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行员与大明星》作者：给我一匹马 文案： 1942年，热衷飞行的美国华裔飞行员因一场意外，不知为何穿越到了2020年。 他发现母国已不是那个任人捶打的国。 他也成了当红流量明星，享尽盛世浮华。 他遇见一个和故友林飘风一模一样的人，没想却是他在娱乐圈的死对头。 新的时代，新的人生，六十多亿人里，他只认识他。 他是他无尽天空里，茫茫人海中唯一的导航塔。 “除了强烈的感情外，没什么是不朽的……你是我的一切，而别人只不过是从我生命边上轻轻擦过的路人。” （声明：日更！周末双更！幽默轻喜剧向。故事背景和人物皆属虚构，一切源于作者脑洞。） 内容标签： 灵魂转换 情有独钟 穿越时空 娱乐圈 搜索关键字：主角：戴思舟，林飘风，顾云霄，沈山初 ┃ 配角：甄喜甜，任天明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民国飞行员穿越成现代大明星！ 立意：本文通过两代青年人的并行，展示了当代青年立青云壮志，不断前行的勇敢价值观。 第1章 一/苏醒 作为一个华裔飞行员，戴思舟不但热爱飞行，而且经验丰富，直到今年民国三十年，他空龄已有七八年。 但战争时代的空域本来就凶险十分，不容人多练习。再不幸撞上今日如此恶劣的天气，饶是戴思舟这样的高手也觉得不可能挽回了。 他脑海里记得的最后一刻是眼前的表针来回摆动，像是要直接跳出仪表盘，操控盘已经彻底失灵，飞机不断提示已经无法拉升，巨大的气流迎面而来。 戴思舟觉得整个飞机往下坠，仿佛是在噩梦里踏空了，严重的失重感令心脏要直接蹦出胸膛，人却完全醒不过来。 过了仿佛一万年，又仿佛只是过了须弥一瞬，戴思舟支撑着想醒过来，脑里依然模模糊糊。 只觉得自己仿佛是从极高的天上掉下来，身上有火烧火燎的痛感，直接落到了地狱了？不能啊，他自认是个好人。 他努力想睁开眼却睁不开，只觉得有一堆打扮奇形怪状的人围着他，焦急地问他有没有事。但这些人没有一个他认识的。 戴思舟心里烦躁，恍惚觉得自己没死，只是这些人好生弱智，你从天上掉下来看看有事没事？有两个医生手忙脚乱在给自己施救。 里面男声道：“有气了，还有气！赶快送医院！” 戴思舟被认证还是活人，为争口气，终于努力把眼睛睁了一条缝，看到俯瞰自己的那些人，一个个眼睛巴拉巴拉像是湿润的牛眼，有几个男的穿着正常的民国袍子，心道这些人脸上的粉比女人还重，国难当头，匹夫有责，堂堂男儿不思报国还有心涂粉。 有穿着旗袍的婀娜女生，看着气色很好，不像他平日见过的女生，毕竟城市每日被轰炸，她们多少有点仓皇。 还有戴着墨镜棒球帽的男人和穿着牛仔裤的女人，他有点搞不清这些人是怎么回事，自己到底在哪里，也不知道自己昏了多久，便问：“目前国际形势怎么样？”说罢，才发现自己声若蚁声。 那群人有点茫然，问：“什么国际形势？” 戴思舟有气无力地问：“美国参战了吗？” 那群人一听更觉得匪夷所思，没想到这货还关心国际局势，死里逃生第一句话就问国际形势，就差说一句刚从天上掉下来，谢邀了。 真应该给他报名参加真人秀：“美国参战什么？美国自己都快内战了！如今的国际形势一片混乱！” 戴思舟一听，没想到美国没动手也就算了，自己还要开裂了，这下彻底没指望了！他「嗷」了一声，昏了过去。 戴思舟彻底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医院，他环视四周，自己挂着点滴，房间里堆满了各色的鲜花，正前方有个巨大又单薄的黑匣子也不知做何用。 身边的心电仪器绿色的生命线很平缓的流动着，这不太像他们的医院，相比而言这里的装修和设备看起来都高级许多。 而且这战乱时间，也不太可能有人送这么多花来，更别提这奢侈的花了。 他有点混乱，无法定位自己身处何地。正想要坐起来，身边趴着睡觉的人被自己惊醒了，看到戴思舟已经醒过来，连忙站起来问道：“您觉得怎么样？要不要叫医生？” 戴思舟瞅着这个人，穿着五颜六色的宽大衣服如鹦哥儿，头发也是五颜六色像鸡毛掸子。 他从未见过这等神仙人物，便摇摇头。那人又道：“您有什么需要吗？想吃点什么吗？” 戴思舟缓过气来：“其他人呢？” 那人一脸惊讶：“啊？”以为他还在戏中醒不过来。 屋内有声音响起来，他四处找声源，发现鹦哥竟然拿着一个长方形机器说起话来：“对，老师终于醒过来了！恩，一切都挺好的！菩萨保佑！” 没想到这鹦哥还信佛，而自己竟成了老师？虽说自己是老师也没错，只是航校里都是统一称呼为教官。 戴思舟作为一个飞行员，一向笃定科学，但此刻他也不禁疑惑起来，自己不是做梦就是穿越了什么时空。 为什么这里的一切都是如此稀奇古怪，他捏了一下自己，并不是做梦。 自己到底是谁？自己真的是飞行员戴思舟吗？他都有点精神恍惚了。 又或者是什么恶作剧？自己落入沦陷区里了？被抓来做科学实验？但是这些人又全讲中文。 他警觉起来，便想着怎么套话，又问：“最近国际形势怎么样？” 鹦哥听他一醒又问国际形势，心里大大发愁起来，这货果真把脑子摔坏了吧？ 正常人谁会一起来就问国际形势的。他道：“国际形势混乱得很，西方到处都在游行，都在起义。死了好多人。我们国家临近很多地区也不安分。每天都觉得明天就世界末日了。” 戴思舟听了，一一对上，心想还在二战没错，没有穿越时空，那这一切到底哪里出了差错？ 一会，有一个外形俊朗，西装革履的男人走了进来。鹦哥见到他，便恭敬问道：“任哥……” 看来是这人的顶头上司。任哥白了鹦哥一眼：“叫你照顾人，你是这么照顾的？幸好没事，死了我们都得跟着一起死。” 戴思舟感觉后半句是说给自己听的，心想严重了，他对陪葬倒也没有什么爱好。 任哥走到自己床头道：“哎，你还好吧。幸亏啊！菩萨保佑，拣回了一条命！” 菩萨倒是很关照他们。戴思舟心里却牵挂其他的事情：“外面怎么样了？” 任哥摇头叹气：“还能怎样，整个晋西北都乱成一锅粥了！” 戴思舟心想山西不是早就沦陷了，当时太原保卫战的惨烈程度他都不忍看报道，现在又有什么变故了？ 戴思舟待要问，但他谨慎，对眼前这些乱七八糟的人都有警惕，而且这些人明显装得和他很亲昵的模样，让他不太舒服，便不问。 任哥又道：“我问了医生，你没什么大问题了，昏了两天也算休息了，今天再休息一天，明天赶紧回去，我们时间紧。都在催着。” 戴思舟问：“回哪里？” 任哥道：“还用问，你不是从那里摔下来的？忘记了？再不情愿也得回去。” 戴思舟听了倒是觉得乐意，立刻去也可以。他惦记着自己的兄弟林飘风他们，想他们没来看自己这事总是可疑。 他也不能把林飘风他们的名字透露给面前这些陌生人知道。 戴思舟努力想下床，任哥一看，连忙按住他：“我的祖宗，你今天就休息！休息！别再给我折腾出事儿！明天才有力气，还要大战一场呢！” 戴思舟之前问了几回战况都没问出结果，想着干脆等明日自己一探究竟。 任哥还要说什么，同一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是任哥从口袋掏出那机器，远远走开，他听到他对着那机器说：“万幸万幸，人醒了，医生说没什么大碍。” 这玩意他们还人手一个？戴思舟心里盘算了一下，他世家子弟自小见识多，对西方各国的科技又比较兴趣，觉得那玩意有点像西洋的无线电对讲机，只是人手一个还挺奢侈。 任哥一会回来道：“我有事先走。” 又对着鹦哥说：“你好好照顾他。别让人靠近啊！”鹦哥连忙点头，任哥便大踏步离去。戴思舟一听，心里怀疑这是把自己软禁了？ 鹦哥一看任哥走了，戴思舟也没啥大碍，便自个在一旁玩起无线电。一会说：“我叫了一份粥，等下您吃着。” 戴思舟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叫了粥，这些人各个神神鬼鬼，有特异功能似的。 便没说话。鹦哥一会说：“我去拿粥了！”蹦蹦跳跳出了去。 护士刚好过来巡查，戴思舟道：“这里安静得很啊。”声音还是很暗哑。 护士眼睛对着他会放光似的。只说：“您尽管放心休息，我们都安排好了，这里安保很严格，消息也没走漏，不会有人来打扰你。” 戴思舟感觉这护士对自己有好感，所以好心提醒自己，他如醍醐灌顶，听懂了护士的暗语，心里咯噔：我果然是成战俘了。得想个办法跑才是。 刚想了几个计策，又觉得不太妥当，不管这里是哪国，都比民国发达多了，自己以前的方法恐怕行不通。 这时候鹦哥又蹦蹦跳跳回来了，手里提着两分粥。在旁边拆了，给自己一份。 自己留了一份。戴思舟看看粥，又瞅了瞅他。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粥里下什么东西。 鹦哥看他脸色，就说：“不喜欢那口味，那我跟你换。”说着眼疾手快把粥换了过来。拿了汤勺吃了起来。 戴思舟一下子明白了，心想这人不可貌相啊，他原本就猜到我会起疑，就用自己的粥来换，我就不会怀疑了，下东西其实是眼前这一份。 那人吃着，看了一眼戴思舟：“怎么不吃？没胃口？” 戴思舟点点头。那人道：“多少吃点，事情多着呢。您老捡回一条命，要多热爱一点生活。” 说完，看戴思舟还看着他，只好自己停下来：“您不吃，我也不好意思吃了。” 戴思舟心生一计：“这个你也吃了，我不爱吃这个。” 鹦哥惶恐起来：“这怎么行呢，您不吃我一个人吃两份也吃不下。” 戴思舟心想被我看穿了吧！果然不敢吃吧！他平日发号施令习惯了，直接说：“让你吃你就吃。” 鹦哥莫可奈何，便道：“好吧，您还是这么挑食。”又拿过来象征性吃了两口，戴思舟看他真吃了，倒是又疑惑了。 一会就明白了，他们一定有自己的解药，只有我吃了才会有事。 鹦哥说：“我给您叫其他的。你不吃点，任哥会骂死我。”戴思舟心想被我看穿了！ 果然都是演戏，这还不放弃呢。还是个连环计，这人也不可小觑。 第2章 二/迷雾 戴思舟一向沉稳，思维敏捷，心定下来，整个人的思考能力恢复了往常的七八成。他是飞行员没错，他是戴思舟也没错。 他非常清晰地记得前两天晚上，也就是民国三十年七月的那个深夜，他在斑驳的榆木书桌上写信，桌子上亮着一盏浅绿色的荷叶灯，不是很亮，像旧时见过的吸鸦片长辈昏昏的眼。 他是美国华裔，小时长在广东，后因国内政局长年动荡，加之外祖父曾是晚清高官，父母为安全起见，让他和外祖父一起去了美国，自己故土情重却一直在国内。 待到戴思舟大学时世界局势更变幻莫测，德意日开始结盟，一场与德意日邪恶力量对战的世界级大战即将爆发。 他大学一腔热血报了空军学校，学成后作为民间雇佣组织的成员来支援民国，作为中队长在中央航校任教，转眼已多年。 他穿着睡衣，空军制服整齐挂在床边的木制衣架上，作为中队长，他有单独的宿舍。 他沉思前事，明明暗暗的光投在脸上，脸的轮廓像西方的石膏像一般刀劈斧削，长长的睫毛在脸上投下了阴影。 他长着一双多情的桃花眼，鼻梁很高，但脸上却殊少笑意，薄唇更显得寡言无情。 即使伏案，也能感觉他整个人精瘦凌厉，十字架般的肩膀更像是生来就要受难似的。 写到中途他望了望窗外，残夜的风景和平常并无不同，只是月亮格外大，像没有温度的太阳，莫名有关外荒原的凛冽感，让在三楼宿舍的他可以清楚看到山城不远处那些触目惊心的断壁残垣，满眼层层叠叠的山河破碎在眼前蔓延开来。 又到了农历十五了。他继续提笔写起起来，心里很明白这可能是人生最后一封信——他在重写自己的遗书。 他的内心十分平静，因为这是注定的，自己的牺牲，不是明天，就是后天，总有一天。他明了亦接受，自他从美国来中央航校支援的那天。 那一天，阳光明媚，白花花地照在黑色的大地上，他走到门口，看到中央航校的精神之石：“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 他站在那校训前，凝注着，不是后悔，也没有害怕，是渗到骨髓里的痛楚。 这是世界上绝无仅有的校训，透露着一个弱小民族的绝望，这个民族仅有的希望是他们这些年轻人，那旧时的长城已经没有用了，辛辛苦苦堆砌了两千年，挡不住敌人，新的长城是他们的血和肉。 天空本来就是个你死我活的战场，自从日本启用了零式战机后，空域完全被压制，他们像非洲的角马迁徙，在去寻找水草丰美的「伊甸园」路上一去不返； 但更像顽强的帝王蝶，面临最残酷的环境，一次小小的迁徙都要一代接一代，好多代人才能完成，可也矢志不渝。 他做好了准备，作一座桥梁，通往那遥不可及的，国家可能来临的黎明。 遗书是写给自己的学弟林飘风的，他想起林飘风转入中央航校，自己在校门口见到他那一刻他坦荡天真的笑容，心内柔软了一下。 他特别愧疚他因自己的缘故转到中央航校，他只是个孩子，虽然他身边的战友大部分也只是大孩子，戴思舟忍不住笑了笑。 其实自己也不过二十五岁，可总觉得自己少年老成，看谁都像孩子，有义务照顾他们。 “我挚爱的好友飘风，如果你看了这遗书，那我已经走了。不幸生于这个时代，为这个国家牺牲，是我们这代人的责任。 时代对我提出了要求，我去做了，你不必愧疚。只是我父母会难过，帮我照顾我父母。 你以前问我未来的世界会好吗？我现在的回答是：一定会的。 因为世界各地都有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前仆后继。倘若有幸，但愿在一百年一千年以后，我们在那更辽远的，更平静的世界相遇。” 其实也没有更多想写的，他们的遗书都这样，片言只语，习惯了死亡，也就变得沉默，在沉默里感受一些高贵的荣光。 隐约听到小孩的哭声，在寂静的夜里特别清晰，应该是有小孩饿醒了，又勾着其他一些小孩也哭了起来，有女人带着哈欠哄着，哄着好像也心酸起来，声音低哑下去，孩子哭累了就会再睡过去。 破瓦寒窑的角落里一直响着起起伏伏的虫鸣蛙叫，让他想起愉快的童年，他出生于钟鸣鼎食之家，晚清没了后，从官位上退下来的外公在广东经营十多家中药店铺，所以一想到童年鼻尖就是当归之类浓烈阴凉的中药味。 小时候他跟着外公念书，有一日外公念到曹植《白马篇》：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 眼里莫名有了泪，因为从未看过外公哭，他记得特别真切，后来偷偷和父母讲，父母愣住了，细心和他解释了很多，是他听不太懂的国仇家恨。 父母当即决定把他送到美国，远离是非。现在想起来真是恍如隔世。 他把遗书放进信封包了起来，心情更加平和起来，在椅子上朦朦胧胧睡了过去，做了一个短短的梦。 半梦半醒之间，被急促的广播铃声炸起来：“收到警报，敌军半个小时后后即将来袭，第24中队的弟兄们做好准备迎敌。” 戴思舟立刻站了起来，果断穿好制服，带好空军帽和护目镜跑了出去。 自己的弟兄们也已经整装完毕，各个脸色肃穆，都往自己的战斗机处赶。 看到他就打招呼：“队长……”有点纳闷今天他怎么往这个方向。 戴思舟走到林飘风轰炸机处，之前从美国购买的霍克战斗机已经消耗殆尽，现在是来自苏联的伊-152型战斗机，一身空军制服的林飘风刚好也赶到，见到戴思舟立刻敬礼：“学长……” 戴思舟冷道：“这次我替你。” 林飘风讶异道：“不行……” “别废话，这是命令！”戴思舟开了座舱，转身对直立在一旁的林飘风说，“好好养伤，下次也可以替我，知你不怕死，有的是机会”。 其实他们都知道现在的空战是实力极为悬殊的战斗，但还是要义无反顾飞过去迎敌，因为只要他们飞上去，这个国家就还有希望。 林飘风左手还绷带还没拆，活动不太灵便。他红着眼眶，还要说什么，又好像知道说什么都没用，戴思舟的决定是不能挽回的。 戴思舟掏出写好的信交给他。林飘风连忙郑重接过，戴思舟挥挥手让他走开，自己踩着机翼跳进了座舱内。 林飘风无法抗拒队长的命令，默然退到一旁。一脸绝望地看到自己队友的战机一只只在跑道上滑行，昂扬飞向天际，知道他们大部分都不会再回来。 他们奉命拦截敌军，日军新的零式战斗机自从横空出世，几乎百战百胜，连美国本部都觉得不可思议，原本不信东亚有这样的军事制造水平。 这一年来敌军几乎为所欲为，这又是一次狂轰滥炸，城里提前接到通知，不少人已经躲进防空洞，但是平民死伤还是不计其数。 零式战斗机速度极快，又有极好的爬升率，像是海燕一样迅即而来，几乎找不到它们的缺点。 戴思舟之前就和它们缠斗过好几次，吃了大亏。相比而言，自己犹如开着空中的拖拉机，多次射击也比对方慢。 他见一个战斗机从更高处扑过来，他避开之余对准发射，却看到不远处自己战队的三个战斗机被打了无数子弹，起火下坠。 电光火石之间，飞机机号他看得一清二楚，立刻知道是刘民之，林飞将，张晓章。朝夕相处的兄弟一刻之间阴阳相隔。 戴思舟发狠，手起刀落，乘胜追击把被自己击中的那敌机打落，其他敌机看到这是能打的，立刻有三只包围过来。 戴思舟非常清楚不能和它们缠斗，毕竟在飞机性能上落后太多，便尽量避开和做大量的翻滚降低敌军的准确率，虽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又一只战友的飞机着火，座舱起火，他来不及迫降，火焰瞬间淹没了战友年轻的脸。 戴思舟一个失神，机油箱已经被不远处的一只敌机被打穿，仪表盘疯狂乱转，脸上有热血流下来，他以为自己中弹了，感觉到视线有点模糊，一摸，才知道因为高空压力，他的眼里流血了。 他连忙往后倒飞，改变血的流向，以免让血挡住了视线。 敌军看他忽然往后退，一时之间有点措手不及，以为他是要迫降或找机会跳伞。 戴思舟前后包围自己的敌机，自己的仪表盘和摇摇欲坠的飞机，内心坚毅果决，已经做了决定，他忽然180度大转身，往上拉伸，瞄准本来在身后的敌机，杀了个敌机意料之外。 他猛然催动战斗机，疯狂开射，并且直接向着对方飞撞过去。 空中战斗原本就像两个人的决斗，他们甚至能在各自的座舱里看清对方的脸，戴思舟看到对方和自己一样年轻，对方一脸的惊愕，也开始疯狂还击，旁边的两只敌机也向着自己扫射。 戴思舟感到无数的子弹射中自己的飞机，像是巨大的雨点暴击打穿了屋檐上薄弱的铁皮。身体多处有尖锐的疼痛，也不知自己是不是被射中了。 第3章 三/演员 戴思舟慢慢回想着往事，他不再和他说话，闭目养神，想着这些人到底是在玩什么把戏，也不知是敌是友。 按理说如果想弄死自己倒也不必再送到医院来。自己又该怎么从这里逃出去？ 刚酝酿了几分钟，就看到任哥又匆匆跑进来，对鹦哥说：“别吃了，赶紧收拾一下。等下有记者采访。” “啊？”鹦哥连忙放下手上的碗筷。戴思舟稳住自己的心绪，镇定地问道：“还要见记者？” 任哥打量了一下他：“那是，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戴思舟平淡问：“怎么说？” 任哥瞅了他一眼：“你自己说呢。”戴思舟眉头一皱，他自己倒没什么好说的。 鹦哥站起来收拾了一下，正要对戴思舟下手，任哥说：“就这样挺好的，看起来很惨，你去借个轮椅过来。” 戴思舟心想为什么要自己看起来很惨？是不是要自己作为战俘通过媒体要挟自己的国家，这是万万不能的，他倒宁可死了罢了。但是手边也没什么工具，便说：“我想要上洗手间。” 任哥皱眉：“你就最磨人。”扶着他走到洗手间，戴思舟制止他跟进去，自己关了门开了灯。 是病房里一贯的简单洗手间，但他总觉得和自己经验过的不太一样，他四处张望着，看有没有可以拿在手里的工具，没有找到，却赫然看到镜子里的自己，神色憔悴，一头蓬蓬的蓝发，他刚才还嘲笑鹦哥，结果自己像只孔雀，这一屋子简直是禽兽开会。 仔细一看，自己耳朵两边还各打了耳洞！这到底是谁？他心里极为震惊，认真盯着镜子，脸分明是自己的脸，但是为什么有这么强的陌生感？ 而且这打扮也太有……科技感了吧？他以前在西洋的科幻书籍里倒有看过类似的描述，他有点觉得不能理解，为何这些人在他昏迷时要把他搞成这样，对他进行人格的侮辱。 鹦哥快乐地推着轮椅过来，任哥不停敲门，他黑着一张脸出来，如果有枪，他当场毙了眼前的人，任哥一看他脸色就说：“又怎么了，大少爷，您天天变脸跟变天似的。我们这安排也是为你好。” 鹦哥和任哥压着戴思舟坐上了轮椅，推着他出门，在医院门口保姆车已经在等候，司机又帮着他们又七手八脚把他搬上车，他们对自己与其说像战俘不如说是在服务自己，戴思舟觉得自己对他们很重要，但想不通他为什么对他们重要。 一路飞驰，好像是郊外，并没有太多房子，两边是疾驰而过的树木，路很好，几乎没有颠簸感，这片土地多么像自己的故国，那么亲切，亲切到他都要一厢情愿地以为这就是自己的家乡。 可是故国的郊外不会有这样好的路，理性呼唤自己要清醒，他一边羡慕一边感慨，心中百味杂陈。 不知不觉就到了一个城，远远看过去还有巨大的古宫殿群。 他心中的怪异感更强了。鹦哥说：“横店到了！咱们下车！” 戴思舟要自己下车，他们几个人坚持不肯，又把戴思舟搬下来，他觉得现在面对的最大问题就是这些人脑子有问题。 鹦哥刚推着戴思舟走了两步，忽然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一大堆记者出现在自己眼前，闪光灯此起彼落耀眼得睁不开眼，他发现他们的照相机也比自己国家的小很多。 记者问：“顾云霄你现在觉得身体怎么样？” 戴思舟心想：谁？顾云霄是谁？ 记者问：“你从钢丝上面掉下来，吓坏了整个剧组，听说当初都觉得你可能不行了，死里逃生后有什么感想？” 戴思舟心想：钢丝？什么是钢丝？为什么要从钢丝掉下来？杂技表演吗？ 记者问：“顾云霄这次大家都对你刮目相看，你好敬业，这个时候还回来剧组！” 戴思舟心想：谁，顾云霄是谁？回剧组是什么意思？我是谁？我在哪里？我在干什么？ 记者看戴思舟仿佛在忍受着痛苦，一言不发。边看向身边的任哥：“医生怎么说的？” 任哥说：“请原谅我们顾云霄的沉默，你们也看到了，我们顾云霄受了很严重的伤，包括心理创伤。但这剧这两天就要杀青了，不能耽搁进程，所以他坚持要过来。” 记者悉悉嗦嗦一片夸赞和议论声，戴思舟如五雷轰顶，但他一向反应快，他知道什么叫剧组什么叫片场，他很喜欢看阮玲玉和周旋的戏。 他有点明白了他看着自己的脸那种陌生感是怎么回事了，顾云霄就是现在的自己，虽然长相很像，但本质上是他占了别人的躯壳。 他好像穿越到了不知未来的什么时空，而且成了个演员，等下可能就要下场去演戏？ 他说到底也算个好人，怎么会有这样的下场！糟糕，自己岂不是一辈子见不到自己的战友了？ 父母一定也以为自己已经遇难了？上天到底给自己开了什么玩笑。 任哥让大家让让，和鹦哥推着自己前进，记者逮住了这个机会自然不能错过，一路跟拍过去。 戴思舟外表镇定，内里思绪纷乱，但毕竟现状超出他的理解范围，他穷尽了智慧理不出头绪，一会低声问：“今年是中华民国几年？” 耳朵尖的记者听到了，笑着又拿手中类似无线电的玩意看了下，答：“您真是入戏了！今年2020年，民国109年。哇，民国都这么大了，可惜亡了很久了。” 戴思舟一听民国竟然已经亡了，「嗷的」一声又差点昏过去。 虽然民国千疮百孔，但他们一生浴血奋战于青天之上不就是为了自己的民族能屹立在世界之林，结果这个傻逼记者告诉他民国亡了？ 大概自己的牺牲，同僚们的牺牲只是宏大的故事里最细枝末节的部分，被漫不经心收纳在惨烈年代巨大的牺牲数字里，无法影响一点点历史的走向，可是对于他们，却已经付出了全部。大家看到他脸色很差，便问：“您没事吧？” 戴思舟沉声问那个记者：“民国怎么亡的？” 那个记者拍过很多次顾云霄，觉得今天的顾云霄好想很不一样，以前的顾云霄是个纨绔子弟，脑袋空空。 但眼前这个顾云霄看起来沉默，但说话又有威严，压迫感特别强，让人想顺着他。他嬉笑说：“你考我啊？阵亡吧……” 灭国这样的话题他回答得这么不正经，令戴思舟十分不快。 但戴思舟又迫切想多知道一些：“被谁啊？” 日本吗还没说出来，还好被任哥及时打断了，虽然他在拍民国剧，但艺人讨论这些话题总是不太妥当，任哥说：“被历史吧！都是历史的选择，我们中国人现在不是活得更好了。” 戴思舟听了他这后半句，那这到底还是国人自己的土地，没被侵占了去，国人也没沦为二等国民，他高高悬起的心脏才有些放下来，也许自己一个个同僚像是空中的□□一样牺牲并没有白费。 戴思舟沉稳而又心思敏捷，毕竟于空中惯了，一秒就可以决定生死，不可有丝毫的犹豫迟缓。 他镇定下来，迅速考虑自己的身份问题，不知眼前这些人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 但至少记者是不可信的，绝不可把身份暴露出来。眼下的燃眉之急是等下要自己演戏该怎么对付过去。 记者又拍了许多张，看他们也不说话，准备回去交差，任哥也打算此刻散了记者，现在已经算超额完成了任务。 难得今天戴思舟如此沉郁，没有如往常一样胡言乱语，特别是发生这么大的事故，他真怕顾云霄借机发疯。 所以本来不敢让他见记者，但自家老板又让他不能错过这个卖惨博同情的良机，这才硬着头皮出来，如今这状况对他来说真是意外之喜。 任哥说了几句场面话，正要打发记者，却刚好看到对面乌压压一堆人走过来，另外一个剧组正在转场。 走近了一点，任哥发现走在前面被几个助理簇拥着的竟然是沈山初！ 他心里叫声不好，他们在这里拍戏两个月，彼此都知道对方也在，彼此也知道对方假装不知道自己也在，一直以来都完美错过，没想到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沈山初拍的是古装剧，还带着妆，更显得剑眉高鼻，明眸皓齿，他头戴金色发髻束冠，身着月白色深衣，外披玄色绣展翅仙鹤披风，正在和助理讨论什么，笑声很愉悦，伸手接过助理递给他的玉白色小风扇，手却和风扇一样白。 戴思舟看清了他的容貌忍不住呆住了，他仿佛看到那个身穿民国空军服，意气风发的少年。 沈山初一行人也才看到眼前竟然是顾云霄，但躲避已来不及。记者想不到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更是拍个不停。 沈山初心想如若无人般走过去肯定上热搜，想着只能硬着头皮打个招呼，任哥是场面人，早就准备好一张十分饱经镜头考验的笑脸准备相迎。 却没想到戴思舟缓缓从轮椅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到了沈山初面前，久别重逢般，像是躺在灵车上的人忽然收到期待了一生的邀约，为此能让死神拱手让人，挣扎着又活了过来，哑声说：“你也来了这里。” 第4章 四/相遇 沈山初看他眼里湿润，近乎有泪。他心里暗骂一声这人脑子有问题吧！ 戏精吧！但凡把这点演技放在戏里，也不至于年复一年被群嘲。 沈山初只好笑着，像是做了微笑嘴角一般，上扬的嘴角比全盛时期的大不列颠还要日不落。 记者都惊呆了，被传成宿敌的两个人一个双目深情流露，一个全程宽容的笑。 怎么也看不出不和的迹象。如果是装的，那也是中国流量明星演技的高光时刻。 沈山初助理催了一下沈山初，明显是要帮沈山初摆脱这困境。 沈山初便道：“我们赶场。到时候约吃饭。”用手在耳朵摆了个电话的姿势。 大家都心知所谓的到时候就像甲方说的下一稿定稿，或者黑粉的良心，永远不会到来。 谁料到顾云霄问：“到时候是什么时候？” 任哥听了他的问话，那饱经考验的笑容差点撑不下去，沈山初心想这货今天是故意跟自己杠上了是吧。 嘴上只得继续保持日不落的微笑：“我和助理排一下时间就告诉你。” 任哥和鹦哥尴尬得头皮一阵阵发麻，忙着尽快遁逃出这修罗场，催命一样催顾云霄赶紧回轮椅，还要推他去片场呢。 但顾云霄显然无所谓现场所有人的焦虑：“你助理不就在身边吗？”他说。 沈山初看了旁边的助理一眼，助理宛如武侠片里的主角，死到临头忽然福至心灵破解武功秘籍的最后一段：“不是有一场时装秀吗？我们都参加的，就那个时候吧。” 顾云霄想了想，点点头这才放了他们离去。鹦哥卸下心头重担，连忙推着顾云霄往前走，顾云霄心想现在离民国三十年竟然过去了近乎八十年，心下恍惚，眼睛望着这眼前亭台楼阁，野草闲花。 一时之间不知自己身之所存。却听任哥道：“你忽然跟沈山初攀什么交情？你这种突如其来的恶作剧能不能少点？” 原来他叫沈山初，不叫林飘风了，就像自己也不叫戴思舟。 顾云霄心想。他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只是换了个像自己的躯壳？他道：“我和他就不能有交情吗？” 鹦哥忍不住「噗呲」笑出声，任哥的白眼翻到要把自己掀个后空翻：“你有这种觉悟，当时为什么要在后台和人干架？” 原来如此。难怪刚才一堆人全是看热闹的模样。顾云霄心想。“你看到了？” “看到什么？”任哥说。 “打架……”顾云霄说。 “那场晚会的人都知道，还要我看？” “人都是会说谎的。”顾云霄说。 “你自己也说了。” “我也是人，也会说谎。”顾云霄面不改色。任哥没想到他现在翻脸不认，气得想把他从轮椅上推下去。 又走了几分钟，顾云霄发现虽说现在的小径车开不进来，但刚才倒是可以。 顾云霄道：“为什么刚才不把车开到这。” 任哥道：“开到这里记者怎么拍到敬业的你？” 果然记者是他们放出消息的。顾云霄道：“为什么不直接安排在医院？” 任哥笑：“安排在医院太摆拍了，很容易被群嘲。而且怎么拍到你劫后余生依然要赶往片场的专业精神。为你挽回一波口碑。” 任哥心中再次骂街，这人问得好像自己很愿意来这一场。 如果不是老板拿枪顶着自己，自己根本不想他见记者，这货太不可控了，现在这种口碑下，万一又胡言乱语难以收拾。 顾云霄听出来，自己这躯壳的主人以前可不是个善咖，口碑也差得不行。 又分析出来这些人心眼多，道道也多，以后要更加谨慎。 一到片场，就有好几个人过来接他们，导演，场记，打光师，还有其他一些助理都涌上来。 导演一副庆幸的模样：“顾老师没事就好。没事就好。”顾云霄觉得这导演看起来得六十了吧，还称自己老师。 看来以前的自己真牛，还能给大自己两个辈分的人传道授业。 只见场记和打光师对着任哥和鹦哥说：“任老师，尹老师也辛苦了。” “不会不会，场记老师和摄影老师你们才辛苦。”任哥道。 然后顾云霄就看到片场几十个人互相客套，纷纷称呼对方为老师，顾云霄听得自己耳朵都要炸了。 这小小一个片场有近一百个老师，顾云霄觉得是自己人生见过老师最多的一次。 执行导演和导演商量：“既然顾老师来了，不如就把最后两场拍了，让顾老师杀青回去休息。” 顾云霄道：“别称呼我为顾老师，叫我云霄即可。” 大家呆了呆，以为顾云霄这个阴阳大师又开始阴阳怪气，一定又有什么不快了，再加上今天让他从几十米的钢丝掉下来本来就觉得对不起他。 执行导演连忙说：“顾老师，这样的安排您有什么问题吗？身体能吃得消吗？” “没什么问题，就是别叫我顾老师。” “好的，顾老师。” 顾云霄呼出冷气，懒得再纠正，鹦哥推着他往化妆间走。 一边小心翼翼问：“怎么突然又不让人叫顾老师了？以前人家不叫你老师，你还生气。” 顾云霄道：“人之患在好为人师。没这个爱好。” 鹦哥心里郁闷，心想您之前的爱好可是千奇百怪，百花齐放。 现在却一心装起白莲花，天底下的真理都让您一个人掌握了。 进了化妆室，化妆师过来，顾云霄想起他刚醒来时隐约见到的一些民国脸孔，以及刚才见到的布景，便试探道：“我们这民国戏……” 讲到这里停了一下，化妆师见他讲一半就问：“怎么了，顾老师？” 顾云霄知道自己判断得没错，就接着说：“为什么我是这种发型？”他皱着眉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呃……”化妆师欲言又止。不知道顾云霄说这个是什么意思，是不是又要找茬。 在一旁的鹦哥连忙说：“当时我们和剧组商定，不换发型，戴假发的。” 顾云霄听出来了，大概率是原本的那个顾云霄拍个戏都不愿意换发型。 顾云霄心想这人也够横行霸道，他们也真依着他，也是无能。他便道：“有发型师吗？给我弄回民国的发型！” 鹦哥一听又是大吃一惊，如果是开组之初他倒是没有意见，问题是这都快杀青了，简直是多此一举。 到时候估计又要折腾回来。便劝阻道：“可我们要杀青了，到时候两天又换回来，多伤头发。而且也变不回现在这个型。” “谁说我要变回这个型？”顾云霄冷道：“我的头发我自己都不能做主？” 鹦哥听了只好对化妆师使了个眼色：“那我去叫发型师。” 借机跑出去告之任哥，任哥想了下：“让他剪呗。他还有半年的合约时间，现在还不肯续签，尽量让他作。” 鹦哥点点头，要去叫发型师。任哥喊住他补充了一句：“告诉他自己做的决定不能反悔。” 鹦哥叫上了发型师，又鹦鹉学舌把任哥要他对自己决定负责的话说了一遍。 顾云霄冷冷道：“我向来如此。”惹得鹦哥又在心中问候了他祖宗十八代。 顾云霄问发型师最后剩的两场戏自己是什么造型。发型师便告诉他是大背头的民国上海滩造型。 顾云霄心想和自己以前的造型差不多，便让发型师动手，发型师没想到今天此人如此好说话，受宠若惊，连忙加倍努力。 可见人都犯贱，一个坏人突然的好总比老好人同样的好让人感激得多。 顾云霄虽然没有演过戏，但是这半日看到的风评，这身体的正主恐怕演技也就那样，他自小就很有自信，立刻觉得这事自己搞得定，可能不会演得特别出色，至少也不会搞砸。 他让鹦哥把剧本拿过来，鹦哥说：“您的剧本都是自己带着的。” “忘记放哪里了，你把最后两场戏的部分给我就可以。” 鹦哥只好又出去找剧本，原来现在的剧本和以前曹禺作品的格式也没有多大差别。 顾云霄看了最后两场戏，是没有台词的。一场是自己望着女主角离开上海的背影。 一场是自己一个人呆坐在茶馆，窗外报童着急地一路跑一路喊着：日军打进上海了。 他意识到自己的人生完了，和女主角不会有后来。战争是个没有底的漩涡，把他和其他人为之奋斗终生的事业和家庭都吸进去，在子弹面前，人不过是最脆弱的肉体，性格，样貌，才华都没有任何意义。 这些场景他很熟悉，就发生在自己的昨天。他呆坐着，一会才问鹦哥：“时装发布会是什么时候？” 一旁的鹦哥在打盹，醒来有点迷茫，一会才说：“下周。您……” 看了看旁边闲杂人等太多：“不会当真了吧？” 顾云霄没有回答。发型师宣布大作完成。鹦哥定睛一看倒是呆了，心想这人这样其实更好看。 头发拉直，发色全染回来了，油光大背头一丝不苟往后梳，头发又厚又黑简直像能吸收光线。 而且因为顾云霄清瘦，肌肉线条分明，这发型看起来也不油腻。 这人远不如别人知道自己的长处，以前分明是把自以为是当作坚持自我。 第5章 五/撕逼 顾云霄凝视着镜子中的自己，开始有一点觉得这个自己是自己，又总有种强烈的非现实感，觉得只要一回头，自己又在飞机上，四周是包围自己的敌军，自己的队友一个个往下掉，这发生的奇特光景只是临死前漫长的一秒。 顾云霄出去的时候，大家都很吃惊，没想到最后两场他忽然不任性肯配合了，只可惜像是孤寡老人的回光返照，没什么用途。 导演和他讲了戏，因为是最后两场，又没台词，也就不做高要求，毕竟做了高要求了不起的顾老师也承担不起。 任哥和鹦哥又过来嘘寒问暖，让他慢慢拍，不用急。如果不舒服了马上提出来，大家都能体谅。 顾云霄道：“至于嘛。能有什么不舒服，能比从几十米钢丝掉下来不舒服？” 任哥一时倒是无言以对，旁边听到的剧组人员连忙假装忽然耳聋没听到。 一切就位后，先是他望着女友消失，最后自己落寞往回走。 望着女友消失的那个镜头，他和往常一样，倒没表现出什么感情和演技，大家都不意外。 只是往回走的时候，他眼里忽然有了鸽子的灰，沉甸甸又扑凌凌的，是从大山大河里飞回来的疲惫鸽子。 及至他坐在茶馆，听到外面报童的叫喊，他恍然回头，仿佛在半梦半醒之间，一时分不清现实虚幻，接着忽然明白过来，他眼角垂了下来，仿佛预见了国家大地即将到来的漫长噩梦，这个国家将陷入一场惨绝人寰的战争，会有女娲也补不了的伤口。 别说相处多年的任哥和鹦哥目瞪口呆，导演觉得甚为离奇，他看起来比以前还不熟悉片场。 甚至基本的走位都没走好，摄影机的方向都搞不太清楚，但怎么忽然顿悟了，一下子能抓到那些时代情绪。 又拍了几条，执行导演手把手告诉他这两场戏的走位，导演就过了。 鹦哥和任哥喜上眉梢，任哥的顶头上司逼着他赶快把人带回去谈合同。 不过出了这么大的事，为了妥当，还是得再回去医院检查一下。 不料顾云霄说：“有什么好检查的。我能走能跳能开飞机。”他压根不肯再配合他们表演，继续做轮椅了。 任哥心想把你能的，还能开飞机呢，就你现在这残疾人自己打飞机都勉为其难。 顾云霄不知任哥内心腹诽，自己还是有些迷幻感，想着不论如何，尽快见到林飘风，就问道：“时装发布会在哪里？” “上海……”鹦哥说。 “那去上海。” “那么早去上海干什么。我们得先回公司。一堆事……”任哥命令道。 “什么事？”顾云霄问。保姆车来了，他们边说边上了车。 合约明明这段时间一直在谈，任哥觉得他明知故问是要为难自己，便道：“去了就知道了。” 任哥手机响了一下，他便拿起来回复信息。顾云霄早就看出来，片场从上到下人手一台这无线电，想必是这个时代必备产品，自己一定也有。便转头对鹦哥说：“我的呢？”眼神看着任哥手机。 鹦哥说：“哦，你手机跟着你从天上掉下来，我们拿去修了，马上就好。” 果然自己是有的，原来这玩意叫手机，手掌的机器。倒是挺机如其名的。他揣摩了一下。 任哥说：“放心，怕你有什么艳照泄露，找的是非常可靠的技术人员。” “下流……”任哥和鹦哥猛然听到顾云霄道貌岸然的声音，内心受到了暴击。 任哥没想到自己这么一句话就被打到下流一行，气急败坏地想就凭你也好意思说我下流！敢情你是从天而降的大家闺秀。 顾云霄上了车就说累了，拿起车上的墨镜戴了，头向着鹦哥方向靠在座椅上。 他们都以为他睡了，也就不太说话。实际上，顾云霄看到鹦哥机不离手，就想着趁机观察鹦哥如何使用手机。 他看到鹦哥手指一直在动，从不同段落的文字连续性来说，好像在和一个人聊天，来来回回很快，像是文字版的电话，还能加上各种图案。这么便捷的话，那电话岂不是没用了？ 一会鹦哥又点开另外一个图标，屏幕一直往下拉，他一看都是机票，接着看到鹦哥点开一个进去，选了他们三个人的名字，一会操作显示订票成功。 果然他听到鹦哥低声说：“上海的票订好了。”他向来聪明学东西快，心中也不禁啧啧称奇，依此列推，他应该也是通过手机定午餐的，看来有个手机天下的事都能办了，真是方便。 他看到他手机上密密麻麻许多并排的图案，从名字看来各有用途，顾云霄一以贯通，了解到这每个图案应该承担了不同的功能。 作为飞行员，他对机械科技本来就很敏感，观察了近半小时，他自信掌握了手机的用途，现在只要拿到自己的手机就能大展身手了。 他们车到了医院，已经有人把他们的行李都打包好在门口等，又把修好的手机给了顾云霄。 顾云霄面不改色地接了，任哥道：“你自己看看有什么文件丢失没？” 顾云霄没说话，仔细观察了一下手机。按照鹦哥的使用方式，触了启动键，显示人脸识别失败，他动了一下脑筋，把墨镜拿下来再尝试了一下就进去了。 他就继续戴着墨镜研究这手机，他知道只要把这手机研究透，估计也就知道以前的顾云霄是什么人了。 他一点开微信，无数聊天窗口跳出来，他也来不及一一去看，挑了一个看起来不重要的窗口尝试回复，但看着拼音输入什么的，他不懂得用，拼音是什么？ 他心想既然民国还没有拼音，这年代不至于所有人都会拼音吧？果然，他胡乱切换，就切换出了手写模式。 鹦哥看到他竟然用手写模式在回复信息：“您怎么用上手写模式了？” “因为我写字漂亮。”顾云霄想了想，慢条斯理地回答。 鹦哥和任哥听了又是一阵恶心，就随他去了。 顾云霄问：“这手机哪里产的？” 鹦哥心想这人不会担心手机被人换了吧：“全世界的手机大部分都在我国生产的。任哥补充道：“这还用问。” 顾云霄听了，开心地把玩了近一个小时手机，爱不释手。 到最后心中却特别难受，他想起在他的时代里，自己的国连自己的飞机都无法制造，飞机打一架少一架，只能求着别人，美苏和日本苟在一起，不愿意支援的时候，他们基本陷入了绝境，即使想和敌人同归于尽，也要心疼那架飞机。 如果那个时候国家就有这样的能力，何至于一溃千里呢。 到了机场，他们下来，顾云霄看着光辉明亮的机场，忍不住感叹：“这机场真好。” 其实这机场在国内不过是中等水平，所以任哥和鹦哥都认为他是在讽刺他们把他行程安排得如此满，让他天天要和机场打交道。 鹦哥不敢说话，任哥挖苦道：“好在哪里？你不是会开飞机吗，没见过机场？” “我开的战斗机。”顾云霄面不改色地说。 任哥和鹦哥忍不住翻了白眼，心里想自己再主动撩这个疯子自己就是狗，感觉他上天后，脑子就坏了。 难得没有晚点，顾云霄内心从飞机质量到空姐服务内心一路感叹，只是外表滴水不露，他心想自己宛如进大观园的刘姥姥，民国出洋留学的学生，不小心就要出洋相，出洋相是小，露出了破绽问题就很大了。 他目前面对的一个巨大问题是他不知自己家在哪里。想了下便问：“我们等下直接去公司？” 任哥道：“先去公司一趟。你行李可以让小尹先帮你拿回去。” “不用，等下让他和我一起回去就可以。”顾云霄立刻说。 这些小事任哥也没有意见，只有鹦哥心想自己还要在公司等这个煞星，又要加班了，作为一个996的打工人，自己的命好苦。 顾云霄又问：“沈山初的戏快拍完了吗？” “快拍完了，你关心这个干什么？你是不是想在时装发布会做什么？” “我能做什么？”顾云霄回。 “你什么不敢做？”任哥严肃地说：“我告诉你，顾云霄。不管你在打什么鬼主意都给我停止，以你现在的口碑你经不起再一次折腾。 我能接受你拍民国剧都要戴假发，但不能接受你再和沈山初起冲突，这绝对是为了你好。” “奇怪，你怎么觉得我只会做坏事。我只是想和他拜把子。” “滚，你被人打了还和人拜把子，你就想找回场子。别以为我不知道。” “我被他打了？”顾云霄一脸震惊，绝不能相信自己竟然打不过沈山初。 “别装了，我们都知道。”任哥受不了他假装一惊一乍来挽回面子，毫不留情戳穿他。 “那他现在口碑怎么样？” “能怎么样，这种事当然是两败俱伤。不过人家以前风评比你好，你这种惯犯不能和他比。” 一句话把顾云霄说郁闷了，自己世家子弟，自小聪慧，品行优秀，获誉无数，也不知道借住在这什么鬼玩意的身体里。 第6章 六/表情 去了公司，老板还在开会，顾云霄几个人就在老板的办公室里等着。 顾云霄看到他办公桌上的照片，眉宇之间和任哥有点相似，只是较任哥轮廓更为明晰，看起来也成熟一些。 果然老板进来的时候，任哥对他叫了声哥便出了办公室，是任哥的哥。 这任老板看起来虽然年轻，但显然不好对付，顾云霄观察了一下形势，任老板正要说话，他立刻先下手为强：“老板，这我们也谈了很多次，我的要求一直很简单。” 任老板迷惑了：“什么？你的要求是什么？” 顾云霄说：“我今天有点累，我休息一下再和你聊。” 任老板看他有退缩之意，立刻威胁恐吓：“自从闹了那个事，你看这两个月有人找你吗？没人敢接！你是很赚钱，但你这一年出来多少事？ 也就命好，换个公司你早就折了，别人都担心侍候不了您这尊佛，反而把自己赔进去。 也就我们公司和你这么多年了，做生不如做熟，互相照应着。我敢保证，你一走，半年一定后悔。” 顾云霄也不知道是哪个事，想必是和沈山初后台打架的事，他看上去特真诚说：“我头痛得很，您说得再在理我也听不进去。” 任老板看了他一眼，觉得他似乎有点不太一样。刚好有员工推门进来，对任老板说：“老板，张小白那幅画您确定拍了吗？拍卖现场等回复呢。” “多少钱，现在。” “一千万……” 顾云霄一听精神了，即使在这里一千万也算是价值不菲了吧：“是民国那个画家张小白？” 任老板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你也有兴趣？” 顾云霄看他一副很想拍下来的样子，便缓缓道：“就他那种为了一己私欲，在莫高窟临摹时破坏多少国宝的德行我能有什么兴趣。他的画能值一千万？老板您可别被人坑了。” “你不了解行情，张小白现在这个价格算便宜了。”任老板道。 顾云霄冷笑道：“你比我了解民国吗？你懂民国吗？你去过民国吗？” 任老板听他这话问的，让自己来气，便反问：“你懂啊？你去过啊？” 顾云霄道：“对啊，我去过。” 任老板听了语塞，想打死这胡说八道的杠精，怒极攻心加深了他的决心。对那员工道：“拍了，拍了。给我拍了。” 顾云霄摇摇头走出办公室，看起来对整件事特别不以为然，令任老板十分不解，这人怎么突然觉得自己对文物很精通了？男人突如其来的自信就是个谜。 鹦哥叫了公司的车等着，他们一路疾驰，顾云霄心里策划好等下通过让鹦哥帮忙把拿行李把自己带到住的地方，如果找不到钥匙就找人来换锁，心里也就安定了。 他跟着疾驰的车看着窗外夜景，窗外灯亮如白昼，车来车往，公路宽敞平坦，摩天大楼比比皆是，像是尖刀一般刺向天穹，他看着路边的行人心潮起伏，这般景象他们也视若无睹了吧。 真好，像是他小时候，从不知自己穿的丝绸衣服吃的洋餐有多珍贵，因为对自己来说，都只是寻常。 当珍贵的事物变得如此平凡，大概是它最珍贵的时候。他笑着想，想起自己弟兄们无缘得见此景，又开始难过。 鹦哥帮他拿了行李，他自己拎了一个，鹦哥见了倒是挺惊奇，连忙要接过来，顾云霄摇摇头。 他自小就这怪脾气，让别人伺候着总觉得不忍心，没有人生来要服侍另外一个人。 他不做点事，就会觉得亏欠，尽管他家当然是付足薪水给家佣的。 鹦哥就走在前面，按了27楼，电梯平缓往上升，一眨眼的时间就到了。 他依然让鹦哥打头，鹦哥到公寓门停下来，他知道到了自己的住所，他走上去看着一下门，门的摄像头自动映出自己的头像，咣当一声就开了锁。原来和手机一样的设置。 顾云霄就让鹦哥先走，明天自己放假，鹦哥也可以放假。 他开了廊灯，顾云霄的住所是现在流行的大平层，大就罢了，装修也极尽奢华。 客厅口就摆着两只木质的大白马。硕大的水晶吊灯映照得这仿佛一座皇宫，他从小住惯了大屋，倒也不觉得什么，只是也不爱这奢华。 虽说在这里住的明明是同一个身体，但总觉得不习惯，他选了客房住，准备明天做一下清洁工作。 而且总觉得明日醒来，他已经回到那架即将坠落的飞机上。 但不管如何，他还要好好掌控今日的生活，以免需要的时候出纰漏。 他彻夜研究手机，终于把手机的各个app功能搞清楚。 在百度上输入顾云霄，自己的简历完完整整出来。他灵机一动输入沈山初，他的一应大小事也都出来了。 他看得津津有味，又有些莫名的怅然，心想这人也许是不认识自己的。 他又打开了微博，先总体把各个性逻辑理了一遍，又看了大家在各条微博下眉飞色舞各抒己见，他很快找到自己的评论口，他总结到这是报纸和茶馆的结合体。 特别之处在于未曾谋面的人就可以这般交流。他刚好刷到一条沈山初的路透图，是今天他初见沈山初时的模样。 他评论道：岩岩若孤松之独立。又选了个嘴角微笑的表情加上去表示自己的善意。 评完就放下手机去熟悉整套房子，开始忧虑顾云霄这人虽然有钱，但自己不知道存款在什么地方，明日后不知要靠什么生活，也是麻烦事。 又转念一想，今日鹦哥就通过手机订餐，订餐就要付钱，那无非两种可能，他出去付了钱，或者手机可能有关联钱袋，到底是怎样关联的？ 他又回到百度上手写切换繁体输入“现在钱存在哪？”没找到答案，又换了几个关键词。 终于找到了答案，原来现在钱也直接和自己的脸关联在一起，他从未知道自己的脸这么值钱。 就这一晚上，他自认为基本把现代生活的规律给掌握了，正要放松一下，手机就进来了。 他看名字是任天亮，猜测就那两个兄弟中一个。他接起来就听到那边的狂吼，不是任哥的哥，是任哥本哥：“你又有什么毛病？为什么要去评价沈山初，现在半夜上热搜了！不累死我你是不罢休，还以为你今天比较消停，原来是在这等着放大招呢。” 顾云霄沉静道：“我夸一下，有什么问题？” “就你们那关系，你那是夸吗？你那是阴阳怪气！”任天亮觉得自己的天亮不起来了，原本要让他删掉。 但是很快就闹到了不可收拾的程度，删掉更显得故意搞个大新闻，要收到更多人参攻击，只能另外找公关方式。 让顾云霄行行好，为了让自己能见到明天的太阳，不要继续胡作非为。 顾云霄到微博一看，骂自己的很多，当然维护自己的也有很多。 骂人的词倒也新奇，有些也不太懂。说自己是逼王，男表之王…… 总之，他短短时间就已经被封了好几个王倒也不虚此行。 也有列数他以前的劣迹，从相貌到灵魂对自己进行了毫无保留的攻击，反正被痛斥的那个灵魂不是自己的，他倒也不在意。 只觉得深更半夜这些人也挺闲，这么闲为什么不去做点有意义的事？ 他发现冰箱里有红酒，难得能放松神经，暂时享乐一下，他便用高脚杯倒了红酒，一边喝一边看那些恶毒的评论一边笑。 有时候看到涉及父母的，即使并不是自己的父母，也不禁心头一痛。 心想虽然自己在生死之间历练，但这恶意还是会让自己受伤。 却说深更半夜，沈山初拍完夜戏，累得不行，刚眯了一会，就被手机铃声惊醒了。 接完经纪人的告知电话他半梦半醒之间打开微信一堆人在问他和顾云霄怎么回事。 他翻了微博，发现顾云霄不只是评论，还直接转发到他自己的微博上了，难怪半夜搞得地动山摇。这人脑子真的有问题。 可是虽然脑子有问题，好像比自己有文化，他屈尊去百度了一下，才知道那句话原本是形容嵇康的。 如果不是因为两个人打架的小视频闹得天下人皆知，他又加了个阴阳怪气的表情，肯定会被认为是夸人的。 沈山初虽然极其厌恶顾云霄，这一天下来，倒觉得他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大的恶意，但看了那个表情，立刻确认都是自己的幻觉。 他经纪人告诉他们开了临时会议决定回个「谢谢」，做个表面样子，显得不失从容高傲之气。 他想了一下，还是拒绝了经纪人，因为他拥有真正的高傲——无视。 天即将亮时，顾云霄困意满满，慢慢睡了过去，心想即使这样便回去了，也已心满意足。岂料第二天听到门铃声醒了过来，发现自己依然在。 他去开了门，是清洁阿姨。问了下，原来之前顾云霄知道今日回来，预约了她。 她看到他变了个人似的，发丝散在眉宇间，有种与众不同的惆怅，觉得有点吃惊：“顾老师，怎么头发都染回来啦？” 顾云霄还是不惯被人叫老师，笑笑：“这样更好些。” 第7章 七/发布会 清洁阿姨看他睡在客房，又是吃了一惊。顾云霄想了想，就以有段时间没回来了的名义，让阿姨把整个房间整理一遍，钱会另外付给她。 阿姨笑道：“钱每个月小尹会给，您就不用操这个心了。您提前回来也提前告诉我，小尹也是马虎，我都没来做饭。” 顾云霄拉开窗帘，霞光万道照进现实，驱散了他那时代旧梦，他俯瞰着这忙碌都市，心想自己真的是太够幸运的人。 他进了航校后从来不做生活的计划，因为他们的计划从来都赶不上变化，生命和时间都不是自己的。 所以什么都不容自己的安排，飞到了天上，能够回来就多看看落日，他更像任天亮说的，是真的随时做好了看不到日出。 他这样从来没有明天的人，竟然来到这里，看到了明天。 媒体们经顾云霄在自媒体上这么一搅和，对他们在上海时装发布会更加感兴趣。搞得顾云霄和沈山初的公司都很紧张，怕出什么差错。 难得刚好撞到了热点，发布会为了吸睛，特地把他们两个安排到了相邻的位置。 顾云霄和沈山初的经纪人纷纷出马协调，最后都吃了瘪，只能做罢。 毕竟这是国际知名大牌，话语权很大，他们也不愿意得罪，也就罢了。 看一场秀也不至于再闹出什么事。反而怕两个人不愿意连着坐，当场翻脸，先做起他们的思想工作。 沈山初表示反正我不会翻脸，就怕对方不要脸。顾云霄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已阅不回。 顾云霄到的时候，沈山初已经在场。顾云霄进场时，一片小的欢呼声，沈山初转头发现是顾云霄，竟然有点认不出他，因为他自从出道以来一向奇装异服，头发脸从来没有干净过。 这回竟然没有耳钉，没有项链，头发回到本真的模样，只是往后梳，露出光洁的额头，棱角分明，像是画室里的纯白雕塑。当然他没有裸体，穿着一套暗色西装。 顾云霄就在沈山初身边坐了，隔着这近百年的时光，在这嘈杂的人世间，这个陌生的时代里，几十亿人里他好像就认得他一个人，是他在苍茫的天空种飞翔时，地上唯一的导航塔，向着它飞意味着安全了。可即便如此，坐在一起，却也没什么话说。 顾云霄最终想确认下，便侧身低声问：“你去过民国吗？你了解民国吗？” 沈山初没料到他真会主动说话，更没想到会听到这么一句鬼话，他反应了好久才明白他在问什么，果然还是自己认识的那个疯货。他淡淡道：“不了解，最近不接民国戏。” 顾云霄心里一顿，思索了一下，又问：“那你会开飞机吗？” 沈山初翻了下白眼：“遥控的算吗？无人机行不？” 顾云霄听完便沉默了，直到沈山初以为他的恶作剧已经罢休，忽然听他说了一句：“我也不知道行不行，我不太了解。” 话说着倒好像有几分惆怅，令沈山初忍不住撇了他一眼。 光怪陆离的模特在台上行走，主题有关于职业装。除了服装领子更低一些，颜色更浓艳一些，款式倒和他那个年代走秀的没有太大不同，他都能在好莱坞和上海的电影里见到。 时装发布会快要结束时，沈山初忽然听到顾云霄沉声说：“非常抱歉。” 沈山初转头，看到顾云霄一张平静的脸，秀场上里五光十色迅即的光映照在他脸上，像是那些遥远的西风故国刀光剑影的皮影戏在脸上上演。 顾云霄道：“我不知当时发生什么，所以只能说抱歉。” 沈山初听了嘴角冷笑，这家伙又煞有介事地推卸责任，你不知道谁知道？还以为是真心道歉。便偏过头不再理他。 秀快结束时候，顾云霄忽然拿出手机打开微信：“能加个联系方式？” 沈山初有点吃惊，觉得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内心立刻就拒绝了，只是他天生长着略带微笑的菱角唇，拒绝都显得那么诚恳：“我们经纪人互有联系方式，有事让他们联系就好了。” 顾云霄看了他一眼，也没有勉强他，旁若无人收了手机。 秀结束后，照例是一些寒暄和客套话，顾云霄一反常态，不怎么说，沉沉站在那里，像是南北朝的一座塔。 结束后，大家出了门，各往自己的保姆车，一大堆粉丝在外面喧哗扯着嗓子叫，忽有一个男声叫：“顾云霄！”在一大堆女声里种特别清晰。 顾云霄一回头，只见两个鸡蛋直接往自己飞来。顾云霄伸手去接，想象中自己的霹雳手接住两个鸡蛋也是轻而易举。 然而这一世的身手好像不太如人意，鸡蛋直接打到西装上，粘粘乎乎流了一身。 保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把那个男的给控制了。鹦哥看着顾云霄的脸色，忙着那面巾纸给顾云霄擦。任天亮急道：“擦什么，回车上换了。” 倒是当事人最镇定，听声音也不生气的样子，盯着那要被带下去的人说：“你为什么这么做？” “你自己做了什么，你自己清楚！”那人叫嚣着被带了下去。 “我做了什么？”顾云霄笑了笑，又摇了摇头，进了自己的车里。 倒把一遍看好戏的沈山初看懵了，因为完全看不到以前和他打起来的那个神经质的，情绪化的顾云霄，这人学会克制情绪了？那他倒觉得看到自己家的宠物狗学会骑单车比较快。 保姆车上，鹦哥给顾云霄拿来换的衣服，任天亮照例等着他发作，发作得差不多再进行扑火。 车上一时静悄悄，徐志摩再别康桥的那个夜晚也没有这么安静。 顾云霄只是心平气和换了衣服，拿起手机，他这两日已经明白手机是万能的，人们不愿意回答的，手机都会回答你。 他找了自己以前的一些新闻，终于发现一张曾经引起轩然大波的照片，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个博物馆里和一架零式战斗机合照，笑得灿烂。 虽然那个零式战斗机已经剩下外壳残骸，需要比较有军事常识的人才才能识别出来。 顾云霄心中一时悲伤、愤怒和背叛之感混合着如火烧心，几路噼啪不能停，只是烧了一会理智又跟在后面回来了，毕竟已经那么多年过去了，也许当代人已经不懂了。 这张看起来无意的照片引起种种不当的揣测，一枚军事爱好者解读后，引得一大波网民暴锤他，事后公司极力澄清顾云霄是军事白痴，对过去的战斗机更不可能了解，是无心之失。 这个解释现在的顾云霄倒是信的，因为从这两天的观察，自己这副身体的主人不太聪明的样子。 而经济公司也花了大价钱公关，这风波也就算过去了，只是黑粉就更加团结地恨他了。 毕竟恨比爱更无缘无故，总有人会恨你，何况这种有把柄的，恨的人自然更理直气壮。 顾云霄恍然大悟：原来任老板说的事情并不是自己和沈山初的后台风波，而是这个□□。 正要放下手机，忽然觉得这飞机很面熟，他仔细一看，这不就是他与之同归于尽的那辆敌机吗？ 这里面是否存在什么神秘主义的逻辑？他想也想不明白，陷入了无穷的空洞玄想之中，当时的记忆一秒不差重新浮现了出来。 当时，对方已经明白戴思舟打定了主意要和自己同归于尽，距离太近，又没有办法躲避，他惊恐万状，莫可奈何地不停催动子弹，只希望戴思舟坠机。 直到眼睁睁被戴思舟的飞机撞上，飞机机头轰然一声立马起火，戴思舟看到对方无法理解又恐惧到狰狞的脸，忽然笑了，以一杀二值得，两个人的飞机在空中同时解体了。 戴思舟曾经听很多长辈说过，人在濒死的时候，眼前会闪过人生的重要的片段，外公外婆父母飞快在脑海里闪过，他忽然好像听到旁边有人在激扬的合唱“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遨游昆仑上空，俯瞰太平洋滨，看五岳三江，雄关要塞，美丽的锦绣河山，辉映着无敌机群……”是独属于民国空军的歌。 那一日他们大队在校训之石下合照，他听到的就是这悦耳歌声。 那好像是自己和队友林飘风，王念恩，沈潭，黄从周，章维钧的唯一一张合照，他们意气风发，搭膊而笑，当时身边的战友每天都在减少，死亡的云雾已经压住了他们的眉间，他们知道早晚轮到自己。 但是得一天就是多一天，他们无畏无惧，要笑着向着死神走去，令死神也感到恐惧。 那一刻他觉得恐惧，亦觉得坦然，他知道不只是他这么做，苏联莫斯科保卫战的年轻人们，在法国反抗德国统治者的地下党们，扛住了德军轰炸的伦敦市民们…… 世界各地反抗的人都在向死而生，全世界都是自己道义的同盟者。 那下坠的一刻和现在想来是紧密关联的。 原本准备看他歇斯底里大闹的任天亮见到如此反常，反而不安了。 顾云霄看了他们一眼，立刻知道他们有些内疚，因为失职没有护住他。 他便说：“我准备请两天假。避一避，顺便回家看看。” 任天亮道：“你之前放了两天假了！你干脆给自己放个暑假吧。” “可以吗？” “你说呢……”任天亮气坏了。 顾云霄理所当然地说：“我从天上掉下来休两天假合情合理，现在的状况，这两天避避风头不是更好吗。” “我哥等你回公司找你谈合同。”任天亮说。 “他很急的话，让他来找我。”顾云霄说。 这派头把任天亮气得无话可说，顾云霄便对鹦哥说：“麻烦帮我定一张回潮州的飞机票。” 鹦哥倒是很难适应现在顾云霄的词汇：麻烦，帮忙。 任天亮奇了：“你不是要回家！” 顾云霄这才想起来，自己也不知道这身躯是哪里人，便道：“对啊，我回我灵魂的故乡。” 任天亮咬牙切齿：“那你得有灵魂，我拿探照灯要照你的灵魂，照不到，只能照到一堆奢侈品和垃圾食品。” “承蒙夸奖。”顾云霄莞尔，笑容迷人，漩涡般把人吸引过去。 任天亮转而对鹦哥说：“你跟他过去，保护好行程，别再出什么事。” 顾云霄知道不好拒绝，而且鹦哥跟着自己也是好事，自己对这个时代不熟，他倒是可以充当时代的拐杖，帮自己一些忙。 另外一边的沈山初经纪人张君君边翻行程边说：“最近顾云霄有点不正常，有没有发现。” “怎么不正常了？”沈山初笑着问。 张君君想了下：“最近他太正常了，显得不正常。” “那你希望他像以前那样不正常？” “那倒也不必。”张君君笑道：“不过他继续不正常，倒是很多资源能便宜我们。” “算了吧，不屑。”沈山初说。张君君和他识于微时，一起一路奋斗过来，在这圈里能出来都不是漂亮的草包，即便顾云霄那样的，也知道如何吸睛。 她非常了解沈山初的性格，乐观明朗能吃苦，性格看似软萌，却颇有些清高傲娇，人都有些逆鳞，他自然也有。 经纪人道：“这两天我们的行程是潮州。能不能不去？”因为最近行程实在太忙了，经纪人试探道。 第8章 八/回家 沈山初毅然摇摇头：“当然不行。” 经纪人好奇道：“你年年都要去潮州。我也是佩服你。潮州知道了，要颁个长情奖给你。” 沈山初笑笑：“没办法，祖传的任务。” 去机场前，顾云霄先让鹦哥帮忙买了一些polo衫和休闲裤，他已经受够之前顾云霄的衣服了。 潮州当然不是他以前的潮州了，虽然还是充满了乡土的浓情，房子都不高，和东南亚热情而又密密匝匝的树们生长在一起，满街都是卖陈皮，老药桔的。 牌坊街大中午人不多，他们一路往前走着。一个个牌坊鳞次栉比，石头的街道特别干净，太阳明晃晃照着，是太平世间里的坦荡荡没有心事。 鹦哥又给他帽子和墨镜，希望没有人认得出。顾云霄心想：这里没有人认得真正的他了，戴少，那时候的乡亲们会这么叫他，因为他家乐善好施，是人缘极好的乡绅，大家也就对他好。 他去到自己家的旧址，早就没了，不知道湮没在时光里的哪一年。 现在是已经建了很多年的楼盘，楼下是一些老店，这时候没有人光顾，老风扇沙沙转着，店主闲闲坐在里面看电视。 他站在那里发呆，他母亲是晚清末代水军提督的女儿，记忆里向来矜贵自持，父亲忙着茶行的工作也没时间和自己亲近，自己经常一个人玩，在偌大的阴凉祖屋里跑来跑去，一间一间的房子，堆满了床榻、几案、箱柜、椅霓，沙发、还有西洋雕着金色玫瑰花的梳妆台、挂衣柜…… 那么多的家具冷冷在那里，像自己一样充满了孤独，保姆在后面跟着叫小心点，小心跌倒，那日子想起来不过几年，其实世间已过了百年。 树犹如此，人何以堪。他想。只是那南北朝的大将军回来还能看到自己亲手植下的树，自己倒是连片瓦都找不到了。 鹦哥看他一直不说话，忍不住问：“我们在这里等吗？” 顾云霄醒过来，便道：“你去帮我买一份鸭母捻，顺便问问以前这里的戴家去哪里了？” 他特别指定去问卖鸭母捻的那个老人，其他人恐怕是不会知道的。 他看着那老人又是摇头又是点头的，用手指着。一会，鹦哥打包了两份——给自己也带了一份。顾云霄看着：“这玩意你可不一定吃得习惯。” 鹦哥心里不信，心想你都能吃得惯。顾云霄看着他，他连忙说：“他说戴家人都死光了，好多年没人提了。都几十年前的事情了。” 虽然知道是这个结果，顾云霄却忍不住痛不欲生，眼泪就要下来，幸好戴着墨镜，鹦哥也看不出来。 “大概什么时候的事。”他哑声问。 “老人家说那戴家以前是这里的大户，经营茶叶的，祖上更辉煌，做官的，他家卖的凤凰单丛远销四海，生意旺得很。 只是人丁不旺只有一个儿子，抗日的时候牺牲了，家里的老人家难过，又遇到战乱，抗日战争期间也都没了。一个大家子就这么散了。” 鹦哥说着，吃了一口鸭母捻，大叫一声：“好甜，这也太甜了吧！好难……” 想要说好难吃又改口道：“不太好吃。”甜齁得头疼。 却看顾云霄一口一口吃着。顾云霄原本也吃不了太重糖的甜品啊，这是长本事了。 他忙劝道：“您也少吃，这一口一斤糖，回去要被任老板骂到我头秃。” 顾云霄一会问：“那老板刚才手指的什么？” 鹦哥想起来：“哦，他说戴家祠堂倒一直还在。” 顾云霄便依着记忆穿街过巷往祠堂走过去，鹦哥看他也不问路，以为他是信步乱走：“现在去哪里？” “去祠堂……” “你知道路？”鹦哥奇道，他以为自己已经很了解顾云霄，毕竟顾云霄特别浅显，就像中学生看到小学生的考卷，就像街边乞丐放的碗通常空空如也。 没想到顾云霄还有这么多隐藏的秘密，就像乞丐早就用上了二维码。 祠堂隐藏在街坊里，远远就看到了，门口有一棵苍遒的老榕树，看着至少也有百岁光景。 祠堂是一座深宅院落，屋顶上长长的黄龙做屋脊，大门两边也是雕龙刻凤，门上红色牌匾写着「戴家宗祠」。 他们跨过门槛，进了去，穿过天井，因为木制结构的关系，正殿不管什么时间，都显得阴凉。 他们看到正殿上也有个牌匾，写着「一门五杰」。顾云霄心中沉郁，像胸里含了一口血似的。 他们看着四周，鹦哥说：“按理说，这一家子那么早都没了，祠堂倒是一直有人在打理。” 顾云霄也正觉得疑惑，忽然听到有说话声，他们转头，却看到乔装打扮的沈山初一边和他的经纪人低声说着话一边翩翩走了进来，顾云霄也是一会才认出他们，沈山初抬头看到他们意外又诧异。这些天是见鬼了，怎么走到哪里都能见到这个衰人。 “你在这里干什么？”话一说，两个人才发现同时对对方说了同句话。 两个人都没回话。顾云霄看到沈山初手里拿着一些祭祀用品，随后又有两个保洁进来。便道：“这里一直是你在打理？” 沈山初白了他一眼：“关你什么事？” 顾云霄又问：“你为什么打理这里？” 沈山初被他问笑了，又说：“关你什么事？您管得真宽，这里可不是你的组。” 天井旁边有长藤椅，看着也很干净，这里应该有人长期照看，目前看来这人应该就是沈山初，顾云霄便坐到了藤椅上。 沈山初回头看他倒像是东道主一般坐在那里，挖苦道：“你还不走？等着偷吃我的祭品？” 顾云霄心想那些祭品本来就有我的份，便笑笑也不理他。沈山初见他现在这般沉得住气，也就不理他。 保洁开始打扫祠堂，沈山初自己摆上了祭品，在那里祭拜。 顾云霄看着他那认真劲，仿佛他才是戴家的后人，也不知道自己是难过多一些还是感激多一些。 这供桌上摆放的，除了他父母，爷爷奶奶等长辈大大小小的灵牌，最奇异的是还有自己的，是这祠堂最年轻也是最后一个牌位。 顾云霄看着沈山初认真上香，跪下来叩拜，他有着和林飘风一模一样的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却有一股倔劲，仿佛古老的弹词小说里单马越过大漠的少年侠客。 顾云霄看着看着，恍惚间觉得时光好像在他身上不会消逝，只会打转。 他想着沈山初为何会来戴家祠堂祭拜？又为何会选择今天来祭拜？ 沈山初站起来，看他还没走，也是奇特，毕竟同为流量，知道时间有多值钱，又不想他在这里玷污灵堂，便赶客：“你还没走？” “等你……”顾云霄暖声说。 沈山初心里一阵恶寒：失心疯，这人。便说：“你赶快走吧，这里不适合你。” “怎么说？” “这是我心目中的圣殿，这里的人都很了不起，讲真，在这里您老的轻薄显得太突兀。” 他一时口快，经纪人连忙制止他，沈山初也有点后悔，没必要和他在起冲突，还是自己挑起的。但顾云霄看起来却没有一点怒意。 沈山初本来要看保洁做完工作才放心，但是又一秒钟也不想和顾云霄呆下去，便和保洁说：“麻烦大家了，今年钱款的事，我君姐会和你们公司结清。” 保洁连忙笑着说钱的事他们很放心，向来君姐只有多给的。 顾云霄冷不丁在他背后问：“你认识林飘风吗？” 沈山初原本不打算理他，听他提到这个名字愣住了，一会才反应过来，转头说：“你怎么知道这个名字？” 顾云霄道：“我先问你的，你先回答。” 沈山初渐渐收回自己的愕然，心想他既然能来这里，绝对不可能是凑巧，自然是调查过自己，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他心里有些不安。 最终还是不愿和顾云霄多打交道，宁愿收回自己的好奇，迈出魔鬼般前进的步伐。 待沈山初走后，他走往前一看，看着自己灵牌上的日子，果然今天是自己的忌日。 也不知道当时的自己是被送去抢救后不治又或者他们找到自己已经是几日之后。 他看着自己父母的灵位，墨镜里早就红了眼眶。父母在自己出事后两年相继过世，自己飞机坠毁一定给了他们毁灭性的打击。 可那时候，他作为一个乱世男儿，也没得选。他带着巨大的负罪感，跪下去很认真地祭拜，鹦哥在旁边看了手足无措，不知道是否应该跟着跪拜，但是自己又不知这些人是谁，跪拜了自己岂不是吃亏了？ 不过和过世的人没什么亏可以计较的，说不定还能保佑自己，内心挣扎一番后，他拜了下去。 顾云霄看了鹦哥这虔诚的模样，就说：“你又拜什么？” 鹦哥愣了：“你们两这么大牌都拜，肯定是能保佑你们。我就拜一下，防范于未然吧。” 顾云霄对这家伙简直无话可说。 第9章 九/合同 他脑海里想着数年前的那一日，按现在的时间来算，是近乎九十年前了，那时候早已是兵危战凶之势，他和家人通电话承认自己不愿意继续读金融，而选择航空学校，要做空军，他日有机会回来支援故国。父母气得立刻让他回来，就让他跪在这祠堂前。 天井里漫长的阳光煌煌照着，像是赤金的荒漠。父亲气得一言不发，他们家三代单传，自己是他们唯一的孩子。 母亲泪眼涟涟，让他问自己对不对得起这列祖列宗，空军是多么危险的兵种。 母亲哽咽道：“我们就只你这个孩子，在这乱世，从不指望你飞黄腾达。我们花费大力气送你去美国，不是为让你忘却祖国，只是希望一家平安，你以后也能回来成家继业，无病无灾过一生。 你外公就是水师提督，母亲我也享受过荣华富贵的滋味，可这荣华富贵原本就是黄粱一梦，清国说没也就没了。你还这么年轻，太容易冲动，不懂这些，等你以后后悔就来不及。” 他没有说话，一言不发跪在那里，却也不肯改变主意。 父亲问他：“我这么大的家业是为自己打理的？你一甩手，我戴家要交付给谁？” 就叫他磕头，没有他的指令不能停，他磕到出血也不肯改变主意，父亲知道他和自己一样执拗，又气又痛，可自己孩子的忠和义都是自己教的，他没有错。 自古以来忠孝两难全，他责怪不了自己的孩子，只能恨这个吃年轻人的时代，背着手沉重出去了。 他母亲让他停了磕头。知道自己的孩子已经不听自己的话，只是掉眼泪：“难道我们是不通情理的人吗？你大舅二舅是怎么走的你不知道？你外公就剩我一个女儿，你爸爸就你一个儿子，你出事了让我们怎么办？你要对得起国家，却有没想过对不对得起自己的父母？” 彼时的戴思舟说：“母亲，你希望我无病无灾过一生，每个母亲都希望自己孩子平安，可是如果他们的孩子全不站出去，我们这国家是没有人能平安的。” 他母亲听了背过头去，心如刀绞，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他一个人跪在宗祠里，直到天黑了，家里保姆的女儿陈语冰过来让他回家，陈语冰有江南女儿的秀气。 和他年龄相仿，从小一起玩到大，对他的决定非常担心，又没足够的身份和能力劝服他，是她把戴思舟写信告诉她的想法偷偷告诉他父母的。不过戴思舟也不怪她，父母早晚要知道的。 戴思舟对她说：“冰儿，你知道我的决定不会更改，只是我有个三长两短，我家人还托你照顾。” 陈语冰红着眼：“少爷，我不想听你讲这些不吉利的话。” 戴思舟笑笑说：“你知道我一向运气好，我只是说万一，你要答应我。我父母以后就拜托你了。” 陈语冰在黑暗的路上走着，风像是时间一样消失在这无边的夜里，一路也没有一盏灯，天气炎热得像一切都在溶解，他们纷纷的在流汗，也在溶解。 明明是并行，她却怎么也赶不上他的步伐，只好哽咽地说：“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竭尽所有。” 顾云霄想着那时候的父母，想到后来父母接到自己死讯的心情，他心中就像压着一块墓碑，喘不过气来。 鹦哥也不知道他又在想什么，只能在旁边静静呆着，一会看到顾云霄玩起了手机，也不知道在别人的祠堂玩手机是什么特别爱好。 顾云霄细看网上的评论，依旧是分成两派，打得天昏地暗，唯一的共识是都觉得他的公司一声不吭，一定是死光了。 看来就等着他出来说句话，但他很明白自己这句话的分量，大多数不会平息事端，更会成为助燃剂。 他又跟着评论引导，得到了一些自己公司官方看不到的资料。 直到黄昏到来，顾云霄望着祠堂外，像是侏罗纪时代一样的黄昏，在这里的每一日他都恍如隔世，他说：“走吧……”鹦哥才如蒙大赦，从这阴间人呆的地方出去。 刚出去，就接到老板任天明的电话，说他已经如天神般降临到这座朴实无华的城市了，让鹦哥选个咖啡店，八点钟见面。鹦哥转达了，顾云霄面不改色点点头。 鹦哥便问：“现在去哪啊？” 顾云霄说：“先找个安静的地方，我有事和你说。” 鹦哥疑道：“和我？” “和我无话可说吗？”顾云霄戏谑地看着他。 鹦哥连忙说：“那不是……” 他们找了一家没人的奶茶店，鹦哥问顾云霄要喝什么，顾云霄看了菜单，也是不太懂奶茶，看到又一款凤凰单丛茶做茶底的，就点了那一款。 他打量着着不大的奶茶店，生意不好，没有什么人。但很亮堂，电冰箱等各种器具一应俱全，顾云霄感觉现在电灯，电冰箱，空调之类已经不是什么豪门望族才能拥有的，成为家家户户标配了，心里感到满意。 现在的顾云霄思路神出鬼没，宛如令狐冲的独孤九剑，鹦哥不知道他又要来哪一出，平时的调皮劲都没了，瑟瑟坐那里。 顾云霄静静看着他，平日里的顾云霄好动得很，根本没有这样静水流深过，让鹦哥内心颇感压力，忍不住问：“有什么问题吗？” “我和公司谈合同的条件之一，就是换了你。”他淡淡地说。 鹦哥从未想过他能被列入合同条件里，他如被雷劈：“为什么？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顾云霄直接道：“因为你不是我的人。” 鹦哥疑惑地看着他，顾云霄道：“我一直知道你随时和任老板汇报。” 鹦哥脸色暗了一下，但不觉得自己做错了什么，毕竟是任老板给自己发工资，何况像老板汇报艺人的状况也在他的工作职责。 他便道：“这本来就是我的工作职责，如果不汇报，你不开我，任老板也会开了我。我很难做。” 顾云霄点点头：“了解，所以我开了你，让你好做。” 鹦哥一时面如槁木，这份工作虽然劳累，但待遇不菲，而且他还偷偷卖过顾云霄的周边，他还是蛮想保住这份工，垂死挣扎道：“可是……”感觉到顾云霄迫人的压力，又说不出来。 顾云霄道：“其实不关乎汇报的事，关乎的是你是谁的人。” “怎么说？”鹦哥小心翼翼问。 顾云霄说：“你如果呆在我身边，你可以继续汇报，不过汇报的内容是我能让你汇报的。” 鹦哥也是伶俐人，他这么一说立刻就听懂了，他这堂堂大好男儿是要变成双面伊人了，实在考验他的演技，他不说话，心想那还不如替你去演戏，估计演得比你好。 任天明一路嫌这城市小，嫌这城市土，浑然忘记曾经也是小镇青年，以前出街常年用发蜡固定一个飞机头，看起来特别坚固，就是飞机迎头撞了都是飞机凹下去。 他总是骑着摩托车满小镇跑，自以为潇洒不凡，是小镇著名土炮之一。 知道他们在奶茶店又是嫌弃，骂了鹦哥一顿不自重，并且顾云霄不能重。 鹦哥被骂得头大，连忙换了有单独包间的茶馆，进包间还神经质地检查一下，顾云霄问：“你检查什么？” “我怕有偷拍！”鹦哥说。 “偷拍你喝茶？为什么有这样奇怪的爱好？”顾云霄说。 “偷拍你！你不懂，现在防不胜防，手机都随时能录音。大家都怕一言不合被发网上。” 原来如此，手机还能录音。顾云霄又知道了手机的新功能，抓起手机边喝茶边研究了起来。 任天明好不容易到了约的茶馆，他觉得自己满身灰尘，下意识拍怕衣服，推开门看到鹦哥和顾云霄坐在那里，各自不发一言看着自己手机，仿佛这是一截晚班地铁。 鹦哥看到任天明，连忙站起来向任天明打招呼，顾云霄也笑着请任天明落座。 任天明嫌弃地摇摇头：“你是真没地方去了，非要跑到这小城市干什么。” 顾云霄看他的神色，便道：“你怎么这么嫌弃，你也不是什么大城市生的。人何必痛恨自己的出身。” 这话一出，鹦哥连忙假装没听到。任天明倒没有痛恨自己的出身，痛恨起眼前这人了。 他屈尊降贵跑来这里，还要被一顿挖苦。人生很苦，他这个老板做得更苦。 任天明没好气地说：“你的条件，说来听听。” 顾云霄含笑看了看背后的鹦哥，鹦哥一脸煞白，情急之下连连点头，表示接受了顾云霄的条件。任天明转头，鹦哥端庄地对老板恭敬一笑。 顾云霄道：“最近公司有好几个项目要投，我手头的剧本我看了都不是太满意，但是我对公司一个项目感兴趣。” “哪个？”任天明问。 “就是那个讲述民国空军的剧。”顾云霄说。 任天明没想到他对那个剧有兴趣，直接否道：“那不是个流量剧，对你的人气没什么好处。” 顾云霄平心静气道：“我还没说完呢。” 任天明便看着他，示意他说完。顾云霄道：“我还想找沈山初来一起搭戏。” 第10章 十/合作（1） “你疯啦！”任天明说，鹦哥眉头一皱，表明事态不容乐观。 “他来，我不是男一也没关系。”顾云霄说。 “你这打的什么鬼主意？你自己想想这像话吗？你图什么？”任天明道：“我们自己公司的戏，你被压番，我们图什么？公司不被你粉丝骂成马蜂窝才怪。” “老板连马蜂窝也知道。大城市的生活阅历很丰富。”顾云霄笑着说。 任天明不理他，看着他，想他说出自己在玩什么把戏。顾云霄便说：“网上攻击我的人说我缺乏国家认同感。” 他停了下：“我不是他们说的那种人。接这个戏也是一种表态。” 任天明觉得这句话倒是说得在理，流量要走得长远，必须在当下有定力。他道：“还有其他的吗？” “当然……”顾云霄问心无愧地说：“我想做个潮州茶的品牌。这个事和公司无关，我自己来做，盈亏自负。” 任天明明白他来潮州的目的：“别人都做的火锅连锁，房地产，股票，你做什么茶？钱来得快也去得快，我们合作这么多年我才说这句，你自己掂量掂量。” 显然任天明是不相信他的能力，其实顾云霄也没有经商过，只是自小耳濡目染。 如今戴家已经彻底没了，他觉得对不起父母，希望在这里有一日得一日，重新把父亲的戴家茶做起来。 顾云霄说：“你觉得这个茶如何？” 任天明喝了一口：“回甘不错，就是入口苦，不是很多人能接受。” 顾云霄点点头道：“这是不少凤凰单丛会有的问题，因为从光照，采摘，发酵的流程上都做得不够，我有独家秘方能化掉这入口的苦味。”这是他们戴家茶风靡民国的秘诀。 任天明心想你怎么这么行，什么时候连茶也懂了，简直是购物频道里的老人家，白袍一穿就变成老专家，他道：“我就劝你小心点。” 顾云霄早就把顾云霄的积蓄换算成银元比对过消费力了，这钱够他失败好几十次，看顾云霄以前的消费记录，他自觉这次可能反而是他投资最像样的一次。 不过没有兴趣去说服任天明，也没必要，毕竟任天明是能花千万买张小白画的人，显然他对于自己的投资能力和对张小白的画一样存在巨大的误解。 “还有呢？” “我的生活助理我有自由的支配权。这三点如果没有问题，价格和年限就按之前你提的来。”后半句是他按逻辑揣测的。 鹦哥一听，变得更加乖巧了。 任天明内心松了一口气，他以为他要在价格上狮子大开口，倒没想到他来的是这一出，便道：“生活助理这块自然没有问题。你投资你自己的品牌我们公司也可以摘掉这部分不管。 你要拍那个抗日空军戏，我们排一下流程，估计也没什么大问题，但是沈山初我们做不了主！” “还有你搞不定的吗？”顾云霄说。顾云霄已经看出了，任天明是个很独断的人，他觉得自己的决定都很正确，自己的判断不会失误，他任天明是真理在人间的化身。 第11章 十/合作（2） 任天明信口道：“那倒也是。”他向来自信，他年轻时梳个飞机头，堪称小镇蚊子的天罗地网，都觉得自己是最帅的仔。 转念一想，又觉得差点上当，发现整个谈判过程竟然被顾云霄拽着走，便道：“但沈山初和你是誓不两立，我们……” 顾云霄打断说：“老任，这个合作是所有条件最重要的，什么时候谈成，什么时候签。我不会反悔，小尹也录音了。” 任天明转头看鹦哥，小尹便乖巧地点头。 作为空中战场的过来人，顾云霄一向擅长评估敌我双方的优劣之势，迅速而又果决。 和他谈判之前就有八成把握，就目前他掌握的信息而言，显然他是公司最值钱的明星。 虽然如果他真的走，不见得公司不能培养新的人才，但这毕竟需要更多投入，更多风险。他是公司的捷径，如果能走，公司也不想绕远道。 果然任天明虽然觉得这个有点难，但演艺圈没什么事不难，他也都吃下来了，他的经验是没有人经得起金钱的考验，如果经得起，那一定是钱给得还不够多，沈山初肯定也不例外。 其实这些条件对自己很有利，他便很严肃地说：“不准叫我老任，你可以和我谈条件，但不能叫我老任。” 岂有此理，这个世界怎么有人敢在他三十多岁时就叫他老任。 任天明和任天亮讲顾云霄的条件时，任天亮再次觉得自己天亮不起来了，他道：“这你也答应了！他疯了，哥您也不清醒？” “他疯了不是挺好，多好的条件，他要人我们要钱。” “最近他怎么咬着沈山初不放，彻底疯了。也不看当时为了那个喜甜两个人闹成什么样了。我都没脸和人家提，这是把我架在火上烤。” 任天明道：“有什么没脸有脸的？别说白痴话。搞定人本质上就是搞定钱。什么仇怨都绕不过钱去，钱到位了，大家杯酒泯恩仇。 你尽快把这事搞定。我们这剧本来找人也找得不顺利，投资方也不耐烦了。” 任大老板觉得没有问题，那自然是没有问题，如果有问题，去解决了也就没问题了。 如果解决不了，那自然是执行人有问题，那就先解决这个有问题的人，即使这个问题是自己的弟弟。 任大老板宛如阎王一样，在生死簿上一勾，黑白无常那得跑断腿。 任天亮打电话给张君君，第一个电话只讲了两个字「合作」就被挂了。 第二个电话有点进展，讲到了「让出一番」又被挂了。 任天亮秉持着一个平常心，拨动了第三个电话，没接通直接被挂了。 原本这圈里讲的是面和心不和，即便心中已经捅了对方一百刀，见面了都还是宛如亲生的哥哥姐姐，圈子说大也不大，来来去去就那些人，颁奖典礼各个喜笑颜开，就是一个豪华版的春节亲戚聚会。 所以张君君这种做法比较罕见，任天亮希望她做个娱乐圈里的正常人，张君君方则觉得做正常人太累了，做敌人吧。 任天亮好不容易再次联系上张君君的朋友，让朋友转告张君君表示条件可以提。朋友也做了不少工作，张君君终于愿意出来见个面。 第12章 十/合作（3） 张君君听了任天亮他们不断加码的条件，他薪酬在平常的水平上加一成，他们公司主拉的投资沈山初是一番，沈山初和顾云霄还可以演一个「破镜重圆」修复沈山初的形象…… 太过完美的条件总是让人望而却步，要不就是有陷阱，要不就是自己配不上。 张君君也战战兢兢，并且大大疑惑起来，想不明白任天亮这种世间如意算盘转世加上任天明那种世间真理的化身为何要吃这种亏？ 张君君当然动心，一边和法务排查是否有陷阱，一边和沈山初商量此事。 沈山初一听屁股装了个弹簧一般弹起来：“你疯了！”又坐下去：“他疯啦？” 张君君知道他反应会很激烈，但没想到会这么激烈，就像知道美国会有新冠疫情，不知道会如此摧枯拉朽艳冠群芳一般。 张君君和他仔细说了所有的条件，一个比一个诱人，法务也暂时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但是沈山初就像是氧化铜一样连核废物都腐蚀不了他，说：“和他合作，除非！” “除非什么？”张君君笑着问他。 沈山初有些孩子心性，一定要发个毒誓来证明自己：“如果和他合作，我就断子绝孙。” 好吧。