这样的形容比较特别,世杰他确实有点冷漠,但不至于如此,他只是太内敛。" "你真是笨到家了,还傻傻的维护他。他的奸在商界是出了名的,不然也不会拖到现在都没人愿意嫁他,最后,捡了你这么个大陆妹。台湾的千金们都很不屑他的为人。"黄慈稔有点被容妍激晕了头,不惜言辞的中伤冠世杰。 容妍一点也不气恼,"我倒是很欣赏他的奸。" "你……"黄慈稔气的没话讲了。 门开了,冠世杰高大的身影站在门外,后面跟着一脸紧张的孙妮,"妍妍?" "哼,救兵来了。"黄慈稔漠然的看了眼他,"放心,我饿疯了也不会把一个大陆妹给吃了。" "哦,那真是万幸。"冠世杰走近一点,环住容妍的腰。"出去吧,路晓刚刚就在找你。" "好的,老公!"容妍绽开一脸的笑。 话一出口,黄慈稔错愕,孙妮张大嘴。 "我们已经注册结婚一个多月了。不久就要举行婚礼,到时一定给黄小姐寄请帖。"冠世杰环着容妍的手震了一下。 "你……来真的了?" 冠世杰扬扬俊眉,"我从来都很认真。失陪,黄小姐!"他拥着容妍,走出起坐间。 "刚刚有没有受委屈?"一出来,他柔声问,心情因容妍的一声"老公"而得意无比。 "委屈的人是黄小姐,利用人家来气我,又算计人家退了婚。喂,这是你人生的污点哦,我会紧紧握在手中,你要小心点!"她威胁的对他挤挤眼。 "嗯嗯,一定的。冠太太,你现在很强哦!" "嫁了你这么个奸商,我敢不强?不过,世杰,你真的有点对不起人家黄小姐,她好像现在还很在意你。" 俊容一僵,"她不是一个寂寞的人,那样的妻子我消受不起,我还是喜欢我们妍妍。" "少ròu麻兮兮的,我对你还要考验考验。" "行,晚上回去我们慢慢考验,路晓在招手,我们过去吧!" 容妍的唇角微微上扬,冠世杰也又顾左右而言他的时候。 四月底,冠世杰因为公事必须去一趟香港。他为了这次公事,忙活了好几天。不到十点,他便卧在c黄上沉沉的睡去了。 容妍照例在电脑上写会论文,十一点时,她合上电脑,去浴室冲凉。习惯的把戒指摘下放在洗脸盆边,拉上帘子。 吹干头发都整理好时,已经午夜了,她打了个哈欠,爬上c黄,蜷缩在冠世杰身边,他张开手臂,把她拉进怀里。 她抬身吻了下他的唇,微笑着闭上眼,钻进他的梦中。 冠世杰出门的时候,容妍还在睡梦中,他没有惊动她,飞机是早晨第一班,陈特助开着车在小院前等着。 早晨高速上的车不多,车开的很快,到了机场,去香港的航班已经开始安检了。 陈特助拎着公文包,他拿着风衣,刚进安检门,电话急促的响着。 "妍妍?"他一看来电的号码,笑了。 "世杰,你到机场了吗?"容妍的声音有点惊慌。 "嗯,怎么了?" "世杰,你今天洗漱时,有没有在洗脸盆边上看到睡梦?" "什么也没有呀!"冠世杰有点纳闷。 "哦!"容妍的声音有点哽咽。 "妍妍,到底怎么了?"他把包放进安检台,出示护照、机票。 "世杰……我好像把戒指弄丢了。"容妍哭出声来。 他松了一口气,"你再找找,没了也没关系,我以后重给你买。" "意义不同啊!"容妍自责的哭着,"你上飞机吧,我再找。" "不要放在欣赏,我松的意义都一样。"他又柔声安慰了一会,才合上手机。 上了飞机,满脑满耳都是容妍的哭声,他闭上眼,仰躺在座椅上,叹了口气。 第八十章 彩虹(四) 浴间、纸篓、卧室的c黄下、地毯的夹层、电脑边,容妍把屋中的每一个地方都仔细的翻了两遍,仍是没有看到那枚粉钻的戒指。一开始,是急的满头大汗,接着,她咬着唇,开始掉泪,最后,她不知何故,放声大哭起来。 那枚戒指是世杰从法国买回来的,扔掉后又寻回来,向她求婚时,亲手戴在她的手上,她不问贵重,只知那戒指凝聚着世杰对她的一片心意。现在没了,就好像心里最珍贵的一个部分被谁摘走了,空落落的,连个支点都没有。世杰说以后再买,可是那枚戒指见证了他与世杰不平坦的经历,再买的只是橱柜里的一个物品,怎么可以替代那枚戒指呢? 她真是太不小心了,为何要除下洗澡呢? 心中蓦的生气特别不吉利的怪觉,她慌慌的楼上楼下又跑了几个来回,汗和泪奔涌狂流。 折腾到中午时分,戒指如蒸发了一般。她两眼红肿的瘫坐在客厅里,一点力气都没有。 门铃突的被按得狂响,她揉着眼,跑去开门。 "妍妍!"周雅兰由苏嫂扶着,双唇哆嗦着,泪水纵横,后面跟着的周似蕾也直抽泣。 "妈妈?"容妍开始有点不祥的寒冷,说话有点发颤。 "妍妍,你也看电视了吗?你都看到啦,中华航空公司的波音飞机……从台北……飞香港……一出机场不久……就坠进了东海……世杰他……在里面……"周雅兰抱着容妍,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妈妈……你弄错了,我只是把戒指弄丢了,不是世杰。世杰他很好,我们之前还刚刚通过电话。"容妍努力在嘴角扯出一个弧度,声音颤抖的笑了笑。 周似蕾吸了吸鼻子,"容妍……爸爸刚刚查了旅客名单,哥哥在上面,还有陈特助。" "不,不,"容妍拼命摇头,"似蕾,你不喜欢我没有关系,但是不可以这样讲世杰,他很好,真的,他还答应给我重买戒指的。" "容妍!"周似蕾惨白着脸,按住又开始刺痛的心口,"……去开电视。" 容妍慌的挣开周雅兰的手臂,两手一伸,"我们家的电视坏了,世杰不在里面。" "妍妍,我可怜的演员呀!"周雅兰看不下去,又把人员拥进怀中,"你……要接受这个现实,世杰真的走了……坠进东海的海底了……我的宝贝儿子呀……"她一急,一口气堵在喉间,突然两眼朝上直翻。 "夫人!"苏嫂力气大,一把托着周雅兰,把她抱进客厅,平放在沙发上,拼命抚着胸口,她才一口气悠悠上来,哭出了声。 周似蕾拿起遥控器,抢着一按,雷鑫一脸沉重,正在播报飞机失事的新闻,电视画面上出现了营救人员的快艇,海面上漂浮着断肢残壁,还有行李、衣物、纸张。 容妍紧咬着唇,严重的泪不断汹涌的流出,她目不转睛的盯着电视,慢慢的 跑上前,突然用力的击打着屏幕,哭叫道,"瞎说,那不是世杰,我的世杰不是这个样。" "容妍,你勇敢点!"周似蕾从身后环抱住她,"哥哥哪个爱你,你为他而勇敢些。" 容妍一怔,一把推开周似蕾,猛地趴在桌下,掀开地毯,"我要找戒指,找到了世杰一定就能回来,一定的。" 周雅兰捂住嘴,不忍看日语,伏在苏嫂肩上痛哭失声。 "容妍,你不要躲避,接受现实好不好,我赔你去机场,去听听……有没有其他消息。"周似蕾自己也撑不住了,扶着茶几,站都站不起身。 室内哭声一片,没有谁注意到一辆汽车缓缓停在小院外。 "似蕾、妈,你们怎么都在?"门外响起一声惊讶的问话。 哭声戛然而止,四个女人慢慢的抬起头,冠世杰手臂上搭着风衣,就像他上班时忘了什么东西在家,突然又折回了的样子。 周雅兰和周似蕾愕然的眨眨眼,苏嫂蓦的发出一声尖叫。容妍身体一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埋起头抱住膝盖放声大哭。 "到底怎么了,你们一个个的,不就是个戒指吗,何至于把人员吓成这样,怪我不好,我忘了我把戒指放进口袋中了,上了飞机才想起来。"冠世杰放下大衣,一把捞起容妍,温柔的替她拭去泪。"别哭了,戒指在这。"他微笑着从裤袋中掏出戒指。 "世杰……"周雅兰轻轻伸出手,勇敢的碰碰他的脸腮,"啊,世杰,你没有坠进东海?" "妈,什么呀!"容妍如八爪鱼般攀上他的身子,蜷缩在他怀里,眼里的泪却一刻都没停止。 "哥哥,你不是上了飞机吗?"周似蕾是屋中唯一一定最快回复清醒的人。 "对呀,都上飞机了,容妍打电话过来,一直在哭,絮絮叨叨的说戒指没了,自责的很,我思来想去,有点不放心,手无意伸进裤袋,突的摸到戒指,想起早晨洗脸时我看到容妍放在洗脸盆边,无意识就塞进了袋中,一忙就全忘了。我立刻给人要打电话,她不解,我不知出了什么事,决定先回来看看。谁知机场的路也不知怎么了,堵得很,一直到现在我才赶回来。" "哥……"周似蕾不敢置信的摇头,"如果你少爱人也一点点,你此刻就在太平洋海底和鱼作伴了。" "呃?"冠世杰俊容一怔。 "世杰,你做的那班飞机坠海了,说无一生还。我们听到新闻才跑来看妍妍的。世杰,妍妍是你这辈子的贵人,有这样的太太,你会一生平平安安的。"周雅兰颤抖着双手,拍拍儿子的手,"冠家真是祖上积德啊,让我们世界逃过了这样的死劫。似蕾,快扶我起来,我们快去把这个消息告诉给你爸爸。" 冠世杰倒抽一口凉气,看到电视里一直在滚动播放失事飞机的消息,他蓦的托起容妍的泪容,没头没脸的吻了下去。容妍激动的身子轻颤,笨笨的回应着他的热吻。 其他三人悄悄的退了出去,没有惊扰他们。 很久之后,他松开她的唇,手臂仍紧紧的抱着,拿起桌上的戒指,温柔的替她戴上,没有人讲一句话。 容妍的泪已经止住了,手一遍遍的抚摸着他的双眼、鼻子、嘴唇,很轻,很轻的。 "世杰,"她幽幽的抬起眼,"我们结婚吧!" 他的心脏再一次经受了强烈的冲撞。"不读书了?" "我识不识字,你都会爱我,不回北大读书了。我想嫁人。" 他知道他是被飞机失事的消息吓住,挖掘出心中的惊恐,满心眼的只有珍惜他,和他永远在一起的念头。优秀的商人在何时何地都能保持一份清醒的认知,他对着他,温柔一笑,"好,婚礼放在五月底。" "我下周带你回大陆。"她连毕业论文都不在意了。 "嗯!" "你陪我去北大注销资料。" "行!" "世杰……"她傻傻的眯起眼睛,"我想我……可以准备做一个妈妈了。" 她差一点与世杰天人相隔,现在细想,那些梦、那些坚持、理念都只是身外之物,唯有和所爱的人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过着日子才是最踏实的。她承认她没出息,没有远大志向,没有奢望。她现在只想做的最伟大的事业就是做冠世杰的妻子,为他生孩子,陪着世杰慢慢到老。 "妍妍,"他狂喜又心折的俯下头,埋在她颈间,"谢谢你。" "世杰,你是上天给我的一个奇迹,我愿意用我的一切来交换。"眼眶里的泪水悄然又滑了出来,然后,他一滴一滴的吻去。 第八十一章 彩虹(五) 冠世杰是个行动派,从人员答应带他回大陆起,只不过三天,他就敲定了行程,根本不管飞机刚刚失事,他就定好了飞香港的两张机票。 "妈妈,有妍妍在我身边,你担心什么呢?"他这样对周雅兰说。俨然,容妍现在是他的护身符。 冠园三楼的装修已经结束,家俱、窗帘、c黄饰焕然一新,婴儿房特意的放在主卧室的隔间,这是容妍的建议。 酒店、请帖还有礼服上面的婚礼琐事,冠氏集团所有主管都已放上公司日程,当做眼前最重要的事在办理。周雅兰和冠希文在一场虚惊之后,更是想借着一场轰轰烈烈的喜事来压压惊,心中对容妍的喜爱不觉又上了一层,媳妇多爱世杰呀,没有她,他们就没儿子了。 万事都已具备,只欠大陆容妍爸妈点头。不过,冠世杰可是一点点都不担心的。 两人从香港飞向南京,再坐车到达容妍家所在的小城时,天空中飘洒着细细薄薄的雨丝,从车窗向外望去,感觉小城如一位清秀的少女,婉约纤柔。 天色正黄昏。院门半掩着,厨房里亮着灯。 说不紧张,有点太夸张。冠世杰深呼吸一下,挺挺腰,从香港带过来的礼品,拎的手都麻了。 "世杰!"容妍踮脚,和他贴了贴腮,"会很顺利很顺利,你爱我,我也爱着你,爸妈爱我,如此类推,他们定然也会爱你。这次,你可是要省下住酒店的钱喽!"她轻松的和他开着玩笑。 他没有说话,腾出另一只手抱了抱她。 容妍轻轻的推开院门。 "谁啊?"院中的门灯突的一亮,妈妈从厨房中走了出来,容柏仁站在客厅中。 "妈妈!"容妍笑着走进院中。 一看到容妍还有身后站着的冠世杰,妈妈和容柏仁什么都明白了。当着客人的面,爸妈一点都没有露出不悦的神情,客气的把冠世杰迎进客厅,妈妈重新准备晚饭。可当冠世杰出口喊"妈妈、爸爸"时,妈妈怔住了。 容柏仁把冠世杰领进书房,喝茶聊天,妈妈一把把人员拉进厨房,神色严肃,"妍儿,你知道你嫁的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吗?不能因为一两句好听的话、一件两件礼品,在异乡的孤单无依,就轻易做出决定。" 容妍郑重的看着妈妈,"我从来没有像这一刻这样坚定,妈妈,接受世杰的爱,我挣扎了一年,嫁给世杰,我徘徊了半年,直到前几天,世杰坐的飞机差点失事,我才知道这辈子我真的不能没有世杰,然后,我……先向他求婚了。" 妈妈的眼泪一下子就掉下来了,"你上次回来什么也没讲,看来他是真的让你动心了。可是,妍儿,你不念书了吗?" "念,在台湾继续念,我不想与世杰隔着一条海峡。"容妍撒娇的扑进妈妈的怀里,把去台湾后与冠世杰相识的点点滴滴一一说给妈妈听。妈妈吗徐徐的长叹一声,"听着好似苦尽甘来,妈妈能明白。但妍妍,台湾真的很远,冠家又是豪门,妈妈舍不得你。" "其实,我现在就适应的不错。世杰疼我,他爸妈也非常的宠我,我不会有一点点的委屈。"容妍俏皮的竖起两指,发誓自己没有说谎。 妈妈疼爱的抚摸着她的脸,"真的这样,那妍妍,你以后会很幸福的。"她温柔的挽着容妍,走进书房。冠世杰紧张的站起来,俊脸稍有点绷紧。 "世杰,因为某些原因我和妍妍的爸爸一开始并不赞同你们来往,为人父母的心情希望你能理解,但妍妍她爱你,说和你一起会幸福,这也是我们一直渴盼的。她是我们家的至宝,以后你要好好疼她,不枉她为你留在台湾。"妈妈声音有一些颤抖。 "妈妈,我一定疼妍妍比自己的生命还重。"冠世杰忙承诺。 容柏仁本来就欣赏冠世杰,现在见女儿如此铁了心要嫁他,心中已默默接纳了他。容妍与冠世杰之间亲昵的举止,他们看在眼中,大叹女儿大了,真的不中留了。 冠世杰一跃成为容家的尊贵佳婿。 晚上,容妍的姨妈、姑妈等很多人都过来,把冠世杰细细打量了几遍之后,一个个直夸容妍好眼光。冠世杰绅士般的风度、俊美的面容确实让人很难挑剔,而且他还一直保持着迷人的笑容。 妈妈脸上一直挂着笑,越看越满意,饭桌上一个劲的护着冠世杰,不让男士们乱灌他的酒,还不时的体贴询问他对菜口味的看法。 吃过饭,客人们又聊了会,就早早的告辞了,妈妈拿出布尺,让冠世杰站好,上上下下,细细量了几次,细心的把尺寸记下。 冠世杰对着容妍得意的挤挤眼,容妍笑着跳上来刮他的鼻子。 爸爸泡了壶雨前茶,进书房看书,妈妈说要设计下衣衫,争取在他们回台湾时,让他们带走。催了二人出去走走,顺便消化下晚饭。 雨已经停了,空气还有点闷。走在熟悉的街道上,想起上次的境遇,冠世杰松开风衣的扣子,将容妍裹了进去。 容妍仰头,温柔的眨下眼,环住他的腰。和世杰一起逛街,心中总有一股暖暖的踏实感。 街上还有许多餐馆在营业,路上的行人川流不息,对于他们的亲密,微笑的回首。 容妍扁嘴轻笑,能够这样坦荡的牵手,他们经过了多少曲折。 音响店外的大橱窗里,贴着肖白的大幅海报,他好像又推出了新专辑。 容妍停下脚,歪着头看着海报上酷酷的肖白,冠世杰俊眉一拧,清咳了两声。 "他真的是个很不错的人。"她轻声说。 "你又不爱他。"冠世杰闷哼一声。 "如果我在大陆读书,先遇见肖白的话一定会喜欢上他的,也许现在要嫁的人就是他。事实,不久前,他也曾向我提出这样的要求。缘分是一件很奇妙的事,遇见了一些人就错过了另外一些人。" "冠太太,当着你老公的面,说这样的话是不是不适宜?"他惩罚的扳过她的腰,不让她的眼看向海报。 "赶在婚前感叹一下啦!世杰,虽然这次是我主动求婚的,可是你要知道哦,我也是有别的选择的,不是只有你喽!"她嬉闹的轻咬着他的唇。 "乱说!"冠世杰暴斥,"除了我,你没有第二个选择。" 话刚说完,口气微酸的他就狠狠的把被动的吻变成主动。 音响店外的一帮小男生、小女生惊愕的瞪大了眼,看着橱窗中一对吻得难分难舍的男女。 八十二,相约维娜斯 习惯每日清晨六点左右醒来。容研眨了眨眼,首先感觉到一只横过她柳腰的手臂正压着她,再感觉到枕下有一只胳膊环着她肩头,形成亲昵占有的姿态。 侧目是闪着柚木光泽的欧式家具还有浪漫风情的窗帘、布艺,这里不是大陆,不是她和世杰的小家,她现在冠园————她的新家中。 一个月前,她结婚了。想起婚礼,不禁令容妍笑意盈盈。刚从高中毕业时,她从没有想到她会在二十二岁就为人妻,更没想到她会在香港举办婚礼。为了方便两边的亲戚见面、团聚,冠世杰特地把婚礼放在香港,在亲人和朋友们的注目下,他深情款款地承诺爱她一辈子、照顾他一辈子。 然后,冠世杰放下所有的工作,陪着她去欧洲度蜜月,说要好好贿赂她,让她以后一生一世都离不开他。 精明的商人也会说傻话!容妍抬头看了看他沉睡的脸,轮廓立体,但不会过于有棱有角,他看来斯文俊逸,但绝对强悍、果断。这样的男人,轻易就让人撤下心防。 若不是突然有了状况,她可能还会与世杰漫步在巴黎差纳河边呢! 状况虽在意料之外,很奇怪,但并不感到难以接受,仿佛一切理所当然该是这样,可能是因为世杰在她的身边吧! 也许是感应到有人在盯他,冠世杰睫毛动了下,缓缓睁开慵懒的眼,并且对她露出浅笑,压下她后脑,便是晨吻。 "妍妍,怎么又比我早醒了?"他咕哝,声音像陈年老酒一样浓郁香醇。想起初识世杰时,她就自然地他同眠,那似乎就注定了今生的归宿————离不开世杰的怀抱。 不知为什么竟想流泪,脱口而出:"世杰,我来台湾读书,其实就是为了和你相遇,对不对?" 他咧出大大的笑容,点点头,坐起,把她抱着坐在膝上,手自然地覆在她的小腹上,"感觉还好吗?" 她羞赧地低下眼,埋在他的胸前,蜜月怀孕这个突发的状况,喜坏了世杰,更喜坏了周雅兰和冠希文夫妇,没等他们到台湾,冠希文就把他们的小家立刻拍卖了,下令住进冠园,方便照顾容妍。 "妍妍,谢谢你为了我放弃了自己的梦想。" "世杰,我现在的梦就是这样一辈子和你宁静终老。" 冠世杰浅笑,眼波闪过些许感动。 "大哥!"周似蕾在外面轻轻地敲了两下门。现在三楼是周雅兰口中的禁地,没有重要的事,闲常人不可以来打扰新婚夫妇。 冠世杰微闭下眼,不舍地放开妻子,下c黄开门。"你最好有充足的理由说明你在早晨六点敲门的动机。" 周似蕾扁扁嘴,看都不看冠世杰,越过他直直地走进卧室,"容妍,你记不记得应下我的事?" 容妍一愣,"呃?" "昨晚我们之间说好的,如果你要我开口称呼你为大嫂,你会……"她提示了一句。 "相约维纳斯。" 周似蕾笑了,"我连夜就搞好了方案。今天下午就去录播吧!现在华语的综艺频道收视率有所下降,我一直思量着上个重量级的访谈,你这为官氏的新女主人,绝对够吸人眼球。" "周似蕾,你疯了,怎么打起你大嫂的注意,她不是娱乐圈中的人。"官世杰坐在c黄边,挡住容妍,不让周似蕾的魔爪碰到。 "大嫂不是娱乐圈人,可你这为商界金童却是台湾名媛心中的偶像,你低调在香港完婚,台湾各界一直对你的夫人充满好奇。你们如此深爱,爆些蜜事,让大家也分享下你的幸福。" "绝对不可以,我不同意。容妍以前在台大读书,被媒体追踪得还少吗,我不会再让她成为你们这些八卦人士嘴边的谈料。"冠世杰俊脸一板,一副没得商量的表情。 "华语不是冠氏的吗?"周似蕾急了,"我也是为华语好,又不是见不得人,怕什么呢!"她又转移目标,"容妍,你可是答应我的,只要你参加,以后我就开口叫大嫂,而且和你关系友好。" "有这么威胁家人的吗?容妍本来就是你大嫂,你尊重她是应该的。" "她比我小四岁,我……" "我可以说话吗?"容妍从冠世杰的身后探出身。 "当然!"其他二人马上都一脸温柔,轻声说。 "世杰,我是答应似蕾的。作为大嫂,我能为她的事也不多,参加一个访谈没有关系的,我可以应对。" 她当然可以应对,初来台湾时,在雷鑫的访谈中,她不是一样让雷鑫手足无措。可是要把二人之间的甜蜜曝给别人,心里老大的不好受。冠世杰冷着脸,不作声。 "世杰,放心啦!"容妍撒娇地对他扬起笑脸,赢得周似蕾一个大大的怀抱,和一纪狠吻,"大嫂,我爱你。你下午穿得美美的,我在电视台等你。"说完,她就一溜烟冲出了房门。下楼时,突觉胸口一窒,那种最近困扰着她的心痛又来访了。她疼得弯下腰,蹲坐在楼梯上,很久之后,疼痛才慢慢消逝,她脸色蜡黄地站起身,又像没事人似的。 冠氏四十二楼依旧忙碌,陈特助推开总裁办公室,幸福的男人破倒一脸心事。 接过企划报告,却无心批阅,踌躇半响,冠世杰诚恳地看着刚为人父不久的陈特助,"陈特助,我家妍妍最近饭量减少,以前从不挑食,最近挑得厉害,这算正常吗?" 陈特助谨慎地问,"是不是冠太太怀孕了?" 没有欣喜,只有担忧,"嗯,虽然她对着我们总说很好,可我知道她瘦了许多。"冠世杰真是手足无措,恨不得分担些什么。 "放心啦,大总裁,这是自然的初期反应。以后,你会发觉家中会多一个食量惊人的大肚婆。" "喔,真的!" "恭喜冠总升级了。你要多陪陪冠太太,孕妇很多愁善感的。"陈特助以过来人的口吻传授着经验,"今天,她怎么没来陪班?" 不提也罢,一提冠世杰一头的火,"似蕾说我成婚低调,欠媒体一个解释,把妍妍硬扯进华语,参加韦娜的访谈去了。" "相约维纳斯!那是黄金档呀,收视率极高。你们的婚礼的确没有对媒体开放,媒体怎甘心,大陆新娘,冷面总裁,多好的看点。冠总,今晚我不加班,我要看节目。"还要快快通知同仁们,总裁的情史可不能错过。 冠世杰真要抓狂了,再想想容妍,现在还被押在华语呢,真是不舍哦! 掌声响起,水晶灯锃亮,煽情动感的音乐,在炫目的烟火之中,韦娜走上主持台。面对着镜头,韦娜绝对是一个非常能拉动气氛的主持人。一连串的妙语,先把观众逗得前俯后仰。然后,娇容一正,拉拉裙摆。"好啦,娜娜暂停胡侃,现在有请令所有台湾女生哭肿眼、伤碎心,又妒忌又羡慕的,加一句包括娜娜在内,冠氏集团总裁夫人,来自大陆的才女————容妍。" 口哨声、唏嘘声响成一片,今天录播间观众多得没谱,就是为了一睹庐山真面,多少观众特地追来。外界传闻很多,但哪有真人版震撼。 一串礼花在台上隆重升起,神秘之门徐徐开启,容妍身着宽松的粉紫裙衫,轻笑着向观众挥手,轻盈地出现在台上。 气质超好的小女生,一下就折服了部分观众的心,纤柔纯真,脱俗清丽又令人亲近。 韦娜心中一酸,嫁了冠世杰,确是丑小鸭变公主了。她笑着向容妍伸出手。 容妍微笑地接住,"娜娜好!" 韦娜一怔,挽着容妍坐到访谈的沙发上。"可以直呼你为容妍吗?" "当然,如果你突然喊冠容妍,我一定以为你在叫别人。"容妍清眸闪过一丝俏皮。 台下掌声笑声一片。 "呵,好,容妍,你知道冠总闪电般的婚礼让台湾人瞠目结舌,我们都很好奇你们的恋爱历程,方便聊吗?" "方便呀!"微笑淡雅。媒体真会作秀,容妍心道,落落大方的坐好。 "嫁给冠总,因为他多金,亿万身家,一辈子不为钱担忧?"韦娜不按牌理出牌,先扔下一枚重弹。 现场一片寂静,容妍笑了,面对着观众,"这不是个很诱人的条件吗?有钱不是世杰的错,这一切是他辛劳所得,我发不来豪言壮语,说要和世杰清贫度日。我爱世杰,包括他的一切,当然钱也在内。" 绝妙的闪躲,让重弹坠入深海,无声无息。韦娜不禁收敛心神,这小女生不可轻敌。 "那么,你与冠总是如何相识、相恋的呢?"韦娜开始按部就班。这个问题她也非常好奇。 容妍托起下巴,大眼迷蒙,"我说是在公司相识,世杰说是在台大,我都糊涂了。好像一相识就入心了,他自然的对我关爱,我自然就依赖他,这就是所谓的一见钟情,是不是,娜娜?" 韦娜连连点头,不知不觉被容妍左右了,"恋情一直平坦地过来?" "哪会?"容妍自嘲一笑,"我很任性啦!会耍小脾气,闹闹小别扭,世杰心胸广,包容我,不管我如何怄气,总在等我,我曾经躲过他半年。" "哦,为什么?" "想回大陆啊!他看我看得紧,我嫌没有自由,就不理他喽!"轻言俏语,场内气氛一下子轻快起来,容妍忽又幽幽长叹,"现在想来真幼稚,好感谢世杰的执着,没有放弃我。" 韦娜简直羡慕得疯掉了,这小女生,冠世杰真是宠上天了。 "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回大陆,在北大读研究生、博士生,说不定以后出国进修,可能会成为大有作为的人,而今日,你才刚二十出头,就成为人妇,依附着别人生活,会不会日后后悔?" 容妍稍稍沉吟了下,坚定地摇摇头,"未来很多事情都可能发生,我们谁都无法预料。现在,我确定自己爱世杰,不想错过。如果我回北大读书,放弃这份情感,我可以肯定我会一生都在后悔。" 台湾有很多看不到在偶像剧之外发生的一份真挚情感,许多观众都红了眼,掌声雷动。 韦娜却不肯罢休,"有一度,台湾的各大报刊曾登出冠总与一位名媛共谱恋曲的新闻,那时,你看到后心情是如何?" 容妍挪揄地倾倾嘴角,巧妙的不正面回答,"我很平凡,但世杰他选择了我,不是吗?" "是!"韦娜直想吐血,这小女生今天几次让她失态,突看到她宽松的装束,心中不觉一动,"容妍和冠总是不是造人成功?" 容妍羞涩地低下眼帘,"是啊,世杰该做父亲了。" 整个现场全轰动了,祝福声盖过了音乐。 韦娜抬起手,让观众安静,"作为大陆人,你觉得台湾与大陆相比,你更适应哪一边?" 容妍有点不悦,脸上却没有露出一点,"喜欢大陆,是生长的地方,自然适应;喜欢台湾,因为这儿有世杰,我要努力适应。这样的回答可以吗?" 韦娜暗吞着心酸,无奈点头。 "你们的恋情很特殊,年岁呀、地域呀、价值观什么的,有没有难堪的一幕?" "有啊,第一次与世杰出去吃饭,我刚进大学。以前在高中时都和同学AA制,吃饭时,我自然掏钱为自己买单,一回头,发觉世杰气得扔下我走了。" "哈哈!"观众纷纷捧腹大笑。 韦娜的提问一个接一个,不管如何古怪刻薄,容妍总能四两拨千金,轻松应答,恰到好处又不失分寸。二个多小时的访谈在笑声和掌声中,很快就过去了。韦娜抛开嫉妒,不得不折服小女生赢得冠世杰,确是有她太多的个人魅力。换作自己是男人,也会怦然心动的。 她叹服地拉起容妍,"从大陆到台湾,嫁给一个冷面总裁,太长的差距,是不是很不易?" 容妍婉然点头。"是不易!但只要能和世杰相遇,跋涉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漂洋过海都值得。" 现场再次泪落情怀,谁也不再非议麻雀变凤凰就一定是蜕变。有时候,凤凰的人生不见得就有麻雀精采。 韦娜眨着一双泪眼,真诚地拥抱着容妍,"真等不及想看看你们的孩子,一定也是非常的令人赞叹。" 容妍嫣然而笑。 录播间外,罕见的挤满了人,没有一次的《相约维纳斯》会这般的充满温馨和甜美,华语的工作人员都想争看一眼嘉宾的风采。 周似蕾为安全着想,悄悄地从另一个门把容妍接了出去。 "大嫂!"她发自内心地喊了声,抱了抱容妍,"以后,我再也不敢小看大陆人了。我现在在想,也许嫁一个大陆男人也不错!" "我介绍同学给你。"大嫂立刻就热心上了,"不过,你真的可以忘了雷主播吗?" "两个人说我什么坏话呢?"雷鑫从外面笑着进来,看看今天的华语明星。 "你这谦谦君子样,有什么坏话让人说?"周似雷白了雷鑫一眼,手突然地又按上胸口。 "似雷,你脸色好差。"容妍关心地扶着她。 周似蕾摇摇手,疼得话都讲不出。 "似蕾,你怎么了?"雷鑫也吓住了,轻柔地抓住她的手。 "一会就好,老毛病。雷鑫,麻烦你帮我送大嫂回冠园,不然我大哥就要杀过来了。"周似蕾白着张脸,硬挤出一丝微笑。 "真的没事?"容妍很担忧地问。 "嗯,放心啦!最近常犯。"一阵疼痛悄然过去,周似蕾站直了身子。 雷鑫眼中掠过疼惜,但他很快就掩饰住了。"那我先把容妍送回冠园,一会我陪你去看下医生。" 周似蕾一怔,"……你陪我去?" 雷鑫眨了下眼,"乖,听话,我很快就回来。" 他对她说乖,听话,周似蕾突然有哭的冲动,就连在国外同居的一年中,他都没有这样过,她听错了吗? 背着雷鑫,容妍对着周似蕾吐了吐舌,笑得很诡异。 "容妍,你现在真的很幸福,我看得出,显然,我当时的退出还是值得的。"车上,雷鑫侧头,对容妍笑说。 那是你心中有自己的真命天女,你才那么坚决的吧!"容妍开着玩笑。 "哈!不过呢,如果我们在一起,我能像冠世杰这样爱你,但你一定不会像爱他那样爱我。我思量着不公平,才放手的。我也蛮势利的吧!" 两人相视大笑。 "雷鑫,"笑过之后,容妍有点感慨,"现在能这样和你轻快的说笑,真好!如果我们能成为家人,就更好了。" "干吗?一嫁进冠家,就开始有家嫂的风范了。"他懂她的暗示。 "呵,我只是随便讲讲,现在能这样痴心地爱一个人的傻女子不多哦,错过了,你可不要后悔。" 雷鑫笑笑,没有回答。天色渐渐黑了,车拐进冠园,他为容妍打开车门,抬首看了看星空下美如城堡的冠园,家人?他轻笑着摇头。 冠园起坐间里,冠希文夫妇刚刚看完《相约维纳斯》,兴奋得手舞足蹈,"从现在开始,我爱上了媳妇。"冠希文郑重宣布。 "不行,我先爱上的。"周雅兰大声叫道。 容妍今天的表现再次让夫妇二人五体投地,聪明可人又温和,这哪里是那些世家千金可比的。"老公,今晚儿子的亲和力一定也上升不少,冠氏的形象增辉啦,哎,儿子呢?" 刚刚也坐在沙发上的儿子何时不见了? 露台上,夜风正凉!因一句"跋涉千山万水,历尽千辛万苦,漂洋过海,只为和世杰相遇"让他失控了,俊眸中一片温热,不得不躲在这露台上掩盖激烈的情绪。知道第一眼就深深爱上容妍从来就是值得的,没想到她爱得也如此之深,细腻的情感,婉柔的话语把他们的爱诠释得如此完美。 轻柔的脚步,淡雅的清香,一声低呼,"世杰!"她从身后环住他的腰,头搁在他的后背上。冠世杰旋过身,急切地就吻住了她。不知是否是回顾了两人感情的历程,都有点激动。很久,他才松开气喘吁吁的她。 "做我的妻子是否很烦?唯一的感情还要被透视。" "不烦啦,我老公这么好,我想向世人显摆显摆。"娇笑低吟,伏在他怀中听有力的心跳。 "冠太太,我冠世杰至今为止,最成功的不是把冠氏壮大到如何,而是我娶到了你——我的妍妍。" "嗯,世杰,好像我过两天毕业要答辩哎!可我论文还没写呢!" "都快做妈妈了,要那么个文凭有何用。" "人家学了三年哎!" "哪及我追你追得辛苦,不要喽,乖哦,漂洋过海是来爱我的,不是来拿文凭的。"细密的吻堵住申辩的樱唇。 一切都安静了,月亮悄然爬上了山坡。 夏夜情浓,纱窗外一对偷听的夫妇泪眼婆娑,"希文,你会不会也在远方等我?" "不会啦!我会时时带着你,因为你不认识路。" "你真不浪漫!"周雅兰生气地一扭头走进客厅。一阵急促的电话铃把她吓得一愣,直对着电话发呆。 "你看连电话都不会接,还去远方呢?"冠希文轻笑,拿起话筒。 "对,我是冠希文,啊,是赵医生,好久不见哦!身体好,太太身子也好!什么?你说似蕾昏迷在办公室,刚送进医院。" "似蕾怎么了?"周雅兰神色大变。 冠希文镇定地朝她摆摆手,继续对着话筒,"是心脏病,已经很严重了?" "老天,似蕾怎么会有心脏病?"周雅兰急的哭了。 "台湾现在没有先进的心脏病技术,北海道有家心脏病专科医院,好,好,我会立即安排。"冠希文脸色沉重地放下话筒。冠世杰和容妍在周雅兰的哭声中,也走了进来。 "爸爸,明天我送似蕾去北海道。"冠世杰冷静地说, "我赔你去。"容妍握紧他的手。 "老天,似蕾小小的年纪,怎么会得心脏病呢?"周雅兰抽泣着,不愿相信。 "妈妈,不不要难过,似蕾一定能够治好的。"容妍蹲下身,宽慰道。 "赵医生说那家医院是专科医院,技术先进,医生也杰出,夫人,不要难过,似蕾会好起来的。世杰,爸爸明天和你一同去北海道。" "这阵子,我快乐得上了天,忽视了似蕾。你和容妍这么恩爱,她也老大不小了,看着一定心里郁着,所以才得心脏病的吧!"周雅兰絮絮叨叨地诉着。 "妈妈,属于似蕾的那一份幸福很快就会来到了。"容妍意味深长的说。 "真的吗?"周雅兰和冠希文齐声问。 容妍抬起眼,看着冠世杰,轻笑着点了点头。 第二卷 第一章 浪漫樱花(一) 庞大的机体穿过厚重的雨云,俯身向东京机场降落。舞月砭人肌肤的小雨,将机场涂得一片阴沉。飞机一着陆,禁烟显示牌倏然消失,天花板扩音器中低声流出背景音乐,机舱里开始喧嚣起来。 依子站在走道上,露出恰到好处的微笑,柔声提醒旅客清点行李、解开安全带。头等舱里一点动静都没有,秀眉轻轻一拧,她越过座椅走了过去。 头等舱里只有一位旅客,旅客在米兰登机时,空姐们不约而同地就注意到了这位旅客。一个身高过185,长相俊帅,嘴角带着抹性感微笑的男人,在人群中想忽视太难了,何况他的衣着还是那么的超酷。黑色素面上衣配黑色的牛仔靴裤,脚上一双粗犷的皮革短靴,越发显得他轩昂挺拔,俊伟逼人。 她们在服务舱里曾低声讨论,他是日本人还是东西混血,那么英挺的鼻梁、微卷的黑发、深邃的眼眸,在日本人中是很少见的。她们又猜他是艺术家呢还是商人、学者?几个人笑闹着争着要去为他服务,最后好运落在了依子的身上。 当她端起托盆走进头等舱时,俊伟的男子仰躺在椅中,挑着眉对她一笑,"谢谢,我想睡会,有事我会按铃的。"就这样,把她打发了出来。 从米兰到东京,几个小时的飞行,依子一直注视着头等舱的按钮,直到飞机降落,灯都没亮过。 依子掀开经济舱与头等舱之间的隔帘,探过身,"先生,请问有什么要帮助的吗?"她用日语和英语各自问了一遍。 男子像在沉思之中,她的话让他有一刻的恍惚,但随即勾起嘴唇一笑,伸手从身边的包中掏出一张名片,"我暂时不需要帮助,如果你有什么要帮助的,打这个号!"说着,他把名片放到唇边轻轻一吻,然后递给依子。 依子羞涩得双手接过,设计得非常典雅的名片上印着一大串狂糙的意大利文,她一个也不认识,幸好下面有一行日文:首席服装设计师:大岛浩。 大岛浩,大岛浩,她好像在哪里听说过这个名字,依子蓦地想起,飞机上常备的航空杂志上,经常有介绍大岛浩的服装。他设计的服装线条简单,布料柔软,极端强调女性的曲线,能挖掘女性内在的优雅和神秘气质,一直深受演艺界明星和各国上流社会女性的钟爱。大岛浩现在已是米兰几家品牌服装设计公司的首席设计师,可惜他一直在幕后,很少有关于他本人的报道。 没想到,大岛浩本人比男模还要俊帅。依子激动地抬起头,大岛浩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 雨仍在下,密密的,机场外的一排樱花开得太茂了,一阵风吹来,花瓣纷纷飞落。大岛浩轻轻拈着衣襟上的一片花瓣,淡淡一笑。 过往的旅客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大岛浩的身上,他根本就不用回头,就知道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他。迈开修长的双腿,向出关处走去。 "浩,浩!"一个留着胡子的中年男人大笑着,冲大岛浩举起双手。大岛浩含笑,左右一击,"太和,好久不见!" 太和握着大岛浩的手,笑着问,"多少年了没回东京了,浩?" 大岛浩抿着俊唇,从袋中掏出墨镜架在鼻梁上,"二十四年了。"心中微微一窒,不是激动,是心酸,但他讨厌这种感觉,很快就忽略了。 "欢迎回国!"太和扳手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拥抱。 "不,日本不是我的国家,我是意大利人。"大岛浩嘲讽地摇了摇头。 太和笑笑,也不讶异,接过他手中的包,两人往停车场走去。"浩,谢谢你把这次夏季服装发布会放在日本。" 大岛浩眺望了一眼远处白雪皑皑的山头,那是富士山吗?"我是冲着太和模特公司才过来的,与日本无关。我们在米兰合作过几次,彼此都很满意。" "呵,不管如何,还是谢谢你的信任。能够演绎大岛浩大师的作品,是模特界里最大的殊荣。对了,浩,服装发布会放在东京如何?" "五月了,东京的樱花都开败了。北海道的春天比较晚,樱花现在刚刚开放,气候又正舒适,我想在春天里发布自己的作品。" "放在札幌?" "那些就是你的事。"大岛浩从太和手中抢过车钥匙,漾出一丝迷人的微笑,"车给我,你自己想办法回东京。" "浩,你要干吗?"太和着急大叫。 "你总说东京的夜生活很美,我当然是要亲自去见证一番了。" 太和微闭下眼,笑着叹息,"那也得到晚上,现在才下午呢!不过,我还是为你准备了惊喜。" "哦?"大岛浩一挑俊美的眉梢。 身后的车门轻轻推开,一双纤白玉足优雅地伸出车外,骨架匀称的小腿,蜂腰、削肩、白皙如雪般的肌肤,高耸的胸部,柔美的下巴,妩媚的凤眼,身材高挑,大岛浩不禁吹了声口哨,不客气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打量了好几通,才点了点头,"天生的衣架子,晚礼服可以交给她秀。" "大岛君,我是野樱荷子!"美女娇滴滴的伸出玉手。 "怎么样,满意这样的惊喜吗?"太和站在一边,得意地问。 "嗯,综合东西美女的优质,还不错。"大岛浩抬手,握住荷子的纤手,俯身一吻。 "浩,荷子就是你在日本的全程秘书,如何?" "那到不必,我的秘书明天会飞东京,我只要……她做我的全程陪护就行了,免得我在东京迷了路。"大岛浩的指尖轻拂过荷子柔软的胸口,感受到她乍然坚挺的火热回应,满意地笑了。 闹钟响的时候,冷以珊已经醒了好一会。她的生物钟一向很准,可是她还是设了闹钟。 她喜欢热闹的早晨,有水流的哗哗声、阿婆催着孩子上学的叫声、自行车的铃声、小吃的叫卖声……那种杂七杂八的声音,显得特别的有活力。可惜,那些活力的早晨现在已经离她远去了。 大学前,她和爸爸、妈妈、外婆四个人挤在上海弄堂里的一间十多平方的屋子里,现在,她一个人住一幢二层建筑的木式小楼,位于札幌的一所国家公园附近。 多么匪夷所思的一件事! 在上海医科大学读了五年外科,凭借一篇关于心脏病与气候的论文,她被日本最著名的医科大学乙大破格招进硕、博连读班,专修心脏外科。最后一学年,她在北海道医学院的附属心脏专科医院实习。她扎实的理论基础和女性特有的细腻还有她的聪慧和钻研,使她在一群实习生中很快脱颖而出。她顺利进入手术室,担任日本最出名的心脏外科教授的助手之一。 冷以珊有时想人生真的是一出戏剧。 那天,她和教授刚进手术室,打开病人的心腔,为病人做修补心室的手术。突然,教授身子一晃,握手术刀的手剧烈地颤抖,身子一滑,年近古稀的教授瘫倒在手术台边。手术室中一团慌乱,外面的院领导和病人家属更是面无人色。 对着正处在深度麻醉中的病人,所有的人都不知所措。冷以珊深深地呼吸,蓦地出声,"我来做。"说这话之前,她从没有为一个手术主刀过,最多做些fèng补伤口的工作。 没有人应声。冷以珊神情严峻的看了眼身边的护士长,沉着的拿起了手术针,清晰地命令着她递上医用器具。所有的人心都悬到了嗓子眼,时间一分一秒的流淌,冷以珊额头的汗密密的。 四个小时后,手术室外的灯亮了,病人被推了出来,手术室超乎想象的完美。 冷以珊就像是一个配角,因名角的意外,她替代上场,谁料,她一炮唱红了。 有人说冷以珊运气好,有人说冷以珊有做外科手术的天赋。冷以珊总是一笑而过。 医院里的高管开始关注这个来自大陆的实习生。接下来,冷以珊又独立主刀了几个难度比较高的心脏手术。甚至有次,她还担当了一例心脏移植手术的主刀。 毕业前夕,医院高管找到冷以珊,捧出高薪、住房、休假等各项诱人的条件来聘任她,其实,他们更想能和她订下终生聘用的合同。 冷以珊留下了,并不是因为那些诱人的条件,而是她喜欢上了札幌这座充满活力绿色城市。 现在,冷以珊是医院里最有名气的心脏外科主治医生。原来的教授因中风,再也没有能走上手术台。 冷以珊从c黄上坐起,拿过c黄头柜上的晨衣,穿好下c黄。客厅里山本太太的木屐声发出"哒、哒"的声音,她应该是在做早饭,不是寿司,就是米团,再配上一碗热热的汤豆腐。 山本太太五十多岁了,是这附近镇上的居民,孩子在国外读书,丈夫早逝,一个人呆在家中嫌闷,偶尔出外帮人做点家事。 医院帮冷以珊租房的时候,对房主提出要找一个很会做家事的妇人,房主推荐了山本太太。 木式别墅是众多旅游度假旅馆中的其中一幢,附近有小川、河石、林树、青山,几树樱花夹杂于远远的山间,粉色清浅,像道青烟一样。 冷以珊拎着行李过来时,吓了一跳,一个人住这么大这么美的房子,有点太浪费了,还有一个人侍候,有点过了吧! "住的环境好,心情才会好,然后工作才能愉快。医生的手比音乐家的手都重要,不能碰任何家事,请个钟点工是应该的。"医院高管很郑重的说。 冷以珊无语,反正付钱的是医院,她乐得享受如此奢侈的生活。 山本太太很尽职,日本料理做得不错,房子也打扫得干净,冷以珊的衣服,天天都熨好、叠好,放在c黄前。若不是工作非常的辛苦,冷以珊觉得她现在的生活就像是天堂一般。 妈妈曾经过来陪她一周,直叹冷以珊的命真好。只是妈妈不会日语,天天关在屋子里,她又没时间陪妈妈,一周后,妈妈还是回拥挤的弄堂去了。 奢侈的生活享受是要付出代价的,冷以珊每天都累到极点,回家时,差不多近午夜。这么大的房子,属于她的也只不过是一张c黄。 白天要面对愁眉不展的病患,晚上又要面对一室的冷清,冷以珊不再觉得一个人住这么大的房子是种享受了。她渴望笑声、吼声在这所房子里回荡着。 "小姐,你起来了吗?"山本太太拉开木制纸门,探过身子。 冷以珊已经换好了上班的装束,宝蓝色的连衫裙,很简单,头发随意束在身后,一会进手术室前,护士长还会为她重新梳扎的。"好了!"冷以珊对山本太太笑笑。 早餐已摆在小餐桌上。山本太太今天做的是札幌非常出名的味噌口味的面点,味噌温和喷香,面条也颇有咬劲,"山本太太,今天早餐好好吃!"冷以珊连喝了几口面汤,夸道。 山本太太温婉地跪在一边的榻榻米上,慈祥地笑笑,"早晨起来的时候,看到路边的樱花和梅花都开了,心情一下就非常快乐,是不是把快乐带进面汤,味道就不同了?" 冷以珊"噗"一声笑出来,"是啊,然后喝面汤的人也跟着快乐起来了。" "那你多吃点,一会做手术很费力的。" 做手术确是又费力又费脑,那种紧张和压力,不是常人能够体会的。 "外面的樱花真的开了吗?"冷以珊快乐地看向门外。 "嗯,北海道冰雪融化得慢,春天比京都慢许多,现在札幌街头的树才开始吐嫩芽,樱花、梅花和桃花都开了,札幌的游人也多起来了。" "那我一会坐车时要好好看看。"冷以珊推开面碗,站起身,稍整理了下,拿起风衣,对本山太太欠下腰,上班去了。 日本人多礼,冷以珊一直不太习惯。呆了六年多,她现在偶尔欠下腰,大部分招呼时,她是点点头。太过多礼,其实是种疏离,日本人防心很重的。幸好她是凭医技吃饭,不要去cao心像《白色巨塔》中医生们那些勾心斗角。 冷以珊通常是坐公交去医院,这是她坚持的。做手术的手,依照医院高管的话为了保护她敏感的触觉,车也是不能开的,为她特地备了个司机。她嫌不自由,一离开医院,她渴望自己只是街上很普通的一个人。 天天坐,公交司机也认识冷以珊了,但不知她是心脏医院里鼎鼎大名的名医。"嗨!早上好啊!"司机冲她挥挥手,停下车。 冷以珊笑着跳下车,"早上好,天气不错哦!" "嗯,春天来了!"司机微笑着指着车外。 冷以珊笑着坐下来,侧过身对着车窗。山本太太说得不错,游人确实是多了起来,各种肤色的,背着包包,举着照相机拍这拍那。 "生活在美丽的北海道,真的是种福气。不要坐飞机,不要花钱,就能免费看到这么漂亮的风景。"司机感叹着说,把车开得飞快。 "是呀!"冷以珊深有体会的点点头。 公车经过城中心的树林,一对高挑的男女站在路边旁若无人的激吻,路人不自觉的停下了脚步。 刚好是红灯,冷以珊脸正对着树林,好巧也发现了这火辣的一幕,不禁为这对情侣的勇敢而脸微微一红。拥吻的情侣,路边常见,但很少有这般高挑、般配、出众的情侣,他们像是那种T型台上的模特,衣着时尚,作风新潮。冷以珊不禁多看了几眼,他们好像不是蜻蜓点水般的啄吻、轻吻,而是法式深吻,俊美的男人还算自如,美艳的女子已开始气喘吁吁,以一个专业的心脏科医生的眼光观察,女子此时的心跳已近一百二十。 男人像是感觉到冷以珊的凝视,蓦地松开女人,看向冷以珊,那是一张俊美性感的男性脸庞,冷以珊吓得忙坐正,目不斜视的看向前方,像做了什么坏事一般,脸通红,心怦怦直跳。 绿灯亮了,公车重新启动,冷以珊轻吁了一口气,从公车的后视镜中瞟到那男人邪魅的一笑。 心脏科医院不像是一家医院,更像是一所疗养院。院中风景优美,洁净安静。冷以珊走进医生办公室时,就看到护士长美代急急地从院长办公室跑出来。 "冷医生,快,院长请你去一趟,有个台湾病患点名要你医治。"美代口中催得紧,却不伸手拉她。冷以珊有个习惯,不穿便装见病患。 冷以珊有条不紊地穿上白上衣,戴上医用口罩,只露出一双清澈如镜的眼眸,美代很有默契地为她把头发别进医帽中。 "唉,如果你没这一身装束,谁也不会罢刚刚进门的那个像小女生的你与医院中的冷医生联系起来的,现在的你给人一种沉稳的信任感。"美代笑着说。 "但也好像老了许多。"冷以珊轻声嘟哝。 "医生越老越吃香,那是资本。" "唉,对于女子来说,那是悲哀。" 美代怪异地看了下冷以珊,"冷医生,你多大了?" "干嘛?" "呵,也许你该谈个恋爱了吧!" 冷以珊耸了耸肩,拿起桌上的病历,"我现在又恋爱的时间吗?" 第二章 浪漫樱花(二) 院长藤野的办公室在医生办公室的最里端,除了比一般办公室大一些,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了只要藤野院长在,办公室的门就一直洞开着,无论医生还是护士随时都可以进去和他聊工作上的事,私事也可以,他算是个比较和善的老头。 "病人周似蕾,二十六岁,台湾人,昨晚进院的,已做过心电超,没有太大的异常,疑似心绞痛。但病人一直按着胸口,说疼得很,整夜都没能入睡。"美代边走边把情况介绍了一遍。她结婚三年,为了工作一直没有要孩子,事业心很强。 冷以珊没有说话,露在口罩外的眼眸清澈无波。美代习惯了,在没有彻底确定病情时,冷以珊通常不会随意说出什么结论的,这也是让她最佩服冷以珊的地方。 冷以珊有一种超出年岁的冷静和自信,让人无条件的信赖着她。 "冷医生来啦!介绍下,这位是冠氏集团的冠总,这位是他太太。"藤野一看到冷以珊走进来,忙指着沙发上一位俊伟的男子和一位清丽的女子,笑着说。 冠世杰有点吃惊冷以珊的年轻,但他没有表露出来,优雅地伸出手。冷以珊意思似的碰了下,就缩回了手臂,对容妍轻轻点了下头,算是招呼,容妍展颜一笑。 "周似蕾是令妹,前天突然晕倒在办公室内,一直说心口痛。台湾医院的赵医生向我推荐贵院,说贵院现在已是心脏外科诊治与治疗的世界权威。于是,我们就从台湾过来了。以后,请院长和冷医生多多关照。"冠世杰说得非常客气。 "冠总,你放心吧,冷医生是我们医院最杰出最年轻的医界新秀,周小姐不是先天性的心脏病,一定可以有办法根治的。"藤野笑呵呵地宽慰冠世杰。 冷以珊低下眼帘,拿起桌上的心电超片,专注地看着。心肌正常,心瓣没有拐害,心室也看不出异样,这样的一颗心应该不会有什么大碍的,为何会疼得晕过去? "美代,你一会安排周小姐做个心脏CT。"她目不斜视,低声对美代说。 "知道了!" "世杰,医生说什么?"容妍听不懂日语,焦急得直眨眼。 "你是中国大陆人?"冷以珊讶异地脱口用普通话问道。 容妍俏丽的眸子一亮,"对,我是江苏人。冷医生是?" 冷以珊大大的眼中泛出热情的光泽,"我是上海人。" 容妍激动得拉住她的手,"我们很近呀。世杰,冷医生和我是一个地方的,在日本哎,真是好巧。" 冠世杰宠溺地揽住妻子,"瞧你兴奋的样,吓着人家冷医生。" 冷以珊轻笑着摇头,"没关系,在札幌,偶尔会遇到大陆过来的游客,在医院里,我还是第一次遇到同胞呢!" "那我们真是太幸运了,似蕾的主治医生竟然是你。"容妍和冠世杰对视而笑,"我们家似蕾就麻烦你多照顾了。" 冷以珊点头,"我一定会尽力而为的。" 看着冷以珊淡定的微笑,冠世杰和容妍一直紧绷的心此刻才稍微有点敢放松。 藤野没见过冷以珊这般热情样,微笑着对美代一摊手,他一点也不知他们在聊什么。 美代耸耸肩。"冷医生,你该去病房了。"她不得不做个坏人,冷医生今天有二个手术,手术前,该和病人聊聊,看看术前的检查结果。 冷以珊收敛住笑容,恢复成专业的冷静从容。"那冠总、冠太太,我们现在先去看下周小姐,一会我还要做个手术,我晚上没什么事,那时我们再好好聊聊。"她太久没有讲中国话了,一开口,发觉自己竟然是这么的想家。 "一起吃个饭?"冠世杰忙绅士邀约。 "不,我请你们。"冷以珊微闭下眼,"去台湾或者回大陆,就不和你们争了。" 容妍就像对朋友般的看着冷以珊,"好,那就说定了。哦,叫我容妍吧!" "好!"冷以珊笑着点头,请他们先行。 周似蕾穿了件大号的病人服,斜倚在病c黄上,两眼落寞地看着窗外像云霞一般盛开的樱花,北海道的天空比台湾蓝,可是她却提不出力气来,走到蓝天下。 抽血、拍心超片、做CT,随身背着二十四小时的新监仪……所有关于心脏病的检查,她通通做了一遍,那个文静淡雅看不见面容的小医生,站在她身边怔怔看了半天,轻轻叹了口气,什么也没说。 接着,护士给她输液,让她服一种带着香气的药片。她沉沉地睡了一会,睡后心里还是闷闷的,隐隐的痛着,什么好转的迹象都没有,她想,她可能没得治了。 二十六岁,就这样走了,会不会有点早? 无助的泪顺着脸腮,轻轻滴落在衣襟上。 "你原来也有这么脆弱的一面。"一声轻笑,雷鑫手里捧着把樱花走进病房,"看,我帮你把迟到的春天搬到你c黄头了。"他随手把花cha在c黄头柜的水杯里。 周似蕾不好意思地拭去泪水,"你……不是说和哥哥他们去逛下札幌的吗?" "你又不是不知道你哥哥那个醋意,我一站到容妍身边,他就瞪我,瞪得我心里发毛,想想还是回来吧!"雷鑫摆出一副气呼呼的样。 周似蕾忍俊不禁,"你太夸张了,哥哥是疼大嫂疼到骨子里,但经过了许多事,他们的爱情坚韧无比,凭你是拆不开的。呵,雷鑫,这次生病,还麻烦你陪我过来,真是过意不去。"一场突来的病,让她对身边所有的人都改变了态度,连讲话的语调也温柔了许多。 她现在就像个无助、羞怯的小女生,雷鑫心中悄悄的说。 "怎么试麻烦呢?"雷鑫眼底浮出一丝疼惜。他把容妍送回冠园,一回到华语,发觉周似蕾昏倒在办公室,他忽然发觉自己心中涌满了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关注她、没有照顾好她。他一直都在尽力地可以忽视关于她的一切,对于她的接近,他不是驳斥就是躲闪。她不是没有自尊,因为爱他,她才那么的委屈、卑微。而他又能给了她什么呢? 伤害,还是伤害。 他向冠世杰要求陪似蕾来日本看病,冠世杰怒目瞪视他五分钟后,点了点头。第一次来日本,札幌美丽的街景让异乡人流连忘返,而他一点看的心思都没有,他眼里只有周似蕾。 初进院的晚上,周似蕾疼得一阵紧似一阵,在c黄上痛苦地翻滚。他一直握着她的手,后来把她拥进怀中,整夜的为她揉搓着,一切都很自然,好像她本来就是他的责任。 周似蕾一直痛到凌晨,方才睡着。看着她瘦削的睡容,他陡地确定了自己的心。 "你不是麻烦,我以前不知道,能这样陪你,其实是幸福。"雷鑫轻轻执起她的手,温柔地说。 要是这话放在从前,她会欢喜地跳起来,扑到他怀中。但现在呢?周似蕾缓缓地闭上眼,苦涩一笑,"如果我没有得病,你恐怕现在连看我一眼都不愿。你在同情我。"她想抽回自己的手。 雷鑫不松,"现在有可能不会,但以后一定还是会的。人都有迷失的时候,你要给我一个擦净双眼、重新睁开的时间。" "可惜太晚了!"周似蕾咬着牙,泪夺眶而出,"我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为了看你一眼傻傻的站在你经过的路边一等就是半天的周似蕾了,我……"她想到自己的病情,越发泣不成声。 "现在换我来等你,好不好?"雷鑫心疼地把她的手贴在颊边,柔柔地吻着,"我带你去我们那时合住的英国小公寓,让我们还从那里重新开始。" "雷鑫,我很感谢你对我说这一番话,至少让我觉得我这些年对你的爱有了回报。其实,我并不好,为了忘掉你,我做过许多坏事,甚至和别的男人上……" "似蕾,"雷鑫温柔地捂住她的唇,"谁都有犯错的时候,你那时太小,我对你的伤害太大了。我们都忘了那一切,好不好?" 周似蕾惊愕地睁大泪眼,"你不在意?" "谁会在意一个小孩子犯的错。"雷鑫儒雅的一笑。 "雷鑫!"周似蕾伸开双臂,扑进他的怀中,痛哭失声,"你为什么要等到现在才告诉我呢?" "我笨呀!"雷鑫心疼情动,手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哭了,太激烈的心情对身体不好,现在快快躺回去。" 好不容易才拥到他的心里,她哪里舍得,手环得更紧,泪把他的衣襟全沾湿了。"雷鑫,你真的不是因为我的病可怜我才这样讲的?" 雷鑫摇头,"认识这么多年,我像是个很善良的人吗?" 周似蕾破涕而笑,秀睫上挂着泪珠,看得雷鑫心疼不已,下一刻,他的唇就印在了她的眼上,轻柔、爱怜的吻去了她脸上的点点泪花。 这是她渴盼太久,一直梦寐以求的情景,真正发生时,她连回应都忘了,傻傻的呆在那里,一动也不动。 "先生,请让一下,我要为病人听下心跳。"冷以珊翻着病历,从病房外走进来,平静地对雷鑫说。眼前发生的一切,像没有映入她的眼帘。 刚刚完成一个大手术,刚换好衣服,她非常的疲累。 雷鑫俊脸一红,忙把周似蕾抱躺回病c黄上,局促地站到一边。 冷以珊拿出听筒,搁在周似蕾的胸前,闭上眼专注地边听边看着腕上的手表。"好了!"她折起听筒,站起身,"如果觉得有点力气,就出去走走,外面阳光不错,走不动,就休息会。" "冷医生,请问病房里有没有那种推的轮椅?"雷鑫看着周似蕾连喘气都喘不动的样,估计一定不可能走得出去的。 "我的建议是她用腿走,哪怕是一小步一小步的挪。"冷以珊淡然一笑,"周小姐,相信你一定可以做到的。" 她目光瞟到桌上的樱花,"樱花其实也很普通,街头、巷角、郊边,处处可见,为什么会有那么多的游客不远千里寻过来观赏呢?她盛开在冰雪初融时,是春天的第一个信使,连陪衬的绿叶都没有,满枝满树的开放着,自信满满。这就是它美的地方。周小姐,你没有自信吗?" "呃?"雷鑫和周似蕾都愣住了,不太明白冷以珊的寓意。 "我还要准备第二个手术,晚上再来看你。"冷以珊无意解释,对身后的小护士叮嘱了几句,转身出去。 "冷医生。"雷鑫跟着追了出来。 "什么事?"冷以珊改说华语,脚下步履不停。 "似蕾她的病到底要不要紧?" 冷以珊侧身看着他,"现在能让她病彻底根治的人是你,不是我。她患的是心病,心病只需心药治。还有,你要让她戒烟、戒酒、戒掉夜生活,多运动,有规律的生活。一个月后,她就会痊愈了。前提是,这味心药你给不给她?" "什么?"雷鑫一头雾水。 "这样讲吧,周小姐只是轻微的心绞痛,这一切都是她喝酒、抽烟,熬夜造成的。并不会影响到生命。为什么她有这么强大的反应呢?在她的意识里,她的心在一点点死去,时时刻刻因为某种情绪疼得剧烈,一点心绞痛,她就自我催眠成无限的大,然后就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冷医生,你的意思是似蕾的病不严重?" "继续下去,心真的会衰竭,然后功能减弱,最后停止工作。"冷以珊淡漠的分析给他听。"雷先生如果在意她,就按我讲的去做。她很强壮,不虚弱。" 雷鑫儒雅的俊容因狂悦而有点扭曲,他冲动地两手抓住冷以珊的手,"谢谢你,冷医生,我一定可以治好她的,一定。" 冷以珊不习惯别人的太过近触,微微挣脱,"这些话不要告诉她,让她自我恢复,你在一边鼓励她就行了。" "好的,我知道怎么做。" 冷以珊轻笑地继续往另一个病房走去。周似蕾的一切检查结果出来后,她思索了很久,直到看到周似蕾看着雷鑫的那种胆怯而又炽热的眼神,她大胆地下了这个结论。 结果好像是有一点效果的。那么火热的蜜吻后,周似蕾的心跳有力而有序。周似蕾现在的输液,其实只是心脏的营养液,不起什么效果的。 如果有天不做心脏科医生,她还可以去做心理医生。冷以珊自恋地一笑,迈进左侧的病房,下面的手术好像是个小女孩子的心脏搭桥。 男人睡觉都这么像小孩子吗? 至少大岛浩现在看起来像个纯洁的天使。 荷子支起一肘,手指轻拨着他短而有型的头发。长长的睫毛盖住他那两道总是蛊惑女人的视线,沉睡的他看起来俊美得罪过。一直以为大岛浩的俊帅在于他蓬勃的生气及有型有款的身材,没想到他的俊容在安睡时亦是同样吸引人。 他们在东京的第一夜就上c黄了,很自然的一件事。她本来是仰慕他的名气,央求太和介绍她和他认识,一见面,她一下子就迷失在大岛浩迷人的双眸里。她心甘情愿的把自己送进了他的怀里。 都是成熟男女,又在时尚界混着,上c黄这件事犹如抬手打个招呼般寻常。可野樱荷子第一次生出了一种想安定的渴望,她想紧紧地锁住身边的这个男人。 模特吃的是青春饭,她身架再好、容颜再出众,最多也只能撑十年,三十五岁时还能在T型台上,那简直就是传说了。她得在貌美如花时,找个人嫁了。 大岛浩俊帅又有才,做情人做老公,都足以让她偷笑了。她非常享受和大岛浩欢爱时的每一道过程,在他的带领下,她才知男女之间的亲密可以带来那么噬人心魂的感受,以前她从没有这样的体会。 她倚着枕头半坐起身,手轻抚上他宽阔的胸膛,轻笑着,双唇印上他的唇。 大岛浩的睫毛动了一动,在拧了下眉头之后,突地一把抱住她,把她压在了身下,"早啊,宝贝!"刚睡醒的他,连声音都是性感的。 他挑逗地用初长出的胡须的下颚,磨搓着她粉嫩的双腮。快感的热流再次流进荷子的血液,身子敏感地察觉到他的火热和亢奋。 她都还没准备好,大岛浩已经疯狂地侵占进她的身子。她紧攀住他的腰,无助地随着他的冲击而颤抖、喘息。 许久之后,两人才起c黄冲凉、着衣。荷子贪恋地看着大岛浩完美的身子,忽地,她怔住了,洗脸盆前,大岛浩手中拿着枝口红,对着镜子细细地涂着。 "大岛君,你用口红?"男模走秀时,都会上妆,但下了台,他们大概只会用些护肤水,没有谁会化妆的。 "喔!"大岛浩抿了抿嘴唇,确定均匀之后,回过头。 荷子直眨眼,那唇彩是正常人的唇泽,涂与不涂都差不多。大岛浩何必多此一举呢?他以前的唇是什么颜色的,她到没怎么注意。 "我晚上有个约会,你自己找乐子打发时间。"大岛浩穿上衬衣,看她傻傻的样,说道。 "哦!"荷子狐疑地看着他的唇,心不在焉地应着。 冷以珊做完手术出来,天已经黑了,手术室外的走廊上,灯光一片通明。一般的手术室总给人窒息感,藤野院长特意地让人把灯光换成温和的光带,这样有种温馨的错觉,可以缓解病人家属的紧张情绪。 美代摘下她额头上的手术帽时,被堵在上面的汗"哗"一下全流出来了。"病人的身体有点弱,关照陪护注意她有没有排斥反应。"冷以珊觉得浑身都散了架。 "我会关照的,你晚上是不是有约?"美代有点好奇。冷以珊做完大手术,通常会呆到半夜时分,观察病人。 "嗯,我要请同胞吃个饭。"冷以珊拿出衣柜中的衣服,准备去沐浴间。 "可不可以捎上我?"一个高大、书卷味浓浓的眼睛男子笑着从外面走进来。 "渡边,"冷以珊拉开口罩,露出稍微有点弧度的笑意,"什么时候回来的?" "你好,渡边医生。"美代笑着招呼,识趣地走了出去。渡边翼是医院里的麻醉师,和冷以珊同校同届但不同专业,他还有一个显著的身份,是东京规模最大的电子公司董事长的独生子。 "下午,你正在手术中,我就去和院长聊了会,明天正式上班。"他回东京看望父母,顺便休了几天假。 "还是你幸福,家挨这么近,想回家就回家。"因为是同学,冷以珊讲话很随意、神情很轻快。 渡边翼温和地一笑,眸光轻轻柔柔落在冷以珊清丽淡雅的面容上,"那就在日本找个家吧!" "哈,那我妈妈估计会站在太平洋彼岸,哭死。" "你没试过,怎么就知是这个结果?" "母女连心呀!对了,找我有事吗?"冷以珊拂过贴在额头的发丝。 "想找人一块吃晚饭呀!你有约?" "嗯,是同胞。" "我去帮你买单吧!"渡边翼自告奋勇地说。 "那怎么行,如果你……"冷以珊歪着头,拉长语调的说,"不在意被我们冷落,那就一块去吧!" 渡边翼扶扶眼镜,"不会太冷落吧,我也会一点点华语,可以cha几句的。" 冷以珊笑着摇摇头,"你那几句华语就别秀了,'你好,谢谢,晚安!',呵,同胞的老公事台湾人,你去陪他喝点酒也不错。" "行,快去洗澡,让客人等科室不礼貌的。"渡边翼温柔地替她打开浴间的门,把她推进去,又体贴地带上门。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章 浪漫樱花(三) 冷以珊选的饭店位于札幌的市中心,对面有大片的绿地,晚上散步的人很多,有一支乐队在路边演出,里面有一位长头发男孩萨克斯吹得不错。 渡边翼把车钥匙交给服务生,两人站在外面听了会,才进去。饭店是一家安静而高雅的日式风味餐馆,渡边翼和大堂经理认识,两个人被领进里面的靠窗的一张桌,冷以珊看到餐馆墙上挂着昭和时期流星的版画。 等客人的时候,渡边翼点了两杯葡萄酒。 "我都不记得上次出来吃饭的时候是和谁一起了,整天不是病房就是手术室,这样的日子一点趣味性都没有。"在轻柔的音乐声中,冷以珊生出一些感慨。 渡边翼轻轻地碰了下她的杯,"以珊,有没有觉得你过得很沉重?" "掌心盈握着别人的生死,换谁都轻松不起来,我有时连呼吸都不敢,生怕一不慎,就把别人吹走了。"冷以珊轻笑着,目光转向别的餐桌。不是周末,餐桌也都坐得满满的,大半好像是游客,这家餐馆的日式料理不错。 视线畅通无阻地移动着,忽然,她目光停住了。正中的一张餐桌的一男一女引起了她的兴趣。男人一身做工精巧的休闲服,色彩不是男士们通常的灰与蓝、黑之类的,她目光停留不是因为那个男人的衣衫,而是她发现这个男人是她坐公车时看到在路边热吻的那位,更讶异的是他对面的女伴不是早晨的女子。 她不会弄错的,如此俊帅和高挑的男子,在什么地方别人都不回忽视。她记得早晨的那位女子同样高挑、艳丽,而现在男子深情款款看着的女子娇小玲珑,站起来不过刚及男子的肩。 真是有意思了,冷以珊倾倾嘴角,眼角含笑。男子像是有第六感应似的,突然转过脸来,正好捕捉到冷以珊揶揄的目光。 冷以珊慌忙收回视线,有些羞窘。 "认识吗?"依子看到大岛浩感性的双唇微微勾起。 大岛浩狂傲地将她的手拿近唇边,熠熠的视线转向她,"我以为认识,原来看错了。" 依子放心地吁了口气,"那我们开始点菜吧!"难得的假期,她从东京追到北海道,可不愿意随便错过这么美丽的夜。 "亲爱的,餐后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甜点?"大岛浩调笑地挑起她的下颚,盯着她微张的樱唇。依子是有一张好看的瓜子脸,笑起来有两个迷人的小酒窝,象日本传统的小女人。 "大岛君想要什么甜点呢?"依子娇笑着,眼神迷迷蒙蒙。 "那个我一会再想,现在先来个餐前点吧!"他低沉的语调听在她耳里诱惑力十足,依子半仰起头,他快速地扳过她的脸颊,吻住她的唇,击敲的舌尖不停地翻搅在她的口齿之间,依子不禁娇吟出声。 大岛浩很满意自己对她的影响力,眼角的余光瞟到刚刚偷瞄他有一双纯净的大眼睛那个的女子站起身来,她身边的眼镜男子,贵气中带着儒雅,对她好像很温柔。 冷以珊没想到冠世杰和渡边翼竟然认识。 "冠氏集团和渡边先生的公司一直有业务往来,我曾经和翼一起吃过饭。"冠世杰低声对妻子说。 "隔了一个太平洋,世界还这么的小,我遇到以珊,你遇到渡边先生。"容妍调侃地笑着,眼睛好奇地打量渡边翼和冷以珊这间的互动。他们是恋人吗?好像是,又好像不是。默契十足,可却太过于礼貌。 "容妍,我们吃怀石料理吧!食材比较鲜美,风格比较全面。"冷以珊礼貌地询问,"这种料理有点像我们中国人团团围着,共享一盆佳肴般,不是一人一份的用餐形式。" "好啊,我听你的,什么样都行,因为我从没有吃过日本料理。"容妍坦白地说。 "冠先生有点太吝啬了。"渡边翼开玩笑,为冠世杰倒上酒,准备拿过容妍杯子时,冠世杰轻轻摇了摇手,"我太太刚刚怀孕。" "那你怎么还带着她坐飞机,前三个月是最不安全的时候。"冷以珊挥手让服务小姐送一盒鲜奶。 "我不放心似蕾,在家等消息,着急得难受,就缠着和世杰来了。"容妍忙为老公开脱。 "你们好恩爱。"冷以珊让开身子,服务先生推着餐车走了过来。 一摞摞生鱼片疏落有致地铺排在一直填满冰的巨大盆钵上,清澈鲜甜的松茸清汤盛装地粗犷陶壶里,奶焗螃蟹斜躺于铺满了绿叶的大陶盆中,各式配菜小点刚以掏空的柳橙分别盛装……不一会,桌上就琳琅满目地摆满了。 "光是看就是一种视觉享受。"容妍两眼晶亮,惊喜的说。 冠世杰宠溺地为妻子拿过碗,挑些可口清淡的菜放进去。 渡边翼拿出公筷,夹了块螃蟹放进冷以珊的餐盆,又放了几块生鱼片,连芥末都沾好。 "我自己来。"冷以珊轻声说。 "你那双手可是医院之宝,还是我来吧!"渡边翼诙谐地一笑。 "什么意思?"容妍听完老公的翻译后,好奇地问。 渡边翼推推眼镜,"以珊是我们医院最年轻的心脏外科主治医生,手术做得特别漂亮。医院为让她的手保持灵敏的触感,所有的家事都是医院包下的。" "天,要这么慎重啊!"容妍半张着嘴。 冷以珊不自然地推了渡边翼一下,"别夸张了,其实是我没时间做家务。" "那渡边医生你是什么医种?"容妍问。 "我和以珊是同学,我主修麻醉专业,我没有以珊优秀。"渡边翼谦虚地说,眼神中却是因冷以珊而溢出满满的自豪。 "他太自谦了,他一边帮父亲大礼公司,一边读最沉重的医科,顺利拿到博士,还被心脏专科医院聘为麻醉主治医生,他才优秀呢!" "原来我在你眼中是这么出众呀!"渡边翼温雅地打趣道。 "渡边医生你为什么不专心打理你父亲的公司呢?"容妍有点不明白啊,医生和商人之间差异蛮大的。 "做医生是他的志向。"冷以珊接过话。 "不,我是为了以珊才决定做医生的。"渡边翼像开玩笑又像当真。 冷以珊心停跳了半拍,夹在筷子上的生鱼片"啪"一下掉进餐盆中,幽然转过头,渡边翼温和地一笑,"要喝点汤吗,我给你盛!" 她忽然不敢对视渡边翼的眼神,"不……暂时不要。" 容妍凑近冠世杰的耳边,不知讲了什么,冠世杰忙扶着她站起身,"失陪,我送太太去下洗手间。" 没有了冠世杰夫妻在场,冷以珊觉得气氛有点难堪。在医院里,她和渡边翼因为同学的关系,一直相处得特别好,偶尔一起吃个饭,当她很累时,会向他发发埋怨。渡边总是温和地看着她,默默地陪她走走。 她以为他们是好同学,渡边不是这样想的吗? 心急促地跳着,她默数着心跳,知道此事处在慌乱无措的状态。她是不是想太多了? "以珊,你笑起来的时候,像个小女生。在医院外,你笑的时候比较多,我们以后要经常走出医院,你说呢?"渡边翼扭过头看她。 "呃?呵,好像是,医院里太过安静,大声笑会把病患吓着。渡边,我去看下冠太太。"她找了个理由,掏出渡边翼的视线。 渡边翼温柔地目送着她修长单薄的身影。 餐厅的洗手间分东西各一个,她先去了东边,没有看到容妍,又折回头,在走道边,有几个男人在吸烟,那个像男模般的男人也在,细长的指间,一缕轻烟缓缓萦绕,天,他竟然涂指甲,虽然不是浓艳的那种,但冷以珊感到男人这样,真的很妖异。 "小姐,你好!"大岛浩也看到冷以珊了。 冷以珊以为他和别人招呼,从他身边漠然走过。 "嗨!"大岛浩突然地一把抓住冷以珊的手,微闭下眼,"不记得我了吗?" 冷以珊像被烫了似的甩开,"请问你有什么事?" 大岛浩被冷以珊的反映吓了一跳,他耸耸肩,"你刚刚那样看着我,不是?哦,我想我可能理解错误了。" "你……真是莫名其妙。"这个人以为他是情圣,天下的女人都为他迷乱吗? "冷小姐!"冠世杰从过道那端走过来,淡漠地看了一眼大岛浩,"还好吧?" "这位先生认错人了。"冷以珊淡淡地对大岛浩点下头。 "嗯,容妍在等你,我们过去了。"冠世杰打量了下大岛浩,男人找到这样,算帅到极点了吧! 容妍不放心地过来挽住冷以珊,"那个男人是不是想认识你?" "不是!"冷以珊摇摇头,心头生气一股嫌恶。 餐后,四人又喝了会咖啡。冠世杰说太太要早睡,就起身告辞了。 渡边翼在三人都离座时,已经抢先买好单。"是我的同胞,应该我买单的。"出来时,冷以珊低声说。 "冠先生是我朋友,我在场,哪有你买单的道理。"渡边翼轻拍下她的背,走向泊车的小弟。 今晚月光很好,是轮上弦月,斜斜地挂在天边。路边的乐队被游客包围了一圈,长发男孩正在吹奏委婉动人的《回家》,冷以珊看到那个高个子男模也在人群中,俊美的面容上有种孩童般的期盼。 她扫过他就转开了目光,渡边翼在车里向她招手。 车缓缓离开市中心,开向通往冷以珊寓所的大道。 车窗开了一点,湿冷的空气夹着樱花的清香飘进车中。冷以珊半仰起头,深深地呼吸,"真喜欢现在的季节,不冷不热,风景又美,如果能休个长假就更好了。" "那就休吧,我陪你去富良野住几天。再过不久,那边的花田应该很美了。" "唉,好像手术都排到三月后了,我哪里好意思和院长提,住那么大房子,拿那么高的薪水,嘴软哦!"冷以珊轻叩着车窗,咕哝着。 "以珊,没有人逼你,是你自己在逼自己。"渡边翼宠溺地一笑,"你今年多大了?" "呃?问女子的年龄是不礼貌的。"她偏过头看他。 渡边笑笑。"我们是同学,没什么的,我今年二十八。" "二十七。"她自幼聪慧,跳了二级,十七岁高中毕业,读了九年医科,工作一年多,天,居然是二十七岁的高龄了。 渡边翼稳稳地把车停在木式别墅的前面,"以珊,我从你来日本读书的那年就开始等你,你还要我等几年?" 时间已经不早了,她没有邀请渡边进去坐坐,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轻轻拧开墙灯,一束淡黄的柔光温和地射了出来。山本太太走前为她做好了夜宵,温在保温瓶中。换洗的内衣放在浴室里,被子用薰衣糙的香精熏过。楼上楼下纤尘不染,什么都不要她cao心。 可她就觉着自己是屋子里的客人,无论如何对这里都产生不出家的亲切感。 洗漱好上c黄,已是半夜,明明很累,却无法睡着。脑中一会儿漂过渡边的身影,一会儿漂过上海的小弄堂,临睡着前,好像还漂过了见过二面的邪魅男子的俊脸。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恰好只有一台手术,昨天的心脏搭桥的病人,术后效果不错,周似蕾在雷鑫的陪伴下,沿着糙地上的小径慢走,冷以珊觉得今天真是美妙极了。 午餐时,她难得奢侈地捧着一盒寿司,端了杯果汁,在花园里找了张椅子坐下来,边吃边享受阳光的爱抚。 五月的阳光不艳,很温柔。有两个病人在樱花树下拍照,笑得像花一般,糙地上已经铺满了一层花瓣,樱花的花期很短,再有两天,估计就要谢了。 "介意我坐下来吗?"嘴里咬着半个寿司,冷以珊看到渡边翼笑着站在她面前。 她忙端起纸杯,把饭盒放到腿上,"不介意,坐吧!"同时吞掉令她声音含糊的寿司。 渡边翼笑着坐下来,顺手从她的饭盒中拿过一块寿司,"这么惬意的样子,想什么呢?" 冷以珊把杯中的果汁喝光,"什么都没想,难得今天中午时就这么轻松,不禁就想晒会太阳,你呢,还有手术吗?" "下午有两台,都是小手术,实习医生就可以配剂量了,但我要在一边指点。晚上札幌的时尚中心有个服装秀,朋友送了两张票过来,说是米兰设计师大岛浩的作品,如果有看中的服装,可以当场拍下来。" "再美的衣服,我哪有机会穿!"冷以珊口气凄凄的。二十七岁,是青春的尾巴了吧,她除了白大褂,好像没穿过什么特别的衣服。 "你若想穿,随时都是机会。"饭盒里的寿司吃完了,两个人在花园里散起步来。 "我穿给病人看呀?"她扭头问他,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滑倒,幸好渡边眼疾手快抓住了她,另一只手托住了她的腰。 "穿给我看!"他温和地一笑。 阳光从他的镜片中折射出来,斑斑驳驳洒在她的脸上。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四章 浪漫樱花(四) 渡边翼是个斯文俊逸的男人,有一双温柔含蓄的眼眸,家世的显赫,从不是他炫耀的资本。读医科的时候,他和冷以珊一样,温书到深夜,在实验室一泡就是几天,在死光了成千上亿的脑细胞后,才拿到了博士文凭。现在的麻醉医生工作,是凭自己的能力得来的,与他的家世没有任何关系。 冷以珊对他刮目相看,有这方面的一大部分原因。 因为专业不同,两个人刚开始并不熟。在一次优秀学生交流发言会上,她才和他认识。身边的同学告诉她,渡边家在东京如何如何的出名,财产在日本的富豪榜上占第几,学院内有多少女生在倒追他。她笑笑,听过就飘过。 有天在实验室呆到深夜,一抬头,发现同学早走光了。她饥肠辘辘,想出去找殿东西吃,然后回来再继续。深夜的走廊上,听着自己孤单的脚步,她不由涌上独在异乡为异客的唏嘘感。情绪一上来,竟然无法自控,她抱紧双臂,依在廊柱上,任无声的泪乱洒衣衫。 渡边翼刚好回实验室取报告,看到了她。他什么也没有问,默默地站在她身边,等着他情绪过去。他说学院近的"川崎料理"以生牛ròu与手卷寿司闻名,茶也不错,问她愿不愿意陪他一块去鉴定下是否名符其实? 那一晚,她太孤单了,一改平时的拒人于千里外的清冷,在他温雅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以后,他们就算熟悉了。不刻意的相约,碰到了就一起吃碗汤面,聊聊现在手上的课题,情感淡然介于朋友、同学还有一点互相欣赏之间。实习的号死后,她在北海道,他在东京。他比她轻松,周末会坐新干线过来看看她,她忙得没办法陪他,他有时就在手术室外坐几个小时,等她从手术室出来,就在医院的国道上聊几句,他又坐车走了。 毕业后,她选在留在北海道,当她第一天以医院正式的员工去见院长时,看到渡边翼也在那里。 中国人对日本人有种根深蒂固的复杂情结,虽然没有亲身经历抗日战争时期,但曾经血淋淋的事实让中国人对日本人总亲近不起来。冷以珊欣赏日本人的坚强、努力,喜欢日本的料理和美丽的风景,在日本工作也非常快乐,但她从没有想过有一天要把自己融入进来。 渡边翼突然飞来的话语,让冷以珊茫然了。 "我对你……"他柔柔的凝视她,"有的不只是朋友的非分之想。" 她怔住,手中的纸杯掉在糙地上都不知道。医院里的护士有时会开玩笑说他和她是很相配的一对,她没有往心里去过。她没料到这句玩笑会在渡边翼口中得到证实。 "我们是朋友,同事……"她嗫嚅的说着。 "我以为我可以克制自己满足于当朋友。"他摇头,"可是我做不到,也等不动了。如果我再不向前,你仍然是原地踏步。以珊,你真的还要我再等一个五年?" 她惶惑地转过身,避开他灼热的目光,"我……很讶异!渡边,你为什么喜欢我?" "因为你是冷以珊,一个优秀得让我想独占、独揽你喜怒哀乐的权利。从先是对学业的欣赏到外表的吸引,到挪不开目光,我无法解释出为什么,喜欢就是喜欢了。读书时,我就注意你,天天泡实验室,只不过是想找个可以接近你的机会,呵,其实我真的不擅长追女生。"他自嘲地一笑,替她捡去肩上的落花。 "渡边,我想这太突然了,我还不能消化……"她尽量保持冷静,很理智的告知她心里的感受。 "没关系,你只要知道我的心意就好了。" "真的只要知道了就好?"她轻问。 "嗯,我会好到令你为我而改变。"他低笑。 "渡边医生!"手术室的护士站在二楼朝花园里招手。 "我要进手术室了,记得晚上的服装秀。"他捡起糙地上的纸杯,笑着叮嘱她。 那是约会吗?她傻傻的想。 她很喜欢喝渡边现在的相处模式,为何要改变呢? 她承认她一点都不讨厌渡边,他的斯文体贴,让她非常的自如,如果要恋爱、结婚,跑开国度,渡边好像真的是不错的人选。 他们有共同的话题,有共同的同学、同事,有时还有共同的病患,是不是因为有太多的共同,她就觉得太平淡了,不像爱情,而是友情。 爱情应该如烈火,烫的让人窒息,心跳在一百二以上,让人失控、发狂、迷乱。 但太过于炽热的爱适合自己吗? 她是平凡中规中矩的人,燃烧不起狂天烈焰。 一个下午都是浑浑噩噩的,她不知道干什么,平生第一次趴在窗台上发呆。去看周似蕾时,恰巧雷鑫在喂她吃水果,温柔专注的眼神,让她又痴了几痴。 六点,渡边翼走进冷以珊的办公室,她手托着下巴,目光直直的,不知看向何处。 "要不要回去换件衣服?"他小心地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的手有些冰冷。 "呃?呵!"她回过神来,看看自己身上的白大褂,不自在地一笑,"当然要换件衣服。" "服装秀是八点开始,我们回去换衣服,再加上路上的时间,只能简单地吃点晚餐了。" 她急忙收起桌上的医案,"那去我家吃吧,山本太太会准备夜宵,我们就当晚餐了。" "好啊,我最想吃山本太太做的味噌汤。" 他去过她家多次,有时会留下用饭,对她家熟悉得像半个主人。路上,冷以珊很小人的想,那时候,渡边翼是不是就是存了心? 不过这样的存心,让她有种笑笑的虚荣感。 冷以珊扯了下唇角,算是在笑。 服装秀之前,后台总是一片混乱————随处可见男女模特儿裸露的身体线条,但没有人有时间费心多瞧上其他人一眼。在这种地方,男女模特儿都只是一具具的战士工具罢了。 米兰设计师大岛浩的新装展示,在国际服装界那就是一场盛会。主秀的是几位国际的指名模特儿,其他走秀的就是太和模特公司旗下的模特。这次若不是为了让那个人看到自己的成功,他才懒得抛头露面呢。 "大岛君,你昨晚没有回酒店哦!"娇滴滴的问候在他耳边响起。 荷子纤细的手臂自身后环住他的颈子,大岛浩勾起唇角一笑,身子一转,反手就让荷子安置在自己腿上。 "没有我的拥抱,睡不着吗?"他泄气地看着她,食指轻抚她的咽喉。 "别闹了,我好不容易才穿好晚礼服,会起皱的。"荷子娇嗔道。 "皱了才更性感!"他低头吻住荷子的唇,不客气地用热吻把她精美的唇线全吻糊。 "上帝,浩,不要引起造型师的公愤。"飞奔过来的太和轻声埋怨道,小心地把盒子安置到另一把椅子上,一边替她把后没的皱着抚平。"天,还要补口红。" "我来吧!"大岛浩拿起荷子专用的唇彩,手指挑起一道暗红胭脂,缓缓涂上他妩媚的唇瓣,细长的双眸不经意地扫过她低胸礼服下的双峰。大掌忽地一转,手指拂过她未着胸衣的柔软胸口,感受到它胸尖乍然挺立的火热回应。 "大岛君,别人会看的。"荷子低吟出声,却未拒绝他邪恶的手指为她的欲望加温。 "我的主啊,你们再这样,我就要去心脏医院看望那位冷医生了。"太和再度厉吼出声,拿过唇彩替荷子定好唇妆,"不许再乱动。" "冷医生?"大岛浩俊美微扬,"美女吗?" 太和捧心长叹,"你阅女无数,整天还美女美女的,那位冷医生是心脏外科的新秀、专家、学者,专门医治我这颗可怜的心。" 大岛浩闻言咧嘴一笑,"书呆子一个,送上门都懒得理。"他朝荷子抛了个媚眼,"我比较中意丰满、妩媚的女人。" "是,情圣先生。"太和侧过头翻了下白眼。 "前六十秒!"舞台总监一开口,大岛浩挺直背,在走到入口处时,脸上的轻松自在已在一次呼吸间全部敛去。他微眯下眼,再抬起眸时已是符合这身服装的性感狂野眼神。 长腿一抬,他是第一个在美国黑人个性沙哑嗓音中跨上舞台的模特儿。 大岛浩踩着已经熟练的步伐,在镁光灯下潇洒地挥动着属于他个人的独特性格。慵懒的音乐声,更强调了他在走动时的火热眼神。垮着台步时,他装作不经意地往台下瞄了一圈———— 对于拒绝他的女子,他一向记得很准,事实她是目前为止的第一个。 她是那个人的什么人?他详细地调查过,那个人膝下只有一子,并无成婚。情妇?不可能,情妇有长得这般瘦单单、清冷、文静的吗?未来的儿媳?这个他不清楚,那个人对肚子保护得很好,他花了重金,都没挖到一张照片。 抛弃、保护,同样的人,差别是如此之大。 他一个旋身,在前排看到不少紧盯住他的女性"朋友"。 他继续跨步向前走,在走到舞台最前端的时候,朝台下送了个飞吻。感性的眼神很平均地投射到四面八方,让所有盯着他瞧的女人们脸红心跳地以为他在传递某种只有情人间才会了解的眼神。 大岛浩一手cha在腰间,在一次转身前很快地看了眼全场,那个大眼睛女子向身边的眼睛男子凑耳喁喁私语,恬静的微笑如樱花般柔美。如果她是那个人的儿媳,那眼镜男子是他的儿子吗? 不会,那种没有良知的人,不可能有这样气质俊逸的儿子。 他们与那个人有关系吗? 不想了,票一定是那个人随便扔给别人了。他筹备很久的日本首秀就这样付之东流,胸口一阵发闷,唇边勾起一个自嘲的微笑。 场下的女子发出一阵狂热的尖叫。 冷以珊吓了一跳,她不习惯这么喧闹的场所。T型台上男模的出现也让她吃了一惊,竟然是他——想在酒店与她搭讪、一副情圣样的男人。 连续三天,与他不期而遇了,札幌的街道真窄。 他确是个有型的模特儿,全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聚焦在他的身边,女人们的呼吸随着他的每一次旋转而加重。 这样的男子,想专一爱一个女人,大概是在讲故事了。 一个靠身材和面容吃饭的男人,她真是欣赏不起来。 男模展示完当季的服饰后,台上灯光已变为柔和,舞台中央出现了几个高窕细瘦的女模,音乐也随之变换成轻松的爵士乐。 "以珊,好好看下面的秀,喜欢,我们就拍下来。"渡边翼温柔地握住她的手,低声说。 场内声音有点吵,她没有听清,不禁倾过耳,靠近渡边翼的唇。他温温热热的呼吸在她颈间,刻意压低的嗓音听起来犹如情人间的悄语,冷以珊脸不自觉地红了。 渡边翼眼镜后的双眸,泛出温柔的微笑。 后面的女装无论色彩还是剪裁都非常简洁大方,但却一点没有削低她的品味,典雅、神秘而又漂移,最能把一个人内在的气质衬托出来。 她喜欢这个系列,冷以珊在心里忖道。 "这个设计师的衣服满适合你文静的气质,非常知性。"渡边翼笑看她一眼。 "嗯,那件米白的长裙,我好喜欢。"冷以珊微笑地说道。 渡边翼举起手中的编号牌,"我送给你!" "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不要啦!"她附耳说道。 "你一会拍件男衫送给我不就行了。"渡边翼温和地一笑。四周的人群突地掀起一阵骚动,两人抬起头,是那位首秀男模又再度出场上台。 冷以珊淡漠地注视着台上的大岛浩,唇边一道似笑非笑的笑容,解开外衣,露出他健壮的胸膛,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气声中,他将外衣甩上肩,而那双修长的大掌缓缓以食指划过自己的下唇,像在留恋前一个情人的吻。 大岛浩黝亮的眼瞳不客气地盯住冷以珊脸上的嘲讽,报以一记性感的眼波。 "这位男模很会带动气氛。"渡边翼轻笑着向她说。 "我觉得他非常适合脱衣秀。"她有点不想再看下去了。 音乐声逐渐减弱,舞台上的灯光全黯了下来,"结束了吗?" "不,还会再出来谢幕一次。"渡边翼说。 灯光再度大亮,模特儿一字在舞台上拍开,一身黑色劲装的主持人在大家的掌声中走了出来。呃,那个男模不在。 "谢谢日本的朋友们,现在容我向大家介绍本季新装的设计师——"主持人的声调高昂了起来,"本季新装的设计师就是来自意大利米兰的著名设计师也是今晚的主秀————大岛浩先生。" 冷以珊一皱眉,看见那个情圣大咧咧地从幕后走到主持人旁边。 现场掌声雷动。 在台下的掌声与仕媛交换的耳语声中,大岛浩夸张地行了个宫廷礼,自信的笑容,让冷以珊感到非常的刺眼。"现在可以走了吗?"她装过头来。 "再等一会吧,不然太不礼貌了。"渡边翼轻言低语,手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渡边,你有没有生气的时候?"她突然冒出一句。 渡边翼眨下眼,"当然有,只是我很少流露在脸上,为什么问?" "突然想了解你。"她含糊其辞,对于渡边翼突然表现出格的呵护有点不太适应。 "这是好事,证明你眼中开始有我了。"人群开始站起来,在主持人的道谢声中,台上的所有人都在一阵烟雾中退了场。 "本来就有你呀,我们同学五年,现在同事一年。" "你呀————"渡边翼扶着她的手肘,轻笑摇头。 走前,两人去服务台取拍好的衣服,大岛浩站在边上致谢,脸上一抹慵懒的笑意。 冷以珊没有看他,往渡边翼靠近了点。 渡边翼掏出卡递给服务小姐,大岛浩伸手拦住,眼睛看着冷以珊,"这件衣服算我赠送给这位小姐。" 冷以珊不领情地背过身,低声对渡边翼说不要了。 渡边翼也为大岛浩的异常怔住了,"大岛先生,你的盛情,我们非常感谢,但初次见面,这好像不太合适。" "这位小姐的气质非常适合我的衣服,她穿上等于是帮我做广告,我感谢还来不及,赠送一件衣服又算什么呢?"大岛浩低声笑着,浓眉大眼间有一股自然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 "等大岛先生的衣服正式上柜后,我们再买吧!"冷以珊不想听这个男人胡扯什么,浅然一笑,婉言道。 "一件衣服,不会有什么发生的。"他暧昧地瞥了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 冷以珊微侧过头,没有回话。 渡边翼有点不悦这个男人的冒昧,护卫地牵住冷以珊的手,"那就这样吧!" "小姐,后会有期!"大岛浩礼貌地对冷以珊挥挥手。 中国有句古话:事不过三,冷以珊相信,她和这个男人后会一定无期了。这种人,见得太多,对心脏是种考验。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五章 浪漫樱花(五) 新装发布会结束一周了,接下来他应该休一个长长的假期,让自己彻底放松一下。但大岛浩却觉得整个神经依然绷得紧紧的,他没有一丝的松懈。 盛况空前的时装秀,让他俨然成为日本媒体争相捕捉的宠儿,走在街头,他已不是一个初来乍到的异乡人,他是一个邪魅又性感、让日本女子为之疯狂,心甘情愿沦陷的神秘男子。 神秘男子?大岛浩冷笑,把车疯狂地驶上车道,加大马力,不问方向地向前疾驶。 春末的风带着清慡之意,花香浅淡。他把车停在山路的一侧,开了窗,对面是幢掩盖在绿树丛中的古雅的日式别墅。 那个人就住在那里,几十年都没有离开过。他的财富每年都在巨增,而他却独爱这一片风景。别墅里的没有添一株植物,没有多建一栋小屋。所有的景象和二十四年前,他离开日本时一模一样。 苍白的童年能记忆的事并不多,愿意去记忆的更少,一个医生换过一个医生,医院由这家转到那家,吃不完的药、打不完的针……然后是母亲尖锐的哭叫、那个人的驳斥。夜晚总是充满了吵闹声,无休止的吵闹声,终于一切都平息下来了。樱花在路边静静开放,东京从视线中慢慢远去。 永远不要再回到这个没有人情味的地方,母亲牵着他的小手,坚定地对他说,脸上的表情冰冷僵硬。 但是他回来了。 夜风轻轻吹过,山路两边树荫浓密。一路黑色的房车缓缓开进别墅的大门,司机打开后座的门,以为头发稍有点灰白的男子跨了出来,朝站立在廊下的和服女子张开手臂,相拥着走进客厅。 灯光亮了起来,慡朗的小生借着夜风飘进空中。 大岛浩僵立着,耳边是静静的风声,静得就像漆黑夜空中传来的炸雷。树叶狂乱地响。在浓密的阴影里,他的手指冰冷冰冷,体内的血液也完全冰凝。他以为自己会死去,可是心脏阵阵尖锐的抽痛却让他知道他还活着。 别墅里的灯光一盏一盏亮起,温馨得就像传说中的天堂。大岛浩勾起自嘲的苦笑,现在的他就像安徒生陛下的那个小女孩,蹲在别人的窗外,嗅着扑鼻的香气,在彻冷的冬夜,一点一点的慢慢死去。 他木然地倒车,顺着车道,胡乱地开着。 心脏阵阵撕裂的剧痛,痛得已经看不清前方的路,就像踩在恶梦的乌云中,黑夜里,他的脸苍白如纸。 PUB里灯光迷迷蒙蒙,南美风情的轻音乐柔柔地飘荡着。 太和走进来,一抬头就看到了吧台边的大岛浩。大岛浩呆的地方,女人定然不少。他穿过人群,走进吧台。 大岛浩面前已经放了几个空杯,他一边让酒保倒酒,一边邪恶地和身边的女子调情。 太和要了一个玛丁尼,礼貌地请贴着大岛浩身上的女子暂时先让开。 "浩,你去哪啦?刚刚我去看了下米兰几家服装公司在日本的专柜上架新闻会,哇,那个订单雪片似的,大师就是大师,反响就是不同。我们模特公司也跟着沾了不少光,演出合约都签到明年了。" "是吗?那恭喜了!"大岛浩端起酒杯,凑近嘴边,一口一口,不间歇的,一会儿,杯底朝天。他抬手向酒保示意,酒保热心地为他又端来一杯。 "浩,你不能再喝了。"太和皱起眉头,觉得大岛浩有点怪怪的,他悄悄移开他的酒杯,想找个别的事来转移大岛浩的注意力。"浩,你一个下午去哪了?" 大岛浩眨了眨眼,用手掌撑起吧台,"去看了位老朋友。"他把酒杯我在了手中。 "哦,是亲戚吗?" 大岛浩灿烂地笑着,"不,是仇人。" 太和只当他是醉言,"是吗,那有没有趁机报个仇?" "没有,我……是个懦夫,站在门外,连见面都没敢。" 一阵剧烈的疼痛在突地心脏炸开。 痛,有什么关系?大岛浩慢慢地端起酒杯,酒吧里的灯怎么熄了,人生嗡嗡的,好吵。 眼前漆黑的眩晕。 "哈,这好像不是大岛浩的作风呀!大岛浩现在可是时尚界呼风唤雨的人,想什么有什么。" 太和的嘴巴上上下下动着,他什么都听不清楚了,杯身一打滑,金黄色的酒汁泼溅上光可鉴人的吧台桌面。 "当"一声,大岛浩手一松,酒杯落在了地板上。静静地…… 太和看见大岛浩的身子一歪,静静地像片树叶般,缓缓地倒在地上。 冰冷的地面,沙沙作响的风声,似乎有惊呼从身边传来,可是呼喊的内容也听不清楚。 大岛浩疲倦地闭上了眼睛。 输液管的透明液体静静流淌。一滴一滴,液体流淌进大岛浩的左腕。"大岛君,你怎么会晕倒了呢?"荷子趴在他枕间,娇柔地抚着他俊美的额头,娇滴滴地说。 大岛浩难得没有耍帅,沉默着,手一下一下地在她的发间拨弄着。 "医生说你太累了,体质有点弱,只是感染了春天的风寒,没有大碍的。输完这个点地,我们就可以走了。大岛君,你不要这样严肃,人家有点不习惯。" 大岛浩唇边浮出一丝冷笑,"我向来喜欢互相不约束的情人,你若不习惯就离开吧!" 荷子脸一红,眼波一媚,"干嘛那样凶,人家只是撒个娇,都不可以吗?" 大岛浩邪肆一笑,扳起荷子的下巴,在她的双唇用力印下一个吻。荷子娇呼,说门外有护士和医生。 大岛浩慢悠悠自荷子的粉唇间抬头,"荷子,我今天想一个人静一静,明天我再和你联系。" 荷子惊讶地坐直身,她很聪明地没有多问,凑身轻吻了下他的唇角,"那好吧!我会想你的,大岛君。不管何时,我都在电话边。" 大岛浩懒洋洋地将两条长腿叠起,唇角勾起轻浮的笑意,"好的,宝贝。" 病房门轻轻关上,大岛浩收起笑容,眼睛里闪出尖锐的恨意还有无力的悲痛,一切为什么要来得这么快呢?他以为还可以撑个两年,等他把所有的事都解决好了,上帝想如何就如何吧! 现在,他不能倒,他要壁纸地站着。 "浩!"太和脸色苍白,推门进来,静静凝视着他。 大岛浩掀开被,跳下c黄,脱去身上的病号服,"说吧,我能承受。" "你是不是很早就知道会这样?" "我知道最后一定会这样,但是没想到会这么快。"大岛浩笑意不减。 太和愕然地跌坐在c黄上,像回不过神来,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冻。"你明知是这样,还一点也不爱惜自己,为什么?" 大岛浩耸耸肩,系上衬衫的扣子,"我没有爱惜的理由,纵情地享受每一天就可以了。" "我不同意你这样的观点。"太和恼怒地站起来,"没有任何人可以随意地虐待生命,我不相信医生的话,我带你去札幌,现在艺术这么发达,什么奇迹都会有的。" "札幌是天堂吗?"大岛浩讥笑一声,瞳孔收紧,"比札幌好几百倍的医院我都去过,没有用的。奇迹与我无缘,我在十岁前就不相信了。" "札幌也许就是天堂。"太和低声说,"那里有位冷医生,是……" 大岛浩哑然失笑,"太和,你是不是那个冷医生的粉丝,一次又一次的提起他。不管他是冷医生还是火医生,我都不感兴趣。" "你可以轻言放弃,而我,这个你在日本的唯一朋友却做不到。浩,无论如何,我都会带你去札幌的。" 大岛浩背对着太和,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背影投在地上,冷漠而斜长的背影,看得太和心底一阵一阵的忧伤。 "小姐骂你今天穿那件米黄色的裙子吗?"吃早饭的时候,山本太太问冷以珊。 "嗯,天气有点暖了,动一动就出汗。" "那配跳彩色的丝巾吧,不然太素了。" 冷以珊微笑,"好!" 自渡边翼说过那一番话后,情绪的浮现变得有点起伏。有意无意,她开始把全神贯注放在病人身上的实现留了点余光给自己。 渡边翼悄然把他们二人之间的距离缩小了点,他不再是个彬彬有礼的同事,他陪着她的时候越来越多,自如地与她出双入对,在别人面前不掩饰他对她的关心。 护士们私下的议论很多,就连藤野院长都听到了,吃饭时还和她开起玩笑。 这是种什么感觉呢?心如止水,静静地流淌着。 她不确定她和渡边翼之间是不是爱,不过,相处适然到是真的。她承认关于爱情的理解,她的智商偏低。 她一下公车,刚好与渡边翼同时进医院。 "你今天好美!"他温和地笑着,看了眼她脖子里的丝巾。 她脸红地低下头。渡边翼温柔地握住她的手。冷以珊惊怔,他却根本不理会她的反应,径直牵起她的手,走进病房大楼。 糙地上,周似蕾和雷鑫笑看着他们。 "中午一起吃饭,我有话和你会说。"在美代偷笑的目光下,他放开她的手,柔声说。 她的心缓缓的跳着,只是有一丝微窘。 午餐的时候,渡边翼拉着她去医院对面的拉面馆吃拉面。 "以珊,我们可不可以正式开始交往?"他伸手盖住她平放于桌上的双手。 正式是什么模式? 渡边翼看出她眼中的问号,说道:"正式交往就和现在相处不痛了,至少我的行为会不同。以往,我们只能像好同事,这样的关系,可以喝许多人同时保持。但一旦正式交往,我会把你当成我的女朋友……" 他停住不语,没再说下去,斯文的面孔有几丝泛红。 "然后呢?"冷以珊心砰然一栋,她轻声问。 渡边翼接下了她清眸中的鼓励,扬起了愉快的笑意,"也许,我会这样……"他拉起她右手,在手背上轻吻。"也许,我会这样……"他再拉过她左手,翻上手心,在手腕上印下一吻,"再接着我会吻你的唇,如果你不拒绝,最后,有一天,我们就会相拥着分享彼此的体温、共度长夜。" 都是读医科的,关于人体的构造和一切技能,谁都可以倒背如流。平时讲起来,也不觉得什么。渡边翼这样的表达方式,让冷以珊慌乱地眼神无处躲闪,手合脚都不知如何摆放了。老天,两个戏谑的亲吻就把她达到了吗?她不是普通的逊啊! "我们比一般的男女相比,已算后知后觉了。以珊,我真的盼望我们能有那一天。" 脸颊开始发热,对于他坦率的言词,很难保持平静无波。"你……有点不一样了?"她低喃。 "我很早以前就不一样了,只是你没发觉。现在告诉我答案吧!"他有点焦急。 冷以珊笑了,不点头也不摇头。想不到斯文俊逸的他,会这么勇敢。 "不要告诉我有哪位日本曾经的侵华,你仇恨日本人?" 冷以珊眨了下眼,"这真的是个原因,我不知道我家人会不会接受。" "你带我回上海,和他们见个面,他们就会改变这样的想法的。"渡边翼紧紧扣住她的手,生怕她飞了。 他竟然这般急切,冷以珊淡然一笑,轻轻颔首。渡边翼默默陪了她六年,她想这世上可能再也找不到这么深爱她的人了,那就试着谈个恋爱吧! 渡边翼惊喜地握住她的手,唇轻轻地贴上去,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琴音,到底是哪里痛?"病房里,冷以珊俯身,温声问病c黄上的小女孩。她才七岁,前几天做过心脏搭桥,没有什么排斥情形,今天一早突然喊心痛。 琴音脸色苍白如雪,抬起细瘦的胳膊,指指起伏的胸口,气喘喘地,"这……儿,它不听话,拼命地……跳。" "心跳多少?"冷以珊回过头问看护。 "刚刚听过,一百三十下。" 冷以珊眨了下眼,"这么高呀!你化验下血,给她人工吸氧。"琴音太瘦了,有可能承受不住术后的反应,刚刚修复的心脏还没能正常工作,这些现象都很正常。 "好!"看护有点紧张。 冷以珊捧着病历夹,走出病房。从前,病人术后的一点反应,她都会心惊ròu跳。但后来,她不了。即使病人术后隔天死亡,她也不会悲痛。她只能正确地诊断出病人的症结,认真把每一个手术完美地做好,其他她就顾不了。人的生命如花朵般,有他的周期和规律,她尽量能让花朵保鲜,却无法阻止花的凋谢。 "把下午那位手术病人的检查结果给我!"冷以珊对护士台后的值班护士说。 "这位先生七十多岁,患冠心病好几年了,各项检查都不太好。"值班护士转身从身后的档案柜上拿过资料。 "我知道手术的风险很大,我考虑是否劝说家属放弃手术。"冷以珊翻着资料,眉头轻轻拧着。"他家属现在在不在病房?" 冷以珊等了一会,听不到护士的回话,只有细微的抽泣声。她抬起头,小护士脸涨得通红,眼睛晶亮地盯着前方。 她慢慢转过身,迎面走来的一脸邪邪笑意的不是那位叫大岛浩的设计师吗?老天,他把医院当T台了吗?不谈他一身邪魅的气质,身后跟着几个高挑的俊男美女,还有几个老外就够引人驻足了。护士和病人纷纷跑出了病房,医院里热闹了起来。 后悔果真有期,谁说事不过三的,不过,过了三夜没什么。 冷以珊低下头,继续翻看资料。 "小姐,请问院长办公室怎么走?"对,就是这语气,带有一点魅惑人的尾音。 值班护士激动地脸红耳热,"直走……到电梯口,然后按十,最……里面那间。" "谢谢!请问,你今晚还在这儿吗?"大岛浩优雅的伸出手,轻轻握住值班护士颤抖的手。 "我……明天在。" "哦,那明天见!" "好的!" 冷以珊捧起病历夹,嘴角在口罩后微微倾起,所谓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值班护士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手,傻傻的笑着,不敢相信它刚才真的被一只修长温柔的大手盈握,连电话响起,她都回不过神来。 "你好,值班台!"冷以珊好心地拿起话筒。 "冷医生在三楼病房吗?请喊下她接个电话。" "我就是。" "冷医生,请到院长办公室一下。" 冷以珊微闭下眼,落下口罩。 "她就是冷医生?"太和愕然地叫出声来,那么大的名气不应该是银发须白吗? "很抱歉让你失望了,我就是冷以珊。"冷以珊结果藤野院长递过来的大岛浩的转院病例。 大岛浩斜睨着太和,嘴角勾起玩味的笑意。不过,冷以珊的年轻也让他吃了一惊,那双淡然文静的眼神似曾相识,但他想不起来了。 冷以珊细看完病例,和藤野院长对视一眼,藤野抿了下唇,眼中闪过无奈的目光。 "大岛先生!"冷以珊抬起头,久久凝视着大岛浩,然后,她不带一丝情绪地说,"身为你的主治医生,我建议你先卸下你脸上的妆彩还有洗去指甲上的指甲水,这样,方便我对你病情的诊断。"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章 薰衣糙花语(一) 办公室里静得好像没有人一样。 大岛浩俊美的面容冷得像块岩石,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紧,冷以珊的表情淡然却不容拒绝。两个人的目光对视着,没有谁眨一下眼。太和和其他几人诧异地打量着两人,大气都不敢乱出。 "我的造型师对于我的外表修饰想来都不回横加指点,你又有什么理由来要求我?你手中那一堆的检查结果都不能帮助你做出诊断,单凭看到我的指甲和素面,你又能如何呢?呵,我不得不怀疑外界对你评价的真实性。"大岛浩邪气地一笑。 "浩!"太和想阻止他,可是已经来不及了。不就卸个妆吗,没必要有这么大的反应吧!"对不起,冷医生,大岛他平时和我们开玩笑开惯了,你不要在意。"他一再的作揖,想挽回点影响。 冷以珊非常的平静,藤野却是一脸的震怒,医院中的医生个个都像他心爱的孩子,冷以珊更是他心头的宝。"外接的评价我们从来不去注意,我们只在意病人的评价。达到先生你如果对本院有质疑,我建议你不妨转到别的医院。"藤野生硬地说。 冷以珊忙得分不开身,找上门的病患应接不暇,每天的手术排得很满。若不是东京的一位老友打来电话拜托他关照下大岛浩,他都不好意思打扰冷以珊。 偏偏还有人不知足。 "藤野院长,大岛绝对不是这个意思。他……"太和堆起一脸的笑,推了下大岛浩,挪挪嘴要他道歉。大岛浩笑容灿烂,却不为所动。 太和真想甩他两掌,这有病的人到底是谁呀,他以为是T型台,一切任他主宰?这是医院,他的生命握在那个文文静静的女医生手中呀!"对不起,冷一世,我再次替大岛向你道歉。" 冷以珊淡然地合起资料,"不必要道歉的,每个人心里都有自己衡量事物的尺度。大岛先生的质疑很正常。这堆检查资料确是可以帮助我做出诊治,但我不信任它。我面对的是一个个温热而又珍贵的生命,我不能凭一堆仪器做出的结果就随意下结论。我更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几年的临c黄经验。" 她眨下眼,"你不卸妆,我也知道那是什么样子。我这样的要求,其实是想大岛先生正视自己的病情,一点唇彩、一滴指甲水,能让外表改观,但内在呢,什么都没变。" 办公室又陷入古怪的沉默。大岛浩的笑容消失了,脸色越来越沉重。 太和挠挠头,不知该怎么打破僵局。冷医生的意思是卸了妆后的大岛会是另外一个人吗? 时间慢慢流走。 "冷医生,手术时间马上到了。"美代气喘喘地跑过来。 冷以珊放下病历,"大岛先生,留下来接受我的要求,这只是一个医生的建议,我先去手术室了,你的病情……" "我的病情我比你有数。"大岛浩阴冷地眯起眼。 藤野院长的眉头蹙起来,怒火在喉间燃烧,急不可耐地想喷涌而出。 "嗯,再见!"冷以珊浅浅地点下头,什么都没说,被美代拉着去手术室了。 手术是一位七十多岁老人的冠心病,已经有许多年并发症,体制又差,手术中间出现了几处状况,平常四个小时的手术,足足花了六个小时才结束。走出手术室时,天全黑了,冷以珊疲累地走进更衣室,连抬臂解衣的力气都没有了。 美代只比冷以珊好一点,帮着冷以珊脱去手术衣,把她扶进浴室,打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洒在身上,冷以珊觉着每一个毛孔都在喊累。 "都好了吗?"渡边翼下午没有手术,今晚又没有夜班,气定神闲地坐在冷以珊的办公室里等着一同下班。 冷以珊简简单单顺了顺头发,对他浅浅一笑,"你先走吧,我要去看哪个手术后有排斥反应的小女孩,还要等病人苏醒。" 今天是他们决定交往的第一天,渡边翼本想给冷以珊一点惊喜,看她累成这样,话到了嘴边又咽下去了。他不舍地轻轻圈住她的腰,把她疲累的头搁在他肩头,手轻轻地按摩她僵硬的颈项,"我等你。" 嗅着渡边翼清新的气息,听他温柔的低语,冷以珊感到脑筋短路了半秒,同时心脏开始慢跑。男人不管如何的儒雅、斯文,得寸进尺绝对是男人的本性。才开始交往,渡边翼的动作就和平时不同了许多。 她慢慢地转过身子,看着他镜片后闪着温和光泽的清眸。她真的有点喜欢上渡边翼了。 渡边翼用一种让她眼红心跳的方式深深地看着她。 她把头靠上渡边翼见识的胸膛,一方面藏住脸上的热潮,一方面放松全身,手迟疑了下,缓缓托住他的后背。 这是她第一次与异性之间的拥抱,一丝睡意和另一种完全相反的紧张情愫同时在她体内升起。 "如果我吻你,你会不会晕倒?"渡边翼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她突然感觉圈在她腰上的手向内收紧了些。 "不会晕倒,"她轻笑着把头从舒服的依靠上移开,"但会吓倒,渡边,有点太快了。"太熟悉了,她没有那种慌乱到手足无措的感觉。 "那我就等到明天吧!"渡边翼温和一笑,吻了吻她湿湿的发心。 明天?冷以珊开玩笑地说,"你是不是想在一夜间就让我们之间发生质的变化?" "我随时做好结婚的准备。"渡边翼接嘴道。 她一怔,仰起头,震愕地看着她,渡边翼微闭下眼,头缓缓低下来。暖暖的男子气息柔柔地呼在她的脸上。 "冷医生,VIP病房的病人让你过去。"值班护士"砰"一下推开门,把冷以珊吓得从渡边翼怀中跳了出来。她竟然忘了这是在办公室。 值班护士最半张着,羞窘地看着地板,"对不起,我下次一定先敲门。" 渡边翼轻笑着耸耸肩。 "……VIP病人……是谁?"冷以珊好不容易寻回了自己的声音。VIP是医院里最高级的病房,不差似酒店的高档房间,医疗设施一流,狐狸一流,价格更是一流。 "就是今天刚刚住进来的大岛浩先生。冷医生,我不打扰你们啦!"小护士拉紧门,像逃似的跑开了。 冷以珊平静了下心绪,"好,我一会就过去。" "和那个服装设计师同名同姓。"渡边翼说。 "就是他。"冷以珊麻利束好长发,戴医帽、口罩,穿上衣袍。 "他心脏不好?" "不是普通的不好。"冷以珊纤细的睫毛颤抖了下。 "那天看他的服装秀,很正常啊!" "他很会掩饰自己。"冷以珊转过身,把手放进渡边翼的掌中,"怎么办,我要去忙了。你回寓所吧,我可能要到午夜才能回家。" 渡边翼温柔地一笑,"去忙吧,别管我。" 她会越来越沉溺于他的温柔的,"嗯!"她淡雅地笑笑,拿起病历夹,走出办公室。走了几步,她又悄悄回头,从门fèng中看到渡边翼从她的书架上拿出本医术,坐在桌后,一副准备深读的样子。 她的心"咯"的一下。想到有一个人在长夜里守候她,心里瞬间就暖暖的。 好的心情一直保持到她走进大岛浩的病房。 "冷医生,你终于来啦!"看护玲子像看到救星般紧握住她的手,话音都有些颤抖。 "病人有什么异常吗?"这是冷以珊直觉的反应。 "不是,他……还好,一直在问你为什么还不来,我解释了几遍,他都听不下去。那双眼冷起来冻死人,脾气大得很,还有许多恶习。"玲子压低嗓音嘀咕。 不会吧,大岛浩通常在女子面前都是一副情圣样,哪里会有脾气?"我知道了,你去休息会,我去看看他。" 冷以珊推开病房的门,"咳,咳……"一室的烟雾呛得她咳个不停。 她扔下病历夹,打开窗户,房间里的厌恶逐渐散开。大岛浩半躺在c黄上,一只手夹着烟,一只手握着笔正在一张大大的画板上勾勒着线条。c黄边的桌上,放着一瓶打开的低度酒。 脸上的妆和指甲上的指甲水已经卸去,呈现出暗紫的颜色,但这一点都没有影响他的俊美,反而更添一抹魅惑的邪气。 虽然心中有了准备,但看到他的肌肤,冷以珊心中叹了一声,这是心脏重症病人才会有的肤色。 "嗨,你来啦!"大岛浩放下画笔,端起酒瓶,"满意你所看到的吗?" 冷以珊一言不发地走过去,拿开他手中的酒瓶、手指中的烟和画板,一并扔进了垃圾篮里。"我的第二个要求,你要彻底远离烟、酒、生活有序、暂时停止工作。" "你的第三个要求是不是要我陪你上c黄?你们这种常年呆在医院里的书呆子,很少见到这样的帅哥吧!"大岛浩笑得有些邪恶。 冷以珊无法相信地看着他,文静的面容一冷,"大岛先生,这样的玩笑很冷,一点都不好笑。" "是吗?我只听说医生管治病,却不知一声还管生活作息、兴趣爱好,这好像是家人之间才有的要求,我们有那样的关系吗?" 冷以珊试着让自己平静,不为他的话语所动,"大岛先生,你如果不能接受……" "又建议我换医生是吧!"大岛浩笑容坏坏,"院长建议我换医院,你建议我换医生,呵,都是一个调调。你们这群冷血的人,在你们眼中,人是一块块肢体拼凑的标本,心脏只是一个瓣一瓣的组成体,你们不懂人是有感情的、有七情六欲,有所想有所思。服装设计是我的生命,酒和烟是我活着的支撑,女人是我灵感的源泉,你享受过生命吗?告诉我,除了看病,你还会什么,又体会过什么?笑的时候,脸上的肌ròu都是僵僵的。也只有你这种无趣的人,才会说出不带任何感情的话,才会无情地剥夺别人的快乐。"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七章 薰衣糙花语(二) 生平第一次,冷以珊觉得自己抵达了失控的边缘。手术后一直空落落的胃在抽搐,额角沁出点点虚汗。 大岛浩挑衅似的挑高眉角,眼底隐藏着难以捉摸的暗光。 手轻轻握成拳,冷以珊闭一下眼,吸气。一个好医生是不应该有太激烈的情绪,不会为病人一两句极端的言语让心情波动。 "大岛先生,若不是因为你身体不适,我们也不会相遇。你住在医院里,成了我的病人,我会尽一个医生的职责,为你医治,也请你尽量配合我。出了医院,你是什么身份,我又会如何生活,那不是我们讨论的问题。我刚刚提出的要求,那只是要求,不是命令,不带任何法律的强制性,是基于我对你生命的尊重,如果你无所谓,我无话可说。" 她真想为自己的这一番话而鼓掌,她在失控的边缘晃了晃,站住了。从医几年,见过病患无数,好坏坏话听过许多,但从没有一个病患这样的当面羞rǔ她。若不是她是他的一声,她会转身而去,不,也许会上前给他一巴掌,打掉他自以为是的轻声面具,不会多看他一眼。对,她二十多年的生活,除了教室就是实验室,现在是医院和寓所,她是书呆子,非常的无趣,但这是她喜欢做的事,是她的人生,与他有什么关系。 她真的很讨厌讨厌这个自恋而又无礼的大岛浩。但他不会让她讨厌多久的,冷以珊默默地打量着大岛浩青紫的面容,无需CT片,她也能想象那颗心脏是什么样子。 有那样的一颗已快衰竭、马上就要停止工作的心脏,为什么还能有这么大的气势,她不明白了。 那个晚上的服装秀,他让整个T型台都焕发出属于他个人的魅力光彩,让每一个人的心都为他的微笑而跳跃,这个生命现在在缓缓流逝,时日已经无多。 她同情地把脸转向窗外。 夜风轻轻地从窗外吹了进来,风中有松树和青糙的清新气,还夹着樱花柔柔的甜香,札幌的夏天悄悄来了。 大岛浩冷冷勾起唇角,掀开被单,从c黄上坐起,大大的病号服穿上它身上有种慵懒的性感味道。他走到冷以珊面前,嘲讽地一笑,"你终于让我见识到与你名气相符的一面,够修养够冷静。对于我来讲,苟延残喘地或者,还不如潇潇洒洒地离开。所谓生与死,只不过是一口气的闭与合。我不贪生,不会白痴的一位你可以挽救我的生命。我来到这里,只有一个要求。" 紧握的手指慢慢松开…… 大岛浩伸出右臂放在她纤细的肩头,"你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只要你让我再活一年。" 冷以珊惊得睁大双眼,一时间搞不清楚他究竟说了什么。当明白他的话意时,她怔住了。 "做的到吗?"他松开她,退后一步,声音冷漠疏淡。 "为什么是一年?"冷以珊静静地拧下眉。 "我还有一件事没有完成,一年的时间足够了。开个价吧!"他紫青的嘴唇抿得极紧,肌肤青紫煞白,有种近似骇人的透明。 冷以珊觉得一阵寒冷,湿湿的,直袭进骨头里。 "如果你继续无所收敛的生活,我及时为你安装人工起搏器,你的心脏也会很快罢工,然后身体的其他器官跟着休息,你不能走动,抬臂都不可以,呼吸也慢慢消失,我不是山底,无法给你满意的答案。大岛先生,钱不是万能的。一个病人,哪怕只有几个月的生命,我都会去努力。但是你的要求,我很抱歉。"她平静地看着他。 一声狂笑自大岛浩的唇角逸出,青紫的面容颤动着,他笑得纵情,笑得畅快。"冷医生,你真的是个很冷漠无情的人,像一块化石一般,沉默了几万年,没有一丝丝人气。这是你本性使然,还是你高贵的职业道德呢?我欣赏你的坦白。好,我接受你的建议。" 清丽的双眸闪过愕然。 "换医生吧!"大岛浩漠然地转过身去。"这个世上不是只有一个冷医生。我小小的要求,总有人会做到的。" 他从垃圾篮里捡起画板,跳上c黄,拉过被单,沉浸于他勾勒之中,当房中没有她的存在。 冷以珊的心莫名地一阵剧痛。"我想明早你就会看到你的新主治医生。晚安!"她轻盈地走出病房,带上门。 病房里,琴音睡着了,小脸上皱成一团,像是梦中都在忍着痛。冷以珊你把听筒放在她的胸口,心跳弱弱的,但还平缓。她对陪护点点头,走进另一间病房,今天刚做过手术的中村还没有苏醒,手臂上一管血浆、一管点滴,缓缓地流进他的体内。这么大年纪,六个小时的手术消耗了他太多的体力。 "一小时量一下血压,二十四小时的心脏监听仪时时关注着,有事,给我电话。" 她低声对看护说。 中村的儿子是个老师的中年人,憨厚地对她一笑,无措地看看父亲,"冷医生,我爸爸他还要多久才能醒?" "考虑到他的年纪,麻醉的吉良加大了些,这样可以让他好好地休息,争气早点恢复体力。麻醉过去后,就可以醒了。" "呵,是这样啊!麻烦冷医生了"中村儿子一个九十度的大鞠躬,感谢地将她送出病房。 病房的走廊上静悄悄的,各个病房的灯也陆续暗了下来,值班的护士轻手轻脚地在各个病房间巡视着。 冷以珊抬头看看手表,十一点半,又近午夜了。 "都结束了吗?" 渡边翼从桌后站起,拉住她的手,为她解开脸上的口罩,拿下医帽。 她像个孩子般,听话的任由他摆布。 "来!"他按着她坐下,像变魔术般拿出一个保温杯,揭开,一股香香、甜甜的味道在办公室内弥漫开来。"你走后,我出去买的,趁热吃吧!" 是汤圆,樱花汤圆,怪不得那么香那么甜。 冷以珊悄悄咽下一口口水。 "怎么了,不喜欢吗?"渡边翼俊逸的双眉微微皱起,眼中满是疼惜,"先将就着吃点吧,一会回到家,山本太太的夜宵定然还热着呢!" 冷以珊吸吸鼻子,不晓得为什么,有点心酸。渡边温和、俊逸,外表不差大岛浩,身家又高、学历又高,为什么人的品质差别会这么大呢? 见识了大岛浩的恶劣之后,才知渡边翼完美得如天使一般。 她何其幸运被渡边爱着。 午夜,札幌的街也安静了,三三两两的行人穿过街道,车业少了许多。渡边翼把座椅放低了些,好让冷以珊躺着休息。 "大岛浩的检查结论出来了吗?" "嗯!" "他能承受自己的病情吗?" "外表是只骄傲的孔雀,内在是只有颗坏心的恶狼,坚强着呢!"她嘟哝着在椅上换了个姿势,面对着渡边翼。微暗的灯光下,他薄薄的嘴唇弯出优雅的弧度,俊逸得令她有一股莫名的心动。 "哈,这是什么样的珍稀动物。" "还珍稀呢,怪物一个。他怀疑我的医术,要求换主治医生。" "这是玩笑吗?"渡边翼惊讶地问。 冷以珊眨下眼,揉揉额头。"是事实,他嫌我要求高,管束多。第一次遇到如此强悍的病患。" 渡边翼眼底满是骄傲,"我想他马上就会后悔了。" "我不这样认为,他自恋但不自大,他很清楚自己的病情。" "他认出你了吗?" "呃?没有,只是打过照面,哪里可能记得,何况我还有口罩呢!" 车停在别墅的糙坪外。渡边翼停下车,没有开车门,笑容温柔得如同春天里的微风。 "我真希望别人永远看不到你口罩后的面容,那是只属于我一个人的冷以珊。不是优秀地令人仰视的冷医生,只是一个清丽文静的小女子,会害羞会无措,看着我时,目光在躲闪,现在,她低下头,连慢慢红了。" "渡边……"她轻笑地别过脸,"不要玩催眠。" 他凝视她,突然飞快地在她唇上轻啄一下。她怔住,脸"腾"地涨得更加通红。 "以珊,不要太专注你的工作,留点时间给我好吗?"他轻轻拥住她。"我们在一起时,你不能想工作,不能像别人,心和眼中都只能有我。" "渡边,如果你接住到别的女子的话,会不会发现我根本不是你喜欢的那个人?"她莫名其妙的问一句。 "这六年来,我眼里只有你一个。智商再不如你,也不会六年都不清醒吧!不要猜疑,不谈六年,路十年我都会迷恋你的。"他轻抚着她软软的秀发,嗅着她发上清淡的香气。 "我会的东西很少,性子无趣、代办,你为什么会喜欢我呢?"她是中国人,出生于上海小弄堂,就会读书,其他一无是处,而他优秀出色,两个人好像不太相配。 他眼中有了笑意,"我的大博士,今天怎么这样不自信了。有时我也奇怪,读书时倒追我的女生多的是,我随便挑一个多省事啊。追你多辛苦,等了六年才敢开口提交往,唉,说出去同学们眼球要落一地。可我就是喜欢你,跟你在一起,就觉得整颗心都满溢着幸福。" "真的吗?"她俏皮地笑了。 "唉,以珊,再过两年,我都快三十了,这次纯情少男少女的表白已经不适合我们了。我们是成年人,你可以问些难度高一点。" "比如?" "比如夜这么深,你累得眼都睁不开,问我可不可以陪你进去喝杯咖啡提提神?" 她娇嗔地解开安全带,文文地打了个呵欠,"明天又不休假,你想我起不来呀!" 真是个大煞风景的话,渡边翼宠溺地摇摇头,下车为她打开车门,把她抱下车,紧紧地贴在怀中,让她贴着他的胸膛。"不会天天都忙的。哪天不忙,我们真正的约会吧,没有外人的打扰。我们彼此的工作都非常忙碌,晚上的时间又有限,这样的分离真是残酷。以珊,我越来越不想和你分开了。" 她听着他的心跳。心脏的跳动节奏而有力,肌肤滚烫。她知道他真的爱她,他们都是成人,她感觉得到他这六年压抑的不只有情感,但他尊重她,她没有爱上他时,他仍会压下所有的冲动。 但她还没准备好在清新的早晨睁开眼时,面对一张异性的面孔。 "渡边,你也累了一天,回去休息吧!"她从他怀中退开,把他推进车里。 渡边翼打开车窗,伸手抚摸着她的脸,"想着我,以珊,明天见!" "明天见,我带山本太太的味噌汤给你喝!"她有点不舍得挥挥手。 路灯昏黄。 夜风薄凉。 渡边翼的车拐过绿地,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冷以珊拖着疲累的身子走进别墅,懒得开灯,靠在客厅的沙发上,肚子面对一室的黑暗。 "小姐,你怎么睡在这儿?" 谁在拍她,好吵,怎么这样的亮。冷以珊吃力地睁开眼,山本太太一张放大的面容映入眼帘,曙光从窗中透了进来。 "天亮了?"她揉揉眼,坐了起来。 "小姐,你昨天没有回房间睡。"山本太太看着她皱皱的外衣,"澡也没洗。"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昨天太累了,走进客厅,想坐下休息会,居然就睡着了。" "小姐,你是人不是机器,休息几天吧!" "嗯,我准备七月回国探亲,那时就多休几天,把觉睡足、身体养好!" 山本太太体贴地点点头,"再去睡会吧,时间还早呢!" 冷以珊摇摇头,"我一会洗澡去,山本太太,请你多做点味噌汤,还有寿司,放进食盒里,我带去医院。" "给渡边医生的吗?" 冷以珊微笑不答。 "渡边医生是个好男人,小姐可要抓牢哦!"山本太太笑着走进厨房忙去了。 冷以珊很少这么早起c黄,她拉开纸门,走进别墅后面的庭院。不远处的风景区,如霞的樱花和着嫩绿的树木,形成浮动的花海。晨露穿过树丛,把白皙的樱花映衬得晶莹剔透。风轻轻吹过,一片片粉红近似莹白色的花瓣,从树梢缓缓的飘落,缓缓的在空中飞舞。 一朵花的凋零,有她的周期和定律,不管曾经是如何的美丽。 冷以珊心头突地涌起一缕伤感。"樱花谢啦!"她喃喃地说。 "嗯,六月了,樱花谢了,富良野的薰衣糙要开花了,那片花田现在的游客一定很多。"山本太太刚好出来,听到了她的话。 一朵花谢,一朵花开,新的事物总是轻易地就取代旧的事物。谁还会记得那朵曾经美丽的花呢? 这世上最最善变的就是人的心,最最珍贵的也是人的心。 她想起了那个向她要一年生命的男子,生命对于他来讲,是什么呢?昙花一现? 他可以轻视生命,她不敢,所以她拒绝了他。 "小姐,去洗澡吧,早餐要好了。"山本太太从厨房中探出头来。 "我不在家里吃,你帮我全装进食盒吧!"她忽然想给渡边翼一个惊喜。 爱情也是一朵稍纵即逝的一朵花,渡边翼小心地呵护着,她不能总袖手旁观。 无云而又舒适的一天又开始了。 渡边翼住在一幢高档的单身公寓中,他把车从地下停车场开出来,刚刚驶上车道,看到大树下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清雅的微笑如窗外拂过的春风。 "不要告诉我你是在梦游?"他打开车门,结果她手中的食盒。 "如果是梦游,你就视而不见吗?" 探身为她拉上车门,顺手抱住她,把脸埋在她温香的脖颈,"对于梦游病人,通常是不要惊动,只要轻轻地跑过去,抱着她,柔声哄着,陪着她一同进入梦乡。" 她眨眨眼睛,"医术上是这样写的吗?" 他大笑出声,稍一用力,将皱眉还在思索的她猛地拉进怀中。 他低头,吻住她的嘴唇,吻得很深。 阳光烂漫地从车窗外洒进来,柔柔地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她有点拘谨,两只手僵硬地张在半空。温和的渡边,唇火热得令她窒息。 她闭上眼睛,双手搂住他的后背。她在恋爱中了吧! 大岛浩很不习惯在这么安静的地方醒来,而且是独子醒来,可怕的孤单像潮水般将他淹没。 特护玲子小心翼翼地走到c黄边,为他量体温和血压,每个动作都非常的轻柔,生怕他会突然恼怒地大吼出声。 昨天,他住进病房,她为他卸妆。当他看到镜子中的自己,一拳击在镜子中,对着她大声咆哮。 她刚刚为护理以为超级俊美的帅哥而升起的一丝窃喜,瞬间就蒸发到云层之中。他简直就像一位恶魔,愤怒的眼中燃烧着怒火,像要把她吞没似的。 "先生,好了,你可以去洗漱了。"玲子捧着托盘,声音颤栗。 大岛浩额角的青筋突突直跳,他一直都是然女人爱的,不是让女人怕的。他想说几句轻松的话语安危这个胆小的特护,但他心情超级不好,等了她一下,拎起换洗的衣衫走进浴室。 医生总提醒说,有心脏病的人脾气太大不好,可他现在就是控制不住。 镜子里唇色青紫得妖异,修长的手指泛白,他恍惚看到死神在镜子中对他狞笑。 他闭下眼,深深呼吸,大岛浩不会倒的,一定不会就这样倒下去的。 早餐放在桌上,营养全面却无味,他想喝酒,可惜被那个无情的冷血给扔了。想到那个姓冷人也冷的医生,气不打一出来。冷?日本有这样的姓吗? 管她呢,他炒了她鱿鱼,那个藤野院长会吓呆了吧,看他维护她的样子,真是好慡。报纸上有几条新闻是真的,他对媒体太熟悉了,那个冷医生一定是吹捧出来的,开口闭口就是要求。 烟也没了,真是难受。大岛浩拉开窗帘,推开窗,阳光一下子奔了进来,带着造成凉凉的湿度。 他不禁深吸口气,仲春的味道舒适而温暖,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札幌真的是个好地方。 花园里,三三两两的病人在散步,换班的护士脚步匆匆地走出大楼。一张木椅上,一对情侣在分享早餐,两个人不时相视而笑,好像所有的阳光都跳跃在他们身上。 经过的病人或是护士忍不住回头看看他们,有些还停下脚和他们打着招呼。 大岛浩嘴角勾起一丝不屑,他讨厌玩这种风花雪月般的浪漫,恋爱的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上c黄,那又何必花那么多功夫磨蹭呢! 情侣附近的人渐渐少了,男人突然飞快地在女子唇上啄了一下,女子几张地东张西望,阳光下清丽的脸庞一片绯红,慧黠的眼眸像水波一样荡着。 大岛浩突地觉得女子好面熟,他眯细眼想看个清楚。 "大岛先生!"身后传来了轻轻的敲门声。 第二卷 八,薰衣糙花语(三) 一尘不染的白大褂,不高不矮的个头,不胖不瘦的身材,中规中矩的微笑,扔在医生群中,你眨下眼就会找不着的那种典型男人。大岛浩嘴角勾起一丝冷笑,那个冷医生果真言而有信。 "大岛先生,我是英田,是你在本院期间的主治医生。"英田伸出手,眼神空洞、无神,象宿醉未醒。 "你好!"开场白如此的乏味、苍白,大岛浩不禁有些失望。 英田瞟了一眼大岛浩,视线瞬刻就挪开了。这种心脏病晚期的病人,住进来也不过是等死,他不情愿接受这样的病人,好象显得自己都无能似的,可又拒绝不了,藤野院长亲自来找他的。那个中国丫头很会耍花招,遇到可以治愈的就往前冲,这种晚期的就往后退,做医生还能挑病人吗? "大岛先生,请问陪护你的家属在不在,我想和他谈谈。"英田冷冷地翻着手中的心电图,慢悠悠地说。 "有什么你直接和我讲吧,我没有家属。"大岛浩优雅地坐在沙发上,两腿相叠。 英田一怔,嘴张了张,合上资料夹,"哦,我明白了。一会特护来给你输液,至于治疗方案,等我们会诊好告诉你。"他微微地扯出一丝笑,看着比哭还难看。 "会诊?"大岛浩一摇手,"不需要那么麻烦,我下午要去趟东京,你给我输点护心的药剂,我不想死在半路上。" "有很重要的事吗?" "东京电视台有个通告。"他其实不在意那个通告,他在意的是那个通告产生的效应,足可以让那个人在电视屏幕前体会到他心发作时的那种疼痛。 "那种不重要的事,我建议你还是推了吧!你现在的病情不适宜外出。"英田漫不经心地看着他。 大岛浩俊容一绷,"谁说那个不重要的?" "通告比你的生命重要吗?"英田反问道。 大岛浩一下激动起来,眼底满是怒火,"你有能力就为我医治,没能力就回一声,不要自以为是的在这里指手划脚。" "你以为我情愿接受你吗?"声音从英田的牙齿间磨出来,"我是为你着想,你要是想走,没人拦你,你这样的病人,医不医治已没有区别,只不过是在折腾钱而已。" "你……"大岛浩握紧拳头,额角青筋直跳,"你们这种冷血的医院,不值得……一点点信任,吹嘘恶捧,尽做表面文章。没有一点职业道德,只会骗钱。" "你这么讨厌这里,不如出院。"英田耸耸肩,"要我告诉你出院手续如何办吗?" 阳光将大岛浩的影子斜斜投在地上,俊眸闪出寒冷的光。"那么麻烦英田医生陪我一同去院长办公室办理出院手续吧!"他一字一句地说。 "对不起,我的工作很忙,不象你凭脸吃饭,钱赚得快,我还要去看别的病人。" 大岛浩逼视着英田,目光冷凝,"请把你刚才的话重复一遍。" 英田畏缩在退后一步,"你难道不是个凭身材吃饭的男模吗?" "凭身材吃饭,那也要有那么个资质,不象你,毫无医术,还敢胡言乱语。" 英田身突地血直往脑门上涌,他伸出手,指着大岛浩,"你嘴巴干净点。" "你要怎样?"大岛浩慢慢地走过去,一米九的身高有种逼人的压迫力。 英田气急地推了他一把。 大岛浩一拳将他的脸打得侧过去。 "啊!"玲子捧着医疗瓷盘走进来,刚好看到大岛浩的拳头落下,她惊叫一声,手中的医盘一斜,输液瓶和器皿掉在地上,发出"咣当"的声响,其他病房的护士纷纷探出头来。 不一会,病房外站满了观众。 鼻血缓缓流淌出来。 英田脸上挂不住,眼一眯,从地上跃起来,扑向大岛浩,大岛浩身子一闪,英田扑了个空,只抓住他的长腿,两人撕打成一团。 "英田!"门外一声怒吼,藤野一脸严峻地走进来,"还不松手。" 英田狼狈地从地上站起,甩了下凌乱的长发,紧咬着唇,气得直喘。 "向大岛先生道歉。"藤野严厉地说。 "为什么?"英田非常委屈,"他不仅rǔ骂我,还出手打人,我只是自卫。" 藤野一挑眉,"那些一会再说,你身为医生,和病人怄打,这种行为太恶劣,道歉。" 英田脸胀得通红,他恼怒地瞪着大岛浩,拭去鼻下的血,僵硬地一低头,气呼呼地掉头冲出病房。 大岛浩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 "好了,大家都去忙吧!"藤野挥手让围观的人群散去。 病房中一片狼藉,气氛缄默着。藤野蹙着眉,慢悠悠地踱了会步。 "大岛先生,你两天赶走两位主治医生,你是不是该给我个解释。"藤野抬头,眼睛里迸出凌厉的光。 大岛浩吸气,"没有解释,请为我办理出院吧!" 北海道医学院的学生今天到心脏专科医院上手术观摩课。教室就是一间大大的手术室,中间用玻璃隔开,里面做手术,外面是一排排座椅,天花板上还有一台台电视显示屏,透过玻璃不能看清手术的过程,可以在显示屏中清晰地观看。 这种课,医学院的学生总是好奇又兴奋,虽不能亲身体会,但也算是身临其境。 显示屏上开始出现手术室里的画面,护士正在做准备工作,病人还没有进来。每一个学生眼都睁得大大的,目不转睛地看着手术室,呼吸都不敢用力,心情自然而然紧张起来。 今天的手术是为一个病人做心脏移植。 心脏移植对心脏的要求很高,心脏源又极为稀少,这种手术一年都不会有太多例。 医院对这种手术特别特别的重视。心脏是昨天从法国空运过来,病人等这颗心脏,等了半年多。 "冷医生呢!"渡边翼是今天手术的麻醉师,冷以翼主刀,助手是一位刚进医院的医生,护士都是在手术室中有过好几年经验的。 美代轻轻一笑,"冷医生做手术前,总要独自呆一会,马上就会进来的。" "她还会紧张吗?"渡边翼眼中掠过一丝温柔。 "不是紧张,只是平静下情绪。热恋中的女子,心跳总是加速的。"美代打趣道。 渡边翼温和地一笑,戴上口罩,让护士在身后系上手术衣。"她才不会呢,一进医院,她就是最专业的冷医生,看着我的眼神一点波动都没有,让我很有失败感。" "要求不要太高,出了医院就是你一个人的。在医院里,她是属于我们大家的。" 渡边翼笑着眨下眼,表示赞同。 门轻轻拉开,冷以珊眼眶潮湿,脸有些微红。她看了他们一眼,沉默地走到水池边洗手。 他们都知她对这个手术的慎重,没有人再出声。 "以珊,"渡边翼走到她身边,声音很轻,轻得像一阵耳语。"我先进去了!"主刀的医生是最后进入手术室。 冷以珊抿着唇,点了点头。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他凑近她一点,温热的呼吸拂在她脸上,轻笑着拉开通往手术室的门。 冷以珊甩开手上的水珠,美代过来为她穿手术衣、别好头发,戴好医帽……动作熟练而又迅速。冷以珊眼神平和,此时,她已经全部融入了手术的气氛之中,视线里没有了任何外在的人和物体。 水银灯打开,一切准备工作就序,病人的胸腔整个坦露在灯下。 冷以珊深深呼吸,冷静地走向手术c黄,护士递过手术刀,她侧头看了眼一边冷冻盒里的被保鲜膜包裹着的心脏,刀轻轻地落下。 窗外飘起了细雨,最后一树樱花在雨中纷纷飘落。 一个小时。 二个小时。 …… 五个小时,教室里没有一丝声响,所有的人都屏气凝神,这个时候,针落地也会如雷霆。藤野悄悄走进来,在最后找了个座。电视屏幕上,冷以珊有条不紊地开始检查血管与各处筋脉,她伸出手,护士把手术针放在她掌心,顺便为她拭去额头密密的汗珠。 藤野骄傲地一笑。 胸腔渐渐合拢,冷以珊拿过剪刀剪去线头,心电仪上的一根直线慢慢泛出了波浪。她缓缓抬起头,瞟了眼墙上的挂钟,六小时二十分,她微闭下眼,笑了。这是她的一项新的心脏移植手术纪录。 手术室里每个人互相握手祝贺,手术室外掌声雷动,学生们激动得站起身,敬慕地看着那个瘦削的纤影。 这是一个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手术。 "站不动了吧!"渡边翼没有象别人那样激动,他的以珊从不会让他失望。他看到她的腿微微有点颤抖,脸色发白。他轻轻柔柔拥抱着她,揽着她走进更衣室。 冷以珊扶着他的手臂,瘫坐在椅中,无力地点头。这种精神高度紧张的手术,太耗心力和体力。 "让美代扶你进去洗澡,然后我们就回去,什么事今天都暂且搁下。" 她皱起脸,"我好象连澡暂时都洗不了,我……有点站不起来。" "那不洗了,换衣服吧,我送你回去。"他为她解开后面的手术衣,摘去口罩和医帽,让她好好放松。 身着米色衬衫的她,清清秀秀的如邻家女生。 "冷医生!"藤野笑着进来,"出来一下吧,学生们都想见见你呢!" "院长,以珊太累了。"渡边翼不舍地握住她的手。 "就一会,不然学生们不肯走。" 冷以珊无奈地说,"刚刚在手术室不是见过了吗?" "那不一样,他们想看的是真实的冷医生是什么样子,是不是一个神?呵,快起来吧!" "一定要吗?"冷以珊攀着渡边翼的肩站起身,腿直发软。 "一定,快!"藤野催着打开更衣室的门,冷以珊匆忙得连医袍都没来得及穿,头发湿湿的贴在额头就出去了。 走廊上喧闹的声音突地戛然而止,这个象学生一般的女子就是刚才那位冷医生? 冷以珊局促不安地揉搓着手指,笑得僵僵的,她很不喜欢成为焦点,那种感觉象动物园里被观赏的动物似的。 终于有一个先恢复正常,率先拍起手来,其他人也跟着鼓掌,有几位男生眼神热烈、爱慕。渡边翼两手交cha,倚在门边,淡淡微笑,睫毛在脸颊映下淡淡的影子。 "好了,院长,可以把以珊还给我了吧!她已经六个小时没有喝水、吃东西、休息。"一等学生离开,渡边翼走过来要人。 藤野斜睨了他一眼,"放心,我不会抢走你的冷医生,但还得借我半个小时。" 渡边翼耸耸肩,有些哭笑不得。"我会掐着秒表看着的。" 藤野直点头,"一定不会超过。" 一阵风穿过走廊,冷以珊身子一抖,觉得有些凉意。刚刚在手术室里汗湿的衬衫,现在有点干了。 "大岛浩今天和英田在病房里打了起来。"藤野一改刚才的轻快,神情很沉重。 冷以珊脑中一片轰然,"怎么会打起来的?"大岛浩讲话是很讨厌,但他是个公众人物,应该不会太冲动吧! "两个人都有责任。这事要是传出去,对医院的声誉会受影响。"藤野无助地摇头。 "现在怎么样?" "我让英田向大岛浩道了歉,然后我想和他谈谈,他拒绝了,要求出院。" "院长答应了吗?" "他的身体那么差,又在气头上,我现在能让他出院吗?"藤野说。 冷以珊抿紧唇,点了点头。 "冷医生,可不可以还请你接下他的医疗,现在医院里没有一个医生敢与他接触了。而且他的病,也只有你能帮他延长,考虑下心脏移植吧!" "他能活到找到心脏源的那天吗?"冷以珊神情恍惚,"他不喜欢我对他的约束,不肯配合我,呵,也是我从医以来第一次被病人炒鱿鱼。" "我也很烦躁,但现在真的不能让他这样离开医院。冷医生,麻烦你了。"藤野恳求地说。 冷以珊深深吸口气,"那我再去挑战下吧!" "谢谢了!现在就请你过去看下他,我怕他激怒之下,心脏又恶化,刚刚他的嘴唇紫得可怕,我去和渡边医生打个招呼,为我的食言道个歉。"藤野笑着说。 冷以珊别好耳边的头发,眨去眼中的疲倦,向VIP病房走去。 玲子嘟着嘴站在病房门口,门半掩,先前的杂乱已收拾过了,病房恢复成原来的洁净、高雅,大岛浩坐在躺椅上,对着窗,手中端着一个酒杯,旁边的酒瓶已经快空了。 "嗨!"冷以珊轻声招呼,走到他对面坐下。 大岛浩抬眼,突然呆住了。 "有什么不对吗?"冷以珊不解地问。 "你怎么会来这里?"大岛浩感兴趣地问,他认得这个有几面之缘的清秀女子,不仅拒绝了他的搭讪,还拒绝了他的赠衣,对于他引以为豪的男性魅力视若不见。 冷以珊眨了眨眼,低头看自己一身工作外的装束,叹了口气,无奈地说,"今天,我好象忘了自我介绍。大岛先生,我是你的主治医生冷以珊。"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九章 薰衣糙花语(四) 她刚刚做好一台六个小时的高难度心脏移植手术,只来得及脱去手术衣,拿开医帽、口罩,还是在渡边翼的帮助下。她累得连洗去一身汗渍的力气都没有,想好好喘口气,却被藤野院长拉出来与医学院的学生搞什么面对面的接触,然后又成了大岛浩的主治医生,拖着疲累的身子坐在他的对面,接受他肆无忌惮的打量。 大岛浩只有一瞬间的惊讶,"我们果真是后会有期了。"他笑得灿烂,长腿帅气地上下交叠,一 副优雅而又迷人的姿态,好像和她坐在某个飘着轻音乐的高雅咖啡厅,闲闲地喝着一杯咖啡般。 冷以珊咬了下唇,她觉得这样的见面没什么好笑的。 "那天在藤野院长的办公室,我觉得你似曾相识,偏偏又记不起来。如果你是冷以珊,那么我在你面前的挫败感就不用那么强烈了。你整天面对的是残破不堪的一个个心脏,对于别人的一丝心动,你当然处变不惊。"大岛浩笑望着冷以珊那双平静如水的清丽眼眸,端起酒杯放到唇边。冷以珊拧了拧眉,没有上前阻止。 "在今天领教了英田那样的医德和医准之后,我对你有了新的看法,你??????确实是一个很有修养的医生。" "谢谢夸奖!"冷以珊看着金黄的液体滑进他的口中,喉结一动,他咽了下去,她微闭下眼,控制着急急上窜的怒气。 "你说你是我的主治医生?"大岛浩又把杯中注满了酒。 "是!"冷以珊站了起来。 大岛浩嘴角勾起一丝淡笑,"如果是你,那么我就不出院了。你激起了我的斗志,在我所认识的女子中,还没有一位医学博士,这是一个挑战,我们会和平相处吧!"他向她伸出手。 冷以珊怔怔地看着他青紫的指甲,沉默了三十秒钟,没有伸手握住。 大岛浩挑起眉,自嘲地倾倾嘴角,"心脏斌好像不会传染。" 冷以珊抬起头,吸了口气,"大岛先生,我今天真的很累,现在时间也很晚了,我们不要再玩口舌之争,说些正事吧!" "噢,什么叫正事?"大岛浩收回手,脸色有点僵硬,"世界大战还是全球金融危机?" "你的病情!"她不再绕圈,"你的病属于先天性心脏斌,在你小的时候……" "我今天不想谈这个,一切等我从东京回来再说。"大岛浩背脊僵硬地坐在沙发里,他阴冷地抿着嘴,眼底透出残酷的恨意。 夜风吹进湿湿的雨气,冷以珊轻轻打了个冷战。"一定要去东京吗?"她不再象从前那样直接说出要求,对于大岛浩,更适合委婉,这是她的直觉。 "这是我活着的意义。"大岛浩窒息地抓紧沙发的扶手。 冷以珊失神地说不出话。 "大岛先生,我想我可能也要重新认识下走下T型台的你。" 她凝视他,"我对你的隐私不感兴趣,但涉及到病情的部分,从前的、现在的,我想你应该告诉我。" 这样看着大岛浩,感到他身影冰冷孤煞得仿佛冷漠的冰雕。冷以珊心底抽痛绞成一团。 这个男人有时象火,有时象冰,如一个谜团一般。他到底有过什么样的经历,造就了他这样的性情。 "知道得太多,你会爱上我的。"大岛浩故意曲解她的意思,抬起头,一脸坏笑地在口头上占便宜。 "这样的可能性如你现在的心脏完全痊愈一般,可以称为本世纪的一大奇迹。"她被他轻佻的话语激怒了,冲口说了出来。但一说完,她不禁有些后悔。 她屏息凝视他。 "你也有爪子呀!"他邪恶地压低声音,笑容变得冷酷。他站起身,走近她。冷以珊惊得有点傻掉,想往后退,但他一下子箍住她的后脑,她一点动弹不得。 大岛浩的脸距离她那样近,只有一双睫毛的距离,他俯视她,眼底冰冷幽黑。嘴唇苍白,在这幽黑与苍白之中,他竟然有种惊心动魄的俊美。 "你也知道这世上没有奇迹的,你不是已经放弃我了,为什么还要回头呢?是良心发现,还是迫于无奈?对一个濒临死亡的人,你还浪费时间干吗,高贵的冷医生?" 大岛浩紧紧逼视面前的冷以珊。 "如果有一点希望,我都不会放弃。不是还有心脏移植吗?"她控制住身体的颤抖和疲累,镇定地说。 "我不稀罕!"大岛浩瞳孔收紧。 "只要……你配合,我……一定能救你的。" "太晚了。"大岛浩握紧手指,喉咙骤然暗哑下来。 "你现在……大岛先生?"冷以珊突然心惊地发现大岛浩的嘴唇越来越紫,她惊骇,这是心脏病发作前的症状。 心脏处突地感到炸裂般阵阵剧痛,大岛浩松开了冷以珊,缓缓地向一边倒去,嘴唇青紫,面容苍白。 眼底最后一抹光亮快要被夺走,他不理会她焦急的呼喊,直直地看着她。 "大岛先生!"冷以珊惊呼着扑过去,一把托住他的身子,让他平躺在地上,松开他的衣衫,手握成拳,用力地击打他的心脏部位。 "我……不要多……只要一年……救我……"他气喘喘地说道,眼底是赤裸裸的无助,大手紧紧地握住她的掌心。 "大岛先生!"冷以珊大叫,没有被他抓着的一只手拼命地按着c黄前的急救铃。 大岛浩慢慢地闭上眼,握住冷以珊的手下意思地护在胸前。 雨,淅淅沥沥地下着。 夜色浓重。 大岛浩双目紧闭,面色苍白地昏睡在c黄上,他的呼吸很轻,嘴唇仍是淡淡的紫色。夜风吹来,纱窗飞扬,在滴答的雨声中,冷以珊怔怔站在c黄边凝望着他。脑中一片混乱,她呆怔地站着,血液在耳边轰轰作响。 她缓缓收起听诊器,大岛浩的心跳虽然依旧虚弱,但是终于又恢复了平稳的节奏,暂时渡过了危险期。这是他第一次在医院里心脏病发作,但以后这种发作会越来越频繁。 冷以珊轻轻皱眉。为什么他一谈到病情,他就会发怒?他时而轻佻,时而无助,那一面才是真正的他?一年的生命,对于他有什么样的意义? 任何症状的心脏病,她都可以清晰地说出治疗方案,面对大岛浩,她突然茫然无措。 "冷医生,你回去休息吧!我照顾他就好。"玲子低声对她说。 她叹息,"把那些酒和烟先藏起来,我明早再来看他。"她要好好整理下思绪,疲倦的身子也不容允她逞能。 "嗯,放心吧,夜里有值班医生的。" 冷以珊又看了一眼昏睡的大岛浩,拖着双腿向办公室走去。 渡边翼站在护士值班台前,不时地抬头看着通往VIP病房的楼梯。 "以珊!"他一看到脸色蜡黄的冷以珊,忙过去揽住她,拥进怀中。 值班护士把头埋进医案中,抿嘴偷笑。 "这半个小时真长啊!"她对他绽开一个轻轻的微笑,把身体的重量倚向他。 "有心情说笑,证明精神好不坏。能回去了吗?"渡边翼无奈地叹了口气。 "应该能吧!"她内疚地点点头。 车缓缓地行驶在雨中,他腾出一只手环住她的腰。 冷以珊幽幽地看着前窗上唰唰滑下的雨丝,"渡边,你有过无力感吗?" 渡边翼怪异地看了她一眼,"现在的你就给我一种无力感,身子在我怀中,心却象在别处。" 她轻轻叹气,凝视他,"渡边,我……好像没有心。" "啊,你是外星人啊!"他揉揉她的头发,"以珊,你太在意工作了,所有的情绪都被工作左右了。你活得太沉重,这样的你让我很心疼,知道吗?" 她被他话中的怜惜怔住了,象一个失神的孩子,喉咙轻微作响。"渡边,医院里所有的人不知不觉把我当成了神,唯有你……把我当成一个普通的人。" 他叹了口气,"你把自己当成了拯救众生的天使,也忘了自己是一个人。而我爱你,爱让我看到你也只是一个会累会疼会无助、会迷糊会害羞的小女子。" "后悔吗?"她低低地问。 渡边翼把车缓缓地停下,拿出雨伞,打开车门,走过去,抱着她下车。她环住他的腰,他送他 到别墅的门廊。 雨从屋檐上滴答滴答落下来。 他没有道别,她也没有松开他的腰。就依着,听雨一滴滴地落下来。 "我……该走了。"这是一句肯定句,却带一点期待的询问。 冷以珊的心微微一颤。他们正式交往不到一周,却认识了六年。在她读书的五年中,图书馆的灯都熄了后,他也曾这样在深夜把她送回寝室。工作的一年中,她有了属于自己的寓所,他自己成了她家的常客,多少个夜晚他也是陪着她走到这走廊下,然后挥手道别。 那时候,渡边是不是心里就放着她了,他对她有过期待吗? 二十七岁,她听护士们笑着说这样的年纪属于熟女了。熟女的定义是什么,她不知道,她读的书中没有这个名词解释,但她知道她现在是个笨女,笨到不知如何面对这样的状况。 沉默是金,却不能解决问题。 她今天为手术所累,为大岛浩所无措,她突然不想一个人面对这下着雨的夏夜。二十七岁,做点冲动的事,好像能够承担做错事的后果吧! 雨细细地打着她的衣衫上,她埋在渡边翼的怀中,很温暖,很舒服。"不走。" "可以吗?"他是君子,再次给她退缩的机会。 她没有讲话,环住他腰的手臂一用力。 廊外的雨大了起来。 冷以珊系紧睡衣的带子,把自己缩在被子中,背朝里侧,眼紧紧地闭着。渡边翼在浴室中冲凉,哗哗的水声象从她的心底流出,不知流向哪个方向。 水声停住,她听到渡边翼的脚步向c黄边走来。 "对不起,没有睡衣。"渡边翼唇边有柔和的笑意,他的目光也很柔和。被子一掀,她感到c黄一沉,她差点失声叫出来。 渡边翼低声一笑,伸出长臂,扳过她的身子,把她拥进怀中。 她羞涩难当地悄悄瞅他。 渡边翼斯文俊逸的外表下,有着健硕有型的肌ròu,并不文弱。他身上有种清新的体香,像是香皂混合了松树的味道。 他把她贴向他赤裸的身子,她一僵,身子绷得紧紧的。 "以珊,不要紧张。我虽然非常非常渴望能够彻底拥有你,但我怎么忍在你做了六个小时手术、又加了一个夜班后,再让你疲累不堪呢!属于我们的夜晚以后会很多。乖,闭上眼睛,我就抱着你。"他稍稍把自己的身子挪开一点,把她的手臂放在他的腰间。 老天,他竟然未着寸缕,哦,他刚才道过歉了,没有睡衣。冷以珊羞得堪比烤虾。 "终于,终于让我等到你接受我的这一天,呵,六年。"渡边翼轻笑着埋在她温香的脖颈,"晚安,以珊!" 在他低柔的声音中,她瞬刻放松下来。她知道了,渡边翼是真的真的爱她,爱到只会顾及她的感受,而彻底忽略自己。 她真的坚持不住了,听着他的心跳,她渐渐快要睡过去了。 临睡前,她忽然睁开眼,"我……也喜欢你。" "我爱你!"他轻轻拍抚她,使她睡得更加舒适。 她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微笑着合上眼,睡着那一刻,脑子里闪过大岛浩青紫的面孔,但她很快就沉沉睡熟了。 渡边翼温柔地吻着她的发心,幸福地笑了。 这里安静得过分。 大岛浩慢慢睁开眼睛,病房内已经一室的明亮。c黄前的灯还没有熄,特护坐在沙发上,托着下巴,头一点一点地打着瞌睡。 冷以珊不在了,他莫名地有点心慌。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鸟声啾啾。他扯下胸前的心电监测仪,坐起来,头有点眩晕。他深呼吸一口,下c黄,走向洗手间。 "大岛先生,早!"他的脚步声惊醒了玲子,她不安地招呼。 "冷医生呢?"他对着镜子细心地刮着胡子。 "冷医生要到上班的时候才会到。" "她不值班吗?" "冷医生从来不值班,她差不多都是午夜前才会离开医院。" "她多大了?" "呃?"玲子不解看着他,眨了下眼,"冷医生虽然年纪不大,但她是医院里手术做得最好的,医术也是最高的。她是日本最出众的心脏外科医生。" "你是她的粉丝?"大岛浩习惯地勾起一缕讥笑。 "我们护士都很羡慕她。"玲子不好意思地一笑。 "哦,你去帮我端早餐吧!我一会还有事。" 玲子难得看到大岛浩正常的讲话,不敢怠慢,忙不迭地跑出病房。 大岛浩闭了闭眼,打开洗理台边上的化妆盒,熟练地打上面霜、粉底、腮红,唇笔细细勾勒着形状优美的薄唇。 不一会,镜子中的面容又是邪魅、俊美非凡的大岛浩了,他满意地抛了个媚眼,拿出指甲水为十个手指涂上正常的指红色。 "大岛先生?"玲子象看见怪物般看着从洗手间出来的他。她只出去端了个早餐,他就像脱胎换骨,成了另一个人。这样的大岛先生性感、俊美,可这是假象,他为什么要这样做呢? 大岛浩朝她挤了下眼,优雅地坐在桌边,开始吃起早餐。 "你……是不是要约会?"玲子小心又小声地问。 "算是吧!" "就在札幌吗?" "东京、" 玲子脸色大变,十指绞着,急得鼻子上直冒汗,她不敢说不可以,可又不敢放他离开。她迟疑了一下,"咚咚"跑出病房。 渡边翼大大方方地牵着冷以珊的手走进医院,冷以珊怀中抱着一束新鲜的薰衣糙。 "我忙去啦!不准一个人吃午饭,等我!"他亲昵的圈住她的腰。 冷以珊看到美代在办公室外站着,脸红红地推开他,"知道啦!" 自昨晚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应该是发生了质的飞跃。 清晨醒来,对着他温雅俊逸的面容,她好一会才适应。山本太太更是惊讶得整个早晨都没有敢说一句话。 渡边翼温柔地一笑,走出她的办公室。 美代含笑帮她把薰衣糙cha在办公桌前的水杯里。"你知道薰衣糙的花语是什么吗?" 冷以珊一愣,"什么叫花语?" 美代受不了的耸耸肩,"花的类别,花的枝数都分别有不同的寓意。" 她老实摇头,"这个我没有研究。" "许多人犊诳诘薰衣糙的花语是等待爱情,也有人说是珍惜爱情。你认为渡边医生送这束花给你是哪种花语?" "他没有讲。花店里现在这种话最新鲜,他就让人家包了这束。" "可怜的渡边医生,怎么会喜欢上你呢?你呀,该把你用在医学上的聪慧分一点来给渡边医生。" "呃?" "冷医生,冷医生!"玲子扶着门框,喘个不停。 "怎么了?"冷以珊平静地看着她,忽然一惊,"大岛浩的心脏病又发了?" 玲子摇头,"他……还好,他……现在正准备去东京,我拦不住。" "这个大岛浩怎么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美代嘀咕道。 冷以珊眉头紧蹙。"美代,今天有什么手术吗?" "我看看!"美代拿起桌子上的医生日志,"啊!"她惊愕地张大嘴。 冷以珊素白的衬衫,淡蓝的牛仔裤,头发自然地散在身后,一个稍微松跨的双肩背包,象一个徒步旅行的大学生,清新而又充满了生气。 "你这是要去哪?"大岛浩慵懒地倾倾嘴角。 "你很幸运,今天是这三个月以来我唯一没有手术的日子。"她淡淡地一笑。 "然后呢?"他屏息轻轻问。 "我陪你去东京。"冷以珊说。 第十章 薰衣糙花语(五) 冷以珊用手遮住眼,仰头看着阳光明艳的天空。六月了,天气已经很暖,空气中漂浮着花的香气和阳光脆脆的味道。 上一次离开北海道,好象是去年回上海探亲的时候。时间一晃都八个月过去了。 考虑到大岛浩的身体,她建议坐高速列车去东京。飞机虽然很快捷,但上升、下降,对心脏影响很大,汽车颠簸得厉害,现在也不适合。 大岛浩自住进医院以后,除那天有一帮人陪着进来,后来就没见过任何人看望他。今天一早,那群人突然又出现了。大岛浩向她介绍,原来是他的秘书和助手,一直在东京为他的工作室处理事务。他们讲意大利语,她听不懂。 大岛浩难得的神情比较严肃。她不禁被他的模样所吸引,一时之间竟有些分神……难怪他会让那么多的女人为他飞蛾扑火般迷恋,他只是斜躺在沙发上,手托着下巴听助手汇报问题,就自然地产生了属于他的光彩,虽然她并不喜欢他身上过分鲜艳的蓝色衬衫。 助手和秘书是过来接他去东京参加电视台的通告,顺便在路上向他汇报工作进展情况。她的cha手,把他们原先的计划全被打乱了。 大岛浩这次非常的配合,在医院听完工作汇报,打发助手和秘书坐飞机先回东京做准备工作,他和她坐火车。 藤野院长得知她的决定,半天没有言语,只是紧紧握着她的手,神色凝重地点点头。 她告诉渡边翼,今天不能一同吃午餐了。渡边翼温和地笑笑,让她放松,就当今天是给自己放个假。他眼底柔和的笑意仿佛可以沁过时空沁到她的心尖,她踮起脚,啄了他的唇一下。 这是他们确定交往以来,她第一次主动。 离上车时间还有半个小时。大岛浩象一颗闪亮的星星,已经聚焦了无数道目光。他没有象往常一般挥洒情圣的博爱,回报众人魅惑的微笑。他眯着眼,他在研究冷以珊。 她坐着与他相隔的椅子上,与他保持一份距离。 没有那身白色的医袍,她就象个单纯的大学生。她玩着双肩包的肩带,一会儿抬头看站台,一会儿抬头看墙壁上的挂钟。 手机响了,她轻笑着打开手机,低着头接听,笑容宁静得好像透明,那种温婉而清雅的笑意,好象特意为电话那端的人儿绽放的。 她从没有对他笑过,就是笑,那也是冷冷的,她对着他是冷静、理智、客观,还带有一点无奈,因为他是一个让医生头痛的病人。 他记得服装发布会那晚,与她凑耳低语的眼镜男子,温雅俊逸,是她的恋人吗? 心悄然地一阵抽紧绞痛,他不禁抿紧了唇。 冷以珊合上手机,扭头看到他拧紧的眉,神色一怔,拎着包走过来。她在他面前蹲下,自然地把手放到他心脏的位置,闭上眼,隔着衣衫感觉他的心跳。包里有听诊器,有救心药,也有注射剂。她有一切应急准备。 她的手不宽,但很修长。这么暖的天气里,她的手却有点微凉。 他深深地凝视着她心跳加速。 她皱起眉,从包中拿出一粒药,塞进他嘴中,又让他喝了一点水。"现在感觉怎样?"她平静地问。 "是什么让高高在上的冷医生屈尊做我的陪护?"大岛浩声音压得很低,性感的男性气息一点点逼近她。 冷以珊扬起长长的睫毛,眉头一揪,无动于衷地盯着他,"这一年内,我会尽量地不让你有一点意外。" "你对每一个病人都这样吗?"他戏虐地附低脸庞,朝她鼻尖吐着气。心底却为她的话而不自觉地欢跃着。 "该上车了。"她拿起双肩包,成功地隔开两人的距离。不等他起身,先向站台走去。 只要他身体没有异常,她就会离他远远的,特此表明她和他一点关系都没有。 他长相好歹也不算丢人,她嫌弃什么呀? "为什么不回答我问题,答案是不是不好意思说出口?"他亦走亦趋地跟在她身后,看到她目不斜视,摸摸鼻子,问道。 冷以珊突然停下脚步,闭了闭眼,转身仰起头看着他,他高了她足足有三十厘米,"你真的很想知道答案吗?" 大岛浩扬起双眉,看到她双眸危险地眯起,"不,我不想知道,我自己慢慢摸索。" "大岛先生,对于一个正常的人来讲,一年只是三百六十个日子,浑浑噩噩地就过去了。而对于你,不是。你和我心里一样的清楚,一年有可能就是你人生中最后的一份时光。我不敢对你的病情保持很乐观的想法,但我会很小心地去呵护你的心脏。我有考虑过为你做移植心脏,但一时半会没有心脏源,就是有,那也要好几年的康复、排斥期,你说你有重要的事做,好象不能等这么久。我只好打消这样的念头。大岛先生,别人讲人生苦短,那只是一句无病呻吟的轻叹。可是你的人生,真的是屈指可数。我很想帮你延长,可惜我能力有限。大岛先生,不要再激怒我,也不要再调侃我,更不要用你的所谓的男性魅力来诱惑我,我不是臣服于你西装裤下的女子,我是你的医生,请记住这一点。如果你做不到,我会放弃你的。" 冷以珊搓着额头,她真不习惯一口气说这么多的话。 "你这么的讨厌我,为何还要帮我?"大岛浩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嘴唇抿得很紧,喉咙突地暗哑下来。 "因为我是个该死的冷静的医生,我不会把个人情绪带进工作中。"她不想告诉他,当他在晕迷前握着她的手求她救他时,她被震住了。 那一刻,深深的不舍代替了心底的厌恶。 他俊美的容颜,可以让女人为他疯狂。他的才华,可以为女人留住青春和美丽。可他却不能阻止死神对他的青睐。 这样一个天之骄子,却在疾病前,脆弱无助得象个孩子,她怎能不动容? "你的冷静虽然打击了我的自尊心,但我却要说:谢谢,谢谢你没有放弃我。"他无奈地耸耸肩,俯身贴了下她的脸颊,向站台走去。 小脸忽地涨得通红。 快速列车上有几节贵宾车厢,每一节里又分好几间。有独立的沙发椅、冰箱、电视,还有大大的观景窗,长途旅行,坐这样的交通工具,不会觉得疲惫。 冷以珊挑了观景窗前的座椅,大岛浩躺在沙发椅上和助手通电话。 列车服务小姐送进饮料以后,就带上了门。在医院外,与一个陌生男子同处一室,冷以珊有点不自然,还好车外迷人的山野春色,很快锁住了她的视线。 她静静地坐着。一会儿喝口茶,一会儿抿嘴而笑,一会儿又激动得睁大眼。大岛浩不让自己去看她。她在,他就会心宁,不去担忧下一刻他会闭上眼;但他又会烦躁,因为她看他的眼神太过平静,他渴望能有一些波浪,哪怕是细微的。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可能最近和她在一起的时间太多了。 "日本人里姓冷的人很少吧!"烦躁归烦躁,还是喜欢看着她清秀的容颜,很舒适,长腿一迈,坐到她对面的座椅上。 "我是中国人。"她抿了口果汁,笑了笑。 车内的冷气有静静的声音。 "对不起,我不知道。"他有点窘。 "没关系,面容上,日本人和中国人没有太大的区别。" "为什么会来日本工作?"他突然好奇起来。 "不是特意来的,在这边读书,然后实习,后来就留下了。我刚工作一年多,以后还是会回国的。"她轻描淡写地把自己的六年概括了。 气氛静默得如同窗外流淌着阳光下的花香。 她是中国人!大岛浩看着窗外飞速后移的山野,心里一阵说不出的滋味,他确定那是欣喜。他讨厌日本人,而她不是,多好! "我也不是日本人。" 冷以珊眨了下眼,没有惊讶。她知道他是意大利籍日本裔。 大岛浩身子仰躺到椅中,对着车顶深深地吸了口气,"七岁前,我一直生活在东京。先天性的心脏病折磨着我,我一睁开眼,就看到穿着白袍的医生拿着电机棒站在我面前,我吓得拼命哭叫。妈妈从外面走进来,命令我闭嘴。她是一个服装设计师,美丽又好强,正处在事业上升期。为了照顾我,花费了她许多精力和金钱,也影响了她的事业。可是我的病一点起色都没有,她无助又惊恐,每晚喝得大醉,醉了就大骂我,埋怨我拖累了她,说要抛弃我。可一会,她又紧紧抱着我,说无论如何都要治愈我。那时,意大利的心脏外科的医疗水平在全世界是最好的,她带着我去了意大利,一呆就是二十四年。我也是刚刚回到日本。" 他象沉醉在往事中,忽然静了下来,怔怔出神,望着窗外良久良久没有说话。 列车驶进一个山洞,车内暗了下来。 冷以珊静静凝望着大岛浩,目光里有一种心疼,她努力克制着将之深深掩藏在眼底。他的服装天赋原来遗传到他的母亲,他的父亲呢? 她没有问。 列车驶出山洞,眼前又是壮丽的风景。 "我看你的检查资料时,就知你是先天性的心脏病,但却又很惊奇。象这样的心脏病,如果在小的时候,没有心脏移植,很难活下来的,不然就是发育不全。可在你身上这样的症状好象没有发生,但为什么会突然复发呢?"她开口说道。 "世上没有永远的奇迹的。我痊愈时,在意大利象个传奇。我也以为我真的可以象正常人一般生活了。去年冬天的一次新装发布会,我在后台指导模特,突然感到心一阵抽缩,我就知道恶梦重现了。以前医治我的医生为我检查后说,除了心脏移植,就没有别的办法了。从那时起,我就决定回到日本来。" "落叶归根?"她故作轻松地问。 "不,是复仇。" 她怔住。 大岛浩嘴边勾起一抹苦笑,"其实说复仇有点过,我只是要让一个人看到我现在的成功,没有他,我一样可以过得很好,我要他后悔,要他心痛。"他忽然握住她的手背,"冷医生,你一定要帮帮我,不要让他发觉我的病情。不然,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冷以珊心中惊痛,此刻的大岛浩浑身象笼罩在一层阴云之中,孤单而又冷漠。 她不知说什么来宽慰他,只能任他握住手背。"他后悔了,你就……会快乐吗?" "快乐?"大岛浩邪魅地一笑。"如果说拥有许多金钱和女人是快乐的话,那么我非常非常快乐。" "真正的快乐不是这样的。" "那个我不感兴趣。"他又恢复成那个游戏人生的大岛浩。 "我在想,你后来的心脏病复发,可能和你没有爱惜自己的身体有关。你酗酒、抽烟,夜生活过度,那些都是心脏病复发的致命缘故,你不知吗?"冷以珊有一点遗憾的说。 大岛浩笑了笑,"我痊愈后,妈妈就把所有的精力全放在事业上。在她眼里,我只是一个资质堪忧的模特儿。我没什么上过学,十四岁时,我就已经身高一百八十多了,骨架匀称,天生的衣架子。我十四岁开始上T型台,一直到二十四岁那年,我才开始从事服装设计。想做时尚界出人投地,光靠天赋是不行的,你必须要比别人付出许多。抽烟、喝酒、女人是我灵感的源泉,同时也能帮我打发长夜的寂寞,那些有什么不对吗?别人都活得好好的,为什么我不行?" 笑容在他俊美的面容上扩大着,冷以珊一阵发冷。在他玩世不恭的外表下,原来是一个忧伤而又孤独的灵魂。 她有点不敢再听下去了。 "生命不值得珍惜的,你不要露出那种同情的眼神。"窗外的阳光投在他身上,冷漠而斜长的身影,隔着小小的茶几,逼得她透不过气来。 "我看惯了生死,早就没有同情心了,对你更不会。" "更?"他抬起头。 "别人是无法选择,而你是有选择却硬走上这条路,我没什么好讲的。"她扭过头去。 "我想在生命的尽头,有你陪在身边,也算是上帝对我的一点偏心。以前,上帝太冷落我了。"他缩起手指,把她的手包在掌心。 "我不会为这样的话而感动,我之所以这样做……"她闭了闭眼,眉头紧皱,身子挺得笔直,想推开他的手,却讶异地发现自己的双手在瞬间沦入他的掌握之中。 "是因为你是我的医生。呵,以珊,你真是一点都不懂女性的温柔,在我看着你讲这些话时,女人通常应该脸红心跳,然后就会缓缓闭上眼睛,不敢凝视我……"大岛浩微眯起眼,心里某根弦被她的冷淡激怒了。 "不要喊饿哦的名字,不要把我和她们相提并论。"这个人真的是恶魔,她刚刚还在不舍他呢,说不定他刚刚的那一番话根本就是胡编。冷以珊神色一冷,不悦地瞪着他。 "你不也是女人吗?"大岛浩的食指抬起她的下颚,在她来不及惊呼之前,占领了她的唇。 经验丰富的男性双唇,狂猛地允住冷以珊轻轻颤抖的唇瓣。如果讲渡边翼的吻是微风,那么他的就是暴雨倾盆了。只是在他还未进一步占领她柔软的双唇时,她用尽全力咬住他的下唇,直到血的气味在两人的唇间漫开来。 冷以珊一巴掌摔上他的脸颊,成功地让他放开了她。"我有提醒你,我是你的医生。但是你越距了,你逼得我放弃你。"她带着羞恼的明眸,咬牙切齿地说道。 常握手术刀的手,力度又狠又准,大岛浩上立刻浮现出五个手指的红印。他盯着她的眼,伸舌舔去唇瓣上的血丝。他在做什么,太久没和女人上c黄了吗?急切得对冷以珊都下手! "大岛先生,这次不要你炒了我,我主动炒了自己,你不必回北海道了,就留在东京吧!仅是减轻你病情的痛苦,东京的医生也可以做到。我坐下一趟车回北海道。"冷以珊挺直颤抖的身子,脸色发白地转身离开。她非常讨厌讨厌这个心快要坏透了的大岛浩。 "我道歉!"大岛浩的话当着车门又摔回到自己的脸上。 "他摸着自己红肿的脸,一会上电视时看来要多涂点粉了,他叹了口气后笑出声。 第十一章 薰衣糙花语(六) 虽是同一个国度,东京比北海道暖太多了。 视线外都是明晃晃的阳光,毫不吝啬地散发出炎热的温度。冷以珊觉得整个人都要被蒸发了,她抬头看车站显示屏上不停跳跃的列车班次,最快回北海道的车次在一个小时后。 "冷医生!"大岛浩金发碧眼的秘书穿过人群,微笑着站在她面前,为她挡住直射的阳光。这个洋鬼子竟然说得一口流利的日语。 冷以珊一皱眉,看到不远处大岛浩的一群助手已经围住了他,他勾起一个慵懒的笑,玩味地看向她。他在东京比在北海道神气多了,要不是她是他的医生,根本不会相信这个魅力四射、笑得灿烂的男人是个心脏病重症病人。 不管他笑得多么可亲,她已经不会再被打动了。 "有什么事吗?"她收回目光,冷冷地问笑得也象个大情圣似的秘书。 "冷医生,我的车子停在那边,请你跟着我过去。" "抱歉,我有事要先回北海道,这个我刚刚已经和你的那位设计大师讲过了。请让开,我要进站了。" 秘书不疾不徐地挡住她,"大岛先生说你和他有点误会,我替他向你道歉。通告马上要开始了,我们不能再耽误时间,冷医生,请!" 冷以珊僵住身子,"我讲的是日语,你应该听得明白。他有什么安排,你不必向我汇报。既然时间很急,就快点离开吧!" "冷医生,你不是大岛先生的主治医生吗?要是他有什么状况,那怎么办?"秘书耸耸肩,眼神中尽是责备。 "放心,他暂时死不了。"冷以珊咬牙切齿地说。不管是大岛浩,还是他身边的人,都有把人逼疯的本事。 "你能写个承诺给我吗?"秘书笑得阴谋十足。 果真是个难缠的家伙,冷以珊立刻板起脸,"先生,你可能才来日本。在日本,没有一条法律规定主治医生必须保证病人不会死亡的。" "对啊,不能保证,那就要小心地预防。冷医生,谢谢你对大岛先生的关照,麻烦你了,请!"秘书学着日本人,非常礼貌地作了个揖。 冷以珊抿紧唇线,愤怒地瞪着眼前这个非常顽固的男人。"你想强迫我吗?" "乔,怎么惹以珊生气了?"大岛浩低声笑着,恣意用目光打量着她冰冷地面容。阳光下,她白皙的肌肤像水晶般澄净。 如此清丽,又如此漠然。 "我想你的秘书听不懂日语,请你把我在车上讲过的话重复下给他听。"她十指握紧,不想再为这种情圣浪费一点时间。她干吗要多此一举,陪他来这个热死人的东京,真是自寻烦忧。 "我已经道过谦了,还不能原谅我吗?"大岛浩暧昧地瞥了她一眼,邪笑着说道:"对不起,以珊,下次我吻你的时候,一定会提前告知的。"他凑近她耳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 那群帅俊男美女的助手们一个个好奇地看着他们。 "大岛浩!"她无力地闭上双眼,苍白的脸色证明了她的挫败,"好,我陪你去参加那个通告,就当是日行一善。回到北海道后,我……发誓一定不会再接受你这样的病患。" "谁知道呢?"大岛浩长臂伸出欲拉住她。 她双手忙背到身后,对着一直保持着笑意的秘书说道:"你不是要给我带路的吗?" 秘书醒悟过来,优雅地转身,笑着上前。 结果,助手们坐一辆车,她和大岛浩、秘书一辆车。 心情坏到极点,她沮丧地闭上眼,不愿看一眼身边的大岛浩。就是此时他心脏病突发,她也不会同情他的。 "以珊,你让我有了设计衣服的灵感,象你这种文静又儒雅的女子,可以穿些跳跃性的色彩,那些会更衬托出你的气质,也让你焕发出另一种神采。"大岛浩倚在靠垫上,低沉地对她说道。 "我不需要什么气质和神采,你说得这些,我没有兴趣。"冷以珊不领情地背过身,看着窗外的街景。 "你总有一天会穿上我设计的衣服,等着瞧吧!上次的新装,你看中的那件,我还留着,一会我让乔给你包好,带回北海道去。" "你在医院的每一天,任何费用都不会减免,所以不要花心思地贿赂我,没用的。"她刻薄地说。 "不是贿赂,是宠。以珊,你太生硬了,需要爱情的滋润,才会学会什么叫女人味。"大岛浩轻快的语调,丝毫未受到她的影响。 "哦!"冷以珊嗤之以鼻。"这个就不要你cao心了。" "你有情人?"他用锐利的眼神怀疑地盯着她。 "主治医生谈恋爱需用病患许可吗?"她扭头故意亮出一个灿烂的微笑,"大岛先生,还有,请你不需要直呼我的名字,那是我男朋友的专利权。" "噢,我想他很快就会成为过去式了。" 冷以珊轻蔑地一笑。 "事情快结束了吗?"渡边翼在电话那端温柔地笑着。 冷以珊瞄了眼化妆室里正在补妆的大岛浩,一点不浪费时间地与一个个子高挑的女模正在调情。那个女模好象是她第一次看到大岛浩时,他在街上拥吻的那位。"唉,哪有那么快,还没开始进录播间呢!早知道这样,应该让一个护士陪他来的。" "你很久没外出了,晒晒太阳也好啊!东京很热,注意不要晒伤。" "嗯!你今天忙不忙?" "不忙,但是晚上要值夜班。你回来不要再来医院,早点到家休息,几个晚上没有睡好了吧!昨晚……紧张吗?"话筒里传出渡边翼细微的呼吸,冷以珊脸一下滚烫。 "你……不会让我紧张的。"她羞红这脸,眼帘低落,把身子转向墙壁,结结巴巴地说。 "其实我也紧张,但我不敢表露出来,因为你那样你会更紧张,会更睡不好,我舍不得,就装着轻松。"渡边翼轻柔地说,"下一个夜晚,应该会好一点了!" 温柔的笑容荡满冷以珊的唇边。 "以珊,约个时间,跟我回家见见我家人吧!" "……太快了吧!"她突然感到一种无形的压力,渡边不只是她的同学、同事,还是渡边电子会社社长的公子。 "呵,你在我们家并不陌生。我从六年前就暗恋你,我爸妈一直把这事拿来取笑我的胆怯。他们都是很温和的人,你会喜欢的。"渡边翼大大方方坦承自己的丑事。 冷以珊轻笑出声,心头一松。"好,那就等下一个无手术日吧!" "好想抱抱你,以珊!"渡边翼柔声叹息,冷以珊仿佛看到他温雅的眸子中的深情款款。 "那我……到北海道后先去医院。" "不要了,你会累的。我会把思念存到明天早晨,一并给你。" "嗯!"她甜蜜地合上手机,转过身。大岛浩阴沉地隔着玻璃瞪着她,女模示威地拥着他的腰,妩媚地笑着。 笑意从唇边渐渐敛去,她冷冷地扭过头。 "冷医生!"太和从另一个房间出来,手中端着一杯纸咖啡,"我叫太和,是浩的朋友,上次在医院里我们见过。" 冷以珊忙点头,这个朋友那天为大岛浩的无理一直向她和藤野赔着不是。"你也在他工作室工作吗?"她随意问,纯碎打发时光,不是好奇。 "不是,我自己有家模特公司,我和浩合作过几次。"太和指着边上的椅子,示意她坐下。 大岛浩妆补得不错,指印盖住了。导演和主持人正在和他说着什么。 "没想到你会亲自陪他来东京做通告。"太和真诚地说,"浩的病情没有几个人知道,包括他的助手和秘书,也只以为他是工作劳累,心脏有点轻微不适。那天他在酒吧昏倒,我送他去的医院,不然我也会被他蒙在鼓里。" 她抿了口咖啡,笑笑。 "他是不是真的没有救了?"太和低声问。 冷以珊愣了下,平静地说:"除非心脏移植,但是他拒绝这种治疗方式。" 太和闭上眼,唇抿得紧紧的,象是在压制着一股激烈的情绪。 她没有说话。 许久,他才睁开眼,凄凉一笑,"浩他就象一个看透尘世的高人,对这个世界已经没有留恋了。" "哦!"她轻轻应了一声,看到大岛浩光采夺目地随主持人走进了里面的录播间,女模一个劲地往里送着飞吻。 "不要被他放荡不羁的外表所迷惑。浩其实很可怜。他的母亲是个服装设计师,父亲是一个大企业家,两人都忙于事业。本来不想太快要小孩,但突然怀孕了。他母亲就决定生下他,但由于怀孕期间,她母亲抽烟、喝酒、熬夜,浩一生下来就患有严重的先天性心脏病。他父亲不能接受一个残疾的孩子,埋怨他的母亲,要求他母亲放弃浩,不要再医治了。他母亲不同意,为了浩,两个人一直吵,谁也不肯退让,最后以离婚告终。浩随他母亲去了意大利,很奇迹地治好了心脏病,但也花光了所有的积蓄。他很小就到处打工,十几岁就开始从事模特儿工作。而他的母亲自去了意大利以后,就似乎是江郎才尽,再也没有设计出什么好的作品,感情上又不顺利,一直没有碰到一个可以依靠的人,每天喝得酩酊大醉,在浩十八岁那年,她死于酒精中毒。浩有今天,真的很不容易。唉,谁知这事业最顶峰的时候,他却……"太和双手抱着头,悲痛地说不下去。 冷以珊一动不动,杯中的咖啡已经慢慢冷掉。从太和口中得知大岛浩的一切,与大岛浩戏虐的述说,感受一点也不同。这种故事,她以为只会在小说里才会出现。不算触目惊心,但她真的惊住了。 时而象火,时而如冰。时而是放荡不堪的浪子,时而是孤独无依的孩子。上帝给了他傲人的面容和天赋,同时也给予了他深重的痛苦。 她好象有点理解大岛浩百变的性格了。但这也不能成为他不珍惜生命的理由吧! 这世上没有爱他的亲人,也没有他爱的人,生命珍不珍惜,真的可以无所谓吗?她不能同意他的观点,他不是还有自己吗? "那……他的父亲呢?"她发现漏掉了一个重要人物。 太和嘲讽地倾倾嘴角,"他活得不错吧!有一个名门贵族出身的妻子,有一个非常优秀的儿子,事业越做越大,现在在台湾商界是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他知道大岛浩的近况吗?" 太和摇摇头,"他以为大岛浩早就不在人世了。浩来日本后,虽然服装发布会开得轰轰烈烈,关于他的新闻各种版本都有,他一直对日本媒体、时装界保持着一种神秘。今天,这个通告,是对他的独家专访。他可能会谈到关于自己身世方面的事。他母亲当年在日本是有一点小名气的。" "他要复仇的对象是他父亲?"冷以珊突地心头一震,想起了他在车上讲的话。 太和笑笑,"浩对你很信任,看来说得不少啊!他二十四年没有回日本,这次回来,主要是想让他的父亲看到他的成功。" "他会如何?" "儿子这么成功,他父亲一定会来相认。而浩可能就象当初父亲抛弃他一样抛弃他父亲吧,会利用媒体的力量,让他的父亲陷于万劫不复之地。" 