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驰年简诺》作者:沐清雨【完结】 【内容简介】 或许,命运根本就是专为捉弄人而存在,让他们在它翻手云覆手雨的cao纵下迷失于一场场爱的救赎里,分辨不清谁是谁的良方解药?! 在感情的无偿透支下,或许有人已然丈量不出与爱人的距离,只隐隐觉察到看似一步之遥的近在咫尺正一点点变成天涯的海角,曾经握在手心的幸福如指尖沙漏般悄然流走,想留留不住…… 然而,世间有种爱永远不会老,而相爱的心,会一直到老! 你不放弃,我不放弃,就可以守住急驰年华里许下的相守的诺言。 内容标签:都市情缘情有独钟 楔子:毒尽一生 很深的夜,静得连轻浅的呼吸都显得清晰无比。 女孩绻缩在c黄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微蹙的秀眉,频繁的翻身动作,昭示她睡得极不安稳。细听之下,唇齿之间还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之声,只不过声音太轻太浅,让人根本听不清楚她究竟说了什么。 倚靠在c黄边轻合着眼帘休息的男人根本就没有睡,觉察到她的异样,他俯下身,借着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的月光,深邃眼眸一瞬不离地凝视着睡梦中的女孩,以指腹爱怜地抚过她细嫩的脸颊,然后轻拍着她的背,动作温柔得像是哄小孩子睡觉一样。 女孩的不安得到了抚慰,她轻轻哼了一身下意识靠近身旁的温暖所在,眉心渐渐舒展,在他胸前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沉沉睡去。将她柔若无骨的身子纳入怀内拥紧,男人吻了吻她饱满的额头叹息着合上了眼。体力的过份透力让两人疲惫不堪,此时的他们,急需休息。 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扩散,流动着寂夜特有的气息,将房内相拥而眠的男女笼罩其中。 夜,更深了。 …… 次日清晨,熟睡的男人被玻璃碎裂的声响惊醒。 "小诺?"他翻身坐起,掀开半搭在腰际的被子,步伐凌乱地冲进浴室。 不期然地,眼前再次出现多日来不断重复上演的景象。朦胧水雾里,女孩纤细的手紧握成拳,额头无力地抵在冰冷的白瓷壁上,任头顶上方的喷头撒下冰冷的水滴,波浪似的长发已经全部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侧。墙上破碎的镜子中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净瓷般惨白而憔悴。 "……小诺"疼惜而焦灼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一点鲜红,心尖划过刺痛。 急步走过去伸手关上水阀,揽臂将瑟瑟发抖的她搂进怀里,低沉醇厚的嗓音溢满浓浓心疼:"我送你去医院。"再这样下次她可能真的会死,他不敢冒险。 女孩的呼吸因竭力克制身体的颤抖显得有些紊乱,抬起蒙上雾气的清瞳,望着他浓情疼惜的眼眸,晶莹的泪一颗颗滚落下来,"你答应过的。我可以捱过去。"语毕,她扬起唇角,牵起一抹鼓励的微笑,清冽如百合绽放。 迎上她凄然空茫的目光,男人心如针扎,潮湿冰冷的液体不断涌出来,蔓延渗透了整个胸膛,微仰着头,强压下夺眶而出的泪意,抬手将她小小的后脑狠狠压在左胸,嗓音低哑着说道:"小诺,答应我,无论多难,都不可以放弃。"胸臆间莫名升腾起一股惧意,似是眼眸睁合之间她就会消失不见,从不曾有过的恐慌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砸得他的心撕裂般疼起来。 当泪顺着下巴划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成点点亮光,女孩缓缓松开紧握的拳头,伸出纤臂回抱住他劲瘦的腰,将脸深埋进他怀里,试图掩去低低的哭泣之声。 空气一片死寂,惟有耳畔回荡着悲哀沉痛的哭声。更紧地抱住她瘦弱不堪的身子,一滴男儿泪缓缓滑出眼眶…… 那么软弱!那么无助! 怎么会这样?她本不该承受这些。如果可以,请允许他代替她,让一切的痛与苦就此止步吧。此时,一根羽毛的重量也将成为她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女孩的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心脏不规律地快速跳动着,蚀心的磨咬令她痛不欲生,身体里似是有无数蚂蚁啃咬吸吮着她的血ròu,难捺的折磨已不是一个紧密的拥抱能够控制得住,她死死抓住他的衬衫,牙齿不受控制地迅速合起来,不顾一切地狠狠咬住了他的肩膀。 身体的疼痛如何抵得过深心处抑制不住的抽痛,男人侧过头,任由女孩咬上已被咬伤的肩膀,拥抱的力度丝毫不减。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和鼻腔中翻涌,终于换回她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她发疯般挣扎起来,力气之大令他险些搂抱不住。 "……出去,求你出去……"女孩挥舞着手臂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身体,因不想此刻的狼狈难堪被他看见开始最为惨烈的挣扎。撕扯间,两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向墙壁。尽管如此,男人依然没有放手,始终将她护在怀里。 所有的坚韧,所有的倔强,在毒瘾面前缈小得犹如一粒微尘,女孩的意识愈发混沌,似乎已辩认不出眼前的人,只是如惊怒的小兽般喊叫着,尖锐的叫声划过寂静的清晨,听在耳里尤为凄惨。 "小诺!"手指下意识收紧,死死扣住她的手腕,男人低吼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然而却是徒劳无功。 女孩已不复清醒,她用尽浑身力气发疯般甩开他的钳制,紧闭着双眸哭喊着撕扯着身上的衣服,甚至开始捶打自己的身体,难耐的折磨令原本娇柔的面容变得扭曲,弥漫着水雾的眼眸之中透出隐隐绝望,劈手挥落旁侧的浴具,她踉跄着跪倒在地。 尖锐的撕喊扯裂了男人的心,目光触及满室的狼籍,胸口有如万箭穿心。他蹲下身去抱住女孩抽搐的身体,不顾手肘处被玻璃划伤的疼痛,扭开水阀让冰凉的液体自头顶上方倾泻下来,直直浇在彼此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上,随即狠狠吻上她的唇,将凄惨的哭喊尽数含进嘴里。为避免她咬伤自己,他毫不犹豫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在她唇齿间吻得激烈而急切,试图缓解她五脏六腑的翻滚。 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那自头顶上倾泻而下的冷意,犹如冰火两重天,急速冲击着女孩溃不成军的意识,直到被至痛的亲吻耗光最后一丝体力,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终于,她虚脱般颓然倒在男人怀里,垂下的双睫掩去了满目的凄然。然而,清醒之后内心也终究无法归于平静,漫无边际的疼痛令她绝望而心碎。 薄唇长久地印在她额际,男人无声地许下承诺,陪着她,守着她,直到天荒地老,直到宇宙洪荒,直到此生最后一秒,最后一秒…… 窗外无风,天空碧蓝如洗。又是新的一天。故事还将继续,犹如生活,会缓缓流淌至生命的尽头。 (每日更新精彩小说,敬请关注:https://www.256zww.com/256中文。现在手机访问可无广告阅读哟~)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站不做任何负责】版权归原文作者! 相见无语 凌晨四点,街道静谧无声,代表繁华喧嚣的霓虹终于熄灭,黯淡的路灯投射出晕黄的光,浅淡而祥和。启动车子,简诺缓缓打着方向盘,银灰色的东风本田平稳地滑入街道,车影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 裹着浮白色的飘渺雾气,顶着天际淡淡的晨光,简诺信步攀登着蜿蜒小路,一鼓作气爬上山顶,独自站在峰顶,目光投向遥远天际,仰看云起云涌。 简诺是个简单的人。年轻的她习惯每次遇上重要事情时早起到这里看日初。她潜意识里总觉得被日出之光普照,新的一天行事就会无所不利。所以当太阳跳脱而出自东方徐徐升起,她繁乱紧张的心才能得到想要的平静与安宁。 不要以为简诺胆子很大。小时候,雷声都会吓哭她。但很奇怪,她居然敢摸黑独自走在崎岖的山路上,这不是每个女孩子都可以做到的。极少人知道她有这样的习惯,当问她为什么的时候,她漫不经心地说:"心中有希望呗。知道太阳很快就会升起来,有什么好怕。" 原来,阳光给她以希望,而希望正是驱走黑暗的使者。 其实,她比谁都怕黑。所以,黑夜里她会将房间的灯全部打开,所以,她格外喜欢晒太阳。而老天似乎也很眷顾她,每次只要她踏上山顶,再重的雾气都会散去,她总能如愿看到宜城的日出景观。 简诺喜欢站在高处俯瞰宜城。当旭日升起,眼见这座高楼林立的城市被笼罩在莹亮的光泽之中,清秀甜美的脸上浮起恬静温婉的浅笑,愈发衬得嵌在娃娃脸上的双眸清澈澄净。 悠扬浑厚的钟声远远传来,有意无意惊醒了沉睡的大地,太阳以磅礴之势跃出云雾,顷刻之间,光明绽放,暖暖生辉。 简诺弯唇,微微一笑。 孤立在山顶的女孩儿如同置身云海,纤细的身影缓缓融于雾霭之颠,随风飘舞的卷发为此时的静默增添了几许流动之美,景像如诗如画,似幻亦真。 驱车回到公寓的时候已经七点半了。换上深色套装,将乌黑的长发挽于脑后,检查了下公文包确定没有遗漏下什么,简诺再次出了门。 上班时间车流量特别大,车行缓慢。简诺频频看表,比往常晚出门十分钟的她今天似乎有迟到的可能。 车子像蜗牛一样爬行着,简诺按了声喇叭,提醒前面的司机绿灯亮了。好不容易捱到西里路中段,道路终于畅通。前面路口转右五分钟车程就能到达目的地了,她手腕轻动正欲打方向盘转弯,不料后面的车子突然提速像是要超上来。 简诺顿时吓出冷汗,幸好脚上下意识快速踩住刹车避免了可怕的碰撞。与此同时,外观霸气的商务车也已及时停下来。 打开车门跳下来,惊魂未定的女孩神情清冷地朝着商务车而来。当车窗摇下时,简诺说道:"先生,请允许我提醒你现在是上班时间,而且西里路中段限速六十,据我估计你刚刚的速度起码达到一百,这样很危险。" 尽管很气愤,简诺的语气依然很礼貌,或许与职业有关,她直接切入主题,简单的一句话已明确阐明商务车司机超速驾驶的过错。 男人手扶着方向盘,浓黑的眉毛不悦地挑起,似乎对于简诺的指责有些不满,"小姐,你的车子停在马路中间会造成交通堵塞。" "如果我没停下来,以你刚才的超速行驶可能会造成比交通堵塞严重几倍的事故。"简诺抬眸,声音不卑不亢,善意提醒:"不要把代步工具变成肇事的凶手,请小心开车。" 坐在后座翻阅文件的男人原本连眼都懒得抬起,当听到女孩儿糯而柔的声音,他猛地抬起了头,透过墨色玻璃在模糊中看清了她的面容,幽深的眼眸倏地眯起,让人分不清眼底透出的光芒是否是危险的讯息。 男人默然坐在车里,冷眸在简诺脸上凝定了几乎半分钟,在司机准备再度开口的时候,他已将胸口莫名涌起的烦燥快速退去,慵懒地抬起手轻扣了下驾驶座靠椅。 萧辉回身,投射过去的目光中充满敬畏。男人淡漠的扫了他一眼,敛下眼继续翻看资料,然而,心思好像已不在这上面。 "不好意思,小姐。"萧辉神色无异,语气却缓和许多,还伸出手示意她上车先行。 简诺从司机的反应中猜测出后座有人,但封闭的窗子让她看不清里面的情况,既然人家已经道歉,她自然不会无理取闹地纠缠,点了点头转身坐回本田车里。很快地,车子消失在商务车前面。 "郜先生,这里禁止右转。"萧辉看着标示,边发动车子边与后座的男人交谈。 男人抬头,墨色的眼眸划过了然,"我知道。" 萧辉是他的专属司机,他的车技与人一样稳妥,对于刚刚发生的小意外他当然知道不会是因为他要赶时间而超车造成的。明明是她违反了交通规则,反而还理直气壮地教训他们,她还真是,霸道。 合上文件,手肘随意拄在车窗上,眼眸深处浮动着与生俱来的冷傲,他无声笑了起来。 萧辉讶然,专注于路况的目光里流露出几许疑惑。 简诺迟到了。当她赶到位于阳光广场远东大厦十六楼的金泰律师事务所时已经八点四十五分了。身为执业律师,简诺的时间观念感和她的责任感一样强,所以中途打断早会的她,此时正低着头默不作声地站在角落,看似是在自我反省。 例行会议结束后,骆羿恒将简诺叫进了他的专属办公室。他们就读于宜城同一所大学,那年简诺出人意表地以优异的成绩考进C大国际法专业,他正处于修法学硕士学位的最后一年。 "怎么回事,下山晚了?"骆羿恒深知她的习惯,注视着眼前的小师妹,语气温和。 简诺抬头看着他儒雅含笑的眼,有些懊恼,"出门晚了十分钟,还有点堵车,后来在交警先生那儿领了张罚单,所以就这样了。"与商务车分开后她像以往一样照原路来上班,结果可想而知,被交通警察逮了个正着。想到之前还指责别人超速行驶,简诺嘟囔:"天天都走的路怎么忽然就禁止右转了呢。" 骆羿恒熟知她上班的路线,大概猜出"案发"地点,弯唇一笑:"宜城在搞规划,很多路段都禁止右转了,小路盲应该多关注一下。" 路盲?她闭着眼晴都可以找到回家的路。简诺很无辜的瘪嘴,样子有些孩子气。 骆羿恒看着她稚气的脸,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她合身的套装上,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随后将桌上的袋子推到她面前:"先把早餐吃了,十分钟之后出发。" 依然是她最喜欢的养心安神的栗子粟米粥,简诺精神一震,笑了,"谢谢师兄。" 勾起薄唇,眉眼之间散发出阳光般的温暖,他笑而不语,低头专注地整理上庭所需要的材料。私人办公室里偶尔划过翻动书页的声音,当骆羿恒停下手中的动作,霎时安静了下来。她喝粥的样子像只小猫,居然没有一点声响。 觉察到他的注视,简诺有些不自在,抬起头抱怨:"师兄,你不会想吃吧?" 闻言,骆羿恒轻声失笑。然而,笑意却只停留在嘴角,没有蔓延至眼底。面对眼前单纯的女孩儿,遥远的记忆如拼图般一块块凑起来,柔软的心不可遏制地微微抽痛了下,眸光愈发深遂不见底。事隔这么久,对于某些似是被遗忘的真相,她到底想不想知道呢?或者,她始终在等?!是啊,她其实就是在等,从一开始他就洞若观火。 简诺抬眼,目光不经意晃过桌上的资料,注意力被转移了过去,她神情略显黯然地说:"师兄,你说单蜀柔究竟用什么方法使他父亲另立了遗嘱呢?要是单蜀溪不肯善罢,她的罪名会不会很严重?" 谈到工作,骆羿恒收回飘远的思绪,正色道:"小师妹,你又在凭个人判断去主观臆断结果,这样不只对委托人不利,民众的思维也很可能被你无意的一句话左右。至于她是否有罪,审判长与陪审员会裁定。" 简诺知道在素有"金牌律师"之称的师兄面前犯了个很低级的错误,说了不负责的话,缩着脖子吐了吐舌头,"知道了,下不为例。" 身为执业律师,简诺知道自己有责任充分运用专业知识和技能,尽心尽职地根据法律的规定完成委托事项,最大限度地维护委托人的合法权益,而不该承诺一定会打赢或是在结局还未确定前有任何泄气的举动。 知道她第一次接手情节如此复杂的案子心里难免有些紧张,骆羿恒倾身上前,如兄长般安慰地拍拍她的手,语气愈发温柔了几分:"别那么紧张,放松点儿。" 他的话像是有股神奇的力量,而他掌心传来的温热灼着她的手背,简诺顿时冷静下来。连续深呼吸,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 为了这个案子,她还是作足了功课的,再加之已经在骆羿恒身边实习了很久,更听取了他倾囊相授的案例分析,没有不成功的道理。简诺暗暗对自己做了个加油的手势,继续吃早餐。 九点二十分,简诺、骆羿恒以及助理林珊一同离开事务所,赶去宜城中级人民法院。 看着鼎鼎大名的骆羿恒大律师载着简诺离去,停在远处的商务车的车窗缓缓闭合。车内陷入长久的沉默。 萧辉低头看了下时间,九点四十五分,迟疑了下低声提醒:"你十点钟有个会。"虽然不明白老板为何突然起意让他调转车头来到这里,但对于他的反常举动萧辉终究不敢逾越多言。 陡沉的脸色难掩威严,男人敛下眼,低沉如大提琴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萧辉听见他说:"去法院。" 破茧成蝶 骆羿恒车技娴熟,手中方向盘转过,车子平稳地滑入街道。目光不经意瞥向倒车镜,隐隐觉察到什么,浓眉微微蹙起。侧身看向简诺,扣好安全带的她正与委托人通电话,同时执笔快速记录着什么,他欲言又止。 不过几分钟功夫,天空上的白云迅速聚积,很快已是乌云密布,看不见丝缕阳光的天空让人感到压抑。吹刮而来的风,卷着细小的尘埃沙砾含混着浓重的水汽被挡在玻璃窗外。外面骤然间变得更加阴沉了几分,有种山雨欲来的感觉。 二十分钟后,骆羿恒的车停在距法院百米远的地下停车场,然后与简诺及林珊步行而去。走到法院前的广场上,一阵急风刮过,有粒细小的沙砾卷入简诺眼内,她下意识转身,眼晴霎时疼得睁不开。 "怎么了?"骆羿恒右手扶住她胳膊,低头察看:"别用手揉,我看看。" 手中的公文包被林珊机灵地接了过去,骆羿恒按住她的手,偏头看向已经红了的眼晴,倾身吹了一下,开口时声音很柔软:"好没好点?"右手搭在她肩上,左手扶在她手腕上,偏头倾身的动作旁人看来竟像是亲吻的姿势。 急风把骆羿恒的头发吹得微微扬起,修长的身躯为她挡去了尾随而至的商务车里投射过来的目光,明灭变幻的眼晴静静注视着不远处发生一切,慢慢的,冷寒如刀。 简诺合了合眼,用力咳了两声,再睁开时已经好多了,朝他笑了笑,她说:"没事,好了。"眨眼的样子有几分调皮之色。骆羿恒笑睨着她,接过林珊递过来的纸巾让她擦眼晴,确定真的没事才放心,三抹身影步上台阶,走进法院。 在休息室与委托人单蜀溪见面,简诺神情专注地看他带来的资料,直到看完才问:"单老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有这样的书写习惯?" 鼻梁上架着金丝眼镜的单蜀溪并不知道简诺为什么会在昨晚突然让他准备这些资料,听她如此一问,仔细回想后答道:"从我记事儿开始他就这样书写材料。听我母亲说父亲学生时代起就对书法很感兴趣,只可惜天赋和悟性不是很高,习惯虽然养成却仅限于个别字符的书写有别于他人。"见简诺的唇角微微扬了起来,他不解地问:"对案子有帮助吗?" 身穿深色正装的骆羿恒与精神为之一震的简诺对望一眼,淡淡一笑:"帮助大了。" 单蜀溪摘下眼镜揉了下眉心,神情略显疲惫:"简律师,我们会赢吗?"经过之前的两次庭审,情况对于他很不利,单蜀溪不免有些担心。 空调的风拂过脸颊,微有些凉,净瓷般白皙的脸上浮起多日来最为灿烂的一抹笑,清澈的眼瞳熠熠生辉,简诺浅而柔的声音透着坚定:"单先生放心,我会尽力而为。" 离开休息室,简诺与骆羿恒并肩行在走廓上,他偏头与她低声交流着什么,然后在她的询问下指了指自己的右手似是提醒。简诺先是皱眉,随即领悟,唇角上扬起好看的弧度。 似是想到什么,简诺忽然打断他奇问:"师兄,如果换成是你,你会像单蜀柔所说的那样突然改变主意修改遗嘱吗?" 此次简诺经手的是一宗遗产纠纷案。她的委托人单蜀溪的父亲是宜城有名的企业家,单老先生因病过世留下大笔财产,身为合法继承人的单蜀溪根据父亲的遗嘱准备正式接手公司的时候,他同父异母的妹妹单蜀柔居然拿出另一份令世人震惊的遗嘱阻止他坐上总裁的位置。 单蜀溪手持的遗嘱上单老先生把单氏企业留给了他,同时将名下的两处房产分别给予一双儿女。也就是说,单老先生实际上是把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给了儿子,余下的百分之十给了私生女。 身为执业律师,这样的事骆羿恒不止遇到过一次,不足为奇。毕竟自古以来重男轻女的思想依然根深蒂固地存活在老一辈人心里,况且据单蜀溪所言他父亲一直因年轻时犯下的过错对妻子很是愧疚,曾经承诺终身不让私生女踏进单家,更明确表示不会让单蜀柔得到他丝毫财产。 然而,这宗案子的症结却并不在于财产分配是否均匀上,而是单蜀柔手持的遗嘱与单蜀溪的那份完全不同。她手中的那份遗嘱是这样立的:"单氏地产"继承人为爱女单蜀柔,同时我名下的两处房产,位于北市区的别墅归单蜀柔所有,位于南市区的公寓归单蜀溪所有。遗嘱的确立时间是老人过世前几天。 复杂的并不是为什么会出现两份内容迥异的遗嘱,令人费解的是经过笔迹鉴定,遗嘱上的签名居然都是单老先生的亲笔。这样就排除了遗嘱是伪造的嫌疑。那么,单老先生究竟为何突然改变主意,将原定给予儿子的一切在临终前全部给了私生女呢?单蜀溪不相信父亲会违背对母亲许下的承诺将大部份财产留给单蜀柔。于是,他将她告上了法庭。 案子经过两次审讯情况对单蜀溪而言非常不利。虽然简诺请出单老先生的特护出庭作证,指出单蜀柔在父亲病重时曾与之激烈争吵,甚至气得老人两天没进食,但并不足以证明他就不会把财产留给她。而单蜀柔手中的遗嘱确立时间还在她哥哥那份之后,如果作为原告的单蜀溪再拿不出有利的证据证明单蜀柔的那份遗嘱是在父亲神智不清或是不情愿的情况下确立的,根据继承法规定,单蜀柔就将成为遗产的最大受益人。 骆羿恒不料她会有此一问,浓眉微蹙:"你的假设不成立。我不是他,不会走到那一步。" 简诺被他突然严肃的表情逗笑,调侃道:"我只是奇怪单蜀柔用了什么方法逼迫单老先生修改了遗嘱,你干嘛这么认真?" 牵了牵唇角,骆羿恒但笑不语。望着她清澈的黑瞳闪动着异样的光采,想到昨天深夜她兴奋地打电话来说发现了重要的线索,心口萦绕一种难言的激赏之意。连他这位称得上身经百战的资深律师都没注意到的细微之处,居然被她发现了,加之单蜀溪带来的材料,这场官司,不想赢都难。 当几位陪审员及女审判长相继就位,庭审就此拉开帷幕。 位于原告律师席的简诺敛下眼,正色聆听被告律师发问,神情专注而严肃。骆羿恒坐在她身旁,唇角边的笑痕一点点淡去,面色平静无波。 在开庭前最后一分钟落座于旁听席的男人看着两人相邻的背影,眼眸深处涌起莫名的怅然。时间很短,稍现即逝,随即那双眸眸,又恢复了看不见内心波澜的清冷,惟有脸部侧面线条冷峻无比,紧绷到失了些许柔和。 当被告人律师发问完毕,眼波微转,女审判长望向简诺一边,淡声道:"请原告人律师发问。" 简诺站起来,手中轻握着一份资料,移步到被告人单蜀柔身前,开口时声音出奇清冷:"单小姐,根据你提供的这份遣嘱,你的父亲将他名下超过百分之九十的财产留给了你,我想请问你作何感想?" "反对。"简诺仅发一问,被告律师已急急起身,目光扫过她之后落望向女审判长的方向:"法官大人,反对原告律师问与本案无关的问题。" 无关吗?简诺莞尔,镇定地陈述道:"法官大人,为什么将原定给予亲生儿子的一切忽然转留给一直在国外留学而并无过多往来的女儿,相信是很多人的疑问。我询问单小姐的感想是想让她告诉我们她的父亲出于什么考虑做出这样的决定。我相信在'改立'遗嘱的时候单老先生是对单小姐说过什么的。" 女审判长略作思索,看向被告律师:"请被告回答原告律师的问题。" 单蜀柔神色现出一丝嫌恶,想了想说:"我当时很震惊。毕竟这样的财产分配比例肯定会引起我哥哥的不满,所以就劝他再好好考虑一下,但他很坚持,说是愧疚于二十年来对我们母女不闻不问,给予我的一切就当是补偿。至于我哥哥,他是个男人,事业该由他自己去创。" "补偿?"简诺心里莫名为单蜀柔感到悲哀,当她说出补偿二字时是不是更加恨生她却不养她的父亲呢?以至于在老人病危之时居然不顾别人的阻拦冲去医院索要财产,甚至利用非正常手段获得那份遗嘱。 叹息了声,简诺再开口时语气竟透出点点咄咄逼人的气势:"那么单小姐依然坚持遗嘱是在你父亲自愿和清醒的情况下而立了? 单蜀柔的神色明显不耐,淡声道:"是的。" 简诺抬眸看着她,黑瞳划过犀利,语出惊人的砸出四个字:"你在撒谎。" 此言一出,庄严的法庭顿时掀起波澜。神情肃然的女审判长也讶异地侧首望过来,而被告人律师也似有起身反驳的意思,却已听简诺抢白道:"单小姐,你知不知道你的父亲酷爱书法,在多年练写过程中养成了与众不同的习惯?" "什么习惯?"单蜀柔尚未意识到情势的骤然急转,语气颇有挑衅之意。 简诺没有急着说话,她缓了缓情绪,微微垂眸,然后唇边泛起似有若无的浅笑,"在场各位都知道经过鉴定核实两份遗嘱均不是伪造。但试想,一个神智清醒的人又怎么会莫名立下两份内容迥异的遗嘱呢?所以其中必有一份是他在不情愿的情况下立的。经过仔细对照,我发现单蜀柔小姐那份遗嘱果然与众不同。"顿了顿,目光淡淡扫过单蜀柔闪过讶异与惊慌的脸,她说:"单小姐手持的遗嘱中少量需要单老先生手写填上去的内容的书写风格明显与他多年来的习惯不同。" 翻开手中的资料,简诺的神情异常平静:"这份是单老先生去年十月立下的遗嘱,他明确指出单氏地产由其子单蜀溪继承,任总裁一职。简短的一段文字内容□有六个字符为繁体,例如这个'为'字,我们大部份人在书写的过程中习惯写'为',但单老先生写的却是'為'"。回身接过林珊递上的另一份资料,"这份是被告人单蜀柔小姐提供的另一份遗嘱。很巧的,其中也有这个字,但全文四处'为'字全部不是繁体。请问,为什么多年养成的习惯会忽然间变了呢?" "这不排除单老先生在改立遗嘱的时候纠正了书写习惯的可能。毕竟严格说来我们在书写过程中通用的并不是繁体字。"被告律理快速反驳,试图扳回突现的劣势,"而且既然习惯写繁体字,为什么又仅仅只是各别字符是繁体呢?为什么不是通篇繁体?" "被告律师的疑问正是我接下来要为各位解答的。"简诺淡笑,从容应对:"每个人都有攻克不了的难关,单老先生也不例外。他虽爱好书法,但却未得其精髓。除了用美工钢笔写得字极为漂亮外,繁体字的书写技巧掌握得并不娴熟。然而,单老先生十分擅于扬长避短,对于自己把握不好的字他向来只写简体,不将缺点外露于人。" "原告律师的说词未免太过牵强。一句扬长避短,不将缺点外露于人似乎回避了极为关健的疑点。" 自然品出了被告律师话中的讥讽之意,简诺敛笑,开口时气势压人:"那么我再举例说明一下所谓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略顿,目光扫过他的手腕,她问:"我想请问被告律师,你是不是有右手戴腕表的习惯?" 不无意外,在场所有人的目光在同一时间齐齐看向被告律师的右手腕,那里确实戴着一只名贵的腕表。 不料简诺会有此疑问,被告律师被狠狠噎了一下,忽然想到什么,偏头看向骆羿恒,见他漫不经心地微挑了下眉梢,顿时明白他这一特殊的习惯是身边那位看似温润如玉的男人提供给柔弱的原告律师的。于是,他无奈地应了声"是"。 "为书写方便绝大部份人习惯左手戴表,但被告律师却是右手戴表,哪怕因无意的碰撞令表盘破损而割伤都不曾改变过,试问一位习惯个别字用繁体方式书写超过三十年的人又怎么会在一夕之间改变呢?"顿了顿,似是给被告律师辨驳的机会,见他默然不作声,才镇定自若地接过林珊递上的材料:"这里是十年来单老先生签属的各类文件合约,每一份都符合他繁体书写风格,所有文件中只要是手写的'为'字均为繁体。也就是说,他在清醒的状态下,决对不可能莫名其妙地将他常用的繁体字简写。所以,我有决对的理由相信他是在不情愿的情况下被迫立下单小姐所提供的那份遗嘱。否则根本无法解释他为何简写了这个'为'字。再大胆猜测一下,他或许根本就是在单小姐的胁迫下抄写了这份遗嘱。"清瞳之中锋芒毕露,瞬间凝定的目光震慑在场所有人,庭内哗然。 发现两份遗嘱细微不同之处后,简诺第一时间给骆羿恒打去电话,与他研究后又联系了单蜀溪,了解到单老先生这一特殊的书写习惯后让他在今天上庭前准备好了这些合约及文件。 "你胡说。"单蜀柔方寸大乱,飘忽的目光投向她的律师试图求助,"不是这样的,我没有。" "我是不是胡说只要等法官鉴定完十年之中单老先生签属篆写过的材料就可以定论。如果有必要,我的委托人还可以提供单氏地产自创建以来的所有文件资料以备核查。"嗓音骤然一冷,简诺将手中的材料全数呈递上去,"这套资料中有一份我整理出的单老先生习惯书写的超过六十六个以上的繁体字明细。" 或许是全然没有料到案情会有如此逆转,庭内所有人的脸上都惊现出愕然。对于这位拥有娃娃脸的女律师已是刮目相看。 简诺侧身回首,迎上骆羿恒注视的眸光,牵起一抹自信的微笑。骆羿恒唇角边的笑意变深,目光停在她透着纯真气息的脸上,心底涌起奇异情愫,只觉得眼前的女孩,玲珑剔透,娇美动人。 案子审到此处,不是一时之间会有结果,新的证物必须经过严格的鉴定核实以确保真实有效性,故而,此次的庭审暂时告一段落。至于单蜀柔到底用什么方法胁迫其父改立遗嘱,相信会有人追查到底。 当人潮散去,简诺随骆羿恒起身,清瞳不经意望向缓缓闭合的大门,忽有一抹颀长挺拔的背影闯入视线,她霎时怔住,整个人石化般僵在原地。此时的她似乎才意识到今天极不正常的天气变化,已昭示命运轮盘的急速运转,即将打破看似原已注定的一切。 雾影迷离 出神地望着那抹背影,飘远的记忆瞬间回放,模糊的影像开始一点点清晰,无声涌至心底。简诺悲凉的发现,曾经以为的起点或许会成为终点,执拗的等待换来的终究不过是天涯两隔。收回茫然的目光,努力逼退眼中的泪意。她告诉自己,不可以哭,要坚强,坚强。 骆羿恒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闭合的门已紧得没有一丝fèng隙。他侧过头来看着她,心微微一颤,忍不住柔声叫她:"小师妹?" 清瞳之内涌起的朦胧薄雾尚未全部散去,脚下似是踩在云端雾里,有种不真实之感,简诺仿若自言自语般低低地说:"多久了?" "什么?"骆羿恒一怔。 "他离开多久了?"低柔的嗓音略带沙哑,问出口的时候心尖纤细的一丝记忆轻轻被触动,她忽觉疲惫不堪,伴随着无止尽的酸涩,封陈的思念与不甘霎时翻涌而出。 唇沿轻抿,骆羿恒望着她眼中刹那间浮起的伤痛,左胸口堵塞得窒闷难受。面前的女孩茫然的望着他,娇弱的模样格外令人心疼,将手□裤兜里克制住要拥抱她的冲动,他选择了沉默,那个昭然若揭的数字于她,于自己,或许都是一种伤害。 四年。整整四年。他们都在为各自心中的执念等待着,等待着。 简诺的脸色蓦然变白,再也压抑不住心里的烦躁与凌乱,眸底迅速被浓浓的忧伤占据,她悠悠地说:"是一千五百二十六天。" 没有刻意去计算,只是每天临睡前都会自然而然在日历上勾下一笔,默数着他离开的时间,直到昨晚,刚好一千五百二十六天,四年零两个月。 得到如此精确的答案,骆羿恒脸上惯有的柔和神情已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萧索与落寞。她的心意,他自始至终都知道。然而他没有想到的是,她居然可以坚持到今天。原以为经过这么多年,她或许会变,终有一天不再执著于最初的选择,但在今天他终于明白,他们其实都没变。尽管疲倦,始终不曾放弃。那人离开了多久,他和她,就守侯了多久! 很多时候想起来,都会觉得很不可思议。人一旦固执起来,真是无药可救! 接下来是长久的沉默,两人谁也没有再说话。 到了停车场,骆羿恒用遥控打开车锁,简诺绕过他沉静地钻进了后座。扶在车门上的手僵了一下,然后轻轻拉开,他对顿住身形的林珊说道:"你坐前面。" 坐进车里,骆羿恒从车后镜里看她一眼。简诺的双眸轻轻垂下,神情是少有的清冷与漠然,她倚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整个人看上去有种不容人接近的距离感。 骆羿恒深深呼吸,持续沉默着把车子驶了出去。直到他的手机铃声响起,才终于打破令人窒息的寂静。他拿起来看来电显示,接通:"优里?" 粗扩的男声从电话那端传来,声音大的连简诺都依稀可闻:"羿恒,你哪呢?现在有没有时间?" 骆羿恒平静地说:"回事务所的路上。有事?" "我车坏了。"叶优里的声音不自觉又拔高了些,咒骂道:"鬼地方居然打不到车,你来接我一下。" 似是已经习惯了他的大嗓门,骆羿恒神情没有丁点变化,问了他所在的位置后,不等那边反应,直接挂了电话。 林珊本就被车内诡异的气氛折磨得心有戚戚,隐约听明白骆羿恒要绕路去接人,懂事地开口说道:"骆律师,你把我放在路边我坐车回去就行。" 骆羿恒点了点头,"那我就不送你了。下午整理一下婚离案的资料,我约了当事人明天见面。"林珊点头应了声好,又听他说:"我和简律师下午就不回去了。"然后在路边停下来,等她下去后,车子急驰而去。 阴沉许久的天愈发暗下来,顷刻之间,雨林如海般倾泻而下。简诺坐直了身子凑向车窗,伸出纤细的手指抚上冰冷的玻璃窗,似是摩挲着顺着窗子滑下的无声雨泪。 她陷入回忆,记起那人离开的那天也下了很大的雨,她站在雨雾里,任冰冷的液体顺着脸颊滴落而下,只觉脑中空白一片,心不断地一沉再沉,直至坠入无底的深渊,无力救赎。 "为什么不说出来?"骆羿恒终于出声,幽深的眼眸中似是没有一丝感情,又像是聚积了太多复杂难明的情绪,一时间让人分不清是喜是悲。 冷沉的声音唤回了思绪游离的简诺,抬眸看向他,目光在空气中凝结成一线,她居然弯唇笑了下,只是那笑容分明没有笑意,惟有酸涩和疲惫,他听见她悠悠地说:"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自圆其说。" 是啊,说什么呢?她要的答案一直都不是他能给的,他知道,都知道。可越是知道,越是放不了手。骆羿恒调开视线,投向窗外。 又是一阵沉默。 其实从四年前那人离开的时候起,她就开始用大量的时间沉默。但是在外人面前,她依然是开朗活泼的简诺。她说过,不能把自己的痛苦加注到别人身上,没有谁该承担她的痛苦,一如没有谁该为她的幸福埋单,包括眼前的他。 她说得那么直白,没有丝毫回转的余地。那种倔强地坚强,令人无能为力。 雨势愈来愈大,肆意冲刷着万物。视线并不是很好,然而车速却只增不减。换作别人早就吓得魂都没了,可简诺却镇定如常,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她喜欢这种街景在眼前快速倒退的感觉,她更喜欢这种急驰的车速,仿佛可以将烦恼都一并抛开,越抛越远…… 当车停下来,身材高大的叶优里从路边的加油站里奔出来,坐定后朝骆羿恒大嗓门地嚷嚷:"不愧是赛车手,这种路状居然时速超过一百二。"完全忽略车内流动的阴郁空气,似是完全没发现两人沉闷的脸色,他侧身看向身穿职业装的简诺,拧着浓眉没好气儿地说:"傻瓜你叫什么名字?身份来历?怎么会出现在哥们的车上?" 就知道他不会轻易放过自己,简诺不得不收拾起心绪,正起脸色配合地回嘴:"你说谁傻瓜?想死啊?" 见她恢复了些精神,叶优里挑了下眉毛,嘻皮笑脸地挑衅:"谁不说话谁傻瓜。" 简诺瞪他一眼,注意到他的衣服,心情忽然好了很多,轻笑着说:"你穿西服的样子怎么那么奇怪,像学校门口卖茶叶蛋的。" 闻言,叶优里眉毛顿时拧成了结,见骆羿恒也很奇怪地看着他,横了两人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的眼光果然有问题。"他不过是制服穿多了而已,换身便装有这么夸张吗? "再叫小丫头片子看我不用佛山无影脚踢你。"简诺瞪他。 "还佛山无影脚,看你瘦不拉几的样儿。腿能抬起来吗?啊?"倾过身,叶优里抬手戳着她的脑袋,一脸朽木不可雕的痛心。 简诺顺势抓起他的手张嘴欲咬,惹得叶优里哇哇叫:"你看见没,羿恒,她简直就是属狗的。" 骆羿恒见两人在狭小的空间里闹起来,紧崩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微微笑了笑。 叶优里与骆羿恒是高中同学,那种有难同当有福同享的好兄弟。毕业后,骆羿恒考入宜城C大国际法系,叶优里择进了同城的警校。至于简诺,自是通过骆羿恒认识的。开朗单纯的简诺很投叶优里的脾气,相熟后他还一度追过人家,期间闹了不少笑话,后来两个人居然成了好朋友,然后就开始打嘴仗,一来一往居然也有几年了。 当接到叶优里的电话,骆羿恒莫名松了口气,几乎是毫不犹豫地决定带她一起过来。他知道,在简诺心情不好的时候,惟有他可以悄无声息地将围绕在她周身的忧伤驱散,有时他不禁想,如果那时他能搓合他们在一起,或许后来的一切就都不会发生。 但是,那个"如果"也仅仅只能在心里想想。毕竟,一切都不能重新来过。 思绪正飘忽浮离中,忽然听到接完电话的叶优里沉声道:"调头,羿恒。" "什么?"骆羿恒一怔。 "去小坝收费站。"叶优里收敛起玩世不恭,面色骤然转阴,"我在西桥守在大半天,居然从小坝那边跑了。" 骆羿恒了然,知道他在执行任务,抬眼看向倒车镜,手上猛打方向盘。车子在马路上划出一条长长的横线,直接转向! 叶优里接到属下的电话,获知有人看见在逃的嫌犯在两分钟前驾着银白色宾利跑车路过小坝收费站,心里盘算着以骆羿恒的车技能够在多少分钟内追上去,然后催促:"再快点。" 骆羿恒微蹙了下眉,目不斜视地注意着路况,脚下用力踩住了油门。 车子箭一般飞驰在雨雾里,所过之处,掀起层层水波。 过了小坝收费站,车子急驰在高速路上,简诺双手扶着前排座椅的靠背,闪动着黑瞳投向车前窗外的路面上,当一辆白色宾利跑车隐约闯入视线,她惊呼:"在前面。" "小丫头眼神儿还挺好。"叶优里半眯着眼晴说道:"就是它,超过去拦住。" 或许是因为大雨的缘故,路上的车辆极少,但为了安全起见避免造成不必要的碰撞擦刮,骆羿恒还是打转向灯提醒前后方车辆自己要超车,然后将油门踩到底,果断地全速超车。 宾利车有所觉,在骆羿恒超车后试图横过车身硬性拦人的时候,速度堪比脱缰的野马般冲了过去。尽管车窗紧闭,依稀可闻撕裂耳膜的风啸划过耳际。 叶优里喉结动了下,忍不住咒骂:"MD,不要命了。"说话间,已摸出配枪握在手上。 "这样恐怕拦不下来,你们的人什么时候能到?两辆车从左右侧将他夹在中间胜算大些。"这样很冒险,对于热爱赛车的骆羿恒而言却是十拿九稳,但前提是另一辆车必须也要拥有同样的技术和速度,否则很容易出危险。 叶优里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宾利车,迅速打电话确定属下的准确位置,并交代了截人办法。 尾随在骆羿恒之后的商务车里的男人将之前超车反被超的情景收入眼中,凝冻的表情缓和下来,淡漠的冷星眸里燃起一丝异样的光,修长的手快速打着方向盘,让车子稳稳滑向宾利车左侧的行车道,按下三声喇叭后,骤然提速。 听到后方传来的喇叭声,随即一抹飞速的车影在眼前疾驰掠过。骆羿恒的神色霎时一变,握住方向的手默然用力,心思在瞬间百转千回,最后冷声提醒:"坐稳了。"随后将车子驶向宾利右侧的超车道。 于是,就形成了商务车在左,凌志车在右,宾利居中的情形。当三辆车几乎达到平行位置时,骆羿恒回应似地按了声喇叭,然后两人默契地踩下油门,车影在高速路上飞驰出去。确定距离得当,商务凌志两车忽然同时调转车头。 刹那间,两车车头眼看着就要撞上对方。然而,几乎就要相撞之时,终于猛然刹住。 两辆车在宾利前方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直横在面前。司机骂了声娘,惊出一身冷汗,完全没有想到居然有人敢如此截人,慌乱间大力踩住刹车,在距两车不足半米远的地方尖叫着刹住。 简诺的表情瞬间凝固在脸上,微启着唇,眼晴睁得圆圆的,明显被刚刚发生的一幕慑住了。 "商务车居然能开出这个速度?非人也。"叶优里率先反应过来,顾不得弄清楚帮忙的人是谁,已迅速拉开车门,顾不得外面的倾盆大雨,执枪冲到宾利车前。 朦胧雨雾里,车头相抵的两车上的人看不清对方的表情,他们保持着双手扶方向盘的姿势隔着玻璃对望。 简诺冷静下来,不解地抬眼看过去。豆大的水滴砸在车窗上,阻隔了她的视线,当她正欲开口叫骆羿恒时,却见他解开安全带,抬手推开了车门。 混沌的天际响过一声闷雷,雨势渐大,顷刻间已将他淹没在冰冷与潮湿里。 简诺看着他站定在车前,脸上有着寒冰般的冷漠,猛然明白了什么,心跳骤然加速,颤抖地伸出手握上车门把手,下一刻,纤细的身影也融入雨雾之中。 水雾般迷离的眸光停留在商务车内的男人身上,心被利器重重地刺了下,那种疼痛,是长久挥散不去的悲伤。简诺的泪不受控制地滑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化在雨水里,流淌过心间,最终粉碎在脚下,一如脆弱的心,蓦然间四分五裂地龟裂了。 车里的人凝定着前方的身影,眸光暗沉得如深海旋涡,深遂如寒谭般的目光定格在那张熟悉的小脸上,冷峻的面容刹那间蒙上难以铭状的哀痛与无力。 时间凝冻了万物。一切静止于此。 瓢泼大雨之中,女孩单薄的身影如磐石一般僵在那里,纹丝不动。 良久之后,男人缓缓启动车子,以一种似慢实快的速度,在简诺的注视下向后退去。 急风暴雨袭卷的天空之下,简诺茫然而立,她看着面容冷峻的他,一边凝望着她,一边向后倒退,目光清冷深遂。 男人退出她的视线,退入凄迷的雨雾里。 终于,她找回自己的声音,破碎着喊他的名字:"郜驰!" 思绪如雨 这场初秋之季突来的大雨,像是在为谁感叹悲泣,又似是惩罚谁的痴缠辜负,电闪雷鸣着肆意在他们身上猖狂大笑。 简诺抬起头,冰冷的雨水从她湿湿的发间流下来,与苦涩的泪掺杂在一起,顺着她的脸颊滑下,粉碎在脚边,凌迟她的每根神经,让她抽痛到无力。 无意识地朝着远去的车影奔跑起来,拼尽全力想追上他的脚步,嘴里一遍遍喊着他的名字:"郜驰……郜驰……"然而回应她的,只有更狂的风,愈急的雨。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看着滂沱大雨中孤独无依的背影,垮下去的瘦弱肩膀,承载了太多的委屈与不甘,骆羿恒心中,是种说不出的痛。 四年过去,两个远隔万水千山的人终于近在咫尺,却依然那么遥不可及。难道她的坚持,终是挽救不了背道而驰的命运吗?郜驰,为什么不肯给她一个理由?如果根本不在乎,为什么离开前会迟疑?如果无法舍弃,又怎么能断得如此彻底,从不肯给她丝毫消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耗光的不仅仅是她的热情而是生命,会不会后悔当初的决定?或许,你其实已经后悔了。 骆羿恒的脑海中霎时闪过一个画面。 那时他问郜驰:"要不要告诉她?" "不。"根本没有考虑,坚定的回决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想到简诺单纯的微笑,骆羿恒企图说服他,"我今天在图书馆碰到她了,整个人很没精神,像是病了,要不你……" "设想过我们的未来,甚至想过等她毕业后就结婚,却从没想到会以分开收场,而且还这么快。"郜驰打断他,低沉暗哑的声音蕴含着难言的无耐与痛苦,骆羿恒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他此时是在流着血的割舍着什么。 "我比谁都不愿意。"最后,郜驰仅留下这样一句模糊的话,在当天晚上孤身一人登上了飞往大洋彼岸的航班,自此断了和简诺的联系。 一走,就是四年。 深深吸了口气,将那些零碎的记忆自脑海里清除,骆羿恒觉得这一局他赌输了。 空气中陡然多了一丝寒意,是他的心,冰寒彻骨。 骆羿恒走了,叶优里强行将简诺拖进了车里,送她回家。 换了衣服坐在客厅里,简诺已经清醒了许多,她忽然觉得自己像个苦情剧的女主角,难看而难堪。 "我没事了,你赶紧回局里吧,别忘了先回家换身衣服。"相识五年,叶优里对于简诺而言就像哥哥一样,在他面前她不需要掩饰。 见他动也不动地坐在那,她又说:"放心,简诺不会寻死觅活的。" "一个傻,两上傻到无药可救。"万万没有料到商务车里的人是郜驰,想到简诺的狼狈和骆羿恒的失落,叶优里破天荒地发了火,使劲戳她脑门,像是要戳醒她:"郜驰就是个伸手够不到,焐不暖的冷血动物。这都四年了还不够吗?你究竟想怎么样?真的打算为了他将单身进行到底了?你能不能有点出息?" 她也不想这样,可心都为他祭献出去了,又如何阻止它向他滑落呢。 简诺缩进沙发里,声音哑哑地说:"遇到喜欢的人,哪儿还顾得了出息。" 当喜欢上一个人的时候,她想拉住他的手,绊住他的脚,让他别走。在爱情面前,简诺不求有出息,她只想每段路都和喜欢的人一起走,那怕是一路奔跑,她也不会觉得累。 叶优里闻言气急,忽地横手抬高她的下巴,与她对视的目光渐渐变得严厉,一字一句地说:"简诺,你已经被人辜负了,无情彻底地被辜负了了。你是不是想像他一样绝情地再去辜负一个无条件爱着你的人?"想到骆羿恒,叶优里的怒火就抑制不住,不等简诺说话,他低吼着斥责道:"郜驰现在是什么人你知道吗?他已经不再是四年前那个宠你惯着你的男生了。不要以为杂志中的报道是空穴来风,他心机深沉得连羿恒都猜不透,你个蠢女人还傻兮兮在等什么?" 前不久叶优里在骆羿恒的办公室无意看到那本杂志,足足两页的报道中配了一张像是酒会的照片。郜驰手执酒杯站在窗前,唇角边似有若无的笑容浅淡而意味深长。明明还是四年前认识的那个人,但他含笑的眼眸里流露出的锋茫忽然让人产生莫名的陌生感及距离感。再看看报道,叶优里和骆羿恒发现了一个事实,此时的郜驰,已是今非昔比。 从没见叶优里发过这么大的脾气,她张了张嘴,没有找到自己的声音,垂下眼,终是没有接话。 叶优里霍然站起,握紧拳头力图克制窜升的火气,再开口时语气恶劣至极:"我拜托你认清事实,别一条道跑到黑行不行?啊?"人走到门口才又停下,高大魁梧的身体背对着简诺,他说:"就凭杳无音讯走了四年,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出比他郜驰更狠的男人。"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 门在身后被大力甩上,简诺痛苦的紧闭着眼晴,麻木得似是连眼泪都没有了。 当夜幕降临,简诺赤脚站在客厅里,纤细的身影孤单地立在落地窗前,凄清的目光茫然地投向满城的灯火,猜测着哪一盏是属于他的。 等待,一个清晰的目标支撑她捱过一千五百二十六天。简诺无数次在心里描绘着重逢的情形,哪怕根本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还会回来。然而,她已做好了在等待中耗掉一生的准备。 郜驰,是不是我在你心里轻飘得没丝毫分量?所以,即便见面,你都不愿意和我说一句话,甚至连一个不舍的眼神都吝啬给我?我们之间,究竟算什么呢? 回想雨雾中交凝的目光,简诺发现他真如叶优里所言变了许多,硬朗的线条崩得紧紧的,端凝的视线愈发冷淡了,除了冷寒,英俊的面孔上浸染了些许沧桑之感,相比四年前,他更成熟了。 "郜驰,你变了吗?"外表变了没关系,她是怕连他的心都变了。 心底的创伤在寂夜的映衬下异常清晰,简诺有种将痛苦撕碎了展露出来的冲动。她无力地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伸出胳膊紧紧抱住自己,任那些支撑她熬过来的零碎记忆拼合起来,蔓延扩散。 …… 微雨的早上,踏入C大校门仅一个月简诺照例去cao场上晨跑。微风拂过面颊,清慡而舒服,远处的景物朦胧在清晨的暮霭之中,校外街道上的行人熙熙攘攘,穿棱来去,如同梦境。 林荫道上偶尔有人与她擦身而过,简诺与那些有着晨跑习惯的同学一同沐浴着金色的晨光,抬头仰望着初升的太阳,她半眯着眼晴,不自觉弯起了唇角。 就在这时,光霭不清的晨影里,一抹颀长的身影闯入了简诺的视线,他朝她的方向而来,不急不缓的步伐有种安然徐行的感觉,磊落的姿势令简诺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脚下未作停留,在慢跑中与他错身之际,简诺注意到男生的气质很强,脸颊勾勒出硬朗又不失柔和的线条,微挑的眼尾衬得整张面孔英气逼人,幽深的眼底隐现出与生俱来的傲慢,微抿的薄唇为整个人凭添了几分清冷。 微微蹙眉,拂去心底涌起的异样情绪,简诺加快脚步奔跑起来,姿势如新生的小鹿,娇健而轻盈,稚气未褪的娃娃脸上尽显跳脱飞扬的性情。心如明镜的女孩如平常般踏进了校内食堂。 此时距离与郜驰相识,还有三个小时的时间。 等简诺提着一大袋子包子回到寝室的时候,三个喜欢赖c黄的懒虫还没有起来,她嘻笑着伸出冰冷的小手钻进步温柔的被窝里,伴随着某位女同学的尖叫声她又挨个跳上另外两个蒙头大睡的人c黄上揉面团。 结果可想而知,除了抱怨声几乎掀了女生寝室的屋顶,简诺再次被三人合力扁了一顿。没办法,谁让她这个喜欢起早的家伙专爱扰人清梦,更何况今天还是周末,不K她不足以平民愤。 简诺被步温柔压倒在c黄上,双手被小墨和陶殊架上了头顶,样子颇有些五花大绑的架式,蓬松的头发也惨遭蹂躏,她瘪着小嘴可怜兮兮地说:"不带这样的,亏我好心帮你们买包子,把钱给我,谁也别想吃白食。" 听到有包子吃,三个女生欢呼一声,松开她扑下c黄去,步温柔还不忘把枕头砸在简诺头上,落井下石道:"要钱没有,枕头倒是有一只。" 简诺狼狈地从c黄上爬起来,莹亮的眼眸盯着几个眼中只有包子的室友,哭笑不得。 类似这样的情景常常发生在国际法专业的女生宿舍,热情开朗的女孩子们相处融洽,来自不同城市的她们很快适合了大学的生活节奏和步调,简单的简诺更是乐在其中。 吃过早餐四个人又在寝室疯闹了一会儿,才叽叽喳喳地出了宿舍楼,小墨和陶殊约好了要去逛街,步温柔被简诺硬拖去了图书馆。 入校后,简诺的周末时光大多消磨在这里,此时身穿浅色运动服的她正静静坐在图书馆里,她微抿着唇,清澈如水的眸光锁定在书页上,神情专注地阅读着资料。 窗外的阳光洒在她身上,为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色。此时沉静的气质与平日里跳脱的性格迥然不同,似是已融入周围寂静的氛围之中,形成一幅静态水墨画,耐人寻味。 一个上午的时间很快就过去了,简诺长长舒了口气,轻咬着下唇偷偷扫了眼四周,确定没人注意到她,俏皮地伸了个懒腰,推推趴在她身旁有点昏昏欲睡的步温柔,低声耳语着叫她离开。 听说要走,步温柔像小强般奇迹地复活了,半眯的眼晴似是在说:"你终于肯走了,简大小姐。" 简诺朝她呲牙笑,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然后蹑手蹑脚地起身,深怕打破一室的寂静。眼看着就要离开座椅的时候被半垂于地的书包袋子绊住了脚,而身侧的步温柔因为长时间保持不正确的坐姿腿麻了,立步不稳,在同一时间重重撞在身体失去平衡的简诺身上。 "啪"地一声响,两张木制座椅被她们刮倒在地的同时,简诺重心不稳,踉跄着向前跌去。轻呼冲口而去,女孩子歪倒的身子瞬间跌进刚好从她身边经过的男生怀里。 