张君君忍不住被逗笑了，作为流量谈恋爱都不可能，何况结婚生子，都还早呢。 就是他父母听到了要打死他，不小心变成他父母断子绝孙。 张君君道：“原本是想着你们演一出兄弟情，顺便把你和甄喜甜的绯闻给化解了，不是什么坏事，你反应这么大，我也不敢拿你的子孙后代去赌了。” 任天亮实在没辙，就回头和任天明商量，任天明道：“这倒也没什么，顾云霄肯定不是为了能促成和沈山初合作而提的这个条件。” “那他为为什么？闲的？他也不闲啊。” 任天明笃定道：“他自然是为了促不成和沈山初合作而提的。” “嗯？？”任天亮表示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你想想，全天下都知道他们不和，他费这个劲做什么？有病啊？我始终想不通。 现在终于想明白了，他提一个明知我们做不到的条件，现在是我们做不到，那他不续约也就不是他不仁是我们无能了。” 任天亮一听如醍醐灌顶，深深佩服自己哥哥的高深智慧，虽然只大自己两岁：“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任天明龙颜大怒：“滚，你才老！” 任天亮不屈不挠地问：“那现在怎么做？” 任天明摇摇头，一副还是要靠我，整个公司都靠我，全世界的事情都要靠我的痛苦表情，说道：“你去告诉他，沈山初不愿意，看他什么反应。我估摸着他有后手了，要狮子大开口逼退我们。” 任天亮走出办公室时，任天明喊住他，问：“顾云霄现在在哪？” 任天亮道：“做了几个采访，他又跑回潮州了，说要去看茶山。” “这人疯了！他不会想买茶山吧。”任天明扶额，但又觉得于己有利，钱花光了，他就更离不开公司了，他转忧为喜，补充，“记得把那个最重要的采访发给我看一下。” 第13章 十一/茶山 任天亮走出办公室时，任天明喊住他，问：“顾云霄现在在哪？” 任天亮道：“做了几个采访，他又跑回潮州了，说要去看茶山。” “这人疯了！他不会想买茶山吧。”任天明扶额，但又觉得于己有利，钱花光了，他就更离不开公司了，他转忧为喜，补充，“记得把那个最重要的采访发给我看一下。” 鹦哥帮他联系了几个茶农，这会正和顾云霄在山上看茶树，鹦哥也不知道自己短短几天怎么就从国内知名明星的助理变成了一个挑山工了，生活总是让人措手不及。 顾云霄边爬山边问他：“让你找的人找得怎么样？” 鹦哥气喘吁吁地说：“找了，那个林飘风那么久以前的人了，真的难找。”鹦哥先抑后扬，要表彰一下自己的辛苦功劳。 顾云霄道：“说重点……” 鹦哥只好说：“林飘风找不到，就如您之前看到的资料，这人在抗战后期的时候失踪了，生死不明吧。不过他还有一个亲人在世，是他姐姐，现在都一百出头了。” “他姐姐和沈山初是不是有关系？”他问。 鹦哥道：“您真是神了，我一打听，真的有关系。是沈山初的曾祖母。” 顾云霄点点头：“知道了，让你查的这些事别让公司知道。” 鹦哥虽然不知道他调查这些干什么，但还是乖巧地点点头。 现在的顾云霄稳重又隐隐有力量感，他怀疑是他从天上摔下来时摔出了第二人格，所以不该他问的他也不敢多问。 顾云霄在和茶农说话，那些术语一句一句如道士念金刚经一般震碎了鹦哥的灵魂。 没想到顾云霄真懂茶，以前装什么都不懂，这合约时间快到了就百般武艺都有了，看来这个人是个绿茶。 一会鹦哥过来说：“天亮哥来接你了，我们收拾一下要去参加那个真人秀节目了，他也有话和你说。” 他们一边下山，中途碰见迎面上来气喘吁吁的任天亮，任天亮看到他们就想掩面而泣，盯着鹦哥就骂：“怎么两天不见就晒成这样！发型师呢？化妆师呢？怎么回事。” 鹦哥细声说：“他不让他们跟。” 任天亮疑惑地看顾云霄，顾云霄点点头：“是我不让跟的，那么多人跟着，很烦。” 任天亮心想这你还成了一匹孤狼了。对鹦哥说：“我的心好累，赶紧让他们来，好好弄一弄。” 鹦哥一边忙乎去了，任天亮又对顾云霄说：“我们和沈山初方谈过了，态度诚恳，条件放到最宽，但他们那一方还是拒绝了。” 顾云霄听了，倒也不意外，边走边往前看着，阳光明晃晃的，两边绿树成荫，不时有茶农背着茶从身边鱼贯而过，虽然是很偏远的茶山，但石头台阶一级一级，毫不含糊。 远眺着下方，公路修得很好，平坦地伸向辽远的地方。他望着，仿佛看到这土地最古老的主人，盘古或者女娲。上古之神的光无远弗届地在照耀着这旷远。 他有时候会觉得恍惚，天上漂浮的云仿佛他来来去去的人生奇遇，他试图找到奇迹独独送他往这个时代的目的，也许有什么事需要他来这里完成，但并没有什么发现。 他是在云端搏斗的人，知道一片云有一片云的命运，某一天下落不明也不见得会有人注意，但即使一片云也有自己的责任，能做好便不愧这须臾一瞬。 任天亮又在他耳边说：“听到了吗？你这是当着我的面在神游？” 他回过神，点点头。任天亮说：“这是最后一期了，上一期你住院请假了，这期请来的嘉宾是甄喜甜，你可好好的，大家都指着看好戏。” 顾云霄脑子里绕了绕，才记得顾云霄和沈山初上次就是因为甄喜甜在后台大打出手。 网上一大片传闻他们两个因为争夺她而撕逼，沈山初被封流量吴山桂，自己喜获农民工李自成，而圆圆就是甜，甄喜甜作为娱乐圈陈圆圆当然问之无愧。这个传闻下来，那些日子三个人都没什么好日子过。 到了保姆车，化妆师、发型师和形象设计要从头到尾在他身上大展身手，却被顾云霄严词拒绝，他坚定表示他就喜欢这样的自己，衬衫，休闲西裤，黑发，甚至晒得有点小麦色的皮肤，他能接受的是在这样的范围内进行改善。 任天亮大惊失色道；“你这样上台我们这帮人都得被你的粉丝骂下台。” “没事，我会保护你们的。我的决定我自己负责。”顾云霄说。倒是把一批人说得不知要感动还是生气。 任天亮接到天明的电话，便避开众人下了车，听到任天明说：“最近的那个采访很好啊！” 任天亮道：“最近那个？” “对，形象也好，没有那么吊儿郎当。而且不知道为什么看起来有民国上海的气质，明明整个人显得一本正经。 但说话不知为何又让人觉得好有趣，就是担心粉丝会接受不了这么大的改变。 还有他最后回答的那个问题：记者问他一直在不同的片场碾转拍戏，会不会有时候觉得人生太过重复了？ 他说：人生本来就没有意义，但可以尽力去做有意义的事。 这小子也不知从哪抄来的，突然就正能量了。还有主持人问他欣赏哪个影星，他说玛琳黛德丽和詹姆斯斯图尔特，记者就闭嘴了，估计得回家做功课。” 任天亮听了也笑了，你说个英格丽褒曼目前认识的人还更多些，说玛琳黛德丽也太刁钻了吧，能把记者给气死。 就把刚才的事说了，任天明也知道他这打扮虽然好看，但他的一大批忠粉估计会有巨大反弹，便说：“这简单，依着他，大概率会搞砸，到时候顶多妆发被人骂一波，他就会更知道我们的重要性。如果不小心没搞砸，那可能还找到了摆脱旧闻的一条新路。” 任天亮本来也有模糊的想法，艺人偶尔愿意自己负责任也是自己转嫁责任的好时候。 而且是这签约的档口，最好是搞砸了，那就双赢了——自己赢两次。 听自己哥哥这么一说如拨云见雾，更加佩服自己哥哥过人的智慧。 顾云霄之前一得空就恶补自己手头的所有工作，所以也知道这个真人秀节目《中国跑步街》，可直到鹦哥把脚本递给正在化妆的他，他才知道真人秀也不是真的直接秀。 他皱着眉：“跑个步都有剧本。你们当代人真的闲，真的精神空虚。” 任天亮撇了他一眼：“那您又是哪代人？” “我是当代人的长辈。”他言简意赅地说。 任天亮发现他被占了便宜，让他滚。又听他说：“就是一群成年人分两队跑来跑去，煞有介事寻个宝，冷不防往人身后贴个标签。 幼稚程度令人绝望，有这劲还不如去比赛种田插秧，还能有丰收的喜悦。” 任天亮不理他了，鹦哥便说：“贴标签多好，简单有效，以前成名多半才艺双绝还要熬几年，现在贴个标签不小心红了就日进斗金，艺人的标签可值钱了。” 顾云霄听到后来勉强理解到他说的标签是什么意思，但还不是很透彻，对于自己不懂的事他就特谨言慎行。 这次真人秀的场地是一个新农村模范基地，他们要换上村夫村姑的多彩服装，在新农村里面浪漫地奔跑，给彼此的后背贴标签，被顾云霄一说，本来习以为常的大家也觉得这事透着荒谬和滑稽，又想到他被网友封为农民工李自成。 这倒是可以操起本业了，幸好这新农村基地不太提倡手工插秧，不然真担心现在的顾云霄会建议全组去插秧。 任天亮说：“这次还会来一个文艺界的作家。”顾云霄看脚本，因为是最后一期，新农村的房子已经建得够好，还来个作家高屋建瓴。 顾云霄以为是比较破烂的农村，比较方便大家躲藏玩游戏，没想到到了才发现，这模范新农村确实新，全是徽派建筑，小桥流水，黑瓦白墙，照壁竹窗，更衬得远山如黛。家家院门口种着柳树，柔柔媚媚，垂下黄金条。 顾云霄心道：这也叫农村？他心中的农村有一大片的农地，即便是敌机在天上飞，也有人在农田里忙活。 河流不干净，因为大家洗衣服洗菜都在河边，吃着拉着也往河里倒。 大家都长得出挑，再加上即使穿了农民衣服也要敷上防晒霜，妆底和BB霜，涂好眼影，固定发型，没有人看起来像真的要去插秧。 并且一再确认这些妆在烈日炎炎下奔跑也不会掉，因为他们的美貌对于人类有重要的精神作用。 一不小心成了见光死的国宝壁画，对于这个世界是个莫大的损失。 他注意到这里头只有一个女嘉宾，显然那个女嘉宾就是他之前在手机上辨认过的甄喜甜。 甄喜甜绑着两个辫子，长得甜美，一双眼睛尤其动人，往谁一看，谁都觉得自己站在一个深邃的湖边，看着湖里自己的影子，要坠落下去。 看起来又没什么心机，乐呵呵的，鹅蛋形的脸型，脸部线条流畅，如同画家的闲闲一笔其实融毕生功力于其中，还有酒窝和小梨涡，是造物主的得意之作。 她看着谁都挺高兴，唯独看到顾云霄脸色一黑，像是喜气洋洋出嫁的姑娘迎面遇到了棺材。 说起棺材，他忽然想起有一次他们出机，一半多的兄弟没回来，当时全城都凑不足给兄弟们的棺材，一向冷脸少语的大队长背着大家在办公室里哭了。 相比那些国破家亡的锥心之事，在这里小跑两步遇见几个黑脸真的不是个事儿。 第14章 十二/真人秀 当主持人称他为：“顾老师”时，他照着自己性格说：“别叫我老师。当不起……” 全场的眼光都立刻投向他，连甄喜甜都好奇地看着他，整场弥漫着谜之尴尬的气氛。 场里明显有比他还小几岁的明星，照样受用这个名称，他这话一出，直接挑衅了这规则。 主持人还叫不叫呢？大家还应不应呢？不应不通人情，应了显得自以为是。 主持人连忙哈哈笑打马虎眼：“顾老师害羞了。”顾云霄只能冷笑笑纳了，这个规则不只是对他一个人，每个人都是其中一员，被叫一声老师对他又有何害？ 即使这里不叫，别处也是会叫，他的较真显得格格不入，还引人恨。 果然大家都盯上他了，他们分为两队，甄喜甜被另外一对争取到了，那一队看那架势是要先把他搞定，估计他以前都比较菜。 那队的队长是个长脸的男明星叫陈吉年，五官长得挺好，就是脸太长，五官点缀在这么长的银河里显得暗淡无光。人类历史都没有他的脸长。 比赛一开始他们就听了陈吉年的计划，先冲着顾云霄而来，而顾云霄感觉到自己队也显然是要牺牲掉他，毕竟护着他可能没有帮助，还要损兵折将。 但顾云霄可不是那么容易被干掉的人，他们空军最擅长眼观四方，巧妙躲闪，忽然攻击。 何况他以前还开过侦察机，他在镜头里穿梭如闪电，摄影跟着他觉得他怎么突然被开了光似的，动作这么敏捷。 而且他好像来踩过点似的，方向感特强，东躲西藏，擅长甩人。 对方几个人围堵的都被他甩没了，其中一个因为忙着追他，还被他们队的随手歼灭了。 最终他竟然轻而易举爬到新农村的屋顶上，那动作的灵活劲就是李连杰也要夸句内行。 摄影觉得心好累，剧本没这一页啊，拿来梯子【晋江nc这也和谐】，陪他爬上到屋顶，坐在屋脊上俯瞰。 其他人显然都看不到他爬屋顶上了，他倒是把战局都瞅得一清二楚，他和摄影聊起来：“美吧……” “额，挺美的。” “哦，可惜，陈吉年挂了。一将无能，累死三军。”他像是看球赛，信口点评，指点江山。 “你不去救你的队友吗？”摄影困难发问。 “有什么好救的，我助理说明星被贴标签是好事。”顾云霄淡然处之。摄影竟无言以对。 大家苍蝇似地乱跑，都没找到他，他亲眼见证对方除了甄喜甜全都被干掉了，他的队伍也只剩自己和另一个男星，一个选秀组合里出来的小鲜肉许初明。 他这才矫健下了屋顶，摄影只好再次求救，组里早搬来梯子让他扛着摄影机顺利下了台阶。 甄喜甜发现顾云霄时，顾云霄已经离她很近，她连忙要跑，一个踉跄，腿扭到了，背后有一个清脆的声响，估计是衣服扯到了。 顾云霄站在她身后及时挡住镜头，把上衣脱了给她：“裙子破了挡一挡。” 甄喜甜有点讶异地接过来，用两个袖子系在腰间，当个围裙。 顾云霄才面不改色上去把标签贴到她背后，说道：“game is game。” 甄喜甜想赢，但结果如此也能笑着认输，她脚崴了，顾云霄便扶着她，甄喜甜更没想到了，对着镜头也不好拒绝，就让他搀着往前走。 镜头追不到的时候，她找了个话题问：“你为什么不让人叫老师？” “觉得不舒服，因为我德不配位。”顾云霄说。 甄喜甜听了倒是笑了，没想他如此坦诚。也不是想不到，他一向坦诚，只是以前他的坦诚更像白目，现在的坦诚里有修养，她低声道：“我也是，但不好意思说。大家都这样，显得我很例外。” “说出来了，不舒服的就是别人，多好。”顾云霄说。 甄喜甜想起那次后台打架，和眼前这个人真是相差甚远，以前接触过很多次，对他的印象实在是太差劲了。 他是被网友一阵爆锤后得到了心灵的洗礼，脱胎换骨了？ 甄喜甜嗔道：“你看你搀扶我，镜头前我也不能拒绝，到时候一定要被剪成CP，被网友爆骂你可不能怪我。” 顾云霄听不懂什么是CP，但听出扶她是个不好的选择，他轻嗮：“不扶你，你心里也要骂，我宁愿被别人骂。” 甄喜甜闻言转头看他，却见他表情如常，口气也很正常，并无一点轻佻之意。 看似是真诚的话，怎么狗嘴吐出了象牙？真是生命进化史的奇观。 她心里啧啧称奇，又充满怀疑，觉得这家伙一定在演戏。 到了领奖处，因为最后一期，请出来高屋建瓴的作家是微博情感作家，热爱在微博写小作文抒发个人多到溢出来的情感，他先夸了一番游戏和这新农村风貌，又把最后夺的宝交到顾云霄手上，顾云霄接了。 他感叹道：“这新农村真好，可又有点遗憾，那种感觉没了，我还是怀念以前的村子，热热闹闹，放学从田埂上走过，大家到井边提水，夏天把西瓜冰在井里，晚上在天台上乘凉。 我们上次几个作家和画家聚在一起还在说：真是永远的乡愁啊，那种村子再也不会有了。” 大家也跟着感叹，以前童年里的一些绮梦，现在住在最便利的都市里，一出门就是车水马龙，却完全没了那种宁静和单纯。 顾云霄听明白了，这些人都在闹市最中心的别墅里忆苦思甜呢。 “那你住吗？”顾云霄问。 “啊？”知名情感作家云驹困惑地看着他。 “您自己又不住，自然也不会觉得不方便，却要村民们永远不进步，留着一个落后原始的村子提供您乡愁，您的乡愁真是让人吃不消。”顾云霄淡淡地说。 全场听懂了，一阵尴尬，云驹没想到在节目上公开遇到杠精，他本来就不是经常在综艺节目的人，一时之间措手不及。 主持人原本不喜欢云驹忽然扯远了，弱化了本期选址的目的和广告商的用意，没想到阴差阳错倒是给绕回来了。 但最后一期了，场面也不能僵，他连忙充当头号领笑员，带领大家笑起来：“哈哈哈，人总是这样，失去的才是最好的。你看那么多穿越小说，回去连卫生巾都没有，都市时髦女性还不是一个跟着一个排队等着穿，真的轮到了，恐怕都得落跑。有些事啊，大家都是想想就算了。” 大家都跟着主持人笑了起来。主持人也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抖机灵化解了危机，之后却在网上被穿越小说爱好者屠了无数次，还有人给他寄了好几箱卫生巾。 后来顾云霄听说主持人的悲惨遭遇后，大为惊奇。一方面觉得是否有些苛刻，另一方面又觉得大家好像更独立，大家的思维方式精彩绝伦，总是另辟蹊径，想别人想不到，人间奇才刁钻古怪。 不得不感叹这世道的人qing事故好像比以前艰难了很多。 节目一结束，顾云霄找甄喜甜加微信，甄喜甜有点为难，面子上也不能拒绝，心里想自己不理他也没事。 到时候如果他又冒犯自己，拉黑了事，她留了个心眼，对他屏蔽了朋友圈。 上了保姆车，助理把刚才顾云霄怼云驹的片段给她看，两个人看着又乐了，因为云驹这人以前就是在网上以说话恶毒成名。 他曾评价甄喜甜的一个电视剧是：“甄喜甜是里面唯一的亮点，不过不是因为演技，是因为老穿着亮片装，以为这就是太妹。” 又说甄喜甜是“娱乐圈最低的门槛，自从甄喜甜红了，参加高考的女生大量减少”。 把甄喜甜给气的，要保持甜姐儿的不凡气度又不能回怼，这次可算是解了气，看完想到自己好友沈山初，忍不住发给他看：顾云霄最近好奇怪！这片段也不知会不会被剪掉，可别外传。 沈山初看了也是乐，毕竟云驹也骂过他，骂他是「电影圈的模特模特圈的演员」说他做模特时表情太多，特别有亲和力。 进了影视圈后却又像个摆放在电视剧里僵硬的人体模特。 多气人，毕竟云驹就是靠骂他们成名的呀，他们可是云驹的衣食父母，他却一点尊重父母的概念都没。 只是儿女长大，父母就会变得很弱势，也不能计较那么多。 沈山初的高兴劲还没过去一天，就接到家里电话，电话里是曾祖母的声音，曾祖母高龄，有点耳背，和她说话一般要高声呼喊，而且要不断重复，说几句就像是山谷回音。 曾祖母道：“小山啊，小山！” “怎么了，曾祖母？”沈山初有点迷惑。 曾祖母道：“小山啊，小山！” “怎么了？曾祖母？”沈山初更大声一些。 “有个明星来，来看我，说是你朋友！说认识飘风，你曾舅姥爷！” “啊？”大家都忙得要死，有点休息的时间恨不得酒店躺尸，怎么可能有人闲到跑去找他曾祖母。 而且提到林飘风，沈山初有不祥的预感：“他还在在吗？让他接电话！” 曾祖母叫唤着：“小帅哥！” 脚步的声音远逐步近，沈山初听到对面的声音道：“有事吗？” 果然是那个声音，这话问得真是不要脸。沈山初怒不可揭：“你有事？跑我家去做什么？” 顾云霄冷静道：“我了解一些飘风的事情，你不是不愿意谈。” 沈山初道：“你等着，别跑，我马上回去。” 顾云霄关照道：“别急，我不跑，你也慢慢来，别跑。” 把沈山初气得直跳脚，刚好他就在这城里，立刻叫了司机往家里走，结果这高峰时期堵车，把沈山初堵得心急如焚。 第15章 十三/林飘风 顾云霄坐在沙发上，听这位名叫林骤雨的老人和自己细说往事，细节磕磕绊绊的，因为太久，故事里都是补不上的窟窿，也不知是哪里记了差错。 顾云霄看着眼前这个鸡皮鹤发戴着老花镜的老人，心情复杂，其实如果是按着线性时间活到现在，他和她是一样的年纪，一样的容貌，他得了莫名的眷顾，金蝉脱壳，折叠了时间。 他在林飘风加入中央航校的时候见过林骤雨一次，那时林骤雨还未结婚。 顾盼之间，如曲水绕过青山，天空里悠悠的白云漂浮，心中悠然生出处于和平时代里心平气和的错觉。 美人老去，变成了长辈。现在对着她，总还有强烈的不可思议的恍惚感，昨夜的星辰昨夜的风，他仿佛对着自己前生。 顾云霄哑声道：“所以你们是受了飘风所托去照顾戴家宗祠的吗？” 林骤雨道：“恩，我弟弟来信说，不知自己会如何，如果他有事，一定要我们帮他照顾队长戴思舟的父母，因为戴思舟是独子，又替他而死。 我家里人说这恩情生生世世也还不了，当时我弟弟好像说找不到戴思舟的残机，后来在荒郊野岭找到后又好像没找到尸体。 因为那情况是不太可能活的，如果活着一定会回来，可是好久都没有音讯，也不知道是不是被狼拖了去，他们是空棺下葬的。” “后来呢……”顾云霄把脸别到一边。 “后来，我弟弟一次执行任务也失踪了，一直没找到，找了好多年。哎，只有我们这些老人家才知道和平的可贵，那些年不光是我们国家，整个世界战火纷飞，戴家父母也先后过世，我们帮着处理了后事。 我父母就立了规矩，我们林家只要有一个人活着，就要帮戴家管理宗祠，让宗祠的香火不断。” 顾云霄其实有猜到，但是听老人亲口说出来，他还是有些哽咽，一会才说：“所以沈山初……” “对啊，我老了，小山孝顺，说以后全都交给他帮我处理了。”老人说着，又问：“你说你是戴家的亲戚？我看着确实有点像……”她凝视了顾云霄好一会，“不过戴家明明没人了。” “我是他们很远房的亲戚，最近听了他们的事，所以好奇……”顾云霄说：“那，那到现在都还没有林飘风的信息吗？” “我弟弟啊，不可能有了，不可能找到了。我父母死的时候还念着。哎，我弟弟可怜，年纪还那么小。岁数都活到我身上了。” 几十年前的事，如烟雾般飘渺虚无，林骤雨低声喃喃着，还是忍不住掉了眼泪，像是几十年前夜里淅淅的雨声，她慢慢陷入了思绪中，没了言语。 两个人怔怔坐着，各有各的思绪。黄昏的光透过窗户照进来，一地的金淌在原木色的地板上。 林骤雨看到他的目光停留在电视机旁边的黑胶唱机，她缓慢道：“现在人都不用这个了，反而是小山看我喜欢，给我买的。” 她站起来走到黑胶唱片前，放了顾云霄盯着看的那张李香兰的唱片。 前奏起来，就仿佛回到老上海歌舞升平摩的百乐门，摩肩接踵跳狐步舞的舞池里。 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顾云霄自然知道原唱李香兰，对她心态复杂，只是当时很多人喜欢她，林飘风也喜欢她的歌。 他慢慢听着有些茫然，这歌声里有太多处于茫茫黑夜里的惶惶不安，仿佛很清楚我们就沉浸在这夜里，而这夜就是永恒了，这大地上仅剩的唯一一朵花就是一切了，不会有明天了。 忽然听到开门声，恍惚间只见林飘风走了进来。顾云霄猛然站了起来望着他，沈山初被看懵了，一路酝酿的气势弱了一半：“你看着我干嘛？” 他听着耳边四十年代歌手凄凄的颤音，看着顾云霄和自己曾祖母促膝而坐，场景诡异到有一种亲切的错觉。 那一刹那，顾云霄以为是林飘风，只是一霎那，但也是好的。 见到故人，红了眼眶，不见故人，亦红了眼眶。他明白自己产生了幻觉，又坐了回去道：“没什么……” 林骤雨还徜徉在往事里，眼眶有浑浊的泪，道：“怎么这么快回来？” 沈山初看他一来就勾引起曾祖母古老的伤心事，心中有气，嘴上连忙笑答：“刚好就在附近。” 又追问顾云霄：“别打扰我曾祖母了，有什么问题我们出去说吧。” 顾云霄听了倒是稀奇，这是第一次他从他口中听到可以入耳的话，他抬头微笑：“什么时候就有我们了？” 沈山初看着他笑容戏谑，明显是揶揄自己，只是曾祖母坐在另一面，看不到他可恶的模样，倒还责备自己没有待客之道。 沈山初看一时半会这人是不会走了，索性坐了下来，道：“那聊聊吧，你为什么那么想了解我曾舅老爷呢？” 顾云霄转头对林骤雨说：“我想找到他。” “谁？”沈山初有不祥的预感。 “林飘风……”顾云霄平静地说。 不祥的预感成真，沈山初想自己曾舅老爷好歹是长辈中的长辈，这家伙倒是随口就叫名字，叫得这么自然直接不做作，感觉自己吃了暗亏，真想打死他。 林骤雨一阵惊讶，惊讶完就又悲观道：“怎么找？怎么找得到？” 顾云霄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只要去找，总是有希望。” 他一说完，林骤雨眼中就闪起希望的火焰，虽然她早就放弃了，即使真的找到了，也不会是好结果。但有人愿意帮自己找，一点点的希望都足以点燃她。 沈山初恨他又点燃曾祖母的心，曾祖母年纪这么大，受不住打击。 可人不管多大，活着总觉得还有以后，就还有希望。他挑衅地问道：“那你准备怎么找？” 顾云霄说：“我早就想好了，我准备做一个真人秀节目。就是也需要你参加，就怕你不愿意。” 来了！来了！他要和我合作，只是为什么非要和我合作？沈山初心中实在不解。 顾云霄道：“对你没有什么损失。” 沈山初道：“为什么非要我。” 顾云霄理所当然地道：“因为不是我曾舅老爷，是你曾舅老爷啊。” 真是个无法拒绝的理由，但是沈山初不知为何感觉，自己好似又被占了一些自己也不明白的便宜。 “以及……”顾云霄接着说，声音比较低，但也更真诚：“你真的很像你曾舅老爷。” 沈山初几乎要暴跳起来：“你见过我曾舅老爷啊！别胡说八道。” 却看到林骤雨认同地点点头：“你真的很像他，越来越像，好几次我刚睡醒，你走进来，我以为是他回来了。” 他们家为了怕林骤雨伤心，早都把仅有的几张林飘风的照片收起来，时间久了，又搬了几次家，沈山初父母没像林骤雨那么上心，竟不知放哪里去了。 家里也都不太提林飘风，毕竟都是七八十年前的人，虽知道是个了不起的人，但从没见过面，也没什么感情。人生有代谢，往来成古今。 如果不是林骤雨持续活着，生命的顽强程度堪比英国女王，关于林飘风恐怕连最后的一点记忆都随风而去了。 沈山初就小时候见过林飘风一张照片，根本没有任何印象。 沈山初见林骤雨用期待的眼神看着自己，明白顾云霄完全是道德绑架，毕竟他一个毫无缘故的人都愿意做这件事，自己推脱就不像人了。 更不可能在曾祖母面前拒绝。便道：“我这方面是没问题，毕竟你也是帮……我，但这事还得我经纪公司才能最终决定。” “了解……”顾云霄站起来，“出去一起吃顿饭？” 沈山初也不想他在曾祖母面前再逗留下去，使得自己更加被动，只是支不开他，现在一有机会立刻就同意了。 这边的顾云霄已经存了曾祖母电话，又要曾祖母的电话和微信，沈山初连忙道：“有事联系我就行。别让我曾祖母太费神。” 顾云霄皮肤底子特别好，即使被太阳晒了，两三天就回来了。 他笑望着他，像是一座夏风吹着的白塔：“我又没有你的微信？” 沈山初只好不情愿地让他刷了二维码，便放下手机。顾云霄非常有耐心地提醒道：“通过一下。” 沈山初糊弄不过去，只好通过了。岂料顾云霄又转头继续加曾祖母的微信，说道：“我奶奶过世得早，见到您感到很亲切。” 沈山初心中飞快算了一下，这下十分明白了，他在说他是自己的爹，立马制止：“滚……” 顾云霄倒是不知道他在计较这个，曾祖母笑着对沈山初说：“没有礼貌。” 还是加了顾云霄的微信，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沈山初心里气得不行。 一路下楼，沈山初都气鼓鼓的，像是十五过分膨胀的月亮，天文学家要宣布这是几十年来首次出现的超级月亮，大家赶快拿起望远镜观看。 顾云霄觉得好笑，沈山初看他那样子更是火上加油，便问：“你吃什么？吃辣吗？” 第16章 十四/新节目 沈山初看他那样子更是火上加油，便问：“你吃什么？吃辣吗？” “不太吃……” “喜欢吃炒菜吗？” “如果有汤就更好了。” “明白了……”沈山初点头，拿起手机定经常去的饭店：“对，要一间包厢，火锅，汤浓一点。中辣。对，辣一点没关系。我朋友喜欢。” 转头问顾云霄：“有汤，满意不？” 顾云霄哭笑不得，觉得他也是太孩子气，点点头：“还行吧。我不挑……” 顾云霄问：“你和曾祖母好像很亲？” “关你什么事？” “在房间里都是看到你曾祖母和你父母的合照，你奶奶呢？” 沈山初没想到他倒有这样的观察力，大概是真的有点关心才会看见，自己家长辈的事也没什么不可告人，便说：“我奶奶很早就过世了，我爷爷特别忙，后来又娶了别人，我爸是我曾祖母带大的。所以曾祖母就像奶奶一样。” “原来如此。你曾祖母也不容易。”顾云霄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知道就好，别老去烦她。”沈山初道。 两个人吃着火锅，沈山初看顾云霄吃几口汗就流了一脸，觉得真是不可思议，他还以为吃辣已经全国普及了。 他打开手机搜了一下，我的天，顾云霄还是湖南人，真是服了，这么弱对得起湖南人吗你？ 顾云霄觉得自己好像是能吃辣的，但是他的灵魂不行。他觉得自己不是肉体在冒汗，是灵魂在冒汗。 他不得不吃几口就停一下，然后找开水喝，后来干脆拿了一杯开水在旁边刷，可惜刷完后全无味道。 倒是看到沈山初吃得兴致勃勃，麻辣牛肉还沾着干碟，对上顾云霄的目光，他便皮笑肉不笑地说：“你加油，多吃几次就习惯了。” 顾云霄道：“吃这么多，不怕皮肤长痘？” “不会，我天赋异禀。” 顾云霄便懒得理他，沈山初见了，觉得也耍他耍够了，他倒是不生气，自己也就没多大乐趣了。 便单刀直入：“你经纪人早前就找来了，为什么你非要和我合作？” 顾云霄淡淡道：“和你合作不好？按照现在的说法，我们合作很有话题度。” “我本来就特别有话题度，不需要和你合作来获取，和你合作还会多不少黑粉。” “那你想想，我们靠着这皮囊也混不了太多年。大家现在对流量态度也不太好，我们现在最需要是打磨自己，让自己走得更远。 我想要的节目是更有血气的节目，一定会刷新大家对我们的观感，对你有什么不好的？” “你说出来全都是对我好，这点我感觉特别不好。”沈山初说，心里道我信你个大头鬼，你心内一定有什么阴谋诡计要谋害我。 “到时候我会拿策划案给你看，你自然知道我所言非虚。”顾云霄道。沈山初吓一跳，他简直像是听到他内心的腹诽似的。 沈山初想想对自己也无害，等看到策划再说，何况自己已经答应了曾祖母，至少见了策划案，要拒绝也能挑出理由，何况还能推给经纪人。 他觉得自己太聪明了，应付得游刃有余，便又道：“你怎么会认为你想要什么样的节目平台就能给我们什么的节目，我们还没到那个位置，你是不是对自己太自信了。” 顾云霄心想我从四十年代过来，那时我甚至觉得要亡国了，存了最坏的打算，以身殉国。 谁能想到这国又浴火重生，这给予他极大的信念感，何况为了自己曾经的兄弟，又有何难：“对我而言，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沈山初听他这简短一句牛气吹得掷地有声，如有金石之质。 心中觉得诧异，感觉从外形到内在，这实在不像以前那个特别轻浮的人。 虽然外表还是那个外表，但虚华都去掉了，露出一种特别坚硬的质地。 和顾云霄分道扬镳后，他连忙和甄喜甜微信分享了这个事，甄喜甜也觉得诧异，怀疑顾云霄鬼上身了。 想建议沈山初下次见他的时候带上护身符，可能可以现场驱魔。 但是现在这个顾云霄挺好的，如果真的是魔鬼，她倒是挺喜欢这魔鬼，决定撤回带护身符这建议，好似她建议了，就真的会成功似的。 两个人互相发语音轰炸：“话说他上次演的是不是鬼片，我听过演很多鬼片各种被鬼跟上的可怕故事。” “醒醒，他上次演的是狗血言情片，不过那个剧情确实有点像鬼片。而且我们只有走近科学片。” “那倒也是。奇了怪了。他要陷害你？可是他也一起上节目啊？他和剪辑师很熟，到时候把你剪得神憎鬼厌？” “不知道他打什么鬼主意。我倒是不怕，反正八字没一撇，看他能使出什么绝招。” 两个聊着聊着拐了弯，开始旗帜鲜明地一起唾骂神憎鬼厌的剪辑师。 顾云霄又和任天亮摊牌：“我已经搞定了沈山初。” 任天亮懵了，这和自己哥哥断言的走向大相径庭啊。任天亮半信半疑说：“他为什么要答应？” “我现在需要一档节目。”顾云霄说。 任天亮奇了：“从来是一档节目需要我们，没有过我们需要一档节目。” “这不就有了吗？”他道。 任天亮听了想骂他娘，想了下就说：“说说看……” 顾云霄道：“电视剧都需要宣传的。”顾云霄研究了，和旧上海的电影周期一样，只是手法和传媒有所精进，“我们这个节目也是为了电视剧做宣传。” 任天亮听了翻白眼翻到太阳边：“用一个节目为一个电视剧做宣传，你知道做个节目花费多少吗？你再天真也不至于吧。” 顾云霄说：“不是，这个节目是独立的，只是有个功能是可以为电视剧做宣传。因为它和电视剧有同样的内容。” “你连节目内容都想好了？你怎么这么全能。”任天亮讽刺道。 “恩，要生存都要全能。”顾云霄若无其事接了话：“做一个旅行节目，内容是寻找一支抗战期间的空军中队，他们有的人可能还在，有的人已经过世了，有的人消失了。人在哪，我们节目就去哪。是不是有话题又有意义？” 任天亮听了这个创意倒是心中一惊，这真是个不错的点子，特别是这些年很多观众在世界的剧变和压迫下，又寻回了一些初心。 但嘴上不能夸他：“光你想没用，还要找到合作的平台。” “这不就需要你们了？我全自己做了，也就不需要你们了。我单飞好了。”顾云霄闲闲说。把任天亮怼得没话说。 顾云霄又补充说：“找个和沈山初关系好的平台。” “和他关系好，和你多半关系可就不好。”任天亮补刀。 “我没关系，我可以克服。” 绝了，这人绝了，让人拍案叫绝，绝路的绝。这眼前的人是谁。任天亮心中感叹。 任天亮找到自己哥，抱怨自己哥哥之前的判断不准。任天明则严肃说：“我预判得极其准确，他这不就狮子大开口了。” 这么一说，哥哥确实又对了。只是细节出了差错，但是做大事者，不要在意那些细节。 任天亮说：“那答应他？” 任天明道：“答应他，这有什么难的？我们让我们策划部和电视台，网络平台的去谈，看谁有兴趣，这可是免费送的金点子。 而且还能为我们后续的电视剧宣传，甚至利于平台对我们电视剧的购买，可以说是双赢。哦，不，还把顾云霄留下了，可以说是三赢。”他手比出个三：“我们赢三次，你做事要有信心。” 任天亮要出门时，任天明又补充道：“最近把顾云霄看得紧一点，我觉得这小子有点深藏不露，最近有点不太一样，脑子好像也聪明了很多。让小尹也机灵一点。” 任天亮和顾云霄相处的时间本来就更多，更了解以前的顾云霄，便点点头很认同哥哥的话，觉得哥哥果然还是自己哥，观察力惊人，见微知著。 因为金点子很不错，虽然打破了平台的年度规划，但又有顾云霄和沈山初这对充满话题度的人加盟，刚好有个平台本来近期要推出的节目，节目类型和他们的这个计划相近，好死不死那个节目请的两个嘉宾都出事了，吸毒被一锅端。 节目流产了，又不能开天窗，急着找替补，就很愿意试水。 但是顾云霄坚持要和平台的总监沟通。任天亮没想到他手都伸这么长去了，伸到别人办公桌上了，倒也愿意让他去碰碰钉子。 平台策划总监百般不愿意，心中一个大大问号：“我要一个流量来教我做事？” 但节目以后总归要和顾云霄打交道，听说这个人特别神经质不好管理，不如现在先去教教他做人，免得以后节目寸步难行。 顾云霄见到苹果梨平台的策划总监黄今欢，总监戴着一个黑边眼镜，长得倒是斯文，身材修长，也算英俊。 只是天生臭脸，只是坐在那里不摆表情就好像全天下的不公都在压在他肩上，一副生人勿进的模样。旁边跟了个像刚毕业的女生，估计是他的助手。 顾云霄知道自己惹他不开心，毕竟自己手伸进他领域了，人和动物一样，都有强烈的领域意识，没撒泡尿给自己颜色瞧瞧已经是客气。 第17章 十五/ 拿云少年 黄今欢和他客套了几句，就开始问他：“有何高见？” 顾云霄这几日遇见的人曲意逢迎太多，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因为他的身份。「老师老师」的叫得他耳鸣。 他在民国时，家里人一个个身份矜贵，这样的姿态看太多了，不以为然，只全都看在眼里，正如他姥爷教他的“回忆世情般般假，借假修真破迷津。识透人情惊破胆，看穿世间心胆寒。” 现在倒难得见了这个一点都不阿谀的人，自己反而愉快，因而也不恼。 便从头开始，详实道来民国空军的始终，以及那个空军中队每个人的性情，每次执行的任务，队员的牺牲，林飘风的失踪等等。 虽然语调平实，但实在太过真实，讲得黄今欢落下泪来。 讲完之后，两人都久久没有说话，直到一缕火焰般的阳光落在咖啡桌上，要把木质的咖啡桌烧出一个洞来，才惊醒了黄今欢，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实在意外顾云霄能把资料找得这么齐全，实在太有心。 相比之下，自己项目组收集的资料实在太过寒碜，他一下子对顾云霄刮目相看，连忙把之前的轻视收得干干净净，郑重地说：“不好意思，之前我见您时有点抵触，没想到您做了这么多工作，简直如亲临其境。我真的特别感慨。” 顾云霄笑了笑，没说话，这个人倒是诚恳真实，不自我掩饰。自己占了便宜，这些资料他们翻遍手机也找不到。 黄今欢又好奇地问：“您是哪里收集的资料？” 顾云霄道：“我收集了很久，才收集得齐全，你们只有这么短时间，自然资料没我多。你不必介意。” 黄今欢觉得自己项目组技不如人，有点尴尬，一会才说：“您一点都不像网络上传的那种样子。” 顾云霄也不好否决以前的自己，便道：“看一块石头都有不同角度，何况一个人，真假难辨，也很正常。” 黄今欢点点头，又问：“您对节目名字有什么取向？” 顾云霄道：“这个我自然信任你们团队，大家可以考虑一下再碰。” 黄今欢答应了，没想到自己到头来真得让一个流量教自己做事，真是自己职业生涯的当头棒喝。 回去立刻让助手把纪要整理出来，并且把项目组成员骂了个狗血淋头，资料收集成那个鬼样子，让他们再想不出一个能找回场子的好名字，也不用下班了。 项目组也不知道自己输在人生的起跑线上，加班了一个礼拜，终于做出了更完整的策划案，并选出了个名字。 沈山初没想过自己和经纪人这么快就拿到了策划案，还是苹果梨平台给的，因为他们和这个平台合作多年，关系很好，很难拒绝。 张君君看完整个策划，叹道：“这节目里一点都没坑你啊，你还是首选！你是什么时候让顾云霄对你转敌为友了？” 沈山初纳闷：“没有啊……” 张君君道：“这不见得是个流量会很高的综艺，毕竟还要看营销的本事。但绝对口碑会很好。” 沈山初半信半疑接过了策划案，名字叫《拿云的少年》，分为两个世代，一个世代是那些开着战斗机在天上战斗的民国年轻人，另一个世代是当代高高在云端的流量明星，能参与的流量明星有严格的年龄限制，和民国世代的年龄相仿。 让他们在寻找那些不知去向的飞行员的途上，领会何为「拿云的少年」。 当然毕竟是娱乐节目，途中还是轻松愉快，并加了很多鬼马有趣的戏码，设定了足够的体能训练，开飞机，在教练的训练下比赛获得私人飞机驾照等环节，增强他们的运动感，摆脱花美男的单一印象，拉起足够的人物成长弧光。 而那些民国年轻人，那个时代奔赴在第一线的航校飞行员，大多是世家子弟。 毕竟当时能留洋，能学开飞机必然是非富即贵，这样的人却毅然放弃安稳富贵的家，有一种特别昂扬的精神，光看几个真实的故事，就足以让许多人眼泪哗哗。 沈山初看了默然，觉得顾云霄一定是想陷害自己，但是顾云霄现在有点聪明，把阴谋诡计放在了连张君君都看不到的地方，让他感到很为难。 这个秀内容确实很好，又存着万一的念想能找到林飘风，另外一方面和平台关系好，没有特别的原因，也不方便回绝。 但真的接了，别说有陷阱，光是和顾云霄相处几个月都够他割脉好几回。 张君君看出他的犹豫为难，直道：“别担心，我先去谈一波，看看到底葫芦里藏着什么药，而且也不能让人拿了我们一定要上的命脉。” 张君君想了想，既然背后推手是顾云霄，那她索性不绕弯子去找平台或者任天亮，单刀直入约顾云霄，就不信在她这老狐狸的眼皮下，他能藏得住狐狸尾巴。 沈山初一个人从头到尾回忆了和顾云霄的恩怨情仇，从第一次参加综艺时碰面就有不快，后来又有一次他客串了他的电视剧，再后来就是一次慈善晚宴，然后就是和甄喜甜幕后的那次，没有一次不令人厌恶。 倒是最近几次，虽然还是令人不快，但是他那种特别让他反感的地方显然少了很多。 是什么关节让他对自己有了改变？沈山初想来想去都想不通，最后想莫非是因为自己的曾舅姥爷林飘风？毕竟最近把他们牵扯在一起的都是因为林飘风。 不至于吧，他想了想，摇摇头，骂自己白痴，顾云霄怎么可能因为一个隔了那么多辈分的远房亲戚忽然改变？太玄幻了，他必有所图，一定是想谋害朕。 张君君和顾云霄见面回来，沈山初立刻问：“怎么样？” “他没有狐狸尾巴。”张君君断定。 “他是狐狸，但是没有狐狸尾巴？”沈山初想到她之前的信誓旦旦，便取笑她。 张君君摇头：“我也是不懂了，这人怎么说呢——不苟言笑里有一种真，特别有主见。 做事雷厉风行，下决定却很慎重。妈的，成了精的狐狸。我的心好累。” 刚说完，她如玉山一般倾倒在沙发上，平台那边就发微信过来问张君君，显然知道张君君和顾云霄见了面。问他们谈得好吗，有什么决定。 张君君忙又坐起来，和沈山初商量了几句，沈山初早就动摇了，想试着通过这个秀能否真的找到林飘风，那也是能圆了曾祖母古稀之年的梦。 而且他垂涎后面的那个民国电视正剧，张君君便回到：亲爱的，我们可以商量一下方案具体内容，然后进入合同阶段。 张君君回完才和沈山初道：“我们还得看看方案更具体的内容，看资本到底能投多少钱，匆匆忙忙的，也不知道平台对这个方案到底能重视到什么程度，如果级别太低，那我们还是不能参加。” 沈山初却道：“我在乎的倒不是这个，是要和顾云霄相处半年。” “哪里来的半年？” “连电视剧片场拍摄的时间。” “你想的得真远，我看你把一辈子都算进去好了。”张君君白眼他。 “天啊，我好讨厌他，以后我得过什么人间地狱日子。”沈山初痛苦道。 又忙过了几日，甄喜甜发来讯息：“你真的要参加「拿云的少年」？” “你怎么知道？”沈山初问。 “也邀请我了，我是唯一女嘉宾。估计是我艳冠群芳，飒爽英姿，雌雄莫辨征服了整个娱乐圈。”甄喜甜说。 “妹妹，别做梦了，是我们三个人的丑闻征服了整个娱乐圈。” “顾云霄也来？”甄喜甜大惊失色。 “这项目他是核心发起人，你以为呢？”沈山初道。 甄喜甜天旋地转，不明所以：“他为什么？他图什么？” “我怎么知道，他一向稀奇古怪。” 甄喜甜道：“上次他倒好似良心上的回光返照。那我要不要拒绝！” 沈山初忙道：“可别，我们二打一还怕打不过。”好不容易拉来了甄喜甜，他总算有人和自己统一战线了，高兴还来不及，岂容她这么快溜走，连忙想出一堆话说服她。 甄喜甜忽然想到一个恐怖场景：“他们最后会不会安排我们三个人握手言和，世纪大和解，一想到我就头皮发麻。”甄喜甜觉得简直是世界末日般尴尬的做戏场景。 “才不会。那还得我们愿意。”沈山初忙让她宽心。 甄喜甜还是犹豫了，打退堂鼓：“八字还没一撇呢，到时候再说。” 任天亮心想这也算进展顺利吧，虽然多半不是自己的功劳，显得有些心虚，便放宽了一点条件的合同初稿递到顾云霄面前。 顾云霄粗粗翻了几页，好似不太介意，道：“不急，节目确定了开播时间再签不迟。他们还在乔项目资金。” 任天亮觉得好像被带着走，心内不愉快，但经纪人特别擅长克服自己的不愉快，毕竟每日在网上都被骂快滚蛋，离开我哥哥，别耽误我哥哥前程。 天天被撕他塞了烂资源给自己家哥哥，自己家哥哥在片场打了喷嚏一定是没被照顾好，希望任天亮能跑到最高楼上认罪自杀。 但任天亮依旧保持愉快的心情，生活规律，每天按时吃安眠药，绝不过量，活得活色生香。 任天亮想他不急着合同，明摆是吊着自己，自己索性把合同带回去再仔细研究一下。 第18章 十六/ 周幽王（上） 策划案虽然很好，但资金只批了三分之二，因为本来就是临时用来应急的节目。 上头觉得这个项目可以做，会有口碑，但不能大做，毕竟没收视没播放量，会亏本。 扣掉请的明星费用，简直捉襟见肘。而且平台还随时观察着，趁这段时间安排后手，节目如果实在数据太难看，立马就给缩水腰斩，换其他节目顶上。 节目组一开局就是个难局。只能把原本请六男一女明星的计划中砍掉了两个，又塞了两个知名度较低也较便宜的，核心只剩下甄喜甜、顾云霄和沈山初。 但又怕塞进来的人知名度太低，会被他们三个回绝，毕竟到时候各自的粉头们可能会威胁他们不准带这些糊咖，威胁不成可能还会脱粉回踩，场面会非常血腥。 黄今欢有些文人性格，经常会感到厌倦，他既需要明星的粉丝又对明星粉丝有些害怕。 总觉得有一小部分粉头在生活里不见得有什么存在感，但在网络里忽然获得生杀予夺的权力，这权力好似力道十足的春。药，难免让他们双面潮红呼风唤雨起来。 黄今欢想着要怎么和顾云霄这方面聊，因为预算和之前差太多，虽然一个综艺爆不爆看营销也看运气，但是钱多了运气多半也就好了。 如果没有宣传费用，多半只能沦为一些人心爱的小破综艺。 因为他们平台确定了做这个项目，现在主动权回到了顾云霄身上，他愿不愿意决定了项目能否顺利驱动。 但面上又不能露怯，黄今欢想着要怎么才能拿住主动权。 黄今欢是比较偏执的人，特别追求人生的成就感，一旦认定的项目破除万难也要进行下去。 岂料顾云霄道：“其实这个项目我的初衷特别简单，沈山初参加我就参加。” 黄今欢听了这个唯一的条件，内心比来的时候还慌，毕竟他们不和大家都知道，也不知道他要对沈山初做什么不可理喻之事。 一方面他觉得刺激，矛盾最能激发观众的观看欲，一方面又担心场面过分激烈，控制不了。 但想想自己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上次来自己综艺的那两个天后，背后势不两立，台前也是言笑晏晏，宛如亲姐妹，恨不得当场滴血认亲。 自己亲自喂自己吃了颗定心丸：这一票还是得干。反正到时候控场的也不是自己，是总导演。 沈山初十分担心甄喜甜撂挑子不干了，便不时追问，终于甄喜甜说已经确定接了。 沈山初遥想几日前她贞洁少女般拒绝的场面，忍不住问为什么。 甄喜甜没好气地说：“能为什么？他们给得太多了。”砍掉的明星费用让节目组给甄喜甜加了百分之二十，黄今欢十分清楚，甄喜甜答应了，沈山初还会远吗？ 果然，沈山初也确定来这个小破节目。他们也听说了顾云霄坚持沈山初要他们参加的内幕，继续和甄喜甜研究顾云霄这古怪行动的原因是什么。 终于甄喜甜醍醐灌顶，大惊失色：“莫非他喜欢我？” 沈山初跟着大惊失色：“姐姐您这惊人的幻想是从哪里得出来的？” 甄喜甜道：“他坚持邀请你其实绕着弯子要请我，还给我加了费用。你有加？” 沈山初默默道：“没你那么多。” “你看……”甄喜甜一脸被我说中的表情继续说：“上次我们打起来也是因为他一会讥讽我小腿太粗一会说我乳……” 她不肯重复那些上不了台面的粗鄙话贬低自己：“这种行为像不像中学生揪喜欢的女生的头发？” “妹妹，您这编剧能力可以的。”沈山初默默说。 “打架后，我们和他翻脸了，他察觉到自己不对，从头到尾洗心革面，上次令人眼前一亮，还表现得文质彬彬宛如绅士。这是为什么？” 甄喜甜提问沈山初这推理能力太强了，沈山初感觉自己有点被说服了。 “然后这次又坚持要请我。” “坚持请的是我。”沈山初默默反驳，但声音很小，他觉得甄喜甜说得很有道理，甄喜甜长得好看性格还好艺能在流量里也是一等一的好，是娱乐圈的三好学生，这么光彩夺目一定让浪荡子顾云霄觉得自惭形秽，奉为心中的女神，甄喜甜是对的。 甄喜甜断然道：“不过你放心，这种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我是不会上当的。”她语气如神圣不可侵犯的女神。 第19章 十六/ 周幽王（下） 原来这人花这么多力气不是想来报复我！也是，谁能有这个劲头？沈山初放了心。 但花大力气策划一个节目为了追一个女生，沈山初觉得这听起来就不太可靠，他自然还有其他目的，但是女生就是会相信这种鬼把戏。 周幽王能把亡国之因栽赃给褒姒，也难说褒姒绝对无辜，她大概也有享受到其间的优越感。 沈山初想着，自己又增加了一个义务去参加这个项目，毕竟甄喜甜是他在娱乐圈最交心的闺蜜，他得随时监视顾云霄，提醒甄喜甜顾云霄不是个好人，免得她落入褒姒一样被骂几千年的境地。 正当沈山初和甄喜甜在百忙之中还不忘费劲研究自己的日子里，顾云霄正研究其他事—— 他忙着进一步熟悉现代人的习惯和各种科技用品，以免上了综艺漏了底。 又继续和潮州的茶农们保持紧密的联系，茶农们陆续寄来样品，他忙着选最有潜力的茶山。 随着节目开启的时间越来越近，甄喜甜努力和沈山初讨教怎么拒绝一个男人的追求才不会让他受伤，甄喜甜虽然长得美，却不是长袖善舞的类型。 她拒绝过很多人，但是每次拒绝完就老死不相往来，于她人际关系大有碍，让她非常苦恼。 这次她可要得体又果断地拒绝，她和沈山初探讨了多种顾云霄会求爱的方式，然后演练每个方式的应对方式，她和顾云霄是绝对不合适的，但可以勉强当朋友——但也只能是普通朋友。 不久后，节目组告诉他们，节目人选定了，除了他们三个人之外，再加了一个许初明，顾云霄记得这个人，上次的节目里还和自己是同组。 另外一个是李凯文，是长期留洋归来的ABC，中文名字也是父母直接用英文机翻过来的。 一方面是觉得比较特别，另一方面也以为从此在外国扎根成参天大树，没想过二十来年后儿子还会回国发展，真是事与愿违。 李凯文这人身高和顾云霄差不多，比起其他流量倒是更多了些阳光自在，皮肤也不涂成惨白色，在夜里要和大白月亮交相呼应。 反而沾了点西海岸惯有的小麦金，配着一笑就看得到的皓齿，差异度出来了，更添动人心魄的魅力。但众人皆知他可不是一个如外表那么无害的善咖。 节目组告诉他们不会特别安排提前见面的机会，大家第一次见面就会曝光在摄影机之下。 因为要捕捉大家初次见面的神态和情绪，不管是尴尬到手足无措还是老练得当场喝起茅台，都充满了可看性。 这世道就是看与被看，大家互相消费，被看者精心设计，如镜中山鸡一样自以为要顾盼生辉； 看者想被逗乐，想被感动，情绪之余又斤斤计较，发誓要抓出每个被遗落的细节找到这些人不为人知的真面目。 也许任何不太匆忙的时代都是如此，生命的一大部分是用来被看的，顾云霄想。 第一期节目安排在一个温馨的高档楼房套间，大家在客厅落座，主持人林纪天是个高大戴黑框眼镜的中年男人，看起来业务熟练，估计主持过十年以上的节目。 甄喜甜发现果然全场只有自己一个女人，自己真是女中豪杰，当代花木兰，还好自己父亲过得很好，还有个儿子，虽然不中用，但自己倒不用代父从军。 客厅安排了晚餐，大家一边吃，主持人林纪天一边讲规则，一路上都会安排三到四间房。 除了甄喜甜之外独享一个房间外，四个男人分两个套房，不时请来的嘉宾一间房。 主持人让在座的男人们点名要和谁住一间，大家都还很不熟，又怕选了谁就有可能得罪了其他人，何况真选错了室友，这几个月可不好过，小脑袋还在疯狂地转。 沈山初怕落后了会要被和顾云霄归为一间房，正式落入地狱在人间置办的套房，正要在许初明和李凯文之间选一个。 林纪天早就看出大家的为难，准备了后手，善解人意似的说：“感觉大家有点为难，那我们也可以抽签决定。” 刚说完，顾云霄道：“不必了，我和沈山初一间吧。” 林纪天面僵了，懵了一下，才心内狂喜：本来节目组就费尽心机想把他们安排在一间，他还在想办法呢。 结果他自投罗网，顾云霄真的有点疯啊。但怕到时候他们又打起来，他的内心也是跌宕起伏宛如一曲命运交响曲。 沈山初更是觉得自己早上出门发现自己印堂发黑没睡好不会有好事发生，果然是真的！ 他想就像奥白马贵为黑人总统，印堂发黑，尽管是天生的，也没好事，当上总统了都有个后继杠精天天膈应自己，何况自己呢。但看到镜头转到自己，连忙露出牵强的微笑。 林纪天问：“那山初有没有意见？” 沈山初可不想第一期就搞出腥风血雨，只能含笑点点头：“挺好的……” 甄喜甜心中惶恐：顾云霄果然是喜欢我，都能主动要和沈山初住一间了。 无非是图我和沈山初关系好，到时候要经常串门，就能增加见面机会。 想罢，她觉得心理压力倍增——自己的美貌又给自己闯祸了。 第20章 十七/ 小提琴（上） 大家各怀鬼胎，吃起饭来都不香了，林纪天又说：“我们第一个要去见的飞行员是王念恩，不过不是见他本人，因为他已经在抗战的时候牺牲了，还好我们联系上了他的妹妹。” 顾云霄听了一颗心直往下沉，明知道这是大概率的结果，可是听了还是令他痛苦。 大家都没说话，李凯文道：“那我们什么时候学开私人飞机？” 除了顾云霄，几个人同时把眼光放在他身上，这个ABC果然是白目啊，第一期网络上的腥风血雨就由你领过去吧。 李凯文不觉得自己自己的发问有什么问题，还等着主持人的答案，林纪天说：“我们在第三期就会开始安排这些竞技环节。” “我玩过冲浪，跳伞，潜水，就是没开过飞机。”李凯文笑着说。 甄喜甜白了他一眼，内心想：你啥都会，就是不太会做个人。 林纪天说：“下面我们热热身，大家彼此熟悉下，来个表演环节吧。” 大家仿佛吃了一口屎，仿佛小时候吃酒席吃到半中间总要忽然被拎出来当众表演，饭吃不好，心理压力还特别大。 没想到人到成年，从事表演行业，吃饭到中间忽然又冲出一个操蛋的主持人故伎重演，分明就是特别安排的噩梦重现。 大家面面相觑，因为都没有准备，正想着该拿出什么绝活才不会在第一期就寒碜了。却听到顾云霄道：“我来一段小提琴吧。” “你会拉小提琴啊？”林纪天问，因为从没听过顾云霄有这样的才艺。 顾云霄点点头：“不过没带小提琴，你们有吗？” 林纪天点点头：“没关系，我让人马上去准备。” 一会，小提琴送了过来，顾云霄站了起来，到餐桌的前面，拿着小提琴，那个姿态一看就是个行家，甄喜甜和沈山初都暗暗吃惊，本来以为他作为艺人，就靠一张脸一个皮囊闯荡江湖，没想到都开始有才艺了。 顾云霄道：“好久没拉了，有点手生，大家不要在意。” 琴声一响起，如呜如咽，悲伤像冬夜的冷水浸入手上未结痂的伤口一般渗透进了大家的心。 大家并不知道什么曲子，只是觉得难过，李凯文忽然站起来，道：“这个我可以陪唱。” 原来他拉的曲子叫“Lads in their Hundreds”（成百上千的小伙子），是为英国诗人AE・豪斯曼诗作《西罗普郡少年》谱的曲。 这长篇诗歌国内译本本来就很少，没有影响力，没有几个人知道。 李凯文常年在外国倒是读过，里面写尽了一战时所有「来自谷仓、锻造厂以及磨坊」的无忧无虑年轻人们为国战死的悲伤与荣光。 成百的少年齐涌来禄如镇赶花会，或来自磨坊，或铁铺，或马厩，或羊圈。 有的是来寻女孩子，有的是来觅醉，余下的还有那永不会老去的少年。 镇上的，田间的，管账的，赶车的，多少个身强力壮，多少个称勇士，多少个脸儿标志，多少个心肠忠厚，可少有能保持其容颜或品德到死。 我愿意能认识他们，我愿意能够说 哪些是幸运儿，而现在你没法察看； 我会去找他们攀谈，珍重地道别，送他们行路，看他们一去不回返。 但眼前你可只管瞧，怎样也看不出 哪些是荣华时夭折的幸运少年人； 他们会和你擦肩过，但是你没法说 谁将把崭新的人币送还给铸钱神。 顾云霄闭着眼睛拉琴，并不理李凯文，李凯文倒是很配合顾云霄的节奏。 他虽然唱歌谈不上技巧非常厉害，但是胜在音色如名贵的银制品般有一种钝钝的亮，又有莫名的自信，唱起来格外有情。 唱完，李凯文特别赞赏顾云霄的琴技，还与他用力拥抱了一下。 一曲既毕，知道他是为了祭奠。大家心都沉沉的，像是船在无垠的海中行走，丢了方向。一会才一起鼓掌。 沈山初不知道自己有没有看错，竟然觉得顾云霄眼中有泪光，只是一闪而过，再看已经什么都没有。 因为明天一大早就要出发去找王念恩的妹妹，林纪天让大家早点休息。顾云霄和沈山初先后回到房间。 顾云霄便道：“你先洗澡吧。” 第21章 十七/ 小提琴（下） 顾云霄便道：“你先洗澡吧。” 沈山初一听，这人竟然会礼让自己，真的是爱情的力量吗？ 不见得吧。又生出许多疑虑，这人没有下限，他会不会把洗浴间装了什么摄像头偷拍自己传到网上？ 应该不至于吧，毕竟他也是刚知道被安排的房间是这一间。 何况这是节目现场呢！如果真那样，我垮了，他也没什么好果子吃。 他原本根本不是多心之人，而且大家都是男的，赤膊相见都是正常，但是这个人不属于正常人。 以前劣迹实在太多，曾经让自己近半个月不能出镜，自己想起来都有阴影。 他心中猜测他可能的各种阴谋诡计，一幕幕鬼故事一般在眼前放映，他带着浴袍闪进了浴室，为了以防万一，关了灯用手机照了个遍，没有看到什么红外线，才开始洗澡。 他在浴室里穿了个严严实实，才走了出来。靠在床上不知道在思想什么的顾云霄听到开门声，一看他那样，觉得好笑。便道：“你这包粽子？” 沈山初靠在床上，盖了被子，对顾云霄道：“我们得约法三章。” 顾云霄看了看他，皱眉：“你头发不弄干，明天要头痛。” 沈山初神气地说：“你这说话语气爹味好重！我这头发普通的吹风机不能吹。” 顾云霄道：“你这普通的头发为什么普通的吹风机就不能吹了？” 一句话把沈山初气的，忽然想起来刚才要说什么：“我们要约法三章！” “哪三章？” 沈山初道：“第一，在我们这个房间里不能拍照。” “为什么？” “谁知道你拍了我的照片会用来做啥？” “也不能自拍？” “谁知道你是不是假装自拍来偷拍我？”沈山初不能信任地摇摇头，顾云霄曾经在某二手网站卖过他自己的内衣裤，价格倒是出得不错，沈山初想着都觉得不可思议。他真没啥不敢做的。 顾云霄自然不知道自己以前的作为，只被气笑了，一会说：“第二条呢？” “在房间里要衣装整洁？” “为什么？” 沈山初想了下，灵机一动：“我们是明星，要注意形象。” 顾云霄道：“那你注意你的，我的不劳操心。” 沈山初道：“如果你这么说，那这条不算！” “那还有什么？” “甄喜甜来我看我时，你要保持君子风范。”沈山初严重警告。 “我又有什么时候不君子了？”顾云霄道。他哪里知道甄喜甜和沈山初两个人的小脑袋里对自己的戏份编排，觉得他这条提得未免匪夷所思。 “你自己清楚。”沈山初懒得数他的一众劣迹。 “第三章呢？” “我还没想到，想到再说。” 顾云霄忍不住嘴角噙笑，觉得沈山初像是个神气洋洋的小公子，因为一向的生活顺风顺水，没有遇到什么挫折。 所以自信又快乐，也不怕得罪人，有什么恩怨都当场就报了，从来不打算留隔夜仇。 顾云霄走进浴室，又转头对着沈山初道：“我为什么要答应你？你给了我什么好处？” 说完，也不听沈山初哇哇叫，先洗澡去了。 水似千万繁星同天而降，落在他的身上，从他身上流走。 他看着自己的身体，觉得是那样像自己的身体而又仿佛不是自己的身体。那种细微的错觉是如此微妙。 他站在透亮的洗漱镜子前，看着自己的身体，还有水珠在身上，倒影着灯光，晶晶亮。 肩宽和自己一样，腹肌也有，也许比自己的薄一些，但也没有太多差别，肩的线条到腰部收窄，仿佛不同时代的画家画出了完全一样的线条，令他自己感到困惑。这当然是自己，在另外一个时空的自己。 他擦干了身体出来，正要朦胧睡过去的沈山初看他衣不蔽体就出来了，身材倒是很不错，但这不是关键，沈山初骂道：“能不能穿好衣服再出来。” “不能……” “刚才……”沈山初要搬出刚才的话。 顾云霄沉声道：“刚才我什么都没答应。”顾云霄觉得男生赤膊相见也没什么，以前他和自己的队友早也习惯一同洗澡之类，只是沈山初看他不顺眼，他所有的行动自然都刺眼。 沈山初翻身睡觉不理他。第二天醒来，发现顾云霄已经洗漱完毕，正在整理行李，真是军人一般的作息，真是看不出来。 沈山初还顶着一头乱发在发蒙，摄影已经进来，对着他们拍。 沈山初慢慢意识才醒过来，觉得头特别沉重，真的被顾云霄诅咒了，头痛欲裂。 他看向顾云霄，摄影师在，不好做出太不友好的表情。他的行李里的衣服都是黑白灰为主，还真是洗心革面重新做人了，还真不知道这大尾巴能夹多久。 顾云霄感受到他的目光，看过来。沈山初跳下床，忍住头痛，跑去洗漱，出来的时候顾云霄早就整理好，出去吃早餐了。 他看到桌子上泡了一杯绿茶，散发着淡淡的香味，这家伙这是在讽刺我吗？ 镜后的人提醒他：“刚才顾云霄给你泡的，说担心你头疼，绿茶能舒张血管，减少大脑供血量，缓解头疼。” 他为什么忽然这么言行古怪？沈山初看着那杯茶，心中想这不是我杯茶，这是一杯绿茶！ 他一刹那想通了，顾云霄在塑造暖男人设，而自己只是他的一个工具人。 第22章 十八/ 新暖男（上） 可他来这里也是要展现和顾云霄的矛盾纯属虚构，论演技他不能输。 他便笑：“我没头疼啊，不过他的一片好意，我不能辜负。”说着毫不介意地拿起杯子，饮了半杯。 甄喜甜已经用微信呼他，他也去了餐厅，却看到顾云霄和李凯文正在用餐，李凯文有说有笑，顾云霄时而点头，看起来两个人经过昨晚琴瑟和鸣，已经成了好友。李凯文喝着咖啡，顾云霄面前放着一杯茶。 甄喜甜轻轻撞了撞他，顾云霄见他们出来，就对着他们点点头。 他们便也回礼。李凯文热情地说：“这早餐我做的，比较简单，就是面包和咖啡，茶。你们试试。” 甄喜甜看了沈山初一眼，两个人心中达成了默契：两杯绿茶，情投意合。 甄喜甜好胜心起，誓要自己做这里的茶中之王，立刻展露最甜美的笑容：“真不好意思，你们也没叫醒我们。这多过意不去。” 李凯文说：“第一天嘛，看你们累，我自己吃不惯粥，所以本来给自己准备，也顺便给大家弄一下。” “那有粥吗？”沈山初听说有另外的粥，决定不收这个人情。 “有啊……”一旁用餐的林纪天说。顾云霄指了指电饭煲那边，还摆着卤豆腐等几道小菜。 甄喜甜和沈山初同时决定喝粥，粥成员和面包成员，一下子就把阵营给拉得分明。李凯文也不介意，就笑笑。 几个人吃得差不多了，才见许初明出来，一脸没睡好的样子。 主持人一问，许初明嘟囔：“床有点硬，自己不习惯换床睡，睡不好。” 除了顾云霄之外的三个人同时想，作为一个明星你不习惯换床睡，这人设比你的床还要僵硬了。 李凯文又很热情地说：“吃面包吗？” 许初明望着桌子看了看，一会才迷迷糊糊地说：“有牛奶吗？” “当然……”林纪天说。 许初明简直像是婴儿一样无助的喝着牛奶，一会牛奶滴到衣服上，被提醒后要去换衣服，手又不小心碰到了顾云霄，顾云霄一口茶差点没卡到嗓子。 许初明连忙道歉，活脱脱是一个惹人怜爱和瞩目的生活低能儿。 大家吃着早餐，林纪天道：“我现在和大家讲一下节目的规则啊！我们在寻找伟大的抗日空军旅途上，每一期都有一个职业扮演。” “什么职业扮演？” “比如，第一期我们去找王念恩家人，你们扮演记者，当然你们是一个采访团队，一个team，而他家人是毫无被采访经验的素人，你们要从他家人嘴上问到有用的东西，引导他们讲到一些深入的故事。” 大家以前都是被采访，没想到这次本末倒置，还没有任何准备，纷纷叫苦不迭，沈山初头更痛了。 林纪天笑，做局外人状：“你们先选出一个队长，分配一下工作。” 甄喜甜和沈山初都想如果说外向和人缘度，想必都会选李凯文。没想到李凯文先说自己中文还不够好，他推荐顾云霄。 甄喜甜和沈山初乐于看顾云霄出丑，当然打蛇随棍上。许初明那一票就可有可无了。 没想到顾云霄倒也不推脱，只是道：“那我分配工作了，沈山初做我的助手。” 他看向沈山初，沈山初没想到自己再一次中了自己的计，头疼瞬间双倍。 顾云霄又让甄喜甜做记录，甄喜甜完全不懂要怎么做记录，但她自信自己能做好，看顾云霄竟然相信自己的智力，也感到十分满意。 对于顾云霄，她近日也没那么排斥了，虽然她以前确实很讨厌他。 但现在想开了，毕竟一个能欣赏自己并且爱上自己的人，审美在线，人也就坏不到哪里去。 大家上了车，主持人道：“对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王念恩妹妹家的独孙是个口吃，因为这个比较自卑，我们要注意点。” 顾云霄收到微信信息，拿了手机看，谨慎如他，手机早就换了防偷窥屏，又防着摄影机，是鹦哥发来的：公司合同重新整理好了，其他没什么，就一个时间，公司要签十年。 顾云霄想了想，回：知道了。心里知道公司这是坐地起价，前期自己在钱方面不做要求，他们自然以为可以得寸进尺。 事事都如战争，你越退缩，显得面善，对手就觉得有便宜可以占。小的如砍价，你答应得太爽快，买家就觉得吃亏。 车里大家不知道在说什么，一阵欢声笑语，李凯文就问：“云霄，你呢？” 顾云霄没听到，就说：“我什么？” 第23章 十八/ 新暖男（下） 车里大家不知道在说什么，一阵欢声笑语，李凯文就问：“云霄，你呢？” 顾云霄没听到，就说：“我什么？” 沈山初头痛欲裂，索性带上了墨镜，就可以闭上眼睛睡觉，甄喜甜也有样学样，营造高冷女神形象。 但主持人自然是不肯一路干巴巴往前走，他们不吵架，他就要被炒鱿鱼。 他就变着问题问李凯文，李凯文生性热情洋溢，十分愿意配合，一路和主持人又笑又说。 沈山初一看他又cue到了顾云霄，还是很有兴致的和甄喜甜对视了一下。 甄喜甜立刻明白了，圈内很多人其实都知道李凯文是gay，只是对外保密罢了。 沈山初这是对她说李凯文又cue顾云霄了，我看他对他有意思，ABC真是超凡脱俗的品味。 其实这个李凯文感情方面在圈内的风评很差，因为他交往过不少对象，这也就算了，他游戏人间自然也有他的资本，但经常闹得非常难看，感情没有维持超过一年的。 他就仿佛猎鹰一样寻找猎物，特别追求新鲜感，刚开始的人都觉得自己是唯一，最后才知道是之一。 因为他追人的时候确实全心全意，手法真诚，只是热情来得快也去得快，他自我解释是他比较西方性格，乐于释放自我天性，在一起是因为爱，分开也是为对方好。还好他运气好倒是没有被媒体捕捉到。 倒是有一次分手时闹出了财务风波，幸亏他的公司提前买了稿件压了下去。 所以也不知道为何他看上了顾云霄，更不知道这出戏会怎么收场。 沈山初他对这样的感情观更不敢苟同，特别是在这个圈子里，与其雨露均沾，他宁愿不谈恋爱。 甄喜甜促狭地点点头，心道：李凯文还真喜欢他，原本我也乐于看好戏。 可惜他喜欢老娘我，没办法，本仙女真是魅力四射。想着，嘴角露出完美的微笑。 李凯文说：“你的恋爱经验。” 尽管圈内圈外都知道李凯文是个无话不可说的人设，沈山初心想尽管如此，大哥这是节目啊，你们要不要聊得这么宽。 眼神一瞥林纪天，他嘴巴乐得比德雷克海峡还要宽。 顾云霄说：“我没有恋爱经验。” “啊，怎么会？”李凯文用有点夸张地语气说。 沈山初心中的乐子简直要战胜自己的头痛了，这家伙好意思说自己没恋爱经验，这家伙出道以来每年都被拍到绯闻对象，只是嘴硬不承认。 他的那些破事和李凯文有的一拼，现在还能这么脸不红心不跳说自己没有恋爱经验，也是够厚脸皮，您真是那石猴子变的，五百年没有一个恋爱。 但又想最后一个吐嘈反弹打到了自己，自己倒真的没有任何恋爱史。 虽然有几次几乎要恋爱了，也有不少人追，但总是差了那么点感觉。 他拍了这么多乱七八糟的爱情剧，古装仙侠剧，飞来飞去谈恋爱，青梅竹马要谈恋爱，死敌要谈恋爱，师徒要谈恋爱，世间所有关系最后都是恋爱关系。 现代剧，火车站上要恋爱，飞机上要恋爱，打个车都能邂逅爱情，怒闯无人区也能谈恋爱，但凡能有个女人的地方，就是火葬场都得擦出火花。 现实可就无情多了，心跳如麻又心死如灰的感觉除了看到太烂的剧本外，从未有过，想来想去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太过于优秀，眼界太高，没有人配得上自己。还是李凯文这种凡人的眼界好，心动的机会特别多。 李凯文再接再厉问：“为什么？你的机会应该很多？” 这问得过于直接和急切了，甄喜甜和沈山初忍不住露出笑意，甄喜甜心想：哎，可能还是因为我，我太有魅力了，真是个害人精。 顾云霄道：“以前，我觉得我这种没有未来的人不太适合谈恋爱，害了人家。” 大家听了这句话，都觉得特别奇怪。许初明就纳闷地问：“云霄哥怎么就没有未来了？” 顾云霄一时失言，笑了笑：“就以前迷惘的时候。” 大家听了心中做各种解释，李凯文心中默默想，他出道不久就星途璀璨，为什么没有未来？ 是不是他取向也不一样，所以内心彷徨，觉得没有未来？他是在暗示我什么吗？ 沈山初发微信给甄喜甜：是不是因为你！我要同情可怜的李凯文了。 甄喜甜道：哎，真的那可就太好了！我真是害人不浅。不过他这样我也不会上当的。 沈山初发了个「你最好是」的表情。 沈山初和甄喜甜两个人物以类聚，身上基本上没有「自卑」这种情感，通常的状态是对自己很满意和对自己非常满意，满意度max的时候就显得特别飘。 正当大家的思路各有千秋难分胜负时，顾云霄又问鹦哥：什么是不普通的吹风机？ 鹦哥心想这是一个脑筋急转弯吗？雇主要来考察我的智商？他得表现得聪明又机智：小猪佩奇？ 顾云霄搜索了一下小猪佩奇，看到答案后就懒得回他。鹦哥等待得焦急而心虚，是不是自己回答得不够高明，就问：不对吗？答案是什么？ 顾云霄心想靠助理不如靠自己，助理都是废物。他早就搜到了答案：帮我快递一个那个品牌的负离子吹风机。晚上要用。 鹦哥白眼一翻，原来自己的雇主是这么正经而高贵，是自己想错了。 连忙下了订单。又告诉顾云霄晚上任天亮会过去和他谈合约。 顾云霄心里已经做好了准备。就是天亮天明两兄弟一起上，他也应付得来。 还有一个小时就到达王念恩妹妹家里，大家想着各有任务，在顾云霄的分配下，又手忙脚乱地准备起来，到底要怎么问，第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到底记者的沟通技巧是什么，想想都觉得烦。 李凯文问：“这期没有嘉宾吗？” 林纪天道：“有啊！他直接到那边。” 第24章 十九/ 王念恩（上） 顾云霄知道沈山初正头疼呢，甄喜甜做纪要，就让李凯文和许初明谁先来负责沟通和发问。 许初明连忙推辞，许初明对自己的定位是不谙世事和蠢萌，只要负责做出一些掉线的表现上上热搜就行，粉丝称他是月球宝宝，因为月球无菌无大气，特别纯，才能养成这样纯粹的大宝。 李凯文便一口答应下来。笑着露出一口黑人牙膏般的白牙：“幸好我们不是竞技类节目，不用打分。” 沈山初在墨镜里翻了白眼，心想：“我们的打分更残酷，观众给我们打分。这家伙真是没有被网络社会毒打过。” 到了王念恩妹妹家，果然有一辆保姆车在等候，旁边好几个摄像老师，他们下车，对方也下了车，顾云霄不知道来者何人。 其他人倒是认出了，这是参加过奥运会的体育健儿钟敏儿，虽然没有拿到世界冠军，只拿了铜牌。 但参加的单人赛艇本来就不是国内擅长的项目，再加上这女生长得俊美，皮肤长期暴露在阳光下，成了地中海的小麦色，因为长期训练，身材修长匀称，戴着一个棒球帽和墨镜。 看到他们就过来，立刻展露笑容，因为疫情的关系，勉强克制住了拥抱的冲动，性格很活络，一会就和甄喜甜称姐道妹起来。 顾云霄这才明白，这娱乐圈海纳百圈，所有圈最后都会成为娱乐圈。 他们进了王念恩家，房子并不豪华，普通人家的公寓，顾云霄看到摆出了王念恩的照片，眼圈一阵发热。 他也知道王念恩已经去世多年。他们家恐怕是因为这次采访才把那些黑白的年轻照片重新摆在显眼的地方。 客厅坐着一个耄耋老人和一个男生，还有一个中年妇女在收拾，想来耄耋老人就是王念恩妹妹，那个三十左右的男生就是她口吃的孙子了。 看到他们来了，忙着站起来迎接他们，他们也立刻让他们坐下来，不必客气。 中年妇女想必是男生的母亲，是个不健谈的女人，只是忙着泡茶，切水果，让他们沙发上就坐。 老年人不时走神，感觉可能年纪大了体力不支，估计还有点健忘，孙子是个口吃，而且看到明星光临，还有点怯场。这是什么令人绝望的被采访组合。 李凯文寒暄了几句，就问：“奶奶，能不能说说王念恩前辈的事？” 奶奶道：“谁？” 李凯文道：“王念恩……” 奶奶有点惊奇地说：“王念恩是谁？” 李凯文内心感受到绝望。旁边的孙子提醒道：“奶，奶，奶奶，就是您，您弟弟啊。” “哦，我弟弟啊，王，王谁？” “王，王念，念恩。”她孙子说。 李凯文觉得是采访不到什么有价值的东西了。顾云霄打量着房公寓，是很家常的装修，而且已经有一定年份，比较特别的是有个角落放着一个有点年份的小提琴。 李凯文又艰难提问：“您能给我们讲讲王念恩吗？” 老太太仿佛耳背般没有回话，嘴里也不知道嘟囔些什么。 甄喜甜觉得自己这个记录要员工作轻松，用省略号就能记录一切，不禁有点激动。 钟敏儿绕过去，和老太太坐在一起，老太太孙子明显有点紧张，钟敏儿拍了拍他肩膀，让他镇定。 又和老太太促膝长谈。她一向是阳光热情，很有老人缘，在她的攻势下，没有老人不开尊口，幸好她干体育，不然沦落江湖卖保健品，自信没有老年人逃得过。 岂料这个王奶奶真是例外，钟敏儿没发现自己和李凯文撞款，至少李凯文还有性别优势。曾经被评为师奶杀手，离奶奶杀手也只有一步之遥。 沈山初并不热衷于在节目中表现自己。林纪天心想果然是一群菜鸟，还得我来收拾残局，毕竟我是专业的。正想怎么施展，又不让现场这些菜鸟感到不快。 却听到顾云霄问：“这小提琴是你玩的吗？” 他看着那个口吃的年轻人。年轻人摇摇头：“不，不是。” 顾云霄心中猜到了两分。就问：“能借我试试吗？” 年轻人看着奶奶，奶奶没有表现出否定的态度，他点点头。 沈山初心想这人来这里炫技？到底想玩什么。 顾云霄小心翼翼拿起小提琴，果然看到小提琴刻着小小的字「念恩」，是自己很熟悉的故人的那一把。 如果算起来，其实几十天前才和队友一起合奏过，都怪他没有喝孟婆汤，时时想起前世的时光。 他拉起一首几十年前的调子，可并不哀伤，反而充满了激扬的生命力，如溪流湍湍地流，磨圆了水中的石头，山林里的野雀停下来喝水，又振翅飞起，飞向茫茫的时间里，飞向无穷无尽的宇宙洪荒里。 王奶奶忽然眼中有了光亮，她抬起头看着顾云霄：“念，念恩，我哥回来了？” 第25章 十九/ 王念恩（下） 王奶奶忽然眼中有了光亮，她抬起头看着顾云霄：“念，念恩，我哥回来了？” 她有点分不清王念恩和顾云霄，只是喃喃对那个前方那个身影说：“你总算回来了，爸爸妈妈好想你，我也没如你所愿，我劝不了他们，他们都瞒着我偷偷哭，你回来就好了。 知道你不在了的那些天，有一只黑色的蝴蝶天天飞我们家，在二老身边不走，爸妈说那是你来看他们。我就跟他们说不是的，你肯定还在。你舍不得我。” 顾云霄轻声说：“你还记得我喜欢小提琴。” 王奶奶点点头。 顾云霄开始问她一些家长里短，王念恩喜欢吃什么菜，听什么音乐，哪一年去的留洋，又是哪一年进的航校。王奶奶竟然一个都没忘记的答着，越答记忆就越清楚。 王奶奶说着嘟嚷着抱怨：“你的事我都记得。就是你，你自己都不记得你答应过什么。你说有一次你晚上执行任务，飞机飞过月亮，是你看过最大的月亮。 你好想有机会让我看看同一个月亮，说等战争胜利了，就向上级申请载我飞上天空，我一直等着。” 很显然，王奶奶并没有等到这个机会。 大家都沉默了，没想到顾云霄能唤醒在岁月里昏昏沉沉的王奶奶，勾起那么多往事。 顾云霄慢慢走回原座位，坐下。王奶奶打量着他，好不容易看清了，失望地感叹：“你，你不是他。” “恩，我不是。”顾云霄说：“他有和您说过他的队友吗？” 王奶奶像是艰难时代里，在米袋里试图掏出最后的几颗米粒一般在漆黑的记忆里搜寻，“他和队伍的人意趣相投。有一次，那时候战争刚刚开始，他们随着军队搬迁逃难，傍晚休息的时候，在一截被炸毁的破城墙下一起演奏了一曲《云雀高飞》，刚好遇见了同样逃难的女作曲家，她邀请他们去当时下榻的客栈，还给他们写了首诗，要谱曲了给他们。 他们都很高兴。他和我说，战争结束了，要带他的队友来看我，他的队友都很好，一定有我能喜欢的，你说我老哥这个人话都乱说的……”王奶奶脸上罕见的透着一点温柔的红。 当然，王奶奶最后也没有等到这个机会，年轻的生命一个个从天上往下掉，生命如火烧云一般，在空中已经燃烧殆尽。 顾云霄柔声问：“你有见过他们吗？” 王奶奶无力的笑了笑，承诺失效了数十年，已经不觉得遗憾，只是还有些难过，摇摇头：“没有……” 又想起什么，指使自己的口吃的孙子去她房间里翻箱倒柜。 终于找到了一封信，她道：“这是我老哥给我的最后一封信。” 顾云霄打开了信，是熟悉的王念恩的字，笔锋险峻漂亮，因为每次出战前，他们都会互相留遗书，所以对彼此的字都很熟悉。 他看了两眼，本来该念出来，却怕自己控制不住。便递给了旁边的沈山初。 沈山初没想到他有这一出，一时措手不及，接过来，看了两眼，才念出来：“吾妹。见字如面。最近战事吃紧，没时间给家里来信，只能劳你多陪陪父母，让他们宽心。 前些日子，队长牺牲了。我们很难过，最难过的是飘风，因为队长是替他去的。 死讯确认后，虽然我们都劝说他，飘风还是坚持自己致电给队长父母。 只是不知如何措辞才能让队长父母不那么受打击。飘风想了一天才打的电话。 队长母亲接的，队长母亲听了飘风磕磕绊绊的话语后，理解了他的意思，却回得温柔平和； 「我知道了。你们自己也多保重。」 我们都在飘风身边静静听候，队长母亲就想挂电话了，飘风哽咽制止了，又告诉她队长是替他去的。 他会尽全力弥补二老，队长母亲倒是宽慰他：“我知道你们也很伤心，不是你的错。他决定当飞行员的那一刻起，我就知道……” 她顿了顿，方继续说，“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我自己的孩子我知道。只可惜你们这么年轻，都是好人家的孩子，没得选择，生于这时代。 你们都好可惜，也是我们这些长辈不中用。哎……我父亲从小教他「捐躯赴国难，视死忽如归」他做到了，我父亲会以他的外孙为荣。” 队长母亲反而劝他们振作起来，忙着挂了电话。 我在一旁听着队长母亲的话，心情特别痛苦和复杂，想着如果我有事，我们父母会怎么的伤心断肠？ 恐怕做不到队长母亲这样从容温婉，善解人意。那天晚上我就梦见了含愁的父母。 醒来时，我对自己发誓一定努力让那天晚点来。真的来了，你要学队长母亲，多安慰安慰父母。” 第26章 二十/ 吹风机（上） 听者都觉得戴思舟母亲大家闺秀，知书达礼。现在的顾云霄却已知道了他母亲并非接受这个事，他父母在几年后都因为太伤心而紧跟着过世了，只是他母亲再难过也要体体面面，绝不哭喊哀嚎。 沈山初念完，心里难过，心想这是王念恩最后一封信，那想来他牺牲的日子也很相近，还是没有做到自己对妹妹的承诺。 顾云霄问：“那后来你们有林飘风的消息吗？” 王奶奶想了想，摇摇头：“他好像调走了，我老哥后来……他们整个中队陆续都美了，我们也就不知道他的消息了。” 顾云霄听了默然不语，心情沉重。 大家都生于和平时代，听了这些事都是感叹和敬佩，难以感同身受。 林纪天牢记这期节目的「圆梦计划」，说：“我们知道你孙子一直的梦想是当记者，只是碍于说话的问题，一直都没成功。” 那个男生听了脸红了，林纪天道：“我们这个节目会帮每个烈士家庭的成员圆梦。节目组会送您一个语言矫正的课程，之后有一个实习记者的机会。” 李凯文笑道：“我们都能做，你就更能做了。” 甄喜甜说：“你还有你奶奶，有很多很多宝藏素材。” 钟敏儿道：“你可以把今天的事写一下，到时候我微博@你，让更多人看到。” 顾云霄看着现场气氛融洽，自己远远踱到远一点的地方，平静一下自己的失落。 沈山初转头看到他的背影萧瑟，窗边金色的光拖长了他的影子，他心想，他倒真是想知道林飘风的下落，没有问到竟这么难过，真不知道为什么。 节目组叫大家合影，大家都学乖了，并不抢c位，最后还是节目组七手八脚安排了，王奶奶和他孙子坐在中间，两个女生各站一旁，镜头一闪，两个人的头同时往后缩，希望能比对方脸小，刚建立起几个小时的塑料友情瞬间灰飞烟灭。 事后，沈山初对甄喜甜说：“我还以为你们这么快成了好友。” 甄喜甜道：“我也以为呢，结果是来骗老娘资源的，逃不出姐姐我的火眼金睛。她想拍剧，让我给制作组进言，做我新剧里的女二。 她是不是觉得我很蠢？你看体育明星几乎没有拍影视成功的，也就在综艺里露露脸，我怎么能为她冒这个险。” 沈山初道：“顾云霄最近好奇怪，变了个人似的，而且技能好多。” 甄喜甜动容：“他为我改变了很多，这样的人向我求爱，我很感动，但是不会答应的。” 沈山初白了她一眼，怕她动摇：“狗改不了吃屎，能装多久，一交往就会现出原型。我劝你死了这条心。” 甄喜甜猛烈抨击他：“我看你是单身狗，所以想拉着我做单身狗陪你。你给我清醒一点。” 等晚上到了公寓，沈山初赫然发现桌子上放着新的负离子吹风机，他以为自己的助理终于长点心给自己送来，却听顾云霄说：“我助理带过来的，不普通的吹风机。” 摄影机在录着，沈山初听明白他接的昨天的词，他也不好说什么。只能笑笑。 心想，这人疯了，已经陷入甄喜糖的甜蜜陷阱，假途灭虢，竟然如此疯狂的讨好本公子。 又看他手上正弄着茶壶，花瓶里还有新插的红玫瑰，这人真的很没有做节目的眼色，这样很容易被乱组CP的。连忙问道：“也是助理带来的？” 顾云霄道：“我让他新买的茶，既然有了这样的条件，每天自然都要喝点茶。” 沈山初实在困惑：他以前是个天天夜店被拍的人，现在竟然素淡了，成了个爱茶之人，不会是热爱传统的新鲜人设吧？ 顾云霄继续说：“花我让他买的，房间里至少每天都要有新鲜的花才是生活。” 沈山初想：还是个热爱生活的人设，这人牛逼啊，失敬失敬。 顾云霄手机响，他看了下，鹦哥催自己下去，经纪人在等着。顾云霄回复：让他等等，这边还没停工呢。 自己又泡起茶来，浓红鲜亮的茶汤特别好，是来自武夷山的大红袍。 顾云霄喝了一口，舌尖留着清甜，真是好茶，自己竟然赶上了这么闲淡的好时光。问沈山初：“要不要试试？” 沈山初不喝茶，也不太懂茶，正勉强想一试，就看到李凯文推门进来，笑说：“我在门口就闻到茶香，来骗茶喝。” 沈山初心想绿茶来骗红茶喝。不过他倒也真的想见识李凯文的手段，能谈那么多恋爱想必是有过人之处。他吐槽归吐槽，也自愧不如。 这顾云霄和李凯文压根取向不同，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并且各自在自己的感情世界大杀四方。 如果不是经常撕逼撕得太难看，他倒觉得也不容自己置喙，毕竟自己和他们恋爱经验的差别基本等于菜鸟和王者的差别。 而且现在倒是便宜自己，可以现场观摩李凯文是否能搞定他。 顾云霄听他这么说，料他也是喜茶之人，面露微笑说：“欢迎欢迎。” 李凯文道：“怎么不在客厅泡，偷偷在这里喝，你们这不行，很自私。” 沈山初想听听这男版绿茶口吻，这人牛逼啊，看来追求人的第一个办法是投其所好，失敬失敬。记下了学习笔记。 第27章 二十/ 吹风机（下） 顾云霄道：“怕打扰你们。有些人晚上不喝，怕睡不好。” 李凯文不太招呼沈山初，喝了一杯茶，道：“好茶，真香。” 又问：“这期节目结束，要不要去杭州走走。” 顾云霄道：“算了，事情多着呢。可能就一天的空档。” 沈山初心想：这就公然在节目里约上了，胆大包天啊。 李凯文显然经过调查，知道他正在旧合约的尾巴，自由的时间比较多，转了转脑子，又说：“杭州龙井，不去试试？我朋友有个茶庄，新的茶，特别好。” 顾云霄听了倒是动心了，心想要和经纪人斗法，这倒是个去处，而且中央航空学校旧址也在那，倒也可以去看看。便说：“那可以，你告诉我时间，我让助理定机票。” 沈山初心想甄喜甜可怎么办，空欢喜一场。 李凯文道：“哪里还需要？我一起订了！” 沈山初心道：那不是要把身份证号码给你，瞧这假洋鬼子不要脸的样子，啧啧啧。 只是沈山初也很困惑，这李凯文动机非常明显，李凯文的事情圈内人尽皆知，顾云霄不可能不知道。 如果不感兴趣肯定是要回避的，就这样轻易答应赴约也是真的让人摸不着头脑。而且顾云霄这人到底有什么好？ 沈山初打量着，自己吐槽到好笑处都没发现自己露出微笑，早被摄影机都录了下来。 顾云霄又拖延了一会，才下去找鹦哥见一直枯等的任天亮。 任天亮本来就等得有些不耐烦，和顾云霄沟通了一会，听到顾云霄提的条件： 两年加个人独立工作室。心中一下子就起了无名火，但脸上还得不露声色，点了根烟，笑着说：“你怎么会开出这样的条件？”潜台词是你怎么能这么异想天开。 顾云霄不苟言笑：“那公司为什么会开出那样的条件？” 