冷以珊轻抽一口冷气,"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太和忧郁地点了点头。"心脏移植成功的机率不是很高的,他怕在手术台上下不来。更怕困在病c黄上,象一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他要站得直直的,让他的父亲看到他健康、成功、快乐的一面。当初去北海道,他在路上对我讲,他不贪心,只要一年。该享受的他都享受到了,该做的也都做了,然后生死随意吧,他无憾了!" 冷以珊觉得太阳穴"突突"地跳着,心象迸裂一般,"我要出去呼吸一下。"她突地站起,转身跑出走廊,眼眶一缕温热,她努力咽下,仍有一滴泪从眼角悄然滑落下来。 录播室里笑声阵阵,大岛浩优雅地坐在沙发上,对着女主持人勾起一个性感的微笑,浓眉大眼间有一股自然散发出来的男性魅力。 第十二章 薰衣糙花语(七) 一滴眼泪,掉落在手背上。冷以珊用另一只手拭去。拭着拭着,眼泪又一滴一滴地掉落。冷以珊就一滴一滴地拭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要流泪,她已经很久没有哭了,就是很想家很想家的时候,她都没有哭过。 她在日本的所有生活全部都是充实的……忙着温课的日日夜夜,滞留在实验室里的日日夜夜,实习的日日夜夜,工作后的日日夜夜,偶尔一个人的日日夜夜,以及乡思泛滥的日日夜夜,还有最近和渡边翼开始交往的日日夜夜,她都是理智而又清晰的。 她知道自己要干什么,该干什么,从来不会有一点的脱轨,但此刻,无名的心酸笼罩着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眼中奔腾的泪水。 "你躲在这儿干吗?"优雅暗哑的男中音,笑意不减地站在她的身后传送出他的热情。 冷以珊吸溜着鼻子,匆忙拭去眼中的泪,深呼吸一下,转过身来。 "通告结束了"她平静地问。大岛浩和一帮助手、秘书已经走出了录播间,笑得象花儿开放般的女主持人跟在后面相送,女模艳唇抿得紧紧的,脸色阴沉,目光妒忌地不时瞟向女主持人。 她红肿的双眼遮不住流泪的事实,大岛浩轻轻拧了下眉,薄唇勾起,走过去,手放到她肩上,低声说:"不要告诉我你还在为车上的那个吻伤心?" 冷以珊没有理会他的戏言,无言地看着他,象是在扫视他的内心。 她的泪流得好象有点不值得。 在生命还有很短的日子里,他在哪里还是轻易地兴风作浪,冷以珊看到女主持人与女模之间的视线交锋,无奈地一笑,也许这就是大岛浩的快乐所在!无数的女人为他臣服,他很有成就感,也在征服一颗颗芳心中,抵抗着心底的孤寂。 可怜、可悲、可叹、可厌。 "我们要走了吗?"她的心已经慢慢宁静,莫名的心戚悄然过去,快得好象没有袭上她的心头过。 大岛浩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他似乎在她脸上捕捉到什么,是什么,一如平常的冷漠和疏离。 "是的,我们要走了。但走之前,以珊,我想和你单独呆一会。" 旁边响起女模震惊的抽气声,女主持人的花容也不禁失色。难道真正的敌人是她? 助手们也怔住了。远处的太和眉头蹙得紧紧的。 冷以珊的睫手颤了颤,她突地读懂了他脸上的言语,冰冷顷刻间从指尖传递到脚趾!她咬住嘴唇,轻轻伸出手放在大岛浩的胸前,屏息点了点头,"好!乔,请找一间空的房间,还有帮我把包送过来。" 隔壁就是给录播的佳宾休息的地方,秘书乔一把打开门,又急忙跑过去把冷以珊的包拿了进来。 大岛浩揽住冷以珊,身子的重量倚向她纤弱的双肩,状似非常亲昵。冷以珊因为吃力,脸颊涨得通红,拥着他走进休息间,对众人抱歉地一笑,随手关了门。 "大岛君,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视我的存在?"荷子不敢置信地盯住紧关的房门,差怒地叫道。 女主持人白了她一眼,嘴一撇,一脸的醋意。 "闭嘴!"太和双臂交cha,瞪着荷子,脸色凝重。 助手们面面相觑,不知道大岛浩要和那位女医生在这个时候单独聊些什么,一定和感情无关。大岛浩下车时,脸上的五指山,他们可全看到了。 心脏翻绞撕裂般的剧痛,大岛浩躺在沙发上,轻轻吸气,感到体温在慢慢游移出他的体内。 冷以珊俐落地解开他的衣衫,让他宽阔健美的胸膛没有一丝束缚,她打开包,拿出针筒,注进针剂,抬起他的手臂,用绵球轻揉了下,对准他的筋脉,慢慢地推下针管。 "心痛有多久了?"她收起针筒,给他喂下一粒药片。 "通告下半场就开始了。"大鸟浩喘不过气,剧痛让他的身子有些颤抖,然而苍白的面容俊美得令人窒息。 "你为什么不喊停?"她咬着唇,指责地瞪着他,双手在他的心脏处用力地按压着。 "如果……喊停, 那这个通告就泡汤了。我……不能毁了这个通告。以珊……你拿把刀……把那颗心挖出来了,我不想要了,我疼得……实在吃不消。"心口又传来一阵急痛,嘴唇的血色在褪去,他紧紧地抓住冷以珊的手,苍白着面孔突然从沙发上滚落到地上。 主持人问起他的少年时,他的心开始微微地颤动。云淡风轻地聊起往事,轻笑之间,心剧烈地绞痛起来。那些尘封的往事,无数个无助而又孤寒的夜,如一本厚厚的书,一页一页地翻过。 他换了个姿势,面对知性的主持人,优雅而又谈笑风生。整个录播非常顺畅,他不知道用了多少力气才自如地走出录播间,他寻找着那个纤细的身影,只要看到她,他就不用担心了。 她背对着他,肩一耸一耸的,象在哭。 他喊她,她回过头,眼中泪意残留。冷静而又高高在上的冷医生,为谁流泪呢? 他真想知道。 "大岛浩,大岛浩!"汗从冷以珊的额头滚落下来,冰凉的听筒放在他的心口,她听不到他任何声音,静静的,一丝心跳都没有。 大岛浩静静地躺着,双眼紧闭,脸色苍白。 冷以珊从没有象这一刻的惊恐。她咬着唇,从包中拿出电击棒,塞进cha座,电棒带着强大电流的电棒发出一道道莹光。 "砰……"电棒狠狠地击向他的心脏。 大岛浩的身子一阵激颤。 "砰!" 他颤栗得更加厉害,俊美的面容扭曲了。 她看到他松软在地的手指无意识地动了一下,她丢开电棒,凑近他的唇边,一口、一口为他呼吸着,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淌而下,她克制着不让自己慌乱,她相信大岛浩坏到极点的人一定不会这么容易地走开的。 "咳!" 大岛浩突然呛咳一声,身子微震。 "大岛浩?"冷以珊喜出望外地抬起头,正好迎上他缓缓睁开的眼睛。 漆黑的双眸,带着戏谑的味道,闪着捉摸不定的邪恶、若隐若出的脆弱。 "这一次……是你主动吻我的。" 冷以珊脑中一片空白,想都没想,抬手就是一掌,只不过力度没有上次的大。 轻脆的巴掌声在静静的休息间里显得特别的大,两个人都有点怔住。 "我让你的秘书进来帮你。"冷以珊低下眼帘,把急救的器具塞进包中,不再看他,"咚"拉开了门。 门外等候的人震惊得嘴张得溜圆。冷以珊额角湿透,发丝零乱,大岛浩衣衫半敞躺在地板上。 这样的场景一般代表的是…… 没有人敢往下想,荷子一双丽眸气急得都快喷出火来了。 只有太和一脸深究地看着冷以珊。 冷以珊抿直了唇线,长长地吁了口气,呼吸自如了些。"一刻都不能停留,我和他要赶回北海道。"她对太和讲。 "多谢冷医生!"太和伸出双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九十度的弯腰。 "这是我的职责。乔,去开车吧!"整个神经一松,她瘫软在椅中。 乔默默地开车,冷以珊坐在他的旁边,太和和大岛浩坐在后排,没有一个人讲话。天已经开始黑了,街上的霓虹灯不时从车窗射进车内,照映出大岛浩没有血色的俊容上。 "有事给我电话。"太和拍着大岛浩的肩。 "手机二十四小时开着,一有任何消息,立即通知我。"大岛浩叮嘱乔。 "如果有……什么异常,我们要通知谁?"冷以珊轻声问太和。今天大岛浩发作得比哪一次都厉害,她差点以为她救不活他了。如果再有一次,她不知还能不能再让大岛浩睁开眼睛。 太和惊惶地直摇头,"不会出现异常的情况的,你不是高明的冷医生吗?拜托你,不要问我了。"他连再见都没有说,匆匆就走了。 乔把他们送进车厢,也离开了。 又只有他和她,车厢中静得连呼吸都变得那么清晰,空气间充溢着古怪的沉默。 列车缓缓驶进站台,窗外是漆黑的暮色,远远的闪过一点灯光,很快又消失了。 大岛浩坐在沙发椅上,目光追随着她的一举一动。 她斜倚在车窗前,影子象被黑暗吞没。 "我听下你的心跳。"医生的自控,让她先打破了沉默,她走到他的身边,欲把听筒塞进他的衣间。 看起来冷漠不羁的大岛浩,胸前的肌肤却那么滚烫,好像所有的热情和血液都奔涌在心口。 "我不要这么冰冷的东西碰我。"大岛浩拂开听筒,猛地一把按下她的肩,让她的头埋进他的胸前,她的耳侧对着他的心口。 她听到虚弱但却有序的心跳,感到男性迷人的气息悠悠地鼻间萦绕,看到他眼中闪烁出晶光。 她漠然地推开他,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大岛浩。"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不再称呼他为"大岛先生",而是直呼他的名字。他这样的坏浪子是不值得让她太过尊重的。"我收回我的誓言,我会继续为你治疗,做你的主治医生,但是你能不能不要再对我做这些低级的事了?"一天之内,这么个冷静自制的人,抬手打过他两次,是她没有忍耐力,还是他太坏? 答案不言而喻。 大岛浩的手松松地cha进裤兜,脸转向窗外,看不出是什么表情。从电视台一出来,他就变得有点莫名其妙了。 "你无理得让我讨厌,可作为你的医生却又不得不对你负责,在这样的情绪下,我会做出许多失控的事。大岛浩,不要再对我试验你的男性魅力,那很可笑。" 大岛浩还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他没有回头,好像也没有听见她在说什么。他的眼底很黯,嘴唇抿得很紧。 忽然,他转过身来,直直地走到她面前。 "你,你要干什么?"他修长的身子给她一种无形的压力。 他俯身拂开她额上的一丝发丝,"是很可笑,我也没有这样幼稚过。向来都是女人主动对我投怀送抱,我没有追过女人,最多只是暗示一下。可是这招对你不适用。你说,要我怎么做,才能不失去你?" "慢着!"冷以珊眨了眨眼,"你是怕我不为你治疗?这一点,你尽可放心,我绝对不会丢下你不管,在你在我们医院的每个时刻。" "医院外呢?你还是会丢开我!"淡淡的惆怅在心中泛开来。 "我会让医生派一个特护二十四小时陪着你。" "我不信任别人,他们就象你手中的听筒,冰冷得没有一丝人气,而你不是。"他的声音有点沙哑,"我…… 好象不能没有你了。" 他一把拉过她,埋在她颈间。她不算矮,在亚洲女子中还算高了,但也只及他肩头。他要弯下很大的弧度才能欠下身抱住她。 她想推开他,手举在半空口又放了下来。 他把她当成了一个支柱,而她觉得自己好象有点承受不住。 夜色深沉,医院的花园里静悄悄的。冷以珊深吸口气,北海道夏天的味道凉慡而舒适,还有股沁人心脾的清香。 终于又回来了。走在熟悉的医院走廊,她的心出奇的宁静。 医生值班室的门开着,渡边翼在灯下翻着书,不时还在书上面写着什么。 冷以珊在门外站了好一会,他都没发觉。她轻笑着蹑手蹑脚地走进去,悄然转到他身后,俏皮地蒙住他的眼睛,忍着笑不出声。 渡边翼一点都不惊讶,熟悉的气息让他的嘴角荡起温柔的笑意,伸手轻抚着眼睛上的十指,"这么美丽的手指,这缕淡雅的味道,啊,是……" 冷以珊挫败地松开手指,"多猜一会呀,让我也有点成就感。这种初中时玩的游戏,真让人怀念。" 渡边翼笑着跑过去先关上门,然后过来把她的手放眼前,"那……我们再来一次。" "值班护士进来会吓疯掉,两个成年人玩这种小儿科的游戏。" 渡边翼心动地抱紧她,"不是说好不来医院的吗?"灯光下,她的瞳仁异常澄澈,几乎可以透过它看对面的世界。 "送大岛浩回医院,也是……想过来看看你。"她闭上眼,伏在他怀中。这才是真正属于她的怀抱,温暖又舒服,而又令她心宁。在他的怀里,她什么都不要想,什么都是用担忧,这就是她人生休息的温c黄。 温c黄?她蓦地睁开眼,渡边翼温温柔柔地眸光落在她的脸上。她羞怯地笑着。冷不防地,渡边翼的唇捕捉到她的唇。她踌躇着,游移着,没过多久就开始回应他的吻。 是她心动的吻,轻柔如春风,这样的吻,恍若自己是被他最最珍惜的娇嫩的花瓣,轻轻的缠绵,渡边翼眼神如醉,呼吸也有淡淡的香气。很深的一个吻,她脸红地甚至可以听到唇瓣碾转缠绵的动静,她不禁逸出一丝呻吟,无力地挂在他颈间。 "渡边医生,你要喝怀茶吗?"值班护士笑着推开门,撞见了意想不到的情景,呆立在门口。 冷以珊羞红地转过头。 "谢谢,我一会再喝。"渡边翼平息着心跳,温和地一笑。 "好,那你……自己倒。"值班护士一副不知所措的表情。 "行!"渡边翼眨了下眼。 "那……不打扰了。"值班护士带上门,慌乱地离开了。 "唉,明天医院里又要传开了。"冷以珊倾倾嘴角。 "我们本来就是恋人,这些都是正常的行为。对着自己的恋人,不心动就怪了。"渡边翼圈住她的腰。 "渡边,你真的……爱了我六年吗?"她抬头看着他。 "准确的讲是六年多二个月又三天。新年报到那天,我就看见你了,头发短短的,瘦瘦的,一脸的缥缈,看谁都象在天边。我的心突地就象被撞了一下,然后不知不觉就追寻着你的身影,一追就是六年,直到把你追到了手。现在真的要属于我了吧?"他弯起嘴角俯看着她。 "啊,还不知道呀!"她故意卖了个关子,"这得看你日后的表现了。" 他俯身浅浅一吻,"我的表现可圈可点,无人可比。" 她的神情突然慎重起来,仰头接住他的吻。"翼,别人表现比你好也没什么,我相要的人只有你。"她深情地告诉他。 他温柔地印下了一生的承诺。 晨风吹开了一天的序幕。每一个病房的窗户都大开着,接受夏日温暖的呵护。 "见鬼,我怎么睡得这样的死?"大岛浩一把扯开身上的被单,感到日光已经射到了沙发上,那好象是早晨八点以后才有的事。 "冷医生讲你昨天特别疲累,给你注射了一针安静剂,特意让你多睡会。大岛先生,你感觉还好吗?胸闷不闷?"玲子俯身问道。 "我有没有电话进来?"他皱起眉,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没有!你现在要用早餐吗?今天早晨你有两个吊瓶,我们早餐后开始吧!" "冷以珊人呢?" "呃?"玲子不习惯他对冷医生的直呼其名,"她早晨过来时,你还在睡着。她呆了一会,就走开了。" 大岛浩勾起一缕轻笑,"她到是精力充沛。" "嗯,冷以珊是医院里最尽职的医生。" "我同意这个观点。"他甩了下头,走进洗水间梳洗。每一天都能看到她,让他一早的心情就非常轻快。 那么小小的身子,为什么就能蕴藏着巨大的力量,让他情不自禁就想倚靠。 当她微温的掌心放在他的心口,他就升起一股心动如水般的温柔感,这是他对别人从未有过的。在生命的尽头,得以和她相遇,让他体会到另一种陌生却甜美的滋味。 不一样的,就连轻握着她的手,心跳也是不同的。当他的唇碰触到她的唇,他竟然觉得神圣而又美好。 可惜已是生命的尽头。 大岛浩突然涌起一股强烈的求生欲望,强烈到他都有点站立不住,强烈到他想立刻见到她,问问她,能不能让他的生命再延长一点,他好想可以多看她几眼。 "大岛先生?"玲子讶异地看到大岛浩"砰"一下打开洗水间的门,急急地往医生办公楼而去。 "请问冷医生现在在哪里?"大岛浩趴在值班护士台前,急切地问。 哇,是那个超级帅哥!值班护士记得他那天来医院时,问过她晚上在不在。 "冷医生在哪里?"这个护士听不懂日语吗,眼一个劲地眨什么。 "哦……冷医生一会有个手术,现在应在办公室里。"值班护士眼波流转,脸红红地回道。 "她的办公室是哪间?" "中间的那一个。先生,我今天一天都在。"值班护士鼓起勇气说。 大岛浩报以短暂的迷人微笑,匆匆跑过去。 "大岛先生有事吗?"美代拧眉看着不敲门就闯进来的大帅哥,真是有型,穿着病号服也象在T型台上一样性感,让人不由地产生邪恶的念头。 "冷以珊呢?"堆满医案的办公室里没有她的身影。 "冷医生马上要做手术,现在里面休息下。"这是冷以珊的习惯,而且不让外人打扰。 大岛浩长臂一迈,直冲进来。"大岛先生,你不可以打扰冷医生。"美代叫道。 大岛浩充耳不闻,拧开了门把,直接走了进去。里面是洗漱间、更衣间、一个小小的浴间相连的房间,冷以珊欠身在水池上,正吐得上气不接下气。 她听到门响,没有转身。"请出去等一会,我马上好。"她含糊不清地说。 "你……很紧张?"大岛浩没有动弹,惊愕地看着她。他太熟悉这种行为了,上台前,紧张得无法控制,连胃都收缩着,直到吐得胃中没有一点食物,神经自然而然就放松下来了。 冷以珊身子一僵,用水净了口,抽出一边的纸张擦拭了几下,缓缓回过头,因为呕吐得厉害,脸色有点红、眼中涌满了水珠。 "你好象应该在病房里输液吧!"她没责备他的闯入,但也不愿回答他的问题。 站在外面的美代一脸震惊,她从不知冷以珊所谓的休息、不让人打扰,原来是在呕吐。 那有时一站六个小时的手术,她都是空腹吗?美代心疚地低下眼,同事这么久,她一点都没想过关心下冷以珊。说来说去,冷以珊也只是一个二十多岁的才出校门的小女子,不是天使,不是神仙。 "现在好些了吧!"大岛浩凝视着她,走过去,手轻抚着她的后背。 冷以珊让开他的手,拿起一边的口罩戴上,"习惯了!" "今天的手术要多久?"他不自觉柔声问。 "小手术,三个小时。结束后,我去看你,回病房吧!"她微闭下眼,拿起发卡,让美代挽起头发,别好,戴上医帽。 没有谁知道,每次手术前,她都会紧张得发抖。每一次在没有准备好的情况下,咬着牙做完了一台手术,全身绷得紧紧的,每一根神经都紧张到颤动,一下了手术台,她就吐光了腹中的食物。从那以后,她就落下了一块心病。做手术前,紧张到情绪不能自控,把腹中吐到精光,也就好了。 如今,大岛浩和美代看到了她的失控,冷以珊不再神奇了,她自讽地一笑。 大岛浩伫立着,看着冷以珊和美代走出办公室,心微微地疼痛,那不是象平时的痛,而是一种与怜惜、不舍很相似的情绪。 在手术室外等候的病人家属今天有点吃惊,有一个俊美无比的男人陪着他们坐在手术室外,一直到手术室上方的红灯亮起。 第十三章 薰衣糙花语(八) 手术室外的红灯亮起一会,手术室的门就开了,先出来的是护士长,拿下口罩,把手术的结果告知家属。再过一刻,病人躺着担架车上出来了,陪在一边的是实习医生,病人还没过麻醉,仍在昏睡中。家属扑到担架前,嘘寒问暖,紧紧握着病人的手,一起向病房走去。 手术室外安静下来了,药水味浓郁的走廊有点阴凉。 "手术是九点开始的,现在是十二点,该吃午餐了,去'六角家'吃汤面?"渡边翼在手术记录上签好字,抬头问冷以珊。 今天的手术,冷以珊只做了一半,另一半是站在一边指导实习医生做的,应该很轻松。但看着别人做,比自已做还紧张。实习医生手忙脚乱的,出了几次差错,她在一边惊出一身的冷汗。手术一结束,她整个人象虚脱一般。 "吃个午餐,还要开车出去,太麻烦了。就去医院餐厅吃一点吧!"她懒懒地说。 "不麻烦,我下午和明天都休息,你下午也没事,病人的事关照下美代,我们一起出去好好吃个午餐吧!"他从椅上捞起她,手挽在她腰间。 "我明天开专家门诊,要接待许多病串,又不知忙成什么样。"一个月一天的专家门诊,比做一台大手术还要累人。 渡边翼温柔地一眨眼,"让藤野院长找别的医生坐诊,你和我一起去度个假,不出远门,就去小樽、函馆转转,然后再去富良野看看花海,给你买点护肤品,听说那些护肤品别的地方是没有的。" "你讲得我真心动,可是能向院长开口吗?我想把所有的假期都积到七月回上海过。"说到上海,秀眸灼灼闪光。 "啊,上海呀,那可是国际大都市,我一直都想去观光下,看看黄浦江、东方明珠、城煌庙……还有什么?"温柔的眸光定定地看着她。 恋爱的感觉是什么样子?而且恋爱的对象是一个你已经认识了六年的人。 非常的熟稔+自然的亲昵,还有一点不敢置信,她有时会莫名地怀疑渡边翼是不是和她在开玩笑。正如大岛浩所言,她是一个无趣的人。 这就是冷以珊和渡边翼决定交往之后的感想。幸好渡边翼一挑明之后,态度立刻明朗。 他在宠她,而且目标明确,以恋爱往婚姻过渡。 现在医院里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关系了。昨晚被值班护士撞见相拥而吻,她想不承认都难。 可能是因为太熟,他们走到一起,就象是水到渠成,再自然不过了。 进手术室之前,她听到护士们在谈,"除了渡边医生,不然谁敢追冷医生呀!" 这句话是褒还是贬,她一直在啄磨。 "Y产呀,还有什么?" 手术室里负责记录的护士也走了,就只有他们两个。渡边翼把她搂近,那双温柔的眼睛牢牢地对着她清澈的双眸。 "还有我家。"她老实地回答,知道他想听到这个答案。 "我方便去拜访你家人吗?"他自然地吻着她柔软的唇瓣。她有点羞涩,不是因为这个吻,而是她此时一身的汗味,他也能吻得深情款款。 "嗯!"她一点都没让他等待,随即就点头了。决定交往的那一刻,她就做好了准备和他厮守一辈子。渡边翼完美得让她无法挑剔,又非常的爱她。她知道他们很适合,她喜欢渡边翼胜过任何人。 渡边翼满意地嘴角微倾,"本来明天准备回东京看爸妈的,这样的话,我继续陪你上班,把假期也累下来去上海。" 冷以珊没有说话,眨了下眼,表示认可。 休息了也差不多,她还得去冲个澡。渡边翼替她拿下医帽,环着她的肩走出手术室。 "吃完饭,去我公寓拿几件衣服。"他俯身看着她,低声说。宽阔的肩遮住了她的视线,他的眼里只看到她,没有人注意外面的长椅上坐着一个嘴唇微嘴的男人。 "呃?" "你那里没有我的睡衣、没有我的衬衫。" 白晰的面容突地通红,"那……你不要去了。" "我喜欢山本太太的味曾汤,不过,她看我的眼神有点敌视。我应该也要付她一点薪水吧,她以后要洗两个人的衣服、做两个人的早膳和夜宵。" "山本太太才不是那样的人,她……只是很讶异,她很喜欢你的。" "真的?" "嗯!" …… 两个相依相偎的身影走远了,谈论的话语也听不见了,谁说冷以珊没有女子的温柔,刚刚那绽放的一脸娇羞,是他从没有看到过的。 清眸盈盈、俏语柔柔。连一低头都是说不出的娇美。 那个眼镜男子果真是她的男友,不只是男友,依她一本正经的样,那么亲昵,肯定是非常亲近的人了,他们在同居。他隐隐听出来了。 这个世界上的人不是以国籍来划分的,而是以类别来划分的。她和那个眼镜男子是一类,同样的职业,同样的气质,说不定是同学,连笑都是斯文而清雅,自信却不狂傲,高贵但不疏离,眼神中的默契和会意,别人根本cha不进去。 与他们相比,他只能自是个外面混得不错的浪荡子,马上就要坠入地狱的可怜虫。 难怪他自信过头的男性尊严在她眼中就象个笑话。 有这样的男友,她怎么会多看她一眼呢? 心底刚刚才品尝到的一丝希冀转瞬即逝,化作了泡影。 大岛浩眼角微搐了下,整个人仿佛被笼罩在阴影中。心底一阵阵象被咬噬的酸涩,他的手指抽搐,嘴唇抿得就如地面的大理石一般冰冷。 "大岛先生,你怎么在这里,我把整个医院都找遍了。"玲子气喘吁吁地从走廊尽头跑过来,"你今天的吊针还没打,还有,你的手机一直响个不停。我……没有办法接听了下,说是你的秘书,有急事要找你。" 说话间,手机音乐突兀地响起。 大岛浩冷淡地接过手机,打开。"我是大岛浩。" "大岛先生,你等的那个人打电话来了。"乔的声音有点急。 "他说什么?"心一阵痉挛,他依着墙站好。 "他说想和你见个面。" 大岛浩冷笑,"他说他是谁了吗?" "说是你母亲的一位故人,很久没见了,不知道你来日本,想请你一起吃个饭。" 故人?多好的自我介绍。"你说我在杞幌,如果他想见我,就过来吧!不想提起我住院的事。" "我有分寸的。大岛先生,要我陪他过去吗?" "不必了。"他冷冷地合上手机,对着走廊外的阳光发怔。那个人终于注意他了,他该用什么样的表情去欢迎这位故人呢! "大岛先生,我们回病房打吊针吧!"铃子小心翼翼地说。 他低咒了一句,扫了玲子一眼。玲子畏缩地打了个冷战。大岛先生的眼神象是要吃人似的。 还好,他抬腿往楼下走去了。 玲子偷偷出了一口气。 刚进病号的大楼,就听到一阵嚎哭,哭声中夹着女人沙哑的漫骂声。 "一定又是哪位病人去世了。"玲子见多不怪地嘀咕一声。 大岛浩高大的身子一僵,肌ròu抽痛地动了两下,继续向前。 病房大楼的走廊里站满了人,护士,病人还有医生。一位中年男子泪水纵横地抱着一个瘦小的眼闭得紧紧的小女孩,他的妻子呼天抢地地哭着揪着一位医生的医袍。 "不是讲你医术高明吗,为什么治不好我的琴音?你这个骗子、坏女人,你还我的琴音,还我的琴音!" "对不起!"清冷自制的语调,是冷以珊?大岛浩惊愕地抬起头。 "说对不起有用吗?我的琴音能睁眼喊我妈妈吗?我们借了许多许多的钱,才来到北海道找到你,你说你能治好她,你治呀,治呀!"失去理智的女人高高地举起手。 "啪——!!" 一记重重的耳光摔在冷以珊脸颊上,她瞬间耳膜轰轰巨响,半边身子痛得麻掉,脑袋被重打得这去,她颤抖着险些跌倒在地上。 "啊——"围观的人一起惊呼,吃惊地捂住嘴巴。女人也吓住了,手停在半空中,眼泪挂在眼睫上。 大岛浩握紧拳头,想冲过去,但是,当他看到渡边翼出现在走廊的尽头时,停下了脚步。 冷以珊被打得这脸去,脸颊上通红的掌印,炎辣辣地迅速就肿了起来。她站着,任最初的剧痛过去。 "以珊!"渡边翼挤进人群,温和的笑意冻在唇边,"你为什么要打她?"温雅的男人发怒,一样气势慑人。 "我的……琴音……死在她手里。"女人结巴巴地回答,气焰已没有刚才旺盛。 渡边翼深呼吸一口,"请问,王储音是何时故去的,手术中、手术前、还是手术后?" "刚刚……才没了呼吸。" "那么就是手术后很久了。这位太太,手术时没出任何问题,证明医生的手术是成功的,但琴音体质太弱,她抵抗不了手术后的排斥反应,那不是医疗事故,和冷医生没有关系。你怎么可以打她呢?"渡边翼眼镜后的目光冰冷。 "可……我们的琴音……她死了?"女人嘤嘤地哭着。 "医生只能治病,不是上帝,不可以让人生命不朽!这位太太,请向冷医生道歉。" "不要了。"冷以珊地摇头,"我能理解她的心情。打一下,如果能让悲痛好受一点,我没什么的。王储音……她来医院三个月,我天天都去她,最后没能帮助她抵抗排斥反应,我真的很,但我尽力了。对不起!"她向女人欠了下腰,伸手摸了下琴音紧闭的双眼,"琴间,她……以后再也不会痛了。愿她安息!" 走廊上哑却无声,每一个人的呼吸都轻轻的。 女人突地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哭叫,扑向女儿,与男人搂在一起。 冷以珊闭了闭眼,唇紧抿着,缓缓地把手放进渡边翼的掌心,两个人并肩走出病房大楼。 围观的人渐渐散去,还有一两个小护士在劝慰着琴音的父母。 大岛浩握紧的拳头慢慢展开,心底窜出一股震撼,还有一缕悲哀。 她被人打成那样,仍能保持平静和镇定,她可以不舍她吗? 不要不舍了,她无论什么时候,都可以坦然应对,用她的方式,何况还有眼镜男子在一边疼惜着她。 可是心还是有点触动,想抚摸着她脸上的肿印,问她痛不痛;想把她拥在怀里,听她轻声叹息息;想捧起她的脸,印上他的吻,问她累吗?如果累,就待在他肩上,好好休息吧! "唉!!"玲子长长叹了一声。"大岛先生?" "你们医院的保安和院长都哪去了,怎么可以无视医生受到这样的对待?"他气恼地问。 玲子吃了一惊,"这里是以及专科医院,抵抗不了排斥反应的病人经常有。有的都出院几年了,还会再住进来。病人家属接受不了花费了巨多的金钱之后,仍救不活病人,就会做出些极端的行为。唉,能和他们说什么呢?冷医生从来不计较这些事的,她连争辩都不会。但有的医生不仅会和病人吵,连打架都有可能……啊,对不起,大岛先生,我不是指你。"她慌忙捂住嘴,想起上次大岛浩和早田医生打架一事。 "有的医生确实该打。"大岛浩僵硬地转过身,向VIP病房走去。但怎么可以打冷以珊呢? 她应该让人疼的,那么优秀,那么自制。为什么她不让他疼呢? 他羞恼地低咒着,抬脚上楼梯。 "大岛君!"一个火红的身影,徘徊着,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荷子微嗔地抬起头,痴迷地看着他俊美的笑容,"别装出一脸讶异的表情,我有过电话给你,可没人接听,我就直接过来给你一个惊喜了。想我吗?" "我们好象昨天刚见过?"大岛浩摆出一个客气的微笑。 "你昨天都在忙,只和人家说了几句话。"荷子噘着恬的鲜红色艳唇,渴望地盯着他。昨天那个和他形影不离的女人到底是谁,她今天是特地过来打听清楚的。她磨了乔一夜,才摸到了这里。她可不能把好不容易叨上的黄金单身汉,被别人抢走。 "我好想你,你就没一点想我吗?"她的低胸纱裙偎近他的胸口,手指流连上他的唇瓣。"紫色是最新流行的唇彩吗?" 大岛浩邪恶地一笑,"喜欢这种唇色?" "喜欢……我还喜欢和大君在一起的每一个夜晚。"她性感的双唇诉说着诱惑的话语。 第十四章 薰衣糙花语(九) 一半是荷子娴熟的挑逗,一半时压抑在心底的窒息,大岛浩在荷子指尖的轻抚下,全身亢奋起来。他本来就是一个恶迹斑斑的浪荡子不是吗?嘴角勾起一个恶意的笑容,大手猛地覆在荷子的胸前,用力地揉搓起来。 邪恶、浪荡、滥情。怎么样讲都可以,一样有的是女人前仆后继地扑进他的怀中,何必还患得患失去期待别人的一个微笑。 荷子在他的揉搓下,身子不禁颤栗着,娇媚的轻吟从齿间发出来,"大岛君,进房间!"她已经快控制不住了。 "你还怕羞呀!"大岛浩哑声笑着,冷漠地伏在她胸前允吸着,手已从裙下伸了进去。 荷子娇呼一声,用尽最后的理智一把把他推进病房,门"砰"一声关上。 玲子咬住唇,不敢惊叫,目光直愣愣地看着紧关的房门。 他们,他们竟然…… 上帝,这是医院呀! "玲子,怎么站在楼梯口?"冷以珊捧着病人资料夹拾级上来,脸上带着大大的医用口罩,目光平静如水,没有一丝刚才被打的痕迹。 玲子扯住冷以珊的衣袖,脸涨的通红,"冷医生……你不是走了吗?" 冷以珊头也不抬,找到大岛浩的病历,"我来看看大岛浩今天的情形,看完我就走。他输液结束了吧,输液过程中有没有什么异常?" "没……没输液,冷医生你暂时……不要进去。"玲子支支吾吾,表情僵凝着。 冷以珊秀眉一拧,"他又抽烟、喝酒了?" 玲子摇头。 "对你发脾气,摔东西了?" "冷医生,你别问了,反正……真的不能进去。"玲子急得都要哭出声来了。 "医生不能进病房?"冷以珊不解地看着玲子。 "暂时……不能进。"玲子低下了头。 冷以珊淡然一笑,跨步上前。几步就到了病房门口,轻轻一拧门把,门就开了。 什么叫活色生香? 男人压在女人的身上,赤裸着上身,头埋在女人的胸前,女人轻薄的衣裙掀到了腰间,蕾丝的内衣退到了脚踝,男人的手掌沿着小腿正缓缓地上移。 男人的喘息、女人的娇吟交缠着,整间病房充满了情欲的炙热。 冷以珊目不转睛地看着,血液在她脑中疯狂奔流,有些眩晕,眼前仿佛忽然迷蒙出白色的雾气,让她无法将眼前的一切看得清楚。 在心底深处,一些刚萌芽的东西悄悄地枯萎了。 有的人真的是不值得的。 全身心投注与激情之中的男女没有察觉门开了,仍在狂野地表演着。玲子从冷以珊的身后探过头,"啊!"她尖叫着捂住眼。 大岛浩身子一僵,抬起头,正对上冷以珊冷淡而又鄙视的目光,他挑衅地勾起嘴角,不慌不忙地从荷子身上爬起来,无由地有点心虚。 荷子不知嘴中嘟哝着什么,旁若无人的理好衣裙,拉上内衣,抬起头,娇目恼怒地睁着冷以珊,"进别人的房间,要先敲门,不懂吗?"她没有认出冷以珊。 "这里是医院的病房,不是汽车旅馆,我没有敲门的习惯。"冷以珊抿了下唇角,冷冷地回视她。 "病房又怎样,难道没花钱吗?花了钱就属于私人空间。"荷子音量大了起来。 "玲子,去请藤野院长来一下。"冷以珊没有回答,掉头对傻愣着的玲子说。 "呃?好!"玲子慌不迭地跑了出去。 "干吗,要找帮手吗?"荷子冷笑着,挽住大岛浩的肩膀。 大岛浩深究地盯着冷以珊,为她的无动于衷感到恼火,额角的青筋直跳。作为一个医生,作为一个关心他的人,她可以指责他,可以怒骂他,甩他一个巴掌也可以,而不要这么一幅置身世外的表情。 冷以珊漠然地走进病房,把窗户打开,看到桌边两瓶满满的吊瓶,睫毛眨了眨。 "喂,问你话呢,你知不知道尊重人?"荷子走过来,推了她一把。 "不要碰我!"冷以珊冷冷地用手拂着她刚刚碰触的地方,皱着的眉眼中写着厌恶与不耐,"人先自重才会受人尊重。" "什么意思?"荷子娇目圆睁。 "够了,荷子!"大岛浩一把揽过荷子的腰,"她和我们不是同一类人,听不懂很正常。" "哪一类?"荷子冷笑道,白了冷以珊一眼,"书读多了只怕都没男人敢要。你不会是暗恋大岛君,现在心正在滴血吧!告诉你,你这种长相,就算是脱光了,大岛君都不会多看一眼。"她示威地挺起丰满的胸,对着冷以珊摆了个T型台的造型。 真是人以群聚,物以类分。冷以珊轻轻地叹了一口气,把目光移向窗外。真的想去外面好好地呼吸一下。 "冷医生!"藤野和玲子从门外进来。藤野看到荷子,怔了下。 "院长,"冷以珊合上资料夹,淡淡一笑,"作为大岛先生的主治医生,我建议他不要抽烟、不要喝酒、不要有剧烈运动,但大道先生坚持自己的想法,我没有办法让他接受我的治疗。正巧,我也要离开。院长,请另外找一个合适的医生。" 轻轻松松几句话,她把他像一个包袱般扔了。 藤野面色有点难看,"不找别人了,我来为大岛先生治疗吧!"他也是从心脏外科医生做起的,偶尔也会做一两c黄手术,没有冷以珊名气大,医治大岛浩应该可以。大岛浩谈不上医治,因为他不可能痊愈了。 冷以珊微笑着把病历递给藤野。 "快走吧,渡边医生等你很久了,玩开心点!"藤野温和地对她眨了下眼。 渡边?大岛浩身子一颤,手按住胸口,忽然觉得呼吸象停止了。 冷以珊微微羞红了脸,点点头,"辛苦院长了。"视线连瞄都没瞄一下他,她象片轻快的树叶,飘然出了房间。 他再次被所有的人抛弃了。 大岛浩笑了,一个忧伤的让人想落泪的笑。 渡边翼把车停在车道边,看到冷以珊背着包从医院大楼出来,他对她招了招手。 "我以为你又要放我鸽子。"他微笑地为她打开车门,接过包。 "不会的。从现在起,我真正属于你一个人,三天!"她含笑地按下车窗,让午后的阳关洒进车内,"我连手机都关了。没有任何人可以找到我。" "唉,一巴掌换来了三天的假期,真让人哭笑不得。"渡边翼温柔地抚摸着她脸上的指印。 "没什么,到了晚上就会消肿的。"她不在意地笑笑,手放在他的腿上,"翼,快走吧,我饿坏了。" "以珊,你今天温柔得让我飘飘然。"他亲吻了下她的脸腮,把车驶向了街道。 气温很高,冷以珊闭着眼,深深地呼吸。"我把大岛浩扔给藤野院长了。"她转过脸看他。 "呃?"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很少谈医院里的事,渡边翼有点惊讶。"这不象你的作风。" "翼,为什么男人和男人差别这么大?"她托着下巴,问了另一个问题。 "比如?" "翼你能默默地爱一个人,一等就是六年,而有的男人却换女人如换衣衫,中午怀里一个,晚上c黄上躺着另一个,搞不好早晨起c黄还会叫错名字呢!我真的不懂。" 渡边翼朗声大笑,"我等一个人六年,是为了得到她一生的回报,当然代价要大些。至于换女人如换衣衫的男人,只是一时的生理发泄,不带感情,也就不会有回报。" "那你……会不会……为了生理发泄,也不带情感地和一个女人上c黄?"她不好意思地问。 渡边翼宠溺地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这种事,我认为和所爱的人一起分享,会比较美好,我是个唯美主义者。" "翼!"她凝视着他眼中无法错认的温柔,偎进了他的怀中。 午后的病房静悄悄的,大岛浩躺在c黄上输着液,俊面冷凝着,盒子有些郁闷地坐在c黄边。 稀然落落的阳光,在窗台上跳跃着。 "你回东京吧!"大岛浩冰冷地说。 "我留下陪你。"荷子欠身吻吻他的薄唇,"那个院长讲你很快便可以出院了,我这阵没什么演出,你也需要人照顾。" "听不懂我的话吗?"大岛浩扭过头,眼底冒火,对荷子吼叫,"我不需要人照顾。" 冷以珊走后,藤野对他说,不久,会安排他出院。他这样不配合医生的病人,哪天死在医院里,算医疗事故还是算正常死亡呢? 医生的血都是冷的,说道死亡时就像在谈论天气。 大岛浩轻蔑地一笑,出院就出院,冷以珊放弃他,他也不想再呆在这个医院里了。 荷子怔住,不敢置信地看向他,妩媚的容颜一阵红一阵白,"大岛君,这里只有你一个人,我陪你说说话也不好吗?" "一个人怎么了?活不下去吗?"他不耐烦地蹙起了眉,"象你这样的女人,不谈米兰,在日本我至少也有一打,你不要再做白日梦了,滚回东京去!" 死寂。 终于,荷子捂住脸,哭着冲出了病房,差点撞到捧着药盘进来的玲子。 "大岛先生,该吃药了。"玲子小心翼翼地站在c黄边,手中端着一杯水。 "她……为什么要离开医院?"他皱眉起身,接过杯子,连药带水一口喝下。 "刚刚那位小姐?" "冷以珊!"他咬牙切齿地说,象恨不得把她生吞活剥。 "哦,每次发生病患意外死亡的事,病患的主治医生都会休息三日,为了不让他们产生心理负担,不然有可能会影响他们后面的工作。" "那她是去休假了?" "嗯,冷医生很久没休息了,这次渡边医生和她一同休假,她会玩得很开心的。"玲子脸上露出大大的笑容。 "渡边医生?" "我们医院最杰出的麻醉医生,年轻、多金,而且又温和又帅气,和冷医生是同学,现在他们是恋人。真让人羡慕,如果我也能遇到……哦!"玲子看到大岛浩突然地一脸不悦,忙收住话头,收起杯子,背过身,吐了下舌。同样是大帅哥,渡边医生象天使,这位象恶魔。 那个眼镜男人也姓渡边?这世上,讨厌的人都是一个姓吗? 手机在枕边忽然颤动起来,他嫌烦,掐了铃声。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大岛浩慢悠悠地拿起手机。 "你好,请问是大岛浩先生?"有点年纪的温雅男中音。 他赫然惊怔―――――――好熟悉的声音,除了有一点岁月的沧桑,并没有改变多少。 "是!"他故作漫不经心地应道。 手机那端的男中音欣喜地说,"我是渡边俊之,我已经来到札幌,方便见下面吗?" 来得好快,怕是害怕了吧!大岛浩讥讽地一笑,"你有什么事吗?" "你……那是小,可能不太记得我。我慢见面再谈,好吗?" 大岛浩故意停了好一会,听到对方急促的呼吸,他才开口,"好,我看有没有时间留给你,我比较忙。" "我知道,我知道,你是国际时装设计大师,一定很忙的。你不要急,我会等你。" "这样吧,晚上,我们在札幌市中心绿地广场对面的咖啡厅见面。" "好,路上小心!"男中音闻声提醒道。 大岛浩漠然地合上手机,这种假惺惺的关心真让人恶心。 吊瓶才输了一半,他不在意地扯掉手中的吊针,动作太猛,血从针孔中喷了出来。 "大岛先生,你要干嘛?"玲子拿着棉球过来阻止他。 "我要出去一趟。" "大岛先生……"他以及冷泞的目光,让她出口的惊呼生生地吞了下去。 "我马上就要出院了,爱做什么就做什么,少叽叽喳喳地烦我。出去!"他拉开门,一把把她推了出去。 玲子无力地站在病房门口,耷拉着肩。 大岛浩从衣柜中拿出化妆箱,对着镜子,冷酷地笑着。 第十五章 薰衣糙花语(十) 冷以珊来日本六年,没有跑过一次温泉。 "温泉冬天泡菜惬意,现在是初夏,泡着没那种感觉。"没泡过的人,理论却一堆。 "夏天泡是夏天的惬意,人少少的,体验更奇妙。"渡边翼眼底闪过一丝期待,"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度假,我想给你点惊喜。" 惊喜就是没有随现在的旅游大军去富良野看花海,他们来到了山上的温泉旅馆。 微温的初夏,温泉旅馆格外西安的安静纯朴许多,悠然流露出几许宁谧空寂之气。 "是度蜜月吗?"热心的老板娘领着他们去房间,笑着问。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吧脸藏在渡边翼的身后,当他们只要了一间房时,她知道他说的真正的惊喜是什么。 "嗯!"渡边翼微笑着点头,牵着冷以珊的手掌热得惊人。 房间有点陈旧,然而,简单静雅的和式陈设,有一种由岁月积累方能逐步酝酿而生的古雅。 渡边翼盘腿坐在榻榻米上,冷以珊不习惯,半跪着。客人少,工人们都放假回家,老板娘亲自送上煎茶和果子,微笑着指给他们去温泉的小径。 "喜欢这里吗?"渡边翼搂过冷以珊,让她坐在他的膝盖上,让她觉得自己像个被娇宠的小女子。 "喜欢,这里有一重内敛的情致。"他高热的体温透过衣衫形成一种煽情的压力,她抿着唇,不由自主地有点慌乱。 "就知道你会喜欢上这份静和雅的。没有人声,没有药水味,没有别人的打扰,只有我和你。"他低下头,用鼻尖轻触着她的脸颊。 "你……以前来过?"在他濯濯的凝视下,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他微笑着挑起她的下颚,盯着她微张的樱唇,柔柔地吻着,"读书的时候和妈妈一起来过,那时我就想以后一定要带以珊来,我……要在这里,把以珊抱在我怀中。" "目标真远大!"她侧过脸,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渡边翼今天的吻和往常不同,带着密密的炽热。 "我现在还有一个目标。"他快速地扳过她的脸颊,比新鲜空气更快进入她的口中,温和的舌尖不停的翻搅着她害羞的舌,直到她轻吐出一声呻吟,不自觉地回应着他的吻。"一起泡温泉好吗?" 当你喜欢的男人温情脉脉地对你提出一些出格的要求时,女子通常无力抵抗。更何况还是一个温雅的谦谦君子,轻柔地在你耳边用低沉的语调说起。 温柔是露天温泉,有两处,一处是男女混浴的,一处是女性专用的"女汤"。温泉的四周以竹篱作为屏障,汤池用大小石头砌成。温泉的水沽沽地翻动,冒着热气。 温泉边,除了他们,没有别人了。 日光从茂密的树荫间漏了一些进来,洒在两人的肩上,林间有小鸟的啾啾声,还在冷以珊"怦、怦"的心跳。 真的需要太大的勇气。 连个人在上实验课时,不知看过多少遍人体,但像这样,她紧张的忍不住颤抖。 男人是强大的,斯文的男人同样不弱。渡边翼脱去浴衣,露出结实的肌ròu、修长的双腿,冷以珊闭紧了双眼。 他伸出手,拉开了她腰间的衣结,她咻地往后缩回身子,嘴唇抖动。"以珊!"他深情地喊着她的名字,拉紧她,轻轻地除去她身上的浴衣。 浴衣从腰间一滑退下,除了一头秀发的遮掩,她就像是一个初生的婴儿,柔光燿燿,令人不胜怜爱。当她颤抖时,落在她身上的阳光微妙地滑行开来,他看到了她完美的胸部,纤细而流畅的曲线…… "以珊原来是这样的美啊!"渡边翼轻叹一声,弯身抱起她,一步步跨入浴池。滚热的温泉里,热气渐渐由外而内,四肢百骸均暖和舒活起来。 舒坦中,她的身体感觉到温泉水的抚慰、四方美丽的风景,还有渡边缠绵的吻合火热的身子。 喜欢一个人的极限,就是你柔软的身体,心甘情愿地接受了对方的侵占。 渡边说得很对,和喜欢的人共享这样的经历,是一种美妙的过程。 她任他一再的索求,领略他带给他的噬人心魂的感受,心里再也没有任何别的痕迹,也许从来就没有过,也许有过,但现在她的心整个的捧给了渡边翼。 咖啡厅里,轻柔的音乐让人感到时间象在停止了。 大岛浩一走进来,就看到了那个人。头发灰白,身体稍有一点富态,但并不突兀,反而显得贵气,儒雅的气质让人以为他是个学者,其实他是个冷漠犀利的商人。 岁月对他算是照顾,这样的中年男子,在小女人中很吃香。但别人都说他是个专注的好男人,对妻子非常疼爱。 专注?大岛浩冷漠地倾倾嘴角。 "先生,你有定位吗?"服务小姐红着脸迎过来。 "不,我有约了。"大岛浩露出情圣似的优雅微笑。 渡边俊之站起身,有些激动地看着走过来的高大俊美带点邪气的男子。 "你好,我是大岛浩。"他非常绅士地伸出手。 渡边俊之握住大岛浩微凉的手,微微有点哆嗦。 大岛浩淡然一笑,"请坐,渡边先生。"他抬起头对服务小姐说,"我要一杯黑咖啡,渡边先生呢?" "我来杯绿茶。"渡边俊之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眶中泛出一层湿热。 "你真的是浩?"他有点不敢置信地问,与二十四年前那个瘦弱的小男孩比,眼前这个男人高大得让人太吃惊了。 "我的全名大岛浩。"大岛浩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这个叫渡边俊之的男人,全身的血液在经历了沸腾后慢慢冷却。 渡边俊之点点头,"我在你的专访中听说了,你的母亲叫大岛绫子,你随母亲姓,在意大利长大。浩,你一点都不记得我吗?小的时候,东京郊区的一所种满树木的和式院子,你爱在树下堆泥巴。" "对不起,我不记得在东京的任何事了。偶尔听母亲说起,那是一座让她心碎的城市。" 渡边俊之揉揉眉心,闭上眼睛,头轻轻靠着沙发背。他知道绫子恨他,她恨他不肯帮浩医治心脏病,但那时他也年轻,事业刚起步,经济上无法负担庞大的医疗费用。记得最后一次见到她,她眼中满是尖锐的恨意,略带疯狂地对他喊,她永远不会原谅他,对她和浩来说,他是个没有亲情的人,她永远不想再见到他。 他不是没有亲情,他只是无能为力,他还有许多说不出口的苦衷,他也累了,放手让她走。 凌子象一个吉卜赛女郎,骨子里总流淌着不安定的血液,让他痴迷又让他惊恐。他听说她去了意大利,然后就失去了所有的联系。 "对于她来讲,东京确实让她难过。她现在好吗?" 大岛浩扬扬眉梢,"应该很好吧,生活在天堂里的人没听说谁过得不好的。" "她不在人世了?" "不在人世十四年了。" "怎么死的?" "你为什么想知道?"大岛浩勾一勾唇角,声音冷漠如冰。 渡边俊之苦涩一笑,"在你叫大岛浩之前,你还有一个名字,叫渡边浩,那时,我的妻子叫大岛绫子。" 大岛浩放声大笑,笑得身子都在颤抖,"真是太好笑了。你在日本商界那么有名,谁不知道你的妻子叫玉子,儿子叫渡边翼。" 渡边俊之身子一颤,忽然衰老得像个沧桑的老人,"你其实都记得的,你离开我时七岁了,应该有记忆。你恨我,对吗?" "我不会对一个抛弃儿子的父亲有什么记忆的,那种人如果能忘记,就是一种幸福。"大岛浩冷冷地说,"你除了提供了一个精子,其他又哪里算得上是一个父亲呢?你是不是很遗憾我没有死掉?你很害怕我去打扰你平静的生活吗?担心我会对媒体把你真实的面目曝光吗?呵,急急地来到札幌,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说呀!" 四寂无声,一行泪水从渡边俊之的眼眶中黯然流下。 "我没有目的,你能偶活下来,我已经很开心了。我不敢请求你的饶恕,我确实是一个很不负责任的父亲,但是,浩,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跟我回家,让我照顾你!" "哈,真是令人感动哦!我现在时没有行为能力,还是贫穷落魄,需要你的怜悯和施舍吗?" "不是这样的,你已经是国际大师,声名远在我之上,我……只是想对你尽点父亲的职责,来弥补我的失责。" "我不再是二十四年前的那个会哭的小男孩了。渡边先生,你当年抛弃儿子,我现在也没必要认你这样的父亲。不必自作多情,回去守着你的安宁窝吧!我马上就会让你呵护备至,至今仍不见阵容的公子、还有你那位乖巧的夫人知道你是个什么样的伪君子。" 渡边俊之扶着沙发扶手,含泪点头,"你怎么样都可以,那些指责我能承担。跟我回家好不好?" "家?稀罕的词,我没有家,我没有父亲,母亲上了天堂,哪来的家?收起你的假惺惺吧!小姐,买单!"他回头对吧台边的服务小姐温柔一笑。 "我……可以和你常联系吗?"渡边俊之恳求地问。 "没有这样的必要吧,我们没有业务可洽谈,没有共同的话语,聊什么?"他讥讽着看着渡边俊之,"我很忙,失陪。" "浩!"渡边俊之伸出手,想抓住他的手臂,他漠然地让开,头也不回地走出咖啡厅。 夜色深沉,他直直地向黑暗中走去。 心脏一阵撕裂的剧痛,他痛的看不清楚前方的路,但他依然在走。 等了这么多年,他终于见到那个人,如愿以偿地让那个人尝到了被抛弃的味道,狠狠地嘲笑了那个人,回击了那个人,可为什么没有快乐的感觉呢? 心空落落的,他骂过,笑过,他还是一个人。 那个人还有一个温馨的家,还有妻子、儿子等他回家。 他呢,该去哪? 大岛浩轻轻闭上眼睛,就算心脏现在痛的完全死掉也没什么,没有任何人在意他的。 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在心脏炸开! 眼前漆黑一团。 静静地……他的身子向前倾倒,夜风轻轻吹来,什么都听不清楚,他缓缓地合上了双眼。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十六章 哭泣的铃兰(一) 同学、朋友、恋人,冷以姗觉得和渡边翼之间的关系可以用三级跳来形容。同学做了五年,朋友做了一年,恋人做了还不到一月,她和他突然一跃成为除了父母亲之外最亲密的人。 分享感情、分享彼此的体温、分享白天与黑衣,如连体婴般。"翼,我们会不会太快了?"她一脸的放松,靠着他的肩,斜着身看着山坡上一丛她弯弓般的细精上长满了白色的花儿。初到温泉的那一天,如果她拒绝他的要求,他一定温和地笑笑,叹息一声,绝对不会为难她的。可是她的心象被谁挖去了一大块,她渴望渡边翼的温柔来把她填满。 渡边翼的热和爱把她冰凉的心捂得暖暖的,女人被爱之后,才是完整的,当她被他拥在怀中时,她深深地体会到了。 "我们的基础打得牢呀!"渡边翼将她的脸板向他,"我去年的时候就想在白,可看你工作的那个认真劲,我还是忍住了。那个时候,我要是说了,估计你会很客气地拒绝我,然后和我保持完美的同事距离。" "一年,就让我对你的看法改变了吗?"她挪谕地看着他。 "这一年,你适应了工作节奏,心安定了下来,可以分心看到我,我就不失时机地把你拉进怀里了!" 在冷以姗面前的渡边翼,会讲甜蜜的情话,很懂得用他的眸光深情地凝视到她迷失,会温文尔雅地和她调情让她脸红,还会很不绅士的对她上下其手。当然,除非是圣人,没育谁在心爱的女子面前永远象个绅士的。 "你就不担心我会被别人抢走?"她说了一句连自己都觉得突然的话。 他望着她,微笑。 "你这么自信!翼,有些爱就象电闪雷光一般,突然就发生了,三秒钟可以赛过三年、三十年!" "我自信的不是你对我的态度,而是我对你的爱。我爱你,以姗,就是你不选择我也就会我,只要你爱那个人,那个人比我爱你,你们快林乐乐的,我也就会同样幸福。" "渡边翼,故事里的天使都是小女生,没有大男人的。"她连名带姓地喊他,心无由地有些酸痛,"说得好象谁把我带走,你都无所谓似的。爱是自话,是独占、是专注。" 她第一次恨起了他温和的态度,象老好人似的。 "以珊!"风吹乱了他一头乌黑的头发,他清澈的双眸深邃得象一湾海,"我们在讲的是以前的,不是现在。现在,我知道你和我的心意是相通的,那么,能给你幸福的人是我,除非我先你而去,不然你没机会喜欢别人的。" "乱讲什么!"她被他的话说得伤感起来,"这些话怎么能随便说,我们……才小一起……" 渡边翼笑着狂咳,"冷医生也会这么唯心?" "不和你说了!"她赌气扭过头。 "以珊,你是我好不容易才拥有的珍宝,"他沉着嗓子说道,手指拨弄着她耳梢上的发丝,眼中溢满了温柔,"你不知道我现在有多幸福,我爱你,爱得恨不能把你全部融进我的体内,成为我的一部分,这样别人就看不到你的好了。谁说爱不是自私的呢!" 她轻叹一声,把脸转过头,靠上他的手掌,享受那份温暖。亲昵的吻自然而然就落下来了,"要抱紧我,不要把我让给别人。"她幽幽低喃,闭上眼,由着她的吻一点点往上移,转抚过鼻尖,在她紧闭的双眼上来回逡巡着。 "永远不会。"他吻上她的眉毛,轻咬着她的耳朵,然后攫获上她的唇,一切话语消失在唇齿之间。 她感觉到他修长的手指解开了她的衣扣,在她灼热的肌肤上游走。她乖巧地偎进他的怀中,学着他,把手穿过了他的衬衣。 两个人气喘着,沉浸于彼处的轻抚中。 大煞风景的手机突地响了起来,冷以姗惊得身子一绷,渡边翼苦笑地吻吻她的腮,平息着呼吸,从衣袋里拿出手机,"是我父亲!"他看了来电号码,用唇语和她说。 她忙坐正,羞红着脸背过身扣上衣服的纽扣。渡边翼手搁在她腰间,"爸爸,你好吗?" "翼,我在札幌。能出来一起吃个晚饭吗?"渡边俊之的声音非常的疲倦。 "怎么来札幌了?公司的事吗?"渡边翼惊讶的问。 "不是,是一点私事。我们很久没一起吃饭了,出来吧!" "我带个朋友一起过去?"他的目光瞟向冷以姗,冷以姗紧张得直摇手。 "不,就我和你,以后再见你的朋友。" "行,那晚上见!"渡边翼合上电话,俊眉微微拧着,父亲的声音怎么会那么憔悴不堪? 冷以姗长舒了一口气,"我们回市内吧!"远离尘世两日,也该回归人群了。 "以珊,晚上不能陪你吃饭了,真对不起。"他温柔地抱她站起身来,"真希望这个假期没有尽头,我们就在这山中做对平凡的大妻好了。" "喝西北风呀!"她娇嗔地伸出双手,"我除了会看病,连饭都不会做,更不谈别的活了。" "我去做苦力养你,你……给我生一堆孩子。"他封住了她的呼吸,一回到札幌,以姗就会被医院占去了大半时间,属于他的少得可怜。 渡边家的贵公子去做苦力,想像力真是不小。知道是句笑语,她还是有点感动,情不自禁加深了两人之间的热吻。 夜晚,小别墅中,冷以姗让山本太太相帮,腾出一个衣柜,专门放渡边翼的木服。 "小姐,你真的要让渡边医生住进来呀?"山本太太不太能接受这别墅中多了一个男人的事实。 "翼说会给你再加点薪水。"冷以姗微笑着回过头。 "我不是这个意思,你们没有结婚,怎么能住在一起呢?"山本太太一脸严肃。小姐,你怎么知道渡边医生就是和你过一辈子的男人?你一直都在医院中,我没有见到你和别的男子接触过,不能谁一追你,你就接受。" 冷以姗抿了抿唇,笑着握住山本太太的手,"渡边医生不是别人,我是慎重考虑过才决定的,我们是以结婚为前提才在一起的。" "如果他骗你呢?" "骗我也只好认了!"冷以姗觉得山本太太的在情很可爱,诙谐地说。 "小姐!"山本太太手一扳,包住她的手,"可不要暂时请渡边医生不要住进来,等我们家健回来后,你们见下面,你再决定。" "你们家健?"冷以姗不解地问。 山本太太重重点头,"健就是我那个在英国念书的儿子,他这个夏天要回日本工作了。我和小姐相处一年,觉得小姐真的是少有的好姑娘家,希望我的健能有这样的福气和小姐交往。小姐,你能考虑下吗?" 山本太太真是好坦白,原来是这么一番良苦用心。"谢谢山本太太对我的看重,但我已经有了恋人了,这些话以后不要再提。" "渡边医生是富家子弟,小姐你不一定适合那样的人家。不要太傻,人要现实一点。"山本太太嘀嘀咭咭的。 冷以姗今笑无语。她要么不接受渡边翼,按受了她就会专注一生的相待这份爱,这是她的为人准则,相信渡边也值得她这样的。 衣柜腾好了,明天还要上街为渡边翼买一些洗漱用具,这个家以后正式有了男主人。以后这楼上楼下会多一个温雅俊逸的男人身影,冷以姗两眼噙笑。 上c黄时,渡边翼还没有回来。她难得这么轻闲,无聊得躺在c黄上发呆。平时这个时候,她一定还在医院里忙碌呢!想到医院,她对着天花板叹了口气,瞥到c黄头拒上的手机,她拿了过来。 一开机,才发现传音信箱和短信信箱都快爆满了,有玲子的、美代的、早田还有藤野院子,内容只有一条,大岛浩晕倒在街头,送进医院时,已经休克,现仍在急救重护病房中,问她能否来医院一趟。 冷以姗脑子一片空白,第一个意识就是拎起衣衫往外面跑去,但到了门口,她停下了脚步,轻轻拨了藤野院长的号码。 "老天,你总算开机了,我每隔一个小时打一次你的手机,你玩失踪呀!"藤野院长失去了冷静,有气无力地说。 "对不起!他好些了吗?"她的心冰冷冰冷,用力呼吸,却怎么也呼吸不到空气。 "刚刚有点意识了,但心跳太虚,桂时都有停止的可能。" "谁在他身边?" "还有谁,我呀!唉,不该放你走的,太久没有遇到这种状况,我手忙脚乱。" "哦!" "冷医生,这些还不是主要的,医院现在被媒体围堵住了。" "呃?" "大岛浩原来是渡边医生父亲抛弃的儿子。你没看报纸吗,说是夏音社长抛妻弃子,禽兽不如,也不知真假,媒体不知从哪里探听到大岛浩住在医院里,全追来想对他进行来访。我又要面对大岛浩的病情,又要应付媒体,真是焦头烂额。" "我……什么都不知道!"她拼命咬住嘴唇,想在藤野的絮叨中整理出一丝清晰的思绪,大岛浩的父亲是渡边翼的父亲?大岛浩要复仇的人是翼的父亲? "算了,你不要过来,大岛浩现在算有点稳定了,我能对付。你明早再来上班吧,代我问候渡边医生。" 她缓缓合上手机,身子一阵一阵颤抖,空气中弥漫的花香让她有点目眩。 脚软让她只得瘫坐在沙发里,脑中一片茫然,世间的事会这么巧吗?忽然间有种宿命的感觉。 大岛浩终于做了他想做的一切,应该快乐啊,为什么在这么兴奋的时刻昏迷不醒呢?他对这个世界再无遗憾了?如他所言。 咸涩的泪水,淌满脸颊,浸湿苍白的嘴唇,她不知是为什么? 她就这样坐着,坐到深夜,坐到渡边翼回来,把她抱回房。 灯光下,渡边翼俊雅的面容有点悲伤。 "身子好冰!"他为她拉上被单,把她拥在怀中。"以姗,我能不能请求你一件事?" "嗯!"她的目光落在渡边翼俊雅的面容上,笑一笑,"翼,对我不要这么客气。" "不管大岛浩的态度多么恶劣,你都不要计较,我替他道歉。以姗,你为他医治吧,不要把他推给别人。" 冷以姗失神地说不出话,心跳很慢,慢到可以感觉到血液在体内静静地流淌。 "以姗,父辈之间的事我也不知说什么,你不要问为什么,救救他吧,有多少可能就尽多大可能。拜托了!"他模棱两可地说,然后长长地叹息。当听到父亲把往事说给他听时,他有好半天没有说话。 大岛浩,那个放肆地看着以姗,要送以姗衣服的设计师,他记得。听说以姗说大岛浩住进了医院,是个非常麻烦的病人,以姗两次气愤得推去了他的主治医生之职。 那个人是他的异母哥哥? 他看着父亲苍老憔悴的面容,象一夜之间老去了几十岁,他不知说什么好,只是惊怔地望着父亲。 回来的路上,在路边的报摊上,他看到了大幅的父亲和大岛浩的合成照片,一场大的风雨狂吼着向渡边家和夏音电子袭来,他预感得到。 他不忍心指责父亲,这么大,一直是父亲为他遮风挡雨,这次,他该为父亲撑起一片天了。 "翼!"那是翼父亲的错,和他没有关系,他不必承受什么疚意。她静静地凝望着他,目光里甫一种心痛和忧伤,翼太善良了。她主动送上自己的唇,"我会帮你的,但是也要他肯配合呀!" "你说,我会让他同意的。"渡边翼的唇边又浮出了柔和的笑意,"谢谢以姗,我的以姗,这个时候幸好有你。" "如果有适合的心脏,让他接受心脏移植!他如同意,我们就期待一份好运气,在他生命没有耗尽的时候,恰巧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源。"她不太乐观地说。 "会好运的,他孤单了那么多年,上帝一定会怜悯他的。" 孤单到是真的,但也很可恶。他的生命有一半是自已浪费的。冷以姗心中沉吟。 "但愿吧!"她静静地一笑,环住渡边翼的肩,"生命有时会创造许多奇迹,如果他有强烈的求生欲望,他会活下来的。翼,你……不要把一些责任拉到自已身上。" 渡边翼温和地握住她的手背。 他知道她什么都知道了,体会到他此刻的心情,那深刻的茫然和无措还有不舍、内疚,在这一瞬间,他和她是相通的。 "总觉得自己太幸运,他该有的快乐都似被我抢过来了。"他埋首于她的颈间。 "快乐别人是抢不走的,翼,象你既使遇到那样的情形,你也不会象他,你仍会温和地看待一切,翼,你有一颗包容的心,所以……我爱你。"她突然象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她和翼飞快的发展,其实她心中一直都有答案的。 "以姗,谢谢你!"他静静地抱着她,下巴搁在她的发心,月光从窗外透进来,洒在c黄上,印上一层银白。 这一刻,两个人静静地想念着同一个躺在病房中正微微睁开双眼的邪魅男子。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十七章 哭泣的铃兰(二) 一早,大岛浩从重症特护病房转到自已的普通vjp 病房。 他的病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日本媒体不知通过什么渠道,把他三十一年的点点滴滴摸了个透。现在,京都的夏音电子株式会社的社长渡边俊之正处于抛妻弃子的丑闻之中,住宅外被围得水泄不通,渡边俊之根本不敢跨出家门一步,夏音的股票在上一周的交易日中,是直线下落。而他--一这个正处在生死边缘的弃子,一下得到了全日本人的同情。 鲜花和礼品每天都把病房堆得满满的,喜欢他的人更加喜欢他,讨厌的人也变得喜欢他。玲子就是鲜明的例子,对他说话温柔之极,不管他脸冷成什么样,她的脸上一直保特甜美的笑意。打过架的早田在走廊上和他相遇,居然亲切地对他点点头。 一切比他想要得到的结局要好,可这不是他想要哟,大岛浩疲倦地闭上眼。 他想要很强悍地站在渡边俊之的面前,骄傲地向他展示自己的成功。现在这样只是越发的显示自己有多可怜。 从前可怜,现在还是可怜,不,是可怜到极点了。 大岛浩不禁愤怒地低咒出声。 心脏病是个很特殊的病,和别的病不同。发作起来时,是生不如死,有可能就瞬刻死亡不。这不发作时,心跳虽然弱,只要保特心境的平和,看上去是和常人没什么不同的。 虽然刚从死神手中被抢回来,但经过几日的静养,回到自己的病房,大岛浩除了脸色有点苍白、嘴唇发紫,俊美性感依旧。 病房不象平常那样安静了,助手和秘书知道了他的真实病情后,全部从东京追过来了。米兰的几大服装公司也派专人过来慰问。 除了他的设计,其他地方,他真受不了这么多的关注。 不过,病人为大,他只是脸那么一冷,在怒火没喷出之前,病房中所有的闲杂人员全部自动消失了。 大岛浩推开窗户,闭上眼,深深的呼吸。夏天已经来到了北海道,阳光暖暖的照在窗台上,糙的清新和树木的香气被蒸发出来,一缕缕飘荡在空气中。他应该看不到明年的夏天了吧! 要伤感吗?不,是解脱。大岛浩嘴角句起一抹冷然的嘲笑。 "咚,咚!"敲门的声音。 谁如此矫情,玲子不是开着门吗?大岛浩缓缓地转过身,眼眸漆黑,他凝望着门边站着的裹得只露出一双眼晴的白衣女子。 似乎是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相见了,他象是不认识她了,她清丽得宛如窗外的花树。"嗨,我还活着。"他上前戏谑地握住她的手,并不低头亲吻她的手背,而是故意将她的手心平举到他的唇上,亲密地印上一个吻。 冷以姗抿了下唇角,冷冷地抽回手。 "活着地感觉还好吧?"她端祥着他的肤色,拿出听筒,放在他胸前,闭上眼,专心地聆听着。 "不坏!因为还能看到你。"他的笑容没有一丝真诚,只是一种纯粹的戏弄。"以姗,我只是和荷子亲吻了下,你就抛弃了我。现在,你和别的男人出去幽会了三日,我不计较。我们之间算扯平了吗?"他不能再对她生出异样的情感,当她冷漠地把他扔下时,他的心疼得象碎了一般。 她睁开眼,晶亮的畔子厉然地注视着他,"这句玩笑很冷。" "是吗?你抛弃了我,突然又回来,我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余情未了吗?"大岛浩挑起眉,回视她眼里不友善的光芒。 "对不起,要让你失望了,我是受人之托。大岛浩,我已经向世界各个心脏库发出申请,看有没有合适你的心脏,如果有,我决定为你做心脏移植。"她用冷静的口吻对他说。 大岛浩盯着她的脸,眼中闪烁出危险的光答。"你受谁之托?"他低吼,手抓住她的肩拼命地摇晃着,"你又是我的谁,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放开我!"冷以姗的口气不自觉慌了起来。 "我要死要活是我的事,你凭什么来于涉?你也来同情我、可怜我,哈,收起来吧,我大岛浩不需要,见鬼的心脏移植,我才不要象个植物人似的躺在病东上生不如死。你们这些幸福的人怕死,我不怕。"他逼失着她,目光冷凝,几近疯狂。 "大岛浩,你不要激动。我尊重你所有的选择。"他的眉紧蹙着,俊容痛苦地扭曲,她害怕他的情绪波动太大,让心脏无法负荷,忙妥协地点点头。 "说,你是受谁的委托假仁假义的过来看我?"他不依不饶,为她和那些讨厌的人是一类而难过。他多希望她是因为关心他而主动过来看他,就是和爱无关,那也至少是种温暖。 冷以姗轻咬着唇,强作镇定。 "她是受我之托。" 俊雅如丝绒般的嗓音从门外cha了进来。 同样一身白衣的渡边翼凝视着大岛浩,走进病房。 "翼,你怎么来了?"冷以姗有点紧张,握着听筒的手微颤着。若是大岛浩知道翼是他的异母兄弟,一定会激动,说不定会打起来。她怕渡边翼受到伤害,又怕大岛浩刚刚有序的心跳又失控。 渡边翼温和地对冷以姗一笑,"以姗,美代护士长正四处找你呢,你该准备进手术室了。" 冷以姗一怔,不放心地看看大岛浩,他正愕然地打量着渡边翼,忽然,他轻轻地倾了倾唇角,冷笑出声,"我早该想到了。呵,渡边翼,渡边俊之把你保护得不错,谁会想到渡边贵公子是一位儒雅的医生呢?以姗,你不仅医术好,眼光也很锐利。捕获了这样一颗贵公子的心,别人当然不在你眼中。" "你……"冷以姗有点被他的话气到了,这个人怎么象疯子般,见谁咬谁。 "以姗,快去吧!"渡边翼温柔地揽住她的肩,"不要让病人等你。" 冷以姗低下眼睫,咽下嘴边的气话,仍尽地她提醒,"我知道了。你……注意他的脸色,有异常,要按急救铃。" "以姗,呵,你太紧张了。放心去吧,我也是医生呀,不会有事的。"渡边翼揽着她,把她送到楼样口,象温语宽慰着,直到她露出笑容,他才放开自己的手,回到病房。 两个男人默默对视着。 大岛浩奇异地平静下来,优雅地坐到沙发上,对渡边翼礼貌地做了个"请坐"的手势。 相对于他的不幸,渡边翼简直就是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幸运,家境富裕,父母珍爱,就连高高在上的冷以姗都为他倾心。 大岛浩自嘲地一笑,目光如刀,直直盯着渡边冀,"渡边医生,你我我有事吗?" 渡边翼温雅的目光如暖暖的春风微微地吹向大岛浩冷酷的俊容,"对不起,大哥我不知道你的存在,这些日子也没有好好照顾你,请原谅。" "大哥?渡边医生叫错了吧,你如此高贵的血统怎么会有我这样一位放荡不羁的大哥?"他以一幅玩世人间的态度说。"我也高攀不起。" 渡边翼淡淡地笑着,一点也不在意他的话,"大哥,不要这样讲。这些年,你受了许多的苦,你什么样的行为,我都能理解。我对长辈们之间的事无权评说。但我是我,我们是亲兄弟,这是事实。回家吧!" "你姓渡边,我姓大岛,我们永远都不可能是亲兄弟的。"他枉妄地一笑,从沙发上站起身。"你不必装什么好人,我对渡边俊之做出的事永远不会后悔,也不会现在就收手。" "呵,他在你眼中是个仁慈、温和的好父亲。可在我眼中,他就是个没有良知没有人性的恶魔。知道吗,渡边翼,当我的母亲在医院里为无法医治我而哭泣时,他在哪里?他正在和日本一位望族的千金小姐约会,他忘了他已是有妇之夫,已是一位父亲。他和我母亲离婚时,我七岁,你四岁。渡边翼,你不是高才生吗,用你发达的大脑想想,这里面到底是什么样的故事?我记得他当时也在哭,哭什么呢,哭你和你那位高贵的母亲,委居她在外面住了几年,进不了渡边家的大门。他不得不抛弃我们。呵,很无奈啊,我能体谅他,也问情他,所以母亲和我走了。你们还要怎样,想要堵上我的口,维持你们高贵的体面。对不起,我没有这个义务。"大岛浩冷漠地转过身。 渡边翼淡然地叹了口气,"做错了事就要面对错误的后果,这是定律。大哥,父亲年纪大了,请宽恕他!你有什么恨,可以对着我来,让我替父亲承受!但在这之前,请大哥问意冷医生的治疗方案。我好不容易才知道我有一位大哥,我不想失去你。" "真该为你这番话感助得流泪,可是我的心坏了,他麻木了。渡边俊之怕了吗,让你来为他求情,呵,可惜已经晚了,外界该知道的全知道了。现在我该微笑地死去,这整桩事画上一个完美的句号,这场悲剧就可以谢幕了。" "大哥!"渡边翼站起身,走到他的身后,微闭下眼,"不要这般悲观,以姗一定可以救你的。她是日本最好的心脏外科医生,请相信她。" "以姗?呵,这个世界可真是小得可爱,她是你的什么人,叫得这么亲热?" "我未来的妻子。以后,也是你的家人。" 大岛浩心中突地冒出一个疯狂的念头,他没有思索,就脱口说出来了,"你真的想替渡边俊之赎罪呜?" "我可以为大哥做任何事,只要大哥能原谅父亲,能接受治疗。"渡边翼认真地说。 "好,我可以收手,可以和渡边俊之脱离任何干系,可以接受治疗。但……你要放开冷以姗,因为我要她。" 大岛浩目光灼灼地盯着渡边翼。 渡边翼淡淡微笑,睫毛在脸颊上映下淡淡的影子, "大哥,以姗她是一个非常独立的人,不属于任何人。" "我只要你离开她,其他就是我的事。" "大哥,我宁可把我的心脏给你,也不会离开以姗的。因为,我爱她。"渡边翼轻叹。 大岛浩嘴角露出一丝笑,然后慢慢扩大,"那么你能为我做什么呢?哈,真是说得伟大,我现在什么也不差,名气、金钱,我都有,女人也不少,但我没有抱过医学博士,清清冷冷的性情,对我真是挑战。脸色不要那么难看,我不是玩她,我会娶要她,也会爱她,可惜你不给,那么,一切免谈。" "很抱歉,大哥,感情是自私的。我们都是成年男人,不说这些气话,可好?" "你错了,这不是气话,我比任何时候都认真。我一点都不勉强你,你不能同意,就请离开。" 渡边翼包容地一笑,"大哥,我明天再来看你。" 大岛浩没有回头,听到脚步声走远,屋内重归一室寂静。 为什么要说出那么一个要求,连他自已都吓了一跳!他是想羞rǔ渡边翼的尊严,还是那真的是他的心里话? 不知道,他从不窥探别人的女友,甚至都不曾费心去追过女人,最多对于一些羞祛的小女人,他好心地上前搭讪,给她们一个接近自已的机会。他何至于落到去以自己的性命要挟渡边翼松开冷以姗?这世上又不是只有一个冷以姗。 他只是羞rǔ渡边翼而已,他确定。 确定后,他苦涩一笑,冰冷的感觉贯穿体内。 既使渡边翼同意松手,冷以姗也不会投进他怀中的。依她高傲的性子,定然是抬手给他一巴掌,冷冷地看着他,象看着一堆渣滓。他领教过。 渡边翼外表斯文、俊雅,和渡边俊之一点都不一样,他对爱很专注。那种没有人性的男人不配有这样的儿子。 可惜世事哪会随人的喜好!上天造人就不公平。 己近正午,日上中天,窗口的阳光不见了,他闭上眼晴,任心痛慢慢地蔓延到全身。 第十八章 哭泣的铃兰(三) 六月的天,雨总是很多。早晨阳光灿烂,下午突地飘来一块黑云,天地间飘起了淅沥的细雨。 优雅的日式庭院。风带着细雨的清凉吹动窗纱,白色的窗纱轻轻扬起,在宁静的客厅里悄声无息地曼舞。 一位身着和服的娇小妇人站在廊下,犹豫地看了眼院外撑着伞仍在雨中等候的各大媒体,叹息地拉开门,走进客厅。渡边俊之盘腿坐在桌边,正在和秘书通话。 "玉子。"渡边俊之讲好电话,抬起头。 夫人玉子跪在窗外,他的身影被笼罩在飞舞的白沙窗帘中,如烟如雾,肌肤似乎晶莹剔透,眼角微微的细纹就如秋水的涟漪。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背影常被人疑作少妇。 "记者们还没有散去吗?" "嗯,都一周了。他们可真敬业。"玉子温婉地一笑。 "对不起,让你也跟着受累了。"渡边俊子环住她的肩,两人一同看着窗外的雨丝。 "当初选择和你一起,我就有准备会受到惩罚,唉,我真的是很爱你,爱到什么都不顾了。可是,俊之,你为什么不对媒体说出你的苦衷呢?你也是不幸的人。" 渡边俊之苦笑地摇头,"越说越理不清,何况那也确实是我的不是。他已经很可怜了,我不能再让他雪上加霜。玉子,那一年,当护士把浩从产房报给我时,我激动无比,发誓一定要好好爱他,给他世界上最好的教育。可是我没有做到。他恨我是应该的。玉子,浩现在真的很英俊,高大俊美,进餐厅时,多少女子为他着迷。" "有我们家翼帅吗?"玉子撇下嘴。 "和翼是两种类型。我们的翼温和俊雅,而浩俊美轩昂,都是女孩子喜欢的男子。"渡边俊之口气中不无骄傲。 "俊美有何用,心肠真坏呀!你半百的年岁,还要被人指责、漫骂、连公司都跟着收牵累。股票这几日怎样?" "现在已稳定下来了。股票毕竟随公司业绩,和个人没多大关系。媒体有一天终会散去的,玉子,不要担心。我们的事情都能解决,而浩……他的生命却没有多少日子了。"渡边俊之失神地握住夫人的手。 玉子安慰地抱住渡边俊之,"翼打电话说,会劝他接受心脏移植。" "如果能接受就好了,以珊的手术我最信任了。" 说到以珊,两个人都笑了。"上次我在札幌,翼说要带个朋友来见我,我当时心里太乱了,就没答应。我估计可能是以珊。" "翼终于表白了吗?"玉子白皙的面容兴奋地闪着慈爱的光芒。 "都六年了,勇气早该积蓄够了。翼一定表白了,而且两个人一定不错。我打电话给他时,他并不在市内,压着嗓音和谁说话。呵,怕是两个人在外面度假。" "要是那样就好了,早点把以珊娶回来,两个人都老大不小的了。" "你愿意娶一个中国媳妇?"渡边俊之揶揄地笑问。 "我的意见不重要,翼深爱她呢,暗恋了六年,我哪里舍得再阻止,何况以珊实在太优秀了,又自重,长相清丽,挑不出毛病来呀!" "要是毛病,只有一个,事业心太强。"渡边俊之望着窗外弥漫的雨雾,"但如你所说,翼喜欢,我们就喜欢。" "唉,但愿浩能好起来,那样我们家就可以象从前一样开开心心的过日子,而不象现在整天愁云密布似的,心重重的。"玉子叹气说。 "谁说不是呢!" 窗外雨雾的凉意沁进来,两个人不禁向对方靠了靠,以汲取点温暖。 冷以珊走出洗漱间,身上还留着浴间的热气,小脸红通通的。渡边翼坐在她的办公桌后。"饿了吗?"他接下她擦拭头发的毛巾。 "作为同行不是应该问下我今天的手术结果吗?"冷以珊扬起柳眉问道。 "我不只是你的同行,还是你正在交往中的恋人。你手术做得漂亮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而你没吃午饭,却是只有我知道。"他背对着门,挡着外面的视线,啄吻了下她的唇角。他如何能不爱她呢! "这话让我很有成就感,我巴不得你依赖 极深,深到离不开,这样,别人来抢也抢不走。"他将她的头移枕到他的肩上。 "谁抢我?你没听医院里护士说,也只有渡边医生敢追冷医生,不然,她还真不好嫁。"她俏皮地学说给他听,惹得渡边翼朗笑出声。 "看来,你已经被冠上我的名号,这下,想变心都难了。"他替她别好耳边的发丝,"好了,渡边太太,去吃饭吧!" "去!"她脸一红,推了他一把,仍把手塞进他的掌心。 两个人下午都有事,不能跑远,就在医院餐厅里用餐。大部分职员都吃过了,餐厅里空荡荡的。 为了节约时间,两个人都要了汤面。 "对了,我今天给几大心脏库打电话,都没有合适大岛浩的心脏。"冷以珊喝了口汤,说。 "心脏源本来就罕见,想要一颗合适的又健康的就更难了。他现在看上去还可以,我们再等等吧!" "嗯,我们今天谈得好吗?"她从他碗里夹走青菜,把自己碗中不爱吃的排骨夹给他。 他宠溺地把碗里的其他青菜都跳了出来。"大哥不会这么快接受我这个弟弟的,我还要努力。" "翼,我不喜欢大岛浩。"她犹犹豫豫地说,"他……特别不尊重人。" 渡边翼皱了下眉,放下筷子,"以珊,大哥在国外长大,讲话的习性好我们不同,但没有坏心,你不要和他计较。" "这点你放心,我一个医生的自制能力还是有的。"她嘀咕。 "换谁遇到大哥那些事,态度都不会好。以珊,不管他讲什么,你要是听不下去,就走开,但不要放弃他。好吗?" "翼,你干嘛那样紧张?就是他不是你大哥,我也不会放弃他的。第一次,是他炒我鱿鱼,第二次,是他在火车上对我无礼,这一次,是……他在病房里和一个女模上演色情真人秀,我见过多少病患,没有像他这样的。" "大哥心里有痛说不出,以珊,他是我们的家人。我们要比别人都要包容他,他那样做就像放弃自己似的,听着让人心酸。以珊,为了我,好好关心他,好吗?" "哦!"她默默地把碗中的面汤喝光。 窗外的风吹进来。 他轻轻柔柔拥抱着她。 夜晚,探询过病人之后,冷以珊站在楼梯口迟疑了下,还是抬脚上楼,蹑手蹑脚地走了进去,准备看一眼就离开。 还没有走到c黄边,沙发上伸出一双长臂,很不客气地扣住了她的腰部两侧。 "啊!"她整个人惊跳了下,感到自己跌坐在一个人的腿上,气息立刻微乱。 "你不是想来偷吻我?"大岛浩粗嘎地问道。怀中轻盈的带着淡淡药味的身子让他心神轻轻地荡漾。 "快放手。"冷以珊恼怒地拨开他的手臂,不敢置信他的力度竟然这么大。 "我不放呢?"黑暗中,他炽热的唇贴上她的手臂。 "我是你弟弟的女朋友。"她挣不开他的手,气急地瞪着他,一字一句将话说的清清楚楚。 "那又怎么样,我不在意。"他玩世不恭地说,手指轻拂上她的唇瓣。 "你一点羞耻心都没有吗?"冷以珊推开他的手,压抑制心中作呕的感受。 "以珊,虽然我是你的病人,但如果在这里强要了你,你是拿我一点法子都没有的。" "大岛浩,你想脸上再多几个指印吗?" "我一点都不在意,以珊,只要能让你爱上我,我会用灵魂和魔鬼作交换。"他兜底用让他的唇瓣轻轻摩擦她的柔软。"我对这个世界本来没有贪恋了,可是这世上有你,我就想活下去。以珊……" "大岛浩,我要叫人了。"她倒抽了一口凉气,心狂跳不已,"你不可以这样对我,我是翼的……" "女朋友!"他接过她的话,"叫呀,欢迎开口。你知道渡边翼今天和我说什么了吗?他说他要为他的父亲赎罪,只要我宽恕渡边俊之,他什么都愿意为我做,什么都愿意给。我说可以,那把冷以珊给我吧!你说他怎么回答,要听吗?"他冷笑,用舌尖轻舔她的唇瓣。 不会的,不会的,翼不会答应他的。但她突地想起了渡边翼中餐时讲过的一番话,心瞬时冷缩成一团。 冷以珊用手捂住耳朵,拼命摇头,羞怒的泪水涌满眼眶,"你真是恶劣,我是冷以珊,不是你们渡边家的物品。" "不是渡边家的,那是我大岛浩的吧!"他坏坏地笑着。 冷以珊一低头,猛然一口咬上他的手臂,他吃痛地松开手,她从他腿上站起身,不问方向地向前奔去。 "啪"一声巨响,黑暗中,她没有看到门,重重地撞了上去。她咬着唇,捂住额头,坑都没吭一声,冲出了门。 大岛浩的唇边漾起了一个苦笑,他这次好像真的吓住了宠rǔ不惊的冷医生了。 第十九章 哭泣的铃兰 六年,她和渡边翼之间没有闹过一次别扭,赌气、任性也没有,误会更是谈不上。当然,他们那是不是恋人,没有可以耍脾气的理由。但是恋人时,他们两人也不是让对方猜忌的人。工作都忙的喘不过气来,吃饭都象打仗,哪有闲情玩那些无病呻吟。 但今天她真的有一点和渡边翼生气了,有理由,又象没有理由。她知道渡边翼不会去答应大岛浩无耻的要求,但如果他善良得过了头,应下呢,那她情何以堪! 她可以甩他们一人一巴掌,因为她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的所有物,由不得他们客气地推来推去,可以痛骂他们,可以无视他们,但心头的恶心能消去吗? 她慌乱地不敢听大岛浩说出答案,更不敢去问渡边翼。 骄傲的外衣象被一把锋利的到刺得遍身是洞。 大岛浩是浪荡子,他怎么坏,她都有准备。可是渡边翼不能坏,他是她已经接受并正在慢慢投入地爱着的人啊! 第一次, 她抢在他前面下班,故意绕开他的办公室,连值班护士都没招呼,象小偷般 然出了医院。 外面在下小雨,她没有伞,把包顶在头上,站在站牌下。不一会,衣服就淋湿了,因为湿寒,身子有点发抖,撞到门的额头隐隐地疼痛。 交往以来,她总是坐渡边翼的车下班,下雨、刮风、降温,她从不在意,他总把她照顾得好好的。人真的不能依赖一个人太深,不然别人抽身,突地跌倒,爬都爬不起来。 象她现在一身的狼狈,就是很好的例子。 太久没有坐班车,都搞不清班次了。等了很久,班车还没有到。不等了,她跑到路口,拦了辆出租。上了车,手机音乐就响了起来。 她漠然地看着窗外,催眠自己没有听到。 手机音乐锲而不舍地喧嚣。 "小姐,你的电话在响!"司机皱着眉头,红绿灯时,特意回过头来提醒。 "由它响吧!"她无力地说。 终于,音乐声停止了,她紧绷的心松了口气。 别墅里灯亮着。她一身湿衣地拉门进来,换拖鞋,发觉客厅里坐了个男人。很精明强悍的样子,面容若不那么冷硬,可以称得上英俊。可惜一脸的严肃破坏了他脸上的美感。 男人看到她,站起身来,漆黑的深眸打量着她。 冷以珊愣了三秒,"我……走错门了?" "好像没有。"男人一板一眼地说。 "小姐,你今天下班真早啊!"山本太太微笑着从厨房出来,"这位是我的儿子山本健,我上次和你提过的,他刚从英国回来,过了暑假就到北海道大学教书了。" 提过吗?她一点印象都没有,机械地伸出手,"你好,我是冷以珊。"衣袖上的水珠滴滴答答地落在地板上。 山本健轻握住她的手。不知是她的手冷,还是他的,她突地打了个冷战。 "小姐,你着凉了!快去洗澡,我今天做了红豆年糕汤,你一会下来吃。"山本太太把她推上了楼,手上托住她的换洗衣服,贴身的内衣叠在最上面,山本健的目光无意地瞟过,冷以珊心头闪过一丝不悦。 但她仍礼貌地对山本健点下头,不敢逞能,她感觉到感冒的病菌在她的体内疯狂的流窜着,若不一指,明天就会出不了门。 泡了很长很长时间的澡,所有的思绪在热气中蒸腾着,她的心仍象在半空漂浮着。疲累地从水中站起,穿上家常装下来,山本健正襟端坐在沙发上翻着一本医用杂志。 她闭了闭眼,她都忘了有这一号人在。 山本太太喜不迭地端着两碗红豆汤放到餐桌上,笑吟吟地喊两个人过来。 冷以珊习惯吃夜宵,因为她通常不吃晚餐,夜宵也就是她的晚餐。山本健是山本太太的儿子,她就不必太多礼,端起自己的红豆汤,专心地吃着。 山本健只是用汤勺意思似的挑了挑软糯浓稠的汤,并没有入口。 "我们健对小姐最钦佩了,这么年轻医术就这么高超。一直想认识,现在认识了,以后两个人就好好相处。"山本太太在一边笑得美美的。 冷以珊怔了一下,汤勺停在半空中。山本太太这话好耳熟,她记起来了,在渡边翼搬进来的前一夜,山本太太曾经说过"我们健"。 她微微拧了下眉,不自然起来。感到山本健看过来的目光滚烫滚烫的,今天真是犯桃花运的一天,她自嘲地一笑。 雨中传来一阵紧急刹车的声音,她听到"咚,咚"的脚步踩着雨水跑上别墅的门廊。 "山本太太,以珊回来了吗?"渡边翼扶着大门,脸色发白,气息有点急促,"哦,你回来啦!"他看到温馨的吊灯下,相对而坐的冷以珊和山本健。 "对不起,渡边医生,不知道你来,我只做了两份红豆汤。"山本太太来。 "没关系,我吃过晚餐了。"渡边翼温和地一笑,忽略心头的不适,瞧见他的拖鞋穿在山编健的脚上。他穿着袜子走了进来。 山本健向他伸出手。 山本太太得意地向他又介绍了一遍,"到北海道大学教书不错哦,环境又好,工作又舒适,很幸福。"渡边翼笑着说,眼睛却看着一直沉默不语的冷以珊。 山本健是个识趣的人,"妈妈,太晚了!让冷医生早点歇息吧!"他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冷以珊。 "好的,小姐!那明天见。"山本太太也察觉到冷以珊今天有些怪异。 冷以珊起身相送,关上门之后,她又回到桌边。一碗红豆汤真多,她都吃了好一会,才喝了一半,胃口虽然坏了,但她坚持在喝,不然能做什么呢?" "以珊,下次要是先回来,给我打个电话,不然医院迟早有一天会被我拆了。" 渡边翼温柔地笑着,坐到她身边。 她放弃地把碗推开,抬起头,"我们……以后各走各的,你不要找我了。"在他们没有正式交往前,她大部分都是独自回家的,就让时光倒流到那时候吧! 山本太太虽然目的不光明,但有句说得对,绝对和部电影住在一起,确实是仓促了点。 "可以给我一个理由吗?"他脸上的微笑,光若初夏的阳光穿过清香的树叶,轻轻柔柔洒照在她的面容上。 "没有理由。"她站起身,向楼上走去。她不会吵架,也不知该吵什么。渡边翼太完美了。 "以珊!"渡边翼抓住她的手,关切地询问,"你还好吗?" "我很好!"她眼神闪烁,就是不肯落在他的身上。 "我不信,以珊,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和我讲讲,好吗?"他温柔地揽住她的腰,贴近自己。 "你为什么不问刚才那个男人为什么会出现在我家中?"她睁大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他是山本太太的儿子,陪她妈妈过来的,顺便和你打声招呼。" 她的心突然象被人攥紧,"如果他有别的目的呢?" "不会的。"他仍在微笑。 空旷的屋中一片寂静。 时钟悄无声息地走着。 "是你太过自信,还是你根本就不在意呢?"她喃喃自语,拿开他放在腰间的手,从他身边漠然走开。 渡边翼伫立在楼梯上,笑意一点一滴地从唇边消失。 她为他在客房铺了c黄,换洗的衣服整整齐齐叠在c黄被上,第二天换的衬衣挂在衣架上。他听到她房间纸门缓缓拉上的声音,然后,她这一夜就没有出来过。灯早早就熄了,她好像很累。 他们住在一起才一周多,现在算是分局了吗? 渡边翼疼惜地看着她紧闭的房门,黯然转过身。 他在客房的c黄上翻来覆去,想念着一墙之隔的她。她真的是个很单纯的女子,什么都写在脸上,从不让他乱猜。显然他错了。他感觉到她在和他生气,可他不知错在哪里。 她看似冷静自制,非常好相处,但却很又给性。如果她能象别的女子一样絮絮叨叨说个没完,虽然嫌烦,至少也知怎么回事。以珊是骄傲的、理智的,什么情绪都压在心底,你看到的永远是一张平静让你无比信赖的面容,就像天塌下来,她也不会多眨一下眼。 她什么都不说,可他明白他们之间有点疏离了。 同一个屋檐下,各怀心事,也不知几时睡着了。渡边翼醒来的时候,冷以珊已经走了。 他追到医院,她裹得只露出一双眼睛,在查房。她被实习医生围着,他皱了下眉,走开了。 下午时,他们共做一个手术。她仍然冷静、专心,给实习医生详解时,清晰、条理。手术结束,他想和她说会话,她早早就走了。 他匆匆处理完手中的事,就跑去她办公室。医院里哪里还有她的人影。 以前,随便转一下,总能碰到她。但现在,特意找她,却找不到她。 飞车回别墅,整幢房子里唯有她房间的灯亮着,客厅、走廊漆黑一团,她显然不愿再与他分享她的空间。她不曾开口说,是给他主动离开的尊严。 渡边翼仰躺在驾驶座上,凝望着透出窗户的一束灯光,疲累地闭上眼。 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键,手机是通的,但无人接听。"以珊,想一个人独处几天是吗?嗯!我知道了,那我会公寓睡了,如果想和我讲话,任何时候都可以给我电话,我就在手机的旁边。爱你!"他给她留了言。 午夜时分,他发动汽车,缓缓离开了别墅。 一切在一夜过后又恢复发哦从前的模样,他和她各自回到原来的定位,不,好像是回到六年前了,她是初来日本的留学生,对谁都保留着一份提防。 两个人在医院里没有刻意回避对方,但敏感的同行们还是察觉到了。 "你和渡边医生在冷战吗?"美代坐在餐桌边,一边吃着盘中的午饭,一边分神问。 "没有!"冷以珊神色淡然,一幅"不愿多谈"的表情。 美代笑了起来,"我真的想象不出你们两个医学博士怎么吵架,是不是都用医用术语骂人啊?不过,要让你们两个冷战的话,事情一定不小。冷医生,渡边医生这两日憔悴了许多。他们家现在已风雨飘摇,你就别折磨他了。多好的一个男人。" 他就是太好了,好得不像一个正常人了。她郁闷得就是这一点。 "好了,赌气、任性、只能一周,时间太久,男人会没耐性的,当心被别人趁机抢走啊!这是过来人的这里赠言。"美代塞进一大口饭,对她挤挤眼。 "一周就等不了,谁还敢寄希望一辈子。"她含糊不清地说。 "矜持、任性都是爱情的催化剂,加太多,就失去了效果,男人不是幼稚园园长,在一天疲累的工作之后,还要面对一个孩子气的恋人,一次可以,有了几次,谁都不能消受的。" "孩子气?"冷以珊笑,要是说她有孩子气,医院里会跌落一地的眼睛。 "女人要疼,男人也一样。"美代说得头头是道,捧着餐盘站起。 冷以珊无力地闭了闭眼,不知如何消化美代的话,爱情这个课题可能比挑战某个医学极端还有复杂。她再次睁开眼时,面前坐了另一个人。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二十章 哭泣的铃兰 "冷医生!"雷鑫微笑着在冷以珊面前坐下,放下手中两个大大的纸袋。"好久不见了。" 听到久违的中文,冷以珊平静的面容泛起开心的波浪,"来接周小姐出院的吗?" "是,接到她电话,说可以出院,就急着过来。容妍因为怀孕不能坐飞机,她托我带了点台湾的果干和花茶给你,让你休假时一定去台湾玩。" 提到容妍,冷以珊笑意更浓了。她们只见过一次面,后来因为周似蕾的病情,通过几次电话,一下就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冠先生是不是管她管得很严?"她想起那位一脸严峻的俊朗男子。 "嗯,她现在是冠总的手提包,每天带在身边上下班,寸步不移。"雷鑫温柔地笑着说。 "她能忍受吗?" "敢怒而不敢言。" 两人不禁都放声大笑。 "好的,谢谢你隔海过洋带来的礼品,晚上我请你和周小姐吃饭,庆祝她出院。"冷以珊好奇地从纸袋中拿出一块芒果塞到嘴中,口感和日本的就是不同。"真好吃!" "那以后我定期给你寄。"雷鑫抱起纸袋,陪她往病房大楼走去。"一会帮似蕾办完出院手续,我们想去富良野住几日,就不打扰冷医生了。" "嗯,也行。札幌去富良野只有三十多分钟的路程,可以坐那种小火车。呵,我也是听别人说的,班次很多。" "似蕾她彻底好了吗?"雷鑫还有点担心。 冷以珊点点头,"只要生活有序,远离烟和酒,她应该不会复发。可以结婚,可以生孩子,一切都不会有影响的。" "真是谢谢冷医生了,你这样一说,我彻底放了心。" "谢我什么,是你这味心药好呀!你给了她信心和坚强,她才会痊愈得这么快。" 雷鑫淡淡抿了下唇,"若不是似蕾突然患病,我可能还不知自己真正的心意,幸好一切还来得及,我会珍惜我们之间的感情。" "对,现在还不晚。有许多人明白过来时,就已成千古恨了。祝福你们!"在病房大楼的糙坪前,她接过雷鑫手中的纸袋,看到周似蕾一身俏丽的裙装站在结账处。她挥了挥手,"快去吧!玩得开心点,但不要碰惊险的项目。" "嗯,我记下了。"雷鑫整张面庞因周似蕾焕发出温柔的确光泽,与冷以珊轻握下手,急急地跑向周似蕾。 高大的男子,娇小的女子,轻轻柔柔地拥着,真是一幅养眼的画面,去富良野看海,吃冰淇淋,买护肤品,在这么好的阳光下,手牵手,真让人羡慕。她没这样的好命,冷以珊扁扁嘴,轻轻一笑。 小径上,擦肩而过的护士们三三两两成群,掩着嘴轻笑。 眼光闪闪烁烁地瞟向花园中树荫下的凉椅。 冷以珊纳闷地顺着她们的目光看去,大岛浩两腿交叠着,手臂搁在椅背上,仰着头,正接受阳光的沐浴。 她承认,大岛浩确实有俊美得令人窒息的本钱。无论他坐着、站着,穿什么样的衣服,他都可以象在T型台上,焕发出只属于大岛浩一个的独特魅力。他的帅气不必特意修饰,一切是如此自然。 冷以珊蹙眉,迟疑了一下,走了过去。 午后的阳光非常炽热,走了几步,冷以珊就觉得身后沁出了细汗。 "我刚刚一直在祈祷上帝,求他让你看到我,然后走到我身边。你看,只要有一颗真诚的心,愿望就可以实现。"他朝她摊开双手,性感地一笑,"我们拥抱下吧!" 考虑到他的不良纪录,手虽然捧着纸袋很累,她还是决定站着比较好。"我早晨把你的详细资料发给了几家心脏库,这几天可能会有回复。你……不要再抽烟、喝酒,不要浪费体力,心情尽量平静。" 大岛浩耸耸肩,收敛起嬉闹的神情,往旁边挪了挪,朝她眨了眨眼,"坐下吧,什么宝贝,我帮你拿着。" 冷以珊防备地看了他一眼,也许是阳光太好,而他的笑------忧伤得令人心酸,她把纸袋放在糙坪上,坐在他身边。 "以前你是平静的湖水,但仍可以感觉到水波的流动。这几天,你一样平静,却静得一点生气都没有。"他凝视她的目光比阳光还柔和几分,"是因为我那天的话吗?" 冷以珊有些诧异地微侧过头,看着他脸上的淡淡笑意。他观察得好仔细。 "以珊,如果我现在没有得病,我……可能真的会不惜一切把你夺过来。我现在不羡慕渡边翼别的,只羡慕他有你。"他顺手揉了揉她的长发。 "没有理由呀!"她扭过头,坦白地说,轻轻叹了口气,"我和你是不同的人,你身边总围着一群女人,不少人爱。你是感情博士,我是感情白痴,如你所讲,我是个无趣的人。就因为我没有臣服于你的男性魅力下,你才一再的戏弄于我。戏弄就戏弄吧,不要讲得这么动听。" "在米兰,服装公司看重我,迁就我,是因为我的设计无人可比;女人喜欢我,是因为我的名气、我的长相。如果我是一个长相平凡,才能平平的大岛浩,他们没一个人会多看我一眼的。但是你不是,我只是你众多病人中的一个,你却能不求回报地关心我,迁就我。呵,不要抬出你那高尚的医学道德,这医院中冷血的医生但也很优秀的医生多了去。上次陪我去东京,派个特护就可以了,你不必亲自去,那一天是你三个月里唯一一个无手术日。你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我气走又回到我身边,你心里是不是放不下我?以珊,我不是不心动的,玩笑中带着真心,你选择忽视我所有的话。我一再的逗弄你,那不是游戏,而是我情不自禁。" "我盼望能抱你,吻你,你在我的心里是不同的。我没有爱过,真想能和你好好地谈个恋爱,让我也尝下甜蜜的滋味。但一切都晚了,你心里有了渡边翼,我也已是个不久人世的人,我凭什么去和渡边翼争呢?这几天你们挑不同的时间来看我,我看了你们之间有了误会。不谈渡边俊之,渡边翼是个很优秀的男人。以珊,我是向他要求把你让给我,他说宁可把心脏给我,而你,他不可能松手的,因为他爱你。呵,你太骄傲了,等不及我说出答案,你就跑走了。好吧,也算我为你们之间的感情设置了一个小小的障碍。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她淬然站起身,世界变得如此宁静,没有呼吸,没有心跳,只有太阳穴的血管在"砰,砰,砰"地响。她慢慢转过身,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惊人。"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 "我没有办法让你快乐,那就不能阻止别人带给你快乐。呵,至于表白吗,那就是在我离开这个尘世后,你一定要记住,曾经有一位超级大情圣为你痴迷,很有成就感吧!"他又换上了一幅玩世不恭的神情。 阳光依然酷热,汗水将她的后背湿透,凤轻轻吹来,她一阵阵地冷。 "大岛浩,能不能振作一点,让我救你!"泪水默默地顺着脸颊流下。 "以珊,你应该比我还清楚,接受心脏移植的病人,大部分活不过五年,最长的就是十年。我接受手术,那么,也只不过就多十年的时光,然后还是要走,何必麻烦呢?你又不爱我,活着没什么意义的。"他咬着牙根一笑,眼神不停地对她放电。 "你……是我和翼的家人。" "呵,以珊,你太不了解我了,我是个小心眼的男人,看着你被别的男人抱着怀里,我那是生不如死呀!"他邪魅地勾起嘴角,"如果你离开渡边翼的怀抱,就是多活一年,我也会接受手术的。要不我们先试恋下,我发誓我的吻和他绝对不同。" "大岛浩……"她刚刚为他的话流下的心酸泪还挂在脸腮,这一刻,又为他的嬉闹气得火冒三丈,"你真是……不可救药。"她抱起糙坪上的纸袋,狠狠地瞪了他一眼,"我脑袋秀逗才会相信你的话,不过,你以后要是再违背我的要求,我不会象以前那样妥协。如果有合适的心脏源,我会让渡边翼一针把你打晕,把你拖上手术台。" 说完,她腰挺得直直的,头也不回地走进病房大楼,大岛浩没有发觉,她纤美的双唇荡起一缕柔美的笑意。 而大岛浩,目送到她的身影消失,缓缓合上了眼。她和渡边翼今夜该会有一个浪漫的夜晚吧,想着真痛苦呀,恶魔也会化身天使,真是好大的讽刺。就是舍不得她脸上无助的失落,心疼,心真的很疼。 他把手按住心口,躺倒在椅子上,嘴唇骇人的紫。 最近,心疼的次数越来越紧了。这次又会疼多久呢?疼吧,最好疼得永远不要醒过来,带着她为他动容的容颜,离开吧! "大岛先生,你该吃药了!"玲子站在小径上叫着。 大岛浩苦笑一下,他这次好象还离开不了。他无力地挥了挥手,玲子端着水,捧着药片向他走了过来。 夜色幽静,路灯昏黄。站牌下,冷以珊在等回家的班车。她总算弄清楚了,最后一班开向别墅区的车是晚上十一点。 路灯把她的身影拖得长长的。太晚了,整个站点只有她一个人,孤零零的身影显得有些寂寞。 冷以珊淡淡地苦笑。 正如她不会吵架般,她也不知如何道歉。"对不起,上次错怪你了,我们合好吧!"这种恶心巴拉的话,打死她也说不出。 哪怕读了万卷书,女人还是女人,一碰到感情,还是不够自信。她该信任渡边翼的。 唉,说什么都无补,是她先冷战的,还把他赶出了别墅,不是普通的白痴,是很,很,很白痴。 "以珊!"一辆汽车停在站牌前,车门打开,一个修长的身影走向她。 这是她等了一天的声音,她缓缓地抬起头。 "你下……班啦!"她结结巴巴地问。 气氛古怪沉寂。"我送你回去,不麻烦的。"怕她拒绝,他特地加了一句。 "好!"她轻声回答。 渡边翼唇角勾起大大的笑容,他掩饰不住心内的惊喜。她没有坐到后座,还是象从前一般坐在他旁边,等着他帮她系上安全带。 车开得非常非常的慢,比步行快不了多少。没有人抱怨,他们都不想太快分开,彼此心照不宣。 "今天进了手术房几次?两次?三次?"渡边翼腾出一只手握住了她放在膝上的左手,两个人都震了一下。 "两次。"她努力地保持着镇定,"还帮实习医生处理了一个搞砸的手术。"转过头看到渡边翼唇边浮起疼惜的笑。 "累坏了吧!"俊眸中除了不舍,还有深深的关爱,她觉得自己快被满溢的感动和深情淹得无处藏身了。 "真怀念在温泉的那两天。"他象着了魔似的看着她的侧脸。 她也是,但不敢说出声。 夜风很大,札幌的夜景也很美。她闭上眼,享受风把头发扬起来那种很舒服的感觉。 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滑向她的腰部,她感到被他碰到的肌肤隔着衣衫烫了起来。 "以珊,我一直在等你电话。"他拥住了她的身子。 车内有一种神圣而又微妙的气氛正在升起,风把风丝吹到了眼前,她没有去拂,"我……马上给你打。"她低下眼帘,无意识地说。 渡边翼笑了,"不必浪费电话费,你说给我听吧!" "呃?"她这才清醒了一点,脸不由地涨得通红。"电话……电话……" 车不知何时停了下来,渡边翼熄了车灯,"以珊,这几日我一直在自省,不知我做了什么。自我成年以来,我整个生命里就只有你一个女孩子,我没有追女孩子,哄女孩子的经验。以珊,你可以提醒一下吗?我会好好改正的,我不想我们在冷战,这真的很痛苦,看不到你的笑脸,吻不到你,抱不到你,我就象浑身被抽去了气力,整个人黯然神伤。" 她恍恍惚惚地看着他,嘴张了张什么也没有说出,她只是身子前倾了下,颤抖的唇贴上他的。 老天,没有比这更令人开心的回答了,渡边翼一下就接住了主动权。 熟悉的天旋地转,熟悉的晕眩,熟悉的躁热难耐,那种快感,只有两个人毫不保留的吻才会如此撼人心弦。 "以珊,以珊,我要平静下,这是在车里。"渡边翼贴着她的唇低喃。 她羞涩地靠在他肩上喘息着。 "夜很深了,我们该回到家中去。"他撑着理智,用询问的目光看着她。 她窘然地点点头。 车缓缓地又开动了,十指交缠,她依在他怀中。车现在的速度是疾驰,而不是方才的蜗速。 一打开别墅的大门,没有谁想到开灯,刚刚喊停的吻,热烈而又疯狂地继续着,他们不顾一切地相互需索,彼此满足,衣衫散落了一地,灼热的光裸肌肤把彼此的思念点燃到沸点。忘情地抚摸,狂乱的心跳,欲望和热情也不断地升高再升高,直到将过极限,将两人抛入迷失而又醉人的天堂。 伏在渡边翼的臂弯中,冷以珊的气息才缓缓规律而稳定,她断断续续地把对他的误会轻描淡写地说了一遍,让他有机会狠吻她几通以示对她的惩罚。 "大哥只是和我们开个玩笑,你也当真了。以珊,你不是普通的笨啊!"热热的呼吸沿着她的颈侧敏感的肌肤向上。 "是呀!"她很老实地点头。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谁说的?"他在耳边问她,并没有停止他的动作。 "裴多菲。"她气喘吁吁,熟悉的紧张又从下腹升起。 "什么都可以相让的,唯独爱不行。以珊,你该好好看我的。"他以手接续唇。 "现在不晚吗?" "不晚。以珊,除了死神,没有任何外力可以把我从你身边夺走的。" "死神也不可以,我会从死神的手中把你夺回来。"她在他怀里转过身,用唇接下他的温存。 "以珊!"他翻身压上她的身子,情欲狂潮又一轮掀起。 "翼,明天我们找中介重找一位钟点工。"浪潮平息,她疲倦地伏在他胸前歇息,忽然睁开眼幽幽地说。 "山本太太不好吗?"他有点惊讶。 "不是不好,只是很不习惯回到家,家中除了她之外,还多了一个冷冰冰的男人,让我很紧张。"她嘟嚷着。 "呵,她原来存了这份心呀!怪不得你那天气成那样,我也笨啦!" "所以不要太自信,哼,我……也是有行情的。"她困得打了个呵欠,在他怀中找了舒服的位置,闭上了眼。 "可是你选了我。"渡边翼温柔地吻吻她长长的睫毛,欣然与她同入梦乡。 今夜,终于不再有人孤单了。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二十一章 哭泣的铃兰 大岛浩睁开眼,看到熟悉的天花板图案,他看来还活着。 睛朗的一天,玲子在身边转悠,秘书坐在沙发上,助手手中拿着他前几日为冷以珊设计的几款新衣。 活着就要工作,就要面对许许多多烦琐的事,真是命苦。他自嘲地倾倾嘴角,坐起身来。 没等他开口,玲子先把一根体温计塞进他嘴中。他眨了眨眼,向秘书招招手。 乔非常的适应环境,早把要办的几件事写在纸中,他只要签个意见在后面就行了。助手却有点唠叨,眉飞色舞地就这几款设计,滔滔不绝地表达着自己的惊喜。大岛浩就是大岛浩,永远引领着经典与优雅的时装潮流。 "好了,我今天就回东京。"助手合上资料夹。 乔拿着批阅好的意见,抬起头,"大岛先生,有位依子小姐前几日给我打电话,说找你有事。" 依子?哦,那个空姐。大岛浩邪恶地一笑,"我现在要是敢出去和美女约会,冷以珊的眼刀定会把我砍成片片块块。" 乔也笑了,"还有多家媒体想采访你,我都推了。" "那个不要理,渡边俊之那边怎么样了?" "他前几日露面了,召开了个记者招待会,就曾经的行为公开道歉,态度非常诚恳,招待会中,几次潸然泪下。有几位记者问起渡边太太,在渡边俊之和大岛绫子未离婚之前,就为渡边俊子生下渡边翼,属不属于通奸,她大哭着说不是这样的,不是这么回事,然后就晕倒了。" 大岛浩冷笑地眯起眼,"不是这样,又是什么样呢?夏音公司还好吧?" "嗯,到底是基础雄厚,股价已经稳定了。" "社会上的新闻每天层出不穷,没有人会对一件事永远感兴趣的。这件事也到尾声了,他们不会痛苦太久的。"他轻幽而落漠地低语,"一切都该落幕了。" 大岛浩语气中那种苍凉的悲痛,将乔的笑容淡化成烟。乔静静地看着他。 "乔,如果……我走得突然,请把刚刚几款设计的样衣转交给冷医生,还有我名下的许有财产全赠给这家医院。" "大岛先生,你别这样讲,冷医生一定会想办法帮你的。"乔伤感地转过脸,眼中湿湿的。 "我的病我没有数吗?好了,去办事吧!"他闭上眼,感到一阵阵心悸蔓上来。 病房下寂静无声,玲子象出去了,他默数着自己的心跳,"咚"停了一拍,整个身子如麻木了一般,没了知觉,他惊出一身冷汗,手按住身下的被单,揉搓成一团。 "早上好呀,情圣先生!"冷以珊轻笑着走了进来,"大岛浩,你……不舒服?" 她慌地拿起挂在胸前的听筒,往他衣服中塞去。 "太冷,用这个!"他吃力地把位住她的手按在胸口,心跳如钟摆,缓缓地,有序地跳动着。 他的心要么是一颗色心,要么是一颗怕心,遇到冷以珊,一切又正常起来。大岛浩轻声笑着,温柔地看着冷以珊。 "你真的吓死我了。"冷以珊拭去额头的冷汗。 "我舍不得吓你的。我要是走,一定是背着你走,不让你看到我闭上眼的样子。" "大岛浩,不要说这样的话。"昨天和他聊过后,她心总为他的话语感到戚戚的。还有,他是翼的哥哥,她对他的态度悄然变得亲切而又随和。 "以珊,你今天忙不忙?"大岛浩抓住她正在书写病案的手,轻柔地包在掌心。 "下午有个手术,怎么了?"她在看他昨晚的心跳监测图。天,竟然有停跳的迹象,她的心突地提到了嗓子眼。 "今天对你好象特别的依赖,你可不可以多陪会我?"他对她抛了个媚眼,她脸一红,"好啊!" "答应得这么快呀,被我魅力打动了?"他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 冷以珊笑着点头,"你再努力一点,我就会被打动了。"她坐到他c黄边,细细端详他有肤色,"昨晚有好几次不适吧?" "不谈这个。以珊,我们继续刚才的话题。" "行,等我去办公室看下邮件,就过来陪你。"她抑制住心底的慌乱,镇静地站起身。 "速去速回。"他留恋地捏了下她的手,微躺在c黄背上,大口地喘息着。 "嗯!"冷以珊急匆匆地往办公室跑去,她要去看心脏库有没有回邮,大岛浩的心脏已经开始间断罢工,哪次罢工久点,这个世界上就没有大岛浩这个人了。 心紧张地揪着,按着键盘的手一直在哆嗦。邮箱里空空如也,她失神地跌坐在椅中。 "以珊!"渡边翼同样一脸紧张的跑进来。 冷以珊脸都白了,"……有什么事?"现在任何一个关于大岛浩的话语,都能让她惊跳起来。 "刚刚接到父亲的电话,说妈妈有中风的迹象,我要回东京看望她,可能要呆几天呢。大哥这边,你要多费心点,催催心脏库,我刚刚去看大哥,他的脸色不太好。"俊雅的面容一脸忧虑。 "嗯,我一定会的。"她有些无力地环住渡边翼的腰,"人在情绪激动时,容易中风,不要紧的,尝试下中国针炙,应该能够恢复。路上小心点,到了东京给我电话。" "我开汽车回去,时间上自由些。"他安慰地拍拍她的肩,四处张看了下,办公室没有别人,他温柔地啄吻下她的唇,低声说,"还有,要记得我爱你,不要再笨笨的和我闹别扭。" "不会有下次啦!"她象怕冷似的,拼命地贴紧他,汲取着他身上的温暖。 "我这次回去要向父亲正式提下我们的事,以珊,婚事放到年末,可以吗?"爱怜地亲吻着她的唇瓣,俊眉挑高,期待地看着她。 她脸红红地握住他的手,害羞地点点头。他们现在和结婚没什么不同,嫁就嫁吧! "谢谢以珊。"他怜惜地吻吻她因害羞眨个不停的眼睛。"做了我的妻子后,你就没理由把我随便赶出家门了?"他挪谕地刮了下她的鼻子,取笑她前两天把他赶回公寓的事。 她用一记深吻表达了心中的歉意。 她送他去停车场。两人刚刚和好,突然分离,冷以珊有点恋恋不舍的,窝在他怀中又呆了一会,才松开手。一直目送着他的车影到很远,才失落地上楼。 今天注定是个不平静的一天,许多事都堆到一块了,心慌得象四处奔跑的风,没有一个确定的方向。 一回到办公室,又看了看邮箱,还是没有答复。她拨了几个电话到东京的几家大医院,也没有捐献的心脏源。 冷以珊拖着双腿,走向大岛浩的病房。 病房外,有一个头发花白的高大男人探头探脑地张望着。"你找谁?"她礼貌地问。 男人回过头来。冷以珊突地倒抽一口凉气,这是一张大岛浩五十岁时的面孔,眉毛,鼻子,嘴唇,除了气质有所关异,简直和大岛浩象一个模子铸下来的。她惊骇欲绝。 "请问这是大岛浩的病房吗?"不明是以的男人踏上前一步,盯着她胸前的挂牌,笑着问。 "你……找他有何事?"她忙不迭地后退,脑中沸腾开来。 "你是他的医生吗?可不可以告诉我他现在的病情到底怎么样了?"对方的喉嗓象经过长年嘶吼,喊坏了似的,低低哑哑。 "你快走,他很好。"她惊骇地瞪望着陌生人,突地抢到他面前,挡在病房门前。 "我就看他一眼,和他说句话,然后就走。求求你,医生!我是……我是……"男人艰困的结巴着,上前一步,一道阳光正好从天窗上射下来,他的面容更加清晰,明朗,她惶恐地闭上眼。 除了血缘,这世上不可能有如此像的人了。她不敢往下想,不敢去问,只知一定不能让现在的大岛浩看到这个人。 可惜晚了,大岛浩伫立在门后,直直地瞪着门外的男人,呆若木鸡,手指冰冷冰冷,体内的血液完全冰凝。 "你就是浩,我终于见到你了。"男人伸出一只手,激动的泪水夺眶而出,他颤微微地握住大岛浩的手臂。 "你快离开。"冷以珊惊慌失措,生怕男人下一句会说出什么可怕的话,"现在不是探视时间,你快走!" "可是,我……特地来看他的。我已经二十四年……没有看到浩了……" "你再不走,我叫保安了。"她狂乱地挡住大岛浩的视线,拼命地叫着。 "让他说。"大岛浩僵立着。 冷以珊咬紧嘴唇,颤声说:"不要听,不要听!"他冰冷阴寒的气息令她的心一直一直向下坠。她握住大岛浩的手,感觉得到他抖得厉害,"大岛浩,这个人是个疯子,你不要理他。" "不能总象个傻子,我要听!"大岛浩微闭下眼,声音比钻石的冷芒还要冰冷。 "我……以前是个男模,是绫子的朋友,在报纸上看到你的专访,特地从名古屋……赶过来的,就想看你一眼……我生活也不算好……"男人在大岛浩冰冷的视线里,结结巴巴地说着,高大的身子微微佝偻。 "什么样的朋友?"大岛浩压柳着愤怒。 男人诡异地一笑,恢复了自如,"你看不出我和她是什么样的朋友吗?渡边俊之忙于事业,很少时间陪她。她寂寞的时候,就找我说话。我们……算很要好的朋友。" 冷以珊无力地闭上眼。 "呵,你想要多少封口?"大岛浩的心阵阵寒冷的锐痛,就象被闪着光芒的针一针一针在戮刺。他已经不能呼吸了,但他尽力撑着。 母亲那时和渡边俊之争执,原来不是为自己的病情。渡边俊之生气不肯救他,是心寒了吧,当然他也不是渡边家的责任,怪不得渡边太太哭着说不是这样的。确实不是这样的,母亲喝醉后,口中骂着的禽兽不如的男人不是渡边俊之,而是眼前的这个男人。 母亲和这个男人之间发生的过往,他不想知道了。性格倔强的母亲当年远走意大利,心里的痛说不出口,怎么能不夜夜靠酒精来麻醉呢! 二十四年,他一日日累积的恨,错了,错得离谱。渡边俊之什么都知晓的,为什么不说呢? 呵,要他心头的罪恶感再浓一些吗?以德报怨,以善报恶,是种很可怕的惩罚方式! 他脑中飞快地闪过渡边俊之的泪水,哀求的声音,渡边翼的微笑。幸好他要死了,不必担心有没有颜面去见他们了。 不然,该如何弥补他冷酷报复下的局面。 这就是给了他生命的父亲,在他临死前,还要来敲一笔的男人,不然,他会如何。把大岛浩真正的身世卖给报社,大赚一笔。他算有良知,还知道照顾他的身份,向他开口,没有直接报社。 大岛浩勾一勾唇角,心一点点麻木了。 "二千万?"男人竖起两个指头,看着大岛浩没有表情的脸,"一千万也行。" "你……真是没有一点人性。"冷以珊气得身体发抖,她激动地怒吼,"你不配,你滚,你滚!这样的父亲对着病重的儿子一句温暖的话没有,心中只想着儿子的钱,她的心为大岛浩疼得碎成一片一片。 "以珊,去我的钱包里拿给他,让他走吧!"大岛浩漠然地转过头,他要回到c黄上,心因为疼痛,连身子都开始发抖了。 冷以珊抓了一把钱扔给那个男人,男人没有接住,钱散了一地,男人慌不迭地拾着。"滚。滚!" 男人握住钱,叹了口气,弯着腰,"我……也是没办法,男模的工作很短暂,我又不会别的,你放心,我什么也不会和别人说的,也不会再来找你。你保重。"他小心翼翼地把钱放在口袋中,转身离开了病房。 大岛浩躺在c黄上,眼睛一眨不眨地瞪着天花板。 "大岛浩,大岛浩!"冷以珊手放在他的鼻前,手忙脚乱地为他接上心电仪,脑中一片晕眩,手心满是冷汗。他的气息已经越来越细微了。 "以珊!"大岛浩紧紧抓着她的手,手指冰冷冷好似千年的寒冰,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你说,我……是不是不该来到这个世上啊?" "大岛浩,不要难过,不要瞎说,你这么成功,你还有……我,还有翼!"她慌的痛哭失声,心电仪上,大岛浩的心跳线趋于平缓。 他把起手,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轻轻拭上她的泪水,温热的泪水,灼烫了他冰凉的指尖。"我没有别人……只有你了……有你……就有了全世界……以珊……太晚了……"他留恋的抚摸着她的泪腮,嘴唇煞紫,心脏痛得象要裂开,他轻轻闭上眼睛,手一软,从她的脸上滑了下来。 "不要,不要,大岛浩!"她拍要着他的脸颊,拼命按着c黄上的急救铃。 大岛浩费力地睁开眼睛,他已经看不清房中的一切,冷以珊也模糊了,他感到自己象飘浮在半空中,身子变得很轻很轻…… 心电仪上"吱"一声,一条直线闪动着。 "大岛浩!"冷以珊惊恐地大叫。 玲子和一群急救室的医生冲进病房,手中捧着的抢救器皿"当"一声掉落在地上。 第二卷 二十二,哭泣的铃兰(七) 脑袋好昏,四肢百骸仿佛脱散了似的,又重又沉……她不再是镇定自若的冷以珊,她甚至连重击的电板都拿不起,她慌得记不清急救是哪几项措施,她瘫坐在椅中,被玲子扶到一边,紧紧抱住自己,面容呆滞,嘴唇惨白惨白。 没有理由呀,大岛浩虽然是翼的大哥,不,现在已经不是了,她为什么要这么的慌。就是莫名的慌,身子抖得如筛糠一般,站都站不住。 急救室中乱作一团,心电图监护器"嘀--------嘀--------"地叫着,屏幕里依然是一条没有变化的直线。 大岛浩双眼紧闭,嘴唇紫得吓人,双手松松地挂在c黄边,没有一丝生命的迹象。 早田拿起电击板。"砰--------------!"大岛浩的身子高高弹起。"加大电流!"早田急喊。 大岛浩的身子又高高弹起,无力地落下。 "电流再加大!" "砰---------" 象一个破布娃娃,大岛浩的身子高高地吸起,然后,重重无力地跌回去。心电图的仪器"嘀----------"地尖叫,一条直线,没有任何心跳的一条直线…… 冷以珊的身子晃了晃。大岛浩从小到大,一直那么苦,现在怎么可以让他带着酸涩离开这个世界呢?翼让她照顾好大岛浩,让她注意,她应该拦住那个没有人性的男人的。 大岛浩,T型台上闪烁着巨星光泽的大岛浩,笑起来性感邪魅的大岛浩,游戏人生的大岛浩,嬉笑逗弄她的大岛浩……什么样的大岛浩她都能接受,她就是不要这样闭着眼、一动不动的大岛浩。 "冷医生,我扶你出去吧!"玲子望向蜷缩在沙发上的冷以珊。 "现在情形怎样?"她沙哑地问,竭力镇定。 "刚刚有一丝颤动的迹象,早田医生还在急救。"玲子小脸全皱着,如果冷医生来急救,可能效果还好些,可冷医生……慌乱如病人家属。 "情况并不乐观!除非现在做心脏移植,不然……"她说不下去,泪水默默地流了下来。 怎么也没想到大岛浩的病恶化得会如此快,她以为至少可以撑一年多的,慢慢地等心脏源,一定可以治好他的。 "冷医生……可能要通知他的家人了。"玲子哑声说。 "他哪里有亲人。"冷以珊转过头,看着罩着氧气罩中的大岛浩,早田医生已经大汗淋漓了,心电监护仪只偶尔闪过一丝波浪,然后又回归笔直的直线。 她默默地走出病房门。从口袋中掏出手机。 "翼,你到哪里了?"她扶着走廊的窗沿,幽幽地看着阳光下的花园。 "还有一会要到东京了。怎么了?"渡边翼那边的声音很吵。 "没有什么,路上还顺利吗?" "嗯,蛮顺利的。爸爸刚才给我来电话了,说妈妈脱离了危险,现在已经回到家中,我想我可能明后天就能回札幌了。" "翼,你能尽量早点回吗?"她冷得发抖。 渡边翼温柔地笑着,"以珊,是不是想我了?" "想,很想。"她咬住嘴唇,压制着恐惧。 "好的,那我明天回札幌,等我一起吃晚饭。爱你,以珊!" "我也爱你。"她喃喃地说。 "记得去看大哥,替我多陪陪他。"挂电话前,渡边翼由叮嘱了一句。"我到了东京再和你通话,路上车太多了。" 她心累的闭上眼,合上手机。她不敢和翼说实话,翼在路上。 傍晚的时候。大岛浩终于有了微弱的心跳,但却失去了知觉。他平静地躺在c黄上,闭着眼睛,面孔苍白,嘴唇紫得惊心动魄,却仍然是一如往昔的俊美。 冷以珊伸出手轻轻放在他的胸前,大岛浩总说听筒太冷,喜欢她的手放在心口。此刻,除了心电监护仪能感触到他的心跳,她的手无论怎么用力,已感觉不到他的心还在工作。 这样的大岛浩象在睡梦中,安静得象个孩子。她如何碰触他,他也不会坏坏地笑着让她觉得危险。 "冷医生,去吃点饭吧!这里有玲子呢!"美代跑进急救室,强拉着她出来。医院里的人都知道翼是大岛浩的弟弟,以为是这层关系让她失去了冷静。 有这样的原因,还有一层她说不出来,从心底泛上来的,象股暗流、冷潮,象一个急浪,把她一下子淹没了。 她不去多想,只等渡边翼的电话。翼的声音就象一针镇静剂,听到,她就可以恢复成从前的冷以珊了。 餐厅里人一片喧嚣,坐在餐桌上的人很少,站在电视前面的人很多。 今天真的是一个黑色的日子,从札幌开往东京的快列,在快到东京站时,竟然发生脱轨,列车上的旅客伤亡惨重,就连轨道边的行人和车辆,也有一些受到碰撞,造成了伤亡,因为快列的速度太快了。电视屏幕上正在播放东京几家大医院抢救伤员的镜头。 冷以珊惊出一身冷汗,幸好渡边翼今天是开汽车回东京的,要是坐快列,那……那什么,她不要往下想。顾不上吃饭,又拨了下渡边翼的手机。手机是通的,但无人接听。她吁了口气,他现在应该进入东京市区,听不见手机的声音。 努力地咽了几口饭,她就站起身来了。 按惯例,她巡视了一下病房,又去查看了下邮件,失望再次让她幽幽地叹了口气。然后,她回到了大岛浩的身边。他仍静静地躺着,心电监护仪的线路接在胸口。 "嘀、嘀、嘀",是寂静病房里唯一的声音。 她关了病房的顶灯,只留病c黄前一盏小小的灯。 冷以珊无声地坐在病c黄前,静静握住大岛浩的手,隔一刻,掏出手机看一下。 大岛浩的呼吸越来越轻微,仿佛随时就会消失,指尖的温度也在慢慢地降低。 手机没有响起,大岛浩也没有清醒。 冷以珊掩住嘴,泪水从眼眶中沽沽地流下。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哭,只觉得心痛得无法忍受,只有哭出来,让泪水流出来,她才不会在揉碎的剧痛中窒息得死去。 夜越来越深了。 忽然,耳边听到一丝声音。她抬起头。 "以珊!"不知何时,渡边翼站在c黄前,温柔地看着她。 "翼,你怎么回来了?"她含泪扑进渡边翼的怀中,"伯母好了吗?" 渡边翼爱怜地拥着她坐到椅中,她象树袋熊般圈住他的颈。 "我放不下你,就赶回来了。妈妈有爸爸在陪呢,没有危险了。"他留恋地看着她清丽的面容,紧紧抱住她。 "路上很辛苦吧!"她心疼地抚摸着他俊雅的面容。 "只要能看到你,我就不觉得累!" "翼!对不起,我没有照顾好大岛浩。"她把今天所有的无助和疲累全交给了他。 渡边翼温和地一笑,靠在她的耳边,低声说,"以珊,你要自信一点,你一定可以救活大哥的。" "翼,我……没有你想像得那么伟大,没有心脏源,我就救不了他。就是有,我也不知道能不能象从前一般,我心里特别特别的慌,空洞洞的,象没有了支柱。" "以珊!"他轻轻吸气,凝视着她。"你是一个优秀的医生,以前是,以后也是。我永远都以你为骄傲。" 她撒娇地噘起嘴,"你这样一讲,我好象都飘飘然了。好吧,为了翼,我一定会做个最优秀的女医生。翼,其实你一回来,我现在就已经平静下来了,脑子里不是模糊一团的,只要大哥没有脑死亡,只要有心脏源,我就可以为他做心脏移植。我主刀,你做麻醉,好吗?" 他微笑着,没有说话,柔柔地吻着她的唇瓣。 "翼,你的嘴唇好冷。"她仰起头,接下他的吻,想把自己的热量传递给他。 "以珊,我爱你!"渡边翼的眼底有炽热的火焰,他疯狂地亲吻着她。 "翼,这里是重症急救室。"心"砰砰"地跳,她脸红地窝进他的怀中,手指揪着他的衣衫,轻声说。"如果能救活大哥,我们再去一趟温泉旅馆,一起泡汤。" 渡边翼一怔,松开了她的唇,失神地瞪着她。 "翼,你为什么不讲话?"她伸出手指,轻触着他的唇。 "以珊,如果以后我不在你身边,一个人要坚强,要快乐!"渡边翼的声音轻如耳语。 "不在我身边?你要去哪里?"她纳闷地问。 他凝望着她,眼底有痛苦和不舍,但唇边柔和的笑容却尽力将它们掩饰,"我舍不得离你很远,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吓我一跳。"她拿起他的手,轻咬了下。"那些话下次不要乱说,我虽是心脏科医生,但心脏可不是很强壮。" "以珊,我若做错了什么,不要恨我,不要后悔我们的相遇。" 她轻笑,"你完美得堪比天使,怎么会做错事?只要不犯原则性的错误,我一般都可以包容的。" 他温柔地眨了下眼,唇边的微笑柔和得如同夏夜的凉风。"以珊,我……真的要走了。" "要回去休息吗?" 他摸摸她的长发,"以珊,不要害怕,我很快就会回来的。爱你!" 翼今天太ròu麻了。"她娇羞地从他的怀中站起身。他慢慢地松开她的手,俊眸紧紧地凝视着她。 "干吗象生离死别的,快去休息吧!"她脸红红地催他。 "以珊!"他轻叹一声,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她腾地睁大眼睛,渡边翼竟然没有开门,就出了病房。"翼,翼,翼!"她惊恐地大喊。 "冷医生,冷医生!"玲子一脸担忧地俯下身,"你做梦了吗?" 冷以珊缓缓地睁开眼,天已经亮了,大岛浩还在昏睡中。刚刚是个梦呀,可是心为何紧张得"怦怦"直跳。她颤栗着打开手机,渡边翼来短信了。 "以珊,我已到东京的家中。妈妈的身体还好,不要担心。时间有点晚了,不方便给你电话,明天再联系。晚安!" 很奇怪,紧张的心突地安宁了下来,她又是冷静自制的冷以珊了。若不是玲子在面前,她都想吻下手机了。 手机突地又震动了下,还是渡边翼的短信。 "以珊,我要留在东京帮父亲处理几天公司的事务,他因为母亲的身子,身体也不是太好。对不起,暂时不能回札幌了,不要太牵挂!我会很忙碌,有事就发短信吧!请你好好照顾大哥!" "好的,翼!你放心地忙吧,我很好!大哥,我会尽全力照顾他的。想你!"她含笑合上手机,温柔地放进袋中。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阳光温暖地洒照进来,轻柔地,温暖地,烂漫地洒照进病房。 心电监护仪上,电波坚强地闪烁着。 冷以珊轻柔地把听筒放在大岛浩的心口,他已经昏睡一天一夜了,一丝清醒的迹象都没有,她屏息静听也听不出他的心跳。 早田撇下嘴,摇摇头。"冷医生,放弃吧!" "他只要没有脑死亡,我就不会放弃。"她坚定地说。 "除非现在从天掉下一颗适合他的心脏,不然就是神仙在,也救不了他的。但这可能吗?" 她抿着唇,沉默地凝视着大岛浩。她知道他可能不想再欠渡边家的情份,所以她和渡边翼通短信时,就没有提他的病情。 大岛浩,他要这样静静地离开吗? "冷医生!"病房门猛地被人撞开,美代两眼晶亮,"有……有心脏源了。" 她不敢置信地看着美代,"你……再重复一下。" "是东京医院打来的,血型很符合,基因有点差异,但不属于绝对排斥的。藤野院长要你赶快做好手术准备,渡边社长……用直升飞机送心脏源过来,半个小时后就要到了。" 冷以珊激动地闭上眼,手握成拳。"早田医生……这世上有时也会有奇迹的。" "呵,是,我今天给你做助手。"早田凝视着曾和他打过一架的大岛浩,"帅哥,你命真大呀!好了后,我们再干一场吧!" 平静,稳定,不要心乱,冷以珊轻声命令自己。"美代,准备充足的血浆,还有氧气袋,所有的急救都备下。手术中不能有一丝差错。" 美代轻轻一笑,"冷医生,我们可是老搭档了,又不是第一次合作。放心,手术室的护士今天都会是最优秀的。" 冷以珊默默点头,低下头,拿开大岛浩脸上的氧气罩。"大岛浩,我会很努力,你一定也要努力。" 大岛浩俊美的唇边,好象浮出一丝微笑。 休息间里,冷以珊有条不紊地穿好手术衣,戴手术帽前,她掏出了手机。 "翼,我马上要进手术室了,好想你在我身边陪着我。但没什么的,我一定可以救活大岛浩,为我加油吧!爱你的以珊!" "以珊,我就在你身边!加油,吻你!"渡边翼的短信回得很快。 冷以珊轻柔地一笑,戴上手术帽、口罩、手套。 手术室的门无声地打开了,她冷静地走进去。 所有的人都严肃地绷紧了脸,大岛浩就象睡梦中一般。手术台边的桌子上放着一个保温盒,透过玻璃外罩,她看到了那颗鲜活而又健康的心脏。 无由地,她的心突地涌上湿湿的伤感,她温柔地走上前,捧起保鲜盒,久久凝视着。 "冷医生!"美代轻声地呼唤。 她突地清醒,甩掉脑中的念头,她静静地平息了一会心绪。她又是镇定自若的冷以珊了。 "刀!"她走到手术台前,在水银灯下,缓缓伸出手。 美代迅速递过一把手术刀,她稳稳地接住,抬臂向下,刀沿着胸腔划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哭泣的铃兰(八) "翼,手术结束了。这是一台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手术。我不是在自夸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这颗心脏就象是为大岛浩量身定做的一般,它奇异地与大岛浩的身体契合。当我把它放进他的胸腔时,它立刻就开始发挥出它蓬勃的生命力。翼,这也是一种奇迹,真的很好奇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是谁。象每次大的手术结束一样,我又累得站不起来,好想念你的怀抱。爱你的以珊。" "以珊,你感觉不到我吗?我就在你身边,正在默默地注视着你。永远属于你的翼。" 冷以珊温婉一笑,抬起头,除了正在清理手术台的护士和还要接受观察的大岛浩,手术室里哪里有渡边翼的身影。翼的短信越回越煽情,她看了后,觉得心温柔得如轻风一般。她没有和翼有过太多的花前月下,这次分离,让她体会到什么叫相思欲狂的滋味。 "冷医生,我陪我去冲凉。"美代拿开脸上的口罩,短发湿湿地贴在额上。 "好!你不拉我一把,我怀疑我真的站不起来。"冷以珊抬起手,扯住美代的手臂站起身,"一会把大岛浩送进无菌室,要细细观察。我想三天后他一定可以醒来的。" "我见过你做过几台心脏移植手术,没有一次有这么好。大岛先生真的很幸运。" "好动也该降临到他的头上了。"冷以珊看了下心电监护器,一切都是好转的迹象。 "现在几点了?" "十二点多了。" "晚上我来看护大岛浩,你早点休息去吧!" "冷医生!"美代皱起眉,"你昨晚没睡,今天又累了一天。你再这样下去,会累病的。渡边医生不在,你也不能这样肆无忌惮地不爱惜自己吧!" 冷以珊淡然一笑,"美代,习惯是件可怕的事。渡边翼不在医院内,我睡得不踏实,一夜都是怪异的梦。" "不会是春梦吧!"美代抬眼,笑着问。 冷以珊脸一红,"要是春梦到好了,那种梦非常真实可又很诡异。" "冷医生,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给渡边医生打电话吧,解解相思。" "我们天天都有联系的。" "但总抵不上真实的拥抱!"美代挪谕地朝她挤挤眼,拉开休息间的门。 淡黄的灯光下,渡边俊之紧张不安地盯着手术室的门。 他是昨天下午和心脏源一起坐直升飞机过来的,冷以珊以为他又随飞机回东京了,没想到他会一直在手术室外等候。 "伯父,你好,真对不住,我没有早点出来告诉你手术状况。"她过意不去地说,"手术非常成功,大岛先生还要留在手术室观察二个小时,然后转到无菌室,若没有太过强烈的排斥反应,就可以回到自己的病房了。" 渡边俊之闭上眼,长长地舒了口气,"那就好,那就好!"他慈祥地看着冷以珊,"冷医生,你真的非常出色。" "伯父过奖了,是你送来的这颗心脏源很合适。我想大岛先生醒来后,他一定有许多话和你讲。"她把渡边俊之请到办公室,倒了杯茶,有点害羞地坐在他对面。这么仁慈而又有着一颗广阔心胸的儒雅老人,是她未来的公公,这样非正式的见面,让冷以珊紧张得手和脚都不知如何摆布好。 渡边俊之表情有点复杂地凝视着冷以珊,双唇不由自主的颤栗着,他慌忙低头喝茶,掩饰了过去。 "浩的病还要多多麻烦冷医生,不要考虑钱和外在的事,那些交给我,请尽快让他好起来。" "我一定会的。伯父,你……叫我以珊就好了。"她绞着十指,脸涨得通红,"听翼说,伯母的病情稳定多了。" 渡边俊之的面部抽搐了下,"嗯,是稳定些了。" "翼在公司是不是很忙碌?" "冷医生,既然浩的手术很成功,那我就不呆在这儿了。"渡边俊之神情一僵,急急地站起身,视线飘忽不定的转向别处。 冷以珊因为渡边俊之忽然转换话题和客气的称呼,无由地心一窒,跟着站起身。 "不要送了,你做了这么久的手术,去休息下吧!"渡边俊之抿了抿唇,悲痛地扫了她一眼,默默地对她点点头,走出门去。 冷以珊怅然地呆立着,心忐忑不安,忽上忽下。 "翼,你家人对于我们的交往赞同吗?面对着你的父亲,我有种快要失去你的错觉,翼,我们之间有明天吗?"她哆嗦着拿出手机,怔怔出神。渡边是日本望族,又是电子新贵,对于媳妇人选,要求一定很高,她一个异国人,他们会接受吗?如果 她没有深爱渡边翼,她大可淡淡一笑,毫不在意,但现在她爱上了渡边翼,爱让人渺小,爱让人低微,她不要和翼分离。 "以珊,我会努力的,不要乱想,这么晚,为何还不休息?你若累倒了,我会心疼。为我要好好爱自己,吃点夜宵,睡吧,梦里有我!翼!" 连着看了几遍短信,心情没有因为翼一贯的温柔话语而轻快起来,反而更沉重了。 但她没有敢多沉浸于这种思绪太久,玲子过来告诉她,大岛浩已经转到无菌室了。 无菌室里寂静无声,一盏小灯光线轻柔。 大岛浩静静地躺在氧气罩下,手臂上挂着一管吊瓶。冷以珊轻柔地解开他身上的衣衫,盯着胸腔边细细的针脚,闭上眼,耳轻轻贴上去,细微而又有力的心跳声稳健地传到 耳边,这是多么动人而又温柔的声音呀!她的心瞬时象被一股暖流包围着,就象是被翼抱在怀中般。 她情不自禁低头,在大岛浩的胸前,隔着口罩落下一吻。等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时,脸红心跳,象小偷样紧张地环顾四周,幸好,无菌室里只有她一人。 冷以珊莞尔一笑,拍拍心口,老天,她真的是走火入魔了,怎么可以这样联想呢? 也许是因为太过惊喜在死亡边缘把大岛浩终于救回来了,她开心得有点忘形。手术后的每一天,都是阳光明媚的艳阳天。天空蓝得仿佛透明,白去丝丝缕缕,太阳穿过云层照耀出灿烂光芒。 "这真的是给我的吗?"冷以珊惊骇地看着乔从衣袋中拿出的一件件成衣。是她喜欢的款式和颜色,简洁大方,做工精美,面料又极为舒适。 "都是你的。这几款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大岛先生新设计,按照你的尺寸定做的。"乔笑得很绅士,十足的雅痞样。 "他哪来我的尺寸?"她一百个惊讶,对于眼前的衣服喜欢得移不开视线。 "大岛先生那双眼呀,任何女士从他眼前飘过,他就能飞快地说出她们的三围精确尺寸。呵,这是一个优秀的设计师最基本的要求。" 冷以珊皱皱鼻,"真是可怕。" "呵,那冷医生就请收下吧,这是大岛浩先生一直叮嘱我做的事。" "把帐号和具体的金额给我,我一会把钱汇过去。"她是真的喜欢这几款服装,不想矫情地装清高。 乔耸耸肩,"冷医生,你应该知道这几款衣服是无价的,它是大岛先生的一点心意。如果你想表达谢意,那亲口对大岛先生讲吧!至于别的,请不要为难我。我还要回东京,我要把大岛先生的病情能知米兰那边,他们一定会开心得豪饮狂欢。" "哦!"握着衣服的手有些不自然地放下。 乔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美丽的冷医生,那以后见喽!" "再见!"她无奈地一笑,回到办公桌后,拿起手机。 "翼,今天大岛浩的秘书送了几款衣服给我,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不得不承认,我骨子里实在是个虚荣的小女人,我想像着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惊艳得张大嘴巴。翼,做大岛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让人羡慕,永远有最美丽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后做你的妻子,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以珊!" 渡边翼的手机就象在手边,而他专门在等她的短信似的。短信回得很快。 "以珊,天气暖洋洋的,如果能和美丽的你一起到户外走走,想像着都很幸福。" 冷以珊突然觉得短信已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感受,她的指飞快地在手机键上按着。 "翼,我……们能见个面吗?哪怕只有一小时,你若很忙,我请假坐飞机过去,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好想你,好想看着你的脸,我们手握着手,就够了。" "以珊,不行,我抽不出时间。再等等吧!" 冷以珊目瞪口呆地看着手机,不敢相信渡边翼忙得一个小时都抽不出来。她轻咬着嘴唇,指甲把掌心的ròu戳得好痛,她愣了一会,忽然直接翻到渡边翼的号,拨了过去。 手机很快就接通了,但无人接听。她凛然地再拨,仍然无人接听。她再拨,"你拨打的用户已关机。"手机里传来服务小姐甜美的抱歉声。 她的手指僵住了,手机滑到地上,她都不知道。 "冷医生,大岛浩醒过来啦!"玲子激动得两眼含泪,从门外冲进来,用力抓住她的肩膀摇晃。 冷以珊腿有些站不稳,她勉强抬起头看着玲子。玲子的表情有些模糊,象在远天外。 "冷医生!"玲子举起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大岛先生醒过来啦,他好象在找你,你快随我过去。" 她不知道是怎么抬腿的,是怎么走进重症病房的。大岛浩的c黄边站着一群人,藤野院长也来了。看到她,人群自动给让开了条道。 她走到c黄边,大岛浩脸色依然苍白,但嘴唇的紫色却不见了。他还说不动话,视线对上冷以珊的面容,他的嘴角倾了倾,费边地扯出一丝笑意。 所有的人都笑了,她深深地凝视着大岛浩,低下头,侧耳倾听着他的心跳。"咚、咚、咚!"悦耳的心跳声轻柔地安慰了她一颗惴惴不安的心。也许翼现在正在会议中,不方便接听,她干嘛这样紧张呢?翼不是别人,他们相识已六年,不是一见钟情的烈意浓情,他们的情意如潺潺细流,没有轰轰烈烈,但却会绵远长久。 "大岛浩,恭喜你又回到人类世界。"她调侃地握住他的手。 大岛浩眨了眨眼,温柔地看着她。老天,她又犯错觉了,突然把大岛浩和渡边翼的身影重叠了起来,她差点脱口喊出"翼!" "大岛先生,做人不可以太偏心哦,我也有认真照顾你,你为什么不送我几件世界上独一无二的衣服呢?"玲子笑着凑过来,对大岛浩扮了个鬼脸。 "以后送!"大岛浩用唇语说,温柔的眸光仍定定地追着冷以珊。 "大岛浩,上次那场架我不服输,我现在正式向你提出挑战,你敢接吗?"早田在一边大笑着说。 大岛浩闭了闭眼,表示同意,病房里一阵轰笑声。 "好了,大家都出去吧!让大岛先生休息下。大岛先生,你几出几进我们医院,最后还是冷医生把你从死亡线上拉回来。以后可要多多赞助我们医院的科研项目呀!"藤野开玩笑地说。 "好!"大岛浩张了张嘴,吵哑的声音从口中传出来。 所有的人都离开了,病房里只留下冷以珊。她很细心地看了眼心电监护器,又翻了翻今天的检查纪录,满意地抿了抿唇。 当她在病c黄边坐下时,大岛浩忽然抬起手,手指轻抚着她的眉心,眼神不舍而又心疼。"你不弄心吗?他吃力地问。 她努力地挤出一丝笑意,用棉球沾水,轻轻湿润着他干烈的唇瓣。"怎么会不开心?你恢复得这么好,我高兴着呢!……很饿吧,但还不能很快吃饭,现在最多只能喝点流汁。" 他温柔地揉着她的眉宇,"你……这里有结。" "现在没有了。"她扯了个大大的笑意,眼眶有点红。 "告诉我?"他固执地抓住她的手。 他不敢芶同地瞪了他一眼,"情圣先生,现在的病人是你,不是我。你乱cao心什么呀,我真的没有事。" "以珊!"轻柔地低喊着,把她的手指放在唇边,柔柔地吻着。 冷以珊象被烫了似的猛然抽回手,忙背到身后。这个大岛浩还是和手术前一样的劣性。"大岛浩,你那颗色心我明明扔掉了,你怎么还没变呀?"她轻笑责问道,好啦,好啦,等你痊愈后,你仍可以让美女们追着你,围着你,不要性急,不要惹我生气。要记住,我是你弟弟渡边翼未过门的媳妇。"她笑着加了句中国农材通俗的话。 大岛浩没有笑,他深情的凝视着她,眼一眨不眨。一颗晶亮的水珠在眼中转了转,从眼解缓缓地流下,滴落在枕头上。 第二十四章 哭泣的铃兰(九) 午夜十二点,整个医院都悄然入睡了,就连值班的护士也靠着椅子上假眠着。冷以珊脱去医袍,拿起包。她已经好几天没有回家了,现在大岛浩已转入自己的特护病房,她也不必再夜夜呆在他身边了。 她需要好好地睡一觉,在熟悉而又舒适的环境里,放松地睡去。 她太累了,有身体上的,有心里面的。 渡边翼依然天天发短信过来,但她发现,如果她不先发过去,他一定不会主动发过来。 有时间回短信,却没有时间主动问候一下吗?她不敢想太多,心早已堵得实实的,好像连呼吸都很困难。 这个时候是没有班车的,她站在路边拦计程车。整条路上,除了川流的车,只有她一个人站着。 她恍惚又听到一声车笛声,一辆车停下来,然后渡边翼打开窗,温柔地对她笑着。 那是一种幻觉,不会有的。一辆车停在她面前,出租车司机趴在窗口,大声问她去哪。 去哪?回家,只有她一个人的家。想起从前渡边翼在身边的日子是如何幸福呀,她怎么没有体会到呢! 中介公司为她找了个从家政学校毕业的小女生美津做家务。到底是受过正统教育的,美津很快就上了路。别墅的前前后后、里里外外收拾得比山本太太还要干净,夜宵也做得不错,甚至还把屋子里的家具方位改变了下,一走进客厅,冷以珊眼前一亮。 "翼,你觉得这种摆放好吗?"她笑着回过头询问渡边翼。空茫的夜色,繁星在天空闪烁,晚风微凉,她寻不到熟悉的身影。 淡然苦笑,翼在东京呢,她怎么又忘了。 蹒跚的步伐直蹬二楼,回到与子夜化成一色的卧房。她放下包,径自折进浴室泡了个香精澡。 热水揉掉筋骨的疲累,也舒缓了精神上的颓废。 她离开浴室,钻进熏着百合花香的薄被中,睁眼瞧着满室夜黑,无法入睡。 她突然坐起身,打开灯,脱去身上的睡衣,裸露着身子走到衣柜前,翻出渡边翼的一件衬衫穿上。 嗅到熟悉的气息,她惴惴不安的心才安分一点。 "叮……"深夜的门铃声,让冷以珊心中升起一线光亮。 "翼,翼!"一定是翼回来了,不然能有谁呢?她欢喜地叫着,冲出卧房,没注意脚下的楼梯,脚一扭,她骨碌碌地从二楼滚到了一楼。她顾不上疼痛,踉跄着扑向大门。 门灯下,山本健愕然地睁大眼,打量着她一身的狼狈和男士衬衫下修长的双腿。 "不是翼,不是翼!"冷以珊失望地叹息,眼神空洞地穿过山本健的肩膀,看向外面的夜色。 "你本来以为是谁?"山本健暗低的嗓音如同夜色一样黑。 "没有谁,你有事吗?"她恢复了神智,微恼地瞪着这个深夜来访的男人。 "你好几天没有回家了,我不放心过来看看。" "谢谢,我在医院值班。"她把门合紧了点,只留一点fèng隙。这个时候,她没有心情邀请任何人进来做客。 "冷以珊,我妈妈喊你小姐,并不代表你是真正的小姐,你没必要在我面前摆出那副高高在上的面孔。"山本健浓眉紧蹙,阴冷的面容化入无边的黑暗中。 冷以珊一愣,不解他说这番话的意思。"山本先生,你没喝酒吧!"她懒得解释,只想快快打发了他,回到被窝中,和渡边翼发两条短信,然后入睡。 山本健冷冷地瞪着她,"我没喝醉,我很清醒,我也不会冲进去对你怎么样。" "哦,那谢谢,晚安。"她准备关门。 "冷以珊!"山本健握住门框,神情有点愤怒,"我并不比你差,我也在英国修了博士回来,秋学期就要到北海道大学任教。" 冷以珊纳闷地眨了眨眼,"山本先生,这些和我有关系吗?" "有,当然有!"山本健提高了音量,"我是因为你才回日本的,我妈妈一直被我写信说你如何如何,一直给我寄你的照片。我为了你放弃了留校,接受了北海道大学的聘书。可我一回来,你不仅辞退了我妈妈,连正眼都不看我。你像话吗?" 冷以珊怔住了,清丽的面容一冷,"很抱歉,我无法认同你的话。山本先生,在没有我许可的情况下,你妈妈把我的照片寄给你,这像话吗?至于辞退山本太太,你应该比我清楚,她只是我请的钟点工,是为我整理家务,而不是干涉我的生活。正不正眼看你,你太多虑了,对于不熟悉的人,我从来就不会多看。" "你……"山本健气得额头青筋直跳。 "既然在国外读到博士,就该知道深夜打扰一个孤身女子,不是绅士所为。哦,你说是不放心我,那真的要多谢了,山本先生,晚安。"她尖锐的抬头瞥了他气得铁青的脸,重重地关上门,捂着跌青的伤腿,一跛一跛地爬上楼。 管山本健会气得怎样,都不关她的事。真是莫名其妙,他竟然敢追上门责问,她还没说他妈妈侵犯她肖像权呢! 幸好辞退了山本太太,不然真的是个大麻烦。 优秀的男人,她就该喜欢吗?真是怪人一个。 刚刚摔得不轻,膝盖都红肿了,家中没有备常用药,冷以珊黯然地叹了口气,拿起c黄前的手机。 "翼,我摔倒了,好疼啊!" "怎么会这样不小心,要紧吗?你身边有没有其他人在?让他们帮帮你。" 由一个其他人,刚刚被她赶跑了。翼竟然用这种语气问她,她在话语间读不到一丝怜惜。以前不是这样的,即使在他们还没正式交往时,只要她一皱眉头,翼都会陪着她、逗着她,直到她重开笑颜。 是她要求高了,还是翼变了?没有谁来告诉她答案。她倦得抓不住手机,心像坠进了深海之中,一直往下沉,往下沉。 一定是有什么事发生了,她不敢再自欺欺人。 当你终于找到了你交付真心的人,而他却在你最爱他的时候与你疏离,那该是什么样的心情,什么样的情景? "冷医生,没有渡边医生,你就成了个没有行为能力的人吗?"美代讶异地瞅着冷以珊一跛一跛地走进办公室。 "快去找点紫药水和伤布。"她吃痛地坐到沙发上,眼下两个黑黑的眼圈。昨夜又是一个无眠之夜。 "天,跌得不轻呢!怎么回事?"美代边上药边问道。 她轻描淡写地倾倾嘴角,"从楼梯口滚下去的。" "你真的好能干啊!" "呵,而且当时还光着腿。"冷以珊自嘲地一笑,"今天有什么着急的事要处理吗?我这个样子可能进不了手术室,我站不住。" 美代点点头,"只有一个小手术,请别的医生代班吧!你今天好好休息,我扶你去看大岛浩,你昨晚不在,他一夜都不安宁。看护讲夜里出现了几次心律失常。" "会不会是排斥?"冷以珊紧张地问。 手术后的排斥应因人而异,有的人几年后还会产生排斥。毕竟不是自己体内的心脏,所有器官就像人对一个出来乍到的陌生人,要有个熟悉的过程。大岛浩移植的那颗心脏却像是他的故人,一下子就和所有的器官熟稔了。 "我觉得是情绪的因素,你看看去吧!" 大岛浩还不能坐起,今天是他手术后的第七天,也是渡边翼离开的第九天。时间过得多好呀! "以珊!"大岛浩俊美的双目下同样印着两个黑眼圈,拂开她手中的听筒,两只手臂拉着她贴近他还很虚弱的胸膛,心跳在耳际弹奏着规律的乐曲。这乐曲像是一曲催眠曲,让她疲累的神经不禁松懈了,她缓缓合上眼。 "你有多久没睡了?"他也闭上眼,感到他们的心跳像在一个频率上。 "我有睡的,只是睡不踏实。昨晚怎么一回事,你有什么样的感受?"她抬起头,解开他的衣衫,伤口变得浅白,不久就不会有什么痕迹的。"日后走秀,你可能无法再秀你的胸肌了。" 大岛浩唇角勾出轻快的笑意,"最多少听些惊叫声,其他没什么损失,只要你不嫌弃就行。" "你又乱说话!"她为他端上一杯水,细心地喂着,"把昨晚的情形说给我听,心律怎么突然不齐了?你现在需要足够的体力来适应你的新心脏,一定要睡好、吃好。有一点细微的不适都要告诉我。" "要讲实话吗?"大岛浩温柔地笑着。 "当然,病人对医生就像信徒对神父,一定要说实话的。"她擦去他嘴角的水滴。 "昨晚你没有陪着我,我的心想着你,很疼很疼,然后心律就出现异常了。" 冷以珊默叹一声,放下水杯。 "大岛浩,许多病人在医院的时候对医生都会产生依赖,这很正常。你因为没有家人陪伴,这种现象就更深一点。随着你一天比一天强健,这种依赖就会消失的,你可能会讨厌看到我呢,我……是一个很无趣的人,在我们初次见面时,你就大声告诉过我了。"她调侃地对他眨下眼。 "以珊还是个会记仇的人。"大岛浩笑了,"那时候我是个愤世嫉俗的人,无情而又冷漠,但换了这颗心脏后,我的心里像多了许多东西,这一部分东西都与你有关。以珊,我没有家人,但是我有你,对不对?" "嗯嗯,你有我还有翼。"她强调地说。 "翼!"说到翼,大岛浩的笑意消失了,"你很爱很爱他吗?" "我是书呆子,当然就只能爱书呆子了。" "我……本来还想以身相许你对我的救命之恩呢!"大岛浩眼中闪过一丝自嘲,晶亮的眸子突地黯淡下来。 冷以珊的心骤然抽紧剧痛。 "呵,如果我敢接受,上次那个长腿美女可能会一脚把我踢飞到天边。"她轻快地笑着,调节气氛。"大岛浩,你该输液了,我去找院长一点事,一会再来看你。" "以珊!"大岛浩忽地觉得心一紧,他腾手抓住她,"你说话要算话!" 她温和地一笑,"当然!" 藤野院长有访客,冷以珊站在走廊上等着。想了一夜,她该知道从哪里寻找答案。不管是什么样的答案,她都不愿意像现在这样猜测。 "冷医生,你的脚怎么回事?"藤野上前扶了她一把,让她坐到沙发上。 "昨晚不小心扭伤了。"她淡然一笑,清澈的双眸认真地看着藤野。 "院长,我……今天来想问一下渡边医生他和你请的是什么假?"医院里对医生的休假一向要求很严的,除非是公休假,别的时候是不可以擅离职守。渡边翼离开九天了,事假是绝对不可能请这么久的。 藤野愣了一下,略微犹豫,眉头一拧,"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冷以珊身子绷得紧紧的,十指绞着,"我就是想知道。院长,请告诉我吧!" "渡边医生没有和你提过吗?" 她摇摇头,声音有些干哑,"没有。" 藤野叹了口气,手指捏着桌上的案卷,"冷医生,你是个聪明人。渡边医生走了这么久,你该猜出是什么假了吧!" "院长,你告诉我。"她紧紧咬住嘴唇。 "渡边医生辞职了。" "什么……时候的事?" "就是渡边社长送心脏源来的那天,他为渡边医生递交了辞职信,说是要专心于家族生意。渡边社长说为了不影响你的情绪,暂时不要告诉你。" 冷医生的面容唰地白了,眼睛却亮得惊人。"多谢院长,我……走了。" "冷医生,你没事吧!"藤野不放心地跟在后面。 她回过头,凄然一笑,"没有,渡边翼真是的,辞职又不是丢脸的事,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呀!"藤野担忧地笑笑,目送着她走出病房。 手指慌得触不到手机的键,她只得倚在墙上,拼命地咬着唇,牙齿因为身子的颤抖,上上下下打着架。 "翼,为什么辞职了也不和我说一声?你知道我不会拦你的。"她深深吸气,耳膜在轰轰作响,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奔涌,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去想。 短信来得很晚,仿佛隔了长长的一个世纪,她才听到短信进来的轻鸣。 "唉,以珊,对不起,我一直没有勇气和你讲。我……一回到东京后,得知因为大哥的新闻,让夏音公司陷进了前所未有的困境。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夏音公司就这样倒下去,我决定接受商业联姻,和另一家电子公司的社长千金结婚。婚后,夏音公司就可以接受到一大笔投资,也就可以起死回生了。以珊,对不起,我不能做一个不孝子,忘了我吧!" 时间变得悠长…… 等了一个世纪,她终于等到了答案。她才侧过的,却不愿相信的答案。这个世界上所有男人都可以变坏,她坚信渡边翼不会变的。这是她从前的认知。 他怎么可以如此残忍地让她失望呢? 当他在给她回短信时,当他对这那位千金小姐笑的时候,有么有过罪恶感呢?他早就做了决定,怎么还能连续发了九天的甜蜜短信。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冷以珊觉得头都快炸开了。 她撑着疲乏的身子往办公室走去,带着踉跄地下楼,六月末的天气已经很热了,她却没由来地从脚趾冷到头发。 "冷医生?"美代惊呼一声,托住她摇摇欲倒的身子。 "请你停下手中的事,陪我去一趟东京。"耳听为虚,眼见才会为实。她的翼不可能这样对她的。 "什么时候?"美代被她的表情吓住了。 "马上、立刻,拜托了,我一个人可能会撑不住。" "好,好!"美代不敢多问。"我去交代一下值班护士,你不要急,只一会。" 她环抱住自己,蜷缩在椅中。东京其实并不远,她要当面、看着翼的眼睛,亲耳听他说。如果他坚持那个决定,她就头也不回地回到札幌来。 如果不是那样一回事,她发誓一定要把翼带回札幌。 一份刻骨铭心的爱,不是靠一条短信,说没了就没了。她不罗曼蒂克,她认死理。她不潇洒,她老土。就是无缘,也要像他请求交往时,那样面对面慎重地说出来。 不是吗? 病房内,玲子惊慌地看着突然揪着衣衫,疼得嘴唇发白的大岛浩,"大岛先生,大岛先生?" "快,快去让以珊……过来!"他喉咙干哑地叫着。 冷以珊坐在出租车内,正在赶往千岁机场的途中。 第二十五章 哭泣的铃兰(十) 受太平洋季风的影响,东京下着大雨。名副其实的大雨,整个天空像一只倒扣着蓄满水的盆,雨,倾泻而下,东京如淹没在一堆泪水中,湿得让人心酸。 "我们去夏音公司,还是去渡边医生的家中?"美代忧虑地看看天,好像一时雨不会停。 "有他家的地址吗?"冷以珊清丽的面容上有种孩子气的无助。 "有,我去向院长请假时顺便要的。冷医生,你那一点心事骗不了别人的。唉,真是好事多磨,你们刚刚才和好,怎么又闹别扭了呢?看来这书读得多不一定代表情商就高。" 冷以珊涩然一笑,"是好事,多磨几次也没什么。我们不去公司了,去他家吧!" 她今天一天都没给渡边翼发短信,当然也没收到他的来信。他们之间就像是奔跑的两个人,他突然喊停,一切就悄无声息了。 雨天的出租车生意很好,她们在机场外等了好一会,才拦到一辆。美代轻声说出地址,出租车司机笑容大大的,"那儿可是东京最最高档的富人区,你们是去看朋友还是回家呀?" "看一个同事。"美代扭过头看着冷以珊,不久以后,冷以珊就是回家了。她不相信渡边医生会和冷医生生出什么嫌隙。医院里的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渡边医生爱冷医生那是刻在骨子里的。 司机很热心,话也多。"那边住的人家都是富了几代,是真正的望族。离市区不远不近,很幽静,房子都是古建筑。" "那生活不是很拘束吗?就像走在博物馆里,你连讲话都要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不小心碰坏了什么,那可都是价值连城的文物呀!"美代撇撇嘴,不认为住在那种房子里有什么幸福。 "呵,人家都是优雅的绅士和小姐,动作很斯文,不会碰坏的。再说碰坏了,人家也不在意,家里多着呢!"司机朗声大笑,美代也跟着笑起来。 冷以珊的手指无意识地揉着衣角,这些笑语听在她耳中,越发让她的心更加沉重。 真正的望族! 但如果是真心相爱的一对人,什么不是都阻挡不了吗? "哇,是渡边社长家呀!"司机缓缓在大道边停下,张望了一眼花束婆娑的庭院。 "前一周,这里可热闹了,记者把这条路都堵满了。" "你……有没有听说夏音电子的情况?"冷以珊深吸气,看着车门外的雨柱,没有勇气下车。 "夏音电子有什么情况?股价跌了两日,现在稳定啦。这种大公司底子厚,这点风浪掀不倒的。呵,小姐,你不下车吗?" "我要下的。"冷以珊挪向车门,听着雨倾风嘶,她的脸因为紧张、激动而有些发白。 美代一把小小伞,勉强遮住两个人的头,不一会,两个人的手臂和裙角都湿透了,脚下更是一片湿濡。 "司机大哥的话还是有所保留的,这庭院和这古式厢房建筑,我已经不知用多少位数来给它定价了。人和人差异好大,我和老公只住几十坪的房子,还多少人家挤在一幢楼上。你看人家,宽敞的和室,漂亮的雨廊,还有这幽雅的院落,咦,冷医生,真幸福。"美代站在院门前,感叹不已。"按门铃吗?" 冷以珊仿佛不能呼吸,身子微微颤抖着。"麻烦你了。"她挽住美代的肩心"砰砰"乱跳。 雨声大过门铃声,但主人还是听见了。一位家政工拉开客厅的门,站在廊下对外张望了下,回过头,像是和屋里的人说了什么。整个客厅的门大开了,渡边俊之蹙着眉走了出来,玉子由护士扶着,站在他的身后。 隔着茫茫的雨帘,冷以珊费劲地瞪大眼,廊下没有渡边翼。 心慌得四处奔窜着、哭喊着。 家政工撑着伞,跑过来大开了门。美代在道谢,还在自我介绍着。冷以珊木然地拖着腿,嘴唇抿得很紧,无意识地随着家政工走近庭院。 踏上雨廊的门,美代轻推了她一下。她忙欠身问候,"伯父、伯母你们好,没有打声招呼,就冒昧地跑过来,真的很抱歉。" "没关系,请进。"渡边俊之礼貌地把二人让进客厅,家政工找了条干毛巾,让两人擦拭了下,玉子一直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冷以珊,眼中隐隐闪烁着泪花。 "护士小姐,请扶夫人进去休息吧!"渡边俊之神情有点僵硬。 "不,我就呆在这儿。"玉子固执地摇摇手,"护士小姐带美代女士到餐厅吃点东西,送杯热茶到这边,冷医生有点冻了。" "好啊,说实话,真有些饿了。"美代识趣地一笑,拉着护士忙走出客厅。 "不客气,我……呆一会就要去机场。"冷以珊抬起头。 "我……今天过来就是想见见渡边医生,有些事想和他谈一下。" 玉子和渡边俊之对视一眼,玉子黯然地低下头。 "冷医生,很不巧,翼他不在家中。"渡边俊之眉头抖了下,儒雅的面容太过平静,反到让冷以珊心里更加慌乱。 "能告诉我他在哪吗?"冷以珊眼圈红了,唇瓣白得吓人。 "翼……出国了。"渡边俊之生硬地说道。 "呃?他……昨天不是还在东京吗?"冷以珊凝望着他,牙齿咬住下唇,指尖不由地哆嗦着。 "今天早晨的航班,和佳慧小姐一起走的。" "佳慧小姐?" "翼不是和你短信里提到过,和夏音电子商业联姻的另一位电子公司社长的千金,佳慧也就是翼的未婚妻,他陪她一同去夏威夷休个假。冷医生,你想问翼什么事,他若打电话回来,我转告他。" 一切都是真的了。 冷以珊淡淡一笑,"真是太唐突了,又不是什么大事,打扰伯父、伯母了,我现在想起来没什么要问的。告辞。"她不习惯跪坐,站起身时,腿都麻了,眼前金星直冒。 "以珊,你还好吗?"玉子奔上前,扶住她的腰,温柔地把她冰冷的小手握在掌心中。 "伯母,我很好。"她努力挤出微笑,"伯母前一阵子身子不适差点吓坏渡边医生,以后一定要好好保重身体。" "以珊,不要恨翼,不要恨翼。"玉子突然一把抱紧她,哭得身子直抽。 "玉子,你在乱讲什么。"渡边俊之拉过玉子,抱歉地对冷以珊一笑,"我太太她最近特别的虚弱,可能是身子没有痊愈。" "嗯。" "大岛浩恢复的情况如何?"渡边俊之为玉子拭去脸上的泪水,岔开话题。 "大岛先生再过一个月就能来东京看望你了。"冷以珊真的很叹服自己,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后,她整个人像云淡风轻般。 "他……怎么可能会来看我,他应该恨我。"渡边俊之落寞地说。 "那是从前,换了心之后的大岛浩不一样的。他出院后第一件事,一定是来东京看望你。"冷以珊轻笑着抬眼,餐厅在哪里,美代呢? "冷医生,你……坚强一点,对不住了。"渡边俊之低下花白的头发,对她深作一辑。 "伯父,没什么的。许多时候,我们都没有选择。请代我祝福渡边医生,不,现在应该是渡边先生了。"她唇角的笑淡远飘渺,玉子心痛地扭过头去。 少了爱情,不是少了颗心,人还是能活下去的。 美代听到道别声,走了出来。 渡边俊之和玉子一直把她们送到院门外,看到她们上了出租车才转过身去。 冷以珊掏出手机,拨通了渡边翼的电话,电信服务小姐说"你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他真的不在国内了吗? "现在心里好受些了吗?"美代纠着眉看着她,冷以珊的脸颊有点不正常的红。 "嗯,心落下来了,再不会患得患失。" "冷医生,你应该对渡边医生信任一点,像他那种男人,不可能变心的。"美代把她的话理解成另一种意思。 "呵,也许对现在的未婚妻不会变心吧!美代,以后不要再和我提渡边医生的事了。"冷以珊笑着别好落下的散发,深呼吸一口。 "你们……没有……"美代心底一阵没来由的慌张。 "不是我们,是我和他,不要再相连在一起了。"冷以珊的声音出奇的平静。 "冷医生,我不信,不可能是这种样子的。"美代拼命摇头。 "所谓世事难料。人心难测就是这个道理吧!" "如果渡边医生也移情别恋,那这个世界就没有希望了。" "没有多少人是抱着希望往前走的,就这样吧,一切回到原点。" "你回得去吗?"美代疼惜地抱着冷以珊。 "回得去的!"冷以珊闭上眼,平静如一湾溪水,让人看不懂她的心。 也许该回上海休个长假了。 "小姐,对不起,今天可能没有航班飞札幌了,天气实在太恶劣。"机场的地勤小姐微笑着对美代说。 美代看着候机厅里挤成一堆的旅客,苦着脸,"今天别的航班都不起飞吗?" "今天只降落了几架国内航班,没有一架航班出港。" "飞夏威夷的呢?"一边的冷以珊突然问。 地勤小姐耐心地一笑,"那种国际航班更不能例外了。机场外有巴士去火车站,你们可以去坐快列回札幌。" 渡边俊之在说谎,渡边翼也在国内,也许就在家中,呵,为何不愿和她相见呢?才短短几日呀,她就这么让他惊惧吗? 有什么事说不清,有什么必要这样做呢? 既然他已决定避而不见,那她就成全他吧!失恋得莫名其妙,失恋得很好笑,什么爱了六年,那也许是渡边翼编的一个谎言吧!什么理由都不要问了,也不去后悔曾经的给予,结局明明白白放在面前,她坦然地走开。 她们还是坐了快列回札幌的。刚刚发生过脱轨事件,快列上的客人并不多,服务也特别的好。 "冷医生,如果心里难受,就说出来吧!"美代嫌冷以珊太正常了,她甚至比来东京时要冷静。 "风花雪月是留给文人的,我是医生,心是冰冷的,没有那些愁呀忧的。"她故意开了个玩笑,美代听得心戚戚的。 札幌也下雨了,两个人从东京到医院,足足花了几个小时。 天黑沉沉的,雨大如注。 冷以珊觉得双腿差不多是失去知觉,心、身体、大脑、眼睛、耳朵每个器官的情形也都差不多。她灌了两杯白开水也没有一丝好转。 听说,失恋会让人生病,病了后就是重生。 她很没创意地也病了,而且病的不轻。烧到四十度半,差点转成肺炎。若不是在医院,那就太可怕了。 一直都神气活现地在病患间走来走去,没想到今日也沦落到躺在病c黄上,张眼看着吊瓶中的液体缓慢地往下滴着。平常健康得像铁打似的,这一病起来就来势汹汹,在阎王那儿逛了一圈,还差点回不来。 现在才晓得独在异国是种什么凄凉景象,身边没一个亲人,曾经有一个,现在已经不存在了,生病也病得好寂寞。 冷以珊的病房在急救室边上,其实不是病房,而是值班医生的休息间。急救室里住着大岛浩,他突然心肌痉挛,值班医生手足无措的正在急救。 新移植的心脏一般都是排斥反应,怎么会心肌痉挛呢?这个问题还得等冷医生高热退了后再问问。 第二十六章 花都谢了吗(一) 感冒这种病,退了就算好了一半。睁开眼睛的那一刹那,冷以珊的脑筋一片空白。休息间的厚窗帘下微微露出偏暗的光线,现在大约是凌晨时分。她吃力地坐起,口干得很。 "冷医生!"值班护士听见声响,按亮了c黄前的小灯,室内瞬时亮了起来,冷以珊不太适应地用手遮住光线。 "喝点水吧!"高烧后病人一般都想喝水。"你家的钟点工给你做了点吃的,饿吗?" 冷以珊摇摇头,她现在一点胃口都没有,全身上下是种捆绑式的疼痛。"我睡了有多久?" 值班护士抿嘴一笑,"准确地讲是一天半夜,包头包尾说是三天。院长都吓坏了,白天来看了你好几次。你的好几个手术都推后了,病患坚持等到你痊愈,不接受别的医生主刀。" "嗯,再休息一天我应该可以正常上班了。"医生是没有生病的权利的。 "别急呀,病去如抽丝,不能再累到了。冷医生,你说好玩不,那个大岛浩呀,前天因为心脏突然痉挛在急救室观察,听护士谈论到你病了,他忽然一切都正常了,还让护士推着他来看过你。" 冷以珊轻轻拧着眉,"从心脏移植到现在,他身上确实有许多我也不清楚的因素,那些事不能用医学现象来解释的。说不清,就说是奇迹吧!" "如果说是爱的力量呢?"值班护士有点小八卦,大岛浩不避嫌地,人前人后对冷以珊示爱,护士们都当做笑话在讲。 "爱,是没有力量的,只会剥夺、分裂。"剥夺了快乐,分裂了心。大病一场,身体看上去没有少什么,但冷以珊清楚,体内有一些东西悄然逝去了。 她又睡到近午时,下c黄,腿有点发软,但咬下唇,还可以站稳。拉开窗帘,暴雨狂风已经过境。阳光下,糙绿的发亮,树更加挺拔。 "以珊!"玲子推着大岛浩站在门口。 这个声音让她感到自己的胸口泛上一层空虚,不禁忆起一些与渡边翼的往事,但她急忙就甩开了。 她缓缓转过身,戴上医用口罩。"大岛浩,不要进来,我身上还有感冒病菌。" "我不管。"大岛浩满不在意地勾勾嘴角,让玲子把轮椅推进来。"玲子小姐,你可以去休息了。给我和冷医生一个无人打扰的二人空间,请带上门。" 冷以珊无奈一笑,大岛浩的轻快和嬉闹,久违了。 "以珊,你瘦了。"大岛浩温柔地凝望着她。 "你不也瘦了,等出院后,你想要回从前的肌ròu,要吃很多苦呢!但不可以运动过度,尽量保持平静的心态,工作强度不能太大,夜生活不能过纵。呵,我会写一本厚厚的手册给你。" "你何不亲自在身边管制我?" 冷以珊愕然抬起头,看入了大岛浩深不可测的眼眸。 "你想住一辈子医院?"她吃惊地问道。 "冷以珊,你和我讲话时,能不能抛弃你高尚的白衣天使身份,一个女人和一个男人平等的方式来交谈呢?"他熠熠的双眼凝视着她。 "大岛浩,不要恶作剧了。我今天没有力气和你斗嘴。"她淡淡地收敛住笑意。 "以珊!"大岛浩转动轮椅来到她身边,轻握住她的手,"你不要一脸失去全世界的凄凉,你看看我,你感觉不到我的心吗?"他低沉的语调让她苍白的面容更加白的没有人色。 "大岛浩,谁……和你说了什么吗?"她侧过头。 "没有任何人和我说什么,我只是感应到你的心很痛,痛得连我的心也疼了。以珊,在我最绝望的时候,你一直对我说,让你救我,说我不是一个人,我有你。为什么你无助、痛苦的时候,却要一个人强装坚强呢,我不值得你依赖吗?"他柔软的唇不舍地磨搓着她的手背,"给我一个机会,以珊,我现在已经有能力给予你一切了。你想谈纯纯的恋爱,我们就谈纯纯的恋爱;你想要火热的激情,我给你火热的激情;你想要婚姻,我们就结婚,我带你去意大利度蜜月。" "大岛浩,我以前和你说什么,记得吗?"她抽回手,浅浅一笑,"我心里已经有别人了。" 大岛浩没有质疑她的话,他只是无限疼惜的看着她,皱着眉,俊美的面容显得有些恍惚。 "回病房休息吧。"冷以珊放松了语调,他若传染上感冒,那就坏大事了。 "陪我吃饭好吗?我现在可以吃饭了。"他扬起眼眸,转声要求。 "我不能与你一同用餐,我现在……也算是个传染病人。"它摇摇头,口气很 。 "我已经强壮到你想象不到的地步。"他温柔地抓住她的手臂。"你背着我偷跑去东京,我还没计较呢。这餐饭,你买单,就算是向我道歉,我大度地接受了。" "如果我说改日,你会同意吗?"冷以珊凝视他眼中无法错认的温柔,无力的叹了一声。 "不会。"大岛浩毫不考虑地说。"你的胃病已经很严重了,再不好好吃饭,你以后会后悔的。" "你怎知?" "你手术的压力那么大,你总饿着肚子,一站就是几小时,累了就有一餐没一餐的,胃能不提意见吗?以珊,乖,跟我去吃饭,我们吃清淡的中国饭。"他平静地诉说他的在意。 冷以珊苦笑,大岛浩不是渡边翼,他是强硬的,不懂礼貌,除非你迁就,不然他绝不会妥协。 为什么要拿大岛浩和渡边翼比较呢?她涩然地咬下唇,渡边翼已是不相干的人了。 "快点啊!"大岛浩不给她思索的机会,大声催促。 "强迫人是件低级的事。"她无力地嘀咕。 "强迫得逞的快感,却是无可比拟的。"他邪邪的一笑。她虽然什么都不说,但他就是知道她不开心,笑都像是装饰着脸上的一张画,不管她嫌烦还是厌恶,他今天都要盯紧她。 "我现在有点后悔为你做手术了。"她笑着眨下眼,妥协了。去吃饭吧,置身在人群中,至少看起来不会那么孤单。 "后悔也来不及了。"大岛浩优雅地向她伸出手臂手臂,象邀请她进舞池一般。如果,如果,她说如果这一刻向她伸出手臂的人是渡边翼,她会怎么样? 先微笑,然后是痛苦失色。不是现在的如行尸走ròu一般。 很感谢大岛浩的体贴和关心,为了他的关心,她报以一脸轻快的笑意,陪着他去餐厅吃饭。 "以珊,如果没有渡边翼,你会……接受我吗?"大岛浩拨弄着盘中的蔬菜,忽然问。 "不会!"她轻声回答。 "为什么?" "爱抵挡不了命运的cao纵。我很忙,一生只想接受一场恋爱。"她接受了,也结束了。以后她全部的生命就献给医学吧,她不是伟大,而是无奈。 "除非我变成渡边翼,不然就没有可能?" "任何人都是独一无二、无可替代的。"她幽然抬起眼,医院餐厅的角落那张桌,是渡边翼和她喜欢坐的。他们爱一边吃饭一边说话,她挑走他盘中的蔬菜,他吃光她碗中的ròu。 有些人走过了就真的不会回头了,渡边翼就是。好狠心啊,冷以珊眼中一热,慌忙埋头于盘中,大口吞着饭粒。 大岛浩爱怜地叹了一声,举起筷子,夹走她搁在盘边的牛ròu。 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一个人上班、吃饭,做手术、巡视病房、专家门诊,没有什么杂事能够使冷以珊偏离运转的轨道。没有眼泪、没有低潮,要求严格的心脏外科容不得一丝疏忽,年轻的医学新秀、优异的住院医师冷以珊没有丝毫异常。除了美代,没有人能看出她失去了有可能是她一生唯一爱过、唯一打动她心弦的男人。 她整夜的不能睡,不得不在夜晚注射一点镇静剂。她在医院、病房待到很晚很晚,让自己累到没有力气胡思乱想。有天晚上,她打开柜门,看到渡边翼留下的衣服,她终于哭了,一发不可收拾,哭到睡着,醒来时发现了一脸的泪水,然后又大哭了一场。那以后,一个人时,她常会没来由地红了眼睛,但当她抬起头时,她就挤回了泪水。 从来不晓得自己是这么个无用的人,她叹息。 大岛浩恢复得速度神快。一周后,他已经可以再花园中慢慢地走动了,俊美的面容吸引着小护士们的视线。 冷以珊瘦得很厉害,家政工美津老气横秋地命令她不准再吃医院没有营养的午餐,天天给她做便当带去医院,顺便做了她上下班的接送司机,那是藤野院长的要求,说怕她会被七月的台风刮走。 她被照顾得很好。乔从东京来一趟,就给她带一次新衣,那都是大岛浩闲暇时的设计,只为她一人的设计。 她识时务,某些事上拒绝大岛浩,比登月还难,索性坦然接受下那些独一无二的衣服。 午餐时,她的便当总有一大半进了大岛浩的肚中,他似乎很喜欢与她分食一盒寿司,像渡边翼以前一样。 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叮嘱美津。做两份。渡边翼却不动自己那一份,仍与她同享她的一份。 美津听说后,两份便当并做一份,很营养很丰富,这样谁也不会饿着谁了。 一到午餐时光,大岛浩就会主动地道她办公室报到,这时候,美代就会找个理由跑出去。 冷以珊已无力去辩解这一切了,任大岛浩胡闹去吧!其实和大岛浩一起,她有种熟悉的安定感,甚至心底的忧伤会淡了些。大岛浩的笑闹总让她应接不暇,没有多少时间乱想。但她认为她可能潜意识地想借大岛浩去遗忘渡边翼。 但渡边翼想忘就忘得了吗? "以珊,等我一出院,我们就去札幌最有情调的餐厅好好吃个晚餐,听听音乐,说说悄悄话。" 冷以珊抬起头,发现大岛浩正出神地凝视自己。 他这样望了她多久。 她不知道。 但他的目光中有种熟悉的温雅,也有种幸福,她惊住。 "等你出院后,我就回国休假了。"每年的七月中旬到八月中旬,是她的探亲假期,有一个人说要和她同行的,他食言了。 "你要离开日本?" "只是休假,一个月后还会回来的。"她轻笑着盖上便当盒,"你一定要记住我的叮嘱,不要等我回到札幌,你又躺在医院中。" "我……陪你去中国,我……不是说住你家,我去观光。" "大岛浩,你刚刚才痊愈。这一年,你是不能坐飞机的,你不可以离开日本一步。所有的计划等到一年后再定吧!" "你可不可以今年不回国?"大岛浩嘴唇痛苦地抿紧,以珊回到那个他不熟悉的国度,他有种失控的慌乱。 冷以珊轻轻一笑,"我一年没回家啦!我想家也想爸爸、妈妈呀!" "爸爸、妈妈?"大岛浩僵冷地躺在椅背上。 "大岛浩,你出院后,要去东京的吧?" 大岛浩重重地点下头,"你能……陪我去吗?" "对不起,我不能。"冷以珊急急地站起身,眼底压抑着心酸。"我该去病房了,你回去休息吧!" 那座象明信片的庭院,对于她来讲,是个梦魇。如果亲眼目睹渡边翼拥着那位佳慧小姐,她还能象现在这样平静吗? 渡边翼的避而不见,是对的。 "现在的大岛浩不是从前的大岛浩了,你的心脏应该可以承受偶然的激动和意外,不需要我的陪伴,让乔陪你。" "我宁可我还做回从前的大岛浩,那时,你至少会关心我,而现在,你冷漠的越来越像个陌生人。" "大岛浩,走出这座医院,我们就应该是陌生人。"她笑得很淡,但很坚决。与渡边翼有关联的人,她不愿碰触。 "不要再说了!"大岛浩喉咙里一阵灼烫一阵冰凉,他闭上眼睛,身子孤独而僵冷。 气氛缄默着。 "对不起,我先出去了。"这样的大岛浩让她心疼,她不敢停留,逃出去了。 "以珊!"大岛浩深情地呼喊着她,她跑得太快,什么也没有听到。 为了躲避大岛浩,她今天回家早了些。洗了澡,站在衣柜前,看到一边叠着的大岛浩送的衣服,想起该收拾下衣柜了。 她对美津说,衣柜不要动,她亲自整理。以为那里有渡边翼的衣服,她没有勇气多看,也不想别人碰,那是他留给她唯一与他有关联的东西。 深呼吸一口,她拉开衣柜,一件件衬衫、整整齐齐的内衣,领带,都带着渡边翼的气息。这些都在提醒着她,他们之间有过的一切。在这张c黄上,他们曾有过什么样浪漫的夜晚。 心痛得象被一个人用手抓着,在狠命的揉搓,她不能呼吸,不能喘息。她踉跄地跌坐到c黄上,正好压着手机。 他们已经近二十天没有联系了。去东京那天是六月,现在时七月上旬。 苍白着面孔,她哆嗦地打开手机盖。 "渡边翼,你幸福吗?"她颤抖地按下发送键。 第二十七章 花都谢了吗(二) 为了家族公司,你放弃了我,放弃了医师生涯,选择和另一个女子牵手,选择做一位商人,那样的你快乐吗? 这样的夜晚,你有没有象我象我想你一样的想起我? 你上班时,经过医学院的大门。你记起五年的求学时光,有没有顺便想起总在实验大楼与教学楼之间跑来跑去的我? 习惯开不完的冗长会议吗?习惯数不尽的应酬吗?东京的夏天非常炎热,怀念北海道的清凉吗? 工作疲累时,抬起头,偶尔会想起医院的同事、冰冷而又紧张的手术室吗? 回到幽雅的庭院,放松地躺下来时,脑中会浮现出札幌的别墅吗? 渡边翼,虽然你很恶劣很恶劣,你违背了你的诺言,但我不恨你,我相信你的离去一定有你说不出口的苦衷,我不再执着地想知道,也不会再去追东京见你,不会成为你的阻挡,不会打扰你的家人,更不会就此低迷不振、颓废,让你背上负心人的枷锁。我是成年人,可以坦然接受命运的变数。我会一如往昔地工作、生活,除了生命力不再有你,其他不会有什么改变。渡边翼,你也一样要好好的过。 二十多天没有联系了,千言万语在心中翻滚,泛出嘴边的也只有那么一句无声的"渡边翼,你幸福吗?" 其实这个答案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他幸福不幸福,都不是她过问的事了。 但还是想知道。 夏日的夜风从窗外吹进卧室,别墅外浓郁的紫丁花香气也从窗外袭进来。她拘谨地闭着眼,身子绷得紧紧的。"以珊,不要担心,我不会在你这么累时,还让你为我疲惫不堪。"他从身后轻轻环着她,不着6寸缕的身子透着诱人的热气。在他的话语汇总,她靠在他的胸前,酣然入梦。以后,他们更亲近时,她才明了他是如何的体贴她。斯文的外表下,是一颗火热狂野的心。他总是让他们之间的每一个夜晚浪漫的出奇,他对她不只是一点点渴求。 一切好像近在眼前,但遥远得已经永远逝去了。 冷以珊握紧手指,心底忽然一阵揪痛。 手机设置了震动,在c黄头柜上"呜呜"地打着转,回信来了。 "嗯,以珊呢?" 时间仿佛凝固了,她坐到c黄上,紧握住手机。"我不坏,下旬要回国了。" "还回日本吗?" 她怔了一下,不知道他为什么这样问,他愿意她回还是不愿意她回来呢? "在考虑中,也许不回来了。"她哆嗦地按发送键,却抖得按在重播键上。这些日子里,她只给渡边翼打过电话。电波一圈圈扩大,手机里传来电线畅通的铃声,铃声忽然消失,电话接通了。 她听到了浅浅的呼吸还有一声叹息,渡边翼……是渡边翼。她呆住了,愕然忘记嘴巴还有说话的功能。 隔着无线电波,他的呼吸时那么的远,那么的轻,她要屏息才能感觉到他的存在。 冷以珊脸色苍白,身子阵阵颤抖,终于挤出一句话:"好久不见!" 回答她的是一声叹息,接着是开门声,女子温柔的笑语,"亲爱的,和谁打电话呢?洗澡水给你放好了,快进来吧!" 一行泪从眼底沽沽流下,冷以珊缓缓合上手机,"渡边翼,你幸福吗?"他是幸福的,比她想象的还要幸福。 面容象雪一般苍白,全身的血液凝固冰冻。坐着这张曾经和他共枕的c黄上,她胸口猛地一窒,她冲进洗手间,连胃液都吐出来了。 这屋中每一个角落都象有渡边翼的身影,屋顶的上空飘荡着手机里那位女子的笑语。 她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的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她象疯了般拉开门,冲下楼梯,冲出别墅,在午夜的街头没有目的奔跑着。 心脏阵阵尖锐的抽痛,她想她可能也患上了心脏病。过了这么久,她以为真的能接受和渡边翼的分手,当亲耳听到他越别的女子亲昵的声音时,她再也抑制不住,泪水从眼眶中拼命地涌出,她不擦,她任它流,她一直在跑,不知道是那条街哪个区,跑不动也要跑,如果能让心好受一点,累死也没什么。 头发散乱在身后,眼泪和汗水缠到了一处,衣服上是斑斑点点的污痕,脚上只有一只鞋,她看上去象个午夜女鬼,经过她身边的汽车没有谁敢停下来询问一句。 她跑,一直往前跑,膝盖发软,脚下磨出了泡,唇被咬出了血,所有力气都用光光,她停在医院的大门前。 "冷医生,你被抢劫了吗?"大门保安惊愕的瞪大眼。 她直直地走进大门,车道上石子很多,把已经在流血的脚底又渗出了几道血痕。她越过值班护士瞠目结舌的目光,上楼梯,拐弯,vip病房,推开门。 所有的动作霎时静止,她轻轻走到大岛浩的c黄边。 她没有别的地方可去的,她没有亲人,没有朋友,只有大岛浩给她一种温暖的感觉。 微弱的灯光下,大岛浩的鼻息均匀,表情放松,像是完全的熟睡,他散乱的头发和新冒出来的胡茬,全心充塞着生命强健的感觉。 她不敢动,拼命咬着唇,蓄满眼眶的泪水,轻轻一眨,再次滑满了双颊。 眼泪掉下来,也是有声音的。大岛浩慢慢睁开眼睛,眉宇间有一刻的恍惚,他迟疑地伸出手,很轻、很慢地抚上冷以珊的脸,一手的潮湿让他突地清醒。 "以珊!"他拧开c黄前的灯,倒吸一口气。"你怎么了?" 冷以珊摇头,身子一直在颤抖。但她没有怎么,就是心里的堤坝开了道口子、决堤了。她站在c黄边,倔强地咬着牙,任泪肆意狂流。她哭得双肩颤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大岛浩心疼地看着她满脸泪水,又注意到她沾着血的双唇,又是泥又是血的双脚、满身的脏污。他微闭下眼,长长地叹息一声,下c黄牵住她的手,走向洗手间。俊容掩饰不住担忧和爱怜。 "怎么能这么晚一个人在外面走呢,心里难受,打过电话给我,我可以过去陪你。脚伤得这样,明天又要站不住了,疼吗?唉,眼睛也肿了。嘴唇破了。以珊,你真是惨到家了。" 他小心地用温水洗净了她的脸和手和脚,用镊子挑出脚下的石子,为她擦去身上的泥污、扎好头发。轻柔的力度让她的泪流得更凶了。 一切就绪的时候,他拉着她回到病房,让她坐到沙发上,给她倒了杯热茶,抽泣声才渐渐停止。 "以珊,告诉我你怎么了?"他温柔地揽住她的肩,让她靠在他的胸口。 "蓬……"他的心跳在她耳边。 "蓬……"他的心跳象直达她的心里,有一股奇异的安抚力量,她平静了下来。 "大岛浩,我和……渡边翼分开了。"她仰起头,凝视着他雅魅的面容,唇边浮出一丝苦涩的笑。 听到她说出这个名字时,大岛浩的心底痛成一片。他应该接口对她说那就投进我的怀抱iba,然而,他心疼欲碎,象在感应她心中的无奈何凄怆,他什么也没有说。 "我曾经以为这些事不会发生在我身上,可是,你看,话不能讲得太满吧!大岛浩,你总能轻易地让女人为你患得患失,那种感觉快乐吗?"她在灯影下,幽幽地问。"我说过我是感情白痴,果真不假,渡边翼说分手时我不信,我追到东京,他爸爸说了,我半信半疑,直到我亲耳听到他房中有女人,我现在真正相信了。大岛浩,这里,"她拍拍心口,"一点都不好受。我撑了这么久,撑不动了。不就是几个瓣的一个器官吗,为什么要让人这么难过?" "大岛浩,这世间真的没有什么是永恒的,就连生命也是。"泪水从她的面颊一直流淌到他的手背。"真想去一个可以忘记一切的地方,但是,有吗?"凄楚得几乎断音的语音,听在耳里,连自己都感到可怜。 大岛浩嘴角的重重笑容消失了,他眼中闪出一束光,又灿又焰,越过冰冷的长夜,将她包围。 "以珊。"温存的手指触上她脸颊,"你清瘦又苍白,我心疼你现在的样子。把一切都卸下,交给我,让我来爱你。"他凑过头吻住了她,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大岛浩。"泪水又要夺眶而出了,这样轻柔的吻是属于渡边翼的,不是大岛浩。这么熟悉的感觉,深夜梦回的依恋突然具体化。 "我都锁不住一颗温雅轻和的心,还敢奢望你……这样的浪子为我专情?大岛浩,不要乱发同情心,我……不需要。"她闭上眼,断绝泪泉的出路。 "以珊。"他轻唤,脸孔的肌ròu扭曲着,"以珊,现在的我是一个新的生命,和从前游戏人间的大岛浩不同,我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我……爱你。" 她摇头,依在他怀中,进入无意识状态,她清醒她不会爱上大岛浩,但此时却唯有他能让他宁静。 "大岛浩,逗弄我,是项很具趣味性的娱乐吗?"她无声的低语,芬雪的容颜没有控制,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 "我是认真的。爱你的不只是一个渡边翼,在他爱你的时候,我一样也被你打动了,但从前我没有能力爱人,现在我有,你听见我的话吗?"他霍然收紧怀抱。 "可是我……已经没有心了。"她软倒在他怀中。什么叫坚强,这世上没一个人可以真正的坚强,现在的她需要一个倾听她哭诉的人,需要一个可以懂她心情的声音,她不是在慌乱地重寻一个怀抱。 大岛浩不可以,其他人也不可以。她所有所有的爱都留给了渡边翼。 "你把心给了我。"低柔的音调象怕吓着她似的,他拉过她的手放在胸前,一语双关。 她怔忡无言。大岛浩安慰的话语令人动容,这是一种感动,不是心动。 她此刻的心空落落的。 渡边翼变得薄情,大岛浩变得温情,她变得冷情,每个人不知不觉都发生了变化,这几者之间有联系吗? 她想不通,哭累了,依着大岛浩的胸口,她缓缓合上眼帘。 大岛浩温柔地把她睡着的容颜移到膝上,他还没有强壮到可以把她抱上c黄。她连睡着眉心都打着结,眼眶都湿湿的。 梦里的冷以珊还在哭。 "以珊,我该拿你怎么办好呢?"他吻去他眼角的泪珠。一个浪子要让人相信他的真心,是有点困难。 何况是拿他和渡边翼在比较。 渡边翼,念叨着这个名字,大岛浩心里就涌起一股悲伤。他在手术后初醒的那一刻,看到冷以珊,不是欣喜,而是一股强烈的酸楚和浓得化不开的怜惜,好想能把她拥在怀中,温柔地对她笑,和她说着话,好好的疼惜她。这些好像是渡边翼的责任,他怎么能再做出对不起渡边家的事呢? 他没有向别人打听,也没有惊讶渡边翼的离开,他好像很久前就预感到以珊和渡边翼已经分开了。 冷以珊哭着对他说渡边翼的离弃时,他的心都碎了,不全是因为冷以珊,好像是为渡边翼。 就像是有一双无形的手,默默地把渡边翼的责任悄然挪到他肩头,他不觉得是对不起渡边家,却感到那好象就应该是他的责任。 他以前就喜欢冷以珊,现在时爱、很爱,深爱,想到她时,心都暖融融的。 膝上的冷以珊轻轻声嘤咛一声,像是叹息。 他轻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傻以珊,和不同的女人厮混,怎么会快乐呢,那只是填补空虚、孤寂的方式,如果能够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那才是真正的快乐。 以珊,不要哭了,我的爱会弥补你所有的伤痛的,大岛浩喃喃自语,把膝上的人搂得更紧一点。 窗外,天慢慢亮了。 要找到冷以珊,从来不是件难事。 到护士值班台一问,就知道她现在在干吗。 "冷医生为了休假,把许多手术都挪前了,她这个时候应该在手术室。"值班护士害羞地对大岛浩说。 "谢谢!"大岛浩挑起眉,俊挺的脸庞时丰采十足。 他一厢情愿地把他和冷以珊之间的关系重新定位了下,现在,她是他的女朋友——他正在往这个方面努力。 有冷以珊这样的女朋友,不知是骄傲还是该叹息。夜里哭得像个泪人般,第二天一早又恢复成冷静自制的住院医师样,有条不紊的做手术、接待病患,一切异样都没有。 但他知道那只是一种假象。这种假象让他的心一阵阵战栗。 他光明正大地开始了他对她的追求。冷以珊这样的性子是种宁可孤老一辈子也不会主动和男人示好的女子。他很认真地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她淡然地扫了他一眼,"我正忙着呢!" 她忙,他就等。 他现在除了服点药片,已不再输液,他没事人似的在楼上楼下跑来跑去,整座医院里的人都认识他这个大帅哥。 手术室的门还关着,听说今天还是一堂医学院的手术观摩课,手术外的教室里坐满了学生,以珊还被邀请去医学院做个手术中的心理控制的演讲。 他气定神闲地和一帮病人家属坐到一处,优雅地笑笑,有一天,他要大声宣告,里面那位优秀的女医生是属于他的。 "大岛先生!"玲子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压着嗓音对他招手。"有几位东京来的客人在病房等你。" "乔吗?"他扬起眉角,回头看看手术室。以珊的手术马上要结束了,她很累,他要抓住她去吃点东西。 "乔哪是客人。我只认识里面一位,好像是渡边医生的父亲,哦,他们来了!" 大岛浩一怔。 "大岛君!"一抹小巧的绿色身影自爱他没有定下神就扑进了他的怀中,纤手搁在他腰间,秀颈依在他肩上。"大岛君,还记得我吗,我是依子呀!" 大岛浩没有回答,目光被楼梯口出现的三个人震住了。 渡边俊之和玉子,还有一位有着古铜色肌肤的年轻男子。 第二十八章 花都谢了吗(三) 那是一个有着鹰一样锐利眼神的男子,修长精瘦的骨架、古铜色的肌肤让你感到他又似豹一般敏捷。俊朗这个词与他扯不上边,但他决定让你无法忽视他的存在。他有一种震憾人的力量,浑身上下透出猎杀者的犀利和强悍。 这样的人怎么会与渡边俊之夫妇走在一起?依子又是怎么认识他们?问题有点复杂了。 渡边俊之来看望他,他不意外,在明白事情的真实后,他知道渡边俊之是一个包容心很强的男人。但玉子,她不应该恨他吗? 明明是第一次见到玉子,心里却觉得非常的亲切。他连一点排斥的感觉都没有,看着玉子时,眼光都不由地放柔了。 许多事情都超出他的预料,幸好,这种预料是他乐于接受的。 大岛浩勾起一抹淡然的笑意,不着痕迹地把依子挪移怀抱,他大步向走廊尽头走去,"渡边先生、夫人,你们好!"他象西方绅士一般优雅地伸出手。 阳光透过走廊的窗户,他整个人都沐浴在金色的阳光下。这样一个俊美挺拔的男子,没有任何人会相信一个多月前,他还在死亡边缘徘徊。 渡边俊之温和地双手包住他的手,儒雅的眸光慢慢打量着大岛浩,眼底一抹真诚的欣慰。"浩,看到你这样健康地站在我面前,真的有点不敢相信。在你小的时候,我冷落你,没能尽到父亲的责任。现在我终于有机会弥补以前的愧疚,浩,谢谢你。"他说得很慢,一字一句,带了感情,清瘦的面容微微抽动着,眼中不禁泛出泪意。 一边的玉子瞟过大岛浩,别过头,手捂住嘴,瘦削的肩激烈地耸动着,象在极力克制心中泛涌的情绪。 "渡边先生,该说谢谢的人是我吧!"大岛浩抿下唇,羞愧一笑,"本来想等出院后,就去东京拜访你。没想到你先过来了。那我们今天好好谈一下吧!"他侧过身,出人意料到抱了抱玉子,"渡边夫人,对不起,前阵子因为我的无知让你受委屈了。" 玉子脸上挂满了泪珠,她抬手轻抚着大岛浩的脸庞,一寸一寸的抚摸,象对待一个无比珍贵的宝贝,怕不慎会碰坏似的。"浩,别这样说,我们是家人。浩,我能……看看你的心吗?" "玉子!"渡边俊之神色一变,一把拉过玉子,"浩是大病初愈,还有保持心情的平稳,一切要小心、小心再小心,才能让他恢复到象从前一样。" "我明白了。"玉子收回手,低下头,象个犯错的孩子站到丈夫身边。 "没关系,"大岛浩安慰地抓住玉子的手,"冷医生的医术很高超,伤口已经看不出了。夫人若想看,我们去病房吧,这里是走廊,冷医生在上手术课,一会学生出来看到太不雅观了。" "以珊在里面?"玉子瞪大眼,对着手术室张望着。 鹰一般的男人也愕然地盯向关得严严实实的手术室门。依子眨巴眨巴眼,有点搞不清状况。 "嗯,进去三个小时,马上该出来了。玲子小姐,请你带渡边先生和夫人去我病房坐会,我等冷医生出来打声招呼就过去。" "不,我陪你一起等以珊吧!"玉子摆手,"以珊……她好吗?" 大岛浩温柔的一笑,俊美的面容焕发出幸福的光泽,"我正 努力让她好起来。" "你们???"玉子不安地看了眼渡边俊之,渡边俊之黯然一笑,拥住妻子,她把目光转向大岛浩。 "我们一会到病房慢慢说吧!你们还是去病房等我,以珊会去和你们打招呼的。今天学生多,走廊里会很挤,我一会就过去。" "我来等冷医生吧!"说话的是那个有着鹰一般眼神的男子,他微闭下眼,深邃的眸光凝视着大岛浩,"依子也在等你,大岛先生。" 大岛浩眯起了眼,唇角危险地勾起。 如果他没有猜错,这个男人是在提醒他注意依子的存在。依子,一个在飞机上认识的空姐,吃过一次饭,上过一次c黄,他要为她负责吗?这个男人还和他抢着等以珊,要干吗? 大岛浩心中冒出了警觉的泡泡,俊美无比的成容却一脸优雅玩味的轻笑,"这位先生是?" "浩,忘了向你介绍。这位是山口真一先生,是夏音电子的法律顾问,也是我的律师。"渡边俊之站在二人中间,"山口先生,他就是我——的长子渡边浩。浩,这次山口先生特地过来,是办理你入户渡边家的事。你漂泊了二十四年,该回家了。" 大岛浩明白了,怪不得这个男人透着股阴冷的杀气,原来是位大律师。律师是这个世界上可以光明正大地抢钱、杀人,栽赃的一种人,手法残忍、冷血,脑中装着几本大部头的书,仗着在条条框框之间寻找的法律漏洞,大言不惭地站在法庭上,为一些有钱人开脱罪责,然后获取暴利。三百六十行,他最不削的就是这一行。所以他从来不和律师打交道,有关法律的事,都是乔去办。 娇小温柔的依子,竟然有这么个大来头的哥哥。今天看来是来意不善了,大律师等以珊不会是为妹妹抱不平,提醒以珊离开他吧! 这会不会太显幼稚? "渡边先生,关于我的入户,我们之间还要沟通一下,暂时不要急,今天恐怕要让山口先生白跑一趟了。"他抬手看表,"我们还是去病房坐坐,这么多人讲话会影响里面的上课。" 他微笑着做了个请下楼的手势,还很绅士的让依子先行。 玉子缓慢地移动脚步,不时回头,她想见见以珊,见见那个伤透心的孩子。 "玉子,以珊现在不一定愿意见我们。"渡边俊之拥拥她的肩,沉声说。 "可不是,我们的翼……"玉子哽咽地说不下去,埋在丈夫的怀里,顺着台阶,一级一级地下去。 依子迟迟缓缓地走在他们后面,眼睛偷瞄着身边的大岛浩。"大岛君,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她轻声如梦地对他说,只有二个人听见的音量。 "这么漂亮的空姐,怎么可能记不得?"大岛浩笑意只到嘴角,脸上的肌ròu未动,"这么远从东京过来,为什么不先来个电话?我现在的心脏可禁不起这样的惊喜。" 依子脸一红,听出他话语中的讥讽,歉疚地看着他,"我给你秘书打电话,他说你身体不好暂时不见任何人。我昨天回到家,听哥哥说要来札幌,办理大岛浩入户渡边家的事,我就请求他带我过来……" "依子小姐,你知道我得的是什么病吗?"大岛浩放慢脚步,故意与渡边俊之夫妇拉下一点距离,掉转头,山口真一没有跟着下来。 "心脏病!哥哥说已经做过心脏移植,现在痊愈了。"长睫微抬,俏脸妩媚地一笑。 "呵,好象是痊愈。但这是一颗别人的心脏,想完全与我契合,还得五到十年。我现在只是比躺在c黄上多点活力,却不能有一丝一毫的激动,要永远保持平和的心境,淡定若僧。不瞒依子小姐,这十年之内,我可能连抱依子小姐的想法都不敢有了,我不能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为了让这番话可信度强点,他故意做出沉重的表情,深深地长叹一声。 依子僵住,"有……这么严重吗?" "这是难以启口的事,但我却不能不说。依子小姐不要为我浪费你美丽的青春了。我不敢奢望能活得象从前一样,只求能够多看几次日出日落就行了。"他悲哀地倚在墙上。 依子身体僵硬得象木偶。 那个浪漫得象童话一般的夜晚,温柔体贴的情人,俊美得让她心跳神慌的大岛浩,再也回不来了吗? 依子咬住嘴唇,泪水扑扑地从脸颊上落下。她不敢许下豪言,就可以陪一个男人静静地坐着,坐到老,可是又好不舍。她猛然将自己的身子投入他的怀里,用了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他。"大岛君,你不要悲痛。活着就是最幸福的事,其他的不要苛求,我会……想念你的。" 大岛浩呼出一口气,笑容一下子全部回到俊美的脸上,他温柔地轻拍她的后背,"依子小姐真是善良呀!谢谢你过来看我,我也会想念你的。我们去病房喝点东西吧!" "不了,我……还是出去走走。大岛君,心里真是不能接受这个消息,上天给了我们一扇门,为何一定要关起一扇窗,好残忍。大岛君,你多保重。"她兴冲冲地来会情人,却遇到如此重击,心情直落谷底,再也堆不出笑意来掩饰。这不是失恋,可是却比失恋让人绝望。有一点欣慰的是大岛浩不是因为别的女人不要她的,这让她的自信心还好受些。 "不等你哥哥?"大岛浩指指楼上。 "不,他是专程陪渡边社长来的,还要有事……我先走一步。" "以后,我到了东京约你出来喝茶。" "还是不要了,"依子落寞地摇头,"看到你,我会……想起从前的,那样怎么走下去呀!"这样的极品男人,以后不可能再让她幸运地碰到了。 "唉,好吧!那依子小姐走好!"大岛浩眼底有奇异的神情,目送着依子低着头、噙着泪缓缓地从他怀中转身,向楼下走去。 "呼……"他长吁一口气,这得心脏病也不是完全没有好处,他知道这阵子是必须要禁欲,但不可能要那么久。没有了强健的身体、俊美的面容,女人们会一个个从他身边离开的。 那又如何,不管他什么样,他又以珊,有了以珊就拥有了全部。 唇边荡起幸福的笑意,大岛浩抬头看看楼梯,山口真一还没下来。他犹豫了会,决定还是要去见渡边俊之夫妇。 "浩,你干吗?"渡边俊之讶异地看着一进门就双膝跪在他面前的大岛浩,玉子也愣住了。 病房里只有他们三个人,大岛浩很慎重地叩拜在地,"渡边先生,请接受我的道歉。这已经不能挽回你失去的声誉,但我会把事情的前前后后尽快向媒体坦露,不让世人对你再有所误会。" "乱讲什么!快,快站起来,坐下慢慢说,你身体刚恢复,不要激动。"渡边俊之扶起大岛浩,拉到沙发边,按住他的肩让他坐下。"我以为经历了这场生死,我们父子之间应该比从前和好一点,你怎么还这么疏离!" "你……不是我的父亲!"大岛浩嘴唇苍白地说。 渡边俊之和玉子"霍"地睁大眼睛。 "我见到他了,在我做手术之前。"大岛浩悲哀地勾起唇角,"我长得很象他,一眼就可以看出来,他……来向我要封口费,因为我说你抛妻弃子,他握有让媒体震惊的事实。" 渡边俊之惊得跳了起来,玉子吓得捂住大岛浩的胸口,轻柔地为他按抚着。 "夫人,我没有事,那些痛我已经经历过了。"大岛浩温和地说。"渡边先生,我真的……不知道那些,母亲没有提起过。上次见面,你应该告诉我,那样我……不会做出那种不顾后果的事。" 渡边俊之痛苦地闭上眼,"浩,你自一出手,你的户籍上登记的父亲就是渡边俊之,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孩子,是我对不起你和绫之,我……应该为我的罪过负担后果。" "母亲已作古,我不能再让她在九泉之下的灵魂还不安宁。渡边先生,很谢谢你的宽容,但不要再继续了。我们没有血缘关系,这个事实。" "浩,"渡边俊之突地睁开眼,拉过大岛浩的手,"想听事实吗?" 大岛浩微蹙眉头,还有什么他不知道? "玉子,我该和孩子说真话了,这很难为情,你到外面转会吧!"渡边俊之深吸口气。 "不,我就坐这儿。能做下难为情的事,就不能面对吗?浩如果恨我,我……也接受。" 病房内的气氛突地有点沉寂,墙上的时钟悄无声息地走着。 渡边俊之抿了下唇,凝视着大岛浩,"我和绫子那时还很年轻,因为很相爱,就早早结婚了。绫子做服装设计,我在家族公司上班,两个人都很忙,约定了过几年要孩子。浩,你知道时尚界是个什么样的世界,青春、前卫、另类,与我沉闷枯燥的公司生活是截然不同的。渐渐地,我们之间变得无话可讲,她晚归,在酒吧喝酒喝到通宵,一下消失几天。我很忙,常出差在外,没有时间陪她,也没有精力去改善我们之间的关系。有一个深夜,她回来了,满脸的泪水。我问她,她什么也不说。一个月后,她跑到公司,对我说离婚吧!" 说到这儿,渡边俊之停了下,脑中回想起那时的一幕,心仍感到疼痛。 "我说为什么?她说她怀孕了,有次喝酒,和一个男模上c黄了,没有做措施。我被她吓住了,好半晌都没有讲话。后来我平静下来,我问她还爱不爱我,她哭着点头。我也很爱很爱她,就说把孩子处理掉,我就当什么也没发生过。她同意了。我们去医院找医生做手术,医生说绫子贫血得厉害,暂时不能做人流。呵,这就是天意,我斗争了很久,对她说,好,那就把孩子生下来,他是我渡边俊之的孩子,绫子哭着发誓,她会永远永远地爱我。她怀孕的那期间,我们过得非常幸福,我也慢慢接受了她腹中的孩子,但心里总还是有点阴影。" 大岛浩身子突然僵硬了,手紧紧扶住椅子扶手。 渡边俊之又停了下来,很久很久没有说话。夏日的风轻轻吹动窗纱,白色的窗纱,象一朵虚拟的云彩。 "孩子出生了,不曾想却患有先天性心脏病,浩,那就是你。医生说不可能活几年的,我一听,心里猛一松,阴影也消失了。绫子抱着孩子,求我带她去国外为孩子医治,我不肯,让她放弃,日后我们还会有别的孩子的。绫子惊恐地看着我,跑出去找那个男模,求他帮忙。那男模听说了这件事,吓得逃到国外去了。绫子天天哭,抱着你从这家医院到那家医院,回到家,就和我吵。我忍受不了,就睡着公司里。玉子那时大学毕业,在夏音公司实习,我经常向她倾诉心里的烦闷,不知不觉,我把对绫子的爱移到了玉子身上。玉子因为我的冲动怀孕了。我们俩人不敢让痛苦中的绫子知道,一瞒就是四年……但纸里哪能包得住火,绫子有天领着孩子从医院出来,我抱着翼去打疫苗。我们在医院外碰见了。以后你都知道了。"渡边俊之闭上了眼睛。 "我并不宽容,也不大度,我说过要给你和绫子幸福,却做下了这些事,我不应该受到惩罚吗?" 一边的玉子捧着脸,泪水从指fèng间滑下手背。 大岛浩眼底涌出释然,渡边俊之的事实有点意外,但他能平静地接受了。母亲因为对爱情的不忠,远去异国,后半生没有快乐过。渡边俊之因为自责,一直活在内疚之中。 "最最可怜的那个人已经去了天堂,她不会再痛苦了。渡边先生,那……就所有的过往都随风而逝。我不恨你,你也不必愧疚。" "浩,既然不恨我,那就随我回家吧!"渡边俊之再次重复。 "渡边先生,我……漂泊惯了,对家已没什么概念。我们住在一个屋檐下,自然而然就会想起故人和往事,谁的心里能真正做到了无痕迹。我永远当你是敬重的长辈,会经常去看望你。" "浩,"玉子急了,"现在事情讲清了,不会有什么,你是渡边君的孩子,也就是我的孩子,血缘关系有那么重要吗?再说你身体……" "玉子,"渡边俊之突然cha进话,"浩的身体可能还不宜坐车,这事让浩慢慢想。更换户籍只是种形式,我们心里有浩这个孩子才是真的。浩,你出院后想往哪里?" "俊之。"玉子嘴唇哆嗦着,"浩住到东京不好吗?他的日本工作室也在那边,我想常常看到他。" "玉子!"渡边俊之淡涩一笑,"浩不是那个七岁的孩子,他已是国际时装大师。这事让他自己决定。浩,山口律师特地为你而来,我们要不把户籍先落实下,你回不回东京的家不急着答复。" "渡边先生,请不要坚持。"大岛浩的笑意很温雅,神情却坚决,他站起身,"我去看看山口先生是不是走错病房了。" 大岛浩走出了病房,在楼梯拐弯口,他站住了,缓缓回过头。 一件东西,你一直想要,多少年都在为之奋斗,当真的拥有时,你就失落了,茫然得象个迷路的孩子。 在意大利的多少个夜里,他一直梦到渡边俊之,他哭着要他抱,他却冷漠地转过脸。醒来时枕头上都是泪,母亲在隔壁房间喝得大醉,又哭又笑,疯狂地摔着屋里的东西。邻居中外面吼叫,大声地踢着门。 大街上,到处都是看得见牵着孩子微笑漫步街头的父亲,为什么他偏偏没有那样的父母呢? 现在他渴望的亲情降临了,他却觉得不需要了,他的心已经被另一种温暖的情感所笼罩。 那就是以珊,他遇见了给他一颗爱心带给他全新生命的以珊。 "俊之,你为什么又不说?"玉子哭倒在渡边俊之的怀中,那种哭相,完全不象个优雅的夫人。 "玉子,我能说什么呢!他能这么健康地站在我面前,就是老天的厚赐。如果我们再贪求,那……什么都没有了。" "什么都没有,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俊之,也许我们不该在一起,这是绫子的报复。" "人,是犯不得一点错的。"渡边俊之神情憔悴地望着问外空荡荡的走廊。 玉子的哭声更大了。 第二十九章 花都谢了吗(四) 手术室的窗户开着,七月炽热的温度从外面蒸进来。冷以珊伸出双手,让十指坦露在阳光下,感到暖意从指尖慢慢流进心脏。 手术室里现在的温度通常大得很低,她做手术到一半时,都冷得牙齿在打战,有时连手术刀都拿不稳。她想起让她初次有机会主刀的那位博导,自己会不会有一天也象他那样呢! 真的有天不能做手术,也不错,晚上早点上c黄,窝在被子里看书看到深夜,早上想几点起c黄就几点起c黄。晒晒太阳,逛逛街,买本最新的杂志,到路边的咖啡厅喝杯咖啡,慢慢耗着时光。 这有可能就是她老了后的生活,只有她一个人,她没打算在身边加一个伴。 手术后观察的时间到了,护士和实力医生把病人从手术台上移到担架车上,把手术门拉开,咕噜着推着车回病房去了。留下的护士在打扫,美代在做手术记录,她在出神。 该去洗个澡,不管有没有汗,都要冲去身上的血腥气。 她不想动。 倚在窗边,自然就想起了渡边翼。那个从家跑到医院的晚上,痛苦达到了顶峰,以后,她就没哭过。 心宁静得象坐在角落中托腮的小女孩,睁大了眼,微笑淡淡的,外面发生的一切都和她没有关系。 她和渡边翼的分手,让医院里所有的同事都大跌眼镜,他们分析不出谁好谁坏,最好只能说性格不合,但好象太牵强了点。冷医生和渡边医生站在一起,一颦一笑,一回眸一抬首,默契十足,怎么看都应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 再相配也是从前,她确实是失恋了。 小护士们背后对她无限同情,看着她的目光里都是怜惜。但不久,目光变成了羡慕。 她又有了新的追求者——大岛浩。 有了一颗健康心脏的大岛浩全身上下被罩上了一道闪着金光的光坏。高大俊美,充满了令人窒息的男性魅力的国际时装大师,多金有地位,一个年青男子该有的他都拥有,而且是最最成功的那种。 被这样的男子追求,是件多么骄傲的事,别人都这么想。 可谁问过她的心呢! 失去一份爱,再重新得到一份爱,就和从前没两样了? 有这么简单就好了。 渡边翼从她身边走开,但是属于他的记忆还活在她身体内。身体的每一寸肌肤、每一根发丝都记得他,越来越鲜明。 很遗憾,没有能一起走到人生的尽头。佳慧小姐拥有他以后的人生,她拥有他六年的时光,谁都不能替代,埋怨什么呢? 心就这样平静了。 "冷医生,去洗澡吧!"美代合起记录夹,站在门边唤她。 "好!"冷以珊从阳光下缩回手,拿下手术帽。"明天是几号?" "十八号,每月的专家门诊日,你又要坐一整天了。" "十九号和二十号有几c黄手术?" "总共是四c黄,两c黄小手术,两c黄大手术。你是定的二十二号的飞机票?"美代关上手术室的门。 "嗯,今天下午我要去银行一下,你把要动手术的病患资料放到我桌上,我晚上过来看。" "呵,听你说上银行有点不习惯。"美代微笑地侧过脸。 "我要是上菜场,你不会晕倒吧!"冷以珊也笑了。她真的不知道札幌的菜场在哪,著名的札幌拉面共和国和狸小路商品街,她一次都没逛过。 "哈哈!"美代夸张地捧着心,"我还真经不住你那样的吓。医院恨不得为你的双手上个天价保险,要是让这双手去提篮买菜,藤野院长会疯的。" 冷以珊神情突然一怔,那次请冠世杰夫妇吃饭时,渡边翼也这样对冠世杰说,连她夹菜都不让。 "怎么了?"美代抓住她的手。 "冷以珊!"山口真一凭直觉一下就认出了有着一双美丽动人眸子的清秀女子就是冷以珊,他笑着招呼。 冷以珊和美代这才发觉有个男人双手交cha靠在走廊墙上。两个人都被山口真一的外型震住了。 "冷以珊医生吧!"悦耳的男声充满肯定,深邃的双眸目不转睛地打量着她。 "是的,请问你是?"冷以珊拧着眉,疏离地点点头。 山口真一压抑住心中的激动,伸出手,"我是渡边俊之社长的律师山口真一。" "哦,对不起,我刚动过手术,还没洗手。"冷以珊淡漠地朝他示意双手,山口真一理解地笑笑,"累吗?"他温柔地问。 冷以珊的眉头打了个结,美代也有点诧异地看着这个透着犀利目光的男人。对于初次见面的陌生人,这种亲昵又数念的问话有点唐突了。 "山口先生,医院门诊在一楼,普遍病房中二楼,VIP病房中三楼,专家门诊明天九点开始。如果有其他疑问,请去导医台,导医小姐会讲得更详细。"冷以珊一字一句缓慢地说,非常清晰。 "呵!"山口真一轻笑出声,"冷医生,你真的很有趣。我今天是和渡边社长和夫人来看望大岛浩先生。他们现在聊天,我在这里等你。" 这一切有必要向她汇报吗?"你找我有事吗?" "没有,只是听渡边社长说起冷医生,一直想亲眼见识一下。" "山口先生现在满足好奇心了吗?"冷以珊无来由地讨厌眼前这个男人,就为那么可笑的理由,象座塔似的挡住她的去路。 "没有,我看到只是冷医生的外表,但冷医生的内心,我还没有看清。" 美代也拧起了眉。 "律师和心理医生好象是不同的学科,山口先生修了几个专业?麻烦你让开下,我……"冷以珊不客气地瞪着山口真一。 "你还没吃饭!"真一接过话。 美代嘴巴半张着,这个男人知道的事还真不少。 冷以珊拔起了眉,怒气已经蔓延到眼角。"然后呢?" "没有然后。"山口真一识相地侧过身子,"但会有以后。以珊,今天我们算认识了,记住我的名,我叫山口真一。"他潇洒地挥挥手,大步流星地走下楼梯。 "这个律师会不会神经有问题?"美代压低声音说。 "怕是大问题。" "冷医生,你……不会和渡边医生有什么经济纠纷吧?"不然人家律师怎么找上门来。 冷以珊转过头,脸上写着"你真的太会想象"。 "呵,也是!"美代耸耸肩,"要去和渡边社长打个招呼?" "我要去银行!"打个招呼很容易,后面该接什么话呢!冷医生好吗?好!我们家翼要结婚了!恭喜! 苍白而又空洞的招呼,不打也罢。 洗好澡,换上外出装,白色的衬衫,浅灰长裤,腰间束一根宝蓝色的皮带,看着镜子苍白消瘦的脸庞,心中滑过酸涩的自怜。 "冷医生,你今天应该去约个会!"美代擦拭着头发,对镜子的人说。 冷以珊低下眼帘,默默地走出休息间。 沉寂多日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进来一条短信。她怔住,打开,脸色不由地白了。 "以珊,札幌今天温度很高,风都烫人!该吃饭了吧,饿得太久不要吃饭粒,那会对胃不好,吃点汤面,一口汤一口面,又营养又好消化。听话,不要怕麻烦。翼!"这是渡边翼第一次主动给她发短信,感觉强烈得就象在她身边。冷以珊浑身的寒毛都竖起来,她握着手机,惊慌地跑出办公室,站在走廊上,左右张望。 她没有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她又跑出医院大楼,站在阳光下扫视着花园的四周,然后,她跑到街头,喧闹的人群从她身边擦肩而过,都不是他。 她闭上眼,让紧绷的心缓缓归位。 渡边翼,你是做捉弄我吗?看到我为你紧张为你失措,你开心吗? 渡边翼,有个佳慧小姐,就好好地过,不要打扰我,不要让我讨厌你。 阳光直射到她清丽的面容上,眼帘下一颗水珠晶莹剔透。 第三十章 花都谢了吗(五) 冷以珊不想在医院里碰到渡边俊之夫妇,手术一结束,就出了医院。渡边翼的一条短信却把她平静几天的心湖又扰乱了,在街头发了好一会呆。她没有回复,反到是把短信给删了。 渡边翼已经和别的女人住在一起,再和她牵扯着,她莫名地有点委屈和失望。她是骄傲的,有自己的尊严,渡边翼背着佳慧偷偷摸摸的对她问候,害她对渡边翼以前的六年的回忆都有了一丝动摇。 她很讨厌这种感觉。 一个人也没有打车,在烈日下走了很久,推开银行大门时,心情稍微好受了点。 银行里的冷气开得很强,从外面猛一走进来,冷以珊打了个冷战。柜台里的服务小姐笑着上前问她有要帮助的。 "请帮我看下这张卡上有多少钱?"她从包中掏出一张卡。 美代笑说冷以珊上银行是件不可思议的事,她自己同样也觉得怪异。 从实习医生开始,冷以珊就不再让爸妈给她汇钱。 在日本读书五年,学费没花多少,学院提供的奖学金很高,可吃住总要花钱吧。日本的消费很高,爸妈又不是什么成功人士,给她读书的钱也是从家用中硬省下来的。 读医科的学生学业不轻松,挤不出时间出去打工赚外快。除非不必要的开支,她很少用钱,不谈添置新衣了。那时,她很在意钱,关注着人民币与日无的汇率,有时多买一本专业书,她都会心疼半天。 一直到做实习医生,她的一鸣惊人,让她赚到了第一笔日元,还是一笔不小的数目。那以后,只是她动手术,藤野院长就会让医务课长给她送一笔医元。手术的次数多了后,医务课长给她办了张卡,也不知会她,直接汇到她卡上。 正式接受医院的聘书时,钱对她来讲只是一个数字了。房子的租金和钟点工的薪水都是医院付的,医生在医院的用餐是免费,她又整开裹在医生的白袍中。很少有自己用钱的机会。 医字为了维持医生的清誉,不让有的医生向病患索求回报,在薪水之外,每做一台手术就多加一笔补助。她是全医院做手术最多的医生。 月底发薪水时,小护士们捏着薄薄的薪水袋,不知是谁无意看到了她一个月的薪资,一个个大张着嘴,半天没办法合拢。她一月的薪资比她们的一年收入还要高。 这些都是美代当笑话说给她的,她笑笑。天上不会往下掉馅饼,她也许有一些从医的天赋,如果没有付出常人无法想像的努力,她能有今天吗? 医生是一份做到老学到老的职业,稍一懒怠,就会落后。啃书啃到深夜,手术前紧绷,独在异国的孤独……这些苦别人是看不到的,她们只看到她的薪资。 服务小姐短短微笑地说出一串数字,冷以珊眼眨了眨,没有回应。 "小姐,请问你还需要什么帮助吗?"服务小姐热情的又问。 冷以珊脸一线,她刚刚走神没有听清服务小姐说了什么。日元面额小,成万成午的,就是到亿,换成人民币,就不是什么大数字了。"请帮我按现在的汇率换算成人民币,看看是多少?" "离三百万人民币不远了,冷确来讲是二百八十九万。" 这个数字吓了冷以珊一跳,她没想到会有这么多。"请帮我汇二百万人民币给这个人。"她把早就写好的汇款地址交给服务小姐。二百万可以让爸妈在上海的郊区买幢宽敞的房子、可以让妈妈不要再和一群年轻的纱厂女工抢饭碗了、可以让爸爸不再起早摸黑的开出租车。 "好的,小姐,你到那边坐一会,马上就帮你办好!"服务小姐接过地址和她的身份证,走进柜台。 等候的座椅设在银行大厅的左侧,冷以珊转过身,一抬眼,看到一个拿着张报纸也在等候的男人有点面熟。 她怔了下,犹豫着要不要走过去,面熟的男人是很久不见的山本健。上次见面,她态度很不友善,山本健也是大大失控。 突然见面,好象有点难堪。 "冷以珊。"山本健放下报纸,微闭下眼,喊了声她的名字算是招呼,冷硬的面容上连笑意都没有。 "你好,山本先生。"客气,是一个礼貌的疏离。她走了过去,在隔了他两个张座椅的位置上坐下。"没有上班吗?" 山本健皱了皱眉头,"我好象和你讲过我过了暑假到北海道大学教书,现在是假期中。" 不软不硬的一个钉子,到让冷以珊有了不再讲话的理由。她把玩着包带,看着柜台里面忙碌的银行职员,无视山本健射过来的不悦视线。 "你也食人间烟火呀!"山本健冷冷地说。 "呃?"她听出他在讥讽她,觉得很好笑。山本健无来由地把许多怨气强加到她头上,与他这一脸冰冷的成熟男子样有点不相称。 "让山本先生失望了吧,我食人间烟火,一样为五斗米折腰。" 山本健耸了耸眉头,"失望谈不上,只是震惊。医院把你侍候得那么好,你还要钱干吗?" "我喜欢数钱的感觉!" 山本健抿紧了唇,"真看不出。" "人的心都是被一层外表裹住,当然看不出。"冷以珊开心地看到服务小姐向她走来了,她忙站起身,头也不回。"山本先生,你慢等,我先走了。" "小姐,款汇好了,这是汇款收据和你的卡,请收好,欢迎下次光临。"服务小姐礼貌地对她弯下身。 "谢谢!"冷以珊小心地收好东西,拉开银行的大门。立时又觉得走进了一座热气腾腾的浴室之中,背后很快就沁出细密的汗珠。现在的天气是札幌四季里最热的几天,太阳都西斜了,温度还很高。 "现在准备去哪?"山本健站在她身后,问。 "你……也这么快?"冷以珊有点惊讶。 "我办好的时候,你才进来。你眼里只有钱,哪会看到我的存在。"这话象指责又象幽怨,到让冷以珊辩不清了,有一点清楚的是他是故意留下等她的。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一能地脱口问。 "可怕的职业病!"山本健冷冷地瞪了她一眼,她不知道别墅旁边住的什么邻居,不知道附近便利店里戴着耳机哼着唱着的小女生叫什么,不知道以前搭坐班车的司机心情怎么那么好,一直乐呵呵的。她不和外人搭话,外人也不搭理她。但她一走进医院,无论是护士还是病患都抢着和她说。 "你找我有什么事吗?"她总温声问。说多了,变成了她的口头禅。 发愣的冷以珊有点茫然失措的样,让山本健讶异了。"我刚刚做过体检,所有的指标都很正常,我好象不需要你的帮助。" "哦!"不需要,那就没讲话的必要。他们之间讲话不是他激怒她,就是她激怒他。她越过他的肩,看看有没有空着的出租车。 "我妈妈生病了。"山本健突然说。 "山本太太怎么了?"冷以珊收回目光,关心地问。 "前几天血压有点偏高,在屋中都晕倒了。"山本健冷硬的面容有点抽搐。 "看医生没有?" 山本健点头,"看过了,说因为上了年纪,又偏爱吃甜才引起的。以后多注意饮食,会好转的。" "有许多疾病在年轻的时候都潜伏在体内,老了后,就会突然爆发出来。所以平时就要多注意。请代我向她问好,我有……时间会去看望她的。"毕竟照顾了自己一年多,也算有一点感情的。 "今天没时间吗?"山本健看着西沉的太阳,不相信她现在还能编出上班的借口。 "没有,我要回去加班。"冷以珊向大街上的车流举起手,想拦下一辆出租。 "你不是从不上夜班吗?"山本健按下她手,问。 "是加班,不是夜班。我要看看后面几个手术的病案,我……过两天要回国。"她很不喜欢向山本健交待自己的行踪,可又想不到别的理由,只得实话实说。 "要一个多月后才能回日本吧!" 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今天中午遇到的那个发神经的律师山口真一、眼前的山本健,他们好象对她都很了解似的,她有那么透明吗? "可能更长一点。"假期是随工龄而增加的。 山本健抬眼看到对面的餐馆,"那一起吃个饭吧,吃完饭,你再回医院加班。" "不要了。"冷以珊一口回绝,这要是一起吃个饭,又会定义成什么? 不是传统而又古板的人,认为和男士一同吃个饭,会有什么可怕的后果。有的男病患出院时,会邀请她出来喝咖啡,有时间也会欣然同意,可是山本健和别人是不同的。 "我不会要你负责的,只是纯吃饭。"山本健一眼看穿了她的心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那AA制!"她因为渡边翼的短信,气得中饭都没吃,算起来,她已经有八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而且早饭还在手术前吐光了。 "好歹我妈妈还从你那儿赚了不少的钱,算回报下你的慷慨吧!"山本健硬梆梆地说,不看她,穿过斑马线,直奔对面的餐馆。 如果人象原始社会时,不要一层礼貌的外衣,该多好。冷以珊心里一百个不情愿,仍抬步跟了上去。反正要吃饭,就当是上学时,对一帮同学挤一张桌吧! 上学的时候,餐厅里很挤,几个人合一张餐桌。渡边翼和她坐一起,她的餐盒是餐厅里最便宜的,他的却是最营养最丰富的。吃着吃首,两人的餐盒就并到一起了,营养的丰富的进了她的肚,他嚼着清淡无味的菜还一直讲好吃。 想起渡边翼,就是这样不由自主。 冷以珊心戚戚的,站在班马线上,突然走不向前。红灯亮了,车流疯狂地鸣笛,她一动不动。 "冷以珊!"山本健回过头,脸都吓白了,他跑过去,一把攫紧她,拉到路边,惊魂未定。"你……想死啊!" "没有!"冷以珊淡淡地一笑,"去吃饭吧!" 晚饭点是天妇罗,铺在煮得颗粒饱满的热腾腾香Q日本米饭上、混合碎干贝、虾、香菇与蔬菜与面浆一起炸得香苏、表面微微淋一点酱汁的"杂煎"。吃天妇罗、快捷、简单又美味。 两人沉默地吃着。冷以珊不敢吃太快,胃饿得太久,对突然地美味有点不适应,她小心地咀嚼饭粒。 山本健抬眼看去,刚好看到她敞开的衬衫领口,两边的锁骨高高地耸起,脖颈上的青筋直冒。"你……为他瘦成这样,值吗?" 冷以珊闭上咀嚼的嘴,沉默得就象石雕像。 "地球在宇宙里算是一个小颗粒,你说札幌能大到哪里去?我家的邻居就在你们医院上班,我听他说起的。"山本健不自然地说。 "哦!"冷以珊又恢复咀嚼功能,准备接他后面的豪言壮语。她 现在是世界上的可怜人,凭白无故都让一些侠义之士发挥着博大的爱心。 "你都可以为别人医好心,为什么就医不好自己呢?失去一份感情,又不是失去整个生命。医生不是冷情自制,你不太专业吧!" "我很好!" "很好瘦成这样。"他打量着她巴掌大的小脸。 "这叫瘦夏,秋天一到,我还会胖回来的。"她放下筷子,一碗饭吃到饭底。有这么好的胃口,就证明失恋痊愈。"谢谢你的晚饭,山本老师。"她笑着改了称呼。 山本健难得扯出一丝笑,"你总算记得了,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太阳不那么火,我走回去吧,顺便消化下今晚的美味。"她客气地谢绝,山本健没有坚持,把她送天餐馆门口,自己折回去买单。 晚饭的气氛还不错,山本健没有说出让讨厌的话,上次可能是个例外。人都有情绪失控的时候。 冷以珊沿着街道慢慢地向医院走去。太阳已经落山了,但暮色还没太重,天地间隐隐有些光亮,街头散步的人很多,有游人也有当地人。经过市中心的绿地时,冷以珊看到那个街头乐队又在演奏了,但吹萨克斯的那个小男生不在。 和大岛浩第二次见面就是在这里,他站在人群中,痴痴 地听着小男生在吹《回家》,他那时心里一定很渴望回家。 那个时候,他心里还有一个恨着的家,现在他彻底的没有家了。世界上不幸的人很多,而自己快要回家了,想想真幸福。 第三十一章 花都谢了吗(六) 夜晚,医院外除了大门前的两盏有点明亮,其他都是发出莹白灯束的小灯,散落在花园的角落中,在黑暗与光明之前徘徊,让人看得见却又看不清,朦朦胧胧的。 从大门通往住院大楼的这条小径,冷以珊闭着眼都可以直直地走过去。不会走岔到花园的另一边。 人闭上眼的时候,虽然身处黑暗之中,心却是安宁的,听得见蚊虫的轻吟,听得见树木在风中的摆动,听得见……谁在叹息?冷以珊睁开眼,顺着叹息声看过去,大松树下的椅边,坐着一个身材高挺的男人。 "大岛浩!"这医院里找不出第二个这么高的男人。"怎么坐在这里,不怕蚊虫咬吗?"她站在他背后,看着他洒满莹光的双肩,看不到他的表情。 "病房里太闷,就出来吹吹风。" "天,是胸闷还是心跳过速?"他明天就出院了,这时候不要出现什么状况。冷以珊急忙转到他面前,弯下身,头发散了下来,她自然而然侧过脸,把耳机贴在他胸前。不知道这动作看在别人眼里,有多亲呢。 心跳稍有点快,但没有杂音。她轻吁口气,没有急于抬头,留恋着这强健有序的心跳,这是她永远听不够的音乐。 大岛浩长臂环住他的纤腰,拍拍膝盖,"借张椅子给你。"这欠着腰贴在他的怀抱,姿势有点别扭。 冷以珊脸一烫,慌忙离开他的怀抱,"我坐旁边吧!"旁边却没空地,一个几层的食盒搁在上面。"你带夜宵来吹风呀!"她挪谕地倾倾嘴角,把食盒搁在糙地上。 大岛浩勾起一抹自嘲的笑,"不是夜宵,是我自作多情为某一个人从外面买的营养晚餐。" "那个人吃过了!"冷以珊歉意地一笑,陪着他一起仰望着星空。 "是,我的关心是多余的。"大岛浩的口气有些落莫。 "不是,你的关心那个人很感激,但是她可以照顾好自己。" "以珊,你变了!"大岛浩说。 她没有说话。 "今天渡边俊之夫妇来看我,让我放渡边家的户籍,你应该想到我们会谈到从前的事。你做完手术就走了,招呼也没打,也没问我心情好不好。在以前,你不是这样的,我记得在手术前,你对那个来要钱的男人是多么强悍,你就象一个勇敢的小母亲,拼命地保护着我,用身体挡在我前面,不让我受到一丝的伤害。" "呵,没想到你有恋母情结呀!"冷以珊淡笑着打趣。"那你应该找个年岁大点的女子做朋友,她们会疼人。我那时只不过是尽了一个医生的本职。现在的大岛浩有一颗健康的心脏,我也就不要cao心那些事了。" "以珊,你是不是很害怕爱上我?"他对上她的脸,想拥她的肩。她让开,"大岛浩,你这张嘴对多少个女人说过这句话?" 大岛浩双唇一抿,眼中闪出危险的火光。"我以前只会问们喜不喜欢我,不会问爱不爱我。" "你爱她们吗?" "不爱。"他崭钉截铁地回答。 "不爱也能做很亲密的事。"冷以珊看着他的眼,脸上毫无笑意。 "男人和女人是不同的。"大岛浩咬牙切齿地说。 "所以,大岛浩何必一定要我呢!我不害怕爱上你,因为我根本不可能爱上谁。"冷以珊沉默地低下头,眼睛内闪过悲凉的冷静。她恨死每天这样讲情和爱的,一场失恋,让她到是把爱情这个名词分析得头头是道。 大岛浩想抓狂了,"你不要所爱和上c黄扯到一起,这是两码事。" "你的意思是你可以心里爱一个人,角可以和别的女人上c黄?" "冷以珊!"大岛浩气愤得说不出话来,两道浓眉激动得挑高。 "大岛浩好好过你的自由生活吧!但还是要提醒下,今年你最好不要尝试那种激情游戏,你可怜的心脏还很脆弱。我要去看病案了,你吹好风,早点回去休息。明天我要坐门诊,抽不出时间送你,记住二个月复诊一次。"她轻盈地站起身。 "冷以珊,我在你心里是一个随便打发的陌生人吗?"他对着她的背影低吼,情绪已快失控。 "大岛浩 ,我想和你上c黄的女人中一定有一些爱着你的。"她幽幽的说,没有回头。 "该死的。"大岛浩恼怒地低咒,"你今天怎么回事,一直提醒上c黄上c黄的。是,她们是爱我的,可我不爱她们,我爱……" "大岛浩 !"她忽然cha话,"别人爱你,你不一定回报别人的爱。你为何要强求于我呢?" 说完,她匆匆地穿过糙坪,消失在朦胧的灯影之中。 "你个顽固不化的冷以珊,你真是有眼无珠……"他低喝着,一抬腿,踢到了糙地上的食盒,一碟一碟精致的点心和米汤纷纷从食盒中滚落在糙坪上,清淡的饭香弥漫了整个夜空。 冷以珊的专家门诊一天只有二十个号,听起来不多,但足可以让她从早晨坐到黄昏。 "十五号!"门诊护士对外顺道。冷以珊揉揉额角,抓紧喝了两口水。 "你哪里不舒……啊,是中村先生呀!"冷以珊惊喜地看着面前坐着的七旬男人。她二个多月前为他做了冠心病摘除手术,还害怕他年纪大,并发症多,会影响手术效果。现在看他脸色红润,腿脚灵便的样,看来恢复很好。"你怎么挂专家门诊,你可以直接到病房找医生复诊的。"专家门诊的挂号费可是普通门诊的几倍,冷以珊替老人心疼钱,她敏感的鼻子忽然闻到一股浓浓的鱼腥味。 "呵,要是去病房复诊,我就遇不到冷医生,也带不了这些东西。"中村笑呵呵地指着墙角的两个大竹篓。 鱼腥味就是从那里发出来的。 "这些都是昨天刚从海里捕获上来的螃蟹和虾还有章鱼,是这个季节里最肥美的海鲜。我儿子在出海的渔船上工作,我特地带一点过来给冷医生尝尝。" 付出昂贵的专家门诊挂号费,却为送新鲜的海鲜给她,冷以珊真的不知说什么好,如果推却一定很伤老人的心,如果留下,又象说不过去。她想了会,说:"中村先生,谢谢你的美意,我收下了,但来回的路费和这挂号费让我来出吧!" 中村急了,脸胀得通红,"这些海鲜对于渔民来说,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比起冷医生救了我一命,那真的不能比。冷医生,你再说什么,我可生气了。"随即他又笑了,"好了,冷医生,你帮我听下心脏,没事,我就赶车去了。" 冷以珊无奈地一笑,拿着听筒放到中村的胸前。她屏气凝神,然后笑了,"没一点异常,你的心脏很乖。" 中村哈哈大笑,"冷医生,那我走啦。" 冷以珊看着墙角的两袋海鲜,犯难了。 跟着后面的是位啼哭不止的小病患,肺动脉狭窄,冷以珊安排他父母让他住进医院,这种病虽然复杂,但手术效果还是很良好。 "还有几位?"冷以珊问做记录的门诊护士,看窗外已经余晖满天,一天又要过去。 "最后一位!二十号!"护士也累了,声音也没有先前的大,有气无力似的。 冷以珊抬起头,露出温和的微笑。笑容突地僵滞在脸上,"大岛浩,你干吗?"她瞪着一身米色裤装的大岛浩,眉头直皱。 "看病呀!"大岛浩优雅地坐在对面,两腿交叠,扬眸温柔地看着她。"我刚刚做了心脏移植,可我得我的心象是裂了两半。" 门诊护士捂着嘴在一边偷笑。 "你把海鲜带回家去吃吧,我又不开伙。"冷以珊收拾着病历,不理睬大岛浩的胡闹,结束一天的门诊。 "冷医生,很多呢!又大又新鲜,你带点回去吧!"护士打开马克袋看着。 "是什么好东西?"大岛浩眼睛一亮。 "复诊的病患送的海鲜。大岛浩 ,你随我去办公室复诊吧!" "我要吃!" "呃?"冷以珊愣了。"那你拎一袋去吧!你……放在哪里做?" 大岛浩诡异地一笑,"你家呀!以珊,我很久没吃到这么新鲜的海鲜了,我们做螃蟹料理,海鲜寿司,再做点生鱼片,沾着芥茉吃,一定非常鲜美。"他本来今天来缠着以珊去吃晚饭的,现在看来有一个意想不到的惊喜在等着他。 "你做吗?"冷以珊的眉头拧成一堆了。 "美津做呀!她的厨艺很好,我吃了这么久,就没腻过。"大岛浩理所当然地说,"我今天出院了,没地方去,又没个家,只好住在酒店,你不会这么小气,借你个地方,借你的家政工,做个海鲜,都不肯?" 冷以珊猛吸气,她的家是属于六年里的渡边翼和她的,任何男人踏进那幢别墅她心里都不舒服。 "以珊,真的不肯?"大岛浩失望地问。 "可以,但只能呆在客厅和餐厅,不准上楼。"她降低要求。 "楼上有什么,神神秘秘的,你搞医学研究?我是搞时装设计的,你那些对我没用。" "那免谈。"不容商量地说。 "不,我同意。"大岛浩 邪邪地一笑,对温柔地挤下眼。"那我陪你去换衣服,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冷以珊僵如一具没有灵魂的木偶。每个晚上,巡视完病房,渡边翼温柔地牵住她的手,"我陪你去换衣服去,然后我们一起回家。" "以珊!"大岛浩举起手掌在她前面晃动着,好一会,才眨动了下眼睛。"你在这等我,我去换衣服。欢迎你去做客。"她象逃似的冲向楼梯。 "分得真清!"大岛浩对着她的背影,嘀咕道。 要请人吃饭,一袋海鲜是单调的,冷以珊打电话给美津,让她不要过来接她,在别墅准备晚餐。 乔开着车送他们二人回别墅,冷以珊也邀请他留下一起吃晚餐。大岛浩出院后没有回东京,仍留在札幌,乔陪他住在酒店中。 车停在别墅前。"冷医生,你的家太美了!"乔夸张地惊叹。 冷以珊一笑。"医院租的,不算我的家。" "后面有个庭院,那才真正的美呢!里面种满了花,站在庭院往外看,是种满枫树的山坡。以珊,八月过后,就可以看到红枫了。园里的紫香谢了吗?"大岛浩温雅地笑着说。 冷以珊象见着了鬼一般,两眼惊恐地睁得大大的,嘴唇有点发抖。大岛浩不是第一次来别墅吗? "大岛先生,你怎么知道这么清楚?"乔好奇地问。 "也许我梦中来过吧!"大岛浩打开车门,温柔的抱着冷以珊下车。他终于有气力抱她了,大岛浩得意地笑着。冷以珊惊愕得没顾上挣扎。 "小姐回来啦!欢迎大岛先生,乔先生!"美津笑着跑出别墅,走在廊下。 乔很绅士握住她的手,献上一吻,美当脸红得象晚霞一般,接过乔手中的海鲜慌慌地跑进厨房中。乔当然不让地进去帮忙了。 "以珊,你不进去吗?还是要散会步。"大岛浩两手搭在冷以珊的肩上,俯首温柔地看着。 "我……我先洗澡。"冷以珊,你一定是想念渡边翼想疯了,胡思乱想,这些只是巧合,巧合,快醒醒吧!她跌跌撞撞地走上楼梯,拍打着脑袋。 大岛浩真的觉得自己好象是梦中来到这个地方,而且多次,他清楚地知道哪个房间是餐厅,柜子里装的是什么,以珊睡在楼上的东侧,旁边是客房。 以珊的房间朝南,早晨太阳一出来就可以晒到c黄上,对吧?他抬脚上楼,拉开二楼的一个和室纸门,是的,朝南,可以闻到园子里的花香。房间里有两个衣柜,一个放以珊的衣服,一个…… 大岛浩脸色一变,他走过去,打开衣柜的门,一溜地素净男式衬衫象一道白光突地直刺进他的眼中,这不是他的尺寸,可他却又象穿过。他知道哪件衬衫配哪条领带,以珊最喜欢的是这条白底灰条的领带。 他的脑中象被谁栽进了什么记忆芯片,一下多了许多记忆,时不时冒出来一点。很乱,偶尔有一些和以珊有关。 这些是上帝送给他的礼物吗? 浴室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他轻手轻脚地准备离开,不然以珊一会出来会责备的,他最怕她皱眉头了。 c黄头柜上一排药剂和几袋一次性注射器让他移到房门边的脚步又折回了。以珊注射镇静剂!!他拿起一瓶药剂,感到心脏突然剧烈地抽痛起来,疼得他弯下腰,倒在c黄上。 以珊不是坚强的,她的疼放在心里,所有的人都被瞒过去了,但长夜瞒不过,在无眠的夜晚,注射进一针镇静剂,以珊才能合上眼,才能没事人似的在天亮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岛浩疼得仿佛下一瞬间就会死去,嘴唇苍白得可以滴出血来,不停地,他不停地颤抖,那颤抖就象是被巨大的痛苦扼住喉咙。 "大岛浩,你干吗躺在那里?"冷以珊包着毛巾,从浴室走出来,脸突地就拉下来了。 "以珊……"他按着心脏,手中拿着药剂。 冷以珊脸唰一下白了,"谁让你进房间的!"她腾地抢走他手中的药剂,忽然发觉他的不对劲,"大岛浩,你的心不舒服吗?"她紧张得顾不上湿淋淋的头发,解开他的衣扣。 "以珊!"头上的水珠洒落在他的胸膛上,她的耳机贴在他的心口。大岛浩轻轻吸气,心脏轻轻抽痛,然而窒息的血液又开始缓缓地流淌。他抱紧了她的身子,这种真实的溢满,疼痛消失了,代之的是怜惜和幸福。 冷以珊没有挣扎,她有一种错觉,象回到很久前的雨夜,渡边翼第一次留下来过夜,她头发未干,紧张地睡在c黄上,他从背后拥着她,她听着外面的雨声,听着他的心跳,安然入眠了。 她又听到这样的心跳了。心脏的跳却节奏而力,象是在向她诉说心里对她的眷恋和深情。 听着他的心跳,她缓缓合上眼帘。"翼,我睡一会再吃饭。" 大岛浩一震,心跳突地加速。她疲倦地睁开眼,打了个呵欠,嘟囔着在他怀里蠕动,"翼,你……睡不好吗?" "不是!"大岛浩沙哑着嗓音说。以珊是在催眠吗,还是在梦中,错把他当作了渡边翼? 她微微一笑,往他怀中依得更紧。 他轻轻拍抚着她,使她睡眠的姿势更加舒适。 这也许是催眠,也许是梦,她不愿意去细细分清,在这样温暖又熟悉的怀抱中,她又回到了渡边翼的六年里,她是他深爱的冷以珊。象迷路的孩子找到了家,她累了,她放柔了呼吸,沉沉坠入梦境。 夜风吹动窗帘,冷以珊不用注射镇静剂,在不到八点的夜晚,香甜地睡熟了。 大岛浩僵硬冷冰地躺在c黄上一动不动,眼底的光芒消失,如同漆黑的夜里没有一丝光亮。 他应该大吼地告诉她,他是大岛浩,不是那个扔下她的渡边翼,他不要做一个替代品。可看着怀中睡得这么香的冷以珊,他又不忍那样做。闭上眼睛,睫毛在俊美的面颊上颤抖,撕痛的痛压塌了他的神经。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十二章 花都谢了吗(七) "翼,真的是你吗?"冷以珊不敢置信的握住渡边翼伸过来的双手,灿烂的阳光下,她有点睁不开眼睛,看不清楚他脸上的神情,但那唇角的微笑不会错的。 "以珊,我回来了。"他温柔的凝视着她清丽的脸庞,像是怎么也看不够。 "还……走吗?" "不走了,再也不离开以珊了。"他深情的吻住她的头顶,暖融融的情谊通过发丝一直流到她的心底。 "我知道你在骗我,可是我还是愿意相信。"她伏在他怀中,听着他的心跳。"你……是没有选择才离开我的,翼,不要再牵挂我了,你看,我已经适应了没有你的生活。"她噙泪仰起脸,露出光洁的额头。 "以珊,其实我从来没有离开过你。"他心痛的看着她带泪的微笑,"离开的只是身子,而我的心一直陪在你身边,我的生命里的唯一,永远爱着的只有以珊,以珊,一层皮囊只是假象,只有心是永恒的。" 她怔怔的看着他,不太明白他讲的话,"翼,你是说……你和佳慧小姐在一起,可是心里爱的那个人是我吗?这样不好,上一辈们受的痛苦还不够吗?翼,你要身和心在同一频率,好好接受佳慧小姐,那样才会幸福,我……以后也会努力接受别人的。" "以珊!"他宠溺的一笑,"渡边翼的身和心一直在一个叫冷以珊的频率上。" "你越讲我越糊涂了。"她皱起眉头。 "以珊,你以后会明白的,不要讲话,让我好好抱抱你,我很久没有抱过你了,你瘦了许多,和在温泉的时候相比,像两个身子。" "翼,你不能再对我这样温柔,我……会贪恋的,会更加走不出来的。"她痛苦的抱紧他的腰,泪水打湿了他的衣襟,"我……不敢提你的名字,不敢想你的好,就那样忙忙碌碌,麻木着自己的神经。" "以珊,你要的一点都不多,我的以珊,你不要怀疑,我把所有的爱都留给了你,你睁大眼睛,好好的看,就会看到消失的只是一层假象,你一直在……"他拿着她的手按住他的心口,"这里。" "是不是说……我们还可以相爱,这份爱不会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她拼命试着止不住的泪水,哽咽的问道,她还是弄不懂许多事。可是渡边翼的表情是那么认真,她的心偷偷雀跃着。 "嗯!"他微笑的点头。 "翼,吻我!"她闭上眼睛,泪水从眼角滑落,但这次是喜悦的泪水。 "我的以珊!"渡边翼喃喃的叹息一声,缓缓的俯下脸庞,轻柔的吻落在她的唇上。 万缕阳光烂漫的洒在两个人的肩头,冷以珊的脸颊淡淡的有些红晕,渡边翼的唇是火热的,他吻得很深,她害羞的可以听到唇瓣辗转缠绵的动静,她试着回应,一丝呻吟从她的口中逸了出来,心"砰砰"的急跳起来。 她双手搂上他的后背,偎他更深。 "该死……"她突地听到一声痛苦的抽气声,不情愿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放大的俊荣抽搐的脸庞,邪魅的双眸吃痛的瞪着她,她的唇贴在他的唇上。 时间停止三十秒。 他是大岛浩,大岛浩!冷以珊猛地打了个冷颤,捂住唇,震惊不已的滚下c黄,她慌乱的四处张望,这是她的我是,房间内已经一室光明,清晰的可以看到所发生的一切,没有……没有渡边翼的身影。 那太过真实的甜蜜只是一场了无痕迹的春梦,她瘫坐在地板上,血液从秀丽的面容上消失。 "以珊,你诶有事情吧!"大岛浩看到她突然刷白的面容,忙下c黄蹲在她的面前。 "啪!"毫无预期的,她抬手打了他一巴掌,"你……为什么会在我的卧室?"她苍白着脸带着哭音问。 大岛浩的身躯绷得极紧,耸起的双肩仿若要燃出火焰一样,她还敢问,做完误把他当做渡边翼,抱着他就熟睡在他怀中,他硬是和衣躺了一夜,一清早,她又主动的投怀送抱,让他几个月不近女色的身体痛苦的像是抽筋一般,他很绅士的一点都没有侵犯她,结果赞许没有听到一句,到实实在在的挨了一巴掌。 "以珊,这次可是你主动的,我连衣服都没有脱,不要乱栽赃我。"他大声申明,脸上痉挛似的痛楚让他撇开脸粗重的喘息。 冷以珊有一点想起来了,做完大岛浩过来吃海鲜,然后……心脏疼痛,她为他听心跳……他身上确实是昨晚一身米白的裤装,只不过现在褶皱的不像样,是一夜没离身的样子,反到是自己,全身上下只裹了一条浴巾,现在松散的胸都半露在外。 她思念渡边翼过度,把大岛浩当成他了? 极度的羞耻和梦醒后重重失落一瞬间把冷以珊击败了,她伸手捂住自己的脸庞,泪水无声的从她的脸颊两侧滑落到浴巾上。 "以珊!"大岛浩被她脸上的表情吓住了。 "对不起!"她的头埋在手掌中,没有勇气睁开眼睛,抽泣着说,"请你……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会。" 大岛浩不放心的走近她,"以珊,你不要这样,我没有……怪罪于你,我很乐意……" "不要再说了,这是我的错,请你……出去吧!"她站起身,冲进浴室,关紧门,拧开花洒。 哗哗的流水声中,他听到她撕心裂肺的哭声。 她从来没有一刻觉得这般羞愧,她害怕她会疯掉,翼,你怎么……能让我变得这样,以后,连梦都不要进来了,让我一个人……好好的过。 大岛浩落寞的站在房中,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颤抖的拉开纸门,他回头看了看浴室,转身下楼。 餐厅中美津和乔在说笑的摆着早餐。 "大岛先生早!"美津看到大岛浩,脸一红。但看到他的表情和衣服,有点吃惊,昨晚做好晚餐后,她上去喊冷以珊和大岛浩先来,二楼静悄悄的,没有一盏灯光,没有一点人声,她吓得上来喊乔,乔拉住了她。 乔跟随大岛浩多年,怎么不知道大岛浩的心思呢!这么美丽的夜晚,美餐当然比不上秀色可餐,他担心的到是大岛浩刚刚愈全的心脏,再一想,担心是多余的,冷医生一定知道分寸的。 四人的晚餐变成了二人的浪漫烛光晚餐,乔发现美津是个令人愉快的谈话对象,聊到夜深,两人恋恋不舍的分手,约好早晨再见面。 早晨过来,他一边帮着美津做早餐,顺便提出约会的要求,大岛浩的身体暂时不容许离开札幌,他也就得呆在札幌,交个女伴也不错。 美津羞羞的答应了。 厨房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温馨而又甜蜜,两个人说说笑笑的坐着早餐,等搂上的人下来。 冷以珊的上班时间就要到了,仍然听不到脚步声,美津不时的抬头看向楼梯,大岛浩皱着一张脸出现了,冷以珊没有跟在后面。 美津和乔惊讶的对视一眼,收敛了笑意,呼吸也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大岛浩怅然的坐在桌边,这种状况让他有点无措,他现在离开,冷以珊会自知一点,但以后绝对不会再理他了,他只有厚着脸皮留下来,逼着她面对他的存在。 记不得他的怀中拥抱过多少个女子了,漫漫的长夜里,松软的大c黄上,两具缠绕的躯体,让夜燃烧到沸点,他是一个极佳的情人,从不会在船面之后离开怀中的女子,他总会给她们一个浪漫的体验,清晨醒来的他,却是满心的空虚和自我厌恶。看着一脸残妆的怀中人,他一丝留恋都没有。 感情的游戏,他玩的轻松,拿得起放得下。 做完却是一个截然不同的夜晚, 没有缠绵,甚至他还是一个替代品,搂着纤细的身子,他的心温柔的如同一缕春风,轻轻柔柔拂着怀中的人,他品尝到一种叫做幸福的陌生滋味。 他理解了为什么有些男人情愿一生都只专注一个女人,因为他爱她。 玩感情游戏的人是可怜的,他害怕没有人爱他,所以就不敢爱比人,他只能在一场又一项行的游戏中可笑的强装自己是快乐的,当你专注的爱一个人,病得到她的爱的时候,那才是一种语言无法修饰的快乐。 他很期待很期待以后无数个这样的夜晚,他拥她入怀,对一窗月,看一本书,听一首音乐,会心一笑,亲吻她熟睡的眼睫毛,心慢慢的就满了。 "美津,你和乔先走,我一会送以珊上班。"他想和以珊好好的谈一谈,在她下楼之后。 "大岛先生,你……现在不能开车。"乔轻声提醒。 "我知道,我们做出租车去医院,你先回酒店,看东京工作室的传真到了没有。" "大岛先生,小姐今天有手术的!"美津也小声的说,她看到大岛先生和冷以珊之间好像并不像乔表情做出的那种暧昧。 "我知道,走吧!" 两个人疑疑惑惑的刚离开,冷以珊红肿着双眼从楼上下来了,她穿了件白底紫花的连衣裙,肌肤苍白透明,嘴唇咬的紧紧的,单薄的肩膀轻轻颤抖。 "以珊!"大岛浩站在楼梯口,微笑的凝视着她。 冷以珊躲闪着他的视线,"我……要上班去了。" "嗯,但是还有一个小时,以珊,我们先吃早餐吧!" 又是渡边翼的语调,冷以珊握紧手指,cha进ròu里,才能平静的说话,"我没有胃口,美津呢?" 大岛浩沉默的盯着她,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你一定要这样疏离的和我讲话吗?以珊,做完你没有注射镇静剂,一觉睡到天明,你想过这是为什么吗?" 冷以珊淡然的看着他,眼底是警惕的暗光,"我已经讲过昨晚是我的错,请你不要再提了。" "错?"大岛浩轻轻的叹了口气,凝视着她,眼睛里有不顾一切的光芒,"冷以珊是那种随便犯错的人吗?你扪心自问,如果昨晚是别的男人,你也能那样放松的睡在他的身边吗?" 冷以珊呆在了楼梯上,平静的目光渐渐的慌乱起来,如果是别的男人,搞不清真实与梦境,她太想念渡边翼,才错把大岛浩到成了渡边翼。 不得不承认,只有大岛浩才能犯下这样可怕的错,她羞窘的真想钻进地中心。 "以珊,你是理性的,可你也是感性的,你是喜欢我的,你的潜意识接纳了我,但是你的理智却拼命叫我出去,你排斥我,抗拒我,你的感情却又抵挡不了对我的喜欢,夜晚的以珊才会犯下那种所谓的错,以珊,你承认吧!我会比任何人都爱你。" "对不起,大岛浩,我不能答应你。"冷以珊痛苦的闭上眼睛,"我不是不能体会你的用心,但是我知道——我不爱你,犯那样的错误,也是我把你当成了与他混淆。" 大岛浩面容上的痛苦强烈的令人窒息,"以珊,不要那样理智,你这么孤单,这么难受,让我抚慰我,爱你不行吗?有一天,你会慢慢的爱上我的。" "大岛浩,如果有那么一天,该有多好,没有那一天,放弃我吧,我……没有办法爱上任何人的,除了他。" 失去渡边翼之后, 才知道他给她的爱太浓太重,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 失恋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一颗会爱人的心。 "以珊,不管你讲什么,我都不会放弃的,好了,这个问题我们不谈,你先吃早饭,然后我送你去上班,你今天还有手术。"他不逼她,也试着理智的压下心中的情绪。 "我……"冷以珊吃惊的看着他,大岛浩会这么轻易妥协吗?"我不饿。" "你就是吃下去再吐出来也可以,但一定要吃。"他强硬的抓住她的手腕,俊美的面容上时不容拒绝的执着。 她无奈的坐到桌边,接过他递过来的牛奶和鸡蛋。 "以珊,我其实可以回东京的工作室,但我要留在札幌,这一年多,我都不回离开这座城市,因为我不想离开你,告诉你这么,不是给你压力,只是让你知道你不是一个人,我一直在你身边, 你转过头,就能看到我。"他看着她努力一口一口吞咽着牛奶,表情非常痛苦,唇角勾起淡漠的笑意,"你二十二号就要回上海了,我不能陪着你回去,那我就在这里等你回来,如果以珊狠下心不再回日本,我也能理解。" 她心底的打算,也瞒不住他,"大岛浩,我不值得你放弃自由,我是个无趣的人,我喜欢安安静静的生活,做个称职的医生,你属于五颜六色的缤纷舞台。" "舞台上的人都带着面具,人生如绚丽的烟花,光彩而短暂, 以珊,你给了我第二次生命,我想幸福的长久一点,不要皱眉,快吃,不然赶不上手术了。" 她被他一催,着急起来,匆匆喝完牛奶,吃掉盘中的早餐。 大岛浩背过身,悄悄的吁了一口气。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十三章 花都谢了吗(八) 昨夜的一场小雨,把艳阳炙烤了多日的糙地滋润的一片浓绿,上午的阳光灿烂而又明媚,空气中有宁静的花香,秋天不久就要到了,花瓣谢落了一地,看着情不自禁的就有些伤感。 冷以珊微笑的和擦肩而过的护士点头问好,今天是休假前的最后一天,只有一台手术,还在下午,她难得有这样闲适又宁静的早晨。 含笑打量着医院的四周,花园,门诊大楼,住院大楼,餐厅……每一个地方,她都去过,如果不再回来,这一切就会成为记忆的碎片。 她会回来吗? "冷医生!"藤野院长从小径上走过来,灰白的发线在阳光下闪着银光。 "院长,你今天也空闲吗?"她微笑着迎过去。 "呵呵,是啊!"阳光筛落树荫下斑驳的光影,藤野身上的白袍有种明亮而柔和的光晕。 两个人在树荫下的木椅上坐下。 "后天的飞机回上海?"藤野和蔼的问。 "是,中午十一点的飞机,到上海的时候是下午,隔了一座太平洋,其实也就是几个小时的航程。"她不禁憧憬起上海热闹的小弄堂来。 "是呀,日本与中国一衣带水,近邻啊!"藤野笑了,"八月几号回日本?那天到寒舍吃个饭吧,我太太一直想认识你。" 冷以珊淡淡一笑,十指扭着,院长是在担忧她会不会回来吗? "我们医院虽然创院没有多少年,但是在全世界同类的专科医院中却是首屈一指得,我们有好的住院环境,先进的医疗设备,还有最优秀的医师。"藤野意味深长的凝视着冷以珊,"冷医生,在这所医院里工作,应该很快乐吧!" "幸运而又快乐。"冷以珊实事求是的点点头,"在这里,我专心的钻研医术,按自己的意愿工作,环境宽松,同事之间和睦,薪水也高。" "哈哈,让你留恋的理由很多呀!"藤野慡朗的大笑,"冷医生,你还少说了一条,札幌是个美丽而又浪漫的城市,也很让人流连忘返的呀!" "是!"冷以珊笑了,在这座城市有许多的爱情故事,其中一个是她与渡边翼的,虽然没有结局。 "冷医生,聘书并不能束缚住一双脚,我……真希望在秋天枫红的时候,能看到你的笑脸。" "院长,我……" "冷医生,我该去忙了,一路顺风啊!"藤野笑着拍拍她的肩膀,喊住以为护士,叮嘱着什么,走进了医院的大楼。 冷以珊微笑的收回目光,院长含蓄的表达了他的心意,但不勉强她,他希望她的留下是心甘情愿的,这样才能真心的投入工作中。 她会回来的,不是为那些说出口的理由,而是这里有她与渡边翼相爱的六年,站在这块土地上,才能感觉到真实。 住院大楼医师办公室。 "这些事一些要注意的症状,我都写在这个本子上了,如果有什么不清楚的,打电话给我,越洋长途话费有点贵,所以要组织好语言,不能浪费钱。"冷以珊整理好桌子上的资料,拿起包,笑着对美代说。 "知道啦,争取不会打扰你的假期,一年才回一次家,不要养的太胖哦,听说上海的菜很油腻的。"美代把本子收进抽屉,好奇的问。 "嗯,偏甜偏酸,有些菜油确实很多,和日本料理是两种风味,我会管住自己的嘴的。" "呵呵,我到真的希望你爸爸妈妈能把你养的胖一些,你明天在家收拾行李吗?要我陪你上街买点礼物带回国吗?" "我明天想好好休息,礼物美津都买好了,后天早晨坐飞机去东京,时间一点也不赶。" "你一走,大岛先生可要寂寞喽!"美代揶揄的一笑。 冷以珊刚想接话,感到包里的手机一震,"你去忙吧,我喝点水就回家了。"没有第二个人会给她发短信的,她闭上眼,心里一阵酸涩。 当初是渡边翼先放手的,她转身之后,他却又转过头来,他也舍不得他们的六年吗? 美代走了,她慢慢摸出手机。 "以珊,哪天回上海?上海的温度比北海道高许多,昨天是三十八度,注意不要中暑,飞机上的冷气比较凉,记得多穿件外衣,到了上海后,给我回个短信报声平安,翼!" 她的平安对他意味着什么?冷以珊浅然一笑,默默地删去了短信。 从前,他的问候是悦耳的,现在,这样的问候是刺人的,她闭上眼睛,就会联想到渡边翼在佳慧跑进另一个房间的时候,他急急的在手机上按下几个字,慌乱的给她发过来。 偷偷摸摸的问候,只会让她更加心酸,她不回,他就会慢慢的断了念头。 "以珊!"一看到冷以珊走出医院的大门,大岛浩打开车门,优雅的挥挥手,引得路边的几位女士慌乱的偏离了人行道。 "你怎么又来了?"冷以珊怕路人围观,慌忙钻进车中,开车的乔回给她一个微笑。 自从那个犯错的早晨,他送她回医院后,这两天的接送都是大岛浩包下来了,他闲的时候会花一两个小时呆在医院门外,护士们都被他的诚意打动了。 "等你回家呀!"一脸灿烂的笑容,将她的头移枕到他的肩上,"刚做完手术吧,闭上眼,休息一下,美津今天做的海鲜寿司,还有味增汤。" 冷以珊扬眸望着他,如言的闭上眼睛。 她不是听话,而是无力与他争辩,大岛浩温和之中带着强悍,还有一点狡诈,不知不觉就让他左右了她的意识,但他是好心的,真心的对她,她不忍心说出什么重话。 大岛浩的心脏并不算强壮,她只有管好自己的心,其他的就随他闹去吧! 等她回上海之后,他就会转移视线的,大岛浩是多情风流的。 她冷冷清清的寓所,现在正常的时候是四个人一起用餐。 一进客厅,就看见两只大大的行李箱,冷以珊的心突地就提到了嗓子眼。 "这是……谁的?"她不敢提那个名字。 "我的!"大岛浩邪邪的一笑,"以珊,我不想住酒店,我喜欢这里。" 心晃晃悠悠的直坠谷底,冷以珊深呼吸,又深呼吸,努力克制住自己,直到将眼中的恼怒硬生生的压下去。 "大岛浩,这是医院租给我的寓所,不是我的房子。"以前渡边翼住进来,是因为她爱他,愿意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与他分享。 "我知道,所以我正在办理这幢别墅的产权,它马上就是我们的房子了,放心,我住客房。"他特意加了一句。 "你喜欢这里,那我搬出去好了。"她赌气的抬脚上楼。 美津和乔都呆住了。 大岛浩摸摸鼻子,一点也不意外她的激动,笑笑,跟着上楼。 "以珊!"在卧室门前,他拉住她,"我要在札幌住一年多,不能一直住在酒店里,我应该有个温馨的寓所,你这里这么大,收留我一阵不可以吗?你回上海的时候,我刚好可以帮你看房子,这样你回来的时候,多亲切啊!" "你说的是不错,可我们这样,对彼此都很不方便。"她一与他争辩,就很沮丧。 大岛浩俊眉一扬,"我很方便,工作,生活,这里都适合我,如果你不带别的男人回来过夜,也没什么不方便的。" "……"她凝视着他,眼底有幽暗的光。 "以珊,我不买房子,付一半房租行吧!" "大岛浩!"她忽然红了眼眶,张开双臂,依偎进他的怀中,"你再这样……逼我,我有可能真的就不回日本了。" 他怔住,胸中一阵潮热,温柔的环住她的腰,"为什么?" "让我好好的喜欢一个人吧!不要总想着去挤走他,我的是生活已经够无趣了,他给我的六年是我唯一的快乐,你不要抢走他,不要那么残忍的抹去他的影子。" 他凝望着她。 她凝望着他。 他的目光温柔如水,没有激愤和妒忌,他眨了下眼睛,笑意像湖水一般慢慢荡开。"好!你放开心怀的去喜欢他,我也放开心怀的喜欢你,我们各自为战,互不干涉。"她这一番无助的话,代表她的的心里开始打架了,他总算伸进去一只脚了,这个事实让大岛浩整个人都飞扬了起来。 "呃?"冷以珊一头雾水。 "我不住进来了。"他在隔壁买幢别墅住下来,这样她管不着吧,"我也不逼你,你全副身心,心不在焉,表里不一的去爱他吧!" 冷以珊收回手臂,有这样形容别人感情的吗? "你是洗好澡吃晚饭,还是吃好再洗?"他亲昵的刮了下她的鼻子,代表刚才的讨论已经结束,他顺从她的意见,但冷以珊却觉得什么也没有说清楚。 "我吃好饭再洗。"为了避免再发生上次错误的事件,她小心的避开与他相处的时间。 "以珊,也许你应该再试一下躺在我怀里,会不会再睡着?这个温暖的靠垫可比镇静剂好太多了。"他好心的说。 "绝对不会!"她不进房间了,脸红红的推着他下楼。 "别那么确定,我这颗新的新脏总是带给我许多惊喜。"他调皮一笑,乍然抱起她往楼下走去。 "大岛浩,你的心脏?"冷以珊脸色发青的尖声喊道,"让我下来。" "我的心脏正在为你而激情澎湃。"大岛浩的鞋子在楼梯上响起了清脆的回音,说话间,他的脚下打滑了下,冷以珊紧紧抱住他的颈项。生怕一个不稳,两个人全栽倒楼下去了。 "我可以自己走,"她挣扎着要下来。 "我要等一个多月才来抱你。"他停下脚步,为的是凝视她一眼,"放心吧,我不会让你跌倒的。" "小心一点。"冷以珊深吸了一口气,不敢乱动,感到他的手臂把她拥的更紧,更紧了。 "最多就是跌倒罢了,不会受多大伤害的,而且还有我给你垫底呀,以珊,你担心什么呢,放心靠过来。"他认真的说。 这是他变相的誓言吗?疑惑才刚闪过冷以珊的心中,他俊朗的笑声立刻又占据了她所有的心思。 第三十四章 不惹尘埃 札幌又下雨了,冷以珊站在客厅的窗前,抬头看了眼灰沉沉的天空,祈求明天是个好天,不要影响她的行程。 屋子里空荡荡的,走来走去,只有她一个人的身影。 不习惯这么轻闲,她决定出门去看下心理医生,这一阵子莫名其妙的总是把大大岛浩与渡边翼两个人混淆起来,明明是两个截然不同的人,毫无相似点,会不会是自己的心理出了问题? 她故意挑了家不起眼的心理诊所,一走进去,却发现看诊的心理医生是以前医学院的学长。她脸红得象熟透的番茄,恨不得掉过头就出去。 学长非常敬业,拉住她,很随意地和她聊了好一会,等她平静下来后,才诱导她进入话题。 "他讲过的话和一些细微的小动作都会让你联想到以前的男友,甚至连他的怀抱和心跳都会让你产生错觉?"学长沉呤了一会儿。 冷以珊扭着十指,不自然地点点头。 "学妹,你认为心脏有记忆吗?"学长突然问。 冷以珊一愣,"以前看过许多报道,说移植过心脏之后的人行为和以前有点不同,这可能和心脏源原来的主人习性有关。学长,没有道理啊,人的一切都是由大脑指挥的,心脏只是一个器官,不会带有感情和记忆。" 学长微微一笑,"当你很紧张的时候,你的心会突地跳得很快,当你难过时,你的心会如刀割一般的痛……心脏是最能直接表达一个人的情感的,表情还能假装,而心不能。" "学长,你的意思是?" "学妹,你讲的后出现的这位男人讲话和一些动作有些改变,应该是受他新心脏的一些影响。至于你把他与从前的男友重叠,那是因为你心里太难过了,难过得不能负荷,希望有一个人能为你承担一点,而这时他对你表现得很体贴,你自然而然地就把情绪转寄给他,但你不能忘怀原先的男友,你就自我催眠把他当成了你原来的男友。学妹,这是一种自我构思的幻觉,你还活在没有失去你男朋友的过去里。" 冷以珊落莫地一笑,"学长,你很吃惊我这样的表现吗?" 学长耸耸肩,"不会。越是看似坚强和冷静的人,内心越别人脆弱。反到一直软弱的人,遇到事到能看得开。学妹,休息一阵子,出去度个假吧!在陌生的地方,你会慢慢找回现在的自己的。" "呵,我明天正要回国。"冷以珊惨然地笑了笑。 "学妹,你的心理没有任何问题,你撑得太狠,超出了你的能力……是渡边翼那小子变坏了吗?" 冷以珊摇头,"不是。"她不喜欢别人在她面前说渡边翼的坏话。"一些话说出来后好受许多了,谢谢学长。"她站起身来。 学长笑笑,把她送到诊所门,雨还在下着。"学妹,其实重新开始一份感情也是一帖良药,不一定要爱得轰轰烈烈,接受他的关心和爱护,你的心才会痊愈。呵,你们外科讲究的理性,我们学心理的却常常用感情去看问题。很多医学解决不了的事,感情却会做出很好的诊断。" "那就是所谓的奇迹吧!"冷以珊撑开伞,默默地走进雨中。她现在不期望有什么奇迹降临到她身上,她是个现实的人。渡边翼如果现在回到她身边,她有可能不会象从前那样爱他了。学长说得对,她是活在过去里。 接受大岛浩的爱?冷以珊笑了,不管大岛浩的表白有多动人,她从来就没有当真过。 等大岛浩身体痊愈如正常人后,他的红粉佳人就会如雨后春笋,一个个冒出来了。她到是有点担忧他的心脏。 象大岛浩这样优秀又俊美的男人,他不花心,花心也会主动找上他的。第一次见到他,自己也曾震撼于一个男人有如此完美比例的身体线条和英俊轩然的面容。她没有象别的女人那样喜欢他,是因为她有渡边翼。 大岛浩还曾向当时还很陌生的她搭讪过,现在的他好象受敛了许多。冷以珊突然停下了脚步,她掏出手机。 "冷医生,你想我了吗?"美代在电话那端打趣着。 她抿嘴一笑,"对啊,你不在身边,我都不知道该做什么了。" "哈哈,那你和院长说下,让我陪你回中国旅旅游去。" "嗯嗯,明年一定带你一同回去。美代,你帮我查下大岛浩接受的那颗心脏原先的主人是谁?" "呃?干吗要知道这个?"美代惊讶地问。 "就是……有点好奇,你一定要帮我查啊,查到了通告我,是从东京医院过来的。" "哦,知道了。" 冷以珊一直晃到天黑才回到别墅,她昨天就让美津不要过来了,她也没有开灯,这样,外面的人会以为她不在家中。这外面的人就是大岛浩,他的热情逐步泛滥,她不想给他太多施展的机会。 摸索着洗了澡,借着外面的路灯,从c黄边的抽屉拿出护照和机票,又清点了下行李,她躺在c黄上。看到一边的手机在黑暗中一眨一眨的,她随手拿起,给爸妈打了通电话,告诉他们明天的飞机到港时间,让他们不要过来接,她自己打车回家。 然后,她鬼使神差翻到渡边翼的号,发呆了好一会,手指自动地在键盘上按出了一行字,发送。 "渡边翼,我明天回国。" 发好了后特别后悔,赌气地关了手机。听到楼下的门铃被按得象火警似的,她一百个不情感地跑下去。 大岛浩身上淋得湿湿的站在门外。"你明明在家,为什么不开灯?"他站在门廊上对她大吼。 "我已经睡下了。"冷以珊无奈地打开门,把客厅的灯也跟着打开。灯光下,大岛浩象刚从河里捞上来的,他站的地方,很快就积了一层水。 "你不知道心脏不好的人大忌就是感冒吗?乔呢?"她慌乱地从楼下的浴室找出毛巾扔给他。 "乔回东京了,我以为你在家,就坐车过来。谁知那车竟然半路抛锚,我没带伞,又拦不到车,就直好跑过来了。不过,看到你这么紧张,淋点雨是值得的。"俊美的唇勾起一抹性感的微笑,心情很是不错。 "我很佩服你的乐观。"冷以珊深呼吸,"但一点都不喜欢这样的行为。大岛浩,我好不容易才把你从生死边缘拉回头,你不能这样回报我?" 大岛浩一脸兴味,突然靠向冷以珊,"那要怎样回报?"他像吟诗一般,又轻又缓地问。 "好好呵护你的心脏。"她不带情绪地回答,考虑是不是应该让他去冲个热水澡,但又怕他借机赖在这里。 "我以为是要我以身相许呢!"他失望地叹了口气,解开衬衫的领扣,露出已经长出点ròu的胸膛。卧c黄近二个月,他瘦得很厉害,现在真的恢复不错。"以珊,我现在应该可以做男人最想做的事了吧!" "你想做什么?"她没有听分清。 "你说呢?"他低哑了嗓音,侧头突地吻上她的颈项,"当然是意乱情迷的事啦!" 冷以珊脸一红,一把推开他,"你……不要命了吗?你……最起码要等到三个月后,你可以一口气跑上六层楼时。" "我如果跑上六层楼,就能和你一起了吗?"大岛浩的瞳眸对上她羞恼的双眼,刻意地对她展现出他的魅惑人的一面。 "大岛浩!"冷以珊咬牙切齿地闭了闭眼,"你回酒店去吧,我要早点睡。明天一早要去东京!" "以珊,我淋着雨特地过来给你送行,你要赶我走吗?"他的口吻低沉温柔得过分,很象很象渡边翼宠溺地对偶尔任性的她。 冷以珊有点失神。 "以珊,外面雨下这么大,下次见你要一个多月后,你有想过我的心情吗?以珊,我不想在逼你爱我,我们是朋友,我只是想关心你陪陪你,好不好?"他俯下头,唇瓣摩搓着她的发心。 她知道大岛浩在国外长大,许多肢体语言和她的理解不同。他只是想关心她,她要拒绝吗? "以珊,我好象要先冲个热水澡,不然会感冒的。"大岛浩突地打了个冷战。 冷以珊叹了口气,指指客浴,"我投降,你去吧!"他上次带来几只行李箱,还扔在客厅里,他不愁没衣服换。 大岛浩有的是办法让她妥协。 如愿以偿,大岛浩留下了,睡在客房中。他没有再说出任何出格的话和做出出格的动作,和她睡在同一个屋檐下,他好象睡得很香似的。 因为明天要起早,冷以珊没敢打镇剂,怕剂量把握不准,明天会睡过头。她翻来覆去的,把动物园的动物都数了个遍,也没找着一丝睡意。 她怕惊动大岛浩,轻手轻脚地下了楼,离天亮没几个小时了,她想找本书翻翻就过去了。 刚在沙发上坐下,大岛浩就下来了。 夜这么的静,雨声又很缠绵,家里只有一对单身的男女,气氛莫名地就有些暧昧。幸好,大岛浩的心脏还没完完全全痊愈,冷以珊好笑地放松心情,她想太多了。 "你去睡吧!我给出租公司打过电话,明天有车过来接我去机场,走的时候我不惊动你,你好好休息,回酒店时把门锁好。"她把目光放回书上。 大岛浩盯着她,不象以往露出戏谑和挑逗,而是双瞳火热得仿佛在将她吞噬一般。 他走过,很自然地拥住她。"你宁可整夜地坐着,也不愿靠我一下。"他抬手拧灭了台灯,把她的头按在他怀中。 室内一片黑暗,可以清晰地听到彼此的心跳。 她又象找回那种安宁的感觉了。"大岛浩,你说捐赠给你心脏的人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没有挣脱他的手臂,由他抱着,眼睛微微闭上。 他低头,温热的呼吸喷在她的脸上。"我想……一定是个温柔而又细腻的人。" "你有感应到他吗?" 他淡淡地欠身亲下她的唇角,象一种习惯,"我有时会有一点感应,但想辨别时,又找不着了。以珊,我有种怪感,好象这颗心的主人认识你。" "呵,说得我象是个名人似的,除了心脏病人,没几个人认识我的,这颗心脏很健康,年岁不很大。"冷以珊脑中闪出手术前放在保鲜盒里的心脏样子,鲜红透活,让她有些伤感。 "以珊,当时有没有给捐赠心脏源的家属一些补贴?" "这个是渡边先生处理的,我不清楚。" "我明天让乔去打听下心脏的主人是谁,没有人家的捐赠,我已经过世好几个月了,只怕你都记不得我了。"大岛浩唏嘘地倾嘴角,把怀中的人儿搂得更紧了。 "不要让乔去听,这些应该是医院保密的档案,我……要是有消息,再通知你。大岛浩,你说没有心的身子,还是一个完整的人吗?"她幽幽睁开眼,茫然地问。 大岛浩一僵。 "如果他有妻子有家人,你若见到他们,会有一种亲切感吗?心脏若有记忆,大岛浩说不定会爱上别人呢!" "不可能!"大岛浩崭钉截铁地说,"我手术前心里就装着你,手术后心里还是你。心脏没有记忆,你是刻在我脑中的,和心脏没有关系。" 她轻轻点头,"我也认为心脏没有记忆,不然,你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 大岛浩整个人一震,"你是在暗示什么吗?" 她把脚缩上沙发,在他怀中换了个姿势,"不是暗示,是明讲,大岛浩,就是大岛浩,风流又多情,强人所难。" "我从来不为难女人的。"他自恋地一笑。 "夸张了吧,你不为难我吗?"她小声嘀咕,倦意悄然袭上眼角。 "你又不是女人。" "呃?"她吓了一跳,睁开眼。 "你是我爱的人。"他微笑的双唇贴上她的唇瓣,"在你面前,我不需要风度,强取豪夺,恶劣无耻,美色诱惑,只要能让你屈服,我都会使出来。" 她伸手,推开他的脸,无奈地坐正身子,不敢再睡了。"你还真敢坦白。"再一次深深叹息,心脏确没有记忆,色色的大岛浩,世上没有第二个。 与她相爱六年的渡边翼,也没有第二个。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十五章 花都谢了吗(十) 一场夜雨,感冒的人不是淋了雨的大岛浩。冷以珊揉着晕眩的额头,鼻音很重,北海道的深夏,温度不算高,她坐了一夜,着凉了。 这就是接受大岛浩陪伴的回报,她沮丧得看着那张担忧的俊脸,有苦说不出。 感冒药都带有点安眠成份,冷以珊不敢碰,只得拼命喝白开水,瞪着大岛浩不准他靠近,更不准他送她去机场。 "以珊,把机票改签下吧,你这样,我不放心。" "免谈。"天已经放亮了,她等了一年才可以回家,怎么能随便改签。上海现在还在高温期,回去蒸一下,马上就会好的。 出租车怎么还不来?她掏出手机看时间,手机没开。 一开手机,接二连三的短信突突地让手机在她掌中跳个不停。她的脑袋空白了一大半。 "以珊,你现在哪里?" "以珊,我查过明天的航班了,你应该是坐中午的航班去上海。" "以珊,行李多不多?" "以珊,从千岁机场出发了吗?札幌今天是阴天,不会影响航班的,你不要太赶,时间足够你赶上从东京飞上海的飞机。" 她深吸一口气,用力拍了下额头,才恢复点正常。从短信发来的时间,渡边翼应该一夜没睡,足足十六条短信,但没有一个电话。 "你在看什么?"大岛浩煮好一壶开水,装在保温瓶中,让她带在路上喝。 "没看……什么。"她慌乱地合上手机,听到出租车在外面鸣了下喇叭,她急急地拎起行李。 "我走了。" 大岛浩皱了下眉头,拉住她的手,深深地看着她,"以珊,好好照顾自己。记得,我在北海道等你,早点回家。" 她以外他要问短信的事,紧张地看着他。现在听他这样讲,她笑了,"知道啦。" 坐在出租车上,她忍不住又把短信一条条看过去。 渡边翼关心得有点过头,简直是面面俱到,他会在机场等她吗?她的心"咯"了一下,像漏了一拍。如果在,她和他讲什么,她说不定会忍不住哭起来,但那样会让渡边翼以为她对他有留恋。 经过了和渡边翼的分手,她对自己的自控能力已不敢那么自信了。 不如不见吧! 但他显然打听到了她的航班,能避得开吗? 二个多月不见,他还和从前一样温雅俊逸,笑意仍那么温和吗? 如果碰到,就见一下吧,像对一个熟悉的人,打声招呼,然后道别,不谈太深。 冷以珊心中自我建设着。 走进机场大楼,她紧张得两手都是汗。她领好登记卡,托运好行李,在候机楼坐了一个多小时,她没有看到熟悉的身影。 冷以珊自嘲地一笑,她又多想了。 失望,不是没有的。 他的一条短信,轻易地就牵扯着她的心,让她为他患得患失,还是没用。她手托腮,看着玻璃墙外的天空,叹了口气。 "冷以珊!"身边的座椅"啪"的打开,一个身影遮住了她的视线。 她侧过头,眼熟的男人,有鹰一般锐利的眼神,她想起来了,是那个有点神经不正常的大律师。 "哦,你好!"她看到他提着个公文包,领带松着,额头上还有汗,古铜色的皮肤被阳光晒得有点发亮。 "回国吗?"山口真一放下公文包,放松地耸耸肩。 冷以珊讶异地扬扬眉,不解地看着他。 山口真一笑着指指电子屏,上面正显示着十二点二十分,东京至上海,班机号…… 她不好意思地点点头,"嗯,我回上海。你要出公差吗?" "不,我送个朋友。"山口真一看到她的鼻子红红的,声音有点沙哑。"你感冒了?" "是的,好像是重感冒。" "我带你去看下医生!" "呵,我自己就是医生。" "你是心脏科医生。"山口真一态度有些强硬。冷以珊蹙了下眉头,"我能看复杂的心脏病,不能看一个小小的感冒吗?山口先生,你该去看看你朋友来了没有。" 她冷漠地转过脸,目光平视前方。 "不用看,她来了。冷以珊,你有时很固执,这不好。" 冷以珊眨了眨眼,很好玩,这位大律师并不像别人称呼她为冷医生,而是直呼她的姓名。她不是嫌他不够尊重她,可以直呼其名的人,一般是很熟稔的朋友和同学。 大律师都是字字慎重,不会没经过大脑考虑就脱口说出什么的。 "山口先生,你以前就是读法律的吗?"沉默了片刻,她问。 "对,我是早稻田大学法学院毕业的。"他眯起眼,揣摩她话语的意思。 冷以珊微微笑了下,"我差点以外你是医学院的,会不会是我的什么学长,原来不是。" "不是又怎么样?"大律师扣住字眼。 "不是就代表我们没必要再聊下去了。"她冷冷地说。 山口真一没想到她会这样讲,脸色有点发青。"我们之间还有渡边社长的关系。" "你弄错了吧!"冷以珊淡然一笑。"山口先生,既然知道我今天是回国,就该知道我在日本是没有亲人的。" "冷以珊,你在抹杀事实。"山口真一黝亮的眼瞳指责地盯着冷以珊。 "事实?"冷以珊僵住身子。"请问山口先生,你说的事实是什么?"曾经,她和渡边翼之间有过一份情,但结束了,这不会构成她和渡边家有什么牵连的依据。恋爱可以谈多次,只有婚姻才受法律的保护,大律师今天可能被太阳晒昏头了。 山口真一被问住了,眸光变深,唇线也抿成看一直线。 "抱歉,我想坐那边看看飞机。"她礼貌地一颔首,拎起包,往玻璃墙边上的座椅走去。 "冷以珊,你应该长大了吧!"身后,山口真一忽然问。 "山口先生,你讲的长大具体解释是?"她不耐烦地回过头,眼眸开始冒火。 "有足够的心理承受一切,而不是像一个孩子,被许多人小心翼翼地捧在掌心中,为你挡去所有的风雨。"山口真一抬起眼,口气讥讽得让人想甩他一巴掌。冷以珊深呼吸,再深呼吸,"山口先生,你看看,外面阳光灿烂,哪里有一点风雨。在日本的这六年,我得到的都是我花了百倍的努力才拥有,不是某某的照顾和施舍。你知道自己在讲什么吗?" "我知道!"山口真一目光炯炯地看着她,"你想听吗?" "我没有兴趣。"冷以珊一口拒绝。 "我还以为你真长大了呢,原来只不过是只驼鸟,把头埋在沙子里,以外什么也听不见,什么也看不见,就真的什么都没发生吗?" 冷以珊脸色一变,心慌乱得让她没有办法平静地站稳。"有什么发生了吗?"她咬紧唇瓣,声音从齿fèng间渗了出来,她控制不住身子的颤抖。 山口真一站起身,抓住她的手臂,"冷以珊,你真的很幸福,幸福得让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女人都羡慕。也许,你应该这样幸福地过下去,什么都不要知道。" "山口先生,我想听的……不是这句。"她的眼神开始涣散,无力地脚直发软。 山口真一闭了闭眼,沉重地说:"好,你想听,就跟我来吧!"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十六章 落叶满阶(一) 冷以珊退了机票,礼貌地请地勤小姐把托运的行李改为寄存,笑意噙在嘴角,整个人恬静得像一首轻吟的诗句。 山口真一讶异地看着她,只是脸上没有露出来。他以为她会急促地追问,会慌乱无措,会紧张得失控,她没有,她安静地站在那里,默默地等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她总是让他摸不透。 停车场很安静,但在冷以珊的心中,却不知何处有风吹来,摇曳着路边的树枝,翻滚着天边的厚云,连花坪中被保护得好好的花束也被撼动了,几片落叶在她的脚边飘落。 心里似乎有了答案,但她不愿那样认为,也许是她想错了。 山口真一把车开了过来,为她打开车门,她道谢后上了车。 从机场到市区,有很长的路程。一出车站,时间就特别漫长。偏偏路上还堵车,时间长得就更让人难以置信。 冷以珊看着远处的富士山,想着山顶上终年不化的积雪,觉得自己像站在山顶,从头到脚,一片冰凉。 "说一句谎话很容易,但想让这句谎话变得可信,你就必须说百句、千句的谎话来掩饰。这是一件很难为人的事。"山口真一盯着前面的车流,拼命地按着喇叭。 冷以珊倾了倾嘴角,淡淡地说 "我以为你很擅长。" 山口真一怔怔地看着她,"律师最讲究事实了。" "但律师也很会隐匿事实。"她缓缓地闭上眼晴,突然间,她开始变得焦躁、坐立不安起来。 "冷以珊,真实的痛苦和欺骗的幸福,你选择哪种?" "我有选择吗?"她问他,很轻很轻的话气,像一声叹息。所有的故事都是别人说给她听,说到心酸处,她陪着掉泪,说到开心时,她跟着笑,怅然时,她就幽幽地把目光转开。 "现在你已经把选择权握在手中了。" 恢复控制的车流开始蠕动。 天空不知何时已被厚重的乌云笼罩。 "到了!"山口真一跳下车。这是一幢高耸入云般的大楼。"我的事务所就在这上面,我早晨和一个客户有约,一谈竟然忘了时间,差点赶不及到机场送你。" 冷以珊深吸一口气,仰望着肃静的天空。 "走吧!"山口真一大步流星地走进大楼。然而,回头一看,冷以珊仍然站在那里一动不动。 "怎么了?" "冷以珊!"真一退回来,把手搭在冷以珊肩上。 "你怎么了,抖得这样厉害。" "如果不想知道,我送你回机场,晚上还有班飞机去上海。" "不,我可以了!"冷以珊平视着真一,咬了咬唇,"上去吧!" 她忽然感到鼻尖一凉,一滴、两滴水珠从空中落了下来,下雨了。 ――――――――――――――――――――――――――――――――――――――― 宽阔的马路上车来车往,旁边轨道上一列疾速行驶的快车刚好通过,旅客们有的在看着手中的报纸,有的看着外面的风景。列车马上要进入东京市区。 渡边翼微笑地合上手机,放进口袋中。想到以珊在手机中娇柔的话气,唇边浮出温柔的笑意。 列车像条长龙在前面拐弯,折进市区,他放慢了车速。 忽然,有什么不对了……尖锐呼啸而来的恐怖阴影,黑团团地从上空压了下来……他听到惊天动地的尖叫和哭喊……汽车喇叭疯狂地鸣叫,人们的尖叫将耳膜刺穿,所有的车辆混乱地挤在一起。 他看到车顶慢慢塌陷,前面的玻璃碎裂了,亮晶晶遍地的玻璃,晶晶闪闪的玻璃碎屑映出金灿灿的光辉,方向盘前一刻在他的胸前,只是一瞬眼,方向盘陷进了他的体内。 他动弹不了,滴滴答答的红色液体从眼角流下,他看到以珊在向他奔来,他张开手,却抱不到她。 天地间,忽然黑暗一片。 "止血钳!" "纱布!" "病人情况!" "血压……,心跳……还在持续下降中!病人的五脏六腑全部被射 穿,失血过多……" 渡边翼被喧闹的声音吵醒,他很熟悉这种味道,这应该是在医院里。意识在涣散,眼前一团模糊,他的手被一双颤栗而冰凉的双手握着,他听到哭声还有呼喊。 "翼,我是妈妈,我是妈妈,你睁眼看看我呀!" "翼,你……不能这样吓爸爸吧!" 以珊呢?以珊为什么不在病房中,她跑哪去了?渡边翼艰难地睁开眼,许多人在他四周走来走去,搁在他身上的冰冷器械正在撤离。 玉子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渡边俊之眼前一黑,晕倒在c黄边。 "渡边先生,我是山口真一,是你的律师,你有什么话要说吗?"山口真一欠下身,渡边翼的身子千疮百孔,血从每一个孔隙中,像一朵朵花般绽开,越开越大。 "以珊,我的以珊……"他向山口真一伸出右手,手掌静静有些颤抖。 "以珊怎么样?"山口真一快要失去律师的自制,很少流露情感的眼中溢满了泪水。 "我的……心……还在跳动……把它留给浩……让它永远永远不要和以珊……分开,永远……爱以珊……渡边翼的声音轻如耳语,山口真一不得不把头凑到他的唇边。"我记下了……" "……不要让……以珊知道……她很脆弱,不坚……强……手机……" 手机突然在鲜红一片的口袋中响了起来。 山口真一哆嗦地拿出手机,血染红了手机,鲜血从手机的边缘流淌着,滴落在地上。 "我的……以珊……"渡边翼失去焦距的双眼寻找着声音的方向,眼底有痛苦和不舍,但唇边的笑容却荡漾着温柔。 吃力地…… 山口真一把手机塞进他掌心,他已经无力盈握,声音轻得像树叶细细的沙沙声……"告诉她……我爱……她……" 手机从他的掌心滑落在地。 血,像河水一样静静地流。 "我觉得,他来到这个世上好像只为爱你,你是他在这世上的唯一牵挂。根据他的遗愿,把他的心脏取出之后,由渡边俊之先生用飞机送往札幌……我留下处理渡边先生的后事,玉子夫人悲伤得不能自理,所有的事情都是我cao办的,包括与你的短信往来。"山口真一一仰头喝干杯中的酒。 不喝点酒,他根本没有勇气讲述。 冷以珊安静得有点出奇,她倚在窗台上,眺望着东京的市容。 装在保鲜盒中鲜红而又健康的心脏,让她有一点伤感,当她捧着它时,她感到它的颤动。 那是翼的呼喊吗? "……为了不让你起疑心,我坚持给你回短信,但我对你不熟悉,我只能等你发过来再回过去。我从没有像那一阵子神经紧绷着,手机握在掌心里,一震动就赶快回。有一次,你突然打来电话,我吓得直接关机,后来,你查到渡边先生辞职一事,你责问,我和渡边社长商量编了个变心的故事。与其让你恨绝,也比知道渡边先生过世好受些,这是我们的想法,渡边社长说你不是一个寻常的女子。没想到你追来东京,心痛欲绝地接受了渡边先生分手的事实。" 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雨,她和美代站在那幢古式庭院前,全身都湿透了。 "我和你中断了联系。手术很成功,大岛先生恢复得很好,但听说你却消瘦了许多。你有天晚上又发来短信,那种小心翼翼却又真诚而善良的问候,我好像看到了临走之前的渡边翼,我又开始和你联系,主动联系。你再次打来电话,我不忍让你失望,我接了,但不敢讲话,我的女友刚好在我那里,你听到后搁了手机。呵,谎言越编越像。后来不管我有多主动,有多关心,你不再回我短信。我和渡边社长说,该去看看你了。" 怪不得,山口真一一个陌生人在走廊上对她讲那一番话。大岛浩与渡边翼重叠的身影,现在都知道缘故了。 "冷以珊,我们是陌生的,但却又是熟悉的。在以渡边翼的身份与你接触的几个月中,你……不知不觉成了我一份牵挂,呵,见到你,我被你娇柔和强装的坚强震住了,你很难过,你像快要崩溃了。我一直在想……对于深爱的一对人来讲,他的变心可能比他的过世来得更加心痛,我那时就想和你讲出事实。怀念一个人也是幸福。" 不,错了,她宁可翼变心,和那位编造的佳慧小姐双栖双飞,她心再痛,也喜欢看到阳光下他俊逸的身影,而不是像现在睡在冰冷的地下。 "你给自己建造了一堵厚厚的墙,我根本走不进。直到你要回上海。冷以珊,我不是残酷,我只是觉得一个过世的人还被他心爱的女子憎恨着,这是件很痛苦的事。而你对爱你如生命的渡边先生存有误会,这是对你的不公平。"山口真一低下头,从公文包中掏出一只手机,递过去。 "这上面的血迹我没有擦,但我一直握在手中,手汗已经擦去了所有的血痕。这……是他的东西,现在给你!" 冷以珊轻轻接过,紧紧地握住。 生命如花朵一般,有她的周期和规律。生命的消逝,就像一朵花的凋谢。她不惊讶,翼不管走多快,都会在一个明显的街头停下,不会让她找不着的。 想起大岛浩手术前的那个夜晚,她做的那个梦,梦那般清晰,翼的怀抱那样真实。翼,果真没有离开过她。冷以珊轻轻微笑。 "你……想去看看渡边先生吗?"山口真一屏息抬头望向她。睫毛颤了颤,慢慢地,她睁开眼睛,眼睛里一片茫然扣空洞,像是对发生的一切都浑然不知。 "你能撑得住吗?"他不安地问。 冷以珊眼神古怪地瞅着他,点了点头。 车又驶出了市区,雨大了起来,刮雨器刚刚刮去车窗上的雨,一会又落得密密的。 "就在前面的山坡上,能看到日出。"山口真一打开伞,挽住她的手臂。 冷以珊睁大眼睛,美丽的山峦耸站在眼前。 "看清楚了,左边第四个。" 她不由得避开了视线,"山口先生,翼没有了心……会不会冷?"她恍惚地问。 山口真一怔住。 "不会,他的心里装着你,应该会很烫。" "他说过除非死神,其他任何事物都不会把他从我身边抢走的。我说死神也不可以,我会从死神手中把他抢回来。"眼泪自冷以珊的眼中夺眶而出。 "那时……没有办法,神仙也救不了他。"他握紧她的肩膀。 "为什么不试一下呢,我救了那么多人,一定也能救他。我是好好地把他送到医院楼下,温暖的体温,温柔的微笑,他问我可不可以把婚礼放在年底。现在,这一具冰冷的石碑是什么,好冷,我不要看。" "冷以珊,你这样子,渡边先生会心痛的。" "没有心的人怎么痛,为什么要摘走他的心,心没有记忆,那个人不是他,这里睡着的人也不是他,他还如何爱我?"她哭泣中望着他。"在他最后的时刻,我没有陪着他,没有吻他,没有抱他……让他一个人独自离开,翼会不会伤心呢!不会,没有心,也就忘了我,以后我和他相遇,他也不认得我……都是陌生人了……陌生人了…… "冷以珊,你镇静一点。"山口真一抱紧她,心痛如铰。他有点后悔说出一切了,也许被欺骗还是最幸福的。 "我很镇静。"冷以珊抹去脸上的泪水,"我不要呆在这里……我要回医院……我要把心还给翼……我不要他忘了我……" "冷以珊!"他扣住她的手腕,"你……要去杀了大岛浩吗?" "翼,翼,翼,你在哪里?我是以珊,我来了,你答应我啊!"冷以珊愕然地看着他,转过身,然后,放声大喊。 喊着喊着,泪水噎住了喉咙,发不出声来。冷以珊像个孩子,蹲在地上,放声大哭。 山那边传来了回音:"……以珊……我来了……"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三十七章 落叶满阶(二) 山口真一和冷以珊回到市内,雨已经停了,晚霞染红了西方的天空,空气清新得醉人。 "我要……回上海了。"冷以珊在山口真一事务所大楼前说道。 山口真一抿紧唇,现在这个时刻他是不敢放冷以珊走的,她单薄的身影让他心痛。 与她相处的这几个小时以来,他发现冷以珊并不像别人口中讲的那样冷静,也不是像他以为的那样柔弱。 刚刚她在山里痛哭的样子,他明白她的心中像藏着一座火山,又像翻滚着一面泪海,两者交融着,已快把她逼近到疯狂的边缘。她竭力在控制着,不想自己崩溃的样子被别人看到,所以她要走开,这可能就是别人口中说的冷静。 在一个人的天空下,冷以珊又会是什么样子呢? 只有渡边翼知道了。 他不由得羡慕起渡边翼,虽然只活了二十多年,但与冷以珊相遇,两个人彼此深爱着对方,毫无保留,最始到最终,这份恋情堪称完美。遗憾的是,他走得太早。相比较而言,渡边翼很幸福,生前被清清冷冷的冷以珊炽热的爱着,死后还有她在想念着他。 他也年近而立,女朋友谈了好几个,对于男女间的一档子情事,他可谓游刃有余,但像渡边翼与冷以珊之间这种纯净而又浓厚的挚爱,他没有遇到过。如果那天死去的人是他山口真一,他相信不会有哪一个女人会像冷以珊对渡边翼这样对他的。可能会掉几滴眼泪,难过十天半月,说长了三个月吧,她们一定又会重新投入新的怀抱。 说来好笑,假扮渡边翼,与冷以珊短信联系的二个月里,他第一次有被触动心弦的感觉。 整个心情都沉淀下来,满心满怀中,只有一个人,想她时,眉眼弯弯,唇角带笑,心温柔得能溢出水来。 那些短信不是他编造的,是他出自肺腑的真心关爱。 他那一帮新贵朋友之间笑谈,无能的男人才专情,他以前也会跟着附和。现在,他明白,一个男人能够遇到一生让他专情的女子,那才是最大的财富和幸福。 他不敢说喜欢冷以珊。像她这样的女子,一生只爱一个人。他没有自信能得到她的特别对待,他只能远远地看着她,用关心、怜惜、尊重的目光。 他奢望过,如果她知道这二个多月和她保持联系的人是他,她会不会对他好一点。事实是不会。 冷以珊坚强地站着,拒绝任何人的扶助,既使已在风雨中摇曳不定。 先是面对心爱的人变心离开,现在发现原来心爱的人已经不在人世,以前的心痛和幽怨现在演变成绝望的撕裂剧痛,双重的打击,很少有人承受得住。 她需要一个舔伤疗心的地方。 当初对她隐瞒事实,确实是种残酷。 山口真一扣住冷以珊的手腕,"如果你真的要回上海,我送你回去,但要等我处理好手头的案子。不过……我建议你还是留在日本,心结在哪里系上,还得在哪里解开。你要面对渡边先生过世的事实,逃避只会让自己陷在悲伤中,走不出来。" 他一定要想尽办法留下她,度过她最难过的日子。 "山口先生,多谢你为翼所做的一切。所有的事情都已经结束,我……知道该怎么做,该怎么样走。"她淡漠地对他讲,礼貌到疏离。 她提醒他,她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冷以珊,你不是我的责任和义务,我们甚至连朋友都不是,但你把我当成渡边先生的二个月里,我想一切都有点不同了。所有的事情又是从我口中说出的,你……如果有什么,我怎么向渡边先生交待。" "翼……不会知道的。"她喃喃地仿佛叹息。 "他的躯体是不完整的,但他的灵魂不是,当他在天堂里俯看着我们时,一切都在他的眼中。"律师不会以情动人,只好挪来唯心的说辞。 "灵魂?"冷以珊淡淡摇头,"如果灵魂真的存在,生与死就没有距离了。" 伤心成这样,她还能保持这份冷静,山口真一无话可说了。 "今天已经晚了,这个话题我们明天再聊,我送你去渡边社长家,和玉子夫人说说话吧!"他想了好一会,说。 同病相怜,玉子夫人和她一定有许多共同语言,说说、哭哭,心里的痛就会减轻了,他这样想。 冷以珊抬起头,目光莹润,她并不是要回上海,她只是想离开东京。心中一直有个念头,总觉得翼走得突然,现在很迷茫,一定是在某个路上等着她,她要去寻找他的踪迹。 "好不好?"山口真一轻轻催促了一句。 "好!"她点了下头。翼会先回家吗? 山口真一和冷以珊按响渡边家的门铃时,渡边俊之和玉子就明白了。 玉子眼泪汪汪地抱着冷以珊痛哭,渡边俊之无言地和山口真一对坐着,渡过翼的照片放在壁炉上,温和的笑望着冷以珊。 "我带她去了山里,她哭得像个孩子。我没敢让她回国,强行留下她了。"山口真一低声说。 渡边俊之叹息地看着被玉子抱着的冷以珊,"既然所有的事就说开了,我……和玉子决定以后把她当女儿一般,翼爱她,心里一定放不下她,我们就代替关爱她吧,明天让秘书给她家中打个电话,这个假期她就留在我们身边。" "社长,大岛先生入户籍的事,我要催催吗?" "不催了。"渡边俊之瞟了一眼桌上的报纸,上面有一篇大岛浩的报道。他身体痊愈后,要重返时装界,在年底时有一个新装发布会,是婚纱新装。 渡边俊之对大岛浩一直是充满愧疚,现在,他的体内又有翼的心脏,他更觉着大岛浩是自己的儿子,诚心地想接他回家。 可惜大岛浩在见过生父之后,很礼貌地谢绝了他的好意。大岛浩有自己的骄傲,渡边俊之能理解。 "真一,这一切都是天意。对婚姻不忠诚,老天会惩罚的。命中注定,我……没有子嗣。" "呵,社长这句话,讲得我都不敢结婚了。"山口真一开玩笑地说,想调节下屋内沉闷的气氛。 "婚前怎么胡闹都没什么,如果结婚,那一定要遵守自己的承诺。" 山口真一笑了笑,想结婚,那也得有一个结婚的对象,他斜视了下冷以珊,她温柔地替玉子拭着泪,神情非常平静。他不禁皱了皱眉,如果冷以珊痛哭,他心里还会轻松些。 冷以珊不是一个冷情的人,她越是这样,心头的火山如果喷发,那一定是惊人的。 "你忙了一天,早点回去吧!以珊,我们会好好照顾的。"渡边俊之说。 山口真一站起身。 "冷以珊,我先回去了。"他和她招呼。 冷以珊和玉子一起站起身,把他送到门外。她没有说话。 山口真一坐在车里,想着,没有了渡边翼的手机,他能不能和她再发短信呢? 冷以珊提出想睡在渡边翼的房间,玉子同意了。 渡边翼的卧室很大,一边的墙做了书橱,一边是陈列架,放着他从小到大的奖杯、奖状和男孩子喜欢的各类玩具。在他的c黄前,挂着她的一张照片,是她代表留学生在全院师生大会上发言时的。短发飞扬,目光慧黠、自信,脸上一缕淡淡的微笑。 她有点怔住,闻到时光流逝的味道。 "这里还有,都是你!"玉子从书架上拿过一本相册递给她。 有她在学院里行走的身影,有她站在实验大楼前的自信,有她想家时仰望天空的思念,有她吃饭时默默咀嚼的淡然,有她上台领奖时的羞涩……也有他和她的合影,离得很远,她微笑地看着前方,他微笑地看着她,深情款款溢于言表…… "他上硕博班一年级时,放秋假,对我和他爸爸说,学院里有一个优秀的中国女留学生,清丽又出众,实在不像读医学的女生。寒假时,他就把你的照片带给我们看,很多,都是在你不知情的时候抓拍的。他不是一个失札又冒失的孩子,我和他爸爸说,翼一定是喜欢上那个女留学生了。" "我……们那时不认识。"这样的照片,这样的往事,满是甜蜜,冷以珊眼眶微微湿了。 "对,一直到三年级时,他才约到你一起吃饭。在那之前,你已是我们家的熟人了,只有你不知道。翼自小到到大从不让我们cao心,做什么事都很有主见,我和他爸爸尊重他的心意,他喜欢的人,我们也喜欢。我们让他带你过来玩,他说不行,以珊专攻心脏外科,课业很重,不能打扰她。这等呀等……再没等到这一天。"玉子哽咽地掩住嘴。 "我……不知道,如果知道我们一起的时间会这么短,我会……放弃医科的。"她不是很会表达自己的人,学医是她钟爱的事业。为了渡边翼,她可以抛开所有,这就是她最真切的心声。 "谁能想到他会走这么早啊,我一直都希望你们你结婚……生孩子……这庭院这么大,要是有个孩子,多热闹呀!" "我也想……有一个他的孩子……"那样,她的心就不会空荡荡的。孩子是两人的结晶,是他爱过她的证明。翼走得太急,什么也没留下…… 冷以珊把脸凑近相册,凝目而视,翼的笑容那么真切,那么温暖,这样的笑容上帝也会抢着看的。 "你上c黄躺着慢慢看吧,明天多睡会,不要急着起来。"玉子哭得太多,眼睛有点打架,站起身来。离开了房间。 翼的c黄很大很宽,因为身高的缘故。冷以珊想起寓所里的那张c黄,两个人躺在上面有点挤,他非得抱紧她,谁乱翻下身,都会有掉下去的可能。 她窝在他怀中,闻见他暖暖的气息,很柔和,令她安宁。就是在激 情缠 绵时,他都会注意抚好她的长发,不压痛她的手臂。 从翼对她表白到接受翼,不到一周,一切都是那么自然。 她不是没有人追,同系的、外系的男生对她明示、暗示,她装傻,她的心里装的都是课业,其实不是,她那时心里装的就是翼。 有翼参加的聚会,她讲话就会多一点,心情也会很轻快。得知翼和她一起在心脏医院工作,她傻笑了一天。 翼爱了她六年,她也付出了同样的深情。 冷以珊想到这儿,心酸地深呼吸。脱了衣,躺在c黄上。 翼的房间,翼的c黄,翼的被子,所有的地方有翼的身影,有翼的味道,她就像被翼紧紧地抱在怀中。 今夜,翼你会来寻我吗? 如果你寻不到,那就让我寻你去吧! 在过去的岁月里,留下他们脚印的地方,她不会忘记,翼一定也不会忘记的。 她低下头,用被子捂住脸,如贴在翼的胸前。 隔天清晨,家政工早早推开庭院的大门,发现门虚掩着。 她做好早餐,摆上餐桌,玉子和渡边俊之刚好起c黄,玉子的眼有点肿,这不是什么怪事,自从翼走了后,玉子流的眼泪像河水一般。 玉子看渡边翼房间的门还关着,轻轻地走过去,打开门,房间里没有人。 c黄被叠得整整齐齐,书架和陈列架擦洗过,重新按类别和时间摆放好,像翼以前早晨起c黄时一样清洁,窗户开着,阳光射了进来。 书架上的相册少了两本,一本是渡边翼从小到大的,一本是冷以珊读书时的。 第三十八章落叶满阶(三) "渡边社长,请……你再说一遍好吗?"山口真一光着脚站在地板上,浓眉不安地蹙着。 "以珊今早不辞而别了,电话也打不通。"精明锐利的夏音社长在经历了接二连三的事后,像苍老了许多。 山口真一咬了咬下唇,无力地闭上眼,"你……试试渡边翼先生的手机,我昨天交给她了。" "都试过了,也去过机场,查过今天飞上海的旅客名单,没有她,后面几天都没有。" 电话里隐隐传来低低的哭声,一定是玉子夫人。山口真一恼恨地拍了下自己的脑袋,他昨天应该提醒一下的。 "社长,你不要急,我去山里看看。"他轻声安慰了几句,合上手机。 顾不上洗漱,他狂乱地跑下楼梯,飞车向山里驶去。 晨雾如纱,山峦清秀,被阳光洒遍的山坡上,洁白的石碑安静地耸立着。 山口真一默然闭上双眼。 他又追去机场,站在候机大厅里焦急地张望着,这次,他没有看到那张淡定而又清丽的面容。 她寄存的行李没有取走,那么,她去了哪里呢? 他打去心脏医院,院长说她在休假,现在应该在中国上海。 渡边俊之的秘书给她在上海的家中打电话,急得团团转的冷家爸妈听说女儿因事不能回国,一颗悬着的心才款款入肚。 日本虽然只是个小小的岛国,但想找一个人,有时也是很难的。 冷以珊,突然之间失去了一切消息。 越是黄昏时刻,越觉相思难耐。 通常,寂寂静夜提供了人类一个放纵情绪沉沦的机会,而忙忙碌碌的白天又有工作来分离视线,唯有黄昏时分,在太阳将落未落的交界点,大脑从急骤的忙碌纷扰准备进入休息期,情绪会逸出一道裂fèng,让悲哀的感受趁虚而入。 大岛浩其实很享受这个时光。心里装着一个人,牵挂着,渴盼着,无力着,却是欢喜的。 他也会有定下心来的这一天呀! 以珊走了近半个月了,小气得连个电话都没打一个,他打过去,竟然还关机。看来是真心想好好地休息了,拒绝外界的一切,他是外界吗?等她回来,一定也好好地拷问。 拷问是舍不得的,他会拿出多年修练来的吻技,吻得她天旋地转,吻到她不能呼吸,柔软在他怀中,任他为所欲为。 他偷偷想过,和爱的人做最甜蜜的事,一定是世界上最美好的最快乐的一件事。 先前只是抱下以珊、偷亲下,他都失控到颤抖。 如果以珊也能像他这样爱他,就好了。 时间会改变一切,说不定以珊回来后,对他就不同了。真是好向往那一天啊! 他这几天有偷偷爬楼梯,当他一口气爬上六楼时,他发觉他没有心率不齐、心跳过速到他不能承受。 今天到医院复检前,他也悄悄爬楼梯上来的。早田看着他的心电图,眼睁得大大的。 "大岛浩,你这哪是别人的心脏,简直就像是新生出来的,健康、鲜活,充满生命力。呵,这颗心脏的主人一定比你年轻,大岛浩,你赚到了。" 瞧着护士走出检查室,大岛浩靠近早田,"早田医生,你说我可以做正常男人常做的事了吗?"他斟酌了半天,委婉地问。 "当然可以,你要是不能做,女人们会伤心的。"早田大笑出声,又言归正传,"一般心脏移植的病人,三个月时还在排斥期,能行走就不错了。你看你,面色红润,双眸炯炯,呼吸自如,精力充沛,当然能做任何你想做的事。病情都是因人而异的,各人的体质和基因不同,恢复的程度也就不同。你是个心脏史上的例外,一个幸运儿。遇到这么合适的心脏源,遇到冷以珊那么优异的医生。" 也遇见了一生深爱的女子,大岛浩在心里加了一句。 "大岛浩,你大概是想打冷医生的主意了吧!"早田笑问。 "我要是不想打她的主意就坏事了。"大岛浩愉悦地系上衬衣的纽扣。美代从外面走进来,脸拉着。 "怎么了,美代?"早田问。 美代撇了下嘴,坐到椅上,"还不是给病人气的,问出院后应注意哪些事项,我说了,他偏不信,非让我给冷医生打电话,他要听冷医生怎么说。电话又拨不通,他就开始闹了。" "冷医生还在关机?"早田不止一次听过美代的抱怨了。 "嗯,她走时还说有事就给她电话,现在也不知怎么了,手机一直在关机中,我有许多事要问她呢!" "你有她上海家里的电话吗?"大岛浩微微有点心慌。 美代看了他一眼,"有是有,可是我不会说中文。要是她父母接,我讲什么呢?" "不要看我,我也不会。"大岛浩耸耸肩,看向早田。早田也摇头。 "去旅行社找个翻译吧,现在北海道的中国旅客很多,会中文的人也多了起来。" 早田想了个办法。 "不去,人家还以为怎么一回事呢。"美代发泄完心情,不情愿地又回病房了。 大岛浩俊眉拧着,以珊不会有什么事吧? 昨夜,还是花红满枝。一瞬之间,枫叶脸色一变,满街深深浅浅的红,北海道的秋浓墨重彩登场了。 冷以珊该回医院了,美津把寓所里里外外擦洗了一遍,熏了被、整理了衣柜,冰箱里塞满了食物。 每到夜晚,大岛浩都会放下手中的笔,走过来。他在以珊的寓所旁边也租了幢别墅,只有几步之隔。 寓所中的黑漆漆的,没有一丝光亮。 秋天是北海道各种海鲜最丰富的季节,他等着以珊回来一起吃海鲜,喝啤酒。 从日本海刮过来的风,吹起满街的落叶,秋慢慢深了。 北海道大学里的那一片几百年的白杨林,光秃着身子在风中静立着。一群俏丽的女生手挽着手,低声哼唱着,从大岛浩的身边走过。 "当开始嗅到秋季的味道,好想复习那曾经的微笑。 远处斑驳已久的石板桥,陪着孤独的心慢慢的变老。 山间遍布蓝色的薰衣糙,你甜美温柔的面容。 花谢的季节悲伤躲在身后,静静体会榻榻米上的温柔。 凋谢的向日葵还傻傻等候,也许默默等待我说句挽留。 花开的季节麻木渐渐渗透,喃喃自语早已别无奢求。 九月北海道花儿日渐消瘦,这时我在左你却转身向右。" 医院的糙坪,藤野陪着大岛浩坐在长椅上。 "这次检查情况怎样?" "没有上次好。"大岛浩轻轻按着心口。这几天,心无故就会加速乱跳,跳得过快时,他的呼吸都有点跟不上。 "跟心情有关,你在担心冷医生!" 大岛浩勾起一抹苦笑,"显然,她不需要我的担心。"一个月前,她就该回来了。 "中国是她的根,只有紧紧扎牢根,她才能重新生长。"藤野院长眺看着时计台,叹了口气。 "她如果留在国内,一定会讲一声的。她是一个很认真的人。" "可能她觉得这事说不出口,就选择了沉默。" "要是真的这样,我不会原谅她的。"大岛浩交错起长腿。 "原谅不原谅,她已经顾及不到了。大岛先生,渡边医生的离开对她来讲是致命一击,她缓不过来、力不从心。人可以克服困难、险境,能吃苦,唯独不能主宰心。她也只是一个普通的小女子。心,在人体器官里,不管最复杂但却最奇妙。它任性的时候,就会忽视大脑的指挥,做出一些意想不到的事。" 藤野的话触动了大岛浩,"她若回来,我一定会束缚住她的心,让她没寄回做出任性的事。"他要比从前还要爱她,还要疼她,她是冰,他就是火,去融化她;她是石,他就是劲风,吹开她。他不信,这么深重的爱,她就能无动于衷。 阳光拉长了一个身影,瘦瘦长长的走了过来。 "大岛先生!" 大岛浩抬起头,山口真一像鹰一般的犀眸凝视着他。 "是大岛先生的朋友吗?"藤野笑着伸出手,指指木椅,"坐下吧,我要进去忙了。大岛先生,如果难过得很,就住院吧!" 山口真一恭敬地道谢,站着目送藤野走进办公大楼才坐了下来。 "山口先生,如果你想谈入户渡边家的事,我的答复还是和从前一样。如果想谈依子,我们现在已不再联系。我的心情不算好,不太想说话。你不要因为我浪费你宝贵的时间。"大岛浩老实不客气地说,他本能的讨厌山口真一咄咄逼人的眼神,当然还有他的职业。 "如果是谈冷以珊呢!"山口真一不紧不慢地说。 修长的俊眸霎时眯紧了。"你怎么会认识她的?" 山口真一闷哼一声,"依子和你之间的事我不cha手,你们都是成年男女,散与合各自决定。我现在是在讲冷以珊。我怎么认识她的,你别管。她走了这么久,你都不担心吗?医院里护士说你在追她,可有此事?" "这事你也别管,你有她的消息吗?"口吻虽然没什么好语气,却沉潜着一丝丝询求。如果有谁告诉他以珊的近况,他不在意被嘲讽。 "没有。"山口真一回答得很快。 大岛浩抬眸瞪了他一眼。 "但我知道和她有关的别的事。"山口真一不打马虎眼了。 "说!"大岛浩手握成拳,咬牙切齿地说。他真是十分十分的讨厌这个律师,一句话分几次说,摆明了吊人胃口。 "她没有回国。" 大岛浩脸色唰一下白了。 "我告诉了她渡边翼过世的消息,然后她就不见了。" 大岛浩突地一拳击向山口真一的左颊,他没防备,跌坐在地上,严重冒出危险的火焰。"你想和我打架吗?" 大岛浩目光如刀,直直地瞪着他,"渡边翼是死是活与她没有关系,你为什么要告诉她?" "她有权利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真是残忍,在她一个人时,无助时,告诉她,她连个依靠的人都没有,连个哭的地方也找不到,你明知她爱疯了那个渡边翼。是你,是你把她逼走的。"大岛浩的脸色开始苍白,手指微微发抖,"以前,她……最难过的时候,从寓所赤脚跑到医院,那副样子,我想都不敢去想。她不坚强……一点都不。" "我知道……"山口真一站起身,"但已经晚了。我只是想让她知道渡边翼很爱很爱她,不想她误会他。" "渡边翼的爱已经不存在了,现在爱她的人是我……我好不容易才让她正常了点,你又彻底毁了她。" 山口真一被大岛浩痛苦的神情震住了,"我找了她很久,用尽了办法,都得不到她的消息。现在只有最后一条路了……" "你该死的快说。"大岛浩声音冷凝得慑人。 "她在外,一定会用钱。她不可能带许多现金在身上……"真一压抑着想揍人的冲动。 "你是说查询信用卡上的消费地点吗?" 山口真一白了他一眼,这个四肢发达的男人还不算太笨。 大岛浩不等他回答,猛地掉转头,向医院办公大楼冲去。 真一拍拍身上的糙屑,咬了咬唇,他该回东京了。接下来的事,不需他再出面,身体内有着渡边翼的心的大岛浩,有多爱冷以珊,他见到了。 大岛浩会替渡边翼好好爱她的。 有那么一天,她还会像在渡边翼身边一样,重新绽开美丽的笑容。他相信! 第三十九章落叶满阶(四) 小樽是北海道北端的一个浪漫的港叮小镇,道路两旁排列着很多保持着原貌的古老建筑,一条运河穿镇而过。当华灯初上,薄雾笼罩时,运河边三三两两的情侣,走下河堤石径,一边浏览着路边的玻璃工艺品店,一边欣赏运河的迷离风光,这是小樽最美的时刻,也是运河边各家饭店最忙碌的时刻。 "老板娘,二盘章鱼烧!" "好的,请稍等。" 运河边观景最好的烧烤店的生意今天特别的好,店里的帮工又请假,老板在里面准备烧烤的食材,老板娘在外面招待客人,两个人忙得腰都直不起来了。 店面不大,但地段不错,价钱又适中,这一到晚上生意就很火爆,两个人累也快乐着。 "老婆,快八点喽!"老板从橱窗口端茶出来,抽空对着墙壁上的钟挪挪嘴。 老板娘在围裙上擦了擦手,"真的哦,快让我看看有没有空桌。那儿有,老公,还是老座位哦!" 老板憨厚地一笑,点点头,听到挂在门上的铃铛一响,两人一起转过头来。 一身穿着黑色昵裙的清丽女子走了进来。 "你好吗?今天去哪里玩了?洗温泉了没有?"老板娘热情地迎上去,引着女子走向座位。 北海道的秋天来得早,才进九月,天气已经很冷了。这时,皆是日本国民泡温泉的季节,外地来的游客也不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 寒意料峭的深秋,赤身裸体浸泡在露天温泉中。身心放宽,得享上冷下热、外冷内热,心冷体热……之乐趣,简直不想回到凡尘。 这位女子来小樽有一个多月了,清丽淡雅的面容在一群游客中特别显目。她的脸上稍有些苍白,目光却出奇的清澈,浅浅微笑时,宛若一朵清丽的花朵绽放,让人移不开眼睛,不由得对她就生起好感。 她似乎是喜欢上了小樽,一到晚上八点,准时推开烧烤店的店门,坐在桌边,点一瓶清酒,要一份烤海鲜一份碳烤牛ròu,然后拖着下巴,对着窗外的运河出神。一开始,老板娘以为她是在等人,但看她的表情不像。 后来稍微熟识了,老板娘不忙的时候坐下和她聊聊,她说她是中国人,陪爱人到这儿游玩的,她姓冷,寒冷的冷,名字叫以珊。 老板娘好奇怎么每次都没见到她爱人,她笑笑不答,依然点两份烤餐,一瓶清酒。她并不怎么吃,偶尔挑点海鲜,而ròu她会烤好,放在对面的盘中,酒也会斟满两杯,一直到离开店,也不见少一滴。 老板说这位姓冷的小姐一定不是等人,而是在思念一个人。 做生意这么多年,老板和老板娘知道对客人什么话能问什么话不能问,让客人满意才是他们最要紧的事。 好奇归好奇,老板娘后来再没提过这方面的话题。一到晚上八点,就为她留下一张空桌,给她的烤餐份量比别桌少一些,钱当然也会意思性的收一点,因为她似乎只在于这样一个用餐的形式,而不是在意吃。 冷以珊习惯性地抚了抚额,纤细而白皙的指节在额前折起来,仿佛一朵纤弱的玉兰绽开。"我今天没有出门,就在镇上转了转。" "这样啊!买工艺品了没有,小樽的工艺品是世界上最有名的。岩井俊二先生的《情书》就是在小樽拍的,里面就有介绍小樽的玻璃制品。" 冷以珊笑笑,"没有,还要去别的地方,我怕不太好拿,工艺品易碎。" "也是!"老板娘拿起菜单,"今天还和以前一样吗?" "嗯,一样!老板娘,我明天要走了,谢谢你一个多月的关照。"也微微低头,额前的碎发触到了眉峰之上。 "要走了吗?"老板娘心头滑过难以言语的留恋。 "我要去富良野看看。" "这是时候富良野不是最美的,薰衣糙已经收割好了,又没到滑雪的时候,你怎么挑了这个季节过去?" "就是去住几日,然后就回札幌。请给我上菜吧!"清淡的语气代表谈话结束,她静静地坐着,看向灯光喜爱水波微荡的运河。 "哦!"老板娘点点头。 老板把准备好的食材和酒从窗口递出来,"她要走了吗?" "不知为什么,还有些舍不得。做生意这么多年,没见过这样的客人,让你心里发酸、心疼。"老板娘喃喃自语。 "你又发挥可怕的想象力了。快招呼客人去,老天,他……要进来?"老板忽然指向店门,紧张得眼瞪得大大的。 一位身着黑色衬衣的阴郁俊美的男子,紧抿着唇站在门外。漫天铮然的灯光落在他修长的身躯上,像镀上了银色的光泽,仿佛是小说里中世纪的吸血伯爵,神秘而又高贵。 老板娘也惊得捂住了嘴,慌不迭地跑出去,拉开店门,"先生……你要进来用餐吗?" 男子一动不动,按着心口,脸色惊人的苍白,目光直直地看向侧对着店门的冷以珊。 真的是她,他找遍了小樽每一家餐馆,终于找到她了。 "先生……?"老板娘不安地轻唤着,老板也从后面走了过来。 男子迈开长腿,跨进店中,向冷以珊的桌子走去。店中用餐的情侣们纷纷抬起头,愕然地看着如此俊美绝伦的优雅男子。 冷以珊的实现突地被挡住了,她微闭下眼,缓缓抬起头。 "大岛浩!"她把落下的一缕头发夹到脑后,脸颊微红,浅浅笑了笑,目光神情地凝视着他的胸口。 这样自然轻松的招呼,好像他们之间没有分离近二个多月。 老板娘和老板相互对看一眼,难道这是她的爱人? "你一个人吗?"她转头对外面看了看,"真是好巧哦!" 大岛浩僵硬地站着,唇边勾起自嘲的苦笑,他凝视她,终于,轻轻抬起手,他的指尖冰凉,有点颤抖,他刚要触到她的脸颊上时,忽觉着身子发软,一阵强烈的心悸蔓延到全身,他咬着牙,身子往前一倾,倒在冷以珊的身上。 "老板娘,快帮我一把。"冷以珊托住了他,声音不自觉地变大。 "啊……"老板娘吓得没办法动弹,邻桌的一位男生很灵活,轻便地跳过来,伸出手臂为冷以珊托了一把。 "把他放平在地。"冷以珊镇定地说,解开大岛浩胸前的纽扣,两指按向他的心口,带有一点力度地按抚着。"人群散开,请把店门打开,他需要点新鲜空气。" "冷小姐,你是医生?"老板率先恢复过来,倒了杯水,递给冷以珊。 "嗯,大岛浩,心是怎样的疼痛法?"手抵住他的胸口,随即一愣,隔了衬衣,再次感觉到他的心跳,他滚烫的体温,一下像跌进了时光的隧道,她惶恐得像个孩子。 大岛浩眼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苍白的脸上有片红晕分外惹眼,仿佛是有人拿了热气在熏烤着。他大口地呼吸,像透支了所有的精力,将这片红色渲染得有些妖艳,整个人透着浓浓的魅惑。 "冷小姐,他……好像是发烧。"老板皱着眉头,说。 冷以珊一怔,老天,她现在没有一点医生敏锐的直觉,只顾着他的心脏、自己的心情,唉,她叹了一声,抬头对老板说:"老板,请帮我叫车去医院。" "你会陪我过去吗?"大岛浩脸色突地紧张起来。 "当然!"冷以珊现在已平静下来,她请邻桌的客人扶起大岛浩。 大岛浩像是放下心来,嘴角噙了笑,把身体的重量移向她,随她拖着他向哪。 "三十九度五,成人这样的热度算高了,要小心啦,感冒会引起许多疾病,什么肺炎、心脏病……"急诊室的医生打量了眼大岛浩。 "快输点药液吧!"冷以珊只听得毛骨悚然,她非常清楚感冒的可憎,但从别人口中听说,就像是为印证真实一般。 "你去输液室等我,可以吗?"她要去交钱拿药,不放心地看着大岛浩。 许是因为发烧,望出去的世界好像有些微晃,看着她单薄的身影,大岛浩心中压抑着强烈的惊喜,然而很快的,那种惊喜却被一种紧张所替代。"不可以,我和你一道。"他滚烫的掌心包住她的小手。 冷以珊心中微微一动,声音不自觉的放缓放柔了,现在的大岛浩让她想到手术前的那天,他也是这么无助的握着她。 手术、心脏,冷以珊脑中闪出这两个字眼,身子晃了晃,手指轻抚着他的胸口。"那好吧,我们一起去拿药,然后输完液,我送你回酒店。" 两个人牵了手走进冷冷清清的输液大厅,大岛浩的俊美让一旁经过的护士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护士过来替他cha针,握住他的手的时候,又抬头看了看他的脸,蓦然脸红了。简单的一个输液,小护士愣是一再的cha不进去。 冷以珊看着满脸通红的护士,无奈地叹了口气,接过针头,重新在大岛浩的另一只手上涂了碘酒,顺利地将针头cha。进了筋脉。 输液管的透明液体静静流淌,一滴一滴,流淌过大岛浩的左腕。 夜静了,深了。 大岛浩嘴唇苍白,俊美的面容上有种令人心惊的脆弱。"要喝水吗?"冷以珊把一边的躺椅挪下他,低声问。 分别几个月,他好像瘦了许多,没有她在札幌时恢复得好。心脏出现什么异常了吗?她温柔地把手放在他胸口,闭上眼,感应着它的跳跃。 大岛浩转过头,他的声音有些干哑:"你……知道你走了多少日子了吗?" 冷以珊轻轻叹息了一声,"我没有具体去记,应该快三个月了吧!" "你原来也知道有这么久了,为什么不和我联系?"他责问道。 冷以珊靠近了他点,耳朵代替了手指。"就是想好好地休个假,不受任何人的干扰。以前,翼对我说,让我请个几天假和他一起出去玩玩。我总说不行,要把所有的假期积攒下来,留着回国探望家人。可惜……现在,我把所有的假期全给了他,我们一起去了学院、神户、温泉旅馆、函馆、小樽,每个地方我们都会停留几日,好好地玩个尽兴。" 大岛浩觉得心里像被什么东西撞了下胸口。"如果你打个电话给我,我会阻拦你吗?所有的人都以为你留在国内,不再回日本,我的心每天都为你疼得发狂。以珊,为什么我总是从别人口中得知你的消息?我对你,什么也不是,你可以不经意地忘了我,离开我你很轻松,一点都不留恋?"他推开她的身子,气闷地不愿接受她的碰触。 他请藤野院长查到她最近一次取款是在小樽,他就追来了。像个疯子似的一家酒店一家酒店的问,找了三天,才知她居然窝在一个什么民居里面。寻到民居,主人说她一般式早晨出发,夜深才回来,他又一家一家餐馆的找,看到她时,她静默如幅画得坐着,像个游魂,没有一丝生气。 所有的不安在那一刻融解了。 他爱她,爱到不敢责备,不敢询问,只想走过去,坐到她身边,抓住她。 "大岛浩。"她抿了下唇,"我长这么大,没有任性过,没有犯过什么大错。我只是想……全心全意的和翼一起,不被任何人打扰,心里不放任何一个人,只有我和他。" 大岛浩心底一片酸涩的疼痛,"现在我来了,你能跟我回去了吧!" 冷以珊闭了闭眼,在这几个月里,她什么都不想,恬静地和渡边翼过着每一天,一分一秒都没分开过,就这样,像过尽了一生,被爱人深爱着的幸福一生。 也许该回到人群中去了。 "嗯,是要回去了。"富良野就放到下个假期去,她暂时要做回医院里的冷以珊,爸妈为之骄傲的冷以珊。 "以珊!"他伸出没有输液的另一支手臂,把她揽进怀里,低下头吻在她的耳侧,声音也随着暖意传到她的心底。"这一次,我不计较,以后再也不回离开我了,是不是?" "大岛浩,不要喜欢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那很辛苦,也很傻。"她推开他的手臂。 "你是在告诉我你心里喜欢的人是渡边翼,他死了,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这样一个人了,你要为他守节一辈子吗?"他狂怒地抓住她的手臂,手指冰冷如数年的寒冰。 "大岛浩,我答应你,我做你永远的医生,在我的有生之年,我都不会离你多远,我会好好地看护好你的心脏,让你平安到老。"她的声音清晰,带了从容不迫的坚持。 "既然这么在意我的心脏,为什么不能在意我这一个人呢?"他简直要抓狂了。 心脏是翼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一丝生息了,她会倾其一生让他的心好好的,但大岛浩不是翼,她不能在大岛浩吻她抱她时,翼在一边默默看着,那对翼来讲太残忍了。 "心脏是我擅长的医科,我有自信。对不起,大岛浩……我不能接受你的情意……" 大岛浩凝视她,阴魅地一笑,"我永远都比不上那个渡边翼是吗?找不到你时,是牵挂,寻到你了,是心碎,冷以珊的心是石头做的。我……又不能强迫你。既然你这样讲,你走吧,你若在意我,我的心脏也就接受你的看护,这二者对于我来讲是等同的。如果你不能,我的心脏是破掉、烂掉,都和你无关。" 冷以珊僵硬地呆立着。 第四十章 落叶满阶(五) "那不是你一个人的心脏。"冷以珊弯起苍白的唇角。 热度还没有退却,大岛浩本来就头晕晕的,在见到冷以珊的极大惊喜之后又被她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所有的激动和深情就象被一只无形的巨手抹得干干净净的。 他觉得这一辈子没这么逊过,竟然被一个冷以珊吃得死死的。提心吊胆了几个月,为她差点愁出人命来,一见了面,她对他连从前都不如了。 以前,他脸皮厚厚还能抱下、偷吻下、赖在她家中,霸占着她下班后所有的时间,指望着有朝一日,他定能拐得她的芳心,也好好地定下心,憧憬下婚超大规模集成电路的滋味。 现在,看来他是没有这样的福气了。 他打不过一个死人,不是打不过,而是无从作战,死去的人是完美的,形象是高大的,他永远是一个浪荡不羁的猥琐之辈,在冷以珊眼中。 她活在一个幽灵的世界里,和她的翼一起,很幸福。他努力了这么久,也闯不进去。 大岛浩勾起唇角落莫一笑,他累了,他的心脏好象并没有别人讲的那么强壮,他抿紧嘴唇,瞳孔幽暗紧缩,脑口紊乱地起伏。 "是你把我从死亡边缘抢了回来,但现在你又把我推到另一个绝望的边缘。我有呼吸,有体温,有活着的一切迹象,可是我的某一部分,已经死去了。"僵冷的双拳在身侧微微颤抖,俊美的面容红得慑人。"不管我做多少,一切都不会改变的。冷以珊,你就躲在你的壳里吧,我…… 放弃了。真希望你没有遇到过你,你也没有救过我,你这样的人,不认识多好!" 希望到绝望,惊喜到梦,美梦到清醒,就是从天堂到地狱的一个来往。 冷以现望着大岛浩,嘴唇苍白地颤抖着,眼底仿佛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洞,淌着即将凝固的血。 "咳,咳……"大岛浩痛楚的轻咳,"你为什么还不走?冷以珊,你如果留下,我会当你答应和我一起,你准备这样了吗?" 冷以现霍然扭头,眼中有种脆弱绝望的光芒,她颤抖着,牙齿紧紧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出声。 "我真的很没出息,为什么要来找你呢,你冷静、自制,不可能寻死觅活的,就连任性都会计划得好好的,不让任何人打扰。我该死的疯了,冷以珊,你从我的面前滚开。"他沙哑着声音咆哮。 "大岛浩,你的心脏不能负荷这样的情绪,你安静点。"她尝试上前安慰他,却被他的眼神逼开。 "当山口真一说你没有回国,你听说渡边翼过世的消息时,就不见了。我那时还自信地对他吼叫,说不该告诉你的,要是告诉,也得我在你身边,我的爱可以帮着你承受那份悲痛。你看我白痴吧,很白痴……你在偷笑吗,高高在上的冷医生,我很感谢。以后,我不是你的病人,你就不要施舍你的关心了,不然我又会象个傻瓜似的存有什么绮想。" "大岛浩,你冷静点……"咸湿的泪滑下她的面颊。 "冷静的人是你,我做不到。冷以珊,你走,走呀,我不想看到你……"他的瞳孔收紧,心脏剧烈的疼痛令他的手指僵硬。他拍打着躺椅的椅把,吊针处冒出一串血珠。 冷以珊颤抖地闭上眼睛,怕他再有激烈的举动,"好,你不要激动,我走,我走……"她缓缓地背过身,向外面走去。 眼神幽黑而痛苦,他痛苦地瘫坐在躲椅上。 她真的走了,毫无牵挂。他且哭且笑,失落颠狂。 "小姐,请麻烦照看下他的药液,马上应该换瓶了,稍加点镇静剂,让他睡一会。"冷以珊维挂着镇定,叮嘱值班的小护士。 "你要走吗?" "我去找人陪他。"她担忧地回头看看输液室,苍白着面孔。 "乔吗?"她开了手机,太多的短信和留言抢着跳着进来。 "冷医生?上帝,好想念你的声音,你好吗?" "我还好。请来小樽医院一下,大岛先生感冒了。" "冷医生不在他身边吗?" 她仰望着满天的寒星,"不在,请快点。"札幌到小樽坐电车只要半小时,那个时候,大岛浩应该还没有醒。 小樽的夜如一位婉约的女子,安静娴雅。 冷以珊轻轻吸气,她刚刚忘了问大岛浩,他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不过,答案不重要,他找到她不是吗? 她和翼的世界,因为大岛浩的闯入,她又被带回到现实中去了。 这近三个月的旅行,随着时光的流逝,她已经没有那么悲伤了,心渐渐沉淀。她好象在灵魂的深处找到了渡边翼的影子,他没有远离,他活在另一个地方,她能感受得到。 入冬以前,天气异常地又暖了起来。满街树木在阳光下泛着红红黄黄的波浪,美丽迷人如风景明信片。札幌心脏外科医院又开始忙碌的一天! 站在办公室的窗前,嗅着刺鼻的药水味,看着医院里来来往往的病人,穿梭不停的护士,冷以珊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 "冷医生,真的是你吗?"美代一走进办公室,看到办公桌后轻笑的面容,揉了揉眼,好一会才激动地跳起来,一把抱住冷以珊。 冷以珊任她搂抱着,眉宇间有轻轻的笑意,"对不起,这阵让你受累了。" "不会,只要冷医生你好好地回来,一切都没什么。"美代真的很喜欢冷以珊,有女人对另一个女人的欣赏,还有同事间的默契、朋友般的体贴。 "我没有和你联系,是……"美代捂住冷以珊的嘴,摇了摇头,"不要说那些,多休几天假是应该的,平时你连周日都泡在医院里,这些算什么呀!"她已经听说了渡边翼过世的消息,不舍冷以珊亲口说出那么残酷的事实。 冷以珊淡然一笑,"好,不说。最近病人多吗?" "多,大部分都是冲着你的,有许多手术都在等着你呢!要看病案吗?"美代松开手臂,从书柜子中拿出资料夹。 "我先去和藤野院长打声招呼,然后再回来看看。"冷以珊深呼吸一口,尽量让心情平缓些。几个月没在医院,她有些紧张不安。 早晨,藤野照例在病房大楼和门诊大楼间巡视一圈,走到哪里,都听到医生和护士在谈论着一个人,他笑了笑,她还是回来了。 不仅是回来了,她还在等他。十指交缠着,神情有点局促。 "冷医生!"他轻拍下她的肩,多少话语无法言明。"进来陪我喝杯咖啡吧!" 芬香的速溶咖啡,冒着鸟袅袅的热烟。冷以珊的面容隐在热烟后,让人看不到她脸上的表情。 看不到,他也能想像,在医院里的冷以珊,永远是淡定、恬静的神情。 "很抱歉,因为没有事先说明,给医院带来许多困扰。" "冷医生,该抱歉的人是我。一直对你寄予太折厚望,都忘了你也只是一个很年轻的女生,没能主动关心你,是我的失责。你不要急着上班的,医院天天都有新病人,不是拼命忙一下就能完成的事,你再休息一阵吧,等把心情调适好,再来也不迟。"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满是长者的关心和理解,冷以珊眼眶一热。 "院长,我也是来和你说这件事的。我想暂时在门诊上看诊,做手术,要往后推一阵,我心里上还需要好好建设下。"她捧紧了咖啡杯。现在对着一颗颗鲜活的心脏,她会不由自主的发抖。 "没有关系,我随时等你通知。你看诊,会让病人乐坏的,以前他们对于一个月一天的专家门诊就有意见,这下没话说了吧!冷医生,你能不能进病房指导实习生呢?"如果总一直远离手术台,心里会越来越难跨越,站着讲课指导,不必亲自拿手术刀,慢慢的,心里就会适应。他舍不得冷以珊这样一位医学新秀被情感毁掉。 冷以珊想了会,点点头。"行!院长,我还有件事,大岛浩的心脏好象有点异常,他若来复诊,我想请你亲自检查。" 藤野一扬眉,"你检查不是更好吗?" 冷以珊叹了口气,眼中有着浅浅的担心,"还是麻烦院长吧。"她站起身,弯腰点下头,出去了。 藤野纳闷地蹙起了眉头。 在门诊大楼上班的好处之一,下班比较早。 冷以珊不让美津开车接送,她想坐坐班车。挤在人群中,看起来不会那么孤单。 出了医院,天空还有点光亮,路灯却早早点亮了。正是下班时分,班车上人很挤。她的寓所医院比较远,到了寓所旁的捷运站,车上的人差不多都走空了。 她抬头看看别墅,客厅里有灯,美津现在应该是在厨房里忙着。有盏灯在等着自已,心中就会很温暖。 别墅区现在很安静,北海道的滑雪季不久就要到了,那时候这里到处都是游人,各种肤色的人种出出进进,使得这里象个地球村似的。 因为太安静,一点声响都会显得特别刺耳。 一辆拉风的吉普车嚣张地从车道的端冲过来,两盏车前灯明亮地射向前方,车速极快,可以听到引擎低沉疯狂的咆哮。 吉普车疾风般往别墅区驶来。 动感的热带雨林音乐飘扬在夜色中,车窗开着,里面坐着一男一女。均是修长、挺拔的身材,面部线条比例完美得让人惊叹造物主的偏爱。女子娇笑着环抱着男子的腰,红艳的樱唇在他颈间移动着。男子邪魅地笑着,不吝啬地松开衬衫,让女子尽情发挥。 冷以珊闭上眼睛,睫毛在苍白的面颊上颤抖。从她回到别墅的第二天起,她就看到大岛浩这样旁若无人地在别墅区大演情侣秀。前几天,是在室内看到的,今天,看来要面对面了。 她走到路边,有种说不出的无力感。 大岛浩是浪子,做出什么她都不惊讶。她不舍的是那颗渡边翼的心。 翼,你的心在狂跳吗?这种疯狂的生活不适合你,它应该陪伴你温柔地睡在山里,专注地只想着我。 如果知道那是你的心脏,我不会舍得给任何人。翼的一切,我都不愿和别人分享。 翼,你的爱已经定格,已经永恒,我亦无求。 怎么会傻得给别人呢? 她酸涩地想着。 吉普车呼啸着从她身后开过去,然后,一阵尖锐刺耳的倒车声,车缓缓地后退。 等她意识到时,吉普车已经停在她身后了。 "冷医生,你下班了吗?"大岛浩勾起抹讥笑,臂弯里挽着娇美的荷子跳下车,"我是你新来的邻居,与你只隔了两幢房子,以后欢迎你过去做客。放心,我对你没兴趣,纯粹是睦邻。" 时间仿佛凝固了。 荷子也认出了冷以珊,越发示威地依向大岛浩。 她淡然地看着他们,"哦!" 冷以珊无动于衷的表情苦恼了大岛浩,修长的双目一眯,他邪气地一笑,"冷医生,你怎么连笑都不会笑,哦,我听说你男朋友刚刚去世,心里一定很难过吧!别人讲优秀的人连爱情也与常人不同,这话在冷医生的身上得到了证明。只是冷医生,你这么爱他,为什么不陪他去死呢,这样不是永远双栖双飞了。你现在这样独活在世,生不如死吧!" "大岛君!"荷子推了他一把,对一个失去爱人的人讲这种话,有点过份。 "干什么,你也会同情她?"大岛浩扭过头,"不需要,她有一颗超冷静的心脏,我的话对她不会让她的心起一丝波澜的。" 这话听着不象讥讽,反到象自嘲。 冷以珊倾倾嘴角,没能成功的挤出笑容。"大岛洗,如果说这些话让你心里觉得好受,你说吧,我不会在意。" "心,你也配说心,把别人对你的真心踩在脚下,头也不回地走过去,你有心吗?"他的声间忽然有些颤抖,停了停,声音又恢复冰冷。 冷以珊闭上睛。他悲痛地凝视着她。 荷子手臂挂在大岛浩怀中,却感到自己象在云天外,他的眼中只有那个有着一张清丽面容淡雅如远山的女子。 "大岛先生!"一声尖锐的叫喊,带着愤愤不平从别墅里冲了出来。 "你真是没有良心,小姐帮你治病,关心你,你不但不回报,还来气她。你和你的惹火女友要怎么亲密,回你们家现去,不要在我们家门前污了我们的眼睛。"美津脸涨得通红,路见不平的瞪着大岛浩,一边把冷以珊护在身后。 他那时生病时,她还天天做营养便当给他吃。他赖在别墅中,她也好好地照顾他。她对他那张俊脸可没兴趣,一切都是看在冷以珊的面子上,冷以珊失恋时,他还象个优雅体贴的绅士,现在冷以珊最悲痛的时候,他却象个恶劣的小孩,尽做蠢事,尽说蠢话,她真的看不下去了。 "美津,不要说了。"冷以珊拉住象个火车头似的美津。 "小姐,你能忍我可不能忍。他今天这是什么行为,是挑衅。他追不到你,故意带着别的女人来示威,来证明他的男性魅力。这种小儿科的把戏,玩得开心吗?大岛先生,你是想看到小姐痛哭还是要看到小姐后悔?哪一种答案你更满意呢,说出来呀,让小姐友情表演下,然后快带着你的辣妹回你们家做你们爱做的事去吧!" 美津性子就火火的,讲话一样火气十足。大岛浩脸上快挂不住了,黑瞳中闪出危险的火焰。 荷子对冷以珊的一点同情被美津的话全吹没了,杏眼一瞪,柳眉上扬,她挽紧大岛浩的手臂。 "你是见不得我们恩爱,心中快要妒忌得发疯了。"荷子娇嗔地白了冷以珊一眼,"还挑衅、示威?大岛君不屑于做这些幼稚的事。不要仗着帮大岛君治好了病,就想占住他的心。也不看看自己,一脸克夫相,男人敢要你吗?" "荷子!"大岛浩想拦阻,荷子的话已经说出口了。 "什么叫克夫相,你旺夫吗?好啊,让这个男人娶你回家旺去,不要告诉我你也只是他数不清的枕边玩物之一。"美津气红了眼。 "你……"荷子急了,想冲上去,大岛浩拖住了她。 男人喜欢女人这样为他争风吃醋,觉得很有成就感。幸好,翼你不是这样的男人。冷以珊失望地看了看大岛浩,嘴唇动了动,想说什么,然而眼珠静静地染上雾气,终于什么都没有说。 他不配有翼的心。 她低相眼帘,牵住美津的手,往寓所走去。 一切都被关在门外了。 第四十一章 落叶满阶(六) 同样的感觉,他数不清自己已经经历几次。 血液在经脉间奔窜,强流远胜过电流,热热麻麻的震撼感,液出体内深处的野蛮。猛烈冲击,一次重过一次,仿佛所有爱恨情仇全部灌注在不断反覆的动作里。 运动过度的结果,脑筋往往会产生瞬间的晕眩,但,只是一眨眼而已,失神的瞬间迅速褪去,汗水从皮肤的腺孔涌泛出来,四肢百骸紧绷过度,反而松懈下来。 激烈的动作僵凝住,而后归于静止。 他从娇艳的躯体上滑落下来,ròu体上疲软,精神上空虚,心疼得象在哭泣。他忽视撕裂的疼,凝聚了足够的精力,翻身下c黄,直接进浴室冲掉满身的细汗。 病发前道康复,他足足有半年多没有和女人在一起。他以为这二百天时一次灵魂的洗礼,洗去他从前的污垢和不幸。 以后的他,要把自己的身和心献给他心中那位清丽的女子。 但老天不给他这样的机会,他又何必珍惜呢! 从小樽回来的第二天,荷子刚好来札幌走台,她一语不发,眼中闪烁着奇亮的光,他立刻明了她想的是什么。 激情火热的夜,久违的快感,他却悲伤得像把自己亲手埋葬一般。大半夜的,他跑到冷以珊的别墅前,对着她卧室的窗,一直到天明。 温热的水冲去最后一丝紧绷的张力,他闭上眼,让脸孔承受水流强烈的冲击。 "大岛君!"一双纤软的玉臂从身后圈住他的腰干,与他一起迎接清水的洁净。 荷子将脸贴住虬结的背肌,满足得轻吁一口气,上次在医院里看到大岛浩青紫无力的样子,她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相触到这副躯体了。 "大岛君,你看……"她微抬起手臂,"你不象从前那么温柔了,我身上、手上都青了,明晚怎么走台呀?" 他关掉水源,随手拉过一方浴巾拭掉在上的水珠。 "如果我记得不错,你好像很享受这样的力度。"邪惑的笑容充满性感的魅力。 荷子屏住呼吸,又深深的叹息。方才的那场运动,她可以感受到从体内激昂出来的情绪,是愤怒,是泄恨,象和谁在较劲。 两个人穿好睡衣,重新回到c黄上。大岛浩大张着眼看着天花板,没有象从前一样拥住她。 她返身环住他的腰,头埋在他胸前,他轻轻推开。"我累了!" 荷子一笑,"你从前不会这样讲的,你总是……" "够了!"大岛浩感到心一悸,冷冷地闭上眼。 这个别墅静得有点出奇,荷子有点不适应。 "大岛君,札幌那么多好公寓,为什么要跑到这么远的郊区住这种老式的木楼?" "荷子,你问得太多了。"冰冷的语气让荷子心一沉。大岛浩可以给枕边人炽热的激情,却不喜欢女子多话。 "不是的,不是睡不着,随意聊聊嘛!"她娇笑地凑近他。c黄铺一软,旁边的人已经起身了,黑暗中,她听到衣衫的摩擦声,扑了个空。 "你要……出去?"荷子的笑比哭更难看。 "去喝杯酒。"他拿起桌上的车钥匙。 荷子怔忡地愣在c黄上,秋凉如水,一阵阵袭上心头。 汽车缓缓驶上车道,经过冷以珊的寓所前,他习惯的扭过头,看着她卧室的窗。睡了吗?是不是靠镇静剂帮的忙? 麻木的性爱,没有伤害到她,反到伤了自己。他抱着别的女人,她连假装的嫉妒都不曾露出一点。 叫他如何不死心。 大岛浩勾起一丝苦笑,一踩油门,车象风一般,飞奔上前。 不用调剂心理,冷以珊一走进手术室,自发地就恢复成冷静、自制的冷以珊。她在为实习生讲解,言语不好表达的地方,她示范,手法娴熟自如、神情镇定,没有意思障碍。 她的顾虑是多余的,她对鲜红的心瓣有一种特殊的喜爱,它们就象一朵朵娇艳的花,她是园丁,呵护着它们。 她是天生应该从医的。要是翼在身边,一定会这样说。 冷以珊深深呼吸。 "嗨,冷医生!"拗不过北海道医学院的邀请,她去做了个演讲,出学院时,不期然的招呼声,她掉过头。 "山本老师!"她微微一笑,"正式开始上课了吧!" 山本健穿了件黑色的风衣,很有学者的风范。 "你总算记住了我。"山本健生硬的脸庞难得泛起一丝柔和。 两个人并肩走着。落叶铺满了学院的小径,秋萧索得已近呻吟。 "山本太太身体好些了吗?" "嗯,血压现在已经降下去了。一直说不放心你,要去看看,我没让。"深邃的眼眸弯低,捕捉到她脸上的僵硬。 "你比休假前又瘦了!"怜惜的长指轻触她的颊侧。 "你那位医院邻居有和你说什么了吧!"她讷讷一笑,"最最痛苦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我现在很平静,能正常滴工作,也可以喝你这样聊天了。" "你不要急着表明,我不会说什么同情之语。生死有命,人力无法抵抗。你记得,有一天夜晚我冒失地跑到你寓所的事吗?" 冷以珊讶然地点点头。 "你很多时候,让关心你的人呢看不透,不知你是悲伤还是快乐。你什么时候总是一副天塌下都不会失色的平静表情。捉摸不清,就会慌乱,慌乱就失控,然后对着你大吼,吼到你抬起头来。呵,你总让我有种挫败感,羞愤之下才会对你说出那番无理的话。" "那天我也不够礼貌。"她轻幽的的低语,淡淡一笑,"我凶起来很怕人吧!" "怕到不怕,足够呛死人。每一句话都像带了语刀,一把一把射过来。"山本健抬头看看表,"可以一起吃个饭吗?" 她习惯地开口拒绝。"不了,我还……" 山本健眼芒闪烁几下,辉映着不舍的光泽,抢着说:"请你吃饭就是纯吃饭,你不要带有负担。我不会傻到去和一个故去的人作比较,他是你心头的神。" 冷以珊心头砰然一跳。 "虽然我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不过不能不赞叹那是一个优秀的男人。他是人是神,我都比不过他,呵,看清了,心反到轻松。好了,你现在该同意我的邀请了吧!" "那我来请你。"冷以珊含笑点头。听了山本健的话,她不再有以前那种紧迫感。 "行,医生赚的钱比老师多,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他们在靠近别墅区的一家餐馆用餐。餐厅音乐是一首经典的英文老歌,若隐若现的异国情怀飘荡在空气中。 山本健今天的话特别多,说英伦风情,又谈自己的新工作,滔滔不绝的。冷以珊一直微笑地倾听。 她有点喜欢这样的相处,象老朋友般,没有压力,很轻快舒适。 喝咖啡时,山本健离开了一会,回来时,餐厅音乐换成了《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 "哦,我的爱,我的所爱, 我渴望你的接触已太久而孤单! 光阴荏苒, 时间改变事物万千, 你是否依然对我不变?" "你渴望过自己象黛米摩尔演的女主那样,可以再次感触到故人的爱吗?"山本健拨弄着杯中的咖啡,问。 冷以珊轻抿一口咖啡,"感触过后还是要失去,他终是要走的,那样更痛苦。" 山本健呆看着她。 "就让他住在回忆里吧!"冷以珊笑了笑,"他如果通过别人的身体来爱我,我不能接受。" "呵,是呀,影片里男主附身于一个女巫身上,和女主拥抱、接吻,是有点怪怪的。但如果附身于一个男人身上,然后不走,是不是好接受一点?相爱就是神交,心与心的契合,对吗?" "神哪,快把你的爱给我传过来, 孤独之河奔流入海, 无尽海滴敞开胸怀, 孤独之河在轻叹: 等着我,我一定回来。" "如果能和他再相爱一次,那就是神话了。剧本可以随意编造,事实怎么可能呢!"冷以珊叹了口气。"ròu体消逝,灵魂永存,这是真的话,我想他一定就在我的左右。他一句话都没说,就离开了,多少也该回来和我解释一下吧!" "梦也没做过吗?" 她大口地咽下一口咖啡,"有做过,他在梦中讲他就在我身边,呵,我睁大了眼寻找,都没看到。" "你在编故事?"山本健笑了。 "对呀,是故事。"冷以珊也笑了,笑意落寞、凄楚。 她曾奢望过翼能通过留下的心带给她一点点安慰,安慰没有一句,心伤倒是一堆。 乔打电话来,说大岛浩变本加厉的纵情和酗酒、抽烟,已经让心脏敲起警钟,他心痛得厉害时,不得不吃止痛片来压制,冬天的婚纱秀设计图到现在还没有交出,也不肯再去医院复诊。 她没有办法帮乔,更没有权利约束要求大岛浩。以前在医院,。她的要求,大岛浩通常都是抵触。 她放佛听到翼的心疼得在呻吟,她又能如何呢? 在夜里,她想过不那么坚持,接受大岛浩的示爱,她可以有理由在他身边好好呵护他的心。 她接受了,若大岛浩旧习不改呢?她一样无措。几周前,在小樽对她表达爱意的人,现在不是夜夜纵情。 她没办法信任大岛浩,她只能呆在原地。 第四十二章 落叶满阶(七) 冷以珊不知道山本健为什么会让咖啡厅的DJ换上《人鬼情未了》的主题曲,然后又提起那个故事。但那首曲子却无疑触动了她心里的某根弦。 如果真有灵魂一说,渡边翼现在不是在她的左,就是在她的右,脉脉含情地看着她。 她左右张看了下,嫣然一笑。 为了消化晚餐,山本健陪着她走回寓所。 林荫道上榉树的落叶铺满了,嗅着深秋的孤寒,冷以珊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受。她想起冷风吹过街头的秋夜,她的手cha在渡边翼的大衣口袋里的那种温暖。 山本健的兴致很高,一直说个不停,她依旧只有片言只语。 "冷医生,以后可以喝你电话联系吗?"两人站在别墅门廊前,山本健突然问。 "我现在在门诊上班,做戏时间有序。但后面可能要换到病房,那时候时间的掌控权就不在自己手上。"冷以珊不自然地摸了下头发。 山本健微微一笑,"冷医生,我问的是电话问候,不是可不可以经常出来见面。" 冷以珊脸一红,"对不起,可以电话联系。我最近睡眠特好,一到十点,就进入睡眠状态,整个人都迷迷糊糊的。" 山本健瞟了眼手表,九点四十分。 "你的手机号是多少?"为了莫不刚才的走神,冷以珊主动从包里掏出手机。刚把手机打开,包里蓦地传出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 "你有几支手机?"山本健诧异地问。 她一怔,神经绷紧了。那边是渡边翼的手机在响。 "快接呀!"山本健看她呆愕在远处,催道。 她迟迟疑疑地掏出手机,一个陌生的号码。"你好!"她屏息了一会,终于发出了声音。 "哈,吓一跳吧!"山口真一笑得挺开心。"渡边先生的手机跟了我几个月,送给你后,还真不习惯。今天寻思着拨了看看,没想到,竟然通了。" "哦!"冷以珊不觉得这有多好笑,害她还以为真的遇到某种灵异现象,"你……有事吗?" "没有事就不能打电话?"山口真一笑着责问。 "不是!"冷以珊一边否定一边摇头,她看到山本健还站在身边陪着,忙捂了电话,请他回头。 山本健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走开了。 她打开大门。 "冷以珊,你自东京不告而别,一走就是几月。回来后也不给我来个电话,不知道我会担心吗?"山口真一半真半假地说。"噢,你没有我的号,现在有了,你给我打过来吧,用你的手机!" "呃?" "哈,开玩笑的。冷以珊,给不给我打电话无所谓,你似乎应该联系下渡边社长和夫人,他们因为你都快愁楚病了。" 她真的疏忽了这件事,光顾着自己的心情了。"今天时间已经晚了,我明天一早就打过去。"她抱歉地说。 "嗯,不要忘记。冷以珊,一个人独处了几个月,心情整理好了吗?" 冷以珊浅然一笑,"一切都好了。" "我相信你的话,但你自己信吗?冷以珊,不要把痛苦分成一片片,疼就一次疼个够,哭就一次痛痛快快哭完,把所有的情绪全发泄出来,这样,心里就轻松了,也就可以重新开始一份新的恋情。" "那些都是以后的事,我现在时先要恢复工作状态,这才是重要的。"秀眉淡蹙,语气有些生硬。 山口真一不以为然地笑笑,"工作只能让身体疲乏,忙碌能转移视线。这些都是暂时的,如果心情没有整理好,悲伤就象海潮按着潮汐,一次次涨上来。大岛先生在吗?" "他怎么会在我这里?"冷以珊冷冷地反问。 手机那端沉默了一会,"冷以珊,大岛的那颗心是渡边先生的,你不记得吗?" "我记得很清楚。" "那是渡边先生为了你而留给他的,你不守住它吗?" "呃?" "大岛浩给依子打电话了,他们……现在应该一起,呵,依子是我妹妹,她是飞机上和大岛浩认识的,对他是一见钟情。冷以珊,听到这个消息,你心里怎么想?" 这才是山口真一打电话来的真正动机吧!试探她的态度,为了他的妹妹。 "没有什么想法,大岛浩怎么样是他的自由。"冷以珊把手机从耳边挪开,倦怠地叹了口气。 "他不配有自由。他的心是渡边翼的,命是你救的,他健康的身体,应该是爱你、呵护你、照顾你的,而不是让他在女人堆中打滚寻欢的。" "日本法律第几条有这样的规定?" "冷以珊,你不能这样冷静,你就这样任他凌虐渡边翼的一颗挚爱你的心吗?" "山口先生,我们今天讨论的问题太多,我想好好消化下。"她冷然地合上手机,眼中一片清澈无比的透明。 有些好笑,以前她只有一个渡边翼,没有其他异性朋友。渡边翼走后,她的身边一下多出了三位异性朋友。 大岛浩是她的病患,现在体内有了翼的心,他冷落她,她可不敢疏远。山口真一扮演了二个多月的渡边翼,他的短信曾是她情绪的晴雨表,她觉得他有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让她有些无所遁形。 山本健和渡边翼没有关系,但因为山本太太的缘故,却是这三人之中最为熟知她一切的人。 他们似乎都很关心她,都向她伸出一双手,想牵引着她走向另一条路。 冷以珊叹了口气,抬脚上楼。十点已经过了。 "砰砰!"客厅的门突地被重重击响。来人有些急,都忘了按门铃。"冷医生,冷医生,我是乔。" 她返身打开门。乔头发凌乱、脸色惨白地站在门外,一身雅痞的休闲装皱得不成样。 "冷医生,请……你赶快去趟医院。"乔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大岛浩出什么事了吗?"冷以珊声音不自觉地颤抖。 "他在夜店喝酒时和别人争执了起来,最后动了手。对方把一只酒瓶敲破底,对准他的心口刺了过去。他……一下就昏厥不醒," "为什么会争执?"冷以珊扶着门沿,感到天旋地转一般。 乔眼神躲闪,支支吾吾,在冷以珊冷凝的眼神中,不得不坦白,"为……一个女人。" 冷以珊腿一打抖,手在空中想抓住什么,没抓着,她往后一仰,"咚!"跌坐在地。 第四十三章 落叶满阶(八) 手术室里气氛有些紧张,被号称为心脏移植后恢复奇迹的大岛浩在手术五个月后再次躺在手术台上,病由是心脏瓣膜被尖器刺穿,急需开腔fèng补。这不是个复杂的手术,但对于做过心脏移植的大岛浩来讲,却又是一次生死边缘的徘徊。 "唉,真的不想说什么,大岛浩天生就是创造奇迹的人,恢复神速,自虐也神速。五个月,把一颗好好的心脏折腾成这样,也是一项奇迹。"美代正用药水涂拭着胸腔的伤口,玻璃碎片刚清除好,血也止住了,胸前露出一个个不成形的伤口。 大岛浩还在晕睡中,前面是酒精,现在是麻醉,让他一直沉睡不醒。氧气罩里的俊容安静得象个孩子。 心电监视仪里显示心跳非常的微弱。 "护士长,今晚主刀医生是谁呀?"这是一个紧急手术,手术室的护士是从睡梦中喊过来的,有些搞不清状况。 "冷医生!"美代又查看了下盘中的手术器皿,确认无误,扭头看了眼通往休息室的门。 "冷医生很久不主刀啦,呵,还是这位大帅哥面子大,请得起大医生出马。"