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香蜜同人之润玉传——应龙劫 作者:魔熙先生 文案: 天道之下,无人非棋子。 出手即入局,身在此中,不由自主。 天帝亦不能例外。 备注: 文里润玉喜欢的是鎏英的女儿,这是预警,看不惯的点叉点叉。 这是关于心机BOY天帝润玉的得到爱的故事,更是他事业腾飞的故事。 本文无外挂,无软饭,无穿越,无贬低(尽量),剧情承接电视,第一章可以不看。润玉设定是金融文科男。 美妙的大结局,半点都不能忍受虐的慎入,本文虐身不虐心,反感者慎入!!!!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东方玄幻 史诗奇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润玉,卿天 ┃ 配角:廉华,老君,元君,佛祖 ┃ 其它:香蜜同人,润玉传,香蜜,香蜜沉沉烬如霜 一句话简介:天道之下无人非棋。天帝亦难免。 ================== 第1章 时光飞逝,岁月轮转,五百年一下子就过去了。 五百年前,天魔两界大战于忘川,两方将士死伤无数,之后天帝润玉立下永不踏足魔界的誓言,再之后魔尊旭凤传位于义妹鎏英。自那以后,天魔两界维持了五百多年的和平局面。 然而,正如阴阳不相容,正邪不两立,两界的战火虽然平息,争端却从未停止过。 当今天界之主是应龙所化,大名不详,表字润玉。之所以只记得他的表字而忽略了名字,是因为少年时他就形容俊美清雅,气质如玉一般温润可亲,且,那时候他的名字没有出现在天界的诏书之中,而天帝天后日常又都是以润玉称之,久而久之,再也没人想得起来他原本的大名。 润玉润玉,温润如玉,这称呼好听,但是天帝本人名声却是极差的。他登基仅五百多年,就已经做了很多让六界中人不齿的事情,诸如弑父囚母夺取帝位,借刀杀人害死亲弟,收回花界自主权,危言恐吓花界众芳主,发动天魔大战,造成两界伤亡上百万。 因为天魔大战的动机不够纯粹,只是为了抢回被魔尊,也就是他那死而复活的亲弟弟拐走的未婚妻,是以这次天魔大战在六界中有个别称,叫夺妻大战。 尽管污点累累,却偏偏地位牢固。他心机深远,手段高明,善笼络人心,善对付臣子,也不在乎众人怎么议论,他只做他以为对的事,行事完全可以说得上是独断专行。 满天神仙都不得不对他奉命唯谨,因为这是一个任性起来不顾一切名誉的主子,没人惹得起。 若是谁不小心忘记了他任性妄为的一面,那便要吃大苦头了。 比如刚刚被贬罚下界投胎为鸡五百年的卯日星官。 卯日星官新近在朝会上,向天帝建议纳鸟族的朱鹄郡主为妃,以此彻底将鸟族拉回天界阵营来。 这原本是好事,是一个很好的建议。 天帝即位这么多年,正宫之位还空悬着,神仙们都知道他是因为夺妻失败脸上无光,但堂堂天帝总得有个后代,纳个小星延绵子嗣,并不损天帝什么威严。 况且,天帝与鸟族联姻这是老传统了,成个亲,同时还能收服鸟族,这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而今的天界兵力真是相当空虚的,当年的天魔大战投入了百万将士,所剩者只有三成。鸟族的加入无疑会为天界注入浓稠的新鲜血液。 但任性的天帝就不,非但不,还痛斥卯日星官是谗言佞语,心机叵测,当场将其打下界去历劫做鸡做鸭五百年。 一殿的神仙都开始怀疑天帝陛下如此激动是不是有不可言说的暗疾。 罚完了卯日星官,天帝环视一殿臣下,冷冷道:“堂堂天界神官,不思报效本座,反将本座当作市井之货交易,简直是万死不足以罚其罪!再有有这等荒谬建言,绝不宽宥。” 众神仙们还是彼此交换眼神,思绪纷纷,陛下必定是有暗疾在身,否则这利天利己的事为什么不做?可惜了陛下这等俊美相貌,竟然有不足之症,也不知是何时有的,是不是天魔大战的时候伤到了,还是练什么秘法伤到了,听说这些年陛下很是勤修苦练,修为精进飞速,真是得不偿失…… “尔等须记得,前朝天帝为制衡天界各方势力费尽心机,倒行逆施数万年,天界一派乌烟瘴气,无数无辜之人受牵连迫害。本座绝不容这等丑事再次发生。” 天帝哪里知道群仙们那些龌蹉心思,依旧一腔正气。 他认真思索了片刻,语气放缓了,挑了十几个人出列。 被挑中的仙官品级都不高,走出来的时候心里都是惴惴不安,方才似乎并没有越权说什么赞同的话。 “即日其,尔等十六人,封印九成修为,下凡界开山立派,拣收天赋上佳的门人飞升天界,百年为期。” 众仙都心头鹿撞,下凡便意味着沾染凡人因果,天道早有规矩,天界神仙与凡人相处就有可能受天劫,灭元神,这种不确定的事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们只剩下一成修为,心之所到,凡人的运势都会生出变数,变数几乎等同于天劫,他们如何自保? 天帝道:“天道大简,只朔本源,一应天劫自是本座承担,无须担心。” 众仙不敢违逆,领命而去。 …… …… 与众仙议事完毕,天帝回到璇玑宫。他即位后并没有移宫,也不添加各色珍奇摆件,璇玑宫依旧清寒淡雅。 上元仙子邝露迎了上来。 她是璇玑宫中老人儿,品级高,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地,与天帝的情分十分深厚,往常常来宫中巡视,也不会都上殿参与议事。 陛下盛怒发落了谏妃的人,她这边得了消息,早就泡了一壶茶候着。 与众仙一头雾水不同,邝露其实清楚为什么天帝会当场发怒。 上一任天帝,明明贵为天界之主,满天的神佛和百万的将士皆为他所用,偏偏把自己当作下界那等只知道以肉体赢取权力的无能男色,今天娶这个,明天勾那个,一副四处配种的下贱样儿,祸害了无数人,也害陛下吃了无数的苦头。 她的陛下虽然样貌斯文温和,骨子里却是个有雄才大略的人,叫他纳妃换取鸟族,简直等同于是羞辱。 天帝一言不发地落了座,一眼便看见案几上的书信。 “旭凤?”他认得字迹,拿出信纸来看。 上一任魔尊旭凤,是他亲弟弟,一个自由自在的散漫之人,凡间说的甩手掌柜,就是他弟弟这样的。为天帝嫡子时就想甩掉天帝之位,继任魔尊没多久就传位给了义妹,他就是专为情而活着的天真性子。 往日从不写信的人,今日特特来信,想是又有什么事要甩给他? 果不其然。信中说的是一件奇事。。 魔族和冥界交界的忘川河中,原本有无数的孤魂野鬼,不肯去投胎转世。日前鎏英发现河中魂魄全部消失的异状,因此拘了一些尚未投胎的恶魂下去查探,结果去了几个都是泥牛入海再没见回来。这种怪事数万年来都未见过,以鎏英的见识自然束手无策,因此向旭凤求助。 而旭凤知道天帝平生爱读杂书,翻遍了省经阁中的所有奇闻怪谈,因此托他代为详查。 天帝摇头叹了一叹,笑了,也罢了,就替他走一趟忘川,当散散心罢了。 忘川河畔,靠魔界的那一侧沙滩上,有一块大石碑。上头空空的什么字都没有。 过往的魔界中人或者是妖精魂魄靠近,都会被那块大石碑给冻伤。据说这块大石碑,乃是当今天帝五百年前所立下的,誓言以此为界,从此再不踏足魔界。 一个白白净净唇红齿白的稚龄孩童,端着一根钓鱼竿,杵在不远处的河边,钓鱼竿伸出去,做钓鱼状。 他可不是普通人。 他名棠樾,真身是一只水属白鹭。他的祖父,是上一任天帝,外祖父是上任水神,祖母和外祖母,分别是上一任火神和上一任花神。他的父亲,是上一任火神,上一任魔尊旭凤,母亲是上一任水神锦觅。 满门神贵,贵不可言。 他这名字很是生僻,知道的人不多,能这样称呼他的也就只有天帝大伯了。 果然,一个白色身影向他走来,翩翩白衣,如日如月,照亮了整个灰扑扑的忘川河滩,正是脱去帝王冠冕的天帝。剑眉星目,晶莹如雪的肤色,嘴角含笑,看上去如一个温润如玉的少年公子一般。 天帝微笑,摸他头顶,和声道:“钓鱼呢?” 白鹭:“钓媳妇。” 天帝笑容绽开,像是想起什么开心事来:“你娘亲教你的吧?” 白鹭捉着钓鱼竿,一本正经:“娘亲说了,河里有很多好看的媳妇。只要你耐心细致,就能钓到属于自己的媳妇。大伯你和我一起钓吧。” 天帝一怔,好似布满星辉的双眼登时黯了一下,随即若无其事笑着,向四周看了一眼,又向河中心看了一眼。 忘川河两岸之间,是深不见底的深渊,气霭飘动环绕,深不见底,也看不见水,只有哗哗的水声,还有诸多魂魄在其中沉沉浮浮,发出一声又一声的哽咽和叹气。这些声音没有一些修为的人是察觉不到的。 天帝记得他昔年多次来此,每回都能听到很是嘈杂而隐密的魂魄们的动静,而今那忘川河却只剩下河水的流动之声,好似河中那些无穷尽的魂魄都消失了一般。 “果然有古怪。”天帝心底纳罕。 “小鹭。”一声温柔甜美的呼唤声响起。天帝心一跳,呼吸也是一滞。他转头看去,只见那心尖上的女子,她带着笑容,明媚如花,一如当年。 对视的那一瞬间,往事呼啸涌来,那入骨多年的忧伤和悲凉,升起又落下,翻腾又平静,最终渐渐不落痕迹。 这一眼,像是过了一万年。 “我说呢,怎么一股仙气萦绕,原来是你呀。”锦觅微笑。 “办些公务,路过此地,便来看看。”天帝也微笑。 “不知道办些什么公务啊?这难道现在山下凡人打架,也归你们管了?”锦觅看着他如画的眉目,言语中带着一丝嗔怪和愧疚。 世人会受惑于天帝的面容,以为他本就是这样肌肤胜雪,她却知道,这是因为他送了一半的气血和精元给自己,一生的天命仙寿已经折损了一半。 少了气血精元的天帝,看起来如同透明的画中人一般飘渺,有一种病态的美丽,隐藏于他的儒雅温润和君王气度之下,硬是糅合出了一种少年天子的绝代风华。 天帝听出了她言语中的关切,低头一笑,终于还是问道:“这些年,你幸福吗?” 看那女子温柔笑着为孩子整理发丝,他知道了答案,释然一笑:“你自然是幸福的。如此甚好。那么……我也该走了。” 终究是放心不下,锦觅对着他背影唤道:“润玉……” 天帝转身,迎上了她关切的目光。 “昔年我听花主们说,昆仑冰泉,乃是上古洪荒时的鸿蒙遗迹。若能常以冰泉浸泡体肤,可有一些重生疗伤的奇功。你若得空,去昆仑看看,若能有所补益,我和旭凤也少些挂念。”锦觅大大方方地道。 天帝心下微苦,点头道了谢,驾云离了忘川。 作者有话要说:新人来到,请多关照。 如果看得喜欢,请给个评分,希望多一点人看到哦。谢谢拉! 第2章 回天宫的路伤,飘飘荡荡,大半心神竟像被风给吹得没了方向。 昆仑冰泉,润玉自然早就知道。母亲当日留下的一箱书籍中某一本也提到过,昔年曾是鸿蒙神邸,居留过多位远古尊神。鸿蒙隐化尊神退位之后,留下许多蕴含灵气的古迹,冰泉就是其中之一。 据说冰泉非但能疗伤缓痛,更有荡涤心尘安抚忧思的作用。 这一点,她应该是知道的吧?润玉苦笑了。 想不到那个原本明媚直爽不懂掩饰的女子,而今也跟他耍起了心眼。 想必是因为她觉得亏欠了自己半条命。 其实,他并不介意失去的那一半仙寿。 他孑然一身,没有需要照顾和惦念的人。 义弟彦佑将他视作避之不及的凶残狡诈之徒,没有音信数百年,应该是矢志不渝地要远离他。而三弟游鲤修炼多年,已然升格为蛟龙,治理太湖几百年未曾出过差错,过得平静安逸。 他没有仙侣和后代,也不曾期盼过未来。往事历历在目,每每想起,他都觉得心还在疼,那种被鄙弃被厌憎求而不得的酸楚滋味,令他的心沉甸甸的,半点也飞扬不起来。 他真正拥有的,不过就是那冷冰冰的天帝宝座,对于它,他最无所亏欠,在位数百年间始终恪尽职守,竭尽心力而无所保留。 除此以外,他还拥有无尽的孤单和寂寞,无论如何也挥之不去,令他夜不能寐寝不能安。 他不知不觉地地调转了头。 哪怕,只是去睡一觉,也好罢? 昆仑地貌高凌险峻,山间天地灵力充沛,很是适合凡人修炼,而今被号称“昆仑”的修真教派所控制,派了人日夜守护,倒是保留得十分的完好。 润玉自然不惧这些凡人,只是挥挥袖,他们便都个个哈欠连天,睡了过去。 熠熠银光闪过,他现出了原身——一条长二十丈的银白色应龙。龙身上的鳞片闪闪发光,浸入水中,几乎透明,矫健优美的龙躯在水中缓缓舒展开来,静静地沉入水底,任凭那冰凉的泉水抚慰着全身的伤痛。 他沉沉地睡了过去。 …… …… 昆仑山下,白雪皑皑,奇石嶙峋,尽皆被白雪覆盖,抹平了棱角,如同一个个小山包, 一道黑烟,远远地过来,在一处小山包上稍加停留,发出一个雀跃的女子声音:“小哥哥,我来了。” 随后盯着寒冷的山风,冒着冰雪,蜿蜒向上,直奔山顶,在最顶峰的松枝上停了下来,变出一个少女来, 少女十五岁左右,眸子灵动,肌肤雪白,长得精致又可爱。一身黑衣,布料极好,偏偏裁成了短打服色,手臂和膝盖以下都光着。 昆仑山下虽然冰雪寒冷,山顶却是烟霞散彩,处处青翠,少女东张西望,随意漫步,拐过了几处山壁,来到一处山崖前。她走到崖边,张开手深呼吸,喜悦至极。 崖下一弯泉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在那波光粼粼的水面下,似有一大片银白的光在闪耀。 “那是什么?”她甚是好奇,转动目光,看见了泉水边上,似有几个人,东倒西歪地躺着,被周围的树木挡着看不分明。 她化为黑烟,俯冲下来,缓缓没入水中,变出人身来。 她向水底游去,突然摒住了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是一条银白色的巨龙!长有二十丈,静静的伏在水底,矫健优美的龙身蜿蜒舒展,有一条好似鱼尾一般的龙尾,十分漂亮。看上去它像是睡着了,动也不动,闭着双眼,硕大的龙首歪枕着两只前爪,斜在水底石壁边,看上去又威风又可爱。 少女想要尖叫,差点被泉水呛到。她只见过画里的龙,为之曾浮想联翩,想象不来那庞然异兽该是什么样子。想不到,今日竟然能在这里见到这条活的漂亮的真龙! 她本是来寻一个昆仑小弟子,只这一眼,一下子就将那小弟子丢到了脑后。 她游了上去,轻轻抚摸,心底惊叹。先只敢用一只手,随时准备逃跑,渐渐地见巨龙毫无反应,于是就变得大胆起来,两只手一起摸上去。 光滑冰凉的龙鳞,在她手底泛着温润而闪亮的光。她爱极了,整个身体连脚都贴在了龙身上,嘴唇也贴上去轻轻亲了几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似乎鼻端闻到了一丝淡淡的异香。 抱了一会儿,她又开始抚摸,从龙颈一直向下,连龙足也不放过,经过某处,有微微凸出,鳞片也随着那凸出的曲线起伏,她先是不解,“它受伤了吗?怎么肿起来了?” 用手摸了几下,又戳了几下,随即恍然大悟“这是公的龙啊!” 忙又是害臊又是好笑的避开,一直摸到龙尾,看着那条像鱼尾又像龙尾的尾巴实在可爱,她忍不住抱起来掂了掂。 想是因为在水底,龙尾并不怎么沉。龙也许感觉到一些不舒服,龙尾轻轻摆了一下,差点把她扫倒。 她吓得半天不敢动。 等了一会儿,见白龙没有反应,她忍不住又悄悄靠了上去。这次她径直爬到龙背上,跨到上头,做出飞行的动作,甚是开怀,露出了无声的笑容。最后她又游到龙首边,反复抚摸那对威风的龙角,最后她的目光停留在它脖颈处。 那里有一个地方,没有鳞片覆盖,露出肌肤来。她好奇地摸上去。 …… …… 睡得天昏地暗的润玉是被摸醒的。 他梦见自己从柳树下经过,万千的柳条拂过他的身体,让他感觉十分舒服,还在树下大大伸了个懒腰。只是中途那柳树干突然长出枝桠来,在他下身戳了几下,他竟然避不开。 之后突然就有一双手,摸到了他脖颈处,那感觉十分诡异,他忍不住薄怒,想把那双手推开,于是就这样醒过来。 刚一睁开眼,就觉得有一颗圆圆的球形物贴着他的脸颊,扭头看去,正对上了一双圆溜溜的双眼。 润玉吃了一惊,下意识变换回了人身。 那个人就这么紧紧地扒拉在他身上,贴得严丝合缝,软软的。 “放肆!”他怒斥,惊怒交加又窘迫地振水而出,狼狈不堪。 一个黑影紧随着破水而出,伴随着一声尖叫“非礼”,这声尖叫在黑影与他打了个照面后嘎然而止。 那是一个浑身湿哒哒的衣裳袖子只有半截的黑衣少女,一双圆溜溜的大眼,肆无忌惮地盯住了他。 魔血之气扑面而来。 魔族人?润玉生平第一次见识到这种放肆的眼神,几千岁的年纪顿时好像白活了,莫名地竟耳根热了起来,蹙眉扫了她一眼,当下便要转身离去。 “哎,龙哥哥,等等,等等!”黑衣少女大叫。 龙哥哥?润玉无力地扶额,魔界中人果真是不拘小节,穿着不讲究一味省布料便罢了,连称呼都是这么的自来熟。 少女兴冲冲地转到跟前,一本正经地施礼:“小女子卿天,乃是魔族中人,请教龙哥哥大名。”一抬手,那两节雪白的还滴着水珠的手臂,差点照瞎了他的双眼。 “哼!”没眼看的润玉窘迫之下不欲纠缠,拂袖冷哼,正要化去身形,少女却十分机灵地一下子扯住了他的衣袖。 “你……”润玉吃惊得无以复加,这少女的反应也着实太敏捷了。 卿天急急忙忙道:“龙哥哥别生气,我不是有意要冒犯你的。只是我从未见到像龙哥哥这么漂亮的真龙,一时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 话刚说完,手里捉着的衣袖就嗖地消失了,眼前的人一下子没了踪影。 “龙哥哥!”卿天气急,原地转了几圈,目光落到犹自躺在泉边沉睡不起的四个昆仑弟子身上。 想来这些迷噔噔睡死了的人是那条龙的手笔吧?他与她一样,应是都不属昆仑地界。 她腾身而起,口中轻斥:“蛊尾何在!” 一只五彩鹦鹉凭空出现,周遭环绕黑雾,头顶一排五根三红两黄的羽毛直立着,十分神气。 卿天翻手,手心赫然一串银白色骨珠,揪下一颗丢了出去。 那鹦鹉敏捷地展翅飞起,将骨珠吞了。 卿天下令道:“快去把他找出来。” 话音刚落,鹦鹉当即打了一个哆嗦,半空栽倒在地,那排头羽耷拉下来,一派无精打采奄奄一息的模样。 “怎么了?”卿天不解,想了想,又扯下两颗骨珠丢了出去。鹦鹉动了一下,看样子很想去啄却又犹犹豫豫地躺下。 “给我起来!” “死啦!死啦!”鹦鹉怪叫两声,怎么也不肯动,索性闭上了眼。 卿天无奈,收了骨珠,指着它道:“别装死,赶紧起来,不然我把你毛都拔了!” “不怕!不怕!”鹦鹉叫了两声,然后噗呲一下就消失了。 第3章 卿天直气得跺脚。她这鹦鹉并非活物而是魂魄,是母亲五百多年前天魔大战时在忘川河边遇见,随手收服的冥宠。平素贪食又胆大,再难办的事只要多丢两颗骨珠给它都会应承,也不知今日为何这一副要死要活的怪样子。 不过此时她也无心去细细追究,她的心还停留在方才四目相对的那一刻。 那是一位皎洁得像明月一样的翩翩公子啊!她活了几百年,从未见过这样好看的人! 他的肤色莹白如美玉,身姿挺拔如苍松,他的眼,清澈明亮而深远广阔,像幼年时第一次睁开眼看见的那片星光夜空,他的唇,像那陪伴了她两百多年的睡莲花瓣,散发着柔软而温柔的气息。 他蹙着眉头看她的那一眼,带着薄怒,却风华无限,让她觉得世间的一切,好像都已经失去了颜色,没有了光彩。她靠近他的时候,分明闻到了一丝丝甘美的异香。 这条白龙,比她见到的那个昆仑小哥哥更加吸引人,她觉得好像自己必定前世见过,又或者自己已经等了他五百年而今故人重逢那种滋味。 只是,为什么自己方才竟然叫了“非礼”二字? 谁知道这条被她亲近了好久,睡得深沉的漂亮得惊人的白龙会突然变成人?谁知道在如此百年不遇的时机,她脑中竟然飘过了干娘收藏的那些戏文,迸出了如此不合时宜的两个字。 就是这两个字,把那温润如玉的公子气得耳朵都红了! 卿天回味过来,愈加确定是自己的小家子气,吓走和气走了这位如玉的公子,当即拿定主意,若下次再见到,一定要向他赔个不是,留个好印象。 只是,连他姓名都不知道,却要去哪里能找到他呢。 …… …… 润玉飞出了好远,耳朵根都还冷不下来。 他被魔族之人摸了! 而且,这个人是一个不过才十五六岁的稚龄小姑娘!衣着还那么暴露! 最要命的是,那孩子应是趁着他睡死,把他全身上下都摸了个遍…… 他回忆起睡梦中那柳条,还有那枝桠,想起自己在梦中居然还舒服地伸了个懒腰。 简直羞愤欲死。 郁闷地回到天界,有人来报天机道盘崩裂,缘机仙子元神寂灭而死。 缘机仙子为何死,润玉能猜到一些内情。 她司掌的天机道盘,是整个天界顶顶要紧的一个圣器性质的宝物,出自鸿蒙时期,历史悠久,可以用来推衍运势,所有人都在其运算之中。 放眼整个天界,无人不关心自己的运势,除了润玉。 他一生坎坷,半世蹉跎,曾经爱得卑微,恨得疯狂,为了得到而苦苦纠缠,为了私欲带累了无数的人,如今连自己都无法面对这狼藉的过往。 天机道盘能有时光倒流的法子来挽回那么多的性命么? 若是没有,这样的运道,有什么可关心的?他唯一要做的只能是任劳任怨地赎罪,至死方休。 他如此洒脱,缘机却完全不能理解。 想是因为想不开,推衍他那复杂的命理太多次,熬干了心血,生生累死了? 只是天机道盘这等神物竟然毁损了,是什么缘故? 润玉叫了人来细问了一番,得知缘机死前曾写书信二封,送往西方佛祖并玄灵斗姆元君处。 这事倒是费思量了。 那信里的内容,极大可能与他有关,也与道盘崩裂有关。 他不动声色吩咐邝露将缘机府邸中的案卷都调来看,又召了缘机的副少司命董成来安抚了一番。 一无所获。 他好歹做了五百多年的天界之主,也不是没有脾气的,当下便有些儿郁结。 目光投向站在殿前的董成,他兴味盎然地发现这董成竟与自己眉眼有些相似,衣着也是偏素净。 他记得董成在副少司命一位上有近两千年了,看上去与邝露倒是年岁相仿。那年初领夜神之职时,他曾去缘机仙人处问过亲缘,就是他接待的。 难得竟耐心周到,没有半分厌烦地抚慰了他一通。 “缘机故去,道盘也暂时不得启用,若有历劫如何安排?” 董成答道:“回禀陛下,道盘虽有毁损,仍可用以凡间历劫,只是天界诸仙的运道它却是测不得了。” 润玉不以为然:“无妨,测不得也罢了,本座对天意始终有敬畏之心。若人人都想着执意求全,岂不是乱了旁人的运道?顺其自然便可。” 董成:“陛下英明。” 润玉道:“即日你便继任缘机的少司命一职吧。邝露,你手头事放一放,兼领个副少司命,与董卿打个下手,本座这里事务不多,暂时不需你伺候。待董卿通熟了司命之事你再回来。” 侍立一旁的邝露愣了一下便要拒绝,张了张口,终是忍住了。 …… …… 润玉自知自己是一个很不好伺候的帝王。 他清冷寡欲,不喜铺张,至今未立后,从未办寿宴,只出席大型祭典和法会,从不宴请群仙。 他不给群仙留下半点破绽,断绝了他们揣摩的心思,因此群仙们只好打点十二分精神努力办事。 他还心细入微,挑刺的时候远多过夸奖的时候,想要到他跟前奏对,功课得做足。他要求严格,却总有一些神仙,仗着资格老而偷懒懈怠,比如眼前这位。 润玉嫌弃地瞟了一眼太巳仙人。 看他表情,就知道这老货正在腹诽自己。 左右不过就是那些调调,比如要是当年的火神来做天帝就好了,火神是做大事的人,哪里会过问凡间土地公的任命,哪里会介意区区一个寡妇之子的魂魄去向,等等。 太巳仙人一面走神,一面老老实实地道:“这凉县土地也是委屈,想那刘氏本不是当地人,来凉山只是因投靠亲戚不得才暂居土地庙……” 润玉突然接口道:“为何投靠亲戚不得?” “这……”太巳仙人眨眼,他如何知晓为何,土地来求他的时候可没说到这么细微的小事,但陛下既然问了,总得有个说法。不由又在心里腹诽了了一遍。 “兴许是举家搬迁。”太巳仙人硬着头皮道。 润玉点头,合上了卷宗,手指轻敲着案几,眼中带着几许玩味,看着太巳仙人,道:“太巳,本座想不到你是如此恋旧之人。” “???”太巳仙人不明所以。 “本座记得,昔日你身边有一仆从,名栖山,本座曾见过一眼。他与这凉县土地同名。” 太巳仙人一下子冷汗飙了出来,这土地可不正是昔日他那个名栖山的近侍嘛。 本想着放出去历练几百年再提拔上来,谁知道正值要升官离任的当口,碰上这寡妇带着儿子跑来庙里借宿,结果儿子死在庙里,寡妇想不开吊死当场,死后魂魄不散揪住土地讨要儿子。 土地不得不去魔界走了一趟,发现那孩子的魂魄根本不曾出现。寡妇不依不饶地揪住土地不让走,定要他交出儿子的魂魄来,好同去投胎。土地无奈只好向太巳仙人求助,新任土地也不愿接这烫手山芋,定要上一任土地把这事摆平了才肯交接。 太巳仙人原本是想给栖山解个围,说几句好话,让他早点脱身。谁想到天帝对经书过目不忘,对人名也如此敏感,当下十分狼狈,不知如何应对。 润玉弹了弹白色蟠龙袍子袖口上根本不存在的灰。 “恋旧是好事,但不明真相不分是非,遇事敷衍,只想做个假好人,这恋旧就成了坏事。” “土地乃是我天界特设在凡间的一方父母官。所谓父母官,乃民之父母,需得聆听民声,为民做主。这等有关任内自己地面上的事务,土地不管,难道凡间县官来管?要不要把他俸禄给县官来领?让县官来替他飞升上仙?又或者把那寡妇赶回乡让别处土地来管?或者,让魔界来管管这事?” 太巳仙人满头是汗,扑通一声跪下:“臣知错了。请陛下恕罪。” 润玉冷冷道,“着,革去栖山土地之职,令其查明刘氏之子下落,若十日内无果,革去仙籍,打入轮回,百年后才得再入仙班。退下吧。” 看着太巳仙人狼狈的身影,他一哂。今日太巳仙人的这口锅背得有点冤枉。 作者有话要说:帮忙每一章给个分,谢谢拉! 第4章 他想了一想,从案头的一摞画轴里抽出一卷来展开,凝视片刻,收入袖中,起身离宫,出了南天门,来到太湖畔。 此处是他义弟游鲤的封地。游鲤修炼数百年,而今已然升格蛟龙,每隔数年都会往天界与他走动,他自己却极少下来探望。 几年不见,游鲤的面容也没什么变化,依旧是一脸的笑逐颜开模样,只是身材变得有些儿壮硕了,蛟龙之躯与泥鳅之身果真有些大不同。 游鲤将他奉入上座,落座相陪。两人寒暄了几句。 润玉端详大殿内布置,心里暗暗摇头。 在天界,太湖水君并不是什么大官儿,润玉身为天帝一直注意避嫌,未曾给义弟游鲤什么特别的赏赐。而这大殿内的宝物,却名目繁多,数量不菲,且很多宝物润玉一口便能说出他们的出处。 比如悬挂于殿中央那盏琉璃六瓣莲花灯,就是破军星君的,那缠绕在大柱子上的八宝净心璎珞,就是太巳仙人的。还有面前案几上的鸣鹤冰心壶,他记得是邝露的。 润玉默然,取出袖中画轴。 游鲤接了画轴展开一看:“娘亲?” “不错,这幅画是我思念母亲时所做。母亲去世时你年岁尚小,想来你也不记得她长相了。”润玉微笑。 游鲤喜道:“大哥这是什么话,娘亲对我有再生之恩,她的面容我一刻也不敢忘。这画我拿来挂在娘亲灵位上,那是再好不过了。” 润玉点头道:“正是此意。母亲若知道我们兄弟俩如此和睦,必定十分高兴。” 游鲤点头称是。 润玉道:“鲤弟,今日就你我兄弟二人,我有几些心里话同你说。” 游鲤楞了一下,忙道:“大哥请说。” “我们兄弟俩的情分,是同经过生死结下的,旁人不会明白我们从前的那些苦那些磋磨。他们只看到了而今我为天帝,你是天帝手足这等亮丽堂皇之景象。所谓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而今都想来对你好,却不知当年对我们生死毫不在乎的人遍及天界,除了亡故的先水神,何人曾经伸过援手?” 游鲤低头,鼻头酸楚。 想起那时候的孤立无援,润玉也微红了眼眶:“前尘之事,原该放下,只是,这世上有多少如当年你我那般凄楚无助之人,他们卑微如草芥,一点变故都能让他们粉身碎骨万劫不复。我们哪怕一丁点不以为然的轻慢,都会致使无辜者更无辜,无助者更无助。” 话说到此,游鲤已然全盘明了润玉来意,当下撩袍跪下,衷心认错道:“大哥,我错了。我不该替栖山去找太巳仙人求情。” 润玉扶他起来道:“梁县地处太湖流域,你与栖山来往,本是无可厚非。但不管是什么交情,牵涉到人命,终是要再三审慎,再三思量。我望你记得今日我的劝告,牢牢记住,人情之后便是债,还债的滋味并不美妙。” 游鲤满面羞惭,连声应是。润玉见状也不再多说,告辞了出来,在太湖边上驻足片刻,本该回宫,却鬼使神差地转了头,往梁县而去。 梁县在太湖以西三十里之处,片刻功夫便到了。时值正午,正是一天之中人气最旺足的时候,虽是冬日,也不见萧瑟。 润玉往自己身上看了看,一身白色云纹织锦长衣,虽精致了些,倒是没有什么出奇特别之处,因此也不施法变化,径直随着人流入了城,径往土地庙来。 想是因为地处江南,毗邻太湖,因此百姓颇为富庶,将土地庙盖得是十分的气派,一眼看上去竟然颇像道观,庙门口贴一副对联,上书“施威作福神通大,酌酒焚香感应多”。 一个白胡子老儿,拿着把扫帚在堂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扫着,口中不时地嘀咕着一些不明语义的话语,隐约有“晦气”二字。 润玉上前施礼道:“老人家,跟你打听个事可否。” 白胡子老儿抬眼,见是一个相貌俊秀的书生,不敢怠慢,回礼道:“好说好说。” 润玉道:“在下乃北方人士,有事在此处停留,日前收到家书称家中母亲病重,因有要事一时不能立回,想捐个香火,为母亲祈福,却不知此处土地仙公素来灵验否?” 老儿嗤的一声笑,道:“祈福快去寻寺庙,来这里作甚。城外往东约一里,有一处香火极旺的和尚庙。这里的土地庙,灵验不灵验不好说,新近刚死了人,晦气得很。” 说完往地上吐了口唾沫,忍不住就抱怨起来。 润玉听了一下,心下了然。 原来此处土地庙是城中大户所盖,老儿却只是受雇每日来打扫。平素这处土地庙也极少人来拜。那日寡妇带着病中幼子来,因天冷求告老儿让她入内取暖借宿一夜,老儿去向大户请示遭拒,寡妇之子次日就冻得死了,寡妇也一头撞死在这土地庙门口。 “……你说说,这都什么事?她自来投宿,又不是我请来的,她自己撞死,干我什么事?”小老儿喋喋不休地抱怨。 润玉心下已是微生怒意,广袖轻拂,老儿顿时赶到困顿,扛着扫帚去一旁角落坐下打盹。 正要拘土地公来问,却听外头砰地一声,似有重物堕地,伴之以一声短促的呼痛之声,声音清脆,像是个女子。 出外来看时,只看得一股黑烟,歪歪扭扭地往街面上去了,这股黑烟,又分出了一条极为细微的几乎透明的烟,缓缓飘着,往他迎面而来,随后贴到了一旁的柱子上。 正疑惑,呼地从天降下来两个人来,稳稳落地,身手矫健,手持长剑,看那服色,竟与那日昆仑冰泉旁的昆仑弟子一模一样。 那两个人其中年长者,约四十来岁,朝地上看了一看,眼角瞥到润玉,转头扫他一眼,客气地问道:“请问小哥,方才可见到异样之物?” 润玉心下踌躇了一下,答道:“不曾。” 另一个年轻些的人不信,狠狠看他,问道:“那魔女你确定没见到?” 润玉目光轻移,扫过他手臂上那快扎眼的包扎伤口的布,答的云淡风轻:“确实不曾。” 年长的那个点了点头,收剑回鞘,向同门道:“她如此狡猾,想来不会轻易给人见到行迹。你去里头看一看。我方才已经刺中了她,想必她跑不远。” 年轻的那个点头,奔入庙内。两人里里外外地找了几轮,润玉只是站在柱子一旁看。 柱子上那呼吸声低微至极,似乎还在发抖,听上去像是在极力压抑着痛楚。 润玉心下微动,终是不忍,微微抬手,袖中一道黑烟射出,向外飞去。 两人眼角瞥见,大喜,一前一后抢出,追了上去。 柱子上那道烟动了,血腥气一下散了出来。 一个黑衣女子摔落地上,呕出一口血来,肩胛处湿了一大片,像是伤得极重,头都抬不起来,抬手一把揪住了润玉的长衣下摆,袖口滑落,雪白的手臂上都是血,晃得润玉一阵眼花。 “莫非是她?” 这大冬天穿如此节约布料的衣裳,这露出半截的手臂,看着十分眼熟,润玉不由心里警铃大作。如此装扮,不是那昆仑冰泉里对他上下其手那小姑娘又能是哪个。 润玉耳根嗖地一下热了起来。 “龙哥……咳咳哥哥,我们,咳,又见面了!”黑衣女子抬起头来,露出了一张苍白的脸来,一面咳着一面笑起来,眼睛闪闪发亮。 正是那名为卿天的魔族少女。 润玉下意识便想把衣裳下摆从她手里扯出来,随即想到对方身受重伤,委实有些不忍,只好拂袖施法,带她离开当场,来到郊外一处平缓的草地处,放下了她,靠在一株树下。 虽是觉着她衣不蔽体十分碍眼,润玉依旧还是忍着耳热给她把了把脉,这一把却发现了些许奇异之处。 魔族中人不论男女,体质尽皆十分强悍。天界中那些从凡人飞升而成的散仙,论体质还不如魔族中未修行的普通人。魔族中人一旦开始修行,就更偏向体修一些,修为越深,筋骨皮越是牢不可破,到一定程度能抵御法器宝器法宝的攻击。 而眼前这小姑娘,却根本不像个魔族中人,五脏肺腑脆弱至极,脉象微弱得几乎没有。至于肌肤,润玉目不斜视地凭三根手指的触摸,就断定她根本还没有开始体修,此时内伤还有些儿重。 他这厢一本正经把脉,那边卿天已经乐得要疯了,伤口也不觉得疼,只是瞅着他看,只觉得哪哪都好看,从头发丝到脚上那双靴子,还有他微红的耳根,都好看,要不是怕又把“大龙哥哥”吓走,她都要忍不住笑出声来。 润玉自然知道这小姑娘又在看他,只是已经有了思想准备,也不好再计较,当即问道:“你如何得罪了昆仑弟子?” “他们以为是我把那看守冰泉的守卫放倒了,”卿天眨眨眼,十分委屈,“就为了这点事,一路追杀我到这里来。我差点被他们打死。” 润玉微微一笑,摸出两颗丹丸来,道:“这么说是我的错了。把这丹药吃了吧,一粒止血,一粒疗伤。待你觉得好些,我给你找个地方你去包扎一下伤处。” “你也不算有错,算了。”卿天也不客气,取了丹药吞下,,扶着树干勉强站起来,“大龙哥哥只要告诉我名字,我们交个朋友,我就不去计较被你连累的事了。” 交朋友?润玉颇感头痛,他一个几千岁的神仙,跟一个十几岁的的魔族少女交什么朋友? 只是面对这小姑娘灼灼有神的眼睛和期盼的眼神,他也不忍拒绝,只好道:“我姓簌,名润玉。” “润玉哥哥?”卿天欢喜不已,“这名字好听,跟哥哥很相配。我名卿天,润玉哥哥记得吗?” 润玉又觉得自己耳朵根发热了,胡乱点了点头。“那么现在你可是感觉好些了?我送你去我义弟处包扎伤处罢。” 这一声声哥哥,叫得他极是尴尬不自在。他几千岁年纪,都够当这小姑娘的曾曾曾曾曾数十倍的祖父了。 卿天十分机灵,一下子读懂了他想要脱身的心思,顿时脸上露出痛苦之色,往一旁树干上靠了过去:“我觉得我不能动,哪都不能去,我想坐一会儿。” 润玉无奈,只好目不斜视地扶她坐下,其间不小心碰到她肌肤,耳根又发热了。 忍无可忍地堂堂天帝,按捺不住,翻手变出一件衣裳,假情假意地道:“此处风大,你莫冷着。”不由分说便给她盖在了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第五章和第六章多余的,我锁上了。 第5章 这突如其来的体贴,卿天有些儿招架不住,想强忍着欢喜装作不适,却禁不住笑容从嘴角开始慢慢漾开,眉眼都笑弯了。 润玉心内莫名,因从未和像卿天这般活泼大胆的魔族女子独处过,故而其实一直十分忌惮她会有什么突然让人尴尬的举动,当下也不理会她到底笑什么,只是走一边,抬手便设了一个结界,将两人圈在结界之内。 隔绝了外间的杂音,周遭顿时安静下来,安静的时间太久,就变成了冷清,两人一坐一站,相距有一丈之远。 这等冷清的场面,润玉由来便甘之如饴,不觉有什么不妥,卿天却坐不住了。 卿天幼年体弱,在睡莲中养身,自记事起周遭就一直没有断了人伺候,只要醒着,都有人说话有人走动,离了睡莲后,更是见惯了热闹场面,魔尊府里人来人往,不说是人声鼎沸,那至少也算得上门庭若市。 这般静悄悄的,两个大活人面面相觑却可以一声不吭的场面,着实是卿天生平所仅见。 偏偏“润玉哥哥”依旧还能那般云淡风轻的模样,负手而立,看上去十分怡然自得。 卿天暗暗磨牙,刚才真不该装作不适,又或许直接假装晕过去比较好一些? 但事已至此,必须另外想法子不让他送自己走,至少也要打听出他的来历,好日后找他玩儿走动也方便一些。卿天眼珠一转,道:“润玉哥哥。” 润玉看她,眼中露出询问之意。 “你是不是很讨厌我?怎么看上去很嫌弃我的样子?” “不敢,润玉并无嫌弃之意。”润玉有些儿尴尬,他就知道这魔族少女与常人不同,言语这般直接莽撞,毫无遮拦,躲着她都不行。 记忆中也就锦觅偶尔会这般跟他说话。只是锦觅自小服了陨丹,难道她也服了陨丹?看着不像,应是魔族特有的性情吧,言语间更像魔尊鎏英一些。 卿天道:“若没有嫌弃,为什么非要送我去别处疗伤?此处不可以吗?” “包扎伤口总要换下衣物来,此处乃是野外露天之处,终是不便。”润玉道,“不若我送你去忘川。你自回家中让家人给你包扎医治。” 卿天一听便暗暗着急,随口道:“我家中无人,父亲早逝,母亲对我并不疼爱,常年累月不在家中。” “原来如此……”润玉沉默了,眼波微闪,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家中无人疼爱教养,也难怪如此这般不羁。一丝丝不忍从心底悄悄地冒了出来,他自己都未察觉到自己的声音变得温柔了许多:卿天一下子便捕捉到他的心软,眼珠一转,乘胜追击道:“润玉哥哥若当真嫌弃我,非要送我回去,那便走吧。”说着挣扎着要站起来。 这最后一击终于打倒了润玉的防备之心:“也罢了,我带你去城中医馆吧。” 卿天垂下眼帘,努力掩盖心中的狂喜:“那便有劳润玉哥哥了。” …… …… 照卿天本意,最好是去远一些的别处医馆,以免万一又再与那两个昆仑门人相遇。那两人从昆仑追了几千里到此处,跟狗皮膏药一般,令她吃了不少苦头,着实有些烦了。 她这时候只想静静地跟白龙哥哥相处,说说话儿,增进下感情,话说生辰确实也快到了,如何才能把他骗回魔界去和自己热热闹闹地过一回生日,这才是头等要紧的大事。 只可惜润玉身为天帝,登基已然数百年,手握天下,主宰天界,根基日渐稳固,已非当日那寄人篱下忍气吞声的小白龙可比,行事间不自觉地带着君王气度,怎肯给两个凡人让路,当下也不多说,只带她径直往城中医馆而来。 医馆掌柜令婆子带卿天入后堂去清洗伤口和上药,润玉却先递上早已准备好的一个包裹,内里装了一身浅蓝宫装。款式虽是简单,好在不吝惜布料,袖子和下摆统统齐全,十分地妥当安全不透风。那身黑色破布也似的衣裳屡屡碍眼,害他狼狈不已,实在是对心境定力的一种挑战,必须换下来。 卿天在身上比划了一下,抬头看他。 润玉与她对视,眼神清澈,神容平静,十分无辜。 卿天败下阵来。她倒不是非要穿的那般清凉,实是因为虚火旺盛,终年觉得燥热,是以一直不愿受拘束,但眼下需要求同存异,这时候若耍小性子,润玉哥哥一气之下就走了,却要去哪里找他? 见卿天噘着嘴随婆子去了,润玉不自觉地扶额,松了一口气,带着自己也不曾觉察到的微微笑意。 正在此时,门外哗啦啦进来四五个人,抬了一个病人,放到地上。 “大夫,大夫,救命啊!”一个中年农妇哭天抢地,“怎么好好儿地还在说话,突然就倒下了……我命好苦……” 周围人想是帮忙的,围着七嘴八舌地议论。大夫上前检视后,摇着头道:“这又是失魂症,你们另外请人吧,老夫无能为力。” 农妇呆住片刻,旋即嚎啕大哭。大夫不耐,打发众人将病人抬了出去。 润玉一旁听了个□□,见众人离去,大夫坐那里叹气,便问道:“请问大夫,何谓失魂症?这妇人如此悲痛,莫非是个必死之绝症?” 大夫看他一眼,叹了口气,道:“若是能死便好了。” “愿闻其详。” 原来这失魂症却是大夫自己给这病症取的名。 得病的人都是行走如常时突然倒下,人事不知,水米难咽,无论怎么喊都不醒,施以药石之术,也毫无效果。按说不吃不喝,十日必死,偏偏得了这病的人只是昏睡,却不咽气。城中得此病的人至今已有四例,家人请了道士和尚来做法驱邪,却半点效果都没有。 大夫摇头,捻着长须慨叹:“我行医数十年,竟从未见过这等蹊跷病症。” 润玉提醒道:“是否瘟疫之类?” 大夫摇头,神色十分确定:“绝不可能是瘟疫,皮肤无溃烂,伤创,也未见传染。老夫以为,更像是中邪了。” “中邪?”润玉若有所思。若是中邪,此事必定该当本地土地来管。 天魔大战以来,两界虽有不再战的约定而相安无事,但是也难免一些小冲突发生。因此双方都设了专门负责交涉的官员,天界这边负责的官员就是土地仙,土地解决不了,就需要向上奏报,层层上奏直达天帝,由天帝来指派人手解决。 润玉记得,他从未见过梁县土地关于这类事件的奏章。这梁县土地,大有问题。 “润玉哥哥,我们走吧。” 正想得入神,卿天却已换好了衣服出来。说来也奇,润玉虽是在她跟前目不斜视,不假辞色,但给的衣服却是刚刚好,不长不短,跟量过了一般十分妥帖,布料也十分精致舒适,穿身上竟半点不觉得闷热,反倒有丝丝冰凉之感。 出了医馆,卿天便夸道:“这身衣裳穿着十分舒适尺寸也刚好,比我娘给我的舒适多了。哥哥哪里来的这布料,想来十分名贵。 润玉心中有事,正想着怎么跟她告辞,闻言一愣,支吾道:“这布料也只是寻常,就是有些儿费功夫。你若喜欢,等我得了新的便送你。” “多谢润玉哥哥。”卿天大喜,又道:“那我们现在去哪里?” 不知怎么的,面对她满脸喜色,润玉竟觉得那声告辞竟十分难以出口。 作者有话要说:来看润玉传的各位朋友,应该都是看了香蜜沉沉电视剧来的。 作者君,很喜欢罗云熙,自然,也十分喜欢他扮演的润玉,是这两娃的亲妈粉。 作者君下定决心,结束了润玉传后,要为罗云熙写五本书。他用得上与否,跟作者君没有关系。尽人事,听天命。 美好的人,值得全力的爱护。 第6章 见了他犹豫神情,卿天一下便懂了他的去意和为难。不知怎么地心口发堵,有些儿难受。 也是啊,救了一命,赠了两丹,给治了伤,也留了名,还有什么借口硬拖着不放? 幸好她不是个轻易便认输放弃的人,眼神只黯了一下,便振作精神,笑容不减地道:“我知道了,润玉哥哥还有要事要办对么?只是哥哥今日救我一命,又赠我丹药和衣裳,卿天不知如何表示谢意,请哥哥吃饭可好,恰好我也有些儿饿了。” 润玉默默点点头。 卿天大喜,恰好医馆边上便是一处酒楼,两人入内就坐,点了些儿酒菜,一面说话一面慢慢吃着。润玉生性沉静,不喜多言,只是垂着眼,有问才有答,幸好卿天常听魔族之众说些奇闻异事,挑了些文雅地来说,也并不冷场。 “润玉哥哥,”卿天端起酒杯,“那日昆仑山顶,我无意中冒犯了你,一直想跟你赔个不是。似哥哥这般丰神俊朗如天神一般的人物,怎会是那些登徒子,卿天真是唐突失礼了。” 听到“昆仑”二字,润玉嗖地一下又耳根发红。卿天说的是昆仑,他想的却是昆仑冰泉。 卿天奇道:“润玉哥哥,我发现一事……” 润玉疑问:“?” “你总是会耳朵发红,”卿天摸了摸自己的耳朵,很是不解,“莫非也像我这般虚火过旺,精元不足?” “咳咳。”润玉差点呛到,脸现绯色,耳朵简直要滴出血来。 卿天身手在他背上拍了几下,关切道:“你没事吧?” “无事无事,”润玉忙转移注意力道,“我正想问你,方才给你把脉,发现你脉象不稳,且五脏极其之脆弱,观你形色却又康健如常人,这是何故?” “这可说来话长了。”卿天听问,开心不已,这事可以简说,也可以详说。她决定详说。 简而言之,就一句话——娘亲怀着她的时候去打战受伤了。 详细来说,那便要从几千年前说起了,她刚听的八卦,刚好派上用场。虽然事涉干爹干娘,不过,他们俩身为天魔两界公众风头人物,她不八卦之,别人也会八卦之,由她来八卦,正是肥水不流外人田。 她这厢说得高兴,眉飞色舞,不时加一点自己的精辟点评,周围的人耳尖听见一言半语,觉得精彩,都围上来,当说书一般听,听到精彩处还会赞叹和愤慨,尤其是听见那水神竟然受了天帝蒙蔽,一刀刺死了火神,都觉惋惜不已,有几个妇人甚至还落下泪来,甚是感伤。 有人捧场,卿天甚是得意。最终说到天帝为夺回水神未婚妻,发动了天魔大战,双方死伤无数,有妇人便问道:“最后呢?那杀千刀的天帝死了吗?” 卿天眨眨眼道:“且听下回分解。” 众人一哄而散。卿天转头,谈兴未减,低声神秘地对润玉道:“最后结果如何你知道的对不对?” 润玉摇了摇头,微笑道:“结果如何?” “你竟不知?”卿天讶异,“最后自然是我干……火神和水神历经千辛万苦,重归于好,从此过上幸福的日子。润玉哥哥,你怎么了,脸色这么苍白,你是哪里不舒服么?” “没什么,我喝酒历来会头晕。”润玉凝视着手中的酒杯,若有所思,“这天魔大战与你有什么关系?” “我娘与火神是结拜兄妹,”卿天凑近了低声道,“她怀着我时候也参战了,因此动了胎气,后来生了我下来,差点没了。我娘很是生气,因此给我取名倾天,意思总有一日要将天界弄个翻天覆地,为我和那些死伤的将士们复仇。” “原来你是……”鎏英和暮辞的女儿。润玉抬眼,看着眼前这明眸皓齿鬼灵精怪的女孩儿。 卿天还以为他问年纪,难为情地笑了一下。她正是魔界有史以来第一位女魔尊鎏英的女儿,骄阳公主。 魔尊鎏英当年还怀着女儿时,夫君暮辞就没了,后来又跟着前魔尊旭凤与天帝干了一场架,受了重伤。因此卿天在娘胎里就元气不足,生下来差点没了 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最初鎏英给女儿取的名是倾天,意指要将惹起战端的天帝那小子给拉下来踩几脚。 鎏英的义兄旭凤向玄灵斗姆元君求了一朵睡莲来,给她把孩子放进去养着。 玄灵斗姆元君是天界元老,鎏英没好意思,后来就把女儿改了名叫卿天。 卿天在睡莲中养了两百五十年,才将将的固住了那点儿元气,又过了两百五十年才长成了十五岁的样貌。 “我只是看上去年岁小,其实我已经五百多岁了啦。哥哥你有一千多岁了吧?” “我……已经很老了。”润玉苦笑,心里阵阵发痛,有一块大石头压着胸口,让他喘不过气来。 卿天不信,一个劲的问,但润玉却已意兴阑珊,勉强说着话,神色却始终苍白得几近透明一般。 卿天无奈,只好道:“润玉哥哥可是有什么要事,若是不介意,是否方便让我跟着?左右我也无处可去。” “这却有些不太方便。”润玉婉转回绝。从此便不用再见面了罢,他本就是遭人鄙弃的孤寡之命,不该再与任何人有交集。 卿天失望至极,沉默片刻,想借口说担心那两个昆仑弟子又来寻她麻烦,最后却是忍住了,她可是魔族中人,魔族公主,天性中有着极强的自尊和血性,岂能说出这等怯弱畏死的话来。 两人各有心事,无言相对了片刻,结了账出来,润玉终是惦记着失魂症一事,先拱了拱手,转身便要离去。 “润玉哥哥,”身后传来小姑娘迟疑的呼声。 他转身,见到她绽开了一脸灿若艳阳的笑容。 “过三日是我生辰,我能邀请你去我家做客吗?” 润玉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怔怔地看着她,终于还是点点头,转身去了。 身后远远传来她的声音:“我在界碑石那里等你。” …… …… 神仙的灵力,来自两个方面。一是自身修炼,通过吸纳天地精华灵气,而后淬炼运转,为自己所用,一是凡人信仰,通过在凡间设立庙宇,信徒供奉香火,转化为专属的精华灵气。 前者天然,后者人为。相比之下,自是天然的更上乘更精纯,更有助于修行。 不过,世人都知道,越是天然之物,来得越是不易,只有资质上佳,聪慧无匹的人,才能体悟天地奥妙,从中吸纳到天地精华灵气。 凡人的信仰,终究带着许多的杂念,转化而成的精华灵气,夹杂太多杂念,若没有去芜存菁,终有走火入魔的一天。 因此上,天界的上神们,个顶个的不食人间烟火,不受凡间功德,不屑吸纳信徒。换而言之,他们也不愿随意下界去干预凡人的运道。天界上神们深信一言一因果,言多必失,行多必错。 反倒是那些散仙及以下的小仙,因天资受限,修行到一定程度就遭遇瓶颈,因此对来自凡人的灵力极为看重,故而,若有机会,便不吝力气地大行方便,以此来达到吸纳信徒的目的。 常理来说,土地庙最贴近凡人,自然是香火越旺越好。 而一个大户人家盖的土地庙,谁能进去参拜供奉?对一方土地有何好处? 当地凡人出现失魂疑案,照理土地应及时察觉,就算力有未逮,自己处理不了,也应该报给上司。这并不是多难的事。润玉在位以来,多次整顿天界,量才而用,容得下无能,却容不下渎职,手段颇为严苛,这土地怎敢如此惫懒无所顾忌?有那找太巳仙人和游鲤说情的力气,还不如写一封奏折。 而刘氏之子死在土地庙前,这本身便是一件天大的讽刺,天下哪一个土地官儿不晓得雪中送炭可得无数美名?不过是给予一些柴火或者栖身之地便可施恩,何至于如此冷漠? 因此,润玉深感梁县土地栖山的行事十分之诡异。要么此人天资愚钝,要么便是有不可告人之处。 “你自认有罪?那夺你仙籍,你可有话说?”看着跪在下首除了说自己有罪其他却半字不提的栖山,他甚感不耐。 若是自认有罪便能解决世间一切麻烦,那便好了。他也觉得自己有罪,手上沾满了鲜血,但谁人能来罚他让他好过一些呢? 栖山顿了一下,再次磕头:“臣愿领罪,毫无怨言。” “你抬起头来看着本座。”润玉冷冷道。 栖山缓缓抬起头。 润玉心下起疑。他对自己的记性极有信心,此人只是酷肖栖山,绝对并非栖山本人。 但方才他所念的拘仙令,又的的确确拘的是梁县土地栖山。 “你不是栖山,你是何人,竟然敢假冒天界仙官?” 栖山摇晃了一下,辩解道:“臣就是栖山,愿随陛下回天受罚。” 润玉冷笑出声,若有所悟:“回天?莫非你是想尽快回天?故而你才不顾任上一应事务?实话与你知晓,本座乃天界之主,掌诸仙生死,可即刻处死你,无须带你上天向任何人交代。” 栖山瞪视着他,看上去竟像是十分失望。 润玉缓步上前,提起他来,鼻中闻到一股浓重的像泥土一样的味道。 “给我出来。”他砰地一掌击在栖山胸口 一个灰色的影子应声从栖山背后射出,与此同时,栖山头一点,竟当场晕死过去。 那灰色影子爬在润玉立的结界之顶,不似魂不像魄,圆圆的一团,似乎在努力耸动着想要钻出去。 润玉抬手,袖中一股银蓝色水光荡起,向那灰影飞去。 蓦然一道血光在结界外一晃而过,一只巨大的黑手噗地一下穿透了结界,抓住了那灰影,而后又噗地一下退了出去。 这一切发生都在电光火石之间,润玉根本未来得及反应过来,那灰影和巨手就已经消失不见。 作者有话要说:请支持罗云熙。什么榜什么单都去点一下。 我是一个老阿姨,天天忙家务忙赚钱养家,忙得腰要断了,桩桩件件都费心思费时间,现在还惦记上写文章,每天只睡四小时哦。实在没有精力为可爱的云熙小宝去刷榜单了。 惭愧没有为云熙小宝出力。 各位小仙女们,动动手指头,帮帮云熙小宝,要向所有人证明他是有流量的。他事业发展的好,才有机会接到好的角色,你们才可以时常看到他美美的样子。你们是想时常看到他还是不想看到他? 我是很想的,要不然我也不会这么拼了。真的一天只睡四个小时,就一周,我瘦了6斤……我这是要向罗云熙看齐吗? 第7章 这是什么东西,竟然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就破了结界? 润玉蹙眉思索片刻,蹲下身来,探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栖山。 呼吸犹在,却无法苏醒。面容渐渐变化,现出了他记得的那个面孔。探视其眉间灵台,竟然搜寻不到半点魂魄存在的迹象。 失魂症!以栖山这等散仙,竟然也守不住自己的三魂七魄,只剩下一具不腐不坏的肉身! 回想方才经过,那附身在栖山身上的怪异东西,急于逃窜,似乎并没有什么杀伤力,反倒是那双突如其来的黑色巨手,竟然能在顷刻之间来去自如地突破了他的结界,这种境界委实太让人震惊。 神仙之结界,能反应其修为之高低,灵力之雄厚。若遇强敌或者担忧被攻破,会布下多层结界。润玉天性谨慎细密,虽然绝未料到会有这样突发状况,依旧是做足功夫,设的结界厚实绵密,毫无破绽。 看来那黑色巨手的主人,修为绝对不低于自己,至少也修炼的是能够克制自己的土系之术。 想不到不过一桩凡人母子冤死土地渎职的小小案子,竟然牵扯出如此诡异的凶物来!润玉心下隐隐不安,思绪回转,想到几处疑点,更是觉得悚然,犹豫了片刻,挥手将栖山暂时安置于其神像之内,而后便施术往忘川而去。 …… …… 忘川边,头戴蓑笠的老者,躺卧与船中,翘着腿儿,手中的旱烟杆忽明忽灭地冒着烟儿,一派惬意之态。 润玉缓步走上渡口。 老者一下坐了起来,旱烟杆在船边上敲了敲,收起来,甚是殷勤地招呼道:“公子可是要摆渡?” 润玉微微摇头:“老丈,向你打听些事。”手中握了一颗灵丹递过去,老者甚是欣喜接过。 “公子请说。” “近来往冥界投胎转世的魂灵,可是少了许多?” 老汉愣了一下,一拍大腿:“你怎么知道?非但如此,连这河中的游魂野鬼都渐渐消失不见了。老汉在这里真是寂寞得紧啊!真想把这渡口搬到大石碑那里去,又热闹又好营生。” “老汉可曾见到河中有怪异物事上岸?”润玉转头看向河中央。忘川有魂无水,众所周知,只见那迷茫一片绿悠悠的气雾,却半点见不到世人所说的孤魂野鬼。 老汉笑呵呵地:“公子说笑了,这忘川绵延流长,老汉眼神不好,如何看得到有什么怪异物事上岸?倒不如去大石碑那处去问问看。” 润玉点点头,离开渡口,向下□□去,到了老汉见不到的地方,抬手施了大法,护住全身,轻抬一步,便跨入忘川河中。 …… …… 自天地初定轮回之日,忘川便已存在。那时的忘川,泉水从山涧上流下,清幽的兰丛鲜翠的竹林,一派郁郁葱葱。数百万年来,亿万孤魂野鬼将此处当作归宿,在其中昼夜呼号,释放怨气,怨念之毒,硬生生地熬干了忘川之清水,只留下遗忘之愿念,充作了忘川之水。 舀一碗忘川水,仰头的那一刻,涓滴不曾见,前尘俱已忘。 润玉早听说过,忘川之怨,可蚀神仙肌骨,迷乱神仙心智。 世上并没有多少神仙,愿意舍肌骨迷心智,毕竟忘川之中,除了孤魂恶鬼,什么都没有。 除了当年的她和现在的自己。 她是为了被自己硬生生斩断的情,自己却是为什么呢? 想来想去,应是为了被捆缚在宝座之上万年不能解脱的责任罢了。 耳边流淌着咕咕的水声,冰冷邪毒如蛇的寒意一下子裹挟了全身。 此时的护身术法,就像浇在烈焰上的水花儿,嗤的一下被几十万年的怨毒化成了雾气,不堪一击,白衣下的肌肤现出了一条条的血痕,连眼眶之中都布满了无法形容的刺疼之感。 这感觉让他回忆起幼年时的剔龙角剥龙鳞,那般地难熬,无法呼吸,绝望而冰冷,神智都有些儿昏乱。 越向下,越寒冷。 他闭一闭眼,在河中停了下来,不再下潜。 一团团黑色丝絮,在河中漂浮,像有生命一样,凝聚又分开,重聚又散开。 掌心伸出,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射向下方。 下方是浓稠的一片黑暗,黑暗中像有莫名凶残的邪恶巨兽翻滚,慢慢扩大,速度极其之慢,边缘部分分出了一团团黑色丝絮,不断分合。 这一处黑暗大约方圆数十丈,像一朵柔软的黑蘑菇的顶端,他恍恍惚惚地向底部潜去,口鼻中开始涌出血来,神智愈加昏乱,脑中似有无数刀枪举起落下,跟他讨要性命。 周围渐次被浓稠的黑暗包围了,连掌中的亮光都变得暗淡。 在最下方,大概百丈之处,他终于看见了一条长长的缝隙。周围是丑恶嶙峋的乱石,黑蘑菇的根茎便长在这缝隙之中。 他终于松了一口气。双手合起,收了亮光,默念口诀,移来华山之西麓,镇在那缝隙之上。那山势来得凶猛,将黑蘑菇压扁下去,四散飘摇,却依旧残而不断,从其他地方溢出来。 山石四溅,被他运指削开,揉合,补在溢出黑雾的地方。渐渐的那黑蘑菇根茎愈来愈细,但总是无法彻底阻断,这里补上了那里就溢出来。 他感到眼中模糊一片,刺痛得无法睁开,像有泪水涌在眼里流不出来,还带着血腥气。 无奈之下,他只好收手放弃。直向上飞去。 甫一露头,就有劲风扑面。 数十根黑漆漆的闪着精光的长箭,破空而至,嗖嗖之声带着火光。 蹭蹭几声,赤霄剑出,将长剑斩落。只是其中一根刁钻得歪了一下,射入了左臂。 他踏步虚空,转身看去。 一排排上满了箭矢的车布列在忘川河畔,河滩上站满了严阵以待的黑衣将士。 天空之上,横亘着一张漫天大网。 “天帝陛下,久违了。” 阵前,黑衣女魔尊傲然道,浓烈的眉眼,布满了不屑和杀气。 “魔尊,好久不见。”他微笑着,挥手隐去一身狼狈,化出翩翩白衣。 作者有话要说:爱云熙,爱润玉。请求大家给云熙打榜。 第8章 魔尊鎏英嗤笑一声,语带讥讽:“天帝真是好记性,才过区区五百年,就忍不住食言而肥,再次觊觎魔界。” 凝重地抬起了手,身后的箭车纷纷得令,拉紧了弦。眼看无数噼里啪啦带着火星的利箭,便要发射出来。 润玉初入忘川之中,她便得了消息。后来华山之麓沉入忘川,本该是惊天动地的声势,硬是被润玉压着好似小石子投入大海,不由得她更起了疑心。 联想到近日忘川之中魂魄消散的怪异之事,鎏英更是怒意滔天,她看凤兄面上不计较,不等于可以容忍天帝在自己眼皮底下动手脚。 当下匆匆点起数万魔族精兵和冥界鬼兵赶来,陈兵在此,驾起遮天网,势必要天帝铩羽而归。 她不是傻子,忘川之毒,任你大罗金仙也是难挡,死不得也总得脱层皮,此时不给他颜色看看,此后未必有这么好的机会。 何况,是天帝自己找上门挑衅,魔界只是自保而已。充其量防卫过当,凤兄也不好说什么。 那时候她并不想下杀手,也未曾想到有这个可能。 这里数万魔众,有实力和资格跟天帝过招的只有长老和妖王,数量不多,也就十来个。 天帝功力可与凤兄比肩,修行的是水系术法,众所周知,水系和土系术法,用于防守最为得力,而水系术法,更兼无形之优势,要想遁走那是再容易不过。假如天帝要跑,谁都拦不住,最多只能借着遮天网拦他一时半会。 不过,在见到天帝露面的一刻,鎏英改了主意。 天帝陛下狼狈得像是刚从血水里捞出来的破布娃娃,细看身上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死气,无比颓废。看来忘川之毒,超过她的预期,如此良机不抓住,怎么对得起无辜死去的近百万魔族子民,如何对得起她那先天不足无望修炼享万寿的女儿? 润玉如何看不出她眼里的重重杀意,提醒道:“本座所立之地,不在界碑石地界之内,算不得毁约。况且,若要兴兵起戈,本座何须孤身前来?天魔两界各有大道,同谋和平数百年,苍生因此受益匪浅,本座只愿促成,绝无意破坏!” 鎏英冷笑:“天帝仁义之心,自弑父囚母那一日便天下皆知,不必与我等魔道邪徒细说。本尊只知,天帝调华山之麓镇忘川之底,亿万孤魂野鬼无处安身,势必流离四方,怨碍人间,再次让天下人见识天帝之仁义。” 闻此言,润玉衣袖下的双手不由的握紧。弑父囚母,是他这一生永不后悔的选择,再活一万遍,他还是会这么做,世人在攻讦他之时,首先便要以此为刀刃,当真可笑,于此,他从未在乎,亦绝不在乎! “忘川的亿万孤魂野鬼,早已不知去向,魔尊心知肚明,无力寻出缘由,却非要栽到本座身上,此举殊为不智。魔尊号令魔界千万之众,手握万千生灵,一举一动皆要细细思量,率性而行岂对得起前魔尊的托付?” “我配不配得上魔尊之位,不劳陛下费心。” 鎏英瞳孔收缩,怒火高涨。 “陛下当年算计残害手足,摧残囚禁花界众芳主,为一己私欲兴不义之师,用尽种种鬼祟手段,焉知今日忘川孤魂不是为天帝所窃用,以图谋颠覆我魔界?照本尊看来,尔德不配位,不配做这天界之主。本尊今日要替天下所有被无辜枉死之人,讨回公道!” 鎏英厉声指斥,随后手一扬,上千只携带灵力的黑色火箭嗖嗖破空,如电蛇一般向润玉射来。 魔族长老和冥界妖王,纷纷升空,祭起各自法宝。 整个忘川上空,瞬时之间便如白昼,交织着各色光芒。 润玉眼瞳微缩,深吸一口气,摊开双手,掌心向上,空气裂动,万千水珠汇聚成流,汩汩涌来,在身周挂起一道闪闪发光的蓝色水幕,将他护在其中。 无数只火箭和法宝都在这水幕之中,进退不得,陷入拉锯。透明水色之中蓝光渐渐凝聚,水幕不断加强,愈来愈厚。 灵力涌动,他的脸色反益加苍白,挑眉一笑缓缓道:“魔尊,本座曾立上神之誓,永不踏足魔界,你若不明白何为上神之誓,那便向旭凤多多讨教,如此草木皆兵实在贻笑大方。今日之众不过尔尔,魔尊想要取本座之命,尚须多方努力才是!” 他倏忽握掌,水幕狂卷,将其中火箭化为齑粉,个个法宝震飞开去。 众妖王呼喊施法,收回法宝,便要发起新一轮攻击。 “慢着!”鎏英抬手阻止。 方才天帝那般狼狈落魄,一副重伤在身的样子,此时却又是如此狂妄肆意,无所顾忌的姿态,鎏英由不得心里突然闪过一念,对方莫不是故作伤重引自己上当挑起争端以毁免战之约? 此人一直心机深沉,诡计多端,昔日月下仙人提起他得一些环环相扣的险恶计策,都是她脑子想破了都想不到的! 这一迟疑,那水幕已凝聚如龙向天一冲,遮天网赫然破一大洞,他化身一道白光,穿隙而过,身后还留下他轻飘飘的话音:“本座告辞,魔尊请留步!” 鎏英怒极,许久才跺了跺脚,骂出来一句:“无耻!” …… …… 璇玑宫中,太上老君呈上一瓶丹药,道:“陛下,那忘川之怨毒积攒至少数十万年,实在非同小可,臣观陛下气色,其实并未痊愈,请陛下继续服用这五泉六灵丹七七四十九天,方可彻底根除奇毒。” 润玉伸手接过,问道:“本座若还要再下一次忘川,可有妨碍?” 那日他自忘川之底出来,本是受了极重的伤,若真和魔界之众缠斗起来,哪怕只是几十招都撑不下来,也无法脱身,只能故作狂妄之态,引鎏英疑惑才有了可趁之机,顺利脱身。回天将养了两日,已是大有好转。 老君失色道:“陛下,这可使不得。” “为何?” 老君肃容道:“陛下莫非不知忘川之怨伤肌骨动神智?如此大凶之地,岂能一而再再而三的接近?敢问陛下,这两日难道不觉肌骨时时有针扎之感?” 润玉微微点头:“非但如此,还时有心悸惊魂,恍惚无措,老君可有什么安神灵丹?” 老君忙道“有的有的。”一壁掏出丹丸来送上,口中道:“若陛下非要再去,至少也要做些防范举措,诸如护体铠甲,固本丹丸,以及宝物傍身。” 润玉一笑应了,又问道:“本座想托老君锻造一件宝物。此宝物需有万钧之力,可大可小,无定状,用于填堵缝隙,不令其中物事外泄,老君可能做到?” 老君略一思忖,问道:“陛下可否告知,要此物用在何处?知其用处才好备下材料。。” 润玉踌躇一下。老君年岁不小,有老年人通病,基本上藏不住话。 “时机未到,不便相告。老君只要知道,此物必得牢固异常,坚韧无匹,且能容我灌注灵力,简而言之,比照昔日那封印穷奇的大鼎即可。” 没有打探到信息,老君自尊心有些受伤,想了又想,抬眼偷觑润玉脸色,道:“如此,老臣需要雷公电母出手相助。” 润玉不动声色,端起桌上茶杯饮了一口,道:“准。” 他说准,老君却不动。 话说那雷公电母自从润玉登基后就万念俱灰,递了请求下凡历万劫的奏折,被润玉驳回。此后每日龟缩在仙府中惴惴不安,连当差都有些儿偷工减料头脑昏聩,该当的雷和电,尽往错的地方招呼。 普天神官心里头雪亮雪亮的,纷纷断绝与这两神仙的往来。笑话!昔年陛下差点死在三万道天雷地火之刑下,而今翻身做主,能不记仇?能不报复?谁敢逆龙鳞触天颜? 偏偏等啊等,等这么些年过去了,雷公电母还是好好儿的,大伙儿预料中的几千几百只小鞋,一只都没穿上,最多两人只是闭门不出熬瘦了而已。眼看着就要这样僵持下去千万年,老君忍不得便要借这个机会,探一探天帝陛下的心,到底是要杀要剐,您好歹放个话啊。 润玉凉凉看他一眼,嘴角微动,似笑非笑道:“本座初登帝位,便已昭告六界,从此用人不计前嫌,只论德行才干。如此明白的用心,漫天仙神竟惘然不顾,只一味揣摩猜测本座,如此冥顽不灵,也不知他们是如何飞升如何修行的。” 他给老君留了脸面,不说尔等只说他们,但老君却有些儿脸热,赞叹了几句陛下圣明,便赶忙退下去给雷公电母报信。 看老君离去,他才起身,从案头取过一个小匣子打了开来。 三日之期已到,那小姑娘此时想是已经在忘川边上等着了罢。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收获到平生第一颗和第二颗地雷,谢谢书友21505027和书友Around,tatanka的地雷。 还是不懂地雷是用来做什么的……不过,很显然是赞赏,我收下啦,再次感谢! 很高兴大家喜欢我续写的润玉的故事,有觉得不够通顺的地方,一起探讨哦。 有一个小小的请求,觉得不错的话介绍朋友一起看吧,我很喜欢被你们关注。 最后,再次表白,爱罗云熙,爱润玉,望永如初见那般美好。 第9章 匣子中躺了一片弯弯的银白龙鳞,流淌着淡淡的华光。 这一片龙鳞,是润玉幼年时从身上剥下来的那片逆鳞,与他血肉相连,于他来说珍贵无比独一无二。 这也是这世上唯一一件真正完全属于他的本命之物。持有龙鳞之人,凭着龙鳞和唤龙诀,可以即刻将他召唤到身边。 那女娃儿体弱易伤,虚火过旺,精元不足,这些缺陷完全是拜他所赐,所以龙鳞送给她做生辰礼物是最恰当不过。 只是,润玉反复思量,自己并不想见到她,那么唤龙诀也就无法传授,有危难时也无法即时赶去。他沉吟片刻,指尖微动,从心口抽出一股心血,运神通,默念口诀,注入龙鳞之中。 龙鳞化为一块龙形玉佩,与他的真身一般模样。 龙引决之下,但凡世间有任何加诸于她身上的杀伐磨难,都由他来承担。只希望能补偿一些自己的罪过。 只是,也不知她会不会将这玉佩给鎏英看,若是那鎏英认出来,会不会以为自己对她女儿图谋不轨而将它扔了。 润玉隐隐担忧,莫名生出一些恼意来。 素知鎏英性情粗放,不拘小节,没想到竟会粗放到如此地步,那般娇弱的女孩儿放出来乱跑,身边也不带个侍从护卫着。就算没有护卫,好歹给她配些厉害的傍身法宝也好啊。 对亲生女儿一点都不上心,倒是对怎么弄死天帝孜孜以求念念不忘。 润玉悻悻然。旋即惊醒,自觉好笑,人家的家务事自己哪里来的权力置喙?未免也管得太宽了些。 “来人,传司命神君董成来见。” …… …… 董成这几日其实很不好过。 缘机死太早,她的一身本领,董成还没学到三成。他在天帝跟前撂下了豪言壮语,说道盘依旧可用于推算凡人劫数,真到要用时,才发现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凡人无数计,若个个都要道盘推算才能编写出这一世履历来,那还得了?还要不要过日子?漫漫仙途,每日里下棋看云都嫌无聊,哪里能用来做这等琐碎小事,凡人何德,配得上神仙们如此呕心沥血? 所以缘机受月下仙人启发,常拿戏文话本来应付差事。人间狗血剧目层出不穷,左右跳不出那几种,假使天意是个人,那也有技穷的时候。 别说这有违天机,天机不可泄露,但是却允许变通,因为每个人心性不定,一念便是一世,你怎么知道天意给你一碗饭你就非要吃下去?你完全可以给狗吃,完全可以给乞丐吃,你自己不吃,那么你的命运这一刻便与天意不符。 这等变通之法,董成就不会。所以,这几日他忙的那叫一个人仰马翻,焦头烂额。 幸好天帝陛下早有先见之明,指了上元仙子邝露来帮忙。 董成多次暗暗感叹,这真是一个妙人儿啊! 她做事麻利,效率奇高,董成只刚露个话意,她便能领会他的想法。真不愧是天帝陛下亲自调教出的好人才。 不止于此,邝露还姿容秀美,温婉娴静,心细如发,善体人意,聪慧无比,总而言之,若问董成,这天界哪位仙女最美貌最可爱,董成的回答只有一个,那便是上元仙子。 可惜,邝露是天帝身边的人,跟了天帝许多年,虽没有名分,却一直以璇玑宫女主人主理事务。天帝与天元仙子究竟是什么关系,没有一个人说的上来。 因此董成爱慕之心始终不敢表露,只默默忍耐。此刻闻听天帝召见,竟莫名的有些心虚。 幸好天帝陛下只是问了几句不痛不痒的话,诸如会看相否,魔族之人是否能推衍命数等等,随后便递了一个匣子来命他去忘川走一趟,送一份礼物给一个女子。 刚接了,又听天帝好似漫不经心地道:“不可透露身份,明白吗?” 说实话,董成不明白。送了礼,还不说谁送的,这是闹哪样? 天帝陛下斟酌一番,才道:“若她问,你便说是笠泽龙君相赠。其他你一概不知。” 董成应了。他可不正是一概不知么?什么笠泽龙君,从来没听说过。 正要退下,天帝又叫住他,蹙眉思虑了半天,道:“也罢,你放下礼物便走,不用回她。” 这不妥吧,董成腹诽,只好应了一声是。 走几步,天帝又在背后唤他。 不知是不是看错了,董成看天帝似乎有些儿脸红,看来是为自己的反复无常而颇为难为情。 “你还是告诉她是笠泽龙君相赠吧。”天帝陛下下定了决心,“去吧,速去速回。” 董成慢慢转身,走了几步,这次天帝陛下终于没有再唤他了。 …… …… 董成这一去没多久便回来复命了。 忘川河畔,并未见到天帝所说的女子。为谨慎计,董成从上游直到下游,都搜寻了一遍。 天帝脸色有点发白,立刻又命他悄悄去魔界的魔尊府中查探动静。 董成回来复命,那魔尊正在府中与一众长老议事,商议如何应对即将来犯的天界大军。 天帝陛下默然许久,似是想到了什么,脸上渐渐的没了血色,问道:“你再去走一趟,捉个魔尊府中的下人,问问那公主可曾回来过。” 董成:“……” 天帝蹙眉,看他一眼:“怎么了?” 董成道:“臣听魔尊与一长老提及,公主并未回来,似乎今日是公主生辰。” 天帝眉目微敛,俯首看着案几上陈放的那个匣子,脸色苍白,几近于透明。 董成也不知自己有没有看错,历来冷情寡淡的陛下,眼角似乎红了一圈。 “来人,传召五德真君速速来见,不得有误。你先退下吧。” …… …… 五德真君不是一个人,是金木水火土五位真君。 润玉刚回天便命这五人点起数百仙官下界,暗中调查各处土地仙,查访是否有其他失魂症之人出现。 要说这下界土地仙数量是极其多的,一时半会儿哪里查得完,因此真君府上人来回说真君尚未回天。 润玉却顾不得了,再三再四催仙官下界去传。 好好儿要过生日的一个小姑娘,能跑哪里去?若不是出了意外,怎么会不回来?说好了在忘川边上等他,却不见踪影,也不在家中,总不至于猜到自己不会去见她而躲起来捉迷藏。 那般幼弱一个人,若是碰到了那能致使人失魂的异物……他急得心焦如焚。 也不知过了多久,终于等到五德真君来见,但润玉却不知该如何问起。 天下之大,怎么才知道她会去了哪里?哪里便那么巧,会被他们撞见?假若她已经遭了不幸,此刻或许正躺在一处无人知晓的地方,永不能再醒过来。 润玉只觉眼中酸楚,心头剧痛,悔意重得像山一样压下来,要让人无法呼吸。 “陛下,急召我等前来,可有什么吩咐?”见他失态,五德真君之首,金德真君小心翼翼地问道。 润玉摆摆手,一时说不出话来,心口气血翻涌,针刺之感袭来,从身到心都揪在一起冷得很。 五德真君甚是惊诧,对视一眼,还是由金德真君道:“陛下请保重龙体。” “本座日前曾与魔尊交手,”润玉深吸了一口气,盯着他,“偶然间听闻魔族中人亦在凡间走动。不知这几日可发现魔族中人得失魂症?” 金德真君想也不想道:“不曾发现……” 润玉刚一喜,又听他接下去道:“即便有魔族中人失了魂,若失去防卫之力,被人打死,我们未曾发现也是有可能的。” 润玉如受巨震,一脸苦涩,重复了一句:“被人打死?” 见他如此,金德真君不敢再说,陛下分明是不希望魔族中人被打死,他若再说就是触龙鳞了。 “下去吧。”呆了好半晌,润玉才挥手令他们退下。 润玉心下发冷。枯坐了很久很久。 这天下总不至于从此见不到这个人了?他无法相信。 脑中昏昏沉沉,浑浑噩噩,相遇以来的所有场景呼呼地在眼前晃过。 等到终于想起来一事时,已经是子夜丑时。 他匆忙站起,出了南天门,往昆仑而去。 上一次他来时,已经稍稍探过昆仑地形。 昆仑教众聚集之处在前山,那里殿堂楼宇极是密集,因是夜间,故而有亮光的地方十分显眼。 他在上空看了看,隐了身形,朝灯火通明的一处厅堂行去。那里传来的人声很是喧闹,像在争执什么。 “二师兄也太怕事了些。这等正义之举,理应公告天下,为何要遮遮掩掩的?”一个粗犷豪放的声音大声道。 另一个显得稍微纤细的声音慢条斯理道:“三师兄,掌门师兄闭关未出。这等关系到本教存亡的要紧大事,还是等他出关了再做决定才好。” 那三师兄似乎一下怒了,冷笑一声道:“什么关系本教存亡?六师弟,这几日你到处游说,造谣生事,你以为我不知道?” 那六师弟依旧慢条斯理:“请教三师兄,我如何造谣生事了?” “你有没有说那小魔女是魔族公主,轻易不可动她?有没有说若是小魔女有事,魔族攻来,我教不是对手?”三师兄咄咄逼人。 六师弟道:“这是实情。我并没有造谣。” 三师兄大笑:“分明是那小魔女唯恐被我们处死,才编出这些谎话来,可笑你入门修行两百年,竟被一个小魔女骗得团团转。” 第10章 黑暗中,润玉轻轻地长吁了一口气,心底一块大石终于放下。 幸好他不甘心来看一眼。也不知这昆仑教到底什么道理要对如此一个看上去弱不经风的女子紧追不放,非要置之死地。 当下不再掩藏,向前行去,直入中庭。 堂上诸人依旧争执,各执一词,一方赞同立刻将魔女处死,一方则忌惮魔族公主身份,建议囚禁观望。 他们自是见不到身边站了一个天帝陛下,尽皆畅所欲言,一口一个小魔女地说个不了,听话意,昆仑教对失魂症也有所发现,认定是魔族中人做的手脚。 润玉不悦地皱起了眉,目光微动,拢在袖中的手伸出来,骈指向着一个虬髯道士,正是那主张应立刻处死魔族公主并公告天下的三师兄。 下一秒,他略想了想,又收了回来。 身为天帝,亦不可仗势欺人,凡人无知,逞一点口舌之利,还是不要挂怀罢了。 多看了几眼那虬髯道士,将他打扮看在眼里,转身走了出去。 一出中庭,他便施法将自己变成了那虬髯道士的模样,一摇一摆向着一旁侧殿行去。 …… …… “如此,元君之见如何?” 西方世界,佛祖与玄灵斗姆元君会与灵山之顶。 佛祖面前一方水镜,澄净通透,正显出润玉变身的景象。 玄灵斗姆元君思虑良久,才道:“世态多变,观一事不若经一事。” 佛祖摇头道:“鸿蒙隐化留真言,虚空现世之时,便是论道之世。如何论道,却是天意。天意本莫测,如何全寄予一人之身,且是如此一人……” 言下颇多不以为然。 玄灵斗姆元君道:“未必只系于此一人。那缘机仙冒死泄天机,在下以为也是在天意之中。我等今日在此议事,亦是如此。” 佛祖眼底微闪。这道理难以辩驳。 他和玄灵斗姆元君皆不入轮回,不归鸿蒙,享无上境界,若就此入局干预,后果实在难以预测。 两人一起默默看向那水镜。 镜中,润玉已然寻到一处禅房前,对着一个循声而出的弟子说话,随后一前一后向某处行去。 …… …… “三师伯可是身子不适?”那弟子一面掌灯前头领路,一面关切地回头问候。“三师伯”看起来十分没精神,不时停下来,像是看不见路一般。 “咳咳。”润玉假作不适地咳了几下,用那虬髯道士的声音道:“有些儿受寒。” 他不知卿天被囚于何处,只能假冒虬髯道士,骗昆仑弟子带他去寻。一路试探了几句,似乎卿天也未受什么苦,据说还很是嚣张跋扈,一个劲叫嚷要出去。 行了一会儿,来到后山一处洞口。洞口有两弟子看守,见他来,都上来见礼。 润玉昂然道:“那小魔女如何了?可有老实了些儿?” 两弟子对视一眼,回想方才送饭时的情形,都是一哆嗦。一人吞吞吐吐道:“禀师尊,她说今日是她生辰,若再不放她出去,她娘亲便会寻来,要……” 润玉道:“要如何?” “要血洗昆仑。”那弟子鼓起勇气道。 润玉失笑,血洗昆仑,想想也确实是鎏英做得出来的事。 三个弟子见师尊发笑,都莫名其妙。 润玉正色道:“如此嚣张,着实可恨。也罢了,便容她得意几日,待掌门师兄出关再行处置。” 又像模像样地叮嘱了几句,然后转身要走。 三弟子都面面相觑,想不通三师伯跑来这样不痛不痒说几句话,究竟是何意思。 正莫名其妙,只见“三师伯”看了他们一眼,袖子一挥,登时脑中发晕,两眼一闭,躺倒地上。 山洞并不是很深,走了约数十丈,就来到一处铁栅栏前,里头隐隐约约传来女子的歌声,听起来倒是有些儿像卿天的声音。 她是在唱歌?润玉颇有些儿愕然,深感魔族少女真是不能以常理度之。 隐去身形,穿过铁栅栏,路面开始倾斜向下,越来越窄,那歌声也越来越响。 润玉下意识地隐去了身形。 在路的尽头,是一间不大的半圆形囚室,环形一侧靠着山壁,另一侧,是手臂粗的铁栅栏,上面有一层结界。 一个着浅蓝色衣裙的少女背对着他,蹲在地上,低着头,似乎在看什么。 歌声很是嘹亮清脆,像是唱的什么花和草还有狗。 若不是此时亲眼见到,只是听这声音,无论如何想象不到眼前这是在囚室。 不知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少女一下子停止唱歌,站起转过身来。 润玉粹不及防地跟她四目相对,还以为被她发现,险些心跳停了。 待看到她目光从左向右游移,似乎在搜寻什么,他才意识到其实她根本看不见自己,暗暗松了一口气。 卿天皱眉摇了摇头。她直觉有人看着自己。 “有人吗?”她试探地问道。 润玉大气不敢出。 “没人?真的没人?”卿天不信,从左走到右,又从右走到左。 虽然没人应,她依旧不死心,咬着手指,看上去十分焦急:“能放我出去吗?我有很要紧的事,能放我出去吗?” 润玉都不敢看她了。 “蛊尾何在?”卿天突然想到那只鹦鹉。 “啪” 鹦鹉凭空跌了出来,直接跌在地上,一动不动。 卿天莫名其妙,蹲下去戳了戳。 “傻帽来了,傻帽来了。”鹦鹉被戳了一下,叫道。 这声音有些儿耳熟。润玉默默看着这只鹦鹉,认出了它。 他大婚那日……彦佑留下的,那只不走运的,被他恼羞成怒干掉的鹦鹉。 “你才傻帽……”卿天恼了,“你看一下,这里有没有人?” 鹦鹉伸了伸腿,叫道:“死咯,死咯。” 随后又消失了。 润玉再看不下去了。袖中一动,化去那层结界和铁栅栏。 卿天大喜,对空拱手:“多谢多谢,不知是哪一位叔伯相助脱困,改日卿天一定重谢。” 随后便向外奔去。 润玉一声不吭地跟在后头。 才到洞外,就迎面碰上两个昆仑弟子,提着灯,想是轮值来换岗的。 两人愣了一下,刚要大喊,润玉一挥袖,两人刹时就倒下睡去。 卿天又惊又喜,转头四处看,自然什么也看不着,只好再次拱手对空道谢,道了一声后会有期,化成黑烟升空。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有事,来迟了。字数略少,明天补。 稍微改动了一下,经常发现我要写的东西忘记写进去了…… 第11章 她才一升空,方才那议事厅方向就闪起了一大片星星点点的光芒五颜六色的光芒,向这边飞了过来,四面八方远远近近传来杂乱的脚步声和呼喊声: “不要叫小魔女走了!” 卿天慌忙向天空冲去。 那片光芒来得极快,转瞬便到了近处,竟是那几个方才还在议事的昆仑教中长老,纷纷御着各自的法宝向卿天招呼过来。 润玉将手一指,一道无形的气墙抢在卿天之前向那些法宝冲了过去,给她开了一条路出来。 长老们只觉一股强悍无比的飓风,呼啸着刮来,差点将他们从半空吹掉下来,拼命睁眼看时,早已失去那小魔女踪迹。 卿天慌不择路地飞了许久,见身后并没有人追来,才松一口气,寻了一处僻静的山顶,落了下来。 此时已是寅时,夜色浓重,天上一弯小月,洒下柔和的清辉,在温柔月色的照拂下,好像连山风都变得柔和了。 “润玉哥哥,是不是你?”卿天环顾四周,月光下的双眼如星星一样闪着细碎却晶莹的光。 润玉心头一跳,退后了一步。他只是要将她送到安全的地方而已,并不想与她相见。 卿天侧耳听了很久,想从呼呼的风声中捕捉出一点儿动静来。旋即,像想到了什么,走了几步,转过身来,迎着山风,静静站着。 润玉不知道她在做什么,转过身来看她。 只见她闭上眼睛,深深的呼吸了好几下,而后睁开眼,绽开了满脸的笑容:“果然是你。我闻到你的香味儿了。” 润玉暗叫糟糕。也是他大意了。他是龙,天生便带有淡淡的绵延不绝的异香。但,若不是近身仔细闻,也未必能闻到,也不知这小姑娘怎么会鼻子这般灵敏。 卿天又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想象中的人现身,也有些不确定起来,揉了揉鼻子,想就算是他在一旁,或许是有一些特殊缘由才不来见她,实在也不应勉强,因此虽然十分失望,却也不再纠缠,再次御风而起,向忘川飞去。 润玉远远缀在身后,不敢靠的太近。 不多久,忘川便到了。下方正是他五百多年前立的那块界碑。 忘川并没有夜晚和白天之分,但魔界中人却也多数与凡间人一同作息,往常热闹的河畔上空无一人。 卿天落下,东西张望着。 润玉心下了然,这是在找他吧?摸摸袖中那个匣子,不再迟疑,转头离去。 …… …… 董成再次接了送礼的任务。 这一趟倒是无比的顺利。他去的时候那女子还在河畔石头边上转圈圈,径直上去呈上礼物,将笠泽龙君这四个字说出来,他的任务便完成了。 八卦之心让他多看了几眼这稚龄少女。他觉得还是自己的上元仙女更好看更温婉更有韵味一些,差点有点儿想不通天帝陛下怎会对这女子如此上心。 但所谓各花入各眼,兴许天帝陛下就是心爱这股子淳朴天然的乐趣。 有这少女在,他觉得自己与上元仙子的前途一片光明,因此心情十分的好,回来应对时便十分的轻松,都敢直视天帝陛下乐。 这一看,他觉着自己的眉眼与天帝陛下有些许相像——都是上挑的长剑眉,刀刻出来一般深深的双眼皮,鼻梁高挺——都是一般儿好看。甚至,相比之下,天帝陛下面容过于苍白,反倒是自己更有阳刚气一些。 听到董成回来奏报说卿天并没有留难他,润玉十分满意。 此事可以告一段落了。有他的龙鳞在,想必此后卿天的安危并没有大问题了,再与那昆仑门人相逢,他也能保她安然无恙。 润玉是个敏感的君王,即便并不抬头看一眼,只是漫不经心地看着手中的奏折,他也能凭着下首的臣属的语气,读懂他们的心思,知道他们此刻的表情。 很多时候,他自认为无须去理会,人人都有七情六欲,三心五感,做帝王不必也无权干涉臣属心里怎么想。 只是,眼下董成的欢快劲儿藏都藏不住,成功地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抬眼,不动声色看了董成一眼,心想或许那事能成了。 “陛下,若无要事,臣便告退了。”董成心急回去,奏对完毕便想走。 润玉将手中奏折往案上一丢,道:“尚有一事……” 斟酌着语气,和声道:“你觉得上元仙子如何?” 董成心里正想着上元仙子,闻此一问,一下愕然,张了张嘴说不话来,脸色瞬间涨得通红。 润玉心里雪亮,等了一等,见他还是没回过神来,便微笑道:“不必紧张,本座只是问一问。” “陛下为何……”董成十分艰难地挤出这几个字来,结结巴巴地语不成句,“上元仙子她,她很好……” “很好便对了。”润玉轻轻一拍案几,“本座与上元仙子情同兄妹,相处时日甚久。昔年本座微末之时,经历坎坷,承她多次相助,才度过诸多磨难。是以本座心中十分感激。这些年来,上元仙子一直忙于天界各种事务……” 董成听到情同兄妹四个字,登时便懂了。陛下这是给自己和上元仙子的关系定了性,听这话意,像是要给他和上元仙子保媒拉纤,不由心花怒放。 耳中听得天帝陛下接下来的话果然便是此意,主要是希望他接纳上元仙子的事业心,多些耐心尽力将她从繁杂事务中拉回来做个贤妻良母等等。 耐心听完,董成再无迟疑,一下跪倒:“臣明白。臣多谢陛下赐缘。” 这一跪倒是衷心诚意,毫无半点虚假。 润玉点点头,不再多言,令董成退下。 这些年他物色了不少人,给他们制造了不少的机会与邝露相处,均以失败告终。 邝露眼里只有她的天帝陛下,没有其他任何人。 邝露的深情厚意,他实在无法给出回报。 那年那月那日,他爱着别人的时候,她便陪在了身边,亲眼见到了他爱而不得爱得发疯爱得癫狂。 她会宽慰她,给他温暖,时刻等候着他的转身。 然而,越是如此,他对她越生不出半点男女情意来。 就好像他对那个人,也是如此,卑微的爱着,等着,却换不来半点回馈。 世上的情事,由来如此,不是非此即彼那般简单武断。 只希望这一个有着与自己相似的相貌和风度得人,能些许宽慰下邝露的心吧。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字数太少,一大早起来赶的。 不好意思啦。 感谢大家的留言和肯定,还有感谢地雷,才发现地雷居然是钱啊! 第12章 目送着送礼物的人离去,卿天心下又是难受又是失落。 这人口风太严,无论她怎么问,都是一句“受笠泽龙君之托。” 笠泽应该是一个地名,到底在哪里,她从未听说过。 卿天并不是孤陋寡闻的闺中女子,她见识了不少三教九流的魔界之众,听说了不少轶事。 她听说,上古时代,龙族曾是世间最强悍的物种,他们与很多邪恶奇兽都有过争斗,后来数量越来越少,最后整个族群都随着尊神们隐化了。现在世间的龙,都是入世神龙与其他物种通婚的后代。 她还知道,龙都是骄傲的,他们天生神力,善于变化,来往的皆是神或者圣这两级别大能,不屑于跟其他种族打交道。所以说像她的润玉哥哥这样平易近人的漂亮的龙,应该是世间罕有的。 可惜,因为自己的的莽撞和贪心,以后要再见到他可真的有些儿难了。 她深深懊悔自己不该忍不住又回土地庙去,结果却被那两个昆仑中人撞上了捉回去。 她端详着手里的龙形玉佩。玉佩晶莹剔透,发出了奇异瑰丽的光,像极了魔界的极光。礼物来了,人却没来,难道方才助自己脱困的并不是他? 她想了一想,收了玉佩,向家而去。娘亲见多识广,明日问她,兴许她知道笠泽到底在哪里。 魔界的天,一直都没有日夜之分,只是魔族中人也有需要清净修行的时候,是以,这时候家家都紧闭大门。 她翻过墙头,没有惊动其他人,蹑手蹑脚朝自己卧房行去。 “你去哪里了?”一个不满的声音在突然身后响起,把她吓得一个趔趄。 卿天直起身子转过身来,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娘亲。” 鎏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她。 她三日前就接到了旭凤锦觅的书信,说卿天不辞而别,去向不明。 她并不担心。女儿若遇到危险,那只驯化了五百多年的鬼鹦鹉,立刻便会回来报信。 见女儿身上并无异样,鎏英也不再计较,嗔责道:“你不告而别,可把你义父义母急坏了。今日还来过一趟,问你下落,还送了礼物来。” 卿天伸了伸舌头,笑道:“我去昆仑玩了。白鹭知道的,不过我叮嘱他不能说,想不到这小娃儿还是挺守信用。” 鎏英白她:“你那身手也敢去昆仑玩?不怕被逮住杀了?” 卿天道:“有何不敢?我跟他们说我是魔族公主,魔尊鎏英是我娘亲,我若少半根头发,魔尊就会血洗昆仑。” 鎏英被女儿逗的急了:“什么血洗昆仑?休要胡说,我何曾滥杀过人?” 卿天见她当真,忙改口道:“我说着玩的,说着玩的。” 鎏英十分无奈。 五百年来,她过得十分的累。 义兄旭凤将魔尊之位传给她,其实真是有些儿难为她了。 论能力,鎏英其实倒是颇具才干,打理族里事务,井井有条,论头脑,她也不是愚笨之人,颇有些机智。 但魔族中人,最敬重的不是德行,而是修为。也就是那些凡人所说的,谁拳头大,就听谁的。 鎏英区区数千年的道行,在整个魔界,前五十都排不上。魔界诸多妖王、长老、鬼王,她能使唤得动的,也就十来个罢了。 故而鎏英其实常有心有余而力不足的感受,尤其在明知天帝前来觊觎忘川之时,她能调动的居然也只有十几个长老妖王级别的人,硬是眼睁睁地让天帝给跑了。 在面对女儿卿天的教养问题上,鎏英尤其感到无力。 卿天自幼体弱,不能修炼,读书识字也是一知半解,偏偏主意极多,想法也多,性子又倔强,跟着一帮子族中汉子称兄道弟,毫无忌讳。鎏英对女儿是打不得,说不过,自己又事务繁多忙碌非常,只好一直随着她。 见母亲被自己逗得一脸郁结,卿天忙收了嬉笑嘴脸,好生撒娇讨好了一番,才把她哄得高兴一些,说道:“好了,你早些儿休息吧,明日去水镜走一趟,跟你义父义母赔个不是。” 见母亲离去,卿天长舒了一口气,掩上门,然后把自己摔到床上,掏出了玉佩,举高高地看着。 看着看着,越看越喜欢,不由地露出了笑容。 窗外,去而复还的鎏英,注视着她和她手里的玉佩,若有所思。她这时候才发现女儿身着的不是日常惯着的短打衣裳,而是一身娇柔的宫装。 …… …… 天界的南天门守卫,由御殿将军调度,都是一些极为刚直的军士,轻易不会放人进出。 不过天帝的义弟,太湖水君游鲤是个例外。 他每几年就会来天界探望天帝,因此他的脸等于就是一张通行证。 往日他都是一人前来,今日却带了一个仆从,那人看上去样貌寻常,一身绛紫色的锦袍,垂眸低眼,倒是一副老实样。 守门军士有些犹豫,不过当游鲤往他手里塞了一把充满灵力的灵石时,他的犹豫就烟消云散了。 游鲤带着仆从,一路行来,没有遇到半点阻拦,径直到了省经阁前。 天帝陛下正在里头批阅奏章,似是感觉到什么,远远地便抬起头看了过来。 游鲤和那仆从对视一眼,都整了整衣冠,快步入内,大礼参拜。 “这是何人?”润玉问道,将手中笔搁下。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气息,像是妖气,带着一丝甜腻。 游鲤道:“陛下,这是妖界狐王胡不归,与臣弟是至交好友,因有事禀报,特意央托臣弟带他上天拜见陛下。” 润玉眼风微闪,扫了他一眼。往日他们见面都是极随意的,今日有外人在场,倒是做足了样子。 “狐王?有何见教?”润玉淡淡道。妖界历来归属在魔界名下,他风闻三大妖王平素与魔尊面和心不和,今日此来莫不是要倒戈算计魔尊? 那仆从看游鲤一眼,游鲤突然会过意来,拱手告退。 待游鲤退下,胡不归才道:“陛下,小王今日此来,却是有一十分难解之事,要向陛下讨个指点。” “哦?”润玉挑眉,不为所动,“为何不向魔尊求教?本座虽承诺不入魔界,却也不曾允准过任何魔界中人登堂入室擅入天界。” 胡不归一笑,道:“魔尊乃女流之辈,不值一提。那日小王在忘川有幸亲眼见到陛下英姿,心里着实敬佩仰慕,想来只有陛下这等英明果敢之君,才配享天下敬重。” 原来那日这妖王也在场。润玉恍然,打量他一眼,心下微动:“那忘川之底,不会被他察觉了罢?” 见润玉沉默,狐王有点马匹拍到棉花里的感觉,只好又道:“小王所求教的难题,其实陛下应该也有所耳闻。陛下可曾听说失魂症?”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尽力了…… 要不要开始小虐一下? 第13章 狐族之中,有那些只化了人形,却未脱离狐性的小妖,沉迷人世之繁华,色相之诱人,因此与凡人之间多有交集。 狐王对此并未多加干预。鸿蒙之初,天道初定时,就确定了鸟兽鱼虫这些族群与凡人一般都是弱势之类,彼此之间的交集不逆天道,不应天劫。 只是这半年来,狐王座下有不少小妖,去凡人世界走一遭都奇异暴死,引起了狐王的注意。 狐王查验之下发现暴死的小妖内丹完好无损,因此初时还以为是凡人修真门人暗算,去查探了一番,发现小妖暴死之处附近都有凡人失魂之事发生,才恍然大悟。 世间生灵,皆有魂魄。妖族之魂魄贮存于其内丹,一旦失去魂魄或者内丹破裂,便立时断气。暴死之小妖既然内丹完好,那自然是魂魄被人吸走。 是谁有这般能耐,能将小妖的魂魄神不知鬼不觉地取走?小妖终究有些儿法力,并非凡人那样没有抵御之力。 狐王为此特意遣了几只小妖做饵,果然被他发现了目标。 说到此处,狐王卖关子,特特停了下来,等待润玉发问。 见润玉只是淡淡看着自己,并无半点兴趣的样子,狐王只好接着说道:“那是几个灰色的影子,速度极快,穿身而过,而后失了踪迹。” 润玉道:“只是如此?” 妖王悻悻地,欲言又止。他自是追了上去,只是很吃了一些亏,若这么直接说出来,不换点什么情报或者是允诺,未免太不划算了。 “狐王今日此来应该不是跟本座讲故事,”润玉微笑道,眼底却没有半分笑意,“究竟是何意图,便请一口气说个明白。光阴漫漫,却不是用来和殊途之人蹉跎的。” 妖王暗暗气得咬牙,只好把自己吃了大亏的经过说了出来。 原来他也是拿住了一个灰色的影子,想是因为少了润玉那层结界的保护,正要查看的时候,被人从背后击了一掌,扭头看时,只见到一个巨大的黑手一闪而过。 润玉微微点头,心底隐忧越加沉重。他只见到一个影子,狐王却见到了几个,究竟这种影子有多少个?他们究竟是什么东西,是不是来自忘川之底? 见他面色微有和缓,狐王眼珠一转,道:“陛下,小王以为,那东西与魔尊有脱不了的干系。” “哦?”润玉这下子是真地觉得惊异了。 狐王上前一步,好似隔墙有耳一样,压低了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这种灰色影子,小王五百多年前见过。那时陛下正在忘川与前魔尊交战,陛下之天龙一击与魔尊之凤舞在天相撞后,有一道灰色影子从忘川之中爬了出来,飘过小王眼前,钻进了魔尊之身。” 他说得口干,舔了舔嘴唇,见天帝听得入神,便又说道:“魔尊当时便晕倒在地。小王那时也受了重伤,动弹不得。要不然,怎么也把那影子捉在手里看个究竟。” 说完,兴味盎然地看着润玉,等他说话。 润玉艰难地张了张嘴,他知道此时自己该说些什么,只是脑中嗡嗡地有些儿乱,不知得说些什么才是对的。 “你究竟所指何意?”他听见遥远的一个声音问道。 “陛下,小王以为,那影子投身魔尊之身后,极有可能化身为现在的公主。异日无论是陛下或者是小王,若要将那吞噬魂魄的怪物彻底根除掉,难免要面临魔尊的反对。” “想那鎏英文不成武不就,只是沾了前魔尊的光,才继任这魔尊之位。我妖界上下不服者甚众,偏偏我妖界又势单力薄,难以与魔族冥界同时抗衡。小王愿归附陛下,助陛下拿下魔界,铲除奸邪还天下太平。” 润玉直盯着他,看着他的嘴一动一合,心底杀机涌现。 满怀野心,欲图上位,竟然把主意打到了一个女娃身上去。 最荒唐的是,竟然以为自己会信! 他若没见过那孩子便罢了,见过了怎可能还会信这种鬼话。 …… …… 卿天在家中睡了一夜,次日,鎏英便命她去水镜给旭凤和锦觅赔罪,顺便送一封信。 走之前,她破天荒在鎏英身边挨挨蹭蹭半天,找了机会问笠泽在何处。 鎏英昨夜无意窥探到一点女儿的秘密,心里有些明白,有心过问但又不敢说破,她自己少女时便是个直来直往的糙性情,哪里懂得情窦初开是个什么情况,只好说不知道,一个劲催她去水镜。自然,她也确实是不知道笠泽在何处。 被母亲催得没办法的卿天,无奈只好改了主意打算问义母。 待得到了水镜,还不及递上母亲的信,便发现义父义母一家要出门。问去哪里,说是要上天界,送白鹭去见伯父。 卿天一想义父义母这一来一往至少要一日,再也按捺不住,趁着义母给白鹭收拾打扮,站边上问道:“义母,您知道笠泽在哪里么?” 锦觅手上没停,“笠泽?这地方似乎哪里听过。” 卿天大喜,催她想想。 锦觅转头微笑道:“这么着急?那容我好好想想。” 正凝神思索,卿天迫不及待取出那块玉佩来给她看,指望帮她想起来,“义母这块玉佩见过没?” 锦觅接过玉佩,一丝极淡的香,若有若无地飘动着,似曾相识。一瞬间,她恍然大悟,想起来那地方,转头探究地看着义女,“这是哪里来的?” 卿天不易察觉地忸怩了一下,“笠泽龙君送我的。” “笠泽龙君?”锦觅点了点头,笑意渐渐爬上来,无法掩盖:“可是名润玉?” 一旁白鹭便要开口:“润玉,那不是……” 锦觅一下拦住儿子不让他说下去,“对,正是笠泽龙君。小鹭,去找你爹,我与姐姐有些话说。” 白鹭莫名其妙,被母亲瞪着只好去了。 “你想见笠泽龙君对么?”锦觅转头看着卿天,掌中灵力暗暗蓄势。 卿天点头。 “收好玉佩。我告诉你那地方在哪里。”锦觅道。 卿天又惊又喜,正将玉佩往怀里放,锦觅一伸手,一股白光罩下,将她化成了一朵小小睡莲。 “缘分来了,”锦觅狡黠地托着这睡莲,“谁都别想跑。”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半夜更,明天来看。 突然想到,其实这篇文,是承接了全部的电视剧情,假如有人没看过电视,会不会就看不下去呢? 当然,作者君有点自作多情,一枚新人而已,没看过电视的人是不会关注到这文的。 天帝润玉幼年时与母亲栖身之处,位于太湖之底。后来润玉之父,上一任天帝之正妻荼姚下来烧了笠泽,将润玉带回天宫。 锦觅之好友,水蛇彦佑,是润玉义弟,知道这段往事。 第14章 旭凤并不知道锦觅在做了孩子他娘后,竟然还有这么不靠谱的举动。儿子去见他,跟他说卿天回来了,他很是松了一口气。 卿天那孩子虽然早早就认他们二人为义父义母,却因着身体不好的缘故,很少出门走动,前几日来水镜,却是长这么大第一次来。谁想没呆几天人就不见了,夫妻俩个为此着实不安了好久。 牵着儿子来,问锦觅能否动身时,没见到卿天,旭凤倒也不觉奇怪,想是去哪里疯玩了。只是见到锦觅神神秘秘将一物放入袖中,随口问了一句。 锦觅笑嘻嘻地,“不可说不可说。” 想是要送给润玉的礼物罢?旭凤如此想。 夫妻俩对润玉其实一直颇有心疼愧疚之意,他们过得越是美满,越是不舍润玉形单影只。两人都是死过一次的人,经历过那般撕心裂肺的痛而后重聚相守,留在心里的只有庆幸和欢喜,很难再去记恨过往。 原本两人都是有意让白鹭拜润玉为师,给润玉带点儿人气儿做个伴,不过新近又得了一个好消息,因此他们俩改了主意,有意令白鹭认润玉为义父,若是此番润玉并不反对,他们俩就会将白鹭留在璇玑宫。 只是,看妻子将放了儿子一应衣物用具的包袱直接丢下便走,旭凤很是惊讶。 锦觅道:“白鹭别去添乱了。走罢。” 白鹭听了甚是委屈,旭凤甚是一头雾水。 路上旭凤问道:“那小鹭还认不认义父了?” 锦觅抿嘴一笑,风情万种,“自然不认了。孩子还是自家的好。” 旭凤一路都没弄明白妻子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自然白鹭就更不明白了。 一家三口顺利通过了南天门。 听侍卫报说天帝陛下在省经阁会客,三人便慢慢向省经阁行去。 旭凤自小在此处长大,而今携家带口旧地重游,那番感慨真是无法言说,为儿子解说景致都带了些唏嘘。 远远一人,低头快步行来,三人还道是仙家,避让一旁。交错而过时,那道甜腻的气味引得旭凤侧目,却不及见到其人面容,只看了一个背影。 “旭凤!” 正看那背影疑惑,这边润玉得了人禀告,早早迎了出来。 白鹭笑着唤了一声大伯,夫妻俩也与润玉见了礼。 礼罢,片刻短暂的沉默。那次大战后,他们三人这是头一回聚齐一处。往事一桩桩一件件,虽在心底放着变陈旧了,幸好也不在心里念着,让它们变深刻了。 回过神来的润玉邀三人去璇玑宫坐。一路言谈说笑倒也和谐。唯独锦觅东张西望,颇有些魂不守舍。 待到璇玑宫坐定了,拉了几句家常,白鹭便闹着要到处玩玩。旭凤示意锦觅带白鹭出去到处走走看看,临出去时,锦觅背对着润玉,对旭凤轻轻摇了摇手指。 “你去吧,我与兄长说些事。”旭凤默契地点了点头。不认便不认,妻子的话总是有道理的。 …… …… 看着母亲鬼鬼祟祟地变出一个花盆,然后摸出一朵娇艳欲滴的睡莲来放进去,白鹭很是不解。 接下来他更是不解了。 母亲揣着花盆,带着他到处走,一会儿璇玑宫的寝殿,一会儿璇玑宫的柳树下,一会儿又要去省经阁,把那花盆到处摆上一摆,然后又十分不满意地拿走,嘴里嘀咕不停。 幸好璇玑宫里本就清冷,省经阁守卫也知道她身份,并没有阻拦问话。 “娘亲,你到底要做什么?”白鹭忍不住了。 锦觅看他一眼,脸上笑眯眯地,和蔼慈祥得简直前所未见,“送你伯父一个天大的礼物。” 白鹭好奇地看那睡莲一眼,这礼物也是寻常罢了,睡莲哪里不能有,他方才在璇玑宫那星光熠熠的小湖里就看到过,“为什么不直接给他呢?是不是怕他嫌弃?” 锦觅刮了一下他鼻梁:“小小娃儿知道什么,这是惊喜懂不懂?” “哦,这睡莲名为惊喜。果真是惊喜啊!”白鹭似懂非懂。 最终锦觅还是将睡莲花盆摆在了璇玑宫里那棵银丝柳下的石桌上,然后笑意盈盈地拉着他,“我带你去找魇兽。” …… …… 璇玑宫中,润玉将接了旭凤得书信后调查所得的进展与他说了一遍,有些无关此事的地方,比如鎏英留难,狐王诬告兼投诚,他就摘去不提,只是将狐族小妖暴死一事略略带了一下,旭凤终究心地单纯,不会追究他消息来源。 听罢,旭凤也觉得忘川河中魂魄丢失必定与忘川之底的那倒缝隙相关,两人推断有怪物从那忘川之底出来后吞噬了整个忘川的孤魂野鬼,而后上了岸,流窜去往凡间祸害凡人。 