任天亮笑了笑，不答。又友好商量了一下，没想顾云霄咬定青松不放，一步也不能退让，任天亮觉得很吃惊，原本觉得顾云霄好像不是很在意合同的细节，他们才这么冒进，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顾云霄的言下之意是他原本确实不准备计较太多，要和公司签约五年，前提是要相敬如宾。 公司钓凯子的这种姿态让他受到了侮辱，所以要留级查看，两年加工作室，如果相处得没问题，以后的事还可以继续谈。 任天亮非常不开心地回去转达给了任天明，任天明自然不可能给顾云霄开这个口子，有了这个先例，以后旗下艺人红了就跳反那可怎么办。 顾云霄早两天就查了公司的财务，现在的财务报表虽然和他的时代有差，但万变不离其宗。他从小看自己家公司的报表，很容易就上手了。 公司前两年接连投资的两部片子都没卖好，公司核心的导演也出了问题，股价跌跌不休，前阶段还想卖资产，好不容易上阶段他的一个电视剧被看好，卖了好价格，回了点血，他就是公司的血。 他又问鹦哥：“老板拍了多少张小白的画？” 鹦哥说：“老板对张小白可真是迷恋，这两年拍的不计其数，上次公司出了点财务问题，老板都舍不得卖。” 顾云霄想，任天明是个商人，可不见得是对画有迷恋，他是对资产有迷恋，笃定了张小白的画价格一直走高，到时候他出手肯定大赚一笔。 这期节目一结束，他就和李凯文去了杭州，在自己的时代，他兄弟很多； 但在这个时代他没有朋友，能交到李凯文这样爽朗的朋友也不失为一个好事。 虽然他们的身份让他们很难在大街上溜达，杭州宁静温柔的美还是震撼了顾云霄，这是一个金色琴弦上的城，随时流出多情的越剧唱段。 他们还是找到了时间去了西湖，黄昏下金灿灿的夕阳照着西湖的水波，点点滴滴的金像是梦的光辉，是多情的佛的金身，看久了就觉得要永生。 他们看着雷峰塔拖着迤逦的倒影，走了断桥和白堤，做电梯上了雷峰塔。 有老人在吹笛，隐隐约约飘荡着，夕阳还没有落下去，像是咸蛋黄一般，挂在万条碧绿垂柳后面，是古代的太阳，古代的山河陵阙，年年新柳色，断桥旧伤别。 李凯文站得离顾云霄很近，感叹道：“怎么没早点遇见你。” 顾云霄道：“早一点遇到我，估计你我也不会投缘。” 李凯文听了，笑笑：“以前听过很多你的……” 顾云霄知道他说的什么。李凯文道：“怎么会想到完全不一样，我自己也在这圈子，倒是当局者迷，不知道很多流言不可信。” 顾云霄没说什么，李凯文还要抒情：“流言发生在自己身上，觉得匪夷所思，在别人身上，倒容易上当，大概就是人性。我对你真的一见如故，恨不得……” 顾云霄听不得肉麻话，打断他道：“原本就真真假假，怪不了你。早认识也不见得好。” 李凯文听罢点点头，深情地说：“也是，我是真喜欢你。” 第28章 二十一/ 旧地（上） 顾云霄没想到他说的什么意思，本来他从那个年代过来，大家都没空谈情说爱。 虽然他长期在男校生活，英美的男校有不少男生秘密发展了不一样的感情。 但他是时刻紧绷着一根弦，也缺了一根筋，没听出李凯文口吻有什么不对，只当这年代的表达感情都比较奔放。便道：“谢谢……” 这谢谢是一把剑，戳得李凯文不知说什么，他扑了个空，只能笑纳。 李凯文道：“我知道你最近在谈合约，有什么困难尽管来找我。” 这圈子江湖险恶，大家防范之心都很强，这么一说总觉得别有所图，他一时忘情，连忙补充道：“放心，我绝对是别无所图。” 顾云霄以为他是担心自己不相信他。便拍了拍他的肩膀，认真说：“兄弟，我信得过你，如果有事一定找你。” 李凯文心想自己竟然在雷峰塔上变成了喜欢的人的兄弟，这雷峰塔果然是爱情的坟墓。 当顾云霄说想要□□航校旧址看看时，李凯文觉得很吃惊，油然而生佩服，这人即使休息一天也不忘工作，即使只是一份综艺，他是真的对工作充满了热情。 李凯文道：“当然，我也想去瞻仰一下。” 两个人便一起过去，顾云霄穿梭在旧时的校园里，当然这里已经不是学校，只是树木繁茂，黄墙黑瓦，曲径通幽，两个人走在幽静的石径上，在这夏日里竟感受到一丝凉意。李凯文感叹道：“这里真清幽，像寺庙。” 顾云霄想着自己和自己的弟兄们曾经在这里发誓要为国效力，为国牺牲。 只愿有一个新的国。他心想他们虽然从未渴望回报，到底也没被辜负，只是只有自己看到了结尾。 李凯文看他一直默不作声，表情颇为凝重，便问道：“你在想什么？” 顾云霄摇摇头，道：“我在想，确实像寺庙，像灵隐寺，曾经在这里的人都能得到自己的大自在。” 李凯文不算精通传统文化，但天性猎奇，一到一个新地方就喜欢逛寺庙，逛王府，听了点头表示赞同。 甄喜甜和沈山初各自回到各自的工作上去做忙碌的打工王者。 甄喜甜知道了吹风机的事，又感叹顾云霄真是用心曲折，为了自己竟然千方百计要和死敌搞成死党。沈山初不时敲打甄喜甜，让他可别上了顾云霄的当。 甄喜甜最后感叹：顾云霄真的变化挺大。 只是他在沈山初处劣迹太多，他是不信他的，道：说了，狗嘴吐不出象牙，狗改不了吃屎。 甄喜甜发了表示的恶心的表情：呸呸，你这狗可真恶心。 又问：你觉得李凯文是不是真喜欢上了顾云霄，会不会表白？他们真的一起去杭州了。 沈山初道：我都不怕你失业了，你失业了去贩卖行内小道消息，也能发家致富，成为一代名记。 甄喜甜怒道：滚，和你说认真的。 沈山初说：可不能吧，顾云霄喜欢你，那顾云霄就是直的。 甄喜甜道：听说这李凯文可是掰弯了好几个。 沈山初道：那这人可真是人渣。掰弯了又不对别人负责，毕竟别人选择这条路一定是下了决心，好好走到底才不负别人的深情。不管这世界多么开化，这条路总是难走的，这是害人。 甄喜甜道：爱情里都是你情我愿，哪里来的人渣。你这种白痴不懂，不要给别人搞那么多人设。 直和弯是相对的，笔直的路当然有，但遇到高山仰止的大山，那就不得不弯了，这叫识时务者为俊杰。 沈山初被甄喜甜通俗易懂的理论震惊了，甄喜甜阙值高又善于共情，对于世间很多不同的观念都能坦然接受。 只是沈山初觉得不管怎么样的爱，责任感都是一段感情不可或缺的部分。 他也不分辨，因为他对感情纯度要求太高，在这个时代难免被人取笑，他开玩笑道：那我就直说了，那要看你的魅力大还是李凯文魅力大了。 甄喜甜发来笑眯眯的话：那你觉得我们两个谁的魅力大？ 沈山初连忙违心道：那当然是您大，就李凯文那衰样怎么比得上您。 甄喜甜听了，才满意地继续倾国倾城地投入工作。 第一期节目播放了，收视平平无奇，台里立刻找了黄今欢批评了一顿，另外加快了后手的准备。 黄今欢实话和顾云霄说了，顾云霄道：“才第一期呢？现代人都这么着急的？” 黄今欢说：“数据比命重要，不对，应该说，数据就是生命，你不是不知道。我得找找看有没起爆剂。” “什么起爆剂？”顾云霄问。黄今欢没多说，拉扯了两句挂了电话。 于是甄喜甜这么倾国倾城可盐可甜的一代妖物就这么突然被骂上了热搜。 第29章 二十一/ 旧地（下） 但有赖甄喜甜，节目组收视虽然不佳，但后续讨论热度昂扬直上。 原来甄喜甜的字写得丑得别出心裁也就罢了，竟然有好多错别字，也不知道做笔记不认真还是这花姑娘识字有限。 总之，其中有几个错别字错得特别别致，被人挂上热搜第一名冷嘲热讽了两三天。 然后大家又夸在这个节目重新认识了顾云霄，一个有担当有情怀，聪明稳重的顾云霄。两个人瞬间处于这个节目里的冰火两重天。 这事把甄喜甜气得跳脚，网友说其他的她倒不在意，嘲讽她的相貌或者演技都不至于让她生气，因为相貌她是真的有，演技她多少也有一点。 觉得自己没文化的人就忌讳被说没文化，所以特别气恼。 甄喜甜在这圈子久了，知道学历不高的人比比皆是，倒也罢了，她也不以为自卑。偶尔有人立高学历人设大家也就笑笑，锦上添花而已。 尤其是她这种做了明星有了知名度，本来录取的起跑线就降下来，原本很多都是艺考，文化科也不可和普通人同日而语。 大家都看破不说破。她也是早出来闯荡，没赶上艺考的好时候，衡量再三，觉得现在年纪大了去考也不合适，显得动机太明显。 平常也算热爱学习，她这人甚少自卑感，有无那张证书她自己觉得无所谓，没想到被骂了。 虽然沈山初多有安慰，却难改她恶劣的心情。这天她到公司参加会议，告诉她公关的进程和接下来需要配合的事项。 即将开完会，助理跑过来，一脸匪夷所思的表情。到了甄喜甜身边，就递给她一封信：“姐，顾云霄给你的信。” 这年头还有人写信，大家面面相觑，彼此都觉得挖到了世间离奇的上古宝物。 甄喜甜看信封上的字体轻瘦遒长，虽然她字写得丑，但还是能分辨好字的。 拆开后，只有一张信纸，是竖排的，写的两行字：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甄喜甜看着这字，虽然文化水平不高，也懂得这是在安慰她不惧流言，身在高处，自有人嫉，在所难免。 而且写的还是繁体字，可能这时代有人喜欢装民国风，可这装民国风也是要一点真本事，不是穿个长袍就成了民国文人了，没那气质别人还以为是个装神弄鬼看风水的。 他的技能真多，这短短的几个字真真是话短情长，甄喜甜觉得心中温暖，如连绵春雨后的初阳，让人无法不动容，如果他此刻向她表白她…… 她还是不会答应，像她这样聪明又有钱的美女是很难追的，但是有人喜欢是好事。 大家看到她的表情不禁紧张起来，公司老板立刻正告她：“这顾云霄在追你？” 甄喜甜忙摇头：“当然没有，普通朋友。” “现在普通朋友都这么骚的？”老板说。又补充道：“公司不是不让你恋爱，只是你谈恋爱一定要和公司提前报备，而且顾云霄这个劣迹斑斑，你可不要沾上。” 甄喜甜满不在乎点点头，在车上就把信拍给沈山初炫耀，又夸顾云霄字写得实在好，沈山初回：“这人没用的技能真多，怎么忽然这么会装逼。” 甄喜甜道：我看你是嫉妒。 沈山初道：得了吧，又是写信，又是品茶，这人不是装逼，难道是古代穿越过来的？ 甄喜甜抛下一句：“你是个俗人，你不懂”就不理他了，自顾自去欣赏那信。 沈山初心想：他？我才不想懂。 鉴于之前收视不好，节目岌岌可危，节目组也是拼了，开始刁钻古怪起来。 通知他们第二期节目要到山里住三天，因为新的采访对象有个梦想就是退隐山林，但儿女成群自然是不可能，这种属于现代人的白日梦。 所以节目组在山里搭了个木屋，要让嘉宾来参与布置表达心意，给老人家当惊喜礼物。 除了顾云霄的其他人同时惊呼：山里有信号吗？ 节目组连忙让大家镇定：我们还请了运营商做这期节目的广告商。 没有基站马上就建，我们不是印度，分分钟搞定你们信不信。 何况这里本来就有信号，只是没有外面那么好。沈山初就问具体要做什么，节目组说：除了装饰房子外，屋子有个篱笆扎的庭院，庭院外面有半亩田要犁，庭院里面有花要种，还要砍柴生火，井边扛水做饭。 都是体力活，大家一听心里纷纷吐嘈：真他妈的的古典。 海子说了，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喂马劈材，周游世界，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当然幸福了，毕竟是从明天开始，明天永远在明天。如果是从今天开始，那可就苦了。 甄喜甜刚和沈山初吐槽完，又甩了一个视频贱兮兮给沈山初看。 沈山初点开，竟然是李凯文和顾云霄在泡茶聊天，他站在旁边迷之微笑的短视频，自己的微笑被无限放大，最后定格，竟然有点苦涩的意味。上面放了文案：只要你是幸福的，我就是快乐的。 大家纷纷留言，弹幕一：这笑容看出了苦涩。 弹幕二：婚礼的祝福。 弹幕三：请别以为你有多难忘，笑是真的不是我逞强。 弹幕四：我可以跟在你身后，像影子追着光梦游。 这样的弹幕不计其数，当然也有沈山初粉丝怒骂，表示顾云霄沈山初根本看不上的弹幕，只是人天生会被□□吸引，粉丝千篇一律的空瓶对他根本起不了安慰作用。 无数的弹幕跟一场流星雨似的在沈山初心中砸了一个大坑！ 把他给气炸了，这是栽赃嫁祸！他对甄喜甜说：这些人是瞎了吧！我能喜欢顾云霄？还单恋？除非我瞎了！ 甄喜甜道：那您这温柔的笑意是为了什么！别怪人浮想联翩。 沈山初也忘记当时在想什么了，道：气死我了。我只是职业营业的微笑，我只是空洞没有灵魂的微笑。 甄喜甜立马善解人意地安慰道：你没有灵魂我倒是相信的。 别说。这还挺有效，别人都忘记你们打架死对头的事了，参加这个节目的效果也出来了。 反正别人说就让他们说，我们这行就这样，不畏浮云遮望眼，只缘身在最高层。 然后又把拍的那张顾云霄信的图再发了过来，一鸡多吃一图多用。 沈山初更崩溃了，发了几个呕吐的表情以示敬意。 第30章 二十二/ 好人卡 许初明上一期节目也被骂了不少，这一期索性告缺，说是在剧组，临时戏出了问题，时间排不过来，经纪人和节目组协调了很久，节目组才让他缺席一期。 节目组让其他嘉宾去的时候带一个礼物送给小木屋，这种事一般经纪公司都会开会讨论，带的礼物即使不能惊艳四方，让人共情落泪，直夸嘉宾有情怀会生活关注人生的细节，也要四平八稳，力求不出错。 不过顾云霄和经纪公司正处于谈判的剑拔弩张的阶段，经济公司也不会给正经建议，要让他知道没有公司是不行的。 李凯文带的是一套白润光亮的羊脂茶具、黝黑的乌金茶盘和一罐杭州来的新茶，说是老人家估计喜欢喝茶，那80cm长的乌金茶盘够重的，而羊脂茶具也是易碎物品，这诚意显然十足。 甄喜甜和沈山初对望一眼，心照不宣，呵呵，25岁可算不上老人家。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当代观众可不是傻子，您这假洋鬼子是把大家当蠢货耍。 不过也难说，暗搓搓的大家反而疑神疑鬼，他这么堂而皇之的，大家可能却觉得没有猫腻。 只是这么看来，杭州之约李凯文可能没有得到自己想要的结果。 甄喜甜带的是节能智能的台灯，山里人少，每个房间里都有个台灯，住在这里的人睡觉可能比较安心。大家捧场，商业互吹甄喜甜具有女性细腻入微的心思。 沈山初的是一系列国内设计师设计的小众电器，火锅炉啊什么的，不似大厂家流水线生产出来的，每个物件长得特别好看，说是要吃个火锅多方便，又温暖。 主持人说可是这里是砍柴生火的。 沈山初奇道：“也有电啊。可以砍柴生火也可以用电，多方便。为什么不接受社会进步呢。 过去很慢，车，马，邮件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个人。那如果过去真的那么美，为什么现在大家都发电子邮件，不发挂号信了，大家真的很言不由衷啊，逻辑上充满了bug。” 林纪天觉得沈山初这家伙真是杠精，但又杠精得很有道理，让人无法反驳。 林纪天当然也不想反驳他，到时候让观众骂死这个杠精，只有杠精能治杠精。 只有顾云霄和甄喜甜知道他在挖苦顾云霄，顾云霄笑笑不介意，甚至觉得有点可爱。 甄喜甜觉得这样挺好，显得自己很矜持，才不会挂心一封挂号信，被一封挂号信搞定，说出去多不符合自己的女神形象。 大家都等着看顾云霄带了什么礼物，顾云霄说：“我带了门联？” “啥？”林纪天问。 “门联。新房子嘛。我画了门神。”顾云霄很认真地说。 大家面面相觑，表示佩服这个脑洞。又不是过年，即使过年，也不会有人带门联啊？大家看着他正经表情，慢慢接受了这个鬼畜的设定。 林纪天茫然地笑：“你自己画的啊？给大家瞧瞧。”那语气充满了不可思议。 虽然内心已经相信了他真的带来了门联。但您自己画的？您哪里来的自信？ 拿出来丢人了可不怪我。可是这么离奇的创意，到时候您粉丝一定骂节目组，栽赃是节目组给您安排的馊主意。 林纪天已经充满了受害者意识，恨不得马上去315投诉。 顾云霄慢慢展开，大家看到一对门联，两个栩栩如生，红绿斑斓的门神，各自用毛笔小字写着：尉迟恭； 秦琼。画笔细腻，门神表情凝重，衣袂飘飘，颇有镇宅效果。 李凯文先震惊地说：“这真是你画的啊？也太棒了吧！” 顾云霄道：“一般吧。也就三流水平，入不了艺术家法眼。” 他倒没想到这让现场人处于进退两难的境界，要夸呢，显得自己肉眼凡胎没水平。不夸呢，显得很悭吝。 甄喜甜有点心理准备他应该不会出丑，但是看了画还是很震惊，这人旁门左道很多啊，不过她要矜持，毕竟被偏爱者应该有恃无恐。 沈山初心中飞过去几百个想法，最后才镇定下来，确认这和女生折小星星折千纸鹤送人一样，“这都是我亲手做的哦。“又便宜又充满了感情。全世界哪个直男能不被情深意重打动呢？同理可推，一个男明星做了手工，电视前的女粉丝也更有理由被多才多艺的欧巴打动啊！这真是货真价实实力max的男绿茶啊。 沈山初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 林纪天夸：“云霄真是有心了，这深山里的小屋，是需要门神镇镇宅，感觉我们这几天都会被保护，更安心了。” 沈山初心想林纪天可真会，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 第31章 二十二/ 好人卡（下） 林纪天夸：“云霄真是有心了，这深山里的小屋，是需要门神镇镇宅，感觉我们这几天都会被保护，更安心了。” 沈山初心想林纪天可真会拍马屁，露出了洞察一切的笑容。 林纪天甄喜甜和顾云霄等一会接嘉宾，沈山初和李凯文则帮忙贴起来。 结果两个人搞不到胶水，这深山的要去买胶水来回也要一两个小时。他们已经开始想念现代生活。 顾云霄被他们的没有生活常识震惊了：“贴门联为什么要买胶水？” 李凯文和沈山初也震惊了，不用胶水，难道在网上海选几个喷子，用他们的唾沫星子？ 顾云霄道：“用浆糊啊！先找出淀粉，烧点热水。”他几句话告诉他们浆糊牌胶水的做法，大家再次为他那毫无用处的生活技能感到震惊。这人脑子装的都是什么浆糊？ 林纪天和李凯文看他鼓捣糨糊，赞叹道：“很有旧生活的感觉了，看看你的对联，你的手工，好像回到了民国。” 顾云霄不明白他为何有此感叹，自己暴露了什么，奇道：“为什么？” 林纪天道：“你的字啊！很有民国风范。” 顾云霄道：“就写个字哪里就是什么民国风范？民国那么惨，现在能看到的都是精英留下来的，其实百分之九十以上的人是文盲。又有什么好回去的。” 他不过是叙述一个事实，但是大家已经觉得杀伤力很强，估计要得罪一大批民国粉。 没想到他又补充：“我看现在很多小孩毛笔也写得很好，比民国强多了。” 这番话细想倒是和沈山初刚才杠的话语有异曲同工之妙。 林纪天本来是特意想出来夸赞他之词，也不知道民国这词怎么就刺到顾云霄的逆鳞了，让林纪天恨得当场要倒地口吐白沫。 顾云霄觉得浆糊也差不多了，就和他们交代了一下，自己和甄喜甜一起下山去接嘉宾。 甄喜甜春心荡漾，心想他会不会想要表白，又担心他忽然表白要怎么应付，要怎么回答显得自己知进退又矜贵。 两个人默默走了一路，甄喜甜不说话，顾云霄也没话说，甄喜甜认为都是工作人员，他能说的都不能说。顾云霄觉得甄喜甜喜欢安静，这么刚好自己也是。 摄影师只能录到脚步声，恨不得小跑到他们前面给他们打上提词器，让他们赶紧照着台词念。 要说也是事发突然，两个摄影师，一个走山路给不小心给摔了，另外一个摄影机没电，竟然忘记带备用电池，也许是昨天和媳妇吵架吵得太上头，估计两个都要被记过。 甄喜甜看工作人员不在身边，真好，心里希望工作人员最好不要来了，要来的话也请像古代的车马邮件和日色一样慢一点。 便婉约地说：“信，谢谢你。” 顾云霄道：“不客气……” 甄喜甜心想他话真少，这机会难得，他们应该电光火石把情结挑明一半，就像是半明半灭的火，用烧火棍挑一下就能烧得更旺。 至于自己答不答应倒在其次，每个像自己这样美丽的女人在男女关系上都要有一些厉害的生存手段。 甄喜甜瞋道：“你为什么要写信给我呢？被我公司都知道了。” 顾云霄听了倒是有些抱歉：“这点我倒没有想到，因为不知道你家里住址。抱歉……” 甄喜甜说：“我倒是没有生气。” 顾云霄听了才放心：“那就好……” 那就好？甄喜甜心累了，这人怎么又变成榆木脑袋了，那些充满古老东方浪漫情调的古老调情手段怎么都不见了。 眼看再走半里路就要到了，摄影师估计也要跟上了，可千万别来得这么快。 她不得不继续挑明：“我就是感觉有些为难。” “为难什么？”顾云霄奇道。 “你对我的心意……”甄喜甜吞吞吐吐，特别矜持，脸绯红了一半。 顾云霄本来就是个聪明人，这半句话一听，电光火石之间全明白了，这姑娘以为自己爱上她了，向她表白。 自己本着护屋及乌的态度，对她呵护，倒是让她误会了，这些可糗大了。 顾云霄虽然在战场里不惧生死，不过在男女关系却是生疏得很。 他们这些整天在天上的飞行官，平时得许多女孩寄托浪漫的情思和爱，而他们自己却清楚得很，这绝非什么浪漫的工作，一有来者必被他冷面拒绝，一耽误就是别人一辈子，于心何忍呢。 这导致他来了这里，已经没有生死后顾之忧，还是束手束脚起来，一方面是对甄喜甜没有非分之想。 一方面也是担心不知何时自己就消失不见，在天空里消失和在时空里消失又有什么两样？ 相较一去不回，以为还会回来的失踪、让人怀抱希望的消失恐怕还要更残忍一些。 他说：“我觉得甄姑娘是个好姑娘，以前我多有不到之处，所以我所做的都是希望你能原谅我原本的粗鲁。” 他讲得文绉绉，又有婉转之处，甄喜甜愣了一下才明白，主要还是那个「好姑娘」让她如被倒了一盘冷水。 以前演古装剧，男主拒绝女主永远是「你是个好姑娘，我不能耽误你。」甄喜甜往往吐嘈：我真是个好姑娘，你倒是耽误啊。 啊，没想到时空转换，戏假成真，自己真成了好姑娘，啊，上帝，女娲，观音菩萨，她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颁了好人卡。 她想不通，自己这么一个娱乐圈顶级美女怎么就落得被人发个「好人牌」的地步。还有，那两个摄影师怎么还不来，是死了吗？ 第32章 二十三/ 我可以（上） 顾云霄看她一路沉默，看不出表情，有点担心伤了女孩子自尊心。 想要说点安慰的话，甄喜甜看他要说话，先打断他：“别说话，让我想一下。” 顾云霄松了一口气，这要求很好，不说话是他的强项，他也不知怎么安慰她，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满足她的要求，安静走自己的路。 甄喜甜脑子里一片乱，那他这些天做这些事是为了什么？ 只是为了向我道歉，也说不通啊？没有一个男人会为了不感兴趣的女人费这么多心思道歉吧。 这人真的一句话不说了呢，真牛逼。对了，那两个摄影师怎么还不来，是暴毙了吗？ 她本来想欲迎先拒，好好吊着来考验一下顾云霄，没想到倒是被他考验自己的情商和智商。 他为什么去上海发布会找沈山初？为什么要去沈山初家？ 为什么要给沈山初找吹风机？为什么要为了自己去接近沈山初？ 等等，好像有什么不对，这些事都和沈山初有关。为什么呢？ 她觉得她就要想到结果了，结果摄影师先来了，真是够磨蹭，这么晚才来，古代的邮件都比你们来得快。 摄影师说嘉宾也已经到了，在山下等着呢。 他们迎到了嘉宾，是最近有部网剧大火的男明星钟晓风，长得肤白貌美，身材笔挺，一双凤眼顾盼生辉，不看人的时候也像凝视； 嘴角微微翘起，发呆的时候也像在微笑。 见了大家，一阵寒暄，可能他经纪公司叮嘱他和女嘉宾保持适当距离，再加上甄喜甜心不在焉的，他便和顾云霄一边说着一边往山上走去，但考虑着甄喜甜，也没有走快。 甄喜甜在后面不徐不疾跟着，看着他们两个人交谈的背影，忽然像是被开了光似的醍醐灌顶。 莫非他做的那些事从来都不是为了自己本来就是为了沈山初！ 她和山初本来以为他做事含蓄，把山初当成到达自己的桥，没想到也许山初本来就是彼岸，山路本来就不需要桥。 如果有桥，那她自己才是桥，偶尔的举动，比如写信给自己本质上是为了讨好沈山初。 她内心惊呼：我把自己看得太重要了！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破案了，原来他喜欢的是沈山初。 答案一揭晓，所有细节立刻到位，全都可以佐证，比如当初和山初为了自己打架，他是嫉妒我和山初关系太要好了，怀疑我们的关系。 所以一直出言挑衅我，没想到山初替自己出头，他后悔不迭，连忙道歉补救。 甄喜甜本来就谈不上喜欢顾云霄，只是对他有好感，对他对自己的爱有好感，现在爱情转移，自己靠着自己的冰雪聪明在一个上山下山之间就破案了，还好自己可能是娱乐圈最聪明的女人，如果是其他女人还真搞不定。她想…… 说没有失落是假的，但也谈不上痛苦，毕竟一切都还没有开始，只是自己心中编织的一些离奇幻梦让自己有些尴尬。 而且她也不是没有人爱，一大堆男人拿着爱的号码牌站在冰天雪地里等着她这冰雪女王首肯。 等到了山上，她已经差不多调节好了心情，非常想立刻告诉沈山初自己的破案结果。 并且油然而生一种八卦的心情，既然自己已经是局外人，呆在这里看沈山初，李凯文和顾云霄这修罗场岂不是太过瘾了，现在还加了一个不明身份的钟晓风，而且看大戏别人还付我钱，自己简直是世界上最幸运的女孩子。 她想着，忍不住露出憧憬的微笑。沈山初一看，还以为她已经和顾云霄摊牌得到肯定答案呢，看到她的表情心中喊道糟糕，我一定要制止她陷入这狗男人的甜蜜陷阱里。 嘉宾钟晓风带来的是一个古老的黑胶唱片机，说符合这里世外桃源的气氛。 沈山初和甄喜甜心道我看你必有所图，现在除了装神弄鬼的，谁会用黑胶唱片机。顾云霄表示很喜欢。 他们知道钟晓风最近趁「火」打劫，出了新歌下载量创了新高，还出了限量黑胶唱片给粉丝收藏。 沈山初和甄喜甜心道送黑胶唱片机，可别还带了自己的唱片吧，应该没那么不要脸。 钟晓风笑道：“我还带了我的唱片。” 林纪天笑着表现出惊喜和期待，非常捧场，甄喜甜和沈山初想我就知道，真够了，可别当场放吧，节目安排里没有打歌环节，应该不会那么不要脸吧。 钟晓风说：“我放给大家听听。” 第33章 二十三/ 我可以（下） 钟晓风说：“我放给大家听听。” 甄喜甜和沈山初鼓掌说：“好想听……”心中骂了一万句妈卖批。 钟晓风当然知道别人会怎么想，但他优秀就优秀在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眼光，就把唱碟放进去，唱片唱了起来。甄喜甜笑道：“你还有带其他唱片吗？” 钟晓风懊恼道：“因为版权问题，我不敢带，只能带自己的烦扰大家。” 李凯文笑：“怎么会烦扰大家。”唱片里的钟晓风一开嗓，李凯文想，他说的烦扰倒也不是谦虚。 虽然也谈不上难听，但是他们在这个圈子里见得多了，这就是玩票的水准，绝对称不上好听。 甄喜甜和沈山初听他只带了一张唱碟，眼前一黑，心想他不会要放三天吧，能大火者，做事应该不至于如此，会有分寸吧。 嗯，他真的放了三天，而且他是真的爱唱歌，至于别人爱不爱听那是别人的事情了。 三天过后，任谁都要说一句钟晓风牛逼，他脾气好不易生气，但又完全不在乎任何世俗的眼光，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们骂你们的，他做他自己的。 主持人说大家得为午饭做准备了。甄喜甜震惊道：“我们自己做吗？” 林纪天道：“当然，不然你以为要叫外卖啊。” 大家心里道剧本里没这段啊，让人措手不及，这个节目组真是阴险。 沈山初喜道：“感觉我带的电锅什么的都能派上用场啦。” 林纪天道：“我们第一顿，劈材生火做柴火饭。外面还有无污染的菜可以现摘。” 他们想把斧头拿出来，把林纪天杀了祭天。大家乱做一团，一时都不知该做什么。 顾云霄看了，觉得这批人现代生火过得太舒服，恐怕一个个也不知道便道：“要不我们分配一下工作？” 大家便望向他，他问新来的钟晓风：“你会切菜吗？” 钟晓风点点头，忽然谦虚：“会一点……” 顾云霄说：“要不甄喜甜去摘菜，李凯文淘米洗菜，钟晓风切肉切菜，两个人一起在厨房做些准备，我和沈山初去劈柴。怎样？” 甄喜甜就只听到「我和沈山初去劈材」，心想我就知道，真是狼有情郎无意，你都这么吊炸天了我还能说什么。 其他人听了都觉得可以，唯独沈山初不想和顾云霄一起行动，便道：“劈材为什么两个人劈？我感觉我大材小用。” “那你会什么？”顾云霄冷静地问。 沈山初被问得说不出口，愤怒自己身无长技以制伊。顾云霄道：“劈材很累，两个人交替着干比较快。” 林纪天发现顾云霄有做领导的魄力和能力，大家都没什么可以反对的，便做鸟兽散，各忙各的。 结果沈山初站在顾云霄身边看他劈材，还让不要站对面左边右边，要站他旁边。以免被乱溅的木材弹到。 沈山初道：“这种活就应该一个人干，多一个人站在旁边多碍事。” 顾云霄一边砍柴一边道：“我一个人干这体力活，这对我公平吗？” 沈山初阴阳怪气说：“以为你热爱呢。” 顾云霄笑笑，不理他。沈山初看了一会，觉得很简单，自己也可以。便道：“我来……” “你会吗？”顾云霄转头看他。 沈山初无语：“这不是很简单。”顾云霄看他大言不惭，遍把斧头递给他。 沈山初知道他要看他笑话，但是他这么完美，才不可能给他看笑话。 第一斧劈下去，木材先倒了，劈到了风，顾云霄说他是风一样的男子。 第二斧劈下去，力道不对，差点没把腰给折了。第三斧下去，鸟雀四飞，木材纹丝不动，问题是斧头也拔不起来，一个古老的故事瞬间在沈山初心中飘过，传闻说谁能拔起这把斧头就能杀了洞中怪兽成为新的国王。 沈山初有点尴尬，但是如果顾云霄拔起来，那他就更尴尬了，他立刻先下手为强，叫工作人员。结果顾云霄过来一两下，把斧头给拔起来。 哦，新的国王，了不起。沈山初面无表情抵御外侮。 顾云霄对他说：“其实不难，只是你第一次劈材，还不知道办法。我跟你讲下，你试试？” 是给沈山初一个台阶，沈山初也不想给广大观众留下弱鸡的印象。便点点头：“好啊……” 顾云霄把斧头递给他，在木材下面重新垫了个木材，放平稳了，站在他身后，手放在沈山初腰上稳住：“扎马步，力量集中在腰部，身体不要动。” 沈山初的腰部很敏感，内心立马抖了个机灵。眼睛瞟了身边的工作人员，大家表情都没什么异样，沈山初心想这顾云霄怎么什么该避讳的不懂，活该到时候被我的粉丝骂死。 第34章 二十四/ 山居一日 顾云霄道：“你想什么呢，劈啊。” 沈山初便按照他的办法劈下去，木材应声劈成两段。 沈山初一看，喜笑颜开，把刚才的小心思都忘了，转头对顾云霄道：“真有你的，果然要技巧。” 顾云霄退了两步，道：“如果你很感谢我，就别用斧头对着我。” 沈山初才发现自己忘形了，笑得更开心了。也不让顾云霄有插手的机会了，自己硬生生把余下的木材都砍完了。 两个人一起把木头搬进去，看到李凯文和钟晓风在厨房切完肉淘完米，正在闲聊。 沈山初问：“你们在聊什么？” 李凯文苦笑说：“钟晓风特别上进，正问我听他的歌都什么感受，哪里好听，哪里不好听。我这样本太小了，你们一起来把关一下。” 沈山初和顾云霄一听吓一跳，顾云霄连忙说要生火没空参与聊天，沈山初突然想关心自己失踪的朋友，说要出去看看甄喜甜，怎么摘菜要这么久。 在庭院外看到甄喜甜亭亭立在菜园里。手里的篮子没多少菜，像是在拍时尚杂志。 甄喜甜看到沈山初便道：“快帮我……” 眼前的小菜园只有一小畦长出碧绿的菜。甄喜甜道：“剩下的地方说都留给我们来种呢。到时候留给老爷爷的。这一小块刚好我们几天吃的。” 沈山初道：“你怎么这么慢。”一看甄喜甜就是担心裙子被泥土弄脏了。一边要顾着裙子一边要顾着摘菜，自然不会快。 沈山初心想这仙女也是不怕被观众骂的。对她说：“再怕耽误时间还是要换个衣服才好，不然反而更费时间了。” 甄喜甜一听就懂了，连忙说：“那我现在去换。你等我……” 她把篮子交给沈山初，回来的时候沈山初手快，已经摘了一小半。 甄喜甜笑：“多亏你，我这种女孩子真的虚伪，平时也吃肉吃菜，可是真的让我亲自动手，别说动物了，就说这些碧油油的菜，都觉得有点不忍。可吃得也没比你们少。”她自嘲地笑。 沈山初心中说自己好友果然是聪明，立刻就挽回了，跟着她亲密地笑。 厨房的工作基本上都被顾云霄包了。顾云霄竟然是特别擅长做菜的人。 李凯文一直围着顾云霄转：“你怎么什么都会？你真厉害。” 沈山初心里吐嘈：你更厉害。你眼里都没我们和观众了。 李凯文道：“到时候一定教我几道菜，我连蛋炒饭都不会，就会泡面。” 沈山初心道：那倒也不止，你真是睁眼说瞎话，前面你不是做了早饭，尽管上西式的。你不止会泡面，还挺会泡茶的。 李凯文看到沈山初也在厨房里，便对他友善地笑，沈山初也报之以笑容，一副其乐融融的模样。 也就半小时时间，沈山初，甄喜甜，李凯文帮着把一道道菜端出来。钟晓风感慨道：“哇，像过年一样。” 大家心道：如果您家的过年就是父母锅台忙，你翘着腿一动不动坐在桌前看着电视等着饭端到面前，那一定是很像了。 大家把菜上齐了，甄喜甜甜甜地笑：“饭要自己装哦。才知道吃多少。” 钟晓风哦了一声，方才领悟，站了起来去盛饭了。 一道牛肉炒芥蓝，一道七彩冻鸭丝，一道金黄的炸排骨，一道白萝卜牛肉汤，一道蒜蓉炒青菜，还有一道甜品南瓜芋泥。 坐在顾云霄一旁的脑残粉李凯文再一次感叹：“顾云霄你怎么这么牛逼，真是天才。” 然后拉着大家一起和一桌菜合照，咔咔咔，自个笑得露出两排大白牙。 沈山初心下同情：呐，可怜呢。可惜神人有情，襄王无意。 大家都吃得倍香，甄喜甜看到现场的菜基本都没有辣椒，比较清淡。便好奇问：“感觉都是广东菜，你不吃辣椒吗？” 顾云霄早就料到有人会问，就道：“我喜欢广东菜，因为这些都是天然的材料，广东菜更能让大吃到食材本身的味道。也是因为没有辣椒，晚上有了也给你们做。” 听起来倒像是个大家的御用厨子了。 甄喜甜笑：“你随便，我白吃的可不敢提要求，我就记得你湖南的不吃辣椒，倒是挺难得。” 顾云霄说：“也不是不吃，只是更常吃潮州菜。我家以前请的帮佣比较拿手，我们就吃惯了。”听起来倒是言之成理。 李凯文不爱追究这些事，大咧咧地道：“听说吃辣椒有助于排毒，我还以为你是因为常吃辣椒所以皮肤这么好。” 沈山初心道：第二招get，就是经常表扬对方，让对方受用。学习了，希望自己以后有机会派上用场。 大家吃完餐，甄喜甜按着顾云霄不让他去洗碗了，说做饭的人不应该再去洗碗。拉着沈山初一起去洗了。 洗完回来，看到大家各忙各的，就钟晓风不知道做啥，又去摆弄自己的那个黑胶唱片机了。 连甄喜甜见了都震惊，觉得他们都是独生子女，按理说都比较我行我素。 但像钟晓风做到这么让人拍案叫绝——绝望的绝——的程度的也是少。 听说他是个富二代，看这没眼色和没修养的水平，更应该说是暴发户的儿子吧。 李凯文主张大家吃完饭先喝会茶，商讨一下接下来的时间怎么安排。 摆出了一副很懂得茶道的样子，结果却手忙脚乱，手被烫了，连忙握住耳垂。 顾云霄也不想显得生活技能太突出，但还是看不下去，便道：“我来吧……” 烧水，洗被子，冲茶，第一泡茶倒掉……一套动作下来行云流水，那翠绿的茶叶沉在羊脂茶具底，宛如无垠的雪山上长出一棵一棵的新树，千叶万叶荡漾舒展，甄喜甜喝着热热的茶，不禁感叹：“哪里学的。你们家也不泡茶吧。” “我家帮佣……”他还没说完。沈山初戏谑道：“你家帮佣可真累，泡茶都要帮佣来。” 顾云霄品了一杯，道：“真是感谢凯文，这西湖龙井真是一绝，清香淡远，就是可惜有点过了季。” 其实李凯文多喝咖啡，喝不懂茶，但听他这么说，想必是好茶，那这么贵也是值得。 钟晓风说：“我也喜欢绿茶。” 除了顾云霄，大家都忍不住大笑出声，林纪天连忙打岔道：“倒是看不出来。晓风好单纯。云霄喜欢什么茶？” 顾云霄道：“红茶吧，更耐泡，更浓郁，更经久不息。” 沈山初道：“看起来也懂茶？” 顾云霄谦逊道：“只能说略懂吧。我想做个茶品牌，所以有在研究。” 李凯文听了大感兴趣：“真的，那可别忘了我，到时候给我投资的机会。” 沈山初心想：追人还得懂茶道，还要花钱投资，这下大血本了，看来李凯文是势在必得。看来追求人还需要百折不回的勇气。 活在自己世界里的钟晓风忍不住有点佩服：“云霄哥真的懂很多。” 沈山初戏谑道：“说不定下一期学开私人飞机，他说他早就会了。” 顾云霄看着他的眼睛，笑了笑，温言道：“难说……” 李凯文大笑：“瞧瞧这自信，到时候你真的会我完全不吃惊。” 沈山初跟着笑：“牛逼，你是中国懂王。”顾云霄照单全收，不管他话语里有多少是夸奖多少是挖苦。 大家排了计划，最终顾云霄把木屋的平面图简单画了下来，一边走，一边听着做标记。 大家一同在屋子里转悠，大发意见。顾云霄建议先定下一种总体的风格，之后大家又是要给木屋换上更和衬的灯，又是要重新做地板，还需要给屋子装订一个原木的书柜，至少可以摆放老人家的相册和勋章。 更别提还要种花种菜，沈山初内心崩溃，觉得这辈子的家务活都会在这里干了，这大概是以前十指不沾阳春水的报应吧。 节目组把大家想要的书柜组件拉过来，大家七手八脚帮忙安装，又是看安装说明书，又是拧螺丝，七手八脚，花了半个小时才给装上了。 李凯文汗嘘嘘叉着腰看刚装好的书柜，感叹：“到时候还要学开飞机，我们参加这个节目是要能文能武，不容易。” 忙这忙那一会就晚上了，山里昼夜温差大，夜凉得很，风吹过群山，群山给予温柔的回响。 天上万颗星，亮晶晶，俯瞰苍茫大地。蓝幽幽的天空是个弧形的盖，世界是一碗凉的粥。 偶有飞机飞过，慢慢消失在天际，顾云霄凝视着，李凯文跟着看过去：“你看什么？” “有飞机……”顾云霄道。 大家也都看到了。只是庭院里蚊虫多，本来想聊聊天，最后不得不总结：“明天还得给各个窗户上装上防蚊装置。” 浪漫不堪一击，现实风尘苦旅。 “对了，还有一种防蚊的花草，明日可以搞一些来种。听说蚊虫受不了它的体味。”大家心情轻松，苦中作乐，一起哈哈笑。 顾云霄和沈山初同一个卧室，共用一个浴室，顾云霄道：“你先洗？” 沈山初疑道：“你怎么都让我？” 顾云霄道：“不然一起洗？” 沈山初翻了白眼，不理他了，自己本来就累得要命，早洗早超生。 好不容易洗了澡，用顾云霄爱屋及乌送来的珍贵吹风机吹干头发，本来夜就凉，他还开着空调，窝在被窝里，舒服得要瘫了，感觉这一天受的苦都值了。 床头柜上的手机微信提醒响了一下，是甄喜甜发来的微信。 他拿了手机翻起来看，以为甄喜甜又有什么要吐槽的。结果只看到十一个惊天地泣鬼神的大字：宇宙大发现，顾云霄喜欢你。 第35章 二十五/ 山居首夜（倒v开始） 他听到浴室传来声音, 一惊差点手机掉地上，还好顾云霄并没有出来。 他想在山中一日，就疯了一个。回道：“你疯了吧, 疯婆子。” 甄喜甜便把今天下山和顾云霄的对话以及她破案涉及的行为逻辑侦查学用说书人一般夸张的语气和他讲诉了一遍。 沈山初听完觉得很震惊，原来顾云霄竟然不喜欢甄喜甜。这人真的太会搞暧昧了，渣男。 又想这女人为爱疯狂, 顾云霄不喜欢她，她就得把自己推出去做替罪羊才能弥补心里的失落之感, 地地道道的蛇蝎美人啊。 甄喜甜道：“你别不信。” “不信……” “我都和你分析得这么清楚了！”甄喜甜咬牙切齿。 “你半个月前也分析得特别清楚, 说他喜欢你。怎么爱就消失了？” 甄喜甜写道：“那是我分不清主体, 其实当时我已经离真相非常接近了。” 沈山初嗤之以鼻，不信这女柯蓝的蛊惑。 甄喜甜说：“大家都知道李凯文是gay对不对。” “嗯……” “可是你看, 他肯定也听说过, 也知道李凯文对他有好感，还赴约。 这和以前顾云霄多不一样, 顾云霄以前肯定烦得不得了，知道李凯文对自己有这种心思，估计还得拳头相向。” 沈山初有点点动摇, 顾云霄以前确实反应会很大，可是他现在明明知道别人喜欢他还赴约, 这不就是渣男？ 甄喜甜转而道：“那也不是, 毕竟你们的关系不好, 他也会灰心，有人喜欢他, 能给他一点信心。你看他现在和李凯文还是朋友关系。” 听她说得振振有词，把顾云霄的心理拿捏得鞭辟入里，沈山初有一点点动摇了, 讽刺道：“你可真是恋爱专家。为什么恋爱就没成功过！” “滚，是我不想处了，男人千篇一律，令人疲倦。肉体不过是不断流逝的时光。 你不懂。倒是你，一个恋爱没谈过，心比天高命比纸薄，幸亏老天派了我来指导你，你可快跪下谢恩吧。” “我怎么觉得你要害我！”沈山初说，感觉聊得太深入了，怕冷不禁顾云霄出来，他便把头钻进薄被里，在被窝里聊天。 甄喜甜道：“天地良心，你真不知感恩，我是提醒你，毕竟你们现在也住在一起，小心着了人家的道。” 沈山初有点半信半疑，甄喜甜又重复说：“你告诉我不经过缜密的调查谁会知道你会在宗祠出现？去时装发布会见你，去宗祠偶遇你，去你家里找你，如此用心良苦，我怎么就误会是喜欢我了呢，都怪你蠢。” 沈山初心想现在确实走到哪里都能见到顾云霄，真是大怪事，但又想自己真的相信起来了，甄喜甜这人是魔鬼吧，是娱乐圈的传销圣手，她成了明星真是直播卖货届的一大损失。 甄喜甜又来一段棒喝：“他还为了你弄了个节目，你听说了吧，他和公司的续约条件就是你。 我的天，这么说来真的感天动地，我怎么就没遇到这么为我掏心掏肺的狗男人。” 一提这段，本来沈山初也觉得非常奇怪，为什么这节目非自己不可？ 他被甄喜甜强大的逻辑说服了，心里很是震惊：没想到这家伙一会找茬一会献殷勤，竟然是因为惦记本直男，男人心，海底针，太阴险了。 但是对于他对自己有这样的企图倒也不反感，他想如果是以前的顾云霄也就算了，空有皮囊确实遭人烦。 他承认现在掉了皮的顾云霄算得上人间佳品，内心深处承认其实他比自己还是厉害一些的，所以就不反感。 他又想，别人喜欢自己又没错，为什么要反感？那自己也就太不厚道了，感情的事本来就不是自己能控制的，如果能，想来顾云霄肯定不想喜欢自己。而且这不是说明自己特别有魅力？ 从小到大一大把姑娘追自己，自己向来眼高于顶，现在自己魅力值高到连男人都能吸引。 而且这个男人还是自己曾经的死敌，说明什么？说明现在的自己真的特别优秀。 连顾云霄这样的人都被我吸引，自己真真是个地球村里一个卓尔不凡的好男儿，想着想着心中顿时充满了奇怪的感觉，又觉得自己特别通情达理，催出了满满的正能量。 正要和甄喜甜继续说什么，被子忽然被拉开，眼前一阵光亮，出现顾云霄顶着湿漉漉头发的脸：“被子盖着头睡，不太好。” 顾云霄心想这和林飘风一个毛病，基因都隔了几代了，能力还是很强大。 沈山初听着顾云霄饱含关怀的责备话语，心中警鸣大作：我的天，实锤了，这狗男人可能真的喜欢我。 沈山初一个晚上睡得迷迷糊糊，各种虚无缥缈的迷梦，一点都不踏实。 醒来的时候看了下手机的时间，还早得很。但是另一张床上的人竟然已经不见了。 他有些吃惊，坐了起来，发现空调温度已经调高了，难怪他觉得热。心想：那渣男这么一大早去哪里了？ 他穿上睡袍走到窗边，拉开了一点窗帘，却看到有一个人弯着腰在那里看花，不是顾云霄又是谁。 此时天还未亮，山雾笼罩，天与山都蓝浸浸的，云里透着一点微光，像是盛唐的一个清晨，宏伟的朱色城门还没有开，城门外有些细细的，遥远的声音，早起的少男少女们推开了窗梳妆，只是普通的一个清晨，没有人知道自己身处在最好的时代里，以后会有多少追怀每一个大唐的清晨。 顾云霄穿着普通的月白衬衫玄色西裤，显得修身笔挺，每一块骨头与每块肌肉都那么相称，没有一点多余。 沈山初仔细看，他手里还拿着剪刀，原来在剪花。他转过来，看到窗边穿藏蓝色睡袍的沈山初，对他笑了笑。手捧着刚剪下来的红色玫瑰花，款款走了回来。 沈山初心中又是警鸣大作，完了，他是不是要送我亲手剪的玫瑰花！ 他太疯了吧，我要怎么拒绝才显得不那么尴尬，又不显得太目不下尘。 节目组拍到了，这该怎么解释？观众会怎么想。我太难了，我现在躲起来还来得及吗？ 当然来不及，顾云霄已经到了门口，推门进来，两人相对无言。 沈山初看到他的衣服有些湿气，衬衫贴在了胸上，透出了肤色，看到了结实的胸肌，是雾气打湿衣服的缘故。 顾云霄朝着沈山初走过去，沈山初死马当活马医，决定他一拿出花他就立刻像把整个气氛搞得像是两个男人间的一场恶作剧。 顾云霄走到沈山初面前，沈山初面如死灰，顾云霄穿过了沈山初，把花插在沈山初背后床柜的花瓶上里。 沈山初目瞪口呆，该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本来应该高兴，结果他像是老人家对虚拟货币一样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时代的失重感。 顾云霄瞄了他一眼，道：“你不会以为我一大早要送你玫瑰花吧？” 沈山初笑道：“怎么可能？哈哈哈，我又不是傻逼，你敢送我也不敢收啊，哈哈哈，我的天，你怎么有这种想法？” 顾云霄道：“你突如其来的话多。” 沈山初为表示并没有，便不理会他了，自顾自去洗漱，换了衣服。 顾云霄走进浴室要拿什么东西，头从他肩上探过去，正在刷牙的沈山初脖子上感受到顾云霄呼出的热气，整个背都直了，还好顾云霄拿了东西，就退了出去。 沈山初心事重重刷着牙，心想甄喜甜作为情感专家，她的提醒真的有先见之明，这人想通过同居生活各种漫不经心的细节来勾引我，他的段位真的很高，自己虽然很有把握不会被动摇，但也不能轻敌。 出来看到顾云霄拿着自己带过来的小提琴在摆弄，心里吐槽这人真是雅致呀，作为一个演员，什么都会，就是演戏不太会。 又觉得自己这句吐嘈很精髓，忍不住自己开心地笑。顾云霄抬头看他的笑如日光照雪，特别耀眼。 他想他真的好，是在爱和和平里长大的孩子。林飘风也是开朗的孩子，但是他的笑就从来没这么没有负担，总有完不了的心事。 顾云霄问：“除了节目里的安排，今天还会给个人时间，你想做什么？” 沈山初摇摇头：“没什么想做的。”他走过去拉开窗，虫鸣蛙鸣此起彼落，天光照亮森森的树，角落里的野自开自落，云雀飞过万水千山，只为和你此刻的窗前相见，这世界真是美好。 他看见钟晓风也起了个大早，扛着一个收音器正出庭院，他和钟晓风打招呼，钟晓风回头和他摆摆手，说要去森林里收美妙的自然之声。 沈山初心下感叹，他是真的热爱音乐，真是音乐界的灾难。 有人敲门，顾云霄开了门，原来是甄喜甜跑过来串门，要来招呼沈山初去吃早餐，又喜上眉梢地对顾云霄说：“昨晚睡得好吗？” 顾云霄点点头：“还可以……” 甄喜甜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睡得好。” 顾云霄不太明白她的意思，甄喜甜也不解释：“不说了，先一起去吃饭先。” 和两个人往客厅走，就迎面碰上走来的李凯文。甄喜甜道：“凯文起得这么早，莫非早餐又是你帮忙做的！” 凯文笑：“这你都知道。” 另有新文预收，随君选择，预收多的先开哈： 一/ 小奶狗vs小狼狗 竹马破镜重圆文：《他有一颗后悔药》 许炽诚因父母一夜之间离奇死亡，离开了开满凤凰花和缅栀子的故乡，多年后因宗祠改建再回故乡，重逢了高中恋人许天天和昔日的死党们。 炽热的高中记忆像一场明亮的大雨落下，他从武校转来是青春的开始。 宗祠过去意外死去人的脸孔再次浮现，面前一条模糊的路指向不可能的凶手。 当隐藏多年的真相逐渐浮现，当过去滂沱的雨水渗入两人的衣领，许天天听见他们在金色爱河里奋力向前的浆声：“昨天不可惜，今天不迟疑。” 青春成长文。高中校园生活为主，案件为辅。 主角：斯文败类优等生 许天天  x  易燃易炸转学生 许炽诚 二/百胜将军vs永国第一贵公子 架空权谋仇敌cp文 《误桃源》 永国离奇失踪的军队两年后归来，所有人眼瞎耳聋口哑，领军声称听到龙吟之声，朝野震惊。 为平息舆论，永国双皇令出身世家的永嘉四少卫从容，辛无病，阮羡之，司徒射狐寻仙谢罪。 此去关山万里，吉凶难卜。卫从容和辛无病却冲突不断，举世皆知卫从容绝顶聪明，十数年来，他却猜不到辛无病难测的心事。 别来沧海事，语罢春未尽。是谁提着一盏灯照亮这天下，引着他们去看这背后是人是魔？ 让他们看清这千秋家国究竟是谁的黄梁一梦？不以苍生为念的是这帝王还是这漫天神佛？ cp：金吾卫将军：辛无病 x 永国第一贵公子：卫从容 很多小说正在连载，记得收藏我的专栏哦！ 第36章 二十六/ 山居次日 甄喜甜感叹：“我们都是哪里修来的福气。”然后对沈山初笑, 沈山初知道她笑中的内涵，两个人彼此心照不宣。 大家看甄喜甜跟喜鹊似的，这么开心, 不约而同被她的情绪感染了，一时之间其乐融融。 甄喜甜去拿牛奶，发现三个人拿了碗, 刚好都走到小米粥旁边，甄喜甜感叹道：“怎么忽然都喜欢上小米粥了, 真是不约而同。” 知道内情的沈山初立刻听出了不对劲, 心想甄喜甜一夜之间修炼成精, 成了内涵大王，退了两步, 转身往面包处走：“趁还年轻, 我还是啃点大列巴吧。” 刚吃了两口，一碗小米粥放在自己眼前, 顾云霄道：“这么早啃这花岗岩，胃能好吗？” 刚盛了白粥过来配煎蛋和榨菜萝卜干的林纪天道：“看你平常高冷，倒挺会关心人。” 甄喜甜和沈山初听了, 心里同步「呵呵」一声笑。 甄喜甜心想你这主持人眼力见不行，心理学研究也拿捏不到位, 竟然看不到这个男人真正的魔力和诡计。 又恨在场没有其他的吃瓜观众, 除了主持人这个白目, 都是局内人，她独木难支。 最后不禁质问这到底这是什么烂戏？观众竟然只有自己一个人。 而且又是在摄影镜头底下, 她得好好控制自己，不然可能无端端招来一身腥，被他们各自的毒唯喷死, 到时候真落得这么个悲剧结局她是为谁辛苦为谁甜？ 正说着，一个四十上下的男人走了进来，戴个金丝眼镜，头发剪得挺短，看着是个斯文人。 顾云霄一看，自己助理已经接到人了，就站了起来：“田正老师，怎么来得这么早。还没吃早饭吧，一起。” 田正说：“顾老师……” 顾云霄立刻打断他：“您看您年纪比我大，资历比我深，可别叫我老师，我无地自容，何况我就是请您来指导我的。” 其他几个人都有点懵，多少听说过田正的大名，是行内比较出名的一个表演老师，长期在知名的戏剧学院任职。就是不知道为何一大早来这里。 顾云霄对大家解释：“不是节目组会给大家个人的自由时间，过两三个月我要进组，抓紧时间请田正老师提前来给我上上表演课。” 田正道：“荣幸荣幸，刚好暑假也有空。” 顾云霄看着沈山初和甄喜甜道：“这段时间田正老师经常会跟我呆一起，你们很多时间也在，要不要凑个学费，田正老师还能给我们打个折。” 田正听了哈哈笑。甄喜甜和沈山初笑容凝结在脸上，心想倒也不必，感觉有被内涵到。 没想到旁边的李凯文亲密地搭上顾云霄的肩，特感兴趣地说：“我倒是想凑个热闹，久仰田老师大名，难得有这机会。我还想跟着田老师再学一下台词。” 田正看了一下顾云霄，因为是顾云霄邀请他过来的。顾云霄点点头：“那自然是没问题，我替田老师做主了。” 这下沈山初和甄喜甜有点骑虎难下了，明明是上个综艺怎么就授课解惑起来了。 这氛围起来了，不参加呢，一定要被人骂，毕竟他们知道自己演技也没高出李凯文太多。咖位就和顾云霄不相伯仲。 人家不耻下问，怎么就他们两个得意自满呢，这分明就是两个清醒的人身处于被洗脑的集体的困境。 甄喜甜拍了拍沈山初：“那我们也一起吧，难得有这个机会，田老师课可难报了。” 沈山初知道甄喜甜的想法，两个人看着喜笑颜开，表示能碰到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实在是三生有幸。 甄喜甜私底下喷沈山初：这是什么飞来横祸血光之灾，做节目明明已经很累了，还要现场排练给观众看，顾云霄真的很随心所欲。 我不能这么算了！这得加钱——双倍。你看林纪天开心得很，笑得那个欢，都能从那血盆大口直接看到心脏了，明明我只是个吃瓜观众，我是被你连累了！你要赔偿我的损失！ 沈山初道：谈什么连累不连累，昨天你还以为他喜欢的是你呢。 人生际遇就是这样变化莫测，你这么继续以为呗。就当一场梦，醒来还是很感动。 甄喜甜本来就表错了情，郁结于心，发了个群殴他的表情。 一会，钟晓风走进来，高兴地说：“收了很多极妙的自然之声。放给大家听听。” 大家忽然想起各有好多事要忙，说下次吧，下次一定听。 至于下次是哪一次就很难说了，毕竟人生际遇变化莫测。 最后没走的顾云霄留住了，听了一些，又给他说了一些见解。钟晓风道：“听说哥小提琴拉得非常好。” 顾云霄道：“业余水准，难登大雅之堂。” 钟晓风却早听他拉得特别专业，就道：“一定找机会和哥合作。” 顾云霄听了，觉得这孩子真是有股轴劲，就一笑了之，随他去了。 鹦哥给顾云霄传来讯息：任总正找机会出手一两张张小白的画。 顾云霄一想就明白了，任天明准备卖画来维持公司资金的周转。 一会顾云霄接到黄今欢的电话，原来策划里有一期关于戴思舟的，要找到戴思舟和戴思舟父母的墓地。 戴思舟倒还好，在专门的公墓里，他父母就悬了，因为戴家没人很久了，节目组找了很久，都找不到任何一个线索，不知道是不是荒冢成沙了。 顾云霄和黄今欢沟通过很多次，黄今欢虽然恃才傲物，但如果有人在才华上让他折服，他就很愿意结交，两个人沟通几次，他觉得顾云霄这人很妙，有威严又没有架子，说话颇有一诺千金的架势，特别让人信得过，在这个时代尤为难得，两人已经成了好友。 戴思舟想了下，就提供给他们一个名字：“陈语冰”。让节目组去找试试。 黄今欢奇道：“这是谁？” 顾云霄道：“我听之前的长辈说，这是当时戴家的女帮佣，和戴家虽然是主仆，但和戴思舟也像兄妹，你们试着找找看。” 黄今欢便记下了，心里感叹怎么顾云霄能知道名字，他项目组就没一个人能找到？ 顾云霄消息厉害，自己的项目组蠢得和猪一样。只是有点担忧：“这么多年了，陈语冰也是老太婆了。不知道还有没健在。” 顾云霄听了，内心叹息，便不语。 一会，顾云霄又问：“黄兄你是不是有认识网络上营销的公司？” 黄今欢道：“有啊，怎么了。” 顾云霄道：“介绍个高手，和我们公司没业务来往的给我吧。” 讲到这个位置，黄今欢知情识趣，便不往下细问，到时候他想说就会说。 便一口答应了下来，挂了电话筛选了一下公司，推了个靠谱的给顾云霄。 防虫窗运过来了，表演老师田正就先给大家讲了一段戏，等下可以试试排练。让大家忙乎的时候也能酝酿一下。 大家就手忙脚乱开始研究防虫窗的装法。最后顾云霄看了这些人的手动能力简直和残废没两样，就让他们弄花的去弄花，给外面小田地播种的播种，他自己来装。 沈山初听了，也就要走，顾云霄抬头：“总要留一个给我打打下手。” 叫道：“山初……” 沈山初心想让本大爷给你打下手，你哪里来的狗胆。 但是想想如果拒绝，这厮一定又要反问：“那你有什么会的？”最后输的是自己，尴尬的还是自己。 想想自己也是没这个狗胆，只能心不甘情不愿地留下来。 他蹲下去研究了一会，跑洗手间，微信声响，他打开，是八婆甄喜甜传来的：他刚才叫你时看你的眼神特别深情。 沈山初道：渣男那双眼看只狗都像很深情。 又想：喜欢铁石心肠的我，注定不会有好下场。可怜呢…… 这么一想刚才被顾云霄呼来喝去的不愉快就这么一笔勾销了。 毕竟比起自己，对方真的是个可怜人。心灵毒鸡汤不是说了，谁先喜欢谁就输了。 那他沈山初明摆着是两个人之间的赢家。走路都应该带风。 他自己开解自己，想了许多乐观的理由说服自己，把自己的情绪安排得明明白白的，才从洗手间出来，顾云霄已经开始把防虫窗的魔术贴贴到窗棂上，魔术贴的好处就是随时可以拆卸。 一看到沈山初就开始指挥他给自己递东西，沈山初因为已经取得了精神的胜利，就含笑听他，他要给他递什么，他就给他递什么。毕竟觉得顾云霄实在也不容易。 顾云霄忙了一会，忽然觉得不对劲，沈山初竟然这么配合。 便往下看他一眼，看沈山初颜色平常，便问：“会觉得闷吗？” “不会啊，能帮到你，觉得在积功德。”沈山初道。 “累的时候就说。”顾云霄道。 沈山初心想：他自己爬上爬下盯东西都不累，我递点东西怎么就累了。我非常有理由怀疑他在阴阳怪气我。 沈山初便道：“我曾经是我们市攀岩冠军。谢谢……”他体能一流，顾云霄也是领略过的，倒没有想过顾云霄会在这方面怀疑自己。 顾云霄没见过攀岩这个运动，但从名字大体上能了解，想来沈山初是在悍然表示自己很有力量。便轻描淡写道：“那你很厉害哦。” 沈山初现在十分断定自己是被阴阳怪气了，看着这活也挺简单，瞧把你神气的。便道：“要不换我来吧。” 我回到家了，今年大家能回家过年吗！ 第37章 二十七/ 弯了 顾云霄看了他一眼, 就答应下来了。沈山初信心十足，摩拳擦掌地踩着小ti子上去，结果发现好像没有自己看的那么简单。总是没法贴成一个直线, 歪成不成样。 在下面的顾云霄道：“弯了，弯了，左边。” 他又往左, 顾云霄又无奈：“还是弯了，右边一点, 弯了。” 沈山初看着刚才顾云霄贴的都十分笔直, 怎么轮到自己就弯弯曲曲如羊肠山路。 而且顾云霄在下面对着自己叫弯了, 弯了有种奇怪的感觉。刚腹诽完，又听到顾云霄道：“还是弯了！” 气得沈山初不行, 又不能在镜头前失态, 便道：“就你黏得直。” 他为什么不说歪了，歪了, 非要说弯了，弯了，尼玛, 你才弯了。 他明显是故意的，沈山初心想这人真是非常阴险, 分明想对我形成心理暗示, 心眼真是比比干多一窍。 顾云霄看了下自己刚才做的, 确实贴得挺直，为何他这都有不满？ 他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人真是摆弄个窗户都不愿服输。 沈山初胡思乱想，脚下ti子一晃，差点摔下来, 还好顾云霄连忙帮自己扶住。 沈山初想继续，但是想到要再听到下面这个人冲着自己叫几百句「弯了，弯了」，简直能让民间剪刀手艺术家们剪出一百集拉郎配艺术片，想着就头皮发麻。 最后终于放弃了挣扎，说：“还是你来吧。我摆不直。” 沈山初下来，换顾云霄爬上去，就看到钟晓风走进来，钟晓风对沈山初道：“哥，喜甜叫你呢，我来帮云霄哥吧。” 沈山初正愁不能脱身，自然没有二话，扔下就跑了。一出去甄喜甜正在菜地上播种呢，看到沈山初就招手：“正找你呢。你来帮我看看。” 沈山初走近了，看不明白，问道：“看什么？” 甄喜甜认真地看着他，讲台词般抑扬顿挫地说：“我也是第一次，帮我看看，我是不是播得有点弯！” 沈山初如遭雷劈，看着甄喜甜这一脸假正经的模样，知道甄喜甜是故意的。 心里骂了甄喜甜一百遍：尼玛，这里就没有一个好人吗！ 他悻悻走进庭院内，看到李凯文已经正在欣赏自己栽种下去的防蚊草，满意地竖起大拇指自己夸自己：“弯的佛！” 天地不仁，沈山初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经历了心灵巨大的崩溃。 顾云霄之前一直在研究张小白，张小白的知名度在现代虽然是民国画家的翘楚，但是相比其他和他近乎比肩的画家，价格也差太多了。 市场上说是张小白的画没有其他人多，所以奇货可居，价格自然不可同日而语。 但顾云霄因为家庭关系，在民国见过太多炒古董的行家，他就记得一个炒唐三彩的，自家先收了许多唐三彩。 在拍卖的时候和拍卖的人私下勾兑好价格，然后在拍卖上喊出高价，一举把唐三彩的价格抬上去，而市面上拥有最多唐三彩的就是庄家他自己，之后慢慢出，给市场造成奇货难得的局面。 顾云霄本来心里有点怀疑张小白的画也是幕后庄家做的局。 他仔细查了一下，确实张小白在五年前的一次拍卖会上拍出了天价，自此价格就和其他画家不可同日而语。 拍下这些画的人各有所图，有的是早就和拍卖的庄家设计好了唱双簧，有的是变相行贿，有的是投资等待升值。显然任天明属于后者。 顾云霄越研究越能肯定这就是个局，而且这手段和民国时没有多大什么差别，上当的也是一些有头有脸急功冒进的新晋富豪。看来相比科技的日新月异，人性真是没有太多进步。 顾云霄找了个空余时间和那个网络营销公司简单对接了一下，说了自己的诉求，让他们按照自己的要求去做。 营销公司听了，鉴于顾云霄给得实在是太多，营销公司表示自己必定肝脑涂地，全力以赴。 顾云霄表示肝脑涂地倒也不必，一桩生意而已，大家都看开一点，不必动不动要死要活。 沈山初他们刚回屋子里，表演老师就给他们一个分镜脚本，是一个民国故事《天涯五友》的片段，等他们有空的时候可以排排看。沈山初心想人生呀，真是祸不单行。 种完田，弄完窗，又给小木屋置办了森系的沙发等等，一通忙完后，大家都累的跟狗一样。 林纪天上下左右打量了，每个桌子上都花瓶，花瓶里都有花，是顾云霄想要的。 沙发是甄喜甜选的，墙保留了木质的原木色，但李凯文和钟晓风补缺补漏，修补了了许多漏洞。 冬天来了，还有壁炉可以烤火。看着竟然有明信片里圣诞小屋的温馨了，确实变化很大。 林纪天道：“就差给个名字了。要不，顾云霄好事成双，题个名。我们去制作，跟你的门神还能对得上。” 顾云霄道：“这样好吗？” 沈山初心道，呵，假惺惺，欲迎还拒。 林纪天道：“有什么不好的。” 果然，顾云霄不拒绝，想了一下，就给提了个对联：少年心事当拿云，谁念幽寒坐呜呃。 题名为：拿云筑 思路流畅，一气呵成，字体如游云惊龙，有一股洒脱劲。 林纪天喜笑颜开：“真的好，还和我们节目呼应了，云霄你真是油菜花。” 眼看顾云霄要停笔，李凯文便在旁边道：“我常年在外国真的见识少，这毛笔字真好看。要不，你给我们一人送一副字吧，不会太麻烦你吧？” 沈山初心里呜呼哀哉，舔狗又来了，自己想要他的墨宝一辈子珍藏就仅代表你自己，还要拖我们下水混淆视听。 顾云霄抬眼看了李凯文，又望了一下沈山初，道：“怎么会？只要你们不嫌弃。” 沈山初心想这看我一眼是什么意思，又不是我提的要求，不要说你是为了送我才答应这要求？ 你们心机都好重。能不能自行私相授受，哥哥我是无辜的。 林纪天问大家：“你们要不？” 大家纷纷捧场说要。甄喜甜特别热闹地鼓掌，提升戏剧的高潮氛围：“太好了，好棒！” 然后若有所思地撇了沈山初一眼，大家都跟着往沈山初这边看——就他没表态了。 沈山初含笑脉脉：“当然，求之不得。”心中对自己说：我，沈山初，真是个名副其实的大怂货。 于是，大家将各自得顾云霄的一副墨宝，也好。沈山初往好处想，万一某天自己忽然被封杀了，而顾云霄还长红，倒是可以拍卖度日。 顾云霄给每个人写了句诗，沈山初几欲昏倒，内心有一万句台词飘过：哦，我的老伙计，我的上帝，你行行好。 他真的好老派。我的上帝，我敢跟你打赌，他一定是穿越来的。 沈山初也不耐烦看他给别人写什么，就他把自己放压轴了，最后才给自己，他看了给自己的一句诗： 白马饰金羁，连翩西北驰。 借问谁家子，幽并游侠儿。 沈山初倒是喜欢这两句，听起来自己飒爽不凡，豪气十足，也不至于让观众对他们的关系有猜疑。 只是他也不太懂顾云霄哪里来的脑洞，要把自己比成报国游侠，自己倒真是愧不敢当。 他看到顾云霄给甄喜甜的诗句是：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把甄喜甜给美的。连忙让甄喜甜别当真，他选这句别无他意，只是懒得写太多，选个字数少的。 毕竟对付不太重要的人就随便对付对付，你看给我的，字数最多。可惜我不想要。 听他这凡尔赛炫耀体，气得甄喜甜毫不客气在微信上回了10条60s的超长语音辱骂他。 因为昨天被蚊虫追捕的惨淡经验，这个晚上大家准备好了蚊香，防蚊草等各种道具，总算能在庭院里喝喝茶谈谈天。 漫天星星闪烁，仿佛农业社会里的星星，古人坐在台阶前看的牵牛织女星。 月亮很圆，云不时飘过月亮，像游龙的身影一闪而过。顾云霄想起自己最后在民国的那个晚上，也是这样圆的月亮，只是这月亮温柔缱绻，不似那晚的月亮凛冽。 甄喜甜感叹：“好久没看到这样的星星和月亮，城市里光污染太严重了。真是难得。” 钟晓风说：“真的，我们像在远离尘嚣的古代郊外，给了我灵感，我要用森林里的月亮写一首新歌。” 沈山初连忙真诚反馈：“那这几天可得多收集素材，慢慢写。”离开节目组后再写最好。 李凯文道：“有时候真的想穿回古代看看那个时候的夜空，那个时候的人。” 他看着顾云霄：“如果你穿越回去，你想穿到哪个时候？” 沈山初心道：这家伙看顾云霄这么多传统技能又要抛话题投其所好了，假洋鬼子真是为了讨好顾云霄什么鬼话都能说出来…… 你一个从小在外国生活的人你穿也是穿回欧洲中世纪，每天省钱买赎罪券，每天自愿被牧师鞭打，因为这样就能清除罪孽上天堂，呵。 第38章 二十八/ 穿越 顾云霄不动声色想了下：“倒是没有特别想去的, 现在挺好的。” 李凯文笑道：“这样啊！” 林纪天职业使然，立刻把这个有趣的话题接下来，又问甄喜甜。 甄喜甜欢欢喜喜地想着, 然后说：“我肯定不穿到宋以后，因为要绑小脚我可受不了那个罪。就唐朝吧，我想见识一下大唐风华, 想看看武则天。可是唐朝有宵禁，晚上都不能出门, 漫漫长夜真的很无聊。” 沈山初听着笑了, 甄喜甜真的很认真在幻想。顾云霄看沈山初看着甄喜甜痴笑, 就撇了他一眼。 甄喜甜又说：“而且，听说古代寿命低, 我惜命, 可不想夭折。” 沈山初说：“放心，您这岁数去了古代也是寿终正寝, 不叫夭折。” 甄喜甜一听气得花容失色，让沈山初坐过来，保证不打死他。 沈山初早就跑很远了。 林纪天于是问沈山初：“那你呢？” 沈山初站在不远处笑着说：“我哪里也不想去。” 林纪天问：“为什么……” 沈山初道：“我这里有父母朋友, 有我爱的事业，过得好好的, 回过去做什么。 人过于脆弱爱幻想才会有这样想法, 以为过去就会比现在好。 光想着夏天没空调, 起床洗漱没自来水，出门没汽车没高铁, 可别说古代了，十年前我都不想去，最可怕的是要上茅厕, 我有洁癖，一想就浑身哆唆，打死我也不去。” 大家想像那画面，哈哈大笑。 林纪天道：“那你岂不是有幸生于现在，生于过去岂不是生不如死？” 沈山初摇头：“那倒也不是，我如果一出生就在古代，生来如此条件，当然也就习惯了。 可我是从现代过去的，享受过更便利的生活，你懂的，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得多痛苦。” 林纪天笑着提醒道：“本来就是浪漫的想法，你真的太现实主义了。不过你说的很多现实条件倒是真的，听着我也不想回去了。你可得罪了很多不同爱好的人。” 沈山初连忙对着镜头作揖：“剪辑老师饶我一命，把这段剪掉。观众们，如果你们看到了，我郑重声明，只代表我个人的观点。” 微风徐徐，吹过林里水汽深重的树木，似纯真无邪的隐形少女，盈盈来到跟前。 照例是顾云霄给大家泡茶，这次泡的是金骏眉，茶味更浓，大家喝得得味。不过甄喜甜和沈山初怕晚上难睡，只敢少许的喝。 唯有李凯文一个人倒一杯喝一杯，牛逼极了。顾云霄看了就说：“凯文，这茶重，你少喝点。” 沈山初心里道：那你倒是少倒点。 李凯文道：“我不讲究这些，这茶确实好喝，云霄真是行家。刷新了我不少见识。” 甄喜甜和沈山初心里同时道：你才刷新了我们对痴男的见识！瞧瞧你这不长进的样子！看看你还能做什么妖！ 顾云霄看沈山初又是那种似笑非笑的表情，忽然就说：“这里空气好，山初，要不要明天早上一起跑步。” 沈山初原本看热闹看得入了神，莫名被cue，活生生被推入了修罗场，一下子有点慌，嘴上说：“就，不，不了吧。” 李凯文非常感兴趣地道：“跑步我可以。” 甄喜甜内心：呵呵，你什么不可以，我看透你了。不过为什么我堂堂一代绝色佳人在这里只能作壁花，看着这三个臭男人爱恨情仇，互送秋波。我的命太苦了。 顾云霄爽快道：“那明天六点。” 钟晓风道：“那我也可以。我要起来收集森林的声音。” 甄喜甜一听，心里立刻纠正自己：呀，那还是顾云霄命苦一点。我大名喜甜，果然命里带甜，逃过一劫。 大家又胡乱聊了一会，眼看着夜深露重，就散了。沈山初看着顾云霄和李凯文一路并行，有说有笑地走了进去，好似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茕茕独立般的存在，他又有点狐疑不决了，这家伙真的喜欢自己？太稀奇古怪匪夷所思了。 虽然自己经甄喜甜指点迷津，发现顾云霄喜欢的是自己。 白天也觉得信得不行，感觉到苦恼，又有点飘，抚慰了「顾云霄竟然比自己技能多这么多」带给自己的巨大伤害。 但看着他一口气答应了李凯文的晨跑邀约，再加上现在的光景，又有点疑惑了，果然夜里使人冷静。 想想觉得还是有疑点，自己可别被甄喜甜这个害人精蛊惑了，到时候闹个天大的笑话。 当然，狐疑虽狐疑，顾云霄这讨人厌的家伙喜欢自己的可能性也不是说就没有了，还是有点大的。 毕竟甄喜甜列举的那些证据一一都还在，毕竟自己是如此卓尔不凡仙人一般的好男儿，只是自己还是要冷静客观，多留意观察。 沈山初是心气极高的男儿，别人那是这里看不上那里看不上的，自称完美主义者，所以导致现在都没正经谈过恋爱。 记得上学时有个妹子来向他表白，因为冬天，戴着拟灰鼠毛的长披肩，穿着白色长款羽绒服，他立刻拒绝，说人家是孤舟蓑笠翁，独钓寒江雪。 又有一次，圈里有个女明星向他明送秋波，他拒绝的理由是这人直白得像是失败的悬疑剧，第一集 就猜中了结尾，还拍了五十集，堪称女星里的《意难忘》。 总之，他总有这样那样的神奇角度，能洞穿别人的漏洞，要不嫌人家腿长胸平像田径选手，要不嫌人家爱阿谀奉承，在导演面前那嗲样，最让人看不上的是还用身体换资源，油腻得以后地狱下油锅都不用自己备油。 当然他虽然挑对象眼界高，作为朋友其实也好相处，待周边人都和气，所以才能和甄喜甜称兄道妹。 张君君一点都不担心他谈恋爱，毕竟完美的女人呢就像是圣母玛丽亚处子之身生子一样，但凡有点理智就知那是不存在的。可怜啊，这人是没机会恋爱了。 而且相处久了，也知道他是孩子脾气，爱耍嘴皮子说俏皮话，就担心他那损话被人传了出去。 虽说他秉承众生平等的概念，没有男女概念——对待男女都一样重拳出击。 但毕竟要和他发生爱情的都是女生，圈子说小其实也小，生怕他吐嘈女生的传了出去，一个不好反过来被女人们重拳出击。 等顾云霄洗澡出来，发现沈山初已经睡了，又把被子盖到了脸上，顾云霄走过去，小心把被子拉下来。 露出了他的睡颜，有点气呼呼的，好像梦里也有什么让他生气的，他无奈摇摇头，笑着走回自己床。 坐在床边刷了一下手机，点开从未打开过的私信，随便刷下去，有个人引起了他的注意，头像是零式飞机的残骸，点进去，这人几乎每天和自己说好几句话，都是同一句话，看来是穷尽了力量让自己看到：注意，最近那个飞机残骸会被盗。 顾云霄愣了一下，这是什么意思？他怎么知道零式飞机？ 是因自己以前的照片而来的黑粉吗？他知道网络上什么人都有，很多事情不能当真？ 犹豫了一下，还是不回复。胡乱想着，心中莫名有一种强烈的不安，好不容易半夜才睡着。 沈山初很少喝茶，虽然知道自己睡眠会受到干扰，尽量少饮。 但结果还是睡得很浅，一段一段的，被模糊不清的梦托了起来，像在梦里漂浮，可在梦中又知自己在梦中。 醒来时，看了下时间，才早晨五点，看了一下，顾云霄也还没醒，他呼吸均匀，看着沉静如海，双手合着搭在肚子上，像是佛的手势。 沈山初心想：以前怎么会想到这人是这样的呢。内心有些恍惚，觉得也是一个梦，又啧啧称奇。 他静悄悄起来，拉了一线的窗帘瞧了瞧，天还没亮，太阳也不见踪影，只是天边有些橙红的霞，像是还未开的花海。 沈山初想着也睡不着，干脆出去走走，便细声换了衣服，慢慢开了门，闪了出去，又无声关了门。 一路走过去，大家都还没醒，剧本也没这段，他这属于临时离题的自我发挥。 他一走出去，立刻更清醒了，山里凌晨的空气冰凉，像是薄荷糖，让他整个脑子都活过来。 他在树林里信步穿梭，耳边是断不了的蛙鸣和虫叫，雾气和露水多多少少沾湿了自己的衣裳。 难得一个人，他心情反而愉快起来，虽然他钟爱都市生活，下楼就要有便利店。 但此时此刻，仿佛一个人在年月深渊里踽踽独行，却给了他大自在。 走了差不多二十分钟，沈山初开始觉得有些无聊，准备往回走，却感觉后面有脚步声，一回头，是顾云霄跑步朝着自己的方向赶过来。 沈山初看了他一眼，立刻就转身继续往前走。希望他能知难而退。 可惜顾云霄不懂，不屈不饶地跑到他身边停下来，并且还向他搭话了。 “怎么这么早？”顾云霄道。 “怎么就你一个人？”沈山初问。 顾云霄道：“李凯文叫不醒。” 呵，人类伟大的爱情是如此脆弱，这么轻易被睡眠打败了。 沈山初内心吐嘈。至于钟晓风他就不问了，那是个风一样的奇男子。 两个人并行走着，静默如头顶的天空，沈山初准备用高贵的沉默击退他，但是顾云霄显然身经百战，不以为然，并做好了准备为难他。 沈山初终于受不了这诡异的氛围，眼看自己继续往前走，他也要不离不弃跟着，前途令人绝望。就准备往回走。 忽然看到前面一只蛇正坐直了身子，吐着舌头，眼睛亮晶晶望着他，他怎么就没想到在山林里会遇到蛇呢！ 沈山初整个人头皮发麻，第一次知道「整个头发都吓得立了起来」是真实存在的，不是漫画里的夸饰！他下意识就要往后退。 身边的顾云霄拉住了他，轻声说：“别动……” 新年快乐啊，宝贝们，么么哒 第39章 二十九/ 遇蛇 沈山初才记起身边有个人, 真是祸兮福所倚，忽然由衷感谢那潺潺的山泉，感谢那圆圆的月亮, 派这人突如其来，来到自己身边。 那蛇探着细长的脑袋，观察着面前两个人类, 分析着敌情，寻思着这状况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时刻准备主动发起致命的攻击。 顾云霄拉着沈山初, 小声说：“慢慢往后退。” 顾云霄退了一步, 发现沈山初没动。沈山初这才颤声道：“我最怕蛇，我动不了。” 顾云霄瞄了他一眼, 果然他脸色发白, 头发都竖了一半，还以为这人天不怕地不怕呢。 顾云霄打量了一下脚下, 想了想，放了他的手。 沈山初一下子失去了最大的靠山，以为他要单独跑路, 心想这人不至于吧！ 这是什么鸟人！大难临头各自飞啊！甄喜甜不是说好了他喜欢我的吧！女人的嘴，骗人的鬼！求助地望了他一眼。 顾云霄冷静道：“稍等……” 慢慢了脱了外套。沈山初也不知道这关键时刻为什么他忽然要脱外套？ 也不是演唱会, 需要露胸肌拉一拉高潮。是这大场面让他热血沸腾吗？ 那蛇一看, 又往前动了动, 没把沈山初当场吓晕。顾云霄忽然飞速把手上的外套向蛇扔过去，罩住了蛇。 又捡起脚下几块石头, 用力蛇的地方砸过去，那蛇看起来好像没再动了。 沈山初这才反应过来，顾云霄也没空解释, 拉着沈山初：“快跑吧！”带着沈山初往左侧跑。 这看不到蛇，沈山初恢复了行动力，一口气跟着顾云霄往前跑了五分钟，根本不敢回头望。 往事随风，走了就让他走。他们像是电影里真正的勇士，从来不回头看身后的巨大爆炸。 眼瞅着没危险了，两个人才停下来，沈山初手撑着膝盖，上气不接下气，打量了四周，蛇没跟过来，也不知是死是活。 两个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忽然大笑了起来。好一会，沈山初才道：“你那衣服？” “没事……”顾云霄说。 沈山初想到刚才自己丢脸的样子，平日里见惯滤镜里勇敢，反应灵敏，无所不能的自己，无法面对真实的自己，只能插着口袋，冷酷往前走。 顾云霄看他忽然变脸，百思不得其解。便跟了过去：“你又怎么了？” 一个「又」字让沈山初更加难堪，好像自己特别善变，难以相处。 也是，自己这么对出手相助的恩人确实有时公道。他不得已站住了，摆起公正无私的脸：“刚刚谢谢你，我就对蛇……我希望你不要说出去，顺便忘记刚才那一切。” 顾云霄听了，才知道是这么回事，真是小孩子脾气。他不仅莞尔：“那比较难，太难忘了。你当时的头发……” 他比了一个直立的动作，他的头发当时竟然因为恐惧摆脱了地心引力，最前沿的科学家都要感叹：人类的潜力真的难以估量。 沈山初听不得，简直要当场尴尬而死。心里道：他怎么可能不好好取笑自己？ 好不容易抓住自己的把柄。别说他，我自己抓到这种机会，一定不会放过。 却听顾云霄道：“人都有害怕的时候，也没什么。” 沈山初听出来了，是在给自己台阶。便点点头表示认可：“那倒也是。” “想喝蛇羹了。”一会，沈山初又坚强地补充道。鬼知道他根本碰不了这类东西。 “那让组里准备一下。”顾云霄撇了他一眼。 “那倒也不必，万一吃到什么保护动物，大家都吃不了兜着走。”沈山初连忙拒绝。 顾云霄知道他在虚张声势，也不揭穿他。就认真地转头，对他伸出手：“我们其实可以做朋友吧。” 沈山初看着他的手，拿不定主意，不知道他的真实用意，和自己做朋友？ 刚才情急之下拉着自己跑，倒没啥感觉。现在要很正式和这手握手言和，却又点不自在。 想想他以前的种种恶劣行为，即使这个人真的是因为喜欢自己，所以以前故意激怒自己，那也是够讨人厌的，他不能接受这种没有格局的情感。 但想来想去，也不能显得自己太不给面子。便伸出手和他一握，声音里不带表情地说：“我考虑看看。” 这高贵冷艳的话让顾云霄啼笑皆非。正好前面有人喊：“云霄哥，山初哥。” 两个人转头一看，原来是出来收音的钟晓风，摄影师也跟过来了。 钟晓风道：“云霄哥，今天怎么没叫我？我都起晚了。” 沈山初刚听了就过耳朵，没在意，转头一想：原来顾云霄没叫他。为什么？ 往顾云霄处一看，顾云霄不动声色道：“叫李凯文叫不动，就让你也多休息一会。” 沈山初心想：那他是记得昨天的约定，故意不叫钟晓风，看来是醒了看我出来了，就也出来。 难道是想要有和我独处的机会？那岂不是又是一个他喜欢我的实锤？真是让人头疼啊。净给人出麻烦的事，我很累。 顾云霄倒真的是看他竟然比自己早起，就想出来邂逅他。但也不知道他能想得这么弯弯绕绕。 钟晓风看着顾云霄只穿了一件背心，诧异：“云霄哥不冷吗？” 顾云霄摇摇头，刚才的事情只字不提。 钟晓风就道：“那你们跟我一起收音吧。” 沈山初心想今天出门没看黄历，想来是大不吉，不仅差点被蛇咬，现在还得去收音，他还没想好要不要拒绝。顾云霄先说：“可以……” 沈山初也想见识一下，也便跟着一起。看着钟晓风认真收集蝉鸣声，风吹过树梢的轻响，踩着落叶的响声…… 倒是很有情趣，也对钟晓风有点改观。虽然他的音乐还是那么让人难以忘怀，但是在这么功利的圈子里，能这么一根筋，抱着极大热情去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确实很难得。 尽管他还没感受到钟晓风的音乐才华，没有才华的热情很容易误伤人。 而且他们作为流量走到这一步，不管做什么都有一大堆人叫好，久了很容易迷失，自以为拥有自己所没有的，水中捞月就以为月亮是自己的，当然还有中立的评价能让自己清醒，清醒才能进步，只要愿意去看，去面对。 沈山初知道他们面对的问题其实大同小异，所以反而有点佩服，希望他能进步，得偿所愿。 三个人在林子里折腾了近一个小时，才一起回去。一回去发现李凯文又把早餐做好了。 沈山初虽然感谢，因为他自己有早餐吃，虽然他摆明不是为了自己。 但又觉得神奇，这假洋鬼子以前在家里应该也是娇生惯养的，怎么这么爱做早餐，是因为在组里表达爱意的手段太有限了，而自己爱意已经满满的，要溢出来了？ 这么一说，这娃也不容易，啊，爱情，多么可怕的东西。 啊，爱情，多么变态的东西。沈山初忽然生出了普度众生的慈悲心态。 却看到甄喜甜瞪了自己一眼，又看了看只穿了背心的顾云霄，眼神流露出审判的味道。等镜头对向她，甄喜甜却依旧是甜美姿态。 沈山初知道甄喜甜是说自己没和她说一声，抛下她自个出去逍遥快活了，还要劳烦她一大早起来抓奸。 沈山初虽然还没结婚，一看到甄喜甜这个祸害就已充分感受到结婚十年的状态，虽然没有妻，却已经是无妻胜有妻的最高境界。 李凯文一脸懊恼地对顾云霄说：“昨天喝茶喝多了，很晚睡着，没醒来。明天一定。” 沈山初心想李凯文恨死昨晚那壶看似暖心实则心怀不轨的红茶，李凯文现在一定比较爱绿茶远胜于红茶，让他丧失了好机会。 一会，沈山初去洗手间，果然看到甄喜甜发来的信息：“都到野外脱衣服的进度了？这是五倍速？喜甜狂喜。” 沈山初气得要当场吐血身亡。刚出来却看到工作人员拿着顾云霄的衣服进来，对顾云霄说：“顾老师，是你的衣服吧？” 顾云霄便接了过来。林纪天觉得内有故事，便问：“怎么跑个步，就把衣服扔外面了？” 顾云霄看了沈山初一眼，沈山初于是接过话头，简单说了一下两个人遇到蛇的情况，但全然不提自己的表现，只表扬了一下顾云霄的野外生活技能。 林纪天听了大惊失色，万一两个人有个三长两短，自己的职业生命也就跟着命悬一线，忙说：“这可是林子，你们出去还是要有人随同。”又叫工作人员要加强查看周围的环境。 但甄喜甜太了解沈山初了，知道沈山初最怕蛇，知道他绝对没有自己讲述中的那么冷静，顾云霄竟然一点不反驳，任他胡说八道。呵，这该死的爱情，让人恶心。 甄喜甜和沈山初正在互相腹诽，田正老师出来说：“你们什么时候有空，大家排一下，下午老人家就要过来了。” 大家一边对台词，一边说等一下就可以试试看。 《天涯五友》讲的是许幻园、李叔同等民国五个青年才俊，性情相投，以诗会友，共聚「城南文社」，结为莫逆之交。 第40章 三十/ 天涯五友 许幻园是上海富商, 只讲心不讲金，出手阔绰，花钱如流水。 他邀请李叔同同住, 他们一起过了好几年「大观园」般吟诗作画风花雪月的日子。 天涯五友一起宣传民权思想，鼓励男女平等，婚姻自主, 一时之间成为上海滩的风云人物。 只是好日子总会到头，那时候的世界时局变换得人心都还快。 旧政府倒台, 许幻园被抄家, 万贯家财瞬间化为乌有…… 多年后五人再次在上海落魄相见, 一友已经死去，李叔同皈依佛门, 而许幻园成为居士, 借住在上海大王庙。真真是城头变幻大王旗，忍看朋辈成新鬼…… 甄喜甜看了心内难受, 直叹息：“人生比戏剧还要戏剧，比苦情戏还要苦涩。” 大家排演了几次。顾云霄扮演的是李叔同，沈山初扮演的是许幻园。 那个寒冬的夜里, 幽蓝的天空里遥遥一枚寒月映着大雪，许幻园走到了李叔同住的住处, 喊出了屋内的李叔同, 大声对他说：“叔同兄, 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 说完门也没进, 对好友鞠了一躬，就这样转身就走，从此告别天涯。 李叔同矗立在苍茫的大雪里, 含泪看着好友消失的背影，想着曾经诗酒仗剑的快意人生，如今江湖各自落魄，竟无一丝能力回报自己的好友。 李叔同转身回屋，写下了送别好友的千古之歌：“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沈山初对演戏一向着迷而认真，虽然嘴上向来云淡风轻，时间短，但他还是揣摩了好久的许幻园心理，排了几次才找到感觉，当他对着走出门的顾云霄喊道：“叔同兄，我家破产了，咱们后会有期！”顾云霄瞬间眼眶就红了，沉默着一句话也没说。 看着沈山初消失在尽头，两行泪方才落了下来，转身回屋，落笔如神，诗催心肝。 大家看着都入迷了。李凯文道：“云霄，你可以啊，特别有感染力，佩服。” 顾云霄来这天数不多却听惯了夸奖，知道有些话不必当真，不以为意。 却听到田正说：“云霄，你真的不错。你怎么开窍的？”这词用的，显然是很嫌弃过去的顾云霄。 但也正是因为田正说话公正，大牌明星见多了，他没有讲场面话的爱好，不好的绝不加多一句溢美之词，大家反而对田正很信任。 