只觉眼前突有一抹身影急靠过来,郜驰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那人已直直朝他扑了过来。紧接着,身材劲瘦的他便被简诺突来的体重扑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那个瞬间,他觉得骨头要被压断了。 一阵响动过后,图书馆里无数道震惊的目光齐唰唰看过来,在场的人都瞪圆了眼晴,一瞬不离地盯着摔倒在地的两人。 时间的静止有着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简诺快不能呼吸了。半天不见压在身上的人动,冷淡星眸现出些许不耐,郜驰沉声:"同学,你趴够了没有?" 放你在心 五年过去,简诺始终记得郜驰当时的表情,墨黑的眼眸里浮动着浓重的嫌恶,出口的话更是让她难堪至极。 当她狼狈地爬起来想扶他时,郜驰冷静地避开她伸出的手,在众人注视下不急不缓地站起身来,甚至没拍拍身上的灰尘,径直往门口走,错身时简诺清楚地听到他冷然讥讽道:"蠢不足惜!" 就是这四个字,让简诺彻底记住了他,传说中高深莫测、喜怒不形于外、在校读国际金融和经济法双学位的郜驰。 简诺的好奇心并不重,这些关于郜驰的消息,都是事后步温柔告诉她的。 "现在学校里的人似乎都在翘首以待你如何拿下郜驰。"步温柔啃着苹果含糊不清地八卦着,见简诺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又说:"听说那天郜驰去了校医务室,不知道是不是挫伤了手腕。" 简诺抬眸,看着她:"挫伤手腕?"他那天看上去没有任何不妥,不像受伤的样子啊。 "没准骨折了。"步温柔难得严肃起来,若有所思:"因为他两天没来上课。" 简诺一怔:"你怎么知道?" "就你不知道。"步温柔无力地翻白眼,正想说学校的同学们十分关注他们在图书馆有了实质性接触后会有怎样的后续发展,人已经被简诺大力拉了起来,"走,带我去他宿舍。" "他不一定在。"步温柔忽然扭捏起来,"再说我也不知道他宿舍……" 会有她不知道的事吗?简诺张嘴顶回去,"你不知道谁知道。" …… 当简诺被步温柔领到郜驰的宿舍,她象征性地敲了两下门,隐约听到里面传来声:"进"就急急推开门走了进去。 寝室里此时除郜驰外还有两个男生,一个脸有点圆,身材很魁梧,是叶优里;另一个五官柔和俊俏,眼眸浸染笑意,是骆羿恒。 简诺礼貌地轻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随即看向郜驰。他正坐在c黄边,笔记本电脑随意地放在腿上,修长的手指飞快地敲打着键盘,抬头扫了她一眼,浓眉几不可察地皱了下,目光重新锁定在屏幕上,问她:"有事?" 简诺盯着他活动自由的手腕,后知后觉地问:"你的手没事吧?" "脱臼而已。"像是懒得和她废话一样,郜驰惜字如金。其实是摔倒的时候他的左手下意识想撑住地面,情急之下劲儿完全没使对,又突然承受两个人的体重,以致手臂脱臼。 "只是脱臼?"简诺反应过来,有种想掐死步温柔的冲动。 "难道你想让我骨折?"俊颜上隐隐浮起不悦,音量不自觉拔高了点儿。 "那你怎么两天没来上课?"简诺不解。 "这不在你管辖范围。"郜驰的表情很淡,仅存的耐心被她磨光,他板着脸,神情仿佛岩石般深沉冷漠,淡声开口下逐客令,"没事了吧,简单同学。"学校里把她摔跤扑倒他的事传得绘声绘色,郜驰已经知道了她的名字,至于为什么故意叫成简单,简诺是很久以后才知道的。郜驰说她单纯的样子就给人一种头脑简单的错觉。 没想到会害人家脱臼,简诺有些愧疚,很诚心地道歉,"不好意思,那天真的不是故意的。对不起。"说完转身退出了宿舍,在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她又把小脑袋探了进来,很有耐心的纠正,"不是简单是简诺。简单的简,一诺千金的诺。" 接到郜驰投射过来的没有温度的犀利目光,她轻轻带上了门,安静地离开。 相识是充满戏剧性的,而接下来的发展更是脱离了轨迹,任谁都没有想到冷然孤傲的郜驰会对漫不经心的小丫头动了心,用骆羿恒的话说:"或许,你们两个的爱情就是在无意中被大家促成的,本来无心,结果却出人意料的深刻。" 郜驰闻言下意识皱眉:"小诺的笑容温暖到让人无法视而不见。想要对她免疫,很难。"眉心渐渐舒展,唇边漾起一抹似有若无的笑。 简诺已经不记得是从什么时候起开始真正在意,更没想到曾经讥讽她"蠢不足惜"的男生有天会温柔的对她说:"小诺,到我身边来。"当她意识到某些情感在不知不觉地滋生然后累积的时候,已经陷得太深,近尔无力抽身,以至后来莫名分开的时候,她根本受不了。 步温柔说:"简诺太死心眼,除了郜驰,谁也走不进她的心。" 结果,一语成谶。 即便郜驰不告而别,简诺的心也始终向着他。 郜驰在简诺心里有多重要,或许只有她自己知道,也或许,郜驰也知道。 在郜驰离开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简诺一直失眠,常常是躺在c黄上翻来覆去睡不着,闭上眼晴就看到他拧着眉责备她:"简诺,我发现你除了闯祸再找不出第二个优点。你能不能消停点儿,让我省省心?" 那样暖暖的责备,让简诺心底涌起丝丝甜蜜。郜驰是个感情内敛的人,关心的话,甜蜜的话,仿佛说得极少,然而毫不影响她的心向他滑落,简诺从没后悔过对他交付了整颗心。 她相信一见钟情,更信在某个刹那一眼钟情。那一年的那一夜,当她与步温柔因贪玩而耽误了回校的时间在校门口绯徊的时候,郜驰的意外出现令她惊讶而惊喜,她看着他从容地与门卫交涉,然后一脸平静地走出来将她领了进去,走到宿舍门口的时候他终于开口:"好好睡觉,明早我在cao场上等你。"语毕,他看都没看她一眼转身就走。 望着他瘦高的背影渐行渐远,简诺如坚冰般的心顷刻间融化了。尽管他没有解释一句,但她可以确定他是在等她。那是他第一次等她,在她莫名其妙成了他的女友之后的某个夜晚。 在他们确立了恋人关系之初,他的关怀总是夹杂着些别扭和霸道,可不知为什么,越是这样简诺越是抽身不出。 甜蜜的记忆如浮光掠影般飞过,不留痕迹的沉寂了下去,接踵而来的是知道他出国后,自己如何凄楚地站在cao场中央以及随后四年漫长等待的凄凉。 简诺不敢再继续回忆下去,不想纵容自己一次又一次坠入悲伤里无力自拔,她窝在沙发里疲惫地垂下双睫。半睡半醒之间做了一个奇怪的梦,梦里除了大片大片的灰色,一无所有。那种寂静无比的感觉,似乎连呼吸都在竭力控制。 蛰伏在心底的恐惧四溢蔓延,她紧紧皱起秀眉,无意识地喃喃着一个名字,在梦里低低哭了起来。 …… 当夜晚依然沉浸在热闹与喧嚣之中,郜驰的车子终于出现在世纪大厦的地下停车场里。 解开安全带,他趴伏在方向盘上,像是被抽干了力气。良久,缓和了情绪,他抬步下车,乘电梯回到自己的专属办公室。 推开精雕木门,他径自走到落地窗,默然站在玻璃幕前,眼神幽深如海般晦涩难明,这个位置看着远处忽明忽暗的霓虹,有冲站在云端睨视人间的错觉。 郜驰放任自己将零碎的记忆一点点找回来,拼凑成完整的过往,细细回味着,咀嚼着。墨色的眼底涌起难以铭状的悲凉,尤如一首浅浅吟唱的悲歌,低声诉说着现实的残忍与无可奈何。 垂下眼,将万家灯火阻隔于视线之外,郜驰踱回办公桌前,疲乏地倚在宽大的靠背椅上,随手摸出一根烟点上,烟雾缭绕中,棱角分明的侧脸清晰地映在透时的玻璃窗上。 低沉忧郁的铃音响起,将思绪游离的郜驰拉回现实,他熄灭烟蒂,抬手揉了揉眉心,指尖淡淡的烟味驱散了心中郁积的烦闷,看到来电显示,他迟疑过后接通。 "还没睡吗?有没有打扰你休息?"电话那端传来轻浅的女声。 "没有。"郜驰简短作答,问她:"这么晚打电话来有事吗?" 犹豫了下,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那端的人才说:"嗯,有件小事儿。" 难得她也有不好启齿的时候。郜驰失笑,"说吧。" "是蜀柔的事。她前段时间不是回国了吗,还早你几天走的,是她爸爸过世了。"顿了顿,似是在斟酌措词,她说:"你知道她一直是和耿姨生活的,他爸爸对于她们母女始终不闻不问……" 话还没说完,郜驰打断了她,"是关于她手里那份遗嘱的事?" "你怎么知道?见过蜀柔了?"女人讶然。 "庭审时我在场。"郜驰没有隐瞒,面无表情地问道:"如果没有意外,她哥哥将会成为遗产的最大受益人。" "驰,你帮帮她。"女人出言恳求。 "怎么帮?"郜驰皱眉,猜侧事情与她有关:"别告诉我你参与了这件事。" "我没有。"女人低声辩解,"你要相信我。" "没有最好。"郜驰冷声,不怒自威。 "蜀柔今天给我打电话,说她哥哥可能会控告她,她损失了财产不要紧,可她不想坐牢。驰,就当是帮我好不好?"女人放柔了声音,为单蜀柔求情。 "这个案子有点麻烦。"想到单蜀柔哥哥的律师简诺,郜驰觉得头更疼了。 "蜀柔也知道这事做得过了,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再说,她哥哥凭什么就轻而易举地得到一切,同样是儿女,这样的结果本来就不公平,是谁都接受不了。"女人见郜驰有松口的意思,趁热打铁,"蜀柔失掉的不单单是财产,还有二十年的父爱。" "很多事情都没有公平可言。"郜驰沉吟了下,良久,终于允诺:"等我考虑一下。" "谢谢你,驰。"女人娇嗔浅笑,知道他这么说就算是答应了,聪明地不再多谈,适时转移了话题,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我才回国半个月不到。"郜驰叹气。 "才半个月嘛?可我怎么感觉很久了……" 这通电话持继了十分钟左右,终于在郜驰最后一分耐心被耗光前结束了。 关了手机,郜驰默然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眸色深不见底。 无可替代 暴雨下了一整夜,直到天际发白,一丝光亮从窗户射进房间,正好落在简诺的脸上。她闭着眼晴躺了好半天,才费力地睁开,感觉呼吸很不顺畅,喉咙更是火辣辣的疼。 "不会是感冒了吧。"掀开被子下c黄,开口时带了浓重的鼻音。 推开窗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让人心旷神怡。捧着杯热水,简诺披着厚厚的外套倚靠在窗边。雨后的宜城,像睡熟的婴儿,散发着无尽的韵味和饱满的精神。 不知道站了多久,直到设好的手机闹铃响了,简诺才不慌不忙地换衣服,出门前目光不经意瞥向玻璃书柜,她顿住身形,伸手取出里面最钟爱的蓝色沙漏,在手里轻轻地抚摸着,内心涌起浓浓的伤感。 都说沙漏代表着爱情和幸福,简诺已经不确定这里面的沙子流逝的会不会是曾经美好的回忆,而她等待的重逢到底是开始,还是结束?! 良久,将沙漏小心地放回原位,她走出房间,落了锁,行步上班。 昨天淋的那场雨果然出现了严重的后果,早会时简诺就开始咳嗽,才走到私人办公室门口她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鼻涕横流,骆羿恒适时递上纸巾,她接过来,鼻音浓重地说:"还以为你去见委托人不过来了呢。"刚刚早会没有看到他,简诺以为他不会过来事务所的。 尽管已竭力隐藏,然而眼眸深处还是泄露了丝缕情绪,骆羿恒静静看着她,她没有开口问他任何关于郜驰的事,包括叶优里提到的杂志报道,他更不会提昨天那场巧遇,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他只是淡淡笑了笑,轻轻碰了下她的头发,解释说:"路上赌车,迟到了。"话语间已伸手推开她办公室的门。 进来后他取过桌上的杯子为她倒了水,将药递到她手上:"有没有发烧?"用手背贴了下她的额头,"没烧就好。先把药吃了。"昨天淋得那么彻底,他已经料到她会不舒服。 骆羿恒背对着窗子站立,阳光从他头顶后方照过来,在他的眼晴和下颌处投射出淡淡的阴影,额际的发丝或许因走得急被风吹得微有些凌乱,让她觉得,此时此刻的他仿佛有难言的失魂落魄。简诺心里一阵难受,接过药,就着水,仰起头一口吞了下去。 似是没有看到她眼角一闪而逝的光,骆羿恒神情自然地将话题转移到工作上:"单蜀溪的案子再次开庭要十天以后,这段时间除了必要的工作需要处理不会有很急的事,要是不舒服就早点回去休息。" 简诺点头,唇边渐渐噙起一丝微笑,含而不露,让人觉得宁静、美好,她说:"现在已经可以确定遗嘱是在单老先生不情愿的情况下立的,我想约单蜀溪见个面,再仔细了解一下他父亲过世前有什么异样的表现,毕竟要是能猜出几分单蜀柔用了什么方法让单老先生被迫留下那份遗嘱,对整个案子会更有帮助。" 当案子判决后,以单蜀溪对单蜀柔所作所为的愤怒程度极有可以再次将妹妹告上法庭,她掌握更多的情况才能给出合理的建议和意见。 "这个是必要的。"骆羿恒赞同,想了想又说:"单蜀柔的律师肯定会提点她,相信她已经知道以现在的情况能胜诉的机会微乎其微,以我判断,她很有可能主动约他哥哥见面。" 谈到工作,简诺顿时有了精神,眼底闪过一线自信的光亮,她说:"不知道单蜀溪会不会顾念兄妹之情同意庭下和解。我总觉得他那个人看似什么都不在乎,实际上心思很重。" "人心难测。他们兄妹本来就没有半分感情,现在闹成这样,单蜀溪应该不会善了,这个案子有得耗了。"想到约了当事人见面,骆羿恒抬步往门口走边说:"不舒服别硬挺,有事就找我。" "师兄?"在他的手触及门球的时候,被简诺叫住。 他没有回头,背对着她,然后听见她说:"谢谢你!" 薄唇勾起一抹自嘲地笑,出门的瞬间他想,如果是他,自然是不必谢的,说到底,自己从来都是个外人。 简诺看着他的背影,心中荒凉一片,目光落在桌子上摆着的感冒药,想起那个人在她生病时来到她宿舍的情景,胸口翻涌着破败不堪的疼。 "你能活这么大,真不容易。"掐掐她微红的小脸,郜驰冷着脸轻责:"都说了让你晨跑过后不要急着脱衣服,从来不听。总算折腾感冒了,很舒服是不是?"扶起她靠在c黄头,把手中的药直接送到她唇边,随即递上水。动作一气呵成,熟练而自然。 低头喝水的瞬间,他看见她唇边扬起暖暖的笑,揉揉她蓬松的头发,语气不自觉放柔了些:"总是这么没心没肺,就知道傻笑。"外人面前冷硬的他,在简诺面前总是保留着一份难得的柔软和温和。 宠溺的语气令她唇边的笑痕加深,轻轻地伏在他胸前,很害羞很乖巧地叫他:"郜驰。" 他微蹙着眉头嗯了一声,然后缓和又坚定地伸出手臂搂住她的细肩。 没有人说话,世界一片寂静,空气中流动着幸福的气息。 每每生病,这一幕都会不请自来地浮现在脑海里,她孩子般窝在他怀里,鼻端围绕着他特有的男性气息,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骆羿恒再好,似乎也盖不住她心里存活的那个影子。 或许,越艰难的爱情,越让人执著。然而,他们各自的执着能不能换来想要的幸福,此时还不得而知。 偌大的办公室里尤显空旷,郜驰闲适而慵懒地靠坐在大班椅中,手肘撑在办公桌上,冷峻的眼眸难得溢出温柔,一瞬不离地盯着电脑的屏幕,目光随着视频中巧笑的女孩移动,菱唇几不可察地弯起微小的弧度。 就在这时,内线响起。收敛了神色,接通时眸光依然锁定在画面上,他问:"什么事?"细听之下,语气显出丝缕不悦,似是很不高兴此时被打扰。 丁秘书已经习惯了上司的冷漠,语气恭敬地询问:"郜先生,有位单蜀柔小姐要见您,但是她没有预约,您要见吗?" 浓眉微蹙了下,郜驰的声音淡冷至极:"请她到会客室等。"不等对方说话,径自挂断。 丁秘书已然心领神会,回拨到大厅的前台交代:"郜先生正在开会,如果那位单小姐有时间等的话,带她到会客室。" "好的,丁秘书。"前台的值班小姐挂了电话,引领单蜀柔到会客室,客气地给她倒了杯水后离开。 初秋的阳光依然温暖,然而单蜀柔坐在会客室里将近两个小时,已经被空调吹得瑟瑟发抖了。 "郜先生还没开完会吗?"单蜀柔忍不住问之前领她进来的前台小姐。 "会议应该还没结束,单小姐再稍坐一下,我帮你问问。"前台小姐礼貌的笑笑,拿起话筒。 单蜀柔脸上的笑容在转身的瞬间褪得一干二净,似乎有些明白了郜驰的意思,看来她不该直接上门来,如果他有心帮忙,自然会主动联系她,只是她的律师已经很直接地告诉她,如果父亲的书写习惯一经鉴定确实如简诺所言,那么她手中的遗嘱就会失效,这场官司,她必输无疑。另外,她用什么方法让父亲改立了那份遗嘱也将是她在庭上必须做出的答复,她不知道该如何自圆其说,心急之下,才决定主动登门。可是事情显然不如预想的那么容易。单蜀柔惊觉,对那个男人而言,她的这点事儿轻得犹如稻糙一般。 想想已经等了两个钟头,她又不甘心地坐下。 二十分钟后,会客室的门被推开,身穿深色西装的郜驰缓步走了进来。 "久等了,单小姐。"他的表情略淡,语气难得带了几分温度,但却听不出丝毫歉意。 单蜀柔的目光掠过他随意解开两颗扣子的领口,上移到他英俊的面孔上,柔柔一笑:"好久不见,郜驰。是我没考虑周全冒然打扰,忘了你才回国公司里一定有很多事情需要处理,不会耽误你吧?" 对于她言不由衷的所谓"冒然打扰"郜驰不置可否,面孔上的表情丝毫未变,礼貌性地抬手示意她坐,开门见山地说道:"关于那份遗嘱,单小姐怎么说?" 不妨他如此直接,单蜀柔的面子有些挂不住,不过又很快镇定下来,直言不讳:"我想拿回属于我的一切,哪怕不择手断。"抬眸触及郜驰异常冷竣的视线,她的心莫名一紧,继续说道:"即使法庭判了遗嘱无效,我也要上诉。" "遗嘱会判无效意料之中。"双手随意交握身前,眸光扫了她一眼,他说:"现在问题的关健在于你那位哥哥会不会告你敲诈勒索,甚至将令尊的离世……"郜驰缓缓地停下,没有继续说完。 单蜀柔了然,之前律师也提醒她单蜀溪很可能到医院调出单老生过世前几天详细的身体报告,以此求证他们的争执是否引起父亲情绪过大的波动最终导致死亡,说不害怕那是假的,可此时她依然嘴硬:"在医院里我们是发生过争执,但他之后还好好的活了好几天,单蜀溪诬告不了我。" 诬告?郜驰闻言破天荒笑了笑,笑意仅仅停留在唇角,极为平静地说:"这么说来单小姐也只是言语上过于强硬,充其量只能算是道义上的不孝顺。" 听到他话里话外的讥讽之意,单蜀柔的脸色蓦然变白,不及开口,又听他出言提醒:"单蜀溪必须要提供足够的证据才能请求公安机关立案,在此之前单小姐不妨去找你的哥哥谈谈,能够庭下和解自然最好,如若不然……"略顿,郜驰起身时补充道:"如若不然单小姐只有请位好律师应战了,需要的话我可以介绍苏大律师给你。" 就这样帮她吗?单蜀柔盯着的他挺拔的背影,怔在座位上不知道该不该说声"感谢"。 会客室的门在身后轻轻闭合,郜驰脚下未做停留,径自回到专属的办公室,经过玻璃门前丁秘书的办公桌时,他吩咐:"酒店法律顾问的事尽快落实。" "好的,郜先生。"丁秘书站起身来,见他欲走,及时给出建议请他定夺:"我看过宜城几家律师事务所的资料,觉得智圆、四方以及金泰三家事务所实力相当。" "金泰。"郜驰一捶定音,伸手推开厚重的玻璃门。 即将靠近 就在丁秘书与金泰律师事务所商议签订法律顾问合同时,简诺接到单蜀溪的电话,顾不得头晕得像是随时要晕倒,和骆羿恒的助理林珊打了个招呼,拿了车钥匙出门。 单蜀溪接到了单蜀柔的电话,对于她的某些想法多少猜到几分,或许是顾及到同样是父亲的儿女,也或许是有其他想法,他并没有一口回拒,只说推说很忙再约时间见面。在见她之前,他觉得有必要和自己的委托律师面谈一下。 见面地点约在距阳光广场十五分钟车程的后新街"醉仙居"茶室。当简诺在茶室工作人员引领来到清幽雅致的包间时单蜀溪正坐在靠窗的位置上若有所思。 "单先生来很久了?"简诺走到他对面坐下,轻声打断他的沉思。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直到简诺开口单蜀溪才发现她来了,儒雅一笑,他说:"我早上就在这。"见她面露不解,他环顾了下四周,解释道:"这茶室是我母亲的,自从她过世,就由我打理。"话语间,他抬手挥退欲上前的茶艺员,亲手为简诺冲茶泡了一杯功夫茶。 简诺想起来他曾说过这事,道谢后端起闻香杯在手中拂摇后在鼻端处轻缓晃过,深闻其香,然后垂下双睫轻抿了一口,等茶在嘴里充分滚动回旋后慢饮而下。 透过金丝眼镜,单蜀溪的眸底划过一丝光亮,觉得眼前的女人异常宁静秀丽,与之前认识的简律师判若两人,法庭上的她干练而犀利,此时品茗的她散发着无尽的恬淡与柔和。 弯唇一笑,他问:"如何?" 简诺再次细细品尝后才说:"不愧是名茶之冠。唇齿绕香,让人心旷神怡。" 单蜀溪悠远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双眸,语气淡定:"没想到简律师也善品茗。" 简诺不好意思地摆手,"完全是外行……"话还没说完,她突然咳起来,小脸都憋红了。 单蜀溪见状绅士地递上纸巾,又体贴地倒了杯温水,关切地问:"没事吧,简律师?" "没事,只是感冒。"喝了口温水润喉,简诺歉然:"真是不好意思。" "该说不好意思的是我。"单蜀溪自然不知道简诺淋雨生病的事,此时终于发现她的异样,对于约她出来见面的举动有些歉意:"案子的事改天再谈不迟,我先送简律师回去休息。" "没关系,感冒而已,还没严重到需要卧c黄休息的程度。"简诺拒绝,保持着工作中废寝忘食的劲儿,尽管已经感觉到身体有些虚弱,终究不想白跑一趟。 "真的行吗?我看你脸色确实不太好。"注意到她脸色有些苍白,单蜀溪忍不住再劝:"蜀柔打电话约我见面,我只是想问问你的意思,不急在一时。" "不管上辈人有什么恩怨,你们总归是兄妹,如果不是她的行为对你造成了伤害,也不至闹上法庭,她约你见面应该是想庭下合解。"简诺不再继续自己生病的话题,切入主题:"如无意外,再次开庭时就会宣判她手中的遗嘱无效,从而以单先生手中的遗嘱分配你父亲留下的遗产,那么她得到的也就是那处房产,不知对于这样的结果你是否满意?" 单蜀溪的注意力果然被成功转移,他所答非问:"我会要求医院出示一份我父亲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如果蜀柔的所作所为令他情绪波动过大而致死亡,我会向公安机关提出申请追究下去。" 简单的一句话,简诺已经明白单蜀溪并无意庭下合解,身为他的律师,她有责任最大限度维护委托人的权益,然而就人情方面而言,她考虑到他们毕竟是兄妹,忍不住问:"如果报告证明单老先生并不是因受到过度刺激离世,单先生会不会控告单小姐敲诈勒索?" 单蜀溪的回答很简单,仅仅只有一个字:"会!" 简诺怔了一下,抬眸望了眼对面坐着的外表斯文的男人,又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心想钱真的不是什么好东西。 片刻,简诺又剧烈的咳起来,单蜀溪才惊觉他过于无情的回答或许引起了她的误会,正欲再说什么,她的手机却响了起来。 简诺淡笑表示抱歉,取出手机接通:"师兄?" "在哪呢?工作谈完了吗?"骆羿恒与师傅,也就是金泰律师事务所的负责人苏铭研究完"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后听林珊说简诺出去了,想到之前她咳得厉害,他急急拔通了她的电话,现在听到她的声音,微微放下了心,却还是忍不住责备:"身体不舒服怎么还敢开车出去?你的竹子精神能不能换个时间发作?" 竹子精神?还是头一回在他的话里嗅到讥讽的味道呢!简诺闻言轻声失笑,想到大四那年带病上课时步温柔就是这么骂她的。身体无异时以竹子精神比喻她的勃勃生机和刚劲向上的劲儿自然很贴切,可凭她现在头晕目眩的表现确实不是发挥竹子精神的时候,于是,简诺识趣地没有回嘴,又听他追问道:"你在哪儿,我去接你。" "不用了,我可以自己回去……" "在哪儿?"骆羿恒到底不放心她开车,执意要来接她,严肃的语气不容反驳。 简诺无奈,说了茶室的位置。挂了电话,又与单蜀溪谈起案子的事,刚好谈完的时候有辆出租车停在了街边,手里拿着文件袋的骆羿恒从车里出来。 简诺透过窗子向他招手,同时起身告辞。 因为整天都在咳嗽,简诺感觉头昏沉沉得很重,再加之下午的时候又开始好像有点发烧,起身的瞬间眼前突然一黑,柔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旁侧歪倒过去。 "简律师?"单蜀溪手疾眼快,长臂一伸及时扶住她手肘,心中懊恼今天确实不该约她出来,意识到她这场感冒很严重,关心地问:"你怎么样?还好吗?" 简诺不止眼前陷入刹那的黑暗,更有瞬间的失聪,对于周围的声响全然感觉不到,只隐隐知道自己的手很快被一只宽厚而温暖的手握住,而她也在这只手的拉动之下轻轻靠进了一个人的怀抱。这个人的味道她很熟悉,是骆羿恒。 "小诺?"骆羿恒半搂着她坐下,情急之下不自觉地叫了她的小名。 简诺皱着眉,片刻后才缓缓睁开紧闭的眼晴,等看清身侧的人,淡淡笑了笑:"长这么大,终于成功晕倒了一次。" 这个时候还有心情开玩笑?单蜀溪松了口气,失笑。 骆羿恒哭笑不得,爱怜地揉揉她的头发,语气不由放柔了几分:"能不能走?" "又不是纸人,风一吹就破。"简诺皱着秀眉,就着他扶她的手劲站在起来,侧身对单蜀溪说:"我先走了,单先生。有事我们再联系。" 有骆羿恒在,自然不必单蜀溪送简诺,站在茶室门口目送两人离去,他才转身回到包间,独自坐到夕阳西下。 在骆羿恒的坚持下,简诺被带到医院打点滴,看着他跑前跑后排队挂号就诊拿药,最后又扶着她安置到病c黄上,简诺的眼晴有些湿,"师兄……" "你的感谢我收到了,不用再说了。"骆羿恒打断她,伸手理了理她额前散落的碎发,目光温和,"睡一会儿吧,等针水打完了我叫你。" 除了昨天,简诺从没在他面前哭过,此时面对他几年如一日的关心,她内心却溢满了泪水,拒绝的话与他的深情一样,终是难以启齿。 天边落下最后一片余晖,病房里渐渐沉寂下来。 当简诺疲惫地缓缓睡去,骆羿恒轻柔地握住她素白的纤手,目光落在那份出来时带上的合同,心微微的刺痛,隐藏在深心处的情绪似是要在瞬间翻涌而出。他不知道,等她醒过来,要如何对她说他早已知道郜驰回来了。 夜色来临,黑色的天幕压得人喘不气来。骆羿恒默然坐在c黄边,觉得这极有可能是最后一次如此近地陪在她身边,从今以后,她的世界里又将只剩郜驰一人。 他无力阴止什么,更没有立场。当年郜驰离开,她的生命仿佛在同一时间失去了狂悲狂喜的能力,面对她纯净温和的微笑,他能隐瞒四年,已是奇迹。不是没想过试探着表达些什么,然而他担心依她执拗的性子,有些话说出了口,反而让两人好不容易亲密起来的师兄妹关系瞬间僵化。 她对心底那份爱的领地的坚守,骆羿恒比谁都清楚。所以,当收到"竹海度假酒店"的合同,他几乎连考虑都省略了,直接向师傅推荐简诺为法律顾问。或许多少存了些私心吧,他想与其让三人在原地打转,不如就由系铃的人来解铃吧。如果到最后,她的选择依然是他,如果郜驰还爱着她,他就放手。 不是说成全也是爱的一种吗?骆羿恒觉得,他是可以伟大一回的。 简诺睡醒的时候人躺在公寓的c黄上,卧室的门半开着,客厅里有束昏黄的灯光投射进来。犹豫了下,她掀开被子下地。 听到背后传来的声响,站在窗前凝思的骆羿恒转过身来,"怎么起来了?"说着把外套脱下来披在她身上,问她:"感觉好点儿没有?饿不饿?想吃东西吗?" 简诺的精神恢复了几分,柔柔一笑,"好多了,头都不晕了。"猜想他肯定也没吃东西,就说:"家里只有面了,吃不吃?"她平时几乎不开火,所谓的面其实是方便面。 "还是我来吧。"想到她的厨艺,骆羿恒忍不住皱眉,解开衬衫袖扣挽高了些,边往厨房走边说:"从医院回来的时候买了点粥,给你热热。坐客厅等。" 知道有他在想下厨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未避免给他添乱简诺也没坚持,乖乖坐在客厅里看电视。 当两个人吃完东西收拾好碗筷,骆羿恒嘱咐她半小时后再吃一遍药,才把装着合同的资料袋递到简诺手上,"你看看吧。"然后不等她说话,径自打开门走了。 简诺迟疑着打开资料袋,是一份常见的法律顾问合同,然而打开最后一页时,她霎时僵住。 事务所指派她担任"竹海度假酒店"的法律顾问,而酒店的法定代表人一栏,赫然签着郜驰的名字。 难辨悲喜 对于竹海度假酒店简诺并不陌生。它是宜城最具规模,集度假、休闲、温泉为一体的五星级度假酒店。建于靠近宜城郊区位置的竹林附近,占地面积达到过万平方米。酒店三面环山,一侧临水,周围湖光山色,风景秀丽,独特的建筑风格融入旖旎的自然景观之中,傲然屹立于青山绿荫之间,成为宜城一道绚丽的风景线。 酒店创建以来,在优秀的管理团队的带领下在行业内口碑极佳,且独占鳌头数年,除了每年创下高额税收,仅仅是酒店自身的价值已高到让人无从计算出准确金额。 如果简诺没有记错,当年竹海已向宜城政府申建高尔夫球场,但是外人看来十拿九稳的申报计划却迟迟没有批下来,像是不了了之了。另外,好像也是从那个时候起,酒店开始走下坡路,自此后生意一落千丈,半年前居然传出濒临倒闭的消息,然而即便如此,那么庞大的产业也不是一般的企业能随便收购得起的。 前段时间,关于竹海的报道铺天盖地而来,几乎轰动了整个宜城,直到一个月前事情又莫名地在一夜之间平息了下去。对于各大集团企业之间的传闻并不热心的简诺自然不知道,郜驰就是在那时收购了竹海,成为酒店第四任掌陀人。 极力搜寻脑中的资料,简诺猛然忆起这间度假酒店原来的法定代表人就姓郜,她愕然。 "是巧合?还是……"郜驰从未提过他家里的事,所以简诺并不确定同是郜姓的他们是否有什么关系,而为什么之前的四年里酒店的法定代表人又是姓元? 一切,有些理不清,猜不透。 "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酒店本来就是郜家的?"心里升起许多疑问,简诺无法将一系列的变化合理地串连起来,只是隐隐觉得郜驰的离开或许与度假酒店的变革有着不可分割的联系,可一时间她又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如同四年前他离开时,身为学生的她并没有发现竹海发生了翻天覆地变化,直到今天波澜再起,她才意识到事有蹊跷。 "肯定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儿……"纤细的手指抚过合同上郜驰的名字,简诺的心划过刺痛,她自言自语般地喃喃:"郜驰,别再瞒着我,就算结局不是我想要的,也该给我一个答案。" 这一夜,简诺睡得极不安稳,太多的疑惑让她迫切地想见郜驰,似是终于为他莫名的离去找到了理由,陡然间升腾起的缈缈希望让她想哭。 遥远的天际缀满了星辰,犹如无数双明灭变幻的眼晴俯瞰着世间的一切,晚风舒服轻柔地吹动着窗纱,令高悬阳台壁顶的风铃轻轻摇曳摆动起来,发出轻脆的声响。 "郜驰……"半梦半醒之间,简诺如小动物般低低的呜咽回荡在房里,飘入耳中透溢出淡淡的感伤与无奈。 夜,很漫长。但终究会过去。 简诺在凌晨四点自然而然地醒来,上山,看日出,下山,八点半时照例出现在金泰律师事务所。例行会议结束后,她被师傅叫进了办公室。 "竹海那边今天早上打来电话,因为酒店已基本完成前期筹备工作,定于下月初对外营业,请你尽快过去了解日常事务管理方式,提供相关法律支持。接下来的半个月你需要在酒店办公,之后再根据需要每月抽出一定的时间处理法律事务。" 此时坐在简诺对面的人就是金泰律师事务所的创始人,从事执业律师二十年,有着"不败将军"之称的苏铭,同时也是骆羿恒和简诺的师傅。 对于两名天份颇高的徒弟苏铭可谓爱护提携有佳,不惜将自己多年来的实战经验倾囊相授,步入中年后便从不旁听的他更是在骆羿恒入行之初场场官司必亲临到场指导,以至骆羿恒的成长其快,不过短短三年时间,已成为司法界的佼佼者。 "好。我知道了。"简诺抬眸看着坐在对面的师傅,神情自然,心却狂跳不已。 "本来想让羿恒带你几天,不过他手里有个案子分不了身,有什么问题你们随时电话联系吧,要用心,给师傅长点脸。" 简诺看着苏铭柔和的笑容,发现原来平日里严格要求她的师傅也是很可爱的。心里稍微平静了些,微微笑了,俏皮地说:"保证不给师傅丢脸。" 就这样,简诺正式成为竹海度假酒店的聘请法律顾问,接下来的半个月,她将每天到酒店上班,与管理层研究有关的规章、政策文件、完善合同制度以及法律知识的培训。 想到即将要与郜驰见面,简诺的精神为之一震,阴霾如薄雾般渐渐散去。曾有过的迷茫与畏惧也已消失不见,心中只剩紧张与期待。 不管接下来要面对什么,他们终究还是在一步步靠近。然而,简诺显然过于乐观了。到竹海工作五天以来,她始终没有见到郜驰。带她熟悉酒店情况和相互配合工作的人除了郜驰的私人秘书丁卉,就是各部门的经理和高级主管。令她诧异的是,这些人居然全部都是郜驰的"嫡系",是在他收购竹海后空降而来的管理人员,而这些人之前全部是各度假酒店重用的精英,经过严格的培训筛选后被他收为己用。用句直白的话来讲,此时竹海的高层管理者全部都是他的"自己人"。 简诺并不清楚郜驰在收购竹海之前做了多久的准备,只是从丁卉那里得知他回国那天召开了简短的高级主管会议,要求他们点检自己部门的人力资源,在第二天提交正式的书面述职报告,要求本人陈述清楚自己的工作岗位、职责、内容、历年来的工作成果以及对酒店今后发展提出建设性意见,另外还要附带一份所属部门员工工作状态及综合素质评价,之后经新上任人事部经理过滤后送到郜驰手里,而他每天会约见不同的留任者,至于那些被辞退人员的批复全部经由丁卉以他的名义通过电邮方式传达下去,同时吩咐财务部将他们的工资在一天之内汇入其个人账户,包括该给的赔偿也将一分不少的支付。 就这样,在十天之内,竹海度假酒店原本七百人的员工队伍被他近似无情地精减到四百人。先不说一时间需要大量的资金赔给被辞退者,单单下面将近一个半月的停业翻修,损失的营业额、需要正常支付的留任员工的工资以及各项费用支出就是一笔极为可观的数字,然而财务部却在郜驰钦点的财务总监的管理与监督之下有条不紊地开展着各项工作,没有出现半点资金紧缺的情况。如此一来,愈发令留任的员工踏实谨慎地做着自己份内的事,而对于运筹帷幄的新老板开始心悦诚服。 简诺在这样的环境中感受着郜驰,听着为数不多的关于他的传闻,胸口漾起莫名的酸涩与甜蜜,那颗惦念了四年心,居然慢慢平静了下来,忘记去追究为什么来了几天都没有机会见到他,只是竭尽全力为酒店提供法律支持,像是在无形中默默地为他分担着什么。 直到时间漫步到第六天,当简诺正在办公室拟订酒店合同管理办法时,丁卉来了。 "简律师,郜先生对培训计划很满意,我马上着手安排,你看是不是就按课程表中的时间进行?"手里拿着文件,丁卉与简诺确认培训时间。 "就按计划时间进行。麻烦丁秘书了。"简诺似乎没反应过来那人对她计划的评价,抬起头礼貌地道谢。 "份内事而已。"丁卉微笑,适时递上一个文件夹,"这是与宏辉国际旅行社的合作合同,因为情况特殊没有采用标准文本,是业务经理拟订的。郜先生说请你先看看,有问题的话我再修改,然后拿去给他过目。" 简诺怔了下,然后接过来,用了一个小时左右的时间完成了审核,对于里面某些模棱两可的字眼标注纠正出来,又在后面加了两条维护竹海利益的补充条款,才亲自将合同送去丁卉那。 丁卉的办公地点位于十六楼郜驰办公室外间,简诺去的时候她正在接电话。 "好,知道了,我请示下郜先生……"电话挂断的时候朝简诺歉意地笑笑,示意她稍等,然后礼貌地敲开身后厚重的精雕木门,问郜驰:"郜先生,萧辉已经回来了,问您是不是现在出去?" 简诺站在外面,透过半掩的门她看到那个人正低着头签着文件,听到丁卉问他,看了下时间,边继续手上的工作边说:"让他在楼下等,我五分钟后下来。" 丁卉应了声好退出来欲关门时,郜驰似是感应到什么,忽然抬起头来望向门口,幽深的目光与简诺眼中不及收回的深情交凝在半空之中,而那扇门却在丁卉推动下缓缓合上,阻隔了两人仅有数秒的对望。 尽管不止一次想过会在什么情况下和他见面,此时此刻,简诺的心依然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拿着资料的手因为太过用力骨节都有些泛白,她鼻子一酸,清瞳迅速蒙上一层薄雾。 简诺忽然有种站不稳的感觉,她将合同递给丁卉,力竭声音平稳:"有问题的地方我已经标注出来并做了修改,你重新打印后给他。"意识到话有不妥,急忙纠正:"我是说,给郜先生看下。" 身为郜驰的秘书,丁卉是何等敏感的人,很快觉察到简诺的异样,问她:"你没事吧,简律师?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我没事,谢……"简诺的话还没说完,精雕木门被人由内拉开,郜驰挺拔的身影逆光站定在距她不足一米远的地方。 在这一秒一瞬间,简诺有落荒而逃的冲动,然而,她只是怔怔地望着他,脚下如同注了铅,完全挪不动步。 郜驰冷漠如坚冰的表情在对望的刹那缓和下来,墨色的眸底翻涌着如潮般的复杂情绪,直视着她如水的眼眸,似是读出了疑惑,读出了委屈,却惟独没有该有的责备。蓦然间,难以铭状的涩意在心尖泛开,郜驰悲凉地发现,他居然开始为她恨自己的狠决与无情。 隐隐觉察到两人之间的微妙,丁卉站在座位前,没有说话。 良久,郜驰敛神,步伐缓慢地走过来,然后默然地从简诺身边经过,两人的身体近到已经擦到彼此的袖子。在与她错身的瞬间,她听见他说:"我先出去一下,有事回来再说。" 当简诺回过神来,身后的电梯已在急速下降,她站在原地,不知道他的话是对丁卉说的,还是对自己说的。 时过境迁 郜驰确实有事,他去赴一场男人的聚会。 当萧辉把他送到地方,私人会所雅致宽敞的包间里,已经有人等在那里。 透过半开的玻璃门见他来了,祁跃明起身,扬声道:"郜驰。" 唇边勾出一弯温和笑意,瞬间柔和了硬朗的线条,郜驰疾步上前,伸出右手与祁跃明紧紧握在一起,"跃明。" 时光荏苒,晃眼已是五年未见。然而默契依然存在,两只宽大的手掌用力一握后同时松开,在对方肩胛处狠狠捶了一拳,望着彼此脸庞之上挂起的微微沧桑,一时间感慨万千。 郜驰与祁跃明是大学同学,宿舍里睡上下铺的兄弟。只有为数不多的人知道,郜驰全面收购竹海的时候根本是坐在大洋彼岸的专属办公室里遥控指挥,具体事宜包括合同的拟定,首笔收购款项的支付均由祁跃明暗中安排实施,尽管身份使然他不便露面,依然把事情办得极为妥当,没有丝毫偏差。当郜驰确定了回国时间,祁跃明偏偏出差去了,结果直到今天才有时间见面。 重逢的喜悦让两人不约而同想起了学生时代几个男生如何在篮球场上挥汗如雨的事。骆羿恒从容不迫的精妙传球配合着叶优里的不按章出牌,与祁跃明灵活的闪避过人及郜驰超具力量的突破相峙不下,紧张的气氛感染了cao场上围观的同学,令他们个个为之摒息。 祁跃明印象最深的是大四那场持续白热化的告别赛,郜驰挺拔修长的身影傲然立于球场之中,擎着篮球的小臂线条极其优美,随后以一种锐不可挡的惊人气势将球投射出去,半空中划出一条优美的弧线,然后,命中三分。 顷刻间,掌声与尖叫声四起,久久回荡在球场上空。年少轻狂的他们为C大的学生带去一场目不暇接的精彩表演,可谓震憾至极。 现在想想,人的际遇真的很微妙,谁能想到四个男生的相识居然是叶优里的一句挑衅促成的,更令人想不到的是,在那场惊心动魄的比赛结束之后,他们就开始步入人生的岔路口,后来的后来,他们竟然再也没有机会聚在一起打球了。 大学毕业后,郜驰与骆羿恒继续留校读学位,叶优里抢先一步踏入社会,穿上制服成为人民警察,而祁跃明出国后仅凭电邮和大家保持联系,他知道郜驰有了女朋友,他知道她叫简诺,他能感觉到郜驰很喜欢她,因为那人抱怨原本有些很排斥他的小女朋友越来越喜欢缠着他的时候语气温柔至极,没有半点不耐或是责备之意,有的只是满溢的怜爱疼惜。但是,看似美好的一切终于被郜驰的突然离开打破。 万里之外的祁跃明不清楚宜城发生了什么,当他联系不上郜驰的时候事情已成定局,骆羿恒打来越洋电话,艰难地说:"我没办法开口让他留下,那是他的父母。" 闻言,祁跃明忽然就傻了,像是过了一个轮回那么久,他才荒凉地说:"我们等他。" 那时的他们都还年轻,力量微薄到实在帮不上郜驰什么忙,惟有和简诺一样,等待他回来。 相比之下,祁跃明与郜驰的感情到底更深一些。回国后,他开始透过各种关系寻找郜驰的下落,能用不能用的办法全用了,甚至不惜花重金请了私家侦探。终于,他在半年前有了郜驰的消息。 翻看着简短的资料,祁跃明愕然。他无论如何没有想到昔日的兄弟会在短短几年内拥有如此大的成就。时隔几年,终究还是难逃物是人非吗?祁跃明有种强烈的预感,或许,变故还没有结束,一切才刚刚开始。 当郜驰接通电话的时候,兄弟两人居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不可置信地叫了声彼此的名字后只是握着话筒沉默,像是静静聆听电话那端的呼吸,以证实对方真实的存在。 良久,郜驰因压抑而略显沙哑的声音终于透过电话传过来,他问:"怎么找到我的?"出于某种考虑,他向来低调,对于祁跃明能准确查到他的手机号码,多少有些疑惑。 祁跃明的眼晴不受控制的红了,他微仰着头,半晌才骂了声:"臭小子。"然后就哽咽了。 郜驰的笑容依旧是淡的,却难得的透溢出温暖,心里涌起难以铭状的感动,墨色的眼眸霎时湿润。 等到完全平复了情绪他们又继续了那通电话。在祁跃明契而不舍的追问下,郜驰轻描淡写的说了说离开之后三年多来的经历。聪明如祁跃明如何听不出他的隐瞒,他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觉得一切都晚到不能再晚,而郜驰也不需要。于是,临挂电话前他只是说:"早点回来,兄弟等你。" 郜驰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挣扎,然后才说:"去帮我看看她。" 看得最轻,不一定就不是最重。三年了,他从来没忘记那个笑起来憨憨的女孩。 很快接到祁跃明的电邮,郜驰知道简诺毕业了,进入骆羿恒所在金泰律师事务所工作。 浸染悲伤的眼眸锁定在照片中她沉静的面容上,郜驰的心空旷得像是有回声一样,伸出手触及冰冷的屏幕,他低哑地叫了声"小诺"有一滴晶莹的泪随着这声绝望的轻唤溢出了眼角。 或许,这样的结果早在他意料之中,还是抑制不住地被痛苦席卷。他知道自己没权力要求她等,尤其是在他莫名离去又杳无音讯的情况下。可是当时的情况他必须要走,而且他也不确定是否能够活着回来。至于分开的话,他说不出口,别无选择之下惟有一走了之。 刻意被封存的记忆被唤醒,那一夜他想起很多往事。原来他始终没有忘记娇小的她旁若无人地抱住他兴奋尖叫的情形,他爱极了那一瞬她眼眸里闪动的光芒,崇拜与爱慕完全不加掩饰,令他忍不住弯唇笑起。 那个时候,幸福到无所顾及。他原以为,他们会一直爱下去,相伴到老。 脚下的路太长,长到不知何时才能走到尽头,可是回忆有限,且暂时止步,让一切回归现实。 以眼神示意侍者将门带上,祁跃明将茶杯推至郜驰面前,"知道我刚才在担心什么?"抬眼看着郜驰依然俊逸的面孔,他忽生感叹:"我真怕郜美男成了刀疤脸。" 施施然坐下,郜驰调侃:"风采依然吧?"现在每每躺下休息的时候他也在想,身上大伤小伤不少,没破相真是奇迹。 "更胜从前。"祁跃明向来不吝啬赞美别人。 郜驰笑,漫不经心地摆弄着茶杯,没有说话。 "酒店那边进度如何?有什么需要就吱一声。" "都在按计划进行。下个月六号全面营业。"端起明前龙井抿了一口,郜驰的嗓音低沉而平静:"收购竹海的事全赖你帮忙,"话说到一半见祁跃明抬眼瞪他,他眼含笑意:"随口说说,别以为我会感激涕零。"随手解开领口的两颗扣子,闲适慵懒地靠在软座沙发里,他漫不经心地说:"最后一笔款我没打算那么痛快给他。" "知道你没那么好心。"祁跃明倒不意外,挑了下眉梢:"几亿的慈善你都做了,他该知足了。"为了做到滴水不漏给他免除一切后顾之忧,祁跃明请老婆大人帮忙仔细研究过收购合同,已是嚼烂摸透,只要不是不付,决对不会有任何纠纷,既然如此,他自是没必要担心郜驰这样做会惹来麻烦。 "慈善?我没那么大度。"郜驰的眸光倏然变沉,菱唇边勾出一弯凛冽的薄笑:"他把我往绝路上逼的时候可没手软,我不让他暴死街头似乎很对不起他。" 想到郜驰的经历,祁跃明的黑眸也迅速沉下来。可是理智告诉他不可以以暴制暴,于是他勒令自己冷静:"郜驰,他死不足惜,可是他死换不回伯父伯母的命。"世事不可重新来过,生命更是如此。 "我知道。"短短三个字,使他压抑在内心深处的痛苦猛然迸发出来。 心底掠过最沉的叹息,祁跃明语重心长:"郜家的产业是你用命拼回来的,如果事后你却出了意外,那之前所承受的一切就都失去了意义。"顿了顿,他一字一字地说:"没有呼吸的胜者是败得最彻底的。" 郜驰闻言自嘲般笑了下,目光满是凄凉:"如果不是想着要回来,我早抛开了良知和人性成了兽。"那段人生最落魄最灰暗的岁月让他几乎要放弃挣扎,多少次当枪握在手里,他差点控制不住手指想去扳动扳机,然而他却始终守住最后一道防线,没让双手沾上血腥。 他自己都不会承认是怕回来的时候,有人会拒绝他用那样一双手拥抱她。说到底,支撑他捱到今天的,始终是那个他避而不见的人。 掏出烟点上,郜驰狠狠吸了一口,烟雾缭绕中,俊颜上的痛苦被强自压下去,语气陡然转厉,声如寒冰:"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触犯法律,我会选择其他方法让他身败名裂。" 不是没想过以牙还牙,可是想到简诺,郜驰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她是律师,他不希望有一天两人站在对立的位置,那样他会觉得异常难堪。尽管不是大奸大恶之人,但并不代表郜驰就会以德报怨,他也是有底线的:欠钱的可以不还,欠命的,必偿。 微微低头将目光凝定在杯沿上,脸部的轮廓是棱角分明的硬朗,有着饱经沧桑的悲凉,眼眸之中的阴冷稍现即逝,随即他的双眼再次恢复到了平静的清冷。收回视线,郜驰抬眼看着祁跃明,暗淡灰蒙的背光眼眸之中渐渐浮起暖色,他承诺:"放心,我有分寸。" 祁跃明看着他,眼神极深,似是在确定他话的可信度,他无比严肃地说:"就当为了她,给自己留好退路。"说到底,她是无辜的,而他的最后的温暖可能依然握在她手里,祁跃明希望他们可以走到一起。 "他们没有在一起。她应该是在等你。"离开会所时,祁跃明对着他的背影如是说。 …… 夜色静谧,惟有风过树梢的微沙之音。 一抹颀长的身影默然立于树影之下,抬头仰望着街对面公寓的窗子,郜驰的心思已是百转千回。 "她应该是在等你。"祁跃明的话反复回荡在耳边,让郜驰一路打方向盘的手都隐隐颤抖,他有种想冲上楼去抱她吻她的冲动,可此时此刻真的近在咫尺,他忽然犹豫了。 相见是该给她答案,他不确定,他现在能否负担得起。 等待着你 命运的齿轮在一夜之间加速运转,郜驰被逼至成熟的边缘。决定离开宜城的时候,他知道,自己的人生,从此以后,必须要一个人走。 出国前的那个晚上,他独自走到cao场上看灯火通明的教室,神色在苍凉中有种凄苦的绝望,挺拔而又无限孤寂的背影在夜色下璀璨夺目,月光映入他深遂的眼晴里,也掩盖不住里面太多的伤感与不舍。 "简单的人,该过简单的生活。"微微沙哑的嗓音带出难以铭状的凄酸,一滴冰凉透明的液体,从他眼眸中滴落下来。 所有的眷恋,在转身的刹那,归零破碎。 离开的四年,全然崩塌的世界里似乎只剩女孩纯真的微笑,无数个夜里,他在梦中听到她似叹息似嗔怪地叫他:"郜驰……"破梦惊醒时,饱满的额际沁出细密的汗珠,他倚靠在c黄头不停地抽烟,再合不上眼。 时间对于受伤的而言或许是疗伤圣药,然而对于恋人而言却是足以致命的毒药。分别四年,曾经大男孩那些纯真的东西早已被郜驰刻意冰封在深心处的某个角落,外人面前再不会显露丝毫,这样的自己,可还是她想相望着,相守着的人呢? 世界一片寂静,没有人答他的问。仰望着不远处的灯火,郜驰的视线在一扇窗前定格。他知道,那是简诺的房间。当她进入竹海上班的时候,关于她的详细的资料已送到他手里。除了她居住的地址,更有一串号码让他过目不忘。 人生总有妥协和放弃。但此时此刻,郜驰不确定是该向命运妥协让他们淡出彼此的生命?还是干脆放弃挣扎试图挽救些什么,结束四年来所承受的离别之痛? 夜风袭开,夹杂着绵绵的细雨,一点一点沾湿他困惑又迷茫的面孔。郜驰垂下眼,掏出一只烟夹在唇角,打火机亮起摇曳火光,清晰地映出他如精雕细刻的五官,狠狠吸了一口,吐出飘缈的烟圈,透明的雾气极快地散在空气里。 就在这时,身穿鹅黄色睡裙的她忽然出现在他的视线之内。简诺来到窗前,细瘦的胳膊随意地撑在阳台的护栏上,轻缓地侧身仰起头望向天际,似怔怔出神,又似沉思冥想。总之,整个人身处于深色之中,飘缈得像是要在眨眼之间消失。 郜驰倚靠在商务车前,远远看着她,目光暗淡而忧伤。 初秋的这个雨夜,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女人的楼下,仰望着她,良久良久。 指间的烟燃尽,烫过他的手然后滑落在地。郜驰收回投得极远的视线,终于抬步走进大楼。楼道里的壁灯似乎坏了,漆黑中他只能凭感觉前行,不算高的五楼,他居然走了将近二十分钟。当站定在她门外,抬起的手又放下,他缓缓退后了两步,无力地倚靠在微凉的墙壁上。 牵起一抹近似于自嘲的苦笑,郜驰感觉到心跳有些失速。 到底是分离得久了,他竟然慌乱起来,深怕手中的船票过期,已无法带两人回到最初的出发地。可是,他又控制不住心里翻动的思念,于是,他终于还是踏前一步,举起了手…… 凝思被突来的声音打断,简诺转过身望向房门,心口莫名一紧。这么晚了谁会来? 门铃仅仅响了两下就停了,轻短得让她以为是幻觉。犹豫了许久,受某种莫名力量的驱使,简诺缓慢而又坚定地移步到门边,甚至没有问一声是谁,扶在门球上手已经像有自己的意识般轻轻推开了房门。 客厅内晕黄的灯光倾泻出来,隐隐照出默立于黑暗中的男人的容貌。 这个瞬间,简诺下意识伸手按住胸口,清瞳在刹那间蒙上一层雾气。 黑夜陡然间变得透彻,两人静静地相互凝视着,谁也没有开口,似乎都舍不得打破此刻恍惚中相印的迷离。 忽然很软弱,忽然就哭了。 素白的纤手死死抵在胸口,简诺浑身的力气被抽得一干二净,她再也站不住,在他面前,不由自主地蹲了下去。 她哭了。 为他深夜意外的到来而哭,为自己苦苦的守候而哭。 仰头逼退眸中酸涩泪意,郜驰跟着蹲下去,动作轻柔地摸摸她的头发,手臂略微施力将她拉起来一把搂在怀里,喃喃了声"小诺……" 久违的怀抱,久违的气息,简诺的泪如珠子般滚落而下。多怕是一场梦,多怕他会再次消失,她本能般伸出手臂紧紧抱住他劲瘦的腰身,泛滥的酸意盈满肺腑,除了哽咽,根本发不出任何声音。 四年。 一段足够沧海桑田的时间。她多怕他们的缘份会在不知不觉间消磨殆尽,她多怕久盼的重逢意味着彻底一刀两断,她怕得不敢像从前一样粘住他,她怕得不敢打破仅仅遥遥相望的距离。 如果不能在一起,至少让她离他近一些。 如此谦卑的请求。 如此谦卑。 墨色的眼眸透出丝丝缕缕的忧伤,郜驰抱她更紧。他何尝不知道自己的迟迟不归会令她焦灼痛苦,甚至绝望;他又何尝不知骆羿恒对她的眷恋深情,以到极至;所以,他理所当然地以为在他离开后,她早晚会和他走到一起,或早或晚,或早或晚……所以,他在收到祁跃明电邮的时候亲手扯断了疲惫崩紧的神经,任由冰寒刺骨的冷意经由血液传递到心口,造成心脏收缩的疼痛感;所以,他没让祁跃明把他收购竹海和回来的消息告诉任何人;所以,那天到庭旁听后他会再次转身而去,甚至雨雾中面对面时依然选择了退出他们的世界。