只是不知道忘川两岸的魔族和冥界是否也有怪物栖身。 旭凤答应回去便让鎏英调查。 得知润玉委托太上老君锻造神器用来填补裂缝,他建议将此事告于玄灵斗姆元君。毕竟对于如何遏制失魂症一事,润玉也拿不出办法来。 润玉其实原本也有此意,两人一拍即合。依旭凤之意,即刻便要去见斗姆元君,润玉却有所迟疑。 他以天帝之尊下界干预凡人事务,一出手便沾染了至少十几个人的因果,改变了他们的命数,必招来天劫。 天劫将至,却莫测时日,无法感应。万一恰恰在斗姆元君跟前降下,前有篡位之逆举,中有天魔大战之暴行,今有伺强凌弱之妄为,叫他有何颜面在斗姆元君面前立足。 因此润玉与旭凤约定待五德星君回天,得了结果后一同去见斗姆元君。 议事完毕,两人步出宫来,迎面就遇见锦觅牵着白鹭走来。 白鹭嘴快,一下子便冲上来爆料:“大伯,娘亲说要送你惊喜。” 锦觅尴尬,深恐他漏了底,引润玉怀疑,薄怒道:“小鹭,你要不要抄书?” 白鹭吓一跳,小脸泛白,不敢再说。抄书抄的是百花经,他可抄怕了。 润玉一笑,眼底敛了漫天的星辰,只看着白鹭,和声道:“棠樾别怕,你娘亲可疼你呢。” 白鹭嘴一撇,“娘亲要有小妹妹了,不会再疼我。” 锦觅大囧。 润玉扬眉,欣然看向旭凤,笑着道:“当真?那可真是要恭喜了。” 旭凤笑道:“多谢兄长。” 将三人送到南天门离去,润玉缓缓行回璇玑宫。 沿路偶有仙侍向他注目行礼,然而,多的是冷风素景,寥廓一片。 他很不解。 天宫当初究竟是怎么建起来的,竟如此广大宽阔,雕栏玉彻,不计耗费,难道就没想到其实神仙只要有心,自己便能设下结界造一方天地么? 数万年的生涯,时时刻刻得看着这只是徒增了孤寂之感的排场,如何对修炼有益处? 诺大璇玑宫,也并没有什么人烟。魇兽啾啾地叫了两声,迎了上来。 他竟从那碧绿晶莹的眼里看到了茫然,转头便去了省经阁,直待到夜间,往昔需要他布星挂夜的时分,才回璇玑宫来。 信步到那星光湖边,银丝柳下。 没有生命的柳枝,随风飘荡,荡起了一树的声响,水波粼粼,随风轻漾,漾出了哗哗的流水声,好似都在向他说话一般。 他漫不经心地拂袖,白光过处,一壶一盏,还有一盆睡莲。 润玉惊讶地注视这睡莲。谁放在此处的,他竟不知道。 这睡莲……他渐渐蹙起眉来。 广袖轻扬,拂过那莲花瓣儿,一道白光,“哎哟”声过,一个人儿掉了出来。 第15章 四目相对之时,彼此脸上和眼中都是短暂的愕然。 一瞬过后,一起回过神来。 “你怎么来这里了?”润玉拢了衣袖,很认真地摆正歪斜的酒盏,缓缓坐下,一壁镇住被惊得够呛的心。 想必眼前的大活人,就是白鹭说的惊喜。 惊是够惊了,喜却无论如何谈不上。怎么应付这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实在是件比批阅一百份奏章还要辛苦的事儿。且容他压一压惊。 卿天也回过神来。五感被封,什么都看不见,听不见,浑浑噩噩来到此间,一睁开眼就看到深深惦记的人,这份惊喜真是非同小可。义母真是个靠谱的妙人儿。 只是看他面容神情和眼神,却像是并不是很欢迎自己。 “义母带我来的。”卿天避重就轻地不想多提被变成睡莲的糗事。 “昨日我生辰失约了,润玉哥哥是不是生我的气?”一面说一面不请自坐,与他直视。 她还是如此这般入乡随俗的热络劲……润玉垂下眼,专心地品杯中的酒,心里乱哄哄,方才的那点儿怅然,早被丢到远远地再也回不来。 抿了一口,才想起这时候分明需要茶,喝什么酒。他自觉乱了套,放下了酒盏,拂袖收了酒具,变出一壶茶两小杯,“没有生气。我原本就不会去。” 又拢了袖将茶盏放到她跟前,示意她喝。 卿天愣了一下,问道:“为什么?” 抿着那清爽的茶水,他觉着思绪也清爽起来,开始有了一点从容的疏离的笑意:“有些忙,不是那么方便。” 见少女有些儿怔忡,他心一软,反思自己是不是冷淡得太刻意了,人家什么都还没有做,什么也都还没有说,何至于就这么提防着,于是笑得开了些,和声道,“无妨,以后还有机会。” 这一笑,就像极光初现时那道最绚丽的光,就像离开魔界时见到的第一眼春花胜景,霎时之间在卿天的心里点了一道热辣辣的火流,从头到脚烧了个遍。 不苟言笑的人,就是占便宜,随便牵个嘴角,都会挠人心窝。 她木讷地看着他,渐渐地恢复了神智,开始筹划起来,默默地学着捉那茶盏,品那带点苦味的水,不露半点怯场地环顾四周,问道:“润玉哥哥,此处便是笠泽吗?” 她还不知自己的身份? 润玉想起那日在凡间她说的天帝故事,默了一默,最终还是勇敢地自己撕了伤疤,笑意吟吟地实话实说,“此处是天庭。你是锦觅的义女,如此说来,便得唤我一声大伯了。” 笑意吟吟,一脸慈祥,将狼狈不堪深深藏起来。 天庭?大伯?卿天再次呆了一下,反应过来,只觉荒谬绝伦。诚如写那些话本的月下仙人所说,世上的事,没有最狗血,只有更狗血。原本有意发展成情郎,现在变成了大伯,原本是侠义的龙君,现在是邪恶的暴君。 她只不过五百来岁,从未做过坏事,老天至于这么坑她么? 很快地怨艾完,卿天再次恢复了神智,再次精神抖擞地进入了跃跃欲试的状态。天帝恶名在外,她不在乎,还有什么大伯,这拐弯抹角的亲戚,半点血缘都没有,怎么也不能作数,非要认什么大伯,她便不认义母了,一拍两散。 “润玉哥哥”,她特意加重语气,“要我唤你作大伯,须得我娘亲同意。我父亲早逝,我娘亲对父亲敬爱有加,想来不会乐意给他老人家加一个兄弟。” 润玉一想,是这个理。想那鎏英对他深恶痛绝,哪里会准许这个大伯的称号。 卿天觉得自己占了上风,心里得意。 她是个有主见的魔族女子,看润玉先入为主地存了好感,此刻知道身份,却已经改不掉欣赏他的习惯,她觉得旧日的那些故事里的主角,完全不是眼前这目光清澈时时透着无奈,美好得像皎洁月光一样的人。她很希望有机会能亲耳听到他说一说自己的故事。 只是,好像天帝不会给他这个机会,他满心要做自己的大伯,看自己的每一眼,每一句话,都像在宣告,我要送你走。 留下来,是她第一要完成的任务。 接下来,果然如她所料,喝完了一壶茶,说完了几句不痛不痒的问候鎏英的话,润玉便起身,说送她回水镜。 卿天早有准备,委屈地说道:“润玉哥哥,我而今五百一十岁,有两百五十年呆在睡莲里,另外两百六十年呆在魔界,世人都说花花世界多么好,我却只见识了魔界的一派荒凉。好不容易来天界长长见识,你这么块便要送我回去……” 她站起来,走到他跟前,仰视着他,眼里都挤出了泪花儿,“我就这么讨人嫌吗?连半点风景都看不得?” “讨人嫌”这类话,真是杀手锏,屡试不爽,一下子挤兑得润玉惶恐不已,自我反思确实怠慢了她,口气不由得松动了,“天界其实也没什么风景……” 她敲钉转脚,乘胜追击:“你在这里看了几千年,自然不觉得美。”转头指向那棵银丝柳,“你觉得它好看吗?是不是觉得很稀松平常?我便从未见过,魔界没有花草树木。” 他随着她的手指看去,果然觉得那只是一棵稀松平常的树,而且还是假的,心里知道她说的对,但还是不得不提醒她,“天界与花界交恶,其实也没什么花草树木。这棵树……” 她小手一挥,打断他的话,“那也好过魔界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 “也好,”润玉不得不让步,“我带你四处走走。” 只是走走?卿天眼珠一转,主意立时便有了。 “不用你带我,你太闷了,我自己走走,或者你指一个人带我四处看看。” 无端被指责太闷了,润玉也是无奈,只好叫了一个女仙侍来,带着卿天出璇玑宫去四处逛逛。 一路上卿天都心不在焉。她哪有心思看风景,景致再好,走马观花也是寻常。好不容易来趟天界,不住个三五日回去,怎么对得起义母? 很快机会便来了。 雷神府邸前,有一对儿石狮子。这石狮子是雷云狮变的,性情倒是温顺,偏偏看不得人对它们使鬼脸。 侍女见卿天拍着狮子肚子赞叹好大只,便友情讲解了几句。 卿天笑哈哈连说有趣,两人走开时,她趁侍女不备,转过头来,对着石狮子拧出了出娘胎以来最别扭的鬼脸,自己觉得鼻子都拧得要掉下来了。 石狮子被她毛手毛脚拍几下肚子,早已浑身毛孔直竖,斜眼看她这番做作,当即大怒。咔嚓咔嚓,眼中冒出雷刃来,嗖嗖地射在了她脚下,以示警告。 卿天正等的就是这个,一提裙摆,往前凑了一凑。哗的一下,雷刃一下把她裙摆割走了半边,顺带刮了一下她的手,嗖地一下,血花儿就冒出来了。 卿天惊呼一声,直接靠在了侍女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爱罗云熙,爱润玉。口号好几天没有喊了。 卡文,不好意思来迟,还有一章,还是半夜。明天来看哈。 第16章 这点儿响动,一下惊动了雷公,从府里出来,一眼看破她魔族身份,斥道:“哪里来的小魔女,好大胆!” 气不顺的雷公立刻掏出电锤,便要将她电上一电,侍女想说这是陛下贵客,奈何哆哆嗦嗦结结巴巴,半个字憋不出来。 “你才大胆!”一个清雅却带着金属质感的声音响起。 “陛下!”雷公一哆嗦,手中电锤,差点没拿住,忙转身施礼。 润玉看也不看他一眼,负手在身后,行过他跟前,居高临下地看卿天,和她手上那条血口子,还有那无辜的被坑了的石狮子,不易察觉地拧了拧眉。 他就知道没那么简单。 什么四处看看,全是假的。不折腾点事儿出来,简直对不起她魔族公主的身份了。 只是看那眼含珠泪的可怜样儿,他也不好意思,也不忍心不表示一下,转头瞥雷公一眼,问道:“雷公,你以为天宫是何等地方?莫非是四处漏风的筛子,谁都可以进来?如何见到人便要动雷法?” 雷公听这诛心之言,白着脸,立马跪了,心下哀叹原来老君说陛下已放下私怨,看这样子,竟是假的,这么点大事,就要编排这么重的话,也罢,下凡去历个劫,权当放假罢了。 “本座问你,你怎地如此清闲,不往老君那里帮个手?偷懒懈怠了几百年还不够吗?”他扫那对石狮子一眼,鼻中轻轻哼出一声,“还有这对石狮子,这般易怒爱生事……放这里是迎客还是拒客?” 雷公忙不迭地将石狮子收入袖中,再三告罪。老君说要他帮忙其实也只是好心捞他一把,谁曾想陛下这是要当真,看来以后得天天去老君宫里报个到,守在那里寸步不离才是。 听陛下说“下去吧”,雷公心里大石落地,连自己府门都不敢迈,直接往老君兜率宫奔去。 发作完了,润玉又开始发愁了,就像雷公总捉摸不透他的心思,他也琢磨不透卿天的心思。 明明很希望自己陪,却又拒绝自己作陪,明明想看天宫风景,却又要找个事出来。这找事的分寸没把握好,都闹受伤了。 “你感觉如何了,我来看看。”他示意侍女退下,拾起她受伤的手,低头检视。 “我……”卿天眨巴眨巴眼,喉咙梗住了,任凭他的手握着自己的手。那手,像一块晶莹白玉雕成,骨节分明,修长秀气,指尖冰冰的,抚触着她的肌肤,有一股暖流,窜遍了全身。 她情不自禁地一下将所有算计都忘记了,脱口哀求道:“润玉哥哥,别赶我走。” “好。”他爽快地答应,兜转了半天,其实也只是这点要求,也不见得不能满足。拿她当子侄辈来看,原本也应招待一下。 世间事就是这样,抗拒一件事,最初是不能接受,而后一点一点地退后,一点一点的让步,最后就会不再抗拒。 他几乎已经忘记自己原本是要与她保持距离,原本是要守着自己的一方天地独自舔伤口,此刻一心一意地打算起怎么好好地让她高兴一下。 他把她安置在栖梧宫,名正言顺,旭凤和锦觅的义女,理当住在那里。 卿天本意想住璇玑宫,奈何润玉心里担忧天劫一事,又兼男女大防,因此寸步不让。卿天只好作罢。 反正她有的是时间,山不就她,她去就山。 接下来,润玉给她新的衣裳换了,带着她逛完了璇玑宫,然后走遍了整个天宫。他不介意旁人怎么理解堂堂天帝陪一个魔族少女四处乱晃这件事,只希望整个天宫的人都看明白了,让着她点儿,以免又闹出点流血事件来。 卿天对月下仙人的府邸十分有兴趣,那个妙笔生花爱写风花雪月的折子戏的月下仙人,已经消失了五百多年,只留下一团又一团的红线还有一箱的话本。倾天偷偷揣了一团红线,或许这红线还有点儿法力,她用得上。 逛完了,润玉觉得任务便完成了,自去省经阁做事。卿天看着他背影,想赖着跟上去,不过最后还是忍住,她也有事要做。 她不回栖梧宫,直奔璇玑宫。忙了大半天,满头大汗。 等润玉想起她来已经是辰时,天色也暗了下来。信步往栖梧宫去找了一趟没看见,走回璇玑宫来,眼前的一幕,着实让他大吃一惊。 他的魇兽,委屈地等在璇玑宫门前,啾啾地叫着,满眼热泪。身上穿了一件银光闪闪地衣裳,说它是衣裳,其实也不准确,只是两块布,分别围住了它的脖子和肚子而已。 看那布料,竟像是柳条编制的。 谁的手笔,不言而喻。 他违心地说:“还是蛮好看的。” 魇兽:“……” 卿天迎了上来,手里拿了一个东西给他看,很气馁地说:“润玉哥哥,我想编个帽子给魇兽戴,怎么都弄不好。” 魇兽在旁边啾啾一声。 倾天安抚道:“别急,帽子会有的。” 魇兽:“……” 石桌上堆满了裁下来的柳条,乱糟糟的。他飞速地瞥了一眼那棵遭了大难的银丝柳,幸好,似乎并没有少什么枝条。 倾天体贴入微地道:“你放心吧,我手底下有分寸的,不会可着一根枝去剪。” 他扶额,不知说什么好。 卿天随手将手里的半成品往桌上一放,拍了拍手,问道:“好了,一会儿再弄吧。我饿了。润玉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开饭?” 他愣了一下,自责道:“我竟把这事忘了。我带你下凡间去吃吧。” 卿天一口回绝:“不去。” “为何?” “不去就是不去,吃腻了啦。”卿天转过头。她可不上当,要是下了凡,回不来怎么办? 润玉十分为难:“那如何是好?天宫膳房也只是为宴席而设,我们仙家……” 仙家吃东西,只是意思意思,不吃都可以,哪里像魔族那么接地气儿,一日三顿顿顿不落。 卿天眼珠一转,主意又来了:“有膳房便好,我自己做!” 第17章 天宫的膳房,就像天宫一样,整个儿透着一股壮阔的豪气,豪气的同时,自然便少了相当的仙气。 大,是它的最显眼的特色。能容纳数十个厨师同时大展身手的空间,亮堂堂的,锅灶,盆罐,砧板,刀刃,调料瓶,酱料,十八般武器,一应俱全。看不清里头有些什么,膳房正中央,几个巨大的柜子悬浮在空中,冒着丝丝的冷气,下方,是一条黑色的长案,横七竖八陈列着各色刀具,砧板。 太大了!卿天咂舌,摩拳擦掌,他们魔界的禺疆宫的正殿也就这般大小,在这样广阔的空间里一试身手,是多么美妙的事儿! 润玉看她在屋子里奔过来窜过去,口中不时发出惊呼和赞叹,禁不住嘴角微牵,开始也隐隐期待起来。 天界的神仙,其实并不像传说中那样不食人间烟火。 每个神仙,都是至少上万年的寿命打底,根基好的天生仙根的,能到几万年的寿元。 这么长的岁月里,每一天都饮仙风食玉露,不辨鲜香滋味,不沾荤腥和甜酸苦辣,只有西天佛圣们才做得到,天界神仙们,是要品品美食喝喝酒,呼朋唤友推杯过盏的。 因而天界的膳房也承接了给神仙们开小灶的任务,各种珍禽走兽奇珍异宝食材神仙们自己搜罗,膳房小仙们负责料理炮制,整顿出一道道符合大小神仙们口味,极具天界特色的美食来。 当然也有一些神仙,不吭不哈地混出南天门,投身红尘大快朵颐,那些都是一些顾嘴不顾身的另类之神仙,毫不畏惧沾染因果招来天劫,其个中原由千奇百怪,不足为道。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膳房的小厨仙们早都散去歇息,诺大的膳房只有他们两人,堂堂的天界之主和魔族公主。这种搭配,出现在这处地方,这种时分,在天界应说得上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这种行径,也不知道算是什么,天界史官若来书写这段历史,难免要有些为难。只是他的污点已经够多,也无所谓再加一条。 润玉一面感慨,一面随手布了一个结界,罩住了整个膳房,他不在乎身后名,行事自主独断,但自忖做的都是大事,破天荒陪小女子下厨这样的事,怎么说跟他的天帝身份不相匹配。 卿天兴奋了半天,终于被咕咕叫的肚子催得冷静下来,到处翻找食材。润玉一指那几个冒着冷气的柜子,柜子便缓缓降了下来,稳稳地落在长案上。 打开一看,卿天有些儿失望,东西倒是不少,都是一些分割好的大块生肉,肉上还带着鳞片,还有便是一些从未见过叫不出名字的草根果蔬。她能料理得来的,本就不多,翻了半天,最后终于找到看上去像豆腐的豆腐一块,看上去像糕点的糕点一盘,看上去像胡萝卜的胡萝卜几根。 看她一脸失望,他又照例心软,提议道:“还想要什么,我帮你去弄些来。” “不必了,”卿天眨眨眼,“尽着这些来做就好。”笑话,她可是天生厨艺高手,东西虽然少,却也能收拾出两道菜来。她牟足了劲儿,要在他面前好好显摆,做一次无米的巧妇。 只是,柴火呢?怎么没有柴火? 她往灶下看了又看,每一个灶下,还有各处角落,找了又找。 润玉哑然失笑,他怎么忘记了这事,“天界岂会用那些凡俗薪火。厨仙们都修行火系术法,烹饪食物用的是与食物对应的各阶业火。因此无须准备柴火。” 卿天问道:“那润玉哥哥你呢,通晓火系术法吗?” 他道:“我修的是水系术法,只是对火系术法也略通一二,倒是可以稍稍帮上手。” “润玉哥哥好厉害!竟然能同时精通水火两种不相容的术法。”卿天由衷赞赏,“那么我们便开始吧。” 说着便卷起袖子开工了。 润玉有心想解释自己其实对火系术法并未精通,最多仅止步于四阶醇酿之火,话到嘴边又默默忍住了,听起来像是少女没见过世面随口说的话,没必要太过当真。 他从未进过膳房,亦不知诸般食物如何料理而成各种美味,只是看她的忙碌样子 ,直觉那是一件极为难人的事情。 豆腐应是世上最软的固状食材罢,怎么切起来竟要牙关紧咬,踮起脚尖,将全身力气都压在那片薄刃上?好似切的不是豆腐,竟是铁板…… 豆腐切不动,于是便去刮胡萝卜皮,看那样子也是极为艰难,每一下都像在做慢动作。 他开始担心那几块糕点是不是根本就咬不动的摆设。 当啷一声,卿天甩下手中的刀,长出了一口气。额上亮晶晶的竟然泛出汗珠来,脸色通红。 “润玉哥哥,你们天界的豆腐和萝卜,都是什么做的……”她大感没面子,却又觉得这话像是在推诿责任,于是过来拉他去长案前,撺掇他试试看。 他低头看看自己一身的宽袖广身锦衣,微微皱眉,挥手换了一身云纹米白窄袖劲装,才伸出手接了刀和萝卜。真是匪夷所思,莫非他今日是要来这里体验民情做厨仙? 他深信,此时若是让人看见他穿成这副要上战场的样子,舞弄的却是小小一柄刮刀,恐怕明日天界所有人都会私下笑歪了嘴。 卿天一面夸他穿这衣服好看,一面催他快些儿动手。他被催又被夸,有些儿手足无措,硬着头皮刮了两下,倒是不像想象中那么艰难,只用了一些力气。真是为难凡间的凡人了,区区一个萝卜,他这样层次的上神来侍弄,都要费气力,凡人可不得花吃奶的气力。 很快便将萝卜刮完,卿天又是好一阵夸奖,他直觉再这么夸下去,一会儿估计主厨都得换自己上。 接下来又是切那豆腐,他终于发觉了不对劲,这豆腐根本不是豆腐,坚韧的像胶皮糖,闻起来还有一股子又腥又香的味道。那么那胡萝卜或许也根本不是胡萝卜。 想想也是,天界膳房,怎么会存放凡间白豆腐和胡萝卜这般清淡的食物,当年即便故天后那般苛待他也不曾给过这样的伙食。这一次倒是他失于计较了。 “不如不做了罢?”他建议道。相比之下,还是去凡间酒楼下馆子更合心意,姑且不论好吃与否,至少不用穿着战衣做厨师。况且做成了,能不能吃也还两说,有的东西蕴含灵力过多,修为太低的吃了反而伤身。 卿天不答应,想了一个折衷的办法,豆腐不切了,直接水煮,加些调料,胡萝卜切成丝撒上去,盖上锅盖焖。 “润玉哥哥,现在看你的了,点火罢。”卿天拍拍手,下令道。 他默默伸手,一束三阶薪火从指尖冒出来,窜了出去驾在了锅底。现下他连厨仙都算不上了,就是个没技术的烧火小倌,穿着战衣的烧火小倌。 赶紧把这豆腐烧熟了,离开膳房,才是正经,他催动灵力,加大了火量。 卿天却没放过他,掀起锅盖,观察半天,突然道:“火太大了,水会烧干的。” “……” 过一会儿:“太小了。现在要大火。” “……” 又一会儿:“小火小火。” 他终于忍不住了,“到底要大火还是小火?” 她怯生生地,“好像就是差点火候,好奇怪……” 好吧,那就四阶醇酿之火,他二话不说,自灵台中抽出修炼的本源之水,化为烈酒,注在那火苗之上。 顿时酒香四溢,那锅中的水,沸沸地鼓动了一下,那块“豆腐”登时像化去了韧度,一下扁了下去。 卿天大喜,这应该便是熟了。又烧了会儿收了汁,起锅时,一股醇厚的酒之甜香久久不散。 “是不是闻起来就十分美味?”卿天得意洋洋,献宝似的端给润玉看。 他点点头,美味确是美味了,但能不能吃还是两说。换了衣裳,给两人身上都除了味,他便解开了结界,招来一个厨仙,细问了一番。 这块豆腐原来果真不是豆腐,是一百多岁的东海蓝狮鲸的脑,是雷公弄来吃的,据说他常常心悸多梦,食这蓝狮鲸可以安神定心,谁吃了都是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既是雷公的,那便不用客气了,三万道雷刑的利息都不止这么多,润玉随意点了点头,道:“跟雷公说,他的这幅鲸脑,本座吃了。” 厨仙不敢多言,应了声是。 端了糕点和这喷香的鲸脑回璇玑宫,润玉又泡了一壶茶,两人便面对面坐在银丝柳下,随便说着话,一起吃这搭配怪异前所未有的晚餐。 自然了,话多的那个依旧还是卿天,吃得多的那个也是她。 她的一肚子故事,说起来琐碎,偏偏口才了得,再怎么显得无趣的一件事,都能发掘出亮点来,拿来做谈资或者下酒菜,也不觉得乏味。 “润玉哥哥,你知道么,这豆腐脑,”她红着脸,伸箸,夹了一块放入口中,“我吃了也没什么好处坏处的,它只是好吃而已。” 润玉抿了口茶,“怎么说?” “我这辈子就没做过梦,”她丢下手中箸,托着两颊,定定地看着他,苦恼地皱眉,“一个梦都没做过。很是奇怪。” 润玉点点头,“这确实是少见。你娘亲带你去瞧过大夫了么?” 她摇了摇头,咕哝道:“头好晕。我是醉了吗?” 润玉一怔,醉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按时更了耶,庆贺一下。 所以,可以安心睡一整个晚上了。大家好好休息哈。 今天重温了润玉第二次真身的片段,我很不争气地哭了,润玉看着锦觅的时候,眼中饱含着对她的爱的祈求,想要得到她的温暖,我想再怎么铁打的心,应该也会不舍地融化了吧 第18章 润玉试了一箸,并没有吃出半点酒味来。 只是看卿天的样子,确实有些酒醉之意。虽然坐得稳当,两颊却是晕红一片,蹙眉苦恼的样子自相识以来从未见过。 想是方才他用了醇酿之火,烈酒的味道钻入了锅底渗入了鲸脑中?他想不明白,火系术法终究不是他的专长,或许哪个地方出现疏漏也未可知。 “你累了,要不要回去休息?”他将那盘肇事的鲸鱼脑拿开。 她定定地看着他,眉间渐渐展开,像是忘记了方才正在苦恼的事,眼中倒映出粼粼的波光来。 “润玉哥哥,你真好看。”她偏着头,放开了托着双颊的右手,直直地伸出来,好像要摸他的脸,半途中却又失去了力道,落在了桌面上。 他可以确定,她确实是醉了,“你醉了,我送你回去休息。” “我没有醉,”她抬手拍了一下桌子,很不满,口齿伶俐得不像话,“你别动,你动了我都看不清你了。” 他只好正襟危坐,眼眸下垂。被看得手足无措,尴尬又狼狈。 “我见到你的第一眼就喜欢你。”她微笑着看着他,眼里渐渐雾气弥漫,像烟波渺渺地湖面,忧伤沉郁,“可是你不喜欢我。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他应该也是喜欢她的,只是他的喜欢,有可无也可,先入为主带了一层愧疚和拒人于千人之外的疏离,随时准备脱身,是一种惊弓之鸟的喜欢。而她的喜欢却毫无保留,热情得如同艳阳,照得人没有半点藏身之地。 他们的喜欢根本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无所谓地说着,“没有关系。不喜欢我,我还是要喜欢你。说不定有一天你就改主意了。” 他的心尖一颤,酸楚一下子毫无预兆地冒了出来,堵住了他的胸口。 他再也坐不住了,起身扶她,“你累了,我扶你回去休息。” 她却一手推开了他,“不要。我想一直看着你。” 他哄道:“明天再看也不迟。” “明天?”她被他半拖半扶地站了起来,脚下却是一软,差点摔到他怀里。 “头好晕……”她口中抱怨着,大睁着眼,尽力地看着周围辨认方向,咦了一声,“什么味道这么好闻!” 她嗅到了他身上的味道,转过头来向他一扑,这下子全钻到了他怀里,将脸埋在那层层叠叠的衣衫里,陶醉地叹了一声,彻底靠在了他身上。 他窘极了,捉住她的肩膀轻轻向外推,才一动,便觉得身上一紧,被她双手环抱住,“我喜欢这味道,我喜欢你,让我抱一会儿。” 这下两个人紧紧贴到了一处。 “你……”血一下子冲上了头。他眼前有金光闪过,像是一个闷雷狠狠敲在他的头顶。 扶着她双肩的手,不知该往哪里放,全身绷紧,动也不敢动,整个人站成了一根顶天立地的柱子。 一股像莲花的清香从她的头顶她的身上飘了过来,像迷药似的让他也开始头晕。 他自然可以使出法力来把她推开,或者把她催眠了送回栖梧宫,只是,他觉得不忍心。 被她这样抱着,于自己是一种束缚,让自己不自在,可是于她却是一种欢喜的事,若是将她强行隔开了,万一她醒了想起来,是不是又要觉得这是一种嫌弃的表现? 不喜欢与嫌弃,他觉得是不一样的。或许初见的那一刻,他是嫌弃她的,只是不知什么时候起,这种嫌弃变成了无奈,无奈变成了习惯,习惯最后变成了纵容。 她安静地靠着,呼吸着,好像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听到了一种窸窸窣窣像是抽泣的声音,他很不安,“你怎么了?” 她的双手在他背上摩梭着,哽咽着说:“我真的很喜欢你。” 这句话百转千回,好像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带着执着的回声。 他不敢接话。 任凭她这样长久地抱着,身上最柔软的地方都贴着他,手还在背上逡巡,不能动也不能说,真是对他的一种漫长的考验。 他忍得十分辛苦,全身都在哆嗦,握在袖中的手在颤抖。 耳根,终于忍无可忍地烧了起来,烧得他失去了神智,轰隆一声一条沉寂数百年的龙在心里苏醒,缓缓露出了缱绻的样子。 他下定决心,温柔地揽住了她的肩,微微弯腰,将她打横抱起来,大步向寝殿走进去,轻轻将她放到床上。 她含着泪,松开了手,却又攥紧了他的衣袖,“别走。” “我也喜欢你。”他开口说道。 她抬起了长长的睫毛,讶异地看着他,迷离的泪眼柔情款款,让他几乎无法呼吸。被人喜欢和喜欢一个人,感觉这么美妙,他很想说些什么,却只是无言的伸出手,抹去了她的泪。 他的心,走过了漫长的荒凉,无尽的黑暗,肆虐的风沙,终于找到了一片山花浪漫的青草地。 …… …… 天界的神仙们,都是几万年的人精儿。他们一下子就注意到了天帝的不同。 上挑的眉梢,含笑地眼神,微翘的嘴角,和煦的话语,全身上下都散发着一种容光焕发的喜悦。 联想到今早听到的消息,仙官们都会心会意地互相挤眉弄眼,一副了然于心的样子。 听说陛下宫中突然来了一个小魔女,这小魔女厉害,一来就害得雷公天天去老君府上烧火炼丹,还关了石狮子禁闭。晚上还和陛下一起去膳房吃夜宵,把雷公的鲸鱼脑,破军的木腰子,还有嫦娥的桂花糕都给吃了。 想必吃了夜宵后还很是做了一些不可言说之事?不然为何如此春风满面? 原来以为天帝陛下乃是千年铁树永不开花,积年隐疾难振雄风,而今看来,陛下竟是看人下菜碟儿,非是不能也是不为也。这满天的仙女,都没有拿下天帝陛下,真是天界之耻啊! 真想见识见识这破了陛下几千年的功的小魔女,究竟是长了怎样一副千娇百媚的样儿! 众仙传音过来又过去,八卦之心熊熊燃烧,完全无法遏制。 看陛下早早就议完事回宫去,众仙中那些胆大的女仙,女仙们当即决定,轮流去璇玑宫前散步。总归会有一个能见到小魔女真容。 邝露见女仙们闹腾,心里也是发苦,想了一个由头,便径直往璇玑宫来。刚进宫门,就听到一阵极为清脆的笑声。 她心头更是苦涩,那笑声简直可以说得上是放肆了,整个天界都不会有人这般高声狂笑。她自小到大也未曾这样开怀大笑过。 循声找过去,只见星光小湖边,魇兽和一只五彩鹦鹉齐齐躺在地上动也不动,一个女子背对着她,笑得乐不可支。 她的天帝陛下,站在一旁,温柔地笑如清风明月,眉眼间柔情一片,像一道皎洁的月光,洒向了那个女子。 她听见了自己的心冰成了一块又碎了一地的声音。 “陛下。”她上前见礼。 天帝笑容未收,看向她,“邝露,你来得正好……” 那女子也转过身来,笑着与她四目相对。才十五六岁的样貌,精致如画的眉眼,稚气又聪慧。 她先笑着道:“邝露姐姐好,我叫卿天。” 天帝道:“卿天乃是魔尊之女,魔界骄阳公主。” 难怪如此放浪形迹。邝露福了一福,“公主殿下。” 天帝道:“上次那种云纹冰丝料子可还有,”他看了一眼倾天,“若是有就取来给卿天做几身衣裳。” 邝露应道:“有的。我这便去取。” 看着她的背影,卿天赞道:“润玉哥哥,这邝露姐姐好生漂亮!” 润玉不以为意,转头指着地上的魇兽道:“快起来,别装死了。” 魇兽一动不动。卿天大笑,“没决出胜负,他们两个都不会起来的。” 润玉宠溺地看她一眼,笑道:“你若不叫他们起来,他们要在这里躺一天罢。” 卿天眨眨眼,“不会的,润玉哥哥要不要同我打个赌,我堵魇兽会输。” “哦,赌注是什么?” “我想想,”卿天歪着头想了一下,随即眼睛一亮,“我若赢了,今晚我便来璇玑宫住。璇玑宫热闹。” “不行。璇玑宫不安全。”润玉摇头。 昨夜之事,卿天睡了一觉起来便忘记得干干净净。他被揪着袖子在床边坐了一夜,看着她熟睡的样子,满腔柔情无限缱绻。 撩拨完就睡着的人浑然不觉那时的他情意初动,爱念汹涌,那百般忍耐的滋味是折磨也是享受,他期待终有彼此托付的一天,那一天他盼了千年万年,他愿意为之九死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我只想说,我真菜,我菜菜菜。 爱罗云熙,爱润玉。 感谢大家不离不弃 第19章 煌煌天界,天帝的居所,竟然有不安全这个说法! 卿天惊奇道:“润玉哥哥,璇玑宫怎生不安全了?你不是骗我吧?” 润玉笑了,去石凳上坐了,沏一杯茶呡一口,然后反问道:“你平生最怕的是什么?” 卿天想了想,说道:“我怕睡着。” 这下轮到润玉惊奇了。昨天看她睡得倒是很香,并未有什么不安啊。 卿天解释道:“我有半辈子的时光都在睡莲中虚度,出来后便特别怕睡着,我好怕自己一睡不起。” 原来如此,润玉满怀歉意,点了点头,柔声道:“我原本以为你会怕惊雷。过来,坐一会儿歇一歇。” 芝兰玉树的样貌,柔而不媚的神色,像一道白月光,晃得她心一跳。 她的润玉哥哥真的太好看了。好看得让她都生出自惭形秽的心来。 她半点记不起来昨晚醉了之后的情形,更不知道自己已经攻陷了他的心。今日一睁开眼便见到了他坐在床边,还以为自己昨晚大闹了一通,因此为之惭愧了很久。 只是自那以后,她就觉得她的润玉哥哥好像变了个人,不再是不苟言笑的古板神情,他不管是说话或者是走路,哪怕只是看自己一眼,身上从里向外都透着一股子欢喜之意,像春风那样醉人,像月光那样静好。 她着迷得如堕蜜罐之中,开始琢磨怎么向他表白自己的爱慕之心,听着他那柔和温润的嗓音,几乎像被一支洁白的羽毛在全身拂过一样舒服。 只听他道:“我们天界神仙日常修行常有境界突破的情况,每当此时,天上必降雷霆手段作为警示和考验。通常这时候若是有人在附近出入,难免会受到波及。你看我璇玑宫都不敢留人伺候,便是这个道理。万一夜半时分,天雷突降,人尚在睡梦之中如何来得及走脱?” 她对他的信口胡诌深信不疑,脑中朦朦胧胧地只是颇感遗憾,自己的修为几乎可以说没有,自然不能留在璇玑宫添乱。 只是,什么时候能找到机会向他表白自己的心意呢? 她看他的神情,觉得他现在是喜欢自己的,只是,要等他说出来,想来要很久。娘亲说过,天界的人,没有自由,古板的很,一大堆的天规法度,动不动就要受罚,赐婚在天界都是常事,由此可见,男女之间的喜欢不见得能随心所欲。 何况,做天帝,又长得这样好看,有一些儿矜持也是该当的。 只能她来主动表示了。那么不住在璇玑宫,这样青天大白日的就说出那句我喜欢你,是不是太没有遮拦了些? 她犹犹豫豫,左左右右地思量,一肚子心事。 润玉见她神情,知道算是把天劫一事圆了过去,心下松了一口气。 作为神仙,哪一个没挨过几道天雷?每一次伴随着境界的突破都有一场大的天劫。只是这种时候的天劫,性质还算是历练,挺过去便是飞跃。而干预凡尘沾染因果所承受的天劫,那性质却完全是惩戒。受牵连的人越多,惩戒力度越大。 他原本应当去某一处无人的僻静之处,心无旁骛静候天劫来到,以他的修为加以一些手段防护着,要想平安度过应不是难事。 只是,此时此刻的他,就像一个饮鸩止渴的亡命之徒,若要叫他舍下刚刚尝到的两情相悦的甜蜜滋味,去守在某一处山谷静静地等天劫,那是万万不能的。 他脑中认定此时是两情相悦之时,其实终究还是一场误会。 酒后的倾诉,只搅乱了他的心,牵住了他的人,对卿天来说,他的这个人,他的那颗心,依旧还是如同雾里看花一片迷茫,她完全的不解风情,依旧认为自己是单相思。 只是对他这样一个从未品尝过甜美情意,一直在渴求和付出的痴人来说,这样的不解风情几乎已经是毕生难以企及的美梦,珍之爱之尚且来不及,唯恐自己说出一句错话将这美梦打碎了。 两个傻傻的人,面对面傻傻地坐着,心里含着那句“喜欢”却不知如何说,各自柔肠百转,徒然生出一些欲说还休,乍惊又乍喜的情思来,那股子酸涩甜美之感流连不去,真是销魂到无以复加。 这样岁月静好的画面,鹦鹉和魇兽哪里懂得,纷纷都看不下去,一起从地上起来。 鹦鹉飞到她肩上,魇兽走到他身边,彼此不搭理,斜眼看对方,哼地一声,下次再决胜负。 被它们一闹,两人尽皆一笑,醒过神来。 润玉轻轻清了清嗓子,转头垂下眼看魇兽,轻抚着它的脖颈,微笑道:“你今天可玩得高兴了?知道要感谢谁么?” 魇兽啾啾叫了几声,润玉嗔道:“那还不去表示一下谢意。” 魇兽会意,低下头,滴答滴答走近卿天,用头蹭了蹭她。 卿天甚是欢喜,“不用客气。蛊尾也很开心有伴儿一起玩。” 蛊尾怒道:“傻帽!不要!” 魇兽:“啾啾!” 蛊尾:“傻帽!傻帽!” 魇兽“啾啾!啾啾!” 润玉:“……” 卿天:“……” 正吵闹不休,有兜率宫仙童过来,请润玉去老君处议事。润玉责怪了魇兽几句,随后就去了。 卿天收了蛊尾,随魇兽信步在宫中四处走了走,无意一扭头,便看见宫门处有三个探头探脑的人。 她走了过去。 原来是几位貌美如花满身仙气儿的仙官。 “请问几位仙女姐姐,有什么指教?”卿天并不怯场,拱了拱手。 仙女们早已将她从头到脚打量完,互相传音入密评品了一番,都觉着这少女稚气兼土气,想来没什么心眼,正适宜探探虚实。遂一起笑着见了礼。 为首的何仙官,捏一手帕,看上去特别的优雅贵气,道:“小仙与这两位仙女是至交好友,听闻魔族公主来我天界做客,心下甚是景仰,因此特特过来求见,想不到公主殿下竟是如此的青春样貌,平易近人,真是让本小仙羡慕不已,也敬佩不已。” 她这话说得动听得体,卿天也不觉有异,将她们让进来。 璇玑宫自润玉入驻以来,冷清了几千年,他未登基前,门庭冷落,登基后,亦是人烟稀少,因此偌大的宫殿,连个会客的地方都没有。 卿天只好将他们请到镜湖边石桌上坐了,四人一桌,倒也刚刚好。 几位仙女都又是激动又是嫉妒。她们何曾有机会能入这璇玑宫来做客。天帝未登基,他们看不上,天帝登基了,他们没得看。只是,人都是如此,自己不稀罕的若是别人得了去,心下都会不快。 于是看卿天的眼神便有些不善,旁敲侧击了半天。卿天不是凡间话本中那些傻白甜可比,她毕竟跟邪魔之流打交道两百多年,渐渐听出话意来,眼珠一转,从怀中取出来一朵漾着紫色柔光的五瓣睡莲来,道:“原来几位姐姐是想知道卿天都有哪些本事啊?这简单啊,姐姐们看这睡莲。” 何仙官奇道:“这睡莲有什么稀奇?” 卿天神秘地道:“我这睡莲,可是斗姆元君所赠,普天之下仅此一朵。名曰解忧莲。所谓解忧,意思便是能读懂你心思,把所有不开心事情都吸走,只给你留下开心的事情。” “我们哪有什么不开心的事情?”几位仙女对视一眼,尽皆不信。 “好罢,各位姐姐既然不信,卿天就来献个丑,给姐姐们瞧瞧解忧莲的厉害如何?来,都伸一根手指出来!”卿天笑眯眯地,将睡莲随手一放,睡莲便悬在了空中,缓缓吞吐着光晕,花瓣颤巍巍的娇艳欲滴。 几位仙女们将信将疑各伸出一根娇滴滴的食指来,依照她的指点搭在那睡莲花瓣上。 “姐姐们别动,闭上眼睛,让卿天来看看。”卿天肃容,抬双手,骈两指,点太阳穴,闭目凝神,轻声念道:“收!” 睡莲一下大放光明,花瓣先是一收,一道黑气从仙女们指尖溢出被吸入花瓣之中。 仙女们脸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随即面色转换,变为一脸的愉悦,似乎沉迷不能自拔。 卿天依旧闭着双眸,微微点头,嘴角渐渐上翘,许久才轻声道:“原来如此!好罢,那便放!” 睡莲一下张开,一道比方才粗一些的黑气滚动着从莲花瓣上钻入了仙女们的指尖。 仙女们一下子都花容失色,停了一瞬,齐齐惊呼出声,睁开了眼,像被针扎一样收回了手。 “哇”的一声,何仙官当即哭了出来,泪流满面,似是想起了什么心痛欲绝的往事。 其他两位仙女也都流泪不止,抱做一团。 卿天收了睡莲,一脸无辜地劝道:“姐姐们这是怎么了?怎么哭得这么难过,卿天都要不忍心了!” “你!你!简直是恶魔!”何仙官啜泣着,手指发抖,指着卿天。 “咦,我确是魔族中人,姐姐说得不错!”卿天笑嘻嘻的,满不在乎,谁让他们打主意打到她的润玉哥哥身上的。 何仙官气急,怒而站起,同两位仙女拂袖而去,一面走一面流泪,好巧不巧的在宫门口迎面遇上了天帝陛下,尽皆难堪至极,连礼都忘记见了。 润玉莫名其妙,问卿天道:“她们怎么了?” 卿天抿嘴一笑,笑得可爱至极:“没什么,几位姐姐都想起了一些伤心往事。” 作者有话要说:征求意见:是要大虐还是中虐还是小虐,是要10万字还是15万字还是20万字。主线已经完全确定。就是犹豫啊…… 昨天和今天都有在改文,有一些过于啰嗦的无关的内容我都砍掉了。 有可能造成失误,请大家勿要介意,有发现前后矛盾的提醒一下作者君吧。 因为章节无法删除,所以把第五章和第六章锁定了。不需要看第五章和第六章。 这是作者君第一本言情文。作者君性情中性,所以谈情说爱,真是痛苦之极,反复代入代入代入,非常痛苦。 看剧只是偶尔落泪,写文天天落泪!啊啊啊啊啊啊,言情小说都是这么写的吗? 最后,请各位看文的亲们,我爱你们,请帮忙去果酱打榜,请不要偷懒,只要一点时间就好!感激罗云熙为我们创造了这么美好的润玉,我们一起努力吧! 爱罗云熙,爱润玉! 第20章 “必定是你顽皮了!”润玉宠溺地微笑着说,几位仙女哭得妆容都花了,哪里是想起伤心事那么简单,想必都在卿天这里吃了亏。 仙家们多数都是性子沉稳,极少在人前流露心底想法,尤其是心里不快时也会顾着形象和颜面,对自己多加克制。也不知这毫无修为的小人儿什么手段,能让这帮至少活了一千年的仙家如此失态。 卿天哼了一声,大咧咧地承认了下来:“我就是给她们吃了点小苦头而已,算不上什么。谁让她们都不是好人,一肚子坏主意。” “哦?”润玉失笑,“什么坏主意?” “反正就是不怀好意。”卿天气哼哼的。这个坏主意怎么好意思说呢,个个都想当天妃,都以为她傻的,满心想跟她套话打听天帝陛下喜好。 她这番气恼得红了脸,看在润玉眼里越觉她可爱有趣,想了想才故意道:“那么你还是在生气?也罢,我令她们来跟你赔不是。” 魇兽在一旁啾啾两声,看样子甚是赞成。 卿天对他玩笑话当了真,忙道:“不用不用,我没怎么生气。” 润玉故意蹙眉道:“真的不用么?” 卿天:“真的不用,我并没有吃亏。反倒是她们……”想起方才一幕,忍不住又笑出声来。 润玉凝视她许久,眼底柔光脉脉,渐渐展颜笑了,点头道:“好!那便放他们一马罢!” 他这一笑,如一波清泉,粼粼的荡漾开来,卿天眼一花,心一热,红着脸情不自禁道:“润玉哥哥,我……”喜欢你三个字到嘴边,打了个突,又吞回去了,昨天还对她自称大伯呢,若是听见自己说喜欢他,会不会一下吓到了送自己走? 润玉扬眉,疑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她摇摇头。 见她红着脸吞吞吐吐,润玉心里微微担心。许是她在不满那三个女仙来访?或者那三人说了什么让她多心之事? 略一思忖,笑道:“你知道么,我这璇玑宫素来冷清,少人登门,五百多年来拢共才招待了四位客人,你是第四个呢。” 卿天注意力一下被吸引住:“那前面三个是谁?” 他眼波轻荡,瞟她一眼,拢袖换了一壶热茶,为她倒了一杯,轻描淡写道:“哦,那三个你也熟,你义母一家三口啊。过来坐,喝茶。” 卿天呆呆地,不知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事,随口问:“那其他人都不来看你吗?” “这里冷清,其他人都不爱来。” 卿天想了一想,表示怀疑道:“方才几位仙女姐姐进来便非常欢喜,四处看呢。” 润玉一下将锅甩给了魇兽:“想来她们是看到魇兽很喜爱。” 魇兽莫名背锅,啾啾两声,在卿天身上蹭。 卿天摸了两把魇兽,问道:“那润玉哥哥喜欢热闹吗?” 润玉淳淳善诱:“我自然是不喜欢太热闹的。有你,蛊尾,还有魇兽我觉得就够了。” 卿天终于回过神来,喜滋滋地入了他的局:“我也这么觉得。” 见她自我感觉这么好,润玉才放下心来。 过一会儿,卿天又忍不住八卦道:“润玉哥哥,方才那三位仙女姐姐是不是何姐姐官最大?” 润玉怕她纠缠,一下便彻底将自己的好记性甩到十万八千里:“我跟她们不熟,名字都叫不出来,面生得很。” 卿天吧唧吧唧嘴,很是遗憾,转了眼珠,道:“润玉哥哥,想见识一下我的本命法宝么?” 润玉兴味盎然道:“哦?你修为尚浅,用得了法宝?” 卿天得意洋洋取出那朵睡莲,放在空中,道:“这睡莲养了我两百多年,是我的本命法宝,自然用得。” 润玉仔细端详那睡莲,赞道:“这睡莲品种与平常的好象不一样,看上去更精致些。” 卿天道:“它名叫解忧莲,像这魇兽吞梦一样,它能吞忧伤的烦心事。润玉哥哥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让卿天为你开解一下。” “解忧莲?”润玉重复了一遍,想笑说这名字取的好,随即想到魇兽能吞梦,或许这解忧莲真能吞伤心事。突然一时心思恍惚,都没有去琢磨鎏英与暮辞怎会生出一朵莲花来。 卿天以为他不信,兴冲冲地道:“真的,方才我本来可以为三位姐姐解了烦忧,谁知道她们……总之,不管多大多难过的事,我都可以给哥哥消了。” 润玉摇头,笑着推却:“不必了,我怎会有烦心事。” 见卿天还要再说,润玉忙起身道:“好了,你是不是觉着有些饿了,我带你去凡间走走找些美食吧?” 卿天咬唇道:“我不去,去了你就不肯再带我回来。” 润玉举手道:“润玉以上神之名发誓,只是带你去玩玩走走,完了必定带你回来。” 卿天莫名,虽然觉着就这么一件小事何至于就要立誓,也只好把莲花收了,终究还是欢欢喜喜随他下界去。 …… …… 苏湖熟,天下足。 江南之地富庶,尤以苏杭为最。 富庶之地,即便是冬日也不觉有多萧索,市集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各色小摊,街面上一溜儿摆开,生意十分热火。 卿天与润玉缓行于人流之中。两人身上的天魔两界印记各都封了,相貌也略作变动,因此一路下来都是风平浪静未生波澜。 卿天东张西望,甚是欢喜。人流涌动,不时将她与润玉挤在一处,润玉便伸手将她护在身畔,不让人碰及她身,那感觉着实甜美得紧啊,她高兴得要飞起来了,有时还故意往他身上靠一靠,偷看他生不生恼。 润玉一路微笑,由着她闹。 行至一处名为“醉月阁”的酒楼,卿天指着道:“就这里吧。” 润玉停足,转头温言道:“那可要说好,小酌两三杯即可,不得过量。” 卿天吐了吐舌头,保证道:“那是自然,我跟哥哥在一起,欢喜得很,不喝酒。” 两人去楼上窗边僻静位置落了座,点了些小菜,慢慢吃着。 此番境味,与数日前那匆匆一会,是大不相同。 虽是没有完全地彼此互诉衷情,得到对方的回应,自己却都已经是胸怀了满满的情愫,眼角眉梢都是风光无限,自己都会生出甜酸交织的滋味来。 情到深处反而无言,东西吃在嘴里也都不辨滋味,两人不时对视一眼又掩藏不住笑容地由衷喜悦。 正心不在焉,楼下街道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引得卿天伸出半个身子去看。 润玉亦转头望去。 只见一男子四仰八叉地躺地上,昏迷不醒,身边散了一地的饼和两个筐,想来是突然晕倒,周围围了一群人,指点几句,随后将他抬到一边,便各自散去。 片刻之后,便有一妇人哭天抢地的奔过来,趴到他身上哭泣。 卿天立时便要起身,急急地道:“那人没死,还有气儿,怎么不送医馆呢?润玉哥哥我们去看看吧。” 润玉摇头道:“看了也没有用处,这是失魂症,无药可医。” 卿天道:“你也医不了么?你不是天……”她收了口,盯着他,“无药可医是什么意思?” “就是以后再也醒不过来,却死不掉,除非肉身衰老而死。”润玉垂下眼睑,淡淡抿一口酒,他一见到那男子倒地,便已经解了自己的封印放出神识在附近扫了一圈,毫无所获,也是他太大意了,若未封印神识,或许能赶在那个邪物出手前拦住。 见他像是无动于衷的样子,卿天有些着急,还是不信他没办法,又低声问道:“真的没办法吗?是因为魂魄归属我娘管辖的缘故?” “你先坐下,听我解释。” 润玉斟酌着道:“失魂症这事,我已经在查了。但此时我们管不了,一则是人有天命,冥冥中早有定数,我们干涉了一时,也保不了他一世,管了他这事,其他人我们管不管?二则,失魂症,便是有邪物将他的魂魄吞了,除非我们拿到那邪物,或许可以逼它吐出来,若是它已经将魂魄炼化己用,那也是无用。” 见她眉头皱紧十分不快,便问道:“你为何非要帮他们?” “我想起了我娘……”卿天有些儿难过。她尚未出世父亲暮辞就亡故了,母亲鎏英惦念父亲,舍不得他一生坎坷,来不及见到女儿出世,甚至不知道有个女儿在人世,心痛了几百年。她是解忧花的性情,最见不得至亲心伤痛苦,由此及彼,故而对这样的场面尤为不忍。 润玉默然,良久道:“你不要难过,我定会将此事妥善解决,总有办法的。就算我没办法,我去求斗姆元君,她必定会出手相助。” 他们正低声私语,忽听“啪”的一声,酒楼中另一个角落桌上传来一声瞧桌子声音,随即一人兴奋地道:“此话当真?若果真如此,真是苍天之大幸啊!” 两人看去,只见那边墙边桌边坐了两个人,一个做富家公子装扮,另一个却是个六十来岁的道士,面白须长,倒有些仙风道骨的样子。 方才拍桌说话的却是那富家公子。 道士抱着手中的浮尘,一脸悲天悯人,叹道:“只是可惜那昆仑教创派上千年,教中多少德高望重的道中名宿,多少天资绝顶的弟子,竟一夕遭此毒手,真真叫人扼腕叹息了!” 卿天听着还不觉什么,润玉却是心一凛。 昆仑灭教了? 第21章 润玉心中一片惊疑。他下界来救卿天,也就在两天前。偌大一个教派,竟然两天就被人灭了?莫非是魔界中人听说卿天被囚而越界过来惹事? 又或者,与他的出手有关? 他低声叮嘱道:“我现在过去打听一下,你若听见些什么不可发作,等我回来。” 见卿天点头,他略整整衣冠,上前作揖道:“两位兄台有礼了。” 那两人见他气质从容眉目清雅,第一眼便生好感,客气拱手道:“有礼有礼。” 润玉道:“在下姓簌,旧年有一家中长辈,拜一昆仑道长为师,随他去了昆仑。而今已经过去了三十年,方才在下无意听得道长称昆仑教全教上下似遭不测,心里惦念,不知,”他停下来,诚恳望向那老道,“那昆仑教可有人幸存下来?内情究竟如何,能否指点一二?” 老道阅历丰富,第一眼觉得这是一翩翩佳公子,多看几眼才觉他身上似有一股威压,气质又清贵,双目有神,隐有华光,分明是有些来头的,但以他修为和目力却又看不出深浅,不由暗暗纳罕,有心结交,请他坐下细说。 润玉也不推辞,大方坐下。 原来这昆仑灭教却也就是昨日之事。 话说数日前,一自称魔族公主的女子潜入昆仑圣地冰泉,打晕了守卫,被发现后逃窜被捉回囚禁,魔界之人假冒教中三长老,放走了魔族公主。为此三长老带着座下弟子负气出走,竟遇上那魔界中人作恶,三长老率座下弟子仗义出手,竟不敌,只逃出两人来,其余人竟全部履难。 那魔界中人凶性大发,尾随着那两人上了昆仑山,将整个教派都杀了,只剩下一小弟子逃了出来。想那魔族公主只是被囚了几日便得以毫发无损地脱逃,只是气不过便灭了昆仑教数百人口,当真是残暴至极。 润玉默然转头,望卿天一眼,果然如他所料,她已经气恼得脸都涨红了,眼瞅着便要过来理论,忙轻摇了摇头示意她稍安勿躁。 又打听了几句,随后客气道了谢回来坐下,卿天早已按捺不住,抢先开口道:“润玉哥哥,你别听那老道士胡说,我娘根本不知道昆仑的事。” 润玉微微颔首,“我明白,这事其中另有别情。” 见卿天还是十分不快,便劝慰道:“你不必担心,这事交给我来处置,我必会还你娘和魔界中人公道。眼下不若我送你回……”原本想说送她回鎏英身边,想到方才所立誓言,便指了指天,“然后我再回来。” “我不能跟着你一起吗?”卿天眼巴巴地看着他。 润玉犹豫,若他所料不差,接下来事态是有些严峻的。 老道说那幸存的小弟子给各大教派山头都送了求助的信,激起了天下修道中人同仇敌忾之心,彼此约定明日在太真教齐聚一堂,商议如何对付魔界之凶徒。 若那幸存弟子并非有心,倒还好说,若是他受了人控制,或者根本已经已经是失魂之人…… 他需尽快招五德星君来问一问,且得往昆仑走一趟。这两件事并无大凶险,凶险的是那不知何时来的天劫。 昆仑几乎满门尽死,源头便是他出手助卿天逃出昆仑山,若要追溯,甚至更早,从他在昆仑催眠了那四个昆仑弟子开始,便已经沾上了无数人的因果。 见他沉默,卿天又是不解又是失望又是沮丧,她既看不出来这其中凶险之处,也不愿意同他分开。 初识之时他便不愿带她在身边,而今还是如此,只能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魔族身份对他可能有些不便,又或者是因为自己毫无修为,帮不上忙只会添乱。 两人至此第一回 生分,一言不发地匆匆结了账,离了酒楼,回了天宫。 送至璇玑宫门口,卿天垂头看着脚尖,闷闷地道:“你,早些回来。”说完转身便要走。 润玉心下一软,叫住她,“你真想跟我一起去吗?” 卿天瞥他一眼,不言语。 “我送你的玉佩,还在身边么?”润玉道。 卿天一言不发地从腰间小荷包里掏出那块玉佩来,在他跟前晃了一晃。 他伸手道:“给我。” 接过玉佩来,变出一根麒麟绳,穿好了玉佩,“来,挂上。” 卿天低头,润玉为她挂在颈上,微笑着道:“这是润玉哥哥送给卿天的护身符,保卿天一世平安,望卿天好好珍惜,不要丢掉。”. 卿天蓦然心中莫名感动,鼻头发酸,仰头看他,展颜笑道:“我也想保哥哥平安。” 润玉凝视她片刻,道:“那我们走吧。” …… …… 武德星君带下界去一共三百名仙官,而天下土地仙有三千多位。 因为担忧出现上一次土地仙被附身吸走魂魄,最后出现莫名的黑手突袭情况出现,所以,这三百名仙官分做五组,由五位星君分别带领,一处一处地排查。所捕获的邪物必得当场处死,以杜绝后患,最终会只带一个回天。 这是天帝授命之时就定下的流程,五位星君下界后按此流程一处处排查,日以继夜,都累得要趴下,所幸,也已排查了大半,发现有百来位土地仙是被吸了魂魄的行尸走肉,下辖的失魂症案例多则有近百,少则数位。倒是没有什么规律。 那些邪物刀枪不入,五系术法中唯独怕火,最奇的是,它们似乎都不会御空飞行,被追捕时都是地行逃窜。 出走昆仑的三长老及其座下弟子是在洞山镇附近遇袭的,当地土地仙并未被附身,亲眼见到那邪物成群结队侵入昆仑弟子之身,而后透体而出,成为形貌凶恶的兽人之状,而所有昆仑弟子当场毙命断气。土地仙吓得肝胆俱裂不敢出声。 这情况却与润玉所见到梁县失魂者颇有出入。梁县失魂者被取魂魄后尽皆还活着,昆仑弟子修为在身,怎么全都死了?润玉微一思量,心下隐有所悟。 令五德星君继续排查后,润玉带同卿天,往昆仑而来。 往昔昆仑教派尚存时,山上人气颇足,处处可见弟子和杂役,而今全教都死光了,处处空荡荡地,大白天都显出一股子凄凉之意来。 昆仑门人弟子的尸体都葬在后山新坟之中,倒也不难找。 “我要挖他们尸身出来看,你转过头去。”润玉看卿天一眼道。 卿天咂舌道:“哥哥你这一身纤尘不染的人,竟舍得亲自来做这种事?” 润玉若无其事地道:“这种事是何种事?我见过比这血腥多了的场面。转过头去,会吓到你的。” 卿天一笑,反而上前道:“我是魔族中人,自小亲近鬼魅妖怪,怎么会怕这些。我帮你吧?” “快快别来。”润玉难得瞪她一眼,袖子轻挥,将那土掀到一旁,“得罪了各位。” 连挖了几个坟,所见的尸身尽皆无骨,果然在他意料之中。 那灰影取没有修为的生魂并不能生肌化骨,但是取修道之人的生魂,就会生出一身骨肉来。 他满心忧虑。 若是明日之聚会是陷阱,后果实在可怕。但若此时他出面想法子禁止聚会,将这层因果又背在身上,他也实在再承担不起了。 他看了卿天一眼,现在的他怎能出事呢。 卿天突然道:“润玉哥哥你听,冰泉那边有动静。”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一声不吭…… 我觉得我在唱独角戏…… 为了更容易被人搜到这篇文,我要改文名,大家有没有意见?没意见后天开始改了。 为了吸引你们的注意我真是也够拼了…… 第22章 润玉侧耳一听,果然似有一些哗哗水声传了过来。传来的声音不大,是以他方才心中有事竟没有觉察。 将尸身原样放回地底葬好,挥手隐去两人身形,循声向冰泉悄然行去。 绕过几丛密林,前方便是一照山壁,山壁后便是那冰泉。 越靠近水声越大,并不连贯,一阵一阵的。 润玉向卿天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两人缓缓行了过去。 山壁之后,一男子背对他们,临水而立,一身靛蓝暗纹锦衣,身形甚是伟岸高大。 冰泉之中似有一物,不断冲入水中,又破水冲出,带出一大团水,哗哗落下,水花四溅,声势极大。 “玩够了么?玩够了就上来。有人来了。”那男子说道,像是对着那冰泉中所说,声调慵懒又宠溺。 水中之物一听便呼啦冲了上岸,一道绿光闪过,没入了男子的袖中,随后男子转身,看向润玉卿天站立之处,似乎一眼就看穿了他们,似笑非笑地道:“何方道友,请现身一见。” 润玉现出身形来,却没有化去卿天的隐身。 “叨扰了。”润玉微微一笑,拱了拱手。 那男子有意无意地朝卿天站的地方看了一眼,也拱了拱手,笑道:“道友可是昆仑门下?请教尊姓大名。” “在下姓簌,来自北海,请教仁兄高姓大名,师承何派。”润玉心下暗暗纳罕。 此人样貌英武,看上去三十岁不到,当然这种年岁不能代表什么,润玉自己业已五千岁,样貌看起来却仅仅凡间二十来岁。要紧的是,他竟看不出这人是哪一路人,是仙还是魔或者是妖还是鬼? 通常道行高者轻易就可以看出道行相对低一方的身份,他若看不出来,那么此人至少修为不低于他。只是不知道对方是否看得出自己的龙身来。 他不易察觉地往前半步,负手而立。 “在下廉华,师承么,无,哈哈哈。”那人仰天打了个哈哈,问道,“簌道友同行这位朋友为何不肯现身,可是怕廉华唐突冒犯么?” 润玉挑眉,正色道:“兄台说笑了,此处并无其他人。” “是么?”廉华笑容渐收,冷厉之色突现,盯着卿天站立之处,沉默不语,看上去棱角分明的脸阴霾一片。 被他这样恶狠狠地看着,虽然知道自己是隐身的,卿天还是大气都不敢出,更不敢动。 润玉像没有看见他脸上凶狠神情一样,从容道:“廉兄可是同在下一般来游历观光的?” 廉华缓缓移动视线,盯着润玉,阴郁的神情渐渐化开:“在下听闻昆仑乃是天下教派之首,道法高深者甚众,因此特来讨教切磋。谁知道此处竟然空无一人,也是稀奇。” “哦,那倒真是一件憾事。”润玉点了点头,他方才一路走来,见到的可是处处狼藉一片,激战过的痕迹甚是明显,这廉华绝口不提,分明是故意装糊涂。 “憾事却也未必。”廉华一笑,双颊上阴影微现,看上去像是狞笑一样,“找道友切磋也是一样。” 润玉讶然:“在下乃是粗通道法的不入流之辈,岂敢与昆仑高人相提比论。” “是么?” 廉华一抬手,一道绿光闪电一般从他手中扑了出来,直奔卿天站立之处。 润玉挥袖,华光绽放,立在卿天身前,将那绿光撞得“呀”地一声惨叫倒跌了回去,重新收入廉华袖中。 廉华脸一沉,侵身向前,一掌向润玉拍去,猛烈飓风平地而起,向润玉撞去,另一手却也不闲着,径直向卿天抓去。 见他一再图谋卿天,润玉微恼,左手袍袖一动,无根之大浪从身后倒卷而出,撞向那飓风,右手将卿天轻轻一带,放到了身后。 “廉兄无礼,恕不奉陪。”他并不恋战,轻搂卿天,只一晃,就已经登空而起,飘到了高空,扬长而去。 “哗啦” 大浪与飓风相撞,化为亿万细碎水滴四溅,电射出去,嗖嗖地如利刃钻入山壁和树干之中,力道之猛十分惊人。 廉华仰视高空,脸上阴沉沉地要滴出水来。 绿光化为一个佝偻的赤身小儿,一身深绿的肌肤,胸口肿起一大片,形状十分怪异。 “主人,魍魉受伤了,很疼。”小儿开口说道,撒娇的口吻,声音却是成年人的音调。 “谁让你不小心的。”廉华毫不动容,低下头来,问道,“你刚才可有闻到那人身上气味?是不是她?” “来不及,主人,魍魉一下子被打回来了。” 廉华沉吟许久,“这位天帝不是易与之辈,原定的计划得改一下。” “是,主人。” “若就是她的话,本座倒是十分期待。”廉华脸上露出一抹玩味的笑容来,“省得我好找。” …… …… “润玉哥哥,方才到底怎么回事,你给我说说啊?” 方才之事,对卿天而言真是一头雾水。由始至终她都在,却看不明白,怎么就动起手了,怎么就一直冲着她来?最奇异的是,为什么她就得隐身? 润玉摇摇头,清俊得脸上掠过一抹迟疑,:“我也不好说,仅仅是直觉罢了。” 直觉这东西,说准不准,说不准也准。说准确点,就是对危险有一种后天的敏锐感。他自小经历坎坷,寄人篱下,事事小心如履薄冰,每踏出一步都要思量再三,有的事事后证明是直觉,有的当然也算得上多疑。 在不该出现的地方,出现不明来历的人,这无论如何都算得上反常,反常之人图谋的若是他,他也无所畏惧,若是卿天,自然得拿出十万分的小心来。他甚至直觉此人与明日的事有关。 听他这回答,卿天也不追究,再问道:“那你们的修为谁更高一些?” 润玉字斟句酌地回答道:“若我放手一搏,未必没有胜算。” 他看不明对方深浅,从方才过的几招来看,确实不落下风,只是,他出的是三成之力,对方呢? 这话说得含糊,不过卿天却明白了,她眼珠一转,难得地不再追问。 “我们去找旭凤帮手,明日之事若有此人在,我没有把握。”润玉调转方向,向水镜飞去。 卿天一愣,去见干爹?这就有些儿不好办了。 干娘把她带去天界必定是偷偷的,没让干爹知道。自己失踪这几天,想来干娘也会有什么说法,现在突然两人同时出现,怎么跟干娘的说辞对得上?就算干爹心粗没留意,她回了水境,还能跟着出来吗?干娘会不会不允,干爹会不会不允? 不由暗暗着急,道:“去水境?不去不可以吗?或者我不去可以吗?” 润玉转头来,认真地看了她一眼,和声问道:“你是怕见到他们对么?” 卿天犹豫了一下,这话也对也不对,“或者我跟你分开去可以吗?我们分头走。” 润玉眼里一黯:“怕他们见到你同我在一起?” 这话算是对的了,卿天点了点头。 见她点头点得干脆,润玉心底暗暗发痛,她分明对自己有心有意,却也怕被他连累。可悲他竟然还想厚颜让旭凤帮忙向鎏英说些好话,缓和鎏英的敌意。他真是太自作多情了。 面上依旧若无其事的道:“好,便依你,我自去见旭凤。” 两人落在水境之外的草地上,卿天推他道:“我们分开走,一会儿见。”说完便头也不回地先开溜了。 润玉忧郁地看着她背影,嘴里一片苦涩,半晌回不过神来。 旭凤和锦觅还有棠樾皆不在水境。 “他们不在,说出门玩几天。”老胡萝卜精不耐烦地将筐扔到润玉脚下,又丢了一堆的菜帮叶子进去,“去哪里我不知道,你让一让。” 他没忘记那一年被捆成了一个大号的胡萝卜,差点被砍脑袋的事。花房里透着一股子腌胡萝卜的味道,花铲,草筐,藤条,草绳,到处都是。 润玉默默走出来,就听见远处传来一声声“爷爷!爷爷!” 那是卿天……装作刚回来的样子。 两人在花房外碰面了,那场面着实有些尴尬。 润玉默默看着她,她哈哈干笑了几下,摆了几下手,高声说给里头的老胡听:“你是哪位?” 润玉垂下眼,他该如何回答?大伯么?真是有些讽刺啊。 见他不配合,卿天着急起来,挤眉弄眼叫他赶紧回答,那样子真是说不出得可爱。他看在眼里,更是心里不舍。 “这位哥哥面生得很,你是哪里来的,叫什么名字?”卿天高声提示,把哥哥两个字咬得特别清晰。 老胡终于走了出来,笑眯眯地:“小卿天,你来了啊?什么哥哥,这得算是你大伯了,就是我同你说过的那位天帝陛下。”他朝卿天挤了挤眼,一副心照不宣的样子。 卿天一脸懵懂的样子,“什么大伯,这么年轻,这位哥哥到底叫什么名字?” “我确是你大伯,”润玉微笑着道,“旭凤是我亲弟。” “什么啊!”卿天再也装不下去,气得跺脚。 三人这厢正扯不清这关系,外间传来一声喊:“老胡!老胡在不在?” 随即一个红色影子奔了过来,化身成一个二十岁少年,一身品红纱衣。 润玉拱手见了个礼:“叔父!” 来的正是他那把道心修炼成了玩心的不争气的叔父,月下仙人丹朱。 “红红!”老胡大喜冲上去抱在一团,两人又跳又笑地原地蹦跶了一会儿。 丹朱整了整衣衫,斜眼白了润玉一眼,也不理睬他,转眼看向卿天,登时挤出了满脸的惊叹:“谁家小娃儿,这眼睛圆溜溜亮晶晶,好生水灵标致!”说着便伸手去捏卿天脸颊。 “啪” 卿天一把拍开他手,怒道:“干嘛!”润玉哥哥的叔父,莫不就是那月下仙人。难怪那些话本透着一股腐色气,原来真人就是这么神经兮兮。 丹朱一愣,复又笑嘻嘻起来,搓着手,“小女娃有个性,老夫喜欢。老胡,这是你闺女吗?” 老胡道:“这是魔尊鎏英之女卿天,认小葡萄做干娘的,你算是人家叔公啰。” 丹朱大喜,眼珠乱转,“魔尊之女?这个好啊,刚好配小白鹭,天作之合。来来来,叔公送你一条红绳做见面礼,以后这红绳我就拴小白鹭脚上,你们俩就分不开了。”说着手中就多了一根红绳,要递出去给卿天。 “想不到过了这么多年,叔父还是一点没变,”润玉再也按捺不住,袖中的手指捏得嘎嘎作响,冷笑起来,“也不管人家是不是乐意,有没有想法,就随心所欲乱牵线。叔父这仙人做得太霸道了。” 丹朱一愣,眼角斜过去,不快地道:“你怎么知道人家不乐意?小白鹭又不是那些污名累累臭名远扬的私……恶人,打小清清白白的,父母皆是人品贵重,家世显赫,有什么不好?” 说完便捉起卿天的手,将红绳放她手心,“来,给你。” 润玉热血上涌,深吸一口气,正要发作,却见卿天一下将他手甩开,把红绳丢地上,狠狠踩了两脚,又用脚掌碾了几下。 “我才不稀罕什么红绳。我喜欢谁我自己知道,不劳你操心。讨厌。” 这一下所有人都惊呆了。 做完这惊世骇人之举,卿天一把拉起润玉:“润玉哥哥,我们走。” 润玉脑中一时空白一片,被她拉着走到好远,还能听到丹朱的嚎啕大哭和老胡萝卜精的叫声。 “你别理老胡和那什么破叔父,”卿天一面拖着他走,一面气咻咻地道,“老不正经,不要脸。” 昔年旧事,她缠着老胡说给她听,所以知道了很多,她在魔界也听得不少。那日在酒楼所说的就是她听来的综合版本。她听到的,自然都是他的不好,他的坏,他的无耻。 自从知道了他的身份后,她不再信那些说他不好的故事。只是,她也从未想到在别人的眼里,他竟然已经不堪到亲友连假意的客气都不需要维持的地步。 她舍不得他受这种委屈。 “你……”润玉停下步子,低头看着卿天。 也许,她是不介意他的过去的?他误会了她? 他为什么还要等别人来帮他?连至亲都要有心无意地要抢走他的心上人,一直抢,从未放松过。这世上有谁能帮他得到幸福? 卿天惊讶抬头,只见到他默默地若有所思,神色温柔而又郑重。 冬日的阳光柔和地从背后给他的脸,他的白衣镶了一道金的轮廓。 她被晃得眨了眨眼,终于听见他说话。 他的声音在旷野里清晰而坚决,“我想同你说几句话。” 被他如春风一样温柔的眼神看着,卿天莫名地心跳起来,垂下眼,红了脸,嗫嚅道:“什么话?” 他缓缓伸手,将她两手握在手里,柔声道,“我对你很是喜欢,你,对我心意如何?” “你,你说什么?”卿天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眼睛都都瞪圆了,结结巴巴。 这太突然了。怎么也想不到在这个地方,这个时候,这朗朗乾坤大太阳底下,他竟然会如此表白。 “我想同你在一起,”他小心翼翼地看着他,又是担忧又是急切,口干舌燥,不自禁地都带着一些颤音,“你呢?你想不想?” “我当然想,一直都想。”卿天毫不迟疑,红着脸脱口说道。 “我说的是一直在一起。”他渐渐笑了,眼中如万点星芒亮起,“以后都不分开。” “我也是。” “就算以后别人骂我鄙弃我,连累你也被骂,你也愿意同我在一起,不会嫌弃我?” “我会一直同润玉哥哥在一起,决不嫌弃。” 他欢喜无限,“相信我,我会倾尽所有,让他们忘记以前的我。” 作者有话要说:请大家到果酱给云熙小宝打打榜,每日有免费果酱领,只需要点几下动动手指头就好。 24章以后将有几章我很喜欢的情节,从第一章铺垫至今,真不容易的哦。 要凑十个人,每个人都评论说“好看好看好看”,我才有力气写下去…… 我觉得我像润玉说的“花开无人赏,寂寞香无主”那般可怜啊,我也想对你们说,我这一生所求不多,只要每日多爱我一点点,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年年复此生,无妨爱我淡薄,但求爱我长久,可以吗? 你们不会像JM一样狠心吧? 第23章 太真教是仅次于昆仑的第二大教派,位于泰山与华山之间的弥渡山之顶。 弥渡山昔年曾是鸿蒙尊神曾建造过行宫的圣地,山中灵气也是极其充裕的。因此教中长老泰半都闭关多年,不问世事。而今执掌教中事务的掌门,名居易真人,德高望重,素来声名极佳。 天下教派大大小小有一千多个,规模大些弟子多一些的约有百来个。虽是时间仓促,在居易真人的主持下,居然也请到了四十多个教派的掌门前来。其他教派为表示对太真教及居易真人的敬重,即便自己不来,也都派遣了最有分量的门人出席。 太真教辰时便大开山门迎客。巳时开始有人赶到,早有门中弟子各自领去休息安顿。 大殿前的空地上,早已搭好了一个高台,台下摆了一排椅子,想是留给最有名望的人所坐。那些早到的人各自三三两两站着说话。 润玉同卿天隐身踞于云端,距太真山顶大殿不到百丈距离。 自辰时起他们便守候在此,以防万一。为免卿天过劳累,他移了一张石桌两石凳来,一道施施然坐着喝茶。 结界之外,风将洁白如丝絮的云吹着,穹顶上是一片广阔的湛蓝的晴空。 两人不时莫名地微笑,只是无言望对方一眼,都说不出的欢喜快活。 润玉将手伸过去,握住卿天的手,笑了一笑道:“一会儿若是我下去了,你不可到处乱跑,就呆此处等我回来。” 卿天欲言又止。 “不要担心我。凡间能伤我的人几乎没有。”润玉从容安慰道,“贪狼星君已经点好天一万天兵,若局势不可控,他们便会出手帮我。” “好!”卿天点点头。 已是午间时分,来的人渐渐少了,三三两两的渐至没有。 终于从殿中行出来一群人,登上高台。 润玉一眼便认出其中一人,着的是昆仑门人服色。想来那个便是昆仑教的唯一幸存门人。 “我下去了。你等我。”他起身,看了看天空,依旧湛蓝一片,并无异样。 卿天镇定地点了点头。 他穿过结界,飞身而下,轻轻落在那昆仑门人身后。所有人都不曾察觉身畔多了一个隐身的人。 一股淡淡的熟悉的泥土味道,飘了过来。果然如他所料。 他皱了皱眉,传音入密:“贪狼星君,布阵,备战。” “是。” 他仰头看了看天,不知是不是错觉,亮蓝色的天空,有些暗了下来。他缩回了手。 一旦出手,这昆仑弟子必死,他一死,昆仑满门弟子就此死尽,那么结算因果之期也不远了。 他退后一步,取出了老君的捆仙绳。 “陛下,有敌情。”耳边传来贪狼星君的语声,“有无数灰影正向山顶潜行而来。” “火箭射杀,不得放其靠近大殿。”他冷声下令道。 “是。” 万里晴空,突然嗖嗖嗖地出现无数火箭,如下雨一般倾盆而下,直往正殿高墙之外射去。 密密麻麻的火箭布满半空,层层叠叠,一波又一波。虽是白日,也像火烧云一样烧红了半空。 场中所有人都看到了这一幕,俱是震惊无比,停了一刹那,先后纷纷升空而起,查探究竟。 那昆仑弟子身形也动了,润玉当头抛出了捆仙绳,橙光一道一道将他捆了个结实,随手一掌劈下,一道封印一下镇住了他动惮不得。 他现出身形来,手提那昆仑弟子,登空而起,白衣翻飞,形如翩鸿。 朝下望去,无数密密麻麻的灰影争先恐后地向山顶窜去,火箭落下,每射中一个,都会烧成一个蓝色火团很快熄灭。只是火箭虽然密集,那灰影却数量更多,逃过了头几波攻击的灰影已经冲进了山门。 那些还没有回过神来的人一下便与这群邪物迎面相遇。灰影傲的一声,窜入人群。有不少人见机得快,急速后退,侥幸躲过。 “贪狼,若不能灭尽邪物,提头来见!”润玉大怒,呛啷一声,赤霄剑出,赫赫扬扬,红光大盛,挟风雷之势挥下。 山门之外,轰的一声,砂石四溅,尘土漫天,豁然划出一道丈余深壑,隔开了那邪物,一时冲不过去。 突然一声嗤笑在身边响起。 润玉一惊,立刻反应过来,将手中提的昆仑弟子要丢出去,然而已经来不及了。 一个巨大的黑手掌从那弟子身上穿体而出,噗地一声印在他胸口,力量之大,一下便将他打飞了出去数十丈远。 那昆仑弟子身子四分五裂,现出一个人来。 天色猛然间暗了下来。 他勉强在半空之中定住了身形,脸色惨白如雪。 “簌道友,天帝陛下,哈哈哈,”那人笑容满面,正是昨日所见廉华,“我们真是有缘啊,又见面了。” 他默然,身周渐渐泛起水纹,极淡的蓝光浮现其中。 天雷之声隐隐而来,如有形之足,踏空凌顶,由远即近。 “陛下,我诚心邀你切磋,却不知你为何一再回避。”廉华笑得张狂,“莫非你这天界之主还怕了我这无名散仙不成?” 润玉深吸一口气,正要答话,猛然心脏一缩,他下意识抬头看去。 卿天所在云层已经消失不见,人也不见踪影。他惊得两眼发黑,凝神闭目复又张开,运神识搜寻龙鳞去向。 在数里之外,一个绿色影子,肩头负着一人,正飞速窜走。 润玉惊怒交加,当即拧身向那人全力追去。 “想走!哪有那么容易!”廉华大笑,追了上去,兜头祭出一束白光,漫天撒下,化成无数针芒,闪烁寒光。 他头也不回,赤霄剑向后挥出,漫天针芒尽数粉碎散开。 眼见他去势飞快如闪电,自己追拦不易,廉华大喝一声,双手捏诀,两道雄浑无比的气墙像大山一样,凭空竖起,呼呼地挡在他前路之上。 “轰隆隆” 穹顶豁然裂开,灰暗的雷云翻滚盘旋,形成巨大的漩涡,无数雷电从其中倾泻下来,如刀锋相交,迸射恐怖的寒光,发出霹雳巨响,如无数电蛇,向下冲来,渐渐要汇聚一处。 他怒啸一声,剑指向前,不退反进,直向那气墙冲去。 “轰” 惊天动地的一下相撞,爆出了百丈高的气浪。 电蛇聚到一处,形成一道刺目的电光,自上而下,灌入他的身体。 他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一下,只是一停,依旧向前。 巨大的漩涡如恶魔之口,喷发出无数天雷,道道条条,似利箭,似枪尖,似细针,似剑锋,似锥子,一下下射到他身上。电流贯穿全身,直奔灵台。连他的双眼,都失去了黑的瞳色,只有一丝丝电流的白光,令他什么也看不见,如同瞎了一般。 世人不懂那直击灵台深处的痛楚。因为没人能够熬过万道雷击而活下来。 那是对身心的巨大考验和惩戒,每一刻都是凄厉的撕扯和煎熬。 上穷碧落下黄泉一般无处躲避无可闪避,在这痛楚面前再强大的神,都像尘泥一样渺小卑弱,都必须跪倒在天道的威严面前,无条件的臣服。 但他不能放弃不能屈服,他所追逐的,是他这一生最后的希望和光明,是将他放在心里无条件地爱着的心上人,她从没有嫌弃过他,假如失去了她,他的生命会再次堕入黑暗和死寂。 在一片白光之中,他昏昏沉沉地向前飞驰,向着那遥远的隐约的绿光,向着那龙鳞指引的方向不懈地追去,神智迷茫之间,想起那一年的三万道天雷极光红莲火。 那时他生不如死,心中无所凭依,万般凄凉和无助,依旧挺下来了,如今有人将他放在了心里,真真切切的爱惜,他一定能撑下去。 他深吸了一口气,空气裂动,万千水珠急剧汇聚,汩汩涌来,在身周挂起一道巨大的蓝色水幕。 天雷落下,击在水幕之上,高速颤抖蒸发出无数水汽。 越来越多的天雷落下,夹杂着细碎的坚硬的冰棱刺入他的身体。 似乎老天爷也不忿于他的不臣服,攒尽了所有的力气要将他劈倒在半空。 他耳中传来了一阵阵细碎的崩裂声音,那是他的真身龙鳞,被冰凌钉入,片片裂开。 他痛极,怒极,热血如沸,眼前由白光转成血红一片。 忍无可忍,白光闪过,一条巨龙赫然现身。无数雷光落在他银白的躯干上,渐起一颗颗血珠和无数碎鳞。 他怒声长啸,横亘长空,向心中所爱直追而去。 高空之上,雷光动天,白龙驰跃。 万万道惊雷与白龙的不屈之姿交相辉映,纵横千里,连绵无休,那一幕,就像雷光是白龙所召唤,为他伴舞于天际。 这一幕奇景,世人称为帝龙一怒,惊雷千里,从此流传万世。 作者有话要说:我已经尽力了,好累! 我要为润玉正名。 第24章 北海雪原之上,万里苍茫,白雪皑皑,一望无际。 此处终年积雪不化,酷冷冰寒,昼短夜长。数十万年前,它曾是谪仙流放之地。而今,连谪仙都看不见了,仅留下几处曾经用于栖身的荒凉石窟,真正是一片死静之地。 突然之间,这片死静被一阵轰隆隆的雷声打破。 从渺渺云端,冲下来一条白色巨龙,腾跃如闪电,奔雷滚滚在其后,如影随形。 白龙之前二十丈,一个巨大的圆形结界飘飘荡荡,在满天雪花之中缓缓下落。其中困着一个女子,满脸是泪,痛哭不已。 白龙亦飞落下来,在雪原之上,抖了一抖,细碎鳞片和血珠四处飞洒,一下便画出满地的鲜艳红梅。 他绕着那结界缓缓飞了两圈,不敢靠近,血不断地从破碎的鳞片下渗出来,滴落下来。血雨漫漫,在雪地上蜿蜒一路。 终于还是退到二十丈外雪地之上,向着她,落了下来,伏在雪地上。身下的雪地一下子红了一大片。 他曾经炯炯有神的龙目之中布满了血丝,定定地看着她,眼中尽是求恳,凄楚,爱恋,羞惭。 无数的厉雷砸下来,溅起无数碎鳞血花。 他已经痛得麻木了,痛得失去了神智,失去了伪装,只是眷恋地向她望着,想恳求她的爱和抚慰。哪怕她给的只是怜悯,只是施舍,他也想要。 这一生,从未如此难堪,从未如此凄惶。 在心上人面前,他失去了帝王的光环,光鲜的相貌,露出了一身的破败,丑陋的伤疤,无能为力地任凭天意的杀戮。 他的每一处伤疤都在向她提醒自己不堪的过去,屈辱的历史。 他不是天之骄子,不是天潢贵胄,他是是私生子,是篡位者,是被抛弃的,是被厌憎的,是天下人口诛笔伐的可笑的无耻君王,是手上断送了无数性命的万古罪人。 刀刻剑琢的往事呼啸涌来,灭顶一般将他吞没。 无数人想要置他于死地,恨不能杀他而后快。 无休无止的天雷,不知何时是头。 想必,老天也是不愿意放过他吧! 他不能再承受这些积年沉淀的悲凉,颤抖着缓缓闭上了眼。 来吧,舍一身剐,抵所有罪! …… …… “啊!”卿天泪如雨下,绝望地冲撞结界之壁,“放我出去!” 他是要死了吗! 她要眼睁睁地亲眼看他消失在眼前,从此再也不能在一起,再也不能见到他春风一样的笑容,再也不能握他的手,再也不能触碰到他哪怕一片衣袂,再也不能与他会心一笑,她的余生,从此没有他了! 他们之间的一幕幕在脑海中支离破碎地闪过。她见到他的第一眼,她再见到他的那一刻,他为他戴上那玉佩的郑重,他对她说喜欢时的不安,他向她承诺时的从容,他的宽厚,他的忍让,他的害羞,他的所有,从此都要消失了! 化为乌有! 她浑身发抖跪在地上,拼命敲打着那无形的墙,痛哭得喘不过气来,眼里模糊一片,什么都看不见了。 睡莲从她怀里露出了一片花瓣,隐隐吐露光华。 突然,结界散了开去,她重重扑倒在地上,脸砸到雪地里,她抽泣着爬起来,向那一片模糊中的雷光奔去。 她要与他同死共生,绝不让他一个人走得孤单凄凉!她连滚带爬,狼狈又可怜,一直奔到雷光之处,奋身向前一步,向他抱去。 身体穿过了雷电的光束,竟然毫发无损,那雷电之光一下子化为乌有,无声消散。 她喘着气,抽泣不止,死命地抱着他的脖颈,将脸贴了上去,胸口的睡莲花瓣触到了他失去了逆鳞的那片肌肤,登时闪耀出紫光来。 她身子一震,哭肿的眼不由自主地闭了起来,一束电流穿过她和他的身体。 时光如飞梭,将她的心神拉入了他那幽暗的遥远的过去。 她看见了那个被亲生母亲斩断龙角,剔去龙鳞的幼童,全身都是血。 她看见了那个一次又一次举起鱼骨刀剔掉自己满身龙鳞的孩子,他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她看见了他绝望地跳上了岸,躺在那片湿漉漉地草地上仰望星空,说着真美啊! 她看见了他被锁在空无一人的宫殿之中受罚,恐惧地拍着门,哭喊请求原谅。 她看见他孤单地跪在大殿之上,接受质疑,为自己的清白辩解。 她看见他孤单地站立在布星台上,面对漫漫的星空,一脸的寂寥。 她看见他怀抱着逝去的亡母痛哭失声,亲眼见到母亲在眼前消失,所有孺慕之情都化为仇恨。 她看见他被定在空中承受无数的雷电火焰的烧灼,痛苦难忍地喊着娘亲。 她看见他亲眼目睹心上人与亲弟弟缠绵悱恻眼中那一抹愤怒和忍耐。 她看见他卑微地祈求心上人的那点淡薄的爱。 她她看见他为了心上人舍性命斩仙元时的那一滴泪。 她看见他为了夺回自己的妻子而挥兵下界,葬送无数人的性命。 她看见他悔恨自锁于室,受尽良心的折磨。 她看见了所有的一切,他生命中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忘却的,不曾忘却的路途,她都留下了足迹。 千年一瞬,犹如亲历。 她心痛难忍,酸楚和不平如排山倒海压下来,她觉得自己的心已经被揉碎了撕裂了,再也不能圆满,所有的魂都飘去了那个不幸的人身上,所有的痛和伤都像加在她身上。 他是怎么能承受这么多的痛苦的?数千年的凄凉孤单,他怎么还能依旧保留那样一颗柔软的心? 泪像雨一样汹涌滂沱地滚落下来,她舍不得他,感受到了这一刻他心中的绝望和放弃。 她张开双臂,怀抱着莲花,一道紫光从她胸口照出,投放在莲花之上,缓缓向逆鳞靠了过去。 “赠君两瓣解忧莲,一瓣助你无忧,一瓣许你来年。” 紫光灼灼,越来越亮,道道黑气,从逆鳞处溢出,被吸入睡莲花瓣,很快,一片睡莲花瓣渐渐变黑 ,失去光泽,枯萎掉落,消失不见。又一瓣莲花没入了逆鳞处,消失不见。 白光闪过,他重新化成了人形,白衣浸血,奄奄一息。 她喜极而泣,将他抱在怀里:“润玉哥哥!” 他无力地睁开双眼又闭上,想说对不起,却只能动了动唇。 她热泪如泉涌,喃喃地说道:“不要死好不好,不要离开我!” 他无力回答。胸口疼痛无比,像是肋骨断了。身体越来越冷,冷到了骨子里,像有一堆烈焰在焚烧他的骨胳和五脏。 她的声音那么遥远,却让他闻到了依稀的莲花清香,迷迷茫茫之中,他似乎见到一片淡淡的紫光从灵台中一闪而过。 那是什么?他迷迷糊糊地想,感到越来越冷。 她没有得到回应,怀抱里的身体似乎越来越冰凉,令她再次惊恐地体会到死亡的恐惧。 她努力睁大眼睛四处张望,越来越暗的天空之下,什么都看不见,茫茫的冰原,一望无际的荒凉,没有一个人可以救命。 她疯狂起来,尖声叫道:“蛊尾蛊尾!快去找我娘来!”” 蛊尾应声而去。 不能叫她来,她会杀了他!他昏昏沉沉地想,却无力制止。 她将他架了起来,背对着他跪着将他背在身上,拼命站起来,跌跌撞撞地向远处的石窟走去,他太高了,以至于脚都拖到了地上。 被她这样一搓弄,胸口像有几把刀一下一下的扎他,他疼得几乎要彻底地昏死过去,心底反倒柔软成了一片湖光山色,迷迷糊糊地想笑:“傻姑娘!” 她驮着他走了好久,终于到了石窟前。她将他朝上颠了颠,预备向里走去。 又是几把刀乱捅,巨大的疼痛终于令得他唇间拼命挤出□□来:“痛!” 她耳尖,听见了,吓坏了,也高兴坏了。跪了下去,将他小心翼翼地放下,背靠着石窟门边的柱上,两眼放光,眼里还含着没有掉干的泪,问道:“润玉哥哥,你听得见我说话么?” 他的睫毛颤动了几下。到处都疼,火烧火燎摧心剜肝地疼,他很想睡过去逃过去,但是他知道不能睡,睡了她会害怕,会伤心会痛哭。 他努力睁开了眼,一张挂满了泪痕的苍白的脸映入了眼帘,蓬头乱发,见他醒来,竟然嘴一扁,哭了出来,哭一会儿又笑了出来。 他手指一动,想抬手,为她擦擦眼泪,她忙把他的手捧起来,放到脸上,湿哒哒的泪在他手心里濡湿一片,像昔年他曾淋过的春雨。 他灵台渐渐清明,觉得自己算是活过来了。眼角余光似有几个黑点急速地向这里飞来。 他暗自叹了一口气。 那几个黑点来得很快,一下就到了眼前,落在不远处。正是鎏英,带着四个人,他认出来,其中一个便是狐王胡不归。 她也感觉到了,转头看去,瞬时欣喜地叫了出来:“娘!” 鎏英皱着眉头上下打量女儿,见她只是脸色苍白头发蓬乱,并未受伤,心里放了心,转头看向了他。 那一眼,真说得上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天帝陛下,想不到人生处处有相逢,逢君必是落魄时。”鎏英冷笑着打量他,这次分明伤得比忘川还重。 机会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掏心挖肺,好累。 月底了,请看文的亲别忘记每天给云熙小宝打榜,尽力,拜托了!我们的润玉小哥儿,请大家多照顾! 有了他,才有了这样的润玉。 另外,请问,我的情节是很拖沓吗?还是文笔很差劲吗?有待提高是啥意思? 第25章 罗云熙演技赏析(1-3集) 申请签约两次,被拒绝两次,一次说文笔有待提高,一次说情节有待提高。 算了,豁出去不申请了,任性一把。把微博超话的帖子也收录进来,大家看着玩玩吧,都是半夜写的,我就不捉虫了。 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一) ----罗云熙演技赏析(第1集 ) 追《香蜜沉沉》剧以来,老阿姨颇受了一番非议。个个都说我中年人少女心,我不想争辩,坦然受之,结果闺蜜聚餐时全都忧心忡忡的劝我回到现实来…… 我也是醉了。我何曾脱离过现实?我一直很现实,只是那一颗欣赏美,热爱美,成全美的那颗心一直没有死,且会永远保持到老。我喜欢的男女明星都是实力派,这里不多说其他明星,随便举一个都是演技杠杠,经得起怼脸的(演得好的人,皱纹也很美)。 所以快别说我花痴颜控喜欢小白脸了好么,是不是小白脸,阿姨心里是有数。 做为一个演员,演技是首要的傍身法宝。演技绝对是王道。没有演技,一切都是空的,瞪眼睛捶胸口歇斯底里,难道能一招鲜吃遍天?你到四十岁了再试试看?那时候你已经去开火锅店了,需要靠打玻尿酸来撑起你毫无活力的身躯……扯远了。 因为是半夜熬夜写的文,有错别字有昏头昏脑言语请谅解。 第一集,云熙小宝出现的时间很短,大概才只有四分钟。只是这四分钟,就很惊艳。武打动作干脆利落,袖子甩的那叫一个漂亮,那旋身360度而出的小S型水浪,以及托掌后撤再出的动作,太帅了。这才是仙侠武侠片中男人们大侠们该有的动作啊。 仙侠剧的打斗戏,仙侠是皮,武侠是骨。即便不拳拳到肉,那也至少是拳来脚往。不练一下,就得用替身,就得经常做出狗爬式泳姿性质的动作。真是不堪入目,毫无仙的风范。亲眼见到某场面,要对敌的一刹那,做了一个下蹲动作才推出了那一掌,顿时脑中出现三个字——蛤蟆功,久久盘旋不去。 所以,这一点也恰恰是本阿姨喜欢罗云熙的一个方面。打戏亲自上,动作好看,表情养眼。无论什么高难度动作,包括空中翻身360度,还是旋身360度,还是踏石而起,都是自己做的哦, 大家都知道,明星们都很忙。要满世界飞,今天代言,明天综艺,后天拍戏,这个很正常,老阿姨也一个人想做四个人的事,是人都想三头六臂创奇迹。但是云熙同学是真的花了不少时间学和练,B站有太多他练打戏的视频,大家可以去看看,真是帅,顺便见识下云熙的小蛮腰,也很帅。 这一集,无所谓演技啦,打戏的时候该有的专注,警惕,戒备,都有了。不过要特别提到一点,不知道这是不是导演的提点。润玉当值布星后回来时,在南天门,有个小兵向他行礼,喊了一声殿下,这时候他有一个动作。很赞。大家不妨再去看一下。什么动作,我不说,你想得起来吗? 都两点半了,明天再写,老阿姨腰要断了。 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二) ----罗云熙演技赏析(第2-3集) 预先说明一下,我不是专业影评人,也不懂什么表演专业术语。我就是觉得我和很多小阿姨粉罗云熙粉得对,因为他值得人喜欢和欣赏,他演的戏好看,耐看,耐推敲。我很遗憾屠龙十日的时候我还没加入,那时候若是知道,哼哼,大家都懂的。肯定一起冲啊!对不对? 上一篇我们说到打戏,盛赞了云熙小朋友的敬业。这一篇我想说的是他的投入。后面其实很多地方都能证明这一点,不过,那时候类似这两集的场面不多,也不会这么典型,所以还是值得专门提一下的。 第二集 ,几乎没有云熙小宝的戏。不提了。 第三集 ,总共四个场景,一个多人场景4分钟,一个双人场景2.5分钟,一个单人场景1分钟,还有一个双人场景约4分钟。总共不到12.5分钟的戏。 多人场景4分钟,天帝天后怀疑润玉害旭凤,旭凤回天替润玉说好话。就这四分钟的戏,云熙同学的情绪从平静,到诚恳,委屈,认命,再到惊喜,到疏离,到冷漠,到不服,平稳过度得一丝不苟,一点链子都没掉,哪怕镜头不在他身上,他的侧颜和站立姿势以及调整站位,都在传达情绪,真真全身都是戏,让我想起《我是演员》的几个导师们的风采(当然实际上还是有一些差距,不过我都说了,是让我想起来,不是等同于。) 天帝招他问话,他是从容平静。 天帝指责他怀疑他,他很诚恳地解释。 天后说“并非父帝母神怀疑你”的时候,他甚至还带着一点儿孺慕之情地仰视着天后。 他露出了手上的严重烧伤,天帝陛下吃惊说“为何不早报”,他移开了眼神,那时候他是暗暗委屈。 天后向天帝说他是“一面之词”的时候,他是带着认命等候裁决的神情。 以上这些情绪,都是微表情,你几乎看不出他脸上有任何肌肉方面的动作,只是眼神的变化,就有这么多内容。 而且,因为长期以来的处境,所以他一直不让人看出心里的想法,所以,即便有这些情绪,作为演员,也不能表达的十分明显,他必须符合润玉的性格,就是一个字“忍”。 所以接下来报说火神到的时候,他竟露出了十分明显的惊喜和期盼,目光一直跟着旭凤走,直到他跪在一旁,还看着他。谁知道那渣帝渣后从宝座上跑下来,竟然只扶起了弟弟,嘘寒问暖,一家三口团圆的鬼样子,这时候他的神情就开始变淡了,眉头微微的皱着。 幸好弟弟罗嗦完了,然后帮他说了好话,渣帝才让他起来。这时候他的心已经拔凉拔凉,觉得自己站太前,向后退了一步。侧面看,就是冷淡和疏离。弟弟没回来,他还能用孺慕的眼神看着帝后,弟弟回来,他终于认清了现状,退避三舍。最终说到吓退魔界军队一事,他眼里是不服“若是弟弟没回来,我也可以退敌的”。 总共才四分钟的戏啊亲,你们倒是去看看我这四分钟里他每一个表情对不对得上我说的情绪。 所以说,这是一个十分饱满的角色。这么饱满的角色,若给一个不刻苦不努力不用心的渣流量明星来演,那可真是明珠蒙尘,糟心得很。 双人场景2.5分钟,旭凤为他治伤,兄弟情。也挺好看,该有的都有。 单人场景1分钟,回忆第一集 的动作戏。润玉说破案查凶手,那就是真的在动脑,经典动作拿着小茶盏,我相信好多妹子愿意做他手里这个小茶杯。手指很好看哦,像女生的手,手背,毕竟还是学过十一年芭蕾舞力量够,浮凸青筋,很有力量感。 双人场景4分钟,与锦觅相识,被彩虹屁哄得误终身。我相信很多姐妹备有大量彩虹屁,区区一个“无与伦比”算个啥??看把润玉给高兴的。这四分钟很好看,尤其说尾巴说膳房说弼马温这一部分,表情依旧有层次,礼貌,尴尬,窃喜,欢喜,可以用1.25倍速度看,不然会觉得锦觅太啰嗦了。窃喜的表情特别可爱。 这一集里已经看出来他的仙人之姿不是盖的,第二个场景,也就是治伤,请自己去看。一定要看。 从床上疗伤下地来,负手而行,袍裾迤逦,到小几旁边侧面落座,而后挪正,落座时撩起下摆,荡开宽袖,喝茶时一手拢住袖口,一系列的动作,行云流水自然而然,与现代人完全不一样,你们自己去看。 这不是耗费无数心思练出来的?难道还是天生的?若是天生的,那被我们喜欢就更应该了。 那些忘记自己饰演的是古人,站没站相坐没坐相,摇摇摆摆,任凭自己宽大的袖子当擦桌布的明星,老阿姨是不会喜欢的。 好了,,睡觉。 第26章 “娘,你……”卿天站起来,她看得出来母亲眼含杀机。 天魔两界关系不睦,六界皆知。当年的天魔大战,魔界死了六十万将士,元气大伤,至今都没有恢复过来。 整个魔界对天帝都仇视无比,只是碍于没有绝对的把握,才和平相处至今。 所以母亲的反应在她意料之中。好在,她也有所准备,只是希望不要走到那一步。 “你身上带了疗伤的丹药吗?”她单刀直入,伸出手讨。 鎏英气极反笑:“你说什么?这是我魔界上下的死仇,你要我给你药替他疗伤?” “是,”卿天毫不畏怯,“他救了我的命。” 鎏英冷冷道:“那是因为,你是我女儿,他不怀好意才会救你。你让开。我跟天帝陛下有账要算。” 卿天道:“他为了我差点命都没了,没有不怀好意。娘,你给我药,你们的事以后再算,以后我不会管,今天我不能让你碰他。” 鎏英瞪着女儿,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女儿是她的心头肉,她从来舍不得说半句重话,动一根手指头,捧着养了五百多年,现在只是出门几天的功夫,她就已经像要飞走的鸟,翅膀硬成这样了。 今天不杀他,什么时候杀?只有这时候杀了他才是代价最小的。 “让开。”鎏英抽出了鞭子。带来的四个长老也亮出了法宝和兵器。 …… …… “你们不必吵了。” 润玉轻轻喘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声音极是清晰,却十分低沉。 廉华那一掌,应是将他肋骨都打断了,每说一句话都剧痛难忍,方才为了救下卿天,避开廉华,硬受了天雷,一路拼命奔波,是以不觉得哪一处有特别突出的痛感,此时安稳下来,只觉得那肋骨像扎到了胸肺之间,每吐出一个字都要费尽力气去忍耐因扯动肺部而带来的痛楚。 卿天回头看他一眼,见他连手都抬不起来的样子,更是心痛,转头对鎏英大声道:“你到底给不给药?” “卿儿,你来。”润玉道。 卿天一愣,他从未这么称呼她过,他要么称她卿天,要么就直接温柔地看着她说“你”。只是当此非常时期,她也不会去多想,退回他身边半跪下扶他,一面警惕地观察着母亲的动静。 润玉示意她握着自己的手,卿天会意,伸出双手去握住了,感受到他的冰凉的指尖在自己手心不易察觉地轻轻戳了一下,又是一下,而后又是一下,一直不停。她愣了。 见女儿如此听话,双手握着仇人的手,还被称为卿儿,鎏英几乎要气疯了,柳眉倒竖,正要发作,只听对方道: “魔尊,卿儿她如今有难,你可知道?” 鎏英一怔,什么难,她并不知道。 “有人欲图劫走卿儿,本座这一身重伤,便是被那人所伤。”润玉缓缓道,无力动弹,只能动一动手指,一下一下地敲着卿天。 “卿儿是旭凤义女,本座便是卿儿大伯。她有难,本座理应相救。”他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一下便明白了,心中大痛,想不到他已然这样了,还在为她着想不愿意他们母女为了他争执。她不愿意违逆他,只好低下了头,忍着泪将这侄女身份接了下来。 “那人与忘川河孤魂有关,且他手下有无数吞噬魂魄之怪物,本座怀疑他来自忘川河底不知名处。”他两眼阵阵发黑,尽力将话说得简短,“他法力高强,本座根本不是他对手。” “那又如何?卿天与他并无仇怨。”鎏英虽不屑一顾,心下却也开始骇然于他所说那人的实力。看这天帝陛下行将断气的样子,至少要二十个长老或者妖王级别的人围攻才有这样的战果。 润玉提醒道:“怪物之情绪,其他人怎会全盘知晓?或许,是因为卿儿有灭灵族血统?况且他的邪物不仅吞噬魂魄,亦能附身。忘川河毗邻魔界,若河底再有邪物出现,对魔界和卿儿图谋不轨,魔界是否能够独力抵敌?” 他问道,“魔尊当真不需要一点帮手?” 鎏英冷笑道:“天魔两界历来水火不容,你真的出兵来救,我还不敢要呢。” 他道:“前魔尊旭凤与本座是亲兄弟,若非他将河底魂魄一事来求助,本座不会前往忘川河底查探。前有上神之誓,后有旭凤之保,魔尊难道还要心存疑虑,罔顾爱女与魔界的安危?” “本座若死,天界再无一人与魔界有所关连。” 鎏英斜睨他,嗤笑道:“天帝陛下这是在向我求饶么?” 他淡淡道:“本座若畏死,就不是今日这般光景。魔尊自命光明正大,却一再以多欺少落井下石趁人之危,有迟疑之意,却又有意羞辱,本座也觉得与魔界合作,甚是委屈,毫无安全感。也罢,魔尊动手吧!” “你胡说,”鎏英大怒,“我哪里不够正大光明?” 润玉将眼闭上,缓缓呼吸,他已是强虏之末,再多说半个字也是不能了。 见他这样傲慢,鎏英更是气极,恨不能将鞭子挥过去抽他几百鞭,目光移女儿身上,对上了她怀疑和不满的眼神,更觉恼怒,怒血冲上脑子,道: “我不够正大光明,那也是被你祸害。你已经夺了帝位,还想强娶锦觅,害死那么多人命,害得我女儿只有一千年寿元,我想杀你不应当么?” “你说什么?”润玉一下挣开眼,不能置信。 卿天站起来,冲到她面前大叫:“娘,你不要再说了!你走,不要再说了!” 鎏英气愤难平,越过女儿向他道:“天生你便欠她的,欠我们魔界的,你死一万遍,都不足以偿还你的罪过!” “噗” 润玉喉咙一甜,胸口剧痛,一腔的血从口中喷涌了出来。 卿天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扑了过去,想伸手接,又接不住,也止不住,滚烫的血从她手指间流过,她不由得又泪如雨下,哭出声来。 “我不杀你,”鎏英怒气难消,去拉女儿,“留着你的命,好好赎罪,赎完罪了你再死!” “够了!” 卿天再也忍不住,站起来,冲着母亲大喊:“你闹够了吗?他要死了,你满意了?他死了我也活不了,你满意吗?” 鎏英被她吓得一怔神:“你说什么?” “我说,他死,我也会死!他死了,我立刻,马上,也死给你看!” 鎏英震惊得像被雷劈了,“他是你大伯!他害得你……” “狗屁!”卿天挥着手,满手的血,状若癫狂,“我爱他,我喜欢他,我要跟他在一起,你听见了没!我不许你们再羞辱他欺负他!” 她疯了一般,觉得自己的心和身就要被愤怒撑爆开来。 “你们全都欺负他!全都欺负他!就因为他没有人依靠,就因为他没有条件给你们什么东西。” “你们抢他的未婚妻,杀他的母亲,无视他的痛,还要说他心计深,你们太过分了!他犯了错,也是你们逼的!他一直在弥补,你们呢?你们弥补他了吗?” 她步步紧逼,向着自己的母亲发出一声声的质问。 “你那凤兄,□□娘一刀扎死,跟我的润玉哥哥什么关系?是他把刀放进她手里的吗?他们苟且的时候,有没有想起来她是有婚约的?他眼里,对兄长有没有半点尊重?他跟他那个娘,有什么区别?” “你说什么凤兄凤兄,你知道那是我杀父仇人的儿子,对吗?你知道他的那个飞扬跋负的娘杀了我的父亲,你还一声不吭半句不提,让我叫他干爹?” “你说什么凤兄传你魔尊之位,是对你看重,这么辛苦的事,为什么他不来做?他用这个魔尊之位,带着百万魔界将士,抢了哥哥的未婚妻,然后不干了,甩给你,他有什么资格让我叫他干爹?” “他为什么不向润玉哥哥单独挑战,为什么想做魔尊就做,不想做就不做,全天下的便宜事都给他一个人占全了,他还是最无辜最深情的那一个?” “我呸!” 怒火烧干了她眼中的泪,她两眼发红,瞪视着自己的母亲: “我感激娘对我的疼爱,但是我绝不能容忍被欺瞒了这么多年!过去的所有种种,如果要赎罪,也叫你的凤兄先赎罪!母债子偿,天经地义!如果娘觉得是你的凤兄让我能够活到现在,那么请他先把我的父亲,还给我,还给你!” “他的母亲,害死你的夫君,害死我的父亲,他利用完了魔界的百万将士,就把天底下最重的担子,甩给了你!他才是欠我的,欠我魔界的,那一个罪人!” “从现在开始,我不许你再碰我的润玉哥哥半下,”她从怀里取出了那朵只剩下三瓣的睡莲,甩了过去,“睡莲还给你的凤兄!你如果非要杀润玉哥哥,我们母女俩情分就从此断绝!他死的那一日,我也绝不苟活!” 第27章 请不要说我们花痴(三-五) 今天看了9/22的《我是演员》,吴秀波导师说了一句话,真希望小哥哥也能听一下。我知道他已经做得很好,已经很尽力,只是因为资源不够,所以一直机会不够。 那句话说给一个在十几年前演绎过一部很有名的电视剧的男星,他之后沉沦多年,一直没有更好的机会,甚至说那个角色就是他的顶峰。吴秀波老师说的是:“演员的自信不是(来自)侥幸的成功而是(来自)让自己无路可退,假如你是个方法派的演员,绝不是用方法把自己搁到容易取胜的地方,而是去亲历每一道难关。” 小哥哥多次说过,想出演杀手,间谍以及精神病,想来这种想法和吴秀波老师的话有异曲同工思路。希望小哥哥很顺利地能接到这样的角色。衷心希望小哥哥能突破自己,不断得到挑战机会,做好准备,积累足够的沉淀,那样当机会来到时,能够再次创造和演绎出润玉这样成功的角色。 又扯远了,打住哈, 第四集 :云熙小哥哥总共出现三个场景。 A、第一个场景:这个场景四分钟,与月下仙人在花园偶遇。得到了锦觅是旭凤小书童的信息。 有人说润玉对锦觅是没有爱的,一直是利用的心理。我觉得说这个话的人是有心理疾病的。一个血气方刚的青年,遇见一个美且娇憨的少女,竟会毫不动心,竟会一下子想到了几十集后要利用他去杀亲弟弟?你确定你不是精神病院跑出来的?就算你确定自己不是,我也得大笔一挥送你进去。 不戴锁灵簪的锦觅是很美的,设定的是宛如花神的样貌。如此美的女子,似润玉这样孤独了几千年的人,不可能不动心。 因此,当他在花园里遇见月下仙人后,他马上意识到有某种机会来了。他微微垂下眼,眼珠转了半个眼眶的距离,来表示他这一刻的一点喜悦的心思。(见图1) 话说着说着,就提到了他婚约。月下用“这么一个大好的的坑”来比喻他,难得他此时还竟然不掩藏他的心思,居然眨巴着眼,心有戚戚焉地叹了一口气。夜神殿下,你的矜持呢? 