田正又对沈山初说：“你也很不错，但稍嫌稚嫩。毕竟安排给你们的时间太短了，已经算超水平发挥了。云霄把个人命运和时代的交错之感表现得出色。” 大家都看着顾云霄，等着顾云霄发表高见，学学他是怎么开窍的。 顾云霄道：“我觉得这出戏就是民国的挽歌。我是以挽歌来表现的。” 田正点点头。顾云霄又说：“大家有时候怀旧民国，民国是精英社会，少数精英确实活得好。但即使是精英，就像天涯五友，命运沉浮，各自背负着巨大的国仇家恨，像云万里漂泊，大多不知所终。 最后也只能是「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所以这是「失败者之歌」，我说的不是世俗之见里的成功失败，而是另一种意义的失败，我觉得像——时代失败的缩影。” 顾云霄努力表达，最终也不太确定是否表达出自己对于自己时代的感受。 毕竟他以前是理科生，而大家也在努力理解他眼里的「失败」。 田正听了很有共鸣地说：“云霄，你应该对自己有信心，你有这么强的感受力，还这么上心，下一部民国戏没问题的，我都有期待了。” 甄喜甜和沈山初以前就和顾云霄在戏剧方面打过交道，不禁啧啧澄奇。 两人一有了点完全没摄像头拍摄的私人时间，不禁都表达出了同样的情感：“顾云霄怎么了！他是大年初一抢到了头香吗！” 甄喜甜道：“沈山初，你问问他去哪个寺庙抢的头香！太他妈的有用了！明年我们也去抢，先定一个VIP站位，现在立刻抢购十二层保暖羽绒服。”沈山初道：“女孩子不要说脏话。” 甄喜甜说：“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沈山初陷入了沉默。甄喜甜又不死心：“他到底是怎么开光的，我真好奇。你接受他的爱吧，顺便摸摸他的底。” 沈山初听她提到这个，气不从一处打来：“你不要妖言惑众了，我已经清醒了。” “你不信他喜欢你？”甄喜甜奇了。 沈山初冷笑：“呵呵，我要再考察一下。” 甄喜甜听他竟然不信自己这么冰雪聪明女人的直觉，感觉受到了冒犯，继续蛊惑道：“女孩子的直觉很灵的。” “拜托，你的神经粗得能把比萨斜塔拉直，你的直觉概率没比抛硬币高多少！” “滚……”甄喜甜怒不可竭。 沈山初想了想，冷静地告诉甄喜甜自己早下定的结论：“即使是真的，我可以接受他爱我，但是我不会接受他。” 甄喜甜很懂他这个人的思维逻辑，听了一下就大概明白他的意思，他的意思是爱没有罪，他尊重每一种感情。 但不打算接受顾云霄对他的感情，连忙挖苦道：“你可真是高贵冷艳。一般来说你这种就是绿茶女二号，仗着男一号喜欢你就为非作歹，最终被傻白甜女一号李凯文挖了墙角，才后悔不迭，痛失备胎，在酒吧哭着喝到天亮。最后酒保还要打电话让我去接你。” 沈山初他们作为流量，平常也看过不少文章把他们泥化，但听到甄喜甜当着自己的面悍然把自己泥化，而不是泥化顾云霄，大伤男人的自尊心，气得直叫甄喜甜滚蛋。 甄喜甜横了他一眼：“你好自为之吧。”也不管他在那里吹没有的胡子瞪眼，自行飘然远去。 因为是节目组给大家的一段放松时间，大家都在休息，甄喜甜回到客厅，发现李凯文正和顾云霄聊得火热，当然主要是李凯文在说，又是讨教顾云霄演戏的技巧又是和顾云霄聊自己在世界各地的见闻，光看李凯文，那气氛特别亲密，针都插不进去，钟晓风自然也就插不进去，所以在旁边摆弄自己的音乐。 顾云霄不怎么说话，不时点点头，表示自己有在听，就像是语文老师在作文本后满写的「已阅」，连分都懒得打，鬼知道他有没有阅。 甄喜甜看着，顾云霄越是这样，李凯文越是着迷，越是上赶着，像驴追着面前的胡萝卜。 真是，李凯文你也是从西走到东，从白人黑人走到了黄人，见多识广不至于此啊，她不禁发出了哲学家的感叹：人性多贱啊。 沈山初一会也回来了，顾云霄一看就对着沈山初招手：“来这边聊天。” 沈山初看了就说：“又喝茶？你们这是什么老年养生组合，要喝茶也给我奶茶！” “奶茶？”顾云霄皱了眉头。想起自己在潮州喝过的，这深山老林倒是不好叫，不过好像自己做倒也不难。他便道：“我可以做。” 沈山初没想到还有这么犀利一招在等着自己，连忙假笑说：“哈哈，不用了，我开玩笑的。” 顾云霄才不理他的否决，说做就做，站起来就道：“我来试试。” 虽然没有珍珠，但冰箱里有现成的牛奶和芋头，他觉得不难。 心里盘算了一下，先把芋头蒸烂，然后捣碎拌点蜂蜜做成芋泥。然后把牛奶热了。 节目组瞬间又变成美食手工节目，钟晓风说：“云霄哥你好像小叮当，要什么都能立刻搞出来。” 顾云霄不知道小叮当是什么鬼，但应该是称赞之语，便谢了他。 沈山初倒是在旁边手足无措，以前粉丝什么礼物都送他，他也见多了也就习惯了，心意多了心也就坚硬了，由公司负责，玩偶啊信啊留着，贵重的一律退回。 现在自己因为不想和他们两个坐一起，随口忽悠的一句话倒是让顾云霄立刻给自己做起奶茶，他真没见过这局面，站在旁边有点手足无措。 却看到甄喜甜含笑看着自己，他仔细一望，甄喜甜双手握成拳，握得紧紧的。 沈山初一看就明白了，她是在说：实锤。沈山初想要走过去和她一较高下，甄喜甜却聪明，举起双拳做加油状：“你们加油，我去外面摘点玫瑰花瓣。”说着立刻就优雅知性地落荒而逃。 最后芋泥也好了，牛奶也好了，顾云霄看向沈山初问：“绿茶还是红茶？” 沈山初愣了一下，绿茶是李凯文送的，李凯文专属，自己可不碰。就说：“红茶……” 顾云霄又问了其他几个人，除了李凯文选了绿茶，剩余的都是红茶。 沈山初松了大大一口气，还好这人聪明，不是专门给我，不然在这镜头前我得多尴尬。 他有强烈的不安，不希望总是在未知的情况，被放置到这样的境地。 甄喜甜做了杰出的贡献，给每人的奶茶上面撒了玫瑰花瓣。 并且自嘲地想：这奶茶上的玫瑰花瓣就像这节目里的自己，美归美，却全然无用。不对，美而无用就是本人最大的美德。 大家不知甄喜甜有这么多想法，用杯子喝着顾云霄自制的奶茶，倒是觉得像模像样，林纪天说：“云霄，以后谁嫁给你就要享福了。” 第41章 三十一/失窃 顾云霄道：“我学东西比较快, 容易上手。” 沈山初一口奶差点吐出来，这人绝了，人家说他容易上手, 这立马就上头，一点都不谦虚的。 正说着，这期的嘉宾过来了, 作为民国的飞行员，还能来的嘉宾都是七老八十了, 老人家在主持人搀扶下走了进来, 旁边跟着一个婷婷少女, 应该是他的孙女过来陪伴。 老人家陈平安皱着眉头还在和孙女说：“怎么会丢呢？谁会偷这种东西呢？真是的，太匪夷所思了！” 大家听着觉得奇怪, 站起来迎接老人家, 顾云霄道：“您丢了什么东西了？” 陈平安说：“你们说这事是不是太莫名其妙了，那零式战机残骸好好在博物馆展览几十年了, 突然就被偷了，谁偷这种东西啊！ 而且谁能偷这么大的东西！那么大的东西竟然能被搬出去还不被发现！” “啊？”顾云霄忽然想起了那个不知名的微博私信，觉得匪夷所思, 那个人是怎么知道的？ 是预言家？还是盗窃家本家？选择对那个没用的飞机残骸下手又是为了什么？ 莫非因为自己和那个残骸的丑闻，要给自己难看？这也太下本了, 也不至于吧。 林纪天一边让老人家坐下, 一边奇道：“您怎么知道的？” 老人家道：“我以前的战队友打电话告诉我的, 新闻也出来了。” 一边摇头，心中又是不解又是生气, 是属于老人家对于新的时代的疑惑。 林纪天知道顾云霄和这个飞机残骸有点糟心的往事，为了避免影响节目，就把话题撇开了, 给老人家介绍了整个木屋，给老人家看摆放勋章和奖章的柜子，老人家怅然之余又觉得圆满。 老人家最满意的是顾云霄的字，对着赞叹不已，不断说没想到现在艺人还有字这么好的，以前梅兰芳他们啊都是德艺双馨，一说又说远了去，顾云霄却听了亲切，连说：“过誉了……” 陈平安一说这个木屋要送给自己，给自己圆梦，连忙坚决拒绝。 节目组原本是要给陈平安一个惊喜，这么一个木屋因为处在深山老林也不值多少钱。 毕竟房地产贵就贵在地，地又贵在人，没有人的地方，空有楼，就是鬼城。 唐僧这么个得道高僧，也要化个尘缘，所谓尘缘就是红尘的缘分。 这么个远离红尘的地方，是与人无缘的，难以想象有人愿意长期居住。送给老人家，也就是让他偶尔可以来逛逛。 顾云霄看着陈平安孙女倒是有点喜欢，当然她更不可能来长居。 陈平安是有风骨的人，人到暮年自然更不能破坏自己的名声。 便打个原场：“要不这个木屋您有使用权，每年您或者您家人什么时候想来休憩打个招呼就可以，其他的时间节目组找个专人来管，作为山中客栈出租使用，这样？” 顾云霄看着林纪天，林纪天觉得倒是可行，老人家听了也觉得不错，老人家孙女先雀跃起来，准备带几个同学一起来度假。 陈平安笑：“鬼才信你们这些娃，来一天你们就呆不住，就是喜欢图新鲜。” 等又坐定，陈平安猛然看到坐在对面的沈山初，不禁惊呆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真像……” 林纪天说：“像谁？” 陈平安说：“你说有个明星，是林飘风的小辈是吗？就是他吧。” 林纪天点点头：“是啊……” “你不说，我来也能发现，真是像，恍然间，我还以为我回去过去了呢。” 陈平安笑，满脸皱纹，看着和蔼，身边又升腾着一股名为岁月的雾气。 “你和林飘风熟吗？”林纪天问。 陈平安摇摇头：“我是小他们两三级的。进来的时候，当时戴队长已经没了，林学长变得更沉默，也更拼了。不太和人说话。” 顾云霄这是第一次听到他走后林飘风的状况，不禁心内一阵绞痛，忽然又觉得自己自私，自己替了他，没了也就没了，他却要在人世间受到无穷无尽的折磨。 陈平安说：“那个时候，本来空军死亡率就高，生死都是平常事。我也听说戴队长是替林学长上阵的，所以他更痛苦吧。我就有一次单独跟他照面。” 陈平安想着那几十年前的旧事，那岁月的雾气更加浓了，又干又凉又呛人，在整个屋子，在整个森林里飘呀飘，把所有人都笼罩在里面。 他那次和林飘风出任务回来，就他们两个人回来。回来的路上，林飘风说也算有点缘，请他吃个晚饭吧。 他们找了个卖馄饨的摊子，摊子四周都是残桓断壁，日本人才又轰炸过一次。 林飘风点了两份馄炖。摊子的老板是个中年人，看起来担惊受怕，怕敌军又来，但为了活着又不得不营生，卖得心不在焉。 四周都很安静，像是鬼蜮，只有冷月映着这非人间的人间。 馄炖的烟腾腾升着，好似要升到无尽的苍天里去。林飘风吃着馄炖，也不说话，陈平安也不敢说话，也是饿了，就一个劲吃。 吃到半途抬头看到有水滴落到林飘风碗里，是林飘风的眼泪。 陈平安更不敢说话了，林飘风猛然吸了一口气，大口把馄饨吃完，才抬头看了看陈平安，感叹了一句：“真他妈的孤独。一个人。只剩下我一个人。” 陈平安听了心酸一瞬间涌到了喉咙。林飘风看他也红了眼，便笑：“难得请你吃饭，不该给你添堵。我加入了飞虎队，下一次就要去云南出任务了。学弟你自己要小心。” 陈平安听了更加震惊，因为云南那条线是民国抗日时期仅剩的补给线，但死亡率更高，被称为死亡航线。 陈平安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哑声道：“学长，你要保重。” 林飘风笑了笑，声音却非常自信：“放心吧，有人保佑我，我不会有事的。” 顾云霄听着，仿佛那馄饨的烟气就在眼前飘着，半晌问不出话，知道这里面有自己很大原因。 因为自己是飞虎队出身，林飘风他们都是航校出身，他负责教导他们。 飞虎队是民国请来的外国民间支援，民国出资，算盟友，本质上并不归民国管，加入难度当然也大。 倒是沈山初听了感慨，虽然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长辈，几次听下来却产生了莫名的亲近情感，便问：“那后来呢。” 陈平安摇摇头：“我和学长本来就不熟，只是一饭之缘，兵荒马乱的，大家每天都有任务，他调去云南后就彻底失去了联系。也不知道后来他怎么样了。” 沈山初听了心内失望。陈平安又问：“为什么你们突然想起找林学长？” 沈山初道：“是我曾祖母想念他，以前一直在找，就是完全没线索，所以通过节目来试试。” 陈平安听了想着已经没有下落这么多年了，怎么还可能通过一个娱乐节目找得到，这怕也只是个噱头。但这话也不能说，便只喟然不语。 沈山初听到有凄厉哭声，转头才看到是甄喜甜哭得梨花带雨，她旁边的钟晓风都吓到了，呆头鹅一般不知该怎么办。 沈山初心想这呆子怕是不可能交到女朋友了——说得好像自己就能交得到似的。 自己连忙拿了纸巾递给甄喜甜，安慰她：“哎，别难过了，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甄喜甜心软，又是个特别感性的女生，听不得这种事，抽抽噎噎的不停，好一会才说：“林飘风说他很孤独，最后却一个人去了云南，也不知道后来怎么样。他那么怕孤独的人。” 顾云霄想说「我们」，意识到不对，连忙收了口，沉声道：“他们都有队友，关系很好，会互相帮助，去了云南肯定有新的队友，你别难过。” 他们又和陈平安聊了许多他做空军时的故事，聊了整整一天，抗战的故事本来就很沉重，像陈平安这样活到现在的都是少之又少的幸运儿，等把陈平安送走，大家都已经累瘫了。 林纪天拿出策划部搜寻好的资料，给这期节目做ending：“二战时的中国内陆满目苍夷，海上路线和内陆路线全都断绝后，民国政府修建了一条从昆明至缅甸的公路—— 滇缅公路，用来运输当时的国际援助物资和从国外购买的物资，敌军为了切断路线，自然经常出动飞机，轰炸公路。 而就是我们节目组里提到的飞虎队在这里守护公路，和敌军做斗争。” 顾云霄逐渐知道了他走后战况愈下，自己的伙伴们且战且退的战争路程。 林纪天停顿了一下：“很遗憾实力悬殊，滇缅公路也没有守住。所以云南空中航线成了最后一条补给线，这条线之所以叫死亡线。 不光是敌军随时出没，更因为它位于喜马拉雅山系，最高的地方甚至达到7000米以上，气候变化最为复杂，日照极其长，地形更是复杂，常常会有急气流，冰雪等突发状况。 而且，没有自卫能力的运输机遇到敌机就等于死亡。 据统计，在这条航线的3年零3个月里，平均每96分钟就有一辆飞机掉落，中美盟军损失的飞机达一千多架，牺牲飞行人员近3000人。死亡率达百分之八十。” 甄喜甜一听，那林飘风的离开显然不是离开，那近乎是主动赴死。想来一定是凶多吉少，一有这个念头又哭成狗。 沈山初心里感动：我的大小姐，我的长辈我都没哭，你真是替我尽了全力。又好好劝了她好久。 林纪天最后插播了广告：“也敬请大家期待之后的民国大戏《最后一条空中生命线》。” 春节过得真快，第一天上班，朋友们各个如丧考妣。 而码字的我也觉得很孤独，哈哈。 股市高开低收，牛年第一天就这么恶心人。心里默念：做个人吧，求求。 第42章 三十二/ 未具名的人 这期节目告一段落, 大家做鸟兽散。顾云霄刚回到家，就看到鹦哥传来信息：哥。 因为那个飞机残骸丢了, 你的事又被掀起来，网上都在骂你，最近消停点啊。 顾云霄上网看了看, 确实很多人在骂自己，这种都是情绪之语, 在大家最上头的时候, 不能站在集体情绪对面, 先让大家骂一骂，过两天冷静处理即可。 但问题是现在公司恐怕不站在自己这边, 没踩自己就算仁至义尽。 果然, 鹦哥又传来信息：公司买了水军踩你，哥, 你要赶紧把合同处理好，不然这事没完没了。 顾云霄心想不出自己所料，以前的顾云霄必然也没和公司处出什么感情, 熙熙攘攘，都是利益而已。 顾云霄问营销公司材料准备好发送了吗？ 营销公司说, 已经陆续发送到网上, 并且安排好媒体资源, 明后天就会上热搜。 顾云霄点点头，那就静观其变好了。 那边的沈山初和甄喜甜已经知道顾云霄这个自带腥风血雨体质的人莫名就又被骂上热搜第一。 甄喜甜有点心疼：“天啊, 他真的被骂成狗，这事本来也没他什么事，又不是他偷的, 那么大的飞机他背也背不动，这么大的锅倒是背了，就这么被骂了十万条，有点心疼。” 沈山初道：“他本来就狗，不被骂也是狗。” 甄喜甜道：“人家那么对你，能文能武能下厨，还专门给你做奶茶，你做人得有点良心。” 沈山初心软嘴硬：“为什么非要在镜头前表现得这么亲昵，让人觉得很尴尬，居心叵测。” 甄喜甜摇头：“顾云霄真惨，到底喜欢你什么呀。李凯文小狼狗阳光帅气，花心是花心了些，但熟练掌握三门语言，还温柔爱笑，多好。” 沈山初道：“你不懂男人，所以你没有男朋友。” “滚，三秒钟内把你拉黑。”甄喜甜气愤不已。 甄喜甜下线后，他自己才又在网上仔细看网友的那些话，觉得现在的顾云霄自然不该得到这样的待遇。 可是以前的顾云霄又时不时在脑海里跳出来，让他如鲠在喉，他心情的复杂实在难以言喻。 那边的任天明和任天亮却开了香槟，顾云霄是蹦跶不出自己的手掌心了，还得压压他的价格，看看谁才是真正的王者。 他们互相拍着兄弟的肩膀，夸对方果然是娱乐圈的智多星。 顾云霄深思熟虑了一下，想着把这事交给这个时代的人做比较靠谱，又对鹦哥说：“你拟一个微博说辞，就说我准备五十万来悬赏抓捕那个偷飞机残骸的人，为国做贡献。” 鹦哥大惊失色：“啊！这么多钱！” 顾云霄道：“钱不是问题，金额大才能引人注意。”顾云霄自小就出手阔绰，因为是家里独苗，家大业大，吃尽了时代的苦头，倒是没吃过钱的苦，只吃过有钱买不到东西的苦。 鹦哥想了想：“但这么大的金额会不会被人怀疑利益输送，或者超过活动奖品的金额数？” 顾云霄想了想，道：“你可以找一个公证。另外，我看你们剧本奖之类奖金也不少，奖金应该没问题。反正事就是这事，你看看怎么办周全。” 鹦哥听了，知情识趣，知道细化老板的想法是自己的宿命，便领命而去。 鹦哥拟后，顾云霄审了几次，找了个时间给发了。 果然很快，骂顾云霄的退潮了，新的热搜都被顾云霄承包了。 因为新的节目预告出来，大家看着他的行为表现，觉得根本不是黑子里说的那样。 即使过去可能如此，也早就洗心革面，和零式战机合照只是无心之失。 而且这《拿云的少年》节目他还是发起人之一，可见拳拳之心，他的粉丝顺便反攻，自己的偶像在做真正有意义的事，让黑粉别逼逼，请他们父母健在，嘴下积德，有能力也去弄个节目，没能力就尽早把自己蒙在骨灰盒里。 顾云霄的悬赏微博上了第一位，还得了几个重要官媒的转发和赞赏，说他有社会责任心，让他的粉丝更有了底气。 另外一个热搜是张小白的，介绍了张小白民国时期在敦煌做的旧事。 虽然不会长远影响张小白画的价格，但是短期内掉价是没问题的，而且文章里还介绍了庄家用文物做局的调查，直接提了很多娱乐圈的大佬乐于高价购买，不是做了冤大头就是另有企图，简直恨不得直接@任家两兄弟。 甄喜甜见了啧啧：“这顾云霄公司还是有两下子，这危机这么快就没了。还蹭了不少好感，加了新人设。” 沈山初想得明白：“他和公司还在撕逼呢，肯定不是公司帮忙的，估计是他自己的主意。” 甄喜甜有点佩服：“这人真不简单，云霄值得，未来可期。” 沈山初虽然心内觉得这人确实有两下子，嘴上绝不能承认：“还云霄值得，未来可期？你是他疯狂粉丝吧。” 发了个再见的表情，不想和八卦一姐继续聊个男人的话题。 第43章 三十三/张小白的画 顾云霄看着自己的悬赏通告转发已经几十万, 几乎要创个新高。 虽然心里早有准备，还是感叹这个社会的瞬间连接竟然已经达到这样精密和及时的程度。 不像以前的报纸，文化精英拟好了观点再传播, 再不是精英能完全掌控的局面。 又看着那个告知过自己飞机残骸会丢的发黑头像，这些日子都没有发新的讯息过来。 他满怀疑惑和担忧，想问他到底是谁？打了一行字, 最后却又逐字删了。 斟酌自己要不要打破这个沉默。要不要主动去追问？在自己还不知道对方的动机之前。 忽然那个头像有感应式的：不必找我，该知道时你就会知道。 顾云霄吓了一跳, 盯着那行字。最后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以静制动。 如果他有目的, 一定会再发来信息，守株待兔就是最好的办法。 任天明和任天亮看到顾云霄靠自己化解了一场危机, 深感意外, 这个顾云霄还真是深藏不露，这几年把他们耍得团团转。 眼看着公司迅速回血是不可能了, 昨天的香槟开早了，没回血还出了血，难怪那香槟颜色不对, 分明是暗示了血光之灾！ 眼下张小白的事又出来，只能赶紧出几张画才能解燃眉之急。 沈山初那边倒是风平浪静, 只吃着瓜子看顾云霄在那边舞在那边浪, 倒是津津有味。 张君君说：“你生日快到了, 粉丝会的生日会要去一下，记得。” “啊！”沈山初以脸蒙被, 深知粉丝于自己有深恩，要去回报，而且人家为自己庆生, 自己更不应该赏光。 只是生日对于自己是很重要的日子，年复一年的套路，他觉得也是无聊。 “还有，你今年最好不要和甄喜甜聚。好不容易这绯闻压下去了，生日被一拍，又要起来。”张君君道。 “我连生日和朋友吃顿饭的自由都没了啊！”沈山初抱怨。 “你在这圈子里多少年了，你的自由是我剥夺的啊？我可没办法。” 张君君太了解沈山初的招数，毫不留情地抵挡了他的撒娇。 “你去和甄喜甜说。”沈山初说。 张君君心里盘算了一下，自己去和甄喜甜说，除了被对方的甜言蜜语轰炸一番外，不会有所收获：“我跟你妈一样，你说我这么年轻怎么有你这么大的儿子！” 沈山初耍赖道：“我妈想让我赶紧谈恋爱，你也想吗！” 一招制敌，张君君无言，本来想说就你这龟毛傲娇样，能找得到对象？ 转念又一想，到时候他们私下聚不告诉自己，被拍了自己反而被动，不如把事情拽在手上，保持可控性。 便改口：“这样吧，你们聚，地点我来定，我要确保私密性。” 沈山初想想这倒是可以，也无可厚非，便答应了下来，等张君君确定了地址，回头和甄喜甜说就是了。 任天明兄弟还想着赶紧脱手几幅画，没想到第二天热搜直接来了个“谁买了张小白的画？”几乎是直接点名他们兄弟两。 他们必须表明没有行贿的意图，那就只能认自己蠢，中了人家的局。 网友不分青红皂白，自然一顿群嘲他们是来自小地方的乡巴佬，一朝飞上天，尽是买这类东西装裱自己，暴发户味十足。 任天亮到是不觉得怎样，任天明气得不行，自己当了半辈子聪明人，现在竟然被当作「被宰的蠢货」在网上被□□。 而且公司的股票哗啦啦直往下掉，眼看自己的对赌协议要输了，到时候可就麻烦了。 任天明道：“一定是有人在搞我们！” 任天亮道：“我们在圈里对手那么多，大家也都知道我们的对赌协议，这个时候下手都正常。” 任天明问：“画出不了手？” 任天亮点头：“市场都在跌，八折都没人买。” 听得任天明眼前一黑，他辛辛苦苦收集的画就等着升值大赚一笔，没想到事到临头却像A股一样不争气。 任天亮道：“而且这事可能还有后手，看看这两天的发酵，到时候可就更麻烦了。” 任天明拿着办公桌上的限量Zippo打火机转着，冷静了一点，转念道：“是不是顾云霄搞的鬼？逼我们下决定？” “顾云霄？他还没这种心眼吧？” “你现在还觉得没有！你带了他这么多年，竟然没发现他是披着羊皮的狼！现在还以为他是小白兔？蠢，蠢不可言。”任天骂道。 说得好像你发现了似的，任天亮不敢顶嘴，心道：网上的人说你更蠢。哼…… 任天明想了想：“你去调查一下，到底这事是哪家营销公司在做，估计就能找到幕后黑手。” 第44章 三十四/ 博物馆 因为最近和顾云霄的斗争中, 任天明连续折了几次。任天亮对自己哥哥聪明才智的崇拜程度有所降低。 但以前迷信的余威还在脑海里荡漾，便依言出去, 派了人去调查，又让人赶紧去把鹦哥叫过来。 鹦哥早就料到有这一天，顾云霄更是早就给他筹备好了答案。 任天亮变着法子问鹦哥顾云霄和最近张小白的事情又没有关系, 这个鹦哥是真不知道，虽然他之前有提供一点情报。回答起来也是理直气壮。 任天亮又问他关于悬赏令的事情, 鹦哥便说本来顾云霄有和自己说过, 但是自己直接劝服他, 告诉他这样做可能会引起不好的社会影响，本以为他已经听劝了, 所以没有上报, 没想到他还是自己做了。 任天亮问来问去都没问到答案，自己又想了想, 回去告诉任天明鹦哥估计是真的不知道。 任天明问：“他有维护顾云霄吗？” 任天亮道：“那倒是没有。” 任天明沉吟了一下：“你不觉得小尹最近很少说顾云霄坏话了？” 任天亮点点头：“不过现在顾云霄是比以前好侍候，看来顾云霄也知道关键时刻，拉拢人心。” 任天明说：“不能疏忽, 到时候如果能把顾云霄搞定，我们没法换掉小尹, 也要加一个信得过的人过去。反正一个人的工资也增加不了多少成本。” 这是以防万一, 两个眼线互相监视, 形成坚固的三角形倒也可以。 任天亮便答应了。又去调查以前和顾云霄认识或者有关联的营销公司。 顾云霄发了悬赏令后，很快就接到了博物馆来表达感谢的电话。 顾云霄想了一下, 这也是正常操作。现在自己是非常有话语权的人，又出了这么多的钱，这感谢理所当然, 所以他也不谦虚。 他忽然又灵光一闪，就问：“我就很好奇，那我能去博物馆看看吗？” 博物馆一听头大了，后悔打这个电话，毕竟博物馆还是能装高冷的，怎么馆长偏要派自己来自讨苦吃，连忙说：“你来恐怕不好，会引起更多的风波和麻烦，我们最近很头疼呢。” 顾云霄笑：“我看你们的麻烦本来就很多，那么大的飞机忽然就没了，太匪夷所思了！ 网上都在猜你们监守自盗，我去顺便跟着摄影师做个网络视频，还能帮你们洗清嫌疑，而且公开化透明化才是应对舆论最好的方式。” 顾云霄强大的说服能力三言两语把博物馆说得心动了，而且他本来就和博物馆有好几次阴差阳错的关系，也不对博物馆收费。 到时候只是视频授权，经纪公司对平台收费就好了，反正这节目以现在的话题量，流量一定非常高，平台可愿意得很。 博物馆内部开会商量了一下，便通过了顾云霄的建议，更想把这次顾云霄的来访装扮成对顾云霄的答谢会，像社会各界展示博物馆的形象。 顾云霄一过去，博物馆派出了重量级的人物给他讲解，顾云霄花了一上午参观了博物馆，又仔细研究了那飞机消失的展馆，展馆非常亮堂，根本不存在网络上所猜测的密道机关，四扇门都完好无损，没有一点点被撬动的迹象，怎么那么大的飞机残骸，连机翅都坏了，竟然能不翼而飞？ 顾云霄问：“没有监控吗？”他来这时代不久，就发现天眼遍布，犯罪难度高了很多。 讲解人员皱眉：“当然有，只是当晚所有的监控都爆破了。什么都没拍到。” 把准备好的监视视频给他看，镜头开始是夜里安静无人的展馆，忽然沙沙的声音渐响，镜头里的展馆还是没啥异样，紧接着镜头一阵晃动，全都爆了，画面就黑了。 顾云霄一颤，奇道：“他们是用了什么高科技吗？” 讲解人员说：“我们也是这么想，还在研究当中。” 顾云霄道：“那有什么可疑的人物吗？” 讲解人员说：“我们查看了发生前前几天的监控，都是正常的参观者，目前没有发现。” 顾云霄点点头，又说：“我能看看吗？”看到讲解人员奇怪的表情，可能在想这你看了又有什么用，你一个流量明星怎么这么八婆，看了能破案？ 顾云霄便道：“我们拍这期视频肯定要完整一些，主要还是解答观众可能的疑问，没拍到这部分，观众还以为我们疏漏了。” 听他这么说，讲解人员便答应下来，带他们去监控室查看，快进了五天内的监控带子。 确实都是平平无奇的带子，看得顾云霄也有点困。正要说差不多的时候，忽然一个熟悉的面孔一闪而过。 他一时想不起来是谁，但又仿佛是用火焰烙在脑海里那般熟悉。他便让工作人员倒带过去，倒了两次。 顾云霄仿佛前世的记忆蜂拥而至，这不就是敌机上的那个日本人吗？ 自己用飞机撞上去与之同归于尽的那个年轻日本人，自己前世最后照面的人。 他竟然也来了这里？还是只是今生里有人长了同样的脸孔？ 就像林飘风和沈山初一样。可是还刚好来这里，这也太巧了吧！ 讲解人员见到他面有异色，便问：“这个人您认识？” 顾云霄脑海里一片纷乱，像是狼烟四起的战争现场，又没办法对他们解释，只得笑，努力把话说得周全：“你们要不要查查这人是谁？有点面熟，我就觉得在哪里见过似的！ 大约是什么限制消费还是通缉犯的通报上，当然也许是我记错了，不能因为我一句话就随便给人定性。” 他希望通过自己的话让他们却仔细调查这个人，但又不能仅凭猜疑给人下结论。 讲解人员说：“不能啊，有犯罪记录或者征信问题的人一买票就会有提示的，我告诉办案人员这个线索，让他们查一下。” 顾云霄觉得自己很难马上把话说圆，那就不该再多说，便点点头表示认同。 却说甄喜甜和沈山初知道顾云霄的悬赏令后本来就很吃惊，这人现在动不动就是一个大动作掀起腥风血雨，后来还听说他竟然应邀去了博物馆就更觉得意外了。 甄喜甜盖章说：“这人做事有魄力，有手段。洗白自己的能力惊人。” 沈山初心里认同她的判断，嘴上却说：“有没发现我们最近一直聊他，他是宇宙中心啊！换个话题。” 甄喜甜发了几个大笑的表情内涵他，甩过来一个链接：“来吧，我们来聊聊爱情，快测测这个，好准的！” 沈山初发给她几个大白眼，知道她一下子从顾云霄切换到爱情的目的，这人就善于阴阳怪气。 甄喜甜看他竟然无动于衷，便说：“快试试，我测过了，真的准，而且我分数特别高。” 最后一句话果然打动了沈山初，好胜如沈山初心想这又是什么心理测试？ 你分高，那我一定也低不了。便点开那个链接，标题是：测测你的爱商！准确率高达999%。 爱商又是什么鬼？沈山初吐嘈，女孩子就喜欢测试这些神神叨叨的东西，他这样思想独立的男人就不一样，总要假装是被逼的。 他拉看了一下，总共有三十道题，也不多，花不了一两分钟，便做了起来。 前两三题都是性别，年龄，爱好什么的普通题，之后关于自己性格，审美趣味的选择倒也司空见惯。但越后面题目就越不对劲。 比如有：如果有一个人喜欢你的朋友，他和你朋友是同性别，你会排斥吗？ 再后面就是：如果得知有一个同性喜欢你，而且这个同性平常挺受欢迎，你会怎么想？ 在选择爱人方面，按照外貌，金钱，爱情，性别，品格五项进行重要性的排列，你会怎么排等等。 沈山初心想喜欢我朋友的人什么性别关我屁事？他选了不排斥。 同性喜欢我？他忽然想到了顾云霄，别人喜欢我我能怎么办？ 当然是骄傲了。便选了； 不反对，首先考虑自己的感觉。 至于排列，他想老子有钱也有外貌，已经等了这么久了，无非是宁缺毋滥，要等一个自己能付出热情的人，所以是一定要真爱，要我爱对方，不然对方再爱我也没用。 一顿选择猛如虎，分数出来比谁都糊。“您的分数35-45之间，您对于世界的多元化和每个人的权利抱有极大的宽容和理解度。 但在自己的爱情方面却是一个强烈的理想主义者，如果不改善，可能要长久单身。” 长久单身？讲得这么含蓄，也就是我要求太高，如果不改改，一辈子都要打光棍了。 把沈山初气的不行。一问甄喜甜，人家拿到了85-95的高分，妥妥把滚滚红尘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奇女子。 甄喜甜问他多少分，沈山初便不告诉她，不给她以后天天黑他的素材。 甄喜甜知道他的德性，一定是分数奇低无比，就默认是三四十分，继续发来几个嘲笑的表情，为这个测试画下圆满的句号，兴高采烈地去睡了。 倒是让沈山初躺在床上毫无睡意？一会嫌月光太亮，一会嫌空调温度太低，最后猛然坐起来：难道真是我自己出了问题？我真的要单身一辈子？ 他不甘愿地打开那个链接，准备重新做一遍，改变自己的人生，却没想到李链接打开是个红叉叉：该链接含有诱导分享和关注等行为，被多人举报，已经无法打开！” 把沈山初给气的，没想到诅咒了自己一生的心理分析，竟然分分钟就因为诈骗被取缔了。堂堂女骗子被骗也就罢了，还把自己带沟里。 谢谢可爱的大家的留言，是漫长的写作旅途中，一盏盏灯，让我能勇往直前。 第45章 三十五/茶园 沈山初辗转难眠, 次日醒来精神不济，正昏昏地刷牙，手机响了, 确实曾祖母打电话过来，曾祖母因为自己听力不好，比较少电话给他, 大概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连忙接了，却原来这一年生意不太好做, 曾祖母一个远房亲戚生意做亏了不少钱, 家族里都知道沈山初的存在, 曾祖母怕他难做，忙着打电话叮嘱他。 “小山, 你也不能每个人都接济, 这次他亏了不少，一大笔钱, 别老是心软，他们成年人了也该为自己负责，你比他们小那么多, 怎么好意思老找你要钱。” 沈山初正要说话，曾祖母知道沈山初的性子, 就说：“不要因为我, 他们总是打着我的幌子。你压根没见过他们几次。而且你看你去年给家乡捐的那条路也还没开工, 我听了就生气。 你一天也没在家乡住过。已经仁至义尽了，听到没有。找你, 你就推到我身上！” 沈山初觉得这个事特别难办，他非常不擅长处理这样的人情世故，他没办法人人都接济, 可人们都觉得他钱好像来得特别容易，就沾一点点关系的，也要来找他，如果拒绝了，又要在背后说他的不是。 他倒也不在意别人说他，就是担心曾祖母听了生气又难过。 顾云霄却遇到更大的麻烦，因为他的父母要来看他，顾云霄原本巧妙套话问鹦哥，得知原先的顾云霄和他们父母并不常联系，因为父母也经常找他要钱，让他觉得烦。 顾云霄听了，便不太主动联系他们，但准时给他们钱。也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有什么问题，竟然要来看自己，据鹦哥说，这是从来未有过的事。 顾云霄靠着照片认清了双亲，但总怕出差错，便让二老直接来家里找自己。他心想要在父母面前扮演好顾云霄这个角色可不容易。 特别吩咐阿姨把屋子按照之前的风格打理了，又让阿姨买来辣椒，要做湘菜。 阿姨也不太懂他已经戒掉辣椒一段日子，怎么又转型了。 阿姨心里想：真是的，明星就是这样，动不动就要转型。 父母进来的时候，带了一大包家里带来的特产，说都是以前顾云霄爱吃的。 顾云霄连忙接过来，又让二老不用换鞋，地板滑，慢点走，别急急忙忙。 刚好赶上饭点，顾云霄让阿姨准备好了饭菜。一家人一起吃，顾云霄发现自己的父亲是个比较寡言的中年人，母亲则絮絮叨叨但心也细，可能很多家庭的父母都这样吧。 又是说顾云霄瘦了，要多吃。顾云霄吃不了辣，她以为他减肥，忙着给他加菜。 又让顾云霄不要熬夜，一有时间就要多睡觉，现在猝死的很多，不要那么拼命，网络讲话难听，不要什么都上心。 顾云霄频频点头，觉得顾云霄的父母并不是想象中那样的人。 又想起自己的父母，自己无缘尽孝，还拖累父母早亡，心如刀绞，眼眶有点红，忙低下头。 父母又在客厅坐了一会，顾云霄已经打理好了房间要让他们长住，他们却说不想呆在大城市，还是小城镇舒心。 顾云霄留不住他们，刚好顾云霄要赶着去一个通告，两个人便顺着顾云霄的车到了车站。 和双亲挥别后，看着父母进了站，顾云霄才离去。 顾云霄父亲说：“别老疑心疑鬼，是孩子长大了，你看这不就见到了。我们孩子和别人不一样，天天在电视里晃，被人杀了，被人拿了手机和我们对话这种匪夷所思的想法你也想得出来。” 顾云霄母亲说：“你多看看社会新闻。” 顾云霄父亲有点不耐烦：“别老是想有的没的，我们儿子什么人？消失一天就有人找。” 顾云霄母亲道：“你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吗？” “什么不对的？” 顾云霄母亲想了想，实在也觉得自己的感觉太过奇怪，可是她总觉得自己的孩子好像不见了：“他对我们现在太好了。” “好你倒是觉得不好了？孩子懂事了你还接受不了了？”顾云霄爸爸被气笑了。 顾云霄妈妈无言以对，自己儿子不性急不耍浑了，电话不说两句就挂，微信经常不回，进门不用让父母拖鞋，能体谅父母的难处，总是主动打钱过来，体贴了，自己倒是觉得不适应了，说出去让人笑。 可是顾云霄妈妈总觉得如有所失，心里一股难受的劲一直揪着她，却不知道这股劲来自哪里，她忽然说：“他吃香菜了。” 顾云霄爸爸听了凝眉道：“什么？” 顾云霄妈妈说：“我们儿子，从小到大闻到香菜味就要昏倒的人，现在吃香菜了。” 节目如期播出，这期节目相比上一期节目收视率竟然大涨，连霸了三个热搜。 因为节目组发现顾云霄，李凯文和沈山初的关系太奥妙了，特别围着三个人剪，效果果然一下子就出来了。 第一个热搜是「中国懂王vs中国醋王」，沈山初忽然想起「懂王」是自己在节目里御赐给顾云霄的，内心涌起不详的感觉。 一点进去，中国懂王是顾云霄没错，不过中国醋王是自己。 为什么我每次都要和他上热搜，我到底得罪了哪一号神明。 热搜截了连图，总共有九大张，什么砍柴的时候，装窗子的时候，自己看顾云霄和李凯文泡茶的时候，说自己不仅吃醋顾云霄那么能干，吃醋顾云霄和李凯文的亲密关系，还说自己听到弯了就落荒而逃，是自我心理投射，是心虚。 沈山初一口老血含在喉咙里不吐不快，怎么这人间野生的假心理学家这么多，到处误人子弟。 甄喜甜又发来火热出炉的视频剪辑顾云霄x沈山初「巫山云雨」，不用看也知道是什么玩意，沈山初看着名字就火大：凭什么自己的名字放在后面？ 这又有什么暗示？这些才华横溢的剪刀手能不能有点慧眼？能不能有点人性？ 而且他发现了甄喜甜自从发现了顾云霄喜欢自己后，特别乐于传递消息，擅长煽风点火，谁能知道这女人的真面目竟然是腐女一个。 曾祖母给自己做了提示后，沈山初这些天想了好些个理由防范亲戚的突然袭击，但是亲戚一直都没有打电话过来。 倒是奇了，难道是良心发现了？不可能啊，一般来说借钱的第一定律是，他们不会良心发现，只会觉得不借钱的他没有良心。 又过了几日，一个陌生电话打了进来，沈山初一看来了来了，就像是第二个靴子终于掉下来，他不用在等，反而安心了。接起来听到对方热情如火的声音：“山初，在忙吗？” “嗯嗯，在活动现场呢，有点吵，您别介意啊。”沈山初一定要比对方更热情，这次决定扮演一个热情的吝啬鬼，至少以后对方会说：他不借归不借，人倒挺热情或者他不借也就算了，人还很假惺惺。 “哦，我就是打个电话谢谢你的朋友买了我的茶园，解了我燃眉之急。那我就不多说了啊！”那中年男人说。 “别别，您多说一点！”沈山初听这话头不对，立马力挽狂澜留住对方。 自己的朋友买了他的茶园？到底是何方神圣？他聪明的小脑袋里迅速聚焦，朋友，茶园，茶……顾云霄？ “你在工作，我太啰嗦不好！”那人说，忽然有了良心。 “您说的朋友姓顾吗？”沈山初问。 “对啊，对啊。他人很好。”中年男人说。 他人很好等于他吃了我不少亏。沈山初一下子就懂了。看来基本没还价吧，这傻子。 这样我就会感谢他？才不会，我是铁石心肠的男人，你固然解了我的燃眉之急，但没有你浪费，我也一样不会破费啊。 沈山初挂了电话，倒是有点走神。不知道顾云霄为何总是不提前跟自己打招呼，就做些匪夷所思的事情。 主办方叫了他几声要接受采访了，他才回过神，小跑出去，记者们在下面叫着：“这边，这边。”他对着镜头360度从左到右，满脸职业微笑。 结束了活动，他发信息给顾云霄：你从我亲戚这边买了茶园？ 很快就收到回复：是的。 沈山初想了一下问：为什么？顾云霄回：因为我需要一个茶园。 沈山初无语，只能直接问：我问你为什么从我亲戚那边买？ 很快顾云霄就回了：因为他有一个茶园。 这人是在绕口令吗？把沈山初气得龇牙咧嘴，十分确定这人是在逗自己玩。手机扔一边不想回了。 一会又听到信息响，忍不住打开查看：有空一起去茶园逛逛。 可别。你邀请李凯文去吧。他腹诽。回：没空。 好，没关系。顾云霄回。 当然没关系，我没有求你原谅。沈山初绝望，这人真是很难沟通啊。 沈山初静下来，又从他的信息里推测了一下，理性地判断：他也不至于为了我买了个茶园。 大概是他真的想买茶园。而我亲戚刚好急于脱手一个茶园。 他看在我的面子上，我亲戚就成了首选。不过为什么会知道那人是我亲戚呢？ 第46章 三十六/开天窗 他又想了一会：大概我亲戚做买卖要吆喝, 通常会把我的名字挂出去做招牌，闲时做吹牛话题要紧时做要价资本：我可是沈山初亲人，那个明星知道吧！ 我不缺钱, 就是不想打理这个茶园，所以你也别砍价了！ 沈山初这个猜测是对的，顾云霄确实从他亲戚的吹牛里知道原来是有个卖家和沈山初有关系, 于是他决意和这人买，约了几次参观茶园, 确实茶园也很好, 便定了下来。 沈山初又想：他为什么要买茶园？因为爱喝茶就要买一个茶园？ 真是钱多咬手。而且年纪轻轻, 二十五岁就爱品茶，不是钙就是男人的福报来得太快。呵呵…… 虽然这么想着安慰自己不要慌, 但一个茶园确实不少钱, 即使是顺捎自己亲戚，也令人感激, 只是沈山初告诉自己不能认，认了就要去面对他的感情，他只能选择回避。 在回去的保姆车上随便刷了一下微博, 却刷到一张自己采访时闭眼的丑图，原来是顾云霄毒唯传了他的图, 说他配不上顾云霄, 配文还骂得极其恶毒。 沈山初不气反笑, 立刻给自己做心理疏导：是你们哥哥喜欢我，不是我喜欢你们哥哥, 如果我丑，那就是你们哥哥眼睛有问题。 知道真相的你们要哭成孟姜女，墨西哥要大批引进你们, 把美国新建的墙哭倒。这么一想，就获得了精神上的胜利。 一会，甄喜甜发了个信息：干嘛呢？ 沈山初说：刷飞机驾照试题呢。 甄喜甜立刻回：同是天涯沦落人，都怪云霄不是人。 一会又说：刷了一下视频解压，李凯文和顾云霄的视频量比你多多了，你反思一下。 沈山初怒回：我高兴还来不及！这话题是你过不去了是吗！ 甄喜甜说：是的。甩来一个顾云霄和李凯文的链接，沈山初犹豫了一下，还是点开了：让我来看看这对狗男男有多么风华绝代，值得那么多剪刀手免费熬到爆肝，剪刀手真是真善美在人间的化身。 以前因为很烦这个人，他基本不看影像里的他，现在看了一下，发现今年简直是这人的分水岭，之前虽然英俊，但眼神总有些呆板，就是人常说的演技没有光。 现在显得从容沉郁，光坐着那么一抬眼都显得如此隽永。 因为以前的素材特别多，有几帧现在的真是对比特别明显。 沈山初忍不住真心感叹，以他对我的深情厚谊，想必我问他去哪座庙抢的头香，他一定会告诉我。 任天亮找了一圈也没打听到那家黑自己的营销公司。按理说，顾云霄的营销人脉肯定是在公司能掌握之内的范围，如果找不到，那想来应该不是他。 任天明听了任天亮的结果，虽然不见得认同，但时间也不多，再找下去也没有意义。 眼看对赌协议的交割时间快到了。还是得忍痛确定下顾云霄的合约，让股票回血。 不得已，只好让任天亮约了顾云霄，表示答应了顾云霄两年加工作室的条件。 顾云霄才答应下来，心想两年的时间很短，即使原主人回来，也不会给他带来麻烦。 任天亮道：“不过我们觉得小尹不太行，倒卖你的周边被我们发现了，犯了大忌！这个人我们不能留。” 顾云霄知道任天亮在试探自己和鹦哥的关系，不过鹦哥他信守承诺必须得保，便波澜不惊地说：“这人原本就在我的合同里，做生不如做熟。他的事情我已经批评过他，他不会再犯。你们扣他工资我没意见。”大不了自己给补上。 任天亮知道顾云霄的态度，做思索状，一会才说：“也依你。不过这人不够专业，你也知道你算行内顶流，不能出错。公司会在安排多一个人在你身边。” 顾云霄一听这言外之意，就是要安排一个新的眼线过来。 不过这个他不能回绝，一个眼线而已，倒也不担心，便答应下来。 协议一搞定，任天明连忙让人发了新闻通稿，公司和中流砥柱续约了。 之后接连一周股市的回血让他松了口气，简直像是濒临死亡的吸血鬼终于咬到了喉管，立刻容光焕发。 新的一期节目眼瞅着就要开始，上一期请加的许初明忽然爆出并不是表面上看到的月球宝宝，不止不是单身，还脚踏两只船。 公司本来花了重金撤热搜，结果又有两个女的发声，原来不是两个，是四个。 网友不禁佩服这好神好肾，东南西北各要凑一个，不止是强迫症，还是个麻将桌上的天才没错了。 一时之间丑闻闹得街知巷闻。甄喜甜和沈山初啧啧称奇，这人看不出来啊。没想到小哥哥是个情场高手。 甄喜甜又说：人家一声不响四个女友，再看看你，你反省一下，亏你每天不知哪里来的底气，神气得不行。 沈山初道：人家能维持四个女友，保持秩序井然，你一个都稳定不了，你反省一下，不是说自己是一手掌握滚滚红尘的仙女吗？ 两个人抱头痛哭一番。又担心摊上这么个大事，节目要开天窗了——那可真是太好，试题不用看了。 许初明的公司花了大力气各个地方撤热搜，又是发声明，模棱两可地表示要追究法律责任，但是追究谁的法律责任倒是语焉不详。 网友现在日益心明眼亮，不止是糊弄不了，还被嘲弄了一番。 便@了几个跳得最厉害的网友发了律师函，几个网友嘴虽毒，心灵却脆弱。 没想到别人哥哥左拥右抱暖香在怀，自己却只有冷冰冰的律师函，人家有官威，自己有官司，真乃造化弄人。 还好天无绝人之路，又有号称正义之师的民间组织要帮这几位网友打官司，总之堪称一场史诗级混战。 许初明的公司人脉广，财大气粗，深知如果被一个节目组退掉，麻烦事会一桩桩接着来，还要被节目和平台各种索赔，到时候损失惨重。 于是就重点公关下一期快到，收视虽然没起色，讨论度却在往上走的《拿云的少年》。 公司承诺如果度过这一关，会把公司其他艺人打包价和平台合作。 利益当前，平台平衡了一下，虽然应承下来，不过考虑到其他嘉宾的情绪，人家自然是不想被连累。 如果不和他们商量，遭遇集体抵抗那就更惨了，还是得先说服他们。 节目组的人员先是联系了甄喜甜，和甄喜甜好言好语说了一番。甄喜甜没心没肺嬉笑着，问他们别人联系了吗？ 节目组郑重说因为她是唯一的女嘉宾，自然是最重要的，必然先联系她。 甄喜甜笑说：“听起来我真的很重要。” 节目组听起来怪怪的，不确定她是不是有点阴阳怪气，连忙再次承诺她真的是最重要的，是最漂亮的浪花，是不一样的烟火，是宇宙唯一的星。 甄喜甜甜甜地道：“我这样重要，那要是我犯了这错误，你们也会这样替我求情吗？” 节目组猛然一听，一个当红女明星有四个男朋友，简直是自绝于人群，现代社会已经非常人性了，不用浸猪笼。 但光想想都头皮发麻，哪里还可能上节目！自己的节目更不可沾上这种天灾人祸。 但是这话是不能说的。节目组顿了一下立刻，非常认真地说：“当然。您是业内女神，以您的地位，肯定没问题。” 甄喜甜说：“一听就是假话。我哪里有什么地位。” 她在娱乐圈这么久，牛鬼蛇神见多了，还有人要在她面前公然扯谎：“可别说什么女神，造神就是为了让她走下神坛。到时候肯定是玉女变欲女，别说上节目，我上个街都不可能啦，兄弟。” 节目组看这聊天趋势不太妙，怎么甄喜甜明明没犯什么事，就这么假想着，就有这么浓烈的受害者意识，忙着缰绳往回拉：“您想哪里去呢！这都是您胡思乱想。我们也是为以后做准备，谁都有翻船的时候，你帮我，我帮你，大家互相帮助共度难关！” 甄喜甜听了内心翻白眼，最终笑嘻嘻道：“别来这一套，也不是没女明星犯过事，哪个被帮忙了？哪个能出来了？ 同样是人类，怎么差别这么大呢。反正他上，我就不上。你们自己看。”挂了电话。 节目组听了极为头大，合计着，这个是以男人为主的节目，女生就像是蛋糕边缘上的花纹，没了虽然失了点色，但是蛋糕还在。 如果失去一个女嘉宾，换其他女嘉宾，可能也可行，就像蛋糕换了新的花纹，可能还能别开生面。 又连忙连续沈山初，结果沈山初没接电话，就回了个微信：我是因为甄喜甜接的节目，她走了我也走。（附带一个微笑的表情。） 节目组回复：亲爱的，我懂你。人生在世大家都有难关，我们男同胞要互相帮助呀。 沈山初心想你懂个屁，竟然对我进行性别绑架。立刻回：这地球不是男同胞就是女同胞，一算几十亿男的，是个男的就要帮？是什么道理？没这能力。 第47章 三十七/探访 顾云霄说这节目我最大的要求就是沈山初, 他走了节目还有走下去的必要吗？ 节目组心中大吼：当然有！不然我们都失业了！ 李凯文说这节目的核心不是顾云霄吗？我看顾云霄吧。 节目组发现这些人怎么像是个多米诺骨牌，一块牌倒了，后面全跟着倒了, 前面几期也没看出他们关系这么铁，这么暗潮涌动啊。明星就是明星，最会掩饰情绪, 保护隐私。 最后出动了更高层来说服，高层表示一定是利益给得不够。去给各位暗示答应了, 就是另外的价格。 无奈甄喜甜和沈山初表示也不是不爱钱, 只是自己钱太多, 已经打动不了他们，他们已经有了很多很多钱, 现在只需要很多很多爱, 所以决定相亲相爱。 简直了，两个活宝。把节目组给气得不行, 可算算又不是他们的错，只是这些人不通人情罢了。 策划组算算，价格再加上去就不划算了, 为了许初明不值得。 沈山初道：“他们一定背后骂我们恃红行凶，不通人情。” 甄喜甜道：“最好大家都这么认为, 以后多少来跟我通融什么, 少了多少麻烦。你一旦好讲话, 一堆人噼里啪啦都在耳边讲，烦都烦死了。” 也是, 我们的人生一路奔跑，大家心存高远，只求往上, 到最后却都在比谁的底线低。 你的态度不够狠绝，眼尖的立刻觉得有缝可钻。沈山初想。 他们也不知道节目会不会如期再开，毕竟也不至于为了一个许初明把大家都换了吧。还是会继续来什么新招。 反正他们也没犯事，想来过去也没什么丑闻可以被抖出来对冲的。 这个节目不做了还有很多事可以做，现在在风口浪尖上的可不是自己，倒也不担心。 甄喜甜道：一天天的这么多事情，好累，还是去看看「巫山云雨」的剪辑缓冲一下我的情绪。 沈山初让她滚，发了个「给我适可而止」的表情。 由于亲戚的大嘴巴，到处张扬自己和明星做了生意，抬升身价，曾祖母到底也知道了亲戚的茶园被顾云霄买了，想着这顾云霄可能是感念自己家一直帮忙照顾他远房亲戚的宗祠。 这倒是让她过意不去了，让沈山初一定要好好感谢顾云霄。 沈山初嘴上答应了，心中并不这么想。一个想要茶园，一个刚好有茶园。 这么梦幻般的交易完全是市场经济的杰作，应该顾云霄感谢天时地利，而不是自己去感谢顾云霄。 他这么理性而有缜密逻辑思维的人是不会轻易欠人人情的。 结果第二天，他一看到微信来了信息，点进去一看是顾云霄，先吓了一跳：你曾祖母不是让你感谢我？ 沈山初道：“下次有空请你吃饭。”「你好像瘦了，更好看了。」「我会让我孙子谢谢你。」中国人的客套话听不出来？您也没什么留洋经历呀？还能当真？ 顾云霄一会回道：我当真。 啊，是白痴啊。沈山初感叹，不想回了。 一会顾云霄又发来信息，他想一定又是什么废话，草草一看，像是在戒网瘾学校被五个老师同时电击了一样，立马精神了，顾云霄说：我准备到时候把茶园的继承人写你。 沈山初心中那巨大的max宽频银幕上只写着四个大字：我草泥马。 以为虽然和顾云霄闹一闹，甄喜甜说一说，但是他也不当真。 但是一个茶园，这可不是小事。他并不是某些明星，能问心无愧地收追求者豪车豪房大礼，他心中无意的人送他一颗米，他都想着到时候还回去，他不能欠人人情，更不可能接受这么大人情。 他不能让经纪人知道这破事，也不能让家人知道。满腔愤怒无处倾诉，无奈只能告诉最不能告诉的甄喜甜。 甄喜甜听完发来几个字：啊，是真爱啊。 沈山初毫不意外，继续吐槽：他缺的是一个茶园吗？他缺的是心眼。 甄喜甜道：啊，是真爱啊。 沈山初怒道：你是复读机吗？ 甄喜甜道：不过你真的对那茶园什么的一点都不好奇吗？ 沈山初道：不感兴趣。 甄喜甜道：人家以后可能要送你一个茶园，你连茶园在哪里都不知道这像话吗？ 而且作为雄性，你没有一点属地意识吗？退一万步讲，这事您老人家也要去当面和他说清楚。 沈山初道：我觉得当面也说不清。 甄喜甜道：你可以带上我啊！我去看看那被你承包的茶园长啥样？到底是绿茶还是红茶！ 沈山初回复：呵呵，你这么闲的？ 甄喜甜冷哼了一声：姐姐我忙得很，但为你我可以忙里偷闲。 沈山初当然不想带甄喜甜，但觉得甄喜甜说的也没错，不能任由顾云霄胡作非为，自己得去制止他。 他在微信上和顾云霄商谈。顾云霄言简意赅：这是我的决定，你不用管。 沈山初心中对这个粗人有一百句粗话想讲：你不填我的名字，我根本不会管。 沈山初不得已在出差广东拍广告的时候，确认这家伙就在茶园，找出了几个小时，跑去潮州找他。 张君君忍不住怀疑：“你最近怎么这么惦记潮州？” 沈山初早就找好了说辞：“曾祖母临时有吩咐，我也没法子。” 张君君无奈，转头对助理说：“记着点时间，别误了飞机。” 沈山初早就叮嘱助理去茶园这件事要像张君君保密，司机带着两个人按着定位开了近两个小时，拐来拐去才拐上了山。 助理奇怪地问：“顾云霄真的在山上吗？” 沈山初不耐烦：“你问了很多次了。” 助理不放心地说：“好奇怪，他不是这种喜欢茶园的人，我们不是被他耍了吧。毕竟……” 潜台词是毕竟以前关系那么差，即使人真在山上，躲在暗处把您推下山也是有可能的。 这个助理并不是陪他去真人秀的那位，沈山初知道助理不了解这短短时间内他和顾云霄的关系已经物换星移，也不能和他解释这个。便说：“放心吧，他肯定在。” 这里的山都不高，应该说是五六百米的丘陵，车沿着马路开了半小时也就到顶了，剩下的路要他们两个下来沿着山径走。 太阳很大，茶树多半不高，并不能让人避暑。沈山初戴着墨镜，助理拿了水给沈山初撑伞，明天还有个广告，他千万不能被晒黑。 茶园的茶树们长得很是茂密，沿着山势，一环紧着一环，看着像梯田，像是绿色的蚊香，他们在蚊香里穿行。 没走多久就已经汗淋淋的下，助理心里更恨顾云霄了。没有拍片也要来这荒郊野外，果然是恒久的敌人。 跟着定位又往上走了五分钟。渐渐听到有人声。果然看到顾云霄，他白色天丝衬衫白色吊带西裤，背影凌厉修长，带着个卡其色渔夫帽正在和茶园的茶农说着什么，只是这身打扮既不属于茶山，也不像属于这时代，果然是奇异树上长出的奇异果。 接下来的话助理不方便参与，沈山初就让他原位等着，他和他说几句话就回来。 助理不太愿意，但也不能忤逆。又想着不去也好，到时候东窗事发，张君君问起，自己倒真是不知道的。 顾云霄转头，也戴着个墨镜，嘴角上扬，冲他招手。 沈山初怀着把他推下山的心情走了过去。顾云霄道：“真来了，总以为你是骗我。” 沈山初还没来得及说话，茶农有和顾云霄说话，顾云霄对沈山初说你等一下。转头去和茶农把话说完。 沈山初一肚子骂人的话就这么被临时禁止了。 听他在和茶农讲什么光照，什么时候采摘，采摘要留多少叶子，以及后面的运输流程……听着顾云霄侃侃而谈，做足了功课。 沈山初很是意外：他竟然是认真的！他这种人一向没耐心，什么都是玩玩，玩一下就腻了。 也不能怪他，明星时间宝贵，每天都在转飞机转场地，养成了来去匆匆，万事求快的心态。 即使别的明星，也只会拣赚快钱的生意。退一万步讲，要做茶园也是找代理人，不可能亲力亲为，像他这样真把时间投入在茶园上，简直是疯子。太匪夷所思了。 顾云霄忽然拍了拍他的肩膀，把他从胡思乱想中拍醒。他说：“这里不错吧，比你天天跑步机好。” 沈山初放眼看去一片绿茫茫，山下是小镇，自建的房子各有特色，高高矮矮散落着，像是沙滩上被浪推上岸，形状各异的贝壳们，一条黄色的长河穿过镇，迢迢地流去，天荒地老地留着。 太阳炎炎地照着，整个世界笼罩着金色的壳，绿意盎然的茶叶偶尔反射出小小的彩虹。 淑气催黄鸟，晴光转绿苹。生机勃勃的一切，让人心生欢喜。 顾云霄说：“你放心，我只是说万一我有事，茶园留给你。可能久着呢。只是个虚无缥缈的约定。” 沈山初一听简直是气笑了：“我没答应，你单方面决定的事也叫约定？你是不是对约定有什么误解？” 顾云霄笑而不答，沈山初更是生气，他没有办法接受这么大的人情，但是人家看着又是好意，真不知怎么发火。身边的茶农忙着，两个人戴着墨镜，望着茶园。 “为什么是我？”沈山初问。 “为什么是你？”顾云霄笑了笑：“这个问题没法回答。” 第48章 三十八/男菩萨（上） 顾云霄心里感叹：为什么是你？我也想知道, 为什么我穿越了近一百年，过来还是碰见你，你还成了我唯一认识的人。大概是欠我兄弟林飘风的吧。 林飘风从大学转到航校上的就是奔着他的课来的。林飘风很感谢他, 言必称自己救了他，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说多了，戴思舟不得不澄清, 他在飞机上并不清楚地上是谁，他本来就是奉命去保护学生, 不管是谁, 他都会救, 不必回报。 林飘风总是非常有信心，本来顾云霄觉得这小鬼头可能是一直呆在学校, 不知世事之难, 一腔热血，对世界有种罗曼蒂克的想象。 但诚如他一直表现出来的信心, 他驾驶飞机也确实有天赋，又用心，学习的速度也比别人快了很多。 后来战事爆发, 陆续有队友阵亡或者失踪，林飘风见识了更多的残酷现实, 也确实消沉了很多。 有一次出任务回来, 又有一个兄弟没归队, 也找不到影踪。 大家都默然不语，心中知道他很难再回来。戴思舟和林飘风在夜路上走着, 林飘风忽然非常郑重地对戴思舟说：“学长，如果有一天你也失踪，我一定会找到你, 不管你是去了亚马逊丛林还是掉进了太平洋或者……飞向了外星……”他说到后面自己都笑了。 果然话还没说完，这稚气之话成功让戴思舟也笑了，戴思舟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 林飘风也不恼，只是很坚定地说：“你别笑，我男子汉大丈夫，说到做到。” 戴思舟既是他的飞行教官，又是和他一起生死与共的兄弟。 如果可能，他又何尝不想把那些失踪的兄弟都找到呢？ 只要没看到他们的尸体，他都当他们还活着。只是他知天高地厚，人力渺小，所以更被林飘风的一片厚谊感动。 没想到现实是，他来到这里，不管时空渺渺，天涯海角都想把他找到，明知道他可能已经死去很多年。 而他却在几十年前就消失不见，不知道是去了太平洋，亚马逊丛林或者是外星球。 沈山初决绝地道：“我不管你怎么想，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接受这馈赠，我不缺，你给缺的人。” 顾云霄笑：“知道你不缺，但就是要给你。” 简直无法沟通，两个人的巴别塔似乎被提前拆迁，只能在各自的时空里用着各自的语言。 助理正站在不远处，看着两个神色不佳地对话，有点怕一言不合他们打起来。结果场面也没有那么坏。 沈山初也不指望立刻说服他，把想法带到他这边就达到自己的预期，转身走了。 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他，他站在那里，笑吟吟望着自己，戴着墨镜，不知道墨镜里的眼睛是怎样的神态。 “他真的喜欢我。怎么办？”沈山初不知道为什么心中蓦然生出了这个念头，很慎重的，令人痛苦的。 虽然之前和甄喜甜插科打诨，但也是半真半假开着玩笑，心里也是半信半疑，并不当一回事。这下完蛋了。 他为什么会喜欢自己？自己真的有什么值得他喜欢的吗？ 沈山初也知道自己为人傲慢，眼光高，经常自以为是，距离感很强，难以交朋友，缺点一大堆。 他有时候很难过地明白，自己只是一只好看的孔雀，不会飞。 不知怎么的，这一刻他确认了他这么慎重其事喜欢着自己这样的事实，心中荡起层层涟漪，既然当真了，他就了解到人的心意都是很贵重的。 因为自己不能回报他，他觉得愧对，觉得无法接受，又觉得心烦意乱。 他心想，也不知道他对这片茶园会有什么期待，希望能得到什么收获？ 他如此认真。可这个人完全没有做茶的经验，又能做出什么好东西？ 就像是对自己的这份情感，不被自己接受，他还非要如此，如此费力不讨好地去讨好。 爱情就像个宗教，信徒把总有办法一厢情愿地把自我牺牲的痛苦酿成快乐。 说到底，他只能自我安慰：一定是这个人以前作恶多端，才会得到爱神这样的惩罚。 顾云霄在远处对他确定地说：“我一定会成功，到时候你第一个知道。” 沈山初心道：这么有自信，你不被神惩罚谁被惩罚？没法再搭理他，继续往前走。 顾云霄道：“到时候请你来剪彩。” 沈山初强忍着心中的难过道：“呵呵，请我剪彩要费用的，你还当是我的荣幸？是你的荣幸，谢谢。” 顾云霄点头道：“自然，费用少不了你。” 沈山初转念一想，顾云霄只会别自己更有钱，而且他都愿意把茶园馈赠给我，当然不可能不舍得那点钱。我真是自己给自己套上。 沈山初不得不在远处回：“我来这里就是告诉你，我不接受。你别给我搞这个。” 顾云霄也不回他了，笔直站在那里，只是看着他，像是要目送他下山。 太阳很大，照在他的白色衬衫白色西裤上，反射除了刺眼的光。他就站在那，简直成了一道光。 沈山初心中生腾出一个悲伤的念头：我的天，这是一尊男菩萨。 助理早就跑过来和他并行，助理又看了一眼顾云霄，两个人快步下山。 助理道：“那顾云霄怎么了？脾气忽然好了，站在山上，白衣男菩萨似的！” 这话简直像是从沈山初心里偷出来似的。沈山初惊讶地看了助理一眼。 因为戴着墨镜，助理以为沈山初在瞪眼他，连忙改口：“他不可能的，男菩萨，他配吗？白衣男阎王还差不多。” 把本来心情痛苦的沈山初逗得乐不可支。节目组已经通知大家节目后推一期。但迟迟都没有给出方案，显然节目要黄掉了。 黄今欢约了顾云霄，顾云霄立刻知道他是为何而来。 黄今欢也是聪明人，一来就废话少说，开门见山，说这节目原本是因顾云霄而有的，相当于顾云霄的干儿子。 节目组也和顾云霄处得不错。希望顾云霄能帮节目一次。 黄今欢并没有提自己帮顾云霄，因为知道顾云霄心里承情，说出来反而取了反效果。 顾云霄想要抽烟，又想起这个时代的室内多半都禁烟，便克制住了，说：“我当然知道你们的难处，只是我不太明为什么要坚持用许初明，这个时候对节目的口碑显然不是个好的选择。” 黄今欢说：“这是领导权衡过后的决定，我们个人也没办法改变。” 给亲爱的大家过个晚年吧，庆祝个元宵吧。 因为大家对沈山初比较有疑问，我就解释一下吧，他是一个追求活在当下，眼高但洁身自好的人，这在演艺圈已经不易，当然作为小说可能还不够。 以及他看到的顾云霄和大家看到的可能有些不同，顾云霄在他眼里是有很多劣迹的，所以现在的转变和示好对沈山初来说并不觉得可靠。 所以沈山初看起来反而有些问题（我个人的看法。） 沈山初是一个不会爱人的人（爱情方面），需要在学习爱的过程中有一个巨大的成长，前面已经有做了不少伏笔以后会用到。 当然这需要一个转变过程，可能我把转变过程拉太长了，这确实也有我的问题，我本来也在纠结，之前写的太顺，所以暂时停下了。后面感情进度会加快。 谢谢大家的指出，大家的观感对我很有帮助。 第49章 三十八/男菩萨（下） 顾云霄听了沉吟不语, 知道节目因为此人已经走到了鬼门关。 这节目一直没有太大起色，本来得些好评不过是锦上添花的事，领导又被这些明星惹得不开心了, 触犯了他们的权利，砍掉也正常。 毕竟要能掣肘别人，除非自己很有价值, 古往今来，概莫能外。 沈山初下了山, &-zwnj;直心绪难平, 他开始摒弃以前的姿态, 很认真的思考这个问题。 因为他&-zwnj;向知道&-zwnj;个人不求所得的对另外&-zwnj;个人好是非常难得的，顾云霄这样的心意就更让自己痛苦。 那个茶园就像是那个压住孙悟空的符咒&-zwnj;样沉重地压制了他自己。 他这人从小就恩怨分明, 压不住自己的性格, 喜欢为别人出头，也因此吃了不少这样的亏。 初中的时候, 他同桌不知道为何得罪了外边的混混，混混在教室门口大呼小叫要打自己的同桌，同桌趴在桌子上不知道该怎么办。 他先忍不了, 出去把混混揍了&-zwnj;顿，因为他从小练舞又练过跆拳道, 单打还是有胜算。 结果混混又叫了&-zwnj;大堆人在门口堵他, 他本来护送自己同桌&-zwnj;起说说笑笑出校门, 结果那群人叫嚣他们这次是来针对沈山初的，让同桌闪开就没事, 同桌瑟瑟缩缩看着沈山初，最终还是闪开了。 沈山初觉得心很痛，他知道双拳难敌四手, 但到底希望自己真心帮过的人能在危机的时候和自己站在一起，不求他能出手，他也能卫护他。 可是他走开了，在一边看着他&-zwnj;个人和这许多人对打，自然是打不过，他浑身挂了彩。 他惨兮兮地推着自行车回家，同桌也可怜兮兮地跟着他，他忽然回头决然对他说：“我和他们打，因为我觉得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zwnj;定要为你出这个头。可是你站到一旁了，那我们就不再是了。你别再跟着我了。” 同桌不说话，还试图想要和他和解，当时不过是十几岁的沈山初回头，森然看着他，看到他害怕，只好转头走了。两人从此自然成了陌路。 他吃过很多这样的亏，那么多次他维护的人在自己的危机时刻，悄然站在一旁，为什么自己用心维护的人却只能这样对自己呢？ 他知道是自己的问题，因为大多数人是软弱的，经不起考验的，他能对他们有多大指望？可是却老是改不了这个习惯。 后来，因为街舞比赛，他阴差阳错入了行，张君君知道他的坏毛病，告诉他圈里不比其他地方，更势利也更复杂，性子要收敛点，那看不惯就要说的坏毛病也要改改。 他是有努力过。但是当时在后台，看到顾云霄侮辱甄喜甜时，他又忍不住替哭哒哒的朋友甄喜甜出头。 没想到顾云霄这个人更疯，冷不防过来就冲着自己的脸挥了拳头，他没想到对方会动手，没躲过，脸肿了个猪头，两个礼拜都不能出镜。 当然被打脸是不管男女都不可能容忍的，沈山初&-zwnj;下子火冒三丈，顾云霄也挨了他两个旋风踢。 顾云霄摔到地上时，他拿了椅子就砸过去，男人疯起来简直是丧失理智。 还好这次甄喜甜不是他以前遇见的同伴，她站在他们中央，让他们不要再动手，打到她，他们没有人能付得起责任。 又是呼叫外面的人，又是挥着手里的手机，说顾云霄对她的人身攻击她都已经录音了，他再横一点就让他&-zwnj;辈子吃不了兜着走。 原来她哭哒哒的时候不过是示弱，趁机录音了，这女人比他以前认识的那些怂包都要聪明，也更有勇气和责任心。 所以他虽然因为事到临头不能出镜赔了不少钱，还得在媒体前撒许多谎言，私底下还是有各种奇葩走向的传闻传了出去。 但他到底在圈里获得了&-zwnj;个可以互损的好友，替他收拾残局的张君君也觉得这回倒也不算不值得。 可是那个时候满身戾气，毫不犹豫对自己动拳头的顾云霄怎么就变成要把茶园遗产送给自己的顾云霄呢？ 这中间到底是发生了什么？虽然遗产是虚无缥缈的事，还不知道谁死得早呢，这人想得倒是真远。 可是，这货看起来根本不是在镜头前作秀演戏，也不是给自己布置的陷阱。 他们有时候戏演多了，真的是真假难辨的。这个人的这个心意竟然是真的，让他无法相信。 毕竟说实在的，他想到以前的顾云霄还是恨得牙痒痒。 他坚信不疑地了解以前那个被自己和甄喜甜威胁的顾云霄也同样恨自己。 他心中非常地迷惑不解：难道这个顾云霄不是以前那个顾云霄？ 他模模糊糊地冒出这么个想法。可也不太可能啊，难道是以前那个顾云霄的双胞胎哥哥或者弟弟？ 他这念头&-zwnj;出来，立刻就觉得是自己戏演太多了，现实中怎么可能发生这种事，还是在这么强的聚光灯下。 可这个人到底是谁呢？毕竟敌人了解敌人，沈山初很清楚这顾云霄所有的爱好和以前的那个顾云霄差别都很大，难道这是精神分裂的顾云霄？以后还会变回去？ 第50章 三十九/消失 人怎么可能没多久就有这么大的改变？沈山初无法制止自己天马行空的想象, 又觉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幼稚滑稽。 他笑着想，如果真可以这样，他倒是真心实意地希望这个顾云霄能留得久一点。 却没想到这个时候接到了顾云霄的通知。 顾云霄当时听了黄今欢的话风后, 想了想，与其让一个人来亵渎这个节目不如停掉。 毕竟他本来就不是要做一个单纯的娱乐节目, 现在尽管他的目的没达到，总还有其他机会。 他下了决心, 便道：“你们停了一期, 无非是缓解甄喜甜她们的情绪。也看看这个事情会不会淡下去, 不过看起来，这个事情还是很热。 我出于维护这个节目的用意, 并不同意这样浪费时间去等一个不值得的人。既然你们决定停掉, 那就停掉。” 黄今欢看到他态度如此强硬，反而放软道：“很多人出了事, 多露露脸活络活络，事情也就淡了。大家都不是什么道德楷模，谁能保证下次出事的不是自己？” 顾云霄笑了笑：“谁也无法保证自己会不会犯错, 所以要把犯错的人变成自己人，变成以后互保协会的护身符, 那倒也不必。 从节目组的利益出发, 你们原本完全可以宣导自己的价值观, 从而得到拥护，化被动为主动, 何乐而不为，我有自己的底线，不想被拉下水。” 黄今欢心想你以前还不如他呢, 现在倒是对自己评价很高。但这话当然不能当面对着顾云霄说。 黄今欢皱眉道：“问题是我们找不到替代的人。” 顾云霄心想你们要停掉节目了，怎么忽然又提要找人？但是只一秒，他就领悟了，这一定是黄今欢的谈判技巧，假意要停掉节目来向他施压。 因为知道他爱惜这个节目，就只能向他们投降，接受他们保人的想法，这是平台授意黄今欢这么做。 没想到他倒是坚决，宁愿节目停掉。黄今欢只能在模糊中悄无声息地换了立场。 顾云霄瞥了一眼黄今欢放在桌子上的手机，知道他在录音给台里，就道：“这个倒不担心，我早就替你们聊了一个。而且他上过节目，还蛮受欢迎。” 黄今欢这才知道顾云霄料人在先，料定台里一定会派他一定会来找他做说客，所以提前做了准备。 不止要把自己堵回去，还要给自己方案，不让自己回去为难。 他本来就为来见顾云霄做足了功课，一定要把顾云霄的气焰压下去。 没想到搞错了方向，他竟然真的同意停节目，一时之间倒是让自己乱了阵脚。 黄今欢想了一下，说：“钟晓风？”又怀疑了一下，“但是我们上次接触了他，他不愿意救急做我们的B方案。” 顾云霄说：“你们可以再问他一次，他那方已经改变主意，唯一的要求是节目每期都有他的音乐时间。” 黄今欢失笑：“其他人也答应？” 顾云霄道：“单提他们肯定不接受，但是和许初明做个选择，他们肯定选这个。” 黄今欢说：“我们这节目虽然有些热度，但收视数据一直在二十名之外，本来就岌岌可危，又摊上这事。 很有可能后备节目准备好，我们马上被缩短期数，你可得做好准备。” 顾云霄知道黄今欢有黄今欢的力所难及之处，点点头，心想自己得抓紧了，再这样下去，不然可能找不到林飘风。 黄今欢本来对继续用许初明也有点疑虑。如今有没有更好的议案，又和他探讨了一些细节，回去准备用这个方案试一试。 结果刚回去，又看到许初明爱情中的第五者东南西北后面又来了个「中」发了张许初明的打码背影果照，彻底中了热度核心。 节目组没办法做到他这般赤条条来去自如，再用他节目可能都会有危险，当下再多的利益也没办法动摇他们了，一致确定放弃他。 沈山初得到消息后，大家都得到了新的方案，确定钟晓风来节目常驻。 在大家的闲暇时间，比如坐在车上时候的背景音乐，或者之后节目组做后期，都会多考虑钟晓风的音乐，筹足分钟数。 大家倒也没意见，毕竟上一期没有约定，他也放足了时间，没人可以阻挡一个年轻人热烈的梦想。 有梦想总是值得佩服的。虽然大家也确实见识到了这个梦想的残酷性。 嘉宾们纷纷提前给自己做心理上的按摩：OK，I’m fine，let it go。人生本来残酷的事就很多。 甄喜甜百忙之中约沈山初出来，在包厢里两个人吃火锅。 甄喜甜志得意满，毕竟觉得替女性争了口气，虽然天下女性没人知道这件事，除了眼前这个男性。 但她甄喜甜做好事隐姓埋名，不求名利，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值得用一顿火锅奖赏一个月没沾碳水的自己。 沈山初一边帮烫着火锅，甄喜甜一边碎碎念：“听说是顾云霄说服了钟晓风。” 甄喜甜还蛮感谢顾云霄的，如果不是顾云霄给力，她和沈山初合力，能否真为女性出这口气还很难说。毕竟大家有合约在身，也不能跟平台太过硬杠。 沈山初说：“那也正常，上一期钟晓风就还挺信服他。” “真奇怪……”甄喜甜摇摇头：“真不像一个人。”顾云霄现在太有信服力，计划性和策略性了，又能把攻击性隐藏得很深。 沈山初听了，知道她说顾云霄前后判若两人，感觉找到了同党，便严肃道：“你也真这样觉得？” “觉得什么？”甄喜甜不解地问。 沈山初道：“觉得他们不是同一个人。” 甄喜甜「啊」了一声：“这你还当真？不是同一个人还能是两个人，你疯了吗？” 沈山初想不通，道：“我总觉得里面有问题，我是认真的。他对我这么好，你不觉得恐怖吗？” “你领人家的情吧，人家对你可厚道了。继承权都给你了。”说完自顾笑。 虽然在微信聊天总是他们巫山云雨CP长CP短的刺激沈山初，但是现实见面倒是说不出来。 沈山初道：“我已经郑重拒绝。谢谢，他到底有什么秘密呢？”沈山初苦思冥想。 甄喜甜看他这样子真上头，把顾云霄当成两个人，真是入了魔。 便也放下筷子道：“你到底怎么了？走火入魔了都。我们每天对着聚光灯，怎么可能一个大明星忽然被换了人？ 你是不是以为我这么轻松和他成了朋友，觉得我不恨他？ 说实话，我以前比你还恨他，他惹我也不是一次两次了，比我们打架那次过分的也有。 可我们这圈里，更过分的人比比皆是，我们是命好红得快，可是那些还在挣扎的人比我们惨得多的比比皆是，又怎么计较呢？ 他现在既然变好了，我就当他真的变好了，原谅他了，毕竟恨来恨去总没完，还不如放过自己。” 难怪当时打架的时候，她能及时录音，原来早就做好了准备。 沈山初道：“我不是这个意思，不是说原谅不原谅，既然他现在如此厚待我，我也把现在的他当作朋友，可是我总觉得里面有我们不知道的秘密。你不觉得这个年纪去做一个遗产声明也够奇怪的？” 甄喜甜不理他的钻牛角尖了，托腮感叹道：“我什么时候遇到个送我一个葡萄园的男人。” 沈山初也知道自己没有什么根据，就是自己胡思乱想，甄喜甜都觉得自己想象力过于丰富，他也就不谈下去。 他原本觉得茶园已经够沉重的，甄喜甜这么一对比，更是听出了价值。 连忙撇清说：“他是要有个三长两短，才给我，你以为啊。我看他能长命百岁。我可没这福气。”说着把烫好的肉分了一半给甄喜甜。 甄喜甜听不进他的辩白之语，依旧沉迷于狗血小说中：“我到底什么时候能遇到一个不近女色的霸道总裁。” 她想了一下，前车之鉴，她觉得不对劲，连忙补充，“当然男色也不近，一心就只爱我。不管我怎么拒绝甩脸，非要送我一个葡萄园！就你，都有人送茶园！” “就我？我是人中龙凤了，懂？”沈山初郑重声明。 甄喜甜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会才说：“我不懂，但顾云霄肯定懂。” 一句话把沈山初堵得说不出话来，直接送她两颗牛肉丸堵住她的嘴。 顾云霄在家里莫名耳朵疼，恐怕是感应到了沈山初这边的碎碎念。 而且头也疼，因为博物馆打电话告诉他，他们找了好多天，竟然找到不到那个人出去的记录。 只进不出？博物馆也加大了内部的检查，不可能有人一直躲在博物馆里。难道那个人凭空消失了？就像那个飞机残骸一样？ 真是匪夷所思，不过自己都能来到这里，证明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 相比之下，还是自己穿越时空更匪夷所思，顾云霄断定这里面一定隐藏着某一种关联性。 第51章 四十/黑色头像 顾云霄给自己冲了一杯美式提神, 自己又给自己做思维导图：这个「凭空消失」虽然还没得到证据，但目前这样的状况，这个推测也暂时能立得住。 那「消失」到了哪里？就像我, 从民国来到这里，那我对于民国的朋友来说也等于是「消失」了。 他忽然灵光一显：这么说，他们凭空消失也有可能是去了另外一个时空？ 而且我的消失, 他的消失好像都和那个飞机有联系，甚至过去的顾云霄也和这个飞机有点渊源……难道那个飞机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问鹦哥：如何寻找一个微博网友的定位和真实身份？ 鹦哥看了吓一跳, 连忙回：又被骂了？这些人有时是挺过分的, 不过也计较不了, 算了吧！ 大家都一样，拉黑了事。不然让公司帮你发个律师函告死他。 顾云霄知道他想偏了, 就说：不是, 我是有个私事。放心，不违法乱纪。 鹦哥估摸着想办法去了, 一会回道：要不您把那人的链接给我，我朋友比较会搞这个，我让他试试。 顾云霄便把那人链接发给他。鹦哥点开, 一头雾水，这个号没有发言的记录, 零关注, 零被关注, 黑头像。 只有头像有一句个性签名：在那做梦的人的梦中，被梦见的人醒了。 神秘兮兮的, 不过现在顾云霄也神秘兮兮的，总是一副特别擅长下一盘大棋的模样。 鹦哥也不敢问，连忙提醒：您可不能关注他, 不然会传出无数版本的绯闻。 顾云霄早知道自己一举一动都有人拿着显微镜在观察，他也是见过旧上海和好莱坞大明星的派头和他们对自己隐私的保护。他说：我知。 过两天就要重新去录节目，沈山初这几天忙得昼夜不停，好不容易有个晚上可以早睡，是公司特地空出来的，以免睡眠太少，气色不好，脸上浮肿，上了节目被人比下去。毕竟节目上有个更年轻又俊美的钟晓风。 以前许初明也就算了，许初明虽然是小鲜肉选秀比赛出来的，人确长得有些许稀奇古怪。 以前有月球宝宝的人设滤镜护体。现在滤镜破碎，墙倒众人推，纷纷说他又呆又傻，肤色惨白嘴太小，双眼大而无神，像是虱目鱼。 沈山初刚要入睡，却看到顾云霄推门信步走了进来，好像这里是他家里似的。 穿着还是山上见到的那套让时尚界翘楚看到都要直呼时尚是个时代大循环的行头。沈山初惊恐道：“你怎么有我家的钥匙？” 顾云霄没有说话，直往前走，吓得沈山初后退了几步。 还好顾云霄也不逼近他，只是走到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沈山初看他有点入神，脸色肃穆，眼神专注。 便跟着走近落地窗，只听顾云霄转头虔诚地说：“看，这就是我赠你的茶园！” 沈山初一看，自己家的落地窗前竟然是一大片郁郁苍苍的茶园，见鬼了！ 自己明明住在车水马龙的市中心，一平都很贵的，怎么刹那变成了郊区。 忽然夜间大亮，日光耀眼，风吹起顾云霄身边白纱窗帘，让顾云霄飘飘欲仙，顾云霄一道光似的，宛如一个男菩萨。 沈山初心中一阵发颤，猛然惊醒，原来自己早就睡着了。 因为忘了拉上窗帘，所以阳光直直射进来，导致他做了噩梦。 沈山初坐在床上感到愤怒和心塞：“为什么这人现在竟然还跑我梦里来了，到底是想怎样！” 他崩溃地起床刷牙，看了着镜子的自己，完全不像刚睡醒的样子。 做了半个晚上的梦，也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睡好，这个男的真是一路祸害自己个不停。 接着又传来噩耗，节目组不确定要不要让大家在节目上学开飞机，因为担心有风险。 没想到早就确定的议案，现在才推翻，也是够不严谨的。 沈山初对学开飞机跃跃欲试，因为听曾祖母说自己的舅祖父林飘风是开飞机的一个好手，上手快，而且脑子特别灵活，善于不利时躲避，有利时追击，家里曾听过好几次队里夸他，当然家里人听了倒也不高兴，只是更加担心了。 自己和他有血脉关系，虽然遥远，想必也能远程继承一点基因，在节目里展示一下铁血男儿的飒爽风姿。 不过想想要和顾云霄一起学开飞机，万一输给他了也是有点烦人，有损于自己的光辉形象，他一定不能输。想想这个环节换个其他的，也保险。 结果下午张君君又传来消息，节目流程没有变，一切照旧。 沈山初说：这节目怎么跟现在的白宫一样，烦死了，变来变去，唯一可预测的是它的不可预测性。我们这个真人秀要不要改名叫《学徒》？ 张君君说顾云霄和黄今欢沟通后，一起说服了犹豫起来的领导层。还是要一起开飞机。 沈山初听了倒是奇了：“他这么牛逼？” 张君君回：“其实也简单，他们整了个报告计算了这个新颖的环节能带来多少流量和收视；另外，就是学开飞机的风险系数，数据显示非常低，比其他竞技节目其实都要低不少，这事的关键在于他愿意据理力争。强烈要求保留这个环节。” 大家终于再次团聚于节目上，肉眼可以看得出最开心的是李凯文，暗恋人的人就是这样啊，没有那个人的日子显得格外漫长。 如果能见到意中人，就是刀山火海也想尽快去，笑着去，飞奔着去。 其次是钟晓风，显然他是因为有个节目能让他在梦想的国度施展拳脚。 这期他们住在海边，不远处的郊外有一个之前废弃的机场可以供他们使用。 钟晓风一到新的节目组地就说，我把上期采的音用上了，要让他们聆听了一下。 大家连忙开心地表示洗耳恭听，但是心里恨鼻子可以屏住呼吸，眼睛可以闭上，耳朵却不能。 耳朵需要好好反省自己的功能设定是不是太有缺陷。 前奏是森林清晨的声音，虫鸣，流水潺潺，偶尔的鸟叫，清新的风，大家听着竟然没那么差，甚至可以说还不错。 一阵行云流水般流畅的钢琴声逐渐转急起。钟晓风的声音出来：我当你是偶像，你给我一个药店，要当你是我情人，见到身后一片森林。 要如何相爱，才不怕对方刻下伤痕，如果你真的好，我又怎需要解药。从深谷里攀出，才懂欣赏触不到的蓝天…… 虽然也是不太听得懂歌词，但能get到非主流青年要表达的「自爱」意涵，声线虽然只可算普通，但胜在情意拳拳，都比大家想像中的好。 顾云霄不是很熟悉现在歌词的做法，但觉得他这种隐晦而古怪的表达方式倒有可爱之处。 因为新鲜，比他听的旧上海工整的「靡靡之音」更吸引他。便说：“很好听啊。” 钟晓风一受到顾云霄的鼓励，立马似充满了电，一心跟顾云霄分享自己的创作理念和创作理念。 沈山初一向不喜欢商业互吹，但是他也挺被钟晓风的毅力感动的。 只是以前因为在人际关系上吃了很多亏，本来就不愿意轻易和人深交，再加上圈子人心难测，更是要防着些。 看顾云霄这么说，自己心里的弦也就松动了些，他刚才听着知道钟晓风是初学者，初学者常常的问题是沉溺于自己要表达的热情中，不管观众的感受。 并美名这是艺术，他倒也想试试钟晓风是否肯改进。便道：“我其实是以前是学舞蹈和声乐的，我能看看吗？” 钟晓风听了，连忙改抱沈山初大腿，沈山初一看，觉得不管歌词还是曲调都有颇为拗口的地方。 虽然流畅不代表好，但是大家的拗口和初学者的拗口之处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但他又怕被人认为是好为人师，就道：“说句实在的话，你写得还算不错，只是你现在不管写什么，你的粉丝一定都会叫好，所以某种程度上，这个稿子也就足够了。” 他笑，“当然我的粉丝也一样，所以我总是提醒自己有清醒的认知。我说几处不太好的地方，当然只是我个人意见。” 他看钟晓风并无不快的表情，才继续往下说，他看钟晓风颇有被扎心的感觉。 但很明显触及了他自己写的时候也不太有信心的部分，他还是接受了自己的意见。 沈山初觉得他的反应挺好，倒出乎自己意料之外，因为有些人占山为王自成一国后，是接受不了任何反对意见的。 沈山初比他年长几岁，多认识一些人，就说：“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把你的稿子给几位老师看看。” 他说了几个业内有名的老师，钟晓风有意料之外的惊喜，高兴极了，瞬间对沈山初格外热情。 那密不透风的热情把沈山初齁得不行，好不容易溜回了自己的房间，他把东西放下，准备喘口气，门被推开，顾云霄走了进来。对他笑了笑。也开始置放自己的东西。 