他想,或许只有骆羿恒能给她简单而幸福的生活了。然而此刻面对她软弱的眼泪,他恍然发现,一切都乱了,一切又都错了。 叹息间拥着她进门,柔怜轻缓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带着慰藉意味的唇瓣疼惜而轻柔地在她耳际轻轻触吻,他低哑地轻喃着她的名字:"小诺……" 简诺控制不住眼内汹涌的泪意,咸咸的液体一滴滴滑落下来,她哭得更厉害了。 "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就走了?为什么……"她哽咽得无法继续下去,小手开始推拒他靠得过近的男性身体,被搂住的娇小身子控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为什么之前见面那么冷淡?为什么现在又来?为什么?太多的问题撕扯着她的心,简诺已经泣不成声。 胸臆间翻涌着难以言喻的苦涩,郜驰张了张嘴,终于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不告而别有着不可告人的原因,不要她是想她继续过简单的日子,埋在心底的秘密并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郜驰觉得现在还不是告诉她的最佳时机,尽管事实证明她比想像中坚强,他也不想让她过早地承受这一切。 他抱住她站着,良久,松了松怀抱,左手扶在她不盈一握的腰肢,依旧将人圈在臂弯里,抬起右手,以指腹轻轻拭去她脸上的泪痕。再开口时,声音微沙微哑,他问:"是在等我吗?" 答案明明昭然若揭,他依旧想听她亲口说。心孤独得太久了,需要她用肯定的回答来安抚。 她的眼泪落在他手背上,简诺在他长久的注视下抬眸,哽咽着说:"等你回来,说分手。" 谁说看似平静的等待不是为了掩饰心中满溢的凄惶?谁说勇敢而执拗的简诺就没有惧怕过此生就将如此生生相离?任凭心细如丝的骆羿恒都没能发现她如蛛丝般的惊慌无助,如果他知道她的隐隐不安,如果他知道她也曾在一千多个暗夜中绝望到想过放弃,还会不会选择四年如一日地默然陪伴而支字不提在一起的请求? 所以说,很多时候,执拗的坚持让人分不清对错,或许,只可以因人因时而定。 他定睛看着她,开口声音带着无能为力的苍凉和深深的自责,她听见他说:"对不起。"到底还是把满腔歉意化成了最最寻常却也最最难开口的那三个字,郜驰向命运低头,面对她的眼泪,他弃守了。不得不承认,他的心和嘴一样,自始至终都没想过要和她分手,从来没有。 漫长的四年等待让简诺的神经崩得太紧,而心底深处的痛苦也被她压抑得太深,现在听到他说对不起时神经倏地断掉了,泪如雨下的同时,犹如愤怒的小兽般挥起拳头使劲捶打他的胸膛,力道一下重过一下,嗓音低哑地道出恨极的悲鸣:"为什么不告而别?为什么这么对我……"其实,她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好脾气,而那坚强的面具也在真正重逢这夜一寸寸龟裂,她终于破碎而荒凉地问他:"怎么可以就这样消失掉?怎么可以……" 听到她悲哀的质问,郜驰的心溢满了潮湿的泪水,在温柔轻拍后无法安慰她的心伤时,他陡然收拢收臂,将她紧紧搂入怀内。 挣扎的攻势显得极为无力,僵硬的娇躯在他越来越收紧的臂弯里屈服。不知过了多久,他搂抱的力度终于松缓下来,他俯在她耳边冗长地呼出一口气。 他终究是累了。对他而言,最温暖最令他想栖息停留的地方,惟有她身边。 难忘的伤 简诺听见他的叹息声,只想落泪。 思念在痛苦的边缘游走了整整四个年头,似是一辈子那么长久的分离,她已经守侯得那么累那么累,差点以为此生将只会在爱情的剧里自导自演,终于,他回来了。 简诺抬眸,含泪的朦胧目光流露出无声悲凉,她哽咽失声:"过了今夜,是不是还要走……"她再爱他,得不到丝毫回应的热情也会被耗尽,伴跟而来的或许是无可比拟的无情以及无边无际的痛苦哀然,那些执拗坚持的等待并不是莫名其妙地痴缠,仅仅是因为,她爱他。然而她怕今夜的重聚意味着再次分离,她需要他的承诺。 正如叶优里说的,简诺是傻,而且还是痴傻,但那只是种态度,简诺的心并不迷惑,她向来清醒,但越是清醒越是知道自己有多爱他,越是清醒越是承受不了失去。 痛彻心扉的经历,一次足以令人致命。 郜驰闭上眼晴似是在挣扎抉择着什么,半晌,他松开怀抱,牵起她的冰凉的小手贴在他胸口,像是要按住那里撕裂般的疼痛,凝望着她犹如水波一样的眼眸,嗓音微哑着说:"走了四年,你始终住在这里,与我寸不不离。"语落之时,他缓缓俯身,薄唇落下,如轻羽般拂过脸颊,她听到他无比慎重地说:"小诺,我们再不分开。" 到底,还是给了她承诺。郜驰有种强烈的无力感。他在刹那间读懂了简诺眼中压抑的伤离之痛,他知道,如果他再有所保留,他们之间的感情就将万劫不复。 窗外的天空中忽然有闪亮明灭的烟花在绽放,绚烂无比,混着皎洁的月光与室内晕黄的灯光融合着洒在他俊美的面孔上,照得他的脸上忽明忽暗。 简诺直视着他的眼晴,他的眼眸在瞬间染上难以言喻的忧伤,渐渐幻化成不容忽视的异常清亮和缠绵的温柔。 听见他说"再不分开"简诺蓦然失去了语言功能,纤细的手死死抓着他衬衫的前襟,深怕他瞬间消失一样,将额头抵在他胸膛上,垂下双睫,深深吸着这个她眷恋无比的怀抱的味道,泪如雨下。 她失声的痛哭令郜驰的心针刺般疼起来,他侧过头极力平复着情绪,然后动作轻柔地把她抱进客厅,一同坐在咖啡色的沙发上,将她整个人拥入怀里,柔怜轻拍着她抽泣中的脊背,无从安慰。 凉慡的夜风吹动rǔ白色的窗纱,飘飞的纱角张扬舞动,为寂夜凭添了几许凄凉的美与神秘的媚,为爱苦等了四年的女孩委屈地哭倒在郜驰怀里,哭声被暗夜的静寂衬得愈发心酸悲凉。没有谁去计较时间流逝的快慢,他们相拥着渲泄心中深深的酸楚与浓浓的思念。 当简诺的哭声渐渐低下去,情绪终于平静下来,郜驰修长干指的手指轻而柔地抚过她细嫩的脸颊,幽深的眼眸充满爱怜与疼惜。 简诺的眼晴哭肿了,此时一动不动地窝在他怀里,像是哭累睡着了。郜驰低头,凝视着她沉静的脸,深遂的眸中现出几许温柔,他轻声询问:"明天还要上班,是不是回房休息,嗯?" 长睫抖动了下,简诺摇头,伸出手臂自他腰侧穿过,十指紧紧扣在一起,哑着嗓子低低地说:"你还没说为什么忽然就走了。"一声不响离开了四年,她想她是可以要求一个解释的。 似责备又似撒娇的语气,令郜驰在心底无声叹息,他知道今夜无论如何是逃避不了了,拦腰将她抱起,等到把她安置在卧室的c黄上,自己也脱了外套侧身躺在上面,扯过薄被盖在两人身上,才低声轻责:"还是那么倔。" 简诺枕着他的胳膊,娇小的身子僵着不敢动,对于此时两人相拥的姿势有些不能适应。他们曾经是恋人,确切地说一直是,他抱过她吻过她,可是却还是第一次这样靠近。少女时期的任性调皮已经蜕去,此时他们都是成年人,郜驰特有的男性气息近在咫尺,她慌乱而局促。 感应到她的紧张,郜驰失笑,凑过去爱怜地亲了亲她的额头,低声道:"别怕,我现在累得没力气欺负你。" 不止心累了几年,身体也在忙碌与拼斗中被透支得厉害。很多个夜晚他都无法入眠,现在她就躺在他怀里,真实到让他控制不住加快的心跳,然而郜驰只想汲取她身体的温暖,想好好休息一夜,单纯地,相拥而眠。 简诺默不作声,微红着小脸轻轻挣开他的怀抱,翻过身背对他。他不知道在与他相处时,她依然如从前一样害羞。 其实,在某些方面,他们都没变。例如向来冷漠的郜驰在两人独处时话会变得多起来,例如只有在他面前简诺身为女子的娇羞才会不自觉地展露。 这样的两个人,才是彼此心的归宿,如何能轻易分开?! 知道她多少有些不习惯突来的亲昵,郜驰没刻意接近,左手撑头侧身躺着,右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她的头发,没有更进一步的身体接触,借着窗子洒进来的月光凝望着她的侧脸,思绪飘远。 他记得他们第一次拥抱时,向来活泼俏皮的她很紧张却也很安静,尽管身体微微颤抖,脸颊染上红晕,但眼神纯净信任。时隔四年,她害羞之余潜意里更多的该是抗拒吧,毕竟,现在的他对她而言存在着陌生感,他们还需要时间适应。 郜驰忽然很想念多年前她憨憨地笑着摇他胳膊撒娇的样子,嘴角边的笑痕不及蔓延脑海中陡然闯进父母离世的情景与那场不可阻止的变故,心头被瞬间扎出血来,眸底划过凄然,他为命运的翻手为云覆手为雨感到无奈且无力,下意识搂紧身前的她,灼热的呼吸变得异常沉重,他终于开口:"当时的情况,我不得不走。" 出国渡假的母亲在车祸现场身亡,父亲重伤加之受刺激心脏病发被推进抢救室,生命垂危。获知噩耗的郜驰有种天塌地陷的感觉,他隐隐感觉到接下来将是更大的风暴,曾经潜藏的隐忧如今即将成为浩劫。 他的胸膛紧贴着她的背,力竭平稳的淡冷声音像是在诉说着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简诺听到他在身后平静说道:"我下飞机的时候,爸妈都已经没了呼吸,他们死在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里。" 简诺闻言身体蓦然僵住,想过无数种他离开的理由,万万没有想到那年在他身上发生过如此悲痛的事。承受生离的同时居然还在面对与父母的死别,她无法想像当时郜驰的是如何一个人在异国他乡捱过来的,她的眼晴湿了,心霎时软下来,坚定地握住他搁在她腰际的手,像是要传递力量和温暖给他,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许久找不到自己的声音。 或许,她不该问。他回来了就好,回来就好。对于郜驰,简诺的爱,格外宽容。 将她的小手反握在掌心里,郜驰俯在她耳畔低低说:"没事,都过去了。"他没有沉浸在痛苦里无力自拔,他没有时间,也没有心力,他早已在那段黑暗的生活中被迫接受了父母离世的事实。现实的残忍告诉他,必须坚强地活下来才有资格言未来,尤其是他与简诺的未来。 "想让他们安心地去,葬礼就在国外办了。"郜驰几不可察地叹气,忆起自己孤立在父母墓前的凄凉,心口钝痛了下,"之后郜家的产业易主姓元,除了父亲名下六处房产,还包括爷爷创立的竹海,名正言顺地更名为元毅。" 郜驰永远忘不了元毅给他打来电话时嚣张的语气,他清楚地记得他这样说:"郜驰,郜家的一切已经在我手上,看来你只能和你父母一起埋骨他乡了……"刺耳的声音回荡在耳际,郜驰一言不发,默然挂了电话。 接下来是一段不为人知的经历,郜驰从不愿去回忆,可一旦闭上眼晴眼前的画面就会不自觉切换成血腥和黑暗,不是他狠心地不想与她联系,在脆弱的时候他有多想念她是简诺不知道的,他无数次拔通她寝室的电话,却总是在最后一个数字按下前挂断。说什么呢,没有未来,给不了承诺,他不知道打给她有什么意义。那时的他,没有把握扭转乾坤,费尽心力应对元毅派来"为难"他的人,郜驰真的不知道有没有命回到国内。当终于摆平一切,已是一年以后。 他躺在c黄上整整三天滴水未进,当第四天走出房门的时候,居然不适应外面温暖的阳光,下意识以手遮住眼晴,他倚着门望向家乡的方向,缓缓倒了下去。醒来后,郜驰的生活发生了质的变化,他以凌厉狠绝的作风,得天独厚的天赋以及过人的悟性快速在赌界崛起。 "元毅是谁?"简诺回过身来问他。 "父亲委任的竹海总经理。" "总经理?"简诺讶然,说到底不过是企业的职员,怎么可能名正言顺接手总裁名下的所有产业? 猜到她的疑惑,郜驰的眸光倏然变沉,他冷冷地说:"他拿出了父亲的遗嘱。经鉴定,遗嘱有效。" 看似轻描淡写的陈述,隐藏着过于沉重的哀然。简诺愕然。 就是那样一份令人不可置信的遗嘱变改了郜驰的命运,让孤身在国外的他变得一无所有,紧接着账户被冻结,为父母办完葬礼的他,身无分文。 "他暗中派人阻止我回国,直到让我错失扳回残局的机会。"郜驰停顿了许久,像是在平复情绪,直到她的小手爬上他的俊颜,他才弯唇笑了笑,额头轻贴上她的,淡淡地说:"我曾指天发誓无力拿回竹海前决不回国。"他要让元毅看着他如何白手起家,拿回原本属于郜家却被他掠夺去的一切。 "出国之前已经意识到之后可能会发生变故,但怎么也没想到事态会发展到不容人掌控的局面。"拥住她之前,他低声说:"不是我不想回来。原谅我,小诺。" 简诺还有很多疑问,比如元毅为何会有他父亲的遗嘱?比如他是否确定遗嘱真是他父亲在自愿清醒下所立?比如他为何会甘心买回原属于郜家的产业?比如元毅的身份是不是真如他所言仅仅是竹海的总经理这么简单?然而此时,她只想抚慰他受了重创的心。于是,简诺回抱住他的腰身:"郜驰,我依然如四年前那样爱你,甚至更爱你。"她想告诉他无论发生过什么,她的心始终与他同在,没有因为分离而有丝毫的改变。 冷硬的心瞬间柔软到湿润,郜驰屈服于现实的温暖,决定隐瞒在那一场变故中她的家人充当了什么样的角色。 回归幸福 现实疼痛的磨砺在此时的郜驰身上看不到更多的痕迹,尤其是在简诺面前,或许是有所掩饰,或许是真正的放松,总之,当她在他身边,混乱不堪的世界陡然清静。 枕着一室雨后的微微凉意,他揽臂将她纳入怀内,用尽全力搂紧了她,沉沉睡去。 夜幕下华灯盏盏,雨后遥远的天际有种如梦似幻的深遂意境,相拥而眠的两人近在咫尺,呼吸相闻,身体相贴,无比沉静,无比安心。 郜驰在简诺身边睡了四年多来最安稳踏实的一觉。 当晨曦的第一抹光线穿窗而过,他睁开了眼晴,凝视着沉睡中那张精致无瑕的娃娃脸,眼眸中自然而然流露出罕见的温柔。静静享受着此刻难得的宁静,是失而复得的珍视。轻轻握住她纤小素白的手,郜驰的心涨满了暖暖的幸福感。原来,再平静不过的相处也可以令人心潮起伏;原来,人与植物一样都是具有向光性的,下意识地靠近阳光和温暖。 对他而言,简诺就是那缕驱赶黑暗的阳光,一抹纯净的微笑,一个凝望的眼神,一句轻柔的话语,就可为他化解心中冷寒的冰封。 良久,郜驰轻轻抚摸着她凌乱的长发,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轻轻抽出被枕着的胳膊,起身后低头看着自己被扯得乱七八糟的黑色衬衫和满是皱褶的西裤,无声笑了起来,心里开始佩服自己的自制力确实不错。 昨天临睡前的那记拥吻险些让他失控,当简诺如猫儿般低低地呻吟出声,郜驰霍然清醒,回归的理智提醒他不该在此时更进一步,他需要些时间处理好某件事,否则他无法坦然面对她,于是,他克制地拥紧了她,连绵地吻她脸,嗓音低哑地说:"睡吧,在一起就好。" 是啊,在一起就好,在他身边就好。 黑暗中简诺看不清他的脸,但手指却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微微收拢,牢牢抓住他衬衫的下摆,像是怕他走掉一样。了然她的心情,郜驰柔怜地轻拍着她的背安慰,很久之后,她才窝在他胸前缓缓睡去。 抬手耙了耙头发,郜驰体贴地给她掖好被角,去客厅打电话,接通后直接吩咐,"把我的衣服送到……" 半个小时后,门铃响起,简诺浅浅呓语了声,翻过身拥着被子睡得香甜。 直到郜驰一身清慡地从浴室出来,陷在c黄上的可人还没醒。系好袖扣,他坐在c黄边将熟睡的女孩捞进怀里,同时不忘把薄被裹在她身上免得着凉,低头脸贴脸地蹭着她细嫩如滑的肌肤,声音低沉而磁性地提醒:"再不起来就要迟到了,会被扣薪水。"从她到竹海上班那天起对于她的工作安排他已了如指掌,知道今天她需要回事务所一趟。 简诺无意识地嗯了一声,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好半天才缓缓睁开了眼晴,彻底清醒过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软绵绵地趴在他身上,蓦然想起昨夜两人的亲密,像受了惊的小兔子一样大力推开他,抱着被子往后缩。 "小心……"郜驰不防她会有如此大的反应,回过神时她已连人带被往地板上跌去,攀过身去,也只扯到薄被一角。 "哎哟……"伴随着逸出嘴角的轻呼声,简诺狼狈地掉到地板上,被角顺带着将c黄头柜上的兔宝宝闹钟刮落下来,倏地响了起来。 两人对视一眼,明显都怔了怔。简诺在心里懊恼着自己过度的紧张,负气般伸脚踢开闹钟,小声嘟囔了句什么。 竟像个孩子。郜驰失笑,笑意从嘴角漫至眼里。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真的很难将生活中迷糊的小丫头与法庭上犀利尖锐的简律师重合成一人,记得恋爱的时候听她说以后要成为一名优秀的律师时,他还忍不住取笑她:"看你那张脸,别人肯定以为是谁家带去旁听的孩子,还律师……"话还没说完,手背已被人狠狠咬了一口,简诺瞪圆了眼晴吼他:"不许以貌取人!"谁说娃娃脸就不能当律师?这个家伙。 看着她气鼓鼓地像头小牛,郜驰嘴角上扬成好看的弧度,宠溺地掐掐她的脸,不再逗她。 敛了思绪,郜驰走过去把她抱回c黄上,腾出手来在她头上轻拍了下,声音低沉磁性,微微嗔道:"什么时候能长大点儿,怎么还是迷迷糊糊的。" 简诺脸颊微红,垂着头讪讪地拍开搂在腰际他温热的大手,声音轻细如鹂,绵软如糯:"你坐远点儿,别靠我这么近。" "怕我?"托起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漆黑如墨的眼晴,郜驰忍笑道:"以前不知道是谁总喜欢赖着我,不是要抱就是……" 话说到一半,简诺素白的手已捂在他嘴上,急切地辨解:"我才没有……" 唇边的笑痕加大,郜驰直视着她的清瞳,在她手心轻轻一吻,他的嘴唇温热,触在她手上,是柔软的暖。 收回手,掌心缓缓收拢,轻轻握住,似是要留住他嘴唇的温度,简诺腼腆地笑了,颊边飞上一抹淡淡的红晕。 一笑,两颊的小酒窝若隐若现,样子圆润甜美,郜驰怔怔移不开眼,伸出手抚上她的脸,动作异常温柔,然后,他情不自禁地俯低了头…… 他的呼吸浅而轻,薄薄地拂过她的脸,简诺的视线不经意间落在他领口处那颗未系的纽扣上,隐隐看到他麦色的肌肤和宽阔的胸膛,他距她如此的近,近得她都能清晰地听见他强健有力的心跳,一下又一下,那永恒不变的旋律带着灼热如火的力量,烧得她的心跳骤然失速,让她着魔般轻垂下眼…… "铃铃铃……" 突来的声响打破了清晨的寂静,震碎了两人即将到来的缱绻缠绵,郜驰微蹙着眉,缓慢地偏过头,盯着手边的电话,抬眼看着简诺绯红的小脸,见她愣在那没有反应,伸手拿起了话筒递到耳边,"哪位?" 电话那端的人似是梗住了,半晌,才不确定地问:"是简诺家吗?" "是。"郜驰的声音有点冷,像是很不高兴在此时被打拢,但因为对声音极为敏感,已在简短的对话中确认了对方的身份,耐着性子问:"步温柔,这么早打电话找小诺有事?" 听到步温柔的名字,简诺打了个冷颤,劈手抢过郜驰手中的听筒,小声道:"温柔……" "简诺!"步温柔的音量陡然拔高,低吼着她的名字,劈头盖脸骂过来:"你要死啊,怎么会有男人?是谁啊,我认不认识?"她的声音太大,简诺被震得不得不将听筒拿远了点,步温柔根本不容她说话,继续嚷道:"你个笨蛋白痴,我才走了几天,你作死啊?有没有吃亏?" 泼辣的劲儿丝毫不减。郜驰抬手将电话从简诺手里接了过来,打断步温柔的咒骂与质问,自报家门:"我是郜驰。" "我管你什么鬼东西……"步温柔显然很气愤,一时没反应过来,正要接着骂,忽然喊道:"什么?你再说一遍你是谁?" 郜驰眉头微拧,重复道:"郜驰。" 接下来是一阵莫名的沉默,电话那端好半天没再发出声音。 "你打电话来发呆?"郜驰看看时间,眼眸漆黑如墨,静如深潭之水。 "发你个大头鬼。"步温柔终于复活了,破口骂道:"郜大公子,你终于回来了,我还以为你死了呢……怎么的,看我们简诺好欺负啊?我警告你……" 深知她和简诺要好对他的离开极为不满,郜驰漠然地听着她的怒骂,没有反驳。直到步温柔嘴巴都骂得干了,简诺才从他手中抢过电话,底气不足地说:"好了,大早上的你骂得不渴啊,找我有事吗?" "本来有,现在没了。"不等简诺再说话,步温柔已径自挂了电话。 看着神情淡淡的郜驰,简诺弯唇笑了笑:"她就这样,你知道的。" 郜驰揉了揉她蓬松的头发,表示明白,将眸光移向窗外,他说:"赶紧换衣服起c黄,我送你去事务所。" 在他起身的瞬间,简诺拉住他的手腕,欲言又止。 "怎么了?"他问。 她抿着唇不说话,只是握他手腕的力度不自觉加大。 郜驰不解,重新坐回她身边,抽出手搂住她的肩膀让她轻倚在自己怀里,温柔地哄她:"想说什么,嗯?" 犹豫了一瞬,简诺抬眼望着他的眼晴,"你昨晚说的,不再分开是不是真的?" 她怕昨夜美好的一切是一场梦,随着太阳的升起梦会瞬间破碎。她,想再次肯定。 问得那么傻气,那么小心翼翼,令郜驰禁不住涌起心疼,手心翻转,与她十指紧扣,他问:"我有没有骗过你?"见她摇头,他温柔而坚守地说:"我说了不再分开就不会分开。但是,小诺,给我一点儿时间,我需要处理一些事情,可以吗?" 前一句是承诺,后一句是请求。简诺听得想哭,怕被他笑她胡乱揉了揉眼晴,然后重重点头。 他何其的幸,分离四年,依然拥有她最深的信任。郜驰看着身前的女孩,像是一朵在夜晚绽放的玉兰,娇嫩而柔弱,带泪的眼角,舒展的眉梢皆是妩媚,他弯唇笑了,宠爱地轻点她俏鼻,轻责道:"怎么还是这么爱哭。" 窗外金色的阳光明媚而温暖,纵情肆意地倾洒在他们身上,仿佛在瞬间罩上一层薄薄的金光,幸福的温度急剧攀升,炽烈而灼热。 …… 尽管相比平时出门晚了,简诺依然在上班前十分钟到了事务所楼下。 将车子直到泊到大厦楼下停住,郜驰侧身为她解安全带,"需要一天吗?" 简诺嗯了一声,神情严肃地说:"遗嘱案很快要开庭了,上午要和委托人见面,下午还需要再仔细研究下资料。"以为他心急竹海那边的法律事务还没完全处理好,她补充道:"明天开始就给部门经理以上的人员开始法律知识培训,其他事宜我都计划好了。"对于工作,她向来一丝不苟,即便是恋爱,也不能干扰。 郜驰蹙眉,倾身吻了她的脸颊:"去吧,晚上我让萧辉过来接你。" "去哪儿?"推车门的时候,简诺下意识问。 郜驰简答:"我那。" 简诺怔了下,目光落在他线条简约的白色衬衫上,没有说话。下车时立步未稳,已看见再熟悉不过的凌志车在不远处停了下来,回身望向郜驰,他已经推开了车门。 心中惟一 简诺并不知道两个多年未见的男人会聊些什么,她只是注意到骆羿恒在凌志停下后良久才走下车,朝他们而来的时候神色平静。而郜驰呢,俊颜上看不出丝毫波澜,但眸底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以眼神示意她先进去。简诺乖顺地点头,如往常一样叫了声"师兄"与骆羿恒打过招呼后静静地离开,独自走进了大厦。 郜驰站在车前,薄唇不知不觉已轻轻抿起。骆羿恒也不言语,静默片刻后,嘴角缓缓噙上笑意。然后,两人不约而同开口:"怎么样,还好吗?"相视一笑,异口同声答道:"老样子。" 他们是对奇怪的兄弟,没有过多的语言交流,至少没像郜驰与祁跃明那样谈太多这几年发生的事,简短的询问似乎也并不是真的想要对方的答案,倒像是试探默契还存在几分。平静地望着彼此的眼晴,直到在里面清晰地看到自己唇边的笑意,终于伸开双臂,给了对方一个大大的拥抱。 或许,这就是男人之间的友谊,确切地说是郜驰与骆羿恒之间不同于别人的交情,在他们心里,无论到了什么时候,兄弟永远是兄弟,女人永远是女人,向来不混为一谈。然而对方的心事,他们都很清楚。郜驰轻而易举看出他对简诺的眷恋,哪怕只是一个相望的眼神,都凝积了太多的深情,他弯唇别过脸,除了视而不见,没有更好的选择。 简诺的好,郜驰知道,正是如此,他才舍不得放手。骆羿恒的好,郜驰同样知道,即便如此,在明确她的心意之后,他依然不会放手。他承认,自己不再是四年前的郜驰,但那份珍贵的本真他其实一直很努力地为某个人保留着,他能做的,也许只有这些了。 说不失落是骗人的,当看到简诺从郜驰的车上下来,骆羿恒的心深深刺痛。到底,他们还是重新走到了一起,尽管是意料之中的事,胸口依然涨痛难耐。可他明白,一切都是躲不掉避不开的,毕竟他们已是近在咫尺,如果不是想重修旧好,郜驰大可不必选择金泰,或许有矛盾,或许有挣扎,可就像当年郜驰说过的,他比谁都不愿意选择离开,终究,他舍不得放开简诺的手。 在骆羿恒心里,简诺幸福就是他的幸福。时隔四年,如果她的选择依旧是郜驰,他无话可说,因为根本没有立场。他没刻意争取过,而她,更是拒绝得彻底,从不允许郜驰以外的任何人走进心里。他赌输了,输在低估了简诺在爱里的耐磨性。相比之下,他不如她。 从来就没有拥有过,今天也就谈不上失去。骆羿恒在心里一遍遍安慰自己,试图去释怀,哪怕心有不甘,面上依然不动声色。时间与经历的打磨,让他已经能够很好的控制情绪了。 注意到骆羿恒神思的缥缈,郜驰俊美的面孔上浮起清淡的笑,他问:"有时间吗?" 见他的目光投向车子,骆羿恒瞬间心领神会,掏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挂断后问:"极速赛车馆?" 郜驰挑眉,但笑不语。骆羿恒了弯唇笑起,拿着车钥匙走向他的凌志,两人几乎在同一时间踩下油门,一路飞驰向"极速"。 半小时后,两位帅气逼人的男人已全副武装,穿戴着连身的皮制赛车手服装,脚下踩着高于踝关节的皮靴,头盔被随意地抱在手上,画面堪称英姿飒慡。 雨雾里不需任何言语的默契截车是有迹可寻的,认识郜驰和骆羿恒的人都知道他们酷爱赛车,而且受过专业的训练,郜驰甚至拿着C级赛车驾照,具备参加国际赛式的资格。 很多人说赛车是人类向死亡和速度挑战的游戏,也知道赛车这项运动存在着极大的危险性,不是一般人有胆量玩的,然而温润如骆羿恒,也和郜驰一样,爱极了那种在赛道上风驰电掣的感觉。郜驰出国以后,他常常一个人来到这里,似留恋,似怀念,像是要超越别人,又更像是借此超越自己,总之,对于赛车,骆羿恒始终保持着高度的兴趣。至于郜驰,他没有时间亦没有精力做这份之前视为放松的运动,只不过出国第一年为了避开元毅的人,他倒是多了太多实战经验,车技更胜从前。 装备及车辆经馆内专业人员检查后,两人相视一笑,戴上头盔坐进车里。 "极速"赛车馆是宜城唯一一家专业的室内赛车馆,馆内置有全自动专业赛车的电脑测速系统,其精确度可达千分之一秒,拥有的赛道是由专来的赛道设计公司设计,布局是以急缓相间的弯道为主,配备赛道安全防撞栏,提高趣味性和技术性的同时,有着极高的安全保障系数,让赛车爱好者充分享受有惊无险的紧张刺激感。 馆内配备的赛车cao作简单,但马力强劲,倒计时归零时,郜驰睁开眼晴,双手控制方向盘,右脚踏住油门,白色车影瞬间飞驰而去。 疯狂忘我加速的时候,那种难以言喻的快感让身为车手的郜驰不自觉抛开了深心处压抑的烦闷,他以超出实际速度两倍左右的速度高速过弯,那种横向加速的超速感应,看在别人眼中可谓惊险至极。 骆羿恒的车技丝毫不逊于他,反应十分迅速,过弯能力极强,沉着冷静的作风更是与郜驰不相上下,两车速度在感观上让人完全分不出优劣,并行的两车似乎已融为一体,根本不知道哪辆略胜一筹,眼前惟有车影闪过,令人目不暇接。 可是当车子停下两人摘下头盔的时候,已能明显看出些倪端来。郜驰面不改色,精神状态很好,而骆羿恒的额际却隐隐沁出细汗。看来,车技虽难分高下,体力上,他秒逊一筹。 骆羿恒自嘲道:"体能训练该加强了。" 郜驰挑眉:"估计是没对手,懈怠了。" 骆羿恒笑道:"你小子倒是又有进步。" 笑意尽敛,眼内浮现出一抹黯然,郜驰错开眸光,"实战经验多了。"过硬的车技在某些关健时刻令他避开意外的危险,现在想起来,依然心有余悸。 深深看他一眼,骆羿恒提议:"楼上坐坐?" 上得楼去,空调的温度较低,约略有丝冷意。两人坐在二楼的VIP贵宾包房里,俯看赛道全景,陷入长久的沉默。 闲适地倚靠在沙发里,郜驰率先开口:"其实该说声谢谢,可是觉得很娇情。"谢谢他在简诺面前始终守口如瓶,谢谢他在简诺痛苦的时候给予的关怀和照顾。 骆羿恒侧头看他一眼:"那就收回去,反正我也不爱听。"谢他什么呢?照顾简诺?隐瞒实情?说心里话,他分不清心中的悲喜,只觉得落寞。当然,他知道这些都是自找的,如果可以洒脱一点,自是不必承受相望不相守的痛苦。 "元毅那边有什么打算?有证据吗?"骆羿恒太了解郜驰,不相信他会甘心如此善了此事,毕竟那其中不仅仅涉及了竹海,他父母的过世是至命的死结。 郜驰沉默地望着楼下,对他的问话恍似未闻,一副神不思属的样子,半晌才道:"我倒现在也没弄明白他怎么会有那样一份遗嘱。"离开四年,回来之后一直忙着竹海的事,他还没有时间细细思索过这件事,骆羿恒提起来,他才开始想。 "提出申请调出四年前庭审的资料,看过之后或许有所帮助。"骆羿恒与祁跃明一样,都在担心郜驰以特别的手段处理此事,想引导他走法律途径。 郜驰淡声:"不急。"现在首要的工作是稳固竹海,至于元毅,他有足够的时间和他玩下去,"我已经告诉她离开的原因,没提他父亲。" 骆羿恒讶然:"原谅了?" "谈不上。" "怎么说?" "她是她,不该承受来自他父亲的任何罪责。" "她早晚会知道。"只要旧事重提,简父必然到场,矛盾不可避免。 "不见得。"郜驰反驳:"不开庭就能相安无事。" 为了她居然放弃法律的保护?骆羿恒恍惚了一瞬。难道,自己爱得不如他深? "元毅或许并不甘心竹海这样被你拿回去,他是什么人你比我更清楚,多注意些她的安全,别让她有什么闪失。"想到简诺,骆羿恒不得不提醒。 闻言,郜驰嗓音骤然变冷:"他最好别这么做,不然,我遇佛杀佛。" 目光触及他冷峻的侧脸,骆羿恒沉默。 …… 下午,郜驰驱车回竹海,骆恒回事务所。到了金泰楼下,正好碰上简诺和单蜀溪,询问之下才知道蜀单柔居然意外遭遇火灾烧伤住院了。 "这个时候烧伤了?"骆羿恒蹙眉。 简诺同样困扰,皱着秀眉道:"火灾属于不可抗力,如果她因此不能上庭,法庭可以裁定中止诉讼。这对于遗嘱的真正继承人十分不利。"一旦中止审讯,身为从基层做起,如今不过是中层管理者的单蜀溪而言无非是巨大冲击,虽然是单老先生的亲生儿子,在没有正式接管公司以前他自然是没有决策权的,对于单氏地产的发展根本无法掌控,这样拖下去,有百害而无一利。单蜀柔这招果然够狠,除非单蜀溪妥胁让步,否则她必然会想尽办法拖延时间。 骆羿恒自然也知道事情的严重性,赞同他们先去医院了解下单蜀柔的伤势再做打算。如果换作从前他必然也要同往,但这次他却没有跟去。 简诺看着他走向电梯的瘦高背影,那么萧索落寞,压下心尖翻涌的涩意,她和缓而坚定地转身,与他背道而驰。 对待爱情,简诺一直专一,始终忠诚,更要求长久。等待的四年里,她透支了太多的感情,以至看不清自己的实力,然而当郜驰承诺再不分开,心底的创伤已瞬间被抚平,从未张望过别人的她此时更无力回应他人眼中的眷恋与深情。 她的心,自始至终只装得下郜驰。从前是,现在是,至于以后,应该也是…… 沉淀思念 元毅任竹海总裁时的合作商经过筛选有超过百分之六十的公司被郜驰否决,在选择新合作商的事情上他比较重视也很慎重,吩咐特助凌惕负责洽谈,而专属秘书丁卉负责合约,同时分别召开规模不同的会议商讨相关事宜,并亲自接手处理全智能化电子控制系统的工程。 既然有魄力将七百人的员工队伍在短时间裁减成四百人郜驰自然是有备而来。为了吸引一定规模的客人,使他们入住更舒适,他计划利用互联网平台优势,引用一套完善的智能化控制系统,运用现代信息技术代替人工管理,以高端快捷的服务及侧面营销的手段令竹海快速翻身,在业界重占熬头。 之前几天简诺一直没有机会见到他,并不是他有意避而不见,事实上他当时正在与她办公室同一楼层的会议室里出席竞审会,经过连续两场严格的答辩,综合各家公司的方案及预算,他最终敲定了四家速讯公司再度提交新标书。 下午两点,郜驰准时出现在竞审会现场。闲适地坐于宽大的皮椅中,举止间傲然而又雍容的气度显露无疑,透出企业决策者应有的掌定乾坤的魄力。 竞审会依旧由凌惕主持,省略了一些可有可无的烦繁环节,直接切入主题进行常规答辩。两小时后另外三家公司被郜驰否定退出,经过为期七天的过虑筛选,最终选定竞价最接近竹海先期预算,且资金实力雄厚的速维电子为长期合作伙伴。 当速维负责人带领团认离开,凌惕接过标书,问道:"这次有十六家公司递标书,在完成第一轮答辩的时候你其实就选择了速维电子是吧?"结果已经内定,对于郜驰坚持进行了接下来两轮筛选的用意他半知半解。 淡淡瞥他一眼,郜驰邪起嘴角,"让丁卉告诉你上个星期各大报纸杂志有多少篇报道是与竹海这次竞审会有关的资讯,同时再问问企划经理是否还有必要做先期宣传。" 与丁卉对视一眼,凌惕恍然大悟:"各家速讯公司为了拿下这个工程,加注中标砝码,不惜投入大量资金通过各种渠道进行大力宣传,而在整个过程中受益最大的当属竹海。"每家公司在宣传时都不可避免地会提及竹海酒店,而郜驰只需抽调出必要的人手到场,达到最佳宣传效果的同时又为酒店省下可观的先期推广费用。 郜驰弯唇一笑,修长的手指轻敲了下标书:"明天把拟好的合同交给简律师,我亲自来签。"起身的时候交代:"一个星期之内完成内测,要保证万无一失。" 在郜驰为竹海选定下最后一家合作商的时候,简诺正在市第五医院监护病房外。 单蜀柔确实因烧伤而入院,但当然没有严重到无法出庭的地步,只是医院的证明言之凿凿地称为避免伤口感染病人必须留院观察,而且还直接将人转到了监护病房。 简诺不是三岁孩子,她怎么可能相信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单蜀柔会"倒霉"到连逛个商场都会碰上突发的意外火灾,更是百年都难遇地赶上了消防栓出现异常。然而事出突然,一时间,她没有想到有效的解决办法,更何况所有探病的人全被挡在玻璃门之外,她想与单蜀柔见个面都不行。 "简律师?"单蜀溪递上一杯热饮,对站在病房外的简诺提醒:"电话。" "谢谢。"简诺恍然回神,拿出手机,来电显示居然是郜驰。 简诺一怔,她根本就没有郜驰的手机号码,今天早上也忘了问呢。 按下接通键,她有些不确定地道:"郜驰?" 电话那端传来郜驰低沉而醇厚的声音:"是我。" 忽然想到什么,简诺问:"号码是你存在我手机里的?" "你又不问,我只好自告奋勇存进去。"早上她还在熟睡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私人号码输进了她手机里。 竟有几份责备的意思。简诺憨憨地笑了:"你怎么知道我不会问?" 心头因她一句娇嗔的话语微微牵动,郜驰脸上溢满温柔笑意:"在事务所吗?我过去接你。"竞审会的时间比预期缩短了很多,他有时间过去接她,自然没必要让司机代劳。 "我在医院。"似觉察到他的疑惑,简诺快步行至走廓尽头简单解释:"遗嘱案被告烧伤住院了,我来看看。" 郜驰略显诧异:"单蜀柔?" 单纯地以为他在庭审旁听时记住单蜀柔的名字,简诺倒没怀疑什么,应了声是。 沉吟了小片刻,郜驰道:"别再医院守着了,不是最讨厌消毒水的味道吗,等会见面我告诉你怎么做。"尽管不是法律专业毕业,但受简诺的影响,郜驰对法律的熟悉程度可谓非比寻常,再加之对案子略有了解,他隐隐猜到单蜀柔的用意。 简诺一头雾水地挂了电话,倚着墙壁想他刚刚说过的话,嘴角微微扬起。堪比流光溢彩的笑容当然不是因为郜驰说要帮她想办法解决难题,而是因为他在不知不觉间吐露的那句话,原来,对于她的某些习惯,他并没有忘记。胸口涌起甜蜜,简诺傻傻地笑了起来。 单蜀溪站在走廓里远远望着精明干练的简律师脸上纯净的笑,下意识弯起了唇角。 当简诺下楼来,郜驰黑色的商务车突兀地停在正门口的台阶下面。他车停的位置,尽管没有阻挡车流,可是处在下班的高峰期还是造成了交通阻碍,但奇怪的是医院的保安却什么都没说。 看见简诺下来,郜驰倾身为她推开车门,当他启动车子缓缓打着方向盘的时候,站在门口的保安居然还帮忙疏通,以便他的车子顺利驶向街道。 简诺不解:"他们怎么不罚你的款?" 郜驰回答得很严肃:"估计是我长得比较帅。" 简诺忍不住笑,抬手捶了他一下。唇角弯成好看的弧度,郜驰笑而不语。 停晚的天空,在火烧云的装扮下有种缥缈虚幻的感觉。郜驰的脸在暖暖的金光晕染下,五官更显精致,线条硬朗且不失柔和,眉目之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淡然清冷,使他整个人散发着令人无法抗拒的魅力。 简诺凝望着他的侧脸许久收不回视线,直到遇上红灯,郜驰偏过头望向她,她眼中的眷恋根本来不及收回,与他含笑的目光相触,俏脸霎时涌起狼狈地红晕,她飞快地低下了头,不敢再看坐在身旁的他。 郜驰弯唇一笑,伸出右手握住她的。他的手指修长,掌心的温度灼着她的手背,抬眸时清楚地看到他眼眸里跳动的火花和情绪,纤毫毕现,心里霎时生出一种莫名酸楚的感觉,简诺忍不住就叫了他的名字:"郜驰。" "嗯?"他轻轻地应,语气轻柔得仿佛耳边私语。 后面传来催促的喇叭声打断了他们的对望,郜驰蹙眉,随即俯过身去在她唇边快速一吻,才松开她的手,淡笑着将车子驶入车流之中。 单手扶着方向盘,郜驰选了张碟按下车载CD的播放键。当前奏响起,简诺意外地眨了眨长睫,偏头望向窗外的时候,清瞳之内已然蓄满了晶莹的泪。 狭小空间内回旋着悠扬的乐声,水珠一滴滴落在湖里的清音婉转,犹如天籁般脱俗出尘,那首触动心灵的曲子是她很喜欢的《BambooDance竹舞》,在他离开后的无数个夜晚,她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隅,悉心聆听《竹舞》中喧嚣之外的缠绵诉说,把对他的思念用力地沉淀封存于心底的某处,在无声里静静地为爱守候。她始终相信,总有一天,他会回来。如今,他真的回来了,此时两人近在咫尺,简诺忽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还是当年那个宠她在掌心的郜驰吗?他的心,可有半点不完整?疑问萦绕在心头,简诺不知如何问出口。四年的分离,他给她可望不可及的距离感。简诺不知道,要怎样处理这种复杂的情绪。 瞥见她眼角闪烁的光亮,郜驰深沉中透着平静的神色起了几不可察的细微变化,想要伸手关掉音乐,动作一滞,他终是收回了手。 降下玻璃,丝丝凉风拂面。两人默契地沉默,任由清幽曲子蔓延在空气里。 车子驶回竹海,被郜驰泊停在地下二层。自然地牵起简诺的手,他说:"回国后我一直住在这里。" 下意识回握住他宽厚的手掌,简诺随他步入电梯,缓慢而又坚定地走进他的生活空间。那是一间百平米左右的公寓,玄关处水晶壁灯亮起,简诺看到开放式厨房外的餐桌上摆着热腾腾的精致菜式和两双碗筷,这个瞬间,她有种回家的感觉。 接过她的公文包放到沙发上,郜驰拉她坐到餐桌前,目光触及桌上的菜式,抬眼问她:"口味变了吗?"明明不是故意的,可话听上却像别有深意。 简诺定晴看着精致的四菜一汤,都是她平时爱吃的,回身望着他低低地说:"没变。从来没想过改变。"哪怕他一声不响地走了,她的心也不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改变。想着他、念着他、恋着他、等着他,四年如一日。 听出她语意中的哽咽,郜驰轻抚着她的背想将她带入怀中,下一刻,简诺已用力地抱住他的腰,抱紧他,脸贴在他的胸前,喃喃着说:"我很想你,很想你。" 郜驰闻言,手臂渐渐收紧,千言万语终是化成三个字:"我知道。" 历经风雨 如斯之夜,房间内流转着一种名为"幸福"的气息。郜驰与简诺静立着紧紧拥抱,像是要保持这样的姿势直到宇宙洪荒。 良久,郜驰缓缓俯低了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开口时语气异常温柔,"先吃饭,免得你又胃疼。" 有些瞬间,他很怕回忆令她胆怯,即便选择了原谅,长久的分离多少会使原本亲密的两人有些陌生,他本不想让一切进展得太快,可是面对她,他根本无从抗拒,哪怕只是一个相望的眼神,足以让他弃械投降。从那日清晨偶然遇到她,事情就已经脱离了控制。明明知道在此时破镜重圆其实是一种潜在的危险,可对于她他哪里还能视而不见?! 郜驰是担心的,深怕无意中触了心坎处这个女孩的底线,那么这份他自始至终舍不得放开的感情会乍然消失。他不记得是谁说过,缘份最经不起错失。所以他不能给自己机会犯错,不能在重逢之初就让自己回不了头,既然无力粉饰太平,他宁可冒险将她拉回身边。于是,他迫不及待地带她来到这里,目的不仅仅是要与她共进晚餐,而是让她认识分离四年中的自己。 简诺自然不知道他的心思在瞬间的百转千回。她弯唇微微笑出来,笑容里带着暖意。对于他展露的温柔,她从来没有招架之力。或许说,对于郜驰,简诺向来无从抗拒。 用过晚饭,趁郜驰接电话的空档,简诺利落地收拾好碗筷,安静地窝在沙发里看电视,拿着遥控器随意地翻着台,样子闲散而自然。挂断电话,郜驰从卧室的阳台走出来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景象,略略一怔后他无声笑了,之前阴郁的情绪一扫而光,他转向厨房泡了两杯茶递到她手里。 简诺握着茶杯暖手,满足地嗅着茶香,"明前龙井。" "还是只闻不喝吗?"郜驰在她身旁坐下。 "闻着更香。"她呲牙笑,颊边浅浅的酒窝若隐若现,迟疑了下才怯怯地向他身边移了移。 放下茶杯,郜驰揽臂将她抱坐在腿上,问她:"如果单蜀柔不能出庭,案子就结不了?" 说到工作,简诺的害羞一扫而光,抬起头看着他:"像她这种情况属不可抗力,不能像得一般疾病一样即便人不上庭依旧可以宣判,除非不可抗力消失,否则案子就结不了。" 郜驰闻言薄唇轻轻抿起,沉默了一小会儿,又问:"看过她的烧伤报告了吗?" "看了,可我总感觉事有蹊跷,应该还有另一份。"简诺叹气,感觉事情过于巧合,而那份烧伤报告应该是假的。 "哦?"郜驰挑眉。 "说不出哪里有问题。"直觉认为事情不如表面的简单,可是一时间还没有找到症结所在,忽然想到什么,简诺说:"单蜀溪看过单老先生生前详细的身体报告,已经证实他的过世并不是因为情绪波动太大导致的,再加上单氏最近好像要拍一块地,他已经不想再追究他妹妹的责任,毕竟打官司这种事费时费力的。结果单蜀柔居然想用这样的方法拖延时间,弄巧成拙激化了他们兄妹之间的矛盾。"受不可抗力影响,法庭无法判决遗嘱有效,单蜀溪接管不了公司,对他父亲辛苦创下的事业影响很大,以至他本就微薄的同情心瞬间溃散,在医院的时候简诺已经听他打电话,想通过某种关系要来单蜀柔真的那份烧伤报告,试图拆穿她的谎言,而且还和她提起,决定在这个案子判决后向公安机关提出立案申请,起诉单蜀柔敲诈。 事情似乎比想像中简单很多,郜驰微蹙的眉心渐渐舒展:"别想了,单蜀柔肯定能上庭。" "为什么?"简诺不解。 "怎么还是笨笨的?"简诺眨巴着眼晴憨憨的样子,令郜驰忍不住飞快地亲了她一下:"你今天守在医院其实是想转达单蜀溪的意思,可是单蜀柔却不肯见?"见她怔怔点头,他说:"你们见不到她自然有人能见到,简律师。"刻意在简律师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他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点到即止。 有人?简诺恍然大悟,她怎么忘了打通电话给单蜀柔的委托律师呢?把郜驰靠得过近的俊颜扳远了些,简诺嘟嘴:"听你叫我简律师怎么那么奇怪?"怎么听怎么像故意取笑她,毫无诚意。 听出她语气中的嗔怪,他俯在她耳际,声音温柔至极:"小诺。" 简诺抿紧了樱唇,害羞地伸出胳膊搂住他的脖子,将小脸埋在他颈间,默不作声。 记得恋爱之初郜驰都是叫她全名,后来在第一次吻了她之后才改口叫她"小诺"。简诺说不清那一刻的心情,总之听到他那么自然地叫她小名她就心跳加快,整个人像是要飘起来,苏软在被他吻得伏贴在他怀里。此时此刻,简诺忽然觉得,眼前的郜驰依旧是她爱着的郜驰,没有变,都没有变。 郜驰裤兜里的手机再度响起,他松开手拿出来看了看号码,将一本杂志递到简诺手里,"等我一下。"然后起身向书房而去,状似不经意地带上了门。 电话接通,耳畔传来娇软女声:"驰,你答应我帮蜀柔的,结果却说给她请什么苏律师,那是单蜀溪委托律师的师傅好不好?" 没错,他向单蜀柔建议请的律师正是简诺的师傅苏铭。意思很明显,郜驰根本不打算帮忙。 郜驰闻言失笑,揉揉眉心没有接话,又听她抱怨:"蜀柔急坏了,她哥哥根本不肯私下见面,想庭下和解似乎是不可能了,要是让单蜀溪这么容易就坐上总裁的位置未免太便宜他了……" "所以你就帮她想出这个办法?冒险烧伤自己?"话说到一半,已被郜驰打断。 "反正办法是我想的,你要怎么样嘛。"像是吃定了他对她无可耐何,电话那端的声音有丝撒娇的意味,"我知道蜀柔的案子是你讨厌的,可她是我的朋友,我不能看着她有事……" "胡闹。"郜驰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这事不许你再cha手,案子审到这个阶段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单蜀溪胜诉是不可改变的,不想让她惹上更大的麻烦,三天后的庭审必须出现。" "驰——" "要想不出庭也把事情办得漂亮点儿。第五医院的院长和我有些交情,别等我要来她的烧伤报告大家都难堪。"郜驰就没想过帮单蜀柔,万不得已时他是会介入,但却是为了简诺。 "不是吧,这么巧。"电话那端的人顿时有些泄气,心里对于郜驰反常的表现有些不解,即便不喜欢单蜀柔,照理说他也不该与她们为难才对,怎么现在…… "单蜀溪不会再追究下去,这已经是最理想的结果,别再闹了。" "好吧,我知道了。"听他这么说,电话那端的人顺从地没有再说什么,想了想,问他:"你什么时候回来?" 郜驰皱眉:"竹海六号开业,我一时不会回去。" "那我回国看你好不好?" "不好。"考虑都省略了,郜驰直接拒绝。 "为什么?" 郜驰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目光下意识望向门口,像是透过门扇看见简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缓和了语气,在安抚中尽快结束了这通电话。 打开书房门的瞬间,郜驰看见简诺一动不动地站在落地窗前,纤细娇小的背影显得凄凉而无依。他没有说话,静默片刻后抬步向她而去,经过茶几的时候注意到杂志翻到他想让她看见的那页。 眸光变了变,他从背后圈住她,胸膛贴着她的背部,下巴轻轻搭在她肩膀上,"想什么呢?" "想你。"简诺诚实地回答。 郜驰用身体和手臂锁住她,将她密实地搂在怀里,他的声音从她耳边飘过来,"怕你因为这四年的空白有所抵触,所以急切地想让你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杂志是一篇关于他的独家专访,尽管不能代表他这四年全部的生活经历,但足以让简诺认识此时不同以往的他。 "想要拿回竹海首先要有足够的资金,那是当时我最紧缺的东西。尽管隔洋跨海,元毅还是能轻而易举地破坏我的计划,所以第一年我根本连稳定的工作都没有,往往在一家公司供职不到一个月就会被莫名解雇。"不仅如此,元毅居然还派人企图要他的命,但这些,他是不会告诉简诺的,"或许是耗的时间长,元毅觉得一切也算尘埃落定,终于停手。那时我开始涉足'赌'这个行业。"明显感觉到简诺的身体僵了一下,郜驰搂她更紧,"知道你不喜欢,可对于一无所有的我来说,那是聚积财富最快的方法,没有足够的资金,我没有办法做任何投资。" 那个时候他认识了生命中至关重要的一个人—袁启成,拉斯维加斯最豪华赌场的老板。凭着过人的天赋和悟性,郜驰在他经营的赌场任CEO的同时刻苦钻研扑克牌,不过半年时间,可以同时记住六副牌的他开始在赌界崭露头角。 "后来我开始涉足金融领域,研究各类基金及股票,从开始的低风险到后来的铤而走险,终于在一年的时间里聚积了一笔可观的资产。"当郜驰创建的公司进行资产重组后华丽转身,挤身为金融界新贵,他们分离已有三年。紧接着,他开始招募培养可信任的有能力的人才,更利用短短一年时间让资产翻过数十倍,当他的身价可以以亿来计算的时候,郜驰正式对竹海展开收购计划。 "创业本金的来源走的是捷径,但后来我没有再踏足那个圈子。"如果不是被逼上了绝路,郜驰也不愿意以此起家,所以在投资成功后他刻意远离了赌界,甚至还劝袁启成将大部份资金转向其他投资,希望将他的恩人也带离这个危险的行业。 简诺想到他那时的走投无路,她忽然就哭了,眼泪顺着脸颊滑到他手背上,"为什么都不告诉我?即使我做不了什么,至少该让我知道……" 何尝不知道那时的他是艰难的,要从一无所有起家,赚足过亿的资产收回家族企业,并不是一般的人能够在短时间内做到的,或许根本就是一辈子无法完成的任务。可是他做到了,在失去亲人恋人的时候,他在悲痛中独自行走,迎接生命一波接一波的风浪洗礼,当他重新站在他面前时,她看到的仅仅是他的成功,而那背后的辛酸却只能靠心去体会。 简诺有种坐享其成的感觉,原有的委屈霎时转化成自责,她难过极了。他的离开,他的迟迟不归,都是迫不得已。她怎么还能怪他呢?除了心疼,她已经没有其它的情绪了。 "傻瓜。"郜驰轻责,松开手拉她转过身来,指腹轻柔地为她拭泪,"现在和你说不是为了让你心疼。我说过,都过去了。"顿了顿,像是在回忆,他说:"那时我就在想,万一等我回国的时候你还愿意和我在一起,我总不能两手空空吧。"他弯唇一笑,故意逗她说:"努力赚点老婆本也是应该的,你说呢?"拿回竹海是他身为郜家人的义务,支撑他捱下去的动力却是眼前娇弱的女孩。要想和她有未来,他必须要有能力照顾她,保护她。 简诺破涕为笑,伸手搡了他一下,聚积在心里的复杂情绪即时散去,对他,再无丝毫排斥 等到她情绪平复下来,郜驰敛了神色,语气变得严肃:"外人眼中的郜驰已经不再是当年校园里青涩的男生,但我希望在你心里,我还是我。"牵起她素白的小手,与她十指交握,他坚定地说:"我承认在某些方面我变了,所以,小诺,请你适应现在的我。" 情义深浓 寂夜被恋人痴缠的目光浸染得愈发迷离,晚风也显得分外舒缓轻柔。简诺回握住郜驰温暖宽大的手掌,清瞳之内散发着温柔的光亮。她想,人生有什么事值得坚持?爱情当属其中之一。尽管岁月把他们隔开了四年的距离,她依然可以很好地适应现在的他。只要他的心没变,她愿意倾其所有救起那个遗落了一千五百二十六天的"爱"字。 当时间还可以如此清楚地计算出来的时候,简诺觉得,它还不至于漫长至让两颗心陌生到无力粘合的地步。那份不能自持的感情在沉寂四年后再次复苏,简诺像只飞蛾,视郜驰为她爱情惟一的灯火,倾力奔跑着向前,试图追上他的脚步,和他彼肩而行。 窗外遥远天际的细碎星光洒进房里,带着温暖柔和的气息,简诺缓缓投入郜驰怀里,脸颊轻贴在他胸口,聆听世界上最坚定有力的心跳。 此时静静的相拥,比缠绵的亲吻更觉亲密,郜驰飘泊了四年的心,终于在此刻落下。他想,这辈子都不能再放开简诺的手,眼前纯净的女孩才是他渴望的温暖。无人可以替代,无人可以。 幸福时时间总是流逝得比较快。深夜,郜驰稳稳打着方向盘,将商务车驶入街道,他送简诺回公寓。没有办法,在她面前,对于自己的控制力他没有十足的把握,她眼底的爱意那么明显,令他无法自持,郜驰不敢留她在公寓。 沿途两人默契的没有说话,车内反复回放着清幽婉转的《BambooDance竹舞》,静下心来的女孩侧头靠在座椅上,身上披着郜驰的外套,鼻端冲斥着他特有的男性气息,简诺有点昏昏欲睡。