这一声叹气逗得我都笑了。终究还是少年心性,也不是时时刻刻都玩心机的。 而后就是他表明无所求和不娶妻的志向,月下调侃他要“芙蓉帐暖”。这时候他的演绎很生硬。他想演的是自己一本正经守礼自持,结果演成了心怀鬼胎满面肃容。(见图二) 估计这一幕场景是云熙小宝刚进剧组的时候拍的,杨紫老师都还没有开始喂小猪吧,脸瘦得都只剩下皮了,光也没有打,他也还没有完全找到感觉。这一场景,无论是妆容还是角色匹配度都还差着一些。应该算得上全剧最不好看的时候。 不过,远观的时候,他的风度气质又半点不少,挺拔如松的腰身,真是要让很多男星惭愧啊。(见图三) 之后对叔父的拉媒保纤的好意谨谢不敏的时候,他有一个很有趣的动作,应该是故意为之的。 只是,做这个动作的目的,十分不明确。 通常拱手致礼,应该是两手向前平举,从后向前像环抱一棵树,注意,是平举。守礼甚严的夜神殿下,竟然将右手几乎都举过了头,这还不够,还特意在半空抖了一抖……分明是想把那根红线抖出来让月下见到。(见图三) 云熙小朋友,你是为了不NG,为了一条过地露出红线,才这样搞笑的吗? 露出红线的目的,是什么呢?如果是为了打听锦觅,就该直说这是名为小仙侍的锦觅赠的吧?若是怕给她添乱而不提,那就没有必要如此明显地露出红线吧?月下说他府上没有这个新的小仙侍,他的脸上变得一下子严肃,露出了探究的眼神,开始怀疑锦觅是天后派来的。(见图四,是不是有点阴沉?很像天帝时候的样子吧?) 这一幕场景,其实主要表示:我们的夜神殿下,此时还是与世无争听天由命的,对于婚约和那个还没出娘胎的未婚妻,他半点热情和指望都没有,但是,他也需要陪伴,美丽娇憨的锦觅让他上了心,锦觅不是天后的人,所以他放任自己对她的兴趣和那点萌芽的情意。 B、第二个场景,只有一分钟不到。得知了锦觅消息的夜神,大白天也不宅了,去栖梧宫混脸熟,谁知道人算不如天算,那个愣头青弟弟居然把锦觅给藏起来。啊,捧心可怜润玉一分钟。你真的跟锦觅没有缘分,还是从众多天妃中挑一个吧。(图五图六) 虽然只是一分钟,但是也有很关键的一个内容。润玉自我调侃称自己有面子,弟弟也调侃他:“你在我这儿才有这样的面子”,再次捧心可怜润玉一分钟。看看,其实旭凤早就知道他的处境的。其他不多说,自己意会。 C、第三个场景,一分半钟。是这一集最好看的地方。邝露假扮男丁混入璇玑宫接近润玉。 说实话,我深深的同情邝露。恋爱的姿势完全的不正确,大家别多心别想歪(不是那个意思)。她也是个活泼可爱的女子,设定的相貌也是美丽的,估计会略逊锦觅一些,但是对于润玉这种,未婚妻还没投胎的人来说,已经足够了。她是太巳仙人的掌上明珠,正经大老婆生的唯一一个娃(没见到兄弟姐妹),如果大摇大摆地冲进璇玑宫说要学布星,则拿下润玉那是迟早的事,偏偏毕恭毕敬去当仆人,谁不知道仆人、丫头之流的最适合当卧底?润玉不防着你还防哪个? 果然他一下子就警惕起来,一脸严肃。(图七)发觉有一个动作哦,好可爱,当润玉沉思后要说一些话的时候,都要吸一口气,很明显的,大家去看看,在“我璇玑宫征兵……”这句话之前。这个习惯后面多次出现。 他先是“无战攻”婉拒,邝露要“跟随”,于是他变得严厉起来,列举了璇玑宫的几大缺陷,最后甚至自己给自己抹黑。就想甩掉这块自己找上门来的狗皮膏药。奈何,邝露这次就是来当狗皮膏药的。于是夜神殿下,破天荒地败下阵来。 看一下两人的招式。 “无仗可打”对“我也不擅长打仗” “人少活多”对“我都会做” “披星挂夜”对“我可以的” “脾气不好”对“殿下是出了名的好脾气”(千穿万穿马屁不穿,夜神殿下这时候脸上的表情……那叫一个精彩) 这一段,十分好看,十分好看! 一直忙,都没有时间复习润玉的剧情了。趁着今天精神还不错,熬个夜,写一点哈,找点乐子。 第五集 里,小哥哥出场了两分钟,是一场打戏,区区两分钟啊,算多吗?那些说这部戏叫《润玉传》的神经病,赶紧去撞墙,放心去,我知道你不会死,因为你皮厚。 小哥哥是男二号,出场机会不多,但是小哥哥努力琢磨每一个细节,尽力展现了自己最好的一面,几乎每一场,都贡献了亮点,甚至把这些场面演绎成了名场面。反观某些男一,哎,真是一言难尽,给机会都没用。 说说这两分钟的戏吧, 说的是锦觅小惹祸精,在南天门遇上了穷奇,丹朱和老胡这俩没用的,居然跟锦觅一样束手待毙,关键时刻,润玉小哥哥赶到了,一脚踹飞了穷奇。这个踹飞了的画面有定格,很帅,给你们瞅瞅。 图 穷奇(也很帅,双眼皮,两眼又大,鼻梁很挺,我扯远了,总之他是个龙套,可惜)被踹了,很生气,扔了一个大石头灯座过来,这里润玉小哥哥的动作很好看,交叉手然后拉开,腰身之用力,衣裙下摆都荡出来一朵大大的花哦,给你们截图瞅瞅看。 图 小哥哥不愧是学过11年专业芭蕾舞,过去这么久了,功夫都还没落下!(题外话科普一点内容。舞蹈演员很需要身体方面的天赋,比如柔韧性,小哥哥天生柔韧性不高,保持至今的柔韧度是12岁开始硬生生压出来的,那时候同学们都被压得哭叫妈妈,小哥哥只会默默掉眼泪,“叫也是疼,不叫也是疼,那我就不叫了”,小哥哥那时候开始就学会管理自己的情绪,化解压力,捱过这么多年风雨走到现在,挺过了最难的屠龙十日,赢得了我们的爱和尊重。越了解云熙小哥哥,越爱惜他,越觉得他的美好!) 图 说回剧情哈。润玉和穷奇互相发射冰凌和毒气弹(特技还是很有感的,不是五毛钱特效。)小哥哥一脸无畏表情(我真不是来黑他的,英气逼人的表情真的很MAN,我再次想起某些男一,全程都是睡一半被叫醒的懵懂样,好像吃了陨丹……真是的,必须快进啊,不然自己也看睡着了) 图 以下是第六集 剧情。 旭凤赶到,共同对抗穷奇。打斗过程中,穷奇也觉得这位润玉小哥哥身姿和容颜都很帅,所以打斗时整个身子都扭过来一直盯着他看,穷奇真有眼光,欢迎加入900万天妃大军…… 图 最后天帝来了,打伤了穷奇,穷奇负伤逃逸。话说,一父两子,一起上都拿不下穷奇,这是有多菜啊啊啊啊啊! 这里有一处不解的地方,天帝同旭凤对话时,润玉一直向一旁看去,你在看什么?是担心锦觅受伤了? 求解惑! 图 殿上君臣父子对话,润玉依旧小奶音,侃侃而谈,一殿的人(其实也就通共十个人,天帝一家占了三个,其他七个人里还有四个穿兵士服装的龙套,好可怜的天界!)都在等他说完,导演,这安排不尬?幸好润玉依旧还是有表情的。不然都要尬死了。 旭凤请求下界捉穷奇,润玉表示赞同,兄弟俩一起内心暗喜,可以去魔界泡妞游玩了哦! 天帝赐赤霄剑,润玉看着赤霄剑的眼神……有木有一点点羡慕啊? 图 以下又是三分钟剧情。 下到魔界,锦觅想买兔耳朵,旭凤不给买,润玉小哥哥突然出现,穿一身少年俏蓝,令人眼前一亮,主动付了钱。 这三分钟,云熙小哥哥的微表情还是很多。 替锦觅付一颗小灵力珠买兔耳朵的时候,是很意气风发的,全世界的少年,为自己心爱的少女买礼物的时候应该都是这个表情,请少年们回家去对镜子练习一下。 旭凤见了,回来掏出一颗暴发户规格的灵力珠,润玉见了之后那惊诧的神情,大家观摩一下吧。(话说旭凤爱显摆又霸道的习惯真心不好,前头锦觅满心喜欢这喜欢那的时候,你一脸嫌弃说小心被骗,不给买就跑掉了,见到别人给锦觅买了你就回来摆暴发户姿态,这时候装的多有钱……EX。) 锦觅说“你原来是应龙夜神”的时候,他神情也矜持了一些,之前被自己喜爱的少女误认做放羊放鹿的下层仙官,不好辩解,现在终于扬眉吐气了,看那小样…… 旭凤说锦觅是贴身侍女要伺候起居,他挑眉不快,十分严肃,神情都说得上阴暗了。 除了这几个微表情,其他时间全程保持微笑,眉眼弯弯,真正是做到了公子温润如玉,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小哥哥的CUT,值得多次看,这些只是日常的剧情,都让人看不厌,何况之后的那几个惊艳世人的名场面。 大家有时间赶紧去温习吧。 作者有话要说:郑重请大家帮忙去果酱投票,送果酱给小哥哥罗云熙。 今晚休息,请假,为小哥哥果酱拿第一做最后一天的努力,请大家帮忙! 第28章 鎏英胸怀余怒未消,遭女儿当头棒喝一般质问了这么多话,正气得手脚发抖,突然一见三瓣睡莲,登时把所有一切都抛在脑后,抓住女儿的手急问:“怎么只剩下三瓣了?你怎么这么糊涂,你不知道……” 卿天生怕她又说出什么话来,冷冷甩开她的手打断她的话,“我知道又怎样,我想如何安排我自己,就如何安排,就算你是我亲娘,也管不着我。”将手一伸,“你给不给我药?” 鎏英心痛得落下泪来,这是她爱不够的亲生女儿,十月怀胎,生下来便从未见过亲身父亲,养在睡莲中养了两百多年,她原本以为她永远都长不大…… 而今她居然只有三百年的寿命了,而今她居然已经爱上了那个最不可能爱的人,为了他居然这样疯狂地六亲不认。 见母亲迟疑,卿天也不多话,转身大步走回润玉身边,将裙摆撕下一片,轻轻帮他擦拭脸上血迹。 润玉凝视着她,眼中尽是歉疚。 她看懂了他的心思,心中难过至极,不自禁地哽咽,“润玉哥哥,你不要觉得对不起我,不要把所有的错都自己一个人背,我,我舍不得你……” 看她这样做派,鎏英的一腔怒火终于化为无奈,想自己若是少女时认准了一人,只怕也是这样不管不顾。眼下这天帝伤势沉重,只怕是回天无术了,若非要出手,只会让女儿跟自己反目,倒不如做个好人,放他自生自灭好了。 于是随意掏出一瓶药来,放到地上,“这丹丸内服,最多三颗。” 伸手取了三瓣睡莲,道:“解忧莲先放我处,等你回来我再还你。”说罢,便带了人走了。 卿天急急去取药过来,倒出来喂他。 他轻轻摇头,牙关紧咬,如星辰一般的双眼渐渐黯淡下去。 卿天忍着泪劝道:“哥哥把这药吃了,等伤势好些了,帮我去找续命的法子,我们可以一直在一起。” 怎么可能有续命的法子?玄灵斗姆元君都只能给她一千年的寿元,他嘴角牵动,慢慢闭上眼,低声一个字一个字道:“对不起!” 卿天心中大恸,泪流满面将他抱着,痛哭失声,“哥哥,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 怀里那身体似乎轻轻呼出了一口气,而后寂静一片。 绝望的痛楚弥漫上来,卿天仰天痛哭。一道淡得几乎完全看不见的残影从她手中抱着的身体上脱出来,站了起来,默默看着她。 …… …… 灵山之顶,佛祖看着面前的水镜,水镜之中,赫然是卿天仰天痛哭的一幕。 慈悲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眼底却闪过一道光。佛祖默然片刻,最终双手合十,闭上双眼,似是不忍看。 水镜的水面突然晃动了一下,道道涟漪散开,最终归为平静,依旧还是那卿天痛哭的一幕。 佛祖似乎感应到什么,突然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 …… 感觉到怀里的身体越来越凉,渐渐的凉透,卿天心中悲凉无比,伸手轻轻抚触他的脸庞,看着他俊秀的侧颜,描着他的眉峰,他的鼻梁,他的唇线,低声道: “润玉哥哥,你知道吗,我一直觉得我上辈子见过你,也许在哪一个地方,我只是不小心看到了你,那时候我便已经爱你喜欢你,所以我不怕费尽千辛万苦地来见你。” “我想我是为了你才来这个世界的,为了昆仑山见到你的那一眼,我等了五百多年。没想到,终于见到了你,终于让你爱上我,你却要离开我……” 她亲吻着他的眉峰,眼泪不断地落在他脸上。 残影开始晃动,忽现忽暗。 “他还没死。” 一个柔和的声音突然道。 卿天抬起泪眼看去,雪地之上,一个着素色道服的女子,披散着发,足上未着鞋履,不辨年龄,样貌慈和高贵,周身萦绕光芒,缓缓而来。 虽是未曾见过她,卿天也知道眼前或许就是她唯一的救星了,当即将手中抱的润玉身体靠到石窟壁上放好,跪到那女子跟前,磕头不止,“请上神救润玉哥哥一命,上神叫我做什么都可以,请上神救命!” 女子看了那残影所站立之处一眼,又仰天看了一眼,像是天上有什么人一般,随即唇边露出一抹笑容来,道:“卿天,你起来,时间紧迫。我有话问你。” 卿天擦了一把泪,快快从地上爬起来。 女子道:“我若救你润玉哥哥,异日天下将会因你有一场腥风血雨,那时你可愿放手?” 卿天愣了一下。 女子道:“他此时已经元神离体,很快便会肉身羽化,元神散尽,你需早做决断。” 卿天不敢再迟疑,大声道:“卿天发誓,若有那一日,卿天愿意舍却己身全哥哥的大节。” 女子道:“你需记得今日所发誓言。伸手出来。” 卿天伸手,手中赫然多了一枚红色丹丸。 天上隐隐有雷声传来。 “立刻给他吃了吧,”女子微笑,看了那道残影一眼。 卿天问道:“请教上神名讳,若哥哥醒来,我也好告知他,来日报答上神恩情。” “不必了。他那没名儿的师父是我弟子。我们都是没名儿的。”女子转身施施然离去,口中叹道,“我今日才想明白,原来我是最早入局的那一个。罢了罢了,索性将事儿做到底!” 回身一弹指,一道鹅黄的光没入润玉的臂弯。 雷声愈来愈大。女子眉一拧,冷意骤现,哼了一声,随即消失不见。 卿天跪下向她消失的方向磕了三个头,然后快快爬起来奔回去,将药送他口中。 奈何润玉已然没有呼吸,牙关紧咬,这药怎么也喂不下去。 卿天着急之下,当即搂住他颈项,大胆向他吻去,含住他双唇,缓缓伸舌,好一番唇齿交缠。 那残影一阵乱晃,似是站立不稳,心猿意马,晃过一阵后,消失不见。 …… …… 水镜微动,涟漪一片,而后从卿天仰天痛哭直接换为两人相吻。 佛祖望着水镜之中这一幕,脸色微变。 那人公然做此手脚,也不怕受天谴…… 看来防他之心一直都未曾放下。 许久,他眼中闪过一抹颓然之色。对方做了手脚,舍得出道心,下得了本钱,自己却不能糊里糊涂跟着下场。 这天地间的大局说是豪赌,输了其实也不见得有什么损失,来日依旧可期。 何况,胜负也未定呢。 佛祖挥手拂去水镜,复又闭上双目。 …… …… 虚空之中,宫宇俨然,连绵成片,独成一番天地。 廉华坐于殿堂之上,余怒未消。计划如此周详,以数万的魑魅为代价,却没有达到目的,他深觉自己的颜面受到极大的挑战。 魍魉虽是平日受宠,这时候却也知道看他脸色,趴伏在地上,告罪不已。 帝龙挟天雷而下的态势太过恐怖,他不过是一介无根无萍的妖,怎么能扛得住那恐怖的雷击,只能将手里的人丢出去。何况,原本的计划便是由主上来缠住天帝,他来抢人。主上没有拦住天帝,他有什么法子? 幸好他能确认那个女子就是主上要找的人,好歹不是毫无收获。找了五百多年,还以为至少还要再找一千年,没想到就这么突然碰上了,也真是运气好。 廉华横他一眼,哼了一声,道:“可查出来她身份么?与天帝是什么关系?” 魍魉早有准备,道:“查了,是魔尊之女,魔族公主,名卿天。是天帝亲弟的义女,因此算是天帝的侄女。” “侄女?这么拼命?”廉华诧异,稍稍消了一些怒气,道:“既是知道身份,那便好办,去准备一些厚礼。” 魍魉莫名其妙,“请主上示下。” “本座要去向魔尊提亲。”廉华道,“来此五百多年了,也见了不少人情世故。少不得入乡随俗,跟她将婚事办了,哄她欢欢喜喜随本座回去。” 魍魉比他常在俗世中厮混,好心提醒道:“主上,魍魉听说,若去提亲,只怕要生辰八字,还有,要媒人,还有,魔尊并不知道主上是何许人,恐怕不见得会答应,不若直接抢。” 一阵掌风袭来,将他打了个跟头。 廉华怒道:“生辰八字和身份,你去瞎编一个。媒人你来做。抢是那么容易的?她既然已经投胎,那自然便将前世恩情忘得干干净净,真抢过来,怎会心甘情愿随本座回去?” 魍魉战战兢兢道:“可是方才主上不是让魍魉抢她吗?” 廉华闭一闭眼,深觉被他蠢得要气死,“那是因为天帝把她藏得太好,本座不知道她到底是不是要找的那个人,只能将她抢过来。” 魍魉恍然大悟,却又担忧道:“万一魔尊不答应,又或者天帝不答应……” 廉华冷笑道:“魔尊不答应情有可原,天帝不答应?他不过是大伯,跟他有什么关系?” 魍魉小心翼翼道:“似乎,可能,好象,天帝对她有不伦之恋的倾向。” 廉华扶额,直觉一阵气堵。 难怪如此拼命,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有网友说这是个父女恋……反对! 呃,我们这评论也有说差辈儿了,你们说呢? 第29章 夜色渐渐落下,天光渐暗,白茫茫的大地笼罩在月的微光中。 雪地上的两个人影重叠在一处,动也不动。 润玉依旧还是没有醒来,卿天痴痴地抱着他,被血浸湿了的白衣,已经凝结出薄薄的冰霜,沾在她身上,让她愈来愈冷,由内而外,由外而内地哆嗦,只是她就是不舍得放手。 她以为方才吻着他的那时候,他已经回来了,好像还悄悄地回应了她的亲昵,却不曾想,药渡下去了,他却还是没有半点活转来的迹象,连呼吸都没有。 “润玉哥哥,你是不打算理我了吗?”她困惑地蹙眉,含着泪,更紧地将他抱着,将头靠到他肩上。 “疼……”头顶传来一声轻轻地吸气。 她抬头,迎上了一双亮如星光的眼,顿时便不争气地哭了出来,泪水涟涟,像洪水一样收不住。 “怎么这么傻?”他微笑着。 大难不死,劫后余生,此刻,一身的血衣也挡不住他如芝兰玉树一般的皎洁容光。他缓缓抬起手,冰霜碎尘扑簌簌地落了下来。 摩挲着她的脸庞,一点点地擦她的泪,擦过了又擦,耐心又温柔,“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我以为就算那丹丸都救不回你,”她抽泣着,话都说得断断续续:“明明我亲你的时候我觉得你都活过来了……” “咳咳咳咳”他突然咳了起来,咳得耳根都红了。 他元神离体,是还存有一些神智的,自然能见到她情急之下的亲昵举动,非但如此,他竟还不由自主地迫不及待地挣扎着回去感应了一番,此事真是有些非君子所为,想起来都觉羞耻万分。 卿天忙去抚他背,“哥哥你怎么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摆手掩饰道:“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冷,你冷么?” “我还好。哥哥你这里等我,我去寻点取暖的东西来。”卿天道。 “不必你去,你扶我起来罢。” 两人相扶着从地上起来,他拂袖换了两人衣裳,设了结界,又仔细将她乱发梳理整齐,做完这些,他轻轻将她拥着,靠着她的头顶,低低叹了一声,道:“对不起。” “哥哥不用跟我说对不起,有很多事是天意如此,只是借了你的手而已,没有你,或许还有其他人来做这事。” 卿天知道他说的是什么,更知道他心里的负疚和自责远比别人重,深吸了一口气,抱住他,将耳贴着他胸膛,听着那一下一下心跳,“天意能让我遇见你,我心中只有感激,没有其他。” “为什么不早跟我说你只有一千年的寿元?” 润玉放开她,低头凝视着她宝石一样的双眸,心中柔情一片,他由来便比旁人多一窍心思,联想之力丰富而通达,自然能想到那朵莲花之所以只有五片花瓣,是因为她只剩下五百年寿命的缘故。 而今那朵莲花只有三瓣莲,那她只剩下三百年寿命了吧?他隐约记得自己元神离体时曾见到灵台中有一道紫光,极像是她的本命莲瓣。想来这傻姑娘送了两片给自己。 卿天仰头,明净澄澈的双眼中渐渐升腾起一片雾气,再豁达如她,终究还是有些儿难过,她只剩下三百年时间能跟她的润玉哥哥相守了。 她眨眨眼,将雾气化去,“为什么要到处说呢?世上比我寿命短的人很多,况且,我每一天都过得很开心,我不觉得自己比旁人少了什么。” 傻姑娘,真是一个傻姑娘,润玉只觉自己的心尖儿好象被她的话弹得颤抖了起来,浓浓的爱怜之意如烈火一样席卷全身。 这世上怎会有这样的女子呢,她的心胸如此宽广,她的情意如此热烈,她的性情如此果勇,他何其有幸,竟然能遇上这样美好的人儿! 他缓缓低下头,深深凝视她,呼吸渐重,心如擂鼓,元神初归时品尝到了芬芳甜美,他很想再来一次。 她眨了眨眼,几乎要被那灼热的呼吸烧化,凝望着他深邃如星空的双眸将,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闭上了双眼。 他深深地吻下去,“我爱你,知道么,我的傻卿儿。” 唇齿交融,缱绻缠绵,似江南春雨,似湖畔微风,千般怡然,万种美妙。 一条银光闪闪的龙尾缓缓现了出来,时而悠然盘绕,时而轻轻甩动。 许久,两人才分开,彼此对望一眼,都是眼波如丝如醉,欢喜之意跃然脸上。 他从不知道两情相悦竟有这样的滋味,拥着她,一下一下亲着她的发,嗅着她发间那天然的莲花清香,心意越加的坚定起来,他必定得救她,必定要与她长相厮守,决不分开。 “回宫吧。”心间被幸福感填满,一身的伤都浑然抛在脑后,他觉得有好多事立刻要去做。 …… …… 虚空之中。 廉华依旧扶额,计议难定。 那条被雷劈了还威风凛凛带着雷到处跑的白龙,着实让他感到有些儿棘手。 论体能和修为,他略高一筹。 但对方身为天界之主,名义上坐拥六界,地位之高,势力之大,以他目前外来客的身份,就算积攒了五百多年的人力,也无法独力抗衡。何况,不到万不得已,他也不想用强,惊动天下。 所幸还有个不伦之恋的说法。 来此凡尘俗世几百年,他常觉无聊,有时候也看些书,有时候也听些戏,知道这不伦之恋可大可小。 上位者若是强势,无论怎么个不伦法,臣下都是屁也不敢放一个字,还得变着法子掩盖和吹捧。上位者若是不那么有手段,那这不伦之恋就是个笑话和悲剧了。 而今倒是需要对这天帝,好好研究一番,必须尽快寻点破绽出来,将他二人分开。想到此刻那两人不知正躲在何处卿卿我我,他不由妒火中烧起来,深恨那一掌怎么没有将天帝当场打死。最最可恨的分明那天雷滚滚气势汹汹,他怎么就没想起来借天雷之力一道弄死天帝。 “去,立刻好好查一查天帝的生平。本座要知道有关他的所有一切,越细越好。”他下令道。 “是,”魍魉暗暗骂自己没事找事,非要多嘴提什么不伦之恋,“请主上示下,还是否需要准备厚礼去向魔尊提亲?” 廉华不快,横了他一眼,“怎么不去?天魔两界由来不合,魔尊想必对天帝有十分不满,我去提醒下给她一个新的选择,顺便也提点下她怎么管教女儿。” 听出了他话里的酸意,魍魉暗暗咂舌,不敢多说,应了一声是去了。 …… …… 天雷原本就是天道对神仙的惩戒,由此造成的创伤,必定都是会抑制灵力自愈,因此只能敷以外药治疗。只是这一点润玉却不愿意让卿天知道以免她难过不舍,好言好语将她哄回栖梧宫歇息后,他让人去请了老君来。 天宫之中设有两位岐黄仙官之位,只是润玉平常极少用得上他们。他是天帝,本来就极少动驾,没什么机会受伤。若是受了伤,那必定是有些难办的重创,岐黄仙官未必能处理得了。 老君看着他脱了衣裳,不由倒抽了一口凉气。 老君年岁不小,见识也多,自然认得出这是天雷所伤。 往昔神仙历劫,不过几道天雷就敷衍过去,天道终究仁慈,不是以杀神毙仙为目的。 但眼前这大大小小密密麻麻的伤口,数也数不清,道道伤口都是皮肉裂开翻出甚至见骨,焦黑一片,可以想像当时降下天雷那一幕有多惊心动魄。 今日那动静他坐在宫中也略有耳闻,还以为是凡间妖怪集体历劫,他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念头都懒得去关注,谁想这天雷竟是奔着陛下去的? 陛下做什么坏事了…… 这么重的伤怎么还活的下来,看这伤口,血都流干了…… 老君思绪纷纷,看天帝陛下脸色却又淡然如常,莫测高深,一副你给我闭嘴不准多问的样子,只好忍着好奇,动手上药包扎。 天帝突然开口道:“老君,本座有一事请教。” 老君正走神,被他突然一问,手差点一哆嗦将药粉罐子丢底下,“陛下请说。” “若是一个人天生元气不足,只好寄生在一朵莲花之上,她的寿命只能同那朵莲花息息相关。可有什么办法能延续她的寿命,使之不受那朵莲花的擎肘?” 老君沉吟道:“元气不足,则仙元难固,与凡人无异。并且也无法修炼。又不入轮回,无法投胎,这着实是难办。” 天帝道:“昔日说血灵子之术能逆天改命,用在此人身上可有效果?” 老君吃了一惊,心里警铃大作,忙道:“陛下休要再有此念头。昔日水神仙上是因为本命仙身被玄穹之光所融化,才需要陛下给她血灵子。此人元气不足,是另外一番光景,血灵子就算服一百颗,也毫无作用。” 天帝怀疑的眼光打量他:“当真?” 老君忐忑不安地道:“当真,臣不敢欺瞒。若非要延续寿元,只能另寻一朵与那莲花一般品类的莲花即可。用尽一朵后,再寻一朵,如此这般,也可以等同于万寿。” 天帝踌躇,一般品类的莲花?她那莲花似乎与众不同啊。 “世间何处可得解忧莲?”天帝问道。 老君大吃一惊:“解忧莲?” 第30章 见老君如此,润玉心里打了个突,隐隐察觉不妙,“怎么了?” “那解忧莲,自昔年鸿蒙隐化之日起便已绝迹世间,只剩下一朵,在玄灵斗姆元君之处。因此极其珍贵,”老君迟疑道,“不知陛下所说的那人寄生的莲花,可是解忧莲?” 只有一朵! 润玉的心一下子沉到了谷底!他几乎完全能断定,卿天的这朵便是斗姆元君的那一朵。 他呆了半晌,才苦涩地问道,“你确定只有一朵吗?” “不错,此世间解忧莲只有一朵。”老君十分肯定地说道,手中不停,给他缠好绷带打了结。 见他神容惨淡,老君又问了一次道:“陛下所说那人寄生的莲花莫非是解忧莲?” 润玉点了点头。 “这可奇了,按说若是真心救治眼光长远一些,怎么也不应该用解忧莲做寄生之物。” 润玉低声自语,“或许是因为伤势过重,只有解忧莲的灵气才能有一线生机罢。” 老君点头应是,见他不再多说,便叮嘱了几句,留下丹丸便告退了。 润玉起身,敞着衣襟,缓缓行至院中银丝柳下。 月色如水,一树的银光随风舞动。他再次感到了孤寂和迷茫,甚至更添了一层挥之不去的酸楚。 他的卿儿,只剩下三百年了…… 魇兽似是知道他心中忧思,将头在他腿上蹭了一下。 他怔怔看着它,“魇兽,你说斗姆元君还能不能再救她一救……” 魇兽睁着无知无邪的双眼回应了他一声啾啾。 一夜无眠。 次日,天光初现,润玉便招了贪狼来问话。 据贪狼观察,那些灰影邪物并没有什么主心骨,目标似乎就是要捉一些有修为的凡间之人来附身,天帝离开后,很快就被贪狼所率天兵灭了个干净。 由始至终,贪狼都没有见到那个廉华露面。 润玉沉吟,那个廉华,原来竟是老相识,在梁县见过,想必他一见面就认出了自己的身份来。 那么他策划的昆仑之举,是冲着自己来的吗? 他直觉并不如此简单。或许最初廉华是另有企图,就像之前那些灰影邪物灭昆仑满门一样,欲图灭尽天下教派,催生新的邪物。只是在昆仑山与自己打了一个照面后,对方认出了自己,因此调整了计划。 即便如此,对方的目标恐怕也不是自己,若是冲着自己来,根本没必要劫走卿天。 他的目标只能是卿天。 如此,似乎很多事都有了解释。 润玉隐隐感到惕然,挥手令贪狼退下,命人去传金德星君来。 “润玉哥哥。”外间传来卿天一声唤,润玉忙打起精神,迎了出去:“卿儿,昨晚睡得可好?” 卿天扮了个鬼脸:“睡得可香了。哥哥你伤好些了么?” 他点头,“老君来给我上过药,好多了。” 她又轻轻点了点他胸口,“这里呢?” 他笑了,一派和风细雨之从容。 “无妨,筋骨外伤,过几日便好了。你听我说,”他轻轻拉起她的手,和声道,“我今日要同旭凤去见玄灵斗姆元君,你去不去?” 卿天摇头道,“我不想见到那个人。” 润玉知道他说的是旭凤。昨日她为了维护自己,那般激烈地斥责母亲,多次提到旭凤,他虽然不知道原因,却也不愿意令她不快,也就不多问原因,“那也好,你在这里等我回来。” “为什么要去见她?”卿天先是不解,随即会意,“你是专程去问我的事?” 润玉道,“也不尽然,我早已同旭凤约好了要去求教她一些事。其实,昨日那人……”他想了一想,还是收口不言。 好在卿天的注意力此时并不在此,问道,“那你是打算问斗姆元君有关我的事了吗?” “是,”润玉点点头,认真地道,“我想同卿儿长长久久在一起。” 卿天抿嘴一笑,眼波流转瞥了他一眼,“哥哥,你现在一点都不矜持了。” “是么?”润玉灿然一笑,眉眼都笑弯了,轻轻摇了摇她的手,“我对其他人都是矜持的,唯独对卿儿矜持不起来。” 正说笑,那金德真君却已应招而来。见润玉有事,卿天便自领了魇兽去玩。 此番招金德真君来,问的依旧还是凡间那失魂症一事。 这两日土地仙失踪了不少,据金德星君估计,至少有四百多个。失魂症倒是彻底不再出现。 五德星君正在加紧排查,大概今日便能结束。 四百多个!润玉默然,轻轻敲案几,沉吟许久。这四百多个土地仙,必定成了廉华的手下,他到底所图何事?如果是为了卿天,难道想靠着这些人来对抗魔界或是对抗天界? 挥手令金德星君退下,他往栖梧宫去了一趟,见卿天与蛊尾和魇兽在凤凰花下玩得正投入,便也不进去了,径直往水镜而来。 …… …… 旭凤和锦觅一家三口恰好都在,不巧的是,月下也还未走。见他来,月下气恼不已,横他一眼,问道:“小卿天呢?你把他藏哪里去了?是不是你教她那般没大没小的?” 旭凤早已从锦觅处得了消息,知道她把干女儿偷偷带上天,虽然心里埋怨她多事,却也毕竟不好意思拂兄长颜面,劝道:“叔父别急,兄长不是那种人。” “叔父,卿天就在旭凤的栖梧宫住着,若是你想见她,自可以回天去找她。”润玉道,“卿天生性倔强,为老不尊者在她这里由来讨不到好。叔父以后跟她说话可要放尊重些,不然丢的可是自己的颜面。”. “你!”月下怒极,正要反驳,锦觅忙打圆场,“好啦好啦,我回头去说说卿天,怎可以那般任性。润玉,你今日来是有事吗?” 润玉点头道,“我来寻旭凤同往斗姆元君处求教凡间失魂症一事。这两日,那幕后之人已经现身。” 当下便把前日初遇廉华以及昨日昆仑山剿灭灰影邪物经过说了,只略去了自己险死于天雷之下一事。 听完大家都是一阵迷惑不解,他们未曾听狐王说起五百年前的经历,无法想象廉华为何暗算润玉的同时要劫走卿天。 锦觅道:“莫非要以此要挟鎏英?或者要挟旭凤?” 润玉垂下眼,不愿多说。 旭凤道:“不必多想,问下斗姆元君便都知晓了。兄长,我同你去,老君所铸的神器进展如何了?” “还需一些时日,走罢。” …… …… “圣人闭关,未曾提及何时出关。”小童道,拱手向润玉和旭凤两人行了一礼。 润玉和旭凤面面相觑。这么不巧! 小童道:“尊上可是天帝陛下?” 润玉点头,“正是本座。” 小童道:“圣人令小人转告陛下,无能为力,强求亦不可得,所以不必再来了。” 润玉听得一阵气苦,这说的应是卿天罢?他本就是怀揣着那一点渺茫的希望来,谁知道斗姆元君竟然连半点机会都不给。 旭凤不明所以,还以为说的是廉华那失魂症一事,也不觉得如何,拉着润玉告辞出宫。 离了斗姆元君处不多远,两人正云间飞行,身后传来一声唤,转头看去,却是一罗汉。 罗汉施礼道:“两位尊上,佛祖相请一叙。” …… …… 魔界,禺疆宫。 看着一群相貌丑陋的道童络绎不绝地抬进来一个又一个箱笼,鎏英莫名奇妙,低头看一看拜帖,“南海逐流岛?廉华真人?” 从未听说过。 天魔两界虽然水火不相容,但是魔界中人与天界中人不乏有些交情好的,常有走动。这廉华真人殷殷切切地来上门拜访,原本鎏英是不见的,她心境不佳,根本不想见任何人。 奈何廉华下了血本,给宫中一众仆从都递了好处,因此终于还是混到了鎏英跟前来。 “真人这是何意?”鎏英耐着性子道。 廉华一身华贵紫色锦衣,衬得他愈加气宇轩然,“在下今日前来,乃是为了向魔尊求娶骄阳公主。”他示意一旁已经变身做媒婆的魍魉上前呈递生辰八字。 魍魉硬着头皮上前,双手呈上字帖,然后一阵吹嘘,将逐流岛说得那叫一个天花乱醉,遍地是宝,将廉华也吹捧上天,说成设若他去竞争天帝之位就没有当今天帝什么事儿的一个旷古奇人。 鎏英回过神来,越发心情不佳,抬手不让魍魉再说下去,“够了。多谢真人抬爱,可惜本座之女而今尚在稚龄,未有婚配打算。” 廉华质疑道:“公主芳龄五百又一十,怎是稚龄?魔尊请多加考虑,在下虽无官位在身,修为品行却并不输任何人,且在下对公主是真心爱慕,一心一意与公主缔结良缘。异日魔尊有用得着在下之处,一定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鎏英不快,女儿五百年来靠睡莲续命,因此样貌一直偏小如同少女一事,知晓的人除了旭凤和锦觅并无其他人,今后她也不愿告诉任何人。 这廉华真人来得莫名其妙,赶紧轰出去是正经。 “本座不愿将女儿许配给任何人,请真人休要多言了。来人,送客。” 廉华也微生怒意,“魔尊所说任何人,可包括天帝?” 他不提天帝,鎏英尚且留些薄面,这一提天帝,等于在她脸上忽了一巴掌,当即跳了起来:“你是何人,竟来管我家事!滚出去。” 第31章 此言一出,登时室内气压骤降,一股冷森的煞气从廉华身上腾腾升起。 “魔尊慎言,”廉华冷冷道,“本座一片赤诚前来求亲,魔尊不应也罢了,竟然如此羞辱本座,真当本座一介布衣白丁么?” 鎏英挑眉,她何曾怕过谁?不屑冷笑道:“就算天帝在此,本座也是如此说话。你算什么东西,也敢来魔界耀武扬威,本座只敬你是客,速速离去,休要自取其辱。” 廉华再难抑制盛怒,随意一抬手,一圈刺目的金光从袖子中挥了出去,粹不及防第当空便罩住了鎏英,令她动弹不得。 “魔尊想来霸道横行惯了,半点不懂待客之道。” 他站起身,眼中冷冽之意毕现,“无论魔尊如何推脱,本座对公主都是真心仰慕,志在必得,因此,彼此还是留些余地,以免日后不好相处。” 拂一拂袖,他施施然向外走去,行了几步,顿住脚步,似想起一事,转头道:“对了,天帝与公主是伯侄关系吧,如此辈分,魔尊竟也能容忍其孤男寡女厮混一处,不成体统,莫非魔尊从此要归顺天界与天界结万年姻亲?” 说罢仰头哈哈大笑,扬长而去。 鎏英被那金光定住,挣扎好久都不能动,只把脸挣得血红一片,下人进来见了忙出去喊请当值的护法来。 等人赶到,那金光却已自动消了,鎏英羞怒欲狂,抽鞭一下子将厅上所有箱笼抽了个稀巴烂,登时珠光宝气四溢,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今日当值的正是狐王胡不归,不明底细,问了下人只知道访客是逐流岛廉华,见状眼底一闪,忙道:“属下护驾来迟,请魔尊降罪。” 鎏英也不怪他,不耐烦的挥挥手,“罢了,与你无关,是我大意了才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 胡不归道:“不知那廉华何故触怒了魔尊?” 听他问,鎏英气不打一处来,却又不愿意多说,皱眉道:“罢了,此事你不用多问。去查一下逐流岛在哪里,这逐流岛主是什么来头。” 胡不归只好应了声是,招呼下人收拾好一地的宝物后退下。 鎏英心烦意乱起身踱了几步。那廉华虽然嚣张,最后那句话倒是说的不错,就算她不承认,天帝也得算是女儿的大伯,跟女儿辈分有别,厮混一起本就不成体统,她放手不管,自然会被有心人解读成有意归顺。 魔界与天界抗衡数十万年,绝不能在她手上堕了威名。 也不知那天帝死了没有,若是死了倒好,省却她一番麻烦。只是,怕天帝死了,女儿就也不活了。 鎏英烦躁至极,她一生顺遂,除了丧夫一事受了挫折,从未想到有一天竟然要作为一家之主来思虑这些儿女□□,不禁长叹一声。 …… …… 闻听佛祖相请,润玉与旭凤都是微感诧异。 佛祖与斗姆元君交好,也与天界有走动,昔日先天帝每一百年便会请佛祖来天宫讲法论道。 佛祖所修道法与天界道法其实并不相同,起口便是无情道,润玉本是多情多虑之人,满心的忧思满怀的天下,即位五百来年,将泰半心思用在天界事务上,哪里静得下心听得进他那些世人皆苦之类的论法,因此即位后从未请过佛祖来讲法,无形之中便荒废了与西方佛众的来往。 润玉正要问佛祖相请何事,突然想起卿天那事来,心里一动,想到佛祖与斗姆元君道法虽不相同,见识阅历并不差半分,或许能救卿天,当即欣然同旭凤随罗汉同往西天灵山而来。 佛祖早已命十八罗汉在灵山之顶相候,引二人往护法堂而来。只见处处桃林,似火烧金,浮屠塔显,优钵花香,别有一番景象。 经过一池莲花时,润玉着意停步打量一番,白莲红莲粉莲蓝莲争奇斗艳,唯独就是没有他要的那朵紫睡莲,不由黯然。 佛祖早已从水镜之中见到他神情,不动声色请二人落了座,一番寒暄后问起凡间中原失魂症一事。 润玉据实以告,说起欲以神器填补忘川底的那个缝隙,并向佛祖请教,是否知道凡间吞噬生魂的灰影邪物来历。 佛祖叹息道,“此话说来话长了。” 原来数十万年前,鸿蒙尊神与烛照及幽莹二圣兽大战数万年,双方都元气大伤,双方约定从此停战。 为免争端,尊神隐鸿蒙,圣兽入虚空,两不相见各自相安。那忘川底便是虚空的入口所在。想必五百年前那场大战投入战力过多,因此灵力波动碰撞太厉害,以致崩裂了入口,从虚空中溢出了一些魑魅来。 灰影邪物名为魑魅,可吞噬魂魄,无论生死,也可附身操控神智。魑魅数量众多,虽不会飞行,却极难彻底消灭。 “原来如此!”润玉恍然,原来此事还是因他而起,心下不免愧疚。 佛祖安慰道:“陛下不必忧虑,若有需要之处,灵山上下愿鼎力相助。而今陛下与火神殿下和好如初,旧日之事就当大梦一场,忘却便是。” 眼风微移,目注旭凤,微笑道:“听闻殿下将魔尊之位让给了旁人?” 旭凤点头道,“不错,旭凤对权力名位并无兴趣。” 佛祖慨叹:“火神性情高洁,令人赞叹。只是原本一身仙根,堕了魔界,倒是有些可惜了。” 润玉看了他一眼。 佛祖佯若未见,继续道,“若是殿下有意重归仙界,其实洗去魔血,再塑仙根也并非绝无可能。” 旭凤惊喜道:“佛祖所言当得真否?” “自然当真。陛下以为如何?” 润玉微笑道:“只看旭凤之意便好。” 旭凤眼底闪过犹豫,想起一事来,呐呐道,“旭凤需回去与内子商议一番。” 佛祖点头:“正应如此,若有需要殿下直接来灵山便可。” “佛祖,方才润玉见外间莲池中各色奇莲争艳,”润玉见他如此,心中还是不死心,问道:“请教其中可有解忧莲?” 佛祖一脸慈悲,道:“世间唯有一朵解忧莲,原属斗姆元君,想是你已然见过,便是魔尊之女的那一朵。只是……”他停了一停。 润玉心跳如鼓,急切问道:“只是如何?” “烛照和幽莹当年曾带走一些奇花异草入虚空,其中便有一朵解忧莲。”佛祖缓缓道。 …… …… 润玉旭凤二人辞别佛祖,离了灵山,往中原而来。 一路上两人都是默默无言,各有心事。 到水镜上空,旭凤正要说话,润玉却并不道别,拉了他同入水镜。 锦觅正同白鹭编花蓝玩耍,一见他们便笑着说,“你们回来得倒快。” 润玉点头道:“斗姆元君闭关,因此并未见到。觅……锦觅,可否引我去拜祭下水神?” 锦觅诧异,目视旭凤,见旭凤也不知何意,也不好多问和拒绝,便点了点头。 水神冢前,润玉肃容整衣,郑重跪下,顿首在地行了大礼。 锦觅在旁惊异道:“你这是做什么?”她父亲先水神,照理是臣,润玉是君,无论如何也没有君向臣行这样叩首礼节的道理。 润玉朗声向水神灵位道:“弟子不孝,今日才知原来当年的无名师父就是您老人家,一直没有机会报答师父的教导之恩,心下感念愧怍,今后润玉将把锦觅视同亲妹一般,珍爱照顾,请师父放心。” 锦觅震惊不已,水神辞世五百多年,生前半个字都不曾提起润玉是他弟子一事。 润玉礼毕起身,见她不信,便稍稍解释了一番。 幼年时他初上天庭,天后不肯为他延请师父,自己也不愿教导,天帝教他半年之后也因事务繁忙,且并未重视,因此一直处于稚弱无依之境地,困守在璇玑宫中,非但没有师长,连半个玩伴都没有,端的是可怜至极。 后来有一青衫仙人日日半夜来他宫中,传他水系术法,给他启蒙度气,指点些学问教导他做人,甚至还留了一只魇兽给他,整整教了他三年之久。润玉一直追问他姓名而不得,因着忌惮被天后知道后连累了这位怜惜自己的师父,所以他始终未曾向任何人吐露半个字。 那日他被天雷所击将死,元神离体,见到了那位自称没名儿的师父的师父,虽然未束发未着冠履,他依旧还是认出来那便是斗姆元君。天下人皆知斗姆元君只有三个徒弟,花神水神风神。由此看来,那唯一的男弟子水神便是他师父无疑了。 锦觅听了半天回不过神来。 没想到兜兜转转几百年,原来两人竟是师兄妹…… 难怪父亲当年对润玉多番照顾,多次相助。 送走了润玉,锦觅回转来,跟旭凤说起此事,感叹好久。 旭凤心中有事,应了几句后道:“明日你去一趟,将卿天接回来。” 锦觅奇道:“为何?” “呆了这么多天,也该回来了。再玩便要出事了。”旭凤横她一眼,她自作主张将卿天带上天,分明是撮合之意,他原来也明白和默许。只是鎏英对润玉由来便是深恶痛绝,没有经过鎏英同意,此事终究不太好。 锦觅不以为然,“润玉虽然性情有些执拗,却是一个彬彬有礼的君子,天下若真有什么坐怀不乱的高洁之人,这人必定是他。他怎会做对卿天不好的事?” 旭凤敏感地看她一眼,嗤笑了一声。 锦觅不解道,“你笑什么?” “没什么。” “你说清楚,方才你笑什么?”锦觅不依不饶。 旭凤忍不住道:“你说他坐怀不乱,彬彬有礼?莫非当年他对你半点不曾有染?” 锦觅刷的一下脸色雪白,“方才的话,你再说一次。” 旭凤不欲再说,“罢了罢了。不说了。” “龌龊。”锦觅道。 “你说什么?”旭凤吃惊地瞪大眼。 锦觅一字一句道:“我说你太龌龊。” 作者有话要说:明晚结束了再骂。今天我先忍着。 第32章 活了几千年,由来便是亲友眼中的艳阳,同僚眼中的战神,即便是堕入魔界,也出尽了风头,连昔日的对手都要臣服拜倒,为他出生入死的旭凤,此生,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竟然能与“龌龊”两字扯上干系,更没有想到这两个字竟然出自身边爱妻之口。 一时之间惊得呆若木鸡。 锦觅红着眼眶,一肚子的郁结之气无法发泄,沉默半天才道:“这五百多年来,你是不是一直揣着这种心思看我和润玉?” 旭凤回过神来,心里也生了怒气,脸上故作糊涂,“什么心思?”见她竖起了柳眉又要发作,只好闷闷的说道:“罢了,这些陈年旧事,我不会计较的。” “你不会计较?”锦觅气极反笑,“莫须有的事,你倒是很大方。你这般乱揣测,也不怕惹人笑?” 旭凤:“有什么可笑之处?我不过只是多说了一句而已,你便这般动气。原本我是以为没什么的,现在看来却未必了。” 锦觅怒极,脱口道:“未必什么?润玉品行端庄,守礼自持,与你毫不相同,你休要当天下人都似你一般心思龌龊。” 又被她说了一次龌龊,旭凤气极,“你意思我不如他品行端庄,守礼自持?想不到你们今日认了师兄妹,倒比往日更亲近了些,不惜为他编排诋毁我。” 锦觅只觉自己心已凉透。 “当年是我和你对不起润玉在先,旁人不知道,我们自己心里总该知道。你自己德行有亏,也怀疑别人一样德行有亏,还振振有词高高在上。想来,你心里从未为旁人考虑过,你总是站在最高的位置,领着别人的愧疚过日子,却丝毫不愿想起你欠别人的。你真的让我很失望!” 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拂袖而去。 窗外,一个绿影一闪而过。 …… …… 虚空之中。 魍魉将打听到的信息向廉华汇报了一遍,廉华颇感有趣。 昆仑山一役损耗了数万的魑魅,也只是廉华这五百多年来攒的兵力的一部分,他手上尚且有近十万的魑魅和上千的修道中人转化的怪物——毒魃以及数百个土地仙。 魍魉派了数十个魑魅去魔界,很快便打听清楚五百年前那场天魔大战的来龙去脉,关于天帝的生平最浓墨重彩的那一笔,自然也就全盘知晓。 廉华点点头,抚着下巴,笑起来,“如此说来,天帝倒是一个重情的主儿。重情之人,多数念旧,想来这花界之主锦觅在他心里依旧还是有些分量。” 魍魉道:“魍魉方才听他们说,天帝师父便是锦觅之父,两人应是师兄妹关系。” 廉华甚是满意:“甚好。甚好,你去准备一下,明日不可再出差错。” 魍魉应声去了。 想到明日就能见到那个等候了数千年的真人,廉华莫名思绪有些激动。 …… …… 回到天界,润玉径直去了栖梧宫,没有见到卿天,问了宫中的仙侍,才知道她已去了璇玑宫。 才进宫门,便听到七政殿方向隐隐传来她笑声,听起来甚是畅怀,不由嘴边也带了一抹笑意出来。 行过去,只见卿天正与一个身穿浅黄衣裳的女仙,坐在石桌旁正低头玩什么,看那女仙身姿,竟有点像邝露。 他暗暗点头。旧日邝露在他宫中,为着照顾他的心境,穿衣打扮都偏素净,从未穿红着绿,连半点鹅黄色都不曾见。 所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不是没有道理。 好在他也乐见其成。 “玩什么呢?”他笑问道。 邝露忙起身施礼。 “润玉哥哥,我们在玩花绳,你要不要玩。”卿天举着手,手上还套着一根透明的丝绳。 他忙摆手,走至一旁石凳坐下,“不必了。你们玩吧。” 卿天招呼邝露继续,邝露脸现为难,她只是来送衣裳给卿天,被她捉着玩这两千多年前还是少女时才玩的花绳,也是头疼得紧。 润玉道:“卿儿,邝露不喜就不必勉强她了。” 听他叫卿天作卿儿,邝露神情微动,黯然垂下了眼,扯出一抹微笑道:“陛下若是无事,邝露就先告退了。” “且慢,”润玉看了她一眼,和声道:“邝露,你跟在我身边也有近一千年了罢。” “是,陛下。”邝露应道,九千三百一十三年又四个月零六天。 润玉道:“你是太巳仙人的掌珠,原本可以安乐清闲度日,却来我这清寒的璇玑宫执洒扫守夜等苦差,且从未嫌弃,我一直十分感激。我没有姐妹,旭凤也极少回天来,因此我常有孤单之感……” 邝露心下一沉,黯然想他果然是要跟她撇清关系了,他对她半点情意都没有,始终斩钉截铁的拒绝,原以为就算如此,她也能陪在他身边天长地久,没想到,分别的这一天真的来到了。 果然听他继续说到:“……若你不介意,我想认你做义妹,日后常常走动联络,可否?” 虽是询问,言语里那不容拒绝不容分说的意思却十分明白。 邝露眼中浮出雾气来,低头顿了一顿,才应道:“多谢陛下厚爱天恩,邝露遵旨。” 卿天眼珠一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忙低下头摆弄手里的花绳,不敢开口说话。 润玉起身扶她,微笑道:“此后便不必再行什么大礼了。我稍后便将这一消息昭告天下。太巳仙人是你父亲,便也算得上是我长辈,你先知会他一声看他意思如何。” 邝露低声应了一下是,随后便匆忙告退。 看着她微现落寞的背影,卿天迟疑道:“润玉哥哥,邝露姐姐不愿意,她都快哭了。” 润玉暗暗叹了一声,他原本可以再等一些日子,再多给董成一些时间的。只是,在他眼中,人心是最不可捉摸的一件东西,他不愿意将与卿天相守的三百年时间,费去哪怕只有一天的时间用来应付可能出现的隔阂。 他违心地说道:“兴许她是欢喜得哭了。” 知道自己这话拙劣且虚伪得很,也不等卿天反驳,他忙接着说道:“这事你先放一边,我还有事同你说。” 卿天收了花绳。 “明日,你义母和旭凤,有可能会来接你回去。”润玉道。 卿天一下子跳了起来,“我不回去。” “你要回去,听话。”润玉安抚道。 昨日佛祖所说能给旭凤洗去魔血重塑仙根,他便猜到了旭凤的心思。 他这个弟弟终究还是心性太过浮躁,沉不住气。 当年被削了神籍,一怒之下入了魔道,又被鎏英和卞城王推着做了魔尊。刚做了魔尊,就带着百万魔兵,跟天界大战了一场,死伤了无数魔界强兵,过后又将魔尊之位传给根本不具备实力的鎏英,现在又想洗掉魔血,恢复神籍。 天下再见不到这般随心所欲的人。 当年虽然是他先大兵压境,旭凤却也积极迎战,半点不曾顾忌魔界兵力的损伤。而今旭凤想恢复神籍,想必要跟鎏英有所交代罢?至少也要知会一声吧。 要交代势必要先将鎏英的女儿送回去,否则怎好意思开口? 他都已经能猜到旭凤会怎么想怎么说了。怕天下人悠悠之口议论纷纷,怕自己这做大伯的对侄女不怀好意做出令人不齿之事,等等。 回去便回去,卿天在天上呆得久了,于她的清誉确实也有些妨碍,未来他要立她为后,只怕还有一场硬仗要打,尤其首先要解决的便是卿天的娘——鎏英的反对。 他促狭地想,要对付鎏英,天下还有比旭凤更合适的人么?旭凤要回天恢复神籍,正好拿捏他在鎏英面前说几句好话。 故而,一环扣一环,卿天理应得先回去。 至于佛祖主动提出为旭凤洗魔血一事,他也隐隐猜得到那点意图。 左右不过两种,一是欲扶旭凤上帝位,又或者欲干预天界事务。 对此他无所畏惧。旭凤对帝位是否有心尚且两说,他做了几百年天帝,也做得够够的了,若能从此只与卿天四海游荡逍遥度日,他正求之不得。至于天界事务,有他在一日,哪里便那么好干预的。他若不在位,也由得旁人折腾罢了。 可惜这些思量,都不能与卿天细说。 卿天求告道:“我不能过几日再回去吗?” 见她拱手作揖,眨巴着眼睛一副可怜样,他又不由得心软,想了一想,起身牵了她手,道:“你随我来,我带你去一处地方。” …… …… 璇玑宫向南的天河,深蓝一片,头顶脚下,无数的星尘从身边飞过,远处一条光带环绕着散发五彩光芒。 他带着她从天河飞过,在空中盘旋。 她发出惊叹声,脸都激动得红了,伸手去捞身边的星尘,乌发被风吹得飘在身后一荡一荡,形容俏美至极。 不时有细碎的星尘被他们猎猎飞舞的衣裳挂住,远看上去像是为他们的衣裳缀上了亮闪闪的钻石。 “美吗?”他牵着她的手,衣袂飘飘,发带飞舞,手随意一指,满天星尘被他排成了各色的小动物,栩栩如生,在他们身周跳跃来去。 她兴奋不能自已,不时伸手去抱那些星尘组成的小兽,笑得开心又惬意。 “卿儿,”他将她抱在怀里,“此处名为天河,满天的星尘便是天河的浪花,它们在此处已经有亿万年了。以此为证,润玉要娶卿儿为妻,从此我们相依相伴永不分离,你说好不好?” 蓦然得他这一腔热诚地倾诉衷情,卿天幸福得眸中含泪,点头应道:“好!” 思及明日便要分别,又愁绪满怀,低声道:“可是我明日便要回去了。” 他抱着她,沉默一下,道:“你要见我时,只要将玉佩握在手心里,心里念着我的名字,我便会立刻来见你。好么?” 作者有话要说:小哥哥的幻乐之城,据说很成功,我高兴了一晚上! 淡雪,漫步骤停,32599096,还有秋水,尽快给我发个收货地址和电话可否,我怕杂志没有了, 我的微信号junziaicai2013 第33章 次日,果然如润玉所料,锦觅一早便来了,旭凤却没有出现。 见她似是气色不佳,神情郁郁,润玉也不多问,想来是与旭凤闹了些别扭,笑了笑传贪狼来,让他点五百天兵去南天门外候着。 卿天心中怨恨旭凤,对锦觅却是满心的感激,拉着她去栖梧宫又逛了一圈。 见她欢天喜地一口一个润玉哥哥,锦觅也替她高兴,更替润玉高兴,满怀的郁闷也稍稍冲淡了些。 旭凤曾因为她擅作主张,而抱怨辈分有别不成体统,都被她压下去不准再提。 她与旭凤不同。 于她而言,所谓“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不是只用来为自己找借口的嘴上文章,她是真心的至情至性,可以放下一切,因此,辈分根本不是什么大事情。 待两人回璇玑宫来,正好见润玉将一张信纸封入一封信函。 “这封信极为要紧,务必帮我转交给魔尊,请她拆阅。”他将信给锦觅,笑道,“由你转交,她应该不会看也不看就将信撕碎了。” 锦觅点点头,收了信,招呼卿天,“那,卿天,我们走吧。” 卿天看看润玉,欲言又止,润玉道,“我送你们。” 三人缓步行至南天门,贪狼率着一片黑压压的军士迎了上来:“陛下。” 锦觅惊讶地望润玉一眼。 润玉解释道,“我怕有人对你们不利。” 锦觅想起他所说那个廉华,默默点头,旭凤不在,就她一人的确势单力薄了些,虽然到魔界不过片刻功夫,但小心些也无大错。 “走吧。”润玉道。 锦觅又是惊讶,卿天早已惊喜起来,道,“润玉哥哥你同我们一道回去吗?” “那是自然的。送你们到忘川我便回来,”润玉笑吟吟又意味深长地看她一眼,道,“回家了也别到处乱跑,省得大家担心,知道么?” “嗯。”卿天应得又大声又干脆,倒是把锦觅逗得莞尔一笑,道:“我怎么觉着我今日在这里是多余的。” 润玉卿天被她取笑了一下,都不好意思再说什么。 …… …… “主上,他们出来了,已经离开了南天门。”魍魉回来汇报。 廉华道:“同行者都有谁?那个什么火神在么?” 魍魉偷觑了一下主人的脸,道:“火神不在。天帝在,还带了五百天兵。” 廉华吃了一惊,随即一想,上一次劫人不成,惊动了天帝,引得他这次谨慎小心些也属正常。 既然天帝出马了,他自然也要上场,不过,若要想不正面冲突,不妨等天帝将人送到目的地放心离开,再动手也不迟。 “嗯,你水镜和魔界都安排好了人手么?”他不由自主地多问了一句,因不知道从天界回来是往魔界还是往水镜,故而他们做了两手准备。 “安排好了。” 廉华道,“甚好,再探。” …… …… 神仙飞行速度是极快的,不过片刻功夫,一行人就到了忘川,降下云头来。 锦觅道:“就送到这里罢,魔界地域,天界中人出入有些不便。况且,离禺疆宫也不远了。” “这如何行得,”润玉笑道,“旭凤若是知道我没有将你们送到魔尊府上,必定怨我对你们照顾不周。贪狼!” “在。” “挑二十个人,变换一下装扮,随同水神和公主进去,不得惹事。送到禺疆宫就回来,本座在这里等你们。” “是。” 锦觅凝视他道:“你也太小心了些。” 润玉正色道:“卿儿上次差点被他们劫走了,在弄明白那人企图之前,小心些总是没大错的。何况你现在不太方便,我多担些责也是应该的。” 知道他说的是自己有孕在身,锦觅不由红了脸,不再多说。 正在此时,一声“兄长”传来。 众人扭头看去,却原来是旭凤从禺疆宫方向缓缓行来。 卿天皱眉,立时便往润玉身边站了过去。润玉向她轻轻摇头示意不可如此。 锦觅淡然将目光移向一旁。旭凤却像没事人一样喊了她一声,而后向润玉道:“兄长有心,竟送到此处。” 润玉微笑点点头,“有你在我便放心了。” …… …… “主上,火神来了。”魍魉禀报道。 廉华:“现今谁同卿天在一起?” 魍魉:“火神和水神。除此之外没有旁人。” 廉华:“天帝呢?” 魍魉道:“天帝同五百天兵还在忘川边,尚未离去。” 廉华点点头,沉思片刻,道:“天帝一旦离开,立刻动手。” 魍魉建议道:“只怕天帝离开时,他们已经入了禺疆宫,宫中有值勤长老和大小魔将,再加上火神,魍魉怕魑魅和毒魃抵不过他们,要劳动主上出手。” 廉华横了他一眼:“你懂什么?会为了卿天拼命的仅有两人,一是天帝,一是魔尊,天帝若走了,剩下魔尊不足为虑。至于火神,修为未必高过天帝,只需全力围攻水神,他便无暇顾及卿天。至于其他人,一见魑魅溃逃且不及,遑论其他。” 魍魉心悦诚服:“主上英明,算无遗策,魍魉佩服。” 廉华自得一笑道:“其实,若不是怕生变故,本座倒是有些希望天帝在场,看看他究竟敢不敢破誓言入魔界。” …… …… 目送旭凤三人背影,尤其卿天几步便一回头,润玉心情颇有些患得患失的沉重之感,他突然觉得自己太过轻率了。 天界的天宫,再怎么冷情空旷,至少还是安全的,是在他眼皮底下,南北天门都有重兵把守,可以说是固若金汤。 魔界却完全不相同。魔尊府原本就不是十分讲究,像个大筛子一样四处有漏洞,若是鎏英看了信往心里去,从此着意提防,提高防卫,也便罢了,若是不当回事,那就真真是一件十分危险的事。 锦觅同旭凤又分明是在闹别扭的气头上,此时恐怕未必有心思跟鎏英好好细说他那封信的重要吧? “贪狼!” 贪狼道:“陛下有何吩咐?” 润玉道:“你变化一下,去看看水神是否有将一封信交给魔尊。” “是。” “小心些,勿要让水神火神发现你。速速回来。” “是。”贪狼化作一只蚊蝇,飞了出去。 …… …… 魍魉回来禀报,“主上,火神水神已经同魔尊会面了。只是,天帝依旧还未走。” “还没走?”廉华摸着下巴想,莫非他起了疑心? 这是极有可能的。他总觉这天帝心机颇深,先是识破了魑魅附身土地仙的计策,派了几百人下来盘查土地仙,又追去昆仑坏了他的事,这几日下来几乎都在同他唱对台戏,见招拆招,极有章法。 魍魉终究没什么脑子,或许哪里露出了什么蛛丝马迹让他生了疑心。 这是一个极有挑战性的对手,廉华再次来了兴趣,动了杀机,站起身,“动手罢。我给你们掠阵。” …… …… “陛下,臣见水神的确将一封信交给了魔尊,只是,魔尊并未拆开,而是收了起来。”贪狼回来禀报道。 润玉蹙眉,信没看?那是一会儿会看么?若是不看,倒不如叫贪狼做信使,直接面呈。 他正盘算不如现在立刻再书写一封时,只听魔界中禺疆宫方向传来一阵隐隐的喧嚣呐喊,像是打斗呼救之声。 贪狼刚吃惊地道:“陛下你听。” 才说一个字,润玉已化为一道白光冲天而起,直向那处喧嚣之声来处扑去。 贪狼目瞪口呆:“陛下,你不能去啊……” 随即回过神来,忙带天兵追了上去。 …… …… 数不清的魑魅在禺疆宫前四处奔窜,吞噬生魂,若是遇到修为高些的,便直接附身上去。过了片刻功夫便化为魁梧高大的毒魃脱体而出。毒魃在空中飞来飞去,见到谁御空便扑上去。 魔界中人体质强横,能抗天界法宝武器的攻击,却无法抵御这种鬼魅一般速度不需要任何武器直接吞噬魂魄的怪物,所有闻讯赶来救援的魔族人反倒被追得四处跑,只剩下几个修为高深些的留原地与魑魅相抗。 他们都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怪物,是以一时之间极度混乱,狼狈至极。 旭凤锦觅和鎏英被分做三处,一大群魑魅围在锦觅周边,密密麻麻地,锦觅招出无数树根灌木将自己围起来。原本她 旭凤见状疯了一样,向她靠过去,手中业火四射,烧死一波又一波的魑魅。 鎏英牵着女儿卿天,手中的长鞭舞得密不透风,奈何伤害有限,被魑魅逼得一直后退,若不是这些魑魅事先得了魍魉的命令,其实早便将她们母女俩给吞了。 “娘,我们得去忘川河边,润玉哥哥会救我们。”卿天被母亲拖得踉踉跄跄,眼见所退方向是往旭凤那边而去,但与忘川相背,不由焦虑万分,此处是魔界地域,润玉曾发重誓绝不涉足,她不能招他过来破了誓言受反噬。 鎏英狠狠抽飞一个魑魅,怒道:“谁要他救!” 突然一个紫色人影从空落下,在鎏英肩头一推,登时便将她们两分开,随即拉住卿天的手只轻轻一甩,便将她甩了出去,一个绿色影子跳了起来,手中张开一个绿色的口袋,兜头将她捞起来,扑哧一下钻入地底消失不见。 事出突然,不过电光火石之间,女儿就被人抢走,鎏英震惊得手脚发麻,随即醒过神来,“廉华?” 她怒向那人冲过去,“还我女儿!” 那人一闪身,避了开去。 随即魑魅像得了命令,如潮水一般退开。 锦觅手脚发软,差点脱力晕厥过去,旭凤冲过去将她抱住, 一道白光从天降落,化出一个白衣人来,清隽的脸上半点血色都没有。 他目视四周,随即冷冽的目光落在廉华身上,“交出人来!” 第34章 廉华微眯双眸,玩味地上下打量润玉,从他苍白而微微发青的脸色,再到他稳稳提在身前隐在袖中的手,“天帝陛下,一见面就这样凶神恶煞的,这是何必呢!” “交出人来,否则……”润玉瞳孔微缩,深吸了一口气,挥袖在空中划了一圈,半空中和地上突然哗啦哗啦水声大作,脚下和半空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铺开了一大片汪洋大海一般的水界,将方圆二十丈之内缓缓罩住,魑魅惊慌失措地逃出散了开去。堪堪赶到的贪狼等人只来得及进来数十人。 廉华身形一动,向右手边那一处尚未合拢的缺口电射而去。 “旭凤!”润玉轻喝一声。旭凤会意,放开锦觅,上前一步,掌间凝出红莲业火,封住了那道缺口。 廉华见机也快,知道自己若强行冲关与旭凤缠斗,背后就露了空门,极易被润玉偷袭,因此硬生生刹住身形,不敢硬冲,转向鎏英。 鎏英蹬蹬后退,手中长鞭挥出,廉华根本不惧,抬手便将长鞭荡开,周围鎏英座下的几位长老见她危急,忙上前援手。 润玉微一闭目,左手骈指印上太阳穴,一抹莹白如珠的水光从太阳穴中逸出,没入指尖。 这么一耽搁,只听“哗”地一声,上下两道水幕聚合在一处,水界完全合拢,场中所有人都像置身于海底一般,周遭尽是一片蓝汪汪的,连脚下都是一片汩汩流动的水域。 廉华双手振开鎏英和几位魔界长老,旋身后退,一面大笑道:“诸位这是要以多欺少么?” “你方才没有以多欺少?”润玉冷冷道:“休要多言,把卿儿交出来,我可放你走,绝不留难。” 廉华戏谑一笑,“陛下说笑了吧?这不过是一方水界,我若要走,谁能拦我?” 润玉将那水光隐在袖中,嘴角微勾,“上太湖,下洞庭,如此水界你若能一秒破解,尽管试试。” 太湖之水和洞庭之水?廉华脸色微变,“想不到陛下水系术法竟然有此境界,我好生佩服!只是……” 他眼珠微转,脸上闪过一丝幸灾乐祸的笑容,“听闻陛下昔年立誓永不踏足魔界,不知道我有没有记错?而今悍然破誓,反噬就在眼前还这般大动干戈,看来陛下对魔界是势在必得啊!” 润玉知道他有意离间,沉声道,“你倒是输人不输阵,这时候还有心思挑拨离间。我只问你,到底交不交人?” “自然不交。我已向魔尊求娶公主,魔尊也已收了我的聘礼。”廉华笑得极为开怀,满面春风。 “放……”鎏英气结,好不容易才忍住粗言,“胡说八道,谁稀罕收你的聘礼?” 润玉冷笑:“看你形容有些道貌岸然,观你言行却是一介厚颜匹夫。就你也配求娶公主!”伸手一握,剑啸铿锵,赤霄剑出,森寒杀气冲天而起。 红光伴随尖锐破空之声当空斩下,来势凶猛,廉华不愿攫其锋芒,迅速闪身避开,目光微转,落在旭凤身后的锦觅身上,轻笑一声,反向旭凤攻去。 旭凤未堪破他意图,双掌一错,迎了上去。 “觅儿小心!”润玉大惊,再不迟疑,含在袖中的那抹水光如闪电一般射了出去,轻微地扑哧一声响没入廉华背心,右手赤霄剑红光烈烈,裹挟起隐隐风雷,再次斩落。 廉华只觉后心一凉,似有一片冰凌射入,却也顾不得多想,背后绷紧,护体华光突然闪现出来,托住了那赤霄剑芒。只是那剑意猛烈,虽没有破了他的护体华光,却也将他震得胸口气血翻涌,口鼻中渗出血来。 电光火石之间,他已将躲避不及的锦觅拖到了跟前,脚下只是微动就已经退到了水界边缘。 旭凤大急,想要上千抢人,却又怕他伤到锦觅,怒声道:“你快放了她。” 廉华不屑一顾地扫了他一眼,懒得搭理他,看向润玉,笑了几声,道:“陛下,如何,而今你是要公主还是要你的小师妹?” 润玉暗暗吃惊怎么被他知道自己与锦觅关系,有心想不承认,但是面对锦觅却无论如何开不了口。 锦觅给他解围道:“我乃是前魔尊,火神之妻,与天帝陛下没有关系。你拿住我没有用……” 廉华手下微一用力,她一滞,几乎无法呼吸,话再也说不下去。 旭凤几乎要急疯了,上前道:“你放开她,换我给你做人质。” 廉华瞥他一眼,刻意挖苦道:“火神?你在天帝眼里哪有小师妹这般有分量。要想她安全,就让陛下给你打开水界。我们各自相安,互不侵扰。” 旭凤无奈,都不敢直视鎏英,只是看润玉一眼,不言不语。要放了廉华走,卿天就讨不回来,若是不放,锦觅捏在他手心里,肚子里还一个,有什么意外那就是一尸两命。 鎏英也默默看着润玉,不知如何是好。义嫂被挟持,女儿被劫走,而今只有仰仗他了。这一刻她突然想起之前必欲置其死地而后快的种种言行,心底升起一点淡淡的歉意,她想,女儿也许是对的,他并不是一个彻底的坏人。 润玉垂下眼,思虑良久,终于开口道,“也罢,我今日可以放你走。只是,你说你欲娶公主,我也想娶公主,左右你我皆是任性之人,那么便我们俩自行解决,与他人无涉。我们约一处地方,三日后决个高低,不死不休,如何?” 在场众人几乎尽皆石化。如魔界长老之流,是决计想不到天帝竟然盯上了他们魔界的公主,鎏英和旭凤以及锦觅是想不到他如此直白承认自己的心思,毫无避讳。当然,所有人都想不到的还有一点,堂堂天帝陛下竟然像凡人那般以武力决斗来解决。大家都想起了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天魔大战。 鎏英深感屈辱,她的女儿竟然成了争风吃醋的焦点,刚刚升起的那点歉意差点被他打得烟消云散。 见他迟疑,润玉斜睨他,不屑之色溢于言表,“你不敢?还是想用什么诡计?” 廉华被他激得好胜心起,飞快在心里计议权衡一番,道:“也好。那地点便定在昆仑如何?” 润玉点头,再次强调道:“仅你我二人,绝不牵连旁人,不带帮手。” “那是自然。” “且,这段时日你不可再以魑魅害人,我想你之所以害人,不过就是为了在此间积攒势力,寻找公主下落,我猜测的没错吧?” 廉华讶异地挑眉,随即笑了,“陛下明察秋毫,令人佩服。” 润玉紧紧盯着他道:“是否能答应这个条件?” 廉华点头,润玉二话不说,扬手便退了两湖水界,“你走吧,留下觅儿。” 他如此爽快,廉华都不好意思再废话,当即便放了锦觅,哈哈一笑,扬长而去。 锦觅愧疚地看着润玉,不知该说什么才好。旭凤扶住她低声问她可还好,被她轻轻推开。 润玉环视三人一眼道,“你们都别担心,我会把卿儿找回来的。” 鎏英又是尴尬,又是忧心忡忡,不知该不该应他这句话。冷不防他转头看过来,正色道:“魔尊若是不反对,这三日,我会调天兵来守着忘川河边,日夜监视,以免卿天被他们偷偷带去忘川河底。” 鎏英点头道:“我也会派人来守。” “那么我们天界之兵将就部署在冥界沿岸,有劳魔尊与冥王说一声。” 鎏英应了。随后润玉与旭凤锦觅说了几句,便带着贪狼和五百兵士回天了。 …… …… 廉华回到虚空之境,魍魉迎了上来,兴高采烈地讨好道:“主上,魍魉今天没有让你失望吧?” 廉华点了点头,重重坐下,长吁了一口气,脸色有点不好看。 “都安顿好了?” 见主人形容似乎有些疲惫,魍魉不安地收起来笑容,应道:“是,安顿好了,她现在在房中发呆。” 廉华道:“什么她她的,以后要改称呼,叫少夫人。” 魍魉道:“是,少夫人,主上打算何时与少夫人完婚?我们何时动身回去?” 廉华揉着额头,道:“不急,至少也要三日后。” 魍魉小心翼翼问道:“主上似乎哪里不适?” 廉华脸上浮现一抹冷笑,“中了天帝的暗算,被他种了一滴化神水。” “化神水?”魍魉不解。 廉华解开衣襟,露出胸口,在胸口点了一下,肌肤变为透明,露出内里的骨胳,五脏,血管,有一点白色的水珠样物事,浮在血液之中,缓缓地向着心脏而去。 “这应该就是父亲曾说过的无极化神水了。幸好只有一滴,”廉华道,“若是再多些份量,我可回不来了。” 魍魉吃惊道:“主上你会死么?” 廉华随手一掌将他打了一个跟头,掩上衣襟,“笑话,就这一滴死不了,只是有些麻烦费些力气逼出来。嗯,也罢了,天帝想必日子也绝不会好过,誓言反噬那滋味,哈哈。” 魍魉不懂他笑什么,陪着笑了半天。 他觉着很无趣,想到今日交手经过,叹了一口气,真是大意了。天帝的修为,现在他真是有些捉摸不透。 这无极化神水是水系术法的顶阶之技,若是被这滴水潜入灵台,会化去他全身灵力,将他变为废人一个。 照理,如此奇妙之物,至少应是圣人才凝练得出来,他来这世间,所知的圣人也仅佛祖与斗姆元君,区区一个上神天帝,哪来的本事能炼出这化神水? 原本他对三日后的决斗是颇有胜算,而今倒是有些动摇了。 第35章 南天门外。 值守的御殿将军破军和两位天兵被一中年道者拉住,撕扯不开,三人俱是一脸不耐。 中年道者身上着灰色鹤纹长袍,头上别了一根鱼骨头样的发簪,哭丧着脸,身后站了一个着霓裳羽衣的女郎,星眸黛眉,双颊含晕,悬胆鼻樱桃唇,生得妩媚至极。 “各位仙爷,请帮忙通报下吧,小仙有事求见陛下。”道者苦苦哀求,攀着破军的臂膀,几乎要跪下了。 破军头大至极。 他正一肚子火呢,他是掌天界上下守卫的御殿将军,全天宫的天兵都归他管,偶尔才来站一回岗应应景,若不是陛下又点了贪狼随同护驾,他此刻还在府里跟太巳仙人喝小酒呢。 “朱鹄族长,非是我不愿通报,当真是陛下下界未归,你在这里纠缠并无用处。” 女郎怯怯地看他一眼,眼波流转一脸可怜之色,拉了一拉道者的衣服,小声道:“父亲,别为难仙上了。我们走罢。” 破军被她看一眼心跳都慢了半拍,放缓了声音道:“若实在有要事,可在此等候陛下,或许一会儿就会回来了。” “何人在此喧哗?”云阶之下传来一声叱喝。 破军一喜,这是贪狼的声音,转头看去,果然见到天帝带着贪狼及一众天兵缓缓拾阶而上,忙上前见礼:“陛下!” 那道者也是大喜,立即扯着女儿的手迎上去,动作力度之大,几乎是把女儿甩在天帝跟前,“相良参见陛下。” 女郎惶恐地侧身福了一礼,娇声道:“岚晨参见陛下。”一面行礼一面悄悄打量天帝,暗暗赞了一声,陛下果真如传闻所说那般生了一副绝世的好相貌,犹如一道行走的白月光,耀得人心旌神摇。 天帝停下步来,并不搭理他们,吩咐贪狼道,“点五万兵将,即刻动身去忘川,守住冥界一侧沿岸,不得放过任何一人进入忘川河。” 贪狼应了声是。 随后天帝转头过来,看也不看相良和岚晨,径直一言不发地直入南天门,看那样子步履甚急,似是有极要紧的事要去处理一般。 余者尽皆面面相觑。天帝陛下别是没看见相良族长和岚晨郡主?这么显眼两个大活人呢。 相良羞恼无地,“这这这”了半天,都没这出个名堂来。岚晨也涨红了脸,差点哭出来,泪汪汪地双眸看着破军,道,“仙上,陛下这是不想见我们吗?” 破军心软见不得美人流泪,犹豫了许久,终于妥协道:“罢了,你们在此等着,我进去请示陛下。” 随后接过相良手中的拜帖和奏折,向璇玑宫行去。 才走半路,身后传来急促脚步声,转头一看,却是太上老君,气喘吁吁地一路小跑,身后跟着的小童也是小跑,挎着一个极大的像药箱的东西。 这是做什么?破军诧异不已,让到一旁。老君随意向他点了点头,停都不停就跑了过去,看去向竟与他一样都是璇玑宫方向。 破军暗暗嘀咕有古怪,也加快了脚步。 守卫见他来,都向他行了一礼。破军径直入了璇玑宫,逡巡着向七政殿行去,七政殿却半个人都没有,他侧耳听了一下,寝宫方向传来一些人声,便踱了过去。 “拿过来,快!快!” 寝宫门禁闭,内里传来老君的催促语声,随后似有什么东西溅洒到地上,小童低声惊呼了一声, 随后一股极淡的血腥气飘了出来。 天帝似乎是低声说了一句什么,老君大声问道:“谁在外头?” 破军心下悚然,忙应道:“破军求见陛下。” 话音刚落,只见呼啦啦寝宫外居然布起了一层结界,将寝宫封了起来。 破军愣在原地,进退无措,这是什么情况?陛下是生病了?到底见不见自己? 硬着头皮等了一会儿,只听又是呼啦啦一阵响,结界撤了,寝宫门开,老君行了出来,不辨喜忧,面无表情,道:“陛下唤你进去。” 破军小心翼翼走进去,只见陛下破天荒地除去了一身外服,只穿了一身素青衿,赤着足,散着发,坐于案几前。看那形容,真是毫无半点血色。 破军暗暗心里打鼓,揣测来去,将拜帖和奏折呈上去,说了相良和岚晨父女俩求见的意思。 天帝看了折子几眼,刚开口道:“传……” 老君急忙道:“陛下,今日迟了,有事明日再议吧。” “明日另有安排,”天帝将折子丢下,想了一想,道,“也罢了,令他们今夜就留宿青羊宫,明日卯时就来见我。” 破军应了一声是后退下。 老君挥手,令小童也退下,随后又布了结界,封住寝宫上下,道:“陛下,老夫以为,若陛下再这般不管不顾,再三折损自身,迟早仙基败坏,仙元散尽。那时就算有通天灵力也无济于事了。” 天帝道:“老君说得极是。” 老君还以为他照例又要顾左右而言他,却没料到这次竟如此顺从,不禁呆了一呆。 天帝起身,走他跟前,向他长揖到地,道:“老君,润玉有事相求。” 老君吃惊,天帝自登基以来,始终以本座自称,如今日这般谦逊而执子侄之礼尚属首次,于是忙回礼道:“陛下请说。” 润玉道:“润玉有意过继旭凤之子棠樾,立他为储君。棠樾聪慧,只是旭凤心思简单,不善教导,润玉想令棠樾拜老君为师,请老君为天下计,倾囊相授其帝王谋略,扶其登基建立功业。” 老君绝未想到他说出这种几乎类似临终托孤的话来,犹如被雷劈了好几下,呆怔半天,口中喃喃反复说“这是做什么?” 不过就是咳血之症罢了,再严重,小心休养数年也便是了,何至于就要过继立储托孤?这不是闹着玩的罢? 见他如此不能接受,润玉也不好再隐瞒,道:“好叫老君得知,润玉今日破誓去了魔界,因此方才那番动静,并非简单的病症,实在是誓言反噬之果。” 老君扶额,只觉无力,任性如陛下这样的君王,真是叫臣下抓狂啊。好好的去什么魔界,有什么风景可以看吗? “陛下,据老夫所知,即刻下凡历绝苦之劫难,有五成机会可以化解誓言反噬之恶果。” 润玉回去坐下,为老君沏了一杯茶,道:“老君请坐,尝尝这太湖碧螺春,太湖水君送的。” 老君无奈,只好坐下,心不在焉地抿了一口,又苦口婆心道:“陛下,不若明日就让董少司命安排一下凡间历劫事宜,此事宜早不宜迟,若能择一个千苦万难凄惨无比的身世……” 润玉打断他的话道:“我与人相约了三日后昆仑决斗,不死不休。” 顿了一顿,想索性将事情抖个干净,“此战,事关心头所爱之人,虽毫无胜算,但又不得不为。” 老君瞪目,无言以对。 润玉歉意地一笑,放下茶杯,拂袖化去杯中的血,“因此,润玉想,只好辛苦老君了。” …… …… 深夜,万籁俱寂,却也正是一切罪恶的猖獗之时。 魔尊府,鎏英枯坐于空荡荡的卧房之中,惦念女儿,感怀自己生平,一股凄凉感油然而生。她再要强,终究也是女子罢了。无夫可以依靠,女儿稚弱,需要她的呵护,而今都不知身在何方,也不知天帝三日后能不能打败那无耻的廉华赢回女儿。 她从未像现在这样对天帝怀有衷心的感激,虽然依旧嘴上不愿意承认。 不管天帝过去如何可恶,至少眼下对女儿的心意没有半点虚假,也撑起了她将要丧尽的半生希望。若不是他,女儿恐怕根本没有回来的可能,没了就是没了。 她下意识地去取怀中的信,也不知道这封信上说的什么,锦觅说十分要紧,务必要看。她不以为意,若不是当着锦觅的面,就要当场撕个粉碎了。 展开信来,读了几行,她缓缓站起,眼中升腾起恼怒之意,狐王胡不归竟然早有了异心,竟然早就向天帝造谣女儿是邪魂附了她的身才生下来的。 “咄咄!” 门上传来几下敲门声。 “谁?” 无人应声,门吱呀一声开了,露出了狐王那绛紫色的身影。 璇玑宫,一个娇小的身影,化成了一只飞蛾,飞过了守卫的头顶,在宫中盘旋了几圈,瞅准了寝宫的方向,飞了过去。 寝宫里,发出一阵痛苦的压抑的剧咳之声。 飞蛾攀附在门楣上,透过门缝向里张望。只见那白日里如玉树临风高高在上的人,此刻蹙着眉,白着脸,如烟花一般脆弱艳美,披散了一头的乌发,一身的青衫,盘膝跌坐在床边,无力地扶着床,说不尽的风流之态,道不明的暧昧之意。 飞蛾心动,从口中喷出一道淡淡的轻烟,带着氤氲的甜香,婉转弥漫开去。 那人咳了几声,闻了甜香,呼吸渐重,抓着胸口的衣襟,缓缓躺了下去。 飞蛾见机飞了上去,化为一名身姿曼妙无比姿容绝色美丽的女郎,缓缓向他婀娜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白发王妃中给小哥哥的虐,作者君会去研究下,尽量圆一下,或者将那个作为润玉凡间历劫的一个番外,据说很虐,作者君都没勇气看了。 因为白发王妃的缘故,所以今晚的情节跟原本设定有一丁点不同,不过不影响大局。 今日第三次签约被拒,说同人文不能签约,早说这句话嘛,早说了我就不做申请签约这个动作 ,真是伤自尊 还有,通篇润玉的虐,都是在不孤单心里有人的情况下,所以作者君自己觉得自己已经很温柔了。当然未来后续的文会不会这么温柔,不好说。 第36章 夜色轻柔如水,月光从窗棂照了进来,女郎娉娉婷婷,一路轻烟曼曼,一路将轻纱卸下,如云团委地,迤逦至床前。 床上的人蜷缩而卧,微睁着双眼,茫然的双眸定定地看着某处,动也不动,眼底不时浮现一丝痛楚。 他呼吸愈来愈沉重,原本苍白如雪的肤色渐渐染上异样的红。 女郎摇曳着娇柔如柳的腰肢,袒露了光洁如玉的肌肤,斜身上了塌,粉嫩的玉臂缓缓攀上身,在他颈上轻轻抚摸,渐渐向下。 “陛下……”女郎迷离双眼,扑闪如诉,呵气若兰,在他耳边柔声婉转。手下的身躯隔着衣裳都是滚烫无比,不时发出微微战栗。 女郎低声一笑,想来是那千年迷情香奏了效,心中不禁自得。 任是他贵为天帝,那般矜贵高洁的气派,如芝兰青松的风华,而今竟也要做了自己裙下之臣,不由愈加放浪起来,樱唇微启,轻啃他耳垂,娇喘嘘嘘:“陛下,岚晨来了。” 手腕微动,辗转游走如蛇,从他衣领处伸进去,如穿花拂柳一般褪下了半身衣裳。 只见他通身紧缠着白色纱带,一层一层,其上暗红处处,渗出血痕来。 她半抬起身,看着这奇异的一幕,呆了片刻,伸手轻轻在纱带上按了一下,他打了个颤,唇间溢出一声□□,似是惊醒过来,一下握住了她的手,用力拉了一把。 她娇呼一声,被他拉着躺了下去,与他四目相对。 那双黑漆漆的眼,似乎穿过了她,落在了身后的某处,透着热烈的恳求,温柔的恋慕,还有一些说不清的忍耐。 “卿儿……”他叹了一声,抱住她在榻上翻了一下,将她压在身下,缓缓吻下,乌发散下来,如漫天情丝将人包围。 卿儿是谁?她心底突生嫉妒,此刻躺在他怀里的是自己,可是他却将自己当作了旁人,这真是奇耻大辱,她恨恨地想提醒他,抱住他的手抠住了背脊。 他发出了一声痛哼,益加热烈地含着她,摧枯拉朽一般,唇齿纠缠舔允,直吻得她神魂颠倒浑身发软,不自觉地手在他身上游走,一直向下直到腰间,冷不防被他腾出手来捉住。 他离开了她一点,将头埋在她颈窝之间,似是极力压抑着说: “卿儿,我们真的要如此么?”语音沙哑,魅惑至极,“等我们大婚……” 她愣了一下,万想不到这当口他竟然还能停下来说什么大婚,已被勾得如火如荼的□□直冲上脑,微启朱唇,一道香烟飘出。 他咦了一声,抬身凝视她,眼光渐渐聚焦,像看见了什么万分恐怖的东西一样,眼里露出震惊恼怒羞愧,神容一下褪去所有血色而极尽苍白。 下一刻,他蓦然起身,振双臂,掩衣襟,抖手将她从塌上甩了出去,直砸到角落。 “放肆!”一声断喝,火红剑尖直奔她面门,在她鼻尖处一指停了下来,剑身火焰炽热无比,升腾起无穷怒意。 她吓得肝胆欲裂,欲望褪尽,□□的娇躯瑟瑟发抖,珠泪盈盈,一副娇弱楚楚之态,“陛下饶命!岚晨喜欢陛下……” “住口!”他憎恶地挪开眼,挥手将掉落一地的纱衣给她盖了上去,“来人!传相良来!” …… …… “陛下饶命啊!”相良全身抖如筛糠,匍匐在地,“小仙管教无方,致使小女冲撞陛下天颜,求陛下宽宥!求陛下恕罪……” 天帝沉默不语,任他求饶,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打,也不知在想什么。 直到相良说了第三十遍求陛下饶命,天帝才开口道,“好一个管教无方,哼,说的真是不错,先天帝因废后之故,一直对鸟族纵容放任,所谓上梁不正,下梁岂能不歪,鸟族自废后手上就入了歧途,全族上下尽皆只求攀附,以色媚上,趋炎附势,捧高踩低,品行恶劣到了极点!” 相良吓得魂飞天外,不敢辩驳,只是叩头。他是族长,教女无方,确实应受谴责,只是听陛下之意,竟像是要迁怒整个鸟族,岂不令他忧恐无已。 天帝道:“五百多年来,你鸟族非天界,非魔界,摇摆不定,从未向本座纳贡,却独享昔日封地,毫无廉耻悔改之心,本座念着昔日隐雀族长的情义一直不加计较,谁想竟被你们错认为软弱可欺,赫然竟将坏主意打到了本座头上,今日若不严惩你们父女二人,岂不是令天下人都要笑话我天界无能可欺?” 相良也不是冥顽之辈,听出他话意来,衷心求恳道:“请陛下息怒明察,相良今日来便是向陛下投诚,从此愿回归天界再不反复。求陛下宽恕小女冒犯之罪。” 天帝冷笑道:“哦?你父女二人来,不是向本座求恳要解除与彦佑真人的婚约么?”将桌上折子掷到相良跟前,只把他吓得一抖,再次趴伏在地告饶,反复表白请求归顺。 “也罢了,”天帝淡淡道,“既是你诚心归附,便将这契书签了,从此你鸟族就归属我天界,永久不得反出。” 一封闪着金光的锦帛飘落在相良跟前。看着这锦帛上密密麻麻的条款,相良心下雪亮加苦涩,天帝这分明是早有准备,但自己女儿爬床这个把柄,却是实打实地自己交出去的,他也只能认栽。 …… …… 虚空之中。 廉华换了一身银色锦袍,腰束玉带,头戴白玉冠,对镜前后照了几圈,终于满意了些。 魍魉赞道:“主人今日这般装扮,显得年轻了一千岁。” “是么?”廉华打量着铜镜中的自己。这要立刻去见卿天,竟然生出了一些紧张情绪来,这都换了好几身衣裳才定下来。他都不知自己穿浅色竟也这么爽利好看,想来浅色衣裳显得洁净,难怪天帝日日都是一身白衣。 魍魉羡慕地道:“是,可惜魍魉就穿不了这样的衣裳。” 廉华大笑,“就你也想娶媳妇吗?罢了,等本座给你寻一个。走吧。” 听见门响,卿天火速将玉佩挂好,坐到了桌前,板起了脸。 此处兴许是有结界,她握着那玉佩有半个时辰之久,心里默念了无数遍润玉哥哥,都不能将他唤来,因此方才正满屋子游走寻找结界薄弱之处。 门打开了,廉华行了进来,魍魉在后面亦步亦趋。 卿天戒备地看着他,坐着不动。 廉华彬彬有礼地拱手,微笑道:“在下廉华,想来那日昆仑山上公主已然见过在下。” 卿天不愿与他多废话,直接道:“你别跟我掉书袋装斯文,你为什么非要捉我来?我不认识你,也没有得罪过你。” 廉华赞叹道:“公主真是快人快语,性情爽朗,在下十分欣赏。” 卿天忍不住皱眉,“虚伪。” 廉华:“……” 魍魉提醒道:“主上,公主想问的话你还没回答她。” 廉华看他一眼:“你出去。” “是。”魍魉怏怏退了出去,带上了门。 廉华原地踱了几步,他潜意识里是想像天帝那样有礼貌的,只是似乎卿天不给他这样的展示机会。 “公主,其实我本不是这个世间的人,你也不是。”廉华也去桌前坐下,只是他一坐下,卿天便跳了起来,退了好几步,像是不屑与他同座。 卿天答道:“你这话好笑得很,我自打出生时候起,就在这里生活,我怎么不是这里的人?就算不是,你也不能将我捉来这里关着。” 廉华叹息道:“你把前世都忘记了……你原本是母亲赐给我的一朵解忧莲,我将你养在床头,日日同你说话,给你灵力灌溉。” 卿天扑哧一声笑出来,“你当我是那么好骗么?解忧莲通共就一朵,哪里又冒出来一朵。” 她笑得开怀,板着的脸变得越发俏丽活泼起来,廉华看了心里微微一动,和声道: “所以我同你说了,你和我都不是这里的人。我那虚空之中,另有一朵解忧莲,就是你。我用灵力灌溉了你几千年,才换来你一点点灵魄,那日你趁我不在溜了出来,来了这里,投身到魔尊身上,变成现在的你。” 卿天撇嘴,“说得你亲眼见到似的。你怎知我便是你那朵解忧莲?” 廉华正色道,“我自然知道,魍魉每日为你换水,他认得你。” “好吧,就算是这样,你现在捉了我是要我还你灵力吗?” 廉华一愣,原以为要费许多口舌的,谁想她竟这么爽快就认了。只是被她这样问,自己那番预备好的深情款款版本的说辞就没法开口了。 “灵力不需还,只是,”他停了一停,不知如何说,“你要同我回去。” 卿天断然拒绝:“我不回去。一,你说的未必是真的,我没有亲眼见到,二,我在这里过得好好的,我不想回你那什么虚空,三,就算你要我还你灵力,我也还得起,不需要跟你回去。” 她一摊手,“所以,你赶紧把我放了,这样关着我,显得你特别地小气。” 看着她直直站在那里,一脸不信一脸的不以为然,廉华心里有一种十分奇异的感觉,他从未将她当作一个人,几千年来,他只是将她当作一朵解忧莲,向她倾吐寂寞孤单和无聊,那时候的她,是沉寂的无声的,不像现在这样可爱、鲜活和浪漫。 他想带回她,原本也只是将她作为自己的所有物而已。 他笑了,道:“我不小气,但是我很念旧,若你执意不回去,我想我可能会把你打回原形,这样你就不会拒绝我了。” 作者有话要说:说几句吧。 其实,作者君没有特意去虐润玉。真的。 言情文,必定得有虐的情节,这是通理吧。按照我最初的设定,我给润玉设计的感情是坦途一片,只在接近结尾有一处虐心。但是,写着写着,就会发现,按照正常的发展,他不虐心,可是会虐身啊。 去忘川,怎么可能平安无事呢,干预凡人,怎么不会被雷劈呢,违背誓言,怎么会不反噬呢? 我也无奈啊,虽然他被虐,我写着也不会不快活,但是,我也不好意思。但是,说实话,这种虐,对于一个有担当,有气魄 ,有热血的男人来说,不算个事儿。只要他心里有爱着人,有人爱着他,他只会毫无畏惧地去承担。 电视剧里的润玉,是一个有担当的公子,他热血上涌时,不会顾惜自己的命,不会畏惧要承受的苦。我们会怜惜他 ,是因为他在感情上受到了孤立和欺辱。 虽然他吃了这么多苦头,实际上,他心里一直暖暖的,卿天给他留了一瓣解忧莲,会改变他一些情绪缺陷,我尽力去写吧,可能还没反应出来。 所以,我真心爱润玉的。我也真心爱云熙小哥哥。我个人觉得小哥哥和润玉的结合度非常高,润玉有大勇,有担当,小哥哥也是如此。 第37章 卿天吓了一跳,嘴上却依旧十分硬气:“随你便!” 廉华沉吟着,上下端详她。方才进来时他只想着给她好感,是以都没顾得上看清楚她的相貌。 以他的眼光,卿天算不上绝世美人,不够妩媚风情。她看上去不过十五六岁年纪,身形都还没长开,样貌俏美可爱,灵气逼人,怎么看都不像那芬芳优雅的解忧莲,反倒更像居桑宫前那棵红蜜桃树上,结的那一树的金红蜜桃,令人极想啃一口。 “看什么?”卿天被他看得心里发毛,敏感地意识到那眼神中的危险意味,不由得心跳加剧,后退了几步。 他拂袖,一股大力将卿天拉了过去,直拽到他怀里,他霸道地不由分说地低头要吻。 “啪”,卿天羞怒地一掌掴了上去,趁他呆了一呆,用力推开他逃开,退到墙边。 廉华抚着被打的面颊,半晌,摇了摇头,竟笑了出来。 这曾经是他的东西,而今是属于他的女人,他不过只是想品尝一下自己的女人的味道而已,想不到她竟然敢打他!真是太可笑了。 他将她拉了过来,不管她的挣扎和叫喊,推到桌上按住,刺啦一下便将她衣服扯开,露出雪白的肩和鹅黄的肚兜,还有脖颈上那块玉佩。 她热泪一下子迸了出来,呜咽着抱住双臂抵住他不让靠近,“你若碰我我死给你看!” 廉华冷静地答道:“你死不了,你的魂魄我带回去放到解忧莲上,你就活了。” 卿天侧开脸躲开他的嘴,哽咽着泪流不止:“活了也不是我,我反正死了!” 廉华停了下来,若有所思,十分不快,这话说的不错,她若死了,就还是那朵解忧莲,芬芳优雅而已,没什么趣味。 他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扫来扫去,终于落在了那块龙形玉佩上,伸手一把便将它扯了下来,放开了她。 危机暂时解除,卿天抽泣着掩好衣裳,躲到了角落里。她想要回那块玉佩,但是若是太急切,也许会引来这个恶人的疑心或记恨,她忍了又忍才没有伸出手讨。 廉华端详着手里玉佩,嘴角翘了起来,障眼法?他随手一点,一片弯弯的龙鳞现了出来。 他取笑道:“龙鳞有什么稀罕,还用障眼法?莫非是那片逆鳞?”也不等她回答,兀自点头,“应该是了。逆鳞珍贵,仅得一片……”他冷笑一声,手中灵力催动,便要将它震得粉碎。 龙鳞震了一震,竟然毫无反应。他诧异不已,加了三成灵力,龙鳞依旧还是巍然不动。 她见了舍不得,生怕被他震碎了,灵机一动,出声道:“那是我的护身符,自然不能随意损坏。你若是觉得不稀奇,倒是也送我一片什么珍贵的鳞片或者什么犄角做护身符,我或许也会喜欢。” 这话说的十分婉转,加以尚在抽泣着出的声,听起来倒是有些儿动人,廉华很是动心,收了龙鳞,点头道,“也好,你且等着。” 说罢便出门去了。 …… …… “你说我身上哪一处鳞片最亮?”廉华变出原身来,对着寝宫里的铜镜左看右看。如麒麟一般高大的身躯,全身蓝色鳞片,闪动着湖水一般粼粼的光。 魍魉小心翼翼道:“胸口。” 廉华默默,胸口的鳞片如盔甲一样护着他的内丹,如何能拔得。 “背上也很亮……”魍魉忙改口。 廉华伸出前足,背上护的是脊柱。只是弄一片给她顽的,足上取一片足够了。 魍魉忙点头赞同,“此处鳞片最是坚硬,且不牵扯血肉,做护身符再好不过。” 一片蓝色鳞片落了下来,廉华变回人身,接了蓝鳞,取那龙鳞放在一处,比对着看了一看,不甚满意,足鳞没有血肉供养,厚则厚矣,却少了许多的光泽。 魍魉建议道:“主上,若要少夫人动心,主上应多耗费些心思相陪。魍魉听戏文里说,女子最看重的便是长情的陪伴,想来少夫人也不能例外。” 廉华皱眉道:“此时哪得空来陪她,化神水尚未逼出来,我需专心一意闭关数日,好生将养,保存精力,才好三日后迎战。这几日你陪她顽吧。” “是。” …… …… 璇玑宫。 此时已过卯时,天已大亮,殿中的夜明珠光早已被晨光盖过了光芒。 金德星君将盘查完毕的土地仙名单呈上。 润玉粗粗看了一遍,吩咐道:“从今日起,但凡所有曾下凡的仙官,以及所有土地仙升迁,都由你们五人查验真身,否则不予放行南天门。” 金德星君应了。 守卫进来禀报:“陛下,南天门外有月下仙人和彦佑真人求见。” 润玉一哂,心道来得好快,令金德星君退下,而后道:“令他们南天门外候着,就说本座正在议事。” 守卫退下,他将手支在案几上,假寐了片刻。一宿心绞呕血,惦念卿儿,又被相良父女俩搅和一番,此刻真是有些心力交瘁。过了一会儿,估摸着那岚晨已经被董成打下界去再无回转余地,他才让人去放月下及彦佑进来。 润玉有五百多年未曾见到彦佑了。他这个义弟,与他感情一向淡漠,倒是偶有去看望游鲤。今日来访,只能是为那岚晨而来,不过,这事居然牵扯到月下,倒是叫他有些出乎意料之外。 丹朱和彦佑两人面色俱不太好看,草草向他拱了拱手,便算是见过礼。 润玉笑了一笑,也不计较,“彦佑,好久不见了,近来可好?” 彦佑尚未说话,丹朱先开了口,“润玉,老夫问你,你是不是下旨解除了彦佑和岚晨郡主的婚约?” 润玉道:“叔父,所谓天地君亲师,先君而后亲。我乃天界之主,叔父来这璇玑宫,见了我便直呼我的名讳,这是什么礼数?” 丹朱悻悻然,自动省去名讳,又将问题问了一遍。 润玉点头道:“不错,相良族长携岚晨郡主来,称当时与彦佑订立婚约时太过年幼,不明事理,是以……” 彦佑突然开口道:“你是要报复我吧?我当年帮着锦觅逃婚,让你在天下人面前出丑,因此你一直记恨到现在。” 润玉微笑着摇了摇头,“你误会了,我并没有这等心思。过去的事我已然全盘放下,你也该忘记,毕竟你只是局外人。” 彦佑不信,问道:“你若真不是报复我,敢不敢让晨儿见我一面。我要当面问个明白。” 润玉将相良的折子抛给他:“你自己看罢。” 丹朱凑过去看了一眼,一下便跳了起来,嚷嚷道:“什么诱骗,彦佑根本没有诱骗,只是见那郡主与穗禾颇为神似,所以求老夫牵的红绳,老夫最清楚不过了。” 润玉好笑,凉凉地扫了他一眼,“原来又是叔父点的鸳鸯谱,难怪这等靠不住。” 丹朱正在气头上,都顾不上留意他的嘲讽,对彦佑道:“你必须寻郡主和相良来问个明白,婚约岂能如同儿戏说解除便解除。” 彦佑默然看完折子,闷闷不语,他一早便同丹朱去寻过相良,只是吃了个闭门羹,相良差人回复他说天帝主持之下,解除了婚约,想寻岚晨问,又无人搭理。 润玉淡淡道:“你们不必寻岚晨郡主问了,方才她因为冲撞冒犯了我,被我罚下界,历劫一千年。” 丹朱和彦佑同时愕然。下凡历劫一千年啊?什么大过,要历劫一千年?一千年,都够一只鸟成精加飞升加上天了。 一个兵士奔进来,禀报道:“陛下,方才贪狼星君遣人来报,魔尊鎏英昨夜遇袭身灭。” 丹朱吃惊道:“什么?” 那封信,她没看…… 润玉默默撑住案几,忍着胸口心血翻涌。鎏英没了,怎么向卿儿交代? 他定了定神,令道:“来人,传破军,金德星君来见我,还有司礼殿谁正当值,也传过来。” 丹朱和彦佑尴尬地呆立一旁,对视一眼,互问是走还是留? 润玉白着脸,抬眼看这两个不着调的人,“你们还有问题么?” 彦佑不说话,丹朱忍不住替他问道:“岚晨犯了什么大错,至于罚一千年?你不是记仇又为的是什么?” 这两人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润玉只觉自己要被气得呕血一地,眼前阵阵发黑,气血逆流。 “叔父,岚晨此人轻浮放荡,半夜潜入我寝宫,施放媚术欲行不轨。也不知叔父你几万年的眼神是怎么练的,越来越倒退,这等不入流的妖孽,也当做宝牵线给彦佑。你大言不惭说什么婚约不可废,我记得当年你还说过强扭的瓜不甜。至于彦佑,你看谁像穗禾,便要同谁有婚约?你做条蛇油滑便罢了,做人还这么马虎不开眼?” 他强咽下喉头的血,指着殿门继续道:“你们两个有心思可以下界去寻岚晨,陪她历劫一千年后好再续前缘。我这边事务繁多,六界动荡就在眼前,我没心神再同你们搭理那些陈年旧事。现在你们可以走了,恕不相送。” 丹朱同彦佑被他连珠炮一样的嘲讽说得满脸通红,怔了片刻,那破军和金德以及司礼殿当值仙官都已赶来,两人对看一眼,无声无息地逡巡着走了。 润玉对金德星君道:“即刻前往魔界代本座慰问,表明本座愿求娶魔尊之女骄阳公主,与魔界和平共处的立场。若有可能,查探魔尊之死的细节,尤其注意狐王动向,关注魔界诸长老对新魔尊人选的态度。最要紧的是,魔尊身上有一朵三瓣解忧莲你留意一下。本座处理完其他要事会即刻与你会合。你带同水德星君同行,事态复杂,多一个人商量不易出错。” 求娶魔尊之女…… 这这这也太突然了吧?金德星君呆了一下,见天帝刀一样的眼神斜过来,忙不迭地领命而去。 润玉又对破军道:“你即刻点五万兵将,去忘川河岸,看魔界是否还留有兵力驻守忘川,若没有,即刻下去守住了。魔界若是质疑,你应说明乃是为了防止公主被带入忘川河底。务必要好言好语,不得莽撞引起冲突。否则本座拿你是问。” 破军领命而去。 正要向司礼殿当值的仙官九彩仙人说话,忽然间背心似有一股大力撞到,呼吸为之一窒,好像被无形气压挤压得喘不过气来。他心下悚然,卿儿的护身符…… 九彩仙人吃惊地比划,结巴道:“陛下,血!” 他掩住口鼻,不动声色化去血迹,道:“拟三道诏书,过继火神之子棠樾为本座长子,册立其为储君,封地另定,以太上老君为太子授业恩师,封上元仙子为上元公主,原有封地洞府不变。” 作者有话要说:我又迟了。 鎏英终于领了饭盒,她这饭盒一领,形势有点复杂,感觉难写,尽力而为吧。多谢大家支持哈,积分积分积分哦,别忘记拉。 几天没看云熙的片了,好生想念,今晚温习两集吧。 第38章 冬日的水镜,即便是外间再如何大学纷飞,也是如同春天一般绿意盎然。 老胡一面细心地将每一根绿萝藤都用细线绑在小木枝上,一面拉长了耳朵听旭凤说话。 自昨日旭凤和锦觅从忘川回来,锦觅便将自己锁在屋里,不让旭凤进去,连棠樾都不肯见。 旭凤忍了一晚上,一大早便来敲门求和。 “你到底想怎样?我哪里又错了?”旭凤隔着木门说,区区一个木门,拦不住他,他是怕进去了惹得锦觅更加生气。 昨日他原本要等卿天回到魔界,再同鎏英说自己想洗去魔血回归天界的事,不巧卿天被劫走,鎏英在伤心难过,故而他就没好意思提。回来只是同锦觅说了两句这事,结果锦觅就怒了。 锦觅闷闷地坐着,半个字都不想搭理他。 旭凤又在门口高声叫了几句,最后道:“你不说话我就进来了。” 见锦觅依旧没动静,他便挥手开了门,进来赔笑哄了几句,又从怀里掏出备好的小花束。 锦觅转过身去,看也不看他。 旭凤有点不耐了,微微提高了声音,“你到底想要怎样?我就是多说了两句而已,何况说的还是实情,并没有夸大。” 锦觅冷冷道:“你义女被人劫走了,难道不该关心她的安危?怎么还想着自己那点事?” 旭凤哭笑不得,“我是关心,只是关心也没用。兄长已有了安排,不是约了三日后与那贼人决斗么?” 锦觅道:“那是因为我被人劫做了人质,所以他才不得不放那人走,改约三日后决斗。” 旭凤道:“诚然如此,那又如何?难道你觉得他不该救你?” 锦觅道:“但润玉破了誓才入的魔界,三日后决斗有反噬在身,他根本赢不了。” 旭凤微微皱眉:“你是为这事同我生气?” 锦觅沉默了一下道:“难道我们这时候不该想想,有什么办法可以帮他一把?” 旭凤越发不快,“你当兄长是何等样人?他心机那么深,没有把握的事他会去做?” 他努力不去想五百多年前那一刀,放柔了声音道:“你放心吧,他会处理好的。论算计,这世上能算过他的人并不多。我同你,都不是能算的人,帮不了他。” 锦觅默然。 “凤娃凤娃,凤娃在哪里?不得了啊,不得了啊!” 外间有人大呼小叫的奔过来,正是丹朱。 “叔父,怎么了?”旭凤和锦觅诧异地迎了上去。老胡也奔了过来。 “鎏英没了!鎏英没了啊!”丹朱落泪,捶胸顿足,“方才我在润玉那里,听到贪狼派人回报鎏英昨夜没了。” 旭凤三人尽皆震惊无已,连声追问怎么回事,偏偏丹朱什么都不知道,一问三不知。 旭凤眼圈微红,默然思忖片刻,道,“我去魔界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谁人如此大胆竟然敢刺杀魔尊,必须为她报仇。” 锦觅难过不已,想到卿天:“可怜卿天,她尚且还不知道娘亲没了……” 丹朱问道:“凤娃,你要不要去问下润玉,他主意多,或许知道些消息。” 旭凤点点头,“是,我先去天上寻兄长问一问。你们这里等我。” “不必了,我来了。”门口处一人道,旭凤几人转头看去,正是润玉,内里黑衣广袖,外罩一件黑色镶红边大袍,大袍上洒了许多暗红大花,与往日的清冷皎洁迥然不同,显出一番君王的显贵气派来。 丹朱一见便脱口要叫润玉,到嘴边了又忍住,别过头去忍住不说话。 润玉环顾屋内所有人,道:“我与旭凤锦觅有事商量,叔父,你们俩且回避下。” 丹朱很是不快,见老胡却早已气哼哼地走出去,也只好同旭凤点点头出去了。 润玉道:“鎏英遇刺,九成是狐王胡不归所为。” 当即把那日狐王来访密告之事大致说了一遍,略去了他说卿天是忘川之底邪物附身的那部分。 “狐王有野心,他敢来向我密告投诚,便是已经按捺不住野心,想要上位,至少,要将妖界脱出魔界,与魔界分庭抗礼。挑在这时候动手,应是他察觉到我同鎏英有和解的可能,一旦我们和解休战,沟通无难处,便是他的末日到了。” 旭凤点头赞同。 “狐王既然出了手,为了自保,便自然要将事做得彻底些,因此必定也会考虑魔尊之位。为了顺利登位,他极可能栽赃陷害我说是我杀了鎏英。若他或者任何一个人,得了魔尊之位,没有像鎏英同你结义的那层关系在,你觉得以他们素日的脾性以及对我的憎恶,与天界会是何种关系?” “自是针锋现对,兵戎相见。”旭凤道。 润玉点头道:“不错,天魔两界斗了几十万年,未来自然还是极可能继续相争,盼只盼在你我兄弟手上,能改变如此局面,尽力和睦相处,造福苍生。” 旭凤终于听出一点意思来,张了张口,不知该说什么。这是让他回去再做一次魔尊吗?锦觅在旁,也是无语,不知该如何反应。 润玉歉疚地看他们一眼,从袖中取出拟好的两道诏书,一道给旭凤,一道给锦觅,“你们都看下吧。” 诏书两份,一份过继棠樾为长子,立为储君,一份任命太上老君为棠樾之师。 旭凤一下子站了起来,面沉如水,“你想让我去争魔尊之位,让棠樾做你的储君?以此来保持天魔两界的和平?” 润玉想他这思路虽有些许偏差,但是情况也差不离,于是点了点头。 旭凤微怒,摇头冷笑道:“兄长真是好算计,我与棠樾皆是自由散漫性子,你这一招便困死我父子二人,自己倒落得逍遥自在。” 听到逍遥自在四字,润玉自嘲一笑,也不辩解,道:“一来,你可以择时机选择合适的人继承魔尊之位,鎏英便是先例,二则,棠樾天资聪慧,性情疏阔,有你夫妻二人帮衬,治理天界也并非难事。当此之时,乱世一触即发,那廉华来自虚空之中,不明虚实,若他也掺和进来,局面恐怕更不好收拾,那时候六界大乱,你我皆难辞其咎。” 旭凤张了张口,差点想说那是你难辞其咎与我何干。 润玉又道:“而今我已经遣了金德星君和水德星君去往魔界表示诚意,你若能答应,也应立刻动身了,不能让狐王有过多的表现机会。” “我预计他会尽力向其他长老护法等人证明是我杀了鎏英,挑动整个魔界对天界的敌意,偏偏此时老君的神器也尚未完工,我又必须派人守在忘川河边,防止廉华将卿儿带走,如此局面极容易引起冲突。” “若你实在不愿接这魔尊位置,能否帮我周旋三天时间?