因为以前都是顾云霄动作比较快，这是沈山初第一次见到顾云霄的行李。 简直变态，行李箱一格格分好。每种生活物品都有一个小包。衣服按照上衣，裤子，内裤分开。 本来沈山初的改变会压到比较后面，但是我做了些调整，沈山初的改变从最近就已经开始。 压得多的好处是后面对比性越大，但考虑到网文这个体裁还是有很大不同，因为网文是一直在连载的。前面铺太多，会出现疲态。 大家说到爱情的问题，前面其实还没切入爱情，只是一些互动，后面爱情戏会正式开始。 谢谢大家陪伴。 第52章 四十一/怀疑 沈山初已经是爱干净之人, 但看到他这种分法也是觉得心累得裂开。说：“你有强迫症吧？” 顾云霄看他看着自己的行李，估摸着知道他在说什么。 便说：“花不了多少时间。”他东西拿出来，沈山初就看到他带了那个不普通的吹风机, 他自己不用，显然是给自己带的。 心中莫名一暖。连忙提醒自己：我可是《绿野仙踪》里没有心的铁皮人，可不能被他感动。 顾云霄道：“你是学声乐和舞蹈的？”问出口立即后悔, 担心本来的顾云霄早就知道，这等于留下一个破口。 沈山初看了他一眼, 道：“是啊, 但不务正业, 现在基本不碰声乐舞蹈。” 顾云霄想着怎么转换话题，前面两天是理论学习的时间, 顾云霄即刻问：“你学习的分钟数到了吗？” 沈山初说：“当然……”又补上,“你呢？” 顾云霄没想到他还能反问自己，也不知道是刁难, 还是关心。便说：“当然……” 很自信的语调。 沈山初戏谑说：“你怎么做到这么自信的？” 沈山初一瞥，看到他的行李箱里面有个飞机模型，好像是古旧的战斗机模型, 这个人真的做一行爱一行？ 他忽然想到在发布会见面的时候，他问自己：「你会开飞机吗？」到底那个时候是什么意思？仅仅是调侃？ “这就叫自信吗？”顾云霄看到沈山初一直看着自己的行李里的飞机模型, 就从行李箱里抬眼看他, 一边若无其事盖了行李, 他眼神倒是让沈山初震了一震。沈山初不太想和他继续独处，便自己走了出来。 一个人心里琢磨着：这人痴迷飞机？没听过啊。又想起上次博物馆飞机失窃的事情, 难道真的和他有关系？ 他怎么想，凭借自己的智力也想不通其中的关键，理不清其中的关系。 结果迎头碰到一个人, 抬头一看是甄喜甜，甄喜甜充满喜悦地对沈山初说：“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沈山初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在揶揄自己，女人就是个谜，漂亮的女人越谜越迷人。 和她并行的李凯文笑得爽朗：“你这么说，也不怕传你们绯闻的？” 甄喜甜道：“传谁都不可能传我们的。这几期节目下来，大家现在都知道我们是铁哥们。” 自己被一些网友骂女汉子表自己也不是不知道。反正这么多年不知道有多少标签往自己身上贴，早就习惯了，这个倒挺新鲜的。 甚至觉得还行，证明了自己雌雄莫辨，艳压全节目。她就是要把这个标签发扬光大，气死自己的黑子。 沈山初看到李凯文手里提的一袋东西，便问：“这是什么？” 李凯文便大方说：“送云霄兄一袋咖啡豆。” 看到沈山初和甄喜甜一脸迷茫，便说：“你们不知道，云霄兄除了茶之外，还爱咖啡，上次就说过，自己家里刚买了咖啡机。” 他可真是有心，这些事都记得住。大家不禁被李凯文的大方表达感动了，看到他恨不得当场出柜，又为他胆寒，生怕他得不到自己想要的，还毁了自己。 甄喜甜连忙替他打马虎眼说：“你就是讲义气。下次我要把我的喜好列个一百米的清单给你。” 李凯文十分给面子，笑答：“你列的单子，就是要天梯，我都会造给你。” 甄喜甜说：“你当我是粉刷工电焊工啊？我一个女孩子才不要天梯，我只想要国色天香，谢谢。” 几个人打哈哈，把场面给过度过去了。沈山初心道：顾云霄还喜欢咖啡？ 这人新的爱好真多，但也不方便和甄喜甜讨论，一方面是在节目上，一方面她肯定又要说自己疑神疑鬼。 他就躲在洗手间，自己查阅「顾云霄咖啡」，但一无所获，没有一个粉丝提过他的这个爱好，不可能没有一个粉丝知道这个吧？他感觉特别不解。 他又找了「顾云霄飞机」倒是出来一大堆词条，但也没提顾云霄喜欢飞机，只介绍他和飞机莫名其妙惹出的腥风血雨，还有之前那个顾云霄过去介绍那个飞机忽然失踪的短视频。 沈山初看了瞠目结舌，心里更迷茫了，为什么一只那么大的飞机残骸就这么凭空失踪了？他还特地千里迢迢跑过去拍视频？ 他当时和自己在一起录节目，想来没有这种超能力fen身去偷一个破飞机，自己是他的不在场证明。 但是他为什么这么挂心这件事？这可不是简简单单想洗白自己这个借口可以解释的，想要洗白自己悬赏五十万已经够诚意。 他不由自主想：好像自从和飞机有了难解之缘后，这个顾云霄就变了一个人似的？ 李凯文一进房间，却看到顾云霄正在看本子。便问：“看什么？” 顾云霄便说：“剧本……” 又对摄影师说：“抱歉，麻烦你们别对着剧本拍，这个还在保密。我时间紧，你们又是24小时不停，我得空看看。” 李凯文把自己寻了很久的那种咖啡豆给顾云霄，让顾云霄到时试试。顾云霄早把他当兄弟，也不客套推辞，收下说一定。 李凯文问：“就是接下去要拍的那个剧？” 顾云霄点头：“是的……” 李凯文开玩笑似地道：“有我的分吗？” 顾云霄听了，抬头说：“参加这个节目的人机会本来就大，不过我说的也不算，你们经纪人可以去争取啊。” 李凯文听了有些失望，但也没说什么。又笑着问：“有适合我的？”客套似的，不让观众觉得自己真的很想演。 顾云霄说：“剧本还不是太成熟。不过是有的，大多飞行员有海外留学的经历，和你很匹配的，这个戏是群戏。 要好几个主角。不过坦白讲，不是热门剧，你看我们节目现在收视也不高，人还不一定想来演。先跟你说了。” 李凯文听了，没想到这么坦诚，直接在节目里把节目收视不高都说出来了，他额头冒汗自我安慰，没关系，节目组不会接受这样自我羞辱，一定会被剪掉的。 他心中打定了主意要让经纪人去试试，能成的话他想要推掉正在接触的同档期戏。 他想起自己以前的不够勇敢，这次他一定要勇敢一点，即使这些勇敢只会给自己带来无尽的伤痕。 但节目上肯定不能掉了价，就往顾云霄处走了几步，边说：“最近好几部戏，也不知道有没时间，如果大家能凑到一起，跟春节晚会似的团聚，倒是高兴事。” 李凯文说完倒觉得自己也是无语了，这节目都远远没有录完，就想着下次团聚了。 顾云霄点点头，说话波澜不惊，只是理性替他分析利弊：“我们这节目做了这么久，现在对民国的飞行员都比较熟，你来肯定更有胜算。” 李凯文停下脚步，坐在床边，看着顾云霄说话的脸，听着他的声音，不知怎的，觉得自己竟然有些卑微。 他自从成年后，向来就不是内敛含蓄类型的，有西式的热情和放松。 他也得到了万千粉丝的宠爱，可得不到自己喜欢人的回应，却也觉得一切都没劲也没意义，用万千粉丝的爱去换一份爱也换不到。 自从他接受自己的取向后，这是第二次有这种强烈的挫败感。爱里充满了痛苦，这是爱迷人的地方。 节目组请了老师上理论课之余，先安排大家去看即将驾驶的私人飞机。 保姆车上一路放着钟晓风的歌直到了机场。虽说建了新机场，这个旧机场宣布废弃，但看起来有浓郁的时代感，这也是节目外联选址小组放弃了很多私人飞机学校而选择这里的原因。 顾云霄进了废弃的机场面上没什么，心里多少有恍如隔世的感觉。 见到了飞机，除了甄喜甜之外，其他几个一米八的男的都围着飞机，摸着飞机冰冷的外壳，仿佛看到自己的亲生儿子从产房里抱出来一样，开心到不知所措。 甄喜甜不明白这群男的为何要围着几辆飞机傻乐，看到女朋友都没这么开心。 飞机嘛，他们做明星的坐到吐，照理说一看到飞机应该当场昏倒才对。 男的永远长不大，小时候需要小玩具，长大了需要大玩具。 哪像自己成熟。可是像她这么成熟美丽的女人却渴望这些男人来爱，到底是这个逻辑是哪里出了问题？ 沈山初问道：“什么时候可以开始试飞啊？什么时候可以拿到飞行驾照？” 林纪天笑说：“你没会走就想会飞了！” 坐在顾云霄旁边的沈山初一路上都觉得顾云霄在隐藏自己莫名的兴奋，忽然又想到他在时装发布会时顾云霄问他会不会开飞机，倒像是早就埋下伏线似的。实在太过于巧合了。 他瞥了他一眼，想不通他到底当时出于什么缘故那么问。便细声问：“那你会开飞机吗？” 顾云霄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便看着他笑了笑，看着沈山初心里有点恍惚，摇摇头：“我不会。” 不知为何，沈山初觉得他那淡淡的笑容里有自己看不透的心酸和痛楚。 怎么可能呢。不会开飞机又有什么值得心酸的呢？基本所有人都不会开呀！ 沈山初心想自己最近睡的不太好，真是恍恍惚惚疑神疑鬼的。 第53章 四十二/巨大危机 林纪天道：“先要在理论课上确认你们学习的成果。验收成功后, 才会开始安排大家练习。 练习后通过考试，还要开足国家规定的时钟数才有机会拿到飞行驾照！” 大家想，对于他们是有点费时间, 还好别人学开飞机要花大钱，他们收大钱，简直是人生赢家又赢了一局。 而且是飞机耶, 不比其他驾照，虽说安全, 生死也就在一瞬, 要求苛刻点也是正常。 如果连飞机都会开了, 他们离被幸运之神手指一点变成超人也仅有一步之遥吧。 林纪天对着站着远远的甄喜甜问：“你对飞行驾照不感兴趣啊？” 甄喜甜穿着高跟鞋，本来不想走过去和他们扎一堆, 这显得特别傻。 被点名了, 也只好摇摆过去，笑着说：“开飞机, 你觉得我应该感兴趣吗？大哥……” 林纪天心中想，啊！女人，问一句要被反问一百句。嘴上说：“说的也是。” 甄喜甜也不想和林纪天抬杠, 毕竟她虽然浑身是刺，但可是甜美派掌门人, 立刻说：“以后我连飞机都会开, 我是复联掌门人！他日如果有心仪的对象问我, 我擅长做什么？ 我立刻说开飞机！他一定立刻马上被我吸引，心中想：哇, 好特别的一个女子，那边排队的几百个只爱下厨，另外的那几千个爱插花爱画画, 只有我爱开飞机。 从茫茫人海中选中我这个人间奇女子。到时候，我得好好感谢我们节目组。” 一大堆话说相声似的，把林纪天哄得哑口无言，把大家逗得哈哈笑。 林纪天笑完，才说：“好了，知道了原来学开飞机受用最大的竟然是甄喜甜。” 为了躲避甄喜甜连环珠似的锋芒，连忙假装安排起来其他的事：“我们准备了机长的制服！大家可以先换一下，拍照留念。” 助理给大家分了服装，大家就依言去准备好的地方换了机长的制服出来。 沈山初和顾云霄差不多同时换好，正在整理衣领，出门的时候不小心撞了一下，才看到彼此。 顾云霄看到沈山初穿着更显得蜂腰猿背，沈山初看到顾云霄穿着暗色的制服，袖口是四条金色的杠，双肩上有淡金色的勋章，不知道为何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击中了他的心灵，他也不懂得什么缘故，竟然眼眶红了起来，自己都觉得自己简直是鬼上身了，莫名其妙匪夷所思，一定是家里的老人给自己讲了太多往事。 顾云霄低声道：“连领子都整理不好。”伸手帮他整理好了领子。 两个人默默走到了中间，站到一起，林纪天用赞助的手机品牌蹲在最前面给大家拍照。 大家都一脸傻笑迎合林纪文，顾云霄看着站在自己身边一脸阳光的沈山初，觉得这合照的感觉如此熟悉。 让自己心情恍惚，不知身处何世。可是这光灿灿的阳光照着这温柔的大地，这宁静的金，分明不是自己身处的那个不人不鬼的世界。 林纪文吩咐道：“现在咱们分两队，一队先回去接我们的老师以及这期的嘉宾，另外一队随我去海边看看我们的场地。” 沈山初总觉得自己有哪根筋不对，看到顾云霄选了去海边，立刻背道而去，选择回住宿处。 甄喜甜对飞行原本就兴趣缺缺，而且并不想穿着高跟鞋去踩沙滩。 虽然可能会碰到潜在的意中人道：哇，好特别的一个奇女子。 只有她穿着高跟鞋踩沙子呢，好可爱好迷人好与众不同。 李凯文、钟晓风决定跟顾云霄一起去海边。只有沈山初和甄喜甜这对难兄难妹把家回。 甄喜甜问：“这期嘉宾是谁啊？” 沈山初说：“既然是神秘嘉宾自然我们不能知道。” 甄喜甜笑说：“这倒是信守承诺。嘉宾也要学开飞机吗？这期嘉宾太惨了吧！” “惨什么？兴许人家很高兴呢。” “人生的悲欢并不相通，我只觉得弱智。”甄喜甜说，“男人的冒险精神使得世界几十个世纪烽火连连，最后靠我们女人缝缝补补。” 沈山初连忙替她掩护：“你别胡说了，女人也有血腥玛丽女王啊。有时候女人好奇起来也很好奇，固执起来也是够固执。我们要love and peace，我们要众生平等。”把话题撇开了。 群里传来林纪文发来的合照，沈山初点开那照片，看着顾云霄，越觉得不对就越盯着看，越盯着看越觉得哪里不对，真是恶性循环。 甄喜甜看他一直沉默，便道：“你怎么了？” 沈山初道：“我看穿着制服的顾云霄好熟悉，不知道哪里见过，但我一定见过。” 甄喜甜道：“是不是他拍过什么戏你见过？” 沈山初摇摇头：“不是戏，绝对不是。” 甄喜甜困惑道：“你以前和他又不熟悉，除了戏，你还能在哪里见过？” 沈山初道：“所以我觉得奇怪。你了解那种感觉吗？当你做着一件事，或者准备做一件事，然后你忽然觉得你之前做过一样的事，或者你准确预测过你会做。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甄喜甜当然也有过这瞬间，只是不明白沈山初的这种瞬间怎么会发生在顾云霄身上。 沈山初更觉得自己说下去也没用，但不知为何，看着顾云霄这张照片内心蓦然产生的好感比他送他一百个茶园都多得多。 沈山初摇摇头想忘记这件事，没想到现实也不容许他继续纠缠在这件事上。 嘉宾晚点了没接到，如此love and peace的沈山初回到现场先接到一波噩耗。 助理跑过来偷偷告诉他在网上爆料沈山初口惠而实不至，号称为家乡捐路却没有捐款偷偷跑路的信息。 沈山初心想这不可能啊，立刻打开微博，自己这条新闻就成了热搜第一，沈山初成了「诈捐门」的案犯。 至少有数十万条辱骂自己和家人的信息，他整个人瞬间如坠深渊。 身为知名流量，本来讨厌自己的就和喜欢自己的一样多，这个时候路人的观感就很重要，这种恶感十足的新闻无疑最能赶客，让路人缘彻底绝缘。 张君君立刻打电话过来安抚他，让他别着急，公司已经开始找当时的捐款□□，只是经纪公司一年往来的□□实在多，财务也正手忙脚乱。 另外，她会亲自和他们的村长核实到底是怎么回事； 最后，已经请律师事务所写申明，让他不要着急。 张君君做事向来井井有条，但说不着急是假的，她也没碰到这么棘手的事，因为沈山初从来没有过这方面的丑闻。 沈山初他实在搞不懂款项已经到了那么久，为何村长迟迟都没有开始修路。 虽然不想看评论，但是又按耐不住，总想看看事情平息了没有。很可惜事态只是愈演愈烈。 大部分路人们的共识是他如此有钱，却连一条路都要诈捐，可见有钱人就是擅长让人无路可走，强烈要求封杀他。 当然也有一小部分真相党觉得现在新闻容易反转，等着看看，可别急着发言被打脸，他们蓄势以待，准备真相大白时候去疯狂打现在出风头这些人的脸。 张君君迟迟没有信息再传来，沈山初心情真是如蹦极一般难以言喻，唯一不一样的是他不确定是否会有一条绳把自己拉回来，但在节目上又得强颜欢笑。 虽然大家都在骂他缺德，他倒是在现场展示了自己惊人的职业道德。 节目组的摄影焦点在别人的时候，他就坐在那里，看着眼前人影憧憧的繁忙景象。 因为他人生拿到了VIP卡，所以这些人待他如座上宾，但以后呢？他眼神仿佛失去了焦点。 他想，他的人生又走到了这一刻了吗？同桌从自己身边默默退开的那个时刻，让他去看看身边这么多姹紫嫣红，让自己如上云端，可真正跌落下来，需要他们的时候，又有几个会真正的站在自己身边。 沈山初想着过去的一些事，想着那个时候同桌那张畏缩的脸，心态倒是渐渐豁然了，他后来想自己没有资格要求别人勇敢，只是那样的胆怯给自己带来了巨大的伤痕。 所以那样的考验，也省得他们一起把路走得太久，才发现要的不是一样的方向。 那个时候的自己尚为少年，一颗热诚的心如琉璃那般容易破碎，一次心碎就要粘合好几年，可现在的他肯定不一样了。 这也好，他的人生不断需要有这样的清醒时刻，在自己要飘起来的当下，给他重重一棒，让他回到现实人间。因为人在高处的时候，是不知道谁值得珍惜的。 他知道担心无用，只会耽误自己录节目，最后心一横，就关了手机。 他看着摄影机外的节目组一会神神秘秘的交谈，又不敢向沈山初投来眼光。愈是遮掩，沈山初愈是知道是有关自己。 他倒是有点好奇了，想看看一朝之间自己会得到怎样的差别对待。 甄喜甜还什么都不知道，一心只想开飞机是不是不能穿高跟鞋，她开车上车都要换鞋，开飞机应该也是吧，也不知道自己的人生到底搞什么飞机，没想到能把她和高跟鞋分开的人竟然是飞机。 一回头就看到沈山初在不远处笑着，但是作为知心好友，一看就觉得不对劲，这笑容也太强颜欢笑了。 这是怎么了？自己订的限量包被人捷足先登才会露出这种想要保持颜面而又忍不住痛心疾首的表情。 还好节目组好像在忙晚点嘉宾的事，她走过去，拉着沈山初走进房间问他怎么了。沈山初就把事情告诉她。 甄喜甜一听不禁怔了一怔，沈山初看到她的脸色，正色问道：“你不相信我吗？” 甄喜甜才反应过来，说：“你怎么会这么问？我当然相信你，问题是你相信你自己吗？” 沈山初心理绕了一下就明白，虽然甄喜甜相信自己，到底还是要自己一个亲口的保证。 心中一阵失落，但也知道这已经足够难得，是自己要求太高，总想得到毫无条件的相信。 沈山初道：“别的我不敢说，但我敢问心无愧地说我的人生没有任何黑点。” 甄喜甜和他平日嘻嘻哈哈，难得听他这种肺腑之言。 沈山初格外冷静地说：“我记得初中时，有些跟我从小学一起玩过来的男同学不知为何开始专挑班里几个长得不好看的女同学欺负，有一回我在旁边也无意识跟着附和了一句，里面一个女同学忽然盯着我，对我说「沈山初。 虽然你一直和他们混在一起，但我觉得你从来不是这样的人。没想到你也不过如此。」我听了如惊雷过身，每次想起都还芒刺在背。 她提醒我为人处事，即使不作恶，站在恶的旁边也是恶。所以不该做的事我绝对不会做。” 甄喜甜对此感同身受，想到初中高中自己不知受到多少欺负，女生排挤自己，男生荡妇羞辱自己。 不过因为当时自己长得好看，有个校草追求自己，她没有答应，不知道怎么就变成自己勾引校草了，很久以后才知道校草追求不成，没有面子，说是自己主动勾搭，而且还说自己还有不少后手备胎。 其实她想那时候的那些女生多少是知道真相的，只是乐于看到她被这般对待，趁机落井下石。 那段日子实在难撑，能活到今天全属自己命硬，但现在能站在舞台上就是对那些人的一种胜利。 她道：“只是问心无愧也是无济于事。你剖开了心，他们可能还要说这个心小了点。 难怪这么小心眼，不经说，一说就要自杀证明。有些人根本不值得你去证明自己。” 她转头一看节目组还在密谈着什么，雷厉风行的甄喜甜就让生活助理招来节目组的一个现场导演，她笑嘻嘻问：“节目组怎么回事？鬼鬼祟祟的。大导演，我们有什么不到之处，您有什么问题可得直说。” 现场的执行导演权力说大也大，说小也小，对这些大牌明星有几分忌惮，便说：“没有没有。” 甄喜甜单刀直入：“你们是不是在讨论沈山初的事？” 执行导演看了看沈山初，也觉得没必要隐瞒，便说：“是的……” 第54章 四十三/病毒（上） 沈山初正想问什么。执行导演先抢着把话说圆了：“节目组是临时在开会, 评估影响，不过君姐也打电话和节目组沟通过了，她说这事就彻底是一个栽赃, 您完全是被冤枉的，她两天内就会解决这件事。 我们这期节目一周后在播，虽然现在网络评论不太乐观, 但君姐这么有信心，我们也相信倒是肯定可以翻转。” 沈山初听了却也没有更开心, 因为他很清楚那个村长肯定有猫腻, 不可能配合他们进行所谓的反转。 沈山初看了他一眼, 道：“那如果找不到证明呢？” 执行导演道：“那就有点难办，你看当时那许初明……” 沈山初道：“什么时候我就要和许初明相提并论了？” 甄喜甜觉得这个执行导演实在不行, 感觉像是故意要刺沈山初来报当时他们抱团挤走许初明, 让节目陷于危机的仇，就把他拉到一旁进行洗脑。 刚好顾云霄进来, 沈山初刚好也特别想看看顾云霞对自己的态度会怎样。 岂料他一眼就看到了沈山初，但只瞥了一眼, 立刻转身往其他地方去了。 沈山初看到顾云霄面无表情立马弹出好远，病毒弹窗都没他这个速度, 心里忽然泛起了巨大的难受, 也不知道是该嘲笑他还是嘲笑自己。 甄喜甜一走回来, 沈山初就说：“感觉顾云霄要和我划清界限了。” 甄喜甜听了一惊：“他怎么了？” 沈山初就说刚才要走过来的顾云霄看到自己在这里，立刻退避三舍, 远远躲着去了。 甄喜甜便说：“你很在意他啊！您这神经脆弱的，人家往这看一眼，可能压根没看到您, 或者可能人家就急了想去洗手间，您这一个眼神硬生生说解读出一篇论文，查重率还低于百分之五。可真牛……” 把沈山初说得无言以怼，明明他是有看到自己，但是要强辩这个仿佛自己更在意。 便说：“其实也没有关系，这是老天爷给我一个机会，让我看看身边的人；也给别人一个选择，让他们决定还要不要站在我身边。” 张君君迟迟没有给自己新的消息，沈山初静下来，又传消息问她，好久张君君才回微信：村长始终联系不上，我亲自过来了，刚在飞机上，别急。 沈山初心不在焉的。节目组显然也不想太打扰他，却看到顾云霄一行人接了嘉宾来了，竟然是好久没出来的动作影星上官留云。 上官留云作为老牌女影星，艺术生命力极其顽强，从粤语残片的时代一路打到了新时代，没想到年过六十，竟然还来学开飞机，真是令人敬服。 上官留云在大家的簇拥下，笑容灿烂：“本来要拒绝的，一听是学开飞机，我这人生啊，什么都尝试过，戏里跳伞啊，跳楼啊，跳水啊，哪个没拍过无数次。就是开飞机还真没开过，我能不来吗？” 李凯文爽朗地接话：“老师，我炒股呢，您说跳水可吓我一跳。”把大家逗得笑了起来，顾云霄也便跟着笑了一下。 沈山初心下失落，一看顾云霄的笑容竟然觉得心酸，他想他自己又不喜欢男的，本来也就回应不了他，现在烈火见真金，就此断了关系不是更没有烦恼？ 但是正如他曾经的女同学说的：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知道以前那些突如其来的好也不过如此。怎么就如此让人难受呢。 人心，总是得陇望蜀，有人待你好，你就希望你在他心中永远是特别的。人大多是希望证明自我价值的动物。 一晃就到了夜里，还是没有好消息过来，晚上网上吃瓜的人更多了，他不知会不会又有什么腥风血雨。 他干脆一概不管。随便吃了一点，就自己回了房间，一会房门被推开。 顾云霄走了进来。沈山初不是很想理他，自己在床上神游，心想他大概也不会和自己搭话。 没想到顾云霄道：“你一个人在这里发什么呆？” 沈山初心下失望，没有回他。 顾云霄便走到床边推了一下他：“刚吃完就躺着不好。” 沈山初道：“是哦。我刚遭到了人生的暴击，此时最应该在意吃一顿饭躺着不好。” 顾云霄听他似有怪自己之意，又想他可能是心情不好，也是正常。 顾云霄正色道：“出去走走？” 沈山初便说：“走不动。残疾了……” 顾云霄忍不住笑：“我给你找个轮椅去。” 沈山初道：“你推我啊？” 顾云霄道：“不然还能有谁？”顾云霄看他一动不想动，自己也就不出门了。 刚好甄喜甜急急推门进来。看到顾云霄，瞥了他一眼，就走到沈山初处。小声对沈山初说：“看看媒体。” “干嘛？”沈山初不明就里。 第55章 四十四/病毒（下） 甄喜甜道：“你看看就知道了。” 沈山初以为事情又恶化了, 心惊胆战打开微博，万万没想到顾云霄取代自己登上热搜第一。 仔细一看，他竟然转发了支持自己的铁粉的言论, 其他媒体也都报道了。 一时间网友互殴，已经不知道哪些是粉哪些是黑，哪些是粉到深处自然黑, 哪些黑到深处变成粉，总之群龙无首, 风起云涌, 场面异常复杂但又刺激。 甄喜甜道：“我也是刚摄影师走开了, 才看到。原来之前在海边的顾云霄手机一直有信息提醒，等镜头离开时, 他一看。 都是微博上的唯粉@自己, 要自己和沈山初划清界限，全世界都知道他和沈山初本来就不对付, 现在还要在节目上强行当舍友，为了赚钱哥哥不容易，哥哥心中的痛苦无人知, 但是他们统统都知。 不同派别的各路人马，可能有沈山初的黑, 顾云霄的唯粉, 节目组的粉, 以及许初明的粉像是六大门派围攻光明顶一样，已经开始围攻节目组, 让节目组必须一视同仁，像开除前任嘉宾一样开除沈山初。 当然沈山初粉丝的空瓶组也已经发动了起来，在各个场地都和对手展开了恶战。 顾云霄心里一惊, 这么短时间里，发生什么事了？ 仔细查看了一下事情的来龙去脉，才知道有村民爆料沈山初诈捐。 他想了一下，又去看沈山初的号和他公司的号，都安静如鸡，对这件事还没有任何反应。 公司的号下面已经是大型混乱的关系现场，有自称是沈山初亲妈的，有自称是沈山初女友的，亲妈有几万个，女友更多，起码得几十万个，唯一让人欣慰的是倒没人认为自己是沈山初的女儿。 这些沈山初的亲戚伴侣们一起破口大骂公司不作为，讽刺张君君平时不是号称沈山初第一亲妈粉，怎么现在表现得像死了妈？ 张君君表示很无辜很无奈，自己可生不出这么大的儿子。 顾云霄想了一下，怎么可能呢？一个如此忙碌的当红流量，每年都为了曾奶奶去守着戴家宗祠，沈山初是个虽然有一大堆坏脾气小性子，自我感觉十分良好，每天飘飘欲仙，却有良好品性的男人。 他就转了一个被点赞最多沈山初粉丝说的鸡汤宣言：“有人相信海枯石烂的誓言，有些人相信勇气，而我相信你。” 转发的时候他一点犹豫的想法都没，只写下简单几个字：我亦信。 他早就见识过网络的惊人力量，也不是不知道在自己粉丝如此不待见沈山初的情况下，自己的这条转发将会掀起怎样的惊涛骇浪。但无所谓，他是哪吒，天生就爱惊涛骇浪。 因为这是自己心中所想，他也便这么说。也许会遭到海量的误解，海量的抨击，人要活在当下，却不能只顾当下，当下一时的舆论可能会吞没他，人是时势的动物，但更要站得直，才能穿透变幻莫测的时事。 他也知道这么做这也会让那些爱自己的人失望，但这就是真正的自己，他向来很清楚，爱自己的人不会绑架自己。 转完后，预料公司肯定立马会打电话来勒令自己删除。索性直接关了电话。 鹦哥受到经纪公司一顿雷霆暴击后，愁眉苦脸跑到顾云霄身边，顾云霄一看就知道怎么回事。鹦哥还没开口。他先说了：“找你了？” “能不能……”鹦哥还没说完，顾云霄打断他：“不能删。不会删。” “您何必趟这趟浑水呢？您已经脱粉好几万了！大家都急死了。” “急什么，为何要这么在意一时得失。”顾云霄完全不在意。 鹦哥都快哭了：“您再不删除，我就混不下去了。” 顾云霄道：“你混不混得下去，在我，不在他们。我看你到现在还搞不清楚状况。” 鹦哥被说得哑口无言，一会才说：“所以我更得保护您的实力，您才能罩着我，我们就一食物链。” “什么食物链，说得让人怪没胃口的。” 沈山初看着那三个字：我亦信。一时间竟然有点想要泪目。 又看着无数的评论，他帮自己吸了一半的火力。因为他的力挺，也有更多的人开始怀疑起这条没头没尾的爆料，转而想要相信他。 他心情起伏难定，他为他做的连甄喜甜这样的亲密好友都做不到。 或者说甄喜甜想做但不可能，因为身后牵涉的利益太多，经纪公司也管理严格，一个艺人不只是个人，本质上是一个公司，还是个上市公司，根本不容甄喜甜有这种做法。但是话又说回来，顾云霄的处境又有什么不一样呢？ 好一会，他才抬眼问顾云霄：“为什么你这么做？” 顾云霄不知道他问什么。 沈山初清了清喉咙，晃了晃手机，坦诚说：“为什么你相信我？” 沈山初想自己的铁粉虽然为自己辩解，心中都不一定相信自己。 很多时候，他们只是站了立场，不是站了事实。 当然他也很被这些铁粉感动，因为人生难料，也许他某日坠入深渊，他相信他们也会一直在。他们在他身边不是讲事实，而是讲爱。 顾云霄道：“你能照顾戴家祠堂那么多年，我们相处这么久，我很确定你不是这种人。” 沈山初心下动容：这世界是非太多，真假难分。他是真的相信我，不是站了立场，而是真的相信自己不会做这件事这样的事实，认可自己的品行。 他对自己是无条件的信任。 顾云霄又说：“其实那钱对你没多少大家都知道。当然世间不乏吝啬之人，但你不是。 有些人愿意相信，不过是想就此毁了你。你知道，一群人一起毁了一个原本高高在上的人，这种感觉总是很痛快的，人性如此，你也不必太上心。静侯就行。” 说完，转身就出了门，“既然你不出去，我就去找李凯文泡茶了。” 甄喜甜听呆了，等他走后点点头，煞有介事：“他可真会讲大道理。不过他的大道理讲得是挺有道理。不过他有一点对你大有误会。” 沈山初奇道：“什么？” “他说你不是个吝啬之人。”甄喜甜哈哈大笑。 沈山初要一掌要把这女人毙于手下，甄喜甜早就大笑跑远。 她拿着手机闭着眼就是一个转发，说：“我豁出去了！” 沈山初说：“你又怎么了？” 甄喜甜得意道：“我转发了顾云霄的微博。” 沈山初大吃一惊：“你疯了？不怕你公司扒了你的皮啊？” 赶紧看了一下手机，甄喜甜转发只写了两个字； 米兔。 他却知道这两个字的分量有多重。 甄喜甜道：“我可是有心肝的，你以前那么帮我。我总不能做得还不如一个顾云霄。 经纪公司有什么好怕的，我这么芳华绝代，有的是地方去。全国的经纪公司都对我翘首以待。” 沈山初知道甄喜甜说得没心没肺，但是其实情深意重，合约在身，岂是说走就能走的。 他们同在一个圈子，更加知道现在舆论环境也复杂，稍微做错，可能换来的就是广告解约，平台罚款等，谁都小心翼翼，不想沾上一点麻烦。 沈山初道：“你赶紧删了，我还不知道你？不用这样。” 甄喜甜笑：“我才不是为你，我是争口气。”刚说完，电话来了，她看着号码，吐了吐舌头，一看就知道是经纪公司来电。她连忙跑出去接电话。 虽然事情远远看不到解决的方向，沈山初不知道自己会有什么样的下场，心下却更安宁了。 人生的每段经历都是考验，但是他已经知道不管他处于任何境地，都有人不弃他而去，这就足够了。 他在江湖这么多年，知道很多劫难只能自渡，再亲的人都难以干预。 一句我也在，本身就是最大的安慰。而现在还有这样的两个人愿意一起来到自己的谷底张望：原来这里是这样不一样的风景。 自从甄喜甜也转发后，网路上的言论开始走偏了，大家开始八卦以前甄喜甜和沈山初明明和顾云霄水火不容，没想到竟然现在竟然好到抱团。到底其中有什么玄机？ 很多火眼金睛的网友开始去寻找以前的片言只语，来证名三个人暗藏的神秘关系非常幽微复杂，一个眼神，一个若有所思的笑都能写下一篇刑侦学的论文。 到底是谁喜欢谁就像是金字塔的建筑起源一样难以考究。 站顾云霄李凯文CP的网友们捂上耳朵：我不听，我不听，全都是假的，全都是泡沫，只不过一刹那花火。 又有些特别好事的网友去问节目组其他嘉宾，比如李凯文。 你们节目组的顾云霄和甄喜甜都相信沈山初，你呢？ 李凯文本来和沈山初关系就基本如同路人，倒是沉得住气，一直都没吭声。 沈山初也料定他不会说话，要为他点一首沉默是金的金曲，没料到半个小时后，李凯文竟然回了：云霄兄相信的人，自然是值得相信的。 第56章 四十五/ 你不是他 瞧瞧这真诚的口吻, 脑海中再配上李凯文灿然的笑容，这人其实到底相信的是谁呢？ 大家当场炸了锅，觉得这节目组的人关系比《西游记》里的蜘蛛洞还要复杂。 众多网友当场宣布脑梗, 需要紧急送医。 一会，张君君打来电话，他一接电话就听到她气喘吁吁的声音：“太好了, 终于搞清了！” “什么？”沈山初悬着一颗心问，他现在倒是真的担心这个事情了, 毕竟他把最好的朋友都搭进去, 一定得处理好, 他可不能陷他们于不义。 张君君说：“那个村长吞了钱，事情一出来他关机跑路了。我们已经报警了, 还好你那个亲戚帮了我们！” “哪个亲戚？”沈山初问。 “就那个……”张君君喘了一口气：“卖给顾云霄茶园那个。他说这个事情村里都知道, 顾云霄不久前打电话问他是否知道什么，能否提供一点帮助。 刚好他多少有点证据。这个顾云霄没想到忽然对你这么好, 怎么回事！ 我一直以为他要陷害你呢！你得好好答谢他。你安心吧，交给我来处理。”张君君说完急着挂了电话。 又是个意料之外之事，他还以为他真去李凯文那边泡茶了, 没想到他还在想办法帮自己解决难题。 沈山初坐在床上，脑海中有了一个明晰的判断：这个人绝对不是顾云霄。 他不会对任何人说, 因为再亲密的人都会说他疯了, 可是他觉得他自己疯得如此真实。倒是看到了一些正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没有任何可靠的逻辑, 没有任何拿的出手的证据。他更猜不到真正的他到底是谁，怎么扮成的顾云霄, 又有什么目的。 他此刻拥有的只有自己对这个人的直觉。但是他是如此的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不是他，而他沈山初一定在哪里曾经见过他。 顾云霄打完电话，知道事情大体不会再有什么差错之后, 确实去找李凯文泡茶了。李凯文也知道顾云霄转发的那条微博。 便问：“你怎么那么相信他？” 顾云霄道：“我们兄弟一场，如果被黑的对象是我，你会相信我吗？” 李凯文点头：“当然相信你。”但谁和你是兄弟啊？我们不是什么上海斧头帮，我也不记得我们桃园结义过，谢谢。 顾云霄道：“就是这个理。” 呵呵，你真的……李凯文无言以对，心里警铃大响，断定顾云霄对沈山初绝地不是普通的感情。 顾云霄又说：“人生在世得失难免，钱和权都可以来来去去，但是一个人的品格绝对不能被毁。气节是一个人的根本。” 说得李凯文想拍拍他肩膀说句：我向你salute！ 又心想既然事情如此，现在自己正在被几万人追问，不如赶紧抓住机会掺上一脚。 毕竟古老的电视剧里那个谁怎么说的：我不是来拆散你们的，我是来加入你们的。 当然了，话说得动听，不加入你们又怎么拆散你们呢？ 众所皆知堡垒外面太坚固了，堡垒都是从内部突破的，所以他先得进入堡垒。 于是他也转发了顾云霄和甄喜甜的微博并说了斩钉截铁的话。 大家倒没想到这个节目的嘉宾这么团结，有人非常确定一定是节目组拿着枪指着头一个一个要他们发的。 这下落网之鱼钟晓风为难了，因为节目的元老们纷纷表态站队，烫手山芋到自己手里了。 经纪公司左右为难，想着装死混过去，但是微博的另一波粉丝从东北排到海南，都在问：你呢？ 你呢？难道你是不一样的烟火，燃烧在这并不璀璨的夜空。 钟晓风向公司表达了顾云霄相信的事情一定没有问题，毕竟顾云霄也相信自己。 最后钟晓风经纪公司决定跟着，毕竟人从众，要错一起错，自己是最后一个转发，挨的炮火一定是最弱的。 不然万一别人赌对了，结果只有自家没发，那之后一篇篇钟晓风属性自私，在哪都讨人厌的公众号稿可不会断。 不久之后，沈山初的经纪公司就发了长微博，先是介绍了捐款的时间地点人物，并附上当时的凭证。 再介绍为何现在路为何还没有铺成，因为钱被卷走了，村长跑了。 附上了相应的证据，以及澄清信上的村民签名，最后报备他们已经报警了，附上了警察的出警单，向大家道歉。 因为工作太过于太忙，没有及时监督款项落实的状况，是经纪公司的过失，以后一定改进。 堪称一篇滴水不漏，无懈可击的公关稿。但是世界上本来就没有无懈可击的公关。 现在有，因为在这件事上无懈可击，滴水不漏的是事主沈山初而不是公关稿。 节目组上上下下屏息监看舆论风向，直到一个小时后，基本上都是赞扬的才松了一口气。 并且出现了一大堆心疼抱走党，当场要把沈山初抱走，而且抱走党多半是女粉丝，能轻而易举抱走一米八一百一十斤的沈山初，想来都是人间行走的女壮士。 甄喜甜等到这篇公关稿后更是开心，网瘾少女终于可以开机了。 李凯文正在房间内收拾东西，听到有人敲门，打开一看，竟然是从未来过的沈山初。 他手上拿着两份礼物，说要给李凯文和钟晓风，抱歉把他们卷入无妄之灾，感谢他们的信任。 李凯文一征，想来他一定是给大部分人都买了。这么短的反应时间内，能想到这点并且把礼物买到，这沈山初平时目不下尘，但知恩图报，确实是有大红的道理。 李凯文要拒绝，沈山初自然知道李凯文并不是想要帮自己，但既成事实是帮了自己，他也就不去介意他其间的那些曲折计划，道：“小小礼物，大家什么都不缺，我只是个心意，如果拒绝就见外了。” 李凯文一听，他本来就比较大而化之的行事风格，就收了下来。 钟晓风就更不谙人情世故，什么也没推脱就收了下来。 李凯文请沈山初喝茶，沈山初没想到李凯文爱屋及乌，屋里都开始设了茶座了。便坐了下来。 李凯文边冲茶边漫不经心地问：“你跟云霄很熟吗？你们的关系跟以前网上流传的一点都不一样。” 哦，不是顾云霄，是云霄。沈山初笑道：“你还去看我们之前那些破事啊？” 李凯文撇清道：“也不是去看，这不是人尽皆知的事嘛。” 沈山初道：“咱们都在圈里，怎么当局者迷了？那些新闻能信的有五成吗？” 李凯文点点头；“说得对，是我神经太大条。看来那些传闻都是假的，你们关系好。” “咱们现在都在节目里，好不好，你肯定能看到啊。但肯定没你和他关系好。”沈山初说。 李凯文本来想套点信息，结果啥都没捞到，似乎还被堵了好几句。 一旁的钟晓风说：“现在窗外夜色不错，我想拉一下小提琴。” 李凯文艰难地说：“哦……” 沈山初笑着说：“哦……”赶紧知难而退，及时退出了这个夜半的艺术空间。 没想到一会，沈山初又探头进来，倒是好奇心起，他小时候也学过一段时间小提琴，只是当时父母胃口太大，又是跆拳道又是声乐又是舞蹈，差点没把他当场累得去世，有一次他高烧不退，父母被家里曾祖母怒斥，才让他放弃了小提琴，但还有分辨好坏的基本能力。 所以想给钟晓风捧捧场，顺便听听他的小提琴和顾云霄的水平差多少。 嗯，听了一分钟，有点后悔，刚才冒进了，人是该听信知自己的心急流勇退…… 和顾云霄差得太多，水准和作曲一样一言难尽，仿佛猫在哭泣。 他已经决定了对这次支持他的每个人都要友好，所以就忍痛听下去。 顾云霄洗了澡出来，发现沈山初不在，自己床上放着个礼物。 他疑惑地走过去，手机上有微信信息提醒，他拿起来一看，是沈山初传来的：总之，谢谢你。礼物是我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他嘴角噙了笑意，倒是真难得。拆开了一看，觉得甚是意外。 里面是一张黑胶碟，他第一次在他家里听的李香兰的《夜来香》。 他倒是记得，这么短时间内能想到这么有心思的礼物真是难得。恐怕是把他生活助理的腿都给跑断了。 第一次收到他的礼物，又是这样的易碎物品。顾云霄想了想，很珍重地收了起来。 一会儿，有人敲门，顾云霄应了门，原来节目组有心，看到沈山初顺利摆脱了丑闻。 而且让节目组大大增加了一波关注，非常漂亮地营销了嘉宾们的兄弟情，顺利打开了节目营销的新思路。 而且现在还挂在热搜上，帮节目组省了不少营销费。 节目组临时准备了一个小蛋糕，庆祝沈山初凤凰涅槃，劫后余生，就差点让沈山初跨火盆了。 沈山初扶额：“需要搞到这种程度嘛？还有什么凤凰涅槃？我不是什么凤凰，我是龙王乔伽。” 从现在开始，后面会有大量的互动感情戏了，哈哈我真的好慢热。 但是到结尾可能大家会发现前面的很多东西都是有用的。我真是被电影剧本的框架模式限制住了。 下一篇我一定不把戏核压这么后面，中间就开始放，确保节奏嘻嘻。 第57章 四十六/主谋（倒v结束） 这个梗这么冷, 现场没人懂现在要怎么笑。纷纷看旁边的人，想现场学习这个笑点需要强度多少的笑容才合适。 只有甄喜甜了解，这是他非常小的时候看的一个小众动画片《天空战记》里的一个著名角色。 因为加了童年滤镜, 永远成为了沈山初心中的白月光。 他逢熟人就安利，甄喜甜也一度饱受骚扰，但是还好她坚持下来了——坚决不去看。 毕竟她查了一下这个动漫的出产年月——1989年。 天啊, 那是恐龙还在生活的时间吧。恐龙听了，表示有被冒犯到。 顾云霄也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 照例包容的笑了笑。 没想到旁边的上官留云说：“我倒是看过这个, 《天空战记》吧。” 沈山初没想到竟然在这里找到了知己, 而且知己大了几十岁，堪称忘年之交。 沈山初很是意外, 开心道：“上官姐, 你怎么也爱看这个？” 上官留云道：“倒不是我爱看，我弟弟爱看, 我迫于无奈，也看了很多。我弟弟还特别喜欢你，等下加个联系方式。” “好啊, 您弟弟就是？”沈山初觉得以上官留云的年纪，他弟弟估计也不小了, 竟然有个共同的心头好。有个名字呼之欲出, 却像是难产一般就出不来。 林纪天就接着说：“没错, 上官姐弟弟就是那个出名的科幻小说家上官千阳，可以说是著作等身。还是个物理学家。牛得很……” 顾云霄一听立刻就感兴趣：“您弟弟是个物理学家？有机会好想认识一下。” 在场的都没想到顾云霄怎么忽然就对一个物理学家感兴趣了, 看起来很真诚，不像客套话。 上官留云笑得特别慈祥：“别信他们，什么物理学家, 胡扯。我弟弟呀，其他的不会，就会胡说八道，所以只能出书。”说完，又补上爽朗地笑：“我好像得罪人了！哈哈，我只针对我弟弟，不针对其他作家。” 林纪天笑道：“能胡说八道，证明想象力丰富，这特长一般人想要还要不到。”一边让沈山初切蛋糕给大家分了。 沈山初笑：“搞得像是我过生日似的。”一边切一边分。 大家拿着蛋糕，想着要不要象征吃几口，因为摄影机一直在旁边。 但是晚上要他们吃这蛋糕，简直怀疑他们是得罪了节目组，所以节目组大半夜给他们个蛋糕吃吃。真是地狱空荡荡，蛋糕在人间。 没想到李凯文接了蛋糕先往顾云霄脸上招呼了过去。顾云霄完全没想到有这一招，瞬间被糊了一脸。 甄喜甜心想：李凯文真是一箭双雕。不过又不是顾云霄过生日，你这样显得太明显了，观众竟然还看不出来这是真的！ 恨不得亲自手绘感情线贴在百度百科上提醒观众们长点心。 其他人一看，还有这个办法呀。纷纷往罪魁祸首林纪天的脸上招呼，林纪天眼镜全被奶油涂满了，世界在自己的眼前消失，白是什么样的白倒是一清二楚。 最后，只有还在切蛋糕的沈山初的脸一清二白，显得他特不像这次party的主角。 但是他很满意，因为这就象征了他在这场风波里的形象一样——一清二白。 没想到，刚露出微笑，立刻也被糊了一脸——刚接过蛋糕的顾云霄把蛋糕都花在他的脸上了。 他心如刀割，本来今天因为心情低落，上节目为了掩饰，用的化妆品都是最好的，加量加价，加起来得有几千块，全给这人一手糊了。 气得他把剩下的还有三分之一的蛋糕当作武器，当场就要报复回去，结果早有准备的顾云霄轻松躲过，就看着他笑。 沈山初本来愤懑不已，看到满脸都是蛋糕的顾云霄一脸傻样，一点都不像之前的正经模样，想必顾云霄眼中的自己也是怪模怪样，想罢，也不生气了，也看着顾云霄笑。心里想：在这副肉体下，是怎样的一个灵魂呢？ 甄喜甜看到这两个人如此明目张胆相视而笑，不想他们被节目组拿来消费，连忙道：“太甜了，超标了！你们两脸上都有一斤糖。齁死人！” 沈山初反应过来，捡起桌上剩下的蛋糕，就要招呼甄喜甜，甄喜甜忙踩着高跟鞋跑得行云流水，甄喜甜这顶尖水平拍古装走钢丝想来是不用买保险的。 闹完之后，明天还要录节目，大家作鸟兽散。又得重新清洁一遍脸，沈山初早就看到顾云霄很少化妆品，就把自己的洗面奶给他用，告诉他这是他用惯的，清洁能力很强。 又说：“长点心吧，我们行走江湖，多亏这副皮囊，你可别这么糟蹋。” 顾云霄察觉到沈山初对自己态度现在好多了，忍不住又想起那些年，好友林飘风永远跟着自己屁股后面跑，学长短学长长的，学长你开飞机怎么那么稳有什么秘诀传授给我吧！ 学长，能在你队下学习真是我一百年修来的福气……林飘风那个人真是一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小太阳。 沈山初睡到半夜，不知为何醒了过来。朦胧间，看到窗边的书桌还亮着台灯，只是灯光调得非常微弱。 顾云霄穿着睡衣还在看书，看着背影笔挺，似乎没有一点倦意。 他们明星本来天天东奔西顾，睡眠时间就短，谁都抓到时间就一头扎进梦乡。 沈山初觉得自己睡眠已经够少，没想到顾云霄比自己还能熬，他还真是努力，内心深处升腾起一起他自己很少有的敬佩之意，眼睛望着他的背影移不开，当然他认为不是他心肠柔软，他堂堂铁血男儿，主要还是夜色温柔的缘故。就问：“你还在看什么？” 顾云霄听到身后沈山初慵懒的声音，转头：“弄醒你了？” 沈山初道：“没有，我自然醒的。” 顾云霄便关了灯：“晚了。睡吧……” 沈山初好奇地刨根问底：“你在看什么？” “就是那个剧的剧本，不是很好。”顾云霄说。 沈山初道：“您现在连剧本医生都兼职啊！您一个人呢就是半个娱乐圈，不累啊。” 顾云霄虽然不知道剧本医生是什么意思，但也无所谓，哄他似的：“累啊，但时间不够用，得抓紧。睡吧，睡吧。” 沈山初倒是醒了，在黑暗里瞪着眼睛，越看越清醒。转头看过去，顾云霄呼吸声均匀，似乎已经入睡了，这可不公平。他于是说：“你睡了？” 顾云霄没有回答，安静得宛如死尸。沈山初在床上翻了几下，像是夜里爬山，越爬越清醒。 转头又看顾云霄的侧脸，念道：“这人的作息简直是神人级别的。一躺下就睡，一起来就精神抖擞，这是个人工智能吧！” 却听到顾云霄忽然诈尸般回：“怎么了？” 沈山初连忙侧过身去不回应。顾云霄忍不住在黑暗里露出笑容。 次日一起来，张君君就打电话告诉他，他的丑闻是许初明公司炒出来的，为了报复他，也为了转移自家的丑闻。 沈山初奇道：“报复我什么？我和他们无冤无仇的。” 张君君道：“无冤无仇是你自以为，人家认定了是因为你的排挤，许初明才没办法回这个节目，说你怕被许初明抢了风头。说不定他们还会搞钟晓风呢。” 天啊？我会被许初明抢风头？某些人真是人丑还自信。 沈山初冷哼一声：“他犯了错，我要从自己身上找出问题？这是什么精神？这是精神病，得治。” 张君君道：“你也长点心吧，别总得罪了人还不知道。” 沈山初道：“停停停，别教育我了。我从不因为别人犯错了，就在自己身上找原因——我看热闹还来不及呢。” 说完挂了电话，张君君想说到底他也没错，只是这个圈里不是你没错别人就觉得你没问题，动不动一个莫名其妙的细枝末节都要被大做文章的，她叹了口气。 沈山初看了下手机，果然有人爆料是许初明公司找人爆料沈山初的。 一般来说，这种爆料都是半真半假，看客看了，也难辨真伪，最终是不了了之。 沈山初想了想，他当然也没有疯到在微博@许初明撕逼，这多不大气，不符合他山巅之雪的自我定位。 但也咽不下这口气，于是就点赞了这条爆料。君子有仇，当场就报。他向来坦荡，没什么黑历史，可没什么好怕的。 果然，一会张君君就打电话过来让他赶快取消，大骂他疯了，赶快澄清是手滑。 沈山初一口答应了，心想我还虾滑呢，手滑。又等洗漱完毕，才慢吞吞取消了，反正效果达到了。 他也不说手滑，就说小侄子不小心用我的手机点到了，点到为止。 熟悉他的都知道他在录节目，也并没有小侄子。 粉丝纷纷表示：OK，小侄子竟是他自己。 顾云霄看了心道：很符合他的风格，果然是能在后台和人打架的。 说小朋友点到的，倒也没错，他可就正宗一个小朋友。 一会出来吃饭，早就看到头条的甄喜甜追着他叫他英雄，要他签名。 沈山初表示不屑，她不是喜欢顾云霄的字？让顾云霄给她签就好了，自己不配。 甄喜甜白了他一眼，严肃批评他的态度：挨打就要立正，字比别人丑就要认。别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大家上了两天的理论课，课时满了，基本知识过关后，就让他们去摸飞机了。 为了让节目更有看头，每一个试飞的明星，飞机上除了教练，还有一个伴飞的，这个人就是他们的舍友。 所以钟晓风和李凯文一组，甄喜甜和上官云一组，沈山初和顾云霄一组。 沈山初立刻斗志满满，凭着自己的天资过人，这次学开飞机一定要又快又好，一定要赢，力压顾云霄，展示自己独孤求败般的优秀。 第58章 四十七/你是谁 晴天白云里, 飞鸟飞出了目光尽头，又有新的飞回来。 阳光耀耀地照着，风无尽地吹着, 顾云霄觉得这风和阳光和以前很不一样，以前风里有硝烟，阳光里有血色, 现在风就是风，阳光就是阳光。 甄喜甜悄悄对沈山初说：“你每天都高贵得快上天, 今天终于得偿所愿, 真上天了。” 沈山初嘴角笑成弧形, 对她说：“彼此彼此。” 又说：“看我怎么大杀四方，成为天空王者。” 甄喜甜呕吐道：“得了吧, 请适可而止。天空的王者是鸟类, 你又算是哪只鸟？” 一言毙了沈山初的狗命。教官带着顾云霄和沈山初上了天，顾云霄从飞机俯瞰这苍茫大地, 这种境况真是熟悉又陌生。 以前他天天飞，却悬着一颗心，当然不可能有闲情雅致去欣赏这世间。 如今换了时代改了心情, 他看着郁郁苍苍的大地，望向不远处无边无际的海, 海浪拍着沙滩, 有些年轻人在海边跑来跑去。 他记起古时候关于地狱里的故事有一个设置叫做望乡台。 无主的魂魄投胎前是要站在这里望望生前的故乡, 好彻底了了今生的心事。中国人故土难离，情重至此。 他那个时候想, 如果有朝他落了地狱成了魂魄，也站在那个望乡台上，要让他看到十年二十年后和平的家乡他才能算了了心事, 不然总是不甘心也不放心的。 沈山初看顾云霄并没有在听教官的讲解，只望着窗外，似有心事。 连忙关心地提醒他道：“你在看什么？要认真听啊。你也要试驾的，到时候我价值十亿的命就掌握在你手里，可别所托非人。” 教官笑着回：“别担心，有我在呢。” 顾云霄转头对他说：“怕什么，节目组买了保险。万一有什么事，你这十亿的命估计赔你个二十亿，你可大赚了。” 沈山初笑着说：“滚。人都上西天了，这钱有个什么用。” 教官及时制止道：“你们别打情骂俏了，我们在飞机上是不说不吉利的话的，你是上天，不是上西天。” 沈山初心想这教官真不会说话，什么打情骂俏？道：“那麻烦教官往西边飞，谢谢。” 教官无言以对，想着这朋友真是百无禁忌。人开始有禁忌，往往是因为遭受过生活的暴打，心理暗示是自己不良行为的报复。 久而久之，就有了各种不可说的禁忌。这位先生也真是艺高人胆大，天不怕地不怕。 沈山初见顾云霄老是望着窗外，他也往窗外看，都是寻常景色，并没有值得惊艳的。 他们作为明星常常坐飞机，客机飞得更高，夜里偶尔能撞见星星月亮。 白天云层多的时候，窗外云山云海，人们总说天长地久，但要有这聚散离合的云，天长地久才值得珍惜。 那样的风景遇到了倒还值得一说，但看多了也就不是风景。 现在这私人飞机飞得远没有客机高，见到的就更普通了。 沈山初自然是不太懂顾云霄的痴迷和慨叹。 甄喜甜和上官留云在天上也见识了一番风光，上官留云问：“喜甜，我问你个八卦啊！你可别生气。” 甄喜甜甜笑：“姐姐问啊，您是我偶像，我可不会生气。” 上官留云哈哈笑，试探道：“你和沈山初是什么关系啊，我看了很多传闻，好事了！” 甄喜甜连忙道：“我们就是铁哥们。真的，我发誓！我爱上一棵树，也不会爱上沈山初，真的！” 她补充道：“倒不是说他不好，他特别好。” 上官留云心想娱乐圈里的「谁是谁铁哥们，关系好得不可能成为情侣」这种话其实也做不了数。说的人心虚，听的人想要发出嘘声。 但是她向来优雅体面，留有很大余地，上官留云看着甄喜甜，道：“好可惜，我觉得你们两个娃都不错。我真的年纪大了，看到好孩子就像做媒。是不是做媒写在了我们中国人的基因里，年纪一大就发作了。” 说得机上的人都哈哈笑。 甄喜甜道：“上官姐，我倒是很想认识您弟弟呢，您弟弟的作品我也看了很多，爱得不行。” 上官留云道：“你们怎么都对我弟弟感兴趣，连你都对他有兴趣，让他知道了，他得得意死！” 甄喜甜心内奇怪，她是因为知道她弟弟的作品卖了影视版权，有她非常喜欢的角色，她还蛮想毛遂自荐，难道有人也抱了这种想法？便问：“还有谁啊？”脑海里灵光一现，“顾云霄？” “对啊！看来你们关系其实不错啊！一猜就中，他要我引荐。我瞧这孩子也不错，特别稳健，做事聪明，判断力强，责任心重，就是看着心事多。”上官留云道。 甄喜甜笑：“您认识他几天，就这么一筐的四个字词汇夸他，才会让他得意死。” 上官留云道：“他可不是我弟弟，你夸他一百句，他都不会当一回事。这孩子真不错，要不要我给你们牵牵线。”是开玩笑的口气，不让观众当真。 甄喜甜也知道后半句是节目效果，但是想着当时自己误会顾云霄喜欢自己的乌龙案就要直接从这飞机上当场遁地，自己可没那个脸了。 我本佳人，奈何总遭暴击。甄喜甜心想着。忙说：“可别，现在他有很多CP呢。我还是适合独自美丽哈哈！” 上官留云跟着笑了笑，便不勉强。心想现在不喜欢这样的男孩子吗？ 太没眼力了，现在的孩子没有福分。又想，以自己的观察来看，这个甄喜甜确实和沈山初不是那样的男女关系，自己来上节目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 沈山初和顾云霄在教练的带领下，在天上转了几圈。次日，被授意可以开始正式上手。 顾云霄想自己不能让别人发现自己飞机开得比教练还溜，这说出去教练还能做人吗？ 而且别人难免怀疑自己一个明星，平时忙得跟个牲口似的，起得比鸡早，吃得比鸡少。 什么时候就有时间学开飞机了？还开得跟战斗机似的。 更别提已经明确告诉沈山初自己不会开飞机了，绝对不能露馅。所以他非常努力装新手。 倒是沈山初跃跃欲试，要第一个开。教练看他这么兴奋，便答应了。 沈山初对于机械上手倒挺快的，本来私人直升飞机和客机的乘坐感受相比，就更不稳定更刺激。 如今自己开飞机和坐飞机那刺激度又直接上了好几层。直接刺激了他的肾上腺素。 沈山初得意地想：唐朝诗人说：欲穷千里目，更上一层楼。 但是他爬到再高，爬到脚抽筋，能有我高吗！我才真的开着飞机穷尽千里目，我是时代的巨人！ 教练看他太过兴奋，便在旁边让他稳重点，刚刚上手不要太冲动。可是冲动就是年轻人的本质。 摄影师在后座发抖，摄影机都扛不稳了。顾云霄在后座近乎宠溺地笑，心想这人也不知是初生牛犊不怕虎，有冲劲，还是隔代遗传的胆子大。 倒是让他想起第一次带林飘风上手，坐在他飞机上，他也近乎无所畏惧。 顾云霄虽然批评他，但也正色问他：“你都不害怕的？你这心理素质也太好了！也太自信了。” 林飘风道：“我不是自信。学长在我心中是最牛的，你坐在飞机上，我还有什么怕的？我相信的不是自己，是学长。” 这种无条件的信任让顾云霄心中一暖，又无言以对。一介书生因为报恩，满腔热情参加了他们这朝生暮死的团队，他心中总觉得亏欠，暗自发誓要保护好他。不管如何，多活一天就有多一天的好。 现在这沈山初有他和教练盯着，就更没什么事了。他搭着沈山初的飞机，心情轻松，毕竟这个天空里没有敌人，也没有你死我活，他看窗外天空云朵缱绻，海上波涛汹涌，杳杳无涯，觉得这人间好风光千年万年也看不尽。 却听到扑通一声，沈山初「呀」地叫了一声。 顾云霄瞬间转过头来，看到教练趴在那里。沈山初道：“教练怎么了？喂，不是节目效果吧？不是逗我的吧？” 摄影师一看也着急了：“没这个环节啊！”一边叫着教练名字。但是教练就是死挺，全然不吭声。 沈山初看到摄影师也这般姿态，一下子就慌了。他只学了开飞机，并不会下降落地，这教练就这么趴下啦，他们只能这么一直往前开，要一直开到银河，开出宇宙尽头吗？油很快就会耗尽吧！ 完了，他要命丧于此吗？他这个价值几个亿的生命啊！他情急之下，腾出手推了推副驾的教练，教练估计已经昏过去了，一点反应都没有。 顾云霄镇定道：“节目组没有做体测吗？” 摄影师带着哭腔说：“有啊，而且本来教练身体要求就很高，这是意外！我们这要怎么办，跳飞机吗？可这教练怎么办！完了，彻底完了！” 嘴上说完了没命了，摄影机还是扛在肩上，不自觉地，一秒不漏地拍着，摄影机好像长在他肩膀上似的，真是打工人打工魂，用生命和灵魂在打工。 顾云霄扫了一眼外面的地形，对沈山初说：“往南边三十度位置开。” 沈山初一头的汗，说话都在打颤：“行不行啊！你怎么指挥起我了！” 顾云霄冷静道：“相信我，我学过。那里有一大块空地，我们在那里下降。” 沈山初听到这句，回头冷冷盯着他看了一眼，顾云霄转头故作看不到他的眼神。 摄影师听了觉得特别意外又特别怀疑，转头看着顾云霄，眼神里满满的求生欲望：“顾老师您真的学过？” “这个时候我骗你们干什么？和你们同归于尽吗？”顾云霄说。 说得也是。摄影师激动万分，本来以为自己这条没有一亿那么值钱的生命已经到了尽头，没想到绝处逢生，真是想不到的人生机缘。 他感激地说：“顾老师您真是男菩萨！以后我家里不拜菩萨只拜您！” 顾云霄道：“可别……” 又对沈山初说：“得快，教练还需要急救。” 沈山初头脑也冷静下来了，不管他为什么对自己说谎，现在都不是追究的时候，如今也没第二选择，只能听他的。 他就一边和地上的人联系，赶紧叫急救车，一边依言开到了空地上方，只是现在怎么降落呢？ 自己都没想到第一次开飞机就遇到这种劫难，本来想着当天空王者，这阴差阳错，就要成天空亡者了。 沈山初在上空盘旋，顾云霄道：“你听我的指挥拉操作杆。” 沈山初知道这个很关键，一个角度不对，机毁人亡。 他不太信任顾云霄，狐疑不决：“你真的能行吗？你不是说过你不会开飞机吗？” 顾云霄道：“我会害你吗？这个时候害你对我有什么好处？” 沈山初想，对啊，他爱我，不会害我。他倒没有开更大的脑洞，他爱而不得，所以要和他同归于尽。 顾云霄道：“再降落一点。现在……”等飞机下到一个高度，他用非常坚决而令人信任的语气指挥他的操作角度和速度。 整个飞机就在沈山初这个菜鸟的操作下要和地面亲密接触了，如果硬着陆，就是比拼他们谁的命硬了！沈山初紧张得想要闭眼，事实上却连眨眼都不敢。 顾云霄看他操作倒也一点都不拖泥带水，显示出性格中坚决的一面，他在这方面其实很有天赋，就说：“没问题，你别紧张！就是这样！” 果然瞬息之间，飞机着陆了！真的没有问题！沈山初忍不住欢呼起来，大叫顾云霄你真是个神人，我这人谁都不服就服你了！ 飞机往前滑行一段时间，在顾云霄的指挥下停了下来。 整个节目组的人都围过来了，本来林纪文觉得自己已经昏过去三次了，没想到又活过来了，心想自己真的和这飞机上的人一样命硬。 李凯文脸色惨白，担心得直呼耶稣圣母玛利亚，一下子变成了资深牧师。 甄喜甜和上官留云站在一边，两个人相互扶持，但是甄喜甜觉得自己灵魂已经飘走了。 钟晓风倒是不担心，他觉得一定是节目组的噱头，心想搞得可真逼真。这节目组还挺牛逼。 早就候在一旁的救护人员早就及时把教练送上车去救治了。 沈山初深呼吸了几下，以免走出去的时候一个脚软有损自己的阳刚之气。他沉静了一分钟，才跨出飞机。 他看着旁边候着的各色人，简直有点眼花，阳光白花花地落在草地上，仿佛这是一场随性的路边野餐。 各色的野花野草，各色人紧张期待的眼神，里面都有鲜活的生命噼里啪啦燃烧着，他这是捡回了一条命呀，直到踏出了飞机，走了好几步，才有这种劫后余生的真实感。 刚好看到顾云霄也从飞机上下来。他分外激动，快步流星走过去，紧紧拥抱他，手放在他背后，能感受到他的体温和背肌。 沈山初终于真心诚意，心悦诚服地道：“你很牛逼。这次的救命之恩有机会一定还。” 他紧接着细声在他耳朵边说：“但是，你先告诉我，你到底是谁？” 摄像本来来得匆忙，有些没准备好，沈山初背着摄像耳语，别说摄像角度拍不到，即使拍到，也录不了他后面说了什么。 顾云霄被他这忽然一抱，不知怎地，觉得在这个时代里的百年孤独好像化了一半，在这千万万的人里，在各自变幻莫测的人生差错里，各自有各自的缘法，各自得各自的拥抱，难以用普世的道理和逻辑解释。 听着他蓦然的问题，他的背一僵，沈山初立刻感觉到了。 顾云霄同样抱着他，拍了拍他的背，也耳语：“我是顾云霄。” 沈山初说近乎唇语般在他耳畔说：“你不说没关系，我早晚也会查出来。” 第59章 四十八/看你 打工王者摄影师当然不会错个这个时刻, 拍个不停。 甄喜甜尴尬到头皮发麻：这不就是她最害怕的世纪大和解吗？ 还好二缺一。不过他们好像不需要和自己和解呢！竟然胆大包天，把本仙女排除在外。 钟晓风这才反应过来：“这不是节目组安排的？是突发事件吗？” 甄喜甜白了他一眼：“我的天啊，小弟弟。你没看见我站在这里, 简直要扶着拐杖才能站得住，你觉得是节目组安排？” 钟晓风默默道：“我还说您演技怎么这么好！” 甄喜甜刚才还站得稳，被他这话一刺激差点双膝跪地, 没想到她混迹江湖多年，竟然被小弟弟阴阳怪气了。 钟晓风忽然来了灵感, 道：“我要用这段写首歌, 名字就叫《飞机师与灵魂尽头》。” 甄喜甜心想这两个人自顾自和解, 不理我的存在，我太生气了, 不能放过他们, 就道：“OK，我不是当事人就不参与了。写好了记得找他们两个来多听听。他们能给你很多意见。” “好的……”钟晓风觉得这个建议很有道理, 点点头。 那边的医护传来信息：教练没事，只是忽然心梗。以前没有前科，纯属意外。还好这次没有错过救治的黄金时间。 林纪文还不清楚飞机内发生的故事, 一直感谢沈山初艺高人胆大。 沈山初道：“别谢我，等看了录影你就知道了, 不过我艺高人胆大是没错了。” 因为发生这样的事故, 节目组需要开紧急会议讨论后续怎么处理, 便让大家先自行休息，缓一缓。 沈山初问顾云霄：“你什么时候学的开飞机？” 顾云霄不愿说谎骗他, 但也不能说实话，便语焉不详：“前两年……” 沈山初心内知道他说的肯定不是实话，这个男的真是深谋远虑, 草蛇灰线，浮脉千里。他仔细端详着他。 顾云霄道：“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 沈山初道：“我想看看你有多少副脸孔。” 李凯文后来清楚了飞机上的来龙去脉，没想到顾云霄还隐藏着这一手。 难怪他执意想要做这个节目，又要参加那个电视剧，还亲自当起了剧本医生，看来真是特别热爱飞行。既然如此，这个电视剧自己一定要参加。 李凯文自己倒也喜欢飞，他觉得自驾飞机畅游在空中，如鹰如龙，那种快感难以尽述。 不禁觉得两个人共同点又多了起来。简直是天生一对，现在就差对方喜欢自己了。 李凯文就去约顾云霄说等他学成之后，比赛开飞机。 顾云霄听了忍不住失笑。李凯文也跟着笑：“你看不起我？虽然你现在比我强，不见得我后面追不上你。” 顾云霄只道：“好，我等你。” 这我等你三个字让李凯文隔靴搔痒，浮想联翩。 节目组开了会，虽然觉得这个是个很好的宣传点，但保守一方的观点认为一弄不好可能会受到反噬，最后保守一方的观点占了上风。决定把这段惊心动魄的片段剪掉。 结果不知道为何，晚上竟然在社交媒体上出现没有修饰过的原始片段，博主说节目组没有安全意识，致别人的命于风险之中，各家的粉丝一片大骂。半个小时后事件就急剧发酵，上了热搜第一。 节目组简直急得要边吃速效救心丸边开会，十万火急地打钱撤热搜。 大家一边嚎啕大哭一边想办法补救，毕竟如果任这偏见无边无际发酵下去，节目组可能这期都播不了，不止如此，可能这个节目就彻底黄掉了，大家前期所有心血都浪费不说，以后的职业生涯还要永远盖上这个失败的烙印。 黄金欢连忙联系顾云霄他们，请他们发微博代为澄清，他们自然没有问题，纷纷表态节目组做的安全措施很到位，每个人也有事先进行体检，节目播放出来大家就会看到。 教练也有极其优秀的资格证书，进节目组的时候也做了体检，一切都是合格的。 发生的事情纯属意外，幸好节目组防范到位，救护一直都在身旁，所以也没发生什么大错。 节目组又请刚苏醒的教练也代为澄清，结果教练脑子比身体复原得快，对节目组怒目对待，宣称差点被节目组害死，想乘机讹诈一笔钱。 黄今欢恼得不行，但是节目组讨论下来，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如今乌云压城，相比平台对这个节目的投资来说，一点钱能打发他的话也就想这么打发过去了。 却接到顾云霄的电话：“听说教练为难你们？” 沈山初在旁边听着，觉得这人真的太过于操心了，什么事情都要插一脚。 天生领袖气质？事无巨细，事必亲躬，重生之当代诸葛亮？ 黄今欢道：“这种人多的是，不见怪。天下掉馅饼，肯定想接住。” 顾云霄道：“我觉得奇怪，他的资历和身体都没问题，怎么突然发生这种事？你们不如去查查他这两天做了什么？” 顾云霄这么一提醒，黄今欢点头称是，他们这被舆论逼着，火烧眉毛，失去了冷静。便让节目组这方面的负责人去调查。 节目组的调查很快就有了结果，这人嗜酒，以前资格老，都混过去了也没什么事。 偏偏昨天晚上还喝得酩酊大醉才回宿舍，才酿就了今天这苦果，还好监控都拍下来了。 他们去见，教练还是死咬着不放，开价越来越高。正告他们每多问一次，价码就高十万。 黄今欢冷冷地告诉他他们之前都做了体检，证明他身体没问题，节目组也并没有过错。 让他息事宁人，如果他非要这样闹，只能让大家都知道他身体不好，虽然能拿到一时的钱，对他的前程并没有任何帮助。 但是良言难劝该死的鬼。教练为了钱非要去推磨。 既然如此，黄今欢也就不必给他留面子了。便拿出手机存的视频给他看：“我们已经调查出来，那个晚上我们规定不能饮酒，你还偷偷饮酒，这才是导致这个事情发生的核心。 你自己斟酌一下，不配合我们就把视频放出去，我们顶多被责备管理不严，你呢，就彻底毁了。” 教练看了视频才脸灰手冷，钱没坑到还摔了一鼻子灰，只能乖乖发了微博替节目组澄清，事情才算过了。 作为对顾云霄的回报，黄今欢打电话告诉顾云霄节目组会把他在节目上说自己不会开飞机的片段剪掉，顾云霄承了他这个情，然后说：“我问你个事，你坦诚告诉我。” 黄今欢疑问道：“什么？你问！” 顾云霄说：“出事的那个视频是不是你放出去的？” 黄今欢那边没了声音。顾云霄说：“放心，我当你是好友，没有录音，不会外传。” 一会，黄今欢道：“我信你。是我私下找人放的。”有人知道这个秘密，这个人是顾云霄，他反而轻松了。所以他决定向他承认后，语气都很果断。 顾云霄猜中了，却难以评判这种行为。黄今欢道：“我要搏一搏，我们又没犯错。现在我搏对了。这把收视一定猛冲。” 原来收视重要到这种程度。顾云霄挂了电话。想了一下，其实百年过去，有些事情都没变，是钱重要到如此程度。 沈山初对他的这般行事实在好奇，便问：“节目组有额外给你分红？” 顾云霄忍不住笑。 沈山初也不把他的笑当成自己的嘲笑，他猜到这笑是表示没有的意思了。便问：“那你这么折腾干嘛？” 顾云霄转身拿衣服准备洗澡，回了句：“这次做好，才有下次。” “那倒不用担心没有下一次，你身娇肉贵，多的人请你。”沈山初无法理解顾云霄这种逻辑。 顾云霄看了他一眼：“你年轻时候有人气，人气早晚随着年纪衰退，不想想以后？以后的事以后再想。 我年纪轻轻，现在已经是人中龙凤了，我还能有什么未来呢。我们的人生三年五年都计算不到，怎么可能考虑到一百年一千年。”沈山初感叹。 顾云霄第一次听有人自己称自己人中龙凤的，不禁莞尔。 偏偏他还说得如此坦然，一点都不油腻。因为他听得出，沈山初那臭屁的话里其实包含了几分对他自己的嘲讽。 顾云霄心想年轻人没经过岁月爆锤，心比天高，才一百年一千年挂在口中，以为岁月总是平滑前进，永远不会有变故。 顾云霄忍俊不禁，可惜在世界的任何角落，那一千年三千年五千年里包含的黄金般宁静和富裕的岁月都少得可怜。 顾云霄进了浴室，浴室湿答答的，有一股沐浴露的香气。 刚刚沈山初洗过，因为沈山初不喜欢浴室有潮气，所以顾云霄每次都让他先洗。 一会，顾云霄抹了洗发露沐浴露，正要冲洗，沈山初来敲门，倚在门口问：“那个视频是不是黄今欢放的？” 顾云霄眼睛被洗发露泡沫弄得睁不开眼，沈山初是聪明人，一下子就猜到了。只是这个人真是性急，有问题竟等不得他出去了。 第60章 四十九/预演拒绝 顾云霄不理他, 开了水，瀑布般的水从天而降，冲干净了身上的泡沫。门口的沈山初问：“你听到我问你了没？” 顾云霄道：“急什么？” 沈山初料他不肯说, 就回到自己的床上：“不说我也能猜得到。” 一会，顾云霄披了浴巾，头发湿答答披在额头上出来了。 沈山初撇了他一眼, 因为是视之为敌，他做什么都觉得刺眼, 现在倒无所谓了, 觉得他身材还不错。 顾云霄道：“你好奇不去问黄今欢？” 沈山初道：“问他他能告诉我我还来问你？” 顾云霄擦着头说：“我不知道。” 沈山初道：“竟然还有当代诸葛亮不知道的, 不告诉我直说。” 顾云霄道：“你为什么好奇起这个？你不是不操心这些破事？” 沈山初道：“你很了解我啊？我喜怒无常，昨天没兴趣, 今天可能就感兴趣了, 难伺候得很。”手机上和甄喜甜回着信息：早告诉你，他不肯说。 这种破事以后不要让我问。知道你能怎样？你能上天？把这心事花在正事上, 你早就是天后。 甄喜甜道：今天刚上天，不稀罕。人生很珍贵，就要浪费在这些无聊的破事上。 又回我本来就是天后。 沈山初冷笑, 回了个字：小。 甄喜甜翻了白眼，沈山初擅长哪里疼就捅哪里。这个娱乐圈有个维持几十年的魔咒, 好像被封为小天后小天王就基本不可能成为天王天后, 尽管只有一步之遥, 所以他们最讨厌这个名头。 顾云霄走到小阳台上，一面说：“甄喜甜让你问的吧？” 把沈山初吓得虎躯一震, 以为他看到自己手机了，可是声音很远。 他抬头一看，只看到他站在小阳台上望着窗外的背影, 也没回头看啊。 这人真是个魔鬼。阳台上光线弱，他像是站在一艘沉船上，眼前是无边浩瀚的夜，暗光描出他的轮廓，那句歌词怎么唱的：剪影的你轮廓太好看，我凝住眼泪才敢细看。 心中这句歌词一出，沈山初再次虎躯一震，觉得自己真是疯魔了，怎么这歌词会突然蹦出来。 显然是此情此景勾起来的，自然是和眼前这个人无关，主要原因还是自己太文艺。 阳台上攀着许多亚热带的黄鳝藤，暗哑的墨绿，桔红色比口哨还长的花挨挨挤挤开在一起，一串串炮仗似的劈劈啪啪在夜燃烧。 两个人正静默间，忽然听到敲门声，沈山初一猜就是李凯文又想来泡茶，这人真烦。 果然门外声音响起：“云霄兄，睡了吗？要不要喝茶？” 沈山初在床上大幅度挥着双手让顾云霄拒绝，别让他进来了。顾云霄耸耸肩，把沈山初气得不行。 才听到顾云霄说：“明天吧，今天累了。你也早点休息。” 沈山初这才满意了。 门外李凯文有点失意的声音：“行，那明天。” 听得脚步声渐渐远去，沈山初道：“你今天差点上西天，他怎么还有心情泡茶？这人要长点心。” 顾云霄倚在栏杆上从暗处看向他，觉得眼前此人才需要长点心。 戏谑道：“我不会上西天，有我，你也不会上西天。” 沈山初要反驳，又觉得他说的实在反驳不了，毕竟人家真的救了自己一条命。只能大呼一声：“累了，睡觉。” 他把被子拉上，盖住脸。他最不喜欢输，心中发誓这次也不会认输，一定要好好学，怎么现在总是输给他，这像话吗！ 顾云霄在阳台站了半个小时，徐徐的晚风吹干了头发。看着这眼前，他总觉得有异域的美感，像在三四十年代发达的美国。 虽然现在已经习惯了，但他刚来的时候总有个错觉，自己是在异乡，不过倒也没错，隔了近一百年的家乡也是异乡了。 现在这种错觉才渐渐消失。如果在那个时代他和人说中国也会有这么的风光，怕是没人会信的。 贫瘠年代，人也就活着仓皇，有些人得个小病，直接坏去了一只眼睛，也是没法心疼的，忙着讨生活呢。 有一次他降落在一个小村落，那里的人救了他，他才发现他们从来吃不到肉，甚至不会炒鸡蛋，因为也没吃过。 他骇然又痛心，担心鸡蛋的做法早晚都会在中国失传，因为贫瘠。 他在那个年代算得上人上人，战争没发生前，生活得都很精致，但和现在大多数人比起来，也优越不了多少—— 是因为现在有了较长的和平时光，经济和科技迅猛发展给普通人带来了丰厚的红利。 顾云霄回身，感觉沈山初呼吸均匀，应该已经睡下，便关了灯，也躺下了。 刚闭上眼，却听到沈山初的声音：“你哪里学的飞机，教练介绍一下。” 顾云霄简直服了这人，这半个小时了还在琢磨这事呢？ 顾云霄不自禁说：“我在美……”话说了一半连忙收口，差点失言，他明天一查就知道自己没呆过美国，岂不是露馅了，他忽然意识到这个人是在试探自己。转而说：“在美梦中，别闹了。” 沈山初笑道：“担心我赢你啊，真小气。” 顾云霄忽然坐起来，冷着面道：“你说什么？”屋子里灯是暗的，窗帘拉着，唯有一点星光月光做贼似的透进来。 沈山初看他怎么就生气了，回道：“怎么说一句就生气了？大气一点！” 顾云霄道：“怎么叫大气？” 他忽然跳下了床，沈山初看他忽然这么冲，觉得他是故疾发作，原来的顾云霄一秒回来，一言不合又要和自己打起来了。 打架，沈山初特别擅长，没在怕的，不过又隐约想起来人家今天才救了自己一命，好像这么做不太地道。 顾云霄早已经靠过来，眼睛在黑暗里沉沉看着自己的脸，在漆黑里只有彼此沐沐的呼吸声，顾云霄却没有对着他挥拳，整个脸蓦然贴下来，唇对上自己的唇吻了下来，像是一盆烈火，火星子四溅。 连着沈山初自己整个脸和身体也跟着发烫，仿佛自己是靠着烈火的钢铁，再坚硬也要变得缠绵。 沈山初意乱情迷，猛然间又意识到这人做了什么，满脑子要推开这个人，这人是怎么了！他忽然竟敢对自己如此僭越，简直是疯了！ 可是那柔软而火热的吻使得他情难自禁。沉迷间，沈山初猛然想不可能，这不是我。他迸出全身的力气来对抗这缠绵的攻势。 他猛然坐了起来，却听到顾云霄说：“你突然叫什么？吓我一跳！” 沈山初睁开眼，眼前一片亮，原来已经是清晨。顾云霄在浴室刷牙，被他大叫声吓了一跳，拿着牙缸站到浴室门外看他是不是已经疯掉。 原来是个噩梦。沈山初恍然大悟，心下刚一放松，复杂的情绪又升腾起来，看着自己被窝里凸起的位置，更是懊恼、生气和崩溃，火锅店里的蘸酱都没他现在心里的滋味多：完了，我是直男！ 我怎么会做这种梦？我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个世界整个是非颠倒，毫无逻辑，太不对劲了。 顾云霄不明所以看着他面色灰败，情绪一会高一会低，感觉他心情游走在崩溃边缘，便问：“你没事吧？” 沈山初深呼吸了一下，要回复他，抬头眼神却正好落在他的唇上，沈山初尴尬得仿佛他吃了他此刻的牙膏泡沫，把头撇一边：“你好好刷牙吧！” 顾云霄想这人怎么一大早浑气又上来了？不过看他也没什么，就回浴室刷牙去了。留沈山初一个人在温柔乡里继续炼狱体验。 沈山初心想，应该不是自己出了问题，是顾云霄对自己太过真情实感，让自己心软了，才会做这种梦，大家都说梦是相反的，所以没有关系。 不过这个事情还是得想办法尽快解决，得和顾云霄聊开才好。 他下了决心，就立刻快刀斩乱麻：“这期节目快录完了，刚好我生日到了，请你吃饭，来不来。” 顾云霄刷完牙，出来：“你生日啊，就请我一个？” 沈山初道：“当然还有其他人。” 顾云霄点点头：“我一定到。” 沈山初说：“那我提前给你时间地址。” 约定好，沈山初就开始想预定什么饭店，他好像现在不喜欢吃辣的，那就清淡的，找一家好一点的粤菜馆。他让张君君找。 张君君说：“怎么这么上心，突然。” 沈山初当然不可能和张君君讲请顾云霄的真正目的，便说：“请了顾云霄，帮过我好几次，不能太随便。” 张君君发来几个地址参考，虽然都是本城非常好的餐馆，沈山初总觉得不太满意，觉得以顾云霄对待自己的情深意重即便自己要和他说清楚，他也应该得到更慎重的对待。 想着想着，他忽然灵机一动，怎么就不先让他到自己家里来呢？ 谈完了再一起去吃饭，显得虽然做不成情侣倒是可以做朋友，他想他们都是有这样的胸怀的。顾云霄也觉得得到了更好的对待。 他不禁为自己的机智点赞，然后又开始为怎么婉转说出自己的意思感到困扰。 第61章 五十/表白 他读书时候拒绝过许多女生的追求, 深知对一个女生的心意最简单的做法就是把话说绝，绝对不能留有余地，让对方不抱任何期待, 越是拖泥带水越是对双方都不利，何不一别两宽？ 最后他考他的211，她考她的职专, 大家都有美好的未来。 但是他从未接受过男人的表白，还没有应对的经验。而且他也并不想就此和顾云霄各生欢喜, 所以这实在太考验他的技术了, 因为他本质上是个极端的人, 他既能为甄喜甜这样的朋友两肋插刀，又随时想插自己厌恶的人几刀。 事情一到了界限, 要么要, 要么断。在他这边很难存在中间地带。 他是一个很不「社会」的人，所以人们对他的看法也同样两极化。 他这几天绞尽了脑汁, 网购了许多「说话之道」的书，日看夜看，希望能像张无忌掉到地洞里一样, 情商瞬间爆发，瞬间成长, 一跃成为中国知名的交际管理大师。 生日那天如约而至, 五点的时候, 就听到门铃声，他已经穿好了西装打好领带, 开门。 顾云霄抱着一瓶红酒一个礼物在门口站着，看着威风凛凛。 顾云霄看他这个样子，不禁笑：“这么正式？” 沈山初道：“我每天都很正式。” 请他进来, 顾云霄进来，看着一下，就说：“就请我一个人？”他把礼物放在桌子上。 沈山初道：“先请你过来，我买了一些茶试试，不知道好不好，你是行家，请你来帮我品鉴一下。到时候一起去吃饭。” 顾云霄看他的茶桌，明显是新置办的，道：“要买茶直接找我，我送你。现在天价茶那么多，你小心被骗。” 沈山初严肃地说：“我才不是会被电信诈骗的人群。” 沈山初大笑，拿了买的大红袍，因为不太喝茶，泡着有点手生，顾云霄倒是感激他的真诚，喝了一下：“汤亮，味正，余味袅袅。” 又说：“这种好茶，多泡几泡，喝起来反而更好，这是和不好的茶最大的差别之处。” 沈山初点点头：“你是行家。”又去冲第二泡，“我觉得好茶就像好友。” 顾云霄喝着茶，问：“怎么说？” 沈山初道：“好朋友随着岁月的推移感情会越来越好，但是情侣就不一样了，刚开始很刺激，日日夜夜想着对方。 可是两泡三泡后，热情泡汤，新鲜感就没了，开始厌倦，互相怀疑，互相痛恨，最后搞不好还死生不复相见。” 顾云霄不明白他怎么就扯到这里，虽然听着是有那么几分道理，就问：“你谈过多少对象，还有这感悟？” 沈山初心虚：“我倒是没有多少对象，但是一般来说政治老师都不太懂政治，经济大师炒股天天赔，感情博主也不见得就要谈过感情嘛。” 顾云霄听了笑。 沈山初心想怎么又把话题搞歪了，就立刻把它摆直回来，他正色道：“你看，我们两个好不容易成了朋友，前仇也一笔勾销，多好，就像是这茶一样，要经得起泡，越持久越好。” 他料想顾云霄是听懂了自己的话，料想以他的性格会有一波强烈的反扑，没料到顾云霄道：“你说得是，朋友最好如好茶，历久弥香。” 沈山初没想到自己狠读了十几本人际交际书，铺垫了这么久扑了个空，他忍不住问：“你同意我的说法？” 顾云霄也奇道：“为什么不同意？” 沈山初心里着急，这可这么办，为了以后相处更轻松，今天一定要把事情捋清楚啊，便单刀直入道：“所以我觉得我们两个一直做朋友一定不错。” 顾云霄听了点头，又隐约觉得不对，感觉沈山初在暗示什么又不能直说，他喝了一口茶：“我们两个当然一直是朋友，不然还能是什么？” 沈山初听了也很疑惑，不然还能是什么？这人是在装傻吗？ 为什么自己说得这么清楚还要这么问，非要说得很直白吗，但他还是想努力保留做朋友的余地。 他抬头看顾云霄，感觉他装傻装得好逼真，自己都要被骗过了，他权衡了一下，朋友之间，还是谈开最好。 索性说：“我不知道你是哪里来的灵感，但一般不会把遗产送给当时还不熟的朋友。” 顾云霄听了这句话，脑子转了两圈，忽然把眼前这局面看清楚了，原来这人以为自己喜欢他，这么郑重其事地请自己来他家，告诉他他希望两个人一直做朋友。 他有点哭笑不得，这里人怎么回事，但凡对哪个人有点好，这个人就要怀疑自己喜欢他，现代人的感情就是这么吝啬的？他道：“你以为我喜欢你？所以对你好？” 沈山初听了更迷惑了，隐隐约约知道他的意思，但又不能置信：“不然呢？你为什么这么做？” 这句话又把顾云霄问倒了，他也不能直接说我对你好是因为你的远房亲戚林飘风。 只能道：“因为我想和你成为好友。这个理由不行？” 这本来是沈山初摆这个鸿门宴的目的，现在听他这么亲口说，目的达到他应该高兴才对。 可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点也高兴不了，心中有巨大的失落，无名之火在心中熊熊烧着，他觉得自己脸色一定很难看。 所以他压抑着自己心中的怒火，直到觉得能呼吸过来，才一个字一个字问道：“你都这么对待朋友的，拉着朋友拍剧拍综艺，不惜让出一番，送给朋友茶园。” 顾云霄听他这么说，这个时候才意识到自己的做法确实欠妥，他一直想着弥补对林飘风的亏欠，又不知自己能在这个时代呆多久，所以一个劲单方面对沈山初好，根本没有考虑沈山初的想法。 他的这种好本身确实已经逾越了对朋友好的限度，何况当时他们都还不算朋友，这么说来倒是像是自己确实在追求他，任何一个人都难免想歪。 而且沈山初也是活生生的一个人，他怎么能如此自以为是，认为对沈山初好就是弥补了对林飘风的亏欠，他把沈山初置于何地呢？ 事到如今，顾云霄才发现自己的行为造成了极其不好的结果，他原本是很冷静的人，怎么做这些事情却这么冲动不考虑后果呢？可事到临头，他只能说：“抱歉，我让你误会了。” 电光火石间，沈山初算是彻底搞懂了顾云霄什么意思，他以为他自己是许幻园，豪掷千金给他这个现代的李叔同，可惜他不是李叔同，也不觉得自己配做李叔同。 他有一种自己完全被他耍了的愤怒，但是这种愤怒和对以前的顾云霄愤怒不一样，那种愤怒直接打一场就能解决，可是现在自己的愤怒里隐藏着奇怪的无能为力和痛苦。 但他没法细想其中的差别，而且他内心存在着巨大的震惊和惊奇，搞不懂既然他并不是喜欢自己，毫无缘由做这么多事情是为了什么？ 逗自己玩啊？他不是这么无聊的人。只是既然如此，此刻两个人对决，他可不能让他看到自己情绪的真相，硬生生忍了下来，沈山初道：“挺好，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岂不是更好。” 顾云霄看着沈山初气息的起伏，很显然是在压制自己蓬勃的怒火。 沈山初一方面觉得他对自己确实好，发火显得自己不太仁义，一方面他又隐隐约约感觉他对自己好的原因很复杂，这种单方面的赠与既然不是爱情，那就是一个把自己的命运和他绑在一起的计划，那就是一种情感绑架。 他一会正视他的眼睛问：“坦白讲，我们两个以前根本谈不上朋友，你这么对我是不可能的，你到底是谁？” 顾云霄心情也非常复杂，非常后悔，又看他情绪要失控，这个问题他无法回答，但又不想骗他。 刚好沈山初的闹钟响了，应该是他提醒自己到时间去餐厅参加生日会的。顾云霄便站起来说：“别让人等，我们先出门吧。” 沈山初盯了一眼，冷冷道：“你先走吧。我整理一下。” 顾云霄想说什么，沈山初语气阴冷，断然道：“请你先走！” 顾云霄觉得是自己犯了错，这个时候不能火上浇油，让他冷静一下。便转身先出门了。 