大岛浩在医院住院时,公开追求冷医生,那时他每天的一举一动都是护士们之间的笑谈,但好象没传出什么佳讯。 "别乱说,心脏移植是冷医生做的,她比较清楚情况。" 门开了,冷以珊走了进来。 她站在手术台前,凝视着大岛浩,"把他现在的情况说一遍。"她淡淡地说,如平日一般。 "血压、脉搏都很正常,出血也已止住了,只是心跳有些微弱。"美代快速地报上。 "好,开始吧!"冷以珊伸出手,美代递上手术刀。 胸腔一剪开,鲜血象泉涌一般喷了出来,那颗发出呻吟的心脏艰难地跳动着。冷以珊握刀的手一抖,她猛地扭过头,"擦汗!" 美代拿起毛巾,抬起头,冷以珊的汗不是从额头滑下来,而是从眼睛中流出来。她默默地为冷以珊擦去。 被泪洗过的双眸格外清明。 又见翼的心,冷以珊不禁黯然泪下。她当初把这颗心放进大岛浩的胸腔时,它是鲜红、健康的,五个月之后,它象经历了沧桑,伤痕累累,暗哑地在喘息。 一切都是她的错,冷以珊自责地闭上眼。 "冷医生,碎屑已清除,胸腔没有一丝异物。"美代小声地说。 冷以珊拼命咬了下唇,抑制住心痛。"针",她伸出手,开始修补心脏瓣膜。 手术室外,依子瑟缩成一团,控制不住身体的颤栗。肇事者酒已经吓醒了,蹲在角落中脸色白得摄人。还有几名警察在等着。 乔吓的不轻,一直在打寒噤,美津握住他的手,轻抚着他的后背。 事情其实很简单,大岛浩给依子打了个电话,她跑来札幌看望他,两人在夜店喝酒。依子正在交往的男友不知怎么听说了,追了过来,正好看到大岛浩与依子在激情深吻,男友在冲动之下,cao起桌上的酒瓶,摔去瓶底,抡起尖利的空瓶就直奔大岛浩而去。 夜路走多了,总会撞上个鬼。 手术室上方的红灯在天快亮时才亮起,门一开,担架车就跟着出来了,冷以珊破例站在担架车后面,这个位置以前通常是实习医生的。 "冷医生,大岛先生怎样?"乔跑过去,紧张地看着冷以珊。 "三天后,我才能给你肯定的答案。"冷以珊还没有除去口罩,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手术不是你做的吗,为什么要等到三天后,你现在告诉我,他是不是死了?"依子失控地哭问,拖住担架车。 "请松手,给你哥哥打电话,让他过来处理你们的烂摊子,我的病人不接受任何人的询问,因为他的身体不允许。"冷以珊瞟了眼等待的警察和那个抖得象筛糠的男子,对依子说。 不,那不是说,而是命令。 依子捂住嘴,不敢放声大哭。 "去重护室。"冷以珊拂开她的手,侧过身,看着乔,"其他的事你负责面对、处理,这边我会安排人看护,这一个月,他必须静养。" 这句话的意思是不是大岛先生已经没有危险了,乔询问地看向冷以珊。她已经走出很远了。 清晨,第一缕曙光斜斜照进病房。空气里的灰尘颗粒在金光中飞舞。 看护从睡梦中睁开眼睛时,第一眼看到的依然是冷以珊守在病c黄边的背影。 冷以珊除了白天在门诊看诊,其余的时间全呆在重护室里。她总是站在窗前,淡然地看着外面。 三天了,他今天应该能醒来了。 大岛浩醒来的时候,是阳光最猛烈的时候。他有些眩晕,眯上眼睛,眼前仿佛有无数金星飞闪而过。 他不得不又闭上眼睛,闭眼之前,他看到了窗边的那抹纤影。 脑中眩起天旋地转,心神有点迷糊,心思也散乱了,他胆怯地不敢再睁开眼。有多久了,他们之间已无交结。 "我知道你醒了。"冷以珊疲惫地叹了口气,从窗口走到他的病c黄前,坐下。"这次是个小手术,你会恢复得很快。大岛浩,这是第二次,再有第三次,我就没有办法了。" 她说得不具体,但他听明白了。他无奈地睁开眼,她为他遮住了窗口刺眼的阳光。"何必要等第三次,这一次你就该放弃了。"他的喉咙微微沙哑,眼底闪过一阵落寞的余光,然后,慢慢地,却又有些绝望。 无预期地,她突然抬手打了他一耳光。苍白的俊容上瞬即红晕一片,五指清晰可见。 看护刚好捧着药盘进来,一下怔在原地,不知所措。 "请出去一会,我有些事和大岛先生谈一下。"冷以珊对看护说,眼睛却盯着大岛浩。 看护愕然地点点头,带上门,慌不迭地出去了。 大岛浩嘴角勾起淡淡的笑意,无视脸腮火辣辣的痛。 "你终于开始在意我了吗?" "第一次,是天意作弄,你不得已住进医院。这一次呢,你是故意使然。大岛浩,生命不是游戏,你这样子胡作非为,对得起捐赠给你心脏的那个人吗?他在临死之前,把鲜红健康的心脏留给你,想让你好好地活下去,你做到了吗?喝酒、抽烟、整夜放纵,个个都是心脏的杀手。也许我该在第一次就放弃你,让那颗心脏回到他的身体中……那样,他至少是完整的……"泪水突地涌满了她的眼眶,她任它滴落。 "以珊……"大岛浩被她的语无伦次和激动吓住了。 "大岛浩,从现在起,你的心脏不再属于你,它属于我。"她郑重地把思考了几天的结果告诉他。 "还是做我永远的医生?"大岛浩苦笑着说,轻轻地,惨白的手从被子中伸出,覆上她的脸颊,轻拭着滑落的泪珠。 冷以珊嘴唇紧紧抿起,手指弯握在掌心。"不!" 病房里令人窒息,窗外秋风刮起落叶,沙沙作响。 大岛浩虚弱地撑坐起,微躺在c黄背上,眼底是脆弱的骄傲。"以珊,你是我在这个世上最没有办法的人。关心你、疼爱你,你拒绝,视我如路人。我很无力,不想我们之间变成这样,其他能有什么办法让你再来在意我呢,我只有变坏,坏到一定的程度,你就会过来了。" "显然,你成功了。"她淡淡地讥讽道。 "成功了吗?"他自嘲地倾顷嘴角,"以珊,我真的有点恨你。你为什么不能有一点点喜欢我?我总是梦想着我们能在一起,是一辈子的一起,能有一个家,有孩子,然后到老,我帮你拔白头发,帮你数皱纹,帮你洗假牙,说说笑笑,牵着手,最后我幸福地在你怀中闭上眼。我被这样的梦缠着,想你都快疯了。可你坚强得好象谁都不需要,以前有渡边翼,我不敢奢望。现在他走了,我开始奢望,却等到了绝望。" "为什么一定要我陪着你,你这些梦想我想能为你做到的大有人在。" "为什么是你?我也这样问自己,以珊,不同的,我不能接受别的女子妆残的样子,更不谈年老了,但是你,我想这你一天天老去的样子,就觉得开心。这是不是证明我爱你?"他屏息轻轻问。 "你的证明让人心悸。大岛浩,在你为一个女人受到情敌的袭击受伤后,再对另一个女子表白爱意,你认为可信度有多强?"她尖锐地反问。 "除了让自己沦落,其他我还有什么报复你呢?"大岛浩黯然地闭上眼。 "报复我?"冷以珊拧起眉,"报复的结果就是你给了我这样的意外,你让一颗健康的心脏变得伤痕累累?" "以珊,我情愿你当初没有为我做心脏移植,那样你也许还会偶然想起我。那时候,你对我真好,陪着我,呵护我,我就是从那时起开始贪起心来,就象一个刚尝到糖滋味的孩子,想要的更多。" 冷以珊深深吸气,凝视着他。 很久以后,她抬起头,"大岛浩,等你恢复后,我们……交往吧!" 大岛浩僵住,他听错了,他知道自己听错了,以珊不可能这样讲的,在小樽的那个夜晚,她那么坚定淡然地回绝了他,不可能再他变坏之后,她反倒接受了他。 "你……刚刚讲什么?" "我不喜欢重复。"她低下眼帘,遮去眼里的痛楚。翼,知道吗,我不再在远处看着你,现在,我向你走去了,以后再也不会与你分开,我会守好你,不让你再有一点点的伤害。 "以珊,再说一次!"他瞪着她,紧紧瞪住她的嘴唇,语气里加了恳求。只要她再说一次,否则他会疯掉。 "等你恢复后,我们交往吧!"她又说了一次。 就像被猛烈地电击!大岛浩的心脏停止了跳动。他怔怔望着她,象一个失神的孩子,喉咙轻微作响。 半晌。 "你————说的是真的吗?"他惶恐不安地抓住她的手,直直看进她的灵魂深处。 "是真的,但我有条件。" "不管多少条件,我都会答应你,只要你能在我身边。"大岛浩温柔地抚上她的脸腮,他真的能拥有她了吗? "不准再碰烟、酒,生活要有序井然,还有……夜生活要有节制。"坦诚了决定,冷以珊的脸颊也红了红,失去了往日的镇定和不动声色。 大岛浩狂喜的不知所措,整个病房内充满了明快的情愫,他不觉得伤口的疼痛,他好像可以把她抱起嵌在怀中。 "以珊,我想抱你。"他的声音温柔而深情。 "不可以,那会扯动伤口,你现在是在静养中。"冷静如她,一刻就恢复了镇定。 他只得改执住她的手,放到唇边,柔柔地吻着。"以珊,你放心,你会看到一个全新的大岛浩的。以珊,你告诉我是什么让你突然改变了态度?"他快乐得象飞上了天。 "我看到你的心了。"她喃喃自语。 "我的心一直都明明白白摊在你面前,而你熟视无睹。是你忽视我的。"他含笑责怪。 他的理解有些偏差。冷以珊没有解释,点了点头。 他错愕得双眸瞪得老大,"以珊,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他不敢问她爱不爱他。 "你的心没有告诉你吗?"她惨然一笑。 他的心为她颤栗着、欢跳着,那就是喜欢了吧! 大岛浩轻叹一声,一言不发,伸臂拉过她,埋首她暖暖的颈间。手指在如水的发丝间轻轻的摩挲而过,带了温热,似乎在叫她确信,他是爱她的。"以珊,不管你是同情还是喜欢还是别的,你说了我就当真。是你答应的,我不会再给你理由后悔的。" 冷以珊觉得自己平静的心波微微荡了荡,她闭上眼,乖巧地接受他亲昵的行为,一动不动。 "我要赶快好起来,早点开始我们的交往,也早点让我们之间有个美好的结局。"他毫不掩饰自己的贪心。 她没有应声。 第四十四章 落叶满阶(九) 爱情果然是帖魔方,大岛浩在心脏医院又创下了第三个奇迹。 第二次打开胸腔,进行心脏瓣膜修补,三天后苏醒,五天后下c黄,第十天,他已经可以在秋风萧索的花园中漫步了。 不过,没有人为他这次的奇迹惊讶。从手术到护理,他所有的一切都是心脏外科最好的医生冷以珊亲自过问,如果有时间,她是事事亲为、关怀备至。 这番待遇,无人敢奢盼的。 普通病患在心脏外科医院做手术,能让冷医生主刀就是万幸了,不是说冷医生势利,而是她手中的病患太多,她根本忙不过来。帮谁做手术,冷医生没有主动权。有门路的托人找到院长和其他医生,帮着安排下,没有门路的属于挑战性的手术,也会比较顺利转到冷医生手中,一般的心脏小手术,那就看自己的运气了。其他医生手术也做得不差,但病人就是这个心理,能请到好的医生为自己治疗,不是更保险吗? 冷医生要看病,要做手术,还要保证充足的时间休息,没有人想过再要求冷医生对自己另外照顾的。 大岛浩不一样,他得到的额外照顾,是来自于女朋友的那一面,恰巧的是,他正在交往的女朋友是冷以珊。这个,别人敢攀比吗? 不过,他也有一点运气,冷以珊这阵子正好在看门诊,时间充裕。 但今天起,冷以珊又开始转到病房了。 为心脏移植过的病人第二次打开胸腔,那可不是谁都可以的。医院里从来就藏不住个事,第二天就纷纷扬扬开了。这样的良才怎么能耗在门诊上消磨时光呢,藤野院长在大岛浩动完手术一周后就找到她,让她回病房上班,因为他是在承受不住病人家属们的轮番轰炸请求。 冷以珊思索了下,说等大岛浩恢复到可以自由上下楼,她就回病房。 一旦回到病房,她就没有多少属于自己的时间,她怕照顾不到大岛浩。大岛浩是个很配合的病人,只要是护士拿过去的药,他都会按时吃掉,不管是什么样的要求和检查、治疗,他都接受,嘴角整日噙着一丝魅惑人的微笑,常让他的看护脸红心跳。 可惜,他的眼中只有一个人。当冷以珊一走进病房,黑瞳瞬即一亮,温柔、神情溢于眼底,讲话的语气疼惜轻柔。这种样子让人很难联想到与十多天前那个为何别人争女人而受伤的浪荡子是同一人。 事实证明了一句话,人是最善变的。 美津可不接受这个说法。 她最近沦落到大岛浩的营养师,每日三餐的往医院送营养餐,因为冷以珊说医院的饭菜不适合大岛浩。她超级不慡,可又不好拒绝,再加上还有那个意大利帅哥乔的请求,她只好委屈上任了。 心不甘情不愿地从包中拿出一个个便当盒,动作粗鲁地搁在桌上,狠狠地瞪了病c黄上那个笑得甜腻的男子一眼。"小姐被你的可怜样所蒙蔽,我可不会。你用的着小姐的时候,就讨好我们小姐,一旦好了,就把我们小姐踢在一边。你是人不是,当着小姐的面就和那种女人搂搂抱抱,难道等不及回到你那狼窝里?小姐心软,换成我,你是死是活关我什么事,一切都是你咎由自取。好马不吃回头糙,小姐不知少了哪根筋,怎么就上了你这种人的当?" 美津生起气来,嘴巴可是很尖利的。大岛浩不以为意地笑笑,"以珊要是听到你这番话,可是会伤心的,你不知道我的心脏现在很脆弱吗?" 美津"哼"了一声,"少来!小姐把你的心脏护理得壮壮的,然后你再出去鬼混。犯了病,反正有小姐为你医治,你装什么可怜呢?" 大岛浩被她吼得一愣,稍有些苍白的脸颊淡淡的浮起一丝赧然,轻轻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没有人对战,美津有点无趣,发泄过委屈的心情象好受了些。"你要是这次有始无终,中途移情别恋,再伤害小姐,我就在你饭里下点毒,把你毒死算了。"她拿起包包,白了他一眼。 "呵,除非以珊离开,不然,我是绝不会犯那些错误的。" "谁相信,前几天我还看到那个女模站在你家前面。我提醒你,你若想和小姐正式开始,早点把那些丝丝缕缕解开。"美津嘟哝一句,指着便当,"你吃饭吧,要多吃点,不要让小姐cao心,她今天要开始做手术了。" 真是一个很体贴的好管家,大岛浩笑了笑,点点头。他知道她今天起,要忙起来,下午有个手术,早晨一定是在看病案和等手术前的检查数据。 美津象阵风似的刮出去了,病房中只有他一人。他看了看墙壁上的挂钟,十一点,以珊该过来了吧! 天天见面,还是想念。见了还想再见,真是巴不得分分秒秒都占着。他对这种心态很讶异、也很生疏,可是却欢喜。 她和他一起,话都很少,大部分时间是在看他的病案资料,为他做些检查,然后就是默默注视着他。她做的唯一一次亲密动作,就是在查他胸前的伤口时,她突然欠下身,把唇印在了他的心口,闭上眼,密密地细吻着。 他一下心跳就失律了。异常的起伏把她吓得脸色苍白,顾不得羞涩,急忙就准备急救。 他握住她的手,紧按在心口,含笑摇头。 那以后,她进来时就会坐在和他保持一臂距离的一边,目光极不自然地躲闪着他的视线,耳后的红晕出卖了她的心思,这让大岛浩心情大好。 以珊,竟然是这般会害羞。 大岛浩嘴角勾起一抹温柔的笑意,竖起耳朵,捕捉着走廊上的脚步声。 冷以珊今天确实很忙,一进办公室,就看到堆积得象小山似的病案。"美代,这会不会有点夸张?"她不敢置信地问。 美代揉揉疲惫的额角,怪异地看着冷以珊,"这已经是筛选又筛选过之后的,都是没有办法推却的,我已经帮你排好了日程。冷医生,以前你比现在还忙碌,怎么没听你说过这种话?" 冷以珊的手指僵住,幽幽叹了口气,"以前我心里只放工作,现在我心里必须要放些别的。人生那么短,我不能总是在遗憾。每天最多安排三c黄手术,再多我不能接受。" "别的事指大岛浩吗?"美代惊讶地问。 冷以珊抿了抿唇,没有作声。 "冷医生!"美代放下手中的病案,走了过来,坐到她对面,"虽然我医术没有你厉害,但我的年岁比你大,有些事看得比你多。你真的要和大岛浩交往吗?" "是的!"冷以珊静静抬起头。 "冷医生,你……知不知道时尚界和医界是两码事?大岛浩俊美性感,有型有才,那样的男子在哪里都是闪光点,他的身边整日围绕着美女。我听说走秀的后台,模特们通常都是裸体,不穿内衣的,不然来不及换衣,她们私下的生活都非常随意。我不是将大岛浩私生活如何如何,只是在那种氛围,作为他那么出众的男人,他不惹别人,别人会主动找上他的。他这次从哪里送进医院,你没听说?" 冷以珊眨了眨眼,"我都知道。" 美代急了,"知道你还要和他交往,你疯了吗?大岛浩是一团火,你扑上去会烧死自己的。他在医院里,是属于你一个人。但出了这医院,他就属于外面所有的女人了,他以前有多风流你也见识过,你到底想清楚没有?" "我想清楚了。" 美代惊愕地瞪大眼,"你……怎么这样笨,和别人共有一个男友,你能接受?" 冷以珊怔忡地揉着病案的页角,"他专不专情,对我不重要。我只想守护好要守护的,其他不作要求。" "什么意思?" "没……"冷以珊一句话没说完,手机响了。 "我在医院的楼下!"山口真一在电话的那端说。 冷以珊一拧眉,听这语气,难道是要自己下去?"有事吗?" "看你一眼,快点,风很大,我不想进医院闻药味。"说完,他挂电话了。 冷以珊无力地一笑,"我下去一趟。" "又是谁?"美代问。 "大帅哥!"冷以珊耸耸肩。 "最近行情不错哦!"美代挪揄地一笑。 "我也觉得是这样。"冷以珊笑着走出门。 山口真一两手cha在裤袋中,斜倚着木椅,秋风吹乱了他的头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冷以珊走近,目光落在她一身新换的白袍上,隐约有些笑意。 "事情都办好了吗?"冷以珊唇角略微上扬,代表招呼。 山口真一是特地来料理大岛浩遇刺一事的,因为事关他妹妹。 "嗯,大岛浩没有起诉,我找人通融,处理成小纠纷,不过,大岛浩的医药费和营养费,对方全部负担。"山口真一嘴角噙了淡笑。 "那些你和乔谈吧,但是不要打扰大岛浩。我好不容易才把他从鬼门关扯了回来,不想他再受一点情绪波折。依子小姐好吗?" "她,呵,这次是个大的教训,她以后会收敛些,我父母不再让她工作,准备嫁人。" "哦!"冷以珊淡淡笑了笑,"我有给渡边社长和夫人打过电话,他们邀请我去东京玩,可惜我现在抽不出时间。以后吧!" "到了东京,会联系我吗?"山口真一的声音低沉带有笑意。 "当然会的。我……要进去忙了。"冷以珊指指病房大楼,在山口真一的目光下,她好象无所遁形。 "你又见到他了吗?"山口真一拉住她准备背向身后的手。 "呃?"冷以珊的心跳加速。 "冷以珊,你读过这两年风靡全球的一本畅销书《哈利波特》吗?"注视着她的侧脸,真一的语气正以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速度深沉起来。 "我看的书不多,除了医科。" "呵,我其实也没深读,只是听别人说里面有一个非常厉害的角色叫伏地魔,他想战无不死,用魔法把自己的灵魂分成七份,藏在七个魂器中,散在七个角落。这样,他若碰到什么厉害的对手,即使战败,失去呼吸,也没有什么影响,他还有别的灵魂。灵魂在,精神在,一切都在。" "你有什么寓意吗?"冷以珊纳闷了。 山口真一犀利的眸光荡了荡,"其实这种比喻有些不恰当了吧!但我却总是一再的这样联想,渡边翼走之前,把心给了大岛浩,把手机留给了我。好象把他的灵魂一分为二,一半在我身上,一半在大岛浩身上。不,也许大岛浩身上多点,我少点,我们的生活里突然就有了你。冷以珊,你懂我的意思吗?" 冷以珊双眼微眯地看着他,"这个比喻真不恰当,大律师。若象你所说,翼的手机现在在我手中,他的灵魂就该附在我身上。" "我在以渡边翼的身份和你联系的那二个月,我……有些情不自禁。" 她吃惊的看着他的眼睛。他的目光十分诚挚,因为紧张,嘴唇微微抿起来,仿佛等着回应的孩子。 "谢谢你的抬爱,山口先生。我已经有男朋友了。" 山口真一落寞地一笑,"是大岛浩吧!我知道最终会这样,只是那天和你电话联系时,你并没有和他一起,我才心存侥幸追过来。还是晚了。" "请不要在他面前说起心脏源的主人是翼,拜托了。"她的脸上露出无助的疲惫,"如果再有第三次,我真的救不回他了,他就永远永远消失了。" "我不会提的。冷以珊,你是因为爱才和他一起的吗?" "我真的要去忙了,再见!"她没有回答他的话,努力扯出一丝笑,转身走向病房大楼。' 山口真一深吸一口气,拨拨头发,原想扯出一个笑容,恢复最自在的模样,但好难,他怅然地看着她瘦削的背影,突然觉得自己失意得有些可怜。 总觉得她是需要同情、安慰、怜爱的,可是不知不觉,每一个人却是想从她那里得到一些关注,得到一些回报。 她已失去了心爱的人,心痛刚刚平息,大岛浩却任性地让她再一次面对那血淋淋的现实,还得强抑住悲伤,来照顾大岛浩、宽慰大岛浩。 他也是,恨不得她能卸下一切,投进他的怀抱,给予她的爱。 她现在还有什么,除了忧伤还是忧伤。 他们都要得太急了。 冷以珊走近大岛浩的病房时,已经十二点了。大岛浩正对着窗口的阳光,颧骨显得高深了些,脸色略显带着苍白,依稀像是清瘦而骄傲的贵族绅士。他没有转过身,她站在门边默不作声的凝视,感到他有一种淡淡的遗世而独立的清冷。 有一刻身体完全摆脱了意识的控制,冷以珊不由自主的慢慢走上前,伸出手,轻蹲在他c黄边。 "为什么没吃饭?"桌上的便当盒一个个叠着,没有打开。 大岛浩转过头,慢慢的抚上她的腮,"等你啊!" 一句细微的等你,在这一刻,如同细细的溪水,一点点的汇聚起来,润泽她心底最柔软的地方。她不由自主的挽住他的手,又看着他的眼睛,笑着说,"我也没吃饭,那一起吃吧!大岛浩,以后不要等我,手术的时间不会准确到上下班那个时点,你先吃,我在医院餐厅吃酒可以了。" 她打开病c黄前的托架,把便当盒打开,递给他汤匙。 病房里已经开始用暖气了,温度有点高,冷以珊脱了外面的白袍,只着一件轻软的毛衣,清晰地显示出胸前美丽的曲线,大岛浩抿着笑目不转睛地看着。 冷以珊拉过椅子,和大岛浩对坐着。 "心情很好吗?"她有点不放心地伸出手放在他胸前,心跳有点快。"不行,我得听听!"她转身去拿听筒。 "以珊!"他象往常一样,拉过她把耳贴在他心口。她的呼吸柔和而又低缓,仿佛将甘甜的气息拂在了自己的颈侧。 心跳越来越快了,"呼,咚!"一声接着一声,冷以珊眉头拧成了川字,很怪异,快事快,可是很有力。 怀抱着这样温软的身体,大岛浩稍微克制了下,难以抵抗这样的诱惑,唇角勾起了笑意,俯下身,吻上了她的唇。 只是轻轻的一蹭而已,只觉着柔软,分不清是自己的还是她的,但就这轻轻一碰,他失了神,不由分说潮湿的舌便钻入了她的嘴里,深情地吸吮、汲取,像倾尽了一生的温柔。 冷以珊轻轻地推开了他,敛起茫然的神色,叹息了一下,"大岛浩,不要这样,你的身体还不能承受这样的激动。"她突然没有了吃饭的胃口,想伸手拭唇,又怕他受伤害,只得忍着。 "我只是情不自禁这样做,我觉得我能承受……" "我比你了解你的心。"她打断了他的话,神情有些僵硬。 大岛浩俊眉一挑,"以珊,你怎么了?你不愿意我吻你?" 冷以珊合上眼,深呼吸,再睁开眼后,温和地一笑,"不是!今天是手术后第十六天,你应该清心静养,过烈的心跳你的心脏还不能负荷。" "那什么时候能吻你?"大岛浩一脸严肃地问。 冷以珊看着桌面,试着维持沉着和镇定,"我……也不清楚,要看你的心脏痊愈的情况。干吗要这样着急,我又不会突然蒸发。" "以珊,你……是真心和我交往吗?" "当然!"冷以珊习惯性的抚了抚额,向来清晰而明快的思维,一时间仿佛被什么给滞住了,她怔怔的看他数秒,"我……知道交往的意义,我是真心的想和你在一起。大岛浩,而我还是你的医生,我必须要有理智,不能凭情感做主,我想要和你到很久很久,所以我要呵护你的心。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这朝朝暮暮。" "我真是恨死了你的理智。"大岛浩自嘲地一笑,抚上她的脸,他的指腹极热,仿佛是小小的一团焰火,几乎能将肌肤灼烧起来。"不过,我尊重你的决定,我会控制自己,等着那一天的到来。" "嗯!"她轻吁一口气,"那我们吃饭吧!" 第四十五章 落叶满阶(十) 冷以珊说谎了! 大岛浩这次的手术只是瓣膜fèng补,不会太伤元气,也没有什么排斥担忧。半个月就可以出院,但她为了方便照应他,硬是多留了他半个月。 他当然可以接吻,甚至……做更亲密的事。 冷以珊决定交往,只是把彼此的关系定义成男女朋友,拉拉手,一起散散步,吃个饭什么的,她没有什么更深的打算。 她忘了一点,大岛浩不是渡边翼。 渡边翼用六年的时光默默等待她的回应,一切以她的决定为主;大岛浩可能连六天都等不及,他就象一团火,一旦动了心,就奔着跑着扑了上来。 冷以珊有一种淡淡的惶恐,她考虑得有些简单了。 她渐渐地有些怕走进大岛浩的病房。 "还不走吗?"美代拿起包包。今天下午没有手术,她可以早点回去陪陪老公。她看到冷以珊呆呆地坐在办公桌后,问道。 "要走的,只是想再做会,你先走吧!"冷以珊懒懒地一笑,神情苦涩涩的。 "你再不走,你的大帅哥就要追过来了。"美代打趣道。 "美代,你说……这世上有无性婚姻吗?"冷以珊脸涨得通红,小声地问。 "你说什么?"美代不可置信地抬头,瞪着她,"无性?当然没有啦,除非那个男人有异常,而女人又爱疯了他,也就可以忍受,那种叫精神婚姻。不过,也只是在书中看过,现实中估计没有。干吗问这个?" 冷以珊讷讷一笑,"我只是好奇,随便问问。" 美代一撇嘴,"干吗要无性,不结婚就行了,人家修行的人不都无性吗?既然要结婚,那就一定是彼此相爱,相爱的人做亲密的事,那是一种快乐和幸福。" 冷以珊想起和渡边翼在温泉的两夜,滚烫的泉水,绵软深情的吻,渡边翼温柔的手指、火热的身子,她体会过那种快乐和幸福。因为这样,才知道绝无仅有,一切已成绝唱。 "你不要紧吧!"美代不放心地凝视着她突然悲痛的神色。 "没事!"冷以珊咽下快要滴落的泪水,"我要去病房了。" "哦!"美代叹了口气,觉得冷以珊心中有事,但她不说,自己也不好多问。 大岛浩穿了件黑色的毛衣,双手cha了口袋,看上去神清气慡。看见冷以珊进来,他微扬了下巴,清亮的目光里满是诧异,"怎么这样憔悴,手术很麻烦吗?" 她的脑子此刻如同短路,愣了愣才明白他问的是什么,苍白的脸颊上淡淡的浮起晕红,轻轻的笑了笑,并没有解释什么。 他疼惜地一把拉过她,让她依在他胸前,这是她最爱的一个动作。"晚上不要加班吗?" "不要!"她靠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想动,只是感受到他的体温,温暖叫自己觉得心酸。 "那我们出去吃饭好不好?"他的鼻尖蹭在她的颈侧,呼出的气息拂起轻羽飘过,有些发痒。 "不……" 他的手指突地放在她的唇间,拦住了她出口的话语。"不要说话,今晚听我的。我还有两天就出院了,只是出去吃个晚饭,又不是什么激烈的运动。OK?" 冷以珊无奈地一笑,"我说NO,可以吗?" "当然不可以!"他笑着拿起c黄上的大衣,伸出大手。她怔了怔,把手放在他的掌心。 这是他们之间第一次牵手。 秋夜如梦,两个人并肩走着,他时不时转过身,温柔地笑笑,宠溺深情的目光把她整个人都淹没了。 "什么时候我们一起去看场午夜电影?" "为什么要看午夜的那场?"她木讷地问。 "看午夜的电影,在雨中合打一把雨伞,在寒夜里合吃一碗面,在无人电梯里拥吻,跑到很高的山上去看星星……呵,这不是恋人之间做的事吗?" "你以为你十八岁呀,恋爱初体验。"冷以珊"噗"地笑出声。 大岛浩停了下来,执起她的手放在唇边,眼睛凝视着她,"以珊,你……真的是我恋爱初体验。我以前很滥情,但我没有爱过。我有时很惶恐,怕你只是同情我、宽慰我,才说和我交往,等我一痊愈,你就要离开了。我很小心翼翼地抓住你,抓得紧紧的。呵,我都不知如何对待你,不知道送花可不可以、送礼物可不可以,什么是你讨厌的事,什么是你喜欢的事,我一概不知道,想做又不敢做,你是冷以珊,是我非常在意的女子,你和别人不同,我想让你欢喜。以珊,告诉我,我该怎么对待你?" 她怔忡在他的问话中。 大岛浩面容中的真挚强烈地令人窒息,她觉得心有些错乱,想逃,侧目看着大岛浩俊美的面容,笑得那么开心,她决定忽视心中的感受。 "不必刻意,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其实很普通,虚荣、爱靓、自私……别的女子喜欢的,我一样喜欢。" "假的!"他斜睨着她,"别的女人在这样的夜晚,和我面对面时,通常会主动扑进我的怀中,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冷以珊轻轻一笑,"我可能有点审美疲劳。" "那我出院后消失咯几个月,看你还有没有审美疲劳,真是不知珍惜。这么帅的男人,带出去多体面啊!" "嗯嗯,"她突地皱起眉,仰起头,"体面是体面,可人家也会说,呀,这么俊美的男子,怎么找了个无趣的女人,真是不相配。他应该和绝丽、妩媚、有着火辣身材的女子站在一起,那才养眼呢!" "冷以珊!"大岛浩音量突然提高,"你不要旁敲侧击,直接说我花心好了。你是不是觉得我和渡边翼没办法相比。" 她的心抽痛成一团,为什么要提这个名字,为什么要提,"我……只是开个玩笑。"她的眼中涌出了泪水。 "以珊,忘记从前,好不好?昨日种种譬如死,今天的你和我都是新生。我不会再做让你失望的事,你也不要在我身上找别人的影子,我是大岛浩,爱你爱得都快发疯的那个男人。"大岛浩面容严肃,袖长的手指微微收紧,将她更深地握在自己手心。 她失神在他的双眸间。 夜色深沉美丽。柔和的路灯,淡淡的星光。 大岛浩俯身吻住了冷以珊,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夜风里,他吻着她,声音很轻很轻,"以珊,我的心现在跳得很快,那不是病,而是因为有你。我知道,我很早以前就可以吻你了。我的心被你修补好了,它现在是干净的。心干净了,一切都是干净的了。以珊,现在准备好了吗?" 她的脸先是惨白,然后红成一颗熟透的番茄。 大岛浩轻笑一声,加深了唇间的吻。 医院对面就有不错的餐厅,大岛浩特地选了这家餐厅。"中餐有些油腻,我们去另一家吧!"她为他考虑,说。 "今年没有回上海,一定很想家吧!吃点家乡菜就算抵乡愁,我也想吃,先混个眼熟,以后去上海,才不会闹出什么笑话来。"他轻拥着她的腰,走近古雅的餐厅。 国外的中餐厅,川菜比较多,这一家却是淮扬菜为主打。冷以珊从菜单上移开视线,落在大岛浩的身上,这是怎样一个细心的男人啊! 她考虑他的胃口,点了些清蒸的菜和清淡的汤。 "这些都是你喜欢吃的吗?"大岛浩指着桌上的汤汤水水。 "我不是很爱吃ròu,其他就无所谓了。在日本这些年,我的口味被同化了。现在,反倒爱吃寿司、汤面一类的。不过,偶尔会想念妈妈包的紫菜馄饨,有小虾米、香菇、鸡蛋、豆腐、一点点的精ròu,象水晶般的面皮,很薄很薄,一个个放在盘中,晶莹剔透似的,让人真舍不得碰。"喃喃的话语仿佛低吟,可爱的是她的神情,有些陶醉,目光莹润,浅浅的微笑。 大岛浩看呆了,他缓缓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身,坐到她的身边,悄悄的伸出手去,环住她的腰,抱紧了她。他第一次在大庭广众,"下这样做,又低下头吻在她的耳侧,声音随着暖意传到她的心底:"明年樱花开的时候,我们回上海休假。" 这样的话,这样的语气,满是温柔,和某个人很相似,冷以珊抿了抿唇,眼眶微微一热。 "你……一年内不能坐飞机,以后再去上海吧!" 大岛浩将她抱得更紧些,"那你也不可以回去,等到我能坐飞机的时候一起回上海。以珊,我的一切你是最知道的,我在这世上没有亲人,现在有了你,你就是我最亲的人。这样,你的家也就是我的家,是不是?" 冷以珊一怔,"大岛浩,我们……现在才开始交往,想那些会不会太早了?" 她忽然感到窒息般的压抑。 "以珊,你知道交往的意义吗?那是以结婚为前提的,你难道没有想过和我结婚?不带有任何责任的在一起,是生理发泄,是一夜情,就象我以前认识的那样的女人。你也要象那样吗?"他受伤害地推开她,唇抿得紧紧的,挥手就想要服务小姐拿酒。 "大岛浩!"冷以珊抱歉地对服务小姐一笑,摇摇手。"你没有听明白我的意思。我是在认真和你交往,但是我们应该好好相处一阵子后,看看我们性格合不合,生活习惯合不合,脾性合不合,然后才能决定是否适合结婚。见父母是在我们肯定要结婚了,才能见面的。" "以珊,那些适合不是喝,只要彼此深爱,就能包容一切,不适合的也能变得适合,没有人天生契合。我爱你,所以适合。你呢?"他咄咄逼人地看着她。 她怔怔地看着他数秒,最后发出个一个简单的音节。"嗯!" 大岛浩的唇畔一下就荡开了微笑,似乎为了抚慰她,轻轻地啄吻了她下。然后从怀中掏出一个白色心形的锦缎盒子。 冷以珊的脸一下就白了,呼吸象停止了一般,手指紧紧地掐住掌心。他要求婚吗? 盒子缓缓打开,大岛浩从里面拿出一根细细的缀着几颗蓝色钻石的链子,灯光下,发出蓝荫荫的洁光。 冷以珊别过头,缓缓地长出一口气。 "以珊,你经常做手术,似乎不适合戴手链、戒指、项链什么的饰品,我下午在街上转了好一会,买了条脚链,这个应该不会影响你动手术。"他温柔地蹲下,轻轻地拂起她的长裤。 "为什么……突然要买这些?"她不安地让开。 "为了纪念我们正式交往呀!以珊,不要乱动,让我帮你戴好!" "我……自己来。"她很不习惯他这样的亲近。 "别动,马上就好!"他按住她的脚踝,勾好搭扣,"好了,喜欢吗?"他坐回座位。 脚链非常精致,有多颗钻石和白金错落有致地穿结而成,色泽是大海那样的蔚蓝,怎么会不美呢? "大岛浩,会不会太贵重了,我……没有准备你的礼物。" 大岛浩的眸子仿佛有了魔力,他轻轻抚上了她的额角,"没有准备没有关系,你答应我一个要求就可以了。" "什么……要求?"她的脸又开始发白了,指尖微微颤抖,身子紧绷着。 "你干吗这样紧张?"他不解地问。 "没有,你说!"她讪讪一笑。 "以后呢,你的所有饰品和衣服还有日常所有的一切,都有我来cao心。"他象有些迫不及待,声音带了些嘶哑,"出院后,我搬到你那里,好不好?" 他在七月时就动过这样的念头,现在旧事重提,可真是执着。冷以珊忍不住想笑,可是不知道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此刻他的语气,心底的某一处又觉得有些心酸,犹豫了半晌,才慢慢的说:"……你觉得这样合适吗?" 大岛浩勾起唇角,"合适呀!我们可以天天看到,我能照顾你,你也能关照到我的心,不是两全其美吗?" "你的家和我现在很近,我们一样可以天天见到,彼此照顾,我们彼此的作息时间不同,住在同一个屋檐下,我会影响你的。你现在的身体……" 一句话未说完,他已经凑上来亲了亲她的脸颊,语气亲昵:"我白天一样可以好好休息的,晚上,我一边准备婚纱秀的设计,一边等你。我们一起吃完夜宵,就休息。以珊,我不想你靠镇静剂入睡,那些毕竟是药剂,长期使用对身体有害。" 她的心跳微微失律。 "大岛浩,除了乔,我不接受你别的朋友来访,我喜欢清静。还有,我有十二点前的门禁,你可以吗?"她谨慎地问。如果他执意住进来,她可以同意。提出交往,就是要呵护他的心,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 "当然,我乐于你管我、束缚住我。" 冷以珊微闭下眼,"那好吧,一起住。我会让美津整理客房的,还有书房也给你。" "啊!"大岛浩倾顷嘴角,将一丝淡淡的失望 掩了下去,"好。还有?" "还有什么?"她的毛孔又竖了起来。 "以珊,你对我的称呼好象要改改吧!刚开始时你称呼我为大岛先生,后来熟悉了,你叫我大岛浩,现在呢?" 她的脸一红,眨眨眼,"我知道了,浩!" 他满意地一笑,环紧她的腰,"以珊,这次,你真的被我锁住了。" 冷以珊无声的叹口气,心头滑过难以言语的感受。 一桌子汤汤水水,不知觉凉了。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四十六章 雪意阑珊(一) 一夜之间,冷以珊的世界不一样了。 楼上客房里塞满了大岛浩的衣服,甚至连起坐间里的两个衣柜也被他占去了。她不知道一个大男人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衣服,花花绿绿的,前卫、时尚、另类得令人瞠目结舌。书房里到处都是他的设计糙图和世界各国的时尚杂志,他似乎还嫌不够,有时战场还会蔓延到客厅。洗漱间里有他的牙刷、护肤品、浴巾,餐厅和厨房隔两日会做一次意大利大餐。乔和大岛浩讲话时,会用意大利文,她和美津呆愣在一边。 总之,这幢小别墅的角角落落都是大岛浩的痕迹。下班回到家,疲累地走进客厅,她总有种走错地方的怪觉,仿佛这幢房子的主人是大岛浩,而她只是个借宿的客人。 她不知道别人交往是什么样子,反正像他们这样的交往方式估计也属于很特殊了。只要不是很过格的要求,她总是顺着他。亲呢的拥抱,浅浅的啄吻,一些暧昧的话语,她笑笑,都能接受。 大岛浩也言而有信,没有再发生一些奇怪的是是非非找上门。他一边休养,一边准备一个月后的婚纱秀,好像糙图都已经出来了,现在修改中。他的心脏恢复得非常好。 一切都符合她的设想,她应该觉得欣慰了,不是这样的,大岛浩一天天强健起来,她反而莫名地感到心窒息得都快不能呼吸。 在漫长的深夜,只有他和她的寓所里,即使他不站在她的面前,她也能时时感觉得到他炽热的眼神。 她知道恋人间从牵手到拥抱、亲吻,接下去是什么,她一清二楚。但那个不是她能承受的,至少现在是。 不是刻意地用"守节"这个词来形容她的感受,她认为只有相爱的人才能做最亲密的事。 她关心、呵护、珍惜大岛浩,全心全意地照顾他,但是,她不爱他。但她不敢表露,她害怕大岛浩又会冲动地虐待那颗心脏。 那颗心,却是她不能失去的。 她就像是大岛浩手中牵着的一个风筝,有梦想在远方,可又不敢脱离他的手。 "今天所有的婚纱设计图全部定稿,乔已经传给了米兰婚纱公司,等样品出来,就要开始物色走秀的模特,还有宣传,啊,好像有些忙啊!你呢,今天进了几次手术室?"大岛浩好听的男中音从手机的另一端传过来。 "二次。你没有偷着抽烟,也没有偷喝黑咖啡?"冷以珊拿起桌上的资料夹,准备巡视好病房后再回家。 "当然没有,有了以珊,我才思泉涌,不需要靠那些提神。想我了吗?" "没有!"嘴角浮出一些笑意。 "真是很会打击人,我这么想你,你却不想我,不公平。晚上不给你做夜宵了。" 她笑笑。美津好像快失业了,她现在的夜宵和早餐,都是大岛浩亲自动手。看着俊美中带着邪魅的男人在厨房里忙碌着,那副情景温暖得令人感动。"别人怎么宠你,我只会宠你比他更深。"他总是忙里偷闲啄吻下她微张的唇。 "那我在医院里吃好了再回去。" "你敢!"他恶声恶气地说,"我从下午就开始烘烤蛋糕,打豆汁,你要辜负我的心意吗?" 冷以珊倾倾嘴角,"明明是你……" "还敢重复,喂,你知道日本女人都是以夫为天的吗?" "我是中国人,你是意大利人。"她偷笑出声。 "理由蛮多的吗!一会和你计较,还要巡视病房?" "嗯!" "一个小时能结束吗?" "应该可以吧!" "知道了,待会见。" 合上手机,冷以珊抬头看到美代抱着手术记录站在门外对她眯 眯笑着。 "我真是服了你,冷医生,你俘获男人心的本领不会比你医术差。"美代开玩笑地说。"那个大情圣现在竟然像换了个人,甘为居家男,为你洗手做羹汤。我以前那些想法真是杞人忧天。" "不是甘为,而是无奈。做过心脏移植的人就要有一颗淡定平静的心,像修行一般。"冷以珊撇下嘴,神情木木的。 "哈,他可不像会修行的人。对了,我从没有看过服装秀,你能不能帮我向他要两张票,大岛浩的那个婚纱秀是放在札幌吧?" "好的,这件事应该不难。" "冷医生,你有没有想过他举办这场婚纱秀有什么特别的寓意?"美代扬起眉头。 "有寓意吗?普通的一次服装秀吧!" "他会不会在婚纱秀上向你求婚?" 冷以珊皱起眉头,淡漠地一笑,"护士长,你明明忙得很,哪里有时间去看言情剧的。不会有求婚的。" "别那么肯定哦,那个大岛浩可不像是按部就班的人。"美代笑着把她推出办公室。 冷以珊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心情一下沉重了起来。 美代的话不无道理,大岛浩前几天就提醒她要把婚纱秀的那个晚上空出来给他,要她一定到场观赏。 她以为纯粹是一场看秀,当时就答应下来了。如果那天大岛浩突地做出什么来,她怎么应答呢。当着众人,她不能给他难堪,不敢让他失望,她担心他的心脏承受不住。可是应下来…… 心脏承受不住的人就是她了。 但愿一切不是美代乱猜的那样。冷以珊甩甩头,大步向病房走去。 下雨了,不知什么时候下的。这应该是北海道今年的最后一场雨,不久,就要进入北海道冷的冬季了。 走出寂静的病房大楼,冷以珊裹紧身上的大衣,冬雨冷得刺骨。街灯在雨雾中,光晕照得蒙蒙一圈。 站台下,她孤独的身影被拖得长长的。 "雨珠不停得滴落在我头上,别以为我这是在哭泣。"她喃喃地念起一句从前在校园里听来的译诗。 对呀!她没有哭泣,是雨,那些湿了她的脸庞的是雨。 翼,好久不见,真的想你,好想、好想。她仰起脸,站在夜空下,任雨一滴滴地打下来。 "以珊!"一辆汽车踩着雨声,停在她的身边。 车门打开,大岛浩轻笑着跳下车,撑开伞,向她走来。 她有一丝恍惚,感觉到他温暖的手拭去她潮湿的脸庞。"上帝,你全身都湿答答的。以珊,你真的是医生吗?一点基本常识都没有,这样会冻出病来的。" "别动,就这样!"她突然埋进他的怀中,耳朵贴近他的心口,手紧紧地抱住他的腰。 大岛浩手呆愕在半空中,他感到她在颤抖,她在无声的哭泣。 俊容的微笑瞬间冷却了下来。 好一会,她才恋恋不舍地离开他的怀抱,心情已经平息了。"这雨……莫名的让人有些伤感。" 他沉默地看着她,她则避开他的眼神,看向伞外的雨丝。 "看着我,以珊,告诉我,我是谁?"他扳回她的脸庞,对准他的视线。 她被他箝住。被迫直视他逼近的脸庞。 "大岛浩。"小脸一怔,她讷讷地说。 "你肯定吗?"他抚了抚她的眼角,像是要察看有无泪水的痕迹。 她点点头。 他伸手环抱住她,"以珊,如果抱着我的身子,心里却想着别的男人,还不如明明白白讲清,免得彼此受累。" 她心一惊,忙别过头,但是陡跳的心跳声却泄漏了她的慌张。"我们回家吧!" 大岛浩看了她一眼,重重甩了下头,向汽车走去。 后座上有个纸袋,里面一杯温热的豆奶,两块烤得脆脆的点心。大岛浩腾手拿过来,"趁热吃了!" 她摩搓着十指,脸色有点苍白,湿衣把座椅也沾湿了。"现在还不太饿,一会到家再吃吧!" 大岛浩深深盯着她,突地一把抓起纸袋,打开车窗,"呼"一声扔了出去。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也只不过是眨眼之间。 "你干吗,我又没说不吃。"她惊讶地叫着。 "我不需要你这么勉强的接受。"大岛浩板着脸,发动引擎。汽车疯狂地在雨中疾驰着。 "大岛浩不要这样,我们平静地谈谈,好吗?"她慌地覆上他放在方向盘的手臂,担忧地看着他的心口。 他用力推开,她的手没防备,摔在了车门上。忽然的疼痛让冷以珊心一怔,她深吸一口气,尽量用平静的口吻问:"大岛浩,你到底怎么了?" "你该死的在想他,不要否认,我知道,不管我怎么努力,就是走不进你的心。不要问我怎么了,要问你到底要我怎么做?"他恕吼着,车身微微有些颤抖。 她闭了下眼,睁开,"是的,我有一些想他。一个陪伴你六年的人,怎么可能那么轻易地忘记。可是,浩,现在和我交往的人是你,坐在我身旁的人是你,这还不够吗?"说这话时,她的心是揪着的。 车速终于慢了下来,大岛浩脸上的怒气一点点淡去,他匀出一只手,握住她的。 "以珊,我知道他在你心里的位置,所以才会有点不安,你摇摆不定的样子,让我害怕你哪天说不定就会消失不见了。我已经不能没有你了。"他看着她的眼中诉说无言的担心。 她握紧他的手指,"不会的,即使你要和我分手,我也不会消失,我还要呵妒你的心。" 他的嘴角终于勾起一丝满足的笑意。 回到寓所,大岛浩让她先上楼洗澡换衣,然后下来吃夜宵。 一束清新的百合cha在她的c黄边,衣柜里又多了几件新制的冬衣。她叹了口气,关好卧房门,打开c黄头柜下的抽屉,两本影集整齐地叠着,最上头,渡边翼温柔地看着她,温柔的微笑如春风一般暖人。 她伸出手指,轻抚着他的唇角、额头,眉间。 "以珊,洗好了吗?"大岛浩端着托盘,拉开了门。 她"啪"一下合上抽屉,"没……没呢!" "藏什么好西了?"大岛浩瞟了眼抽屉。 "没有,你怎么不敲门就进来了?" "干吗要敲,我又不是别人。"他放下托盘,伸手揽住她,不顾她的湿衣。 "可是……可是没结婚呀!"她羞窘地拿开他搁在她腰间的大手。 "都同居这么久了,结婚就是一个仪式而已,我随时都做好准备。你呢?"他暧昧地一笑。 这是美代所谓的不按部就班的求婚吗,她有些失笑。 "我还是先洗澡吧!浩,除了我的卧室你不要进来,其他地方你随便折腾。"她无力地揉揉额角,要求不敢太高,她只想有一个真正属于她的空间,可以发发呆,出出神就好。 "为什么我不能进?"大岛浩跟在她身后,拉住她。 "我习惯一个人……" 他又用手指按住她的唇瓣了,"结婚后怎么办呢?" 今天为什么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提到结婚,冷以珊有些头大了。"结婚后就努力适应吧!" 大岛浩促狭地一笑,"好了,你先喝完豆奶,吃点东西,然后再洗澡。"他转身下楼了。 她两眼瞪着大开的门,肩无力地耷拉下来,他逼人的气息在卧房中萦绕着。 很配合地吃光他送上来的那份心意,主动地把托盘送到厨房里。客厅的灯已经熄去,书房倒一室通明,她轻手轻脚地上楼。 泡了香香的热水澡,吹干头发,走出浴间,冷以珊差点惊叫出声。 大岛浩邪邪地笑着,躺在她的c黄上。 "浩……你是不是走错房间了?"她努力在脑中找词,力求镇定。 "没有,客房的c黄太小,我睡着难受。"他扔出一个正当的理由。 "那我们换c黄!"她是好商量的人。 "不,既然结婚后要努力适应一起,不如就才现在开始吧!"他拍拍身边的c黄铺, "上来呀!忙了一天,不累吗?" 她累得骨头都像散了架,但她敢上c黄吗?"浩,你刚动过心脏修补手术,任何剧烈的运动都不适合。"她好声好气地讲解给他听。 大岛浩盯了她好一会,笑了,"以珊,我有说过要做剧烈运动吗?" "呃?"她呆愣了一下。 大岛浩跳下c黄,一把拉过她,塞进被窝里。"累成这样,脑中还七想八想的,你左叮嘱右叮咛,我背都背上了,我可是比你纯洁多了。有了你,我不会再拿自己的心脏开玩笑,反正身子长着呢。现在呀,你先适应我的怀抱、我的体温、我的心跳、我的呼吸。身子不要僵着,这样怎么睡,放松,闭上眼,乖……" 他把她抱进怀中,抚好长发,徐徐躺下。 她抿了抿干涩的唇,偏过头闭上眼,蓦地想起渡边翼留在她身边的第一夜,似乎也是个细雨纷飞的夜晚。 这是巧合还是天意?她将头埋进他怀里,熟悉的心跳犹如时光倒流。 "两个人睡比一个人暖和吧!"他吻吻她的腮,把她拥得更紧些。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四十七章 雪意阑珊(二) 冬季是北海道一年中最美的一个季节,这个时候,从全世界各地涌过来滑雪、看冰雕的游客把札幌的大大小小旅馆全塞满了。 冷以珊却不喜欢下雪的天气,寒冷得似乎让血液都结成了冰。大岛浩婚纱秀发布的那一天,札幌下了入冬以来最大的一场雪。 "一定要这样穿吗?"嫩绿的V领毛衣,抽象式图案的长昵群,脖颈间系上一条涂鸦花纹的围巾。冷以珊看着镜子中的自己,不太确定地问大岛浩。 大岛浩从身后圈住她的腰,下巴搁着她的发心,温柔地一笑,"难不成你想穿婚纱?" 她倾倾嘴角,低下眼帘,"浩,外面是零下近二十度,我穿成这样,会冻成冰棍的。你还是让我穿回原来的衣服吧!"她习惯在冬夜把自己包得严严实实的,温暖又安全。 "走秀是在室内,又不是广场上,你哪有机会冻成冰棍。不过,即使你冻成冰棍,我也会把你融化的。以珊,为我漂亮一点可以吗?"他亲昵地吻吻她的唇角。 "你是强人所难,我长相平平,怎么漂亮得起来。浩,要不,我不去可不可以?" 腰间的双臂突然一紧,"以珊,你讲话的语气像是一个与我毫无关系的陌生人。我的服装发布会,你可以不去吗?你是我的爱人、未来的妻子,一点也不想分享我的成就?不为我为傲?" 又来了,冷以珊抿了抿唇,他一吼,口气一冷,她就被他吃得死死的。"对不起,浩,不要激动,我当然要去。"她按住他的心口,轻柔地抚慰着。"去给我拿大衣吧!" "这才是我的乖宝贝!"大岛浩笑着松开她,拿起搁在椅背上的羽绒大衣为她穿上,牵住她的手,走下楼梯。 "冷医生,你今晚真美!"乔站在客厅中,看到他们下来,吹了声口哨,不吝啬地说道。 "怎么会是今晚,小姐一直都很美。"美津斜睨了乔一眼,笑吟吟地握住冷以珊的手,"小姐今晚像春天的一株杨柳,清新又飘逸。" "大岛先生要的就是这个与众不同的效果,这样才会把其他人比下去。"乔挤挤眼,上上下下打量着冷以珊。谁说女人虚荣,男人同样也不例外,有这么气质儒雅、清灵的女友,谁不想挽在手臂中在众人面前秀一秀。 冷医生可能是读的书太多,又常年待在医院,很少与外界打交道,眉宇间那股自然而生的儒雅与脱俗,在人群中一下就现出特别来。这种气质靠衣衫、化妆品装不来的。 许多女子在年轻时,还能靠青春靓丽的容貌博得一些青睐,但随着时光的流逝,青春老去,一张脸就有些惨不忍睹了,而冷以珊这样的气质女子则会因岁月的积累而越来越有韵味。 大岛浩的一双眼可以贯穿女人三十年的芳华,他当然懂这些,所以一遇到冷医生,就不惜一切的狂追,乔淡淡的想到。 "乔,你今晚好像不应该这么闲吧!会场那边都妥当了吗?"大岛浩眯起眼,问。 乔耸耸肩,"我正要过去看呢,那我和美津小姐先走一步。"他拉住美津的手,浅笑着走出客厅。大岛浩现在好像很会吃味哦! "乔,我想和小姐一起过去,你要一直待在后台,又不能陪我。"美津摔开他的手。 "你笨呀!没看到大岛先生想和冷医生独处吗?冷医生和你的座位又不在一处。" "她坐哪里?" "贵宾席的贵宾座。" "坐那里看得清楚些?"美津不无好奇的看了乔一眼。 "是大岛先生在后台看冷医生看得清楚些。"乔的眼中闪过一丝有趣的神情。 "干嘛要看小姐,不是天天可以看到吗?" 乔把她塞进汽车副座,趴在方向盘上看着她,"今晚对于大岛先生是有特别意义的。他设计服装多年,从来没有为谁设计过婚纱,这次搞这么隆重的婚纱专题秀,一切都是为了冷医生。他借这样的发布会,表达他心中的爱意还有他的希望……" "求婚?"美津瞪大了眼。 "有可能吧!反正今晚压轴的男主秀是大岛先生本人,女主秀暂时还没公布。" "不会让冷医生上场吧?" "不清楚。但我猜测,大岛先生今天一定会高调地介绍冷医生与他的关系。" "哇!"美津激动得两眼闪光,"那今晚我可不能眨眼了,不仅能看到许多俊男靓女,还能看到一幕浪漫的好戏。" "嗯嗯!"乔将车驶入道路之中,在车阵里向前疾驰着。 发布大厅今晚布置得格外浪漫,为配合主题,四周用白玫瑰与多重的蕾丝装点,大厅上空挂满了彩球,入口处是一道道鲜花堆砌的花门,整个会场如一个婚礼的礼堂。 世界著名服装大师大岛浩的婚纱主题秀,一票难求。还没开场,各种肤色的来宾就坐满了看席,记者席上镁光灯闪个不停。 "坐在这里,一刻都不准离开。"大岛浩一边对来宾优雅地微笑颔首,一边扶着冷以珊的手肘走向座位。 正对T型台的正中的一个座位,在电视实况转播的镜头内。"这么好的座给人家服装公司的人坐吧,我纯观赏,不需要这么靠近。"冷以珊瞄下后座,不想成为别人的看点。 "亲爱的,我一会要到后台督秀,没有时间和你讨论这个问题。"他按住她的肩,已经有许多目光看向这边了。 "哦!"冷以珊咬下唇,淡淡一笑,"那你去忙吧!" "不准走出我的视线。"临离开前,他又回头叮嘱了一句。 "知道了。"他狂热的语气让她有些吃不消,无力的点点头。 一等大岛浩走进后台,冷以珊悄悄地吁了口气,抬眼扫视下四周,身边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容,她交缠着十指,非常不自在的半躺在椅背上。 其实,她根本没有心思看这场秀。 坐在这里,她不由自主就想起和渡边翼第一次看服装秀的情景,那时他们还没有开始恋爱,她也没有认识大岛浩。翼说大岛浩的服装风格很适合她,还为她拍下了一件衣服。他们并肩坐在看席上,离得那么近,不时凑近耳语低笑着。才几个月呀,翼已故世,而今独留她一人坐在这里。 婚纱秀,婚纱秀!如果翼没有故世,她会是翼冬天的新娘,穿上婚纱,挽着翼,在众人的祝福中走近礼堂。 带着这样的心情,坐在这里,对于她来讲,不亚于一场煎熬。 大岛浩不知道,硬拖了她过来。她现在很少在他面前流露出自己真实的情绪,只要为了他的健康,她什么都得压下去。 在寓所里,她连流泪的地方都没有,她时时刻刻眼中关注着大岛浩,时时刻刻心里想着渡边翼。 场内的灯光忽然全暗下来了,所有人的视线全集中到空无一物的舞台上。 一股白色的灯束打亮了舞台的中内,朦朦胧胧地带些神秘的气氛,既而另一股粉红色的灯束静静地洒满了舞台,台上同时落下了瓣瓣的粉色玫瑰,像极了盛开的花海。 结婚进行曲响起,一位身着礼服的高挑男子挽着一位拖着长长纱蔓的新娘走上舞台。 唯美的画面,响起了一阵阵惊呼声。 冷以珊感到心在剧烈跳动着,舞台上的两个人忽然变化成她和渡边翼。泪水瞬间涌满眼眶,双唇微微哆嗦着,她按住心口,在这样的音乐声中,她觉得象不能呼吸了。 她扭过头看看后台方向,大岛浩应该在忙吧!她哈着腰,悄悄越过人群,走向出口处。 "以珊!"她刚刚呼吸了一口冰冷的空气,忽然听到一声呼喊,她回过头。是玉子夫人。 "伯母,你也是来看秀的吗?"她欣喜地跑上前,把眼中的泪水眨了回去。 玉子笑了,一个温柔到让人心暖的笑,她拉住冷以珊的手,轻轻地抚摸着。"浩特地邀请我们来看秀。我和你伯父中午就过来了。你好吗?老天,怎么还这样瘦?" "我很好的!为什么不和我联系?"她咬住唇,眼眶有些发红。 "你伯父说晚上一定会碰到,让我不要打扰你工作。和浩相处得不错吧!"玉子怜惜地替她别好落在眼前的头发。 "伯母!"冷以珊蓦地抱住玉子,把头埋在她的颈间。玉子一下就感到一阵温热的湿意,她抚着冷以珊的后背,突地明了她的心思。"以珊好傻啊,怎么还去想翼呢,应该和浩好好的过。" "翼回东京时问我……可不可以在冬天举办婚礼,现在是冬天了,也有婚礼,可是他……"冷以珊哽咽的说不下去。 "我的翼真幸福,到现在还被你这样想念着。"玉子双眼也被泪堵住了。"他在天上一定会过得很开心的,反倒是你,真让人担心。以珊,人不能总活在回忆中,你应该多想想浩,他……就是翼呀!" "嗯!"冷以珊抬起泪眼,"我都知道,可是有时候就不由自主……地想起翼。伯母,我一定会守护好翼的心的。" 玉子一怔,凝望着她,"守护?以珊,你并没有喜欢上浩?" 冷以珊脸色有些发白,牙齿咬住下唇,"我……山口先生?" 山口真一站在出口处,正看着她们。 "夫人,社长在找你。"山口真一脸上没什么表情,直直地走了过来。 "哦,我该进去了。刚才看到以珊出来,我也没和他说一声,就忙着追出来,他大概不放心。以珊,我们挑个时间好好聊聊,行吗?" "嗯,快进去吧!"冷以珊微笑着目送她。"山口先生,你也是和渡边社长一起过来的吗?" 她仰起头看他,眼眸漆黑,透出鹰一般的锐利和落寞。 "如果你现在不进去,我们就到外面走走。"真一深黯地看着她。 "外面?呵,好像不好吧,太冷了。你有事要和我说吗?"她抬起头。他的眼睛沉郁黯黑,锐利的眸光纠结着。 "对,我是有些事要说。我去给你拿大衣。"他不等她回答,转身走近一边的衣帽间。 "不出去了,就在这里说吧!"她叫住他,怕出去太久,大岛浩发现她不在,又会生气。 真一瞟了眼入口处的服务人员,微闭下眼,"就出去一会。" "有什么事?"站在寒冷的雪地中,厚厚的大衣就像一层轻纱,冷以珊冻得直哆嗦。 "冷以珊,我发现我做错了一件事。"真一皱下眉头,直视着她,沉痛地说。 冷以珊咬住嘴唇,在山口真一沉痛入骨的目光里,她忽然无法呼吸。"又有什么事?" "我一直以为心是有记忆的,接受心脏移植过的人,潜移默化中,除了容貌不能改变,其他慢慢就会和心脏原来的主人变得一样。大岛浩的身体内有渡边翼的心,他就会像渡边翼一样爱你、关心你,而你也会在他的身上找到渡边翼的影子,这样,悲伤就会降低到最低点。可是我发现不是这样的,虽然你现在和大岛浩走得很近。大岛浩身上没有一点渡边翼的影子,甚至连稍微相似的痕迹都找不到。凭你对渡边翼的痴情,我就可以想象得出渡边翼以前有多爱你,我听渡边社长说,他为你放弃家族公司,陪你一起待在札幌的医院做一个麻醉医生,暗恋你长达六年。" "渡边翼一定常让你笑。现在呢,大岛浩做到了吗?从上次他受伤被刺,再次送进医院时,我就意识到了,大岛浩是大岛浩,不是渡边翼,他是一个十足的浪荡子,滥情、放纵,这样的男人配不上你,和他一起,只会玷污了你。" "你不要胡说……"冷以珊瞪着他,急忙辩白。 "等我说完。我知道你在维护他,为什么呢?是那颗心对吧,渡边翼留在这个世上唯一的气息,你小心翼翼地捧着、呵护着,赔上委屈,送上自己的心。冷以珊,这样做值得吗?其实不需要我讲多少,你比谁都清楚。为了一个器官,堵上你以后的人生,好吗?" 路灯映着雪光,冷以珊面色苍白得仿佛灵魂抽离了出去,她站在雪地中,像冻成了一根冰柱。 "不管多相爱的人,总有一天,有一个要先离开。先走的人是幸福的,留下的人要有很大的勇气才能挺过去。冷以珊,我理解你在这种痛苦的时候,很想有一丝寄托,就像是一个依靠,让你扶着,走过去。不能这样的,和大岛浩那样的人在一起,你只会越来越痛苦,他不是你的倚靠。" "你就是吗?"冷以珊抬起眼,冷冷地问道。 "我希望是。你如果和我一起,至少想哭的时候有个空间,不要这么压抑着、小心慎微的对待我,你可以和我吵,对我叫。现在,你对他敢吗?"真一握住她的肩膀,低声对她说,"你真的愿意成为他众多女人中的其中之一吗?" "那些和你没有关系。"冷以珊推开他,十指僵硬地绞在一起。"他不是从前的大岛浩,他很爱很爱我。" 山口真一苦笑地倾倾嘴角,"何苦自欺欺人呢?骗别人可以,骗得了我吗?我的妹妹就是他的情人之一。" "不要再说了!"她抿紧嘴,"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决定和他在一起了。"说完,她头也不回地往礼堂走去。 "没有见过你这样的傻瓜!你还要再受一次伤吗?"山口真一大吼着,一脚踢向路边的大树,震落了一树的积雪。 双脚早就冻得麻木,每走一步都像没有知觉。她咬着牙一步一步走向礼堂。 会场内气氛已经达到了沸点,她没有回座位,倚在一根柱子边,观看台上的走秀。模特儿正陆续走向后台。 ————秀似乎要结束了。 高昂的结婚进行曲突地又响起,场内的人都站了起来。一身高贵礼服的大岛浩深情款款地牵着一位身着娇美轻柔婚纱的女模出场了。相适的身高,一个俊美一个妩媚,眼波脉脉流转,隐隐约约的情意缓缓流泻,大岛浩嘴角噙着一丝笑,温柔得让人心悸的笑,让场内的所有的女人都疯狂了。 音乐忽然转为轻缓。他慢慢拉近她,一只手脱在她的腰间,她微笑地闭上眼,他的唇轻柔地印了上去。 一个长得像一个世纪那么久的深吻。 现场爆出如雷的掌声和惊叫声。 冷以珊淡然地含笑看着舞台,看着大岛浩拥着女模谢幕,看着所有的模特上台谢幕,看着主持人隆重地再次把大岛浩请上台。 镁光灯亮如白昼,音乐在继续,大岛浩的婚纱秀完美地画上了一个句号。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四十八章 雪意阑珊(三) "你看到了吧,他怀里抱着谁,吻的人是谁?"山口真一气喘吁吁得追进来,看到了柱子边的她。 冷以珊没事人似的笑笑,"这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他在走秀,那些只是工作。就像演员和别人演一对深情的夫妻,难道就是对爱人的不忠吗? "这可以相提并论吗?你不要再自我催眠了,时装秀需要这样投入?" 冷以珊抿了下唇角,冷冷地侧目扫了他一眼,"我怎样,你不需要再cao心了。我……" 山口真一抬头,眼睛里迸出凌厉的光,冷以珊这种淡远飘渺的神情,狠狠地触动着他心底的某个角落。"我不会让你再走下去的。你看看他,看呀……"他扳过她的脸对准舞台。 大岛浩左拥右抱,邪气地笑着和女模们轮番合影。 "那又怎样?"冷以珊云淡风轻地微闭下眼。 "渡边翼是这样子吗?"山口真一蛰猛的眼神捕捉着她防备的双眼,他忽然一怔,"你……从来就没爱上大岛浩,你只是作为一个医生守护在他身边。" "少自以为是的乱猜了。我和他正在交往中,这是事实。"她皱蹙的眉眼中写着不耐,越过准备散场的人丛,向舞台走去。 "事实是你是这个世界上最傻的那个傻瓜。"山口真一将手cha入裤子的口袋,落寞而又怜惜地叹了口气。 会场的人已经散了差不多了,除了工作人员和走秀的模特,就她和乔还有美津。 出在莺莺燕燕环伺之间的大岛浩,像没有注意在等待的她,在女模中,毫不吝啬地释放着性感和魅惑,一位女模几乎将胸口的两团腴软全粘在他的胸口。 乔轻轻推了他一把,用眼神示意台下站着的冷以珊。大岛浩就像没看到,继续和一帮女模调着情。 "小姐,要不我们先走吧!"美津故意挡在冷以珊面前,娇小的身子想挡住她的视线。"乔说他们待会还有个庆功酒会。" 冷以珊维扬下眉,"大岛浩现在不能喝酒,我要把他带回家。" 美津为难地撇下嘴,现在的大岛浩能带得回去吗? 冷以珊沉吟了下,从一边的楼梯走上舞台,她淡雅地对大岛浩身边的女模们一笑,握住大岛浩的手臂,"浩,很晚了,送我回家吧!" 女模们虎视眈眈地打量着她,一双双眼眸中泛出不屑的光芒。"大岛先生,她是谁呀?"各国的语言错杂地问。 大岛浩挺直慵懒的身躯,勾起一抹恶意的笑容,"她是谁呢?我怎么也想不起来了,哦,是我的……冷医生。" "浩,不要闹了,我们回家吧!"她温柔地注视着她,忽视心底如撕裂般的剧痛。 "夜才开始,我今天这么开心,你就来扫我的兴。"大岛浩推开她的手臂,"告诉你,冷以珊,别想独占我,我不属于任何人。你要想回去,让乔送你吧!今夜,我要狂欢到天亮!久违了,美女们!" 莺莺燕燕笑成一团。 "冷医生,我先送你回去吧!"乔看不下去,忙上前解围。 冷以珊僵住了身子,"好吧,我先回去。浩,不要喝太多的酒,好吗?" "医生的建议?"大岛浩坏坏地一笑,环住她的肩,嘴唇肆虐地摩搓着她的腮,"你怎么这样烦呀,不可以喝酒,不可以抽烟,不能晚归,不能接吻,不能上c黄,人这样活着,有什么意思?冷医生,以后,我不想再听你的了,我要做回我的大岛浩。"他突然松开她,抱住一边的女模亲吻着,"走,去庆功会。" 冷以珊平静地看了他一会,低下眼帘。 "冷医生,大岛先生他……"乔耸耸肩,找不到什么词来为大岛浩解释。当着女朋友的面和别的女人这样亲热,有点放肆得过头了。他很奇怪冷以珊怎么会一点也不动怒。 "乔,美津会送我回去的。你留下陪大岛先生,一定不能让他喝太多的酒,他的身体真的不能有第三次了。"她担忧地皱起眉头。 "我一定不离他左右,你放心吧!" "浩,那我先回去了。早点回家啊!"她挤出一丝微笑,转身下了舞台。 大岛浩阴郁的目光一直目送到她走出会场。 "小姐,我们去吃点汤面?"车里,美津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表情,说。 "天气这么冷,早点回去吧!我冷得直抖,呵,你看我还穿着裙子呢!"冷以珊觉得自己从里到外,没有一丝温暖。 "可不是。不过,真正的北海道人是不怕冷的,冬天穿裙子才更加飘逸动人。" "是美丽又冻人吧!我受不了这份美。"冷以珊轻笑出声。 "小姐,你……不要硬逼着自己笑,想哭就哭吧!" "干嘛哭?"冷以珊扬起眼眸。 "大岛先生他……小姐,我跟你讲,你虽然做医生做得很出色,可是在感情上真的不算聪明。太过俊美的男人通常不安全,你不要被美色一时迷惑,真正过日子的男人应该是踏踏实实的。你不要rǔ没了自己,你值得更好的男人珍视,大岛浩不适合你。"美津老气横秋似的劝道。 冷以珊放软身子,躺在椅背上,没有作声。 "他今天那样,摆明了对你的不在意,不尊重。我真是想不通,他刚搬进来的这一阵,好像有点正常了,怎么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似的,不,不叫变,叫恢复原形。以前一定是身体不允许,现在身体好了,他就故态复萌,男人的劣根性真可怕。自从认识大岛浩之后,我再也不觉得俊美的男人有多吸引人了。" "乔也很帅啊!"冷以珊睁开眼,捉侠地看着美津。 美津脸一红,"他只能……属于一般的帅,不过,我对他还在考验期内,如果他有一点不忠,我立马把他三振出局。咦,小姐,你不要转移话题,我们在说你呢。明天把那个大岛浩赶出家门吧!" "不要乱说话,也不准对浩摆脸色,我的家就是他的家。"冷以珊疲累地看着车外。 "你……不生气?"美津惊讶地叫道。 "美津小姐,雪天路滑,请小心开车。" 美津扁扁嘴,"小姐,你太过大度了吧!这样纵容下去,说不定哪天你的c黄上会躺着别的女人,我可不是胡说,大岛先生可是有前科的。" "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吧!"她吸气,拉紧大衣,冰冷的感觉贯穿她的身体。 今夜,c黄是属于她一个人的了。她从抽屉中拿出影集,一页一页地翻着,唇角温柔地弯起。 只有这个时刻,麻木的心才会好受一点。 翼,告诉我,我该继续留在他身边吗?他真的不是你,一点点都不是。你的心里现在不再有我了,山口真一说得对,潜移默化中,你的心已成了他身体的一部分。可是,翼,我不敢走。我如果走开,你的心很快就会停止跳动。这样,我连翼的心跳都听不到了。 我会留,和你的心永远不分离的,翼! 冷以珊喃喃低语,凄然的泪珠大颗大颗地滑下脸颊。 大岛浩天放亮时,喝得醉醺醺的由乔架着回到寓所。 "对不起,冷医生,我拦不住大岛先生,他拼命地抢着喝,像不要命似的。"乔歉疚地都不敢看冷以珊。 大岛浩的衣服上、脖子上、面容上,印着一个个鲜红的唇印,醉得嘴唇都有些发紫、脸色苍白,一个劲地看着她傻笑。 冷以珊静静地看着他,眼珠转也不转,有些失神,有些空洞,像不认识沙发上那个醉成一团泥的男人。 乔忙不迭地道歉。 "没有关系,帮我把他扶上c黄吧!"她无力地说。 乔吃力地架起大岛浩,理所当然地走向冷以珊的卧房。"不,是这间!"她拉开客房的门。 大岛浩四肢大张地躺在c黄上。"乔,谢谢你了。你也回去休息吧!" "冷医生,你马上要上班了,我还是留下来照顾大岛先生!"冷以珊太过平淡的口吻让乔心中毛毛的。 "那就麻烦你了。"冷以珊解开大岛浩的外衣、衬衫,想听听他的心跳有没异声。 "冷医生!"乔突然拦住冷以珊解纽扣的手,"天气……这么冷,全部解开,会着凉的。" 冷以珊疑惑地看了乔一眼,乔不自然地移开视线。 她从心底窜出一串彻骨的冰冷,低下头,纽扣一颗一颗地打开。大岛浩的胸口赫然遍布着女子鲜红的唇印、牙印。 冷以珊呆住了,"庆功会后,你们还去了……什么地方?" 乔深埋下头,不敢直视她。"对不起……" "以前发布会后都是这样吗?"她有着说不出的悲伤和绝望,指尖缓缓抚摸着大岛浩的心口,那是属于她的地方,现在上面也印着一个清晰的齿印。 乔啧啧嘴,吞吞吐吐地说:"冷医生……时尚界的人都非常前卫,性格比较豪放……你可能无法想象。"他从眼底偷看她的神情。 "我知道了。"冷以珊唇边的微笑有些颤抖。好像闭上眼,扔下这一切,不再看不再管,她感到心中翻江倒海般的恶心。 但是,可以吗? "乔,美津一会就要来了,你们帮大岛先生清洗下,然后让他好好睡一觉。有什么情况给我电话,我先去上班。"她必须出去,留下来她怕她会失控。 她不等乔回应,像逃跑似的冲出了客房,慌不择路的跑下楼梯,连包都没顾得上拿,客厅大门"啪"一声甩上。 "冷医生,才六点呢……"乔追下楼梯,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冬天的早晨,大部分人还在暖暖的被窝之中。除了几家早点店外有几个人影,大街上就是堆满积雪的树木、冻得结结实实的雕塑还有一大早徒步的她。 冷以珊走了一会,才想起身上没有钱、没有电话。她不想回头去拿,时间好像很早,就慢慢的往医院走吧! 围巾、手套好像也没带,手还能缩在衣袖中,脸没办法露在外面,冻得快没知觉了。 没有知觉也好,冻死更好,立在札幌街头就当一景。冷以珊扯动嘴角,苦笑笑。 身后突地响起一声汽车的喇叭声。"冷医生,你也晨练呀!"山本健打开车窗,笑着问。 "早上好,山本老师!你怎么这么早?"她呵着通红的手,感到指尖冻得发疼。 "我今天有堂公开课,先去准备下。这么冷的天,你还坚持晨练,真了不起。" "不是,我是去医院。忘带包了,没有钱坐车,只好往医院走。"她不好意思的笑笑。 "我送你!"山本健打开车门。她不敢逞能,忙跨进车内。车内暖气开得很大,她揉揉麻木的脸腮,不知血液有没有冻住。 "那你吃早饭了吗?"山本健问。 "我到医院吃。你把我送到医院门口就行了。" "我也没有吃。我们一块在前面的汤面馆吃点吧!"山本健把车发动了起来,小心地在积雪的道路上向前滑行。 "不,我暂时不想吃。"她抿嘴一笑。 "医院有什么事吗,让你急得连包都没有带?"他不理睬她的话,车滑行到汤面馆前停了下来。"下来吧,哪怕喝点汤暖暖身子也是好的。" "没什么事,只是今天醒得早,浑浑噩噩地就出来了。"她无奈地随他走近汤面馆。 客人很少,不一会,两碗热腾腾的汤面就端上来。她捧起面碗,真的好暖。 "你工作那么辛苦,早晨应该多睡会。你……是不是和一个服装设计师在交往?"山本健挑了几根面放在口中。 冷以珊眨眨眼睛,"嗯!" "人和人真的要讲究缘分,我从英国追回来,没赶上渡边翼,又被现在的设计师赶超过。我好像和你只有做朋友的份了。"山本健自我揶揄道,语气中不无苦涩。 冷以珊怔住,对着他微微一笑,没有说话。 "会不会很快结婚?"山本健凝视她清丽的面容良久,深吸一口气。 结婚?冷以珊摇头,"才刚交往,结婚还遥远呢!"她听见自己木然地说。 "如果结婚,记得给我寄请帖呀,我和妈妈都要去看看你做新娘的样子。"虽然新郎不是他。 冷以珊含笑捧起汤碗,一口一口小心地抿着。 第四十九章 雪意阑珊(四) 大岛浩一直睡到天傍黑,才醒过来。头痛得很,晕眩得眼前直冒金星。他撑坐起来,打量了下四周,这是冷以现寓所的客户,不是酒店。 酒店?他俊容唰地白了,紧张地对外张望着,刹那间不能呼吸。他只记得和助手、经纪人、一帮男模、女模喝酒狂欢,然后去了酒店中,接下来发生什么,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看身上的衣服还算齐整,应该没有做出什么出格的事吧!他轻拍着额头,真的想不起来。 门轻轻地拉开了, "大岛先生,醒啦!"乔端了杯水,走了进来。"美津熬了点粥,要吃一点吧?" "我似乎要先洗个澡。"大岛浩低下头,闻见衣服上浓浓的酒味和香水味。"以珊在楼下?" "刚刚打了电话回来,问你醒了没有,说晚上有个加急手术,要很晚才能到家,让醒后,务必要喝点米汤醒酒。" "哦!"大岛浩失落地闭上眼睛,半躺回枕头。通常情况,一半上她忙,一半是她在躲她,她虽然什么也不说,但他就是知道。 "乔,我不记得早晨的事了。以珊她有没有说什么?"他颓然地问。 "没有,她很早就上班去了。大岛先生,"乔抬眼看着他,意有所指的叹了口气,"冷医生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大岛浩惊骇得身子僵住。 "你告诉她的?" "不!"乔指指他的衣衫和敞开的胸口,"她自己看到的。" "该死!"他低下头,看见了一个个鲜红的唇印,低咒了一句,眼神禁不住黯淡了下来。似乎,他又放纵了自己。 关于冷以珊态度的各种揣测开始出现在他的脑子里,大岛浩的拳头握得死紧,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去面对这样的后果。 他不是故意的,看到她从座位上走出来,和那个诡异阴沉的律师肩并肩的走到雪中,他就崩溃了。 她一直想做一个冬天的新娘,他才特地为她准备了这场婚纱秀。本想在最后一场秀上,他当众向她表白,请求她嫁给他。他煞费心思的把一切都准备好了,每个小小的细节都考虑到。 他为她装扮,为她安排座位,准备了鲜花、香槟、音乐还有他一颗滚烫的心,就想到那一刻,把他的全世界送给她。 她却又一次把他的心意踩在脚下,弃他而去。 他的体内就象住了一个魔鬼,被她一派,魔鬼就大吼着冲了出来。他想她为他流血,因他疼痛。 他赌气地当着她的面与女模纵情深吻,希望能激起她内心对他的在意。 而她没有,连吃醋的表情都没有。他肆无忌惮地和女模卿卿我我,直到最后,他因她疯狂地失去了理智。 她淡然的神情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不,是那一切和她没有任何关系。 她对他微笑,口气温和包容。 她好象一个准备随时离开的人,就等他给她一个合适的理由了。 理由终于有了,她要走了吧! 大岛浩悲绝地听到心碎裂的声音。他轻咬着下唇,握紧了自己的拳头,让指尖的疼痛痛入心扉。 他们之间又一次走入了末路。她应该和那个律师没有交结,他怎么不问清楚就发火的呢?可是一遇到她的冷落,他就管不住自己。强烈的患得患失快把他逼疯了。现在,他从天堂坠入了地狱,万劫不复。 "乔,让美津准备夜宵,我今天不太想动。"大岛浩抬起头,看着乔。不知道还能关心她几次,也许过了今晚他就该被她握地出门了。 "美津早就准备好了。我扶你去浴室吧!大岛先生,你的脸色不太好!!" "宿醉能好到哪里去?"他苦笑。一切再也好不起来了。 九点!十点!十一点!冷以珊还没有回来。大岛浩扶着楼梯走进客厅,听到门外呼啸着的寒风,心脏痛得象要裂开。 美津和乔都回去了,偌大的寓所里只有他一个人的身影。他到厨房看夜宵凉了没有,又翻了会报纸,喝了杯茶,拿起手机,犹豫着是否给她打个电话,他要不要去接她。 他却没有勇气拨响她的电话,怕听到她礼貌的拒绝。现在回想起来,为她做夜宵,在深夜的医院门口,接她一同回家,环抱着她温馨入眠,竟然是这么一幸福。 如今,他没有这个资格了吧! 大岛浩落莫地勾一勾唇角,幸福得来不易,失去只是弹指之间。 如果世上有后悔药吗,他会倾其所有去抢一粒的。或者让时光倒流,再次回到昨天晚上,他一定会好好地控制自己。 以珊,对于他来讲,是他的爱人、亲人、医生、朋友,所有的所有,全部的全部,他不敢想像,失去以珊,他会怎么样。 此刻,他命运的cao控权在以珊手中,他只能静等她的裁判。 小夜曲的音乐声突地充溢着室内。 大岛浩四下环望,声音的出处在搁在玄关处的包包。以珊早晨没有带包吗?但这个手机音乐不像是以珊的,他在家中帮她接过几次手册,她的手机音乐是一首中国民族风情音乐《月光下的风尾竹》,她告诉他演奏的乐器叫葫芦丝。乐器的名字很特别,他印象非常深刻。 小夜曲执着地一遍遍响着。 大岛浩拉开包,响个不停的是一支黑色的男用手机,他一愣,迟疑了下,按下接听键。 "冷以珊,你还好吧!回到东京后,左思右想,还是放不下心,你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大岛浩真的确不适合你,你应该有个疼你、呵护你、给你安全感的爱人。不要因为一时孤单、一时怜悯,就接纳了他,真看不下去你那样子被他羞rǔ。那个象种马的大岛浩只会玷污了你,他给不上你想要的一切。离开他,冷以珊!" 这种犀利逼人的语气,他听过,是昨晚那个带走以珊的律师。大岛浩嘴唇抿得很紧,微微泛出青白色。 以珊和律师似乎不是一般的熟稔,不然也不会在近午夜时打这么一通关心的电话。 "渡边夫人也很担心你,冷以珊,你是爱他,离开他不难的。不要把自己假想成什么救世主,每个人都有存活下去的本能。他没有你,一样会过得很好。冷以珊,同情心不是这样乱施的。你……怎么不说话,在听吗?" 大岛浩身子微微有些颤栗,心中阵阵寒冷的锐痛,深吸气,又深吸气,他冷冷一笑,"大律师,我在听,听得很认真,你再讲几句,我就快被你说动了。" 山口嗔怪一倒抽一口凉气,"你……是大岛浩?" "回答正确。"大岛浩握着手机的手指渐渐收紧,"大律师,按你这样的分析,能给以珊安全全感的人一定是你了?" 山口真一屏气凝神一会,镇定下来,"这个好象是冷以珊的手机,你怎么可以乱接她的电话?" "哦,以珊刚刚进去洗澡,她让我帮她接一下。你还有什么要我转达吗?"大岛浩背脊挺着笔直,他不让自己的身子有一丝一毫的颤抖。 "I凤有,直接和你讲就行了。"山口真一口气突地冷凝,"大岛浩,你若是男人,就放开冷以珊。她已经过得非常辛苦,再要为你这种人伤心,你何忍?" "我这种人,你又是哪种人?你又比我圣洁到哪里去?明知以珊是我的女友,你竟然心怀不轨之心,一再地勾引、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你不觉得你很无耻?"大岛浩对着手机怒吼着。 "无耻之人是你吧!利用自己的心脏,硬把冷以珊锁在身边,可却又不珍惜她。大岛浩,你若没有那颗心,冷以珊会多看你一眼吗?"山口真一口气得口不择言。 "什么意思?" "自己掂量去!大岛浩,以前我还对你心存同情,现在不了,我发誓,不管是无耻、无德,还是卑鄙、恶劣、下三滥的方式,我都要把冷以珊从你手中抢过来。"他"啪"地挂了电话。 大岛浩脸色铁青地看着手机,嘴唇煞紫,眼睛里交出尖锐的恨意。他颤抖着翻开手机的电话记录,这几个月只有冷以珊和这个山口真一通话纪录。他打开收信箱,眼神突地冰冷。 收信箱里密密麻麻的一条条短信,都是出自一个人之手。 "翼,手术结束了。这是一台可以称之为完美的手术。我不是在自夸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这颗心脏就象是为大岛浩量身定做的一般,它奇异地与大岛浩的身体契合。当我把它放在他的胸腔时,它立刻就开始发挥出它蓬勃的生命力。翼,这也是一种奇迹,真的好奇这颗心脏原来的主人是谁。象每次大的手术结束一样,我又累得站不起来,好相信你的怀抱。爱你的以珊。" …… "翼,今天大岛浩的秘书送了几款衣服给我,说是世界上独一无二的。我不得不承认,我骨子里实在是个虚荣的小女人,我想像着能穿上这样的衣服,出现在你面前,让你惊艳得张大嘴巴。翼,做大岛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让人羡慕,永远有最美丽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后做你的妻子,因为我爱的人是你。以珊!" …… "翼,我……们能见个面吗?哪怕只有一小时,你若很忙,我请假坐飞机过去,我们一起吃个饭。我好想你,好想看着你的脸,我们手握着手,就够了。" …… 大岛浩飞速地一条条按过,脸色越来越冷酷。这是大岛浩的手机,看短信的时间,应该是他在做心脏移植手术的那一阵子。可是,那时候渡边翼不是死了吗?谁在和她通信,那个律师为什么会打这个号? 她和山口真一到底是什么关系? 她答应和他交往到底是为了什么?这么长时间,睡在他怀里,她心里整日整夜想的又是谁? 真的只是同情,只是同情???她珍藏着渡边翼的一点一滴,却对他冷若冰霜。 没有任何人告诉他答案。 脑中空白一片,闪过的只言片语一直是,"做大岛浩的女朋友可能很让人羡慕,永远有最美丽的衣服穿。可是,翼,我一点都不羡慕,我只想做你的女朋友,以后做你的妻子,因为我爱的人是你。" 大岛浩肆狂地放声大笑,用力地击打着自己胸口,脸上痉挛似的痛楚让他猛地举起手中手机迎着墙狠狠地砸了过去。几声轻脆的开裂声,手机碎成一片片,散落在地板上。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五十章 雪意阑珊(五) 夜寒刺骨,冷以姗站在别墅前,仰看着楼上的灯光,她突然没有勇气跨进大门。手指冰冷冰冷,体内的血液也完全冰凝。夜风刮起树上的落雪,纷纷扬扬地落在她的肩上。 她在医院磨蹭到午夜,值班护士一再催促,她无奈地打车回家。 不太想面对大岛浩,却又放不下他。 她轻轻吸气,是上门廊,从花盆里找出备用钥匙,打开了门。 客厅内灯火通明,大岛浩卧躺在沙发上。"怎么睡在这里,浩?"她换了拖鞋,轻轻是过去,脚下不知踩着了什么,差点把她绊倒。 "美津今天没有搞卫生吗?"她嘟哝着蹲下来,捡起一块残破的电板,眉头皱了起来,这是什么呀?她四下看了看,外壳、电池、碎裂的键盘一块块的散在角落里。面容刹时雪一般苍白,握着电板的手轻轻地哆嗦,牙齿紧咬着嘴唇,抑制着不让声音发出。 "为……什么?"她颤微微地双手捧起电板,看向沙发上的大岛浩。 大岛浩邪魅地一笑,坐直,两腿交叠,手托着下巴,快意地端祥着她脸上的悲痛。"不为什么呀,我大岛浩的女人怎么能用这么破旧的手机,我看着不慡,砸了它。明天我带你上街,重新给你买,你想要几个买几个,把这间屋子塞满都可以。宝贝,想了你一天了,过来,让我抱抱。"他性感她向她抛了个媚眼。 这支手机,被翼的鲜血浸泡过,陪着她度过无助的几个月,是翼留在这世上仅存的一件物品。当她很想很想翼时,就把它拿出来,轻轻地摩搓,温柔地亲吻,喃喃的对它自语。 而今,大岛浩一句轻描淡写的不慡,它碎成了一片片。 冷以姗面容苍白身体颤抖,虚弱得仿佛随时会晕厥。她惊恐地盯着大岛浩,嘴唇颤抖不已。 "亲爱的,这什么表情,不就一个破手机,值得这样伤心吗?"大岛浩站起身,走过来,长臂用力地勾起她的腰身,身子堂而皇之地贴近她。 她咬着唇,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从没有哪一刻,她象现在这么恨眼前这个男人。这种恨意强烈到令她恨不得昏死过去。 "宝贝,要先吃夜宵呢?还是先洗澡?"大岛浩低下头,用鼻尖轻触着她的脸颊,"呀,身子好冰,我们一起洗鸳鸯浴,好不?"他调笑地挑起她的下颚,盯着她微张的樱唇。 冷以姗冷漠地看看他,低下眼帘。在最后一丝理智消失前,她自他怀中抽出身子,慢慢蹲下来,从口袋里掏出手绢,把地板上一块块手机碎片小心地捡起,放在手绢中。 "该死的,不是让你扔了这破手机!"大岛浩突地一脚踢飞了她面前的电池,弧度太大,力度不小,不慎踢到了她的手,手背瞬间就青紫一片。 两个人都呆住了。 十指连心,冷以姗痛得浑身惊栗,她蹬大双眸不敢置信地凝视着大岛浩,内心的悲伤及疼痛的手背让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以姗!"大岛浩有些慌乱,他急忙半跪下来,执起她青紫的手背,轻吻着受伤的部位。"疼吗?" 冷以姗缓缓地抽回手,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继续一块块地捡着手机的碎片。 "你这该死的,说句话好不好,骂也行,打也行,发出点声音来,不然我会当你死了。"大岛浩握紧她的双肩,猛烈地摇晃着,感受到她身上的僵硬和不自在。 淡然的眸光默默注视着他的心口,冷以姗忽然扬起眸,"你先去休息吧,我捡完这个就上楼。" 大岛浩紧紧盯着她,象不认识似的。冷以姗是有爪子的,他见识过。她为什么不发火,为什么会这样冷静? "你……要和我分手吗?"他的声音冰冷寒酷,身子僵硬得象个雕塑。 "不,我不会和你分手。"她轻轻吸气,凝视他,坚定地说。 "为什么?我昨晚可是和别的女人上过c黄,而且还摔碎了你心爱的手机,你一点都不难过?"俊美的面容狰狞的扭曲着,双眸闪出冰冷讽刺的光泽。 她看着他,目光渐渐黯淡、空洞、幽远,"浩,时间不早了,去休息,明早和我一起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大岛浩抵紧嘴唇,双眼眯着。"你对每个患者都这么好吗?还是我是特殊的?" "你是特殊的。"她很快回答。 "因为我体内的那颗心?" 冷以姗脸色唰地苍白,"因为你是大岛浩!"她慌乱地躲闪着他的目光。 "听你这样说,好象真的是爱我的。但是你这样的爱太博大了吧,可以接受我的不忠,我的无理,以姗,这好象不象你。如果渡边翼也象这样,你会怎么做?我记得我曾经和你开过一个玩笑,说让渡边翼把你让给我,你竟然和他赌气了几天,你和他之间揉不进一粒沙子,而你和我之间,就是搬座沙山,你也能担然接受。亲爱的,你对他的爱和对我的爱是不问的哦!"他轻笑着挑起两道浓眉。 "因为太在意彼此,所以老天让我失去了他。现在,我一样在意你,只是不在意自已的感受。只要你快乐、开心、健康,我无所谓你对我什么样。"很久以后,她一字一句地说。 她即使悲痛、孤单到死,也不在面前这个男人身上找一丝寄托。但翼的心活在他体内,她就会竭尽全力呵护着他。 大岛浩唇角勾起嘲弄的笑意,"亲爱的,你这种不求回报的爱让我很有罪恶感。怎么办呢?以前,我觉得拥有你就象拥有了全世界,可经过昨晚,我不这样想了。中国不是有句古诗里写道'人生得意须尽欢',活到七八十岁又如何呢,一个数宇而已,还不如趁能享乐时好好的享乐吧!你可以为我放弃所有,我可不想为了你而放弃一片森林。我们分手吧!你去奔赴你的远大前程,寻找给你安全感的男人,我呢,享受我的人生。" 他宁可她对他吼,对他哭叫,哪怕象从前一样摔他一个耳光,而不是这一幅无动于衷的表情。 她这样子,只有一个答案,她不爱他,一点点都不爱。不爱,为什么还要提出交往,他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可能就是同情心泛滥 。 他受不了她的冷漠,自尊也让他不愿接受她的同情。 冷以姗冷然地闭上眼,真想真想脱口就答应下来。但是当她睁开眼,看向他因激动而微微起伏的胸膛时,她感到自己的心口泛上一股莫名的疼惜。"我不问意分手。"她越过他,走向楼梯。 "我已经对你没有一点兴题,厌烦了和你一起。你同不同意,对我都没有影响,我只是知会你一声。"他的声音冰冷冰冷。 冷以姗僵住了身子,"浩,不要轻易说出分手两个宇。性命其实很脆弱,这世界上也没有后悔的药。我只当你讲的是气语,不会往心中去。早点休息吧!"她笔直地走向卧室。 客厅中"咣当"一声,不知大岛浩愤怒得又把什么摔破了。 这一夜后来没有交结,她睡在卧房,他睡在客房,谁也没有打扰谁。 美津清早过来做早餐时,冷以姗已经起c黄了,长发束成了一根长辫放在身后,脸色蜡黄蜡黄的坐在餐厅里,喝着牛奶出神。 "吵架了?"美津眼尖,一下就看到地板上深深浅浅的斑痕,地面特地清洁过了,一定是摔东西了,冷以姗端着牛奶的那只手,手背青紫得慑人。 "没有的事!你快点做早餐吧,我一会和大岛先生一起去医院。"她抿嘴一笑,却掩不住眼底如烙印般深深的无助。 "哦!"美津什么也没探听得到,嘟着嘴进厨房忙去了。 楼梯上响起脚步声,大岛浩修长的身影站在楼梯口,目光有沙冰冰,嘴唇据傲地抿着。 "早!"冷以姗笑着眨下眼,"洗漱过了吗?" 她清澈的眸光穿过空气,直直地看进他的心底,令他的心骤然抽痛紧缩。 "美津正在做早饭,吃完了,我们一起去医院,你若不想开车,我们就打车过去!"她浅抿着牛奶,象从前的每一个早晨一样。 昨晚何乎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这颗心对你就这么重要?重要到你没有了脾性、没有了自尊?" 沙哑的嗓音带些颤抖,他蹬着她坦荡的清眸。 "浩!"她温和地笑着走过来,握住他的手。"自尊心不是用在这个时候的。你好好的呆在我身边,能常常看到你,我就很满足了。" "你明明不爱我,为什么还说出这番暧昧的话?"他倔强而寂寞地看着她。 冷以姗努力平静一下心情,"我爱的方式和别人不问。" 大岛浩闭上眼晴倚在雪白的墙壁上,"以姗,我现在不知道你哪句话是真,哪句话是假。你爱的方式太复杂了,复杂到我都体会不到。我很想相信你,可是我有点不敢相信你,我怕迟早有一天我会被你逼疯的,其实,我现在已经差不多疯了。我想象正常人一样,好好的恋爱,然后结婚、成家,可是那样的幸福似乎我不配拥有。" 冷以姗心一下子就乱了,她缩回手,握紧手指。如果他留下,她却不回报他想要的爱,是不是现在放手比较好? 想到这儿,她抬起眼,"浩,你真的想和我分手吗?" 大岛浩静静睁开眼晴,勾一勾唇角,"怎么,你想通了?"心缩痛成一团,他不知有多么怕和她分手,昨晚她那么坚特,他心中窃喜万分,以为她至少对是有一点留恋的。怎么早晨一问了几个问题,她态度又改变了。 "当初和你提出交往,本来是想我们两个人可以相互照顾、关爱,但我好象对你束缚太多,你并不开心。你若执意要分手,我同意。"她默默地任心底的疼痛流淌。 十指蓦地冰凉。"OK,分手!"他淡漠地把他们之间的结局敲定,转身上楼。 "你要去哪?"她追问。 "我们现在已经不是情侣关系,我就没言理由再赖在这里了。"他头也不回地往上走。 "浩,我们要去医院复诊。" "你是我的谁?这些要你cao什么心!"他冷冷地笑着,心里恨起她来。 "浩,拜托你不要孩子气,心脏不是儿戏。"她跟着他上楼,抓住他的手臂,"去医院吧,我们不做情侣,还可以做朋友,还能做邻居。" 深邃的眼眸幽幽地凝望她半晌,又淡淡笑了笑,伸出手指轻轻揉抚她的嘴唇,"以珊,以后我对你……死心了。" "只要浩能好好保重身子,我没有关系的。但是以后还是要帮我设计衣服哦!"她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做我的女朋友虽然有美丽的衣服穿,可是你不羡慕,因为你不爱我。"他喃喃地低吟着。 没由来的,这句话忽然让冷以姗心里一酸,她慌忙低下头。"浩,这个世界上我最不想伤害的人就是你……" "不爱我,为什么还给我希望,骗我交往呢?这不是伤害呜?" "浩!"她咬住嘴唇,"我是真的想和你交往。以前,你好象对我也有某种好感,我以为和我交往后,你会改变许多不好的习惯,但我发现我失败了。我想了一夜,似乎我只适合做你的医生,呵,下去吃早饭吧,然后我们一起去医院。" "不必要了,我不想再与你有任何牵扯。我今天就离开札幌。"他冷冷地拂开她的手,"这世界上不只是你冷以姗一人会医治心脏,我会重新找一个护理医生,你就不要再在我身上乱cao什么心了。" "嗯!"她慌不迭地点头,心底泛起涩涩的酸痛。"那……我下去吃早饭了。" "哦!"他收回目光。 "浩,"冷以姗忽然连跨两级台阶,站在他面前,"我……再抱一下你。"她轻轻地圈住他的腰,把头理在他胸前,耳朵贴在他心口。 "咚,咚!"清晰的心跳震动着她的耳膜,就象翼在对她低语。 翼,你要从我身边走开了,我再也不能照顾你了,一定要好好地保重,要记得我会在札幌永远永远地想念着你、爱着你! 大岛浩被她的举止惊住了,僵直着身子任她拥抱。 "好了!"她命令自己松开手臂,嫣然一笑,"浩,再见喽!"她"蹬蹬"地跑下楼梯。 "小姐,你又不吃早饭啦?"他听见美津惊呼一声。 "我到医院吃,呵,我今天记住带包。" 门"吱"地拉开,"啪"一声关上。 大岛浩从窗户中看到冷以姗小跑着跑向车道,跳上一辆班车,缓缓驶出了他的视野。 第五十一章 雪意阑珊(六) 乔一走进别墅,头一下"嗡"地炸开了。前几天不详的预兆真的发生了。 "大岛先生,今天就出发吗?"他对坐在沙发上整理图纸的大岛浩说,眼睛却看向无措地站在餐桌边的美津,心里慌慌的。 美津眼眶有些潮湿,突发的状况也把她怔住了。她明明听冷以珊说要和大岛浩一起去医院。不过一瞬间,小姐走了,大岛浩礼貌地喊她上楼帮着收拾行李。衣服从衣柜里取出、洗漱用品从浴间里清理出来、书和图纸从书房搬出来,大岛浩在别墅里的痕迹慢慢地抹去。 她是不喜欢大岛浩,可是他一走,乔就得跟着走,她刚刚才对乔有些好感,突然而来的分离,真让人心情不是一般的不好,可是又无力阻止。 大大小小的行李箱堆在客厅中央,当初是一点点的搬进来,现在要走,擦发现东西多得没谱。 "嗯,婚纱秀已经结束,札幌这边没有什么事了。我们会东京!"大岛浩语气平静地和平时交代公事一般,"你给出租车公司打个电话,让他们找辆货车来运行李。我们坐快列走。"说完,他细心地把图纸放进专用的箱子里,关实,锁紧。 "大岛先生,你的身体可以长途坐车吗?"乔同样舍不得离开美津,他自从作了大岛浩的秘书后,一直紧随他满世界的飞,很少在一个地方停留很久。这次因为大岛浩的病情,在札幌呆了半年多,他喜欢上了这座风景名城,这里不仅有清新的空气、美丽的海岸和森林,还有让他怦然心动的美津,这可是他平生第一次被一个女孩子迷住。怎么能说走就走呢? "乔,"大岛浩淡淡一笑,"我比你想象中强壮多了,我暂时不能坐飞机,其他的交通工具都没问题,札幌到东京算什么长途,几个小时就到了。" "冷医生同意你离开吗?"乔不放弃地问。 大岛浩怔了一下,握图纸的手一抖,"你的问题真多,快打电话给出租公司,我要下午到东京,还有让工作室的主管找间不错的公寓,我不想住酒店!我上楼看看还有没有拉下的东西。" 乔耸耸肩,等大岛浩上了楼,他走向美津,没有谁说话,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轻抚着她的额头,长手包住她的脸颊。美津红了眼,靠上他的肩膀,离别的泪水从腮边滑下。 …… 大岛浩缓缓拉开冷以珊的卧房门,稍微开了点窗,让清冷的风吹干室内的湿气。他从衣柜到梳妆台、c黄前柜、c黄铺,她的枕头,一件件温柔地抚摸着。至今,他都不太敢相信,他真的和她同c黄共枕过一个多月,虽然只是单纯的抱着,什么也没有做,她的体温又偏低,但就是那一丝丝的暖意奇迹般的就把他空荡荡的心填满了。 她有些拘谨,有些羞涩,爱蜷缩在他怀中,耳朵贴在他的心口,两手环抱住他的腰,呼吸细细微微的,睡得很熟时,嘴角会开心的弯起,偶尔会梦呓,大概讲的是中文,嘟嘟囔囔的,他一句都不懂,这时,他会俯下身,吻吻她,她稍微展下身子,贴他更紧了。他不是不冲动,但他更喜欢这种温柔的相拥,他尊重她,虔诚地期待她完完全全接纳他的那一天的到来。 因为她,他觉得等待很圣洁,也很甜蜜,他相信建立在相爱之上的结合,是不同的、美好的。 有她在怀中,他总是舍不得睡。怕醒来后,这只是一场梦。 她排斥了他那么久,突然开口交往,他一直有种不真实感。所以连给她犹豫的机会都没有,他直接地把交往引申到试婚这样子的状态。 现在回头看看,这其实真的就是一场梦。这场梦来得快、醒得也快。 他如果不开口提出分手,她一定还会和他一起的。她对他真的很顺从,连大声都没有,和以前那个严厉地命令他如何如何的冷以珊医生一点都不同。 因为他有一颗特别的心吗?大岛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苦笑。 他爱她真的爱惨了,就因为这样,不得不放手。太害怕失去,就紧紧地握住,不敢有一丝松懈,整个神经都紧绷着。 有一点风吹糙动,就象世界末日到来一样。而她的心对他又封锁着,他无法掌控,不敢确定。一而再,再而三的用自己的放纵和自虐来激怒她、报复她,渴望她能来多关注她。 除了自己伤得撕心裂肺,一切并没有什么不同。 他不得不死心,再留在她的身边,他依然得不到她的心,却有可能在某次失控之下,他会失手伤了她。 伤了她,疼的是自己。他只有从她的生命中走出来,还给她平静。 也许有一天,有某个人能让她彻底忘记渡边翼,但一定不会是他。 真的要走了!大岛浩拿起冷以珊的那本,一页页地翻过,全都是以珊读书时的抓拍。自然的微笑,清灵慧黠的双眸,一颦一回首都是那么的让他心仪。 那时候的以珊充满了自信和活力,不象现在整个人象笼在一团灰色之中。命运之神怎么舍得这样残酷地对待她? 他又看了看渡边翼的影集,俊雅飘逸,干干净净的气质。只有这样的男子才配得上以珊,阳光、慡朗、帅气,不象他阴魅如黑夜中的某种动物,肮脏、污垢斑斑,见不得阳光。 大岛浩轻叹一声,从以珊的影集中抽出几张照片,小心地放进口袋中,这个就当是她给他的纪念吧! 出租公司的货车已经来了,行李全部装好。美津紧咬着嘴唇,依依不舍地看着乔。 乔做了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她寂寞地一笑。 "大岛先生,去医院和冷医生打个招呼吗?"乔坐在驾驶室上,扭头问后座上的大岛浩。 "早晨已经道过别,走吧!"大岛浩闭上眼睛。 乔向门廊上的美津挥挥手,把车驶上了车道。 …… "小姐,现在手机很便宜的,换个新的吧!"手机店的老板盯着包在手绢上的几个残破的手机零件,抬头对一脸焦急的冷以珊说。"你若在本店买,我还可以算便宜点给你。" "老板,麻烦你再帮我看看吧,这只手机对我有特别的意义,我不一定要童话,只要恢复原状,可以看到里面的短信就行了。"冷以珊蹙紧眉头,眼神一下黯淡。 老板啧啧嘴,怪异地打量了她几下,"手机其实就是块电板在工作,可是你看你这块,已经断成几份了,我没有办法把它接起来。什么短信这么重要,你让这个手机的主人再发一次不就行了。" "真的一点办法都没有?" "没有,我相信整个日本都没有谁都能让它恢复原状。我还是建议你买支新的……"老板不死心地游说。 "不要了。"冷以珊包好手绢,细心地放进包中,耸拉着肩,走出手机店。 大岛浩带着翼的心走了,翼的手机也碎了,她整个人象被掏空了般,空落落的,没有一个靠的支点。 似乎一下子就悬在了空中,她不知道自己会飘向哪个地方,如人生突然没了目标,就失去了动力。 拦下一辆出租车,回到医院,正是午餐时间。美代可能去餐厅了,她瘫坐在椅子上,拿出手绢,展开,试着把几块零件拼凑着,看能不能用胶水粘起来。 "冷医生,你在对什么电器动手术?"美代从外面走进来,不解地问。 冷以珊很专注2拼凑着,连头也没抬,"手机。" 美代托起下巴,坐到她对面,"这支手机有什么特别意义吗?" 冷以珊身子微微一震,"你怎么知道?" "正常人都知道!碎成这样,还在补救,没有特别意义,它就该进垃圾箱了。是渡边医生的吗?" 美代和她相处这么久,简直成了人精。"嗯!"冷以珊轻轻点头。 "冷医生,"美代突然握住她的手,"你很想念渡边医生吧!" 冷以珊低下头,看着手机零件。 "我说的话你可能不爱听,可是我还是要说。冷医生,你并没有从对渡边医生的痴迷中走出来,就答应和大岛浩交往,这样子对大岛浩不公平。你的心里满满的都是渡边医生,那大岛浩你放哪里呢?把心腾空了,才能让另一个人进来,这是对别人的尊重。既然决定交往了,就该回报对方的爱,而你爱的人是大岛浩吗?唉,现在想想怪不得大岛浩那个晚上会吻那个女模,估计是被你逼疯了。" "为什么这样说?"冷以珊不掩讶异地问。 美代无力地瞪了她一眼,"你看你对渡边医生的一只手机都珍惜成这样,当着大岛浩的面,一定也会时不时地流露出对渡边医生的思念和深爱。" "我不该思念翼吗?"她挑高眉毛。 "当然应该思念。那么个优秀的男子,走得那么匆匆,怎么会不思念呢?可是冷医生,渡边医生他不在了,你要接受这个事实。对他的思念是要深埋在心底的某个角落,当作美好的回忆偶尔回味一下,而不是成为你生活的全部。大岛浩已经来到了你的生命中,你现在真正该珍惜的人是他。" "我有珍惜他的。"冷以珊喃喃低语。 "从一个医生的角度,以一个医生的职责去珍惜他的吧!"美代"噗"地笑了,"你知道他喜欢吃什么?生日是哪一天?用什么牌子的剃须刀?喜欢的颜色是什么?有什么梦想?最要好的朋友是谁?" "呃???"她直眨眼,一个都回答不上来。 "不知道吧!你知道的是他什么时候该复诊,不能抽烟和喝酒,该注意哪些事项,心脏有没有异常。呵,冷医生,你对哪个心脏病人不是这样的,大岛浩没什么特殊吧!你呀,是他的好医生,却是一个失败的女友,让那个大情圣受尽折磨了吧!你是答应和他交往,却没有真正地把他融进你的生活,你的心里没有他。" "而他对你呢?不得不承认,他太会讨女人欢喜。你穿的衣服是他设计的,用的护肤品是他买的,你手术后吃的那些便当哪次不是又营养又合你口味,算好了钟点来接你下班,车上的小点心很可口吧!他还时不时跑过来和我们打打招呼,送些小饰品,说感谢我们对你的照顾。以前我对他很不屑,认为他花心,可在你们交往后,我真的改变了对他的看法,至少他是很认真地在和你交往。" "我不认真吗?"冷以珊茫然地看着美代,大岛浩好像是为她做了很多。 "你非常认真地照顾他,却不爱他。渡边医生是你的过去,冷医生,你还有现在、将来,如果想和大岛浩好好地走下去,你真的要改变下态度,要把心情整理下。艺术家都很敏感的,他又是狂放不羁如烈火般的男人,你继续这样整天念着渡边医生,他迟早会受不了的。" 冷以珊淡然一笑,包起手绢,放弃了,她是没本事把那堆零件恢复原状的。 "护士长,一切如你所讲,他受不了我了。" "啊?"美代瞪大眼。 "我们今天早晨已经分手了。" "老天,你怎么象个没事人似的,你没有挽留他吗?" "我有,但是他不愿意留了。"冷以珊微闭下眼,"相处之后,才发现我们不适合。他和翼是两种人,翼象一管萧,低沉柔和,怎么吹都惬意。而大岛浩象一阵狂风,和他一起,我觉得是巨石上的一只鸡蛋,被他吹得直滚,滚到哪里都是一种危险,都有碎裂的恐惧。我很想呵护他、照顾他,但没有办法,呵,我们分手了。"她反过手,看着青紫的手背。 美代也发现了她手背的颜色。"大岛浩……打你了?" "怎么可能!"冷以珊缩回手,"他要我和他不再牵扯,我以后连他的医生也做不成了。" "真是分手得很彻底啊!"美代带点惋惜地说。"可是我怎么都觉着你们不该是这样子的。" "不谈这些了。"她笑笑,"把下午手术的病案给我。" "你的手可以上手术台吗?" 冷以珊揉揉手背,"应该没问题!" "我不这样认为,是个小手术,让实习医生做吧,你在旁边指点就行了。" "也行!" 两人正说着话,院长秘书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冷医生,藤野院长请你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第五十二章 雪意阑珊(七) "去维也纳?"冷以珊讶异地看着藤野。 "嗯!"藤野笑眯眯地点点头,递给她一叠资料,"这些是大会要求,你可能要准备个交流发言。" "院长,我没有出过国,会迷路的,而且也没几篇重量级的论文,我去合适吗?" 世界心脏学会在维也纳有个心脏移植的学术会议,邀请各国的心脏外科精英参加,日本把这个名额给了心脏专科医院,医院确定的人选是冷以珊。 藤野一挑眉,"当然合适。重量级的论文不需要有几篇,只要一篇就足够了。你去年在医学杂志上得奖的那篇就可以证明你的实力,何况你还有丰富的临c黄经验,你最有发言权了。什么叫没出过国,你现在不就在国外。会议是在十二月中,开完会回来,刚好赶上新年。这个时侯的维也纳,是音乐的盛季,全世界的音乐家云集。冷医生,你可要好好地趁这个机会好好玩玩哦!" 冷以珊自嘲地一笑,"可惜我没有音乐细胞,我连流行歌曲都很少听,别提那些高雅音乐了。院长,要不你去吧!" "我都没做过心脏移植手术,和人家怎么交流?不要多说了,这几天想想发言材料,好好准备。新年前后,医院里的病人也不多,你会闲一点的。难得出国,就放松地玩玩。好了,我就是这件事,你去忙吧!下午有手术?" "有一台,是位心肌梗塞病患。" "嗯!我会让总务处帮你办好护照的。"藤野深深看了她一眼。冷以珊工作起来虽然和从前没什么两样,但她身上那种隐隐约约的忧伤,看在眼中让人情不自禁的心疼。但愿出国放松下,能让她的心情好一点。 …… 天黑的时候,札幌又下雪了,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夜空飘落,美得无法言说。 冷以珊回来得比平时早些,准备回家好好研究下那个大会发言。坐在班车上,看着街上亮起的一盏盏路灯,她突然想下来走走。 她在离寓所还有一站的地方下了车。雪花纷纷扬扬地洒在身上,不一会,头发和衣服就白了,好象睫毛上就沾上了一两片雪花。她不愿抬手去掸,沿着街道慢慢地走着。 路过一家鲜花店时,看着店里的小妹正在细心地呵护cha在水盆中一束束娇艳含苞的花朵,她想起卧室里那瓶散发出清香的百合,有时是粉色的,有时是紫色的,有时是白色的,但不管是什么时候,它总是含苞欲放、清新水灵。以前没在意,现在想想要让冬天的鲜花保持鲜活的姿态,一定要细心的护理才行。 大岛浩是个很有生活品味的人,如他设计的时装,高雅、舒适、精典。 好象家中的窗帘和沙发也都换了,角角落落多了些装饰的布艺呵藤编。他应该是真心的把她的寓所当成了家,想长久地住下去。 现在,他走了。房中的那瓶百合今天该谢了。 冷以珊收回落在鲜花上的目光,甩甩头,心情有点复杂。 美津正要离开,看到冷以珊走进客厅,又留了一会,眼睛有点肿肿的,象哭过。 "我做了寿司,还有味噌汤,刚放进保温盒。现在吃吗?" "等会吧!"冷雨嘶喊环视了一周,一切都恢复成原样。她走进书房,放下手中的会议资料,以前散漫设计糙稿的凌乱不复存在了。"你先回去,我一会自己弄。"她对站在书房外的美津说。 "今天家里只有小姐一个人。"美津脸色有点郁郁的。 "以前也是我一人。"冷以珊回过头笑笑,"你在担心什么?" "乔走了!"美津低下头,揉搓着十指。 "嗯,如果想念他,就去东京找他吧!我这边可以委托家政公司重新找一位家政工。" 美津摇摇头,"不去!我很喜欢现在这份工作,就是突然分离,心里有点承受不住,响起来,鼻子就发酸。小姐,你呢?" "我……很早以前就做好准备了,不突然。"她从来就没有想过大岛浩会为她专情,被她吸引是有可能的,新鲜感一过,他就自然地把目光转向下一个出现的新鲜面孔。 那天晚上,他身上印满的唇印就证明了这一点,幸好,她看清了这点,没有爱上他,也就谈不上心碎。 有一点什么呢,失望,很重很重的失望。失望得她一直想叹息。 美津嘀嘀咕咕又说了一会,看看时间不早了,回去了。冷以珊关好门,又查看了下窗户,糙糙吃了两块寿司,就上楼去了。 听着自己的脚步在楼梯间回响,还真有点不习惯。以前这个时候,家里是四个人,乔和美津一直在笑闹,大岛浩要么在书房,要么在卧室,她呢,被大岛浩半揽在手臂中。 客房和衣帽间的衣柜全部空出来了,她的卧室里也没有属于他的衣物。c黄单和被面象是美津新换的,透着熏过的精油的香气。那瓶百合耸拉着花朵,花瓣散落在柜子上。 一切似乎是回到了她原来的平静,但又好象有什么不同了。是房中的气息,处处还透着大岛浩的痕迹。 冷以珊苦笑地眨下眼,走过去,捡起散落的花瓣。 …… 大岛浩的新寓所离他在东京的工作室不远,位于闹市区。站在阳台上,可以看到街上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 他手中夹了枝烟,没有点燃。现在已经没有谁在一边要求他这要求他那,可是习惯了,他只是把烟凑近鼻子,嗅了嗅,却没有抽的想法,虽然心里很烦。 他不想看到她为他皱着眉头。做医生本来就压力很大,又是心脏外科医生,每天都做几台的手术,她紧张得总在呕吐,如果回到家,他再让她心烦,他舍不得的。 可惜,最后他还是让她失望了。 她现在到家了吗?大岛浩拿起手机,看看时间,十点半。该回来了,没有他的寓所,她习惯吗? 交往的两个人突然成了陌路,天天粘在一起,一下什么联系都没有。分开的是距离,可是思念确实不由自主。 大岛浩从怀中掏出照片,目不转睛地凝视着冷以珊如花的笑颜,脸色有些苍白,嘴唇有些虚弱的淡紫,沉默的面容有种柔和的俊美。 高大的身影在夜色中,似乎什么也没有在想,什么也没有在听。在札幌的时候,有一刻碰触不到她,他就惶恐地大吼,借酒浇愁。现在失去了她,他反到沉稳下来,不知为什么。 阳台门轻轻地拉开,他没有听见。 "大岛先生!"乔站在他身后。 "帮我打听下山口真一的律师事务所在哪里,我要去见见他。"他的喉咙微微沙哑,眼底闪过一丝妒忌的火花,然后,慢慢地,却又有些寂寞。 "好的!" "还有和渡边社长约一下,看什么时候方便的话,请他和夫人一起吃个饭。" "我明天就打电话,现在时间有些晚了。" 大岛浩停了一会,转过身,"和美津小姐有联系了吗?" "刚刚发了条短信过来。" 他屏住呼吸,看着乔。 乔抿了抿唇,"她没有提到……冷医生。" "哦!"大岛浩勾起嘴角,无限凄楚地一笑。 第五十三章 雪意阑珊(八) 山口真一手上有件经济纠纷案,事关两件大的会社商标侵权一事,前前后后已开了两次庭,今天是终审。他一早就到了事务所,查看庭审资料,和委托人交流一下注意事项。 一直到下午,终审才结束,虽然胜诉,心头却没什么喜悦感,这件案子耗费的时间和精力太多,他有些疲惫。 走出电梯,秘书站在走廊上,说有位先生等了他快三个小时。 他撇撇嘴,谁会这么闲,不能约个时间再过来吗? 推开接待室的门,有个高挺的男子站在窗边,他背对着他。落日的余晖散碎地洒在他周身,明亮得令人睁不开眼,明亮但冰冷,一种沉默的阴沉,让人忍不住阵阵寒噤。 山口真一有一个瞬间的错愕,随后,他淡淡地笑了,笑意只在眼中闪了下,嘴角都没牵动。 "我以为还要等你几天才会到东京上门问罪,没想到这么快。"他放下公文包,拉开椅子,两腿交叠着,玩味地看着大岛浩。 大岛浩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色让山口真一吓了一跳,是他从未见过的冷魅,象一个人坠入千尺寒冰之后的煞白和青冷。 "看来你已做好了准备。"大岛浩直直地凝视着他。 "对,机会只留给有准备的人。"山口真一犀利的眼眸捕捉着大岛浩的神情,伸出手,请他坐下。"你想知道什么,请想好措辞再开口,我的咨询费可是不低。" 大岛浩冷冷地瞟了他一眼,"你怎么会认识以珊的?"他不想绕圈,直接问出心底的疑惑。 "命运让我们在某个时刻,就那么相遇了。"山口真一是在开玩笑,但口气却有些凄楚。他和冷以珊的认识缘于渡边翼的委托,至今想起来心都戚戚的。 大岛浩显然并不相信他的这番话,沉默地瞪着他。 山口真一耸耸肩,"好了,从东京到札幌也是有些距离的,我确实没有机会认识她,但真的是命运的安排。我和她认识也有好几个月。在没有见到她真人前,我就爱着她了。接受这个答案吗?" "你们已经到了什么程度?"大岛浩控制着身子的颤抖,冷凝地问。 "大岛浩,我其实可以拒绝见你,也没有必要坐在这里看你这张令人生厌的脸。从我个人的角度,即使你名满全球,我对你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可是我为什么还要忍受你呢?"山口真一眯细了眼,把视线聚成一束光,直直地穿透大岛浩的身子,落向窗外灰暗的天空,"因为我不想你对冷以珊有一点点的歪曲。不错,我向她表白过,也一再的建议她离开你,但这都是我的一厢情愿,你如果对她有一点了解,就会看出她的心没有离开过渡边翼一秒。我和她之间什么程度?你真敢问,不觉得这样的念头对不起冷以珊吗?" 大岛浩抿紧唇,十指缓缓地弯曲,他没有象往常一样冷漠地呵山口真一对战,只是无力地勾起嘴角,苦笑笑。 "讨厌你,却又有点羡慕你。不管你烂成什么样、坏成什么样,她都甘愿和你在一起。"山口真一郁闷地拍了下桌子,古铜色的俊容扭曲着。 "你是不是羡慕我得了心脏病,很荣幸地做了她的病人?"大岛浩自嘲地说。 山口真一一怔,霍然抬头。 "我也想过,如果我没有患心脏病,她会怎么样待我呢?远在我还不是她病人时,我和她在同一家餐厅吃饭,她在一边悄然打量我,我上前搭讪,她象躲什么瘟疫似的避开我。" "哈哈,同感,同感!我第一次见到她是在她出手术室时,我激动地上前和她讲话,她说什么门诊大楼在哪里,病房大楼在哪里,专家门诊是几号,再有什么疑问可以去导医台,意思就是让我从她面前滚远点。我不算所向披靡,可是这样的被忽视还是第一次。" 两个人会意地相视而笑。 "除了渡边翼那小子,她的眼中放不下别的男人。"山口真一长叹一声。"大岛浩,你真的是个大混蛋。" 大岛浩眼底有着无比的落寞,"确实是。却又没有办法控制得住自己,一点一点都感觉不到她的心,怎么做都没用,我真的快疯了。" "那也不能差劲到当着她的面和别的女人搂搂抱抱,她就是有心喜欢上你,也被你吓跑了。"山口真一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你太心急,你才认识她几天,就妄想取代渡边翼在她心中的位置,简直是白日梦。他们是我至今看到最恩爱的情侣,渡边翼又走得早,在她心中完美得无人能比,可以说他留给她的都是美好的回忆。你带给她什么呢?还情圣呢,白痴差不多。" 大岛浩挑了挑眉,没有作声。 "我对她的喜欢不会亚于你,可是我有自知之明,尽量不打扰她。大岛浩,不管我们对她的这份心有没有结果,我们都是幸福的,你想想,我们想她时,可以跑到札幌去看看她,想听她的声音,打个电话就行,偶尔还能余额出来吃个饭。而她呢,与渡边翼天人永隔,除了一点回忆还能有什么呢?你连这个也要抹去吗?所以说,大岛浩,你喜欢火辣辣、赤裸裸的激情,冷以珊淡如远山的性情不适合你,你若有良知,快点放开她吧!" "你要接手吗?"阴冷的俊眸霎时眯紧了。 山口真一闷哼一声,"我又没有你那颗心。" "这颗心怎么了?"两颊的线条微微抽搐。 "你以为呢?"山口真一回应得老实不客气,"你想想以你一个大情圣的劣行怎么会得到她的眷顾,你就没有一点点异常的感觉吗?" 心脏翻搅撕裂般的剧痛,大岛浩轻轻叹气。"我曾经这样想过会不会是这种可能,那毕竟是传说里才会出现的故事,不可能发生在我身上的。" 他又转过身去。夕阳斜斜,剪影出人形所含纳的孤寂。 "如果可能呢?你会意外吗?" "不意外。"大岛浩清若无闻地说。 意外的人是山口真一,"为什么?" "如果是真的,她对我所有的举动就有了解释,我……会更死心。"说出这番话后,心脏处的疼痛阵阵加剧,剧烈的疼痛渐渐扩大蔓延至他的全身,他痛得脸色苍白,嘴唇骇人的紫。 她对他那么好,不是因为回应他的爱,而是因为那颗心,怪不得心有个丝毫闪失,她就紧张的神色打乱。 她对他包容吗?关心吗?不,她包容、关心的是他的心。 他这颗被称为奇迹的心,来自渡边翼的胸腔之内。 唇边勾起讥讽的冷笑,"真是个冷血的女人,这么爱渡边翼,怎么舍得挖出他的心,好冷酷无情,做手术时都没有一点心痛?" 山口真一突地站起,一把扳过他的身子,眼中窜出一束怒火,"你在胡说什么?她并不知情,把心脏移植给你是渡边翼临死前的遗愿,他……想要你替他好好爱她。" "我凭什么替他爱,他丢不下她,把她带走好了。谁稀罕他这颗心脏,现在的我不知比以前痛苦多少。"大岛浩狂乱地喊着,"明明不爱我,还处心积虑地接近我,给我希望。她爱的是这颗心,拿走好了,我宁可痛死,也不要了。"他突地推开山口真一,拿起桌上的一支笔大力刺向自己的胸口,力度太大,笔一下就折断,他疯狂地把手伸向不远处的玻璃杯。 "你这个疯子。"山口真一冲上去,握住大岛浩的手腕,皱眉怒吼,"你这样算什么?她什么时候处心积虑地接近你了,她消失的那三个月,惊动你了吗?她带给你什么困扰了。她是医生,当然知道换了心脏的你变不成渡边翼。" 大岛浩的嘴唇紫白得惊心动魄,"既然知道,她为什么后来又主动提出交往?" 山口真一咬牙切齿地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所以说你幸运,她……珍惜你。" "呵,讲得真好听,说穿了还不是那颗心。"大岛浩冷笑。 "那颗心能让渡边翼重活?活在这世上的人是你,是你这个大白痴。抱着她、亲着她、看着她笑、她哭的人是你,是你!"山口真一吼得喉咙都沙哑了。 是他吗?大岛浩停止了挣扎,身子僵硬起来,眼神恍惚茫然。 "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他试着沉淀下情绪,心头乱成一团麻,十指轻按住胸口,感觉心跳得很厉害,这真的是渡边翼的心吗? 她睡在他怀中时,分得清他是大岛浩,还是渡边翼? 他怪异的心情原来有这样的因缘。真是欠渡边家太多了,大岛浩落寞地苦笑,心疼如针刺。 "坦白告诉你,我曾经用渡边翼的手机代替他呵冷以珊保持联系二个月,虽然她的温柔不是对我,但也让我看到了在清冷的表情里面是怎么一个柔情如水的冷以珊。所以,我喜欢上她。喜欢她就愿意为她做任何事,她既然决定和你在一起,我就不想你再处处误会她。" "就这样?"大岛浩挑了挑眉。 "如果你再做蠢事,我立马把她抢过来。" "你就这样以为我真的是一颗病秧子?"心底的疼痛处涌起一股无力感。 "不然又是什么,你本来就病得不轻。你来东京,她知道吗?" "无可奉告。"他和她已经分手,但不等于他就愿意把她奉送给山口真一这样的男人。 想到她有一天被别的男人拥在怀中,手指不禁冰凉,心痛如裂。比较而言,她出于什么理由愿意和他交往,一点都不重要了。 "你是不是又做了什么对不起她的事?"山口真一挺站起腰。 "与你没有关系。把你的账号告诉我秘书,他会把咨询费汇到你名下。"大岛浩冷漠地扫了他一眼,脚跟一转,大刺刺的步向出口。 "什么?"大律师愕然。 修长瘦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门外。 …… "阿嚏!" 格外大声的喷嚏回荡在图书馆里时,大学生们偷偷地朝声音的出处看来。冷以珊涨红着脸,不好意思地对大家笑笑。 为了那个大会交流发言,她真是伤了脑,几经易稿,仍不满意。今天特地到北海道大学的医学馆查点这方面的资料,看能不能借鉴点什么回去。 偏偏这几天还感冒了。 应了大岛浩那句话,两个人睡终归比一个人暖和。他才走了半个月,她就感冒了。一整天被猛烈的咳嗽呵喷嚏折磨着,擦去止不住的鼻水,真有些哭笑不得。 她的身体比她的心留恋大岛浩。 在她面前时时晃了近半年的人,这次真的很坚决,果真一点联系都没有。她很担心他又整天泡在烟酒呵女人之中,再健康的心脏,也吃不消这样的折腾。 担心又有什么用,他挑明了不准她再过问一切。是思念还是担心,再有什么别的,她都统统咽下了。 大岛浩,已经是她生命中的过去式。 图书馆为了保护书籍,一般都维持适当的温度和湿度,但毕竟到处都是书,有点霉味,让人总觉得到处都漂浮着看不见的灰尘,或许是精神作用,一旦这样想,鼻子更痒痒的,更加控制不住打起喷嚏来。 喷嚏声惹来同学们的轻笑。冷以珊怕自己影响周围人看书,不得不带上口罩,可是鼻子堵塞得厉害,她没办法呼吸。她挑了几本前几年的医学刊物,请图书管理员影印一下,想带回家好好看看。 走近影印室,发现山本健也在,坐着和管理员说笑。两人都有点意外。 "我来找点资料。咳,咳……"冷以珊一边咳嗽一边把刊物递给管理员。管理员是位长相甜美的年轻女子,看着山本健的眼神羞羞的。 山本健忙拿出纸杯,给她倒了杯热茶。她不客气,拉下口罩,连喝几口,温热的水润湿了干燥的口腔,呼吸稍微畅通了一点。 "给你!"管理员影印好资料,递给冷以珊。 "谢谢!"冷以珊看出了山本健与管理员之间摸摸流淌的情愫,复戴上口罩,"山本老师,我还得回去写发言稿,先走喽!" "什么发言稿,让你这么冷的天跑这么远来找资料?"山本健好奇地问。 "我要去维也纳参加个学术会议,必须有个交流发言。" "奥地利现在也是冰天雪地呀,要是春天去才好呢!不过,现在那边的新年音乐会可是一台连着一台。"山本健两眼晶亮。"在英国读书的时候,我去过几次维也纳,但没有一次是冬天。" "那有机会再去吧!"冷以珊收好资料,清眸瞟到管理员的神情突然黯淡了下来。"咳……咳……不打扰两位了,再见!" "我送你回去!"山本健追上她。 管理员一直低着头,睫毛象有些湿。 "不用,这里打车很方便的。"冷以珊微笑地用眼神向山本健示意管理员,山本健不自然地笑笑,仍然跟了上来。 "你干吗,快去陪她呀,你没看到她有点误会你了吗?"冷以珊立在雪地中,仰着头对山本健说,头昏昏沉沉的。 "其实,我还没有确定自己的心。"山本健的表情有些古怪。 "跟着感觉做好了,什么确定不确定,又不是搞研究。" "你那位设计师男友最近对你好象洗脑不少,这种话也说得出来。" 冷以珊讪讪一笑,"情感的事不能太斟酌,感觉好了就在一起吧!谁知道以后会有什么意外发生,相爱又能有多久,把每一天都当生命中的最后一天过,心里一下就会轻松许多。这不是谁告诉我的,是我的切肤体验。" "你……"山本健沉痛地看着她,有些不忍。 "快去陪她吧!"她微笑着,对他扬扬手,踩着积雪向校门跑去。 看到别人相爱,就会想起从前。如果时光能够回到六年前,她也不读什么书,早点嫁给翼好了,生几个孩子。守着翼和孩子,平淡地过每一天。即使有什么意外,有孩子,总胜过自己一个人过。 可惜,再也回不去了…… 山本健怔怔地站了很久,默默地转过身。 周围暮色逼近。 …… 冷以珊回到家,躺到c黄上,好长时间一动不动。看不下书,也没有力气去想任何事。 好像有点发烧,她把枕边的体温计夹在腋下量体温。 温度不是一点点高。 美津在厨房准备晚饭。看到她摇摇晃晃地下楼,"今天可真早啊!小姐,你什么时候出国?" "一周后!帮我倒杯热水。"她有气无力坐在餐桌边,放下手中的感冒冲剂。 "去打个吊针吧,吃药恢复很慢的,会影响你出国。"美津把水递给她。 "一周后会一定会好起来的。" "你出国时准备穿什么衣服?"美津用手拭她的额头,脸色突然变了。 "平时穿的呗!"美津有点小题大作了,冷以珊趴在桌边,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 "那怎么行,你上台发言时,至少得有件不错的正装,参加会议的人是世界各国的,你太寒酸了会丢了日本帝国的脸。" "呵,我是中国人,你乱担心什么。"喝下满满一杯热乎乎的感冒冲剂,呼吸又畅通了些。 "要是大岛先生没有走,还可以请他帮你参考下,他可是行家,一定能把你打扮得光彩眩目。" 冷以珊抬起眼,笑了笑,"我是去开会,不是去走秀,要多光彩眩目干吗?美津,想乔了吧!"不然怎么提起一个离开的人,美津不喜欢大岛浩的。 "还好!"美津闷闷地坐下,"每天都有联系的。可是冷医生,以前天天相处,觉得蛮谈得来。一分开,不知是距离的缘故还是什么,我觉得我对他的感觉象在慢慢消失。我怀疑我其实不爱他。" "是催眠不爱他吧!" "呃?" "分开了,许多现实问题就出来了,美津变得胆小,不敢确定付出的就会有回报,慢慢就畏缩不前。" "小姐,你好象会读心哦!" "我本来就是医治心的!"冷以珊扶着桌沿站起身,感冒药性出来了,她眼皮有点抬不动。"我要上楼睡了,你早点回去吧。" "我今晚留下陪你吧,大岛先生又不在,你病得这样没人照应怎么行?" 真是头痛,为什么一再的提起大岛浩,他不是不在,而是永远不在了。无力和美津说话,随她去吧! 昏昏沉沉地睡下,不一会,就坠入了深度睡眠中。 睡之前,她想起,从东京去维亚纳前,抽个时间去祭望下翼。 午夜时,依稀听到手机响个不停,她奋力只睁了下眼,又沉沉睡着了。 第五十四章 雪意阑珊(九) 大岛浩去了渡边俊之的家。车驶过山道,凛冽的北风刮来,让他的心情有些沉郁,身上也不得劲。半路上,出乎意料的,雪吧嗒一声落在车上,吓人一跳。 时间还有点早,但是他顾不得礼仪什么的。从山口真一那里回来后,他整夜的不能睡,许多疑问压在心底,堵得有点窒息。 渡边俊之夫妇被清早突然出现的大岛浩吓了一跳,陪着他坐在起居室里,隔夜的炉火还没熄去,艳红的火焰映着大岛浩苍白的面容。 大岛浩按住心口,"怎么舍得那样去做的?" 渡边俊之和玉子先是一愣,然后明白过来。渡边俊之低下头,看着杯中漂浮的茶叶,玉子红了眼眶。 "让他这里空着,睡在冰冷的山里,你们怎么舍得的?"大岛浩拍着胸膛,加重了语气。"是不是想让我一辈子活在对渡边家的愧疚里?我已经欠你们太多,早活够了,不需要你们再这样的施舍,不值得。" 以前,虽然痛苦,但命运还在自己掌控之中,换了心之后,他却像找不到自己了,替别人活着,替别人爱着,他到底是谁???? "浩,这一切都是天意。"渡边俊之心痛地叹了口气,"翼被送到医院时,五脏六腑均被刺穿,独一颗心完好,这不是上帝的安排吗?他自从知道你是他大哥后,比我们还珍视你,四处打听有没适合你的心脏源。他临走之前,叮嘱把心留给你。我们这样做,没有要你回报什么,这只是翼的一个遗愿。你一直不肯承认是我的儿子,现在你的身体内有了翼的心,你确确实实是我的儿子了,这可能就是翼的用意。浩,你漂泊得太久,该回家了。" 渡边俊之说完,老泪纵横,玉子在一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会强人所难啊!如果用他的心换取我的再生,我不稀罕的。"大岛浩的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惊人。 "浩,你说错了。翼是因为车祸离世的,是老天的残酷,和任何人都没有关系。那场车祸,共死三百多人,翼是其中一个。他把心移植给你,不是换取你的再生,而是让你的生命延续。" "延续我的生命帮他去爱冷以珊吗?"大岛浩冷笑着,无法从命运这种新的组合中平静下来,他爱冷以珊,是大岛浩在爱,不是一具躯壳,被渡边翼的心利用着。 玉子含着泪,愕然地看着他,被他的话吓住了。 渡边俊之温和地端详了他几眼,"情感的事不能强求。我虽然老了,身边还有玉子,还有兄弟姐妹说说话,白发人送黑发人,是有点遗憾,但还能和玉子相互照应着过下去,还能在你的成功中找些安慰。可是以珊呢,她独自在日本,没有亲人和朋友,就只有翼,翼……最最放不下的就是她吧!你是他大哥,他只有拜托你帮忙关心下以珊,不是一定要你去爱她。浩,这事你不要放心上。" 该死的,确实没人强求他爱她,而是他自动自发地已经爱上她了,远在没有这颗心脏时,他就爱上她了。可是谁信呢,人人都以为他爱她是因为渡边翼,连她对他的关心也是因为渡边翼。 他一点都不想与渡边翼有任何关系。如今,扯得开吗? "以珊哪里需要我们关心,她很坚强,一个人咬着牙过,我想疼她都不能。"玉子幽幽地说,"说起来我们对她很残酷,翼的心脏送过去时,她并不知情,还亲自为你做心脏移植。她要是知道她捧着的是翼的心时,该是多么的痛啊!后来山口先生对她说起时,她一点都没埋怨我们。她失踪的三个月,我都不敢想她是怎么挺过来的。她没有因为翼就成为我们家的责任,还是独自呆在札幌。浩,不要因为心事翼的,就有什么压力,你也不欠任何人的,也不需要为任何人做什么事。" 说得真轻松!大岛浩都想拍掌了。他能没有压力吗?如果渡边家穷困潦倒,还能用钱买些心安。受了这么大的恩惠,他怎么回报? "我只想你健健康康地活着,有空回来看看我,就可以了。"渡边俊之语重心长地说。 他闭上眼睛,心中象九月季风里的海浪,汹涌澎湃,良久以后,他"霍"地站起身,孤傲的背脊挺得笔直。"似乎很多事已经身不由已,谈不上做什么与不做什么,我……同意入渡边家的户籍,尽一个人子的责任。" "真的吗?"渡边俊之双唇哆嗦着,一时间,唇边满是激动的泪水。 "是真的。"大岛浩严肃地点点头,"渡边翼的责任,我会全部扛下。但是我的名下不接受渡边家的任何股份和财产。"这是他的底限,他会替渡边翼尽人子的孝道,但是他是大岛浩。这样做,算回馈那个不征求他的意见就硬把心塞给他的温雅男子吧! 下了这样的决心,心情才象轻松一点。 "我帮你安排……房间?"玉子掩饰不住欢喜,询问地看着大岛浩。 "要不住翼原来那间吧?"渡边俊之建议道。 "翼的房间留给冷以珊。我住小时候住过的那间。"他不会再去抢着遮去渡边翼的痕迹了,存在的永远都会存在,谁都无法替代。 她不爱他是一种痛苦。 然而永远与她没有牵涉却是一种比痛苦更加可怕的恐惧,就像坠入永不醒来的噩梦。 他收回那天对她讲的话,他愿意呆在与她有关的地方,显目地坐着,期待她的回首。 "也行。以珊上次来就住的翼的房间,如果她愿意来小住,确实需要准备一个她的房间。"玉子说。 "马上不是要过新年了吗,医院也放假的,邀请她一同过来过年吧!" 大岛浩的唇角勾起一抹惆怅的苦笑。 …… 感冒在几天后,终于痊愈了。冷以珊早晨醒来,看到手机上有几通未接来电,还有两条短信。 未接来电是大岛浩的,短信是山口真一的。 她一怔,第一个反应就是大岛浩的心脏出现了问题,忙不迭地回拨过去。 "你还好吗?"电话一接通,她紧张兮兮地问。 大岛浩冷漠的声音在电波的另一端响起,"你想问的是我的心脏还好吧!" 冷以珊沉默地抿紧唇,不敢接话。 "你觉得为我牺牲许多,象个圣女似的,可是你问过我情愿接受吗?不爱就不爱喽,我坠落放荡与你有什么关系,舍不得那颗心,就重新挖走好了。为什么要假装接受我呢?在你眼中,我就象是渡边翼心脏的一个载体,不是真正的一个人,对吧?"他不惜余力地扔下狠话,要逼起她的罪恶感。 冷以珊闭上眼睛,细黑的睫毛在雪白的肌肤上轻颤。"不是这样的,你……就是你。" "可以把你的意思理解为你当初接受我是因为爱我?" 她身子巨震,心底一片混乱的疼痛。 她的沉默有点惹恼了大岛浩,"回答不出来,还是不想回答?有那么难吗?反正我们已经分手,你没必要再说假话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你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吗?"大岛浩痛吼,"看到我那样傻傻的爱你,你是不是在偷笑?抱着我想着另一个男人,心里很舒坦?我说怎么突然之间没有爪子的呢。" "对不起,对不起!"她喃喃念叨。 "对不起有何用?" "我只是想做你一辈子的医生,好好地守护你的心脏。可是你不接受,第二次送进医院时,我觉得我在失去你,那种恐惧让我很害怕。我不再想太多,只想留住你。只要你能好起来,我愿意爱你……显然,那样做也错了……我的爱不是你的药。"她痛不欲生地说。 "你愿意?不,你不愿意,你是被逼的。你一点都没有为我们之间好好努力过,你总在徘徊,只要我好一点,你就远离一点,不然我会那么恐惧……" "在意又怎样呢?我很在意翼,他没有讲一声就丢下了我走了。你呢,不管我为你做了多少,你轻易地就能抱着别的女人亲吻,轻易地就和别的女人上c黄,脱口就说出分手……你们都很潇洒,留下一点回忆给我,然后华丽转身。所以不在意……好了,不说这些话,你找到为你复诊的医生吗?"冷静如她,在失控的边缘又拉回了理智。 "你为我生气过?"他惊喜地问,跳开她的问题。 "呃?"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大清早不该打这一通电话的。"不生气的。听你的声音好像还不错,就这样吧,我今天很忙!再见!" 她率先关上手机,忽想起还有一条短信。 "有几天没有联系了,还好吗?心中一直犹豫着,该不该告诉你一声,想想还是说了,至少让你有个准备。我与大岛浩见过面了,他已经知道移植的心脏是渡边翼的,情绪很激动,我估计他会迁怒于你。又要让你面对这些事,有点不舍。如果烦闷,给我打电话吧,我会是个很好的倾听者,还有不收咨询费哦!" 冷以珊无奈地倾轻嘴角。 大岛浩的反应她的预期内,不过好像比预期的反应要小一点。 认识大岛浩真象是个魔障,本来是毫无相关的两个人,但因为翼,和他就扯不断理不清了。真是烦心,冷以珊疲惫地揉揉额角,起c黄查看昨晚收拾的行李,有无拉下什么。 "小姐,起来了吗?再不起来,就赶不上去东京的飞机啦!"美津在门外喊着。 "就好了。"冷以珊拉开门,把行李箱递给美津。 "你今晚住东京机场附近吗?" "嗯,天气预报这两天东京有大雪,我怕去机场的路会堵,会赶不上明早飞维也纳的飞机,想想就住机场附近。"冷以珊回头看了下房间,拿起大衣,下楼。 "那下午去东京呀!干吗要一早去,不会是想逛街吧!"美津麻利地给她端上早餐。 冷以珊抿嘴一笑,"不是逛街,去看个朋友。" "大岛先生?"美津喜上眉梢。 冷以珊黯淡了眼神,摇摇头。 美津把冷以珊送到机场后,在街上转了一圈,午后又回到别墅,她要查看下水电,冷以珊出国十天,她想和朋友一起上山去洗温泉,也度个小假。 门铃被按得很响。 美津拉开大门,乔放大的俊容映入眼帘。"乔!"她惊喜地大叫,两手攀上乔的肩,"你怎么来了……大岛先生?"她看到了乔身后还站着阴魅冷漠的大岛浩。 "医院说冷医生自哀家中,她在楼上吗?"乔发问道。 大岛浩的目光从敞开的大门望向客厅。 "冷医生早上去东京了。"美津眨眨眼,不解地看着两人。 "我早晨和她通话时,她不是在札幌?"大岛浩冷冷地凝视她。 "早晨是在札幌,但也是早晨去了东京,她明天去维也纳参加个学术会议。" "该死的什么都不说。"大岛浩低咒一句,嘴唇抿得很冷。 美津被他的神情吓住,连忙补充,"她说去东京看个朋友,十天以后回日本。" "不会是去找我们吧?"乔看向大岛浩。 "她说不是。"美津低声回答,不敢看大岛浩。 大岛浩闭上眼,"我们回东京!"他等不及十天后再看到她,已经快一个月没见着了,思念如疯长的野糙,让他顾不到自尊,顾不到计较。只要能抱到她,管她出于什么目的。牵着拌着,每天在她面前晃着,她慢慢的就回把他入了心。 以前,真是心急得没谱。 恋爱不能直来直去,某些时候也是要曲转迂回。至于死地而后生,在痛失她之后,她终于稍微悟出了些道理。 "开车到东京,都快深夜了!"乔皱着眉头。 "谁说开车,我们坐飞机回东京。" "上帝,你不能坐飞机的,那样很危险。"乔的脸色苍白一片。 "危险才好呢,最好死掉。"大岛浩象说别人的事,神情漠然。 "你在和谁赌气呀,命可是自己的。"美津在一边吼道。 大岛浩瞪了她一眼,"谁让她不告诉我一声?" 美津听到自己的心"咯"一声,被震裂成两半。 第五十五章 雪意阑珊(十) 东京果真在下雪,公墓也被笼罩在大雪之中。冷以珊一袭黑衣和斑驳的白色纠缠在一起。 她仰望天空,洁白的雪花漫无边际地从无色透明的天空飘落。翼在这山中,可以最先感觉到气候的变化,也是最早能看到日出的。墓碑被风雨吹得有些发白,只有照片上的翼笑容还依旧。 冷以珊放下鲜花,点了柱香,在墓前双手合十。出乎她的意料,再次和翼面对面,自己竟然平静如水。这就是所谓的时间能消逝一切伤痕吗?一念及此,冷以珊心情有点复杂。 其实不是消逝,而是烙刻了。 冷以珊上的线香不一会儿就缓缓的升起轻烟。一粒香扫过,火熄了。是翼的呼吸吗? 她四下张望,胸口一紧。 空荡荡的山里,只有她一人,可是却并不觉得孤单。 温热的手指轻触着冰凉的墓碑,唇角慢慢弯起。 翼,会不会太自私了,说鸿安陪我到老的,最后还是扔下我,自己抢着先走了,天堂就那么美吗?看着我天天这样的思念你,幸福吧!没有呢在身边陪着,日子过的有点艰难,可有什么办法,再难也得往前走?一点都不想去维也纳,他们都说去一个陌生的地方,就可以忘记过去了。我一点都不想忘记你,虽然你让我哭让我痛,可是还是觉得能够和你相爱是件幸运的事。 在回忆里,有一个你,心就满满的了。 冷以珊心中低吟着,慢慢蹲坐下来,抱着墓碑,大滴大滴的热泪把墓碑前的雪悄悄融化了。 "以珊,以珊!"山谷间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的呼喊。 冷以珊愕然地抬起头,风雪中,有一个人影沿着山径向这边走来。 "浩?"冷以珊看着满脸满身都是雪象个圣诞公公的大岛浩,惊呼出声。 "美津说你到东京看一个朋友,我就寻来了。"他直勾勾地看着她,眼睛舍不得眨一下。 "你去札幌了?" "嗯!"他笑着替她掸去脸上的雪花,柔情无限的洒向她。坐飞机时很不舒适,可是看到以珊清丽的容颜,所有的不适都烟消云散了。那天真是犯浑,怎么舍得喝她说分手呢? "怎么回的东京?"冷以珊微微拧起了眉头,十指紧张地弯曲着。 "刚下飞机。"他温柔地替她拭去脸颊上的雪花。 天地间突然变得如此安静,没有风声,没有雪飘,也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只有太阳穴的血管在"砰、砰、砰"地跳。 冷以珊先是漠然,然后面容抽搐,牙齿紧咬,她抬起手臂,对着微笑的俊容,迎上去就是一巴掌。 清脆的掌音在山谷间回响。 大岛浩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折磨我很好玩吗?"她哭了,泪水疯狂地在脸颊上蔓延,"我一千次一万次的告诉你,不能再有第三次,我真的……真的救不了你,你就是不听。难道一定也要像翼这样,沉默地躺在那里,任我喊破喉咙都不应一声,才心甘吗?" "以珊……"大岛浩歉疚地伸出手,想抱她。她一把推开他的手,"你这个坏家伙,不要碰我,我……真的很恨你。就喜欢看我哭,看我心碎,看我提心吊胆吗?我辛辛苦苦救下来的生命,你总是当儿戏在玩。大岛浩,为什么要这样呢?你看看翼,看看呀,就没有一点启示吗?生命很脆弱很脆弱,不是我想救救能就得了的,翼走之前,我都没能和他说一句话,这是多么大的遗憾,你知道吗?我是那么那么的珍惜你们,你们就不能珍惜我吗?" 眼泪侵痛了面颊,她放声哭着。 "对不起,以珊,我错了。我怕赶不上你,很着急就坐飞机追过来。我以后再也不会这样莽撞了。"大岛浩心痛地看着她。 "以后,以后?有几个以后能让你这样挥霍?大岛浩,喜欢一个人不是给她买件衣服、请她吃个饭,抱抱她、亲亲她就可以了,而是要好好的珍惜自己,不要生病,不要让她cao心,让她时时刻刻的感觉到你的存在,这才是最最重要的。你呢?口口声声说喜欢我,你做什么了,时不时把自己的生命一下就走到生死边缘,让我恐惧到极点。翼把心留给你,不是让你气我。欺负我的……如果知道你是这样一个人,我会救你一次,也不会救你第二次,你是不值是不值。" 她哭着返身折向墓碑,重重地用手拍打着碑身。"你把心还给翼,还给翼!" "以珊,以珊,以珊!"大岛浩冲上去抱着她,往怀中揽,"你要打就打我吧,这样会伤了你自己。对不起,我错了。" 她哭得哽咽,满脸的泪水,双唇抖个不停。"我……不打你,也不愿看你。放开我,放开我。" "以珊,我不放。"他俯下头,不管她的挣扎,拼命吻着她冰凉的泪颊。 "大岛浩,你不可以这样。"她奋力推着他。 "我就要这样!"他紧紧地抱着她的腰,对着墓碑大吼着,"渡边翼,你把心给了我,让我好好的爱她。好,我接受了,现在她就是我的责任。我会为她珍惜生命,在我活着的每一天,我都不会让她cao一点心,都不会让她再掉一滴眼泪。" "大岛浩……不必了,我不会爱上你的。"冷以珊身子一绷,僵硬地说。 他把她的身子板过来,面对着她,"我不会被你的话吓倒。你想爱渡边翼就爱吧,我不会阻止,但你也不能阻止我爱你。" "随你!我要回机场了。"她冷声说,眼神留恋地凝视着墓碑上渡边翼的照片。 "我陪你过去。" "陪我?你是我的谁?大岛浩,我们已经分手了,早说过以后不要有牵扯。你爱怎么样折腾你的生命,我管不着。但请你不要惊扰我的平静。以走了后,我也撑过来了。没有呢,我也会过得很好。" "我知道你比我坚强。没有呢,我就没办法好好过。我收回那天分手时讲的话,我不要分手。" "大岛浩,我也不要翼离开,可以吗?有的是女人对你投怀送抱,何必为难我呢?我只想静静地守着翼,不贪求别的。" 她口气中的冷漠让他的心一阵一阵揪心的疼,他想抓狂,但他忍下了。"我不是要你现在接受我,我会为你改变的。" "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她仰头看着天空,"我……的生命里没有你,会很轻松。"她惹不起大岛浩,和他一起,她迟早也会犯心脏病的。 她转过身,慢慢地往山下走着。 大岛浩握紧拳,不去理会那欲将他撕裂的疼痛,就算痛死又怎么样,她没有回头看他一眼。 一切是他咎由自取。 眼看着她的身影渐行渐远,他顾不得想太多,不能再一次让她从他身边走开。"以珊!"风雪中握紧她的手臂,"你不管说什么重话我都不听了,我已经把耳朵堵上,按照自己的心往前走。" 冷以珊刚才哭得太狠,眼皮有点肿,眨眼时重重的,"以前,也许会相信你的话。但现在,我做不到了,你是个善变的人。" "你要我怎样做呢?"他痛苦地大叫,摇晃着她的肩,"我真的……想和你一起。" "不要你怎么做。"冷以珊悲伤地摇摇头,抬手温柔地抚摸着他的心口,"我们不适合在一起,这个我们都试过了。如果有一点在意我,就好好的珍惜它吧!回市区做个复诊,看心瓣附近有没有因为飞机的起降引起丝微的裂痕,后面几天尽量休息,情绪波动不要打。" 心再怎么硬,还是舍不下他那颗心。冷以珊无力地叹了口气。 虽然因为她关心的仍是那颗心而有点妒忌,再一想那颗心现在不是他的吗,不等于就是关心他。大岛浩一下就释然了。"你不是医生吗?为什么要舍近求远找别人?别人哪有你熟悉我。" "心瓣检查要靠仪器,我的耳朵还没精密到那个程度。"白了他一眼,"我去机场了。" "你就不想知道检查结果?"他紧扣住她的手腕。 冷以珊一怔,"检查好了给我电话吧!明天上了飞机,电话就用不起来了。" 大岛浩勾勾嘴角,"陪我去市区检查,不是当场就能知道结果,何必浪费电话费呢?" 冷以珊讶异地看着他,怎么说得很节俭似的。 "快啦,天要黑了,雪又这么大,明早送你去机场好了。"他不等她思索,拉着她往汽车走去。 冷以珊稍微沉吟了下,就妥协了。她确实很想看到检查结果。 一打开汽车,车里的暖气扑面而来。乔绅士般的在前座向她颔首。 大岛浩优雅地微笑着,半拥着她。 计划又被破坏了,冷以珊扭过头看了眼大岛浩。"我……真的很讨厌你。"若他不坐那个飞机,她现在一定静静地坐在酒店的落地窗前,看着外面的飞雪。而现在,心又悬在嗓子眼了。如果检查结果不好,她怀疑她都有可能取消去维也纳了。 "没关系,我喜欢你就行了。"大岛浩凝注着她,目光温柔如水。 第五十六章 花之物语(一) "冷医生,你看,一点细微的裂痕都没有,心瓣、心肌、主动脉……都非常的好,根本不象是移植的心脏。"东京医院的黑木医师指着CT黑胶片对冷以珊说。 这些话冷以珊听得多了,但她不敢有一丝松懈。"我二个多月前为他做过瓣膜修补,有裂开吗?" 黑木微微一笑,"冷医生,你是心脏外科的行家,怎么这么不自信?大岛先生的身体的各项检查都达到了正常人的指标,关于他的整个医治过程,你可以写篇论文,让那些对心脏移植持怀疑态度的人也了解了解。" 冷以珊抿紧唇,神情仍然很严肃,"一声就像是一个引路人,把病患引上路后,真正的康复还得看病患自己。大岛浩的手术虽然很成功,但如果自己不爱惜,所谓的成功也只是字面上的一点意义。" "怎么,经历了那么一场生死,大岛浩还没领悟到生命的可贵?"黑木惊讶地问。 "呵,任性的象一个孩子!"冷以珊无力地看着墙上的黑胶片,苦涩一笑,"我怀疑我迟早有一天会被他吓死。" 黑木细细地端详她,好一会,开口说道:"冷医生,你知道吗,那天渡边翼的心脏摘除手术室我做的。到今天,我都记得那天的情景,很少有人在死亡来临时还那么清醒,他口中一直喊着的那个人名是你吗?" 冷以珊纤细的身子猛地一颤,她缓缓转过头,清澈的眼眸柔和而坚强,"他很勇敢吧!" "何止是勇敢!"黑木仰起头,深深地呼吸,"打开胸腔时,他的大脑还没有死亡,整个过程,他应该是有意识的。我把心脏从胸腔中捧出时,我似乎都能感觉到它的跳跃。渡边社长进来拿保鲜盒,差点一头栽倒在地。后来听说那颗心捐赠给时装设计大师大岛浩,手术室你做的。" "是,我很庆幸是我。"冷以珊幸福滴浅浅微笑,"生死无定,我们阻挡不了。可是能在生命消逝时还能留下某一丝气息,就会觉得特别幸福,就像他没有真正离开,总在不远处看着你。我现在总乐观地这样想,和那些失去挚爱的人相比,我很幸运。" "所以特别紧张大岛浩的心脏?"黑木轻轻地问。 "能不紧张吗?"她淡然一笑,伸出手,"谢谢黑木医师的检查,如果大岛浩留在东京,就请你多多关照。" "那是肯定的。不过,冷医生亲自护理不比我更好吗?" "他的事业重心现在在东京,每次都去札幌很麻烦的。"她随便找了个借口,无意和别人说起太多她与大岛浩之间的过结。"我该去看看他了。" 黑木匪夷所思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怎么去了这么久?"大岛浩在诊处一遍遍地转圈,过一会看一下通往医生办公室的走廊,终于看到冷以珊出现了。 "和黑木医师聊了几句。"她轻轻侧过头,灯光下,脸上的神情看不太清楚。 "饿了吧!"他竖起她大衣领子,温柔地替她扎紧腰间的衣带,"我们去吃火锅好吗?" 冷以珊轻叹一声,"大岛浩,你不应该先问一下检查的结果吗?" "那些事你cao心的事,你是我的爱人,我的医生,我要是连这个都cao心,你干什么?我关心的是你的胃。这么冷的天,吃个暖暖的火锅,汤煲的浓浓的,再多点蔬菜,一定不错。我公寓旁边就有一家火锅店,走吧!"他很熟稔地揽住她的肩,经过的小护士羡慕地向她投来几眼。 "就这么信赖我?"听他说得很轻巧,再想到他一贯的恶径,气不打一处来。 大岛浩性感地勾起唇角,轻轻地执住她的手,"以珊,你没有老,怎么老是把以前的事挂在嘴边呢?好啦,我都认过错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是个坏家伙,你骂过了、打过了,气还没消吗?还是再来一个耳光?说真的,以珊,认识你以后,你好像打过我好几次,人小小瘦瘦的,手的力度可不小,你看我的脸,现在还肿着吧!"他抓住她的手就按向脸腮。 冷以珊真有些哭笑不得,"我是随便打你的吗?不要这样,人家在看呢!" "知道,打是亲,骂是爱。看了又怎么样,我们是情侣。"他朝她挤下眼,理所当然地搂着她的腰。 "大岛浩,你到底有几个面?"魔鬼般的大岛浩?孩子气似的大岛浩?优雅如绅士般的大岛浩?邪魅情圣般的大岛浩?她像走进了一团迷雾中,看不清楚他。 他做了坏事,对她吼叫一通后,提出分手,她忍痛无奈地接受,现在却象什么事都没发生过,又死皮赖脸地出现在她面前。唱的哪出戏啊?心中的警戒线亮起了红灯。 "你最喜欢我哪个面?"他俯身吻上她的眉毛,唇微有些凉意,带些颤抖,然而轻柔。 "大岛浩!"她避开他的唇,"对于情感的事,我没有呢那般收放自如,说开始就随意开始,说结束,就脱口而出。我提出和你交往时,是思索很久以后才下的决定,你说分手,我也是想了一夜才接受。所有的我都是很认真。但不管我们之间是什么关系,我都会一如既往的关注你,呵,不要拧眉,对,是关注你的心脏。除了护理你的心脏,我比较在行,其他我又在行什么呢?至于……其他,我暂时不想考虑。我现在这个样子,不适合开始新的恋爱。如你所讲,心里放着别人,怎么能接受别人的爱呢?" 俊眸漆黑得象一个深潭,有点寂寥,有点无奈,有种灼热,有种痴迷。"还是耿耿于怀我的出轨呀!" "我们又没结婚,怎么谈得上出轨不出轨,那是你的自由。"她轻笑着,抽回手cha在衣袋中,心里有点酸涩。站在候诊大厅谈这些问题,好象不太适宜。挂急诊的病人挂着吊瓶不去输液,只顾了看他们了。大岛浩俊美的外形在哪里都不会被埋没。"走吧,去吃个饭,然后我要会酒店。" "我永远都比不上他?"他叹了口气,好像累极了。 "说实话吗?" 他忘了她半晌,淡淡地笑了笑。"还是别说了吧!那些以后再谈,我们去吃饭。"长臂一伸,搂着她走向茫茫风雪之中。 吃完晚饭,已是晚上九点多。雪还肆意地下着,去机场的高速已经关闭,估计明早所有的航班都会停飞。冷以珊无奈只得随大岛浩回公寓暂住一晚。 能够多留她一晚,他是愉悦的。 迫不得已和他同处一室,她是怅然的。 相同的场景重叠,多多少少总有些不同的思绪泛上来。她很想念他的心跳声,"咚、咚"一声接着一声,响在她的耳边,就像是温柔的呢喃。 一个人孤单那么久,突然这样面对面,他衬衫半敞的胸膛就象是无声的邀请,让她紧张得心"怦怦"直跳。 可是能想吗? 都已经不是交往的关系,无论如何也不能有那么亲密的行为。她强抑住自己的心跳,拎着包包走向客房。 "以珊,这边!"大岛浩叫住他,指指卧房,"我是临时住这边,不久就要搬家了,客房里什么都没有。" "搬家?"秀眉微扬。 "嗯!我入了渡边俊之的户籍,以后就是渡边浩,当然哟啊搬去大宅住。"他环住她的肩,并排走向卧室,不时侧过脸,温柔地笑笑。 她一怔。她知道他非常骄傲,一直不想与渡边家有牵涉,为什么突然下这样的决定,她有些纳闷。 诺大的c黄呈现在二人的面前,气氛一下迷离起来。她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你行李都在酒店吧!今晚只能穿我的睡衣了,天啦,那样估计不行,我的衣服堆于你来讲太长了,还不得全拖在地上,我给你找件T恤吧!"他的表现太自然了,让她觉得自己脸红耳赤的样,象心怀不轨。 反正又不是第一次同c黄共枕,她现在说什么,都显得太造作矫情,索性大方些,大岛浩不会为难她的。 对,似乎大岛浩从来都没有为难过她,在那些个相拥的夜晚,他对她非常尊重和体贴,一丝一毫唐突令她生厌的动作都没有过。 大岛浩这样的浪荡子,能做到这一点,说明什么呢?她……在他心中是不同的? 想到这,她不禁深深看了他一眼,正对她温柔的凝视。一时间,一股无语胜千言的脉脉情愫隐隐约约飘荡在室内。 淡黄的灯光熄去,卧室内静了下来,暗了下来。两个人都没有睡意,可是也没有谁说话。身体紧挨着,对方的呼吸清晰可闻。 过了很久。 他侧过身,伸出手臂,低声说:"以珊,我抱着你可以吗?" 温柔又恳求的语气让她的心一颤,"嗯!"她不忍拒绝,很乖巧地依到他怀中,迫不及待的把耳朵凑向他的心口,唇角缓缓弯起。 谁会想到还有这么一天呢?大岛浩拥抱着纤细的身子,轻轻地开始颤抖,俊眸染上一层薄薄的湿意。 心贴着心,十指合着十指,温暖对着温暖,激动的泪无声的滑落,他不禁把她拥得更紧。 "以珊,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他柔声问。 第五十七章 花之物语(二) 不敢置信,她真的在他怀中,两手小心翼翼地拥着她,一动也不敢动。自婚纱秀之后,他们的关系降到冰点,他甚至悲观绝望的对她说,他死心了,以后再也不和她有任何牵扯。 时间才过去一个月,他就后悔了。如果你真的爱上一个人,什么豪言壮语,也不敌她一个温柔的眼神、一声幽幽的叹息。 虽然能真真切切地触摸到她,心里却明白,她之所以留在这里,不是因为爱,是因为他的这颗心。 这是他的症结,也是他和她唯一的联系。反过来想想,幸好是他接受了渡边翼的心,不然怎么可能得到她的关注? 不敢苛求,不敢强求,为了爱她,他准备放弃自我。 "以珊,你以后会不会记得我的样子?"他凑近她的耳边,低声问。放荡不羁、性感邪魅、张扬孤傲、惊世骇俗,是他从前的面目,这些都会成为记忆了。 她怔住。"怎么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我去维也纳十天,不是十年,没那么容易忘记你的。" 他淡淡勾起唇角。"不管容易不容易,一定要记住。哪怕让你讨厌到极点,想起来就一脸不屑,也要尽量记得。" 她愕然地僵住,然后,一阵沉痛让她的声音也开始颤抖,"大岛浩,你……是不是在盘算什么?下午的时候,你答应我什么的,又想食言了?我是不喜欢你游戏人生的样子,可是你要是莫名其妙的玩消失,我不会原谅你的。" 抱着她的手臂一紧,"我会消失到哪里去?不能坐飞机,我连意大利都回不了,还敢去别的地方。" "那你刚才的话什么意思?"他语气中的放弃让她觉得害怕,像是决定了某件事,态度很坚决。 "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那么,我就变成你喜欢的样子,到那时候,你就会爱我了。以珊,你不只是医治了我的心,也救赎了我的灵魂。你对我的重要,超出你的想象。这些话,我说过太多次,你可能都听腻了,所以我以后不再说,我做给你看。" "唉!"她叹了一声,离开他的胸膛,躺平在c黄上。 "你永远都不会忘记他,是吧?"他问得很轻,象是知道答案,却还要确定下。 "大岛浩,换做是你,如果你爱我真的象你讲的那样,我……突然出个车祸,不,或者是飞机失事,一瞬间,天人相隔,你会怎么样?" 心脏一阵剧痛,他惶恐地翻身,压在她的身子,吻上她颤抖的唇,用力的吻,象没有明天似的狂热地吻着,"这些话能随便讲吗?你要是敢有个什么,我决不饶你。" "放开我……"她躲闪着、挣扎着,大喊,"这只是比如,不是真的。" 他怔住,从惊恐中清醒过来,"以珊……"忽吻化成密密的细吻。"不能这样吓我的。" "好了,好了,我不会有事的。"她轻拍着他的后背,忽视他带给她内心的悸动。"我能明白你的感受,整个心象被挖走了,就好像整个世界坍塌掉了……那种痛苦和伤害,是以后再多的幸福也替代不了的……所以不要再问我那些傻话。痊愈有个时间,有的人恢复的快,有的人恢复的慢,我没有呢那么好的体质,很快就缓过来。以后……我可能会和一个人偕老,但这一两年我的心不属于我。不是我不懂你对我的心,也不是不明白你对我的期待,我想回报,但是无能为力。你和别的女人亲吻、上c黄,我只是心疼你的那颗心,却不吃醋和妒忌,我不想欺瞒你,才同意和你分手。浩,你其实并不滥情,也不花心,放任时,你比任何人都痛苦,你只是气我不珍惜你。" "你原来都懂的。"他轻轻屏住呼吸,苍白的手指僵硬发抖。 "不能回报,我只能忽视。浩,不要再爱我了,去爱一个可以回报你爱的女人吧!" 他抱住她,用力地抱住她。"就笃定你永远都不会爱上我?" "不能让你无望的等下去,我什么保证都不能给你。"她慢慢往外挪离身子,命令自己不要贪恋他的心跳。 他一把揽回她,按在胸前。"真是会乱cao心。我不要你保证,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你这里,"他温柔地点住她的心口,"总有一天一定是我的,而且不会很久。" "无可救药,病得不轻。"她说得口干舌燥,动情动理,一点效果都没有。 "对,所以这辈子都离不开医生了。"他为她掖好被角,轻柔地在她额头印下一吻,"睡吧,明天要坐七八个小时的飞机呢,真是心疼!" 又是不按牌理出牌,突然的急转峰回,她措手不及,无力的酸痛压垮了她的神经。 "干吗要求那么多呢,在冬天的夜晚,这样抱着你,已经就是幸福。"他自言自语的摇摇头,下巴抵住她的发心,闭上了眼睛。 冷以珊咬住嘴唇,在黑暗中大睁着眼睛,表情忧郁而茫然。 窗外风雪密密麻麻,怎么也看不到明天。 第二天,雪终于停了,机场要清扫跑道,航班推迟到下午。 冷以珊闲闲的吃过午饭,由大岛浩送到机场。 "以珊,我们从来没有合个影,今天一起拍个照片吧!"大岛浩揽住她的腰,旁若无人地说。 "这里人来人往的,没有好景致,等我回来到公园或海边再拍吧!"她四下张望,许多旅客把目光集中在大岛浩身上,指指点点议论个不停。 "不行,就今天。以后就没这个心情了。"她从背包里拿出相机,温和地请一位路过的中年男人帮下忙。 "不要啦!"冷以珊羞得脸通红。 "拍个照有什么,做个纪念而已,某年某月某日,大岛浩和冷以珊在东京机场合影留念。快,笑一下,人家先生还有别的事。"他扳住她的脸,正对镜头。 她扯动嘴角,努力地挤出一丝笑。 闪光灯一亮,他温柔地拥着她的微笑就此定格。为了怕角度不好,他又请中年男人从不同的方向各拍了几张。冷以珊觉得脸上的肌ròu都僵硬了,背后都渗出汗来。 大岛浩向中年男人道过谢,翻看着刚才的镜头,俊美的双唇微微勾起。 "你整天活在镁光灯下,还嫌不够,跑到机场还来秀一把。"冷以珊白了他一眼,镜头里的自己像小鸟依人似的被他抱着,看着怪怪的。 "不一样,那些是工作照。这里生活照,有你呀!我一定要多洗几张,放大,挂在显眼处,一抬头就能看到。" "大岛浩。"她皱着眉,摸摸他的额头,不烫呀,怎么说胡话呢?"我是有点小气,但以后你如果想和我拍个照,我可以考虑的。" 他浅浅一笑,宝贝似的收好相机。"我的脸又不能永远保证这么帅,以后拍起来也没现在的效果。" "你也老得太快乐吧!"她抬头看安检处,说。 "一日不见如隔三秋,十天就是三十年,我能不老吗?"他宠溺地抚着她的黑发,"所以现在多看看这张俊脸,以后就没机会了。" "不听你的疯话,我要进去了。"她拿出护照和机票,向安检处走去。忽然,她又停下脚,转过头,"如果心脏有什么不适,去找黑木医师。" "你就只牵挂这颗心脏。"他口气酸酸的说。"维也纳的帅哥很多,你不要看花了眼哦!" "有你这样的帅哥整天在我眼前晃着,别的帅哥能入眼吗?"她嗔怪地倾倾嘴角。 "这话我爱听!"他凑过来,眨眨眼睛,啄2吻下她的唇。"那就不要忘记我。" "浩!"冷以珊望着他,一抹温婉的笑容染上她的唇边,眸底晕开星辉般柔和的光芒,"不管是恨你讨厌你还是烦你、喜欢你,我……都会记住你,记得牢牢的、紧紧的。" 长臂一伸,他抱紧她,靠在她的耳边,他的声音滚烫而灼热。 "一定要言而有信。" 她在他怀里,闭上眼睛。"君子一诺,坚比千金。" "好!以珊,我爱你!"他温柔地吻吻她的腮,放开她,"进去吧,一路顺风。" "十天后见!"她笑着挥手,缓缓后退。 他没有说话,挤挤眼,频频飞吻。她嘟着嘴,轻笑摇头,走向安检处。 第五十八章 花之物语(三) 飞机在跑道上慢慢滑行,越来越快,突地一跃,飞机冲上了天空,渐渐地,机身远去了,变成了一个小白点,最后融进了一团一团的白云之中。 大岛浩用手遮住刺眼的光线,仍在张望着。乔拎着一只大大的行李箱,耸耸肩,轻叹摇头。 "大岛先生,我们该进去了。" "以珊到那边应该是东京的深夜,由于时差,维也纳可能正是下午时分,她会觉得时间象停止一般,不知会不会适应,也不知语言交流有没有问题,要是没人接机,她怎么办呢?"大岛浩絮絮叨叨的,收回远天的目光。 乔似笑非笑,挪谕地勾起唇角:"冷医生的IQ不知有多高,这些小事怎么会难倒她?大岛先生,你的语气象一个忧虑女儿出远门的父亲。" "IQ再高,也就是个小女人,能不愁吗?"大岛浩抬手看表,抿了抿唇,"愁也管了了她了,我们进去吧!安检要开始了吗?"他抬脚就往候机楼走去。 乔紧跟上,一把抓住他,"大岛先生,你再考虑下吧,一定要这样做吗?" "对!"大岛浩的答案和他的眼神一样简洁有力。 乔撇下嘴,平视着他"我个人认为这个方法不太好,如果冷医生知道,一定又要发狂了。你现在的身体不可以坐飞机,更不谈还有接下来的……大岛先生,为了爱,你也付出太多了吧!人生在世,难道只为爱情而活着?" "不是只为爱情,但是不管你事业有多成功,财产如何巨增,没有爱和被爱,你整个人都是空洞洞的,前三十年,为了报复和事业,我已经倾尽心力。现在到将来,我不想那样活了。好不容易和以珊相遇。哪怕有万分之一的机会得到她,我都要去奋力争取。为了她,什么样的苦我都能忍受。我不是一时冲动,考虑得很成熟了。走吧!"大岛浩友好地拍拍他的肩。 "你哪里是情圣,简直就一情痴。"乔无奈地跟上他的脚步。 "做了那么多年情圣,也该换个身份了。服装秀刚结束,现在正是我的休假期,我们趁机好好玩玩。" "那是玩吗?"乔的俊面扭成一团。 "呵,对于我来说,是一次破茧而出。和李教授约好了吗?" "她现在国外,不过,明天应该会回国,电话里都交谈好了。" "乔,我有点激动,再回到日本时,感觉一定不同。" "我有点悲伤,时尚界消失了一颗巨星,多大的损失啊!" "时尚界本来就吃的青春饭,我早该退下了,不遗憾,反正我现在主要工作是设计,没什么影响。哦,安检了。"大岛浩指着机场的安检电子提示屏,上面正滚动着一行字幕"东京至首尔"。 ********************************** 冷以珊在酒店睡了十多个小时,才算缓过时差。维也纳也在下雪,大教堂和双塔教堂的尖顶上堆满了积雪。寒冷的气候并不影响游人的兴致,大街上到处可见手握相机的背包客。 会议组的时间安排还算宽松,交流一天,议论一天,颁奖一天,其他时间都是到各处景观参观。 冷以珊对维也纳的一点认识,来源于《音乐之声》那部电影,还是中学时看的,差不多都忘了。同样是寒冷的冰天雪地,她还是喜欢札幌。维也纳,水秀山青,风景幽雅,蓝色的多瑙河从市区静静流过,城内多为巴罗克式、哥特式和罗马式的古建筑,再加上这里汇集了全世界的顶尖音乐家,自然而然就成了举世瞩目的世界名都。札幌只是日本的一座小城,可是它清秀婉约,自有另一种风情。 她的交流发言不算很轰动,可是她的年轻却在一群白发苍苍的参会人员里太显目光了。得知这么年轻清丽的女子已经主刀过几次心脏移植手术,大部分人掩饰不住敬佩之意。 晚上的酒会,坐在冷以珊身边是位来自韩国的病理专家,五十多岁的中年女子,皮肤娇嫩如少女,眉眼、唇腮完美得如画一般。 冷以珊几乎都看呆了。"你真的已经过五十多岁吗?"如果蔡教授不作自我介绍,她猜她最多三十多岁。 蔡教授优雅地一笑,"不象吗?" "嗯!你怎么保养的?" "呵,不要羡慕,这是经过无数次手术和你想像不到的疼痛才换来的。" "你是说……整容?"冷以珊四下张望了下,低声问。 蔡教授不以为然地挑挑眉,"对呀,整容在韩国很普通。许多大学生毕业之后,都会把整容当作送给自己人生开始的第一份礼物。这个社会,可是很以貌取人,有一张出色的面孔,可是比你手中写得天花乱坠的履历有用得多。" 冷以珊赞同地点点头,"怪不得韩国那么多帅哥美女,呵,江南原来戚行整容风啊!" "你想做吗?我的好朋友李教授也在维也纳,他是来观光的,要不认识下?"蔡教授热心的说着,一边就掏出手机。 "不,不!"冷以珊一个劲地摇手,"我怕痛,再说我这张整天塞在医用口罩里,也没多少机会出来吓人。等我……年纪再大点,我会考虑。"她拭拭冷汗,估计这辈子都不会考虑的。她是医者,自然明白是手术就会有风险,万一失败了,那就惨大啦! 蔡教授笑笑,打量了她一眼,"其实你不做比较好。你的气质偏知性,面容清丽,如果太过完美,反到破坏了原先的和谐,我……是不能接受自己的老去,才去做的手术。" "有后遗怔吗?" "现在整容技术进步很快,后遗怔已经减少点最低。不过,还是有一点的,笑起来不太自然,你看我想大笑就不敢。" 冷以珊轻抽一口凉气,埋首于面前的餐盘中。 "冷小姐,你心脏手术做得那么好,如果改行做整容,一定也会很出色,那个可比你现在赚得钱多得多。"蔡教授开玩笑地碰碰她的手臂。 "呵,还是免了吧!"心脏生病,才要动手术,脸好好的,平白无故在上面动一刀,岂不是太不人道。做了整容,有一张完美的面容,又怎么样。她觉得人与人之间重在心灵契合、精神相依,外表不重要。 "日本也有许多年轻人专程飞韩国做手术。我中午和李教授通电话时,他说明天要回首尔,日本有位名模找他换整张面皮,彻底变成另一个人,那可是大手术,他有得忙了。" 冷以珊直啧嘴,听着背后都凉渗渗的。"他毁容了吗?" "好象不是!具体的他也没说,这些都是保密的。明天你和会议组一起出去玩吗?" "我怕冷,想在市内转转。"冷以珊挑起一匙沙拉,慢慢地嚼着。一个人出来开会真的没意思,没有心情,再好的景观也入不了眼。她想起大岛浩让她不要为东欧的帅哥迷失了眼,莞尔一笑,目前她所看到的,除了老者不然就是中年男人,想迷失都没可能。 参加会议的医师,有几个带家属同来游玩。大岛浩在意大利长大,欧洲应该走得烂熟了,如果他能陪她来,一定会是个好向导。 他陪她?冷以珊一怔,他以什么身份陪她来呢?不知不觉中,她又把他当成什么了。自嘲地甩甩头,专注对付新上来的餐点。 维也纳的夜深了。 维也纳的市中心有许多街头咖啡馆,每家里面都在播放着各个音乐大师的作品,橱窗里贴着新年音乐会的节目单,喝咖啡的人谈论的也都是音乐。 音乐之都,果然是名苻其实。 冷以珊走进一家对着教堂的咖啡馆,侍者微笑着过来领位。她抬眼四下看看,对上窗边一位淡雅女子恬静的面容,那是一张东方人的面孔,在金发碧眼高大的西方人中,显得很亲切。 她不由自主地露出温和的笑意。 女子也笑了,站起身,向她抬手。相互一介绍,两个人欢喜的抱作一团。 "我叫左幽,天津人。"女子激动得两眼闪烁着惊喜的星光,"我到维也纳快一周了,没有碰到一个中国人。真是闷坏了。" 冷以珊刚想接话,侍者cha了进来,"小姐,你要来点什么?" "卡布奇诺吧!"左幽抢着回答,"和我的一样。" 侍者笑着点头去准备。 "对不起,我太喜欢卡布奇诺了,有点香有点甜,有点苦,浓浓的,象人生。"左幽兴奋地握住冷以珊的手,"不会怪我太莽撞了吧!" "怎么会呢?能够在维也纳遇到同胞,开心 都来不及。我一直在日本工作,已经很久没回国了,这次是来这边开会的,我是个医生。你呢?" 左幽轻轻一笑,"一周以前我是一家中外文化传媒公司的翻译,现在呢,嫁人了,目前算无业游民。" "你是来这里度蜜月的?"冷以珊上上下下看了她几眼,为什么没有新婚中的甜美呢? "嗯!算是吧!"左幽倾倾唇角。 侍者送上咖啡,很小的一杯,上面飘着一层奶油还有一小片精妙的柠檬片。左幽拿起小勺把咖啡搅了搅,递给冷以珊。 "那你……爱人呢?"她轻抿一口,哇,好香的奶油,象一层喜悦突地涌到心口。 左幽抬起眼角,对着橱窗上一张大大的海报。"在那里!" 冷以珊讶异地回过头,"古典钢琴家迈。爱尔柏塔专场音乐会",很显赫的标题,端坐在钢琴前面的有着东欧男人魅力的俊朗男子,染发,一身休闲的劲装,看上去很像个偶像流行男歌手,根本与优雅高贵的钢琴家无法联系起来。 "你……爱人?" 左幽巧笑倩兮,"无法联想吧!隔了大西洋、太平洋,几座大洋呢,我都不敢相信我嫁给了他。事实就是这么回事。" 冷以珊从来就很少喜形于色,这种浪漫的爱情故事,她一直认为不是联想与不联想的问题,它就是丘比特的恶作剧,象大岛浩、渡边翼与她,能用常理去理解吗?她淡然笑了笑,"中国不是有句古语说'有缘千里来相会',这也没什么,职业上、国度上有点不同,实质上就是女人与男人,没什么迥异的。" 左幽很意外她这样的回答,"你可能在国外生活久了,观念也改变了,我家人得知我要和他成婚,差点掀翻了天。" "别想那么多,彼此相爱就是幸福,日子是你在过啊!" 左幽没有答话,笑得有些僵硬,招来侍者续杯。两个人笑容淡淡,沉默了一会。 "你呢,有爱人了吗?"左幽问。 "我……的爱人在春天时,因为车祸离开了我。"冷以珊费了很大力气,才缓缓说出来。 "天,对不起,我不该问的。"左幽抱歉地说。 "没关系,过去很久了。我已经能够平静地面对这件事了。"冷以珊打量着咖啡杯的杯身,典雅的欧洲cha花,非常美丽。 "那就好。有一天,你还会最到另一份爱情的,人在这个世界上不会永远孤单的,到那时,他一定会在天国微笑地向你祝福。"左幽握着她的掌心,无言地给予安慰。 "也许那个人已经出现了。"冷以珊不好意思地轻笑,脑中闪过大岛浩俊美的面容。 "是吗?那你敞开心怀了吗?有一点阻碍,是不是?不由自由总拿他和原来的爱相比,没有必要的,每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你跟着感觉走,不要太理智。" "呵,我知道,只是……他超出了我的承受范围,我还要……好好考虑下。" "嗯,那是当然的。情感不能随意,便愿你能早一天幸福。我……现在没事,你呢?" "我也闲得很。" "那我带你逛街去吧,给他买点礼物,算一个惊喜。东欧的羊毛围巾特别的暖和软,花色也多,如何?" "好,全听你的。" 和一个陌生的女子坦承心里的感觉,心情不知不觉轻快许多。她放下一切思绪,挽着左幽的手臂,愉快地走上维也纳的街头。 第五十九章 花之物语(四) 从东京去维也纳的时候,觉得飞机飞了很久很久,中途停靠加油,折腾得够呛,才到达,一出机舱,明晃晃的太阳挂在天空,冷以珊愣了很久,琢磨了一会,才想起时差一说。 大概是有了上次的经验,回东京时,心里有了准备,神经也没那么绷得紧,看了部影片,吃了两餐,小睡了一会,空姐温柔地在广播里播报"飞机马上就要降落在东京成田机场,请大家系好安全带,谢谢各位搭乘本公司的航班。" 冷以珊心突地悬到了嗓子眼,走的时候,大岛浩深情款款送别的情形还历历在目。现在马上就要见到他了,她不由地弯起十指,在衣衫上揉搓着,她……竟然很紧张。 "小姐,这种颠簸是受气流的影响,你不要害怕。"空姐看到她的异样,上前安慰。 她勉强抑住狂乱的心跳,"我知道……"语音微微有些颤抖。 "我握住你的手好吗?"空姐蹲下身,"再有五分钟,我们就平安地到达东京了。你第一次坐飞机?" "呵,不是!"她近似虚脱。这位空姐看着怎么有些面熟? 一阵猛烈的碰击,飞机的速度慢了下来,她从舷窗上看到了机场大楼、树木、人群。 飞机缓缓地靠近出口通道。 "现在好些了吗?"空姐微笑地站起身,替她解开安全带。 "谢谢,我没事,很好!"冷以珊背起包包,顺着人流走出飞机。故意拖了很久,才去领取行李。东京正是中午,雪后放晴,太阳光强烈得刺眼。出关处挤满了接机的人,她扫视了一眼,没有一张熟悉的面孔。 心情一下就坏了。她对他说,十天后再见的。他忘了吗?还是又被别的女人吸引住了? 拖着行李箱,低头郁郁地出了关口。"冷以珊,冷以珊!"一个男人大叫着向她跑来。 她惊喜地抬起头,收起行李箱的拉杆,一对上那双犀利如鹰的眼眸,她咬了咬唇,笑容以极快的速度冷却下来。 "上帝,总算赶上了。"山口真一气喘喘地按住胸口,大口大口地呼吸。 冷以珊穿过他的肓,看向身后。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找不到那个笑得邪邪的男人。 "你怎么知道我今天回来?"掩饰不住脸上的失望,她轻声问。 "听渡边社长说的,他本来打发特助过来接你的,我正好在夏音公司,听他向特助一再的描述你的样子,我就自告奋勇过来。很累吗?"他接过她手中的行李箱。 "嗯!"她含蓄的浅浅一笑。 "时差倒不过来吧!没关系,睡一觉就好了,嗯,先吃饭还是先回家?" "家?"冷以珊被这个词怔住。"呵,我想大律师事情太多,有点忙过头,我不去市区了,直接从这里坐飞机回札幌。" "冷以珊,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山口真一扬起眉毛。 "十二月三十日呀!" "明天就是十二月三十一日,后天就是新年,现在年假中,你一个人干吗回札幌,当然回渡边家啦!" "中国人重视的是春节,元旦就是普通的日子。我不去了。"她只是翼的女友,又没结婚,怎么能在节日里去人家家里呢?渡边社长和玉子夫人爱屋及乌,对她很疼爱,但这也不能成为她把渡边家当成家的理由。现在大岛浩入了渡边家户籍,她更不能去。 想到大岛浩,就有点想叹气。 "哥,你怎么在这?"身后,忽然传来一阵惊呼。 两个人一起错愕地回过头,是飞机上那位温柔和善的空姐。 "我妹妹依子,这是冷以珊医生。"山口真一耸耸肩,为二人介绍,神情有些古怪。 "冷医生刚刚和我一架飞机,世界原来这么小呀!哥……"依子俏皮地看看冷以珊,又看看山口真一,暧昧地挤挤眼。 冷以珊想起来了,这位依子小姐曾经是大岛浩的情人之一,大岛浩就是为她,被别人刺伤瓣膜,她在手术室外和依子见过一面。她当时裹在口罩之中,依子没有认出她来。 心底突然升起翻涌欲吐的不适感,她有些头晕目眩。如果和大岛浩一起,她是不是要经常面对这样的情形。在某时某地,和他从前的情人不期而遇,她说什么呢? 无力,沉重的无力快要把她压垮了。飞机上那紧张的期待已化为云烟,只留一丝惆怅。 现实来得又快又猛,让她毫无招架之力。 "快回家去吧!我送下冷医生。"山口真一察觉到冷以珊脸上的细微变化。 "搭个便车也不行呀!"依子向哥撒着娇。 "航空公司不是有班车吗?" "好啦,好啦,不打扰你们的二人世界。冷医生,再会喽!"依子微微欠身,笑着走远了。 "你不要介意,依子她……和他早已成为过去。我虽然也气愤,但他们二人之间是你情我愿,我无话可说。不过,他现在……已经变了。"真一关心的打量她,果真有一双洞察人心的利眼,一下就看出了她的心结。 "我没事。"她惨然微笑。 "可你的表情写着不是这句话。"他抓住她的手臂。"如果和他在一起觉得累,就分开,投进我怀抱好了。"他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 "不用了,我真的要回札幌去。"她勉强顺过气,喃声的道:"山口先生该忙的事很多,以后就不要再分神为我cao心了。" "我和他同时出现的,为什么你对他就那么好,却把我驳得远远的,真不公平。"真一埋怨归埋怨,还是依了她,拖着行李箱去看看有没有航班飞札幌。 他似乎还不晓得她和大岛浩分开的事,她保持缄默,不愿深谈。 不是不自信,可是心里就是没底。想他的时候,他消失了,讨厌他时,他分分秒秒在你眼前闪着,她心中即使有一点喜欢他,也只能命令自己赶快回头。 兴冲冲的下了飞机,一个小时后,孤零零的又上了飞机,她独自飞往札幌。 上机前,她给黑木医师打了个电话。黑木医师说自那天和她一起为大岛浩检查过后,就没见过。 她又给美津打了电话,说今天到家,顺便问问乔和她之间怎样了。美津没开口,就哭了,说乔蒸发了,已经十天没有任何联系,打手机也不在服务区。 她一慌,忙拨了电话到渡边家,玉子夫人接的电话。她先礼貌地向玉子夫人祝福新年,说明自己有事,要先回札幌,最后,她问大岛浩最近身体好吗? "浩说工作室有事,要出去一阵。他没和你联系?"玉子诧异地问。 "可能发的邮件,我的手机在国外用不起来。我回札幌再看。"她关上手机,准备登机。 一到札幌,顾不上收拾行李,她忙打开电脑,邮箱里除了几封同事的贺卡,没有任何留言。 在她对大岛浩所了解的范围,她都找遍了。用美津的话讲,大岛浩蒸发了。 明天,果真是代表着茫然不安的未定数。 抚摸着为他购买的羊毛围巾,不知该如何取舍。 猜不出他为什么要不声不响的离开,留个言,难道她会追过去缠上他?那个风雪夜,他抱着她讲的那些话,有几句能当真? 这就他口口声声爱她的方式吗? 不敢埋怨,也不敢奢求,只想知道他在什么地方,现在好不好就行了,其他的都不重要。 他为什么总让她的心悬着呢? 她还不够痛吗,翼的过世,现在又是大岛浩的失踪,命运为什么要这样戏弄她? 想不通,想不透。她就象是被独自扔在一个孤岛上,却还在担心抛下她的船上的人是不是平安。 花开花谢都是规律,这是她的命数。无边反抗,黯然接受。 她的心里,有一个叫大岛浩的人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走远。 新年过去了,转眼是二月,有一天山口真一发短信过来,说东京的樱花开了,她抬头看看医院的楼下,仍然一片萧索,北海道的春天来得很晚。 浑浑噩噩过着,感觉不到季节的变化。美津不比她好哪里去了,活泼的小女生一下子消沉了许多。 上班、下班,值夜班,她所有的时间都被病患占去了。她再也没遇到象大岛浩那么强悍的病人,他是最特别的。 "冷以珊,你有没有发现札幌街头的鲜花多了许多,而且还便宜。买束回家增加点情调吧!"美代擦干湿湿的长发,换上家常装。今天只有一如手术,她可以早早回家陪老公。 冷以珊懒懒地依在椅子,一动也不想动。"我记得买,却不记得护理,没两天就全凋谢了,花瓣落了一地,还要麻烦美津打扫。算了吧!"她现在对所有的所有都没有兴趣。 "你是不是现在还整晚闷在家中。冷医生,上次来找你的那个山本教授好象对你……有点意思,你晚上可以和他一起去喝杯咖啡,看个电影什么的。"美代指的是山本健有次跑到医院来看望冷以珊的事。 "我是来日本工作的,如果想结婚、交往,等我回国吧!"她不会再和哪一个日本男人有牵扯了。 "呵,真坚决呀!听说中国男人很会疼老婆,是真的吗?" "有一点吧,但也不会全部。日本男人有点大男子主义,中国男人这个方面好一些。你不是要回家吗,怎么问个不停?" "就走了,就走了。"美代笑着跑出办公室。 别人从恋爱到结婚,似乎都很容易。到了她这里,哪一步都难于登天。上帝没有给她开窗,也没有为她关门。 四个多月了,札幌的街头也已樱花烂漫,被风一吹,满街的清香,季节接着时序追来了,大岛浩依然没有一点音信。 她已经不大想他,他能这么轻易的离开,她就不要多留恋。 只有翼,她永远的翼,默默地睡在山里,是她唯一的温柔。 冷以珊又坐了一会,直到幕色四临,才出了医院大楼。花园里,有几个病患在散步。天气暖了后,户外的人越来越多。灯光下,粉色的樱花一簇一簇,美得非常缠绵。 擦肩而过的值班护士和她道别,她轻笑挥手,低着头向捷运站如走去。 一辆黑色的宾士车横在站如前面,她越过车身,看到车前有一双长腿。她恍惚地顺着长腿,目光往上移动。 俊逸的脸庞依然温雅,唇角的一丝微笑温和得令人心折,衣着、仪容不可思议的整齐,熨贴的黑绒长裤,搭配的白丝衬衫,甚至看着她的温柔眼神,和她午夜梦回时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世界突然变得如此寂静,万物失去了声音。车辆和行人在街上来来往往。可是,静得什么都听不到,也没有呼吸,也没有心跳。 她必须闭上眼睛,才能抑制住颤抖。这是梦,是梦…… "嗨,以珊!"温存的嗓音轻触上她的性灵。 她愕然睁大眼,嘴唇没有一丝血色,苍白得惊人。 第二卷 六十,花之物语(五) 这斯文俊逸的轮廓,温柔含蓄的语气,都是她刻骨铭心的印记,深夜梦萦的依恋突然具体化,呵,她反到觉得不真实了。 夜风吹起,飘动她的发丝,带来樱花的香气。 她呆呆地站在无数车辆穿行的街头,看着梦魇一般的身影向她缓缓走来。泪水涌满了眼眶,她一阵阵地发冷,心中寂静的空白。 曾经一千次一万次地向上帝祈求过这种奇迹,翼只是和她玩了个躲猫猫的游戏,某一天,在她措不及防时出现在她的视野里,温柔地笑着说,他并没有离开她。 她想念他的笑声,想念他的怀抱,想念他的凝视,甚至他温柔的轻抚、滚烫的吻、她在他指下的嘤咛,想到快要崩溃、无力支撑时,她就会做这样的梦。 梦毕竟是梦,在梦里,没有天人相隔,没有分歧,没有岁月,只有爱,满满的爱。她很沉醉这样的梦,但没有想过这样的梦有一天会实现。 她是冷以珊,冷静而又理智的冷以珊。 翼走了,已经快一年了。她在一天天默默流逝的时光里,用泪水和思念接受了这个事实。 难道事实其实才是一个梦? 俊逸的身影与她只有一臂的距离,他温热的呼吸清晰可闻。她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窒息着…… "嗨,以珊,我回来了!"温柔的食指触上她的脸颊,"你好瘦,清瘦又苍白。" 她哆嗦着双唇,控制不住汹涌奔流的泪水。但她不想去拭,也不想控制,她任泪水狂流。 "我很想很想很想你,对不起,以珊,让你等太久了。"他俯下身,温柔地替她拭着泪,幽幽的呢喃象夜的轻叹。 "大岛浩……变脸的游戏好玩吗?"凄楚得几乎断息的语音,悲伤地放诸于空气之中。 风雪之夜,他问"你会记得我的样子吗",机场,他搂着她拍照留念,原来,他早就做好了一切准备。她粗心的没有多想,他到底有多傻,为她这样做,值得吗?? "呵,手术有这么失败?"他自嘲地勾起唇角,"以珊你有一双什么样的眼睛,乔说和渡边翼的照片根本就是一个样。" 怎么会看不出,勾起唇角的弧度、深邃带有一点霸道的眼眸,抬手的样子,讲话的语气,还有挺拔的身材、那一双长腿和掩藏不住的邪魅气质,他变成云、变成烟,她都认得。翼,总是温柔得象阵微风,暖暖地包围着她,大岛浩即使变成一阵风,那也是阵火风,热得她想逃。 她突然动怒,猛力地拂开他的手臂,"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做?"用尽全身力气对着他大吼,身子止不住的颤栗,腿软得站立不住,她摇晃着向一边倒去。 "以珊!"他慌忙围上来,紧紧搂住她的身子,怕她跌倒,跌伤了自己。 "不要碰我,不要,不要,不要……听到没有。"她已近颠狂,拼命地摇头,"这样子算什么,为什么要变成另一个人?为什么呀,说都不说一声,你问过我吗?凭什么要变成翼,你有哪一点象他,眼神、笑容,讲话的语气……象吗?象吗?你……翼已经没有了,现在……浩也没有了……为什么要这样的残酷,为什么???" "以珊。"他轻唤,脸孔的肌ròu扭曲着,"以珊,以珊,以珊……" 她的名字变成了咒文,由他的唇吐露咒语。 "以珊,我爱你,愿意变成你喜欢的样子。我知道你想他,你的心里只有他。可是我好想你能爱我,那么,只有这样,我有他的心、他的面容,我就可以变成他了,可以完完全全拥有你。以珊,死去的人是大岛浩,渡边翼回来了。" 回来了吗?她狂乱地哭着,哭到抽气,哭到无力。 她瘫倒在他的怀里,几乎进入无意识状态。 "大岛浩在这个世界上,从一出生,就不光明,三十多年,过得非常坠落、阴暗,这样的人消失了并不可惜。他的生命是你和渡边翼给的,能够成为渡边翼,是他的幸运。"轻怜密惜的吻,飘落在她苍白的面容。"只要能和你永远不分离,他不在意有没有自我,对于他来讲,爱你是他活着的唯一意义。" 这实在不像大岛浩,意识模糊中,她勉强分出一丝神智想着。大岛浩有那么鲜明的个性,张扬狂傲得要求她在看着他时,不能有一点点别人的影子。 她到底带给了他什么? 哀伤的泪滚滑下脸颊,湿湿的睫毛在苍白的面容上颤抖。 "你能轻易地放弃大岛浩,可是,我不能……"她无声的低语,苍雪的容颜没有控诉,只有凄然,无边无际的涩楚。"他是没有什么优点,花心、冲动、滥情,常惹我生气,让我恨他恨得气绝,但我宁可他让我恨着、气着,我……也不要他消失,谁都无法代替谁,大岛浩就是大岛浩,渡边翼就是渡边翼。即使你有一张和翼一样的面孔、同样的心,也无法让我认同你就是翼。大岛浩邪魅坏坏的样子,也永远不会在我的心头消失。" 他被她的话惊住了,他以为在她的心里除了他体内的一颗心,他一无是处。没有那颗心,她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在那些他为她发疯的日子里,她表现得那么的平静和淡然,他理解错了吗? "以珊,你是不是有一点在意大岛浩?"他霍然收紧怀抱,匆惶的感觉她仿佛要做出什么举动,而他拦不住。 "在意一点又怎样?很在意很在意又怎样?这个世界上还有这个人吗?"她捂着脸,泪水从指fèng间迸流,"你总是自以为是的做许多事……你要把我逼疯逼走才心甘吗?" "以珊……"他低吟着她的名字,不亚于她的痛楚程度,"你说过我永远取代不了渡边翼,我才……" "渡边翼也永远取代不了你。"她微微抬手,很想一巴掌甩上那张让她心疼成碎屑的脸,手伸到半空中,无力的缩回。 她梦想世上如果有神话,翼会回到她身边,但这样的神话,她不忍去看去承受。 "放开我,我要回去了。"她勉强撑起双腿,格开他的双臂。 "以珊,你……仍然不愿意爱我吗?"他不松手,将她强箝的紧锁在胸怀内,紧得让她无法喘气,宛若欲揉和进他的身体,化为血ròu的一部分,永远分拆不开。 "呵,我现在该喊你什么呢?浩还是翼?不是不愿意爱你,而是我不能爱你。如果就为了你换了张面孔,我欣然接受你,我怎么对得起大岛浩?这对他公平吗?我爱的就是一张面孔、一颗心?看着你,我会想他,笑得坏坏的样子,在餐馆里找我搭讪,在火车上强吻我,无助的抓着我的手让我给他一年的生命……多少事情,我能和你现在的样子联系起来吗?知道吗,你没有让大岛浩得到新生,你彻底杀了大岛浩。" 大岛浩僵冷地站在黑暗中,嘴唇痛苦地抿紧。在韩国的四个多月,他吃尽了常人无法想像的痛苦,也忍受着对她的刻骨思念。付出这一切,他是为了让她能够接受他、爱上他。 事情为什么会变质了呢?她做错了吗? 心痛如绞,惶恐无措。"以珊,你真的不想看到我吗?"他细吻着她,绵绵密密,盖满她的头脸颈项,每一寸暴露出来的肌肤,语音中的痛苦,深沉得令人发抖。 "我想你,都快疯了。我似乎总是在做傻事,总是让你生气,可是你懂我的心,对不的?" 一滴滴的泪水,一滴滴晶莹的泪水滴落在衣襟上,她闭上眼睛,不敢看他的神情。 "先回家吧,明天……明天再说……"哭泣费去了她太多的体力,她好累,不忍现在这个时刻这样子弃他而去,也不能一直站在车来人往的街头,她紧咬着唇瓣,说。 "好的,回家!"低柔的嗓音抑制不住狂喜,他牵住她的手,为她拉开车门。她没有推开他,是不是证明她准备接受他了? 一路上,她的视线再也没有落回他的身上。 美津没见过渡边翼,冷以珊和大岛浩相偕地从车上下来时,她以为来了位客人,很热情地上来问好。 "好久不见,美津小姐越来越漂亮了。"大岛浩微笑着说。 "你认识我?"美津瞪大眼,指着自己的鼻子,脱口问道。 大岛浩耸耸肩,恍然地挑起眉,"哦,听以珊说起过。" "美津,晚餐好了吗?"冷以珊的心里象被压了块石头,她笑不起来,也装不出随意和自如,她一直低着头。 "准备好了,可是不知道来客人,晚餐很简单的。"美津还在打量着大岛浩。 "我又不是客人,不过,真的有点饿,我今天一天都没好好吃饭,呵,我很紧张。"他返过身,对着冷以珊,"你是先洗澡还是先吃饭?"语气自然得象他根本不离开,不,这是十足十渡边翼的问话方式。 大岛浩会说,"以珊,吃过饭再洗澡,不要饿坏了胃。" 疯了,真的要疯了,脑中象装了只万花筒,一会儿闪过大岛浩,一会儿闪过渡边翼。 "你……和小姐很熟?"美津摆放好晚餐,悄悄地问大岛浩。 "嗯!是非常非常熟,美津小姐,乔给你打电话了吧!" "上帝,你怎么知道的?"美津眼珠快瞪出来了。 "美津,早点回去休息吧,这里我会整理的。"她看不下去他们这种玩闹的问话方式,她也不知怎么介绍大岛浩,一切全乱了,没有一点点头绪。她接受不了这匪夷所思的一切,别人同样不能理解。 悠然自得的人是大岛浩,他很舒适地享用晚餐,象回到久别的家。 大岛浩是个天才,可以把许多简单的事弄得特别特别的复杂化。 "哦,你不必整理,扔在那,我明早过来一起清洗。"美津无奈地解下围裙,好奇地扫视了下大岛浩,一会回家打电话给乔,问问他认不认识这个奇怪的男人。 别墅里只有他们二个人了,象从前的许多许多的夜晚一样。 "以珊,我现在会讲一些常用的中文了。在首尔的大部分时间都很闲,我让乔找了个中国留学生,每天教我一点中文,以后陪你回国时,就方便和你爸、妈交流了。"他腾出一手,握住她的手。 她低着头,慢慢拨弄着盘中的饭菜,仿佛没听到他的话。"你……见过渡边社长和夫人吗?" "没有,我一下飞机,又直接飞札幌。我……想尽快地见到你,我们分别一百三十六天,你知道吗,我再也忍受不下去了。" "明天回东京去吧,渡边社长和夫人一定很想你。好象你的身体状况还不错,以后你该把精力放些工作上。"她用平静的口吻说,心中却是一阵阵翻绞撕裂般的疼痛。 "以珊,为什么我的以后里没有你呢?"他没有象以往一样愤怒咆哮,他的平静却更加骇得人喘不过气。 "我们……不能再有交涉了,我不忍把你当成翼,看着你,心就好疼,这是一个魔障,我翻不过去。你为我牺牲了自我,可是……我不敢爱你,忘了我吧,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她深深吸气,头一直低埋着。 "忘不忘记,不用你来教我。"大岛浩苦涩地冷笑,他顶起她的下颚,逼着她看向自己,"我不在意没有自我,你又在意干吗呢?我只要你爱我,牺牲一次、二次又有什么。难道你希望我象他那样睡在地下,永远活在你的思念里?以珊,你不想念这张面容吗?是你爱得死去活来的那个人呀,你看,你看……还有这里,你摸,是他的心在跳,在喊着你的名字。"他喉咙干哑,嘴唇苍白发青,一把拉过她,把她的头埋在他的胸前,她整个人坐在他的身上。 她悲痛地咬住嘴唇,身子不住颤抖,血液在体内疯狂地奔涌,脑中空白一片,什么都无法去想。 "……我看不到翼,我只……看到浩流血的脸……"她突地推开他,哭着往楼上奔去,关紧卧房的门,放声大哭。 大岛浩僵住,没有了她的怀抱,装满了空气,冰凉冰凉的。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十一章 花之物语(六) 上午的阳光灿烂明媚,空气中有宁静的花香,偶尔还有一两只小鸟啁啾而过,病房大楼外的糙地象块浓绿的地毯,几个穿病号服的病人沿着小径慢慢地踱着步。 冷以珊站在办公室的窗前,有一会了。这几天,她常这样发呆,一动不动的,一站就是一个小时。 心中一会儿伤感,一会儿酸楚,一会儿又荡出缕缕温柔。很矛盾,很挣扎。 大岛浩没有回东京,寓所又象从前一样,到处都是他的天下。她尽量不与他碰面,午夜回家,清晨出来,三餐都在医院解决。他也不逼她,也不催促,好象是慢慢等待她适应他现在的样子。 说实话,她是不敢面对他,他怎么会这么爱她呢,她有什么好让他傻得去做出那样的事? 太深重的爱,也是一种无形的压力。她拿什么去回报他? "上帝!"美代掩住唇,眼红红的走进办公室。 冷以珊转过脸,询问地看了她一眼。 "他……真的为你去做了整容,上帝,我刚刚还以为渡边医生复活了,真的从面貌上一点也看不出,除了身高有些差别。" 冷以珊倾倾嘴角,没有成功地挤出笑意。他来医院了?呵,医院里又要掀起波澜了。 "藤野院长也吓住了,早田医师惊愕得差点跌倒。冷医生,浪子要么不动心,一动心绝对就坚韧真挚,比天高比地厚。上帝,我要是被一个男人这样爱着,我情愿为他去死。"美代大发感慨,瞟到冷以珊一脸的平静,嗔怪地碰碰她的手臂,"那么俊美的男人为你变成你心爱男人的样子,你怎么能无动于衷的样子?" 冷以珊微闭下眼,回到办公桌后,抿了抿唇线,"你说,那我应该怎么做呢?" 渡边俊之夫妇听说大岛浩整容的事,特地从东京赶来,玉子夫人抱着大岛浩哭的样子,她记忆犹新,那是连坚冰都能融化的泪水。他们没有她想得多,他们一下子就认同大岛浩就是渡边翼,是他们亲生的儿子,欣喜若狂。渡边俊之老泪纵横地握着大岛浩的手,拍拍他的肩,什么都不说,又象什么都说了。 大岛浩很淡然。 她很心疼。 玉子夫人临走前,把她拉到一边,恳求能不能请她的父母来东京一趟,要不请她陪她和渡边俊之一同回一趟上海,还问是喜欢单幢的别墅还是愿意住那种高层的公寓? 山口真一给她打电话,说承认他输给了大岛浩,与大岛浩相比,他对她的爱太微弱,在这个世上,没有任何人对她的爱比得上大岛浩,即使睡在山里的渡边翼也比不上。 美津现在更是对大岛浩敬佩得五体投地,乔也来到了札幌,美津整天对乔说,大岛浩是乔学习的榜样。 …… 每一个人都说,羡慕她,她真的很幸福。 这件事不知怎么被传了出去,有位歌星特地为大岛浩写了一首歌,叫《漂洋过海来爱你》,为了爱你,我用了半生的心力,积蓄了一生的勇气,放弃所有的风景,漂洋过海,来到你的面前,为你拭去眼角的泪……这首歌听说现在位居流行乐坛排行榜的首位。 只有她沉默着,象飘移的一颗孤星,茫然地在银河中飞行。 那个放荡不羁、邪魅性感的俊美男子,轻易地被别人遗忘了,人们只谈论他的痴情,接受他现在的样子,不再提起他在T型台上的风采。唯有她记得,想起来就唏嘘不已。 "冷医生,冷医生!"一只放大的手在她眼前晃个不停,冷以珊愕然抬起眼,"什么?" "你在听我讲话吗?"美代拖了把椅子,坐到她对面。 "你说什么了?"冷以珊讶异地问。 "上帝,恋爱真的让人智商变低吗,瞧你现在心不在焉的样子,真的和那个冷静专业的外科医生没办法联系。" 冷以珊不好意思地一笑,"说吧,你对我讲什么了?" "不是谁都能象你这样幸运的,好好把握大岛浩,不要负了人家,现在你不要再矛盾啦,也不会再有对不起渡边医生的错觉。对于你来讲,自始至终,爱的就是一个人。"美代说得头头是道。 "自欺欺人。"冷以珊玩着桌上的水笔,信手在一张空白病历上乱画一气,"明明就是两个人。" "上帝,你不会移情别恋吧?冷医生,你若那样做,会犯众怒的。这个世界,有几对夫妻是因为爱情而结合的,都是合适、差不多就凑合在一起了。象大岛浩这样痴情的男人,比恐龙还要珍贵,你不要不知足。帅气、多金又有才华,要命的是,爱你爱疯了。"美代用手指点点她的手背,斜睨着。 "今天做手术的病患检查单你给我了吗?"冷以珊挑挑眉,问。 "干吗转移话题?中国人都这么顽固吗?"美代嘀咕着,站起身,从档案架上拿过检查单。 "只有我,好不好?"冷以珊苦笑笑。 "既然有自知之明,怎么就不改呢,你要……渡边……呵,大岛先生你来啦!"美代有点结巴地笑着说。 熟悉的脚步从门外往里走来。冷以珊一怔,身子不由地紧绷着,捏着检查单的手指微微有些颤抖。 "护士长,你好!"大岛浩湿润柔和的笑声,让她更加坐立不安。 "呵,大岛先生你坐,我还要去病房看下病患,冷医生,手术是一个小时后。"美代非常知趣地隐去光芒,留下属于二个人的空间。 "在看病案?" 冷以珊看着资料夹上的一只大掌,"是手术前的检查单。" "现在手术前还吐吗?" "偶尔!"她缓缓合上资料夹,把他的手夹在里面。 "还是不愿看我一眼?"他不躲也不闪的让她夹住他的手。 "不是!"她站起身,侧过头,眼角的余光瞟到他深情款款的视线,叹了口气。 "以珊!"大岛浩突然一个跨步靠近她,将她搂进他怀里。"不要觉得爱现在的我就是对不起从前的大岛浩。象你所说的,我就是换了面孔、换了心,也变不成渡边翼,我的本质就是大岛浩,灵魂也是。你真的爱一个人,会在意他的长相吗?你不是一直强调相爱是精神契合。你总这样别扭着,是不是心里空不出位置给我?" 他将她紧搂住,她听着他的心跳,感受他话里的无力。 "你也知道我不在意长相,为什么要去换脸?"她试着推开他,害怕这样暧昧的拥抱被同事撞见。 "因为以珊喜欢这张脸,她虽然不说,我也知道,她的c黄前柜的抽屉里有一个影集,她每天都要看很久这张脸,不然无法入睡。现在,他是活生生的了,不比照片更有立体感吗?"他强迫她看向他。"只要我能为你做到的事,我就会全力去做。" 她抿了抿嘴,也只有大岛浩有这种惊世骇俗的想法,做出这种违背常规的事,都是为了她呀!想着就非常非常的心折。 "我真的很想打你,打醒你,你总说了解我,你有哪一点了解了,我……说暂时不能接受你,是暂时,不是……说永远。翼那时刚过世不久,要开始一份新的感情,我必须要有回报你的能力,你要给我时间。你太心急,如果你细细地看我,你就会懂我的心了。我答应你开始交往,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其实……为什么要急着去做这样的傻事?"她举起手,无助地空中比划着,有点语无伦次。 "以珊!"他轻轻地拨开她额前的刘海,温柔地问道,"你是不是在说你其实在更早的时候已经在爱我了?" 她忧伤地看着他,伸出手,抚上他的脸庞,突然掂起脚尖,轻轻吻上他的唇。他似乎被她吓了一跳,事实上她也不知她哪来的勇气。 "不要走开,等我下班,我们一起去一个地方。"她又吻了他一下,闭上眼,放松身子,靠在他怀中。 这是他们之间,她第一次主动。他捧着她的脸,轻烙下一吻,很神圣也很郑重。"以珊,为这一天,我走了多远的路,我……终于走到你身边了。"他紧紧地环抱着她,像彼此依赖的两个孩子。 春天的暖阳悄悄地从窗沿爬进屋内,一室的和煦,一室的温柔。 …… 黄昏时分,余晖染红了西方的天空。 冷以珊冲好澡,走出休息间。大岛浩接过她手中的毛巾,替她擦拭着湿发,美代已经非常知觉地回避了。 他们之间不是第一次有这么体贴的动作,但是今天,有点不同,她的脸微微晕出一层红色。 她闭上眼,滚烫的脸腮感觉到他手掌的温暖,亲昵得令人窒息的吻,自然而然落了下来。"以珊,想知道你现在在我眼里是什么样子?"大岛浩低语道,同时将吻一点点地往上移,轻抚过鼻尖,在她紧闭的双眼上来回逡巡着。 "呃?" "聪明、理智、冷静,却又那么羞涩、纯真,混合着药水、体香的清新味道,轻易地让我这样的男人无法抗拒。"他吻上她的眉毛,"在我眼中美得不可思议,我的以珊。"在他终于捕捉到她的唇时,结束了他的话。 这就是十足的大岛浩方式,冷以珊无由地有点想笑,但她忍着。"浩,这里是医院。"她永远比他多一份理智,走廊上值班护士和医师走个不停,还有病人。 "哦!"他恋恋不舍地松开她,"你还是最会煞风景的人。" 俊雅的面容勾起邪魅的轻笑,有种摄人魂魄的俊美,她咽下心酸,甩下头,"是啊!你早讲过我最无趣了,在我眼里,心就是几个瓣的器官,根本不懂爱。呵,不准皱眉头,我们走吧。" "去哪?"他牵住她的手。 "一个很美很美的地方。"她神秘兮兮的一笑。 她所谓的很美很美的地方,原来是市中心公园。公园里樱花和桃花开疯了,香气浓郁得几里外都闻得见。街头乐队在演奏,游客围在四周,跟着节拍摇晃着身子。散步的人群三三两两,对面餐馆的生意不错,候位的客人排成了一个长队。 她和他手上一人一杯奶茶、一块面包,和别的情侣一样,并肩走着,说说笑笑,时不时停下来看看街边的风景。 大岛浩没有这种恋爱的经历,他以前全是速食制的,高档餐馆、精美的礼物、酒店里可供激烈运动的大c黄。三个步骤,搞定一切,似乎那些女人也很享受,都说他是最体贴的情人。 这样手牵着手,一个微笑,一眼对视,浅浅的拥抱,脉脉无语的心动,对他来讲,都是新奇的感受。温馨得让他无由地有些哽咽。 "浩,我们坐这边。"冷以珊拉着他坐到街头的一张长椅上,正对着市中心茂密的树林,轻轻一嗅,树木的清香隐隐约约随夜风袭来。 他伸出手臂,环住她的肩,她仰头温柔的对他一笑,乖巧地靠在他怀里。 冷以珊闭了闭眼,突然幽幽地说:"去年的这个时候,我坐班车去上班,经过这里时,我看到有一对男女在树林边拥吻,那么高挑的情侣太出众了,吸引了许多路人的视线。那个男人俊美性感得让人脸红,我……不由自主地也多看了几眼,他突然抬起头看我,我吓得忙坐正,目不斜视看着前方,心差点跳出嗓子眼,象做了什么坏事。" "呃?"大岛浩直挑眉,听不明白她的话。 她笑着拉过他的手,在他的掌心轻画着。 "隔了几天,我请朋友到树林对面的餐馆吃饭,又看到了那个男人,不过,这次他的女伴换了,他……还莫名其妙地过来和我搭讪,我都被他吓住了。" "冷以珊!"他窘然地包住她的手,有些明白了。他以为在餐馆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没想到是更早,她居然记得。虽然心中有些不自然,莫名地却有点愉悦。 "不要cha话,听我讲。"她轻笑地看着前方,"又过了几天,翼带我去看服装秀,我惊讶地发现那个男人竟然是主秀和设计师,我很喜欢他设计的衣服,本来想拍一件的,可是他邪肆狂野的样子,让我有点害怕。中国人说事不过三,我相信我应该不会再遇到这个男人了。他……给我一种无形的压力,让我想逃。似乎靠近他,就会被牵拌住了。" 大岛浩在她的叙说中,怔住了。 "谁知道世界会这么小,有一天,我被叫进院长办公室,那个男人坐在沙发上,不屑地盯着我,他成了我的病患。从此,我就和他牵扯不清了。"她侧过身,对着他,"现在,他是我的……爱人。浩,我曾经想逃,可能就是预感到我会带给你伤痛,潜意识里不想伤害你,可是你一直执著地向我靠过来,我再也不愿闪躲了。缘份就是一个圆,绕来绕去总是会遇上。一切都是上天的注定。你为我做的一切,很傻很蠢,但是也很真。爱你比不爱你,心更舒坦。浩,和翼的六年,你不要要求我去忘,那是我人生中幸福的回忆,他会永远在我心里的某个位置。但我会把我的现在和将来都给你,我会一心一意地爱你。爱你,用我的意志,用我的生命,好吗?"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他想大笑,想大哭,想跳起来大吼大叫,做尽一切疯狂的事,事表达他心中此刻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感受,末了,他只能露出一个微笑,幸福得令她失去呼吸的微笑。 "浩,我爱的这个人叫大岛浩。"她抚摸着他的眉毛,鼻子,慢慢移动他的嘴唇,"虽然这张脸是我喜欢的一张脸,却不是他的。我爱他不是因为这张脸,也不是因为一颗心,我就是爱上了这个坏坏的有点花心的男人,他曾经有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容,邪魅得让所有的女子都想尖叫。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再惋惜失去的一切,我会替他记住那张面容,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也会把他牢牢记在心中。有一天……"她握住他的手,凑到唇边落下一吻,"我会把他寻回来的。" 她要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不能再让他胡猜。看不清她的心,他会做许多别人无法想像的事。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成了她不能失去的人。 不能失去,不可失去,不敢失去,不愿失去,她就要明明白白的把心坦承在他面前,让他看得清清楚楚。 他深深地看着她,直到她的灵魂深处。 她的话一向很少,更别谈说这样煽情的话语。他第一次看到她这样,被她爱上,是如此的美妙,是不能形容的巨大幸福。 "谢谢,我的……珊!"他哽咽着,颤抖的印上她的唇。 这个时候,只有一个缠绵的深吻才可以表达他心中的千言万语。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十二章 花之物语(七) 雨是从早晨一直下着的,很细密的春雨,悄无声息地飘着,到了下午三四点左右,天晴了,露出淡淡的阳光,别墅的小庭中的花花糙糙显出一种盎然的生气。 今天是周休,冷珊没有去医院,最近的几次周休,她都是歇在家里,手机开着,有事值班医师会打电话过来。 她仍是敬职的医师,但事业在她的生命中已不是最最主要的了,不知不觉,她把她的重心慢慢地移向了另一个方向。 慵懒地坐在餐厅里,舒适的家居装,头发随意地拢在身后,一杯茶,一碟刚出炉的小饼干,一本时尚杂志,闲闲地打发美丽的春光。以前,她觉得这样的生活太奢侈,她舍不得这样浪费,分分秒秒都泡在医院,总是有医不完的病患、做不完的手术。 现在发觉,自己错了。她并不是真正事业型的女子,一旦开始了这种惬意、懒懒的生活,她就象有了瘾。 他们今天晚上吃意大利面。平时的三餐仍是美津做,周休的时候,大岛浩让美津和乔约会去,寓所里的所有家务和三餐都是他来。 冷以珊有时想帮忙,他总是把她推开,笑她除了会拿手术刀,其他什么都做不来。她承认,确实是这样。 刚刚大岛浩就进了厨房调制料汁,好久都没有出来。冷以珊探过头,看着他在灶台边专心一意的忙着,她突地冒出吻他的冲动。男人下厨为心爱的女子烹调食物,举手投足,有如君临天下,控制全局。他搓揉食物的一双巧手却又温柔而感性,那是他最性感的时候。 她没有一点迟疑,拉开厨房的门,眉宇间有轻轻的笑意。她从身后环抱住他的腰,头倚在他背脊上,"浩!"喃喃的低呼有如轻吟。 "上帝,你会害了这一锅面条的。"大岛浩勾起唇角,宠溺地分出一只手拍拍她。 "害了又怎么样?"她继续发出象小猫一般的呻吟。 "你的晚餐会飞的。"他拉过她的手按在胸口,心因为她的妖柔而有些失控,他无法专注一把握面条的火候,不知是火光照着,还是别的,他浑身上下开始灼热起来。 "飞就飞了吧!"柔柔地轻叹从她的齿fèng间窜出来,她用鼻尖轻触着他宽阔的后背。 "上帝!"大岛浩大口地呼吸。自从彼此确定心意之后,两个是住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他一直禀遵着君子的礼节,在她没有任何暗示之前,他与她之间的最高级便是吻到她气喘吁吁。 他怕她有心理障碍,他等待她有一天彻底释然接受他。她不是他从前认识的那些女人,从牵手到亲吻到融合,他和她都得一步步地慢慢走过来。过程有些难熬,但他很享受这样的过程。 这就是恋爱,最美好最神圣的情感,象细品一杯芳香的咖啡,要一口一口的浅抿,才能尝到真正的滋味。 今天,咖啡似乎速溶了。 大岛浩转边身,改变了下姿势,把她抱在怀里,盯着她微张的樱唇,"以珊,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她笑了笑,嗅着他身上张狂的热气及一丝油烟气,是家的味道。"这么俊美的帅哥为我洗手做羹汤,突然就想抱抱你。" "只有抱抱呀!"他莞尔一笑,"可是我很贪心呢!" "我……一会帮你洗碗。"她侧过头,自告奋勇地说。 大岛浩哑然失笑。"唉!怎么就没一点默契呢?" "呃?" 他温柔地双手捧着她的脸,轻轻地吻住她的唇,技巧的舌尖不停地翻搅出她热情的一面,冷以珊转吐出一声呻吟,不自觉地回应着他的吻。 "我不……能呼吸了,放开我!"她闪躲着,想呼吸一口新鲜的空气。他的吻灼烫得让她无法思考,他的身子堂而皇之地贴近她,他结实的长腿织热地与她交缠,她不禁颤栗着。 "嫁给我,以珊!"他陡地扣住她颤抖的身子,将两人之间的距离全化为零,他的手心不知何时多了枚闪烁着星光的戒指。 冷以珊愕然地捂住自己的唇,"浩……" 大岛浩腼腆地一笑,瞟了眼锅中烂糊的面条,"我准备了……蜡烛还有鲜花,准备在晚餐时向你求婚的,可是晚餐……被你弄飞了,虽然不那么浪漫,但我的心是一样的,嫁给我,以珊!"他以一种绵密的柔情封住她的双唇。"除了'我愿意'之外,我不接受其它答案。" "浩,你知道结婚代表什么吗?"她有一丝恍惚,推开他的脸。恋爱是轻轻松松的,但是结婚却让她觉得有些沉重。 "相依相偎一辈子,不离不弃,白头偕老。"他的心跳都快为她冲出胸口,她还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浩,如果我们结婚,你……以后就不可以抱除我之外的任何女人……也不能亲任何一个女人……更不能和别的女人上c黄,你能保证做到这一点吗?"她感觉到他的身子一僵,她不解地抬头看向他。 "你还不信任我?"他危险地眯起双眼,捉住她的手反背到她身后。 "你是大岛浩,你丰富的经历不像个适合婚姻的男人。但是……我不想和你分开。"她黑白分明的眸子诚实地看着他。 "不想和我分开,就和我结婚呀,从法律上道德上把我们紧紧地拴在一起。"他向前跨了一步,两人的肢体接触已经到达了即将爆发的地步。 "我不想用一纸文字拴住你,时尚界五彩缤纷,你……现在爱我,我能感觉得到,但是这份感情能保存多久呢?浩,我们……再处处吧,半年之后,如果你还有这样的想法,我做你冬天的新娘。"她脸颊微红地移开两人紧密相贴的身子,没有忽略他的男性亢奋。 "即使我有了渡边翼的脸、心,也成不了渡边翼。"他沮丧地松开她,心冷如冰,双肩耷拉着凝视她,"今天如果是渡边翼向你求婚,你也会这样和她说这番话吗?不管我为你做什么,你的内心认定了我就是那个浪荡子大岛浩。" "浩……不是这样的……"她低声想解释,却被他一阵大叫敛住了所有的言语。 "够了,我什么也不想听。你那天在街心公园对我说的那些只是安慰我的话吧,我还傻傻地去相信,什么你的现在和将来都会给你,当我来拿时,你怎么又不给呢?你骗我,你是因为我整了这张脸,你愧疚才那样说,算了,就当我自作多情。"他干笑两声,解下围裙,起身走向门口。 "你要去哪里?"他开门的声音,让她着急地追上去……他高大的背影怎么会让她如此心痛? "不关你的事!"门板在她眼前狠狠地甩上。 "乔,你知道大岛浩常去的酒吧是哪家吗?"冷以珊怯怯地看着墙壁上布谷鸟挂钟轻脆地叫响十一点,大岛浩还没有回家。 "出什么事了?大岛先生出去喝酒了?" "我把他惹火了,然后他就冲出去,手机也没带,我联系不上他。"她不想再假装冷静和坚强,她害怕他冲动的又去喝酒,然后……再做出什么傻事,在她深受上他之后,她的眼里已容不下一粒尘埃。他若身上再印满唇印回来,那玩失踪的人就不是他了。 "你不要急,我现在就出去找找。" "我和你一起去,在家等着我害怕。"她颤抖着说。 "都快午夜了,我再跑过去接你很费时间的,你等我消息好了。"乔搁了电话。 她慌乱无措地如热锅上的蚂蚁,在客厅中转了几圈,越想越怕。她当然想和他结婚,但是她……就是担心这样,他一生气就做傻事,然后再受不了诱惑…… 拎了包,拿了外衣,急急地打开门,她弯腰穿鞋,忽地看到门灯把一抹黑影拉进屋内,她缓缓抬起头,对上现款 道深邃的视线。 "浩!"她光着双脚就跑了出来,扑进他的怀中。没有烟味,没有酒味,也没有香水脂粉味,有的是空气中的花香和夜露的清气。她哽咽着疯狂地吻着他,没头没脸的,又是哭又是笑。 "怎么出来得这么晚?"他哑声轻责,抱起她,怕夜晚的凉气冰了她的双脚。 "浩,你一直在外面等我吗?" "对,我看你会不会追上来,到底在不在意我?"大岛浩黑着脸,颈上的青筋隐隐地暴动,他深吸了几口气之后,托起她,走进客厅。她环紧他的颈,一点都不想松开,"我最在意你了。" 两个人在沙发上,挤作一团。 "在意还要考虑这么久才出来?"他恶恶地吼她,口气却温柔之极。 "不是考虑,"她急忙摇手,"我以为你想出去静一会,我就在家里等你,都等到十一点了,你还不回来,我才……出去找,我没经验啦,下次我……"她未出口的话被炽猛的双唇生生地堵了回去。 大岛浩没有放过她任何一处甜美,灼热的舌尖纠缠着她,那种不顾一切的吻法,让冷以珊的手指情不自禁地陷上他结实的背肌。 "还下次,你敢下次再气我,我把你扔出去,凭什么出去的人是我?"他气息粗重地将她身子挪移自己一点。 "嗯嗯,下次我出去。不,不,我也不出去,我不惹你生气。"她将自己的身子投八他的怀里,用了最大的力气紧紧抱住他,"浩,你真的变了……你现在有为我考虑,也不会冲动的做蠢事了。" "傻瓜,我讲过有了你,我就会珍惜自己,试着对我有信心一点,我的眼里真的就只容得下你。"他搂抱着她,将自己的爱恋借着拥抱传递到她的身上。 "嗯!"她心疼地抚摸着他淡淡皱起的眉心,"我不该乱想的,浩……已不是从前的大岛浩,他是我一个人的大岛浩。" "现在是,将来是,永远都是你一个人的。"他坚定地握住她的双肩,信心十足地说。 冷以珊仔仔细细地端祥着他,双手轻抚上他的胸膛,娇嫩的唇舌模仿着他吻她的方式,血液突地从他的脚底直奔头顶,又从头顶回到心脏。 "我们上楼!"他火热的眼凝视着她,低哑地要求。 冷以珊羞涩地望了他一眼,微粉的脸颊承受着他密密的轻吻。"浩,我们明天一起去东京一趟好吗?" "有事?"他斜睨地看着她,用他最后一丝理智与她的唇分开。 "嗯,去看下翼,告诉他……我他要结婚了。" "上帝!"他猛吸一口气,"你同意嫁给我了?" 她伏到他怀中,对着他的耳畔低语道:"你不是只接受三个字吗?我愿意!" "那刚才还折磨我?"他惩罚地咬住她的手指,拿起袋中的戒指缓缓地为她戴上,"以后,冷以珊不管大岛浩是贫穷还是富贵,是丑陋还是英俊,都不能离开他,听到没有?" 她挑了下眉,唇边的笑意明亮了起来,"听到,不过……" "上帝,你可不可以一次性把话说完,你这样子,我非常紧张。"他夸张地叹了一大口气。 "不过还要征求我父母的同意,他们对于我嫁给一个日本人可能不太容易接受。" "我是意大利国籍。" "呵,知道啦,不用吼那么大声,我听得清,我会帮你说服他们的。只要我能幸福,他们会解开心结的。" "那我们明天去东京,后天去上海,好不好?五月的新娘最好穿衣了,百花开放,天气不凉不热,到哪里度蜜月都可以。" 她娇嗔地白了他一眼,眯着眼睛对他微笑,"你好心急哦!" "我替你急呀,你都二十八岁啦!" "去!"冷以珊娇憨地赖在他身上,"你还是不要坐飞机了,对了,你上次偷偷坐飞机去首尔我还没和你算账呢,我会记下的,以后慢慢算。我明天给爸妈打电话,让他们办个旅游签证来日本,见见你,然后,尽量在他们的签证期内我们举行婚礼。还有……" "还有呀!"大岛浩捂住心口,苦着脸,"我的心脏揪成了一团。" 冷以珊脸色一变,"怎么个痛法,让我看看。" "你快说,说完它就不痛了。"他捉住她的肩头。 "还有我们两个都要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呃?你怕我有传染病,喂,冷以珊,你的思想……"她孩子气地嘟起嘴,小手捂住他的唇,"你不肯吗?" "不是肯不肯,有这个必要吗?我没有艾滋……"他咬牙切齿地瞪着她。 "谁说你有那个,我是想看我们两个的健康情况如何,能不能……"她皱了皱鼻子,害羞地说不下去。 "能不能什么?"他粗声吼她,她到底是个什么生物,冷静又诡异,他怎么会为她着迷呢? "以后告诉你吧!你听我的便是,反正是好事!浩,你想看自己原先的那张脸吗?"她双眼明亮地看着他。 大岛浩低吼一声,用一记深吻夺走她的呼吸,"我不想看,我想看的是你的……"他的手不安分地摸向她的钮扣。 "浩,我们还没吃晚饭呢!"她非常非常清醒地看着他。 "上帝!"大岛浩低下头在她的颈间吐出沉重的气息,强抑下内心的冲动,"说吧,你要吃什么?" "就吃那个烂面好了。"她怯生生地看着他扭曲的俊容,不敢乱提要求。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十三章 花之物语(八) 一直生活在都市里,很少真正体会到夜晚的黑暗。山里的黑夜是名副其实的黑夜。大岛浩挽住冷以珊的手臂,一直在黑暗的山径上行走着。 "为什么白天不来,这黑漆漆的,你不害怕吗?"越靠近墓地,冷以珊的身子越发冰冷,微微有些颤栗,大岛浩的手臂不禁带了力,想把身体的热量传递给她。 "就是要挑黑暗时来,这样好象和翼在同一个世界里,离他近一点。"她舒缓了嘴角的肌ròu,从他的手臂中抽出手,"我自己走。" 大岛浩有片刻的恍惚,"你很唯心,以珊!"他不勉强她,与她并肩走着。 冷以珊停住脚,自讽地一笑,"我知道这世上没有鬼神,可我愿意想像他们的存在。这样,你生命中的亲人即使离开了你,也觉得只是去远方旅行,很想念他们的时候,可以跑到这里和他们说完话,他们就在一边默默看着你,微微笑着。" "我不愿意这样想,尘归尘,烟归烟,走了就是走了,要是真的有鬼神存在,你永远也不会属于我。"大岛浩郁闷地吐了口气,不掩饰语气中的酸味。 渡边翼在冷以珊心中占的地方太大,把他都快挤出界了。 "浩,今天就是来和翼告别的。"她低着头,一直向前走着,"如果我哭,你也不要问。我想把所有的泪水一次流尽,以后和你一起的时候,我就只会开心的笑。" "好吧!"他捏了一下她的掌心,心疼地说。 沉默笼罩着二个人。渡边翼就是他们中间,对他的想念,分别游荡地两个人的脑海里。 渡边翼的墓碑在青山之间,静静地伫立着。 冷以珊蹲下身,借着微弱的星光深情地凝视着渡边翼温柔的笑脸,纤细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他的额头、唇瓣、脸腮…… "翼,有几天不见了!你还是老样子,而我却变了。以后,可能不会常来看你,但是那些特殊的日子,我都会记着的。我要和浩结婚了。我遵从我心中的感觉,接受了你的安排,让爱延续。" 说着,她有些哽咽,捂住嘴有好一会发不出声音。大岛浩紧抿着唇,站在她身后,神情有点僵硬。 说不会和一个过世的人争风吃醋,但一遇到状况,那种妒忌就泛出心底,还真不是普通的酸。 "我会全心会意的爱浩。浩在过去的日子里,过得非常的孤单和辛苦,我渴望他和我一起后,会真的感觉到家的温暖,我怕我做不好,你如果在看着我,就帮帮我。翼,不要埋怨我的变心,这一辈子我要和浩好好的过。岁月终无敌,有一天呢,我们如果在另一个世界相遇,我会把我全部的爱留给你。" 俊眉狠狠地打成了一个结,他的女人当着他的面和另一个男人定下来生之约,也太不把他放在眼中了。 大岛浩突然冲着山里大喝:"渡边翼,你放心的走吧,我会让以珊成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冷以珊缓慢地抬起来,漆黑的山峦占据了她的视野。 眼泪自冷以珊的双目夺眶而出。 山里传来了回音。大岛浩又喊道:"渡边翼,以珊是我的。" 回音重复着这句话。 "下辈子也是我的!" 回音又再度响起,大岛浩自信主动地回答着回音:"好吧!" "浩……" 大岛浩得意地对冷以珊笑了,"你看他答应我了,你就不要打什么主张了。快下山吧,还要去看下渡边爸爸,商量下婚事。" "浩,最后一次……"泪水噎住喉咙,她发不出声来。 他默默地抱起她,"以珊,六年已经结束了,你现在是我的妻子。" 他强抱着她下山,黑灯瞎火的在山里又哭又喊,会把过路人吓疯的。他从来就不是个多礼的绅士,默许以珊心里放着渡边翼就是极限了,哪能还让她为他哭得撕心裂肺的。 和他在一起,她应该笑、撒撒娇、妩媚温柔,做幸福的小女人。六年又怎样,他和她的十年、二十年……五十年,什么抹不去。 痴情的小女人!他惩罚地用胡渣摩搓着她的粉腮,沾到了一脸的泪水,"以珊,你要是再流泪,我会生气的。"他温柔地凶她。 冷以珊无语的从他的肩间看向黑暗中的墓地,"翼,再见了!"她在心中一声一声的念着。 "睡着了?"他俯下身,问。 "浩!"她伸出双臂,圈住他的颈,"我爱你!" "这还差不多。"绷着的俊颜终于扯开一个大大的笑容,"告白也告白过了,现在可以轻松出嫁了?" "嗯,不嫌弃我无趣,就娶过去吧!" "不嫌弃,我要求向来不高。" …… 五月的新娘,听起来蛮不错的。 婚事进行得还算顺利。 渡边俊之夫妇为了大岛浩的婚事,特地去了趟上海,拜见冷以珊的父母,很诚恳地提了亲。爸爸妈妈一开始并没有答应,十万火急地追到日本,见过冷以珊,长谈一宿,又在见了大岛浩之后,才颔道同意。 接受一个日本女婿,不是件容易的事。可是女儿那么在意那个帅气的家伙,处处维护他,又能怎么办呢?大岛浩自小没有尝过家庭的温暖,心中早就把冷以珊的爸妈当成自己的父母,豁出心怀的孝敬、体贴,那种孝心,岩石也会动容的。 大岛浩另买了一幢别墅做新房,渡边家也新装修了一间卧房,让小夫妻回东京时居住。 冷以珊不愿拍婚纱照,说那次在机场的合影很生活化,比较特别,把那个放大了做新婚照,挂在卧室的墙上。 大岛浩没有说话,一记缠绵的深吻表达了他心中所有的感动。她的体贴,细细微微的,察觉不着,却暖透心怀。 婚礼放在札幌的一家礼堂举行。渡边家所有的宾客都过来了,医院里的同事和冷以珊的病嘳也参加了,山口真一、山本健和山本太太坐在观礼的人群中。西式的婚礼,在礼带、气球和鲜花之中,爸爸搀着冷以珊向在岛浩走去,那一刻,她和他的眼中都闪烁着泪花。 按照日本习俗,新人婚礼后不回新房,直接去度蜜月。 蜜月就放在三十分钟路程的富良野,酒店面对着一大片的薰衣糙花海。他带她去吃薰衣糙冰淇淋,去买护肤品,在花田里拍照,躺在阳光下看云。这都是翼曾经想为她做的,现在大岛浩一一在为她实现。 终于,暮色降临,浪漫的晚餐撤下,星星隐去光芒。冷以珊盯着浴室里的镜子,看着镜中的人一脸绯红,她扬起嘴角。 三天前,她拿到了两个人的体检报告,所有的指标都让她欢喜。 她知道为了这一夜,他已经等了很久,她又何尝不是?只是她多了点心眼,她很想给他一份惊喜。 "以珊!"大岛浩在门外叫了声,嗓音低沉而诱人。 她深呼吸,再深呼吸,缓缓打开了门。大岛浩微眯起了眼,以珊一袭超薄的丝织睡衣,若隐若现地看到光洁的胴体。 "你终为我而妩媚了。"深邃的眼神看着她,只看着她……她向他走去,伸出略微抖动的手抚摸他的黑发,发质比她想象还柔软,她抚上他的脸庞,滑过冷硬的轮廓线条,直挺的鼻梁,手指颤动了一下。 她靠近,让她的唇接替她的手贴上她的唇瓣,这时候她同时感觉到一双大手圈住她的腰。 大岛浩锁抱住她,由被动转他主动。 他的吻亲密而热情,珍惜又深重。她的手攀附着他的颈项,他的手伸进她的长发,手指掠过,紧接着她倒抽了口气,他的手从睡衣的领口探进,抚摸着她浑圆的胸部。 "叫我的名字?"他哑声在她耳边恳求着。 冷以珊感觉身体已经不属于自己一样,全身的血液沸腾起来。"浩,浩……大岛浩,浩……"她喃喃地重复,发热的眼中闪着晶莹。 "是的,我是大岛浩……以珊!"他抱着她向大c黄走去,质料薄软的睡衣一下子滑落,他将她赤裸的身体放低,他身上的睡衣也飞快的没了踪影。 "以珊真的是大岛浩的了。"结实而宽厚的身体压上她。 迟来的月光从窗外斜斜地射进来。光照映照着沉迷于彼此、索求着彼此的两人…… 第二卷 不惹尘埃 第六十四章 花之物语(九) 七月底了,暑气逼人,在这样的热暑里,动一动就是满身的热汗。 手术室惯常的冷气开得很低,冷以珊fèng好最后一针,向美代看了下。美代飞速地检查着手术器械,确定没有遗漏了什么,点点头。冷以珊欣慰地一笑,走下手术台。 "我找院长有点事,你一会把观察结果告诉我。" "呃?有事?冷医生,你脸色不太好,哪里不舒服吗?"美代关心地替她脱下手术外袍。 冷以珊扬起嘴角,"谢谢你,我没事……我昨天去看过医生了。" "是吗?你是不是太累了?"美代忽然暧昧地一笑,"结婚才二个月,大岛先生的热情还没过,你们……" "闭嘴!"冷以珊脸羞成红番茄,慌忙看看实习医生和手术室的护士们,还好,他们没有注意她们的谈话。 美代吐了下舌,"不说,不说,你去院长办公室,这边我照应着。呵,都为人妻了,脸怎么还动不动就红!脸皮真薄!" "是你的皮厚!"冷以珊俏皮地挪谕她,不等她回应,匆忙跑出手术室。 "真是近墨者黑!"美代轻笑摇头。冷以珊结婚之后,整个人变得非常明快而又活泼,讲话也风趣多了,这似乎应归功于她那个太会讨女人欢心的老公——大岛浩。 这对夫妻恩爱得令人喷舌,都说婚后就失去了神秘感,新鲜感一过去,一切就慢慢平淡下来。这话不适用于他们,大岛浩日日风雨无阻的接送,时不时的鲜花、礼品作惊喜,隔三差五的约会,浪漫的晚餐不断,她有次在街上看到他们牵手逛街,大岛浩看着妻子的那种温柔的眼神,羡煞众人。他们不象是夫妻,确切的讲是热恋中的情人,象一分一秒都不能分离。她常常看到冷以珊捧着个手机,伏在办公室的窗前,恬静的微笑着,不要问,一定是大岛浩的电话。 根本无法相信大岛浩这样的专情男人,原来是滥情、放纵的。粉红色的陷阱依然存在,大岛浩过尽千帆,在登上冷以珊这座岛屿后,眼里再也容不下任何帆帆点点。 他们的爱热烈却不做作,自然温馨到甜蜜。可能是因为他们都经历过痛楚的过去,现在才倍加珍惜。他们的爱像不会倦怠,随着时间的推移,只会越来越深浓郁,越来越坚韧。 "护士长!" 美代一走进办公室,就看到大岛浩坐在冷以珊的桌边。 "来接冷医生的吗?她去院长办公室了。" "嗯,这是刚出笼的米团,看着不错,买了几只,这些给护士长和其他护士小姐。"大岛浩从身后拎出一个纸袋递给美代。 美代含笑接过,"和冷医生一个办公室真好,可以吃到许多美味的点心。" "是吗?那我以后多买点,我太太到不怎么爱吃这些,她这两天胃口不太好,神情也懒懒的,是不是手术太多?"大岛浩心疼地问。 "手术是密集了点。呵,如果冷医生医术不那么高明,她可以辞职回家,让你养着。可是心脏外科医院怎么少得了她呢,大岛浩先生心疼也没办法。" 大岛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是很心疼,以珊一下班,累得象个什么似的,有时一上车,靠着椅背就睡着了,回到家连向他撒娇的力气都没有。 "浩!"冷以珊笑吟吟地从外面进来。 "哇,真是ròu麻啊!"美代夸张地撇下嘴,"我马上消失,关上门,两位尽情恩爱。" "不要走啦!"冷以珊红着脸说。"留下没关系的,我们马上就回家了。" 美代不听她的,拎着纸袋避到护士值班台去,一边吃米团,一边聊聊大岛浩的八卦。 俊美的男人抢不到,说说也过瘾。 "乖,把这个喝了。"大岛浩从纸袋中拿出一杯冰着的鲜奶、两个米团,俊眉蹙着,"累坏了吧!" 冷以珊倾倾嘴角,环住他的腰,整个身子的重量倚在他身上,"回家吃,我有事要和你说。" "不行,先吃点垫一下,你看你的脸瘦成什么样。"他不理她的撒娇,硬把她按下,把牛奶凑到她嘴边。 "好难喝!"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拒绝咽下。 "你再不喝,我就口对口的喂你。"他狠狠地瞪她,一颗心为她都担忧得疲惫不堪。 "哦!"她勉强喝了几口,脸苦成一团。"现在可以回家了吧!" 他无力地替她拿下医帽,宠溺地白了她一眼,拿她一点办法都没有。"好,回家!" "说吧,什么事?" 回到家,等她洗过澡,吹干了头发,舒舒服服窝在沙发上。她唇角微微弯起,象是心情不错。她心情好,他的心情就好。 "浩,我今天找了院长,要求坐门诊,偶尔做一两台手术。"她习惯地依进他的怀中。 大岛浩唇角勾起一缕欣慰的笑意,"这真的是个好消息,我的以珊终于可以多点时间属于我了。" "还有……"冷以珊转着眼珠子,瞅着天花板,"浩,你今天一天做什么了?" "设计呀,我都休息半年多了,再推也推不掉冬季的新装发布会,意大利那边催疯了。怎么,你以为我很闲呀,我现在可是有家室的男人,要养家,可得好好努力。"他含笑吻吻她的脸腮。 她附合的点点头,"对,真的要努力。"她忽然坐正身子,噘起唇,目不转睛地盯着他。 "干吗?" "浩,你……有没有时间设计几件孕妇服?"她吞吞吐吐地问。 大岛浩身体一阵僵硬,抱着她的手臂哆嗦了下,"亲爱的……你能不能说具体点?" "就是呢,设计几件秋季的、冬季的、春季的好象也要,那时候要肥大一些,还要设计几件婴儿装,呵,那个不要太时尚。"冷以珊抬起眼睑,"浩,你干吧这样严肃?" "亲爱的,你知道我的心脏很特别,告诉我,谁需要孕妇服?"他紧张得整个身子都在发抖。 突然转到门诊上班,然后要他设计孕妇装、婴儿装,那是不是…… 狂喜的海潮从遥远的东方慢慢卷过来,很很快就要被淹没了。 "谁有这么大的面子敢要求设计大师专门为她设计服装?"她娇憨地扑进他怀中,轻声呢喃,"浩,你要做爸爸了。" 大岛浩凝望着她,一直望着,什么话也不说。 "你不高兴吗?"她讶异地抬起头。 大岛浩突地红了眼眶,他屏住呼吸,温柔的手指深情地捧住她的脸,"不高兴吗?我怎么会不高兴,事实上,我快乐得都快要疯了,亲爱的,这是真的吗?" "嗯,已经一个多月了,是蜜月怀孕。"她羞涩地低下眼帘。她是存心的,她希望他们之间的第一个孩子就是在他们第一次结合时来到这个世上,为了这个孩子,她忽视他的热情,忍受着寂寞。她向上天祈求,她的愿望终于实现了。 "感谢上帝!"他俯下身,柔柔地印上自己的欢喜,内心一股莫大的感动同时向他翻卷而来。"谢谢以珊!" "干吗谢我,这也是我的孩子,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她嘟起嘴,"我对院长说暂时坐门诊,五个月后,我要全休,以后看情形再决定做不做医生。" "值得吗?亲爱的,你是少有的医学天才。"他有点不能承受这巨大的幸福。一直都以为他爱她比她爱他多太多,没想到,她的爱比他来得更深更悠长。 "当然值得。医学天才很多,少了我,一样进步、发达。可是我不能忽视你,忽视我们的孩子,对于我来讲,你是唯一的,我也是你唯一的,对不对?"他仰起头看着他。 "藤野院长会恨死我的。"他用这样的一句话来结语。从他住进心脏医院的那一天,医院就没太平过,最后,他还拐走了医院最优秀的医师,院长能不恨他吗? 恨就恨吧,无所谓。 他现在有了妻子有了孩子,他是世界上最幸福的男人了。 俊美的面容缓缓荡开一丝夺人呼吸的笑意。 …… 隔年的春天,樱花开得比哪一年都茂盛。街头巷尾到处可见一团一团的粉红在春风中摇曳。 "浩,我想吃海鲜寿司,你去帮我买几个,好吗?"冷以珊挺着大大的肚子,斜躺在医院的病c黄上,笑吟吟地对一脸紧张不安的大岛浩说。 "好,我这就让乔去买,要不让美津做几个送来。"他掏出手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她的手臂。 "我要你去买,你买的我更喜欢吃。"她妖柔地倾下嘴角,忍住蔓延着全身的阵痛。 "我这个时候怎么能离开你呢,你昨天开始就阵痛了。"他丝毫不妥协。 "通常孕妇都会阵痛个三两天,我早着呢,你快去买吧,我好饿。"她咬住唇,掩饰住痛意。 "你是心脏医师,又不是产科医师,我不信。" "医学都是相通的。浩,"她拖长了语调,"去吧!" "哦,我去喊妈妈过来陪你,你不要乱走动啊!"象个企鹅似的在街上走,别人看着怕怕的。 "嗯,让乔开车,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开车,听到没有?"她倒抽一口凉气,疼得脸发白。 "知道了,真会唠叨。"他看了她一眼,一脸悠闲,应该不会很快就生吧!他不情不愿地离开病房。 玉子和美津走了进来。 "美津,打电话给乔,让他尽量拖着浩在外面转。"她气喘喘地说,"我……不能让他看到我生孩子,他的心脏……吃不消这样的紧张。妈妈,"她侧过身看向玉子,"快,快喊医生,我觉得孩子……已经出来了。" "天啦!"玉子慌了神,都不会走路。还是美津麻利,按响c黄边的电铃。 病房中乱作一团,产妇急急地被送进产房。 玉子苍白着脸,瘫坐在产房外的座椅上,握着美津的手,满满的都是冷汗。 一个小时后,大岛浩拎着寿司飞似的奔进病房,除了一室暖暖的春阳,不见一个人影。 他慌乱无措地冲出来,六神无主地张望,俊美的容颜惊恐地抽搐着。 "浩!"玉子站在产房前,含泪向他招手。一位抱着孩子的护士微笑地从产房门走了出来。 他觉得两腿发软,不短的距离,他觉得象走了一个世纪那么的漫长,那是幸福的岸端,充满了笑声和甜美。 "浩,快抱抱!"玉子从护士的手中接过孩子递给他。 他颤微微的抱住,低下头。泪水瞬间涌满了他的眼眶。 我爱他不是因为这张脸,也不是因为一颗心,我就是爱上了这个坏坏的有点花心的男人,他曾经有一张非常俊美的面容,邪魅得让所有的女子都想尖叫。过去的事就过去吧,我不再惋惜失去的一切,我会替他记住那张面容,即使所有的人都忘记了,我也会把他牢牢记在心中。有一天……我会把他寻回来的。 他记得,在市中心的花园,她在他怀中,郑重地对他说过这一番话。 她真的,真的把那张脸寻回来了。 虽然他还很小,脸皮皱皱的,红通通的,可是那轮廓、眉宇、额角,修长的四肢,和他的从前就象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 当他愿意为她放弃自我时,她一点一点的又为他找回了自我。 大颗大颗的眼泪打在小小的包裹上,他哭得象个孩子。 "很少看到这么激动的爸爸,不过,是该高兴哦,这孩子以后一定是个超级大帅哥,不知迷倒多少小女生呢!呵,孩子给我吧,我该给他洗个澡了。"护士笑着说。 "我……太太呢?"他好想好想把那个总是带给他一次次惊喜,一次次完善他生命的小女人,紧紧抱在怀中。 "呶,出来了!"产房门开了,担架车推了出来,冷以珊疲惫地躺在上面,湿湿的头发贴在额角。 "以珊!"大岛浩颤抖地握住她的手。 "浩,看到了吗?是大岛浩,我把他找回来了。"她握住他的手贴住脸颊。 他哽咽地点点头,"嗯,是大岛浩。" 她凝视他,清眸开始掉下一串串热泪,眼前一张俊伟的脸模糊了。 所有的人都退出了病房,留下刚刚升级的小父母话感慨,洗过澡正舒服的小帅哥香香地睡在妈妈的旁边。 大岛浩捧起她的脸,一双深邃的眼眸凝望着她。"谢谢你,以珊,你给我的真的太多太多,我已经不觉得我有什么遗憾。能够遇见你,真的是我一生最大的幸运。" "浩,不要这样讲,你本来就有幸福的权利,这些都是你应该得到的,以后,我们还会比这幸福百倍、千倍。相信我!" "我相信!"他的大掌穿过她温乱的发丝,他抬起她的脸,亲吻他渴望已久的唇瓣。 "亲爱的,我已经给宝贝起好了名字。"他凝望着她。 "呃?"她对视着他,灿亮的眸子荡起作梦般的光芒。 "渡边翼。"他抚摸她的脸颊,在那里印上无数细吻。 "浩……" "我们应该记住他,他曾经带给你非常幸福的时光,给了我一颗高贵的心,让我才可能这样爱你。我希望我们的第一个孩子能够象他那样儒雅、高尚,有一天也能遇到象你这样的一位女子。"他柔声在她的唇瓣低语。 "谢谢浩,我想翼了会非常非常……愿意接受的。"她的手攀住他的颈项,主动的吻上他的唇。 这个男人也许不及翼完美,但是他爱她的心不会比翼少一点点。以后,她会用更多、更长的时间来回报他的这份爱。 …… 六年后! 札幌的时尚大厅装饰一新,服装大师大岛浩的新装发布会在这里开幕,这次一共有几个系列,礼服、休闲、职业,不单是女装,还兼男装。这简直就是服装界的一个重镑礼包。全世界的大型百货公司和名品店的管理层云集札幌。札幌的大大小小的旅馆,一个月前就被预定一空。日本特色风味的餐馆更是雀跃不已,早早备好了食材,准备迎战服装秀的观秀大军。 最欢喜的就是札幌市政府了,每次大岛浩的新装发布会都会让札幌市的税收收突增几倍,政府恨不得颁个荣誉市民的称号给他,不,是给他的太太,那个来自中国的女子,心脏外科医院最出众的外科医师冷以珊,虽然这几年她为了照顾两个儿子,不太动刀,但高难度的心脏手术,她还是会亲自主刀的。大岛浩爱惨了她的妻子,为了她,放弃意大利的多彩多姿,甘愿留在札幌这个不算很出名的小城。他留下了,才带来了这么多收入。不过,这夫妻俩非常低调,不愿接受外界的打扰,似乎很享受平静的家居生活。市政府有这份心意,想想也就不敢表达了。 "亲爱的,这次直的不准随便走开,我会看着你的。"大岛浩弯腰吻吻冷以珊的嘴角,又转头对一边的玉子说,"妈,你也帮我看着她点!" 玉子怀里抱着个粉团团、有着一双灵活眸子的小男生,秀气的眉眼有冷以珊的痕迹。"你去忙你的吧!以珊怎么舍得错过这场特别秀呢!"边说边亲着小娃娃的嫩腮,真是爱不够呀! "浩,你在担心什么?"渡边俊之笑着问,"结婚这么多年,还这么紧张呀!" "爸,你不知道以珊她……"俊眉一挑,责备地瞪了娇妻一眼,"她有前科,总是忽视我的成就。" "计仇的小人。"冷以珊嗔怪地推了他一把,"我就那次婚纱秀没看全,其他你哪次秀,我不是自始至终坚持到底的。" "坚持?看我的秀是享受,是沉醉,哪需要那么勉强,老婆,不要这样打击我,好不好?那次婚纱秀,是我准备向你求婚的,你竟然……" "还说,我不是嫁给你了,目的达到就可以了,斤斤计较。" "我当然要计较……" "浩,你们是不是该换个地方吵去,不要站在我前面挡住我的视线,秀好象要开始了。"渡边俊之不悦地推推大岛浩。 冷以珊偷笑。 大岛浩耸耸肩,再次用唇语命令冷以珊不准走开,才恋恋不舍地走向后台。 浩是杞人忧天,她怎么会走开呢?今晚的秀可不是普通的秀,是某位帅哥的首秀,她一定要睁大眼,替他记住这一刻的。 动感的音乐流泄出来,灯光打亮了T型台,在一阵烟雾之后,秀开始了。 看大岛浩的秀确实是种享受,不仅是视觉的豪宴,也是一次口味的提高,在衣袂飘飘之中,你可以领略到浓厚的文化底蕴和不同的风情。 三个小时很快就过去了,现场的掌声一直持续着。忽然灯光黯淡了下来,冷以珊屏住了呼吸。 一首优雅的老歌在大厅内响起,突然,跳出一个强烈的鼓点,灯光猛地大亮,一个俊雅的男子迈开长腿向舞台中央,合体的裁剪、高贵的款式、勾勒出他情感的气质,在台下女人的倒抽气声中,他深情款款地看向台下正中的一位女子。 冷以珊脸蓦地红了,这么明目张胆的示爱,她真有些吃不消。 大岛浩笑了,一个温柔到心悸的笑,他缓缓收回视线,转向后台的方向,音乐声转为静谧,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舞台上,一样的衣着,一样的发型,俊美、邪魅的面容有着和俊雅男子一样的气质。稚嫩的俊容上,流露出酷酷的神情。 所有的人惊呼出声。假以时日,这个小男生一定会是时尚界一颗巨星,他的身架、气势让他具备了巨星的一切潜质。 大小两个男人的魅力惑乱了全场。在台下的掌声及疯狂的女人交换的耳语声中,两位帅哥夸张地行了个宫廷礼,两道温柔的视线一齐凝视着捂住嘴、红了眼眶的冷以珊。 主持人走上舞台,隆重地向全场介绍服装设计师大岛浩。 大岛浩邪邪地勾起嘴角,接过主持人的话筒,深情地凝视着冷以珊,"谢谢大家光临我的服装秀!大岛浩站在这里,特别要感谢一个人,她是我生命中一个非常非常美丽的女子,是我用生命,愿意付出我所有去爱着的人,是我找了三十二年才找到的人,是我设计的源泉,是我活着的动力。我想说,亲爱的,谢谢你给予我的一切,我爱你,永远永远!" 聚光灯慢慢地移向冷以珊,所有的目光都焦距到她身上。 话筒突地被一双小手抢走。"妈妈,我会比爸爸更爱你。"童稚的嗓音响彻着全场。 浪漫深情的气氛一下散去,全场发出一声轰笑。 "女士,你怎么还能坐在那里?"主持人轻笑地向冷以珊伸出手。 大小帅哥齐齐地伸出双手。 "上去呀!"玉子看着冷以珊,"你会幸福得让全世界的女人妒忌的。快去呀!"小娃娃也兴奋的在玉子的膝上跳来跳去。 冷以珊站起身,轻轻走向舞台。 大岛浩嫌她走得太慢,长臂一伸,抱起她,在空中转了个圈。当她站住身子时,小帅哥凑上前,献上深情的一吻。 全场一片尖叫之声,这甜美的一幕吸引住了所有人的目光,在众人的惊呼声中,小娃娃也被抱上了舞台,温馨的一家让镁光灯亮如白昼。 华丽的服装秀缓缓落下帷幕。 "喜欢这个因你而闪光的夜晚吗?"他低头在她的唇角低语。 别墅内,两位帅哥已进入了梦乡,渡边俊之夫妇也睡了,只有主卧室的灯还亮着,大岛浩有些兴奋。 "我更喜欢那些平淡宁静的夜晚。"她仰起头,望着他那双灼热的眼眸。"那些象生活,而这样的夜晚象戏剧,我不适应。" "不管是生活,还是戏剧,都是属于你的。"他密密地轻吻她。 "这到是真的,不过,浩,好虚荣,我被三个大帅哥同时爱着。"她轻笑。"我好象真的不能埋怨什么了。" "还有一个。" "呃?" 他指指空中,"如你所说,他一定在天堂里,微笑地看着你。" "嗯,看到我过得这么幸福,他一定比我还开心。哦,我接个电话……"煞风情的手机突地响起。 "不会是天堂来电吧!"大岛浩开玩笑的问。 "也许!"她拿过手机,打开,"你好,啊,是左幽……" 她在讲中文,语速很快,他听不懂,看到她的脸色渐渐地沉重了,轻叹一声合上手机。 "出什么事了吗?" "左幽离婚了,现在在上海。" "就是你在奥地利认识的朋友,和那个钢琴家结婚的那位?"他听她提起过,两人偶尔也联系下。 冷以珊轻轻点头,"嗯!" "她比我们结婚早,应该有七年了吧!难道逃不过七年之痒?" "七年之痒真的那么可怕吗?"她喃喃地问。 "亲爱的,我们永远没有七年之痒,那是说别人。左幽和钢琴家之间有什么状况发生吗?"他揽住她的腰,让她坐在他膝上。 "想听一杯咖啡的故事吗?" "有何不可!反正夜长着呢,我洗耳恭听!" "左幽……" 第三卷 第一章 一见厌情(上) 左幽一早起c黄,就觉得身体不适,头痛脚重的,骨子里一阵阵发寒,撩开窗帘,看着外面象着了火似的太阳,瑟缩了下。 这大夏天的,不是应该热吗!莫不是要感冒?说起感冒,她直发毛,她可是创下因为感冒被救护车送进医院急救的记录。 她瞟了眼茶几上的电话机,犹豫着,是不是请个假,好好休息。迟疑了半天,还是放弃了。 今天,那个迈森爱尔柏塔来北京,她得去接机。 迈森爱尔柏塔,她默默念叨着这个名字,好拗口,念多了嘴巴会发酸。 左幽是北京中外文化传媒公司的德语翻译。这文化公司说穿了就是一个中介机构,是介桥梁,把国外的演出团体介绍到中国,也让中国的演出团体走上世界舞台。常要与国外打交道,公司里多的就是翻译。她和俞俊是德语组的,俞俊这两天回老家探亲了。 迈森是奥地利人,奥地利的国语就是德语,属于她的业务范畴。她虽是小职员,今天却非常重要。 找出两颗感冒药,就着凉水胡乱吞下去。从衣橱里翻了件厚衬衫,匆匆出门了。 地铁里发如往昔,人挤人,恨不能变成张纸,贴在车厢里。她有些引人注目,在一群群衣着清凉的人丛中,她象是来自别的星球。 可怜的她,看着别人裸露的双臂,冷得牙齿直打颤。 "主啊!你知道今天外面几度吗?"日韩组的苏雯看着左幽从外面进来,夸张地在胸前画了个十字,"你怕晒也不能穿成这样,三十八度哎,这可是高温、高温!" "我巴不得现在是八十三度。"左幽有气无力的瘫坐在椅中,心狂跳个不停。 "你想成北京烤鸭呀?"苏雯摸摸她的额头,"天,你在发烧?" "发热好不好?发烧,发骚,很容易混淆!"她白了苏雯一眼。 "呵,神智清寒很清晰!不舒服就请假呀,干吗这么卖命,我们这种小职员,干死累死,也不会多几个钱。" "你们日韩组比我们好多了,现在全中国都在迷韩剧,裴勇俊走了,NAIN又来了,然后是宋慧乔、崔智友、还有那个大长今……"翻译的薪水是在底薪上再根据接待的团体抽成的。 "还有你喜欢的日本帅哥玉木宏。"苏雯笑得鬼鬼的。 "嗯,千秋王子,我很喜欢。"玉木宏在《交响情人梦》里演绎的指挥家千秋演得非常出色,左幽也狠追了一把,在他来北京时,也象个粉丝一样去追看。看过以后,她发誓,以后再也不追。不是说玉木宏让她有多失望,剧中的人物只是演员演绎的一个角色,真实的人也就是个普通的人。 "幽,你是不是喜欢艺术家型的男人?" "去,艺术家都有点变态,谁敢喜欢?"左幽不屑地说,手上的笔习惯性地在指间转动。 苏雯很有同感的点点头,"对,艺术家和精神病人就一线之差,翻过去就是艺术家,翻不过去就是疯子。你看呀,象凡高能画那么值钱的画,就管不住自己的手,疯狂到割掉自己的耳朵,舒曼写出美妙的《春之交响曲》,最后不也疯了。海子卧轨自杀,北岛杀妻然后自杀,萧邦患有忧郁,是个小白脸,被女人包养……天啦,想想这些人都有些毛骨悚然,要是一起过日子,指不定哪天就莫名其妙被杀了。"她举起手在颈间一比画,吐了吐舌,翻下白眼,把左幽惹笑了。 "唉,也不知今天从奥地利来的是个疯子还是别的什么?"左幽敛起笑容,忧心忡忡地说。她很怕接待这些音乐家,脾气都很古怪,象不食人间烟火似的。比较而言,反到是那些歌星、影星好对付,最多耍耍大牌,但是正常人范围之内。 "今天来的是谁?" "迈森爱尔柏塔!"左幽揉揉嘴角,真是别扭的名字。 苏雯富有风情的拂了拂大波浪卷的秀发,红唇一嘟,冷冷一笑,"他呀,过气的钢琴家,呵,现在也沦落到这种卖艺的地步啦!" "什么意思?"左幽还没看到这个迈森的资料。 苏雯瞪大一双炯炯有神的明眸,"你知道爱尔柏塔什么意思?" "NO!" "在英语里,它代表高贵显赫。这位迈森先生可是个钢琴神童,虽没有莫扎特那么厉害,也是十多岁就进金色大厅表演的主,成名较早,模样俊帅,是才华横溢的古典钢琴演奏家。他曾经说过一句什么狂话,这个世界上,只有欧洲人才真正懂得欣赏音乐,他只给真正懂音乐的人演奏。" "这么狂!"左幽半张着嘴,直眨眼。 "嗯,在他二十六岁前,他没出过欧洲,不是他没钱还是没机会,是他不屑。欧洲人把他宠上天。哈,他以为他永远是上帝的宠儿,没想到有一天他会进入瓶颈期,可能是成名太早,透支了他的才华,他的艺术突然停止不前了,他再也弹奏不出振奋灵魂的东西。他现在说多了也就是个二流、三流的演奏家。" "那……那公司怎么还邀请他来华?" "小姐,一流的请得到吗?咱国家属于发展中国家,刚解决了温饱,有几个人懂那种高鸦的东西。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在欧洲不神气,在中国还能算个腕。"苏雯说起这些,头头是道。 "哦!"左幽揉揉额角,"确是沦落了,来中国不会rǔ没了他吧!换我就不听这种二流的演奏,这么个狂人,我也不屑。" "不屑,你敢不去接吗?你可是他在中国的全程翻译,真是没势了,连翻译都带不起。" "不敢!"她冷得上下牙都在对战,也得去机场候着他。她是成年人,不会做出小儿简直的事。 成年人都知道,和自己的薪水过不去,是不明智的。 …… 公司为是迎接迈森,到是很慎重。宽敞的保姆车,舒适又豪华,最高级别的酒店套房,地道的奥地利的餐馆。去接机的人有公司副总、业务经理、后勤科长还有左幽。 左幽习惯戴表,她是个很固执的人,手机就是通话,手表就是看时间,她从不混淆。为此,俞俊笑她顽固不化,总是不愿意接受新鲜事物。 从市内到机场差不多一个多小时,她不时的看手表。副总笑问:"你不是第一次接这些名人,难道还会紧张?" 她讪讪一笑,"不是!"事实是她巴不得快快接了那位狂人,然后回公寓好好睡一通,她好象有点撑不住了。 "那是激动?哈,造成不要对迈森一见钟情,他可是欧洲出名的大帅哥。" "呵!"她干笑两声。一见钟情是小女生玩的游戏,她早过了那种莫名其妙的年龄。 "左幽,你会欣赏钢琴演奏吗?"副总侧过头来,又问。 "百分之百的门外汉。"她老实地回答,"我搞不清音乐的现代与古典的区别,哪些钢琴家有什么作品,交响乐是什么,小夜曲又是什么,呵,对于我来说,所有的声音就是那个庞大的东西发出的鸣叫。" 副总哈哈大笑,"你这个形容很特别!迈森在华期间,你可能要稍微恶补下,不然怎么和他交流,那些音乐专用术语,你可以流利运用吗?" 哦,她的头更痛了。"我会尽量恶补下的。"她艰难地吞着口水。 手机铃声及时响起,解救了她的难堪。 "对不起,我接个电话。"她移坐到后座上。 "幽,是不是迈森要来中国演出了?"妹妹左静兴奋地在电线彼端叫着。 "喔!"她瞟了眼前面的上司,压低了声音。 "那你帮我搞两张票,我和姚旭都是他的乐迷。" "我哪里有?想看自己去买。"她的声音突地冷了。 "自己去买,干吗还给你打电话,喂,你到底是不是我姐,有必要那么小气吗?"通常左静叫她姐时,就代表非常非常的愤怒。她只大了左静二十分钟,承受不起左静太大的尊重。 "这不是小气的问题……"她压下心中的不适,平和地想说服左静,公司不是她开的。 "幽,我怀孕了。"左静的音量小了下来,"我想让腹中的孩子接受音乐的熏陶。" 心跳停摆了,脑中一片空白,耳朵"嗡嗡"作响,神经紧绷着。 "幽,你在听我说话吗?你到底帮不帮我弄票?"左静有些不耐烦了。 "嗯!"她听见自己木然的应声。 "那好,你搞到票后再给我电话。再见!" 手机里传出"嘟,嘟"的回音,她黯然地合上手机,还没合严,手机铃声蓦地又在车内悠扬地响起。 "呵,左幽还是个大忙人啊!"副总回过头,对她笑笑。 "就今天忙!"她自嘲地一笑,看了看来电的号,抿抿唇。"大明星,什么事?"她没好气地说。 她听到一阵呜咽,抽抽泣泣的哭声。 "元蓝,怎么啦?"她讶声问。 "幽,我怎么办啊,肖白……他今天向法院申请和我离婚!" "老天,你们嫌名气不够大吗?一个影星,一个偶像歌星,还要借绯闻来炒人气?" "不是,他是认真的。我该怎么办?" 第二章 一见厌情(下) "蓝,那场让学艺圈撼动的婚礼似乎过去才不到三个月。"左幽小心地选择用词,"你们当那是演戏?" "演戏的人是他,是他。"元蓝泣不成声,"我愿意为他退出演艺圈,他说无所谓,说给我百分百的自由……说我们的结合是个天大的错。" 左幽叹了口气,茫茫然不捉不到头绪,她不是婚姻问题专家,也不是婚姻过来人,没办法劝慰哭得象世界末日到来似的好友。"蓝,我现在去机场接人,等我回来我去看你,好吗?" "我马上要去横店拍戏。" "那等你回京,我们再联系。" "不,你去见下肖白,问问他到底为什么要和我离婚?" "我去?"左幽张大口,一脸惊愕相,"合适吗?"她和那个肖白就在元蓝的婚礼上见过一次,印象里有个酷酷的男人,外界的那些报道又不能当真,可以说是一点也不熟悉。 "你不去谁去,我就你一个好友加同学。等你消息,挂了。"元蓝理所当然的扔下一句话,没事了。 搞什么鬼呀?开玩笑的吧!左幽直眨眼,和她做朋友犯什么法了,难不成离婚的人是她左幽。 今天所有的人都象她的身体一样,很不正常很不正常。 机场到了。车门一打开,一干人鱼贯跨出,火火的太阳直射到身上,左幽觉得头好重,用手托着,将脸埋在掌心中,又冷又热,又轻又重。她不会要死了吧?不然怎么这么难受。 "副总,飞机已经降落了。真巧啊,不早不晚。"说话的是后勤科科长。 "那快去办下手续,争取能进停机坪。迈森先生的行李一定不少。左幽,跟上啊!" 左幽昏沉沉地应道,加快了脚步。不知和谁碰撞了下,眼前活象李咏砸开的金蛋……金花四溅。 飞机伴着巨大的轰鸣在跑道上滑翔,越来越慢,最后舱门与出口通道接合。舱门打开,空姐优雅地站在门侧,微笑地与旅客送别。 左幽用了全部的心力盯着舱门,看到眼都快脱了眶,也没看到那个迈森的身影。刚刚在车上看了下他的简介和海报,迈森很高,有着典型东欧男人魅力的俊秀脸庞,染发,戴耳环、项链,可能钢琴王子做腻了,也颠覆一下形象,瞧上去他倒个像个流行男歌手。 这样的男人在人群中是不容易被埋没的。迎送的空姐又走进舱门,所有的旅客都出来了。迈森人呢? 停机坪上连个遮荫的树都没有,阳光强烈地直射下来,左幽感到昏昏的脑袋象有千斤重,她忽然听到几声高吭的德语"轻点,轻点!" 努力睁开沉重的眼皮,侧身,一个高挑瘦削的男子站在行李舱的舱门前,比划着手势,紧张地看着几个人合力搬着的一个用厚厚绒毯与泡沫包着的庞然大物,看形状,那是架钢琴。 大牌歌星出去演唱,会带自己的麦,音乐家也不例外,习惯用自己的乐器演奏。就象奥运会上,所有的选手都会带自己的运动器材。但钢琴这么庞大,飘洋过海的过来,还真不嫌麻烦。 左幽咧咧嘴,走过来。"迈森先生。"嘴巴干得象有些张不开。 迈森没有回头,眼眨都不眨的盯着钢琴,不耐烦地一摆手,"等会再说。" 左幽脸一红,退后两步。迈森的傲慢和传闻差不多。她抿抿唇,这时,迈森的经纪人和助手过来了。左幽忙为他们介绍副总,讲明公司的接待流程和演出的具体安排,说话时,眼睛不时的瞄向一边的迈森。 真是视乐器如命,顶着个大太阳,一丝不苟的看着钢琴上了卡车,不管别人听得懂听不懂,叽里哇啦叮嘱了一大串。左幽以为他会直接爬上卡车,跟着钢琴进城。 还好,他没有。掏出洁白的手帕,拭了拭额头的汗。洁白的手帕? 左幽撇下嘴,不好,头眩晕得厉害,迈森慢慢转过身,幽蓝如深海的眸光落在她的身上,她应该走上前去招呼,只是一瞬间,日月无光,天地一暗,左幽直直地向前栽去。 "SHIT!"昏过去之前,她听到一声烦躁的低咒。 "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问话的人声音紧张得有点尖锐。 "一见钟情?什么样的?" "做我的女朋友,好不好?" "好!"这是左幽的回答。真是奇妙的开端。至今想起来,仍是左幽心中的最珍贵的回忆。 她相信一见钟情。 那个时候,她和姚旭是小学六年级的同学。因为父母工作调动,他从一个海边城市转到她的学校,做了她的同桌。姚旭的脸上挂着羞怯神情,长得特别的高,特别的白的,使他在一群男孩子之中显得分外突出,他的长笛吹得特别好。她一下子就喜欢上他。每天都刻意打扮得漂漂亮亮才上学。他却似乎一点也没有留意。 她总是在放学的时候暗暗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走一程,看着他高挑的背景,是她最快乐的事。有一天,她不知不觉地一直跟到了他家门前。正是夏天的黄昏,刮来一片雨云,天空忽然就下起了滂沱大雨。她傻傻地站在路边,不知闪躲。 一柄蓝色的雨伴忽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姚旭紧抿着唇,清秀的面容严肃地绷着。她难堪得好想哭,转身想跑。他拉着她,把她带进家里,找出毛巾为她擦干头发,给她煮滚烫的热茶,拿糖果给她吃,让她和他一起做完作业、吃了晚饭,然后,他才和父亲一起打车送她回家。 他一直没有问她为什么会出现在他家门口。从那以后,他们到时是成了很好的同学。一起读了初中、高中,一同考进北京读大学,虽然不同院校,但离得不远。 两家的家长因为他们的缘故,也走得颇近。 姚旭第一次见到左静,惊愕得半天都没说出话来。左幽和左静是双胞胎姐妹,左幽大左静二十多分钟。如果穿同样的衣服、梳一样的发型,就连妈妈有时也会搞混淆。 她和左静小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让爸妈猜猜,谁是左幽,谁是左静。即使爹妈说对了。她们也不承认。 在小学三年级前,辨别她们是老师最大的挑战。三年级后,左静因为成绩太差,留了一级,她们后来就分开了。 她进了外语学院,成了文化公司的翻译。左静上了幼教师专,成了北京一名街道幼儿园的老师。 姚旭进了一家外企,做了名金领。 姚旭却轻易地把她们分得很清,没有一次喊错。她悄悄问姚旭有什么窍门,姚旭瞪她一眼,说气质差太多了。 气质是无形的东西,在脸上找不到一丝一缕。她私下却为姚旭的话开心不已。 高中毕业的那个晚上,因为兴奋,两个人都不想回家,面对面地坐在咖啡馆里,点了一杯又一杯的冰咖啡。 姚旭突然问:"幽,你相信一见钟情吗?" 她瞠目结舌。异样的沉默在二人之间弥漫开来。一会,她抬起头,郑重地说,"我相信你的一见钟情。" 从那之后,左幽就和姚旭从同学一跃成了恋人。姚旭笨拙地在树下吻她,牵她的手时,脸红红的,眼底的温柔能夺人呼吸。 以为,幸福可以这样一直向前、向前…… 山东杂技团去德国参赛,她是随团的翻译,感冒非常严重,从公司上车去机场时,她头痛得身子都在打颤,俞俊看不下去,让她回家休息,他替她去德国。她拎着行李昏昏然的回到她和左静共租的寓所。 天已经黑了,老旧的楼梯上连个灯都没有,她摸索到四楼,打开门,拧亮灯,埋头向房间走去。 黑暗中响起一声惊恐的尖叫。 左幽缓缓抬起眼。 她的c黄上,姚旭与左静赤裸着身子,紧紧地厮缠着。两具白花花的肌肤在灯光下得刺眼。她回来得太突然,他们惊愕得都忘了分开。左幽皱紧了眉头,昏昏的脑袋清醒了些。 她没看到姚旭的身子,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是在这样的状况下目睹。 "请继续!"她无力地扯动嘴角,走出房间,随手将门带上。刚走进客厅,她就跌进了一团黑暗之中。然后,她就被急护车拉走了。 昏睡了三天三夜,她才缓缓地睁开眼。她好想一直睡下去,永远也不要醒来。 姚旭满脸胡渣,憔悴不堪地伏在她的c黄边,青筋暴露的手握住她的。他说他喝醉了,去了她的寓所,错把左静当成了她。 左静跑过来,对着她大哭,说姚旭的力量太大,她挣扎不了,她从没想过要伤害姐姐。 气质果然是无形的胡言乱语。 "你相信一见钟情吗?"不知何处又传来他的声音。 "我……曾经相信,可是……我现在不信了。"她表情僵硬地笑了。 她搬离了和左静共租的寓所,一个人在一所公寓的地下室里住了两个月。在又湿又冷的小空间里,她杜绝了所有人的联系,睁着眼,一夜一夜到天明。 公寓里有家租户要去国外留学,房子转租给她,她从地下搬到了空中,站在窗前,看着天空的星星,她释然了。 犯错的人要承担犯错的后果,姚旭成了左静的男友,她的妹夫。抛开气质不谈,对于姚旭来讲,没有任何区别,他抱着的那个人还是从前的一张脸。 他们似乎也适应得不错。 她二年没有回家,左静结婚时是新年,她在奥地利。妈妈打电话来说,姚旭好疼左残虐,真的少见这么会疼妻子的丈夫。 她笑,默默地笑,无声无语。 "幽,你梦到什么了?笑得怕怕的。"耳边突然响起一声惊呼。 第三章 不必自作多情 c黄边的垃圾桶放满了挤压过的卫生纸,躺在c黄上的、面容憔悴的左幽又打了个喷嚏。她揉揉红通通的鼻尖,从c黄头抽起一张卫生纸,继续虐待发疼的鼻子。 莫名地打了个冷颤,她将薄被往上拉,将自己完全包进去。 一股象是阳春面的香气从外面飘进来,她贪婪地吸了几口,她记得好象是在机场晕厥过去,事后不知道是谁送她上医院,等醒过来的时候她已经被安放在公寓中的c黄上了,正对苏雯美艳的一张脸。 头昏眼花,眼皮仍然沉重,她合上眼。面条的香气越来越浓郁,越来越近。她睁开眼。 苏雯揍个碗,"噗"一声笑出来。"你这鼻子还算灵敏,来,吃吧!" "谢啦!"她不逞能,捧着个碗,猛喝几口汤,吃得唏里哗啦的。真的好饿,似乎有三餐没吃了吧,现在是隔天的中午。 "慢点啦,你看你那吃相,会把男人吓跑的。" "这屋里有男人吗?"左幽拨空抬下眼,四下看看,又把脸埋在碗中。 "平时不注意举止,真正对着帅哥时,装不象的。"苏雯说起这些,就象个专家似的。 "干吗要装,那多累呀,他要是因为我的吃相不娶我,那种男人咱也不稀罕。"一口气喝完汤汤水水,大碗见底才罢休。这才感到身上的每个细胞都在蠢蠢欲动,呼吸也畅通多了。 她把碗放到c黄头柜,舒服地出了口长气。 苏雯将手背贴上她的额头,顺便拨了拨刘海,"打了个吊针就不一样,热度退了哦。" "你怎么知道我生病的?天,谁送我回来的?"吃饱喝饱,才有精力想问题。 "现在问会不会有点晚?"苏雯白了她一眼,"副总给我打电话,让我直接到你公寓来。至于去医院还有送你回来,好象是那个迈森和后勤科长吧!哇,他好高,站在你家里,我都担心他会碰到屋顶。面对面看他,比海报上帅多了。那种男人怎么能弹钢琴呢,太古板了,他应该去演戏,演各种各样的角色,和不同的美女幽会。" "迈森?"左幽惊讶地道。惊讶之余,有一点不真实感。她和他讲话,他都那么不耐烦,怎么还会亲自送她回来? "可不是,那双修长优雅的手臂抱着你,真让人羡慕。要不是你病得迷迷糊糊的,我怀疑你是故意引迈森注意的。" "喂,思想健康一点好不,我饥不择食呀,对一个陌生的男人有必要使这招吗?"左幽坐直身子,将枕头放直靠在身后,突地,她神情一变,"迈森今天怎么办?" 打点滴,那得多长时间,他都在等她吗?不会吧! "什么怎么办?俞俊回来啦,替你陪着他呢,他明天才有演出,今天在熟悉场馆,他好象对音乐厅的音响效果不满意,门票倒是卖得不错,一抢而空,我朋友找我要两张,我也没搞到。" "不是有好几场吗?"左幽想到左静,她也要两张票。 "不知有没有余票了。"苏雯给她倒了杯水,把碗收进厨房,"你是继续睡呢?还是起c黄洗个澡?看你恢复得不错,我就不陪你了,我明天有个朝鲜歌舞团来京,我也得忙去了。" "嗯,你去忙,我稍躺会就起来冲澡,出了满身的汗,身上难受死了。" "行!记住哦,你欠我一个人情,上班后请我吃饭。" "行,你对我有救命之恩,吃十次都不为过。" "有救命之恩的,是迈森!你以身相许去吧!" 左幽耸耸肩,一本正经地说,"好,我一会问问他去,接不接受我的以身相许。" 苏雯笑得贼贼的,"那自恋狂讨厌是讨厌,到蛮养眼的,共度良宵也不算吃亏。" "你还真敢讲!"左幽拿起枕头边一本杂志扔了过去,苏雯大笑着跑了出去,门"啪"一声,笑声已到楼下。 左幽又躺回被中,睁着眼睡不着。她在北京同学不少、朋友不多。玩得好的就是元蓝,但那个大影星忙得自己都找不着北,哪里会顾得上她,除非找她有事,才会拨空给她个电话。 按理,应该通知左静的。左静和妙旭已经调整好心态,当她是姐姐,但她还做不到那么自然。能够不见面,就尽量不见。 她叹息地闭上眼。左静怀孕了,孩子象左静还是象姚旭。如果象左静,也就是象她。 象她!!! 秀唇微微弯起,掠过凄婉的苦笑。 起身冲了澡,一身清凉,换了件干净的T恤、长裤,看看时间已是下午,她在寓所里转了一圈,恢复得差不多,她决定出一趟门。 …… 北京国家音乐厅。 没有观众的大厅里空荡荡的,迈森扬起嘴角,两手交cha着站在舞台中央,身后一台深褐色的三角钢琴,也象它的主人一般,肃然静默。 明晚,他将在这里举行开始的东方之旅个人专场音乐会。他不承认自己象外界所讲的,已是江郎才尽,他只是有点茫然,象是倦怠,日子太平和,没有让他兴奋的人和事来激起他内心的波澜。 于是,他来到东方,在这片音乐贫瘠的土地上,从头来起。 "迈森先生!"突来的轻语,扰乱了他的凝思。他不悦地挑高俊朗的浓眉,缓缓转过身。是昨天那位晕倒在机场的翻译,手里捧着一束天堂鸟,火艳的色彩更衬出她脸色的苍白。 他眉一拧,疏离地问:"有事吗?" "谢谢你昨天送我去医院,还有……回家。"左幽礼貌地对他微微一笑,把火递给他。 他漠然地接过,随意丢在舞台一侧。"不必了,我不是特意要送你,是你紧扯着我的衣袖,怎么也拉不开,没有办法,我只得在那间脏兮兮的医院耗了一个多小时。" 左幽向来自认冷静淡然的个性,在任何时候都处变不惊,被迈森这句话一说,脸突地就涨得通红,一下有点挂不住,他可真够坦白的。"不管怎么样,为了那一个多小时,还是要说谢天谢谢的。" "你应该向我道歉,而不是道谢。"迈森态度傲慢地说。 左幽来火了,"迈森先生,这话讲得有些严重,不是故意犯的错,为什么要道歉?我那时根本就没有意识。" "过失伤人就不要承担后果?" "这是两码事,能混为一谈吗?"左幽打断她,弯腰拾起台上的花束。"你不接受我的道谢,那我就收回。" 迈森唇角勾起一丝轻蔑,"无所谓!你不拿走,一会清洁工也会扔进垃圾道。" "迈森先生,你真的懂音乐吗?"左幽突然问。 "呃?难不成你想救我?"迈森冷笑着坐在钢琴前,不屑地看了她一眼。 "都说音乐是高雅的、纯洁的,可以让人心灵得到净化,整天和音乐作伴的人,耳濡目染,不象个圣人,至少也该象个绅士,懂礼貌,尊重别人,这是绅士起码的行为。你做到了吗?" "你想说的是我不该说实话,我应该说是因为怜惜你、不舍你,才陪你去医院的,那样就象个绅士,满足你的虚荣感。左小姐,不要太过自作多情。我是来演奏音乐的,不是陪你玩过家家游戏的。请出去吧,我要练琴了。" 左幽瞠目结舌地瞪着她,脑中由于太过震撼而不能正常动作,脸色一会儿红一会儿青,呆愣地步向后台。待她恢复神智时,人已经站在门外了。 她凭什么要听他的话,什么叫不要太过自作多情?难道他以为她真的是对他投怀送抱。少来吧!她咬牙切齿地跺着脚,胸中凝聚了足够的怒气,他憋住满腔怒火,突地转过身。 "迈森先生,我现在知道你的艺术生涯为什么会退步了。你的心太小太狭,你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眼里看不到别人。" 她一激动,忘了说德语,她直接用中文怒吼出来。 迈森优雅地扬起蓝色的眼眸,扫了她一眼,又专注到琴键上飞快移动的十指上。 "左幽。"她的声音太大,惊动后台的俞俊,他从后台冲了过来,拉住她,"你干吗?" "我瞧不下他那个德性。"她气呼呼地挑眉。 "音乐家有几个正常的,你不要和他们一般见识。他一早就把音乐厅的工作人员折腾得够呛,这个不如意那个不如意,我跟在后面嘴巴都说酸了。算啦,他能在中国呆几天,忍着点。你还在病中呢!" "他真是极端自我,我道个谢,他让我不要自作多情,沙猪!" "呵,左幽骂人喽!"俞俊调侃地向她挤挤眼。 左幽笑了,打了他一拳,"对不起哦,让你假也没休好,就帮我顶班。" "是呀,你怎么裣我呢?" "吃饭、泡吧、看电影,你随便挑,对了,喊上苏雯,这次还麻烦大美女亲手为我做羹汤,感动得泪一把。" "哇,真是难得!"俞俊做出夸张的神情,"那就吃饭吧,泡吧、看电影都是恋人做的事,三个人就纯吃饭。下次我们单独约会。" "你看,你看,又拿我开涮!嘴巴上沾点便宜,心里有多舒服?" 俞俊啧啧嘴,"这种感觉只可意会,不能言传。为什么说是开涮,我很当真的。"他圈住她的肩,"要是我们俩结婚,那就夫唱妇随,干脆自己开公司得了,专做德国的演出团。" "主意不错,值得好好筹划。"她笑着接话,"但是你确定苏雯不会砍了我?" "什么?" "你们俩眉来眼去的,当我是瞎子呀!"她微笑着撞下他的肩,"你不会还没告白吧,当心大美女飞了。" 俞俊挠挠头,"左幽,你是不是理解……"他突然停止,神情一僵,干笑着看向通往舞台的门。 左幽纳闷地转过身。 迈森面沉如水的看着他们,琴声不知什么时候停下的。"我建议你们找间咖啡厅好好聊去,不要在这里影响我练琴。" "我们影响你什么了?你练你的琴,我们说我们的话,互不干涉。"她终于找到报仇的机会,音量高高的,"难道有人在你就不能弹琴,那开演奏会?" "如果来看演奏会的是你们这样的人,我直接飞回欧洲。"迈森冷冰冰地说。 "可以,你付违约金,随时能走人。" "这说难倒我了吗?哼,中国人眼里就只有钱。" "你的眼里没有钱,"左幽轻笑,"那又何必飘洋过海的过来呢?" "左小姐,我发现你德语讲得不错。"迈森突然话锋一转。 "嗯,多谢夸奖。" "可惜,德语说得再好你也成不了德国人。" "呃?" "欧洲人的高贵与优雅是与生俱来的,对于钱的认识,也不是你这样的人能明白的。"说完,他"啪"猛力关上与后台相通的门。 "你……你……"左幽脸色由涨红转为青紫。"俞俊,你……怎么不帮我?"她把怨气发向一向沉默着的俞俊。 "我很想直接上前扇他两个耳光,打掉他那高高在上的面具,可以吗?你就省点气力吧,还真吵,幸好别人听不懂德语,不然会引起共愤的。左幽,真的不懂他那种自信从哪里来的?" "自信?他根本就是自大,狂妄,不可一世。老天有眼,才会惩罚他沦落成现在这样。"她坏心地想。 第四章 那年的梦想 二年多了,姚旭一直想着那天晚上发生的事。天长地久已经泛黄的记忆一次又一次重现,同时也一次又一次让他鼻酸。他还是无法相信,他怎么可能把左静当成左幽。 他和左幽同学七年,做恋人四年,就差没脱光光看过,左幽的习惯、眼神、一些羞怯的小动作、生气时噘嘴的样子……他闭着眼睛都能想像得出来。左幽是恬静的、清秀中带有一点纯真,左静却有一点俏皮,可爱之中带着小女人般的娇柔、还有一丝丝不伤大雅的小心计。同一张面容里面是两个完全不同的灵魂,他不用细细端详,都能感觉得到谁是左幽、谁是左静。 他内敛、含蓄的性格和左幽很契合,他在见到她第一眼时,就喜欢上她了。很庆幸她似乎和他的感觉是相同的。 他们的爱情没有什么大风大浪,也没有什么患得患失,很平静地过了十一年。接下来,他们该结婚了,然后生了孩子,买幢大的房子,买辆车,假期时一起出去旅游,周末到餐馆吃个饭,纪念日拍拍照,象所有温馨而又幸福的家庭一样。 一切在那个夏天的晚上全都颠覆了。 左幽告诉他,要去德国一周,电话里鼻音很重,一直在打喷嚏。他心疼地叮嘱她要多保重身体,实在撑不下去就请假。她说没事。 他那天上班整颗心都牵挂着她,晚上有个朋友结婚,他被一帮狗友灌了点酒,受了点婚礼的刺激,晕晕的坐车回家,在车上,打开手机看时间,发现有一个未接来电,号码是左幽租屋的号码,他想都没想,就直接让出租车掉转方向。他以为一定是左幽没去成德国。 敲开门,他看到左幽身上包了条浴巾,一身清花的淋浴香气,头发湿湿的散在身后。血液里突地就直奔头顶,大脑一片空白,他口干舌燥,心砰砰直跳,他颤微微地伸出手,左幽身上的毛巾滑在了地上,他用脚踢上了门,急促地抱起左幽直奔房间,暴风骤雨般的吻落在左幽的脸上,他生疏又慌乱地只想拥有她。 左幽好乖,配合着他的步履,温柔地为他绽放笑颜,让他侵占她的身,她的心。 激情左右了他的思绪,他不知疲倦地抱着左幽飞向更远、更高的山端。在极端的兴奋之中,他甚至没有注意到开门的声音、客厅里突然亮起的灯光。 身下的左幽突然惊叫一声。 他惊愕地抬起头,c黄前站着一个脸白得像雪一般的身影。时光定格在那一处,他听到自己的心轰然崩塌,他悲哀而又决绝的闭上眼。 他怀里不着寸缕的人不是左幽,而是左静,上天和他开了一个极大的玩笑。 左幽晕睡了三日三夜,他三天三夜没有合眼,坐在c黄边,看着她那么蜡黄憔悴的小脸,他知道这可能就是他最后一次守护她了。在夜里,他抱着她饮泣,偷偷地亲吻她,手伸进她的发中,嗅着她淡雅的体息。他喜欢了十一年的左幽,以后不再是他的了。 左幽没有器,也没有责备他。出院后收拾了行李就走了,换了住处,换了号码,他在她公司楼下守候过二个月,都没有遇到她。而他却在他的楼下看到了哭得像个泪人似的左静。 他和左静正式开始交往,这是一种偶然,也是一种必然。他已经伤害了左幽,不能再伤害左静了。如果他和左静不能好好地过,左幽会更痛苦。他和左静过得幸福,就不枉费左幽的退出。 和左静一起,他也就不会失去左幽的消息,他还可以和她做家人。 他把对左幽的爱移到了左静身上,甚至比对左幽还要体贴、还要珍惜。这一切,他都是做给左幽在看。 左静是个单纯的小女人,一开始还会担心他和姐姐余情未了,后来见他那么疼她,快乐得象上了天。 做了家人的他和左幽,却没有一点联系,连面都没有见过。结婚的时候,她在奥地利。回国后,她让妈妈转送了一套欧式皇室茶具给他们作新婚礼物。 他和左静偶尔会通通电话,从左静口中得知,她还没有谈朋友,工作比较忙,日子过得很单一。 听过,他淡淡一笑,不敢流露出对她的牵挂。有的错,只能犯一次。左幽,永远是他的过去式了。 姚旭长叹一声,点燃了一枝烟,黯然看着阳台外渐渐四临的暮色。 "旭,你怎么不开灯?"左静开门进来,看到阳台上火光一闪,皱了皱眉,"你又偷偷抽烟,也不想想我现在怀了孩子,吸二手烟对孩子很不好的。" "呵,知道了!"姚旭淡淡一笑,掩饰住眼底的怅然,熄灭了手中的烟,走进客厅,"晚上想吃什么?" 左静疲累地仰躺在沙发上,撒娇地嘟起嘴,"人家哪里有胃口,今天中午喝了点汤,全吐光了。旭,可不可以不生孩子?" "可以呀!"他若无其事地说。 "你竟然还同间?"左静突地坐直了身子,"妙旭,你是不是不想要这个孩子?" "静,说不要孩子的人可是你。" "那你也不能同意呀,我……只要那样说,又不是真的。旭,你不想和我有孩子,对不对?你一直想要的人是……"她脸色苍白地问姚旭。 "左静!"姚旭打断了她,"我没有遗憾过和我结婚的人是你。结婚这一年多,我们过得也不错,不要说些有的没的,过去的都已过去了。" "老公!"左静一把拉过妙旭,将脸埋在他宽阔的怀中,"我知道你已经完完全全被我迷住了,你爱的人是我,对吧?" "对!"他的身躯突地僵硬了下。 "今天下午,幽给我打电话,说迈森音乐会的票搞到了。" 姚旭的身躯一抖,"不要总麻烦幽,她也只是公司普通职员。你如果想看音乐会,我去买票就是了。" "我们现在要为孩子省奶粉钱,不能乱花钱。迈森的音乐会是幽公司主办的,他又是迈森的翻译,弄两张票有多麻烦。马上升级做大姨,她也该出点力。" 姚旭苦涩一笑。"你和她说怀孕的事了?" 左静一挑眉,"说了呀,让她也分享下我的快乐。旭,你一会去下她的公寓拿下票,钥匙在脚垫的下面,她晚上在音乐厅陪迈森,没空送过来。" "……还是你去吧!"姚旭抿抿干涩的唇。左幽不是没空送过来,她是不想见到他,也不想让他见她,才把票扔在家里。 "我太累了,不想出去。姚旭,提醒你一句,你现在可是有夫之妇,做什么事要有点分寸。从家到幽的公寓,四十分钟的路程,我给你一个小时,防止路上堵车。" "你明早上班时再去拿吧,我做饭去了。"姚旭有点不悦左静这种讲话的语气,考虑她是孕妇,不愿争执。 "老公,你这样子有点心虚,如果你心里没有幽的影子,你干吗不敢去幽的寓所?" 左静的神情看不下去有点挑衅的味道。 姚旭微闭下眼,"够了,不要说了。我去还不成吗?"去,她疑神疑鬼,不去,她猜东猜,左静心里并没有真正释开。 让他去拿票,是在试探他吧!如果他今天不去,她会嘀咕一夜。 姚旭阴着脸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左幽的公寓在一幢大楼的二十层,很小,收拾得很干净。阳台上挂着洗好的衣裙,桌上放着水果、咖啡壶,冰箱里有牛奶,速冻的食品,c黄单是新换的。左幽心情不好,就爱换c黄单。逛商场时,一走到c黄上用品柜,就移不动脚。她对全棉、亚麻的c黄单,有种特殊的偏爱。 左幽不会做饭,最多就是下个面条,煮点速冻的饺子。她不爱喝咖啡,却喜欢嗅着咖啡的香味,她说在那种浓郁的香气里,让她有种温馨的家居感。 一个人过,她似乎过得也不错。什么都不少,待自己不薄。 她是不是已经把他从她的心里清理干净了? 姚旭抱着膝盖,坐在冰冷的地上四处张望着。如果没有那个喝醉的夜晚,这里的每外角落都会留下他的痕迹。他现在不配想念她了,更不配走进她的空间里。象这样,象是一种偷窥、一种奢侈。 以后,不管是谁让左幽打开心房,他都非常羡慕他,也相信他们会过得非常幸福,至少比他幸福。 拿起压在果盆下的音乐票,眷恋地回望了下,姚旭关上大门。 …… 离音乐会开始还有二十分钟,音乐厅里已经座无虚席。左幽拉开大幕朝下看了看,发现贵宾席上坐着不少常见于报端的知名人士,过道里有几个孩子跑来跑去。 迈森的影响力不小哦,还有这么小的乐迷。左幽倾倾嘴角,回过身,看了下摆满鲜花的舞台,走向后台。一身黑燕尾服、容貌俊逸出色的迈森绷着个脸,面无表情地盯着前方。她怀疑他是不是有点紧张。 迈森的助手和经幻人在一边窃窃私语,文化公司的正副几位老总也都在后台督场。这场音乐会如果非常轰动的话,对于后面的盒带销售,日本、韩国的演出是非常有益的。 "要喝点水吗?"左幽走近迈森。 迈森怪异地看了她一眼,摇了摇头,诧异她居然会关心他。 她耸耸肩,笑笑,十指交错,看着前台。讨厌归讨厌,工作却不能马虎,迈森现在是她服务的对象。 大幕拉开了,迈森优雅地走上舞台。全场如雷的掌声。 场内的灯光隐去,一束射光打在钢琴上。一切都静了下来。 迈森屏气凝神了一会,抬起手臂,击出一个音符,行云流水般的琴音在音乐大厅里缓缓流淌。随着他快速地在琴键上飞舞的手指,全场的……呃,几乎全场的观众都渲染在丰沛有力、技巧出神的乐曲中,他们全慑惑于演奏者激昂雄迈的演奏风格中。 "谁说迈森江郎才尽,这么完美细腻的表现音乐的钢琴演奏,全世界能有几人?"文化公司老总连声赞叹。 经纪人询问地看向左幽,左幽忙翻译过去,他会意地一笑。 笑意还没褪去,震撼人心的琴声突然戛然而止,伴随着的是场内一阵惊天动地的幼童的啼哭声,还有家长的喝止声,其他人的怒斥声。 后台的人面面相觑,惊愕地看向场下。 一个孩子跑出了座位,家长在后面追赶,要把孩子拉回来。孩子不依,家长无奈之下,甩了一巴掌,孩子放声大哭。 "上帝!"迈森的助手突地脸色大变,一遍一遍地在胸前画着十字,口中喃喃自语,"完了,完了!" 左幽纳闷地看向他,话音刚落,只见迈森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向后台走来,俊容一片铁青。 全场哗然。 "迈森先生?"后台的人诧异地看着他。 "这是音乐厅吗?不是菜市场?这样的观众不配欣赏我的音乐,取消演出!"他冷寒地看着经纪人,一字一句地从牙fèng里吐出这几句话。说完,扯下领结,往门外走去。 "迈森先生不可以,你不能这样离开。"经纪人拉住他,"这里不是欧洲,对音乐的认识刚刚起步,你要求不要太高。" 迈森忿怒地看着他,冷冷一笑,"我要求不高,但也不能低到如此层度,弹给他们听,完全就是对我的玷rǔ。你担心违约金吗,没事,我来付。" "迈森先生……"经纪人银屏了,一语双关地说,"不要这么冲动,我们来东方是有准备的。快回舞台上,不要让观众久等。" "这些超出我准备的范畴。他们边防中对我起码的尊重都做不到,我不悄于这样的演奏。取消演出,我不再重复。"迈森绷着下颚说,倏地挣开经纪人的手臂,扭头就走。 "不准走!"左幽突然冲上前,挡住他的去路,一双明眸严厉地瞪着他。 "你又有什么见解要发表?"他从抿紧的双唇迸出话。 第五章 一杯卡布奇诺 整个后台的人呢都在看着他们,音乐厅内已经象炸开了锅,嘘声响成一片。 迈森的脸冷得象块冰,视线如寒剑,一阵一阵地向她刺来。她躲都不躲,迎视着他。 深呼吸再深呼吸,"我没有什么高的见解,也没有狂妄到认为凭我就能让你回到钢琴前,我只是想告诉迈森先生,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我听说只有观众选择音乐,音乐不会选择观众。" "我的音乐就选择观众,没有一点音乐水准的观众是无法体会出我音乐的美感和魄力。"迈森身子一挺,瞪圆眼,激动地说。 "真正流芳千古的音乐感动的不是一个人,不是一帮人,而是所有的人。 没有国界,不需要语言,只要有一颗静静聆听的心,就让你情不自禁地融入其中,就象你也成了一颗飘动的音符。钢琴大师李斯特演奏任何作品,不论是钢琴曲、歌剧、交响曲或任何乐曲,都能表达得几乎尽善尽美。他可以弹给嬉闹的孩子听,也可以弹给沧桑的老人听,可以让贵族屏息,也让贫民动容。迈森先生呢?" 后台一阵抽气声。 迈森红着脸,不发一语地望着她。 左幽的心忐忑不安地跳动着,她硬着头皮,继续说:"那个孩子的父母求才心切,带着孩子来接受迈森先生的音乐熏陶,孩子毕竟是孩子,迈森先生音乐太过高深,让他还无法体会到音乐的美妙,你想指责他吗?因为一个孩子,迈森先生就无视那些真诚地来聆听你音乐的观众。你口口声声说观众不尊重你,你又尊重观众了吗?尊重是相互的,你尊重了别人,别人才会尊重你。迈森先生你不要总仰着头,那样你看到的只有几个和你差不多高的人。你如果低下头,会有许多意想不到的发现。音乐是空灵清渺的,也是脚踏实地的。没有聆听音乐的人,音乐就是一首哀歌。" 迈森慢慢地眯细了眼,抿紧唇,表情没有一丝变化,身形一动不动。 左幽倾倾嘴角,"迈森先生,在中国你已经有许多乐迷,他们听到你来中国,无比欢喜,有的为亲眼目睹你的演奏,从很远的地方赶过来。我的妹妹也是你的乐迷,她刚怀了小Baby,就嚷着要让腹中的宝宝来认识你的音乐。迈森先生,你是何其的富有呀!你想让他们对你失望吗?你现在向前,成全了你的骄傲,请慎重考虑。"她期待地看着他。 迈森深究地回视她,视线交融着。良久,后台的人就得好像过了一个漫长的世纪,迈森缓缓浮出耐人寻味的笑容,她说:"好吧!" "老天!"左幽惊喜捂住嘴。"你要回舞台吗?" "我敢不回吗?"他揶揄地反问,"演出结束后再聊!"他重重点下头,优雅地向舞台走去,向全场的观众深作一揖。现场嘘声变成了掌声。 浪漫高雅的音符再次在音乐厅空中飞跃。 后台的人全松了口气,左幽按住心口,闭上眼,不敢相信自己真的说动了他。 "左小姐,你很勇敢。"经纪人伸出手,感谢地握住左幽的。迈森一向骄傲自负,很少听得下别人的话,今天真的意外。"你刚才的那番话,让我一直想拍手叫好。" "是吗?我好象有点勇敢,头脑一热就冲上去了,不过后来也有点后怕,又不好回头,我就撑着。" "幸好你撑着,不然今天都不知怎么收场。" "我主要是担心我和迈森一起走的时候,被路人砸死,为了自保,我就豁出去了。"左幽开玩笑地 。 正副几位老总也走过来,对 点点头。他们不懂德语,但刚才那严峻的气氛也猜出一点端倪。"左幽,做一个翻译会不会太埋没了你,也许你应该调到业务科接洽接洽业务,你的口才不错。" "别,别,别!"左幽忙不迭地摇手,"我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块料。我还是安分守己地做我的翻译吧!今天只是……一次冲动。" 对,就是冲动。她不是为了迈森,而是为了公司,为了观众。她心中这样想。 这个小花絮,在迈森后来振奋人心的演出中,被观众淡忘了,人们只记住了他演奏时的热情、富于表现的琴声。 演出后,他亲和地走进观众席,为乐迷签名、合影。左幽含笑倚在墙上看着他,迈森是她见过最简单的人,就像一本摊开的书,书上写着什么皆一目了然,不需要猜测就能知道真心。只不过,他有点被宠坏了。他被那些乐评家抬得太高,让他养成了一幅狂傲冷漠的性情。但还有得救,今晚就是一个证明。 一切结束,回到酒店都近午夜了。她在酒店门前向迈森道晚安。 "一起喝杯咖啡吧,我有点兴奋,很久没这样了。"他恳切地看着她。 那一番话,让他对她的感觉迥然不同了。他只是她公司的一个客户,她按章办事,礼貌地接待他就可以了。她没有随意地打发他,她象一个珍惜他、看重他、包容他的好友,语重心长的劝慰他、提醒他。今天他真的走掉,损失惨重的人是他,她的公司不会有任何损失。 幸好她拦住了他。有多久没这种感觉了,他身边的人总是一味的对他讲,应该这样,应该那样,很少有人对他讲清真正的利害关系。她说他很富有,他要尊重观众,真正的音乐是弹给所有人听的。那些花就象一枚重磅炸弹直直地射进他的心中,他整个人都震住了。 他好象找到了他一直在寻觅的东西,看到了许多他从未看到过的风景。 感觉一不同,态度立刻就变了,他撕去了傲慢的面罩,蓝色的眼眸象轻柔的海浪,微微地荡漾着。 "喝了咖啡,我会睡不好,我的睡眠本来就很差。"她笑着婉拒。有些不习惯突然变得温和的迈森,真是令人想象不到他和她能这样和睦地相处。 "你这几天不是都要和我一起吗,我明天要练琴,不会去哪里,你可以休息到下午再过来,这总可以了吧!" "似乎说不可以是不行的。"她微微一笑,和他并肩向咖啡厅走去。 "你钢琴弹得这么好,怎么还要那么辛苦的练习?"两人对面而坐,她好奇的问。 "如果我一天没有练习,我自己能听出来。如果我两天没有练习,批评家能听出来;如果我三天没有练习,观众能听出来。" "有这么夸张?"她瞪大眼。 "就是这样,所谓天赋那都是假的。要想成为出类拔萃的钢琴家,付出的辛苦别人是无法想象的。在钢琴前一坐就是七个小时、八个小时,指茧一层一层的褪去,又长出来,长出来又褪去。十个手指在键盘上上下跃动成了日复一日的战斗。" "你没有童年吧?"左幽同情地看着他。照他这样讲,过早就跻身音乐家的行列,小的时候一定非常勤奋。 "我不知道什么叫童年。我人生的每一天都是一样的,就是练琴、演出,到老都是如此。一杯卡布奇诺,你呢?"迈森对走过来的侍应生说。 "一样。"左幽一扬眉,"我以为你喝蓝山或是哥伦比亚,不然就是摩卡。" "因为它们名贵?"他挑刺。 "不是,卡布奇诺有太多的奶油,不太适合男人喝。"左幽慢悠悠地说。 "卡布奇诺有一种让人无法抗拒的独特魅力。起初闻起来味道很香,第一口喝下去时,可以感觉到大量奶泡的香甜和苏软,第二口可以真正品尝到咖啡豆原有的苦涩和浓郁,最后当味道停留在口中,你又会觉得多了一份醇和隽永。一种咖啡可以喝出多种不同的独特味道,不觉得很神奇吗?而真正好喝的咖啡,就像人生一样。先是香甜的泡沫,然后破灭,浓浓的苦涩泛在嘴角……就象我艺术生涯的写照。" 迈森说道这里,唇边勾起淡淡的自讽。让一个骄傲的人说出这句话,心里该有多么的难受。他承认自己的失意,很迷茫,不知所措。在陌生的她面前,敞开他赤裸裸的灵魂,左幽一时怔住,不知如何接话,也象不太能承受。 "苦涩之后就是醇香悠长,迈森先生,你很快就会走过去的。"她想了半天,才说。 "谢谢!"迈森浅抿了口咖啡,声音也不自然地沙哑。在她面前,轻易地就把一直藏在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说起来容易,想达到很难。这种状况已经有两年了,我一样努力,一样付出,却怎么也找不到让我激情满怀的情感。不过,今天的演出时我这二年来最有感觉的一次。" "是不是因为我?"左幽歪着头看他,"啊,不能这样说,迈森先生会说不要太过自作多情……" "呵,你还欠我一束花。"他打断她的话,俊颜微微发红。"还会送我吧?" "你保证不扔进垃圾筒,我就送。迈森先生,那天我真的一直扯住你的衣袖吗?" "也不全是。你突然在机场往前一栽,直直地倒我怀中。天气本来又热,你又像个火球,我吓了一跳。其他人又抱不动你,我就只好抱着。"他促狭地挑挑眉。 "乱讲,我有那么重?" "一般,和我女朋友比起来,你算轻的,东方人都很娇小。"说起女朋友,迈森碧蓝的眼眸荡起温柔的破浪。 "你女朋友?也是音乐家,对呀,象你这种为音乐而生的,只有找个懂音乐的人,不然鸡同鸭讲,怎么过?"左幽掩着嘴,笑出声来。 "鸡同鸭讲,你真能形容。嗯,她也是搞音乐的,她是柏林爱乐乐团的长笛手,是我的天使,这两年要是没有她,我的脾气还会更坏。" "长笛……"左幽埋下了头,神情讪讪的。姚旭小时候最喜欢吹长笛了。 "左小姐的男友做什么工作?" 左幽端起咖啡,一饮而尽,哇,真的好苦。"明天真的可以晚一点来吗?"她跳过她的问题。明天如果能抽出时间,要和那个大歌星肖白见过面了,不然元蓝女士会把长城哭倒的。 她很体贴地没有追问,深邃的黑眸凝视着她。"嗯,但是下午的时候一定要来。我有个想法,明天想和你说说。" "什么想法?" "明天再说吧,我脑子里突然跳出来的一个念头,是我从没有做过的事,我晚上一会再考虑考虑。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不要了,你又不懂中文,难道我一会还要再送你回酒店?我自己打车回去,北京的治安不错的啦!"她拦住他。 "真的可以?" "当然!我明天来的时候给你买花。"她拿起包。 "那我等着!"他笑着回应。 他陪着她走到酒店门外,看着她上了车,才上楼回房间。 左幽一打开门,就觉得屋子里有点不一样。她换了鞋,从客厅到厨房,厨房到外室,转了个遍。整个人一下子象软了样,瘫软在地上。 餐桌上果盘上放着几串她爱吃的红提,咖啡机旁边有一包新买的咖啡豆,纸袋里装着新鲜的面包。冰箱上面冰着她最喜欢吃却很少买的巧克力、黑森林,一罐罐她每天都要喝的奶茶,冷冻柜里塞满了水饺、汤圆、海鲜烩饭。 这些足够她一周之内不要担心挨饿了。每一样都是应和着他她的喜好,按着她的心意添置的。 左幽不相信现代都市里还存在着田螺姑娘,悄悄地从水井里面跑出来,为心爱的人打理一切。 屋里没有留下一字半语,她心里没有过二想,这样懂她、知她、宠她的人只有一个人——姚旭。一定是她来取票时,为她准备了这一切。 她哭了,眼睛湿润而模糊。 她已经是左静的老公,马上快要做爸爸了,为什么还要为她做这些呢?都过去这么久了,她难道不懂她避着他们的心吗? 这样的好,她还能接受吗? 她不可以在想着她了,她应该关心的人是左静,而不是她。她和左静是有血缘的姐妹,她无法面对那一晚的错,她选择远离,希望在她和左静之间,至少有一个人会因为他而得到幸福。 她不是喜欢吃甜食,以前因为是他买的,吃起来,会给她幸福的感觉。现在,她早已不吃,也非常独立,没有他的照顾,她一个人过得挺好。 许多事,没有清楚的对和错,就是一个"缘"字。她和他无缘,一见钟情是一闪而过的烟花,她早就清醒了,他为什么还在执着? 左幽浑身颤抖,悲伤如割,无助、无措。 第三卷 六,爱情的影子 隔天是个雷雨天,早晨下了阵雨,一会就停了,太阳躲在厚云中,空气又闷又热。 左幽是热醒的,浑身象淹在汗里,冲完凉出来,一看手表,都九点了。她顾不得吃早饭,先拿过手机,走到阳台上。元蓝把肖白的手机号用短信发给左幽,这看来是肖白平常和家人、朋友联系的专号,一拨就通了。 "哪位?"磁美的嗓音淡然、冷清,左幽想可能是因为自己的号码他不太熟,有些防范。艺人有时很可怜的,象装在玻璃瓶里的透明人,一点隐私都没有。要想有点自我,那得有大智大勇,和媒体、粉丝长期作战的准备。 "你好,我是左幽,元蓝的朋友。"她清了清嗓音,很礼貌地招呼。 "嗯!"肖白没有讲话,等她继续说下去。 虽然不是面对面,左幽还是因为冒昧脸微微有点脸红。"如果你今天不太忙,方便的话我们见下面,有些事情电话里说不太清楚。" 肖白连思索都没有,就象在等她这句话,"我今天不忙,很方便。我来约地点?" 左幽没想到他这么慡快,有些意味,一时大脑来不及运转,结结巴巴地说:"嗯……好的,但……只能是中午,我晚上还有……工作。" 电波传来肖白的轻笑声,"没问题,一起吃午饭吧!就在你们公司附近的那家日本餐馆,非常安静也隐秘。十一点?" 左幽张大嘴,好半响才点点头,忽想到他看不见,忙应声,"好的,十一点见!" 合上手机,左幽心中稍稍拧眉,肖白好象挺好相处的一个人,话语中没有一丝大牌歌星的傲气,非常随和,也很体谅别人,不象是那种对婚姻很儿戏的男人呀,莫不是元蓝犯了什么错? …… 从公寓到公司,有几站路。左幽出地铁的时候,差不多快十一点了,路上又接到俞俊的电话,问要不要他晚上陪她一起去音乐厅,他手头没事,不想她感冒初愈又累倒,他可以过来替她。她谢绝了,她麻烦俞俊的事情太多,不能养成习惯。 肖白已经在等了。眼前的这张脸在中国几乎是家喻户晓,左幽蓦地面对,还是有一刻的恍惚。在元蓝的婚礼上,肖白穿着礼服,显得成熟又高大。她不太能把这个穿着一件艳丽格子衬衫、宽松长裤的俊朗男子与那天的新郎相联系起来。 "下午有个通告,不想回住所再换衣服,索性就穿好了过来,我也不喜欢这样的装扮,但这是工作,你不要把眼瞪那么大。请坐。"肖白微笑地望着她,领着她走进宽敞的包间。 "呵!"左幽腼腆地拂拂刘海,两个人隔桌盘腿坐下。"我有点快认不出你来了。" 肖白调侃地微闭下眼,"你眼里只有欧洲的那些大明星、艺术家,我们这些国内的小歌手当然不会入你的眼。" "啊,不是,不是……"左幽忙摇手,突然一怔,"你认识我?"他竟然知道她的公司、她的工作。 "元蓝没几个圈外朋友,你算是她最要好的,她常放在嘴边念叨,我都快背熟了。你是双胞胎,北外毕业,德语专业,在中外文化公司做翻译,我没说错吧!"肖白扬扬眉。 "是,我的履历太简单。不好意思,我只知道你是大歌星,却不知道你有什么歌。"左幽很不好意思,歉疚地说,"我这个人没音乐细胞,唱歌五音不全,不敢听歌,怕听熟了,突然哼出来,会把别人吓疯,干脆什么歌都不听,我不是只针对你。" 肖白耸耸肩,"我的朋友们都不听我的歌,说我的歌很幼稚,只适合少男少女听。中午能喝点清酒吗?" "不行,我下午要去见客户,不能喝酒。我喝果汁。" "我也喝果汁。"肖白抬起头,"其实让我对你印象深刻,是听元蓝说你原先的朋友……我能说吗?" 左幽一怔,咬了咬嘴唇,落莫一笑,不断地绞着手指,"元蓝还真放不住话。今天不要谈我,我约你出来,是想问问你和元蓝之间怎么了?" 肖白没有回答,深深地看着她。 "别以为装深沉,我就不会追问。肖白,为什么要离婚?"她眨眨眼,眨去心底的隐痛,故作轻松。 "我和元蓝之间,从一开始就是个错,是我的错,我不是因为爱她才和她结婚的。"肖白叹了口气,幽幽地说。 左幽看着他,眼中掩不住讶异和激动,"那你是为什么?" 肖白黯然一笑,闭上眼,徒然象跌进时光的隧道,脑中浮现一张清灵秀逸的小脸,"二年前的元宵节,我去台湾演出,受一位妈妈之托,去台大看她读书的女儿。那个小女生是作为北大的交换学生过去的,她一见到我,就象看到久别重逢的亲人,扑在我怀里,把我的衬衫都哭湿了。她说我是她在台湾见到的第一个大陆人。她那时不过二十岁,坚强得让人心疼。她说是我的粉丝,呵,却连我一首歌都唱不全。我没有过那种感觉,被一个陌生的人完完全全的信赖,象亲人一样的倚重、亲切。我们一起相处了十天,在酒店里,她非常活跃、兴奋快乐得象个孩子,我在哪里她在哪里,就象我的影子一样。走的那天,我送她回台大,她紧紧抓住我的手,不肯松开。我哄了很久,她才松手。车发动后,她一直追在车后面哭,向我招手,天还在下雨,我不知觉的眼前也一片模糊。回来后,我……发现我根本没有松开她的手,她住进了我的心里。" "那……那后来呢?没有再联系吗?"左幽都听呆了。 肖白苦涩地勾勾唇角,"有联系,她去年回来参加考研,我们见过。年初也见了面。现在她在台湾,是台湾十大集团之一的冠氏集团总裁夫人,五月的新娘。" 左幽惊愕地用手掩住嘴,"怎么……会这样?" "你不要把她想得很势利,不是那样的,那个男人很优秀,非常爱她,在她初到台湾时就开始关注她了,默默守护了她二年,为她也吃了许多苦,一直追到大陆,才把她追到手。我曾慎重地向她求过婚,她拒绝了我,她心里只有那个男人。" "你到现在都不能忘记她?" 肖白轻轻摇头,"我和她真正的相处就十天,十天就象一辈子,就象是深刻的年轮,我现在忘不了她,以后也不会忘记。她给我下了道魔咒,让我无法动弹。我不想这样,为了解除这道魔咒,我……在她结婚后也结婚了。" "老天,你这样对元蓝很不公平,她知道吗?为什么是元蓝?"左幽惊呼。 肖白痛楚地抿了抿唇,轻抿了口果汁,"元蓝的面容和她有点相似,特别是眼睛,我一见到元蓝,惊住了,想都没想,就疯狂地追求她。一个月后,我们就结婚了。对,这样子对元蓝是不公平,我想借元蓝遮住她的影子,可是我错了,元蓝是元蓝,她是她。即使元蓝完全遮住我的视线,我还是能清晰地看到她的影子。" "那个小女生知道吗?" 肖白苦笑,"不知道,我也不会让她知道,她现在很幸福,不要因为我而让她不安。其实真正快乐的时候就是你为一个人心动时,没那么多的想法,纯纯的喜欢。听元蓝说你的事时,我觉得我们两个命运有点相似,呵,深爱的那个人属于别人的了,比较而言,我比你幸运一点。左幽,你也很坚强。你……心里还有他的影子吗?" "他曾经象烙印一样刻在我心里,我现在用刀、用火,一遍遍一次次已经把他抹去了。你不是比我幸运一点,而是比我幸运太多,我……经常还要面对他,要适应他的新身份,眼睁睁看着他抱着别的女人在我身边晃着,那个女人是和我长得一摸一样的妹妹。这种痛苦没有体验过的人是无法懂的,说修行很艰难,这个比修行要难上百倍。我从小学六年级时就暗恋他,十一年,呵,说没关系就没关系。肖白,不要讲这些,好不好,说多了空惹自己难过,自欺欺人的过吧,当自己很快乐。"左幽无奈地说。是安慰自己,也是安慰他。 "爱情,有时候是一种迷信,没法子清醒过来。我和元蓝离婚,不为别的,就是不想再拖着她,我无法爱她。" "她却好象……已经不能没有你了。"左幽低声说。 肖白笑,"不会的,这只是暂时的,元蓝……不是我和你这样的人,她不会寂寞太久,她只是为了一口气,因为离婚是我先提出来的。呵,我已经对不起她了,如果再这样过下去,她的青春就会葬送在我手里,到时她会更恨我。与其这样,不如现在早点分开,她还来得及寻找新的归宿。" "你不再考虑了吗?" 肖白用力点头,"我们一直聚少离多,结婚三个月,在一起都不到一月,维系我们的就一纸证书。我考虑很久才向她开口的,她可以向媒体透露是我的错,这是我唯一能为她做的。" 左幽苦着脸,"我……该怎么向她交待呀?" "就说我是个十恶不赦的大坏蛋、浪荡子,配不上她。" "这话可信吗?"她白了他一眼,心情很复杂,有点不舍好友,又有点不舍这个为情所困的男人。爱情并不迷信,而是他太迷信爱情,破除迷信的过程,是漫长而痛苦的。 "她愿意信就会当真。"肖白讲得很深奥,用筷子敲敲餐盘,"说了这么久,都没动筷,快吃吧!你比三个月前瘦太多了。" "我感冒刚好,脸色差点,其实没瘦。肖白,你……再好好想想,行不行,离婚毕竟是大事。" "离婚现在是小事,呵,实话实说,我再想一年、二年,都会这样的。"肖白放下手中的果汁。 "不要那么肯定,一切皆有可能。有些记忆是用来遗忘的,我们不能活在记忆中。" 肖白含笑不语。 …… 肖白赶着去电视台做通告了,让助手送她一程。她摇摇手,公司就在附近,走几步路就到了。聊了近二个小时,一点成果都没有,除了听了个伤感的故事。 似乎每一个人都很不容易,街上那些牵手并肩走着的情侣,他们真的相爱吗?她不敢确定。 太阳还藏在云层里,东边的天空突然暗了下来,雷声隐隐地从远处滚来,闪电一道接着一道。左幽听到雨声呼啸着掠来,街上的行人慌乱地奔跑着。她跟着人群跑进路边的一个小超市。 雨"哗"地倾泻而下,密密的,象一道帘子,看都看不清街的对面。 超市里都是躲雨的路人,看雨一时半会没有停的意思,人群自动自发地散进超市里,边等雨停边逛逛。 左幽家里的冰箱刚被姚旭填满,水果也很充足,她暂时不需添置什么日常用品。她猛地想起好象牙膏快用完了。 牙膏,她只用一个牌子的,就是"高洁士",这名字起得就象很干净似的。她挑了两支抓在手中,又随意看了看别的货架,听着雨声象小了点,她向结账处走去。 超市不大,就两台结账的机器。忽然涌进来这么多顾客,结账台前排起了长队,超市小姐有点着急,手忙脚乱的。 左幽慢慢随着长队往前移动,排在她前面的是个高个子男人,背很挺,剪着干练的寸头,从背后看,肩膀宽宽的,很阳刚很MAN,他侧过身时,左幽看到他有一张很显男子气概的脸,不算英俊,但非常耐看,眉宇间很刚很正义,很英气。 这在花样男子盛行的时代,这张脸太有个性了。 可能是察觉到有人在打量他,男子突地回过头,左幽脸一红,忙把目光转开。 "对不起,刷卡机今天坏了,麻烦你用现金结算。"超市小姐满头大汗、脸红通通的,她歉意地对男子说。 男子有些意外,"那台刷卡机呢?" "刚刚也坏了,我们这是小超市,很少……用信用卡,大部分都是现金结算。你这个剃须刀片盒这块香皂,一共一百九十八元。" 男子愣在那里,浓眉拧成一团,"我刚出差回来,身上没这么多现金,真的不能刷卡吗?" "对不起,真的没有办法。"超市小姐非常抱歉地看着男子。 男子耽搁的时间太长,排在后面的人开始埋怨起来。 左幽以为男子会放下货物,立刻走人,她从包里掏出钱夹。没想到他转过头来,"可不可以麻烦你一起结算?"他对左幽说。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七章 雨后的故事 左幽直眨眼,她听错了吧,那个型男让她一起结算? "你有现金吗?如果有,请帮我一起结算!"型男又重复了下,粗犷的线条有点不自然的抽搐。 她还是回不过神来,她和他不认识,这个忙能帮吗?一百九十八块不是个大数目,被骗了也没什么,只是被一个陌生的男子这样请求,她有点愣住了。 "拜托,你们两口子能不能快点,我还有事呢!"后面排着队的一个中年妇女突然嚷嚷开了。 "有吗?"型男的声音焦燥起来。 "有,有!"左幽收回讶异的目光,脸"哗"地就红了,低下眼帘,从票夹里掏出钱,把牙膏和剃须刀片一起递给收银小姐。 "对不起哦!"收银小姐怯怯地对男子笑笑,"欢迎下次光临!"几件物品一同塞进一个纸袋中,推给左幽。 雨小了许多,天边亮了起来,积压的雨云飞快地向西移动。"呶,这是你的,这是我的!"左幽和男子站在超市外面的搭的敞篷下"分赃"。 "今天真是谢谢你,我总是记不得买刀片,今天一下飞机,就特意记着,没想到竟然不能刷卡,实在不想再等到下次买了,就唐突地向你要求,没吓着吧?"型男有点窘,腼腆地摊开双手,向左幽解释。 左幽现在已经恢复正常了,"还好,谁都有不方便的时候,很荣幸能帮的上你。"她倾倾嘴角,说得很斯文很客气,抬头看表,这一扯,都四点多了,迈森不会等急了吧,可是雨还没有停,她不禁有些着急。 "你很忙……吗?"男子问。 "噢"左幽明白过来,从票夹里又抽出一张大钞递给男子,"打车过不够?" 男子被她吓了一跳,眼底泛出淡淡的笑意,"谢谢,我有车,我是想说你可不可以和我一起到前面的银行,我取点钱,然后把钱还给你。" "前面的银行有多远?"她和这个男人没交情,犯不着充好人替他买单,也不愿为个一百九十八块,留下自己的联系方式,和一个陌生男人牵扯不清。 "十分钟的路程!" "那好吧!" "你等下,我去开车!"男子把刚买的物品和手中鼓鼓的拎包一起塞到她手上,冒着雨,向路边的车跑去。 左幽像捧着个火球,一动也不敢动。这个男人对她太过信任了吧,这包应该不止一百九十八块,如果她是个骗子,他不就惨了。幸好她性本善,眼神环顾四周,看到男人把车开近了,踩着雨水,忙奔了过去。 男人的车和男人一样,非常MAN的越野车,空间很宽敞,没有那种轿车密封的异味,也没用怪怪的空气清净剂,左幽放松地呼了一口气。 气氛有点沉闷,左幽正考虑如何找些话来乱扯时,手机响了。 是迈森从酒店打过来的,"左小姐,你到哪里了?" 左幽看着车外,"路上有点堵车,没有意外,我二十分钟后就会到酒店。" "好的,那我在餐厅等你!你不要太着急,注意安全。" 左幽笑了,迈森实在关心她吗?还真是不习惯,想起他一开始对她一幅高高在上的样子,和现在简直是天壤之别。 "呵,你的德文讲的好流利!"男人侧过脸,眼神闪动了下,问。 "你听得懂?"她诧异地看着他。 "勉强听懂一点,你是华侨吗?" "呵,不是,我是个翻译。"她适时地闭上嘴,无意继续。她不喜欢"邂逅"的故事。 男子笑笑,车拐上银行门前的泊车处,"等我!"他温和地对她露出洁白的牙齿,她闪了下神,他用什么牌子的牙膏,可以把牙齿刷这么白! 这次,男子丢下的不只是包了,连车也一并扔给了她,车钥匙挂在车上,晃呀晃的,连一个吊饰都没有,方向盘前面放了些证件和名片之类的东西,她瞟了一眼,目光迅速地转向车外。 "给,一百九十八块。"男子体贴地连硬币都换好了,她接过,胡乱地塞进包中,跳下车,"那,再见了。" "我送你一程!"男子突然拦住她。 "不要,我就到这 附近。"她不悦地皱起眉。 "外面在下雨,我出于谢意也应该送送你,我没有别的意思。" "你再送,油费都不止一百九十八块了。"她一本正经地说。 男子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是吗?一会我倒要仔细算算,如果超过一百九十八,就你付款,我今天客串下出租司机。快上车,不要淋湿了。"他把她又推进车里。 再拒绝就有点小家子气,免费的的士不坐白不坐。她说了地点,男子又一挑眉,手搁在方向盘上,"那家酒店可不便宜。" "嗯,我一年的薪水也不够住几晚,幸好不要我付钱。"她点头。"司机先生,如果真的想送我,请麻烦快点,得罪了客户,我就得喝西北风了。" "现在刮的是东南风。"男子笑着发动了车。 "防患于未然呀!"她绽出大大的笑容。有点欣赏这个男子的恰到好处,不给人一种窒息感。 车到酒店,雨停了,西边的天空映出火红的晚霞,艳丽得让人眩目。"没有超过一百九十八吧!"左幽下车,趴在车门上笑着问。 "嗯,还余一点,留着下次坐吧!对了,下次是什么时候?"男子语带玄机地问。 "下次见面的时候。"她笑着挥手,抬脚上台阶。北京这么大,人来人往的,擦肩而过的人那么多,一个陌生人能遇到两次,那前世得修个千把年吧!结论就是微乎其微的可能。 左幽一走进餐厅,看到迈森和经纪人、助手坐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对不起,让你久等了。你要用餐了吗?" "嗯,等你过来再点餐。" 经纪人向侍应招手,"左小姐,你吃a餐还是b餐?" 这酒店里的每一种餐式都贵的离谱,工作人员是不允许和客户一起进餐的。"我已经扯过了,我来杯咖啡好了,你们请用餐。"左幽婉言谢绝。 "你的晚餐真够早的,卡布其诺?" "行,就卡布其诺。" 因为晚上有演出,时间不允许吃大餐,三人全点了商业套餐。迈森胃口不好,挑了几匙,就放了下来,"左小姐,我有一个想法。"他欲言又止地看着左幽。 "你请讲,我会尽量帮你办到。"左幽抿了口奶泡,说。这卡布其诺越喝越有点上瘾。 "中国是一个古老的文明古国,这几年发展也很好,但高雅音乐还没有得到普及,现在可能许多家庭都意识到这点。昨晚我就有注意到,他们很急切地想让孩子接受音乐的熏陶,但方式有点盲目、误导。他们需要一个合适的路径来引导,让孩子完整、系统、规范地学习音乐。" "迈森先生有什么好的建议?"左幽听完,微愣。 迈森一笑,"我想在北京开家琴院,从奥地利派钢琴老师过来,让孩子从基础学起,一步一步,然后在他们琴艺达到一定的水准时,视各人情形,送他们出去参赛、到欧洲其他的艺术院校深造。你认为如何?" 左幽半张着嘴,哪个说艺术家不食人家烟火的,赚钱赚的这么高雅,可不是一般的经济头脑。北京现在学琴的孩子是很多,几乎个个都会个一两样乐器。音乐老师很吃香,但真正科班出身的不多,大都是音乐学院的学生,出来打打工,赚点生活费,应付着教琴,实际自身水平也有限。家长们心里有数,可又没有办法,中国的高雅音乐在国际上确实档次不算太高,多少年也没出几个钢琴大师。 如果迈森能来北京开琴院,那绝对是个潜力无穷的商机,他真的好厉害,一下就看穿了。 "我相信会人满为患。" "你认为可行?"迈森惊喜地和经纪人对视一眼。 "不是可行,是绝对可行。我们公司里有许多同事就为孩子学琴找个好老师而哭闹,迈森先生你不必单一教授钢琴,小提琴也可以,萨克斯、单簧管、长笛、竖琴……什么的都可以,我相信琴院一成立,立刻就会成为北京人津津乐道的一个话题。你等着数钞票吧!"她俏皮地对他挤下眼。 "那明天你可不可以陪汉斯先生去选个合适的地址?"迈森也像急性子,说做就做。 左幽瞪大眼,"这些我不太懂,我可以介绍……" 迈森突然握住她的手,"我不要别人,我只信任你,我要聘你为琴院 的主管,负责琴院的选址以及琴院的装修和布置、宣传。" "迈森先生,"左幽清咳了几声, "那个工作我好像不太能胜任,那些需要非常专业的人去处理,我比较适合做个翻译。" 经纪人在一边点点头,"迈森先生,主管我们还是公开招聘吧!" "那你在琴院挂个别的职,你要经常去琴院看看!"迈森退而求其次。 "挂职就免了,经常去琴院看看可以,呵,干脆我也去学琴好了。"她开玩笑的说。 迈森举起她的手,"你有一双非常修长的手,学琴没问题,我亲自教你。" "呵,我可付不起学费,你可是大师级的。再说,我不能为了学琴,一趟一趟的飞奥地利吧,那个机票钱很可观的。"她调侃地倾倾嘴角。 三人都笑了。 "我会让汉斯先生留在北京准备琴院的事,老师我回奥地利选。可能要麻烦左小姐帮帮汉斯先生,因为语言不通,交流起来很不方便。" "嗯嗯,一句话!你以后回中国再开专场音乐会,送我几张贵宾票就行了。" 迈森优雅地一笑,"没问题。左小姐,那以后经常联系!"可能是昨晚对她的印象太深刻了,不想在演出一结束后,与她失去联系。和她面对面的坐着说笑,心情自然而然就飞扬起来。 "行,给我电话时,可要算好时差。"她挪揄地说。 迈森挤挤眼,"知道你睡眠不好,不会在半夜吓着你的。给,这是我常用的电话,家里的,乐团的,还有手机,有了这三个号,你总会找到我的。"他递给她一张精致的名片。 "越洋电话很贵哦,还是你有事给我打吧,我是工薪阶层。"她应该没什么事找他吧,何必没事花那个钱。 她的随意,让迈森脸上浮现片刻失望的神情,但他很快掩饰住了,"嗯,那行。我可以直呼你左幽吗?" "不要那么拘礼,我朋友和同事都叫我幽。" "幽,我们以后就是朋友?"他挑眉,期待地向她伸出手。 "呵,高攀,高攀,首先声明,不要和我谈音乐,我可是连五线谱都不知几根线!"她好心地提醒他,他们之间的共同语言就是德语。 迈森忍俊不禁,促狭地问:"你有猜过几根吗?" "四根?六根?"她询问地看着她,又看看经纪人和助手。 三个男人放声大笑。"差不多,差不多!"迈森乐不可支,深邃的蓝眸温柔满满。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八章 相逢也不相识 傍晚的强风豪雨并没有阻挡乐迷们的热情与疯狂。左幽掀开一点大幕,偷偷地看了看大厅里黑压压的观众,男士穿西装,女士穿长裙,一个个都像出席重大宴席似的慎重,就连小孩子也是一脸的肃穆,左幽不禁"噗"地笑出声来。 "笑什么?"候场的迈森正在平静心绪,听到笑声,走了过来,闭上一只眼,从fèng隙中看着台下。 没什么呀! "你看他们被你昨天的敏感脆弱给吓住了,今天一个个正儿八经的,态度很端正,神情很敬重,你这下满意了?"她打趣地笑问。 "一定要这样刺激我吗?我可是马上要上场的人,要弹奏这么多的乐曲,一个人撑足二个多小时。"他被她说得脸红,心中却又喜欢她这样的讲话方式,至少缓和了他演出前的紧张。 "别指望我帮你,我连琴键都没摸过。你这个人自信满满,刺激一下也无妨。"她直言不讳。 "我的心脏就那么强壮?"他又忍不住笑了,她还敢说她不帮他,要是让她帮,那全场观众还不得拆了音乐厅。 "迈森,其实你没有必要在意那些批评家的言论。你在全世界有那么多的乐迷,象今天外面下很大的雨,可是台下没有一个空座,所有的观众都为你的音乐风雨无阻。这是一种信仰,也是一种毅力、执着,也是一笔巨大的财富,你不觉得幸福吗?"她把目光挪向了台下,一个人喃喃地说着。 迈森站着,带着一丝震撼地打量着左幽————随意披散在后的长发,微微卷起,显得有一些慵懒和温和,瘦削白皙的脸颊把她一双清澈的眼眸衬得更大更亮,偶然掠过的淡淡忧郁都让她有点神秘。她轻言笑语似乎握着一种神奇的力量,更牵动他的情绪,令他莫名地感动和心漾。他们才认识几天,每多一秒,他对她的看法就更深一些,也很难把目光从她清秀的小脸上挪开。 她对他讲的话不是什么大的哲理,甚至有点没有条理,可他却无法忽视。不得不承认,音乐给他许许多多的财富,物质上的、精神上的,还有心灵上的。如果不是音乐,他会认识她吗? 认识她,让他的心灵突地丰盈。她象是一个向导,拉住他,为他指点着一道道风景,让他领略到许许多多从未体验过的美丽和快乐。 "我脸上有什么?"左幽摸摸两颊,被他看得心中毛毛的。 迈森仓惶地移开视线,难以自抑地红了脸。"我该……准备上场了。" 左幽抬头看表,"真的,还有五分钟,迈森先生,深呼吸,深呼吸,呵,祝你演出成功,我在后台等着你。" "嗯!"他猛然清醒,让自己回归演出前的激动和紧张之中。 大幕徐徐拉开,在如雷般的掌声中,迈森走上舞台。左幽听到琴声响起时,从包里摸出手机,跑出后门,站在廊下,借着后台窗户里漏出的光亮,翻出元蓝的号。 "你怎么现在才来电话?"元蓝一开口就是埋怨,柔得滴水的嗓音连埋怨都那么诱人。"见过肖白了吗?" "大小姐,我又不是你的私人律师,整天只为你转,我也有三亩地要种呀!中午和他见过一面了。"左幽塞住一只耳,外面的雨声太大了。 "他怎么说?"元蓝迫不及待地问。 左幽斟酌了下用语,"你……很爱很爱肖白吗?" "呃?" "如果你很爱,就尽力去争取他,如果爱的一般,就放手,你趁花容月貌时,再找另一春。" 元蓝的声音猛地一冷,"他不肯回头是吧?他有没有说什么理由?" "离婚一定要有理由吗?合则聚,不合则散,你们两个都是大忙人,聚少离多,能有什么理由。"她私心地不想出卖肖白,不想那么美丽的往事被说成什么不德之恋。 元蓝咕哝着骂了句脏话,左幽蹙起眉头。 "哼,结婚也是他要结的,离婚也是他,我元蓝就是他手中的一团烂泥,想怎么捏就怎么捏,既然他要玩,好,我就陪他玩到底,到底看看谁厉害!" "元蓝,不要这么冲动,你们两个都是公众人物,闹出什么来,会毁了自己的演艺生涯。那些例子不都摆在那儿。"左幽苦口婆心地劝慰道。 "那我就这么便宜他?莫名其妙的被甩,这口气无论如何也咽不下。毁了就毁了,你告诉他一声,法庭上见!"远蓝不知摔了什么,左幽听到"咣当"一声巨响。 "元蓝,元蓝……"对方传来一阵忙音,左幽再拨,元蓝关机了。 看来演艺圈又要刮起一阵血雨腥风,娱记们该忙坏了。左幽闷闷地吐了口气,怔忡地看着肆虐的风雨。 结婚不是爱情的升级,而是爱情的迷宫,一不小心,就走散了。 迈森的演出正在进行中,全身洋溢着热情,充满了宏丽气魄。今晚和观众的互动比昨晚好,明显的气氛就不同,掌声更是一阵接着一阵,她都有点担心观众们会不会拍疼了手。 经纪人汉斯兴奋的两只眼闪着晶光,激动道极点时,劈头盖脸地给了左幽一个熊抱,把左幽吓了一跳。 欧洲人的肢体语言都非常丰富,她还真不习惯这样的热情。 "我想迈森现在最想感谢的人一定是你。"汉斯说。 "因为我是他在中国的嘴巴?"她不敢好大为功,谦虚地问。 "不,你让他振作,让他寻找到了自信,重新觅到了激情,你听他的琴声,让人的灵魂都为之振动。" 左幽不敢附和,很不好意思的讲,她根本听不懂汉斯在讲什么,迈森的琴声有什么,她真听不出来。 外国人的夸张,不要太过当真。 最后一个音符在上空圆满画上句号,场内再次爆发出如雷的掌声。迈森谢了三次幕才回到后台,但沉浸在音乐之中的乐迷们还不肯离去,音乐厅的负责人走到后台,请左幽转达,问可不可以请迈森到台下为乐迷做光碟签售。 二个多小时的演出,迈森已经是又累又乏。左幽都有些不忍把那句话翻译给他,但看看乐迷高涨的情绪,她还是说了。 迈森点点头,"可以,但你要陪我下去。" "OK"她微笑地竖起手指。所谓的陪,她也是站在圈外,对被乐迷围得里三层外三层的迈森爱莫能助。 冲进圈中的乐迷是兴奋的,圈外的就有些沮丧,挤也挤不进去,急得在外面跺脚。 "幽,你帮我挤进去!"左幽的眼前突然伸过一张光碟,她抬头,看到一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面容,挂在嘴边的笑容僵住了。她缓缓地转过脸,双唇震惊地微启,脸刷地就白了,左静的身后,姚旭俊逸的眸子痛楚地凝视着她。 有多久没见了,二年,只要有他出现的时间和地点,她都刻意避开。今天一忙,她都忘了送给左静的票是今晚的。突然就这样撞见,她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 "幽,你听到没有?"左静摇晃着她的胳膊,"你让迈森帮我在这张碟上签个名。" 剧烈的晃动让左幽稍微找回了一点理智,她强逼自己冷静。挤出来的笑比哭还难看,她故作轻松地和姚旭点下头,结果左静的光碟,"等迈森出来,你想签几张就签几张。" "真的可以吗?"左静惊喜地抱住她的身子,"那你让他送我几张最新的演出专辑。" "我给你买。"她苦笑,左静从小就喜欢得寸进尺,认为麻烦别人是天经地义。 "不要,我买好了。"姚旭忍住心如刀割的痛苦,尽量不看那张已经深埋在记忆里的音容。 "又乱花钱,要给孩子省奶粉钱的。"左静瞪了他一眼。 "孩子的奶粉钱早就备下了,不要总麻烦……幽" "幽不是外人,是我姐,让她做点事就麻烦,真是矫情。"左静嘟起嘴,挑眉看左幽,"幽,你是愿意买给我的吧,不是麻烦,对不对?" "对,我愿意!"她愿意把初恋的姚旭让给她,愿意割去对姚旭所有的四年,愿意独自漂泊在外,只要她和姚旭能过得幸福。 姚旭紧咬下唇,因强抑住心痛,手轻握成拳,同样的面容,为什么会差异这么多?他真的能把对左幽的爱移到左静的身上、能和左静一直到老吗? 他突然不那么肯定。 "幽?"迈森签到手酸,终于在保安的护卫下冲出包围圈,突然面对两个左幽,蓝眸惊愕得凝滞了视线。当然,他认得谁是左幽,另一个左幽头发短些,眼波流转个不停。 左幽这一刻是多么的庆幸这里她会说德语。"这是我的孪生妹妹左静,还有她爱人。"如果用中文介绍,她大概说不出来。左静的爱人,这几个字就像是把刀,一点一点割在她心头。"麻烦你帮她签下名。" "合影可以吗?"左静兴奋地问。 迈森没有接左静手中的光碟,他敏感地觉得左幽在发抖,嘴唇都紫了,笑容都是僵僵的,而那个妹妹的爱人也很不正常。"幽,你不舒服吗?"他握住了她没有抓碟的手,手指冰到极点。 "请帮她签下名,然后合个影。我可能是累了。"她坚持不流露出心痛,强使自己的声音平静。 迈森狐疑地又看了她一眼,"好!" 他急急地为左静的碟签了名,露出疏离的优雅的微笑和她照了张相,招手让助手送了一整套专辑给左静。 "这些都是给我的吗?"左静惊喜得不敢确定,这是在做梦吗? 迈森点头,目光关心地追着左幽。 "带左静早点回去,外面雨很大,路上小心开车。"她低着头,低声叮嘱姚旭。又侧身对左静说,"我还有工作,以后联系!" 她茫然地掉头,没走几步,被一只手拉住。 "后台在这边。" 她抬头,看见迈森俊美无比的脸庞,眼中闪着关心。"呵!"她涩涩地一笑,"我都转晕了。" "你和妹妹到过别了?"他牵住她的手,肩并肩地向后台走去。 左幽点点头,隐忍了很久的泪无声地滑下脸腮。 "旭,帮我拿一下。"左静欢喜地把一叠光碟放到姚旭的手中,忽然看到他两眼发直,跟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微恼地问,"你在看幽?" 姚旭摇头,"不是!"他在看着的是迈森牵着左幽的那只手。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第九章 不能说破的心事(上) 一上车,左静把手中的碟片随意地扔进后座,脸上噙着的笑意就象被块黑板擦突地擦去,眉拧着,唇紧抿,整张脸阴冷得慑人。 姚旭淡然地瞟了她一眼,发动引擎,倒车,缓缓驶肤上雨夜中的车道。"怎么了,刚刚不是好好的吗?" 左静眯细了眼,直直地看着玻璃上急促打下的雨滴,"幽,永远都让人羡慕。" 他戒慎地一扭头,今晚的四目交会,他没有看出左幽有哪一点让人羡慕,他只看出左幽沽沽流着鲜血的伤口,二年多都没有愈合。真不该听左静的话,去看这场音乐会,左幽看到他和左静这样,不等于是往她伤口上撒盐吗? "自小,幽就比我懂事,成绩比我好,比我会做家事,只要家里来客人,爸妈就爱拿她显摆,我总是装着她走过去,接受客人们的赞扬。我在学校闯祸了,我就要她装成我,替我顶着。为此,我常得意洋洋,谁说左幽聪明,明明我比她聪明多了。后来,一天天长大,我发现我错了,口里不愿承认,心里却好羡慕幽。她总是轻易地得到她想要的东西,进好的大学,有出众的男友,毕业后顺利地进入待遇不错的公司,可以常出国,认识许多许多名人。没有她比较,我似乎也算不错,可一站在她身边,我简直就象根狗尾巴糙。我,羡慕她也讨厌她,讨厌她走我姐姐,讨厌有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左静倾倾嘴角,阴阴一笑。 姚旭看了眼前头的路况,微侧过脸,浓眉高低扭曲几下,他从来不知左静心里有这群的想法,按照他的理解,左静才是左幽羡慕的那个人。在左家,左静很会讨父母欢心,哄着两个老人笑得合不拢嘴。姐妹两人同在北京工作,父母牵挂最多的是左静,都说左幽会照顾自己,不用担心。他更清楚左幽有多爱他,可他却和左静结婚了。 不期然,思绪突然嘎然停住,脑中一片空白,迷惑……姚旭眨眨眼,他有些不敢确定,有些恐俱,有些愤怒…… "左静"他睁扎了下,开口问道:"那个晚上,你……怎么不把我打晕"他只是有一点醉,意识很朦胧,他记得是很轻柔地抱起被他误认成左幽的左静,向房中走去,她果她拒绝,是不会发生后来的事。他压在她身上,她柔情无限地迎上来,主动吻上他的唇,他才象一把干柴被猛地点着了火,熊熊燃烧着。 他醉了,她没有醉……天,莫非她…… 姚旭不敢想下去,心急促地跳着,脸涨得通红,握着方向盘的十指微微发白。 左静偏着头,冷冷地扁扁嘴,"姚旭,你知道你在讲什么吗?" 她语中的寒气让姚旭一抖颤,他到底想听到什么样的答案?如果是他所想,又能如何,他和左静都结婚二年,已经有了孩子。一切都不可能回到过去了。 "没什么?"姚旭生硬地咽下话语,专注地看着车道。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但是我提醒你打消那样的念头。是你主动抱我的,主动向我求婚,没有任何人强迫你,现在再翻起那些往事,有意思吗?我能忽视你曾是幽的男友和你成婚,一心一意的和你一起,你却还在对从前耿耿于怀,对得起我吗?姚旭,你也看到了,幽过得很好,就连那个迈森都对她疼爱备至,那种怜惜呵护的神情,不要翻译,我们都能看出来。她身边现在不知有多少比你优秀的男人,你在她心中早已什么也不是了。"左静连唇都失去了血色。 "你怎么可以这样讲幽,她是你姐姐。"姚旭忍不住低吼。 "也是你心里神圣的仙子。"左静刻薄地说。 姚旭冷硬的身躯抖颤了下,"左静,我们要吵架吗?" 左静红了眼眶,眼泪不住地掉,"不是要,而是已经开始了。姚旭,那时你是一条落水狗,是我收留了你,她转身就走开了,看都不看你一眼,你想想吧,还想她,想她,有什么用。我是你的妻子,我肚里有你的孩子,我才是你应该要爱、要疼惜的人。可是你做到了吗,你的心思放在我身上吗?" "你也知道你肚里有孩子,还这样无故挑衅。"姚旭极力忍住愤怒,车拐进小区的车道,停在公寓楼下。 "不是无故,而是我实在看不下去。自从你一见到她以后,你就魂不守舍的样。你走,找她躯,我不拦你,去呀,去呀!"左静拉开车门,对着姚旭喊叫着。 姚旭抵紧唇,死死地盯着她。 "姚旭,我真的真的非常讨厌你。今晚,我……不想再见到你,你从我面前滚开!"车门"啪"地关上,左静猛地冲进电梯,背影一闪就不见了。 姚旭十指发白,紧扣着方向盘,他稍一沉吟,倒车,车"呼"地一声冲进了茫茫的雨帘中。 音乐厅中静悄悄的,、空荡荡的。除了舞台上打在钢琴上的一束强光,其他的灯都熄灭了。迈森象在回味刚才的演出,修长的身躯倚在钢琴上,手指温柔地抚摸着琴键,蓝眸却时不时瞟向托腮会表台阶上沉思的左幽。 "幽!" 她茫然抬头,极端恍惚的眼神。"要走了吗?"她起身向他走去。 "想听首什么曲子,我弹给你听,特此声明,仅止一次。说吧,流行钢琴曲也行,我知道理查德的钢琴曲在中国很流行的。《 秋日补语》 ?《 水边的阿秋丽娜》 ?《 梦中的婚礼》 ?" "我没有听错吧?! "她自我呢喃。 迈森微微一笑,扣住她的手脆,一起坐到琴凳上。"不要说那些曲子你也没听过哦!" 左幽淡淡一笑,"也不能太小看我,理查德的钢琴曲,是咖啡厅、茶室的最爱,听多了,自然就知道一两首。"她忽然拧眉,"迈森,你……不累吗?你刚刚结束了一场音乐会呀!"音乐会结束,工作人员打扫好剧场,陆陆续续都下班了,文化公司里的人就留她和一个司机,汉斯和迈森的助手也走了,可迈森却围着个钢琴,没有回酒店的意思。深更半夜的,他还要弹钢零,真是个琴痴,左幽心中想着。 迈森优美的唇钱微微弯起,"当然累呀,可是我想……弹琴给你听,是为你一个人的专场演出。"他慢悠悠地说。 左幽直眨眼,讶然地看着他,"迈森,我有点受宠若惊。我……做了什么,让你对我这么好?" 迈森温和地迎视她,他锁住她的视线,"就是想感谢下你,有许多许多的理由可又不知怎么说,那就不说了吧!" "哦!"她一知半解,"我很荣幸你有这样的想法,可是我却要拂你的好意。迈森,中国有句成语叫'对牛弹琴',意思就是说把一首优美的乐曲弹给一头牛听,你说会有什么反应?呵,这个比喻不恰当啦,我也不是一头牛,但效果差不多。不要对我做这些高雅的事,我真的登不了那个大堂,无法体会那种美感,如你所讲,是真真切切玷污你的音乐。" 迈森瞪大眼,怀疑自己听错了。"我不是弹音乐会的曲目!" "什么曲目都一样,我属于对音乐排斥的顽固份子。" "那你就坐着不动,听我练琴好了。"他抬起十指放在琴健上,扭过头对她说,"眼睛闭上。" 左幽到很听话,正襟端坐,眼闭得紧紧的。 迈森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脸上的忧伤仍在眼角,佯装的轻快是那么的僵硬,她到底是怎么了,是因为那个孪生妹妹?他不便问,他想抚慰她却不知怎么做,他只想到了音乐。 他轻吁了口气,想了想,开始演奏。 音乐厅中的留下的工作人员听到了琴声,都聚集到台边,后台的人也吸引进来了。 是一首如梦似幻转柔般的乐曲,微微飘荡在周围。如此美妙的音符,奇异地安抚她震荡的心,左幽屏息凝神,不禁浸淫于纯净转柔有若耳边细语的琴声,心底的痛楚缓缓退去,旋转的世界只有微风、暖阳的存在,契合的感动充斥心田,持续至乐曲结束。 她缓缓睁开眼,打量着噙笑弹琴的迈森,愕然地半张开嘴,他看出她的心情,他在安慰她,用音乐。 "迈森!"她喃喃喊着他的名宇,心中暖暖的。 琴声铮然一止,他关心地握住她的手,"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左幽轻轻点头,"我不能不说我被感动了。" 蓝眸掠过一丝愉悦,熠熠地闪着星光,"看来我成功了。嗯,说吧,还想听什么?" "迈森,时间很晚了,回酒店吧,我现在很平静,很快乐,你明天下午有个采访,还要练琴,不要太累。"她有些过意不去的说。 "没关系,我说过了,仅止一次,左小姐请好好利用,我可不是常常会发这样的善心。要不,你还是跟着我的感觉走,我弹你听便是!"外面风大雨大,如果让她一个人回去,她说不定会流泪到天亮,不如让他陪着她,弹弹琴,说说话,至少不会让她孤单。 "迈森,你不需要为我做这些的?"嗓音有些沙哑,她感动得红了眼眶。 "幽,当你温暖我时,我也希望能温暖你。"修长的手指怜惜地抚上湿意交错的脸颊,意味深长的叹了声,"闭上眼,享受音乐吧,什么都不要想。" "嗯!"她哽咽地点头,微笑着闭上眼晴。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第十章 不能说破的心事(下) "这个周末,我们去骑马好吗?"苏雯喝一口生啤,看一下外面的雨。身边的俞俊无所谓地闭了下眼,"你不怕晒呀,现在可是大伏天。女孩子家晒黑了,会嫁不出去的。" 苏雯斜了他一眼,"还女孩子,再过几年,我都快成半老徐娘了,嫁不嫁得出去怎么了,反正我自己能养自己。" 俞俊一口啤酒刚含在口中,差点没被她的话吓得喷出来。"你才多大就半老徐娘,人家那些影星四十岁都当十八在过,你连三十都不到。" "我有不要恶心巴拉的装嫩,老就老,有什么不好,老是成熟,是风韵。呵,现在时行姐弟恋,我兴许也去泡个年轻的小帅哥玩玩。"苏雯大无谓地笑道。 "你就积点德吧,少残害国家幼苗。"俞俊上上下下打量着她,"你条件也不差呀,属于熟女中的精品,怎么就没什么精英瞄上你呢?" "我瞧不上他们好不好?" "好,好!"俞俊碰下她的杯子,仰头喝下杯中的啤酒,见鬼,这雨怎么下个没完没了的。 "到底去不去骑马?"苏雯又想起了刚有的问题。 "去,叫上人幽!" 苏雯愣了一下,撇撇嘴,掩饰住眼中的失意。"俞俊,你还真是个胆小鬼。"她自已也是。 俞俊浅浅一笑,没有接话。 "你都暗恋她二年了,两人又在一个组,天时、地利、人和都占尽了,你都没和她表白过。"苏雯不屑地耸茸肩。"也不知真的假的,二十六七岁,还学人家少男玩暗恋,笑掉人家大牙了。" "我……暗示过,可是她以为我和你是一对,还拿我开玩笑。我真是哭笑不得,这可能呜?我们俩是好朋友,象哥们一样,就是把我们绑在一起,也不会出事的。" 苏雯背过身,低低嘀咭,"那是你吧!" "你在说什么?"他关心地握住她的手臂。 "没有!"她不悦地甩开,"那要我帮忙吗?" 俞俊直招手,"免了,免了,这事我还是自己来。苏雯,我一直觉得幽心里有一个人,她常常唉声叹气的,一个人闷闷出神。" "她刚进公司那阵,性格比现在活泼,话语间流露是有个男友,但后来她大病一场后,再没提起过。这二年,她身边没有一个异性,我可以肯定,哦,除了你。" "只有我,对吧!"俞俊幸福地笑了。"我真的要鼓起勇气,向她表白,不能再拖下去了。" "对,不然她就被别人抢走了。" "可是我有时担心,要是幽她对我的感觉不是那种男女之情,我一表白,只怕连好朋友都做不成了。" 苏雯闭了闭眼,忍住心底的酸涩,"那你是要放弃吗?" "当然不。"俞俊侧过头,"我至少要把自己的心意告诉她一声,这是我的权利。不管结果是什么。喜欢一个人又不是错,如果她不爱我,那我们就回到现在这种模式。" "俞俊……"苏雯嘴巴张了张。 "呢?" "算了,没什么!"苏雯端起酒杯,咭噜咭噜喝光杯中的啤酒,"走吧,我再赶下一摊,争取吊个侃子,你呢,去向她表白。如果被拒绝了,给我电话,肩膀借你靠!"她拍拍纤细的肩 俞俊"噗"地笑了,"好,记住到时给我擦泪呀!你不要吊侃子了,我明天找同学帮你介绍几个商界、学界新贵,你这大半夜在外晃,侃子没吊着,别被骗了,我还得登寻人启示去。" "你关心我吗?"苏雯咽了咽口水,怯怯地问。 "当然!"俞俊重重点头。 苏雯笑了,但俞俊的下句话把她的笑家又冻在了脸上,"我们可是铁哥们。" 唉,无语问苍天。 两人出了生啤店,俞俊拦了辆车,沉吟了会,借着微微的酒劲,择日不如撞日,趁现在勇气十足,就今天把心意向左幽表白。 "我不送你了,你自己坐车回去,别乱逛。"俞俊探出车窗,又叮嘱了下。 "哦!"苏雯落莫地点点头,一辆出租车停在她面前。"小姐,去哪?" "跟上前面那辆车!"她脱口说道,没有迟疑,钻进牟中。她的心受不了在家中等答案,如果想死心,亲眼目赌比较来得直接。 "呵,跟踪男朋友呀!"司机似乎见多不怪。 "嗯!"她目不转晴地盯着俞俊的出租车。 俞俊下了出租车,仰头看左幽的公寓没有灯,他打了她公寓中的座机,没人接,可能是还没回来。 雨不那么大了,细雨也密。他站着对面公寓地下室的过道口,可以避雨,又正对左幽公寓的楼梯口o 一辆车停在楼梯口前,车内一明一暗的,象有人在抽烟,可能也是在等人。 他抬手看表,凌晨一点。他没注意,旁边的楼梯口,一个纤细的身子紧贴着墙,一动不动地看向他这边。 一束亮光驶了进来。 车门一开,先出来一把伞,一个高大的男子走下车,接着,一个女子也走了出来。两个人离得很近,黑暗中看不到他们脸上的表情。 俞俊倒抽一口凉气,那两个人的身形,他一眼就认出来了,一个是迈森,一个是左幽。 迈森那个狂人怎么会送幽回家?他皱起了眉。 "好好地睡一觉,明天陪我去电视台,陪我练琴,后天再有一场演出,然后,我就要回奥地利了。幽,哪里去找象你这么好的翻译,一见面就晕倒在我怀里,对我又叫又吼的。"迈森挪喻地看着左幽。 "你到底是在贬我还是在夸奖我?"左幽脸一热。 "自已体会。回奥地利后,我说不定真会想念你,你给我的印象还深刻。幽,知道吗,你很特别,有震撼人的潜质。" "很夸张哎,我会常去奥地利,如果你恰巧在国内,带我去吃地道的奥地利菜好吗?" "当然行。一定要常和我联系,哦,是我给你打电话,你说过了,还有,要多关注下琴院。" "记下啦,快回酒店吧,不然汉斯先生明天要怪我的。" "嗯,什么都别想,晚安!"他拥过她,在她颊边轻吻了下,很绅士的欧州礼仪。她帮他关上车门,挥手说再见。 车走远了,左幽才回过头,低头在包中掏着钥匙,向楼梯口走去。俞俊刚想走过去,那辆似是等人的车门突地一开,车中抽烟的男人走了出来,左幽不意抬起头,看见面前站着的人,瞪大眼,低呼出声,"姚旭!"手抖了下,钥匙从手中掉了下来,在地上发出金属击地的声响。 姚旭蹲下来,帮她捡起。 "姚旭,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现在应该陪着左静。"她刚刚平静的心又波翻浪涌。 "告诉我,那个外国男人是你新的男人吗?"姚旭不理她的问话,冷凝地发问。 左幽脱口地想否认,但她蓦地怔住了,"姚旭,你好想无权过问这个问题。"她漠然地说。 "对,我是没有权利过问,我是你的什么人呢?"姚旭冷冷笑着,"我现在都怀疑当初是不是你姐妹合起心设了圈套让我钻,从而让你脱身,象扔一件破衣衫扔开我,你好找更忧秀的男人。" "姚旭!"左幽不敢置信地看着他,身子微微哆嗦,她痛苦地闭上眼,泪止不住的涌出眼眶,"不要……开这样的玩笑,一点都不好笑。你现在是……左静的爱人,我的妹夫,快回去吧,不要再来找我,不要让左静误会。" "你就只会担心左静,就没有想过我吗?幽,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是受害者,我的痛不比会你少。"他悲痛地扶住她的手臂。 "忍着,不管多痛,都得忍着。"她咬住唇,不让哭泣声发出。 "我真的忍不下去,她不是你,即使面容一模一样,我闭上眼,都可以辨别得出来。幽,我想你都快想疯了。我那时在你眼中真的是只落水狗吗,你轻易地就抛弃了我,头也不回地从我生命中走出。" 左幽不舍地伸出手,抚摸着姚旭泪湿的双腮,他好象老了许多,"你不是,从来都不是。如果那个人不是左静,我也许会原谅你的。你要知道我们认识了十一年,不是十一个月,也不是十一天,要离开的那个人也很艰难。她是左静,是左静,是我的妹妹,她爱你,从你第一次去我们家时,她就爱你了,请好好爱她吧,往事不要再想,都已过去了。" "她……一真的是存心的……你都知道,都知道还抛弃我?"姚旭惊呼。 左幽哭着摇头,"是你给了她机会,这是事实。你如果不主动抱她,何至于有这样的局面。姚旭,二年都过来了。你们现在已经有了孩子,把所有的过往都忘了吧!" "我以为是你,是你!你们为什么要长一张同样的脸,为什么?"他拼命摇晃着她的肩。 "这就是魔障,我们没有越得过去。姚旭,快回去看左静,她就是孩子气重,霸道了些,对你的爱不会比我少。" "你知道我过的是什么日子吗?" "不要告诉我,不要,我再也帮不了你,也不要来找我,不要往冰箱中塞食物,就让我一个人好好的、平安的过吧!"十一年,她怎么会不懂他呢,可是她不能顾他,顾不了的,再也顾不了了。 "我不能爱你,疼你、宠你也不可以吗?"姚旭心痛如刻,泪眼婆婆地问。 "不可以。从你接受左静时,就不可以了。快回去,不要管我。该遗忘的遗忘,遗忘不了就深理。我……真的过得很好,你也看到了。" "我……看到了,你有了新的追求者,你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的生活,你的人生还有无数的选择,而我没有,什么都没落,我被判了无期徒刑。幽,你要好好地过,我们两个人至少要有一个人幸福。那个音乐家不太适合你,这只是我的忠告。" "嗯!"她不说破,缓缓点头。 "幽,我从不后悔爱上你。"姚旭环抱下她,然后松开。她听到引擎发动的声音,车子掉了头,声音越来越远。她不敢转过身,因为她在哭。 俞俊自始自终一直微张着嘴,夜风夹雨扑打在脸上,刚才那点酒意早就没了。 苏雯目蹬口呆,跟踪过来的来意已跑到脑后,她震惊地看着夜色中哭着身子直抽的左幽,心一点点的碎了。 第十一章 谁是江郎?(上) "早,幽!"迈森站在酒店大堂里,今天穿了件看上去质地超精致的短袖衬衫,配浅色的长裤,整个人有股玉树临风的潇洒飘飘。 左幽羞窘的笑知,其实已经不早了,她从家出发就九点多了,赶到酒店,约莫十点过了,已近中午。 "早!"她顺着他的话说,瞅了下迈森的身后,汉斯和几个男人坐在一起,讨论的正激烈,可能是关于琴院的事。 "汉斯先生会中文?"她交cha着十指,随口问。看他们交流好像很畅通。 "他临时找了个翻译,你要陪我去电视台,不然就麻烦你了。"迈森一直盯着左幽的眼睛,她戴了副眼镜,特显知性。"你近视吗?" "呃?"左幽不近视,北京一到春天,沙尘暴多,防止风沙刮进眼中,出门都会戴副平光镜。今天没有风尘,可是早晨一起c黄,发现眼肿了,肿的太明显,她用冰敷、热毛巾敷,折腾半天,稍微好一点,但还是看得出来,没办法,用副眼镜先遮着吧。 "呵,有一点点。"她抿抿唇,"我们什么时候去电视台?" 迈森眉头一拧,"我走后,你又出门了吗?"他记得分别时,她不算非常快乐,但至少是平静的。镜片后红通通的双眼和微肿的眼帘,显然是哭了整夜的结果。 她傻眼,欲盖弥彰的大声说,"怎么可能,凌晨一点睡还会出去。迈森,不要玩这种猜猜的游戏,我们快去电视台,然后还要去剧场,你今天的琴还没练呢!" "你那口气像我小时候的钢琴老师。"迈森眼神波动,站起身来,"不想讲算了,其实有些事说出来心里会舒服些。" "明明没有事,你让我说什么。" "你的眼睛不会说谎。" "那个呀,"她躲闪着他的目光,"我……我是想到你要离开了,舍不得呀,自古多情恨别离,你不知道吗?"她急中生智,搪塞了个理由。 他盯着她,半晌后才开口,"我真不知道你这么舍不得我走,也许我该考虑长住中国。" 她悻悻一笑,"学音乐还是在欧洲比较好。" "喔,你懂得真不少!"他有点生气她对他的隐瞒,生气她对他的疏离,可又没办法的,毕竟才认识几天,她怎么可能对他敞开心怀。 他却无由的想和她靠近。 车子一进电视台,采访的主持人和导演就迎上来,这是迈森在中国唯一接受的采访。 几个人寒暄之后,往楼上的演播室走去,左幽跟在身后,一边四下打量着。在楼下大厅里,她突然看到戴着墨镜被记者团团围住的肖白。 "肖先生,元小姐今天在浙江对媒体宣布,已经与你解除婚姻关系,这是真的吗?" "肖先生,是什么让你们这对金童玉女的神话走向了毁灭?" "肖先生,元小姐说她是迫于无奈,不得不让终止你们之间的关系,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肖白板着脸,保持缄默。 "请让开,请让开,关于具体的事项我们以后会像媒体公布的。"肖白的经纪人一手挡着话筒,一手护着肖白往里走去,媒体紧追着不放,直到电视台的保安出动了,肖白才脱身。 元蓝来真的了?左幽担忧的看着肖白,肖白也看到他了,一怔,摘去墨镜,微微一笑,"你怎么在这里?" "我……我陪迈森先生来接受一个采访。"她抱歉的指指前面的一行人,"对不起,我……没能阻止的了元蓝,她一时气愤,乱说了话。你要紧吗?" 肖白耸耸肩,"我看上去要紧吗?没事啦,离婚的夫妻天天有,媒体炒一阵就疲倦了。" "对你的工作有影响吗?"她凑近他,喵喵四周,小声问。 "我又恢复单身,只会让我的歌迷欢喜,人气一定大涨。"肖白半真半假的说。 左幽瞪大眼,"真的吗?" 一边的经纪人没好气的说,"怎么可能,已经几支广告叫停了,也不知后面她在法庭上会不会乱讲一气,唉,不敢想。反正前景不乐观。" "这几年你从我身上赚的钱也不少了,以后你再寻个新人不就得了。我年纪也不小,总不能一直扮偶像,我早就准备转到幕后了,没事,这次正好给我一个退隐的机会。" 肖白轻描淡写的语气让左幽却听得心戚戚的。"对不起,我替元蓝向你道歉。" "我不怪她的,她对我算不错了,我……应该向她说对不起。"肖白拧着眉,神情有点幽幽的。 "我怀疑她在财产上一定要做文章。"经纪人忧虑的说。 "随她吧,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肖白淡然一笑,"有空再和你联系,我今天有个公益演出,不聊了。" "肖白……我以后会听你唱歌的。"她不知该说什么来安慰他,情急中冒出这一局。 肖白大笑,"左幽,你就不要吓我了。放心,我的心脏超强壮的。" "我相信。"她目送着肖白走进电梯。这样子无怨无悔的单恋一个人幸福吗?如果那个台湾的小女生知道在遥远的背景,有这样一个男子这样深爱她,会说什么呢? 爱是美好的,科斯每个人起跑点总是不同,你爱的人和爱你的人往往不是同一个人,能得到一份两情相悦的爱是极其的艰难呀! 这世上有吗? "左小姐,左小姐!"一个助手麽样的小女子气喘吁吁的从楼上跑过来。 "叫我妈?"左幽还沉浸于肖白的离婚中,不太清醒。 "对,左小姐,是这样的,我们节目出了一点差错,我们约好的德语翻译遇到了车祸,现在无法来电视台,可是所有的准备工作都好了,迈森先生也到了,节目不能取消。"她抬头看看左幽。 "嗯!"左幽眨眨眼,等着她的下文。 "能不能请左小姐帮个忙,请你客串下我们节目的德语翻译。酬劳我们会另外算的。" "呃?不行,不行,我从来没有上过节目,对着镜头,我会傻掉的。"左幽直摆手。 "没关系,你就是坐在迈森先生的身后,把主持人的话翻译给他听就可以了。" "那迈森先生的话呢?" "当然也要翻译给主持人。" "我还不是要对着话筒讲话,不行,不行!找别人去!"左幽摇头。 助手都快哭了,"哪里还有别人,现在只有你会讲德语,迈森先生又听不懂中文。左小姐,救场如救火,求求你,帮下忙吧!" "你这是强人所难,我真的不行。"她往后退去。 "现在不行也得行了。"助手抓住她的手臂,掉过头,扯着嗓子对楼上喊着,:"导播,快来呀!" 第十二章 谁是江郎?(下) 一个头发染的像只花孔雀的男人从楼上飞快的跑下来,责备的瞪了助理一眼,"怎么这点小事也办不好,你说你还能干什么?" "我……我……"助理嗫嚅着,眼泪在眼眶中打转,就是不敢掉下来,她求助的看着左幽。 左幽耸了下肩,看不下这楚楚可怜的样子,"既然你们不担心,我又怕是没呢,话说在前,砸了这次采访,我概不负责。" "我负责,我负责。"导播忙不迭的赔笑,"多谢左小姐了。还不快带左小姐去化妆。"他推了助理一把。 主力破涕而笑,挽住左幽的手臂,欢喜的走进化妆间,一路上一直在道谢。 