三天后你若另有想法,我也绝不勉强,只听任天意安排。” 他如此恳切,旭凤也颇动容,踌躇了一下想先答应了,之后的事看看再定,于是道:“魔尊之位我先不考虑,这三天我会尽量迂回周旋,以免两界再生干戈。但棠樾的储君之位我们绝不会答应,锦觅同我一般,”他看了锦觅一眼,锦觅点头默认,“只希望棠樾做个逍遥闲人,快活一生。” 润玉低头思虑片刻,抬眼看锦觅一眼道:“可否回避一下,我同旭凤单独谈一谈。” 锦觅愣了一下,不知他这是何意,见他神情坚决,也只好应了退出去。 润玉道:“旭凤,你是否一直觉得我善算人心,事事皆在我掌握之中,天下无有我不能利用之机。” 旭凤也不掩饰,点了点头,天下有什么样人会为达目的而自污名声自残元神?恐怕除了他这亲兄长再没有别人了。 苦笑一声,润玉缓缓解开衣袍,“你是棠樾亲父,拳拳慈父之心,难免不舍,是以我把形势说得多严重你也未必信,你亲眼看一下罢。” 虚空之中。 门轻轻地响了第十六次。 卿天头也不抬,依旧蹲在角落。 听这声响她便知道是魍魉进来了,也就他是这种小心翼翼的声响。 魍魉往桌上望一望,那套衣裙还在那里,那个主人鳞片做的护身符也在那里,一盘饭菜也未曾动,不由发愁。 主人去闭关了,只剩下他一人照看少夫人,眼看少夫人这架势,莫不是要绝食? 他讪讪地道:“请公主更衣。”方才叫了一声少夫人,差点被她用眼睛瞪死,他不敢再听主人的要求喊少夫人。 她不理他。 魍魉小心翼翼地没话找话道:“其实主上挺疼公主的,闭关前一直吩咐魍魉要好好照顾公主。” 卿天没好气道:“谁稀罕!你出去!” 魍魉不肯走,说什么也得劝她吃点东西,公主长得可爱娇美,饿瘦了他罪过太大了。 卿天突然回过神来,抬起头问,“你方才说什么,闭关?他闭关了吗?” 魍魉道:“是的,主上闭关了,天帝给他种了一滴化神水,主上得逼出来,以便好好应对三日后的决斗。” “决斗?”卿天眼珠转了一下,“同谁决斗?” “自然是天帝了。”魍魉十分高兴,觉得公主肯说话,就有机会劝她吃饭了,“天帝约主上决斗,不死不休。” 卿天眼睛都亮了起来,兴奋不已地磨了磨牙,想了想,斜眼打量这个绿油油的人,心里开始打主意,东拉西扯地问了几个问题后,她突然问:“我能去看决斗吗?” 魍魉茫然,这他真不知道,主人还没提到这个呢。 她又问,“这三天我得一直关这里闷得什么都不能做吗?我的龙鳞呢,放哪里了?” 作者有话要说:理了半天思路,砍了很多东西,简化了一下。 想说很多关于文里人物话,头晕说不来,改天再说。 不知不觉已经十万字,感慨一下,9月6号左右开文,到现在一个多月点,我佩服我自己,也感谢所有书友所有润玉粉们所有天妃们的支持,也要感谢云熙小宝(我是阿姨辈),跟随一个努力上进的榜样和偶像,是一件光荣而开心的事! 头晕晕中,躺会儿去 第39章 请不要叫我们花痴(五) 请不要叫我们花痴(五) ——罗云熙的润玉演技及剧情回顾赏析(第7集 ) 好久没有写花痴系列,一是因为看最近看的CUT都是天帝时期,没有看小鱼仙倌时期。其二,每天事务较多,又要工作又要写同人,时间都很紧。 今天脖子扭了,给自己放个假,回看一集吧。 照例要说明,非专业人士,思路难免琐碎和混乱,有可能暴露低智商,不喜欢的就点叉叉哈。骂我的肯定会后悔,因为姐姐反射弧很长,你若骂我,我过一年才会回过神来,那时候估计你已经被我气死了。 另外,写这个文系列,遣词造句完全不讲究,怎么舒服怎么来,统统都是大白话。要好文采的也先有个心理准备,人家没有文采! 第七集 ,这一集云熙出场时间(30分钟): 场景A:4分钟 简介:四人戏。 包含两个场景,一是鎏英与旭凤比武,锦觅与润玉观战,润玉为锦觅解说。另外一个是四人同桌,提到了润玉的婚约。 (这一集润玉的着装跟上一集一样,网上形容为“翩若惊鸿”,我个人第一眼不是很喜欢,第二眼第三眼……还是不喜欢,主要是那件“马甲”太花太浮夸,与润玉气质不太符合。但是整件衣服的造型很好看,尤其领子,竖了起来,跳芭蕾舞的人脖子都不会短,穿立领衣服都特别好看,顺便还掩盖了他上半身偏单薄的缺陷,使得他的身材比例更加修长协调,很赞。) 刚开始兄弟二人对坐小酌,润玉说旭凤“非醴泉不饮,非竹实不食”,原句是“非梧桐不止,非练实不食,非醴泉不饮”,形容一种鹓鶵的鸟。编剧还是作者改了一下,用在这里,意示旭凤的尊贵身份和精致生活。之后锦觅和鎏英先后来到,旭凤与鎏英过招时,锦觅和润玉旁观。 有很多人都以为润玉修为不如旭凤,旭凤也多次流露出哥哥不如自己的态度来,我觉得其实编剧设定的是润玉隐藏了实力,毕竟在天界身份尴尬,受天后忌惮和监视,又捞不到军功,难得几次有可能出彩的表现机会都被天后和月下给搅和了,如此情况下,若是再毫不顾及地展示自己的真正实力,只会让自己处境更加艰难。这应是润玉自保的手段之一。 见到旭凤让了三招,润玉的神情,是自信从容的,甚至还带了点淡淡的笑意,像是见猎心喜,又像是不过如此,大家去回看一下。(我印象中润玉难得有这种傲娇的神情。)旭凤之前两次调侃哥哥让他别拖后腿,一次在润玉寝宫,润玉不反驳,一次在魔界市集,润玉承诺自己不回拖后腿,对应在此处,我想他的心情应是“旭凤不过如此罢了”,所以才会露出那么可爱的神情来。 锦觅的目光多数放在场中,有的时候倾听润玉解说的时候会转头看他两眼。相比之下,润玉更频繁的不时转头向着她,时不时给她几个眼神,没解说时也会看她几眼。这里最有趣最让人心动也让人心疼的时候来了。 第七集 6分43秒,比武结束鎏英对旭凤说,“……我回去再练个三五百年,再来比试”,锦觅看着他们,而润玉,看着她,默默地,停留了三秒。 这一慕让我想起了很多年前读的那首诗,“你在桥上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楼上看你。明月装饰了你的窗子,你装饰了别人的梦”,我忍不住忧伤而泪如雨下。 这个美好的少年,孤单了很多年很多年,突然遇见了一个没有任何威胁让他心动想要靠近和宠爱的少女,他忍不住要看她,忍不住要观察她,忍不住要喜欢她,所以,他趁她不注意的时候,多看了她两眼。 而她,什么都不知道…… 假如她没有陨丹,假如她此时转头,也许她会心动的吧? 我想起好多年前,我看着旁人的时候,也有一个少年这样悄悄地看着我。 我至今依旧认为,世上没有一个人能抵挡这种淬不及防的一眼而钟情。 有点扯远了,有点点忧伤。 说回润玉。四人同桌吃饭。此处润玉再次有大量微表情。 旭凤被鎏英发现做的春梦,羞怒之下想迁怒锦觅,但是又不好当众发作,润玉察言观色,决定为锦觅解个围,指出是旭凤自己忘记设结界,以致被魇兽吃了梦魇。 锦觅见危机解除,开始嘴瓢,接口说旭凤做春梦,令其恼怒瞪视,吓得锦觅坐到润玉一边拖润玉的衣服求助,润玉悠然自得只是看热闹,但旭凤看着锦觅亲近润玉,就开始吃醋,说“夜神大殿可是有婚约在身,若是被你这小仙带坏了名声,我们栖梧宫如何担当的起啊”。 润玉为此神情有微微吃惊,像是没想到他竟然公开提及此事,而后旭凤话说完,命令锦觅坐回去的时候,他垂下眼,知道了旭凤的那点小心事,谅解了他。 谁想鎏英八卦心起,问起婚约对象是谁,这时候他回答“是水神长女”这几个字的声音,神情平淡,好像说的是别人的事,声音变得很奇异,轻而空泛,有些无力,又有些苦涩,又有些豁出去,像是视为耻辱,却又镇定自若。 偏偏鎏英跟锦觅一样不通人事,诧异地说水神不是无所出?承受了这一万点暴击的润玉终于挺不住了,黯然默默低下了头。 又偏偏,锦觅比鎏英更不通人事,说“原来你的正宫天妃还没有出生啊”。这话如同十万点暴击,毫不留情砸了下来,他已经维持不住风度,咬紧了牙关,脸上的肌肉都绷紧了。 暗恋的少女亲口提醒他,你是有婚约的,你的未婚妻还是空气,你未来还得孤单好几千年,你就别想其他人了。 润玉的表情这时候由黯然彻底转为肃然。 而挑起事端的旭凤,这时候又开始装模作样善解人意了,踩了锦觅一脚,叫她闭嘴。 润玉不忍心自己喜欢的少女被责怪,立刻释然自嘲了一通。 这一系列表情,吃惊——谅解——平淡——黯然——肃然——释然。 每一个表情都十分到位,转换自然,毫无晦涩勉强。 好看,也舍不得润玉,也鄙视其他三个脑缺犯。尤其领头那个从不考虑其他人感受的旭凤,令人鄙视。 后面还有两个场景。 场景B:14分钟 简介:初探穷奇,借殒魔杵。这一个场景,原本想说说旭凤的设定是多么的讨厌,想了想,没必要浪费笔墨分析,相信看我这文的朋友,都是冲着润玉和云熙来的,对于此人,只会是快进。 我就给个结论吧,润玉像是有家教,有学问,父母双全的家庭出来的孩子。而旭凤,就像是没学问的暴发户家,没人管教的熊孩子,让人讨厌。 场景C:10分钟 简介:战穷奇。打戏的老问题,有人有气无力好像没吃饭,其他人能给全身动作,就他不行。不再多说了。 作者有话要说:微博:魔熙的侍卫, 知乎:魔熙先生 这两个地方都有图。看着带感一点。 第40章 魍魉踌躇了一下,他见到廉华将龙鳞随意丢了,想着要不去主上的寝宫找一下或许能找到?只是这话他却不敢说,以免公主大怒对主上不敬。 “公主的龙鳞,魍魉去找一下。请公主先换了衣裳,进些饮食。” 卿天察言观色,深觉眼前这小绿人好欺负,找回龙鳞也有望,登时心情大好,看他也顺眼许多,脸色和缓下来,叫他出去,自起身起来拿了衣裳换好,眼睛瞥到廉华的那护身符,一下厌从心起,丢到地上,死命踩了好几脚,又跳了好几下,才勉强消了点气,捡起来丢到盘子里。 如此发泄完,胃口便开了,将一整盘饭菜都吃得干干净净。吃完了还敲着碗碟哼起了歌儿。 魍魉进来时,正看见她笑眯眯地用那个护身符沾着碗里的菜汁在盘子上写字,登时吓得脸上绿色都退了一半,说话都结巴起来:“公,公主主,使不得啊!那,那是主上送你的护身符!” 卿天撇了撇嘴,将护身符往菜汤里一丢,道:“为什么使不得?”那片护身符登时沉了下去,连个水花都不打。 魍魉扑过来,用手将那护身符捞出来,一手的菜汤,加上他一脸的苦相,登时逗乐了卿天,指着他笑得前仰后合。 “公主,这护身符主上用足上的鳞片做的,若是主上知道公主这样轻贱它,会发怒的,主上发怒了,又会欺负公主,公主又会哭。” 卿天脸沉了下来,想方才廉华轻薄她时这绿怪物在外头听见了,登时又怒又恨,冷冷道:“既然是护身符,我当然得检查下它是不是百毒不侵,是不是油盐不吃。况且,足上的鳞片,有什么稀罕的,粗糙又丑陋。”说着白了他一眼,终究还是心里软,不好意思直接开口说他粗糙又丑陋。 见她生气,魍魉识趣地不敢再说,擦干净了护身符,轻轻放她跟前,劝道:“好歹是主上的心意,公主收着吧。” 卿天伸手道:“龙鳞呢?找到了没?” 魍魉怯怯地掏出来,想给又犹豫,卿天一见就两眼发亮,一把抢过去,看了又看,差点掉下眼泪来。 魍魉建议道:“公主,你把主上的护身符也收了吧,万一主上见到了,你也好交代。” 卿天哼了一声,勉强将护身符同龙鳞一起收了,眼珠又一转,问道:“这里是哪里,好像我的鹦鹉都飞不出去。” 魍魉一呆,鹦鹉? 卿天随手将蛊尾招出来,它满屋子乱飞了一圈,处处碰壁,怏怏地回来,停在桌子上。 “这鹦鹉是魂魄。”魍魉道。 “死鬼!死鬼!”蛊尾叫了两声,也不知是说的自己还是说的魍魉。 “此处是主上单独劈出来的一处虚空,灵力魂魄之类没有主上放行,是出不去的。”魍魉解释道。 卿天失望地哦了一声,收了蛊尾,想既然在这里龙鳞招不来润玉哥哥,那自己就得想办法出去。这绿色怪物说话和善没什么脾气,或许可以骗得他放自己出虚空。 她收了脾气,好言好语同魍魉东拉西扯聊了许久,没骗成他答应放自己,倒是打听了些消息。 依照魍魉的说法,卿天的确是异世虚空里的一朵十二瓣解忧莲,原本属于幽荧,幽荧将她赐给义子廉华,廉华甚是喜爱,因此将其养在床头,日夜灵力灌溉。五百多年前虚空微震,解忧莲突然委顿,原来灵魄逸走,廉华不甘心便寻了过来。 原本只是想找到解忧莲的灵魄就回去,谁知道这五百多年的俗世浸染,廉华竟生出了一些红尘之念,不愿只带回去一朵花,想带回去一个人…… 卿天暗暗气恨咒骂,脸上依旧笑意吟吟,随口问道:“那你有没有也想带回去一个人?” 魍魉那绿绿的脸上露出怅然神情来,“魍魉有毒,不敢与谁亲近。” 卿天大奇,什么是有毒?上下打量他,道:“你就是生的有些奇怪而已,怎么是有毒?” 魍魉捧着心,哀伤不已,“魍魉的血有剧毒,只能用七心幽兰草能解,那幽兰草仅有一株,比解忧莲还珍贵……” 卿天不以为然道,“不能用来治病救人的东西,再珍贵价值也有限。我说你那虚空真是古里古怪的,什么花草都是只有一株,不小心便绝了种,没什么稀罕的,还是我这红尘俗世好,什么东西都是一大片。” 魍魉怯怯道:“魍魉也喜欢呆在这里,这里好热闹。” 卿天道:“你没见过真正热闹的去处吧,我们魔界的集市,你听说过没?那可叫一个热闹呢,有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出售,连魂魄都可以买卖呢。” 魍魉羡慕不已,他和廉华一直没有想到解忧莲灵魄会到了魔界,多数时间都在凡间寻找,虽然偶尔踏足魔界,却极少停留,那一处的天空实在让他们这样习惯了虚空中澄净天空的受不了。 卿天大方地道:“这样吧,我带你去玩玩看看,买点有趣的东西回来玩。那地方真是稀罕得很,我保证你去过了还想去。” 看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笑意盈盈的脸,魍魉有些儿呆,心动是有一些的,但是他也知道这是不妥当的,万一被主人发现,恐怕他的小命就要交代了。 “算了,我还是不去了。”他粗声粗气地说道,随后便突然退了出去。 “哎,别走啊,我还没说完呢。”卿天懊恼不已,她哪里说错了,怎么令这小怪物一下子翻脸了。 …… …… 水镜之中。 润玉缓缓拉开衽带,黑金大袍之下,是一件黑色锦袍,黑色锦袍之下又一件黑色横罗云纹衫,而后才是一件黑色中衣。润玉将四件外赏一件件除下,放到一旁,露出紧裹在身的一层层药纱来。 白色药纱已经全然被打湿成暗红色,没了重重衣裳的覆盖,血腥气一下子飘了出来。 旭凤震惊地站起来,结巴道:“兄长这是怎么了?” 润玉递过一卷药纱,“我方才走得急,来不及料理,趁这功夫你顺便帮我换下。”在身上划了一下,药纱裂开落地,赫然露出了一身斑驳狼藉的伤口,原本已经开始干涸结痂的伤口又裂开渗血,看上去十分狰狞可怖。 旭凤下意识接过药纱,看着密密麻麻的伤处,不知从哪里开始。旧日他也曾受过重创,都是别人给他包扎医治,他自己却是半点都不会。 “像这样,”润玉取过药纱,在身上缠了一圈别紧了,复又递给他,道,“我昨日情急之下自毁誓言入魔界,虽然并无与魔界再起战端之意,但天道不管初心只看结果,誓言一破,反噬便来了,先是气血逆行而致咯血,之后便是旧伤复发。” “这伤口是旧伤,原本用老君熬炼的药纱包扎,已然将要愈合,而今却尽数裂开,根本止不住血,老君也束手无策,”润玉双手扶膝,挺拔身躯如松一般端坐不动,“你拉紧着些。” 旭凤下意识地为他一圈又一圈的紧紧缠上,难怪他今日破天荒穿了一身全黑,想是不愿意给旁人隔着衣裳,见到这等狼狈的样子。 “这些伤创至多也就是损耗体力和气血,令人坐立不安。若不是因为过两日与廉华一战,对我来说根本不值一提。但偏偏这一战我只能赢不能输。” “卿儿她自幼丧父,而今丧母,”想起那个娇俏活泼的人,润玉心里疼痛难当,低下头掩饰红红的眼眶,“又因我之故只剩下三百年寿元,于情于理我都不能任人将她带走。” “今日给你看我这一身伤口,绝非向你刻意乞怜,实实是我的境况不容乐观,我毫无胜算,只能见机行事赌一把。” “若我侥幸不死,自然会依旧恪尽职守,殚精竭虑,死而后已,但,若万一我败在那廉华手下,一朝身死,天界无主,如同今日之魔界一般,你觉得那时该如何是好?” 旭凤黯然地无言以对,心中痛惜至极,这是他的至亲,也是他背靠了许多年的苍天大树。天下原本是两人共同的责任,他早早地借着那些积年的旧事,甩掉了负担一身轻,仰赖着兄长的心计、智谋和辛劳,自由自在地逍遥凡尘间。 而今,这个血肉相连的靠山,将要颓然倒下…… “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斗姆元君或者佛祖,或许能帮你解了这反噬之苦。” 润玉笑了,一件件将衣裳穿上,“五百多年前我与你相争时,他们可曾出手过?” 旭凤默然,的确没有出手过。圣人不入世,这是常理。 “其实,事态也不见得就到那一步。我只是未雨绸缪罢了。”润玉安慰道,“相较之下,当前第一要务就是魔尊之位的归属。除了你以外,不管是谁接掌魔尊,都要与天界有一番磨合,所以若你无意,务求令与自己交好的人上位,这样可以最大可能确保天魔两界的安稳。” 旭凤点头,“好,我即刻动身。棠樾之事,你看着办吧。” 作者有话要说:10/13日请假,没有更新哦,因为今天想写一篇杂文。 第41章 魔界。 得了鎏英死讯的四方十二城长老们和城主们,冥界的冥王,以及妖界的三大妖王纷纷赶到,齐聚禺疆宫。 聚会商议的内容,首要便是先推选一位新任魔尊出来,其次是查出杀害已故魔尊鎏英的凶手。至于骄阳公主,虽有好些个人提出来怎么没有见到,都由知情的旁人悄悄告知后不再提及。 旭凤赶到时,在场的诸人已经各自争议了许久。 鎏英有四个心腹,原为卞城王手下,卞城王故去后就跟了鎏英,与旭凤甚是相熟,见他来赶忙上前见礼,旭凤摆摆手,肃容道:“凶手查出来了么?” 领头的平真一脸悲愤,摇了摇头,想说什么又忍住了。这些长老们和城主们来是来了,方才讨论时,说的最多的便是新魔尊的人选,反倒对追查真凶并不见得如何热衷,一点举措和章法都没有拿出来,更别提什么救出公主的建议。 主持聚会的依旧是擎城王,当年旭凤就职魔尊时便是他传的魔血和陨魔杵,见旭凤来,擎城王忙叫人在自己身侧为他安了一处位置,两人并排而坐。 原站立在擎城王身后的一对年轻男女见状脸上顿时露出不快的神情来。那女子上下打量旭凤,许久,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同身边的男子说了几句。 擎城王令众人来向旭凤行过礼后,又将身后的男女叫过来单独见礼。原来是擎城王的一双儿女,女为姐,名永湖,男为弟弟,名桑骋,两人都已经近一千岁了。 旭凤不卑不亢客气了几句,平真等四人便主动站到了旭凤身后。 擎城王见了心下雪亮,知道他们四人已然表明立场,也不以为意,转向众人:“关于魔尊人选,诸位商议得如何?” 一人当先道:“擎城王德高望重,我推荐擎城王。”当即便有几个人大声应和。 擎城王道:“我便罢了,一来年事已高,二来,精力有限。这推荐不作数。” 他这话一出,众人当即七嘴八舌推举不同的人来,有幽城王,有狐王,有冥王,净城王,你说你的我说我的,滔滔不绝辩论不休。 擎城王高声道:“大家伙别吵,听我一言。” 见众人渐渐安静下来,擎城王转向旭凤道:“火神尊上可有什么人选推荐?” 旭凤沉吟了片刻,他原本并不十分坚决想要这魔尊之位,但是看方才推选的几个人选,除了冥王是新近上位的尚且不熟悉,其他人在他当年魔尊位上时已经与天界不合,天魔大战之后他们亲友死伤不少,更是仇视天界,因此这几人是断断不能推的。至于狐王,更是不行,只能要么推举擎城王,要么自荐。 平真从他背后走出来,向擎城王拱手道:“大长老,魔尊在时,多次向属下提及想还位给火神尊上。若是魔尊没有遭人暗算,想必她必定推举火神尊上。” 旭凤忙道:“旭凤以为,当务之急应是尽快查出杀害魔尊的凶手,救回公主。请擎城王主持大局,旭凤愿唯擎城王马首是瞻。” 下面一人大声道:“杀害魔尊的凶手,必是天帝无疑。” 登时便有许多人七嘴八舌附和起来,有的说忘川河边亲眼见到天帝被魔尊射伤,天帝因此怀恨在心暗杀魔尊,有的说天界陈兵忘川两岸分明是不怀好意,只待魔尊一死就会大举进攻,还有的说昨天天帝违背诺言进了魔界,就是想要暗杀魔尊等等。 也有昨天亲眼见到卿天被劫走一幕,被那魑魅吓得胆颤不止,说天帝与魔尊已然言和,今天还派了人来求娶公主,应该是有意和解等等。 还有的,怨恨当年天帝发动天魔大战,满腹仇恨,斥骂天帝残忍暴躁,无耻厚颜等等。 旭凤看去,只见挑头那人十分面生,尖嘴猴腮,站在狐王身后,想是狐王的手下。润玉所言果然不错,旭凤心下了然,却也明知自己不能出头替润玉辩解,只是噙着冷笑听他们争论 “各位,天界陈兵忘川,乃是为了营救公主,防止歹人将公主带入忘川之底。此事魔尊昨日曾向我打过招呼。”一个不高却十分清晰的声音响起来,发自新任的冥王九詹,“原本魔尊也遣了十万兵力看守忘川河岸,只是魔尊一死,这忘川河岸就空了出来,因此天界才又派了兵来。” 旭凤望向这新任的冥王,只见他一身大红的锦袍,披着一头几乎长到地面的乌发,面目妖娆,却毫无脂粉气,看外形竟完全辨不出男女来。 众人一时静默了一下,这确是实情,只是那什么忘川之底究竟是个什么去处,毕竟也无人说明,因此短暂沉默之后,众人便开始质疑到底有什么必要守在忘川两岸,是不是天界故意找借口等等。 “大家稍安勿躁。听我一言……”擎城王双手抬起,向下压了压,大声说道,想是年岁大了,稍微用点力气便咳了几声,身后的永湖忙上前扶住他。 “……本王以为,且不管天帝如何态度,我魔界不可一日无主,今日务必将新任魔尊选出来,由他来带领大家伙,查出杀害魔尊真凶,迎回公主。” 狐王道:“本王同意擎城王所说,只是,如何推选一个让人心服口服的魔尊,请擎城王示下。另外,本王以为,火神尊上与天帝乃是亲兄弟,且关系一直交好,若是以他为魔尊,本王无法接受。” 他这话一出,不少人深觉有理,火神虽受了魔血,这几百年来一直住在水镜,那里虽然天帝未曾插手,但是终究算是天界地盘,以旭凤为魔尊,简直就是将整个魔界送出去给天界做垫脚石。 就算那些原本对旭凤昔年战绩满心赞赏和仰慕的,都觉得确实若以旭凤为魔尊有些不妥, …… …… 忘川河沿岸。 金德星君和水德星君将方才面见擎城王等魔界诸人的经过,向润玉简单说了一遍。 那擎城王倒是客客气气的,听闻天帝欲求娶公主,还显得甚是欢喜。奈何其他魔界诸人多数在天魔大战中折损了一些亲友,因此都是怒目相向,甚至污言秽语骂骂咧咧。 润玉沉吟片刻,道:“冥王在场?” 金德星君不知道陛下为何突然问起冥王,愣了一下道,“听说冥王是新近就任的,臣并未见过。” “他喜穿红衣,不喜束冠。” 水德星君接口道:“倒是确有如此一人,臣见他位份似乎不低,还道是四方十二城的哪一位城主。” 润玉点了点头,原地踱了几步,拿定主意,道,“你们再走一趟,就说本座诚心欲与擎城王在禺疆宫会面一晤。” 金德吃惊道:“陛下?”此刻魔界所有有头脸的人物正聚在禺疆宫议事,这时候去不是上赶着送人头?况且,誓言不好破了又破吧,这种不拿上神之誓当回事的行径不仅前无古人,想必后头也是没有来者的。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去吧,本座自有分寸。” 金德与水德只好满腹狐疑地去了。 “破军,去调十万只特制的火箭来备用。”润玉吩咐道。 那特制的火箭当日是为了射杀魑魅而赶制的,在昆仑山顶一役颇见成效,后来便陆续造了许多,屯在天帝宝库旁的神兵库中,造好了之后都没用过。此刻难道要拿来射魔界中人? 破军暗暗嘀咕,琢磨不来陛下的心思,当即领命去了。 看着禺疆宫方向,润玉微微一叹,“旭凤,真是难为你了!” 天界之主求娶魔界公主这样的消息,都安抚不了魔界中人,无法让他们明白自己的立场,想必这些易冲动的人也极容易受到蛊惑,疑心魔尊的死与天界脱不了干系,如此局面下,旭凤的身份尴尬,难有用武之地。 只能他自己上了。 …… …… 禺疆宫 得了天帝要求与擎城王见面的消息,整个大殿都沸腾了,众人议论纷纷。当即有人便激动得拔出了剑,有的人深感魔界受到了天帝的羞辱,自然也有三两个小声议论估计又是要来求亲的,毕竟昨日天帝为了救公主尽心尽力的一幕也是有人看见的。 金德星君暗暗心惊戒备。以他的看法,陛下此举无异于挑衅,果不其然,看这满殿明晃晃的刀光剑影,这些蛮子别是要留难他们两个吧? 擎城王也料不到天帝竟然此时提出要会面,踌躇了好一会儿。 狐王道:“擎城王,这天帝素来口蜜腹剑,狡诈无比,这时候提出要来见面,分明是心中有鬼,妄图自辩。” 这话提醒了不少人,也不管金德和水德尚且在场,纷纷提议拒绝,以免上当。 那些动刀动枪的,反而毫不在乎,更是激动,叫嚷着要跟天帝红刀子进白刀子出地打一场,为亲人报仇,为魔尊报仇。 旭凤也想不通他这兄长究竟又有什么打算,一直盯着金德和水德看,欲图从他们脸上看出些什么来,好在旁配合一下,奈何啥都没瞅出来。 冥王道:“本王倒是觉得不能不见。我魔界素有豪勇之名,不该如此畏手畏脚,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正好趁此机会,好好逼问他一番究竟魔尊是否为他所杀,我等势众,难道还怕他一个人不成?” 擎城王身后的永湖也道:“父王,我觉得冥王所言甚是。见一面都不敢,我魔界何时变得如此小家子气了?” 擎城王深感有理,点头道:“也好,那便见一面,看他有何话说。” 作者有话要说:说实话,我很后悔让鎏英领盒饭,她没死,顺顺利利到结局,我去,能力有限,太难写了……脑中线索太多,乱七八糟的。 尽力写好,大家多谅解哈。 下周的幻乐之城,大家一定要看,有预告了,小哥哥是忧郁的王子,有可能是xxg,好美的说。唱跳演一起上。 第42章 听了金德和水德的回报,润玉点点头,略一思忖,传破军过来,点了十人做护卫。 金德忍不住道:“陛下,不若多带些人吧,若是万一动起手来,也好多拖延片刻,以便贪狼赶来救驾。” 润玉淡淡道,“真动起手来,带再多人都是不够的。只要破军和贪狼将这边守好了,不出差错,一切都好说。走吧。” 金德和水德惴惴不安,他们是看出来了,陛下胆大不怕死,为了那魔族公主,啥都做得出来,但是他们无辜,他们怕啊。 大殿上有数十近百的魔界精英,一会儿若一言不合,将法宝刀枪一股脑儿招呼过来,叫他们可怎生是好,是跑还是不跑? 两人对视一眼,无可奈何前头领路,直奔禺疆宫。 此时的禺疆宫上,正为如何接待天帝陛下吵翻了天。那些动刀动枪动法宝的,尽皆跃跃欲试眼放凶光。其他有一些是要看热闹的,想着给天帝一个下马威,省得他来抖天界之主的威风。 擎城王也懒得管他们,只吩咐人在殿下靠近自己处安了一席,魔界中人活的恣意任性,礼仪由来便是形同虚设,旭凤见了也不好说什么,只对擎城王道: “大长老,旭凤是魔界中人,却与天帝陛下又是至亲手足,此刻本应避嫌以防未然,但偏偏魔尊是旭凤义妹,虽无血缘之亲却有手足之情,魔尊之死,令旭凤心痛难安,因此,旭凤斗胆请求在此旁听,务求尽快查出真凶为义妹报仇。” 擎城王点头,很是理解,永湖却是扑哧一笑,插嘴道:“火神尊上倒是两头儿都沾亲带故的。只不知若是两边打起来,火神尊上要帮哪一边?” “放肆!”擎城王斥了一声,对旭凤道,“小女无状,叫火神尊上见笑了。” “大长老不必介怀,其实,旭凤也对这问题颇感郁结。”旭凤看了永湖一眼,正色道。 永湖似乎未曾料到他会如此应答,呆了一下,不再说话。 一魔众奔进来大声道:“大长老,天帝来了。” 一时殿上众人皆静了下来,向大殿门口处看去。 两列甲胄分明的卫士大步走了进来,其后是众人方才已见过的金德和水德星君,入了大殿后分做两列,现出最后一人的英挺落拓身形来。 一身曳地黑衣,如清霜松姿那样孤傲,眉眼如倾覆满天星光般明亮,含淡然而令星辰失色的微笑,视一殿明晃晃的刀兵如无物,如闲庭闲步不急不缓地行上殿来,拱了拱手,从容不迫地见了一个魔界中人的平辈之礼,“擎城王!” 擎城王站了起来,亦拱手:“天帝陛下,请!” 润玉扫了那坐席一眼,见那座位简陋,也不计较,撩了衣摆坐下,金德和水德立在身后。 擎城王道:“不知天帝陛下今日前来会见本王,所为何事?” “本座今日此来,”润玉顿了一下,微抬下巴,昂然道:“只为一事,欲请擎城王除去骄阳公主魔籍,此后骄阳公主与魔界再无相干。” 擎城王尚未反应过来,殿上众魔众已是一片哗然。 冥王当先不快地大声道:“荒谬!骄阳公主乃是魔尊之亲女,身份贵不可言。自出生之日起,公主之名就已在我魔族圣殿上滴血落籍造金册,天帝陛下一个外人凭什么来提脱籍之事?” 其他人尽皆同声附和,有几个甚至开口便骂,一面骂一面摇着手里的兵器,在人群中挤挤搡搡着要上前。 金德和水德吓得眼观鼻鼻观心,暗暗叫苦。 “外人?冥王错矣,本座三日后将与歹人一决高下,救出公主。本座而今非但不是外人,却是骄阳公主的救命恩人,”润玉笑着转头,环视了一眼众人,嘴角微撇,露出轻视神情来,“来日,还将是公主的夫君。公主不幸在魔界被劫,无法为自己发声,因此只能由本座替她出头,来向诸位讨一个公道,求一个太平。” 擎城王皱眉,抬手示意众人安静,“陛下此话何意?” 润玉收回不屑目光,眉眼微敛,悠悠道:“之所以做此打算,乃是因为骄阳公主在魔界,并没有享受到公主应有的待遇,甚至,处境还十分危险。贵界而今群龙无首,上下混乱一片,既查不出杀害魔尊的真凶,又无力也无意救回公主,倒不如脱了魔籍,本座将托佛祖为她洗去魔根,归入我天界,从此安享太平。” 这话挑衅之意太过明显,一殿的魔众尽皆大怒,那些早已亮出兵器和法宝的越众而出,呼啦啦围了上来。 冥王虽没有亮兵器法宝,因离润玉最近,站到了最前头。 润玉弹了弹袖口,缓缓起身,一派波澜不惊之色,随意一哂道:“怎么,诸位城主长老觉着被本座说到痛处,恼羞成怒便要动武了?” 冥王张手安抚了下身后众人,目视润玉冷冷道:“天帝陛下怎知我等查不出杀害魔尊的真凶,无意救回公主?别人我不敢说,我冥界上下,受魔尊大恩日久,誓要维护公主到底。” 润玉意味深长地挑眉一笑,“哦?冥王高义,令人佩服。只是,本座想请问擎城王,请问冥王,请问诸位城主长老,贵界这一千年来,共历任几位魔尊?是哪几位?” “共五位。问这个作甚,与公主有何相干?”冥王道。 润玉环视众人,负手踱了几步,高声道,“自然大大相干。这一千年来,贵界历任魔尊共五位,北冥王,炎城王,固城王,火神,卞城王。除了火神因感念上一任卞城王的恩义,主动传位,得以安然无恙,其他人尽皆死于非命。杀害北冥王的真凶至今不明,而杀害炎城王的真凶乃是固城王,这也是在火神的帮助之下才查出来的。” “偌大魔界,竟然连一个尊贵无比的魔尊都保不住,历任魔尊,竟然死得如此毫无尊严,身后事尽皆草草了之,可笑的是,尔等竟还夸口号称血性,毫不知主忧臣辱,主辱臣死的道理。请问,如此危机四伏荣誉败坏的魔界,有什么能力护得公主周全?” 这掷地铿锵的一段话,犹如惊雷突现,将诸人打了个措手不及,一时都不知如何应答,喊打喊杀的气势登时便萎了。 说来也是奇怪,这一千年来,历任魔尊确是不太走运,从北冥王到鎏英之死,拢共不到一千年,大概只有七百多年得时间,鎏英在位五百年,已然算是在位最长的一个了。 众人突然都不厚道地想假若新选一个魔尊,会不会也是个短命的? 见自家阵脚乱了,净城王不服气高声道:“天帝陛下手伸得好长,只顾指斥我魔界魔尊更替之内务,怎么竟忘记自己当年也是弑父囚母才谋夺了帝位的?” 润玉早料到有此一问,正色道:“先天帝乃本座亲父,在位时间数万年,已数百倍于贵界魔尊。本座因与先天帝政见不和,为天下苍生计而行非常手段,乃是不得已而为之。况且当今天界在本座治理之下,政清人和,欣欣向荣,正是一派大好局势。本座背一人污名而惠千万人,与贵界情况怎会相同?” 他眼神如利刃,横扫诸魔众,神色更显傲然,“反观贵界,频繁更替魔尊,朝令夕改,诸位城主长老各自为政,只顾自家门前雪,不管他人瓦上霜,如一盘散沙,强敌在前,竟毫无准备……” 他转头向擎城王,坚决道:“本座再请擎城王,除去公主魔籍。” 作者有话要说:想不到晋江连作者有话说都会吞…… 解释一下为社么每天都是凌晨十二点更新的原因。作者君白天是有工作要做的,然后有时候也发发微博,给小哥哥做一做数据女工,然后呢, 还有一个小小的店面要打理,真正能写的时间,就是晚上7-12点之间,这个时间,是家里儿子要吃这个要吃那个提出各种要求的时间,还有一条不争气的小狗天天要遛…… 有时候情节稍微复杂,需要理清因果关系,需要让情节照着原本的方向走,作者君又是个强迫症,经常会怀疑角色的行为合理性…… 这时候就变得非常的赶,越着急越写得慢,越觉得像乱麻,碰上小孩特意捣乱,进来说该去遛狗了,该去换被套了等等破事儿…… 所以,裸奔至今的作者君,经常对不起大家,经常害大家等很迟。 只好战战兢兢请大家谅解!作者君一定努力写好看,一定负责任的按照原定计划写完,给润玉一个完美的幸福的结局。 第43章 一殿魔众再也按捺不住,高声叫骂,舞动刀枪,法宝放光,蓄势代发。 大殿门口的十个兵将火速奔了进来,护卫在润玉身周,金德和水德亦硬着头皮向前,大声质问魔界众人道:“尔等想要以多欺少么?” 狐王高声道:“天帝陛下先是违誓犯我魔界,今日又登门挑衅,完全当我魔界如无物,真是斯可忍孰不可忍,我等今日便要叫陛下见识一下我魔界是不是那般好欺负!” 其他人齐声应和,眼见得形势甚是紧张,一场争斗顷刻便要爆发。 旭凤见状急得一下子站了起来,正要出声制止,却听润玉冷笑之声响彻殿上: “笑话了!魔界是不是好欺负,只看昨日情景便知,无须狐王这般色厉内茬狐假虎威。” “诸位若是想不起来昨日的情景,本座便来为诸位捋一捋。昨日先是大批不明来历的邪物来犯,继而公主被人公然劫走,之后魔尊被人暗杀。魔界上下接连受挫,内外交困,却毫无反省之心警惕之意,随意撤走魔尊布在忘川的重兵,耗费半日时间在此争议魔尊之位归属,为个人私利而争辩不休。如此盲目无知,毫无作为,敢问天下有哪一处比当今魔界更好欺负的所在!” “更为荒谬的是,本座昨日因挂念魔尊和公主安危,忍着被誓言反噬之苦而驰援贵界,今日为解公主危困再次违誓来此议事,尔等对本座的援手之义非但毫无谢意,还冠以侵犯和挑衅之名,对本座极尽威胁欺辱之能事。不知魔界何时变得如此寡德少义?” “可叹本座原本看在公主情分上,有意结好贵界助贵界一臂之力,如今看来,竟是完全自作多情,倒不如一劳永逸,将公主带去天界,与魔界彻底断绝关系来得轻松些。” 狐王恼怒道:“陛下说什么挂念魔尊和公主安危,违誓便是违誓,何必找借口。恰在陛下入我魔界之后,魔尊就被人暗算。魔尊在位数百年,若有人有心不轨,早便动手了,何必等到今日?分明就是天帝借机先行暗算,再把罪责推给什么强敌。居心之大不良可见一斑。” 润玉直视狐王,目露嘲讽,“请问狐王,本座暗算魔尊的动机何在?” 狐王想也不想便道:“杀了魔尊,便可令魔界暂时群龙无首,如同一盘散沙,天界恰好可从中渔利,以援手之名占据忘川两岸,从而图谋整个魔界。” 润玉怜悯地看着他,“狐王真是健忘。方才本座就已说过,贵界早已是一盘散沙。” “魔尊,终究是女流之辈,贵界各方长老及城主,真正听其号令的,不超过十个人,这一点诸位以及大长老自己应该心知肚明。诸位若不肯承认,本座就请问两个问题,十日前魔尊在忘川欲图截杀本座,在场的有哪些人?魔尊前往北海雪原要杀本座时,随行的又有那几个?” “方才有哪几个口口声声要杀本座为亲友报仇的?有如此良机,为何却不见出手?分明是根本不把魔尊放在眼里,不听魔尊号令。” “魔界既无登高一呼群山应的领袖,也无一心为公不计得失的伟人,多的却是倚老卖老,满心私利的自大之徒。以本座来看,若要算计魔界,留着魔尊之命,也根本无须本座出手暗算谁,由着尔等内耗,才是最好选择。” 之前他有意挑衅,众人只觉愤慨恼怒,这几句话说完,连擎城王在内,都开始觉着脸皮有些儿发烫,像被人掀了老底一样又羞又恼。 因为他所说的的确便是实情。若非旭凤传位,魔尊原本轮不到鎏英来做。鎏英是女子,修为也不高,魔界上下但凡有点儿实力的,她都很难差遣得动,因此用来用去就那几个人。 幽城王当先发难,连尊称都省了:“天帝休要强辨。天下人皆知,魔尊要杀你为我魔族将士报仇,绝不肯将公主嫁给你,因此你便趁着公主不在,刺杀了魔尊,意图扫清障碍,今日此来便是妄图浑水摸鱼洗脱嫌疑。我魔界上下虽不屑于同你们天界一样玩弄心机,却也不容你随意欺骗挑衅。今日除非你能自证清白,否则休想离开此处。” 润玉冷冷道,“幽城王不要想岔了,本座若想要走,此间任何人都拦不住。这是其一,其二,昨日有不少人在场,亲眼见到魔尊将解救公主的希望寄托在本座身上,且与本座相约共守忘川。魔尊若不是已放下昔日仇怨,岂会如此行事?本座有何必要此时去杀魔尊?” 一人大声道:“天帝这是自作多情,我魔界被你所害有数十万之众,魔尊岂会轻易便谅解你,什么放下仇怨,不过是一时权宜之计罢了。” 润玉直视那人,目光凌厉:“这位想必是狐王手下吧。本座听闻妖族之人与魔族人心思大不相同,却一直不知究竟有何不同,闻听阁下所言,才知传闻非虚。” “已故魔尊虽是女流,生平坦荡磊落,耿直豪迈,其心胸气魄即便在男子之中也是翘楚之辈。魔尊以女流之身,统领魔界数百年,虽力有未逮,却始终尽职尽责毫不懈怠,使得整个魔界不堕威名不失气度,可叹如此英勇耿直毫不造假之人,竟被你说成为了利用本座而假意和解。阁下形容猥琐,内心猥琐,以小人之心度魔尊之腹,如此不堪,不配与本座对话,快快闭嘴休要多言。” “你!”那人气得满脸通红,张口结舌不知如何反驳,被狐王瞪了一眼,只好忍气吞声退后不再言语。 眼见己方诸人被天帝一个个驳斥得无话可说,看了半日热闹的擎城王轻咳了几声,正要说话,一直默不作声站在身后的女儿永湖,突然凑上来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擎城王顿时脸色一变,回头瞪了她一眼,永湖轻扯父亲袖子,撒娇一样的来回晃动,擎城王尴尬地将她手扒拉下来,转回头,抬手安抚众人道: “大家都别急,都坐下,有话好好说。” 又向润玉道:“陛下来意,本王已然知晓,我魔界上下其实并非有意为难陛下,只是确如陛下所言,魔尊被害,毫无头绪,急需尽快选出新任魔尊来主持大局,查出真凶为魔尊报仇。因此,有关公主除魔籍一事,也不急在一时,如此重大之事,总要依着公主本人意愿才好。” 永湖听父亲此话,顿时不满起来,伸指在他背后偷偷一直戳个不停。擎城王不自然地向前挪了挪,避开女儿骚扰。 自润玉进来时起,擎城王身后的永湖和桑骋便目不转睛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一遍,永湖尤其看得仔细。 擎城王地位尊崇,德高望重,为人低调,且不好争权。当年提议老卞城王为魔尊,老卞城王却推旭凤,其实擎城王并不以为然,只是不欲多事而顺了老卞城王的意思。 因此之后天帝率兵进犯魔界,擎城王府上下并未参战。是以永湖和桑骋非但没见过旭凤,更没见过天帝。 方才旭凤进来,永湖就想六界第一美男果然名不虚传,真如传闻中一般俊逸邪魅,令人心动,还同弟弟说笑了几句,看在他的相貌份上,压下了轻视之心。 等到天帝进来时,她才觉得,所谓六界第一,在眼前这温润却又冷冽,淡然却又清绝的人面前,要退出远远一射之地。他身上分明满身清霜一样孤傲,却似有一团夺目的华光,令人又是心慌不敢看,又忍不住想要久久注视挪不开眼。 其人如玉,其言却又如刀,字字句句铿锵有力,咄咄逼人,在一殿勇夫面前毫不退缩,甚至占尽上风,永湖不禁芳心暗动,忍不住在父亲耳边说了自己的心思,吓得擎城王好一阵肝颤为难。 润玉原本此行就是另有目的,听擎城王一派要息事宁人的口吻,深感所图有望达成,当即放缓了口吻,叹道:“擎城王所言有理,只是本座始终担心那杀害魔尊之人会对公主不利,是以情急了些,请擎城王见谅。” 擎城王摆手客气了几句。 润玉又道:“昨日魔尊已然答允会派兵守在忘川河岸,以免那忘川之底的邪物将公主带走,方才本座见忘川旁竟无魔兵,不得不另调了几万兵将来,非是有意寻衅,也请擎城王见谅。” 擎城王一早得了鎏英的死讯后就来了禺疆宫,处理了不少事务,有关昨日的一些情况也听了一耳朵,只是都来不及细问,只知道那东西食生魂化新怪,十分可怖,听润玉提起邪物,便问了一下。 润玉趁机便将最初在梁县发现失魂症以来的经过细细说了一遍,最后道:“此种名为魑魅的怪物,喜食魂魄,不能飞行,但身形飘忽速度极快,数量极多,难缠得很,若他们大举进犯,魔界首当其冲便是他们的攻击对象,是以擎城王务必早做准备,切不可大意怠慢。” 擎城王忧心忡忡,魔界中人虽多数人都有修行,但是也不少妇孺是白丁之身,无法自保,若是真有天帝所说的那一日,倒真是灭顶之灾。 殿上诸城主长老倒是有不少豪勇之人,纷纷表态要出兵出力,共抗强敌。 润玉见机道:“本座之前在昆仑山曾以特制的火箭,剿灭了一大批魑魅。之前魔尊在时,本座曾答允支援魔界十万只火箭,魔尊已然故去,不若就由擎城王转增给新任魔尊如何?此后贵界若有需要我天界援助,共同抵御魑魅进攻,尽管开口,本座定当竭力相助。” 擎城王大喜,代魔界上下连声感谢。其他人都觉讪讪,除了几个特别固执己见的,尽皆开始觉着好像天帝陛下也不是那么可恨。 永湖又在擎城王背上戳了几下。擎城王暗暗气恼,埋怨女儿不懂事,却又无可奈何。 “只是,本座有个条件。”润玉道。 擎城王连带殿上众城主长老顿时警惕,想道莫不是要提什么苛刻条件,一时皆觉得这天帝又开始面目可憎起来。 “贵界新任魔尊,务必要发誓,势必要将暗杀魔尊的凶手查出正法,又或者,若能以查出并手刃凶手为就任魔尊条件,那是最好不过了。”润玉缓缓道。 作者有话要说:即使赶上了耶,哈哈! 第44章 这个条件真是太宽厚太无私了! 擎城王连同众城主长老都暗暗舒了一口气,看天帝的目光顿时也柔和了许多。擎城王甚至想,谁此时若再跳出来说天帝陛下是杀害魔尊的凶手,他头一个便要把那人轰出去。 正要欣然答允,幽城王出声了:“这建议不妥吧?若那凶手一直找不出来又如何?万一手刃凶手的非我魔界中人,难道我等也要奉其为魔尊?” 净城王忙不迭地也随后道:“不错,又或者,杀魔尊的人不止一人,那又当如何?” 擎城王扶额,深恨两人多嘴多舌。方才天帝已然嘲讽了一通说魔尊都不得善终,现在幽城王又跳出来说找不到凶手,这是还嫌魔界的脸丢得不够,上赶着要自己打自己的脸么? 润玉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 “两位城主说得极是,是本座欠考虑了。也罢,此乃贵界内务,本座原不该多有置喙,只要诸位不疑心是本座所为就好。擎城王,你觉得呢?” 看着天帝诚挚的目光,擎城王再次松了一口气,正色说道:“那是自然的。陛下仁惠坦荡,岂会行如此下作的不义之举。” “甚好甚好!”润玉如释重负地点了点头,道:“其实天魔两家,原则上并无不能相容之处。凡人身死,魂归冥界,不死则飞升天界。魔界中人,亦同此理,如幽城王和净城王这样,修行到一定境界,安守一方领土,造福子民,有何不好?又譬如狐王这般,四方为家,梦凡尘,醒洞天,与下属自得其乐有何不可?” 被点到名单独提溜出来夸赞的三位,脸上都是讪讪。 尤其幽城王和净城王,都是魔族中人,性情直爽,学不来陛下这种翻脸如翻书,上一秒疾言厉色下一秒和风细雨的能耐,一时都不知道如何应答,只知道这天帝如今是铁了心要和魔界修好,和众城主长老尤其是他们这几个有可能继任魔尊的搞好关系,是以都尽力坐直了,矜持地保持着沉默,反复在内心提醒自己“血海深仇不可忘”。 狐王显得比他们自在一些,点着头挤出了一抹笑容。 其他魔众虽然没有被点名,却也感受到了来自天帝陛下的浓浓的善意,浑身的刺都渐渐收拢了起来。 润玉又道:“因此,本座也只是看在公主的面子上多说了几句,其实内心并不想过问魔尊被害一案。天下人皆知,已故魔尊昔年同我以及火神曾共同剿灭凶兽,后又多次往天界做客,与旭凤结为兄妹,其实也说得上是本座的义妹,渊源颇深。偏偏魔尊竟完全不顾这些情分,多次欲图加害本座,虽然情有可原,但本座终究是天界之主,也是要些颜面的……” 他这厢概叹不止,那边擎城王及诸长老城主却听得云里雾里。他们是听出来天帝其实不想追究谁杀了魔尊,只是怕公主什么天下人皆知,什么凶兽?他们完全并不知啊。这天帝陛下话差不多也说完了,怎么还不走,赖着这里是要叙旧还是怎么滴? “……次次被魔尊追着喊打喊杀,终究不好看,若不是看在公主面子上,本座怎会一让再让。”润玉继续东拉西扯,“其实以魔尊的修为,对本座也构不成威胁。如当年剿灭凶兽那般凶险,且不论火神居功至伟,其实本座和魔尊所能做的只是在旁牵制而已。若是放在今日,无论是幽城王、净城王抑或狐王,任何一位出手,都是游刃有余,一蹴而就。” 再次得到天帝陛下的赞扬,幽城王净城王几乎都开始有点受宠若惊了,板着脸,粗声粗气地各自拱了拱手: “陛下过誉了。” 狐王也客气地拱了拱手,他的话就比两位纠结过往的糙汉斯文多了:“陛下真是谬赞了。我等三人最多不过万年修为,如何能敌得过穷奇这种上古凶兽。今后若还有这等需要出力之事,陛下言语一声,我等愿效犬马之劳。” “那本座先行谢过了。”润玉笑着点头,轻轻拍了拍腿,站了起来,“今日与诸位相谈甚欢,解决了诸多不明之事,本座也该告辞了。” 终于要走了。擎城王如释重负,起身才刚拱了拱手,就见前一秒还笑得如朗月清风的天帝已经变了脸,急速转身,带得那身黑袍荡成了一朵狂花,整个人化成一个黑影,向一个方向扑去。 黑影所奔方向直指狐王,震惊之下,狐王下意识便抖手打出一掌,浑厚的掌风轰隆化成一道道尖利的獠牙,构成了一只凶恶如狼的紫狐幻影,向那黑色身影迎了上去。 顷刻之间,变故陡生,殿上所有人都没来得及回过神来。 “救我!”狐王尖利呼救声起,几乎要穿破诸人耳膜,无数紫狐幻影次第发出,如排山倒海一样嚎叫着前仆后继。 天帝的黑色身影已经冲到了离他身前不到五丈之处,双手握了火红的赤霄剑,当空劈下,如劈柴破竹将一只只紫狐幻影劈为两半,从他身侧划拉过去。 魔界众人即刻做出反应,刀剑出鞘,法宝升空,一起追在天帝身后。 赤霄剑发出铿铿龙吟之声,响彻殿上,其中夹杂一声怒喝: “金德,护法!” 金德水德另十个兵将得令急速后退,手中法宝兵器发出华光,构筑成一道壁垒。 哗啦水声响起,一层层水浪如有生命一样,急速升起,攀爬着很快便没过了这道壁垒。 随之,铺天盖地的攻击,前仆后继地来到,呼隆隆的撞击闷响先后响起,水花迸射,那法宝和兵器构筑在这汹涌的攻击波面前摇摇欲坠。 十二人都退了一步,口中尽皆喷出血来。 一人从空跃下,挡在他们身前,抬手便是一道高十丈的火墙,朵朵红莲绽放其中,喷薄烈焰,拼力挡住了攻击的余波。 狐王被那凌厉无匹的赤霄剑芒震慑得肝胆欲裂,手脚发软,终究心虚,又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此刻毫无斗志,只想转身逃走。 一滴莹白水珠破空而出,穿透了他的身体,直钻入灵台,令他突然打了一个哆嗦,失去了所有力气,毫无征兆地突然倒了下去。 赤霄剑随之而来,停在他面门处。 润玉居高临下俯视狐王,“诸位,杀魔尊的凶手在此!” 两个妖王大声质疑:“天帝凭什么说狐王是凶手!” 其他人都是惊疑不定,都将法宝定了,悬而不发,天帝突然发难,而后便断定狐王是凶手,这其中有什么古怪? 旭凤收了红莲业火,走过来道:“兄长,可是因为那穷奇?” 润玉点头,道:“不错。当年为免六界动荡,穷奇从御魂鼎中逃出的消息并未外传。我们兄弟两人来这魔界与魔尊一同捉拿穷奇,也是暗中进行。我方才只说凶兽,并未提穷奇,偏偏狐王竟然知道,自己说了出来。” 一位妖王不甘心道:“说出来怎地就是凶手?” “那你们知道这事么?”润玉冷笑斜睨两人。 “呃,这倒是不知。”两人对视一眼,不敢撒谎,不甘心地道:“请天帝明言为何只是说了穷奇便是凶手。” 狐王尖声道:“这是栽赃陷害。擎城王,难道你就这么惧怕天界,你们就这么窝囊任凭天帝爬你们头上为所欲为吗?” 擎城王方才并未出手,只是微微皱了眉观战,倒是永湖跃跃欲试,其实他心中也很不解,当即道,“都收了都收了。是非曲直坐下来说个明白就好。” 润玉道:“擎城王,昨日本座给魔尊写有一封书信,托水神转交。信中为示诚意,提及愿意提供十万只火箭,愿意同魔界结盟抗击强敌,也提及昔年共擒穷奇的情分。这封信必定给狐王得了,否则他怎知穷奇一事。本座方才说天下人皆知此事,本就是试图引他开口,其实在座诸位,究竟有几人能知道此事?” 众人面面相觑,确实他们都不知这所谓“天下人皆知”之事。 狐王当即吐了一口痰,大声道:“我不服!我就是听人说的,只是想不起来是谁告诉我的。凭什么我只说了穷奇两字就是凶手?分明是天界下的手,因我魔界太窝囊太无能,所以挑我来做替死鬼。擎城王,你当真不管此事么?” 擎城王露出为难之色来,照理说,其实只按这一点,的确不足以断狐王的罪。 润玉笑了,轻描淡写道:“狐王,本座实话同你说吧,今日,就算你不服,你一身灵力也已废了,不信你试试运转灵力。本座敢来魔界,敢当众出手,就敢当众杀了你!你认也罢,不认也罢,总之交出你从公主的那朵解忧莲,本座饶你一命,否则,你必死无疑,谁也救不了你!” 众人哗然,两位妖王一起看向擎城王,怒道:“擎城王,你怎么说?” 旭凤也觉不妥,劝道:“兄长,此事我们从长计议。” 润玉摇摇头,哽了一下,剑尖却依旧稳稳指着狐王,再次道:“你只有一次机会,狐王,本座知道你便是凶手,交出你从魔尊处取去的解忧莲,本座放你走。” 擎城王不快地道:“陛下此举究竟何意,此处毕竟是我魔界,你要杀的是我魔界的王。请陛下掂量一下勿要草率做决定。” 狐王白着脸,盯着剑尖,身体开始颤抖起来,他的灵台之中的灵力果真是急速消失,眼看再过片刻功夫便要空空荡荡了。茫然的转动目光,看着拿剑那人眼里的冷冽杀气,狐王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末日真是到了。 不交出那朵对他半点用都没有的解忧莲来,他真的会死在这个可怕的无法理喻的人手里,就算他不承认,也没有用,周围所有人都救不了他。 “我交出来,你答应放我走对吗?”狐王颤巍巍地道。 润玉深吸一口气,点头道:“是,我必定放你安然离去。其他人我也不会让他们为难你。” 狐王伸出手,默念法决,紫光闪动,一朵三瓣莲花赫然现于他掌中。 两位妖王顿觉颜面扫尽,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都看出了去意,同时恨恨道,“擎城王,天界如此羞辱我妖界,你竟半点不予反击,我等从此不再奉从魔界号令,告辞。” 当即拂袖而去。 看着这朵三瓣莲花,魔界众人知道魔尊分明是狐王所杀无疑了,个个都觉脸上热辣辣的疼。 看着那朵莲花,旭凤吃惊不已,道:“怎么只剩下三瓣?” 润玉摇了摇头,不欲多说,收了解忧莲,收了赤霄剑:“你去罢,好自为之,若是异日公主见到你要杀你,我也帮不了你。”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昨天没有更。 明日幻乐之城 ,大家要看哦。 以下是现加的。 舌战这个情节终于写完了。这部分内容,对于我来说,算是一次挑战,因为之前从未涉及,我的积累完全不够,写着写着就会卡壳。最终呈现出来的结果,说实话我自己很不满意,但是情节设计好了,一旦开始也没办法结束,只能硬着头皮边写边改……还是觉得自己水平不够,看书太少,磨练也不够,好在身为云熙的粉丝,大多都应有一个特质,那就是知难而上,每一次面临挫折的时候都要克服乃至进步,知道不足了就去弥补吧。相信下一次我再写到类似情节时会轻松些。 顺便说一句,中途用这种方式写死了鎏英,之后又回过头来看剧中鎏英的片段,我竟然感觉到了一丝不舍和愧疚。其实她也只是莽撞了一些而已,并没有做什么坏事,我良心都开始过意不去了。相信大家同我一样,会从此原谅鎏英,对吗? 另外,关于最后狐王这个情节,我真的卡住了,差点直接草草收尾,我一直觉得我把狐王写蠢了。我知道很多文里都会有主角光环,主角的敌人必定都十分的蠢,不然情节就进行不下去。只是,我有强迫症,写文的时候调侃某些角色会刻意将他们写蠢点,但,在关键节点上我是做不到,那感觉好像当众表演魔术被人现场揭穿一样尴尬难堪。 这次算是一次妥协吧,时间用了两天,终于找到一个勉强能接受的方式让他露了馅。 实际上,一本描写主角与旗鼓相当的对手斗智斗勇的书,才是好看的书才是值得看的书!我希望有一天我能写出那样的水平来。尽量尽量,加油加油! 第45章 虚空之中,连绵的楼宇殿堂,如蜃楼一样迷幻却真实。 从这片幻境之中,奔出来两个身影,一个身着湖蓝色裳裙,一个浑身绿色皮肤,腰间围着一块树皮之类的遮蔽物。 在幻境边缘处,绿色的身影停了下来,仰起丑陋的脸孔,看着另一人道:“公主,你答应了魍魉不逃不闹的对吗?” 才怪!卿天心里应了一声,只要踏出这虚空幻境,她的龙鳞就派上用场了,无须逃也无须闹,润玉哥哥自然会听到她的召唤前来救她。 她心跳得厉害,好不容易诳了魍魉同意带她出虚空,这时候千万不可被瞧出心思来,因此镇定地道:“那是自然,我魔族人说话最是守信用。况且你不是都说了要给我使封口术吗?你这么不放心,那我们回去好了。” 魍魉再次得了保证,心里的不安又得了一些缓解,见她神情不乐,忙赔笑脸:“公主息怒,魍魉不敢再问了。” 卿天有心诳他,见他一脸讨好的可怜相,心里也有些不忍,道:“我没生气。” “是,公主没有生气。”魍魉放心下来,向那边缘处伸出手。 “啪” 陡然间一道黑影凌空啪地抽了下来,击在他手上。 魍魉惨叫一声,一下收回手去,踉跄着跪下:“主上饶命!” 卿天吓得一跳,转头看去,只见廉华阴沉着脸从远处过来,只一眨眼便到了跟前。 “你好大的胆子,”廉华扫了卿天一眼,随后目光落在魍魉身上,阴狠至极,“竟然敢带公主出逃!是皮痒了么?” 魍魉吓得半死,拼命叩头,“魍魉不敢,公主觉得闷,魍魉带公主出去散散心就回来。” “觉得闷?”廉华冷冷转动眼光,看向卿天。 卿天艰难地咽了咽唾沫,硬着头皮与他对视,直立不动,“是。这里没花没草没山没水,没戏台没有小食,没有玩物没有人烟……” “好,公主要得这些本座都能满足,”廉华一口打断她的话,重又看着魍魉,侧脸看上去紧绷一片显得极为狰狞,“只是这孽障……”手一伸,一根黑色的流淌着寒光的长鞭赫然悬空,曲展如蛇。 魍魉当即吓得魂飞魄散,四肢着地,向廉华爬去,“主上饶命,魍魉怕疼!” 廉华一脚将他踢了出去,鞭子在空中发出令人心颤的啪啪声,上下翻飞,抽在魍魉身上,当即绿色血花四溅,魍魉尖声惨叫,身上皮肉绽开,跟一团绿色肉球似的,到处翻滚逃窜,看起来惨不忍睹。 廉华冷冷看着,戾气满脸,眼里半点温度都没有。 卿天想不看不听,奈何魍魉惨叫声还有那啪啪的抽打之声一直钻入耳中,如一把锯子在她心上来回划拉,终于还是忍不住:“够了!别打了!是我逼他带我去玩的!” 廉华心中益发恼怒。 贴身的随从竟然差点就背叛了自己,本就是一件没有颜面之事,听了卿天求情回护的话,他心底更是不快,存心杀鸡儆猴,吓她一吓,因此听而不闻,连看都不看她一眼。 卿天气急,怒向胆边生,扯住他袖管,“你听见没,是我逼他带我去玩,要罚就罚我,不要再打他了!” 廉华凉凉地低头望了望她的手,嘴边露出一抹狠厉的笑来:“想不到公主竟如此心疼这个孽障……”手指一勾,那鞭子竟半空打了个结,套住了魍魉的脖子,勒紧了吊在半空中,魍魉连叫都叫不得,翻着白眼一直挣扎,舌头伸老长,眼看便要吊死。 “你真是疯子!”卿天骂了一声,转身向那长鞭奔去,一跃而起两手将那鞭子抓在手里,要将它脱下来解开死结。 长鞭如毒蛇一样哧溜从她手中滑出,甩下魍魉,调转鞭头,闪电一样在她身上抽了半下,就被廉华收了回去。 卿天没有受力之物,一下也摔到地上,就地翻了个身便站了起来,立刻便去检视魍魉伤势。只是想起魍魉所说他身上有毒,却也不敢靠得太近。 廉华皱着眉头将她上下打量。他不想伤她,若不是他见机得快,那一下便会结结实实抽在她身上,只是,就算只是带了一点边,以这蝎尾鞭的威力,无论如何也会让她见点血,怎么她看上去竟是安然无事?总不会是他那护身符的效果,那东西只是应个名而已,并无护身作用。 魍魉还有神智,呻吟不止,泪和血流得满脸都是。 廉华不耐烦,冷冷道:“今日就这样罢了,再有下次,必取你贱命。” 魍魉心里一松,挣扎着爬起,跪下磕头谢恩。 “退下!”廉华心里有事,不跟他多说,只是盯着卿天,一脸探究之色。 见魍魉连滚带爬地走开,卿天才觉得自己有些危险,左张右顾无所遁形,又不想跟他好言说话,只好一声不吭跟着魍魉的脚步而去。 “站住!” 廉华缓缓走近,绕着她转了一圈,突然道:“公主身上带着什么护身的宝物?” 卿天愣了一下,心跳突然加剧,他这是什么意思?别是发现了龙鳞没被丢掉吧? “你是问你给我的护身符吗?我贴身带着呢。”她大大方方地将那护身符从颈下扯出来亮给他看。 他不回答,目光在她身上扫来扫去,最后落在腰间那个很小的香囊上,闪电一般伸手扯了下来。 “你!”卿天大急,伸手要抢,一下被他扫到一边。 “龙鳞?”他瞳孔收缩,他记得很清楚,随手丢在自己房中某处,竟然被她又拿回去,该死的魍魉! “我两个护身符都戴着,有什么不好?你凭什么不让我带?”卿天急得语无伦次,伸手要拿。 廉华随手便定住了她,而后将龙鳞放在手中,凝神识扫过去,片刻之后冷笑起来:“牵机术……没想到,天帝陛下竟然用牵机禁术!看来他果真十分在意你啊!” …… …… 南天门。 一只符纸折的小鸟破开云层,急急地飞了上来。 破军伸手接过,展开来看了看,登时将眉拧紧了,叹了一声。 边上军士伸过头来看了一眼,吃惊道:“鸟族内乱?” 破军白他一眼,“瞎说什么?只是有一些人跟了鹰王去罢了,算什么内乱。” 军士伸了伸舌头,不敢多说。 方才陛下带着金德水德两位星君连同破军以及十个兵将一起回来,才到南天门口,陛下就喷出一地的血来,吓得他们半死。还有那金德水德以及十个兵将也都是一副重伤在身的样子。 之后破军长官就一直杵这里说是要轮值,却又唉声叹气地,也不回去歇一歇喝口水啥的。 想来是担忧陛下龙体欠安给闹的。 破军忧心忡忡地看着手里的符纸,犹豫不决。要不要送去璇玑宫报给陛下知道?此时送过去,引得陛下再次劳动心神,无异于雪上加霜。若不报上去,压在手里也不是个事,他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陛下此番下界,倒是颇有收获。 缓和了与魔界关系,查出了杀死魔尊的真凶,找回了那魔族公主的什么莲花,只是桩桩件件对天界有什么好处?陛下费尽心思折腾半天,到底在图谋什么? 破军想了许久,快把脑壳都想破了也想不出来。 七政殿上人不少,两位岐黄仙官都在,老君亦在。还有一个书记星官,手中拿着簿子和笔,飞快地在簿子上龙飞凤舞写着。 两位仙官一人捧着一个玉碗,药草气息夹杂血腥气扑面而来。 天帝脸色好了一些,虽是苍白依旧,看上去却不再颓败,身上也已经换了一身白色常服,又有了昔日朗朗如月的风采。见他手里拿着符纸,问道:“可是鸟族相良所发?” 破军愣了一下,呈了上去,“是。” 天帝随意将符纸丢案几上,对那星官道,“先这样吧。另将太湖水君传来见我,别的不提,就说本座想他那碧螺春了,叫他带些来。若是方便,留意或者打听下他宫中可有女眷,小心些,别让他察觉。” 星官得令合上了簿子退了下去。 见破军也要告退,天帝唤住他道:“破军,你留下。” “陛下,这汤药要凉了。”老君提醒道。 天帝皱了皱眉,难得露出不耐烦神情,“方才便说了不喝了,喝一回吐一回,本座觉着甚是受罪,拿走罢。” 岐黄仙官一起看老君。 老君无奈,吩咐道:“陛下既是不肯喝,请两位便将这方子的药材送老夫宫中,今夜老夫开炉给陛下熬炼成丹。”岐黄仙官遵令退下。 “妖族如今剩下两大妖王,”天帝捻起相良那封报信的符纸,漫不经心地打开扫了几眼又丢回案几,“这两个,论心机论实力都不如狐王,难成气候,最多短期之内会制造一些事端,譬如这次鸟族内乱。” “他们才同魔界决裂,转头就把手伸到天界这里来,胃口这么大,也不怕撑死。”天帝缓缓道,“如此沉不住气,倒是好办一些,以相良的手段,完全应付得来,无须我们出兵。这张纸,只是相良想给我们报个信提个醒,表白他的能耐和忠心,破军,你一会儿回个已知给他便是。” “眼下是多事之秋,南北二天门你可务必要看紧了,本座的身家性命,满天仙神的清净日子,可都是交到你同贪狼手里,你不可再随意布洒人情,懈怠职守,也不能容许自己下属有什么徇私之举。若是不然,本座最后也只好试一试做暴君的滋味了。你可明白?” 破军心里惶恐发虚,不敢辩驳,拱手应是。 “好了,你们先退下吧,本座想一人呆一会儿。” 天帝露出一些疲累之色,揉了揉鼻梁。 破军忙遵令退下,老君却不肯走。 天帝询问的眼神看他。 “陛下何必这般自苦?”老君道,“身上带着重伤,还要如此高负荷消耗体力和心神,这样怎么撑得到后日?” “本座觉着尚可,犹有余力。”天帝垂下眼,不欲多说。他怎么能说若是不这样连轴转地忙碌,他可就要疯掉了。 老君拱手道:“陛下昨日所说,其实老夫回去仔细考虑过。请陛下放心,此后不管陛下有何吩咐,老夫都决意为陛下马前卒,助陛下一臂之力。” 天帝微愣一下,以为他所说的乃是下旨令他做帝师一事。 老君看着他茫然而疲惫的神容,感慨万端。 “老夫初时原以为陛下同先天帝一般,俱是玩弄权术,自私无情之人。但这五百年来,陛下清明仁恕,克己为公,从未因一己私欲而罔顾苍生,始终竭尽心力呕心沥血,不计荣辱只求弥补。凡此种种,无不说明陛下实乃罕见之圣明君主。” “老夫感念陛下高德,为天下幸,为苍生幸。今日立愿,陛下在,老夫愿供陛下驱策,无所不可,无所不用。陛下去,老夫愿为陛下谋天下事,殚精竭虑,死而后已。” 由来世间知音最难觅,贵为天帝,站的是世间最高位,数百年来感受到的只有风刀霜剑和猜忌厌恨,从无半点温暖赞誉,也从无扶手帮衬。 天帝自以为自己足够强大,不需要世人理解,也预备好了要一人走完最后的路,偏偏在这最难熬最孤凄的时候,听了这天界最德高望重的人一番赞赏和允诺,他竟挺不住地鼻子发酸,含了一眶热泪,起身离座,向老君长揖到地,哽咽难言:“老君!” 老君亦长揖还礼:“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明早来有完整的一整章,现在先这样,都睡吧。 第46章 前去宣太湖水君游鲤上天觐见的星官姓李,名幻,为人谨慎小心,善于察言观色,做事效率也是极高。只去了片刻功夫就回来复命,称水君稍后便来。 润玉问及游鲤宫中女眷,李幻犹豫之后才据实以告,称水君与他谈话时,水君后头屏风似有两个女子探头探脑,相貌甚是妖娆。 润玉心里发凉,令李幻退下。 上一次游鲤带狐王来,润玉便起了疑心。游鲤血气方刚,至今未娶,狐族中人尽使邪魅手段,难免不会受狐王诱惑。只是那时他心思被卿天分去了一半,想着将卿天送走再细问游鲤,谁知道之后一件事接一件事,竟就这么耽搁下来。 早知如此就不该想着什么物色挑选,随便给他指一个女仙赐婚,都好过与那两个狐媚女不清不楚厮混。 他深深懊恼,满心想着等游鲤来好言相劝,结果案上的奏折都批完了,游鲤也还没来。 邝露倒是来了。 “陛下!” 即便被封为上元公主,邝露也没有改称呼,照着旧日习惯向他行了一礼,温柔的目光中依旧夹杂着敬畏和关切。 不知为什么,他此时最不愿见的便是邝露。也许是他应付不来她的情意,也许是因为她太聪慧敏感,她总是能察觉到他的异样来。 “给你封号的诏书都下了,怎么还叫我陛下,不称一声兄长?”他扫了她一眼,今日的她,一身水红,颜色俏雅,倒更衬得她温柔贵气。 邝露两眼微红,神情里难得出现一丝倔强来,不答他的话,道:“我听南天门守卫说,陛下方才身体不适?” 他抬手拢袖,将案几上的折子一份份捡拾到一旁,一面漫不在乎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没什么紧要之事,只是下去同魔界几个长老过了几招,稍微受了些轻伤。金德水德也受了伤,他们难道没同你说?” “陛下!”邝露又是气苦又是心疼,一下子落泪下来,向前急迈了一步。 那哪是轻伤?在她眼里最爱整洁,最是自制,在外人面前不愿失了半点风度的陛下,在南天门前吐血吐得死去活来,寸步难行。那得是多重的伤才会那么失态!还有那份立储君的诏书,陛下这到底是什么意思?为什么突然立储君?她一肚子的话想问。 此刻的他,脸上半点血色都不见,唇色淡得灰白一片,露出来的手腕枯瘦,肌肤下似乎半点血肉都没有,整个人一眼望过去便是如冬日之竹一般干枯憔悴,好像全身的血都流干了。 被她这一步吓了一跳,润玉立刻道:“休要过来。” 意识到自己太过紧张,他放缓了语调,微笑道:“不过一些轻伤而已,你不用太过在意。” “对了,”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润玉取了一份折子,炫耀似的弹了一弹,折子稳稳地飞到她跟前停住,“董成奏请设立专门与冥界对接沟通事务的机构,想是你也知道吧?” 他笑得十分开怀,难得露出一丝自得来。 “若我估计不错,魔界不日便会推选出新任魔尊,与我天界订立盟约。因此,”他停了一停,神情颇为玩味,“无须另设机构,便由司命府与冥界对接吧。” 邝露的思绪不得不被他拉回公事上来,接了折子,应了一声。 见她依旧神不守舍,他深感这份折子的分量不够,不足以引她忘记自己南天门失仪一事,想了一想道:“你记得那披香殿主事么?” 邝露愣了一下,“陛下说的是?秦广?” “不错,”润玉点了点头,“如今他已经是冥界之主。若是顺利,他甚至有可能就任魔尊。” 旭凤出手助他,想来魔尊之位已经没什么希望了。另两个幽城王和净城王,对天界敌意太重,短时间很难消除,擎城王要与天界结好,应该不会考虑他们。剩下的只能是冥王了。 “他?怎么会这么快就……”邝露又惊又喜,果真一时忘记了最惦记的事。五百年年前,她奉润玉之命,亲手抽了披香殿主事秦广的魂魄,假造了他自杀的现场,将魂魄送到了忘川,这才五百年,他竟然能跃居冥界之首,怎么做到的? 润玉昂然一笑,为谋冥界,扶秦广上位,他苦心布局五百年,费了不少心血和精力,原本以为还要再等上几百年,如今在各种机缘巧合之下,冥界终于在他掌控之中。就算今后他不在了,冥王依旧还会守着昔年的誓约,认新君为主,与天界方便,于天下方便。 这真是应了那句话,谋事在人,成事在天。 可惜,他的高兴并没有感染到邝露。上一秒她还为他的深谋远虑感到骄傲和欣喜,下一秒她就突然跪下叩头了。 “陛下,司命府事务而今已经上了正轨,邝露请求调回璇玑宫。” 润玉轻轻呼了一口气出来,感到头疼至极,“你起来。我说过不要你跪我。” “璇玑宫如今不需要人伺候。”他硬着心肠,板起了脸,坚决要断她的念想。 不知为什么,遥远的记忆中依稀有熟悉的一幕浮现出来。那一年她假冒男兵闯进来,要做他的兵,他疑她的心,驱她离去,她偏要留下赖着不走,他同她有来有往的斗了几句,最终败下阵来不得不留下她。 他察觉自己眼眶微热,忙低下头。未来不能确定,就这样提前告别其实也很好。 “你如今也是能独当一面之人,不是毫无能耐的差役。人要做与自己能力相匹配的事,如此才有意思。天界事务如此多你放着不做,却要来我这里煮茶洒扫,你觉得是否合适?况且,我与你,昔日君臣,今日兄妹,你若当真回来了,我怎好意思使唤你?” 说到此处,他笑了,“你是公主,在我宫里做事,说出去可不太好听。若舍不得璇玑宫,可以时常回来看望我,这倒是无所谓的。但是要说调回来,那是万万不能的。你明白么?” “陛下说的是。”她不敢仰头,如旧日一般默默两行泪,却再也鼓不起旧日的勇气赖着不走,只能低声道:“陛下保重!” 他点点头,“你也是。” …… …… 邝露走了许久,游鲤都还未到。润玉坐不住了,起身行出七政殿。 申时将过,日暮将至,天光已开始暗了下来。 这么快便要到夜晚了!润玉微微打了一个寒噤。深夜对于此时的他是极为难熬的,无法入眠无事可做,只能忍耐和想念,想那个见不到的人,忍一身刻骨的疼。 他拉起袖子,端详着右臂上新增的那一条深切入骨的鞭痕,眼光渐黯,呼吸渐重。他只是想一想他心爱的人正被人用鞭子抽打那屈辱和可怜的情景,就觉得心如刀割,无法忍受。 这一鞭,打在卿儿身上,被龙鳞渡了过来,由他受了。在南天门时落下,之后再无半点动静。想来那人发现了那块玉佩的秘密,已经把玉佩夺走。此刻的她,是不是失了护身的龙鳞,正被人苦苦折磨着? 那是他爱得如珠如宝的人,旁人却当她如草芥! 若是能忙个不停,就能不去细想,停了下来,不由自主便要想起来,就能让人发狂发疯。 一人缓缓走近,喊了他一声:“大哥。” 他放下了袖管,转身过来,笑道,“鲤弟。” 太湖水君穿着枣红团鱼锦袍,戴着高冠,一身装扮甚是气派,两颊上却不太体面,有两道很深的抓痕,两个黑框又黑又大,看起来像是睡不够似的。 润玉偏了偏头,“这是?” 游鲤尴尬地笑一笑:“没什么。” 润玉单刀直入问道:“听说你新近宫里来了两个女客?” 游鲤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得不答道:“是。” 润玉瞥了他一眼,转身迤迤然向殿中而行。 游鲤心里有鬼,停原地深呼吸了好几口,才追了上去,跟着慢慢地走。 润玉转回案后坐下,默不作声地看着游鲤,半晌都不开口。 立于下首的游鲤被看得满身不自在,从怀里摸出来一袋碧螺春,强笑道:“大哥,你说要的碧螺春我带了来……” “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同我说?”润玉问道。 游鲤尴尬地将碧螺春放到他跟前,又退回去站着,尴尬地笑了几声:“大哥你今日怪怪的,是不是身体不适?若是不适,我便先回去了。” 见他不肯说实话,润玉暗暗叹了一声,“我来问你,那两个女客是狐王什么人?” 游鲤张目结舌。大哥都知道了? “你快说吧,”润玉揉了揉眉心,深感心累,“是狐王之女?侍妾?还是什么?” 游鲤不敢再隐瞒,结结巴巴道:“是,是狐王侍妾所生的两个女儿。” 润玉几乎要气笑了,“还是侍妾生的,一下还两个!你倒是懂得享受!” 游鲤羞臊得满脸通红。 “你记不记得,”润玉恨铁不成钢地道,“你结交土地,结交太巳,那时我就已同你说了,人情背后便是债?正经交往一个女子,相貌如何,修为高低,都在其次,看重的是那份自然而然的情意。像这种送上门的姊妹花,一下两个,同时对你深情款款,转头又有所求,你觉得这是真的?这不是人家给你下的套是什么?” 见游鲤撇着嘴一脸不以为然,他无力地扶额,怪只怪当初为了平息彦佑的不满,太早将游鲤放回太湖自立,以至于管教指点不够,年岁长了修为长了,心智还如此不成熟。 润玉:“狐王现在是不是在你处?” 游鲤:“是。” 润玉:“你对这两狐女,是真心的还是假意的?” 游鲤:“自然是真心的。” “既然是真心的,那我给你两个选择。”润玉道,“要么两个狐女我都杀了,你与狐王彻底断绝来往,让他立刻走。要么一个都不杀,你娶了她们两个,只是从此你终生不得上天,与天界再无瓜葛,不得打着我的旗号与天界中人来往。你选一个吧。” 游鲤惊得彻底呆住。 眼前这大哥当真是太陌生了,陌生得像完全变了一个人,原来的他温和仁厚,对自己从未提过什么要求,遇到事也多是说理为先。而现在却半点道理都不讲,一开口便要将他心爱的女人杀了! 这是什么缘故?难道是因为狐王之女?狐王之女又如何?难道碍着他一统六界了? 这两日在魔界发生一连串事件,极受世人关注,因此散播得极快,但是其中不少细节经过多次转述已然彻底面目全非。但是不管如何,关于天帝,说法倒是都差不多。一闯魔界,调两湖之水结铺天大界,击退怪物,二闯魔界,舌辩群魔,当场废了狐王,逼退妖族,令魔界分裂,端的是所向披靡气势无两,隐有一统六界的迹象。 游鲤听了更是固然欣喜自傲,但是后宫两个狐女却为此哭哭啼啼大吵大闹,说天帝欺负了他们的父亲,非要把气息奄奄的狐王安置在太湖之底,还将他脸都抓破了。游鲤还想着好生安抚,将狐王治好了偷偷送走,继续过小日子。 现在大哥说要杀他的女人,不然从此就要断绝来往,这不是明知他的难处而故意为难他么? “为什么非要这样选?狐王是狐王,他的女儿是他的女儿,我又不是分不清。” 润玉气极而笑,“你若分得清能将狐王带上天来见我?知道他心术不正暗杀魔尊,被我废了你还敢收留在天界的太湖?不必多说了,选一个吧。我已昭告天下立了储君,你若不跟天界断绝来往,难保狐王不会唆使你那两个狐女搞什么幺蛾子出来。” 游鲤气急,脱口道:“你可以看上魔尊之女,我为什么不可以同狐王之女好?” 润玉愣了,“什么?” 游鲤挺胸道:“你都可以看上魔尊之女,你还是她大伯呢,我为什么不可以同狐王之女好?” “大伯?你居然也说什么大伯……”润玉苦笑,问道:“我若说我胆子大修为高,不怕伤不怕死,豁得出去镇得住场面,这个答案够不够?你服是不服?” 作者有话要说:昨晚的一章已经补写完了 我怎么觉得我天天都好狼狈啊 第47章 流云下,柘水边。远望处处山脉,掩映在棉絮一般的云朵之中,灰茫茫,如一副静谧无边的水墨画。 润玉徜徉在其中,漫无目的。他隐约想起自己昏过去的一幕。 数百年间,他魂游这太虚幻境已经数不清多少次。每一次来,都是他自启神识悄然入境,只有今日,他失去了知觉昏死过去,神识误打误撞之中,习惯地将他的魂魄牵引到了此处。 他没有任何准备,是以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四处游荡,等待自己醒来。 在极远之处,山脚下,有一个灰色的身影。他向那里行去。来这里这么多次,第一次遇见人,他十分好奇。 走近了,才发现那人一身素色袍子,赤足,背对着他,仰望山顶,一头的灰白头发披在身后,几乎和周遭颜色融为一体。 魂魄游移而行,并没有任何动静,那人却似乎能感应到他的靠近,转过了身来,与他打了个照面。 “斗姆元君?”润玉大大吃了一惊,心中惊疑不定。元君多次来天宫开坛讲法,一头乌丝,样貌红润,看上去仅三十岁上下,眼前这人一眼望过去与元君一模一样,只是年龄看起来足足老了三十岁,满头白发,额头眼角布满了皱纹。 她点了点头,“你来了。我等你很久了。” 润玉不敢再迟疑,倒头便拜,心中腾起希望来,元君特意等他,或许是想指点他如何延长卿天寿命吧。 似乎想到了他心里的念头,元君缓缓开口道:“我救不了她。” 他不死心,道:“世间万物,尤其花草树木,只要不是造化天成,总有根源。” “解忧莲就是造化天成,无根无缘。”元君摇头,缓缓向前,“伸手出来。” 他忐忑不安地伸出枯瘦的手。魂体同形,此时的他如同那具肉身一样,血气耗损,憔悴不堪。 元君捏了捏手腕,又探了探他眉间。 “你竟然偷修如此多道禁术!难怪你敢这般行事!”元君眼底闪过震惊之色,凝目俯视他,“你可知这些禁术若是流传出去,人人都练上一练,天下便要大乱?” 润玉叩头道:“润玉已将书简焚毁,无人再能窥得那些禁术。请元君恕润玉无知之罪。” 元君无语,许久才道:“我如今才明白,为何当日洛霖执意要领你入门,为你启蒙。” 她转头看向远方水岸,“原来你能替他做一些他做不到的事,如此看来,我眼光反不如他了。” 润玉一喜,她这话便是肯认自己为门下弟子?忙道:“弟子已知水神是当年教导我数年的师父,因此元君便是弟子的师祖,师祖在上,请受弟子一拜。” 元君坦然受之,待他参拜完毕,才说道:“你起来说话吧。” “你师父当年便夸你性情坚韧,外冷内热,小怯大勇,心善而不软,有傲骨却能变通知进退,我只道他是为了让我答允而夸大其辞,这些年看来,除了你与男女之情上有些偏执,其他竟桩桩都给他说中了。” 听到“于男女之情上有些偏执”几个字,润玉羞惭得满脸通红,低声道:“弟子惭愧。” 元君微笑道:“人无完人,上神亦不例外。你所作所为很好,我甚是满意。今日来此见你,其实是有一句话要叮嘱你。” 润玉拱手道:“请师祖示下。” 元君斟酌了半晌,最后道:“勿强求他人,尽一己之力,顺应自然心,而行非常事。” 她紧盯着润玉的眼,问道:“你明白了么?” 润玉有些困惑,这几句话浅显易懂,他自然是明白的,只是有什么需要特意嘱咐的奇异之处吗? 元君只好道:“你记着,回去时时想一想罢。”抬手一掌便印在他额上。 润玉只觉自己眼前一黑,耳中轰鸣,再睁开眼时,魂魄已然回到身上。 …… …… 虚空之中。 “咣当!” “哗啦!” 卿天用力撕扯着床幔,撕累了又奔去将面盆花瓶等物砸得稀烂。房中桌椅倒地,四处狼藉,满地被她掀翻了的饭菜。 魍魉站在一旁,身上乱七八糟地胡乱裹着几块布,不知所措,连声苦劝。 “叫你主子把龙鳞还给我!”她歇斯底里地发作着,披头散发,脸色苍白一片,怒火腾腾在湿漉漉的眼中燃烧。 魍魉瑟缩着道:“主上不会还给你的。魍魉也不会再给你,主上会打死魍魉的。” 卿天将凳子举起来砸到他脚边,“我要见你主子,你叫他来见我。” 魍魉怎敢去叫,才被廉华差点打死,他可不要去触霉头。 卿天蹲到地上,捂着脸痛哭出声来。她哪里知道那上头有什么牵机术,若是知道,她怎么也不会带在身边,更不会不知天高地厚地去救魍魉。 现在龙鳞被廉华抢去,还不知道他会怎么使坏害润玉哥哥,要是对着龙鳞打上几掌,岂不是要将润玉哥哥直接给打死了? 魍魉怯怯地靠上去,正要再劝,房门突然便打开了,廉华走了进来。 卿天一下子跳了起来,脸上的泪都来不及擦,紧张地盯着他看,生怕他说出什么可怕的消息来。 廉华皱眉,威严地道:“公主这是做什么?” 卿天张了张口,不知该如何回答,方才以为接下来便是灭顶的可怕灾难,所以拼命发泄,现在看对方脸色,似乎情况并没有那么糟。她可不能激怒这个疯子,激怒了他只会对润玉哥哥不利。 “我,我想出去玩。”她想起来方才廉华曾答应过的事,“你答应我说要给我花草山水,戏台美食和人烟。” “好,我带你去。”廉华十分爽快地点头。 这不会是真的吧?卿天擦了一把眼泪,迟疑起来,斜睨着他,心里暗暗盘算,出去了若是没有龙鳞自然没有办法通知润玉哥哥,但是至少也是一个机会,只是他答应这么爽快,会不会有什么古怪? “你真的带我去吗?”她忍不住问道。 “自然是真的。”廉华点点头,魍魉提醒过,要收这女人的心,要陪要哄。看她哭成两眼红肿披头散发,果然让他不太喜欢。带她去外头走走,高兴了就会变漂亮,看得顺眼自己心情也好。 “我想去苏州的醉月阁,据说那里有道名菜醉鱼很好吃。”卿天小心翼翼地提出要求。 …… …… 早已过了用膳时间,是以醉月阁的座位大多空着,只有三两个客人。卿天自顾自地上了二楼,挑了那熟悉的窗边位置坐了。一路廉华并未约束她,她也不敢轻举妄动。 廉华修为高深,找谁求助都只会连累别人,只能找机会让她的润玉哥哥来了。 只是那蛊尾不懂这些,一直叽叽咋咋跟她啰嗦要她放自己出来去报信。她恨不得将它嘴缝起来。她娘亲哪是廉华对手,贸然去报信,必定是来一个折一个,来两个折一双。 她无心饮食,只是拿着筷子装模作样地吃上几口,一面眼珠乱转东张西望。 廉华盯着她看,想到果然陪她出来,人变好看些了。他以为把女人娶为妻室,名分有了,女人就会高兴,谁知道还有这个要陪和哄的名堂。果然这红尘有些趣味,他觉着都有些舍不得走了。 只是看她突然发直的眼光,似乎有点不对劲。他转头循着她的眼光看去,只见一个十几岁的红衣少年和一个青衣人缓缓从楼下街面上走过。少年样貌俊美,青衣人也是形容风流,一双桃花眼四处乱飘。 “认识?”他莫名不快起来。 卿天摇头,“不认识。只是看那少年长得俊俏。”眼角余光扫到那两人竟然停在楼下消失了身影,她心跳越发厉害。月下仙人!那人是谁?怎么办?他知道不知道自己被掳走的消息? 廉华听了这话更是不快。 楼梯一阵踢踏声响,那两人上来了。 卿天紧张地僵住不动。 两人上来,根本没留意到窗边坐的这两人,自顾自喊了小二来,点了酒菜,吃喝了起来,一面吃一面说话。 廉华默默打量卿天脸色,这两人分明是与他相熟。他突然想起那个消息来,心情有些郁结。当然他并不是有什么怜悯之意,只是想着若是让她闻听亲娘死了,恐怕又要痛哭难过,形容变化,看起来不那么赏心悦目。 那两个人似乎心情也不甚好,一个说的是什么与名为岚晨的人失散了,另外一个十几岁的少年宽慰了几句,说话老气横秋的,一口一个老夫。 “这世上可怜人只多不少啊。你说,鎏英这女娃,可怜不可怜?夫君早早便没了,好不容易拉扯大女儿,却被那伪君子看上了。看上便看上吧,好歹伪君子还是个人才,谁知道哪里跑出来一个怪物把女儿劫走,下落不明,结果自己当晚就被人杀了,老夫想起来这心痛啊……” 作者有话要说:要不要让月下和彦佑领盒饭呢?我犹豫啊……当然这两人跟鎏英不一样,他们领不领盒饭对大局无影响。 你们表态吧,我斟酌着写…… 第48章 娘亲被人杀了? 卿天想笑,这怎么可能呢? 她眨了眨眼,泪滚滚地从眼里流下。 她那每日里忙碌不停,似乎从不知疲倦的娘亲,就这样在自己不知道的时候没了?她连最后一眼都没见到,一声告别都没有,一个拥抱都没有,世上从此就没有这一个亲人,从此她就是一个父母双亡的孤儿了…… 她呆呆地坐着,脑中空白一片,只有娘亲的音容笑貌一幕幕地来回闪动,令她觉着难以置信,可怜的娘亲,这一生都没有享过什么清福,自己最后一次同她说的最多的话,还是在跟她发脾气…… 她心痛如绞,泪流得汹涌,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更可怜的就是小卿天了,被怪物掳走,都不知道自己亲娘没了,最后一面都没见到,自己又只剩下三百年寿命!哎,老夫心要碎了,可怜的卿天,可怜的鎏英啊,老夫不吃了,心里堵得慌……” “那就喝酒吧,来,倒上,喝醉了就不会难过心碎了!” “老夫不解,为什么那冷血小白龙竟然保狐王不死。暗害魔尊,魔界可是要处以桀百骸浸忘川之刑的。他那么在乎小卿天,不是正该为小卿天报仇吗?” “哼,谁知道狐王是不是受了润玉指使?你别忘记了,他最擅长的不正是借刀杀人?旭凤挨的那一刀不是他搞的鬼?杀了魔尊,搅乱魔界,他天界一家独大,趁机一统六界,不正是他这样伪君子做的事么?” “你这么一说,倒是有点道理。但是方才听旭凤说,狐王之前曾去天界向润玉投诚,被润玉拒绝了。” “这种话你也信?你和你那凤娃,还有锦觅,在他那边吃的亏都还没吃够罢?都知道狐王要谋反,他怎么不提醒下魔尊?他不是很在乎魔尊之女么?” “也对,真是!哎,老夫差点又被他糊弄了!” “哼,我都怀疑岚晨是被陷害的。引诱岚晨同他灵修,而后又不认账,借此收服鸟族,为了灭口,将她贬下凡历劫一千年,等一千年回来,尘埃落定,什么都说不清了。哼,他同他那亲爹,倒是一个德行!你说什么他为救卿天违誓言被反噬,根本就是苦肉计吧?这样满肚子算计的人,做任何事都是有目的的。你们不知道,我却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老夫今日真是受教了!如此心机真是可怕至极!可怜小卿天,想来已被他骗得团团转,老夫得想个办法拆散他们才好!” “你慢慢想吧。你们天界的那些事,我真是怕了。喝,今日不醉不归,喝完了我们就此别过,我要去寻我的岚晨了。” “喝喝喝!不醉不归!” 廉华看着坐在对面的呆呆的人,好奇地挑眉,“三百年?他说的可是真的?” 卿天的泪早已停了,脸色煞白,木然与他相对,眼神飘忽而空洞,好像根本看不见任何人。 廉华皱了皱眉。原本以为他并不喜欢她哭闹,现在才发觉,相对于她的安静死寂,他倒是更喜欢她哭和闹。她这个样子,虽然变得娇弱柔美,却没有半点活力,好像那朵解忧莲一样,死寂了几千年,一句话一个字都不会说,只是默默地听着看着。 真要感谢这处尘世五百年的浸染,令她有了灵韵,令她变得活泼而灵动。 哪怕她在发怒、恐惧、抗拒,甚至说要自尽的时候,都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像一朵含苞欲放又娇艳欲滴的花,令他有想要去摘取,放在手心里赏玩,一片片揉碎了据为己有的欲/望。这样的人,要是压在身下,那感受一定美妙无比。 想着那一幕,他的喉咙滚了一滚,移开目光,不再问她,看着那两个推杯换盏已然半醉的人,思虑转动,目光渐渐有些阴沉。 若这两人所说的是真的,那天帝也许并不像他看到的那么重情重义? 重情重义之人都有软肋,只要找准软肋,就不难对付。可怕的是那些分明铁石心肠不受钳制却装得有情有义的人,这样的人对于他而言,才是真正枭雄人物,需要小心应对。 天帝有化神水,廉华原本就甚是警惕。若他果真如这两人所说那般工于心计,连自己的身体都要拿来算计,那么他以对卿天的情意来设局,也不是不可能。 “这两人同天帝是何关系?”廉华问道。 卿天怔怔地看着他,反问道:“你问这个做什么?” 突然她意识到他的用意,惊得立刻站了起来,转身大喊:“快跑,有危险!” 可惜这声警告太迟,廉华在她站起来的同时便已出手,狂风平地而起,空间瞬间转移,所有周遭物事顷刻之间下沉。 犹在半醉之中的两个人咕噜噜地滚进了临时开辟的虚空。 卿天脸色苍白,廉华的企图,她隐隐能够猜到。一股莫名的寒意,从脊背上升起。 “小卿天!”月下一骨碌爬起来,看见卿天便惊喜地叫道,奔了上来,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随即对廉华怒目而视:“你便是那掳走小卿天的怪物!” 旁边的人慢悠悠从地上起来,借着酒意斜了廉华一眼,掏出镜子来整了整仪容,然后懒洋洋道:“这位是神是仙还是妖?将我们拖这里来有什么指教?” 卿天默默把手从月下手里抽出来,看也不看他一眼。 “你们是什么人?”廉华问道。 月下道,“我乃月下仙人丹朱,你待如何?” 彦佑转了转眼珠,挠了挠脖子,含糊地道:“在下彦佑。你是哪位?” 廉华不答他们的话,负手在后,昂然道,“你们同天帝是何关系?” 月下与彦佑对视一眼,两人都不是傻子,方才被卷进此间还在微醺之中,此刻酒意急剧退却,立刻便感到了危机。 润玉定下的决斗之约,已然传遍六界。此刻他的对手突然出现将他们带这里来,若说没有半点敌意,谁信? 也不知方才他们两个的话,这人听进去了多少。 两人都想不说,脸色十分古怪地站着不吭声,彦佑甚至暗暗开始蓄力,却发现这里十分古怪,半点灵力都催动不了。 “你们不说?”廉华冷冷一指,登时像有一只手将彦佑叉住了脖颈吊了起来,在半空中伸着舌头满脸通红。 月下哪见过这个阵仗,吓得大叫:“我说!我是润玉的叔父。他是润玉的义弟。” 廉华满意地点头,掂量了一下叔父和义弟的分量,松了彦佑,道:“你,天帝的义弟,出去给他报个信,让他来见我。” “慢着!”卿天再也忍不住,出声阻止,“你到底想怎样?你们约好了决斗,就该言而有信,到时间公平地不用任何手段地打上一场,现在用润,用天帝的至亲来胁迫他,就算赢了又有什么光彩?” 廉华听得甚是不快,眼中渐现阴霾,“谁说我要胁迫他?” 卿天避开他的眼神,道:“那你到底要做什么?” 廉华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想确认下,他这背后说坏话的叔父,还有义弟,在他心里有没有地位。” 月下和彦佑顿时脸红如血。 “去吧,让天帝到方才那酒楼等我,我便能拉他进来。顺便提醒下他,进来此间虚空,是半点修为都施展不得的,让他有点心理准备,什么都不用带了。” 说罢廉华随手扫了一下,在空间一侧倏忽如同破了一个黑洞,彦佑从那里掉了出去,继而黑洞合上,那一侧变成透明状,外间便是那醉月阁的二楼,可见到方才月下和彦佑两人坐的地方。 一个小二上来收拾,嘴中一开一合,神情愤愤然,一看就想是在怒骂吃白食的人。 月下不安地动了一动,向卿天道:“小卿天,你都知道了罢,你娘亲她……” 卿天木然地转身走开,不理睬他。月下不明所以,追上去,道:“你别难过,你还有你义父,义母,小棠樾……” “够了。我不想听。”卿天毫不客气地打断他,冷冷道,“你就等着人来救你吧,闭上你的嘴。” 月下怔住,想是不是方才说的话她都听见了,登时便有点尴尬,说了一句“我也不想的……”便不再吭声。 不多会儿,廉华突然笑了,“他果真来了。” 卿天心头剧震,转身看去,只见那酒楼之中,彦佑身畔一个黑衣人长身玉立,正是她日思夜想的人,登时心酸难抑,泪不由自主地落了下来。 只见他招出一把剑来,拔剑半出鞘,露出火红的剑身来,赫然就是那把赤霄剑,展示完还剑入鞘,将剑交给跟在身边的军士,又褪下腕上的一串蓝色手串,也交给了军士。随后拎着衣襟轻轻抖了抖,张开双手,原地缓缓转身一圈,像是在展示自己身上并没有其他物件。 卿天再也忍不住,掩着脸痛哭出声。 廉华冷笑几声,想要说什么,却不知该说什么好,负气挥手,空间一侧又现黑洞,顷刻之间,黑衣人同彦佑迈了进来。 作者有话要说:别紧张,不虐了,只是见面谈点事,正面交锋了解情况 第49章 廉华意气奋发道,“陛下,我们又见面了。” 黑衣人对他的话恍若未闻,炽热而明亮的眼神,径直越过了他,落在了卿天身上。 卿天放下了手,泪眼模糊中,与他四目相对。 这一刻,时光静止,恍若隔世,周遭天地似乎空无一物,再没有可以牵绊他们的人。 她哽咽了一声,情不自禁张开双手要迎上去。 似有一道厚厚的无形的墙,横亘在他们之间,令他们半步也前进不了。 “润玉!”月下叫了一声,也试着迈了一步,果然无法向前半步,当即怒视廉华:“你到底有何企图?” 廉华理也不理他,只是打量着眼前的劲敌:“未曾料到陛下竟然真的孤身前来,是以没什么准备,只备了薄酒几杯,”拂袖化出石桌石凳,“请。” 一桌两凳,一壶两杯,再无更多。 “你我非同道,何必客气。”润玉转回目光,淡然一笑,撩衣坐下,环视四周,点头赞许道:“阁下这一手独辟虚空的本领让人佩服。想来此处不仅灵力,连神识灵气等等皆在抑制之列。” 廉华甚是自得,取过酒壶给他斟了一杯:“陛下有眼光。请。” 润玉毫不推却,“请。” 两人同时举杯,竟如至交好友一般,饮了一杯。 月下和彦佑面面相觑,遥遥对立而站,互相交换不安的视线。 卿天苍白着脸,直直挺立着,握紧了拳,心中乱成一片。 这酒不会有毒吧? 廉华放下酒杯,深深看着润玉道:“今日请陛下来,其实有几个问题请教,请陛下据实以告。” 润玉道:“若只是如此,令我叔父义弟离去罢了,卿儿也是无关之人,可回避不听,我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廉华笑了,“就让他们旁边听着有何妨碍,何况,”他停了下来,唇边勾起一抹冷笑,“一会儿还要用得上他们。” 润玉挑眉,一脸好奇,心下却有些担忧,试探道:“我这叔父年迈昏聩,义弟莽撞无知,卿儿又体弱无力,尽皆派不上用场,何必让他们这里站着,恁地不自在。阁下若有需要帮手,我可以出力。” 廉华哈哈笑了起来:“以陛下天帝之尊,平日里必定不少人伺候,如此阵仗就不自在了?” 润玉正色道:“二者岂能混为一谈。在场者一为叔父,一为义弟,一为心上之人,尽皆至亲,岂可怠慢?” “至亲,哈哈,说得好。我想请教陛下的第一个问题,便是与这至亲有关。”廉华似笑非笑地看着润玉,对他的要求不予理会。他才是这场会面的主导之人,岂可能给对方发挥余地。 “陛下方才只身前来,是否因为担忧叔父和义弟安危?” 润玉淡淡道:“不完全是。叔父年岁已高,对我少有关怀,常加苛责。义弟与我情意淡漠,隔阂日久。是以其实我今日本不必来。只是身为天帝,若让人得知我置叔父和义弟安危于不顾,实在于我名声有碍。” 月下大怒,指着他大声道:“润玉,老夫竟不知道你如此冷血,亏得我方才还担忧你喝了毒酒!” 彦佑突然剧咳出声来,连连向着他挤眉弄眼,简直要将心都咳出来,偏偏月下半点都没看见,只顾着瞪冷血侄儿。 廉华大笑,以手指点:“想不到我高估了你。世人总爱装做多情多义,你装的却是无情又无义。偏偏卫护的还是如此愚蠢之人。” 月下听出来这愚蠢之人说的是自己,登时在恼怒之外多了一层尴尬。 润玉也不反驳廉华,自嘲道,“我本就是无情无义之人,无须伪装。” 廉华道:“第二个问题,陛下心里何为第一位,权势名望,至亲安危还是男女之情?” 润玉取过酒壶,为廉华斟一杯,亦给自己斟一杯,一面道:“如此只由一方发问,未免太单调了些。不若你问一个,我问一个,如何?” 廉华扬眉,取笑道:“此刻陛下其实与阶下囚无异,何来资本讨价划价?” 润玉自顾自举杯向他示意,而后缓缓饮下,正色道,“无他,三缄其口,无可奉告罢了。” 廉华皱眉,凝视他:“陛下贵为天帝,想来生平并未尝过阶下囚滋味,不明阶下囚有何待遇?” 润玉放下酒杯,微笑道,“知道又如何?烛照幽荧二圣君之后,何等贵重,如今竟沦落到需要以胁迫和刑讯手段令敌手就范?” 廉华默然片刻,才道:“原来你早知我来历?” 润玉展眉:“只是猜测罢了。神君深藏不露,不愿表明身份,我天界虽有心尽地主之谊,却也无从说起。” 廉华森然道,“我出自虚空,生平行事从无忌讳,此间天道亦难奈我何。陛下若执意与我作对,只怕要吃不少苦头。” 润玉眨了眨眼,“神君不愿顾惜身份非要行非常手段,那我也只好坦然受之。只是,我所问的不过是一些对神君来说无关紧要的问题,不解为何神君连听都不听就一味拒绝?” 廉华磨了磨牙,终于还是让步了,道:“你想问什么?” 润玉顿了一顿,看一眼卿天,道:“神君为何非要带走卿儿?” 这个问题并没有什么难答的,就算润玉不问,廉华也打算说,因此道:“她前身乃是我在虚空之中的一朵解忧莲,受了我数千年的灵力灌溉之恩,无意中辗转到此,理应由我带回。” 润玉心头剧震,卿天前身便是解忧莲?他看向卿天,又喜又惊。若这是真的话,那她岂不是无须续命了? 卿天忍耐半天不言不语,此时终于忍不得了,大声道:“我不要做什么解忧莲,我不去虚空。” 廉华弹了弹手指,登时便封了她的口。卿天只能一脸怒色地气急跺脚。 “既然说到解忧莲,陛下想必知道她只有三百年寿命。我有一言相劝,只有回我虚空之中,令解忧莲与她合体,才能保她万年寿元。陛下再强行挽留,只是害人而已。” 面对这句指责,润玉破天荒地不知如何应答,神色黯淡下来。卿天说不得却听得见,见到他脸上神情,心里又急又舍不得,对着无形的墙狠狠踢了几脚。 廉华面露得色,难得地觉得痛快至极。 从梁县土地那一次至今,两人已经交锋数次。几乎次次都是廉华在暗,天帝在明。 在暗者占先机,理所应当居上风。只是可惜每回廉华谋划许久,备选方案都定了几个,但最终都要付出预期外的代价,而且,这代价都还不小,比如原本隐藏得极好将要升迁入天宫的梁县土地,比如昆仑山顶数万的魑魅,又比如最后一次被天帝种下的那滴化神水。 他已经觉察到,眼前这一脸苍白如同病夫的人,是迄今为止他所遇到的最强悍的对手。对方的强悍在于无论是什么状况,总能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并予以有效的反击。 即便是眼前,当下,对方已然完全失去了反抗之力,却依旧从容不迫与他平视,丝毫不落下风,甚至敢要求一问一答。 也许只有刀斧加身,才能将其打倒在地,露出狼狈之态来。 但是,万一他并不屈服呢?廉华不敢冒险。 是以眼见天帝无言以对,一脸挫败,廉华心内雀跃不已,有一种在虚空中与人斗法数日而获全胜的快感。 他是烛照幽荧的独孙,身份显赫,享尽尊崇,自小要什么便有什么,因此性子高傲而执拗,若想要得什么便非要拿到手,一时拿不到得不了,就要变着法子达成目的。 卿天可说是他这几千年来唯一一个磋磨如此久而不得的东西,在眼皮底下,诱人而可口,却动不得碰不得,外有天帝这个虎视眈眈的对手,内有卿天本身的意愿抵制,他的不耐已经到了顶点。 后日的决战,无论是出于荣誉,或者欲望,他都必须赢。以最光明正大的手段,杀死最强大的敌人,才能降伏最难驯服的心,才能体现他身为烛照幽荧后代的血性和自尊。 因此,这一战,他慎重而又慎重。 他自己都不曾察觉到,对决战的渴赢之心和对对手的忌惮,已经令自己草木皆兵,以至于仅是在醉月阁听了月下和彦佑的只言片语,他就对天帝起了疑心,怀疑对方其实是有必胜的把握而不是形势所迫才提出决战来。 他很想知道,这位无论修为还是体力或者目前状态都远不如自己的人,究竟凭什么敢赴这一场没有可能会赢的生死之战?仅凭一滴化神水吗? “说吧,我很想知道答案,在陛下心里何为第一位?”廉华道。 润玉缓缓转动手中酒杯,看他一眼,微笑道,“这问题十分难答。不知神君为何有此一问?” 廉华眼底现出不耐:“陛下,我的耐心有限。” 润玉默然。 对方如此费周章地将他诳来,问了这两个问题,之后也许还会更深入地探问,这分明是在窥探他研究他。 他本能地抗拒,不愿意回答。 权势名望是最理想的答案,但是廉华想来也不会信。 至亲好友和男女之情,无论选那一个,对未来都有可能造成不可知的影响。 他踌躇难定,有一种被人劈开,一层层剖开的不安和屈辱感。 “我最看重权势名望。”他缓缓道。 廉华冷笑,“陛下,请据实回答。” “在我眼里,权势名望由来便是第一位。没有权势没有名望,连至亲都视我如无物,旁人谁又能多看我一眼?神君想来已经调查过我的身世,知道我是如何夺得这天帝之位的。弑父囚母,借刀杀人害死亲弟弟,在我眼中普天之人皆可为我掌中棋子,包括锦觅,包括,卿儿。” “神君想必不信,以为我今日为了叔父和义弟孤身涉险,是心有软肋,其实不然,我知卿儿性情必不肯顺从,以神君之身份地位,决不肯以强凌弱,因此只能将我击败才能让卿儿死心。是以我并无任何性命之忧,才敢有恃无恐应邀前来。” “至于为何我有诸多回护亲友之举,这亦很好解释。位高者常觉孤寒,只是举手之劳便能得一些暖意,何乐不为?想来神君对这一感受深有体会吧,在昆仑灵泉中神君的那位小侍从,难道对神君有多重要?” “润玉,你这个无耻的冷血之人!” 月下再次暴跳如雷:“我怎么视你如无物了?你幼年时我没有去看过你?没有给你糖吃?你定水神那望门寡婚约几千年,我怎么为你不平,怎么为你张罗,怎么心疼你,你都忘记了吗?” 润玉冷冷道:“叔父,你都说我那是几千年的望门寡婚约,都知道心疼我,为何到临了知道锦觅便是我的未婚妻还要毁了我这婚约?我等了几千年,假如没有锦觅,我将孤独终老,难道叔父不知?说来道去,不过就是因为我无权无势罢了。权势名望,才是这天底下最有用最可靠的东西,余者皆空。” 作者有话要说:以下是第四次改动后的话,被晋江吞了,重发一次。 写这部分情节的目的,其实主要是想写一点有关人心的内容。 润玉现在是心力交瘁,这是他再这个位置上肯定要面对的状况。天帝是天地间最大的囚徒,这话半点都不假。但是,有的人,将这种压力,转嫁到无辜的人身上。润玉是自己扛了。在他几千年的时间里,他已经彻底死了指望别人的心,以他的本性,他也不可能去祸害无辜的人,一次天魔大战,救够他受了。 好在他够强大,他有头脑。要他死,得付出代价。这个代价,别人未必付得起,未必舍得付。 廉华就是这个心态,原以为润玉是重情重义,所有受到胁迫只能放他走和决斗。但是听了月下和彦佑的话,联想之前的事,信以为真,根据以往吃亏的经验,他怀疑自己有可能被润玉坑了,因此,必须试一试,探一探他的真实为人。 