将车子随意泊停在路边,郜驰送她上去后依依不舍地下楼来,当看到她站在阳台上孩子气地朝他挥手,他弯唇笑了笑,抬起手回应了下,转身坐回车里,扬尘而去。 凌晨,一个人蜷在c黄上看着风吹窗纱,简诺再无凄清的感觉。此时,心头如冬阳暖照,和煦如春。枕着心尖翻涌的甜蜜,睡梦中的女孩,自然而然地扬起了唇角,笑容那么纯净,那么满足。 再到竹海上班,简诺的心情相比之前迥然不同。当在一楼大厅遇到准时来办公的郜驰,素来公事公办的简诺同他的属下一样,言语客气有礼地打招呼:"早,郜先生。" 郜驰怔了下,抬眸时望着她素净的脸,下意识扬起唇角,觉得工作时的她格外漂亮,投向她的目光炙热而带着几分激赏。 梯门适时打开,郜驰让过几位女士,意外地没有乘坐不远处的专属电梯,而是随着简诺走进了员工电梯,见她目不斜视地站在旁边一眼也不看他,略低下头,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 电梯上升后再度停下,梯门打开时靠近门口的郜驰率先走了出去,简诺放慢了脚步,像是有意要与他拉开距离,却听他闲闲开口:"培训几点开始?" "十点。"简诺顺口答。 郜驰点头,在走到她办公室门口的时候,回身看着她说:"我也过去。" 简诺有一瞬失神。 这次的培训是简诺提议的,她结合了竹海经营性质和员工的具体情况及需要做了份详细的计划书,想通过定期的法律知识讲课提高管理层员工的法律风险意识和综合素质。郜驰原本就不希望旗下的员工成为法盲,当看到简诺无可挑剔的计划书时欣然应允,同时吩咐丁卉全力配合。 培训频率适当,计划每周两次,时间控制在两小时,根据各部门工作性质不同有不同的课程安排,内容由浅入深,采用循序渐进的方法将法律常识灌输给大家。接受培训的各位主管经理们不知是不是因为老板也在听得格外专注认真,频频颔首并发问。 简诺站在讲台上,没有遵循死板套路讲解,而是结合有针对性的案例进行分析,专业的同时堪称通俗易懂,举例时更是不失灰谐幽默,用心地调节着现场的气氛,不至让某些其实有抵触心理的人睡着,充分调动了他们的极积性。 郜驰始终一言不发地坐在最后面,看着身穿职业套装,大方自信,侃侃而谈的简诺,眼神变深。 曾经喜欢缠着他要他陪、和他撒娇的小女朋友到底是长大了,再依赖他也已经是独挡一面的职业女性了。庭审时她的犀利干练他已亲眼所见,此时又目睹她的专业和敬业,俊逸的面孔上扬起微笑,对于能力卓越又不张扬的简律师钦佩不已。 其实对于蜕变成长的简诺,郜驰何尝不需要适应?! 不得不说,在时间与距离面前,感情总是显得比较弱势。 日子悄如流水,竹海里的每位员工都各司其职。简诺并没有因为与郜驰关系的转变对工作有丝毫懈怠,相反的,她用心的程度远远超出了身为法律顾问应尽的职责。在丁卉以及各部门经理的协助下,她逐步完善酒店对内的劳动合同及规章制度,同时为对外的经营活动计划提供法律支持,最大程度预防和避免法律纠纷的发生。 短短十天左右的时间,简诺对于竹海的日常管理方式已经完全了解,更是利用与郜驰吃晚饭的时间对他即将签订的合同进行细致的分析,提醒他合同本身存在的风险。郜驰被她严肃的语气弄得哭笑不得,故意板起脸沉声要求:"以后下班时间不许再和我谈工作。" 那是他酒店的工作呢。简诺忍不住皱眉,嗔怪地看向他,却见他体贴地为她盛了碗汤,笑得别有深意:"赶紧喝,堵上你的嘴。" 简诺小口小口地喝着汤,心里暖洋洋的,她忍不住浅浅笑了。眼前的一切似乎正朝着好的方面发展,尽管过度的劳累令简诺有些疲惫,她依然陷在幸福里不知归路。 在竹海即将开业的前几天,简诺很顺利也很有效率地完成了身为法律顾问先期该做的工作,因为遗嘱案即将开庭,这天清晨她按时回金泰上班,结果助理林珊告诉他骆羿恒因为生病已经两天没来事务所了。 "哪里不舒服了?"简诺心一惊,在她印象里骆羿恒一直是个生活极有规律,而且因为常常运动体质也很好,怎么突然就病了呢?还连续两天没有来上班?想到他对自己的照顾,她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自从去竹海上班,她差不多和外界断了联系,亲近如师兄,也很久没通电话了。 "我也不太清楚,骆律师没说,只是打电话来交代我工作的时候嗓子哑得不行。"林珊看着简诺,笑得神神秘秘,眼里满是促狭之意:"我们原本还打算下班后去看骆律师,现在看来得改变计划了。简律师,骆律师就交给你喽。"不等简诺说话,已经抱着文件走远了。 简诺无声地站在办公室门口,心中五味杂阵。尽管他从未挑明了表达什么,但骆羿恒对她的好外人是都看在眼里的,不止叶优里和步温柔会偶尔制造机会让两人独处,就连事务所里的同仁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甚至连不苟言笑的师傅苏铭都会时不时调侃两人。 简诺知道对于她等郜驰的决心骆羿恒比谁都清楚,也正是这种无声的拒绝让他们的关系始终停留在师兄妹的阶段,四年都无法逾越一步。但骆羿恒不知道,在简诺心里,他有着举足轻重的份量,根本无人可替代,哪怕不是爱。 在最短的时间内完成了手上的工作,简诺和林珊打过招呼后,驱车去骆羿恒的公寓,路上经过超市给他买了些吃的。无论如何,对于病中的他,她不可能不担心。 门铃响了半天才听到房里传来细微的声响,紧接着是连续的咳嗽声,当房门打开时,头发有些乱的骆羿恒怔了怔,似乎没有料到简诺会来,默默凝视了她一会儿,开口时鼻音浓重:"今天没去竹海?" 简诺见他脸颊有些红,下意识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竟是滚烫:"怎么病成这样?走,我陪你去医院。"话语间就要拉他往外走。 骆羿恒及时按住她的手,安慰道:"不用了,我吃过药了。"说着拽她进屋,关上了门。 "在发烧呢,光吃药怎么行?"简诺瞪着他,微有些恼。 很少见她发脾气,骆羿恒笑了,接过她手中的袋子看了看,说:"那就等我先吃饱再去。" "是不是早上就没吃?"见他点头,简诺叹气,"那你先去躺会儿,我给你熬粥。" "你行吗?别把厨房烧了。"骆羿恒本想自己动手,却又敌不过心里的一点点渴望,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很想吃她亲手弄的东西,哪怕是糊的焦的都无所谓。 "对我有点信心好不好?熬个粥而已。"见他抿嘴笑,简诺推他回房:"你先躺着睡会儿,好了我叫你。" 对于简诺鲜少表露的关心,骆羿恒没再反驳。他乖乖躺好,任由她为他把被子盖得严严的,像个听话的孩子。直到听见关门的声音,他才缓缓睁开眼晴望向壁顶,目光空茫。 自律的他在见过郜驰之后被抽光了最后一丝坚持,向来滴酒不沾的他在那夜喝了很多酒,却没有丝毫醉意,哪怕理智一再提醒他该放手了,然而他还是不知不觉地将车子开到简诺公寓楼下。 午夜十二点,他看见郜驰送她回来,他看见他们轻轻地拥抱,然后,郜驰的手温柔地抚过她脸颊……那个瞬间胸口翻涌的疼痛感令他几乎站不稳,瘦高的身影终是被淹没在暗夜中的树影之下,直至天明。 原来心根本不由自己撑控,付出的感情终究不能随着一句"放手"而收回。 无法言明 简诺并不是个喜欢下厨的人,尽管毕业后就在过起了独立的独居生活,骨子里依然是个生活无法"自理"的人。因为没有拿捏好时间,粥被她熬的太烂了,可虽然如此,骆羿恒还是吃了不少。 原本想着自己煮的会比外面的卫生营养,到底还是搞砸了。简诺歉然:"我还是去外面给你买点儿别的吧。"虽然他吃得津津有味,可看着卖相并不怎么样的粥,她很惭愧,真怕让他病上加病吃坏了胃。 骆羿恒抬眼看着她,语气和缓:"不用,很好。"对于他而言,只要是她煮的,怎么样都好。 简诺闻言错开了目光,没有说话。 等他吃完又过了会儿简诺递上水和药,又给他额头敷冷毛巾,后来又找到体温计,结果居然已经烧到三十九度了,她吓了一跳,不顾他的坚持当下决定送他去医院打点滴。 骆羿恒已经病了两天,高烧不退令他感到头晕,也觉得虚弱。简诺担忧的神情让他胸口涌起暖意,他没有反驳,任由她帮他找出外套穿上,扶着他出了门。 打了一夜的点滴,简诺始终在病c黄前陪伴。骆羿恒睁开眼晴,她趴在他手边睡着了。想抬手摸摸她的头发,勾缠之下才发现,她纤小的手根本就被他握在掌心。 难怪睡梦中一直觉得有一只温暖的手抚慰自己,原来是她。骆羿恒没有出声,欣慰般静静躺着凝视她的睡颜,神情有些飘忽。一直就知道清丽的她是漂亮的,温暖的浅浅微笑加之净如泉水的清瞳,让整个人看上去娇柔而又与众不同。就在昨天临睡前她低头体贴地给他掖被角的时候,她若有所思的神情特别迷人,莹亮的眼底是前所未有的温柔。那个瞬间,他怔忡着说不出话,以至简诺被他看得莫名其妙,调侃道:"师兄,你不会是烧糊涂了吧?" 他笑,轻轻闭上了眼晴。觉得此时此刻有她的陪伴,时间变得弥足珍贵起来。想让她回去休息的话硬是梗在喉间,无论如何说不出口。明知道她和郜驰是恋人他还是放纵了自己一次。就这样吧,自私而贪婪地霸占她一夜,让她留下来陪陪他。如果可以,他甚至希望自己能够病得久一些,再久一些。 不知是不是觉察到被人注视,没过多久简诺就醒了,第一反应就是伸手摸他额头,确定烧退了,松了口气,她柔声问:"头疼不疼?" "不疼。觉得好多了。辛苦你了。"骆羿恒见她大大的黑眼圈,有些心疼,然而语气却极为平和。在她面前,他一直很努力地控制自己的情绪,深怕失了分寸,将两人亲近的关系打破。 "难得有机会照顾你一次,表现还不及格,真是。"想到前不久生病时他体贴入微的照顾,简诺觉得不好意思。她黯然地瘪嘴,自然而然流露出的挫败令她看上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怎么不及格了?难道要在我睡熟的时候背我回家?"他逗她,手掌轻轻覆在她随意垂放在c黄边的手,像是老朋友般安慰地拍了拍。 他总是这样润物细无声。简诺胸口隐隐疼起来,嘴唇动了动,她终究什么都没有说。 到底还是有些不放心,简诺坚持请来医生又为骆羿恒检查了一遍,确定没有大碍,只要按时吃药、注意休息很快就会好,她才送他回家。 路上,她的手机响了起来,看到号码显示是"小姨"。接通后,简诺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一脚踩住了刹车。 靠在座椅里休息的骆羿恒猛地睁开了眼晴,惊问:"怎么了?" 简诺忽然哽咽,吸着鼻子说:"我妈妈住院了。"然后慌乱地按着手机的键盘。 骆羿恒知道她应该是在给郜驰打电话,这个时候她是需要有人陪在身边的,可是电话响了很久却没有接,然后她失望地挂断,没有再打。 想到骆羿恒还病着,简诺勒令自己冷静下来,"我先送你回公寓。"说着就要启动车子,然而东风本田却像是和她作对一样,居然在这个时候罢工。 骆羿恒看着她扶着方向盘的手都在颤抖,在心里沉沉叹了口气,拉开车门下去,走到驾驶座那边:"下来,我开。" "我行的,你……" "下来。"话还没说完,已被骆羿恒沉声打断。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他怎么可能放心让她独自开车回家。 见简诺还想说什么,他长臂一伸将她拉下来塞到副驾驶座上。重新坐回车里,侧身为她系好安全带,才说:"知道你行,可我来会比较快。"话语间已娴熟了发动了车子,修长的手指用力打方向盘。 东风本田在清晨车流稀少的街道上调转了车头,急驰着朝通往临城明港市的高速路上驶去。 两个小时之后,简诺已经在明港市的中心医院。她跌跌撞撞着跑到病房外,刚好看到医生从里面出来。 简诺急问:"医生,我妈妈怎么样?" "还好送来的及时,现在已经没事了。不过毕竟年纪不轻了,怎么也要躺上一段时间。"医生看了简诺一眼,目光最终落在她身侧的骆羿恒脸上,很专业地交代:"这段时间病人行动不便,要随时有人在身边照顾。" "谢谢医生。"骆羿恒点头,扶着简诺进了病房。 看到躺在病c黄上神情憔悴的母亲,简诺的眼泪哗啦掉下来一串,冰冷的手伸进被中握住母亲,她哽咽失声:"妈妈……" 简母听到声响,费力地睁开了眼晴,看到女儿,勉强笑了笑:"傻孩子,哭什么?妈妈没事。" "妈妈……"简诺使劲揉了揉眼晴,把眼泪憋了回去,拂开母亲额际垂落的碎发,心疼地问:"好好的怎么摔伤了?还这么严重。" "下楼的时候没走稳,脚下一滑就摔倒了。"见简诺又要哭了,简母无力地回握住她的手,"都是大姑娘了还动不动就哭,也不怕羿恒笑话。"看着简诺身后的骆羿恒,简母疲惫的神情中现出惯有的信任与慰然,似乎很放心女儿身边始终有这样一个男人陪伴照顾。 故事发展到这里,还需要进一步说明简诺与骆羿恒的关系。因郜驰而结识的他们除了同读C大国际法专业,还都是明港市人,也正因为这样,郜驰离开后简诺继续读大学的那三年,每年假期都是和骆羿恒一起回家。毕业时简母去宜城看女儿,简诺要去事务所面试没来得及去车站还是骆羿恒开车去接的,后来在简母的邀请下一起吃了饭,关系从那个时候变得愈发亲近了几分。而他对简诺的心思不必明说,身为过来人的简母自然一眼就看出来了。虽然嘴上什么都没说,然而在简母心里,已经认定未来的女婿就是眼前温文尔雅的骆羿恒了。她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给简诺简单而安定的生活,而那样的生活才是真正的幸福。她视为掌上明珠的女儿不适合复杂。 站在简诺身后的骆羿恒闻言微笑,"本来就是孩子,我不会笑她。" 简诺比同龄的孩子上学早,加之长着一张永远长不大的娃娃脸,确实像个不懂世事的孩子。但就是这样一个看似柔弱的女孩,却有着一颗无人憾动的心。她对爱情的坚持,是让骆羿恒怯步的根本所在。 沙哑的嗓声透着蛛丝般的宠溺,收回落在简诺发顶的目光,骆羿恒关切地询问:"伯母觉得怎么样?伤口疼不疼?" 简母看了眼打着石膏的左腿,叹了口气:"已经不疼了。她小姨就喜欢小题大做,我说不让她告诉小诺她到底没听。" "小姨人呢?"简诺这才发现到素来和她感情要好的小姨没在病房里,觉得奇怪。 "去给我办住院手续了。"伸手摸摸女儿的脸,简母说:"怎么反倒比我这个病人还憔悴,是不是工作太累了?" "没有,是我没睡醒。"简诺吸了吸鼻子,笑了。简母也笑,注意到骆羿恒的脸色很不好,而女儿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你们怎么了?" 看看简诺的脸色又想想自己,骆羿恒皱眉,觉得病房的三个人都是病人,为了不让简母担心,他解释道:"伯母别担心,是我感冒了,小诺昨晚因为照顾我所以没睡好。" 简母闻言点头,眼中划过深思,一闪而逝后取而代之的是放心。就在这时,简诺的手机再度响起,看了看来电显示,又悄悄看了母亲一眼,她硬着头皮按下接通键:"郜驰。" 当郜驰的名字自她嘴里传出,简母的脸色瞬间变了,骆羿恒浓眉深锁,静静站着没有出声。 电话那端传来郜驰低沉磁性的声音:"刚刚开了个会,没带手机。"他解释之前没接电话的缘由,紧接着问:"你在哪儿?昨天我打电话怎么没接?"他们昨天没有见面,晚上郜驰也没打通她的手机,他正打算再联系不上就直接去她公寓。 简诺这才想起昨天给骆羿恒挂号的时候手机确实响过,当时心急没顾得上接,后来就忘了看,她道歉:"对不起,听到电话响没来得急接,后来就忘了回过去。" "怎么了?出了什么事?"郜驰敏感地发现她情绪的低落,追问道:"你现在在哪?" "医院。" 又是医院?郜驰皱眉。 简诺解释:"我在明港,我妈妈摔伤了腿。" 原来是回家了。知道她没事,郜驰放下心来,接下来莫名沉默了片刻。照理听说她母亲入院,身为男朋友的他该主动提出去看望,然而他却只是问:"现在怎么样了?严重吗?"语意间并没有表露想要过来的意思。 心中陡然升起一股失落,简诺咬着下唇,没有勇气看母亲一眼,好半天才低低地说:"还好,需要休息静养。"然后,两人皆是沉默。 简诺不知该说什么,因为她想不明白郜驰忽来的冷淡原因。郜驰是不能说什么,他现在无法和她说出内心的矛盾。面对她不难,可她的家人又另当别论。谈不上恨,可是要坦然视之似乎还有些难度,至少现在,他还不能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良久,简诺率先开口,试图化解尴尬:"竹海快开业了,有很多事要做,我不打搅你了。" "小诺。"深知她在为自己开脱,郜驰叫住她,欲言又止。 简诺被他此刻的犹豫温暖,傻傻地以为他仅仅是因为忙而抽不开身觉得歉意,懂事地说:"你忙吧,有我照顾妈妈就好了。" 结束通话的时候简诺发现母亲的脸色愈发沉郁了几分,望向她的目光里有着不必言说的责备,她低低地说:"他回来了。" 与郜驰恋爱的事在大一那年寒假简诺就告诉了简母,开明的简母并没有责怪,而是拉着她的手细细询问了些她和郜驰的事,或许是从她的言语中发现他对她确实很好,之后便没有干涉。直到后来他不告而别,简母看着女儿快速消瘦下去,对郜驰的印象一落千丈。自此,更是绝口不提这个名字。当然,这其中还有另外一些剪不断理还乱的因素,只是简诺并不知道。 直视着母亲的眼晴,简诺发觉她眸底浮起的责备越来越淡,之后被一丝她看不懂的情绪覆盖,最后,老人家意外地什么都没说,偏过头闭上了眼晴,像是拒绝和她交谈。 简诺心里不是滋味,以为毕业时为了等郜驰放弃回明港市工作的事伤了母亲的心,默默地低下了头。 病房里沉寂下去。 良久,骆羿恒转身向门口而去,神情异常平静,在触及门把手的时候,他听到简母亲虚弱而又坚定的声音响起:"小诺,你长大了,有些事妈妈本不该干涉。但在这件事情上,妈妈要表明立场,我不同意你和郜驰在一起。" 厚重的爱 轻握住简诺冰冷的手,像是要传达某种力量给她,林雪心目光温和地望着眼前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孩,声音低柔地问:"告诉小姨,他走了四年,你心里有没有怨他?"此时说话的正是简诺的小姨,简母林雪薇惟一的妹妹。 简诺抬眸,触到林雪心柔和慈爱的目光,清瞳酸得差点落下泪来。在郜驰离开的这四年,只有小姨一人默默支持她。她始终记得在那段异常颓废的日子,小姨对她说:"小诺,长大并不是一件多么令人开心的事,可我们依旧会在风风雨雨中跌跌撞撞地成长。就把这次的经历当作成长过程中必经的磨难吧。至少爱过,比什么都没有值得庆幸。"那么平静的语气,是沧桑过后的释然。 简诺当时哭了,将满腹的委屈化作咸咸的泪,沾湿了林雪心胸前的衣襟。身为长辈的她没有再说其它安慰的话,只是轻抚着简诺柔软的头发,至到她哭累了在她怀里疲惫地睡去。 醒来后简诺真的振作起来,她忘我地投入到学业中,将先前因无法静心而落下的功课在最短的时间内补上,考试成绩好得令所有人惊讶。心里无声涌起一个信念将她脆弱的神经支起,她想郜驰是那么优秀的人,她要加倍努力才行,否则等他回来了,他们之间会有距离。她要和他彼肩而行,怎能落于人后? "不是没怨过。"简诺实话实说:"他一声不响就走了,感觉就像人间蒸发。我发现自己对他的了解实在少得可怜,作为女朋友,我居然不知道他家是做什么的,在哪儿,也不知道除了打他手机,还有什么方法能够联系上他。"她如海底捞针般没有方向地四处寻找,直到反应过来跑去找骆羿恒,才知道他早已不在宜城。 "我很伤心地想他是不喜欢我的,否则不会在恋爱之后没有透露一点儿家里的情况,甚至狠心地没有留下一句话就一走了之。我开始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常常抱着枕头坐到天亮。"朝着林雪心涩然地笑,简诺继续回忆:"那时脑袋似乎不受控制,和他之间的事儿像是过电影一样开始回放,清晰得就像发生在昨天。我想起知道他的胳膊因我脱臼后买了很多零食给他送去时,他拿着我最爱吃的薯片拧着眉瞪我,那样子像是要咬我,接下来学校里沸沸扬扬地传我如何死缠烂打地追他令我遭到女同学恶意中伤时,他那么自然而然地牵起我的手对别人说我是他女朋友。后来他告诉我,同样有晨跑习惯的他多次在cao场上和我擦肩而过,只不过冷傲的他觉得搭讪实在是个很烂的认识女孩子的方法,至于为什么骂我蠢不足惜,是因为他之前打球不小心扭到了手腕还没好利索,摔倒的瞬间他觉得胳膊会被我压残废。"说到这,简诺笑了,笑容里溢满甜蜜。 一切或许是巧合,然而又不是。不能说是刻意为之,但终究是有心的靠近。进入热恋期后简诺才知道郜驰早有心认识她,只是没有想到那么快,虽然付出了些代价,但结果总算不枉他进了趟医务室。他说看见她在清晨的暮霭中奔跑的样子,觉得她整个人充满灵动的美。他还说她没心没肺的傻笑显得娇憨无比。细细想来,简诺恍然发现,向来寡言的他居然说了这么多情话。于是,寂静的夜里,她任由思绪越飘越远,记起第一次拥抱时他俯在她耳边宠溺地说:"就知道撒娇,明天我陪你上自习,嗯?",又记起第一次亲吻的时候他将她抱坐在腿上,轻刮她鼻尖:"以后再闯祸就这么罚你,听见了吗?"她害羞地不好意思抬头,将脸埋在他颈间,怯怯地搂上他的脖子,然后听到他低低地笑了。 那么多甜蜜的回忆,让简诺不自觉泪流满面,她在心里无数遍唤他的名字:"郜驰……郜驰……"她终于不再怀疑他是喜欢她的,她选择相信他是有苦衷才离开,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她开始默默地等他。 停止回忆,迎上林雪心注视的目光,简诺说:"后来想通了,我们恋爱是我们的事,和他的家境没有半点关系,他说不说根本无关紧要,而且以他的性格来说不提是很正常的事儿。"忽然想到什么,她又说:"我到现在才明白过来,那时他和我说周末要去酒店实习,其实就是他自家的酒店。"郜驰的周末时间向来安排得很紧凑,没有太多的时间陪她,简诺因此还和他冷战。郜驰无奈,只好取消周日的实习,空出时间陪她,这才哄好了爱使小性子的女友。 其实,良好的家境并没有让郜驰产生丝毫优越感,攻读学位的他在那时已经在为接管家族企业做准备,简诺不知道在和她恋爱的时候他已经进入竹海实习,而酒店上下没人知道他少董的身份。 偏头看向母亲的病房,简诺的声音依如既往地糯而柔:"因为心里始终记得我爱他,所以覆盖了该有的怨。"尽管母亲反对,简诺也没想过退缩。 这才是简诺,坚强而执拗的女孩。她刻意遗忘了郜驰带给她的伤害,把爱他当成不变的信仰,一等就是四年。哪怕不知道他在哪儿,哪怕不知道他会不会回来,依然站在原地,独自守侯。这几年她时不时会想,或许这世上最轻的就是诺言了,而最重的就是一辈子的相守,那么艰难的事必然是要付出代价的,所以,她把这次分离当成是老天的考验,这样鼓励着自己,才能一路走到今天。 林雪心的脸上有丝担心,但更多的却是鼓励,她摸摸简诺的头发,怜惜地说:"你妈妈是心疼你,怕你再受到伤害。如果你们的爱够坚定,她会接受郜驰的。" 或许,成人之间总喜欢玩这种隐瞒的游戏,然而如果隐瞒真相可以避免亲人受到伤害,林雪心也愿意这样做。单纯地让简诺认为姐姐是因为郜驰不告而别四年才反对他们在一起,其实也没什么不好。林雪心认为,有些事,只要大家都不提起,早晚会被遗忘。 简诺笑,想了想,问她:"小姨,你和姨父为什么会分开?" 林雪心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很快恢复了自然,她悠悠地说:"因为不够爱吧。" 不够爱?那为什么分开二十多年没有再婚?简诺不相信。 林雪心曾有过一段短暂的婚姻,还有一个可爱的女儿,仅比简诺小一岁。后来在女儿还不会说话的时候她忽然离婚了,同时失去了孩子的抚养权。简诺听母亲说过一些当年的事,知道小姨曾苦苦哀求姨父把孩子留给她,可是姨父死活不肯,在最短的时间内办好了出国手续将他们的女儿带走了,从此再无联系。二十几年过去,依然独身的林雪心没能见女儿一面。长大后的简诺怕勾起小姨的伤心事一直不敢问她为什么会离婚,又怎么会在小孩子最需要母爱的时候轻易输掉了抚养权。然而她有感觉,小姨始终爱着姨父。 简诺黯然,为什么身边的人都爱得如此辛苦?自己是,小姨是,就连父母,也是如此。 "小诺,你和郜驰都还年轻,有大把的时间为相守而抗争,不像我和你姨父,即便有机会重新开始,我也已经没有二十年可以等了。"林雪心的眼眶微湿,声音已经哽咽:"如果不是我有错在先,他不会坚持离婚,我没资格怪他不让我见女儿,可我还是希望在有生之年见她面,至少听她叫我一声'妈妈'" 简诺到底没忍住眼泪,她抱住林雪心,连声道歉:"对不起,小姨,我不该问的,对不起……" "傻孩子,难道你不问小姨就真的能忘吗。"林雪心拍拍她的背,安慰道:"小姨和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别受我们大人的影响对爱情失去信心,我和你姨父会分开不代表我们没有爱过,你爸爸妈妈走到这一步也未必就是不爱了,只是我们之间发生了太多的事,以至于没有办法守在一起爱罢了。" 简诺看着消失在走廓尽头的林雪心的背影心中一片凄凉,小姨失败的婚姻,父母长达四年的分居令她忍不住难过,为什么好好的夫妻却走到这一步?小姨说是她有错在先,那么曾经恩爱的父母呢,到底为什么闹成今天这样的局面?不止一次追问原因,母亲避重就轻地说:"就算分开,我们都还是你的父母,不会因此少爱你一分一毫。"像是商量好的,父亲也不肯告诉她为什么,只是说:"小诺,我和你妈妈只是暂时分开,等她原谅了爸爸,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在一起了。" 事情就是这样,郜驰离开的那年,没有提过离婚的简家夫妇开始分居。时至今日,也有将近四年的时间了。 寂静的夜,简诺呆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睛无神地望着地面,恍惚的思绪让她忽略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直到眼前的光亮被一抹俊挺的身影挡住,她茫然抬头。 郜驰站定在她身前,眼眸深深地望着她。 简诺很软弱很没出息地红了眼晴,伸出手抓住他的衣服,好半天说不出话来。见她仰头望着他楚楚可怜的样子,郜驰的心中,忽然间,有种说不出的痛。揽臂将她抱住怀里,他深深叹息。到底还是再次屈服了。 自从和简诺通了电话,他微凝的眉心就没舒展过。坐在偌大的办公室里,似乎在专心倾听属下的汇报,实则一个字听不进去,不经意间抬眸触到凌惕不解的目光,他在心里叹了口气,抬手制止他停下报告:"今天就到这吧。" 等到凌惕离开,郜驰侧首望向透明的玻璃窗,片刻后拿起手机给简诺打电话,结果她关机了。受心灵驱使,他根本没有犹豫,抓起车钥匙就往明港市赶。一路将油门踩到底,原本两个半小时还要多的车程,他仅仅用了一小时三十分钟。 当来到病房区,恰巧听到简诺说:"因为心里始终记得我爱他,所以覆盖了该有的怨。" 郜驰无法用言语形容那个瞬间的心情,只觉得胸臆间被某种情绪涨得满满的,他停住脚步,站在楼梯口,站在黑暗里,极力平复霎时狂跳的心。 简诺与林雪心后面的对话他自然也听到了,从她们的话语中他听出简母知道他回来了,而且反对他们在一起。握紧手中的钥匙,他为自己的心慌意乱找到了原因。难怪会觉得像要失去她一样,原来,他心爱的女孩正在为他而和家人抗争。看着不远处犹自出神的简诺,他想,还好他来了,在自私地让她等了四年之后,他不该让她独自面对即将到来的风雨。无论曾经发生过什么,一切都与她无关,她是最无辜的人。 俯低头轻轻吻了吻她的唇,郜驰缓缓蹲在简诺面前,声音略显沙哑地说:"我来晚了。" 简诺摇头,含泪笑了。他也笑,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搂紧她一起等待天明。 万物苏醒的时候,郜驰将简诺纤小的手牢牢握在掌心,神色平静地站在简母的病c黄前。 不甘败退 骆羿恒手把着方向盘,车内回响着无意中在简诺公寓听到的那首歌《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 思念一个人的滋味 就像喝一杯冰冷的水 然后用很长很长的时间 一颗一颗流成热泪 你知不知道寂寞的滋味 寂寞是因为思念谁 你知不知道痛苦的滋味 痛苦是因为想忘记谁 你知不知道 忘记一个人的滋味就像欣赏一种残酷的美 然后用很小很小的声音告诉自己坚强面对 巫启贤沧桑、沉厚、张力十足的嗓音直击心底深处,骆羿恒仿佛看见在郜驰离开的日子里,他心爱的女孩子如何守着满天满地的思念度过一天又一天,那种难以言明的伤痛与焦灼,除了简诺,即便是他,也完全体会不了。 等待,需要勇气。她用事实证明,除了郜驰,时间无法遗弃她。思及此,骆羿恒狠力踩下油门,车子在高速路上飞驰而去,很快淡化成一个点,然后消失不见。 简诺从来就不需要他,在最脆弱最痛苦的时候,也是回忆支撑她捱着等着,如今郜驰就在她身边,更加不需要他的陪伴。从来都是如此,只是他懦弱地不愿承认罢了。 他一直把对简诺的感情掩藏得很好,甚至在她与郜驰恋爱的时候都可以滴水不漏。他记得五年前的那个下午叶优里来到学校找他,他们在郜驰宿舍第一次碰上她的情景,她腼腆地微笑,以及略显局促地站在郜驰面前询问他为什么两天没有上课,然后在门即将闭合的时候探进头来的那个刹那。 "不是简单是简诺。简单的简,一诺千金的诺。"倔强的表情,轻而糯的声音,就那么轻轻地根植进了骆羿恒心里,再无法挥去。 "真没想到你们C大也有美女。哎,我说郜驰,你就不能怜香惜玉点儿?摆着张臭脸给谁看呢?"在简诺离开后,叶优里为素未谋面的她打抱不平,十分不满郜驰的态度。 郜驰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手指继续敲击键盘,开口时声音如常淡冷:"你让别人压得胳膊脱臼试试,看看能不能对她和颜悦色。" "人家看着多苗条啊,怎么就压伤了你呢?真是不行,太不行了……"叶优里皱着眉感叹,见郜驰不接话,他恶意地在他手臂上重重捶了下。郜驰下意识凝起了眉,目光落在电脑屏幕上一动不动。 自始至终没有说话的骆羿恒那时侧身望着窗外,看着简诺与步温柔并肩走在cao场上,然后不知为什么,简诺忽然停下来,抬手戳步温柔的脑门,似是在数落着什么。他站在楼上自然听不到她们的对话,只能看到简诺的表情很凶,嘴唇一张一合,语速很快地说了好一会儿,等终于停下来又愤愤地转身就走,步温柔追上去拉住她胳膊,像古人一样不停地作揖,最后,女孩憋不住笑了。 倚靠着窗台站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骆羿恒低下头,轻轻笑了。就是那天,他记住了简诺。 再次相遇依然是在郜驰的宿舍,他敲门后进去的时候郜驰正面无表情翻着桌上放着的塑料袋,当他拿出一包只有女孩子和小孩子才吃的薯片时,脸色微沉,对着身穿白色连衣裙的简诺冷冷说道:"你确定这是买给我的?" "你不喜欢啊?番茄味很不错的。"见他瞪着她,一副你再废话我就把你和这些零食一起扔出去的表情,简诺懊恼地挠了挠脸颊,不情不愿地伸出纤细的手臂接过来,低低地说:"你要是不喜欢那还给我好了,我自己吃。" 郜驰深呼吸,又相继拎出几袋类似薯片的零食,简诺一一接过去抱在怀里,眨着黑而亮的眼晴阻拦道:"都很好吃的,你尝尝呗……要不你告诉我你爱吃什么,我再去买好了……不要再给我了,我是买给你的呢……" "你的歉意我收到了,这些东西留下也是进垃圾桶的命运,为了不浪费,请你拿回去自行消化。"见简诺还要说什么,郜驰沉声说道:"你要是心有愧疚,我不反对你来看我,但是,千万不要再买东西了,听见了吗,简单同学?" 又叫错她的名字。简诺纠正:"不是简单是简诺……" "简诺,简单的简,一诺千金的诺,我记住了。"郜驰打断她,表情依旧严肃。 "那不打扰你了,我改天再来看你。"简诺委屈地瘪着小嘴,转身时看见骆羿恒站在门口,她微红着脸笑了笑,静静地与他擦肩而过。 "怎么对她那么凶?小姑娘挺有意思的。"郜驰虽然为人冷傲了些,但骆羿恒知道他从不失礼于人,对简诺的态度似乎有些奇怪。 郜驰没说话,深遂的目光落在塑料袋上,良久之后,他弯了弯唇角,笑容高深莫测。那个时间骆羿恒当然还不知道郜驰只不过是不知该如何表达对简诺的好感才刻意对她凶。 之后的一段时间学校内沸沸扬扬地传着国际法系新生简诺爱慕学长郜驰,费尽心机接近,甚至被拒后依然不甘心地死缠乱打追到宿舍的事。简诺走到哪儿都有人在背后议论,听到步温柔这个比较客气的版本,她像没事人一样如常上课,自习,睡觉,把无聊地中伤她的话随着早晚餐一起消化掉,表面柔弱的她觉得这种事连影响她情绪都不够格。然而当图书馆里有人当着众多同学的面想要给她难堪的时候,她就没这么好欺负了。 准备和步温柔离开的简诺眼尖地看到有位女同学急步而来,尖锐的声音回响在安静的图书馆略显刺耳:"谁是简诺?" 与步温柔对视一眼,简诺将书随意抱在胸前,停下了脚步。 女同学像是有感应般朝她看过来,似乎在确定她的身份,然后直直走过来,愤愤问道:"你是简诺?"见简诺点头,她怒火中烧地高扬起了手。 耳光自然是打不下来的,这个时候往往都该是绯闻男主角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半空中截住闹事女同学的胳膊,但是事情落在简诺身上却是不一样的结果,她在震惊之余并没有惊慌失措,而是反应奇快地伸出纤小的手。 "啪"怀中书本落地的同时,简诺准确无误地握住了女同学同样纤细嫩白的手腕。 生活中的她确实有些小迷糊,那是因为她认为如果凡事都太计较生活就会很没意思。但是,在大事大非上,简诺向来冷静,而且有主意,谁要是觉得她好欺负,绝对是被那张娃娃脸骗到了。 图书馆里再度安静下来,在场的同学纷纷放下书本看过来,目光牢牢锁定事件的两位主角,深怕错过什么好戏。 简诺的手劲并不大,很快被女同学挣开,她的表情是难得的冷漠,在步温柔欲上前的时候她按住她的手,淡淡地开口,"这位同学,我确定我不认识你。" "我想除了郜驰C大里也没几个是你认识的。"女同学语带讥讽,手指着简诺,像是还要扑过来,却被她的同伴拦住,"别闹了,郜驰拒绝你也是意料中的事,喜欢她的女生多了去了,何必……" 表白不成迁怒于她?简诺皱起了眉毛,没想到这场闹剧居然是图书馆摔倒事件的后遗症,忽然有些烦燥,不明白她不过是愧疚连累郜驰受伤才去看他,怎么就惹出这么多麻烦,打破了生活的宁静。 "我认识谁与任何人无关,包括你。请不要再打扰我。"明白了事情的起因,简诺觉得连解释都没必要,像是懒得废话一样,拉着步温柔就要走,转身的时候发现图书馆里的窍窍私语声忽然低了下去,静寂得令人有些毛骨悚然。简诺顺着同学们的视线看向门口,却见罪魁祸首默然站在那里,表情冷寒至极。 郜驰在众人的注视下镇定自若地走到简诺面前,自然而然地牵住了她的手,简诺浑身僵住,竭力保持冷静才没让自己失态,她听见他用低沉磁性的声音不急不缓地说道:"不过是去宿舍看了我两次,身为女朋友这似乎并不是什么出格的事儿。"深沉的眸光掠过那位女同学,郜驰无比平静地说:"我的女朋友就是简诺,希望不会再有人找她麻烦,否则……"他没有把话说完,目光逐一扫过围观的同学,薄薄的唇角边意外地扬起一抹浅淡的微笑,像是刚刚威胁的话根本不是出自他口,悠悠吐出两个字,"借过。"然后,在诡异的静寂中将怔忡的简诺带出了图书馆。 向来对校内新闻不感觉兴趣的骆羿恒在无意中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郜驰与简诺已经确立了恋爱关系。他并不十分清雨郜驰用了什么方法追到简诺,只是事隔一个月后郜驰再来到球场的时候,身边多了一位清丽的女孩,他牵着她的手介绍:"你们见过。简诺,我女朋友。" 尽管有些不可置信,骆羿恒依然面带温和的笑意,"你好,骆羿恒。" 简诺微笑,轻轻回了声你好,面孔上浮起一抹淡淡的红晕。 望着她唇角边泛起的清甜笑意,还有颊边若隐若现的小酒窝,骆羿恒有一瞬的恍惚,心中泛起淡淡涟漪。他们都未曾料想那时的相识,是开始,更是一生。而骆羿恒这辈子最想要得到的那个人,眨眼之间便被丢失在了那次看似平常的相识里,丢在了郜驰的身边。 那次的见面正是简诺和步温柔归校迟了被郜驰等的一个星期之后,从起初的不解排斥,到在他冷冷的关心下接受恋人关系,再到对郜驰的好感莫名升温,简诺的情绪变化是具大的。当然,这样的转变与郜驰对她不同常心的在意关注是分不开的。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校园时期那段甜蜜的恋情,简诺依然感觉像是一场梦境,格外不真实。 车子在江边的尽头停了下来。他推开车门,走到江边,双手撑住护栏,深切绵长地呼出一口气。 漆黑的天幕下他独自站定在夜风呼啸的江边,抬首望着远方遥远的天际。有郜驰在她身边,他该放心的,可为什么,居然如此不甘?注定得不到,却又舍不得,还放不下,除了继续陷在痛苦里,骆羿恒找不到其它出路。 雨雾里简诺与郜驰重逢时他明明就已经看穿了一切。或许,他注定是她命中的过客,可有可无。然而,他不相信最终的结局真的如此冷酷残忍,让他一无所有。于是,他决定一步步走下去,看着这个故事落幕,看看自己,如何退场。 在金泰再见,骆羿恒的感冒基本好了,人前又恢复到专业干练的骆律师了,而简诺也是神色清慡,合身的职业套装包裹着她玲珑的曲线,看上去犀利又不失娇柔。早会结束后,他们相视一笑,默契地没有提及昨天发生过什么,心照不宣了郜驰的意外而至,各自回办公室处理事务。 午餐时间,简诺敲开骆羿恒办公室的门,"林珊说你没吃午饭,我给你带回来了。"说着举了举手中的袋子,放到他办公桌上。 "可能是感冒的关系不太有胃口。"骆羿恒打开袋子,很清淡慡口的菜色,他淡笑:"到底是师兄妹,知道我想吃什么。"既然不能上前,他只好退后一步。 简诺给他倒了杯温水,"记得饭后吃药。" 骆羿恒点头,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问她:"准备得怎么样了?" "万事俱备。"知道他问的是遗嘱案明天开庭的事,简诺自信满满。 骆羿恒被她颇有些孩子气的表情逗笑,语气温柔地说:"明天官司打完,晚上的时候大家聚聚,给你庆功怎么样?"这是简诺打赢的第一场官司,他早就想着为她庆祝,既然郜驰也回来了,大家似乎更应该聚聚,毕竟叶优里,步温柔他们早晚也要和郜驰碰面,以为简诺庆功为名,他们再有情绪也不好发作。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骆羿恒总是想得比别人周到。 简诺轻笑:"说得像是百分百会赢一样。" 骆羿恒挑眉:"输了的话别说认识我,丢不起人。"想到郜驰去了医院,而简诺今天的心情又格外好,他很想问是不是简母已经不再反对他们在一起,话到嘴边,终究没有问出口。 怕知道,怕承受不了。 在感情的问题上,父母永远拗不过儿女,更何况碰上郜驰,只要他想,似乎没有办不到的事,而且简诺又态度坚决,简母的阻力或许根本称不上阻力,即便不妥胁,其实也是无能为力。简诺是成年人,她的未来,她的人生,她是有权力作主的。 在众人眼中,一切都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来之不易重聚令所有人忽略了世事的变化。他们忘了,爱情不是一场游戏而是人与人之间的一场角力,有时会皆大欢喜,有时会两败俱伤。在通往幸福的路上,爱可以排除万难,然而,会不会还有接踵而至的万难呢? 命运轮盘 两天后的庭审,神情尤为憔悴,手臂还打着绑带的单蜀柔果然现身。在比人证更具说服力的鉴定结论面前,她根本无从辩驳,终于低下了头,不得不承认当时是利用父亲爱面子的弱点,以要到公司大闹,甚至向各大媒体暴光他和母亲当年的恋情,让所有人知道他有个私生女并且不闻不问二十年的事相威胁,迫使他在不情愿的情况下抄写了那份她事先拟好的遗嘱。 法院当庭宣判: 关于原告单蜀溪诉被告单蜀柔遗嘱无效一案,本院受理后,依法组成合议庭,公开开庭进行了审理。本案当事人以及诉讼代理人等皆到庭参加诉讼。本案现已审理总结。 经审理查明,被告所持遗嘱内容的书写方式,与被继承人60多年的亲笔文书一一比对,的确相去甚远。依常理推断,个人已养成的多年习惯,很难在一时间改变,况且在患病的情况下,病人下意识的举动,只会是依多年习惯作出,断然不会与平常之举出入甚大。 结合笔迹鉴定结果,综合原被告双方以及被继承人生前熟人的证人证言,本院认为,被告所持有的遗嘱存在较大疑点,与被继承人生前行为极为不符,且被告无法提供合理说辞,顾应认定被告所持遗嘱并非被继承人的真实意思表示。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继承法》第十三条的规定,立遗嘱人意思表示不真实,遗嘱无效。现本院判决如下: 被告所持遗嘱无效,原告所持遗嘱有效。 如不服本判决,可在判决书送达之日起15日内,向本院递交上诉状,并按对方当事人的人数提出副本…… 审判长:辛锐。 审判员:…… 对于这样的结果,算是在简诺意料之中,她并没有表现出该有的开心,反而陷入良久的深思。人太有钱了未必是好事,一份遗嘱,一笔财产,可以瞬间改变许多事,血缘关系在金钱面前怎么都变得不堪一击。继而想到郜驰说过的元毅拿出的那份遗嘱,心底涌起太多疑问。他是怎么获得郜老先生的遗嘱呢?居然鉴定有效?身为一名律师,简诺坚信法律的公正性。那么,问题究竟出在哪里?她百思不得其解。 尽管郜驰拿回了原本属于郜家的一切,但简诺没有忘记那夜他在叙述那场变故时曾说过的一句话:"他们死在一场看似意外的车祸里。" 看似意外?那么是不是说郜驰已经知道那并不是一场交通意外?而是人为……天生敏感的简诺忽然不敢想下去。以郜驰今时今日的成就,如果事情还有疑点,他一定会继续追查下去,那么,他打算怎么做?而这一切是不是又和元毅有着直接或是间接的关系?钱是身外物,她明白拿回郜家产业的郜驰现在已经不在乎,但父母的枉死,郜驰决不可能不计较。简诺决定要帮他。哪怕跨国使案子愈发复杂,而且事隔四年,难度在无形中上升了某个高度,但她不想郜驰心存遗憾或是愧疚。 郜驰今天有个很重要的合约要签,所以没有到法院来旁听,简诺很懂事,并没有因此生气,然而现在她忽然很想见他,于是利落地收拾资料,打算去趟竹海。 相比简诺的平静,单蜀溪嘴角控制不住的笑意已是他心情的最佳写照。毕竟之前几乎已有败诉的可能,简诺在紧要关头发现如此细微之处扳回了败局,令他倍加欣赏,他非常有诚意地邀请简诺为单氏地产的法律顾问。 对此,简诺礼貌地微笑,"单先生不必客气,身为你的委托律师,竭尽全力最大限度维护你的权益是我该做的。至于你的提议,还请直接和我的事务所联系。" "还是要谢谢你。"单蜀溪与简诺握手,笑容温和,"我会尽快向金泰递出合同,以后公司的事还要劳烦简律师。" 礼貌性与他轻轻一握,简诺收回手,无意中抬头,却见单蜀柔充血的双目紧紧盯着她,与她的目光相触,简诺默然转身。 这场庭审骆羿恒缺席了,一方面他手中有件棘手的案子需要处理,一方面今天确实不必他在场指导,情况已经对单蜀溪很有利,以简诺的应变能力,他有信心她足以应对,而且,他潜意识里认为郜驰一定会来。但为了协助简诺,他还是派出了自己最得力的助手林珊。 注意到单蜀柔异常冷寒的注视,敏感的林珊微微蹙眉,往外走时,下意识靠近了简诺,低声提醒:"简律师,听说律师往往打赢一场官司,输的人就会把怨气撒在我们身上,单蜀柔并不简单,你平时可要多注意点。" 面对同事的关心,简诺回以温柔的微笑,"难道她还能报复我啊?"见林珊眉皱得更紧了,她安慰:"放心吧,我会注意。" 话音刚落,单蜀柔居然走到了她面前,眸光淡冷地扫过简诺,开口时语气满是讥讽之意:"简律师果然不同凡响,我这点小小的伎俩到底还是没能起到作用,不过,我也不能白白被烧伤了,这留下了疤该多难看啊。"略顿,她笑了笑,笑容显得狰狞而丑陋,"简律师,你可要小心些,这个职业其实蛮危险的呢。" 居然如此明目张胆地威胁她。简诺直视着她的眼晴,唇角牵起几不可察的笑,淡淡地说:"单小姐,我很想感谢你的提醒,不过我还得顺便提醒你一下,和律师说话,千万注意措词。" 有人说和律师说话累,确实如此。他们很会抓你语句中的关健点,也就是所谓的错处,一句简单至极的话就可能驳得你哑口无言。单蜀柔如果聪明就不该如此嚣张地放话威胁,否则被人再度告上法庭,都不知道怎样死的。当然,简诺还是很宽洪大量的,尽管对于她不择手断获取财产的行为极度厌恶,想到她已经食了败诉的恶果,甚至还伤成这样,她并没有落井下石。 盯着简诺的脸,单蜀柔被她淡然的表情气得哑了半天,然后见她沉静地与助理并肩而去。 "我不会善罢干休的,你等着瞧。"目光锁定简诺纤细的背影,单蜀柔愤然留话。法庭之上,对于那样的鉴定结果,她把心底聚积的的恨意瞬间转移到了简诺身上,如果不是她发现了父亲的书写习惯,如果不是她,她怎么会搞得这么惨,是她,都是她。 发狠似地撒碎了手中的纸张,单蜀柔踩着高跟鞋离去。 简诺并不是个胆小的人,对于单蜀柔的话根本没有放在心上,如果这样就怕,她会怀疑自己选错了职业。走出法院,她让林珊先回事务所,正打算驱车去竹海,却看见郜驰的车子停在不远处,而他正站在车前和一男一女说着话,其中一人简诺见过,正是这次遗嘱案的审判长,辛锐。 心中有些小小的疑团,简诺下意识加快了脚步,像是有心灵感应,郜驰从交谈中向她看来,目光温柔专注得令她怔了怔。定定地看她几秒,郜驰又移目光,跟身侧的两人说了几句话,然后三人同时转过身来。 等简诺走近的时候,郜驰身旁高大的男子率先开口,"看样子简律师胜得毫无悬念啊。" 简诺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他,但又一下子想不起来,求助般望向郜驰。 "忘了?"郜驰淡笑,"祁跃明,我大学同学,你见过他照片。" 简诺恍然大悟,想起和郜驰恋爱的时候听他提起过出国留学的好兄弟祁跃明,而且还在他电脑中见过一次他和郜驰的合影,难怪觉得眼熟呢,笑了笑,她热情地打招呼:"你好,以前就总听他提起你,说你们打球时配合得最默契了。" "彼此彼此,简诺的名字我可是听得耳朵起了几层茧子了。"祁跃明暧昧地看了郜驰一眼,慡朗一笑,随即搂过辛锐介绍道:"我老婆,辛锐。" "祁先生,不要乱定名份。"辛锐嗔怪地瞥他一眼,拔开他的手,对简诺说:"辛锐,不才祁跃明的女友。"想到简诺在庭上的表情,她不由赞叹:"这个案子办得很漂亮,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 简诺明白她是指自己的娃娃脸,腼腆地笑了笑,望着眼前换下职业装女人味十足的辛锐,她说:"真没想到这么巧,原来大家都认识。" "缘份啊。"祁跃明感叹一声,赖皮地搂住女友的纤腰,看向郜驰:"走吧,我都安排好了,老地方,给你老婆庆功。" 简诺被他一句"老婆"说得霎时红了脸,郜驰倒是很高兴似的,接过她手中的公文包,牵住了她的手,紧紧握在掌心。 祁跃明见状追着调侃道:"不对啊,你都没介绍呢,你们什么关系啊?要是没关系,我干嘛请她吃饭啊?" 辛锐搡了他一把也忍不住笑了,在检察院工作且人前严肃的男友痞起来可是很不像话,她最了解了。 郜驰微微蹙眉,揽臂将简诺纳入怀内:"简诺,未来郜太太。" 简诺的脸瞬间红成一片,悄悄挣了一下,而他却丝毫没有放手的意思。 与辛锐对望一眼,祁跃明笑了,"要是这样的话我就让你宰一顿吧。" 祁跃明骨子里是个非常活跃的人,这点与叶优里有得一拼,私下里他有些玩事不恭,然而谈到正事他是很严肃的,就像与郜驰见面时聊到元毅的时候,两人就极为默契地收敛了漫不经心,他们都清楚,元毅并不是好对付的人。但今天的情况自然是不同的,两个相交多年的好兄弟带着自各心爱之人聚在一起,而且又是在经历那一场变故之后,多少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这其中蕴含的深义他们已经心照不宣了。由此可见,郜驰与祁跃明之间的兄弟感情相比别人已是深了不止一点点。也正是拥有这样的感情,才让同在司法界的几人在后来的风波中合力为郜驰拼了一把。 竹海即将开业,简诺也在身边,郜驰的心情难得的放松下来,与祁跃明聊起大学时候的趣事,时不时轻笑出声,偏头看向简诺时,深遂的眸光温柔如水,心底忽升一种软弱的想法,不愿意再追究任何事,让一切就这样过去吧,他已经失去得太多太多,而她还在他身边不是吗?这样就够了,他并不贪心。 觉察到她的注视,简诺抬眸望着他,四目相接,她柔柔一笑,伸手撤走他面前的酒杯,小声说:"喝得多了一会儿不能开车了。" 郜驰笑,接过她递上的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看到两人破镜重圆,祁跃明也控制不住感动了,想到郜驰如何孤身一人在国外打拼,想到自己把简诺照片给他后通电话时他异常的沉默,他的眼晴忽然就湿了,为了掩饰尴尬,他重重捶了下郜驰的肩膀,借口去洗手间,转身出了包间。再回来时,已经恢复了本性,开始打趣简诺和郜驰。 这场纯猝朋友之间的聚会在愉快的气氛下结束,当离开私人会所的时候,简诺已和辛锐成了无话不谈的朋友,两人还约定竹海开业那天再见。 因为叶优里到临城查案,而步温柔因为飞机晚点要到凌晨才能到宜城,所以之前安排的晚上在竹海再聚的计划取消了,郜驰和骆羿恒通过电话,让他在竹海开业那天与大家一块过来,到时候再好好聚聚,骆羿恒代叶优里允下,至于步温柔,自然由简诺搞定。 所以,竹海开业的那晚才是一场真正的聚会。这群多年未见的朋友,终于在那天重聚到一起,当大家同坐一席,不得不感叹岁月如流水,曾经的年少轻狂正一点点被时间所淹没,他们,在不知不觉间都在变化,哪怕人还是那些人,心境再也回不到四年前了。也正是那一天,简诺与不速之客的旧识元毅不期而遇。自此,命运的轮盘再度运转起来,将他们绞到了一起。 为爱守候 竹海开业这天简诺如常到事务所上班,五点整才回公寓换衣服。进门后发现还在倒时差的步温柔已经醒了,顶着乱蓬蓬的头发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 同读国际法专业的步温柔并没有从事律师职业,她觉得自己不具备对案件抽丝剥茧地缜密分析,逻辑推理的能力,近尔选择了一家外资企业任总经理助理,以她八面玲珑的性格倒也做得得心应手,一个月前被派到国外接受培训,昨天凌晨才"刑满"回到宜城,现在是公司特准的休假时间。 步温柔并不是宜城人,工作后一直住在公司提供的单身公寓里,然而这次回来她偏偏不肯回自己的小窝,非要住到简诺这里来,以至令陪简诺接机的郜驰头疼不己,已看穿她要当灯泡霸住简诺的居心。 对于这种事,步温柔向来很拿手,郜驰可是领教过。大学的时候他陪简诺上自习,步温柔从不缺席,比上教授的课还要准时,叽叽喳喳和简诺聊个没完,让他倍受冷落;假期他带简诺去海边渡假,她也是如影随行,美名其曰给他们当免费摄影师,事实上郜驰和简诺都是不喜欢拍照的人,诸如这样的事还有很多,郜驰根本数不过来。 心知肚名步温柔对他的离开心存怨气,也怪简诺轻易原谅他,郜驰并没多言。他既然可以说服简母,自然也不担心会过不了步温柔这一关,他相信这只是暂时的,一切都会好起来。 "大小姐,劳烦你动一动好不好,再磨蹭我们就要迟到了。"简诺边拉开壁橱拿衣服,边催促步温柔起身。 尽管对郜驰不满,但想到很久没和骆羿恒叶优里他们见面了,步温柔还是换了衣服随简诺出门。 沿途她开始教育简诺:"你也太没出息了,居然就那么原谅他了?换成我才不会这么便宜他。"