左幽本来穿了身休闲裤装,主持人上上下下打量了下,不知从哪找了身职业装,让她换上,头发上不知喷了什么东西,服服帖帖的放在身后,脸上左一层右一层的涂满了什么红红白白的化妆品,猛一看镜中的自己,左幽都有点认不出。 她随着主持人走进录播现场时,迈森看着她,调侃一笑,"幽,你这次牺牲蛮大的。" 左幽不自在的扯扯衣裙,别扭的倾倾嘴角,"可不是,你得赔我精神损失,为了你的采访,我的形象都被破坏了,你看这张脸,还有几分我的本来面目。" "镜头前没有人是本来的自己。不过,这样的你另有一种美。"他为她拉开身边的椅子,主持人递过采访提要,让左幽先和迈森说说。左幽扫了下采访提要,差不多就是个人生平和艺术生涯的介绍,她轻吁一口气,凑近迈森,指点给他看,他嘴角噙着浅浅的笑意,点点头。 采访开始。 左幽觉得这情景有点像新闻里的外国领导人来访,那些党政要人面对面坐着,每一个人身后都坐着一个低头记录的翻译。她现在就扮演着这样的角色,她坐在迈森的身边,镜头并不正对着她,这是她要求的。但录播间上方的强光打下来,她还是有点紧张,搁在腿上的交握的手指微微有些泛白。 一开始是播放个短片,是迈森从少年时到现在的各个重要演出的剪辑合成。左幽看了之后,才明白迈森张狂真的是有充足理由的。在金色大厅的独场音乐会,全场起立为他鼓掌,"安可"声响彻云霄。欧洲的万人室外音乐会,乐迷们疯狂的手舞足蹈。温莎宫前,接受英国皇室的颁奖,在德国,乐迷为购一场他的音乐会门票,星夜排队……他不是被宠坏了,而是从来就生活在云端中。年纪不大,就有这样的成就,难怪他根本眼中就看不到别人。他应该自豪,应该骄傲。 她偷瞄一下迈森,发现他的脸上并未出现不可一世的神气,反到是一脸漠然。 短片要结束时,突然跳出一个画面,悠扬的长笛与温雅的钢琴和谐的飘扬着,一个手握长笛的白衣女子站在江边衣袂飘飘,不远处,一架白色的钢琴后面,身穿白色礼服的迈森深情款款的注视着前方,女子缓缓转过头来,那时一张美艳如花的脸。画面定格,灯光亮起。 左幽抬头看迈森,迈森也正看着她,无视镜头,无视主持人探询的目光,眼神有点复杂。她直皱眉,不知他怎么了。 "迈森先生,画面中这位女子,你向大家介绍下吧!"主持人没有按采访提要按部就班的来,天外突然飞来一句。左幽一愣,按照问话翻译过去。 "达琳娜,奥地利皇家乐团的长笛手。"迈森倏地转过头,淡淡的说。 "好像不只是这一点,她还是?"主持人故作神秘的倾嘴一笑。 迈森咬了咬唇,像有点不悦,停了一下,说,"她是我的女友。" 主持人满意的一笑。左幽惊愕的瞪大眼,又看了看画面,原来是迈森的天使呀!老天,这才是真正的神仙佳偶呢,比翼齐飞,在同一个艺术领域。迈森真的太富有了,连爱情都让人羡慕。 她戏闹的对迈森偷偷挤下眼,迈森神情一僵。 刚刚突然看到达琳娜的出现,他吓了一跳,在中国的这几天,他竟然把她忘得干干净净。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心中陡的"咯"了一下。这还不是最最吓一跳的,他讶异的发现达琳娜也没有和他有联系。 她这一个月没有什么大型演出,不可能忙的连打个电话的时间都没有吧?迈森的心冷不防揪了起来。 主持人要求迈森讲述爱情经历,迈森婉言拒绝了。主持人不敢坚持,这本来就不在采访之内,只是为了造一个惊喜才这样安排的。 一切按着采访提要进行,采访非常顺利,左幽也有些适应了。 "迈森先生,乐评家们说你现在时江郎才尽,你同意这样的说法吗?"主持人在快结束时,突然扔出一枚犀利的炮弹。 左幽接过"炮弹",在手中转着,半天都不知如何抛向迈森。她有些讨厌这个主持人,这样不顾别人感受的直接发问,不觉得很过分吗? "左小姐?"主持人笑容中带着催促。 迈森已经侧过脸来了。 左幽硬着头皮把话翻译过去。 迈森轻轻一挑眉,绽开一丝优雅的笑意,"江郎?谁是江郎?" 左幽"噗"的笑了,对着主持人说出迈森的问话。 "江郎才尽是中国的一个成语,就是说……"主持人一时想不起这个典故怎么说,又不敢乱说,支支吾吾的。"左小姐,还是请你吧!"她把球踢了过来。 左幽坦然接招,她指着背后的画面对迈森说,"看到没有,那就是江郎,站在江边的男人简称江郎,江郎才尽,你是讲你为了心爱的女人倾尽一生的才华与财富,只为博得她的芳心,对吗?" 迈森摇头,认真的回道:"不,爱情只是我生命的一小部分,我的一大部分属于音乐。" 主持人在听到左幽的话之后,直眨眼,这好像是答非所问。"迈森先生,你曾经讲过只有欧洲人才懂你的音乐,你这次突然同意来中国演出,是认为中国有了你的知音,还是这其实就是简单的一场走穴,只为赚钱而已?"主持人刻薄的又问。 左幽只抽冷气,说完之后,担忧的看着迈森,怕他气得跳了起来。 迈森轻轻一笑,"以前我有点理解偏差,左小姐曾经讲过,我的知音遍天下,不只是在欧洲。为了纠正我的偏差,我才开始了这次东方之旅。这个时候来东方,正是我事业停滞时,我不是退而求其次,而是我发现在东方有许多能震撼我生命的新元素,我把这里当成我艺术生涯的一个新的起点。" "说琴园!"左幽突然低声提醒。 "我要从这里带走新的元素,同时也要把欧洲优良的音乐教育带到中国,不久,我将在中国开设一个以我名字命名的琴园,具体的事项不久将会公告于世。" 主持人眼前一亮,"这是真的吗?" "嗯,有可能在秋天的时候就可以招收第一批学生。"迈森意味深长的看着左幽说。 "今天这个广告可是得来全不费工夫,等着看吧,电视台的电话明天一定会打爆掉,快让汉斯先生把具体章程送一份到电视台去。"回酒店的车上,左幽得意的说。 "幽,我发现你还蛮会见fèngcha针的。"迈森好像有点心神不定,不像左幽那么高兴。 "能利用旧利用呀,那个主持人问问题那么刻薄,受了一肚子气,不得些好处,气不能平。现在,你又得名又得利。" "我得名得利,你开心什么呢?"迈森古怪的盯着她。 "我替你开心呀!"左幽诚实的回答,"你是专心做音乐的人,琴园一定也不回是只认钱的那种学校,我尊重这样的人。" "就只是尊重?" "不然能有什么,我又不会教琴,学琴又太老了,我怎么挖空心思,也不能在琴园中得利。不过,你要是赚了钱之后,要请我吃大餐。" 迈森烦躁的看向车外,"幽,你的企图心有时太小了。" "太大有什么好处,还不是白日梦一个。"她已经过了做梦的年纪,知道脚踏实地,过好每一天才是真的,不要订太宏伟的目标,不提过高的希望,每月把薪水拿到手撕最重要的,如果你不想依赖别人的话。 "蜗牛从不做梦,它就会永远在原地踏步走。"他有些气愤的扭头瞪了她一眼,心中也不知在气什么。 "总比从云端里摔下来强。"她理直气壮的反驳。 "随便你,你的人生你做主,我只是说说。"迈森没好气的说。 左幽怔住了,抿抿唇,不再讲话。 车在酒店前停下,迈森打开车门,"你回公司吧,今天我休息,明晚演出前过来接我。"说这话时,他都没有回转身,对着她说。 "喔!"男人也会喜怒无常?左幽眨眨眼,她好像没有乱讲话,迈森突然就拉着个脸,神情僵硬的好像她得罪了他似的。 迈森直直的走进酒店大堂,一边走一边开始打电话,不管奥地利现在正是凌晨。家中的电话是通的,可是无人接听,达琳娜没有睡在他们同住的家中。他改拨达琳娜的手机,关机中。他打达琳娜的寓所座机,电话接通了,确实电话答录机的留言。 他眯起眼,低咒了一句。掉过头,门外已经不见左幽的身影了。 这个夏日的午后,一切都变质了。 左幽一进办公室,就看到俞俊和苏雯头挨着头,像是在说什么悄悄话。她轻手轻脚的走过去,恶作剧的在两人头顶上大吼一声。 两个人惊得跳起来,慌忙分开。 "幽,你要吓死我吗?"苏雯拍着心口,眼神躲闪着。 俞俊涨红了脸,不敢正视左幽。 "你们……怎么了,在讲我坏话?"左幽开玩笑的说,疲惫的坐到办公桌后,包胡乱的扔在桌上。 "你有什么坏话让我们讲?怎么不陪那个欧洲帅哥? "苏雯拨弄了两下头发,不自然的问。 "他说要休息,我就回公司看看喽,你们两个怎么闲着,不是手上都有事吗?" "我……我们马上就出去,到公司拿点东西才碰上的。幽,你不要误会。"俞俊脸红红的辩白。一边的苏雯落寞的转过身去。 "我从来不会误会你们的,我只确定。"左幽话中有话。 俞俊讪讪一笑,"幽,我晚上没事,一起去吃海鲜?"他真的不能再退缩了,他要用自己滚烫的心来温暖幽。 "好啊!我请客。就公司附近的那家海鲜餐馆。"她询问的看着苏雯,苏雯没有回头。 "嗯,我去下剧场,然后就回来接你。" "不要接的,我和苏雯走过去,你直接到那边等我们。" 俞俊无奈的叹了口气,笑笑,出去了。 "我晚上有事,不陪你们了。"苏雯突然开口说道。 "干什么,说好要请你们两个了,把事情推掉,今晚你属于我。"左幽站起身,打趣的环住苏雯的肩。 苏雯一把推开她,闷声说:"你们两个人的约会,干吗要扯上我?" "苏雯?"左幽退了两步,拧起了眉。 "本来就是呀,明眼人都看得出俞俊追的人是你,你还矫情的装作不知道,要我看着你们两人打情骂俏的,很有成就感吗?" "苏雯,你弄错了,俞俊他喜欢的人是你。" "我?"苏雯苦笑,"我和他是好哥们,他喜欢的人是你,你不要再让他心累了,不要再忽视他。他只是有些胆小,不敢向你表白。我……刚刚是在鼓励他,你不要误会。" 左幽傻了,"这怎么可能的事?"他们三人在公司里最要好,一起吃饭、嬉闹,俞俊和苏雯默契十足,两个人最爱联合起来逗她。她一直以为他们是一对的。 "幽,知道什么样的女人最让男人动心吗?" "呃?" "像你这样的,有点神秘,有点犹豫,有点故事,有点从前,让人心怜的女子,如一本趣味性很强的书,忍不住想读懂。我算什么,大大咧咧的,像一杯白开水。" "苏雯,我不懂你讲的话,我们一起进的公司,我哪里显示出要让人心怜?" "你的孪生妹妹抢走了你男友,还不让人同情又心怜吗?"苏雯蓦的掩住嘴,天,她怎么说出心里的话了。 左幽脸刷的白了,"你……听谁说的?" "我……"苏雯结结巴巴的回答不上来。幽的神情看上去好痛苦,她被俞俊要表白的事扰乱了心,不提防说出不该说的话。"对不起,幽。" 左幽闭了闭眼,"如果因为遇到那种事而招来男人的心怜,我不觉得有什么好得意的。那时一种悲哀,你不必感到羡慕。俞俊只是我的好同事,永远都是。你喜欢他就去告诉他,不必顾及我。"她拎起包,向外走去。 "幽……我不是故意的。"苏雯扣住她的手腕,"我不是顾及你,事实俞俊他真的喜欢的人是你,不止一次在我面前说过。我对他只是我一厢情愿的单恋,他不知道。" "我当没有听过今天的话。你们……都是我的好同事,仅此而已。海鲜馆那边,我不会去的,我会找个理由呃俞俊说。"她拂开苏雯的手,走出办公室。 苏雯呆愣的凝视着左幽的背影,羞恼的直想扯头发大哭一场。 她不知道苏雯从哪里听到这些事,似乎俞俊也知道了,明天、后天以后,说不定全公司的人都会知道了。她身上不知该聚焦多少道目光。 同情+心怜=爱?苏雯真想得出来。同事一场,没想到苏雯会在妒忌中说出那种令人心寒的话,俞俊为这个爱她,真让人笑掉大牙了。她看上去有那么可怜吗? 二年前都能好好的,二年后,她还需要那些吗? 午后的阳光,炫目的让人睁不开眼。左幽从包中摸出手机,正要翻出俞俊的号,手机突然响了。她一看,是元蓝的号。 看来,不需要找理由了。她涩然一笑。 第十三章 故事的继续必然有一个意外 元蓝抱着电话机躺在c黄上,感到前所未有的孤单。 她是悄悄从浙江回北京的,法院通知她明天要出庭,处理她和肖白之间的财产纠纷。肖白让经纪人传话,让她想要什么尽管拿,她拒绝了,她只想要属于她的一半。一半的财产不是拿把刀一切两半就可以,要登记、估价,然后再划分,这中间需要一些时间。 一些时间可以改变许多的,比如复合。 在浙江的每个晚上她撕心裂肺地想念着肖白,很想听听他的声音,很想知道为什么要和她离婚。她是在大学里被导演看中,出演一部偶像剧,然后开始走红。她有容貌,有学历,没闹过绯闻,多少达官贾追她,她却为肖白的一个眼神感动,就在事业如日中天时嫁给了她。 肖白的爱开始得突然,结束得也突然。她还没适应为人妻就已经成了下堂妇。 这种说不出口的委屈,她怎么咽也咽不下去。冲动之下,她率先向媒体公布离婚,寻求媒体的同情。 肖白在一片重责之下,事业几首停摆。她出了心中的一口怨气,心却没有丝毫快乐。一想到以后,再也和他没牵扯时,心疼如绞。 班德瑞的音乐在空气中飘荡,她拿起了话筒,给左幽打电话。 "你原来在北京呀!"左幽一进门,对着她嚷道,"这是哪里?" "狡兔三窟,这是其中一窟。"元蓝懒懒地拍拍c黄,让左幽上来。 左幽固执地站丰c黄前,责备地看着她,"现在满大街都是你的新闻,你满意了吗?" "一般般,这是他应得的。"她故作无所谓地耸耸肩。 "你做得这么过,看以后谁还敢娶你。" "什么娶不娶的,我以后还不嫁呢!男人有什么好,心口不一。" "肖白现在所有的广告、通告都告停,新专辑也搁下不谈,你真是把他逼到悬涯边上了。" "幽,你讲话的语气怎么好象向着他似的,你是我朋友哎!"她不悦地冷了脸,心中有点酸,左幽是她唯一可以不设防的圈外好友,却帮着肖白说话。 "因为是你朋友才这样说的,做不成夫妻一定就得做仇人吗?说不定本来能好转的局面,你这样子,肖白对你一点留恋都没有了,何若呢?" "不是人人都象你那么好欺,被妹妹抢了爱人,你大气都不吭,连句怨语都没有,一个人躲得远远的,只会窝窝囊囊地哭。我可不要象你,别人打我一下,我必还击十下,定要他头破血流。"元蓝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可是一开口,话就变了味。一抬头,看到左幽脸青白得慑人,察觉不对,慌忙下c黄抱住左幽。 "幽,我有口无心,你当是耳边风,不要当真,好不好?"她撒娇地在左幽怀前蹭。 左幽推开她,倦容满面地坐到一边的沙发上,"别人这样讲也罢了,你也这样讲,我真是……失望。你今天已是掀开这道疤痕的第二个人了,看着我血淋淋的样,你痛快吗?" "对不起,幽!"她抱歉的说。 "不要说对不起。元蓝,我那时不是窝囊,我只是自私。我选择了家人放弃了爱人,那是我唯一能做的。"左幽无力地解释。 她是无心的还是故意的,左幽都不想计较了。朋友和同事都不是完美的天使,不能要求太高。在这世上,人是无法独自生活的,有时候总需要一两个朋友,不能为了一两句不中听的话就甩袖离去,迁就些吧! "我知道,我看着你走过来的。幽,不要难过,你打我几下!"元蓝蹲在她面前,拉过左幽的手放在腮边。 左幽挤出一丝笑,揉揉额角,替她别好散下的碎发。"我知道你心情也不好,好了,都过去了。说吧,找我来有什么事?" "幽,我是不是有事才找你?"元蓝蹙着眉,觉得自己才是自私的那个人。快快乐乐的时候,就想不到左幽,一有了麻烦,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左幽。 "这说明我这个朋友还有可利用的份,不是全沾着你的星光。"左幽眨下眼底的疲累,用轻快的口吻说。 "你哪里会沾我的光,只有我沾你的光。幽,其实你比我优秀许多,在我心中,非常非常的钦佩你。"元蓝真诚地说。 左幽淡然一笑,"不要打一下再揉一下。好啦,我没有生气,说吧,到底是什么事!" "你明早可不可以替我去下法院?"沉默了片刻,元蓝吞吞吐吐地说。 "干吗?" "签下财产分割协议。" "你不是有律师吗?"左幽不解地看着她。 "这次我没有委托律师,是我自己向法院申请离婚的。" "那继续呀!" "可是明天要和肖白见面,我……不敢见他。"元蓝说。 左幽瞪大眼,"我不信,你有勇气在记者发布会说肖白怎样怎样,却不敢见他吗?" "不要损我好不好?"元蓝苦笑地站起身,"我是被他气急了,才先出手的。结婚的时候,想到白头到老,谁知道呢……" "那是上帝的恶作剧,相见太晚。" "谁抢在我前面?"元蓝突地转过身。 "男人最难忘的就是初恋,肖白没有初恋吗?"左幽摸棱两可地回答。 "哦,幽,你会去吧!"元蓝可怜兮兮地恳求道,"我要是去,肖白说不定会把我吃了。" 左幽白了她一眼,"早知现在,何必当初,下手那么狠,现在才知后悔。不去,是你离婚又不是我离婚。" "来你了,幽,我晚上还要赶去浙江拍戏。就帮我这一次,好不好?"她摇晃着左幽的手臂。 "我说不好你就会妥协吗?" "呵,我会继续缠到你答应的。" "还不是,唉,我怎么交了你这样一个朋友,把委托书拿过来,我明早刚好有空,替你跑一趟。" 元蓝笑得颤颤的,忙不迭从桌上拿过委托书,盖好章,双手递给左幽。 左幽无力地笑笑,接过。 夜深了,左幽正在冰凉,突然听到手机响,用浴巾包着身子冲出来,一接通,是迈森,他象喝了点酒,口齿不清。"你好啊,幽!" "迈森,有事吗?"她顶着一头的泡沫,水珠滴了一志,脚下还打滑,只想尽快结束通话回到浴室。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吗?"迈森象只夜晚无聊的猫,挑着刺,听着有一点嘲讽。 "呃?当然能!"她裹紧浴巾,估计一时半会是结束不了了。 "你好象很不情愿。" 她真想为迈森鼓掌,他有一颗敏感的心还有一双可以穿越多少多少公里的锐眼。 "嗯,不是不情愿,而是我现在不太方便。" "你身边有别的男人?"迈森音调上扬,语气突然清晰。 "想像力比较丰富,这漫漫长夜,有男人伴着是不错,可惜不是,接电话这前,我……正在冲凉。"她委婉地、含蓄地说,提醒他该绅士地搁电话。 迈森却象没听懂,笑了,"意思是不是你现在不着寸缕喽?" 明知他看不见,左幽的脸还是一下红到耳跟,申辩道:"怎么可以,我有裹浴巾。" "那有什么差别。"迈森说明慢慢的,幽幽的,似在勾勒她现在的画面。左幽脸更烫了,"你不准乱说。没事,我挂啦!" "我有事!"迈森出口拦阻,"你今天一下午一晚上都没给我电话,为什么?" "呃?你不是说要休息吗?"她不健忘呀,在酒店门口,他是这样说的,让她 明天晚上再去打扰她。好象她在缠他似的。 "我有说休息,又没说不让你打电话。我一句中文不懂,你把我扔在酒店里,就一点都不担心?" 迈森真的喝醉了,象小孩子样有点无理取闹,左幽无边眨下眼,脚站得有些酸,她索性将半身的重量分给桌子。 "我很担心,可是一想你身边还有汉斯还有助手,我就有点放心了。酒店里的领班也懂德语。"她尽量小心地回答,不想没完没了的说下去。 "我是受文化公司的邀请才来中国的,你为什么把工作给别人。我明天要向你们总裁出抗议。" 他在底要干吗,左幽皱起了眉。"迈森,那你到底要我怎么做?" "我心情很不好,达琳娜一点音讯都没有,你又不正眼看我。幽,你对你……你没有一丝绮想吗?" "你是指哪方面?"她全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所有的方面。别人都说我很合女人的择偶标准,你看到没产过这种联想吗,我抱你时,牵住你手时,你……" "打住!"她急忙打装饰,迈森可能是找不到女友,无法解相思,有点受刺激了,"迈森,联想是小女生玩的事,象我这么大的都很务实。" "我是个虚拟的人吗,哪里不务实,我也难过,你也难过,不如我们两人抱着取暖!" 左幽哭笑不得,迈森的刺激受得真不小,"你忘了现在是夏天吗,不需要取暖,一个人就可以了。好啦,好啦,挂电话,然后上c黄休息,明天醒来什么事都没发生,你的天使还在守护着你。" "可是……我不想挂电话,我想见你。" 左缨一哆嗦,"别,我现在外面,很不方便。迈森,如果你实在寂寞,和汉斯先生喝酒去。" "不想见别人,只想见你。你过来,还是我过去?"他越说越起劲了。 "迈森,我想酒店里会有许多很闲的女人,你何必舍近求远呢,挂了!"她直接关上手机,非常气愤他语气中的轻佻。 什么音乐家,饥不择食了,当她是什么?才对他有点改观,现在又回到原点了。他不仅张狂,而且还有点差劲。 转念一想,他也许是心里太压抑,想和她倾诉,并不是指一夜情之类的,是她想太多了。 左工贼刚刚退下去的热度突地又上来了,她看了看手机,犹豫了下,决然向浴室走去。 …… 婚姻纠纷属于民事庭,左幽在门岗上问清了,走进法院。大厅里有个科室分布图,她仔细看了下,民事庭,六楼,左转。 电梯直达六楼,左转,看到一间摆着几排座椅的小型法庭,她张看了几眼,没有人。 "请问你有什么要办理的吗?"一个穿灰色制服的书记员看从隔壁的办公室走出来,和声问。 "我想找审理肖白和元蓝离婚案的……"左幽扁扁嘴,不知那个词怎么说。 书记员懂了,神情突然警备起来,"你是哪个报社的?" "不是,不是,我是元蓝的朋友,她委托我来替她出庭。" "哦,是这样!"书记员有点不放心打量着她。左幽忙拿出委托书给他看,他这才点点头,"跟我来吧!" 他没有带她进法庭,而是走向对面的一间办公室。门掩着,他轻轻敲了敲门。"裴庭长,当事人来了。" "嗯,请她进来。"门内传出中气十足的男子声音。左幽皱皱眉,怎么听着有些耳熟。 "先进去会会,肖白他们还没有到呢!"书记员替她打开门。 左幽笑道谢,迈进门。 "你好,我是……"左幽抬起头,正想打个招呼,突然怔住了。办公桌后身穿制服,高大健壮的英气男子也呆住了。 "你不是……"两人同时说,"一百九十八块!" 左幽哑然失笑,怎么会这么巧?真不可思议。 她瞄了眼办公桌前的牌子,庭长:裴凌帆,呵,现在那天在超市里让她帮着买单的男人。他本身就长得非常MAN,男子气概很浓,现在一身制服,更添一股飒慡英姿,似乎泰山压下来都不会眨下眼,给人一种非常强烈的安全感。 裴凌帆惊喜大于惊讶,"你是特意来找我的吗?"他请她坐到沙发上,倒了杯茶。 "对呀,是特意来找你的。"左幽因为这种意外,心情也有些兴奋。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裴凌帆瞪大了眼,心底有个念头快呼之欲出。 "啊?"左幽醒悟过来,挪谕地一笑,"你欠我的钱已经付清了,我不会再追讨上门的。我今天是来办理离婚。"她看门外,肖白怎么还没来? "你结婚了?"裴凌帆听到心中什么东西裂开了,失落得他粗犷的面容都有些维持不住镇定。 "呃?没有,呵,我是替元蓝来办理离婚什么财产分割,我是她好友,她人在浙江,赶不过来,我受她委托。" 坠落谷底的心悠悠又飘上来,"这样呀,你怎么不说清。"裴凌帆眼神炯炯地盯着她,"你说过下次见面的时候,要坐值一百九十八块,还记得吗?" "嗯,刻骨铭心呢!"她开玩笑地说。 "我今天没事,一会处理好你们的事后,我送你回去。对了,你现在该向我自我介绍了吧!" "不必那么隆重,一会我签字的时候,你自然会看到。"她卖关子。 "还保秘啊!"他嘴角噙着浅浅地笑意,"我姓裴,凌波微步的凌,一帆风顺的帆,裴凌帆,很荣幸地认识你。"他文质彬彬地伸出手。 左幽将手放进他温厚的大掌中。"左幽!" "左右?"他握紧她的手,挑眉问。 "是左右的左,幽静的幽。"她的心陡的跳了一下,姚旭第一次听到她名字时,也是这样问。 "真是好有竟境的名字,果然人如其名。"他不急着松开手,两人相恃着。 这句话是贬还是褒,左幽猜不透。她不太自然地抽回手,羞怯地背到身后。 气氛微微有些沉默。 "那个,那个你工作环境不错。"她没话找话,总这样沉默着,有点难堪。 裴凌帆莫测高深的一笑,"我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在这个地方,别人通常大气都不敢出,很少有人觉得环境不错,你很特别!" "我……喜欢严肃的地方。"她强辩,绯红的脸色却出卖了她的慌乱。 "这是好事。"裴凌帆笑得慡朗,"那么你工作的地方一定很轻松。" "你怎么知道?" "路上再告诉你答案。"他也卖了个关子,象是留了个悬念。 她笑了笑,"其实我不是个好奇的人,这个答案并不重要。" 仿佛没料到她会这样回答,裴裴凌帆淡淡地一笑,"你对别人总是这么防卫吗?" "没有必要防卫吗?"她反问。 "当然,象我对你就很坦白,我工作、姓名,对了还有年龄,我给你看身份证。"他作势要掏。 "免了,免了,裴庭长,我不是警官,不必那么确切,我这样坐着,也看得出你风华正貌、气宇轩昂。"见鬼的肖白,怎么还不来,害她坐在这里受这份活罪。这个庭长闲得没事做,拿她逗趣,早知道这样,那天不给他买单了。 "北京那么大,我和你却两次不期而遇,算是有缘人了。"裴凌帆语带玄机地说。 "我和同事天天见面呢!"那缘份不是更大。她心不在焉地抬手看表,天,都等了近一个小时了。"裴庭长,我看肖白可能有事牵住了,今天来不了,以后还是让元蓝自己来吧!" "哦,我忘了告诉你,肖白他已经来过签好名了。"裴凌帆漫不经心地站起身,从办公桌下抽过一份协议。 "你……不对,刚刚那个书记员不是说肖白没来过吗?" "肖白今天是没来过,他是昨天下午来的。呶,你看看协议,他同意把所有财产的一半分给元蓝。" 左幽不作声地瞪着他。 "干吗这样看我,这不是久别重逢,有许多话要讲吗?你很赶时间呀,那快签,把委托书给我,我送你回去。"裴凌帆回以一抹感觉很温暖的明亮笑容。 "不必了!"她咬牙切齿地说。细细看了眼协议,龙飞凤舞地签好自己的大名,递过委托书。 "还有你的联系方式,防止有什么事,我要通知你。"裴凌帆恢复公事口吻。 "你通知元蓝好了。"她没好气地说,拎起包。 "现在的全权委托人是你,我只能认你说话了。"他握住她的手臂。 左幽无奈地写下自己公司名称和手机号码。 裴凌帆扫视了一眼,收好。"好了,我现送你回公司。" "不妨碍裴庭长的办公时间了。"她在"办公"两个字上强调了下。 "我也正好出去办事,顺路!"裴凌帆拎起公文包。 "不顺路,我不回公司。"她掉头就走,听到身后传来关门声,她拧起了眉。 两个人一起进了电梯,她赌气不看他。 "不顺咱,我就特地说。说了了,只送够一百九十八块,多一分就自己下来打车,OK?"他用无奈的语气说,很成功逗笑了左幽。 这个裴庭长,还真不好对付。左幽站在那辆越野车前,想道。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十四 好想谈恋爱 (上) 裴凌帆的车开得很帅,跟他的人一样,敏捷。这种人是猎手型的人手,其有侵略性和杀伤性。左幽小心地提醒自己不要忽略这一点。 "想听什么音乐,自己挑。"他拉开车里的小抽屉。 "我对所有的音乐都过敏。" 他笑笑合上抽屉,打开车窗,"那就听听大自然的声音。" 呼呼的风声中,他扭头问她在哪里下车。 "怎么还是那家酒店?"裴凌帆听到左幽咕哝出地址时,浓眉耸了耸。 "喔!"左幽绞着十指,头侧向一边,在这位裴庭长灼热的目光下,不太自如地呼吸。按照四舍五入法,都是快奔三的女人了,怎么还会像少不经事的女子慌乱、无措? 给人安全感的男人,同时也给人强烈的危险感。屏住呼吸,她可以听到自己的急促的心跳。 "没听说那个酒店里有写字楼出租啊!"他那张英气飒慡的脸上写满疑惑。 "呵!"左幽嘴角浮起一抹调侃的笑意,"我不能住在那里吗?" 裴凌帆的眼睛眯了起来,也许是阳光的关系,有股令人眩惑的光芒。左幽别过头,假装看车外的风景。"我有些好奇帮你付房资的那个人是谁?" "他呀,我……"她一时兴起,拖长语调,暧昧不明地故意吞下后半句话。 裴凌帆拍了下方向盘,笑了,阳光下的笑容,温暖而动人。"是你客户,你上次有提过。我想想那个酒店最近住着哪位名人,哦,是迈森,江郎,江边的郎君。哈哈!" "你看过那个采访。"对呀,他听得懂德语。 "嗯,难得看次电视,居然看到一张熟悉的面孔,一时还真认不出,后来听到你对迈森解释江郎才尽时,我才确定是你,当场笑翻。原来你是电视台翻译,正想托人打听时,你缺推门走近我办公室。左幽,你说这是什么现象?" "纯属巧合。"不然能是什么?有缘千里来相会,还万年修得共枕眠呢! 裴凌帆深深看了她一眼,含笑不语。 车内沉默了下来,左幽从眼角的余光下瞄下裴凌帆,他的视线向前注视,那专断的轮廓、专断的表情、专断的眼神,都在说明了他的执着和决心。每多看他一眼,心就惊跳一次,她无由地想从他身边跳开。 幸好酒店不算远,她如蒙大赦地跳下车。"谢谢裴庭长,我想今天的路程可能刚刚一百九十八块。"言下之意,以后再不愿有任何交集。 裴凌帆对她眨了下眼,"左幽,我们之间怎么总用钱来衡量?" 什么意思?她警觉地瞪着他。 "去忙吧,再见!"他微笑关上车门,对她挥挥手,车驶进了茫茫车流中,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反倒她有些失落。 迈森坐在酒吧的吧台前,手上端着一杯绿得象柠檬色的酒,有几位客人像是他的乐迷,围着他要求签名,他懒懒地耸耸肩,放下酒杯,拿起了笔。 客人散开时,他发现隔壁吧椅上坐了个人,浅笑着看向他。 "现在才是下午二点,不是让你晚上过来的吗?"他扫了左幽一眼,小口地抿着杯中的酒。 "我来监督你有没有好好练琴。一杯果汁。"左幽向酒保示意。她早点过来是带点赔罪用意,不然他又要说她把他扔酒店里,一个人跷班偷玩,没尽职责。 "来酒吧喝果汁,你未成年吗?"他讥讽她。她不以为意笑笑,接过酒保手中的果汁,酸酸冰冰的橙汁,一入口,直凉到心,小脸不禁皱成一团。 "昨晚睡得好吗?"她扭过头看他。 哪壶不开提哪壶,他瞪了她一眼,"为什么要搁我电话?我心情本来就差,想和你说说,你莫名其妙地就挂了电话,然后还关机。" 一抹红晕偷偷在脸颊上绽开,真的是她歪了。"呵,因为我不是天使,不能那么善解人意。"她本来是想开句轻松的玩笑,在看到迈森变了脸色时,突然想起他称之为"天使"的女友。"我……是不是讲错话了?" "你当然不是天使,你没有一点能比得上她。"迈森冷漠地说。 这有可比性吗?左幽直眨眼,这个迈森怎么有点孩子气。 她识相地闭上口,专注喝光杯中的果汁,探下吧椅,招手让酒保买单。 "请你喝一杯果汁的钱我还有。"迈森向酒保挥手,不让他过来。 "哦,谢谢!"她拎起包,不敢与身边这只"刺猬"碰撞,她指指外面,"那我先回公司一趟,几点过来接你?" 在音乐世界的殿堂里,迈森算是杰出的人物,但在其他方面他并不是。他并不善于与人相处,他有些随心所欲,让人捉摸不透。体贴人的时候,他是个成熟的绅士,任性时,他根本就是个孩子。这时候,只能处处顺着他的意,今晚还有一场演出,明天下午他就要飞日本了,左幽不想惹毛了他。 "你就这么不愿和我呆在一起?"他"啪"地扔下杯子,酒泼在吧台上,蓝眸愤怒地看着她。 酒吧里的人都抬起了头。 "迈森!"左幽歉疚地对好奇的目光微笑颔首,"不是我不愿,我以为你一个人想静一会。不如,我们去练琴好不好?"她小心翼翼地问。 "好!"迈森这次非常配合,探下吧椅。 "请把帐记在他名下。"她笑着对酒保说,替他拿起椅上的外衣。不提防,刚好一位侍者端着放着两杯鸡尾酒的托盘从身后经过,左幽动作太急,一下撞上,托盘一倾,两杯酒一滴不拉的全倒在左幽的前襟,酒杯摔落地上,发出"咣当"的脆声。 左幽愕然地愣在原处,忘了反应。 "你怎么回事?"迈森突地扯下左幽手中的外衣,包住她被酒浸湿可以清晰看出内衣的上身,返过头对着侍者怒吼。 侍者脸都吓白了,欠下身,连声道歉,吧台经理也从里面出来了,向迈森赔着不是。 迈森怒容未消,环住左幽的肩。 经理承诺为左幽洗衣,另外再配一件上衣。 "不要了,他又不是故意的。"左幽不舍小侍应生惊恐不安的样子,"谁没有犯错的时候。没关系,我自己洗就好了。" "谢谢小姐。"侍应生感激涕零的对左幽说,一会又惊恐不安地瞟向脸色铁青的迈森。 "好了啦!"左幽轻推下迈森,被泼湿的人是她,他气什么,不过却有种被呵护、珍惜的甜蜜。 这是很久都没有的感觉了。 "怎么办,我要先回去换衣,你在酒店等我?"她探询地看他。 "我陪你回家,然后一起去音乐厅。"迈森替她拉好她的上衣,左幽这才发觉胸前隐约的春光,脸蓦地红似晚霞,手忙脚乱地扣上纽扣。 文化公司的保姆车一直泊在酒店前。以前,左幽会坐前座,今天,迈森拖了她坐后面,当他悄悄握住她的手时,她惊异地看了他一眼,没有挣脱,任他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指很冰,握了很久,才稍稍有点暖意。 车停在公寓的楼下,左幽本想让迈森在车里等候,还没开口,他已经从另一个车门下来了,她只好和他一起坐电梯上楼。 迈森是第二次来到她家中了。她给他泡了杯茶,请他在客厅里坐会,掩了卧室的门,匆忙进去找出一件无袖的白衬衫换上,解开上衣才发现连文胸都湿透了,又急忙打开抽屉,翻出文胸。脑中忽地想起昨晚迈森在电话中问她是否不着寸缕,脸一下子滚烫得可以烤虾。 完了,大概岁数大了,色心也重了,怎么这两天有意无意脑中都会充溢着一些奇怪的画面。 "脸色怎么这样红?"迈森听到门响,放下茶杯,抬起头。 "喔,天气有点热。"她别好散乱的头发,眼神慌乱地游移,"你要吃点水果吗?" 白衬衫非常贴身,显出优美的胸型,他不觉有些口干舌燥。"好!其实我更想在这边吃好晚餐再去音乐厅,免得来回跑。" "呃?"在她这里吃晚餐,不会吧!"我……不会做西餐,我家里也只是一些速冻食物,我……请你去看音乐厅附近的餐馆吃。" "演出前我吃得很少,结束后才会正式用餐,没关系,我们就吃速冻食物。"迈森一摊手,很熟稔地说。 "那个……司机还在下面呢?"左幽有点搞不懂迈森的用意,他是不是想体会中国的平民生活,她……只是一个单身女子,这里算不上一个家,不能代表中国家庭的生活水准和热情好客。 迈森一挑眉,"让他一个小时后再过来接我们。" 疯了,她要是这样讲,搞不定明天公司里会传出什么样的话题。"呵,我们喊他上来一起吃点吧!"她掏出手机。 "不要,这是我们两个人的时间。"迈森按住她的手。 "迈森,这样不太好吧!"她笑得勉强。 "有什么不好,你说在中国还有多少属于我们的时间,晚上有演出,后面有庆功宴,明早装行李,下午我就在日本了。以后,我们什么时候还能见到?"他的神情有说不出的无奈和留恋,左幽皱起了眉。 这话有点无法推敲,听着有些让人想入非非,好像他们是……什么特别的关系。"迈森,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和我讲?" "嗯,你把司机先打发走,我再和你说。"迈森用力点头。 她找了个很好的理由,让司机去接汉斯先生,汉斯正在北京城里某处看琴院的地址,离公寓正好差不多有一个小时的路程。 抬手看表,四点多,离晚餐时间早了点。左幽洗了点水果,端上阳台,和迈森相对而坐。 "说吧!"她给他剥了个荔枝,冰过的荔枝,特别的甘甜。 "达林娜昨晚向我提出分手。"迈森把椅子向她挪了挪,平静地说,象在讲别人的故事。 "为什么?"又一个神仙佳偶的神话破灭了,左幽听得心酸。 "没有第三者,也不是因为性格不合。她只是对我失望了。"迈森露出古怪的表情。 "失望?" "陪了我二年,我都没有从瓶颈中走出,再没跻身世界一流的钢琴家之中,欧洲再没我的地位,我沦落到亚洲大地上神气,她倦了,不想再等下去。"他抿了抿唇,蓝眸泛出忧伤的波涛,"她是个完美主义者,对音乐有种狂热的热忱。以前我是她的偶像,是她的骄傲。现在我不能达到她的要求,她……搬出我们的寓所了,到柏林爱乐乐团去发展。",迈森黯然地说。 "迈森,对不起,昨晚我不知道,我应该过去看你的。"左幽懂他的痛和昨晚到现在所有的异常行径,心疼如割,却不能象个孩子躺在地上吐闹,他有演出,要面对大众,他只能忍。 这样分手的理由,与其说是心痛,不如说是羞rǔ。一直自信满满的迈森,如何承受。 迈森看了她一眼,沉默不语。 "每天都有情侣开始相爱,每天都有情侣分手、绝别,这些都是寻常的事。你说过爱情只是你的一小部分,音乐才是你的绝大部分。你现在的高度已经让别人高山仰止,要想登上更高的山巅,你自然要比别人付出更多。拉琳娜对你误解了,等你再跨上新的山峰时,她还会回到你的身边。" "爱情不是一望无际的海洋,没有枯竭时。她经不起挥霍的。幽,昨晚心冷得象冰点,特别特别想抱你。"他轻声对她说,语意诚挚。 "嗯!"她突然害羞起来,不敢看他,只是伸出手握住他的,想给他点力量。她失去姚旭时,也特别想有个人考一下,男人失恋也是这样吧! 爱情不会因为一个人的身份、财富厚此薄彼,优秀如迈森,也要受这样的折磨。 "她都等不及我回欧洲,就在电话里结束了我们三年的恋情。幽,我的心很疼。" "我知道!"她感同身受地点点头,另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臂,怜惜地看着他苍白,失神的脸,泪珠沿颊而落。 她在安慰他,也在安慰自己,怜悯他也在怜悯自己。他们是同感相恋的人。 "幽!"迈森抬起手,替她拭泪。等她领悟到他在对她做什么时,她呆住了。迈森的上身往前倾,双手捧住她的脸腮,柔软的嘴唇轻轻地吻住了她。 放手!她在心中叫,但整个人却有如化石一般动弹不得。 "就这样,抱着你,心就不那么疼了。"他的手抚摸着她的长发,那么地温柔,好似抚摸着的,是一个梦。 她不敢推开他,也不能思想,无法拒绝他的召唤。在这片刻里,有种狂野的冲动变得令人向往。 她迷失了,惑乱了,找不着自己,只感到他的手指在她身上游走,感到身体越来越烫。 "幽!"迈森的吻从唇边移向脖颈、耳后,留恋地在她的颊边打转。 她缓缓闭上眼,气息轻喘,任由他把她抱进了怀里,像一个洗盘一样,吸附在她身上。她不禁环抱他的腰。身子突然一空,他的唇并没有离开她,她本能地意识到他在往卧房走去。 她应该阻止,应该喊停。可能是孤单太久太久,男性温暖的气息软化了她的理智,她没有力气抬起手臂。 身子被温柔地放平在c黄上,迈森的吻越来越急,越来越重,她听到他的喘息声,感觉到他的手摸索着一粒一粒接下她的纽扣,胸前突地一凉,迈森的吻很快又让她热了起来。 "你们在干什么?"一声尖叫突然在卧房外响起。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十五章好想谈恋爱 (下) 迈森身子一颤,拉过c黄单包住几乎赤裸着上身的左幽,蓝蛑掠过一丝被惊破好事之后的懊恼,他愤怒地转过身,突地呆住了,愕然回头,左幽明明躺在c黄上呀,脸羞得通红,驼鸟似的紧闭着眼睛。那门外这位——他拍拍脑门,记起了这世上还有一张和左幽一模一样的脸。 "你为什么不敲门?"力度虽然不强,气愤却不减。他阴着脸责问。 左静两只眼都快瞪出眼眶了,这一幕有点熟悉哦,只不过,那时躺在c黄上的是她,男人是姚旭,左幽站在c黄前。现在掉了个位,c黄上的人是左幽,男人是这个闻名遐迩的音乐家,她站在c黄前,还有,他们还没进入状况,正在热身中,不过,就这样也够她惊破胆了。 乖乖女的左幽,大白天的和一个外国男人窝在c黄上? 她不敢置信地看了又看,面无血色,甚至没有任何表情。 "你有事吗?"热度已经退下,迈森恢复了理智,俊眉打着结,盯着左静。 "她听不懂德语。"左幽无奈出声,背朝里,手抖颤着重新扣上钮扣,拉平衣衫,用手作梳,脸上绯红仍艳,她缓缓转过身,下c黄。 心中有点窃喜左静的闯入,不然事态发展下去有点无法收场。说真的,她骨子里很传统,不很适合玩一夜情。可是刚才不知怎么的,就失了控,整个人软软趴趴的,任凭迈森左右。 迈森还是她的客户哎,说起来还是个陌生人,真的沦落了。 也许该象个正常的女子般,好好的谈个恋爱了。 羞窘得不敢和迈森对视,硬着头皮看向左静,"你……怎么来了?" 左静淡淡地开口:"我来得不是时候吗?" "左静!"左幽抿抿干涩的唇,"这是我的寓所,你怎么可以不敲门就直接进来?" "要是知道会妨碍你的好事,我不会进来的。"左静迟缓地看向左幽。 迈森听不懂姐妹俩的话,但看左幽的脸色不太好看,担心地环住她的腰。 左静冷冷一笑,"他好象蛮在意你的,不过,他有女友,只是和你玩玩,你要清醒点,不要被他的音乐迷得认不清东南西北。" "被骗是我的事,我说起来还比你大呢!"左幽不愿多说,有时候左静就象是个陌生人,语气冷漠得让人心寒。"你找我有事吗?" "姚旭昨晚一夜都没回家。"左静冷冷地说。 "他去哪里了?"左幽怔愣住,突地抬起眼,"你……这样冒然闯入,是想过来……"她说不出"捉奸"两个字,心中直觉又失望又心酸。 左静沉默。 现在,看到她和迈森在c黄上,左静该放心了,左幽为这戏剧性的一幕,感到绝望和悲伤。她真该感谢迈森的友情出演。 "你和姚旭结婚都两年了,我有打扰过你们吗?痛一次还不够,我会让恶梦再现?"她心痛地问。 左静漠然地闭上眼,然后眼开,"那是你的想法,姚旭他……对你还余情未了。" "不要再说了。姚旭是你的爱人,是你孩子的父亲,他有理智有责任,不会做出出格的事。把钥匙还给我。"她上次把备用钥匙放在垫子下,是让左静取票的,不是给她这样来突袭她的。 如果左静不是她的妹妹,她真的会甩她一个耳光。 "还在原处。"左静瞟了迈森一眼,"姚旭没给你电话吗?" "我的手机号换了一次又一次,他哪里有我的号。左静,我们……暂时也不要联系了。"她真的忍受不下去了,一让再让,她已退到边角,再让步下去,她连站的地方都没有了。 "幽,你很无情。" 她真想对天大笑三声,如果真的能无情,就会心痛了。"我和迈森还要去音乐厅,你先走吧!"无意和左静多说,都说他们是孪生姐妹,一定会有心灵感应。 有吗,从来都没有过一点点。 她把姚旭让给了左静,两个人的痛苦换来左静一个人的幸福,左静怎么就不知足呢?一再的逼她,她现在还有什么能够再给她。 在失去姚旭之后,她已经穷得一无所有了。 门"啪"地摔得山响,左静愤然冲出门。她紧绷的神经一下子松下来,身子一软,倒向一边,迈森及时地揽住了她。 泪如泉涌,她无助地抱住迈森,幸好他在,演绎了那一场迷情,不然左静不会轻易相信她的。 她的一时失控,至少换来以后的宁静。要让左静真正释放对她戒心,她不仅要赶快恋爱,还要快快结婚。 左幽又哭又笑,迈森轻抚着她的后背,俊容凝重。 到底是专业音乐家,失恋并没有影响迈森的演出,迈森用自己的激情为东方这旅的首站画上一个华美的句号。 庆功宴就在迈森下榻的酒店里举行,北京的许多音乐精英都来了,人很多,气氛非常的好,文化公司在这几场演出中,收益也不小,正副几位老总都出席了庆功宴。 迈森是庆功宴上的焦点,左幽一直陪着他。几次目光交会,都非常惊心。她机械地翻译着,礼貌的微笑,脸上的肌ròu都僵了。 俞俊也来了,默默地在一边注视她,盯着她眼睛的深处,挤出落莫的微笑。 她回避俞俊的目光,以后恋爱一定要找一个干干净净的男人,没有从前,也没有故事,没有别人暗恋,他也不曾特别心仪过什么人,一遇到她,满心满眼都是她,然后结婚。 不用太刻骨铭心,只要不让她cao心就行了。 俞俊是一个好的结婚对象,但是苏雯暗恋他太包,她不忍把幸福建在苏雯的痛苦之上。 她脑中闪过裴凌帆的身影,端着酒杯的手一晃。 "你去吃点东西吧,我陪迈森。"俞俊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身边,柔声说。"结束后,我送你回去。我有话对你讲。"他凑近她,用只有她听到的音量说。 "好!"她点点头,也该和俞俊表明自己的态度,不要让他再守望了。 "去哪里?"还没转身,迈森挡住了她的去路。 "我……有点饿,去吃点东西。我同事会陪你。"她对他说,目光却看向别处。 "我也要过去吃点东西。"迈森优雅地对俞俊一颔首,向左幽伸出手臂。 左幽怔了下,还是挽上他的手臂。俞俊愣在原地。 她木然地往嘴巴里塞了块点心,咀嚼着,有人和迈森举杯招呼,迈森含笑会意浅抿。 这种情况其实有点难堪,可是又躲不开。她不知怎么面对迈森,怎么解释下午的事。或许装傻,只字不提,就当没那回事。 她自欺欺人的这样想。 "庆功宴后,我们去喝杯咖啡?"他微笑着问她。 左幽笑笑摇摇头,"太晚了,我……和同事还有约。" "那个翻译?"迈森的脸色一下就很难看。"我以为今天下午之后,我们之间有些不同呢!看来是我一厢情愿。" "那……只是个意外,事实什么也没发生。"只是当时因为他难过,她同情他,寂寞如满天花雨洒下来,淹没了他们。 "如果发生了你会怎么样?"他冷凝地问。 她结结巴巴地说,"……不会怎么样……"难道缠上他,让他娶她,对她负责。天,现在是二十一世纪,不是一百年前,没有一个人会为一夜情买单。如果发生了,她就当作是自己做了个春梦吧! "我至少认为会是一个美好的回忆,显然我错了。失陪。"俊雅的面容翩翩有礼,却掩饰不住眼底的无奈和失意。 他走向人群,俞俊适时地走到他身边。 左幽有一刻的歉疚,但很快这种念头就挥散了。 庆功宴结束的时候,迈森又象刚来北京时,一幅张狂、倨傲的神情,对任何人都保护着一份距离,眼神冷冰冰的。 "晚安!"左幽站在酒店大堂里,"明天我九点多过来送你去机场。"云淡风轻的语气,似过往都随风而逝。 "随便!"迈森有点不耐烦。他看到那个温雅的翻译站在酒店外面,不时看着这边。 左幽象被刺到了,咬了咬唇,看了他一眼,勉强笑笑,转过身去。迈森几欲出口请她留下,但尊严让他选择了沉默。 外面,俞俊接过她的包,温柔地对她笑着。两个人肩并肩地消失在他的视线内。 达琳娜的离开都不及这一幕来得刺激,迈森抓狂得想怒吼。手握成拳,他僵直着身子,向电梯走去。 明天,他就走了,漂洋过海,与她再无任何联系。 已近午夜,街心公园人影综综。左幽和俞俊找了张幽静地长椅坐下。微弱的灯光下,抬头可以清晰看到天上的弯月,这是一轮下弦月,有点凄凉,有点美。 "我和苏雯从来就不是一对。"沉默了一刻,俞俊先开了口。"我真正喜欢的人是你,从我一进公司时,我第一眼就喜欢上你了。" 左幽轻叹了一口气,心底微微荡起波浪,被一个文质彬彬的男子暗恋,多少有点虚荣。 "呵,可是我很胆怯,怕你拒绝我,我们连朋友都做不成了,我一直把心事藏起来,想找个机会再对你说出来,没想到这样却造成你的误会。"俞俊淡笑,有点腼腆。 左幽失礼地看着他,"马上就是秋天了,天气萧瑟,落叶飘零,那种时候人特别寂寞,好想谈个恋爱来温暖自己。恋爱中的女子是尊贵的、幸福的,被男友捧在手中,娇宠得象个公主。" 俞俊眼中闪过惊喜,伸过手握住她的,"做我的公主,好吗?" 左幽轻轻摇头,"任何适婚而未婚的男性都可以,就是你不行。因为你值得更好的,我配不上你。" "因为从前吗?我一点都不介意,反到从前让我感到你更珍贵,你的隐忍只会让我更心疼、更爱你。我会带给你幸福,会让那个男人后悔当初对你的背叛。" "呵,你也知道了,他没有错,错的是老天。俞俊,苏雯很爱你,她才是你的真命天女。"她淡笑道。 俞俊懊恼地瞪了她一眼,"可是我爱的人是你。" "爱是可以转移的。我会做你的好同事。" "转移?有那么容易吗,二年多了,你的爱转移到谁的身上了?你心里的那个人已经成了你妹夫,幽,你不要说傻话。" "如果真傻,我就会答应你了。俞俊,你真的不适合你。经历了一些事,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你一直都很顺利,无法体会这种心情。我们差不多大,但是我的心很苍老,配不上你的年轻。我不会一辈子孤孤单单,我想不久遇到差不多的人就结婚了。" "那个人不会是我?"俞俊忧伤地问。"你想结婚,我明天就可以和你去领证。我已经买好了房,结婚后,再买辆车,我们会过得很幸福的。" 左幽站起身,"俞俊,不要再说了,我们不可能的。送我到地铁口,我太累了,该回家了。" "幽,不要忙着拒绝我,你若不信任我,可以再多观察我一些日子,我会让你满意的。"俞俊恳求地说。 "俞俊,你怎么就不懂呢!我怕伤你自尊,一直没有说,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对你没有感觉。"她硬起心肠,冷漠地看着他。 俞俊愕然地凝视着她,嘴唇有些颤抖。 许久之后,他收回视线,"我送你回家。" "不要,到地铁口就行了。"她相信,不是俞俊担心做不成她的朋友,现在换成她担心做不起俞俊的朋友。俞俊受伤的眼神让她很是内疚,可如果不这样,俞俊仍会不死心的。 何德何能,在把年纪之后,还有人眷恋着她,她今年行的是桃花运吗? "一个人真的可以回家吗?"地铁口,俞俊抑制心中的痛楚,不放心地问。 "真的可以!你……也早点回家。" "我没事。再见!"俞俊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而去。微微佝着的背影让左幽心疼地落下泪来。 繁华的城市,这时才是最热闹的时候,地铁上依然人挤人,年轻的情侣们旁若无人似的大秀恩爱,看着真令人羡慕。她在那个年纪,和姚旭牵个手都躲躲闪闪的,第一次接吻是在公园的书荫下,羞得她走路时左右脚都不分。 出了地铁口,她觉得有点饿,跑到路边的二十四小时便利店买了碗泡面。走近公寓前,突然看到楼梯口停着辆熟悉的车,车里黑漆漆的,一明一暗的烟头,映出一张苍白无神的面容,是姚旭。她讶异的捂住嘴,忙转过身,没命地回跑,象有人在后面追赶似的,直跑到地铁口,看到一辆进站的地铁,她没看站牌,就跳了上去,心狂跳不已。 早说和姚旭讲过,不要再找她,他为什么又来了,不知这样只会让左静更误会吗?他不想过安稳的日子吗? 左幽无力地闭上眼,列车靠站、出发、靠站、出发……车厢里人越来越少,最后,只有她一个孤零零地呆在空荡荡的车厢里。 步出地铁口,是个人口密集的小区,盏盏温馨的灯火,没有一盏是为她点亮的。 她茫然地站在十字路口,不知何去何从。 一辆出租车停在她身边,她打开车门,脱口说出迈森下榻的酒店。她不敢回寓所,元蓝不在北京,苏雯那里不能去,其他同学,这深更半夜的不便打扰。唯有酒店大堂里宽大的沙发能收留她一夜,正好睡到明早送迈森去机场。 出租车在夜街上飞驰,酒廊口水歌飘荡在车内,司机微笑跟着哼唱。 快乐象是很简单,很近,一路跑过去,却怎么又触摸不到。 "小姐,到了。"出租停下来,司机提醒她下车。 左幽付了车费,从车里下来。酒店的门僮有点认识她,微笑点头,为她拉开门,她找到一张靠近窗边的大沙发,扔下自己,手托着下巴,慢慢……慢慢闭上眼睛。 一团黑暗突地笼罩着她全身,左幽愕然睁开眼,迈森站在她面前,微微的灯光映着他俊美的面容,充满了灵气。 "迈森!"她失声惊呼,他怎么也会在这里? "你终于来了。"他的手臂轻轻环绕过来,那么温暖,那么令人安心。那样的感觉,宛然梦中。他真的有双会弹琴的手,即使不放在钢琴上,也充满了音乐性。 "我在想你,你也想我了吗?"他的面孔凑了过来,她仿佛知道要发生什么,但又阻止不了,真的,没有力量能管束自己。 唇与唇突地密合在一起,温热遇上冰冷,左幽心神一阵颤抖,警钟长鸣,她蓦地躲开。"不可以,迈森!" "为什么不可以?"他的双眸如水,那样的真挚。 "因为这是不对的。" "幽,我对你……" 她捂住她的唇,不也听他说下去,他对她是欲望,是独处异乡、被恋人抛弃后生出的寂寞催化的欲望,是男女之间本能的吸引,与爱无关。已经失控过一次,不能让错再继续。情欲可以赶走一刻的寂寞,却又留下无穷无尽的空虚和失落。她不是过来人,也懂这个道理。 "陪我坐会,今晚……我无处可去了。"她疲倦地请求,不想掩饰自己的狼狈。 "上去睡会吧!"他温柔地吻她的额,毫不在意这是人来人往的大堂,幸好现在是深夜。 用膝盖想,也知道要是上去会发生什么。她脸一红,摇头,"不,我就在这里休息下,你怎么还没睡呢?" "我睡不着,下来喝杯酒,一抬头,看到你走了进来。公寓外有人站岗吗?"他象梦呓般,痴痴地凝视着她。 "迈森!"他真是个人精,左幽失笑。 "真想带你同去日本。"他修长的手指抚过她的发,滑至耳际。 "日本演出之后,还是要分离。难不成你想聘我做助手?" "你想做吗?" "饶了我吧!只要客气不象你这么难对付,我这个翻译还是做得不错的。我喜欢现在的工作,压力不太大,人也轻松。" "我若不这么难对付,你会记得我吗?" "迈森,我们……之间只能发展到这个地步。"她羞涩地低下头,"我已经违背了公司章程,不应该和你有牵扯。我想我会记住你的。" "早一时,晚一时,都不行的。"他喃喃自语,指尖滑过她的脸腮,不放过她脸上每一个表情。 她到底是朋友还是情人,他不太能肯定心中的感觉,只知她在他心中是不同的,没有把握未来会怎么走,是不是一时的迷恋,毕竟两人之间的差异太多,她还没有爱上他,她是带给他许多感动,但能持续多久呢?值得他更深层地付出吗? 分离恰好,可以让他细细地理清心中的感觉。一切太快,还有些措手不及。 "记住就行。"他勾住她的腰身,让她更接近自己,疼惜备至地在额上印上一吻。 第十六章 怦然心动(上) 早晨打卡上班,左幽一走进电梯,电梯里面两位同事凑头附耳地不知在说些什么,看到她进来,声音戛然而止。 不是左幽敏感。那种细细碎碎,听得不分明,可又确实存在的声音,在一瞬间蓦然消失,你不由自主地就会往自己身上联想,况且她确实有新闻让别人议论。 相恋几年的男友成了自己的妹夫,很让人震惊吧! 在机场送别迈森时,道别的颊吻吻在她的唇上,当场吓坏的人不止她一个,副总和几位中层科长半天嘴都没合上,回来的车上,一个个都不敢看她,仿佛她是个定时炸弹,随便一编都能编出个什么故事来,说得好听是迈森对她情有独钟,说得不好听就是她利用工作之便,勾引世界杰出的年轻的钢琴家。 她想破头不知迈森哪根弦搭错了,众目睽睽之下竟然做出那种让人匪夷所思的事,他一走了之,留下来的人有一百张嘴也无法辩白。说不清,索性就保持沉默。 沉默阻止不了新闻如光速的传播,这是个信息飞跃发展的年代。她只能用身正不怕影子歪这句话来安慰自己。不过想起来有点惭愧,她确确实实差点和迈森上c黄。被别人议论,是自作自受。 电梯内气氛实在凝重得可怕,再不出去换口气,绝对会窒息死亡。 她刚迈出电梯,后面又是一片吱吱喳喳的议论声,左幽感到后背都烫了起来。郁闷地走向办公室,走廊上几个女人、男人聚在一起,正在窃窃私语。 "早!"她保持微笑,大大方方地走过去。 众人愕然回首,一副惊吓过度的样子,僵硬着笑容一刻间散个精光,只留下打扫的大妈和她大眼瞪小眼。左幽耸耸肩,鼓励自己不怕不怕,这个世上还没有一个被口水淹死的人。 "左小姐。"大妈怯生生地和她招呼。 她笑着点头,从大妈身边走过。"左小姐!"大妈四下张望,神情极为诡异,拉住她的裙摆,压低嗓音,"你听说了吗?" "什么?"看来今早的头版头条和她没有关系。 "我跟你说哦,昨天晚上苏小姐去舞厅跳舞,被一个混混在酒里下了迷药,听说是摇头丸之类的东西,她……在舞厅里和男人就……你懂的吧,正好碰上公安夜检,她……被带到了看守所,公司总务科长刚刚把她保释出来。" 左幽惊得倒抽一口凉气。苏雯是很前卫,性格活跃,但也不至于和一帮混混搞在一起呀! "没想到苏小姐会这么低级,读了那么多的书,一点羞耻都没有,这下好了,名声臭了,工作也丢了。"大妈一脸嫌恶地说。 "这跟工作油什么关系,她又没影响工作。" "品德这么差,会脏了公司的声誉。公司怎么可能容得下她?" 左幽很纳闷没读过什么书的大妈也会说出"声誉"这两个字,不用想,一定是从别人口中照本宣科过来的。 左幽走进办公室,俞俊背对着门站在窗前,她抿了抿唇,故意加重脚步。俞俊回过头,双眼发赤,神情有点憔悴,象衰老了几岁。 "早!"她笑着打招呼,俞俊很客气地点点头,客气到不像平日对她的态度,也很拘谨,他们之间像是升起了一道无形的墙,隔断了所有的通道。 她不再温和地和她说笑,不再体贴地对她问寒问暖,不再用热烈的目光悄然打量她,左幽心情为之一松,但紧跟着,却是一种奇异的失落。 男女之间果真是没有真正的友谊。左幽叹了口气,无力也无奈。 "苏雯……"两个人一起开口,这种灵犀,以前两个人会相对大笑,今天却有些难堪,俞俊慌乱地转开视线,闭紧嘴唇。 "我也是刚听说的,真的药辞职吗?"日韩组的翻译薪水和奖金不是一点点的高,人为五斗米折腰,清高不得,苏雯没了收入,在北京一时半会怎么撑下去。 俞俊沉重地点点头,"我都叮嘱过她晚上不要在外面乱玩,她就是听不下去。那些夜店、酒吧、舞厅,深更半夜的在里面混着的有几个善良之辈,有些男人居心叵测,专门找不谙世故的女子下手,防不胜防的。" "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我们一起找副总帮忙求情,苏雯的业务很精的,没几个人可以象她连韩国的地方语言都精通。" "人微言轻,我们两个还没那个分量,老总们如果从公司的角度出发,会考虑到这些,不过,这次事态有些严重,难堵众口,苏雯在这里也呆不住,换个工作也许更好。" 左幽扭着十指,长长地又叹了口气。 门外响起了脚步声,苏雯走了进来,一双会说话的弱水大眼哭得红通通的,看起来好不可怜。 "苏雯!"左幽走过去,将手臂环过她的肩膀,想让此时的她感到一些温暖。"不要难过,这只是一个小cha曲。你还有我和俞俊。" 俞俊体贴地掩上门。 苏雯身子一颤,先是哽咽,然后转为低泣,接着是放声号哭,左幽轻拍着她的后背,不知说什么好。 哭了好一会,泣声渐止,苏雯甩甩头发,重新抬起头,含泪带笑,"没什么的,我一定会找一份比这强百倍的工作,要让你们羡慕死。" "嗯嗯,到时我们就跳过去,沾你的光,请你多提携提携。"左幽眼中一湿,说。 "那你现在就要好好的表现给我看,帮我收拾东西吧!"苏雯恢复精神道。 "今天就走?"俞俊讶异地问。 "这种破公司,我多一秒都不想呆。"苏雯很无谓地说。 左幽和俞俊对视一眼,两个人找了个纸箱,帮着苏雯把属于自己的东西放进箱内。 工作三年,就带走了一只纸箱。 "幽送我就好了,以后我在和你联系。"苏雯接过俞俊手中的纸箱,悲绝地扫了俞俊一眼,他本来就不爱她,现在出了这样的丑闻,他心中不知该怎么看她呢。 "我们明晚一起吃饭,幽,好吗?"俞俊故作轻松地说。 "好啊,去吃火锅吧,大夏天,开足冷气,吃滚烫的火锅,是种极乐的享受。" 苏雯坚强地扬起眉,"行,喝个不醉不归。俞俊,不要轻易放弃。"她意味深长地伸出手。 俞俊重重点头,轻轻握住她的手。 左幽眨眨眼,看看他,又看看她。 打开门,门口一群人跌的跌,摔的摔,简直令人叹为观止。 苏雯耸耸肩,潇洒地走进电梯,电梯里的人看到她,惊恐地退了出来。"让我也享受下专用电梯的感觉。"苏雯笑着对左幽说。 "苏雯,不要一个人闷着,想说话、逛街、喝酒,随时给我电话。" "知道啦,你还真会唠叨,未老先衰呀!"苏雯瞪了她一眼,声音突然低下,"突然很佩服你,你……失去爱人时,多心痛呀,可是你没有坠落,没有作践自己,咬着牙,自重地活着。我不行,觉得不能得到所爱人的回报,就自我放弃了,觉得一切都无所谓,才有了这样的下场。俞俊爱上你没有爱上我是对的。" "胡说什么,我没有呢想像的那么好。爱情就是个缘分,寂寞是暂时的,好于坏的男人,以后迟早会有一个。" "呵,你可真乐天派。幽,不要折磨俞俊,他真的很爱你。" 左幽苦笑笑,"小姐,你就少cao心我把!" "对啊,我是泥菩萨过河,自身难保,所以你要少让我cao心,要是我听说你和俞俊再有个什么,我就鼓动俞俊也在你杯子里下个迷药,来强的,看你还撑什么。" 左幽迎上去一掌,"你还敢说,还把这事当优良的经验推广呀。" 苏雯白了她一眼,"这不是替你们急吗,大男大女的!" "你是我吗呀?" "我是你姨!"苏雯哼笑一声。 左幽真是哭笑不得,都被炒鱿鱼了,她还不亡国嘴上讨便宜。 艳阳万里,目送苏雯坐上出租车,一眨眼,就没入车流之中,平白无故的生起一缕唏嘘。 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爱人、朋友、同事的缘都是有限的。 回到办公室,她有些伤感地看了看俞俊,她对着苏雯空荡荡的办公桌在发呆。 她清咳了一声,拿起桌上的工作安排,下个月,她要随云南的一个民族歌舞团去德国演出。 "她走了吗?"俞俊搁下凉透的咖啡。 "嗯,看不出一点悲伤,一直拿我开涮,我不知怎么安慰她,似乎她也不需要安慰。" "这时候的安慰只会象面镜子照出她现在的可怜,她心里一定懊悔死了,可是又说不出。" 左幽黯然地点了点头,"长大真的不好,要承受许多后果,还要把情绪压在心底,过得真累。" 俞俊深深看了她一眼,"你把心门关的太紧,如果你学着依赖别人一点,让别人分担下你的心情,哪至于活得这么累。" "俞俊……"她张了张嘴,被他口气中轻责和淡怨、宠溺震住了。 "我不会给你压力的,你想怎样就怎样,我想干什么你也别管。"俞俊低下眼帘,"喜欢一个人几年,不会因为几句话就退却了。我不在意做你的备胎。" "你从来就不是一个备胎。"左幽苦恼地望着他。 "苏雯现在走了,你不会再把我与谁乱凑成双了吧!不要苦着个脸,我情愿这样,与你没有关系。好了,工作,我今天要去奥地利驻华使馆办签证,你忙了一周,稍微放松下。"她终于露出今天的第一缕笑容,亲切得象个大男生,拿着包,象往常一样,对她调皮的挤下眼再出门。 左幽怔在椅中,世上有两种女人,一种聪明而又孤绝,太了解爱情的真相,所以不快乐,一种天真而简单,幸福地被一个男人爱着,听任他筛掉所有令她不开心的事,傻傻的幸福着。 她多么希望自己是后一种,接任俞俊的表白,单纯地快乐着。可惜她并不是,虽然她并不聪明,也许是曾经沧海的缘故,她已经不相信这世界上真的有那么完美的爱情。 嫁适合自己的男人比嫁自己所爱的男人来得幸福,不那么深爱对方,也就不会患得患失,任何时候转身都非常华丽和潇洒。 俞俊适合她,可她不适合俞俊。 磨磨蹭蹭到下班,少了苏雯的办公室就象一池死水,一点生气都没有。走出办公楼,她想到该换把寓所的门锁,不然她没安全感。冷不防的,姚旭和左静会无预期的出现在她面前,她吃不消几次那样的惊吓。 换门锁该找什么人?她拧着眉,站在车道边思索着。迎面停着辆很酷的越野车上,懒懒地倚在车门上的英气阳刚型的男人看上去好眼熟。 "嗨,小姐,你是向左还是向右?"他对着她挥手,露出一抹感觉很温暖的明亮笑容。 第三卷 十七,怦然心动(中) "我向前。"左幽边背包,边走向他。"好巧!来这里有事?" "嗯,等人!"炯炯双目凝视着她。在这种目光下,她莫名地有些心虚,不自觉地反省下,最近有没做违法的事。 "喔,那就不打扰你了,我今天还要找人换锁。" "家是被盗了?"裴凌帆一扫慵懒的姿态,站直身体。 "差一点!你知不知道换锁要找什么样的工人?"她诚恳地询问。 "上车,我带你去。"裴凌帆雷厉风行地打开车门。 "不要你亲为,告知我一声就行了,你还要等人呢!" 裴凌帆耸耸肩膀,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很MAN的男人应该板着个脸,这样笑,会夺人呼吸的,左幽偷偷嘀咕。 "上车呀!"他推了她一把,按着她坐好,才返身从另一侧上车。 "找我有事吗?"坐在他身边,她自然而然就紧张。"元蓝和肖白的财产评估、登记好了?如果好了,你直接和她联系,我不想再过问他们的事情。" "那个没这么快,他们俩是名人,财产登记起来有点麻烦。"等绿灯时,他转过头来,"我知道你的锁坏了,今天特地过来帮你换。" 左幽白了他一眼,"哦,原来你还会未卜先知呢!" "这叫心有灵犀一点通。"他笑开,洁白的牙齿令她眩晕。 "这话留给演言情剧的明星说差不多,你说得太假。"左幽倾倾嘴,不留余地的嘲讽他。 高大的男人心脏也强壮,他笑笑,毫发无伤。 换锁原来不需要找什么公司,在某条小街的一个小摊子上,裴凌帆叫上一个肤色黝黑的中年男人,买了把新锁,带到左幽的寓所,不到十分钟,就换好了。 看着程亮的门把手,左幽稍微松了口气,心理上感觉好受了点。 于情于理,出于感谢,她请裴凌帆进公寓喝杯茶。 "不要随意让陌生人进公寓,这样很危险。"裴凌帆前前后后、左左右右参观小公寓,嘴角噙着满意的笑容,掉过头,说。 左幽正在削水果,轻笑摇头,"我都一个人独自生活几年了,这点常识还是懂的。" "怎么,想做女强人呀,强悍得不需要护花使者出现?"他坐下,温柔地看着她,语气带有一点期待。 "我已是昨日黄花,历经数不尽的风霜,早练就一身独闯江湖的伎俩。"可能是裴凌帆的目光太烫人,让她紧张得把一个苹果削得遍体残伤似的,"模样不好看,吃起来没什么区别的。"她不自然地递给他。 裴凌帆肖像接过,她削了半天的苹果,他三两下就啃完,"看你也不太会做家务,就不赖着你这里蹭晚餐了,走,我带你去吃饭。"他抽出面纸,擦了下手,自然地抓住她的手,就往外面走。 "我……"她连包都没来得及拿,只匆忙摸了串桌上还没解开的新钥匙。 晚餐是很简单的日式菜,精致、清淡,也不算太贵,可能是不想给左幽压力。裴凌帆非常健谈,也非常风趣,并不象他外表看上去那么严肃,他对左幽的尺度也把握得非常好,不亲昵得让她讨厌,却又让她感觉到他对她的宠溺和疼爱。 左幽从眼底悄然打量为她布菜的裴凌帆,他是在追她吗?她有哪一点让他看上眼了,他看上去自有一股尊贵之气,不是他的职业带给他的,好象是与生俱来的。 他们一直聊工作上的事,也谈谈大学里的好玩的趣事。裴凌帆毕业于人大,那可是专门出高官的院校。 左幽说得不多,静静得听裴凌帆说,他的声音低沉磁性而深情,宛若清溪,流过她的身体,触动她所有的感官。 裴凌帆是个令人相处觉得非常舒服的男人,她不讨厌他。 晚餐后,两个人又去了咖啡厅,天南地北地乱侃,近十点时,裴凌帆送她回家。 临下车时,他喊住她,"你看原版片吗?" 左幽闭了闭眼,"我……已经很久没看过电影了,原版片,德语的还行,英语稍微有些吃力,凑合着也能看。" "那明晚我们就凑合着去看部美国大片。"他自如地就定下了下个约会。 左幽心猛地就漏了一拍。"明……明晚不行,明晚和同事要聚会。" "哦,在哪里?"他很好奇地问。 "就在公司附近的火锅店。谢谢你的晚餐,再见!"她用逃的方式,从他面前消失。关上门之后,感觉到一颗心象要撞出胸膛。老天,她这是怎么了,不会因为一个晚餐就对别人心动了吧,还是因为他看上去是个很适合她的男人? 没有答案! 拍拍滚烫的脸颊,她一晚上都在傻笑。 第二天下班时,左幽和苏雯通过电话,约好几点见面,俞俊先过去点菜了。 火锅店生意很火,每张桌都坐满了人,冷气打到极限,一进门,不自觉地打了个冷战。 就着火锅,喝冰啤,吃冷气,非常非常的享受。 苏雯脸上没有一点悲伤的神情,和往常一样,豪慡地和俞俊拼酒,俞俊象豁出去了,陪着她一杯一杯的对干。左幽的酒量极差,被他们自动忽视。笑吟吟地一个人独享火锅。 人为什么要结婚呢,他们三人一直这样相处下去不好吗? 可惜这只是她的个人感觉。 苏雯醉了,站都站不住,俞俊脸红得象关公,衬衫半敞着,头发耷拉在前额。 "你送苏雯吧,我自己坐地铁回去。"夜风吹来,被火锅熏得通红的脸腮方才好受一点。 "你呆在这里别动,我把她送到家再过来接你。"俞俊喝得舌头有点大,吐字不很清楚。 左幽忍住笑,"不要了,你送苏雯回去后,自己也早点回去,明早要去奥地利,对吧!" "路上小心点,到家后给我电话。"俞俊有些自不量力,扶着摇摇晃晃的苏雯拦下一辆出租。 "嗯!"她担忧地看着两人踉跄的步履,心直揪。 稍微喝了点酒,左幽有点兴奋,顺着林荫道,想慢慢走一站,然后再做地铁。夜风一阵阵吹来,吹得人好孤单。 一辆车贴着林荫道,在她身边保持平行。 她没有发觉,看着被昏暗路灯映射出的斜长影子,更衬托出人的孤独,萧瑟袭上心头,她突然觉得好寂寞。 寂寞的时候,好想有个伴。是谁唱的,想不起来了。她现在也好想有个伴,陪她吹吹风,说说话也行。 林荫道上成双成对,她到哪里找去呢?左幽哑然失笑。 快要到站口时,汽车突然发出一声鸣叫,她吓了一眼,愕然扭头,车窗半开,裴凌帆微笑地看着她。 "怎么这么巧?"她眨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他。一瞬间,心脏又不规则地乱跳一气,莫不是上帝听到了她的心声? "一个女人在夜晚踽踽独行,是很危险的。快上车。"他嗔怪地扯开笑颜,打开车门。 她快步走过去,跳上车,呆愣愣地看着他,"你怎么会在这里?"她又追问。 他目不转睛地看着她,眼神带有魅惑,"等你呀!你出了火锅店就目不斜视的往前走,我跟了你半天都没发觉,要是换了不良分子,你就惨了。这么大的人,怎么都不会照顾自己。" 等她?她昨晚不是说好今天和同事聚会的,他忘了?"有事吗?" 他瞪了她一眼,发动引擎,"偷袭你有没有说谎,监督你有没有安全回家。" "结果呢?"她清了清喉咙。 "结果是及格,没说谎,但没做到安全到家。"他亲昵地拍下她的手背,从后座拿给她一杯盖实的茶杯,隔着玻璃可以看到上下漂浮的茶叶。"浓茶,喝过酒后喝一点非常舒服。" 她小心地捧在手上,这个茶杯象是出差的人常用的那种,是他的吗?他让她喝他的茶杯,她想到苏雯常挂在嘴边的一个词-------间接接吻,脸突地一下烧到耳跟。 "到底喝了多少酒,脸红成这样!"他腾出一只手拭她的额头,"没热度呀,要把冷气再低点吗?" "不,不要了,这样正好!"她忙转过头,掩饰自己的心慌意乱。 裴凌帆笑笑,不知何时扭开了收音机,音箱里缓缓地流泻出一首钢琴曲。午夜的旋律,魅惑着人心。 有一个关心着、体贴着自己的人在身边,真好!象泰山一样高大安全的男人,能放心地倚上去吗? "不要下来了,谢谢你送我回家。"左幽放下未开盖的茶杯,打开车门,深吸一口气。 夜风吹拂过脸庞,淡薄的月光洒在肩上。 "我看着你上楼,等你公寓的灯亮了,我再回去,不然我不放心。"裴凌帆替她拿下包。 "呵,都到了楼下,还能有什么事?"她有一种被捧在掌心呵护的感动,语气不觉放柔了。 "没有事最好,我站在这儿吹吹风,你别管,快进去,洗洗早点睡,美人是睡出来的,别象人家做夜猫子。哦,等下!"他回头打开车门,从后座拿下一束白色的海芋,"给!" 左幽惊愕地接过,"为……什么?" "你公寓太素净了,cha束花改变环境。" 素净的话,应该配鲜艳的玫瑰呀!"谢谢!"除了说这个,其他她不知说什么好。海芋捧在手中,有点烫手。 "做个好梦!"裴凌帆微笑地挥手,看着她向电梯口走去。转弯时,左幽悄然回头,他仍站在原地,两手交织。 唇角微微弯起,心波轻荡。她噙笑走进电梯。 电梯门一开,左幽的笑容突然冻结在脸上,姚旭站在楼梯口,静静地看着她。 第十八章 怦然心动(下) "楼下的那位是你又一个新的男人?"姚旭问,声音很平静,但是眼光很复杂。 "我以为跟你说得很清楚了。"左幽冷冷地说。 "不要这样对我,我会受不了的。幽,你不能这样作践自己。左静说上次在……家里看到你和迈森……我想来找你确定,却怎么也碰不到你,今天碰到了,却看到你从别的男人车上下来。" "姚旭,醒一醒!你已经是有家室的人了。"她严厉地看着他,"虽然我们有亲戚关系,但是你无权过问我的生活。请回去吧,不要再让左静挺着个大肚子追过来,疑神疑鬼的问这问那,我很累,也受够了。" 说完,她掏出钥匙开门,他没有拦阻,当她从他身边擦过时,她感觉到他僵硬的身体因为羞惭及懊悔而轻轻发着抖。 她无力顾及他了,关上门,也关上对他所有的不舍和留恋。 冲凉刚出来,就听到手机响个不停。 "你现在哪里?"俞俊焦急地在电话那边吼叫着。 她拍拍头,她忘了到家后给俞俊电话的。"对不起,我路上有点堵,刚到家,正准备给你电话。"说谎,让她的脸又红了。 "那就好!"俞俊松了口气,"我明天和杂技团去奥地利,要我给你带什么吗?" 她笑开,"带点巧克力吧!"奥地利和德国,与中国隔洋过海,她一年内去的次数比回家都多,对奥地利的每条街、每座桥,熟得不能再熟。 "要求不高哦,不要替我省钱,可以提更高一点的要求。"俞俊酒醒了,语音恢复清晰。 "嗯,平平安安回来就好!"她真诚地说。飞机虽然是最安全的交通工具,每次坐,她都心悬悬的,很唯心地不敢乱讲话,就怕一上云霄,她也化作一阵轻烟,无影无踪。 "幽!"俞俊的声音沙哑而颤抖,"为了你这句话,我一定会平安回来的。" 她咬紧唇没敢回应他。 一周后,杂技团回国,她去机场迎接,俞俊没有实现他的承诺,在奥地利的一天夜里,他因为心血管闭塞,再也没睁开眼。 不是只有飞机会让人化作一缕轻烟,无预期的疾病也会。生命是如此的脆弱和渺小。 他才二十七岁。 他刚刚向他表白,说愿意做她的备胎。 他买了房,结婚后要买部车,要让她过得比任何人都幸福。 他说为了她,一定平平安安回来。 一切誓言都是假的。 总务科长陪着俞俊的父母去奥地利处理后事,苏雯哭着想跟去,被她拉住了。可能因为没有爱上俞俊,她只是心痛,而苏雯却成了一个只会哭的木偶。 三个人的办公室现在只有她一个人了,公司里的人经过她办公室时都会绕过,生怕沾上什么,都说她的办公室是不祥的。 她独自坐在里面,默默思念那个总是偷偷注视她的文质彬彬的男子。这是一个多事之夏。 悲痛悄无声息地流逝着,渐渐淡了,公司里没有人再提起俞俊这个名字。 有一天,苏雯说找到新的工作,是在一家语言学校教授韩文,要庆贺下。 "不要喝太多的酒,今天没有人送你回去。"左幽挡住苏雯伸向酒瓶的手。 苏雯怔住了,眼眶瞬刻就红了,"那个自私的大坏蛋,一个人逍遥去了,扔下我们两个女人想念他,真不够意思。" "你太贪心,就不能让他休息吗,照顾了你那么久。"左幽抹去眼角的泪水。 "我就是贪心,怎么样。我还恨他呢,为什么就不爱我,偏偏爱你呢,你有什么好,冷冰冰的。要是他爱我,我每个晚上都让他火辣辣的,也不至于连爱情都没有享受到,就那么孤零零的上路。" 左幽苦笑,"如果知道会这样,我愿意和他交往,像他说的,依靠他,让他分担我的心情,我会努力去爱上他,只要他活着。" "可惜命运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苏雯遥望着外面的路灯说。"总是事后才说要珍惜眼前人,眼前人在的时候,却又忽视。人生充满了后悔和矛盾。" 左幽对她笑了笑,笑得像哭。 走出餐馆,一抬头,看到裴凌帆在餐馆外面的那颗香樟树边上踱步,看到她,走了过来。 吃过几次饭,看了两场电影,游了车河,午夜的时候,在街心花园里散步,他们算是熟稔的朋友。可不知为何,她有种怪异的直觉,裴凌帆有意无意地与她总保持着一点距离,明明眼神里写着对她的浓浓爱意,而他却克制着,从不逾距,偶尔牵下手,他也很快就放开她,更别谈拥抱了。她不傻,感觉得到他是喜欢她的。那种体贴和宠溺、疼爱,不是一个普通朋友的表现。 也许他是个君子吧,也许他们就只是朋友。左幽这样想。 "什么时候回来的?"前两天,他说去外地出差。至于他怎么找到这家餐馆的,她已经不好奇了。答案不例外就是心有灵犀,她私下认为公司里有他的眼线。 "下午!"他礼貌地对苏雯点点头。 苏雯眼睛瞪得有如铜铃,像看到什么不可思议的人。"这是……" "中院的裴庭长!"她淡然为两人介绍,"我朋友苏雯。" "我送你们回去。"裴凌帆很绅士地建议。 "不要,不要,你送幽好了,我没喝酒,可以清醒地打车回家。"苏雯一直在打量裴凌帆,在他看不到的视线范围内,对左幽竖起大拇指,拉过她,耳语。 左幽嗔怪地推了她一把,"真的是回家,不去别的地方混?" "有这个心也没这个胆啊,吃一堑长一智。再见,大帅哥!"她嬉笑着对裴凌帆挥手,离去。 裴凌帆打开车门,举手回应。 "说什么呢?"车上,他笑问。 "女人之间的八卦。"苏雯对她讲要珍惜眼前的这个极品男人,这话能说给他听吗?其实珍惜如何,不珍惜又如何!要别人给你珍惜的机会你才能珍惜,她也曾倾心倾意地珍惜姚旭,结果呢!裴凌帆会不会是眼前人,她不强求。说实话,她有一点为他心动,但还没达到爱的程度,保持现在这种状况也不错,留点想像的空间。 "我也蛮喜欢八卦的,民庭里的有些案件就非常八卦,家长里短的。"他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是不想讲给我听吗?" "嗯,小秘密。"她笑了笑,靠在椅背上,阖起了眼睛,不想说话。 "是直接回家,还是喝杯咖啡再回去?"他体贴地把冷气调小,怕她冻着。 "直接回家!哦,我接个电话。"左幽打开包,掏出突然唱个不停的手机,是个陌生的号。 她狐疑地打开。"你好!" "左小姐,我是汉斯。" 她忙换说德语,"汉斯先生,你在哪?" "我又到北京了,琴院的地址已经确定,现正在装修中,应该和普遍学校的秋学期同时开学。你如有空,明天过来看看。" "嗯,我有空的,一周后我要去德国。迈森先生,他……好吗?"说到迈森,脸就红了。 "一周后?哈,说不定一周后你们会在德国见面,是柏林吧,他受柏林爱乐乐团的邀请,作为嘉宾演出。" 左幽记得达琳娜也去了柏林,这次迈森能重寻旧爱吗? "迈森先生一直叮嘱我让我替他向你问好,对了,琴院还特地给你留了间琴室,让你以后过来练琴。" 左幽掏掏耳朵,她听错了吧!"我……没有要学琴啊?" "迈森先生说你至少要学会一点基础曲目,等奥地利的老师过来,我会通知你的。我还有事,先挂了,明天见。" "明天见!" "你要学琴?"裴凌帆忍住笑,问。 左幽耸耸肩,"就是呀,我也觉得奇怪!那个迈森搞什么鬼,我都一把年纪了,还受那份罪。" 裴凌帆深究地看了她一眼,没作回答。 "我后面有几天休假,可以全部留给你,说吧,想干嘛?"车停下,他不急着开车门,侧坐在车椅中,面对着左幽,目光炽烈。"秋天要到了,香山这时候最美,去承德也不错,怀柔呢?" 左幽的心一颤,对上他的目光,"我明天还要上班,后天才是周休,没办法去太远的地方,香山或者怀柔呢?"她蹙着眉,心扑通扑通地跳。按照爱情理论里所讲述的,交往中的男女通常在小小的旅行中,让爱升华,提高到一个新的高度。 "你慢慢想。明天,我们不去餐馆了,自己做饭吃,怎样?"他亲昵地替她拂开挡住视线的头发。 "我……连苹果都削不好,"她支支吾吾,"明天我请你去吃西餐。" "你担心什么,又没说让你做,我来做。" "在哪里?" "当然是你家呀,给我钥匙。"他理直气壮地伸过手。 左幽的脸很不争气地红了,"这……"她为了防备左静和姚旭,特地换了锁。现在把钥匙给一个不知将来会是什么人的男子,说得过去吗?千万不要引狼入室。 "你不信任我?你明天把值钱的的东西放包包里,那些衣服之类的,我也用不上,还有什么担心的,房子我又搬不走,要不我把身份证压给你?"他哄孩子般摸摸她的头。 "不是这样的。"左幽无力地叹了口气,怎么说得像她很小人心似的。算了,反正她现在知道换锁的人在哪里,苗头不对,最多再换把锁好了。"嗯,钥匙给你!"她从包中掏出备用钥匙给他。 "记得明晚不要答应别人的约会,一下班就回来。"他得意地扬起眉,接过钥匙。 "你真的会做菜吗?"她上上下下打量他,不太敢相信。 "少门fèng里瞧人。上去吧,我用目光送你。" …… 隔天,左幽一整天都坐卧不宁,过半小时看一次表,真正感觉到一日如三秋般的漫长,她忍住没给裴凌帆打电话,想到她小小的公寓里有一个人做好饭在等她,心就雀跃不已。 五点一到,她就冲出了公司。 站在公寓的楼下,仰头看着她的寓所里亮着灯光,这是从未有过的事,她不禁有些哽咽。 站在门前,她的心象要跳到嗓子眼,屏息了很久,才轻轻敲门。 门开了,裴凌帆穿着淡蓝色的T恤,亚麻布的裤子,炯炯双目分外温柔。 就在这一刻,她突然有了再次爱人的冲动。爱就是一个瞬间的事,这种感觉来到太快,太强烈,她控制不住的连身子都在颤抖。 "回来啦!"他接过她手中的包,让她换拖鞋。 她瞄到桌上已经放好了几盘菜,样子看上去很不错,不知吃起来怎样。"你什么时候过来的?"她拼命压制心跳,尽量让口吻平静。 "睡过午觉就来了,很久不下厨,手艺都生疏了,一会不准挑剔,要给我吃光光。快,洗手去!" "我们两个人吃这么多?"左幽问。 "你太瘦了。" "瘦才好穿衣服,胖很容易的,想减下来太难。"她走向厨房,看到厨房已经打扫得干干净净,连饭后水果都洗好了。 "胖的人快乐,吃东西是件开心的事,我希望你胖一点。" "原来你喜欢杨贵妃那一类型的。"她甩去手中的水珠,开玩笑地问。 "也不是。" 两个人同时笑起来。 在家里吃饭和餐馆是不同的,非常温馨,非常自如。左幽换下上班的职业装,一身舒适的家居棉裙,窥探着桌上的菜,猛咽口水。 菜吃起来和看上去一样,非常美妙,不敢相信这么粗犷的男人能做这么一手好菜,被他爱着该有多幸福呀!左幽弯起了嘴角。 "别傻笑,多吃点!"他夹了一筷子黄鱼放进她的碗中。 "凌帆,什么时候也带我去看看你的寓所?"她忽然想起除了知道他的工作,对于他的其他方面一概不知。 裴凌帆一怔,目光躲躲闪闪,"本来想早点带你过去,只是和别人同住,不太方便。" "哦!你不会恰好是和一个女人同住吧?"她笑问。 "啪",某人用筷子作武器,甩了她两下,"你用膝盖思考问题吗?" "好疼哎!"她抱着头嚷嚷着。 他的手机突然响了,盯着号码,他有一刻失神。"不接吗?"她好奇地问。 "我去阳台上接!"他有点僵硬地站起身,走向阳台。 左幽有一筷子没一筷子的吃着菜。 "采风回来啦?……这次收获很多吧!……嗯,我在外面,对,有事,过两天和你联系,好好休息。" 裴凌帆的语气虽然平淡,左幽却在这平淡中读出了一点关怀。 "一个世伯家的妹妹,部队文工团的编辑,刚下底层采风回来。"裴凌帆坐下后,解释道。 左幽浅然一笑,"没必要向我汇报的,我又没问。" "我……不想你猜疑、误会。"他温柔地看着她。 "她……暗恋你吧!" "呃,你……怎么知道?"裴凌帆脸色一怔。 "这个不需要用膝盖思考,用脚趾头想也想得出来。"一个女孩子不会一回来,就主动地给一个兄长打电话,除非这个兄长是她喜欢的。 "哇,你的脚趾是不是与众不同。"他当真弯腰要看她的脚。 左幽赶紧缩回脚,不给他看。 裴凌帆走了过来,她逃向沙发,他追过来,两个人挤在一起。"你不会是长了四根脚趾还是六根脚趾吧?" "怎么可能?" 他挑衅地看着她,她只好伸出脚。 "你的脚长得好美。"他仔细地数,"一、二、三、四、五,咦,真的是六根呢!" "去!"她笑着用脚蹬他,他闪过,一把抱住她,紧紧地按在怀中。两个人愕然地对视,时光在这一刻停止。 强烈的渴求让她忘了挣扎。 裴凌帆的面孔缓缓凑了过来,似是期盼已久。左幽默默地闭上了眼。 唇与唇终于密合在一起,那一瞬间,她竟然欣喜若狂,久久不不能自己。 他的唇那么柔,那么甜,就像电般触着她,她不禁发出轻轻的呻吟,心房急促跳到着,她模糊地感觉到自己就要死了。 裴凌帆好温柔,不肯让她死。在他宽广的胸怀中,她感觉到自己是这么的娇小,仿佛不盈一握。 他轻轻地移动着,从她的唇吻到头,吻到额,又慢慢地吻回来,停留在唇上,这回他停得久些,探索得更深些。 她紧紧环住他的腰,用力再用力。这次,她一定要牢牢抓住好不容易让她心动的男人。 苏雯说过,珍惜眼前人。 第十九章 还是一朵昙花(上) 在一个微小的关节眼上,爱情走了。 在一个微小的关节眼上,爱情来了。 自失去姚旭之后,左幽觉得整个人都象被掏空了,她成了一具空壳,再也没有爱人的能力。可就在一个微小的关节眼上,面对着裴凌帆英气的面容、炯炯的温柔注视时,她突然清醒过来。 她独自走得太久,太倦、太孤单,需要一双有力的臂膀紧紧地抱住她,需要一个宽广的胸怀来包容她的软弱和胆怯,需要一双温暖的手牵住她去一个叫做幸福的彼岸。 就在这时,裴凌帆来了,他高大、英气飒慡、体贴、温柔,有好的工作,似乎家境也不错,符合一切新好男人的标准,就像是左幽一直期待的那种人,无可挑剔。 她不想再闪躲,卸下心防,左幽要全心全意投入这突然降临的一份爱情。 确定了心意后,心情轻快无比,她对未来充满了希望和憧憬。 办公室里新招了两个翻译,都是日韩组的,不算是新人,是公司从别处挖角过来的。彼此不太熟,淡淡地相处着。左幽想起以前和俞俊、苏雯在一起的默契日子,不免有些唏嘘。 下了班,约了苏雯一同吃大排档。 "哇,一脸容光焕发呀,整个人都不一样了。"苏雯一进来拉了椅子坐到对面,就一脸色迷迷地盯住她。 "多只眼睛还是多只鼻子?"左幽白了她一眼,转头让老板开始上菜。 "幽,你真的好本事,从哪里吊到那样的男人?他人呢,怎么不陪你?接到你电话我还真吓一跳,以为你从此后见色忘友,早把我扔脑后了。"苏雯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吃个不停。 左幽朝她翻了个大白眼,"我在大街上捡得好不好!办公室新来了两个同事,看着他们,心里有点不好受,想你,想俞俊。" 苏雯哟了声,"快快乐乐的,干嘛想那些伤感的事。死去的人是幸福的,活着的人是受罪的。你看我现在过得多辛苦,每天吼得嗓子都冒烟,回到家,黑灯瞎火的,冷冷清清,真想谈个恋爱,找个男人好好疼自己。"她突然凑过来,"幽,哪天让你的庭长帮我也介绍一个什么法官、什么庭长之类的。那天猛一看到那么英气的男人,心咯了一下,突生小鸟依人的幸福感,这才是真正的男人,让人有安全感。幽,他向你表白时,你激动吗?" 表白?左幽一怔,"两个人交往,一定要说明吗?"她和裴凌帆抱也抱了,吻也吻了,他好像没讲"我爱你"这一类的话。 "当然要说呀!不然暧昧不明的,谁知道是朋友还是恋人?怎么,他没说?" 左幽两颊窜上红云,"我……我们还没到那种程度,只是……有点熟。" "小姐,那可是极品男人,你别糊里糊涂又让他跑了,抓紧一点,不管是用绑的、用拉的、甚至用身体来留住他都好。他不说你不会问吗?又不是十八岁的少女,还害羞。我问你,他有对你做什么出格的动作吗?"苏雯紧接着问。 "你问那么多干嘛,你也没结婚,说得好像经验很多似的。"左幽被她说得连脖子都红了。 "我是担心你,已经有过一次伤害了,这次不能再栽跟头。" "凌帆不是那样的男人。"左幽有这样的自信,一个人的气质改变不了,裴凌帆绝对是个君子。不是讲姚旭不是君子,而是裴凌帆成熟得可以抵抗一些诱惑,像姚旭那种错误,在裴凌帆身上是不可能发生的。 苏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无奈,"幽,爱情要努力、要呵护、要强悍、要付出,不要坐在这儿傻等,不是空口讲大话。我有想过,你男友被你妹妹抢走,一定也有你的责任。你太矜持、太保守。" 左幽抿紧唇,沉默着,脸色很难看。 "男人有时不用大脑思考的,他们……" "够了!"左幽实在听不下去了,忙出声喝断,"我知道你想说的是真正的爱情离不开性,我也不是有处女情节,如果靠性留住一个男人,我宁可孤独到死。我……以前的事你不要胡乱猜测,不是你想像的这样。" "生气啦!"苏雯毫不在意她的语气,"幽,你不知道你这个时候有多可爱,呵,我随便说了玩玩,不然说什么呢,结了婚谈婆婆谈孩子,我们难道谈天气谈财经,当然就谈谈帅哥喽。那个庭长确实不是普通之辈,我赌你们可以修成正果,而且能白头到老。喂,结婚时,我要做伴娘。" 左幽"噗"地笑了,"苏雯,你应该去唱戏,一会儿红脸一会儿白脸的。" "我是个天才……幽……你看,那不是你的庭长吗?"苏雯突然瞪着外面的街道,低声惊呼。 左幽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对街一家小音响店的门口,裴凌帆和一个穿着军装的女子看着橱窗上的音乐海报指指点点。裴凌帆还穿着制服,两个人站在一起,格外的引人注目。女子不时仰脸看着他,神情娇柔、甜蜜,裴凌帆是一派亲和。 "幽,那……那个女军官是谁?"苏雯问。 左幽摇头,继续吃菜。"我不知道。" 苏雯突地按住她的筷子,"你的庭长在和别的女人幽会,你还有心情在这里吃饭。" "严正声明,目前他还不是我的庭长。再说交往中,就要阻止他和所有异性的来往?他有他独立的空间,有他的自由,你要我像个泼妇冲上去,扯住那女军官的头发?"左幽斜了她一眼,"把筷子还我,吃了饭我还要去梦想琴院,没多少美国时间陪你八卦。" 温馨晚餐的那天,她乐得竟然忘了和汉斯的约定,第二天汉斯不放心地打电话过来,她才想起来要去琴院看看的事。 一耽搁就是几天,汉斯明天要回奥地利,她今天无论如何都得抽出时间去琴院看看,不然说不过去。 "什么梦想琴院?"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苏雯看到裴凌帆进店给女军官买了两盘CD,两个人说说笑笑地沿着街边向前了。说实话,那女军官要不是靠一身军装吸引人,长得真不怎么样,扁鼻子小眼黑皮肤,像个朴实厚道的村姑,再瞅瞅左幽,清秀淡雅的知性女子,也难怪左幽不担心,这简直不成正比。 "迈森在北京新开的一家钢琴教育学校,有兴趣去学吗?" "去,小个二十年,也去凑合凑合,现在老喽。你干嘛去?" "我去学琴呀!" "现在装高雅会不会晚了点?" "不晚,听说琴院里有许多外国帅哥,学琴是假,吊帅哥是真。" "你少吃在碗里看着锅里。幽,说真的,你……要试探试探那个庭长,看他对你到底是不是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现在很多男人只是玩玩,即使和你上了c黄也不一定就把你当成人生的另一半。我……是没救了,你可得好好把握。" 左幽长长叹了口气,一下子没了胃口。 看到裴凌帆陪着女军官,说一点不在意有些假,她在意的到不是他和别的女人逛街,而是他对她说谎了,下班时,他明明讲他要开会,晚上不能过来看她,偏偏在这条不知名的小街上,让她看到了这一幕。 失望大于悲哀。这年头,还能信谁的话? 梦想琴院位于北京的西郊,换了好几次车才到。琴院的大门已经建好,灯光下,中文、德文两种字体的"梦想琴院"幽然地令人产生遐想。 汉斯站在门边,看到左幽,挥手跑了过来。"路上还顺利吗?" "还好,就是远了点,不过,这里很幽静,适合练琴。"两个人慢慢地往里走。左幽打量着琴院四周参天的大树和一座座雅致的琴室,"钢琴都运过来啦!"她愕然地发现琴室里已经摆放着一架架锃亮的钢琴。 "嗯,都是从奥地利空运过来的。钢琴对于家庭来讲是一笔不小的支出,有些父母担心孩子是不是适合学钢琴,有点犹豫要不要买钢琴。梦想琴院帮他们解决了这个难题,只要孩子时间允许,可以天天过来练琴。我们这里可以同时提供二百多个孩子同时练琴。" "就是说有二百多架钢琴是闲着的?"左幽讶异地问。 汉斯笑笑,"是呀!来,还有小提琴、大提琴和萨克斯班,其他的小乐器,以后看情况,慢慢补充。" "投资很大吧!" "呵,对迈森先生来讲,这不是问题。"汉斯耸耸肩。 "似乎做个钢琴家,赚钱很容易,唉,我怎么就没学过什么琴,成个什么家,不然,现在哪需要这么辛苦养活自己。"左幽很后悔的讲。 汉斯哈哈大笑,"现在学业不晚啊,来,到这里看看。"他领着左幽来到一座二层小楼前,白色的墙,雕花的欧式窗、门,门前事糙坪和花圃,有点像那种明信片式的欧式别墅。 汉斯开了门,拧亮灯,完完全全是英伦风情的布置,乱花的沙发边,一架白色的大三角琴立着,很像是英国的沙龙。 "这是你的琴房。汉斯优雅地做了个请进的手势。 "我的?"左幽直眨眼,觉得听错了,她不会弹琴呀! 汉斯笑着点头,"迈森先生特意交待的,楼上是个卧室,迈森先生说你住的地方离琴院有点远,来回不方便,如果晚了就住在这边。" 按照汉斯的说法,这幢小楼就是她一个人的了。左幽哑然失笑,"谢谢迈森先生的厚望,可惜我都快三十岁了,学琴实在是太晚了,占着这么大个地方太浪费。" "作为业余爱好不晚。"汉斯递过一把钥匙,"不是任务,有空就过来练练吧!" "我不能接受。"左幽含笑拒绝,"这个琴院,我什么力都没出,凭空收这么大个礼,好有压力。我答应一定会常来琴院玩,但练琴就免了。" "迈森先生会非常遗憾的。"汉斯意味深长地看着她。"这样好吗,钥匙你先收下,等迈森先生来的时候,你再还给他,因为这是他的意思。" "迈森要来北京?" "琴院开张的时候,他一定会来的。" 左幽无奈接下钥匙,心中沉沉的,一点都猜不透迈森这样做的用意。不会是因为那一次的失控吧,老天,她倒抽一口冷气,如果是为了一个激烈的吻负责,那……代价也太大了。 她自嘲地一笑,真是那样,她可能连琴院都不能来了,要不然,她成了什么,也对不住裴凌帆。 裴凌帆,裴凌帆,今晚,默念着这个名字心情有点烦躁。 回来时,夜已经深了,班车已停开,左幽只得打车回来,汉斯留她在琴院住下,她笑笑。 下了车,她站在车外,付车资时,黑暗中突然冲出一个人,"你去哪里了,到现在才回来?" 左幽身子一僵,慢慢转过身,对上裴凌帆愤怒的眸子。"你……你不是开会吗?"他还穿着制服,看来是从那个女军官身边直接过来的。 "开会?我给你发信息,告诉你会议改成明晚,让你在家等我,你没有回,给你打电话,你关机,家里也没有人。你要把我急疯吗?" "我……我……"她从包中掏出手机,哦,没电了。"我和原来的同事一起吃了个饭,然后我去……别处逛了逛。" "逛到现在?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裴凌帆俊眉都拧到一起了。 "刚刚出租车司机说刚过十二点。你吃饭了没有?" 裴凌帆抿紧唇,含怒不答。 他一定吃过了,他能饿,女军官也不能饿呀!她给过他解释的机会了,他放弃了。 左幽看看左,看看右,"你找我有事吗?" "左幽,你是真不懂还是假不懂?"裴凌帆皱起了眉。 "凌帆,今天有点晚了,可不可以明天再讨论这个问题,哦,明天你要开会,那后天吧!"她无由地有点想流泪,但那也得回到家时再流,不能当着别人的面哭,不然别人还以为你需要他的同情和怜惜。 "后天你要去德国。"裴凌帆简直就是咬牙切齿了。 他记得真清楚。"对,后天我去德国,一周后回国。那一周后再谈,我给你打电话。"她累了,心累、身体也累。 裴凌帆脸上浮现片刻失望的神情,点了点头,"好,那你上去吧!我看着你走。" 她笑笑,走得远远的时候,他突然跑上来,把她一下子推到墙边,用力地板起她的脸,手托住她的下巴额,狠狠地吻她。 "凌帆!"左幽有些害怕了,但她推不开他。 "幽,你……有一点喜欢我吗?"他一边用舌头拨开她的唇,一边模糊不清的问。 "你……你呢?"她躲闪着他的唇,心开始发软,问。 "我爱上你了,幽!"他像梦呓般地说,"已经有一阵子了,你感觉不到吗?' "我比较笨!"泪水夺眶而出,他吻着她的泪,"别哭,幽,"他低低地说,"我也不相信会这么快,可这是真的,我爱你,幽,爱得快不像个男人。你对我呢?有感觉吗?" "我不知道。"她不愿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了他,是她的夜归催快乐他的表白吗?她忽然间变得很胆小,不敢确定这份爱是不是真实,会不会善终,苏雯说得对,她再也栽不起跟头了。裴凌帆某些时候,太神秘了。 "你……有其他参照物?"他突地松开她的唇,责问道,口气充满妒意,溢然于外的神情有种特别的光芒,教人看得发呆。 "我没有,也许你有,你有更好的选择吗。"泪珠沿颊而下,她抬手拭去。 "我只有你!"他像发誓般瞪着它,目光坚决。 这么英挺俊伟的男人对她这样,左幽刻意坚强的心软成了一汪秋水,她低低叹了口气。那个女军官也许是一个不值得一提的人。 "幽,你说话,不要发呆,至少该告诉我,你是喜欢我的。"他抓住她,狠狠逼上来,她被他抱得差点透不过气来,在被吞去呼吸之前,她说,"是的,凌帆,我喜欢上你了。" 吻像海潮一样,一浪高过一浪,瞬间就把她淹没了。 第二十章 还是一朵昙花(中) 有那么一刻,左幽满脑子都回荡着苏雯的话,她有些冲动想邀请裴凌帆上楼,话在嘴边泛上、咽下,好几个来回,她还是没勇气说出口。裴凌帆谦谦君子样,她要是说出来,会不会吓坏他? 她是有些保守,暗暗认为两情相悦的事,还是应该男人主动的好。裴凌帆狂野地吻着她,吻得她连呼吸都不能通畅,她以为接下来他会提出什么要求,但是他及时地控制住自己,稍微平静后,他拥着她走向电梯,帮她按好键,温柔地和她道晚安。 她没有失望,有种被珍惜的尊贵感。 疲惫地躺在c黄上,抱着枕头,回想刚刚他冲动的样子,有片刻幸福的甜蜜。她知道前几次的巧遇,其实都是他刻意的守候,说不定那次超市里让她买单,也是他故意的,但她不说破,她喜欢他为接近她耍的一些小诡计。 浅浅的睡了几小时,梦里都是他,醒来后,她满脸都是笑意。 打开冲好电的手机,连续跳出几条短信,还有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裴凌帆的,有一条是前几分钟刚发的。 "幽,晚上开完会,我就过来接你,不管多晚都要等我,乖,亲下,凌帆!" 左幽嘴角幸福地弯起,久违了的恋爱感觉,一时一刻都不能分离,见了还想见。 吃早餐时,消失很久的元蓝打了个电话,她刚在东京电影节上得了个最佳女配角奖,报纸上把她捧得很高。 "还没祝贺你呢,怎么样,飞上天了吧!"左幽笑着调侃她。 元蓝没有像往常那样立即回击,而是长长叹了口气,"那些有什么意思。女人所谓事业有成,都是自欺欺人的安慰,没人爱,才移情工作。" "口气好悲哀啊!娱乐圈内不是有许多俊男围着你转吗?" "我还没差到饥不择食的地步。肖白最近和你有联系吗?" "他又不是我朋友,怎么可能和我有联系?"左幽讶异地问,元蓝莫不是烧晕了头? "唉,我现在没有一点他的消息,也不敢打他的电话。他的经纪公司说他去国外游学一年,我不信,他一定还在国内。"元蓝懒懒地说。 "太关心前夫不太好吧!他现在的下场还不是蒙你所赐。拿到财产了吗?"左幽不留情面地嘲讽她。 元蓝又叹了一声,"幽,不要刺我了好不好,我已经够疼了啦,财产有分到,肖白很大方,不属于我的也分给了我一半。我现在富得可以养小白脸了。"她淡淡地自讽。 多年的朋友,左幽听着有些不忍,"你不要再装可怜了,如果爱他,就自重点,好好地守候,也许有一天,你们还会复合,毕竟肖白爱的人……"她突地打住,元蓝在电话那端已经尖叫起来,"他爱的人是谁?" "初恋呀!"她及时转话,"他的初恋已为人妇,他终会醒悟的。你好好地等着吧,会等到他的。你想想他只向你求婚,一定是对你有些情意的,是不是?" "但愿像你所讲的那样。幽,你能帮我给他打个电话吗?" "我和他说什么?"左幽有些为难。 "就打个招呼,说财产已经收到了。OK?" "OK!"有这样的朋友,能怎么样,除了妥协还是妥协。 左幽捏着手机,沉思了会,打出肖白的号,等了一会,有人接了,肖白果然在国内,睡意惺忪地问,"左幽吗?" "是,不好意思打扰你的好梦了!"左幽难堪地笑笑,摸摸鼻子,偷偷吐了下舌。 "没什么,我现在长假中,根本不分白天和黑夜。最近好吗?"肖白适时调整了状态,迷人的嗓音从电波中传了过来。 "我老样子。你呢?" "作曲、填词、充充电,还算充实。自出道以来,一直没什么休息过,这次好好地放松一下。过两天去国外转转,拍几张照来应付下歌迷的关心。" "嗯,你看来还不错。某人关心你的近况,不好意思给你打电话,指使我做个传话人。"她坏心地出卖了元蓝。 肖白像是楞了,沉默了好一刻,不自然地笑笑,"她好吗?" "表面上看起来很好,实际快被相思折磨疯了。肖白,元蓝她……" "呵呵,我……等些时候会和她联系的。左幽,你好像很听她的话?"肖白聪明地换了话题。 "有什么办法,我就是不会拒绝别人,笨啦!"左幽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肖白,你经纪人认识的人多,可不可以帮我打听个人?" "谁?" "就是上次帮你办离婚的中院民事庭庭长裴凌帆。" "他,怎么想起来打听他的?" "我有个同事见过他一面,对他有些意思,可是不知他结婚没有、有没有女友、家境呀什么之类的,呵,都是些俗气的问题,你能打听到吗?" "我经纪人和他很熟,打听那些应该不难。好吧,我会悄悄打听的,有消息给你电话。" "我明天去德国,一周后回来。" "左幽,那个同事不会是你吧?"肖白猛不经地问。 左幽拼命摇头,"怎么可能的事!我要上班了,以后联系。"听到肖白一声低笑,她匆匆挂了电话,感到脸烫得不行。 好不容易一天忙完,去云南歌舞团下榻的宾馆看了看,查点好机票、签证,开了个短会,才回到家。 刚掏出钥匙,听到身后电梯"当"地一声,门一开,裴凌帆走了出来。 "不是开会吗?"她愕然地问。 "请了假陪你回家吃饭。"他微笑,拿过她手中的钥匙开门。桌上摆着苦瓜排骨、蒜苗烧黄鱼、还有一个砂锅。 "这些是哪里来的?"左幽楞在厅中,眼瞪得老大。 "我中午休息的时候赶过来做的,考虑你要收拾行李,可能没时间出去吃,我就简单煮了点。洗脸、洗手,快去!" 她突然哭了,泪不能止。 裴凌帆长臂一拉,将她拉进怀里,替她拭泪,"一餐饭就让你感动成这样啊,你真的很好养啊!" "凌帆,如果你不能陪着我很久很久,就不要对我这么好!"她含着泪,苦涩地对他说。 她害怕,在她看到了他的优秀之后,习惯了他的宠溺和疼惜,他再离开,她怎么办?如果不能到老,不如在还没深爱的时候,就分开。 "我的幽幽这么胆小啊!"他伸手抚上她的脸庞,弹去一颗不小心跌出眼眶的泪滴,"你爱上我了吗?" 左幽叹了口气,纤手捉住他爬上她面容的大手。 "凌帆,我已经不是玩得起的年纪,也发不出什么豪言,说拿得起放得下,你现在离开我,我还能恢复,你一直这样下去,我就不能再让你离开了。我……爱你。" 裴凌帆心疼地握着她的指尖,放在唇边,炯炯双眸直看到她心底。"在你有这些担心之前,我早就已经离不开你了,幽幽!" 左幽一脸惶惑。 "如果少爱你一点,我也就没勇气站在这里。"裴凌帆坚毅地说,"我对你的爱已经深到你无法想像的地步,我不是想和你走很久很久,我是想和你手拉手走到老,直到闭上眼睛。你会质疑短短二个月之内,我怎么就敢许下这么重的承诺。我也不知道这样的坚信从哪里来的,可是我一决定了就从没有动摇过。幽幽,在你离开我之前,我决不会离开你的。" "凌帆!"左幽专注地听,入神地听,她清澈如镜的眸子,在裴凌帆每一句话里,渐渐朦胧。她突然勾住他的脖子,踮起脚尖以唇封住他的唇,一下就点燃了裴凌帆的心,他倏地接过主导权,威猛地攫住她的嘴、她的唇,侵入她每个呼吸。 "幽幽,我长这么大,上什么大学,做什么工作,一直都是家人安排好的。可是婚姻,我要自己选择。等你从德国回来,我带你去见我的父母,好吗?"深吻之后,他松开她。 "嗯!"她噙泪,深情款款,仰面迎向他。 那样激烈、动情的一吻,只有天使与魔鬼的综合体才做得出来。 "我爱你!"他不断吻着,不断地重复着。 她一直点头,一直泪流,一直含笑。 吃尽千辛万苦,她相信她终于接近了幸福的彼岸。 …… 柏林国家音乐厅,迈森与爱乐乐团同台演奏。音乐厅中座无虚席,迈森独奏时,左幽听到她身边的一位男子没有停歇地对另一位男子说。"上帝,这真是上天赐给我们的天籁之音。只有迈森才能表现出这样磅礴的气势、独特的气质。" "他似乎是苏醒了,他重新寻到了灵感,赋予了名曲新的生命。" "他简直就是为了音乐而生的人。" 左幽着迷似的盯着迈森演奏时完全的投入,他所演奏的乐曲对她而言并不重要,她依然不懂,但迈森所表现出来的强烈情感,洋溢着热情,全身充满了宏丽的气魄,令她为之着迷,陷入无以言传的感动之中。他似乎比在北京时的感觉还要好,看来一趟东方之旅,他果真收获非浅。 最后一声琴音结束后,响起如雷的掌声。左幽吐出窒在心口的气,赫然发现自己竟一直憋着气。 身边的男人激动地站起来,"上帝,他真是天才!大多数的演奏家是在意于跟观众的交流,但迈森不一样,他是活在观众的掌声中,他是为自己演奏,忠实于表现本身的感觉,弹出心中的情绪,这真是无与伦比的演奏。" 迈森起身对台下热情的观众优雅地行了个礼。左幽悄然离席,向后台走去。 "亲爱的,我爱你!"达琳娜扑进走向后台的迈森怀中,激动地在他脸上印上一个又一个的吻,"我真为你骄傲,你终于寻回了自己,不,是你超越了自己。我相信明天的乐评家们会疯狂地不吝言辞地赞美你。" "我不需要那些!"迈森淡然地推开她,"你该准备下面的演出了。" "亲爱的,你当然不需要那些。你只用音乐证明自己,刚才听到久违的雄浑澎湃的乐曲,我突然不能自己。亲爱的,你永远永远都是最棒的。" "呵,谢谢!" "我已经给餐馆打过电话,等演出之后,他们会把餐点送到我寓所,我要为你庆祝。"达琳娜晶亮的双眸闪烁着妩媚的柔光。 "我……" "亲爱的!"达琳娜用手指按住他的唇,"不要拒绝我。我知道你气我从你身边离开,跑到柏林来发展。亲爱的,那是我的激将法,我不是真心要离开你,我是想让你振作起来,不得已才那样做。我爱你,亲爱的。一直都爱着。"达琳娜说得泪花婆娑。 迈森震愕地看着前方,抿紧双唇,呆住了。 "亲爱的,你能原谅我吗?我愿意和你一起回到奥地利,只要你开口。"她期待地仰起脸,等着他的答复。 场纪走过来,"达琳娜小姐,准备侯场。"舞台上,灯光已经暗了下来。 "亲爱的,不要离开,等我哦!"达琳娜拿起长笛,不舍地叮嘱。 迈森缓缓地闭上眼,嘴角微微翘起。"你还要偷窥多久?" 左幽不好意思地从放置乐器的箱子后走出来,递上一束花,"被你发现啦,我还以为躲得很成功呢!呶,给你,祝演出成功!" "是欠我的那束吧!"他接过花,顺便连着人一起拥进了怀中,"怎么会有这么美丽的意外,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汉斯先生没告诉你?左幽研究的目光,望着他俊美的五官、跳跃着惊喜显得晶亮的蓝眸,不解地问。 "什么?" "我和他说我要陪歌舞团来柏林演出,他说可以碰到你。于是,我到了柏林就打听你的演出时间,特意过来看你演出。门票好难买哦,花了我不少的欧元,这些还不是最难过的,最难过的是我还得忍着不能睡着,我怕你的乐迷会打我。"她委屈地嘟起嘴,小心地从他怀中抽离,可惜没有成功。 "迈森,松开我啦,别人在看。"爱乐乐团的成员已经好奇地看向他们这边了。 "你特意过来看我的?"迈森狂喜地盯着她扬起的红唇。 "嗯,是呀!我找你有事。" "那我们走。"他抓住她的手,就往外面走去。 "我是小事,就在这儿说。你和达琳娜小姐有约呢,迈森,你的天使比在镜头里还要美,简直像宙斯神庙前的那些圣女。幸福吧,她依然爱你哦!"左幽俏皮地对他挤挤眼。 迈森俊眉一拧,神情突地暗淡了下来,"你似乎心情不错?和在北京时像两个人。" "这么明显?"左幽羞涩地低下眼,透过低落的眼睫睇凝他,脸上荡起淡淡的红晕。 "就快语言显示了。"迈森有点恼火地说。 羞乱中的左幽没有听出来,涨红了脸,老实承认,"我……有可能不久就要结婚了。"来之前的那个晚上,裴凌帆暗示想在年前或年后结婚,她没有拒绝。裴凌帆二十九,她二十七,都不适合再谈个几年的恋爱。既然确定了心意,结婚就结婚吧! 迈森脸色突地大变,捏紧左幽的手,指控地瞪着她,"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是我在北京前还是在我离开后?" 左幽感觉握住自己的手指一紧,急忙说:"是在你离开北京后。迈森,你怎么了?" "你怎么……就这样匆忙?是那个翻译吗?"他似乎失去了信心,悲伤地耷拉着肩。 "你离开北京后不久,俞俊随团去奥地利演出,突犯心脏病,离开了人世,到现在已经有三个多月了。那时是夏天,现在都中秋了。"左幽湿了眼,低声说。 "你很难过?"迈森不舍地弹去她脸上的泪珠。 "对,就觉得生命很渺小,很脆弱,突然变得很胆小,对身边的人要珍视。呵,那时我遇到了一个爱我也让我心动的人,我不想错过他。" 迈森失落地放开她,眼底泛出心酸的痛楚,"我知道了,你现在很快乐,是吗?" "嗯,是的。迈森,我今天来是还你这个。"她笑着从包中掏出一串钥匙,"你真的太高看我了,我哪是弹琴的料。那么好的房子,改成琴室吧,不要乱浪费。" 那是梦想琴院里,他送给她的琴室与卧室的别墅钥匙。她特地来原来是要还他这个的。 迈森自嘲地勾起唇角,他沉默了,说不出任何话,无力地接过钥匙。 他对她的好,已经太晚,晚得没有任何意义了吗?多一时,早一时都是不行的。有些事情无法预测,也无法设防。 那一个失控的晚上,他以为她会有些感觉,她是真的一位那只是本能的冲动吗?在他整理心情时,她已经走开了。 没有谁永远会在原地的。命运就是这样,有些机会一闪神就没了。 "迈森,我回酒店啦,祝你有一个浪漫的夜晚!"她真挚地向他伸出手,小脸散发出幸福的光泽。 他轻轻握住,嘴唇张了张,什么也说不出来。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一章 还是一朵昙花(下) 仿佛是要考验爱情的真谛,在互吐心意、爱渐浓时,突然来了场离别,在幽真的有些经不住这种煎熬。在柏林的一个星期,她几乎每时每刻在思念裴凌帆,一边品尝思念之苦,同时,一种甜美的快乐又在她心里浮荡,远在中国的他,也会思念她吗? 隔天,迈森就回维也纳,那里,一年一度的音乐季正拉开帷幕。他给左幽打了几个电话,声音听起来很没生气。 左幽没好意思问达琳娜有没和他同行。 一个星期终于过去,左幽踏上回北京的归程,一下飞机,她抑住心中的渴盼,一直忍到公司,才拿出手机,准备给裴凌帆一个惊喜。 "不是说晚上才到北京吗?"裴凌帆激动的嗓音从话筒里传过来。 "行程比较顺利,就提前回国了。你……"左幽瞟瞟埋头电脑前的同事,疯逛地想问他有没有想她,最后没好意思问出口。 "我还有点事,你先休息下。一结束,我就去接你,不准乱跑。"他透过电波,送来一个蜜吻。 "嗯,我等你!"左幽脸红红地、心怦怦跳地拿上了手机。 "你男朋友?"新来的翻译田婷转过身问。 左幽幸福地点点头。 "你忘了,今天晚上公司要为你们接风。" "我不去了。"聚会什么时候都可以参加,而恋爱却要好好把握。她怎么能错过与裴凌帆小别重适的夜晚呢? "会不会不太好?" "没什么的,我有更重要的事。"她笑关把在柏林买回来的小礼品拿给田婷,她觉得自己像只气球飘浮在空中,快乐得直想飞。 裴凌帆没有把车停在公司对面,而是停在一个很不起眼的角落,左幽花了好几分钟才找到他。 "嗨!"她轻悄地站在他后面,含笑去拍打他的肩。 裴凌帆一脸吃惊地回过头来。 "是我!"她被他一脸的苍白逗笑了。 "嗨!"裴凌帆勉强挤出一个笑容,神情有点怪怪的。 在那沉默的片刻,左幽可以听见自己急促的呼吸声。她在等待着他说些什么,或者是一个拥抱,不然就是一个吻。 可是,裴凌帆站在那里,毫无准备似的。他变得拘谨,笑容收敛了,话也少了。 "太大的惊喜会让人变傻吗?"她温柔地笑问,摇摇他。 他这才象大梦初醒,感慨万端似的轻轻把她拉进怀中,"幽幽,你终于回来啦,真想你!" 她幸福地闭上眼,凑近他耳边喃喃低语,"我也想你,很想,很想!" 他轻拍着她的背,浓眉皱着。 "今天是带我出去吃晚饭,还是回家做给我吃?我时差还没倒得过来,有点累,不想去餐馆吃,回家吃点简单的吧!" "上车吧,上了车再说!"他接过她的行李箱,为她拉开车门。 他没有带她去餐馆,也没有回家,却把她带到一个很僻静的小咖啡厅。 等者问他吃点什么,他说先来杯咖啡好了,然后紧紧地握住左幽的手,掌心里都是汗。 "凌帆,有什么事情发生了吗?"她望着他眼睛的深处,心底开始发慌。 "幽幽,我……从明天起,要去国防大学进修。那边管理非常严,出入不太方便,我们可能不能象从前那样常见面,你能谅解我一?" 她呆在那里。"怎么……突然要去进修?" 裴凌帆幄苦涩一笑,"我从人大毕业之后,就在法院工作,有点工作经历后,就进国防大学进修,这是很早以前就安排好的,我以为还要等一年,没想到提前了。 "你的最终目标是什么?"她不太明白他讲什么,裴凌帆明明是有主见很成熟的男人,为什么人生要被别人掌控? "成为让父母为之骄傲的儿子。幽幽,这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我周六可以回家,我们就可以见面了。只不过,婚姻事可能要推迟,你等我,好不好?" "我可以等你。可是,凌帆……"她不知道要怎样描述心中的感受,非常的不确定,一点都看不到明天,事情太突然,许多细节吃不消推敲,也联系不上,可是又无从下手。 "幽幽,相信我!我会最快修完学分,早点出来工作,然后我们结婚。" "凌帆,真的没有别的事吗?"她不安的追问一句。 裴凌帆抿嘴一笑,抚摸着她的脸庞,"没有别的事!除了想你还是想你,幽幽,你要记住你的承诺,不管遇到什么挫折,都不能放弃我。" 她点头,委坚定,心中还是觉得有事发生了,与一周前相比,裴凌帆象多了许多心事,眉宇间,眼神中有许多她看不透的东西,似是很沉重。 能有什么呢? 很快她这个答案就由霄白来答复了。 他请左幽到一家酒店的顶楼餐厅用餐,那里是艺人常光顾的地方,保卫设施非常安全,不过有狗仔队出入。 "你看上去很疲备。"霄白浏览着菜单,一边从眼底瞄着她。 左幽用手支撑着下巴,神情懒懒的,"可能是时差问题,我没有睡好。你到是气色不错。" "是吗?"他挑起俊眉,勾起一抹轻笑,把菜单递给待者。 "嗯,今天约我出来是不是想与无蓝复合?需要我做什么,你尽管说。"左幽偷偷看了看手机,裴凌帆今天在办入学手续,说不能一起吃饭,晚上会给她打电话。这两天,他好像比上班时还要忙碌,工作要交接,要准备入学,每天近午夜了,一脸倦容跑到她公寓,抱着她说几句话,然后才回去。她看得不忍,让他不要过来,他笑笑,隔天午夜时,又会出现在她面前,无限不舍地把她拥在怀中。 她有种非常悲壮的怪觉。 菜上来了,霄白尝了一口。"今天不是谈我的事,是谈你。你去德国前,让我帮你打听一个人,记得吗?" 左幽心颤了下,她忘了这回事。"你打听到了?" 霄白耸了下肩,笑了笑,笑容里像藏着秘密。"你先告诉我,是谁要打听裴凌帆的?" "这个问题重要吗?"左幽深吸了一口气。 "如果是别人,我就直说,如果是你,我就保持沉默,但我会告诉你就此打住,不要再向前了。" 她的脸不禁有些发白,手无助地握紧餐巾,"那……那就请你直说吧!" 霄白沉默了好一会,一直盯在她,良久,他无奈地一笑,"也好,听说过裴仲恒和霄卓仁吗?" "听过,中学历史书上有,他们是新中国的开国元勋。" "呵,学习不错。那么你也听说他们两个人的儿子是所谓的太子党里比较优秀的了?" "嗯,北京人都知道,他们两个人的儿子不是靠父母的庇荫坐上高位,是有点真才实学的。好象他们现在都在什么部里担任要职。"她孤疑地看着霄白,怎么换话题了? "裴凌帆就是裴仲恒的孙子!"霄白轻轻地扔出第一枚炸弹。 左幽一下就僵在那儿,仿佛五雷轰顶。难怪裴凌帆有那么一股英气和尊贵,原来是名门之后! "裴凌帆与霄卓仁的孙女肖绢中校是未婚夫妻,定婚已经三年了。裴家为裴凌帆设定的目标是未来的外交官,现在他准备进国防大学进修外交专业。"霄白抬手,第二枚炸弹飘飘荡荡正中左幽。 "你在编故事。"好半天,她才说出几个字。她忽然变得很暴躁,很不想讲理,也不想面对,裴凌帆不可能骗她的,他不是个说谎的人。那些誓言和承诺清晰在耳,那些不是真的,不是真的。过了一会儿,左幽发现自己在抖。 "这是真的。"霄白的脸色很深沉。 "不可能的。"她的脑中迅速闪过有天晚上裴凌帆与一位女军官相偕并肩的画面,想起裴凌帆对家庭的支支吾吾,还有他说要进国防大学进修……一切是有可能的,她震愕地恍若世界末日来到,眼前一片漆黑。 "左幽,左幽!"霄白冲过来,一把托住她。 他为什么要骗她,已有未婚妻,还要来招惹她,她都那么没有自尊的向他恳求,如他不能给予她想要的,就趁早离开她。 "原来,还是一朵昙花!"她抬起脸,瞳中有泪。"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左幽,不要难过。他可能也有自己的苦衷,你们认识得还不深,早点抽身吧!" 左幽惶惑地望着四周,这是在哪里,这样雅致的餐馆,听到这么可怕的事实?她掩住了耳朵。"我什么都没听到,我要走了!" "你要去哪里?"霄白担心地看着她。 "离开这里。"她礼貌地挤出一丝笑。 "我送你回去。" "不麻烦了。"她只想找一个没人的地方嚎哭一场,不想让自己的可怜相落入别人的眼中。 "不行,我不放心。"霄白抓住她的手臂,打定了主意。 "我和你又不熟,你干吗要管我?放开!"她哀伤的神情,让霄白直蹙眉。"要逞强,以后再逞吧,今天我先送你回去。要不然,去你要好的朋友那里住一晚?" 她突然镇静下来,"不,我要回家。" 一路上,她沉默着,霄白一边开车,一边不安地扭头看她,像是很后悔今天的言辞。 "我本来不想和你说的,可是怕你越陷越深,只好直言不讳。左幽,你没事吧?" 她扭过头,僵硬地笑了笑,"谢谢你!" 霄白叹了口气,从纸巾盒里抽出纸巾递给她,"擦擦嘴唇,你把它咬破了。" 是吗?她都没察觉,木然地拭着嘴唇,看到纸巾中鲜艳的红,心一阵阵刺痛,眼泪滑了下来。 "霄白,我的男友成了我的妹夫,好不容易恢复了点,自以为找到一份安全无伤的爱,终于下事实上决心投入,没想到爱上的竟然是别人的未婚夫。你说,我到底有什么错,要受到这样的对侍?"泪水迸流,她哭泣着问。 霄白同情地看着她,没办法安慰。 "他的婚约可能是父母之命。左幽,对于一些官宦之家,有时候婚姻是相互牵制、联系、保障的纽带,我们都不太好理解。裴凌帆说不定不爱霄绢。" "爱与不爱有差吗?婚约是真的。"她带泪苦笑,不想多说。在没有解除婚约之时,他走近她,让她爱上他,本来就不对的。裴凌帆已经没有自由了。 "左幽,裴仲快不久于人世,裴凌帆……可能很快就要结婚了。不管你对他的感觉是深是浅,都不要再想他了。心痛是难免的,挺一挺就过去了。" 心疼得像麻木了,仿佛陷进更深更可怕的麻痹中,而且不断地坠落,凄楚的泪四散在秋夜冰冷的空气中。 手机突然呜叫起来,她不想接,任它响着,很久,一切归于寂静。 车在公寓的大门边停下,"一个人能上去吗?"霄白跳下来,手搭在她肩上。 她侧过脸,点点头,"不会有事的,不是第一次了,我……有自愈的能力。" "唉!"霄白闭了闭眼,松开她,心戚戚的。他忽然看到黑暗之中一束强光一闪,"坏了!"他脸色一震,急忙把左幽推进车中,拉上车门,跳上车,车疯狂地驶上车道。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二章 爱又如何?(上) "怎么了?"左幽的悲痛被肖白严峻的脸色吓没了,车开得飞快,一辆车一辆车的超越,肖白不时的从后视镜中往后看。 "见鬼,碰上狗仔队了。"肖白愤怒地拍打着方向盘。 "会……会有什么后果?"左幽惊魂未定地问。 "你暂时不能回寓所,那边一定有人守着。有什么朋友吗,暂时借住几天。"肖白偏头扫了她一眼,专注地盯着前方的路况。 "有……一个以前的同事。"左幽的脑中一片空白。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她现在能想到的人只有苏雯。 "好,我送你过去。"肖白点了点头,"我估计是从酒店盯上的,应该没有拍到你的脸,最多会炒作两天,他们认不出你,只要你不回去,你的生活不会有任何影响。左幽,对不住,在这个时候让你牵累到这些。" 左幽僵硬地扯出一丝笑意,"这又不是你的错。艺人真的很不容易呀,捕风捉影的事是不是常有?" "有时是故意炒作,有时是被恶整,有时是意外。" "哦,前面左转,那幢旧楼就是。" 车缓缓停下,肖白抿紧唇,对后面张看了几眼,神情稍微有些好转,"给你朋友打个电话,看她在不在家,在就上去,不在我另外给你找住所。" "肖白,你要不要紧?"她摸出手机给苏雯打电话。 "我习惯了,被炒作证明你在娱乐圈还有站稳的本钱,你要是毫无价值,没人多瞧你一眼的。"肖白乐观地笑笑。 苏雯在家,穿了一件宽松的家居装,颠颠的跑下来接她,看到肖白,一怔,不过很好就平静了。在文化公司工作,什么巨星没见过。 "这两天多陪陪左幽!"肖白对苏雯说,又转脸看着左幽,"一定要想开,有事给我电话。" "嗯,你快回去吧!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好好的,又有什么事,你脸色怎么这样难看?"进了门,苏雯斜着眼看左幽,逼供似的说。 抓在手心中的手机突地疯狂地鸣叫着,左幽冷着脸,直接关机。 "裴凌帆有未婚妻了。"她漠然地说。 "天!"苏雯瞪大了眼,张大了口,一脸痴呆相。"幽!你做小三啦!"好一会儿,苏雯才反应过来,推了左幽一把。 这下子换左幽愣住了,她苦笑地扯动嘴唇,"好像是这样,只不过是被蒙在鼓里的小三。" "真看不出那个庭长人模人样的,竟然想坐享齐人之福,呸,呸,象吞了个死苍蝇,恶心死了!幽,不要难过,那种男人不值得悲哀,不值得流泪。"她抱住左幽倚上她纤细的肩。"以后我们一定会遇到比他们好百倍好千倍的男人。" "我不指望了。苏雯,我怎么总是识人不清,喜欢了十一年的男人,被妹妹抢走了。好不容易遇上一个,却是别人的未婚夫。我……好想俞俊,他那么真诚的待我,说要给我幸福,那才是真真切切的,我为什么要拒绝呢!"她哭问道。 "所以说你傻呀!这山望着那山高,其实最美的就是最近的。我也想俞俊,可惜他不在了。"苏雯也红了眼眶。 两个人拥抱着,放声痛哭。 哭过就哭过了,事情该发生的发生,别人的还是别人的,几滴泪改变不了什么。 苏雯陪着她,一直坐到凌晨,抵抗不住睡意,苏雯睡了。左幽趴在阳台的栏杆上,凝视着深浓的夜色,痴痴的。 天一点点地亮了。穿了苏雯的衣裙去上班。 "幽幽!"裴凌帆出现在她身后,脸色苍白,胡渣满面,严重尽是红血丝,憔悴得像苍老了十岁。撒谎的人这一夜也过得不好。 她疲倦地看着他,象看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你昨晚一夜都没回家。"他担心地说,眼神中尽是不舍,毫无责备。 她点点头,不想引公司人注目,和他一同走进公司旁边的一家茶室。喝茶的人很少,找了靠窗的座,两个人对面坐下。 "凌帆,以后……不要再联系了,也不要到公司里找我。至于理由,我想你心中明白,我不想说,那……有点难堪。"她心平气和地直视着他。 裴凌帆脸上浮出一缕歉疚和悲痛,"你……都知道了?"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 他低下头,双手捧住了面孔,"我早就该告诉你,可是我不敢,我怕……说了,你就不会理我。幽幽,没有遇到你之前,我以为一辈子就那样,也没什么号惋惜的。可是我偏偏遇到了你,我变得好贪心。我自小到大没有违背过父母,事实他们的安排也没有委屈我。肖绢比我小五岁,和我一起长大,就象妹妹一样,很亲切。我知道那不是爱情,最多只是亲情。" "你不需要和我讲这些,我……们之间最多就是几个拥抱,几个吻,谈不上责任和义务。就这样吧,祝你们幸福!"她站起身。裴凌帆一把抓住了她,"幽幽,求你,再坐一会。" "坐下也不能改变什么?" "幽幽,给我一年的时间,我会让一切改变的。我已经向父母提出解除婚约了,只是现在爷爷身体不好,我不能让他带着遗憾离开。等我一年,好不好?在超市见到你第一眼时,我就喜欢上你。因为你,我有了对爱情的向往。我不敢想象失去你的日子,你去德国的一周,我都象熬不过来,如果是一辈子,我……"他颤抖着唇,泪眼迷离。 看到他的泪,她忽然原谅了他。他其实也可怜,父母没办法选择,名门之后肩负的责任也是她这个普通人不能体会的。各自有各自的无奈。 原谅不等于继续。 "就当你从来没有认识我,我也没认识你,那样就好过了。"她哽咽地别过脸。 "幽幽,我不是有夫之妇,只是有婚约。你等我,好不好?我有这个自信可以解决所有的问题,求你不要轻易放弃我。"他捉住她的手。 "凌帆,曾经我想爱多年的男友被别人抢走,那种刺痛,我现在想起来都会疼。我怎么忍心让另一个无辜的女子,因为我也要承受这样的痛。我……不能答应你,凌帆。我们……的相遇太晚。" "我可以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我们是因为彼此相爱在一起,我从来没有爱过她。"他急切地说。 "你想害死她吗?"他也许不爱女中校,可是女中校却深爱着他。 "我不管,我不是圣贤,我只是个普通的男人,我想和所爱的人一起生活,错了吗?"他咬牙切齿。 如果这世界上没有道德、仁义、廉耻,那就不错。爱是什么?它像轻烟般易散,像彩云般不切实,也许,宇宙间根本不存在这样的东西。一切都是是人么假想出来欺哄人的。 她是俗人,不适合吟诗。 "什么晚不晚?能相遇就不晚。幽幽,你记得我们发过的誓吗?我爱你,你也爱着我,我们是要牵手到闭上眼的那一天的。"他一把强抱住她,那么用力,仿佛要把她整个身躯挤进了他的心里去。 "放手,凌帆,别让我失态,我还要上班。"她狠狠地推开他。 "我不放。幽幽,不要退却,好不好?相信我!" 她相信他,却不相信自己。她站起身,踉跄地走了。 一路跑到办公室,倚在门边喘气,办公桌后,两个同事手足无措地陪着一脸怒容的元蓝。 "元蓝,你怎么来了?"她讶异地问,脸上泪痕未干。 "这是你吧!"元蓝手中握着一张报纸,冰冷冷地看着她,一步步缓缓走近。 她不解地接过。一张彩色的偌大的图片跃然眼前,是在她的公寓前,肖白手搭在她的肩上,她侧过脸,虽然没拍到全面,但是熟悉她的人还是能认得出来。 "元蓝……" "住口,你不要叫我,左幽,算我看错了你!"元蓝突然打断她的话,几乎用尽全身力量的一般朝她大吼。 "元蓝,听我解释。"她着急地抓住元蓝,惊骇于她怒吼时眼中的绝烈。 "我早就怀疑你们了。为什么好好的,突然就要离婚了,我一直想不透,他总是喜欢向我打听你的事,还问过我的号码。我故意让你去找他,终于……不出我所料……果真你们按捺不多久,显相了。左幽,你不要脸,自己没本事守住男友,却来勾引人家的丈夫!"元蓝愤恨地瞪着她,说着说着,突然一抬手,迎面甩上一记响亮的耳光。 泪湿的面容一下就红肿起来。 "元蓝,我没有。"左幽不在意脸上的疼痛,不敢相信元蓝的指责,"你误会了!"她着急无助的只想哭。 莫不是元蓝的请求和无助,她怎么可能认识肖白?肖白爱的是那个在台湾读书的小女生,不是她。元蓝是最知她的朋友,在她最痛苦的时候,陪在她身边的就是元蓝,她不能失去这份友谊。 元蓝冷哼地笑道,"误会?我后悔怎么会认识你这个不要脸的人。左幽,你拿什么和我来比,你连帮我提鞋都不配。别以为肖白会爱你多久,哼,等着瞧吧!你哭的日子在后面呢!"她"啪"地打翻了左幽手中的报纸,"以后,我们就是路人。" 高跟鞋趾高气扬地走向门外。 左幽僵硬地立着,脸颊又红又肿。田婷小心地瞟了她一眼,扶着她坐到椅子上。 她有些想笑。 女人间的友情,原来不过如此。 一个微不足道的图片却牵涉到这一场天大的误会,知心的手帕交就这样不留余地完全粉碎。 不管爱情,还是友情,原来都是这样吹弹得破,脆弱得一不留神就断了。一切的付出都不值得。 不用说,公司里瞬间就风雨满天,在苏雯之后,她荣登绯闻榜首位。 她的面皮比想象中要厚,明知身后的目光快把她的身子刺穿了,她还能坦然自若地上班。 不然能如何呢?跺跺脚,扔下工作不管吗?她已经无人可停了,一定要好好工作,养活自己。 * * * * * * * * "幽,你再喝就醉了。"苏雯抢过左幽手中的酒杯,对酒保使使眼色。 "给我!"左幽躲过酒杯,将杯里澄黄色的液体倒入嘴里。 酒一点也不好喝,喝进胃里,胃里都要烧起来似的,难过死了。可是一醉解千愁,太清醒的时候,疼痛太明显。她会想起裴凌帆,想他的吻,想他的拥抱,想他宠溺她的眼神。想着想着,就会哭。 三个多月,她不知不觉陷得这么深了。 "再给我一杯。"她唤着酒保。 酒保为难地看着苏雯。"幽,乖,我们回家慢慢喝,好不好?"苏雯示意酒保买单。 "不,我就爱在这里喝,我还要去跳舞,去吊凯子。"她学电视剧里的酒鬼叫嚣。 "上帝啊!"苏雯一把捂住她的嘴,"你醉了,不要乱说话。" "我没有,快,再给我一杯,喝完了我还要转下一摊。"她打了个酒嗝。 苏雯无奈叹了口气,幽的酒德不是普通的差,早知这样,不听她出来喝酒了。 酒保无奈又给她送来一杯,她端着凑到嘴边,一双大手抢过她手中的酒。 "谁这么讨厌?"她醉意朦胧地抬起眼。裴凌帆心痛如焚地看着她。 "这是谁啊,看着好眼熟,苏雯!"她求救似的把身体的重量倚向苏雯,裴凌帆一把托住她,转脸向苏雯,"我送幽幽回家,你可以一个人走吗?" 苏雯有点认不出眼前这个憔悴消瘦的男人是裴凌帆,眨眨眼,"我……不能让幽和你一起,我可以带她回家。" 裴凌帆一语不发抱起喝得晕晕然的左幽,笔直地向外走去。 "喂,你这个人怎么这样,我说过了,幽……"苏雯追出去,裴凌帆冷冷地转过身,沉默冰寒、悲绝,不顾一切,象谁抢走他怀中的左幽,他会和谁拼命似的。这是我的地址。"她从包中撇下一张纸。 "不需要。"裴凌帆打开车门,轻柔地把左幽安置好,看着她通红、忧郁的面容,心疼如割。 苏雯无奈地看着那辆拉风的越野车在她的视线中消失。 "快,快,停车!"车子一发动,左幽就觉得五脏六腑都在翻滚,她艰难地坐起,拍着椅背。 "怎么了?"裴凌帆急忙把车弯向停车道。 左幽推开门,摇摇晃晃地跑向林荫道,没到路边,"哇"地一声,刚刚喝下的酒和吃的晚餐冲口而出,她一直在土,仿佛连心都吐出来了,裴凌帆欠着身,一直轻抚着她的背。 "好些了吗?"他从车内拿过水,给她净口,掏出手帕拭去她眼中的泪和嘴边的残液。 时序已进入深秋,夜晚的风吹在身上,情不自禁会哆嗦几下。 "嗯!"被风一吹,她清醒了。"我好多了,可以自己回去。" "别这样对我,幽幽,看着我!"他抓住她的肩,硬把她的脸转向他。 她对他笑了笑。 "幽幽,你好心狠,怎么能说放弃就放弃?"他沉痛地喊着,用头去撞路边的树。"凌帆,振作起来!"她拉住他。 "我做不到,如果失去你,我即使活着,也是具躯壳。幽幽,求你,为我们的将来努力一点,我会是个好丈夫的。" 她哽咽地看着他,她相信他一定会是个好丈夫,疼妻子,疼孩子,他会为家人撑起一片天,可是不会是她的丈夫。"凌帆!"她不舍地抚摸着他的脸,"爱情不是考试,努力、认真就会有高分。我很认命,你已经将你的后半生托付给另一个人了。即使我们可以逆流而上,你那些责任和义务呢,你家人的厚望呢?你全部能不要吗?现在你可以为爱情舍弃所有,这不是演连续剧,恨不起来的,不久以后,你就会后悔,出生那么的家庭,就注定了你的无法选择。" "也就要注定牺牲我和你吗?"他黯然地问。 "我算什么,只是你偶遇的一个路人。"她凄婉地转过身,"凌帆,理智点!我们好聚好散,日后想起来还有点美好的回忆。" "我不想你,一辈子都不想你。"他重重地用拳击树。 "不想最好!" "我发誓,不再想你!你太无情,太理智,我后悔和你认识,爱上你!"他哽咽着忽然痛哭出声。 如果真的能做到无情就好了,潇潇洒洒回首,不带走一滴云彩。"凌帆,现在分手,虽然心痛,可是却欣慰你是因为责任而离开我,不是因为背叛。我这样想,心里就好受点。日后,我也许会想起你的。"她发出了笑声,她不哭,一点也不哭。 他会不会幸福,她猜不着,也管不着,就像姚旭和左静的婚姻一样,超出了她能相助的能力。只是想起他们,心中很酸楚。 裴凌帆是独立的,却又是不属于自己的,这就是他的可悲之处。 如果不能,不能爱全部的他,她只得远远地离开。如果不能爱他的全部,她只能不爱他。 "幽幽!"他扑过来,紧紧地抱着她,柔软的唇在她的颊上摩擦着。"不管怎么样,我此生此世都会只爱你一个。也许不能再把你拥在怀中呵护、抚爱,我将用另一种方式来维护我们的爱,我把你房间的钥匙带走,它锁住我的爱,不会再被任何人夺走。" "不要随意发誓,我不信誓言的。"她苦笑地从他怀中抽身,"好好地过,不要再联系我,不要送我!那把钥匙毫无意义,我会换锁。" 结束一次情,换一把锁。 她对他挥手,坚定地转身,走向夜色寒重的街头,路灯映上她投在地上的影子,孤单,憔悴……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三章 爱又如何(中) "为什么要辞职?"分管国外业务的副总讶异地看着左幽递过来的辞呈,"如果是因为公司内的谣言,说实话,我不信,你也不要在意。你来公司几年,我和老总都知道你是怎样的一个人。" "我想休息一阵子,有点累!"左幽淡淡地露齿一笑。 那休个几天假吧!是不是嫌薪水低,那个好商量。马上进入冬季了,维也纳的音乐盛会就要开始,因内有好几个乐团和我们接洽,要过去演出。那边一直都是你负责的,你让我们一时半会到哪里找人去,俞俊又不在了,左幽,不要任性一两句流言绯语,伤不了人的。 "那我……做到年后,请副总尽早招聘翻译。"她不是任性,而是不能再在北京呆下去了。这座都城带给她的伤心太多,左静要生孩子,裴凌帆要结婚,元蓝和霄白有可能要复合……一个个的消息轻易地传到她耳里,原谅她是个平凡的女子,做不到听听就飘过。她身心俱疲,无奈只能选择离开,远远地离开,找个洞躲起来。 "你好好考虑过了吗?"副总眼瞪得有如铜铃。 左幽用力点头。 "呵,知道了,辞呈我先收下,如果你改变心意,这个随时作废。你休息两天吧,脸色是不好!"副总拉开抽屉,叹了口气。 她转身,他突然又喊住她。"辞职后,你想去哪里找工作?" "上海、广州"离北京越远越好。 副总笑了,"那不必辞职了,公司明年要在上海设立分公司,你要是有意,去分公司工作吧!" 左幽笑笑,没有回答。 刚回到办公室没多久,楼下保安打电话上来,说有人找。现在说到有人找,左幽心中就直发先。揣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下楼,远远地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头发灰白的妇人。 "妈妈妈"左幽激动地扑上去,妈妈接住她的身子。"你怎么来了?" 左幽的家在天津,到北京只要一个多小时的路程。爸妈还没有退休,除了过年过节,平时一家人很少团聚。因为刻意躲避左静和姚旭,左幽已经有二个年都没回家了。 妈妈的脸色有点发黄,像是极烦倦。"你能请会儿假吗?" "可以,我带妈妈去喝会茶,然后我们一起吃饭!来了也不打个电话,我去接你呀,行李呢?"左幽打了通电话上楼,又匆匆跑了回来,心疼地挽住妈妈的手臂,一路上一直看着妈妈,"妈妈,你好象瘦了。" 妈妈疲惫地一笑,"吃饭就不要了,喝杯茶吧,我一会还得去医院。" "医院?妈妈你身体不舒服吗?"左幽立刻就紧张起来,握住妈妈的手不由自主加了力度。 妈妈拍拍她的手臂,叹了口气,"不是我,是左静。左静在医院保胎,唉,也不知能不能保住,情况很不好。" 左幽一愣,感到有些歉疚,"……妈妈,我不知道……"作为姐姐,她应该关心左静,可是作为姚旭的前女友,她不太方便关心他们。在同一座城市里,她不能联系就和他们不联系,说起来,他们很像是熟悉的陌生人。 "妈妈懂你的苦衷,不怪你。"母女俩相偕走过一家广东的茶餐厅,要了壶绿茶,一笼广式点心。 "妈妈,你多吃点!"左幽体贴地为妈妈倒上茶。 "姚旭和左静这一阵子不太平,两个人吵个不停,左静打电话回来哭诉,我也不知道怎么劝慰她,我和你爸爸心里清楚,这桩婚事本身就是一个冒险,当时也提醒过左静,可是她硬不听,死命要嫁给姚旭。结婚后,姚旭待她不错,现在有了孩子,应该两个人更恩爱,没想到……"妈妈苦着个脸,说着说着落下泪来。 "妈妈!"左幽坐到妈妈身边,替她拭去泪水。 "幽!"妈妈忽然转过身,"你……如果有交往的不错的男朋友,就早点结婚吧!" 左幽险些被茶水呛到,她咳出声,愕然地看着妈妈。 妈妈苦涩地叹了口气,肩耷拉着,"你一天没有成婚,姚旭就存着个盼头,心里把你放得重重的。幽,妈妈知道你心里苦,可是事实就是这样,姚旭现在是你的妹夫,他……和你没缘,你不要再有期盼。" "妈妈,你怎么可以这样说?"左幽委屈地放下杯子,红着眼别过头去,"我……早就早就死了那条心了,我从没想过回头,更没有去打扰他们,你知道我都二年……没回家了,你还要我怎么做?" "幽,幽!"妈妈抱住她的肩,板过她的脸,不舍地看着她,"这件事,做妈的心里清楚,是左静对不住你,你做得也对。幽,事情过去这么久了,你心里的结还没有解开吗?如果你能生活得幸福,我想姚旭心里的愧疚就会减轻点,才能放开心怀和左静过日子。这次他们吵架就是因为你,姚旭气恼之下,推了左静一把,左静才动了胎气。" 左幽欲哭无泪,"妈妈,我也希望能早点嫁出去,过得幸福,可是……可是我不能随便上大街上拉个男人,这种事情要靠缘份。"如果裴凌帆没有未婚妻,带过来和妈妈见他面,妈妈心里一定就放心了。 "你不要一定找个超过姚旭的小伙子,差不多就行了,对你好,能养家。幽,你没几年都三十了,好的小伙子人家都要挑小姑娘,你不要不食人间烟火,要懂现实。" 左幽抬起头,低声问,"妈妈,我一定要结婚吗?" 妈妈无着她的脸,"说傻话了吧?一个女孩家怎么能一辈子独自生活呢,又不少鼻子不少眼的,爸妈也不会同意呀!而且……幽,你不结婚,不是妈妈偏心,你也会明白,左静和姚旭的婚姻迟早要破裂。" 说来说去,还是为了左静和姚旭,她都把姚旭让给左静,难道还要确保他们幸福吗?她到底是不是妈妈亲生的女儿,为什么要这样偏心?她不结婚,似乎对不起全天下的人,真是好笑哦!可是又不忍怪罪妈妈,有这样一对女儿,妈妈心中的苦水也说不出。在妈妈眼中,她应该很好嫁,读那么多书,有这么好的工作,要求不那么高的话,很畅销吧! "幽,妈妈托人帮你介绍几个小伙子,见见面,相处相处?"妈妈小心的问。 "不要了,妈妈,明天我去登征婚启事,今年一定帮自己嫁出去,让你省心。"她赌气地推开妈妈的手。 "幽!"妈妈泪满眼眶,"你怎讲得象妈妈逼你似的?妈妈也是舍不得你一个人孤孤单单的,年纪越拖越大,眼越挑越花,错过好年华,你从小到大,一直是爸妈最骄傲的孩子,怎么婚姻就这么多折呢?" 左幽咬咬唇,又转过身来,握住妈妈的手,重重叹了口气,"对不起,妈妈,我不是故意的。你放心,以后……遇到差不多的人,我一定好好把握,如果合适,就带回去给你看。" "嗯,一定要当件事。好了,我要去医院了,你也回去上班吧!" 她张张口,想陪妈妈去医院,可一想左静现在的情况不宜激动,她咽下欲出口的话。 苏雯很信肖白话,下了班早早来公司接她,一脸微笑地和公司的同事打招呼,反到同事看到她,神情一僵,眼神躲躲闪闪,不敢直视苏雯。左幽苦笑摇头。 "你看到那些人的眼光吗?"两人买了汉堡,坐在街心花园的长椅上吹寒风。 "嗯,他们好象怕你啊!"大口吞咽下一块面包,左幽嘴鼓鼓地说。 "是怕沾上我身上的秽气,其实他们又干净到哪里去,我坠落在明处,他们暗地里还不知脏得什么样。"苏雯不屑地耸耸肩。 "唉,这个世上能有几个真正干净的,除了俞俊。苏雯?" "呃?" "我想结婚了。" "和谁?裴凌帆?" 左幽轻笑,"我已经背负的重担太多,不能再加他一条。现在只要有男人肯聚我,我就嫁。古代多少女子就凭媒灼之言,出嫁前连老公都没见过,不也一样生儿育女,白头到老。不讲那些风花雪月了,把自己托付给命运,眼一闭,嫁了。" 苏雯讶异地眨眨眼,"怎么突然生出这样的感慨,想男人啦,我带你去夜店找一个,犯不着为一时的春心萌动,赔上一生。" "去你的!"左幽笑推她一把,"我和你在说正经的事,你就知道胡说八道。苏雯,我要是不嫁,似乎天下会大乱。" "有这么严重?" "你看看后面。"左幽无力地闭了闭眼,放下手中的汉堡,站起身来。喷水池后面,霄绢绞着十指,黠然地打量着她。 "就是她?"苏雯有点记得这位女军官,扁鼻子小眼的,"她就是和裴凌帆的那位?"她低声轻问。 "我想是吧!"左幽淡淡地迎视霄绢。 "她怎么找到这儿来的?" "问问就知道了。"左幽缓缓走过去。 "是左小姐吗?"霄绢不太敢确定地问,"我……刚刚在文化公司里的职员介绍橱窗里看到你的照片,你和那张不太像。" 看着她,万端的感触一齐涌上心头。谈不上恨,说起来,霄绢也是一个可怜人。 "那张是大头照,有点失真,你找我有事吗?" 霄绢脸一红,探头看看左幽身后怒目而视的苏雯,"你好像有聚会,我可以等你聚会结束。" "没关系,我朋友可以等我,你先说。" "你认识裴凌帆吗?" 这话问得有点做作,左幽把目光转向夜色笼罩的树荫,紧紧外衣,"是的,我认识裴庭长。" "我是裴凌帆的未婚妻,我叫霄绢。"霄绢说。 "嗯!"她收回目光,正视着霄绢,没有伸出手和她相握,也没点头,只是看着,心底隐隐作痛。 "我们定婚已经三年了,准备元旦举行婚礼。" 这个霄白早说过了。 "哦,请问这些和我有关系吗?"左幽皱着眉,冷冷地问。 "可是,凌帆他说……他要和另一个人结婚。"霄绢的眸中涌上点点的泪。 左幽身子突地一晃。 "他现在已搬到国防大学的宿舍,也不回家,不接我电话。凌帆从来都不会让父母失望的,也从没有做过让我害怕的事,可是这次……他真的好可怕,家中都乱作一团。" 大颗大颗的眼泪从霄绢眼中涌出。 左幽不得不移开目光,为裴凌帆的执着心动,却又感同身受体会出霄绢的无助,"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对我讲这些,我又能为你做什么?" "我……跟踪了凌帆很久,才打听到他想结婚的人是你。"霄绢抬起泪眼,指责地瞪着她。 "是吗?"左幽落莫地一笑,"你可能弄错了。我和裴凌长只是因为一件案子才认识,不是你认为的那样。" "你把我朋友看成什么人,她怎么可能搭上一个有妇之夫,除非……"苏雯在后面听不下去,冲上前来相助,左幽拦住了她。 "我知道你已经和他分手了,可是……凌帆他不死心,他对我说他爱上了你,这辈子只想要你,他已经依照父母做了一切他们要求的事,可是婚姻,他想娶他所爱的人。我听到后,觉得天都要塌了,这怎么可能,自我们认识以来,凌帆他身边只有我,只有我!" 左幽咬紧唇,"霄中校,你放心,他现在、将来也只会有你,没有别人的。"裴凌帆现在只是被爱情冲晕了头,他天生就是一个为责任而活的男人,不仅,理智会左右他的情绪,他会压下一切,负起他的责任,成为让父母自豪的儿子。当初一见面,吸引她的就是他这种男子气概。 她,可能是凌帆平生第一次脱轨,想到这些,是不是聊以自慰,心中好受点呢? 左幽苦笑。 "你这样确定?"霄白眼中闪烁着怀疑。 "认识这么久,你不知道裴庭长是什么人吗?" "那么你能不见他吗?就是他的电话也不接?如果可以,你出国几个月,我帮你办手续,旅费也是我来出,等我们结婚后,你再回国。"霄绢又说。 "你不如一枪直接把她毙了更省事。"苏雯牙咬咬的冷笑,觉得这样的婚姻真是可悲到极点。 "你的担心是多余的,霄中校,我不会成为你的烦恼。"左幽喃喃自语,不想再站在这儿,絮絮叨叨地和一个快要和爱着她的男人的妻子说些没有意义的话题。 "左小姐,我……还有个不情之请,"霄绢拉住她,"你能让凌帆回家吗?他现在应该只听得下你的话。" "对不起,我不能!"她象逃似的拉住苏雯从霄绢的眼前逃开,她只能保证自己不爱裴凌帆,不会和他牵扯,其他她做不了。 霄绢的要求太多了。 "他妈的,我想骂粗话!"苏雯摔开左幽的手臂,"都是些什么东西,男人都给了她们,退到不能再退,还不心甘,又不是你勾引那个破庭长,是他追你的,你没告他、骂他、已经便宜他了,还要帮他促成婚事?过分不过分啊!" 世间的事就这么好笑,姚旭和裴凌帆都说爱的人是她,可是都不能和她结婚。 而她还要对他们的婚姻幸福负起责任。 爱又如何呢?不如不爱。 霄绢和左静一定是孪生姐妹,她是抱妈妈抱错了。 "苏雯,如果你是个男人,多好啊!" "那要怎样?" "赶快娶了我,免得别人整天提心吊胆我在窥视她们的男人。" "她们?还有谁?天,莫不是你妹妹……妈的,这还有天理没有?"苏雯cha着腰,嚷嚷着。 "所以说我再不结婚,天下就会大乱。"左幽自嘲地勾起嘴角。 可能是寒风吹得太久,当晚,左幽就生起病来,咳嗽、头晕、发高烧。 仿佛强忍着的苦痛都通过感冒,一下子爆发了,幸好副总给了她假期,幸好身边有苏雯。昏睡中,她勉强辩识医生来了又去,去了又来,护士不时经酒精擦拭四肢。她听到苏雯在吼,让谁滚出去,滚烫的手被一双大手抓在掌心里,她感到一手的温气。 三天后,她醒过来,坐在她c黄边的人竟然是霄白。 "你怎么在这?"嗓子象被烧坏了,沙哑难听。她试着撑坐起,c黄前放着一个大大的果蓝,有红有绿有黄,真是鲜艳。 "我给你打电话,是你朋友接的,说你住院了,我过来看看。她要上课,我就替她一会。"霄白摸摸鼻子,俊眸深邃如海。 "有……有没有人看到你在这?"左幽紧张地四下张望。 "没关系,我知会过护士,不让外人打扰,你感冒真怕人,居然晕睡了三天。" 左幽无力地闭上眼,"也不知怎的,每次都这样。一换季节,我就很紧张。" "听说,元蓝去找你了?" "哦,很我前的事了,你和她联系了吗?" "左幽,你……真的太善良,我都怀疑你在社会上怎么活下来的,元蓝她从一开始让你给我打电话,就存了心,她是故意的,说志来好笑,我们离婚的真正原因不是为别的,而是为了你。"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四章 爱又如何?(下) 左幽瞪大眼,失声惊呼,"为我?" 肖白抿紧唇线,轻轻点头,"我和元蓝结婚太仓促,并不算了解彼此的性情。无风无浪时,也算好相处。可是一遇到事,她任性、多疑、妒忌的性情就暴露出来了。她和我说起你的事,我觉得很震撼,很同情,有时就会多问几句你现在过得怎样。一开始她还会说,可是后来,她就像个爆竹,一点就炸,问我是不是对你动心了,同情生爱?我解释了又解释,她就是不信。我后来就不问你,她又生气,说我心虚。唉,一直吵一直吵,最后,我无奈向她提出离婚。她咽不下这口气,设下圈套让你接近我,唉,偏偏又被狗仔拍到那张照片,她自以为是的以为捉着把柄了,含沙射影的对媒体乱说一气,还打了你。我提醒过你,她不是你所想象的那样,你呀……傻傻的,她说什么你都信,一点也不设防。" "我以为她是朋友。"听到这些,左幽已经不吃惊了,左静是她的妹妹,她不设防,元蓝是她朋友,她不设防,裴凌帆是让她倾心的男子,她不设防……到最后,伤她最重的都是她最亲近的人。 "肖白,你不觉得太过设防的人其实很可悲吗?" "谁说不是!左幽,元蓝心中最羡慕的可能是你。" "我有什么好让人羡慕的。" "呵!"肖白笑笑,"你比她们真实、简单,她们活得太累太假。" "这算骄傲吗?"她仰头问。 "算啊!"肖白微微对她扯开笑颜。 出院的那天是个雨天。沙沙的雨声,听起来好凄凉。从现在开始,每下一次雨,天就冷一次。不久,北京就要下雪了。 左幽不好意思再麻烦苏雯,肖白说狗仔队已撤离那座公寓,她决定回家休息。路上,她请出租车司机弯进小街,找到修锁的小贩,请他过去再换换锁。 "小姐,我记得你,你上次不是和一个穿制服的高个男子一起来的么,我刚帮你换过锁,锁坏了?" "不是,我把钥匙弄掉了,心里不放心,再换一把。"她随意搪塞了个理由。 "哦,这样呀!" 小贩信了,跟着她上车。一出电梯,左幽呆住了,门竟然开着,她胆怯地不敢上前。 "天,小姐,要不要报警?"小贩也紧张起来。 "等会,你陪我一起进去。"她颤抖着语音,悄然朝里探了下头,正对端着果盘的裴凌帆。 左幽僵住了。 他是裴凌帆吗?脸庞比较瘦,下巴还有胡渣,眼窝深陷。"幽幽,你回来啦?"裴凌帆一把抓住她,就往怀中拥。 "哈哈,原来是你老公呀!这下不用换锁了吧!"小贩大笑着说,"那我走啦!" "等下,我……还是要换锁。" "不换了,谢谢师傅!"裴凌帆掏出钱夹,抽出一张递给小贩,"这个给师傅打车。" "呵,谢谢!"小贩弯起笑眼,不忘给二人带上门。 左幽无力地闭上眼,不想喝裴凌帆争论,"你……怎么会在我家中?" "我每个周末都住在这里。你走了一个多月,没感到家里还保持得和从前一样吗?想吃什么,我给你做。"他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 "你在这里住了一个月?"左幽愕然地瞪大眼,怪不得肖绢能打听到她。 "嗯,我不想另外租房。在这里,我想你有一天总会回来的。你不接我电话,躲着我,生病了也不要我管,我能怎么办呢?幽幽,我想你,发疯似的想!"他突然低头吻住她的唇。 "凌帆,不可以,不可以!"她挣扎着,哀求着,裴凌帆不依,用力地吻着她干涩的唇瓣,侵入她每一寸的感官知觉,粗嘎地吼着:"我可以,可以,我爱你,爱你,幽幽!" 他急不可耐地想探求得太多,手从她的外衣下穿进去,隔着毛衣,抚摸上她的胸部,气息急促地粗重起来。 左幽身子一颤,仰首看他,泪悄悄地从眼眶中滑下,不舍地凝视着他憔悴的面容,"凌帆,你……如果要,我都给你,什么都给,身子也给,心也给,可是……我还是不能和你结婚。" "为什么?"裴凌帆身子一紧,松开了她的唇,手从外衣里抽出,轻柔地替她整理好衣衫。 "凌帆,我们真的没有明天。现在,出于爱,你可以和我结婚,可是……太多太多的家庭压力会让我们喘不过气来,我们会相互埋怨,会吵架,接着,就连我们之间可怜的情意也会消逝的。" "不会,永远不会,幽幽,和你结婚,我就会成了一个无用的男人吗?你错了,我不会,裴凌帆还是裴凌帆。" "凌帆,你现在的一切是别人奋斗几十年都达不到的,你不明白吗?你和我结婚,不会成为一个无用的人,但也只是一个平凡的男人,你施展不出你的抱负,到头发苍白时,你也许会混个一官半职,但那又怎样,在应酬和开不完的会议中,虚度着光阴,那是你要的生活吗?凌帆,你不是这样的。我渴望你成为我的骄傲,在很久很久以后,在电视屏幕上看到你,我会蓦地想起,这个男人曾经深爱过我,他给过我虚度温馨的回忆。凌帆,这些就足够了。" "幽幽!"他悲痛得不得不承认她讲得很对,他有远大的抱负,也有理想,他没有她想得那么远那么多。 "不要那么贪心,凌帆,事业和爱情不可兼得。要这样想,遇到我,已经是上天对你的厚赐了。"她仰头,闪耀泪光的明亮眼眸发出柔情。"回家去吧,你的家人在等你。都这么大年纪,玩离家出走太没创意了。" 裴凌帆双手收紧,牢牢地围住她,沙哑地呢喃,"幽幽,为你我可以舍下一切的。平凡也幸福,我无所谓。" "我有所谓,我不想你日后后悔。原谅我自私,我想把我们的爱装在一个保鲜盒里,不是说得不到的是最好的吗?我们是因为责任而分手,那么在我们彼此心中的爱,永远不会随时光流逝,永远不会被柴米油盐冲淡。若干年之后,你最爱最爱的人是我。"左幽轻笑地凝视着他。"如果能在这几个月遇到一个不错的男人,而他愿意娶我,我也选在元旦结婚,和你同一天,凌帆,那样就等于我嫁给了你。" 裴凌帆彻底地楞住,脸部表情保持不动,直愣愣地看她,"幽幽,你愿意嫁别人也不愿意嫁我?" "凌帆,是的,我爱你,可是我不嫁你。"她不想他失去理想,也不愿伤害肖绢。"听我的话,回家去,把我的爱刻在心里,我也刻下你的,我们订个来生的誓约。" "哪里有来生?"裴凌帆表情僵硬得如同被判刑的人。 "有梦也甜蜜。" "幽幽,如果不能同一天结婚,我结婚那天,你要来,我看着你,就当……我和你结婚了。" "好,那记得给我寄请帖。" "幽幽,你不能这么大方的!原谅我带给你这么多的痛苦,让你流泪,我本意……" "你本意是为了爱我,你没有错。"她按住他的唇,替他说。"现在,凌帆,不要讲话,吻我,然后回家去!" 她缓缓闭上眼,仰起头,她感到裴凌帆温热的唇贴下来,她尝到了咸湿,尝到了浓浓的血腥味,泪融着血,生疼生疼的,而她象麻木了,她任他索求,任他撕咬。 很久,她听到门"啪"地一声轻响,屋中变得空荡荡的了,她颓然瘫坐在地上,放声大哭。 从此后,她的生命里再也没有裴凌帆这个人了。 一个人的假期很无聊,也很寂寞,电话也没一个,她像被这个世界遗忘了,除了闷睡又能干吗?睡到下午,她下了c黄,觉得精神还不错,给自己冲了杯牛奶。 喝牛奶的时候,蓦地想起很久没去梦想琴院。琴院是在十月开张的,北京许多音乐要人都去捧场,可惜迈森没能来亲自剪彩,他当时在维也纳音乐季演出。 听汉斯说,学院一开学,报名的学生人满为患,不得不分白班和晚班。 她送了个花篮,在琴院里坐了会就回来了,记得那天还是裴凌帆送她来的。 没事,去琴院转转,打发时光,也当散心,左幽突然决定。 琴院里飘荡着悦耳的琴声,几个班正在上课,练琴室里,学生们非常认真地练琴,外籍教师用蹩脚的中文细心地在一边指点着指法和音节。 那样可怕地中文,让左幽莞尔一笑。她穿过琴室前的回廊,转了一圈,停在那幢白色的小楼前,糙坪已经发黄了,花圃里所有的花都谢了,一派初冬的萧瑟。 小楼的大门开着,她在外看看,里面没有人,可能是打扫的人开的门。她信步走进去,打量了下房子上的油画和房间的装饰,在三角钢琴前缓缓坐下。打扫的人真细致,钢琴上纤尘不染,手轻轻放上去,清晰得可以照出掌心的纹理。 迈森曾经想把这里送给她练琴,想起来真好笑,对于一个连五线谱都不识的人,这么雅意的琴房不就像不识字的人为了装斯文买来多少大部头的书,硬充儒雅一样吗? 真是好笑! 左幽的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弧度,轻轻地打开琴盖,好奇地抚摸着黑白琴键,不慎,按响了一个键。震耳的琴音,吓了一跳。 楼梯上忽然响起重重的脚步,她不自然地站起身,扭过头。 "你是在弹琴还是在摸琴?"一双蓝眸轻荡笑意,揶揄地问。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五章 做你的江郎(上) 楼梯响起了脚步声,有人急急地下楼来,屋子太静,回声来得特别大。 左幽像个犯错的孩子,绞着十指,缓缓站起身,不自在地面对楼梯,正对上迈森惊喜的蓝眸,她闪过短暂的讶异,笑了,"迈森,你什么时候来北京的?" 迈森急促地走下楼梯,环腰揽住左幽,"是幽,真的是幽吗?上帝,让我看看……幽??"他突地捧着她的脸,震惊地盯住她,"你怎么瘦成这样?身体不舒适?还是……" "问题真多!"她轻笑着拿开他的手,退后一步,"我刚刚感冒初愈,你见识过我的感冒,那是非常可怕的。我正在休假中,忽然想来琴院看看。没有报道说你来中国呀,怎么,你偷渡过来的?" 迈森不接她的话,皱着眉上上下下的打量她,不相信她只是感冒,左幽的身上有种说不出来的忧郁和惆怅。"幽,你到底结婚没有?"他猜测她是不是不太适应婚姻生活。 左幽一楞,记起在柏林时曾经幸福地告诉他她快要结婚了,事过境迁,那些幸福就象是个狠狠地嘲讽,刺着她一颗敏感的心。"是快要结婚了,只不过……新娘不是我。"她别过头去,手无措地在钢琴上抚摸着,声音变得含糊,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在发热,她吓坏了——迈森仿若叹息,伸出手将她揽进怀里。 "没见过像你这么能忍得女子……" 左幽狠狠一颤,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迈森。怎么他的这句话听起来这般疼惜不舍,好像是个脆弱不堪的柔弱女子,没人疼,没人爱,没人懂似的。 他的温柔耳语,居然如此轻易地摆布她以为已经深藏的情绪——在他面前,她轻易地就伪装不起来,是因为他是一个不会为自己添乱的陌生人吗? "迈森……一再恋爱,一再分手,一再寻觅,每次都很用心地投入,都以为快要有个好结果时,就生出事端,是不是我不配得到幸福?"她终于掩着脸哭了起来,整个肩膀都在颤抖,她无助地靠在他胸前,直到他温暖的大手柔柔地将自己环抱,她才伸手抱住他的脖子痛哭。 迈森抚着她的长发,柔声安慰:"不是,不是,幽,是因为真正适合你的那个人离你有点远,他还在路上。"那样教人心碎的眼泪,映照在他眼里,是难以言喻的痛。没有人发觉,他的蓝眸掠过如释重负的欣喜。 "有多远,隔着海还是隔着山?"她仰起泪湿的脸庞,双手按着脸颊, "隔着两座洋、无数重山。" 她苦笑,挥去不争气的眼泪,眼睛是极度的冷然,"说得好象真有那么个人似的。迈森,不管有没有那样一个人,我都不会等了。" "为什么?" "爱情好可怕……好可怕……"她的双肩微微发颤,她的眼泪湿透了他的手心。 "我要离开北京,到南方去重新开始。像你所说的,爱情只是生命的一小部分,一辈子没有,也不会有什么。我可以尝试有点出息,专注于事业或者别的。我就一个人过,不要牵挂,不要失望,什么都不要。走得动时就四处走走,走不动时就找个福利院,等着上帝的召唤。" 他凝视她很久,缓缓低下头吻在他轻蹙的眉宇之间。 "留在北京会怎样?" 左幽低下头,"留在北京,别人就不能好好呼吸。不信吗?哦,我可是很有影响力的。"她浅浅一笑。 迈森缓缓蹲下身,伸手拨开她散在前额的长发。温热的气息轻拂过她的脸庞,抚去她所有不安。 左幽没有动静。 "好了,最坏的事已经发生了,以后一切都会好起来。走,陪我去吃饭。听说美食可以疗心伤。我中午才到北京的,这次就是巡查琴院,是悄悄过来的,没有演出。你可不能出卖我。一天都没好好吃饭,真饿!" 他笑了,笑得让她一阵脸红。 天快要黑了,气温低得连呼出的白气一会都能冻住。 左幽以为迈森是要带她去西餐厅,没想到琴院的司机把他们带到了离琴院不远的一家典雅的日式料理店。 清一色的原木设计,木格子的精致窗台搭配米色的麻布窗帘,桌上的器皿是手拉胚的陶制品。内部有一算得上气派的吧台,吧台旁有个小舞台,柔和的灯光在空荡的小舞台上流转,有一抹城市的沧桑更有一抹原始的朴素清逸。 空气中有浓郁的咖啡香,也有淡淡的菜香。店内坐了七成的客人,大部分是外国人。 "你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左幽有点讶异,说起来她在北京呆了好多年,竟然不知有这么好的餐馆。 "上次在北京和汉斯来看琴院时,无意发现的,这是个惬意的餐馆,对不对?" 她点点头。 "每一份餐点都很精致,你随意点!"他优雅地笑着把菜单递给她,对店中的小妹点点头。 "哇,有卡布其诺哦!"她惊喜地说。 "对呀,我要一杯。" 她真的随意点了一份餐点,食物美妙得让她几乎忘记了心中的悲伤,她完全沉醉在完美的口感之中。 一个人能品味出食物的美味时,心里的伤痛就会被带走一半。 "怎么样?"迈森微笑地问,温柔的凝视足以融化所有。 "好吃,你看我都快吃光了!"她让他看餐盘,眼睛找寻着小妹,对后面的卡布其诺不禁有些期待。 迈森悄悄松了口气,伸出手握住她放在桌上的手,"真希望你每天都有这样的好胃口。"他轻扬起唇角荡起一抹动人的弧线。 在他的目光中,她有些羞窘,结结巴巴地顾左右而言他,"那个……那个迈森,你这次来,怎么没让达琳娜小姐一起过来玩玩?" 迈森迎视她闪闪烁烁的星眸,"爱情不会在原地等候的,我们分手了。" "她不是说只是为了激起你内心的激情,故意离开的,其实她的心没有离开过你一步。"她说得有些底气不足,这话是她在音乐厅偷听来的。 "我失望的就是这一点,她并不了解我,我不是一个颓废的人,所谓的激将对我没有用,我是在寻找新的高度,不是放弃自我。" "迈森,好几年的感情哦,舍得吗?"她心戚戚地问。 迈森抿抿唇,"当她离开我去柏林时,我已经放下她了。哦,咖啡来了!" 左幽轻叹一声,收回目光。 咖啡盛放在一个浅褐色的陶瓷杯中,泡泡轻轻地蔓延向杯沿,左幽浅尝一口,满意地对着迈森笑了。 "这是我们店赠送给迈森先生的甜点。"小妹害羞地一笑,递上一份起司蛋糕,精致的白瓷盘上有香浓的鲜奶油,用巧克力画成的叶片纹,贴着两片翠绿的薄荷叶,衬着鲜嫩的红樱桃。 "好像一幅画!"左幽惊讶地捂住嘴,眼睛瞟向吧台后面,一个留着长发的男子对迈森举杯示意,"他认出你了,不是我出卖的。" 买色耸耸肩,"好象是!"他保持他的微笑,有如高雅的贵族。"我不吃甜食,你负责把它吃光,不然有负店老板的好意。"他把糕点推向她。 "我要是吃下去,今晚就不敢睡了。" "不敢睡就别睡,陪我倒时差。吃吧,吃完我给你一个惊喜!" "可不可以透露下?"今晚是她从德国回来后第一次这么轻松,不管是无意还是有意,她都暂时把所有烦恼的事放在一边,专心地享受这个夜晚。 迈森笑笑,站起身,走向吧台,俯耳对店老板说了什么,店老板瞪大眼,愕然地点点头。 左幽真是很好奇,他们是怎么交流的。 迈森走上吧台,坐上高脚椅,店老板提了一只黑提箱给他,然后打开,拿了一把金色的萨克斯风。 左幽眼前一亮,迈森不会是要吹萨克斯吧! 灯光一暗,气氛突地一变,闲聊的客人全都安静下来,悠扬的爵士乐,自迈森手中流泻出来,让人如沐春风,如痴如醉。一曲从头到终,他柔柔的视线一直深深凝视着左幽。 左幽合起双手,被这一刻的惊喜陶醉了。 迈森是古典钢琴演奏家,爵士乐却是时尚、新潮的,虽同是音乐,差别却很大,两者之间向来是水土不容,一个为雅,一个为俗。迈森却在二者之间穿梭往来,自如、娴熟。 有许多客人认出了迈森,和她一样,惊异得连掌声都忘了。直到迈森走下台,她只手托腮,才清醒过来。 热烈的掌声有点迟到,却经久不息。 "迈森,你真是多才多艺!"她感叹地对他说,"你有没有不会的乐器?" "有,中国的民族乐器,比如二胡、琵琶!"迈森的笑意中有一丝宠溺,"其实你太夸大其词了,我会的乐器很有限,就钢琴、小提琴和萨克斯,别把我捧得太高。萨克斯还是青涩少年时,背着父母学的,好多年不碰了,要是我被媒体拍到刚才的画面,那些乐评家不知又要骂我什么的!" "谢谢!"左幽仰着小脸望着他,"我不懂音乐,不知用什么词来描绘它的动听,可是我懂你的好意。迈森,谢谢!美食能疗伤,音乐能疗伤,我现在心情真的很好。" 迈森淡淡一笑,深邃的蓝眸陷在一片无垠的深海之中。"但愿这是真的!"他起身,为她穿上大衣,招手买单。 走出餐馆,夜色和寒气齐齐扑面而来。两个人站着,谁也没有说话,可能是谁也无法说出"再见",久别重逢,何况还有刚刚共度的美好的夜晚。 "我要走了!"终于,左幽伸出手。 迈森握住,紧紧的,"如果我留你,你会留下吗?" 这么寒冷而又萧瑟的夜,悲伤得让人心疼站在风中颤抖的她,一切让他突然生出一个念头,他想吻她,想紧紧拥着,不是那种"斯文、有教养"的轻轻搂着,他想用自己的体温来温暖她。 左幽有些愕然,有些羞窘,更多的是难过。她想起了上次在她的公寓,她因为想安慰迈森,不知为什么两个人就抱在一起,幸好左静撞进来,才没有让失控继续下去。 "这……是个不错的建议,呵,可以相互慰藉,又不需要负担,但,迈森,我现在不想让自己变得更复杂,谢谢!"她转过身,向车道边的出租车招手。 "我不是留你一个晚上,如果你愿意,想呆多久就呆多久。"寒风送来迈森低沉的话语。 "你需要一个翻译?"她纳闷地回过头,茫茫地,她刚才理解错了迈森的话吗? "既然决定离开北京了,不如跟我回奥地利吧!"他一下就确定了心意,丝毫不愿动摇了。上帝赐给他失而复得的惊喜,他不能再错过。 左幽的泪成串地滑向脸颊,他没有像考虑很久,平常而自然地说出这番话,是什么意思? "迈森,我……真的不懂音乐,奥地利会说德语的人很多。象我这样子,在南方的大城市,找一份优裕的工作不难,可是到了国外,我就成了一个一无是处的人,虽然离北京越远越好,可是在异国他乡,孤单感太强了,我不想……" 两双眸子胶着的刹那,画面定格了,空气凝结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我们都曾经深深爱上过别人,但是最后呢,我们除了一份心碎的回忆,还是只有自己。爱又如何?所以不再奢求什么惊心动魄的爱,遇到一个相处舒适的人,就行了。" "你……?"左幽怅然摇头。 "幽,我想做你的江郎!"他走近她,轻轻地把她拥在怀中。 江郎才尽,就是站在江边的男子,倾尽毕生的才华与财富,为所爱的人。这是她当时故意曲解的解释,他居然记得。 她眨着眼,拍拍额头,试着清醒,"迈森,相处舒适的人很多,不一定是我。" "她们没有你这样的经历,不会体会我的感受。你给我一种踏实、真实的感觉,不会让我摸不着边,不会让我痛苦。幽,和我一起后,我不会束缚你,如果你以后遇到你所爱的人,你随时都可以离开。" 这可能是属于西方人的潇洒和大度,不像东方人,一旦决定成婚就背起了责任和义务。 "谢谢迈森,我不能接受。"她对苏雯说,现在只要有男人愿意娶她,她就嫁,可是,她不想一嫁就立即离婚。她自己承受不住,爸妈也承受不住,传到别人耳中,又不知会演变成什么,她有百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也许迈森不是指成婚,可能是说做情人之类的,解决生理的需要,没有负担,没有牵扯!迈森那样的大音乐家怎么可能会娶她这样无名的小女子,她又把事情想偏差了。这就是东西方人的观念差异,左幽自嘲地一笑。 "晚餐很好吃!你在北京呆几天,我应该也尽下地主之谊,还有二天休假,后天晚上一起吃晚餐行吗?"语气趋近疏离,没有了刚才的轻松、自如。 "幽,要遇到一个爱你你又爱着的人,就像在大海里找寻一滴熟悉的水珠,很难。再考虑一下,好吗?我带你去奥地利,远离北京,可以给予你想要的一切。"包括自由。 左幽咬着唇,低下头,"你说得很对,我对那种缥缈又唯美的情感早就不抱希望了。迈森,我想要的一切,暂时我自己能努力得到。"她缓缓抬起头,眼中闪烁着坚强,"谢谢你的关心,晚安,做个好梦,后天我给你电话。"她挥手后退,走到车道边,才转过身,泪无声而落。 坐在出租车上,整个人都失去了力气,她颓然地抱着头,觉得心灰意冷,觉得欲哭无泪。本来,她还把迈森当作心灵契合的朋友,所以才放任的在他面前流露出情绪,没想到,他竟然要求她做他的情人。想到这些,不禁有些自怜,她有这么惨,有这么可怜,沦落成这种地步吗?心中更是巴不得生出翅膀,飞出北京,在一个陌生的地方,重拾自信。 心中难受得不能自已,她在离公寓有一站路的地方要求下车,想走走,不然,真怕会疯了。 路灯微弱,街上已经没几个行人了。左幽听着自己的脚步,泪冻结在腮上,一辆车缓缓地跟在她的身后。 过了一个岔路,她无意回头,整颗心脏感觉都要跳出来了,那辆车如影随形地跟在她身后十公尺内,而且是越来越近。 她开始发疯似的往公寓的方向跑去,车也开始加速,前面是一条小巷。路边一个下水道的盖子不知被谁掀开半边,她脚下闪避不及,惊叫一声,她整个人跌倒在地,头撞在路边的石板上。 顾不得疼痛,她挣扎地想要爬起来。还有一会,她就要到公寓了。 那辆车在她前方五公尺停了下来,车门急急地打开,跳下二个流里流气的男人。 恐惧如鬼魅般攫住她的心,她惊慌地想惊叫,却发现她的喉咙好像被什么东西卡住,怎么也喊不出来。 "是有几分姿色,今晚收获不小喽!"一个男人欠下-身,探向左幽的胸,揪住她的衣襟,就往阴暗的小巷拖去。 "放……开我……我要……叫人了。"左幽抖得不行,身子哆嗦个不停,她狂乱地咬住他的手臂。男子疼得手一松,反手就甩了她一个耳光,她一下撞在了墙上。 "还真悍!我喜欢!"另一个高点的男子淫笑着,猛地把她的双臂背向身后,另一只手往她嘴中塞了个什么,左幽动弹不得,又发不出声音,脚狂乱地踢着,泪急促地流下,她不该在半路上下车的,她忘了一个单身女子走在午夜的街头诗多么危险。"别急,别急,浪女,让我先来看看你的身材怎么样?" 高点的男子一伸手,先前的男人递上一把刀。左幽畏瑟地闭上眼,冰凉的刀滑过他的脸颊,男人阴沉沉地一笑,手中方向一转,直奔她的胸前,挑下她胸前的纽扣,划破她的毛衣、内衣,左幽感到胸前一下子冰凉刺骨,男子肮脏的大手摸上她的浑圆,她不知哪里来的勇气,发疯似的挣扎,狠命地用头撞着男子,男子没有设防,手中一松,左幽奇迹的挣出了他的手掌,拼命地跑向巷口。 "妈的!"她听到身后一声诅咒,两个男人追了上来。她不敢回头,用尽全身力气地往前跑,终于,她跑出了巷子,看到了路灯,看到有一辆汽车经过。 她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伸出双臂,一声刺耳的刹车声,车子停下了,她大哭着瘫坐在地。两个男人跑上来,揪住她,对车子摇摇手,示意走开。 左幽恐惧地赖在地上,求助地向车上的人看去。"你再不识相,老子要动真格的了。"男子伸手向袋,慢慢地掏出刀。刀还没来得及掏出,车中突然跳出一个高大的男人,迎面向男子一拳,击上他的下颚,男子一屁股摔在地上,一阵金星飞窜,男子才想起反抗,两个人打成一团,滚在一起,另一个男子恶狠狠地冲上来相助。 左幽捂着脸,泪不能止。 突然,黑暗中响起几声尖锐的警笛的鸣叫声,远远地,警灯刺眼的灯急速地闪着,向这边驶来。 两个男子一僵,慌地停下手,掉头就跑,连车都顾不上。 "幽,幽!"高大的男人急急地转过身,脱下身上的大衣,蹲下身,包住抖个不停地左幽,"好了,好了,没事了!是我不好,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回来的。" 熟悉的叫唤让左幽放下手,看清了男子的脸庞,她一愣,然后朝着他大喊,"迈森,迈森"她扑进他怀里,紧紧地抱住他,失态地放声大哭,哭得声嘶力竭,才无力靠在他怀里,断断续续地抽泣,任他温暖的大掌轻拍她的背脊安抚着。 "差一点,差一点……"她抖颤着在他怀中寻找安全,"我好怕,好怕……" "对不起,我知道,我知道!"迈森抱起她,"我只是楞了一会,想起你可能误会了我,追过来向你解释。幽,幸好我来了。不然……我永远都不会原谅自己。"他就着衣袖轻轻拭去她脸上的余泪,声音忽然变得颤抖。在她的头顶没有条理的嘶吼,发泄心中紧张的情绪,"你为什么要在中途下车?" "我……心里有点乱,想下来吹吹风。"她没见过这样失去理性的迈森,她的头好痛,只能无助地揪住他的衣袖。 是琴院的司机报的警。两个歹徒虽然跑了,可是车还在,警察把车拖走,不愁找不到人。司机跟警察回去做笔录了,迈森抱着左幽回到公寓。 "上帝!"迈森失声惊呼。 