所以说,有的对手,反而比亲友更敬重你,更想去了解你,不管他们的动机,他们比亲友更懂你,而亲友,却觉得你理所应当如何如何,根本不肯去了解你。 自然会有人为润玉发声。我们不需要让润玉惦记着去谴责谁,因为有的人是不配你将他放心上的。时刻想着如何骂他,如何责怪他,实际上,只能说明我们的软弱,我们的放不下。 润玉是强大的,坚忍的人,他的目光,理应看前,不看后。 第50章 月下语塞,随即道:“婚约没了另外再寻一个,凤娃没了锦觅可就活不下去。你还有天帝之位。本来天帝之位是旭凤的。” “够了!”廉华听得不耐烦,喝了一声, 月下讪讪地不敢再说。 廉华对润玉道:“陛下心中第一位便是权势名望?考虑清楚了?” 润玉点头:“正是如此。” “甚好!”廉华伸手指一指月下,当即似有一把刀砍在了月下的右腿上,发出一声咔嚓骨裂之声。月下大声惨叫,委顿在地。彦佑惊得连声隔着那道墙问月下感觉如何。 卿天默默上去扶了月下坐起来,检查他伤势。 润玉微微变色,道:“你这是何意?” 廉华仔细观察他神情,连他眨一眨眼都不放过。 “怕陛下不肯说实话,是以只好如此。我们玩一个游戏罢,她,”廉华指一指卿天,又指一指月下和彦佑,“他们,还有你。” 他取出那片龙鳞,放在桌上。 “下面这个问题,我问你三次,希望你如实回答。你也见到了,你选的是权势名望,因此至亲安危你就保不住。你叔父的腿骨我抽走了一截。这是让你知道,我行事,从无忌讳,连她,我也不是不能动的。”廉华指了指已经紧张得丢下了月下站起来瞪着他和润玉的卿天。 润玉不由自主地望着她。卿天被他这深深一眼看得差点掉眼泪,握着拳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满不在乎地笑了一笑。 “神君想必忘记了,你已经问了两个问题,我还尚未发问呢。”润玉收回目光,迎着廉华探究的眼神,“现在该我问了。” 廉华楞了一下,他倒是忘了这茬,只好道:“你说。” 润玉冷笑一声,问道:“我想请问神君,是不是极为畏惧与我交手,唯恐败给我,无颜见天下人?” 这还真问对了!廉华脸皮微热,下意识的矢口否认道:“笑话,你有何可惧之处?” 润玉反客为主道“若不可惧,为何要将我骗来,说是只问几个问题,现在却百般刁难?神君怕是拐着弯想在我身上打几掌吧?何必如此麻烦,如今我都是神君的阶下囚了,我们现在便在此处决一死战,我叔父和义弟做见证人,让你逞一下威风如何?比完了你也不必将他们腿打断,直接将他们灭了口便是。” 说罢挑衅地睨着廉华,苍白的脸上寒若冰霜,不屑至极。 被将了一军,廉华不禁恼羞成怒,一时不知接下去该如何是好。眼前这人一脸病容,真正交手未必有什么可怕之处。他畏惧的只是对方的心机罢了,但这句话怎可能说出口? 平素一派道貌岸然温文尔雅嘴脸的天帝,耍起赖来如此得心应手,看他那副肆无忌惮你来打我啊的讨打样子,廉华不禁怒意暗涌,手痒心痒。 以廉华由来狠辣的本性,原本不至于这么畏手畏脚。对于无处可逃无力反抗的俘虏,想知道什么历来都是直接严刑逼问即可。只是对于眼前此人,他实在不能确定,万一用了最下乘的手段,依旧得不到想要的答案那可如何收场,毕竟眼前之人不惧天雷不惧反噬,能吓到他的外来之力可说是少之又少。 终究是一方霸主人物,勉强沉住气,快速梳理了一遍方才的对话,心里渐渐有些眉目。 “陛下一口气问了如此多问题,”廉华觍颜打了个哈哈,“现在也该轮到我问了。” 见他只是一下就平静下来,润玉眼底一闪,道,“神君欺人太甚,我拒绝回答任何问题。” 廉华不以为意,道:“陛下不回答也罢了。那么方才一问一答的约定便作废了。让陛下的义弟或者叔父来给我答疑。” 彦佑在旁早已怒火冲天热血上涌,大声道:“来问我,来问我,我不怕你!” 润玉心下发沉,廉华没有中他的激将计。 想来廉华做这一切,就是为了要挖开他的心思,让他彻底毫无秘密,毫无筹码。 到底哪一个地方出了岔子让他突然间有这种举动? 因为不知道对方的动机,是以他无法拿出最有利最能规避损失的答案和说法来。方才答的是权势名望,理由也很恰当充分,月下依旧断一条腿。对方判断对错的标准是什么?只是要据实以答? 如果每答错一次,断一条腿,三个人的腿都不够断,何况万一真的动到了卿天…… “不必问其他人了,问我罢。” “哦?”廉华笑嘻嘻地看着润玉,“陛下改主意了?” 润玉点头,“形势不如人,只能如此。神君请问,我必定实话相告。只是有言在先,我所说句句属实,并无半句假话,神君不得再伤任何人。” “陛下敢发个上神之誓?” “可以,我发誓,我所说句句属实,绝无半句虚言。” 廉华甚是满意,带着满怀恶意的窥探,道:“陛下放在心里第一位究竟是什么?” “男女之情,至亲安危,天下安定。” “只能选一个。” “无法选,视情况而定。” “必须选一个。” “天下安定。” “陛下自己的安危与男女之情、至亲安危相比。” “我命不足惜。” “男女之情与至亲安危相比?” “我愿救至亲,同赴死。” “陛下对决斗有多少胜算?” “没有胜算,只能赌运气罢了。” “为何如此说?” “我旧伤未愈,新近再增反噬。” “没有胜算为何敢约战?” “形势所迫。” “陛下的化神水,哪里来的?” “师父所传,耗费五百年时间才练成。” “后日会用?” “只有两滴,已经没有了。” “陛下为何肯冒险来赴约?” “欲救叔父,并见卿儿。” “哪些人算是陛下至亲?” “卿儿,旭凤,锦觅,叔父,彦佑,游鲤,棠樾,邝露,元君。” “陛下至亲不少,拖累亦不少。” “尚可,还应付得来。” “陛下如今可说是毫无秘密可言了,如何是好?” “无所谓。人心多变。当下如此思,他日未必如此想。” 廉华开怀一笑,“陛下是个妙人,令我十分佩服,若不是敌对立场,我们或许会是极好的朋友。” 润玉淡淡道:“神君将我的心掏了个底朝天,我是不敢同神君交朋友的。” 心头大石终于放下,廉华哈哈大笑不止,道:“陛下有眼无珠啊,像我这样的朋友,远比你这两位至亲看重你,爱惜你。若是我,绝对不认这等不知好歹跳梁小丑一般的亲友。” 月下和彦佑登时脸涨成了朱红色,彦佑想大声斥骂,不知为什么却有些气短,只张了张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润玉微笑,“神君有此胸襟,我自叹不如。神君若是问完了,不若先放我叔父义弟去疗伤?” 廉华道:“我还没问完。” “神君请说。” 廉华伸指在桌上敲打,一手抚着下巴,看着他沉吟许久。 有的人,在肉身上难以令其屈服,因其具有强大的斗志。只有令其斗志泯灭,精神颓废,才能彻底将其打倒。 如今自己正是稳居上风,不若乘胜追击,痛快享受一场绝对的胜利。 “陛下以为,天下人如何看待陛下这个天帝?” “残暴,自私,虚伪,无情,狡诈。” 廉华愣了一下,“原来陛下自己知道?” “是。” “陛下自认为是个什么样的帝王?” “这个问题我从未想过。” “现在想想。” “……宽厚,尽力弥补曾经的过错。” “陛下是否在乎别人怎么看自己?” “在乎,也不在乎。” “陛下回答问题遮遮掩掩吞吞吐吐,这是想钻空子?” “……是。” “为何如此?” “……” “陛下。” “……” “陛下。” “……因为我发现你改了主意,现在所问只是想羞辱我。” “不错,我正是要羞辱陛下。是否感到很愤怒?” “……是。” “陛下想到了反抗的办法吗?” “……没有。” “甚好,我们继续。回答刚才的问题。” “……我在乎的人如何看我我在乎,旁人误解我不会计较。” “陛下在乎他们怎么看你的人有哪些?” “……” “陛下?” “……卿儿,旭凤,锦觅,叔父,彦佑,游鲤。” “陛下是否盼望叔父疼爱你信任你?” “……是。” “是否盼望所有人信你?” “……是。” “陛下觉得他们信你爱你吗?” “……我不知道。” “陛下愿意为他们死,可是居然不知道他们是否信你爱你?” “……” “陛下,我们现在还没有结束问答。” “……” “你觉得他们信任你爱你吗?” “……不。” “身为天帝,陛下不觉得这样很窝囊?” “……” “不觉得这样很不值得?” “……” “陛下是否知道,被你视为至亲的叔父和你义弟,方才说你勾引岚晨以收服鸟族,行被誓言反噬的苦肉计欺骗天下人,明知狐王不忠,借他杀死魔尊,搅乱魔界,欲图一统六界?” “……” “陛下,你看你,呕心沥血,遍体鳞伤,最终并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你,信任你,你是堂堂天帝,却因为至亲被我这样肆意扒干净了百般羞辱,始终无力反抗。偏偏这至亲并不疼惜你爱重你。” 廉华满意地看着对手脸色灰败如死,从未感觉到如此惬意。 “你信不信世上有一种人,上天不会帮他,亲友不会信他,世人皆巴不得他死,无论他做什么,都无法挽回他为世人所厌弃的命运?” “……信。” “陛下觉得自己是不是这样的人?” “……” “陛下,我们的问答并未结束。你不要回避。” 润玉侧过身,缓缓将口中的血吐了,默然片刻,伸手取了桌上杯中残酒一口饮了,另倒了一杯酒,站起身,看着月下方向,道: “幼年的我初到天宫之时,其实也曾感受到叔父的情意,那时的我,懵懵懂懂,叔父偶尔来看我,偶尔唤我去他府中玩耍,我总是欢天喜地,天真地想着长大后要好好报答他的疼爱。后来我渐渐懂事了,吃了很多苦头,叔父依旧还是偶尔看我,偶尔唤我去玩耍,我便想,我处境如此不堪,叔父还能像小时候那般待我,不畏惧母神的压力,他是真心疼我,我无论如何要尽我所能的不让他白疼了我。如今想起来,那些我看重的,惦记到现在的糖和爱,只是叔父闲暇时一种消遣。我从未真正得到过叔父哪怕半点真心。今日,我为叔父受了这场羞辱,应该勉强算得上还清叔父的恩情,我们的情分也是时候了结了。” 月下早已泪流满面,懊悔不已,“润玉,原谅叔父,我错了!我昏聩,我糊涂,你原谅叔父。” 润玉摇了摇头,转头看着彦佑:“我幼年坎坷,无法忍受拔鳞之苦,离开了母亲,彦佑代我陪伴母亲几千年,我十分感激,原本想我们有着同一个母亲,都是身世可怜的人,这一辈子如此漫长,能够彼此互相扶持,会多些温暖。因此哪怕你再如何轻视我,厌恨我,我都在想是我的错,是我做的不好,是我太阴险太会算计。如今想来,其实你根本不需要我这个兄长,我只会拖累你,我们就这样断了手足之情也好。” 彦佑张了张口,心中酸楚羞惭,自己都不觉自己已经含着泪,“润玉,兄长,我……我没有不需要兄长……” 润玉举杯,“我手上也没什么力气,就不割袍断义了。我饮下这杯酒,如同咽下前尘过往,从此与叔父,彦佑再无亲情瓜葛。两位从此不再是润玉至亲之人,各自珍重吧。” 说着,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月下悔恨万端,坐地上嚎啕痛哭。彦佑像被抽走了全身力气一样,呆滞而不能言。 他凝望一个方向,眼中闪过晶莹的光,只是短暂片刻那光就消失不见,他回转头来。 “现在,”他看着廉华,嘴角微勾,淡淡一笑,缓缓坐了下来,“我来回答你方才的问题。我不觉得我是那样的人。” 廉华愕然。回过神来后便是一阵出离的恚怒,他问了半天,想要的答案,根本不是这个! “神君请继续问。”润玉拢了袖口,伸手邀请示意,苍白枯瘦的手腕甚是刺眼,令廉华觉得他根本是故意如此。 还能问什么?还有什么可以问倒他的? 廉华阴沉地瞪着眼前这个骄傲的对手,一番绞尽脑汁后,不得不意识到,这一场占尽上风的交锋,就这么又被对方翻盘平局了。 “神君?请尽情发问,不必客气。”润玉张开手,好似在邀请他来胸口刺上一刀那般,坦然道,“我做好了所有准备,定当如实以告,决不隐瞒。” 作者有话要说:很难受。 我写的时候很难受,掏心,掏的是我的心。 你们真以为天雷,反噬,才是虐吗?我觉得拷问灵魂,,掏心掏肺,才是虐。 一个灵魂被拷问的时候,要面对无数不堪的可怜的过往。 我没有力气写更详细更合理, 因为这时候我不是廉华,好像被问的那个是我自己,实际上,好像也没有问到什么真正让润玉痛苦的东西,但是我很难受。等我跳出来重新看再修改这一章吧,现在先这样,我要去休息一下。 这章润玉断亲,以后轻松上阵吧。字数少也没办法,我没力气写了。等到晚上再把这部分内容挪到前一章去。所以,晚上如果来,看标题,如果标题更改了,就是更新了。 ——————————————————————————————————————————————— 以上是上午写文的感受,那时候缓不过来,心情非常压抑。有的时候写文,要尽快把那一刻的感受写下来,错过了就找不到感觉。所以有些细节并未注意到,很粗糙。 现在我缓过来了。接着写完了这部分掏心的内容。希望大家喜欢看。 裸奔其实挺好,常有突然出现的奇异念头,实现了后再看,感觉挺有趣。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我额外多说一句吧,可能说的这些会导致一些后续麻烦。不过忍了几天了,实在也忍不住。因为,我觉得你们可能没有看懂我要表达的一些意思。 当无力反抗或者发声无用的时候,以坦然的无所为来熬过风雨,断了再也不能指望的幻想,恰是勇者的一种态度。 以此纪念屠龙十日,我未曾来得及参与的一场邪恶和正义的战斗。 第51章 廉华强压怒意,道,“这世上可有什么让陛下真正感到恐惧的事?” “为挚爱所鄙弃。” “什么能让陛下感到无法忍受?” “很多。” “陛下又开始回避。” “没有回避,如此问就只能如此答。是神君自己在遮遮掩掩。。” “我遮掩什么?” “神君有新的想法,却羞于启齿。” “……陛下此刻为我所控制,我可为所欲为,何来羞于启齿之说?” “神君一问,是为知我的软肋,探我的底细。二问,是为羞辱我,以此令我一蹶不振。可惜不能得逞。如今三问,是因恼羞成怒,故而想知道我忍耐底线在何处,如何才能令我失去意志。神君眼中我是阶下囚,问一个阶下囚如何才能将对方彻底击溃,对神君而言是莫大的耻辱,因此神君只想拐弯抹角地问我,想令我自己主动说出来,我说得可对?? “……” “神君请继续问。” “世人皆以退为进,唯独陛下以进为退,心机之深,令人佩服。” “我只是豁出去任凭神君拷问罢了,如今只看神君肯不肯豁出去,如果这也是心机,那就算是罢。假如神君真的不顾颜面问出那一句,我自然会回答。只是……” 润玉住口不言,眼神灼灼闪了一下,意含讥嘲,也含了不屑,后面的话不言自明。 廉华:“……” 封闭的空间中,早静了下来,月下早停了哭声搬了腿坐直了。卿天发不了声,只是默默将恋慕的眼光一直放在润玉身上,将他从头到脚一遍又一遍的打量。 除了润玉和廉华,其他三人听不明白又似乎有点明白。 润玉:“神君可以继续问了。” 廉华:“陛下揣摩人心之准,令我叹为观止,也令我甚是心意难平。” 润玉垂下眼眸敛去锋芒,道: “其实,神君完全不必如此。我生平经历颇为坎坷,虽身为天家后裔,却门庭冷落无人问津,数次面临无人解救的生死之厄,可说是尝尽了孤寒寂寥的百般滋味。是以,世间的悲苦艰难,对我而言,都是寻常如微风过境耳,任何状况我都会想,再不济,便是一死又有何妨?” “这等无路可退的豁达,或者说置之死地的无畏,在神君看来或许是一番心机,其实不过是一次次心酸过后的领悟罢了。” 他这是在示弱吗?廉华难以置信。 “如今神君已然将我的心剖挖干净,不留半点颜面,占尽了上风。但也仅是如此而已。神君与我交手数次,应该清楚,即便我将忍耐底线实言相告,神君最多也只能将我踩入尘埃,要我一蹶不振几无可能。做不到的事,何必放下颜面去问??” 他娓娓道来,神色落寞萧然,若是不听这话语的内容,不看他的神情,几乎会让人觉得这是与挚友谈心。 廉华发觉眼前这人太让人惊异了。 他可以从容不迫,任天塌地陷不为所动。他也可以勇猛果敢,傲视对手令人不敢轻视。他也可以冷峻不屑,以此激怒他想激怒的人。他也可以坦诚恳切,好似面对的是多年未见的好友。他也可以讥嘲笑骂,句句机锋令人尴尬难安。 如今,他竟然还可以婉转示弱,一脸病弱神容,一身清冷风骨,糅杂在一处,竟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风流之态。 “陛下言过了。”廉华说道,“我以为,这世上并没有谁能将陛下踩入尘埃一蹶不振。若是有,那人必定是陛下自己。” 润玉随意一笑,为他斟一杯酒,也为自己斟一杯,“如此说来,神君已打算放我一马了?” 廉华默然看他着这一番若无其事的做派。 此人即便是处于劣势,即便是尴尬的被拷问的境地,即便是方才被问得无所遁形痛苦不堪,都能毫不失态,风华濯濯,好似在自己地盘一样自在从容。 现在看他这神情,这姿态,这语气,完全不像阶下囚,反倒好似在说,“我现在打算放你一马,你觉得好不好,要不要?” 润玉瞥他一眼,道:“若神君不甘心,就请继续问吧。” 廉华突然笑了,笑得开怀至极,似乎毫无芥蒂,将龙鳞推了过去,“罢了。有陛下这等妙人做对手,算得上生平一大趣事。既是趣事,自当慢慢享受,不图一时之快。” 润玉道,“神君主意已定,不再有任何反复?” 廉华:“不错。” 润玉道:“既是如此,这两人已与我无关,请神君驱他们出去。” 廉华一愣,想了一想,微微颔首。月下大急,大叫:“润玉,随叔父一道走。” 润玉冷冷瞟他一眼,面无表情道:“请月下仙人自重,我乃天帝,你何来胆子直呼我名讳?” “兄长,”彦佑忍不住道,“我们都错怪你了……” “神君,我甚是厌恶这两人,请尽快将他们打发走。”润玉一脸意兴阑珊,不愿多说。 “也好。”廉华挥了挥手,黑洞乍现,呼呼地两下,两人一下子腾腾倒退,从那黑洞之中掉了出去。 “多谢神君。”润玉如释重负一般,拱手道,“如今还有一事相求。” 廉华微微皱眉,“陛下似乎要求不少。” 润玉直视他双眼,“神君方才对我的疑问也很是不少。” “罢了,说来听听。” “让我与她独处片刻。”润玉指一指卿天,“我有话同她商量。” 廉华微怒,森然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润玉面不改色,重复道,“我要同她独处片刻,有话同她商量。” “不行。” “神君不问一下商量什么?” 廉华一口回绝,“商量什么也不行。陛下可以走了。” 润玉正色道:“之前不知道卿儿前身是解忧莲,如今知道了,我要问问她的想法。或许她不甘心三百年寿元,想随神君去也未可知。若是如此,我冒死同你决斗并不值得。如此,神君也不准?” 廉华有些心动。本能觉得对方如此说完全是蒙骗自己,却遮不住心里还抱有一线希望。对方此刻状态分明是必输必死,或许心里也有动摇因此需要商量一下? 但是一想到卿天的坚决,他的心就沉了下去。 “不行。” “怎样神君才能答应?” “后日决战时再见吧。”廉华站起身,便要挥袖打开虚空。 “以神君想要的那个答案为交换条件,如何?”润玉问道,“只要神君让我同卿儿独处一炷香时间,我愿主动告知神君想知道的那个答案。” 廉华的手停住,傲慢道:“但我现在并不想知道。你后日决战非残即死。” 润玉察言观色,知道他这是在要挟,放缓了语气道:“神君请三思。” “神君断言我非残必死,我却认为未必。毕竟还有一天两夜时间,我总能想到自保的办法。正所谓知彼知己百战不殆,神君既然将我作为对手,探问半天,却没有挖到最有价值的那一部分,当真毫不介意?” “你还有自保的方法?”廉华挑眉,大感趣味。 润玉顿了一顿,道:“办法总是要想的,神君难道以为我会坐以待毙?我只是同卿天说几句话,不可能带她逃走。神君执意不允,莫不是顾忌我此时还有余力使诈?” 廉华思忖半晌,目光落在那片龙鳞上。如此强大的对手,即便是病入膏肓也难遮锋芒,还是再加一层钳制为好。 “既然你如此说,留下龙鳞罢。我知道你在上头施了牵机术……” 润玉瞳孔微缩。 “我原本可不用归还给你。你若执意要同她独处,那便留下龙鳞,至于我会对它做什么,看我心情。如何?” “好。请神君解了卿儿的封口术。” “一炷香。自己看着点时间。”廉华挥袖,倏忽不见。 整个空间,只剩下他们两人了。 卿天眨一眨眼,眼中热辣辣地,泪珠顷刻间滚了下来。 润玉向她张开手,柔声道,“卿儿,过来。” 她奔上去,纵身投入他怀中,紧紧将他抱住不放,呜咽难言。 他将她环在怀里,长袍将她裹着,眼中鼻子都酸楚难当,他觉得自己心都要碎了。 昨日才分别的,怎么就像是过了一辈子那么久? 她眼泪流的汹涌,将脸埋进他的胸口,恨不能钻进去,滚烫热力的身体散发着熟悉的异香,之中有淡淡的一丝丝血腥气。 她警醒过来,想要问他,只一仰头,就遇上了他明亮如星的双眸,深深地望着她,在她脸上看了又看。 “卿儿,闭上眼,”他低声道,声音沙哑,呼出的热气带着一阵奇异的香气。 她眨了眨眼,贪婪地仰视着他,泪珠滚落两颊,喃喃道:“哥哥!” 他低头,吻着她的眼,她的泪,唇齿间逸出一声声“卿儿”。 一股热辣的暖流从头到脚来回攒动,热血轰隆上涌。 他再也无法自抑满心爱意,将她用力抱着,深深吻了下去。 温柔缱绻,缠绵不休。 作者有话要说:掏心三问,结束了。最后一问,我写得很慢。觉得难写,水平还是不够。 我希望我也能创造我的名场面 ,比如帝龙一怒,比如舌战,比如三问。假如你们喜欢,我会很有成就感。 糖,也不会写,我是很MAN 的一个作者,今后还是要多学习。 请大家尽量打分,谢谢! 另外,觉得好看帮我推荐其他人看啊,多点人看我才开心,不会有明珠暗投,花开无人赏的感觉。谢谢拉! 第52章 许久,两人才恋恋难舍的分开。 “卿儿,他没打你吧?” “哥哥,你伤又加重了?” 两人同时开口,又都一愣,一起笑了起来,笑得泪目,又是酸楚又是甜蜜地再次拥吻到一处。 又许久,润玉缓缓平息下来,将她轻轻环在怀里,嗅着她发间的芳香,低声道:“卿儿,我这两天总是担心,担心他会打你,担心他会将你悄悄带走。” 卿天将头靠着他的胸膛,听着那一下下有力的跳动,心里欢喜又满足,曼声应道:“我知道,所以哥哥才赤手空拳地来赴约。” 润玉放开她一点,伸手抬起她下巴,低头凝视着她宝石一样的眸子,“卿儿是不是放了两瓣解忧莲在我心里?” 卿天眨了眨眼,伸一只手,描着他的眉眼,“没有,我只放了一瓣。哥哥你瘦了,只是一天没见……” “还有一瓣去哪儿了?” 卿天支吾着不说,润玉无奈,轻啄了一下她的唇,“傻孩子,还瞒着我!我知道你把那两瓣解忧莲用在我这儿了。” “哥哥怎么知道?”卿天见瞒不住,咬着唇无声的笑。 润玉微笑,“方才我同叔……叔父和彦佑决裂的时候,我便感觉到了。若不是卿儿的解忧莲,方才我也许就挺不过去呢。” 卿天眼中浮起雾气,缓缓靠过去抱着他。 “我想护着哥哥,不想让你因为任何人伤心和委屈。” “嗯,我也想护着卿儿。” “哥哥,后日的决斗,你会赢吗?” “只要卿儿想要我赢,我就会赢。” 卿天仰头,又是欣喜又是崇拜地看着他,“真的吗?” 他点头,苍白的面容上浮现出一抹沉着的微笑道:“真的。为了卿儿,我会赢的。” “可是你的伤这么重,穿这么厚的衣服都藏不住,”卿天皱起眉头,轻轻扯着他的黑色外袍,幽怨地道,“现在还把龙鳞都给送出去了。” 他在她头顶轻轻吻了几下,“我想跟你说话,想知道你好不好,所以顾不上了。我错了,别生我气好不好?” 这温柔认错的语音,带着一点沙哑又带着一点软糯,听起来如同孩子撒娇一般,她心都要化了,嘤地一声将脸埋到他衣襟里,低声说了一句什么,他没听清,问道:“什么?” “没什么,”她语音闷闷地,却听的出来带着笑意,“哥哥耳背。” 他也笑了,突然想起一事来,“卿儿,你听我说。你娘亲她……” 卿天仰起脸,伸出一指按他唇上,“哥哥不要说了,我相信你。” “你别太难过了……” 卿天低声道:“我娘她,很孤单很辛苦,想起那时候我还责怪她,我就心里难过……” “都是因为我。”润玉心里愧疚,“若不是因为我当年一念之差酿成大错,以致害死那么多人,她也不会这么恨我,你也不会去责难她。”最要紧的是,也不会只剩下三百年的寿元。 知道他又在自责,卿天不再说下去,柔声道:“哥哥别再自责了,我相信娘亲现在已经不会再怪你,她知道你对我好,你是个好人。” 润玉感叹道:“我常想,我再活着的意义,就是要好好弥补所有被我伤过的人,你娘亲她怨我,我能理解。她生前舍不得你只有三百年的寿元,我只要想办法去拿来那朵给你,她若有感知,必定会原谅我。” 卿天听得吃惊不已,凝视着他,坚决道:“我不要。那朵解忧莲同我没有关系,我根本不想要。” 若是不要你就只有三百年了,我说什么都要为你拿到它,润玉心里不为所动,嘴里却说:“好吧,我不同你争了,”他瞥了一眼廉华留下的那柱香,低声道:“时间不多了……” 卿天惊慌地要看一眼那柱香,润玉轻扳回她的头,柔声道:“不要看。” 炽热忧伤的吻,再次落下,缠绵悠远,相濡以沫,直叫人魂牵梦萦。 …… …… 南天门外。 四个天兵面面相觑。 一个穿着大红袍子面目妖娆的长发男子,杵在他们跟前,非要在此时,求见天帝陛下。 天兵们都有些凌乱。 目前天界与魔界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尚未搞懂。 昨夜魔尊被杀,天帝就向忘川派去了重兵,之后自己也亲身前往魔界,整个天界都传说魔尊是被天帝陛下算计死的,魔界不忿,因此天魔两界又要打仗了。 之后天帝陛下回来了,在南天门吐了一地血,据前线传来的消息说,仗不打了,天帝陛下舌战群魔,当场揪出了杀害魔尊的真凶,从而平息了即将爆发的大战。 现在新任魔尊又在此时来求见,天兵们看了看天,这时候是会见客人的时间么? 况且,天帝陛下已经下界去好半天了,至今未归。 天兵们纷纷腹诽。他们都是天界老兵了,先天帝在的时候,天界没有这么多人来拜访,先天帝也没有如此频繁地外出,更没有什么在南天门外就吐血一地的先例。 天门守卫,本是一件不伤脑的轻松活,愣是被天帝搞成了挡这挡那还得管洗地。 魔尊不信天帝不在,坚持要天兵将自己拜帖递进去。估计是被天兵们坚决阻扰太久,他俊美的脸上已经开始黑气滚滚。 一个天兵道:“魔尊不信也没办法,陛下当真不在。” 魔尊道:“也好,那本座求见上元仙子。” 天兵道:“没有上元仙子,只有上元公主。” 魔尊吃了一惊:“上元公主?何时封的上元公主?” 天兵道:“今日刚下的诏书。” 魔尊想了一想道:“本座求见上元公主。” 天兵小心翼翼道:“如此时辰,求见上元公主不太方便。” 魔尊气极,反笑出声来:“好罢,那本座就在这里等陛下回来。” 突然一天兵指云阶下道:“陛下回来了。” 魔尊转头看去,还真是天帝陛下回来了,夜晚时分穿着一身黑衣,在微暗的夜光云雾下差点看不出来。 “魔尊!”天帝见到他半点都不惊异,客气地做了一个延请的手势,“请。” “请!”魔尊也不客气。 两人并排而行,步入南天门。 入了璇玑宫,进了七政殿,魔尊退后一步,随在天帝身后,亦步亦趋。 “不必如此,如今你是魔界之主,理应与我平起平坐。”天帝驻足等他。 魔尊微弯了身子,恭敬道:“九詹不敢。” 天帝微微一笑,自去案后坐了,道:“今日可还顺利?” 魔尊九詹答道:“起初大家倾向幽城王,后来火神出面反对,最后擎城王的永湖公主也向擎城王谏言了几句。最终定了我出任魔尊。” “甚好。”天帝点头,打量着他,问道,“你今日怎么敢公开上天来,也不怕人见到泄露了秘密。” 九詹答道:“今日众长老城主已经决意与天界订立盟约,我同他们说我今日就会来拜访陛下洽谈事宜。” 天帝满意地点头,又道,“如何,做这魔尊可还习惯。日常要小心些,魔界太乱,想上位的人不少。” 九詹答道:“有些惴惴。妖界分出,终究还要掌理两界事务,压力是有些的。” 天帝道:“无妨。待天魔两界订立盟约,冥界事务,你可分些出来,我令司命府助你一臂之力。” “是。” 天帝道,“这几百年来辛苦你了。” 九詹道:“陛下才辛苦,传我秘术,每隔十年便为我疏通经脉,又赠我各色奇珍异草助我修炼。若美元陛下相助,我哪能如此快就得了冥王之位。” 天帝满意道:“也要你天资够好才能见成效。只是,”他皱眉,上下打量九詹,“你非要打扮成这个样子么?” 九詹脸红,不好意思道:“那冥界之中一色乌鸦黑,看得好生气闷。” “你可有后悔?”天帝问道。 九詹道:“不悔。天界规矩太多,日日守在披香殿中不得自由,还是冥界自由自在一些。” 天帝笑出声来,“规矩多这话确实不假。我问你,冥界如今你是可四处随意走动对么?” “是。” “幽绝泉,你去过了吗?” “去过。那里冰寒刺骨,环境甚是恶劣。” 天帝道:“我听说泉底有数十万年的冰晶凝。我想要一块。” 九詹吃了一惊,他倒是有一块,是上一任冥王传下来的,“陛下要那个东西做什么?” 天帝不肯说,只是道:“你有没有,若是没有,我这便随你自己下去取。” “陛下去不得,那幽绝泉太过冰冷,会伤了陛下。我有一块,只是那东西太显眼,若是我给了陛下,旁人万一问起,有些不便,最好想个法子公开名正言顺地给陛下。” 天帝道:“这有何难。明日订立盟约之时作为信物,与盟书一道交换即可。” 九詹一愣:“明日?会不会太赶了些?” 天帝道:“必须明日。盟约内容我一会儿便叫人来拟,你带回去,尽快召集众城主和长老商议好。明日我中途会退出,最后由老君代我与你确定后续事宜。” 九詹不解,问道:“陛下何意?” “我只是签个名,行印由老君来。” “是。” 作者有话要说:旧瓶装新酒了。 第53章 天元历二十一万七千三百一十二年腊月十六,天界与魔界在忘川河畔正式订立两界万年盟约。 盟约条款在前一天夜里,已经拟好,魔尊带回魔界后连夜召集四方十二城主长老们商议,最终一字都没改。天帝陛下是个聪明绝顶的细心人,早已把可能遭到城主长老们反对的条款或删或改地去了。 城主长老们都觉得这事操办得太过仓促,还向魔尊抱怨了几句。 次日,天魔两界的重臣,都参加了订立盟约大典,斗姆元君和西方佛祖也都作为中间人派了人来观礼见证。 在大典上,众仙魔佛们都百感交集。毕竟,即便是神仙,也不喜欢打仗和闹纠纷,天魔两界说到底也没什么原则上的对立,只是出身和行为方式以及一些利益分配有不同,仅此而已。 妖界因为反出魔界,两位妖王欲图分割鸟族势力,跟相良斗了一番败下阵来,不知躲在何处休养生息,因此,立约人不含妖界。 谁都没料到的是,天帝陛下在盟约书上签下大名后,在众目睽睽之下吐血三升而晕厥过去。最后不得不由老君出面,在盟约书上盖上天帝大印。 在场众仙佛魔,联想到前一天天帝陛下发布诏书册立储君,以及为储君选定老君做师父,几乎全都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一些事。 很快,天帝病入膏肓,将不久于人世的消息,传遍了六界。 天帝,作为天界之主,乃是牵系六界局势的天下第一人,历次天帝之位将要更迭之时,都会有一些地方出现动乱。只是这一次,却出人意料的处处平静。 连佛祖都十分配合,派人将火神请去,婉转并坚持地为他洗了魔血,恢复了仙根。火神就此正式回天。 惶惶然的天界中人为此雀跃。储君年幼,未来帝师年迈,只有火神——昔日的不败战神,才能撑起天界这片庞然之天。 被六界中人认定将死的天帝,醒来后屏退了所有人,与老君密谈了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之后,终于将事务交和记录完毕,润玉搁下笔,长舒了一口气,合上簿子,连同命老君代理事务的诏书一道,捧到老君面前,苍白得发青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微笑,“如此,就辛苦老君了。” 老君神色复杂地接过,道:“陛下保重。”退了出去,紧闭了璇玑宫大门,布了一个硕大的结界,将整个璇玑宫都封了起来。 诺大的璇玑宫,只剩下润玉一人。 他转身,目光落在案头那块冰晶凝上。幽蓝色的凝冻,一尺来高,静静地站着,随着他的步子带起的风,轻轻晃动散发着寒冷得冰雾。 他已经失去了所有底牌,现在这块冰晶凝是他唯一的希望了。 他解开衣襟,撤去药纱,深吸一口气,咬咬牙,将这块冰晶凝按入了胸口。 刺骨的寒冷瞬时传遍全身,酷冷的凝冻在他心口滚动,被他身上唯一一处最热的血肉包围,喷发着不竭的寒意,试图将周遭一切都冻住。他大口喘息着,运转灵力,将这凝冻融化成一道蓝色的冰晶浆液,融入血液。血液随之几乎都停止了流动。 太冷了,他全身都在冒着寒气,头发眼珠皮肤骨头连舌头,都被酷烈的寒意冻住了,渐渐泛白无法动弹,连伤口处的血都停止了流动。 他被冻在了原地,几乎失去了知觉。 蓝色的冰晶渐渐地缓慢地流入了灵台,灵台登时抽搐起来,他无法忍受和控制,现出了伤痕累累的龙身来,翻滚着压垮了殿上所有东西,蜷缩到角落里盘成了一团,发出一声声低低的痛楚的龙吟。 过了很久很久,他才渐渐恢复神智,恢复了人身,踉跄着站了起来,闭一闭眼,定了定神。灵台之中那团蓝色冰晶被消化无踪,几滴莹白色的水珠,溢了出来,沿着他的经脉上行至太阳穴处,悬浮不动。他抽了一滴出来,反手便纳入了灵台之中,一股冰凉之意,传了开来。 他无声地笑了。 …… …… 天帝吐血晕厥的消息,同样也传到了廉华处。 廉华并不感到意外。 上神之誓的威力,非同小可。相较之下,天劫之伤不过一时,反噬之苦却是如附骨之蛆,会跟随一世。 昨日看天帝那气色,就像是个病入膏肓的样子。只是因为他气质从容,又满肚子算计,巧舌如簧,是以才勉强将颓色给盖了过去。 廉华事后回忆起来,才察觉自己其实是被他给唬住了。什么自保,什么不会坐以待毙,根本就是假的,是为了骗得与卿天最后的独处机会。 廉华深信,天帝如今唯一的依仗,便是那渺不可测的运气。而运气这东西,在实力面前,根本就如同蚂蚁之于大象。 这位比狐狸更狡猾的天帝,真真是命不久长了。倒是可惜了他那一肚子的心机。 “主上,君上来了。”魍魉飞快地奔进来,结结巴巴地说道。 廉华大吃一惊,才刚起身,一道刺眼的身影就闪了进来,一眨眼到了跟前,迅雷不及掩耳地劈头一掌扇了过来。 他堪堪地避开一点,但是还是被那掌风带到了,登时脸颊便被打得肿了起来。 “你来做什么!”廉华瞪着冲到了眼前这一身煞气的黑衣男子。这是他亲身父亲,苍回。 虚空之中,乃是无情世界,一切生灵只以烛照幽荧为尊,即便是亲身父母,都排在烛照幽荧之后。苍回虽是他亲父,只是两人脾气一样的容易燥怒,因此平素就不对付。 苍回冷冷斜睨着他,“你趁着圣君闭关偷来此处,数百年不归,也不怕惊动鸿蒙之神,引来杀身之祸。” 廉华压下怒意,走到一旁离他远一些,“君上也忒胆小了。鸿蒙之神岂会为我这样小角色而移驾。” 苍回提醒道:“二位圣君对你宠爱有加,你莫要仗势不知进退,立刻随我回去,就什么事都没有。否则……” 廉华昂首道:“否则如何?你敢再碰我一下试试看?” 苍回像是想起什么,脸色变得极其难看,拂袖道:“我是你亲父,不能见你在此冒险。” 见他服软,廉华也换了语气,“再过几日我便回去。” “为了那朵莲花?”苍回皱眉,“魍魉同我说,你已经找到了,将她打回原形就是,还待怎地?” 廉华脸上隐现尴尬之色,虚空之中修的无情道,即便生灵修出人形来,也多的是如魍魉这样灵智不开或者如苍回这样古板冥顽的,他怎么好说要带个不相干的活人回去成亲。还是先做后说为上上之策。 苍回眉头拧得更加厉害,“你要带她回去?你可知道虚空之中,不纳外来无关之人。这是圣君定的规矩。我相信以她的能耐也过不了灭杀之阵。” “我若娶她,她就是我的妻子,就不是无关之人。至于阵法,我自有安排。”廉华不快地说道,“君上快请回,不敢劳君上惦记。” 苍回吃了一惊,转头瞪了魍魉一眼,魍魉瑟缩了一下,他怎么敢说主上要娶卿天,君上同主上一样脾气,说出来倒霉的就是他了。 “你要娶妻也得禀明圣君,没得自己随心所欲地道理。去将那莲花妖叫来,我看看她是什么能耐,竟然让你再次盘桓如此之久。” 廉华怎会不知他脾气,说是看看能耐,估计是要迅速出手将卿天打回原形,当即便下了逐客令,“君上请回。” 苍回非但不回,反倒坐了下来,“我方才给昔日故人传了信,邀他来见。借你这处宫室与他见上一见,恰好给你引见一下,或许异日你有需要他相帮之处。” 廉华挖苦道:“君上这时怎么不怕引来杀身之祸?” 苍回道:“只是见个故人而已,花不了多少时间。我知你明日与人争斗,或许他有些东西与你说说对你也有些益处。” 廉华问道,“你这故人,是何方高人?” 苍回道:“便是那西方佛祖。” 第51 章 廉华微感讶异。烛照幽荧退入虚空时,佛祖已经启蒙悟道,而苍回尚未出世。辈分相差这么大的两人怎么竟会有什么相连? 他审视地看着苍回,问道:“君上怎么会与佛祖相识?” 苍回不愿细说,道:“不必多问,总之他欠着我一些香火情分。若不是为你,我也懒得惊动他。” 廉华神色冷淡道:“佛祖在西方自行其道,在此间天魔两界却未必说得上话。君上有空不妨去凡间走一走,必定会失望地发现这里庙宇少僧众寡。” 苍回眉毛一挑,脸上煞气隐现,像是要发怒,却还是忍住了说道:“你休要挑三拣四说风凉话。我只想少些事端,尽快结束此间事务回去。圣君闭关,令我掌理一应事务,你私自跑了出来,一呆便是五百年,若是圣君发现了,必定责罚于我。” 他这么一说,廉华像找到了什么趣事一样,大马金刀坐下,兴致勃勃地道:“君上当日给我使绊子,我都还没跟君上细算这笔账,圣君若责罚你,我倒是乐见其成。” 苍回沉着脸不理他。 父子同坐一殿,互不搭理了会儿,廉华先打破沉默,说道:“我还是很好奇君上怎么同佛祖相识。你若告诉我,我便尽快着些办好手上的事。” 苍回道:“数万年前,我来过此间,受他之托见了一个人,转交了一件物事。至于见到什么人,你就不必管了。那事已了,再说也无用。” 他越是这样说,廉华越是好奇,摸着下巴沉吟道:“这倒是奇了。我去过西方婆娑世界,佛祖门徒众多,要传话哪里需要我虚空少君来跑腿。” 苍回简短说道:“虚空来客,行事不受天道约束。他来了。我们去迎他一下。” 说着起身自顾自向外走去,廉华想了一想,便也跟了上去。 虚空入口处,一个飘渺身影迎着他们缓缓行来,却是一个样貌清秀慈和的中年布衣僧人。 廉华从未见过,打量一番,便知佛祖本相并未亲临,这只是他的化身罢了。 苍回并不计较,笑着上前,寒暄了几句,引见完毕,迎进殿内三人一同坐下。 佛祖目视廉华,一脸慈悲,道:“天道仁德好生,昔年二位圣君也深同此理,偏偏殿下却造了不少杀业,这是何道理?” 听他一开口便是语带谴责,廉华心里不快,懒洋洋地道:“佛祖难道不曾听闻我与天帝约定决斗一事?之前那些不过是无奈之举,此后不再做就是了。” 佛祖眼中闪过一道意味不明的光,默默将眼垂下,“阿弥陀佛。” 苍回道,“廉华无知,为一些身外之物耽搁此间,至今不肯归去。今日请佛祖来,乃是想请佛祖指点一番吉凶。请佛祖看在昔日之谊上不吝指教。” 佛祖沉吟片刻,虚幻的脸上隐隐约约露出一丝为难来,斟酌着说道:“此间世界于二位乃是险地,若不尽快离去,恐有大妨碍。” 廉华嘴角噙着冷笑。 什么险地?他来此地五百余年,最大一次风险便是天帝给的那滴化神水,其他时候尽是一路坦途。那些来自所谓鸿蒙尊神的风险,终究只是传说,难道鸿蒙尊神日夜拿眼盯着此处等着寻他晦气? 佛祖虽未抬眼,却像是知道他心里所想,轻声道:“昔年鸿蒙尊神座下昊辰君,号称不死圣君,乃是应龙之身,据传与二圣君交手也不落下风。当今天帝,也是应龙,虽血统不甚纯正,年岁不高修为有限,却甚是机敏。与其相争,若是陷入胶着状态,则有百害而无一利。言尽于此。二位殿下自己斟酌。” 廉华心里原本以为他说的危险是来自鸿蒙,谁知道竟是说的天帝,当即愣了一下,随即便反应过来,想明日便是决斗之日,哪里来的胶着状态?因此有些不以为然,但转念又一想,说天帝机敏,这话其实不错,纵观之前的经历来说,他屡有反击成功之举,倒是确实不得不防。 这么一想,对佛祖的轻视态度就收起了一些。 苍回却像是对这番话加意慎重,听着听着,眼底现出了阵阵杀气。 …… …… 灵山之顶。 佛祖拂去水镜,收回了镜中化身。 苍回此次突然出现,竟会邀他相见,颇出乎他意料之外。 此人倒是奇异,接连两回在关键时刻出现。上一次还是在数万年前,为他扫去了一大障碍,这次却是父子两人都在场。 他已经将话说的再明白不过,此间危险应尽快离去,不应与天帝纠缠。 原本想通过透露这种信息,引他们做一些顺理成章的符合他心意的合理举措,只是最后看那两人的神情,一个是不甚在乎,没怎么往心里去,一个是太过在乎,分明是要有一些非常之举。 看来在解读他的话方面,父子两人得出了不同的结论。或者说,该听进去的没听进去,不该听进去的,听得比谁都认真。 “以负薪之资,得天地造化,终究不能长久。”佛祖慨叹一声, 他能将缘机的那份书信交出去给他们看么?能直说这天下都在陪天帝陛下历一场谁也不知前途的劫数么?能提醒他们说天道炯炯只等着虚空现世的那一刻么? 肯定都不能。 他绝对不能如斗姆元君那样自降了圣人的格局。元君要保天帝,那是因为一脉相承。他跟这父子俩算什么? …… …… 苍回从廉华处出来,径直飞上九重天,直奔南天门。 远远望见南天门时,苍回便化成了一道透明的烟雾,藏身云雾之中,靠近了南天门。 这是白日时间,南天门时常可见仙人出入,苍回轻易便通过了南天门结界,进入了天宫。又花了些时间,拐弯抹角地寻摸到了天帝所住的璇玑宫,轻松飞过了守在宫门外的两个守卫,径直来到了七政殿前。 七政殿紧闭殿门,笼罩在一个大结界之内。苍回端详半日,看不出深浅,仗着修为深厚,挥手便化去了大半结界,露出了半壁宫门。 白光闪过,一个长胡子年迈道者微佝偻着背,出现在他跟前,须发洁白,老态龙钟,有一双看上去精光四射的眼,炯炯有神地瞪视着苍回,反手便将结界补好。 “你布的结界?让开,我要见天帝。”苍回自恃三十多万年修为,并不担忧被人抓到现行,傲然挺立。 老者端详他半日,眼里露出一些古怪的眼神来,“是你?” 苍回皱眉,这老儿是谁,他半点印象都没有:“你是谁,我要面见天帝。” 老者慢吞吞道:“老夫乃是太上老君。陛下此刻闭关养伤,你有何事,同老夫说就好。” 苍回岂会直说自己是要来暗杀天帝,为儿子扫平道路,只是既然决定翻脸,也已经败露,于是懒得应对,当即掏出一柄霞光四射的长刀来,霍地一声,劈头斩下。 轰隆声中,整个璇玑宫被凌空斩落的凌厉刀锋劈为两半,掀翻了开去,除了老君结界所护的七政殿。 登时砖瓦乱飞,仙尘弥漫。远处喧哗声起,天兵天将们尽皆闻讯赶来。 老君唇齿微动,一道圆形华光从他大大的袖子中飞了出来,翻滚着冲了过来。 苍回适时竖起刀尖 ,铛铛铛三声,那圆形华光与他的刀刃连续相撞三下,登时迸出冲天的火星子,他虎口微痛。 苍回微敢心惊,后退几步,那圆形华光呜呜地飞了回去,在这太上老君头顶缓缓盘旋。 “你想刺杀陛下!”老君皱眉,眼中冷肃之意越来越重。“若不是老夫小心,今日倒又给你得逞了。” 苍回回过神来,丝毫不惧,收了长刀,随手一挥,登时有旋风平地而起,如湍急河流迅速汇聚在七政殿上方,一个巨大的漩涡从旋风之中现出,隐有无数寒光在其中,渐渐沉下来,像要将整个七政殿吸进去绞碎。 他执着刀,步步前进,每退一步便向着老君方向砍出一刀,每一刀都带动天地之力,赫赫风雷,噼里啪啦作响,有无穷杀气如有实质,那些在空中飘的仙尘和砖瓦碎片入了其中登时被切割粉碎。 老君似是不擅长这种拼神力的对战,小碎步退了几步,背都靠到了结界之上,无数刀锋登时将他的衣袍割成一条条,连头顶的紫金冠被刀锋给推歪了,狼狈至极。他忙从袖中掏出一把小小的金色剪刀,掂了掂,脸上现出一点不忍,口中念道:“善哉善哉!你再不退下,老夫职责所在,可要对你不客气了。” 他如此虚张声势,苍回才不理他,奋勇大喝一声,那漩涡竟然一下子罩住了整个七政殿,罡风四起,大半个结界被绞得粉碎,七政殿的顶上哗啦少了一大片砖瓦。 老君微怒,“老夫为陛下护法,说不得要下辣手了。”抖手便将剪刀丢了出去。那剪刀滴溜溜飞了过来,像流星一样,快得都看不清来势,绕着苍回飞了一圈。 苍回挥刀,老君的紫金冠彻底被横砍成两半。老君脸色一变,缩了缩头,幸好是横砍,若是竖砍,恐怕脑壳也要开花了,“你再不退下,老夫真的便要不客气了。” 眼见那漩涡已经将结界绞得半点不剩,老君不敢再等,满头冒汗,指着那剪刀念了几句。金色剪刀咔嚓一下张开,又合上,又张开又合上。 苍回只觉腰上一凉,低头一看,只见金光从腰间一闪而过。下一刻,他的身子分做了两半,轰然倒地,无数的血喷了出来。 老君何曾见过这等景象,哆哆嗦嗦以袖挡面不敢看,收了金剪刀,重将结界布好,口中念念有词:“老夫是为陛下才杀你,并非为了旧怨,老夫是为了陛下才杀你,并非为了旧怨……” 第54章 这一次动静闹腾得实在太大了。璇玑宫中除了七政殿,几乎所有的宫室几乎都倒塌,一片废墟,处处狼藉。魇兽仓皇的跟在老君身边,啾啾鸣叫。 破军惨白着脸指挥天兵,将璇玑宫中毁损的砖瓦石块清理了,又洗了满地的血污,反复确认宫中血腥之气已经消失无踪,才敢转回来面对老君。 身为御殿将军,破军统领一百零八位天将,手下有三万天兵,如此强大的卫戍队伍,却被人视若无物,直接闯进了天宫,冲到了陛下座前,若不是老君在场,恐怕正在闭关养伤的陛下早已被人大卸八块。他只要想到这个后果,就阵阵后怕。 这种事,在数十万年的天宫历史上,可说是绝无仅有。破军心里十分惴惴,呐呐不知如何开口。 昨日陛下才叮嘱的要小心防备,今日就出了这样的事,而且还是大白天……看来渎职重罪是妥妥跑不掉了。 老君像是知道他心里惶恐不安,先开口道:“不必自责,此人来历可疑,有数十万年修为,就算他不匿行藏,直接闯进来,你们也拦不住。” 破军吃惊地脱口道:“数十万年?”继而察觉自己失态,讪讪拱手道:“请老君恕罪。据小神所知,下界妖魔至多几万年道行,这修炼了几十万年的巨妖,又是哪里来的?” 老君耷拉着眉,像是想起来一件事,有点心不在焉,“他身上没有妖气,不是妖。”伸手一点,那柄霞光四射的刀突然出现,浮在半空,翻滚着,散发星星点点的彩虹一样的光,流光溢彩甚是好看。 破军眼底闪过一道光,道:“这刀……如此光华瑞霭,像是上神所用,倒不像是妖邪所用。” 两人默默看着那刀,一时无话。 许久,老君收了刀,道:“陛下身上伤势极重,此刻闭关未出,正是要紧时候。你去将尚未派去忘川的剩余天将尽数调来,守住这里。并请雷公电母来,此处若有不妙,以雷电之声示警,老夫即刻会到。” 破军甚是不安,问道:“老君是否有什么发现?” 老君摇摇头,“老夫只是去会一会故人,求证一些事情。你勿要担忧,如此强敌应是不会再有,老夫只是防范于未然罢了。” “是。” 老君回到宫中,屏退了小道童,拂手作势,一方水镜现了出来。老君点了点水镜,涟漪阵阵散开,之后恢复平静。他微露诧异,想了一会儿,又点了一下,金光浮现在细碎的涟漪之中。老君涌身化成白光投入其中。 梵钟声声,从远处山峰传来。老君伫立一片清透水域之上,静静等候。 从梵钟来处,出现一个身影,身影愈来愈近,那是一个中年僧人,相貌清秀而平和,微带慈悲的笑容,看着老君时,像看着一只孱弱的绵羊。 “道兄,好久不见。”他双手合十,甚是有礼。 老君还礼道:“有事叨扰,请教主见谅。” 僧人正是佛祖之化身,见他开门见山便说有事,心里一惊,说道:“道兄请说。” 老君招出那柄刀来,“不知教主可认得这刀的主人?” 佛祖摇头:“不认得。” 老君道:“此刀主人方才闯天宫,欲对陛下不利,老夫已将其击毙。” 佛祖关切问道:“敢问可伤到陛下?” 老君道:“幸得老夫警醒,不曾伤到陛下分毫。” 佛祖眼底有光闪过,“幸甚至哉。” 一时无话。 老君默了片刻,收了刀,突然没头没脑的说道:“缘机当日书信内容可是有关陛下?” 佛祖怜悯地看着他,回答道:“道兄是天界重臣,缘机仙人同僚,竟然不知书信内容?” 老君道:“惭愧,老夫玩物丧志之名天界皆知,圣人与老夫相比,缘机自然选择圣人。” 佛祖绝口不提书信,只是微微一笑道:“道兄过谦。想当年,道兄本有入圣之良机,只是……”他轻轻一叹,不再说下去。 老君白眉微抖,似是想到一些旧年之事,情绪微有起伏,很快又平静下来,道:“老夫才具浅薄,心志不坚,在这上神之位上享享清静,于愿已足。东土一脉,能人如浩瀚星辰,数不胜数,老夫这数十万年的老迈之驱,入不入圣有甚打紧,不过……” 他住口不言,佛祖问道:“不过如何?” 老君暗暗盘算,继续道:“……老夫虽不能入圣,却甚有助陛下成圣之心力。” 佛祖暗想,这老儿是示威来了?嘴上赞道:“道兄如此无私忘我,令人佩服。希望陛下能当得起道兄这一番苦心。” 知他这是随口敷衍,老君缓缓道:“我东土六界,数万年来,兵祸频发,割据纷争,我与元君,尽皆性情疏懒,借顺应天道之名,避救苦六界之责,只想清静无为,因此令得小人当道,君恶臣谄,天理泯沦,一派乌烟瘴气。当今陛下,有容人善用之量,不战屈兵之德,涓滴权谋之心尽用于谋六界之福,如此圣君怎当不得老夫扶持?” 佛祖道:“道兄莫非忘记,他这天帝之位原本便来得蹊跷?天道难道不应先正本源?” 老君道:“先天帝天后弑神戮仙,全凭一己之私念,为政只显兵伐之厉,权谋之巧,哪有半分仁爱之心?陛下取大位而代之,虽有失天和,其实正是是匡扶天道之举。况且其自身也没逃过半点天道之罚。” 佛祖微微一笑,不置一词。 老君又道:“今日欲刺陛下之人,恰是当年引老夫动心魔失却入圣良机之人,其人蛰伏数万年,今日再次出现便是刺杀陛下,老夫不得不联想到,陛下也许正是我东土一脉下一个圣人之选。因此……” 他目视佛祖,佝偻的背脊渐渐挺直,须发之下的眼闪着锐利的光,缓缓道:“老夫决意,倾尽全力亦不容任何人破坏陛下的成圣之路。” 佛祖扬眉,“哦!” 随着他话音结束,似有两道无形的力量在空间之中鼓荡相撞,两人足下所立之清透水域刹时之间被挤压出一个巨大的漩涡,澎湃着惊人的推力向外推拒。 佛祖和老君尽皆微微一晃,肉眼几不可见。 佛祖暗惊。老君面容平静。 许久,那水域才缓缓地升了上来,恢复原样。 老君白眉无风自动,宽厚的背脊又缓缓佝偻下来。 两人默默许久,佛祖道:“道兄高明。” 老君道:“不敢,教主过誉。” 两人随后各自转头,背道走了几步,老君停下来,转头道:“东土对西方并无成见,异日陛下必定相邀开坛讲法,望教主届时务必拨冗前来。” 佛祖点了点头,无言而去。 …… …… 虚空之中。 魍魉讨好地将饭盘端到卿天跟前,他的伤势恢复极快才一两日功夫就已结痂。 卿天没什么胃口,恹恹不快,颇有度秒如年之感。 若有什么事能让她稍感欢喜的,只能是反复回忆昨日好不容易得来的相处时光了。 魍魉偷看她脸色,知道她担心明日的决斗,但是这事他也不好说什么,他也不知道该盼着谁胜。原本应该站在廉华一边的,只是,一想到胜了要回虚空重新过寂寞枯燥的日子,他便偷偷地盼着主人还是别得胜为好。何况,主人若是得胜了,卿天很显然要么哭要么闹着要死要活,他莫名地不希望她哭和难过。 “你知道吗,方才君上来了?” 魍魉引她说话,见她懒洋洋地,自顾自说下去:“君上,就是主人的父亲。魍魉的真身,就同那七心幽兰草一起种在君上的花园之中。君上同主人总是吵架和打架,凑在一起便要不快活,在这里还好些,在那边,都不能见面,只要见面总得翻滚在一起打架。” 卿天随口道:“那么他是来带你们回去么?” 魍魉伸了伸舌头,“是,不过主上不肯走。君上很想把公主打回原形带回去。” 卿天吓一跳,问道:“那么现在是什么打算?” 魍魉道:“主上让君上先走了。不过魍魉觉着君上的脾气可不会这么容易善罢甘休的。” 门吱呀一声开了。廉华走了进来。 卿天戒备地看着他。待他坐下,她默默站起,走到一边靠墙站着。魍魉小心翼翼地退了出去。 他难得竟叹了一口气,扫了扫桌上的书,女红,话本,像是半点没动过的样子。 “明日一过,我便是你夫君了。”他说道,“你跟我这样对着干,有什么好处?” 卿天看他大言不惭的样子就暗暗恼怒,偏偏这话她还不敢乱反驳,怕激怒了他拿龙鳞出气,只好低着头一声不吭。 廉华道:“我在这里耽搁时日也不短了,为了寻你,我花了五百多年。方才我父亲都来寻我,说要将你打回圆形带回去。” 他起身,走到她跟前,伸手抬起她下巴,探究似地看着她。 卿天想挣脱,却没挣脱开,只好忍着恐惧与他对视。 “明日我杀了他,我们便成亲,而后我们即刻回去,”他在她眼里试图找到一点柔软的像看着那个人的眼神,找了半天没找到,有点失望,知道这是因为她心里没有自己,就松开了手。 卿天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杀了他我就也死了,没人跟你成亲。” 他皱了皱眉。之前未曾见到她那直勾勾看着天帝,亮的简直要赛过星月的眼神,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等到见到了之后,他便想,要是被那种眼神看着,心情必定会十分的好。专情看来也会令她十分迷人。 杀了天帝,明显不能让她这样看着自己。那么不杀他,只是打败他呢? “假如我不杀他,只是打败他,你还想死吗?”他想让一步,不过碍于颜面,他没好意思问你会不会用那种眼神看着我。 卿天很想说,你别做梦了,你才会是输的那一个,不过,她也不傻,忍住了没说,尽量不显出冷淡来,敷衍着说:“那我自然就不死了。” 他摸了摸袖中的龙鳞,点了点头,决定放那白龙天帝一马。 第55章 翌日一早,守了一天的老君并破军,同时见到了出关的润玉。 原本已经担心了一天的两人,见到他的那一刻,心都是一沉,暗叫不好。 润玉比闭关之前,脸色更加难看。之前只是脸色苍白带点发青,过了一晚上,如今竟然变成苍白带青紫,唇色亦然,两眼也是毫无光泽,一眼看上去,半点不像闭关养了一天伤,倒像是放出去打了一天架,被一身白衣衬得整个人显得疲乏不堪,萎靡至极! 老君吃惊得丢下笔,先迎了上去:“陛下……” 破军赶紧也跟了上去。 润玉环视院中,扫过正在修葺的宫墙,楞了一下,随后落在老君临时摆来堆放折子文书的案几,“老君是在此守了一夜吗?昨日发生了何事?” 破军甚是不安。老君轻咳了一声,道,“昨日有贼人闯进来欲图刺杀陛下,破军率众将与贼人奋力搏斗一番后,将其击毙。” 破军脸红如血,头都不敢抬。 润玉点了点头,嘉许道:“素知破军勇武,果不其然。” 破军请罪道:“陛下,末将无能,竟然任由贼人闯至陛下寝宫,险酿大祸,请陛下降罪责罚。” 润玉淡淡道:“破军不必过谦,我心中有数。” 老君按捺不住,问道:“老夫观陛下气色,似乎反而不如昨日,陛下身上可是有何处不适?” 润玉停了一下,道:“老君勿要担心,我一切都好。” 好什么好?哪里好?老夫算是白守这里一日了。老君默默心下腹诽,实在忍不得,从袖中掏出一瓶丹丸来呈上:“陛下,这是前几日老夫刚练的固元定坤丹,能补元气增灵力,效用甚是卓著,请陛下用一些,大战在即,陛下须多保重。” 润玉一笑,“这丹药,平日吃得,今日是决计不能吃的。” 老君一愣,没听懂他这意思,问道:“请陛下明言。” 润玉整了整衣裳,不多解释,只是干净利落道:“收起来吧,我自有分寸。” 接着便吩咐破军:“你去点上一千人,在昆仑周围百里之内巡逻,务必要藏好行迹,若看见一绿身怪物,不可惊动,你亲自盯住他,若是见他取出一片龙鳞来,立刻将其拿下。若他不动,待我们决斗结束,再将他拿下,逼他带你们去找公主,明白了吗?” 破军应了一声。 润玉想了一想,又道:“若我不敌那廉华,有什么万一,便放了他,尽快回天。余下事……”他转向老君,“就请老君安排了。” 老君心里抑郁无比。安排什么,不就是安排后事么? 昨日润玉交代了一堆事务,大的诸如计划与魔界统一修订历法,司命府与冥界接洽议定轮回历劫流程,小的诸如上元公主的婚事,火神回天后的职务,林林总总,大小巨细无所不包,甚至,连他殒身羽化后新帝登基之即位诏书都写好了。 老君才刚热血沸腾地保了他,这一大早就被他的颓然之气给浇了一大盆冷水,顿时心凉凉地只想长叹长叹又长叹。 似是知道他心里所忧,润玉好言安抚老君道:“老君也无须太过担忧,本座只是说万一罢了。” 正说着话,旭凤同锦觅从宫外进来,“兄长!” 润玉一喜,“正要让人去寻你。” 旭凤锦觅一起打量他,见他形容愈发倦怠憔悴,不由忧心忡忡彼此对视一眼,旭凤忍不住也像老君那般质疑道:“兄长可是有哪里不适?” 润玉笑了一笑,“当真并无不适。”取出赤霄剑,递过去,“旭凤,这赤霄剑是火属之器,对我助益不大,由你来用才是相得益彰。” 旭凤吃了一惊,拒不肯接,“这剑给了我,兄长用什么与那廉华对敌?” 润玉胸有成竹道,“自是用我的玄冰剑。” 在场众人都觉得今日陛下/兄长是哪里出了问题?那碧月玄冰剑,只是北海之底的万年寒冰锻造,如何能与赤霄剑相比? 老君领头要开口劝谏,润玉已不容众人多说,“我自有分寸,你们不必相劝。”将赤霄剑凭空推了过去,旭凤只好接了。 “尚有一事。”润玉犹豫片刻,从怀中取出一个小匣,递给旭凤。倘若他不敌廉华,卿天恐怕也没有希望能回来了,这只剩下三瓣的解忧莲,就当他的陪葬之物罢。 “我也不知道如何处置此物,先放你那里保管吧。” 旭凤接过,打开一看,不由眼圈一红。若说转赠赤霄剑还是情有可原,那这托管三瓣解忧莲,根本就是真的交代后事了。 锦觅不安之极,道:“我们不如同去昆仑,埋伏在侧,等那廉华出现,齐心协力将他拿下,逼他交出卿天来。” 旭凤道:“此法虽然可行,只是对方应该也会防着我们如此算计他,要想个万全之策掩藏一下。” 润玉摇头道:“不必,当日之约便是我们两人决斗,若是你们出手,引他不忿,届时必有其他无辜之人受牵连。” 他一笑,如明月入怀,松竹迎风,环视了众人一眼,“不用担心,等我佳音吧。” …… …… 此时的虚空之中,廉华也在交代事务。自然,他交代的并不是后事。 魍魉捧着龙鳞。 虽然已经决定不杀天帝,只是廉华也没打算让他太好过。 几次交手积累的经验说明一点,天帝即便处于下风,也会拼死反击,一旦被其反击成功,即便自己依旧胜券在握,也要付出一些代价。廉华以为如此代价完全可以不必承担。 魍魉需在昆仑附近密切关注他们的争斗,若有必要,他会传信给魍魉,届时魍魉会藉由龙鳞的牵机术,给天帝陛下以沉重打击,以确保廉华的胜利是压倒性的。 廉华并不觉得如此行事有什么不妥,当日以龙鳞交换独处之机时他就已经将话说得明白,会随心所欲无所顾忌。 魍魉问道,“请问主上,公主可需要同去?” 廉华道:“当然不必同去。她只需等在此处,等我得胜归来,与我成亲便好。况且,天帝狡诈,兴许会借着我与他大战之机,令人将公主掳走。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魍魉松了一口气,不同去便好,公主在乎天帝,若是见到他背后做这种鬼祟不公之事,只怕要大发脾气。 廉华看他一眼,毫不知他心里已偏了心思,还以为他也觉得天帝狡诈,点头道,“不必担心,此战我已稳操胜券。” …… …… 灵山之顶。 佛祖默默将手中缘机书信毁去。 那苍回竟敢上天去刺杀天帝,分明是将他的话一字不落地听了进去,并做了错误的解读。 这根本不是他要的结果。他原本只是要廉华慎重对待与天帝的一战,决不可掉以轻心,不妨可以采取一些非常的取胜手段,廉华杀天帝,这才是顺理成章的破局之策。 谁想…… 千小心万小心,最终还是不小心入了局。 倒是想不到那李聃,五感已衰,竟然还有这样境界。 罢了。佛祖凝视着手中的纸灰,吩咐座前罗汉,“即日起闭关,不见任何来客。” …… …… 昆仑之顶,云上。 润玉与廉华对面而立。 风起云涌,洁白云絮满天飞舞,却根本近不得他们身周五十丈之内。从远处望去,只见无边无际云海之中,两个身影忽隐忽现,渺小却不动分毫。 廉华特意着了一身浅银色锦衣,几近于白。他懒洋洋打量润玉,嘴角噙笑,“陛下莫非又违了什么誓言?怎么看起来如此憔悴?” 润玉淡淡道:“昨夜不曾睡好。多谢神君挂念。我们开始吧。”手中晃了一下,一柄蓝白色冰剑现于手中。 廉华夸张地惊道:“陛下怎么将那把剑弃而不用?” 眼前这剑,虽然剑身通透,流淌冰光,以他眼力却也看出来这不过是一柄灵宝之质的兵器,最大效用恐怕只是冰冻,对他而言并无半点威慑之力。 润玉耐心解释道:“我修炼的是水系术法,那把赤霄剑火属神器,对我并无助益,与神君这样修为做殊死之搏,自当全力以赴。神君,请吧。” 廉华点头,伸手一招,一柄黑色巨斧现身在其手中。这柄戮天血神斧,数百年不曾祭出饮得半点血滴,此刻一旦现身,似有感知一般,颤抖不已,呼呼地发出啸声。 两人同时发力,各有一道通天的光从所站立云层出现,划破长空。 两道光在半空相撞,发出撕裂空间的噼哩叭啦之声。碰撞而生的罡风倒撞如刀般刮过,两道身影同时跃起,在空中又各自劈出无数刀光波。 那血神斧似不耐烦如此鏖战,在廉华手中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廉华大笑,松手放开,“去吧!” 黑色的影子嗖地一声,冲天而起,向目标扑去。 润玉眼神微缩,挥剑,并指如刀,指天地,巨浪平地起,旋转将他裹住,玄冰剑冒出森森寒气,无数冰凌闪电一般穿过巨浪,所经之处,水浪凝结成冰柱,咔嚓嚓声中,将他团团包围。 血神斧在空中尖啸着,如饿狼闻到了猎物的血气一般兴奋,咔咔劈在冰柱之上。斧身有道道流动的暗红的槽,其中有暗红的痕迹,开始缓缓流动。 第56章 那柄削铁如泥的血神斧,纵横飞舞,寒光闪闪,巨大的斧身。 每砍一下,都有一道巨大的裂缝从冰柱上蔓延开去,随即便有如山的冰块倾颓而倒,堕下高空。空出来的那个巨大的缺口随即被新的冰山填满。 速度之快,毫不逊那血神斧的砍落之势。 廉华纵声大笑,高声道:“陛下,既是决战,何必做此防备之势。” 立于冰柱之中的润玉,青而泛紫的脸上十分平静。垂下眼睫,一动不动,只手指间有腾腾冰气,指向哪里哪里便有无数冰屑现出,在周遭飞来飞去,凝结成形,速度之快如闪电一般。 冰柱之外的黑影,似乎嗅到了他身上那点新鲜的血气,兴奋地劈砍着坚固的冰,发出低低如野兽的嘶嘶声。好像群狼扒拉着茅草堆觊觎着羊羔。 他充耳不闻,只是机械操控着周遭空气中的每一滴水。将他们轻而易举地化为想要的冰屑。 血神斧的出现,未在他预计的计划之内,他需要一点时间来想一想。 …… …… 立在云阶之上观战的老君与旭凤锦觅,以及闻讯赶来观战的满天仙神们,尽皆神色凝重。 战局一开始,形势就如此不妙,实在令人心惊。 天帝所用的那柄剑,是他还是夜神时就用着的,那时候的陛下,身份和处境都很尴尬,可想而知他的法宝不会是什么好材质,不过是挂了个万年寒冰的排头,真的用起来,威力其实与南天门天将的兵器差不了多少。 那黑色斧子,分明是一柄神器级别的法宝,若是对上了赤霄剑,胜负都尚且难料,何况一柄宝器玄冰剑。 邝露不由自主地握住了手,呼吸都几乎要停顿了。董成站在她边上,低声安抚了几句。 女仙们都像邝露一样紧张。那柄巨斧,一眼望去便是十分的凶怖,巨型黑色斧身,在日光之下都像冒着浓浓的死气,无人操控自主行动,如同有生灵附在其上,邪门而又恐怖。 这要是砍在身上,且不说要鲜血四溅命垂一线,首先便要断胳膊断腿吧? “老君,我们可否出手帮一下?”锦觅忍不住开口说道。 老君缓缓摇头,摸着袖中的金剪刀,精神有点恍惚。若是他出手自然危机解除,只是…… 他微眯了眼,忍不住看了看天,天意是要他出手还是不出手? “陛下未做此安排,”老君沉声道,他选择相信天帝,“再看看吧。” 他俯瞰下去,紧皱了眉头。 看陛下这凝气成冰的速度,水系术法真是如火纯青。若他身上不带任何伤情,采取手势自然不失为上策。水系术法,可攻可守,是五行术法中综合实力最强的,先守后攻,胜算极大。 但偏偏他是带着极重的伤,灵力耐力元气都是不足,如何经得起久战?这样一味防守,消耗灵力耐力和元气,最后以何实施有效反击? 群仙们纷纷按捺不住,议论起来。乐观的说陛下先守后攻,图谋反扑,战术高明至极,悲观的说陛下前不久还吐血一地,一味防守等同于坐以待毙,两种说法各有拥趸(dun第三声),争执不休。 老君镇压了两次,都止不住群仙们的声音,不由头疼不已,生平第一次对天帝陛下的威仪敬佩到五体投地,平日里陛下高居宝座,看谁一眼,谁都是噤若寒蝉不敢废话,他是如何做到的? …… …… 天上的神仙们吵吵不休,身处战场之中的人是听不到的。 润玉固守在冰柱之中,心底已有渐渐有了对策。 此举虽然凶险,但眼下是唯一能解除困境的手段。他有伤在身,经不得长久的僵持。 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幽深,看了一眼冰柱外那凶气腾腾的黑影,随即出指如电,瞬间收了冰山之形。 下一秒,他拧身冲天而起,矫捷无比,如一道白光划过天际,瞬移千里之外。 黑斧如闪电紧随其后,速度之快竟令血槽发出了呜呜尖啸。 廉华大喜,抚掌一笑,纵身化为紫光,也跟了上去。 …… …… 老君拼命使劲才忍住没有脱口而出那声“不好”,下一秒,群仙们替他叫了出来,“不好!” 冰山化无,虽只是顷刻,却也需要时间,哪怕只是眨半下眼,那也是时间。预先抽身,留冰山不动,至少能延迟那黑斧的攻势半秒功夫,留出先一步的时机。 偏偏陛下先撤了冰山才脱身! 老君不敢相信以陛下的聪慧竟然想不到这其中的区别。 …… …… 润玉在前,黑影在后,紫光紧随。 三道残影,比流星还快,在天空追逐。 一道长长的白芒,缀在润玉的身后,所经过的云团都成了一坨坨冰团,挡在黑影的前方,瞬间被劈得粉碎,漫天冰渣,飘飘洒洒,紫光穿过,沾上了不少。 廉华长啸一声,抖去冰渣,身周的寒意弥漫,似寒冬降临一般,却阻拦不了他心里涌出一股战栗的兴奋,眼中似有血光浮现。 血神斧是嗜血的神器,有它自己的意志,也与他神识相通,它饥渴了几百年,一朝放出来,势必要喝饱了才肯甘休。感受到那凶煞之物的欲望,想象饮血的那一刻,他牙槽一阵发痒,险些变出真身来。 润玉穿行在层层飞云之间,片片如絮的云,拂过他都被他化为了冰团,留在了身后。那凶神恶煞的斧头飞行之间将兵团劈碎,咔咔声音就近在咫尺,他都能感觉到那一条条的血槽像一个个活的巨人一样,张开了血盆大口,只等着将他吞下以填饱肚子。 他渐渐地微微地放慢了速度,在云层之上趔趄了一下,身形一滞,下一秒,那血神斧如电闪而至,他转身,斧锋尖啸着斩下来,他迅雷不及掩耳地侧了身,将左肩放在利刃之下。 在那斧头劈下来的一刹那,他抬手推出一掌,向上托了一下。 饶是早有准备,那一刹那利刃入身的剧痛也将他刺激得眼前一阵发黑。 鲜血喷涌出来,每一滴都被那血槽吸了进去,几乎没有一滴流在身上。 他像被钉在了半空一样,停在那里,微低着头,大口喘气,任那恐怖的凶邪之物肆虐,汩汩吞咽着他身上的血。左手垂在身侧,一动不动,右手握紧了拳头,极力忍耐。 血槽上流淌着鲜红的血,黑色的斧子闪闪发亮,像邪恶的眼,瞪视着他。 寒风刺骨,狂吹着乱发和白衣,那一幕无法言喻地狼狈不堪。 廉华一惊,随即刹住身形,仰天大笑,他感受到了血神斧的那股畅快,齿间似乎也弥漫着新鲜的血气。 …… …… 云阶之上,群仙们发出阵阵惊呼,随即安静下来,不知所措。 老君握紧了袖中的金剪,脸色铁青。 旭凤急道,“老君,如何是好?” 老君暗暗咬牙,他不信五百年时间还能看不懂陛下这个人。 “再等。” 邝露忍不住缠声道:“老君,再等下去,只怕陛下……”她顿住了没有说下去,一脸的绝望。 老君白眉微抖,语音不容置疑:“再等等。” …… …… “……五,六……”润玉默默数着,再忍耐片刻就是他出手之机。 “……十!”他提右手,拧了下手腕,一股巨大水浪蓦然出现在他身后,直穿过他的身体,争先恐后地涌向他的肩头,与他的血溶在一处汩汩地澎湃地前仆后继地冲了过去,去势之猛,只半秒功夫就涌入了每一条血槽,将那斧头从他肩上推了出去。 血登时从伤口涌出,渐渐地浸湿了半身衣衫 廉华似想到了什么,脸色大变,抬手便要收回血神斧,只可惜此时那与他神识相通的神器,已全然不能听他使唤。 润玉只指了一指那黑黝黝的神器,它便通身冒出了白色的冰气。血槽之中的血和水,尽结为冰块。冰块又化为气,左冲右突,又化为水,只是一秒功夫,水冰气已经来回变幻几次,快得根本看不清。 “我的血好喝么?”润玉淡淡道,像问那巨斧,也像在问廉华。 巨斧在空中颤抖不已,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像个人一样痛苦地翻滚。 润玉咳了几声,方才的青紫肤色,因失血过多已经变成了淡青色。微微抬起没有受伤的右手招了招,巨斧像通了人性一般,驯服地移了过来,被他随手收入袖中,随后看向廉华。 虽是半身的血,凌乱的发,青紫的脸,眼里却亮得像含着满天的光,挑衅而戏谑。 廉华瞪视着他,怒不可遏又深感骇然,果然被他猜中了。再一次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砍了对方一斧头,结果连斧头都给丢了,他甚至不能确认,这砍下去的那一斧,是不是对方故意让给他的甜头。 想到这血神斧,他用了几千年,在虚空之中,为他赢得了无数的赞誉,击败了无数对手,一度就是他的化身一般,廉华深觉此刻就算将天帝杀死一百次都不足以平息自己的怒火,不足以洗刷这种耻辱。 下一秒他向地面的魍魉发出了信号。 润玉看着他身形微动,心下有些了然,问道:“神君,可是在等你那小侍从以龙鳞暗算我?” 廉华瞠目以视。 “恐怕要叫神君失望了,那小侍从此时应如同此斧一般,不听神君的召唤了,”润玉咳着笑道,“还是就我们两人决个高低胜负吧,不必靠其他人了。” 廉华会意过来,眼含阴霾,一股黑气腾腾升起于其脸上,“陛下好手段!” 润玉自得一笑,一面笑一面剧咳,将话说得断断续续,“不敢,自保而已。我说过不会坐以待毙。只是神君,却让我有点失望。” 廉华愤怒欲炸,深深后悔没有一开始便尽全力。当即沉着脸不再说话,张开了手。 云层突然停止了流动,风停止了吹拂,一切都静了下来。 第57章 眼见那把凶神恶煞一般的黑斧,被陛下轻松收入囊中,云阶之上诸神仙们都松了一口气,随即,便纷纷开始议论纷纷。诸仙对陛下竟然能随机应变,受了重创还扭转颓势反败为胜,尽皆佩服得五体投地,同时也不免对陛下的伤势深深的担忧。 老君松开了紧握金剪的手,额上出的冷汗一下子便被风吹干了。 他的陛下再次让他惊诧了。 从方才起步迟半秒,到云层之上的微不可察的趔趄…… 陛下像是一直都在等那把黑斧,在找机会让那一斧砍下来。 以血相诱,血不足灌,则引水攻入,再肆意变幻,摧折黑斧的意志之力,最终将其收服。 在陛下那双翻云覆雨的手中,天下无水不可用,包括他自己的血,都成了世间所有水的一部分,可随意操纵,作为诱敌的香饵和攻敌的利器。 若他这一番猜测没有错的话,那么这一场短兵相接,真是打得十分的漂亮。 陛下如此精深的水系术法,想来已经接近突破神的领域,就像他自己,虽未能入圣,却拥有能与圣人一搏之实力。 老君七上八下的心渐渐沉静下来。如陛下这种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机智和果断,想来对今日的一战也绝不可能毫无准备。 这一刻,老君竟然生出一丝丝期待来。 …… …… 周遭空间,静谧一片,死寂,凝结,不动,如山。 透明的空间,有层层如涟漪一样的碎纹,肉眼可见,然而微乎其微。 天上的日光,似投射在一层层透明的镜面后漏下来,扭曲着经过蜿蜒曲折的道路,才照到了润玉站立的云层之处。 有沉沉的无形的气压,从四面八方挤压过来,空气中开始发出细碎的噼里啪啦声响。 像有一双无形的手,捏住了他,在有力地扭动。头颈身腿四肢被扭着要错开,他直挺挺的站着,身上扛住了那扭曲的力道,脖子却无法承受,渐渐向前弯下。 胸腔突突的,那口压制了很久的血,涌上喉头,从口鼻之中同时流了出来,身上每一个伤口,尤其肩头那深达骨胳的大口,像有一根手指在缓缓下压揉捏,去势缓慢但是充满了恐怖的后劲。 耳和眼以及心肺,都感到了层层的威重的挤压,耳膜被压得发疼,似有一阵尖锐的噪音远远响起,眼前阵阵发黑,太阳穴突突地跳。 他动了动要腾云而起,却发现已经被那双无形的手定在了半空。 乾坤术!他瞳孔微缩,耳中充斥着内脏骨胳肌肤在错位撕扯的咯吱声,还有咚咚的心脏跳动之声。 廉华唇角挂起一抹冷酷的笑,将双手渐渐合起,“我本不想杀你。可惜你明明必输,却非要垂死挣扎,一再挑战我的耐心。” 随着他两手合上,周围响起了像是霹雳般的爆裂声,空间裂纹震颤如波浪,投射进来的日光剧烈晃动,四处乱射。 润玉痛苦地僵持着,不让那如排山倒海一般的恐怖撕扯之力将他绞得粉碎,含血的口中吐出了含糊的几个字。 一滴水珠突兀地现在了胸口。 …… …… “他们为什么不动?” “莫非是在谈判?” “是啊,怎么不动了?若是斗法总也要有些动静吧。” “陛下似乎不太对劲……” 观战的诸仙们兴奋议论过一阵,渐渐停下来,终于察觉到一丝异常,而后再次嘈杂起来。 一人插嘴道:“会不会是五行之术中的土系术法,乾坤术?老君以为呢?” 老君沉着脸不言语,心下发堵,思绪沉重到了极点。 只能是乾坤术了。这种以空间绞杀敌手的法术,起于无形,发于无声,一朝定住,要想脱身,必须要具有比施术者更强大的修为,只是,敢施放此术的人,谁不是自恃着具有压倒性的法力? 旭凤和锦觅齐声道:“老君!” 锦觅按住旭凤的手,不让他开口,自己先说道:“老君,先魔尊是旭凤之义妹,公主是我与旭凤义女,陛下是我师兄,于情于理,我们都不能袖手旁观。由我们二人下去助他一臂之力,与天界以及魔界不会有什么牵连。” 老君的目光缓缓从他两人脸上扫过。 要是能出手,他早就出手了,不过就是一剪子的事,有何难办之处。 只是天意难测,他只知陛下可能成圣,其他却一无所知,强行外力干预究竟会造成什么样的后果,他更是毫无把握。 正踌躇之间,云阶上突然出现几个人身影来,尽皆穿着水君朝服,却分别是洞庭、鄱阳以及太湖水君。 诸仙中多数人与太湖水君游鲤相熟,率先打了招呼。游鲤迟疑一下,笑了笑并不说话。 诸仙惊异不已,一问才知三处湖泊之水尽皆被调走,三位水君觉得蹊跷,相约上来问个究竟。 还在惊疑不定之间,又有两人现身,却是那鉴湖和洪泽湖两位水君,言称也是湖水被调。 众仙们,包括老君和旭凤锦觅在内,尽皆骇然。 除了陛下,还能有谁会在此时调走五湖之水? 天帝初入魔界,调两湖水困廉华,此事早已传遍整个天界,闻者皆赞叹陛下神勇,只是此一时彼一时,在如此困局之下,不思尽快破解,却大动干戈调度如此庞大水量,这明显不太明智。 五湖之水汇聚一处,汹涌澎湃,持续调度要耗费源源不断的灵力,陛下原本就有伤在身,此时又受了重创,如何能经得起持久鏖战。只怕是未来得及脱困那五湖之水就会失控四逸。 一阵沉默和狐疑的气氛,弥漫开来。 …… …… 那滴水珠,沾在浸透了血的胸前衣襟上,慢慢涨大,晶莹剔透,悬而不落,如同江河之源头,先是一丝细流从那滴水珠中汩汩涌现,被那重压逼迫得无处可去,只能沿着肌肤飞快爬满全身,漫过头顶,流到脚下。 越来越多的水涌入,像一个人形透明瓶子,在半空之中,将润玉全身上下包裹了起来。 水化去了大部分的压力,他浸在水中,已能挺直了身,昂起了头,白衣上的血迹化入水中,渐渐淡去不见。 廉华冷笑,“又是这一招!”虽是如此说,却也心下凛然。 看那水流速度和力度,竟像是远超上一次的太湖洞庭之势。他猛运灵力,加大了力道,暂时遏制住了那如洪浪一般涌入的水流。 细浪撞击着四周,咕嘟咕嘟冒着白色的泡沫。 廉华眼底闪过复杂之色。如此,是要垂死挣扎拼耐力了?调度如此庞大水量,他也不怕累死? 一丝不解的疑云浮起,方才所见天帝一脸疲惫倦乏之色,不像伪装,看上去根本就是强虏之末,这样的状态,竟然敢拼耐力? …… …… “陛下高明啊!” “以水缓和压力,图谋后动,陛下此招真是令人佩服!” 诸仙按捺不住,交口称颂,一时都忘却了对于灵力不足的担忧。 老君想起昔年听闻过的一事来,隐有所悟,终于彻底松开了握着金剪刀的手,安抚焦虑不安的旭凤锦觅道:“两位勿要担忧,陛下他……自有脱困之法。” 一声声惊呼突然响起: “陛下化龙了!” “陛下现龙身了!” …… …… 方寸之地的空间内,波浪翻滚,一道白光从中绽开,水花四涌,现出一条银白色巨龙,盘在水中。银白的龙鳞在浪花中若隐若现,一旦露出就发出耀眼灼目的光。 应龙显身?!廉华手上动作一滞。 下一秒,巨龙展开闪闪发光的龙身,在水中张开龙口,发出无声的龙吟。 登时有无数惊人狂潮涌现,以龙身为中心,向外荡出一波波的白色巨浪,似冲刷海岸一般冲刺着周围。 浪越来越猛,水潮越来越高,在数秒之内,就急速涨满了那透明的空间,因受到了阻力,更加激烈的拍打着。 白龙在水中,飞速地游来荡去,所到之处,水浪皆似勇士一般受到惊人鼓舞,几乎凝出了刀锋般的力道,空间壁纹理不堪重负,彻底变成了水面涟漪一般动摇晃动。 只是数秒游了一圈,白龙终于昂起巨大龙首,须目怒张,一声高昂的龙吟穿透水中。 所有水浪似得了号令,瞬间缩回,继而同时发力,如同在空间之中炸开一朵庞然的水花,轰的一下,将四周的裂纹震得粉碎。 巨浪并没有停止,绵延不绝,一波波地无停无休,一浪高过一浪,甚至直冲过了廉华,将他从头到脚打个彻底湿透。 从九重天上望下去,只见连绵的波浪,自白龙所在之处向外扩散,直至方圆百丈,在万里高空,凝成了一片惊人的水域,汹涌澎湃,悬而不落。 白龙昂首长啸,振身飞起。身下的水域随着它身躯的跃动,激起了数十丈的浪,随后倏忽消失不见。 …… …… 诸仙哗然了,尽皆热血沸腾! 天龙驭水破乾坤,五湖四海皆称臣! 他们竟忘记了陛下之龙身,本就是水中王者,御水之力浑然天成刻入肌理! 昔年隐有传闻陛下始终以龙身为耻,所有人都从未见过陛下展示龙身哪怕只是一鳞半爪,想不到此时怒龙一瞥,就如此的威风凛凛气势滔天。 有人似想起了什么,迟疑着道:“这……陛下莫不是数日前,那挟天雷跃行千里的白龙……” 诸仙们有见过那一幕奇景的都恍然如悟,顿时敬畏之感油然而生。 …… …… 廉华看着白龙,眼瞳中渐趋显出狂热的光。 血液喧嚣着,开始躁动起来。 龙,自远古时起,便是他们的死对头。在那血腥征战的岁月里,仇视、敌意和战意,已经深深刻到了他们一族的血液之中,成为本能,沿袭给了他。 他舔了舔嘴唇,昂首长啸一声,现出了原身——一只巨型麒麟兽。 高达三十丈的庞然身躯,深蓝色的厚重鳞片,形似麒麟,却多了一口锯齿利牙,掌中的爪尖锐如玄铁,目光炯炯瞪视着那飞舞在天的白龙,纵身追了上去。 不知何时起,满天飘起了雪花,四周的气温几句下降,云层之间有结晶的霜,反射着日光。 他越靠近龙,便越绝寒冷。只是,这对于此刻充满了嗜杀之欲的他来说,并无丝毫的影响。 那白龙似在等他,修长健美的龙身紧绷着,一片片龙鳞微微竖立,口中呼出白色如雾的龙息,圆睁的怒目,像在向他发出血战的邀约。 他咆哮一声,张开了血盆大口,扑了上去。 顷刻之间,两只神兽缠在了一起,在高空之上,展开了一场殊死的肉搏。 寒光暴起,血珠四溅,咆哮声声,响彻云端。 …… …… 云阶之上,诸仙都静默下来,无法言语。老君不由自主地再次握紧了金剪。 如此以原始之力的肉搏场面,印象中只存在于远古年代,至少在这数万年间是从所未见的。 血战的一方,是他们如此熟悉和敬畏的天帝,眼睁睁看着他像个平凡的弱兽一样,与敌手撕咬,鲜血淋漓,诸仙都心惊胆颤如身临其境。 女仙们更是战栗不能自已,胆小的已掩上了眼睛,不敢再看一眼。 邝露低声饮泣,董成在旁手足无措,也不知道如何才能安慰她。 锦觅几乎都要哭出来,旭凤苍白着脸握住她的手,心底思绪飞扬。 那一日兄长袒露的满身伤痕,在他眼前晃动,临危托付的言语,在他耳边响起,与此刻血淋林的拼死搏杀交织在一起,令他想起了很多很多事。 很多年前,他是天界的战神,是年轻一辈中的翘楚,而兄长,只是他的影子,是需要他分心照顾的弱者。 他曾多次对兄长戏谑地说过,要他加紧修炼,别拖后腿,兄长只是宠溺地笑着,毫不反驳。 那一年的天魔大战,他失去了一半的灵力,而兄长挟穷奇之力,将他打得毫无反手之力,他始终以为兄长有意趁人之危,落井下石。在这数百年间,他始终心底隐隐地不甘不服,始终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兄长为了他的妻子,一次次舍去灵力甚至半身精元半世仙寿修为大减的事实。 后来,他以赤霄剑助兄长杀了那穷奇,他自以为于兄长有恩,居高临下宽恕兄长的罪恶,然而他的心中依旧视兄长为弱者,为罪人,不由分说地把他按在那帝王宝座上,承受万年孤独的惩罚。 不止是他,世间很多人,包括叔父,包括兄长的义弟,包括妻子锦觅,都从未给于兄长以对勇者的敬重。 而兄长,似乎一直在默默忍受和包容,只在逼无可避的时候才开始反抗,而他的每一次反抗,都不可避免的引来更强的鄙视。 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眼前的这一幕,亲眼目睹的这一场血战,每一分每一秒,都在证明他们所有人的错误,这个心机深沉被称为如白莲花一般洁白心却像淤泥一样黑的人,视死如无物,不退不让,智计百出,即便处于下风而血战不休…… 这样的人为什么不能得到世人对勇者的敬重? …… …… 肉搏战,很快就分出了高低。 麒麟兽庞大的身量,毫无负担的体能,令得他占尽了上风,在白龙身上留下了无数血沟和三条深达一尺的创口。而另一方面,白龙只剩一爪能动,只在他身上扒下了两片鳞,留下了两道不足一尺的血口 他们从云端翻滚着跌下昆仑,从昆仑山顶滚落山底,又翻滚着升上天空。 麒麟兽没有注意到四周始终都弥漫着一股冰凉之意,像寒霜遍体。他在兴奋撕咬的偶然分神间有过困惑,转念便丢开了,肢体相触的白龙,浑身冰凉,想来是因为对方带了那柄寒冰剑的原因。 白龙终于无力,被他踩在了脚底,寒光闪闪的利爪对准了他的逆鳞之处。 麒麟兽骄傲俯视着白龙,狂野的快感在血液中奔腾,不禁得狂笑起来。 下一秒,他感受到一滴熟悉的冰凉之意,急速穿了那两道不足一尺的血口,直达灵台。 笑声嘎然而止,卡在了他喉间。 化神水! 他闪电般地醒悟过来,登时全身如堕入冰窟,僵直了一秒。 只是这一秒,战局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白光闪过,天帝现身,伸手一掌,拍在他身上,瞬间将他全身封印住,被迫变回了人身。 润玉摇摇晃晃地站起来,披头散发,脸上全无人色,青紫一片,全身白衣破烂不堪,红成一片,完全像是血水中捞出来一般。 廉华又惊又惧又怒,目瞠欲裂:“你,你,竟用了化神水!” “我若是神君,就不会这么激动!神君越激动,化神水发作越快。”润玉喘着气,好像胸肺之间有一个大洞一样,扶着那只受伤无力的左臂,缓缓挺直了身。 廉华始终难以相信,反复道:“你竟然再次违背誓言……” 润玉毫无形象地吐了一口血水,眼中露出狡黠的笑意:“我没有违誓。你问我,后日会用?我答的是,只有两滴,已经没有了。我并没有说不会用。当时也的确没有了。” 廉华眼前阵阵发黑,一口血险些喷出来。 中计了! 想不到在那种情况下,对方都没忘记算计他。 若是他知道有这化神水的威胁,怎可能如此大意地近身肉搏?他有无穷的术法可用,无尽的恐怖手段可用,何必冒险近距离对战。 他又是愤怒不服,又是屈辱不甘,又是怀疑不信,热血上头,浑身的血管躁动着,都要爆裂开来。 润玉提醒道,“神君千万不可激动,化神水一旦发作,我亦无力阻止。数千年灵力来之不易,一旦崩毁,实在可惜。” 廉华被他提醒,不禁深呼吸不止,感受到那滴冰凉的化神水在灵台中浮动,只能勉力按捺着躁动的血,问到:“你说五百年练的化神水,仅得两滴,两天就又能练成?这如何可能?你几乎已经油尽灯枯,怎可能练的出来!” “我若不做油尽灯枯状,神君如何肯给我机会让我放手一搏?”润玉笑了一下,心不在焉,向云下看了片刻,随即眼中露出喜色来。 廉华再次勉强自己深呼,极力平静下来。原来他的疲乏倦殆也是假的? …… …… “陛下!”破军领着一队天兵天将押着魍魉,腾云而来。 “如何?”润玉急切问道。 破军呈上龙鳞,道:“他不肯带我们去见公主。” 润玉凝视那龙鳞片刻,转向廉华,“神君,我们当日约战之时如何说的,你还记得吧?如今你败于我手,合该交出公主来。只要放回公主,化神水我能收回,绝不为难神君,若是神君不信,我愿再发一誓。” “你那誓言,都是假的,不值一信。化神水如何能收回,我从未听说。”廉华忍不住喷之。 润玉随手招出漫天雪花,一面再次提醒道:“神君可曾听说非圣人能练化神水?须知世上之事,并非神君所能尽知。我无意与神君结仇,请神君尽快决定,化神水一旦发作,那时我才无法挽回。” 廉华瞪视着他,心底万分不甘,然而他也深知,如此形势下,自己没有什么选择余地。 “你发个誓言来,只要得了公主,便放我安然归去,绝不留难。” 润玉轻轻咳了几声,举手朗声道:“我以上神之名发誓,只要公主安然归来,我必定放神君安然离去,神君不会受到化神水之损害,我不对神君施加任何伤害手段。我若有违此誓言,必定立遭粉身碎骨元神寂灭之报应,” 廉华反复咀嚼这段誓言的每一个字,琢磨半晌,找不出半点错处来,才对魍魉点了点头,示意他去放人。魍魉当即带破军等人去了。 廉华不耐,只觉那滴化神水愈来愈冰,不禁得催道:“如此你可以放心了吧,你该收回化神水了。” 润玉顿了一下,转头神情古怪地看了他一眼。 廉华心下微沉,总觉他这一眼甚是古怪,不禁反复琢磨方才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又被他钻了空子。 “没有化神水。”润玉慢吞吞道, 廉华一愣,威胁解除,本该欢喜的,他却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有一种自己再次被骗了的预感,心下沉甸甸的,问道:“没有?这是何意?” 润玉甚是抱歉地说道:“其实那只是幽绝泉底的冰晶凝提炼出来的几滴精华罢了。除了比化神水更冰凉一些,一般人几乎也分不清它们的区别。吓到神君了,请神君见谅。” 廉华呆愣无语。 难怪他要用冰剑,难怪一路鏖战周遭要布满寒霜雪气,原来都是为了掩盖那一刹那触体的寒凉之感。 第58章 (以下是原本想略掉的情节,现在补上给你们) 被羞辱被打败被戏弄被欺骗的怒火,瞬间吞没了廉华,他脸色忽红忽白,说不出半个字来,半晌,才恶狠狠地盯着润玉咬牙切齿道,“你是说,这不是化神水,是幽绝泉的冰晶凝!你用它来假冒化神水?你可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润玉挑眉,反问道:“莫非神君希望被我种下化神水?你胁迫我逼问我之时,怕的不就是化神水么?” 廉华被问得语塞,不甘心的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若论真正实力,你如何能胜过我?不过只是胜在用了一些鬼祟下作的手段,怎么叫人心服。” 润玉转过身来,淡淡问道,“神君真觉得论真正实力能胜过我?没有一丝趁人之危的想法?我身带反噬之伤,天雷之创,神君犹自不放心,先逼问探虚实,决战中途还想着令人以龙鳞暗算我,这不算鬼祟下作手段?我所做一切是为自保,神君自恃必胜,所做一切又为的什么?莫非你那虚空之中,只将占尽上风的恃强凌弱视为公平的决斗?” 廉华被问的张口结舌,只是一回味就觉这话无法反驳,不禁脸上滚烫。许久才又憋出那句话:“你可知道欺骗我的后果?” 润玉皱了皱眉,看着他,沉默片刻后,道:“神君,你输了决斗,本该交出公主,且亡一命,我没有杀你,只要你将公主还我。此刻你阶下囚的身份尚未解除,请收敛一些。若你不知如何做阶下囚,可参考当日我在你面前的表现。” 廉华更加羞愤欲死,怎么也想不到风水轮流转,前日才高高在上俯瞰天帝被羞辱,此刻就颠倒过来,竟要仰他鼻息,等他饶命,这种受辱的感觉令他心里升起狂暴的仇恨来,恨不能将眼前这气定神闲的人咬碎吞下去。 润玉却懒得再理会他,遥望着破军与魍魉去的方向。许久,终于远远见到了破军等一群人来,站云端最前头似是一女子,明眸善睐,急切的向这边张望,却不是卿天又是哪一个。 他登时松了一口气,紧绷了许久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这一放松,只觉眼前发黑昏沉欲睡,浑身疼痛无力,心血逆流,几乎喘不过气来,一低头看见自己一身是血,赶忙打起精神运灵力换了一身清楚干净的黑衣。 被晾在一旁的廉华渐渐平静下来,冷眼看他,突然道:“你原来不是装的,是真的油尽灯枯,疲乏将死。” 润玉咳了一声,瞥他一眼,不说话。 廉华道:“我生平除了两位圣君很少佩服谁,你可算得上一个。我发誓,只要你这次不死,总有一日,我会让你,堂堂天界之主,在所有人面前向我跪下求饶。” 润玉嗤之一笑,道:“想不到你们那虚空也有誓言一说,不知与我这上神之誓相比如何?莫不是为了找回颜面随口一说吧。” 廉华被他脸上的不屑刺得受不了,怒声道:“我虚空也有规矩,只要立誓便是血誓,违背之人会亲眼见到自己渐渐变为猪狗之形,任人宰割。” 润玉哦了声,挑了挑眉若有所思的样子,见他这副熟悉的神情廉华才警觉过来,深悔自己是不是说多了又有什么空子给他钻了。 …… …… 破军等人来得也快,不过片刻就到了。魍魉跟在最后头,畏畏缩缩地,勾着头。 见他们愈来愈近,润玉嘴边抑不住地勾了起来,双眸温柔如水,笑望过去。 卿天早已兴奋得不能自已,一路飞来,她的眼里只有他一个,还未到就已经忍不住飞身而起,扑入了他怀里,“我就知道哥哥你会赢。” “我答应过你的不是吗?”他轻咳了一声,压着心底的欢喜,在她背上轻拍了两下,然后退后了两步,上下打量,宠溺地笑了起来,“倒是精神还不错……” 没得到他热情的回应,她也不觉得有什么,笑眯眯地,眼中闪闪发亮,崇拜地看着他,将手拧到身后,半是撒娇半是委屈地道:“我昨晚可是紧张得一夜没睡好!” 廉华在旁边见到她那双亮得刺眼的双眸,还有那脸上漾着如花的笑容,莫名感到难受烦躁,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又盼望她用那种眼神看过来一眼,却又怕她看过来的时候眼里只剩下冰块。 润玉吩咐道:“破军,你先带公主回天,火神和水神都在等着公主呢……” 破军忙上前应了一声。 “哥哥你不同我一起吗?”卿天笑盈盈地打量他,这才发现他僵着一只手,一下会意过来,当即蹙起了眉头,“你受伤了?” 润玉镇定地道:“一点小伤,不碍事,你先回去,我随后便到。”见她一脸狐疑担忧,欲言又止,只好忍着疼将左臂提起来像往常那般横在身前,嘴硬道:“你看,只是一时有些僵硬罢了。无碍的。” 她凝目观察半天,终于还是信了,虽是万分不愿,也还是随破军去了。 由始至终她都没看廉华一眼。 廉华本想恶意地插嘴说一句“他快死了”,想看着她收起笑容眼泪涟涟,最终还是忍住了决定不自取其辱。 目送他们离去,润玉回转头,微笑道:“神君,我们来谈一谈吧。” 廉华,冷笑道:“谈什么?你已然是强虏之末,还能撑多久?” 润玉行若无事,道:“神君不必担心,我自然是有把握才敢提这个要求。我想要同神君做个交易,且要神君金口一诺。不知神君可否答应?” 廉华警觉他又不怀好意,气急冷笑起来,“你别以为我现在动不了你就可以要挟我。方才你可是发过誓的。” “不错,我发了誓,”润玉点了点头,面不改色地道:“但是我不怕反噬。” 廉华被他的耍赖之语打击得目瞪口呆,简直难以置信,差点结巴起来:“你到底要说什么?” 润玉道:“我要神君发誓不再杀伤此处世间任何人,且将解忧莲赠与我。神君若不答应,我便毁约杀神君,与神君同归于尽。” …… …… 云阶之上诸仙,在见到天帝所化白龙被麒麟兽踩在脚底之时,都慌作了一团。 幸好很快天帝便反败为胜,将那麒麟兽制住。众人都不知他是怎么办到的,一时都十分好奇,犹自杵在原地议论了很久,说什么的都有,多数都是猜测他保留实力到了最后。 不管如何,亲眼目睹了这一场世所罕见的决战,诸仙们此时对天帝,已是彻底地心悦诚服。 之前五百多年,其实很多人还对他存有一些轻慢之心,认为他性情太冷淡,修为不够高,非嫡子出身,帝位来历不正等等,而今都只剩下由衷的敬和畏,敬他勇猛如虎悍不畏死,畏他智谋多端神机妙算。 而这一场旷世之战,在之后的几千年里,一直为人所津津乐道,在很多非公开场合,它同样也被称为夺妻之战。这场夺妻之战,与五百多年前的那场夺妻大战,有了本质上的区别。 天帝凭着这场大战,赢得了世人的尊重。 议论完毕的诸仙们纷纷散去,五湖水君各自回去安顿。 女仙们也安心地三三两两地走了。邝露本不想走,只是犹豫了再三实在觉得自己的身份尴尬,只是义妹,因此虽然不舍不放心,却也只好同董成一道离去。 只剩下老君和旭凤锦觅,以及刚回天的卿天破军等人,还在原地等着润玉回来。 卿天本不愿打理旭凤,只是经不得锦觅一番真心发自肺腑的疼惜,才勉强不给他脸色。旭凤觉得义女好像有些冷淡的,还道她是被囚禁时日太久,身体和精神都有些疲惫,也不曾多想。 几个人在云阶上等了片刻,老君想到一事,有意无意地同旭凤道:“火神殿下身上魔血是西方佛祖相助才洗去的?” 旭凤点头称是。 老君呵呵笑了,道:“佛祖对陛下真是有心,知道陛下正是用人之际,是以费心劳力助殿下回天,以协助陛下治理六界。说实话,陛下其实多次跟老夫提起,说火神殿下修为武功都极高深,很是有意邀你回来相助他。” 旭凤客套道:“多谢老君夸赞,旭凤很乐意为兄长为天界出些力气。” 老君道:“我东土所练道法,与西方佛法,其实很是有些区别,是以走动不多。若是火神不嫌弃,老夫其实也懂一些驱魔之术,愿为殿下看看可有什么需要补益之处。如何?” 旭凤甚是欢喜,道了一声谢。 老君见他一脸欢喜和懵懂,觉得自己多虑,渐渐放下心来,专心一意看着润玉与那廉华方向。 未及,只见润玉离了廉华,径直向九重天而来,才飞一半,便一个倒栽葱,从云端摔了下去,老君吃了一惊,身边风起,旭凤已经扑了下去。 锦觅和卿天吓得脸上惨白,卿天更是差点哭出来。旭凤很快就将人捞了背上来,只见他昏昏沉沉,气息微弱,脸色青紫,老君先上前,把了脉,翻看了肩头的伤口,又探了探额头,皱眉道:“陛下身上怎么这么冰冷……赶紧将陛下先背回去,现在只是脱力了,倒是并无大碍,先开些丹药吃着,待醒来了老夫再细问。” 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奔回璇玑宫,老君主持着叫了岐黄仙官并仙逝来熬制汤药,清理伤口,上药包扎,又将那些仙草根在寝宫里燃起来,直把整间大殿弄得温度骤升,药草气简直要把人烘得窒息过去。 一群人跑进跑出,忙忙碌碌,旭凤锦觅卿天帮不上忙,站在一旁看着伤口触目惊心,只是干着急。弄一半了润玉倒是自己疼醒了过来,看着一群人围着自己,脸上神色就变得甚是尴尬,几次叫人退下,老君才不管他,自顾自发号施令,该干啥干啥。 一直闹到傍晚都不停歇,润玉撑了好久都不能与卿天独处说话,终于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由着老君摆弄。锦觅便硬拉着卿天回栖梧宫,自去歇下。 …… …… 夜幕深沉,圆月高挂。 白日里经历了一场喧嚣的天宫,终于寂静一片。 栖梧宫中,诸门紧闭。 从一处寝宫中传来低低的隐隐约约的说话声。 “她若是不出来,你岂不是白操心了?” 旭凤立在门边,看着锦觅趴在门缝上,无可奈何道。 锦觅回身瞪了他一眼,示意他小声些,压低了声音道:“那丫头,主意多得很。你不信,我与你打赌如何?” “不必了,”旭凤笑了一下,也压低了声音道:“女孩儿家的心事,自然你更懂一些。” “出来了出来了!”锦觅低声道,脸上笑开了花。 一个娇小的女子身影,无声无息打开了东面那处偏殿大门,溜了出来,又缓缓地将门掩上。 那身影蹑手蹑脚地行到院中,月光洒在她身上,她回过头来,向锦觅这边看了一眼。 锦觅屏住了呼吸,不敢惊动她。 只见她化为一阵黑烟,飘上了高高的墙头。 锦觅忍不住低低自语道:“傻姑娘,走正门啊,那里没人。” 旭凤看她一脸焦急,不禁无声地笑了,拍了拍她手,道:“媒婆做到你这份上,也够尽心尽力了。” 锦觅回头,娇嗔道,“什么媒婆,我是卿儿的义母!我不帮她谁帮她?” 旭凤笑着赔罪道:“是是,我说错了,你是她的义母,来日他们若成亲了,你可要多喝几杯。” “那是自然的,”锦觅得意道,突然又忧愁道,“只是,那时候,润玉该怎么称呼我和你……” 旭凤忍住笑道:“这倒的确是个大问题。” …… …… 黑烟轻车熟路地飘了一段路,来到了璇玑宫门前,只见那门口竟然半个人都没有,不由发出了一声“咦”。原本要越墙而入,这下不用了,她慢慢地躲躲闪闪地飘了进去。 宫中到处都空空荡荡地,一个人都没有。白日里进进出出的医官和仙侍半个都没瞧见。 空中飘着一股浓郁的药草气息。 她的心扑通扑通地跳,变回人身,循着那股气息,走了过去。 琪树下,镜湖边,坐着那个人,一身白衣,眉目清绝,如松如竹,月光为他洒下一身莹白的光,如同一块美玉那般无暇。 他抬眼看她,展颜笑了,扶着桌子站起身,向她伸出那只没有受伤的手。 她眼中含泪,奔过去,握着他的手,由着他牵到怀里,温柔/的/吻/绵/绵/密/密地落下来,好似分别了数百年而今才重逢。 许久,他才低声道:“我方才在这里坐了很久,还以为卿儿不会来……” 她双手环抱着他,闻着他身上的药草气息,紧靠着他,任眼泪不停的流,一面道:“怎么会不来,我想你想得厉害。” “我也是。”他用力搂紧她,在她发上亲吻,叹了一声,“那么多人围着,我好想把他们都轰出去只留下你。” 她扑哧笑了,抬头看着他道:“傻子,我可不会给你疗伤。” 他低头凝视她宝石一样的眸,微笑道:“不会疗伤也没什么打紧,只要看着你,我就觉着身上伤好了大半。” 她心里甜滋滋的,眼波流转,俏皮地道:“是么,老君若是知道我这么灵验,可要把我丢炉子里给炼了吧?” 他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一下,道:“老君知道我多么在乎你,他怎会拿你炼丹?” 她故意问道:“哦,哥哥有多在乎我?” 他低下眼,温柔之色溢满眉宇之间,“我以为你知道的。” 她眨一眨眼,灵动的眼眸里露出狡黠来,“我要听哥哥亲口告诉我。” 他笑了,将手用力箍/紧/了/她/的腰,“好,我这便告诉你。” 低头深/深/一/吻,许久才低声道:“卿儿,我愿为你生,愿为你死,愿为你付出我的所有,只要你能欢喜幸福。如此,我的卿儿可还满意?” 本只是玩笑,他却郑而重之回以浓情蜜意。 她不由得听痴了,仰视着他明亮而清澈的双眸,眼中不由渐渐蓄满了泪,突然有一种失去他的恐惧和忧伤漫上心头,她不自禁踮起足尖,对那柔软冰凉的双唇wen上去,热烈而温柔,忧伤而沉醉。 他被她的无间的qin昵和热lie的qin吻弄得迷乱了,闻着那阵阵熟悉的莲花清香,他心中柔qing无限,情动难nai,呼xi渐渐变重,浑shen渐渐zao热起来。热血向头顶冲去。 “卿儿!”