郜驰和简诺和好的经过,她在回来那天已经盘问清楚了,只是累得不行,还没来得及多说人就睡过去。 "那还要怎么样?他都道歉了,再说发生那样的事,换成你我有更好的方法解决吗?"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简诺理解郜驰,对于他的选择,她毫无怨言。 "可他也太狠心了,打个电话报个平安就那么难吗?他就那么自信他回来你还要他?"尽管嘴上这么说,可听说郜驰回来的时候步温柔还是松了口气,她不敢想像如果他永远不回来,简诺要等到何年何月才会放弃。相比之下,现在这样总算是好的。 "温柔,有些事情或许是连爱都无能为力的。"迎上步温柔的目光,简诺说:"世界上有一种语言叫承诺,当你给不起的时候,有责任感的人是不会轻易出口的。"想到病c黄前郜驰握着她的手对母亲说:"当年,我给不起承诺。"时,雾气蒙上眼帘,细小的水珠已沾上简诺的睫毛,"你不是总问我为什么总喜欢买栀子花吗?" 望着她的侧脸,步温柔问:"为什么?" "十一朵栀子花的花语是'为你守侯'"略顿,似是在平复情绪,简诺继续说:"我等了四年,用一千五百二十六天为他为我们的爱情守候,如今他回来了,还说不再分开,你说,我怎么放手?难道等他回来只为负气地结束这一切吗?如果那么做,我肯定会后悔。" 眼前,仿佛升腾起一层烟雾,视线越来越模糊,步温柔没再说话,将目光投向了窗外。她明白,简诺不再想错过了,这个机会于她于郜驰,此生只剩一次。 沉默片刻,步温柔忽然说:"简诺,无论你的选择是谁,我都希望你幸福,我想在你身上看到这个世界是有天地地久的爱的。" 清瞳内划过亮色,简诺问:"还记得那张照片吗?" 望着简诺逐渐漫至眼底的笑意,步温柔想起她偷拍下的两人的合影。浪花翻涌的海边,金色的沙滩上,郜驰与简诺手牵手的背影,以及他们身后赤脚踩下的点点细碎足迹。明媚的阳光投射在他们身上,画面唯美而温馨。 步温柔出神地盯着两人被暖阳笼罩的身影,第一次觉得他们是那么相配,像是天生为彼此而生,默契、包容,深爱……一切的一切,合谐又美好。她忽然被感动了,感动得无以复加。 那个瞬间,即是永恒。 "我和郜驰会一直那样走下去。"简诺微笑。 她的语气那么笃定,她的笑容那么坚定,根本由不得步温柔不信。 简诺的手机响了,那首作为铃声的"放你在心里"此时听起来已经不觉得伤感。步温柔听到简诺清甜的声音回荡在车里:"我在路上了,二十分左右就能到……我知道了,没有开快车……你在酒店门口干嘛?喝西北风啊……" 步温柔笑了,到底还是要郜驰在身边,这样的简诺,才是本真的简诺。 …… 流光溢彩的夜晚,无数特致的水晶吊灯巧妙置于株株翠竹之上,让人犹如置身华丽的舞台中央,有种如梦似幻的迷离之感,盛大的露天酒会觥筹交错,人影绰绰。 竹海渡假酒店奢华的开业庆典云集了宜城的各界名流名媛,就连政府要员也意外现身,为郜家撑足了颜面。 九点整,由无数百合布置而成的雅致背景墙上灯光骤然亮起,数缕光束迅速交织在一点,耀眼的光泽投照在此夜全城瞩目的男人身上。 回国后行事甚为低调的竹海新掌陀人首次公开露面,吸引了各大媒体的记者,事先准备座位早无虚席,摄像机,镁光灯,全部对准眼前这位异秉天赋的商业奇才身上,郜驰无疑是今夜的焦点。 剪裁合身的深色西装内配线条简洁的白色衬衫,衬得郜驰长身玉立,目如朗星,俊美的面容如王者一般,冷星双眸此时浮起笑意,清亮似星火,幽深莫测的目光淡然掠过全场宾客,浑身散发着雍容贵气之感,修长的手指极具优雅地执起透明的酒杯,他勾起薄唇扬声道:"感谢各位出席竹海开业酒会,今天这场聚会目的只有一个,让在座各位尽享竹海高端的服务,领略全城独一无二的露天温泉。" 郜驰之所以将开业庆典定在晚上举行当然是有目的的。星星清亮的黑夜,位于竹林之中的渡假山庄风光绝好,露天温泉,水天一线,灯光月光相融的尽头,闪烁着或明或暗的晕黄,让这个夜晚愈发霓虹缭乱,客人在如此幻离靡乱的氛围之下才能纵情享乐,将那些蛰伏在深心处的欲望肆无忌惮的显露出来,只有这样,才是真正的放松,只有这样,此夜才能让人铭刻在心。 醇厚磁性的嗓音回旋在耳畔,站立在给予热烈的掌声的人群之中,简诺只想落泪。 在经历过深刻漫长的思念与等待之后,当她已经很疲惫的时候,居然可以距他如此近地看着他成功,简诺觉得,一切的苦与痛都变得不值一提,缈小得犹如一粒微尘,轻易便随夜风散去。 视线模糊一片,简诺低下头,一滴晶莹的泪滑落在酒杯之中, 郜驰,你知道么,就算是明天会死,我也愿在今夜陪你去海角天涯。 省略冗长的致词环节,郜驰望向简诺所站的方向,将酒会推向□部份,宣传舞会开始,"尽情释放你们的热情,让竹海记录下今夜。" 众人齐齐举杯,一饮而尽,随即默契地退后一步,为男主人让出通路,等待他邀请某位女士跳开场舞。 晚风分外舒缓轻柔,郜驰悠然抬步,径自朝简诺而来。原本并不打算如此高调,将她暴露于人前或许并不安全,但郜驰却控制不住脚步,它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选择靠近她,此时此刻,他只想与她共舞。纵然是成功的喜悦,亦敌不过她在身边的踏实和温暖。郜驰发现,在她面前,他终究无法抗拒。那么,就这样吧。 空气中弥漫着香槟的醇香,心尖飘溢着幸福的甜蜜,简诺望着他俊朗的面容,触及他深眸中无法掩盖的深情,缓慢而坚定地将手递了出去,而酒杯已被身侧的步温柔适时接了过去。 郜驰弯唇一笑,缓缓收拢五指,将她素白的手轻握掌心,同时右臂搂上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微一用力将她带入舞池。 悠扬的华尔兹即时响起,简诺配合郜驰的舞步,踮转脚尖花样百出,轻盈的步伐如行云流水般变幻万千,波浪似的飘逸长发温柔地拂过他脸,曼妙的身姿与俊挺的身影投射出斜长的光影,有种如诗如画的意境,惹来宾客如雷掌声。 当乐曲渐缓,郜驰将简诺带向一边。轻拥着她,深深凝视着眼前清丽照人的女子,唇边的笑意慢慢扩散,温柔的嗓音在她耳畔低缓响起:"今夜的你,非常美。"纤细的眼妆、粉粉的腮红,自然得体的装扮让她浑身上下散发着知性的味道 简诺今晚并没有像其他受邀女宾一样穿着华丽的晚礼,她只是脱下职业套装换上了便装。细跟鞋子,前裁合身的长裤,质地柔软的杏色V领吊带,外罩半长款七分袖黑色合身小外套,细腕上戴着款式别致略显中性的手表,领口下方靠近胸口处点缀了一朵娇艳的丝质白色玫瑰,除此之外再无繁复的饰物,简约的妆扮衬得她细嫩的肌肤白皙如雪,独特的设计有意无意间令性感的锁骨尽显无疑,蓬松的卷发随意垂落在耳边及颈间,秀气的珍珠耳坠俏丽中透着优雅,慵懒之中隐溢着娇柔妩媚,精致的淡妆配上含羞的神情,透出遮挡不住的动人风情,郜驰在此刻才发现,纯净如莲的她竟是如此性感。 感受到他溢满爱意的眸光停留在自己身上,简诺小巧的耳垂已浮上红晕,原本娴熟的舞步居然有些凌乱,下意识回握住他的手,她低低地说:"你也是,很帅。" 郜驰弯唇,环在她腰际的手臂几不可察地收紧,将她搂至身前寸许,"别紧张,步伐乱了。" 话音未落,已被她轻轻踩了一脚,见她懊恼地皱眉,郜驰失笑,在未尽的余乐中将她带离舞池。 初秋的夜晚喧嚣而美丽,墨色的夜空缀满了星辰,仿佛无数双明灭变幻的眼晴俯视着人间的一切,似水温柔,温柔似水…… 意外相遇 翠绿的竹林旁,郜驰旁若无人地吻简诺的脸。 "郜驰……"这里距离酒会会场并不是很远,简诺担心有人路过看见,双手抵在两人身体之间,低低地叫他的名字。 郜驰随口应了一声,似乎不满意她的走神,收臂一收,让她更紧地贴向他。 "有人……"霎时觉察到他身体的热度,简诺抗议。她从来都不知道他是这么热情的人。 "不会有人来这儿。"郜驰拉开她握成小拳头的手搂上他的腰,"专心点……"话语间欲吻向她的唇。 "你别乱来。"简诺的耳朵全红了,双手紧紧抓着他的西装。只要是在外面,她就莫名紧张。 郜驰唇角泛起邪笑,额头抵上她的,磁性的声音透着某种媚惑的气息,"乱来?怎么乱?" 轻轻顶了下他饱满的额头,她咬唇不语。 狠狠在她脸颊上亲了下,郜驰静静地拥抱着她,没再"乱来",过了一会儿,温热的呼吸落在简诺颈间,他忽然说:"晚上留下来。" 按理说这该是个问句,但他却是用陈述的语气说出来,俨然不是询问她的意思,而是直接做了决定。简诺突然有些紧张,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拒绝还是顺从,直到郜驰的耐心被耗光,惩罚般咬了下她的耳朵,她才低低地说:"温柔她……" 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已被郜驰迅速打断:"就这样了。"将她自怀中拉起,注视着她的眼晴,他沉声说:"今晚你是我的,她靠边站。"步温柔回来这两天只有午餐时间他才能约到她,晚上一下班简诺就回公寓陪步小姐,谁说他不介意?他很介意。 有点酸酸的味道,像是吃醋一样。简诺想着,抿嘴笑了。 逸人的夜风微微拂面,将她的发丝吹乱了些,拂过肌肤时有种别样的安逸。她在月影中望着他英俊的面孔,有种恍惚的感觉。 他真是很帅,本就生得极好的眉目,再配上傲人的清冷气质,此刻在灯光月光映照下,不禁让人被他的光华所慑,心驰神往 灼人的注视令郜驰微微蹙眉,他轻责:"我有没有抗议过不许你这么盯着我看,嗯?"语气故意有些严厉,然而唇边的笑痕却在加深。 "我才没看你。"简诺不好意思地错开了目光,想起自己总是失神地盯着他看,颊边飞起两抹可爱娇羞的红晕。 嘴硬。这明明就他们两个人。郜驰问:"那在看谁?" 她嘟囔:"反正不是你。" 他强硬地吐出一个:"谁?" 简诺瘪嘴:"树。"这人真是,看树总可以了吧。 树?他伸手抬高她的下巴,很严肃地说:"小诺,我身后是一片竹林,没有树。" 望向他闪着光亮的眼晴,简诺被气得轻笑出声。踮起脚在他唇上快速啄了一下,然后红着脸扑进他怀里,紧紧抱住了他的腰,柔柔地叫他:"郜驰。" "我在。"郜驰将她深揽入怀,沉醉迷人的温柔嗓音缓缓响起:"冷不冷?" 她在他怀里摇头,小脸在他胸前蹭了蹭,闭着眼晴轻喃:"要是能永远这样就好了。"幸福来得太快,简诺始终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深幽的眸底划过心疼,心中百般滋味齐涌,郜驰亲了亲她的柔软的头发,抱她更紧,他说:"如果我真的迷路了你怎么办?"事实是经过分离彼此的心也从未走失,然而郜驰不禁想,如果他变了,或是他这辈子都不回来,眼前单纯执拗的女孩会怎样? "我不知道。"回想等待的时间里,简诺始终坚信他会回来,真的没有想过如果他不回来自己会怎么样,或许等到有一天不能再由她随心去等的时候终究是会像命运妥胁吧。只不过那永远是个假设了,在她还有心力为爱守侯的时候,他回来了。所以,简诺认为自己是幸运的,幸福的。至少,老天和他,都没有舍弃她。 当他在她母亲的病c黄前说要挽回这辈子惟一爱过的女孩,还说:"当年,我给不起承诺。如今我可以给小诺想要的幸福。有些事情我能够为爱而放弃,请伯母成全。"时,简诺整颗心都在流泪。 那么骄傲的人,那么谦卑的请求,如果不是爱到一定程度,必然说不了口。简诺是了解郜驰的,他并不是个轻许诺言的人。在他的观念里一直觉得承诺是欠下的债,而他不愿负债累累,相比之下他更想以行动证明。然而自从他回来以后,他已经不止一次给她承诺。简诺明白,对于四年的分离,他心存愧疚,急切地想让她相信,他爱着她。 简诺沉浸在感动和震憾中无法自拔,自然没有听出郜驰的话外之音,但他相信简母明白他所指的"有些事情"是什么意思,果然,在静静看了他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后身为母亲的她做最后的挣扎:"小诺,你真的决定要和他在一起?" 简诺闻言下意识回握住郜驰的手,他听见她说:"妈妈,四年前我就想过,如果他忘了回来的路,我也会想尽办法站在高处,让他看得见找得到。"因为心底有了这样的坚持,她愈发努力上进,希望有朝一日在司法界崭露头角,让他无论身在何处,都不至于失了她的消息。 如此的用心良苦,敏锐如骆羿恒也不曾体会出来。 郜驰记得简诺说话时坚定的表情,他不会忘,不能忘,也忘不了。 风中含着清慡的味道,简诺依在他怀里,再没有多余的精力和神智去考虑其他,似乎忘了身后不远处正在进行热闹的舞会。如果,这个世界上没有手机,她真不知道他们要保持拥抱的姿势到何时。从裤兜里拿出手机,是步温柔的短信,说是叶优里到了,请主人们现身一聚。与郜驰对望一眼,两人都笑了,笑意漫至眼底。 回到酒会现场,果然见叶优里站在热闹的灯红酒绿之中,正和骆羿恒、祁跃明他们说着什么,脸上是惯有的玩世不恭。看见郜驰,叶优里的笑容僵了一瞬,目光落在他与简诺相牵的手上,他迅速敛了笑,微沉着脸状似不经意地看了眼骆羿恒,而他淡淡笑着与辛锐说着什么,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的注视,也没表现出过多的情绪,只除了眼底无法掩饰的丝缕黯然泄露了满腹心事。 "躲哪去了?什么时候学会重色轻友了?"叶优里望着简诺质问,拒绝和郜驰说话。尽管知道四年前他离开的理由,他依然不能像其他人一样宽容以对,原因自然是为骆羿恒和简诺抱不平。 "你才重色轻友。"简诺回嘴,顺手取过酒杯递到他手里,"喏,这种五颜六色的东西不是你最爱吗?"叶优里喜欢红酒,她知道。 "好像有个傻瓜才喜欢喝那些花花绿绿的东西。"瞪他一眼,叶优里看向郜驰,抿唇不语。 "怎么才到?"郜驰问他,语气和缓,一点没有多年不见的生疏之感。 "不过晚了半个钟头,和你以年来计算的离开差得太远。"叶优里与他对视,话里隐含讥讽。 郜驰并不介意,伸手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酒杯径自与他的碰了碰,"兄弟先干为敬。"语毕,仰头,饮尽。 骆羿恒轻轻碰了下叶优里的胳膊,意思让他别给简诺难堪,毕竟今晚对于郜驰来说,有着十分重要的意义,更何况连简诺都原谅了他,他们这些朋友确实没有立场埋怨他什么。 叶优里不客气地瞪了他一眼,像是嫌他多事,随即把酒喝了,然后看了眼简诺,说:"郜驰,这个傻子都不怪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不过,别再出什么差错,否则兄弟就没得做了,人我直接扛走找个人嫁掉,免得祸害人间。" "祸害人间的妖怪。"简诺小声嘀咕,偏过头时眼角有丝光亮闪过。 与叶优里的感情和骆羿恒不同,他向来不懂什么叫体贴,对她的关心更是以责骂表达,所以与郜驰重逢那天他才会那么不客气地训斥她,但简诺知道他是为她好,心里把他当哥哥看待。之前见他没来,她心里难受得不行。她希望与郜驰的爱情,得到大家的祝福。 "还犟嘴。"叶优里赏她一记暴栗,力气之大令简诺的小脸皱成一团。 郜驰知道叶优里一直很护着简诺,尽管在他们恋爱的时候扬言要和他竞争,但他明白,在确定了简诺的心意后他早已放弃,对她仅仅是兄长般的关怀。他轻点了下头,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算是对叶优里的回应。 气氛莫名变得有些沉重,辛锐看了祁跃明一眼,示意他出面打圆场,祁跃明心领神会,笑眯眯地说:"别整得跟法庭审判似的啊,虽然我家辛庭长在此,大家该放松就放松,别那么严肃,有伴的看住了,没伴的赶紧划拉一个,机不可失,失不再来啊。"话语间搂住女友大人的肩膀,眉一挑,样子特别痞,惹得辛锐偷偷掐了他一把。 叶优里瞪他一眼:"你以为市场买菜呢啊,还划拉?" "那咋整?下个月还准备过节啊?" "过节?什么节?" "光棍节。" 闻言,众人都笑了。叶优里长腿一伸,在祁跃明小腿上踢了一脚,"真不知道你小子怎么把辛锐骗到手的。" "骗?那多没品。"祁跃明笑,目光看向刚刚才认识的步温柔,调侃道:"身边就有位美女你都不下手,果然抓罪犯抓傻了。" 叶优里与步温柔对望一眼,他说:"她?算了吧,这活技术难度有点高,我恐怕完不成任务。" 步温柔竖眉毛:"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说步美女的温柔小生消受不起啊。"叶优里叹气,样子颇为惋惜,可任谁都看得出来他是在暗讽步温柔不温柔,所以不期然地,他被人狠狠踹了一脚,要不是骆羿恒拦着,有人第二脚就要招呼上去了。 看着笑闹成一团的叶优里和步温柔,连神情始终落寞的骆羿恒都禁不住莞尔,尽管看向郜驰和简诺的目光依然是沉痛的,他到底还是在努力地试着解脱自己。 简诺沉静地站在郜驰身边,看着脸上隐隐显露出沧桑的朋友们,一时间感慨万千。站在金字塔顶端受过精英教育,在各行业领头位置呼风唤雨的他们像是攀岩的藤,对生命对未来充满了热情和希望。尤其是郜驰,尽管左右不了命运,依然不服输。她忽然觉得,如果她没有坚持住这四年,根本对不起他们曾经的相爱。 简诺恍然间明白,成长固然要承受很多,但却是人生必经之路。为了适应不断变换的世界,他们必须做出必要的妥协和改变。 乐声渐起渐落,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动人的笑,酒会还在继续,而有人正悄然靠近简诺,或许是刻意,或许是无意,谁又说得清呢。 酒会上,郜驰招待朋友的同时还要应对前来道贺以及攀交的人,他淡然地笑,轻轻与来人碰杯并不推辞,然而整个晚上下来却没有喝多少,大多数酒都被特助凌惕和秘书丁卉巧妙的挡了。只是在酒会接近尾声时,他去到华丽的包间主动敬了几位贵宾,然后吩咐凌惕亲自送客。 步温柔今晚喝了不少的酒,在酒会接近尾声的时候她的步伐居然有些虚浮,简诺担心她难受,和辛锐陪她到温泉区边休息,直到郜驰打来电话找人,才扶起她起身往回走。然而走出不过十米远的距离,居然遇上了前几天才在法庭上见过面的单蜀柔。她身边站着两名男子,其中一名身上透着些纨绔的气息简诺并不认识,而另一名三十岁左右的英俊男子她却并不陌生。 见他弯了下唇角,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简诺微笑着打招呼:"好久不见,邵毅。" 被唤做邵毅的男子闻言没有急着说话,他敛了眼,望向她的目光复杂难明,高深莫测。 意外之外 气氛一时有些僵滞,简诺不解于邵毅的反应。说到两人的相识,时间要倒退几年。在简诺还在明港读高中的时候,与身为大学老师的简父的得意门生邵毅认识了。她记得那个时候他常去家里找父亲,而简母也很喜欢客气有礼的邵毅,甚至时常热络地留他吃饭,而简诺的功课他也曾指导过。后来她考入宜城的C大,他已经大学毕业了,偶尔听父亲提起说他出国回来了,在宜城的一家极有规模的渡假酒店工作。 简诺并不是那种会刻意与异性保证联系或是有所交往的人,所以对于邵毅的去向她不是很关心,再加之踏入大学校门不久便与郜驰恋爱了,她也就自然而然地忘了邵毅这个人。今晚在竹海开业酒会上碰到他她很意外,同时唤起了一些被淡忘了的记忆。 她想起第一次见到邵毅的时候父亲拉着她的手为他们介绍:"小诺,这是爸爸的学生邵毅。"慈爱的目光看向邵毅,简正明又说:"邵毅,这是我女儿,简诺。" 简诺记得邵毅当时笑了,语气温和地说,"老师总说他有位可爱漂亮的小公主,原来小诺是位小仙女。" 简诺那时只有十六岁,清丽的女孩听到他如此直白的赞美,脸颊上飞起两抹可疑的霞红,从简父手中抽出小手,她礼貌地朝他浅浅一笑,很不好意思地说:"爸爸是老简卖瓜,你不要理他。"然后抱着书包快步回了自己的房间,关门的瞬间听到父亲和邵毅低沉的笑声。 很平常的相识,看似没有任何不妥之处,只不过从那天起邵毅的目光似乎就开始有意无意地追随着她,甚至还在下雨天以老师委托之名到学校接过简诺放学,只不过心思单纯的女孩并没有发现丝毫异样,她始终专心于学业,为自己儿时就许下的律师梦而努力着。 日子悄如流水,一年的时间很快过去。在简诺和邵毅已经很熟的时候,他大学毕业了,紧接着就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出国的事,然后在两个月后离开了明港市。 对于简诺而言邵毅的离开并没有掀起什么波澜,毕竟在她心里,他不过就是父亲的学生,一个像兄长一样的朋友,以至她并没有发现他出国前一晚来家里辞别恩师时,几次的欲言又止和临走时依依不舍的目光。 事情就是这样,平常而简单。从邵毅出国,简诺考入宜城C大开始住校生活后,两个人之间似乎就断了联系,只是假期回家的时候,简诺偶尔会从父亲嘴里获知一些关于他的消息,可是那些消息对她来说不能激起内心的半点涟漪,心思倾注到郜驰身上的女孩,对于其他人,从未张望过。 多年后的重逢无疑很偶然,简诺看着眼前神色晦色难明,眸光深远的邵毅,隐隐觉察到他变了许多,似乎与从前那个虚心向父亲求教,彬彬有礼的男生有着天差地远的区别。 见邵毅不说话只是将灼灼的目光锁定在她脸上,简诺下意识蹙起秀眉,迟疑后正欲再度开口,却听单蜀柔说道:"简律师真是能套近乎,似乎什么人你都攀得上交情。"见简诺神情透出距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她讥讽道:"没想到简律师与郜驰有着这么深的渊源。"郜驰邀请简诺共舞的时候,单蜀柔刚好到,两人深情的对视当然逃不过她的眼晴,越洋电话已在第一时间打到了国外。假意笑了笑,她咄咄逼人般挑衅:"不知道简律师今夜是以什么身份出席酒会?是竹海的法律顾问?还是郜驰的红颜知己?或者……" "单小姐,你管太宽了。"听出她话语中的嘲讽之意,简诺微沉了脸色,言词犀利地回道:"我与他是什么关系没必要向任何人说明,包括单小姐你。作为竹海的客人,还请克守本份,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该拿捏得当才好。"竹海的开业酒会受邀客人群体极广,简诺对于单蜀柔的出现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惊讶,尽管在寥寥数语中听出她与郜驰是相识的,也不愿与她过多的交谈。 单蜀柔闻言面露恼色,音量不自觉拔高了些:"你别太嚣张,别以为磅上郜驰就了不起了,哪天被人玩了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呢。"语毕,她极快地变换了脸色,风情万种地倚入身旁一脸玩味的男子怀中,语气异常娇嗲地抱怨:"肖总,我陪你来出席酒会还被人欺负,这是什么道理嘛。" 对于女伴的撒娇似乎很是享受,肖鹏顺势搂住她的□在空气中的纤细肩膀,极其没风度地加入了这场由单蜀柔挑起的战争中:"原来是简律师,帮着单蜀溪赢了官司还不够你风光,现在又以郜驰情人的身份出现在这里,果然人不可貌相。" 步温柔的酒劲已经过了,待辩认出眼前这位肖总是曾与她有过一面之缘的业成地产的太子爷后,抢先简诺一步回敬道:"肖总真是好兴致,携女伴出席酒会不说,还发挥出在生意场上谈判的好口才与我们一群女人斗嘴,真是让人刮目相看。" 不难听出步温柔语意中的讥讽之间,肖鹏明显梗了一下才语气不善地问:"你是什么人?不会是想以这样的方式让本公子记住你,好借此和我们肖家沾上点关系吧?" 世界上随处都有这种自以为是的人。步温柔在心里狠狠啐了一口:"你太高看自己了,我还怕沾染上你们肖家霉运不断呢。"瞥了单蜀柔一眼,神色冷然道:"怎么看都是这位单小姐和你最相配,我们就不打扰二位花前月下了。"话音一落,她回身拉住简诺的手腕:"我们走。" 话不投机半句多,简诺也不想和人逞口舌之争。于是,淡然平静地与邵毅对望一眼她转身欲走,却不料肖鹏突然上前,脸色阴沉地一把将步温柔扯离她身侧。 简诺讶然:"温柔!" 辛锐也是一惊,回身拉住欲靠前的简诺,冷静地开口:"我奉劝你马上松手……" "没你的事。"肖鹏横了她一眼。 清瞳中难掩锋利,简诺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放开她,否则……" "否则怎么样?"肖鹏冷寒着一张脸打断,语气嚣张地说:"郜驰他敢把我怎么样?真以为拿回竹海就无所不能了?我倒要看看今天我在他的地盘上动了他女人的朋友,他能怎么样?"偏头看向步温柔,目光轻佻。 步温柔狠力挣扎了几下未果,在摆脱不得的情况下仰着脸质问肖鹏:"肖公子有何指教?" "指教?本公子来教教你如何取悦男人。"肖鹏说罢身体刻意靠近了几分,然而下一刻,下身已被步温柔毫不客气地狠狠踢了一脚,紧接着,他因吃痛手上略微放松了力度被她挣脱的同时,简诺已快步上前,伸手甩了他一记响亮的耳光。 生性的本能反应令回神的肖鹏忽然上前死死扼住简诺的手腕,力气之大已让她下意识皱起了眉头,感觉他要是再一施力腕骨都会被他捏碎。 没有想到事情会这样发展,原本只想讽刺简诺几句出出气的单蜀柔忽然有些害怕,她拉住肖鹏的胳膊深怕事情闹得不可收拾,还没说话已被肖鹏一把推开。 "你敢打我!"肖鹏恼怒,看向简诺的目光仿佛要喷出火来,在他有着逼迫意味刻意靠近简诺的时候,始终未发一言冷眼旁观刚刚一幕闹剧的"邵毅"终于在辛锐和步温柔有所动作之前有了反应,他抬步走到肖鹏面前,伸出右手搭在肖鹏的手臂上,尽管依然没有开口,阻止的意味已经十分明显。 "毅哥!"肖鹏怎么可能轻易咽下当众被个女人打了耳光的耻rǔ,可是驳辩的话在接到邵毅制止的眼神后到底吞了回去,然后听到邵毅悠悠砸出四个字:"到此为止!"与他对视一眼,肖鹏被他眸中散发出来的冷意慑住,随即燥怒般奋力搡开简诺。 简诺受他腕力的驱使踉跄着退后,立步不稳,狼狈地跌坐在身后的台阶上。 "简诺!"步温柔与辛锐急步过去扶她站起来,担忧地问:"还好吗,有没有摔伤?" "没事。"简诺嘴上安抚着她们,额头已沁出了细汗,脚踝处传来的疼痛令她无力站稳,将身体的重量依附在步温柔身上,按住辛锐的手避免她沉不住气再发生冲突,接到邵毅关切的眼神,她摇了摇头想要息事宁人,却在缓慢转身的瞬间听到他嗓音低沉地叫她的名字:"简诺!" 简诺停下脚步,回身。邵毅的神情在瞬间变了几变,似乎在犹豫挣扎着什么,随即上前一步作势欲扶她,同时关心地问:"还好吗?是不是扭到脚了?"然而伸出的手却被简诺错身避开。 似乎并不介意她刻意的躲闪,邵毅平静地收回僵在半空的手,偏过头无声笑了笑,再开口时语气依然如多年前温和有礼:"很久不见了,只是想和你聊聊。"同意与肖鹏出席酒会,不过是想看看那个自己费尽心机没有扳倒的男人如何傲然不可一世,确实没有想到会碰上简诺。可是相遇时心尖突升的丝缕喜悦驱使他主动挽留于她,如此微妙的感情变化,忽然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辛锐几不可察地皱眉,迟疑了一瞬,随即声音淡冷地替简诺拒绝:"元先生有什么样话换个时间地点再说吧,相信有人不会高兴你出现在这里和他的朋友叙旧。" 闻言,简诺眸内涌起惊诧,看向辛锐的目光充满了疑惑。 辛锐平静地解释道:"简诺,这位就是之前竹海的总裁,元毅元先生。"简诺与元毅认识在辛锐意料之外,虽然她不明白元毅怎么又是邵毅了,但她可以肯定简诺一定不知道她的这位朋友与郜驰之间的渊源,否则依她对郜驰的深情不可能对他如此宽容有礼。 简诺倏地望向邵毅,清瞳内刹那涌起不可置信的光芒,然而事实令她更加愕然,邵毅非旦没有否认,竟然挑了下眉梢,神情异常淡然。 思绪忽然有些乱,简诺对于这突来的消息完全消化不了。她不解父亲的学生邵毅怎么眨眼之间就变成了不择手断抢夺郜家财产的元毅,死死抓住步温柔的手,骨节都因用力过度而微微泛白,一次次深呼吸,所有的疑问终究还是被梗在了喉咙里,简诺好半天说不出话。 "肖总,时间差不多了,我们也该走了吧?"单蜀柔显然不知道元毅与郜驰之间的复杂关系,只是单纯地不想再多做停留,亲昵地挽住肖鹏的手臂催促。 肖鹏的脸色沉郁地看着元毅,以眼神询问他的意思,却见他唇角抿成一条线,深邃暗沉的目光锁定在简诺错愕的脸上,一瞬不离。良久,他终于说:"今晚确实不适合,你先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约时间见面。"语气是不容拒绝的坚持。 简诺回神,清瞳内流动着太多疑问,抬眸时与元毅灼灼的目光相触,心尖有一瞬的跳痛,张了张嘴,话语未及成形已被一道由远及近的低沉声音打断,她听到郜驰熟悉而又冰冷的声音自身后响起:"见面?我看不必了!" 听到郜驰声音的刹那,元毅脸上别有深意的神色霎时褪得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足以令人凝冻的森冷之意。 借着清冷的月光及晕黄的灯光,郜驰已看清站定在简诺身前的为何许人也,他快步走到简诺面前,注意到她额头的细汗,心疼地扶住她不盈一握的纤腰,将她带入怀里,放柔了声音询问:"怎么回事?哪里不舒服?" "好像崴到脚了。"简诺忍着疼对他笑,手臂像有自己的意识般搂住他劲瘦的腰身。 郜驰回身看着步温柔,像是等她说明发生了什么事,辛锐猜出步温柔不认识元毅,状似不经意瞥了单蜀柔和肖鹏一眼,开口解释道:"或许是有误会,肖总手劲大了些,简诺摔倒了。" 墨色的眼眸冷冷扫过单蜀柔,投到肖鹏身上时目光的力度犀利且凛冽,再看向他身旁的元毅身上时眼眸更是迸发出深刻的恨意,郜驰用力地攥紧拳头,感觉到父母的面容变得越来越模糊,直至模糊到面目全非,他依然抑制不住胸臆时翻涌的疼痛。 "郜驰!"郜驰眉目间涌动的怆然令简诺觉得心疼,她抚慰般叫着他的名字。直到这一刻,她仿佛才真正触及他的内心深处,发现里面装着过于沉痛的记忆,足以令人崩溃。 女孩轻而柔的声音令郜驰陡然冷静下来,他深深做了一个吐纳,松开了握紧的拳头,将胸口翻涌的痛楚遏制住,收回与元毅对峙的目光,俯身将简诺抱起,转身时嗓音冷寒地对萧辉吩咐道:"请客人到贵宾室休息,别怠慢了。" 锋芒毕露 郜驰将简诺直接抱回了公寓,凌惕很快请来医生,经诊断,她在摔倒时崴到了脚。虽然不是十分严重,但在短期内行动会有所不便。 从辛锐和步温柔口中了解事情的经过后,郜驰沉默地坐在客厅地沙发上。骆羿恒、祁跃明和叶优里也已经闻讯赶来,见他脸色沉得不像话,三人不约而地为被以喝茶为名留下的肖鹏捏了把汗,同时更诧异简诺居然老早就认识元毅,亲近如骆羿恒都不曾知晓其中还有这样一层微妙的关系。 对于郜驰强行扣留肖鹏的事,身为警察的叶优里并没有阻止,不过为了避免肖家人反咬一口,他很明智地打了通电话稍作打点,当一切安排妥当后,才对郜驰说:"好在简诺没吃什么大亏,给肖鹏那小子点教训免得他太嚣张,不过差不多就放人,别太过火。" 极力压下胸臆间的怒意,郜驰的目光冰至零点,冷然道:"我得让他记住什么人可以碰,什么人不能碰。" 骆羿恒看着郜驰侧脸的线条冷峻无情,知道不止肖鹏惹恼了他,元毅也触了他的底线,而他应该事先也不知道简诺居然认识元毅,这个消息他何尝不需要消化一下。站在郜驰对面,他拍了拍他的肩膀:"你照顾她,我先送温柔回去。" 等他们都走了,郜驰站在阳台上抽烟,听到简诺在卧室里叫他才熄了烟走了进去,坐在c黄边摸摸她的头发,他柔声问:"怎么了?是不是脚疼?" 简诺闻到他身上的烟味,皱着眉轻责:"你答应我戒烟的,犯规了。" 郜驰笑,狠狠亲了下她的脸:"还不都怪你吓我。" 简诺轻笑,借着他手臂的力道倚在他怀里,沉默了好半天,终于说:"元毅以前叫邵毅的,是我爸爸的学生。" 郜驰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随口说:"然后呢?" "然后……"简诺心中升起一种奇怪的想法,但转念想到骆羿恒不止一次提醒她在不了解事情始末的时候不要枉断,就又否决了某种可能,她说:"我帮你申请调案子的卷宗。" 她太敏感。郜驰蹙眉,轻轻搂着她,沉吟了一瞬,似是在斟酌措词,"我既然决定买回竹海就已经不在乎元毅如何得到那份遗嘱,卷宗对我而言并不重要。" 简诺坚持:"可他触犯了法律,必须接受制裁。" 郜驰反驳:"如果法律真的那么公正,就不会是四年前的结果。" "法律讲求证据……"简诺想说元毅一定通过某些渠道获得了对他有利的证据,而调出卷案了解事情的来龙去脉才有办法推翻这个所谓的证据。身为执业律师,她本不该在这个时候断言他的证据是伪造的,但她心里确实是这样认为的。 然而,她的话听在郜驰耳里却变了味,他倏地松开手,锐利如鹰般的目光落定在她脸上,"你的意思说他有证据证明我爸将郜驰家的一切给了他?反而我没有证据才败诉?" 简诺一怔,注视着他幽深如海的眼晴,将素白的手覆在他手背上:"你知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到她委屈的神情,郜驰觉得自己确实反应过度了,不可否认的,当知道简诺居然认识元毅的时候,他心里非常不是滋味,说不清为什么,总之,他非常不高兴。手心翻转,将她的柔荑握住,郜驰道歉:"对不起!" 简诺摇头表示不必道歉,主动偎进他怀里,抱住了他的腰,心里想着要给父亲打个电话。 "这事不许你cha手。他要是想叙旧直接拒绝,原因很简单,我不高兴。要是你想从他嘴里套出当年的事,就更不必了,除非你对我没信心,认为我没有能力处理这件事。"对于她的心思,郜驰怎么会不了解,他不希望她卷进来。 心思被猜到,简诺瘪嘴。 "听到没有?"郜驰要她明确的回答,在这件事情上,他不允许她蒙混过关。 "知道了。"回答得有些不情不愿。 郜驰满意地拍拍她的头,半倚在c黄边,将她搂至胸膛上趴着。 "你让萧辉放肖鹏走吧,我打了他一耳光,也不算吃亏。"良善的女孩不想为他增添烦恼。 郜驰闻言低低笑了,有一下没一下地摸着她的头发:"个子不大,胆儿不小。" 简诺笑得憨憨的,软软的语气有丝撒娇的意味:"有你撑腰呗。" 俯低头吻了吻她饱满的额头,郜驰犹如低叹般喃喃:"嗯,以后都有我!" 简诺沉静地趴在他胸膛上没有动,时间久到郜驰以为她睡着了,当感觉到衬衫前襟有些许湿润的时候,才知道她哭了。他不在身边的四年,简诺一直是坚强的,当他回来,她终于发现自己是那么依赖他,一句"以后都有我"听得她心酸又感动。 夜晚的喧嚣褪去,寂静笼罩着宜城。借着窗外投射进来的月光,郜驰凝视着简诺的睡颜,深心处涌起浓浓的怜惜,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将她抱躺在c黄上,体贴地为她掖好被角,他悄然退出了卧室。 竹海郜驰专属办公室。 双腿交叠着闲适坐于皮椅中,双手随意交握身前,郜驰语气淡冷得没有半点温度:"肖总何必亲自跑一趟?令公子难道不能自己回家?"接到萧辉的电话说是肖家来人了,他刻意让对方等足了一个钟头才不紧不慢地出现。 肖冠华驰骋商界多年,尽管成就不及郜家,但怎么说也是头有脸的人物,见他一个小辈如此冷嘲以对,火气不自觉上升了几分,开口时语气同样淡冷,甚至直呼了郜驰的名字:"郜驰,今晚的事我已经听说了,如果简律师无大碍,我就带大鹏走了。"他怎么也没想到郜驰居然敢直接扣人,出于某种考虑,他再三权衡后还是厚着老脸来了,想着郜驰多少会卖他几分薄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肖总真是心疼儿子,我不过是请肖公子喝了杯茶,你何必如此紧张?"郜驰牵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缓慢地道:"不过我的女人到底受了伤,你说,这笔帐该记谁头上?" 别以为他亲自过来郜驰就会卖他面子,他还不把业成集团放在眼里。明明担心儿子惹上官司影响公司上市,还倚老卖老不肯低头,郜驰微怒,表面依然维持一副气定神闲的样子,等着看肖冠华如此为肖鹏收拾残局。 "这事或许是个误会。不知道简律师怎么样了?脚伤严重吗?"见郜驰抿唇不语,他说:"我已经给市医院的院长打电话,简律师随时可以过去检查,那里的医疗条件是宜城最好的,相信她很快就会康复。" 这是在为他省医药费?还真是大方!郜驰冷嗤道:"不劳肖总费心。"语音一落,他将目光移向电脑屏幕,冷声下逐客令:"肖公子人在大厅,肖总慢走。"说到底他扣了肖鹏也不过是一时之气,其实并不能把他怎么样,既然折了肖家的面子,没有不放人的理儿。 肖冠华自然没有想到郜驰居然如此目中无人,被讽刺得脸都白了,想了半天也不明白他究竟是什么意思,犹豫了片刻,到底还是站起身离开。 厚重的雕花门闭合的瞬间,郜驰按下内线,将守在外面的凌惕叫了进来,问道:"最近业成集团有什么动静?" "我已经查过了,业成集团为了要标北市区那块地已经忙了半年。为了加大中标的筹码,肖老头儿还将预算放宽了大概两千万。"听闻简律师受伤,肖鹏被萧辉请到了贵宾室,凌惕就猜到郜驰不会善罢,故而已在丁卉的协助下连夜查了肖家的资料。 "两千万?他那点气魄。"郜驰冷笑,"还有哪家公司对那块地感兴趣?" "之前单氏地产也有动作,不过单老先生突然过世,这事似乎就放下了。" 幽深的眼眸燃想亮色,郜驰悠然说道:"那多可惜。" "这个工程前期投资太大,时间又长,单蜀溪怕是有心无力。"对于单氏新任总裁,凌惕略有耳闻。 "就算没有十足的把握也不该中途退出,那简直丢他父亲的脸。"略顿,郜驰别有深意地看了眼凌惕,唇边笑痕若隐若现:"让对手多付出些代价拿走自己想要而得不到的东西,出口气也是好的。" "你是说……"见郜驰点头,凌惕笑了:"这招够狠。刚才我还琢磨着是不是从他的银行贷款入手。" 修长的手指轻扣桌面,郜驰敛笑:"贷款的事缓一步,先让他损失点银子,反正肖家财大气粗也不在乎。"他向来沉得住气,先以钱给肖家提个醒儿,让外人知道他郜驰的人不是可以随意碰的。至于单蜀柔和元毅,都是后面要做的事。 凌惕会意,样子有些跃跃欲试:"那我尽快就联系单蜀溪。" "暗示他,价格最起码要给我抬高一个亿。" 一个亿?凌惕明显被呛了一下。 接下来的几天郜驰接自接送简诺上下班,为避免她将事情联想到简父身上,在她有意无意地和他聊起元毅时郜驰也表现出一定的兴趣,目的在于让她以为他在暗中查这件事,甚至在她再次提起申请调卷宗的时候,他都破天荒地点头同意了,只不过他私下里和祁跃明打了招呼安排过什么,尽可能地避免让简诺得到四年前遗嘱案的任何消息。在这个过程中,郜驰知道了简诺和元毅的相识以及元毅与简父的关系。在此期间,简诺不止一次给父亲打过电话,只不过他那边似乎很忙的样子,让她没有机会问出口,无奈之下,她只好等待调卷宗。 肖鹏的失手令简诺崴了脚和酒会上与元毅的意外相遇这两件事表面上就这样过去了,无论是当事人或是旁观者似乎都没有放在心上,然而没人知道郜驰已悄无声息地置了一个局,让肖家毫不设防地跳进来,代价就是损失一亿两千万的资金。相比简诺崴伤脚不足千元的医药费,这笔钱堪称天文数字。 七天后的土地拍卖会,单氏地产新任总裁单蜀溪果然出现,落座后他静观其变,并没有急着参与到竞价中去,直到业成集团将价格标至五亿八千万,眼看要拿下那块地的时候,他出人意表地举了牌,以六亿的高价正式参与到竞标中来。 不止肖冠华,在场的所有人都十分诧异,投向单蜀溪的目光尽是质疑,有些人不敢相信资金实力远不如业成集团雄厚的单氏地产居然如此野心勃勃,也有人觉得或许虎父无犬子,外表斯文的单蜀溪可能确实有备而来。反正,一时间各种猜测都有。 为了这个工程,业成集团上下已经奋战了接近半年的时间,先期的市场调研,中期的方案制定,以至后期的资金筹备,无论是投入的人力亦或是物力都不允许肖冠华退缩,而他个人也不甘心就这样败下阵来,于是,他频频举牌与单蜀溪相峙不下,几个回合下来让这块地的价格一路飙升,直到超出预算的一个亿时,他忽然犹豫起来,握牌的手僵在那里好半天没动。 如此的瞬息万变,令拍卖会现场的气氛骤然凝滞,大家似是屏住了呼吸一般,等待着最终的结果。 单蜀溪面色平静地坐在那里,然而目光却频频飘向侧门,昭示他内心的不安开始躁动。此时的情况对他而言已经说不清是好还是坏了,如果现在肖冠华缩头,那么这块地无疑就落入他手,虽说成本在无形中提高了很多,但也不至没钱赚,而且对于提升单氏在整个地产界的知名度也极为有利,打败业成的单氏可谓风光无限,但是,接踵而来的便是资金困扰,大额的贷款是他目前不能确保搞定的,到时候工程无法动工,他的损失根本无从计算,单氏甚至有可能在一夜间垮掉,不得不说,这个风险太大了,他其实冒不起。 "他不会想缩头吧?"凌惕看了眼站在身旁的郜驰,忽然有些担心。能在地产界占有一席之地,肖冠华必然有些手段,依现在这个情况分析他肯定也是看出门道了,否则不会迟疑。 郜驰弯唇,似胸有成竹:"他现在放弃损失更大。" 凌惕不解,"如果坚持要标,明摆着一亿就不在了。" "可要是拿不下这块地,他旗下就会有不止一家建筑公司关门大吉。"见凌惕皱眉,郜驰难得地耐心解释道:"为确保这个项目万无一失,他之前放弃了三块地皮。"也就是说,业成集团将所有的人力物力全部集中到了这个工程上,不惜切断了其它赚钱的门路,亦是自行断了必要情况下的惟一退路。 肖冠华先期投入越大,郜驰的胜算也就越大。他就赌他输不起。 凌惕不再说话,将目光移向拍卖会现场。 视线的落点是肖冠华的座位,主持人第三遍询问:"还有谁出更高的价格吗?"回应他的却只是一片悄无声息。 单蜀溪的手心已沁出了细汗,焦灼的目光再次望向郜驰,却见他眸内星光如闪,神色和缓坚定,仿佛没有丝毫担心一般。见状,他勒令自己冷静再冷静。 "六亿八千万一次……六亿八千万两次……"就在拍卖会主持人敲完第二锤的时候,肖冠华终于不负郜驰所望地举起了手中的牌子,"七亿。"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单蜀溪原本挺直的背脊霎时垮了下来,他深深呼出了一口气,颇有些死里逃生的感觉。 将他的紧张尽收眼底,郜驰漫不经心地弯了弯唇角,触到他投来的询问的目光,郜驰摇了摇头,无声地告诉他可以不必再出价了。单蜀溪微微颔首,目送他与凌惕的身影消失在侧门拐角处。 结果就是这样,在郜驰完全没露面的情况下,单蜀溪横cha一脚抬高了土地的价格,业成集团以比预计高出一亿两千万的成本拿下了那块地。 事后凌惕问郜驰:"换成是你,在那种情况下会放弃吗?" 郜驰脱口而出:"不会。" "为什么?明知道有人搞鬼你还……" 唇边泛起漫不经心的笑,郜驰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有时明知是陷井也得跳,否则很可能失去反击的机会。而且商场如战场,不到最后,没人知道谁才是胜者。做生意就得冒得起风险,经得起风浪,这一点,郜驰在聚积财富的过程中深有体会。稳扎稳打,三思而后行固然没错,然而缺乏冒险精神的人也是最易与成功失之交臂的人。 望着郜驰俊挺的背影,凌惕心生感叹,幸而与他是友非敌。 水晶沙漏 简诺的脚已经完全好了,但郜驰细心地发现她的脚总是习惯性冰凉,资询后医生建议可以泡泡温泉促进血液循环。简诺原本就对竹海的室外露天温泉很感兴趣,闻言顿时来了精神,拉着郜驰陪她过去,可一听说那边是全/裸入浴,她立马打消了这个念头,最后和郜驰一起去了他的私人温泉馆,意外地发现居然也是露天的,她兴奋地惦起脚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惹得身边的工作人员掩嘴偷笑,简诺这才想起身后还跟着人,不好意思地推开他,钻进了淋浴室,留下郜驰一个人站在外面笑。 简诺在淋浴室里用清水净过身,换上工作人员送来的一套保守的浅绿色泳装,又裹上一件素雅的浴袍,光着脚溜进了温泉馆,然后整个人滑进水里。 她靠在石阶上,任水漫至胸口位置,湿热的水气蒸得她脸颊红润。简诺侧了侧身,隐隐感觉一股暖流在身体里慢慢散开,舒服极了。她轻轻哼了一声,闭着眼晴趴在池壁上,样子极为满足。 郜驰在温泉馆外的休息室里看杂志,大约二十分钟过去他让工作人员叫简诺出来休息一会,虽然温泉能够全面减压和放松,但泡得时间长了,肌肤的水份油脂流失迅速,对身体并不好,而且他很担心这个迷糊的小女人会泡着泡着就睡着了,结果正如他所想的,简诺就真的睡着了,工作人员叫都叫不醒。 郜驰无奈苦笑,只好亲自进去叫她。 简诺已经醒了,就是懒得动,她听到有人进来,随口说道:"我再泡一会儿就好,麻烦你告诉他一声。" 温泉馆内晕黄的灯光与天际投射下来的月光融合着照在她脸上,她的脸泛起了妩媚的霞红色。郜驰的目光骤然间变得灼热,他没有接话,在她身边蹲了下来,慢慢伸出手,动作轻柔地抚上她脸颊。 简诺吓了一跳,猛地睁开眼,见到是他下意识把身体往水里缩了缩,小脸更红了几分:"你怎么进来了?说好了在外面等的。"尽管自崴伤脚以来他霸道地留她在公寓住,两人的关系在无形中更加亲密了几分,但终究没有越过最后的防线,简诺无法适应在穿着泳衣的情况下和他面对面。 简诺害羞地看着他,清瞳内眸光闪动,郜驰炽灼的目光一瞬不离地定格在她身上,忽然就想吻她。于是,他连衣服都没脱,动作利落地直接下了水。不给简诺逃离的机会,伸手一捞将她卷进怀里,以一种排山倒海的力量吻上她的唇。 郜驰抱着她,只感觉怀中的她柔若无骨,在寂静的星空之下,像是沉溺在水中的妖,性感而妖艳。他眷恋不已地在她唇齿间吸吮,直到两个人快要窒息,才不舍地滑开她的唇,吻向她陀红的脸,小巧的耳垂,然后又在她细滑如玉的颈间和性感的锁骨上烙下专属于他的火热印记。而简诺在意识迷离间,不自觉地抱住他的腰…… 郜驰的吻令她颤栗,朦胧间,简诺发出了娇软的轻吟,而这暧昧的喘息声却愈发刺激了郜驰,让他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欲望,原本放在简诺小脸上的手自然下滑到她脖颈,再滑下,轻轻落在了她胸前的柔软上。 简诺残存的理智在瞬间被击得七零八落,他身体突升的热度烫得她像是要被点燃一样,就在她无措地不知该如何反应的时候,郜驰忽然停下所有的动作,脸贴脸地轻轻蹭了两下,在她耳畔哑声问:"小诺,告诉我你想要什么生日礼物?"竹海开业那天是简诺的生日,郜驰没有忘。只不过发生了那件不愉快的事,等他见完肖冠华回到公寓的时候她已经睡得很沉了。 简诺怔了怔,似乎没听清他说什么,也或许是根本没反应过来,只是感觉到搂在她腰际的手臂收得更紧,他们的身体贴得更近,然后,他磁性沙哑的声音再次在耳畔低缓响起,"我把自己当作礼物送给你好不好,嗯?" 他的声音低哑而磁性,似是有种蛊惑人心的力量,听在耳里霎时冻结了简诺的大脑功能,她的呼吸一阵紊乱,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惟有被他紧抱在怀的娇软身子紧张地轻颤。 温暖的气息灼着他颈间的肌肤,一起一伏引得他的触觉苏麻,郜驰为这样的感觉而全身绷紧,自控力迅速被瓦解,身体里翻涌的原始的欲望令他做出诚实的反应,炙热的大手游走在她纤细的肩膀,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拨,泳衣的一边肩带已滑落下去,与此同时他猝不及防地霸住了她的呼吸,急切地吻住她,性感的薄唇犹如炽烈燃烧的火,仿佛要在顷刻间将她吞噬、淹没…… 简诺的意识刹那涣散,心跳在迷乱中完全失速,rǔ白色的肌肤霎时泛起绯红,她迷茫地搂住他的脖子,任由他的舌尖索求她每一分柔软,在她唇齿间吻得缠绵而激情。 呼吸渐重的郜驰执起她的手引领着去解他衬衫的扣子,性感的薄唇舔吻着她的樱唇,辗转反侧地肆意吸吮,简诺的手根本使不上力,颤抖着摸索了半天连一颗都没有解开,而贴着她的男性身体被她撩人的碰触折磨得更加烫了,她语气哽咽,求助般呢喃他的名字:"郜驰……" "嗯?"郜驰醇厚的嗓音低而哑,感觉到她身体的颤抖,明白了她叫他的原因。他不再强求,温柔地吻了吻她的唇,单臂将她搂在胸前,伸手扯开黑色的衬衫,将麦色的肌肤和宽厚结实的胸膛呈现在她面前,在她害羞地别开脸的时候,他蓦地将她托出水面,俯身以牙齿拉下她另一侧肩带,灵活的手指自背后略微用力一勾,成功地将湿透的泳衣削离了她的上身。 羞涩霎时袭上心头,简诺不由瑟缩了一下,本能般用手遮掩住前胸,下意识转身想要去抓温泉旁的裕袍。她娇羞的表情令郜驰墨黑的眼眸变得更加深邃,自背后将她圈在臂弯里,如羽毛般触吻着她敏感小巧的耳垂,宽大的手掌顺势覆在她胸前的柔软上,或轻或重地揉捏,呼吸愈发急促。 突来的异样感觉是简诺从未经历过的,她的大脑陷入茫白,只能顺应本能反应,脚下一软瘫倒在他怀里,细碎的轻吟不受控制地逸出唇角。 娇而软的呻吟击碎了郜驰残存的理智,勾起男人最深层的欲望,他的手不由自主向下滑至她的小腹,反复来回地抚摸,在她的裸背更紧地贴向他胸膛的时候,终于克制不住地伸手欲褪她下身唯一的屏障。 他的碰触让她瞬间清醒,简诺意识到他的渴望,迷乱地按住他的手,樱唇微启着轻喘调息,似恐慌,更似阻止。 她明显的抗拒动作令郜驰挫败,哪怕身体胀痛得厉害,他依然不想勉强她,只是在僵了一瞬后收紧双臂将她狠狠搂在怀中,像是要将她揉入他的身体,从此再不分开。 "别怕,小诺,我不乱来。"郜驰喘息着低语,语气温柔地安抚她的恐惧,尽管觉得自己快要被焚烧了,依然咬紧牙关,试图压下/体内翻涌的熊熊火焰。 感受到腰上他火热的硬挺,简诺精致的小脸漾满红晕,在他怀里轻轻动了一下,她缓缓转过身搂住他的脖子,趴在他肩膀上,将绯红的小脸埋在他颈间,低低地喃喃:"别在这里,我,我怕……" 即便是他的私人温泉馆,没有吩咐不会有人随意进来,她依然无法忽视外面细微的声响,让她根本放松不下来,觉得随时都会被人撞见。 深遂的眼眸亮得色彩,郜驰微蹙的浓眉舒展开来,他偏头吻了下她的头发,嗓音沙哑地说:"我们回去。" 冲动之下他差点忘了她的害羞,在这种幕天席地的情况下又怎么能完全放松下来?他不希望彼此的第一次留下遗憾,更不想吓着她。于是,郜驰将她带出温泉,把宽大的裕袍裹在她身上,自己则扯过挂在一旁的白色裕袍披在身上,拦腰将她抱起,急步走出温泉馆,通过无人的走廓,乘电梯回到公寓,整个过程不足三分钟。 站在门前,郜驰腾不出手按密码,低头在埋首于他胸前的简诺耳边低语:"宝贝儿,开门。" 简诺闻言眼眸微启,面红耳热地伸出手输入密码,当门在身后闭合的时候,当郜驰将她直接抱进卧室抛到c黄上,她忽然有想逃离的冲动。 眼见他利落地脱去长裤露出强健瘦削的身体,她像是受惊的小兔子般抓住裕袍的前襟,可怜兮兮地问:"我,我可不可以反悔?" "你说呢?"郜驰手上略微用力,半抱着她将浴袍扯落扔到地上,俯低头含住她胸前的蓓蕾。 "嗯……"如水的眼眸因他突来的亲密举动尽染迷离之色,简诺拒绝的话语不由自主地化作浅浅娇吟。 郜驰热烫的男性肌肤紧贴着她,有力的右臂搂住她纤细的腰,不再犹豫地褪去她身上最后一件屏障,墨黑的眼眸触及她完美无瑕的胴体,身体因渴望而骤然绷紧,欲望排山倒海而来。 "别怕,小诺,放松一点儿。"感受到她的紧张,郜驰在她耳边柔声轻语,"交给我。" 或许是因沾染了情/欲,他的声音愈发低哑迷人,简诺在他温柔似水的软语轻哄下慢慢放松下来,颤抖着伸出皓腕攀住他的背,发现他的身体已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 她的触摸让郜驰难耐地微微呻吟,灼热的唇带着缠绵碎吻印落在她每一寸肌肤上,控制不住地留下一枚枚暗红色吻痕,大手更是顺着她曼妙玲珑的曲线缓缓向下游移,灼热的掌心滑入她腿间,轻轻触及特属于她的少女芳泽…… 随着他温柔又火热的爱抚,简诺的目光如雾般迷离,抑制不住地发出无力细碎的呜咽声。 