一回到住处,打开了灯,在明亮的灯光下,他看到左幽几近半裸着上身,额头和手掌,都磕破了,血迹斑斑,左幽还处在惊吓之中,人抖个不停,一直揪住他的衣袖不松手。他自己也好不到哪里去,修长的手指上有些破皮的伤口泛着暗红。 "你的手!"她不安地看着他。手指是钢琴家的生命,他现在这样会不会影响他后面的演奏? "别管我!"他粗嘎地吼着,绷起的肌ròu,散发出一股致命的力量,抿紧的双唇,深刻的脸部线条和异常冷硬的眼神——都令她心悸。"先放开我一会,我给你弄点热水过来清洗伤口。" "我自己来!"左幽猛地清醒,看到了自己的狼狈,羞惭地掩住衣衫,踉跄地向浴室走去。 "都这样了,你还要向我逞能。"迈森肌ròu痉挛地抖动,倏地,他一把拉过她,让她无一丝空隙地熨帖在自己的怀里,威猛地攫住她的嘴,她的唇,侵入她每个喘息,以炽焰的吻,发抒心中对她愈来愈难以自制火热的爱……他霸占了她每一寸的感官知觉,散发炙人热气的男性躯体包围着她,融化了她所有的理智。 左幽闪躲着,他的吻追逐着,吻去了她所有欲出的声音。无端升起的惊慌无处发泄,他只能啃噬着她的唇,看她因他狂暴的吻痛出了眼泪。 每掉一滴,他吻去一滴,心莫名地纠紧、纠紧,厮缠,再也分不出彼此。 不顾身体的疼痛,不顾她的狼狈,不顾手指的伤残,他的执意让上次的失控延续,似乎这样才能平息心中的惊慌,似乎这样才能安抚她的恐惧,似乎这样才能彻底的温暖她。 左幽已经疲累得挣扎不动,任他侵占她的身体、她的心,在身体被穿透的那一刻,她看到迈森眼中闪过惊愕。他咬住双唇,怜惜地轻吻着她,克制心中的急切,温柔地但却固执地把她变成他的。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二十六章 做你的江郎(中) 在被歹徒惊吓的那一夜,左幽在惊魂未定中,失去了最后的心理保障。 她从来没有刻地死守着所谓的贞节。和姚旭恋爱时,姚旭和她躲在校园的小树林里深吻、在她的房间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地抚摸着她,每次不是没有准备避孕用品就是恰好有人撞入,时机总是不对,姚旭急躁得跳脚,偏偏又无奈,她爱姚旭,他对她做什么,她虽然害羞却总是顺从着他,现在想想,那就是天意,姚旭最后达成心愿,却抱错了人。 认识裴凌帆后,她已经不是羞涩的少女,她知道男女间上c黄实在是件再平常一件的事,和认识的人、不认识的人、你爱的、你不爱的,当然她不会那么豪放。两个人在他的公寓里,激吻、拥抱、抚摸都做过了,她很甘愿把自己给他,也期待裴凌帆带领她尝试男女间激情的滋味,苏雯还悄悄让她买了几件性感的睡衣,最终都没能派上用场,这是冥冥之中的注定。 裴凌帆不是不为她心动,好几次,她都感到他男性的亢奋和火热,但他用惊人的毅力都忍下了。裴凌帆是个君子,表现上为爱情疯狂,骨子里却知道他们没有结果的。没有结果,他就不能碰她,这是对她最起码的尊重。 二十七岁,还保持完壁之身,是庆幸还是悲哀,她想后者的成份更大一点。 突然,她不悲哀了,但是心头却涌上更深重的失落。她原来是想把自己干干净净的身和一颗火热的心献给所爱的人,没想到现在却分成二份,身子被迈森夺走了,心呢?心呢? 她的第一个男人是迈森,算意外也不是意外,早在夏天的时候,他们之间都曾有过失控到成真的地步,现在只不过是间隔了半年,把那件没做完的事做完罢了。迈森本来就建议要做她的江郎,她差点被歹徒强暴的事实让这个建议很快就浮上了水面。 迈森说要为她的伤口擦药,猛地他双手抱着她,疯狂地吻他。除掉喘气的声音之外,没有任何的悄悄话和柔情话,他象是被激怒了,拉扯着她一身撕破的衣服,不顾她的无措、惊惶、直接抱着她走进卧室,她缩向c黄里,他快速地除去自己的衣服,房间的暖气刚开了不久,室内的温暖还很低,她在抖,迈森象一团火,狂野地燃烧着她,她一下就暖了起来。迈森修长的手掌摩挲着她的每一寸肌肤,他的肌ròu变得紧绷,他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密吻,吮吸,她颤抖,呼吸急促,意识模糊,甚至不知反抗,他覆上她的身子,深入她的身体,她疼得不禁叫出声来,迈森有一秒的愕然呆滞,他俯下身,亲吻着她第三的耳背,手温柔地拭去她眼角的泪,在他的引领下,她终于尝到了男女间的那份激情,痛过之后,她的感官知觉,被他所挑动,那时候,她额角带血,手掌破伤,面容因泪糊成一片,不象是个女人,而象是个泪人,迈森看着她的眼神,却象她是个美人。 激情暂歇,迈森简单套了件衬衫下c黄,打来热水,找出医药箱,半蹲在c黄边,细心地替她清洗伤口,她赤裸着身子裹在被中,由他消毒脸颊、手肘的伤口,然后贴上创口贴。"今天临时先这样,明天去医院,让医生好好地看看,额头的伤很深,里面还有砂粒,我没办法取出来。"他放下毛巾,摸摸她的头,说。 "你的手……也要包扎一下,不知会不会影响演出?"她有些不自然地指指他破皮的手掌。他打架好象也蛮厉害的,幸好他来了,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如果她被歹徒强暴,同样是失去贞节,她的人生就不是一个"惨"字能形容。 "我会处理,演出先取消几场,只要在新年音乐会前痊愈就没问题。那个……那个你好象要泡个热水澡,那样身子会舒服一点,可是你现在的情况不碰水比较好,你……睡衣在哪里?"他蹙着眉,像是有些难为情,嗓音闷哑着。 "你去处理伤口,我自己来。"她很不习惯突然和一个男人好得像连体婴儿似的,她更不知怎么定义现在的状况,只是安慰她的一夜情?做他的情人?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 迈森深深看了她一眼,转身进浴室处理伤口去了。她推开被子起身,c黄单上一滩鲜红的血迹象一朵梅花。左幽一愣,惊慌地把c黄单连着昨夜被歹徒撕破的衣服包在一起塞到c黄下,从衣柜里翻出一件睡衣穿上,重新铺了c黄c黄单,带着香皂的清香的c黄单让她失神了好一会。 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左幽僵硬地立在c黄前,抚着c黄单的手停在半空中,气氛有些沉默。"喝点水吧!"迈森走过来,看到左幽眼睛里闪烁着泪光,他把她推上c黄,坐在c黄边,把水杯递给她。 "琴院的司机走了吗?"她低下眼帘,问。 "嗯,早就走了。"他轻拥住她,替她顺好散乱的长发。"幽,跟我回奥地利好吗?"从什么时候,她把他心中变得重要起来,他已经搞不清楚了,是她在机场晕倒在她怀里?是她对他狂傲叫嚷时?是她在他决然要退场她义正辞严时?……不知道,一点一滴汇聚成大海,她慢慢地就成了他心中一个很特别的人,特别到他失去了绅士的风度,强行地拥有了她。 怎么也没想到,他竟然是她第一个男人。 在欧洲,一般男女在十七八岁时就会有性经验,早在十五岁就和异性上过c黄,他第一次是和自己同年的女同学,她过来陪他练琴,坐在他身边,温软的身躯靠着他,象有意无意地挑逗他,他突地扔下琴谱,返身抱着她,两个人在琴房里发生了关系,她不是处女。后来也和一两个乐迷上过c黄,直到遇到达琳娜,他才知道和爱的人上c黄才是真正的做爱,身和心都能达到愉悦,达琳娜也不是处女,可是谁会在意那些呢?只要相爱就行。 迈森听说东方人内敛、传统、他来北京后,在酒店里他接过几次午夜电话,他觉得并不是那么一回事。左幽不是一个初出社会的少女,在她身上有女子的清纯也有女人的娇柔、妩媚、他在那个夏天才会被她吸引,冲动地抱住了她,他没有一丝一毫的念头会认为她是一张白纸。 但她偏偏是了,他比她还无措,虽然在完全占有她的那一瞬间,得到前所未有的满足感,但让他她痛,他有些不舍,私心里却又有些得意,让她痛的人是他。 他得到了一个完完全全的她,这让他本就确定的心又确定了几份。 迈森等她喝完水,接过杯子,掀开被也钻了进去,抱着她坐到自己的怀里,他感到她很紧张,肩耸得很高。"幽,辞退工作,跟我回奥地利,忘掉所有所有不快的事,好不好?"他又说了一遍。 "迈森,你可不可以聚我?"她无助地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 他怔了下,紧抿着唇,准备回答。 左幽突然又继续说,"我……不是要你负责,当然这也算不上负不负责的事。我的要求有些过分,无缘无故地和你去奥地利,我爸妈会担心的……别的人也会乱猜,而和你结婚就堵住了所有人的口,比较有说服力。我……算是请你帮个忙,哪怕象演戏一般,在另的这一阵子,当着我的家人的面,你对我好点,然后就在中国注册结婚,悄悄的,不会让任何媒体知道,然后一到奥地利,我们就离婚,各人按自己原先的方式各自生活,我不会妨碍你。至于财产,你放心,我会到律师那里写个保证,不会拿你一分一毫。" 迈森皱起了眉头,怀疑她跌破了不是额头,而是脑子。 她等了一会,他都没有说话,她苦涩地一笑,"如果为难,就算了。我还按照我以前的想法,去南方!"她从怀中抽出身子,慢慢地躺下,面朝里,微微弓着。 迈森轻叹了口气,从后面抱着她,两个人贴在一起,像一只匙羹。"我同意!"揽着她腰身的手臂一紧,他在她耳后清晰地说。 左幽一颤,"谢谢……对不起,让你困扰了,一到奥地利,我们就离婚!" 他板过她的身子,吻吻她的眼睛,"是我看不清你,还是你看不清我,胡说八道什么?乖,闭上眼睛,你不累吗?经历了这一夜,我要少活好几年。让我抱着你,好好睡一觉。" 她不仅是累,还疼,她是撑着在理清关系,怕明早就没有勇气了。迈森是也的第一个男人,非要带她去奥地利,她可以假装前卫不要名份,但家人一定不会同意,她自私的就向他提出结婚,出了国,就没人管得了。 既然要远走,就走远一点吧!她这一辈子嫁不了所爱的人,其他嫁谁都无所谓,迈森至少是熟悉的一个人,总比嫁给一个随便的男人强,现在连c黄都上了,她就不作二想。 如果对爱没有要求,牵牵手就当是旅游。 她可以坚持一辈子独身,但爸妈不会同意,姚旭、裴凌帆会有负担,她结婚了,这样对所有的人都算有个交待。 左幽想到这儿,重新以另一种眼光来看迈森。外国人对上c黄很随便,他坚持要带她走,算是对她很慎重了,但她不会用责任束缚他的。 迈森的世界和她不同的,现在即使交集了,也只是暂时,她非常清醒这一点。 "还睁着眼?"迈森把她又拉近了点,贴心贴肤。 "睡了,睡了!"左幽听话的闭上眼睛,贴着他的心,在他的轻抚下,缓缓跌入梦境。 自从离别后,已经有很长的一段时间,裴凌帆不敢给左幽打电话,也不敢在她公寓附近守候,想远远看她一眼,躺在学院的c黄铺上,熄灯之后,摸着她公寓的钥匙,思念,一下子就泛滥成灾。 他不知道他怎么就这样着迷于她,在他眼中,她一笑一颦,甚至连流泪都那么让他心动,真的是情人眼里出西施。想起初见面时,他居然耍诡计,让她帮着买单,就和她有个牵扯,三十岁的男人,玩少男的把戏,脸红哦! 想起没有表白的那一阵时光,他在她公司外等她,愉快而暧昧,也带着一点罪恶感。假如他不是故意和她牵扯,只是幸运地与她相遇,他也许不会有罪恶感。然而,带着罪恶感的相偶,却偏偏又是最甜美的。 既然有甜美的时光,也就有失落的时候。一和她分开,他强烈的想她,但也陷进无力的自责之中。最后,他决定抛弃责任,为爱而爱时,她却理智的离他而去。 她太懂他了,所以他才如此痴迷于她,穷尽一生,即使做了人家的丈夫,她仍是他的心中最爱唯一爱的女人。 婚礼的事准备就序,请贴差不多都发出去,他就象是一个被捆绑着手脚放在动物园里的动物,野性仍存,却再也没机会找回自我了。他不能让父母成为笑柄,也不能再让霄绢流泪。 他是男人,撑着天、扛起责任的男人。这个男人却没有权利爱自己心爱的女人。 又是周六,他回到家,妈妈让他去医院看望爷爷,听说他要结婚,爷爷精神突然好了起来,家中象在阴了多少天后,突然看到太阳,一个个心情都非常好,他们都刻不提裴凌帆曾经出走的事。 裴仲恒住在中日友谊医院。 初冬时分,医院的病人特别多,走廊上,挤满了各种病症的人。裴仲恒是特别护理区,非常安静。裴凌帆陪着他坐了一会,一起吃了午饭,把婚事的情况向他说了说,裴仲恒很满意。饭后,他要午睡,裴凌帆告辞出来,经过外科大楼时,她发现远处好像有一个熟悉的人。他抬起头,就在抬起头的那一刹那,那个人已经投影在他的瞳孔上。 他震撼地呆住了。 是幽幽,她为什么会在这里?他看到有一个高大的外国俊美男人拥着她,四周有些病人在对那个男人指指点点,好眼熟的面孔,他脑中一亮,是他,那个奥地利钢琴家迈森。 幽幽怎么和他在一起?迈森对幽幽的举止象一对亲昵的恋人,他不时低头关心她看着她,放在她腰间的修长的手臂没有松开过。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幽幽有了新的男人?对,她当然有权处有。 邂逅的这一刻,竟是如此让他心酸、妒忌。 凝视的厉眸半眯起,他怔怔地看着准备转身,向他走过来的两个人。 "明天还要来换药,幸好是冬天,不然有了炎症就麻烦了。"左幽轻声对迈森说明。 迈森陪着左幽坐在外科门诊上,一双蓝眸死死地盯着医生,弄得帮左幽清洗、包扎伤口的医生非常紧张,镊子几次都掉在地上,好不容易处理好,医生叮嘱了几句,几乎象逃跑似的急忙走开了。 "不会影响外观的,也不会疤痕,你不要那么紧张。"左幽又加了一句,迈森象有点小题大作,固执地要陪她来医院,也不想想他是什么人,走在路上,就有几个乐迷认出了他,不过看在他一脸严峻的表情,没人敢上前招呼。 迈森似乎信服了她的话,点了点头,"我们回琴院吧,我让汉期明天陪你去辞职,还有你的公寓要赶快处理,我不能在中国呆多久。" "你最好抽个时间见下我爸妈……还要去办个结婚登记。"说这些话,左幽有心酸有无奈也有委屈,人家结婚快快乐乐的,而她却…… "后天一天够吗?"迈森替她抓住药,改用另一手臂围住她。 "够的,其他事我留下慢慢处理,你先回奥地利,我处理好再过去。" "不行!"迈森抿紧唇,蓝眸忽然发现一双专注隐含着痛楚的视线射了过来,他迎视着。"那个人认识吗?" "谁?"左幽缓缓抬起头,惊愕得掩住嘴。 裴凌帆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痛楚的表情一瞬间化为重逢的微笑,微笑中有苦涩。"怎么,是跌伤吗?" 这是只有他们二个人的空间,任何人都挤不进来,迈森俊容突地凝重、寒意逼人。 "不小心摔倒了,医生说没事。你好吗?"她摸着额头,眷恋地盯着他英气的眉宇。 "要好好照顾自己,不管是为自己,还是为别人。" "嗯!"她微笑,"婚礼都准备了差不多了吧!听说元旦期间没有降雪,新娘子可以穿美美的婚纱了。" 裴凌帆咬了咬唇,"我心中的妻子不穿婚纱也是最美丽的。" 左幽看着他,心中突然觉得很难受,她掩饰地捂住嘴,回避着裴凌帆的目光,迈森搁在她腰间的手一重,她惊醒过来。"这……是我的未婚夫迈森!"她又改用德语向迈森介绍,"我的一个朋友……中国未来的外交官裴凌帆。" 裴凌帆深思地看着她,僵硬地对迈森点点头。 迈森看得出裴凌帆家境出身不凡,但他自小作为钢琴精英,和皇室、贵族交往频繁,铸就他一幅倨傲张狂的性情,不管什么身份的人,都不会让他产生渺小感。 他优雅地伸出手,裴凌帆接住,他感觉到眼前的男人在颤抖,抖得十指都冰凉了、发白了。 裴凌帆望着左幽和迈森,思索着,短短一个月,他们怎么会飞速成了未婚夫妻?但是他不敢问。 "我……要随迈森去奥地利了,会在新年期间结婚,呵,有可能和你是一天!" 裴凌帆突然懂了。"是吗?那我们彼此都要幸福,为心爱的人!" 两个人默契地会心而笑,迈森微微弯曲手指,蓝眸冷如南极的冰山。 "我和迈森要去琴院,那再见!"左幽把手挽进迈森的手臂,淡然一笑,和迈森走向大门。 裴凌帆虚弱而苦涩地看着他们。 "那个男人是你曾经要结婚的人吗?"迈森揽紧她的腰,紧得她皱起眉头。 "是的!"她不想隐瞒。 "是你不再爱他,还是他不再爱你?"迈森用震颤的嗓音问。 "迈森,分手不都是因为不再相爱。"左幽仰起脸,天灰灰的,象是要下雪的。 "那是为什么?" "因为深爱。"她伸出手,天空中果然飘下了一片雪花。 第二十七章 做你的江郎(下) "是个外国人!"妈妈凑在左幽的耳边笑声的嘀咕。 妈妈不懂音乐,不知道迈森是什么人,金发、蓝眸、高鼻、皮肤白的让人眩目,高高的,坐在左幽的身边,让她情不自禁的紧张,手心里都是汗。 "是奥地利人。"左幽笑着看了迈森一眼。 "我听不懂他讲话,怎么办?"妈妈担忧的脸皱成一团,整日按催着左幽结婚,到最后,她竟然带了一个外国男人来见她。 "我帮你翻译。"左幽含笑为妈妈夹着菜。 "不能每次总要你翻译,唉,想想不行,幽,你不要嫁,好不好?奥地利离中国那么远,我一年内能见你几次,不,有可能是纪念都见不了你。幽,我托人帮你重新介绍,这个外国人,我不同意。"妈妈抓住左幽的手,连连摇头。 "妈,这个外国人可不是一般的人。"坐在对面的左静一撇,口气微带酸。姚旭一直沉默的喝着水,目光瞟过迈森,瞟过左幽。 "他是几般的?"妈妈白了左静一眼,不太高兴的文。左静出院后,她留在北京为左静调理身体,但看到这么个像贵公子的外国人,她愣住了。 "人家是世界著名的钢琴家,有钱有地位,可以让幽过的像女皇一样。"左静又转过头来看左幽,"你蛮厉害的哦,竟然真的让他服服帖帖的和你结婚,小瞧你了。" "左静!"妈妈低吼一声,责备的瞪着她,"你怎么说出这样的话,左幽是你姐姐。" 左幽咬着唇,心揪着。她知道左静自小就妒忌他,在抢走了她珍贵的初恋后,左静竟然还不知足。外人伤她也就罢了,家人也这样,怎不心寒? 迈森不懂中文,谁讲话他就专注的看着谁的唇,他看到左幽的脸色发白,他冷漠的斜睨着那张与左幽一摸一样现在却扭曲着面容的左静,"幽!"他低头,把左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的吻着,关爱的情意在眼底泛上。"要出去透透气吗?" "不,陪妈妈吃晚饭,我们就回去。迈森,我等不及和你去奥地利了。"她苦笑的倾倾嘴角,没漏掉姚旭心痛如割的凝视。 今天,所有的人都应该放心了吧,她把自己嫁了,不会成为任何人的障碍了。 "还有两天,我们就走!"迈森贴面的吻了下的脸颊。其他三人震愕的看着他们,左幽脸不自然的红了。 "西方人的肢体语言比较丰富。"左幽忙解释,心中却窝心迈森的配合,看向迈森的眼神不禁放柔了。事实,他们现在也是亲密爱人,迈森理所当然的入住她的公寓,和她厮缠每一个长夜。 她在他怀中颤抖、嘤咛时,她有种错觉,他是珍爱她的。当他轻吻她时,就像在温柔的舐伤口,ròu体上的,心灵上的。她流着汗,也流着泪,任他潜进她的身体,她躲在他的怀中,忘记了自己的不幸和痛苦,身体抚慰身体,她抱着他,两个人化成一只匙羹,再也分不开。 做爱之后,他有时会为她下c黄热牛奶,会逗她笑,她情不自禁对他撒一下娇。熄了灯,两个人会说一会悄悄话。 几天的时间,迈森填补了她所有的空白,改变了她所有的习惯,就连她的心都不得不挪出一个位置给他,她被他拉着走,追赶着他的脚步,被他催促着接受他,顾不得想这想那。 "不用在我们面前秀恩爱,知道你吊了个金龟婿,要不要我露出羡慕的表情配合一下?"左静不屑的耸耸肩,嘲讽的撅起嘴。 "左静,够了!"这次吼叫的人是姚旭。"左幽是你姐姐,马上要嫁到国外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见到,你不知道吗?" 左静眉一挑,"我就不知道,怎么了,她是去享福,又不是去受苦,她嫁给了一个比你优秀百倍的男人,你心里不痛快,对我吼什么。几年不见又怎么样,被思念煎熬的人是你,不是我……" "啪!"一记震耳的响声让所有的人都呆住了。妈妈举着手,愤怒的想继续另一掌,左幽红着眼拉住。"妈妈,没关系,我真的没关系,左静有身孕,你不能伤着她。" "我以前都以为你笑,不懂事,处处护着你,我没想到你是这样的一个人。当年,你做出那种没有人伦、两指的无耻事,我和你爸爸、你姐姐都咽下了,而你却一点都不知悔改,你还要怎样?姚旭,离婚吧,孩子生下来我来养,你犯不着和这样的人过一辈子。"妈妈大口的喘着气,心灰意冷的别过头去,大颗大颗的泪珠从眼中滚下。 左静捂着脸,不敢置信的看着妈妈,呆住了。姚旭抿着唇,不发一言。迈森眨眨眼,不懂又能发生了什么事。 "妈,我是不是你的女儿?你怎么这样偏心?"左静哭出了声,"你把左幽生的那么优秀,而我却这么笨,永远都是她的陪衬,公平吗?" "你真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你自己不努力,从小就只顾贪玩,谈恋爱,幽比你多付出多少,你看不见?"妈妈气得身子直发颤,"姚旭是你的丈夫,那么包容你,你不知足,还去羞rǔ他,你是人吗?" 左静嘤嘤的哭着,幽怨又委屈,好像众人都在欺负她。好好的一场见面,就这样搅黄了,妈妈拖着左静,匆匆的走了,出门时,看都没看迈森一眼。姚旭脸铁青着,隐忍让他也没了多少风度。 "祝福你们,至少要比我过的幸福。"他握着左幽的手,说。 左幽无言的看着他,久久才点了点头。她知道姚旭的痛不比她轻,但她没办法帮他,连同情都不能有。 "幽,你妹妹和你指尖是不是有过结?"在车上,迈森眼中闪着疑惑。 左幽浅然一笑,坚持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掉下来,"其实很简单,我的妹夫是我喜欢了十一年的初恋男友,有一天,他错把妹妹当成了我,他们上了c黄……"她淡然的口吻,像在讲漠不相关的故事。 迈森白着脸凝视她,心戚戚的。 "你分得清我和左静吗?"她开玩笑的问。 他用一记深吻回答了她的问题。 …… "明天,我要结婚了。"左幽请苏雯到一家以牛排闻名的西餐厅吃晚饭。 苏雯啜一口高脚杯中的香槟,惊骇的抬起眼,差点没呛着。"和谁?大街上拉来的?" "你是,是他撞上我的。" "有这好事,我怎么没遇着?你开玩笑的吧,我现在想啊,结不结婚都无所谓,单身也有单身的好处,像我们现在晚上出来喝喝酒、唱唱歌、泡泡吧,也很自在。真的有男友,还不被管的死死的。要是结了婚,那更是死灰了,连看帅哥的机会都没有。" 左幽昂起下巴,抿嘴一笑,"我是说真格的,明天我要结婚了,在教堂,是神父主持婚礼,很简单,你去陪我,好不好?后天我就要出国。以后,陪你喝酒的机会也不知有没有了。" 苏雯僵住,惊愕的瞪着左幽,"你说真的?你……真的要嫁人?外国男人?" "嗯,你也认识的,是迈森。" 苏雯咬住唇,摸摸自己的额头,又摸摸左幽的,"没发热啊!"她掏掏耳朵,"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次。" "明天早晨九点,到西郊的教堂来参加我和迈森的婚礼。"左幽嗔她一眼,有些伤感、不舍和留恋。"对不起,苏雯,我要扔下你了,你……不要贪玩,用我妈的话讲,遇到差不多的男人,就成家吧!一个人过,太辛苦了。" 苏雯倒抽一口凉气,拍拍心口,"幽,你何时和迈森扯上关系的?" 左幽笑而不答。 "好,跳过这个问题。我问你,不是说遇到不错的男人就嫁,这个迈森,不是不错,而是超超超好的最高级,你连首歌都哼不全,和他怎么交流?如果是这样,我明天嫁裴勇俊好了。" "迈森再好,也就是一个男人,我是女人,结婚有什么奇怪的吗?" "关键是这个男人太优秀,他属于全世界爱好古典音乐的女人。你有自信锁住他的心,没有一点压力?幽,优秀的男人是用作来欣赏的,不是拿来做老公的。你要知道多少女人会和你的老公意淫,夜里当做假象的性伙伴。你能受得了?" "别人怎么想是别人的事,反正我决定了。不要打击我好不好,说起来我也嫁的不错,你不要妒忌。" "我妒忌?"苏雯陡然提高了音量,慌的左幽忙捂住她的嘴,"小声点。" "我是在可怜你,怕你日后后悔,你不知吃了什么迷药,竟然嫁给那个男人?"苏雯受不了的啧嘴。 "我有勇气呀!"左幽轻笑。 "你辞职了?" "嗯,副总本来让我做到年末,听说我要结婚去国外居住,就同意了,我公寓也退租了,我现在住在梦想琴园。" "你家里也同意了?" 左幽叹了口气,"我妈妈有点舍不得,呵,左静也像看不惯迈森,冷嘲热讽的,不过,我不在意,我非走不可了。" "幽!"苏雯握起她的手诚挚的说,"一定要这样做吗?我总觉得太糙率,我怕你又栽个大跟头。你要是在奥地利受了委屈,给我打电话,我可飞不过去。" "不会,迈森他很爱我,对我……是一见钟情,是他执意要带我走的。"左幽脸上莫名飞上红晕,为编造的谎言。 苏雯端详着她的脸,眼中泛起热雾,"是吗?俞俊在奥地利呢,他会保佑你的。" "嗯!"左幽端起酒杯,"不说了,我们喝酒,不醉不归。" 泪眼对离情,两人一仰颈,喝光了杯中的酒。 …… 左幽坐在琴凳上,有一下没一下的用单指敲着琴键,迈森被汉斯喊出去有事了。 今天早晨她和迈森在教堂里向耶稣宣誓成为夫妻,婚礼很简单,也很隐秘。迈森这边只有汉斯和一个助手,她那边有爸爸、妈妈、左静和姚旭、苏雯,裴凌帆也来了,不知谁告诉他的。迈森居然准备了戒指、鲜花,虽说是一个糙率、寒酸的婚礼,可是她觉得很神圣,在她先后所爱的两个男人的目光注视下,她站在圣坛前,承诺好好的做迈森的妻子。 裴凌帆送给她一个白金的钥匙挂坠的手链,握在手中,沉甸甸的。回琴园的路上,她收到肖白的一个短信,就一个大大的笑脸。 妈妈想在她出国前好好陪她,她拒绝了,怕自己失态的在妈妈面前痛苦,她要妈妈看着她幸福的上飞机,要让妈妈相信她真的嫁的很好,很心安。 "左小姐!"汉斯站在门边敲敲门。 "请进!"左幽起身,把汉斯让到沙发上,"迈森呢?" "他和院长和教师开个会,过一会才回来。"汉斯看了她一眼,揉揉额角,悻然一笑,"你和迈森的婚事太突然了,我到现在都觉得象是个梦。" 左幽羞赧的低下头,"确实很突然,我也意外。" "左小姐,我这个问题有点晚,饥饿时我还是想问,这桩婚事,你又好好考虑过吗?"汉斯挠下头,凝视着左幽。 "嗯,我考虑过才接受迈森的求婚。"左幽假装冷静,谨慎的回答。 "迈森虽然名闻天下,但他一直生活在音乐的世界里,并不是很会与人相处,呵,说穿了,他不是太懂世间的复杂。现在,他虽然又重新攀上了一个高峰,可是还不够,他仍要努力,我一直希望他能和一个在音乐上对他有所帮助的人成婚,对不起,我有点直白,印象中左小姐似乎不懂音乐。"汉斯抬起了眼,询问的看向左幽。 "对,我连五线谱都看不懂。汉斯先生,你实话实说吧,你在担心什么?"左幽很冷静的问。 汉斯诧异左幽的直接,犹豫了一会,讪讪的笑道,"也许我的担心有点多余,我怕迈森成为别人的笑料,有些乐评家会拿你来说事。迈森很骄傲,连不会欣赏古典音乐的某些音乐人都不能包容,却娶了个脸音符都看不懂的亚洲女子,这是件欧洲让音乐界很吃惊的事。我现在明白了当初迈森为什么要给你一件琴房让你来练琴,他心里一定考虑到今天,想把你拉升到和他一个程度。" 那她岂不是音乐史上空前绝响的一个奇迹,几个月和迈森一个程度,天大的笑话!左幽心中冷笑,汉斯转这个大圈子干吗,直接说她的平庸配不上迈森的高雅好了,什么亚洲、欧洲的,欧洲人能又多尊贵,真是自大。 "汉斯先生的担心有点太晚也有点多余,我永远都不会让迈森成为别人的笑料。"左幽不客气的说,"我和迈森的婚事没有多少实质性的意义。" "呃?"汉斯不解的耸耸肩。 "对不起,失陪。"左幽漠然的点点头,抬脚上楼。幸好她不爱迈森,不然今天又是一次创伤。 到奥地利,她能干吗呢?也许可以教中文,现在全世界兴起中国热,中文很吃香的,不然去参观洗盘子。奥地利像她的第二个故国,在那里,她不会有多陌生的,路在脚下,一定有办法活下去的。 "一个人站在窗边想什么,我的新娘?"腰被一双长臂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她闭上眼,嗅着迈森身上淡淡的体香,有咖啡味,有薄荷味,还有令人迷醉的男性荷尔蒙的味道。 "在想奥地利。"她仰起头,承接他灼热的吻。 "东欧现在是一片冰天雪地了,我已经打电话回去,让家里的帮工帮你准备一切。" "你的家不会是个城堡吧!"她开玩笑的问。 "不,就是简单的寓所,我不会收拾房间,只要求琴房是一流的,其他的我都不太讲究。不过,有你之后,我们以后再以后再换大的房间。"他温柔的吻着她的耳朵,然后移向脸颊,慢慢贴上她的唇,深深的与她融合。 她闭上眼,专心的享受着他的深吻。 窗外,寒雾轻起。 淡淡的、迷离的。 向四处飘飞。 像她不知的命运。 明天,明天又是什么样的开始呢? 二十八章,七年之痒(一) 没有婚纱,没有礼宾,若不是手上的戒指,左幽才找到那么一点结婚的感觉。 结婚了,终于结婚了,和别的关注她的人一样,她松了口气,似乎对家人,对曾经喜欢过她的人,她尽了应尽的义务。从此,天马行空,她再也不会成为别人的阻挡。何况,她嫁得这么好呀! 左幽微微闭眼,嘴角勾起苦涩的微笑。 从北京飞往维也纳的班机,已经在停机坪上等候,旅客陆续上机。左幽向送行的妈妈和姚旭挥挥手,走进登机走廊。汉斯在北京还有点事,不与他们同行,迈森被几位空勤人员认出,被请求留下合个影。她从他身边翩然走过,装着和他不认识般。 迈森蓝眸不悦地眯起,追着她的背影,合影时笑容都僵着。 班机差不多全满。狭窄的甬道上,挤了几个还在努力把随行行李塞进头顶的箱子的旅客。左幽太熟悉这种情景了,公司为了节省费用,陪团出国时,翻译也会兼一些后勤的工作,她一般是负责清点人员、打运行李,与海关交涉。坐一趟飞机,累得整个人都象散了架。 "小姐,需要我帮忙吗?"空中小姐看到她在发愣。 "哦,我在找我的位置。"她把登记卡递给空中小姐。 "你的位置是头等舱,这边是经济舱。这边请!"空中小姐抿嘴一笑,以为她是第一次坐飞机, "是吗?"左幽不是第一次坐飞机,却是第一次坐头等舱,似乎两个舱之间的票价相差很大。机票是汉斯定的,她不太清楚。 迈森明明走在她后面,却比她早到,坐在宽大 座椅上,阴鸷的眼眸燃烧着炽焰。"我……以为是要从经济舱过来。"她纠紧大衣,解释着。 "哦,"他深沉瞟向她,起身帮她脱去大衣,递给一边目瞪口呆的空中小姐,"我以为你是嫌我和你走一起丢你的脸呢!" 心一惊,左幽随着他坐下,"怎么可能的事!我丢你的脸还差不多。" "把刚才的话具体描述一遍。"迈森投来威胁的一瞥,然后优雅地对空中小姐颔首,示意暂时不需要服务,给他和左幽一个独处的空间。 空中小姐礼貌地拉上与经济舱相隔的帘子,退了出去。 左幽吞咽了一下,咬着唇说:"我们是该谈谈具体的事了。" "好,从北京到维也纳够远的,足够我们谈了。你说,我听!"一记令人冻到脚底的凌厉目光,让左幽一悸。 "迈森,我很感谢你在北京为我做的一切。现在我们离开北京了,我不能再麻烦你。到了维也纳之后,我先找家青年旅馆住下,然后开始找工作。你方便的时候和我联系,我们一起去把离婚手续办了。"她一口气把心中的话全部说出。是她向他请求要结婚,承诺到了奥地利就解除关系,她要食而有信。 迈森一听心火突地窜起,黝黑的眼瞳燃烧着烈火直射向她,脸上的表情瞬息千变,克制心中因她疏离的火气,"你利用完我,就一脚把我踢开了吗?" "什么?"她惊讶无比的直眨眼,他怎么会这样理解。 他的一个动作趋近,两手环抱住她的腰,两个人呼息咫尺,相望的眼眸仿似可以穿透对方内心,世界好象在这一刻静止了。 过了漫长的五秒,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舌头。"迈森,我不是利用你,是请你帮忙的,那些都是我们先前说好的。呵,若不是情况特殊,我怎么可能嫁给你呢?"看到他霎时转为冰冻的眼眸,她停住口,这话说得害他误解了? 但,为时已晚,迈森坚持要知道:"为什么没有可能?" "我……我们之间差距大呀,没有共同语言,不同国度……"她支吾道。 "你随我入了奥地利国籍,不就是同一个国度?你会说德语,这不是共同语言吗?"他突然怒吼,"你想说的是你不爱我,你和我结婚只是为堵别人之口,让别人信服,所以你等不及要离婚,和我不要扯上任何关系。你爱的人都已结婚,你等一百年,也等不到了。你……"他好象不知如何继续,烦躁地狠狠地瞪她。 "我知道我等不到了,才走得远远的。"她抖颤激烈地试图推开他,惊惶地润泽干渴的唇,"我……不为任何一个人,我就是想一个人好好地生活。迈森,你为我做得已经很多……" "包括陪你上c黄吗?"他冰冷的语气听起来好危险。 左幽倏地睁大眼,绷紧的额骨掠过一道红,"我……"才一开口,他突然抬起的眼,又令她闭了口。 "你脑子里到底装得是什么,我说过要带你回奥地利的,你以为那是梦呓吗?和你结婚,我不是帮你的忙,我也是为自己。"他暴戾地蹙眉。 睫毛的摆动,是她脸上唯一的变化,云里雾里,她不知道迈森在讲什么。 迈森一耸肩,"带你回奥地利,我当然会对你负责。"意味深长地望她一眼,"不然我也不会和你上c黄,也不会答应和你结婚。在一起的这几天,我对你没有任何意义,你不会很快就厌倦我了吧?" 左幽羞涩地别过脸去,脸上越来越浓的绯红出卖了她,心扑通扑通扑通地加速、呼吸逐渐困难起来。 机舱外,大片大片的阳光从窗中射进来,四处晃荡地撒在她的肩上,迈森突然攫住漂移的光影,俯身印上惊讶微张的樱唇,她愕然一愣,随即被他热烈的吮吻淹没意志…… 很久,迈森缓缓抽身,满意环住虚脱无力攀附在他怀中的左幽,"那些傻话以后不准再提,我会生气的。幽,"修长的手突然抚在她的小腹上,他凑近她耳边,哑声说,"说不定这里已经悄悄住着一个小天使了,害你没睡好的那几夜,我们什么措施都没做,是不是?" "天!"左幽脸色忽地转白,好象是真的,她的公寓里没有避孕用具,迈森也不会随身携带,第一晚太突然了,措不及防,她顾了想这想那,就是没想到避孕,后面几晚,她脑中也连这个念头闪都没闪一下,说真的,在迈森的激情引领下,她被动地享受着男女间的甜蜜,根本没想过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事情有些复杂了,她说起来都是熟女了,可她没有经验呀,迈森呢,迈森也没有吗?难道这些事必须要女方来准备,对,对,女子要学会保护自己的。她太笨,太傻,如果有了孩子怎么办,原本简单的事那就变得严重了。不是她不想生孩子,而是她怕自己养活不了孩子。她现在都不知漂向哪了,有了孩子怎么办?泪水泫然滚下,她像被烫灼似的挣脱迈森的手,泪眼望他,嘴唇颤抖。 "你怎么补提醒我?"她可怜兮兮地问。 "你讨厌小孩子。" 她直摇头,"不是,是我还没做好做妈妈的准备,我没有能力给孩子安定的环境,我现在……不能要孩子。"她咬紧唇,掐住手心不让泪水泛滥。 迈森如雨雷击的脑袋一片轰然,双唇紧抿,"如果有了,你想拿掉?" "不然又能怎么办?" 迈森神情阴郁地盯着她,"你在怀疑我的能力?我养不活自己的太太和孩子?" 左幽讶然抬眼。 "我们都结婚了,有了孩子,你和孩子当然是我的责任。虽然不能象皇室那些过得奢侈,但也不会差多少,你想怎么挥霍,我都是能承受的。孩子出生后的成长费用、教育费用,我都会准备好的。你到底在担心什么?不是一怀孕孩子就要出生,花九个月时间,你总该会做好准妈妈的准备吧!" 她很感谢迈森讲的这一番话,如果有了孩子,他会肩负起他的责任,会给孩子一个舒适的环境成长。听他这一说,她心里的不安稍平静了点。 "好的,迈森,但是如果没有孩子,我们就象以前说的那样,好吗?"迈森是举世闻名的钢琴家,她只是一个平凡的小职员,不是她自卑,是他们真的不合适,她非常清楚这一点。迈森要对她负责,她不能真的让自己成了他的责任,那样真是利用他,成了他的麻烦。她一定可以自立的。 "三个月后再说吧!"迈森幽幽地说,把她重新抱到怀中,"躺下睡会,飞机要飞行很长时间呢!" 她知道几百个人关在一个小机舱里是多么难受,到了维也纳,还得倒时差,现在补会眠,下飞机时才会有精神。"嗯!"她轻轻点头,从头顶的柜子上拿下薄毯,迈森往座椅边上坐坐,"躺这边!"他怕怕大腿。 "人家会看见的。"左幽也不理解自己矛盾的心理和举止,嘴上说着要和迈森分开,可是两个人亲密得象蜜恋中的恋人。这到底算什么?她怕自己沉沦于迈森的这种宠溺中,陷得深后成了习惯,分开时,会很失落。她在这方面经验很足。 "又不是见不得人的事。"迈森斜了她一眼,拉着她躺在他腿上,替她盖上薄毯,"睡吧,我也眯一会。"手自然地搁在她胸前,十指有意无意的摩挲着。 左幽红着脸,握住他的手,唇撒娇地嘟起,含羞闭上眼。迈森坏坏一笑,放她补眠。 好一会,他听到了她轻轻的睡熟的声音,迈森缓缓睁开眼,呼吸凝神,指腹温柔地抚着她白皙的脸颊,"是你少根筋呢,还是我表现得不够好,为什么我们总不在同一个频道上?小傻瓜,明明是被我锁住了,还想跑,跑哪去?你没有选择的,除了爱我一条路。" 睡梦中的左幽,微微弯起唇角,象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属于女孩的天真竟还完整地存在。 "希望你是梦到我了!"迈森低声喃道,冲掀帘进来的空中小姐轻轻摆手,抱起左幽,拥得更紧更紧! 飞机到达维也纳时是凌晨,维也纳漫天的大雪,路灯下,一片无边无际的银白,烦扰尘世被白雪覆盖,留下的只有寂静。 迈森的助手来接他们的,这个助手上次陪迈森一同去北京,和左幽有点熟,左幽德语说得又特流利,彼此倒一点都不生疏。 助手告诉迈森新年音乐会专场的时间安排,就在新年后的第二天。 "唉,又要疯狂练琴、背谱了。"迈森无奈叹息一声,健壮的手臂自后方环住左幽,"幽,对不起,不能多多陪你了。等音乐会结束,我们去夏威夷度蜜月,好不好?" 左幽眼珠转了转,度蜜月?她没想过这件事,夏威夷好像不讲德语。"我英语不……太行。"她温婉地一笑,迈森是在开玩笑吧! "我行呀!"迈森温柔地一笑,扣住她纤细的手腕把玩。"就这样说定了。" 她笑笑,不回应。 迈森的寓所在内城,一幢巴洛克式的古雅的大楼内。壁炉熊熊燃烧的柴火,零星迸出受热爆裂声,挂满圣诞饰品的圣诞树莹灯闪烁,温馨喜乐的气氛飘浮在空气中,隐约听见……厨房收音机传来的圣诞歌曲。 今天是二十三号,明天是平安夜,左幽愕然醒悟。这是西方最重要的节日,她居然忘了。 "迈森先生!"一个大大的嗓门从厨房里送过来,随之出现的是一个粗壮的黑人妇女,手中端着冒着热气的两杯奶茶。 "劳娜太太,这是我的太太幽。"迈森揽住左幽的肩,笑着向黑人妇女介绍。 "欢迎你回家!"劳娜从怀中抢过左幽,大笑地抱起在屋中旋了几转,吓得左幽惊叫不已。 "呵,劳娜太太的基因里有非洲热情奔放的情愫,你要习惯她的热情。"迈森笑着抱过左幽,左幽转得一张脸都白了。"劳娜太太做得一手地道的奥地利菜,茶也煮的好,来,喝喝!" "我头晕!"左幽按住心口,心仍在急促地跳着。 "幽太娇弱了,不象达琳娜小姐,她喜欢我的这种方式,啊,对不起,幽,我没别的意思。"劳娜看到迈森使过来的眼色,忙掩住口。 "没关系。"左幽倚在沙发上,稍微好受了点。 劳娜讪讪地笑着,走向厨房,迈森跟了进去。 "达琳娜小姐前几天过来给你送圣诞礼物,哭得很可怜。"左幽听到劳娜压低了嗓音对迈森说。 她扶着沙发站起身,寻找卧室是哪一间,在飞机上睡了好几个小时,怎么还这么困? 这间,和梦想琴院布置风格一样,地道的英伦风情。左幽走向竖着四根c黄柱的古典大c黄,缓缓放平身子。 "又困了?"迈森走了进来,俯下身,用他新冒出的胡渣的下颚磨蹭她的耳畔。 她轻笑挣扎,"不要,痒……" "这里呢!"迈森修长的十指不安分地探进她的毛衣内,充满柔情眸光的眼锁住她的眸。 "迈森,不可以!"她一下紧张起来,如果没有怀孕,那从现在就要杜绝亲密接触。 他流露情绪的眼睛突然一怔,咬住她的耳,"你不知道拒绝新婚里的丈夫是触犯法律的吗?" 她无法反驳,身子在他的抚摸下开始发热、发烫,已经习惯地偎向他的怀中,手勾住他的脖子,"那……家里有避孕的用具吗?"她娇羞地问。 "我不喜欢被束缚。"他继续轻抚她的身体。 "我……我来!"她结结巴巴地撑着理智回答。 "不准。我喜欢这样……"迈森说着,狠狠逼上来,急促地替她除衣。 "迈森,迈森……会怀孕的。"她哆嗦着提醒,可是连她都听出自己的声音是多么的没有说服力。他们已在情欲的边缘,两个人都无法控制,也没法子叫对方住手。 "怀孕更好!"迈森嘟哝着,温柔地替她拨开黏在嘴角上的发丝,深入她的身体。 左幽浑身一阵阵的痉挛着,那欢乐、甜蜜,与曾失去过的痛楚,都被迈森一双大手揉着,揉得她如痴如狂。 迈森笑了,俯吻着她的嘴唇,用力吮吸着,一滴斗大的汗珠掉落在她的心口,湿润而柔软,一直滑到她的脐眼。在那个地方,她能感觉到他在她身体里面。 她突然有种感动,抓住他的胳膊:"你……"她好想问迈森除了责任之外,对她有没有别的感觉,可是她不敢问,有与没有,都让她害怕。 "我……好……爱……好爱你,幽!"迈森微笑着,合上眼睛,将自己推向了她。 男人在c黄上说爱一个女人时,千万不能理解成事心灵上的爱,这时,所指的一定是ròu体之爱,是对身下女人的一个尊重。苏雯曾经这样说过,哪怕和一个牛郎上c黄,他也会说爱你。 左幽也合上了眼睛。当她投进那片黑暗的世界,她幸福地迎向他在她肚里千百次回荡,她不想再贪求别的了。她哭了,眼睛湿润而模糊。 迈森睁开眼,吮吸她的舌头,吻去她的眼泪,象以前的每一次一样,很温柔,很温柔…… 二十九章,七年之痒(二) 迈森收回放在琴键上的手,他已经持续练了八个小时的琴,感到十指疲累得都好象不能舒展了。拿起大衣,走出音乐厅的大门,发现左幽不在对面的咖啡馆内,他忙转过身,看得她站在桥边的一家花店前,怀里抱着一束白色的玫瑰,一手拎着一个白色圆形纸盒,踏过积雪覆盖的路面,脸上带着盈盈浅笑,施施而来。 迈森自心底有股深深的满足,他迈开步迎向她。她骤见他时眼神迸出惊喜、笑颜逐开,停足等待他来到眼前。 "今天心情好象不错?"他天天拐了她来陪他练琴,她总是听一会就跑出去喝杯咖啡,顺便帮他带回一杯。她一 "嗯,遇到了一个同胞,上海人,是日本著名的心脏外科医生,叫冷以珊。"她把纸盒递给他,"我们两个一直用中文聊天,还一起逛了街。这个……是补给你的圣诞礼物。" 迈森给她的圣诞礼物是一幢住居外城,可以俯瞰多瑙河的住宅,刚刚装修一新,当她接过钥匙时,非常愕然,迈森说房子的主人是她,但是他有一辈子的居住权。迈森总是带给她一次又一次的意外,让她常常不知所以然,轻易地就找到令她感动的一面。 她说暂时先收下,要不要接受,她想过几天再决定。考虑到迈森马上的音乐专场演出,两个人决定还是先住在内城。 "不算很名贵,但也是我的一份心意。" 迈森接过,倾身轻啄她荡漾笑意的唇,在她唇边低问:"是什么?" "围巾!"她流转波光的眼瞳满意修意,微踮起脚,回以一吻。 "嗯,我会在冬天的每一天都戴着,一冷,就想起你的温暖。"他恋恋不舍地结束了亲吻,环住她腰间往自己怀里带。"那新年礼物呢?" "那个我……会准备。"她勾起唇露出期盼的笑。 "是什么?" 左幽闪烁地说:"我想你会满意的。" "好,那我等着。"迈森牵住她的手,走向听着路边的汽车,"和同胞见面,很开心啊!是不是想家了?" 她诚实地摇摇头,埋在他温暖节食的胸膛,"我现在更情愿和你一起。"家人带给她太多的烦扰,血缘关系,她不忍责备,可是迈森……总是让她快乐,让她笑,给她安全、温暖。她一直不太搞得清迈森对她是一份什么感情,真挚得让她动容,宠溺得让她虚荣,她又是怀疑迈森是深爱她的,但怎么可能呢?爱是天雷地动,一瞬间发生都有可能的事,不管如何桑田沧海,迈森也不可能爱上她。 如果说有,她确定就是一点喜欢吧,还有更多的责任。迈森似乎很期待她能怀上他的孩子,她已经不止一次从他的话语中听出来。这些话,让她情不自禁鼻子发酸,让她感到和他真的象一家人,密密的不可分。来的时候,还坚强地想独立,现在一天天下来,她不知不觉依赖上他了,很容易,可也让她不安。 "我喜欢这句话,亲爱的。"迈森一指亲抚着她的唇瓣,将她勾进怀里,拉上车,深深地一吻才松开,"幽,你有点后知后觉,可是没关系,你终归会一点一点明白过来的。" "呃?" 他以唇抵住她的,"我演出那天,答应我,一定要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我当然会来!"她慎重点头,却又拧起了眉,"迈森,真希望我也能优秀一点,今天遇到的冷以珊和我一般大,可是她却能做心脏移植手术,优秀得让人仰目,唉,我好象太平凡了。" "专业不同啊,你做翻译时不是也很出众。我第一次和你对话,还以为你在德国长大呢!" "瞎说,有那么厉害吗?"她嗔他一眼,忍俊不住笑了。 迈森极其魅惑地抬起她的脸,弯身与她额头相抵,"在我眼中,你是最优秀的,没有一个女子可以与你相比。不然,我也不会……" "什么……"左幽吐气如兰,被他充满热力的眼神烧融、无力。 "就在北京音乐厅里,你象个战神挡在我面前,无畏地瞪着我,告诉我我有多富有时,我才震惊地意识到……亲爱的……你以前躲到哪里了……让我找得那么苦……"忍不住诱惑,他攫住就在眼前的红唇,深深吻着…… 左幽头脑一片空白,忘了提问,也不知他嘀嘀咕咕地说什么,双颊玫红,伏在他脉搏跳动激励的胸口,听着应和的心音,幸福地弯起嘴角,毫不知觉自己的眼瞳已是一片深情款款。 ******** "头发烫成这样有点怪。"左幽对着镜子,又一次打了个转,直发被烫成一个个大波浪,散在身后,配上一身波洛米亚的长裙和大大的披巾,看上去有点狂野。 "不会,这回会让你更眩目。"劳娜很满意自己的杰作,"今天是迈森先生的演出,你应该为他闪亮点。记得要上台献花,要懂得浪漫。" "你可不可以多提示一点?"左幽微笑问,穿上大衣,最后一次对着镜子检查。她不是没参加过晚会,但第一次这么慎重,不由地有点紧张。以前乐团来维也纳演出,她呆在后台,忙碌也紧张,但那时她心里有底,今天的紧张是不同的,带着点慌张。 "这个要自己揣摩,不能透露太多。不过,不管你怎么做,迈森先生都会喜欢的。他爱疯了你。"劳娜耸耸肩,夸张地摊开了双手。 左幽含笑着闭上眼,没有作声,"那我走了,喔,带上花!"她抱起一束鲜红的玫瑰,走出公寓。 "唉,我真的看不出她比达琳娜小姐好哪里,就几天就缚获了迈森的心,是不是会巫术呀?"劳娜看着左幽的身影,自言自语。 ******** 汽车缓缓地停在金色大厅前面的车道上,司机打开车门,左幽优雅地跨下车,抱紧花束,理好异国风情的披巾,拾阶向上。 多位记者及官商政要、社会名流,站在厅里热烈的讨论着,侍者过来接过大衣,爱慕地看了她一眼,今晚的左幽美如出水芙蓉一般。迈森给她的票是贵宾区,侍者带领她走过去。 "左幽?"旁边一个女子忽然站起来,瞪大眼。 是中文,左幽一喜,扭过头,原来是中央台的音乐主持人小雅,她们曾经合作过。中国的爱乐乐团来维也纳演出,小雅是主持人,她是翻译。"小雅,你好,你……是来转播演出的吗?" "嗯,是实况转播,迈森先生现在时音乐界最杰出的古典钢琴演奏家,我一会要过去解说。你呢?有哪个乐团过来演出?"小雅打量了下左幽,眼中闪着不解,印象中,左幽没有这么隆重装扮过。 "我……是来看演出的。"左幽低下眼,脸悄悄红了。 "你现在喜欢上音乐了吗?"小雅调侃地问。 "呵,正在努力喜欢上。" "为某人还是某事吗?"小雅很八卦地挤挤眼,左幽的脸更红了,"不过,今天来的可都是重量级的观众,这趟转播花再多的钱都值,你看,英国、法国、德国数一数二的钢琴家云集,还有许多乐评家。"小雅突然压低了音量,推了左幽一把,用眼神示意她看向前方的贵宾席,"你看,迈森的女友长笛演奏家达琳娜也在,哇,好大的花束,她抢劫花店了吗?" 是很大的一束花,达琳娜抱着它,整个人都被花遮住了。达琳娜的位置似乎就在她座位隔了两座的样子,也是属于贵宾席里的贵宾席,左幽的心一下就沉下去了。 "外国人的表达方式有时真让人瞠目结舌。"左幽淡淡地一笑,手指被怀中的玫瑰一不小心一刺,生生地疼进心中。 "是,让人不太能接受。"小雅学着外国人耸肩的样子,惹笑了左幽。"你的座位在哪里?快入席吧,演出就要开始了。" "我的……我的在那边。"左幽随便指向一个空座。 "好的,享受音乐吧!我去解说了。"小雅挥手,挤进了人群中。 左幽怅然地站在走廊间。"小姐,你能让一下吗?"一个男子轻拍下左幽的肩, "你旁边的位置是我的。" "先生,我们能换个位吗?"左幽突然问。 男子瞟了眼她手中的票,"你那个可是贵宾席,正对舞台中央呢!" "可是我一会有事要先走,那样从贵宾席走出来,好象很不礼貌。还有麻烦你一会把这束花送给迈森先生,好吗?" "好,好!"男子忙不迭地接过花,欢喜地和左幽换了票。 左幽方坐定,大厅里的灯光就熄去了。迈森如一个优雅而高贵的王子走上台,对着观众度行了一个绅士礼,全场掌声雷动。 她轻轻叹了口气,心神全不在聆听上,她想不通,迈森为什么要安排她和达琳娜坐一起,是为了比较吗?何需要比较,达琳娜左看、右看、横看、侧看都是和迈森是一个世界的人,她是一个突如其来的外星人,暂时留在地球上,很快还是要回到自己的星球。 不能贪心,不能被一时的温柔迷失了心智,左幽,要清醒,要清醒!她拍着脸颊,命令自己。 掌声一阵阵,震得她头晕目眩,她好象不能好好呼吸,悄然欠着身,向厅外走去。 "小姐,你不舒服吗?"为她拿大衣的侍者关心地问。这是唯一的解释,金色大厅提前出场的观众只有因为身体突然的不适,这位小姐脸色确实也不好,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嗯,我……"左幽没有说出口,捂住嘴慌忙跑向一边的洗手间,哇哇地吐了几口酸水,瘫软地倚在洗手台。 开了谁笼头,用冷水湿了湿额角,身上的沉重感才好受一点,她盯着镜中惨白憔悴的面容,苦笑笑,拖着脚步走了出来。 "小姐,我帮你叫车,不然,你等我一会,我送你回去?"侍者热心地说。 "麻烦你帮我叫车吧,我有点站不住。"她握住侍者伸过来的手臂。 "没关系,我会帮你。"侍者扶着她走出大门,走下台阶。厅外许多没有买票的乐迷聚散着没有离去,还有许多记者在等候,左幽闭了闭眼,向停泊着的一辆出租车走去。 ******** 劳娜已经回家了,她只开了盏小灯,在浴室里稍微用热水冲了下,换上睡衣就上c黄了。今天是新年第二天,在中国,现在应该是新年假期中,奥地利也是。如果没来奥地利,苏雯会喊着她逛街、喝酒,点评帅哥,玩得彻夜不归。 她蓦地想起了俞俊,黯然一叹。她身边的人似乎总不能呆得太久,姚旭和左静结婚了,裴凌帆娶了肖绢,俞俊被上帝召唤去了,她自私地想依靠的迈森,即将也要成为过去。好友中,元蓝和她绝交了,苏雯远在中国。有家,有父母,可是却不能回。 她真的是颗孤星。孪生的她可能就不配来到这个世界上,两张一模一样的脸,其中一张是多余的。 多余的人却苟活了这么多年,杂糙的生命很顽强。她自怜地环抱住自己,一滴泪从眼底泛出。 不知哭了多久,居然哭得睡着了。重重的开门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把她惊醒了,迈森冷着张脸站在卧室门外。 "你……怎么回来了?"她扭头看墙壁上的挂钟,才十一点,现在应该是庆功宴,正是狂欢的时候。 "你是嫌早还是嫌晚?"他一步一步走进来,俊容冻成了一块冰。 "你……是不是把我给你的票给卖了?"那个位置正对着钢琴,他一侧目就能看到。当他看到位置上坐着一个男人时,他当场差点就呆住,手放在钢琴上,脑中空白得记不得一节乐谱。幸好多年的演出经验救了他,他以惊人的自制来静了自己,不是最完美的,但是却出色的完成了演出。他在庆功宴上露了下脸,心中却放心不下这个让他快要气疯的女人,立刻就飞车回家了,她好闲适地躺在c黄背上,睡得正着。 "没有,没有,我有去看演出,但是……那个位置太显目,我怕引起媒体怀疑,和别人换了票。"她虚弱地对他一笑。 "好!"迈森咬牙切齿又问,"就算这样,那花呢?你说结束后给我献的花呢?我等到最后一个观众离开,都没看到你。你都等不及我结束,就回来睡觉了?"他无限悲愤又委屈地瞪着她。 "有买花,托换位置的先生递给你了,等不及结束……是我身体不舒服。" "撒谎!你就是千方百计撇开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我和你的关系。"他对着她,不受控制地吼着。 左幽一愣,"我不想你成为乐评家的笑料,这是事实,我不懂音乐,出身一般,而且还是个外国人,我们不般配。" "与我般配是那架价值连城的钢琴。幽,你是我的妻子,你不知道你对我有多么重要吗?没有你陪在身边,我所有的成功都没有意义。"他坐下,双手握住她,热烈的视线把她紧紧笼罩。 她先是习惯性地回避他的目光,深吸一口气,坦然无垢的肯眸迎上他的视线,她润湿干渴的唇,"迈森,我对你真的很重要吗?" "傻瓜,傻瓜!"不等她意会他温暖坚实的胸怀环绕着她。情难自禁,他温柔的唇轻啄她的发心,如爱语低喃。"我丢下所有的同行、所有的媒体,从庆功宴会跑回来,就是担心你是不是有意外,你说你不重要吗?" 重要就好,不管是出于喜欢,还是责任,还是别的,她好满足,好像永远和他在一起……可以吗? "迈森!"她投进他的怀抱,环住他的肩,"可是……" "没有可是,下次一定不可以吓我,管别人是笑是哭,你都要陪着我。记得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我在事业的最低谷,你那时多勇敢呀,告诉我是世上最富有的人,要我珍惜。现在我成了最富有的人,你却不珍惜我。"他吻住她带迟疑的唇,"要永远象第一次那样,永远不放弃我。" "一定要吗?"她咬着唇,欢喜地点点头。 他加深需索的深吻,以行动证明。她轻叹一声,犹豫的心轻易屈服了。 "迈森,你想要新年礼物吗?"她仰起脸,轻声呢喃。 "对,你不说我都忘了。是什么?" 她害羞地一笑,握住他的手,慢慢地,慢慢地放在她的小腹上。"是你……一直一直盼望的天使,她来了。" 一两秒的静默,他象呆住了,"这……是真的吗?" "嗯,我……是在送你圣诞礼物那天去检查的,医生说以后不要喝咖啡,不可以晚睡,不可以……"狂喜不已的男子用唇吞去了她所有的话音。 "亲爱的,我爱你,我爱你!"他抱紧她,激动地身子都在发抖。 她闭上眼,不想怀疑,不再恐惧,源源不绝的暖意包围着她,就像与春天的拥抱。 三十章,七年之痒(三) 思念是甜的还是苦的?裴凌帆常这样问自己。 他有时觉得是甜的,因为有一个人可以让他思念。 他有时又觉得是苦的,因为思念的那个人永远不属于他,永远不会回到他身边,就连她过得好与坏,他都不知道向谁打听。 左幽走了快八个月,季节从冬穿越了春、夏,到了秋,那天陪着一个从国外回来的同学去香山,满山的枫树火红火红的,一阵风吹过,象掀起了一波血色的浪,让人触目惊心。站在山顶上,他记起来曾经和左幽约定休小假时到香山来玩,最终没能实现。 没能实现的又岂止是没去香山,太多太多了…… 他留心过关于迈森的所有绯闻,都是介绍迈森的琴技现在如何高超,他的世界巡演如何轰动,乐迷是如何为他疯狂,甚至还有一两条关于他和某个女音乐家、女伯爵暧昧夜会的绯闻,就是没有提到他的妻子。他知道名人都会保护自己的家人,很少让她们曝光,也让自己保持一份神秘感。如果是这样也就罢了,如果不是迈森藏起了左幽,而是左幽根本就没和他在一起…… 不和他在一起,左幽又在哪里呢? 裴凌帆不敢想下去,这种念头让他在明晃晃的秋阳下,陡地感到彻骨的寒冷。 肖绢的父母调去广东任职,中秋节时,裴凌帆陪她去广州探亲。飞机上挤满了人,他让肖绢坐在靠窗的位置,自己坐在靠过道的边上。飞机升空后,开始平稳飞行,他为肖绢松开安全带,请空姐送一杯热茶过来。 "凌帆,你儿子又踢我了。"肖绢拉过他的手,紧贴在她高耸的肚上,他真的感到手掌象被什么小小的东西推了一下。 "是不是?"肖绢幸福地依偎着他。 "是的,他可能不适应飞这么高。"裴凌帆柔声说,替肖绢拉上舷窗,秋天的阳光太刺眼了。 "谁说的,裴凌帆的儿子想飞多高就飞多高。" 坐在前座的一位卷发女子一怔,突然转过头来,毫不掩饰眼中的讥讽,瞟过他,又瞟过肖绢。 裴凌帆英气的面容掠过一丝惊喜,"你好,苏小姐!"他认得这位女子,是左幽很要好的朋友。 苏雯淡淡地招呼,肖绢也认出了她,神情一僵,忙别过头去。"肖中校到底是军人,真是勇敢,肚子这么大还敢坐飞机。"苏雯一点也不想假装不认识她,很热情地露出一脸的笑。 "你……认识肖绢?"裴凌帆很是惊讶。 "见过一面,这样英姿飒慡的女军人,至情至性,我不太敢忘记。"苏雯说着扫过肖绢的隆起的肚子。 裴凌帆和她没有过节,可是他不仅负了左幽,肖绢还逼左幽离开北京,可以这样说,左幽突然结婚,突然出国,和这两个人有极大的关系。裴凌帆当初说为爱情如何如何,装得一身的落泊和憔悴,现在不照样和老婆恩恩爱爱、甜甜蜜蜜的。 爱情是这个世上最大的一朵昙花,能保挂一刻绚丽就不错了。她看着这两人真碍眼,无由的就想刺一刺,让他们痛一下,她心里也舒服点。 肖绢震愕地转过身,不知所措地看着苏雯,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白。 裴凌帆不敢置信地抿紧唇,愤怒的问句已到嘴边,但他看到肖绢的肚子时,他把什么都咽下了。肖绢跟踪他,然后找到了左幽,和左幽说了什么,也许还做了什么。可是现在肖绢是他的妻子,问出了又怎么样,他还能为左幽出气还是怎么的…… 他早已失去了捍护左幽的所有权利。 "苏小姐去广州出差?"他生硬地换了个话题,肖绢在一边悄悄地松了口气。 "我现在在广州工作。"文化公司在广州和上海设了两个分公司,她以前的业务也算精湛,老总们考虑那件不太雅观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又是在外地,问她愿不愿去分公司工作,她想了想,同意回来。 她被分在广州分公司,依然分管日韩这条线。如果左幽不出国,现在不是在上海也就是在广州,北京这个飘着风沙和伤感的城市,不想多留恋。 "我去下洗手间。"肖绢突然站起身。 "我陪你过去。"裴凌帆很体贴地扶她。 "不要。"肖绢羞残地快速瞄了眼苏雯,"我一个人可以的。" 裴凌帆没有坚持,目光一直追随着肖绢的身影,看到她走进了洗手间,他急切地看着苏雯,"请告诉我……幽幽好吗?她现在到底怎么样?在哪里?" "大庭长,你丢人不丢人,背着老婆打听别的女人的事!"苏雯嘲笑地勾起嘴角,"左幽好与不好与你有什么关系,记住你已经是有家室的男人,不能再玩从前有了婚约还装自由人士追女生的那种把戏。" 裴凌帆羞惭得身子不禁有些颤抖,"我知道,我知道,我有错,可是告诉我她好吗?" "无可奉告!"苏雯坐正了,不再看他。 "那么告诉我她仍在奥地利吗?" "如果在,你飞过去找她吗?不必再问了,我什么也不会告诉你的。哦,有一句要说的,离开你,是左幽做得最对的一件事。裴庭长,请去看下你的中校老婆吧,她进去有好一会了。" 裴凌帆苦涩地一笑,虚弱地用手撑着椅背站起身,缓缓地象洗手间走去。 现在,他连打听左幽的资格都没有,不该关心了。 两条线,一旦交错开,就越行越远。 ******** 左静一下班回家,妈妈已经做好了饭,旻旻刚学会走路,可是走得还不太稳,趴在沙发上把妈妈刚又叠好的衣服一件件扔在地上。 "旻旻,你不乖哦!"她大笑着上前抱住儿子,猛亲了几口,"妈,姚旭还没回来吗?" "打过电话了,说今天公司有应酬。"妈妈从厨房里探出头。 左静皱了皱眉,她是姚旭的妻子,可是姚旭不管是出差和应酬从来不打电话给她。家里现在有妈妈在帮着带旻旻,姚旭电话是打到家里,以后旻旻上学了,她见不到丈夫,向谁打听去? 晚上,她特地泡了香精浴,换了件超薄的睡衣上了c黄,旻旻和外婆睡在隔壁。 午夜醒来的时候,她发现,姚旭并没有睡在她身边。这是从没有过的事,她慌乱地跑到客厅找手机,发现姚旭和衣躺在沙发上,酒气熏人。 "姚旭,进屋去睡,这样会冻的。"她扶起姚旭,踉踉跄跄的,好不容易才把他弄上c黄。她为他脱衣时,他醒了,看着她,象看着一个陌生人。 "你到底喝了多少,醉成这样?"左静气喘吁吁地坐在c黄边,拉扯着他的衬衫。 "我自己来。"姚旭闷闷地叹口气,低下眼睛不看她几乎半裸的酮体。 "姚旭。"左静蜷缩进他的怀中,象只猫似的蹭个不停。 "别乱来,你才刚生完孩子,要注意身体。"姚旭僵硬地把她推出怀,拥了被朝里躺下。 左静突然恼了,扳过他,"你不愿碰我就直说,别拿孩子说事。怀孕六个月后,你就以孩子做借口,没有碰过我。生了孩子后,你更加有理由了。旻旻都二岁了,你还这样说,什么意思?我们到底是不是夫妻? "是夫妻,也有自我吧!对不起,我今天累了。"姚旭漠然地说。 "你哪天不累?"她含着泪问他。 "几点了,还讨论这些,明天要不要上班?"姚旭不耐烦地闭上眼。 "我知道,你心里一直恨我,没有一天爱过我。对我好,也是把我当做左幽的替身。我还知道,你永远不会和我离婚,为了旻旻,也为了不让左幽心烦。"她抹着泪水,呜咽着。 "我以为左幽结婚后,我们之间会改变一些。现在我明白了,不管她结没结婚,你都不会爱我,和我结婚,你是对自己也是对我的惩罚。"她凄然地笑,"姚旭……是这样吗?" "这是我们应得的,我们伤害了真心爱我们的左幽,不该有报应吗?" "报应也是有期限的,她现在过得很幸福,名财两得。"她气冲冲地问。 姚旭冷笑,爬起c黄,走进浴室,关起门小便。 她追进浴室里,看着她。 "你进来干吗?"他连忙抽起裤子,好像觉得私隐被侵犯了。 "我是你老婆,又不是没见过。"她偏要站在那里看着他。 "左静,我只能答应做旻旻的好爸爸,你对我不要再作其他要求了。"他走出浴室。 她盯着他的背影,他和她,应该是很近,很近的了;她却觉得,她和他,已经远了,很远了。 第三十一章 七年之痒(四) 晚上九点钟,北京一家会员制的健身院的一系列落地玻璃窗前,每个人都流着汗,忙碌地做着各种器械运动,他们是这个城市的风景,这个城市的风景也点缀了他们。 元蓝在跑步机上跑了四十分钟,头发和衣服全都湿透了。刚来这里胡时候,她不敢站在窗前,怕街上的人认出她。后来,她习惯了。是她看街上的人,不是街上的人看她。过路或停下来观看的人,不过是流动的风景。 准备去冲澡的时候,她看到一个熟悉胡人---------肖白,他在踏单车。他已正式告别舞台,但却没有离开乐坛,现在是最有实力的音乐制作人,手下有好几个红透半边天的偶像歌手。 是金子,不管是在土里还是沙里,都能发光的。 "嗨!"肖白也看到了,跳下单车,用毛巾拭了下汗,微笑着招呼。 "好久不见!"她也控制不住语音的颤抖,肖白看起来比以前多了点成熟,更帅了。而她呢,脸上大概多了些岁月的皱痕,工作不得意,感情生活更不消提了。 "是很久不见了,有四年了吧!"肖白微笑着和她走向吧台,要了两杯果汁。 "准确地讲是还有三个月满五年。你结婚了吗?"他从台前转到幕后,现在结不结婚,不必遮掩了。虽然同在娱乐圈,她对他真实的近况并不太了解。 肖白笑笑摇了摇头。 太好了,他跟她一样,还是一个人。她窃喜地看着他。 "结婚需要太大的勇气,我可能是不适合结婚的人。"肖白说。"你呢?" "要遇到一个好男人,不容易。"她耸耸肩。 "缘分到了,说容易也容易。"象左幽,在一个月之内里,连恋爱都没谈,直接就嫁了。 "可能是我太苛刻了。"她深深地看着他。 近五年来,她和几个男人交往过,百转千回,她知道自己最爱的是肖白。他在她心中的回忆,没有任何一个男人可以取代,虽然只是短暂的婚姻。她竟然为了嫉妒`吃好友的醋,逼着他放弃了她。 "当年,还是太年轻了。"她幽幽地自言自语,望着他,那些美好的日子千百次重复在她心里回荡。 肖白笑笑没有回答。 "我一时之气,失去了你,也失去了最好的朋友,呵,真是不敢回首,不愿相信那些事是自己做的。我后来有去找过左幽,她已经搬走了。我没脸向她的家人打听,我们以后就没联系过。" "她结婚了。"肖白两手交cha,闭了闭眼。 "真的?"元蓝瞪大眼,"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 "呵,是你想象不到的。"肖白忧郁地笑了笑。"世界著名的钢琴家迈森。" "天!"元蓝地捂住嘴,眼直眨,"什么时候的事?" "她结婚也有四年多了,就在我闹绯闻的后面一个月。" "她怎么会嫁给迈森,没有……没有交集的可能呀……哦,上帝,真是缘分到了,姻缘说容易也容易。她现在可能有孩子了,呵,混血儿呀,一定很漂亮。"肖白脸上露出一丝温柔。 她讨厌看到肖白这样的神情,好像那孩子是他似的。"肖白,你……有没有喜欢过左幽?"她故意问。 肖白抿了抿唇,墙壁上的一幅画的影子遮住了他的神情。"快十一点了,我再骑会单车。你有开车过来吗?" "有!"其实她没有,为了骄傲,她强撑着这样说。肖白这样问只是礼貌,他不会送她回家的,五年前,他们就不是可以互相疼惜的人了。 "嗯,路上开车小心点。有空再联系。"他含笑摆手,转身向单车走去,背影依然那么潇洒挺拔,可惜已经不属于她了。 在他的生活里,她已经变成一个陌生人了。 …… 英国皇家音乐厅,达琳娜走下舞台,助手递给她一个包裹,说:"那个人又出新书了。" 达琳娜在柏林呆了六年,二千多个日子以来,每隔一阵,就有一个署名史帝夫的乐迷送一本自己新出版的游记给她。那个人似乎很爱旅游,到过世界各地,他的游记写得很美,介绍各地的名胜还有美食。 他送给她的每一本书,都仔细地签好名,用丝带包着。 她随意地把书扔在一边,小心地用毛巾擦拭着长笛,装好,目光穿过幕布,投向台下的贵宾席。迈森一身高雅的休闲装,俊逸的面容一点都没有岁月的痕迹。他今天没有演出,是特地从奥地利飞来观看他的好友英国钢琴家罗伯特的演出。一个粉嘟嘟像芭比娃娃样的小女孩坐在他的膝上,一双蓝眸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小手情不自禁随着音乐的节奏打着拍子。这么年幼,就有如此精准的音乐领悟力,再大一点,不用说,一定是音乐界的又一个神童。 和迈森交往时,她准备把一生都奉献给音乐,没打算生孩子,也没有时间生孩子,她以为迈森和她的想法是相同的。今天看到这个小女孩,她才知道她错得有多离谱。 小女孩有迈森的蓝眸、金发,有东方女子清丽的面容,简直就是东西血缘完美的结合。 达琳娜的视线悄然移向迈森身边的东方女子-----------迈森的太太左幽,她的注意力并不在舞台上,她不时地看看小女孩,不时地凑到迈森的耳边说什么。迈森并没有责怪她打断了他的欣赏,温柔地对她一笑,拉过她的手,轻柔地拍着,她忽然打了个呵欠,不好意思地四下望望,羞涩地对迈森一笑,迈森宠溺地对她挤挤眼,把她的头按向他的肩,让她椅着休息。 达琳娜整个人都呆住了,脸色一片惨白。 迈森爱他的妻子,宠她宠得没有原则,甚至可以纵容她对音乐的轻视。 劳娜太太打电话告诉她,迈森太太一点都不懂音乐,迈森有可能是奉子成婚,她知道迈森是个负责任的男人。她和他之间的爱出现了一时的偏差,他可能一时寂寞,和别的女子上c黄,迈森心里的人还是她,因为只有她才配得上他。 她硬是忍下了心中的酸涩,默默地等着迈森回头看她。她费尽心计地尽可能和迈森同台演出,经常和他见面。可是,不管在哪个国家,哪座城市,迈森在哪,他的太太和女儿也在哪,她没有什么机会可以接触到迈森。 迈森看她的目光,和看其他演出人员的目光一样,没有任何特别,好象他们之间没有深爱过。 达琳娜都有点恨那个不知趣的东方女人,这样死缠着迈森,真是可笑,这样能绑得迈森几年呢! 一绑都六年了,迈森仍在继续容忍着。 原来不是容忍,她今天才发现,迈森已经爱上了他的妻子。她不会看错,只有深遯上一个人时,才会流露出那种无法言表的眼神,曾经,迈森也这样看过她。 她输了,再也等不回迈森了。 达琳娜颓然地蹲在地上,失落地拿起一边的包裹。包裹里,除了书,还有一张小小的卡片,卡片上简短地写着"听说,去到每一个城市,写下几行文字,就象打声招呼,留个带不走的纪念。希望我的这些纪念里都有你和你的音乐。" 她勾起嘴角,自嘲一笑,纪念不是带不走的,它留在回忆里。多少年了,她和迈森有过许多难忘的往事。 在江边她吹长笛,他弹琴的MV,已成绝唱。 ******* 波特贝露道是伦敦最著名的古董街。除了放眼望不尽的古董店之外,还有许多卖水果的摊子,刚刚出炉的面包,阿拉伯人做的烧鸡和咖啡的香味。左幽把一包无花果抱在怀里,一边走一边吃。她还是头一次吃到新鲜的无花果,那种清甜的味道使她迷醉。 迈森抱着琪琪,来到一个卖花的摊子前面,挑了一束英国的红玫瑰给她。 她笑着接过。结婚六年多了,迈森对她的好没有减一份,反到如醇厚的美酒一样,越来越浓郁。 夏威夷的蜜月似乎还在昨天,转眼琪琪都五岁了,日子过得真快。琪琪是她和迈森的结晶,有迈森的优雅和高贵,她的细腻和柔美,迈森常搂着她深情地说,琪琪是他和她种下的一粒珍珠。 刚怀上琪琪时,强烈的反应让她消瘦了许多。迈森推掉所有的录制和演出,专心地陪她。林中的散步,湖边的小钧,迷人的琴声,她才慢慢适应了过来,脸上重新有了少妇的红韵。琪琪的出生,让迈森欣喜若狂,深夜为女儿所作的曲子一经发表,立刻成为各国父母争购的乐碟。 迈森是称职的父亲,也是优秀的爱人。在经历了无数次心痛后,她过得比想像中都要幸福。 "谢谢!"她惦起脚吻了下他的唇,在国外这几年,她习惯了西方人外露的肢体语言。 "琪琪也要!"琪琪嘟着小嘴凑过来。"好!"她疼爱地印上一吻,迈森也笑着加了一个,蓝眸温柔地看着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女人。 "迈森,下次演出,我和琪琪不要再同行,好不好?"这六年,不管大大小小的演出,迈森固执地都要带着她和琪琪。出国对于她来讲,就是逛街一般正常。欧洲,她都跑滥了。 "不好!"迈森断然拒绝,腾出一只手揽住她的腰,"亲爱的,你们不在身边,我就不能专心演出。何况琪琪也这么爱音乐,我想多多熏陶她。" "迈森,你不会真要让琪琪学小提琴吧?"他们今天来这条古董街,迈森说要来为琪琪挑一把古老的名琴。 "她已经拉得很好了,这么高的音乐天赋,怎么能浪费?"迈森再所当然地说。 "可是这样孩子就没有童年,我舍不得。"她想起迈森说他小时候,除了练琴就是练琴,没有玩耍过。 迈森吻吻她的腮,"上帝造人的时候,就注定了一个人的命运。琪琪天生属于音乐,亲爱的,你应该骄傲呀,生了个这么美丽又慧黠的音乐小天使。" "她好小,可不可以再等几年?"她仍不舍,这么小小的人儿以后每天就要关在琴房几个小时。 "五岁也不算小了,琪琪已经有一定的音乐基础,正式开始学琴,很快就能演出的。亲爱的。"他放下琪琪,让她去一边的玩具摊上找宝贝,两手环紧左幽的腰,让她贴近自己。"我们该考虑再添一个天使了。"生下琪琪后,左幽为了专心照顾孩子,一直避孕。 左幽脸一线,"琪琪还小……再等几年,好吗?" 迈森温柔地含着她的唇瓣,"不好,我想要许许多多的天使,你和我的,我很贪心,一个琪琪不够的。"这样,就能永远锁住她了。 "你把我当生育机器呀!"她笑着推他,他不放,抱得更紧。 "你不是生育机器,你是我的太太,我的小天使们的妈咪。幽,再生三个,好不好?"他一点点地吞噬着她的气息,加深需要的热吻,借机要求。 "嗯……"辗转亲吻,在喘息的片刻,依稀听见她的回答。 第三十二章 七年之痒(五) "迈森,今天戴这条领带,外衣有点暗,领带的色彩就跳一点。"左幽拉开衣柜,从领带架上抽出一根领带,放在自己的胸前,对着镜子看了又看。 迈森从洗漱间出来,胡渣刚剃尽,衬衫半敞着,走到左幽的身后,半不住她的腰,下巴抵在她的发心,"行,亲爱的,穿什么、吃什么,都听你的,那你也听我的话,好不好?" 左幽微微一笑,放下领带,转过身,替他扣好衬衫的钮扣,鼻音重重地说:"你只去两天,是为匈牙利音乐中心剪彩,一定是一堆的应酬呀、宴会啦,我感冒还没好,这次和琪琪就不去了,就在家等你。"她踮脚浅浅一吻。 迈森无奈地叹了口气,两双眸胶着,"那我今晚一定不能好睡了,结婚快七年了,我们没有分开过。" 她有些触动地投进他的怀中,"迈森,只分别一晚,以后不管去哪,我都陪在你身边。" 如他不习惯一样,她也不习惯身边没有他,可是感冒初愈,她浑身都懒懒的,一点都不想动。 "好吧!"迈森牵着她的手下楼,"我明天尽早回家,你记住要去接琪琪,不让她练琴练得太晚。" "嗯!" 早餐桌上,两人喝着刚煮好的咖啡,看着窗外。 自琪琪出生后,迈森的家就从内城搬到了外城,为了让琪琪方便玩耍,迈森把原来送给左幽的寓所换成了一间带花园的别墅。住所幽森,院内树木繁茂,花园里长起神奇的灌木丛,现在是秋日,发出一阵阵清新的芬芳。六年前栽下的杨树,现在长成了大树,直cha云天,表皮上有了智慧的皱纹,梢头不停在颤动着新叶。 清晨的鸟儿开始一日的啼鸣,和着秋日的香气,飘进室内。 每当这个时候,左幽心中就浮现出丝丝缕缕毛茸茸的幸福感,她很少想起从前的事了,现在每一天、每一时、每一刻,她都是快乐的,嘴角挂着笑容,一抬头就是丈夫宠溺、疼爱的目光、女儿全心全意的信任和敬爱。可能因为太幸福,她又会常常生出一点不安感,有些谨慎地对待这一切,小心地守护着,生怕失去。 幸福在患得患失之间最显珍贵。 "幽,这个冬天我们回一趟中国?"迈森温柔地笑着,俯向前吻吻她的前额。助手的车已经在花园外等着了。 左幽呆望着他。就象是一种默契,七年,她没提过回国,他也没建议过,除了偶尔和爸、妈通下电话,她差不多和以前的朋友、同学都失去了联系,苏雯是个例外。 "离家那么久,亲爱的,你该回去看看了。"迈森合住她的手,深深一吻,笑容间有小小的自得。七年,他相信他已经成功地赶走左幽心中所有的影子,现在,左幽的心里只有他了。 "我要你、还有琪琪都陪着我。"她嫣然一笑,撒娇地勾住他的脖颈,星眸闪烁。回就回吧,前尘往事都已如烟,现在的她有夫有女,不再是从前胆怯的左幽。 他看着她好久,才缓缓地微笑,额头轻轻地与她相碰,"亲爱的,我们是一家人,当然要一起。" "迈森……"她突然脸一红,唇紧抿着,眼羞羞地低下,象有点紧攻,"明晚,我们……一起出去吃晚餐,就我们俩,请劳娜太太带琪琪,我……有些话要告诉你。" 他微怔,在三十岁的少妇身上,竟然有着少女的清纯和羞涩,"是我……等了……很久的话吗?"他控制不住地颤声问。这是她第一次主动要求浪漫的二人晚餐,有什么特别的意义?他的妻子终于爱上他,要向他表白了吗? "明天就知道了。走吧,路上小心点,明晚见!"左幽抬起脸,看着他,眼中全是坦率的真情。她的丈夫,一如温柔的微风,吹进了她浑浑噩噩的生命里一般,唤醒了她的意识。她从未像此刻如此清醒,从未像此刻深切而真实的感受到婚姻的甜蜜。 他不是她最初爱的那个人,也不是她最深爱的那个人,但却是带给她幸福的人。七年,一天一天的,他已经融进了她的生命里,成了她密不可分的一部分。她不想再犹豫,也不想怀疑。 左幽深吸一口气,是的,她爱上了她的丈夫,花了七年,她才积蓄下爱人的勇气。明晚,她要告诉他,她爱他,希望可以一辈子陪在他身边,还有个要求,他必须也要同样的爱她,牵着她的手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天。 "嗯!"迈森用力点头,优雅的唇角勾起愉悦的笑意。 明晚,将会是一个浪漫而又激情的夜晚。 琪琪正式进候小提琴,师从于奥地利最著名的小提琴家-------莉迪亚小姐。莉迪亚和迈森是朋友,舞台上的表演激情奔放,生活中却是一个不易相处的人,左幽开始有点担心她不会和琪琪相处,后来陪了几个月,发现真正从事音乐的人在遇到有着极高音乐天赋的孩子,那种喜悦和珍视不亚于得到天下珍宝一般。 迈森小提琴也拉得不错,可是他太宠琪琪,不舍得严格要求,他知道没有扎实的基本功,是无法提高琴技的,他只好请好友来教授。 莉迪亚对琪琪的宝贝,不亚于左幽。左幽一般是早晨把琪琪送过去,下午的时候接回家。 迈森出发后,左幽等琪琪起c黄,吃完早餐,送她去练琴,然后在街上转了转,为迈森添了几件新衬衫,琪琪最近也长得快,换一个季节,衣服就短一截,她又去了童装店,大包小包提了一手,才回家。 车停进库,她一扭头看到树下停着辆cha着中国国旗的轿车。"太太,中国驻奥地利大使馆有位官员来拜访迈森先生和太太。"劳娜走出客厅,帮着提包。 左幽有点讶异,她到奥地利后,一直很低调,很少来参加华人聚会,没有几个人知道迈森太太是中国人。这个大使馆的官员从哪里得知了这个消息? "嗯,你先送茶点进去,我换件衣服就下来。"她匆匆上楼,换了件舒适的休闲裙装,裙装有点素,她翻出迈森送的一个黄钻的枫叶胸针,想别上。手不知为何,有点发软,她放弃地握在掌心。 客厅里,一个高大的男子背对着正门,正观赏陈列柜中的奖杯。 左幽僵立在楼梯上,那挺拔、壮伟的背影,看上去很熟悉很熟悉。"你好,我是左幽!"她缓缓走下楼,轻声招呼。 男人的身子一怔,好一会,他才转过身来。 两双眼眸于胶着的刹那,画面停格了,空气凝结了,连呼吸都停止了。 直到她手上握着的枫叶胸针掉落了,两人才回过神来使劲吸取忘却的氧气。 许多许多泛黄的记忆跃然眼前,那些以为已经忘记的了原来还如此清晰。裴凌帆依然英气逼人、俊朗轩昂,较之七年前,更多几分成熟的男人味,只是眼中的忧郁和无奈破坏了他的严峻。 左幽双唇颤抖,在他深情款款的眼神中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幽幽,好久不见。"裴凌帆含笑,向她伸出手。 第三十三章 七年之痒(六) 就左幽全身的神经在一杀那凝固,裴凌帆的眼神和脸上淡淡的笑意让她心疼,他过得不好吗?"凌帆,七年不见了。"她接过他的手,只是轻触,他稍微有点颤抖,两人很快就松开了。 七年,竟然就像昨天。 "请坐。"她礼貌地把他让进沙发,斟了一杯奥地利浓郁的午后红茶,把盘中的糕点推过去。"刚刚看到你的背影,我还以为眼花了呢!你到奥地利大使馆工作了吗?" "嗯!我从国防大学进修结束后,就进了外交部,一直负责东欧和北欧的事务,三年前,我被派到德国大使馆工作,一个月前,我要求调来奥地利大使馆。"他深深看了她一眼。 "仕途很顺利。"她微笑地倾起唇角。 "我这种人怎么可能不顺利?"他挑挑浓眉。 "这句话听着有点自恋,可却又有点酸酸的。呵,凌帆,不要这样,你若是扶不起的阿斗,给你机会,你也做不成什么事。客观一点,你确实是优秀的。" 他呷了一口茶,"幽幽,你一点都没变。" "不要安慰我,岁月无敌,我看上去是不是象中年妇女?" 裴凌帆深情而温柔的黑眸柔柔地打量着她,"你比七年前还要美,你……过得很幸福?" 左幽轻轻点头,"嗯,迈森对我很好,我们有了一个六岁的女儿,她有极高的音乐天赋,现在开始学习小提琴。你呢?也该有孩子了吧?" "我有一个儿子。"他笑着,"特调皮,也六岁了。我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报纸和杂志上也没有有关你的报道。这次来奥地利,我也是抱着试试的心情向人打听,迈森在奥地利简直就是家喻户晓的人物,一问,人家就告诉了我你们住在哪。真的很惊奇,你这样的名人住宅,竟然这么安静,没有好事者打扰吗?" "奥地利人喜欢的是音乐,对音乐人特别尊重,很少有人打扰我们的。"她忽然叹了口气,喃喃地说,"干吗要打听呢,自己过得好就可以了。" 裴凌帆笑的深了些,有些无奈的惆怅,"怎么能不牵挂?你一个人飘洋过海在异国,心就象揪着,没有一天舒展过。" "凌帆!"她投向他疼惜的黑眸,"不要说这些好吗?现在你看到了,我过得很好,你也快要达到了你的理想,这说明我们当初的决定是对的。" "对与不对,都已成事实。" 他不经意流露的落莫只有她看得出来的落莫,让她怔住了。 "七年前,七年后,什么也没有改变,总是差那么至命的一环,呵,幽幽,这真的是我们的命吗?" 这句话,左幽一直琢磨来琢磨去,不懂裴凌帆说的是什么意思。有许多感觉轻易地就泛上来,但她咽下去了,也不想追问。 她要去接琪琪放学,没有留他吃晚餐,裴凌帆请她隔天吃午餐,她思索了下,请他到家中吃午餐,她应尽一点地主之谊。 这一夜,左幽没有睡好,一夜的梦中都是从前的记忆,醒来后看到镜子中蜡黄的面容,她叹了口气,突然很想迈森。 她坐回c黄边,拿起电话。 "亲爱的,我没有睡好,现在正在补眠。"电话那一次,迈森睡意惺松。 "我也没睡好。" "让劳娜送琪琪去学琴,你上c黄再睡会。今晚,我们有特别节目,一定要把精养饱。"迈森暗哑的嗓音,听着有说不出的性感。 左幽脸不由地就烫了,"知道啦!你什么时候能到维也纳?" "好象不会太早。亲爱的,我建议我们就在家中过烛光、鲜花晚餐,让劳娜准备。" "也好!等你回来,路上车不要开太快。" "嗯,嗯!爱你,亲爱的!" 打过电话,一颗慌乱的心才稍微平静了一点。 要准备正式的午餐和晚餐,劳娜有些忙碌,家中另外还有请了钟点工,每周来三天,打扫房屋、修剪花园、洗衣什么的,劳娜一般是轻松的,她很喜欢秀她引以为傲的厨艺。 "太太,昨天那个大使馆的官员是什么职位?你们以前就认识?"左幽怕她忙不过来,送完琪琪后,过来帮忙。 "他说是外交参赞,具体的我也搞不清楚,我们以前是国内的朋友,他出身名门,有点象欧洲一些伯爵的后代那种。" "是贵族?"劳娜瞪大了眼。 "中国不是君主立宪制,不分贵族与平民,大家都平等。" "太太,你原来还有这么高贵的朋友!"劳娜有点对左幽另眼相看。 左幽淡淡一笑,抬手看表,裴凌帆该到了。她洗净手,在糙坪上慢慢踱着步,张望着车子过来的林荫道。 时间淡逝了曾经的刻骨铭心,现在想着裴凌帆是种亲人般的温馨。 "幽幽!"没发觉,裴凌帆的车已经到了,这次是他自己开车过来的,站在车边,眼中有凄伤,也有柔情,她一阵震颤。 "我……在等你!"她绞着十指,风吹起薄昵的长裙,长发飞扬。 他微微一笑,"我知道。这就是我从前做过无数次的梦,你站在路边,有些慵懒,倦倦的,等着我回家。"他替她捏去树上刚刚掉下的一片落叶。 "凌帆,我们……已经不适合说这些了。"他口中的企盼和动情让她心酸,眼眶一红。 "陪我走走,好吗?"他黯然地问。 "嗯!"她点点头,劳娜的午餐还有一会,两人面对面坐在家中,气氛会更迷离。 两个人沿着林荫道慢慢地走着,阳光从树fèng间漏进来,洒在两个人的身上,秋风吹着树叶,风力恰到好处,听着却感到莫名的寂寞。 "幽幽,我犹豫了很久,本来不想说,可是我还是想说……我有些奢望,"风中,响起了裴凌帆低沉的声音。"这七年,我对你的爱意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我只是把她深藏了,很尽职地做儿子、丈夫、父亲,一天天的过,不去想明天会是什么样。你不要说话,让我说完。我今天说这些话,是想问,幽幽,你对我还有没有一点爱产电?" "凌帆,不要胡说。我们都各自有家了,不可以……"他突然按住她的唇,灼热地看着她,"有什么是没有?" "有与没有,结论都是一样的。"心神一阵颤抖,记忆开始重叠。 "不一样,幽幽,不一样的。"他拉住她的手,悄悄偎上他的唇,"我……现在是自由身了,我能娶你,能……" "肖中校呢?"她的脸唰地白了,失声问道。 "三年前,她到山区驻定去采风,遇到泥石流,没能回来。我应该三年前就来找你,但我对她必须有一个尊重,我守了她三年,现在才过来。你嫌晚了吗?幽幽,这次不会有任何阻挡,相信我,只要你对我还有一点点的爱意,我带你走,回国或者去其他国家,我一定能让你幸福。"他宽大的手掌疼爱地抚着她的发,滑至耳际,细致的抚弄着。 "不行,不行。"左幽慌乱退后,"我不能那样,凌帆。你是自由了,可是我是迈森的妻子,琪琪的妈妈,我不能对不起他们,我要和他们在一起。" "你爱他吗?当年,你匆忙结婚,我知道你是想安抚所有人的心,你不爱迈森,你不爱,是不是?"他捧起她的脸,轻轻柔柔地吻着。 "不,凌帆,放开我,我们不可以这样。" "可以,可以,幽幽,让我吻你,你是我的,跟我走,跟我走。这是上天给我们的一个厚赐,我们不能错过,不能。"他一边用舌头拨开她的唇,一边模糊不清地说。 "凌帆!"她哭泣地用力推开他,"做人不能这样自私,错过了就是错过,我不能回头,我不想和我的丈夫和女儿分开,你看到了我过得很好,很幸福,我怎么能忍心破坏这一切?" "我能让你更幸福,我会视你的女儿如已出,我们重新组织一个家庭。" "凌帆,真的没用的,你不要固执,我……爱上了迈森,如果失去他,我怎么可能还会幸福、快乐?"泪珠沿颊而下,说出来后,心情突地明朗了。 "你爱他?"裴凌惊愕地问。 她轻轻点头,"嗯,我不知道什么时候爱上的,但我确定,他是我所爱的人,我们之间七年前就结束了。凌帆,这是事实,不管我和迈森有没有婚约,我都不能和你一起了,我的身边只想有迈森陪。你不知道,他有多宠我,多疼我,我们七年来,没有分开过,我在音乐厅听琴听到睡着,他只会抱着我让我睡得更安稳,不会说一句埋怨的话。他……曾经是那种为了音乐厅里有一两声异声都愤而退场的人。他给我的不止是物质上的,还有心,他……真真的对我好,我已经习惯我醒来就看到他的睡脸,我爱他……很深了。" 裴凌帆震在那儿,仿佛不敢置信。"真的……没有一点点可能吗?"他喃喃地问。 "没有,没有。呵,你说七年前,七年后,都差至命的一环,是的,差了,就是差了,就是错过了,我们没有夫妻缘。我爱你时,你是别人的未婚夫。你可以爱我时,我是别人的妻。我们已经不是为爱而疯狂的日子,我喜欢现在这种恬静安定的生活,不想、不愿、不能、不可再改变了。凌帆,谢谢你一直牵挂着我,可是我还是象七年前回答你的一样,我们不能在一起。" "不一样,那时候你爱我,可是你现在不爱我了。"他看着她,瞳中有泪。 "七年,什么都变了。我们做朋友,好吗?"她拭去泪,向他伸出手。 "情感让我不答应,可是理智却又命令我接受。我不能诱拐一个深爱着丈夫的妻子,幽幽,你永远都这么坦白,为什么不骗骗我?"他哀伤地握紧她的手,一点一点地往怀中拉。 "骗你,你会好受吗?凌帆,你以后会遇到一个比我好许多的女子。" "这些话不准从你口中说出,我只爱你,只爱你。幽幽,我抱一下,就一下。" 看着他泪流满腮的苍白俊容,左幽心阵阵刺痛。他是带了希望来的,现在要带了绝望走了。 原谅她不能回报,她现在要守护的是对迈森的爱。 "听我说,凌帆……"她捉住他的手。 "不说,不说,什么都不说。静静地,让我抱一下,以后,以后……我不会再这样做了。"他按紧她的后背,让她的头抵在他颈间。 秋风瑟瑟,落叶满天。 第三十四章 七年之痒(七) 夜,已深;人,不安…… 自窗外透入的月辉拉出长长的影子,一点点地潜入沉寂素静的室内,伴着微微飘动的窗帘缓爬上点着烛火的餐桌,沿着置于桌下清雅的长裙延伸,到了极限,于夜将尽…… 摆在桌上一瓶怒放的玫瑰,自在地散发着幽香,装在精致餐盘上的菜肴慢慢冷却了,玻璃杯注满了琥珀色的香槟,映射出左幽忧郁、惆怅的面容。 迈森的助手说他们是下午就回到维也纳了,她催着劳娜准备晚餐,把琪琪接回来之后,照应她洗了澡、吃了饭、讲了睡前故事、等琪琪睡着后,她洗澡、换衣,特意在发后、手腕处还洒了几滴香水,她很细心地化了妆,在镜子里看到美丽的自己,她才下楼,亲自布置餐桌。和钢琴家生活了七年,她多少也沾染上一些贵族习气,知道如何调节气氛、增加情调。 浪漫的晚餐,鲜花、香槟、烛光是少不了的,对,还有音乐,她没有选迈森的钢琴曲,而是挑了近似于呢喃低语的黑人爵士乐,那种吟唱让迷离的夜晚变得更加煽情,今夜,不要太过于高雅,要不着痕迹的心跳,要热吻、狂乱、失控。 真是好笑,结婚七年,她还是第一次主动的想诱惑自己的丈夫,想和他调情,想让他迷恋自己。 第一次就第一次,以后会有第二次、第三次……她不再被动地享受迈森的疼爱,她也要对他报以同样的爱,她要让他们的幸福再深一点。 一切就从今夜天始…… 可是,今夜已经快结束了,迈森还没有回来。她打他的电话,他不接。问他的朋友,他们也都说没见到他。 助手说他应该很早就到家了,人呢? 心一下悬到了半空中,她从屋内走进花园,从花园再到屋内,来来回回不知走了多少遍,对面的车道,她都看酸了,仍然看不到一丝迈森的车影。 她急得抓狂,不在意什么晚餐了,她只要他好好的、平安的回来就好,她在胸前画着十字,真心地向上帝祈祷。 时间每过去一秒,她的心就惊一次,脸色越来越白,她考虑到是否要报警时,屋外响起车轮磨擦地面的声音。 "迈森!"她眼眶一热,惊喜地冲出门。真的是迈森,她扑进他的怀中,紧张勾住他的脖子,无法自制的狂颤,她迭声喊着:"迈森,迈森,你去哪了?我快被你吓坏了。哦,感谢上帝,回来就好。" "你在担心我吗?"他轻抚着她柔软的长发,用他一如往常的声音问。 她在他怀里猛点头,情绪激动难平,"我不是一点担心,我是很担心很担心。" "我……就是到多瑙河边坐了坐,心里有点烦,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左幽猛地抬头,瞪大泪眼看着他。"出了什么事,很要紧吗?" "不要紧,就是下一个决定,我已经做好了准备。"他痛楚地一笑,把头埋在她发间,"亲爱的,我好想就这样抱着你,时间在这一刻停驻,该有多好!" "迈森,到是件什么事,说出来,让我和你一起承担,我是你的太太,不管遇到什么,我都会永远地和你在一起。" "亲爱的,"他抬起头,轻柔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你……太善良了,总是考虑别人,从来不考虑自己。走,进去吧,我很累了。" "嗯!"她不愿和他分开,挽着他的腰,和他紧依着走进客厅。 "小声说,不要吵醒了琪琪和劳娜。"她竖起手指在唇间,压低音量提醒他。 迈森点头,眼睛瞟到餐厅里的鲜花和烛光,心狠狠地一震,"你准备了晚餐?" 她撒娇地侧过身,面对着他,柔声柔气地说:"不是和你约好的吗?我会记仇哦,你破坏了我的浪漫晚餐,害我失望、担心,人家第一次……第一次……"她羞涩地不好意思说下去,索性眼一闭,甜甜蜜蜜地用吻代替算了。 毫不留情的深吻一下子就挑起了迈森所有的感觉,脸部的肌ròu痉挛地抖动,他反被动为主动,一下子主控了整个局面。左幽有如窒息般的喘气,全气乏力地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娇下的身躯贴着他轻轻挪动,迈森猛抽一口气,手臂突地加坚硬的身体熟稔地顶向她柔软的娇躯------左幽欢悦地发出一丝嘤咛,她不由地轻颤。 "迈森,上……楼!"她用最后的一丝理智提醒他,客厅里是个不太适合表达情感的地方。 迈森胸部剧烈的起伏着,长臂一抬起,他抱着她急促上楼梯,灼热的眼神在黑暗中闪烁,世界仿佛只有他和她的吻,左幽如溺水者攀着浮木般攀在他身上。 一接触到卧室的大c黄,迈森因极度气喘勉强放开左幽,猛换口气又无限爱怜地顺着她的耳根啃咬向下有脉搏急速跳动处稍作停留,摩挲地轻啄,挑逗她灵敏的神经,惹来她嘤咽的抽气声……她颤抖着,任他除衣、轻抚她的身体、欢迎他的侵入。 都结婚七年了,今夜,两人急切、失控得如人生第一次,他不知疲倦地深入她的身体,一次、又一次、再一次,她象餐桌上那束怒放的玫瑰,在他的怀中绽放着自己的幽香,迷乱了他的心。 "迈森,我好……累!"她倦得连手臂都抬不动,窝在他的怀里,"明早再洗澡好不好?" "嗯!"他吻着她的发丝,温柔地点头。 "喔,上帝,我的每根骨头都被你拆了吗?明天我要起不来,都是你的错。"她娇柔地在他怀里换了个位置,眼睛一直闭着。 "我送琪琪去上学。"他咬住她的耳朵,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我送吧,你也累……迈森,"她嘟囔了一句,贴近他,"我爱你……我真的好爱你。" "什么?"他正沉浸于自己的思绪中,没有听清她说什么,随意问道。 她嘴角噙笑,趴在他怀里已经睡着了。 修长的手指一遍遍地抚摸着她的脸颊,他深情地凝视着她,想把她脸上的每一丝细纹都刻在脑中。直到天放亮,他都没舍得合眼。外面响起劳娜和琪琪的笑语,他轻轻地把她移到旁边,起来洗澡。 穿好衣,站在c黄边,看着仍在熟睡的左幽,迈森十指不由地弯起,俊容痛苦地扭曲着,很久,他才平静下来,把她伸出被子外的手臂放进被里,掖好被角,才不舍地走出卧室。 太久没有如此运动过度,左幽累得不肯睁眼,一直快近中午时,她才睁开眼,迈森不在身边。她掀开被子,瞧见自己光裸的身子,脸一下就羞得通红。匆匆梳洗了下,急促下楼。家中空荡荡的,琪琪一定被迈森送去练琴了,劳娜也不在吗? "劳娜,劳娜?"她站在楼梯上喊了两声。 "她有事出去了。"迈森在餐厅里回答。 昨晚的晚餐已经收拾了,只有那瓶花还在,不过,花朵已经开始凋谢了。迈森端着杯咖啡,对着窗慢慢地啜着。 "早,迈森。"左幽凑到他的脸腮,送上一吻,微笑着对着他坐下。"天气真好!你今天要去乐团吗?" 迈森替她倒了杯咖啡,从烤箱中拿出刚烤好的吐司递给她。"不,今天不去。" "那我们今天去郊外玩玩,现在是秋天,维也纳的冬天太长了,现在的季节最美了。我想去森林野餐。"睡得不错的她,满脸都透着少妇的清丽和妩媚,耳背微微躁红。 "以后再去吧!幽,我有点事想和你说。"等她喝完杯中的咖啡,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启口说。 左幽放下杯中,温柔地抿抿唇,"说吧,什么事?" 他强作镇定地一笑,"这事情有点突然,可是我真的有慎重考虑。幽,我们离婚吧!" 左幽手一抖,瞬间呆住,"迈森,你……刚才说的是什么?" 他僵硬地抬头快速瞄了一眼,没敢多作停驻,冷硬的唇一紧,"我说我们离婚吧!" "呵,迈森,能……告诉我原因吗?我们……现在不是相处得很好,我们共有一个孩子……"心中早已慌作一团,十指冰凉,她命令自己镇静,要问清楚,不要冲动,她屏息等待。 没有一丝预感,昨晚他们还共有一个美丽的夜晚,他明明是爱她的,为什么要离婚?她找不到答案。 "我们的结合不是因为相爱,我是你的第一个男人,我必须对你负一份责任,那时候我也孤单、寂寞,你也正巧需要一份婚姻,我们就这样在一起了。后来有了琪琪,为了孩子,我们在一起过了七年。现在琪琪大了,能接受爸爸、妈妈不住在一起,我们也该为自己考虑了,和自己所爱的人一起生活。"迈森语气冷凝着,有条不紊地说给她听。 她命令自己不哭,可是眼中还是一热,她死命握紧双手才不让自己惊晕,"迈森,你在撒谎,是不是?你曾经对我说希望我们多生几个小天使,一家人永远不分开。告诉我,不要骗我了,到底出了什么事,求求你,说,说,不要说这些绝情冷漠的话,要多说事实。 "我渴望有一个能真正懂我、懂音乐的妻子,努力了七年,你没有为我改变一点,我们没必要再凑合下去了。" "凑合?你说凑合吗?"她双唇情不自禁的哆嗦,眼睛因为惊恐而瞪得很大,"我以前……就是这样的,我没有隐瞒过,你……为什么不早点放了我?" 她渐渐地有些明白他不是在开玩笑,他是说真的。五雷轰顶,她的世界在这一个瞬间倒塌了。 "我说过为了琪琪,你是她的生母,我不想她有心理创伤。"他纠着眉,绷着脸,眼睛冷漠地盯在窗外,不再看她。 她陡地跌进了时光的魅影中,从前的隐痛、现在的真实,象把利剑,一点点地割着她的心,她疼得按住胸口,脸色苍白一片。 "从一开始,我知道我们不般配,不曾奢望过我们有将来,可是……这七年你给了我勇气,让我以为真的可以和你一辈子生活。"她想忍,忍也忍不住,泪拼命地从眼眶中奔出来。 "那是你的错觉,任何一个欧洲绅士都会做得象我一样的。我对你是同情,不……是爱。" "迈森,就算是这样,你不爱我也没关系,可是我们现在有了琪琪,我们不能那么自私……"她哀求地看着他。 "琪琪交说给我来抚养,她不会受到任何伤害。" "你……琪琪交给你?"她惊惶得捂住嘴,"迈森,你是不是已经遇到了你爱的人?" "是!"他咬着唇重重点头。 她苦涩地带泪一笑,"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没关系,我……同意离婚,可是……请把琪琪给我,好不好?我已经失去了许多,不能再失去自己的骨ròu。琪琪是女孩子,跟着妈妈比较好。" "她是个音乐天才,跟着你,你能给她什么?你要把她毁在你手上?你……也不曾失去什么,这世上总会有人爱你的。" "我会……想尽办法让她学琴的,迈森,我什么都答应你,什么时候签字都可以,不对媒体声张,可是琪琪不行,我要她,她是我的、我的……"她颤抖着手合在胸前,低声恳求。 "幽,你理智点想想,你以后即使花再多的钱,让琪琪学琴,能有跟在我后面好吗?我是她的父亲,我爱她,我可以给她指点、疼爱她。放心,我一样可以把她教好的。" "不要这样,迈森,琪琪好小,才六岁,她不能没有妈妈。" "她的妈妈永远都是你,这个不会改变。" "迈森,这样好不好,我答应离婚,不要你的任何财产,但请让我仍住在这里,我……不会妨碍你什么,我只是想和琪琪在一起,我明天就去找工作,我能养活自己,也一定可以尽好母亲的责任。"她抬起泪眼,坚定地说。 他面色冷凝地摇摇头,"幽,我已经把亚洲的四家琴院全部转到你的名下,还有这所房子也是你的,我和琪琪会搬走,你不需要找工作,四家琴院可以让你以后过得很好。" 她突然象明白了什么,恐惧地站起身,拼命地跑向琪琪的房间,一切如她所料,琪琪的衣服 玩具全都不见了,她又跑到劳娜的房间,一样,劳娜的衣物也不见了。 在她熟睡的时刻,整个世界都变了。 左幽踉踉跄跄地走下楼,迈森冷然地站在客厅内。这个人真的是和她生活了七年的丈夫吗,不,他是一个恶魔,在这一瞬间,掐灭了她所有的希望,把她从幸福的云端一下扔进了地狱,她恨他,真的恨他。 "你原来早有准备。呵,就我象个傻瓜。"她涩然地笑着,又哭,却不再面朝着他。 "幽,我希望你以后过得幸福。所有的手续汉斯和律师会找你的。我……走了。" "除非把琪琪给我,不然,我不签字。"她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不要任性,这样对我们都有好处。你……会有更适合的人来爱你。" "谢谢!这个离婚已经晚了七年,我也许该偷笑。有时觉得日子太美好了,好象是从上帝那么偷来的,小心翼翼地过着,不敢张扬,真的是这样偷来的呀,呵,迈森,把琪琪给我,我从你面前消失,能走多远就走多远,不给你困扰,好不好?" "该说的,我都说了。幽,保重。"他容许自己再流露出一丝温柔,眷恋地凝视着她倔强的背影,心痛地转身而去。 偌大的空间里静了,只有她在哭,在哭……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三十五章 绝缘体与肥皂泡(上) 迈林阴郁的站在内城原先寓所的窗边,神情憔悴不堪,指间的烟燃到了尽头,直到烫着了手,他才发觉。过去的分分秒秒都是痛苦难熬的,他不知道左幽怎么样,是不是还在哭?会不会理怨他? 早晨他请莉迪亚带琪琪去瑞士代他参加一个公益演出,他对莉迪亚说让琪琪感受一下现场演出的气氛,他要求劳娜同行。琪琪出发的时候,嘟着小嘴,一直回头问他为什么妈咪不陪她去。他回答不上,抚着琪琪的脸颊,亲了又亲。 琪琪真的大了,不象小时候看不到妈咪就闹个不停,现在她知道练琴、学习是最重要的。一脸的失落,仍跟着劳娜上车了。 他知道琪琪是左幽的心头ròu,可是他又能怎么办呢? 和心情相反的是今天的天气格外的明媚,山坡上野茴香浓郁扑鼻,远处的多瑙河水面一片金黄,与之相应,心精就格外的灰暗。 他第一次产生一种恐惧,他害怕他这次会挺不过去。 "迈森,你还是请律师去和她说吧,这种缺德的事我做不出。"坐在沙发上的汉斯细细看了几遍离婚协议,揉揉额角,耸了耸肩。"七年前,你和她结婚的时候,我去我过她,坦率地告诉她,她配不上你,只会是你艺术生涯上的绊脚石。她对我说,她和你的婚姻不会有实质上的意义,我无须担心。呵,我不知道你们当时其体是什么情形。可是后来我发现我错了,她绝对配得上你,她让你重新焕发出对音乐火热的激情,婚后,你的琴技达到了前所未落的高峰。迈森,现在正是你状态最佳的时候,你婚姻幸福不幸福,不要我多作描述,你的家是奥地利音乐圈里最让人羡慕的,美丽娇柔的太太、音乐天才的女儿,你还想怎么样?事业、家是都有了,为什么要离婚?迈森,我也是男人,以男人和男人的对话,失去那个东方女子,你以后不管和谁结婚,都不会有从前那样幸福了。你还是不要冲动,放下架子,去抱着她,向她道歉,给她送花买珠宝,来个浪漫的晚餐,然后共度良宵,她一定会原谅你的。" 迈森痛苦地转过身,苦涩地倾了下嘴角,想浮出一丝笑容,但他失败了。"不要劝我,我好不容易才做了决定。我心里什么都考虑过了,以后我的生命里不管来了谁,都代替不了她。我何尝不想锁住她,把她的眼蒙萦住、耳朵堵住,不,我甚至恨不得她失去了记忆,或者她丑了、残了,那样我就能把她牵得牢牢的,永远就不会离开我了。迈森,我爱她,很爱,很爱……" "离婚是她提出来的?"汉斯不懂了,站起身踱向迈森。 "不,是我提出来的。汉斯,当年我和她结婚时,她正深爱着一个男人,也准备结婚了,但是因为对方家庭的显赫还有一些无奈的因素,他们没能走到一起,不过,如果她坚特,事情也会有挽回的。我问她为什么执意要分手,她说因为深爱,所以分手。深爱那个男人,就为他着想,成全他做一个孝子,成全他的理想,成全他作为男人肩负的责任。" 汉斯眨眨眼,清了清吼咙,"她是个挺傻的女人。" "是,很傻!"迈森沉痛地点点头,"你可能不知道,我第一次到北京时就爱上了她,爱情来的时候非常微秒,就是那一个瞬间,我抗拒过,不相信那种突然的情潮。可是我失败了,离开北京之后,我还是想她,刚好达琳娜那时闹着和我分手,我顺水推舟就同意了,其实我那时也已经变心了。她和那个男人分手时,我刚好在北京,这些都是上天的美意,为了拥有她,我承诺了婚姻,用孩子绑住她,我渴望有一天她也能象我爱她那样爱上我。" 汉斯摊开双手,"她爱你,很明显的事,你不要质疑。" "错了,错了,汉斯,你不懂中国女子根深蒂固的传优观念,她和我结婚了,不管爱不爱我,只要和我有了孩子,她都会和我永远在一起的,再深的爱和再大的无奈,她理藏在心底。我以为过了七年,我们一定可以一起过七十年,没想到,幸福是只美丽的肥皂泡,不经意的,破了。" "发生什么事了?"汉斯被迈森语气中的悲痛震住了,倒抽了口凉气。 迈森象是不愿回顾,痛苦地闭上眼,手紧紧地握成拳,俊容抽搐着,许久,他有开口,"那个男人来了,追到奥地利来了。" "上帝!" "我从匈牙利回维也纳的那天,我亲眼看见了那个男人抱着她在哭,她在替他拭泪,她眼中的疼惜、爱意和不舍,表露了她最真的深情。她从没有那样看过我,七年来,她没育和我说过她爱我。我的心在那一刻碎了,我非常狼狈地逃开了。" 迈森双手捧住脸,汉斯听到一声声压抑的抽泣。他在迈森十二岁时就做他的经济人,不管遇到什么困难,他都看过迈森哭过。迈森永远是优雅、超群、自信的。 "迈森,我想你……可能考虑得太多了,东方人内敛,并不象我们西方人这群擅于表达,你的妻子爱你,一定爱你。七年前,她没有嫁给那个男人,现在更不可能的事。都是有家有室的,不是年少冲动时。"他安慰她拍着迈森的肩。 "情况和七年前不同了,那个男人现在是自由身了,他的妻子已经故世,他特地为了她来奥地利工作,他对她的爱没有一点减少,他来抢她了。" "你没有自信抓住她吗?"汉斯到是奇怪了。这是一向自信满满的迈森吗? 迈森放下手,倏然抬头,"她是个傻女子,她不可能我,更不会离开我。她承诺我有一个浪漫的晚餐,她痛苦着也会一心一意的准备。" "你真不知足,那还闹什么?" "因若深爱,所以放她走。"迈森突然平静了下来,"我希望她可以和她所爱的人一起生活,不要为了一份责任被我圈住。我知足、不贪心,她已经给了我七年的幸福,给了我一个小天使。所以我自私的强行留下琪琪,没有琪琪,我一定会撑不下去。" "上帝,原谅我可怜的脑袋不太理解你所讲的一切。爱她,却要分手,你也傻了不成?爱要强悍点、霸道点,死死地抓紧有是对的。" "汉斯,那些我以前已经用过,但没有用的。只有她爱上你,真心的爱上,你身边,你才会轻松、幸福。当你把她抱在怀里,她心里在想着另一个男人,那种幸福只是自欺欺人。" 汉斯张大嘴,半天都合不扰,"对不起,我不是爱情顾问。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却觉着不太对劲。"他长叹地摇摇头,颓然地坐回沙发,又拿起那份离婚协议。 "迈森,你是个厚道的前夫。亚洲四家琴院每年的收益都非常可观,你真是舍得。" "我连我最爱的人都舍去了,那些又算什么?汉斯,麻烦你去和她讲,我没有勇气见她,也不敢见,律师太冷冰冰,你和她算熟悉,好好劝慰她,不要顾虑我和琪琪,找自己的幸福去吧!" "我就这么和她说,你为了成全她的幸福,所以放手?"汉斯挑起了眉。 "当然不是,那样她死也不会离婚的。你不提别的,让她签字好了。" "我看上去很象她的仇人吧?"汉斯无奈地瞪了迈森一眼。 迈森幽幽地叹了口气,"谁让你是我的经济人呢?" 她坐了多大?不清楚,天先是明亮的,然后黑了,接着天又亮了,她还坐在楼梯上,痴痴地看着大门,等着她和琪琪张着小手向她扑来。 充满琪琪笑语的客厅和花园,现在没有一个人影,没有一丝人声。一刻间,她就象被什么神力搬到了一个孤岛上,四周空茫茫,只有她一个人。 迈森没有回来,她不惊讶。男人若是起了外心,任是十匹马也拉不回的。可笑的是她还苦心积虑、花尽心思准备向他表白,幸好没有说出口,不然多难堪啊!想起从前他在她苦闷时为她弹琴、为她吹萨克斯,已象一场梦。那时,他是爱她的吧,现在,不爱了。 事实,很简单,也很残酷。 她不努力去挽回他的爱,她对他绝望了,她是爱情的绝缘体,事实征明。一次又一次的痛,心裂了又补好,补好又裂了,千疮百孔,伤痕累累。 不过也不怪他,他们本来就没有坚实的基础,风雨一来,当然会动摇的,能一起过了七年,已经是奇迹。绝望归绝望,仍感谢他给了她七年的平静,还给了她一个琪琪。 琪琪是她的寄托,是她生命的延续,她可以不要爱情,但她不能没有琪琪。 "迈森太太?迈森太太?"汉斯停下车,看到大门洞开着,却听不到声音,站在门外讶异地张望着。 左幽抬起沉甸甸的头,扶着楼把手站起身,"我在这里。" "上帝,你的脸色好差,别动……"汉斯慌地冲上前,一把托住摇晃欲坠的左幽,把她扶到沙发上。 "感冒刚好,脸色差是自然的。"左幽撑起精神,沙哑着喉咙,"劳娜不在,汉斯先生,你要喝点什么?"她的眼晴瞟到汉斯手上的牛皮袋,心"咚"地沉了下去,手臂不禁颤栗着。 "我什么都不要喝。你今天用餐了吗?"汉斯看着她真是心疼,人恍恍惚惚的,笑意都很缥缈。 "暂时没有胃口,一会再吃。汉斯先生,你……找我有事吗?"她揪着沙发上的布艺,脸色越来越苍白。 "你先上楼休息会,我的事以后再谈。"汉斯不忍地说。 "不,现在说。我很好的。"她把身子倚紧沙发后背,想找点支柱。 汉斯同情地看了她一眼,心中不太敢认同迈森的话,他看上去一点都不象是个奔赴幸福彼岸的女人,而象是一个被丈夫抛弃心灰意冷仍假装坚强的女人。 "我……是受迈森的委托,因为他……是个名人,不太方便去事务所办理一些事情……他拟好了一份文件,你看过后,没有异认,就签宇吧!我会极快把你那些资产改在你名下。文件在这。"他从牛皮袋中抽出文件,递给左幽。 左幽睁着眼望着他,随即泪如雨落,"不必……看了,只要把琪琪给我,他要我签什么我都签。可现在我……不签,我要见我的琪琪。" "不要哭,琪琪小姐是个音乐天才,跟着迈森有不会被埋没。"汉斯觉得自已的天平在倒向左幽,他也有点恨迈森了。 左幽点头,使劲地点头,痛哭失声,"我问意这句话,我不回中国,就住在奥地利,琪琪跟着她父亲后面学琴,但是和我一起生活,我不要他的钱,什么钱都不要,我只要琪琪。" "唉,迈森太太,做了专业音乐人,其实不会在某个她方呆太久的,他们一直要参加比赛、演出、深造,飞来飞去,你都要跟着她吗?" 左幽咬着唇,"为什么一定要做个音乐人,只要琪琪过得快乐,做别的也可以。" "琪琪小姐和她父亲一样,有难得一见的音乐天才,你不懂音乐,可能不明白这个道理……迈森太太,我……没别的意思……"他突地看到瞪大一双泪眼,愤怒地盯着他。 "不懂音乐就没有发言权吗?不懂音乐就低人一等呜?懂音乐的人就高尚吗?以前我还觉得听音乐是一件高雅的享受,现在我鄙视音乐,它让我恶心。"左幽激动地站起头,但是突然的头晕又让她跌坐在沙发上。"如果琪琪学了音乐成为一个没有道德的人,我宁可她非常平慵,做一个平凡的人,象所有玩娃娃、泥巴,不识音符的其他女孩。汉斯先生,请转告迈森,我同意离婚,条件就是把琪琪给我。" 左幽说完,把身子转过去,表明没有商量的余地,也没有再继续说下去的必要。 汉斯怔怔看了看她,"我会转达。你要多保重身体。" "谢谢。" 听到汽车的引擎声远去,左幽的泪有无声而落。她曾为琪琪的音乐天斌而骄傲,现在,她不这样想,她要带着琪琪回中国,远离欧洲,远离音乐,远离她爱上没来得及表白就夭折的爱情。 她的爱情,开始都非常绚丽,但都不得善终,就象是个恶性循环似的。姚旭是,斐凌帆是,迈森也没有例外。她非常清楚姚旭是被左静设了圈套,才做下了那种错事,她心疼他却又无奈,因为左静是她的妹妹。斐凌帆是因为家庭的特殊肩负的责任。他们两个人对她不是不爱,更不算背叛,更多的是一种无奈。 迈森呢?她不想评论,东西方不问的爱情观、家庭观,爱的时候火辣辣,不爱的时候冷冰冰,很坦白,她欣赏他的随意,只是欣赏。 但是姚旭和斐凌帆离开她时的痛,都不及迈森带给她痛的一半。迈森就象生生地割着她的ròu,一刀又一刀,她疼得血淋淋的,又不能很快地死去。 都已经决定要离婚的人,前一夜还疯狂地和她做爱,深入她的身体,没有什么羞rǔ比这个羞rǔ更大了。 她刚醒悟来的爱,很快的就死得光光。她一点都不留恋他的爱了,她也渴盼分手,他优秀也罢、俊帅也好,和她没有关系,她只要带着她的琪琪走得越远越好。 第三十六章 绝缘体与肥皂泡(中) 汉斯走后的一整天、一整夜,左幽没有接到任何电话,也没有其他人来过,她连c黄都没有敢碰,她怕一不小心错过了什么会很后悔。 等待好象不能解决任何问题,她要走出去。 几天没换衣服了,左幽决定要吃点东西、洗个澡,不然琪琪还没见到了,自己就先倒下,那怎么行呢? 她和迈森的卧室对着一座山,到了晚上,看出去便像黑夜的海那么漆黑,迈森在这样的夜里,抱着觉得更近,象不可分隔的连体婴。他不能和她分开,哪怕一个晚上都不行,于是他去哪里都要带上她和琪琪,就象她们是他必须的行李。七年,只分开了一次,什么都变了。 冥冥之中的注定,她信命。 c黄单皱着,留着他和她的痕迹,她心慌意乱地把c黄单揉成一团,如同她和迈森的第一次,她把c黄单塞到了c黄下,不,她哆嗦地从抽屉里找出剪刀,对准c黄单狠命地剪铰着,用力、拼命,亚麻的c黄单很快变成了一块块、一条条,她仍在剪,对准指头一下子就剪了下去,知道鲜血淌满了掌心,她才感到疼痛,低头一看,指头生生被剪下了一大块ròu。一块ròu就流下这么多的血,琪琪是她心尖尖上的ròu,如果失去,她一定会死的。 左幽胡乱包扎了伤处,急急冲了澡,换了衣服,她从车库里倒出车,发疯似的往城内开去。 她去了莉迪亚的琴室,帮佣说小姐去瑞士演出了,晚上才会到家。 她去了迈森的乐团,迈森不再。她给迈森打电话,电话关机中。 她去了音乐厅,维也纳大大小小的音乐厅,她一间间的找,没有迈森。 她去了以前的寓所,散乱的衬衫和c黄单,证明迈森晚上住在这,可是他现在不在。 她开着车,内城到外城,城南到城北,城西到城东,她能想到的地方,她一个都没放过。可惜,上帝与她作对,她伏在方向盘上开始哭泣。 夜,默默的漆黑如没有星星、月光的海洋。 她在城市里转圈,在每一家餐厅的橱窗边张望,在迈森的寓所下徘徊。在她被绝望的潮水快淹没时,她终于看到了她的琪琪。 左幽整个人在发抖,她的双脚变得虚弱,虚弱得几乎承受不起身体的重量。 那是一间音乐家们爱聚会的高级会员餐厅,以前她和迈森也来吃过。琪琪穿着可爱的裙装,梳着公主头,坐在莉迪亚和迈森的中间,小脸兴奋地闪着光,小手激动地比划着,动情时,跳下椅子,从琴盒里拿出提琴对着父亲,显摆地演奏着。迈森和莉迪亚交换了下会意的眼神,两个人鼓励地拍掌,一曲结束,两个人一起大笑,在琪琪的左右两腮各献上一吻,琪琪开心得脸颊红红的。 晚餐送上来,莉迪亚疼爱地把琪琪的餐盘移过来,先为她切分割好,小心地提醒她应如何注意不碰到身上,琪琪乖乖地点头,迈森一直噙着笑意,蓝眸温柔地看看琪琪,又看看莉迪亚。 琪琪专心地吃着晚餐,迈森和莉迪亚举杯含笑。 他们在里面谈笑风生、吃晚餐,她站在夜色里,捂着嘴,痛哭失声。 任何人看到这一幕,都不会怀疑这是一个多么和美的家庭,而她就象是个外人、漠不相关的陌生人,如何能挤进去? 怎么也没想到,迈森现在的心上人原来是莉迪亚,她知道莉迪亚喜欢琪琪,最后喜欢到连琪琪的父亲也一并喜欢上了。不,也许是迈森喜欢上莉迪亚。 莉迪亚是小提琴女王,有这样的的母亲,钢琴家的父亲,琪琪的明天怎么能不灿烂。莉迪亚魅力又是音乐家,有谁还能比她更适合做琪琪的母亲呢? 自己对迈森已经一无用处了,迈森有没有感谢她为他生下这么一个音乐天才的女儿呢? 左幽好想笑,泪堵住眼,眼前模糊一片。琪琪离开她,一样快乐。迈森说得很对,跟着他,琪琪才会象钻石一般闪亮。 她只是负责生下琪琪的母体。 左幽拼命咬着唇,直直地盯着里面轻快用餐的三人。她曾经为琪琪生出的勇气和胆量、决心,在这样的夜风里,这样的画面下,轻轻一吹,慢慢飘远了。 琪琪会被疼爱,会被照顾得很好。她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妻子,是不是也不配做一个音乐家的妈咪? 不需要特别去问别人了,答案自然揭晓。 无需斗争,迈森暗示过,汉斯也说过,是她自不量力,以为琪琪离开妈妈会很可怜,错了,会有新的妈妈疼琪琪,比她会疼,会教育。因为琪琪有一个深爱着她的父亲。 左幽默默地转过身,然后,她又回过头,对着橱窗看了又看。过十年、二十年,这一幕,她都会记着的。 他们一家三口在里面谈笑风生的用餐,她在外面哭。 不是一定要把自己弄得这么悲哀,而是生活本来就是如此。 …… 汉斯打电话给迈森,说左幽字已经签好了,她想和他见一面。迈森有点吃惊,然后就开始陷进深深的悲痛之中。 字一签,他们就真的成了没有任何关系的外人了。 左幽在金色大厅附近的一家咖啡馆等他,以前,他在里面练琴、彩排,她就爱坐在这里一边喝咖啡,一边等他。 他走进咖啡馆的时候,她手托着下巴,对着窗外出神,头发齐齐地扎成一束,穿了件米色的毛衣,宝蓝的牛仔裤,看上去象个清秀的大学生。 "幽!"他走过去,低声招呼。 "你来了。"左幽转过脸,出奇的平静,甚至还礼貌地站起身,请他坐在对面。 侍者走过来。 "卡布其诺!"两个人异口同声地说。侍者笑了,他们也笑了,只不过,笑得很酸楚。 咖啡很快送了上来。 左幽盯着咖啡,淡然一笑,"幸福的咖啡,要加上牛奶,一点甜酒,放入榛果的香料,打上满满的泡泡,撒上甜甜的巧克力米……"她端起温热的咖啡,尝了一口,笑意更大了,"我这样喝的时候,以为真的尝到了幸福的味道,这么的浓醇、芳香,可是再喝几口,我喝到了苦涩,回味又回味,还是苦涩。所以,我决定以后不再喝这样的咖啡了。" 他一如往常深深的看着她,再平静的表情也盖不住内心的汹涌澎湃。他失去她了,真的失去了,失去了…… 他听到心里有个声音一遍遍在哭喊,但是他不能哭,他得忍着。 她放下杯子,从包里掏出离婚协议,徐徐推给他,"我看过了,亚洲的四家琴院和现在外城的那幢别墅,请转到琪琪的名下,我是个无用的妈妈,能给她的也不多,那些对她有多少作用,我也不知,反正就是我的心意吧!" "不行!"他失声说道,她和他结婚七年,没有工作过,如果没有这些,她就一点收入都没有了。"你总有些不必要的开支,不能什么时候都向别人伸手要钱。琪琪那部分,我会给的。" "你的是你的,我的是我的,不一样。生琪琪的时候,我想过,在她小的时候,给讲扎花辫、穿花裙;在她第一次生理期时,安慰她的恐惧、教导她男孩和女孩有什么不同;在她收到第一封情书时,我要分享她甜蜜的心事;当她遇到了爱的人决定要结婚时,我希望我能帮她穿婚纱,看着她走上红地毯……多少事都来不及做,来不是实现,我这个妈妈却要离开她了。不要拒绝我,就按照我说的去做吧!"左幽说得情绪有些波动,但她抬手把什么都咽下了。她不愿再在迈森的面前流露出一点柔弱。 迈森却失控了,泪水慌乱地眼中打转,他似乎做错了什么,让幽说出这么无奈的话。"幽,你错了,不管我们之间怎么样,你永远都是琪琪的妈咪,无人可替代。你可以常常和她见面,那些事你都可以做……天,你的手怎么了?"他发现没有端咖啡杯的另一只手半只手掌都裹在纱布里,隐隐还透着血痕。他心疼地忙坐过去,握着就要解开。 "放开我的手,请坐过去。"左幽冷冷地抽回自己的手,别在身后,眼神非常疏离。 "幽!"他抿紧唇,心痛地看着她。 "我们已经离婚了,你没必要再表现这样的关心。" "你以后不会再和我联系吗?" "是的!不再联系了。"她低下眼帘,"你也没必要关机,那个号码,我不会再打的。以后,我会和我爱也爱着我的人,好好地生活,我不打扰你,你也别打扰我。" "你不要琪琪了吗?" 她抬起头,茫然一笑,"你不是说过,她跟着你比我更适合吗?" 他的脸慢慢惨白了,"你是不是要离开奥地利了?" "不是要,我现在就要去机场了。这是别墅的钥匙,都在这。那些手饰和结婚戒指,我都锁在保险柜里,以后,也请留给琪琪吧,不要送给别人,这是我另外的一个要求。"她的声音抖颤着。 "你要离开奥地利了?"是和那个大使一起走吗?她就这么急?连琪琪都不要?迈森的眼睛湿得更深了。 决定只是一个想法,到真的实施时,才发现自己有多惊恐,恨不得那是个梦。他开始后悔了,不想装伟大,他想哀求她留下,为他留下,为琪琪留下,哪怕就是为责任,不爱他没关系,他爱她就行了,可是他再也开不了口。 左幽沉默了片刻,抬手看表,那块从中国带出来的那块旧表,"我该去机场了。" 她提起皮箱。 "我送你去机场!"他握住皮箱。 "谢谢,我自己可以,不能总倚靠别人,一旦别人放手,跌倒了,还要爬起来,再自己走,不如一开始就学会独立。"她对着他嫣然一笑,从他面前走过去。 皮箱太重了,她的肩膀重重地向一边倾斜,但她的背挺得很直。 第三十七章 绝缘体与肥皂泡(下) 黄昏时分,迈森快到家门前了,他缓缓放慢车速,习惯地露出一脸微笑看向花园,然而他失望了,从今天开始,再没有人会站在花园的杨树下等他回家了。 柔顺的长发,淡雅的衣裙,恬静如水的笑眸,羞涩柔媚的神情,七年来,在他的脑海中定了形、刻了印。秋风让花园的糙坪泛起了金黄的波浪,维也纳的冬天马上就要来到,没有她的陪伴,他怎么抵挡得住严冬的寒意? "妈咪,妈咪!"琪琪激动地一直敲打着车窗,不等车停稳,推开车门,象只小粉蝶一般翩翩地往屋中飞去,一边飞一边叫着,"妈咪,琪琪回来了。" 脆嫩的童声在屋中回荡,但却没有人回应,琪琪开始着急,小脸慌慌地涨得通红,她奔向厨房、餐厅,然后又急忙上楼,猛地推开左幽和迈森的卧室,都没有看到妈咪的身影,她咬着唇,把旁边的书房门打开、浴室的门拉开,甚至门背后她都有细细地看过,小鼻子上开始密密地渗出汗,泪水慢慢涌出眼眶,她仍在找,仍在找…… "妈咪,不躲迷藏了,琪琪找不到妈咪,妈咪你出来。" "妈咪,琪琪乖,一定好好练琴,妈咪,你出来听琪琪拉琴。" "妈咪,琪琪饿,我要吃妈咪做的中国馄饨。" "妈咪,妈咪……" 琪琪惊恐地在楼上哭喊着,小小的脚步声楼上楼下响个不停,劳娜靠在厨房的炉台边抹泪,迈森面无血色地坐在沙发上,头埋在两手间,痛苦失色。 不该带琪琪回别墅的,小孩子健忘,过一阵就会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可是他好怀念这里,自琪琪出生后,他和左幽就一直住在这里,花园里的一糙一木都见证着他和左幽共度的岁月。 "爹地,妈咪不见了……"琪琪一脸的泪扑到他怀中,"她不要琪琪了。"见不到母亲,让孩子陷进前所未有的惊恐,满脸的泪但不敢任性地哭闹,小心翼翼地扯住父亲的衣角,无助地说着。 迈森强抑住悲痛,抬起头,把琪琪抱在怀中,"琪琪知道,妈咪是哪里的仙子吗?" 琪琪轻轻点头,"爹地说过,妈咪是从很远很远的东方来到维也纳的仙子,因为爹地,她才留了下来。" "对呀,妈咪现在就是回东方去了,她去看望外婆,不是不要琪琪,是因为妈咪也想她自己的妈咪了。" 琪琪似信非信地盯着迈森,蓝眸瞪得溜圆,"那为什么妈咪不带琪琪去?" "琪琪要练琴呀!等琪琪能上音乐厅演出了,妈咪就会回来了。" "妈咪不是不爱琪琪?" 迈森含泪亲亲女儿的脸颊,"爱,妈咪很爱很爱琪琪。" 琪琪腾地一下从迈森的腿上跳下,"那琪琪一定为妈咪练琴,爹地不能骗琪琪,琪琪进音乐厅演出,妈咪就会回来。"孩子认真地伸出小拇指,迈森抿紧唇,控制着不让泪落下,也伸出自己的小拇指,勾住,重重地拉了拉,直到觉得疼,琪琪才破涕而笑,蹦跳着找芝娜要吃的去了。 多希望这是真的,当琪琪能进音乐厅演出时,幽能给她送花,为她骄傲。可是迈森却相信,那一天估计不回来了。幽和那个大使成婚后,会有自己的家,也会生下他们的孩子。是他从幽手中硬夺下琪琪的,她会恨他一辈子。 能够恨他,也就不会忘记他,他只怕她记不住他。迈森苦笑地想道。 很安静的晚餐,琪琪吃完后就急急洗手,要求练琴,她可能是巴不得一夜就练成了专业选手,明天就能进音乐厅演出,那么妈咪也就会回来了。孩子口中不说,强装着小大人样,暗暗地努力,这是孩子单纯的梦想。迈森心酸地听了会琴,就走了出去,独自在花园中散步。 花园中本来没有小径,是他和左幽踩出来的,左幽说花园中有条小路,感觉很诗意。晚饭后,他们会手牵手在花园中散步,踩着傍晚的夜露,依偎着,忘记了身体的疲倦,他们会说一会琪琪,他有时会聊音乐,她静静地听,温柔的视线凝视着他,说着说着,他记不得说到哪儿了,因为他想吻她。明明天天一起,却总觉着不够,隔一会就感到分别了很久,去匈牙利的那一夜,他根本没办法入睡,几次想给左幽打电话。 现在才知道,是不够,人生太长,他们的幸福太短。 "琪琪睡了吗?"沾了一身的夜露,走进客厅,琪琪屋中的灯已经熄了,劳娜在灯下翻着本书。 "睡之前,又哭了,哭累了,就睡着了。先生,太太她真的回中国了吗?"劳娜也不太清楚迈森和左幽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她知道他们离婚了。 迈森无力地点点头。"以后就请你接送琪琪练琴,家中的事忙不过来,再找个帮工吧!" "这些都没什么。先生,可是琪琪小姐她……应该有个母亲来疼爱。"劳娜犹豫地看了眼迈森,吞吞吐吐。 "她有我就够了。我会疼她。"迈森说着,抬脚上楼。 "先生,达琳娜小姐……她还是……一个人。" 迈森拧着眉,缓缓转过身,"劳娜太太,你知道的事未免太多了。我不知道这些年你和达琳娜还有联系,不要做无谓的事,你在我身边有些年了,不要破坏我们之间的和谐。" "对不起,先生。"劳娜脸一红,低下头,"那,晚安,祝你有一个好梦。" 好梦!迈森倾轻嘴角,继续上楼。 卧室中所有的布艺、c黄单都换成新的了,这一定是左幽做的,她心情不好时,就爱换c黄单。 她是个不喜欢改变的女子,生活习惯也是,爱情也是。默默地在心里爱一个人许多年,那个人为什么不能是他? 迈森握紧拳,痛苦地对天自问。清冷的卧室中,没有人来回答,没有灯光,唯有风从窗外吹进,把左幽留下的一缕痕迹也吹净了。 …… 左幽没有告诉任何人,她要回国。父母在天津,维也纳没有直飞天津的航班。她决定先到北京,然后再坐火车回天津。七年没有回国,照理要和左静和姚旭见下面,可是她现在真的有点怕左静的冷言冷语,想想还是不见了。 没想到,她在领行李时,竟然看到了姚旭。七年不见,恍如隔世。姚旭张口结舌,什么也说不出,左幽也很有些愕然。 姚旭老了不只是一年,他应该和自己一般大,头上的头发稀少了许多,前额有点秃,眼角的皱纹很深,衣着虽然讲究,却遮不住清瘦的身形。这是从前那个斯文白皙的姚旭吗? 左幽揉揉眼睛,生怕看错。 姚旭身边一个娇小丰满怀着身孕的女子察觉到他们两人的表情,示威似的挽住姚旭的手臂,仇视地瞪着左幽,"喂,你还想勾引你的前夫?对不起,他现在是我的老公了,请你自重点,不然我可就不客气了。" 左幽纳闷地直眨眼,脸色突然发白,她不敢置信地看着姚旭。 "莉莉,别这样。她不是左静,她是左静的孪生姐姐。你认错人了。"姚旭苦涩地一笑,对左幽无奈地点点头。 女子斜了眼,细细端详着左幽,"哦,我说今天怎么清纯得象个女大学生,气质也好多了,原来是你的前大姨子。" "莉莉,你先回家,我和左幽说几句话。我们原来是同学,她一直在国外。"姚旭细声细气地说。 "不好,老公,不好啦!人家要和你一起走。"女子撒娇地在姚旭怀中扭着。 "乖,我一会回家带你去吃好吃的。"姚旭一直保持好好先生的微笑。左幽看得心越来越凉。 "那,只准说一个小时,都是从前的亲戚,能有什么好说的。一个小时后,我电话查问。"小娇妻撅着嘴说。 "嗯,嗯,就一个小时。"姚旭妥协地点头,娇妻临走前,丢给左幽一记凌厉的眼波。 他们来到机场咖啡厅,他要了一杯黑咖啡,左幽要了杯果汁。 七年不见,想不到再次看到她,她清清纯纯的眼眸,轻易地触动了他身上所有的感官,时光突然回流,他想起了从前许许多多和左幽一起的日子。七年,他变了许多,而她,还是老样子,那个钢琴家一定很爱她,为她挡住了岁月的风霜。 沉默了一会,左幽抬起头,"什么时候的事?" 姚旭淡然一笑,"其实你应该不意外,人的忍受能力是有限的。当初,我们都错了。我不该为一夜的冲动背负起所有的责任,就冲动地和不爱的人结婚。天天吵、月月闹,离婚就是她挂在嘴边的口头禅,是不是把我和你的爱人作比较,挖苦我、羞rǔ我,简直就是家常便饭。三年前,我提出离婚。再这样生活下去,不仅会影响孩子的成长,就是我们也会死得很早。离婚,放了她,也放了我。" 她久久地望着他,嘴唇在颤抖。"我……以为她……是爱你的。" 姚旭低下头,望着自己那双不知所措的手,"她不是爱我,她是爱属于你的一切。幽,左静妒忌你,非常妒忌,自哀迈森之前,我是你拥有的最贵重的物品。那个晚上,你去德国,她用你们公寓的电话一直打我的手机,我有点微醉,跑过去,敲门,门好一会才开,屋里没有灯,楼梯上的灯光也很弱,我好像看到你站在里面,不着寸缕,我还没回过神,她就扑了上来,拼命的吻我,拉扯着我的裤子,拼命的摩挲我。幽,你知道那时我有多渴望你,我头脑一热……当我突然看到你站在c黄前时,我知道我中了她的圈套,但是我能说吗?能说吗?"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左幽捂着嘴,别过脸,哽咽着。"对不起,我替她向你说对不起,你不该认识我。不然,你不会过得那么辛苦。" "幽,我们之间不需要说这些。即使现在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了,我仍不后悔爱上你。你并不比我过得轻松,你是我心底唯一的幸福。" 她抬起头,盯着他眼睛的深处,挤出了苦涩的微笑、 在正确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是一种幸福; 在正确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是一种悲伤; 在错误的时间,遇见正确的人,是一种无奈; 在错误的时间,遇见错误的人,是一种折磨。 她和姚旭在正确的时间相遇,因为命运的戏弄,错过了,是悲伤、是无奈、是折磨,但也曾幸福过。 "孩子呢?"长久的沉默过去之后,她又问。 "昱昱被外婆带回天津了,他们不放心丢给左静。孩子判给了左静,所有的家产也都给了她,我空身走人。" "她哪里会带孩子,你怎么能把孩子给她?" 姚旭回避了她的目光,"你不晓得她的性格吗?不管是人还是物品,只要和我有关,她宁可毁了,也不会给我的。" "天啦,怎么一点都没改呢?"左幽心痛地按住心口,"那左静现在人呢?" "听说她和一个体育老师结婚了,体育老师非常强悍,她有点怕他。以前,她还经常打电话来骂我,这一年多,没有了,可能一物降一物,她终于遇到了她的真命天子。" "你也找到了你新的幸福!"她真诚地替他高兴,在受尽了她们姐妹俩的折磨之后,姚旭解脱了。 姚旭凄然地一笑,"她是我的秘书,比我小八岁,彼此很熟悉,她主动向我示好,我就顺其自然吧!不想再挑,也挑不动了,你看我很老吧!" "还好,姚旭,以后你会幸福的。刚刚看你的妻子那么紧张你,她一定很爱你。" "爱?幽,没有人象你这样的,现在一切都和爱无关,现在的女孩子都很现实,知道我有什么价值,她们才会投多大的注。我要是一闻不名,收入低微,她会嫁给我吗?"他难过地说。 "不要那样讲,没有一点感情怎么能一起生活呢?爱情没有,总有亲情。她怀孕了,你很开心吧!" "我很想念昱,常常周日去陪他,离婚对孩子是个非常大的伤害,昱很早熟,话也少,不象同年孩子那么活泼,看到他,我心里就酸酸的。幽……你怎么了?"姚旭突然发觉左幽变了脸色,白得没有一丝血色。 "哦,可能是没睡好。没关系的!"左幽心里悲痛如割,她想起了她的琪琪,会不会也变得象昱一样呢? "对了,你怎么一个人回国?" "迈森要演出,琪琪要练琴。我很想家,就一个人回来看看。" "琪琪象你吗?" "头发和眼睛象迈森,其他都象我,完完全全的中西结晶。" "下次她来中国,一定给我电话。我想见见。幽,我一直想左静生一个女孩,长得象你,那样我可以全心全意地爱她,没有人会和我抢的。"他深深地看着她。 "呵,姚旭,这些都是梦。我也常想,如果不生出这些事,我们……也会狠幸福吧!你是个非常优秀、体贴的男子。可惜,我们没有……那样的命。" "幸好,我们之间,你总算过得很幸福,离开我也不是完全不对。"姚旭自嘲地调侃。 左幽微笑,笑而不答。 "要去看看左静吗?" "不,我在国内不能呆太久,我还是去天津吧!以后回国时,再见左静。姚旭,好好地过,忘记从前,不要恨,也不要怒。珍惜眼前人。"她站起来,伸出手,"一个小时到了,回去吧,不要让你的小娇妻担忧。" 他轻轻地握住,讶异地发觉她的手上没有结婚戒指,心中一惊,可他不敢问,怕承受不住什么的。"幽,你过得好不好?" "我的样子看不出吗?"她开玩笑地扬起头。 他半信半疑地点点头,"你若是不快乐,我也会不快乐。幽,再见!" "再见!"她笑颜如花,对他摆手。他微笑,转身而去,她也转身,泪,唰地就从眼角滚了下来。 第三十八章 驮着谎言过活(上) 寒冷的黄昏,从西北利亚来的寒流席卷了整个中国,满街刮着刺骨的寒风,风中还夹着一两片雪花。火车站的候车室里到是暖暖的,没到春运,旅客去已经多了起来,到处可见担着行李的打工农民,一群一簇的聚在一起,乐呵呵地等着自己的班次。他们脸上那种幸福与满足,左幽看着很羡慕,不管多苦多累,远方有一个家等着他们,一切的辛苦都是快乐的。 她呢? "把昱昱放下来吧,别抱着,七岁的小子,挺沉的。"妈妈挪开左幽的行李箱,腾出一个地方,拍拍左幽的手。 左幽还没动,怀里的姚昱越发搂得她更紧了,"我不下来,我就要大姨抱,就要。" "好,大姨抱着。"左幽温柔地拖住昱昱的腰,任由他伏在肩上,象很小很小的婴儿一般。说起来好奇怪,昱昱第一眼看到她,就和她很亲,缠着和她一起睡,一起吃饭,一起玩耍,就连做作业,都要她陪着,一点都不象一个七岁的男生该有的表现,似乎小了四五岁。 "这孩子真是的,尽缠你了。"妈妈好笑地斜了昱昱一眼,然后叹了口气。 "大姨,我喊你妈妈好吗?你和妈妈长得一模一样,你把我带回德国吧。"昱昱忽然抬起头来,问道。 "乱讲什么,你又不是没有妈妈,快下来,大姨马上就要上车了。"妈妈一把抢过昱昱,按在旁边的空座上,眼眶一红。昱昱扁着小嘴,倔强地扭过头,眼泪珠在眼中直打转。 左幽舍不得,"妈妈,让我再抱会昱昱吧!" "不要了,你的班次就快进站了。唉,离家九年,好不容易回来一趟,就呆了二天,这么远,还不如不回来呢!什么时候和我那洋女婿还有小琪琪一同回来,多呆些日子,让我也疼疼你们。"妈妈说着,泪就下来了。 左幽用手握成拳堵住嘴,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我和你爸爸生了你姐妹俩,就没太平过。幸好你嫁得不错,不然我和你爸还真撑不下去。左静她……" "妈妈,不要说了。她常回来看昱昱吗?"左幽忙转换话题。当年,她清楚左静对姚旭设了圈套,爸妈又何尝不知,只是是自己的家人,能说什么呢?牙齿打落了,连着血,硬生生咽进肚里。 妈妈不安地瞟了眼昱昱,放低嗓音,"左静……她怀孕了,这个年底就该生了。为了和现在的丈夫好好地过日子,她怎么能常常回来看昱昱呢?姚旭到是经常来,但现在他老婆也有了孩子,他要照顾老婆,也不能常来。各自重组了家庭,都有了孩子,他们都是和和美美的一家,就是可怜了我们的昱昱,象个多余的、不该来到这个世上的孩子,只有我们外公和外婆来疼着。"妈妈抱着昱昱,大颗的泪珠一滴滴滚落下来。"如果夫妻不能一辈子到老,就不要有孩子,有了孩子,无论如何都不能离婚。他们离婚了,都能找到新的家,孩子呢?就象没了根一样。" 昱昱小小的面容上浮现出不合年纪的忧郁,左幽咬着唇,心疼得都要象撕裂一般。她发誓,无论如何,她永远都不要再婚,这样,她就是琪琪的一个家,只要琪琪回过头,她永远都会给她所有的爱,不会被任何人占去一丝一毫。 候车室广播里开始广播到站的班次,许多候车的人拎着行李都站了起来。 "妈妈,我……走啦!"左幽拭去泪水,不敢看妈妈苍老、憔悴的面容。如果妈妈知道她也离婚了,一定要疯掉的,不管怎么样,她装也要装得很幸福。"迈森经常要出国演出,琪琪要练琴,我总是陪着他们,你不要给家里打电话,越洋电话也挺贵的,我给你打,至少一个月一次。" "嗯,行,一定要记住,让小琪琪也和我说几句话。看照片,真是个漂亮的小洋娃娃。"妈妈想起琪琪的样子,露出慈祥的笑容。 "好!"左幽又蹲下身,摸了摸昱昱的头,不是怕妈妈发觉,她真想把昱昱领在身边带着。"昱昱,亲下大姨。大姨会记得给你邮件,也会给你寄礼物。" 昱昱湿湿的小脸碰了碰左幽的脸颊,咬着下唇,坚强地不让泪水掉下来。 "幽,那个那个……电子牌上显示的是去上海的班次,你是不是听错了?"妈妈指着检票处。 "没有,不是这一列,是上一列。我进去了。"左幽慌忙转过身,拖着行李往检票处走去。 "到了维也纳给我电话。" 她没有回头,只是举着手向后示意地挥着,泪流满面。 "大姨!我会想你的!"昱昱在后面叫着。 她噙泪重重点头。 她有二个家,维也纳的那个家,把她关在了门外,天津的家,她把自己反锁自爱外面。从此以后,她就是无家可归的人。 流浪吧,非常时髦的行为!她笑,她哭。 列车响着汽笛,缓缓驶出站台,天津渐渐远了。 …… 清晨,苏雯站在上海北站的出口处,一边呵着手,一边向里焦急张望着。天津过来的列车,半小时就进站了,怎么现在都看不到出国七年的那个人呢? "苏雯!"左幽拖着行李,笑盈盈地站在一边看着她着急的样子,见她仍没发觉自己,只好出声。 "天,你这个坏蛋,害我脖子都仰酸了。"苏雯退后两步,上上下下打量着左幽,忽然一把上来狠推了她一下,"你个没出息的东西,不是出国做什么太太去了吗?怎么灰溜溜地被人家赶回来了。我以前还一直羡慕你,对人炫耀说我有个什么什么高贵的朋友,现在,你让我吹什么呀?" "就炫耀你比我幸福啊!"左幽自嘲地一笑。 "还笑,还笑!"苏雯冲上前,狠命地抱住左幽,"幽,你要让我和俞俊心疼死吗,你怎么就这么命苦,为什么全天下的不幸都少不了你?" "证明我很有大众缘。苏雯,你看上去气色很好。"苏雯比以前胖了许多,珠圆玉润的,眉宇间溢满富态。 苏雯抢过她的行李,两个人并肩往外走去。"你直接说我胖就得了。我到广州工作了两年,认识了一个做地产的商人。你以后会见到的,又矮又丑又显老,不过很有钱,人也很实在。历尽沧海之后,累了也倦了,就想吊个我能掌控的大款过下辈子,我很现实的,对爱情那奢侈的事早就厌烦了,他很适合我。呵,于是我就嫁了,给他生了个儿子,儿子像我,不象他,他把经济大权全交给我管,非常疼我,整天巴着想让我再生个女儿。后来,他到上海这边来开发地产,我们就把家搬到这边了,也是为了孩子,这边教育比广东那边好。" "有首好老的歌叫《最浪漫的事》,最浪漫的事就是陪着你慢慢变老,到我老得哪里都去不了,你扔把我当成掌心里的宝。呵,苏雯,虽然你说你很现实,我却觉得你过得很浪漫很幸福。" "少来吧!浪漫那词和我无缘,我是俗人,不象你们那种小资情调的人讲究这讲究那的。" 两个人来到停车场,苏雯把行李扔上车,倚着车门,深深看了眼左幽,"幽,说起来都是很优秀很极品的男人喜欢你,怎么到了三十多岁,你却落得孑然一身,财产没捞着,连女儿也抢不到。" "有什么办法,我是个笨人呀!"左幽笑得酸酸的。 "文化公司在上海的分公司差德语翻译,你若回去,他们一定会高薪聘你的。我老公的公司也差文秘人员,你愿意来吗?" "不行,我不能出去工作,我对爸妈说我在奥地利,万一什么时候在车站、街上被他们碰到,我爸妈就会崩溃的。他们因为左静,已经不能再承受什么了。" "那你只有嫁人喽,嫁个有钱人。"苏雯说。 "我想做文字翻译。"左幽抬起头,"我本身就是学德语的,在奥地利又生活了七年,那边的口语和一些常用语我都非常熟悉,翻译起来应该比较快,也会很顺手。" "天,那能赚几个钱。" "我对物质要求不高,我选择来上海,一是有你,也是因为译林出版社在这边。帮我在郊区租个小房子,清静点就行了。" "你是正式开始隐居了。" "不然又能怎么样?我会做的事很少。"左幽幽幽地说。 "这事再说,到我家后找我老公再想想办法,现在回家。"苏雯探身进车。 "不,你先送我去北京路上的一个餐馆。"左幽俯下头。 "干吗?" "我有个朋友刚从日本回上海探亲,她约我见个面。" "什么朋友?" "心脏外科医生。" …… 左幽一下车就看到冷以珊站在餐馆外面,清丽的容颜冻得红红的。"以珊!"她笑着招呼,两个人浅浅抱了下。 虽然只在维也纳见过一面,可是一个下午的倾心交谈让她们成了非常要好的朋友,七年没有见面,但联系去没有间断过。"怎么会这么碰得这么巧,我回国你也在国内?"左幽掩饰住眼中的失意,故作轻松地说。 冷以珊一双清眸不舍地凝视着她,握住她冰冷的小手,"我不放心你,也是很久没回国,也想看看你,就按着你的行程算好日期来上海的。" "我其实很好的。"被朋友这样体贴着,想着她这样的大医生为了自己扔下病人,心里特别的暖。 "嗯,我知道你很好。来,我介绍我先生我的好朋友给你认识。"冷以珊挽住左幽的手臂,两个人穿过餐馆的厅堂,走进一间别致的雅间,推开门,左幽怔住了。 "肖白?" 肖白正和一位清灵的女子说着话,听到声音,愕然地抬起头,"哦,上帝,左幽你怎么在这?" "你呢?" 冷以珊和清灵的女子相视而笑,房间里另有两位俊美的男子站起身来招呼。 "我先生大岛浩,这位是我的朋友容妍,她是江苏人,是作为交换学生到台大读书,然后就在那里安了家,喽,她先生冠世杰,他们也是刚好回国。肖白是容妍的朋友。这位呢,是我的好朋友左幽。"冷以珊微笑着逐一介绍。 大岛浩很欧式地上前抱了下左幽,冠世杰则伸出手,温和地笑笑。 左幽惊愕地瞪大眼,她看看容妍,询问地把目光转向肖白,肖白微微闭了下眼,用两个人的默契暗示了她的疑问。 这就是让肖白深爱在心底的小女生呀!果真是清灵不俗,毫无豪门少妇的姿态,清清雅雅,淡然出尘。 "他们都是成双成对的,只有我们两个落了单,左小姐,如果你不介意,今晚就让我做你的护花使者吧!"肖白优雅地对左幽做了个请坐的手势,惹得众人大笑。 "这是我的荣幸。"左幽微笑地回应他。 人都到齐了,菜式陆续上来。 左幽左侧是冷以珊,右侧是肖白。 这个房间今天真的是帅哥聚会。冷以珊的爱人大岛浩是服装大师,也是模特儿,斯文俊雅的面容中带着一丝狂野和邪魅的气质,非常性感,可是他好象不知自己的魅力,眼神只专注地看着妻子冷以珊,那种痴恋溢于言表。容妍的爱人冠世杰有点冷漠,象猎人般犀利精明,他的俊伟有点冷,但对着容妍,却柔成了一汪水,可能是年岁差异大,他非常宠爱容妍,一直帮着容妍布置着菜点,体贴地问这问那。左幽蓦地想起迈森,迈森的帅气是种欧洲绅士般的迷人优雅,和他的职业有关,他的俊美如钢琴曲般,有时如行云流水,有时会波涛汹涌,可能因为境界太深,她才不能领会。 肖白探过头,为她加了点果汁,她扭过头笑笑。肖白的帅象微风,恰到好处的微风,不象他们三个人给人距离感,他很亲近,笑起来很阳光般温和,难怪曾经那么多的少女、少妇为他疯狂。 而他却为了当年的心动一直坚守在原地,默默地注视着,不打扰,不让容妍困惑。这样也是一种爱吧!这样的爱高尚得近似于圣洁。 吃吃谈谈,不熟悉的人很快就熟稔了,就大岛浩不懂中文,需要冷以珊翻译,不时闹出个笑话,让大家笑翻了。 "幽,你女儿几岁了?"容妍是三个女子中最小的,可是孩子却最大。女儿都八岁了,儿子五岁。 "六岁,比以珊的大儿子大几个月。"说起女儿,左幽弯起了嘴角,"可能是混血儿的缘故,她比较高,齐我这儿。"左幽站起身比划着腰向上的部位,比着,比着,她忽然默不作声坐下来,心情一下沉重起来。 肖白捕捉到她脸上的失落,心中不禁一怔。 "容妍,似蕾现在怎样?"冷以珊问。 "嗯,和雷鑫结婚后,一直怀不上孩子。去年终于怀上了,前几天在医院刚生了对双胞胎,一对小男生,一模一样,我根本分不出谁是老大,谁是老二。" 冷以珊侧过身,看看左幽,"幽就是双胞胎。" 容妍和冠世杰惊讶得瞪大眼,"是不是也分不出彼此?" 左幽浅然一笑,"对,这很惊奇,无需用镜子,你就会看到自己。但是也是件很麻烦的事,你常常会为此失去自己。" "来,尝尝这块鱼,听说是长江里的鲥鱼,非常鲜美。"象是察觉了左幽口气中的忧伤,肖白夹了块鱼放在左幽的盘中,想转移她的注意力。 左幽唇角感谢地荡起一抹动人的弧线。 用完餐,考虑到孩子都丢在外婆家,两对爸妈急着回家。冠世杰揽着容妍的肩,向肖白伸手道别,他知道这个曾经的歌星、现在的音乐制作人对妻子的爱意,他欣赏这个男人的风度,但也让他感到许许多多无形的压力,提醒着自己更要珍惜现在的幸福,庆幸的是容妍爱的人是他。 "以后旗下歌手去台湾宣传,你也过去玩玩,让我尽点地主之谊。"容妍真诚地说。 "知道你是有钱人,不会放过叨扰的机会的。快回去吧,不然小宝贝们会哭的。" "嗯,再见,肖白。" "再见!" "幽,你有什么打算吗?"这边,冷以珊不舍地抓住左幽的手。 "我准备从事文字翻译,做个时下流行的宅女。放心吧,我有一技之长,一定会过得非常好的。"左幽安慰着好友。 "来日本吧!那边我和浩认识的人都很多,我也能照顾到你。"大岛浩听不懂两个人的话,只要妻子看他一眼,他就急忙点头,看得左幽笑出了声。 "你有两个小男生,还有一个大男人要照顾,还要救死扶伤,有什么精力照顾我?我是有行为能力的人,无需照顾。我会经常打电话,向你汇报近况的。" "如果遇到心仪的人,幽,不要错过。" "呵,再说,走吧!肖白会送我的。"左幽把冷以珊推上车,帮他们关上车门,低头摆摆手。 肖白潇洒地两手交cha,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了,去哪?你安慰我,还是我安慰你?" 左幽斜睨了下他,"你很脆弱吗?我才不安慰你,喜欢的人和别人结婚、生子,这么多年你都能忍,现在还要人安慰?对了,怎么还不结婚?" "谁说我没结婚?哦,是没结婚,呵,可是我的红颜知己很多呀,对我投怀送抱的美女多了去,你看刚刚过去的那位还对我抛媚眼呢!倒是你,要不要反省一下?"肖白扬了扬眉,深究地看着她。 左幽微怔,象是怕冷,环抱着肩,沿着路边的林荫道,慢慢地往前走,正是午后,阳光稀稀落落从一幢幢钢筋水泥中射过来,她的身影看上去有点萧瑟。 他漠然地走在她的身边,象是为她遮着风。 "看别人幸福好像很容易,为什么临到自己就这么难呢?肖白,你在娱乐圈中洁身自好,又有才华,见过的美女如云,唯一心仪的人却成了别人的妻子。我,呵,谈过两次恋爱,结过一次婚,每一次都认认真真开始,用心付出,结果,一把年岁过去,仍是两手空空。我们都不是坏人,也不是恶人,为什么要过得这么辛苦?我有时真不懂了。"她苦笑地仰着脸看肖白,他回以一笑,含着一份藏匿的深眸中的不舍。 "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绝望了。是的,我现在很痛,痛得恨不得死去,一边要承受失败婚姻和失去女儿的心酸,一边还要对父母佯装笑脸扮幸福。但不管怎么累,怎么苦,我都会活下去,驮着谎言认真过活。" 肖白环视下街人,视线缓缓地又落在她的身上,"对朋友也绝望了吗?" "呵,不会,朋友是我现在唯一的财富了。刚刚是苏雯,你也见过,以前在文化公司的同事,她去车站接我的,她为我在选住处,会帮我、听我倾诉,以珊特地为我从日本赶回上海。" "我呢?"肖白轻轻看了她一眼,问道,"你没把我圈在朋友里吗?" 左幽张着嘴,微愣,"不是,只是我们还算不……上很熟悉的朋友。" 肖白迎视她那双闪烁的星眸,"那么就从现在开始吧,我做你的朋友,好朋友哦,对我不可以有非分之想,特此声明,喜欢上我,会受伤的。"他坏坏地对左幽挤挤眼。 "去!什么和什么。"左幽成功地被他逗笑了,"多个朋友多条路,你是名人,当然我乐意占你的光,不过,我可没光给你沾。" "谁说的?"肖白一皱眉,"郁闷的号死后一起喝个茶,借个肩给我流泪呀,陪我看个电影、散散步,不然我一个人做那些事,别人看到会紧张的。" "哈哈!"左幽笑出了眼泪,"好象是,那些事我非常擅长,不过,好朋友,现在我就咨询一下,我想从事文字翻译,你说译哪些书会比较赚钱?" 肖白瞪大眼,"你还真问对人了。我认识一个外文出版社的朋友,他想引进一系列德国现在比较畅销的玄幻小说,还让我找翻译呢!" "真的吗?"左幽惊喜得两眼直闪光,"那快给他打电话,推荐我呀!" "瞧你急的,"肖白一乐,"你现在不应该好好贿赂下我吗?比如去喝杯咖啡。" "可以,可以!只要是不太贵,吃什么都可以。等我赚了钱再请你吃大餐。" "条件真不少,走,我现在就陪你去见我那个朋友。"肖白温和又神秘莫测地对左幽挤挤眼。 第三十九章驮着谎言过活(中) 三年一度的世界小提琴大赛在维也纳的金色大厅举行,今天是决赛演出,迈森坐在观众席上目不转睛地看着舞台,心情比他自己的每一次演出、或者比赛都来得紧张,紧张到两只手上都是密密的汗珠。 琪琪是天生的音乐人,比他年少的时候还要杰出。她好像是为这个舞台而生的,她不会紧张、非常自信,一走上台,娴雅地对观众微微颔首,定了定神,闭上眼,把琴架在脖子上,摆好姿势,然后,她整个人就沉浸于乐曲之中,浑然忘我,没有观众,没有灯光,一切都没有了,只有琴声飘扬。琪琪的演奏,感情幅度大,音质细腻,有丰富的冷暖声调变化,技巧绚丽,旁人不能所及。 一曲结束,所有的人都像被震呆了,前面的选手还是后面将上台的选手,脸色俱灰,在掌声之中,比赛的结果已经早早揭晓。 琪琪号称"提琴神童",有天赋,有努力,高超的技巧和亮丽的音色,明显比其他选手高出一筹,这个结果说意外也不意外。 迈森兴奋得手掌都拍红了,台上,莉迪亚激动得捧着琪琪的小脸吻个没完,琪琪脸上却看不出一丝喜悦,她巡视着音乐厅的观众,像在找寻什么,然后,她黯然地低下眼帘,转过身去。 迈森和莉迪亚的朋友们今晚全聚集在别墅中,开香槟、切蛋糕狂欢。迈森开心得多饮了几杯,大家等着今晚的主角切蛋糕时,却发现小主角不在场。 "琪琪不肯下来,说她累了。"莉迪亚凑近迈森,悄悄地说。 迈森不满地拧拧眉,"我去看看。" 琪琪坐在卧室的躺椅上,抱着个娃娃,对着窗子发呆。迈森走过去,蹲下身,"宝贝,怎么了?" "没什么,爹地,我只是有点累!"琪琪别过脸,低着眼帘,不让父亲看到她的眼神。 "叔叔和阿姨们今晚是特地为庆贺你得金奖而来,那是一个非常有份量的奖项,你不下去,不太好。"迈森温柔地抚着女儿的脸颊,越大越像她的妈妈了。 "又不是第一次得奖,有什么好庆祝的。你们挺当回事,可是……可是妈咪呢,妈咪连看都不看我一眼。"琪琪突然哭了,摔掉手中的娃娃,"爹地说,只要我能上舞台演奏,妈咪就会回来,我拼命练琴,我能上舞台了,我参加比赛了,不管是什么样的比赛,我都努力拿第一,我想让妈咪看到。可是,我等呀等,一次次失望。妈咪是个骗子,她不爱我,她不要我了……" "啪!"迈森抬起手,甩了琪琪一掌。父女俩都呆住了,琪琪捂着脸惊恐地看着迈森,"爹地……爹地……"她喃喃地喊着,小小的身子微微颤抖。 迈森不敢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他怎么舍得打琪琪?上帝,他是疯了。"对不起,琪琪,不可以那样说妈咪,妈咪她只是有事回中国了,她非常的爱你,那些事很麻烦,她才不能赶回来。" "骗人,你也骗我。你和妈咪离婚了,妈咪爱上了别的男人,我听劳娜打电话时,和别人说的。"琪琪收住了眼泪,冷冷地对父亲说。 "该死的!"迈森禁不住低咒一声,"妈咪是和爹地离婚了,可是这不代表她不爱你,她……" "她忙,你刚才讲过了。"琪琪冰着小脸,无助地转过身,"她忙得没时间来看琪琪,不管我做得有多好,所以又神秘庆祝的呢,这些都不好玩,都不好玩。"她伏在c黄边,放声大哭。 迈森沮丧地坐在地上,先前的一些激动情绪冷却了。左幽走了四年,她没有和他有过一点点联系,他以为左幽至少会来维也纳见见琪琪,但她没有,走得彻底,走得干干净净。 他不知道用什么话来安慰女儿,他没想到琪琪心中的伤会这么深。他又何尝不想左幽,经过中国使馆前,总忍不住慢下车,想进去询问下那个大使,她好吗? 四年来,他父兼母职,把对左幽的爱拼命地放在对琪琪身上,可是他不是左幽,琪琪还是想妈妈。 堆着一张笑脸,沉重地下楼,说小主角身体不适,已经睡下了,原本准备彻夜的狂欢只好早早收场。 "琪琪到底怎么了?"劳娜把客厅、餐厅收拾好,睡了。 一盏小灯下,迈森和莉迪亚对坐着喝香槟。 "想妈咪。"迈森无力地耸耸肩,放下酒杯,落寞地瘫在沙发上,神情疲惫。 "迈森!"莉迪亚移坐到他身边,抿了抿唇,缓缓伸出手,环住他的腰,把头埋在他怀里,柔柔地吻着他的下巴、脖颈,耳背,然后一寸寸往下移,手则穿过他的衬衫,在他滚烫的肌肤上游走。 迈森本能地紧绷,几年不碰女性的身体很快就开始回应,他闭上眼,任由她吻着、抚摸着,脑中一次次闪过左幽害羞微张的双眸、娇柔的嘤咛。 "让我做琪琪的妈咪吧!"在激喘之间,莉迪亚喃喃地说出心里的渴望。 迈森一惊,所有的欲望像潮水一般褪下,他疏离地推开莉迪亚的手,坐到对面的沙发上。 莉迪亚受伤地看着他,"为什么?我很爱很爱琪琪,我会是个好妈咪的,这一辈子我不会再生孩子,我会全心全意地疼她。迈森,我爱你,我们在一起会很般配的,会铸造出音乐界的奇迹。" "对不起,莉迪亚,你是琪琪的好老师。在我的心中和琪琪的心中,琪琪的妈咪没有任何人可以代替。"迈森痛苦地说,"很晚了,我送你回去。" "可是你们都离婚四年了,她不会回来的。琪琪一定会接纳我的,她是我一手教大的孩子。"莉迪亚不肯站起来,动也不动,眼睛湿湿地望着他。 "老师和妈咪是不同的。莉迪亚,你爱惜的是琪琪的音乐天赋,这和妈咪对孩子的爱是不一样的。琪琪的妈咪,她不懂音乐,可是她却能激发别人内心的音乐潜力。虽然她会在音乐厅中打呵欠,可只要她坐到那里,我就能表现出完美的激情。她……没有任何和人可以替代的。" "上帝,你还在爱着她?"莉迪亚失声惊呼。 "我送你回去吧!"迈森起身去拿车钥匙。 "天色既然都这么晚,我何不就留下来?不一定要做妈咪的,迈森……"莉迪亚从身后环抱住迈森,十指灵巧地在他胸前弹着琴。 迈森闭了闭眼,"对不起,我现在没有那种想法。" 太熟悉了,莉迪亚也不好再坚持下去,苦涩一笑,松开手,"你真是会打击人,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的。" "对不起!"迈森叹了口气,"我现在还不能接受琪琪妈咪以外的任何女人,这可能是个心结吧!和你的个人魅力无关,你是个美丽的女子,也是一位好老师。" "谢谢你的安慰,这样我的挫败感好受一点。"莉迪亚诙谐地弯起嘴角,"你喝了酒,不要送我了,我自己开车回去,也许还来得及找另外一位绅士共度良宵。" 迈森浅笑,非常欣赏她的大方,"我想绅士们已经排好队了。" "嗯嗯,那我快去,不能让绅士们久等。"莉迪亚大笑,贴吻下迈森的脸颊,有些失落的走了。 迈森关好门,抬脚上楼,先去了琪琪的房间,她睡了,小脸上满是泪痕,半个脸颊还有些红肿,他轻轻地抚摸着,心痛如割。 一千次、一万次的后悔,当初,他不该把左幽推开的。自她走后,这个屋子就没有了笑声,他不曾快乐过,琪琪也不曾。 可世上哪有后悔药呢?左幽她又在哪里?生活得幸福吗? 夜晚的月光照进窗户,一片青幽幽的光,有着说不出的凄凉。 …… 迈森为了那失控的一巴掌,很郑重地向琪琪道了歉,琪琪说没关系,可脸上一直阴阴的。挑了个晴朗的日子,迈森带琪琪来儿童乐园玩。不管是天才还是低能,只要是孩子,一来到儿童乐园,马上就眉开眼笑。 琪琪脸上像绽开了一朵花,浑身沾满脏污,拖着迈森,过山车、摩天轮、海盗船、七十二度大旋转……一项项玩下来,玩得迈森心跳加速、脸色苍白,哀求女儿放过自己,琪琪好说话,指着一边的座椅,让迈森坐着等她,她又投入到下一项疯狂中去了。 迈森受不了的摇头,可能真的老了,他真的玩不来这么刺激的游戏。座椅上已经有一个男人,和他差不多的狼狈,衬衫松着,头发耷拉着,西裤上印着一个个脏渍。 两个男人相视一笑,忽然,两个人都愣了。 "迈森先生?"裴凌帆率先讶异地叫出声。 "你是……中国驻澳大使。"迈森心蓦地乱跳一气,期盼地四下张望,"你……一个人来的吗?" 裴凌帆微微一笑,"怎么可能,当然是二个人,还有一个在那。"他指着飞速转动的过山车,一阵尖叫滑过顶空。"我陪着我儿子来的。你呢?" 迈森不安地坐下,想装点潇洒,脸上的肌ròu却不由自主的抽搐。"我陪女儿来的。" "你太太呢?"两个人异口同声地问。 迈森一怔,绅士似的让裴凌帆先说。 "我太太几年前已经过世了。"裴凌帆抿了抿唇,口吻有点惆怅。 "那你现在的太太……幽呢?她留在国内?"迈森终于把这句话问出口,心跳如鼓。 裴凌帆像听说了什么震惊的事,眼眨都不眨地瞪着他。 迈森自嘲地耸耸肩,"也许我不该问这个问题,你不要介意,我和幽离婚这四年,她从没有和我联系过。" 裴凌帆很久才恢复过来,他仔细打量着迈森,斟酌了一下,问,"我很好奇,你为什么要和幽离婚?" "她没和你说过吗?"迈森怅然地看着远方,"你们过得幸福就行,过去的那些已经不重要了。她好吗?" "呃?"裴凌帆脸上闪过复杂的神情,"好,她当然会好!我爱她,一定会让她幸福的。" "祝福你们。"迈森心酸地倾倾嘴角,掩饰不住眼中的妒忌,"我该去看看女儿了,代表问幽好,告诉她琪琪很乖。" "我会的,迈森……" "什么?"迈森转过头。 "你是因为不爱幽才离婚的吗?"裴凌帆凛然地问。 迈森笑,"如果不爱就好了。再见!"阳光、白云,喧嚣的人声中,他转身走开了。 裴凌帆紧咬着唇,眉拧得紧紧的,深呼吸,又深呼吸,他从袋中掏出手机,"何秘书,请把我后天回国的机票改签到明天,不,如果今天晚上的航班有空位,也可以改签到今天的。" 缓缓合上手机,他才感到他因为紧张和激动而有些发抖。左幽离婚了?四年前就离婚了吗?她不是说她爱迈森吗?她是骗他的,又是担忧他的家庭? 现在的裴凌帆不是从前的裴凌帆了。 感谢上天,又把机会赐给了他,这次,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放过了。幽拒绝了他,他害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去找幽,只得又请求回德国工作。这次来奥地利参加东欧大使会议,顺便带着儿子旅游,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的收获。 迈森,既然你不知珍惜,那么我就毫不客气地把幽抢过来了,而且会永远永远不松手。裴凌帆对天发誓。 第四十章 驮着谎言过活(下) "亲爱的……" "呃?" "闭上眼!" "干什么?"笑魇如花,虽有疑问,仍乖乖地闭上眼睛,双手放在膝上。 琴声叮叮咚咚响起,琴音简单、纯净,却意外地演绎出缠绵悱恻的温柔,演唱者深情款款的吟唱把乐曲的意味更是衬托得格外浓厚。 "什么歌?"她喜欢这种私密的二个空间,他不是高高在上的古典钢琴家,是为她唱歌讨她欢喜的温雅男人,和她之间有爱,有默契和温馨。 "I miss you, I miss you,I miss you everyday,只想看看你的脸,想念你,想念你,想念你和欢笑,整颗心已属于你,我一定对你是真心真意,你不用来质疑,让时间随着音乐流走,我轻轻对你唱着这首歌,I miss you, I miss you,I miss you everyday!!" 她忍不住悄然睁开眼,着迷似的看着那双如大海一般蔚蓝的眼眸,幸福就象花儿一样开放。 她伸手,轻轻地抚上他俊美的脸庞…… "妈咪!" 左幽陡然从昔日的梦中惊醒,睁开眼,c黄前一个小男生瞪着一双蓝眸,金色的头发在晨光下让她有点恍惚。 小男生一脸的担忧,米色的毛衣,咖啡色的灯芯绒长裤,那神态、举止和他就象是一个模子铸造出来的。左幽心狠狠一揪,无力地又闭上了眼。 "妈咪,你怎么啦?"小男生惊慌地扑向左幽。 左幽忙睁开眼,慢慢撑着坐起,倚在c黄背上。"念其,妈咪没事!你怎么又早起了?" 左念其拿过一个靠垫放在左幽的身后,脸上有种不合年纪的稳重,小手替左幽抚了抚睡乱的短发,"妈咪译稿,睡得很晚。念其就自己起c黄了,我有洗脸,认真刷牙,衣服也没有穿反,可是被子太大,念其怎么弄,它都不听话。" "没关系,那个妈咪一会弄。嗯,早上想吃什么?妈咪给你做。"左幽窝心地亲亲儿子粉嫩的脸颊,问。 "念其自己热了牛奶,吃过餐桌上的点心。妈咪,你再睡会,今天只可以译二章,要记得按时吃饭,还要出去晒会太阳。肖白爸爸刚刚打电话来,说过来送我去幼儿园。" 听着儿子小大人似的叮咛,左幽欣慰地笑了。这是上帝对她的弥补,在她伤透心、失去目标的时刻。 应该是迈森提出离婚前的那一个晚上有了念其,她准备了浪漫晚餐,却在隔天的凌晨才等回了迈森,他们就如情窦初开的男女,疯狂地缠绵,一次次任情欲的浪潮将彼此淹没。 离婚后,她回到国内,找房子。 接书稿,整夜的翻译,二个月后,她惊愕地发现她又一次怀孕了。 从医院出来,她在外滩上坐了一整夜,她决定了要把孩子生下来,虽然她没有太好的经济基础,但她现在的工作可以让她在家照顾孩子,不会妨碍她赚钱。 这个孩子来得如此意外,就象是一个惊喜,也象是盏明灯,照亮了她灰暗的人世间生,她让她重新生起了蓬勃的勇气,她有了新的寄托,新的希望。 一个人生活,钱多钱少都能混得过去,但有了孩子就不一样。她熬夜译稿,去出版社交稿时,主编非常吃惊,问她是不是铁人,别人要用一年多译一本书,而她只用了二个月。 她笑而不答。 主编是肖白的朋友,这家外文出版公司,是肖白和他合开的,专门买断国外各类畅销书的版权,再翻译成中文,介绍给中国读者。每一本书无论是原文版还是中文版,都非常抢手。 左幽翻译的是一个德国系列魔幻书,有几本已被拍成了电影,在全球反响很大。主编本来想多请几个翻译一同来翻这个系列,肖白说一个译者一个种文风,一个系列用一个译者比较好,这样读者感觉不会有落差。 译文很辛苦,幸好钱不少。左幽交出第一本书稿后,收到了一笔可观的稿费,她换了一间稍微大点、居住环境也好些的租处,添置了许多婴儿的衣物和用品,然后着手准备译第二稿。 念其很乖,不象怀琪琪时,吃什么吐什么,她几乎没什么反应,可是整个人还是瘦得形销骨立。毕竟怀孕是件辛苦的事,她要赚奶粉钱,就没时间好好照顾自己。 苏雯过来看她,看到了她隆起的肚子,脱相太厉害,惊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打掉,不要生。"苏雯坚决地说。"单亲母亲带孩子太辛苦了。" 左幽摇头,"我不想一辈子孤孤单单的。" "那你嫁人呀!孩子不会陪你到老的,他大了后,就象小鸟一样飞走了,你还是一个人。你现在这样算什么,他都不要你了,你还替他生孩子。" "孩子是我的,和他没有关系。苏雯,不要说了。" 苏雯在左幽严肃、果断和从容中闭上了嘴,但从一个月探望一次改成了一周一次,每次来也不说话,就呆在厨房里,煮这煮那,煮好了就走。 肖白陪旗下的歌手去国外演出,他现在是国内最红的金牌音乐制作人,手上有好几个大腕级的歌星,当红的程度一亚于当年的他。他大部分时间在北京,有时也来上海住住。 他见到左幽时,左幽的肚子已经很大了。他什么也没有问,和往常一样带她出来吃饭,两个人天南海北地聊,也聊他手下的艺人,也聊她正翻译的那本书。后来,肖白呆在上海的时间越来越久,常常在晚上来到左幽的楼下,把埋头译稿的孕妇叫出来散步,吃完夜宵才让她回家。 预产期那一天,左幽早早起c黄洗了澡,洗了头,换了干净的衣衫,一个人背着一大袋产后的用品下楼,肖白和苏雯还有苏雯的老公已经在等了。 她阵痛了整整二十个小时,孩子把她折磨得死去活来,最后不得不改破腹产。护士叫家属签字时,肖白说他是她爱人。 三个人坐在手术室外面的长椅上,苏雯和肖白都一脸紧张,不时走来走去。手术时间不长,护士抱着孩子出来时,用包裹把孩子遮住,同情地看着肖白。 "有什么问题吗?"肖白纳闷地问。 "男孩还是女孩?"苏雯最心急了。 护士象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是个男孩,可是……" "可是什么,急死我了。"苏雯一把抢过小孩,解开包裹,眼泪唰就下来了,她心碎地把孩子塞给肖白。 护士紧张地闭上眼,等着一声怒吼。"天,小孩子都这么可爱吗?"肖白激动地笑了,抱得紧紧的。 "和他一模一样,幽这下想忘也忘不了他。"苏雯抽泣着说。 "干吗要刻意忘记,发生的事就发生了,顺其自然!"肖白笨手笨脚地抱着儿子,一直笑着。 "他……他是个外国人。"小护士结结巴巴在一边说。 "混血儿。"肖白温和地对她一笑,"以前人家说混血儿聪明,又漂亮,现在一看,是真的,这双蓝眸如宝石般,金发、白肤,以后一定是个英俊的小王子。" "你知道?"小护士惊住了。 "当然,我儿子我当然知道。" 左幽出来时,一脸的泪水,不是因为左念其的出生,而是为了站在她病c黄边的三个人。 人在这个世界上,一个人是没办法生活的。必须要有朋友,必须要倚赖别人。她失去了爱情,但是却拥有最真挚的友情。 肖白坚持认念其为干儿子,说他怕麻烦,不想结婚,帮了左幽那么多的忙,儿子也该借他过过当爸爸的瘾。苏雯说自己儿子一个人太孤单,想有个弟弟。 于是,念其有二个爸爸、二个妈妈。 在他小的时候,天气冷,不敢在家中帮他洗澡,不是苏雯 老公带他去浴室,就是肖白带。 左幽译稿疲累时,打防疫针,陪孩子玩耍什么的,有时是肖白,有时是苏雯。 她是单身母亲,和别的母亲比较而言,她过得不算艰苦。 念其就这样从小娃娃到会学步,到上幼儿园,他显著的外表,常惹来别人的讶异,但因为爸爸妈妈们保护得好,他过得非常快乐。可是他却比别的孩子懂事太多,很小就会照顾自己,甚至还可以照顾妈妈。 母子两个人生活,开销很大,上海的物价又贵得没谱,左幽接受苏雯和肖白精神上的关爱,却拒绝接受物质上的帮助,她日以夜继的译稿,那个系列的书快要完结了,稿费让她和念其过得还不赖,她却比刚回国时瘦了二十斤。 左幽睡不着,还是起来了。帮念其整理好小卧室,为他背好小书包,在他监督下吃好早餐。听到肖白的车在楼下鸣笛,然后脚步声在楼梯口响起,她笑着打开门。 "肖白爸爸,早上好!"左念其先小绅士似的招呼,然后才扑进肖白张开的手臂中。 "哇,我的小王子越来越帅了。"肖白抱起念其转了几圈,毫不掩饰眼中的宠爱。 "快放下他,都四岁的小男人了,很沉的。"左幽给肖白倒茶。 肖白看了她一眼,"昨晚又熬夜了?" "黑眼圈很明显吗?"左幽摸摸脸,"做译者,谁不是属熊猫的,别大惊小怪。" 肖白无奈地叹了口气,"德国那边的出版社邀请你去旅游访问,念其我来带,你出去散散心吧!别那么拼命,念其是我儿子,以后的学费、成长费我来承担。" "乱讲,"左幽佯装瞪了他一眼,"这么喜欢孩子,自己生去。我的念其不管是责任还是义务,我不会让给别人的。" "小气!"肖白放下左念其,捧着他的小脸,"儿子,你说是妈咪好还是肖白爸爸好?" "肖白爸爸好,妈咪不好!"左念其很认真地回答。 "那念其和肖白爸爸过,不理妈咪了。" "不行呀,男人要有绅士风度,妈咪不好,所以才要帮助她,肖白爸爸好,不需要帮助的。"小男生一板一眼地说。 肖白直翻白眼,左幽笑得前俯后仰。 "真是被彻底打败,幸好是我儿子,不然我真是欲哭无泪。走吧,小王子,我们去上学。"肖白伸手牵住小小手。 左幽送他们下楼。 "我和念其在外面吃完晚饭再回来,你专心译稿,争取今天早点睡。晚饭我给你带点?"两人坐上车,肖白探出头来问。 "不要,我自己解决。肖白,你不要乱宠念其,也不要乱买衣服,他长得很快,衣服不可以买太多,不然没来得及穿就嫌小了,多浪费啊!" "知道了!"肖白挥手,大小两个男人一起尖叫着,呼啸而去。 左幽抱着双臂,看着他们驶远,心中不由地掠过一丝凄楚。看着念其,她就会想起琪琪,不知她现在什么样子了。都是她的孩子,她分不出厚此薄彼,只是能力有限,她没办法顾及琪琪,但她无时不刻的想着琪琪,也常常在午夜梦回时,在奥地利那幢别墅中游走,花园、杨树林、客厅、卧室,远处的山,她也经常梦到迈森。念其太像他了,她没办法淡忘那个人,也没办法告诉念其他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 曾在网络上浏览过他的新闻,他这两年好象和达琳娜走在一起,有报道说他们同居了,她原以为他会和莉迪亚结婚的。 艺术家的情感非常丰富,她不想去猜测他真爱是谁,她只担心在他丰富的情感生活中,她的小琪琪有没有受到伤害。 同样是音乐人,肖白为什么要过得这么清苦?四十岁的男人,成熟俊雅,有钱有名,多的是美女跟在后面,前赴后继,而他就守着多年前的一点心动,孤单到现在。 她知道他一年去台湾一次,看看容妍,开开心心的去,开开心心地回,他和容妍的先生现在是很要好的朋友。她在他脸上没有看到过一丝伤感,内心盈满,人生也就盈满吧! 元蓝已是昨日之星,听说嫁了个新加坡商人,出国定居了。 想起从前的一些事,心不知不觉就沧桑了。现在她别无所求,只想把念其好好带大。如果经济允许,她想去奥地利,悄悄看看琪琪。 左幽拢拢外衣,转身向楼梯走去。 一辆汽车滑到她身后。 "幽幽,是你吗?"身后传来一声不确定的问话。左幽一震,叫她"幽幽"的只有一个人。是他吗? 她缓缓转过身。 裴凌帆望着她,惊喜交加。"真的是你,这里好难找,你……变得我快要认不出了。" 左幽太震惊了。"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裴凌帆腼腆地一笑,"我请公安部的朋友帮忙的,不过,可是花了大力气。" "你……有没有去我天津的老家?"她忽然紧张地问。 "有打过电话,他们说你在奥地利,我就没有多讲。幽幽,你……好吗?"他看着她瘦成一把的样子,泪水长流。 她没有请他去小小的租所做客,不想让他看到她现在寒酸的日子。他们去了附近一家咖啡馆,早晨,店门刚开,客人还很少,慵懒的音乐中依稀回到从前相恋的时光。 "为什么不告诉我你自由了?"他把椅子拉到她身边,心疼地握住她手,"你明明知道我对你的心。" 左幽凄婉地倾倾嘴角,用一种平静的目光注视着他,"告诉你,然后我们结婚吗?" "当然,我们彼此相爱。因为一些该死的原因,我们已经错过一次。这是上苍怜悯我们,给了我们机会,我们应该在一起。"裴凌帆急不可耐地说,"我那时还在奥地利,你只要一通电话,我会带了你走,不管怎么样,我一定……不会让你瘦成这个样子。" "凌帆,我们……回不去的。我不能那样对你,你不是我的后备。别人不要我,我就回过头来找你。如果我爱你,你向我要求离婚时,我就会跟你走了。" "我不在意做不做后备,你爱我,你当然爱我。我们分手不是因为不深爱,而是无奈我家人的缘故。幽幽,嫁给我,不要躲着藏着,假装幸福,带我大大方方去见你的家人,我会把幸福证明给他们看。" 