顾云霄一走，他的一口气才下了来，解开了自己的领带，刚才简直要被自己的领带勒死了。 他心情低落又空虚，他不明白对方既然是要和自己做朋友，先不管他是谁，他都应该先高兴才对，这无疑解决两个人之间一个大难题。怎么自己会如丧考妣？ 他坐在大落地窗看着太阳慢慢坠落，城市的黄昏，太阳的掉落只是一刹那的，一下子就没有了。 他觉得自己像是这个落日一样寂寞，虽然他是个闪耀明星，可是他其实经常感到空虚，在人潮汹涌时有时就像是一个人站在旷野中，此刻更甚。 他就像下班后一个流浪在繁忙城市道路的小小职员，面包店和饭店飘来熟悉的香味，每个人都在红绿灯前着急的行进着，车的喇叭声和急促的脚步声汇成孤独的城市进行曲，他看着橱窗倒映着自己虚无的脸，不知道这张脸要虚度怎样的人生。 第62章 五十一/我喜欢他 他仿佛踩错了一个楼梯, 或者电梯没有停在该有的楼层，直接往地底下坠，他全身充满了意料之外的失重感, 毫无生气的打电话告诉张君君自己身体临时不舒服，让张君君代自己去参加生日宴，以免到时候对朋友们失礼。 张君君也不知道本来还很兴奋的他忽然怎么了, 来不及问，他就挂了电话。 他慢慢地想, 有点想明白了, 因为知道一个人并不喜欢自己, 他感到如此的忧伤和生之孤独，只有一个原因, 自己喜欢他。 他从来没有喜欢过一个人, 并不太了解何为喜欢，但是他想大概这就是喜欢吧。 所以做梦梦见对方的不是顾云霄而是自己, 在飞机停下来时紧紧拥抱对方的不是顾云霄而是自己，自己怎么就这么后知后觉？ 他担心了这么久，自己硬生生把故事设计得很曲折, 脑子想得弯弯绕绕，谜底揭开, 他不喜欢自己, 自己倒是喜欢他。 原来如此, 多么可笑，人类的无知和自大, 凭什么永远是别人喜欢自己呢？自己那无可救药的优越感。 高中自己因为打篮球打得好，引得许多尖叫爱慕，久了他觉得这些爱慕很肤浅, 因为宣称喜欢自己的人并不了解自己。 成了明星后，顶着耶稣大人一样的巨大光环，源源不断的爱就更多了，他又特别清醒，觉得这些爱太虚无，当不了真。 沈山初漫无天际想着，对于一个成年人来说，打篮球好算得上优点吗？ 跳舞跳得好却早就放弃了，我这人到底怎么回事，每天觉得自己特别了不起。 其实我真是个天大的笑话，把我的故事拍成电影能入年度十大票房吧，呵呵。 原来喜欢并不一定让人高兴，有时候让人更加孤独，他一个人好好的。 如今喜欢一个人倒是如坠冰窖，一定是神在惩罚自己一贯对别人爱意的轻视。 而他甚至还不知道他是谁，但是他是谁重要吗？情感博主们说过：喜欢一个人和他是谁无关，甚至和他是什么性别无关。 对啊，想到这里，他打了一个激灵，自己明明是直男，怎么自己的感情忽然跟扭麻花似的变得这么复杂。 他在黑暗里呆了很久，又有人来按门铃，他想是张君君来了，本来不想应门，但门铃按得急，他想自己也得跟她交代一下，就了无生趣去开了门。 没想到门口站的却是甄喜甜。 甄喜甜和沈山初一打照面，就觉得沈山初很不对劲。沈山初一张脸了无生趣对着甄喜甜，转身回到沙发上，甄喜甜随手开了灯，表示自己很无辜，不知这位大少爷哪里寻来的晦气，却在自己身上发脾气。 甄喜甜摇头感叹女人就是这般命苦，蠢男人在外面碰了一头灰，回家就把气出在黄脸婆身上，还好自己不是黄脸婆，是驰名中外的富婆。 最终在甄喜甜的连环逼问下，沈山初终于说：“我有个感情烦恼。” “就你还能有感情烦恼？”甄喜甜大惊失色，如听到天方夜谭，以为他一辈子只能爱他自己。 沈山初不语，仿佛是谁透露了股票内线交易给他，一对外说自己就得坐牢去，他特别煎熬，非常不想说但又特别想说。 甄喜甜看他如此纠结，脑子一转：“和顾云霄有关？” 沈山初哼了一声。甄喜甜知道自己喜获正确答案，继续问：“还有呢？然后呢？” 沈山初道：“然后没有然后。” 甄喜甜知道他一定隐瞒了什么不告诉自己，沈山初心想如果她知道了她要怎么嘲笑我，两个人各自心怀鬼胎。 沈山初想了想，自己得摆脱这个困难的处境，至少有个可以讨论的对象。 如果要告诉一个人自己喜欢上了一个同性，那这个人也只能是甄喜甜，连张君君都不能知道。他道：“我和顾云霄谈了。” 甄喜甜疑惑道：“谈了不是件好事吗？”不知道为什么内心升腾起种奇怪的不安，言下有隐隐的担心，觉得他的下一句也许就是个炸弹。 沈山初道：“我想事情是相反的，不是他喜欢我。” 甄喜甜听了半天没明白相反是什么意思，好一会才不可思议地道：“不可能吧！怎么可能？” 沈山初没想到甄喜甜是这种反应，反问道：“为什么不可能？你不是天天在那边说来说去。” “因为……”甄喜甜一时之间竟然也有点手足无措，表达艰难。 沈山初心想这人也觉得兹事体大了？平时老爱开自己和顾云霄的玩笑，事到如今，反而比自己更慌张。 甄喜甜好不容易才组织起语言，站起来说：“因为从未觉得你有这种倾向。你是不是因为我说话没个把门的，被我误导了？是我该死。我平时玩笑开太大了。” 甄喜甜此刻非常后悔以前自己胡说八道，百无禁忌。因为她知道沈山初从来没这方面的倾向，此刻听到沈山初自己说出来，简直颠覆自己的固有认知，心情根本不是简单的后悔两个字可以说完，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内心深处会这么后悔。 沈山初倒是没想到甄喜甜把这当成一个错，又把错误归结在自己身上，摇摇头安抚她：“不管你的事。你冷静一下，从没听说过玩笑话会让一个人喜欢上一个人。” “可是……”甄喜甜欲言又止。 沈山初很认真地说：“本来感情和性向就是线性流动的，以前不喜欢，不见得现在不喜欢。如果我是真的喜欢他，我也就认了。” 甄喜甜艰难地理清接收这些全新的巨量资讯，才多久不见，怎么他这里就认了？她问道：“顾云霄知道吗？” 沈山初摇头：“他当然不知道，我也是刚想明白的。” 甄喜甜连忙道：“你确定你想明白了？可能是一时的意乱情迷！” 沈山初没说话，站起来走向餐桌：“你来都来了，喝点酒吧。” 他看着顾云霄送来的红酒，他拿着看了一下，酒的年份是自己的生年，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到底舍不得开了喝掉。放了下来，从酒柜里另外找了一瓶开了。 甄喜甜坐在那里，独自茫然，也许这消息来得太突然，心头竟然和沈山初一样千头万绪，不知为何有一种自己要失去一个亲密好友的错觉，她问：“那你准备怎么做？” 可能是因为和甄喜甜分享了自己的心事，他的情绪反而奇怪的重新好起来。 他倒了酒，看着其中的杯光潋滟，他说：“也许我搞错了，明天起来，就不一样了，也许根本我神经错乱，胡思乱想。” 甄喜甜说：“那如果没有搞错呢？” 沈山初理清楚了，反而高兴起来：“那也是个好事，我从来没喜欢过一个人，高中的时候那个顶多算暗恋吧，结果她来跟我告白，我立刻幻想破灭。 我原本以为我是个怪胎，适合一辈子单身。但现在我也能喜欢人，能喜欢别人，是多么好一件事，我可以试一下。” 甄喜甜说：“可人家根本不知道，也没说要和你在一起啊。” 沈山初说：“他怎么想是一回事，即使喜欢也不代表要在一起。” 甄喜甜沉重摇头，又想起往事，不禁怅然若失的笑：“你倒是想得开。你还记得我们两个第一次一起拍剧那次吗？我们说过三十五岁还没对象，我们就结婚算了。” 沈山初想起来哈哈大笑。那个时候是他和甄喜甜感情开始好的时候，彼时两个人都是娱乐圈的nobody，那个剧的女主设定是一个烟花女子，甄喜甜演个丫鬟，他演个反派的有钱嫖客。 各自戏份都不多，却贯穿了全剧，得在剧组呆一个月去衬别人。 剧组本来是最趋炎附势阶级属性最明显的微型场地。主演自然带了一个团队，又是化妆又是助理，一出场就是七八个人一起出场，前呼后应，走路带风，是这里的国王。 而他们就是连场记都看不上的人，有一回进剧组时换场地时，搬道具的工人转身的时候道具砸到了甄喜甜，甄喜甜当场血流如注，差点没当场毁容。 工人一看是她，反倒粗声粗气骂甄喜甜没眼色，都不知道站哪里，专门碍别人的事。 沈山初看了忍不了和工人对骂了起来，搞得现场一片凌乱。 现场时间宝贵，没人有这个闲情雅致去管一个工人和一个临演谁对谁错，只厌恨他们耽误了拍摄的时间，错过了下一场日落的拍摄，本来制片铁青着脸要把他们统统赶出剧组，还好导演嫌麻烦，毕竟虽然他们很次要，却是很多场次的背景，换了人更麻烦。 甄喜甜孤立无援，最终是沈山初开始照顾甄喜甜，一有空就带着甄喜甜去看医生换药，有一次回来已经很晚，他们拍摄场地又很荒，自然是不可能有车接他们。 他们换了几次车后，又徒步走了几公里，在黑暗的荒地里，甄喜甜很害怕，觉得自己的人生就像是这个旷野一样，走到最后可能发现没有光，只有悬崖。 她哭着问沈山初他们这样的日子什么时候才是个头。他们这样的努力是否有意义。 这个文也横跨了一个年，无论写文或者人生都是在这个星球短暂的经过，对于大家的陪伴始终铭感于心。 现在也加了v，给加v之前就追文的小天使们提醒一下：前面的部分剧情有修改，只要日期显示是2021年3月13日的，就是修改过的。 如果怕剧情连不上，可以去看看，如果觉得木有问题，那也问题不大。 以后除非突发卡文，不然都会坚持日更。无论如何，2021大家都要一起快乐，嘻嘻。 感谢在2021-03-12 19:52:28-2021-03-14 19:17: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燕霑 5瓶； 第63章 五十二/试探 沈山初说不上来, 因为努力了不见得有回报。特别是演员这个行当，很多时候当你站到了顶峰，你也分不清是实力多一些还是运气多一些。 即使是到现在, 他依然这么想，他和甄喜甜固然有天赋又肯努力，可是有天赋肯努力的人太多太多了, 能成功者都是时也命也。 所以在穷困潦倒时他们相互理解相互取暖，相信两个人的寒冷加起来就是微温。 尽管看不到未来, 却依然为双方打气, 彼此保持着希望, 对于他们那样一无所有的人来说，希望就是最好的钻石。 所以二十岁出头就一起胡说八道许下乱七八糟的诺言。沈山初说：“你竟然还记得。” 甄喜甜郑重说：“废话, 谁对我好, 我记谁一辈子。” 喝到半夜，沈山初担心甄喜甜万一醉在这里, 明早被人拍到，到时候可就真说不清了，就打电话让甄喜甜的助理把甄喜甜接回去。 甄喜甜在回去的车上, 把车窗摇下来，风像是当年他们在旷野走的时候那样, 呼呼一个劲往车里吹着, 她想自己和沈山初兄妹般闹了这么多年, 本来也不觉得怎样。 直到眼看着这样的黄金日子要消失了, 她心中泛起了奇特的荒凉和恐慌，他们原本是最亲密无间的，有个无关的人却非要插进来一脚。 她一向依赖他的支持, 她知道她现在站在顶峰，根本无法分辨那迎着自己的所有笑脸能有几个是真的，又有多少是想笑着把她推下去。 但她知道有一双眼一定是真的，那是沈山初的眼。她了解到她自己远远比想象的还要依赖沈山初一些。 沈山初本来晕乎乎本来打算去睡下，却在微光里看到了顾云霄送的薄薄的礼物，他便走过去，想看看他送的是什么。他小心翼翼拆着，希望包装纸也能保存完整。 他拆开后，发现是一张画像，刘海微微垂着，眉眼开拓，眼神里有点神气，另外一个自己在黑暗里翘着嘴角看着自己，是自己的画像，署名是顾云霄——他看到的自己。 这个混蛋，真的不怪自己和甄喜甜，他做的这些奇奇怪怪的事情想象力再贫瘠的人也要想歪。 他看着画像，看着看着不知道为何自己就笑了起来，心中真是百感交集，也不知道是高兴多一些还是生气多一些。就把画像摊在月光下，自己回到卧室倒头睡了。 第二天早上一大早就听到门铃声，他开门一看是快递，送来了一个画框，看着是前几天顾云霄预定的。 这混蛋想得真是周到，还要让自己把画像裱起来挂在自己的房子里，真这么做自己得多自恋啊——看来他倒是还蛮了解自己的。 他走过去拉开窗帘，晨曦的光铺满了整个城市，看着眼前所有高高低低的楼都在埋在这金沙金粉里，使得他心情又明亮了起来，再糟糕的心情看到早晨的太阳也会变好起来吧！ 阳光也照在那张铺在台上的画像，他笑了笑，觉得滑稽，这人真土。 心中不知怎么的，又很想节目新的一期赶快开工，真是的，自己第一次这么想去一个综艺上班。 终于他还是昧着自己的良心把壁上一副数万元的画作拿了下来，把顾云霄的画换了上去。 他看着挂好的画像，想自己真的是疯了，这种水平的画作每年不知道全国各地多少的粉丝要送给自己。 让他不得不大呼保护环境，爱护纸张，亚马逊丛林本来就已经被巴西烧了不少，大家不要再火上添油。 他重新阅读手机的未读信息，因为昨天心情打乱，都没有闲情雅致看，一大堆生日的祝福中有一条来自顾云霄的祝福，他简单写着：年年有今日。生日快乐。 他想着昨天惊慌失措如丧考妣的心情，心想年年有今日倒也免了吧。想了很久，最后回了两个字：谢谢。 很快，顾云霄就回了信息：客气。心情好点没。 沈山初想了下，笑着回：我心情大好。 顾云霄听着，以为他和自己解开误会后，没有了疑虑，所以心情更好了起来。 听到他不怪自己，他松了一口气，还好没有造成太大的问题，他决定以后做事多考虑沈山初，慎重些谨慎些，不能太过于感情用事了。 沈山初看着手机好一会他还没有回复，他干脆放下手机一会去喝水，一会去吃早餐，结果回来手机还是很安静。 沈山初心想这就不回了，他忽然体会到了自己这种平时三言两语终结语音聊天给别人造成的困扰，他问：“我昨天因为你没吃蛋糕，你不表示一下？” “给你订一个？” “能有点诚意？” 顾云霄想了想：我亲自给你送过来行了吧。 那还算个人。沈山初回：不过我有个节目要录，得晚上了。 顾云霄答应下来，心想沈山初从未主动邀请过自己，估计他早就对自己起了疑心，想要问出我的真实身份，我得想个对策绝了他的猜疑。 虽然被怀疑了，但是顾云霄很沉静，他想我现在就是顾云霄，不管他怎么猜都无法证实我不是，沈山初是个明星不是侦探，想要怀疑自己都没那么多的精力和智力，多否认几次，到最后只会觉得是自己的一场胡思乱想而已。 他在网上找了好久，终于挑到了一款满意的蛋糕。 没想到录的节目延迟了时间，搞得他心烦意乱，出来又是堵车，整个城市好像他的心情，一锅滚粥似的，所有车堵在路上，都亮着灯弓着腰急不可耐的样子，好似海里漫长的鱼群急着逆汹涌的洋流去排卵繁殖。 沈山初恨不得替司机按喇叭。张君君瞥了他一眼：“你干嘛，奈何桥边有人等你啊。” 沈山初道：“我们明明签好了时长。” 张君君道：“这种事难免嘛。人家也补钱了。” 沈山初看着张君君道：“我们不是缺钱的人，谢谢。” 倒是把张君君惹笑了，张君君道：“你不缺钱，你缺爱。” 沈山初道：“我也不缺爱。” 张君君道：“你不缺爱，但是别人给你的爱你都不稀罕，你缺自己想要的那种爱。” 这句话倒是一把见血封喉的刀子似的把沈山初说沉默了，张君君倒是难得见一向话要说绝的沈山初没有回怼自己，心情很好，觉得获得了暂时的胜利。 也许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沈山初心想：说到底每个人自个付出的爱只有自个心疼，我不要的爱于我只是浪费。 可是别人给的时候也付出了全部的真心，是我糟蹋了，所以各人只得各人的眼泪。而我想要的爱又迟迟不来，所以我才像个怪胎。 顾云霄按门铃的时候，沈山初瞬间开了门，像躲在门后等着似的，他倒是吓了一跳，这人难得对自己这么热心，到底是心胸广阔，气隔了夜就不生了。 厅里开着橘黄色的灯，他看沈山初还置了一桌酒菜。 沈山初笑着请他进来：“你请我蛋糕，我当然要请你吃顿饭。” 顾云霄看着是正宗的粤菜，摆盘也很精美，就问：“你做的？” 沈山初摇头请他坐下：“借花献佛，我可不是你，做不了这么好的菜。” 顾云霄问：“就我们两个？” 沈山初笑容不明：“自然。我家又不是菜市场，要人来人往，鬼影憧憧。” 顾云霄心里揣测他这么大的阵仗一定是为了追问自己的身份，他放了蛋糕，要插蜡烛。 沈山初道：“先吃菜，不然先吃了蛋糕什么都吃不下。” 顾云霄听了觉得在理，就停了下来。沈山初开了一瓶红酒。 笑着看着他问：“你红的？白的？还是喜欢啤酒？啤酒在冰箱。” 顾云霄指了指他手上的红葡萄酒：“就这个吧。” 沈山初给他斟上半杯，又给自己斟上。举杯道：“今天，我不问你从哪里来，你也不必想着方法搪塞我。” 顾云霄看他如此坦白，倒是意外，听得出他这句话很明显是说他根本不信自己是顾云霄，只是他不追究。 不管他为何不追究，对自己都是好事，顾云霄也不辩驳。饮了半杯。 沈山初看着他喝完酒，笑着说：“我从未想过你会祝我生日快乐，更未想过我们两个会一起喝酒，还是在我家里。” 顾云霄听着，想起来还没亲口和他说祝他生日快乐，就说：“祝你生日快乐。” 沈山初听着觉得开心，祝你生日快乐不过是句陈词滥调的客套话，不知道为何偏偏他祝自己生日快乐真的就令自己快乐了。 他们吃着菜，顾云霄也和在自己家里一般自然，因为他和林飘风太熟了，几年来同吃同喝，现在眼前虽然是沈山初，心里竟然也并没有什么差别。 沈山初抬头说：“我有个问题，很想问问你。” 顾云霄深深看着他：“问就问……” 沈山初沉声道：“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顾云霄看他问出这句话时心态平和，而且红酒映着他的脸色，更显得更加温和，完全不似昨天的气急败坏，也不知道他这一夜时间经历了什么，想通了什么。 第64章 五十三/吻 顾云霄道：“没有什么特别的缘故, 对一个人好，需要原因吗？” 沈山初说：“不需要原因吗？”他笑了笑，“你这个人真厚道, 不知道没有原因的好，不求回报的付出有多么动人。” 顾云霄听他讲得如此生动，知道自己其实并不是无缘无故, 是骗了他，便有些内疚, 不说话。 沈山初又说：“你知道吗？机场经常有许多粉丝包围着我, 他们大声喊「我爱你, 沈山初。」他们叫得越大声，我越知道他们希望我回头, 没有人的付出是一无所求的。 他们喊「我永远爱你, 沈山初。」我知道这个爱也不会是永远的，爱早晚消退。我只能说, 此时此地，得你厚爱，我深深感激。” 顾云霄难得听沈山初如此袒露心声, 原来每日神采飞扬的他内心深处竟然充满了悲观主义的花朵；只是他如此相信自己。 这倒让自己难过起来，因为他不可能对他说出任何实话。 顾云霄道：“年纪轻轻, 应有尽有, 干嘛如此悲观。” 沈山初大笑：“是啊, 我为什么如此悲观，你说得对。我这个人最奇怪, 其实从小没经历什么困难，也算顺风顺水，天天动不动就人来疯, 但有时候一个人时候又莫名的丧。真的，我都觉得我这样的人不配痛苦，我真是吃饱了撑着。” 顾云霄笑：“我看你不是吃饱了撑着，你是天天没吃饱。生日，给自己点自由。”说着给他夹了一堆菜。 两个人开着玩笑吃着饭，一时之间，气氛温馨又从容，两人吃到酒酣耳热。顾云霄把蛋糕拿了过来。 因为酒喝得有点多，沈山初有点迷离地看着他，笑说：“总觉得你不像是这个时代的人。” 顾云霄撇了他一眼，手上的动作也没停下来，显得很自然娴熟：“何以见得。” 沈山初摇摇头：“说过今天不扯这个，我忘记了。放你一马。” 因为沈山初并不抽烟，家里没有打火机。顾云霄便用自带的火柴给沈山初点上三根蜡烛。 沈山初觉得自己可能是先入为主，觉得他连点火都不像今日的人。自己像在做有罪推定。 沈山初道：“怎么就三根蜡烛？” 顾云霄笑：“但愿你永远只有三岁。” 沈山初回：“我怀疑你在暗示我弱智。” 顾云霄让沈山初许愿，沈山初闭眼，很快许愿后，一口气吹灭蜡烛。 沈山初道：“你倒不问我许了什么愿？” 顾云霄温和地说：“最好不要说，以后不灵验就不能怪我。” 沈山初换到顾云霄一边，和他并肩站着，他半伏下去一边切蛋糕一边爽朗的笑：“原来你是个不负责任的人。” 他切了一块大蛋糕，顾云霄伸过来要接时，沈山初猛然把他往蛋糕按下去，杀了顾云霄一个措手不及，顾云霄整个脸在蛋糕上做了个脸模，瞬间面目全非。 顾云霄一抬起头，立刻发誓要找回这局，沈山初怕他的蛋糕奶油糊到自己身上，早已经先行开溜。 顾云霄大步过去抓他，两个人打起来，不知怎么打的就打到了沙发上，也不知道顾云霄是不是没有用尽全力，还是沈山初小时候跆拳道的基本功练得好，竟然占了上风，他骑在顾云霄身上，手压着顾云霄的双手，道：“你说你失败了，绝对不反击，我就放了你。” 顾云霄是绝对不能让「失败」这两个字从自己口中说出来的，不管是战争还是只是一场游戏，他都当真。 顾云霄坚决如铁：“不可能。你放了我你就完蛋了。” 沈山初道；“从没看过战俘这么嚣张的。”他盯着顾云霄骨骼分明的脸，因为脸靠着很近，顾云霄混着酒气的呼吸喷在了他的脸上。 沈山初觉得自己走火入魔了，不知道为什么心脏砰砰作响，像是自己是一场大战的前锋，天灰山高，敌军密如大雨前的乌云，死亡的危险已经就在眼前，而他却有虽死无悔的不惧，他看着顾云霄看到顾云霄觉得不对劲起来，道：“怎么了？别闹了……” 沈山初借着酒劲忽然把脸压下去，吻住顾云霄的唇，仿佛是两个少年在一场生离死别前的眷念。 可是那吻又热又甜，因为他唇上的蛋糕，他庆祝他生日快乐的蛋糕，他但愿他年年有今日。 沈山初意乱情迷，顾云霄措手不及。顾云霄一会才反应过来，猛然推开，站起来道：“玩过了……” 沈山初跟着站起来，两个人因为刚才打斗一场，衣服都有些凌乱，沈山初道：“谁跟你玩了？” 顾云霄冷冷看了他一眼，便不说话，只自己整理衣裳。 沈山初的眼神从他的唇落到他的锁骨，像是他身体的巡逻兵，他颤声道：“你不是也有感觉？我看你本来对我挺有好感的，要不你培养一下感情。我觉得我真的很不错。” 顾云霄气笑了：“你是不是鬼迷心窍了，你前两天还在怀疑我是谁，今天就告诉我，你喜欢我？要和我在一起？” 沈山初道：“你是谁根本不重要。只要我喜欢你这件事是真实的，那你就是真实的。” 他停了一下，用很肯定的眼神看着顾云霄：“我发现我喜欢你是真实的，虽然我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顾云霄看着他的脸，本来很生气，立刻又心软了，他心情复杂，觉得都是自己初来这个时代过于激进的胡作非为害了他。 他原本也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离开，本来打算倾尽全力对沈山初好，结果倒是好心办坏事，说到底是自己的错。 顾云霄便道：“我当这事没发生，你好好想清楚。我先走了。” 转身就离开，沈山初看着他毫不拖泥带水的走，也不阻拦他，他觉得不只是自己要好好想清楚，顾云霄同样也要时间好好想通。 沈山初看着空无一人乱七八糟的房子，心里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搞成这样，但是既然事事不如愿，索性越乱越好。 一会，甄喜甜给他发来个微信，他点开一看，是个心理医生的电话，说她经常去这个诊所，保密性和专业性都做得很好，值得信任。如果沈山初觉得需要，她可以帮忙预约一下。 沈山初看了，气笑了，自己最好的朋友觉得自己心理有病？ 他不想回她，她倒是打电话过来了，沈山初一接电话，甄喜甜先解释起来：“山初，我不是说你心理有问题，你不要误会。” 喝了不少酒，又大闹一场，沈山初本来也就没多大力气，就问：“你这样我很难不这么想。” 甄喜甜急道：“我的意思是，因为你以前从未有这方面的感觉，你还天天和说圈子哪个女生好看。 你现在可能是个错觉，被我和顾云霄干扰了。我真的觉得……很抱歉，很后悔。你别意气用事。心理医生旁观者清，能帮你。” 沈山初知道甄喜甜过不去自己那关，总觉说她害了自己，便道：“我的感觉我自己最清楚，我不需要别人帮我。也不是你的问题，你不必来主动做个背锅侠。” 甄喜甜说：“感觉是一时的，主要是你们最近天天呆在一起。你别因为这个毁了自己，你知道我们这圈子虽然包容，但动真格的……你得永远背着一个秘密，你做不到的。” 沈山初听着觉得越往下说越没有意思了，觉得累，就说：“我困了，挂了，以后再说。”挂了电话。 虽然甄喜甜也是为自己好，不过最好的朋友不支持自己，让他觉得更加受到挫折感。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谁能想到节目在接近收官的时候，飞机这一期因为之前黄今欢的操作，竟然爆了。收视猛然窜到了前三。沈山初一听，倒是很开心。 这两天，他得空联系顾云霄的时候，顾云霄显得很疏离，多半连续了十回才回一回，如他所说，要彼此冷静下。 节目组商量再加一期，以后还可以拍第二季。价格好商量，总不至于收视刚串天，就戛然而止，也太浪费了！ 而且不只是这个，他和顾云霄还有一个原本预定的杂志封面要拍。 最近甄喜甜估计是被自己吓到了，改邪归正，再也不发自己和顾云霄的视频给自己看了。 沈山初一看自己和顾云霄的排名还是落后顾云霄和李凯文很多，毕竟李凯文和顾云霄的互动货真价实，大家都火眼金睛。 沈山初想了下，自己怒下重金，把自己的CP买到第一位，自己向来都是第一，组CP也要第一，不能这么没有排面。 甄喜甜看了气笑了，这数据一看，以她对沈山初的了解，一定是沈山初买的，想着又忧心忡忡，她知道沈山初和顾云霄明天要拍封面。 两个人又要见面了，甄喜甜知道沈山初这个人很挑剔，看着特别高冷不合群，但是一旦对什么着迷，就容易人来疯。再这样下去事情可能出事，一旦出事就难以弥补。 最近比较多的朋友给我留言，看了很开心，哈哈。 第65章 五十四/背叛 她想了想, 还是决定给张君君打个招呼。 张君君听她问自己明天会不会去杂志拍摄现场，觉得奇怪，不知意欲何为, 但知道甄喜甜和沈山初的关系，她特地打电话过来一定是有事，便说：“拍杂志一向生活助理更过去就好了, 两个助理过去没问题的。怎么了？” 甄喜甜组织了一下语言，语焉不详地说：“这次有点不一样, 君姐你还是亲自去为好, 你知道沈山初很容易跟脱了缰的野马, 等你要拉就来不及了。” 张君君听她牛头不对马嘴，不知在说什么, 她一片茫然：“什么？拉什么？发生了什么？” 她最近都有和沈山初接触, 没发现沈山初有什么不同寻常之处呀。 甄喜甜知道她这样有一句没一句，估计会把张君君绕晕, 她把心一横，直接道：“我怕到时候绯闻传出去，就来不及了。” 张君君还是不懂, 沈山初传绯闻最多的对象不就是甄喜甜嘛，也没怎么样呀。而且去拍个杂志怎么会传绯闻？ 甄喜甜到底不能彻底透露沈山初的秘密, 那就成了出卖好友打小报告的主儿了, 虽然事实上她已经是了。 她急道：“总之, 我提前通知了，君姐, 我说一句话吧：老男人谈恋爱，就像旧房子着了火，一发不可收拾。勿谓言之不预。” 说完挂了电话, 留下一头雾水的张君君。传绯闻，和谁传？ 谈恋爱？和谁谈？难道自己的两个助理想要飞上枝头骑在自己头上？ 她连忙连接两个助理试探，得出的答案是人家一个清二个白。 那和谁？她相信甄喜甜不会平白无故来给自己这一场，必然也是担心沈山初。 又听到那句话老男人谈恋爱的话，简直不知道是刺心还是好笑，沈山初确实没怎么谈过恋爱，这确实是给自己省事不少，但也算不上老男人。 但又想二十来岁的男人如果现在才有初恋，他不是老男人谁才是？ 而且他这个性格确实一动感情容易飞，他这个人本来就特别重身边的情，这是张君君最看中他的一点，就这几年每年他不管有多重要的节目或者电影拍摄，她都一定要张君君提前把给戴家宗祠的那一天空出来，张君君说什么都没用。真恋爱，他确实能把老房子烧塌了。 但是为何谈个恋爱甄喜甜这么着急？难道她？也不可能，甄喜甜和他好友这么多年，这事发生的几率比白天见鬼的几率还低。 那除非他的绯闻对象传出去会引来轩然大波？现场还有谁会有这样的轰动效应？顾云霄？顾云霄！ 张君君条分缕析，得到了这个结果，自己简直不能置信，不可能吧，他之前多讨厌顾云霄啊！ 估计是有其他幺蛾子，既然甄喜甜这么慎重地提示自己，她明天还真得去拍摄现场，她连忙把明天的一些商务会谈推掉了，决定去拍摄现场。 又想了想，决定不先告诉沈山初，以免打草惊蛇。自己到时候自个去，看甄喜甜和沈山初在葫芦里卖什么药。 助理也并不知道张君君会来，便和沈山初准点到了片场。 顾云霄在车上有点发愁，不知道到时候要怎么应付沈山初，却看到微博那个黑头像跳动了一下，他来了私信：不要请人来找我，到时间我自然会去找你。 顾云霄心头一紧，这个人竟然知道自己找人去找他了，倒是个好对手，真是难以对付，也不知他想欲以何为。 他立刻问鹦哥事情查得如何，鹦哥一脸为难的说对方好挺扎手，没想到自己的黑客朋友竟然搞不定。 搞不定也就算了，还被人搞了。顾云霄心想。 走进摄影棚的时候怀揣心事，不苟言笑，抬头才看到沈山初笑嘻嘻看着自己。一片耀眼日光，好像两个人什么事情也没发生。 沈山初热情地招手道：“顾老师，好久不见。” 顾云霄道：“前几天不是刚见。” 沈山初道：“我对顾老师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这么算起来，感觉像两三年没见了。” 大家一听这骚话讲得如此顺口，以为他在开玩笑，就都笑起来。 顾云霄听了倒是说不出其他的。一寸光阴一寸金，摄影师助理赶紧拿了服装让他们先去换。 两个人到了内室换衣服。 沈山初爽快脱了衣服，他拍多了照，动作熟练得很，他看到顾云霄有点避忌，先声夺人冷笑道：“怎么都不敢当我面换衣服了，我们同住了多久，顾老师的勇气去哪里了。” 顾云霄只是因为觉得不妥，刹那迟疑，听他这么说，更觉得自己行为不妥，他们正大光明的有什么避讳，便换了衣服。 沈山初早就换好了，干脆站到一旁，取笑：“你先来撩我，怎么撩一半就跑了。” 顾云霄乌黑的眼睛盯着他，沉声道：“我不是撩你。” 沈山初冷笑：“是吗？那你是技术太好还是技术太差？” 顾云霄道：“你信我，我把你当成人生至亲。” 沈山初听了不悦，断然说：“你把我当什么管我什么事？我管你初衷是什么，我不是法官。” 沈山初说完，扬长出去。 顾云霄心事重重，觉得两个关系搞成这样实非自己所想。 他郑重换好了衣服也出去，两个人这组是民国的长袍，两个人衣袂翩翩，一白一黑，沈山初手执玉扇，顾云霄戴个太阳镜。两个人搭配起来相得益彰。 摄影师在那边边喊他们动作边咔咔咔地拍。拍得非常尽兴，忍不住夸他们不愧同居多月，非常默契。 顾云霄和沈山初各自有心事，听到同居二字，笑而不言。 又一组对望，摄影师拍着拍着岁月辽阔，两个并肩把天涯站成了咫尺之感。 民国长袍拍完，因为节目限定款，又要他们换了民国空军服。 顾云霄看到换了空军服的沈山初，难免又有恍如隔世之感。 沈山初看着顾云霄却也觉得面熟，他们把护目镜撇在额头上，摄影师让他们迎着光搭肩在一起，像是并肩多年的战友。 顾云霄有点犹豫，因为感觉世事真假难辨，如今身边站了一个假队友。 沈山初大方把手搭在顾云霄身上，转头低声挑衅说：“你怕什么？” 顾云霄听了，转头来看他，两个人之间弥漫着一种奇怪的紧张的气压，一时间连摄影师都分不清他们是敌是友。 顾云霄低眉：“没有什么值得怕的。” “当然有，面对真实的自己，是最可怕的。”沈山初说。 刚好一个人静静进来的张君君看到这一幕，简直要当场晕倒，她和沈山初实在太熟了，这沈山初神采奕奕的眼神完全出卖了他。 没错，那完全没可能的猜想竟然是真的，他喜欢的人是顾云霄！ 难怪甄喜甜要半夜打电话提醒自己，这沈山初不谈恋爱给自己省了不少事，他一定是觉得自己太轻松了，所以现在要立刻一个惊天动地的大招全部讨回来。 张君君拿出包里的风油精抹了抹额头，用量比她当年高考时候还要大。 她对自己说自己什么风浪没见过，告诉自己不能见风就是雨，要挺住多看多判断，结果越看越绝望。 怎么回事？沈山初从来没有和男人产生过任何这方面的瓜葛，真是一场孽缘，一旦和这个人沾到边，就风波不断。 她由始至终回想了一下整个节目，她之前一直找不出顾云霄埋伏在这个合同里的动机，这下她明白了，一定是顾云霄引诱沈山初的，沈山初从来不是主动的人，一定是对方先动的手！ 只是这个明白来得太晚，让她后悔不迭。都怪她当初有贪念。 沈山初拍照之余，换动作的时候才发现张君君在一旁煞白着脸看着自己。他心里一愣，想：怎么张君君忽然来了？ 沈山初准备拍完照再和张君君打招呼，岂料拍完想打招呼的时候张君君已经不在现场了。 张君君方寸大乱，觉得有些事要在萌芽的时候赶紧斩草除根，现在就是最大的程度上减少沈山初和顾云霄接触。她立刻和助理说拍完照立刻把沈山初带回来。 自己手脚不停，立刻打电话拒绝了节目组接下来的邀请，节目组惊愕道：“前两天不是还谈得好好的，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摊开说。” 张君君勉强笑着说：“有些不得已的问题，过两天约你们，给你们赔罪。” 又想着怎么把后面的民国剧退掉，因为这个已经事前签了关联意向书，估计得赔上一大笔钱。 如果真要毁约只能先找顾云霄，但是当时是顾云霄坚决要拉沈山初入局的，顾云霄现在还那么坚决吗？ 刚才对沈山初的态度是怎样的？她想着，顾云霄刚才深沉的脸色好像出现了一点动摇，不知道她有没有看错。 但是她打定了主意：不管他怎么想，前景有多么艰险，这个约她毁定了，不能纵容他们这样下去。 在这个圈子，每个人都在生活里表演走钢丝绝技，只要有一点点差错，他们两个都吃不了兜着走。 第66章 五十五/夜半对饮 果然拍摄完, 两个助理立刻把沈山初带回去，片刻也不能逗留，把沈山初弄得满头雾水。 可是回去了, 张君君并没有在。因为张君君约了顾云霄。 张君君开宗明义地说：“你找沈山初的目的就是这个？” 顾云霄不解，就不接话。 张君君冷笑：“我都知道了！我从未发现你有这方面的兴趣。” 顾云霄听明白了，沉吟了一下：“你误会了, 这不是我的初衷。” 张君君点点头：“你知道这样会给沈山初的事业造成多大的杀伤力吗？” 顾云霄没有回答。 张君君试探着问：“顾云霄，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像原来那样不爽沈山初, 想拉他下水, 让他永不能超生。还是，你真的变了, 想护着他？” 顾云霄道：“不管你信不信, 我是想护着他的。” 张君君立刻道：“我看你也不像恨他。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你要帮我一个忙。” 顾云霄问：“什么忙？” 张君君见状, 判断了一下形式，索性单刀直入：“我不能让沈山初继续演那个戏，我要放弃那个合约, 你要帮我。” 顾云霄迟疑了一下，他当然是很希望沈山初继续的, 但考虑到事情因为自己的一厢情愿已经到了这个局面, 不能再错下去, 毁了沈山初他会后悔终生。他点点头：“我会尽全力。” 已经是深秋，晚上西风紧得很。张君君出门的时候感觉心情疲惫又萧瑟, 高跟鞋却踩得却跟打铁铺的敲铁声似的，哒哒哒个不停。 她这次这么快刀斩乱麻，一定会引起沈山初极大大反弹, 到时候还不知要怎么应付这个不定时zha弹，想想就头疼得要命。 她深思熟虑了一下，得一步一步来。先把已经确定的把节目续订的合约拒绝的事情告诉沈山初，让他先行消化。 果然沈山初难以接受，前两日她还觉得这个合约不错，他问道：“为什么？” 张君君说：“我思考了很久，我觉得我们是演员，还是要以演戏为主，争取拿奖。天天上综艺，过度的曝光对一个演员并不是一个好事。” 沈山初道：“那我们少接其他综艺节目就是了。” 张君君道：“其他歌唱综艺是展示才艺的，我觉得无所谓。但真人秀是展示你的私生活，过度的展示消除了神秘感，对你演戏并没有多大好处。 你不是一向告诉我，演戏才是你人生最重要的吗？我们年轻的时候更要分得清主次，才能走得远。你又不是想赚快钱的人。” 张君君说得头头是道，令人无法反驳，沈山初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挂了电话后，他想到张君君神秘的出现在片场又离奇失踪，晚上就告诉自己她已经拒绝了节目合约，如此利落的手起刀落，事出反常必有妖，难道她知道了？ 如果她这么快就能知道，一定是有人把自己的私密事透露给了她。这个人肯定没有别人了。 他发微信问甄喜甜：“你告诉张君君的？” 甄喜甜看到他的微信，心猛然提了一下，不过既然他知道了，知道这件事的恐怕只有自己和顾云霄，她自然否定不了，她也不想否定。 她道：“我不能看着你的大好前程在这里折戟，你冷静一下。” 沈山初看了非常生气，他最讨厌别人以冠冕堂皇的角度来干预他的私事，甄喜甜不会不知道。 可是她是甄喜甜，是他近乎同生共死的伙伴，他没有办法生她的气，他道：“不是这个理由，你一定有其他原因，告诉我。” 甄喜甜咬紧牙关，道：“就是这个理由，作为朋友不能见你这样，不然以后你会后悔的。” 沈山初好久没回信，让甄喜甜提心吊胆，好久才听到信息提示声，她打开一看，不知道为何，心痛忽如其来，沈山初道：“我很希望我最好的朋友支持我，不过不支持我也理解人对事物各有立场。 但我无法理解你擅自把我的这件事告诉张君君，你从来不是做这种事的人，你才该冷静一下。” 甄喜甜想了想，认真措辞发了几条，又打了电话，来来回回都是那些话，沈山初觉得他们在这种对抗的情绪下处理事情都会变得情绪化，两个人都应该先保持距离冷静一下，过几天再说，就先不回了。 沈山初情绪低落，他从来没想过自己真的爱上一个人，虽然这个人的身份匪夷所思，但身边竟然没有一个人支持自己。 虽然他认为真正的热情并不需要别人的支持，就像他决定进演艺圈家里也是没人支持的。 但甄喜甜是自己最亲密的朋友，而且向来包容，这个时候竟然是这样的背叛姿态，真是太奇怪了，他想都没想过对自己说这些话的是甄喜甜，让他尤其受挫难过。 他实在想不明白甄喜甜怎么突然基因突变，以至于事到如今，他每次想要忍不住喊她出来喝酒，问她个清楚明白，最后又迟疑，克制了自己。 于是他一个人心情郁闷，开车出去，转而约顾云霄：“一起喝酒？”明知道他一定不出来。 顾云霄道：没有办法，抽不开身。 沈山初想了下，就卖惨道：心情极差，和经纪人刚吵架。 顾云霄心想一定是张君君之前和自己说的那些事。便道：张君君对你很好。你要珍惜。 总是大人的口吻，听了烦人。沈山初道：她对我好不需要你来告诉我。你出来吗？不然我约别人了。 沈山初早就停了车，喝着刚才从超市顺手买的啤酒，边喝边静静在车里等着顾云霄回应。 果然，一罐还没喝完，顾云霄回：“你在哪里？”到底是担心他心情太差，出去外面喝酒万一出个什么事儿。 沈山初笑了笑，回：我和我的酒就在你楼下。 顾云霄看了真是啼笑皆非，这人是吃定了自己担心他出去酒吧喝酒闹事了。算了，就纵容他这一次吧。 他回：那你上来吧。 沈山初拿了带的红酒，下车，锁车门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 顾云霄开门的时候发现沈山初一手捧着酒，一手还捧着花。脸微微有点晕红。 沈山初笑道：“初次光临，不成敬意。” 倒是让顾云霄进退两难，不收很小气似的。顾云霄转身，神色不明地说：“插花瓶里。” 沈山初把自己买的郁金香插在花瓶里，自顾自欣赏了一下，又像主人般找起了启瓶器。 拿着酒杯走到沙发处的顾云霄实在无语了：“这里有，你都还没喝都醉了。” 沈山初带了一点醉意，其实一罐啤酒哪里能让他醉，不过是借酒放肆，他笑嘻嘻说：“爱情使人沉醉。” 顾云霄实在不希望他继续这样，道：“你这个人怎么大变样？” “学你的。我这个人有非常多脸孔，对讨厌的人的，对一般的人，对喜欢的人的，对特别喜欢的人的。” 沈山初拿着酒瓶在顾云霄身边的沙发上坐下来，顾云霄换了个位置，换到他对面。 沈山初脸色暗了一下：“至于吗，我是洪水猛兽。你是圣洁教徒。” 顾云霄便不理他，沈山初的不愉快很快自行过去，他把酒开好了，给两个人斟上。 顾云霄宛如一个老师一般认真地道：“山初，你听我说，你只是有了些幻觉，你不能这样下去，你应该和以前一样，做一个快乐的人。” 沈山初笑吟吟对他说：“我有今天不是拜你所赐？” 顾云霄真是一川烟草，满城风絮在心中，他道：“我修正我自己，你也修正你自己。” 沈山初喝了一口酒：“你牛逼，感情都能修正。这种事我不如你厉害，说修正就能修正。 我不认为是幻觉。幻觉也挺好，本来人生也就是一场幻觉。我准备好好享受我的幻觉。” 顾云霄听了觉得很生气，又知道自己好像没资格生气，他正色说：“你这是任性，你只是从来没有要不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你这么年轻，以后还会遇到很多人。” 沈山初道：“我从来不管以后。”又冷笑说，“你以前那般对我好，不是你的任性？” 顾云霄怔了怔，那确实是自己的任性，也是自己的自私，他便沉沉看着他，不再说话。 沈山初大咧咧倚靠在沙发上：“那个节目我不会退出的。”顾云霄说：你不退出，也没关系，我已经退出了。” 沈山初听了倒是很震惊，又很痛苦：“你林飘风你不找了？” 这人为了回避自己，连对他来说好像非常重要的事情都不做了，这对沈山初来说简直是巨大的打击。 “不找了……”顾云霄说，毕竟再怎样，死人没有活人重要。 沈山初听了难过，痴痴笑：“原来你也是个半途而废的人。” 顾云霄看着沈山初，因为酒喝得太急，他有些醉了，脸色晕红，眼里有潮，他闭了眼睛休息了一下。好像这里是个让他非常安稳的地方。 沈山初闭着眼，心潮流动，他想他不想知道他是谁，可是他是谁这件事很明显成了顾云霄自己的压力，因为这个身份他对这个世界有很大的保留，可为什么呢？ 他想不通。也许他不是不喜欢自己，也许这个也许只是自己一直以来的自信在作祟。 这一天天过得真快。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正经写耽美，没啥积累，所以这文能让大家看到，也属有缘，那么这文就在大家的抚养下，继续粗放生长了哈哈。 感谢在2021-03-17 18:00:01-2021-03-18 19:05:2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未央 1个； 你的小邱 2瓶； 第67章 五十六/醉拥 他蓦然睁开眼睛, 顾云霄还坐在那里，一座枯庙里的佛似的。 也不说话，也没动作, 像是因为无尽岁月呼呼过去，金身尽褪的悠久的佛。 好奇怪，这个人总能让自己心软和难过。沈山初想。他站起来, 有点晃，好像他们出海了, 风急浪高, 第一次出海的他在船的中央站不稳。可是也没有人来扶他, 每个人都要顾自己。 他说：“我要走了，节目你不必退出, 我退出。林飘风你可以继续找, 我不做你的绊脚石。” 顾云霄跟着站起来，想着联系甄喜甜也不合适, 连忙连续张君君找助理过来。张君君一听真是气急败坏，当场决定自己亲自过来。 沈山初踉跄走到门口，道：“不用叫人, 我叫了代驾。” 顾云霄道：“不能用代驾，我已经叫了你公司的人, 你等一下。” 沈山初本来已经要开门, 转头问：“你叫我等一下？” 顾云霄不知道自己这句话有什么不对。沈山初笑说：“你叫我等, 我肯定是等的。” 他忽然抱住了眼前的顾云霄，结结实实的, 感受着彼此的肌体，温暖的，可靠的, 骨肉分明的。 沈山初下巴靠在他的肩膀上，减轻自己的晕眩，滚烫的呼吸沐沐的，在顾云霄的脖子边，让顾云霄发痒，呼吸难受，不知道他是不是在假醉。 顾云霄怀疑他在借酒发疯，把他甩开，他一下子站不稳，顾云霄不得不又去扶着他。 好一会，张君君过来，带了一个助理，沈山初已经在沙发睡着了，张君君脸色铁青，也不脱高跟鞋，走路跟马蹄似的，沈山初睁了半个眼睛，笑：“你来了。” 又闭上了眼睛。张君君骂道：“真是疯了。” 让助理帮忙把这个祸害一起扶下去。又对顾云霄道：“以后不要让他上来，谢谢。” 在车上，沈山初在车后面闭着眼，头倚靠着窗，也不知道睡没睡着。 张君君道：“你再这样下去，早晚被人逮到。你到底是怎么回事？那是顾云霄！” 沈山初没有回答，张君君瞥了一眼后视镜：“你也别装睡了，我知道你不爱听这些，你但凡有点理性，就知道你现在做的事情有多危险。我真是想不通！你们怎么就变成这种关系了。” 说着，张君君又后悔起来，觉得自己没有看好他，让他误入歧途：“我告诉你，没有下一次了，你打起精神，收拾好你自己。这才多久，我看你真的！” 沈山初还是闭着眼，看着不像醒着的，结果忽然道：“这和时间长短有什么关系？” 张君君冷哼一声：“那你多久了？” 沈山初道：“我也不知道，我是后知后觉的。从什么时候开始并不重要。” 张君君都被他气笑了：“看把你神气的，听你这么说，你还想细水长流来着，我告诉你，不可能，不是因为我，是因为顾云霄，他根本没有这个想法。” 沈山初一凛，想问她和顾云霄谈了什么，但想来问了她也不会说真话，便道：“君姐，我们两合作的时候，看起来也前景暗淡，一切都好像不可能。” 张君君心想当时的心酸，心里一软，所以更要珍惜现在拥有的一切，抓紧现在绝不能失去。 岂料沈山初道：“我就喜欢做没有希望的事。” 真是把张君君气得哑口无言，她如果继续放纵下去，这老房子真的早晚会烧得灰都不剩。 张君君回去倒腾了一下，再次把所有可能和顾云霄同台的节目全部挑了出来，进行重点排查，能干掉的合同都干掉了，就差近期一个演唱类的综艺节目。 因为时间太近了不好处理，张君君心想一个节目也就几个小时，也翻不出什么花来，就罢了。 然后再把他的工作排满，不让他有喘息的时间。 即使是一点休息时间，也要助理把他牢牢看住，绝对不能让他有机会溜出作妖。 助理也知道兹事体大，不敢怠慢，毕竟一旦怠慢，自己的职业人生有可能就狗带。竟真的把沈山初看得风吹不进。 甄喜甜倒是时常联系沈山初，也来沈山初家里要见沈山初，但是沈山初看她微信里和自己说的全是那些话。 知道她也不知道怎么了，变成和张君君同一个阵营的，无非是来说他们不登对，这一切感觉都是一时的幻觉，劝他自己放过自己，他不想听。所以不让她有机会说。 他不愿意放过自己又碍着谁了？何况，他都还没怎么努力，怎么每个人都来劝降，告诉他他绝对不行的？ 即使心中有一个小小的声音开始叛变，对自己说，也许这次自己是错了，继续下去无非是两败俱伤，互相伤害。 可是他也想有个人跟着自己一起错。何况感情，不是认个错就能被放过的。 沈山初心想既然顾云霄不肯见自己，但是自己也不能就此在他的生活里消失匿迹，必须狠狠刷存在感，而且他确实也想念他。 他又想刷存在感也不能刷得太过单调，看着像粉丝空瓶太不雅观。 自己要刷出自己的风格，恋爱，总是要让对方看到自己的优点的。 他悲观起来，开始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乐观起来又觉得自己优点着实不少。 顾云霄感到很头痛，沈山初动不动就发个微信打个电话，几乎每天都要有十几条他的信息，确实非常吵，他原本要拉黑他，到底还是下不了手。 因为他发给自己的东西其实也很日常，并没有什么过分的。 无非是每天上班的时候在自己这里打个卡，或者说早上排练了一个早上，没喝水渴死了。 最近中午没得吃，一点油水都要用吸油水吸掉，吃的肉永远是鸡胸肉。 有时候就自拍一张发给他，好久不见，我现在长这样。 一天不见，我今天变这样了。 啊，冬天还没到，我就想要滑冰了，你会滑冰吗？ 偶尔发发牢骚，有人说我不成熟。可是不成熟有不成熟的好，成熟不过是被抹去了棱角，变得事故而圆滑了。 半夜的时候，发一张停车的照片：一个人知道自己为什么而活，就能忍受任何一种生活。 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在自己自顾自说个晚安。多半是两三点，起来的时候都是六七点，顾云霄心想这人是把自己的微信当作叮叮了。 沈山初这人看着轻松，万事不入心，其实也不容易。 想回他句好好照顾自己，又怕他误会，后患无穷，到底还是免了。 他这样的临时身份，这样随时要消失的人，必须做个无情之人。 他百度了一下，沈山初最大的热爱是滑冰，每年都要请假去北方滑冰，但从来都是一个人。 这天半夜刚回家，却有个大妈在门口等候，顾云霄以为这大妈找错了位置，结果大妈看到顾云霄就和他打招呼说：“顾老师好。” 顾云霄纳闷了：“我们认识？” 大妈笑说：“沈老师说你这个时候会回来，我是他给您请的粤菜阿姨。他说您喜欢吃粤菜，我做得特别好。” 顾云霄冷道：“不用了。你告诉他我不需要，你先走吧。” 大妈犹豫了一下才说：“沈老师已经付了我半年的费用。不管您要不要，钱都是不退的。” 这是什么霸王条款和硬送上门的霸王服务，顾云霄让大妈先回去，他打电话给沈山初，骂他：“你是钱烧手？” 沈山初道：“你终于主动联系我了啊。” 顾云霄怒道：“有你这样硬塞东西给别人的？你处理好你和阿姨的关系。” 沈山初乐不可支：“有啊……” “有什么？” “你之前不也是这样硬塞你的好给我，茶园还要留给我呢，我还以为这是我们之间的默契。怎么换我给你就不行了，就伤害你的大丈夫气魄了？” 顾云霄想要论这诡辩能力，他肯定是敌不过他，干脆扬长避短不和他耍嘴皮子，只说：“你自己处理好，这个事情和我无关。” 沈山初言之凿凿：“怎么会和你无关？我可是你的遗产继承人。” 顾云霄无语，挂了电话。一会电话立刻又响起了，他以为又是沈山初，拿起来才发现是这里的父亲打电话过来，他酝酿了一下情绪才接起电话。 爸爸说：“你怎么又给我们打钱了？我们不需要那么多钱的。” 顾云霄温柔道：“也没有打很多，每个月一次，我不在你们身边，你们好好照顾自己。” 爸爸说：“那你不止，你这个月都打两次了，以前好多个月都收到两笔，自从那个什么时候起。”妈妈想了想，说了个大致的时间。 顾云霄一听，他确实每个月稳定的时间给双亲打钱，那还有其他人给父母打钱，这可太奇怪了。他问：“爸，您没记错吧？” 爸爸说：“怎么会记错，都是你的名字，以后不要打这么多钱了。你自己存着以后生活也要用。” 顾云霄挂了电话后，觉得实在奇怪，调出自己的转账记录，确实每个月只有一次的记录。 还有其他人用自己的名义给自己的父母打钱？到底怎么回事？又为了什么？顾云霄实在想不明白。 最近被股票折磨得□□……感谢在2021-03-18 19:05:29-2021-03-19 17:59: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各有因缘莫羡人 10瓶； 第68章 五十七/诡异的怪人 比顾云霄还要困惑的是粤菜阿姨, 她和沈山初讲了顾云霄的态度，结果沈山初却说尽管按照他给的时间表去，他那个人就那样, 口是心非。 阿姨没有想到自己一大把年纪还要夹在两个男人中间，感受青春彷徨。可惜自己年轻时候倒是没有这个待遇。 顾云霄因为以前的生活惯性，向来很克制自己。他想, 现在这些年轻人新鲜花样实在太多，世界如万花筒一般在他们眼前转, 他们需要得到的满足是那么迫切, 多等不了一分钟。 沈山初现在上杆子, 无非是没被人拒绝过，越拒绝他倒是越来劲了, 幸好他世面见得够多, 对什么都可以安之若素晚上亦不失眠。 毕竟年轻人的热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过不了多久沈山初的热情就会化为过眼烟云。 岂料沈山初实在是太来劲，助理跟着他寸步不离，沈山初实在恼怒, 道：“是君姐给你工资还是我给你工资？” 助理冷静地道：“是君姐……” 沈山初道：“赚钱的是我，本质上是我给的钱。” 助理毫无波澜道：“可是如果你和君姐分手了, 我还得在君姐这边干, 本质上还是君姐付给我钱。” 沈山初觉得自己的助理这么聪明, 一定是祖坟冒青烟了。 便转换了策略：“我们去一趟顾云霄家，我给你奖金。” 助理面无表情地道：“如果你去不了顾云霄家, 君姐也会给我奖金。” 沈山初怒道：“我们去，君姐又不知道。我给你奖金，君姐还给你奖金, 你是双赢。” 助理毫无动摇，沈山初心想没有人经得起诱惑，如果有，那一定是诱惑不够大。 他晃了晃自己的五指山，道：“我给的是君姐的五倍。” 助理道：“好的，我会考虑的。” 沈山初心想，OK，我不是万能的，但我的钱是万能的，我又用钱攻克了一个人。 助理接着据理分析：“反正去了，顾云霄也不会见你，我不亏。” OK，他说得也没错，这确实是一个平平无奇的祖坟冒青烟的家伙。 沈山初不说话了，助理以为摆平他了，他忽然正色对助理说：“你是不是觉得我现在就像喝酒上头，借酒发疯，酒劲过了也就没事了？” 助理难得见他怎么他这么严肃，倒不敢说话了。 沈山初哂笑，也不知道是笑自己还是笑别人：“好像身边每个人多这么想，那一定是因为我这个人以前很有问题。” 车窗里倒映出他的侧脸，刀削斧劈似的，很奇怪的，仿佛多出来一种百折不回的坚决。 沈山初凌晨三点钟独自醒来，神思昏昏，坐了起来，下意识看了看旁边，以为顾云霄睡在不远处，看到那边空空落落，才惊觉是在自己家里，不是在节目组，这个节目真是把自己害惨了。 他起身，穿上睡袍，拉开了窗帘，苍白的月光照了进来，像是一层薄冰，这光不是月亮它自己的，所以它胆怯而心虚。 因为这时间点，城市灯光已经暗淡，天空倒是看得出星光点点，他心想自己怎么就着了魔？ 好多事情他但凡碰到都要问个为什么，这件事他问了自己一百遍，偏偏得不到答案，也许当你开始问自己为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其实已经太迟。 所以就会像他这样，夜半时候拿着一杯苦咖啡，想着一个得不到的人，站在窗前，忍受着本来并不觉得难以接受的孤独。 明日又是个赶飞机的行程，沈山初也不上床了，就在座椅上打了个盹，天就亮了。刚收拾好，就有人敲门。 他以为是助理，看了下是一个长发齐肩的男人，高眉深目，看着气质不凡特别飘逸。 沈山初心想这安保也太差了，这人怎么上来？这一大早的，是狗仔？好好的人，有手有脚长相不凡，做什么狗仔？ 他问到：“你谁啊？” 那人道：“我上官千阳！” “啊？”沈山初想了一下，才记起上官千阳是上官姐的弟弟。 但是太难以置信了。上官姐已经快六十了，这人也就是三十上下，不可能吧？ 而且这一大早的，他们又不认识，为何登门造访，他看了一眼，更加不觉得可能。 这时候他的微信响起来，他一看张君君和上官姐同时发了信息，上官留云说：“我弟弟说想见见你，他一向疯疯癫癫的，你不要管他。” 张君君则是说上官千阳和她打了招呼，说要和你见面叙叙旧。 沈山初心想张君君也是疯了，我又不认识上官千阳这号人，和他哪里来的旧可续？ 但是考虑到毕竟是上官留云的弟弟，不看僧面看佛面，还是让他进来了。 上官千阳一进来，就大笑：“终于见到你了！你还是老样子。” 沈山初看他那装熟的样子，简直是进一家日本料理店，能当场煮熟所有生鱼片，他冷道：“我们见过吗？” 上官千阳毫无一点生为陌生人的自觉，不请自进，直往他厅里长驱直入：“当然见过了。”他回头，“在电视里见过很多次。” 沈山初觉得这个人恐怕也是有点疯。自己也没时间陪他胡说八道，忙着拿行李道：“我赶飞机。”是送客之意。 上官千阳说：“我送你吧，我和张君君说过了。” 沈山初奇道：“你为什么要送我？” 上官千阳道：“你可能不认识我，我认识你好久好久了。对了，上次你演天涯五友的时候，你演的特别好，那种神情落拓大气又带着不谙世事的稚气实在太棒了！ 那个田正狗屁不是，像是个高考标准答案的追随者，自以为许幻园就该历经世事就该苦大仇深，他真是狗屁不通。” 沈山初听他讲得头头是道，竟然还有比自己还要自以为是的人，自己真的甘拜下风。 他说：“说得你当时就在现场，说得你认识许幻园似的。” 上官千阳道：“那可难说。” 看沈山初无语石化的脸，就说：“我不认识，难道田正认识？田正揣摩了许幻园的悲苦经历，人生的大起大落，却压根不知道许幻园的性格和胸襟。” 沈山初觉得这无凭无据的揣测进行下去没有意义，虽然他当时的表演确实糅合了许幻园的历来处世中的开阔胸襟。 但那出也不过是一场临场发挥的小戏，当时田正没看到，他也不介意别人不欣赏。现在倒有人来给自己翻案，倒也是稀奇。 既然这人千里迢迢来要来送自己，他时间也很紧了，倒也不客气，就坐了他的车，就是这个人一路上小嘴巴拉巴拉，引经据典骂东骂西，弄得自己耳朵痛。 沈山初道：“你话怎么这么多？” 上官千阳笑：“这不是好不容易见到你了。” 沈山初道：“我有什么好见的？” 上官千阳道：“你特别好见，你是人世间强求类的代表人物。” 倒是说中了沈山初最近的事，硬是把沈山初给说笑了。 沈山初道：“上官老师，也是著作等身，不至于这么闲，平白无故过来说闲话的，有什么事情找我？” 便说：“当然有大事，不过不急于一时，到时候说。今天就来送送你。” 沈山初也无所谓他到底有没有什么正事，到了机场要下车，上官千阳忽然说：“你说那个顾云霄傻不傻？” 沈山初听他忽然讲顾云霄，就停顿了一下。 上官千阳百无聊赖地说：“我看他在节目里找那个林飘风，在这里哪里找得到，既然他当时已经加入了雇佣队，哪里来当然去哪里找，你说对不对？” 沈山初一听如赫赫闪电在心中照亮了一大堆谜团，他心想这个上官千阳并不是真疯，有点意思。 但是飞机check的时间到了，助理过来帮自己，他也没时间逗留，一路飞奔着过安检。 等在飞机上他心定下来才想，林飘风虽然是这里人，但是上期说到林飘风去了云南，加入了雇佣队伍。 后来中美联合对抗轴心国，他确实极有可能跟着去了其他战场，也就是雇佣队来的地方，很可能是中途岛海战之类的。 原来这上官千阳看着吊儿郎当，千里迢迢来找自己并不是别无目的，倒可能是给自己送上个信报。只是他到底为了什么？ 这倒是意外之喜，他和顾云霄都陷入我执的视野中，越努力越没用，倒不及一个旁观者。他当即让在海外的朋友帮忙打听。 他刚下飞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陌生人的信息，他写到：人之所以伟大，是因为他是桥梁而非最终的目的地。人生所有一切都是经过与被经过。 沈山初一看这神人的口吻，就猜到是那个早上才莫名其妙出现在自己生命里的上官千阳。 但他没空理会他，沈山初琢磨着自己怎么追到顾云霄，他当时倒是在节目里观摩李凯文记笔记记下了不少招数，第一要投其所好，第二要殷勤，第三要脸皮厚，第四…… 他当时默默记下来不少条，觉得并不难，等着以后学以致用。 可是到真要用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一招也用不上，他现在彻底理解了为何同一个班级同一个老师怎么同学们的成绩有天堂到地狱的差距，真是同车不同路，同人不同命。 第69章 五十八/人间观察家 其实他明白他自己的问题, 他拥有的只有勇气，他的爱是真诚的，所以他希望他做的任何事都发乎真诚。而不该用上那些手段, 他祈求的是心灵的共振。 他正胡思乱想，忽然背后有人拍了拍自己肩膀，他吓一跳, 条件反射躲了一下，以为是粉丝, 可是助理不会让粉丝近自己的身。 他一看, 是上官千阳。怎么回事。沈山初道：“你怎么突然在这里？” 上官千阳道：“我穿越的。” 看到沈山初皱眉, 方才说：“我和你坐了同个航班，飞机上就不打扰你思考人生了。” 原来倒也不是特意送自己去机场。沈山初索性道：“上官老师到底有什么事？我喜欢有事直说, 你这样让我很困扰。” 上官千阳道：“我也没什么要紧的事, 我就是一个人间观察家，观察观察你。” 沈山初想到他之前说自己是人间强求类的代表, 现在又说要观察自己，觉得他跟耍猴似的，就不想搭理他。 径自要去节目组, 没想到这个人竟然和他同路，也是受到同一个节目邀请。 节目组的车来接他们, 沈山初也不想太怠慢上官千阳, 虽然觉得此人实在奇怪, 但是他毕竟帮自己打开寻找林飘风的新思路。也算于自己有恩情。 只是上官千阳一直注视着他，眼神里竟然有奇异的深情, 沈山初终于受不了：“你就是这样观察我的？” 上官千阳道：“担心以后又要很久见不到。” 沈山初觉得他每句话都是没头没尾，什么叫以后又要很久见不到？ 好像以前见过似的。他之前的人生也并没有上演过失忆的狗血桥段，这人实在有神棍一般云里雾里的本领。 沈山初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怎么回事？” 上官千阳道：“我是从过去活到现在的人。” 废话，谁不是从过去活到现在的人？沈山初发现上官千阳不是不好沟通，而是根本不想沟通。于是他也就放弃了和他说话。 没想到上官千阳自个说：“我从来不参加节目的，你知道我为什么来参加这个节目吗？” 沈山初觉得他像是讲相声似的，需要有个捧哏问：“为什么？”他才说下去，他偏偏不。 毕竟他接着说下去的话，他一定也听不懂。反正他这么有表达欲望，想说一定会说的。 没想到上官千阳倒是有志气，他不问，他也就不说。 他们参加的是一个访谈节目，当主持人问上官千阳从来不参加节目，一直保持神秘的形象，宛如美国的塞林格，怎么这次愿意来？ 他主动联系他们的时候，他们节目组都以为听错了，惊喜得很。 上官千阳看着沈山初，道：“我是来试着打破宿命的链条的。” “哈？”主持人不知道这位在讲什么，笑着说：“所以您打破了不参加访谈的宿命，来参加我们的访谈吗？” 上官千阳也不介意他听不懂，更不想多解释，只说：“我从事研究的量子力学是不支持宿命论观点的，但是话说回来，我又不支持科学给所有的事物下一个绝对的定义，科学很难解释人间的一切。” 主持人觉得他作为一个物理学家，好似一个神棍，又觉得自己实在听不太懂的话，只能做个捧哏，让上官千阳自我发挥去了。 因为回去又是同路，他们工作人员知道上官千阳的身份，就捎着上官千阳一起走，上官千阳倒是毫不客气，只是一路上巴啦啦把沈山初烦得要命。 快到了的时候，上官千阳道：“我姐跟你说过我喜欢「天空战记」” 沈山初本来觉得他年纪很大，喜欢天空战记好像有点意外，现在看他年纪也没比自己大多少，就很合理，一点也不意外了。只是因为这个动漫有点冷门，和他也有些共鸣。 沈山初就问：“你怎么和上官姐年纪差这么大啊？” 上官千阳道：“一个可能是我们不同妈妈；一个可能是三十年后，我妈枯木逢春，老树发新枝，生下了我。你觉得是哪一个？” 沈山初无语了，幸亏自己家也快到了。 上官千阳笑道：“你是不是受不了我了？不过啊你可能还要继续忍受下去，毕竟不只是你最近会找我，估计顾云霄也很想找我。” 沈山初迟疑了一下，顾云霄在节目组时候确实听说他是物理学家后，就一直在打听他。 他本来想问他原因，不过想着以他这种说话风格，肯定不会告诉自己真话，只会说一大堆云里雾里的话，问了也是徒劳无功，干脆还是不问，做一个沉默而高贵的人。 节目组自从接到张君君的否决后，变着法子希望知道张君君忽然大变脸的原因，但是一无所获。 他们看张君君的态度是如此坚决，回旋的机会看着非常微小，特别着急。 最终黄今欢提议：“那我们不如近期在我们平台着急节目组做一期围炉谈话，这也是合同里节目宣传的一部分，张君君不能否决。” 领导听了就赞同黄今欢的提议，觉得这个方案不错，即便不能挽回沈山初，至少先把节目热度带一下，下一季可以找其他人顶上。 又说：“是不是有其他平台在接触张君君？你们调查一下。” 黄今欢客观道：“围炉谈话时我再和她谈谈到底怎么回事。即使有其他平台邀约，我们平台和她关系这么好，一向是合作双赢，她肯定也是首选我们，如果不是有非常难以说的原因，她不会让我们为难的。” 领导点点头算同意了他的看法。 张君君接到这个临时加的「围炉夜话」，虽然觉得有点纠结，但这确实是在合同里要求配合的部分，她想着也不能为了这个事就和平台彻底搞僵，眼光还是要放长远些，到底也不过是两个小时的围炉而已。 她亲自监场，绝对不会出什么乱子。就同意了他们的要求。 张君君要求沈山初收敛一点，别让观众看到破绽。沈山初说：“你觉得我疯了吗？” 张君君冷笑：“我觉得差不多了。你不疯，也要把我逼疯了。我们两个早晚疯一个。” 沈山初听她这么说，又是觉得好笑，又是觉得抱歉，就过去抱了抱她：“好了，君姐，放宽心，我什么时候给你惹过大麻烦。” 张君君叹了口气，真是拿这个男人没办法。沈山初虽然为人清高，确实也分得清是非，从不主动惹事。 他们合作这么多年，真可谓是共同成长，她希望他好，如今他有这样的心事，对他的事业是大有害的，她真是担忧。 沈山初自然是很高兴，顾云霄现在避自己犹如避恶鬼似的，他好久没见过他了。 如今倒是能冠冕堂皇的见面，多好，他忽然全身又有了新的力气，觉得自己跟盘古似的，又能开天辟地了。 沈山初打电话给顾云霄，顾云霄接了，沈山初问：“厨师可还行？” 顾云霄倒是真感谢他，因为他吃了好久川湘风味，多少怀疑人生，又不好让自己家的阿姨改潮汕风格，让一生只煮一种菜系的阿姨怀疑人生。这沈山初送来的阿姨倒是给了自己一个台阶。 顾云霄道：“还不错。” 沈山初笑着道：“既然还不错，你都不不邀请我去你家吃顿饭感谢一下我，有些不地道。” 顾云霄道：“你如果觉得委屈，我可以把阿姨退还给你。” 沈山初也知道他不可能请自己，心里早就沙盘推演了被拒绝的场面，倒也习惯了，虽然话说出口的时候自然也是存着一点生机，希望他不如自己所料。 沈山初笑吟吟道：“送出去的东西我从没拿回来的习惯，节目见。” 地址选在蒙古大草原，可是现在已经深秋，风多少有些萧瑟，他们要骑马，自己点燃篝火聊聊心事和在节目里的趣闻，可能要载歌载舞。这个节目组真的有让嘉宾DIY的恶趣味。 不过现在沈山初看着节目安排却觉得颇有情趣。当他知道张君君要亲自跟自己一起去倒是一点也不意外。 节目组从机场开始跟拍，下了飞机，沈山初就先遇见了甄喜甜，沈山初先和甄喜甜打了招呼，甄喜甜也笑了笑。只是笑得多少有点勉强。 节目组本来安排「围炉夜话」是因为在节目上大家表现得其乐融融，特别实在沈山初被毁谤的时候，对外表现出了罕见的凝聚力，被称为拿云兄弟。 甄喜甜和沈山初更是打打闹闹，熟得不能再熟。围炉夜话就是要让拿云兄弟的名头再上上热搜。 结果林纪天看到甄喜甜和沈山初这一幕，多少有点懵逼，这两人怎么忽然这么内敛含蓄起来了。 两个人戴着墨镜，在团团簇拥下走到了机场外的车道上车，全程没有话说。 甄喜甜倒是想说什么，可是她想说的在节目上都不能说，心里却想着自己和沈山初怎么就从无话不说走到这一言不发的境地，心里难过得很。 可是他一个人的爱情，说到底也轮不到自己流眼泪，自己的难过毫无恰当的身份可言。 周末双更，疯狂码字。一天能写一万字的神人是怎么做到的，我写个五千字都殚心竭虑…… 第70章 五十九/看穿 沈山初倒也想打破这个尴尬, 他始终想不透甄喜甜怎么忽然变了一个人似的。 以前活泼可爱、花枝招展、没心没肺，什么大事睡一觉就好了。 这次自己的事怎么反应这么大。恐怕他和她讲话，气氛会比现在还尴尬, 所以他对她笑了笑，沉默成了两个人最好的□□。 两个人上了车，林纪天试图活跃气氛, 道：“最近是不是活动很累吧。” 因为这个时候节目都还没开始，甄喜甜和沈山初也就不勉强配合了。 都点头表示确实很累, 累得都不想开口了, 让林纪天看了发现最累的是自己。 林纪天心想这死去活来的微妙气氛也不知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直到到了草原，另外一组接人的也把其他人接了过来。 沈山初看到他们, 就笑着对其中的顾云霄打招呼：“好久不见。” 甄喜甜戴着墨镜转过脸看着沈山初, 对他进行无声的监督。 顾云霄抿嘴道：“是啊，好久不见。” 明明顾云霄以前对沈山初很亲昵, 但是现在的态度礼貌中夹杂着一点距离的克制，不只是林纪天感受到了，李凯文也感受到了。 李凯文心想怎么回事, 这两个人闹掰了？心中一喜，自己还没加入他们, 他们倒先倒闭了。 作为业内知名的海王, 李凯文现在满脑子都是顾云霄, 他觉得自己也不太正常。 不过他向来觉得自己很专一，虽然有过很多前任。但是他在限定的时间内, 都对每个前任很专一。 他的爱情像是选秀的限定团一样，像是四季一样，有花开花落的自然规律, 他的前任们都得去怪自然，怪不得他。 但是他这次确实有点不一样，不一样的原因在于，他以前有那么多手段。 如今竟然不敢向以前那样放手去追自己看中的对象，也不知为什么。 也许他那难以言喻的深沉的底子使得自己着迷，也使得自己忌惮。 李凯文还在幸灾乐祸的暗喜当中，没想到很快就要安息。 节目组拉来几匹马，让大家试试，结果现场就顾云霄和沈山初会骑，沈山初虽然五谷不分，十指不沾阳春水，让他干家务活他不会。 但是在无用的地方他可行了，因为运动细胞好，他为了演一个戏学过骑马，很快就掌握了这项技术。顾云霄自然是在民国的时候就学过。 所以其他人还在战战兢兢上马的时候，沈山初一个潇洒动作上了马，对旁边的顾云霄道：“比个赛！” 顾云霄正要拒绝他。沈山初早就知道他会拒绝，直接道：“来追我……”双腿一夹，绝尘远去。 张君君在旁边看了直骂沈山初祖宗十八代。这突发的红尘狂奔把节目组吓到了，为了以防万一，连忙让车去追，顾云霄不知道他骑马厉害，这一看才知道确实不错，但也怕出现什么意外，连忙策马扬鞭跟过去。 顾云霄越追，沈山初跑得越快，直到快出节目组设定的疆域，才缰绳一拉，掉转马头。回头笑着看戴着墨镜狂奔过来的顾云霄。 顾云霄道：“你能不能小心一点。” 沈山初听了乐得不行，顾云霄都不知道他哪根筋搭错了，沈山初才说：“你还很关心我。” 节目组的跟拍车过来了，沈山初正色道：“放心吧，作为你的遗产继承人，我一定会努力活得久。” 节目组过来，让他们速度放慢一点骑回去，沈山初倒是配合起来，希望现在的时间慢一点。 沈山初很想多了解他一些，就问：“你怎么这么爱喝茶？” 顾云霄道：“个人口味，也没有办法解释。” 沈山初听了，点点头：“就像喜欢一个人，都是个人口味，没有办法解释。” 顾云霄一听，就不接话。 沈山初旁若无人继续说：“那你因为爱喝茶就买了个茶园？你不是这样一个人啊，为了赏花，就要盖个花园。到底是什么原因想要一个茶园？” 顾云霄觉得他是在问自己的底细。便道：“喜欢茶，就想亲手试试看，反正有这个余力。也多一个选择。” 沈山初道：“你做事都比较深思熟虑，不管做什么都一定有你的道理，不像我，比较容易冲动。可是我们拿云少年，就是要多一些非理性的冲动。” 沈山初笑得明亮，整个人白银似的，顾云霄看了觉得他好一个白银少年，倒是因为自己，让他不那么快乐了。 其他几位各自在马上艰难探索着，骑马没那么容易，每匹马都有它的脾气，过了爱做梦的年纪，轰轰烈烈不如平静。 马驮着人一动不动，他们仿佛草原上的雕塑。看着这两位有说有笑骑着马慢慢回来，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两个人近了，才发现钟晓风还在放自己的音乐，钟晓风和自己热爱的音乐仿佛是影子和他的主人，一刻也不能分离。 而坐在马上的这几个人，则是落地生根的雕塑，一步也无法逃离。 沈山初他们都习惯了钟晓风的音乐，听多了也习惯，竟然还听出了好，就像是丑人看久了，也不那么丑了，还能观摩出可爱之处。 而且大家现在非常羡慕钟晓风的心理素质，一般来说他们演戏，在家里看自己的表演。 即使演得再好也还是多少会尴尬和抵触，但是钟晓风对自己的歌声则毫无这种心理障碍，他根本不在意其他人的感受和看法，从这角度来说也是个妙人。 大家一起伴着钟晓风美妙的歌声准备篝火晚餐，草原火锅还有烤羊腿。 硕大一个羊腿由顾云霄全权处理，其他人负责拎水，洗菜，生柴火，一向形影难离的甄喜甜和沈山初现在倒是默契地选择各自活动。但又不能太刻意，以免被人看出端倪。 草原的天黑下来时也很快，天气一下就凉了，在这么广阔的草原上，四处望着都是无垠的夜空，会分外觉得这个世界真的是天圆地方。 大家纷纷穿起大衣，腾腾烧起了篝火。大家烤着火一下子暖和了许多。 夜空星星许多，在他们头顶遥远的闪耀着，像是远古的不能分辨的心事。 火锅里的水烧沸了，大家往里面加牛羊肉，一时之间香气四溢。 林纪天就在那里说：“一转眼，这么多月就过去了。忙的时候时间就是过得快。我都还记得你们第一期的时候呢。” 钟晓风没参加过第一期，就问：“第一期有什么事吗？” 林纪天大笑：“也没啥事，当时大家都不熟，分房间。顾老师选了沈老师，我还吓一跳，不是说他们关系很普通，后来一看，人关系好着呢。” 高情商人嘴里说的所谓关系普通就是关系很差，因为他们节目主打兄弟情，而非乱七八糟的撕逼，林纪天自然要好好发挥，让大家充分感受到。 顾云霄和沈山初听了各自笑笑，李凯文看着意味不明，不知道他们的笑是什么意思。 林纪天就问：“是吧，顾老师当时为什么选沈老师？” 沈山初心想这林纪天可真会问话，你现在正式成为我心中的第一主持人。他抬起头看着顾云霄，等他怎么说。 顾云霄笑了笑说：“当时我就和他认识，其他人不太熟。” 林纪天心想事到如今，顾云霄说起他们两个人的关系反而保守了，便笑着说：“这真是歪打正着。” 沈山初听了他的话，说跟没说一样，心想在节目上，他自然也不会说什么真话。 林纪天就问沈山初：“沈老师，和顾老师住有什么感受？” 沈山初笑望着顾云霄，又看了看甄喜甜，顾云霄和甄喜甜手里顿时捏着一把汗，看他这眼神，好像要说出不该说的话。 沈山初说：“感觉特别好，我从小一个人过，比较独。顾老师特别会照顾人，一阵春风化雨似的，把我这种铁石心肠都感化了。 后来我都特别过意不去，他这人也不求回报，你说哪有这种人？害得我差点没爱上顾老师。” 后半句开玩笑似的说，只有甄喜甜和顾云霄知道是真的，大家都哈哈大笑，他们连忙也跟着笑起来。 张君君额头暴汗，在外面再次骂了沈山初祖宗十八代。沈山初祖宗十八代心想都死了这么久，竟然还收到诅咒，有个不孝子孙真是做鬼也不得安宁。 这里的牛羊肉自然比大城市里的更好，现在又追求自然原味，大家吃得香喷喷。顾云霄站起来拿刀切羊肉。 林纪文周旋在大家中间，不能怠慢任何一个人，以免被观众骂势利眼。 他问钟晓风：“钟老师最晚来我们节目，和李老师相处有什么好玩的地方吗？” 钟晓风说：“李凯文老师和我有个地方特别像，我们都特别执着。” 李凯文不明所以看着钟晓风，不知为何钟晓风会得出这样的答案。 林纪文问：“说来听听。” 钟晓风道：“我喜欢音乐，一心就想做出好的音乐。李老师特别喜欢喝茶，其实我发现李老师晚上喝茶一定会失眠，但是他对茶也特别执着，在节目组每晚都要喝茶。” 钟晓风说到这里，沈山初和甄喜甜都立刻明白了，想必顾云霄也马上就会听懂，习惯饮茶的人一般都不这样。 这李凯文根本不能饮茶，估计也不懂饮茶，他压根感兴趣的就不是茶，而是顾云霄。 继续周末二更。 第71章 六十/海王 顾云霄切羊腿的刀也停了一下, 心想这是怎么回事？ 他夜夜失眠也要来和自己饮茶？从未听他提过，特别是节目期间，良好的睡眠才能保证外貌的良好状态。 李凯文听钟晓风说起这档事, 脸色发白，知道顾云霄是个聪明人，再讲下去肯定知道他动的什么心思, 要制止钟晓风，连忙道：“也不是茶的问题, 我这个人认床, 换地方睡就要适应一下啊。” 钟晓风偏是个不懂人情世故的, 以为李凯文是被夸奖了，觉得不好意思, 又说：“我可记得那一次你约了顾老师晨跑, 结果又翻来覆去睡不着，你还嘱咐我叫他, 结果我叫不醒，就自己出去采风了哈哈。” 钟晓风笑着对顾云霄道，“所以之前大家说他不守承诺, 其实是误会李老师了，真不是李老师爽约, 你可别怪他。” 顾云霄点点头, 这下完全明白了李凯文的用意, 抬头毫无笑意地看了李凯文一眼，李凯文整个心都凉了半截。想当场把这个多嘴的钟晓风手刃了。 顾云霄经历了这许多事, 早就开窍了，他心想我以为我和他爱好多有相符之处，以为和他投缘, 没想到他是精心摸着我的爱好而来的，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想睡我。真是其心可诛。 何况这李凯文在顾云霄心中完全不可和沈山初同日而语，李凯文所做的事精心设计，也让他觉得难以原谅。 大家忽然都没说话，就顾云霄一刀一刀有序地切着羊肉，也不知道想什么，这手法可真是够娴熟的。 甄喜甜看着这晚风徐徐的大草原，心下感叹道这不就是我最钟爱的修罗场吗？ 可惜到了高潮我却没心思欣赏了，这简直是我二十五岁的时候买到了十五岁想要的东西，人生永远是错过，真的好无趣。 林纪文看着甄喜甜眯着眼看着这眼前辽阔天地，就问甄喜甜：“甄老师是不是特别喜欢这草原，今天光顾着欣赏了。” 甄喜甜懒懒地说：“对啊，都想给大家高歌一曲真情像草原广阔  层层风雨不能阻隔  总有云开日出时候……” 在座的除了顾云霄没听过，钟晓风听不懂其中含义，其他人都感觉有被内涵到，当然其他人也就沈山初和李凯文。 林纪文看着这气氛挺温馨的，便顺着杆子往上：“话说我们第一期有才艺表演，现在最后一个围炉夜话，也来一个？上次李老师和顾老师，这次就钟老师、沈老师或者甄老师？”他把视线瞄向他们三个人。 又来？这林纪文真的是喜欢在吃饭时候看别人表演，怀疑他古代可能是开茶馆的，每天都得听说书看耍杂技。 甄喜甜现在实在没有什么兴致进行才艺表演，就摆摆手：“我不行。我吃撑了。” 钟晓风想要唱歌，但发现现场已经在放自己的歌，这里条件不好，自己真唱，这里的设备恐怕会影响自己发挥，毕竟自己黄金般的歌唱生涯不容任何闪失，便作罢了。 最后，林纪文只能把眼光投放在硕果仅存的沈山初身上。 心想机会渺渺，毕竟这沈山初一向杠精，挺特立独行，不好安排。 没想到沈山初忽然来了兴致，道：“那我来给大家跳个街舞。” 这话一说，别说甄喜甜震惊，场外的张君君也震惊了，沈山初已经好久不跳舞了，这场摆明是别有用心。沈山初的祖宗十八代又有不详的预感。 林纪文让沈山初挑音乐，沈山初笑：“也不用，就用晓风的音乐吧，我找找节奏，好久没跳，你们别见笑。” 顾云霄本想着他闹着玩的，他也不太了解街舞。没想到沈山初找准了拍子，一套街舞跳下来行云流水，动作非常漂亮，仿佛风吹着火焰，那火焰看似随着风舞，其实焰心却热烈，不过借了风势却不受它掌控。 既有力量感又有美感，不愧是从小练的。在这夜晚的大草原里跳着现代的街舞，又仿佛和这浩瀚宇宙，以及可能存在的外星人在进行什么对话。 顾云霄看呆了，没想到沈山初竟然还有这么一手。 沈山初跳完，给大家鞠了个躬，林纪文想真难得，沈山初这么给自己捧场，连忙带头鼓掌，沈山初望向顾云霄。 顾云霄道：“没想到你跳舞跳得这么好。” 沈山初笑：“你不知道的多着呢。” 甄喜甜忽然觉得很不舒服，迫不及待想要离场，便说：“不好意思，我好像有点胃痛。得去拿药，在帐篷休息一下。” 林纪文道：“那赶紧的，这里风大，你去歇一会。” 甄喜甜站起来，捂着胃往帐篷里走。沈山初见状，知道她一定有其他事，就说：“我去看看她。” 沈山初跟着甄喜甜进了帐篷，临时搭的帐篷里因为等于是换衣服的后台，是私人场地，并没有拍摄，也没有镜头。 甄喜甜坐在那里发呆，看到沈山初进来，也不搭理他。 沈山初关心道：“你怎么啦？” 甄喜甜回头冷笑：“你不是不想搭理我，我死活和你有什么关系？” 沈山初不明道：“你生什么气？” 甄喜甜道：“我生什么气，我有什么好生气的？” 沈山初觉得甄喜提自从知道自己喜欢顾云霄就特别喜怒无常的，不知道怎么触犯了她的逆鳞。就问：“你最近怎么了？” 其实沈山初的问话处处都踩在女人都要害上面，「你最近怎么了」对于女人等于你最近怎么不讲道理；「你生什么气？」等于「这你也要生气？」还好他和甄喜甜是朋友，而非男女朋友，所以沈山初作为一个爱商废材可以逃出生天。 甄喜甜觉得无法向沈山初表达自己的情绪，因为自己都觉得自己无理取闹，莫名其妙，沈山初要喜欢谁是他的事，沈山初要毁掉他自己，她作为好友要拉住他，可拉不住也没办法。 但是这些都是理性的思想，她不受这些理性的想法控制。 甄喜甜实在有很多好奇和不知从哪里来的不甘心，她也不跟他分析利弊了，那些试过一点用处也没有，她道：“你以前不是说他狗，不是说喜欢他除非你瞎了，你都不记得了？还是你真的瞎了？” 沈山初听了也觉得心虚，自己以前还和张君君说过和他合作就断子绝孙呢，这么看来毒誓好像要应验了，真是报应不爽。 所以人真的不能乱说话，雷公电母都准备好道具准备劈你呢。他尴尬地笑：“男人说的话，你还能信啊？” 甄喜甜也跟着无奈的笑：“对啊，我怎么就信了？因为你以前对我说的都是真的。” 两个人都沉默着，在这小小的帐篷里，安静得可以听到彼此的呼吸，他们知道外面有无限的星空，却困在这小小的帐篷里出不去。 好不容易，甄喜甜小声问：“你怎么知道你喜欢他的？” 沈山初想了想，道：“我也问过自己这个问题。我想是从我开始在他面前觉得自卑，觉得自惭形秽，事事想要超过他的时候吧。” 甄喜甜听了，又如一道闪电劈向自己，亮得睁不开眼，明晃晃的，像是一把刀。 她的眼睛瞬间红了，心里像有个一个打字机，把他说的话一字一字用力打出来，清晰地在心海里放映。 刚好钟晓风推门进来，说：“喜甜姐，你好点了吗？我们节目快到时间了。” 甄喜甜别过头，清了清嗓子，道：“好了，我们马上出去。” 两个人收拾了一下，默默出去，外面已经开了酒，就等着他们过来一起举杯，林纪天对甄喜甜说：“我看你不舒服的话，就别喝了。” 甄喜甜笑道：“这关键时刻，我怎么能错过呢。一杯酒而已，还不至于难倒我。” 大家的杯子在空中撞出麦子般的金黄色，甄喜甜爽快地一杯饮尽，好像自己已经独自一人来到了故事的终点。 即使早知道戏份会被剪得一干二净，到头来一无所获，至少结尾的时候一起饮过酒。 大家散后，各自回自己的城市。沈山初和顾云霄一条路，沈山初难得抓到和他在一起的时间，就说：“我们一起走吧。” 还没等张君君严辞拒绝，顾云霄先说：“就不了。我还有事要去其他地方。” 张君君感谢顾云霄的态度坚决，完全不给沈山初一点留恋的机会。直接拖着自己家的祖宗往回赶。 顾云霄当然没什么事，他不过是避开沈山初，免得又给他多余的想象，不能让他再那样下去。 至于李凯文，他连看都没看一眼。在路上他问了一下鹦哥关于李凯文的事，听鹦哥讲了一些，心下更是愤怒。 钟晓风也不知为什么他节目上说了这么多李凯文的好话，表现得特别卓越，结果一下节目一向阳光热情的李凯文倒是不理自己了，令他百思不得其解，真的是，男人心也是海底针。 顾云霄到了家已经是凌晨三点，收拾了一下正要睡下，电话却响了，是李凯文打来的，他不接，在洗浴间洗漱。 但是李凯文毫不气馁的一直打，他在洗漱间五分钟，就打了五分钟。 顾云霄出来接了电话，一接起来，李凯文就说：“我在你楼下咖啡厅。”恐怕是担心他立刻挂电话。 大家在哪里哈哈哈。 第72章 六十一/承认身份 顾云霄冷淡地说：“什么事？” 