确定她已经为他准备好了,郜驰喘息着抬起头,溢满醉色的眼眸锁住简诺每一分迷乱的表情,长躯覆上她身体的时候,在她耳畔沙哑低语:"疼就咬我……" 下一瞬,他的硬挺已抵在她身体最为柔软的地方,轻轻地摩挲着她,温柔且坚定地缓缓进入,当感觉她的指甲掐入他背部的肌肤里,郜驰抱紧她悍然挺腰,滑进伊甸园,定格了童贞。 陡然降临的疼痛令简诺落下泪来,攀紧他的背,她张口咬住他的肩膀,在他身上留下深深的牙印,那暗红的痕迹像是一种铭记,让彼此都忘不了此时此刻深入骨髓的肌肤之亲。 当起初疼痛的不适感过去,郜驰开始了激烈的律动,听到她在他耳畔柔柔地低吟着他的名字,他情动般冲刺起来,让节奏变得更加狂野,任由欲望彻底贯穿她湿润的柔软,她的紧致柔滑令他控制不住地呻吟出声,抱紧她柔若无骨的身体,郜驰一下重过一下地撞击着,体验着灵魂失控的感觉…… 这个让人疯狂而动情的夜晚,不适合言语,他们的世界,只剩缱绻的,抵死缠绵…… …… 当一切静止下来,郜驰温柔地将她搂进怀里,嗓音低哑着问她:"还好吗?" 简诺的呼吸还没有完全平复,她怯怯地伸出手臂轻环上他赤/裸结实的腰,将她埋进他胸膛,没有说话。 享受般抚摸她光滑如绸的脊背,郜驰低低笑了,任由腰间被她的小手掐了一下。凑过去亲了下她光洁的肩膀,柔声问她:"还记得我第一次吻你吗?" 郜驰此时怀着失而复得的心情回忆着曾经的甜蜜,从相恋,到初吻,接着,便是今天的初/夜,他们之间,永远都是彼此的第一次,他感动到无以复加。 简诺嗯了一声,思绪回到五年前的那个夜晚,他送她蓝色沙漏作为十九岁生日礼物,然后在星星和月亮的见证下,他吻了她,缠绵如丝,温柔似水。 简诺记得他那时说:"我从来不信幸福如指尖流失的细沙的说法。"停顿了下,他牵起她的手握住:"幸福和命运一样,是握在我们自己的手里。你不放弃,我不放弃,就能走得最后。"视线的落点处是她微红的脸,他说:"以后我们每次去海边都带沙子回来,然后装进沙漏里,让一粒粒细沙见证我们一起走过的路,把累积的一点一滴的幸福留住,好不好?" 简诺拿着那个蓝色的沙漏,在他面前哭了。那泪,自然是感动的泪。 也正是他那夜说的话,支撑陪伴她走过了漫长的等待,简诺和他一样相信,她不放弃,他不放弃,就能走到最后。 现实有时也像戏剧一样,巧合得让人分不清真假。或许,那夜已注定了他们必须要面对四年的山长水阔。分离,仅仅是为了考验彼此够不够坚定。简诺庆幸,自己没有放弃。 郜驰搂着她坐起身,伸手按开壁灯,抬起她的脸。简诺顺着他的目光望向c黄头柜,发现那上面不知何时摆上了一只形状别致的浅红色水晶沙漏。 "四年里我去过十六次海边,每次都带回一点儿细沙,回国前我把它们装进沙漏里,现在,把它作为生日礼物送给你。"吻了下她的脸颊,他攀过身去拿过沙漏。 清瞳内蒙上了一层水雾,简诺从他手中小心地接过来,透过水晶定定地看着那一粒粒细沙,仿佛看到他俊挺的身影独自行步在海滩上,孤寂而落寞…… 晶莹的泪划出眼角,落在透明的器皿上,简诺咬住了下唇,强忍着没让自己哭出声来……掌心不经意间触到一块凹凸不平,她揉了揉眼晴,迟疑着将沙漏翻转过来,看到厚厚的水晶底座下居然是由四个特制的字构成。 而那四个字竟是——驰年简诺! "我始终相信,只要你我不放弃,就可以守住急驰年华里许下的相守的诺言。"郜驰将泣不成声的简诺搂进怀里,再开口时声音居然有些哽咽,他缓慢而坚定地说:"简诺,我爱你!" 背后隐忧 或许是过于疲惫,或许是因为郜驰在身边,简诺一夜好眠。第二天清晨醒来的时候,秋日暖暖的阳光透过窗帘的fèng隙照进来,点点斑痕落在身侧俊逸的脸上,心尖泛起难以言语的甜蜜之感,她羞涩地笑了,笑容柔软而温暖。 郜驰睡觉的样子很可爱,趴睡的姿势宛如酣睡的婴儿,头微微埋下去,柔软的头发散落在枕间,薄唇轻轻地抿着,不羁的脸上漾起若有若无的笑意,卸下冷漠的他此时极为安静,神情透着无限满足。 简诺静静看了他一会儿,悄悄凑过头去亲了亲他线条优美的下颌,动作轻柔地伸手想要挪开横在她腰间的大手,不料这么轻微的动作还是惊醒了他。 黑深的眼眸静静凝视着她,郜驰缓缓勾起唇角,牵起一抹慵懒迷人的微笑,"小诺。"他语气低柔地唤她,嗓音因刚睡醒而略显沙哑。 简诺的脸上染上一层红晕,不由自主地偏了偏头避开他灼灼地注视,低低地说了声"早"翻过身想要下c黄,郜驰长臂一伸,将她自背后搂进了怀里,薄被下他赤/裸的长躯不留一丝fèng隙地紧紧贴上她玲珑的曲线,以手掌包裹住她胸前的柔软轻轻摩挲,与此同时,温热的唇吻上她细滑的后颈…… 他半压在她身上,深深地吻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狂放激烈,就连手机铃声响过一遍又一遍都置之不理,还在简诺伸手想要推开他去拿电话的时候,在唇唇相贴的情况下,单手取下电池将手机扔到c黄下,对一切的喧嚣全然听而不闻。 他紧紧拥住她,掌心滚烫地抚过她光洁的肌肤,薄唇更似火种,从她柔软的唇烧到细滑的颈,再到性感的锁骨,最后落在她胸前的蓓蕾,流连不已,引得她的柔若无骨的身子微微颤抖。 简诺在他甜蜜的折磨中渐渐放松下来,她伸出纤细的手臂攀住他,主动抬起身贴近他,唇齿间断断续续逸出娇软的轻吟,在寂静的清晨,显得媚惑而撩人。 被她细碎的嘤咛憾动,体内快速涌起难耐的欲望,有力的手臂更加抱紧她不盈一握的腰,眼眸愈发深遂,呼吸粗重而紊乱,他粗喘着唤她:"小诺……" 简诺微启双眸,在他炙热的注视下羞怯地抬起修长的腿盘上他毫无赘ròu的窄腰,轻轻吻上他嘴角。 与她柔滑的肌肤相触,苏麻的感觉令他的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呻吟止不住地从喉间溢出,郜驰深深回吻她,腰间用力一挺,瞬间与她合二为一。 他们的身体那样契合,像是天生为彼此而生,在缱绻的缠绵中把对方融化成了水,融进心里,融入血液,蜿蜒流淌不息…… 情动时,郜驰抱紧她,重重地,深深地冲刺着,蚀骨的快感逼得他低沉喘息着,似乎再也顾不上许多,男人带着聚积了四年的相思渴望,奋力撞击着身下柔软的娇躯,直至将两人推上云之顶端,把灼烫的热流倾入她体内…… 清晨的卧室,又是一片旖旋风光。 再度醒来时,诺大的双人c黄上只有简诺一人,她静静躺了会儿,有点分不清今夕何夕的错觉。当意识渐渐回笼,忆起昨夜乃至清晨的疯狂缠绵,脸颊上浮起可爱的红晕。听见门外传来渐近的脚步声,她强忍着身体的不适掀被下c黄,裹着散落在地的宽大浴袍逃进了浴室。 郜驰站在卧室门口抿嘴笑,将给她取回来的衣服放在c黄上,转向去了书房。 当简诺换好衣服一身清慡地出来,竹海的工作人员刚好把午餐送过来。郜驰伸手接过她手中的毛巾帮她擦头发,随口说:"跃明打电话来说好晚上一起吃饭,等会儿我陪你回公寓收拾下东西时间刚刚好。" 想到可以见到辛锐,简诺很开心,笑完才反应过来,傻气地问:"收拾什么东西?" "当然是生活用品。"郜驰弯唇,伸手摩挲她嫩白的脸蛋:"搬来和我住。" 听说女人的爱情会随着身体的接触而变深,而男人却相反,然而这话放在简诺和郜驰身上显然再次失效。昨夜看着心爱的女孩儿在他怀里沉睡,郜驰发现,那种零距离的拥抱让他的心变得异常柔软,她轻浅的呼吸和心跳,犹如天籁。有她在身边,他才能一夜好眠,安心的感觉让他舍不得放开她,只想和她寸步不离。而另一方面,郜驰也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有些事情,他不得不防。 简诺抬眸,望着他墨色的眼晴,低声却坚定地说:"不要。" "为什么?"郜驰蹙眉,明显不满她的拒绝。 挠了挠小脸,她解释:"昨天我给小姨打电话,她说妈妈的腿恢复得不太好,我想接她到宜城来看看。"相比明港的医疗条件宜城的自然要好出许多,简诺要接简母上来看腿,也想尽孝心照顾妈妈。 如果换成步温柔郜驰还可以抗议下,现在是未来岳母,他自然说不出什么,叹了口气,他说:"伯母哪天上来?我陪你去接她。" 简诺咧嘴笑,露出一口珠贝般的牙齿,"怕她们知道我崴了脚担心,说好周末上来。" 周末?那还有好几天。郜驰满意地点了点头,搂过她霸道地说:"那在此之前必须留下。"见她还要说什么,他狡猾地抢先岔开了话题:"等会儿我给五院的李院长打个电话,听说好像有个骨科专家要过来,刚好让他给看看,嗯?" 简诺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她偎进他怀里,幸福地笑了。 下午的时候,郜驰没有去办公室,他留在公寓陪简诺,两人窝在沙发上看经典怀旧电影《人鬼情未了》。当看到男主角公萨姆终于达成心愿,在离去之前从幽灵显现人形和爱人美莉告别时,简诺哭得不能自已。 郜驰轻拍着她的背递上纸巾,无奈苦笑。这部片子他们在恋爱的时候就常看,简诺根本就是百看不厌,她总说:"这种阴阳相隔,无法表达的爱情才叫生死不渝,是人类很难达到的境界。尽管知道故事是虚构的,我就是控制不住感动。" 这个可爱的小女人,从来都是这么感性。郜驰觉得自己捡到了宝,在她哭得像花猫的情况下,依然抑制不住唇边的笑意。 晚上七点,当祁跃明携辛锐来到竹海餐饮娱乐中心的豪华包间里,郜驰和简诺已经等在那了。 入座后,祁跃明调侃:"这可真是如胶似漆啊,宝贝似地把人藏起来,搞得我们想探望都找不到人。"自从简诺伤了脚,郜驰有向二十四孝男友发展的驱向,像是为了弥补四年来不在她身边的亏欠般温柔体贴得不得了,惹得祁跃明都忍不住笑他。 郜驰横他一眼:"有时间多陪陪你老婆吧,哪来那么多闲心探望小诺?" 辛锐闻言接口:"我们还没结婚,郜驰你不要胡说,小心下次简诺上庭我公报私仇。" 简诺不甘示弱:"辛庭长的铁面无私是出了名的,我才不担心。"尽管以前不认识,然而中院民事一庭辛锐的名字倒也不是没听说过。 与辛锐对望一眼,祁跃明作无奈状感叹:"果然是一家人,惹不得啊,老婆,我看我们还是先闪为妙。"话语间,伸手欲拉辛锐起身。 郜驰失笑,拿起筷子作势向他手背上打过去,惹得祁跃明哇哇大叫,躲闪的时候差点撞到进来送菜的工作人员身上。 四个人第二次坐到一起吃饭,气氛是很融洽的,比起竹海开业时大家见面要放松很多。那天的情景似乎将他们几人分成了两派,步温柔和叶优里明显向着骆羿恒说话,而祁跃明和辛锐自然是站在郜驰一边,简诺总有些不自然。或许郜驰也感觉到了,所以从来没有提要和骆羿恒及叶优里他们私下聚的事,甚至连步温柔,似乎也有意无意地被他列入了拒绝往来户。 席间,祁跃明趁简诺和辛锐去洗手间的空档问郜驰:"收购竹海的尾款付给那个家伙了?" 郜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支票我签了。" "怎么这么痛快?不是说拖一阵儿让他急急?" "拖到最后也得给。"既然是以"买"的形式拿回竹海,郜驰觉得还是秉持生意之道处理这件事更有风度些,而且他已有了打算:"他早点拿到钱就能开始投资,我才有机会和他在商场上碰面。属于郜家的钱他必须一分不少地给我吐出来。" 祁跃明点头,心想在商言商,如果元毅在生意场上输掉了全部家当,就怪不得任何人了。相较于他的不择手断,郜驰用这样的方法回敬他,已经太过宽容了。 "肖鹏那边就这么算了,不准备追究了?"以祁跃明对郜驰的了解,他不该放弃这个机会收拾肖家,毕竟他们和元毅有着不浅的交情,四年前的事说不定也是出了力的。 "就算辛锐和步温柔在场可以作为人证,可是就小诺的伤而言真追究起来也不能拿他怎么样,而且肖冠华屈尊来接人就是不想把事闹上法庭,我也就顺水推舟见好收了。" "不过,他该庆幸小诺没事,如果小诺出了什么意外,我让他倾家荡产。"以简诺的伤势而言,就算要告肖鹏故意伤害罪也根本不能成立,无非就是逼着他官司缠身,与其和他耗到法庭上,还不如在商场上挫肖家的势气,让他损失金钱来得更为直接。所以说,郜驰并不是以德抱怨的人。 "一亿两千万也够他喘了。"祁跃明想到郜驰的手段,忍不住为肖冠华掬一把同情泪,要是他知道肖鹏这一推就让业成损失了一亿多会不会气得犯心脏病? 想到肖冠华凭白多花了一亿两千万拿下那块地皮,郜驰弯唇:"活该他没管好儿子。本来我还不想和他冲突,可肖鹏居然带着元毅出现在竹海的开业酒会上还伤了小诺,我只能说句不好意思了。"元毅的出现在他意料之外,而简诺认识元毅更让他惊诧莫名,想到简诺对四年前遗嘱案的关注,郜驰有些头疼,"申请调卷宗的资料我被逼无奈准备了,你别忘了随时注意着这事,要是上面有信儿了第一时间通知我,等我先看了资料才好安排,免得小诺知道她父亲牵涉其中。" 祁跃明点头:"行了,我知道。这也不是一天两天能办下来的事。"想了想,又问:"纸包不住火,能瞒住吗?"对于简父介入案子之中,他也是前几天接到郜驰电话才知道的,想到兄弟为爱放弃了仇恨,他十分欣慰也很佩服。 "现在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郜驰叹气,"小诺太敏感。那天晚上遇上元毅之后她就变得有点焦虑,如果不是我事先撂下了话,估计她会约元毅见面。" 祁跃明闻言感叹:"女人太聪明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郜驰揉揉眉心:"这个时候我真希望她能笨一点。" 忽然想到什么,祁跃明问:"元毅之前叫邵毅?他为什么改名你知道吗?" 郜驰摇头,"元毅接手竹海后大部份资料档案都被他毁了,包括他应聘时候的资料表。不过我问了一位我爸生前的下属,他说记得元毅的母亲是元的。" 祁跃明闻言神情变了变,看着郜驰欲言又止。 像是猜到他在想什么,郜驰蹙眉,"别用那种眼神看我。他不是我爸的私生子。" "行啊,终于能开玩笑了。"祁跃明失笑,抬手捶了他一拳,调侃道:"简诺就是简诺,以柔克钢啊。"他一直担心郜驰活在父母离世的阴影里无法自拔,现在看来有了简诺在身边,情况有所好转。 郜驰没有说话,不否认心底的伤痛确实因为简诺得到了抚慰。现在,她才是他的全部。 "你联手单蜀溪摆了肖家一道,就不担心肖冠华反应过味儿来报复?竹海这么大的摊子,早晚还不得向银行贷款,到时候他从中一搅和,你怎么办?"祁跃明的心思跳转回来。 "别说竹海的运营资金来自国外的公司,即便是要贷款,我也不信玩不过他。"郜驰敛了笑,神情略显严肃:"一亿两千万是给他的小小教训,他要是识相和元毅保持距离,业成的这个工程就能顺利进行下去,否则我让他翻不了身。" 祁跃明又问:"听我家那位说好像单蜀溪向公安机关提出申请要求立案,追究单蜀柔敲诈罪,不会也是你搞的吧?" 郜驰挑了下眉梢,算是默认。 土地拍卖的事,单蜀溪之所以肯出面帮忙抬高地价,当然不是凌惕一通电话就能搞定的,那关系着单氏地产的存活,身为企业的最高决策人,单蜀溪很谨慎。郜驰在他犹豫不决的时候约他见了一面,承诺如果万一肖冠华中途放弃让单氏拿下那块地,他愿意注资五个亿为单氏解决资金难题。单蜀溪刚刚掌权,为了树立威信,也让单氏在地产界再度挺起腰板,这才答应冒险。然而郜驰却另有条件,他在临走的时候对单蜀溪说:"郜驰生平最讨厌一种人,就是不择手断企图谋夺不属于自己钱财的人。" 单蜀溪是何等聪明,瞬间领悟了郜驰的意思,当即说道:"我能接管下父亲创下的事业多亏简律师帮忙。至于蜀柔,我要追究她敲诈罪。" 从他的目光读到某种信息,郜驰满意地点头,两人就这样在没有说穿的情况下达成了共识。 单蜀柔到现在还不知道厄运正一步步向她走来,以为直接害简诺受伤的人是肖鹏,而且凭远在国外的好朋友和郜驰的关系,自己肯定不会受到牵连,可她却忘了郜驰向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包括她以为能护着她的好姐妹。 简诺崴伤脚踝,郜驰不仅仅让肖家损失了一亿两千万,单蜀柔也即将以敲诈罪被再度告上法庭。至于元毅,那是这件事之后,郜驰倾力对付的一个人。然而,他的全盘计划却因为一个人的意外而至被打断,暂时搁浅。 戏剧人生 与郜驰和祁跃明略显沉重的对话相比,简诺与辛锐的话题也并不轻松。 "辛锐,你能不能帮我了解一下四年前经办郜家遗嘱案的庭长是哪位?"简诺敛了脸上浅淡的笑意,神情透着几分严肃,让辛锐不自觉想起法庭上言词犀利的她。 "郜驰打算上诉吗?怎么没听跃明提起?"辛锐讶然。 "那倒不是。我缠了他好久他才同意提出申请调卷宗出来。可你知道程序过于繁复需要一定的时间,我想如果有关系不妨先了解下。"简诺想不通郜驰为何甘愿"买"回竹海却不打算上诉翻案,她坚信法律可以维护每个人的合法权益,她觉得有必要通过法律的途径让元毅交还属于郜家的一切。另外其实她多少有些担心,怕郜驰通过某种途径向元毅报复,她不希望他有任何危险。 "郜驰回国以前我也和跃明说起过这事,好像郜驰并不想上诉。"郜家的变故辛锐并不知道内情,也曾问过祁跃明,可他明摆着不愿意多谈,只说那是郜驰的事他自然有所打算,身为朋友,他们只在他需要帮忙的时候出面就好,至于其它,不要多问,更不必多说。 "我认识邵毅的时候他还在上大学,听我爸爸说他父母的感情似乎不是很好,他一直都是住在学校里的,后来他出国了一段时间,大概有一年多,回来后应该就进入了竹海。可我想不通他为什么不惜触犯法律夺人家财,不可能无缘无故,一定有原因。"令人匪疑所思的变故简诺想了很多天依然无法将一切串联起来,她甚至猜想元毅不是他父母亲生,才让他在父亲过世后改随母姓,那么他的亲人会是郜家人吗?会和郜驰的父亲有什么关系?简诺忽然不敢想下去,越想越觉得事情太过盘根错节,当然也不敢轻易问郜驰,怕触及他深埋于心的伤痛。 原本辛锐就对这件案子很好奇,现在得知简诺与元毅居然是旧识让她愈发感兴趣了,加之想到祁跃明也在想方设法帮郜驰,于是对简诺耳语:"等我了解一下再告诉你。" 得到辛锐的允诺,简诺调皮的眨眼,"先别让你家明明知道,免得郜驰说我。" 听她叫祁跃明为明明,辛锐失笑,比了个OK的手势,"我们的秘密,坚决不让驰驰知道。" 两个年龄相仿的女子就这样达成了共识,决定先私下里了解案子的情况,然后再商量下一步对策。只是谁都没有想到在辛锐还在为简诺奔忙的时候,有人抢先一步获知了当年的事,而真实足以令简诺崩溃。 案子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当她们回到包间的时候,郜驰与祁跃明关于元毅和肖鹏的话题也适时打住,两个男人极有兴致地拼上酒了。简诺和辛锐见他们情绪高涨,很懂事的没有阻止,只是体贴地给他们布菜,免得喝醉了。吃完晚饭,四个人又在竹海的水上俱乐部吹了会儿夜风,才结束了这场愉快的聚会。 之后,简诺亲昵地挽着郜驰的胳膊在竹林外散步。 "一亿两千万的代价未免太高了点,我哪有那么娇贵?"简诺已经知道他为了她受伤的事和单蜀溪连手摆了肖家一道。 郜驰不以为意地弯唇笑了笑,揽臂搂过她的肩膀,好半天才说:"这么多年,我从来没为你做过什么,如果今时今日再眼睁睁看你被人欺负而无动于衷,那就太委屈你了。"或许确实高调了些,可是想到肖鹏的目中无人郜驰无论如何不能允许简诺受委屈。 简诺听得鼻子发酸。她并没有怪他,可他依然耿耿于怀那四年的不告而别。爱他的心意被感知被回应,无论是她的感情,亦或是她整颗心,已经彻底沦陷了。 "不过就是崴了一下,不能全怪他,主要是我穿不惯高跟鞋,所以真的没有什么委屈的。而且温柔也没有吃到亏。" 简诺是善良的,即便自己是受害者,她也不愿意把别人想得太坏,至少在她看来,世界上每个人心里都有良善的一面。也正是有这样的简诺,才在后来的一次庭审中,为司法界留下了最为动情的一幕。在所有人都在为她的际遇伤感落泪的时候,她选择了微笑。那个瞬间,郜驰和骆羿恒均湿了眼眶。为他们深爱的女孩那种倔强而纯净的微笑,湿了眼眶。 "如果他是存心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他。"停下来将她圈在胸前,郜驰俯身亲了亲她的额头。 纤细的手臂伸进他外套里抱住了他的腰,简诺感动得有些哽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你别担心。"他太紧张她了,那种被珍视的感觉让简诺心里被温暖和甜蜜涨得满满的。这样的男人,这样的郜驰,怎么能让她不爱呢?! 郜驰用力抱了抱她:"回去吧,小心感冒。"相较于别的女孩子,简诺算是爱运动的,身体素质和抵抗力也还说得过去,但他总是感觉瘦瘦小小的她很娇弱,就该被宠着疼着。 简诺随口嗯了一声,闭着眼晴将脸埋在他胸前一动不动。郜驰摸摸她的头发,唇弯笑了笑,任由她抱着,静静地陪她站在竹林边。 偶尔有工作人员经过这里,看到老板与一个疑似简律师的女孩相拥着站着,不知道该礼貌地上前打个招呼还是装作啥也没看见直接路过,但见郜驰一脸温和的笑意,于是也微微一笑,鞠躬后快速离开,深怕扰了老板的好事。 半个小时之后,郜驰将简诺背回了公寓。昏昏欲睡的小女人一沾c黄就不肯动,他哄着半天才让她乖乖脱了衣服。当他躺下的时候,简诺已经裹着被子睡着了,样子恬静而乖巧。知道昨晚她累坏了,郜驰宠爱的亲亲她的脸颊,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将她搂进怀里,沉沉睡去。 第二天,简诺回事务所消了假开始投入到工作中。骆羿恒将单氏的聘请合同交给她,想到单蜀溪在肖家的事情上帮了忙,简诺没有推辞,同意作单氏地产的法律顾问。 像是多事之秋,事务所在这个秋季业务量明显增加,不止骆羿恒,每位律师都很忙碌,简诺在身兼竹海和单氏法律顾问的同时还接手了一宗离婚案,忙得脚不沾地。 在郜驰的坚持下,简诺晚上都留宿在他那里。直到这样和他相处,简诺才知道他有多忙。竹海还没有完全进入轨道,尽管有得力的人管理,郜驰也没有丝毫松懈,很是谨慎,另外他还要兼顾国外公司的业务,通过电邮处理重要的文件,常常往书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简诺心疼他,总是跑过去帮他按摩,搞得郜驰挺享受她的服侍,直说等她妈妈的腿好了,必须要她搬过来住,惹得简诺哭笑不得,感觉自己成了他的小跟班。 日子悄如流水,眨眼就到了周五。因为步温柔临时授命要到临城出差,去机场前约简诺和骆羿恒一起吃午饭。 吃饭的地点还是这几年来他们常去的那家"私房菜"。坐定后,骆羿恒点了几个菜,大多是简诺爱吃的,也有两道菜是步温柔的最爱。 菜上齐后,骆羿恒想到简诺胃不太好先给她盛了半碗热汤,随后又夹了块她爱吃的鱼放进碗里,自然而然的动作像是做惯了的,以前从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然而这次不止是他,就连步温柔也明显怔了下。 简诺说了声谢谢,端起碗把汤喝了,没让人看到她微红的眼晴。他向来体贴,然而用在她身上,总让简诺觉得愧疚。 步温柔很快反应过来,夹了一口菜塞进嘴里,含糊不清岔开话题:"师兄,我们会不会把你吃穷了?" "就凭你俩这点食量要吃穷我难度似乎有点大。"骆羿恒笑,抬手给步温柔添了一点菜,然后说:"大学的时候你和小诺总是吃食堂,我和优里先工作了,好歹得有个当师兄的样子。" 当师兄的样子?步温柔苦笑,心想谁不知道你是为了见简诺,我只是沾光的人。思及此,她端起碗狠狠喝了一口,根本忘了那汤有多烫,搞得差点全吐出来。 "你慢点喝,像是谁要和你抢似的。"简诺给她递纸巾,"你这吃相和优里真是有得一拼。" "他?得了吧,我比他优雅多了。"步温柔抗议,抬眸看向骆羿恒:"你说句公道话,师兄。" 骆羿恒看看她,又看看简诺,说道:"半斤八两。" 骆羿恒从来不打击人,简诺闻言失笑,步温柔则又被狠狠呛了一下。 吃过饭,骆羿恒本想送步温柔去机场,但林珊打来电话说是有人在事务所等他,结果还是按原定计划由简诺送步温柔过去。 路上,步温柔始终沉默,就连简诺嘱咐她到了给打话来报平安时,她都没有应,直到办好登机手续,几次欲言又止后终于说:"简诺,我知道郜驰对你而言是全世界,可是你知道你是师兄的全世界,如果可以,能不能把伤害减到最低?"骆羿恒不是情感外露的人,然而连向来大条的步温柔都在竹海开业那天意识到他的落寞,终于忍不住说点什么。 简诺一时语塞,有些后知后觉得发现步温柔情感上的转变,她偏过头,将目光投向机场大厅内川流不息的人群之中,再开口时声音略显哽咽,她说:"对不起!"自从郜驰离开后,她似乎变得冷漠了许多,以至没有看出来在她为情所苦的时候身边的好友也为爱情所累。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像是一条隐形的食物链,她不知道谁是站在最末端的那个。 这句"对不起"听在步温柔耳里让她觉得难过。她何尝不懂爱情不是同情,不会因为你爱我我就一定要爱你,她有些后悔不该冲动地告诉简诺骆羿恒喜欢她,如果她什么都不说,或许他们现在会好过一点。也许,有些关系是不该被打破的。而简诺的这句"对不起",无论是她,还是骆羿恒,其实都承受不起。 坚持心中所爱并没有错,她不该向任何人说对不起。况且她的心意他们一直都知道,是他们不肯正视她的固执,天真地以为时间可以冲淡一切,包括她心里的那个人。他们把她想得太简单,而她又确实是个太过简单的人。认定了,就是一辈子。爱上了,就是一生一世。 步温柔觉得自己自私了,为了骆羿恒让她为难,转身走向安检前同样说了句:"对不起!" 简诺追上去握住她手腕,真诚地说:"温柔,师兄是个好男人,别错过了。"然后她倾身上前,用力地抱住了好友,"谢谢你,温柔!" 步温柔怔了下,随即眼晴霎时红了,她更加用力地回抱住简诺,心想他那个人有多执著谁不知道,他的温柔并不是与生俱来,仅仅是对你才会自然而然地流露,正常人都不会选择自找苦吃,我哪里有勇气去触那块"冰山"。 送走了步温柔,简诺的情绪莫名低落起来。她一个在机场外的椅子上坐了很久,直到手机响了,才注意到时间不早了,起身时没有注意到刚好有人从大厅里出来,一不小心撞到人家的拉杆箱上,她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没关系。没有易碎的东西。"女人穿着很时尚,黑发如瀑,眉眼之间尽显妩媚,笑起来的样子和她竟然有几分莫名的相似,腮边现出浅浅的酒窝,声音极为轻柔,从她并不流利普通话判断应该是在国外生活了很多年。 见她一个人拖着行李箱似乎很吃力的样子,简诺不着痕迹地收回目光,问道:"需要我帮忙吗?" 女人张望了下四周:"你能告诉我在哪里能打到车吗?" "没有人来接你吗?机场距市区有点远,出租车并不是很多,一般情况下都是坐机场大巴。那边可以坐到大巴,我带你去。" "麻烦你了。"女人道谢,拖着行李箱跟着简诺往停车场右边而去。 就在简诺把她送到地方的时候,女人问道:"我要到竹海渡假酒店,可以直接坐到吗?" 居然是竹海的客人?简诺停下脚步,柔软的笑了笑,"竹海位于宜城的城郊,大巴只到市区不能直接到竹海。"见她皱眉,简诺问:"我正好要去竹海,需要我载你一程吗?"虽然她长得并不像坏人,可简诺还是怕人家误会她居心不良,所以很礼貌地询问她的意思。 女人犹豫了一瞬,淡漠的目光打量了简诺一番:"谢谢你了。" 就这样,简诺帮她把行李放到后备箱,将银灰色的东风本田平稳地滑入车流。 女人并不是十分健谈,大约四十分钟的车程中简诺和她只是随口聊了几句,知道她从小生活在国外,这次回来是看朋友的,因为想给他个惊喜,所以没有提前通知以至没有人来接机。简诺的好奇心本就不重,尽管竹海的管理人员差不多都认识,依然没有逾越地问人家要找的朋友叫什么名字。 等把车子泊到停车场,简诺带她到竹海办公楼一楼大厅,已有工作人员迎了上来:"简律师,你好。"酒会过后,竹海里的员工几乎都已经知道她和郜驰的关系,再加之她平时为人处事亲切有礼,大家都很喜欢她也很客气,所以只要遇上总会上前打招呼。 简诺微笑,礼貌地和工作人员打招呼:"你好。这位小姐是来看朋友的,请你帮忙带她去前台登记可以吗?" "好的。"工作人员微笑,看向面色忽然沉郁下来的女人:"请小姐随我到这边来。" 简诺正想说话,却见女人漠然地看着她,目光透着复杂难明,似乎还有几分不为人知的厌恶,然后连声谢谢都没有说,傲慢地转身向前台而去,凛冽的神情与先前温和的笑意有着天地之别。 简诺一愣,不明白怎么帮了人反倒让人家很不高兴似的,站在原地怔了一小会儿,皱着眉向电梯而去,走到拐角处的时候听到前台那边传来清晰的对话声。 "小姐,请问您有预订吗?" "预订什么?我是来找你们郜总的。" "请问您贵姓?有预约吗?" "预约?没有。" "那请您告诉我您的名字,我打电话问下丁秘书看看郜先生现在方不方便见您。" "我姓袁,是郜驰的未婚妻……" 简诺闻言蓦然回身,震惊的目光定格在那抹俏丽的身影上。女人不再理会前台的工作人员,拿出手机拨了一通电话出去。几分钟之后,一抹再熟悉不过的俊挺身影出现在大厅。然后,简诺看见女人含笑着扑进郜驰怀里…… 伤至心尖 简诺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发生的一幕,郜驰的脸渐渐在她眼眸中模糊,仅仅是一个瞬间,雾气蒙上眼帘,如羽般的长睫已沾染上细小的水珠,她竭力保持气息的平静,然而却控制不住心尖处隐隐传来碎裂的声音,像一道无言的伤自心底蔓延开来,迅速地向身体各处神经扩散,疼得她站都站不稳。 她很想走到郜驰面前,要他当面解释,然而当电梯门打开的时候,简诺再无勇气多看一眼,她用尽浑身力气扶着梯门走了进去,按下地下二层的按健,电梯在刹那急速而下,一如她的心,霎时跌入无边无尽的黑暗,仿佛再无力回归光明,冰冷彻骨。 坐进车里,简诺已被抽光最后一丝气力,瘦弱的肩膀蓦然垮了下去,双手扶在方向盘上,她将脸深深埋了下去,晶莹的泪止也止不住地簌籁而落。 恍然间觉得讽刺而可笑,怎么会傻到以为分离了四年,优秀如他身边会没有别人?其实并不是没想过直接问出口,可是有什么比他在身边更真实?于是,她选择了信任,结果,结果就是他的……未婚妻出现了。 未婚妻!这三个字深深刺痛了她的心,钝钝的痛楚戳得她胸口像是要窒息一般,简诺忽感疲惫至极。所以的付出,所以有等待, 看着别的女人扑进他怀里,那个简诺以为今生今世只会是属于她的怀抱,那一秒一瞬间,她觉得胸口像是有血涌出来,浸湿了她的心,让她有种溺毙的感觉。心底某种曾经视为美好并始终坚持的东西,一片片龟裂,狰狞着像是要露出丑陋的本来面目。简诺抬起右手死死按住胸口,像是要捂住那里面传来的撕裂般的疼痛。 二十分钟之后,竹海地下停车场内驶出一辆东风本田,银灰色车影以惊人的速度急驰而去。 简诺需要冷静,此时此刻她不想面对任何人,包括郜驰。她怕一旦站在他面前,就会泪如雨下。第一次,不想在他面前展现脆弱。第一次,不想见他。 郜驰自然不知道简诺将一切收进了眼底,他接到袁浅析的电话,知道她从拉斯维加斯飞来宜城现在人就在竹海,感到头疼不己,中断会议直接来到楼下,才从电梯中走出来,一抹身影已撞进他怀里。 郜驰条件反射般抬起手臂想要避开她的碰触,反而被她抱得更紧,合了合眼,他伸手将她扳离自己的身体,沉声叫她:"浅析!" "驰!"似是没有察觉他的不满,袁浅析弯唇微笑,笑容明艳动人,颊边的小酒窝立即显现出来,凭添多了几分孩子气。 或许,正是这样莫名的神似,让郜驰自从相识便对她多了几分耐性。沉吟了一下,他淡声问:"怎么突然跑回来了?袁先生知道吗?" 俊逸的脸上看不出蛛丝的惊喜,袁浅析心中略有失望,然而聪明如她当然不会表现出来,在他明显地抗拒她有意的接近后,她当着厅内工作人员的面亲昵地挽上他手臂,娇声道:"当然知道了,否则怎么拿得到护照呢。驰,我坐了十几个小时的飞机,好累啊。" 幽深的眸光落在她风尘仆仆的脸上,郜驰没再多说什么,示意身旁的工作人员拿上袁浅析的行李,同时朝随他一起下楼来的萧辉吩咐道:"去丁卉那拿下1号别墅的钥匙。"作为五星级的度假酒店,竹海内建有十处豪华别墅,具有江南风格的雅致别墅错落散建于山庄的南面,是专为贵宾而准备。 前台的工作人员一听老板居然安排来人住在竹海最豪华的别墅里,相互对望了一眼,不约而同地想,果然是位娇客,当即认可了袁浅析是郜驰未婚妻的身份。 萧辉的神色很平静,让人完全猜不透他此时的心情,微微颔首向袁浅析打过招呼后急步进了电梯。 袁浅析边随郜驰向外走,边问道:"你也住哪儿吗?" 郜驰蹙眉:"我不住那。" "我要和你住,我怕不习惯。"袁浅析不满他将她扔在别处。 郜驰停下脚步,神情淡漠地望着她,"要么住在我安排的别墅,要么就自己安排,随意住哪里,你选。" 袁浅析嘟嘴,知道又触了这个男人的底线,放软了口气:"那你得陪我,不能把我往那一扔就不闻不问。" "我要工作。"郜驰陈述事实,他不可能撇下工作整天陪着她,而且除了简诺,他也不可能有那么好的心情和耐性。 见他丝毫不肯服软,袁浅析再次妥胁,"好吧,你忙你的,但是总要陪我一起吃饭吧?我可是特意回国看你的。" 郜驰没再说话,抬步继续往外走,对于袁浅析,他确实不能不闻不问。 "驰,爸爸说酒店开业后营业额直线上升,你的设计果然不错。"袁浅析一路上都在张望着欣赏酒店的建筑,觉得山庄似是与自然融为了一体,典雅而具特色。 "是我父亲的设计。"郜驰没有居功,竹海开业前是进行了翻新装修,但他依然保持了四年前明快,流畅的风格,没有做太大的变动,只除了露天温泉的重建格外下了番心思。 "我回来前去看过伯父伯母了。替你送了百合花给他们。"袁浅析跟上他的步伐,柔柔一笑。 提到父母,郜驰总是心怀愧疚,他们到底还是留在了异国他乡,他深呼吸,说了声"谢谢!" 等郜驰来到别墅的时候,萧辉已经取来了钥匙,安置好袁浅析后,他看了下时间还不到五点,想到简诺下班后会过来,他率先拨了通电话过去,然而铃声完整地响过两遍却没有人接。以为她在工作或是没带手机在身上,他就没有再打,等着她看到他的未接电话后回拨过来。 "你先休息一下,晚点我让萧辉过来接你,一起吃饭。"郜驰并不打算多作停留,甚至连坐都不想坐。 袁浅析闻言抗议:"你知道我最不喜欢他了还总安排他接我。"在国外的时候每逢她缠着要他陪郜驰就安排萧辉挡驾,所以袁浅析对不苟言笑的萧辉格外感冒。 "这里除了他你并不认识其他人,如果你习惯陌生人的话我不介意安排别人过来接你。" "我要你来接我。" "浅析,不要任性。" "怎么任性了?我大老远来看你,你就这么一副冷冰冰的样子?如果你不高兴,我马上订票回去就是了。"袁浅析说着,泪水从腮边盈然滑落。 郜驰下意识皱眉,想到向来懂事的简诺,觉得有些忍无可忍。可是他依然不动声色,只是递纸巾给她:"锦华现在需要你坐震,结果你在公司处于危机的情况下跑回国,我是很不高兴。不过既然来了就安心住下,等我安排好这边的事情,我们一起回去。" "真的?你也回去?" 郜驰点头。他这些天特别忙就是在着手安排竹海的事,想着回去拉斯维加斯处理那边公司的事。现在袁浅析来了,他回去的事更要提上日程。想到简诺,郜驰觉得不安,如果她知道自己又要走,会怎样? 袁浅析破涕为笑,抱怨道:"驰,你回国这么久都没主动给我打过一通电话。" "浅析,我说过很多次了,不要叫我'驰'。"这个称呼过于亲密,郜驰很不喜欢,无耐袁浅析却像是叫惯了似的,几年来他纠正过无数次她都不肯改。 "我不管,我习惯了,改不了。"袁浅析特别懂得察言观色,发现郜驰的心情似乎是真的不好,她见好就收,话锋一转,说道:"爸爸说等我到了让你给他回个电话,他找你有事。" "我知道了,你休息吧,我会打电话给袁先生。" 望着郜驰颀长的背影消失在门口,袁浅析脸上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她面色沉静地坐在沙发上,片刻后,给单蜀柔打去了电话。 电话接通后,她问:"蜀柔,你说竹海开业酒会上和驰跳舞的女人叫简诺是吗?" "是啊,那晚我不是告诉你了。怎么了?你问郜驰了?他们是不是旧情人?" "我今天见到她了。" 单蜀柔讶然:"你回国了?" "我现在人在竹海,明天我们见面吧。" …… 简诺平时五点半下班,如果路上遇到塞车的情况,最迟七点怎么都会回到公寓,然而今天郜驰等到接近八点,别说是人,连一通电话都没有。他独坐在客厅里,目光投向敞开门的卧室,水晶沙漏被她小心地摆放在红木柜上。 良久,他收回目光,仰头靠在沙发上,思索着该如何解释袁浅析的身份,他还没天真到以为可以瞒着她到他离开,可是思来想去都觉得敏感如她知道了袁浅析的存在后肯定会不高兴,甚至有可能和他决裂。确实没有想到袁浅析会突然回国,郜驰有些后悔之前绝口没提过这个人。猜侧着坦白过后简诺可能有的反应,他有些慌乱。 一遍遍拨着简诺的手机,始终无人接听。郜驰有些着急,又往她公寓和办公室分别打了电话,结果都是一样。犹豫了下,他联系了骆羿恒。 很意外他会打电话过来,骆羿恒问:"郜驰,有事吗?"有些事情不必言明,兄弟二人都比较清楚,有简诺出现的场合,他们其实都在有意无意地避免碰面。 顾不得许多,郜驰直接切入主题:"小诺没在事务所吗?" "应该不在。"骆羿恒还在加班,并不确定简诺在不在:"你等我去她办公室看看。"拿着电话急步向简诺的办公室而去,里面却是漆黑一片,证明确实没有人,"她不在,应该下午没有回来。" 郜驰好半天没有说话,骆羿恒问:"怎么了?她手机打不通吗?下午我们还联系过。"简诺在机场时就是骆羿恒打去了电话,问她那份离婚案的资料放在哪里了,当时通电话时并没有察觉她有什么异样。 "没人接。"郜驰心中的不安开始扩大,"先这样,我去她公寓看看。" 电话挂断后,骆羿恒静了一会儿,给简诺打电话,结果关机了,电话打到步温柔那,温柔说:"她送我到机场就走了啊,怎么了?她现在还没回去?" 为避免她着急,骆羿恒自然地岔开了话题:"没事,我随口问问。你怎么样,都安顿好了吗?" "公司都安排好了,不用惦记。"步温柔很大条地没往心里处,和骆羿恒又聊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这一晚,郜驰和骆羿恒都没有联系上简诺,她的手机从起初的无人接听到后来直接关机,他们一前一后去过她的公寓,窗前一片漆黑,门铃响过多声始终没有应门。 第二天,本来事先和郜驰商量好九点一起去明港市接简母,结果简诺依然没有出现,骆羿恒试探着将电话打到小姨那里,小姨说:"我们都收拾好了,就等小诺了,她什么时候到?"显然简诺并没有回去。 电话相继打到叶优和辛锐那里答案都一样,简诺没和他们任何人联系过。也就是说骆羿恒是最后一个和她通过电话的人,而袁浅析是最后一个和她见过面的人,只是此时郜驰并不知道她们见过,他还没有神到预知她们居然会巧合到在机场就相遇。 心中的不安急剧扩大,郜驰急得嗓子都哑了。握着手机不停地拨简诺的号码,回应他的始终是:"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或不再服务区内,请稍后再拨……" 事情急转而下,在袁浅析到达宜城的这一天,简诺失踪了。 谁更心伤 郜驰在简诺公寓楼下徘徊了整整一夜,期间袁浅析打过两个电话过来,看到她的号码,他忽然失去粉饰太平的力气,连句话也不愿意多说,只是径自挂断。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仰头望着泛起白光的天际,心中转过无数假设,郜驰惊觉到心尖开始泛起寒意,逐渐浸透全身,急速攀升的无力感令他死死攥紧了拳头,闭了闭眼,良久,他终于冷静下来。 踩下油门,黑色车影在清晨的暮霭中飞驰。郜驰拨凌惕的电话,接通后直接吩咐:"动用一切可动用的关系,在最短的时间内调出宜城机场昨天下午的视频监控录像。" 到现在为止,郜驰还不知道简诺曾去过竹海,而袁浅析正是在阴差阳错的情况下由简诺顺路送到他身边的。他只知道她去过机场送步温柔,之后就与他们失去了联系。那么,机场就是一个切入点。然而谁不知道,安全是机场发展的重中之重,监控发挥着极其重要的作用,没人可以轻易获取这种特殊的资料。除非监控指挥中心有人,否则根本走不了捷径只能按程序办事,为避免浪费时间,他想到竹海的关系网,要动用私人关系。 闻言,凌惕怔了怔,随即品出郜驰语气中的焦灼与沉重,与他确认了所要录像的具体时段,他严肃地应下:"我这就去办。" 挂断电话,凌惕接通内线至机要秘书的办公室:"乔影,调出VIP客户资料给我送过来。"然后他登陆竹海的内部网,以郜驰之前给他的密码登陆后查看员工关系登记。 当刺耳的刹车声响起,黑色商务车风一般驶停在竹海办公楼大厅外,凌惕正好迈着流星步急匆匆从电梯里出来,迎上郜驰,他说:"我现在赶去机场,监控指挥中心负责人是一位老客户的侄子。" 郜驰的眼神极为深沉,他握着车钥匙打算与凌惕同去,转身的时候看见骆羿恒的车子急刹在外面,车门打开,叶优里跳了下来。 "怎么回事?你们吵架了?"知道大家都联系不上简诺,叶优里警局都没去,给手下挂了电话交代了些事情,与骆羿恒碰面后到步温柔的宿舍去了趟,猜想她或许为了避开他们躲到那儿去了,结果自然是无功而返。 郜驰示意凌惕先走,敛去眸底浮起的焦虑,沉声说:"没有。昨天早上我送她上班还好好的,中午也通过电话。" "不可能!"叶优里的音量不自觉提高,望向郜驰的目光锐利而愤怒:"要是什么事都没有她怎么突然就不见了?你走那会儿她都没这样。"即便为郜驰的不辞而别伤心甚至绝望,简诺依然坚强的微笑,别说莫名失踪,就连一滴眼泪都没在他们面前掉过,就是不想让身边关心她的人担心。那么懂事的她,如果没有发生什么,不可能不顾简母忽然消失。 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退至好朋友位置的叶优里真的很了解简诺,而似兄似友的关系让他的关心显得比骆羿恒更加理直气壮。哪怕是在郜驰面前,对她的维护从无关点遮掩之意。 郜驰的眼里有隐隐的血丝,神色难掩疲倦,听到叶优里的指责,他敛下眼,无言以对。是不应该,如果什么事都没发生,她不会一声不响就消失了。然而一时间,他不知道问题出在哪儿,他们没有吵架,甚至早上她在他怀里醒过来的时候还撒娇般和他耳鬓私磨了好一会儿才舍得起c黄。没有丝毫征兆,只除了袁浅析突然回国。 心头浮起某种极不祥的预感,郜驰摸出裤兜中的手机,不再迟疑地按下一串数字。 彩铃响起的同时悦耳的手机铃声相继传入耳里,袁浅析身穿时尚的洋装,踩着高跟鞋出现在大厅,旁若无人的径自走到郜驰面前,似是没有看见他眼底涌起的复杂情绪,她浅浅一笑:"你找我,驰?" 骆羿恒被袁浅析亲昵的称呼叫得怔了一刹,然后将询问的目光投向了郜驰,而叶优里已经完全沉不住气了,看着他,问道:"她谁啊?"声音很冷,语气极为不善。 淡漠疏离的目光扫过袁浅析,郜驰平静吐出两个字:"朋友。" 袁浅析脸上明媚的笑容僵了几秒,施施然侧过身的时候已恢复了之前的笑嫣如花,娇嗔地问:"驰,他们也是你的朋友吗?"尽管是问句,但其实并不要郜驰回答,她礼貌地朝骆羿恒伸出手:"你们好,袁浅析,驰在国外的好朋友。"似有若无地在"好朋友"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听在叶优里耳里就像是在宣告着什么,不由令他隐忍在心的怒火直线攀升。 素来绅士有礼的骆羿恒破天荒没有应声,亦没有伸出手,略显淡冷地的目光掠过袁浅析,落定在郜驰阴郁的脸上,似是在等待他说话。 僵持了小片刻,袁浅析尴尬地收回了手,脸上的笑容显得有些不自然。她下意识向郜驰站近了些,皓腕毫无预警地滑向他手肘,挽上他胳膊,"驰,昨晚打你电话怎么没接?陪我吃早餐好不好?" 郜驰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厌烦一个人的碰触,他发现根本无法忍受任何一个女人的靠近,尤其受不了她们身上的香水味,那种和简诺身上散发出来的自然体香有着天差地别的味道让他很不舒服。 毫不掩饰心中的烦躁,郜驰再不想顾及她的颜面,正欲退开一步抽出手臂,就在这时,叶优里已急步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恼怒的声音响起在豪华的大厅:"还说没事,要怎么样才算有事?你到底对她做了什么?" "优里!"骆羿恒沉声,及时按住叶优里的手,不想几个大男人在竹海员工面前闹笑话。 "干什么?我能怎么着他啊?"叶优里霎时翻脸,凛冽地横了骆羿恒一眼,手劲不自觉加大,转头对郜驰冷声道:"郜驰,她是个女孩子,她只是爱你,你能不能不要再伤害她?如果没有处理好你的桃花债就不要来招惹她。她是个傻子,是个痴儿,经不起你这么折腾。"最后一句几乎是低吼出声。 "还愣着干什么?叫保安!"不等郜驰说话,袁浅析已抢先一步吩咐闻声围上来的工作人员。 郜驰的脸猛地沉下来,表情是罕见的狠戾之色,抬眼喊住转身欲走的属下,声音低沉地说:"回你的岗位去。" 年轻小伙子见郜驰一身森冷气息地看过来,顿时慑于其气势,乍然收住步子,愣了几秒后走向电梯。 "你有没有话说?"叶优里的脸色沉得不像话,想到众人和简诺已经失去消息整整一晚,声音不自觉间更冷了几分。 想到简诺,郜驰觉得茫然,觉得心里空得发慌,隐忍地看了一眼叶优里,他微抿着唇没有说话。没必要向任何人解释,只除了她。 "优里,你干什么?"祁跃明的声音适时响起,见状走过来不由分说大力扯开两人,站在郜驰身侧,问道:"搞什么呢?找着人了吗?"不经意看到袁浅析陌生的面孔,下意识皱眉。 叶优里甩甩手,扫了郜驰和袁浅析一眼:"你问他!该出现在人不见影,不该出现的莫名站在这。" 触到袁浅析投过来的目光,又见叶优里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儿,祁跃明瞬间了悟了什么,开口声音异常平静:"优里,我们只是他们的朋友,应该摆正位置。"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他们之间的事我们没有权力过问。要解释也是郜驰对简诺,而不是对你、我、他。"目光逐一扫过叶优里和骆羿恒,祁跃明似出言维护,更似阐明道理。 "现在最主要的是找人,不是吵架。"以眼神示意叶优里噤声,骆羿恒说:"郜驰,你们不是约好今天去接伯母?你看要不要先去明港?"先前和郜驰通过电话后已经往小姨那边打过电话,简母还在等着,骆羿恒想或许简诺会回去也不一定。 郜驰眼神沉沉地看他一眼,转过身面对袁浅析,冷声问:"昨天你从机场怎么到的酒店?"不知道为什么,忽然觉得她的到来和简诺的失踪太过巧合,又想到简诺去曾过机场,而且时间似乎也吻合,愈发感觉两件事、两个人有丝缕关联,尽管有些匪疑所思,郜驰依然不想放过蛛丝痕迹。 袁浅析怔了下,笑道:"做车啊,难道走来?" 郜驰追问:"在机场叫的车?" 不知道简诺失踪,也没想到郜驰会这么快知道她们已经见过面,袁浅析自知瞒不住,坦言道:"不是机场的车。刚好有位小姐要来竹海,我搭了顺风车。"简单得看似很诚实的回答把自己撇得一干二净。 郜驰闻言脸色骤变,已经可以断定就真他妈那么巧地让简诺碰上她,忽然有种想揍人的冲动,垂落在身侧的手渐渐收拢,他死死握住了拳头。 深呼吸,连续地,郜驰冰冷的声音没有半点温度,他问:"她亲自送你到的酒店?"见袁浅析点头,他又问:"她人呢?我是说送完你之后。" 袁浅析表情无辜:"不清楚。她把我交给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就走了,我都没来得及说声谢谢呢。" 虽然还不清楚袁浅析和郜驰是什么关系,但从他们的对话中已经明白了简诺的莫名失踪和她脱不了关系,骆羿恒的脸色霎时冷下来,不复往昔的温和儒雅。 不知是不是看穿了袁浅析眼神瞬间的躲闪,郜驰不再说什么,径自走到前台,冷声问正在当班的工作人员:"昨天谁接待的袁小姐?" …… 五分钟后。 "当时我看到简律师来了就上前打招呼,"昨天下午和简诺打招呼的工作人员站在郜驰的办公室里,略显局促地叙述着:"简律师说袁小姐是我们酒店的客人,请我带她到前台做登记。" "那她后来去哪了,你看见没有?"祁跃明代郜驰问出口。 "当时我领袁小姐去前台就没注意,后来郜先生下来,我就没看到简律师。" 郜驰背过身去站定在透明的玻璃窗前,留下一个僵直的背影,像是强自克制着什么。到底还是糟糕到这个地步,居然让她看见袁浅析扑进他怀里?依她的性子,怎么可能受得了。 敲门声响起,丁卉将停车场的工作人员领了进来,"郜先生,李师傅昨天确实看到简律师的车子。" 被称作李师傅的工作人员恭敬接口道:"昨天下午四点二十分左右简律师的车子泊停在三号车位,二十分之后又开走了,而且,而且车速非常快。"简诺的车位是郜驰吩咐萧辉安排留的,位置很方便进出和停靠,所以李师傅对于简诺的车子记忆也比较深刻。 听到简诺的车速奇快,郜驰有点不敢想下去,不安急剧扩散,心里像针孔一样。他转身坐在黑色的皮椅中,修长的手指飞快敲打着健盘,头也不抬地沉声对丁卉交代:"把监控给我接过来,打开音频。" 在等丁卉的时候,凌惕的电话率先打了过来:"监控录像我调出来看过了。简律师到机场后把一个女人送到了安检口,如果我没记错那个人好像是酒店开业那天的客人步小姐。之后她在停车场对面,也就是机场出口外的长椅上坐了很久,中途接过一个电话,要离开的时候撞到一位小姐的行李箱,之后……" 没有再听下去,郜驰径自切断了电话。这时,酒店大厅,地下停车场的视频画面全部切换到郜驰的笔记本上,简诺纤细的身影毫无意外地出现上面。他看见她微笑着帮袁浅析提行李,引领她走进电梯,紧接着两人同时出现在大厅,然后是工作人员和她打招呼,再后来,他听见袁浅析说:"我姓袁,是郜驰的未婚妻……"与此同时,已经走向转弯处的身影乍然收住了脚步,回身时脸上错愕的神情显露无疑。 画面定格在简诺扶着梯门那个瞬间,郜驰清楚地看见她脸上受伤和绝望的神色,纤毫毕现。他还在考虑如何向她解释,可她早已在第一时间知道了袁浅析的身份,他错失了机会。无论再说什么,他都刻意隐瞒了她。无论再说什么,都掩盖不了他有意的遮掩。 抬头望向袁浅析时,蕴涵痛苦的眼眸瞬间变得犀利无比,迫人的戾气令人不敢直视,郜驰冷声质问:"为什么说是我未婚妻?" 他太了解简诺,必是这三个字深深刺伤了她,以至于他就在距她不到两百米的地方她却选择了避开,而没有上前要求一个解释。身为女朋友,她有立场,有权力要求他解释。可是,她却什么都没有做。 不及袁浅析说话,站在门口处的叶优里的手机铃声响了。骆羿恒距他最近,待隐约听清电话那端的人说了什么,他大步冲到郜驰面前,不及他躲闪迎面挥出一拳,嘴里怒喝道:"郜驰!你最好祈祷她没事!否则我一定饶不了你。" 伴随骆羿恒情绪的失控,世界陡然间轰乱起来,让人分辩不清,此时此刻,究竟是躺在医院的简诺,还是眼前灼焦不堪的男人,谁更心伤?! 幸福若远 昨晚郜驰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简诺人在江边。她微仰着头望向遥远的天际,任由江风吹鼓了衣服,吹乱了长长的卷发,暗黑的街景衬出盈盈一握骨感身体的纤细与娇小。 深秋江边的夜很美,皓月高悬,天空似洗,江面上波光粼粼,映着皎洁月华,伴随隐隐风声,世间万物似是在这个刹那相溶于水天一线,景象如诗如画,意境深遂而唯美。然而简诺的心情却是压抑而疼痛,吹拂而来的夜风带着令人颤栗的冷寒之意,吹在身上,沁肌入骨。 低头看向手机屏幕上郜驰的名字,清瞳之内透出浓浓的悲伤,简诺低低轻喃:"郜驰,我不希望你因为她的到来对我说谎。"她很怕美好的一切毁在他一句遮掩的谎言里。他们的爱情,无论是心情还是味道,都该是单一的,毫无杂质的,不容任何人破坏,尤其是她深深爱着的他。 于是,话音落下之时,简诺用尽全身力气扬手将手机抛向了江中,将可能传递出伤害的东西淹没于冰冷的水里,似乎这样就可以保留住爱情里真诚而忠贞的一切。 一个看似简单的抛出动作,虔诚到令人心疼。 