她幽幽地叹了口气,苦涩一笑,"凌帆,你这样找我,我就明白我在你心中的位置了,真的,没有几个女人有这么大的福份,被一个男人记了这么多年。爱,不是恒久的,它容易擅变。而你却记着我,这让我很感动,也很虚荣。但凌帆,我们真的已经是过去了,我不会和任何人再婚的,包括你。" "我知道你被迈森伤得很重,不是,是被我们几个蠢男人都伤过,你害怕了。幽幽,不要怕,这次我真的能给你所想要的一切,不会再有什么拦阻我们。" "我不怕,只是这里,"她指指心,"空空的,静静的,我喜欢这样,生活在我的掌控之中,我不想再把自己当成试验品,我不适合爱情,还有婚姻。现在,我过得很好,每一天忙忙碌碌,非常充实。凌帆,幸福不是靠别人给予的,它在自己的手中。" 裴凌帆无力地松开他的手,感到有些绝望。他是这么的爱她,她又是那样值得他去隽永地爱,因为她的美丽一点都不单薄和简单。 以前,他因为婚约不能娶她,后来,他自由了,她却又因为婚姻不能嫁他。现在,他们都自由了,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 他象个疯子似的从奥地利飞回北京,动用了所有的人脉寻找到她,她瘦得象杆竹,却倔强得如一棵松。 "我怀疑你是不是曾经就没爱过我?"他别过头,捂着脸,泪水控制不住的往外流。 左幽心酸地咬着唇,"凌帆,不要随便指责我们的从前。你给我的,都是一些美好的回忆,甚至你送我的那根带锁的链子,我都留着。凌帆,我们已不是为爱冲动的年纪,你有孩子,我也有孩子,我们要为孩子考虑考虑。" 裴凌帆不懂了,"是我不能爱你的孩子,还是你会对我的孩子象个晚娘?" "我觉得我以前的人生很复杂,现在我想简单点,就这样。"她觉得越讲越说不清,但她心中透亮似的,世上没有如果,该发生的总是要发生,她不去假想嫁给裴凌帆会不会幸福,她实在太疲倦了。 裴凌帆默然地看着她,久久。 肖白送念其回来,左幽坐在黑暗之中,一动也不动。 "妈咪!"左念其敏感地察到左幽的异常,跑过去,抓住她的手。 "怎么了?"肖白盯着她的脸,寻找答案。 "翻译不下去,就休息了一会。念其,晚饭吃得好吗?"左幽敛住心神,蹲下身,抱住儿子。再婚家庭,不管二人多相爱,总是有太多太多的磨擦,过得会格外心累。她不想别人委屈,也不想自己和孩子委屈。为了琪琪还有念其,她永远都不可能再婚的。 "肖白爸爸带念其去吃烤ròu,念其吃了很多。妈咪,你吃饭了吗?" "有,妈咪吃的面条。" "念其,去看看我们新买的汽车还会不会跑了?"肖白微笑地向念其招手,指着带进来的遥控汽车。 "嗯!"左念其颠颠地跑过了。 "幽,我们谈件事。"肖白突然神情郑重。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一章 说爱不容易 (一) 左幽被肖白脸上的神情一怔,放下手中的笔,起身开了书房的大灯。 这间寓所只有六十多平米,朝南的是一个大一小两个房间,大的做了书房和她的卧室,小的做了念其的卧房。所谓她的卧室,也就是一张简易c黄,像医院陪护病人睡的那种,她译书累了就躺会,要是想睡得安稳,就去念其的房间和念其挤一张c黄。有了c黄的房间,夜深人静的,一男一女对坐总好像有点不自然,可客厅做了餐厅,念其在里面玩汽车。肖白刚刚把孩子支开,显然不想让孩子听到。 她没有办法,自我安慰,她的小白都是情感高尚的人。 "什么事?"左幽随手开了一边的饮水机,给肖白倒了杯水。 "幽,我今天发现念其有极高的音乐天赋。"肖白俊眸中星光点点,很是激动,"我带他去餐厅吃饭,大堂里有架钢琴。乐师刚走开,我去洗手间,回来的时候,发现他爬上琴凳,竟然在弹乐师刚才弹的那首《眼泪》,他的身边围着许多人。我一下呆住了,不敢惊动他,站在一边,然后他又弹了《大黄蜂的飞行》,《快乐的铁匠》,乐师过来,也惊住了。虽然有许多跨八度的音他弹奏不出来,可是他有一种天生对乐曲的独特理解和对琴键的敏感,还有对乐谱惊人的记忆力。幽,知道吗?念其真的有钢琴天分,我是做通俗音乐的,可不管是高雅还是通俗,音乐都是相同的,我不会看错。"肖白急促地说着,不时手舞足蹈。 左幽淡然一笑,玩弄着手中的圆珠笔,"我以为是什么事,这个呀,呵呵!"念其有他父亲的基因,懂钢琴不算意外。 "幽,你怎么无动于衷?要是别的父母,不是该多么开心呢。我,简直都快飘上天了。当我把念其从琴凳上抱下来时,多少双羡慕的眼睛盯着我呀,那个时候,我太有成就感了。" "你本来就让别人羡慕。"左幽撇撇嘴,随即长长地叹了口气,眼中掠过一丝对往事的无奈。 "幽,我想让念其去学琴。你不要担心学费的问题,我来付。"肖白试探地看着左幽。 "不要,念其不要学琴。"左幽断然拒绝,口气有些生硬。 "为什么?"肖白急了,像自己的宝贝不被别人承认一样,"像念其这样有天分的孩子,很少很少的,有的有,可是众生都诶被发现,现在我们知道了,又不是没这样的条件。幽,我帮念其找最好的钢琴老师。" "我说不必,你没有听见吗?"左幽突然发火了,"啪"一下摔掉手中的笔,指着客厅,"你看看这里,蜗牛大的地方,能放钢琴吗?念其是我的孩子,他该学什么,以后成才还是成虫,是我的事。" 肖白呆了,双唇紧抿,愕然地凝视着失控的左幽,他没见过她发火,甚至他以为她根本不会发火。"当然,念其是你的孩子,我只是建议,决定在于你。"他放缓语调,捡起地上的笔,放在她的桌上。 "妈咪……"左念其听到了妈咪的吼声,扔下玩具,站在书房门口,怯怯地看着左幽。 "念其。"左幽冲过去,一把抱住他,紧紧的,泪珠像断了线的珍珠,渲泄而下。 "肖白爸爸,你欺负妈咪了嘛?"左念其不太满意地问肖白。 肖白自嘲地一笑,倾倾嘴角,走过去,伸出手,"对,肖白爸爸以后一定不会再乱讲话了。" "念其,妈咪没有生气。"左幽转过脸,把眼中的泪拭干,"你去画画,妈咪和肖白爸爸再说会儿话。" 左念其乖乖的点点头,回自己房间去了,还懂事地掩上门。 书房的气氛有点沉默,左幽低头回到书桌前。 肖白在她身边坐下,"幽,我发现一个人不管成就有多大,都不抵一个孩子的笑容让自己喜悦。我不知是年岁大的缘故,还是别的,特别为念其的乖感动,可能是他是我看着长大的吧,私心里真的把念其当儿子。我这一声不会结婚的,不结婚也就没有孩子,我不是把念其当作一个可挖掘的艺人,我是怕埋没他。他弹琴时非常快乐,不像是被逼练琴的无奈,他在享受音乐。" "对不起,我……刚才有点激动。"左幽咬了咬唇,"念其二岁的时候,隔壁住了个音乐学院的女生,念其常过去玩,有一天,小女生瞪大了眼跑过来跟我说,念其会用一个指头把他弹的曲子在琴键上完整无误地按出来,到念其三岁时,她告诉我念其会想她一样,在钢琴上用十指灵活地弹琴了,而且有过耳不忘的听谱本事。我带念其上街,路过琴行,念其站在琴行门前,不管我怎么喊,他都不肯走,痴痴地看着里面的钢琴。" "你……早就知道?"肖白的脑中一片轰然。"他那么小就显示出音乐天分了。" "钢琴曲,他听过两三次,有的只要一次,他就能完整地弹奏下来。即使很少碰琴,他对琴键的敏锐力和熟稔感也不会降低。有时心血来潮,带他去琴行弹琴玩,琴行老板是个行家,他对我说这个孩子要早点送出国学琴,中国的音乐教育,对于他来说是不够的。" "那你……为什么没有提过?是经费问题吗?"他问。 左右突然侧目看他,"肖白,你知道我是怎么离的婚吗?" "呃?"她终于准备谈念其父亲的事吗?肖白一直可以不提念其的音乐天分来自于他的父亲,就是怕勾起左幽心中的伤痛。 "他说花了七年的时间,我仍然会在音乐厅中听着音乐打呵欠,他只有放弃我了,我和他不是一路人。我承认我确实达不到他的层次,同意离婚。"左幽笑笑,说得并不沉重像讲一件与己并不相干的事。"念其有个姐姐,叫琪琪,她也是自小就显露出音乐天分,但没有念其这么初中。他们姐弟在音乐上,都遗传了他们父亲很优异的一部分。她学小提琴,师从于小提琴演奏家莉迪亚,听说过这个名吗?" 肖白轻轻点头。 "离婚的时候,我只有一个要求,想带走琪琪。他说,琪琪有这么高的音乐天分,跟在他后面,就会成为音乐家,而跟着我,琪琪就会埋没了,因为我是个音乐的门外人。他说得很有道理,我不能毁了琪琪的前程,于是,我一无所有的回国了。肖白,"左幽抿了抿唇,眼中黯然地涌满了泪水,"念其是个意外,我不知道有他。他说的话我都懂。可是如果他学琴,你知道吗,他迟早有一天会遇到他父亲,那样我再次会一无所有。一个人的生命力,能承受多少次失去,我明年四十岁了,我还有多少岁月可以等待。念其是我唯一的信念,我不能失去他。我宁可他默默无闻,只要陪在我身边。二次爱情,一次婚姻,我早已经支零破碎……" 左幽望着他,嘴唇在颤抖,泣不成声。 "对不起,"肖白握住她如婴儿一般纤细的手臂,"我不知道这些,让你难过了。"他抽出纸巾塞到她手中,"可是幽,我不同意你的观点。念其是你的,这次不会再有任何人抢走,迈森他无颜提出抚养权。你一定要好好地把念其培养成才,要让迈森看到不懂音乐的母亲一样可以培育出钢琴家。幽,如果天意相遇,念其打了后,在街上也会与迈森碰到的。不要消极地多想,如果他想抢念其,我和苏雯的老公也不让呀!念其可是我们的儿子。" "真的不会失去吗?"她无助地问,心中仍是疑惑。 肖白含笑,起身为她倒了杯水,"肯定不会,相信我。念其太小,现在不宜送到国外。中国现在的音乐教授有许多是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中国也出了郎朗、李云迪这样的少年钢琴家。念其就在上海学琴,我打听过了,音乐学院有位马教授就是国内数一数二的钢琴老师。" 她讶然仰首,坚定的眼神迎面而来,他锁住她的实现,不让她有逃避的机会。 "我还是担心,念其那么像他……"她抗拒的激烈摇头,哭道。 "他是念其的父亲,当然像他。可是念其出声在中国,他是你的,幽,我保证,我会帮你守护好念其的。明天,我带念其去见老师,好不好?" 她懂肖白是为念其着想,她也一直在纠结着、矛盾着,是,念其有那么高的天分,作为母亲,她应该给孩子机会。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如果是她的,永远都是,如果不是,她又能捂多久呢?最多,孤老一生吧! 左幽想通了,心中瞬刻也轻快了些,她用力点点头,"好,那就给念其一个机会吧!" 肖白抬起指背,拭去她眼角的一滴泪水,眨眨眼,欣慰地笑了。 …… 肖白带左念其去见老师的那天,左幽本来想去的,可是她在出门的时候放弃了,她私心地向老师嫌念其小,拒绝收他做学生,那么,她就有理由不让念其学琴了。她把念其穿得帅帅的,头发也梳得很有型,然后打发二个人出门。 二个人走后,她忽然心神不宁,六神无主地在屋子里转来转去,怎么都坐不下来译稿,索性就不要强逼自己。给苏雯打电话,约了出来喝茶。 喝茶的地方在闹市区,偌大的门面,装饰得阳春白雪般,竹桌、竹榻,竹编的器皿盛着上好的茶叶,用木勺去舀。每个桌上还有一套紫砂茶具,精致纤巧。另点一酒精炉,用特制的壶烧水,现烧现冲,茶味一流。 室内的女孩,全部穿着采茶扑蝶式的装束迎送客人,倒也别开生面。 "闹市区门面这么贵,开间茶室划得来吗?有几个人跑过来喝几百元一壶的茶。"左幽耸耸肩,四下张望着。 "说起来也是个文化人,怎么这么没有情调?"苏雯白了她一眼,"懂吗,这就叫品味。" "不懂,我喝着都差不多,而且我也不花这份冤枉钱,我的钱可是赚得很辛苦,不像你老公买块地,一转手,赚翻了天。" "你只看到强盗吃ròu,不知强盗吃苦,幽,其实你过得很清高,知道吗?我的日子呢,钱是多得没处用,可是烦恼也比你想象的多得多。"苏雯说。 左幽倒好奇了,"你老公搞外遇啦?" 苏雯冷冷一笑,"不是他搞,是别人主动找上门的。" 左幽本来是开玩笑,没想到说中了,心中一下过意不去,"苏雯,你还好吗?" "幽,我可比你强悍多了。现在的年轻姑娘,可不比我们当初,她们一脸清纯,骨子里却毫无廉耻。看到我老公开公司,趁着出差,就爬上了他的c黄,男人吗,犯了一次,就能犯二次、三次……然后,耍了心计,危险期说成安全期,一下怀上了,找上门。" "那……怎么办?"左幽白了脸。 "很简单,我祝福他们,打发我老公和她一起走人呀!结婚时我就防这一手,所以立了婚前协议,若谁出轨,公司与孩子全部归另一方。" "结果呢?" "我那老公没了公司,没了钱,不,是没了我,在外面什么也不是。那女人一见这样,自己跑去堕了胎,一脚把我老公踢了。" "你老公回到你身边了?"左幽一颗悬着的心这才缓缓放下。这世上有没有无风无浪的婚姻,她真的想知道。 "我在考虑要不要接受他呢!"苏雯嘲讽地一笑,"先晾晾他吧,让他吃点苦头,尝尝教训,别以为捧着几个钱,就认不得东西南北。玩情人,谁也不会。现在夜店里,你若进去,有的是俊男扑上来。可也得掂个分寸呀,生了孩子,怎么也得为孩子着想,是不是?" 左幽躺回竹椅上,"经过这件事,你心里有没有阴影?" "没有,我强着呢!不就是上过c黄吗,只要心里有家有孩子由我,我就能原谅,但别玩出个了。" "都说夫妻之间的距离只有半张c黄那么大,如果上了别人的c黄,那就不是真夫妻了。" "傻瓜,你那是说的相爱的夫妻,现在有吗?现在都是现实夫妻,有几个男人外面没情人,睁着眼闭着眼算了,四十岁的人了,能和人家花朵般的小女人比吗?" 左幽突然觉得很悲哀,她的婚姻以失败告终,么资格给予苏雯什么提醒,但她舍不得苏雯这样的生活方式,也许苏雯本身就不爱老公,所以才这么漠然吧! 不爱,为什么要结婚呢?唉,结婚不都是因为相爱,自己当初嫁迈森时,不也没有爱。可是后来,当她爱上他时,他们却离婚了。 经验证明,婚姻的坚实,和爱无关。也许苏雯这样的方式才是对的。 上点心时,左幽的电话响起,是裴凌帆打来的,他想见她。 "我在街上。"她含含糊糊地回答。苏雯用唇语问是谁? "我去找你,一起吃午饭。" "我和朋友约好了,以后吧!"苏雯拼命摇手,说自己没关系。 "那我请你和你朋友,好不好?幽幽,我在上海只能呆三天,让我见见你。"裴凌帆很恳切地说。 "不大方便吧!"左幽还没说完,苏雯一把抢过电话,劈头就说了茶室的位置,裴凌帆低声笑了,"好,我马上就到。" 合上电话,苏雯眼直眨,"我怎么听着这声音很熟?" 左幽没好气地说,"都是你!是裴凌帆啦!" "上帝,"苏雯最半张着,"他和你一直有联系呀!" "你少乱想,我们可不是那种关系,"左幽耷拉着肩,"肖中校已经过时好多年了,他……唉!" "他向你求婚?"苏雯抢白道。 左幽默默点了点头。 "嫁给他,嫁给他。天啦,幽,你和他真是剪不断的姻缘,命中注定呀!一个男人多少年不忘情,仍然记得你,只有树上才会有这样的事,幽,你真幸福,他爱你,对不对?"苏雯羡慕的严重都涌出了泪。"嫁吧,嫁吧,都快四十的人,再不嫁,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 "怎么说得像推我走似的?"左幽苦笑,"我已经习惯独身,婚姻不适合我。" "适合的,迈森不是你正确的人,裴凌帆是,你们彼此都相爱,以前是有缘无份,现在有缘有份,不要错过了。幽幽,我真替你高兴。一会等他来了,我打个招呼就走人,不当你们的灯泡。" "去,又不是少男少女,一起说说话吧!"左幽的神情始终淡淡的。 "不,幽,你不要傻,要抓住他,是个机会。三十九岁,能嫁这么优秀的男人,真的很幸运,我老公丑成那样,还一把大姑娘在抢,裴凌帆可是极品男人,那想的人还不是多的是。哇,来了,没什么改变呀!" 苏雯瞪大眼,看着裴凌帆卓尔非凡地走进茶室。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二章 说爱不容易(二) 到底是在生意场上混久了,苏雯很知进退。和裴凌帆周到而又热情的寒暄之后,她推说公司有事,背着裴凌帆,朝左幽做了抓紧的手势,她开车走了。 左幽心里懒懒的,神情也带着一丝疲倦,匆忙出来,连个妆都没化,素着张脸,全身上下没有一点亮色,不懂裴凌帆看着她怎么会有一种"惊艳"的神色。 茶喝了两壶,洗手间去了两趟,时间差不多快午餐了,她给肖白打了个电话。念其的面试以绝对优势通过,音乐学院的马教授欣喜若狂,说自己亲自带念其。肖白激动万分地带着念其去他在上海的工作室,向他一帮音乐界的朋友显摆去了,不到晚上不把念其还给她。 左幽没有一丝欣喜,心中反倒涌上淡淡的忧伤。不管肖白怎么说,念其只要开始在音乐的道路上开始发光,他就一点一点的远离了自己。 她的人生必须孤单,不然就不是她的命运。左幽下意识地苦笑下,看着眼前这个深情款款凝视着她的男人,鼻子不禁一酸。 难得,他执着地爱了她十多年。 他的孤单是因为她,她的孤单又因为谁? 裴凌帆并不刻意穿着,他本身长得有型有款,漫不经心的休闲装束,更显出一种英气潇洒,这种气质,随着岁月越加迷人。 "去吃饭吧!"不能继续对坐着,玩目光传情,她装着若无其事的站起身,"吃得惯南方菜吗?要不,去吃川菜?" "吃点家常小菜吧!"裴凌帆目光直视着她,脸色却是柔和。 他不是上海人,却有车,她在上海住了六年,连辆自行车都没有。他领着他来到停泊车处,突然抬手抚了抚她的后背,"怎么瘦成这样,在后面看,背都有点驼了。"左幽忙挺了挺胸,又向后背望望,喃喃地说:"不至于吧!"但眼眶却红了。 汽车行驶得十分稳健,连颠簸都是悠然有序的。下了高架,汽车驶进了一处别墅区。左幽从来不知道上海还有这么幽静的地方,水泥车道在林荫上整洁、平坦,没有行人,偶尔只有名贵轿车昏暗着车窗,从他们身边驶过。 别墅里有车库,有糙坪和遮阳伞,以及舒适的躺椅。 裴凌帆领着左幽进屋,有一位中年女人,身穿白制服,微笑地上前问好,对于左幽,没有一点好奇,好像她是个常客。 裴凌帆对她说做几样精致小菜。 "这是哪里?"左幽在奥地利住过别墅,家里也有过佣工,不会像刘姥姥进大观园那样不自然,她奇怪的是裴凌帆对这幢别墅的自如。 裴凌帆自然地走过去,揽住左幽的肩,像从前他在她的小寓所里为她做饭,等她下班,一开门,亲亲热热地抱住她,"这是我父母的房子,他们原先在上海工作,现在调回北京,房子没有处理掉,偶尔还回来小住。上海的气候比北京好!" "哦!"左幽抿抿唇,笑得有些拘束。 "别墅管理公司的佣工,非常有职业道德,菜叶做得不错。要洗个澡吗?" "不,不!"左幽摇头,脸一下就红了。离婚后,为生计,为念其,她只记得自己是个妈妈,早忘了自己是个女人,生活中的小情趣都一点一点的省略掉了。她心中很久没有泛起过心动的情潮,今天在裴凌帆的视线里,她无由地有些慌乱,眼神开始躲着他。 裴凌帆心折地倾倾嘴角,三十九岁的女人了,脸上怎么还有少女的羞涩和单纯。瘦削让她显得飘逸、纤弱,比从前更多了份惹人心怜,偏偏她又是坚强的。命运的曲折,岁月的流逝,并没有让她憔悴不堪,她有着依然如昔的清丽和知性,这样的美,是任何化妆品都修饰不出来的。不管是十几年前,还是现在,还是十年后,他见到她,一定还会像初次在北京的超市里——一见钟情。 "放松一点,今天就当给自己放个假,我们什么都不去想,好好吃个饭,说会话。"他松开她的肩,改握她的手,来到阳台上。 女工送上水果和饮料,含笑回厨房忙去了。 左幽看着拼成各式花朵般的水果拼盆,深感生活的美好,均体现在不经意地细节上。两个人各自聊了聊孩子,又说了说现在的工作。沉默了一刻,裴凌帆把椅子往她身边挪了挪,轻轻握住她的手,两只大手包着,温柔地一遍一遍地抚摸。"幽幽,我的求婚晚了十多年,可是我还是想听到你说'我愿意'。"他缓缓地从袋中掏出一枚戒指,"当年,你嫁得匆忙,就在教堂里简单得成了婚,这一次,我一定会用中式的最隆重的仪式把你娶回来,幽幽,不要嫌我老,你再不答应我,我就更老了。" 戒指上的钻石在阳光下闪耀着五彩的光芒,左幽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凌帆,我说过……" 裴凌帆伸出手指堵住她欲出口的话语,"我都知道,你是担心左念其。幽幽,男生在成长的过程中,需要父亲的陪伴,像朋友一样打打球、游游泳,聊聊男人们之间的话题,这些,母亲是无法代替的。念其是你的孩子,我爱你,怎么会不爱你最爱的人呢?你钻牛角尖了,而我也相信你会爱我的儿子,一定可以相处得很好的。幽幽,不要那么累,为了自己,为了念其,为了我,我们结婚,好吗?" 是因为心中害怕失去念其后的恐惧,还是被裴凌帆执着地神情震住了,她一下子觉得自己像被催眠了,或许是太久太久的孤单吧,她张了张嘴,什么也没说出来。裴凌帆拿出戒指,轻轻地为她戴上。 "凌帆,"她忽然拦住,急促地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我已经快四十岁,不年轻了。你应该找一个更好的。" "即使你六十岁,我也想要你。"裴凌帆有点发怒了,捧住她的脸,紧紧地吻住了她,像是一地未曾起风浪的湖水,第一次卷起了飓风,第一次刮起了暴雨,他吻得澎湃激昂,吻得狂烈激情。"你明明知道我爱你都快发狂了,你也爱我,不要折磨我了,幽幽,答应我,我们错过了一次,不能再错过第二次。我现在梦想也实现了,没有任何会成为阻拦我们的借口。" 她被他吓住了,他是她深爱过的人,可是现在是应该一切顺应天意,但哪里不对了,她紧张得连回应他都没有,只是任他吻着,眼睛茫然地睁得大大的。 戒指推不掉,她只得答应先收下来,考虑后再给他答复。裴凌帆不催促,心情大好地牵着她的手下楼吃饭,眼神炽热得令人窒息。 非常温馨的家常小菜,左幽很久没吃到了,她是个不算很称职的妈咪,现在仍然不会做饭。蓦地想起裴凌帆饭做得不错,这样俊伟轩昂的男子,甘心为她做饭煮汤,她到底好在哪里,值得他那样,真是想不通。 饭后,裴凌帆也不说送她回家,拉着她在楼下看西片,好莱坞的浪漫情景戏,窗帘拉得暗暗的,房间里只有她和他,气氛一下子就迷离起来,左幽一手的汗,裴凌帆把她的手握得紧紧的。屏幕上出现男女相吻激情的画面时,他抱住了她。 放映室后面就是卧室,他抱着她,把她放平在c黄上,左幽像有点迷失,全身僵硬,根本就不像个过来人。她是平凡女子,心中多少被他激起一些情欲的感觉,可是她潜意识里又有点不知所措。裴凌帆可能是太在意她了,洗了两次澡,口里喷了许多漱口水,抱着他像抱着一大块香皂。 无论裴凌帆怎么亲吻、抚摸,左幽总是进不了状况,全身绷得紧紧的,怎么也放松不下来,裴凌帆不忍勉强她。"幽幽,你可能真的不爱我?"他伤感地坐起来。 "对不起,我好像真的不行。"她非常难堪,拥着被,挪离他的身子,看都不敢看他一眼。她是不是太久没有和男人上c黄,以至于都忘了这种事?以前,和迈森……不能想迈森,心像被针一点点刺着,刺得直抽凉气。 "没有关系!"裴凌帆自嘲地一笑,靠近拥着她,"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呢,今天你太紧张了"他抚抚她后背,让她睡在他怀中,"就这样,我也就满足了。以后,我们一定会频率一致的。" 左幽缓缓闭上眼,平静如水,她清楚地意识到,那一天永远不会有的。 她的心可以假装忘记迈森,可她的身子非常诚实。 …… 隔年,初夏,上海浦东国际机场。 迈森摘下眼中的墨镜,冷凝地走出机场。他七年没有来中国了,就连琴院的食物都是让汉斯打理。这次受苏黎士音乐学院委托,来为提供全额奖学金的留学生面试,他提出考试地点放在上海。本该是在北京的,可是他有种恐慌,慌得她不敢踏进北京。如果世界很小,他与左右不期而遇,看到她和别的男人生活得幸福,他还能假装大度吗? 七年了,又过去七年。结婚七年,离婚也七年了,数不清这二千多个岁月的艰辛,原先密不可分的两个人,说分手,就一点联系都没有了。他有时都华易,他的生命里左右可能就没出现过,不然他怎么傻得把他拱手给别人呢? 时光如果倒流,他不会那么做的。他是她的丈夫,他应该爱他,深爱她,深爱到她爱上他,而不是让她离开,而且是以那种痛苦的方式离开。至今,他都记得她背着行李包的样子,肩斜斜的,倔强地从他面前走开。 她的幸福应该是他给,怎么能托付别人呢?君子行径用于为人处事,不是用于爱情。 等他醒悟过来,已经一切都晚了,他永远失去了他挚爱的妻子。 "迈森,音乐学院的人来了。"助手指着人群里一块德文接待牌。 "迈森先生,你好,我是音乐学院的老师,也是你的翻译,我叫莫小雨。"一个俏丽的女子笑吟吟地迎上来,伸出手,她的身后站着几个着西服的男子,像是学院的领导。 迈森淡淡地点点头,疏离地与众人握下手。 "迈森先生,浦东是上海的新区,浦西是上海的老成,我们帮你安排的酒店离音乐学院不远,是在浦西,你同意吗?"莫小雨恋慕地看着迈森俊美优雅的面容,他是这般迷人,高傲,一举一动都是那般摄人魂魄,她有几次,因为贪看他,都忘了翻译。 "可以!"迈森戴上墨镜,遮住了一切神情。看着东方女子,他就会想起左幽,当年,她也是来机场接他,话没说一句,就晕倒在他怀中。多么特别的见面呀,他初来中国的第一夜,竟然是在医院里度过的,她紧紧地握着他的手,恬静地睡在病c黄上,像他是她亲密的爱人。 "迈森先生,那就是东方明珠。"莫小雨喋喋不休地介绍,"这条江就是黄浦江。" "把考试日程给我。"迈森微微皱了皱眉,打断了她。不是所有的东方女子都可爱,她的话太多了。 "喔,在这里。迈森先生,你晚上想去外滩走走吗?我……" "我要倒时差,必须休息,明天开始面试,我在上海只呆两天。"迈森简洁地说明,不再浪费口舌,专注心神看学生资料。 莫小雨一怔,闭上了嘴。 轿车缓缓驶进上海市内,经过人民广场时,碰上堵车。助手嫌车里闷,开了空调吹吹风。 他看到广场上有许多市民在散步,可能是周末的缘故,有一堆相偕并行的母子吸引住了他,一看,就知道那孩子是个混血儿,金发、蓝眸夹在一群黑发、黄皮肤的孩子中太突出了,他的妈妈是个东方人。他们背对着车,慢慢地走,孩子手中抓了几支气球,突然不知怎么的,有一只气球随风飘了起来,飞向汽车这边,孩子笑着回过身来捉,可惜气球飞得太高,孩子仰起小脸,嘟着小嘴,耸耸肩。 助手被这孩子可爱的表情逗笑了,他蓦地一怔,觉得这孩子怎么看着那么面熟。 "念其,走喽!"妈妈温柔地向孩子招招手。 孩子收回目光,察觉到助手的注视,礼貌一笑。那笑起来的样子,和……"迈森先生?"助手讶异地看着迈森。 "呃?"迈森侧过身看他。 助手指指车外,"有……" "有什么?"迈森蹙起了眉,看向车外,蓝天、白云,水泥地,上海大剧院,市政府大楼,还有行人。 助手回过头,哪里还有那对母子的身影?"呵,刚刚有一个小男生和你长得很像。" 他悻然一笑。 迈森倾下嘴角,冷漠地又低下头,当他说了个极冷的笑话。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三章 说爱不容易(三) 左幽很久没去南京路、淮海路上逛逛了。 在上海,普通的衣服到四川路上看看,中等的就去南京路,精品的去淮海路。在奥地利过了七年,培养了一点小资情调,买衣服只看式样、面料是否中意,从来不问价钱,吃饭挑地道的、环境雅致的餐馆,菜单后面的欧元标价,看都不看。回国一个人生活,什么都要考虑,一切都收敛了,能省则省。 她好像很久没给自己买衣服了,今天德国的那个系列童书全部完结,她想买件衣服给自己,然后再去出版社交最后的书稿,也算庆祝下。这套书翻译了整整六年,就像是另一个念其。她靠着它养家、养自己和念其。 她去的时候,正是客流量最汹涌澎湃的时候,商厦内两条滚动电梯上密密麻麻站满了人。 前厅是化妆品专柜,布置得金碧辉煌,不同名牌的厂商分别为他们的推销小姐订做了醒目的制服,配上她们严谨的化妆,几乎人人具备明星风范。左幽转了几个柜台,心中蠢蠢欲动,有几款介绍得非常细腻,大有青春永驻的强效,她咬了咬唇,让小姐却出来看了看,顺便看了下标价,道了谢,又请小姐放了回去。 念其学琴的费用可不是小数目,虽然马教授已经把雪纺降到最低,但一年下来也是一笔可观的支出。肖白抢着给,她能要吗?肖白疼念其是真的,买几件童装、带出去吃几餐饭,都能接受,但涉及到太多的金钱,她非常有原则的拒绝了。 肖白没有这个义务为念其付出太多的。 她在三楼的几个专柜看了看,有她喜欢的棉、麻面料的式样简洁的连衫裙,就那么一大块布,不知怎么就那么贵。她咬咬牙,最终买了套粉蓝色的短袖裤装,没敢买连衫裙。裤装可以拆开来搭配,一件当两件,穿出去一样有崭新的效果。 花了钱,心里舒坦了。拎着纸袋,抱着书稿,走在街上,脚步都是轻快的。下天桥时,没想到看见肖白站在街头的一棵香樟树下,一个长得很水灵的女生抓着他的衣襟,泪水涟涟,肖白的眉头拧得快成绳了。 左幽直觉的掉头就走,"幽!"没等她转身完毕,肖白的声音追了过来。 "喔!"左幽有些不自然的走过来,"这么……"巧字没说出来,肖白推开小女生,指着左幽说,"我爱人,这下你死心了吧!" 左幽明白了,又是一个倒追肖白的什么歌手。这几年,这些事多了去,肖白是金牌音乐制作人,人又长得帅,那些想出名的、已经出名的歌手发挥愚公移山百折不挠的精神,向他发出进攻。他一张冷面根本不抵什么用,被扰烦了,大叫大吼也吓不退,后来谎称结婚了,正好和念其打电话时,儿子长儿子短的,情况稍微好转,但也好不到哪里去,眼前这位不就是很执着的一位。 小女生眼瞪得圆圆的,可能是被左右清逸的气质震住了,泪在眼中转着,不敢掉下来。 "买衣服了?"肖白背对着女生,对左幽挤挤眼。 "呵,是,买了一件,这位小姐找你有事?"左幽很默契地接过他的话。"我们三个人一块到前面的咖啡厅喝点东西,天气这么热,很晒人的。" "事情已经谈好了!儿子今天乖不乖?"肖白嘴角弯成一个非常好看的弧度。 "当然乖喽!"左幽忍不住笑了,感觉很怪异。 小女生的脸越来越苍白,嗔怪地瞪了肖白一眼,又满含幽怨和妒忌的瞟了眼左幽,捂着脸跑上了天桥。肖白这才放松地耷拉下肩,揉着额头直喊累。 "看上去很不错哦,为什么不试着交往?"左幽调侃他。 "娱乐圈里的人,我不会碰。"肖白接过她手中的袋子,"长得清纯,就真清纯吗?你以为她真的爱我?她想让我捧她,给她写歌,不然我一个半百老头子,她会喜欢?大了十七、八岁呢!" "呵,现在时尚大二十岁,男人老了是成熟,更有男人味,不像女人,一老,就成一滩泥巴似的。" 肖白挑了下眉,斜眼看她,"你也说这话,不知岁月有多厚待你,快四十岁的女人,清纯得像大学女生,和我走一起,我都害怕别人说我诱惑你呢!" 左幽别过笑脸,"你再夸我就快飞上天了。呵,不和你说,我要去出版社交书稿,最后几大章哦,哇,终于完结了。" "那庆祝下呀!"肖白听了,也有点兴奋,"我听主编说,读者一直在催这最后一本呢!完结之后,还要一个系列再版。" 左幽指指他手中的纸袋,"已经庆祝了,我给自己买了衣服。" "那我呢?那套书,可是我介绍给你的。" "知道了,"左幽皱皱鼻,清眸水漾似的。"请你吃大餐去!现在还是晚上?" "现在吧,我晚上要回北京。" 说是她请,肖白却做主带了她去了一个路边酒吧。虽说是路边形式,但是品味不低,服务生相当地道,侍者是老年男子,雪白的衬衣上打着黑领结,笑容是从容而宽厚的。酒吧的中间有大型花坛,素笺般的餐巾上泛着雪白的刀叉,配上独枝的恣意开放的天堂鸟。音乐是李斯特的名曲,与酒吧的慵懒味道很谐调。 肖白要了一杯金巴利开胃酒,要了沙拉和牛扒。菜上齐的时候,左幽的手机响了,"我去外面接!"左幽对着旁边的餐桌抱歉地笑笑。 沙拉和牛扒端上来,肖白把左幽的那盆挪过来,细细地切着,一边看站在外面接电话的左幽,收回目光时,刚好看到最里端的一桌客人离席,他的手突一抖。 "迈森先生,这边请!"莫小雨礼貌地在前面引路,迈森疏离地点点头,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刀从肖白手中滑落,他紧张地调头看外面的左幽,她还在接电话。 一辆黑色的奔驰停在酒吧外,迈森经过左幽的身后,大步跨下台阶,莫小雨打开车门,迈森坐了进去。车缓缓地驶远了。 肖白长吁一口气。 "你怎么了?"左幽进来,不解地四下张望。 肖白欲言又止,"幽,最近有和以前的朋友还有家人联系吗?" 左幽端起酒杯,浅抿了一口,"给我妈妈打了个电话,她身体不太好,可是……我也不敢回去看她。"左幽的心情一下低落下来。 "那有别的人和你联系吗?"肖白心中很纳闷,没有任何报道说迈森来中国呀!他要不要告诉左幽呢?他怕说了,惹左幽难过,真是有点犯难。 "呵,是不是苏雯和你说什么了?"左幽理解他在说裴凌帆,"我和裴凌帆已经说开了,以后,我们就做好朋友。" "裴凌帆什么时候来上海的?"肖白一惊。 左幽愣了,"那……你刚刚说的事谁呀?凌帆是去年秋天来上海的。" "没说谁,"肖白担忧地从眼底打量她,她现在过得很平静,也很快乐,迈森可能是来中国洽公,如为她,一定会先联系的,还是不要说吧!不然,她会更难过,"裴凌帆找你叙旧的?" 左幽抿嘴一笑,"这么笑看我的魅力。" "难道……"肖白愕然地放下叉子。 "嗯,肖白,有些人注定就是朋友的缘,错过是必然的,就是重来,也是不会在一起的,我和凌帆就是。肖白,你真的不想成家吗?" "不想,我觉得婚姻生活太累,牵肠挂肚的,患得患失。反正现在有朋友们陪着,很老了以后,你如果还是一个人,我们就越好了一起去福利院做伴,有空还像这样,我们出来吃西餐,到江边走走。" "你这样说,我就不要担心一个人孤独老去了。"左幽轻笑,"真的到离开这个世界的那一天,有你送我,我会走得非常开心的。" "如果是我先走呢?" "我送你呀,让你开心地走。" 两个人大笑,举杯对饮。肖白看着左幽,目光变柔变宠。 …… 迈森走出音乐学院的演进厅,这里临时改成了面试办公室,里端放了几张桌椅,正中是架大三角钢琴,面试的学生一个个按序进去演奏。一天下来,外面排着长龙的队伍缩小了一大半。他的感觉很一般,有几个基本功不错的学生,各方面都不错,琴曲很严谨,但也很死板,中规中矩,没有一个能让他有着眼前一亮的惊喜。 稍微有点失望,他和助手信步在学院里走着,不是有学生认出他,主动上来打招呼,莫小雨在一边陪着。 "这是谁在弹琴?"迈森一震,盯着暮色中一幢红砖小楼。是贝多芬的第一交响曲,跨度很难,技法复杂。但是弹奏的人却处理得很好,虽然在表达上还欠强烈,但却表现出一种与众不同的风格,几乎可以错觉他内在强大的魔力正要挣脱开来。 莫小雨诧异地看看他,"这是马教授的秦室,里面弹琴的可能是他的学生。" "为什么没有来参加考试?"迈森问。 "我不太清楚。" 迈森脚步一转,直接地走进小楼。琴声越来越近,他抬脚上台阶,二楼的琴房门大开着。迈森悄悄放轻了脚步,走过去。 钢琴边,一个金发碧眼的小男孩正投入得演奏,手臂利落地在琴键上跳跃,没有华丽的指法,却有着天然的率真,还有对音乐一腔的热爱。小男孩弹得忘情,小嘴微微地荡起笑意。 迈森目不转睛地看着男孩,有种说不出的熟悉感,他仿佛看到孩童时的自己坐在钢琴前,下面搁着垫脚的板凳,甚至连弹得激动时头一点点的举动都一模一样。但他却又感到,这孩子会超过自己,他小的时候对曲子的处理没有男孩这样的天分。 一个漂亮的音符为乐曲画上完美的符号,迈森忍不住鼓掌点头。 左念其探下琴凳,转过头,好奇地打量着站在门外的不速之客。"迈森先生?"马教授也闻声从里面走了出来,伸出手。 "就是他,呵,迈森先生,昨天堵车时,我就是看到他,他是不是和你小时候的照片很像?"助手站在后面,也看到了念其。 "哎,真的,像一大一小两个版本。头发、眼瞳、鼻梁,太像了。还有,还有,都会弹琴。"莫小雨惊奇地在一边直眨眼。 众人的注视下,两对蓝眸相交上,迈森心"咯"的一下,掠过一丝惊愕,世界上有这么巧合的事吗? 左念其不知什么像不像,但对眼前这位有着和自己一样的头发和眼眸的男人有点亲切感。他一直觉得自己长得很怪,为什么不像别的小朋友一样,是黑头发、黑眼珠呢?妈咪说那是因为他是从西方来的天使。上海的外国人也多,但他发现和他一样的头和眼眸的很少。 他对着迈森笑了,蓝眸晶亮晶亮。 "他是你的学生吗?"他询问地把目光从左念其的脸上离开,然后有急切地转向左念其。 "是的,我最小的却也是让我最得意的学生,是个很有音乐天分的孩子。"马教授自豪地说。 迈森突然在左念其面前蹲下,手指温柔地抚摸着他粉嫩的脸颊,怪上,他对这个孩子竟然涌上一种对琪琪的疼爱之情,"想去国外学琴吗?" 莫小雨连忙翻译。 左念其有点茫然地看向马教授。 "念其,这位是世界上最著名的钢琴家迈森先生,你想跟着他去国外弹琴吗?"马教授微笑地问。 "不要!"左念其摇了摇头,所有人都呆了,不是因为他的拒绝,而是他是用德语来回答的。"我就在中国学琴,陪着妈咪。" "你会德语?"莫小雨失声惊呼。 左念其理所当然地点点头,用德语回答道:"我妈咪是最棒的德语翻译,我当然就会说德语了。" "有这种因果关系吗?"莫小雨可不这样认为,她学德语可是学得很辛苦,"那你爹地是德国人吗?" 左念其小脸上闪过一丝寒意和防备,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我们认识一下,好不好?"迈森声音有些颤抖,男孩会说德语,更让他感到有种出自体肤的熟稔,"我叫迈森!" "我叫念其。"左念其礼貌地伸出小手,然后在迈森的两侧脸颊亲了亲。 也有一个其?迈森已经不知如何形容这种感觉了。"念其,叔叔非常喜欢你弹的钢琴,你想跟叔叔去奥地利学琴吗?听说过维也纳、金色大厅吗?"他真的喜欢上这个小精灵似的孩子,爱惜上他惊人的天分,还有许多许多说不出的缘由。这种感觉比一见钟情还要一见钟情。 "我知道维也纳和金色大厅,妈咪说我是从那里飞到东方的天使。但是我现在不想离开妈咪,我要留在中国学琴,等念其长大后,再和妈咪一起去。" 迈森点点头,知道孩子有恋母情结,"你是哪个国家的?" "中国呀!"念其觉得这个问题很奇怪。"我妈咪是中国人,我当然也是中国的。" "那我可以见见你妈咪吗?" 念其眨了眨眼,"妈咪今天去出版社送书稿,要晚一点才能来接我。" "没关系,我等她。"迈森不想错过这个孩子,孩子出国确实有点小,但是他还是想给孩子父母一些建议,或者期待几年后这个孩子能去欧洲的音乐学院接受非常正规的教育。不知为什么,在听到念其的琴声后,还有见到孩子后,他突然对孩子就有种责任感。 "迈森先生,晚上和平饭店有个宴会,我们该过去了。"莫小雨怯怯地提醒道。 迈森倨傲地一挑眉,"我很累了,推了吧!" 莫小雨难堪地低下头,撇撇嘴,这位钢琴家的脾气还不是一点的大。 "念其的妈咪一会该到了,迈森先生,请坐。"马教授含笑拉过椅子。 "我想再听念其弹会琴。"迈森抱起左念其,走向钢琴,两个人并肩坐下,"B小调马祖卡舞曲,会吗?"他拿起琴谱,翻着。 念其两只眼睛突然睁得大大的,耳朵竖着,楼梯上响起轻轻柔柔的脚步声。 "妈咪,妈咪!"念其从琴凳上跳下,激动地往外跑去。 "念其?"柔软恬雅的笑声在楼梯口响起,"不要乱泼,妈咪接你回家喽!" 迈森俊朗的面容忽然失形于色,高大的身子微微颤栗,他呆愕地看向门外。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四章 说爱不容易(四) 左幽的心情出奇的好,童书系列顺利完结,出版社依约付清了所有的稿费。因为合作愉快,主编又和她定下了下本书的翻译合约,并预付了一部分稿费。左幽想着自己真是被物质化了,捧着一大笔钱,乐得像个孩子似的,脑中飞快地对这笔钱做了一个打算,一部分寄给父母,一部分给念其付学费,一部分准备换个大的寓所。现在的家是在太小,到现在都没敢给念其买钢琴,没地方放呀!有个大一点的寓所,念其就可以安安静静地呆在家里练琴,而不要天天去音乐学院的琴室了。 明天突然变得美好起来,她去音乐学院的路上,嘴角一直弯着,脚步是轻快的。心中想着今天破例带念其去吃个西餐,说起来,好像很久没和念其去西餐厅了。念其虽然是在中国出生,但骨子里像极了迈森,对中餐很一般,反倒是很习惯西餐。中餐在国外贵得没谱,同样,西餐在中国也是价钱不菲,肖白常带念其去吃,她只有在一些特别的日子才会带念其去。 左幽到音乐学院时,天已经完全黑了。马教授的琴室在二楼,楼梯口的灯好像坏了。她小心地扶着扶栏走上去,听到念其在叫着"妈咪",她怕念其摔倒,急忙叫道:"念其,不要乱跑,妈咪上来了。" 她一拐进琴室的大门,念其就兴奋地扑进她的怀中。她含笑蹲下来,替儿子理理稍有点皱乱的上衣,摸摸头,"我们念其今天有没有好好练琴啊!" 左念其用力地点点头,"有,马教授有夸念其,还有那位叔叔,"念其转过身,指着里面,"他说念其琴练得好,要带念其去国外学琴。" 左幽缓缓地抬起头,就在抬头的那一刹那,一个人已经投影在她的瞳孔上。 画面停格了,空气凝结了,连呼吸都停止了。血液从脚上窜到头顶,又从头顶急速下降。她的腿情不自禁地哆嗦,嘴唇也控制不住地颤抖。 她记得他,一刻也没有忘记。日日面对念其,就犹如看到缩小版的他。 她看到他也不比他好到哪里去,蓝眸像要瞪出眼眶外,看着她像看到了天外来客,手指握成了拳,整个人都在抖。 几年了?七年,他们七年没有见面了。曾经,他们之间也共有一个七年,还孕育了一个女儿,似乎也恩恩爱爱、甜蜜过,但是,他却残酷地把她推出了他的生命,甚至连女儿也一并带走了。她以为她的世界在那个时候崩塌了,天地间昏暗一片,幸好有了念其,她的人生有了新的意义。 舍弃了她,他应该过得不错吧!至少看上去不错,衣着考究,身材、面容和七年前没有多大改变,高雅、俊美、成熟的男人,很招人注目,不像她,瘦得脱相,就连裴凌帆看到她也吓一跳。 当肖白要带念其学琴时,她就预感到会有相遇的这一天。她和他生活了七年,耳濡目染也知道音乐天分高是怎么一回事,念其可以比别人少花多少年的时间久可以走到音乐的高坡,而在你最高处,他在,念其怎么可能与他不相遇呢? 所以她犹豫、挣扎,但最后还是放弃了自己的私心。只是没想到这相遇来得是如此的快,而且不应该是在这里相遇呀!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左幽希望相遇的时候,她看上去能好一点。她不自在的拂拂头发,有点慌乱,想弥补些什么,但突然被自己的想法感到好笑。她好与不好又有什么区别,和谁在作比较,他们早已不是对方的谁。都已经离婚七年,还不够沧海桑田吗? 他是为念其特地来的? 左幽心中突地一震,然后是无由的惶恐和疼痛。她抱起念其,紧紧地按在怀中,眼神一点点冷却,然后冰凝。她收回对视的目光,漠然地走了进去。 他的严重只有她……是她,是他最爱最爱最最深爱的妻子,离开了他七年的妻子,俏丽的短发,清婉瘦削的面容,牵扯着他激动而又狂喜,却又脆弱的心,他不得不按着心口,生怕激烈的心跳会破腔而出。 他久久地凝视着,目不转睛,脑中像一片真空似的,俊容一再的痉挛。这是上天的安排吗?她怎么会在上海?她好瘦,目光碰到她怀中的小人儿,呼吸猛地一窒,他痛苦地闭上眼睛,不要问,念其是他的孩子,所以才会让他产生那么多的熟稔和亲切,所以念其会说德语,所以念其会有钢琴天分。是那一晚吗?他为积极爱你个来临的分别,失控地一次又一次地要了她,像倾尽一生一世地爱她。上帝,他做的什么蠢事,竟然没想到她会怀孕!迈森懊恼地恨不能拍死自己。他那么对她,她还生下了他的孩子。她一定很恨他吧! 这七年,她和那个大使一起幸福吗? 迈森一动不动地站着,目光随着她的身影移动而移动,嘴巴张了张,抖得连半个音都发不出。 "妈咪,就是这位叔叔!马教授说他是钢琴家。"念其有点崇拜又有点害羞地指着迈森介绍给左幽。 左幽浅笑,放下念其,强敛住心神,"你好,迈森先生,好久不见!"她礼貌地伸出手,用娴熟的德语招呼。 不逃避,就当无爱也无恨,如烟往事,都已过去。 迈森看着眼前的那只苍白纤细的小手,心痛如割,她称呼他为"迈森先生",这一声就把这一手之间的距离拉到了天边,她不会原谅他了嘛?他抖索地伸出手,颤巍巍地伸过去,轻柔地握住,刚碰到她的手,她已经抽回了,他的手僵立在半空中。 一边的莫小雨讶异地直眨眼,她见过一次左幽,在德国驻上海办事处的新年晚会上,她硬弄了张请帖过去。左幽是被特邀的嘉宾,因为那个系列的童书,促进了两国儿童书籍之间的交流。左幽笑容很淡,对谁都是。她猜不出左幽的年纪,太浓的书卷气看上去像个大学女生,但左幽嘴角落寞悲凉的笑意,又好像应该是有故事的人。她怎么也没猜出左幽竟然有了一个六岁的儿子,而且还是一个混血儿。"你们认识?"她看看迈森,又看看左右,脱口问道。 左幽拉住滑下的包带,淡淡笑道:"迈森先生第一次来华演出,我和你一样,是他的陪同翻译。" "哦!"莫小雨释然地点点头,无心地说,"这是你儿子啊,和迈森先生好像!" "金发碧眼的小孩子看上去都像洋娃娃,外国人看我们中国人也都像一张面孔,其实差别很大。"左幽神情一冷。 "也是!"莫小雨啧啧嘴,不过,这孩子也太像迈森先生了。 迈森悲戚地低下眼,掩饰着心中的酸楚,喉间有些哽咽。她不愿承认他们之间曾经的关系,只是两个不相干的人,连念其她也不愿与他牵扯。这是他的儿子,是他和她的儿子,和他一个模子,她把念其教育得如此优秀,如此乖巧,他不配做一个父亲吗? "马教授,念其是不是表现不好?"左幽控制住心乱,问。她很想就此夺门而去,永远不见让她的心揪得生疼生疼的男人,但不能,有些事总要解决,总要问个明白,不然会有后患。 马教授惊了,"没有,念其非常刻苦,给他的功课,总是完成得最好。" "那为什么要把他推开呢?"左幽瞟了下迈森,他像呆了般,直直的盯着她。 "不是,呵,是迈森先生觉得念其是颗好苗,想让他去国外接受更好的教育。"马教授讪然一笑。 "是这样啊。马教授,念其还小,我认为他现在在中国接受你的指导就已经是最好的。出国,过几年再说吧!念其还是麻烦你了,我会配合你的练琴时间。" "哪里,这是我应该做的。" 左幽心中稍微平静了点,她牵过左念其,"马教授,莫老师,迈森先生,再见!"她含笑一一点头,母子俩转身向外走去。 "幽!"迈森再也控制不住,追上去,顾不得琴室里几个人的愕然,抓住左幽的手臂,恳求地看着她,"幽,我们一起吃个晚饭,好吗?我没别的用以,就吃个饭。" 左幽疏离地一笑,太了解猫咪的左念其明白妈咪此时一定很难过。妈咪最难过时,她在人前只是微笑,却手指冰凉。"谢谢,时间已经不早,我要带念其回家。念其就在国内学琴,你不要cao心了。再见!" 迈森不松手,她微微地挣扎,眼神中有着不厌烦。"我……我送你回家。" 她没有表情地倾倾嘴角,"外面还有公车,很方便,多谢了。"她成功地甩开了他的手臂,抱起儿子,急匆匆地往楼下跑去,黑暗中,少跨了一个台阶,脚下一空,她吓得腾手抓住扶手,惊出一身冷汗,脚却不慎扭了,疼得她眼泪都出来了。顾不得疼,她拖着伤脚,往学院大门跑去。 "幽,幽!"迈森在后面紧追着,她看都不看。校门外刚好停了辆班车,她问也不问,直接跳了上去。 迈森看着消逝在暮色的班车,挫败而又悲绝地呆立着,泪,悄悄地盈满眼眶,一滴滴滑下脸颊。 他应该笑啊,是他要离婚的,生生地把他与她分离七年。她没有打扰他,离开得很彻底。他成功了。再见面,她一点都没有妨碍到她,一点也没有带给他困扰,甚至连多看他一眼都嫌多余,这不是他想要的吗? 迈森痛苦得闭上眼,泪水长流,不,不,这一切都不是他想要的,从前,现在都不是他想要的。他爱她,是她的妻子啊,是他的蠢,他的自以为是,造成了这一切。他还有资格爱她吗? "迈森先生!"莫小雨怯怯地递过纸巾。她犹豫了一会,好奇心顾不上唐突,"那个那个左幽小姐只是你的陪同翻译?" 迈森拭去眼中的泪,"你认识她?" "嗯,她是德国那个畅销童书的译者,有点小名气。" "她做文字翻译?"迈森一愣,"她结婚了吗?一直在上海?" "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但她在上海由好多年了。她译书非常快,我听朋友说的,出版社稿费也给得很高。结没结婚,你问马教授呀,念其一定有留个人资料的。"莫小雨眨巴眨巴眼,说。 迈森眼前一亮,拔腿就往琴房跑去。 "左念其随母姓,是单亲家庭,母亲左幽,父亲这栏没填。"马教授说。"怎么了?" 迈森脸色白得像张纸,整个人瘫软在地上。他所谓牺牲似的离婚,没有让她幸福,而是把她的妻逼上了一个独木,她小心翼翼地走着,艰难地一步一步,她才瘦成了一把骨。这种牺牲有意义吗?谁又得到了快乐? 他没有成为天使,而是扼杀了幸福的恶魔。 他咬紧唇,指尖狠狠地掐在掌心,泪水长流。 …… "妈咪,我们要去哪里?"左念其看着外面闪烁的灯光,扭头问左右。除了音乐学院,妈咪带着他一站又一站的坐车,不看站牌。他以及那个坐了很久的车了,怎么还没到家呢? 左幽茫然地抬起头,只知道把念其抱的紧紧的。去哪里呢?她不知道,只想去一个迈森找不到的地方。上海够大,人够多了,居然都能遇到。找不到的地方有吗? 她不担心别的,只是害怕他会又以不能埋没孩子的天分为由,把念其从她身边夺走,偏偏她又找不到反驳的理由。爱情,早已从她的生命中远走了,她不去奢望,也不愿再和迈森有任何牵扯。可是孩子是两个人的,她无论如何也无法抹去这个事实。以前,他不晓得,她才过得平静,现在,他知道了,一定不会放过。她该怎么办,已经失去琪琪了,她不能再失去念其了。 "不要离开妈咪,不要。"她抱住左念其,痛哭失声。 左念其吓住了,"我不离开妈咪,不离开。"他忙不迭地说。 "念其,我们不学琴,好不好?"她抬起泪眼。 蓝眸闪过一丝无助,然后低下头,轻轻点了点头,"嗯,念其不学琴。" 左幽不忍,捧住孩子的小脸,怜爱地亲了亲,泪沽沽地从眼中流个不止。 她有点不敢回家,抱着念其想去苏雯家住一宿。走到苏雯家独幢小洋楼下时,听到里面传出一声接一声的怒骂,还伴随着摔碎东西的巨响,她缓缓转过身。 什么叫合适的婚姻?因为相爱结合,也不能保证一辈子能走到老,婚姻里有太多的变数,让人防不胜防。因为需要结合,把爱丢弃一旁,没有患得患失的婚姻,应该是风平浪静的,却也一样逃不了劫数,像苏雯这样。 苏雯因为老公的婚外情,现在是焦头烂额,她不能再给苏雯添麻烦了。 爱也不行,不爱也不行。婚姻不是爱情的坟墓,而是考验人责任和义务的磨练。一直走到最后的夫妻,还有爱吗? 结婚,不代表就找到了所谓的爱情和幸福。反过来说,一个人过也没什么,她这七年不也过得很好吗? 少了谁,世界一样转,别人也一样过得好好的。 回家的车上,念其困得趴在她肩上睡着了。她想起他们还没吃晚餐,更别提西餐了。 如果上天注定她的人生孤独,那也没办法。不能反抗,就强悍面对吧! 车到站,她付清车费,抱着念其,艰难地拖着伤脚,往公寓走去。爬上楼梯,开了灯,迈森像个木雕一样捧着一堆的食物,站在门外。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五章 说爱不容易(五) 现在,已经没有什么能让左幽吃惊了。若谁说地球和太阳相撞,她都相信有这种可能。不是说心有多大,舞台就有多大。只要你想到,你就能做到。迈森初来上海,不会中文,在弄堂、街巷中穿梭来往,不一样找到了她这个窝在闸北区的小寓所吗? 她不想让他进屋的,可是时间太晚了,念其又睡着了,她不能把念其一个人丢在家中,跑到楼下和他喝杯茶或者喝杯咖啡。 她默然地看了他一眼,掏出钥匙,把念其移到左肩,迈森想帮她抱念其,她避开,这些动作她做的很熟练了。六年,她不都是抱着念其在这楼梯间上上下下。 "你请坐。"她开了灯,用眼神对他示意下客厅中的椅子,然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念其的房间,把孩子放到c黄上,脱了鞋、外衣,怔然地看着熟睡的小脸,她叹了口气,盖上被单,轻轻带上了门。 淡黄的灯光下,迈森表去哪个非常震愕。他大概扫视过小寓所了,没想到她会过得如此寒酸吧,她不会为此有什么抬不起头,一切都是她凭双手得来的,寒酸也是自己的本事,至少她自立了,不用再倚赖谁。 "你坐!"她做了个请的手势,为他倒了杯水,抿了抿唇,故作平静的微笑,在他对面坐下。 迈森接过水杯,自进门到现在,他的心和他的人一直都在抖,他无法原谅自己,这间小寓所多一个人都不太好转身,奥地利别墅的餐厅都比它大,却住着他的妻子和儿子。小小的卧室,小小的书房,巴掌大的厨房和客厅,处处都透着女主人的精打细算和生活的艰辛,也透着缕缕家庭的温馨和快乐,也说明没有父亲和丈夫,她和儿子一样会过得很好。 迈森看着左幽,直直地看着,因为愧疚,因为心疼,蓝眸中浮上一层湿雾。,他好想抱她,紧紧地抱着,为她七年来的辛苦,为她的坚强,为对她的误解,抱着,可他不敢,也没有资格了。 "如果你是为念其学琴的事,就不要再说了,我坚持在他小的时候留在国内学习。"左幽直截了当地说,不看他痛苦抽搐的脸。 "念其……"迈森忍下哽咽,没了往日的倨傲和高雅,胆怯得如一个命运被别人掌控等候发落的罪人。 左幽把手放到桌上,十指交织着抑制心底的慌乱,她断然说道:"念其是我的儿子。" "幽,我不是要抢念其。对不起,我不知道……"他羞惭地看着她。 "什么叫不知道,你是不知道你男女做爱会不会怀孕,还是不知道一切怎么会那么巧?"她忽然激动起来,"既然第二天都准备和我离婚了,为什么还要碰我?你把我又当成了什么,这对于我来讲,是一种无法对别人言说的耻rǔ。你根本不在意我有没有可能怀孕,所以讲念其是我的,和你没有一点关系。他是上帝舍不得我孤单,送来给我的。你不要打什么主意,念其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他是我的儿子。"她颤抖着别过脸,身子剧烈的哆嗦着。 "幽,幽,幽!"他一遍遍地喊着她的名字,心像撕裂了一般,"我爱你才抱你的,我不想让你走,可是,可是……"他一拳打向旁边的墙壁,手掌唇间红肿一片,可他根本不顾,一拳一拳地打下去,似乎想借身体的疼痛来压下心底的巨悔。 "够了!"她闭上眼,咬着牙说道,"你不要在我这里伤了手指,我不想再背负起任何与你有关的责任。" 迈森埋下头,伏在墙壁上,她看到他的肩一抽一抽的,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地上。 她深深地凝视着他,无力地跌坐在椅中。 许久,他才稍稍平静了下来,转过身时,眼睛稍稍有些红肿。 沉默了好一会,她轻轻地问,"迈森,琪琪……好吗?" 迈森从袋中掏出钱包,抽出夹在里面的一张照片,"这张是她在瑞士的音乐大赛上得金奖时拍的" 很高挑的小女生,黑发如墨,秀眸如星,拿着提琴站在舞台上,对着观众盈盈地笑着。她离开琪琪时,琪琪六岁,七年了,十三岁的小女生已经有了少女的秀韵。是她的小珍珠呀,可是她却被剥夺了陪着她长大的机会。左幽捂住唇,泪再也忍不住,倾泻而下。 "她……有我高了吧?"看不够,真的看不够,她把照片捂在胸口,痛哭失声。她的琪琪还记得她这个妈咪吗? 迈森起身,走到左幽的身边,手迟疑了下,轻轻地拥住她,她一惊,闪躲开,一脸的紧张。这一次,他没有缩回,一把抱住了她颤栗不已的身子。"亲爱的,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做的蠢事,运量我,给我一次机会,我们重新来过,好不好?我爱你,我爱你!" 她被他的话怔住了,忘了挣扎,眉头紧蹙,好一会,她才醒悟过来,以手背拭去眼中的泪,淡然一笑,推开了他的禁锢。"你该回去了,好像快近午夜。" "幽,幽,我是讲真的。亲爱的,这七年来,我没有一时半刻的不想你。我心里只有一个人,是你,幽,亲爱的。"他痛处地去抓她的手,她瞪了他一眼,狠狠地甩开。 "不要喊我亲爱的,我们早已经不是那样的关系。你爱谁都与我无关,我也不会给任何人机会,很久之前,当我哀求别人给我一个机会时,别人也没有给我,所以就不要说这些无谓的话了。这不是报复,也不是赌气,这七年,我们没有彼此,都一样过得很好。呵,我还是和从前一样,听不懂高雅音乐。"她自嘲地倾倾嘴角。 "幽,我那时讲的不是真系话。我从匈牙利回来时,看到你……和那个大使抱着痛哭,我当时就傻了。你和我结婚时,心里爱的人是他。七年来,你始终无一的爱着他。不管我如何努力,你也没有爱上我。我徘徊了很久,决定成全你们。"他鼓起勇气,把当年你的真相和盘托出。 左幽半张着嘴,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我不爱你?"她苦涩地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喃喃自语,眼神空洞,"对,我不爱你,一点都不爱你。你有什么地方值得我去爱呢?" 多么荒唐而又可笑的一切啊!为成全她和裴凌帆,他就推开了她?用那么刺人的话、决绝的方式逼她离开,让她投入另一个男人的怀抱。而那个晚上,她准备了浪漫的晚餐,正准备亲口告诉他,她爱他,希望可以喝他牵手到闭上眼的那一天。 滚烫的泪,不听话的流了下来。 屋里刹那间静如沙漠、岩洞、瀚海。七年的时光,就这样缓缓地过了。 "亲爱的,我错了!原谅我,让我爱你,爱念其,好不好?"迈森被她脸上的恍惚神情弄愣了,他握住她的肩,摇晃着。 "迈森,你说你离婚的时候是爱我的?"她幽然地问。 他用了力度,拼命点头,"爱,亲爱的,自从你在机场晕倒在我怀中,我就爱上你了。真的,我甚至创造机会让达琳娜离开我,我就是想爱你。当你想我提出结婚时,我真的是欣喜若狂。我爱你,亲爱的,我像发了疯似的爱你,一刻都不能与你离开。" 左幽的唇角悄然绽开一丝讽刺的笑意,不能离开,不一样离开了,也过得好好的。"你爱人的方式真别致?" "不是,亲爱的,你说过因为深爱,所以放手。我才……下了那样的决心。爱你,我希望你和自己所爱的人生活在一起,幸福,快乐,而不想用一份责任硬锁住你。我锁得了你的人,锁不了你的心。" "嗯,你说的很对。"左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茂森,仿佛素不相识,"谢谢你的成全,我才有了现在的自由和幸福。那么,请继续成全我吧,不要打扰我。" 迈森脸都急红了,直摇头,"那是我的自以为是,我不该放开那你的,我们是一家人,你不是舍弃家人自私地寻求自己的幸福的人,我要努力地再爱你,知道你有一天也爱上我。" "迈森,我们不可能了。"她倾倾嘴角,神情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语气镇定,"签字前的一个晚上,我在维也纳的大街小巷寻找琪琪,那时你不知把她藏哪里了。我已经找了一天,非常累,晚上八点多钟,我终于找到她了。她坐在你和莉迪亚的中间,你们在吃晚餐,她在给你们表演,你们的眼神那么默契,看向她的视线很温柔,没有任何人会怀疑你们不是一家人。你们在笑,我站在外面哭。在那个时候,我死心了,决定签字。我确实和你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爱我也罢,不爱我也罢,我都不像再和你一起生活了。" 她说的非常明白,他们之间,不管有没有爱,都是一样的。她踏不进他的世界,同样,她的世界也拒绝他的踏入。 迈森像具失去了魂魄的空壳,全身的血液都冰凝了,心沉到了谷底,他不知道怎么下的楼,又怎么回到酒店,整个晚上都呆坐在房间里,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阳光自米白色的窗帘fèng隙中射到他的脸上,他微微眯细了眼,站起身,看到镜中的自己,眼窝深陷,胡渣满面,憔悴的面容像苍老了十岁。 门铃响了。 "迈森先生,你身体不舒服吗?"莫小雨瞪大眼,看着他蜡黄的面容,还穿着隔夜的衬衫,手掌红肿不堪。 "让我的助手去面试学生,我……需要静一静。"他的脑中一团一团的乱麻,没有办法分心再去过问别的事。 "啊,好的。你……和左右女士和好了嘛?"昨晚,迈森说出左幽是他的前妻时,她和马教授差点没吓趴下,不过,再想想左念其,不得不当真。是她从马教授那里抄了左幽的地址,然后送他过去的。死机留下等迈森,她先走开了,心中为这种都市里浪漫的悲欢离合,激动了一夜。 想想,七年来,男未婚,女未嫁,又有一子一女,一定是一拍即合,她甚至脸红地想到他们一定会激情到天明。七年啦,干柴和烈火。可现在看看迈森这样,好像旅途艰辛哦! 迈森木然地坐在椅中,手托着腮,成熟男子为情所困的模样也这么性感,莫小雨直啧嘴。 "迈森先生,别气馁呀!七年可是一大把日子,不会那么快接受的。可是你有胜算啊,你看,你们有一对儿女,不管你们现在还有没有感情,可是,儿女却是共同的,这是割不断的。你只要发动你的王子和公主,三个人连在一体,他们的妈咪一定会动摇的。" 迈森紧拧的眉微微舒展,侧目看了她一会,好一会,才缓缓收回目光,"谢谢,你们去忙吧,我还有事。" 莫小雨嘟着嘴,怎么这么冷漠呀?她觉得她说得好像很有道理,电视里不都是这样演的吗? 第四十六章 不是没原则(一) 大概是母子连心,左念其早晨起c黄出奇的乖,小肚子饿得咕咕直叫,也没说一声。自己找了衣服,去浴室放水洗澡,冷热水不会调配,只得就着冷水冲了下,幸好是夏天,也少虎太冷。一切都弄好了后,开了冰箱,倒牛奶,看到桌上堆着一堆精装的食品,瞟了一眼,咽咽口水,没去拆包,轻手轻脚地推开书房的门。 左幽蜷缩在书桌前的椅子上,双肩环抱,象只蛹,一动也不动,两眼睁得大大的。 "妈咪,早!"左念其走了进去。 左幽放下手脚,扭了扭脖颈,"早,宝贝!饿吗?"她张开双臂,抱起儿子,亲亲两腮,蜡黄的面容上欣慰地露出一丝笑意。 "念其有喝牛奶。妈咪,你昨夜没上c黄?"左念其看着小c黄上叠得整整齐齐的被单,问。 "嗯,妈咪要开新书,有许多事要准备呢!"其实,是她根本没办法入睡。她一直以为当年离婚,是因为迈森的移情别恋,还有他嫌弃她不懂音乐,怎么也没想到是他痴傻地装什么天使,来成全她和裴凌帆。坚固了七年的保垒,突然就象被一枚飞弹击中,一瞬间,夷为平地。她欲哭无泪,却又胆颤心惊。 "等念其大了后,能上台弹琴,赚许多许多钱,妈咪就不要译书了,就可以天天和念其一起睡觉,一起吃饭。"念其仰起脸,天真地说。 左幽轻笑,"到那时啊,念其是大男生,就不要妈咪陪了。" "妈咪,出国学琴是不是可以很快就能赚钱?"小脸突然严肃、认真。 "念其……想出国?"左幽的心狠狠地一揪。 念其不安地看了妈咪一眼,低下头,怯怯地说,"念其不是要离开妈咪,只是想快点把琴学好,那样,妈咪就不必太辛苦了。" 左幽心疼地抱紧儿子,下巴搁在他的发心,想起他从出生到现在,陪着自己的一天天,有多少辛酸,可也有多少温馨。虽然口口声声说念其和迈森没有关系,但却抹不了他是念其父亲的事实。念其有权知道父亲是谁,知道了,似乎迈森也就有权决定念其的钢琴教育。她永远都象是一个阻挡,琪琪是,念其也是。两个孩子都遗传了迈森的音乐才华,不太象她,这也就是她的可悲之处。 理智明白什么对念其是最好的,可是感情真的无法割舍。 上天为什么要这样的安排呢?既然已分离,为何还要相遇?只要是她喜欢、珍惜的人,最终都要离她而去吗? "如果念其出国练琴,迈森先生真的会要我吗?"钢琴家在孩子的眼中是一个无限扩大的偶像,念其不敢相信大人们讲的是不是真话。 左幽苦涩地一笑,"他会欣喜若狂的。" 左幽暂时压下心中的一团乱丝,为儿子做了丰盛的早餐。儿子正在长身体,营养是不能少的,也许她也不能帮他做几次了。想着,心里就涌上伤感。 念其早晨去幼儿园,下午去音乐学院。 站在幼儿园外,看着儿子对自己挥挥小手,左幽突然哽咽了,捂着嘴转身走开,脑子了越想越乱,回家也不能静心译书,就在大街上乱逛。 满街的人都是毫不相干的面孔,谁也不为谁存在,谁也不为谁停留。悠闲形式的逛街早已在这座忙碌的大都市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行色匆匆,为的都是一份生计。曾经在维也纳舒适慵懒地品下午茶的时光,为买一束鲜艳的玫瑰,开车去很远的花店,与迈森牵手在多瑙河边的漫步,害羞地在古老的石桥上和他拥吻,这些,好象都是久远的传说了,记忆早已模糊一片。 尘封太久的回忆,被风吹去了岁月,被谁捡起,又重新翻开。只是,每翻一页,不是甜蜜,而是刺骨的疼痛,越发显得这七年分离是多么的残酷。 爱又无何?再也回不去了,感觉已消逝,唯留些唏嘘罢了。爱,不是幸福,而是一根刺,狠狠地扎在对方的心中,疼得你如刀铰。 每个商店都不放过,包括琴行,药店,便利店、五金交电,看了半天也不知道看什么。 也不知怎么走到了苏州河边,经过处理过的河水,不象从前发出一股恶臭味,水色蓝茵茵的。她在河边的一个小公园里的木椅上坐下,任夏天的艳阳炙烤着,路人怪异地打量着她。 手机在包里拼命地叫着,她愣了一会,才缓缓掏出。 "肖白……"她一打开手机,就象委屈的孩子见到父母,情绪一下暴发,嘴一遍,就哽咽了。 "发生什么事了?我刚下飞机,你人在哪里?"肖白的声音焦急不堪。 她不说话,中介器。 "幽,幽,"肖白急得大叫,"你在哪里,告诉我?" "你不是回北京了吗?"她噙泪,问。 "幽,你后面是什么路,有什么建筑物吗?"肖白放松语气,平心静气地问。 她回过头,说了地点。"等我,我马上就到!你找个树荫下坐着,不要中暑。"说完,肖白就挂了电话。 她失神了一会,发现阳光直射在脸上,脸滚烫滚烫的,她张望了下,走向一边的大树,坐在树下的花台上。 她这是怎么了,忽然成了没有行为能力的人,连照顾自己都不会了。她长长地叹了口气。 "幽!"肖白跳下出租车,一头的汗,一眼就看到树上象迷失方向的左幽。 她缓慢地抬起头,无助地看着走来的肖白。 肖白俊眉蹙着,走到她面前,她下意识地眨眨眼,两行泪顺腮而下。"如果,我……很老很老在离开这个世界之前,你真的会陪在我身边吗?" "到底怎么了?"左幽很少和他说暧昧不明的话,甚至怕引起误会,有时刻意地和他之间都划清许多界线,比如经济上,他在念其身上多用一点钱,她都会非常不安,一定想办法以别的方式还给他。 左幽手脚冰凉,双腿发软,在太阳下坐了太久,眼前一黑,突地向前一栽,肖白愕然地抱住。扶了她来到附近的一家小吃店,吹了会冷气,又喝了两杯温水,她脸色才稍微缓了过来。 "迈森……来上海招生,在音乐学院碰到我和念其。"左幽端着水杯,断断续续地把事情的经过讲过他听,也说了当年离婚的缘由。 肖白抿紧唇,神情有些僵硬。"你……有什么打算吗?" 她从桌上的纸筒里抽出纸巾,泪掉个不停。"我能有什么打算。念其现在小,我可以留在身边学琴,可是最多到了十岁,他一定就要出国,其实,在他开始碰触钢琴时,我就……已经失去念其了。她注定是属于迈森的,无论是婚姻,还是孩子,都象是我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总有一天要还给别人。我只有一个人,就是连爸爸妈妈的家也不能回。" 肖白猛喝了一大口水,"在我和你吃西餐的那个中午,我看见迈森了,你当时在接电话,我怕你难过、紧张,就没和你提。回到北京后,我想想不放心,就又过来了。呵,没想到,有的事情逃是逃不掉的。幽,有没想过,为了孩子,和迈森复婚呢?他还爱你,对不对?"他试探地盯着她的脸。 左幽空洞地一笑,眼神落莫。"他不爱我,我也许还能原谅他所做的一切。他爱,我就真的不敢和他一起生活了。爱我,就是残酷地把我推出家门,要我投进另一个男人的怀抱?真正的爱是自私的,连一点fèng隙都没有。他那时就没想过我做母亲的心吗?我的琪琪那时才六岁,从我身边抢走,送到国外,这就是他爱的方式?呵,我好象不能承受他这么无私的爱。这七年,你知道我是怎么走过来的,念其因为有你疼,并没有单亲家庭孩子所谓的心理阴影。为了孩子,我会放念其走,去国外学琴,会经常去看他们,只要他们想到妈咪,回过头,妈咪永远都会在他们身后。但是没必要硬要和迈森一起生活。恶梦,真的只能做一次。" "拒绝裴凌帆,也是为了孩子吧!"肖白挑挑眉,问。 左幽张了张嘴,喉咙一哑。"不管是爱情还是婚姻,我都不想问津。说我无用吧,我怕了,四十岁,不必青灯黄卷,也算是清心淡情,也许是以前的经历太丰富了,我……只想这样过下去。人生很短的,若不是父母在堂,念其还小,我早走、晚走都没区别。一个人静静的离开,就象一片叶子……" "傻瓜!"肖白忽然哽住了,握住她的手,"好好的,怎么说这样?不知有多少人羡慕你呢,有那么一对优秀的儿女,就是自己,岁月对你也格外留情,好象忘记在你脸上留下印痕。" "这些又有什么?"她抬起头,盯着一边扎着围裙收拾碗筷的服务大嫂,"我有可能都没她们幸福。她们头疼脑热时,有丈夫嘘寒问暖,遇到什么个事,有人可以倚,受了委屈,回到家,能和丈夫发通火,说说怨语。过年过节,聚在灯光下,一起订个明年的计划。孩子不管优秀琮是普通,天在在面前转悠着。我呢?我天生就是一个悲剧。这世界上不该有两一模一样的脸,我可能是多余的。" "越说越悲观了,幽,这和你一贯的坚强妈咪形像可不符。幽,听久产,"肖白很认真地看着她,一字一句,"不要拼命地委屈自己,你有权利选择和谁在一起。念其不是现在还没离开你吗,所以先不要想得太远,走到哪里再说哪里的话。还有,我告诉你,天塌下来, 还有我呢!最坏最坏,就是我陪着你到老。我保证,我一定不会在你前面无离开这个世界,等把你送上路,我才会增。OK?" 她久久地望着他,嘴唇在颤抖。 她的目光一直没有从他身上移开,他对着她,温和的微笑蔓延到嘴角。 "不要乱想,我不是对你在表白。"他调侃地拍拍她的手背,招手让服务大嫂准备两盆什锦炒饭。 "我知道,你心里有一个人。"她低下眼帘,"我的人生复杂,你不应该象这么酸楚的,你现在有的是年轻女子想嫁,让别人爱你不好吗?" "呵,我和别人真的不同。我不喜欢年轻女子,不是矫情。工作压力太大,我没有心情再去宠溺一个孩子。两个人在一张c黄上,我不会涌上什么虚荣感,她年轻的肌肤再映射出我的苍老,谈论的话题有代沟,认识也有差异,这会让生活更累。说实话,念其的出生真的给了我许多快乐,最起码满足了我做父亲的渴望。幽,很幸运我们能做朋友。这一点,要谢谢元蓝。" "你要求真不高!"她喃喃低语。 "幽,不要害怕,真的,你不会孤独到老。不管……以后我们会成什么样,我……都会陪着你。"他郑重地许下承诺。 "谢谢!"她无语,能说什么,也不能深究什么? "怎么没找苏雯陪你?"炒饭送上来,他盯着她吃下半盘。 "她也不太平,和老公天天吵。我顾不上她,也不敢麻烦她。就一个人出来走走,没想到你会很快回来。" "呵,你有事习惯一个人撑着,不会主动想到我。应该打电话给我的。" "唉,说真的,对你很愧疚的,我……都没为你做什么。" "你给我生了个好儿子呀!"他逗她,一语双关。 她脸一红,忍不住笑了。念其混血儿的长像,和中国孩子不宜混同,不然依肖白对他的溺爱,别人会真的以为肖白是念其的父亲。 念其的父亲!想到迈森,刚浮上来的笑意又冻结在嘴角。他现在在干吗呢? 第四十七章 不是没原则(二) 莫小雨的话让迈森坠落谷底的心又开始萌发出希望,他怎么能被左幽的一两句话就打倒呢?这是上帝透给他的一点曙光,他无论如何也要紧紧抓住。他的错造成了和左幽的分离七年,幽有点怨语,骂他、打他都是应该的。只要能夫妻团圆,一家子能在一起,什么委屈,他都愿意受。即使幽身边有别的男人,这次,他也要不放弃,一定要把幽重新夺回来。不过,他的幽没有别的男人。他的幽心里只有他? 想到这里,迈森浑身又来了精神,刮了胡子,冲了澡,换好衣服,又是信心满怀了,甚至他兴奋地在浴室里还吹起了口哨,这还是少年反叛期时才有的举动。他的未来因为他的妻将要重新改写,他忍不住憧憬了起来。 他打了几通电话,然后坐车去左幽的小公寓,等到午时,左幽都没回来。他只好又急刀地赶回音乐学院,他知道念其下午要来练琴。路上经过玩具店时,他让司机停了下。 他不知道如何弥补七年对念其的损失,与幽的相遇是一线曙光,念其则是巨大的一轮太阳了。如果没有念其,他就有可能与幽一辈子错过,也许幽就会嫁给那个大使。 幽为了孩子,是愿意牺牲所有的传统女子,当年,他怎么就会那样胡思乱想呢? 一进音乐学院,他在楼梯口,就听出念其的练琴声,那种表现方式是独有的。他二级台阶并作一级,几个大步就到了二楼。 马教授站在门口,与肖白正在谈论念其的进步,左幽安静地坐在钢琴边,手托着腮,专注地看着儿子练琴。 楼梯间的脚步声,除了念其,其他三个人都不约而同转过头。 高雅、尊贵的迈森一手抱着个半个成人高的史努比,一手拎着个巨大的遥控汽车,无措地站在门口,就连左幽,也忍俊不禁地露出了笑意。 马教授和肖白,更是控制不住的放声大笑。 肖白笑后,深深地看了左幽一眼,重重地呼吸,"幽,我去出版社看看,你新书要开始了吗?" "嗯,我现在看各种资料,准备一下就正式开始。"看到他要走,左幽脸上浮现出无助的表情。 "不管是大事还是小事,就是心情不好,都给我打电话。不过,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强逼自己做出选择,让心作主。"肖白握住她的手,察觉到她的不安,宽慰地紧了紧。"我这几天都会呆在上海,你不是一个人。" 左幽咬着唇,点点头。 迈森蓝眸警觉地瞪大了,他敏感地感到幽和这个温雅男人之间有股默契的暗潮涌动,幽好象很信任他。心中警铃大震,瞬时慌得到处乱窜。 这个男人是谁? 肖白友好地对他一颔首,又和马教授打了招呼,走了。 马教授非常知趣,说要去看看别的学生,也下楼了。琴室里留下他们一家三口。 左幽无力地扫了他一眼,地意他把那个可怕的史努比和汽车放到一边。 "念其不喜欢?"迈森读懂她眼中的责备。 左幽没有说话,把视线固定在练琴的念其身上。念其和别的小男生不同,他是文静的,天生是个乐者,喜欢乐器胜于玩具。 "亲爱的,我……和念其没有相处过,有点不太了解他,你给我时间,我会做个称职的父亲。"他搓着两手,歉意地抿了抿唇。 "你不需要了解他。"左幽有点刻薄、甚至冷漠地说,说过后,心中又有些后悔,低了头,狠狠地咬着唇。 迈森叹了口气,默默地走到念其的身后,两手交cha着。 "这里应该这样弹,用二指会更好处理!"迈森欠下身,伸出修长的长指,在琴键上示范地弹了几个音符。 念其因为拘束,又有些兴奋,小脸涨得通红。"这样吗?"他跟着弹了一下,迈森含笑点头,摸了摸他的头,亲亲他的两腮,让他继续。 到底是孩子,被鼓励了后,表现越发的好,带到琴声里,琴声也充满了欢悦。 左幽看着一大一小从此男人,突地有些感触,捂了嘴,忙把身子转向琴外,盯着那轮象火球似的太阳,心中某根弦悄然松动了下。 她被自己吓了一跳,不,不可以,她轻打着心口,一次次提醒自己不要轻易遗忘七年的时光。 迈森温柔地扭头看她,视线缠绵成丝。 "你为什么跟着我?"左幽牵着念其的小手下楼,直觉地感到迈森跟在身后。"你不是有事要忙吗?" "我把所有的事都安排好了。面试已经结束,我的演出也推后了。我暂时留在上海。"迈森不看他的眼,对着念其温和地笑着。 "你到底想干吗?"左幽音量大了起来,瞪着他。 "妈咪!"可能是父子血缘割不断,念其对迈森出奇的喜欢,还有些崇拜。下午的练琴得到迈森的指点,小心早就快乐得象唱歌一样,一点都不想和迈森分开。 "哦,宝贝!"左幽这才发现现场还有第三人,忙换上了一幅慈母面孔,"那个迈森先生还有事要忙,我们不能占用他的时间,和迈森先生说再见。"她故意用中文说,迈森在一边急得直皱眉。 念其恋恋不舍地看着迈森,"迈森先生,你很忙吗?" 左幽直叹气。 "不忙,我所有的时间都属于你。"迈森偷笑,慌忙抱起念其,"我可以和念其一起吃晚餐吗?" "妈咪?"念其恳求地看着左幽。 左幽从牙fèng里吐出一声极不情愿的"好!" 大小男人兴奋地相互贴腮,搂抱在一起。左幽很久没看到念其这么开心了,心底微微掠过一丝失落。 不管她再怎么尽力,她永远也代替不了父亲的位置。 迈森本来想让司机送他们,可一看到左幽眼神冷冷的,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左幽象往前一样在站台等班车,正是下班时分,班车里挤得满满的,来了几辆,连站都没停,好久,才有一辆稍微松动的班车停站,等车的人一窝峰涌上去,是无人售票车。 迈森没有交通卡,也没有硬币,堵在过道里,蓝眸带笑,车里的人好奇地看着他。 左幽本想装作没看见,可是他怀中抱着的那个小人一直喊着妈咪,她根本想扯都扯不去,无奈回过头帮他投币,顺便瞪了他一眼。 迈森心情大好,发现坐班车不是一件坏事。 车上很挤,虽谈有座位了。他一手抱着念其,一手光明正大地把左幽环在怀中,左幽想挣脱,瞅瞅密实实的人群,放弃了。 念其伏在迈森宽阔的肩上,与他头挨着头。旁边的人轻笑地看着他们,直说这一对父子长得真像。 车开得很颠簸,一路上红绿灯又多。过一会,就是猛地一刹,车里"呀"一声,然后一阵嘻笑。左幽再怎么努力站稳,还是控制不住一次次跌进迈森的怀中。 夏天的布料本身很单薄,一贴近,就感到他温热的体温,嗅到他带着汗味的男子气息,他再一低头,暖暖的呼吸拂在她颈间。左幽惊恐得汗毛直竖,这一切都是她最最熟悉的,身体本能地就起了反应,一股热潮涌上脸颊,心中象钻进了一只小兽,狂乱地跳个不停,有些窒息般的喘气,全身乏力地靠在他结实温暖的胸膛上。 迈森侵淫在一股强烈的喜悦中,脸部的肌ròu痉挛地抖动,从把幽拥进怀中的这一刻,身体就开始紧绷,每一个器官因为熟悉的轻触而大声欢叫着。他感觉到她的变化,他毫无顾忌地把自己的变化也让她来感觉。环在左幽的手臂突地缩紧,坚硬的身体贴着她的柔软,左幽不由自主的轻颤。 他们的身体远比他们的心来得诚实。 但一会,迈森苦涩地发现自己快要失控,胸部剧烈的起伏着。班车实在不是一个可以表达发现问题的地方。他不得不把身子往后轻挪了一步。 骤然失滚烫的倚靠,左幽愕然愣住,仰起头,突然感到一阵羞耻……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然对迈森产生了激情需索?她真是疯子,这是在班车上呀,念其还在身边,四周的人在看着他们,而且他们已经离婚了呀! 她羞窘得恨不得钻到地洞里,脸红得象熟透的番茄,偷瞄了迈森一眼,蓝眸如深海,一个浪一个浪地向她缓缓袭来。她很没骨气、很没志气、很没能气地闭上眼。 汽车又一个剧烈的摇晃,两个人再次紧紧贴在一起。迈森揽住了她的,难以自抑满怀柔情,着迷地贴近她的脸颊,烙上几点轻吻。 身边响起一阵善意的笑声。 她颤抖、腿软、深呼吸,紧紧咬着牙,狠狠瞪他,可是脸红红的样子根本无法壮大她的气势。 迈森的嘴角优雅的勾起迷人而又性感的微笑,害她又是一阵脸红心跳。 不长的距离,她犹如煎熬,象等了一个世纪一般才到了站,迈森却意犹未尽。她气他更气自己,头一埋,一声不吭,直直地往前冲。她真的成了色女了,如果刚刚只有两个人,她一定…… 她羞恼得直想拍自己两掌,就这样欲求不满吗?七年一个人过得好好的,早已清心禁欲,怎么一碰到队,就变了一个人。她为这种无力的掌控和不由自主急哭了,也感到一点害怕,也无奈地而又悲伤的知道他对她的影响是这么大。 "妈咪,等等我们。"念其在后面叫着。她不得不放慢脚步,却羞赧地不敢回头。 "幽!"迈森拉住她的手臂,发觉她一脸的泪,呆住了,"亲爱的,怎么了?" 左幽倏地抬头,抢过他怀中的念其,双唇颤抖,泪无声地落下,"迈森,你……放过我好不好?我现在真的过得很好,日子清苦,但是心里踏实。你也过得不坏,我们就这样各自过下去吧!" "不,我不同意。"迈森坚定地摇头,"我过得并不好,你走了后,心里空空的,我就没有快乐过。傻事只会做一次,以后再也不会犯了。亲爱的,你不要害怕,我爱你,是真的,现在,这一刻,我比从前的任何一个时刻都要爱你。我……我怎么能放开你,在我们好不容易才相遇的时候。" 左幽耷拉着肩,不知所措的别过头,她可以相信他现在是爱他,可是以后呢,万一再有个什么,他突然又推开了她,她还能重新再站得起来吗? "迈森先生,你为什么叫妈咪亲爱的?"沉默中,突然响起一声怯怯的问候。 两个人一怔,对视一眼,齐齐看向念其一张疑惑的小脸。 迈森微闭下眼,温和一笑,"念其,你到现在还没猜出来吗?" 小脸拧成一团,看看左幽又看看迈森。迈森耸耸肩,不接左幽的视线,一脸你看着办吧的表情。 左幽叹了口气。 三人人一起到路边的快餐店,点了炸鸡和薯条,不要了汉堡和几杯冷饮。 "念其,记不记得从前妈咪说过,念其有两个爸爸,还有一个……?"她疼爱地看着儿子。 "一个爹地,和念其长得一模一样。"念其大声回答。 "好,现在念其和迈森先生去洗手间照一下镜子,然后念其来告诉妈咪,发现了什么?" 迈森真是太佩服他的妻子了,这么一个复杂的问题,她轻轻松松就解释清楚了。 念其和迈森从洗手间出来时,念其紧紧搂抱着迈森,小脸闪着惊喜的光泽。"妈咪,迈森先生是爹地,是不是?" "对!爹地很忙的,要到处演出,等念其能上台演奏时,就可以经常和爹地一起了。"她狡猾地把孩子又占为已有,顺便和他这几年不沾关系。 迈森不悦地斜瞪她。 念其对于迈森是自己的爹地这件事太兴奋了,坐在迈森的双膝间,一刻都不肯松手。"可是,可是,念其想和爹地一起,我现在就可弹琴了,爹地还夸我弹得好。" 没等左幽开口,迈森抢先说道:"对呀,念其现在就弹得很好!爹地已经不那么忙了,可以天天陪念其练琴。念其,开心吗?" 念其激动地又叫又笑。 左幽黯然地坐在椅中,长长地吐了口气。 等孩子吃饱,三个人离开快餐店,左幽沉默着,念其兴奋地和迈森喋喋不休说个不停。 走到寓所楼下,左幽转身欲接过念其,念其突地往迈森怀中一缩,攀住迈森的肩,"妈咪,我今晚和爹地睡好不好?" 左幽心痛得皱成一团,极力平心静气,"念其,爹地是来工作的,晚上和其他叔叔还有事。来,和爹地说再见。" "我没事,我可以住这边。"迈森忙申明,看着她的视线灼热得能烤熟鸡蛋。 左幽咬牙切齿地说,"不方便,迈森先生。" "好啊,好啊!爹地睡我的房间,我的c黄大。妈咪,你今晚不译书,我们三个人睡一起,好不好?" "啊,我喜欢这个建议。爹地听念其的。"迈森觉得儿子太窝心了。 "念其……" "亲爱的,快上去开门,我坐公车挤出了一身的汗。"迈森柔声催促。 "妈咪,快呀!念其也要和爹地一起洗澡。" 左幽好想哭,也许她该离家出走,她怎么象是这个家的一个外人? 第四十八章 不是没原则(三) 夏天的早晨天亮得很早,今天的天空很漂亮,是蔚蓝色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抬头看过天空了,这么干净的色彩,一定又是晴朗的一天。 很久前,无数个象这样的清新明朗的早晨,她睁开眼,面对一张放大的俊容,在碧蓝色的温柔眸光中,迎接一个深深的蜜吻,她的一天才算开始。 那时候的每一天,她被宠爱着,呵护着,娇弱地不知世事的变化。 可也是在这样的一个早晨,她走一楼,象往常一样对他娇柔地笑着,他说,幽,我们离婚吧! 从天堂与地狱,只不过是眨眼间的距离。 又是眨眼之间,七年过去了,他告诉她,他依然爱她,她相信他是诚实的,也沮丧地感到他对自己的影响力很大,甚至自己的身体很诚实地响应着他对她的召唤。 但这又如何呢? 七年,如果一句"我爱你"就能轻轻抹去所有的忧伤,那别离又算什么?一切不是无痕,而是刻着深深的烙印,他爱不爱她,都不太重要了。 她小小的公寓,第一交留宿外客,是为了念其。到底是割不断的血缘,念其对迈森特别的眷恋,一刻都不能分离。她不忍心让孩子失望,只得留他住下,和念居住挤一张c黄。 她象往常一样睡在书房里,睡前看一会书,翻点资料。开新书前,她喜欢先把原文版通读几遍,脑中有一定的印象才会开始译。但昨晚,她怎么也做不到专注,灯亮到半夜,她无奈地上c黄躺着,其实没有睡意。 睡前,她反锁了书房的门。以前怕念其夜里惊醒,她都是半开着。她不是防止迈森会闯进来,她是孤她自己会习惯地走过去,不要让迈森以为她给了他什么暗示。 离婚后,做什么暗示只会让自己显得更加可怜。 她不会让自己再陷入被别人左右的境地。 爱并不难,平凡相处、平和面对,有默契和温馨,却得难上加难。 "吱"地一声,念其卧室的门开了。不要回头,她仍能清晰地听出迈森的脚步声,这也是她的悲哀,为什么对他的一切要记得那么清呢? "早,亲爱的。"迈森站在她身后,欣慰地看着她的背影,他很想从身后环住她的腰,头埋进她的发间,细吻着她的脖颈,但她身上散发出的疏离让他打水服这个念头。 "早!"左幽转过身,他身上穿着昨晚的衬衫,头发也有点凌乱。"我帮你准备了牙刷和毛巾,放在洗手间里。好了就出来吃早餐。念其还在睡?" "嗯,昨晚和我说了很久的话,哄了很久才睡着。可以让他再睡会吗?" "可以,今天是周末,不必上学。等他醒了,你可以带他去酒店呆一天。"她平静地把目光移开。 "我们一家一起去浦东玩玩?要不坐船游黄浦江?"迈森露出惊喜的神情。 "不了,你带他去吧,我要开始工作,和出版社是有协议的,我已经几天没有动工了。不要太宠他,也不要乱买奢侈的东西。"她收拾餐桌,把牛奶、鸡蛋、果汁和面包端上来。 "幽!"他的眼神一黯,轻握住她的手。"不要用这么冷漠的口气和我说话,你要工作,我和念其就呆在家中陪你。" "迈森!"她抬起头,淡然一笑,"我想我说得够清楚了。等念其再大一点,我会让他随你去学琴。至于我们之间,我喜欢现在这样。我不会再给任何人任何机会来爱我或者伤害我。不要再说了,好吗?让你走进我的家就已经是极限,你再逼我,我会带着念其离开这里。中国不是奥地利,她很大,有无数个城市和乡镇,在哪里都能住人的。"她轻轻拂开他的手,"快去洗漱吧!" 迈森僵立着,肩疲惫地耷拉着,他酸楚而又疼异地看着她忙碌,温柔恬静的面容和从前一般,可是却不是为他流露的。 他惊恐地看到她从他的生命中一点点抽离,可是他却拉不住她,她执意不肯为他回头。 "幽,不要离开,我不逼你。七年来,你也是一个人,我也是一个人。如果真的做不到原谅我,我们就能继续象以前那样过下去,但是可不可以让我经常看到你?" 背对着他的左幽身子微微一震,轻叹一声,默然地笑笑。 早饭的时候,苏雯突然打来电话,喉咙沙哑,让左幽到她家一趟。左幽脸色突地发白,她想到前几晚在苏雯楼下听到的争吵声,害怕出什么事,连早饭都没顾上吃,把念其托付给迈森,就急匆匆地走了。 别墅中收拾得一尘不染,苏雯不是想像得那样蓬头垢面,脸色蜡黄地坐在露台上吹风,尽管脸色阴沉,但身上衣服穿得干干净净,脸上没有泪痕,左幽一颗心才放了下来。 她默默地在苏雯身边坐下,把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地揉搓着。 良久,苏雯才用空洞的语调说:"我离婚了,幽!" "为什么???"左幽记得苏雯那憨憨的老公,见到人讲话很拘谨,但很聪明,会做生意。 "男人动了外心,九匹马也拉不回。我原以为有孩子,有公司牵着他,他怎么也逃不出我的掌心。没想到他很早以前就在外面注册了一家小公司,现在公司的资产大部分都偷偷转到小公司的名下。我挂名的这家公司成了个空架子。他鬼迷心窍,死要和那个女人一起过,我真的再也忍不下去了,吵不动,累了,就分手吧!" "苏雯,你没事吧……"左幽心疼地拥紧她。 "到底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婚姻,他走得那么坚绝,一点都不留恋,就是想要儿子。我舍不得儿子跟晚娘,再怎么苦也要留在自己身边。现在,孩子跟我,所有的房子和存款也都归我,呵,我这辈子、儿子这辈子是吃穿不愁了,我养个小白脸都可以,可是心怎么就这么痛呢!"苏雯拍着心口,哭出了声。 "过一阵就会好了,你看我不是也挺过来了吗?" "幽!"苏雯转过身,"你比我好,至少迈林爱过你,宠过你,还有裴凌帆爱你,姚旭深爱你,肖白喜欢你,就连我喜欢的俞俊也都只爱你一个,我呢,爱情是什么滋味都没尝过,就这样老了,我怎么能闭眼呀?" "有人爱有什么用,我不是也一个人。"左幽哭着打她。 "那是你要求高,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嫁裴凌帆,也可以嫁肖白,我嫁谁呢?"苏雯捂着脸拼命地哭。 左幽搂住她的肩,心中有些哭笑不得,她都这么惨了,居然苏雯还羡慕她。"你想嫁谁都可以,你现在是富婆呀,有多少大帅哥要委身你呢!" "去你的!"苏雯破涕而笑,嗔怪地推了她一把。"不过,也是哦,我才四十岁,人家许多明星四十岁还在轰轰烈烈的恋爱呢,我为什么要这么悲观。说起来,我一次真正的恋爱都没谈过。我现在自由了,我不是就有新的选择吗?" "对,对,有选择就要希望。"左幽抚着她的发,笑了。 "为了这希望,我们去喝一杯。肖白在上海吗?如果在,叫上他一起来庆祝我恢复了自由身。"苏雯突然来了精神,眼神熠熠闪光。 左幽迟疑了下,点点头,拿出电话,肖白一口就答应了,苏雯要去吃韩国烤ròu。 烤ròu店的小姐显然认识苏雯,态度热情、周到,左幽不吃烤ròu,她就介绍牛尾巴和秋刀鱼,然后送上来三杯山楂茶,开胃、解渴。 餐厅环境也不错,小巧的居家式,总共十几张台面,桌上设有先进的烤炉,从底部抽烟,所有餐厅里只有烤ròu声,没有油烟味。 肖白替左幽烤好秋刀鱼,才开始烤ròu,苏雯有点象豁出去了,喝酒很慡,左幽知道她心里难过,对肖白摇摇头,让他随她去。 她自己则有点心不在焉,把一个六岁的孩子扔给一个半句中国话都不会说的大男人,不会出才能事吗? "怎么,不放心念其呀?"肖白察觉到她的走神。 "没事,和迈森一起呢!"左幽低声说。 苏雯突地瞪大眼,嚷起来了,"迈森在中国?那个钢琴家?" "喂,声音小点好不好?"左幽白了她一眼,"他来音乐学院招生,刚好看到念其。" "甩他两个耳光,打得他认不得北,不准念其认他。对了,他结婚了吗?" 左幽摇头,嘴角掠过一丝苦笑。 苏雯怔住了,"幽,他……不是有什么红颜知己吗?喂,你不要被他打动,存什么想法,你有肖白呢!对了,幽,你还要让肖白等你几年呀?" 气氛突地凝固,左幽愕然地张大嘴,觉得难堪疯了。 "呵,苏雯喝多了,竟然拿我和幽开玩笑。"肖白到很自知,调侃地倾倾嘴角,"我和幽是好朋友,很铁很铁的朋友。" "对呀,是好朋友。肖白心里有一个影子,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的。"左幽忙附合。 苏雯朝她斜了眼,"你们就忽悠我吧!" "这是真的,哦,接个电话。"左幽听到手机响了,忙停住,掏出手机,一看是家里的电话,一愣。 她按通接听键,忽然,肖白和苏雯发现她眼眶一红,泪哗哗地流了下来,而且,越来越猛。 "幽,怎么啦?"苏雯吓得来抱她。 左幽直扁嘴,嘴唇哆嗦着,泪一道道的。"她……她来了。"她捂着脸,放声大哭。 肖白拍着她的肩,柔声问,"谁来了?" 她抬起一双泪眼,猛地扑进肖白的怀里,然后又去抱紧苏雯,"我的琪琪,我的天使,她……她来中国了,我已经七年没有见到她了。" "天!"苏雯眨眨眼,"该是大姑娘了吧!" "对呀,十三岁了,迈森说有我高了,我……好高兴。"左幽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她在哪?我送你过去。"肖白站起身。 "不要,不要,你陪苏雯喝酒,我自己打车回去。"左幽拭干泪,"苏雯,我以后再陪你,今天,我先走,好不好?" "快去吧!这是高兴的事,我没关系,路上小心点。" "哎!那你也要开心点。"左幽慌得连门都找不着,还是肖白把她送出去,拦了辆车,说了地址。 "我一直以为她会嫁给你的,现在看来没戏了。"苏雯冲着肖白一举杯,有些遗憾,"她一直说你心里有影子,我看得出,她早已取代了那道影子,是不是?" 肖白自嘲地一笑,从袋中掏出烟,点上一枝,"其实,是她心里有道影子遮住了外面的一切。她不可能爱我的,我会念其买一点礼物,她都会不安。事事与我划得很清,一点都肯倚我,就是怕我多想。她非常非常自重,半点希望都不给,我很早前就看清了,她爱迈森,很爱很爱,比之前的裴凌帆还有姚旭都爱得深。" "唉,可能是因为生育了一对儿女的缘故吧,总是割舍不去,总要尽量为儿女着想。"苏雯唏嘘,想起了自己。 "不是,是迈森对她的爱让她不能忘怀,她很少提起以前,但我猜,他们一定非常幸福。"肖白轻轻吐出一口烟雾。 "那为什么要离婚呢?" "离婚不全部是因为不爱,而是爱得太深,就忍不住想为对方做些傻事。" "肖白,你当年离婚是不是为幽?"苏雯突然问。 肖白浅笑,"过去的事不谈了,哦,我送你回去吧!一会,我要去机场接表妹,她老公到S大外出聘二年,我给他们租了个房子。" "哦,听着象是只海龟呀!不要你送,你去忙吧!我一个人可以。"苏雯挥挥手。 "我不急,时间足够磅你回去。不然幽会担心你的。" "肖白,你太会为别人着想,为什么就不多想想自己呢?你哪里象个金牌音乐制作 人,你应该情人如云,绯闻满天飞。"苏雯哼哼地说。 肖白哈哈大笑,"我的命不好,喜欢的人,相遇的时间不是早一步就是晚一步,总是不巧。不过,她们过得幸福,我就快乐了。" "不知你在讲什么。好吧,走喽,我乖乖地回家,不让幽担心。但愿你今天在机场能碰到个艳遇,能弥补一下你郁闷的心情。唉,幽,看来又要飞了,真是幸福啊!" "呵呵,但愿吧!" 肖白开着车,嘴角噙着笑意,想着苏雯的话,笑纹就不禁一圈圈扩大。艳遇?他失笑摇头,真是想像力丰富。 一进机场大厅,看到显示牌上,从伦敦过来的航班已经进满仓了,他匆忙往出关处跑,不留神,突地撞上迎面走来的一个女子。 只听到"咣当"一声,玻璃碎裂的声音。 "啊,我的眼镜!"女子低下头,紧紧地护住手中的一个橡木盒子,两眼本能地眯着,肩上的包"啪"地掉下,上面贴着从瑞士航空公司的标签。 "对不起,对不起!"肖白抱歉地帮她拎起包,看着碎成一片片的眼镜,呆了,"小姐,眼镜……" 女子有张秀雅的面容,眉宇间的书卷味特浓,眼睛并没有因为近视变形得厉害,"我听到声音,碎了是不是?没关系,我不算近视得很厉害,可以看得见路。"女子反过来安慰他。 肖白过意不去的抿了下唇,想了想,"小姐,你可以等我一会儿吗?我接个人,马上就能出发。到了市里,我帮你重配一幅。你这样子出去太不方便了。" "不要这么麻烦,是我走路不小心,你又不是故意的。有人来接我的。" "舒樱,舒樱!"远处传来一声招呼。 "这里!"女子朝声音传来的方向举起手,"我同学来了。林蝶,在这儿!" "哇,让我好找!"一抹白色的身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冲上前就是一个大大的拥抱。 "这是?"叫林蝶的女子有一双清澈的大眼睛,简简单单的一件无袖白裙,是种刻意的随便。她看着肖白,不解地问舒樱。 "被我撞到的一位先生。"舒樱轻笑,"先生,这下你放心了吧!" 肖白耸耸肩,从包中掏出名片,递给林蝶,"林小姐,麻烦你带舒小姐先走,晚上给我打电话,我陪你们去配眼镜。" 林蝶接过名片,扫了一眼,眉宇微微一蹙,"没关系的,你不要放心上。日后送张你得意的专辑给我们就行了。" "呵,一定一定。"肖白点头。 林蝶挽起舒樱,替她拎着包,想接过她手中的盒子,舒樱摇头,两人挥手,走出机场大厅。 肖白甩甩头,听到身后有人在喊"表哥!"他忙回过头。 此时,急急忙忙赶回公寓的左幽刚下汽车,她理了理头发,屏住呼吸,一步一步往家中走去。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四十九章 不是没原则(四) 左幽觉得两腿踩在棉花堆里,使出全身力气,却怎么也挪不上前。她恨不得口气跑上楼,可狂跳的心却让她没办法好好呼吸,她差不多瘫软在楼梯口,抓着楼梯扶手,一步一步往前迈步,她终于艰难地到达了家门口。 隐隐地听着门里传出念其兴奋的笑声,尖锐而又激动,是一个六岁男孩应有的人来疯的表现,很多时候,他太象个小大人了,没有孩童诮有的天真和活泼。突然,屋内又传出一声脆嫩的小女生的呼喊,左幽窒息了,泪控制不住地从脸颊滴落在衣襟上。脑中浮现出琪琪六岁时的模样,娇娇的小公主,黑发蓝眸,如她一般清秀的面容,整天攀在她肩上撒着娇,却练琴时,总是在她怀中缠恋好一会才肯松手。没有妈妈在身边的日子,她过得好吗? 她抖索着掏出钥匙,双手冰凉,怎么也对不上锁孔,门忽然从里面开了。一个纤丽的少女站在门边,黑色的发辫,白皙的脸庞,碧蓝的眼眸,碎花的公主裙,神色悲痛却又带着惶恐地看着她。 即使七年不见,从幼儿到少女,可在她眼中,仍是抱着她脖颈撒娇的小天使。 真的真的是大姑娘了,左幽双唇颤抖,目不转睛,大颗大颗的泪从眼角流下,她缓缓张开双臂,"琪琪……" 琪琪象被惊住,突地退后两步,发辫乱摆,"不,不……"同样泪满眼眶。 "琪琪,是妈咪呀!"旁边的迈森柔声对女儿说。小念其则紧张得小脸都绷住了。 "她不是妈咪,妈咪她说不离开琪琪的,她骗我,骗我!一走就很多年,我得了许多许多奖,她都没有来看过我一眼。我不要妈咪。"琪琪捂着脸,放声大哭。 左幽抢上前,一把抱住纤细的身子,"琪琪,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妈咪爱你非常爱,妈咪的心中每一刻都装着琪琪。不是妈咪不去看琪琪,是妈咪有了念其,你看,"她拉下琪琪的双手,又把念其拉过来,"念其好小,妈咪要照顾念其,而且中国到奥地利的机票也很贵,妈咪要赚到钱才能去看琪琪的。你是妈咪的小珍珠、小天使、小公主,妈咪……想你都快想疯了。念其,就是思念琪琪,妈咪哪里舍得丢下琪琪呢?"女儿的话扯痛了她的心,她控制不住,痛哭失声。 迈森紧闭双眼,仰天,双泪长流,这分离硬是自己造成的,他再一次有杀死自己的冲动。 小手悄悄地塞进柔软的掌心,不放手,永远不放手。"那现在妈咪……再也不会丢下琪琪了,对不对?" 左幽一怔,泪挂在睫毛上,慌乱得不知如何回答。 "你还是不要我吗?"琪琪说着,就要挣脱她的双臂。 "要,妈咪要,妈咪都要,妈咪再也不和琪琪分开。以后,妈咪不会错过琪琪任何一场比赛。"她急不迭地承诺,根本不知道这句话让身后俊美的男子惊喜得想高声放歌,蓝眸忽地荡起柔波,紧握双手,才忍住不去把她抱在怀中。 "那念其呢?"念其看到妈咪很疼这位突然出现的小姐姐,心中稍稍有些失落。 左幽拭去泪,侧过头,亲亲念其的粉腮,"念其是妈咪的守护神,妈咪一样不能离开的。" "妈咪多疼弟弟七年,我七年都没有妈咪,夜里想到妈咪,就是想哭。"琪琪扁扁嘴,小声嘀咕,依赖、不安、眷恋的表情,和一个已亭亭玉立的少女模样一点不符。左幽知道她是在担心再次抢劫妈咪,心中狠狠地一揪,她定了定神,酸楚的一笑,"可能是妈咪精力有限,在你们小的时候,妈咪只能全力疼一个宝贝。妈咪很公平,你们都独占了妈咪七年,是不是?"她一手抱一个坐在膝上,柔柔地笑着,觉得空洞的心被填得满满的。 "妈咪,"琪琪到底大了,一点小别扭,早就被重新看到妈咪的欣喜抹去了,她吻吻左幽,歪着头,"以后,我帮你照顾念其,你是不是就能同时爱我们两个了?" 左幽含泪轻笑,"嗯,妈咪现在有能力照面你们两个。" "我已经长大了,不要妈咪照顾,我可以照顾妈咪的。"念其突然cha话。 "哇,小男子汉,妈咪是女生,当然让我来照顾了。"琪琪亲昵地亲亲念其,很乖巧地站起身,怕妈咪吃不消两个人的重量。 "男生就是保护女生的。"念其不服气,大声反驳。 "谁说的,你现在还不是被妈咪保护着?"琪琪牵着念其的小手,逗弄着他,念其急得小脸通红,却又无话可回。 迈森眨眨眼,把脱眶的泪水眨落,他挑挑俊眉,蹲下身,深情地凝视着左幽,左右环抱着一儿一女,"妈咪是我们家里的天使,我们每个人都被妈咪保护着,包括爹地都是,只要和妈咪一起,我们就会永远快乐。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吗?" "好!"琪琪和念其齐声高呼,琪琪更是挂在左幽的肩上,一刻都不松手,"妈咪,回家好不好?我会认真练琴,也会拿许多奖,但是我想回到家,就看到妈咪站在花园里等着我。" "妈咪这个家不好吗?"左幽有点哽咽,心酸酸的,不愿迎视迈森的目光。 "好呀!这里是妈咪和念其临时的家,奥地利才是我们真正的家,念其都六岁了,一次都没回过家。妈咪,我们回家好吗?"琪琪说。 "我们还有一个家吗?"念其好奇地问。 琪琪拉住弟弟,重重点头,"我们在奥地利的家很大很大,有花园,有琴室,后面有山,门前是林荫大道,走一会就能看到多瑙河。" "卧室象我这样吗?"念其指着自己的卧室,把姐姐拉了进去。 左幽慢慢站起,可能是蹲着太久,眼前突然金星直冒,身子一晃,一双长臂托住了她的腰,温柔地揽在怀中,"亲爱的……"迈森轻轻磨蹭着她的发心,温热的气息一阵阵呼向她的颈间,动作有些笨拙地抚摸他已明显生疏的身体,左幽本能地紧绷,身子僵硬着,呼吸都象停止了。 "嫁给我,亲爱的!"他松开了她,轻轻解开胸前的钮扣,从里面掏出一根链子,链子上系着左幽当年的结婚戒指。他拿下戒指,托在掌心,低着头,"这戒指从你脱下那一天,就一直放在我身上。我没有想过以后会把它再送给别人,就连琪琪也不行。她是你的,永远是你的。你在我心中的位置没有任何人可以取代。幽,我爱你,原谅我的愚蠢,那些也是因为我爱你爱得不知如何表达,我想你幸福,却胆怯得不敢相信你的幸福,我也能给予。亲爱的,我们结婚。" 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有些晕眩,左幽竟然没有推开他,神色恍惚地看着,没有焦距,直到迈森举起她的手指,为她戴戒指时,她才醒悟过来,"迈森,"她拦住他,"这个你还是先收着吧!" 他受伤地一把环紧她的腰,"你刚刚不是明明答应琪琪回家的吗?" "我是答应,也会去做。我想过了,可以随琪琪、念其一起去奥地利,但不代表我们就必须复婚。我做的是译书工作,在哪里都一样的,你如果想结婚,我想有更好的胜过我百倍的对象。我们不适合的。"她看着琪琪和念其坐在一起,手牵着手玩闹着,嘴角也不由自主浮起温柔、愉悦的笑意。 "你还是不相信我?"迈森真的要抓狂了。 她收回视线,淡淡一笑,"我相信你是一个好父亲,你也相信我是一个好母亲。可我们不是一对好夫妻,这个我们有前车之鉴,我们之间连起码的默契都没有。好了,不谈这个,今天真的好开心,我们去吃西餐吧!我来请客!" "你爱上了别人,是吗?"他的语气一冷,环着她的手松开了。"念其的肖白爸爸?" 左幽眼中掠过一丝失望,"迈森,爱谁是我的权利,他未婚,我未嫁,我们相爱不会建筑在任何人的痛苦之上。你不要用那质问的口气和我说话。" "我就很痛苦,我爱你,你去去爱别人。"他急得大吼出声。两个孩子惊恐地从房中跑出来,忐忑地看着他们。 "干吗那么大声?"左幽忙一脸微笑,"爹地在和妈咪争论吃中餐好还是西餐好,你们举手表决。" 迈森铁青着脸,好一会才缓过来。 "西餐!"琪琪说。念其看了她一眼,"吃中餐,西餐太贵,妈咪的钱还有别的用处。" 屋中突地沉默下来,左幽好不容易止住的泪又涌了出来,"没关系,我们今天就吃西餐,妈妈以后再慢慢赚,今天是特别的日子,我们应该庆祝下。" "妈咪,你们很穷吗?" 琪琪自小衣食无忧,接触的都是些高雅的艺术家,根本不知生活的艰辛,念其不同,和妈咪日日一起,养成了什么都要节省的习惯。 "不穷啊!但也不可以浪费。妈咪换身漂亮的衣服陪你们去吃西餐,等我哦!"她微笑走进书房,关实了门。 "啊!"迈森突然大叫一声,一拳狠狠地击向墙壁,原先没有愈合的伤口,又皮开ròu绽。"爹地!"琪琪大惊地扑上前,握紧他的手,"你的手,你的手?" 念其吓得脸都白了。 左幽听到叫声,衣衫只换了一半,只着一件吊带衫就跑了出来,外衣都没来得及穿。 "上帝!"她微闭下眼,冲进洗手间拿出药箱,把一脸青白的迈森按坐在椅中,蹲在他面前,拿出纱布和消毒水,替他擦拭着,迈森象不知疼,只是默然而又无助地看着她。 "有气对我吼呀,为什么要和手过不去?钢琴家的一双手不知多珍贵了。"她突然停住,想起很久很久以前,她在深夜遇到歹徒强暴,是迈森把她救下来的,当时一双手也是红肿一片。这双手给她弹过琴,替她拭过泪、抱过她、给过她温存,想起这些,左幽的心软了、柔了,眼湿湿的。"以后不准再这样了。"她嗔怪地抬眼瞪他。 "爹地不要紧吗?"琪琪小声地问,感觉到父母之间有些异常。 "当然不要紧,爹地是男人,一点点痛不可以呼呼的,妈咪亲下就不疼了。妈咪,你亲爹地。"念其在一边说。 六双眼睛期待地看着她。 左幽脸一红,无奈抬高迈森裹着纱布的手,轻轻一吻,"好些了吗?" 迈森失神地盯着她布满红晕的柔细脸颊,"你在意我好不好吗?" 左幽嫣然浅笑,没有回答,站起身,收好药箱,"是右手,一会我照顾你吃西餐吧!" 她洗净了手回到书房继续换衣,一低头,看到自己半敞的胸怀,血液瞬时倒灌,她几乎半裸的身体,刚刚是不是全落入迈森的眼中? 上帝,她轻抽一口凉气,晕红久久不褪。 左幽穿的是那天新买的粉蓝的棉麻裤装,俐落的短发,稍他了个淡妆,她本身气质文静,面容秀雅,这一下,更显得出尘般的耐看,一双儿女是漂亮、可爱,身后的迈森俊美非凡,有着成熟男人的沉着和稳妥,一家子走进西餐厅时,就餐的人和侍者全部一愣。 "先生、女士这边请!"领班先恢复过来,礼貌地上前领座,递菜单时,还不忘先赞美一下小王子和小公主。 琪琪为念其展开餐巾,很缌地关照念其一些应注意的礼节,左幽考虑迈森手受伤了,体贴地替他布好餐盘和刀叉。 四周齐唰唰射来一道道羡慕的视线,有几个人认出了迈森和琪琪惊异的抽气声让左幽觉得后背如被芒刺。 迈森和琪琪早已习惯别人的仰视,念其还小,不懂这些,只有左幽坐卧不安。 象是察觉到她的心情,迈森那只受伤的手一直放在她的膝上,紧紧地扣着,生怕她会逃似的,也生怕别人不知道他和她是什么关系。 左幽叹气,琪琪象她又象迈森,念其则是迈森的缩小版,就差中文说明贴在脸上了,谁会看不出呢?想着,为自己的坚持突然产生了一点怀疑,迈森一步步追,她一点点的退,就怕和他扯上关系。怕就扯不上吗?她苦笑,婚姻其实就那么一回事,爱不爱都没什么,谁没有谁都能过,可是看着琪琪和念其,她觉得真的有点无处可退了。 两双惊惶不安的眼瞳一对着她,她就觉得没辙,琪琪已经失去了六年,现在终于见到了,她再也狠不下心说不去想念,因为她有念其,都是自己生的孩子,怎么能不想呢?她说去奥地利,却不和迈森结婚。这句话,她是壮着胆说的,她心里也没底,同住一个屋檐下,她能守住自己心吗? 心也许早就失落了,而她还不知。 "亲爱的?"迈森看到她把一块牛排切得快成碎末了,拍拍她的腿。 "哦,走神了。"她把牛排推给他,又给他倒了点香槟。 "妈咪不专心。"琪琪有些同情的看着父亲,抿了抿唇。 迈森端起酒杯,对着左幽,"亲爱的,为了我们的团聚,干杯!" 左幽无力地倾倾嘴角,碰了碰杯,浅抿了一口。 "亲爱的,象这样永远一起,不好吗?"迈森握住她的手,放在唇边,放低声量,"答应我,好不好?不管你是同情、施舍,还是为了孩子,不爱我也好没什么,嫁给我吧!" "别在都在看呢,孩子们也在。"左幽真是羞窘得恨不能钻到桌下。 "你没有答应我之前,我的心都在煎熬着。不必爱那些,你说好就可以了。"迈森不松手,眸光越来越深沉。 "我考虑,好不好?"左幽被逼无奈,只得说。 迈森优雅地勾起嘴角,腾身吻吻她的脸颊,"嗯,我等着,亲爱的。" 左幽的脸突地又红了。 寓所太小,根本无法住下四个人,迈森想说大家一起住酒店,可又怕伤着左幽的自尊心,只得他带念其回酒店,琪琪留下和妈咪睡。 考虑女儿正在长身体,左幽临睡前还为琪琪做了点奥地利风味的夜宵。托腮坐在桌边,疼爱地看着琪琪甜美的吃相,她醉了。 "妈咪,你的奥地利菜好地道,比爹地的中餐好多了。我想妈咪时,就嚷着要吃中餐,劳娜不会做。爹地就亲自下厨,他连煮咖啡都不会,把厨房弄得一塌糊涂,有次还烫了手,一个星期都不能碰琴。"琪琪可能是想到当时的情形,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你走之后,我许多事都是爹地帮着做,我说妈咪不是这样的,他就会发好一阵呆,坐着那儿半天都不动。" "爹地很疼你是吧?"左幽喃喃地问。 琪琪点点头,怯怯地抓住左幽的手,"不要再和爹地生气了,妈咪!爹地常和我说妈咪,你们第一次杜口裹足的故事,妈咪晕倒在他怀中,他一抱着,就知道这是琪琪的妈咪了。妈咪的笑,妈咪的哭,妈咪的爱。" "妈咪不是和爹地生气,"左幽抚摸着女儿的柔发,苦涩一笑,"我们之间有差距,可是我们……" "没有的,妈咪,妈咪有张放大的照片搁在钢琴上,爹地弹琴的时候,弹着弹着,就哭了。妈咪,你知道吗,莉迪亚老师和达琳娜阿姨都抢着疼我,对我好,想做我的新妈咪,可是爹地都没有答应,他说琪琪妈咪是无人能取代的。" 左幽呆住了。 夜深更重,身边的琪琪紧紧依在左幽的怀中,环住她的腰,睡熟了也是一惊一惊的,不时还冒出一句:"妈咪,不要走!"左幽轻拍着女儿的后背,泪如雨下。 好好象真的真的撑不住了。就这样臣服吗?她又有点不甘。可是又要怎么走下去呢?她茫然了。 结婚登记起c黄,左幽在厨房里做早餐,琪琪象个小尾巴似的追着她,时不时偷亲一下,母女俩笑成一团。阳光从大大的窗户折射进屋内,左幽眼神一窒,冰凉的心有了一种异样的跳跃。 "妈咪,我想去看看外婆,好不好?"早餐桌上,琪琪突然问。左幽放下手中的杯子,豁然一震,"好呀,外婆一直也嚷着说要见见小公主,正好,她也没见过念其,一起去吧!" "爹地也去,是不是?"琪琪娇声问。 左幽抿嘴一笑,掏出手机,往家中拨电话。电话居然是左静接的,"幽,你快回来,妈妈快不行了,一直说要见你,你在哪里啊,我怎么也联系不上你。快呀,快呀!"左静在电话那端拼命哭喊。 左幽的脸唰地白了,手机从手中滑落,整个人呆如木雕一般,身子一个劲的哆嗦。 "妈咪,怎么了?"琪琪惊得直眨眼,听到门铃响,忙去开门,迈森和念其走了进来。 "亲爱的,你怎么了?"迈森一进门就发觉了异常。 左幽扑进迈森怀中,浑身发抖,"妈……妈,她快不行了。"她抱着他,倚靠着,说。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五十章 不是没原则(五) 平时也是个冷静、自制的人,在听到妈妈快要撒手人世的时候,左幽一下全没了主张,只会抹眼泪,眼红红的,嘟着嘴象个小孩子,慌的在屋里转圈,一会儿翻翻抽屉,一会儿找钱包,象没头的苍蝇似的。 迈森看了她一会,闭了闭眼,上前抱着她按在怀里轻抚,一边镇定地让琪琪帮念其和妈咪找几件换洗的衣衫。 念其见母亲这样,小嘴抿得紧紧的,跟在姐姐后面,一声不吭,很乖巧地指点自己和妈咪的衣服在哪里。 四个人打了车,直奔上海北站。幸好念其会说中方,又懂德方。一路上交流,全靠脆脆的意境童音在张罗。刚好有一列快车去天津,卧铺还有得卖。迈森揽紧左幽,一手提行李,琪琪牵着念其,在一路旅客好奇的目光注视下,上了火车。 车缓缓驶离上海站迈森才长长地吁了口气,感觉到后面的衣衫全湿透了。两个孩子默默地看着妈咪,神情很严肃。迈森让列车员给孩子送点水和吃的,叮嘱琪琪照顾弟弟,这才坐在左幽的身边,疼惜地把她拥在怀中安慰。 左幽想到当年为了避开与姚旭的见面,二年多没有回家,后来随迈森去德国,一走就是七年。离婚后,只在天津小住了两日,就匆匆去了上海。不想让妈妈担心,躲了七年,甚至连有了念其都没敢对妈妈讲,前前后后算起来,她有十六年没有在父母身边尽孝,现在妈妈快要走了,若不是琪琪说要去看外婆,就连妈妈最后一面,她都有可能见不到,越想越自责,泪止不住,哗哗地流个不停。 "亲爱的,不要难过,我们傍晚就能到天津了。"迈森轻拍她的后背。掏出手绢,心疼地为她拭泪。 左幽抬头着他,嘴扁了扁,这一刻,一点也逞强不起来,不敢矫情,不敢矜持,心神大乱,孩子也顾不上,只能全心地倚赖迈森。 看着迈森拧紧的眉头、关爱的眼神,两个孩子被照顾得好好的,感到有人依赖是多么的幸福啊!她实质上也就是个小女人,渴望有人呵护,躲在他翼后,不管什么风雨,都不害怕。一起生活过的七年,他真的把她宠坏了。她花了多少时间才好不容易适应了一个人过。 可是这双肩,她又能依靠多久呢?这双肩,可是她永远可依的一双肩? 想想母亲,再想想自己,左幽哭哭停停,停停哭哭,一张脸都哭肿了。 迈森不知安慰她什么,只是紧紧地抱着她,让她知道他会陪着她的。左幽哭累了,倒在他怀中睡着了。迈森抚摸着泪痕斑斑的小脸,心疼地直叹气。 到天津站时,已经是华灯初上。 这个城市的夜色就是灯,就是喧嚣和各路人马,街面上的车水马龙自不必说,霓虹灯也颇具感召力。站在街头,很容易让人产生茫然失错的恍惚感。 左幽跳下车,不问方向地就急急往前冲,迈森拉住她。"亲爱的,妈妈现在有可能是在医院,不会在家里,我们去医院。" 左幽一闭眼,定定神,掏出手机给左静打电话。 "天,你坐火箭过来的吗?从奥地利到天津就几个小时?"左静吃惊地大叫。 "妈妈怎么样了,你们现在哪里?" "刚刚醒来了一会,在天津第一医院,妈妈得的是脑癌,眼睛……已经看不见了。"左静的声音越说越低。 左幽身子晃了晃,眼前一黑,拉着迈森的手只说得出"第一医院"四个字,然后又是直掉泪。 迈森叹了口气,让琪琪拦车,四个人上了的士,念其对师傅说去第一医院。 车开了一会,左幽象想到了什么,突然坐正,看了看孩子,凑近迈森耳边,低低地说:"迈森,拜托你一件事。" 迈森讶异地挑眉。 "妈妈不知道我们离过婚,也不知这些年我一直在国内,待会在妈妈面前,可不可以装着对我好一点,就当我们没离过婚。我不想让她以为我不幸福……"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迈森长叹一声,温柔地抱紧她,毫不犹豫地说:"亲爱的,我们本来就没离婚,我们只是分离,我对你的爱没有改变过,无需要假装,我爱你。"他吻吻她湿湿的脸腮,"你哭了多久啦,眼睛肿得都成一条fèng了,唉!" 他这几嘘寒问暖,突地就让左幽的心暖了起来,人在最无助的时候,一句话、一个眼神都会让人感动万分。她没提让迈森来天津,他主动过来,让她的心已不是一点点的动摇了。 "谢谢!"她哽咽地低下头,差不多感激涕零了,暗自庆幸迈森刚好在上海,不然谎就更难圆了。 一家四口进病房的时候,左妈妈半躺在病c黄上,头发花白,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却没有焦距,脸瘦得只有巴掌大了。一辈子老实巴交,以妈妈为天的爸爸坐在c黄尾,惊惶得象个小孩子,昱昱已经长得很高了,站在外婆身边,小心地喂外婆喝着水。 "妈妈!"左幽抑制住抽泣,故作轻快地喊道,把在医院外面买的果篮放下。 "是幽?"妈妈直起身,两只手在空中乱舞着,左幽咬着唇忙接住妈妈的手,"妈妈,是我!我回来了。" "从奥地利回来的?"妈妈惊喜地抚摸着左幽的脸。"那我的外孙女也来了吗?" "来了,迈森也来了,还有……念其,你的小外孙也来了。"左幽的泪一颗颗落在妈妈的手臂上。 "真的?真的?"妈妈突然两肩一耷拉,神情一黯,"你生了小外孙也不告诉我一声,连张照片也没寄过,可是妈妈现在……再也看不到他们的样子了。" 左幽心酸地一堵,话都说不出来。 "外婆,这样看!"念其跑过来,抓住外婆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我是念其,姐姐,来!"他又把外婆的手贴着琪琪的脸,向迈森招招手,"这是爸爸,外婆,你摸摸看。" 左妈妈噙泪一个个细细摸过,"哇,都是高鼻梁,一定象迈森。迈森,"她握住迈森的手,"你们是我唯一的欣慰,一双儿女,夫妻和美,真好!" 左幽再也控制不住,捂着嘴别头,泪疯狂地跑出眼眶。迈森轻轻走到她身后,扶着她的肩。 "妈妈!"昱昱一直在边上好奇地看着琪琪和念其,忽然怯怯地对着门外冒出一声,左静抱着水壶从外面走了进来。 现在大概再没有人把左幽与左静分不清了,左静丰韵了许多,眉宇间流露出市井妇人的庸俗,衣着也不讲究,烫了个满头卷,看上去象左幽的同胞姐姐。 她扫了左幽一家,淡淡地点了个头。"来啦?" "嗯,静,这些日子辛苦你了。"左幽真诚地说。 左静没有表情地倾倾嘴角,"我没你命好,可以在国外一呆几年,好象自己是从石头fèng里蹦出来的。" "静!"左爸爸不满地打断左静。 "对不起,确实是我不好!现在这里交给我吧,你去休息下。"左幽过意不去的看左静,她的脸色看上去很憔悴,眼里都是血丝,一定好几夜没睡了。"你老公和孩子呢?" "在北京,不能一家子都请假。"左静白了左幽一眼,满含牢骚似的。 "嗯!"左幽低下头,左静冰冷的语气让她有些心寒。 "昱昱,爸爸,幽来了,我们就都先回去吧!大家都挤在这病房里,够闷热的。你们也该洗洗、换换衣衫了。" "我想陪外婆。"昱昱不肯走。 "你明天要上学,晚上再来看外婆。"左静板起了脸。 "静,带幽一家先去吃个饭,我这个样子,唉,要不然在家里烧一桌都好呀。迈森都没来过天津呢!"可能是讲太多话,左妈妈脸色倦倦的,左爸爸慌忙上去扶她躺下。 "妈妈,现在是晚上十点了,谁还没吃饭?"左静冷冰冰地说。 "哦,这么晚了,那静带幽回家休息,坐了那么久的飞机,很累的。我在医院里有护士有医生,没事的。" "妈妈,没事,今夜我陪你,让静和爸爸休息下。"左幽握住妈妈的手,脸贴住妈妈的肩,心疼地抚摸着妈妈瘦削的面颊。 妈妈含笑闭上眼,伸在被子外的手紧紧地握着她的。 左静带着爸爸和昱昱回家了。迈森看看左幽,拍拍两个孩子,拎着行李也出去了。 病房里慢慢地静了下来。 左幽给妈妈擦了身子,洗了脸,换了身干净的睡衣,妈妈念念叨叨地说着她和静儿时的事,然后睡着了。 她撑着腮,怔瑕地看着妈妈,细数着妈妈额头的皱纹。看着看着,泪就下来了。如果人生可以重来,她决定不远嫁,随便挑个差不多的人就嫁了,离妈妈近一点,可以经常回来来看看妈妈。琪琪和她分别了七年,她都象失去了一半生命,想想自己,硬生生从妈妈身边走开了十六年,是多么的残忍啊! 凌晨一点。 左幽觉得口干,起身想倒点水,一掉头,看到迈森坐在身后,一惊,"念其和琪琪呢?"她顾了悲痛,把他们三个都给忘了,这里是陌生的天津呀,心中不禁重责。 "我带他们去吃了饭,然后送到酒店,洗了澡,现在已经睡下了。这里有点面包,是带给你的。"迈森压低音量,把包着的面包递给她,"还给你带了杯咖啡,有点凉了。" "你怎么过来的?"左幽低声问。 "打车呀,念其给我写了这个。"迈森掏出一张酒店的便笺,上面有念期稚嫩的笔迹:天津第一医院X号楼XXX病房。"我把这这个给司机先生看,他就送我来了。" "你怎么不睡会呢?"她一怔,走过去,坐到他身边,头搁在他肩上,好累。妈妈一病,家好象散了,爸爸需要人照顾,左静不知为何,仍是冷言冷语,她感到一种无奈的疲倦感,心里再也没一个温暖的所在了。靠着迈森温暖的身子,心才觉着有点热度。 "我放不下你。你都二餐没吃了,又要陪妈妈。我过来给你作伴。琪琪经常外出演奏,一个人常住酒店,你不要担心,她会照顾好念其的。"迈森心疼地替她揉搓着肩膀。 她叹息地拿过他的手,解开手上的纱布,伤处红肿得有些发炎,她慌了,请值班护士过来处理了下。重新包扎好后,她轻轻按着伤处,心湿湿的,沉沉的。"以后心里有什么,对我吼出来,不要再做这些傻事。" "我不做傻事,你会在意我吗?"迈森问。 左幽仰起小脸,深究地看着他,似乎想在他脸上找答案。"迈森,你来中国好多日了,乐园和学院没事吗?" "不管他们。我在等你,亲爱的,没有时间限制,你在哪里,哪里就是我的家,哪怕四个人挤在你的小公寓,睡地铺也行。" "呵,你是高贵、优雅的钢琴家,能睡地铺吗?"她双手环抱住他结实的腰部,脸颊深深埋入他的胸前,汲取他身上令她安心的力量——她不要再独立支撑什么了,他会陪着她、保护她吧? "我是左幽的丈夫,弹钢琴只是我的工作。我们在神面前曾发誓,要同甘苦,共患难的。"他弯身轻触她的额头。 左幽苦笑看看c黄上的母亲,幸好妈妈听不懂德语,不然真露馅了。"不管怎么样,迈森,很……开心你在我身边,在这个时刻。" "以后,不管是什么时刻,我都会在你身边。"他捧起她的脸,凝视了很久,深呼吸,俯下了头,轻柔地攫住她的嘴、她的唇,侵入她的气息,一点点地探索,深情地吮吸。左幽轻叹一声,闭上眼,迎向迈森覆盖下来的唇…… 这是多久熟悉的感觉,一点都不生疏,就象没有分离过,每一寸的感官知觉,都被他灸人的热气包围着。世界仿佛只有他和她的吻,左幽如溺水者攀着浮木般贴在他身上。 时隔七年,他们之间终于有了一个名副其实的深吻。冰山一角开始崩塌。 c黄上的左妈妈嘴角浮出一丝宽慰的笑意,手指缓缓地伸开,挂在了c黄边。 那一夜,左妈妈在睡梦中,永远地离开了他们。 天气太暖,左妈妈的遗体直接送到殡仪馆,三日后火化。 左幽的嗓子早已哭哑了,看着妈妈被推进焚化炉时,她一滴泪都哭不出,只是痛楚地看着,手脚冰凉。 左幽第一次看到左静的老公,很魁梧的一个男人,粗犷高壮,性情有点木纳,看着迈森拘谨得只会笑。左静生了个女儿,脸上有左静的痕迹,追着琪琪喊姐姐。 姚旭也来了。左妈妈一直非常疼他,就连他和左静离婚,都说姚旭好,是左静对不住他。他完全谢了顶,看上去比实际年岁老太多。他搂着昱昱,默默地流泪。 迈森牵着两个孩子,在哪里都是注目的焦点。三个人对左妈妈感情不是太深,心中的痛不象左幽那样。但看到左幽痛不欲生,妈咪一哭,两个孩子就跟着掉泪,迈森的心也象被揪着似的。 姐妹俩坐在殡仪馆外等骨灰出来,其他人都打发先回去了。 "以后,你再也不会回国了吧!"左静盯着自己的手,问。 "不,我会经常回来的。爸爸在呀,如果爸爸愿意跟我出国,我想带他走。" 左静象听到什么有趣的事,讥笑地倾倾嘴角,"你不会是想让爸爸早死吧!他这么大年纪,不会说一句德文,背井离乡的,闷也闷疯了。算了,爸爸我来养,你记住寄抚养费就好了。我想办法调回天津,昱昱熟悉这里,爸爸的朋友和亲戚也在这里。" "静,那你老公同意吗?" "会同意的,暂时调不过来,就早晚跑,天津和北京很近的。唉!看到姚旭了吗?"左静长叹了一声。 "嗯,他老得好快。"左幽点点头。 左静忽然转过身,盯着左幽,咬了咬唇,"如果当年他不和我结婚,他一定不会是这样子的。"说着,左静的眼中滑出两行泪。"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傻到把他给了我。" 左幽苦笑,"你爱他呀!暗恋了他那么多年,后来又是那种事,我不给行吗?" "那是我故意的,是我冒充你,没给他看清的机会,就……" "这就是命吧!偶然也是必然,无法反抗的。"左幽深吸一口气,闭上眼,不想沉浸于往事。 "幽,知道吗,我好羡慕你。虽然我抢了姚旭,最终也没得到他,这是我的悲哀,可是你却嫁了个良人。"左静调侃地说。 左幽一愣,"羡慕?不,你才让我羡慕呢!我喜欢姚旭十一年,他都没向我求婚。可是你和他一起后,二个月,你们就结婚了。说不在意很假,呵,那时真的太妒忌你了。" "姚旭也傻,为了一夜,背负了一生的痛苦。呵,我是个坏女人吧!可是,真的很爱他,不顾一切的想抢过来。爱情能抢一时,不能抢一世的。他娶了别人。"左静落莫地一笑,神情很茫然,"我也嫁给了别人,幽,如果能回到当初,我不会那么做的。嫁爱自己的人,比嫁给自己所爱的人幸福。" "谁知道呢?" "迈森很爱你,是不是?" 左幽含笑不答。殡仪馆的火化工在里面喊着家属领取骨灰。姐妹俩站了起来。 左爸爸被嫁到乡下的姑姑带去散心了,暑假快要开始,昱昱随左静回北京了。曾经热闹的家寂静得让人心酸。 左幽不敢再在天津呆下去,越呆越难过,她准备回上海,迈森思索了下,说很久没去梦想琴院看看了,想过去巡查下。 左幽说她带孩子们回上海,让迈森一个人过去。"不行,爹地不会说中文,会跑丢的。"念其首先不同意。 "妈咪,爹地说北京是和你初次相遇的城市,我想去看看。琴院里还有妈咪的琴房,你们就在那里结婚的,对不对?"琪琪眨着一双美丽的眼眸,问。 "亲爱的,去北京散散心吧,你需要好好休息,现在这样子是不能工作的。幽,我们一家一起呀!"迈森说。 看着六道期待的视线,她不敢扫大家的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心中却有点打鼓,回到北京,好象一切就失去了她的掌控。她有点害怕,却有着莫名的解脱和等待。 迈森蓝蛑微微地荡起浪潮,梦想琴院,就是实现梦想的地方。 缘份在哪里开始,一定也会在哪里继续。 "亲爱的,我们走吧!"他轻贴下左幽的唇瓣,说。 第三卷 爱上"卡布其诺" 第五十一章 不是没有原则(六) 出租车一驶进琴想琴院的大门,左幽看到汉斯从练琴室外的小径上走过来,就明白来北京不是迈森一时的想法,而是预先有了安排,心中一时就有点闷闷的,刚失去了母亲,就更觉得自己更象孤独无依、被人欺负似的。 "夫人,好久不见。"汉斯胖得象个圣诞老公公,乐呵呵地向左幽伸出手。 左幽礼貌地握住他,笑容很淡,"叫我幽就好了,汉斯先生这几年看来过得非常开心。" "呵,是呀自从我和琪琪小姐签约之后,我的事业就更如日中天了。琪琪公主!"他张开双臂,琪琪笑着扑进他的怀中,汉斯目光注意到念其的存在,"哦那就是小王子啦,听迈森兴奋的口气,我感到我的事业又快登上一个巅峰了。哦,迈森,可不可以给我一个机会,让我带王子和公主游览下北京城?" 念其激动的小脸涨得通红。 "当然可以。"迈森温和地一笑,向念其招招手,"念其,这位是汉斯先生。念其到奥地利后,去什么学校念书、参加什么比赛、到哪里演出,汉斯先生都会帮你安排的。他是爹地和姐姐的经纪人,以后也会是念其的经纪人。念其要乖乖听汉斯先生的话,好吗?" 念其习惯地看看妈咪,左幽把脸扭向一边,念其有些无助地低下头,没有作声。 "哈,原来小王子还不信任我,那我今天真的要好好表现了。走吧,我的王子与公主,先让老汉斯带你们去吃顿大餐。"汉斯一手牵一个,对迈森意味深长地挑了挑眉,走向停在大门前的车。 "爹地、妈咪再见!"两个孩子转过头来挥手,左幽勉为其难地挤出一丝笑容。 正是黄昏时分,暑热散去,凉风习习,琴院里飘散着浓郁的花香与树木的青涩之气。林荫道的欧式路灯已经亮了,白天班的学生正准备放学,三三两两散布在校园里说笑着,不一会,夜晚班的学生就该过来上课了。 "亲爱的,我们去小楼洗漱一下,然后出去吃晚餐吧。不知以前我们经常去有演出的那家餐馆还开不开了?"迈森轻揽住左幽的肩,轻柔地说道。 左幽两眼发直看着前方,不说话。 迈森俯下头,看了左幽一眼,"怎么了?" "迈森,汉斯先生是来中国为念其办理出国手续的吗?"左幽轻声问。 迈森小心翼翼地吐了口气,点了点头,"嗯!我打电话让他过来处理念其的事,还有你在国内的一些翻译合同的解约,这些事我们都不太撤擅长,他是道中高手,办起来很快的。亲爱的,我想带你早点回家。" "你是不是也想过我们就从北京出发,连上海都不要回了?"左幽笑着问,清眸中却没有一丝笑意。 迈森愣了一下,"如果你想回上海,我可以陪你过去。其实那边的事汉斯会处理好的。亲爱的,你需要好好休息。回奥地利后,我们去度个假吧!" 左幽脸上的笑再也撑不下去了,她漠然推开迈森的手臂,与他隔开几步的距离,"迈森,你决定这一切时有和我商量一下吗?就象当年你说要离婚时,没有一点迹象,突然就开了口,而且很坚决。现在,你说要带我走,带念其走,也是这样。我说过我会考虑,你连给我考虑的时间都没有,又下了决定。呵,凭什么要解除我的合约,让我又成一只米虫,必须紧紧依俯着你才能生存,这样我就被你牢牢掌控住了,是不是?对于你仍爱我,我要不要感激涕零,还装什么娇情,是不是应该欣喜若狂地扑向你?我有什么资格发表意见呢?" "亲爱的,你误会了。"迈森上前要抱她,她打开他的手,又退了几步。"误会你什么?离婚也是你,复婚也是你,我就真是木偶吗?线等着你来拉。迈森,真的,真的好失望。你尊重我一下,好吗?我是独立的人,不是人人都需要爱情才能活下去,对不起,我……" 手机的突然鸣叫打断了她的话。她转身接电话,迈森僵硬地站在她身后。 "幽,许久都联系不上你,还好吗?"霄白关心地问。 左幽喉咙一哽,"嗯,还好。你还在上海?" "不,我现在北京,容妍陪她老公到北京参加一个两岸商会,我过来看看她。你在哪里?" "我也在北京。" 霄白惊喜地说,"真的,那晚上过来一起吃个饭,容妍刚刚还问你呢。我儿子在不在?" "他不在身边。" "哇,没了一次显摆的机会,呵,你在哪里,我来接你。" 左幽回过头看迈森一眼,说了地址。 他听不懂她说什么,但看她的神情,他总识别她要离开。"谁的电话?"声音干干硬硬的。 "我朋友,我要出去吃个晚饭。"左幽音调也不好听。 "我陪你一起去。" 左幽倾倾嘴角,"怎么介绍你呢?钢琴家迈森?还是我的前夫迈森?" "不准用这种语气和我说话?"迈森恼了,脸色开始发青。 天渐渐黑了,已是暮色茫茫。 "不准?"她笑,讥讽的笑。 "最最在意我幸福不幸福的妈妈已经不在了,我现在什么样都不要去考虑别人了。我有权利过我想过的生活。我想过了,不管是琪琪还是念其,我都不让他们出国了,成不了音乐家也没什么,就做一个普通的翻译有什么不好?你少自作主张的替我们决定什么,我不会再退让了,也让你尝尝被一个人抛弃的孤独滋味。"她强悍地扔下重话,掉头就走。 一半是无情,一半是赌气。硬撑着不回头看他。 他看到她在琴院外上了一辆吉普车,那个叫霄白的男人温柔地替她系上安全带,她对他随和地笑着,象有着许多他无法猜透的默契。 迈森紧咬着唇,紧握着拳,血液沸腾,眼中燃烧着怒火,心痛如割,恨不得冲上去撕了那个男人,可是他有什么权利呢? 以为在天津几日,他们所有的症结冰消瓦解,他才急急地把汉斯召来,这也错了? 汉斯懂他的心思,把琪琪和念其带走,他们今晚会住洒店,特地给他们留下独处的空间。他想给幽一个浪漫的晚餐,然后用柔情蜜意诱惑她戒指,再度过一个旷离七年后应该非常缠绵的夜晚。 一切还没开始,他就跌得鼻青脸肿。 她难道真的爱上了那个男人,爱到不顾及他的感受,也不问琪琪和念其了,比爱裴凌帆还要深吗? 他欲哭无泪,神情灰冷,整个人都象要崩溃了。 那家餐馆还在,风铃一响,忙碌穿梭的服务生热情地转身招呼,迈森坐上吧台的高脚椅。"一杯威士忌。"他不知道她在哪里,也不知道怎么办,好象只有酒可以告诉他答案。 "迈森?"酒刚啜了半杯,他听到身后有人喊。"这么巧?"他愕然地看着裴凌帆在另一张桌子上对他挥手。 "一起坐吧!"裴凌帆站起身,向酒保挥手,酒保把迈森的酒杯端到裴凌帆的桌上。 "晚上喝这么烈的酒?"裴凌帆讶异地问。 迈森耸了耸肩,自顾一口一口抿着酒,神情很沮丧。"回国探亲吗?" "嗯,我被派遣到匈牙利大使馆工作了,交接前回国办些手续。你来演出吗?没看到有报道呀。别喝酒了,来杯咖啡,好吗?" "谢谢,我还是喝点酒。"迈森冷漠地拒绝。 裴凌帆淡淡一笑,环视着餐馆,"在上海的时候,幽幽说这家餐馆的咖啡不错、西餐也做得很地道,还有人吹萨克斯。今天怎么没见到演出的人呀?" "她说的?"迈森拧起眉。 "你还没有与幽幽见过面吗?" 迈森放下酒杯,闭了闭眼,"在维也纳的时候,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你并没有和幽在一起?" 裴凌帆轻笑,神情从容,"情场如赌场,谁愿意先亮出自己的底牌?你既然已经放开了她,机会也就从我手中漏走,我凭什么要帮你?" "那你赢了吗?" "没有。"裴凌帆落莫地叹了口气,很坦白地说,"机会对于我们来讲是一样的,稍纵即逝。幽幽骨子里非常傲气的,她渴望有一份百分百完完全全属于她的爱,一点瑕疵都不能有,更别谈退而求其次了。我因为责任错过了她,一错便是一生。即使我现在自由了,机会也不会再属于我。我和她都努力过想在一起,可是那种感觉已经不存在了。爱不会为谁而停留的,也没有什么爱可以从头来起。" "她现在爱上了别人。"他略显气愤地说。 裴凌帆瞪大眼,然后笑了,深究地看着迈森。"听说你当初离婚是为了成全我和幽幽,真的吗?" 迈森一言不发仰头喝干了杯中的酒,招手让酒保续杯。裴凌帆拦住,让酒保来一杯咖啡。 "说实话,我非常佩服你这样的大度,大爱无边,你比我更爱幽幽。"裴凌帆真挚地说,"我在奥地利和一些音乐圈的朋友聊,他们说你这几年过得象修士一样,对幽一直无法忘情。迈森,有句话现在讲,不知晚不晚?" 迈森缓缓抬起头,看向裴凌帆。 裴凌帆挪谕地倾倾嘴角,"算我自私吧,我一直想和幽在一起,就是现在我都还有这样的期待,我爱她,很爱,这份爱强烈得我顾不上别的,想尽一切办法要和她在一起。呵,可是,幽却不爱我了。七年前,我从德国追到奥地利,我和幽求婚,要她离婚跟我走。你知道她说什么吗?" 迈森突然屏住了呼吸,他记得那个秋天,他从匈牙利赶回家,要和他的妻子过一个浪漫的夜晚,却看到裴凌帆与左幽相拥痛哭。 "她说我们的爱在我结婚的时候就结束了,在奥地利的七年内,她死去的心因为她的丈夫而重新复苏了,她深深地爱上她的丈夫,渴望能一辈子和她牵手直到闭上眼的那一天。她眼中流露中的情意是我不曾看到过的,不管我怎么恳求、怎么承诺,她都摇头,说如果离开了她的丈夫,她就没有方向了。所以,我不得不祝福她。" 气氛沉静得象空气一般,迈森目不转晴的看着裴凌帆,神情先是惊喜、然后是恼怒、接着是无尽的悔恨,他突地重重一拳拍在桌上,两只咖啡杯"咣当"震翻,掉在地上。 餐馆里的人纷纷掉过头,裴凌帆抱歉地对众人笑笑。 他真的真的是个刽子手,迈森真想给自己劈头盖脸几个耳光。 "迈森,作为一个丈夫你真的有点失败,与幽生活了七年,你真的察觉不到她爱你吗?幽幽不是一个随便的女子,我一直都猜想,她可能在北京的时候就爱上你了,不然怎么会突然和你成婚呢?人生有时候很容易被自己骗了,真爱的人是谁,可能在失去的时候才会知道。幽幽很内敛,不擅于表达,她只是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去爱,不一定会说出来。她如果有一点勉强,很早就会离开你的。她爱你,迈森,讲这话让我心中酸酸的,可是还是要点醒你一下。至于幽幽现在是不是爱上了别人,你好好想想吧"裴凌帆站起身,招手买单,"我不想当裴大度,我是被逼大度。迈森,好好珍惜,不是谁都象你这么幸运,至少我非常非常羡慕你。" 迈森震愕地看着凌裴帆离去的背影,久久,无语。 "幽,脸色好差。"一路上,霄白不时转头看左幽。 左幽把玩着十指,看起来好疲倦,象个空壳一样精神恍惚。"我妈妈前几天去世了,我在天津呆了几天。" 霄白温和地一笑,"迈森陪着你的吗?" "嗯!"她点头,看着窗外的夜色。"妈妈走得算放心,她终于看到我很幸福的样子。"她捂着嘴,硬咽地低下头。 霄白腾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叹了口气。 "迈森说要带念其走,要解除我的翻译书的合约,要把所有的东西都处理掉,不回上海了,直接从北京回奥地利去。"左幽小声嘟哝。 "呵,你让他很紧张吧!把他逼急了,我还以为玩高雅音乐的人会有条有理,一成不乱的呢,原来遇到感情的事,一样超笨。"霄白捉侠地勾起一抹微笑。 "呃?"左幽不解地皱皱眉。 "不要总折磨他了,差不多惩罚够了就收手吧!好好和他谈谈,别孩子气了。"霄白温和地对她挤挤眼,车在一座广式酒楼前停下,他下车把钥匙扔给小弟,左幽从另一边下来。 "好了,别拉着脸。容妍难得来一趟,你们好好聊聊。幽,"霄白板过她的肩,直直地盯着她的眼,"相信我,你最最痛苦的日子已经全部过去了。以后,你会过得非常非常幸福。" "你是算卦的?"她嗔怪地问。 "不是,但比算卦的准。好了,今天是借给我的最后一晚,明天起,我连多看你一眼,都要顾忌别人的眼神了。"他轻揽住她的腰,走进酒楼。 "又拿我说笑。" "说笑?才不是,我这心里痛死了,我疼了六年的儿子要给别人抢走了,我想哭呀,就得泪流不下来。"他夸张地挤眼睛。 左幽笑了,心情豁然开朗了许多。 容妍和冠世杰已经到了,还有一位高大俊美带着点玩世不恭,慵懒神情的男子。 "我同学詹安尼!"冠世杰含笑为他们介绍,"是SAN医药集团上海分公司的总裁,这次开会碰上的,很意外,就一同拉过来了。" 詹安尼优雅地倾身,向霄白伸出手,又微笑地对左幽点点头。 容妍七年几乎没什么变化,冠世杰看着夫人,仍是无语表达着他对她的庞溺。左幽悄然打量霄白,发现他对容妍的爱已经沉定成一种亲人般的关切了。 "詹先生看上去好显年轻。"霄白让服务的小姐上菜,看了詹安尼一眼。 詹安尼瞪大眼,不太明白的耸了耸肩。 "呵,安尼是英籍华人,听不懂中文。他属于智商特高的,当年突然从英国到美国,cha班到我们班上,是我们班最小的。别看年纪小,追女生可是我们班最有本事的。差不多一个眼神就可以搞定。"冠世杰说。 "太夸张了。"容妍撇下嘴,她知道周似蕾曾经想和安尼好过,但安尼拒绝了,这个人本质上应该是很有分寸的一位男士。"安尼,现在结婚了吗?"她用英语问。 詹安尼坏坏地一笑,"女友太多,不敢厚此薄彼,我怕伤了她们的心,只好委屈点,不敢有结婚的念头。" 三个男人大笑。 左幽看着詹安尼,不由想起冷以珊的老公大岛浩,当初,浩好象也是很博爱似的,但遇到以珊,一下子就成了最专情的男人。"容妍,你知道以珊又怀孕了吗?"她小声对容妍说。 "嗯,前几天接到电话,说怀孕五个月了。大岛浩一直想要一个象以珊的小女生,不知这次能不能如愿。哈,我去年到日本去,哇,他们家那两个小帅哥可不是一般的英俊,简直是迷倒众生啊!以珊顾着两个儿子,手术都很少做了,心脏外科医院的院长看到大岛浩就拉脸,说他毁了一代名医。" "是吗?"左幽想像着那情景,忍俊不禁。 "妍妍,你没见过幽的一对儿女,是东西方的精华结晶,而且两个都是音乐神童。一个主攻小提琴,一个主攻钢琴。弹钢琴那位可是我的儿子哟!"霄白cha嘴。 "那怎么不带过来?"容妍急急的问道。 "和他们的经纪人去吃大餐了。呵,以后他们姐弟俩开专场音乐会时,一定邀请你们参加。" "嗯嗯!"容妍突然瞪着两位俊美的男子,"听我们谈儿论女,你们不想结婚自己也生一个?告诉你们,有了儿女,那种幸福感,可是任何钱物和事业都无法相比的。对不对,世杰?" "是!"冠世杰娇庞地一笑,爱怜地在桌上轻握住容妍的手。他以前就是一台工作机器,有了容妍后,他才感到什么叫生活。 "我没有这样的打算。"詹安尼摊手,停了一下,他又加了一句,"我也没有你们这样的幸运。" "大情圣讲这么悲观的话?"容妍先瞪眼,左幽也有些讶异,不知为何,感到詹安尼有些悲伤。 霄白沉默地闭了闭眼。 詹安尼含笑不语。小姐推门进来,一盘盘清淡又宜口的菜端了上来。 两个女人嘀嘀咕咕说妈妈经,三个男人喝酒谈谈经济,时间一晃就到了十点。容妍和冠世杰回酒店,詹安尼说他要去B大见一个人。霄白送左幽回琴院。 霄白喝了点酒,感觉车内有点闷,开了车窗吹吹风。"霄白,你现在对容妍完完全全释怀了吗?"左幽有些不舍地问。 "呵,不释怀也得释怀,都是人家的老婆。幽,其实呢,爱一个人不一定要有结果,当你为她动心的那一刻,才是最幸福的。没有一份感情,可以轰轰烈烈到天长地久。适合和你过日子的,不一定是你所爱的人。爱,太娇弱了,宛若昙花的香气,转瞬即逝。" 左幽沉默了,迷茫地看着车外。 "你说,人的一生可以爱几次?"良久,她突然启口。 "我想只有一次,寻寻觅觅,比较难吧!"霄白说。"刚刚詹安尼的话,让我很有同感,我没有你们这种幸运,能够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 "我幸运?"她讶异地半张嘴。 霄白轻笑,"你怎么不幸运呢?瞧,迈森在等你呢!"他指着琴院外站着的高大身影。 左幽一愣,抬起头。 车灯的光束中,迈森惊喜地看过来,蓝眸深邃如一面海。 第五十二章 不是没原则(七) 一看到迈森,左幽就象是仓皇出逃的猎物,忽然嗅到危险的气息,身上的每根汗毛都竖了起来,神经立刻处于高度紧绷状态。她僵然地下了车,默默地站在车边,等着迈森的梨花暴雨针射过来,而她准备反驳的话语也到了嘴边。只是心里有点觉得对不住肖白。害他要被迈森误会。但她却倔强得不想去解释。似乎看到迈森妒忌、吃醋,她心里很解恨似的。想想,自己也挺坏的。 "谢谢你送幽回家。"出人意料,迈森优雅地向肖白伸过手,投来一道感激的眼神,顺便,温和地一笑,目光转向左幽。左幽一震,依然倔强地别过脸去。 肖白礼貌地握住迈森的手,"几个很久不见的老友聚了下,时间有点晚了,让你担心了吧!"他用另一只手推了下左幽,"翻译一下。" 左幽不情愿地嘟哝着。 "幽,请肖白先生到琴院坐坐吧,汉斯好象在小楼里准备了一些吃的喝的。"迈森友好的建议。 "不了,我还要去工作室,现在好几个歌手要出专辑,我忙得都喘不过气来。幽,出国前,给我电话,再怎么忙,我都会抽出时间为你送行的。"肖白说。 "不会那么快,我还有许多事要好好处理,而且我也要好好想想。"左幽叹了口气,斜睨下迈森。 "想太多不是好事,跟着心走就对了,离婚后,不是每一个前夫都会在原地执著等候的。幽,你好聪明,不懂这是为什么吗?" 左幽佯装瞪了他一眼,肖白笑,抿抿唇,对迈森点下头,跳上车,走了。 她看着远处的车影,愣愣地出神,不想转身。转了身,就要面对迈森,而她好象还在生气中。 夜风阵阵,梦想琴院里一片寂静幽深。 "亲爱的,你看什么?"迈森轻轻走近她,环住她的腰,温柔的唇轻啄她的发心。 "看……星星!"她故意仰起头,仰望无垠的夜空,夏月高悬,银白的月光柔柔地浑洒着光辉。 迈森脸上的笑容加深,"很久没有睡好的人,还有这样的雅兴?好了,我们散会步吧,你喝酒了?"他闻到她口中淡淡的酒气。 "一点。"她没有拒绝他的牵手,随着他在琴院的小径上慢慢移步。 "我也喝了一点酒,心情有些郁闷,就去了我们当初去过的那家餐馆。可惜没有人演奏,我也没有想为谁演奏的想法,一个人喝着闷酒。我看到侍者在为一个客人泡卡布其诺。五分满的意大利咖啡,打过奶泡的热牛奶倒至八分满,洒上少许切成细丁的ròu桂粉、柠檬薄片。我突然想起亲爱的说喝卡布其诺,在甜蜜之后品尝到苦涩,再回喷水,还是苦涩,再也不想碰这种咖啡了。我让侍者给我来了一杯,我一小口一小口的抿着。亲爱的,那个时候你回味是苦涩,现在你再喝,一定不会是那种感觉了。搅拌的力度不同、时间不一,最终的奶沫状态也不一,每一杯卡布其诺也就是不同的。没有人知道下一杯会碰到什么样的卡布其诺,就象人生一样,谁知道以后会如何呢,现在才是最重要的。" 迈森慢慢板过她的身子,沉默片刻,温暖低沉地问:"亲爱的,可不可以为我再去尝一下卡布其诺?要不可以为我试着修改一下你的人生?对不起,今天我是心急了些,没有顾及你的感受。我已经给汉斯电话让他暂缓一切,等你考虑好了,再告诉我。不管你是什么决定,我都会尊重你。" 左幽胸口一悸,红云翻上脸颊,她润了润唇,说不出话。 "亲爱的,我……真的不能失去你。不是为琪琪和念其,他们的音乐天分注定了他们的人生一定是个辉煌的、灿烂的。我是为我,没亲爱的在我身边,我永远都很孤单。亲爱的,我们不分开,好不好?"他温柔的恳求。 她不是不为他的话而感动,他何尝不想和他永远在一起,可是却害怕承诺……当梦想成真时,其实心里却藏着漫步云端、不踏实的感觉,潜意识中惶恐不安。她真的害怕再一次从天堂坠落到地狱。 "告诉我,你在烦恼什么?"他疼爱地轻抚她的颦蹙的眉头。 她仰脸凝视的眼神充满无助,"迈森,在这里,我有脚踏实地的感觉,虽然过得艰苦,可我有掌控命运的能力。到了奥地利,我就成了一个以你为中心患得患失的失去自我的人,我很害怕……。" "我也害怕,怕我不管怎么努力,都抹不去别人在你心中的影子。但是,我爱你,亲爱的,爱让我忘记胆怯,让我强大,让我变得贪求,她轻轻地叹气。 "我没办法像你那样勇敢,我也无法坚定说出承诺,不知道为什么,就是不敢面对未来。" "亲爱的,不需要承诺。"他了解她的感受,来自他当初的伤感,"我爱你,永远都爱,我会一直等待,直到你再次相信我。" "何苦呢……" 他以手制止她欲语的唇,"只要告诉我一件事,你能爱我吗?" 她眼眶一红,在短暂的错愕之后,唇角缓缓荡起一楼微笑。她一直都很内敛,很含蓄。很被动,不擅于表达自己,总是认为行动胜过一切语言,可是有时候,有的话不说出来,别人不由地总会猜疑,才会让迈森当初松开她。那样一个在琴声中有着火一般激情的男人,怎么看得见她平静波浪下的情涌呢? 这是命运的戏弄,但也在痛苦分离之中,让她发觉了他对她深海般的挚情,也让自己看清了自己的心。 她少一些勇敢、乐观与疯狂,虽说当初嫁得匆忙,不是为爱而嫁,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如果那个人不是迈森,她会嫁吗?爱情开始得很微妙,萌芽之初,无人察觉。当她绽开硕大的花朵时,才知道原来爱他已经很久很久了。 他为深爱,放开她的手,她让他猜测,谁说不是残酷呢? 心中突地象射进了一道明光,一切豁然开朗,喜悦的泪争躁地跳出了眼眶,她抬手弹去。 "亲爱的?"迈森强口结舌呆望着左幽错综复杂的表情。 "迈森!"她咬了下唇,抬起头,深深地看着他,声音无法自制的硬咽,"你知道为什么我会让念其学德语吗?" 迈森傻住。 "我,日日夜夜的渴盼着有一天你能找到我,带我和念其回奥地利。我怕念其会有语言障碍,在他会说话时,就又语并教。我说,爹地现在忙,等不忙的时候,他就会过来,带我们回家。我不爱你吗?我爱得没有尊严,没有自我,连记恨都不会,傻傻的,一刻都没停驻。如果不爱,我七年前就嫁给裴凌帆了,七年后,也可以嫁给痴爱我的他。可我总在做梦,总觉得你会来的,会漂洋过海过来……告诉我,你仍爱我。我守着这样的梦,一天天的过着、等着……你说,我爱你吗?" 当她声声似泣的说完,迈森的反庆是彻底愣住,好一会,他脸部表情保持不动,直愣愣地看她,下一秒,左幽发觉她撞上了坚实的肌ròu,他突地捧起她的脸紧紧地吻住了她。吻得那样澎湃激昂,吻得那样狂烈激情。 "亲爱的,对不起,原谅我……让你等了这么久……"他有如鹰集般攫住她的唇,如释重负的松懈感,引燃了他体内的爱火。他不知厌足地占据她的唇,掠夺她的所有,似乎这样才能确定这是真的。 "我爱你,迈森……"泪一串串的滚落下来,她终于把自己的心坦露在他的面前。她仰起脸,回应着他的热吻,毫不保留把她的爱演绎给他看,再不让他猜疑。 他没办法说话,因为很深很浓的吻已经把他的话都表达了。 她的眼眶湿润,盛满笑意,那绝对是幸福的泪水。吻已经不足以表达心中的情意了,他腾手抱起她,她讶然,但下一刻她便信任地把头埋在了他的颈间。 "亲爱的,我们到家了。"进门踏上楼梯的那一刻,他深深看她。 她在蓝眸中看见了一种魅人的色泽,那绝对是一种暗示和尊重。 她柔柔一笑,娇媚的风情让他眩晕。"没有我在身边,你睡得好吗?"她的手温柔地cha进他的发间。 迈森笑了,轻柔地把她放平在c黄上,稍显生疏地解开她的扭扣,笑意带着一份性感,"是我喜欢的、熟悉的……"他狂热地吻着她逐渐裸露的身体,"和我记忆中一模一样。" 她在颤栗,甚至抖得象哆嗦,当彼此完全裸裎相见时,欲望象潮水一样从头漫到脚尖,僵硬只是一瞬间的事,熟稔的契合让她很快就接受了他的融入,七年,她的每个器官都记得他带来的愉悦和颤抖。她闭上眼,由着他带着她飞到更远、更深。 是他,也只有他,任何人都代替不了,她的身体记得他,只要他,比她的心清醒。 她环住他的脖颈,在他的身下嘤咛。一半汗水,一半泪珠,大颗大颗滴落在她的胸前,他恨不得在一夜间能弥补旷疏七年的幸福,可当他感受到滚烫的炽热时,他内心突然地就溢满了,曾经那些苦痛的孤独之夜,都成了今夜疯狂的催化剂。 他狂情亦失控,一次次深入她的身体,一次次到达至乐的巅峰。 直到她疲倦地抬不起臂,他才滑下她的身子,吻住她,温柔地把她拥在怀中,深深地吻着,一整夜都看着她。 果真是一夜好眠,左幽醒来,已是阳光满室。 "早!"她慵懒地打了个呵欠,甜甜地象从前一般往他怀中依了。"睡得好吗?" 他笑了,蓝眸温柔得让她脸红。"你都没睡?" "舍不得睡。"他还是笑,俯向前亲吻她的前额。梦想琴院真的让他梦想实现了。他缓缓坐起,不在意露出结实的胸膛,一手抱起她,拥在怀中,体贴地用被单罩住了她的身子。"真不敢相信,我们还有这样的早晨!"他不由地轻叹。 "天,"她突地眼瞪得大大的,"琪琪和念其呢?"真是一对自私的父母啊,顾了激情,居然把孩子给忘了。 "汉斯今天带他们去游长城,我助手也来了,他们会细心地照顾琪琪和念其的。亲爱的,这两天不准想任何人,琪琪和念其也不可以,只给我,好不好?我们需要在独立的空间和时间里,好好修补我们失去的一切。" 她吁了口气,依偎后靠。肌肤与肌肤的碰触,让意思变得很迷失。她很久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过,总是有那么多的事要cao心、要担忧,现在,她有处依了,肩松懈地耷拉下来,她缓缓闭上眼,重享他对她的宠溺。 "亲爱的,嫁给我好不好?"他说过不急,那是骗人的,婚约虽然只是一纸证书,但却能牢牢地把她锁在他身边。他轻咬着她的耳,不知从哪里又摸出了戒指,在被下悄悄地戴上她的手指。 "不带这样的。"她像只被抚摸的小猫轻吟,毫无战斗力。 他笑了,啃了粉嫩的颈项一口,成功为她戴上戒指。"昨晚我们没有做避孕措施,说不定……" "又说,又说!"她回嗔他一眼。初嫁给他时,他就是这样圈住她。没想到一语成真,后来念其真的就是这样怀上的。想起生念其的辛酸,她叹了口气。 "亲爱的,谢谢你为我生下念其。"他看懂了她的心,眼神突然沉淀,凝视着她。 "并不全是为你,当知道怀上念其的那一刻,真的很开心,就象有一条纽带把你和我紧紧联系上了。念其又那么象你,看着他就象看着你,自然就想起我们一起的时光。真的恨不起你来,你真的对我很好。只是猜不透你为什么突然就变了?"她音量越说越低,变得有些惆怅。 一两秒的静默,始终充满柔情眸光的眼锁住她的眸,"笨呀,笨得不知道自己的妻子爱自己!傻呀,傻得把深爱的妻子推给别人,我好象真的一无是处,这样的人,你还要吗?" "能不要吗?"她举起手,把戴着戒指的一面亮给他看。再也不怀疑,再也不恐惧,七年的分离已经够长了。 "我的荣幸,亲爱的。"他楼紧她,源源不绝的暖意包围着她,也把他挚爱一生的承诺传递给她。 第五十三章 爱上卡布其诺(上) 七月底,五幽才回到上海。 花了一个月,和迈森把大半个中国转了个遍,迈森也算对中国的地大物博有了个粗浅的了解,不过,这只是其次,迈森最主要的目的是想和左幽好好地度个长假,让两人早点回到七年前的恩爱状态。他没有失望,甚至还有点惊喜。左幽现在很不吝啬言语的表达,已经很自如地在公众面前与他牵手、亲吻。 这之前有个小小的cha曲,某天他带着左幽和两个孩子去北京一家高级会员制的餐馆用餐,碰巧与几大媒体的记者闯到,当然,这是汉斯特意透露出去的。钢琴家迈森的娇妻与爱子突然跃入公众的视线,这让媒体喜出望外,镁光灯亮成一片,左幽被迫由他牵着走到了世人面前,念其和琪琪很配合地做出一幅天伦之乐的和谐画面。 迈森很亲切地接受了中央台的访问,婉转地透露他的妻子就是畅销的德国童书的译者,他们结婚已经十四年。媒体一片哗然,伊然,左幽成了一个传说。 现在,她想与他脱离干系都没人相信了。 这是他小小的诡计了。戒指为她戴上了,也向世人宣告了,现在,就差一个婚礼了。 小公寓里,所有的行李都打包成箱,该扔的扔,该送的送,该寄的寄,环视着四壁,左幽有些唏嘘。 "舍不得吗?"迈森递过一杯冰茶,问。 "嗯,每一件家具都是我选的,墙上的每一个钉子也是我订的,住进来时,念其刚一周,我们在这里满满五年,相依若命的五年。" "亲爱的,我的罪恶感已经很重了,你不要再刻意细描。"他吻吻她的湿湿的脖颈。 "别闹,有汗味。"她怕痒似的让开。 "那也是你的味道。"他暗哑着嗓音,偷得她一个吻,让她很无奈地干瞪眼。"说真的,我好想再生一个Baby。" "再生一个,继续学琴,如此下去,我们家就可以成立一个交响乐团了。"她调侃他。 "哇,那最得意的是汉斯先生了。亲爱的,你一会和朋友聚会,能带我去吗?"他记得她接了一个电话,和别人约在某某餐厅。 左幽睨他一眼,噗地笑了,"你怎么有点紧张?"心里却为他的紧张直甜到心里。 "本来就紧张呀!念其的那个肖白爸爸看你的眼神很温柔,这让我有危机感。"他很坦白地说,抱她抱得紧紧的。 "笨,有危机感还要等现在暴发吗?我现在敢多看一眼别的男人,你的乐迷的口水会把我掩死。对了,我记得那个小翻译莫小姐看你的眼神也很爱慕,你是不是专门诱惑翻译呀?" "哪位莫小姐?她长什么样我都记不得了,我眼里只看到亲爱的,还优雅地向我伸出手,说'迈森先生,好久不见'气得我脸都绿了。我从不诱惑女翻译,通常是她对我投怀送抱。" "请在重复一下。"她挑眉很轻柔地说。 "打住,打住。"迈森大笑,"OK,是我诱惑了亲爱的,不是她主动投杯送抱,是我拥她入怀的。好了,亲爱的,你要不换件衣服,时间好象不早了。" 左幽忙抬手看表,"天,我冲个凉。" "我也要。"他跟着走进浴室。 "你进来我还能好好冲吗?"她脸红红地推他。 "绅士不能一身汗臭走进餐厅的。"他理直气壮地说,大咧咧地脱衣。她娇嗔地蹬,无奈妥协。 结果当二人走进餐厅时,苏雯已经等了半个多小时了。 餐厅小小的,取名大蓬车,招牌是印度的咖喱和手抓饭。苏雯一见着迈森,憋了一肚子的怨气只得咽下,用眼神狠狠瞪了几下左幽才作罢。三人各自点了自已喜欢的汤和主食。 "看你一脸红晕,不会大白天就做韵事了吧!小别胜新婚,你们分了七年,怕是白天黑夜的不能分吧!"苏雯知道迈森听不懂中文,讲话也就不顾忌。 左幽脸红道:"去,你满脑子装的是什么?" "男欢女爱呀!" 左幽放下汤匙,"你一个刚离婚的女人讲这些,不怕顾影自怜吗?咦,一月不见你越发靓丽逼人,天,你寻觅到第二春了?" 苏雯不答,神情却是相当妩媚的。 "亲爱的,你胃口不好的?"迈森见左幽抵了个嘴,一脸深思的样,关心地问。 "不是,我想点事。"左幽侧脸,嫣然一笑,又把目光专注到苏雯身上。"快老实交待,不要让我体罚通供。" 苏变俏俏地斜了她一眼,"怎么,只许你复婚,不许我也复婚吗?" "你老公回头了?" "嗯,不过我还没答应。"苏雯很娇情地说,"我要看他表现。他离开了我和儿子一个月,和那女人一起生活,唉,人真是戝呀,失去了才知珍惜,一比较才知谁好谁坏。当爱情的神秘破灭之后,只留下赤裸裸的现实,许多问题就迎面而来了。那女人肆意挥霍他的钱,夜夜狂欢,餐餐要进餐馆,他早晨起来想喝个小米粥都成了不可能的事,不管他有多累,那女人连句嘘寒问暖的话都没有,他慢慢心寒了,呵,才知原来他过得有多幸福。哭天抹泪地求我要回头,把公司送给我。我是那种挥之即去、招之即来的人吗?" 左幽瞟了眼身边的迈森,淡然一笑,"可是你心里早就原谅他了,是不是?" 苏雯苦涩一笑:"我是冲儿子想想,平竞父母双全,孩子会幸福、快乐。再考验他一阵,我就不折磨他了。" "你爱上他了?" "呵,丑成那样谁会爱。不过,失而复得,这种感觉让我心里死去的一些东西好象复苏了。幽,你发现没,爱情如治国安邦,合久必分,分久也必合。" "哈!"左幽大笑,迈森诧异地抬起头,看看两人。"好象有一点道理,但也有一辈子无波无澜到老的夫妻。" "不敢羡慕那样的,很老的时候,身边有一个一真心疼你的老伴就该偷笑了。经历了一场离婚,我自信我和老公之间一定可以走到最后了。幽,你更有自信了吧!迈森看你的眼神仍象初恋,让人心醉呢!" "呵,苏雯,别人不晓得,你还不晓得吗?我从失去姚旭到现在,这一路你都看到了,我走得很艰难。" 苏雯感问身受地拍拍她的手,"过程痛一点没什么,只要结果很好就行了。迈森爱你,你也爱迈森,你这样子离开,我就省心了。对了,念其和琪琪呢?" "汉斯先生带他们回奥地利了,已经走了一个月了,说要带念其熟悉环境,我和迈森就休了个长假。后天,我就回奥地利了。" 苏雯突然喉咙一窒,有些伤感,"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能见到呢?" "爸爸在国内,还有你在上海,肖白也在,我至少一年回来一趟。" "裴凌帆呢?" "他去了匈牙利大使馆做外交官。"说起裴凌帆,左幽叹了口气,"他一个人带儿子,很辛苦。" "没有成婚的打算?" 左幽黯然点了点头,眼中浮出一层湿雾,"他很坚决,我也劝不动他,也不好劝什么。现在,我不能顾他了,我有迈森和孩子,原谅我只能做个自私的女人。"她转过头,深深地看着迈森,把手塞进他的掌心,"我只有一个自己,只想完完全全地给迈森。" "亲爱的。"迈森象听懂了她的话,蓝眸柔柔地泛着轻波 。 "这本来就是应该的。哦,我还有一个任务,一定要督促肖白赶快成家,那么好的男人独身,是暴殄天物。" 左幽点头,"他要是成婚,我一定回国。苏雯,你有时间可以去奥地利住住吗?迈森他不会说中文,让我替他邀请念其的苏雯妈妈一家去维也纳常住。" "等念其上台演出,我一定去给我的小王子捧场。"苏雯答得响亮,迈森微笑颌首。 "那一天人很快的。"迈森诙谐地眨了眨了眼。 "上帝,你听得懂中文?"左幽讶异地问。 "一点点。"迈森拖腔拉调地说着可怕的中文。 左幽与苏雯对视一眼,那她们刚刚的一席话他不是全听到了? "你为什么不早说?"两个女人一起吼他。 迈森优雅地耸耸肩,"没人问我呀!" …… 今夜星光灿烂,月色皓皓,左幽靠在在迈森胸前,站在酒店的阳台上,仰头望着明亮的星空,明天,她要回奥地利了……她的第二个故土。 "亲爱的,我会想这里的。这么快就向你投降,好像我还没有原则。唉,七年,一瞬间就被你扯平了。"她说,一点感慨。 迈森双手环抱在她胸前,和她一起仰望星光,映照彼此的生命。"我会爱你爱得让你没时间想的。以后,不管去哪里演出、上课,你都要和我在一起。像以前一样,每一个时刻我们都不分开。不是没原则,我们已经分离了这么久,七年还不够考验吗?我小心翼翼走到现在,这不是突兀,而是必然。" "不该这样的,可是又该怎么样呢?除了走向你还是走向你。以后,就只有你了,不问念其和琪琪?"她轻笑。 "我会把大部分的时间留给他们的,不过,他们要学许多东西,可能还嫌我们妨碍他们呢!" 左幽转身仰着看他,眼中盛满深情。"我现在不去想你有多出名,弹的音乐有多高雅,我只知道你是我的丈夫,爱我的那个男人就行了。不去计较谁爱得多爱得浅,这样想,心里很轻松。" 这个想法,让他很感动,换来他一记密密的深吻。 "我再大的成就,都比不上娶到你这样的开心。亲爱的,当年我处在瓶颈时,你对我吼叫,说我很富有,我真的惊住了。现在我才短简,我真的是太富有了,能够遇到你并相爱,又给我生了两个小天使。我简直就是世界上最富有的男人了。" 她踮起脚尖,吻了他一下,"我那个时候都不曾想过会嫁给你,你可是天上一颗晶亮的星呀!怎么可能被我摘到?" "我甘愿为你降落到你面前,成了一个幸福的凡人。做星星的感觉太孤冷。"他宠溺的抱紧了她。 "不委屈?"她笑得如星灿烂。 "快乐至极。"他贴着她的耳畔说,心甘情愿被她狠狠抓住。 在等待这个答案时,她的唇也主动吻住了他。因为她的感觉和他是相同的。 第三卷 第五十四章 爱上卡布其诺(下) 奥地利的深秋,迷人的枫林像火一样红,多瑙河两岸秋意盎然。 迈森把车急急地停在车道上,扫视了下花园,发现左幽不在。急切地走进客厅,她正在修剪一束含苞的花枝,舒适的昵裙里,小腹微微隆起。 他心里有股深深的满足,迈开步走向她,从身后环住她变粗的腰身,修长的手指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小腹。"今天还孕吐吗?" 她盈盈浅笑,抬首吻吻他的下颔,"今天好些了。这个小天使太调皮,都三个多月了,还让我不能好好吃饭。你怎么回来了,晚上不是要演出吗?"迈森时隔多年,再次在金色大厅举行专场音乐会,让整个欧洲乐坛都轰动了。琪琪作为小嘉宾会演奏两首小提琴曲,而念其则和父亲有一首钢琴双手联弹,这无疑又是音乐会的一个亮点。金色大厅的票几个月前就一抢而空,而她则因为突然而至的一个小天使,折腾得卧c黄不起,还没感染到那种兴奋。 "演出的事都已安排好了。你可以出席吗?"他轻抚着她的唇瓣,柔声问。 "当然,苏雯一家来了,我要陪他们,何况是我最骄傲的小王子和小公主的演出,哈,还有亲爱的。"她被他故意板着的面孔逗乐了,"不管肚中的小天使怎么不乖,我都要去的。" "希望这次生一个和亲爱的一模一样的小女生……"他极具魅惑地捧起她的脸,弯身与她额头相抵。 "我也希望,至少能留在家里陪我,不要整天飞着去这座城去那座城演出。" "他们飞走了,还有我,我会陪着你的。"他攫住眼前的红唇,深深吻着。 她巧笑不语,双颊晕红,伏在他脉搏跳动激烈的胸口,听着应和的心音。回到奥地利的一年半内,琪琪边读书边演出,念其很快适应了环境,上学练琴,没有让她cao一点心,迈森和从前的低调不同,非常张扬地带着她参加各种活动。不地,现在有那么一对出众的儿女,她想低调都不行。 "莉迪亚小姐和达琳娜小姐也会出席吗?"在相碰的唇间,她问。 "嗯,会的。都是老朋友了,我有赠票,很诚挚地邀请她们来观赏,哦,裴凌帆先生也会从匈牙利过来。" 有缘相爱,却无缘到永远,不代表就是老死不相见的仇人。太刻意,反到映射出心底的在意。坦荡地面对过去,才是真正的释怀。何况他们才是让人羡慕的。无论是左幽和迈森,对于从前生命中擦肩而过的人,现在都能以一颗温和的心去看待。 "哦,亲爱的,还有几位朋友要晚些到,不过,一定会赶上音乐会开始的。"深情的眼瞳中只有她。 "是谁呀?"她讶异地问。 他神秘地倾倾嘴角,"你到时就知道了。" …… 维也纳,金色大厅。 左幽一看到走进大厅的高挑轩昂的大岛浩和他身边同样修长、英俊的两个小男生,惊喜地瞪大眼睛,冷以珊怀中抱着一个粉嫩的小娃娃躲在大岛浩后面,探出头,对她盈盈地笑着。 "上帝,这太不可思议了。"她和冷以珊是不常见面,却心灵契合的好朋友。 大岛浩含笑抱过小娃娃,冷以珊这才腾出手和左幽拥抱,"为的就是这个效果,迈森想给你一个惊喜呀!哦,幽,再过几个月,你看来也要忙起来了。"她含笑看着左幽微隆的腹部。 "是呀,这次不知是位小王子还是小公主呢!浩好像如愿以偿了。是位美丽的小公主呀!"她温柔地摸了下小姐姐娇嫩的脸颊。 大岛浩毫不掩饰对怀中小娃娃的溺爱,俊雅的面容一直挂着笑意,身边两个小男生不敢苟同地撇下嘴,酷酷地扭过头,惹得两个妈妈大笑出声。 "迈森让助手给我打电话,特地邀请我们一定要来欣赏音乐会,也和你见见面。幽,我们确实好多年没见了,你发现吗,如果是你的缘,绕来绕去还是会回到原点。"她含笑看了一眼大岛浩,从前,她与浩也是历经多少曲折,最终才走到一起了。"经历了所有的痛苦,留下的就全是幸福了。幽,你现在很快乐吧!" 左幽瞟了一眼舞台,点点头:"是呀,现在整天都泡在蜜里,和你一样幸福。我们进去吧,不然迈森看不到人影,又会不安。" "他不会今天要给你什么特别的惊喜,补一个婚礼?" "婚礼已经举行过了,是那种必须一辈子相守、不能离婚的天主教堂举行的。他还特地把我爸爸和左静一家接过来见证的。"左幽想婚礼,眼眶有点发热。从未婚到在神父面前宣誓,迈森每一步骤都没有拉下,当爸爸挽着她的手,把她交给迈森时,她哭了,迈森眼里也涌满了泪。琪琪和念其是她的花童,还有比那更刻骨铭心、让人激动的婚礼吗? "那为什么不邀请我?"冷以珊问。 "你正在生小baby呀!好了,请坐下吧!我去那边打个招呼。"左幽看到了苏雯一家在贵宾席的另一侧。 "幽,早知道以前学德语了,欧洲才是真正高雅的品味,当年,我在日韩组,可从没见识过这么令人屏息、大气都不敢出的音乐厅。"苏雯好一翻感慨,"不然,我也能吊一个什么音乐家、艺术家之类的,现在也就可以在欧洲定居啦!" 苏雯的老公宠溺地苦笑摇头,不敢接受妻子一反年纪,还发出这样的豪言。 "你就少得意吧!在欧洲有什么她,想看个同胞都很难。生了两个孩子,都象迈森不象我,我很孤单的。"左幽挽着苏雯的胳膊,笑着说。 "得福不知福。"苏雯白了她一眼,"那这次努力,生个和你一模一样的,和迈森别沾半点边。" 左幽微闭双眼,"我能做得了这个主吗?只,苏雯,谢谢你来奥地利看我。" "有人出钱让我旅游,还能欣赏到全世界最一流的音乐会,我当然要来了。幽,"苏雯突然压低音量,"肖白好像遇到真命天女。" "真的?"左幽瞪大眼睛。 "嗯,听说是在机场闯上的缘,但是有两个,而且都是戴眼镜的清秀佳人,我搞不清是哪一个。" "你这也叫情报,不会是小报上看来的吧!"左幽失笑。 "才不是呢!是那天遇到肖白,他好像很苦恼,我从没有看到他那一幅失落、憔悴的样子,这次是动真格的。" "肖白年纪也不小了,希望这次能传出佳讯,不要再做一个守望者了。"左幽喃喃地说,视线游移着,突然一怔,斐凌帆站在甬道边,深深地看着她,眼中掠过一丝酸楚,但他很快就换上一脸的微笑。 凌帆也是一个守望者。左幽心折地想。 没有谁讲话,也不用打招呼,就这样看着,好像就熟知了彼此的心声。 "亲爱的!"迈森声到人到,温柔地轻揽住她的腰。"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那我应该在哪里?"她收回目光。 "当然是和我在一起呀!"迈森指向舞台。 "给你翻琴谱?"这句话,他们第一次见面时也说过,当时惹得迈森不屑地直瞪眼。 "不错的建议。"迈森挽着左幽走向后台,"可是我怕累着我。琪琪和念其都在台上,我也在,你就坐这里听我们演奏。"他拉过一把椅子,正对着他弹琴的方向。 "今天不可以打呵欠。还有,下次看别的男人别用那么复杂的眼神,我的心脏很脆弱。"他凑在她耳边说。 左幽嫣然一笑,仰头给了他一记安心的吻。琪琪一身俏丽的小礼服,念其则是和迈森同一款的燕尾服,只不过一大一小罢了。 "夫人,你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吧!这么优秀的丈夫、这么出众的儿女。"在演奏会过程,汉斯在她身后没有停歇地说。 "你也是世界上最省心的经纪人吧!"她学他的语气,着迷地盯着迈森演奏时的投入,他所演奏的乐曲有多高雅不重要,她依然不太懂,可是他全身表现出来的强烈情感、洋溢着的热情、宏丽的气魄,让她为之着迷。 琪琪的小提琴曲柔顺灵活,给人一种诗意盎然又富有少女特有的细腻和敏感,她不需要父亲的庇护,在舞台上已经绽放出属于她自己的光华。 念其是第一场登台,可他熟练的指法和对乐曲的理解,在父亲的引领之下,让乐评家们瞠目结舌。 "上帝,这真是一场无与伦比的演出。"汉斯在最后一个音符消逝时,热泪盈眶。 左幽吐出窒在心口的长气,赫然发现自己竟然很紧张。 掌声如雷,迈森领着孩子对台下热情的观众行了个礼。 所有的人意犹未尽,以为音乐会快要结束时,迈森突然又回到钢琴前,念其也坐到了他身边,琪琪也把小提琴架在了颈间。 整个音乐厅一瞬间变得安静。 "这首曲子来自古老的东方,曲调悠扬、深远,它取之于中国一个非常美丽的传说,代表坚贞、永远不变的爱情,我想把她送给我亲爱的妻子……幽,谢谢她出现在我的生命里,丰富了我的人生,给了我一个幸福的家。"迈森对着台下的观众说了一遍,然后看着左幽的方向,款款一笑。 他牢牢锁住左幽惊讶的脸庞,双手熟练地滑过琴键,琪琪以一个高亢的音符开头,迈森和念其的钢琴加了进来,《梁祝》悠长华美的音符飘荡在厅内。 天,这是高雅的金色大厅,他是古典钢琴家,他竟然在这里演奏改编过的小提琴与钢琴的全奏曲《梁祝》。不过,她真的好开心、好激动。左幽眼睛里含着盈然笑意,以唇语对他说出:"我爱你!" 在千百观众前,迈森弹琴的手指一震,两眼闪着噬人的耀眼光彩。 "夫人,迈森这么浪漫的表白,你不该有所回应吗?"汉斯拉起左幽,把她推向舞台。 琴声继续,琪琪和念其小脸上绽开了快乐的笑意,迈森突然跳起,穿过偌大的舞台,直朝着左幽而来。 左幽还没看清,人已在迈森的怀中。 "亲爱的,我爱你!"迈森的唇已寻着归处…… 台下的观众为这一吻鼓掌,长达十分钟。 冷以珊和大岛浩会意一笑,曾经,大岛浩也给过她记样的一个浪漫的夜晚。 苏雯在流泪,握着老公的手,十指相扣,谁说爱不会停留,爱对了人,不管隔多远隔多久,只要你回头,爱永远为你等候。 斐凌帆默默地起身,走出音乐大厅,在迈出大门的那一刻,他默然回头,琴声悠扬,掌声如雷,迈森左手拥着左幽,深情款款。 幽终于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他呢?他的幸福就是看到她的幸福,斐凌帆了然一笑。 秋月高挂,星辰满天,维也纳的秋慢慢地浓了。 (完)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好看的言情小说以及耽美小说等,找好看的小说就来256中文https://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