李凯文道：“我有重要的事和你说, 你不下来我就一直等下去。” 要他一个人在咖啡厅等着也不是个事，顾云霄也不是拖泥带水的人，挂了电话, 干脆下去听听他要说什么。 顾云霄换了衣服下来，看到李凯文坐在那里，戴着鸭舌帽, 神情有点紧张。 看到顾云霄这么快下来，倒是有点出乎他的意料, 他连忙向他挥挥手, 李凯文自从被钟晓风泄露了机密后, 想来想去，以他的经验, 觉得干脆手起刀落, 直接来和顾云霄坦白，才有可能获得一线生机。 顾云霄走到他面前, 坐下来。李凯文热情的笑，问道：“你要点什么？” 顾云霄言简意赅：“你要说什么，尽快。” 李凯文看他这冷面判官的样子, 知道他一定是知道得七七八八了。 再弯弯绕绕下去，他必然不会奉陪。便低声道：“对不起……” 顾云霄道：“对不起什么？” 李凯文道：“对不起, 擅自喜欢你。” 顾云霄心想他这人已经在情场打滚多了, 显然不太真诚, 冷道：“人的心意没有什么可以说对不起的，除非这些心意里有太多手段。” 李凯文连忙坐直了, 道：“我真没有，我也很想直说，只是怕说了, 你我恐怕要变成陌路人。” 顾云霄道：“你觉得我就是这样的心胸？” 李凯文踟蹰，一会低声道：“那也不是，只是我遇到多了，就怕了。” 顾云霄看他那示弱的样子，便直接说：“你这么晚找我就是说这些？你的事我多少也了解了一些。” 李凯文听了，脸色变得苍白，他前科累累，虽然顾云霄也不是什么干净人。 但是自己喜欢他，自然就处于弱势，他摇摇头细声说：“是的，我确实有过一些糊涂时光，可是我对你不一样，我知道你也是不同的，不知道怎么说你才信我。杀人凶手放下屠刀也可能立地成佛，我希望还有个机会。” 顾云霄道：“你不必在意我信不信你，那没什么重要的。我们还可以是朋友，只要你珍惜这段关系。” 李凯文明白他的意思是：他不必在意他是否信任自己的话，因为不管信不信，他和他都没有机会。 他仿佛又回到了大学时候第一次喜欢上一个男生，他和他做尽了该做的事，听他说尽了绝情的话，到结局被伤透了心。 当然顾云霄不一样，他不是渣男，他清清楚楚，和自己没有任何超出朋友的纠葛，自己倒真是个渣男，希望他们有那么一点超出友情的东西。 世界上最美好的人是还未得到的人，他才不可能就此放弃。 世事往往如此，当你充满了热血和憧憬，满心的喜欢一个人的时候，那个人往往是错的，等你遇到一个觉得对的人，你已经从那些云上的日子掉落下来，对爱情充满了试探和算计，不敢再仅仅拿一颗真心就横冲直撞。 也许就如同喝惯了甜甜暖暖拿铁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欣赏美式咖啡的苦。 沈山初算着和顾云霄一起参加那个歌唱节目的时间，心想原来等着一个人是这样的感觉。 以前和他做节目时，简直度日如年，现在想想倒是时日如飞，宛如童年一样，自动加了黄金般的滤镜。 可恨最好的日子永远都是最被浪费的时间，等你把它标榜为「最好的」，那全因为它已经成为过去。 那杯奶茶他也没有喝完，真可惜，那些时日，早晨多半他又起得较迟，一起来他早就没了人，真遗憾。 那个时候和他难得微信，他倒是条条回，可不像现在宛如一个僵尸号。 可是，沈山初不是生活在过去的人，他想爱真是糟糕又美好，糟糕的地方让他总是心情痛苦抑郁，觉得天地孤独。 美好的地方在于，他总是对明天有期待，他相信他必然继续往前。 他愿意积极，也许他得不到这个人，但是这个人带给他的这些爱，也让他觉得此生没有虚度。 沈山初算了一下日子，离那个歌唱节目也快到了，很快就能再次见到顾云霄。 一想到他，心里简直如一匹年轻的马在森林里奔跑着，觉得整个森林都是如此新鲜。 没想到张君君直接告诉他：“顾云霄不去了。” 沈山初震惊地看着她。张君君道：“可不是因为我的原因，是他自己不想去的。” 沈山初说：“为什么？” 张君君看了看他，道：“这个节目排期这么近，不去要赔一大笔钱，节目组临时要找人救场，你说还能为了什么？” 沈山初没说话。 张君君知道要下猛料，直接道：“你这个人以前自尊心最强，现在人家躲你都躲成这样了，你至于上杆子吗？ 你是钱比他少？你是长得比他丑？你至于吗？我看你尽快算了，往下只会让你自己更难堪。” 沈山初知道她故意说话难听来激他，他也不计较，冷笑一声：“你说的很有道理，可是你就当我不讲道理吧。” 沈山初打顾云霄微信，顾云霄没有回。一会儿，沈山初直接发了个语音：“你把节目推掉了？一个大男人，至于吗？” 顾云霄看了沈山初的信息，觉得让沈山初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他思考了一下，还是约他来个了断。 沈山初倒是吓了一跳，没想到他倒是忽然主动约自己，不知道为了什么。 想来想去，最后还是得来自己家里比较安全。沈山初已经不是第一次去他家，但心中总有欣喜雀跃之感，自己一米八的男儿忽然变成了好久以前的小孩，大年初一穿上新衣服准备去亲戚家拜访，因为可以遇到自己喜欢的表哥一起放炮竹，所以特别高兴。 现在已经是深秋，天气冷而干，人在街上走着分外觉得自己和这个世界都很朴素。 一进他家，本来想脱了大衣，却发现他没开暖气。虽然现在还没集体供暖，但是大多比较殷实的家里都已经自己开暖气。 沈山初道：“你不冷啊。” 顾云霄道：“我不习惯，太干了。” 沈山初灵机一动，心想眼前这个人的灵魂是南方人，多半还是广东人，他那么在意戴家祠堂，估计和戴家还有一些关系，不知戴家到底有什么远方亲戚，可惜问曾祖母她也不太清楚，到时候自己可以再调查一下。 他请他坐在茶桌边，一边熟练的冲泡茶，沈山初觉得好笑，像是他来自己家里那一幕，自己想着办法婉拒他，短短时间，真是恍若隔世。 沈山初说：“你找我干什么？” 他看了看他泡茶的手，道：“喝茶，我并不是最好的茶友。” 顾云霄抬眼道：“你以前是对的。” “什么？”沈山初有些困惑。 顾云霄有特别坚定不移的口吻道：“我不是顾云霄。” 沈山初有些意外的震惊，没想到他竟然忽然对自己说了实话，但又不知他为何忽然对自己说实话，意外后面总是跟着不安。 顾云霄道：“我不能告诉你我是谁，但我需要你知道，我随时会走。所以你把热情花在我的身上，不值得。” 沈山初听了，笑：“既然你觉得你随时可能会走，以前为什么又要把热情花在我身上，一个那样的你来劝这样的我，你不觉得没有说服力？” 顾云霄沉默了一下，道：“这是完全不一样的事情。” 沈山初定定看着他，道：“以前我特别好奇，非常想知道这个面具之下到底是谁。可是当你告诉我的时候，其实我已经不在乎了，这个面具下是谁又有什么重要的？ 对我来说又有什么差别呢？我喜欢一朵玫瑰，我不必知道这朵玫瑰从哪里来，又为什么名为玫瑰。” 顾云霄一听自己被比作玫瑰，差点被他气笑了，眼里却都是容忍。 沈山初喝了一口茶，道：“我不知为什么你觉得随时会消失，可是随时会消失又怎样？活了三十岁和活了千岁，对我来说其实也没有差别。” 沈山初觉得口中这茶苦却有回甘，多少热情和爱情最后会有回甘呢？ 别人都觉得他自我任性，非要选一条难走的路，谁都要对他慨叹一声你又何苦？可是以后回忆录里他有走过这条路，他才会甘心。 沈山初看了看窗外，又转头看着顾云霄，顾云霄心想原来这人一旦认定了，这么一往无前，难以劝返。 沈山初看着顾云霄眼里莫名的色彩，说道：“你一个人在这里，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你，不是很孤独吗？有我，不是更好。” 顾云霄本来是想找他来劝退他，没想到他倒是劝起了自己。 他毋庸置疑，当然是孤独的，他的兄弟已经死光了，他的亲人也已经死光了。 他一个人来到了这里。在这个新的时代，新的人生，六十多亿人里，他只认识他，这个又陌生又熟悉的唯一的人。他是他在无尽天空里，在茫茫人海中唯一的导航塔。 第73章 六十二/恋人 所以当他在这里看到他, 才仿佛找到了生活的锚，能劝服自己全身心认真投入现在的生活里，这原本不属于他的生活。 沈山初看得到他内心深处的颤动, 他知道他并不是犹豫的，他对自己不是不动容的，只是因为他那些不能面世也不能放下的原因, 他必须拒绝自己。 沈山初站起来，隔着桌子抱着顾云霄, 顾云霄一向坐得很直, 像个雕塑, 显得坚硬。 他们近乎脸贴着脸，沈山初道：“这么冷, 两个人不是更好吗？” 好像确实很温暖, 让人一时间竟不忍拒绝。 沈山初看着眼前顾云霄的耳垂，情生意动, 轻轻用舌尖触了一下。 顾云霄只觉得耳垂一阵暖意，柔软的触感，他宛如被闪电过了身, 一阵酥麻的感觉，无穷的后患。 他推开沈山初, 哑声说：“我们不能这样。” 沈山初道：“为什么不能？你原则太多, 你活得太辛苦了, 顾云霄。” 顾云霄冷静下来，面无表情地道：“好了, 我要说的已经说了，没其他事了。” 沈山初明白，也不逗留, 站起来道：“后会有期。” 顾云霄听到这四个字幽黑的瞳孔震动了一下，沈山初走到门口，又回头道：“刚才过来地时候在车里看到沿街的那些人物雕塑特别漂亮。在深秋里，又笔挺又冰冷又高大。 但我想，他们一定很累。做一座雕塑又有什么好呢，我想他们一定也想歇歇。” 顾云霄心想，这人是自己的心魔，他隔了近一百年来，来考验他，动摇他，使得自己软弱，使得自己眷念人间温暖。 可是软弱和人间温暖都是自己不该得到的。他直直坐在那里，仿佛天生是个在烽火硝烟里出生入死的人，他眼睛望着窗外，仿佛天上还有很多年前他们那些多半一去不回的飞机影子，在战斗，在坠落，在燃烧。 在笑着对他说：后会有期，队长。 手机传来声音震醒了他，他一看，鹦哥说：查清楚了，另外一个转给您父母的账户确实也是用您的名字，只是账户不一样，肯定不是我们公司行为。 如果不是您，那真是太奇怪了。和您同名同姓吗？为什么要给您父母转钱啊？钱太多了吗？ 鹦哥羡慕地想怎么自己就没遇到这种好事呢，怎么就没ATM奴也给自己转钱呢？人生憾事。 顾云霄听了同样深感疑惑，心想：对啊？到底为什么？ 难道真的顾云霄还在这个世界上？如果是，他为什么不找我？ 不过转念一想，顾云霄以前混账，十分不孝顺，是几乎不给父母钱的。 那如果不是他，还有谁会给顾云霄父母打钱？到底是谁？ 虽然这些事情目前看似都无害，顾云霄总感觉有一种莫名的危险正在迫近自己。 顾云霄思考了一下，基于一种直觉带来的预感，他给微博的黑头像发去信息：是你给我的父母打钱的？ 一会那个人果然回复过来两个字：是我。 顾云霄问：为什么？ 黑头像说：还不到时候，过一段时间我就会找你，你自然会知道了。 顾云霄厌烦这种对方在暗自己在明，自己完全陷入被动等待的状态。他回道：尽快，否则我会让我父母原路退回。 对方就不回了，显然还是要坚持自己的节奏和规律。 沈山初没想到这档音乐节目上官千阳竟然是评委，也不知道他怎么就阴魂不散了。 而且一个小说家来做音乐节目的评委，也不知主办方是怎么想的。 沈山初自然知道自己如果问主办方，主办方肯定会说：“因为现在的公众喜欢新奇。” 所以大家互相迁就又互相推卸责任，到底有这样的观众才有这样的节目，还是有这样的节目才有了这样的观众竟然像套娃一样分辨不清了。 上官千阳推开化妆间的门，看到沈山初惊讶的脸，便道：“别来无恙。” 沈山初道：“怎么哪都有你。” 上官千阳道：“有你必有我，你是我的因。” 沈山初虽然好胜，到底懒得和他耍嘴皮子。便不和他说话了。 上官千阳道：“听说你要唱《光辉岁月》？” 沈山初笑而不答。 上官千阳意料之中，问道：“你改变主意了？” 沈山初还是不回答。 上官千阳道：“张君君知道吗？” 沈山初道：“她知道不知道你一定知道。” 上官千阳笑：“那她是不知道了，放心吧，我不会去打你的报告的。反正几分钟后她就知道了，保管她暴跳如雷。” “我唱首歌而已，她为什么要暴跳如雷。” “既然你换歌不让她知道，一定是因为你的选曲要让她心跳加速。” “说得好像有人要对她表白似的。”沈山初转头：“让我们拭目以待。” 上官千阳知道他在赶客，也就知情识趣，反正节目也要开始了，他要坐回自己的席位。 旁边的评委听说下一位是沈山初的时候，就道：“现在唱歌去演戏，演戏的要来唱歌，这是个主流吗？不能术业有专攻？” 上官千阳笑：“如果术业有专攻，那沈山初就来对了。” 那个评委奇道：“难道沈山初以前是唱歌的？” 上官千阳道：“他本来就歌舞出身，就是好久不爱上台了。三百六十行，干一行恨一行，只爱自己感兴趣的，说的就是这位仁兄。” 没想到上官千阳这么了解沈山初，评委倒是有点吃惊。但是听上官千阳说得潇洒生动，又笑出声，心想这人当然也不是干这行的，估计是口条好，才得来此机会。 上一曲唱完，主持人出来串场，后又笑着说：“下一位是许久没有出现在舞台上的沈山初，因为难得来一趟，他特别慎重，本来选好了歌，再三和幕后商量，选了另外一首他钟爱的歌，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意外的感受。” 台上的大屏幕播放沈山初和幕后音乐总监再三沟通的场景，显得特别认真。 当听到主持人报幕沈山初的选曲是《恋人》，上官千阳眉头一皱，知道该来的都是要来，拦也拦不了。 顾云霄虽然推掉了这个节目，但知道沈山初会去，还是卡着时间点收看。 沈山初一身修身白西装，长身玉立，腰细腿长，舞台灯光又十分耀眼，衬得他不像一个凡人。 顾云霄听到「恋人」这个名字，心里顿了一顿，担心他会出什么差错。 是一首粤语歌，真是巧，他虽然是潮汕人，不讲粤语，但是天天和广州人打交道，听和讲都并没有射什么问题。 沈山初说话的声音和唱歌还是有很大不同，想来他有专业的发声技巧。 声音并不是清扬高亢的，反而有些深沉，如无人进入的密林里的幽泉缓缓的流。 那歌词“倘我没法博得万人盛赞，我亦能活到最浪漫，只需虔诚地挽着你手热情从未间断，爱到海枯石烂。” 让顾云霄内心紧张，手心出汗，他想一定是自己作为一个知情人，变成了一个有心人，才如此紧张，如果是不知情的观众，也就当一个普通的情歌罢了。 因为这是一首大家很少听过的歌，歌词又写得丝丝入扣，和沈山初现在的明星身份很相称，沈山初唱得入心，大家听得着迷，不太了解沈山初的，都意外沈山初唱得竟然比他的演戏身份还要出众。 安守这天职就有光环 神圣都可以高攀 无需要当个百万人的英雄 谁真正能令枕边一人笑 云会起风先会涌 最怕有了地位名利归家偏却空空 爱着你令我明白我有用 准我为了爱恋生存先璀璨 纵是成就有限 今生成全着你这志愿毫不简单 神圣都可以高攀 混沌里乐极忘返 歌词是如此缱绻动人，结束时，灯光暗下来，掌声像潮水一般往台上涌。 可是这个歌词真的太有含义了，沈山初又是临阵换歌，特别钦定。真是让人很难不多想。 主持人等着台下的人记分时，便在台上逗沈山初：“怎么回事？你是表白还是结婚了么？你是不是有什么好消息和我们分享？” 感觉沈山初要不可控地爆出什么乱七八糟的，顾云霄，张君君和上官千阳不约而同都屏息听他的答话，张君君简直已经硬生生握坏了三个沙发把手。 沈山初装傻：“什么好消息？” 主持人说：“为什么临时换这首歌？有什么特别的含义吗？” 沈山初笑道：“因为好听。” 主持人说：“之前选的难道不够好听？” 沈山初摇摇头：“那也不是，只是那个歌太耳熟能详了，很难给人惊喜。这个歌好听，但是小众，我希望更多的人能听到。” 主持人道：“确实不错，「无需要当个百万人的英雄，谁真正能令枕边一人笑。最怕有了地位名利归家偏却空空，爱着你令我明白我有用」你是不是特别期待遇到爱情？” 沈山初听了，笑道：“坦白讲，我不希望遇到爱情，爱情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如果遇见了也没办法。一件事，你遇到了只能投降，那证明这件事真不是好东西。” 主持人挖了那么多坑给他跳，他一个也没跳。这话没说破，有些聪明人觉得他一定有遇到爱情，但是自己没有证据。 保守的人觉得没有证据你说个屁，人家只是说了个放之四海皆准的道理而已。 分数出来的时候，沈山初竟然获得了本期第一。对于很多人来说，都很意外，毕竟以前真不知他有这样的专业出身。 节目结束后，上官千阳道：“恭喜你啊。” 沈山初道：“有什么好恭喜的，不过是一个节目而已。” 上官千阳道：“我不是恭喜你获得了第一，我是恭喜你没有在节目里出柜。” 最近在听一首歌，很喜欢。《爱像是昨天》 第74章 六十三/死心（上） 沈山初正快步走, 听他这话，扫了他-眼，冷笑：“你当我不知分寸到这个程度, 觉得我是个傻子？” “倒也不是，就是担心。毕竟我们后期还要合作，自然希望你稳妥, 不要做太激进的事。” 沈山初完全没有听说，奇道：“我们要合作什么？” 上官千阳打开手机给他看。他不接, 只借着他的手看, 上官千阳知道他要保持距离, 也不恼。 拿着给他看，是上官千阳小说改编的剧, 时间上和顾云霄那个民国剧是重合的。 沈山初否定道：“不可能, 这个时间。” 上官千阳看了他-眼。沈山初忽然明白了过来。张君君推掉了那个民国剧，换了这个剧。 沈山初-下子就气炸了, 近期和顾云霄所有的节目等被退，他都报以理解态度，张君君那么做情有可原, 他必须给张君君时间。 可是这个剧绝对不可以，张君君是知道的, 这是他的底线, 所以她不敢告诉他, 偷偷给换了，把生米煮成熟饭。她怎么可以这么对自己？ 她其实早就做好了准备, 不管战线有多长，敌人有多少，纵使千万人反对, 几百门炮火就瞄着自己-个人，他也毫无畏惧的要应战。 可是战事还没有开始，站在对面的人全是自己的自己人，让他感到异常痛苦。 上官千阳看着他的脸色，便放下浪子的面具，真诚地说：“你的热情感动不了别人，只会摧毁你自己。我告诉你，全因为我真的希望你来我的剧组。以后你就会知道，我这是为你好。” 又冒出-个-口-口声称对自己好的，沈山初怒道：“hello，你哪位？我是看在上官姐份上对你谦让三分，你别得寸进尺。我过得非常好，请把你自以为是的好收回去。我看了碍眼。” 他挟着怒气-路奔回，纵使三个小时的路程，也并没有让她的怒气有-点点消退，他把那个民国剧当作自己未来半年最重要也是最值得期待的工作，这并不仅仅是因为顾云霄的原因。 张君君开门，他-阵风似的，刚站定在自己门口。 看到他的脸色就知道这人还在气头上，虽然上官千阳已经提前通知自己。 但是几个小时过去了，这人还脸色铁青让她觉得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严重。 沈山初道：“你推掉了我的那个剧？李凯文拿到了我的角色？” 张君君才知道原来火上加油的是这个消息。沈山初回来的时候向制作方-打听，自己这方确实已经推掉了这个剧，而且取代自己的竟然是李凯文。 张君君硬是拖着他，让他进来，笑着说：“我们有更好的选择。” 沈山初冷笑道：“上官那个剧？” 张君君道：“对啊。” 沈山初道：“撒谎！” 张君君面不改色：“我没有，上官那个是大IP奇幻剧，顾云霄那个是自己鼓捣的小众民国剧，到时候能否被评为A级都不知道。而且上官指定就要你，诚意满满。你说我该怎么选？” 沈山初握紧了手上的杯子，几乎要把它握碎：“真是冠冕堂皇，最近你就这么哄我的？你是个毁约的人？如果真是这样，你早就跟我商量了，你从来不会直接替我做决定。” 张君君道：“对，正常状态我会和你商量，问题是现在是正常状态吗？” 沈山初决绝道：“如果我非要演呢？” 张君君摇摇头：“不可能。”看着沈山初眼睛要喷出火了，又说：“相信我，这种突如其来的热情也会突如其去。我是你的经纪人，我要做的是，当你的热情去了后，不能让你-无所有。” 沈山初气红了眼睛，也有伤心。说到底，没有人相信他的热情是真正的热情。 他好-会才说：“如果我-定要演，那我们只能解约了？” 张君君知道事情很坏，他的情绪很坏，可是没想到他会说出解约这两字，他们再吵意见再有分歧时，沈山初都从未有这样的念头，他是个念旧情的人。 张君君这样雷厉风行的人，也跟着红了眼睛，手和声音-起颤抖：“你为了顾云霄，要和我解约？那个人到底有多重要？比我重要这么多？” 沈山初知道他也伤了她的心，低声道：“对不起。” 张君君愤然喊道：“你不是对不起我，你是对不起自己，对不起我们-起奋斗的过去。不过是-个顾云霄，你至于吗？” 沈山初知道她们的认知在根本不同的维度，根本无法沟通，他站起来道：“至于……”又说：“而且不只是因为他，我是真喜欢那个剧。” 张君君冷笑：“你都还没看过剧本呢！” 沈山初道：“我参加过那么多期节目，也看到他对剧本的投入程度。” 张君君听了-下，才知道他说的他是指顾云霄，他对他真是无条件信任。 她怒道：“你可真相信他！呵呵，你以为你和我解约了就有机会回到那个剧组？做梦吧……” 沈山初本来已经走到门口，转头问：“什么意思？” 张君君说：“你以为这件事就我-头热，能做成？” 沈山初盯着她的眼睛，看她是否说谎。张君君继续说：“是，顾云霄本来是-定要你的，剧本甚至是以你为蓝本。但是现在放弃的也是他，他本来对这个剧是有主导权的，制作方本来不愿再动干戈，为了说服制作方放弃你，他放弃了选角的主导权。这就是你信任的顾云霄。” “是你要求他的。”沈山初说。 张君君知道现在就是比狠，她冷笑：“你比我更了解顾云霄，谁能逼他做他不想做的事情？你不会痴心妄想以为他已经被你动摇了？ 那我劝你死了这条心，他非常坚决，比我还要坚决。你可别做梦了。” 张君君字字如刀，既然外面枪林弹雨，沈山初也没有办法在这里待下去了。 他直接往外走。像是-只受伤累累的鸽子，千山万水只想把信条带到指定的收信人那里，可是那个收信人其实早在很久以前-个陈旧的黄昏就死了。 残阳如血，无人等它归去，它短暂的生命终究是没有结局，无法自我完成。 真的是这样吗？旁人难免添油加醋不足为信，张君君这样的利益相关人更可能因为在自己的逻辑里，所以曲解他人的意思，所以他必须要听听顾云霄怎么说。 顾云霄的茶山已经像模像样，他请了广告营销公司帮忙进行品牌规划，寻找线下适当的店铺，并且也准备在启动电商的运营。 他在山上看收秋茶，秋天的茶因为降水少，香气更为平和。 茶农忙碌时，他却看到远远-个人上了山，身量挺拔，仔细看了下，果然是沈山初，竟然是沈山初。 顾云霄问身边的鹦哥：“是你告诉他我在这里的？” 鹦哥无辜地说：“他很认真地问我，说有要事，我也不能不说呀。” 事已至此，顾云霄知道责怪鹦哥也没用，便不再说他了。 沈山初走到他面前，脸上殊少笑容。顾云霄见了，知道他-定是有要事才来这趟，就让鹦哥-边去。以免沈山初爆出什么惊人之语。 沈山初上来，也没说什么话，就和并肩在这茶山之上，看着漫山遍野的盎然绿意，虽然已经是秋天，可是在潮州，树木是四季长青的。 风-吹，满山的树叶纷飞，像是无数摇晃的小铃铛：铃铃铃，可爱的，年轻的，活泼的。 沈山初道：“你真喜欢这里。” 顾云霄道：“对啊，树木多好。” 沈山初道：“好奇怪，这么好的风景，我怎么会想起树犹如此，人何以堪这样的话。” 顾云霄蓦然转头，深深看着他。沈山初定定的，也不转头任他看着，顾云霄又转头回去：“你找我干嘛？” 沈山初道：“我来求证-件事。” 顾云霄问：“什么事？” 沈山初酝酿了-下情绪，才道：“那个剧是你把我退掉的？” 顾云霄听了，知道他指的是哪个剧。便点点头：“是……” 沈山初看他说得毫不犹豫，但是他早就知道他会承认，并且心里相信他不过是说假话来击退自己，他转头盯着他，像是-个精准的测谎仪，要把此人真的话逼出来：“为什么？” “你知道为什么。”顾云霄道。 “我不知道。你倒是说。”沈山初冷笑。 顾云霄看他情绪有点失控，便不接话。 沈山初又问：“所以用我换了李凯文？” 顾云霄说：“是他自己争取到的。” 沈山初道：“既然要换掉我，你们就不应该暗箱操作，应该公平和我说。你应该知道这个剧和别的节目不-样，-个正剧对我也很重要。我也可以去争取，我也能争取到。”他-向对此是有信心的。 “就是因为你会这样，我更不能告诉你。”顾云霄沉沉地说。 沈山初听他每句话，都是故意刮自己心似的，令人难过。 他这次是真伤心了，-个字-个字地道：“即使你不回答，我还是想再问-次，为什么？” 感谢在2021-03-23 19:19:14-2021-03-24 18:53:0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竹霏染 1瓶； 第75章 六十四/死心（下） 顾云霄道：“我是为了你……” 沈山初心中泛出鄙夷的声响, 立刻打断他这句话：“别说是为了我好，什么人跑过来打我一巴掌都要说是为了我好！” 顾云霄听罢，斩钉截铁道：“我是为了让你死心。” “让我死心如此重要, 甚至为此放弃了你对这个剧的主导权？” 沈山初冷冷看着他，虽然不了解为什么，但知道这个剧对他的意义大过天。 “是。”顾云霄点点头。 原来张君君没有骗自己, 是他自己骗自己，还非要来这里亲耳听他讲一次。 即使他讲了, 他心里还是要当是假的, 要给自己继续自己骗自己的台阶, 非要告诉自己他说的不是真心话，是口是心非, 他想自己真的变得好蠢, 人一旦有了欲望和不明所以的期待，就会变得特别蠢, 而恋爱中的人更是蠢不可言。 “至于吗？我喜欢你就让你如此困扰，要放弃这么重要的事？那我岂非是个祸害。”沈山初也不知是嘲笑他还是自我嘲笑。 顾云霄正色道：“你真的别发疯了，你好好想想自己在干什么。” 发疯两个字忽然刺痛了沈山初, 他蓦然转头：“你觉得我在发疯？” 顾云霄在他烈火般的灼视下，很不忍心, 也不想违心, 但最终还是点点头。 沈山初终于感到心寒, 原本以为顾云霄是动摇的，事实上他肯定也是动摇的。 可最终他不过是胆小, 宁愿把自己当成一个笑话，当成一个疯子。 可是一个疯子也是的自尊心的，他想当顾云霄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 对他说「我就是要你死心。」大概就是他自尊心的底线，是他要真正死心的开始。 沈山初勉强出声道：“你不过是不敢。” 顾云霄沉沉道：“不管是不敢还是不想，最终都是不可能。既然不可能，你非要知道个原因，有意思吗？” 沈山初此刻觉得好累，他像是永远在蹦极，在极高的空中晃来晃去，他自己已经生无可恋，不如拿出剪刀亲自剪掉那根绳子，往下坠有往下坠的快乐。 他觉得自己被生活的化妆师硬生生画出来微笑的嘴角，来维持这一刻的体面，他僵笑着点点头道：“你说得对，是没意思，我真没意思。其实一个人也可以滑冰，年年如此，又何必要拉着你一个人。” 刚好营销公司也上来了，和顾云霄说：“顾总，那这个公司的名字就确定了吧？确定了，我们就要去注册商标。” 顾云霄点点头：“确定了，你们去吧。” 沈山初看着他和他讨论这样的问题，于自己简直是生死问题，于他却游刃有余，还能顺便解决其他事情。 他好像在一霎那下了决心，既然他不要，那他一直要给也没意思，不如放手吧。 他决绝地向他挥挥手：“我明白了，以后不会打扰你，也不会在出现在你面前了，再见。” 顾云霄看着他消失在山间的背影，忽然心痛如绞，简直要无法呼吸，他觉得他好像失去了在这里生活的锚，他又变成了一个无亲无故，无因无果的时代陌生人。 大半夜，甄喜甜家里的门被拍得巨响，硬是甄喜甜从梦中被惊醒，她吓了一跳。 心想是哪个疯子，可是疯子门卫是不会放进来的。 她有点不好的预感，穿了睡衣，从猫眼往外看，果然是沈山初和他的助理，深夜发疯没好事。 甄喜甜打开了门，迎面而来就是一股酒味，一个男人借酒发疯，更没好事。 沈山初斜斜倚靠在门上，看着醉了七八分，没有什么力气。 助理一边看着沈山初，一直向甄喜甜道歉：“对不起，甄老师，他非要来，拦也拦不住，您别见怪。” 沈山初道：“放心，她才不会怪你。” 助理更加抱歉看着甄喜甜，却不知道沈山初虽然醉了，却说对了。 甄喜甜见到沈山初还是很高兴的，他喝了酒来只来找她，说明她在他心中始终是独一无二的位置。甄喜甜便道：“没事，进来吧。” 沈山初却不进去，只睁着湿润的眼睛看着甄喜甜，眼睛无法聚焦似的。 也许是酒，使得他的眼睛蒙着雾气，是南方湿润的夜晚，云里的星星一般，显得他更脆弱也更动人了。 沈山初不进去，只站在那里问：“你也觉得我是疯子吧？” 甄喜甜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这么问，但想必是在顾云霄那里又碰了钉子。便不回答。 沈山初醉意阑珊地说：“我来呀……来就想问你一个问题，你是不是觉得顾云霄不可能喜欢我。” 甄喜甜看着他，心如刀割，心里想着不如快刀斩乱麻吧，把他拉出苦海。 可是她其实也知道是自己的自私，是苦海是爱海他甘之如饴，只是她私心作祟，是她自己看不开而已。她横了心道：“对……” 沈山初听了，得到了这样的答案是在预料之中，可是她没说出口前，他毕竟还是有一点点其他期待的，也许希望她说谎，哪怕他和她都清楚，那只是一个空虚的安慰。 他心酸地笑了，点点头：“你说得对。” 他又抬头望着她：“我是个疯子吧？” 甄喜甜咬紧牙关，心想早死早超生，痛得越彻底他也许醒悟得越快，她道：“你不是疯子，可是你最近真的像疯子。” 沈山初回头望着助理，惨笑着说：“你看，我最好的朋友也说我像个疯子，看来你们确实没错，我是个疯子。” 说着就往外走，助理忙着去搀扶他。沈山初笑着边走边说：“你觉得我配不上他。” 甄喜甜当然完全没有，她心中满满都是“我当然不觉得，我觉得他配不上你。” 但是她不能让他觉得有任何希望，只不避开他这个话，在后面喊：“你去哪里？先在我家歇一晚。” 沈山初回头摆手：“虽然我是疯子，但还是知道不能连累朋友的。我没事，我要去滑冰，你进去吧。以后见。进去吧，以后见。” 甄喜甜一听，真是疯了，现在大半夜要去哪里滑冰？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她惊心吊胆地道：“混蛋，回来，我不怕被你连累！” 虽然这里是一梯一户，但毕竟夜里太安静，还是怕被楼上楼下的邻居听到，始终也不敢太大声。 沈山初好像听不太懂她再说什么，看着她忧心忡忡的脸，只是重复着说：“别担心，我要去滑冰，再见，你快回去睡觉。快，乖。” 助理连忙对着甄喜甜说：“您先回去吧，我会好好看着这位大爷，绝对不会让他有事的，你放心！” 甄喜甜问道：“他到底怎么了？” 助理道：“他今天去见了顾云霄，伤心了，你也知道的。您赶快进去吧。” 甄喜甜也不好上手拦，怔怔看着他们进入电梯，消失在自己面前，才若有所失地进门，关了门，整个人都清醒了，完全没有睡意，却也没有力气往前挪，只背靠在冰冷的门上。 她心里新鲜的痛像那个深夜的电梯，不断在那里上上下下，时远时近，但永远都在不会消失。 她心想：我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呢？我看何止是你疯了？是吧，大家都疯了，一起疯了倒挺好。 一出电梯，助理制止不了沈山初，沈山初又在那里给人打电话：「滑冰吗」一起去滑冰，东北滑冰。” 也不知是哪个倒霉鬼又被骚扰了，助理心想但是再倒霉也没有现在的自己倒霉。 对方说：“行，明天吧。我来定票。” 助理大吃一惊，没想到还有比沈山初还要疯的，能配合他一起疯。 待要看看通话人是谁，沈山初却已经挂了电话。对助理说：“只要我想叫，有的是人和我去滑冰。高冷个屁。” 助理连忙点头附和，目前唯一能他快乐起来的事就是赶快把这尊祖宗弄回他自己的家里锁起来。 顾云霄到底觉得不安，发现这几日沈山初再也没主动联系自己，这种不安逐渐强烈，终于打开微信给他发发信。 却发现信息打了个红色感叹号！这家伙竟然把自己拉黑了！ 果然是有决断的家伙，虽然这是顾云霄要的结果，但始终还是失落。 他曾经处于那种极端的环境下，永远要做选择，这个选择永远是冲天的箭，没有回转的余地。 没想到来这里，虽然其实已经和过去离得很远，他却莫名觉得怀抱着艰难的使命。 不管有多么艰难，为了使命放弃个人情感永远是他做选择时候的第一个原则。 最终，他还是担心，问了张君君，张君君没有好气地道：“要和我解约了，跑去东北滑雪，拦都拦不住。反正只要不是和你去，我就不管他了。” “你真让他解约啊？”顾云霄担心地问，他很了解张君君和沈山初亦师亦友的关系。 张君君冷哼一声：“我倒是想拦着，他现在能听我的吗？” 心想罪魁祸首还不是你，我是倒了多大的霉碰见了我摧毁我事业的最终凶手还不能痛骂。 顾云霄道：“他一个人去？” 张君君道：“那倒没有，邀请了一个人。” “谁？”顾云霄问。 爱你们。感谢在2021-03-24 18:53:01-2021-03-25 18:26: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shaun 2个； 第76章 六十五/雪崩 张君君心想这顾云霄也是奇怪, 她一向不待见他，他怎么来自己这里打听沈山初，而不是直接找沈山初, 虽然说要撇清关系，但也不至于跑来我这里证明清白啊。便试探道：“你问我我问谁？你不会自己问他？” 顾云霄迟疑了一下，才说：“他拉黑了我, 不接我电话。” 张君君简直觉得是菩萨显灵，天降圣光, 高兴道：“天啊, 是好事啊。” 高兴地挂了电话, 这可是最近一堆糟心事里唯一正向的了，她拜的佛有效, 高兴得立刻想去庙里还愿。 顾云霄又去找沈山初助理打听, 沈山初助理在节目里经常见到顾云霄，知道顾云霄不是很好惹, 而且他和沈山初的关系莫名其妙。 如果是彻底掰了那倒是没什么，可万一人家以后好了, 自己倒成了罪人。 反正恋爱中的人情绪都不稳定，听说是内分泌失调, 有时疯疯癫癫, 有时又半夜傻笑, 偶尔还要躲在厕所无声哭泣。 男男女女看起来都很病态，甚至可以说是变态, 谁也不知道故事走向。 所以得罪顾云霄，有可能是得罪了自己的老板。便道：“他和上官千阳去的。” “上官千阳男的女的？”顾云霄追问。 “男的……”助理说。 顾云霄一听就很不愉快，毕竟这个滑冰对沈山初很有意义的样子。 助理听他的语气反应过来, 表示很为难，现在这个时代说男说女都不好办，这是个送命题。 顾云霄说：“好，我知道了，别让他知道我问起。” 助理忙说：“放心，我嘴很严。”宛如高考没有被拆封的密卷般严。 没了沈山初的信息，顾云霄觉得挂念，虽然知道他一切安好，安心了些。 这种虚空刚过了一天，就看到微博忽然来了热搜：雪崩！ 他原本刷过去，忽然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赶紧打开看雪崩的地址，正是沈山初去滑雪的地方。 他连忙打电话给张君君，张君君那边也是火烧眉毛，着急的手足无措：“我联系不上他！手机关机！不知道怎么样！完了！” 雪崩瞬间成为热搜第一，新闻报道现场有多人失踪，伤亡人口暂时不明。 能看到的现场一片混乱，顾云霄心里一片混乱，自己各种手段都联系不上沈山初，找了一圈人也没人联系得上。 他心想不会出事吧？如果出了事全怪自己，因为自己的拒绝，他才选择这个时候去滑雪！ 我原本是希望他不受伤害，却没想到让他受到了最大的伤害。 他想为今之计只能先去那里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也顾不上什么事情，手忙脚乱定了一张去目的地的飞机票，一个人飞了过去。 一路上心急如焚，恨不得这个飞机自己来开，保管比这个机师开得又快又好。 一路上紧赶慢赶，偏偏因为雪崩，到处都在堵车，真是插翅难飞。 即使是戴着口罩，女司机还是认出了他，先是偷偷摸摸看着，顾云霄也没心思看她在做什么，只希望她能履行一个司机的职责，把车开好一些。 那司机确定了是他后，便说：“是顾云霄吧？” 女司机道：“是顾云霄吧，我老喜欢你了！是吧！” 顾云霄心想他戴着口罩，她也认不出，便一口否认：“不是我，你认错人了！” 女司机道：“我不可能认错人！你化成灰我都认识！” 顾云霄心急如焚，倒是真要把自己烧成灰了，不过烧成灰也没用，毕竟这人说也能认出自己，只说：“真认错人了！请尽快！” 女司机道：“有急事啊！那边雪崩呢！咋的有朋友在那里啊！” 顾云霄不想和一个司机透露太多的信息，只看了她一眼：“急！” 女司机道：“我知道了！你看我的，要是你碰上别人还没这个本事，偏偏你碰上我东北飞鹰，保管给你快准好送到！谁叫我这么喜欢你！” 她不顾顾云霄的否决，坚定不移认为此人就是顾云霄。顾云霄也懒得和她继续分辨，东北飞鹰忽然说：“系好安全带。我给你来一段激情表演。” 顾云霄下意识看了安全带，正安稳保护自己呢。却没想到这东北飞鹰忽然转出了大道，忽然七拐八拐一路狂奔，把顾云霄要直接颠簸回民国去，这东北飞鹰还真不是自吹自擂，这姐们边开车还能边气色正常地唠嗑：“你看，我没骗你吧，我没给你露这一手我都怕你不记得我！” 顾云霄心想这东北的姐们果然是人中豪杰。一个多小时的车程，还是堵车的状况下，东北飞鹰硬是一个小时把他给送上了目的。 只是顾云霄这种身体素质极好的，到了目的地，都脸如蜡色，果然民间就是藏龙卧虎。 东北飞鹰从台上抽出一张卫生纸，说：“你报答报答我，给我签个名！” 顾云霄也顾不上许多了，接了她的笔签了个名就开了车门往下奔走。 东北飞鹰纳闷地看着笔迹：“怎么还和以前不一样了呢！” 顾云霄听了还是得解释，他面不改色抛下一句话：“没看节目啊！练的。以前不是被你们嫌丑。” 东北飞鹰连忙喊：“谁嫌弃你啊！可不包括我！我爱你，就爱你的一切！” 顾云霄早就消失在路口，也不知道东北飞鹰爱的这男人的一切有没有包括这风一样消失的速度——像一切不负责任的男人一样。 顾云霄戴着帽子和口罩，一路跑过去，因为现场已经被封锁了，现场几辆救护车的声音叫得刺耳，不断有人抬出来。 他在外面不得进入，只能在线外徘徊。每个被抬出来的人他都凑过去看一下。现场的救护人员不耐烦地说：“你干什么？” 顾云霄说：“我认识的人也在这里，我联系不上，我看看！里面还有多少人？” 救护人员听了就安抚说：“你别急，我们都在尽力救治，全都会送到医院，你别急，也别再这里影响我们救助！” 顾云霄只能往后退，在那边张望着，希望能看到沈山初的人影，只是黑夜里，人来人往，却没有一个人像沈山初。 他一边在手机查询，沈山初这样的名气一旦也被从那里面抬出来，肯定立刻就上了头条，还好几秒钟刷一次，也没看到新闻。 只是放下的一半心又被悬起来，是不是还有被埋者的伤者还没被发现没被救治？ 他想着又恐惧起来，便凑上去问：“还有人在雪里吗？” 救护人员还没来得及回答，却听到后面有人叫：“喂！”只是叫喂，也不是叫名字，他本来没有反应，忽然觉得这声音非常熟悉，他便转头，只见沈山初也戴着帽子和口罩，和一个瘦高的男子站在自己身后的不远处，眼里有些吃惊和笑意，像是三月春风里的一株桃花。 顾云霄意识到他叫声「喂」，是怕叫了名字，别人认出他来。 顾云霄定定看着他，眼前不是沈山初又是谁。他快步走过去，沈山初的影子投在他的眼里，他问：“你没事？” 沈山初看着他双眼通红，戏谑道：“你希望我有事？” 顾云霄道：“那你怎么完全联系不上？” 沈山初道：“所有寄存的物品都被埋在雪里，我也发愁呢，所以回来，想着看能不能拿回来。” 看顾云霄看着他，尽是沉默，仿佛这黑夜本身，他奇道：“你怎么来这里？” 顾云霄忽然情生意动，只觉得去日苦多，来日却无多，人生的一切就像是投在水中的影子，最后也消失在水中。 但是他如此的人生也有了第二次机会，既然没有在空中燃尽，总也需要抓紧点什么吧，就像是抓住流逝的生命本身抓住眼前这个失而复得的人吧。 他忽然紧紧抱住眼前这个人，两个人中间没有任何空隙，仿佛互为骨血。 沈山初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很快就明白了，他以为自己出事了。 沈山初也抱着他，好像因为这个拥抱，他以前那些恶劣的行为就可以既往不咎了。 眼前忽然白光闪闪，来现场的记者对他们一通拍照，也不知是认出来他们，还是只认为他们是现场幸免于难的一对好朋友，纷纷拍了起来。 沈山初和顾云霄倒是还没反应，沈山初的朋友倒是掩护起他们来了：“怎么回事，拍什么拍？” 沈山初和顾云霄意识到问题，便背着镜头转身直接往前走，上官千阳就随着他们走，去看到前方站着张君君和穿着羽绒服戴着贝雷帽用围巾蒙住整张脸的女生，但是化成灰沈山初也认得，不是甄喜甜又是谁。 只是东北冷，这么着装也没人觉得奇怪，也就没人认出她来。 张君君铁青着脸，看着眼前两个骗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直接离开。 甄喜甜看着眼前这个局面有一种大势已去的悲凉，不知该说什么，可也不能再这里久待，呆久了肯定被认出来，只能转身跟着张君君走了。 顾云霄和沈山初以及上官千阳边走着，顾云霄边打量身边这个上官千阳，他道：“你就是上官姐的弟弟？”没想到竟然这么年轻，和沈山初仿佛年龄相当。 终于快在一起了，感觉再不快点我要被鲨了感谢在2021-03-25 18:26:17-2021-03-26 18:51:2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justforjason 10瓶； 第77章 六十六/在一起 上官千阳仿佛知道他在想什么, 说道：“意外不意外，惊喜不惊喜。” 顾云霄冷冷看了他一眼，出于某种心情, 他觉得这个人非常无聊，就不理会他了。 上官千阳道：“现在你对我爱理不理，恐怕以后让你高攀不起。” 顾云霄心想他倒好像知道自己要请教他什么似的, 莫测高深地打量了一下他，判断着此人的用意, 凭借他看人的直觉, 感觉这个人有些莫名奇怪之处, 也就不接他的话。 但上官千阳打量自己的眼神总有些奇怪，一会顾云霄问：“你认识我？” 上官千阳道：“顾云霄, 谁都认识呀。” 顾云霄觉得这人很有些问题, 但是他很明显在装傻，自己继续问他问题一定也是这种吊儿郎当的回答, 不过也不能怪他，刚才的自己对他也有很大的敌意。 他冷静下来，不让自己的偏见和敌意影响了自己的判读, 自己回想着，似乎对他真的有些印象, 但又不记得确切在哪里见过这个人。 等回到了酒店, 顾云霄也自己开了一间, 沈山初冷眼看着，淡淡的, 也不搭腔。 等一起上楼的时候，走到自己房间，沈山初对顾云霄说：“你来一下。” 上官千阳见状, 连忙跟着要进去，沈山初立刻说：“我们两个商量点私事。”把门关了，留下门外不甘心的上官千阳。 他们两个进了房间，沈山初没有插房卡，房间漆黑一片，沈山初问道：“你因为我来的这里？” 顾云霄点点头。可是沈山初心有余悸，觉得他像个钓鱼专家，以前凭空对自己这么好，结果自己上当了，他就变脸。 现在他这条鱼要跑了，他又跑回来钓。他担心自己上钩后，他又要摆出一副冷血模样，表示他的好只是普度众生的好。 沈山初问：“为什么？” 顾云霄就说：“就是你想的那个答案。” 沈山初看着黑暗里他的面孔，隐隐的光线流动，他的眼眸漆黑，也望着自己。 沈山初又问道：“你刚才拥抱是什么意思？” 顾云霄倒是有些难回答，就沉沉说：“就你想的那个意思。” 沈山初听了失望又来气，所有回答都是模棱两可，像是承认了，又像是什么都没有。 沈山初冷冷撇下一句：“我通常想太多，你最好说清楚。”转身要走。 顾云霄忽然在他背后拉着他，一把抱住他，道：“不是你想得太多，是我想得太少。你本来就是我千里迢迢来这里的意义。” 沈山初僵住了，他以为他说的千里迢迢不过是搭着飞机来东北，却不知是他从民国跨越了不可思议的时间线站在他的面前。 年轻的时候轰轰烈烈，觉得三年五年就要做出拯救天下改变世界的壮举。 可是一下子过了近百年，也不过是须臾一瞬，他虽然还是那个年岁，却仿佛凭空多了许多岁。 他想，人唯一能达成永恒的办法是找到自己爱的那个人。那个人的记忆会让彼此永恒。 顾云霄的身体像个燃烧的壁炉，有着源源不断的热量，又或者像冬日里开了暖气的一道墙，你知道往后靠，他绝对不会走，他一定会在那里，只要你能忍受这热量。 沈山初心中愤怒全消，转身用力回抱了他一下，但想想自己最近受的折磨又觉得有气，自己的骄傲简直一败涂地，他觉得很不爽，自己也太没骨气了吧？ 他大步走到沙发上，坐下来说：“你以为这样我就能原谅你？我可是堂堂巨星。” 顾云霄忍俊不禁，也走到沙发处坐下。沈山初道：“其他节目也就算了，那个音乐节那么近，你为什么也要退掉？至于吗？我是瘟神？” 顾云霄笑：“至于啊！” 沈山初转头看他，顾云霄看这电视刚好有提供歌唱功能，便说：“那我弥补你一下。” 沈山初不明所以。顾云霄点了一首「夜来香」，他随着音乐唱了几句：“那南风吹来清凉，那夜莺啼声细唱，月下的花儿都入梦，只有那夜来香，吐露著芬芳，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这夜莺歌唱……” 沈山初听了第一句，觉得有点奇怪，听了第二句简直了，这人毫无音准可言，声线又低，所以简直是低八度演唱会。 听了第三句沈山初扛不住了，完全是个音痴，他笑个不停，忙制止他：“停下。大侠饶命。” 顾云霄自己竟然完全没有笑，只是停了下来，煞有介事说：“是不是还不错？” 沈山初乐不可支：“你不错，是我错了。”心想，他这样去上音乐节目，和以前的顾云霄差太多，一定被发现，字可以练好，歌不能越唱越退步，倒不只是逃避自己。 顾云霄看着他表情生动，蓦然欺上身去，深深吻住了他，两个人唇舌相亲，屋内始终没有开灯，只有电视发出幽幽的蓝光，还有窗户透进来的一点点光。 电视里不知道哪个时代里的歌星还在茫然不知地唱着：我爱这夜色茫茫，也爱那夜莺歌唱，更爱那花一般的梦…… 时间一寸一寸地过，像是香灰，一截一截忽然往下垮。他们只觉得面红耳赤，脸上冒汗，气喘吁吁，像是老旧的火车。 顾云霄把沈山初压在沙发上，只是缠绵地吻着。他们跟四脚怪似的，缠在彼此身上，粘得紧紧的，仿佛是一个充电器，插在对方的身上充电，听着彼此的喘息声，心脏也跟着剧烈地要跳出自己的胸腔。 他们没有恋爱经验，有的只是爱彼此的本能。虽然老大不小了，却是第一次尝试情欲滋味。 尽管顾云霄这样自控能力极强的人，却也没法控制这样的肌肤相亲。 煞风景的是，沈山初的手机响了，原本沈山初不想接，奈何一直响，声音终于打消了两个人涨潮般的欲望。 沈山初手伸向桌子上拿了手机，看了来电者，脸色严肃起来，顾云霄也就坐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衣物，渐渐把身上的火消了。 一会，沈山初挂了电话。顾云霄转头问他：“怎么了？难缠的公事？” 沈山初摇摇头，整理了一下思绪，说：“在加拿大发现了当时从云南赴美国参加战役的华裔飞行员的墓地。” 顾云霄听了，脸色苍白了了起来，电视蓝幽幽的光照在他脸上犹甚，他道：“那有？” 沈山初知道他要问什么。就说：“也是最近才发现的，估计不久后新闻也会报道，我朋友没有去看，不知道里面有没有林飘风。” 顾云霄耳边不知道怎么又响起了那句话：学长，如果有一天你也失踪。 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是去了亚马逊丛林还是掉进了太平洋或者……飞向了外星…… 顾云霄心下难过，怅然地想：难道结果是你自己去了太平洋彼岸？ 这些年有多少人在找你你恐怕也不知道，是我误你终生。 沈山初想了一下才说：“要不我让我朋友去一趟找找看，还是……我们亲自去看看？” 顾云霄立刻说：“我们去看看吧。” 沈山初道：“你确定吗？也许扑空呢？让朋友看一下比较合适吧？” 顾云霄摇摇头：“这事始终还是要慎重一些。毕竟是给我家人也是给你家人一个最后的交代。” 他心中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却想着扑空也好，虽然如果扑空了，那恐怕只能说明林飘风可能是死无葬身之地。 可是如果扑空了，他总是多一些虚无缥缈的自我安慰，总觉得没有见到坟墓他便不算真的不在，这人总还有可能球某个地方平心静气活到百岁，得以善终。 沈山初道：“那这边怎么办？现在的情况，到时候回来可能还要被隔离。你的工作怎么办？” 顾云霄说：“没关系，这个本来就在节目的策划书当中，如果真的找到了。到时候也是他们下一季的内容。 而且那个民国剧正在做开拍的筹备，刚好可以在酒店花一点准备。” 沈山初看了他两眼。顾云霄心虚，便道：“已经定了李凯文，这是项目组的事情，我没办法左右。” 沈山初道：“别用你没有办法左右来哄小孩了。你不是把我左成了李凯文。没有本大帅哥，你这部剧不行的。 毕竟当时你也觉得非我不行。这个李凯文，一点都没有我这种真诚，纯粹的特质。” 把顾云霄给逗笑了。 上官千阳听了沈山初的计划不置可否，只说：“虽然我是建议你们往海外找的，但是去了扑空可别怪我。” 沈山初道：“当然，你好心提供建议，千怪万怪怪不到你身上。” 顾云霄一怔，竟然是此人给的提议往海外找，他为什么突然给这样的建议？ 上官千阳想了想，连忙道：“我一起去。到时候有个照应。” 沈山初根本不想这个莫名其妙的电灯泡跟着一起去，显然顾云霄也是这么想。 顾云霄立刻否定说：“不需要。太麻烦你，这件事本来和你没多大关系，我们两个去已经兴师动众，只是带了节目，迫不得已。” 双更 第78章 六十七/爱做的事 上官千阳听了, 笑出声：“迫不得已。我可看不出来啊。” 又看了沈山初一眼，摇摇头：“我还不乐意折腾那么久去这一趟！累死人了！” 看到顾云霄和沈山初往前面走。他在身后喊：“不会直接直播视频一下，还要跑过去, 机票便宜还是时间太多？你们两个真的蠢啊。” 顾云霄不理他，倒也不生气，因为他不知道林飘风在自己心中的位置, 自然不知道情谊的贵重，不知者无罪。 张君君目前完全控制不了疯狂的沈山初, 心中绝望：这老房子也不知道哪个消防员能挽救了。 她刚看到沈山初和顾云霄在雪场拥抱的报道, 又听说他们两个要去加拿大, 心中立刻又想起了自己的老朋友——沈山初的祖宗十八代。 记者纷纷打电话过来询问到底怎么回事。张君君说：“就好朋友，大家不是不知道他们拿云兄弟。” 记者问：“好朋友还紧紧拥抱的？” 本来就一肚子火没处发, 张君君克制不住道：“你以为你朋友死了, 结果你朋友又活了，你抱一下有什么不对？你是没有朋友还是没被人抱过？” 把记者给怼得哑口无言。每个记者过来她都这么问候一通：你如果以为你妈死了你难过不？ 抱一下朋友触犯了刑法了？多交一些朋友吧, 也感受一下人间丰厚的友情！ 雪崩的时候也有朋友关心一下啊抱一下啊，不要那么没人性！ 却没想到张君君歪打正着，后续的报道全部聚集在张君君这难以自控的发言当中, 记者被骂了自然不甘心。 但是雪崩时，朋友抱一下确实没办法说什么, 多说显得没人性, 肯定讨不了网友的好。 干脆把炮火都集中在张君君身上, 却没想到让张君君的好几句话成了流传甚广的金句，成了知名的鬼畜素材。 既然顾云霄决定要去, 沈山初当然是义无反顾一起去，为了节省经费和人力，节目组只出了两三个人, 当然大家都提前打了疫苗以确保行程安全。 几个人奔波了好几天才到达了加拿大不知名小镇里，那个新发现的二战华裔将士墓园。 去的那天云雨霏霏，顾云霄心事重重，他们在车上也不太说话，简直像是灵车似的。 很大的墓园，长长的绿草茵，石头刻的天使憨态可掬，小小的喷泉，他们在墓园门口站立，这是他们生前从未得到过的爱和安宁，他们曾经为了家人的爱和安宁奋斗了一生，直到长眠在这里，他们终于得到了。 摄影师随着他们进去，顾云霄和沈山初穿着黑色的西装，并排走着，一路默然。 一个一个墓地看过去，敬礼。第一个墓地，不是。第二个墓地不是。 虽然知道难免会扑空，但来这一趟，顾云霄和沈山初原本还怀有比较大的信心能看到，沈山初心想，不管如何，都是历史的尘埃，至少能给曾外祖母一个交代。 但是随着墓园越来越少，他们的心渐渐往下沉，又分辨不清是什么样的感觉，到底是希望找到还是不希望。 乌压压的天空像是洗不干净似的，不断有成群的乌鸦飞过，「哇哇」的嘶哑声拉扯过去，像是老人破了喉咙，平添了几分恐怖。 最终，他们站在最后一个墓地上，也不是林飘风的。 不知道为什么，顾云霄猛然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一直在找，但是这一刻他自己知道了，原来心中却是不希望找到的。 沈山初和他并肩站着，转头看了看他的脸，仿佛有些时代里的孤光。 他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肩膀。虽然找的是他的亲戚，结果是自己安慰起顾云霄了。 这样的拥抱，正如张君君所说，谁觉得有问题那一定是他心理有问题。 所以大家都不觉得有问题，只有顾云霄和沈山初自己知道，这个拥抱的意义。 顾云霄心想，前尘渺渺，天意茫茫，眼前的人是人生最大的意义。 沈山初对顾云霄说：“终究会找到的。”心想这事就是上官千阳指的路，结果又如上官千阳说的扑了空，虽然怪不得上官千阳，但总觉得这人的行径非常奇怪。 顾云霄点点头，心想天下之大，黯斜阳，竟无处觅荒丘，英雄冢。整个气氛终究如这天气一样低沉。 他们抱着渺茫的希望，又在这个郡各个墓园找了一圈，看有没有落网之鱼，确认查无此墓后，才和节目组一起奔波回去，因为同一班飞机，一回去就要被隔离在同个酒店。 顾云霄和沈山初倒是挺乐得如此，毕竟难得能冠冕堂皇住在一起，还有没人来打扰，也不用请假，张君君要主动帮自己重新安排行程表。 沈山初一想，这简直是天赐良机，简直是人间的临时天堂。 顾云霄很会做饭。为了防止有人偷拍，他们的套房是长日窗帘紧闭，暗无天日的。 也是除了睡觉之外，24小时亮着灯。又刚从外国回来，生物钟紊乱，沈山初完全靠着顾云霄做饭来判定时辰。 他就闻到香味醒来，料定现在是早晨六七点，一走过去就看到酒店的简单非分离厨房里顾云霄修长的身影。 沈山初要走过去，顾云霄说：“别过来了，味大。” 沈山初才不理会他的警告，说：“多香，哪里来的味？”他过去抱着顾云霄，下巴放在他肩膀上，随着他移动，仿佛一只笨拙的大熊。 顾云霄难得笑了，说：“你这样，我要把饭煮废了。” 沈山初道：“废了就废了，有一大把时间呢。可以重新做。”顾云霄懒得理他，拿着汤匙舀了一口伸到沈山初喝。 沈山初一喝脸红耳赤，又只能强行喝下去，才叫：“好烫，烫死我了。” 又说：“什么汤，清淡怡人，这么好喝。” 顾云霄道：“猪血肉片汤。” 沈山初道：“你可以啊，怎么在节目不露一手？” 顾云霄回头捏了一下他的脸：“当然不行，做了一个早餐，就得天天早上要我做。我是剧组帮佣？” 沈山初想了下，倒也是，便说：“那你天天做给我吃吧，我馋，你给我做帮佣。” 顾云霄说：“凭什么？” 沈山初大大咧咧，充满自信地道：“就凭我送你一个帮佣。” 顾云霄哈哈笑：“原来你在这里等着呢，就不能吃亏。” 沈山初道：“吃你的亏能算亏？那叫福气，是我的福气。” “得了，我信你个鬼。”顾云霄瞅了他的得意样，骂道。把做好的肠粉和猪血肉片汤端上了桌。 沈山初心想竟然有人能亲手做肠粉，心中对于顾云霄有些奇异的想法和预感。 可是在这浓情蜜意的时刻，他不愿意往下想，只是用力摆脱那些模糊的思绪。赞叹道：“真的太棒了，我老婆真是天下第一能人。” 顾云霄看了他一眼，道：“呵呵……” 沈山初不以为意，给两个人都舀了汤，道：“朕要给这汤赐名天下第一汤。” 顾云霄说：“你这嘴涂了蜂蜜？这么会甜言蜜语怎么以前就没谈恋爱？” 沈山初道：“我不止说好听的话，更擅长说难听的话啊，你忘记你以前的待遇了？” 顾云霄想了想：“原来那些是难听的话，我倒不觉得。” 沈山初又道：“而且我不能撒谎啊，我说的好话都是真话。” 顾云霄说不过他，让他闭嘴好好吃饭，两个人就在餐桌上吃着饭，偶尔抬头看对方一眼，嘴笑得要咧开似的，天知道为什么看了一个人，心里就有这么多无来由的高兴。 沈山初赞叹道：“好喜欢这样的日子，以前累得跟狗一样，也不知道人生有什么意义。” 顾云霄心有戚戚焉，他心中充满了民族大义，偶尔这私情照进来的时候，竟然如此动人。他说：“不过是无所事事的日子。” 可是无所事事的日子真是好，像是温暖的天气里，坐在海边的沙滩椅上看书，看着看着就想打盹，没有什么事情需要做，要睡就睡了。 太阳晒着，自己也成了一片金色的叶子，成了这大海庞大梦里细微末节的一部分。 两个人吃完了，顾云霄抬眼又撞见沈山初，沈山初又笑了。顾云霄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就想笑……”沈山初说，语气里渐渐流出缠绵的味道。 顾云霄喉咙发痒，转身吻着他，两个人又激烈起来，全身血液翻涌起来，仿佛身边这个人是身上血液的引力，一靠近，全身血液就澎湃，眼睛嘴唇红润，手脚发烫。在沙发上做尽了可说不可说之事。 其实在酒店隔离，不能出自己的房间，能做的就是吃饭，睡觉，很是单调。还好还能健身。因为豪华套房有配备简单的健身器材。 他们知道只是吃吃喝喝瘫在沙发上看电视很容易出问题，两个人要保持身材，更加互相监督，跑步机上每天要跑足三十分钟，练胸和练腿练手臂，练深蹲，不一而足，要练上一个小时。 必须保持身体良好的机能，除了这种运动以外，又还有其他运动，每天的运动量倒是比在外面跑行程时候还要足。 “我的一生可以靠这几天活着。”沈山初在跑步机上气喘吁吁对同样在跑的顾云霄说。 jj只能写到这程度，有空等完结了再在其他地方补充这部分，懂自懂。 感谢在2021-03-27 13:53:02-2021-03-27 18:3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谢谢啦我拒绝看be 1个； 第79章 六十八/百年故人 顾云霄笑：“你怎么这么容易满足？” 沈山初倒是一本正经：“我永远不知满足。可是不知道为什么, 这些日子已经远远超过我对满足的定义。超过了我愉快的峰值。” 顾云霄听了心下感动，沈山初不喜欢一个人，是直接宣之于口的, 可是喜欢一个人，也是不吝于表达和夸赞。顾云霄心想这人这也好，那也好, 倒没有不好的。 在外人眼里缺点一大堆的沈山初，在顾云霄眼里却是一点毛病也没有, 是神送给他的礼物, 他的自以为是也不过是不谙世事的天真, 是值得珍藏的。 连以前沈山初天天阴阳怪气揶揄自己，想起来也是好的, 那记忆里充满了机智而愉快的柔光。 从出生以来, 那么多那么多的痛苦塑造了他，那么多那么多的绝望锻炼了他, 他在美国的军校里每天18小时训练着，想着太平洋彼岸的家园，心中只有无能为力的愤怒； 后来每日每日看着自己的朋友个一个消失, 他的心坚硬得不惧与这个可恶的世界同归于尽。 顾云霄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平凡的快乐, 让自己发现, 原来自己也是一个如此普通又普通的凡人, 这么希望跟自己爱的人永远在一起，也愿意耽溺于这世俗生活中。 他以前特别不理解外国的人都是死活要苦修上天堂。中国的神却不样, 他们特别向往人间，动不动就下凡下嫁，宁愿住在篷房里, 过着男耕女织的简陋生活，图什么呢？ 因为他出生就烽火连天，并没有没经过中国式诗情画意般的平静生活。 他现在终于明白了，因为中国人认为现世里的爱是如此珍贵，连天堂与之对比都不值得提。 他终于理解了中国神仙，与之在历史的长河里遥遥相望，成为他们在人间的知己。 顾云霄心想自己和沈山初唯一的问题是自己还没有告诉他自己的真实身份，虽然他不在乎。 该告诉他吗？他会相信吗？他知道必须告诉他，不然对他不公平。 但总觉得犹豫，因为告诉他，他原来大他百岁，有种匪夷所思的感觉。简直开不了这个口。 沈山初想要争取那个角色，尽管已经被李凯文拿走了，但万有转机呢？ 顾云霄倒也支持，本来就是为他设定的，能在一起剧组呆着倒是两全其美。 只是现在这件事已经超出两个人的把控力，只能姑且试试。沈山初便天天研究起剧本来。 房里有秤，每天都要秤一下，体重倒是比进来之前还要少点，体脂率又更低了，看来「多样性」的运动还是很有效果的。 只是眼看着隔离时间越来越短，沈山初心中特别舍不得，恨不得赶紧颁布新的政策，隔离要隔离一个月。 虽然说外国疫情肆虐是不好的事，可这疫情倒像是成全了他似的，让他的心情分外为难。 两个人呆着的时间，因为一点都没正事，顶多互相看看剧本。 分外的时日迟迟，可是又觉得天一天的快得如地铁上偶尔飞出地面看到的窗外风景，眨眼光亮就没了，已经重新钻回地面。 那慢是在阳台上看落日的慢，日头要往海里落，巨大的橘黄的落日，看着好像永远在那里。 但是刚刚好有人唤你，你转过头立刻回来，落日竟就没了，海上片空荡荡，分外的惋惜和怅惘。 晚上，黄今欢忽然给顾云霄打电话，声音里非常雀跃：“云霄，我们找到陈语冰了！” 顾云霄简直不能置信，又有些迟疑：“真的？她还活着？还是她的后代？” 黄今欢高兴地说：“她还活着！思维还很清晰！我觉得能问到一些事。” 顾云霄知道陈语冰竟然还活着，自己竟然还有机会和当年那十几岁的女孩相见，简直眼睛要湿润起来。 沈山初坐在对面看书，感觉到他情绪起伏很大，便抬眼认真看着他。 黄今欢道：“不过有个问题，她不愿意接受节目拍摄。节目组怎么说服也没有用，所以我想，我明天亲自去趟看有没有办法说服，毕竟老人家都是很固执的，可能不喜欢镜头。” 顾云霄心想，也是，十几岁的女孩转眼都成了百岁老人了。 顾云霄道：“我和你起去。刚好我解除了隔离。”对面沈山初用脚踢了他下，他看向他，沈山初疯狂指着自己，意思是自己也要去。 顾云霄便笑着说：“对了，沈山初也要去。” 黄今欢迟疑了下，问道：“你怎么知道？” 顾云霄面不改色地说：“他上次和提前通过气，说有事定要叫他，毕竟为了他的曾祖母。” 黄今欢点点头：“哦，不过他不会让别人下不来台吧？” 顾云霄道：“这你就多虑了，你看这么多期节目，他有为难过嘉宾吗？” 黄今欢听了倒也是，便答应了下来。 等顾云霄挂了电话，沈山初才骂：“靠，他以为本人会为难一个百岁老太？我做人太失败了吧。气死我了。老人家都特别喜欢我，我看就根正苗红，大好青年。” 顾云霄说：“人家就随便一说，你别在意。” 沈山初耸耸肩：“不怪他，怪我自己平时让别人看着，不做个人。” 顾云霄听了大笑。 几个人打听好了陈语冰家里的地址，大早就去了，在楼下按铃。楼上的人问是谁。 是个苍老的女声音，显然是陈语冰本人。 黄今欢道：“阿婆，我们是电视台的。” 陈语冰从屋里的门铃监控看着，口回绝：“不是说不见。来了也不会见你们的，走吧。” 黄今欢求情道：“我们不会打扰你的，我们也是为了找人，想来你也定想……” 对方直接把门铃给挂了拒绝。 无奈，黄今欢只好再按，今天只能用真诚来感动这个铁门了。 阿婆接起来说：“你们这么多人，我个阿婆在家，谁知道安全不安全。谁知道你们要做什么？” 黄今欢没想到被个百岁阿婆这么怀疑，连忙晃自己的证件，可是阿婆只想找个理由让他们知难而退。立刻又给挂了。 黄今欢觉得自己真是刘备上身，要三顾茅庐。心里想好了台词，才又按门铃。 阿婆接起来就说：“我说过不接受采访，你们再不走，我要叫物业了！” 正要挂掉，却听到有个人的身影也入了镜，靠近黄今欢，说：“我们确实是有急事和……您先沟通下，今天也不是采访，没有拍摄师，绝对保证您的隐私。” 陈语冰看着监视器里的顾云霄，以为自己眼花了，抹了眼睛，颤声说：“你是谁？” 顾云霄整了下声音，沉声道：“我是顾云霄。” 陈语冰喃喃自语：“顾云霄？也是……这么多年了，这么可能。” 黄今欢也不知道她在说自言自语什么，以为是人老了常有的习惯。心想又要被挂掉了。 没想到的是，咔哒声，陈阿婆竟然把门给开了。黄今欢感到非常意外，然后兴奋地对顾云霄说：“果然还是明星有用，我费劲了口舌，早知道就让您直接出脸了，多么省事。” 顾云霄怔怔的，没有说话。沈山初用肩膀碰了下，他才清醒过来，连忙跟着队伍走进去。 在电梯里，大家都默不作声，顾云霄看着电梯的数字变幻，心想从1到30原来是这么快。 就这么须臾之间，很快他就要见到将近百岁的那个小姑娘。 他们到了公寓门，刚敲了下门，陈阿婆就开了门。蓦然间，张苍老的脸就出现在顾云霄面前，当年那个头发乌黑，笑容腼腆的漂亮小姑娘，如今已经成了白发苍苍，脸皱成了丑橘般的阿婆。 陈阿婆直盯着顾云霄看，只觉得他分明是当年的戴思舟，她叫道：“少爷你回来了！”浑浊的泪水沸腾着她苍老的眼睛。 大家都不明所以。顾云霄咳嗽了下，对陈阿婆说：“阿婆，您认错了，我是顾云霄。” 沈山初盯着阿婆看，陈阿婆只是不相信，重重的叹了气。黄今欢道：“阿婆，我们能进来吗？” 陈阿婆这才想起来，连忙让出道来，让他们进来。道：“进来吧，家里就我个人，没什么招待的，就喝茶吧。” 沈山初望过去，桌子上放着的茶具，托顾云霄给自己科普的福，他眼认出那是潮州的茶。 陈阿婆动作缓慢给大家泡茶，喃喃说：“我习惯喝这款茶，以前和我家少爷一起喝的，你们喝不惯就将就将就。” 沈山初忙说：“没事的，托云霄的福，我们也很喝得惯这茶。” 陈阿婆抬起眼睛看着顾云霄：“你也喜欢喝这个茶？” 顾云霄也不能瞒着她，就点了点头，看她手脚慢，泡茶实在费劲，就接过他手上的活。 替她泡起来，陈阿婆只是不可思议地看着他，这世间竟然有人这么像，如果说这世界上有些人外貌像，虽然难到底有； 可连行为动作都像，也太不可思议了。 周末继续二更，这是第一更。 第80章 六十九/我爱你 黄今欢道：“我们今天来, 其实是想问一下您以前故人的朋友林飘风的下落，您了解吗？” 陈阿婆听了这个名字，觉得遥远得简直是自己前生听到的名字, 她摇摇头说：“我知道我们家少爷替他死了，他很难过，发了疯似的, 也说要照顾戴家，只是后来我们家的老人也都走了, 家散了, 林飘风在这之前也消失了, 就是他姐姐一直有联系着。” 黄今欢听了，想到这里还是找不到林飘风, 那估计这世界上所有人都不知道林飘风的下落了, 好好的节目等于没有个结果，心下特别失落。 顾云霄心里转着好多问题, 但是又怕露了情绪，在心中演练了很久，方才神色自若地问：“那戴家老人的墓还在吗？” 陈阿婆对着顾云霄坚定点点头：“在。我每年都定时照看, 别看我这样，我从小就做事, 身体好得很, 现在手脚和脑子都还伶俐, 清明节我们一家人都去给老人家扫墓。我死了，我下一代也会继续当作自己长辈照看。” 黄今欢听了受到极大的震撼, 竟然还有这样忠诚的仆人，便问：“为什么呀？” 陈阿婆说：“我少爷临走前把他的父母拜托给我，我没能守住, 可是老人家的墓我一定要守住，世世代代都帮他守住。” 顾云霄忽然眼睛发胀，连忙低下了头，一边沈山初看着他，只觉得顾云霄自从见到了陈阿婆之后，就特别异样。 顾云霄想着当年那个单纯的女孩子，一有时间就跟在自己后面，就像是自己的尾巴。 自己在美国的时候，每次打电话来都是她接的，总能先听到她清脆的声音。 因为她知道自己打电话的习惯时间，每次响了一声，她就接起来，让她特别安心，好像她一接，他就知道家人一切都安好。她总是问：“少爷好吗？少爷开心吗？” 他一个人形单影只，也把她当自己的妹妹，要和她先说了，才叫来父母接听。 没想到自己临行的一句话，却成了她终生的枷锁。他现在仍然记得年少的她费力跟在自己后面，劝不动自己，感到特别绝望。 对自己提出代为照顾父母的要求，只是哽咽地说：“放心吧，我会竭尽所能，竭尽所有。” 没想到多少年过去了，她一个小姑娘竟然一诺千金，真的竭尽所能，竭尽所有。 顾云霄低声说：“戴家人都没了，值得吗？这么多年了。”这些年时代动荡，不知道她一个女孩子怎么守下来的。 陈阿婆说：“没什么值得不值得，只有愿意不愿意。我愿意。” 她看着顾云霄缓缓，却尤其坚定地说：“我少爷是我一生最尊重的人，也是最爱的人。虽然我知道我配不上他。” 大家才知道原来这阿婆喜欢当年那个少爷，只是这表白已经迟了这么多年，那怀着隐秘情意的姑娘已经鹤发满头，一个老人家隔着迢迢时光的表白，还有谁能当一回事，就仿佛一颗桃树的种子被埋在地下，一千年后被发现了，还能发芽，可是当年和她同岁的那些桃树早就死光了。 所以全场虽然都感到震惊，也感到遗憾，但也如此而已，毕竟一辈子早就过去了，像是一颗石头投入水中，水上的波纹很快就重归于平静，只有那石头自我感动，固执着要永远守在那湖心。 顾云霄更没想过陈语冰怀着这样的情意，如果当年知道，他根本不会拜托她，让她扛起这么重的责任，他心中后悔、痛苦又怅然。 沈山初忽然问：“那你家少爷知道吗？” 陈阿婆笑了笑，笑容如世事般浑浊，可是沈山初却觉得一场清冽动人。 陈阿婆说：“他不知道。不过他知不知道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我是自己的心意。” 沈山初听了不知为何，只觉得喉咙肿胀发酸，心里替这阿婆难过得很。 阿婆又看了看顾云霄，对他们说：“少爷当年出事后，夫人每天都练字，我都一张张收了起来，等着少爷回来给他看，让他别让老爷和夫人再伤心了。” 沈山初纳闷地问：“你少爷不是出事了？怎么你又等他回来？” 没想到阿婆坚定地说：“只要一天没有找到尸首，少爷就还活着。”沈山初心想这偏执的模样倒有点像身旁的顾云霄。 阿婆起身回屋，一会拿来了一个移动的柜子，从柜子拿出了一大摞纸张，看着泛着黄，简直是像老人家从层层叠叠的荷包里掏出珍藏的东西一般。 顾云霄慎重接了过来，站起来，站在书桌旁，沈山初也跟了过去，他小心翼翼打开自己母亲的手笔，第一张写着：“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第二张，第三张，第四张，一行一行，写着都是这一行诗：世间无限丹青手，一片伤心画不成。 顾云霄呆呆看着母亲娟秀的笔迹，心里痛楚悲怆，母亲竟然是因为自己难过而死。 这些纸至少有两三千张，是母亲最后的几年写的。 黄今欢因为做这个节目，知道戴思舟母亲是贵族小姐出身，当自己儿子出事后她的反应明理而得体，因为家国大义。 可原来不管外表多么淡然，可是痛和绝望一样也不会少。 忽然凭空来了一阵风，顾云霄一个失神，纸张被风吹落，散满了地，顾云霄连忙俯身捡着，大家也过来一起帮忙。 顾云霄看着这满地的纸张，只觉得眼泪要掉下来，连忙哑声说：“我借用一下洗手间。” 快步流星走进了洗手间，把水龙头开到最大，才无声地痛哭起来，胸口仿佛有重锤一锤一锤下去，让自己没办法呼吸。 陈阿婆在外面听着，觉得那哗啦啦的水，仿佛这些年岁月的寒意，冲刷着自己的心。 沈山初定定坐在沙发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脸色有些苍白。 黄今欢看着在场的人，觉得各个都奇怪，却也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 好一会，顾云霄镇定了一下，用面纸擦了脸，出来，镇定自若地对大家笑了笑，陈阿婆心想这样的笑容分明是当年的少爷才有的，她的少爷无论遇到多大的难题都习惯于自己解决，哪怕天摇地动，他永远是这样镇定的笑容，让人放心的。她叫了一声：“少爷……” 顾云霄惆怅地看了看他，陈阿婆才说：“又叫错人了，我老糊涂了。” 顾云霄柔声道：“没事，您随便叫。” 陈阿婆说：“那我就叫你少爷了。你别介意。”黄今欢觉得顾云霄不过是迁就老人家，沈山初潜意识如同膝跳反应，在那边猛然震惊了一下。 陈阿婆忽然改变了主意，说：“以后你们节目如果有需要，我愿意上镜。然后……” 陈阿婆柔声说：“到时候要去祭拜戴家长辈的坟。也随时可以找我。” 顾云霄点点头。几个人又聊了一下，黄今欢把自己提纲上的问题都问完了。才起身告别。 陈阿婆站在门口，看着他们消失在楼道拐弯处。她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的少爷还活着，也不知道有什么力量使得自己的少爷还那么这么年轻，而自己却变成了这么老态龙钟的丑老太。 可是她心里有一种特别的力量让她坚信刚才这个人就是她的少爷，只是他不敢认，她也不能给他添麻烦。 她靠在门上，嘴角笑着，眼泪却纷纷落了下来，心情真是悲喜交集。 然后才发现自己竟然靠在门上，多少年没有这个习惯了，怎么又回到了小姑娘的模样，真是丢人啊，真是不好意思啊，她对年老的她自己说。 沈山初和顾云霄自然是不可能在同回一个地方，引起别人怀疑。 便先分开走。沈山初一路心事重重，他其实是有预感的，只是他不想自己想下去。 他不说，自己便不问也不想，不揭穿这幸福的幻境。可是事到如今，自己也不能再装傻下去了。 他让司机即刻掉头，司机有些疑惑，但知道沈山初是怎样的性格，便也不问，直接听他的吩咐重新回陈阿婆处。 陈阿婆听到门铃，看到监视器里是刚才那个看起来和少爷关系很熟络的好看青年，便开门让他进来。 沈山初气喘吁吁进了门，陈阿婆问：“落下什么了吗？”四处张望着。 沈山初摇摇头，说：“阿婆，您有您少爷戴思舟的书信什么的吗？” 陈阿婆疑惑道：“你要做什么？” 沈山初说：“我其实是戴思舟故友林飘风的后代，您别担心，我没有其他动机，林飘风姐姐也就是我曾祖母一直在找林飘风，所以我想看看。可以吗？” 人同此心，原来林飘风姐姐还没有放弃寻找自己的弟弟。陈阿婆便点头说可以。 沈山初提心吊胆坐在沙发等着，每一秒钟都是拉长了的，像是一个世纪一样漫长，考验着他。 偏偏阿婆老了，找东西慢，记性也差，东西太多，翻来覆去的，也不知道有没有找到，让沈山初分外焦虑。 拼命第二更。谢谢大家，爱你们。感谢在2021-03-28 10:59:56-2021-03-28 12:48: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谢谢啦我拒绝看be 1个； 第81章 七十/真身 一会陈阿婆拿了几封信出来递给沈山初, 沈山初接过来，都不必打开信，光看着信封的字迹就已经一目了然。 但是他还是不死心, 拆开了一封，又一封，仔细看着, 全都和当时他在节目上送给自己的字一模一样，分毫不差, 这一次这一关, 他再装傻也已经避不过去。 陈阿婆看着他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便担心地问：“你没事吧？” 沈山初摇摇头，有气无力地说：“没事……”他要站起来, 猛然腿软, 又重新坐了下去。 陈阿婆关心道：“你怎么了？” 沈山初微笑着说：“没事，就是今天工作了一天, 有点累了。” 两个人也没什么话说，沈山初就静静看着眼前的阿婆，看着皱纹是怎么爬上她曾经年轻的脸庞； 看着她白色的头发是如何驱逐了最后一根黑发； 看她默默爱着的人是如何优秀, 以至于这么长的时间依然一点都不能消磨她的爱意；以至于她早就儿女成群，叫起少爷的那一瞬间, 仿佛就在昨天, 她的少爷穿着西装看着怀表还在那阴凉的古老大屋里走来走去。 沈山初好一会才站起来, 默然和陈阿婆告别，让司机带他回家, 司机看他沉默得不行，也就不敢打扰他。 顾云霄发了几条微信问他到家了没，他没回。顾云霄就打电话过来, 沈山初也没接，任它响着。顾云霄以为他在忙，就没再骚扰。 沈山初心中胡乱地想：如果你找我，你能找多久呢？ 他到家，曾外祖母很意外，因为他一向忙，难得回来，回来也是要提前告诉自己，忙着要准备饭菜。 其实曾外祖母这么大年纪了，手脚不太麻利，做菜并不好吃，有时候盐加多了，有时候根本没加，她自己也不太尝得出来。 但是沈山初每次都吃得很愉快，告诉曾外祖母自己吃过山珍海味，但她的饭菜始终是世界上最好吃的。 曾外祖母高兴的又要让佣人帮忙买菜，自己亲自下厨。沈山初连忙抱着她，让她别忙，等下要赶回去。 曾祖母不高兴了，问他难得回来一次，怎么那么快就要走。 沈山初笑着哄老人家：“我想您了，赶回来看看，下次再回来。” 又说：“最近的节目还是没有找到曾祖母您弟弟，不过您老人家总是说我像他，能不能给我照片看看。” 曾外祖母道：“怎么忽然想看这个，以前都没兴趣，我找找看。” 沈山初就在厅里等着曾外祖母，曾外祖母和陈阿婆一样翻箱倒柜，感觉每个老人家都有一个百宝箱似的。 好不容易，曾外祖母翻了一张珍藏的照片出来，是年轻的自己和弟弟的合照，给沈山初看。 沈山初一看，林飘风长得跟自己真是八九不离十，真是隔代基因强大的力量啊。他的心仿佛打破了一杯咖啡一样，泛着苦。 曾外祖母看着自己年轻的照片倒也有点迷惘，然后高兴地对沈山初说：“像不像？就是性格没那么像，我弟弟比较内秀，话也不太多，没你这么张扬。可是外貌可以说是一模一样，你简直是老天爷给我的补偿。” 沈山初勉强笑，喃喃说：“是啊，真像，我自己都分辨不出来。” 他比自己好，他比自己稳重，有着崇高的目标，孤独地徜徉于蓝天之上，所以有人矢志不渝地找他。 他看了一下手机，对曾外祖母说：“我得赶一个行程，马上要走，下回回来吃饭。”他怕在曾外祖母面前挺不住，露了形，让老人家担心。 沈山初茫然坐在车上，让司机随便开。他心中恍惚地想着，其实他自己的潜意识早就猜出来了，只是自己不承认，非要把人证物证端出来，自己才不得不承认不是吗？ 他第一回 遇到自己就问自己是否会开飞机； 他在戴家祠堂和他偶遇；他爱喝潮州茶，拼了命要做一个茶叶品牌出来，而戴思舟家里以前就是做茶的，他是想把欠家里的，欠父母的补上。 他不吃辣，爱吃粤菜，他能亲手做出一份肠粉，简直像有特异功能，现在有几个人能纯手工做出一份肠粉？ 又不是厨师。他受不了供暖，因为太干燥，不似他南方的家乡，永远是温润的，四季长青的天气，那绿植蔓延在各个角落，郁郁葱葱，简直怀疑里面藏着古代小说里的怪物。 他说自己不会开飞机，可是危机时候，指挥起来比谁都溜； 陈阿婆坚定不移的叫他少爷，不只形容像，性格也像，他却对陈阿婆柔情似水，让她想叫什么就叫什么。 他不是戴思舟还能是谁？虽然这很奇怪，说出来恐怕没人信，可他清清楚楚，真真切切知道，这个答案是正确的。 他对自己这么好，不是没有理由的，当然理由也不是自己，只是因为自己像他故友的影子，他把对故友的爱和歉疚转移到了自己身上。 而这个故友是自己长辈，自己又能怨恨什么呢？一个死了很多年的人，他又能比较什么呢？ 而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成了一个替身，洋洋自得地上了他根本没打算布置的圈套，越陷越深。这又能怪谁呢？ 因为以他的深谋远虑以及小心谨慎，他如果真要瞒着自己，根本不会漏出这么多破绽。 他大可不必和自己一起去见陈阿婆，告诉自己爱吃粤菜，他根本没打算骗自己，只是他自己说不出口，如果他发现了，想必他一定也不会否认，其实是自己在骗自己。 他自己现在一心为着他，可是这个人来到这个世界当然不是为了自己，他是为了另外一个人，他拼命在找另外一个人，那个人可能是他人生的终极目的，自己是那个人偶然落在水上模糊的影子。 他胡乱想着，觉得自己和自己的骄傲一败涂地，无数的思绪像是天天气骤然入冬，树叶一夜纷纷掉光了。 他这个人生来决绝，向来选择绝对或者零，从不要一些或者中间。 却陷入了这样滑稽的境地，他知道他向来不要的原因是因为有得选，可是这次他有得选吗？他没有…… 车无边际驾驶着，从城里开向郊外，直到暗淡无光的郊外，又往回走。 世界整个安静了下来，他分外觉得自己是一个人，他感觉自己像是被沉在湖底，仰着脸看着整个湖倒在自己的脸上，漾漾的，无穷无尽，可这无穷无尽都和他无关，巨大的无能为力击败了他，巨大的挫败感淹没了他。 顾云霄，不，戴思舟又发了微信过来问他怎么样了。他觉得自己现在没有力气应付这些事。 但也不打算隐瞒他，就直接说：我猜到你是谁了，戴思舟。 立刻，对方的电话就打过来了，他接起来，那边是气喘吁吁的语气，对方还没说话。 沈山初先道：“你别说话，让我冷静一下。”他挂了电话，关了机。 他知道自己不是赌气，而是真的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他问自己，当我去庙里，我是觉得这世间庙里的佛真的都有灵力吗？不是，是人们的爱和崇拜让他们有了灵力。 我爱的人也不是神，他有巨大的缺点，他有绵绵旧情难忘，甚至转移到其他人身上，他有错。 我爱的人也不过是个凡人。是我的爱让他变成了神。但是我爱的这个凡人，也比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杰出。 而我自己呢，我对自己说，我一定要得到。我早就知道这里面有重大的差错，我不去正视，不过是因为我要得到这个人，我需要对我自己的这份爱负责。 他笑了，所以说到底这一切都怨不得任何人，不过是周瑜打黄盖，如果说是飞蛾扑火，谁又是飞蛾，谁又是火？分不清…… 不知不觉，已经到了自己家的楼下，半夜三更，人影稀少，远远就看到有个高大的男人穿着深色大衣戴着帽子口罩在那里站着，如一盏熄灭了的路灯。不是戴思舟又是谁呢？ 沈山初看着他，叹了口气，真是无可奈何。他对司机说：“我这里下车，你先走吧。” 司机便依了他。顾云霄显然也早就看到了他，沈山初一下车，他就快步走过来。 司机看了一眼认出来，看两个人表情严肃，不知道这两个人又在搞什么，也不敢管这档破事，只能如张君君嘱咐的，两个人一旦见面，就偷偷回报给她。 沈山初也穿着驼色的大衣，双手插袋，在深秋夜里的风里走着。 顾云霄跟上他，真切地看着他，对他说：“山初……” 沈山初回望他，笑着说：“你好，我该称呼你顾云霄，还是戴思舟？” 深夜里，两个人简直呵气成云，分外觉得自己真实地活在这个世间。 顾云霄回答不上来，显然是已经默认了沈山初的发现。最后说：“你希望叫我什么？” 沈山初道：“我的希望不重要，我的希望在你身上一向是徒劳的。” 戴思舟过来要抱他，他立刻挣脱了他，家早就被抛在身后，他直往前走，好像这条路真有他的目的地似的。 感谢在2021-03-28 12:48:58-2021-03-29 17:37: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火火火 1个； 火火火 32瓶； 第82章 七十一/爱人 沈山初问：“我有个问题, 你当我是是他吗？”奇怪的，他觉得自己很冷静，觉得这个问题对自己应当不成问题, 但是心里却有奇怪的灰心，虽然是自己问的问题，倒是不想知道答案。 戴思舟显然知道他在问什么。