迎风伫立于江岸,默然地望着无波无澜的水面,有一种叫做绝望的情绪取代了哀伤布满心间,扶着栏杆缓缓低下头,简诺的泪滴落在地上…… 车辆渐少的街道上,女孩的背影那么无依,那么哀伤。 不知道究竟站了多久,直到夜晚的喧嚣都已经淡去时,银灰色的车影急驰在寂夜略显潮湿的空气里,简诺狠踩油门踏上通往明港的高速路上。这个时候,她忽然很想念母亲的怀抱,她急切地想证明有个人无私地爱着她,无论何时何地,始终对她不离不弃。 车内反复响着范玮琪那首《到不了》,"你眼睛会笑,弯成一条桥,终点却是我,永远到不了。感觉你来到,是风的呼啸,思念像苦药,竟如此难熬,每分每秒,我找不到,我到不了……"柔软而坚韧的声音里透溢着莫名的伤感和期待,简诺感动于那份哀伤中蕴藏的安静的疼痛,她发现经过时间的打磨,自己的心境依然不成熟,在爱情面前,在牵扯进郜驰时始终无法很好的控制情绪。 眼前不断晃过袁浅析扑进郜驰怀里那一幕,简诺纤小的手因太过用力握方向盘骨节都已泛白,湿咸的泪闪动着莹亮的光,渐渐模糊了视线。 就在这个时候,行驶在主车道上的简诺猛地看见超车道上的那辆车莫名地突然变道,匆忙间她一脚将刹车踩到底,然而她的车速实在太快了,过近的距离、飙至一百六的高速令车子根本不是能在瞬间刹住,在轮胎与地面发生剧烈的磨擦时,东丰本田像是失控的小兽般左右剧烈摆动摇晃后冲向前面的跑车,发出刺耳的像是尖叫一样的声响时,直直撞了上去。 砰!!!随着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两车重重撞到一起,烟气升腾中,银灰色的东风本田侧翻在高速路上…… 飞驰到高速路上交通事故的现场,凄厉的刹车声还未停止郜驰人已跳向地面。一幕残破的景象闯入视线,凹陷进去的车前盖,支离破碎的挡风玻璃,零落成无数片散在地上,侧翻在地的那辆车赫然是简诺的座驾—银灰色东丰本田。 郜驰的大脑霎时陷入空茫,灰蒙一片。心尖因与简诺重聚而刚刚成型的美好瞬间倾塌,只觉天翻地覆也不过如此。他已经不敢想像车子被撞成这样里面的人会怎么样。一路上绷紧的神经"啪"地一声被震断了,胸口处传来钝钝的疼,令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刹那间崩塌的世界不剩下哪怕一根极微小的支住,踉跄着倒退了一步,拼命勒令自己要冷静,却依然控制不住的哑声,"小诺……" 那么软弱,又那么凄惶。 四年前的场景尤如一块块散落的拼图,一片片呈现在眼前。他下了飞机赶到医院,至亲的人已经被判了死刑。cao办完父母的葬礼他去到交警队,看到事故现场的照片,心神俱裂。被撞得变了形的车子侧翻在地,驾驶座上有大片大片刺目的鲜红,以及,以及母亲滴血的残肢…… 那时,郜驰的情绪一度失控,死死握住照片,他仰天悲鸣,一遍遍,一声声叫着"爸,妈……"然而回应他的,除了缓缓流动的异国他乡的空气,根本连个为离世的亲人叹息的人都没有。他们走得那么猝不及防,合上的眼眸没能再睁开,永远沉睡在另一个空间。自此,世界变得荒芜,除了深埋心底的那份铭心的思念,再没有什么陪伴于他。 一个人,自此真的就是一个人了。 拼了四年,外人眼中的郜驰激进得或许有些不择手段,完全容不得人;捱了四年,当再次把简诺紧抱在怀,他终于卸下防备,在她身边睡了安稳踏实的一觉。重拾往昔,幸福的感觉将两人抛至了云端,以至让他忽略了潜在的危险。一切,似乎真的还没到风平浪静的时候。只是他牵住她的手就再不想松开,只是他真的太渴望来自她的那份温暖,和爱。 四年的岁月如梭,飞快地从脑海中闪过,那些痛楚那些哀然那些思念,以及清晰如昨的甜蜜的缠绵,在这一瞬被切割成千千万万的碎片,纷纷扬扬,漫天漫地砸向他的身体,让人心伤到绝望。 交警开始指挥拖车,郜驰咬着牙,用力闭了闭眼,步伐虚浮地缓慢走近车子,暗沉的目光触及半吊着的车门上的斑斑血迹,心骤然揪紧,剧烈的疼痛翻天覆地席卷而来,他的眼圈蓦然就红了,心跳在瞬间失速,血液抑制不住地拼命往头上涌,然而却是冰凉彻骨。 郜驰呆愣地杵在原地,脸上的最后一丝血色已被尽数抽走,大脑更是完全失去了思考功能,木然得不知身处何处。 嘈杂的车声,喧嚷的人声,缓缓淹没进无声的世界。画面像是一部老旧的电影,良久都无法切换到现实,而里面的人与物慢慢变成灰色,渐淡,渐暗…… 祁跃明也被凌乱的场面吓得呆住,看着郜驰惨白的脸色,瞬间明白了车祸对他意味着什么,忽然之间,他心中涌起莫名的恐惧,深怕那个有着纯净笑容的女孩也像他的父母一样悄无声息地走了。 那种阴阳两隔分离的剜心之痛,郜驰根本承受不了第二次。 话语梗在喉间,祁跃明一次次深呼吸却还是找不到自己的声音,只是颤抖着扶住郜驰的肩膀,似安慰,似鼓励。 郜驰蓦然回神,他急步冲过去,双手用力扣住交警的肩膀,开口时声音颤抖而破碎:"车上的人怎么样了?" "已经送到医院了……" 话音未落,郜驰已松开手跑向车子。或许是因为心急,居然好半天打不着火。郜驰暴怒,奋力捶了几下方向盘,泄恨一样。 祁跃明用力抹了把脸,从外面大力拉开车门将郜驰扯下来按到副驾驶座上,然后快速坐回车里尾随骆羿恒的凌志急驰而去。 当四人一前一后赶到医院的时候,简诺已经被推出了抢救室。走廓里安静得令人心惊胆战,越是接近她,郜驰的脚步越慢。英俊面孔上凄惶的神情与躺在病c黄上的简诺过于平静的睡颜被一道门切为两个界面。 脚下踉跄了一下,郜驰扶着冰冷的墙壁,颤抖着闭上眼。他软弱地不敢再靠近,他怕见到被纱布包裹得不成样子的爱人,他怕她和父母一样不肯再睁开眼晴看他,他怕,很怕。 片刻,他嗓声沙哑地说:"跃明,帮我,进去看看……"他已经说不出完整的话,只觉心如刀绞。 当郜驰有勇气走进病房的时候,入目的并不是全身包裹着纱布的简诺,而是睡得异常沉静的人儿,趴在病c黄前,紧紧握着她素白的手,郜驰的心,很疼。 "对不起,小诺,真的对不起……"小心翼翼地执起她柔软的手贴在脸颊上,他祈求她的原谅。 不知这样的结局对于简诺而言到底是幸还是不幸。车祸实际上比较严重,然而她的外伤却很轻,轻到完全可以忽略,以此推断车上的血迹并不是她的,只不过她从被送进医院起始终昏迷不醒,生命的迹象很薄弱,另外医生诊断在车祸中她的头部应该受到了重创,所以在她未清醒之前一切都无法断言,看着病c黄上的女孩,医生提醒:"她的大脑应该受了重创,你们要有心里准备。" 准备?准备什么?他们不敢想,更不愿意想。 祁跃明说:"简诺是个难得的女孩子,我相信好人有好报,她不会有事。" 站在病房里,叶优里望向郜驰,面对几天来他不眠不休的痴守,终究说不出责怪的话,叹息着跌坐在旁边的沙发上。 骆羿恒整个人也极为憔悴,萎靡地站在窗前,投向外面的目光茫然无距,心里更是空出天大地大的黑洞,深不见底。 辛锐得知消息后也赶来了,她带来了吃的,可是无论怎么劝,郜驰终究不肯动筷,样子就像是简诺不醒他就陪她一起似的。固执的坚持令人无耐。 随着简诺昏迷时间的延长,医生也显得有些焦虑,然而在简诺出事那天郜驰已经在院方允许的情况下把她转到医疗条件最好的医院了,现在除了等待,似乎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等到第四天的时候,郜驰握着简诺的手,想像着她独自一人抱着缥缈的希望等待他回来时的痛苦和无助,觉得自己已经濒临崩溃。 整整四年,一千五百多个日日夜夜,她究竟是怎么熬过来的?如果换成他,在她杳无音讯消失那么长时间后能够坚定而执著地为爱守侯吗?他不敢说一定能做得到,真的不敢。因为仅仅四天,已经像是经历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待,是一种折磨。 "小诺,你是不是不想看到我?"医生依她的身体状况判断人早该醒的,可是她却始终没有睁开眼晴,郜驰越来越觉得简诺不想见他,所以潜意识里涌起的自我保护欲促使她醒不过来。他不知道是怎样的心伤令她如此,他只知道他再次伤了这个自己心爱到想到相守一辈子的女孩。 抬手抚上她苍白的脸,郜驰的声音沙哑而破碎:"对不起,小诺,我没想到会这样,我以为可以把你保护得很好。"执起她的手放到唇边吻了又吻,他蓦地哽咽:"我知道你要什么。你需要我的交付,不是身体,是心,对不对?"停顿了很久,似是在抉择着什么,他说:"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把事情处理好,一点时间就好,再等我一次,好吗?"深深地凝望着昏睡的她,眼眶里慢慢涌出了脆弱至极的泪,眼泪滑过他俊逸的脸颊掉落下来,轻轻滴在她手背上,一滴,一滴…… 男儿泪总是格外令人震撼,辛锐颤抖着侧过头去,有种感同身受的心疼,不忍心再看一眼。 得不到她的回应,郜驰眷恋地凝视着她的脸缓缓站起身,然而他忽然发现自己的手被轻轻握住了。尽管那个力道小到甚至可以忽略,但明显是昏睡的女孩有意为之,他感觉到了。 为爱放弃 守在宜城第五医院高级病房的人正因简诺的醒来而欣喜不已,而身处明港市的简母林雪薇却因为联系不上女儿而心急如焚。她不顾腿伤未愈强烈要求出院,态度坚决得谁也劝不住,无奈之下,林雪心只好把姐夫简正明请了过来。 "雪薇,你的腿还没好,现在不能出院。"林雪薇住院的第二天林雪心就告诉了简正明,他每天都来医院看望妻子,哪怕她从来不肯给他一记眼神,依然坚持送汤送饭。 看到简正明,林雪薇的眼圈忽然就红了,哪怕往事仍旧介怀于心,在至亲的女儿失去消息时,她心里最依赖的人到底还是丈夫,然而她却倔强地哽咽道:"不用你管我,我要去宜城看小诺。" "小诺怎么了?"简正明根本不知道简诺出事,自从四年前他搬出家后,只有简诺回明港时父女俩儿才会见面,平时都是电话联系,这段时间因为林雪薇住院,他的心思都放在了妻子身上,近尔忽略了女儿。 林雪薇的眼泪掉下来,责备道:"你是怎么当人爸爸的,小诺难道不是你女儿吗?"话话间她顺手抓起枕头扔了出去,哭着说:"我几天都联系不上小诺,你倒好,像没事人一样……如果不是你……都怪你……" 简正明没有躲闪,任由妻子拿枕头砸他,站在c黄边心疼得厉害。这是出事以来林雪薇和他说话最多的一天,尽管是责骂,也比没有只言片语要好。想到曾经幸福的一家三口,他的眼眶湿了。 快速平复了情绪,简正明低声问:"雪薇,到底怎么回事?" 林雪薇泣不成声,扭过头径自抹眼泪。林雪心站在门口,见状回道:"本来上周末小诺说要来接姐姐去宜城医院检查,结果没过来。"知道事情瞒不住了,她终于说了实话:"我联系过羿恒,他说,说小诺住院了。" 林雪心在祸当天和骆羿恒通过电话,已经知道简诺昏迷不醒,然而为了不让姐姐担心她始终瞒着,安抚林雪薇说简诺因为临时接了件极为重要的案子需要加班才没过来,另一面她考虑着要不要通知姐夫,最后考虑到如果简正明知道简诺住院肯定要赶去宜城,那样就不可避免地要和郜驰见面,犹豫再三,她到底没有告诉任何人简诺出事的事。 "住院了?"林雪薇蓦地转过身来,声音带着哭腔:"小诺怎么了?雪心,你既然知道为什么瞒着我?" 简正明讶然:"雪心,到底怎么回事?小诺现在怎么样了?" 林雪心把知道的经过告诉了两人,本想着让简正明留下照顾姐姐,她去宜城看简诺,结果林雪微坚持一起去,最后他们拗不过她办了出院手续。 简正明开车,三人赶去宜城。当他们到了医院的时候,却看到眼晴蒙着纱布的简诺。 简正明示意林雪心来推轮椅,急步走到医生面前问道:"医生,我女儿怎么样?" 除了郜驰和骆羿恒几位年轻人,简诺入院后医生没见过其他探望的人,看着眼前鬓边已染花白,神情焦虑的简正明和坐在轮椅上眼晴红红的林雪薇,他安慰道:"不幸中的万幸,病人在车祸中撞伤了头部导致昏迷,但是醒来后神智清楚,只是出现暂时性失明。" 简正明愕然:"失明?" "别担心,只是暂时的,半个小时之后视力已经恢复了八成。现在的包扎只是为了避免眼睛受到强光刺激,三天后如果没有异样就没事了。" 简诺醒过来后并没有出现比如失忆这种可怕的症状,只不过她的视力在睁眼时急剧下降,当郜驰握着她的手要和她说话的时候,却听她细若蚊声地问:"郜驰,是你吗?把灯打开好不好?怎么天突然就黑了?我什么都看不见。"茫然无助的神情泄了一脸,郜驰不可置信地看着她,张了张嘴,却没能发出声音。 不止是郜驰,素来稳重的骆羿恒闻言吓得不行,急步奔出去把医生找来。好在半个小时之后简诺又能看见了,但突然触到阳光,她下意识闭上眼,似乎很不适应。医生安排她做了一系列检查,确定视网膜并没有损伤,玻璃体也没有出血的迹象,经研究确诊为因外力碰撞而产生的暂时性失明,然后采取相应的措施将眼晴以药用纱布包了起来,避免受到强光刺激加重病情。 简正明听到医生的保证稍稍放下心来,将林雪薇推到简诺的病c黄前,拉起女儿的手放到妻子手里:"小诺,我和妈妈来看你。" 听到父亲的声音简诺有些想哭,但是想到医生之前嘱咐这几天一定不要流眼泪就强自咽了下去,然而此时触到父母温暖的手,她还是控制不住地哽咽了,哑着嗓子喃喃道:"爸爸,妈妈……" "小诺……"林雪微泣不成声,她握住简诺的手,紧了又紧,除了叫女儿的名字再也说不出话,往事如潮水般涌来,令她的情绪陷入极度的悲伤。 她的生活让从平静一下子过渡到混乱。她曾经以为一家人会幸福地生活下去,她坚信丈夫是她此生的依靠。可是,现实残忍地击碎了她的梦。简正明在郜家家变时的意外介入不止毁了她所有的信赖和爱,更断送了女儿今生的幸福。她无法原谅他的失足,甚至不敢想如果有一天简诺知道了真相会有怎样的反应。未来因为充满未知的痛苦变得暗谈,林雪薇的坚强一点点龟裂,想到一切都已经无法避免,她痛苦不己。然而,她恍然发现,丈夫和女儿是她无论如何都舍弃不下的,无论发生过什么,他们终究是一家人。她捂着脸,在简正明和简诺面前,第一次失声痛哭。 简诺以为母亲的哭泣是因为心疼她的受伤,心底涌起浓浓的自责,与父母的手紧紧握在一起,她强自微笑:"对不起啊,小诺不是有意让你们担心,我以后会小心的,再也不开快车了。妈妈,你别哭嘛,我没事,真的没事。"尽管有医生的保证,面对眼前突如其来的黑暗,简诺依然恐慌不已,但在父母面前没有表现出来。她从来都是让人放心且省心的孩子。 "傻孩子,说什么对不起,你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抽出手将妻子和女儿搂进怀里,像是护住此生最最珍视的宝贝,一滴泪从简正明的眼角滑落下来。此时,他比任何人都要自责,看着眼前两个至亲的人伤腿的伤腿,伤眼的伤眼,他痛苦极了。是他没有照顾好她们母女,都是他的错啊。 此情此景,林雪心潸然泪下,可是脸上却缓缓浮起一抹欣慰的笑。她相信经历过简诺受伤住院的事情,姐姐和姐夫的关系会得到改善。将目光投向站在病c黄另一侧的郜驰,她眼底溢满期待。 郜驰读懂了林雪心的眼神,静静注视着相拥在一起的三人,他闭了闭眼深深呼出一口气,在众人不注意的情况下,悄然退出了病房。 此时此刻,他的情绪翻涌得极为强烈,与简正明的意外见面令他措手不及。尽管想过为简诺试着原谅他,可是当真正面对的时候,他的心境十分复杂。想到四年前叔叔和元毅对峙法庭,最终因简正明的出现令官司惨败而突发脑梗塞过世,郜驰的心有如针扎一般的疼。他的亲人,在那一年,陡然间全部失去了。 是谁说人生总有妥协和放弃?一时之间郜驰很迷茫。他不知道事情是不是真能如众人所愿就这样过去了?他更不知道父母泉下有知,会不会赞同他的选择?! 郜驰身上背负着太过沉重的包袱,压得他有些喘不过气来。他神情默然地坐在医院花园的长椅上不停地抽烟,直到街上的路灯亮了,又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他终于起身,去了李院长的办公室。 回到病房的时候骆羿恒和叶优里他们已经走了,只有简正明,林雪薇和林雪心还在。郜驰站在门边,忽然有些局促。简诺因为看见袁浅析和他在一起才会出车祸,而她醒过来后他们还没有好好说上一句话,郜驰不确定简诺是否愿意原谅他,而现在有别人在又显然不是解释的时机,他怔怔站在原地,犹豫着该不该上前,想着如果简诺不理他,又该如何自处。 长这么大,郜驰似乎是第一次如此缺乏勇气。强势惯了的男人,在简诺毫无瑕疵的爱面前,居然抬不起头。 之前因为担心简诺,加之对郜驰的印象仅限于报纸和杂志的报道,现实中他们并没有见过面,简正明没有注意到郜驰也在病房里,然而现在见到神情虽显憔悴但却依然俊朗过人的他站在门口,凭着记忆和妻子眼中不自觉流露出的忧心,他瞬间明白了什么。 该来的终究来了,任谁都躲不过,逃不掉。 简正明看着郜驰,两个人的目光沉沉的相触,谁都没有说话。 尽管简诺什么都看不见,可还是被病房里流转的紧张的空气感染了,直觉告诉她是郜驰回来了,漆黑的眼前乍然浮现袁浅析的脸,目光流转间情意深浓,纱布包裹下的眉心下意识皱起,简诺咬着下唇,默不作声,被遮住的眼眸里翻涌着无人可知的悲伤情绪。 安静。 病房内一度陷入沉默。 良久,郜驰率先敛了眼,他偏过头远远地看着简诺,目光触及她脸上强自克制的不愿展露于人前的委屈时,心立刻就软了。 不管简正明做错了什么,眼前的女孩儿都是他深深爱着的,为了简诺,他愿意把那些伤害忘掉,为了她,都值得。俊朗面孔上浮起妥胁般的淡笑,有些让人无法看穿的苦涩和酸楚,郜驰终究只是说:"我已经给伯母办好了住院手续,医生正在安排病房,一会儿就可以过去了。" 别无选择 林雪心看向郜驰,他的眼晴里有血丝,神色很是疲惫。而林雪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因他的一句话再度落了下来,她回过头看着简正明,眉宇间尽是无奈与哀伤。除了被蒙在骨里的简诺,任谁都明白,郜驰做到如此地步,需要多大的勇气。或许,事情并没有糟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只是,简家欠他的,要如何还?! 敲门声适时响起,缓解了病房内隐隐的压力。郜驰侧身让开门,医生进来,询问后引领简正明带着林雪微去了安排好的病房。林雪心离去前深深看了眼郜驰,欣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随着关门声的响起,病房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让人心慌。简诺甚至清楚地听到郜驰沉重的呼吸声,她忽然记起有人说过眼晴不好的人,听觉就会格外灵敏的话。失明的恐惧再次袭上心头,她微微低下了头,摸索着躺下,留给他一抹倔强的背影,其实只是为了掩饰心中的惊惧不安。 此时,简诺的心承受着双重恐惧的侵袭。袁浅析的出现,令她感觉到和郜驰的爱情,尽管娇艳却又无比脆弱。他们之间,似乎已经不再是单纯的两个人那么简单。而四年后重逢的靠近,或许意味着再一次的分离。思及此,他的脸渐渐在她眼眸中模糊,她的心停留在那一夜激情过后郜驰那句"我爱你"里,不愿走出来,不舍走出来,亦怕走出来。也许,她潜意识里害怕一切只是个破碎的梦境,醒来就是终点,以至于在病c黄上浑浑噩噩地昏睡了四天,不敢面对现实。 简诺无法理智地分析听到袁浅析说是郜驰未婚妻时的心情,更无法给自己之后反常的不够坚强的言行一一注解。她只强烈的意识到,他们之间无论有多相爱,到底还是空白了四年。这个认知,让她的心跌至谷底。 他们默契地不愿多提那四年,但是事实是残酷和不容忽视的,彼此心里已经留下了一道隐隐的伤,不碰还好,一旦触碰就疼得令人窒息。四年,漫长得足以改变一切,尽管为他守侯的决心从未变过,简诺还是没有信心意外出现的女子与郜驰之间什么都没有。 她没有想像中坚强,她害怕再次失去,她承受不了。 如果短暂的甜蜜将成为与他共同拥有的一页生命的绝版,简诺会失去再站起来的勇气,她的青春,她的人生,很可能就此卸装,美丽再无力为任何人绽放。 深遂的目光流露出浓浓的怜惜,郜驰缓步走过去坐在c黄边,静静地凝视着简诺的侧脸,良久没有说话。直到现在他才有时间思考要如何解释袁浅析所言的"未婚妻"一事,他不想令她伤心,更不能再有所隐瞒,可是他,忽然说不出口。 他的叹息声回荡在耳边,简诺有种叹到她心底的错觉。黑暗中,包裹在纱包下的眼晴努力地睁着,极力克制不让眼泪掉下来。片刻,她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要坐起来。 郜驰见状忙伸手去扶,却被她下意识避开。他怔怔地看着简诺自己摸索着靠坐在c黄头,素白的小手抓紧了身前的薄被,然后听到她糯而柔的声音悠悠响起:"郜驰,我不否认过去的四年一直在等你,哪怕我根本不知道你还会不会回来。不过那只是我一个人的事,你不必因此感到愧疚,如果,如果……"如果你仅仅因为我的等待而选择和我在一起,真的没有必要。爱,可以是一个人的事,但相爱向来需要两个人。接下来的话梗在了喉间,简诺无论如何说不出口,她偏过头,泪水终究还是落了下来,颗颗晶莹地滴落在手背上,洒下一道道浅浅的亮光。 简诺的眼前此时是一片黑暗,自然看不到郜驰听到她一席话后眼里的破碎,只是听他冗长地呼出一口气,之后不容她拒绝地执起她的手抵在他胸口上。 郜驰嗓音沙哑地问她:"小诺,你真的觉得我是出于愧疚才和你在一起的吗?难道你认为我是轻贱感情的人?我郜驰在你心里就如此不堪吗?"她怎么可以这样去想他?她到底知不知道他有多爱她?难道她以为"我爱你"三个字他是那么轻易说出口的吗?如果不是爱极了她,他怎么能够说服自己放下恨? 简诺挣扎着想要抽出手,反被他握得更紧,她听见他冷声说:"别和我比力气,我不想弄疼了你!" "如果不是为什么不告诉我她的存在?你是不是以为简诺很傻很笨很好骗?"音量依旧不高,只是声音明显带了哭腔,简诺凭直觉仰起脸面对他,破碎地问出口:"她说她是你未婚妻。郜驰,你现在就告诉我她说的不是真的。"只要他说一句,只要他当即否认,她马上道歉,收回刚才的话。 她受伤的神色让郜驰觉得为力,他不想骗她,沉默了一瞬,思考着该如何向她解释,但那"漫长"的几秒钟时间足以令简诺崩溃。 她即时偏过头,惨淡地笑了,笑得绝望,笑得凄怆,像慢镜头回放一样抽回了手,紧紧地攥着拳头,苍白的脸对着透明的玻璃窗,语气有种万念俱灰的感觉,她说:"郜驰,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怎么可以?既然你已经……有了别人,为什么还来招惹我?为什么……"话一出口,心随之飞舞碎落,曾经一度以为经历过沧海桑田,他们就是彼此最后的依靠,可笑她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迷失在了人生的岔路口,难道她的执著和痴心竟换来这样的结局吗?她想要的专一,长久,刹那间倾塌了,犹如梦碎了一般,简诺心灰意冷。 她哀然的微笑令郜驰有一瞬间的失神,更多的是急速涌起的心疼怜惜,然而简诺对他感情的否定令他愕然。郜驰蹙紧了眉心,之后他猛然握住她的手腕,然后,简诺被他强势地扯至胸前,他看着她的泪渗湿了白色的药用纱布,一滴一滴,滚落而下…… 郜驰合上眼,克制般一次次深深吐纳,再睁开双眸时,力竭语气平稳,"为什么说出这么伤人的话?我什么时候和你说过我有了别人?如果我真的把未来许给了别人,就不会像疯子一样守在这里四天四夜,你知不知道当我赶到医院的时候腿都是软的,我多怕你……"情绪在瞬间被逼至疼痛的边缘,郜驰居然有些哽咽:"我承认之前刻意隐瞒了她的存在,可那并不代表我们之间有什么。她是袁先生的女儿,对于他们父女,我有感谢,更加感恩,但惟独没有男女之情。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不肯信我?为什么?" 事情源于三年前袁启成帮助郜驰创业,而之后袁浅析为了要和他在一起决然拒绝了某银行行长儿子的追求说起。"赌"这个行业是何其的复杂外人是不得而知的,可以说袁启成是行走在介于黑白两道之间的人,要是自家女儿成为银行行长的儿媳对他事业的助力可想而知,而她不计后果的拒绝也让他在短时间内陷入了两难的境地,与此同时,袁浅析也将自己置入了险境。 郜驰尊重敬佩袁启成,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后当然不会坐视不理,他愿意不惜一切代价挽救他濒临倒闭的事业。他照顾迁就袁浅析,看的是她父亲的面子和她真心诚意给予过的帮助。郜驰必须承认,他国外公司的快速发展袁浅析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一笔笔巨额贷款能够顺利地拿下来与她广博的人脉是分不开的,也正因此,令行长的儿子对她的拒绝愈发恼怒。 郜驰想起那段人生最灰暗的日子,是袁启成扶持他,是袁浅析陪伴他,他不可否认他们在他生命中存在的意义和份量,只是那些都不能要求他以爱情来回报。所以当袁启成婉转地试探他是否愿意成为他女婿的时候,他直言拒绝了;所以在他回国前昔袁浅析想委身于他时,他毫不犹豫地推开了她。可是,他不能违背自己的良心,在他们父女因他而陷入困境,而自己却因必须调集资金回国收购竹海一时间不能及时出手相助的时候,不得不以企业联姻的形式给了袁浅析"未婚妻"的名份,借他公司在股市的影响力令袁启成旗下公司的股票不至跌得太狠太快。他和袁启成决定这样做,仅仅是在争取时间,等竹海上了轨道,等有了充足的资金,才能从根本上解决袁启成公司的财务危机,让一切稳步过渡。 能在短短三年之内崛起,郜驰是有手段的,但他毕竟不是无所不能,尤其在国外,他也有会受制于人的时候,回国前他安排了一场盛大的订婚宴,目的在于让袁浅析得以顺理成章代表他坐镇公司,同时令行长儿子有所顾及,避免她再次受到骚扰。 离开那天袁启成和袁浅析来送机,分别时,袁浅析表现出来的依依不舍令郜驰为难,在明知神女有心的情况下安排了这场戏,不止是他,就连袁启成也是忧心的,可是事情超出他们的能力范围,除了继续下去,似乎没有更好的办法。 郜驰没提过袁浅析,一方面是怕简诺多想,一方面也觉得没有必要,毕竟对他而言,他们仅仅是朋友,他欣赏袁浅析卓越的能力,但她明显不是他想相守一生的女人,否则不会三年都无法令他倾心。爱,是件极为奇怪的事。不早不晚的相遇相爱,极有可能就是一辈子了。除了简诺,郜驰没想过把心交付给任何人。只不过世事如棋,他终是棋差一着,到底给了她以外的女人未婚妻的名份。他希望简诺明白,一切不过是回报,是保护,是暂时的。 两人保持着近似拥抱的姿势僵持着,简诺的泪一滴滴落在他肩膀上,浸湿了郜驰的心,而他的泪,悄然流进了心里。良久,他终于强势地把她搂紧在怀里,俯在她耳边用近乎恳求的语气说道:"小诺,你可以气我怪我,但不能质疑我的感情。我也有身不由己的时候,给我一些时间,等我帮他们父女渡过公司的危机,婚约马上就会解除。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发生,好不好?"简诺是爱他,但郜驰不敢再赌一次,他输不起。 为了让肖鹏得到教训,为了给单蜀溪注一剂强心剂,郜驰可以随口许下注资五个亿的空谈;甚至在签下尾款时元毅语带讥讽地提醒:"郜驰,一切不过才刚刚开始,当心输光了一切。"时,他亦能目空一切地傲然回道:"钱,我郜驰是输得起的。" 他以赌起家,尽管不嗜赌,但也从来不怕赌,哪怕赌注是他的身家性命。但是,郜驰不能接受简诺对他有丝毫的不信任,尤其质疑他对她的感情,他输不起她的心和他们未来的幸福,所以在这件事情上,他希望简诺能体谅他,他相信简诺可以,只不过她再体谅他,也难免会伤心。可是伤了的心他可以以爱去抚慰,只要她不放弃爱,不放弃他,郜驰有信心让一切归回原位。 简诺哭了,为他们布满荆棘的爱情而哭,为郜驰的迫不得已而哭,也为自己的无能为力而哭。顺着他手的力道,她把头搁在他肩上,脸颊轻轻贴在他颈窝,伸出手紧紧抱住他的腰。 或许,这是爱情之路上不可避免的一场风暴,但是,他们的感情并不是沙做的城堡,没有脆弱到任人随意一触便会瞬间倒塌。 谁的救赎 简诺的视力没能在预期时间内恢复,直到第五天眼晴上依然包裹着白色的药用纱布。包括郜驰在内的所有人都忧心如焚。然而相比第一天的慌乱,简诺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没有问一句什么时候可以拆除纱布,像是如果一辈子都活在黑暗里她也可以接受一样。 除了知情的郜驰,骆羿恒最先发现了简诺的异样。午后暖暖的阳光映在他深遂的眼里,凝视的目光依旧那么温柔,只不过带着不为人知的伤感,看着萎糜地坐在长椅中出神的女孩,骆羿恒觉得胸口处的某一角塌陷了下去。 此时外界的一切对简诺来说很是模糊,阳光投射在身上,舒缓的感觉似是安抚了心中的刺痛,纱布下的双眸轻轻闭着,简诺有种将自己隔绝在世界一隅的错觉,犹如世界上那些伤神累心的爱与恨故事,再与她无丝毫关系。 此时沉默的简诺,令人发自内心想要怜惜疼爱。骆羿恒惊觉,女孩子的美丽源自于她不同于常人的沉静。安静了很久,他收敛了表情,柔声询问:"冷不冷?要不要回去?"自从她醒过来,他每天下午都会到医院来,有时和叶优里一起,有时是和步温柔,或在病房里静静坐一会儿,或陪她到外面晒太阳,然后在郜驰来之前离开。 简诺茫然了一瞬,随即绽放一抹毫无破绽的笑容:"你先回去吧,师兄,明天不是有案子要上庭吗?我再坐坐,等会儿小姨会来。"意识回归现实,她的头隐隐疼起来。 她努力微笑的样子让人心疼,骆羿恒站起身,却没有要走的意思,片刻,他才斟酌着开口:"你怎么了?小姨说这两天你又没怎么吃东西,是不是胃还不舒服?" 何止是没怎么吃,简诺根本就是吃什么吐什么,只是她没让他们知道。医生给她做过检查,说是她本来就有胃病,而昏迷的几天没能正常进食有向胃溃疡发展的驱向,加之醒来后情绪抑郁,导致肠胃功能非常差,需细心调理才会慢慢恢复。 简诺的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没有,可是笑容温暖,她轻声说:"没有,感觉好多了。中午的时候不是还喝了满满一碗汤吗。"她的憔悴尽数落入他眼里,而他的担忧此刻她亦能体会。 骆羿恒根本不相信她说的话,体贴地为她拉高了衣领,然后问:"和他吵架了?"如果换作以前他无论如何不会问出口的,可是当向郜驰挥出拳头那一刻开始,爱她的心似乎再无从掩饰,他终于有种要将她纳入羽翼的冲动,他的想法其实很简单,简单到谦卑,仅仅是怕心仪的女孩受到伤害,只是希望她好好的。 简诺闻言一愣,心痛的感觉再次袭来,她怔怔地抬手抚住胸口,喃喃地说:"没有。"吵什么呢?没什么好吵。在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简诺找不到立场去吵。深夜她睡不着,失眠的时候惊觉在她自己心里都无法为现在他们几人之间复杂的关系找到一个立足的平衡点。她根本不知道到底该怎么做才是对的。于是,她变得沉默了,就连郜驰陪她时,她也无话可说。 郜驰自然也感觉到了她的转变,他尽可能对她好,哪怕她的手活动自如,他依然亲自喂她吃饭,可好像他越是这样,简诺越难过。晚上听到她轻轻翻身的声音,他的心难受得不行。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三天,郜驰终于不再每时每刻出现在她面前,只是晚上才过来陪护。似乎是想通过缩短独处时间的方法,试图减轻她心尖的疼痛。 "小诺,别委屈自己。"骆羿恒到底还是说出了口,声音低缓而富有磁性。从来不轻易叫她的名字,此时轻轻叫出口,仿佛是想打破某种关系的前兆。 如果简诺看得见,一定会在骆羿恒那双疼痛得也能让人疼痛的眼晴的注视下而屈服,他眸底流露出的哀伤和沧桑,任何一个女人都承受不住,任何一个!!! 他关心的话语令简诺的心痛得无法自抑,泪意上涌至眼底,一点点蔓延到眼眶,克制地没让泪落下来,她抬手朝他所站的地方伸过去,然后任由他握住,哽咽着说:"师兄,我从来没有那么强烈的希望一个人幸福,你一定要幸福啊,否则简诺会很不安。"他的深情她无以回报,只盼他早日遇到开启心门之人,相守到老。除了祝福,她什么都给不了。 骆羿恒眼底的悲伤被简诺虔诚的期许点燃,沿着凝视的视线弥漫扩散,充斥在四周,让缓缓流动的空气里有了潮湿的眼泪的温度。 郜驰立于远处,看着骆羿恒站在简诺身侧,看着他握住她的手,良久良久。 晚饭的时候简诺的胃口依然很差,闻到汤的味道就想吐。简正明心疼女儿,摸着她的头发好半天说不出话,等到她的脸色恢复了些,他才又盛了一勺:"小诺,再试着吃一点,只靠输液终究对身体不好。" 简诺是真的吃不下,正想着如何委婉地拒绝才能不令父亲担心,病房的门被人推开,她听到郜驰低沉醇厚的声音响起:"我来。" 见到郜驰,简正明的心情极其复杂,转头对简诺说:"我去看看你妈。"话语间已经站起了身,与郜驰的视线有一瞬的交错,然后各自平静地转开。 简诺敏感地觉察到两个男人之间不同寻常的冷漠,但她看不到他们的表情,无法作出理智的判断,她下意识蹙紧了眉心,神情若有所思,某些原本不该有的念头再次萌生出来。 郜驰打开保温瓶将粥盛出来,舀了一勺吹凉后递到简诺嘴边:"是粥,没有加任何东西,不会腻,多少吃一点。"知道她胃口不好,他特意熬了白粥。 他的语气很轻柔,简诺听得心中一酸,倔强地偏过头不肯张嘴,像是小孩子负气一般。对她,郜驰是极有耐性的,压下心中的涩意,他柔声哄她:"听话。" 简诺的心一阵尖锐的疼,感觉到他的手始终抬着,她转过头来,微微张开了嘴。郜驰淡淡笑了,整个人在晕黄的灯光中显得温和而温柔,在她嚼了几口后,又适时盛上一勺递过来。从未照顾过人的男人,面对深爱的女孩,一切做得再自然不过,周到细心,无微不至。 等简诺吃完,郜驰坐到c黄边执起她的手,把脸颊贴上她柔软又略显冰凉的掌心,合上眼轻轻摩挲,嘴像是有了意识一般,低低地说:"小诺,别放弃我。" 骆羿恒握她手的那一幕定格在心底,简诺的反常让郜驰心慌而畏惧。他知道自己很自私,在让她等了四年之后居然还要求她在他已有了未婚妻的情况下继续等下去,他更知道心爱的女孩是个有情感洁癖的人,她潜意识里开始抗拒他,甚至有意无意拒绝他的碰触,从来没有被冷落过的男人因为简诺似有若无的疏远而无措,他忽然很怕她有放弃的念头。那么执拗的女孩,一旦放手或许比谁都绝决。 简诺的手僵了一瞬,随后缓缓移动,纤细的手指轻柔地抚过他的眉,他的眼,一点一点地抚摸过他英俊的面孔,像是以手代眼细细的看他,那么温柔。 在这一刻之前,郜驰从来不知道被心爱的女孩专注"看"的时候心会变得如此柔软而湿润,亲了亲落在唇边的小手,他嗓音低哑地说:"小诺,对不起。"如果说他郜驰对不起谁,那么就只有眼前的她了。 简诺没有哭,沉默了一瞬后抬起皓腕搂住他脖子,仰起脸,轻轻地吻上他的唇。有一滴湿咸的液体滑出郜驰的眼角,他倾身搂过她将她抱进怀里,温柔地回吻。这是一记缠绵而又伤感的吻,他们吻得异常虔诚,然而也让彼此产生某种近似于悲壮的感觉。 当郜驰终于滑开简诺的唇,异常轻柔的亲了亲她裹着纱布的眼晴,轻声问:"害怕吗?"那么喜欢阳光的女孩,是如何说服自己去适应黑暗?郜驰心疼得不行。 隔着薄薄的纱布,简诺感觉到他的唇似乎都在微微颤抖,像是怕碰碎她一般,她没有说话,侧过身去,伸手抱住他。 "怕。"简诺诚实回答,细听之下声音带着蛛丝哽咽的味道:"怕再也看不到你的眼晴,怕你……"再次离去。后半句话梗在了喉间,女孩没有说出来。 似乎了然她心中所想,郜驰抱她更紧,薄唇贴在饱满的额头,低哑着安慰:"有我在,别怕,会好的,都会好。" 鼻端围绕着郜驰特有的男性气息,简诺窝在他怀里,小脸在他颈间蹭了蹭。过了一会儿,郜驰扶她躺下,头枕在他腿上,"刚才我问了下医生,他说你的头疼症状不宜用大量的药物控制。按摩有助于睡眠,我给你按按,看看能不能有所缓解。"一直都是郜驰守夜,尽管简诺很克制地不敢大幅度翻身,像是怕让他知道她睡不着一样,他依然知道她失眠。 他居然会按摩?简诺质疑:"你行吗?" 郜驰闻言笑得邪邪的,俯低头吻了下她的唇,语气暧昧的说:"我行不行你不知道吗,嗯?" 使劲捶了他一下,简诺翻过身,把霎时红透的小脸埋在他腿间,害羞地说不出话反驳。 郜驰见状低低笑,动作温柔地抚摸着她的头发,直到化解了她的羞涩感,他才扶过她乖顺地躺着,然后以拇指轻按住她的太阳穴,四指在她脑后按摩。 揉了很久,简诺感觉脑袋不似刚才那么昏沉的疼了,她轻轻嗯了一声,闭着眼晴往他身前慵懒地偎了过来,嘴里喃喃着:"好多了,都有点困了。" 郜驰半躺着搂过她,拉过薄被来盖在两人身上,像安慰婴孩儿般轻拍着她的背:"睡吧,我在这。"这一晚与之前几夜没有什么不同,郜驰依旧整晚陪着简诺,只不过她终于睡得比之前几天安稳了许多。 听到徘徊在门外的脚步声再度响起,郜驰动作轻柔地将简诺扶回枕头上,为她掖好被角,放缓脚步走出了病房。 走廓里,郜驰抬眼望着欲言又止的简正明先一步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当年的事我不想再提,不管出于什么原因让你做出那样的选择,一切已成定局,无法改变了。" 没有想到郜驰会说出这样的话,简正明明显怔了怔,眸底深处逐渐现出愧色。是啊,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晚了像是一辈子那么久。四年前,在他走进法庭那一刻,错误已经造成了,现在再来寻求原谅确实太晚了。 身为父亲他能感觉到女儿对郜驰的深情,身为长辈他也看清了郜驰对女儿的用心。简正明终于说:"翻案吧,我出庭作证。"他欠郜家的始终要还,如果受到应有的惩罚可以换取女儿的幸福,他心甘情愿。 郜驰沉默良久,抬眼望向简正明时看见他鬓边隐现的白发,又想到简诺满心的依赖与爱,他垂眸,语气无奈的说:"胜诉又怎么样,死了的人也不可能活过来。"缓缓偏过头,将眼中浮现的凄然之色掩去,他怅然:"要长久地恨一个人其实不容易,把这一页翻过去吧。" 简正明收拢五指紧紧握住,悔恨的情绪迅速涌至胸口,他颓然跌坐在长椅上,张了张嘴,到底没有发出声音。 转身离开之时,郜驰低缓的叹息:"为了小诺,我试着原谅你!" 如果那些伤害是为了衬托今时今日幸福的可贵,郜驰觉得或许只有忘记才能天荒地老。他贫乏得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再失去。他不能够亲手摧毁与简诺的爱情。他做不到。为了他惟一想要珍惜的人,就让一切过去吧。逝者矣己,再给活着的人增添无谓的烦恼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况且他们都已经很疲惫,再也经不起风浪了。 平静是简诺暂时失明后持续的情绪,每个人都压抑地等待着她的康复。终于,在郜驰细心的照顾之下,她脸上渐渐有了笑容,捱过漫长的十天,眼晴上的纱布也终于可以拆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房里,照进女孩莹亮的清瞳之中,看见郜驰眼底劳累的血丝和隐隐冒出胡碴的下巴,简诺心里生出一种酸楚的温柔,她轻声嗔怪:"怎么胡子也没刮,学别人扮沧桑啊?" 未婚妻意 经历过这次车祸,简诺留下了严重的后遗症。尽管视力已经恢复,但她头疼的症状却始终没有得到缓解,出院后仍需继续服用药物,定期做检查。其实依车祸现场的惨状而言,她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然而这样的结果却彻底激怒了郜驰,看着简诺被头疼折磨得痛苦不堪,他有种要将肇事者碎尸万段的冲动。 凝视c黄上睡姿如孩子般的女孩,修长的手指摩挲过她的眉眼,轻柔而怜惜。手机嗡嗡震动起来,郜驰合了合眼,敛去眼底浓重的柔色,为简诺掖了掖被角,起身走出卧室。 电话接通后,萧辉说道:"已经查到肇事者了,是一名普通的建筑工人。" 车祸后有路人报警,简诺被送往医院的时候肇事者逃逸了,路边仅停着一辆被撞得变形的车子。之后叶优里私下介入这起事故进行调查,通过目击者的形容将目标锁定了一个家境普通的建筑工作身上。郜驰面上不动声色,却已让萧辉跟进跟此事。冷静下来的男人并不认为这仅仅是一起单纯的交通意外,复杂的经历告诉他,事情必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 郜驰神色如常,声音在似有若无间更沉了几分,他缓慢地问出口:"只是建筑工人?" "是。"萧辉确认,"家中有一妻一子。" "他现在人呢?落入警方手里了?"郜驰从没有问过叶优里案子的进展情况,只不过警方获得的消息他基本在同一时间内已经知道。 "人失踪了,警方还在查。" "想办法在警方找到之前请他到竹海作客。"郜驰的声音愈发清冷,拿着手机走到阳台上,像是自言自语般说道:"或许宜城的经济发展已经到了一个让我无法估量的高度,区区一个建筑工人都开得起价值百万的跑车了?"心中的某种猜测正一步步被证实,郜驰的脸色骤然间沉郁了几分。 萧辉皱眉,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听说元毅有意注资业成集团,参与到之前那块地的工程之中。" 郜驰唇角一勾,讥讽道:"他那点出息。"幽深的目光投向窗外灯火通明的城市,他说:"提醒凌惕注意业成,消息属实的话……" "你要涉足地产业?"萧辉讶然,忍不住打断了他。 郜驰冷笑:"何必要我涉足?如果有钱赚自然有人帮你。"似乎对于元毅要注资业成的事颇为满意,他极富耐心地解释道:"单氏地产不是也拿下了新工程吗?如果单蜀溪的楼盘样样不输业成,甚至比他的好而价格又相对便宜,你说谁还买他肖冠华的房子?" "可单氏拿下的工程怎么和业成比?消费群根本不是同一阶层。" 郜驰敛下了眼,淡声道:"那就要看单蜀溪的本事了。如果他能把两家地产公司的消费群变成同一阶层,重振单氏的声威反倒是其次,他还将成为地产界的龙头老大。"但凡有点事业心的男人,或者都俱备成为同行业佼佼者的野心,郜驰相信单蜀溪也是个不甘落于人后的角色。 萧辉不语,脑袋一时间没有转过弯来。说到经商,他自然没有郜驰的头脑和手段,尽管跟在他身边三年,可他的职责只是保护老板的安全,除此以外的事只到必要时他才关心,否则均置身事外。所以在郜驰回国后他才跟过来以专属司机的身份出现在竹海,甚至没有挂职。 深知萧辉心中的疑惑,郜驰并不急着将计划全盘托出,"元毅的事暂时不急,你只要告诉凌惕关注就可以,另外让他处理好和单蜀溪的关系。" 郜驰之前还在想元毅会做什么样的投资,现在获知他居然要进入地产界,无疑是最合他心意了,仅凭上次与单氏联手摆了肖冠华一道的事,郜驰心中已经有了打算,这个局必定是要单蜀溪来设了,只不过这次,他必定要牺牲某些实质性的利益出去。这就是所谓的在商言商。没有利益可图,谁都不会为谁涉险。 结束通话,郜驰独自站在落地窗前,挺拔的身影渐渐融入寂静的夜色之中,他静静地思考着要如何在最短的时间内帮袁启成扳回残局,同时也在思索着不动声色令元毅万劫不复的方法,更在琢磨究竟是什么人如此费尽心机向简诺下手。良久,他叹息一声,喃喃自语:"难道这就是祸不单行?!"好像所有的事都赶到了一起,强硬如郜驰也觉疲惫。 简诺难得地一夜好眠。清晨醒来的时候,头埋在她发间的郜驰还在熟睡。他的一只胳膊被她枕着,另一只手臂横在她腰间,紧贴着她的身体斜压在她身上,长腿更是肆意地叠放在她匀称的小腿上,使得简诺整个人被他完全控制在肢体下,姿势尤为亲密。 简诺怔了怔,随即了悟了什么。或许他潜意识也怕她离开,否则不会在她出院后不愿随他同住的情况下,不顾她的反对坚决要住到她的公寓来。想到昨晚吃过药之后郜驰给她按摩太阳穴帮助她入眠,简诺心里即涩又暖。涩的是他名义上是别的女人的未婚夫,暖的是他到底是对自己用情至深。可是,简诺没有办法大度地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尽管她极力想要忽视袁浅析的存在,依然不愿再踏入竹海,倔强的女孩不想成为别人关注的焦点。她无法为自己在爱人名义上的未婚妻面前找到立足点,更不想令郜驰为难,只有尽可能地避免在众目睽睽之下与那个同样爱着他的女人碰面。如果不是拆纱布那天看到所爱的男人那么憔悴,如果不是敏感地发现他注视的目光溢满伤感和歉意,简诺甚至想过再他和袁浅析没有解除婚约之前不要相见。然而,她总是很心软,面对郜驰,抗拒的想法到底还是无效告终。 简诺侧了侧头,下巴不经意轻擦过他的额际,郜驰因她轻微的动作惊醒,下意识拥紧她,闭着眼晴嗓音低哑地说:"再睡会儿,还早。" "得去医院换小姨回来休息,熬汤要些时间的。"简诺伸手摸摸他的头发:"你多睡会儿,弄好了我叫你。"简正明因为有紧急的工作暂时回了明港,林雪心担心简诺刚刚出院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坚持留在医院照顾姐姐。 温热的气息拂过,郜驰低低地说:"汤我已经熬好了,等会起来热下就行。"他在阳台上站到凌晨,忽然想到白天简诺到超市买回的东西,熬好了汤才躺下,到现在为止睡下还不到两个小时。 简诺从来不知道他居然会下厨,意外的同时心头霎时萌生一份连自己都说不出因由的莫名的悲哀,环上他颈瘦的腰,她喃喃轻语着唤他的名字:"郜驰。"有些依赖,有些软弱。 "嗯?"他应了一声,调整了下姿势将她小小的脑袋压向胸口,嗓音低哑地要求:"再陪我躺会儿。"如果从她入院算起,郜驰有整整四天四夜的时间没合过眼,而在她出院以前,他的睡眠也是极度匮乏,过度的体力透支令这个异常冷硬的男人再也撑不住了,他现在只想好好休息,可前提是简诺必须在他身边,否则他睡不安稳。 简诺不再说话,静静地任由他抱着,没过多久耳畔就响起郜驰均匀的呼吸声。再度醒过来的时候已近中午,外面的阳光明媚得有些刺眼,透过厚厚的窗帘直射进来,郜驰眯着眼掀被下c黄,寻着声响来到厨房,简诺正系着围裙站在灶前试汤。 轻手轻脚地走过去,自背后将简诺搂进怀里,俯低头亲了亲她的侧脸,他问:"好喝吗?" "嗯,味道不错。"简诺暖暖地笑了,回身时发现他的神情依然有些疲惫,衬衫和西裤都是皱的,胡碴儿也出来了,心疼地理了理他睡得乱七八糟的头发,她柔声说:"你今天不要和我去医院了,我要在那陪一天你又没事干,回去休息吧。"林雪心要回来休息,郜驰自然不便留下,简诺的意思是让他回竹海的公寓。 郜驰凝视着她,眼神里是不可思议的温暖。她温柔的关心那么体贴,他忍不住低下头,削薄的唇轻轻印上她的……简诺惦起脚搂上他的脖子,温柔地回应…… 两个人简单地吃过东西后出门,因为郜驰的车子没有停入地下停车场,而是随意泊在了小区对面的街边,就在两人过马路的时候,有辆车突然提速急驰而来,速度之快令简诺当场怔住,走在她身侧的郜驰警觉地发现车冲过来时,生性的快速反应让他一把将简诺扯向自己怀里,然后转身护住她。尽管动作已是奇快,那辆车的后视镜依旧刮到了郜驰的背,突来的力量让他抱着她踉跄着向旁侧退开了几大步才站定。 "郜驰!"简诺惊出一身冷汗,立步未稳已然扯住了郜驰的衣袖,紧张地询问:"你怎么样?有没有伤到哪里?" 郜驰别有深意地朝车子离去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像没事人一样亲昵地揉了揉简诺的发顶:"没事。倒是你,以后过马路给我小心点,再这么三心二意看我不收拾你。"语气像是由于她不小心才险些被车子撞到,完全不给简诺往别的方面想的机会。 简诺委屈兮兮地瘪嘴,任由他轻拥着坐到车上,一路上乖顺地像个做错事的孩子。郜驰把她送到医院,嘱咐她晚上要等他来接才放人。转身离开的时候脸上温柔的笑容褪得一干二净,重新坐回车上,他表情凝重地拿起手机拨了几个数字,听到萧辉的声音,冰冷的吩咐:"记住这个车牌号,马上去查是以什么人的名义落的户……" 郜驰先回了公寓洗澡换衣服,然后回竹海办公。偌大的办公室里,男人神情冷峻地站在落地窗前,投射出去的目光远得遥不可及,身后办公桌上摆着一份刚刚才由祁跃明送来的四年前郜家遗嘱案的卷宗。 袁浅析的来电打断了郜驰的凝思,抬手揉揉眉心,他很是缺乏耐心地以忙为由拒绝了她要共进晚餐的意思。然而在他再度翻看卷宗之时她已经直接来到他的办公室,但结果可想而知,早已得到老板明示的丁卉自然不会轻易放人进来,他听到他的秘书清脆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对不起,袁小姐,你不能进去,郜先生有客人。" "什么客人这么重要?"袁浅析明显不满,但又确实不敢造次,毕竟郜驰的脾气她还是了解些的,在他工作的时候不喜欢任何人打扰,想了想,她说:"那我在这边等。"自从她回国,简诺住院,见郜驰的次数屈指可数,今天好不容易撞见他回到办公室,她丝毫不放弃机会。 见她要落坐于沙发上,丁卉恭敬地站在厚重的雕花门前,不卑亢地说道:"袁小姐还是请回吧,客人五分钟前才进去,想必一两个钟头之内不会出来。"无视袁浅析投来的冷冷的目光,她好心地提醒:"郜先生向来不喜欢被人等。" 门外安静了片刻,随即响起高跟鞋的声音。确定袁浅析离开,郜驰合上卷宗,沉默地坐在皮椅中,一个人发呆。当太阳落下去,天边翻涌着红色的火烧云,他神色如常地到医院接了简诺去私人会所用晚餐。 对于郜驰格外注意她饮食一事,简诺倒是很配合,毕竟被胃病折磨的滋味并不好受,而且她一个人的疼痛牵动着很多人的心,懂事的她不愿意令关心她的人担心。再加之父母的关系有所改善,今天在医院还得到医生的保证知道妈妈很快就能康复,简诺的心情很好,笑容格外甜美。 被她的好心情感染,抑郁的情绪渐渐散去,郜驰宠溺地笑了,情不自禁地抬手轻利了下她的鼻尖,触上她不解的目光,唇角上扬的弧度渐大。就在两人目光无限缠绵地交凝在半空的时候,熟悉的女声cha话进来,打断了此刻无声的温馨,简诺听到有人娇嗔地说:"驰,你怎么也来了?" 郜驰皱眉,下意识搂住简诺,缓慢地转过身来,果然看见打扮明艳的袁浅析站在不远处,身旁站着嘴角噙着得意微笑的单蜀柔。 对郜驰身边的简诺视而不见,袁浅析走近了些,绽开一抹温柔的浅笑,轻声说:"蜀柔说这间会所的菜式不错我来尝尝,没想到会遇到你,要不要一起坐?"紧接着,单蜀柔瞥了简诺一眼,问道:"简律师不介意吧?" 听到袁浅析叫郜驰"驰"的时候,简诺的好心情一扫而光,此时面对单蜀柔似挑衅般的问话,她终于抬眼看向两个高傲的女人,不及开口已听郜驰冷声拒绝:"不必了,雅间花香味太重,闻久了小诺会头疼。" 袁浅析闻言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目光锁定在简诺腰间郜驰的手上。不知是不是因为好友袁浅析在场,单蜀柔对郜驰有些无所顾及,不屑地看了眼简诺,笑问道:"简律师,当着人家未婚妻的面约会是不是很没格调?"不难听出她刻意在"未婚妻"三个字上加重了语气,想必是为了让简诺难堪。 在此之前,简诺以为这样的桥断只会出现在电视或是小说里,当真正发生在自己身上时她觉得很讽刺,也很无奈。她是善良,但并不表示她会像圣女般心胸宽广地同情与弱者划不上等号的情敌,尤其触到袁浅析投射到郜驰身上溢满盈盈情义的眸光,本想保持沉默的她被触及了隐忍的底线。 抬眸望向郜驰沉寂得照不进丝毫光亮的眼晴,不着痕迹地按住他手制止他出声,她低垂着眉眼,掩在长睫下的目光陡然间变得犀利,淡声问道:"想必单小姐该知道未婚就不是妻的道理。请问你以什么立场问我关于格调的问题?" 不顾一切 简诺的犀利郜驰不是没见过,可这次给他的感觉全然不同。他没有想到纤弱良善的女孩会为了他破坏原则驳斥单蜀柔,他非常不希望因为自己令她受到丝毫委屈和伤害。