他喃喃低语,不自觉fu着她的背,那温柔娇小的触感,从他的手传遍了全身,唤醒了他心里那条沉睡的龙,一条雪亮的龙尾缓缓摇摆,现了出来。 他情不自禁地lou着她飘进了qin宫,摇摇hunhun地倒在了chuang上,将ta压到shen下,吻遍了她脸上每一寸肌肤,呼出的灼热之息,鼓荡着她的莲花ti香,如同mei药一般倒撞到他脸上,youhuo着他更加燥热起来。 他克制不住,渐渐向下吻去,在她bo颈上si磨,在她锁骨处tian舐,在她xiong口缠绵,每多吻一下,那芳香都令得他迷恋沉醉,这是他最心爱的人,最在乎的人,当他wen着她的耳时,听见她发出了一声幽若无力的shenyin,他脑中瞬时轰的一声响,昏头昏脑地将手穿过了ta的衣襟,探到了她的huai里,触到了那点jiao柔,那片wen软,她似乎哽咽着嗯了一声,长长的颤抖的,如天籁之音一样的。 他xiaofu一阵抽搐,一股热浪瞬时冲了出来。 左肩的痛,全身的疼,令得他愈加狂乱想要发xie,他停不下来,rou搓着她,只觉全shen都要炸开,热lang无处xuan泄,痛得厉害了,在chun间逸出一声低低的像叹息一般的shenyin,响在她耳中,如同cui情的咒语,令她丢却短暂的清醒,任凭他抚nong得chen醉又mi乱,痛快又难受。 就在这时,一声“啾啾”响起,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将他和她齐齐打得一个机灵,一起惊醒,睁眼对视之下,尽皆面红耳赤,慌乱地分开,翻身坐了起来。 魇兽睁着无辜的通透的大眼,向着他们点了点头,趴到了地上,打起了瞌睡。 怪异的沉默弥漫开去。 他脑中还在轰隆隆地响,心还在剧烈地跳动,手中还残留着那种柔软光滑的触感,唇齿间还留着芳香,一切都在提醒他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浓浓的羞愧,深深的惶恐,从心底升起,他想说些什么弥补自己的过失,却见她低着头站了起来,快步向外走去。 他吓了一跳,心里发沉,忍耐了很久的一口血,压制不住,涌上喉间,他顾不上多想,拼命咽下,下意识起身箭步追上前,拉住了她的手,软弱地哑着声道:“卿儿,我错了!原谅我!” 她被他拉着手,连头都没有抬,背对着他,忸怩地挣了一下。 他更加吓得魂飞天外,以为她发怒了,忙拼命抬起那只受伤不能动的手,牢牢地攥住她,向前拦住她的去路,小心翼翼地,恨不得掏出心来,道:“不要走……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原谅我!以后我决不再如此轻薄你! ” 他如此软言恳求,颤着声,如同一个被母亲抛弃的孩童,又可怜又忧伤又软弱,她为他觉得心尖尖都疼得拧了起来。 “我没有怪你。”她抬起红红的脸,眼中飘过无限柔情,注视着他,轻声道,“哥哥,我爱你喜欢你,”她停了一下,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扑闪了一下,“其实哥哥方才那样对我,我也很欢喜。” 他愣了一下,没有回过神来:“可是……” 她再次踮起脚尖,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然后对着他嫣然一笑,笑容灿若春光。 他终于明白过来,突然感到脱力,晕乎乎的,又轻飘飘的,一颗心鼓荡着,想要长啸,想要欢笑,忽喜忽悲,忽冷忽热,眼中酸涩,浑身乏力,只能将她轻轻搂到怀里,忘情地喃喃着叫着她名字,“卿儿,卿儿!” 许久,他缓缓道:“我们选个日子成亲吧,好不好?” 她忘记了是在他怀里,点了点头,清晰地应道:“好!” 第59章 次日一大早,润玉便招了天界司仪仙官来,细细询问大婚诸礼仪。 说来也是可怜,他都算成过两次亲的人了。 第一次,与锦觅成亲,当时他满心想着报仇,策划起兵,又知道锦觅对他半点情意都没有,是以心灰意懒,无心过问,也不好过问,先天帝还在,如何操办也由不得他。想不到,锦觅在婚礼上一刀扎死了旭凤,先天帝为救旭凤自曝了元神。一场婚礼变成了丧礼。 第二次,还是和锦觅成亲。当时邝露抢着帮他都安排好了,他得偿所愿,满心欢喜,转头就把心思都放在了天界事务上,一心要做一个开创盛世的君王,谁知道,他做的那两件糊涂错事被锦觅发现,怒而逃婚。一场婚礼变成了笑话。 两次婚礼,两次失败。而且,都是在煌煌诸仙及天下人的关注之下。照理他应对成亲感到极其恐惧,至少,也会有一丝忌讳或者担忧,又或者紧张。偏偏他此时竟然只感到了浓浓的欢喜和雀跃。 相比之下,司仪仙官黄澄远比天帝陛下紧张。 他经手了两次婚礼,两次都没成,早有人取笑过他是凡间说的那种扫把星。若是这次再出什么差池,陛下会不会迁怒于他,给他封个衰神或者倒霉神做? 黄澄心头沉重无比,脸上却不敢显露出来。为了省却日后留下口实的麻烦,他将婚礼前后一应事宜说得无比详细,润玉原就对此次成亲极为期待和重视,是以也听得无比认真。 这一耽搁,就是近一个时辰。 老君带着岐黄仙官进来时,都吃了一惊。他原本以为自己已经是来得早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更早的。杵一旁听了会儿,察言观色看陛下气色实在不佳,终于忍不住插嘴说要给陛下吃药换药。 润玉无奈,也确实感到了一些疲乏,只好挥手让黄澄先退下。 岐黄仙官忙将汤药端上去,润玉皱了皱眉头。他气血一直逆行,只要有点劳心劳力,就要呕血出来,因此已经习惯压在胸口,偏偏这药气味浓烈,只要喝一口,就会勾得人作呕,将全部压着不动的淤血都吐出来,怎么忍都是忍不住,着实是狼狈加难受。 老君忍不住劝道:“陛下若感心口不适,应及时将淤血吐出,长久压制,对心肺损伤极大。” 润玉点点头,勉强拿起玉碗,捏着鼻子喝了几口,又想要吐,想到老君才教训的,不敢让他知道,只好硬着头皮硬生生就着满口的血都吞了,好不辛苦。 老君微不可觉地叹了口气,陛下什么都好,就是不拿自己身子当回事,昔年割筋脉舍仙寿送灵力,现在更是过分,一身伤还不算,连灵台都几乎要冻废了,得想个法子制止他才好。 “陛下,换下药吧。” 一面示意岐黄仙官上前给润玉换药,一面对润玉道:“陛下眼下身子骨状况实在不好,待将养几日好些了,应尽快下凡历劫,解去誓言反噬之力,而后其他诸伤痛自然能顺利痊愈。” 润玉本就有主见,此刻满心想的都是成亲,哪里肯下凡历劫,因此顾左右而言他问道:“老君,前些日子我托你练的宝物,如何了?” 老君愣了一下,答道:“大约还要三十来天才能好。不知陛下要它用来做何用途?” 润玉也不再瞒他,将打算用来镇压那虚空裂缝的意图说了,随后道:“我也是进退两难。那廉华赖着此处不肯走,我若封了那道缺口,也不见得便有用处。虽然我已逼得他答应不再祸害此间生灵,但此人行事乖张,时而暴戾时而阴险,着实是个极大的隐患。若不是为了卿天,我昨日便该杀了他。” 老君道:“此人杀不得。陛下不是说他承认是烛照和幽荧后人,他们可是惹不得的,自身有近百万年修为,座下也有许多上古兽神之流的将领,只有鸿蒙尊神一脉能与其相抗。我天界乃至整个六界,都不是其对手。” 润玉默然,想到廉华昨日被他以死相逼都不肯交出解忧莲,心情变得沉重起来,掩上衣襟,示意岐黄仙官先退下,然后道:“老君,那虚空之中是如何光景,你可知道?” 老君警惕起来,道:“老夫不知,陛下为何如此发问?” “我极想去探一探,取些东西来。” 老君无语,用脚趾头都能猜到陛下要取的东西必定是跟魔族公主有关,想必就是那解忧莲吧。 “陛下,那虚空之中如何光景老夫并不知晓,只是那边的神祗都是战力非凡,修为之高深远胜廉华,陛下千万不可轻举妄动啊。”老君苦口婆心地劝道。 见老君紧张得白眉乱抖,润玉笑了,道,“我只是随口问问罢了,老君勿要紧张。” 老君松了一口气,道:“陛下终究是要以天下为重,切不可轻涉险地,徒增伤病。”见润玉点头称是,老君心下暗动,趁机道:“老夫昨日为陛下把脉,发现一事,不知该不该与陛下说。” “老君但说无妨。” 老君道:“陛下之前想必因什么缘故将灵台冻伤了?” 润玉点头道:“不错,那幽绝泉的冰晶凝甚是霸道,化成浆液也还是冻煞人,我险些没扛过去。” 老君惊得倒抽一口气,心想从未听说竟然有人用这东西来练功的,这幸好不是自己徒弟,若是的话不得被他生生气死过去。耐着性子道:“陛下之前气血逆行,天雷之创又一直未愈,气血逆行时有呕血,本就气血严重不足。现在又加了冰晶凝之冻,整个身子都掏空了……” 润玉道:“那又如何?” 见他并不以为意,老君心一横,厚着老脸胡诌道:“若不尽快加以调养,解去气血逆行及呕血等有损血气之症,恐有碍陛下纯/阳,可能引起诸如房/事不遂,灵/修不顺,有心无力,子嗣艰难等等烦忧。” 润玉怎么也想不到老君会说出这样的话来,闻言先是一呆,继而回过神来,先红了耳朵,随即红到脸,继而再红到脖子,连眼尾都红透了,简直红成了一尾红鲤。 老君仗着老脸厚实,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因此,依老夫之见,陛下还是先别急着……”原本想说成亲,临机一动,改了口,“……其他事务,忍耐一下先下凡去历劫,以消除誓言反噬之力后再做安排。” 润玉勉强点了点头,沉声道:“老君说得极是。” “陛下英明。”老君大喜,隐约觉得自己似乎抓到了一些说服陛下的窍门。 润玉红着脸,镇定地道,“老君先回去,历劫一事我自会尽快安排。” 待老君一走,润玉就坐不住了,站起来原地踱来踱去,心里乱糟糟的,脑子里反复回想那古书上提到冰晶凝时是否有像老君这般说法,又回想同卿天在一起时的情景,却只想到了她的样子,自己什么样子什么反应却想不起来,顿时感觉被老君说中了,有点悲从中来,又觉难以置信,心沉到了底,直觉天要塌了,哪怕是再生死一线都不如像现在这样煎熬,最好马上验证下是不是那样…… 不一会儿又侥幸地想自己几千年来都洁身自好,没得道理只是受了些重伤就此出问题,又安慰自己,龙虽然丑陋,终究体能强悍,就冲着不易受伤这一点上也不会这么容易就倒了。 这样来来回回反复思量,在寝宫里疑神疑鬼半天,心情忽上忽下,纠结难当。 正又惊又忧的难受,忽听外间一声喊:“润玉哥哥!” 他登时吓一跳,脸色红白一片,第一反应便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随即也意识到这种逃避不是个办法,因此鼓足了好大勇气才站原地不动。 等卿天进来时,只见他白着脸站着,脸上不知是高兴还是不高兴,神色极其古怪,不由奇怪起来,上下打量他问道:“哥哥你怎么了,身上很痛吗?” 身上痛?他一阵晕头转向,狼狈不已,感觉生平从未像现在这样不从容,不淡定,她视线向下时,他更是窘极了,只觉她看的眼神不太对。 卿天奇怪地上前拉一拉他,关切地道:“你是不是又难受,我扶你去床上躺,然后我去请老君来看看。” 他立刻道:“不要,不要叫他来。” 这与往日截然不同的声音几乎可以说得上是粗暴了,引得卿天更加奇怪,偏着头看了他一会儿,突然略有所悟道,“哥哥你不是练功练岔气了?动不了?” 看着她一脸担忧的脸,他也怕吓坏了她,硬是深吸了一口气,挤出了一点笑容,道:“不是,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也这么早,不多休息会儿。” 卿天笑道:“义母他们今日要回水境去,”她有点不好意思,但是马上又放下忸怩,道,“我在想你是不是有话同他们说,所以来问问你。” 他呆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说的是昨晚说的找个日子成亲那件事,顿时便有点惶恐起来。他在所有事上,都有主意,偏偏老君说的这事,他半点把握都没有,万一被老君说中了……那这亲成得可就太勉强太丢人了! 他慢吞吞地道:“我可能要下凡去一趟。” 第60章 下凡? 卿天眨眨眼,没明白过来,注意力一下子被他带偏了,“哥哥要下凡去?我可以同去吗?” 润玉避开她的眼光,又是惆怅又是尴尬。这事怎么说呢? 昨晚说要成亲,今天说要历劫,这转折对卿天怕是太突然了。 万一跟她说要去历劫,她答说可以等成亲了再去,那时候怎么办? 跟她说身体欠佳,有反噬之力?那也可以等成亲了再去啊。现在能说能动能走,昨晚还那样生龙活虎的,哪有半点欠佳的样子。 只怪自己没有先见之明,恢复太快,要不现在来装晕倒? 润玉心里有鬼,全然忘记卿天没他聪明没他善辩,不会纠结太多事,只是不自禁地拿自己又做润玉又做卿天,在心里自问自答地辩了几轮,想了一些馊主意,最后很是气馁地发现,不管怎么说,此刻跑去下凡历劫都站不住脚,无论如何都可以先成亲后历劫。 他这厢只是迟疑几秒,卿天就觉察出他的不对劲来,问道:“哥哥,你今天与往日有点不太一样。你下凡是要去做什么要紧事吗?” 润玉行若无事地走到一旁茶桌边,自顾自坐下道,“没什么要紧事,以后再说吧。过来坐坐,我泡茶给你喝,一会儿我带你回水境去玩。” 卿天微微皱了皱眉头。此时没有外人,照理他会牵自己手过去坐,却只是自己跑去坐了,不由得猜想他是不是真的身上不适怕自己发现,是以不时以狐疑的眼光打量他。 他被打量得受不了,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毕竟昨晚曾经那么亲昵,若不是魇兽捣乱,差点就……不,他马上在心里矫正,魇兽那不是捣乱,那是帮他,若是真的想做什么,结果最后却没做成,以后可要如何面对她,如何挽留她。 他思绪纷乱,耳朵发热脸发红,如坐针毡,眼神漂移,不敢抬头,一副做了贼的神情。 “哥哥,你是不是有事瞒我?”卿天直接道,“你看你,耳朵都红透了,脸也红了。” 润玉手一抖,壶盖差点掉下去,只听见自己镇定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没有什么,只是气血逆行上头罢了。” 卿天哦了一声,很关切地建议去床上躺会儿。 他听出了她话里的关切之意,想莫非她真只是担心自己身体不适,不禁偷偷打量她神情,终于觉着正常,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擦了一把冷汗,恢复往日的从容儒雅,与卿天有说有笑起来。 不多久,黄澄不招而来。 他是来进呈婚礼流程的。方才与陛下问答近一个时辰,黄澄深深感到陛下对此次婚礼的重视和关切,因此一回去就马不停蹄地将一应礼仪,流程,规制,全都写下来,写得明明白白,清清楚楚,还做了不少的标注,引经据典的,详细至极。 润玉见他进来,一时大脑放空,没想到他是来雪上加霜的,只想打发他出去,才开口说“有何事稍后再谈”,黄澄便已摸出了一本簿子,道:“陛下,臣已将大婚一应事宜都整理完毕,请陛下过目。”说罢志得意满地呈了上去。 瞪着这本厚厚的簿子,润玉生平第一次觉着,臣下太过勤劳能干也不见得都是好事。 见陛下有点发呆,黄澄又将簿子举了举,润玉只好镇定地伸手接过簿子,迟疑了一下挥手令他退下。 卿天笑吟吟地,虽是有些害羞,却也难掩欢喜,眼波流转,轻声道:“想不到哥哥都已经在着手安排了,我很是欢喜。那一会儿我们同去水境,你同义母说?” 听她说欢喜,润玉暗暗叫苦。成亲做新郎固然好,但是被赶着进洞房等待考验,这种感觉可真是不太好。 此时再同她直接说暂时不忙着成亲,无论如何是来不及了,只要一开口,必定伤她的心,万一惹得她不高兴,逃个婚什么的…… 他不敢想那后果,决定搬救兵老君来,让老君来说说自己需要下凡历劫。老君睿智善言,与他也算有默契,应是能懂他的意图。 “先别急,我先让老君帮忙挑个日子。来人,请老君来。” 不一会儿老君便来了。 润玉直勾勾地盯着老君,道:“老君,我欲与公主完婚,你帮我选个吉日,如何?” 老君一愣,陛下变卦了? 见他迷惑,润玉眼中几乎要放出光来地看着他,话中有话说道:“恰好公主在此,你有何建议不妨说一说。” 老君略有所悟,陛下方才已经答应,现在又反悔,还暗示自己公主在这里,想是公主逼婚,需要自己劝服公主?这有何难?陛下不好意思说的话,他来替他说好了。总之必须尽快送陛下去历劫。 老君道:“老夫以为,陛下此时不宜成亲,应及早下凡去历劫,以求化解誓言反噬之苦……” 润玉大喜,含着笑意轻轻拍着茶几,微微颔首,知我者老君也。 “……若再拖延,必定房事不遂,阴阳不谐,到时灵修不得,子嗣亦是艰难无比。”老君笃定地说道。 “咳咳咳”,润玉一阵剧咳,面红如血。老君这一刀,补得够结实啊。他今日是招谁惹谁了,一个个地上赶着给他雪上加霜。 卿天面红耳赤地坐在那里,不知如何是好。 …… …… 天帝要下凡去历劫的事,很快便敲定下来,鉴于他本人的强烈要求,在凡间的寿命不能超过三十,以此保证能尽快回天。而为了顺利完成化解反噬之力的目的,在凡间所历劫难必定得极为凄苦孤绝的七苦。 这两个要求令得董成头大至极,以天机道盘推衍了几十份命理条陈,都觉有美中不足之处,十分难以决断。反复比较之后,终于勉强筛选出三份来,揣着来寻老君商量。 老君看了之后,默不作声半天。董成立在下头,心里甚是惴惴不安。 “这一份,陛下与青梅竹马的恋人情深不渝,”老君指着其中一份道,“这如何使得?陛下对公主心意甚笃,此番历劫本就心不甘情不愿,你还让他与凡人有此牵绊,哪有凄苦孤绝之意……这一份不妥。” 董成想,不与凡人有情感牵绊,如何能满七苦?爱别离与求不得这两条先无法满足了。 老君又指一份:“这一份,陛下被人锁在深山,茹毛饮血,蠢如猪狗,这如何使得?陛下雄才大略,即便是下凡历劫,也当是帝王之才,你令他如此卑贱……不怕他动怒吗?” 最后拿起一份来,看了半日,一言不发。 董成认得这份,心下惴惴不安,以他来看,这份是最不可选的,只是拿来凑数罢了。 老君道:“少司命看过这份命理?” “是。” “你让陛下当众与女子交合……你是不怕被陛下怪罪打入凡间数百年不得回天?”老君翻着特制的金箔纸,“还与那女子最后生儿育女……” 董成微微出汗,不敢说这份是凑数的。 老君看到一处,眼睛一亮,提笔勾了一下,又看了片刻,道:“与此人换一下吧,帝王之身,寿仅二十四,胎里便中剧毒,受尽折磨,一生孤苦,血尽而死。七苦皆有了。如此凄绝命理,必能化解誓言之反噬。” 董成目瞪口呆,还可以如此操作的?不敢违逆,应了一声是。 “呈给陛下看一下。然后送冥王处,遴选一下其他陪同陛下历劫的魂魄。务必保密,不得外传。” …… …… 虚空之中。 廉华将自己锁在宫中已经两日。其间魍魉曾进去过,却被一顿鞭子抽了出来。 数千年来,廉华从未受到如此屈辱,法宝被夺,决斗失败,被封印而动弹不得,被逼起誓,一连串的败绩如同一个个耳光扇得他羞怒欲狂。 而最后那个被逼立的誓言,是他最难以接受的一个耻辱。这也是他焦躁了两天的最大原因。 他需要发泄愤怒,需要杀人,需要在这个世间毁灭一些东西,然而,那个该死的天帝,竟然以同归于尽的方式逼得他起誓不伤此处世间任何生灵。 “我不怕反噬”,天帝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无所谓的神情,在廉华面前晃来晃去,他知道他是在撒谎,知道他最怕反噬,只要再来一次,他必死无疑,偏偏廉华不敢赌,因为他听过天帝的真心话,那句话没有任何破绽。 廉华几乎可以确定,天帝就是以自己曾经发誓的真心话,来赌廉华不敢不信。 这世界上,也许天帝真的是那个最豁得出去的人。 这样一个人,因为廉华被逼起的誓,而成为一个没有破绽,无法下嘴的人。他最看重的天下人,廉华不能动。他最喜欢的女人,现在被护在天界的天宫里,廉华也动不得。 廉华唯一能动的,只有天帝了。偏偏,他比天下人更难动……碰一下都有可能要付出代价。 两日后,廉华终于开了宫门,令魍魉去想办法将三位妖王请来,包括那位已经被废去了一身修为的狐王。 作者有话要说:最后的一节赶得及,没有特别注意语句通顺否,大家将就下。 第61章 虚空之中。 诺大的宫殿,狼藉的酒席。地上有几摊红色血迹残留,十分刺眼。席面上三个倾倒的瓷碗中,每一个碗底都有一滴绿色的液体。 魍魉蜷缩在桌下,呜呜地哭泣。在一旁的地上,放着一个极大的玉盆。 廉华不耐烦了,神容透着一股杀气,喝道:“闹够没有?出来!” 魍魉抽泣不止,“主上,魍魉流了很多血,很疼。 廉华不以为然,语音中透着威胁:“你再不出来,我也不要你的血了,直接便把你炼成丹丸给狐王吃。” 魍魉吓一跳,四肢着地飞快地爬了出来,爬到那个玉盆前,委屈地不敢说话。 廉华凉凉道:“不过是让你放了一盆血而已,你便如此哭哭啼啼。你是奴才,别忘记了规矩。” 魍魉不敢再哭,看着空空荡荡的玉盆,又是恐惧又是彷徨。 方才他已经放了三碗血,主上分给三个妖王一人一碗。喝完了他们就现出原形厮打起来,最终狐狸把鹰和蛇都吃了。 他不懂这是为什么。他的血是剧毒,只是一滴就能毒死数万人,怎么这三个妖王一人喝一碗竟然还毫发无伤? 魍魉感到十分恐惧,原本主上是极为宠爱他的,只是自从找到了公主后,脾气一日比一日坏,非但用鞭子抽他,还时常摔东西,现在还放他的血给外人喝。他有一种危险的直觉,自己命不久长了。 廉华见魍魉老实了一些,放缓了声音道:“赶紧再放一盆血,不要逼我动手。” 魍魉无奈,抽泣着伸出手,割了手腕,将血滴到盆里。 廉华耐心地看着魍魉,眼中毫无情绪。 魍魉身上的血,本是剧毒之物,辅以特制药草制成丹丸,能激发兽性提升修为。 他立誓不会放过天帝,必要天帝当着天下人的面,向他臣服下跪,且要夺回解忧莲。 这一次,他不会再亲自下场。他要与妖界结盟,由三大妖王中最具兽性的那一个妖王去代他冲锋陷阵,与天帝正面对敌,而他,只需等着坐收渔翁之利。 没想到的是,三大妖王中最具兽性的居然是修为全废的狐王,想来是因为修为被天帝所废,故而对天帝充满了仇恨而爆发了潜力。 如此也好,廉华正需要与自己同仇敌忾的盟友。 魍魉身上的血,本是剧毒之物,辅以特制药草制成丹丸,能激发兽性提升修为。这是他送给盟友的礼物。 他目光阴沉,看着魍魉,突然想到,这本是他最趁手的一个侍从,如今为了对付天帝,最终的结果是不得不将他牺牲,看来是天意安排天帝如此顽强,他都尚未动手,尚未成功,就要先付出一个代价。 …… …… 璇玑宫,七政殿。 润玉将董成呈上来的册子,放到案上,沉思着抚了抚,许久不说话。 被老君当面戳了一刀,这两天他都没敢出宫门,只敢打发仙侍给卿天送去各色衣裳,吃食和各种玩意儿。 她默默地收了他送的东西,也不来找他,令得他更加失去了自信。更加不敢出门。 他们就这么莫名其妙地疏离了两日。 他也不是想不理卿天,只是脸皮薄,老君当着卿天的面那样编排他,他自己觉得无颜以对,至于为什么无颜以对,他不敢想,也极力回避去想。 看到这册子,他才惊觉,明日他就要下凡历劫去了。可惜了这两日的时光没相处,也不知她此刻在做什么。想到明日就要分别,他便觉得懊恼,怎么好端端地就浪费了两天时间? 他发呆了半天,董成还以为他有什么不满,试探着道:“陛下?” 润玉醒过神来,摊开册子,微微蹙眉:“这上头写的都是你的主意?” 董成忙道:“此乃天机道盘推衍而得,老君过目后稍做了修改。” 润玉凉凉道:“三帝争一女?老君没说什么?” 董成一凛,听出了他话里的不满之意,忙请示道:“陛下的意思?” 润玉鼻子里轻哼了一下,提起笔来,涂涂改改了几下,随后合起来,丢了过去,“除去情劫。其他皆可。” 董成发急:“陛下,要化解陛下身上的病痛,非得经历孤绝至极的七苦。如今陛下把情劫去了,一下便少了三苦,如何使得?” 润玉冷冷道:“本座见不得三帝争一女。既然老君已经过目,那便算了。此后不得再将如此命理折子拿来我看。退下。” 董成无奈,抱着折子仓皇退下。这都是什么事啊,就一份条陈,过了两手,改了两次,这都面目全非了,早知道如此,直接搬一份来抄就好,何必郑重其事用天机道盘来推衍。 润玉向董成发了一通脾气,依旧还是心里不快活。推案而起,整了整衣冠,出了璇玑宫,迤迤向栖梧宫而去。 到了栖梧宫,却发现门口半个侍卫都没有,不由一惊。旭凤和锦觅这几日都不在,难道这侍卫因此就疏忽怠慢了卿天? 他走进去,隐约听见内里传来一阵阵喧哗之声,便向声音传来方向走去。 只见一群人,有宫中的仙侍,有侍卫,还有两三个女仙,都聚在在树下,站着围成了一圈,伸长了脖子,往中间看。 他心里纳罕,远远站着,观察了半天。那一圈人当中,隐约传来卿天的叫好声,随后便是一阵喝彩声,也有不服气的声音叫着再来再来。过了一会儿,人群动了一下,卿天钻了出来,换其他人进去,她脸红红的,跟旁人一起围着,向圈子里看着,两手交握在胸前,很是紧张,不时叫好,脸上红扑扑的,亮闪闪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双唇,乌发乱蓬蓬的,侧颜看上去十分的可爱活泼。 他心中柔情一片,目光在她脸上身上流连不去,看着看着,自己的脸却看红了,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一些不该想的事来。尽管脸红一片,知道这些思绪不该在这时候有,却禁不住要想,脑中渐渐的风光一片,如野马一般,差点刹不住。 众人玩得十分忘形投入,过了很久才有个侍卫在钻出来时一抬头,看到了天帝,与他炯炯的眼对视了一秒钟后,登时吓得大叫一声。除了卿天,所有人都惊慌失措,狼狈地过来向他行了一礼,随后落荒而逃。 卿天的脸比刚才更红了,呆站原地犯了一会儿傻。他也脸红着站原地呆了片刻,随后暗暗深呼吸镇定下来,从容走过去,给她理了理头发,竭力装作啥都没想起来,叹口气道:“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她红着脸,转了转眼珠,道:“没什么就是一堆石头。” 他看了看地上,果然是一堆圆圆的石子。 “好玩吗?”他问。 “好玩的很,要不要我玩给你看?”说到玩,卿天终于恢复了自然,露出了一抹微笑。 润玉忙点头,“好。”一撩衣摆就学方才众人的样子,盘腿坐到了地上。 她呆了一下。 “来啊,教我玩。”他头也不抬,装作兴致盎然地拨了一下石子。 她迟疑着坐下,把石子分了一半给他,道:“我们一起扔石子……” 他想起来这玩法儿时旭凤最时喜爱,而今自己已经几千岁了,居然又重操旧业,改陪自己心爱的人玩,不由暗暗感叹,脸上却一本正经,问个不了,态度极其认真。 卿天本就是贪玩的性子,渐渐地就忘记了尴尬,开心地笑个不了。见她笑得开怀,他亦觉得欢喜,不知不觉时间就过得飞快,没多久,天黑了。 润玉把石子放下,道:“今天就这样吧,肚子饿了么?我去叫人弄点吃食来。” 卿天伸伸舌头,不好意思地道:“方才嘴馋,才吃了几盘糕点。” 他起身,伸手拉她道:“那去我那边喝喝茶吧。我要叮嘱你些事。” 卿天不解道:“为什么?” 他道:“明日我就要下凡去了,约莫要二十来天才能回来。” 卿天一下子垮下脸来,“这么久……哥哥你不能早些回来么?” 他也觉得颇遗憾,“已经算很快了。你在这里四处走走,逛逛,跟他们玩玩,二十来天一下子就过去了。” 她愁眉苦脸,“我能不能跟哥哥一起下凡去?” 他摇头不允,太危险了,谁知道那廉华是不是死心了。 她无奈,拖着他手道,“那你再带我去天河玩罢,我想再看看那些漂亮的星尘。” “这有何难,”他笑着抚她的乌发,“走吧!” …… …… 深蓝的天河,星尘密布,漫天飞舞。 他带着她,缓缓在星尘中飞过。 她不是第一次见到如此美景,却依旧还是忍不住发出了惊叹声,一手捞着星尘,几乎是手舞足蹈了。 细碎的星尘被衣衫挂住,被头发缠住,让她看起来整个人都亮闪闪的。 他笑着松开了拉她的手,指挥星尘,随意将他们变化成各种动物的样子,或者花朵的样子,在她周围跳来跳去,有的扑过来从她身上穿过,如花朵绽放在她身上。 她开心极了,转身将他用力抱了一下,在他脸颊上轻啄了一口,随即转身去追那些跳跃的动物。 他被她亲了一口,顿时心尖上的弦被拨动,好像身上哪个地方突然动了一下,沉甸甸地向下坠去,抽搐,喉咙有点发紧。 他注视着她的俏皮活泼的背影,眼神越来越亮,也越来越深,心底时而雀跃时而担忧,那只温柔蛰伏的龙,昂着头,无声地发出了催促和鼓励,催促他去推翻疑虑,鼓励他去验证真假。 “卿儿……”他轻轻地温柔地唤了一声,一伸手,便将她拉到了怀里,轻轻的搂着,温柔似水地低头凝视。抬起了她的下巴,吻了一下。 她以为他要深吻,不由自主闭上了眼。 他犹豫了短暂的片刻,很快便放弃了抵抗,低声道:“我明天就要走了,舍不得你……”低头含住了她的唇,温柔地舔咬着,舌尖探出去顶开了她微启的双唇,扫了一扫。 她全身都酥了,心跳一下子加速,身上瞬间就软了下来,他微一用力,将她拥紧了,旋转了一圈,拥着她的手,在她背后招来无数的星尘,密密麻麻地铺了开来。 他将她缓缓fang倒在那星尘铺就的无边之床上,他们被轻快跳动的星尘包围,头上身上脸上沾着星星点点。 他从她额头开始亲吻,沿着她的黛眉,秀鼻,直到如花瓣一样柔软的双唇,手抚着她的bo颈,感受着手中那柔滑gun烫的肌肤,他兴奋莫名,一道热流从xiaofu处涌动而出,越来越热辣,刷刷地流到全身四肢百骸,他轻叹一声,终于回忆起上一次似乎就是这种感受,不由激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彻底忘记惶恐担忧,将身心都投入到她的唇和身上。 她只是初经ren事,被他亲fu得早已浑shen发软,痒酥酥的,连手都抬不起来,只是由着他攻城略地一般一路向下,在颈间si磨,在xiong前chan绵。 “我爱你,卿儿!”他一遍遍在她耳边说,恨不能将心掏出来给她。她温柔地应道:“哥哥,我也爱你,哥哥!”软糯的声音令他几乎要发狂,sha哑着sang子低声道:“我的好卿儿,就在这里给我好不好?” 她不知道他的意思,嗯了一声,娇弱的腔调颤巍巍地,带着长长的尾音,他听得全shen都燥热起来,抬起身要解她的衣襟,她勉强留着一点神智,揪住了那片衣角,睁开了眼,与他对视了片刻,被他眼中浓烈的从未见过的占you欲和征fu欲击败了,他温柔而坚决的拿开她的手,解开了她的防线。 数不清的星尘,落在她光洁的xiongkou,他心旌神摇,只觉美不胜收,将她拥到怀里,亲吻她的唇,她的耳,她的颈,最后是她dexiong,那温柔温暖娇弱的山峰。 她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抱住了他的头,闭上眼,娇柔地shenyin了几声,这shenyin如勾魂的手一样,令他彻底不能自已,心底的白龙已经跃跃欲试,急不可耐地要腾空而起。 无数星尘飞了过来,拼成了一双手,将她和他的衣服都温柔地除去了。 她已经神智迷糊,被他摆弄着手脚,渐渐感觉到了身上的qing凉,本能地紧张起来,睁开了眼,看见了他清瘦挺拔的身上,至今还缠着的雪白的药纱,也看见了自己的身ti一片zhe挡都没有,她又xiu又怕,眼圈都红了,脸更是涨得通红,眼睛一下子都不知道该往那里放。 “卿儿,别怕,”他温柔地安抚她,声音一片沙哑,吻着她的眼睛,扶着她的yao,身子一挺。 她bei顶得一颤,失声哭了出来,“……哥哥,好痛!” 他未经ren事,初初品味,也觉察不出任何快意来,只觉得疼,似乎这疼比被天雷打还疼得细腻些,躲不过去,竟浑身冒汗,连伤口似乎都崩裂了。他咬着牙,柔声哄她:“乖,别怕!一会儿就不疼了!” 他闭上眼,忍着那又剧烈又粗暴的痛意,慢慢地向前。心底那条龙,缓慢地盘旋着向上,渐渐冲到了他的xiong口,他觉得胸膛要炸开来,那里疼得也要炸开来,真是前进不得后退不了,销hun难耐,几要死去。 她已经泪流满面,大口喘气,颤巍巍地半个声都发不出来,只是抠着他的背,他心疼无已,停下来,俯身下去,用凉透了的唇亲wen她,安fu她。待她平静一点了,他低声道:“卿儿忍一忍!很快就好!”心一横,向前撞去。 她狠狠地抽泣了一声,又哭出声来。他心底闪过愧疚,但是脑中又有一道道金光闪过,似有一只凶兽放了出来,令得他此刻只想狠狠地攻城略地,只想披荆斩棘,只想前仆后继,随着他愈来愈激烈的动作,她反而慢慢缓过劲来,收了泪,红着脸,闭着眼,无意yi识地发出了一声声娇ruo地声音来,隐约听起来竟像是“哥哥我爱你”。 他激动难耐,眼尾渐红,这是他的卿儿,他的挚爱,他这一生从此不会再孤苦,他要与她一生一世永不分离。 许久许久,心底那条龙,似乎再也难耐这样的拉锯,一冲而起,他shenyin了一声,白龙从他头顶冲了出去,冲上了九天。 长长的龙啸声,响彻在天河上空,久久不停,白色的龙影,在天飞旋了一圈一圈又一圈,将星河照得如同白昼一般,惊动了整个天宫。 作者有话要说:生涩啊,匆忙啊,很多地方不敢写,估计又要被封了……其实这个没什么内容吧,我纠结啊,已经很克制地写了 本章看过的去评论留个爪,让作者君看看你们爱不爱看肉吧。就是那个通知有肉有糖的那个夜游神的帖子下吱吱一下。嘻嘻。 关于下界历劫这部分内容,书是很早的,但是我是没看的,我就粗略翻了翻。我是个MAN人,不习惯三男爱一女,或者多男爱一女的这种设定,我的文,男一男二爱女一,女一女二爱男一,对我已是极限。男三女三我都会给他留活路,死不会太惨。 我打算是留一章节出来,简单介绍凡间剧情,我不打算写白发同人,之所以放进来,是因为剧一出,我肯定会流泪会难过,所以我选择自我安慰,假如把这个角色作为润玉下凡历劫,我会好受很多。 写润玉文,就是想治愈想抒解郁闷,我不会给自己找不痛快的。 第62章 老君此人,生平最爱的就是炼丹炼宝炼各种器物,寻常人事对他而言都是左耳进右耳出,不挂心上不耗心力,你若问他丹丸法宝器物,他能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说个不休,但你若与他谈天说地或者议论天地世事,他只会兴趣缺缺,心不在焉。 平素他不知自己心不在焉的样子憋坏了多少同僚,此刻,面对着天帝,他终于体会到了他们的心情。 天帝微挑剑眉,双眼显得比平时大,因为含着笑意,显得更亮,定定地注视着他,嘴角微勾,带着点笑意。他保持这个神情已近一盏茶时间,偶尔还会辅以眨眼点头,像是在表示由衷的赞同。 看上去天帝极是专注地在听正事,老君却知道,他的陛下此刻完全心不在焉,指不定脑子里想着的是什么闺中蜜事。若是专注,能像这样眼里带笑,嘴角含笑,全身上下由内而外透着一股神清气爽? 老君暗暗叹了一口气,停嘴不说了,说了也是白说,此时陛下只会笑,只会点头称是,如同昏君,毫无主见。 此刻,不是跟他议事的好时机。 昨夜,陛下应是尝到了几千年来都没有经历过的美妙滋味。看那动静,实在是大。 整个天宫都被明晃晃在天上盘旋的白色龙影,和长达半时辰的龙啸声给惊动了。半数以上的神仙纷纷出动,跑去看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都被挡在了一个厚厚的结界之外。诸仙联想到经过的静悄悄的璇玑宫和天帝本尊白龙,尽皆恍然大悟,尽管他们什么都没瞧见,却也兴奋得如同看了一场春宫大戏一般,三三两两捉对儿议论了好久。 有好事加胆大的神仙,各自在栖梧宫和璇玑宫外放了小蜜蜂小苍蝇小虫儿等等,专等着陛下和公主现身。搞得两宫守卫一直嘀咕疑心自己眼花怎么老看见蝇虫。 神仙们等啊等啊,等到耐心将要消磨殆尽,才发现陛下抱着公主偷偷摸摸地进了栖梧宫,又偷偷摸摸地一个人回了璇玑宫。 这时候,已经天快亮了。啧啧啧,陛下果然勇猛,果然勇猛啊! 可以说,这一夜,几乎整个天宫的神仙,都被陛下的情/事折腾得没睡好。 要问老君怎么知道这些的? 不好意思,老君也放了一只小蜜蜂在陛下的璇玑宫外。 只是,他是早就放的。 陛下前些日子将天界事务托付给他,自己又神出鬼没时常外出,于是老君就放了一只报信的小蜜蜂儿。后来陛下回来,老君忙碌一下,就忘记了此事,说有意也好,说无意也好,总之,老年人昏聩健忘,这是可以理解的。老君理直气壮觉得不算什么。 何况,陛下此刻身上伤势依旧极重,他生性坚忍,习惯扛着不说,旁人看不出来,只当他已无大碍,老君却是最清楚不过的。方才给陛下换药,身上原本将养几日稍微好了一些的伤口,又都裂开了,这分明是昨晚太过任性胡来导致的。 老君自觉有义务监督和提醒陛下要爱惜身体爱惜精元,不可耽于享乐损了修为。陛下是极有可能成圣的,可不能被一时的男女情爱给误了前途。 只是,这样的话,老君目前只敢放心里说,还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前几日胡诌陛下房事不遂灵修不得,话犹在耳,陛下竟不信邪地同公主谐了鱼水之欢,陛下不追究他都算好的了,他哪敢再多嘴半句。 润玉魂不守舍地听了半天,自以为掩盖心事的本领高,是以毫不客气地纵容胡思乱想一通。老君不说话了,他才有点醒过神来,掩饰地轻咳了一声,道:“老君怎么不说了?” 见他发问,老君心又活了,想总归将他视为子侄后辈得劝上一劝,不听那是他的事,不说却是自己的事,于是试探道:“陛下此刻觉得身上如何?” 润玉正巴不得老君问这一句。方才给他换药,老君就欲言又止好几次,他知道他后头要说什么,老君要说的不外乎要爱惜身子,不要任性,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话是好话,理是正理,只是他这时候就是想放纵自己一下,一小下,他由来要求的都不多,就一小下而已。 “头有些晕,胸有些闷,气有些短,”他实话实说。这不是夸大,他初经人事,原本体力也确实未恢复,但为了洗刷被老君污蔑的坏名声,尽力逞能了大半宿,体力消耗之厉害,如同跟廉华大战了一场一般,幸好卿天娇弱,同他一样也是第一次,最终他也扛过来了。 老君没想到陛下竟然如此老实,愣了一下。原本他以为陛下要说身上甚好,没有不妥,那他就要直言说陛下心跳如何快,气血如何不足,脸色如何差,等等。 老君老怀甚是安慰,觉得不好再说原本要说的劝诫的话,道:“陛下勿要担心,这是……做事之后正常状况,好生休息一下,再用一些滋补的汤药便会缓解。只是陛下的伤口,始终难愈,不可做激烈动作,最好安稳不动,因此,老夫觉得……” 那句“下凡之后化身婴童,恰能令陛下得到休养”还没说出去,润玉便接口道:“老君说得不错,我也觉得要安稳一些,因此,待明日再下凡吧,今日我再休息一下。” 什么?老君呆了,都定好了今日下凡历劫,时辰也定好了,董成都已经同冥王交接好,其他人的命格也都排好了,陛下此时要说明天下凡?天上一日,人间一年呢。弄不好那原定做陛下生母的女子已经怀上了他,难道要等上一年再生? 原来还以为陛下老实,没想到都是假的,说自己头晕胸闷气短,根本就是埋伏好了为了拖延下凡时间找借口。 老君想起昔日陛下做夜神殿下的时候。据说那时候的他,温润如玉,脾气好得像棉花,但是做事也是一板一眼不会胡来。就算后来做了天帝,一直到方才,他没胡说再等一天下凡之前,他给老君,给天界所有人的印象都是中正周到,以天下为重,以苍生为重。谁想,只过了一夜,整个性情就变了,变得有昏君的苗头了。女色真是误人! 不易察觉地眼光闪烁了几下,老君不动声色打量陛下,他气质还是那般温润而清冽如玉一般,身姿还是那般孤直挺拔英气逼人,坐那里依旧是一派沉稳内敛如宝剑藏锋,苍白的脸,依旧还是那般如少年一般清俊。只是在眉梢,在眼风,不经意便透出一股昂扬自得,一股风流春意。 果然成年了就是不同了,想事情就不都是用脑子用心,反改成用那里想了。老君默默腹诽,叉着手无可奈何道:“那老夫即刻令董成去同冥王商议处置此事。” 润玉好不容易才忍住没有喜笑颜开,“是,老君费心了!” 待老君走了,估摸着此时出宫怎么也不会遇上他,润玉起身,换了一身不带药味的衣裳,出了璇玑宫,往凡间跑了一趟,又飞快地回来,径直行至栖梧宫来。 寝宫门紧闭,仙侍称卿天尚未起身。润玉想想昨夜情形,颇感心疼和羞愧,打发了仙侍,自去凤凰树下的石桌坐了,静静等候。 这一等,竟等了一个时辰。越等润玉越担心越难为情。 她,这是累坏了吧?昨夜他也不是不温和,只是确实好像需索得过了些。她那么娇弱,哭哭哼哼地,他爱极了她的样子,忍不住弄了好久,想着等好了跟她诉诉衷情,谁知道她竟然一下就睡过去,他怎么安抚疼惜她都没反应。原本以为是睡觉时辰到了,现在看来,必定是被他累到了,早知道便不该避讳人家笑话,直接留她在璇玑宫自己来照料才是,反正闹那么大的动静旁人应该也都知道了。 宫门吱呀一声开了,润玉忙收拾了乱纷纷的心思,站了起来,走了过去。 卿天一下便看见了他,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往回缩了一下,而后站那里不动,眼波荡漾,脸上刷地红了。他直觉她不是生气,暗暗欢喜,清了清嗓子,上去说了一句废话:“卿儿,你醒了啦。” 她眨了眨眼,长长的睫毛跟小扇子似的,扇得他心尖发痒。 “哥哥你也醒了……”她也说了一句没头脑的话,随即意识到这话怪异,忍不住自己笑了起来。 他放下心来,招来仙侍服侍她洗漱,随后拉她到石桌旁坐了,给她变了一桌子的早点来。 卿天惊喜地道:“哥哥你这天宫什么时候也做这些吃食啊?” 他宠溺地微笑:“我去凡间给你带的。快吃吧,吃好了我们去玩。” 卿天更加惊喜:“你不是一会儿要去下凡了吗?” 他狡黠地笑起来:“明日再去也不迟。”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有没有持续给云熙打榜啊?有空记得啊!拜托帮我那份打了!我有空自己也会上微博的。 第63章 闻听明日才是分别之日,卿天大喜,转念想问迟下凡是否有碍他身体,不过一下就又想到那日老君所说的话,再联想到昨夜之事,不觉有些羞赧,不敢开口,静静用完了早点,就追问要去哪里玩。 润玉笑道:“我想着你们女孩儿家,应是都喜欢逛街买些小玩意儿,一会儿我带你去逛逛凡间修道中人的交易集市如何?同你们魔界的集市有异曲同工之妙。” 卿天大喜,连声说好。 见她兴奋得脸色泛红,润玉觉得有趣,笑道:“看来卿儿真是闷坏了,我开始有些不放心,你不会趁我不在到处跑吧?” 卿天转一下眼珠道:“哥哥放心,我保证不乱跑。” 润玉怎会不知道她玩的文字把戏,摇头无奈一笑,也不去戳破她,起身道:“走吧。” 才出宫门,就迎面遇上匆匆而来的董成。 “陛下,臣有事禀报。”董成不知道是走得急喘的,还是心里有事给吓的,听起来声音都发颤,脸色微微发白。 “何事?”润玉微微皱眉,心里暗觉不妙。 董成咽了一下口水,道:“陛下,下凡一事拖不到明日……” 润玉微微扬眉,道:“为何?” 董成面红耳赤:“陛下在凡间所投胎的女子约三个时辰后就要……生产了。” 润玉脸上渐现薄怒:“本座记得在凡间生辰应是戌时……” 董成战战兢兢地道:“陛下英明,确实如此。臣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润玉冷冷道:“查!” 董成:“是!但如今这事如何处置?” 润玉默了片刻,道:“罢了,那就三个时辰后动身。你先退下。” “是!” 打发走了董成,润玉沉默了片刻。此刻若真仔细去查究竟是谁动的手脚,应该也是来得及,只是回想这段时间,自他同卿天定情以来,从未一道轻松开心的去哪里游玩过,好难得才有这个机会带卿天去玩,为一些不相干的人浪费了真是可惜。 “哥哥,你不太高兴?”卿天问道,“其实我等你回来再一道去玩也是一样的。” 润玉打起精神来,转向她笑道:“无事。三个时辰足够我们玩了。走吧。” 卿天歪着头看着他片刻,随即也笑了,主动去牵他手,“走咯。” 两人出了南天门,也不迟疑,径直往太蜀山而去。 润玉之前选了十六个仙官下凡去开山立派。这十六人在凡间多数还尚未站稳脚跟,倒是时常会送些奏报回来,说一些凡间的见闻。其中便有修道中人的交易集市。 原本这交易集市由昆仑派主持,一年一次,都在昆仑山顶举行。后来昆仑教派灭了,又后来润玉同廉华大战,令得昆仑山竟隐隐成了修道中人的禁地,再没有人敢涉足。于是交易集市便移到了太蜀山,借了太真教的场地却没有什么教派出面主持,但凡有人需要出售或者交换,自己私下谈妥了便是,都是道上人,都顾忌颜面,也知道天道恢恢,因此俱都相安无事。 两人途中便换了寻常的道服,润玉顺便还将卿天身上的魔族之气隐了。待落在太蜀山山头时,只看打扮,已经同寻常修道中人并无两样,都背着一柄长剑,腰间挂着一个乾坤袋,披着发,两人对视一眼,都觉得有趣,忍不住笑。 这交易集市一般都是要持续三四天,地点便在太真教的正殿外那片宽阔的空地上,修道之人,多的是变化手段,缺什么桌椅等物件,随意变出来即可,倒也不需要有什么准备。 卿天甚是兴奋地东张西望,两眼放光。此时日头甚大,照在脸上身上,暖烘烘的,她激动得鼻尖上都出汗了。 魔界的集市她倒是常去,那里也有无数新奇古怪的玩意儿,只是魔界中人与凡人毕竟不同道,因此日常交易之物多数都带着些邪气,诸如兔子耳朵,诸如招魂幡,又诸如树妖魂魄等等,不像眼前这些物件,不论其珍贵与否,件件都透着灵气,散发着彩光,看起来就十分好看。 见她这里摸一下那里摸一下,每件东西拿起来都放不下去,问这问那的,偏偏还尽问些傻问题,常把卖东西的人都问恼了,润玉暗笑,觉得她可爱极了,忍着笑道,“喜欢什么我们就买,不用问了拉。” 卿天正端详着捧在手里那方琥珀,头都舍不得抬,印章的主人是个独眼老道,闻言上下打量他,见他不过才二十来岁年纪,相貌俊秀温润,神色却有一种昂然威严的气势,摸不清他来路,撇着嘴道:“你知道我这宝贝是什么来头,敢不用问就买?” 润玉原本不想跟人说话以免沾上因果,见他主动找上门,也不好当着卿天面拒绝,笑道:“请问道长,这宝贝是什么来头?” “你看这里头,有一只小虫对不对?”老道指着卿天的手心那琥珀,“那可是一只万年虫妖!” 润玉细细打量,随即笑了:“在下眼拙,没看出来这小虫有何特别之处。只是这琥珀,虽是凡品,上头似乎带着极强的封印之力。” 老道伸大拇指:“小哥好眼力。这可是昔年斗姆元君留下的封印。在斗姆元君的封印之下,你看不出这虫妖的厉害也不稀奇。” 润玉愣了一下,斗姆元君的封印竟然能流落到凡间来,这也是头一回听说。 卿天插嘴问道:“那用这东西能做什么呢?” 老道像被点到了要穴,支吾起来,“这……” 卿天放下琥珀,道:“不能用的东西,买了也是累赘。哥哥,我们走。” 润玉道:“不喜欢么?” 卿天摇了摇头,“不喜欢,我最心烦收藏这些用不上的物件。” 见生意做不了,老道有些发急,变戏法似地又掏出一件东西来,这东西高约一尺,像个倒扣的钟,一半如山体一样崎岖凸起,另一半却像被刀削去,有水雾弥漫,顶上书有“洞天福地”四个红字。 老道道:“看看,看看这个,洞天福地,内里大有乾坤,一年四季,寒暑秋冬皆繁花似锦,杳无人迹,如世外桃源,几同于太虚幻境……” 卿天截口道:“到底拿来做什么用?” 老道尴尬挠头,改说人话道:“可视做一处独辟的空间,风光甚美,可在其中修炼,无人打扰,绝不会有走火入魔之虞。” 卿天不以为然,“还是没什么用啊,寻常人要修炼,做个结界……” 润玉心动,道:“道长,这洞天福地作价几何?” 老道大喜,连声道,“甚是便宜,甚是便宜。” “到底多少?” 老道心一横,道:“三百年灵力珠。” 下一秒,一颗焕发着五彩柔润水光的灵力珠递到他跟前,他只凭眼睛看就知道这颗珠子的灵力精纯无比,不禁大喜接过。 “请道长赐教如何使用。” 老道忙揣好了灵力珠,道:“甚是简单,幻化为烟融入水雾即可进入此洞天福地。小哥真真是识货,这是老道家传的宝贝,老道先人伺候过鸿蒙尊神的座下神将……” 润玉打量着洞天福地,这东西宝光四溢,看起来倒是确实像天界神物,听老道吹嘘个不了,他淡然一笑,收入袖中,“确实是个好宝贝。” 老道看着这一对如金童玉女般的小道士小道姑背影,摇头啧啧,冷不防一个人站到他桌前,披头散发如乞丐,看不清面目,拿起那琥珀道:“这个怎么卖?” 一股甜腻的香味隐隐飘了过来。 卿天将这如假山一般的洞天福地捧在手里看了又看,实在想不出来这东西能有什么用。 “好了,我们去那边看看吧,”润玉不动声色地将洞天福地拿过来收了,“卿儿好不容易来一趟,可不能空空手回去。” 卿天点头。两人又随意逛了会儿,卿天虽是啥都喜欢,真的要买时却又兴趣不高,润玉给她选了一柄匕首,一块夔牛皮,一块五色中山石,还有一个说是能装云雾的玉净瓶。 除了玉净瓶,其他三样宝贝都其貌不扬,尤其夔牛皮,还带着血腥之气,极是腥臭,熏得卿天都不敢靠近,笑他茹毛饮血。润玉也不跟她争辩,由着她顽皮胡闹。 两人说说笑笑,在集市上东逛西走了许久,甚是开心忘怀。 周遭人流来往,气息驳杂,人声喧闹,润玉全幅心思都在卿天身上,根本未注意到暗处某个地方,廉华那双阴霾的眼睛在他们身上扫来扫去。 狐王给他传信的时候他还不太敢信,他以为天帝性情谨慎小心,不会带卿天随意下凡走动,谁想道竟然又想错了,真是他们俩个。 他死死盯着卿天,眼中神色复杂难言,垂在两侧的手渐渐握紧。卿天似乎看起来与前几日有些不太一样了,他说不上来哪里不一样,彼时只觉得她活泼娇俏,而今看她一扬眉一转眸,都是容光焕发,笑语晏晏,眼波如丝,怎么看都有种别样的韵味。 这应该是因为她同天帝在一起,也许还有其他原因。他其实不在乎那个原因,只是细想之后却发觉其实不是不在乎,是不敢多想,这令他看润玉的眼光愈加阴沉。 此时自然不是动手的好时机,他还得等,只要狐王得力,天帝终有向他下跪称臣的一天。 …… …… 回到天上,润玉带卿天去了一趟老君处,将匕首等物都托给老君,让他帮忙炼一下。天界宝库中宝物不少,只是要用的人都需要有一定境界的修为,卿天是魔族中人,又没什么修为根基,因此也只能用一些凡间器物,好在老君虽老,心灵手巧不逊任何人,有他出手,必定能给卿天打造几样趁手的宝贝出来。 等交代完毕,两人才回到璇玑宫,看时辰也剩下不多久了,卿天舍不得地道:“哥哥我能不能去送你?” “不能,去了万一……”润玉停下来不说,心里接着道,万一喜欢上别人就糟糕了。 卿天有点恼,赌气道:“万一什么……你若走了,我哪里都不能去啦。” 润玉知道将她拘束在这里甚是委屈气闷,笑一笑牵了她的手,“你随我来。” 行到星光小湖边,润玉摘下手中的人鱼泪,戴到她手上,道:“这是我娘亲留给我的,能助你在水中踏波万里,丝毫不受阻碍。” 他又指着星光小湖道:“这几日我用之前截留的五湖之水,开了一条水道,将人鱼泪与此处湖底相连。我教你口诀,你真想出去玩儿,一要带上破军,二则,万一真遇到危险时,念一念口诀,就能进入水道,回到这里。我再把龙鳞给你,灌你灵力,也可以调一些水来扰敌方便脱身。” 卿天转怒为喜,看着手里的人鱼泪,甚是喜爱,奇怪道:“可是这人鱼泪,只是一串手串,哪里有半滴水?” 润玉笑了,揉揉她的头发:“这若是让你看见了,哪能显出我的本事来。” 卿天露出甚是崇拜的神色,用力抱了抱他,道:“谢谢哥哥为我想这么多。” 润玉心不由地突突一跳,喉咙有些发紧,原本正在拿龙鳞的手都僵在半空。他对卿天原本就是毫无抵御之力,奈何卿天自己不知道,常有突袭的亲昵之举。 “卿儿……”他慢吞吞地道,心里转过几个念头。 “嗯?”她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一抬头就瞧见他柔情如水的神情,醒过神来,脸上不禁一红,悄悄后退了半步。 润玉拉起她双手,一声不吭地低头看着她,眼里流露出渴望来。 她心里发虚,低头嗫嚅道:“哥哥你该走了。” “可是我不太想走……”润玉低声道,抬起她下巴,温柔地吻她,“时间还早呢!” 卿天挣了一下,却被他箍住了腰不能动,牙缝间挤出一句话来,“你方才还说时间不多了……” 这句话很快就淹没在他细腻温柔的舔wen中:“我说还早便是还早!” 唇齿相触,气息如绵,一股甜意肆意弥漫开来,他和她都有微微气喘。 他将她打横抱起,向殿内走去,她知道要做什么,又是紧张又是担忧,紧张和担忧盖过了期待,令她微微发抖起来:“哥哥我怕……” 他带着笑意的眼里星辉密布,“怕什么?” 她将脸埋到他胸口,声音微不可闻:“怕疼……” 他坐到床边,挥袖将那洞天福地放到案头,随后亲了她一口:“这次我保证卿儿不会疼!” 她依旧顽抗:“大白天,有人撞见……” 他深吸一口气,爱极了她这娇xiu推却,心里发虚的样子,微喘着气又亲了一口:“那我们躲起来……” 身影一幻,两人登时化为白眼,飘入洞天福地那道道浓浓的水雾之中。 这是一处漫漫的绿色草地,无边无际,在及远处,与天空相连。 下一刻又变成深蓝夜空,满天的流星,脚下是厚厚云层。 下一刻又是如置身郁郁深山,满目苍翠,脚下小路曲径通幽 …… 各色奇景轮番变化,如万花筒一般毫无规律。 她的注意力不由转移过去,好奇打量四周。 他却见怪不怪,知道此处洞天应是随了在洞天中人的心意,遂暗暗默想,登时周遭白云涌现,绵绵不绝的雪白云团在四周漂浮,他低头亲她一口,把她已经走神的心思拉回来:“卿儿喜欢这里吗?” 她两颊发红,眼波流转着看他一眼,声音像蚊子一样:“喜欢!” 他松手将她放了,云朵流淌过来,将她托住,她又走神,身子陷到云中,举着手开心地笑了。 被这四周奇景一再破坏了趣味,他不由微微气馁,不再妄想变化什么浪漫场景,径直贴身抱她吻她,终于令得她感到情dong,眼波mi醉,低chuan着搂住他的脖颈,任由他轻轻解开yi裳。 他吻着她的er朵,热浪hu在她耳边,痒de她难受之极,不知为什么心里纠成一团,只想哭出来。 “卿儿赠我莲花,我赠卿儿龙鳞,呼水护卫,隐你踪迹。”他低声道,将手从她洁白的xiong一路下抚,停在她小fu处,掌间银光微闪,那片龙鳞没入她身体,被他推入她的灵台。 她目光微睁,搂着他,用力拉他,只是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拉他,只是皱着眉,喘着气。 “卿儿想不想我?”他抚摸着ta的xiao腹,向下探去,直觉自己也要受不了了,气息粗重起来,很想揉捏huai里的人。 她脑中迷糊,不知道什么想不想,只知道难受,“哥哥,我难受……” 他无声的笑了,哑着嗓子:“傻姑娘,难受便是想了,我来了好么?” 将她抱着按了一下,她呼吸一窒,啊了一声,他舔ta的唇,舌端冰凉,双唇que火热,低声笑问:“还难受么?” 她酥ma了半身,浑身毛孔都要竖起来,又疼又酸,心尖都抖起来,闭着眼哭了出来。 他爱极她这娇弱wu无力,挂在自己shen上,满脸通红的样子,自言自语又是说给她听:“卿儿,你不知道我有多爱你!” 他难耐刻骨的温柔情意,在她耳边低声发誓:“我愿意为你死无数次,就算把我这一身筋骨生生拆了,我也要爱你,永不后悔!卿儿!” 她神智迷糊,只知道哭,难受得哭,舒服得哭,痒得哭,酸得哭,被ta顶得魂都要飞了,嗓子里逸出阵阵莫名悠长的shenyin,听在他耳朵里,却是如同催人上阵的锣鼓,令他兴feng得无法自已,一次次发起冲锋,终至一起达到顶峰。 作者有话要说:先发部分,先去买东西,一点要买小哥哥的护手霜,面膜好像也是这时候付 ,大家明天来看完整的一整章。 甜饼这一章结束,且甜且珍惜……你们会不户觉得我写这些思想不健康,我写太色了会不会? 其实我一个很MAN 的人,真的,我生活中是个超MAN 的女人,独立得很,也不会撒娇和示弱。写甜饼内容,很不适合我……为了你们,我放弃了原则…… 另外很早就已经预感到白发王妃会很虐小哥哥,我在想怎么化解,要不就一笔带过算了,毕竟剧情是如何改变我是不知道的。 个人觉得过程虐,不是要命的,要命的是结局虐。你虐我一本书,最后还不给我个好结局,这不是耍我吗?另外,我对白发的女主开挂我也不太喜欢,我欣赏和喜欢的是有匪的周翡,以后的女主,会在周翡的性格里再加一点感情,我觉得那样就很完美了。 第64章 天机道盘,投生台。 董成战战兢兢跪伏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你意思有人动过天机道盘?”润玉微微蹙眉,凝望上空的□□,脚下,是罡风猎猎犹如如万丈深渊的天机阵。 董成颤声道:“回禀陛下,确实有人动过,只是,此人十分高明,他只是改了时辰,其他运势竟然毫无变化,臣自问无法做到。” 润玉转眸看着一旁的老君,问道:“老君有何谏议?” 老君还在出神,被他问到有点反应不过来,想了一想,“陛下,为稳妥起见,不若此番历劫暂停,待查明缘由再定。” 润玉微愣,“那目前已启动的□□如何处置?” 老君犹豫一下道:“或者遣他人去历劫,或者令□□空转。” “据本座所知,□□空转,因少了其中一人,会令关联之人因果尽皆混乱,后世的命数也都一概变动,牵扯之多,范围之大,无法估量。”润玉垂目看着旋转不停的罡风气流,皱了眉头,随即做了决定,道,“罢了,既然运势未变,历劫的目的依旧能够达成,本座就走这一遭。” 老君一惊,陛下上午还在耍赖不肯下凡,怎么现在有了合适的借口,他反倒肯了?老君不由有些惭愧,后悔自己不该腹诽陛下有昏君苗头。 董成立刻道:“陛下,臣愿代陛下下凡历劫。” 润玉看他一眼,眼里颇有回味,道:“不必了,此番所定命理,狗血至极,本座怕你经不得如此劫难,以致道心不稳,修为尽毁。起来吧,本座还想回来时候听你的好消息。” 董成脸上一红,知道陛下看在上元公主份上体恤他,爬了起来,不敢多说什么。 润玉转向老君深深一揖,“我不在时,请老君照拂公主一二。” 老君忙还礼,“陛下放心,老夫定当尽心竭力。” 最后润玉转向站一旁的卿天,轻声道:“卿儿,那我这便去了。” 卿天红着眼眶点点头。 随后润玉涌身跃入天机道盘,白衣飞舞,罡风瞬间吞没了身影,整个人消失不见。 …… …… 某处密闭的极小的空间,四周青光湛湛。 一团金光,如人形,昂然站立。另有一团略黯淡,偏黄色的光,亦是人形,向金光跪伏施礼,随后站立起来。 金光发出铿锵的人声,道:“他已下界?” 黄光回道:“是,尊上。” 金光又问:“是否有人疑心你?” 黄光:“无人见到臣下动那道盘。应是无人疑心。” 金光似乎很满意:“甚好。” 黄光问道:“臣下不解。尊上为何要改动投胎时辰,臣下发觉其实陛下在凡间的运势并无改变,依旧是孤绝至苦。” 金光重复了一句:“陛下?看来你对他很是忠心。” 黄光惶恐地跪下,道:“请尊上恕臣下失言。” 金光似乎笑了起来,“起来说话。你肯认他为主,这说明我并未挑错人。只是,你别忘记你的任务,你先是我的下属,而后才是他的臣子。” 黄光道:“臣下不敢忘记。” 金光道:“改投胎时辰,乃是不得已之举。我竟不知天界有缘机这等人才,竟然能用区区道盘推出他的最终命格来。此人太过作死,藏不住秘密,以致斗姆佛图纷纷出手入局,如此一来,他的运势已然面目全非,我亦无法预估,修改投胎时辰,只是我推算过后做的一点最省力变动最小的修复罢了,以此回到斗姆佛图未出手之前的局面。” 黄光低头不敢说话,其实正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闻听此言,他立刻便能想到,尊上此举,等同于自己也是那莫测的推手之一,无意中也入了局,偏偏他自己竟然毫无所察,还自以为是局外旁观之人。 天道车轮滚滚向前,无人能逃出其左右,越是投入越是一团乱麻,再无最初样貌。 金光道:“你怎地不说话,可是对我此举有所不满?” 黄光知他素来疑心病重,忙道:“尊上误会,臣下只是在担心……他会辜负尊上一番苦心。” 金光道:“绝无可能。他是应龙之身,天赋异能,性情凶悍顽强,难以夺志,你休要被他孱弱相貌所迷惑。况且,斗姆既然出手,应是立意要为道门增一圣人,以她之法力,最终必有手段助他成功。真要担心的,倒是另外一件事。” 黄光道:“尊上请赐教。” 金光道:“他若心无旁骛,眼中只有天下,自然一切将会水到渠成。怕只怕他心中看重的并非如我所想那般……” 黄光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想到这些时日来发生的事,心里也很认同这种担忧并非空穴来风。 “那依尊上的意思如何是好?” 金光语音有些冷:“待必要时刻,帮他做个选择,免得他为难。” 黄光一凛。 金光威严地道:“怎么?” 黄光道:“尊上,臣下恐怕他不会答应。” 金光不快地道,“不答应也得答应,也可不让他知道。要成大事,自应有所取舍。你当成圣那般容易?李聃数十万年了都不能成圣,正是因为当日他不舍一些身外之物,受了诱惑,差点坏了道心。” 黄光不敢违逆,应了一声:“是。” …… …… 太湖,水君府邸。 游鲤坐于大殿之上,有些气闷。 义兄润玉当日给他两个选择 要么两个狐女都杀了,他与狐王彻底断绝来往,不再收留狐王。要么一个都不杀,娶了她们两个,只是从此终生不得上天,与天界再无瓜葛。 他犹豫来去,最终逞着一时之气,选了娶狐女。初时气鼓鼓地,觉得义兄太过无情,只是才回来便后悔,因此也未同两个狐女成亲,依旧厮混度日。 时间一天天过去,他越来越后悔。再让他选,自然还是舍不得杀狐女,只是,他要将狐王赶走,至于赶走了狐王,两个狐女会如何跟他撕扯哭闹,他也想通了,就是死不答应,想来她们两个最终也不会怎样。 要是当日没有跟义兄赌气就好了。诚如义兄说的那样,义兄胆子大修为高,不怕死不怕伤,豁得出去镇得住场面,他哪能跟义兄比任性。他明明连两个狐女都镇不住。 这种后悔,再几日前上天时候达到了顶峰。太湖之水被调走,他上天去问,不知道是不是他太过疑神疑鬼,还是当时众仙的注意力都在正在鏖战的义兄身上,似乎对他如往日一般热情的人并不多。游鲤更是失落。 “水君,外头有一个自称水君义兄的人来求见。” 游鲤先是一惊,继而大喜,是义兄?他怎会来的? 忙疾奔出去相迎,谁知道迎面见的却是二哥彦佑,不由失望至极。 彦佑心情也不甚好,上来便搂他肩膀,一开口便是一嘴的酒气,“鲤儿,我今日心情不好,陪我喝几杯。” 游鲤心情也不好,正愁无人诉苦,两人一拍即合,立刻便张罗着喝了起来。 “鲤儿,你说我当年是不是很不讲理?我对你润玉大哥哥是不是很不好?”彦佑瞪着眼,俊秀风流的脸扭着,看上去极是烦躁。 游鲤都不太记得当时他们的事,含糊应道:“好像是吧,你对大哥确实有些随便。” 彦佑长长叹了一口气,“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我跟着了魔一样……” 游鲤道:“说白了,你就是欺负大哥人好,他地位比你高,但是不会对你怎样,所以才乱来。自然,你也有可能是嫉妒他,嫉妒干娘最爱他,他地位最高。” 彦佑一呆,想起了一些往事来,眼圈有点红,“好像是这样,我有些嫉妒他,也知道他不会对我下杀手,所以我肆无忌惮地挑衅他,连锦觅那傻丫头都看出来他不会动她,我当时却没想到这些……” 游鲤给他倒了一杯酒,“大哥心软得很,他为了救我们命都不要,自然不会对我们下杀手。” 彦佑愧悔难当,低头闷闷地道,“你有没有办法帮我跟他说声对不起?” 游鲤叹了一口气,如果可以,他还想让彦佑帮忙说对不起呢。 “你们怎么了,自己不能同他说?” 彦佑羞愧地道:“他……跟我断绝了兄弟之情,应是不会再原谅我了。” 游鲤吃惊不已。 彦佑无奈,将那日经过说了,说完头都抬不起来,闷了一杯又一杯。游鲤无语,只是叹气,突然想到一事,道:“会不会他是为了救你们才那样说的?” 彦佑一呆,想来想去,觉得极有可能,登时心情有些好转起来。 兄弟俩正在喝闷酒,突然有一阵香风飘过来,一阵甜腻的笑声传了过来,“君上,这位俏郎君是谁啊?” 伴随着这香风和笑声,两位妖娆的女子摇着摆着从内堂走了出来。 游鲤不快地皱眉,道:“我兄弟俩要说话,你们休要来吵闹。” 彦佑眯着眼,一言不发地看着她们俩,鼻子很敏感地嗅到一丝妖气。 那俩女子才不怕他,自顾自地围到彦佑身边,一个为他按揉肩膀,一个为他倒酒。 游鲤甚觉丢脸,轻喝道:“快快下去,这里不需你们伺候。” 彦佑虽有酒意七分,却未失神智,问游鲤道:“这两位女眷是你什么人?” 游鲤不知如何说,彦佑瞪眼道:“你疯了么?弄这两个妖来放身边?润玉知道吗?” 作者有话要说:前头关于下凡的一点细节要改,因为要按电视剧里的来写。 今天研究了一整天白发王妃,决定放弃不写,一笔带过,对这种三帝追一女,不顾苍生只讲情爱的文,实在头大,不感兴趣。 希望云熙早日进组拍戏,请大家务必帮忙每日投寻艺,和其他榜单,不求都打,一人至少打一个,我就十分感激!拜托你们了!我一定尽心竭力好好写文报答你们! 第65章 游鲤脸上一红,还未回答,那两个狐女已经发作起来,坐彦佑身边的那个泫然欲泣,媚态毕现,坐游鲤身边的竖起柳眉,瞪视彦佑,骂道:“哪里来的乞儿,竟然轻视我姐妹俩。” 彦佑素来不太正经,却始终自负风流倜傥,样貌俊美,今日是第一次被骂做乞儿,而且还是被一只道行低微的狐妖所骂,不禁得怒了,趁着酒劲,指着那狐女道:“下作狐妖,竟敢谩骂上仙,好生无礼!” 青光从指尖射出,登时将那狐女变出原形来,乃是一只皮毛水亮的灰毛狐狸,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了片刻,随即尖叫了一声,掉头奔回内堂去。 另一只装柔弱的狐女见状吓得不敢逗留,仓皇逃了回去。 游鲤叹了一口气,觉得极为丢脸,埋怨道:“何必如此,她们心智尚未成熟,不必跟她们一般见识。” 彦佑觉得极是不可思议,肃然道:“你堂堂天界仙家,又是天帝的义弟,怎可以自甘堕落,与如此狐媚小妖为伍,”他上下打量游鲤,此时才注意到他似乎有些疲惫,不由微怒:“你是不是天天同这两小妖厮混,不知克制?润玉怎么不管管你?” 游鲤被他训得下不了台,心里邪火上窜,脱口道:“他也同我断绝关系了!哪会管我死活!” 彦佑呆了,问是什么缘故,游鲤哪有脸提,只是唉声叹气不肯说。 彦佑心想如此说来,他这好脾气的兄长如今是彻底六亲不认了?不理叔父,不理两个义弟,现在只剩下锦觅和旭凤是他至亲了?哦,还有鎏英之女,卿天也是他亲近的。 他心里失落至极,那感觉,好比一件很贵重的玩意儿,一直摆在那里,明知它是自己的,不会跑掉,因此从未多看一眼,冷落它,还嫌弃它占地儿,等到这玩意儿被自己不小心打破了,从此不再拥有,此时又开始怀念起它的好来。 兄弟俩长吁短叹,又开始喝闷酒,你一杯我一杯,丝毫不曾注意到内堂有一双幽深不见底的眼,在偷窥他们。 不多久就酩酊大醉,趴伏案上呼呼大睡。 那双眼又窥伺了许久,见他们一动不动,才放下心来,从内堂无声地走了出来。 他一身绛紫锦袍,头顶还留着两个尖尖的狐狸耳朵,想是修为不够,尚未完全幻化成人。他目光落在彦佑身上,一脸贪婪,舔了舔嘴唇,慢慢靠近,身上的甜腻香气随着他的行进而飘散开来。 他伸出手,向彦佑背心抓去。 青光闪过,彦佑忽然消失不见,他大惊,背后传来一声轻佻的声音道:“狐狸妖,我在这里!” 他反应极快,一下便将游鲤捉在手里,转过身来,只见彦佑东倒西歪第站着,手执一管绿色竹笛,醉眼朦胧地看着他。 “你居然没醉!” 彦佑哈哈一笑,“本大爷醉了也是醒的,”抽动着鼻子嗅了嗅,呸了一声,一脸嫌弃:“你这一身妖气,臭死了。” 那人眼底阴沉无比,冷冷道:“你算什么东西,敢嫌弃我!” 彦佑若无其事地回道:“我乃十二生肖仙家之一,堂堂上仙,不与你逞口舌之利,把我义弟放下,我不为难你,放你离去。” 那人手里紧了紧冷笑道:“要走的是你。你速速离去,我就不动他,否则,我把他灵力都吸干。” 彦佑一凛,酒意退了大半,想上前,那人警惕地把游鲤往身前推了推,彦佑不敢造次,道:“我若离去,你照样会吸他灵力。” 那人也不否认,道:“他是我女婿,送我一点灵力是该当的。我为了两个女儿,也会留他性命。你走不走?不走我真的就……” 彦佑无奈道:“好,我走!我走!” 他看了一眼游鲤,气急地叹了一声,闪身化成青光,出了太湖水域,直奔九重天南天门。 守门的天兵天将根本不识得他是何人,只是拦着不让进,彦佑气急败坏,道:“你们帮我通报下天帝,就说他义弟,太湖水君有难,请他速速去搭救。” 天兵道:“水君有难,自该水君辖下官员持水君灵符前来禀报,你没有灵符,焉知是不是妖界歹徒欲图混进天宫。” 那狐狸妖控制了游鲤,自然也控制了辖下水域所有人,怎会有人来禀报?彦佑心急如焚,大声道:“我是十二生肖上仙之蛇仙,不是妖界歹徒。” 天兵道:“这位大仙,不好意思,我天界早无十二生肖上仙之说。况且我在此守卫天门五百年,从未见到你来过,也未听闻任何人提起什么蛇仙。” 彦佑瞠目结舌,他不屑与润玉为伍,自然不会来天界走动,天兵觉得他面生自也是正常。但此时明知道润玉就在里头,只要能同他说上话,以他的性情和能耐,一定能立刻救出游鲤来,彦佑咬牙,硬着头皮觍着脸道:“我是天帝陛下的义弟,你们只需进去同他说一声,他一定会见我。” 天兵吃惊地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随即对视了一眼,一个道:“陛下只有一个义弟,那就是太湖水君。水君每过一段日子就来觐见陛下,你却从未来过,一来就说是陛下义弟,我们若是信了就是傻子。” 另外一个温和一点,道:“不管你是不是义弟,我劝你还是回去吧。陛下再本事,也不是三头六臂,哪能事事都过问。你往日不走动,现在有事就想起陛下……”他摇了摇头,一脸不以为然。 彦佑被他说得无地自容,呆了半天。确实方才到现在他根本就想不起来找其他人帮忙,只想飞奔来寻润玉,只觉得找到他就能天下太平,这种依赖感和安全感不经提醒他都觉察不到。 很多事如潮水般一下子涌入他脑中。 他想起那年锦觅下凡差点被灭灵箭所杀,他没赶上,旭凤只想着跟锦觅卿卿我我,反倒是润玉及时赶到救了她,后来润玉为救母亲跟天后拼死相斗,为了他和游鲤以及洞庭湖水族受了那么酷烈的刑罚险些丧命,又想起自己被穗禾的琉璃净火所伤命悬一线得他所救,想起他为锦觅舍的半条命和那些数不清的灵力,想起最近为了救他和月下受尽了羞辱,而他竟然疑心他勾引岚晨陷害岚晨,他愧疚得鼻子酸楚起来,觉得就算润玉见他他也无颜以对。 踌躇之后,他掉头去了水境,想着去寻旭凤和锦觅帮忙。 谁知道只有和老胡在,旭凤和锦觅又出门去玩了,连瘸了一腿的月下都不知道去了哪里…… 最终还是只能指望润玉了。彦佑转来转去半天,终于想起来,天兵不让见润玉,兴许能让见卿天,于是拖了老胡一起上天。 谁知道天兵一听要见魔族公主,更是一口回绝,一点余地都没有。 笑话了,六界中人谁不知道公主是陛下心尖尖上的人,陛下刚为了她跟人大战一场,差点命都没了,此刻护在天宫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岂能轻易见人。 彦佑绝望至极,跟老胡分手之后,自己径直又往太湖而来,化成一只小螃蟹,潜入水君府邸。 一路倒是未见异常,虾兵蟹卒都还照常巡逻守卫,弯弯绕绕之后,他寻到方才与游鲤饮酒的偏厅,奇怪的是那里杯盏盆碟都还在,游鲤也在,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彦佑警惕地慢慢爬过去,爬到他脚下,闻到了一股浓郁的酒味,倒是半点妖气都没有。他疑惑了一会儿,随即恍然大悟,想是那狐妖忌惮他去搬救兵,是以丢下游鲤逃走了。 他变回人形,推半天才将游鲤推醒,只见他一脸茫然两眼呆滞,一副酒醉未醒的样子,根本不知道发生过什么事。 彦佑气得不得了,长叹一声:“你啊,终究是年纪太小!快去看看你那两个狐女还在不在!” 说着率先便往内堂而去,才走几步,便觉身上一僵,动弹不得。 “游鲤!”彦佑惊怒交加。游鲤缓缓走到他跟前,面无表情的脸上,诡异地露出了邪笑。 …… …… 虚空之中。 狐王捧着玉盆,咕嘟嘟地喝着还微微发热的绿色的血,两只狐狸耳朵已经消失不见。 廉华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眼底闪动着不明意味的光。 魍魉无力地蹲坐在他脚边,眼睛红肿,手腕上的伤口还没完全愈合,还残留着一丝血液。 狐王抹了一下嘴,放下玉盆,感激无比地向廉华道谢。 廉华淡然道:“不必客气。过三日你再来,再进一次药汤,你就能恢复之前的修为了。” “还要过三日?”狐王眼珠微微发绿,死死盯着魍魉,眼里贪婪之意无法掩饰。 廉华暗笑,知道他已经无法克制嗜血之欲,装作一无所知地奇道:“怎么了,不能等么?” 狐王收敛了一些,笑道:“哪里,自然能等的。” 廉华悠悠叹了一口气,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座曾发誓不再伤此间生灵半分,是以,对你也是如此要求,望你遵从。” 狐王信誓旦旦地道:“尊上有大恩与我,我自必听从。只是,我一旦恢复修为,便要寻天帝报仇,这是当初就告知尊上的。” 廉华道:“这是你们的恩怨,与我无关。” 狐王道:“那我就告辞了。” 廉华点头,“魍魉,帮我送狐王出去。” 魍魉打了一个抖,磨磨蹭蹭地站了起来,领着狐王向外走去,狐王对他身上的气味敏感又熟悉,不由呼吸都加重了,牙根发痒,极想扑上去一口咬下去,碍着廉华在,眼里淡淡的绿光闪了好几闪才灭,向廉华施了个礼,才随魍魉去了。 廉华一笑,轻声道:“我看你还能忍多久。” 作者有话要说:请求所有书友们,微信关注寻艺,每天看文之前,打开寻艺,给小哥哥投个票!拜托了,就当大家给我的辛苦费脑子一点点回报! 我写文也是为了云熙小哥哥写的,没有他的润玉,我不会有这么大的热情耗费这么多力气来写同人。请求大家帮忙! 小哥哥是我的白月光,是我要爱护的人,我爱小哥哥就像爱我家那个小坏蛋儿子一样,拜托大家啦!!! 第66章 这几日,老君十分头大。守天门的破军和贪狼亦十分头大。 陛下下凡已经有十五六日了。天界事务在老君的主持下井井有条,虽然鸟族和水族有一些异动报上来,但是老君都先想办法安抚和压了下去。 只是,公主却并不十分安分。初时她还只是在天宫里到处走,跟人玩石子儿,看别的仙家饲养的仙宠,要不就是在自己栖梧宫里弄花弄草。在第十日,她开始要求老君放她下凡去看看。 老君自然是婉言拒绝。每日请她来自己宫里看炼丹炼宝,还把给那个神器煽火的活给她做,可惜,公主志不在此,勉强当了两天差就再也不来了。 为了神不知鬼不觉地通过南天门,她假冒仙侍,假冒男仙,假冒女仙,这些都还算靠谱,最夸张的一次是化成一道烟藏在土德星君的坐骑的鬃毛里。若不是破军有了前几日的经验特别加意小心检查,真的险些被她得逞了去。 无奈之下,老君只好把她请来,问她下凡要去做什么? 公主说:“想去看看人间帝王如何做皇帝的?” 老君:“……” 经过一整天的考虑,老君决定亲自带公主下凡,去见识“人间帝王如何做皇帝”。 原本破军自告奋勇要去,因为之前陛下交代过若是公主闹着要出天门,便由他负责陪同警卫,只是老君性情谨慎,知道公主在陛下心里重要,看遍了整个天界,还是只对自己放心,说只对自己放心也不太准确,其实是他只对自己的宝贝放心。 临出发,老君想了想,终究还是对自己的老骨头不太有把握,点了破军随同。 一行三人,直奔凡间齐云国。 老君一出南天门就开始在心里默默感慨。除去在水境中与佛祖会面的那次不算,他都记不得上一次出天门是什么时候了。窝在天宫至少几万年,而今却为了些小儿小女的事奔忙出动,这感觉,真是,啧啧,凡间有话说得好,杀鸡用了宰牛刀,就是这种感觉。 人间此时正是深秋的傍晚,那齐云国皇宫亦一片黯然秋意,没有树叶妆点的树干,在刻意摆放的各色艳丽的花朵的衬托下,反倒更见得冷落萧瑟。 他们轻易便找到了皇帝所在的勤政殿,殿外的院中,跪了一个锦衣华服的女子,身畔跪了一个太监,堆了一脸的笑,正在好言好语同她说话。 三人隐了身形上前,只听那太监同女子说道:“公主,皇上说了有事明日再说,您一直跪在这,这不是为难皇上么!天色晚了寒气重,您若是把身子跪坏了,太后和皇上都会怪罪小的,小的求您了,赶紧起来吧!” 那女子直直的跪着,启唇道:“我就是要见齐哥哥,小洵子你帮我再同他说一下!” 太监长吁短叹,心说可是皇上不想见你啊,只是这话又不敢说出来。 听见“齐哥哥”三个字,卿天敏感地打量了她好几眼,只见她黛眉明眸,肌肤莹白如玉,神态娴雅清丽,可算是绝色之美,眉宇间一片哀婉泫然,更为她添了一份娇柔妩媚。 卿天不由别扭起来,心里酸酸的,急急就要往殿内行去,破军忍不住开口:“公主……” 卿天停步,转头道:“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让他知道我在。” 老君道:“请公主切切要记得,陛下此番历劫,关系到他的安危,若是未能攒够劫数,到时解不了反噬之苦,公主于心何忍?” 卿天点了点头。 看着她匆忙的身影,破军道:“老君,万一她忍不住同陛下有了什么交集可如何是好?” 老君道:“不必担心,我已经在她身上下了禁制。” 破军赞道:“老君高明。” 老君苦笑一声。 皇帝不在殿上,整个大殿阴阴的,也凉凉的。只有西边一个厚重的帘子后面隐约传来两声咳嗽。卿天循声而去。 穿过那帘子,一股暖烘烘的气浪迎面扑来。 卿天皱起了眉。不过还只是是深秋,这暖阁的地下竟然已经烧起了火炭! 一个男子,头戴玉冠,一身白色蟠龙纹常服,背对着她,坐于炕上,正在专注地写着什么。 她下意识地轻手轻脚走过去,走到他正面,看着他。 清澈如星的双眼,苍白俊美的面容,儒雅淡然的神情,如芝兰华树一般风采动人,虽是五官有些细微的不同,但她能看出来这正是她的润玉哥哥。 她深深又痴痴望着他,怎么也看不够。 他放下了笔,手背捂着唇咳了两声,垂眼看着方才写的东西,眼里渐渐露出温柔之色来。 那太监掀了帘子进来,躬身道:“皇上,公主她不肯回去,说您若不见她,她便要跪死在原地。” 他手指在案几上敲了几下,方才的温柔神色完全消失不见,皱着眉,好像碰到一件很烦人的物件,许久才道:“让她进来吧。” “是。” 小太监退了出去,他又转眼甚是专注地看着案上。 卿天想着他这是写了什么,神情这么古怪,好奇地凑了上去,伸头看了一眼。 那案上一张大大的宣纸,上面只有一个字,大大的,“卿”。 她一下子愣了。 他又取过一张纸,铺在那上头,提笔蘸了墨,拢袖书写,一笔一划,看字形,依旧还是那个“卿”字。 她慌里慌张地抬眼,正对上他停笔而抬头凝视的双眸,登时心跳如鼓,动弹不得。 他分明没有看到她,只是看着她的方向,却嘴角微微勾了一下,似是洞察了一切。 “齐哥哥!” 那公主款款进来,盈盈下拜,嗓音清雅,犹如天籁。 “起来吧。”他淡淡道,垂下眼,慢慢地将那个字写完,端详了一下,似乎甚是满意,将笔放了下来。 “皇妹真是倔强,朕不是说了有事明日再说么?”他甚是冷淡,连半点眼神都不给公主。 公主委屈地咬了咬唇,转了下眼眸,眼中渐渐浮出雾气来,“齐哥哥原来都是叫我龙儿的。” 他不动声色的眼中闪过一丝异色来,当即道:“小洵子退下,去外头守着。” 小太监识相地退了出去。 见小太监退了出去,公主登时变换了一副神情,再也不复委屈娇弱,变得欢喜起来,还含着一抹果决之意,向前道:“齐哥哥,我……” 他皱了皱眉,以眼神示意她靠得太近。 公主似很是受伤,深吸了一口气,退后了两步。 卿天在旁边已经回过神来,再三回忆方才那对视的一眼,不能理解为什么他方才那一眼似乎像是看到了自己,更不能理解他书写“卿”字的用意。 “齐哥哥,我并没有失忆。”公主轻声道,将声音压得极低。 他震惊地瞪着她,一言不发。 公主见他这副不敢置信的神情,将这理解为他内心狂喜,因此脸上现出骄傲的神色来,“太后的药根本不能奈我何。我是为了救齐哥哥才假装中毒和失忆的。” 他终于有了反应,脸色更是苍白得没一丝血色,扶额叹了一声,问道:“你且说说,为什么你不怕母后的药?” 公主微笑着,道:“我有护体的神力,我是来保护你的。齐哥哥,你不知道,其实你是天……” “慢着,”他突然抬手制止她说下去,“你先别说,容我想想,容我想想。” 公主被他如此粗暴地打断话头,没有半分不快,只是温柔地应了一声好,而他揉着眉心开始沉思。 公主凝视着他,露出倾慕至极温柔如水的神色。 卿天瞪着公主,费了好大劲才忍住没有上去捂上她的眼。 “皇妹不必急着告诉我我是谁,”他放下手,眉间被揉得泛红,“你只要告诉我,你现在到底想做什么?” 公主道:“齐哥哥,我们私奔吧,我有办法让太后找不到我们。” 卿天怒极,想道,难怪不让自己跟下来,原来有私奔的戏码,难怪老君不让她说话不让她现身,这私奔也算劫数吗? 他像是吃了一惊,“私奔?你不报仇了吗?” 公主轻描淡写地道:“我只是托生秦家人,不想报什么仇,我也不想去和亲受辱,”她深情地凝视着他,含情脉脉,“我只想同齐哥哥好好过完这一生。” 他慢慢恢复了镇静的神情,眼里波澜不惊,毫无感情,“和亲怎么是受辱?你都知道些什么?” 她咬着唇,脸上浮现怒意:“我自然知道。那种事想一想都无法忍受,怎么不是受辱?” 他道:“那你可知道,我是帝王,我想的可是千秋霸业,一统天下,怎可能随你去过平头百姓的日子。” “况且,”他似笑非笑地,很是不以为然,“你要同我私奔,靠的是什么护体神力?我没记错的话,这十年来可都是我保护你。” 公主急了,终于道:“我有神人相助。” 他更是不以为然,“书上说,凡人各有自己的命数,神人如果妄自干预,可是要受天谴的。不知道皇妹所说的神人,是何方高人,姓甚名谁?” 公主不肯明说,只是道,“反正我有神人相助。只要我在心里默念他的名字,他便会出现,帮我解决一切麻烦。” 他道:“除此以外没有其他了吗?” 公主点了点头。 他松了一口气,“让我见一见。” 公主犹豫半天,终于还是妥协了,闭目了片刻,随即睁眼,吃惊地道:“他不肯来,说这附近有上神驾临。” 他温和地笑了,点头道:“好吧。皇妹先回去吧,我考虑两日再给你答复。” 公主迟疑了一下,想多说几句,见他已经转过去垂下眼,如入定一般,只好放弃,退了出去。 待她一出去,他就哼了一声,将小洵子叫了进来,附耳过去,说了几句。 小洵子吃惊地扬起眉毛,大张着嘴半天合不拢,被他瞪了一眼,忙连声应是,退了下去。 “来人,摆驾慈心宫。”他扬声道。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官宣了,云熙小朋友出演《致命邂逅》男一,高兴,该剧据说满足了杀手,间谍,精神病的所有元素。我感觉可以不用写啥文了啊。 云熙小哥哥越来越顺利了。很高兴! 大家请关注寻艺公众号,帮忙投云熙一票。还有,微信打开明星权势榜,签到一下,然后给罗云熙投全部星豆,谢谢啦,么么么哒!爱你们! —————————————————————————————————————————————— 哦,还有白发的剧情,我简要介绍一下,这部分内容就两章,不多,都不写也不行,简单带一带。 白发原著,女主假冒容齐妹妹躲在冷宫,与容齐相恋。容齐母亲要报复宗政无忧和宗政无筹的父亲,所以偷走 无筹,假冒他的母亲,想要他们兄弟俩自相残杀,为了让他们自相残杀,所以想派女主去施展美女计,(天下美女都死光了)为了要挟儿子和控制女主,给女主服下了失忆的药和□□,用儿子的血作为解药,定期给女主吃。女主被设计,被迫跟宗政无忧当着多少多少的兵士上/床,因此白了头发。容齐居然明知道这事,还亲自下手,目的是为了给她吃护心丹,怕她上床完了会气死。最后明知道母亲要拿女主要挟两兄弟自相残杀,提兵30万去围攻女主,想把女主救走,反而被女主一个人灭了30万。最后,为了再救一次女主,把自己血都放了给女主泡澡。之后容齐母亲阴谋败露,但是女主依旧还是死了,死完了最后居然借别人的尸身还魂了,与宗政无忧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第67章 守在宫外等了半天的老君与破军,见到皇帝出来,并没有上前。 皇帝站在廊下,向已阴暗下来的天空漫无目的地望着。太监和掌灯宫女跟在身后,不敢催促。 卿天也跟了出来,站在一旁,心里有点乱。她直觉这皇帝骨子里就是她润玉哥哥,什么都没有忘记,只是,若是真的什么都没忘记,那来这人间走一遭,能算是历劫吗? 皇帝突然道:“方才公主说附近有上神驾临,你们见到了么?” 小洵子不在,此时跟在他身后的是另外一个年纪稍长一些的马脸太监,闻皇上发问,忙上前小心翼翼地回道:“回禀皇上,天上神仙那是多贵重的人,凡人见一眼也会成仙的,奴才这肉眼凡胎哪有那样的福分。” 皇帝笑了:“肉眼凡胎看不见神仙,能看见神仙的,自然不是肉眼凡胎……朕的皇妹,看来不是普通人啊!” 卿天心里一动。皇帝说的皇妹,那位公主,不是普通人?方才没头没脑的几句对话,她只听出来皇帝不愿意私奔,公主有神人做靠山,倒是没有想到公主这来历不寻常。 老君和破军听见皇帝的概叹,一起生了疑心,见皇帝已走远,就过来问卿天方才公主在里头说了些什么。卿天带着他们到屋内,指给他们看那两个卿字,又把方才皇帝同公主的对话原样不动地照搬了一遍。 两人对视一眼,难掩狐疑之色。 皇帝难道还留着做天帝的记忆? 老君恨铁不成钢地想起董成说陛下不肯历情劫,擅自改动了自己的命数,想来他还不放心旁人,是以才一声不吭地留着记忆。 只是如此一来,陛下在凡间的经历,现在估计是没有一个人能够说出个子午寅卯来。 干预的外力如此之多,现在又加个不明路数的公主,陛下这趟人间历劫,可到底如何收场啊? 破军道:“老君你看这样可如何是好?” 老君定了定神,“如今也只能先把这公主魂魄摄走,送去冥界查一下,或许就是她偷改了陛下投胎时辰。” 破军没想到老君竟然出这个主意,吃惊地道:“这如何使得,即便她来历不一般,此刻身份也是凡人,摄走她的魂魄,后头一串的因果……” 老君白眉微抖,横了他一眼:“你有更好的主意?此人仗着有所谓的神人撑腰,在陛下身边为所欲为,你觉得方才陛下说那些话不是指望我们听见?” 破军皱着眉头还要说些什么,老君结束了讨论:“好了,有什么后果老夫承担,与他人无关。” 三人找到公主宫中,吃惊地发现她才饮了一杯茶,委顿在地人事不省,皇帝身边的太监张罗着将她打扮成上了年纪的奶妈模样,抬起来放到一个小轿子中,收拾停当后向宫门行去,分明是要混出宫去的样子。 破军问老君:“老君,你看这又是怎么回事?” 老君也不确定,想了一想道:“莫非陛下自己有了应对之策,想将她打发出宫?” 破军:“不如我们直接现身去问陛下?” 老君:“……” 最终三人决定还是再来看看皇帝是不是有什么举措。 慈悉宫,皇帝和太后两母子,正针锋相对,各不相让。 太后斩钉截铁地道:“此事无可商榷,她必须嫁去麟天国!我以为那日你求我饶她不死,便是已经做了选择。” 皇帝冷冷道:“母后,就算她是你仇人之女,你赐她一死就罢了,为何非要让儿臣如此痛苦?天下并非没有绝色女子,为何非要让她去麟天国和亲?” 太后提醒儿子:“你当日可舍不得她死。” 皇帝低下头,像是认输的样子:“儿臣当时不曾想明白,儿臣错了。” 太后放缓了音调:“你如今到底想要怎样?” 一个宫人走进来,到太后耳边说了几句,太后随即眼中闪过厉色,刀锋一样的目光投在儿子身上:“原来你打算背着我偷偷将她送出宫!你好大的胆子!” 皇帝脸色颓败,突然站起来,像是极为不甘心地嘶声道:“母后,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放过她?你心里的恨究竟怎样才能消?龙儿她根本忘不掉我,她方才还想着求我带她出宫,你叫她如何才能甘心情愿地嫁去麟天国?我又怎么忍心看着我心爱的人离我而去……” 老君、破军和卿天已经知道他心里澄明得很,偏偏要做这副样子,纷纷不忍直视,牙倒了一大片。 太后犹自蒙在鼓里,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一个活了数千年的心机老祖宗,冷笑道,“你多次为了这个女子忤逆我,我如何能放过她。我们当日说好了,我饶她不死,她必须嫁给宗正家的其中一个,而你必须帮她完成这个任务。” 皇帝低沉着声音道:“母后当日给了儿臣两个选择,儿臣今日也给母后两个选择,要么放她出宫,从此儿臣与她再不相见,要么赐她一死,儿臣不必看着她受苦。母后如果不肯,儿臣必绝食而死。” 太后沉默了,眼中含着惊异,打量着儿子。这个傀儡皇帝,是她亲生的孩子,也曾经给过她一点点温暖,只是,给她更多的是屈辱,这十几年来她刻意压制他,原本他应该是柔弱的不敢反抗的,想不到他此刻竟然敢同她谈条件了。这想必都是那个女人给他的勇气。 这种女人如何能留的?她真正动了杀机,微微颔首,残忍地笑意爬上脸颊,道:“去将她抬上来吧,你们最后告个别。” 很快便有几个宫女太监,抬了一张软舆进来,公主斜斜坐上头,人事不省。 皇帝哀哀上前,俯身轻抚她脸颊,叹了几声,掬了几把泪,还呕了几口血。 老君和破军暗暗又敬佩又叹气,没想到昔日铁血坚忍的陛下如今只是下个凡,倒自动开发了他扮柔弱扮仁义方面的天份,这几滴泪在不知情的旁人看来,可不知让人有多心酸难耐。 公主被喂下毒酒,不久便口鼻流血,不过片刻功夫就咽了气,一个魂魄从她身上飘了出来,老君抬手便收入袖中,道:“走罢。” …… …… 从凡间回来,老君便将公主魂魄交给了董成,让他悄悄去冥界查一下这魂魄的来历。 董成很快就来报,那公主魂魄,便是魔界擎城王的女儿,永湖公主。据她自己交代,恰巧偷看了冥王收的信,又偷窥了冥王安排投胎经过,知道了陛下要下凡历劫之事。动机也十分简单,就是在禺疆宫见到了天帝陛下舌战群魔的风采,芳心暗许,是以想趁此良机同陛下结个凡间姻缘。 至于那位偷偷助他的神仙,其实是她弟弟。 两个人都不承认偷改了陛下投胎的时辰,说实话,他们俩也不具备如此修为和条件。 当天晚上,卿天梦见了魍魉。 魍魉裸露的肌肤上都涂满了血,他流着泪看着她,已经看惯的那张丑丑却有些憨厚的脸上,流露出不舍和恐惧。 “公主,魍魉要死了,魍魉会被吃掉。”他说,“公主若是回虚空,记得去看看魍魉,就在公主的莲池旁。” 他同她说了很多,说起了很多从前不曾提起的事,也一直在向她说对不起,让她受了很多委屈。 卿天也哭了,很是伤心,她好像想起来了一些事,零零碎碎的,像云握在手中,怎么也抓不住。 “要小心狐王,若是公主中了毒,记得魍魉说过的七心幽兰草。公主,别忘记魍魉。”魍魉忧伤地看着她,身躯渐渐模糊消失不见。 她从梦中醒来,以为只是一个噩梦,却摸到了一脸真实的眼泪。 …… …… 某处密闭的极小的空间,四周青光湛湛。 黄光已经小心翼翼地将经过大致地说了一遍。 金光怒不可遏,澎湃着怒气。 “如此说来,一切都与我最初安排的不同了?” 黄光:“是。” 可不是么,公主原本是要长命百岁的,如今还没出嫁就被赐死在宫里,一处环节变动,后面处处都会变动,如何还能维持最初的模样? “看来魔族公主皆是难缠人物。”金光得出了这个结论。 黄光不敢否认,其实,以他看来,魔族公主之所以能顺利偷窥到天帝下凡的真相,或许就是拜偷改投胎时辰之举所赐。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用在此处最是恰当不过了。偏偏当局者迷,金光自己完全不能领会到这一点。 “若要维持原本面貌,只有重新推衍,想一个补救之法,不知尊上可有此打算?”黄光试探道。 金光摇了摇头,“不必了。变数如此之多,再算也是无用之举,倒不如将能引起变数的那些人和事一并消除了。” 黄光听得心惊,道:“尊上意思是?” 金光:“我再想想吧,此事也不急。” “是。”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可能要开始进入大结局了。可能哈…… 大家要结束熬夜追文的难受了,有没有感到很开心,很神清气爽?而且,现在想起白发,还难受吗? 应该不会了吧?还会的话,找我,我给你抱抱! 其实写这种文有很多没法转过来的地方,比如说天上一日,人间一年,这个能说得通吗?我曾经一直很纠结这个……好不容易才说服自己用它,如今感觉自己已经进步到可以昧着良心胡来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现在是11月21号,给自己打个广告,应龙劫之后,有一本新文,《杀手春秋》,目前1.7万字,现在还是第一卷 《局中局,计中计》,欢迎大家预先收藏,如果不喜欢看,帮忙点击一下下增加一下点击量再打叉可好? 《杀手春秋》目前更新不太正常,有的时候一天一万字,有的时候没有,在《应龙劫》结束后会正常的一天一更,争取定在上午每天上午九点更新,不让大家熬夜。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第68章 在润玉下凡后的第十八日,旭凤和锦觅带着棠樾回了水境。老胡早就急坏了,一见他们回来就报告了彦佑来过的事。 “润玉不理这事?” 老胡颠三倒四的一通话语,听得旭凤和锦觅都一头雾水。 游鲤彦佑都是润玉义弟,他们的情义非同寻常,且不说当年润玉为救他们而险些丧命,只说这几百年来,游鲤都是与润玉最亲近走动最多的一个,而彦佑,得罪润玉那么多次,也从未见他计较过,怎么如今他们俩遇到麻烦润玉反倒会不理? 锦觅道:“兴许他是不在吧?” 老胡在一旁摇头叹息,“不对,是彦佑和红红把天帝陛下得罪狠了……” 旭凤和锦觅吃了一惊。老胡便将从丹朱那里听来的那日天帝受辱愤而断绝关系的经过说了,旭凤和锦觅听完半晌无言,许久旭凤才道:“难怪兄长不理他们……叔父也是,心里有事也不来问我……” 锦觅看了他一眼,道,“我觉得润玉不会气量这么小。” 旭凤辩道:“这怎是气量小!若是我,为天下做了这许多事,身上全是伤,为了救亲人被人羞辱,再被亲人背后这样编排,我亦会心寒……” 锦觅道:“你是你,他是他,你们处事本就不一样。” 旭凤不快地说道:“那么你言下之意是我不如他气量大?若是他气量大,岂会不理这事?那可是他义弟!” 锦觅道:“同你说话真累。” 旭凤扬眉正要再辩,老胡已在一旁等不得了,捶胸顿足道:“你们赶紧拿个主意,彦佑已经去了好几天了!” 夫妻二人各忍着气,商议了一下,最后决定分头行事,旭凤往太湖,先探个究竟,锦觅往天界,请润玉派兵,最终在太湖会面。 太湖风平浪静,水君府邸门口甚至还迎来送往的很是热闹。 旭凤一问才知道,今日是太湖水君生辰,邀请了各湖海水君过来做客庆寿。 水君们都知道太湖水君是天帝陛下的义弟,甚是得宠,得了邀请都觉得是天大的体面,因此没有一个人敢缺席。 旭凤心里很是疑虑,这太不正常了。彦佑第一次从这里逃出去,游鲤正被劫持,之后他回转来的时候,若是游鲤平安无事,他怎么也该回水境去报个平安,若是游鲤出了问题,连彦佑一并拖下水,那此时就不该有这看上去天下太平的寿宴。 得了通报,游鲤很快就迎了出来,甚是热情地邀他进去喝杯水酒。 旭凤暗暗仔细打量,竟看不出他身上有半点妖气,分明就是太湖水君本尊。 水君热情地邀他进去喝杯水酒,旭凤开门见山问道:“彦佑君可曾来过?” 游鲤哈哈笑了:“来过,正在府里歇息。那日小仙被狐妖劫持,幸好义兄及时出现相救。恰好小仙生辰在即,义兄就留下来打理寿宴事宜,这几日忙得有些累了,方喝了些酒,正在同一些歌姬嬉闹呢,若火神殿下要见,就请随小仙来吧。” 旭凤恍然大悟,想来也是,那彦佑素来不正经喜好美色,寿宴自然要备些歌舞,他见了美女挪不动脚,是以不曾回去报平安。 一念及此,登时有点牙痒痒,他们夫妻俩这般着急,差点为了他吵架,锦觅还上天去找润玉搬救兵,他倒好,在这里醉生梦死的,真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游鲤延手请道:“殿下这边请。” 旭凤愤愤然领先而行,七拐八弯地,来到一处后花园,里头传来玩笑之声,只见几个衣着暴露女子围着一个男子娇媚嬉笑,那男子露出了一片青色衣角,旭凤气极,走上去冷冷道:“彦佑,你在这里风流快活,倒害得我们一顿担忧奔忙!” 几个女子闻言散开了去,现出那男子的样貌来,只见他蛾眉朱唇,眼波妩媚,哪里是彦佑,分明只是一个穿着男装的女子。 旭凤醒过神来,知道上当,下意识要运灵力防御,却已经来不及,身上一僵,半身发麻动弹不得,他见机得快,立刻便要化金光退走,却不知哪里来的一股甜香拂过,登时眼前发晕,全身发软,踉跄一下就要栽倒。 一个柔软的身子上前扶住了他,娇声道:“殿下,可想杀奴家了!” 周围其他女子纷纷开始不平,拿娇滴滴的声音争执起来。 “狐妖!” 旭凤只觉脑中嗡嗡作响,一股莫名的热流冲上头顶,将他一下轰晕过去。 …… …… 锦觅回天直奔璇玑宫,却不想宫中没人,问守卫,却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她当即转去了栖梧宫,正撞见卿天从宫中出来,一脸愁容。 “果然如此。” 得知润玉下凡历劫,锦觅想了一想,就要去寻老君。卿天拉住她道:“义母若是要下凡去能带我一道么?” 锦觅未曾多想便一口答应了。卿天又吞吞吐吐道:“义母能不能将我藏起来不让人瞧见……” “怎么了?”锦觅疑惑道。 卿天急忙道,“老君不让我出天门,怕有危险。其实,廉华已经向润玉哥哥发过誓了,不会来捉我。” 锦觅自己昔年就是被关了几千年关怕了,怎么会不懂她的心情,略一思忖,想反正有旭凤在旁护卫,应该也出不了大问题,于是便答应了。 待向老君说了情况,老君也甚是重视,这几日鸟族和水族都出现一些首领叛出,不知去向的状况,他正在猜测他们是不是投奔了妖界,那两大妖王下落不明,也没有消息,极可能躲在暗处暗戳戳地要惹事。 老君当即点了五百天兵随同锦觅下界去太湖同旭凤会合查探。 卿天化身黑烟,躲在锦觅袖中,顺利混出了南天门。 见到如此众多天兵来到,太湖的守卫们登时慌了手脚,锦觅原以为游鲤和彦佑都出事,却不料见到兵士们还照常守卫,也像旭凤一样迷惑不解,只是这次让守卫进去通报,等了很久,守卫才慌慌张张地出来,说水君不见了,其他湖海水君们都迷倒在殿上,人事不省。 锦觅暗叫不好,带着天兵们冲进去,分散开来到处找了几遍,都找不到旭凤,至于游鲤和彦佑,更是半个人影都没看见。 站在躺倒了几十个人的殿上,锦觅一片茫然,怎么也想不明白,怎么弄成了这个样子的。 卿天看着她眼里积满了泪,心里也极不好受,轻声道:“义母你别难过,我们再想想办法。” 锦觅呆呆地转向她:“能有什么办法,去哪里才能找他们?” …… …… 齐云国皇宫,皇帝拥着暖和地锦被,坐于炕上。 屋内暖融融地,热意却半点传不到他身上,他的脸色依旧苍白如雪,甚至还添了些许铁青色,眼角微微有些粉红色的细微裂纹,那是因为忤逆太后,被太后停了半年解药,毒性发作时留下的疤痕。 小洵子在一旁为他磨墨,偷眼看着他一遍又一遍专注地写着“卿”,暗暗心酸难过。