他恳切地说：“我以前对你好, 是因为他，但从来没有把你当成他。” 沈山初转头对他笑了笑, 看似无心地问：“呵呵, 那你喜欢的人是我还是他？” 戴思舟简直像发誓似的, 立刻说：“我爱的人是你，我和林飘风从来没有私情, 我们只有同袍之情。我们那个时候根本没有时间去考虑其他事情。” 可是沈山初也是男人, 他知道男人的誓言不太靠得住。 沈山初听了要笑出来：“你是没有，还是没有时间考虑？” 戴思舟愣了一下, 才说：“是没有……” 沈山初其实已经知道答案，他们是光辉的感情，可以为他而死, 可以穿越一个世纪来找他。想着都令自己自愧不如。 两个人忽然都沉默了，一路寂灭地往回走着, 沈山初漫漫地说：“你不必以为我要和你分手, 我没有这个打算, 是我爱你，要分手也是你提, 是不是？” 戴思舟听了难受，但话奇怪地梗在喉咙里说不出来，总觉得语言在这里是苍白的, 因为他心中已经有这样的怀疑，那不管他说什么都有漏洞，都会令他有另外的理解，无法解决现在的局面。 沈山初继续说：“我只是暂时不想见到你，因为我还想不通，觉得我们的见面特别没劲。你应该抓着这时间想想你到底爱的人是谁。” 戴思舟道：“这个问题我不需要时间，我很清楚我自己，我不至于蠢到这个都搞不清。” 沈山初到了小区门口，转头道：“谢谢你的毫无犹豫，至少安慰了我。” 戴思舟忽然紧紧上前紧紧拥抱他，道：“山初！”他有些预感，总觉得自己时日无多，两个人在有限的日子不能冷战，却也不能把这个告诉沈山初。 沈山初抱了抱他，拍了拍他的背，推开他，很清晰地说：“我今天想了很多，我什么都可以理解。唯一不能原谅的是，你疯狂地找他，却拉着我一起去找。 真是让我现在想起来都觉得自己像个傻叉。任何人，把我置于傻叉的境地里，都让我无法忍受。” 沈山初快步走回小区，对他道：“深更半夜，不见得不会有狗仔，赶紧回去。”说着自己迅速消失在夜色之中。 顾云霄很难解释向他解释自己和林飘风的情感，没有经历过那个时代的人很难明白。 所以他这样执着的，不舍不弃地寻找，在现在的沈山初看来肯定不单纯。 他当时拉着沈山初一起去找林飘风也是因为林飘风是他长辈，而且可以借故靠近沈山初，倒也没想过会和沈山初发展到这样的亲密关系，如果能计算得到，他当然也不会拉着他。 而且事到如今，谁像谁这件事对于戴思舟来说根本不重要了，但是沈山初过不去。 沈山初已经缓过那个痛苦的劲儿，现在开始生气起来，凭什么他要被人当成替身！ 他这演戏生涯都没有当过替身，也没用过替身，真是气死他了，碰到顾云霄简直是他的灾难，直接改写了他命运的线路。 顾云霄每日都能打听到他的行程，托他的助理给自己送来早餐，五花八门的，沈山初本来如此生气，要和他绝交的。 但是早餐确实很香，他又觉得吃归吃，吃和绝交也没什么关联，不然扔掉了到底也可惜。 便一边吃一边和他绝交。虽然吃人嘴软，但沈山初不一样，虽然吃了很多餐。 倒是心安理得，毕竟这是顾云霄欠他的，只是顾云霄来见他，他想到他就心烦，照样不见。 上官千阳来找沈山初，和他谈新项目的事情，看他闷闷不乐，就请他喝酒。 沈山初最近简直找不到酒伴，上官千阳这人虽然为人讨厌，他的项目他现在也奄奄一息，毫无兴趣，但其实也算可交之人，便应了约。 上官千阳旁敲侧击，告诉沈山初有什么问题可以和他讲，他一向是倾听和解决问题的高手。 沈山初笑：“感情问题你也能解决？” 上官千阳道：“感情问题，我解决不了自己的问题，倒是很能解决别人的问题，可能是旁观者清吧。” 沈山初喝了一杯酒，笑着不说，只能自己苦恼。毕竟这件事很私密，牵连的东西也很诡秘，不能说，说了他也不信。 上官千阳看了看他，就说：“不信我？我告诉你我解决过我朋友什么感情问题，你听听看，我专业不专业。” 沈山初抬眼看这人今天又要吹出什么样的新型牛逼。 上官千阳想了想，说：“在我解决的感情问题中，最有意思的一件事是，有一回我朋友来告诉我他和对象在一起后，才发现自己的对象和自己的双胞胎哥哥非常熟，而自己的哥哥已经失踪了很多年，他怀疑他对象喜欢的是他的哥哥并非自己，自己只是个影子。” 沈山初原本漫无边际听着，听到后面忽然毛骨悚然看着上官千阳，不知道他是真的知道什么还是只是胡说八道，刚好说中了。 他不知不觉坐直了起来，可是他看到灯影里的上官千阳虽然是兜售自己的成功案例，但是脸上的表情却很难过，完全没有愉快的色彩。 一会，上官千阳才继续说：“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沈山初压住内心的翻江倒海，自然地笑：“我觉得你看起来很悲伤。” 上官千阳回报以更不羁的笑容：“我这人就是这点不好，菩萨心肠，总为别人的事情难过。” 沈山初问：“那你怎么对你的朋友说的。” 上官千阳笑了笑，露出一点点酒窝：“我问他「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吗？」有时候最真的爱意最后也变成了恨，有时候仇敌倒有了最强烈的爱，你说那最开始的真是真吗？还是最后的恨才是真？假作真时真亦假，分不清。” 上官千阳喝了一口酒：“至于被当作了别人，其实最受挫的是自尊心。可如果没被当成别人，也许你们永远都不会成为情侣，这是一段爱情的引子。 只要他现在爱的是你，之前是谁有什么重要呢？不过是过程。也许到最后，发现甚至和以前的人都和……” 沈山初看他说了一半不说，便道：“和以前的人怎么了？” 上官千阳摇摇头：“没怎么，都和解吧，反正就是这个意思。” 沈山初摇着杯中的酒说：“你真是豁达。” 上官千阳摇头：“豁达的不是我，别看我这样，我是最不豁达的人，我是最看不开的人。” 沈山初道：“那后来呢，你朋友有听进去了吗？” 上官千阳点头道：“听进去了。当然也不是说因为我的话他才释怀，而是因为他太爱他的对象，所以他的爱抵消了这一切。” 沈山初听了想了想，又笑：“那你的朋友可别我好多了，我可过不了，我觉得爱固然很重要，但自尊心对男人也重要。 而且，如果我有这样的状况，我没有打破沙锅搞清楚是不会甘心的。” 上官千阳摇摇头，若有所思地笑着，看起来就不相信他的信誓旦旦。 又饮了很久，他们才准备回去。一出酒吧，一阵风把他们给吹得寒毛直立，原来外面的温差和酒吧里差太多，他们又喝太多酒，风一吹，人猛然清醒，仿佛被人从头顶倒了一桶水。却看见目前最不想见的顾云霄正插袋站在眼前。 沈山初心想这个人是在自己身上安装了定位吗？不过更有可能是收买了自己身边的人，收买人心这人最擅长。 顾云霄瞟了上官千阳一眼：“又是你。” 上官千阳笑着说：“又见面了。” 顾云霄上来扶沈山初：“我送你回去。” 沈山初看上官千阳在身边，也不好把两个人的关系给暴露了，只推开顾云霄道：“我清醒得很。不用了……” 顾云霄道：“需要不需要，是由清醒的人判断的。不是由你。” 上官千阳道：“他酒量挺好的，说没问题肯定就没问题。” 顾云霄冷道：“你管得着吗。” 上官千阳还想在说什么。顾云霄直接道：“他是我爱人，你管好你自己。别管那么多。” 这话一出，沈山初整个酒都被吓醒了，这个人竟然如此淡然地说出两个人的关系。 而上官千阳虽然是意料之中，但顾云霄如此直接，他一时被震惊到了，竟然也无话可说。 沈山初不得不和顾云霄交涉，便先和他一路走。边说：“你现在的身份说这个多危险！” 顾云霄道：“有什么危险的。危险我见得多了。” 沈山初道：“你就不怕他爆料吗？” 顾云霄反问道：“他是你朋友，他会吗？” 沈山初默然，心里觉得他不会。顾云霄看他的缄默，便说：“你倒是信任他。” 沈山初道：“信任他的不是你吗？” 顾云霄否认道：“我信任的不是他，是你。” 抬头看了一下字数，大概下周就要完结了。 珍惜和大家这段缘啊哈。感谢在2021-03-29 17:37:56-2021-03-30 19:01: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Shaun 1个； 第83章 七十二/另一个顾云霄 这让沈山初无话可说, 沈山初于是和他演了一场嫌弃他的车的把戏，等他把长手长脚的沈山初塞上了车，顾云霄又道：“你如果像我信任你一样信任我, 那就好了。” 沈山初冷笑道：“等你有一天，能像找林飘风那样找我，我就像你信任我一样信任你。” 沈山初说完就闭上眼睛, 不想和他交流。顾云霄道：“我希望永远不会有那么一天，我需要像找林飘风那样找你。” 沈山初听了心里忽然感到心痛, 他这样近乎疯狂地找林飘风, 结果还是一场空, 他一定很痛苦，自己何必再去伤疤上撒盐。 便把头偏向窗外, 看着窗外黑暗里涂了白的行道树刷刷而过, 如时过境迁回头看的似水流年，没有说话。 顾云霄把沈山初送到家, 问道：“我送你上去？” 沈山初摇头道：“不必……”自己步伐迈得比魔鬼还要清醒，头也不回地往电梯处走去。 顾云霄原本是要借机留宿，可也不能勉强, 看着他上了电梯，心里有些乱七八糟的不舍, 好似离开了十年八年似的, 自己都觉得自己荒谬, 才转身离开。 又过了几日，他看到新闻说下个月有难得一见的月食, 他觉得好奇，刚好在车上有点空闲，就上微博刷一刷, 一刷就看到顾云霄上了热搜：“顾云霄茶叶品牌”他心想他的茶叶品牌怎么就上热搜？买的吧，倒是有点营销头脑。 他当然会点进去一看，却看到顾云霄的茶叶品牌叫「山之舟」。 他看了看这个名字，忽然想，这名字是我和戴思舟的意思？ 他有点不敢相信，他细细回想起来，当时名字定下来时候，他们还没在一起。 他正上山和他决裂，广告公司就在那个时候和他敲定的。 所以在那个时候他就决定名字叫做「山之舟」，名字里也没有林飘风什么事，嘴上却还要拒绝自己。 评论自然议论纷纷，猜测为何叫这个名字，有少数比如李凯文就猜测这名字是否和沈山初有关系？ 可是毕竟没人知道顾云霄就是戴思舟，这些粉丝声音很微弱，磕他们CP的真CP粉都嫌这糖太硬，能活生生把牙齿都磕掉。 沈山初其实有些没有自信了，他对于自己的想法不太确定，怕又自作动情猜错了他的意思。 想了下，就截图发给了顾云霄，什么话也没有说，他懂自懂，不懂就算了。 顾云霄看了立刻明白他想问什么，回复：我是你的。 沈山初看了，半个月来的郁结不知为何就消失了，他笑出声，然后问：“你那么早就是我的，当时为什么拒绝我，口嫌体直。” 顾云霄回：“我总觉得，虽然我们年纪差不多，但年代差那么多……我们有点像luan 伦，太禁忌。” 沈山初心想上古世纪的人就是思想保守，想得太多，口无遮拦，立刻回：“你怎么这么保守，那多刺激啊。我如果早知道我就找点上了你了。” 顾云霄看他这样能占口头便宜，知道他不生自己气了，就如拨云见日，心里简直放下了千斤重担，笑道：“也不是保守，就总觉得我像你爸。” 气得沈山初立刻说：“滚蛋……” 一会又问他：“什么时候贵公司剪彩？” 顾云霄说：“就等你，听说你要天价剪彩，正筹钱，准备筹个十年。” 沈山初回：“那倒也不必，反正这公司早晚是我的，我也要有点参与感，就给你免费吧。” 说完觉得自己真大方，乐得很，完全没有考虑到张君君的感受。 一会，沈山初道：“你一点都不想见我？” 顾云霄说：“就等你这句给我解禁，我忙完立刻去找你。” 沈山初放下手机，脸上还有笑意的余波，心中有些释然，也许正如上官千阳所说的，所有的过去都是过程。 既然是过去，就仿佛一场宿醉，那昨夜的酒早已挥发，又何必执着。 不管他对那个人是什么样的感情都不重要，那个人像昨夜的酒，也已经不在了。 他是曾把那些充满内疚的热情转移到自己身上，但没有这个开始，也就没有他们现在的这个后来。 顾云霄原本工作完立刻要去沈山初处，却发现微博上那个许久不见的黑头像忽然给自己留言：下午五点见，放心，我一个来，没有恶意。他留下了一个地址。 顾云霄一直找不到这个神秘人，没想到他却主动现身，他有点疑虑。 不知他有什么图谋。但是看到约的地址是一个闹市区的店铺，显然是要自己放心。 他风里来火里去，天生胆大，心想应该不会出什么错，难得他肯出来，肯定要去见见。 便吩咐司机往那个地址开，又让助理和司机就在车里等，不要走开，一有事他会立刻叫他们。 鹦哥听得云里雾里，但是顾云霄的吩咐他既不敢多问更不敢不从，连忙应允下来，老老实实呆在门口。 顾云霄低调地走进去，觉得自己简直像是个间谍。他推了包厢的门，看到小小的包厢里已经坐了一个人，他倒是在约定的时间之前到了。 那个人一直看着手机，一看有人进来，抬头说：“你来了……” 是个三十岁左右的男子，穿着一看就知道是名牌的西装，看着人模狗样，非富即贵，不知为何却做这种鬼鬼祟祟的事情。 顾云霄看着那个人觉得异常熟悉，但是很明确的知道自己没见过这个人，自己有点疑惑。 那个人笑：“是不是觉得我很眼熟？” 顾云霄坐下来，也不隐瞒，点点头。 那个人说：“因为我长得和你有点像。” 顾云霄听了这话，意外的怔了一怔，人对自己的外貌总是熟悉又模糊的，这个人这么一提醒，他才觉得他和自己长得确实有三分相像。 顾云霄问：“怎么回事？你为什么做这些事？” 那个人说：“顾先生你以前有看过一个电影叫《大鱼》吗？有一个人的父亲告诉他儿子他的神奇经历，但是太过匪夷所思，他儿子不相信。” 那个人点点说：“也是，您肯定没看过。顾先生……” 他叫了一声顾先生自己先自己笑了：“叫顾先生好像在叫自己似的。真奇怪……” 顾云霄听了这话，就更觉得奇怪，不知道这个人葫芦里在卖什么药，就说：“还没请教你叫什么。” 那个人伸出手说：“你好，顾先生，我也叫顾云霄。” 顾云霄讶异得不行，竟然有个和自己有三分相像的人和自己名字还完全一样。看来给自己父母寄钱的肯定也是眼前这个人了。 那个人道：“您也别太吃惊，我叫顾云霄，是因为您叫顾云霄。我来就是想和你讲一个故事，那是我祖父曾经和我父亲讲的故事。” 顾云霄听着「我叫顾云霄，是因为您叫顾云霄」更觉得匪夷所思，所以他是因为自己而叫这个名字的？那便来听听他到底又有什么天方夜谭要讲给自己听。 顾云霄便说：“你说。我有时间。” 那个人说：“很久以前，其实说起来对你也不久，但对我是很久以前了。” 他叹息一声道：“有一个男人在漫长的昏迷中醒来，发现被一个农户救了。那是个战火纷飞的年代，农户因为躲避战火躲到了深山里，靠着自己种田和打猎过生活。 农户在外出的时候救了这个男人。这个男人醒来，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竟也不知自己身处何时何地，自己叫什么名字。 他的东西，他的衣服都烧得乱七八糟，无法辨认，只隐约看出应该是个军人。” 顾云霄听了，心中隐隐有些预感，眉头一紧。 那个人继续说：“这家农户也挺好，觉得到底都是中国人，灾难的时候就互相帮助，也不过多一口吃的。 不然这个人什么都想不起，出去也只有死路一条。他跟着农户学枪法，帮忙打猎，也努力希望记住一些事，至少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 可是这安宁日子没过几个月，战火还是烧到这里。他外出回来，发现农户一家都被杀了，死状极惨，不忍复述。 他大哭一场，彻底变了想法，决定参加游击队，替农户一家报仇，既然不记得自己的名字，就用农户的名字。 在一场恶战中，他差点就牺牲了，醒来他忽然想起自己原来来自于2021年，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大明星，只是不知道为何落到了那个深山里。” 顾云霄听了已经明白，就如自己穿越到2021这个人的身上，他和自己交换了身份，却不知这个人后来又发生了什么。 那个人喝了一口咖啡，继续说：“他渐渐想起自己在2021年的事情，记得自己叫顾云霄，也记得自己有多么恶形恶状，不知感恩，混账糊涂行为数不胜数，所以才被发配到这里。 但是经过了一年多的游击生活，他早就变了个人，知道自己曾以为平静无聊的生活是多少热血义士浇灌出来的。 他很想回到2021年，毕竟这里有自己的父母，他还没有尽孝，有自己的朋友和事业，但是他找了很多办法都行不通，他回不去了。” 第84章 七十三/回到过去 “后来就死了心, 十直在战争的最前沿里，在中国那些艰辛的岁月里打滚，竟然也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说来神奇, 十个锦衣玉食的人竟然完全变成了另外十个人。 在一次短兵相接中，被刺刀刺了脸，留下长长的的伤疤, 他倒是说多少人死了，他还活着已经是非常大的幸运。 所以当时讲这个故事给我父亲听的时候, 他笑得打滚, 觉得他的父亲讲的故事, 拍成传奇故事都嫌太拙劣。” 顾云霄深沉地问：“所以，这个人是你什么人？” 那个人笑着摇头又点头, 好像觉得荒谬又难过, 十时只见悲欣交集，说：“这个人是我的祖父。” “我的祖父就这样流浪于过去时代的滚滚洪流中, 回不来，他也死心了，战争胜利后几年, 他娶妻生子，过上了平常人的生活。 直到70年代末期, 又十个日本人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而来, 找上了他！” 顾云霄心头一紧, 知道这个日本人十定是自己当时自己和他同归于尽，最近又在博物馆离奇消失的那一个。顾云霄立刻问：“他要做什么？” “他告诉我的祖父他能把他带回2021年。只要他回来后把你干掉。”那个人说。 “为什么？”顾云霄问。 “因为你的存在对这个日本人是个障碍吧。具体他没说。但我祖父也是这么猜的, 如果他回来，2021年同时存在两个顾云霄显然也是不行的。所以那个日本人说他们两个的目标是一致的。” 那个人沉吟了十下继续往下说：“显然，这个人是知道我祖父曾经的富贵生活和浅薄的意志, 你比我都清楚现在和过去的差别。 特别是他还是个大明星，那个人知道我我祖父经不起这样的诱惑。 我祖父很为难，因为他想念2021年的双亲和朋友，但是他在这个时代已经有了家，也有了孩子，他也带不走。 后来，我祖父按照约定的时间去见这个日本人。我祖父问他：「我也不能相信你，没有平白无故的帮助，何况我们是仇敌。除非你告诉我这么做的原因」” “那个日本人才说，原来他是广岛人，他十家人都在那一年的广岛殒命，化为灰烬。 我们认为这是他们战争带来的报应，他却觉得是他们上层决策失误，他希望回到过去去改变军方的决策，改变战争的走向。 但是他怀疑他十直没成功是因为现在的你会回去阻止他，他怀疑可能已经发生过很多次了，所以他希望先干掉你。” 顾云霄自从那次博物馆之后，并未再次见过这个日本人，他现在讲的故事是把自己的过去和可能的未来都糅合在一起。 “我的祖父听完后，忽然从背后拿出刀，要当场刺死这个日本人，原来我的祖父经历了战友的牺牲，经历过同胞的痛苦，经历了战争时代的苦难，已经不是以前那个人，他早就怀疑这个日本人用意不纯，这个人是自己民族的敌人，所以套话后就想了解他。 但这个日本人也有准备，我祖父不敌差点被反杀的时候，十个人出现帮助了他。” “谁？”顾云霄紧张。 “你。”那个人说：“从2021年追回去的你。” 顾云霄听完骇然。 “我祖父说看到一个跟他长得几乎一样的人帮了他，除了他自己脸上有疤不十样之外。 他当时吓到了，后来想到一定是你。只是你们还是让这个人跑了，你来不及和祖父说话，就追了出去。” 顾云霄想着两个人见面，简直像真假美猴王，多么魔幻的场景。 但是顾云霄觉得有十个破绽，他说：“为什么他也在2021年，不来杀我？他在暗我在明。” 那个人笑：“你以为没有，记得那次你被扔鸡蛋吗？鸡蛋是被我换掉之后的。我十直让人在暗中保护你。” 顾云霄听了觉得离奇，但又感动，又问：“那你为什么神秘兮兮，不肯露面，不肯告诉我实话？” 那个人喟然叹息：“其实如果不是时间迫在眉睫了，我现在也不想打扰你，你的人生太辛苦了，我希望你也能过几天太平日子，享受一下人生。” 顾云霄听了很感动，觉得虽然和眼前这个人没有血缘关系，却好像亲人，毕竟他是曾经的自己的后辈。 果然那个人哑声说：“我总觉得你是我的亲人。” 他沉默了十会，又往下说：“本来我父亲是不信我祖父的这些怪谈，但是我祖父后来说的时代的发展等都被印证了，我父亲慢慢相信了。我祖父已经下了决心做你做到死。”那个人看着顾云霄说。 顾云霄默然，虽然他祖父从头到尾不知自己是什么身份，来自哪里，叫什么，却用自己的身体老死。 那个人说：“我祖父一直用那个农户的姓名，为了怀念他们。我父亲改回了顾姓，我出生的时候，我祖父让我叫做顾云霄，算是纪念曾经的自己。 我父亲说我祖父给我取了这个名字的时候脸上有些怅然，他大概也怀念曾经的自己吧。 他告诉我以后会出现和我名字十模一样的明星。 后来顾云霄真的红了，我就更加相信了。我祖父说给我取这个名字还有个目的，希望有机会的话，能让我帮帮他的父母。 因为他还在的时候，他的父母就是个小孩，他不知道在哪里，也不敢去打扰，怕吓坏了人家。后面他就过世了，当然是年纪到了。” 说完，他想了十下又补充道：“我祖父临终前最后感叹了句：人生十场大梦，幸好无愧于心。顾云霄听完了整个故事，曾经的顾云霄用自己的身体老死在困顿遥远的过去。他觉得百感交集。十时之间竟然说不了话。 那个人说：“你也不用觉得内疚。这个故事也挺好的，我祖父说如果他没有回到过去，以他越走越偏的行为，他恐怕早晚身败名裂去坐牢。 其次，他告诉了我父亲很多历史的走向，所以我父亲才能做了大企业，我才能继承。 并且越做越大，也才有能力暗中保护你，你说这是不是一个好的闭环。” 顾云霄勉强笑了，以为觉得那个顾云霄胡作非为，品行恶劣，自己很是嫌弃。 没想到后来竟然做了这么多惊天动地的事情，却又如此默默无闻，不求功名。 顾云霄说：“那你现在找来，肯定是有要紧事。” 那个人说：“对，有两件事，第一是，你知道那个博物馆的飞机消失了，当然是那个日本人干的。 他十直在等待机会，等到月食时分，他借着那个飞机，就有机会像你们过来那样穿回去过去，所以……” “我能阻止他？” “我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但从过去的故事来说，是你追过去了。当然如果你现在不去，过去可能也就消失了？对不对，主动权在于你。”那个人笑着说，并不十分想勉强他。 顾云霄几乎不用选，他知道他有这个使命，他定定地问：“那我要怎么回去？” 那个人说：“你可以找上官千阳。” 顾云霄奇道：“他知道？” 那个人说：“他知道十些。” 顾云霄又问：“另外十件事呢？” 那个人沉吟了十下，说：“你也知道我十直在给我祖父的父母寄钱。反正我们名字十样，只要不去查，就不会起疑。我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见见他们。不知道你能否安排？” 顾云霄心想虽然不是自己的意愿让真的顾云霄回到了过去，真的顾云霄如果十直在这里，恐怕也学不会孝顺。 但是历史有了它奇异的走向，安排他们见面当然是义不容辞的。便答应了下来。 那个人看了看时间，站起来说：“我得走了，也把我我知道的差不多都告诉你了，但是决定权在于你。” 他再十次重申：“我理解你做的任何选择。” 顾云霄点了点头。 那个人穿上大衣，身材看着和顾云霄差不多，就比顾云霄低一两厘米，他忽然有点不好意思地对顾云霄说：“我能不能抱抱你？” 顾云霄说：“当然可以。”其实他现在的年纪比他小，却觉得自己是他的长辈。 顾云霄于是上前拥抱了顾云霄，彼此都感觉到了十种跨越岁月的温情和夹杂着陌生和古怪的熟悉的温暖。 沈山初催他快点来见他，顾云霄也穿上大衣，随后走了出去。 心中满满沉重的不舍，他本来拒绝沈山初，就是不希望置沈山初于这样的境地，他总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早晚要走的，总不能到时候把他孤零零扔在这里。 可是他终究也不过是个血肉之人，终究是情难自控，才会导致现在的结果。 他是一定要离开的，这是时代给他的使命，也许也是他来这里十趟的真正目的。 但是他也不能不告诉沈山初，就悄悄离去。他自己都尝试过寻找一个凭空消失的人的痛苦，太残酷了，他不能让沈山初再去尝试这种痛苦。 但是怎么告诉他，他开不了这个口。下个月就是月食的时间，他们已经不剩一个月的时间。 第85章 七十四/动机 两个人见面, 因为分别了一些日子，分外想念，加倍的缠绵, 宛如连体婴。 半夜，两个人觉得饿了，顾云霄煮了泡面, 又嫌弃沈山初冰箱什么都没有，下一次要给他补足。两个人饥肠辘辘地吃着。 顾云霄看着沈山初生机勃勃的脸, 有些惘然。 沈山初吃着, 也停下来问：“怎么了？” 顾云霄道：“我们定在五天后剪彩, 你看你有没有时间。” 沈山初笑道：“想什么呢，当然有, 我每天永远有多出来的一个小时给你。我每天都有二十五个小时。” 顾云霄道：“你最会吹牛。” 沈山初怒道：“你别一副爸爸的口吻。” 顾云霄笑：“你认了？” 沈山初给他一个中指, 让他立刻滚。 顾云霄把想说的话咽了回去，心里想着, 让他多快乐一些，就多快乐几天也行，等剪彩那天过后再告诉他吧。 沈山初终究忍不住问了一些林飘风的事, 顾云霄也不详细讲，但也不骗他, 只是说林飘风性格有些阳光热情, 很积极, 再艰难的状况，总很坚定地相信未来是光明的。 沈山初固然也阳光, 但因为出身在和平时代，多了林飘风没有的棱角，非常值得珍惜。 他们是不同的两个人。沈山初听他这么说, 倒是觉得奇怪而不好意思了，好像自己不仅仅占了时代的便宜，现在还占在顾云霄的心尖上，竟然比林飘风还要好得多。 顾云霄先安排了另外一个顾云霄去见自己的父母。他父母听说他千里迢迢把他们请来就是要一起吃顿饭，都骂顾云霄浪费，虽然现在的顾云霄很好，比自己儿子以前好太多了，可是父母心中不知为何，总和他有一种生分，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儿子变好了，自己倒是不适应了。 他们坐下来，点了菜，那个人才过来，顾云霄便请他落座，他们早就说好，不要让他的父母知道他也叫顾云霄，以后顾云霄如果走了，他还可以用他的名字继续不露面地照顾她们。 所以只告诉他父母他姓顾，他的父母只觉得这个姓顾的让他们非常有亲近之感，而且这种感情是双向的，因为这个姓顾的也对他们非常热情。 顾云霄去洗手间回来后，听到他的父母对姓顾的说：“你吃饭的样子，饮食习惯都好像我儿子，还有你长得真帅，和我儿子也有点像，真是奇怪，你不要见笑，虽然你看起来比我儿子年长一点，这么说好像占你便宜。但我们夫妻总觉得你像我们亲人似的。” 他妈妈心中默默的加了一个定语：好像我以前的儿子。 顾云霄站在那里，心想到底他的父母虽然不知道哪里不对，可是心中还是觉得不对吧。 毕竟是亲生儿子，骗不了他们。只是觉得虽觉得，心中却也有另外一个更大的声音告诉自己是他们老了变得荒谬，不会把这种感觉当成正事去对待。 姓顾的说：“当然，能做你们的亲人我很高兴，你们就把我当你们后辈吧，我和云霄很熟，云霄经常说起他父母，我把你们当我长辈来着，以后有机会还要请两位老人家吃饭。” 父母听说顾云霄经常挂念自己，都觉得开心，儿子终于长大了，越来越孝顺。 送父母上了车后，看着车远去的影子，姓顾的眼睛红了，顾云霄安慰他说：“以后还有很多机会见面。” 他怅然笑：“倒不是因为这个。只是终于替我祖父见到他的父母，觉得很高兴，又为我祖父感到特别难过。” 他看着消失的顾云霄父母的声音：“他们完全不知倒也好，能开开心心颐养天年。” 顾云霄不知怎么宽慰他，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沈山初要帮顾云霄剪彩的事情一直是瞒着公众的，直到当天沈山初在剪彩现场出现，才引起了轰动。 顾云霄把这个场面弄得特别大又特别土，现场放着喜庆的音乐，还要撒彩纸，沈山初简直觉得自己站在蝴蝶谷里，彩纸乱飞。 音乐到了点，主持人一声令下，他才用大剪刀和并排在一起的顾云霄齐齐剪断了红绸带。 转身回去的时候，他们帮对方拍掉满身的彩纸，像是充满默契的好朋友那般。沈山初背着观众的时候，偷偷说：“简直像结婚。” 顾云霄大笑。沈山初补充：“这位同志请注意，我站的是新郎的位置。” 顾云霄心里想，可惜不会有这个机会了。觉得很对不起沈山初。 沈山初参加了顾云霄剪彩，果然引起了轰动，大家开始重新讨论起「山之舟」的意义，虽然猜的狗屁不通，但硬糖派竟然有逆转胜的趋势。 这么久以来，沈山初不用自己花钱买营销，自己和顾云霄的CP竟然第一次赢过了顾云霄和李凯文的CP。可见群众的眼光到底是雪亮的。 顾云霄逼着沈山初看整个公司的供应链和营销以及线上线下的终端，沈山初看得晕头转向，毕竟他一直在娱乐圈，投资都是买楼买股，买股就当回馈社会了。 从没有时间和精力正经研究一个公司的流程。他忍不住问：“这你怎么懂？” 又瞬间想起来他原本前生就是茶叶世家，自然是懂。 便说：“你占尽了时代的便宜啊，多开了这么多技能点。” 顾云霄道：“认真学着点，以后你有机会要管理这个公司。” 沈山初怒道：“挖槽，本来以为白白继承了个公司，结果是骗我去做苦力的。其心可诛。” 靠在他身边的顾云霄笑着，忽然如一座山坍塌在沈山初身上，沈山初努力一脚把他给踹飞了。 顾云霄联系上官千阳，上官千阳微信不回复，电话挂掉，果然如他所说的，「过去你对我爱理不理，现在我让你高攀不起」。 顾云霄不知上官千阳在卖什么关子，但时间也不能拖，他急需了解真相，他找到了上官千阳家里的地址，花了好几天，终于在上官千阳的家堵到了上官千阳。 上官千阳对他的到来毫无意外，开口就说：“你告诉沈山初了吗？” 顾云霄道：“我会告诉他的。” 上官千阳道：“你最好是，你自己最清楚找一个凭空消失的人有多么痛苦。” 顾云霄眯着眼看他：“你对他特别关心？” 上官千阳也不隐瞒，呵呵冷笑：“我对老朋友一向关心。” 开门让顾云霄进来，这个物理学家家里别有洞天，整个家一片混乱，不只是有各种各样的书籍和漫画，还有各种物理仪器，连医疗器械都有，真是千奇百怪。 上官千阳知道他在想什么，便得意地说：“别看我年纪轻轻，我做过非常多的工作，小说家，医生，物理学家，什么都做过。” 顾云霄十分怀疑他话里的水分，毕竟吹牛是许多男人的本能，但这个人还是有几分本事，所以也不拆穿他。 顾云霄一路跨过他乱七八走的东西，问：“也不找个阿姨？” 上官千阳道：“阿姨想得美。我姐倒是天天想帮我打扫，不过我的东西放哪里只有我清楚，不许别人乱碰。” 顾云霄知道是这个人的怪癖，他自己喜欢井井有条，看不过眼，但他也管不着他，所以就懒得理。只问：“那个日本人想干嘛？” 上官千阳道：“他想回去说服他们的高级军官，不要低估中国，要他们改变错误的决策，改变历史的轨迹，改变日本战败的历史。” 原本坐在沙发上的顾云霄猛然站起来：“这还了得？” 上官千阳道：“可是他没成功啊，不然为什么我们还坐在这里？” 顾云霄情急生乱，心想上官千阳说的也是，但这个日本人居心叵测，又想救活自己的家人，势必是拼了命的，不能小觑。 而且他们在这里，也可能是被他改变过的历史曲线，比如他能在这里，不就拜他所赐？ 上官千阳如实道：“虽然他失败了很多次，他不死心，不断吸取经验，所以这次他可能会更疯。这也是我担心的原因。你们交过手，你也多少知道这个人。” 顾云霄点点头，这也是他担心的原因。 上官千阳道：“其实在你不知道的地方，你们交手了更多次，但是你如果这次决定去，那你一定要干掉他，永绝后患。” 虽然这些东西都远离顾云霄逻辑常识的理解之外，但是他表情毅然，决心这次再去只准胜利不准失败。 顾云霄说：“到时候我怎么去？” 上官千阳站起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顾云霄做上官千阳的车，两个人七拐八拐，拐到极其郊外的地方，顾云霄怀疑导航都到不了的地方，他们才下了车，天色已经暗了，玫瑰红连着火烧红的天色，像沙漠上的黄昏。 顾云霄看到眼前有个破仓库，上官千阳拿了钥匙开那把锈迹斑斑的锁，开了好几次才开进去，门一推，吱吱响，灰尘飞扬，像是直接回到了晚清似的。 顾云霄赫然看到眼前有一架旧飞机，分明就是自己当时出事那架。 顾云霄转头问上官千阳：“你怎么得到的？” 上官千阳道：“你管得着吗？” 大家不要担心，我只写he结局，波折的是过程哈，有波折感情才更深厚。 因为所剩篇幅不多，估计下周三就更完了，所以周末就不双更了。给大家敬个礼。 第86章 七十五/旧信 顾云霄横了他一眼, 想发火，又知道对他发火没有好处。 上官千阳拍拍他的肩：“你只要知道，你如果想去, 月食之夜，它能带你去。只是我不知道它会带你去哪里。” 顾云霄转头问：“什么意思？” 上官千阳道：“大家皆知，量子力学并不支持宿命论。” 他看见顾云霄眼神里的火焰要把他烧了, 便换个角度继续说：“所有事情有不可预测性，打个比方……” 他从口袋掏出一枚硬币, 抛向空中：“在这块硬币落地之前, 我们都不知道它是正面还是反面。你的目标我们都知道, 找到那日本人，杀掉他。 但即使你去过一百次, 可能这次也会不一样。所以这是有风险的。” 上官千阳忽然收起了浪子的表情：“你可能在时空里不断流浪, 迷失在无尽的苍空里，我知道你是个英雄, 你不怕死，但你自己也要考虑清楚。” 顾云霄沉沉的，像是大江远处的落寞暮霭, 没有说话。 上官千阳也同情起他的艰难，难得对他柔声说：“而且你真的要好好考虑沈山初的处境。” 顾云霄哑声说：“我知道, 我命都可以给他, 可是我肩上的使命……我不能丢弃。” 上官千阳叹了口气, 知道一言九鼎，他的使命是他的宿命, 所以就算自己是诸葛亮再世，也是无法说服他的。 沈山初让顾云霄空出一天来，顾云霄不知道何故, 但肯定依着他的要求，等一大早沈山初开车过来接他，沈山初说为了方便，就不开两辆车。 顾云霄上了他的车，才发现他准备了好些供品。沈山初道：“自从你你知道你爸爸妈妈的墓地后，也还没去过。今天天气好，就今天吧。” 沈山初去套了陈语冰他父母的墓园地址，说是要去缅怀，让陈语冰给墓园打个招呼，到时候放他们进去，陈语冰答应了下来。 顾云霄没想到沈山初如此贴心，他离别之日越来越迫近，也不知是否还能回来，确实要去祭拜一下父母，于是很感激地望着沈山初。 沈山初边开车便说：“就是举手之劳，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怪吓人。” 顾云霄笑：“什么眼神？” 沈山初道：“要吃人似的。” 顾云霄道：“对，要吃了你。” 沈山初腾出手给了他一个中指：“你变了，你已经不是一个正经人。” 顾云霄哈哈大笑，把他曾经的话还给他：“那还不是拜你所赐。” 墓地建在一座小丘陵上，凉风习习，绿意盎然，两个人到了沿着缓缓的坡往上爬，最后到了顾云霄父母的墓地上，是特意用花岗石做的，可以千代万代的保存着。 果然如陈语冰说的，墓地被照料得很好，打理得非常干净，位置也非常清净。 顾云霄看着墓地上父母的照片，虽然父母已经去世了那么久，可是对于自己，双亲都还在的日子并不遥远，简直像在昨天，他的昨天是别人的一百年前，正因为如此，他反而更加痛苦。 他跪在那里给已逝的父母磕头，哑着声线道：“不孝子来看你们了，谢谢上苍还能给我这个机会。” 沈山初看着他神情难过，知道难以避免，也没有安慰他，只在他起来后，也跪下拜了三拜。 他们站在一起，看着这墓园，轰轰烈烈或者平淡如水，到头来都一个土馒头。 沈山初拍了拍顾云霄的背，说：“好了，别太难过。我们走吧。” 顾云霄想不能再继续瞒着沈山初，不如干脆借着这个机会在这里告诉自己的决定，也告诉自己的父母他做的决定。 沈山初听他讲着，听他讲完真正的顾云霄的后代，觉得离奇，后来慢慢听出了他重点，他是向自己做决别的。 他的脸色渐渐变为煞白，最终明白他要走这件事是无可挽留的，他感到一种挖心般的痛苦，明知留不住。 他还是双手插着袋，故作无所谓地问：“你就一定要去？就非你不可？” 顾云霄特别难受，本来他已经坚决如铁，被他这么一问，要说的话都显得软弱了。 他一没有主意，想要抱着他，沈山初推开他，笑：“倒也不必，我没那么脆弱。” 两个人都沉默了，只有无穷无尽的风在这墓园里流连。 沈山初道：“其实我知道，我留不住你，你有你的使命。” 顾云霄听着，眼睛红了，道：“我可以把命给你，可是我无法推卸命运给我的使命。这是我一个人的使命。” 沈山初看着远方，慨叹：“是你的命运，也是我的命运。” 他转头看着顾云霄：“你曾经那么努力拒绝我，也是因为你觉得你是漂泊无定的吧。” 所以他都做好了准备，把茶园留给自己，年纪轻轻的，还以为做事为何如此匪夷所思。 后来又要教会自己茶园的生意流程，把从未做过生意的他给郁闷的。 顾云霄看到沈山初成了自己的知己，知道自己的苦心。顾云霄反而更加痛苦。 沈山初想着在节目里他见过的那一个个嘉宾，听他们讲他们那个时代经历过的惨痛之事，仿佛都是提前给他打了预防针。 就因为这些，他也没有资格因为自己留下自己的这个人。 沈山初道：“谢谢你告诉我，你怕你不告诉我，我会满世界找你吧。” 顾云霄抱紧了他：“那样太没有责任心。” 沈山初也抱着他的背，倒像是兄弟，他说：“我不能留你，那样显得我不像个人，但是我可以等你，我相信你一定会回来。” 顾云霄道：“你不要等我。” 沈山初决绝地拒绝：“你的决定我管不了，你的决定你也管不了。” 沈山初心下想我们一起去算了，但是想想那个时代，仅凭他一腔热血恐怕远远不够，他一个出生于太平盛世的人又怎么去面对那分秒间生死都是日常的岁月？ 他只在游戏里打过吃鸡，现实里连鸡都没杀过。顾云霄一定是不肯。 两个人往回走，都没有吭声，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沈山初忽然笑着说：“你说我是不是冥冥之中欠你的，还没认识你，就帮你打理戴家宗祠，你走后，恐怕还要帮你打理「山之舟」我多惨一个工具人啊。” 难怪上官千阳上节目稀奇古怪说什么宿命，虽然现在他也还不太懂是什么意思。 顾云霄道：“对不起。” 沈山初道：“别说对不起，说你一定会回来。不然你不姓顾。” 说完才发现他本来就不姓顾，对他不构成伤害力。 顾云霄虽然知道不能对他做这样的承诺，因为可能无法完成。 但是他知道他此刻一定和自己一样心碎，所以不管说什么谎都希望能安慰他，便说：“我一定会回来。” 奇怪的是，对着他说完这句话后，仿佛全身注入了新的力量，他开始觉得自己为了他，纵然是一身剐，拼了命也会回来的。他又朗声道：“我一定会回来！” 沈山初跟着大声说：“对，你一定会回来！” 顾云霄说：“对，我一定会回来！” 两个人跟疯子似的，就这一句话，大喊大叫，到最后哈哈大笑，竟也分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了。 当然，其实还是很难过的，沈山初觉得吃一段少一顿，平平无奇的时光忽然变得异常可贵，可惜匆匆吃完饭，顾云霄还有行程，沈山初晚上则空一点。 他心事重重，觉得天地之间，自己竟然如此孤独。张君君现在是不能找的，甄喜甜不知道为何也变得喜怒无常。 其他的朋友一则太远，二则没有这么了解自己的事，而他已经连讲一下的兴趣都失去了。 最终还是回家，找曾外祖母，曾外祖母在看电视，因为耳背，电视开得特别大声。幸亏家里隔音好，不然恐怕天天被投诉。 沈山初靠在曾外祖母身上。曾外祖母抱着他，用粗糙的手给他顺顺毛：“我的大宝贝，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沈山初撒娇道：“还不是因为想念您老人家。” 曾外祖母道：“我听你放屁。” 沈山初笑道：“您老人家斯文一点。” 电视上播放的是抗战片，双方在冲锋，拿着机关枪扫射，到处都是手雷在爆炸，看着沈山初心悸。 沈山初说：“您就不能看点轻松些的。” 曾外祖母道：“你又不陪我看，最近也没你的电视看，你一回来就要指挥我啊。” 沈山初连忙笑着说：“不敢，不敢。”看向曾外祖母手边放着一摞信封。便奇怪地问：“这是什么？” 曾外祖母看了一下，感叹道：“哎，你们找我弟弟肯定也是找不到了。倒是勾起了我的思念，你上次让我找照片，倒是让我把很多老物件翻出来来，就拿出来瞧瞧。我老了咯……” 沈山初从来没有看过这些东西，也许小时候看过吧，但是因为毫无兴趣，根本没有记忆，便伸手拿：“让我来看看飘风曾舅姥爷的飒爽英姿。” 曾外祖母看他难得有这个兴致，想和自己一起看这些和他生活已没有关系的物件，也不拦着他。 他翻着林飘风的照片，虽然早就看过，但翻了几张还是忍不住感叹造物主的神奇，让血缘以这种方式流传了下来。 林飘风写的信他倒是没看过，他拿过来看了信封，虽然字迹已经模糊，但还是可以很清晰的辨认地址和名字：林骤雨（收）；林飘风（寄） 沈山初看了一下，恐慌得打了个寒颤，仿佛全身瞬间过了电一般觉得不可思议，他手忙脚乱拆开一封信，里面开头就写着 家姐：见信如面……洋洋洒洒一张信下来。 手动感谢给我营养液和霸王票的小天使，我还没有很掌握jj平台，我来自定义设置看看。 感谢在2021-03-31 19:28:08-2021-04-03 15:3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Shaun 2个； 第87章 七十六/真相大白（上） 沈山初一目十行, 看得脸色煞白，因为老是盯着看，有时候会有不认识这个字的错觉。 他渐渐眼睛发昏, 这些字变成蝌蚪在眼前跳动，他简直认不出这些字。 曾外祖母发觉到他有些异样，便转头看他, 看他只盯着信看，手有点抖, 便关心问：“大宝, 你怎么了？” 连忙用手附上他额头：“也没有发烧啊”。 沈山初也发觉了自己太过恐慌, 还好晚上灯不太亮，曾外祖母眼神也不好, 看得不那么清楚。 沈山初强笑着说：“没事, 我就看着感动。虽然也不认识，可是总觉得很亲近。” 曾外祖母道：“肯定很亲近, 毕竟不管见没见到，都是铁打的一家人啊。”她摸了摸沈山初的头，转头去看她的抗战片。 沈山初安抚好自己的情绪, 才又小心翼翼拆开新的信封，还是和刚才的一个样。 这些字分明是自己写出来的, 是和自己一模一样的字体。 虽然从未见过的林飘风和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但不见得字也要和自己一模一样吧？ 没听过字体也能遗传的, 难道真有这种巧合吗？何况连写信的行文风格和语气都和自己差不多。 曾外祖母不会有什么疑虑，所以也不会在意这个, 而且曾外祖母早就老了。 可是他自己看，简直是看着镜子中出现了两个自己，令他感到毛骨悚然。 他虽然如坐针毡, 在那里胡思乱想，冷汗直流，但还是怕让曾外祖母感到不安，硬着头皮陪着曾外祖母把电视看完，等到曾外祖母去睡下了，他才想这件事该怎么办？ 如果有一个人知道到底怎么回事，一定是整日神神叨叨，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的上官千阳。 他拿了车钥匙，小心关了门，给上官千阳挂了个电话说有急事找他，就往他家赶。 到底是怎么回事？他觉得这个事情有很多问题很难说得通。 他记得曾外祖母说过的他的弟弟内向，不善表达。和节目里顾云霄和嘉宾们片言只语带过的林飘风似乎有些不太像。 但也许是自己关心则乱想太多，毕竟人都有多面性，面对家人和面对朋友兄弟往往面孔并不一样。 可是他们找了这么久的林飘风为何就是找不到呢？虽说找不到也平常，可是一旦把事情往不平常处想，就觉得处处透着玄机，林飘风去了什么地方？ 他到了上官千阳家，站在门口按门铃。上官千阳穿着睡衣，开了门。 猛然看到眼前脸色焦灼的沈山初，他那脸色也不知算不算得上吃惊。 沈山初问道：“林飘风到底去了哪里？” 上官千阳怔了一怔，方才笑着说：“你们找了这么久都找不到，我怎么可能知道？” 沈山初冷笑：“我怎么觉得你知道呢？不然为何指挥我们去外国扑个空？” 上官千阳道：“我早就提醒你们可能扑空。”又请他进来。 沈山初说：“得了吧，你别给我这些外交辞令。”他心中有无数的事情要质问上官千阳，也不能一直站在门口，便走了进去。 上官千阳无辜地说：“我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我也很想找到他。” 沈山初奇道：“你又和他什么关系，为什么要找到他？” 上官千阳没有回答，只自顾自在吧台上磨咖啡，要给沈山初露一手。 沈山初看他躲躲闪闪，遮遮掩掩，知道他不愿意回答。干脆直接问：“林飘风到底是谁？” 上官千阳惊愕抬头：“林飘风就是林飘风，还能是谁？” 沈山初道：“你别装傻了，我知道你一定知道确确实实的事情。” 他沉吟了一会，又说：“我看过林飘风写给我的曾外祖母的信，字迹和我一模一样。”说到结尾，他的声音有点发颤。 上官千阳放下了手上的活，知道今天晚上即使是不用喝咖啡，也是个不眠之夜。 他走过来，坐在沈山初对面，定定看着沈山初的眼睛问：“你真的想知道吗？” 沈山初毫不犹豫点点头。 上官千阳笑了，笑容里有些奇怪的怅惘：“那我给你好好讲讲我的故事。” 沈山初隐隐感觉他的故事和林飘风大有关系。便凝神细听。 上官千阳道：“记得我和你说过「我是从过去活到现在的人」吗？” 沈山初点点头，因为这句话很奇怪，他记忆尤深。 上官千阳道：“我不是开玩笑，那个过去大概是多久呢？是民国八年。我是在民国八年出生的。” 沈山初「啊」的一声，惊讶至极地站起来，道：“不可能吧？” 上官千阳对着他，上官千阳的眼神从未有过此刻这样的认真，让沈山初在换掉他没有说谎。 沈山初道：“那你怎么过来这里的？” 上官千阳没有回答，只是转而道：“后来日本侵略我们国家，战火燃烧了整个中国，就在那个时候，我也在战事前线，后来认识了一个飞行员。” 沈山初道：“你也是飞行员？” 上官千阳摇摇头，自顾自说自己，不怎么回答他的问题，好像沉溺在那遥远的过去：“后来他成了一个非常开朗自信的一线空军，他说他自己天下第一厉害，学开飞机是别人速度的一倍，战斗力也比别人强。 他也不怕死，他觉得中国一定会赢，纵然他牺牲在这里，也是值得的。 即使在战况最为艰难的时候，他依然有这样的自信，我从未见过如此自信的战友，以至于感染了我，觉得他说的一定会实现。 我心中很喜欢他，希望每天都能见到他。可是后来隔了几天不见，再一次见到他，他整个人忽然都颓了，他说他是追随着他的队长而来的，但是他队长今天走了，他不知道能做什么。 他不知道自己能到哪里去，没有人知道他的未来，他能知道我们国家的未来，却无法知道自己的未来。” 沈山初有点明白了什么，蓦然问：“他是林飘风？” 上官千阳恍惚了一下，才继续说：“我没有问「队长怎么走了」，我想一定是牺牲了。我也不忍让他旧事重提刺激他。 后来他因为太孤独，把我当成了很好的朋友，跟我的关系和我越来越好。 我看战事胶着，在陆地上的战争一直都失利，一直在撤退。 我失去了信心。他看到我实在颓丧，忽然偷偷告诉我他知道我们国家一定会胜利的。 我看他如此确定，就问他凭什么？他就笑着说：「凭我是从未来的人」” 说到这里，沈山初已然明白了，其实他来之前就已经知道了这其中的曲折离奇，只不过要的是一个确定。 他一颗心仿佛不在这里，茫然地问道：“所以我就是林飘风？所以你上次没说完的的话是：我和林飘风最后甚至合为一体吧……他找了那么久的人就是我？” 他呢，恨他一直在找别人，却不知那个别人就是他自己。 上官千阳道：“我自然不相信他，因为这也太不可能了，认为他不过是用他惯常的乐观安慰我。 后来他就跟我讲了他的许多爱好，未来的无数场景。我开始有点犹豫了起来，特别是他说了许多战事的结果。 直到他说日本会偷袭珍珠港，而日本真的做了之后，我觉得太不可思议，心中却信了。 他还说他最爱的一部动漫叫「天空战记」，是1989年出产的。 虽然他现在很恨日本，却不妨那个时候他欣赏日本的动漫。我听了很疑惑，就问：「什么是动漫」” 沈山初听着，虽然心情沉重得宛如一颗恒星在他心里坠，但是听他问的话还是忍不住笑了，他竟然在几十年前向别人科普一个动漫。 而上官姐说他弟弟喜欢那个动漫，他以为是陌生人海里的知己，原来竟是得益于自己的推荐。 而且这个人等于在上世纪四十年代就知道这个动漫，他心心念念记了一个他不知道的东西上百年。他心下感动，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 上官千阳又说：“因为我也一直在攻读物理，也算略有建树，我对他非常感兴趣。 他告诉了我来这里的办法，却不告诉我是谁帮他过来的…… 后来他去了云南，我因为任务在身，不能去，等我去了云南，他又去了其他地方，然后我就一直找他，怎么找也找不到，我在那过去的世界里已经找了个遍。” 沈山初听着，眼睛红了，他又是怎么来到这里，他来这里也是为了找自己？他哑声道：“那你怎么来的这里？” 上官千阳说：“具体的太复杂，和你说你也不明白，你知道人在宇宙外星空有时候时间流逝特别快，有时候甚至在天上一个小时，等于人间七年吧。” 沈山初点点头。 上官千阳道：“我当时参加了一个探访星际的西方秘密活动，这个一直没有对外公布，不便多说。 简单讲，就等于我在那遥远的外星空呆了一段时间，我在那外星流浪，细数着地球岁月流逝，来到了他说过的他的世界。希望能在这里遇到他。” 沈山初问道：“所以上官姐是？” 上官千阳道：“对，其实她不是我姐，是我的孙子辈。” 沈山初哑然失笑，觉得真真是人间情字最荒唐。 第88章 七十七/真相大白（下） 上官千阳道：“我来这里, 其实是想帮他砍掉宿命的链条的，因为我知道失去他的队长让他特别痛苦，而他去那个时代就是因为他的队长, 那如果他不认识他的队长呢？那他岂不是不用经历那些痛苦？” 上官千阳说完笑了笑，可能也觉得自己的想法很荒谬，和沈山初对着笑, 笑着又有点难过，毕竟他终究还是没有做。 这样的上官千阳是沈山初迄今为止见到的最有血有肉的。 沈山初轻声道：“那为什么？” 上官千阳抬眼道：“为什么我又没那么做？” 他拿了桌上的水杯, 徒劳在手上转动着：“因为我自私, 因为我舍不得。” 沈山初疑惑地看着他。 上官千阳道：“我想, 如果我让他知道了，砍掉了这宿命的链条, 他没有回去过去, 我也就不会认识他。 所以的记忆就都改变了。我舍不得我和他的那些记忆，那是……我拥有的全部…… 虽然我原本下了决心, 可是一来，我就犹豫了……直到我让上官去你们节目，其实我知道一切都迟了, 一切都来不及了。” 沈山初喉咙哽咽，不知道应该作何感想。 上官千阳忽转而坚毅的声音：“只是后来, 我又发现其实还没晚。” 沈山初问：“什么意思？” 上官千阳道：“因为我明白了一个道理, 决策权在你手里, 这件事本来就不该由我决定，而应该由你自己。 你有知情权, 你现在都知道了，而且是你自己猜到的——你，就是顾云霄苦苦寻找的林飘风—— 真正的林飘风在那次空袭中, 其实就已经过世了，去了航校的是你。你觉得那些信字体和你很像，因为那就是你写给你曾外祖母的。” 沈山初终于听到他预想中的答案，可是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反而更加惶恐不安起来，仿佛在一层层的梦中，以为醒来了，其实不过落入另外的一层梦中。 上官千阳道：“你看到现在，我们都没有找到林飘风，没有人知道后来的你去了哪里。 是否还在这个世界上。这是让我最难受的事情。所以你知道你如果真的回到过去，面对的是什么结局，要冒多么恐怖的风险。所以，你不应该去。” 沈山初恍惚着说：“这是宿命。” 上官千阳摇摇头，很坚决地说：“你不去，这就不是宿命。因为你回去，也丝毫改变不了任何过去。” 沈山初道：“你希望我不要去，但是如果我不去，你就不会认识我了。不就回到了原点。” 上官千阳有些失落地点点头，却说：“可这也没关系，只要你在，我们就有重新认识的机会，我们在我新的剧里就能认识。” 沈山初摇摇头，觉得他说的不对：“如果我没有回去，那我不会遇到你，过去被改变了，所以你也不会到这里，我们是没有机会认识的。” 上官千阳道：“不一定，我们太高估自己的力量了，而忽视命运的安排。 过去演变的逻辑也许是个闭环。如果我们没有做这个决策，可能就有其他的事情发生，最后我们还是会遇见。” 沈山初道：“你真乐观。” 上官千阳笑：“被你传染的。人常以为自己回到过去就会拥有金手指，能改变过去。 其实不是这样，人不过是茫茫人海中孤独的一个叶子，凭借着自己一个个体，怎么改变当时整个社会的生产要素和文化水平？ 曾经的你回到了过去，也并没有改变什么，因为你担心万一你说了一句话，只要有一件小事因为你，历史拐了弯，往更坏的方向，或者暂时往好的方向，但以后你就再也也预判不到了。 其次，当时整个国家的武器水准，经济能力，整体战斗水平就是那样，怎么能凭你一个人的判断就有不可思议的提升？ 人是应时应势而生，时势是历史最大的现实和限制，超过时势一个世纪的人注定是悲剧的。 你知道这些事情，所以你非常慎重。也因此，我才觉得相逢的人一定会再相逢。” 沈山初茫然道：“所以你坚决反对我回去。”其实他也害怕，毕竟是穿越到那样的一个过去，一旦去了，他将到现在都生死未卜，他拿不了主意。 上官千阳点点头。 沈山初犹豫道：“可是我不去……戴思舟就不会来，我就不会认识他。” 上官千阳道：“我坚信他一定有其他理由来，你们还是有同样的机会遇到。” 沈山初却觉得他是宽慰自己，来让自己下相反都决定。他对此却患得患失，完全没有他这样的信心：“我不能冒这个险。” 上官千阳急着劝道：“你这不是冒险，你真的去了才是冒险。你很清楚我在说什么！你很清楚不去才是最好的决定！” 但是沈山初觉得这个选择对自己太难了，他既不想回去，但又害怕真的失去认识顾云霄的机会。 上官千阳看他犹豫的脸色，便道：“这次你一定要做对的选择，你一定要相信我的判断，我是拼了命越过一百年来帮你的。” 沈山初很感激他的深情，知道自己不可能回应他，必然辜负他，也不能答应他的要求，只说：“我下不了决定，让我考虑一下。” 上官千阳知道不能逼他逼得太紧，毕竟他一下子知道这么多事情，需要消化好长时间。 沈山初看着窗外，天色已经开始微微发亮，天空露出一点鱼肚白，现在看着还特别温和，但会像军中的喇叭一样，慢慢嘹亮起来。 楼底开始有早起的人活动细碎的声音，这可亲的世界要把他们从幻梦里摇醒。 沈山初站起来道：“耽误了你一个晚上，我得先回去，以免曾外祖母找不到我。” 上官千阳站起来说：“都忘了磨咖啡给你喝，那以前你总是很我念你喜欢都一款咖啡，我总想有机会做给你喝。” 沈山初听了不好受，觉得这个愿望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实现，便说：“下次一定。” 开了门要走，沈山初又叮嘱道：“你不要让顾云霄知道。” 上官千阳郑重其事承诺：“你放心……”才恋恋不舍看着沈山初远去。 心想不管他做什么选择，他见他的机会都渺茫。他如果决意回去，自然自己是见不到他，如果他不回去，那么过去改变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机会再一次重新认识他，就像是第一次那么新奇的，热烈的，像是春天里枯树上第一片绿色叶子那么清甜，充满希望和悸动的相遇。 沈山初一路心事重重，心不在焉。刚回到家，偷偷开门进去，还好一向少眠的曾外祖母还没起来。 他偷溜进房间，却收到顾云霄的微信。没想到他这么早。 他道：早安，什么时候见面，有个惊喜送给你。 沈山初心事重重，举棋难定。但知道能见他的时间越来越少，是不会拒绝他的，便带着点倦意去见他，他还约晨跑，在一座本地少有人去的野山，沈山初想都已经熬夜到这个程度了，干脆奉陪到底吧。 一大早就更没人了，他们全身包括脸裹了个严实，像是古代穿行过来的刺客。毕竟如果再给张君君添麻烦估计要被她直接杀了。 他们跑了半个多小时两个人并肩跑上了山，只有两个人站在山上眺望整座城市，辉煌的玻璃之城。他们这才揭下了层层武装，山风凉凉吹着两个人。 沈山初笑着说：“礼物呢？礼物不会就是拉着我一大早跑山吧，这不是礼物，是报复。” “报复什么？”顾云霄奇问。 “报复节目的时候，我不和你晨跑。”沈山初开玩笑。 顾云霄想起两个人在山中遇蛇的事情，也笑了起来，虽然只是几个月前的事，站在这晨雾的山中，想着两个人关系有了这么大的跃进，变得如此密切，露了真身的顾云霄觉得好像认识沈山初认识了两辈子，更觉得时间如雾亦如电。 顾云霄道：“我帮你重新争取到了那个民国剧的角色。只要到时候你再让张君君去敲定一下，就没问题。” 沈山初吃惊地看着他，没想到礼物竟然是这个，感觉很突然，也感觉很沉重，毕竟现在还能争取到这个一定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 他问道：“你怎么做到的？” 顾云霄道：“我拉到了一笔资金。”有钱能使剧组推磨，沈山初一下子豁然开朗。 顾云霄忽然转头，正色对他道：“这不是承诺，因为我无法给你保证。但我一定竭尽全力回来，一定很快回来，赶上时间和你拍这出戏。” 沈山初看着他轮廓分明的脸，笑了，又有些怅惘。就是这个人，沉默的，执着的，光荣的，充满勇气的，义无反顾的，翻越了所有复杂的时间线，突破了所有理性现实的桎梏，奔腾万里来这里找我，可我就站在他面前，他却认不出我。 沈山初觉得这个承诺对自己太沉重了，他现在太了解他来，知道他是一个把使命看得比生命还重要的人，而如今，他沈山初的重要性已经和他的使命一样重要，甚至从私情来说，他还要更重要。如此一来，他已经满足了。 啊，节假日总是如此短暂 第89章 七十八/告别2021 沈山初心想, 我一直以为是我欠他的，才让我陷入这情网困境，原来是他欠我的。 沈山初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他下了一个自己都不能相信的决定，他要和他拥有更多相识的时间，他要和他堂堂正正携手战斗。 如果有机会, 他们还会回来演出这出民国剧，如果没有机会也无所谓, 他们会在真正的乱世民国见面。 但是这个决定他是不能告诉现在这个和自己并肩的男儿的。 沈山初做了决定后, 心情反而轻松了许多。他想自己离开的时间里, 应该把家人等托付给谁呢？ 张君君自然是不能让她知道的，想来想去也就只有甄喜甜一个人最信得过。 他约了甄喜甜来家里, 甄喜甜倒是很兴奋, 他们这种僵持的状态已经很久了，久到她都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只是心中有些隐隐的不安, 总觉得沈山初这么慎重找自己一定有奇怪的事，可千万不要又是因为顾云霄，她现在特别烦这个人。 甄喜甜来到了沈山初家, 发现他家里窗帘紧闭，神秘兮兮, 倒是准备一桌自己喜欢的酒菜, 一看就不怀好意。 甄喜甜笑望着说：“你这是做了什么对不起我的事？” 沈山初道：“我们这么多年无话不说的朋友, 搞得最近有点奇怪，所以我今天准备今天浊酒尽余欢, 把话多说开。” 甄喜甜看他这么坦率，倒也不好说什么，她原本应该也是一个坦率之人, 她决定今夜都不问他和顾云霄的事，让两个人都开开心心的。 两个人便喝起酒，神经渐渐松弛，有说有笑，如同回到了往日时光。 沈山初这才郑重其事地说：“我现在有些事告诉你，希望你以后能帮我。” 甄喜甜看他那煞有介事的样子，心中有些打鼓，一定又是为了顾云霄的什么破事。 但为了他她是义不容辞的，便说：“你说，我一定竭尽全力。” 听到「竭尽全力」四个字，沈山初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陈阿婆，他驱散自己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把最近的事情一一告诉甄喜甜，关于顾云霄的真身是民国的戴思舟，关于自己原来就是戴思舟踏破铁鞋的林飘风。 只听得甄喜甜瞠目结舌，慢慢说：“你疯了吧！你真的要去看医生。” 甄喜甜心中朦胧中知道这些是真的，只是她拒绝相信。只要她相信，那她就全无机会了。 沈山初认真道：“相信我，虽然这很难置信。但以我们的关系，你应该知道我没有一句话是假的。” 甄喜甜红了眼眶，只是不说话，好一会才不安地说：“你找我是为了告诉我这些？” 沈山初摇摇头道：“我决定回去民国，我希望你支持我。希望你在我走后，能帮我照顾我家人，也稳住张君君，我知道只有你能做到。” 甄喜甜蓦然站起来，筷子掉到了地上，她两行泪直直落了下来，情绪激动地喊道：“你疯了！你不能去，我不准你去！” 沈山初知道她会是这个反应，便说：“我已经下了决心。” 甄喜甜惨笑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那是哪里？那是比叙利亚，比阿富汗还要危险的地方！ 你去你能活得过一天吗？我还能见得到你吗？是不是见不到我对你来说一点都不重要！” 沈山初充满歉意地摇摇头：“不是这样的。” 甄喜甜焦急得语无伦次：“你不记得你以前说过的吗？你说即使穿越到十年前你都受不了，你说这里有你的父母朋友，有你爱的事业，你在这里过得这么好，你回去做什么？ 你有没有想过夏天没空调，起床洗漱没自来水，出门没汽车没高铁，战争时代连茅厕都没有，你冷静下来想一想，你要去的地方会让你生不如死。你从小在蜜罐里生长的人回去只会帮倒忙的！” 沈山初冷静地说：“你说过我都有想过，我知道我以前说的话，可是我和以前的我已经不一样了。” “有什么不一样呢？才几个月，你和以前能有什么不一样？”甄喜甜带着哭腔问。 “我也有使命感。”沈山初说。 “什么？”甄喜甜问。 “我知道我只是在过去微小地存在了一会，起不到什么关键的作用。可是如果我不回去，假如过去因此改变了呢？ 假如有那么微乎极微的可能，战争拖长了或者怎样了呢？我不能承担因为我会有这样震荡的可能，这是我的使命。而且……” 甄喜甜泣不成声，要告诉他他回不回去根本不重要，人在浩瀚壮观的历史前是无力而渺小的，一场战争是无数的尸山血海堆出来的，不差你一个，所以没有你什么也不会改变。可不知道为什么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 沈山初继续说：“而且我没有退路。” 甄喜甜明白他说的是他为了顾云霄，只能孤注一掷，没有后退的余地。 甄喜甜猛然抱紧他，哭着道：“你有，我就是你的退路。你回来吧，我一直在等你。” 沈山初软玉在怀，忽然明白了甄喜甜近来的忽冷忽热是因为什么，原来甄喜甜喜欢自己，他感到心痛，为了甄喜甜，原来自己错怪了甄喜甜，可是他们各自有各自的命运，他爱莫能助。 他任由甄喜甜抱着，任她的眼泪哭湿了衣服，只希望甄喜甜能好起来。 甄喜甜的心却暗下去，他的沉默让她知道他的决定是无法改的。他就是这么一个人，认定了就九死不悔。真是个疯子。 她感到绝望，眼泪哭干了，她松开了手，觉得自己已经很失态，擦了擦眼泪直接往门口走，不回头地说：“沈山初，我告诉你，我是不会答应你的要求的，你要去就去，只要你舍得抛得下这里的所有，你的父母朋友我一个都不会照顾。 你什么时候走，也不用告诉我，我不会去送你！你要知道在这个时代对很多人都是有责任的，你给我清醒一点。” 沈山初叹了口气，无力坐了下来，觉得对不起甄喜甜，自己不知道她对自己的心意，竟然拜托她来帮自己做这些事。 他知道他真的走了，甄喜甜一定会帮他照顾这里的一切，她就是这样的女人，说最狠的话，做最软的事。 上官千阳知道他的决定倒是不意外，知道改变不了他的决定。 只是他看起来很痛苦，因为他来这里一趟还是一场空，什么也没改变。 上官千阳道：“不用我介绍那里有多么凶险，那个节目几期做下来，你自己很清楚。孤注一掷是你勇气的来源，也可能毁了你。” 沈山初无动于衷，百折不回地点点头。 上官千阳看着如此坚毅的沈山初的脸，落寞地想：我疯狂爱上了疯狂追求爱的你，但是你追求的爱并不是我。 这是不是也是一种悖论，我一路看着你，但如果你不再追求爱，那我还会不会疯狂爱你？真是无解难题。 他充满自嘲地笑了笑。 上官千阳道：“所以你找我做什么？” 沈山初道：“顾云霄和你约定的时间，我会提前躲在一旁，到最后时刻冲上去，你不要告诉他。” 上官千阳心想他这么多年一直在想到底是谁把沈山初送到过去的，原来是自己。 上官千阳严肃道：“我必须提醒你，回到过去是有不可预测性，某个时刻你回去过，不代表这次回去的是同一个地方。 因为量子力学并不支持宿命论，它相信万事万物之间的不可预测性。而且，你和顾云霄一起，也不代表你们能到一个地方。” 沈山初听了有些愕然，觉得和自己想的不一样，但又觉得上官千阳有吓唬自己的成分，他坚信再不济也会见到民国的戴思舟，这是他的信仰。沈山初道：“我相信宿命。” 上官千阳无力地摇摇头：“你要去，就是宿命；你若不去，就不是。” 沈山初看着上官千阳，想了半晌，笑了笑：“情难自已，义无反顾。” 上官千阳听他这八个字如铮铮铁骨铿锵作响，自己已经没必要说下去，反而笑出声。 沈山初也跟着他高兴起来，但有不明所以，就问：“你忽然高兴什么？” 上官千阳道：“我认识以后的你。人一旦喜欢一个人，就想知道他的过去，所以能见到现在的你我十分幸运，自然也心潮澎湃。” 沈山初很感动然而只能拒绝他，他半开玩笑说：“哦，那你可真是祸不单行。” 上官千阳点点头：“对，遇到你，我真是祸不单行。” 上官千阳送他下楼后，还陪着他走到了停车场，看着他车屁股消失才转身，心想自己一个铁血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受这些折磨，强求太苦了，他其实也是翻越了百年来找他，艰苦卓绝之处自难以为外人道，也觉得说了也没意义。 毕竟和沈山初说了也只是增加他徒劳的内疚罢了。真是这没有来处的风都要笑自己傻自己痴。 想到痴迷处，忽然他头顶一个响，把上官千阳吓了一跳，一看才发现是头顶的一个路灯短路炸了，一下子就熄灭了。 他忍不住大笑：真是太荒谬了，他一个成年人总结的生活认知能把路灯看破，却看破不了自己。 明天就是最后的更新了，一起冲刺吧。终于快写完了，既如释重负又怅然若失怎么回事。 第90章 七十九/重逢 沈山初和顾云霄那几天几乎是日夜黏在一起度过的, 只是沈山初对顾云霄说：“那个时候我就不去送你了，我受不了告别的场面。” 顾云霄点点头，他也不希望他来, 他来无非是增加自己的不舍得，考验自己的念力。 当那个晚上来到，顾云霄如约到了之前的那个仓库, 上官千阳已经在这里守候。他身边竟然还有另外一个「顾云霄」。 顾云霄虽然知道他一定会做这样的决定，但是看到他来终究还是有些难过。 他上前走进戴思舟, 对他说：“前途艰险, 会遇到什么时候我们都预料不到, 你一定要保重。” 戴思舟点点头道：“我做好了准备。” 又问：“你怎么也来？” 顾云霄道：“我来送你，毕竟我们就像亲人……” 他没说下去, 转而又说：“而且我也带了人埋伏在周边, 以防那个日本人的人偷袭。” 戴思舟点点头：“谢谢你……” 顾云霄摇头：“不值得提的事。我才该要谢谢你。” 戴思舟看着曾经自己的飞机，虽然已经只剩下一个躯壳, 也不知道是否会如愿还有那些灵力。 他坐上去，熟悉的感觉立刻回来了，仿佛又回到那些血战青空的日子, 那些技能，那些荣誉和伤痛在他身上比纹身还要深刻, 终生都洗不掉。 四周很宁静, 看上去应该是没有人来捣乱。夜越来越暗, 上官千阳看着手表，开始倒数。 月食即将开始, 忽然从仓库的隐蔽处跑出一个人，大家都齐齐吓了一跳，以为是那个日本人的人埋伏在这里, 一看竟然是一早说不来了的沈山初。 戴思舟看了一眼沈山初，又看了一眼非常镇定的上官千阳，知道他们串通好了，沈山初才会提前躲在这里。他刚对沈山初说一句：“你？” 沈山初猛然纵上了他的飞机，月亮开始被黑暗逐步吞没，戴思舟急道：“你干什么？” 上官千阳大声说：“我告诉过沈山初所有的不可预测性，即使你们一起，也不见得会去同一个地方。但他还是决定要去。” 戴思舟非常着急，刻不容缓，他不能让沈山初冒这个险，要把沈山初弄下飞机。 沈山初决然而迅速地说：“我有我的使命。告诉你一个坏消息和一个好消息，坏消息是我要和你一起去，好消息是我就是你一直在找的人。” 话音刚落，月亮被彻底吞没，他们眼前出现极强的光亮，那光比裸眼看到的电焊光还要扎眼，要让两个人分分钟目盲，两个人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顾云霄愕然地沉浸在漫天的黑暗里，脑海里浮现出他喜欢把被子盖头的习惯，想起他在民国时候学开飞机的速度那么迅速，真像学过，原来他真学过…… 电光火石之间，他回想的过去种种终于和现在链接起来，他恍然大悟，又喜又悲：原来你就是林飘风，原来我发疯了的找林飘风，却不知道要找的人一直都在身边。命运真是给我开了个荒唐的大玩笑。 顾云霄心中又是甜蜜又是苦涩，但又像一块巨大的石头落了地，他挂心这么久的人终于有了下落。 即便这次离开再也不能回来，他来这趟也有了明亮的结局，上天并没有辜负他。 上官千阳怅然看着在眼前消失的两个人，他们去了他的过去，他心中忽然产生了一个他想永远不会有人解答得出来的问题：每个人都以为过去是现在的开端，也许现在也是过去的开端，那到底何处才是真正的开端？ 也许时间根本不是线性的，时间是个圆，起点就是终点，终点又是起点，所以没有正确的答案。 当沈山初朦朦胧胧醒来的时候，习惯性摸摸床边，发现身边空空落落，没有顾云霄，顾云霄不知去了哪里。他勉强睁开眼睛，一时之间不知今夕何夕。 眼前看到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医生对他说：“你总算醒过来了，林飘风！” 沈山初打量一下四周，才知道自己在一个简陋的医院，自己头上还包扎着，身体也不时传来痛感，他看着眼前医生熟悉的脸，说：“上官千阳？” 那医生露出了奇怪的表情，说：“你怎么知道我姓上官？” 他又看了看林飘风虚弱的脸，便安慰说：“上官千阳这个名字倒挺好听，我有下辈子就用这个名字。你呢，还脑震荡呢，别胡思乱想，得再多休息两天。” 沈山初看着他离开的背影，露出了怅然的笑容，他想这一定是上官千阳第一次遇见自己。 可是沈山初已经等不及了，他不能一直呆在医院里养伤空等，他知道是戴思舟救了自己，叫着喊着一定要转学□□航校。 在沈山初的强烈折腾下，他终于如愿转入了航校戴思舟的麾下，从此常伴于戴思舟身边，戴思舟常常被他的学习能力和积极精神所震动，而且总是莫名觉得他欠他很多似的，分外照顾他。 那一日，他们的毕业日，他们一伙一同毕业的好兄弟和戴思舟学长在学校的精神之石“我们的身体、飞机和炸弹，当与敌人兵舰阵地同归于尽！”旁边拍照。 林飘风感动地看着身边的挚友们，他在2021从未交过这么多生死相依的朋友，娱乐圈毕竟不好交朋友，平和的年代感情也更淡漠一些吧，因为把身外之物看得太重。 这里因为大家都失去了身外之物，唯一可以相知的就是彼此的灵魂了，所以把这些兄弟当成了自己能抓住的一切。 他知道这可能是他和这些兄弟唯一的合照。他们意气风发，搭膊而笑，其实当时身边的战友每天都在减少，死亡的云雾已经压住了他们的眉间，他们知道早晚轮到自己。 但是得一天就是多一天，他们无畏无惧，要笑着向着死神走去，令死神也感到恐惧。 他忽然好像听到旁边有同样的学子在激扬的合唱：“凌云御风去，报国把志伸。遨游昆仑上空，俯瞰太平洋滨，看五岳三江，雄关要塞，美丽的锦绣河山，辉映着无敌机群……”是独属于民国空军的歌。 闪光灯像是太阳一样照耀着他们，他认真看着身边的兄弟戴思舟，王念恩，沈潭，黄从周，章维钧，林飞将，张晓章，刘民之，他知道他们所有人不久的将来和他们必然的命运…… 虽然他心里泪水滂渤，可是脸上却要笑得灿烂，免得他们担心，他要把他们的容颜牢牢刻在心里。 戴思舟，在1942年初代替自己上空，失踪。 林飞将，张晓章，刘民之在1942年同日战死。 王念恩，在之后不久战死…… 这所有的人里，他唯一不知道结局的是自己，可是活到现在他已经感恩，他要更加珍惜和他们相处的每一个时刻。 他队友的生命那么短暂，他们像是一个个耀眼的火把一样，在黑夜里熊熊点燃，给大家一点光亮，可看得到眼前模糊的路，却在天亮前全部熄灭了。 王念恩跟他的关系也很好，经常念着要把他介绍给他妹妹。 王念恩也是外国留学回来报效国家，拉了一手好小提琴。 有一回被日本兵追着，他们撤退逃难，中途休息的时候，林飘风看到大家情绪低落，就主动要求拉小提琴，他们在一截被炸毁的破城墙下一起演奏了一曲《云雀高飞》，竟然还有幸遇见了同样逃难的女作曲家，她毫不犹豫地邀请他们去做客，给他们写了首诗，谱了曲给他们，称他们是时代沉默的荣光。 乱世浮萍，在短暂的相遇中相互偎依，一刹那的交心胜过漫长的一生一世。 固然，死亡如同郊游一样对他们已经不再形成震撼。但还是会想一些乱七八糟的。 王念恩颓然问：“你说，我们牺牲后，以后有人会记得我们的名字吗？” 戴思舟笑着说：“我们不过是广袤大地上无数反抗者和牺牲者里渺小的一员，如果他们记不住我们的名字，那就是好的。 因为像我们这样的人有很多，没有办法一一记得。那我们的民族就充满了灵魂和希望。” 戴思舟这么说，他们忽然都感到乐观，他们尽了自己的天职，完成了自己的责任。 牺牲的人太多了，他们记不住自己的名字，没有关系。 1941年末，陆续有队友阵亡或者失踪，林飘风见识了更多的残酷现实，积极如他也消沉了很多。 有一次出任务回来，又有一个兄弟没归队，也找不到影踪。 大家都默然不语，心中知道失踪的兄弟很难再回来。戴思舟和林飘风在夜路上走着，林飘风忽然非常郑重地对戴思舟说：“学长，如果有一天你也失踪，我一定会找到你，不管你是去了亚马逊丛林还是掉进了太平洋或者……飞向了外星……” 戴思舟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说到后面自己先笑了，笑容里有些他不懂的东西。 1942年年末，正如他自己早就知道的，林飘雨已经失去了所有的兄弟，孑然一身申请调到云南，后来又去支援太平洋战役。 那一日，他出战，飞翔在太平洋上空，眼前还有许多日本空军正在负隅顽抗。 他正要和新的队友一起把他们歼灭，眼前忽然出现一道极强的亮光，他以为是日本的新武器，心想自己这下彻底完了，原来自己真的是掉落在太平洋里的，难怪没有人找得到他。 他身体随着飞机往下坠，意识却往上飘，仿佛走进了一个漫长的隧道，隧道里都是星星。 不远处好像有戴思舟笑着在召唤自己，他快步流星上前，在虚空的宇宙里漫步。 一个猛然踩空，他忽然仿佛坠落无限的星空里，所有不同时空里的人在他眼前闪烁着，消失了，失去了空间，失去了时间。唯有永恒的人间星河。 林飘风发现他是在一艘小船上，他拼命划着他的断浆在星河里游走，每一颗星是一段不能更改的往事，愈是痛苦，愈是闪亮，愈是长久。 他一个人在银河里流浪，怎么也找不到戴思舟。明明是他带他来的，却让他在这里没有归途的独自流浪。 他还出得去吗？他要在哪里与他重逢？所有无解的难题让林飘风焦虑不安。 在这广袤的银河里，在这无际的宇宙里，每个人都像是漂流的尘埃，每个人都是转瞬即逝的尘埃。 沈山初想着，又镇定了下来，一切都不重要了，这是他引他来的地方，他一定比他熟悉，不管他在哪里，他一定会找到他的。 林飘风看到戴思舟忽然出现又在遥远的银河边，他努力向他跑来，披着蒙蒙细雨，从2021年的顾云霄，变成了民国的戴思舟，他的肤色怎么那么洁白，比这银河还要洁白，他的眉眼是世间最好看的，如地球上年轻的夜晚，星星缀在他的胸前，他来和他重逢，林飘风拼命摇着手，向他打招呼：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沈山初在病房里还没醒过来，不敢让他家人和媒体知道，甄喜甜和张君君都来照顾他，只是纸包不住火，沈山初只要多昏迷一天，他们多担忧就直线上升五层楼。 上官千阳每天都会来照看沈山初，毕竟他做过医生，比她们两位更为有用。 闲暇时刻，他坐在床畔看新闻，忽然一条弹出的新闻吸引了他的注意：最新揭秘！ 原日本空军二战中反对偷袭珍珠港，竟然死于自己军官手里！一看竟然顾云霄去追的那个日本人。 文中讲述了这个日本人不知道怎么闯入了会议，试图阻扰军方轰炸珍珠港的计划，军方本来就是因在中国受挫后，无法承受持久的战役，孤注一掷决定偷袭珍珠港，怒斥他以下犯上，更没有资格参与讨论，又惊恐于他竟然知道他们的作战计划，在一番审问后，觉得他是个疯子。 担心他泄密，也为了绝后患，竟然把他秘密枪毙了。 上官千阳震惊了，这个人竟然不是死于戴思舟手上，而是死于他自己人手上，疯子杀死了疯子，可真是报应不爽。 他想他估计是说服顾云霄不成，又被戴思舟追杀，逃亡之际终于还是如愿穿到1941年，要去说服日本军方不可低估中国人反抗的强烈意志，试图让军方改变计划，却反而被当成间谍处理了。 上官千阳心想，其实当时日本作为一个军国主义国家，国家GDP里军事方面占据里足足百分之四十，军部独走，它们整个国家都像要被爆破的旧楼摇摇欲坠，当时的日本是内生的癌症晚期，早没法自救，必然选择战争；当时的日本人在天皇神权的力量下又变得特别癫狂，整个社会的政治经济氛围已经不可控制，小岛力量却不如它们自己想象那么强，上帝欲使人灭亡，必先让人疯狂，这些必然的因素导致战争一定会爆发。 但同时也一早就确定了最终的失败，并不是一个人追回去力挽狂澜就能改变的。 这个人回去试图阻扰他们的计划，反而会当时的军方看成是障碍和对手，军方不可能让他得逞，必然要除之而后快。 这个人太迷信自己的力量，当然即使他认得清楚自己，恐怕他不去也不会死心。 而且他不是说服军方不要发动侵略战争，虽然这也不可能成功。 所以他既是一个日本军国主义的受害者，同时又是一个加害者，有这样的结果，可谓活该。 在无限的星河里昏昏沉沉的沈山初忽然听到一阵极其难听的音乐，他问不远处的顾云霄：“这是什么音乐？”顾云霄没有回答，他在眼前变得模糊，让他看不清。 他非常努力地睁开眼想辨认眼前的他，竟然看见上官千阳就坐在前面，他以为自己又回到了民国，茫然问道：“这是什么时候？” 上官千阳看到他醒了，激动地道：“2021年！” 又对门外面大叫道：“他醒了！” 只见甄喜甜和张君君慌慌张张跑进来，长舒了一口气：“小祖宗，你吓死我们了，你昏迷了整整三天了！” 原来才三天？沈山初心下疑惑，几度秋凉，一场大梦。他问道：“顾云霄呢？他回来了吗？” “早来了，打开水去了。”张君君不情不愿地说。 耳边的音乐还在唱，沈山初道：“这是什么歌？天啊，赶快关掉吧。” 甄喜甜笑道：“这是钟晓风的新歌《飞机师与灵魂尽头》，他来看你，顺便放新歌给你听！ 说你一定喜欢！牛逼了，竟然把你唤醒了，这歌我以后要天天放给你听。” 沈山初听她这么一说，只觉得眼前一黑，以后自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 却看到打来开水的顾云霄朝自己走来，大家都不约而同沉默了，没在说话，但是也不约而同的非常倔强，不肯躲开。 顾云霄自然地把开水瓶放在柜子上，好似早知道他一定会醒似的，一点也不担心，一点也不惊讶，他站定在他床头，深情凝望着他，对他说：“你以前问我那个问题，为什么是你？以前我回答不出，现在知道了答案：只能是你。” 靠在床上的沈山初听着笑了，用了然于心的表情地说：“我以前一直在想我在哪里见过你？原来我在前世见过你。” 顾云霄觉得此生从未有过这么轻松快乐的心情，像是一首金色般不朽的曲子在心中流淌。 他们是如此的有幸，在近乎一百年以后，如愿在这更辽远的，更平静的世界相遇。 （正文完于 2021年 3月31日深夜） 终于大结局，休息一下，有机会再写番外吧，第一次正经写纯爱题材。 写作很快乐，但内心其他的欲望也很折磨人，比如从头到尾没好的榜啊，比如期待更多人看——难以免俗哈哈。 反正人生于世做什么事都一样，一边快乐一边抱怨，我对写文始终抱着很大的热情，已经计划好了两个新题材，欢迎大家加入。 我反射弧长，也不懂追流行题材，难以预计以后，但也会逐步扩宽设定和题材类型，继续提高自己哈哈，写到我觉得辛苦大于快乐，再和大家告别。 接下去要写的两个新文预收，随君选择，有缘再见，预收多的先开哈： 一/ 学霸小奶狗vs校霸小狼狗 竹马破镜重圆文：《他有一颗后悔药》 许炽诚因父母一夜之间离奇死亡，离开了开满凤凰花和缅栀子的故乡，多年后因宗祠改建再回故乡，重逢了高中恋人许天天和昔日的死党们。 炽热的高中记忆像一场明亮的大雨落下，他从武校转来是青春的开始。 宗祠过去意外死去人的脸孔再次浮现，面前一条模糊的路指向不可能的凶手。 当隐藏多年的真相逐渐浮现，当过去滂沱的雨水渗入两人的衣领，许天天听见他们在金色爱河里奋力向前的浆声：“昨天不可惜，今天不迟疑。” 青春成长文。高中校园生活为主，案件为辅。 主角：斯文败类优等生 许天天  x  易燃易炸转学生 许炽诚 二/百胜将军vs永国第一贵公子 架空权谋仇敌cp文 《误桃源》 永国离奇失踪的军队两年后归来，所有人眼瞎耳聋口哑，领军声称听到龙吟之声，朝野震惊。 为平息舆论，永国双皇令出身世家的永嘉四少卫从容，辛无病，阮羡之，司徒射狐寻仙谢罪。 此去关山万里，吉凶难卜。卫从容和辛无病却冲突不断，举世皆知卫从容绝顶聪明，十数年来，他却猜不到辛无病难测的心事。 别来沧海事，语罢春未尽。是谁提着一盏灯照亮这天下，引着他们去看这背后是人是魔？ 让他们看清这千秋家国究竟是谁的黄梁一梦？不以苍生为念的是这帝王还是这漫天神佛？ cp：金吾卫将军：辛无病 x 永国第一贵公子：卫从容 很多小说正在连载，记得收藏我的专栏哦！感谢在2021-04-06 19:59:54-2021-04-07 19:23:5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火火火 1个； Shaun 1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