皇上这是在思念公主,公主没死前他天天写,公主死了之后,皇上被太后关在这里不得出门,更是疯狂地写,每日看点书,其他时间都在写这个卿字,就算毒性发作了,疼得受不了,也还是一面吐血一面写。 皇上真是对公主太痴情了,即便那是他亲生的妹妹,他还是依旧情根深种难以放下。 小洵子觉得自己的心被泪泡得酸酸的,谁说帝王无情,他的陛下是天下第一多情的人,可惜这么多情的人,却也是第一可怜的人,没有自由,没有情爱,没有希望,孤单得只有他这个太监能陪他说说话。 “你下去吧。”皇帝突然说道。 小洵子愣了一下。 “没我传召,不得进来。”皇帝垂着眼,声音依旧还是那样柔和清冽,只是好像有一些同往常不一样的威严。 “是。” 皇帝放下了笔,正视前方:“你来了。” 一个人缓缓在他对面出现,同他一样,盘着腿坐着,嘴角带笑,眼中却腾腾地冒着冷意,点了点头,“好久不见,陛下。不知是称呼你天帝陛下好呢,还是启云帝陛下更合适?” 皇帝笑起来,眉宇舒展,眼里再也不见半分抑郁:“神君知道,我是最随意不过的,神君喜欢怎么称呼我都可以。” 廉华目光落在了他面前的字上,伸手取过来,细细端详,称奇道:“我还以为陛下下凡历劫,应会洗掉自己的记忆,想不到陛下竟然……”他放下了那一摞纸,伸指点了点,意味深长,“一点委屈都不肯受。” 润玉索性抹平了纸,将笔提起,拢了袖子继续写,一面道:“神君此来,不是为了看我写字吧?” 廉华道:“最近几日,发生了好多事,我估计你的手下都瞒着你,不敢来打搅你历劫。只是……” 他笑得十分欢快,“我担心,若是现在不告诉你,难免你日后会怪他们,所以,我是来好心向你报信的。” 润玉抬眼瞥了他一眼,目光清冷,“神君说吧,不必绕弯子了。” “你真的要知道?” 润玉放下笔,“神君身份尊贵,何必如此无聊卖什么关子?” 廉华啧啧道:“你动怒了!难得见到你沉不住气——好吧,我便告诉你 ,你的三位弟弟,都在狐王的手上,放心,只是三位弟弟,公主我怎么也不舍得让她被人欺负了去。” 润玉道:“这是神君所为?” “错!”廉华微笑,“只是与我不算完全无关。” “神君发的誓言不做数了?” “怎么不做数,我并没有动手害任何一个人,甚至,我还帮了狐王一把。” 润玉看了他一眼,突然由衷笑了起来:“神君聪慧,学什么都如此快。”他取过手边一柄裁纸用的金质小刀,漫不经心地把玩着,“狐王有何企图?” 廉华眯起眼,像一只暗夜的狼遇见了猎物:“他的企图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的企图,我要你在天下人面前跪下求我——你这是做什么?” 润玉将不太锋利的刀,缓缓插入手腕,血登时便流了出来。 “放血自尽。等了十八年……”他叹了一声,“可等到这一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白发的剧照,天哪,好帅!!!云熙小哥哥!!!看样子这部剧的服化道依旧很给力!大家要支持啊! 今日的寻艺,今日的明星权势榜,大家都帮忙做了吗? 是有开个新文,有兴趣的可以收藏,文名还是按照原计划,我本善良之杀手春秋。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现在是11月21号,给自己打个广告,应龙劫之后,有一本新文,《杀手春秋》,目前1.7万字,现在还是第一卷 《局中局,计中计》,欢迎大家预先收藏,如果不喜欢看,帮忙点击一下下增加一下点击量再打叉可好? 《杀手春秋》目前更新不太正常,有的时候一天一万字,有的时候没有,在《应龙劫》结束后会正常的一天一更,争取定在上午每天上午九点更新,不让大家熬夜。 再次谢谢大家支持! 第69章 廉华此来其实并没有什么目的。要说真有什么想法的话,其实也像他自己说的那样,是“好心”。 原本他不知道润玉下凡历劫,但魔界永湖公主偷窥天帝命数一事闹挺大的,擎城王为此大闹禺疆宫,即便后来魔尊强行封宫将此事压下去,却也挡不住有好事多嘴的人将这事传出来。 廉华得知了消息后第一反应便是狐王会来找润玉麻烦。因此,其实,他是来“保护”自己的死对头的。自然,保护的同时,也存了刺激死对头让死对头日子不好过的念头。 只是看润玉听了消息突然就自尽,还这么血淋林的,他这感觉就颇有些怪异,皱了皱眉,“至于如此么?你若要急着回去收拾烂摊子,我给你变把锋利点的刀,一下便好,这种慢吞吞的死法,要等到什么时候?” “不若神君助我一臂之力?”润玉凉凉地瞟了他一眼,又划了一刀,血滴滴答答地,流了一地。。 廉华道:“不敢。你虽是天帝,也算得上是此间生灵,我不能碰你半根手指头。” “我命中应在二十四岁如此死法,现在时间变了,死法若再变,岂不是白来一趟。” 润玉一笑,换了话题:“狐王可是在神君的相助下恢复了修为?” 廉华:“正是。他苦苦哀求于我,且发誓要寻你报复,是以我便勉为其难给了他一些助力。” 润玉道:“那么神君可知他为何不来寻我麻烦,反倒为难我几个弟弟?” 廉华道:“据我所知,应是因为他另有要事。他已经杀了相良,控制了部分鸟族和水族首领,只等着你出现。我猜,他也有可能正在赶来此处的路上。陛下不必担忧,若是他来,我会护着陛下。” 润玉一愣,看了他一眼,随即垂眼,沉吟不语。 廉华:“陛下在想什么?” 润玉:“没想什么,只是对神君的情义感到受宠若惊。” 廉华:“陛下每回露出这种神情,都是不怀好意的时候。” 润玉:“神君每回不怀好意,都会忍不住要说得特别好听。” 廉华被逗得大笑,“陛下知我!” 润玉也露出微笑,“神君客气。” 随即两人沉默下来,都不再多说。话已说尽,彼此心里都开始算计。 血还在滴答滴答地滴落。 …… …… 卿天道:“我们现在立刻回天宫,求老君想办法。他神通广大,一定会找到……义父和水君的下落。” 锦觅已经六神无主,点头道:“是,我们立刻回天宫找老君。” 听说火神连同太湖水君以及陛下的另外一个义弟一起失踪,老君甚是吃惊,面对锦觅满是期待的眼神,也觉得心焦和头大起来,叫来破军,命他点几千天兵,下凡去查探狐族常出没地带搜寻火神等人下落。 这边还在吩咐,那边已经有人来报,鸟族族长被狐王所杀,此刻鸟族已经内乱。 锦觅恍然大悟,转向卿天:“肯定是狐王!是狐王劫走了他们!你没有让润玉杀了狐王?” 卿天内疚地道:“是,我想润玉哥哥已经将他修为都废了……” “那可是你杀母仇人!”锦觅欲哭无泪,“你怎么能放过你的杀母仇人?” 卿天动了动唇,没有说话。 老君安抚道:“水神殿下稍安勿躁,若是狐王将火神殿下掳走,势必要找地方安置,只要破军能找到那地方,老夫定当亲自出马除掉那祸首狐王。破军,你立刻出发吧。有了消息立刻来报。” 破军应了一声,大步走了出去。 锦觅不安地道:“旭凤会不会已经遭了那狐王的毒手?老君,我们要不要将这个消息通知润玉?” 老君想了一想,道:“狐王掳走火神殿下,同时还不忘骚扰鸟族,应该所求不会只是杀几个人这么简单,他必定对陛下有所图谋。”他突然想到一事,高声道:“来人,速传贪狼来!” 锦觅道:“老君可是想到什么?” 老君忧心忡忡:“陛下尚在人间历劫的消息若是传出去,让狐王知道了,应会赶去危害陛下。老夫需派些人手去保护陛下,以确保陛下历劫圆满结束。” 锦觅:“老君担忧得极是。那么我就不打搅老君了,旭凤他们的安危,请老君多费心了。” 老君道:“水神殿下不必客气,这是老夫份内之事。” 从老君处出来,锦觅拉住卿天道:“快,随我同去找润玉。” 卿天愣了一下,道:“义母,我们去找他做什么?我们又保护不了他,只会给他添乱。” 锦觅道:“你是不行,但我可以。” 卿天不信道:“义父那么高深的修为,都被狐王掳走了,你哪能是他的对手。” 锦觅心焦如焚,耐着性子道:“狐族狡诈,有可能设了圈套。狐王曾经被你润玉哥哥废了修为,即便再练也不可能那么快恢复,以我之力挡他一招半式应是绰绰有余。” 卿天犹豫了一下,问道:“义母是不是想把这事告诉润玉哥哥,让他马上回来帮你找回义父?” 锦觅脸色苍白,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承认道:“我是有这个打算。” 卿天道,“义母知道润玉哥哥此番下界历劫二十四年,为的是消去他身上的誓言反噬之力?” 锦觅道:“是。” 卿天:“可是现在才十八年,若是义母去将消息告诉他,以他的性情,见到义母催他,必定会立刻自尽赶回天上来,那样岂不是功亏一篑?” 锦觅含着泪道:“我知道如此是自私了一些,但是,旭凤彦佑和游鲤,都是他的弟弟,若是他们都没了,润玉一辈子都会良心不安,毕竟狐王是冲着他去的。” 卿天心里发疼,道:“可是老君已经在派人找他们了。就算润玉哥哥在,他能做的也只是这些而已。” 锦觅神经质一样地摇头道:“不,你润玉哥哥比老君聪明,他会想到办法的。况且,狐王要找的是他,只要他出面,狐王绝对不会立刻杀了旭凤,这样润玉就有机会救旭凤他们。” 卿天心里一直向下沉,一口气郁积在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有的话,似乎不说是不行的了。 “义母,我今日有几句话,要替我的润玉哥哥向你说个清楚,因为他是个君子,受了委屈也不会像义父那样闹天闹地,所以你们都很少顾及他的想法。我知道你会因为我这么说很难过,其实我也很难过。只是,我自己受委屈我无所谓,我不喜欢让润玉哥哥受委屈。” “卿天,你……”锦觅愣住了,不知道她究竟在说什么 “你方才说到义父他们要是没了,润玉哥哥会一辈子良心不安。为什么他要良心不安?狐王杀的是我的母亲,要不要杀狐王,是我的决定,与润玉哥哥有什么相干?你埋怨我为什么竟然能放过杀母仇人,这很奇怪吗?义母难道没有放过杀母仇人杀父仇人?” “义母是否记得润玉哥哥还是夜神的时候,那时候,他已经等未婚妻等了几千年,你作为他的未婚妻,却跟义父私生情愫肌肤相亲,逼的他不得不改了你的梦变成所见梦,希望你从此不要再同义父私下亲近,这有错?你们若是顾惜各自的名誉,顾惜润玉哥哥的颜面,何至于逼得他做这样的事?难道他该到处宣扬你们是多么不守规矩多么地违背道义?况且,当时连你自己都信是义父杀了你父亲,恐怕整个天界都是这么认为的吧,琉璃净火这世上能用的就两个人,义父和废后,只是因为义父的身份尊贵,而义母你无权无势,润玉哥哥地位低微,所以没人敢有所表示罢了。” 锦觅震惊地结巴起来:“你、你怎么知道……” 卿天脸色苍白,两颊却绯红一片,迎着她震惊的目光,两眼灼灼发亮,像烧了两团火。 “义母别忘记,我傍身法宝就是一朵解忧莲,况且,我真身原本也是虚空里的一朵解忧莲。润玉哥哥心里的千疮百孔,他不说,我也能全部见到。” “你谴责他,以为他靠算计你才能得到帝位,这真是太荒谬了。你扎义父的那一刀,是润玉哥哥让你扎的吗?他从头到尾都没指望你做什么,只希望你远离杀母仇人杀父仇人。义父一家早已失却天界所有人心,你不扎那一刀,义父也会被其他人乱刀砍死,结果你扎了一刀,他却不得不背了骂名,背了靠你才能坐上天帝宝座的臭名。你扎那一刀,最冤枉的不是义父,是润玉哥哥,他才是有苦说不出的那个人,他为了不让你背上无知轻率的名声而认了所有错。你们不能因为他是个君子就心安理得地把所有脏水都倒在他头上,把所有过错都推给他。如果说润玉哥哥是脏的,是坏的,那么你们所有人都不会比他干净比他好。” “我十分感激义母将我带到天宫来,成全了我和润玉哥哥,我为此愿意做很多事来报答义母,包括现在,我明知道会让他历劫失败,要重新时时刻刻受誓言反噬的罪,也得带义母去见他,因为他能更快地救出义父他们。只是,我希望义母别像其他人那样,在润玉哥哥面前做出比他高一等或什么理所应当的样子来。在他心里,天下第一,你们第二,而我和他自己,只在第三。他被亲弟弟抢走了妻子,喜欢过你,为你舍了半条命,为了救两个弟弟,受了几乎致命的酷刑。他没有欠你和义父还有那两个兄弟什么。” “我希望义母一定记得这句话,我的润玉哥哥,没有欠你们什么。如果义母不方便提醒义父或者两位弟弟,有机会的话,我可以出面提醒他们。”卿天握着拳,极力控制着不让自己发抖得太厉害,“走吧,现在我带义母去见润玉哥哥。希望能赶上救义父他们。”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觉得结局要等很久……………… 今晚写得早,准备去码一章《杀手春秋》看看来得及不。 应龙劫,因为要承接电视剧情,而且,内容是仙侠同人,所以局限性很大,很多我喜欢的东西不好写出来。我个人偏好复杂一点的人物关系,爱看家国情仇,江湖恩怨,悬疑推理这方面的书,所以一直想挑战一下写一本。原本确实是冲着小哥哥而做了计划,现在小哥哥自己已经圆梦,所以,我算是给自己圆梦吧。 至于是不是写小哥哥,我想说是,别嫌弃我脸大,如果觉得不应该,就不是好了,我不强求,毕竟我要写的这个杀手,表面来看,最初给女主的印象,是贪财,嘴毒,冷酷,锱铢必较的,这个好像与小哥哥的最经典形象并不相符,勉强挨着屏里狐的边。 给我加个油吧, 有兴趣的可以开始收藏了,文名叫《我本善良之杀手春秋》,在应龙劫没有结束前,更新不能保证,有空才写,我还欠了好多杂文,想把润玉之勇系列写完…… 第70章 通知 如题。时间在十点。 埋头赶了两天《杀手春秋》,昨天晚上才发现,必须要签约作者才可以参加比赛,而我写的应龙劫,是同人文,根本不能签约,《杀手春秋》字数又太少…… 只能放弃了。可惜。 不过,这两天也不是毫无收获,为了赶出五万字的《杀手春秋》来,发挥了最大的潜力,根据最初的灵感和构想整理了人物关系,发现很多很有趣的事,我预感到《杀手春秋》也会很好看,第一卷 《局中局,计中计》就很精彩,至少我充满了信心。 作者有话要说:邀请大家收藏和关注。请先收藏,我现在有时间了,不赶就精修一下内容,写更好看一些。 《杀手春秋》顾名思义,是有关杀手的故事,罗遇不只是江湖杀手,他还是个朝堂杀手,罗遇所做的一切,及他的父辈,他的伴侣,他的挚友,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在影响着历史的演变。但,他偏偏是个热爱自由想要生存下去的自私的家伙。我很爱《杀手春秋》,因为有复杂的人物关系,许多的权谋算计,或深沉或悲凉的感情。 我会尽全力写好。欢迎大家关注。 第71章 “你为什么还不死?” 廉华问道。 润玉将被割得血淋林的左手,横在小案上悬空,血已经在地上流了一大滩。 他觉得头晕眼花,浑身无力,手腕疼得有些受不了,只好丢下那小刀,撑着头苦笑起来。 “兴许是我血太多的缘故。”他斜睨着廉华,邀他出手:“神君能给我一个痛快吗?” 廉华板着脸,好像受到了侮辱:“我可以给你一把刀自刎。” “也不是不可以。”润玉有点动心,“帮我变把刀来,锋利点。” 他一从谏如流,廉华就开始瞻前顾后起来,细想此人狡诈,会不会有什么后招陷害自己。左思量右思量,最后还是摇头:“你还是慢慢等死。我不着急走。” 屋外,锦觅同卿天轻盈地落下来,卿天指一指正静静守在殿门口的小洵子道,“那是润玉哥哥身边的人,他在,想必润玉哥哥也在里头。我们进去吧。” 锦觅脸色苍白,拉住了卿天的胳膊,迟疑犹豫的目光像在说“你让我考虑下”。 卿天知道她心里不好受,心里一软,拍了拍她的手,宽慰道:“义母,还是去找润玉哥哥吧。方才我说那么多,是因为舍不得他被你们误会和忽视,不是想拦着他不让救义父。他生来就是有担当的人,我很乐意陪着他一起承担,而不是事事拦着他不让他做。” 锦觅微红了眼圈,低声道:“对不起。” 卿天也红了眼眶,心里想这一声对不起要是对润玉哥哥说该多好。她吸了吸鼻子,扶着锦觅上了台阶,经过小洵子身边,入了大殿。 “有血腥味道。”锦觅肚子里怀了孩子,对气味甚是敏感,一下就察觉有异。 两人疾步转向那间暖阁,血腥味的来源之处。一踏入室内,登时惊住了。 卿天第一眼看见润玉悬空的血淋林的手,一下子心疼得呼吸都停了,“哥哥你这是做什么?” 她都忘记自己还隐着身,踩着一地的血,就上去捉他的手。 锦觅先看见廉华,心里惊疑不定,想一把拉住卿天退后,却没拉住她。 润玉根本看不见她们,也听不见,只觉得有人轻轻捧起了他的手,立刻便会意了过来,坐直了身子,“卿儿?是你吗?” “是我,”卿天现出身来,这时候她才注意到廉华,微微一惊,放下润玉的手,下意识就后退了小半步,随即又上前了一大步,警惕地瞪着他,“你还要不要脸,润玉哥哥现在是个凡人,这时候趁人之危算什么本事?” 廉华又是愕然又是气恼,简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润玉轻声道:“卿儿,你来,听我说,神君今天不是来为难我的。” 卿天惊疑不定地转身,目光又落在他手上,登时全身毛又都竖起来了,“哥哥你这伤口不是他弄的吗?”她在从乾坤袋里翻出随身带的白汗巾,想给他先把伤口包起来。 这关切和笨拙的样子,看得廉华一阵气堵泛酸,忍不住冷笑道:“你这位润玉哥哥,是自己想死,不关我事。我要是想弄死他,一根手指头就够了。” 说罢,目光再次在她身上上下扫了一遍,只见她肌肤雪白,红唇欲滴,眼波盈盈,盯着天帝看的时候几乎要在他身上穿个洞似的,连身段似乎都变得跟从前不一样,腰肢纤细,身姿婀娜,浮凸有致,整个人通身上下看起来水灵灵的如同一朵绽开的桃花,不由心里阵阵发痒和悸动,喉咙滚了一下,莫名身上有一种郁积之感。 她这么好看,想是因为跟天帝做了那些□□,廉华一念及此,禁不住目光阴骘地看着润玉,原本已经冲淡的敌意再次变得浓烈起来。 听他说“自己想死”四字,卿天怔了一下,包扎的手停了下来,疑问地凝视着润玉。 润玉点了点头,微笑道,“是这样的,你别担心。不用包了。” “你知道了?”卿天犹豫了一下,解开了包扎的白布。 润玉点了点头,含笑地看了她一眼,失血过多,头晕得很,她的身影看起来都有些重影,声音听起来也很遥远。 锦觅现身,拂袖将满地的血化去,轻声叫了一声“师兄”。润玉见了卿天就知道她会同来,也不讶异,微笑道:“师妹你也来了。” 廉华突然皱眉,倾听了片刻,道,“狐王到了。” 果然,远处传来惊慌失措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不时伴以轰轰的巨响。地面都在震动,似乎有一个庞然大物正在向他们这边靠近。 润玉微惊,立刻道:“你们两个快先回去,我稍后就到。” 卿天急问道:“你怎么办?” 润玉跳下地来,踉跄了一下:“神君会护我,你们快走。” 卿天傻了,廉华会护着他? 廉华冷笑道:“不要脸。” “过奖!”润玉面不改色,也改不了色,他现在血不够 “皇上皇上!有怪物!”小洵子连滚带爬地闯进来,见到屋里多了好几个人,先是愣住了继而匆忙道:“皇上,有很大的怪物朝这边来,快找个地方躲躲!” “咚咚咚咚咚” 外头传来由远及近的闷响,速度极快,地面颤抖着,似乎不堪负荷,连桌上的笔墨纸砚都随着每一下震动轻轻地跳动着。 “砰”的一声,像有一只巨掌,拍在整个大殿的屋顶。 廉华沉着脸,提醒道:“他现在是原身,狂性大发好对付,醒过来变成了人形你们可斗不过。” 润玉有些发急了,握着卿天的手道:“你忘记了我教过你水遁之术吗?带她一起走。” 又是一声巨响,屋顶被豁然轰开,尘灰弥漫,瓦块石块扑簌簌地掉落。 一张露着獠牙滴着口水的巨大的狐狸头,两眼冒着绿光,凑到了被掀开屋顶后的那个大洞上,凶神恶煞地向里看来。 小洵子当场吓昏死过去。 卿天不再拖拉,奔到锦觅身边,两手拖住她胳膊,默念法诀。 顷刻之间,两人就消失不见,原地留下几个水泡绽开来。 那狐狸伸进来一只柱子那么粗的前足,足上的爪子好似钢刀,寒光闪闪,舞来舞去,就是碰不到廉华半片衣角,却险些从润玉脑袋上方勾了过去。他矮身躲过,退到角落,坐到地上,将手摊着。 廉华遥遥地冲着他大声问:“你怎么不凑上去让他给你个痛快。” 润玉不理他。狐王是廉华扶植了来对付他的,在没有弄清楚廉华底细之前,他会尽量跟狐王避免交集,要么一鼓作气将他拿下,要么退避三舍避其锋芒,死在狐王手上?还不如一头撞死。 正在这时,有点点的水滴源源不断洒落,淅淅沥沥的。 润玉下意识地抬头看去,只见有白花花的水哗哗浇在狐狸脑壳上,顺着脑壳又滴到了屋内。他的心一沉。 狐王收回脑袋,露出被他挡住的那片天空来。只见万里高空之上,有水浪倾盆而下,其中隐约可见两个小点,像断线风筝一样随着水流一起坠下来。 水流砸在断壁残垣之上,哗哗地溅进来,登时满地都是水,也将润玉全身都浇透了。 他抹去满脸的水,紧张地站起来,摇晃了一下险些栽倒。 “哈哈哈哈”,外头传来一阵狂笑。 廉华似笑非笑地瞥他一眼:“他醒了。” 润玉箭步奔到方才坐的炕上,摸索着在已经汪洋一片的水里找到那把小刀,握在手里,向着胸口狠狠扎下,刀锋太钝,刀子又极小,他失血过多全无力气,以致刀尖竟然被衣裳给挡住了,只戳得一阵生疼。 他急得两眼直冒金星,喘着粗气,手剧烈地哆嗦,险些抓不住刀,头发都沾在脸上,衣裳也贴在身上,湿哒哒的,狼狈不堪。 廉华看得大笑。 “嗤啦”,润玉一把撕开衣服,露出胸膛,摸准了心跳之处,将刀高高举起,狠狠扎了下去,噗嗤一下,小刀没入了胸口,只留了一小截,他痛得脸上忍不住扭曲起来,跌坐到炕上,剧咳不止。 “很好,我在外头等你。”廉华笑得止不住,飞身而出。 润玉跪了下去,倒在水里,勉强翻滚过来,看着天上,那两个小点越来越大,已经能模模糊糊地看见卿天和锦觅的轮廓,而他还是不死,也闭不上眼。 在水影之中,似有一个人影向着那两个人飞过去,不是廉华,是狐王! 润玉绝望了,他不能相信这凡人的命竟然如此顽强,这样都还不能死去,难道真的要到二十四岁? 他咬紧牙关忍着痛,两手握着那小刀用力一转,尖锐的剧痛袭来,世界终于一片黑暗,他失去了知觉。 数息之后,润玉猛地睁开了眼,有些怔忪。周围哗哗的水声,惊醒了他,吓得他一下子从地上飘了起来。 水里躺了一个已然气绝的俊美的青年帝王,还硬睁着一双无法瞑目的眼,他感到有些心疼,但顾不上梳理那种怪异的感觉,振臂而起,直向狐王追去。 廉华见他出来,心里暗喜,高声道:“陛下,你如今已经恢复修为,我就不打搅了,告辞!”说完倏忽不见。 狐王闻声扭头看下来,见到死敌就在不远处,眼中登时绿光大盛,向当空坠落的水浪轰了一掌。 “不要!”润玉大惊,两眼要瞪出血来。 这一掌将滚滚的水浪轰得四散,水里浮浮沉沉的两个人登时被分开来,飞了出去,而后力尽坠下。 狐王已到跟前。 作者有话要说:我怎么觉得一个大结局得写十章…………………… 我太奇葩了,这哪有大结局的样子,我是不是得收着写…… ———————————————————————————————————————— 邀请大家收藏和关注《杀手春秋》。请先收藏,因为我现在有时间了,不赶着参赛就精修一下,写更好看一些。锁定章节,大概花两天时间改。《应龙劫》结束就开始更新《杀手春秋》 《杀手春秋》顾名思义,是有关杀手的故事,罗遇不只是江湖杀手,他还是个朝堂杀手,罗遇所做的一切,及他的父辈,他的伴侣,他的挚友,所有人所做的一切,都在影响着历史的演变。但,他偏偏是个热爱自由想要活下去的自私的家伙。我很爱《杀手春秋》,因为有复杂的人物关系,许多的权谋算计,或深沉或悲凉的感情。人物的性格,会尽量刻划得丰满一些。 我尽全力写好。欢迎大家关注。 第72章 天上的水浪滚滚而下,他设的水道不知被何人所破,从五湖之中抽取的水如巨型瀑布一般从空中倒灌下来。 锦觅和卿天似是失去了知觉,失了水之庇护,断线风筝一样急剧落下,彼此之间相隔近百丈! 而他距离他们,却是数倍于百丈。 他瞳孔收缩,脑中变得空白,只一刹那犹豫,就向锦觅追去。 狐王尖声大笑:“天帝原来还是更爱老相好!”定住了身形,昂首尖啸,啸声桀桀,震颤如刀锋,回荡天际,音波震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幻音之厉杀!想不到廉华竟然能将狐王的修为恢复到如此地步,他暗暗心惊,默念法决,出手如电,遥遥为卿天连布了三道结界。 云团掠过,扰乱了他的视线,他恍惚见到卿天睁开了眼,再仔细看时她却是紧闭着眼,浮在结界之中,无知无觉,像个不知畏惧的婴儿舒展开身体,那串人鱼泪依旧在她腕上,发出黯淡的银蓝光芒。 狐王尖瘦的脸上隐现绿气,仰天嘶吼一声,向卿天激射而去,反手祭出三条凶残如虎狼的恶狐化身,尽皆高约十几丈,墨绿如潭。三条恶狐,在空中舒展四肢,遮天蔽日一般,撕裂云层,一条向卿天奔去,一条向锦觅奔去,一条凌空落下,挡在他身前,向他张开了布满碧绿獠牙的大嘴,呼出阵阵绿油油的恶臭气息。 形势如此恶劣,不知为什么他竟有半秒的不知所措,眼睁睁看着那恶狐巨大的身量只一跃就是十几丈的距离。数息之间就能逼近卿天和锦觅! 隔着巨大的恶狐,他再要为锦觅布结界却已经来不及了,情急之下,他不暇思索,右手控住满天落下水浪,意念到处,顷刻汇聚成滚滚波涛,托起了锦觅,如天河一样阻断了恶狐。左手伸出,凝神默念法决,那人鱼泪发出海蓝的水光,拽着卿天向他飞来。 恶狐跟着在半空调转了方向,追着卿天的结界而来。 一只恶狐收势不及,竟然前半身都没入了水中。瞬时蔫头蔫脑得在滔滔的浪花前退缩了,掉头向狐王奔去。在空中与卿天即将相遇。 他冷汗瞬间飙了出来,眼看卿天的前后左右都被那两只恶狐封住了去路,他的心吓得几乎要停止了跳动。 拦路的恶狐向他一口咬来,恶臭气息如雾一样弥漫周围。他在半空中急速退后,一手控着水浪护着锦觅,一手拖着卿天的结界,左突右闪拼命避开两只恶狐的扑咬。 卿天在结界中无知无觉地浮沉翻动,衣服都飘了起来。好几次那巨大的狐狸嘴都要将结界一口咬住,都被他险险避了开去,他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满耳朵里没有任何声音,真空一般,只有一下一下的跳动声好像被封在一处密闭空间种,只有自己心跳声能感受到。 狐王没有放过这个大好机会,口中发出厉声尖啸,双掌推出,有巨山一样的力道排山倒海地推了过来。 眼看他若后退闪避,这道攻击势必击实在他臂上,就要失去对卿天的护持,他深吸一口气,周身灵力流转,掐好了时机迎上去,堪堪在那恶狐獠牙合上的刹那在它嘴边停了半秒。 “陛下!老君令臣前来护驾!”高空之上响起破军声音。 与此同时狐王的掌波轰的一声实实拍在半边身上,他一震,卸去护持锦觅的控水之力,左手带着卿天横飘数十丈,两只追击卿天的恶狐正要狠狠向她咬下,登时咬了个空,獠牙相撞发出了巨大的令人不寒而栗的嘎达声。 “破军护住水神。”润玉厉声令道,一心三用的惊险过后他又是乏力又是亢奋,手这时候才开始发抖,像是脱力了。 他将结界收到自己身后,抖手招出了冰剑,转身怒视狐王。 狐王只是稍露出怯意,随即发狂地御使三只恶狐向他疾奔过来。 “邪妖鼠辈,不知死活!”他冷笑斥喝,掌心向上,抬手便是一股滔天巨浪,自狐王和三只恶狐脚下冲天而起,似要炸裂苍穹一般吞没他们,任凭他们在水中挣扎要飞身而起,那巨浪都如同活的一样,他们飞哪里便涌向哪里。 “哪里跑!” 他挟怒挥出冰剑,酷冷的寒意从灵台中喷出,巨浪登时咔嚓嚓地飞速凝住,蔓延开去,十数息之后冻成了一快巨大无比的冰块,狐王和恶狐都被封在其中,连那浪花都被定住了形状。 润玉微微松了一口气,收了冰剑,看向身后浮在半空的结界。 不知为什么,卿天的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她只是浮在那里,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一动不动,缓缓呼吸,睡着了一样。 他心里有些恍惚和不安,那一眼,究竟是错觉还是真实? …… …… 锦觅醒来时,已是在栖梧宫,问了仙侍才知道,卿天也安然无恙,只是并未醒来。 她不安地走出了寝宫,想去看看卿天,仙侍说陛下将公主安排在了璇玑宫,她愣了一下,随即释然,润玉在乎紧张卿天不是第一天,已然真心若此确实也不必再有什么避讳。 行到璇玑宫,迎面就看见邝露,见她就问了好,锦觅问:“可是来看望公主?她还好?” 邝露摇了摇头,说:“还好,只是尚未醒来,陛下正守着她。” 锦觅看她脸色,觉得似乎这句“还好”很勉强,心里又开始不安起来。 走到门口,只见润玉抓着卿天的手,呆呆坐在床沿边上,她心里发沉,走过去,润玉抬眼看了她一眼,红红的眼眶里装满了恐惧和茫然。 “卿天她没事吧?”她惴惴不安,看着卿天的神容,似乎并没有什么病色。 润玉摇了摇头,“没事。没有受伤。”嗓音沙哑,听起来甚是倦怠。她默了一下,道:“若是没事应该过会儿就能醒来了。你不要太担忧了。” 润玉低声应了一声,见他这样,她都不知道该说什么,站了一会儿,说:“要我在这里陪她吗?” 润玉摇了摇头,她慢慢走出来,才走几步,他突然在她背后道:“我已让老君去找旭凤他们,应该很快就有结果了。” 她转身看他,说了声“谢谢”。他回了一个摇头和一个无声而疲乏的微笑。 锦觅回头来继续走。她敏感地察觉到,在她失去知觉的这段时间里,似乎发生了一些事。她很后悔,也许她不强求要去找他求助,也许这些事不会发生。 “对不起,卿儿。”润玉转过来看着卿天,轻声道,“醒过来听我解释好吗?” 她每多躺一秒钟不肯醒过来,都越发让他知道,那一眼不是错觉。 她听见了那句话,而且后面的每一秒,也许她都是醒着的,眼睁睁地看着那獠牙悬在头顶,硬生生地一个人扛着被抛弃的痛苦和将要被吞噬的恐惧。 她在这世上只有他了,而他也只有她,他们才是相依为命的一对,可是在最要紧的关头,他没有选择她,而是把她放在了最凶险的境地,想着那一刻她的无助和凄凉,他心都要碎了。 …… …… 老君为难地低下头,不敢与锦觅对视,“老夫也不知道破军去哪里找火神殿下,陛下吩咐破军,老夫其实有些耳背,不曾听闻。” 锦觅疑惑地问道:“可是润玉说的是让你去找,他没说应该如何找吗?狐王不曾交代吗?” 谎言被拆穿,老君有点脸红,只好道:“狐王被陛下封在了省经阁的镇魂鼎中。陛下交代任何人不得碰那狐王。水神殿下不如再休息会儿,或许就会有消息了。” 锦觅不解,为什么不能碰狐王,只是怎么问老君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正纠结如何是好,突然有兵士捧着一封信奔进来,“老君老君,破……” 看见锦觅在,那兵士顿时停住了,尴尬地笑了笑,犹犹豫豫地将信递给老君,老君展开一看,脸色变得十分古怪。 锦觅问道:“可是旭凤他们有消息了?” 老君支吾道:“不算是,我去寻陛下,水神殿下请自便。”说着便向外行去。 行到璇玑宫外,见锦觅没有跟来,老君擦了一头不存在的汗。 陛下还真是神机妙算!让破军同金德星君同下凡间,号令天下土地仙去烟花之地寻火神殿下几人的下落,这才半日就找到了。 只是,从信里所说要求陛下亲自下凡去处理,其他人都不用去来看,似乎情况不是太妙。老君忧思重重。 公主尚未醒来,陛下忧心如焚,还能有心思下凡去处理那种糟心事?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章我写得有些心疼,纠结了一下,迟来了,对不起。 ———————————————————————————— 今天,不昨天,是感恩节,小哥哥提醒的, 我要在这里再次向小哥哥表示感恩。 没有他的演绎,我不会爱润玉,不会拼命写应龙劫。 没有想为他奉献的心,我不会坚持这么久,每天更新,对我真的很难,我放弃了很多东西,你们无法想象。 我希望当我结束《杀手春秋》的时候,我能感恩地再次说,感谢小哥哥,因为我写的时候,心里脑子里一直都是他的那个样子。 应龙劫写得好,不是我的功劳,毕竟放着一个给我们感受如此全面的人,形象已经立在哪里,想要写不好我都觉得有点困难,非要说我有什么比别人强的地方,应该是有三点吧,我比别人宽容,我比别人多情,我比别人爱幻想。如果有一天我能把《杀手春秋》写的精彩,那我真的是本事,那时候我希望你们好好夸夸我。 感恩节,忘记向大家说感恩了,虽然是西方的节日,但是,无论何时何地,人都要有感恩的心,你们对云熙的爱,对我的赞美和提醒,都是我的动力! 感谢大家!!! 第73章 见老君缓缓进来,欲言又止的样子,润玉知道旭凤他们有消息了。他摇了摇头,示意老君别在这里说,转头看了一下卿天,恋恋不舍在她手背上拍了两下放回去,掖好被角,叫了仙侍过来在旁守着,然后随老君去了七政殿。 润玉问道:“找到了?” 老君呈上了书信。 信里其实只有寥寥数语,是委托老君请陛下务必立刻亲自下凡带火神回天,称他们几人非火神至亲,无法出面。 润玉默默将信毁去,随后道:“水神知道这封信内容吗?” 老君摇摇头。 虽都是神仙,却也都是男人,彼此心照不宣。 狐族性淫,沉迷人世繁华,常以色相诱人,出入凡尘,此番得了正当盛年的旭凤等三人,哪有不尽情聚众宣淫的道理,以他们性情,要纵情声色快活享受,自然要选烟花之地,又置身凡世又无人管束,再如何荒唐也不见得有人出面。 恐怕破军与金德正是见到了最不堪一幕,怕日后旭凤羞臊计较,因此才让润玉亲自出面营救。 只是这些话,这些情景,怎能同锦觅细说,她还怀着孩子呢。 润玉起身道:“我去去就回。老君帮我照应一下。” “是。” 凡俗之中,果然是一派灯红酒绿莺歌燕舞,尚未入夜就处处挂起了大红灯笼,空气中弥漫着暧昧萎靡的气息。 破军,金德,还有土地仙几人,守在一处楼阁外,坐立不安,面红耳赤。 楼阁里传出来娇啼声声,淫曲款款,夹杂肆无忌惮的□□和媚笑混在其中,此起彼伏,只是听一听就觉得毛骨悚然,道心不稳,难以想象其中之画面是如何的淫/秽不堪。 见他来到,几人都如释重负,满头是汗地奔上来见礼:“陛下!” 润玉问道:“火神、彦佑和太湖水君都在里头?” 金德其实进去检查过,却不敢承认,只是硬着头皮道:“应是如此。臣等疏忽,恐扰乱道心,因此未曾进去查看过,请陛下恕罪。” 一时气氛十分尴尬。 几个人心里都想,陛下贵为天帝,几个弟弟却全军覆没,尽陷于狐妖之手,被迫与狐妖□□两三个月不能脱身,如此丑事陛下若是日后计较起来,恐怕在场这几个都得吃苦头。倒不如装不知道没看见没听见,虽然这种做法等同于自欺欺人。 润玉道:“你们在此处稍候片刻。我进去看看。” “是。” 他隐了身形,穿墙而过,才进了大堂就被吓一跳。 (这部分网友高审可能未)丝毫未曾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润玉叹了一口气,将他击昏过去,扛下楼来,同彦佑游鲤放在一处,给他们收拾干净穿上衣服。 看着这三个形销骨立的弟弟并排躺在一处,润玉心里难受至极,这种局面,追根朔源,就是他心慈手软没有对狐王赶尽杀绝,任凭游鲤自生自灭的缘故。 他将金德他们打发走,坐在弟弟们身边,呆了很久。 …… …… 回到天上,润玉将旭凤交给锦觅照看,将游鲤和彦佑放到了月下的姻缘府,派了仙官和仙侍照看,就转回了璇玑宫。 卿天还是没有醒。 “卿儿,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原谅我?”他无计可施,握着她温暖的小手,心里酸楚难当。若是她有梦,他或许还知道她此刻有没有在想什么,偏偏她竟从未做过梦。 他想起那朵三瓣解忧莲,取了出来,将它放到她手中,解忧莲自动便没入了她胸口。他一眼不眨地盯着她,很久。她并没有像他指望的那样睁开眼。 他将她抱在怀里,轻轻地摇她,可是她似乎并不稀罕。 他忍不住掉下眼泪来,他猜,她也许想听的是“我错了”而不是“对不起”,可是他不能这么说。 那一刻,他是考虑清楚了,他做了选择,假如再来一次,他还是会那么选。 最悲哀的是,重来一万次,他依旧还是会那么选。 所以他的对不起,他的请原谅,也许被她看穿了,并不是她想要的那种。 他给卿儿的是爱,给别人的是责任,问自己一万次,他都只有这个答案,没有其他的。 如果卿儿要听到“我错了”才肯醒来,他该怎么办呢? 他把她搂得更紧,“卿儿,对不起!我做不到!” 他寸步不离地坐在她身边,守在她房里,将书案笔墨奏折全搬过来,弄了屏风隔开她,在她房里同老君议事,一天三顿给她喂点灵芝果子,虽然也喂不进去,他知道这代替不了那句“我错了”但是他必须做点什么。 过了一日,两日,三日,连旭凤彦佑游鲤都下地走路开始恢复了,卿天还是没醒来。 润玉开始想,也许,根本不存在他和卿天的拉锯战,也许她的魂魄是不是被廉华带走了,毕竟那个水道他修了给卿天逃生用的,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半空坠落的情况。 老君却怀疑是天宫有人动手脚,就像他下凡历劫那次那样,只是至今也未查出来个名堂来。 他不管是谁动手脚,只想立刻找到廉华,问清楚是不是他弄走了卿天的魂魄,他可以立刻按照他的要求下跪,无论跪多久,无论在什么地方跪,他都要无条件的满足,不动半点心眼,只要能让卿天醒过来听他说一声对不起,让他求得谅解。 只是,根本找不到廉华在何处,令破军去往前次随同魍魉去的地方找,也找不见廉华的踪迹,他就好像凭空消失一样,无影无踪。 第四日,锦觅一早来向他求助。 两人默然相对片刻,彼此相看,都是憔悴失神和落寞。 锦觅道:“他天天发脾气,摔东西,问他哪里不适也不说。今晨起关在房中不见任何人,一句话都不肯应我。” 润玉不知如何开解她。旭凤三人的事,他交代了破军等人不得有半点泄露,老君自然也不会说,旭凤他们自然也不会说,锦觅因此毫不知情。 只是,这种事,对于他们三人来说,未必就是不说就能忘却的。彦佑和游鲤会好些,也许过一段时日就忘记了,旭凤不然,自小骄傲尊贵,不能受气受委屈,更不能受羞辱,被几个狐女强迫行事,这真是比杀了他还无法忍受。而这种屈辱现在还得一个人憋在心里不能诉诸于口,无处发泄。确实很难为他。 锦觅道:“他到底是怎么了,回来就完全变了个人?” 润玉不回答道:“我去劝劝他,你在这边陪陪卿儿吧。” 锦觅点头,道:“好。” 旭凤非但将门关着,还设了结界。 只是这结界对润玉毫无作用,旭凤目前的修为已经与他不是一个境界了。他数百年自虐般的精修苦练,进益本就远超过耽于安逸的旭凤,又经历与廉华大战,历经敲打锤炼,现在又历劫归来解去了誓言反噬之苦,可说正是前所未有的巅峰之时。 不过,他并不打算直接破了旭凤的结界在他伤口上撒盐。 润玉抬手按住结界,掌中发力,微微振动结界。 …… …… 流云柘水,脉脉流转,灰影成山,寂静如沙。 卿天独立水畔,衣袂飞舞,恍然怅然。 她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呆了多久,她只是想一个人呆着。 身后又传来那声问:“你还没想好吗?” 她无法回答,似乎丧失开口的能力,只是痴痴望着水那边的山,眼中汪着忧伤痛楚的泪。 一声叹息,渐渐隐去。 她想起来很多事。 在独自面对被放弃的没顶绝望,狰狞的死亡威胁时候,她的心被恐惧击穿了,拨开了五百年的迷雾,看懂了魍魉给她留下的那个梦,她这一世唯一的一个梦。 她真是为了他来到这个世界的。 魍魉,她在几千年的懵懂岁月里,唯一的挚友和亲人,他卑微丑陋却温柔而真挚,他每日抚着花瓣,同她说着很多的话,偷偷带着她到处走。他是她的守护神,她是他的解忧莲,他们相依为命。 他们曾经在五百多年前出了那个阵法,来到忘川河畔,见到了那个白衣白甲皎洁英武的男子,她不知道自己那一眼就爱上了他,只知道想要亲近她,想要同他在一起。 魍魉无声地拒绝,她拼命的纠缠魍魉,祈求他成全,将十二片花瓣摇得如风中落叶。 魍魉哭了,她想起来那一刻他哭的样子,心酸得落下眼泪。 魍魉啊,她的兄长,她的亲人,孤单的他,流着泪亲手将她的魂魄摘下来,送到了母亲的怀里,恋恋不舍的离开,留下她去追逐爱,追逐梦。 而今,梦追到了,爱,似乎还是很遥远。 值得吗? 那个丑陋的爱着她的魍魉,没了。而她,并没有像魍魉祝福的那样,拥有他完整的爱。 她付出了一切,追寻了一生,最终却不能拥有他完整的爱。 她知道不该计较,但是,她不能不计较! 她以为她不介意,可是她怎么能不介意呢? 那是她用了全部拥有的东西在爱的人,可是他并没有用全部来爱她。 她难过得泣不成声,不愿意醒过来面对那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全面开虐,所有人都得虐一遍。傻大龙是虐最惨的,要虐到他以后不再傻。 所有人都得陪大龙应劫。 大家做好准备吧,要挺住。 多叫点人过来一起受虐。别客气。 第74章 结界震颤了几下。润玉等了片刻,旭凤并未出来。他踌躇了一下,想不如去叫彦佑来开解旭凤,好过一人闷在心里,才走几步,那结界却解了,门也开了。 旭凤走了出来,眼里都是血丝,含着戾气,脸色苍白瘦削,整个人看上去便是十分不好。 润玉道:“旭凤,这几日没休息好?我心里有事,小酌几杯说说话如何?” 旭凤默默点了点头。醒来后润玉倒是来看过他,就是他也不愿意说话,只想闷头睡觉好好想想,只可惜躺了几天,什么都没想好,闭上眼就是跟狐妖在一起的可怕情景,实在是不敢入睡,以至于越躺越累,不得不起来。 两人各闷了一口酒,一时无话。润玉其实哪有什么心事要同旭凤说。卿天的事,他心里的那些疑惑、不安、痛苦、自责,跟谁都无从说起,只能自己慢慢品味化解,非要说,恐怕也只能同什么都听不懂的魇兽去说了。 “你现在回天了,可有什么打算?肯不肯领兵?”润玉问道。 旭凤默默摇了摇头。 润玉道:“过些日子,你若精神好些了,我们便去将棠樾接来,拜入老君门下。孩子大了,总不好一直由着他只顾玩,也要懂些道理学些本领。我记得你像他这么大的时候,都已经炼到第四阶业火了。” 旭凤道:“这事你同锦觅说就好了。” 润玉愣了一下,想想自己也确实是不应该,心里有事没办法全心全意开导他,出于怕冷场的目的,牛头不对马嘴地勉强乱说,倒像是在戳他伤疤,还不如什么都不提,于是就点了点头,不再言语。 好半晌,旭凤突然道:“把狐王交给我,我要杀了他。” 润玉又愣了,斟酌着说道:“狐王杀不得。廉华必定有什么企图,他被逼发誓不能伤我们,就只能靠狐王。但狐王修为其实不高,根本不是我的对手……” 才说到这里,看见旭凤那蓦然间戾气满脸的样子,他立刻意识到说错了话,停了一下,道:“他把狐王送到我们跟前来,必定有所图谋,绝不会只是给我们添些乱子这么简单。” 旭凤阴沉着脸道:“他想害锦觅和卿天,不是已经达到目的了吗?他还能有什么企图?” 润玉想说他还想逼我向他低头下跪,终于还是没有说出来,想来以旭凤性情,听了也不见得会有什么启发触动。 “狐王暂时不能杀,我答应你,只要查清楚廉华的企图,我一定将狐王交给你由你亲自处置。” 旭凤突然笑了,道:“我若是告诉你,只有杀了狐王,才能洗刷我的耻辱,你也还是不让我杀他?” 润玉道:“我没有不让你杀他,只是,廉华素来心狠手辣,不会做毫无好处的事,他扶植狐王,转头又赶去凡间保护我,不让狐王对我不利,如此自相矛盾举动你不觉得十分蹊跷吗?” “就算蹊跷又如何?”旭凤道,“你贵为天帝,如今有什么后果你不能承担,不能挽回?你一声令下,有多少人愿意为你卖命,区区一个廉华,有什么可怕之处?你为什么要怕他?” 润玉愣了,看着他燃烧着怒火的眼和冷冰冰的神情,不知该说什么才好。 …… …… 锦觅站在房中央,一时不知该往哪里才是陪着卿天。 她直觉不愿意去坐在床边,似乎那是一件窥探到什么秘密的不太合适的事。 她踌躇了好一会儿,才挨过去坐了下来。看着义女那曾经活泼和可爱,也曾经严肃和愤怒的脸,如今她像是睡着了,睡得很香,很平静,平静得半点活力都没有。 自己在这个岁数的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她不记得了,但是她知道绝对不是这样的。那些年,她是懵懂和糊涂的,长房主们没教过她什么道理,只是一直催她修炼,可是她偏偏就是很懒,也十分贪玩。 那时候的她,是不懂什么道理的,即便后来过去了很多年,她也不懂得什么道理,一直傻傻的糊涂的。不像义女这样,聪明而又有主张,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爱憎分明,容不下半点沙子。 她觉得很愧对这个孩子。也愧对润玉。那天的事,她这两天隐约听到了一些。狐王说的那话,天兵们见到的妖狐追着咬她的一幕,她串在一起,猜到了经过。 若是换做她,应该也是要吓坏了,也是会不愿意醒过来的,被最爱的人放弃,就算最后得救了,心也是会苍凉如死吧。 她低声道:“对不起,卿天,他是因为我还怀着旭凤的孩子,才先救的我。” 义女还是躺在那里动也不动,眼睫毛都不曾眨一下。 …… …… 溶溶月色下,湖光粼粼,冷清清地发射着细碎的星光。 润玉把卿天抱出来,靠在肩上,坐在湖边。 他轻轻抚着她柔软的乌发,“卿儿,其实那天晚上你喝醉了,你同我说了什么你知道吗?” 她没有说话。他觉得,若是她能听见,肯定也想知道自己说了什么。 “你说你喜欢我,可是我不喜欢你,”想起那时候她醉态可掬的样子,他笑了,含泪,“其实我觉得我应该是喜欢你的,只是那时候我还不懂。我以为我的心死了,是你救了我……” 他在她额上轻轻一吻,“现在回想起来 ,这五百多年,我真是一具行尸走肉,没有半点希望,没有感到半点开心,我以为我还要这样煎熬几万年,若不是你这么勇敢,这么执着,我可能真的一辈子就这样过了吧?” 他心中绞着疼,疼得有点呼吸不来,“你一直在救我,一直舍不得我受委屈。可是我却让你受了这么大的委屈,从一开始我就嫌弃你,把你往外推……” 他想起她初上天宫时,为了留下来做的那些努力,拾起她的手,睁着模糊一片的眼细细端详,那道伤口早就愈合,没了踪影。 “你是故意受伤的,对么?”他亲了亲她的手,“傻瓜,你真的是傻瓜,我比你更傻,我不知道自己还在为过去恋恋不舍什么……” 她仰着头,好像在静静地看着那棵琪树。 他想起她留下来的第一件事就是裁了一桌子的枝条,给魇兽编了衣服,一上一下的,忍不住微笑起来。 “你那两件衣服,谁给你收起来的?”他问魇兽。 魇兽睁着圆圆的眼睛,不懂什么衣服。 他抚着卿天的手,道,“卿儿给你编的衣服,你忘记了吗?” 魇兽看懂了他的手势,却似乎没有领会他的意思,站了起来,噗嗤地从口中吐出了一个很大很大的时而蓝色时而黄色的梦珠。 梦珠里,一个丑陋佝偻的绿色小人,捧着一朵十二瓣的莲花,细细碎碎地说着什么。他托着莲花,到处走,一直走,时而放到怀里,时而放在掌心,时而抛到空中,莲花抖动着花瓣,看上去十分欢喜。他走了很多地方,有山有水,他自己也常化做一株圆圆绿油油的东西,趴在莲池盘的土里。 润玉惊住了,这是卿儿的梦吗? 那小人带着莲花穿过一个阵法,走过黑黝黝地一处空间,徜徉过一条无水的河。半空中,河岸上,到处都是正在疯狂厮杀的人。 有黑白两个身影,在空中激烈对峙,互不相让,那个白色的身影,头戴着朝天玉冠,披着银色战甲,分明就是他。 莲花摇动着,十二朵花瓣都在朝着天空,他的方向,他去哪里,花瓣就指向哪里。 那个绿色小人掩面哭泣,花瓣一直摇动,像要落下来似的。最终他从花上取下一朵紫色的蕊芯,向岸上游去。 .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卿儿,原来你是为我而来的……” 她抛下一切,不顾一切,只为了来到他跟前。她喜欢他,爱他,从无保留,她为了给他排解痛苦,牺牲了两百年的命,他的天魔大战,使得她失去了健康的身体,放过了狐王,令她失去了母亲,将她放在猛兽的跟前,由着她一个人去面对,使她失去了所有的信念。 他辜负了她的爱,令她一无所有。 他哽咽着抱紧了怀里的人,泪流满面,“卿儿,这世上,只有你是爱我的,我对不起你,你醒过来好不好,我不会再辜负你了。” …… …… 次日,润玉去同锦觅和旭凤商量了之后,随后就将黄澄招来。 “我要尽快同公主成婚,婚礼一应事务,都按照你上次所写的流程办,公主长辈,由火神和水神代领,我的长辈,就定老君。至于主婚人么,就你来担任吧。” 黄澄吃惊不已。公主昏迷不醒,这事天界皆知,昏迷的人怎么成婚?莫非已经醒过来了? 润玉知道他心里疑惑,道:“公主精神不佳,有需要她动手或者行动的事,尽量简化,或者我来代劳。” 黄澄忙道:“是。四日后正是诸事皆宜的好日子,陛下觉得如何?” 润玉沉吟道,“四日后?来得及么?要发请帖,制新衣,魔界是公主娘家,魔界诸王包括魔尊在内都要请……” 黄澄道,“时间上略微有些儿局促了些,稍微赶一赶也是应付的来,再后就要等一个多月,不知陛下可能等得?” “那就四日后吧。”润玉不想再拖,他觉得卿天已经等太久了。 …… …… “你就不能原谅他么?”那个声音又来了。 卿天看着脚下的河水,她已经踩入了水里,鞋履却半点也不见湿。可见这里只是虚幻,那个声音也是虚幻,只是听起来却这么真实。 “他没有错,是我小心眼了。”她平静地说道,没有什么情绪。 哭太久,眼泪也干了,该痛的痛过了,现在正该是结束的时候。 那个声音里透着一丝惊奇,“你想开了,这很好。” 卿天用脚尖试着将水捞起来,可惜半滴水都沾不上。 “我一直都知道,他没有错。我只是不甘心。现在我不想计较了。”她拉着衣裙,不争气地又想滴几滴眼泪出来,费了好大劲才勉强忍住。 这真是稀奇,她原以为自己已经不难过了。 那个声音很温和地道:“你说不计较,但是你还是不肯醒。” 卿天摇了摇头,“是,我不想醒。我还是很难过。” “你打算一直都不醒吗?”听起来,那个声音似乎略有点紧张,虽然依旧是无波无澜的语调。 卿天怅然地叹了一口气,“我不知道。我觉得不计较和不难过,是两回事。” 她没有说下去。 她眼睁睁地看着一颗颗硕大的绿色獠牙就在眼前,用毕生的毅力全身的力气,控制着自己不尖叫,不颤抖,不挣扎,不祈求,不做出任何反应,因为她看见了他去的方向,她知道哭叫祈求颤抖挣扎既没有用处,还会使得她失去自尊。 那一刻,她是被抛弃的人,被放弃的人。 这种失望,绝望,谁能懂? 倘若她那时候没有控制住自己,不是那么顽强,是不是她已经崩溃成疯子了? 谁能懂这种丧失了所有一切安全感,信任感的感受呢? 也许只有安排了这一切命运的人能懂。 作者有话要说:我没法原谅我自己安排的润玉做的事。 第75章 天界婚礼,若不是天帝指婚,是上仙上神们自己看得对眼中意,通常会向天帝上折子,表示各自意愿,天帝也意思意思批曰同意,之后在姻缘符做个记档,至于具体的礼仪,比如下聘,宴席这种细致的事,神仙们各有想法,有需要的会托姻缘府全权操办,性情淡泊不求热闹的就各自直接灵修了,倒也不会强求。 而若是由天帝指婚的婚事,无一例外要做全套,诸如民间的纳彩问名纳吉纳征等,全部都要有,非但要有,而且还要加一些诸如天帝赐礼,拜谢天帝,向群仙致礼等等,所宴请的宾客也是半点都马虎不得。 天帝算得上六界中地位最尊崇的君王,而公主,虽然魔尊已逝,但是只看天帝为她几番搏命,就知道她的地位并没有因魔尊故去而有所降低,是以,两人的婚礼,规格必须是最高,规模必须是最大,流程当然必须也做足全套。 天帝性情喜好清雅素净,也不喜铺张,这次却破天荒默许黄澄往大了操办,黄澄想就算是要大肆庆贺一回,也不能违背陛下平素的喜好。 因此他将婚礼基调定为雅竹清莲,新娘子的用物,都是一色的淡色粉紫,多数配莲花图案,新郎的用物,一色的白,配以各色的竹子图案,两人冠服,全部白色打底,绣上白龙盘绕睡莲的图案,端的是素雅简洁又美轮美奂,样图呈给天帝,引得龙心大悦,特意拿去公主跟前翻给她看,据说公主也十分满意。 得了天帝,以及公主嘉许的黄澄更加卖力,自己每日埋头在如山一样的器物里,筛选选搭配比较,拿个大本子运笔如飞,眼睛都要看瞎了,将手下也打发得脚不沾地叫苦连天。好在后来姻缘符老主子月下回来帮忙,搭了一把手,黄澄的负担才少了一些。 月下是听说天帝要同公主完婚这个天大的喜讯后赶回来的,不过,他是偷偷地来,不打算惊动润玉,连旭凤和锦觅都不知道。黄澄托月下审阅下宾客名单,月下加了老胡和棠樾,老胡虽然讨厌润玉,但是卿天好歹还叫了他好些日子的爷爷。 至于卿天至今昏迷不醒,月下也已经听说,还为此流泪好久。可爱泼辣的小姑娘,虽然她对月下态度十分冷淡甚至粗暴,其实他十分喜欢她的真性情,他曾经想撮合给棠樾,如今看来,其实还是润玉这专情的性子更适合她,就是可惜了醒不过来,想不到这孩子寿命短还不算,还没什么福分。想到她有可能躺到三百年后就过世,月下几次放声大哭,难过的不能自已。 日子一天天过去,卿天却依旧还是没醒过来。润玉每日在她边上说婚礼的事,说要成亲了赶紧起来,说不起来就是默认了,偏偏她还是不为所动。润玉每天都将魇兽拘在她身边,眼巴巴地指望再看见她的梦境,可惜每天都是落空,魇兽直饿得肚子都扁下去一个劲啾啾叫,他依旧一个梦都没看见。 终于到了大婚的这一日。润玉一早就将卿天抱到栖梧宫里,交给锦觅和旭凤。 锦觅替卿天梳了头,簪好了发,将早已准备好的新娘服饰穿戴好,莲花头冠太沉,锦觅自作主张给她带了粉紫镶边头纱,看起来跟她雪白可爱的容貌倒也十分相配。 看着她沉静无邪容光焕发的样子,锦觅忍不住哭了,她终究是欠了他们两个重重的一笔债,半条命,一颗心。她曾经试着偿还过,却没有成功。她这一辈子都还不起了。 润玉抱着卿天,站在九霄云殿门前那条长长的云道尽头。虽说他是从栖梧宫接走了卿天,但是,她终究是魔族公主,若不是沉睡不醒,原本润玉应该乘坐金碧辉煌的天车,去魔界将她接出来,这个环节少了,因此他坚持还是要走过长长的云道,进入九霄云殿,以示郑重。 仙侍们取了一根羽毛,在他们身上轻轻掸着,表示拂去浮世烟尘,同时也摒除一切杂念,随后便开始为他们最后再整一次妆容。 他默默凝望着怀里的人那姣好沉静的容颜,她真的像只是睡着了,似乎下一秒她就会睁开眼,对他嫣然一笑,喊他哥哥,突然过来抱他,带着俏皮的笑和满腔的爱。 他愿意用所有余生等她醒来的那一刻,只怕她会一睡三百年,永远不给他机会弥补和解释。他无言地在她额头印上一吻,“卿儿,我们要成亲了,我们马上就要是一家人了!这一天我等了几千年,你也等了几百年,快醒来好不好?你该看看你多么美,你像一朵花那样美,永远都开不败不凋谢……” 仙侍为她将落下来的一丝发又别好了,和声道:“陛下可以了。” 他缓缓举步,走上那条云雾缭绕的云道,怀里抱着他最爱的也是最爱他的人,心头积攒了万古的苍凉,千秋的悲伤。 上天能否给他一个机会,让她知道他此刻的刻到骨胳之中的爱意,让她知道他的愧悔,让她知道他想要剖开胸膛把那颗心完全献给她的祈求?他愿意舍掉一生来换取这个机会,只要她能醒来,听他承诺此后再不会有辜负和放弃,只有誓死不放手的守护! 长长的云道,三千七百六十三步,每走一步他都在心里祈求上天,许下同一个心愿,盼着走到尽头,她能奇迹般地睁开眼。 上天似乎没有听见他的心声,她并没有醒来。他呆呆地站在九霄云殿的拱门之下,心碎欲死,泪上双目。 满堂的宾客早已落座,都堆满了笑容,只等着他和她的出现,夸赞郎才女貌,天作之合,盼着万年好合,早生贵子。 而她,只有三百年的命,耽一刻,去一刻。过一日,少一日。 仙侍过来说:“陛下,时辰已到,但火神水神都还未到。” 声音遥远得像隔了百丈的高墙,他茫然地看着他。可怜的卿儿,在这世上真的是举目无亲,大婚的这一天竟然连个血缘之亲都没有。 “良辰吉时不可耽搁。立刻去寻他们来,这边先开始。”他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时间多么宝贵,他的卿儿只有三百年,等不起那些不懂事的人。 司仪仙官得了令,请了老君上座,高声唱道:“吉时已到,新人上殿。” “卿儿,我们走吧!”他低头看一眼,像征询她的意见,随后点了点头,嘴角勾出一抹笑容,迤然举步上殿,两幅长长的裙摆,绣着白龙盘莲,迤逦身后,风华万千。 所有宾客都站了起来,立于两侧,或以臣礼祝祷,或轻抚双掌夸赞,尽皆笑容满面,由衷喜悦。 好一场六界盛事,数万年从未见过的天魔联姻!天界帝王配魔族公主,真是是天赐良缘,盛世佳偶! 老君高居座上,老怀畅慰,如同见到自己爱徒成婚一般,险些掉两滴泪下来。明君得佳偶,从此安心治世,君臣协力,开创一派前所未有的和平盛世,六界一统,近在咫尺! …… …… 看着在仙侍们的前呼后拥下,润玉抱着卿天,渐渐远去,锦觅眨巴着泪眼,心头一片荒凉。 即便是群仙环绕众星拱月,即便是衣襟华贵天威赫赫,他的身影依旧看起来孤孑落寞,沉重忧郁。 “好了,别看了。”旭凤说道,“随我去省经阁。” 锦觅拭了拭眼泪,问道:“做什么?我们一会儿要上座做卿天的长辈,受润玉的大礼。” 旭凤道:“来得及,他们还有一堆仪式要过。” 省经阁还留了四个守卫,见到他们来,都有些不解。今天是天帝大婚,所有人都有喜酒喝,留下轮值的都是不走运抽签抽中了的,他们也不是很有心情盘问火神和水神来这里做什么。 见旭凤直奔内殿,锦觅突然回过神来,追上去问:“你要做什么?你怎么不说话?” 旭凤沉着脸,大步流星,甩下她直接推开了内殿门,随后就要关门,锦觅见势不对,赶紧快行几步,跟了进去。 旭凤一下子就布了个结界,将这里罩了起来。 锦觅拉住他道:“你要杀狐王?” 旭凤目不斜视,瞪视着那壁上的密格,两眼放光,看起来像狼。 “是。” 锦觅拦在他跟前,“润玉答应我们,婚礼结束,定了名分,廉华不再来强要卿天,狐王就交给我们处置。你何必急于这一时半会?” 旭凤冷笑:“谁都知道他们早就在一起了,无须婚礼定这个名分,卿天已经是他的人,廉华本来就不会再要她。他只想杀卿天,让润玉难受而已,否则你以为为什么你们会半空中遇险?” 锦觅心直往下沉,“不管怎样我们答应了润玉,等婚礼结束后,他自然会把狐王交出来。他已经说了,杀狐王,必定会有毒散发出来,放到他的洞天福地之中去处置,风险会小许多。你为什么就不能听进去他的话?” 旭凤喝道:“够了!你知道什么,你眼里现在只有他对吗?他说的一切都是好的对的,是吗?若这样,你怎么不去同他在一起,跟着我做什么,也不怕丢你的脸?” 锦觅难以置信他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忍着心酸艰难地道:“我没有觉得你丢我的脸。你别误会。我知道你难过,也猜得到发生了什么,彦佑和游鲤也都不肯说。但是我想,你们三个都一样经历了煎熬,过去的事,谁都不想发生的,一直记着也没什么好处,只会让自己不痛快。你看他们两个现在也好起来了,其实放下就过去了。” 旭凤眼里浮出一点泪来,很快他就压下去,冷冷道:“他们什么出身,怎么会在乎这些事?想我活了几千年,何曾受过这等屈辱?若不杀了狐王,我哪有脸面坐在高堂之上做什么长辈?让开,我现在必须杀了狐王,否则我走不出去见不得人。” 锦觅扯住他死活不让,“你别做傻事,万一真像润玉担心的那样,毒传开来,那可如何是好?卿天多可怜,今天是她的婚礼,她只有三百年的命,还醒不过来,我们不能给她添乱子……” 旭凤道,“她可怜是不错,但那也全是因为润玉他先救了你。你想想润玉为什么先救你,你为什么不可怜可怜你的夫君,我被人折磨得生不如死那么久,不能脱身,至今一闭眼就做噩梦……” 他咬牙切齿:“这几天我度日如年,数着时间才等到现在,走开!若是有毒,我这里有结界,怕什么?” “他先救我,是因为我肚子里有孩子,”锦觅心凉透了,喃喃着说道,见旭凤绕过自己向前走去,她醒过来,扑过去再次拦住他:“今天是他们大婚,你不能这样只顾着自己,你若是不愿意出去见他们,我一个去就好了,我求你了,别做傻事,再忍耐一下!” 旭凤停下来,森然道:“我再说一次,让开!若是当我是你夫君,就给我让开!” 锦觅含着泪道:“你若是当我是你妻子,就不要做这样无情无义的事,今天是他们大婚,我们欠他们的!” 旭凤喝道:“你欠,我没有欠!狐王是润玉饶了他一命才给了他机会害我如此,我没有欠谁的。要说欠,现在是他欠我的。” 锦觅牢牢扯住他的胳膊,不让他前进,他血直往头上涌,发狂地振臂一挥,竟直接将锦觅震飞出去数丈,砸到墙上才滑落下来,起不来身。 随后,他红着眼招出了赤霄剑。 …… …… 正在宾客交口称颂之时,大殿之上地面微震,像从不远之处传来异动。 润玉停住脚步,所有宾客亦察觉到异样。 黄澄脸色大变,这婚礼,是又要黄了吗? 老君令破军出列,立刻去查明何事。 润玉的心渐渐沉下去,像落入一片沼泽之地,挣扎不得。他低头看了眼卿天,生平第一次感到一种莫名的恐惧,似乎有他无法掌控和预知的事正在发生,将要毁掉他和卿天的未来。 破军尚未回来,一个兵士却跌跌撞撞地闯上了殿,淡绿的肌肤,两眼外凸,神情狰狞,口中断断续续地喊了几个字“狐王、被、被火神……”,而后就倒地死去。 老君忙取出一个葫芦,将兵士死后留在原地的一条绿色丝带装雾气收进葫芦之中。 满堂宾客都一头雾水,不解何意,只有润玉知道,心头一片黯然!那两个人竟然连这点时间都等不得,就擅自去杀了狐王。而他竟然轻信了他们。 老君已经从座上下来,径直到他跟前,请示道:“陛下,婚礼是否如常举行?” 润玉沉默着,心越来越沉,直沉入一片黑暗,深不见底,看不见半点光和亮,他和卿天今天成不了婚,以后还有机会吗?他觉察到一座天大的山,正在向他和卿天压下来,堂而皇之,毫无顾忌地露出狰狞的脸。 所有人都在看着他,等待他的决定。 一个意气昂扬的声音响起:“陛下,如此盛事,怎么不见你邀请我呢?” 所有人转头看去。一个人,大步穿过拱门,登堂上殿,昂扬自得。身后跟着一串南天门的天兵,追都追不上他。 润玉微动眼珠,在这一刹那,他有片刻的恍然。他该知道的,廉华怎么会放过他的卿儿呢?卿儿善解人意,活泼可爱,是他喜欢的解忧莲,别人也会喜欢她,也想要她的陪伴。 冥王率先出列,大红的衣袍如血红的花,摇摇摆摆上前:“在下魔界之主九詹,今日我魔界公主与天帝成婚,请教阁下来此做甚?” 廉华被他拦住,并没有动手,越过他的肩膀对润玉道:“陛下,狐王已死,你应该知道我的来意无法推却。” 冥王皱了皱眉,转头看一眼润玉,以目相询。润玉深吸了一口气,道:“多谢魔尊,让他说话吧。”说着转身缓缓行到为旭凤和锦觅准备的殿首銮座上,将卿天放上去扶着坐好。自己在她身旁坐了。 冥王见他发话,不再拦廉华,自回座位。众宾客不明状况,尽皆进退两难,狐疑不定。 润玉道:“老君,请落座,今日恐有难以善了之事,如有必要,请老君为我主持。” 老君道:“谨遵陛下之命。” 廉华欣然向前,取笑道:“陛下过这么久才杀狐王,真是叫我好一阵担心,我还以为陛下识破了他身上的毒。” 润玉避而不谈这个问题,道:“请教神君,狐王之毒,有何了不得之处?” 破军在此时进来,禀报道:“陛下,狐王不知去向,应是为火神所杀,只是,省经阁现在地下漏一大洞,直达仙宫根基,似有什么东西泄露之状。水神受伤,火神正在照料水神,不肯向臣细说经过。” 廉华大笑,拍掌道:“痛快痛快,回想我生平,竟从未有如此畅快之乐事!” 众人不忿,当即就有人斥骂出来,要将廉华拿下。 润玉抬手制止众人鼓噪,随后道:“神君有备而来,自是有所图谋,只是务必请详告那毒究竟有什么了不得之处。” 廉华笑道:“狐王之毒,乃是我虚空的圣瘟之毒。可传遍天下。一传十,十传百,中者必死,死后即便化为灰烬,也是剧毒,甚至传得更快,草木牲畜无一幸免。预计百年之内,这里将是一片废土,即便有生灵轮回新生,也将顷刻成为饿殍。” “好大的口气!” 众人哗然,笑骂起来。一个狐王,百年之内竟然能毒遍天下,说出来无人会信。有人当场笑称,只怕此人是被天帝打败了之后得了实心疯才说出如此狂妄之语。 润玉道:“贪狼,下界去查探事情,速去速回。” 贪狼领命而去。 “解药何在?”润玉道。 廉华道,“这要看陛下的态度了。陛下肯配合,解药自然会有,陛下不肯配合,就算打死我我也不会交出来。” 润玉沉默了片刻,他不敢扭头去看卿天,余光之中,她依旧静静地美好地躺在那里,没有知觉。 他知道廉华拐了这么大一个弯子,筹划了这么多鬼蜮伎俩,就是为了等这一刻,等他说好,等他把心头挚爱让出来。 他听见自己问道:“如何配合?” 廉华道:“第一桩,陛下当这里所有人的面,向我臣服下跪,行三拜九叩之大礼。第二桩,将卿天还给我。”他停了一下,环视四周,又看了看卿天和润玉的身上衣饰,说道,“这婚礼如此堂皇富丽,真是令我也想成亲了,好吧,我就省些力气,第三桩,我要在此处与卿天成婚。” 众人哗然,在座诸人自感即便是再如何厚颜无耻,也做不到如此大言不惭地提出这三个要求来,真是刷新了自己数千年的见识。 魔界有十几个人当场便破口大骂他厚颜无耻,天界中人都义正词严谴责他不知廉耻。 廉华高声道:“你们做什么如此吵闹,怎么不听一听陛下如何决定?” 众人纷纷安静下来。 只听润玉道:“卿天已经是我妻子,神君莫非要效法强盗,抢夺人妻? 廉华大笑:“陛下的婚礼都尚未开始呢,我来得正好不是么?” 润玉握紧了拳头,顿了一顿,才道:“我需要考虑三天。” 廉华断然拒绝,“陛下狡诈,三天时间会想出一车主意。陛下必须立刻决定。” 润玉道:“若是我都答应,神君何时给我解药?” 廉华道:“我与卿天大婚过后,回那虚空之前,自会将解药留下。” 润玉低下头,看着自己握在袖中的手,发抖得厉害,“我需要查验神君所言真假。” 廉华漫不经心道:“陛下不死心就查吧,不怕失望就好。” 作者有话要说:又写的超过预期字数,明天再结局吧,我晕死,本来以为今天能结局!嘘嘘去也,写太久了! 第76章 老君离座道:“陛下,老夫有奏。” 润玉看着他:“老君请说。” 老君道:“今日是陛下大喜之日,理应诸事不理。请陛下下令将此人逐出云殿,有任何事待明日再说也可。” 廉华在旁轻飘飘地说道:“赶我走自然极为容易,只是,我方才见你们高兴,忘记提醒你们一事,中此瘟毒,从肉身到魂魄,尽皆消亡,狐王死时难道你们天界无人中其瘟毒?”他颇为遗憾地笑了起来,“那倒真是可惜了。” 冥王一下子就站了起来,拱手道:“陛下,我即刻下界去查探此言真假。” 润玉道:“多谢魔尊援手。” 廉华扭头看冥王同几位冥界侍从走出去,挑眉道:“看来陛下如今同魔界真是相处甚好啊。” 谁都没理他。 润玉道:“神君说瘟毒有解药,如何证明?我担心神君只是巧言设计。其实并不打算交出解药,甚至根本没有解药。” 廉华警觉起来,想起自己来之前反复提醒过自己要牢记的几件事,不能同润玉对话,不能被他问话,不能让他有喘息机会,不能相信他的假意示弱,不能相信他的让步,不能接受他的条件,不能容许他拖延时间等等无数个不能,只能步步紧逼不容他有任何转圜机会。 他暗暗想好险。 “陛下!”廉华高声道。 润玉愣了一下,看着他。 只见他眼中射出精光,一脸不容置疑地神色,“陛下,你我交手数次,彼此都知根知底,你心机狡诈天下人皆知,到这地步你还故作疑心我是否有解药之状,分明是正在想办法套我口风,寻求解决之道。我上当数次,如今不会再上当。对你,只有不听不答不理,才不会中你奸计。” 众仙当场唾弃不已。 董成气得红着脸霍的站起来大声道:“这世上竟有如此好笑之事!是谁无论修为或者是人心都赢不过陛下,不得不用这毒害天下人以逼迫陛下屈服的奸计?你这才是奸计,你这才是心机奸诈,无耻之徒,简直枉生世上!” 众神仙连魔界众人都是同他一道怒声斥骂廉华无耻不要脸,魔界众人已经掏出兵器叫嚣要将他乱刀砍死。 只可惜廉华脸皮如同城墙厚,并不理会他们喝骂,只是盯着润玉道:“我今日可不是来同你们讲道理辩是非的,我只给你十秒,陛下听好了,我只给陛下十秒!陛下当场决定,没有任何条件可以商榷。过十秒陛下不答应,我立刻从此处出去,回虚空再不出现。说到底,我所争的只是一口气和一朵解忧莲,不是生死攸关之物。” 他森然道:“陛下,我只问你,答应不答应我的条件?” 润玉脸上毫无血色:“派去凡间查探的人尚未回来,你让我如何相信你?” 廉华冷冷道,“我数十下,请陛下休要多言,考虑清楚。一!” 润玉握紧了拳,额上布满了细汗:“神君若想要我一人下跪,或者要取我的命,都不在话下,只是卿天,是我妻子,至今未醒,我绝无可能将她交给神君。” “她此刻尚未同你完婚,陛下。要顾天下人的命,还是要留公主。陛下自己想。二!” 润玉的手无端地剧烈颤抖起来。 魔界众人大叫:“杀了这个狂徒贼子!” “杀了!杀了!” 天界众人面面相觑,如何能杀,杀了解药何来?难道真的要天下变成一片死地? “二!”刺耳的报数声,盖过了喧嚣的喊杀声。 …… …… “你……到底怎么想?”那个声音再次出现了。 卿天转过身来,不再看着那默默的青山静静的流水。 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她环视四周,“你在哪里,你是谁?你们是谁?” 那个声音露出一丁点惊异来:“你听出来了?” 卿天向前走去,漫无目的。 那个声音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她的回应,还是主动说话了。 “逃避不是办法。” “我没有逃避,我只是在等而已。” “等什么?” 卿天停了,带着一点火气,很不耐烦地道:“你管我。” 那个声音被噎住了,半天不能出声。 过了一会儿,又响了起来:“你还好吗?” 她听出来这是另外一个声音,一身的脾气突然就泄了,勉强答道:“还好。” 这里有三个或者更多声音,听起来都是一模一样,说的话也都很像,只是出现的时间不一样,话语中有一些微妙的差别,她若是不仔细分辨,都分辨不出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轮流出现,始终在催她醒来。他们都想要她立刻醒过来,去面对他和他的困境。 她知道,他们想要她在所有人面前说出那句不要他的话。在他心口狠狠扎上一刀。 这是她答应过的。为了救他,她承诺过。 只是,假若没有经历被放弃,她原以为她可以坦然地带着他的爱,为他做出选择,勇敢地牺牲自己。现在,她不甘心,不甘心啊,她想知道,在他心里,她是不是永远是那个被放弃的。 被抛弃的这根刺扎在她心里,生根发芽,渐渐长成了苍天大树,遮蔽了日月,她满腹凄凉和辛酸,假如没有他的爱作为她的支撑,她用什么勇气去走出那孤单决绝的一步? 她曾经希望他不是那么爱她的,这样她离开的时候,他不会伤心绝望,想不到这一切成真了,她自己却无法忍受。 “不能再等了。”那个声音缓缓道,“他需要你。” …… …… “五!”廉华的声音响彻整个云殿。 润玉微微低下头,侧身握起卿天的手,轻轻捏着,摩梭着。她的手掌温热娇小,与自己冰凉的大手完全不一样。她这么娇弱,这么需要保护。可惜他不能再护着她了! 卿儿,对不起! 他放下她的手,摆正。广袖拂过,传位诏书,天帝大印,现于案上,他展开传位诏书,盖上大印。 “六!” 传位诏书和天帝大印,飞去老君跟前。 全场鸦雀无声,所有人都屏住呼吸。 “即刻起,传位于火神之子,棠樾仙君,棠樾未成上神之前,由其师太上老君代掌天帝之职。”他朗声道。 老君惊道:“陛下,这是何意?” 众人微微哗然。 “七!”廉华眼神微缩,没有中断报数。 贪狼与冥王这时候相携进来,贪狼道:“陛下,凡间已有三个城池受这瘟毒影响,全城的人俱都死尽。” 冥王阴沉着脸说道:“毒死之人果然三魂七魄俱都消亡得干干净净。” 润玉点了点头,双手在膝盖上轻轻拍了拍,擦去掌心的汗,深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行云流水一般,一步一步从高高的宝座上走下来,行到廉华身前。 “八!”廉华玩味地看着他,苍白的脸,坦然的神色,坚决的目光,这是终于要屈服了吗? 他从容垂目,撩衣跪下,举臂触额,缓缓拜倒,稽首在地,三次而后起身,再次下跪,三次稽首。 三跪九叩,一丝不苟,一个不少。 所有人,包括老君在内,都惊呆了。 廉华居高临下睨着他,“你别站起来,我想多看会儿你跪在地上的样子。我费尽了心思才终于胜过了你,这滋味我要多品尝一会儿。” 他跪直了身子,“神君可以胜得更彻底一点。” 廉华“哦”了一声,感到十分惊讶。 “我愿做神君的座下奴仆,任凭神君驱策,以换取公主的自由。” 所有人都倒抽了一口凉气,原来传位他人是为了要换这一个下贱的奴仆身份! 廉华笑了:“我要你做奴仆作甚?我那虚空之中,奴仆万千,何愁没有人手可用。” 润玉冷静地道:“神君请细想,如我这般身手和头脑,却又心甘情愿为神君所用的,虚空有几个?神君与我几番交手,难道对我这样的人毫无兴趣?神君不是一直说希望同我交朋友?况且,公主沉睡至今,不知何时能醒,神君当真还会有什么想法?” 他跪在那里,微仰着头,眼中耳中没有任何人,流光熠熠的眼神,专注地投在廉华身上,平静沉着却带了一些期盼,苍白而清绝如画的脸,若隐若现的锁骨,一身雪白皎洁华服铺展在地,衬的他又是风流羸弱又是磊落坦荡,只是看几眼,都会觉得眼前亮堂堂地如同被莹白的月光照着。 廉华心里微有异动,莫名地喉咙动了一下。 这天帝卸了帝位,不再有什么身份顾虑,倒是更加豁得出去了。 其实虚空之中多的只是如魍魉之流的奴婢,确实从无像他这样内外皆秀的人才。说起来,堂堂天帝臣服于他,被他拿来当奴隶使唤,这在虚空之中,完全称得上是极有排场的一件事。 “你这是做甚么,谁稀罕要你做奴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突然说道。 所有人都转过头,向金銮座上看过去。 那一直闭着眼无知无觉的新娘,不知从何时醒来,神色苍白,睁着亮闪闪的眼,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将头纱,身上的配饰都摘了下来丢在地上,站在那里,眼里说不清是怒火,或者是惊诧或者是什么情绪,凝视着润玉。 润玉心头一阵狂喜,眼眶发热,鼻子发酸,不自禁地站了起来,向她快步奔过去。到了近前,捉起她手,想说些什么,却哽住了,发现半个字都说不出来,解释的那些话,和那声对不起,全都说不出来。 他意识到即便是她醒来,眼前的危机并没有解决。甚至更难处置,因为她似乎都听见了自己要替她去的话。 作者有话要说:我食言而肥,真是写不完。 明晚要是还写不完,我肯定是猪,今晚先放我一马吧,各位…… 第77章 卿天动了动,想要将手从润玉手里□□,却没有成功,他捉得太紧太急切了,她的手像长在他身上一样,半点缝都扯不开。 廉华挑了挑眉,眼神在他们两个身上打了个转,最终还是落在了卿天的身上。虽然他不懂情爱,却也能感觉到一直密不可分的这两个人,此刻生了嫌隙。他很喜欢看到这一幕。 “放开我。”卿天冷冷地说道。 看着她厌倦冷淡的神情,润玉一下子就知道自己这几日的担心并没有错,她的的确确被那一天的事伤到了,而且,伤得很重。 火热的惊喜登时如烟四散消失无踪,他感觉自己的心此时像被丢在了万丈悬崖边上,被冷风吹着直打哆嗦,随时就要掉下去,变成无数碎片,万劫不复。 此时他该说什么才好? 立刻求得她的原谅?如果她原谅自己,那她怎么会容许自己去替他为奴?如果她不原谅自己,难道让她一个人随廉华去受苦? 或者不求她的原谅,只告诉她,愿意接受惩罚,替她随廉华去。她正在盛怒气恼,或许会一时想不开地接受。 但他怎么能不请求她的原谅呢,那一天他伤她的心伤得这么重,把她丢在妖狐嘴下一个人承担那么恐怖的威胁,至今她都不能谅解和摆脱那种伤害,他怎能一个字都不说?就算他马上要随廉华去,也得给她留一点点暖意。 他极力控制着自己,努力扯出一个微笑,“卿儿,你醒来了太好了,我一直想同你说对不起……” 卿天截口道:“好,我原谅你。” 他愣住了。 “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吗?”她眼里依旧是冷冰冰的没有半点温度,低下眼看着他紧握住的双手。 润玉的目光随着她的眼神下移,看见了自己失控的双手,才如梦初醒地松开来,松开的一刹那,他觉得身体有一部分力气随之离去,哪里似乎豁开了一个洞,空空的没有安全感。 他的卿儿,像看陌生人一样看着他! 他开始恐慌起来。觉得自己的心已经滚到悬崖边缘,随时会被她推下去。 卿天整了整衣裳,瞥了他一眼,轻轻推开他,提裙慢慢步下玉阶。 “卿儿!”他在她身后叫了一声。 她停下脚步,转头看他,眼里如隔绝了时光的冰山,脸上是坠落了一树芳华的寒霜。 “卿儿已死。我替她原谅了你。” 她转过头,向廉华行去,像是自言自语,也像是公开宣告,清晰冷冽的语音不高不低,在整个寂静无声的大殿上,送到了每个人的耳中,“我的名字是无忧,来自虚空,我的主人是承天金阙廉华神君。” 润玉一颤,如受巨震,苦涩地盯着她的背影,呆呆地重复着“无忧”两个字。 她行至廉华跟前,盈盈下拜,“主人!” 廉华仰头哈哈大笑:“你终于都想起来了。” 她道:“是,无忧多谢主人数千年灵力灌溉之恩。此后定不敢再贪图人世繁华热闹,请主人宽恕。” 廉华点头:“如此,你愿嫁给我为妻?” 她毫不迟疑地答道:“无忧愿意。” 廉华示威一般目视润玉,高声道:“那么我便不纳陛下为奴了,陛下好自为之吧!给你们三日筹办我和无忧的婚礼,婚礼过后我们回虚空,自会派人送来解药。” 说罢扶起身前伏地不起的人,以手相携,缓缓转身,身后突然有意料之中的劲风袭来,一人掠过,张着手拦在他们面前。 “陛下你这是什么意思?”廉华微带得色地问道,尤其看到对方那红透了的眼和毫无血色的脸。之前数次落败积攒的郁气怨怒几乎一扫而空,他感到身心舒畅至极。 润玉对他的话充耳不闻,只是盯着他身畔的人,艰难地问道:“卿儿,为什么?” 他的卿儿,如今的无忧,掀了掀眼睫毛,嘴角浮出一丝冷笑。 他看出来她的双唇在微微颤抖,心里闪过一个念头“她不是恨我,她是为了我才故意这样的”,不由得像抓到了一根救命稻草一样,急声道:“卿儿,你不用为了我故意如此,没关系,我真的不怕,我愿意从此做牛做马不得自由,只要能换你自由自在……” “够了!”她爆发似的大声打断他的话,连廉华的手都甩脱了。 廉华并不介意,只是噙着笑,怀着看热闹的心。显而易见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严重至极,严重到刺激得他的无忧居然想起来所有的事,他很想弄明白究竟是什么事,如果可以,再给对头插上一刀,或者两刀三刀,那就更妙了。 “陛下真是太会说笑了。”她鼻音很重,冷若冰霜,“你去做牛做马,那我做什么?我怎么自由自在?你是天帝,是天界之主,多少人要听命于你,多少大事要你解决,而我是一个只有三百年命的可怜人,仰仗着你的施舍才能够活着,你替我去做什么奴仆,天下人怎么看我?天帝换一个废物,这个废物能够心安理得地自由自在地活下去?这里所有人难道不是巴不得我去死?” 她抬手环指一殿的宾客,连老君亦不例外。老君被她指得极是惶恐。他自然没有巴不得她去死的心,但是有巴不得将她送出去的意。 “你太天真了。”她毫不留情地说道。“也太自以为是了。” 润玉被她无情的话语轰得阵阵晕眩和心痛,挣扎着想辩解,尽管这辩解苍白无力,只是他很恐惧,他觉得必须说点什么来挽留她决绝的心,“卿儿误会我了,我没有施舍你,我是舍不得你,我对你的心意你怎么会不知道呢,我恨不得把心掏出来给你!” 有人看不下去了,宾客们发生了一些骚动。 邝露坐在董成一侧,看到现在,再也忍不住,鼓起了勇气道,“公主误会陛下了,我们都知道陛下的眼里只有公主。”声音虽小,却极为清晰,一个字都没漏过地被众人听见了。 魔族中有人大声道:“公主,天帝陛下愿意把命给你,连我们都知道的。你这样说话,太让人心寒了。你虽是我魔族公主,但是我们也要说公道话的。” 这两句话一出,引来几乎所有人的附和。 卿天终于红了眼圈,她缓缓转身,走了回去,站在大殿的中央,“好啊,既然这样,我们今日就把话说得明白一点,说说是非曲直。” 她抬手一指润玉,润玉被她指得心尖都颤抖起来,像被她定在了原地,全身都没了力气,一点都动不了。这是他珍爱如命的卿儿啊,为什么醒过来变成了这样,他做的那个选择,真的就这么不可饶恕吗? 她眼中含着泪:“你们的天帝陛下的心里,最重要的是天下,其次是至亲,而后才是我,最后是他自己。尽管天下人曾经巴不得他死,看不起他,背后非议,当面取笑,尽管至亲一再辜负他,一再疏远他,甚至怀疑他,背叛他,他依然将天下和至亲摆在我前头。我只比他自己重要而已。 “你们说他愿意把命给我,多么荒唐,多么可笑。他自己都不爱自己的命,自己都不珍惜自己的自由,自己都不爱的东西,给我做什么?假如他失去了命和自由,我还剩下什么?我分明只会变得一无所有。这,就是你们的天帝陛下所谓的最爱吗?最荒唐的一点是,倘若天下,至亲和我,同时遇到险境,所谓的他最爱的我,会是最后得救的那个,倘若我死了,他愿意陪我一起死。多么荒唐,我若是没死,而是疯了呢?” 她转身,目光越过廉华,面对着他,泪滚滚而落:“你将我置于狐口之下的那一刻,我就已经被你抛弃了,我生不如死,每一秒我都在告诉我自己,不要哭不要抖,不要让你知道我醒着,不要向你祈求你的爱,我的心从天摔到地,凉透了也碎透了。我以为我会疯,可是我没有,那一刻起,那个叫卿儿的我就死了,不会再活了。就算活着,我也不会再爱你。” 她停了一下,毫无形象地抹了一把泪,“你和你的天下,今日遇到的这些难事,是因为我而起的,我自己能解决,我欠你的欠这个天下的,现在我就还,你欠我的,包括那声对不起,不用还了。” 众人哑口无言,而他,也哑口无言。她的话,无可辩驳,他任何表白爱的话,此刻在她眼里,都成了荒唐的笑话。他的心被撕得血淋林,然而,这是他咎由自取的,因为她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 她昂着头回到廉华身边,突然想起来腕上的那串人鱼泪,将它从腕上褪了下来,托在掌心,伸到他跟前,带着浓重的鼻音,说道:“还给你。” 他痛楚地看着她,没有接。 她将人鱼泪胡乱塞到他手里,帮他握住,手离开的时候他徒然地动了手指想反握住她,却扑了个空,连人鱼泪都没握住掉到地上。 廉华冷眼看着他们俩纠缠,哼了一声,她忙回到他身边,低头认错:“主人,无忧任性,请主人责罚!” “罢了。”廉华看够了热闹,也弄明白情况,心里其实也是颇为满意的,“走吧。” 润玉再次张开了手臂,挡住了他们。 “陛下想怎样?”廉华问道。 “我无言可辩,卿儿,”他定定地看着她,眼里布满了血丝,心里充满了被抛下的恐惧,“对不起让你受了委屈,但是我对你的心意,你不能不知道,你带我一起去,给我机会让我弥补你。” 廉华笑道:“不带你去会如何?” 她亦笑出来,满脸讥诮,“否则你就不要解药?你敢么?” 他被噎得再次无言,这真是他的死穴。 “你对我所谓的心意,我知道的一清二楚明明白白,我只想问你,你能不能拿出你最珍贵的我所没有的礼物?我要你像五百年前那样,置天下于不顾,置至亲于不顾,你做得到吗?给不了,做不到,就不要向我说你爱我。” 她冷笑声声,“倘若我是那红颜祸水,你肯做那无能昏君吗?请陛下醒醒,我已不爱你,而你,也不像你自己以为的那么爱我。记住这句话,别自己骗自己。” 冷笑声中,廉华和她,绕过了他,扬长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怎么也找不到感觉啊,写的好累,不该吃龙虾,我该关家里听音乐。 想写卿天怼所有人,感觉没怼好!怼得不够有气势。 第78章 天下无不散的宴席。 宾客散尽,亲朋离去。 只剩下润玉一个人,和一殿的天界诸仙。 他连脚步都不曾挪动半步,只是站在云殿的拱门前。全身力气都因着那个人决绝的话而烟消云散,神魂也随着她离去。 他如枯干的冬树,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像是死了。 所有离去的人都到了他跟前,向他告辞,都经过了他身边,叹息声声,而他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真正的生不如死啊。 他再次被挚爱厌憎,再次被彻底抛弃。 这一次,更加凄凉更加痛苦,他明明已经拥有过的,他明明已经抓到了掌心,碰到了那些温暖,已经尝到了那种幸福的滋味,眼看着就要抱在怀里,眼看着就要融为一体,现在生生被夺走被撕裂,被抛下被甩掉。 而他,即便是要厚着脸去跟随和奉献,也失去了资格。 他觉得他的灵魂空出了一块巨大的像锯齿一样的伤,永生难以愈合。 灵台那处紫莲瓣闪动着,无数的黑气渐渐侵染那澄明的紫光,渐渐将它全部吞噬,令它无光枯萎最后死亡。 老君向他道:“陛下,这一份诏书,老夫做主将它作废了,请陛下收回成命,收回天帝之位。”说着不由分说将手中的诏书化为乌有,呈上了天帝大印。 群仙同时下拜,同声请求“请陛下收回成命,收回天帝之位”。 他转动呆滞的眼珠,看着他们。 他们是不会介意一具行尸走肉坐在天帝宝座上的,这天下,需要的不是一个多情而幸福的君主,它要的是一个无情的绝情的君主,只为天下奉献,只为天下呼吸,不管这奉献和呼吸里夹杂着多少对幸福的期盼,他们,天下人,都不会在乎。 “退下。”他的声音倦怠到了极点。 群仙不动:“陛下” 他动了,直直地转身,飘一样地走了出去。 众仙:“老君,这可如何是好?” 老君叹气:“今日这事……太伤陛下的心了,给陛下些时间吧。” 破军道:“那火神和水神那边……” “明日请示陛下,眼下先将栖梧宫围起来看好了。”老君没有抬眼。他已经冒着欺君之罪毁了传位诏书,火神水神的护身符没了,也翻不出什么浪。他担心的是陛下的心思,方才来看,像是伤到根基了。 …… …… 灵山之顶。 打定主意闭关的佛祖,面对水镜,许久不动。 那个女子终究还是说了那些该说的话。 那么,他应该是离成圣的终点近了一步吧。 他涌身入镜。 远处的楼阁,隐隐约约,清雅独立。他缓缓行在清透水域之上,等候元君来临。 一个身影,愈来愈近,苍老而慈和的容颜,雍容优雅的气度。 这是她的本尊法身?化身去了何处? 他心底吃惊,果然天道干预不得,她究竟都做了些什么竟然被罚灭了化身又破了法身? “元君!” “佛祖!” 打完招呼,他们两个都不言不语,站了很久。水域之上,静得一丝风都没有。 “圣人未出,元君还需保重。”他没头没脑地说道,终究是忍耐不住,意存试探。 “圣人将出,佛祖亦需保重。”她含含糊糊地答道,听起来成竹在胸,语气肯定。 太渊之上,来来去去,他们彼此都知道对方来过,劝过那女子,彼此却都不曾明言,毕竟反复劝说和暗示一个弱女子去牺牲自己,哪怕那是一件造福天下之事,也不是十分体面。 现在佛祖见了她,只觉得对方肯定比自己知道得多一些,直接出手干预者,自然离真相更近一些。 只是,她已生了戒备疏远之心,半个字都不肯多说,他也半个字不好多问。 他们彼此互施一礼,告别而去。 东土的天界,他依旧难以插足。只能等待老君那点虚渺的允诺了。 …… …… 天帝第三次大婚失败的消息,很快便传遍了六界。而狐王之死所造成的瘟毒,也渐渐地扩散到四处,无数凡人、牲畜、精灵、妖精倒地,渐渐死去,树木花草枯萎腐烂,成片成片的土地受到了污染,无人再敢涉足,成了真正的死域。 凡间的修道中人,纷纷自发地组织起来,封锁被瘟毒污染过的地区,但在这毒辣的圣级奇毒面前,凡人的力量十分的微不足道,他们的防线一再被毒气攻破。 老君请示过润玉后,研究了葫芦中的绿色丝带雾,连夜同天宫几位擅长炼丹的上神赶制了一大批丹丸,送下界去给修道中人,包括那些被天帝派遣下界去的十六位上仙,助他们抵御瘟毒。这些丹丸虽然不能解除毒性,但好歹能助他们缓解一些中毒症状,等待解药的到来。 润玉将自己关在璇玑宫的七政殿,除了老君,谁也不见。 老君来向他说起水神被火神打伤,肚子里孩子没了,火神该如何处置时,他面前正放了一份斑驳发黄的竹简,看上去年代有些久远,老君不知道上头写着什么,极想凑过去看看。 陛下现下精神状态不稳,老君觉得有必要时时关注给予开解,虽然他自己早已忘记男女之情的滋味,但总归要劝说陛下做到太上忘情,不要最下不及情。 润玉有意无意地卷起了竹简,眉色淡淡地让岐黄仙官去照料水神。至于火神,他道:“按天规处置吧,该如何就如何,不必来请示我了。” 老君也无异议,火神这才回天多久就捅了这么大篓子,若是陛下存心宽宥,他必定要犯言直谏坚持要给火神以严惩。他甚至怀疑火神做的这事是不是那老秃驴唆使的,怎么这么刚好掐在陛下大婚的时候发作了。 “老君若是无事就先去吧,我想休息会儿。” 老君才转身,润玉又叫住他:“老君……” 老君道:“陛下?” 润玉道:“棠樾这孩子,老君似乎不太喜欢?” 老君被说中心事,有些惭愧,“老夫并无不喜欢,只是唯恐他随了火神和火神的性情,难当天帝重任。若是他能随陛下的性情,老夫定会心爱至极,将毕生所学倾囊相授。” 话才出口,老君就瞧见了润玉瞬间红了的眼眶,当即后悔。说什么随陛下的性情,不就是说陛下自己的孩子么?陛下连妻子都被人抢走两个了,哪里能有自己的孩子…… 润玉默默垂下眼,摩梭着那竹简。 他这辈子应该不会有孩子了。他原本以为,会和卿天有至少一个孩子,他很渴望做父亲,想抱着自己的孩子坐在这里,手把手地教他读书写字,给他自己没有享受过的父爱,他会很欣慰看着孩子幸福地长大,如同看着遥远的自己幸福地长大一样。 现在一切都是空的了。 老君退了下去,他展开了那份竹简。 …… …… “你休息了许久,怎么还是没什么精神?” 廉华打量着阶下跪着的人,无忧,或者说是卿天,不管是谁,都显得没什么精神,神色极是苍白,眼睛无神。 她嘴角微动,像是讨好地笑:“主人,无忧天生体弱多病,又昏睡了许多日子才醒来,是以精神不济,请主人宽宥。” 廉华点了点头,这理由可以接受,他也亲眼见到她昨日是从昏睡中醒来。她的态度恭顺有礼,语音柔和悦耳,与之前在这里时满身是刺的样子完全不一样,着实也挑不出什么错处来。 “起来吧,以后不必行跪礼了,你是我的妻子,不用见外。”他极是大度。 “谢主人。”她缓缓起身,低头侍立。 两人都沉默。廉华也不知道说什么,陡然间多了一个柔顺的未婚妻,他也有些不适应。打发她回自己房去似乎不太合适,才刚将她叫过来的。 他打量着她,心想天帝同她在一起是怎么相处的? 他记得魍魉说女人要陪,上次在太蜀山见到她时就是天帝陪她玩的时候,那时候她可比现在水灵。他想起那时候自己的感受,突然有些心动,起身走了下去,走到她跟前。 她抬头平静地看了他一眼,随即又乖顺地俯首,那样子跟寻常的侍女没什么两样,难为她一个公主,竟也能这样守本分。 他伸手,抬起她下巴,细细端详。宝石的双眸,高挺的鼻梁,桃花瓣一样的双唇,她真的像一朵娇俏的花朵,到了采摘的时候。他的喉咙紧了一紧,搂住了她的腰,贴到了身上。 她很柔软,很香,微笑着,只是,身体在颤抖。 他皱了皱眉,近距离低头看着她的眼,在她的眼里没有看到抗拒和反感,他满意地闭上眼想吻她。她抖得更厉害了,他亲了几下,觉得很是扫兴,放开了她,一下就看见她眼里的泪,含着没有掉下来,见到他的眼神,那眼泪都来不及收,只是眼神又变得充满了温柔。 他很不快,“你不乐意侍奉我。” 她迟疑了一下,说道:“无忧想等婚礼……” 他毫不客气地说道:“你同天帝也不曾等婚礼就已有夫妻之实。况且你是我的奴婢,侍奉我正是你的分内事。” 她脸色更加雪白一片,眼中飘过羞色,张口结舌好一会儿,随后低声道:“主人说的是,无忧错了。” 他早已燥热得等不得了,打横将她抱起,大步向她闺房走去,踢开了她的门,进去将她扔上床,压了上去,这下子他不吻她的唇,直奔她芬芳的脖颈,身下的人颤抖得更厉害,只是手脚却十分配合,抱住了他,甚至在轻轻抚着他的背。 他益加来了劲头,直向下亲去。 一声微不可闻的抽泣,传入了他的耳中,他抬起头,见到了她满眼的泪水,控制不住地像溪流一样,打湿了两鬓。 他的兴致顿时被浇了一大盆冷水,站了起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问道:“你到底想怎样?” 她忍不住地抽泣:“主人别管无忧想怎样,无忧是主人的奴婢,主人想怎样做都可以。” “怎样做都可以?”廉华咂摸了几下这句话的含义,突然在其中咂摸出了一丝老相识老对手的味道。 他眼睛一下子瞪大了。天帝,这个阴魂不散的东西! 被扫了兴致欲望无法宣泄的烦躁和察觉到一点异样的恼怒,积攒到一起,他觉得自己很需要发作和教训下眼前这捉摸不定的女人。 “我要你,你哭什么?你不乐意才哭,乐意你便不会哭。你老实说,究竟愿意不愿意嫁给我?” 她坐了起来,低下眼,道:“愿意。” 他招出了那根黑色的流淌着寒光的长鞭,森然道:“你说老实话。” 作者有话要说:争取下一章完结。现在开始写下一章。可能会比较迟,因为要在一章里结束,似乎内容有点多。似乎哈。 十二点半如果看不到,就先去睡吧,毕竟现在只剩下四个半小时,臭儿子还要分一点时间去。 另外,《杀手春秋》是重新建的新文,原本的那个我改名作废了。大家有兴趣就重新搜索收藏一下。如果信得过我编故事的能力,就继续支持吧。 这一本书里,卿天尝到了天下比自己重要的滋味,下一本书里,男主必须也尝尝天下比他重要的滋味。这也可以说是润玉和卿天下凡的一段经历。 第79章 她坐在那里,长鞭的寒光倒映在她眼里,令她两眼幽深如墨潭。 “我愿意不愿意重要吗?”她问道,缓缓下了地,站了起来,与他平视,柔顺的神情一扫而空,终于说了实话,“你要的是我的身体,拿去就好了,为什么还要问我愿意不愿意?你做的这些事,哪一桩能让我愿意嫁给你?你杀了魍魉,害死了那么多人,我怎么可能愿意嫁给你?” 她不驯的样子如此熟悉,分明就是那个魔界公主,而不是他的无忧。 他很讶异,“魍魉?你同魍魉又有什么关系?你到底想起来了什么?” 她抽了一下鼻子,“那是我兄长,在虚空里对我最好的人。你说什么天天给我灌溉灵力,我才不稀罕,我不需要灵力。” 他恍然大悟,“你同魍魉早有勾结,难怪你能逃走,如此说来他死得不冤。” 她哼了一声,毫不掩饰脸上的轻蔑和厌恶。 他不能理解这女人如此不驯,怎能做得出那种柔顺服从的样子,以至于骗得他有了一点期盼,他现在心里很不舒适,什么时候开始他竟然屡屡受骗了?连这个女人都能骗到他! “你不愿意为什么要装愿意?” 她没有回答。 他再也忍不住怒气,“你不说是么?我这就要了你,看你说不说。”他一把将她推倒在床上,欺身骑了上去,这下她再也不肯装出平静和顺从的样子,拼命反抗,手打脚踢,脸涨得通红,咬牙切齿,泪流满面。 他更加觉得败兴,恨恨地退了下来,亲手取了那根鞭子,回身便抽在了她身上。床一下子被抽塌了,幔子布片棉絮都飞了起来,她掉在地上,身上半点伤都没有。 又是龙鳞!他眼神收缩。 她惊恐地瞪大了泪眼,披头散发地被他从地上提了起来,全身上下检查了一遍,最后他的目光落在了她小腹灵台那里,伸手探过去,她要挣扎躲避却半点动不了。 一片闪着盈盈华光的龙鳞穿过肌肤穿过衣裳,掉在了他手心里。他气急败坏,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立下的誓言,不知道这抽在天帝身上的一鞭算不算破誓。 他气得笑了起来,“很好!很好!” 她疯了一样冲上来夺龙鳞,被他随手一搡就扫开了,她爬起来再夺,又被他推开。见她发疯,他觉得很烦,伸指定住她。 他看了看龙鳞,又看了看她。满脸通红,眼里喷火,眼泪都还没干,头发乱糟糟的,眼里那种紧张和担忧,同以前一模一样。 他想通了一切。 “你是舍不得你的天帝来给我做奴隶,才骗我说愿意嫁给我,还说了一堆绝情的废话再三赶他走,对吗?” 他用力捏着她的下巴,泄愤一样地用力摇着她。 她被捏得剧痛,眼泪都飙出来了,挡不住还是恶狠狠地瞪着他,“是又怎样?就你也配使唤他?” 他冷笑道:“你们俩倒真是相配,都不要命的护着对方,撒谎起来眼都不眨一下,随口就能来一串说辞。好,好,等回了虚空,我再好好收拾你。” 她默默地用眼光同他叫板,像在说“随便你”和“让我死”,令他看得十分堵心又懊恼。 若是他早知道她是存心欺骗,自然会选天帝不要选这个难缠的女人,多鞭抽几下就没命,行房又败兴致,又派不了什么用场,远不如天帝好用,至少他还心甘情愿,可以随他摆布。 不过,现在也不是没有机会。他阴沉地想,只要带着她去天界逛逛,当着天帝的面折磨一下她,想来天帝就会沉不住气再次提出要求。她要是再多嘴废话赶天帝走,直接禁了她的口舌便是。 …… …… 那一鞭,毫无预兆地从半空中呼啸着抽了下来,将润玉身前案头连带那刻着“血祭仙元”术法的竹简都一起抽断了,从他左肩斜斜横贯了整个上半身,登时衣衫被撕裂了,划拉出一条长长的血痕。 他低头看了看伤口,没有深切入骨,但是血痕四周翻卷的肌肤是黑色的,跟上次手臂上的一模一样。他红了眼眶,镇定地合上了衣襟,捡起来竹简,施法将案头恢复原样。 润玉呆坐了许久,没有等来第二鞭第三鞭。想来是因为廉华发现了那片龙鳞。 他毁了那筒竹简,取了案头的笔和纸,书写了一封信封好,又拟了一份新的传位诏书,想了一会儿,决定将继位人名字空着。将信和诏书放好,他起身回了寝宫,抬手便布了一个结界,随后又是一个。 封闭的结界之内,静悄悄地,若是仔细听,几乎都可以听到自己血液在奔流的声音。他心里默默背诵着那血迹仙元术法口诀,运指,如昔年那样,再次割开了腕上的经脉。 血灵子,取他的寿元补别人的命。 血祭仙元,取他的寿元,增他的修为。 他剩了一半的寿命,正是派上用场的时候了。 …… …… 青光湛湛的空间。 金光甚是不耐烦,问道:“他没有任何动作吗?” 黄光道:“目前没有。” 金光沉默了,这已经完全偏离了原有的轨迹,差距太多太多。 若是他不动,那一切都是空的了。 金光以为能除掉那个公主,消除对他的任何牵绊,想不到他竟然提前结束历劫,救了公主,他不得不去说服公主献身,想不到公主献身并未激发起他的血勇,反而令他消沉下来。 目前的局势,离他要的那个结果,还有着数万里的距离…… 筹划和等待如此久,怎么就这个结果? 黄光低声道:“再等两日看看如何?” 金光道:“也只能如此了。” …… …… 堂皇巍峨的九重天宫,沐浴在月光之下。 一道五色华光,冲天而起。如孔雀开屏,扫过夜空,有一个隐隐约约的龙影映在其上。 这道华光持续了约半个时辰,静悄悄地,并没有什么人注意到。除了老君宫里的小童,他指着天空大叫,兴奋地叫着“孔雀开屏”,老君嫌他吵闹,出来制止,一抬眼便看见了这华光里的龙影,吃了一惊,“圣人华光?” 那光虽有华光之象,却缺了些圣人应有的磅礴之势,应不是他所以为的圣人华光,只是这光来得太蹊跷,看起源处像时璇玑宫。他急急出了宫,向璇玑宫而去。 诺大的璇玑宫,并没有陛下的身影,只在七政殿里,留了一封书信,还有一份未上大印的诏书。书信是给卿儿的,而诏书上并未写继位人名字。 老君呆立许久,伤感至极,以致老泪纵横,他的陛下,终于抛下一切,去追寻自己要的东西了。 …… …… 润玉在忘川岸边落下云头。 汩汩的水流声不绝于耳,在昏暗的天光下,忘川绿气蒸腾,那是名闻遐迩的忘川之怨,可蚀神仙肌骨,迷乱神仙心智。 他并没有半点迟疑地踏入了河里,卿儿等不得,他也等不得,要走的路应该还很长呢。 几十万年的怨毒嗤嗤地腐蚀着他的护身术法。他飞速地下潜了一百多丈,循着华山西麓的边缘,来到那处缝隙跟前。 那黑蘑菇已经消散,只剩下一条细细的缝,手指粗细。 他化身白光投入其中。 眼前黑漆漆一片,如当日他在魍魉的梦珠中见到的那样。他知道这处黑黝黝的空间是安全的,还是点了光,果然四壁都是一些奇形怪状的植物,缠绕在一起,并没有什么稀奇之处。 出了通道,是一处阵法,这阵法迷雾一片,暗藏杀气,他眯眼看去,隐约可见红光暗藏其中,那应是不能触碰的禁忌之处,若以他原本的修为,恐怕很难看破。只是如今他将剩余数万年的寿命血祭成了两万年的修为,境界自是与往日不可同日而语,要过这阵法,依照魍魉的路线而走,应该是没有什么大问题。 他最怕的是惊动了岗哨,魍魉那个梦珠里,曾晃过一个很像岗哨的所在,魍魉因为极是熟悉,并没有过多留意,是以他也看不分明。 他化作小虫,无声无息地飞了过去,沿着魍魉的走过的路线,或跨越或横行或斜穿,那迷雾之中不时窜出如蛇一样的怪物来,若不是早有心理准备,极易吓出动静来。 饶是特别小心,行到一半时,也同那小蛇撞到了一下,登时便听得前方嗖嗖嗖地来了几个人,径直往阵法闯了进来,灵识到处乱扫,他无声地沉了下去,贴到了地上。 这几人修为不如他高,似乎反应也不快,他闭着眼,由着他们在身上踏过,屏住呼吸。 幸好他用了血祭仙元之术,否则,光是这几个人他都瞒不过去。 “君上至今未归,这事蹊跷,大家留意些,省的惹恼了圣君。”一人道。 另一个人说:“少君和君上都未归呢,别是两个去外头找地方打架了。” 另一人道:“不可能,圣君方才审问君上和少君府里的人,说了两个不是同时失踪的。” “小心些吧,两位圣君正在发怒呢。” 声音渐渐远去。 他等了很久,中间那几人又悄悄地摸了回来,最后他们终于放弃,安心地去了,他才起身。这次他更加小心,放慢了速度,终于顺利地无声无息地穿过了阵法。 眼前开阔一片,地上铺就了大块的玉石,周围边缘处是白茫茫的雾,也不知雾后头是什么光景。 有一条大道,如云殿前的云道那样,延绵向前,约有百丈距离,远处是巍峨耸立的一大片宫殿,久如同他那天宫一般。在大道两侧,伫立了一根根白柱子,上头有一圈圈的花纹。 他研究了许久那白柱子,并未发现任何异样,犹豫了片刻才下定决心,贴着地面向前飞去。想不到竟然一路畅通无阻地直到了大道的尽头。他松了一口气,才转了个方向,就有一道光从柱子上打了下来,照在他身上,定住了他。 完了!他心狠狠地一沉。一只手将他捏了起来,控在掌心,他毫无反抗之力,甚至根本看不见那人的脸。 “去交给圣君处置吧。”一个声音道,随即这个人应了一声,将他夹在两掌之间,走了一段路。事已至此他也横了心,定下神,从对方指缝间看出去,仔细辨认着道路,道路两旁有许多未见过的树木和绿植,以他的记性倒也不是十分难记。 这人带着他拐入了一处气派豪华的府邸,穿堂入室,他眼尖,瞥到了一处莲池,魍魉梦珠里见到的。可惜他动不了,无法细看。 “二位圣君,有外来之物闯入。请圣君处置。” 随即他被甩到了地上,趴在地上依旧是半点都动不了。他抬眼看去,只见到了一对男女的鞋,眼角余光能看见这是一处院落,很宽阔。周围种了许多绿油油的灌木。空气中除了树木的气息,还隐隐有莲花的清香,以及一些血腥之气。 他精神一振。 一个听起来傲慢的女声咦了一声,道:“这是?” 一股力道打过来,他的变身术一下子失了效,整个人身都露了出来,狼狈地趴在地上,不过定身术却是解了。 他慢吞吞地爬起来,脑子里飞快地想着如何应付。 一男一女,看不出岁数,坐在台阶之上两把巨大豪华的座椅中,男闭着眼,脸皮金灿灿地,像上了一层金粉。女的,则像上了一层□□,□□和金粉都像他们天生的肌肤一般,有清晰的毛孔和褶子。 他们和他之间的空地上,躺了几只动物,动也不动的,如鹿,还有兔子,蛇,另外还有一个人也躺着,有的带血,有的不带,看起来都像是死了。 那女的伸了伸手指,他不由自主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你是哪里来的?来这里做什么?”女的开口问道。 “幽荧圣君,”他拱了拱手,“小人受廉华神君之托,前来给两位圣君送个信。” 作者有话要说:没办法,还是没完,你们去睡,最后一章明天来看。主要探虚空的这部分费字。我今晚会把大结局写完,但是具体时间,不定,千万别等,太累。 第80章 他能感觉到那烛照一下子睁开了眼,眼中金光射在了他身上。 这应是烛照圣君了吧? 幽荧没有否认自己的幽荧身份,一下子声音变得很是关切,“廉华?他在何处?” 润玉正想着拿出那把血神斧来取信于她,只听那个烛照突然道:“这是条小应龙。” 幽荧一下子竖起了白白的眉毛,煞气爬上了白白的脸,脸上的褶子一下子都拧起来了。 “应龙!” 她只是一伸手指,润玉不由自主就显出了银白的龙身,浮在空中动弹不得。 “嘶。”那幽荧似乎从齿缝间发出了一声遇到天敌的充满了威胁的声音。 润玉直觉一股寒意从心里升起,他敏感地感觉到这两人对他的龙身有极大的敌意,思绪微转,道:“两位圣君,请不要误会,我当真是廉华神君差来给圣君送平安信的。” “撒谎。”烛照说道,抬了抬手,他的龙鳞就片片竖了起来,“说实话。廉华在哪里?你来这里做什么?” 他被定在半空之中,认真地考虑这两个问题该如何回答。风从他浮起的龙鳞间刮过,龙鳞下的肌肤感觉到了阵阵凉意。 他知道自己的行为是莽撞冲动的。所谓智计,有时候在绝对的实力碾压之前似乎起不了什么作用。他牺牲了余生所增加的修为,只能让他闯到了这个地方,闻到了那缕莲花香,如此而已。他甚至连那片莲瓣都没摸着就被逮住了。 原本他是不会犯如此错误的。那一鞭抽碎了他的犹豫,抽碎了他苟且忍耐下去的动摇。 他已经被挚爱鄙弃,被她抛弃,他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呢?他这一生都没有好好为自己活过几次,不若痛快任性一下,左右他是不能让卿儿的余生在随时被鞭打被虐待的威胁中度过的。 她说得对,天下比她重要,但是他偏偏要努力给天下和她一个交代,一份大礼,用他的命换来的大礼。 但,眼下他的努力并没有什么意义,因为眼前这困局他不知道如何解决。 廉华在哪里?这不是显而易见的吗,难道他还能有其他去处?这两人如此高深的近百万年的修为,过了那个阵法,出了这处空间,一下便能找到廉华,为什么要如此问?是否他们真的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又或者另外有什么内情? 他直觉这个问题很微妙,不能乱回答。 至于他来这里做什么?要回答这个问题,就不可避免要回答第一个问题。就算不回答第一个问题,也不能直说自己的目标就是七心幽兰草和解忧莲,他还不死心,还想留下哪怕一丝丝的机会。 他只沉默了片刻,那幽荧却是等不了的急性子,“还不说!”指了指他,当即有一圈龙鳞被一只无形的手扯了下来,血淋林的落了一地,他疼得浑身一颤。 他咬着牙,将谎话坚持到底:“廉华神君不日就将归来,特托我来向两位圣君报个平安信。” 烛照道:“报平安信何须鬼鬼祟祟?他到底在哪里,你说实话。” 幽荧又抬了抬手指,又一圈鳞片落了下来。他疼得直喘气,眼前阵阵冒着金光。 “兴许就是那个老不死昊辰派来查探我们虚实的。”幽荧道,“廉华有可能落入他的手中。苍回亦是。” 烛照抬手,又是一片片血淋林的鳞片落下,“你速速将所有实话交代出来,否则我将你这一身的龙鳞一片片慢慢地剥下来。” 昊辰和苍回是谁?他根本不认识。 他睁着眼,打量着这两个人,他们脸上毫无表情,只有眼里有情绪起伏,残忍的,嗜杀的,急切的,燥怒的,唯独没有慈悲和善意。 果真是一丘之貉,廉华正应是如此暴虐的兽的后代。 “廉华神君一切安好,他托我来向两位圣君报平安信,不信你们可以等三日,三日后他应该就会回来了。我带了他的信物。” 他们果然从他身上搜出了那把黑色的斧头和他的冰剑,将信将疑。 烛照道:“苍回呢,他在哪里?”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诳住对方,犹犹豫豫地说:“苍回神君可是长得有点……” 幽荧说道:“他是廉华之父。” 烛照说道:“这只小应龙极为狡猾,你别说话,我来问他。” 幽荧不再说话。 他也沉默下来,准备忍耐下一轮痛楚。 烛照一字一顿道:“我最后再问你一次,廉华和苍回在哪里,是不是在昊辰手上?你来这里做什么?你是不是昊辰派来的?” 他闭上眼,张大了口,深深呼吸着,那一丝丝细细的莲花香,飘入肺腑,让他有些感伤和思恋,又像一双温柔的手,渐渐抚平他心上的痛,忘却身上的疼。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心里想。 “廉华神君一切安好,昊辰和苍回,我不知道是谁,也不知道他们在何处。” 暴怒的金光穿透了他的眼皮,直达他的眼底。下一秒,像有一把生满了锯齿的刀,用力的缓慢的粗暴将他全身的鳞片都掀了起来,慢慢地逆着生长的方向刮过去。 他颤栗咬紧了牙。龙鳞还留在肌肤之上,却正在缓缓地离开他的身体,带着他的血肉,每一寸皮肤都像被火点燃了,被针刺着,剧痛直达灵魂,他全身心都想狂啸来宣泄痛楚。 他眼前发黑,即将堕入黑暗,很想发出求饶的哭喊。 这就是他无法忍受的底线。廉华一直逼问一直想知道的底线。 脑中晕晕沉沉闪过一幕幕孩童时那血淋林的情景,他好像见到了母亲流泪而发狂的脸,在眼前晃动,她举着刀说:“鲤儿,乖,忍一忍,把这些鳞片刮了就可以去和小伙伴玩……”,她一面不舍一面将刀毫不容情地刺入他的身体,把鳞片剥了下来,他疼的哭喊出来,母亲流泪求他:“乖鲤儿,你别喊,喊了会被人知道。”他只能咬着鱼骨,将一声声的哭喊吞下去。 他挣扎着,落下一滴滴的眼泪,痛的回忆已经刻到了他的骨胳里,刻入了他的生命里,他绝不能忍受这种非人的痛楚啊,恐惧使得他发抖着,□□着,无意识地想要向谁求饶。 求饶也是没有用的。母亲见到了他新长出来的鳞片,泪流满面的惊恐地说“鳞片怎么又长出来了”,他只要闭上眼就能看见她那张凄凉的惊恐的脸,和她手里哆嗦的刀,可怜她想剥他的鳞却没有力气,反而更加使得他数十倍的痛,不得不自己拿起了刀对准了自己身上那似乎从灵魂里长出来的顽固的鳞。 世上有谁能一遍遍的拿着刀剔自己的鳞呢? 在那无望的岁月里,他一遍遍地凌迟着自己,一遍遍地愈合,每一刀都像在他的灵魂深处,刻上永不磨灭的恐惧的烙印。 鲜血涌了出来,流了一地,无数鳞片刷刷地落在地上,他彻底成了一条红色的龙,浑身都是血。 沉默的天地里,只有他发出了一声声无法忍耐的凄厉的□□。 他沉浸在痛苦的回忆里不能自拔,灵台里那片已经死亡的莲瓣,勉强吸收了一丝黑气后,终于消失了。 最后一片龙鳞也离开了他的身体。温和的风吹在他血肉模糊的身上,如同凌迟的刀,再次对他施以酷刑。他痛苦地流着泪,泪水如同他身上流的血一样,没有停过。 “你现在还说不说实话?”他听见烛照问道。 他张了张口,想骂他什么圣君,不过就是两只蠢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只能闭上了眼,放任自己陷入黑暗。 作者有话要说:我绝望的放弃了在上午十一点完结的念头。 还一堆东西没有写…… 奔向幸福的道路,为什么要这么长…… 说好是最后一虐,为什么要这么久…… 不要埋怨我凶残,现在所有的结局,都是应对着应龙劫这个书名,是一开始就定好了的。 这是酝酿了二十多万字才来的这个结局,不管是不是好看,都是我的心血结晶,请大家接纳,耐心地看!感谢感谢! 下一章才是完结……更新的时间,看我微博! 作者猪,掩面而去! 第81章 迷迷糊糊之中,他听见幽荧说道:“这样都不说实话,会不会是真的?” “应龙都是狡诈之辈,你莫忘记昊辰当年给你留的那道疤!” “那你说该如何是好?” “应龙的话,多数应向着相反意思去想。” “你意思华儿已经落在昊辰手中了?” “难说。总之他必定不是来送信的。把他弄醒,用阵法拷问,或许能说出实情来。” 一个人走近来,停在身边,踢了踢他的身体,随后蹲下来掰开他的眼珠看了看,又在他胸口按了按。 “他寿元将尽,只有一口气了。” “这倒奇了,看起来只是刚成年不久的龙,罢了,丢莲池里做肥料。” “华儿怎么办?” “待审问完苍回府上奴仆后,我悄悄去走一趟查探一下。” “我与你同去……啧啧,华儿这莲池都不曾打理……” “何必管这些小事,随他去吧!” “你便是最喜随他去,那些花草可甚是珍贵……” “休要管那些了。岗哨最近要整顿下,怎么竟让这才几千年修为的龙给闯了进来……” 说话间,声音渐渐远去。 他再也支持不住,沉沉地晕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他感觉到有人翻动他的身体,扯动他全身的伤,疼得他不得不醒过来。 “应龙这么不经杀么?怎么像是快死了。” “你快些,圣君现在要去苍回神君府查问。” “来,一起把他丢进莲池去。” 他觉得自己被抬了起来,甩到半空,随后重重落下,砸到一堆冰凉的泥地里,刺痛传来,软绵绵的淤泥包围了他。 莲花的气息,近在咫尺! 他激动得想要醒过来,却禁不得黑暗再次将他席卷入深渊之中,失去了知觉。 …… …… 青光湛湛的空间里。 “失踪了?”金光大喜,颤声问道,“何时的事?” 黄光道:“离开的时候是静悄悄地走的,确切时间不知,估计在昨夜。” 金光激动得原地走了几步,搓了两下手,“去向?” 黄光道:“老君说应是去了虚空。这消息知道的人不多,怕那廉华察觉。” 金光大喜,连声道,“甚好,甚好,” 黄光道:“下一步如何做?” 金光镇定下来,道:“现在没什么可做的了,我已将一切都布置好了,最要紧的一步已经完成了。后事如何,端要看天意。” 黄光道:“臣下不明尊上的意思。” 金光道:“那两个老东西与我是死对头,看到他这应龙,立刻便会联想到他是我的子侄后代,继而怀疑廉华落在我的手中,因此定会采取行动。只要他们敢冒头出虚空,诸圣必不会放他们回去,哈哈。” 黄光道:“那陛……那他呢,会回来么??” 金光:“看他造化吧。他什么都不知道,烛照和幽荧最多逼问他一番。按照原先最初的命数,是能回来的,且应飞升成圣。只是这一路看来,出手干预的人太多,是以命格面目全非,谁也算不清,如今也没什么必要再算了。虚空之行,于他确是是诸多劫难中的一大关,看他有没有这个造化挺过去。” 黄光一颤。金光敏感地问道:“你担心他?”似是知道他心里所想,金光大度地拍了拍他,道:“你也不用担心了,我应龙一族素有不死神龙之称,岂会像那些鲤鱼泥鳅所化的蛟龙那般脆弱。” 黄光低头道:“尊上说得极是。” …… …… “看来他并不是十分在乎你。他都躲起来了。” 廉华失望地皱了皱眉,转头看着卿天说道。 卿天迎着他的目光,冷漠地沉默。她被逼着换了一身淡绿色的锦衣,满头乌发都盘了起来,只插了一根翡翠步摇,打扮得极是清雅美丽,只可惜神情冷淡得如同挂霜。 廉华是带着她来天宫寻天帝叙旧的。南天门的天兵拦不住他,得了老君的吩咐,也根本不拦他了,随他出入。 可惜天帝不在,老君自己不出面,只差了天兵来同他说陛下不在宫中,问去向,天兵也不知道。 老君原本想将信给卿天,但念及廉华在一旁,难免会将信抢去,那样一来,陛下闯虚空一事就有可能败露,因此老君硬着头皮瞒住了这封信。 诺大天宫,除了天兵,没有人招呼他,他甚觉无趣。原本是想找天帝,当他面做一场折辱卿天的戏,现在没有观众,这戏就做不出来。 他目标就是冲着天帝,发狠今天要留下卿天,把天帝带走,现在希望落空了。兴冲冲地来,扑了个空,这种感觉对他而言是一种新鲜的很不畅快的感受。 “去将你们司仪仙官叫来,我要问他我的婚礼筹办得如何了。” 天兵小跑着去了。 廉华对卿天道:“你说你的天帝陛下会去了哪里?他莫非被你逼得去自尽了。” 看着她眼中越来越浓的痛楚之色,他感到很解气,凑近她,捏着她的下巴:“他应该是躲起来舔伤口了,不要紧,我们去他的住处等他,住下来。自然会有人把我们等他这事告诉他。” “啪”,他的左脸颊挨了狠狠的一下,这一下来得太突然他又凑太近,竟然没躲过去。 他松开了手,诧异至极,都来不及生气。 “在外头放尊重点,”她冷冷地道,“你千方百计把我弄到手,又拼命羞辱我,不爱惜我,别人都会觉得你很蠢,不会觉得你很聪明很有面子。” 他用手指了指她,无话可说。 她垂下眼,“你想去他的住处,我带你去。” …… …… 璇玑宫的守卫,早得了老君的吩咐,并不拦他,由着他自由出入。 诺大的璇玑宫,空空荡荡,并没有廉华想象中的华贵景象和热闹人气。服侍的人半个也看不见,从处理公务的七政殿到去日常起居的寝宫以及偏殿,只有书案,香炉,屏风,小榻,卧床等等必须的摆设,半点多余的奢侈物件都没有。 他啧啧称奇,对卿天道:“这样的天界之主做着有什么乐趣。” 卿天默然垂着眼,不想搭理他。这里的每一个地方,都令他有一种又熟悉又陌生的感觉。 从前她无忧无虑欢天喜地的时候,并没有留意他的周围是什么样的光景,她常去的就是湖边,树下,七政殿,三处地方。他的生活和世界,她很少亲眼旁观过。 他怎么写字,写字的时候是什么神情,怎么同人议事,议事的时候他是否挥笑,有什么表情,他独处的时候是在做什么,所有这些她都不了解,都未曾亲眼见识过。以至于如今她想要回忆他的样子,就那么一些场景,相对的会心一笑,他宠溺的笑,如此而已,没有更多。 卿天觉得很心疼。她自以为很了解他,但她只了解到他的过去,现在的他,他心里想的,她非但一无所知,也不曾认真去想。 这时候他会去哪里呢?被自己那样故意责难,被自己恶毒地当众抛弃,他会不会很心疼很难过,那片莲瓣能不能让他好过一些,早知道多留一片给他,那一鞭他肯定打到他身上了,他会不会因为这个想不开…… 她思绪纷乱,心里如刀绞一般疼痛,真想立刻见到他看看他好不好,又怕见到他了之后被他察觉到什么, 司仪仙官黄澄匆匆进来,向她行了一礼,见了廉华,犹豫了一下,只是点了点头。 廉华打量他一眼,问道:“婚礼筹办得怎样了?” “差不多了。”黄澄心里呸了一声,邪魔外道,真当自己是主子吗?他给廉华备了凡间那种最俗红的新郎服,用了最土最老的款式,都有些迫不及待地想看看对方穿戴起来的样子。 廉华看着他,若有所思。婚礼什么时候其实无所谓,原以为要筹备几天,既然差不多了不如提早,说不定可以逼天帝现身。 “明天能举行么?” 黄澄愣了,随即满口答应,早点成亲早点取解药,求之不得的事。 当天廉华在璇玑宫里一直等到了晚上都不见天帝出现,当夜就大咧咧地歇在了璇玑宫,卿天自在树下坐了一夜,廉华也不管她由着她。 次日精神百倍的廉华一早便换上了黄澄送来的红色新郎服,还催着卿天去换了配套的新娘服梳妆打扮。 为了省事,黄澄自作主张省掉了让廉华去栖梧宫接卿天这个环节,栖梧宫还被监看中,没必要多此一举。 天界诸仙看老君的面子勉强出席,个个心里都咒骂廉华厚颜无耻不得好死,肚子里咒骂脸上表情自然就不甚好看,一场婚礼,愣是办出了丧礼的氛围来,连丝竹乐器奏的都是慢吞吞的调子。 这些廉华都无所谓,他就是眼巴巴地盼着何时天帝能出现。 …… …… 不知过了多久,润玉终于从昏昏的休眠中醒了过来,无力地睁开了眼。 他应是在这里躺了一夜,记得恍惚间曾睁开过眼,见到了一轮奇异的月亮,像被布蒙着,模模糊糊地发着微光。 清晨时分,四周是一片灰色泥潭,片片枯萎的莲叶横在泥中,只留了一根又一根的杆子立在那里。在数丈以外,有一朵十二瓣的莲花,孤零零的,紫色的,同卿儿那三瓣莲一模一样,站在泥里,几片莲叶绿油油的,充满了活力,只是莲瓣全都耷拉着,像是枯萎了。 解忧莲! 他激动得热泪盈眶,差点错过了她边上那棵忠实地趴着的圆圆的绿色东西——魍魉。 他翻滚了一下龙身,向四周再次认真地打量。魍魉梦中所说的能解狐王之毒的七心幽兰草,应该就在附近,他给卿儿留下的梦里,提到就在他真身附近。 这里种了许多奇异的他从未见过的植物,廉华应是无心搭理,东一棵西一棵种的乱糟糟,毫无格调。 在角落有一大蓬黄绿色的草,就在他的龙首边,引起了他的注意。这捧草蓬如乱发一样蓬乱,中心簇拥着几根细细的鹅黄的细枝,顶端各有一颗心形豆子。 他数了数,一共七颗。 天不负他啊!他闭了闭眼,定下神来,继续趴了一会儿,调匀灵力,周身运转了几圈,终至体力恢复了六七成,修为几乎完全恢复,心里极是侥幸,幸好烛照幽荧大意,以为他即将断气,没有用阵法拷问他。 他伸出龙爪,将那七心幽兰草刨了出来。 眼角余光瞥见龙爪上失去了龙鳞的肌肤坑坑洼洼,血泥糊成一片,丑陋至极,他愣了下,眨了眨眼,将七心幽兰草收入随身空间后,打个滚,滚进了一旁的水洼里,就着浅浅的水,勉强将一身的泥和血都洗了,沾了水全身火辣辣的疼,但好歹没有了那种黏糊糊的感觉。 润玉将解忧莲和魍魉都刨了出来收好,张望了一下四周发现无人后,无声无息地爬出了莲池,摇身化成了烛照的样子。这招不一定行得通,但总比变成虫子再被定住不能动弹强一些。才走几步,便发现这一招行不通。他每走一步,身后都要留下血脚印。 只能硬闯了。 他深深呼吸,酝酿着战意和调动着灵力。手脚有些发抖,思绪也有些飘忽。临近大战,他都会忍不住想起他的卿儿来。曾经他想起她的时候,心里有的是甜蜜和勇气,还有必胜的信念,因为那时候她是爱他的,他要为她而战,他承诺过要让所有人忘记从前的他,绝不让她被人嘲骂。 但是如今他心里只感到了凄楚和悲凉。他献不出整个天下来,只能献自己的命和自己的自由,但是卿儿不稀罕。她自然说的没有错,如果他没有命和自由,那拿什么陪她? 他从未像现在这样盼着自己能活下去,留着一线机会让卿儿知道自己有多爱她,留着一点希望能重归于好,留着半条命或者几百年也好,可以陪着卿儿,让她不会难过不会孤单。 可惜,他做不到了。 他眨了眨眼,将眼中的泪意憋回去,不再多想。男子汉大丈夫,不可怯死苟免,舍一身骨血,做一场豪举,来留一世清名,也算痛快活过一场吧,至少他曾经品尝过情的滋味,足够了。 润玉化成一道白光,电射而出,越过高墙,直奔来时的云道。身后远远传来此起彼伏的喊叫声。 云道上一个人都没有,他停了一下,运转全部灵力,冲了过去,白柱子上射出道道金光,布成了密密的网。 他微笑了,此时是要走,不是要来,动静闹多大都无所谓,他径直扬手,向一根根柱子推了过去,两万多年的修为岂是几根柱子能够抗衡的,登时一根根倒了下去。那些曾经定住他的金光射向了空中,他大摇大摆地奔上了云道。 云道的尽头,出现了十数个人影,组成了一道人墙,吆喝着让他停下,拦在了尽头,共同推出了一道厚实的气墙。他显出人身,直接挥出了两掌,巨浪从掌底轰然涌出,粹不及防地涌向那气墙,将它推倒,将那十数个人冲倒。 有啸声从远处响起,只一秒就到了身后,尖利无比刺得他耳膜嗡嗡作响,他大骇之下用尽力气向前急纵,奔向来时的阵法入口,恐怖的力道从背后遥遥打了过来,砰地击中了他后心,力量之大,直接将他打得一头扎进了那个阵法中,直直穿了过去,从出口摔了出去。 他趴在地上,呕血不止,心肺像是已被震碎了,肋骨也断了一样,整个胸膛都剧痛无比。 近百万年的修为,果真是恐怖至极,这一掌,若不是他拼命向前,打实了只怕当场毙命。他挣扎着爬起来,踉踉跄跄地走了几步,将挂在身上的几条小蛇摘了扔掉。 “鼠辈小贼,留下解忧莲和幽兰草。”威严的声音从阵法那头传来,这是烛照。 那阵法发出阵阵的抖动,像是有人进入,居然传来阵阵的车轱辘声。 他不敢迟疑,一头扎进黑暗中,跌跌撞撞向前,一面走一面掏出那七心幽兰草吞了下去。魍魉说了,一株七心幽兰草直接吞服只能救一人,若是要解所有人的毒,只能像廉华借狐王之身散播瘟毒那样,借一具有修为的肉身来炼制解药。 他的龙身是最佳选择,没有其他人比他更适合。 幽兰草的药力渐渐化开,在他体内融入血液之中。 车轮声传了过来,通道的尽头,闪了一下,金光大作,润玉一回身,瞥见了一辆金色战车。车上站着幽荧和烛照,一金一白的脸,威严凶恶充满了威慑力。 他惊得向前飞射,直飞出了那道缝隙,浮上忘川河面,才升上空,那忘川河面的绿气就汹涌起来,像是有人从河底搅动,随后砰的一声,无数石块和大石飞射出来。 …… …… 忘川之上的魔界天空,堆积了绵绵密密的云层,厚达百丈,宽亦百丈。 魔界的极光照着这云层,将这一大片区域的云层,照的五彩斑斓,诡异险恶。 在云层之中,有近百位身披甲胄的武士,手中执着各色的兵器,在各人的头顶,几乎都悬着一个闪耀霞光的法宝。 这些甲胄闪耀着炫目的光,被厚实的云层挡住了不得外泄。 隐藏在头盔后的每个人的眼神都是锐利而冰冷的。 一个披着金甲的武士,浑身亮灿灿的,对着众人道:“诸位道友,我等为今日一战忍气吞声数十万年,承天道开眼,诸君不弃,昊辰筹谋数百年,终得此雪耻复仇之良机。今愿与诸君同安危,共进退,铲除魔兽,直捣虚空,从此共享永世太平。” 武士们同时将武器横到胸前,向他行了个礼,齐声坚定地道:“同安危,共进退,铲除魔兽,直捣虚空。” 一个人从云层外进来,躬身道:“尊上,天帝出现,忘川有异动。” 金甲武士眼中寒光爆射,举手道:“诸位,准备战斗!” …… …… 黄澄再次来向廉华提醒吉时已经过了,赶紧成亲吧。 廉华颇感骑虎难下。他想不到天帝竟然到现在都没有露面。 有一刹那的功夫,他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会不会天帝去了虚空,这个猜测一下就被他当作疑神疑鬼否决了。 那个阵法,天帝区区几千年的修为,根本闯不过去,就算过到一半,也会惊动阵法外的十来个守卫。每一个守卫都有万年的修为。天帝估计还没出阵就会被阵法和守卫同时杀死。 况且,天帝为何要去虚空?取解忧莲?不可能。取了解忧莲又如何,卿天还是得跟他走,何况,原本这朵解忧莲就是要给卿天的。天帝何必去取? 他开始疑心天帝是不是受不了被抛弃的痛苦而自尽了。 若是那样的话,真是可惜。无论相貌或者是气质或者是才智,天帝都是极品,口才又了得,这样的人才作为奴隶使唤,省心省力,还能做个对阵厮杀的陪练,不爽了打骂几下也不会出事。真是可惜,他怎么会贪图肉身欢娱而选了一个骗他的女人! 黄澄眼巴巴地看着他,一殿的满天神仙都等不耐烦了,这位爷还在这里磨蹭什么? 卿天脸色苍白,将手藏在红色新娘服的袖子里,握紧了手。她觉得她知道那个人去了哪里。 他一定是去虚空了。为了她去取那朵解忧莲。只是,取那朵解忧莲有什么用呢,她不管如何都是要跟廉华走的,那样廉华才肯交出解药来。 “那就开始吧。”廉华蔫蔫的道,一直这样等着也无趣,说不定成亲到一半天帝回来了也难说。 黄澄大喜,跑着回去指挥奏乐奏累了的仙侍们赶紧动起来。坐烦了骂累了的诸仙们坐直了身子。打着瞌睡的老君也醒了。 云殿之上开始有了慢悠悠的丝竹之声,曲调再慢些再低沉些,几乎可以放到丧礼上去弹奏了。 一脸不快的廉华和一脸苍白肃穆的卿天,从拱门处缓缓走了出来。 在慢悠悠的丝竹声中,才走几步廉华就觉得不对,停下脚步要发作,就听云殿之外传来惊天动地的咆哮之声,这声响之大,几乎近在耳边,直震得所有人的耳膜都嗡嗡作响,似乎连整个云殿都摇了起来。 咆哮之声一直不停,夹以惊天动地的轰鸣声。听起来像世界末日一样,大殿之上的人互相的言语声都快听不见了。 诸仙们本就坐不住,这下全都都站了起来。不知是谁叫了一声“出去看看”,众人纷纷涌了出去。 经过卿天身边,没有一个人看她一眼。连邝露也只是眼神扫过了她,当作没看见她一样。 廉华道:“去看看。”说着便自顾自跟着去了。 卿天站在空荡荡的云殿上出神,老君经过高声道:“公主,同老夫一道去看看吧。” 她愣了一下,心里有些暖意,点了点头。 …… …… 巨石迸射,碎石满天,压在忘川底的那华山西麓顷刻间被恐怖的力道摧毁。 润玉不敢迟疑,化出龙身升上空,拼命向前腾跃。此处天地如此广阔,他不信他们还能追上他。 身后却突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声响,有猛兽咆哮声,也有撞击轰隆声,不绝于耳。越来越大声,震耳欲聋,整个天空都回荡,近在耳边。 无数刺目地金光,白光,银光,红光,蓝光,紫光在身后发出来,射在他身上。 这阵仗是无论如何也要将他赶尽杀绝了吗? 通身血淋林的白龙,口中喷涌着鲜血,昏昏沉沉,连头都不敢回,口中默念着口诀,无数血珠从他破败的肌肤上涌了出来,带着幽兰草的药力和他的灵力,浮在空中。 白龙拧身长啸,身周汇聚出无数的惊人水流,在空中飞窜,将血珠搅在一处。 两万多年修为所造成的声势,真是与昔日完全不同。水浪映着七彩的天,他如同置身在七色的大海之中。 …… …… 巨大的咆哮声一出,元君就听见了。 随后那一连串连绵不绝的惊天巨响,更是如在室外炸响一般。 她满是皱纹却平静无波的脸上现出了一丝丝惊异。 这声响,这异动,根本不像世间任何一个生物或者神圣所能发出的。她缓缓起身,直奔咆哮声最初来处。 前方的天空上横扫了整片天空的金光,白光,银光,红光,蓝光紫光绿光等等,映入眼帘。 她掐诀提速,到了一处地方,下方的奇异景象令她停住了。 一条浴血白龙飞舞在半空之中,周身被无数的血珠包围。 她微微蹙眉,看着那血珠密密麻麻浮在空中。 他,这是要散尽气血? 她感到一丝庆幸。幸好她早有安排。 身后一个柔和低沉的声音响起来:“元君。” 她没有回头。 中年僧人上前与她并肩,看着下方那已经红了全身的白龙,感叹道:“此时,应是昔年尊神们所称论道之时了罢。”. 在咆哮和轰隆声中,他的话一个字不落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两人同时向着远处那七彩光源处望去,隐约见到了猛兽的庞然之身和无数飞舞的人影以及金色天龙。 下方,白龙飞舞之处,凝聚了一大片广阔的七彩汪洋。 僧人看着白龙周身的血珠,微微不解。气血散尽回天无术,如此情况如何成圣? 他微微转动目光,眼角余光瞥见元君皱纹密布的脸,陡然间恍然大悟! 天上有雷声隐隐,似正向他们这一处奔来。 僧人暗叹,庆幸自己不曾真正出过手,才能保得住这一身的造化。 “元君珍重!”他双手合十,向她告辞。 …… …… 云阶之上的天界诸仙,向七彩光源处张望,也见到了那一幕荡人心魄的鏖战景象。 置身在响彻天际的声响之中,观看着这生平从未见到过的奇景,所有人都发出了声声的惊叹。 除了廉华。他不确定那猛兽是不是他所知的那个。这世上还有谁能有那种庞大而威猛的身量? 他站在那里,突然感到有些恐惧,想起佛祖向他和苍回所说的话来,那金色天龙,会不会是不死神君昊辰? 有人高声道:“老君,这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派个人过去看看?” 老君犹豫了下,下意识地在诸仙中找了找,没有看见破军。想起来好像今天就没有见到他过。 突然有人拉了拉他的袖管,他转头,见到了公主满脸泪水的脸。 老君循着她的手指方向看去,差点失声惊呼出来。 下方的高空上,无数血珠正从白龙身上升起,浮在空中。 “老君,求你救他!”公主泣不成声。 所有人都将目光掉转回来,震惊无比地俯视着下方,那条浑身在七彩汪洋中浴血一身的白龙。 廉华的脸色更加难看了。似乎有些恐怖无比的事正在发生。 …… …… 那惊天动地的咆哮声越来越凶猛越来越凄厉,直刺得润玉太阳穴阵阵跳动。 他拼力挥了一下龙爪,将翻滚在身周的凝聚了幽兰草药性的水浪,挥洒出去,铺天盖地,万里晴空之下,瞬时下起了一场大雨,洒向了所有正被瘟毒荼毒的土地。 这场救命的雨下了许久,他在空中盘旋着,荡尽全身的血和灵力。从此以后,他再不欠天下任何债了。 那咆哮声和五颜六色的刺目的光,依旧不绝于耳,只是始终并没有追上他。他也不知道原因,此时的他也无力去好奇,这一场仓促的大雨,耗尽了他的力气和精神,令他疲乏至极。他缓缓抬起龙首,拖着沉重而破败的身躯,向九重天飞去。 他不知道自己在虚空之中昏迷了多久,希望能赶在卿儿的婚礼前,见到她。 云阶之上,站满了人。 他只一眼就看见了她,他心心念念的挚爱。 她穿着大红的衣裳,像人间的新娘子那样装扮,看上去美丽得很。他一直不喜欢红色,想不到红衣裳也很衬她, 突然想起来自己满身的丑陋伤痕,他自卑地退缩了一下,立刻化为了人形,褪去了破败的血衣,换了一身洁白如雪的衣裳。 她看着他,眼中哀痛欲绝,脸颊上挂满了泪。 她在哭什么?他很心疼,急急地落在了云阶上。 咆哮声和轰鸣声渐渐地开始弱下去,偶尔会传来兽的惨叫声,凄厉无比,然而,已经十分遥远。七彩的光依旧满天扫荡,充满了炫耀和张扬。 廉华突然飞身而起,跃下云阶。 众仙齐声惊呼。 这一切,润玉都看不见听不见,他又清醒又糊涂,身上的力气似乎都没有了,所有的疼痛似乎都消失了,身体很轻盈,然而似乎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在飘着向前。 众仙向他行礼,他没有回应,他眼里,心里,耳朵里,现在只有一个人。 想起自己即将为她送上那份礼物,他不由得满心欢喜,嘴角噙笑,轻飘飘地想要浮起来。 他一点都没有察觉到自己身上,正在向外散发着道道丝絮一样的白光。 “卿儿,我来给你送最后一份礼物。”他缓缓向他走过去,如赤足走过刀枪丛林,身后每一个脚印都留下了斑驳寡淡的血印。 她哽咽着迎着他,全身发抖。 他温柔地凝视着她,“原谅我,给你留下那些不堪的回忆。我想给你我的心意,我知道你看不起它,它太卑微,太渺小,与你给过我的爱不相配,但是这是我唯一能为你做到的。” 他伸出手,一朵十二瓣莲花,闪着盈紫华光,向她飘去,没入她的胸口,为她染上淡淡的紫光,“你的自由,是我要给你的礼物。” 他这时才看见自己手上和身上那一条条丝絮一样的光,觉察到似乎随着那光的散发,身体越来越轻。 他恍然大悟,转眼看着他的卿儿,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她哭成了一个泪人儿,向他伸出手来:“哥哥,我没有真的怨你恨你,我没有不喜欢你,你不要离开我!” 他忍不住眼中含了泪,伸出快要消失的手,让她握住。卿儿,我不能陪你,我得走了! “哥哥,你若死,我陪你同去。”她喘不过气来,哆嗦着想用力拉着他将他留住,但浮光成丝,从她指尖溜走,他的身体在渐渐化成丝絮散到空中,不能成形。 臂弯那里残留一道黄色的光在闪动。 高空之上有阵阵风雷滚动,金光缓缓穿过云层洒下,直直地罩在了他站立的地方,与那道黄光交汇。 瞬时之间,有柔和而耀眼的银光从交汇处绽放出来。在所有人的目光中,射上了天空,变成了五彩的华光 ,扫射过整片天空,那五彩华光,大气磅礴,雄伟奇妙,有龙影跳跃,隐隐传来啸声。 银光散尽,有一人,如芝兰玉树,如松柏清泉,长身玉立,不尽风流。 他流转目光,眼中倒映了灿烂星河,唇边含了十里春风,向着卿天伸出了手。 “卿儿!” “哥哥!” 作者有话要说:现在正式完结了。有一些东西实在不能插进去,很碍事,我会放在番外里写。 若还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评论区问,如果确实漏过也会在番外里写了。 关于润玉能够重生成圣的原因,这里有一个地方,我选择放在番外里写。 关于局,其实应该能明白的吧, 润玉命里会会成圣,会为了天下人闯一次虚空。而当年鸿蒙尊神们被迫退去异世前,算出虚空现世的某个时候,能够将烛照和幽荧钓出虚空来,予以歼灭。这两件事在数十万年后被昊辰发现是契合在一起的,所以他千方百计要保证这事能够促成。偏偏缘机恰巧算出来润玉的命数,她泄露天机的行为,本身就是一种干预,一旦开始,就导致了整个走向的微变。佛祖为了在东土天界扩大影响力,不希望润玉成圣,因为润玉对佛祖很排斥,他不认为佛祖慈悲的那一套是真心的。毕竟他被高压电的时候,除了水神没有一个人帮忙。润玉碰到事,基本上也不会向佛祖求助。所以,佛祖是根本不希望润玉成圣,他是想阻扰的。但是,只要出手干预,就有可能会被天道惩罚,比如元君。所以佛祖是犹犹豫豫的磨蹭了好久。 元君做的事还有一件,我放在番外里说吧,就是在润玉第一次差点死去的时候,她很有远见地安排好了。其实,我已经在文里也暗示了一下,可惜没人注意到。 说到底,我的水平还是不够,不够明白地将故事明白地说给你们看。要提高这种能力。 明晚,是甜蜜的劫后重生欢天喜地。你们的天帝陛下要开始人生新篇章了,大家期待一下吧! 本文从2018/9/6开始至今,历时两个多月。基本上做到了每天以一更,我为自己的毅力,表示下佩服。 其实,最需要感谢的就是各位书友了。 有好多书友,提出了很多建议。 还有好多书友,每一章都打分,每一章都评论。 还有好多书友,孜孜不倦地拿地雷砸我。 有几十个书友,都是即时追文,我写再迟,他们都是一发就看,我真的很感动。 你们让我感觉我被需要,我写的东西被喜欢,这是我继续用心写下去的最大的动力。 我还是要感谢罗云熙和他的润玉。这个夏天和秋天,他们两个,为我带来前所未有的情感体验,这种体验,非常非常地让人有快感。(别对这个词有反感。)类似的话我在评论区,在知乎,在微博,说过很多次,还是一句话,情动才知自己不曾死。我享受这个过程,不畏惧所有美好的情感带来的忧伤痛苦难过恐惧等等体验,并为此有了巨大的幸福感。 现在正式说说即将新开的文——杀手春秋。 这本新书的起因,也是罗云熙。最初大家觉得他资源很虐的时候,他多次在公开场合说过想要扮演杀手间谍和精神病这种反差大的角色。那时候我就想动笔写一本杀手文,为此在很多地方追着问是喜欢古代杀手还是现代杀手,可惜从未得到过答复。我当然不是那么脸大,以为自己的文就配得上影视化,但是总归是为了罗云熙的碎碎念而存了一些念想 新书,大家可以代入罗云熙的脸,但是我不敢用罗玉的名,改用了罗遇,女主是云锦修。也可以当作是润玉和卿天下凡历劫。卿天作为天帝的女人,不如天下重要,因此下凡互换下地位,让天帝尝尝不如天下重要的滋味,这种“闺房情趣”,够不够大气? 新文大概下周二开始正式发,之前已经有了两章,也有一些书友已经收藏了。没有收藏的可以点击我的专栏,选择那本杀手春秋,预收一下,给我动力,会让我更有激情。 预收,求预收,厚颜求预收,如果信得过我编故事的能力,就预收吧。第一卷 名就叫局中局计中计,罗遇和云锦修先相爱相杀一把。 目前暂时想不到什么要说的了。 大家是否想起来那次云熙拿到果酱榜第一名的经历。九百万天妃,超过第二名九百万的积分,而我今天结文的时候,书友收藏数事962,也许一会儿会到966。多么美好的数字。我喜欢。 最后,用云熙在九百万天妃福利里读过的诗作为结尾。 我喜欢早晨熹微的光, 我喜欢盛夏午后萦绕的蝉鸣, 我喜欢晚秋傍晚舒爽的风, 也喜欢冬夜洁白飘落的雪, 而我更喜欢的是,遇见的每一个温暖的你。 于千万人之中,见你所要见的人, 可遇而不可求, 而我们恰好拥有这份幸运, 感谢你们,感谢相遇, 我在我的旅途中循着心中的灯塔而去, 也愿你们在时间的长河里快乐无忧,永葆初心。 我的杀手,叫罗遇,他的师父,叫罗逢之。相遇和重逢,都是美好的。我把美好的期盼,都浓缩在他们的名字里,希望能够完美的完成这两个角色,希望你们能理解取这两个名字的意思。 感谢大家看完我的心里话。 第82章 关于在11/29日仓促结局的说明 这是一段心路历程。写这段文字,把这几天的感受说出来的时候,其实还是在流泪。 我不知道天下像我这样的作者多不多。 润玉和卿天,像是这两个月里的另外一个我。我自己扮演润玉也自己扮演卿天,有的时候动情了会落泪不止,不管站在谁的角度上都是一样,难过舍不得,为他们心伤。 最后的很多地方,其实是有些虐的。卿天在狐狸口下,卿天伤情责问润玉,卿天假意绝情,润玉舍命闯虚空,润玉被剔鳞,润玉赠卿天自由的解忧莲。 如果我没有写润玉最后成圣,重生,那么他和卿天,到死都是还不知道对方究竟对自己情意有多重的。 回想起来,我依旧还是难以控制要流泪。 所有这些情节,都在我心里憋了很久。每一步我都要流泪难过无法入睡。我会反复看着我写的这些,舍不得他们。越临近的时候越想尽快结束,我要说出来跟你们一起分享,越临近的时候,压力越大,越想放下去写新的文,可以不用这么难受。 而你们越说舍不得,越说无法原谅,越说无法理解卿天,越说心疼润玉,越说别虐润玉,越让我觉得是啊,这些是我不能一个承受的,我一定要尽快把那个结果写出来,我要快进,我可以直接跳过最虐的地方,看到美好的结局,这样我再回过来看,就不那么难受了。 可怜我是个作者,我要快进,只有飞快的不顾一切地写,才能看到结局。 最后那个晚上我想赶出来第三章,跳过,写着写着,发现正好写到了剔鳞,我半夜崩溃了,知道吗?我又累眼睛又痛又肿,上个厕所看见自己像鬼一样,我扛不住了,流着泪爬上床,放弃半夜写这个地方,我觉得没有一群人陪我,我是挺不住的。 然后第二天起来继续赶,还是赶不到快进不到可以让我和让你们都松口气的地方,所以我直接把剔鳞的那个2500字甩出去了。我要拉着你们一起难受。 可以说,最后的这些,所有一切,都是我迫不及待甩给你们的,我没办法忍受一点一点的给你们,那对我是折磨,你们可能不懂这种感受,但是你们还是要知道。 我巴不得自己是个读者,可以快进,跳过所有折磨,看到美好的结局,或者可以直接点叉,不用经历这一个字一个字把心里的画面描绘出来的难受。 写这些文字的时候,还是忍不住要流泪,就像我看着剧里润玉的委屈和心酸的时候,就像我写到卿天的委屈和润玉的舍命的时候。 我希望自己在结局大白于天下的时候,能够笑看着润玉得到他想要的爱,那是我的心头的宝贝,我爱他像爱我的孩子一样。现在是真的做到了,虽然是有些仓促,但是没关系,大家都知道了结局,都是轻松的,愉快的,不会再流泪了,那些幕后的手,不管是不是黑手,或者是推手,我慢慢地说给你们听。 只要知道他们是幸福的,一切都来得及,对不对?(现在是11/30日,已经改完,正式结束了正文。) 第83章 番外(一) “哥哥,你为什么这么好看?” 卿天托着下巴,第六十六次问道。她保持这个姿势已经一个多时辰,除了中间换一只手托下巴外,没有动过。 意料之中,对面的人儿眼波一弯,分明是想忍着,却禁不住嘴角再次渐渐勾了起来,眼底的笑意像春风拂开了一树的花。 “卿儿,是不是想我陪你出去玩?”他搁下笔,合上奏折,抬起了弯弯的眼。 “不是不是,真的不是。”卿天坐直了身子,吐了吐舌头。 她只是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 她对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想知道他是怎么批阅奏折的,怎么同老君议事的,他想事情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什么样子的,他对臣下不满的时候脸上的神情是如何的。 他像个宝藏,而她,就是那拥有宝藏的幸运儿。主人对自己的所有物,当然应该有全方位的了解。因此她连着两日来璇玑宫,陪他办公处理政事。 当然,卿天只想静静地陪,但是他太好看,因此她没办法静下来,总是想要表示一点赞美,虽然这赞美之词很贫乏,但是总能逗得他喜上眉梢,愈加好看。 润玉含笑看着她,只要她喜欢,休说被她这样看一辈子,就是被她打骂一辈子他也乐意。 “等我将这几份折子看了,我陪你去玩吧,好不好?”他提议道。 卿天道:“不好。” 他惊讶了:“为什么不好,你一直陪我按折子,不闷吗?” 卿天道:“你去看看义母吧,她半夜偷偷流泪,白天却装作没事人一样。” 润玉笑容渐渐收了,默默点了点头。 他下凡历劫的那段时间,恰逢廉华扶植狐王东山再起。狐王一朝恢复修为,就先向鸟族下手,致使鸟族多位长老惨死,而后相良惨死,狐王又通过被迷魂的游鲤控制了一部分水族,整合了一批巨妖,藏在魔界,四处伤人。 之后旭凤杀了狐王,瘟毒之血腐蚀了仙宫的根基,流入了凡间,短短几天,就死了数万人,魔界也遭殃死了近千人。这些人都是真正死了,不可能再入轮回,而是彻底消失。 因此他重生的第二日,就要上朝接手处理一大摊子的事务。 天界诸仙在朝会上异口同声地要求严惩制造瘟毒的廉华和造成瘟毒扩散的旭凤。而锦觅当日为了阻拦旭凤杀狐王,被旭凤打伤,动了胎气,腹中胎儿没了,诸仙早已知情,是以没有将她列入追责之列。 廉华已逃走不见踪影,要治罪的就只剩下旭凤了。 怎么处置旭凤,颇费踌躇。 旭凤私闯省经阁,不尊天帝之令,私自对狐王行刑,造成瘟毒外泄,祸害无数人,最轻也应削仙根,从仙班除名,打入凡间堕入轮回,从此不得再入天界。 但佛祖遣了座前罗汉来,说旭凤与西方佛门有缘,要度化他收他为徒。 老君大着胆子私下提议不要姑息,亦不可放他去西方扬名。分明是有罪之人,与佛门有的哪门子缘?剃个头念个阿弥陀佛就想将沾在手上的人血给洗了,这想得也太美好了。 另外还有一番话,老君不好向润玉明言,他担心旭凤摇身一变,回头变作佛祖使者又杀回天界来。 东土毕竟应是道家天下,元君为了保陛下成圣,连圣人化身都舍了,才使得他道门一脉终于出了个圣人天帝,又怎能容得天下香火旁落。 老君的心思,润玉隐隐有所察觉,这其实也是他心里所想。 佛称慈悲,但他与母亲以及洞庭一族却从未感受过。昔年先天帝太微其实是很看重佛祖的,若是当年他肯出一言半句,哪怕这一言半句像雷神电母的迟疑那样,半点用都没有,他也会记在心里。 偏偏满天神佛,只有锦觅的父亲水神施以援手,救他一命。 这份恩情,润玉始终记在心里,永不敢忘。那份冷漠,他即便不会特别惦记,但也不会无视。 锦觅坐在凤凰树下,呆呆地看着那棵依旧红红火火的树,她太专注,连润玉走近都没听见。 她神色苍白,容颜憔悴,两眼微红,先是刚刚哭过了。 这哪里还是他记忆中那个“繁花似锦觅安宁,淡云流水度此生”的锦觅! 润玉心中微疼,“觅儿,怎么不多躺会儿?” 锦觅勉强笑了一下,叫了他一声“师兄。” 润玉道:“这里风大,你不觉着冷吗?” 锦觅摇了摇头,润玉要叫仙侍取衣服来,被她叫住了,“不用,冷一些我心里才能想明白事情。” 润玉愣了。 锦觅道:“怎么处置凤凰,有说法了吗?” 润玉迟疑了下,不想刺激她,道:“还在议。” 锦觅道:“师兄,我有两件事相求。” 她要替旭凤求情?润玉又迟疑,终于还是道:“你说吧。” 锦觅苍白的脸上露出一抹凄然和决绝,深吸了一口气道,“第一桩,凤凰他性子幼稚冲动,这次惹了这么大的事,害了那么多人,师兄该如何罚就如何罚,不要因为我而给他特别看顾。” 润玉又愣了。这与他预想的完全是南辕北辙,他还以为她照例又无条件站到旭凤一边。 锦觅苦笑了一声,将目光转向那棵凤凰树,惆怅而忧伤地道:“我知道你不会顾忌他是你的弟弟而手软,却会因为顾忌我而迟疑。我说得可对?” 润玉点了点头。 锦觅道:“不必如此,我与他,”她声音低下去,红了眼眶,凄然之意浮现脸上,“从此一刀两断了。” 润玉吃惊不已,想要劝说几句,突然想起来,若是将旭凤削了仙根打入凡间,那确实此后也等于是一刀两断了,一个凡人,如何能与神仙白头到老? 她定了定神,又道:“第二桩,求师兄收回立小鹭为储君的诏书。师兄自己以后会有孩子继承大位,小鹭与我相依为命,我不想让他做什么天帝,受这份苦。” 润玉沉默了一下。储君一事确实原本就是因为担心自己出事才勉强他们一家,如今锦觅没了孩子,只剩下小鹭,他自己以后还会和卿天生许多个孩子,再强求棠樾也确实不合适。现在最费脑筋的是旭凤的处置,这个事不知才真是不知如何处置才好。 见他迟疑,锦觅就着急起来,立刻便要起身跪下,才站起来就一阵头晕,吓得润玉忙扶住她,一转头,看见卿天端着药碗走过来,润玉下意识就想把手收回去,幸好及时忍住了,依旧扶着她,向卿天道:“快来!” 卿天快步上来,将碗放下,赶忙去扶锦觅。 两人一起扶着锦觅坐下。 不知为什么,明明心里没鬼,润玉却总觉得气短心虚,想她怎么不看我一眼,是不是生气了? 卿天道:“义母你怎么了?” 锦觅道:“我想求你润玉哥哥别让小鹭做什么储君了。你们以后自己会有孩子……” 卿天脸一下子红了,嗔道:“你们说你们的,干嘛拉上我?” 听到“你们以后自己会有孩子”这几个字,润玉心里跳了一下,这个是他心里早就知道的,早就想到的,但是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种感觉,那种滋味,还是极特别极美妙的。 锦觅微微一笑,转向润玉道:“师兄请一定考虑我的话。” 润玉点了点头。 见他终于回应,锦觅松了一口气,就说要回去休息,卿天忙给她吃了药,扶她回去。 看着他们两人一个疲惫孤单一个娇俏活泼的背影相携而行,他突然感觉有些心酸起来。 卿天将锦觅送回寝宫,转头回来,见到润玉伫立在凤凰树下,知道是在等她,走过去道:“义母方才也同我说了,让我求你答应她那两个要求。” 润玉不易察觉地端详了她的脸色,似乎没发现有什么不妥,这才松了一口气,暗笑自己真是被那次狐狸的事给搞怕了,道:“这事我知道了,我们回去吧。” 卿天没动,撇了撇嘴说:“什么回去,我住的可是栖梧宫,要回哪里去?” 润玉被唬了一下,差点口吃起来:“你不看我批奏折了吗?” 卿天顿了一下没说话,她这一顿,润玉心跳就加快,想她是不是真生气了,脸上就有点紧张的神色,冷不防她一下子从板着脸变成脸笑开了花,还笑得十分开心,像发现了什么特别欢喜的事一样,不禁松了一口气。 卿天道:“哥哥真的傻,果然经不起逗。走吧。” 润玉被她拉着走,一头雾水。 回去璇玑宫,那黄澄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两人的第二次婚礼定在约一个月后。 说实话,黄澄的心情,现在是无比地紧张。 这一次婚礼,在陛下,是四婚,在公主,是三婚。 在他,是五婚。 前四婚,全砸在他手上。 再砸一次,他打算自尽以谢天下。 先这样吧,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今晚突然来了客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感觉婚前婚后也有很多需要写的。 明天上午9点再一更吧。 作者有话要说:先这样吧,本来想多写点的,但是今晚突然来了客人,坐了一个多小时才走。感觉婚前婚后也有很多需要写的。 明天上午9点再一更吧。 现在给了润玉幸福,我感觉写文半点压力都没有,好开心好开心,我的云熙小宝,要结婚生宝宝了!哦,说错,我的润玉小哥哥,要结婚生宝宝了! 请大家还是帮忙微博打榜,寻艺,还有权势榜,百度送花,能做几个是几个。谢谢拉! 杀手春秋如果收藏不足一百,我可能会开小号写《杀手春秋》啦,因为希望争取多一些人看文,那样我才有动力,不然我又会像以前那样,写了六七十万字的正文一百多万字的草稿,但是最终依旧没有勇气写完。孤独太可怕了。 新开的作者号会有榜单,榜单会带一些读者来,所以到时候可能这边不得不锁起来,把《应龙劫》慢慢地移过去,我希望带着我这一辈子的第一本完结的书《应龙劫》在身边。这是我第一本完结的文!爱死了! 大家如果需要以后随时看,就先下载吧。我移过去可能需要一些时间的。 第84章 番外(二) 润玉和煦地问道:“何事?” 黄澄鼓起勇气问道:“臣想知道那廉华如今去向。” 润玉愣了,与卿天对视一眼,寻找廉华下落,这是贪狼的职责,怎么他一个管婚嫁的操心上廉华去向了。 黄澄咬咬牙,低头硬着头皮道:“不知他是否会再来捣乱陛下大婚,臣怕……” 润玉稍一琢磨,若有所悟,“你是怕他来搅散婚礼,害你白白做事了?” “臣不敢。”黄澄有苦说不出,他怎么敢说担心陛下又成不了亲,害他名声扫地真的去自尽?看陛下那满脸春风的样子,哪有四婚男子的自卑,天下人都知道陛下成亲难于登天好么,怎么他自己都没觉察到,半点防备的计划都没有? 润玉又是一头雾水,枉他聪明机智一世,怎么也想不到臣子竟然如此不看好他的婚事如此嫌弃他。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开始有点脾气了。 “臣只是有些多虑了。”黄澄放弃挣扎,认命地掏出婚服图册,呈了上去,“臣将上次礼服的花式稍做修改,请陛下过目。” 真是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他这“上次礼服”四个字一出,润玉立刻就醍醐灌顶一般地开始有了危机感。 上次他太大意,太轻敌,以至于后来闹出了那么大的事,令得卿天和他都受了那么多罪,这次可无论如何不能再有什么岔子了!他有些心不在焉地接过图册,打开与卿天一道翻看,心里却恨不得马上将破军贪狼叫来立刻布置起天界的防卫。 话说破军自从他重生回来就没见过人影,老君说他之前就不知去向,因此他让贪狼去查探烛照幽荧出了虚空后的那些动静究竟是什么回事的同时,顺便找下破军的下落。 润玉想着破军的蹊跷失踪,突然开始担忧起自己的婚礼来,这是不是再一次婚礼失败的前兆呢? 卿天翻着图册,甚是满意。上次的白龙盘莲,是十瓣解忧莲,这次是十二瓣解忧莲,花瓣多了,更立体一些,与白龙更相配,观感自然更好。 “真的挺好看的。”卿天笑看了黄澄一眼,道,“多谢黄上仙。” 黄澄忙道:“公主客气了,这是小仙应当的分内事。原本应另制新的款式,只是小仙记得上次的款式出了之后,陛下说公主甚是心喜,是以小仙就在原有的基础上做了些删改。目前看来,的确是更加端庄大气了些,与公主甚是相配呢。” 卿天“哦”了一声,斜瞟着润玉。润玉一本正经,面不改色,对黄澄凉凉地道:“好了,就按这样图去做吧。下去。” 黄澄听出了陛下语音里的不悦,吓了一跳,不知道哪里得罪了他,只好莫名其妙地退了下去。 “甚是心喜?嗯,我睡着了还能甚是心喜?”卿天拉住润玉,逗他道,“哥哥倒是挺会自己骗自己的嘛。” 润玉耳朵微微发红,求饶道:“我错了,卿儿,别取笑我了。” 看着他一脸窘色,卿天又忍不住笑了,将头靠过去,轻声道:“哥哥真傻。” 润玉不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傻,只是心尖微动,感到酸酸涩涩甜甜蜜蜜,好像在梦里一样轻飘飘的。 润玉是个行动力很强的人。被黄澄点醒了之后,他立刻就将老君请过来,婉转的说了自己的担忧。 其实,老君比他更担忧。 老君只要一想到若是陛下和公主的婚事再出乱子,那么陛下就不会有自己的子嗣,火神之子又有可能继位,他就提前感到头晕眼花头昏脑涨。 水神倒也罢了,重生过后变稳重了不少,偶有糊涂而已,火神却不然,他是几千年如一日的性情中人,死十次估计都不见得改,他的性情如此顽固强大,老君很担忧已经传给了棠樾。 老君愿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地辅佐明君,不愿意把宝贵的时光耗费在给匹夫擦屁股收拾烂摊子上。 是以,君臣二人再次一拍即合,想了一个最笨的办法,预备在大婚那一日,召集天界诸仙,合力布一个大大的结界,将天宫包起来,不管如何,先将婚礼办了,天地拜了,名份定了,生米做成熟饭了,看谁还能来说三道四搞破坏。 至于这个办法是不是有效,君臣两人一时也顾不上了,左右也想不到更好的,就先这么打算吧。 看着老君苍老却雄厚的背影,润玉心情大悦,微笑着想,还是老君知我疼我。 这个念头才升起来,还在心里盘旋,尚未捂热,就看见卿天手里拿一封信上殿来,一脸莫名地问道:“哥哥你写信给我做什么?我不是就在外头么??” 看那信封,宛然就是他去虚空之前留给卿天的绝笔信! 润玉扶额,老君又害我! 卿天看他一脸古怪,很是不解,便开始要拆信,润玉再也坐不住了,轻咳着起身,一面灵活快速地绕过案几向那封信走去,一面似是漫不经心地道:“卿儿等下拆,这,其实是我之前曾写给你的一些,嗯,一些……” 卿天停下拆信的动作,润玉面带微笑,脑中却搜肠刮肚,紧急时刻他灵机一动,继续道,“……修行法门。但我想你如今已经与解忧莲合了体,正应开始修炼。你是水系之身,与我同属,我带你入门自是最好不过了。所以我想了想,还是当面传授更好……” 看见心爱的姑娘将信将疑的样子,他生平第一次为自己的聪明机智感到自得,在心里击节赞叹,“……这修行法门就不用看了,长篇大论的,看了心烦。”说着伸手就将信轻轻拿了过来,丢在案上,好像很随意很不在乎的样子。 卿天“哦”了一声。见她并没有意见,润玉彻底放松了警惕,宠溺地笑着摸她的头发,“你说我什么时候开始传你水系术法才好?” 卿天转了转眼珠,笑眯眯地道:“哥哥那么忙,我看不如……”飞快地探身过去,将信取了,拿手里向润玉挥了挥,眨了眨眼,“……不如我还是自己先琢磨一下再说吧。” “卿儿!”润玉傻眼,看着她狡黠的样子,不知怎么办才好。 卿天退后几步,同他保持距离,飞速地拆了信,快快地看着,看着看着,眼圈就红了,眼泪在眼里打转,最后再也窝不住,掉了下来。 润玉无奈,走上去轻轻将她搂在怀里,低声道:“傻姑娘,我都说了看了会心烦,你还不信。” 这封信,他写的时候,已经下定了决心要耗尽半生的命全身的血,去盗幽兰草和解忧莲,用来换取她的自由,是以满怀着不舍和依恋,说的都是恨不能将心剖出来给她的心底话,向她请求原谅和不要忘记,放在此时来看,自然是极其地不合时宜。 都怪老君,上次插了他一刀,这次又来,润玉深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的。 卿天恨恨地捶打着他的胸,哭得喘不过气来,“为什么你要做这样的傻事?” 润玉心疼地道:“难道你不傻么?为了救我,非要跟那个魔头去,你难道不知道他那种脱不掉兽性的脾气会折磨你的吗?” 卿天恨得牙痒痒,“你跟他去难道他就不折磨你?再说了,谁为了救你,你好大的脸……” 润玉笑了,抬起她下巴,凝视着她,“傻姑娘,你若不是为了我,怎会在他快答应带我走的时候急急忙忙地醒过来,又怎会被他用鞭子抽打,我就算当时想不明白,最后我快死了的时候难道还能想不明白吗?” 卿天破涕为笑,“谁急急忙忙地醒过来,说的你好像都知道似的。” 她眼圈红红鼻子红红,眼泪还挂在雪白的脸上,看起来样子可爱又可怜,润玉禁不住低叹了一声“傻姑娘”,低下头就要吻她,她羞怯地闭上了眼。 “咕咚” 一个人摔倒的声音,瞬时将他们惊了一跳,转头看去,只见贪狼一脚在门槛内,一脚在门槛外,坐在地上,无比尴尬地干笑着叫了一声“陛下”。 作者有话要说:九点要出门给儿子办港澳通行证,似乎有点来不及,晚上会来把这一章写完,另外再加一章番外。 不知道你们爱看这种吗。 因为之前润玉和卿天的相处确实偏少,所以番外写他们之间的你来我往会多一些。然后不知不觉地润物细无声地把该填的坑在这个过程给填平了。 ————————————————————————————————————————————— 今晚还有,不过得先去吃饭,这章字数略少。 第85章 番外(三) 贪狼是从忘川回来的。 据魔界中人所说,凡间天将奇雨的那一日,忘川河底突然崩裂出惊人的波动,无数巨石石块飞出,之后突然半空有一大批武士装扮的奇人出现,围住了两只也是突然出现的庞大异兽厮杀,其中还有一只金色巨龙,这巨龙的身形与巨兽差不多身量。厮杀的最终结果,是那两只异兽寡不敌众,伤痕累累,最终被武士以及金龙杀死,尸身落入忘川,那批武士也投入忘川不见了踪影。 事后,魔尊冥王曾亲自下忘川去查探,河底平静,无波无澜,什么异兽尸身都没有,只有一条细细的缝隙,不知缝隙之后是哪里。 此时的六界,早已知道天帝勇闯虚空盗圣草,舍命救天下,从而成圣的事迹,都尊称天帝为“道圣玉帝”,对他无比崇敬。 因此冥王想或许那批武士就是上天赐给天帝的帮手,而那缝隙之后或许就是虚空,因而就没有再多追究和查探,况且,天下瘟毒已解,谁敢像天帝那样不要命地去虚空探险? 而廉华,至今未见踪迹。至于润玉担心的魑魅,如今是半个都不曾见到,也不知藏匿在了何处。 至于破军,贪狼迟疑了下,道:“陛下,破军他此刻正在殿外,等候陛下召见。” 润玉奇道:“他这几日去了哪里?” 贪狼道:“臣问过了,他不肯说。” “让他进来吧。” 几日不见,破军似乎整个人不一样了。 原先他跟随旭凤混出头,后来又念旧情将旭凤放走,润玉不曾问他的罪,是以在润玉面前始终颇有点夹着尾巴的味道,与贪狼相比,一直显得有些不太自信。 只是看他现在走进来的样子,这股不自信已经荡然无存,很是有些踌躇满志神采飞扬。 他行了个礼,“陛下。” 润玉道:“你有话同我单独说?” 破军道:“其实不是我,是另外有人。” 润玉注意到他用的是“我”,而不是昔日的“臣”,暗暗称奇,“何人?” 破军道:“昊辰圣君。” “昊辰”二字一入耳,润玉下意识地剑眉竖起,感觉隐藏在人身下那浑身的鳞一片片地立了起来。 拔鳞之痛,毕生难忘啊! 因为这个昊辰和那个苍回,他被烛照幽荧硬生生将全身的鳞片拔了个干净,即便是重生后的现在,在午夜梦回之时,那曾经催心挖肝的切肤之痛还常将他困扰得无法安神,迫切地想知道这两个到底是谁。 想不到竟然与破军有关。 润玉脸色苍白,勉强定了定神,“他在何处。” 破军道:“请陛下移驾昆仑之顶。” 润玉沉吟了片刻。烛照幽荧对昊辰如临大敌,并且暗示了他是应龙,这说明此人应是友非敌,年岁必然也不小,他去见见也未尝不可。 昆仑之顶白雪皑皑,一个身着金光长袍的人背对着,凝望着下方郁郁葱葱的鸿蒙旧地,听见润玉同破军的动静,回过身来。 只见他面容狭长俊美,如刀锋一般锐利的气概,眼中似含了万年的冰山,薄唇紧紧抿着,刻出了一种无情的弧度。 润玉不卑不亢地行了个礼:“见过昊辰圣君,不知圣君有何见教?” 昊辰上下将他打量,嗖嗖如刀的眼神,似乎在衡量他的实力或者是年岁或者什么,随后点了点头,道,“你可知我是谁?” 润玉拱手道:“润玉知道圣君亦是应龙,除此之外一无所知。” 昊辰道:“不错,我是应龙,你也是应龙。昔日鸿蒙神脉与烛照幽荧血战多年,我辈龙族因天生神力,屡做先锋与魔兽鏖战,因此多有伤亡,所余者因伤也多数降了品格,始终无法恢复,经历这几十万载,他们纷纷凋零,如今只剩下几个。我龙族真正不复兴旺了……” 似乎回想起昔日族群荣光来,语音甚是唏嘘,锐利无情的气魄也稍稍减少了许多。 润玉恍然大悟,原来这昊辰是昔年烛照幽荧的死对头鸿蒙尊神,联想到破军所说的那日武士以及金龙与烛照幽荧大战的事,基本上能确定其实是这位害他被拔鳞的同族前辈救了他。 当即拱手表示谢意:“多谢圣君相救之恩。” 昊辰摆摆手道:“那些事不必提了,你需要谢的是你自己,能挺过来活着闯出虚空,可见你意志坚定,天赋极佳,我没有看走眼。如今你已入圣,是否愿意随我避入虚空,修炼永世不灭之境界?” 润玉愣了一下,想也不想地拒绝:“多谢圣君提拔,润玉愚钝,无意避世,只想做一个心有牵挂身归天地的凡尘中人。” 昊辰眼里露出讥嘲,“你可知圣人本应不入世,你成了圣人,还耽于各种俗务孽情,长此以往,根本保不住圣之品格,到时法身将泯灭,道心不圆满,你再来后悔就迟了。” 润玉坚决道:“多谢圣君提点,但润玉不愿避世,也不求永世,只想此生守着江山天下,求心安,并求心喜,如此就够了。” 昊辰一哂,“说得如此动听,你真正想守的是那位魔族公主吧?” 润玉不予反驳,想若可以,他愿意天下和她都守候,这志向他不是第一日有,也不会止于今日,左右是大道三千,各有其法。何必与眼前这以无情入道的人细说。 见他神色淡淡,昊辰也没有办法,只好道,“既然你志不在万世,也只好随你。”随后又想起一事来,“虚空之门,今日起我将永久封上,从此你这世间之事,与虚空再无瓜葛,这一点,要说与你知晓。” 润玉长揖道:“多谢圣君知会,圣君好走。” 昊辰冷笑几声,自化金光消失而去。 破军犹豫了一下,过来作别道:“陛下,我也要去了。” 见润玉惊奇地扬眉,他脸上现出愧色来,急急忙忙道:“我是此间人,却经圣君点化升仙,潜伏天宫,为的就是有一日能助陛下入虚空渡劫数,引烛照幽荧出来将他们歼灭。如今我任务完成,要随圣君而去。破军多谢陛下多年信任照拂,告辞!” 说罢摇身化为黄光也消失而去。 润玉莫名,若有所悟。立了片刻后,想要驾云而起时,突然感觉有些异样,转头向山下一处地方看去。 他的那片逆鳞! 他化成白光向那里飞去。 距离昆仑山脚越五百里之处,一处山坳里的草丛中,躺了他那片失去已久的龙鳞,闪闪发光。 他上前将它捡了起来。这龙鳞原本他放入了卿天的灵台,后来被廉华取出来,未曾归还。如今丢在此处,莫非廉华就在附近? 数丈外的草丛中传来一阵微小的动静。润玉拂袖挥去,野草分开,露出了一只蓝黑色的犬来。它趴伏在那里,不敢动弹。 润玉与它对视许久,若有所悟,看了看手里的龙鳞,向前走了几步,那犬眼中闪着恐惧似乎又有点羞惭的光,也后退了几步。 他随即像同故人点了点头一般,又深深看了它一眼,道,“好自为之,勿再伤人,否则,我不会饶你。” 随后驾云而去。 那犬仰望着那点飘逸的白衣远去,眼中渐渐浮上了水汽,羞惭,仇恨,不甘,自然还有不舍。羞惭如今的落魄,仇恨被龙鳞祸害的余生,不甘身份地位的丧失,而不舍的究竟是什么,它自己都无法细说。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的番外字数还是略少。明天的番外可能会有趣一点。要大婚了。 后天的番外是婚后的生活。感觉也会比较有趣一些。似乎该交待的都提到了,还有几个不讨人喜欢的角色的下场尚未交代。 第86章 番外(四) 自从见到那只黑犬,收回了龙鳞后,润玉对于婚礼开始不再那么紧张。只是因着前一次的教训太过惨痛,是以他并没有完全放松警惕,该安排下去的防卫措施还是安排下去,至于那个空前绝后的结界么,还是照原计划,知会了满天的神官仙吏。 原本以为诸仙会有微词,谁知据贪狼向老君禀报所说,所有人都兴奋异常…… 老君默默地想,做神仙虽说风雅,终究太过平淡了些,难得能这么多人一起找个事做消遣消遣,事后还能拿来做许久的谈资,也难怪他们如此热情。连老君自己,都甚是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呢。 何况,这是为陛下的大婚合力设的结界,怎么说都像凡间那种给新婚夫妇盖新房的感觉,这滋味,啧啧,有些特别啊有些特别! 彦佑和游鲤还住在月下的府邸里,尚未下界,听说了这事后,两人商量了一下,一起硬着头皮去找润玉,期期艾艾地表示了求原谅和求和解的意思。 其实上次润玉同卿天大婚他们就混在了观礼的诸仙之中,亲眼看见了整场婚礼的经过,旭凤杀了狐王,以致瘟毒扩散祸害天下人,逼得润玉当场退位向廉华下跪自请为奴,卿天当众指责润玉重天下和至亲而轻她,作为曾经是润玉的至亲的他们,心里不是不内疚的,自然对旭凤的不懂事也很是埋怨了一通。 恰逢众人合力布设结界为润玉的婚礼保驾护法的大事,两人都想借这个机会出点力,向润玉表示歉意和愧意。 润玉终究心软,想起那天救他们回来的惨状,心里不忍,于是就接受了他们的示好。兄弟三人在璇玑宫的琪树下把酒言欢,想起他们共同的母亲簌离,一起潸然泪下,唏嘘不已。 这次婚礼,黄澄已经轻车熟路,是以月下不需要耗什么心思,出什么力气。他的注意力,全部放在了给卿天开窍这件事上。 鉴于男女有别,月下作为叔公辈单身汉,也不好意思直接教卿天什么,何况,卿天的泼辣月下也见识过,至今看见她还会两脚发软,生怕她又出什么惊人之语粗暴之举。 月下走了曲线启蒙的路子,他先拿些这些年游历凡间收集的好玩物件讨好卿天,又邀她来府里做客,拿美食招待她,然后陪她到处走,在府里喝茶吃茶点时,便放了一些书在附近,堆得乱七八糟地,暗戳戳在里头放了一些他认为对两人洞房有指导性帮助的话本和图册。 这个计策,有没有效果,那些话本和图册,有没有帮到卿天,月下不知道,但是他可以确定的是,那堆书被动过。 月下甚是欣慰。 不知道自己后院起火的润玉,除了时常带卿天下凡间去玩,已经习惯在卿天的目光注视下批阅奏折,只是,奇怪的是,卿天越来越少夸他,有时候神情还十分古怪,看着他的眼神里带了很多探究。 润玉心里颇感失落,问她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卿天都是脸红红地说没有。 这一日,润玉又批着奏折,看到有仙家提议不削旭凤仙根,将他关入婆娑牢狱的折子,沉思着抬头,冷不防又对上了卿天那钻研的眼神。只见她水盈盈的眼眸,像是充满了好奇,正盯着他的腰,见到他抬头,忙挪正了视线,讨好地笑了一下。 润玉心里大呼有古怪,忍不住低头看了下自己的腰,没有发觉什么异样。 “卿儿在看什么呢?”他问道。 卿天一脸无邪地道:“哥哥,我一直觉得你哪哪都好看,可是又想不到怎么夸你,方才我突然想到了一句诗,很适合你,又很顺口。” 润玉“哦”了一声,来了兴趣,眉眼弯成了月牙,含着笑:“想不到我的卿儿居然也会做诗了,说来听听看,我给你润色一下。” 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她念的是多粗鄙多稚拙的诗,他都得给她润圆了写一首完□□雅的出来。 卿天握着手放在下巴下,一脸赞羡和献宝:“哥哥是嬛嬛一袅楚宫腰。” 润玉扶额,笑容差点掉一地。 卿天眨了眨眼,“哥哥不喜欢?那我换一句,柳腰如醉不胜扶,天仙风调世间无,这两句也很配哥哥,又很好记。” 润玉勉强笑道:“这两句我都喜欢,卿儿最近是常去叔父那里玩对么?”见她点了点头,润玉不由暗暗咬牙。 难怪这几天卿天神情古怪,敢情是去姻缘府受了一番熏陶。若只是几句诗词,倒也没什么,万一拿其他事来教坏了卿天,想当初他那府里连春宫图册都有…… 润玉顿时坐立不安起来,深深觉得得拿根小绳儿绑在卿天脚下,不让她去受月下的荼毒。 “你在叔父那里都玩什么了?”他状若无意地问道。 卿天面不改色地说道:“很多啊,小糖人,看画册,看话本,九连环,鲁班锁,还有双陆,六博。” 看她神情似乎并没有什么异样,润玉松了口气,下定决心以后只要卿天想去姻缘符,自己都得陪着,且为了提高她的分辨力和表达能力,婚后必须立刻开始教她诗词歌赋琴棋书画。 之后的几天,润玉常常抛下政务,陪着卿天去姻缘符看望月下仙人,卿天同月下仙人在一起快活玩着九连环鲁班锁六博,看着画册话本嗑着瓜子,他就坐在一旁喝茶,就这样居然也时常能生出一种岁月静好的喜悦之感来。 有时候卿天还得叫他帮忙解九连环,当然了,这点难题根本难不住聪明的天帝陛下,再难的九连环,他最终都是会极快地不负众望地解出来。 天界中人谁都没想到不苟言笑不染烟尘的清峻天帝,有朝一日竟然自降身段低头玩九连环这种俗物,这一幕一时成为天界众人极想围观的风景,他们两个在月下府上时,不时有人找借口登门拜访,来的人次多了,卿天就开始嫌月下府上太吵闹,影响她同润玉的相处,于是就不肯去了。 润玉松了一口气,想他的卿儿可终于免去了月下的祸害,他哪里知道,该荼毒该启蒙的都荼毒和启蒙过了,他这亡羊补牢来太迟,纯洁的小羊早都已经给狼叼走了。 既然不去姻缘符,润玉就担心卿天太闷,得空就变着法子带她去玩,凡间的山川河流四季变幻各色地貌,一处处一幕幕地看过去。卿天就慨叹说:“哥哥,你上次历劫,我都不能陪你,你何时还有这样的机会,我想同你一起下凡。” 润玉道:“你若是入了仙道,修炼到一定境界,是需要下凡历劫以稳固仙元的。只是我想你其实未必舍得弃了魔族身份吧?” 卿天想了想,确实如此,她并不觉得魔族身份有什么不好的。 润玉逗她道:“你说说,下凡你想投胎做什么样的人?” 卿天道:“我一直是被你保护,这次我想扮个有能力自保甚至保护你的人。” 润玉:“好,给你做个女将军,或者女刺客或者杀手,如何?” 卿天:“那我选女将军。” 润玉:“好。我扮什么?” 卿天:“哥哥选杀手刺客,最坏的那种,被将军嫌弃,被将军抛弃,被将军看不起……” 润玉:“要不要这么惨?为什么?” 卿天:“因为女将军要为国捐躯,所以你也尝尝不如天下重要的滋味嘛。” 润玉:“……我错了,让我扮个昏君可好?” 卿天:“……不好,你已经扮过昏君了,那次齐云国你扮的就是昏君。而且现在认错也太迟了!” 润玉:“……” 日子一天天过去,终于到了大婚的这一天。 宾客们接到通知,早早就到了。 这是一场绝对不容许再搞砸的婚礼!众仙们一早就集合好了,等宾客到齐后,他们去云阶上排好了队,一个牵一个,合尽所有人的灵力,布了一个无比巨大的厚厚的结界,将整个天宫都罩在了里头。 这下所有人都安心了。 作者有话要说:明日洞房吧,今天让润玉省点力气。 后面的没写完,没办法发。 第87章 番外(五) 润玉同卿天,站在云道的尽头,仙侍们为他们最后整理妆容。 润玉感到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一颗心也飘在半空之中,他转过头,看着身侧的人那美好俏丽的容颜,难以相信自己竟然也有苦尽甘来的这一天。 卿天斜瞟着他,发如乌云,两颊生晕,眼含珠光,唇若桃花,。 他从未见过如此灵动华丽妩媚多姿的卿儿,不禁心下沉醉,将她的手握紧了。 她嗔怪地看他,说道:“松手,好痛。” 他微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背,没有放开她的手。 这一辈子,要一起走下去,他要握紧幸福,绝不放手! 仙侍道:“请陛下娘娘起驾!” 他们相视一笑,携手步上云道。 玉带缚腰,华冠朝天,衣带曳地,裙裾轻摆,行走间白龙缱绻,紫莲婉约,风来流连,云也赞羡。 漫天花雨落下,丝竹之声响起。 芸芸宾客,尽皆起身,以大礼参见这一对千辛万苦终得偿所愿的无双佳偶。 古往今来,从未有如此情深意重之帝王伉俪! 宾客们衷心诚意,齐声祝祷: “臣等恭贺天帝陛下与天后娘娘喜结良缘!祝愿陛下与娘娘千秋万载,永结同心!” 润玉与卿天,相视一笑。 正是如此,千秋万载,永结同心! 就要叫世上人知道,善恶有报,天理不爽,付真心存善念,人生终能圆满! …… …… 夜幕垂落,华灯初上。 宾客们都已尽兴而去,诸仙也已各归府邸。 天宫处处都挂了盘龙莲花灯,牵起了曼妙的云纱。 莲花灯里放了一颗颗的夜明珠,随风轻摇,云纱飘拂如柳,整个天宫都沉浸在梦幻的美景之中。 璇玑宫静悄悄地。 仙侍们被识趣而欢喜的黄澄叫走去拆礼物,魇兽被带去了栖梧宫。连守卫都被贪狼悄悄地调走,临走贪狼将璇玑宫大门紧紧闭上。 这是陛下和娘娘的洞房之夜,谁都不能打搅谁也不敢打搅。 卿天的脸酡红一片,眼波若水。她的酒量,本就不大,琼浆玉液,一人敬酒抿一口,人数多了也有一两杯,已经是喝到了顶,登上御驾车辇的时候酒意渐渐上来,都有些脚下发飘了。 润玉也好不到哪里去,脸上的红晕一直蔓延到了脖子。终于顺利大婚娶到了心上人,他满心欢喜,自然来者不拒,若不是惦记着今夜洞房,他甚至想要不醉不归。 两个醉态可掬的人,携手步入寝宫,都未曾察觉仙侍们悄无声息地离开,闭紧了寝宫的大门。 一盏盏莲花灯,浮在顶上,投下莹润的光,照着他们醉成了霞光般灿烂的脸。 卿天乐不可支地指着润玉:“哥哥醉了!” 润玉微笑起来,幸福和欢喜将他包围,他全身上下连头发丝都似乎要打心眼里笑出声来。 他拉她过来,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低声道:“卿儿,我们终于成婚了!” 她喃喃道:“傻哥哥,我们当然成婚了!” 这一天,来得多么不容易! 历经多少坎坷艰难,受尽多少苦痛折磨,多少次命悬一线,多少次天人永隔,曾经以为幸福永远都是天边的月,水中的花,自己永远都不配拥有,永远都无法得到! 所有的一切,在这一天都成为了过去! 他们的泪,辛酸而释然地落了下来。 笑着哭着,哭着笑着,她渐渐收了泪和笑,竟然在他怀里嘟哝了两声,将脸就着他的胸口衣裳蹭了几下,把头冠都蹭下来了。他虽有醉意却也眼明手快地接住。 眼看她就这么站着要睡过去,他喉咙有些发紧,将头冠遥遥送去案头上放着,将她抱起,轻放到床上,坐了下来。 接触到床的踏实,她睁开了眼,看了他片刻,像是有点发傻,最后挪过来,将头枕到他的腿上,又在他腿上拍了两下,似乎在拍枕头,而后侧身闭眼,准备睡过去。 他啼笑皆非,轻抚着她绯红光滑的脸,柔声唤道:“卿儿,起来脱了衣裳再睡。” 她“哦”了一声,闭着眼坐起来,歪着头,纹丝不乱的乌发已经散落下来,发丝缕缕,遮了她半边如画的眉眼,一副慵懒娇弱的样子。 她自顾自地解衣带,偏偏今日穿的是大婚的礼服,与往日的衣裳衽带是相反的,她摸索了半天都找不到那根带子。 他再也看不下受不了,伸手一带,将她拥到怀里,喃喃道:“傻姑娘,新婚之夜你就这样糊弄夫君的么?” 她哪里管新婚不新婚,拍了拍他的臂弯,找到了舒服的姿势,“哥哥,睡了吧!”就这样头一耷拉全身松了劲。 他吃惊得看了看,发现她真的不管不顾地在怀里睡过去,当即失望得好似一湖春水上下了一片冰雹,然而,却也没有办法,对着这样一个呼呼沉睡的人儿,总不好再行使夫君的权力,只好轻手轻脚帮她将华美的外裳脱了,留了褝衣,放平了给她盖上被儿。 他起身放好了衣裳,自己也脱了婚服,除了头冠,在她身侧躺了下来,以手之首,睁着眼,炯炯地看着她守着她,看得倦了,就忍不住拿着她的手亲几口,闻着那隐隐的莲花清香带着淡淡的酒香,他便又来了精神,有时就忍不住松了全身的劲放出龙尾来将她轻轻地撩拨,柔柔的缠绕,做着这些的时候,他都忍不住满腔的柔情,又去她脸上唇上点几下。 就这样等了半个多时辰,她终于翻了身,睁了下眼。他庆幸终于等到了她醒,赶忙附过去舔了她的唇一下。 灼热的呼吸,一下子将她烧醒了,她褪去了酒意的脸又飞上了一阵晕红。 他从她的盈盈眼波里得了准许,半起身款款将她容颜细看,随即满足地叹了一声,覆在了她的红唇上,辗转舔舐,唇舌纠缠,吹开一扇心窗,搅动一池春水。 待到身下的人情意涌动娇喘吁吁他才伸手褪去了她的春衫,露出了一片春光,她又羞又怯又热又冷,光洁的双臂环着他的脖颈不肯让他离开半分,他哑声笑了,解开衣襟,与她肌肤相亲,彼此喷发出阵阵的火热。 “卿儿我爱你!”他在她耳边哑声诉说爱意,舔吻着她的耳,抚弄着她,令她晕昏昏情难自已地一声声呢喃“哥哥我爱你”,任他辗转向下,吻遍全身,终至衣裳褪尽,情潮汹涌,他挺身而入。 “哥哥!”她红着脸又哭了,全身酥麻,被他箍着都动不了,娇弱地咬着手哽咽□□,看得他又心疼又兴奋又更想揉搓她,心底那沉寂了许久的白龙终于忍不住又窜跃出来,径直上冲,直奔头顶,冲开束缚盘旋升空。 一束白光从他头顶窜了出来,闪电般穿过了天顶,升上天宫的穹顶,舒展开龙躯,长啸声声。 他毫无准备,惊得目瞪口呆,险些被这啸声吼得一哆嗦败下阵来,身下的人耳中听闻龙啸,睁开眼,眼中的如醉迷乱都不曾消退,泪珠儿还在眼里打转,吃惊地喘着,连声音都带着颤颤的尾音:“哥哥那是什么?” 他醒过神来,绝不能容卿儿反应过来知道这动静竟有如此之大,否则她必死活不肯再同自己亲近,如今他也顾不上那些颜面了,不顾一切低头将她吻住,好一番纠缠厮磨,好一番甜言蜜爱,直将她拉回欲/仙/欲/死的情/潮中去再也挣扎不出来。 许久,一朵饱含着濯濯华光盈盈水气的十二瓣紫莲,终于也升上了空中,与白龙交相辉映,如烟花一般,绽放出无限的光彩。 那白龙在天穹上足足盘旋呼啸了近一个时辰,将满天的神仙都从寝宫里喊了出来,神仙们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如同听了近一个时辰的洞房壁脚。 因着这白龙之啸,事毕后润玉不敢再有动作,只敢抱着卿天靠在床上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儿。 卿天披着他的衣裳,攀着他,一脸红晕尚未褪去,肌肤白里透红,眼波如水,看上去真是又慵懒又妩媚,他心爱至极,时不时地要亲一口。 他对她恩爱缠绵许久,原本她受不了,但如今已经得了解忧莲真身,有几千年的灵力傍身,她竟然奇迹一般地未曾昏睡过去,居然尚且还有精神红着脸摸他的腰,后又两手环抱着他光洁而遒劲的身体。 突然之间,她像想起了什么,咯咯地笑了。 他宠溺地问道:“卿儿笑什么?” 她咬着唇道:“哥哥的腰,又细又有力气。” 他想起那两句不着调的诗,顿时有些牙痒痒,“你怎么知道有力气?” 她眨巴眨巴眼,脸更红了,“叔父的书上说男子若是能保持方才那个姿势多久,就说明有力气……” 他感到眼前有些发黑,什么正经书能说到这些!绝对是月下那些类似春宫图之类的邪书。枉自他还防贼似的防了那么久,想不到他的纯洁的卿儿早已经被月下给带到邪路上去。他早该想到的,好好的卿儿怎么会留意他的腰…… 她没有放弃对他的身体的好奇:“哥哥,你什么时候能变成龙身给我看呢?我好想摸摸……” “为什么?”他吃惊不已,这又是月下那本书教的吗? 他自小就觉得自己龙身丑陋,如今虽然是重生换了新的身躯,终究心里还有疙瘩,不是那么乐意如此近距离给她看。 她抱着他的腰,用力摇了几下,把他摇得一阵兴奋差点又想要亲近她,忙咬紧牙关捉住她手,告饶道:“好好好,我变给卿儿看。” 白光闪过,他翻身显出龙身来,威风凛凛的银白色巨龙,悬浮在寝宫之中,硕大的龙首在床前点了点,炯炯生辉的龙目,凝视着她,一身光滑明亮的鳞片如一瓣又一瓣的明月倒影。脖颈上的那片逆鳞闪烁着五彩的华光。那条漂亮优美的鱼龙之尾与背鳍连绵如一丛银色水晶,摇曳在身后,真是美轮美奂。 她披衣下地,两眼发亮,赞羡地抚摸着他的每一处鳞片,道:“哥哥,你的龙身真的太美了!我从未见过这么漂亮的龙!那次我在冰泉底下见到你,就爱上了你的龙身!还有你的龙尾!” 他听得开心,舒展开来,缓缓绕着她游了一圈,银光闪闪的龙尾轻轻甩动着,递到了她的手里。她如那一日那般,抱着他的龙尾掂了掂,咯咯地笑了。 他温柔地望着她,想起来那个梦,在泉底,他梦见了万千的柳条拂过他的身躯,那是他几百年来最沉醉最惬意的一个梦。原来从那一刻起,她无意中就已经给了他的心一份安宁的馈赠。 遇上她,真是这一辈子最幸运最幸福的事吧。 作者有话要说:书友们在评论区表示以后每次大龙和卿儿灵修都会这样广而告之吗?放心,不会的,这次是因为设定他这龙身是新的,人家大傻龙今天还是小处龙啊。 拜托大家尽量看完了给我打分,帮我送高一点位置,让更多人看这篇文。 我好希望润玉和卿天的幸福,能给所有曾经为润玉感到心痛难受的姐妹们一点心安。 今天看到一篇以润玉为水仙的受方的文,润玉还被娶了!拜托大家,润玉是一个富有英雄气质和君子胸怀的男子,不是一个女人,请不要堂而皇之用笔来羞辱他将他作为女人娶回家。 应龙劫基本上进入完结倒计时了,将要投入新文《杀手春秋》,男主罗遇,女主云锦修。信得过和喜欢我的风格的书友,欢迎进入我的专栏收藏《杀手春秋》。还是大男主文,一对一,非玛丽苏,风格和应龙劫差不多,家国情仇下的相爱相杀和爱恨纠缠,背景是架空历史,梁国宋国陈国三国鼎立。 可以视同润玉和卿天的历劫,也可以不视同。如果是历劫,则在上一章的下半节交代过了。 其他不多说了,欢迎大家收藏吧。 第88章 番外(六) 天界诸仙,是一群闷坏了的人。 在相当长的一段年月里,他们无所事事,每日修行,偶尔当差,即便是当差,也就是一下子的功夫就完事。 神仙们不能下凡随意干预凡人,也没什么机会将一身本领学以致用。 毕竟经过了几十万年,那些上古妖兽斗已经被杀得差不多,而凡间的妖界,在天帝陛下的整治之下元气大伤,所剩者都是一些难成气候的喽啰小怪,凡间修道中人就够应付了,神仙们也着实不好意思抢他们的饭碗。 因此,他们真的相当的寂寞,相当的无聊。 寂寞无聊之人难免地就爱八卦各种是非,打听和交流各种趣闻。可怜神仙们同朝为臣最少也数百年,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彼此连眉毛有几根都数得清那般熟悉,各自府里那点子破事,早就抖搂干净,因此,要想翻点波浪找点乐子,真是难上加难。 好在,他们有天帝这上万年来难得的极其能招事的主子。 所谓招事,说的不是天帝爱惹事。 天帝性情虽然清冷寡淡,却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好伺候之人。他不喜铺张不喜马屁,不贪享受不图虚名,言语和煦,心胸宽广,待下宽厚,知人善用,等等。天帝本人有着无数的优点,但他的运气,着实不怎么地,尤其在妻运这方面,那是天下一等一的倒霉孩子。 从几百年前,哦,不,是从几千年前他初上天宫还是一尾鳞片都没长全的龙那时候开始,他的妻运就一路不顺,守了四千多年的望门夫活寡,未婚妻被弟弟抢,夺妻大战最终把未婚妻给逼死,眼巴巴地等了几百年才迎来一个新的未婚妻,也差点被人夺走,最后不得不放血舍命,才虎口夺食地把未婚妻抢回来。 说起来陛下大婚都婚了四次,人尽皆知地洞房都洞房了两次。陛下娶妻真是娶得太太艰难了! 神仙们喋喋不休地议论着陛下的这些往事,兴致勃勃地做好了准备要赌天后娘娘第一胎生的是男是女,是龙还是莲花。 但想不到的是,这一场赌局他们竟然等了十年。 十年过去了,天后娘娘的肚子还是平平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帝后两人依旧恩爱异常,只是神仙们已经开始绝望了,纷纷想起很多年前的那个说陛下身怀暗疾的谣言。 老君头一个沉不住气。火神已经被关入婆娑牢狱,为期五千年,老君原本是送了一口气的,想陛下和娘娘恩爱甚笃,娘娘年岁又很年轻,也没什么修行的心思,怎么说这五千年也能怀个几男几女的,那时候就算火神放出来,怎么也轮不到火神之子做储君。 谁知道十年一晃过去,娘娘竟然连把勺子都没生出来…… 老君琢磨了好几日,终于忍不住动手开炉炼丹,忙乎了七七四十九日,终于得了一红一白两种丹丸。他拿两个玉瓶装了丹丸,揣着直奔璇玑宫。 他修为深厚耳朵尖,人在宫外就听到远远地传来娘娘抗议的声音:“今日合该休息,不背诗歌不弹琴不画画,全都不!” 随后陛下那温柔的声音响了起来:“好啦,不背也可以,那我传你的御水十三术,你练得如何了?” 娘娘支支吾吾着道:“还,还可以吧!” 陛下叹了一口气:“看来卿儿又是忘记了,我们明日再学一次吧。” 娘娘兴高采烈地:“我就知道哥哥最疼我……” 听起来娘娘像是好好地亲了一口陛下,陛下应该是无声地笑了。 老君耳朵动了动,很是为偷听到夫妻两的私密话而汗颜。 娘娘什么都好,就是贪玩不用功,有陛下修为这么高的师父带着,她这十年居然也只学会了分水术和避水术。至于琴棋书画,还是一样都拿不出手,歪诗倒是学了不少,尽拿来夸陛下哄陛下高兴想逃过学习的辛苦。 偏偏陛下宠她跟宠女儿似的,什么都由着她。几千岁的年岁差距摆在那,难怪诸仙们都说陛下这是老牛吃嫩草。 幸好娘娘不是奸恶之徒,否则陛下难免要做个昏君了。老君庆幸不已,咳了几声,走了进去。 听见他特意搞出来的动静,帝后二人早都各自在石凳上坐了,石桌上堆了一摞的竹简和书册。 陛下拂袖收了这些竹笺书册,问他:“老君今日好早,可是有什么要事?” 老君又咳了几声,对插着袖子,来之前预备的那通说词,突然就想不起来了。娘娘识趣地站了起来,向他点了点头,告退而去。 面对陛下探询的眼光,老君还是鼓起了勇气,将两瓶丹丸呈了上去,委婉地代表天界诸仙表示了对陛下子嗣的担忧,希望陛下能够从谏如流地将这两瓶丹丸和娘娘在行房前吃了。 听了他的话,陛下脸上忽红忽白,就跟这两瓶丹丸的颜色一样,沉默了许久。 正当惴惴不安的老君以为陛下要龙颜大怒,将他赶出璇玑宫的时候,却不料苍天不负苦心人,沉默的陛下沉默地拂袖收了玉瓶,闷闷地向老君道了谢。 老君激动得险些向陛下道谢,感谢他免去了自己做棠樾师父的苦差事。 当夜,璇玑宫里的帝后寝宫发生了一场不大不小的争执。 润玉心里惦记着老君给的丹药,正撩拨得卿天迷迷糊糊哼哼唧唧的时候,冷不防掏出丹丸要给她吃,反倒把她惊醒了,直问这是什么东西。 等到润玉期期艾艾地表示了子嗣担忧,卿天当场就穿上衣服不干了,“哥哥不是说不担心不勉强的嘛,我们又没病,我不吃药,哥哥想吃哥哥自己吃。” 他一个人吃有什么用,一个巴掌拍不响的好不好。润玉一肚子憋屈说不出来。 说是不担忧不勉强,其实他还是很担忧很想勉强的。 前几日锦觅带棠樾来天宫看望他们,他吃惊地发现棠樾的个子已经窜得跟他娘一般高了。 而自己,可怜见的,连儿子在哪里都还不知道。 他可已经五千多岁了,虽是还正当壮年,但是天生的神仙这个年纪都该至少有一个娃娃了,连邝露都怀上了,他跟卿天还半点动静都没有,说不着急不担忧,那都是骗鬼的,哪里能当得了真。 想不到自己娶妻艰难,连子嗣都艰难,润玉颇感无奈,早背地里把省经阁的所有医书都翻遍了,也没找到至今不孕不育的原因,只能努力耕耘以求广种薄收。 听见他没了声音,卿天翻了个身对着他,两排磨人的扇子一样的睫毛忽闪忽闪,眼波荡了两下,撩得他心头一乱,把丹丸径直丢一边去,搂着她低声道:“卿儿,那我们再试试?” 卿天拿手指划着他的锁骨,媚眼如丝地咬唇笑着说:“哥哥不是天天都在试了嘛?也不怕累死……” 润玉不好意思了:“卿儿取笑我……”呼吸变急促起来,吻如密雨,如胶似漆地亲了上去。 许久,云消雨歇,卿天扒拉在他身上,异想天开道:“哥哥,左右我们一时不得子嗣,不如你带我下凡去历劫,说不定历劫回来就会转个运气,一下便有了呢。” 他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发觉她很是认真地,一脸恳求撒娇,不由心软了。 但想起老君苦哈哈的担忧神情,又有些踌躇,拿下凡历劫当玩耍,这是妥妥的昏君啊,万一跟卿天失散了又如何是好,到时候孩子没得着,妻子还搭进去。 “行不行嘛,我要去做女将军,你做杀手……”卿天始终未曾忘记自己的梦想,不依不饶地环着他的腰使劲摇晃,晃得他心旌神荡腰松筋软,差点要忍不住放龙尾出来摇上几下。 “好吧好吧,”他没口子答应,拍着她手臂,道:“我考虑考虑,明日安排下。” 次日润玉考虑妥当,将老君和董成同时叫来,说了自己打算同天后一道下凡历劫转运之事,把老君惊得老眼瞪成滚圆。 董成自然唯陛下之命是从。其实此举也算不上有多惊世骇俗,运气这事你说不信,它偏偏会来使坏,你说信,却无论如何也捉不住它。姑且信其有吧。 鉴于天界诸仙已经全部押陛下和娘娘终身无嗣,作为已经当爹的男人,董成对自己的媒人加上司天帝陛下还是充满了同情的。在他的辅助下,老君压下了陛下是昏君的念头,一心一意地开始安排陛下和娘娘不在期间的天界事务。 趁着老君不在,润玉偷偷要求董成,要将娘娘安排成一个美丽多情的将军,自己安排成一个桀骜不羁的杀手。 嗯,其实陛下只是要求女将军搭男杀手,什么美丽多情和桀骜不羁,是董成自己发挥的。但是不如此的话,难不成让绝代风华的陛下娘娘下界去变成蠢笨丑陋的蛮夫泼妇拿刀枪对砍?那样的人生剧本,有什么乐趣? 润玉又将月下请来,要求他拿出神通来,将凡间的自己和卿天用红线绑在一起,惹得月下高兴得要疯了。 这不正是他的老本行么?上次他把旭凤和锦觅绑在一起,愣是把一个年轻有为的凡间君主弄得为一个无关紧要的医女殉葬,把缘机安排的命数搅得一团糟,由此可见他的绑红线的功力真不是盖的。既然润玉有这个要求,他岂能不拼尽全力也要保他们一生一世一张床,哦,不是,是一生一世一条船? 可惜,当看了董成根据陛下委婉转述的娘娘的要求而推演和修订过的命数折子后,月下登时觉得压力空前之大。如此斗来斗去各有鬼胎心机深沉的一对,想要他们互相深爱不离不弃,确实有些难办啊。中间随便插入个谁,就要把他们搅散了咯。 月下当即把自己关在府里,连续几日不眠不休呕心沥血地做法,才终于制成了一根婴儿手腕那么粗的红绳。 润玉对董成安排的凡间劫难其实不是很满意,正如卿天要求那样,女将军嫌弃他,女将军觉得他是坏人,女将军觉得家国天下比他重要,他心酸地为凡间的自己掬一把泪。 卿天得知了两人在凡间完整的经历之后,甚是满意,抱着他给了他好一番温存,于是他色令智昏地认命地接受了这个命运的反转,果断定下了下凡的日子。 那一天,月下掏出了那根粗如婴儿手臂的红绳,润玉松了一口气,彻底打消了偷偷保留记忆的念头。这么粗的红绳,除非拿把老君那样的金剪刀才能剪的断吧! 月下瘸着脚走上来,拿着红绳,一面给他们俩脚上绑着,一面絮叨道:“大侄子,叔父这一辈子都对不起你,难得能为你出点力气,你就放心的下凡去吧,叔父拿命担保这根红绳子不会断,会保你和小卿天一辈子都分不开,顺顺利利回天上来。” 他心里一软,眼里突然有些湿意。 下凡的时辰到了,老君道:“陛下安心去吧,老夫一定尽力陛下守好六界,等候陛下和娘娘归来。” 他同卿天手牵着手,环视来送行的众仙一眼,点了点头,随后两人纵身向那道/盘纵身跃下。 …… ……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此言非虚。 陛下同娘娘下凡历劫转运,老君一人挑起了整个天界的重担,要处理所有事务,又要惦记着自己那些法宝丹丸和各种小玩意,是以日子过的飞快他竟丝毫不曾察觉。 某一日,他正埋头批着鸟族呈上来的奏折,便有兵士奔进来禀报:“陛下回来了。” 老君诧异地抬头,掐指一算,对啊,想不到时间过得这么快,不知不觉陛下就回来了。他搁下笔迎了出去。 果然迎面缓缓走来一人,白衣胜雪,身姿挺拔,容颜俊逸,神容淡然,正是诸仙之主天帝陛下。 老君迎上去一礼,“恭迎陛下归来!” 润玉深深一揖:“老君辛苦了!” 老君甚是欢喜,随着润玉一同回璇玑宫,路上简捷地将这段日子来的事摘些要紧的说了。其实也没什么要事,如今的六界,真正是政清人和,润玉走之前正在给九詹张罗婚事呢,天魔两界关系和睦至极,几乎不曾有什么冲突。 根据原本定的命数,卿天应在三日后回天,不过,润玉回来后的第二日,南天门守卫就迎来了一脸怒气的卿天娘娘。一见他们,她就劈头盖脸问,“你们的天帝陛下回来了吗?” 守卫差点被她这问法吓蒙了,连声道“陛下回来了,娘娘请,娘娘请!” 瞅着她怒气冲冲的背影,两位守卫面面相觑。 卿天气鼓鼓地在璇玑宫找了一轮,没找着润玉,又奔去老君府上,还是没找着,这下奇了,到底去了哪里?她想来想去,改奔去月下府邸,月下见她来,欢喜不已:“小卿天,你可回来了!你润玉哥哥刚走一会儿呢!” 卿天掉头就走,月下在背后大呼小叫也不理。 “陛下回来了吗?”她问宫门守卫,见守卫点了点头,她提裙子就奔进去,先去七政殿没看见人,这下准是在寝宫没错了,她一脚踹开寝宫大门,进去吆喝道:“润玉,你给我出来!不许躲起来当缩头乌龟!” 宫里空空荡荡,哪有什么人。 正疑惑间,身后伸过来一手,将她搂住,她柳眉倒竖,转身就要骂他,冷不防他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温热柔软的唇堵住了她张开要怒骂的嘴。 舔舐厮磨,温柔抚弄,伴以微微的气喘和喃喃低语:“卿儿,我错了,我错了,不生气了好不好!” 她先是挣扎捶他,想要甩掉他,却被他牢牢地箍在怀里吻个不停,连脑袋都动不了,渐渐地她感到晕头转向,浑身发软,耳朵里都是他唇间溢出来的软言软语,她渐渐失去了抵抗之力,最终全然随他摆布。 青天白日之下,一个厚实的结界如茧一般,罩住了帝后的寝宫。守卫在宫门口的兵士茫然不知。 …… …… 十个月后。 这一天,天很蓝,日头很足,照在璇玑宫的墙头上,那些前来探听消息的小小飞虫无所遁形。 不过,无所谓,此刻没有人注意到这些小飞虫。璇玑宫里人仰马翻,陛下和老君,都手足无措心神不宁,根本无心管周围到底发生了什么。 天后娘娘要生了! 这一件天界超级大喜事,令所有神仙们兴奋了近一年。他们比陛下还兴奋,时刻在猜测着娘娘这一胎生的是什么东西,性别是什么。 月下很适时地开了赌局,几乎所有神仙都下了赌注,包括南天门的守卫。诸仙急于知道输赢,是以全部都派出了自己的密探。南天门守卫也不例外。 大家多数都赌生的是龙,男娃娃。月下选了莲花,女娃娃。 作为孩子的爹,润玉此刻的心情,真是无法言喻。 他看上去极其镇定,一手负在身后,从容而立,神情镇定,一如往日那般和煦温润如甘泉。就是脸色有点苍白,握在袖管里的拳头发着抖。 果然历劫能转运,回天只是同房了一次就怀上了。就是不知道眼下这个算不算得上劫难啊,都生了一天一夜了还没生出来。 他心焦如焚,恨不得像老君那样团团转,恨不得偷偷进去看一看。 老君可比他着急多了,满头是汗地审视着岐黄仙官开的药材方子,随后递给仙侍打发马上去煎制。 娘娘生了一天一夜还没生出来,不时会在里头哭骂陛下,听起来中气还挺足。看来这孩子挺有福气。 一声高亢地尖叫响起,听起来很是凄厉,吓得润玉再也保持不了风度,身子一抖,两腿发颤,差点站不住了。 他仓皇地看向老君,“老君,这……” “哇哦”,传来一声极其怪异的叫声。 “生了生了!”里头的岐黄仙官大叫,墙头上的飞虫和飞虫那头的诸仙,全部竖起了耳朵。生了什么东西?莲花?龙?这叫声古怪。 随后传来婴儿嘹亮地啼哭声。 润玉不禁得热泪盈眶,都顾不得考虑那声怪叫声是什么声音。 他可终于当上了爹! 岐黄仙官抱着一个小被团出来了,往他跟前一送,“恭喜陛下,母子平安,是个龙子啊!” 墙头上的飞虫登时萎了三分之一。月下在自己府里猛拍大腿, 润玉笑了,笑得合不拢嘴,毫无形象地搓了搓手,接过了孩子,迎面一看,第一眼是个小人儿,第二眼变成了一条好大的紫泥鳅,第三眼是小人儿,第四眼紫泥鳅…… 他眨了眨眼,定了定神,终于看清楚怀里小人儿粉嫩的脸,还有身体里那颗小龙的元神。孩子像卿儿,身体里的元神有着小小的紫莲瓣形状龙鳞,一条跟他一模一样的鱼尾,翻滚盘旋着,一点都不安分。 他快活地想要仰天大笑,却听里头传来一阵骚动。 “天哪,还有一个!” 墙头飞虫和月下一起来了精神。 润玉也来了精神,老天真是太眷顾他了,原来那么久不给他孩儿,原来是要一口气给他两个! 伴随着婴儿的哭声,接生的仙官们惊喜地叫了起来:“这次是个公主!” 润玉抱着儿子,心醉得不知如何是好。 女儿,是一朵莲花,白色的十二瓣解忧莲,长得像他。 仙侍们出来,所有人都向他祝贺,他一手抱着儿子一手抱着女儿,飘飘然地踏上台阶,有人为他打起了门帘,他走了进去。 卿儿躺在那里,斜睨着他,脸色倦怠苍白,却带着微笑。 “哥哥,我说的没错吧,下凡历劫就转运了。” 他坐在她身边,低头看了看怀里的一双儿女,笑了起来,柔声道: “卿儿总是对的。谢谢卿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