然而,她却一而再地被人针对。 注视她的眸光流溢出浓浓的心疼,郜驰觉得他需要尽快着手处理袁启成国外公司的事务,在最短的时间内卸去袁浅析未婚夫的身份。对于简诺,这种伤害无形且巨大,他不能自私地以爱为名让她承受更多了。 单蜀柔被噎得半天说不出话,狠狠盯着简诺,脸色有向狰狞发展的势头。袁浅析到底是聪明的,见郜驰的脸色骤然间沉了下来,瞬间扯出一抹毫无破绽的柔媚浅笑,热络地朝简诺递出了纤手:"没有想到你是竹海的法律顾问,而且还是驰的朋友。机场的事谢谢你。" 简单的一句话,轻而易举地将简诺定位在了朋友的位置上,有意无意地拉开了她与郜驰的距离。简诺在心里无声地笑了笑,头隐隐疼起来。或许与职业有关,她向来敏感,直觉认为袁浅析在郜驰面前作戏,她不想粉饰太平地虚伪迎合,甚至连所谓的风度也不想再保持。于是,自然垂在身侧的手没有动,全然没有要抬起的意思,唯有眸光平和地凝定在袁浅析明艳的脸上,一动不动。 袁浅析的手固执地停留在半空,而简诺没有丝毫要回握的意思,两个女人面对面地站着。走廓内壁灯昏暗却温暖,然而逐渐变得紧张的对峙让流动的空气都开始慢慢变凉。只是不知,究竟在场的几人谁的心更冷?! 走廓里出奇地安静,让人心慌不已。 良久,单蜀柔忍不住讥讽地开口:"简律师好大的架子……" "你话太多了!"郜驰敛下眼,声音冷沉而威严,情绪似是陡然间步入一个无人可以触及的频道,整个人身上散发出一股冰寒得让人瑟缩的气息。 意识到他的怒意,简诺侧头看着他,眼神由飘缈渐渐变得清明,心中禁不住涌起一阵酸楚的感觉。她不该如此尖锐,毕竟在郜驰走投无路的时候是袁家父女伸出了援手,哪怕再排斥这样的相对,简诺终究不想仗着郜驰的爱炫耀什么。于是,她压抑下心中翻涌的复杂涩然的情绪,轻声说:"袁小姐不必客气,听郜驰说你第一次回国,看哪天有时间我们请你吃饭,算是接风。" 或许是无心之举,似乎又别有深意。"我们"一词,不止拒绝了袁浅析有意共同用餐的"好意",同时巧妙地将她排除在外。仿佛无声地宣告,只有简诺才是那个和郜驰被称之"我们"的人。这个认知,轻易击碎了袁浅析的坚强。 后面的事情对简诺来说很是模糊,她只记得袁浅析看向她的目光温柔带笑却冰冷彻骨,而搂在腰间的大手略微施力将她往怀里带了带,似是要承受她身体全部的重量,然后隐约听到郜驰清冷而又郑重地纠正道:"浅析,她是简诺,我的女朋友。" 像是一场闹剧,整个过程她只说了两句话,却耗尽了全身的力气,勉强走到走廓拐弯处,简诺停下来,手臂像有意识般紧紧缠住郜驰的颈项,牢牢地抱住,脸贴在他左胸,克制般紧闭上了眼晴。她是真的很讨厌这样的场面,觉得难堪至极。沉重抑郁的情绪瞬间涌上了胸口,她不止头疼,仿佛连胸口也跟着疼起来。内心深处滋生出一种异样的极度渴望,渴望被他拥抱,渴望被他安抚,渴望由他来填满心中的酸涩空洞。只有他,只要他! 想说的话到底哽在喉咙里,她在心里无声地对他说:"郜驰,我只是爱你……怎么就这么难?" 郜驰怔了下,随即收紧了手臂,用力地将她拥在怀里。简诺看不见他的表情,将脸埋进他的胸膛,长睫不受控制地轻颤着,感觉到他有力的心跳一声强过一声,而他的手臂几乎搂得她透不过气来。 酸楚之意在胸臆意翻腾不止,简诺很想哭。如果不是郜驰的臂弯有力而稳妥,她想她已经连站都站不稳。 两人静默了片刻,空气中激流的潮湿滚烫的气流剧烈而频繁地撞击着彼此的心脏,一下又一下,形成一曲永恒不变的古老乐声…… 良久,她轻柔唤:"郜驰……"语气是前所未有的浓情依赖。 郜驰轻吻她的额角,声音低哑:"小诺,你会不会后悔?"后悔等他,后悔爱他,后悔原谅他。 她没有急着回答,努力地平复情绪后松开手退出他的怀抱,目光灼灼地锁定他,注视着他蛛丝般变幻的表情,反问道:"你会给我后悔的机会吗?" 郜驰的神色发生了些许的波动,复杂的、酸涩的、疼痛的,混杂在一起最终缓化成疼惜和满足,以指腹触碰她的脸颊,眼晴极深切地凝视着她,简诺听到他缓慢而坚定地吐出两个字:"不会!" 她弯起眼晴笑了,晶莹的泪辗转在眼角,到底没有落下来。 在简诺的字典里,或许根本没有"后悔"二字。平和良善的女孩为爱,为郜驰,已经习惯性坚持并且坚强了。 到底没有在会所吃晚饭。郜驰带着简诺两人像是小夫妻般去超市采购了一番,然后回到她的公寓,他系上围裙,亲自下厨为她煮了一顿丰盛的晚餐。看着他忙碌的身影,简诺心尖溢满感动。站在他身后将脸贴在他宽阔的背上,像是要保持这种亲密的姿势直到苍老。后来,郜驰将她抱上料理台,无限温存地吻她。 这一晚,简诺胃口大开,破天荒吃了两碗饭。见她撑得饱饱地赖在沙发上不想动,郜驰宠爱地笑,眼神分外情浓。 这一夜,郜驰依然留宿在简诺这里,他不知疲倦地要她,仿佛在释放禁锢以久的渴求,她生涩又热情的回应令他尤显激狂,像是要将身下的她撕成碎片,就这样缠绵到天荒地老,永不分开…… 之后的一段时间相对比较平静。出院的林雪薇被简诺接回了她的公寓,而林雪心也在她的央求下一同住了过来,平时冷清惯了的小窝忽然热闹起来,简诺脸上的笑容愈发明艳,整个人看上去光彩照人。在此期间,简正明因为要参加一个学术研讨会而鲜少露面。而简诺自然不知道父亲其实有意避开了郜驰。 郜驰开始投入到工作中,一面指挥着竹海的运作,一面关注着国外的股市,面对袁浅析似有若无的接近,他距之千里,甚至在一夜她意外地出现在他公寓门外时,他无情地说:"浅析,你我之间为什么而订婚我想我不需要再说明一次。你曾问过我在国内是不是有喜欢的人,我记得我的回答是有。简诺你见过了,她就是我心里的那个人,我爱她。" 袁浅析伤心欲泣,"驰,为什么?我哪里比不上她?为什么那么吝啬给我温柔?哪怕只是一点点就够我回忆一辈子了,为什么不肯爱我……"话语间,她忽然抱住他,惦起脚吻向他的唇。 她应该喝了很多酒,身上有浓重的味道。郜驰快速偏过头,她的唇擦过他脸颊,袁浅析不依不饶地再次吻过来,却被他有力的手臂扳住双肩,她听见他沉声说:"浅析,不要这样。" 眼泪滑出眼角,一颗颗滴落下来,袁浅析哽咽:"驰,给我一点温暖,让我的爱没有遗憾。我不介意你不爱我,不介意……"话音未落,她已经开始解上衣的纽扣,试图扯落身上的屏障将自己完完整整地呈现给他。 "可是我介意!"右手五指收拢,抓紧她的开衫前襟,眼神冷漠得没有半点温度,郜驰在她死力挣扎下沉声低吼。 极缓地呼出一口气,他试图让语气不那么严厉,"浅析,当你心里有了一个人的时候,不止感情,就连身体,也容不得有丝毫的背叛,你懂吗?"心爱的女子净如清泉,他如何能允许他们的爱情存下污点?!不可以,绝对不行! 袁浅析闻言瞬间安静下来,她死死咬住嘴唇,在他松手的瞬间滑坐在地上。原来并不是所有的男人自控力都薄弱,至少眼前的他已经成为她攻不破的城垒。袁浅析不禁悲哀地想,为什么在国外生活那么久,他依然如此保守,而她怎么也不能相信一个正常的男人可以抵挡得了女人裸呈的诱惑。 对于她瞬间的百转千回,郜驰自然不能全部猜透,他一路沉默地将她送回别墅,转身离开的时候对她说:"浅析,我说过,即便我的人不在她身边但我的心在。" 一言不发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视线里,没有丝毫留恋,眼神里满溢的悲伤最终被冷寒的恨意所取代,袁浅析固执地在冷意浓稠的夜空下站到天明,然后发起高烧,病倒了。 郜驰在第二天清晨接到国外打来的电话,袁启成语重心长地说:"郜驰,浅析从小就很任性,是我把她惯坏了。"沉沉叹息了一声,他继续道:"我知道会令你为难,但我就这么一个女儿,麻烦你帮我暂时照顾她,我会劝她的。" 通话结束后,郜驰站在落地窗前良久,随后去别墅看袁浅析,直到她的烧完全退了,他在她的央求下与她共时晚餐。只不过整个用餐的过程中他甚至连一个温和的微笑都欠奉。 袁浅析感觉到他的沉默,一种发自内心深处的很静很深的沉默,心,愈来愈冷。 简诺的头疼靠药物治疗稍有起效,发作的次数有所减少,在休息了几天后重新回到工作岗位。担下单氏法律顾问一职的她像之前初涉竹海一样,计划以一周左右的时间完善并完成一系列有关法律方面的辅助工作。至于单蜀溪收集资料准备与妹妹对峙法庭之时,尽管她心里并不情愿,依然接手了相关的事宜,成为他的诉讼代理人。 另外因接她下班,郜驰倒与单蜀溪碰过两次面,有一天还心情大好地一同吃的饭。席间她去了趟洗手间,回来的时候隐隐感觉到两个男人脸上的温和笑意更加柔软了几分,完全是达成了某种共识之后该有的表情。事后受好奇心驱使她追问郜驰,他只是温柔地笑着揉了揉她的发顶,"男人之间的事你一个女孩cao什么心,乖乖的不要让我担心就好。" 简诺想到郜驰与单蜀溪之间因地皮抬价的事有所交往,又不想cha手他事业上的事也就没再多问。在单氏地产工作之余,她与辛锐保持着联系,从她那里知道四年前郜家的遗嘱案一审是在宜城的中级人民法院审理的,而当时的审判长居然是辛锐的师傅,更令她意外的是,尽管身为第一继承人的郜驰不再国内,他惟一的叔叔依然打赢了那场官司。也就是说,中院一审结果对元毅极其不利,但之后他不服提出上诉,案子在高院二审时才最终判定他手持的遗嘱有效,继而成为郜家偌大家业的合法继承人。 身为中院民事庭的庭长,辛锐的师傅对于高院二审时的情况并不了解,辛锐想到什么,提醒简诺:"郜驰的申请已经批了,如果没出意外卷宗应该在他手里了,你过去拿来看看就明白了。"辛锐猜不出来事情为什么会急转而下,就算元毅从中动了什么手脚,案子是公开审理,没有证据谁也不敢殉私枉法地随意判,尚在揣度的她根本不知道爱人祁跃明已暗中找人帮郜驰调出卷宗很多天了。 没有想到卷宗这么快就调出来了,更奇怪郜驰居然只字未提。挂了电话,简诺驱车直奔竹海。见到她,丁卉温和微笑:"郜先生在开会,简律师到他办公室等吧。" 看向厚重的雕花门,简诺回以浅笑:"不用了,我回我办公室等他,正好整理一下明天培训的资料。"她向来懂得把握分寸,尽管从丁卉的言语中明白是得到郜驰的指示,依然不想在人前展露二人的关系,能低调就尽量低调。 回到办公室整理完相关资料,简诺想到郜驰送她的水晶沙漏一直留在他的公寓忘了拿走,她发了条短信出去:"我在酒店,去公寓等你。" 短信发出后很快收到他的回复:"乖,会议结束我就回去。" 想像着他在会议室里一本正经地听着属下的报告,私下里偷偷给她回短信的样子,简诺憨憨地笑了。起身出门向他的公寓而去,没有注意到身后一直有个身影尾随其后,在她按开郜驰公寓密码门之后,那人意外地出现在她面前。 粉碎诺言 自从简母出院,简诺接下单氏法律顾问一职后,郜驰和她在一起的时间明显少了,为免她太累,他更是霸道地取消了她在竹海的部份工作,所以简诺主动过来找他,郜驰多少有些意外。他相信对于安排袁浅析住进酒店别墅的事情,她肯定是介意,毕竟那是个冠有他未婚妻之名的女人。然而,简诺终究是体谅他的,甚至连一句让他为难的话都不曾说过。 漫不经心地听着下属详细的业务报告,清冷的眸子不着痕迹地移向手机屏幕,郜驰弯起唇角,无声笑了起来。就在这时,会议室的门忽然被人从外大力推开,萧辉神色凝重地站在门口,目光焦灼的望向闲适地坐于皮椅中的郜驰,欲言又止。 郜驰蹙眉,抬手示意财务经理暂停报告,萧辉了然,急步走过来,站定在他身侧,俯身刻意压低了声音说道:"找到那个肇事司机了,警察已经过去抓人了……" 闻言,郜驰的神色霎时冷下来,腾地站起身,流星步迈出的同时对在座的属下吩咐道:"散会,明天同一时间继续。"语落之时,颀长挺拔的背影与众人面面相觑的神情被门切割成两个界面。 乘专属电梯直接下到地下停车场,从萧辉手中接过钥匙,郜驰将油门踩到底,黑色商务车飞驰而去。 "那小子之前确实已经离开宜城了,我按你的交代让凌惕想办法冻结了他和他老婆名下的所有账户,紧接着我又把他儿子弄进了医院。"瞥了眼郜驰,见他侧脸崩得很紧,萧辉冷静地解释,"不过是点皮外伤,只是我和李院长打过招呼,包得比骨折还严重。"郜驰事先交代过不可伤人,但他为了事情进展得更加顺利才决定这么做。 冷眸瞬息变幻,郜驰冷声道:"要怪就怪他碰了不该碰的人。"语毕,他再次提速,飞驰的车影往距竹海不远的一处高档住宅区而去,那里正是被人收买造成简诺车祸的凶手的藏身之所。 当警方将目标锁定了那名建筑工人,尽管没有夸张到布下天罗地网,但因叶优里的介入抓捕工作也是进行得极为严密迅速。然而,郜驰的耐心是极有限的,他没有办法坐等消息,而是私下里交代萧辉把人引出来,当然,他并不是想暗地里作掉谁,只不过是希望在尽可能短的时间内查清幕后之人,避免简诺再受到伤害。 手机铃声乍然想起,郜驰车技娴熟单手扶稳方向盘,在车速不减的情况下戴上耳机,彼端传来叶优里焦急的声音,他语速奇快地说:"你现在人在不在竹海?如果在马上出门,在滨海路中段拦一辆车牌为9246的白色面包车,司机就是撞伤简诺的人……" "难道是刚才那辆车?"萧辉警觉地想起那辆与商务车擦身而过向反方向驶去的白色面包车,脸色霎时沉下来。 电话随即被郜驰挂断,他敏锐了望了眼倒车镜,同时手上猛打方向盘,轮胎发出尖锐的抓地的声音,车子在滨海路上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直接转向,而后面两辆警车也已经远远驶了过来,警鸣声尤为刺耳。 商务车以惊人的速度飞驰在公路上,郜驰用力踩住油门,眨眼之间已连续超了几辆车,将警车甩在后面。萧辉目不斜视地注意着前面,在经过一处急转弯时,一道白色车影出现在视线之内。 郜驰显然也看见了,在持续亮起的转向灯中他滑入超车道,踩住油门,全速冲了过去,速度之快已经带起了窗外阵阵风啸。 普通的面色车性能自然不能与高级商务车相提并论,但不得不说司机的车技是极好的,达到国家赛车手级别的郜驰居然用了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才勉强拉近了距离,在两车终于并驾而驱的时候,郜驰似提醒般按了两声喇叭在不见那人有丝毫停车的意思时,居然横向向面包车靠近,与此同时,萧辉动作利落地从副驾驶座上移到了后座,在他刚刚坐稳之时,车身猛然一晃,接踵而至的便是剧烈的撞击声! 任白色面包车司机车技再好,也没有想到郜驰会采取如此极端的以车撞车的方法截人,根本就不及避闪,两辆车便擦刮碰触,发出惊天的巨大声响,被动力强劲的豪华商务车撞向路边的钢筋防护栏上。 贴紧挤压着面包车,性能卓越的商务车加足马力向前推进,直至将对方的车子彻底逼撞在防护栏上,才尖叫着刹住,而那辆八成新的面包车车头像是火柴盒般陡然间扭曲变形,有种濒临破碎的感觉。 郜驰坐在车里,看着面色车内的司机被卡在驾驶座上推不开车门,神情仿佛岩石般深沉冷漠。隐隐听到远处传来警车鸣笛之声,郜驰摸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吸了一口,然后打开车门,急步走了出去。 "谁指使你这么做?"伸手抓住司机的衣领,郜驰瞥了眼正从车子里一滴滴漏向地面的油,开口时嗓音森冷:"你说如果我把这根烟随意扔出去,你的骨头会不会被烧成碎沫?" "你,你敢……警察马上就来了……"司机的身体被钳制在座位上动弹不得,惊惧得声音有些颤抖,在领教了郜驰非常人的拦人手段后底气明显不足。 "你可以赌一把,看我是不是能在警察面前上演一幕好戏。"修长的身躯杀气弥漫,他语气中忽然间多了一股不耐烦的暴戾:"说,谁指使你的?" "别和他废话。他不是嘴硬吗?我倒想看看他是不是硬骨头。"见警车遥遥逼近,萧辉的耐心率先被磨光。 见司机惨白着脸不说话,郜驰一记重拳砸在他脸上,随后狠狠将他甩回座椅中,在他惊惧的目光中转身就走,而夹烟的手毫不迟疑地举起,烟被弹出后在半空中划出一条淡弧,缓缓坠向车下布满油的路面上。 司机低吼着拼命推车门:"是肖鹏……业成地产的肖鹏……不关我的事!" 郜驰乍然收住脚步回过身来,如鹰般锐利的目光将司机盯死在座椅上,身后的萧辉已动作利落地抬腿踢开了可以引起爆炸的带着火星的香烟。 警车停下,叶优里冲了过来,看着两车相撞处淡去的升腾烟气,微一扬下巴示意手下先把面包车司机弄出来,然后才语气不善地对郜驰说:"够狠的啊你,不怕撞死他?"心里却在佩服他的车技。 郜驰收敛了冷寒的表情,微挑的嘴角带着说不出来的睥睨纵横:"撞死他谁赔我的车。" ============== 简诺并没有觉察到有人一路尾随,输入密码按开门她径自走进去,走了几步没有听到门自动关合的声音,下意识回过头,看到门口的袁浅析。 袁浅析倚靠在门边,精致的妆容依然掩盖不了她神情的憔悴,"你在驰心里果然是不同的,我和她在一起三年,从来没有走进过他的卧室。" 如果不曾与郜驰分离过,听到一个爱着他的女人说出这样的话,简诺或许该感觉到欣慰和欣喜,然而此时,一句悲哀至极的宣告无非提醒她他们之间到底有过的空白。 敛下眼,简诺淡淡开口:"袁小姐有事的话请直说。" "我们之间的话题除了他似乎也没别的。"袁浅析笑得别有深意,没有询问过一句便走了进来,简诺看到密码门在她身后缓缓闭合。 两个女人就这样被隔离在郜驰百平方的公寓里。 简诺深深呼吸,有些胸闷的感觉,觉得此刻被"情敌"赌在男友家门里的剧情实在太过狗血。竭力保持语气平静,她看向袁浅析:"那么袁小姐想说什么呢?如果是提醒我这三年是你陪在他身边大可不必,我已经知道了。" "你知道?"袁浅析轻笑,"是啊,以他对你的珍视程度自然什么都告诉你了。不过,可能你并不知道我为了帮他拿下贷款不惜出卖自己的感情,你应该还不知道是他在最后一刻救了我,强行带我离开的时候被人砍伤了左臂。" 袁浅析说得那么平静,像是讲述一件与自己全然无关的事情,可是简诺却猛然想起郜驰左臂上那道令她心疼的明显疤痕,原来竟然是这样来的。然而,她只是缓慢地说:"你为他做过的事简诺永远比不了,我也没有资格对你说一声谢谢。不过,如果你的意思是想让我放手,那不可能。" 很意外简诺如此敏锐和直截了当,袁浅析不可置信地看着她,音量不自觉提高了些,"简诺,你什么都给不了他,他的事业需要有人帮衬,你能为他做什么?" 直视袁浅析的眼晴,简诺白净如细瓷的脸上透着倔强和坚持:"相信他很清楚我并不是一个可以在事业给他助力的女人,或许说得直白点,我可能还会给他惹麻烦,可是,这都不是让我们放弃的理由。" 袁浅析哑声:"你是在提醒我他爱你?" 清瞳中流溢着无可奈何,简诺沉默。她无意拿郜驰的爱炫耀,但确实是他的爱令她勇敢,至少她现在有勇气面对袁浅析,力量就来自郜驰已表露得十分清楚的心意。 没有什么可以让她放手,除非他先放弃她。 袁浅析瞪着简诺,脸上的血色被尽数抽走,"你知道,他是个懂得感恩的人,最多一个月他就会和我出国,之后的事情不由你控制。" 听到袁浅析说郜驰会和她离开,尽管心里已有准备,依然令简诺的心隐隐疼起来,素白的手用力撑住沙发的椅背,她说:"很多事情都不由我控制,但我相信他。" "相信?"袁浅析冷笑:"相信他会和我解除婚约?你还真是天真。如果不是急着收购竹海,以他国外公司的资金要帮我爸爸一如反掌,可是现在却难如登天,否则你认为以他的性格会以订婚的形式缓解危机吗?既然订了婚,你以为我会轻易放走他吗?" 简诺想说订婚并不是结婚,法律并不给予任何保护,但她只是怜悯地看着姿态凛然的袁浅析,淡淡地说:"我无权干涉你,同样的,你也不能左右我。我相信他的能力,更信他会忠于自己的心。" "简诺,你果然是当律师的料。"袁浅析的情绪忽然有些激动,她终于信了单蜀柔对简诺的评价,"那个女人从来都是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好像所有的人和事都引不起她情绪的波动,淡漠得令人讨厌。" "我之前不明白你怎么可以义正言词地帮一个强势的男人对付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妹妹,现在我懂了,你这个女人根本就没有心。你难道希望驰因为一份爱情毁了辛苦建立起来的事业吗?你信不信我有本事让危机始终存在?" "袁浅析,你别告诉我那所谓的危机是你设计出来的?而你们的婚约也是一个圈套?"简诺的目光陡然间犀利起来,之前的同情与怜悯尽数散去。 "没有前因后果是设计不出来的。"袁浅析微笑,笑容狰狞而丑陋:"我爸爸对驰有恩,为了挽救他的公司,驰会不惜一切代价,而娶我可能就是代价之一。" "狭恩换爱?"简诺打断她,嗓音轻柔,可语气有意无意透出些许冷意,"你太不了解郜驰。如果你认为他会因此屈服,他决不是我简诺爱着的男人。袁小姐,别让你的爱情蒙羞,尊重自己也尊重他,否则,你所追求的爱情注定会成为一个奢侈的名词。" "袁小姐,我们之间没有什么好说的,请你离开。"简诺头疼欲裂,边下逐客令边翻开公文包找药。 袁浅析被简诺自始至终表现出来的平静和笃定激怒,强撑的心里防线彻底被击溃,她走到简诺身前,劈手抢过她刚刚翻出的药瓶,冷言讥讽道:"你就是这样在驰面前装柔弱的吗?我来你就让自己进了医院而令驰对我距之千里。简诺,你演戏的手段堪称专业。"瞥了一眼手中的药瓶,随即恼怒而大力地甩向透明的落地窗。 药瓶碰到厚重的玻璃后弹跳起来,白色的药片从震碎的小瓶中滚落出来,一颗颗散乱在掉在地上。 任简诺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袁浅析的无理取闹,她目光着力,冷声道:"别说我没提醒过你,郜驰很快就会回来,如果不想让他看见你如此不堪的一面,请尽快离开。" 无论与袁浅析之间有多不愉快,简诺并不打算和郜驰说,但如果他亲眼所见,她相信以他的脾气并不会表现得让袁浅析满意,所以,她希望眼前这个女人可以尽快离开,她会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然而袁浅析并不领情,她神情阴冷地质问:"你有什么资格赶我走?别忘了你现在还不是这里的女主人。" "既然这样,你留下等他吧。"头部剧烈的疼痛令她再没有力气与她纠缠下去,简诺抬步向门口而去,却又被袁浅析抓住手腕,她听见她咬牙切齿地说:"简诺,我不会成全你们的,对于驰,我势在必得。" 语毕,她狠狠甩开手,力气之大险些令简诺跌倒,随后在与她错身的刹那,袁浅析又倏地停下脚步。简诺不解,顺着她的目光望向敞开门的卧室,那个代表着承诺的水晶沙漏静静地摆放在c黄头柜上。 脑中瞬间闪过什么,简诺正想走向卧室,不料袁浅析忽然急步冲了进去。看着她抢先一步将沙漏拿在手里,原本无波的清瞳中涌现出惊诧,简诺问她:"你做什么?把沙漏还给我。"声音居然微微颤抖,心尖涌起极不祥的预感。 "驰年简诺!"袁浅析的嗓音莫名有些哑,她说:"驰回国前我无意间在他书房看到这个沙漏,那时我以为是他给我准备的生日礼物,结果我等到他上飞机也没能等到这份礼物,然后在竹海开业那天,也就是我生日当天接到蜀柔的电话,她告诉我有个叫简诺的女人与他共舞,她说驰看你的目光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之后,袁浅析居然笑起来,笑得简诺毛骨悚然,直到笑出眼泪,她眼神森冷地望着简诺,声音冰寒得几乎可以将人凝冻:"直到那天我才知道他心里的女人名叫简诺,这个沙漏是他送给你的。简诺,我们拭目以待,我会让你万劫不复。"话音未落,她猛然将手中的沙漏砸向墙壁。 "不要……"简诺喊出声,跌跌撞撞地大步跑过去。只是,根本来不及挽救。 "啪"地一声脆响,水晶瞬间碎裂开来,特制的"驰年简诺"四个字随着一粒粒细沙快速而又缓慢地相继落在浅色的长毛地毯上,蓦然间已失去了原貌。 只是刹那,窗外暖暖的黄昏的阳光黯然下去,简诺只觉得眼前黑得她什么都看不清楚,惟有那一枚枚莹亮的碎片闪动着刺眼的光芒。 碎了,居然就这样碎掉了…… 有种诺言被粉碎裂的错觉,剜心的疼痛之感霎时漫过全身,简诺踉跄着扑倒在墙边,顾不得掌心被划出一道深长的口子,以渗出鲜血的手颤抖着去捡水晶的碎片,湿咸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溢出了眼眶,一滴又一滴…… 诺言在心 郜驰来到医院的时候,林雪心碰巧出去送骆羿恒了。简诺静静地躺在白色的病房里,波浪似的长发瀑布般倾泻在头侧,斑驳的日光洒在她清丽的脸颊上,画面柔软而沉静。如同女孩给人的感觉,温和而淡泊。 郜驰走过去在坐在病c黄前,握住她冰凉的左手包裹在掌心,静静地凝视着熟睡中她苍白的脸,目光如月华般温柔,心,却在疼痛中升腾起一股前所未有的脆弱。 郜驰回想起简诺到C大报到那天,拖着笨重的行李箱站在校门口,仰脸张望着寻找新生接待处的样子,清亮的眼晴里似是承载了无尽的希望,热情而雀跃。与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的发丝不经意拂过他的脸,偏头时注意到她唇角边荡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恬淡而柔美。下意识止了步,转头看着她纤细的背影,直至完全走出他的视线。就是那时,她悄然闯入了他的世界,清淡到找不到丝缕刻意的痕迹。 简诺的出现,令郜驰原本单调的生活发生了细微的变化。cao场上晨跑时的再次偶遇,他无波无澜的心湖不可抑制地泛起了涟漪。沉默寡言的他抗拒不了女孩在晨光沐浴下如小鹿般轻快奔跑时身上散发出来的吸引人,犹如一切的烦恼,都能稀释在那一个简单的跑动动作中,洒脱到令人怦然心动。 然而遗憾的是,连跑步都格外专注的女孩并没有发现正被人关注,甚至不知道晨跑时总有一个气质超群的男生与自己擦肩而过。直到在图书馆里有过意外地亲密接触后,他们之间才算有了实质性的交集。 那时的郜驰有些气她莽撞憨直,但更多的是欣喜于她的关心探望。可惜五年前的他,不擅于表达自己的感情。当他强行将恋人的名份加诸到两个仅仅知道对方名字的人身上,她明显的抗拒和别扭让他滋生出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宠溺之感,于是就有了他每天陪她晨跑的习惯,于是就有她与步温柔迟归时他等在校门口的一幕发生,接下来事情终于有了突破性的进展。 第二天她破天荒缺席了早cao,郜驰从步温柔口中知道事情的原委后直接去了她的寝室,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她抱走,送去了医院。简诺发了一夜的高烧,醒来的时候郜驰趴在病c黄前睡着了,而她的手,被他紧紧握住。 那是他们第一次牵手,那种感觉,柔软入心。那个瞬间,女孩的心融化了。除了父母,眼前的他是第一个在她生病时彻夜照顾守护她的人。 情感的变化或许并没有太过明显的界线,只是发生在刹那。虚弱的女孩看着熟睡中的他,心里涌起无边的柔情。对陌生的郜驰,忽然就有了莫名的好感。 大概过了十分钟之久,像是承受不住简诺灼灼的目光,郜驰醒了过来。抬手摸摸她的额头触定烧退了,他朝她笑了下,语气极其温柔:"有没有哪儿不舒服?嗓子疼不疼?头呢,晕不晕?"见她轻轻摇头,他再次弯唇,"那饿不饿?想吃什么,我去买?" 简诺还是摇头,纤小的柔荑自然而然地回握住他的手,开口时嗓音有点儿哑:"谢谢你。"话音落下,原本毫无血色的小脸泛起淡淡的红晕,她在为自己下意识的动作而害羞。 他俯过身,神情淡淡地为她掖着被角,简诺看见他削薄的唇角微微扬了一点点,然后听到他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抱怨:"好像从认识开始就总是给我添麻烦。"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委屈的样子透着几分纯真的孩子气。 郜驰伸手,亲昵地拍拍她的头,看着她的眼神是温柔的,怜爱的,"故意的也没关系,这样挺好。" "嗯?"简诺皱眉,不解地看着他。而他只是弯了弯唇角,笑得高深莫测。 简诺或许不知道她当时的样子有多可爱,但郜驰却记得很清楚,清瞳内隐隐的疑惑和脸上孩子气的表情让在病中虚弱的她显得娇憨无比,那一刻,他忽然就想告诉她心里的想法,然而,终究还是忍住了。 简诺那次是因为胃肠感冒引起的高烧,住了两天的院。在此期间步温柔和寝室的姐妹下课来看过她,而郜驰则向学校请了假寸步不离的守着她。简诺生平头一回和异性相处这么长的时间,尽管名义上是他的女朋友,可她始终坚持那是因为图书馆事件给彼此造成了困拢,他为了帮她解围才这样说的,所以觉得他们的关系微妙到不足以让他这样照顾她,近尔总是似有若无地拒绝他的关心,甚至常常紧张得不知该和他说什么。而郜驰呢,尽管没有现在的从容稳重,甚至面对心仪的女孩他也会莫名紧张,但他依然表现得很好,至少简诺从来没有发现他有丝毫不自在。 那两天对别人而言再平常不过,然而对于郜驰和简诺来说却意义非凡。郜驰看向时不时就脸红的女孩的目光愈渐温柔,简诺则在他体贴入微又略显霸道的照顾中很快卸下了心防。人与人之间的距离或许真的无法准确衡量,两个性格习惯迥然不同的人,就这样在一次意外中走进了彼此的生命。从此以后,纠缠不离。 出院那天郜驰亲自将简诺送回了寝室,记得在她拒绝的时候,他这样说:"做事要有始有终,我带你出来的自然就得负责送回去。"然后不由分拉住她的手,一路相牵地走进她宿舍楼的大门。 事后简诺还一直奇怪为什么被称为男生禁地的女生宿舍楼郜驰却可以随意进出。不过像这种没有建设性的问题身为未来执业律师后选人的简诺自然不会傻傻地问出口,只当他长得比较帅,所以阿姨格外照顾。她向来都是这样单纯而简单。 生活回归原有的轨道,病愈后的简诺恢复晨跑的习惯。第二天,当她推开宿舍楼的大门,郜驰已沐浴在迷蒙的雾霭中。像是有心灵感应,在她迟疑着是否该退回去的时候,他忽然转过头望向她这边,神色平静中透出些许慰然。 那天清晨的记忆于郜驰于简诺都是铭心的。他们无法忽视遥遥对望时自己加速的心跳,以及那束投射过来的炙热目光,仿佛瞬间燃烧至灵魂深处,炽烈到让人无从抗拒。 扶在门上的手轻轻垂落下来,在心中有了某种决定的时候,简诺缓慢而又坚定地朝郜驰而去,站定在他面前,她看见他把手递了过来,然后风将他低沉磁性的声音送至耳里,郜驰郑重说道:"小诺,到我身边来。" 简诺有一瞬的怔忡,目光的落点是他宽厚的手掌。说不清原因,直觉认为被这样一只手握住必是稳妥的。于是,她羞涩的将手伸了出去。与他手指相触的刹那,简诺看到郜驰英俊的面孔上浮起温柔至极的笑。 事情就是这样,相遇简单俗套,过程温馨甜蜜,结局出人意料。 内敛深沉的郜驰身边有了单纯简单的简诺,他们如同所有的恋人一般同进同出、逛街看电影、牵手、拥抱、接吻……每个步骤都未跳过,相处融洽而默契。 随着时间漫步,一年悄无声息地划过,当郜驰送出蓝色沙漏做为简诺十九岁生日礼物,以最轻的诺言赋予女孩最重的相守之约后不久,他们被迫分离了。然而任时光流转,他们对彼此的心,始终不离不弃, 当郜驰陷入回忆里,并未睡熟的简诺悠悠转醒。眷恋的目光流连在他俊朗的脸上,简诺自薄被中抽出包裹着纱布的右手,温柔地抚上他皱紧的眉心。 郜驰恍然回神,俊颜上透溢出的感伤未及褪去,已小心地扶住她抬高的手腕,沉声轻责:"说了多少次不要乱动,怎么不听话呢?" 简诺浅浅笑了,腮边的酒窝若隐若现,娇嗔的语气有丝撒娇的意味:"又不是瓷娃娃,疼不疼我不知道吗?" 低头亲了亲她被包得严严实实的小手,郜驰低叹着放柔了语气:"真知道就不会弄成这样。" 简诺闻言脸上的笑意凝结了,她偏过头,眼晴无神地望向房门,想起那天沙漏被袁浅析砸碎的情景以及她声声质问,眸中泪意翻涌。 了然她的心结,郜驰并不急着安慰,像抱孩子般将她搂在胸前,脱下外套裹在她身上,不顾来往护士投来的异样眼光,郜驰将身心俱伤的女孩抱向了医院的花园。 "在国外生活了四年,我还是最喜欢宜城的天气,冬天都不太冷。"将简诺抱坐在长椅上,郜驰揽住她纤细的肩膀状似闲聊般逗她开口。 简诺自然地窝进他怀里,小脸贴在他颈间,呼吸着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默不作声。 并不在意她的沉默,郜驰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她的头发,问道:"知道我在想你的时候怎么安慰自己吗?"感觉到她轻轻摇了摇头,他自嘲般笑了笑,"每次想你想到不行的时候,我就去坐摩天轮。" "摩天轮?"简诺接口,想像不出他独自去坐摩天轮的样子。 "摩天轮。"郜驰自言自语着重复,陡然变幻的神情有着不为人知的苦涩,他几不可察地叹息了声,才说:"当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时,我习惯望向宜城的方向,好像那样就能看见你站在宿舍楼前等我来接你时的样子。" 执起她的左手放在胸口上,郜驰的嗓声突然有些哽咽:"那个时候我就在想,这样的结局不是我要的,我不能就这样站在异国他乡回想你的样子,我必须爬起来带着你站到高处,你是我的,我要你,只要你。" 那段被思念禁锢的岁月,郜驰独自坐上摩天轮,在封闭又狭小的空间里嘶喊,肆意渲泻着被苦苦压抑在心底的痛苦与无助,他指天发誓要拿回属于他的一切,包括他深爱的女孩。 当他随着摩天轮一圈一圈旋转的时候,远在宜城的女孩在思念中成长蜕变。与郜驰近乎疯狂的举动相比简诺的行为自然是平和的,她喜欢在黑暗中独自攀上山顶看日初,以温暖的阳光洗涤满心满肺的悲伤与惦念,然后在心里一遍遍鼓励自己:"离开得越久,距离回来的时间越近。他会回来,一定会!" 或许是对方强烈的思念被感知,他们像是彼此的影子,固执地为爱守侯,固执地期待重逢,固执地将一些人排挤在心门之外。于是,四年过去,他们骨子里依然为爱人保留着最初的那份本真,没有变,从来没变。 灼热的泪洒在他颈间,郜驰感觉到心口被烫得生疼,与她十指相扣,他哑声:"小诺,分离只让我懂得一件事,人与人之间的距离可以丈量,心与心的之间的距离却只能体会。真心在,距离不再是距离。同样的,爱在,诺言就不会碎。" "一起走过的路留着足迹,一起许下的诺言放在心里,除非你不再爱我,否则没有什么能把我们分开。"疼痛浸湿了双眼,郜驰搂紧了怀中娇弱的女孩,让两人的心紧紧贴合在一起,"我的小诺是最勇敢的,忘了那只碎掉的沙漏,忘了她说过的话,只要记住郜驰爱你,只爱你!" 某些片段陡然浮现脑海,耳畔清晰地回响着袁浅析的话:"你有什么资格获得他的爱?如果不是你父亲出庭为元毅作证,驰就不会一无所有。" 那个瞬间,捡起的水晶碎片被简诺死死握在掌心,有鲜红的血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叭嗒,叭嗒……像是心碎掉的声音…… 装载着幸福与承诺的沙漏摔碎了,心间固守的希望也被彻底粉碎了。简诺头晕目眩,有种信仰和世界轰然倒塌的错觉。她对郜驰什么时候回来已经没有了印象,只记得袁浅析投射过来的目光似是要将她生吞活削一般,然后清晰地听到她厉声指责:"简诺,你不佩爱他。你们简家欠驰的就算拿命来还都弥补不了造成的伤害。你想像不出他走投无路时的落迫,你更想像不出他是如何拼出今天的一切……" "够了!"郜驰沉冷的声音乍然响起,袁浅析回身的瞬间,他已急步奔至简诺身边。 "为什么不让我说?简正明既然能昧着良心帮人做伪证就要担得起后果,身为他的女儿也逃避不了良心的谴责……"袁浅析后面的话没能继续下去,左边脸颊已挨了怒极的郜驰一记耳光,力气之大令她猛地偏过头去。 简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是真的,郜家的变故居然与父亲有关?知情的郜驰为她打了袁浅析?世界一片混乱,她忽然就什么都看不见了,张了张嘴,也没能发出声音,像是失明又失语一样。直到三天后才想起郜驰当时说过的话:"无论简正明做过什么都与她无关,就算有过伤害,我也可以用爱把它填平。我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任何人!"最后三个字,他几乎是低吼出声。那样失控的郜驰,简诺从未见过。 攥紧的手指被他一根根掰开,水晶滑落掌心的同时,简诺被他紧紧搂进怀里,她指间流出的血沾染在他昂贵的外套上,刺目而妖艳。 疼痛席卷而来,意识游离前简诺隐约听到郜驰说:"如果没有经历过这些,我永远都不会知道自己有多爱她……" 双眸垂下之时,简诺觉得整个世界都已塌陷。 终于还是要面对,即便是伤害,即便所有知情人都在竭力隐瞒,简诺依然知道了父亲在郜家那场变故中充当了什么角色。 不随人愿 从前以为自己爱得宽容,后来发现原来远不及郜驰万分之一。简诺想像不出他是如何说服自己原谅父亲并继续爱她,抱紧他的腰,她无力地垂下双眸,任由心底裂开一道口子,越扯越大,越大越疼……她忽然迷茫了,不确定爱是不是真的能够如人所愿地为之永恒。 所谓祸不单行,在承受极大的心里创伤的时候,仿佛连健康都要遗弃她,简诺的身体每况愈下。除了频频出现低烧的情况,胃也开始造反,靠输盐水维持三天后才勉强吃得下流质的食物,另外头疼愈发严重,需要靠大量的药物控制。夜里她很难入眠,哪怕困乏得实在挺不住也睡得极不安稳,似乎闭上眼晴就被梦境围绕,常常冷汗淋漓地喊着郜驰的名字惊醒。短短几天时间,本就纤瘦的女孩憔悴到极点。 看着她努力微笑强压下干呕大把大把地吃药,摸着她因打点滴而泛着青紫的手背,郜驰心疼得不行。将竹海的事务全权交由凌惕处理,他留在医院全心照顾简诺。郜驰明白,此时的简诺是最脆弱的,她身体上的疾病皆因心病引起,要痊愈,除了坚强和勇气,至关重要的还是他的爱。 简诺输液的时候,郜驰一边轻轻摩挲着她手腕处凉凉的血管缓解她的不适,一边絮絮叨叨像是自言自语般回忆着曾经甜蜜的时光。他提起恋爱后第一个寒假过后开车去明港接她时,简诺笑弯了眼晴跑向他,然后为了掩饰羞涩抬手捶了他一下,嗔怪地说:"你迟到了。" 皱眉看了下时间,确实比事先约定的晚了三分钟,郜驰勾起唇角,旁若无人地揽臂将她拥进怀里,俯在她耳边低沉着嗓音说:"看来你比我想你更想我。" "说什么呀。"害羞地将脸埋在他胸前,简诺抗议他说话绕人。 郜驰轻声笑,温柔地以侧脸轻贴了下她的脸颊,暧昧地说:"你没忍住,先摸我了。" 看着娇俏的女孩回神后气得跺脚,郜驰唇角边的笑意渐渐扩大。 他还提到了很多事,比如半夜接到她的电话,听到她哽咽着问他感冒好点没有,有没有发烧时的欣喜;比如她撒娇般向他诉苦说又被步温柔欺负了,他安慰着亲吻她脸颊时狂乱的心跳;比如叶优里明着放话说要追她时,他小心眼地暗自吃醋生气…… 过往被回忆完整地拼合起来,起初拒绝与郜驰交流的简诺终于软化下来,后来在一晚她被头疼折磨得精疲力竭时,郜驰抱着她不停地说对不起,他说如果他再坚持一下处理好一切才和她重新开始,就不会像今天这样弄得一团糟;他又说他没有保护好她,让她一而再再而三的受伤进医院;他还说他没有亲人了,让她不能以任何理由放弃爱他……简诺听出他声音的哽咽,感觉到脖颈处一片湿濡,才知道他哭了。 女孩千疮百孔的心抑制不住地流着血,一滴一滴渗湿了左胸口。回抱住深深爱着的他,她破碎着喃喃:"我爱你,郜驰,爱你啊……"话语中隐藏着外人不得知的浓浓的伤感和无力,郜驰的心痛到无以复加,他抱她更紧。 闻声赶来病房的医生看着这对年轻的恋人拥抱着哭泣,红着眼眶退了出去。他想,爱是可以创造奇迹的,有时爱情的力量远比药物更有效。 经历过那一夜,简诺不再抗拒郜驰,只不过她依然不肯见简父。后来,她意外地要求看四年前郜家遗嘱案的卷宗。考虑到事情既然已经到了无法隐瞒的地步,为免她胡乱猜测,郜驰答应了。 简诺看完卷宗知道元毅之所以打赢了那场官司,是简正明为他证明看见郜驰的父亲以录音形式立过一份遗嘱,而他无意中听到的内容正是遗嘱的一部份。他的证词与另外两位声称在场的见证人不谋而合,以至法院最终判定遗嘱有效,外姓人元毅作为郜老先生的义子继承郜家全部财产。宣判完毕,郜驰的叔叔瞪大了眼晴指着元毅,只骂了一声"畜生"便倒了下去,送往医院的途中去世了。 获知真相的简诺并没有歇斯底里的反应,而是出奇的平静。她微笑着望向每一双关切的眼晴,她心平气和地劝郜驰去看望因不肯进食而晕倒入院的袁浅析,然后,她异常安静地趴在窗台上看着天空飘落的雪花,没有掉一滴泪,甚至刻意收起了眼底流淌着洗刷不去的惨淡悲哀。 步温柔进来的时候觉得她的背影让人心酸,踌躇着停下了脚步,她一言不发地与站在病房门口,像是不敢打破此时此刻不同寻常的感伤。最后,她终于还是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对站在走廓里的萧辉说:"别让任何人打扰她。" 萧辉点头:"放心,郜先生早有交代。" 没有看到郜驰,步温柔问:"他人呢?" "袁小姐的父亲回国了,郜先生和他出去了。" …… 在简诺住院期间,元毅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前来探望被萧辉阻拦。单蜀溪以敲诈罪起诉了单蜀柔,肖鹏也被检察院以教唆杀人告上了法庭,嚣张跋扈的单蜀柔和蠢笨纨绔的肖鹏官司缠身,终于无瑕顾及好姐妹及情人。另外,由于单氏与金泰签有合同而且事关简诺,骆羿恒当仁不让地成为单蜀溪和简诺的诉讼代理人,以特别授权之名全权处理此事。同时,远在国外的袁启成因袁浅析一通电话飞回了阔别了二十多年祖国。下了飞机直奔医院,见到脸色惨白的女儿时,他低叹着搂住她的肩膀,轻拍着,像小时候她不肯乖乖睡觉时般慈爱而温柔地安抚,语重心长地劝道:"浅析,郜驰的心意我们早就知道,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固执。" "爸爸……是那个女人害他一无所有,我不过说出了事实,他怎么可以……"袁浅析泣不成声,记忆定格在郜驰朝她挥出巴掌那个瞬间,认清简诺在他心中的份量,她伤心至极。 "不管是谁导致了郜家的变故,如果郜驰不计较,作为外人,你不该cha手。"电话中已对事情的经过有了几分了解,袁启成不偏不倚地劝慰袁浅析:"浅析,你喜欢郜驰没有错,可他的选择不是你更没有错,你用了过激的方法企图去破坏,只能将他推得更远。"感觉到女儿在他怀中的挣扎,他继续道:"你从小和爸爸生活在一起,为了弥补母爱的缺失,我顺着你宠着你,造成你的偏执和任性,这些在爱你的人眼里当然没什么,比如爸爸就当成是你撒娇,可是对别人而言就另当别论了。" 猜中了袁浅析心中所想,袁启成任由她挣脱自己的怀抱,沉沉叹息:"浅析,爱是这个世界上最不能勉强的事。" "可它也是最让人放不下的事。否则为什么和妈妈分开二十多年你始终没有再娶?"袁浅析哽咽了,眼泪如断线的珠子般划落下来。她不懂,为什么别人轻易获得的幸福,在她身上就变得那么难? 提到妻子,让袁启成清楚地意识到对女儿的亏欠,而深埋于心的往事也因此次回国被唤醒。有个女人,如初春的到来,像万物复苏,变得鲜活,变得抹杀不去。他悲哀地发现,事隔多年,想起她时,心依然在疼。 原来,人生就是一个得失往复循环的过程,只要心脏在跳动,记忆终究无法真正被封存。 身为父亲,袁启成宽容慈爱,然而面对女儿的情伤,他无法以一个过来人的身份劝慰说服她,因为他同样是陷在爱情泥沼中的人。于是,在袁浅析哭累到睡着的时候,他给郜驰打去了电话。 把萧辉留在医院守着简诺,郜驰与袁启成在一间会所见面。 对于袁启成的回国郜驰并不意外,毕竟他是极为疼爱袁浅析的。出于尊重,他亲手为他倒茶,然后说:"袁先生,您的家事我从未多问过,无论出于什么原因,我都没有立场。但是我想您一定很爱您的妻子。" 简单的一句话定位了袁启成身份的同时也让他明白一件事,在眼前这个气质冷傲的年轻人面前,他对爱的坚持不输于人。袁启成心生佩服,掩下心伤,他说:"郜驰,作为朋友,我并不是想劝你接受浅析。可是身为父亲,我希望你拒绝她的方式能够温和一些。她是任性容不得人,可她毕竟是我的女儿,我不能看着她毁在一场没有开始就注定失败的爱情里。" "对不起这三个字我本不想说,即便我动手打了她。"直视着袁启成的眼晴,郜驰眸底划过无可耐何:"您曾经问过我是不是因为心里有了喜欢的人才无法接受浅析,我的回答是'是'。相信您同样能够体会那种心里被一个人的影子充斥得满满的,不容任何人侵入的感觉。" "先是燥,燥到无法抑制内心疯狂的思念感的滋生。后是静,静到没有谁能在你内心掀起一丝一毫的波澜。"静默片刻过后,郜驰将目光投得极远:"有些人在燥之时接受并爱上了别人,有些人在静之后失去了爱其他人的能力。"收回遥不可及的目光,他淡淡笑了,从容而优雅:"你我都是固执的'静'之人。"以眼神示意袁启成让他说完:"分离四年,我装在心里的女孩依然爱着我,甚至善良地没有一句责备,那个瞬间,我觉得即便贫乏得一无所有,也是富不可及。" 刚回国的那半个月,郜驰克制地不去想简诺,甚至不肯和骆羿恒联系,除了误以为他们在一起了,另外还因简父在郜家遗嘱案中的介入让他无法释怀。然而,当简诺推开那扇门,当触及她震惊的眸光,当抱住她哭得颤抖的身体,郜驰屈服了。他无法放弃认定的生命中最后最终的温暖。于是,他毅然决然地选择了将她纳入羽翼之下。 事情原来就不复杂,以至两人之间的谈话并没有持续很久,最后郜驰说:"残酷的现实让我不得不改变,但在她面前,我只想做个简单平凡的男人,给她幸福,相守一辈子。" 郜驰的话让袁启成想到与妻子结婚时的情景,岳父湿着眼眶将女儿的手放到他手里,他郑重地说过类似的话:"爸,您放心,我会给她幸福,我会一辈子对她好。"话尤在耳,却已物是人非。 袁启成感伤过往慨叹世事无常的同时,给予了郜驰祝福。拍拍他的肩膀,他说:"我会带浅析回去。希望你原谅他对你造成的困扰和你爱的女孩的伤害。" 了解袁启成的为人,郜驰释然地笑了,"我会向她道歉。"伤害的造成自然不能怪在袁浅析身上,对于那个耳光,郜驰觉得有必要说句对不起。至少看在袁启成的面子,他不该那么沉不住气地动了手。 袁启成闻言脸上露出欣慰的笑容,突升的好奇心让他提出了一个不情之请:"郜驰,能不能让我见见你女朋友?" 抬眼迎上一束坦然诚挚的目光,郜驰了然袁启成是想看看是个怎样的女孩令他放弃了恨,他点头应允。 只不过任谁都没有想到这场看似平常的见面再次打破了或许已然注定的一切,让人分不清是不是所有事情的结局都必须得顺应天意。而郜驰与简诺之间的缘份,终究能否随心控制?亦或是,不随人愿?! 挚爱真情 宜城今冬的雪相比往年多了许多。简诺看向窗外,看着雪花纷纷扬扬落下来,胸臆间涌起一阵阵失落与空茫,那种漫天漫地的恍惚不明,让人心伤。 女孩抬手在挂了霜气的玻璃上轻划着,当郜驰的名字在空气中由清晰变得模糊,疼痛的感觉布满心间,简诺将额头抵在冰冷的窗子上,她的泪落在大理石的窗台上。 病房的门被人象征性地敲了两下,然后从外面被推开。简诺闻声吸了吸了鼻子,胡乱在脸上抹了一把,回头时脸上的泪痕已被掩去。 袁浅析站在门口,简诺逆光倚在窗前,两张有三分相似的面孔同样苍白无血色。 流动的空气似是在她们身边突然静止,周围变得出奇的安静。 良久,简诺浅浅笑了一下,笑容无力却平静,清瞳内浮起掩饰不住的怆然,"浅析,如果可以,去看看小姨吧,她很想你。"简诺的声音依旧糯而柔,她语气温和地说:"二十多年,小姨无时无刻不惦记着你。不管她与姨夫之间发生过什么,身为母亲,她对你的爱是不容置疑的。" 透过简诺眼里的笑意看到潜藏在背后的哀伤和恳求,回想起与林雪心重逢的一幕,袁浅析的心疼得刺痛难忍。垂落在身侧的手握成了拳,她闭上眼晴,深深呼吸,一次又一次。 记忆被拉回三日前的那个午后,也就是袁启成在郜驰的应允下来医院看望简诺的那天。 简诺从郜驰口中得知袁启成回国了,对于两人见面的事她自然也是知道的,只不过袁启成会来看她多少令人有些意外。当病房门推开的时候,简诺看见一位精神矍铄的五十岁上下的男子站在郜驰身侧,就已经猜到他是谁了。 触到袁启成注视的目光,简诺没有说话。她静静地看着郜驰走过来,体贴地为她披上外衣,然后她微凉的手落入他掌中,被他牢牢握住,他为两人介绍:"袁先生,这就是简诺。小诺,这位是袁先生。" 将郜驰的坦然看在眼中,简诺莫名悬起的心落了下来,漾开在唇角的微笑尚未来得及蔓延到眼底,却见袁启成的情神霎时变了,他看向郜驰有些不可置信的问:"她叫简诺?"似乎并不是要谁的回答,接紧着将目光锁定虚弱的女孩,他追问道:你爸爸是简正明?" 就在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人从外面推开,袁启成回头,待看清进来的是谁时,未完的话全部梗在喉间,眼眸蓦然暗沉下来。然后,林雪心手中的保温瓶应声落地。 "啪"的一声响,尖锐得像是谁的心弦断了。 随同林雪心一起来的简正明与林雪薇皆已愣住。在场的人默契地选择了沉默,原本宽敞的空间在无声中一点点缩小,狭窄得让人喘不过气来。简诺望着脸上最后一丝血色被抽光的小姨,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什么。下意识回握住郜驰宽大的手,她有种世界颠倒的错觉。 感觉到她刻意的靠近,郜驰有瞬间的怔忡,随即揽臂将她纳入怀内,胸臆间突升一股莫名的复杂情绪,眉宇间透溢出疲惫与无可奈何。 病房内陡然陷入安静,静得让人心慌。 不知过了多久,袁启成率先回神,他敛下眼,将由震惊过渡到温柔的眼神掩去,不带丝毫温度地沉声开口:"好久不见!" 一切的情与爱,毁在男人一句看似轻描淡写的话语中,顷刻间碎了一地。 林雪心眼中流露出苍茫的悲凉,一滴晶莹的泪眨落下来,她哭着笑了。 半哭半笑之间,她破碎着喃喃着他的名字:"启成!" 所有的伤感和伤害,倾注在一句轻轻的昵喃里,简诺凝视着从小疼自己如女儿的小姨,千言万语不知该从何说起,似是被一股疼痛的力量狠狠戳了下她的胸口,她瘦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晃了晃,感觉到胸臆间,很疼,很疼,让人根本喘不过气来, 很多年之后简诺回想起那天,心依然还会抑制不住地疼起来。她始终忘不了林雪心泣不成声的痛苦与无助,她更忘不了泪如雨下的袁浅析踉跄着跌坐在地上握住小姨的手,几次欲言又止后终究没能叫一声"妈妈"时空气中弥漫的浓重的感伤与凄凉几乎将人溺毙。 简诺清楚地记得袁启成的眼圈渐渐红了,他缓慢地走过去蹲在颓然跪倒的小姨面前,伸出的手在半空中僵了足足有一分钟之久,到底还是还是收了回去,然后只是叫了声"雪心"便头也不回的走了。 或许,世事的发展永远不由人控制。任谁都没有想到袁启成会是林雪心深爱的前夫,那个让一个固执的女人付出一辈子时间等待的男人。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之后,他终于回来了。 爱情像是一场梦,在袁启成走进病房的刹那,简诺的梦,以及林雪心的梦,彻底醒了。在分离整整二十二年前之后,袁启成终于回来了,林雪心如愿见到女儿袁浅析的代价就是让无辜的简诺,万劫不复。 那天的见面在意料之中却意外丛生,简诺看着纤瘦的小姨紧紧搂着二十多年未见的女儿痛哭失声,再看到拒见多日的父亲望向郜驰时愧疚的神色,原本清亮的眼眸遍寻不到蛛丝光亮,幽深得像是一个巨大的空洞,疼痛得让人不敢直视。 简诺哭了,她欣慰于林雪心与袁浅析的母女相认,却更痛苦于父亲是害郜驰一无所有的帮凶。那个时候,她感觉到无处立足和莫大的讽刺。她无法在病房内多停留一秒钟,推开郜驰,她踉跄着冲出门去,穿着单薄的衣服奔跑在寒冷的空气里,哭得不能自己。 郜驰追出来将她死死抱住,简诺捶打着他的身体,嗓音沙哑着哭着低喃:"怎么会这样?郜驰,为什么会这样?我该怎么做?" 那一秒一瞬间,郜驰的心针扎一般的疼。用尽全力将娇弱的女孩拥进怀里,他俯在她耳际低柔地安抚:"小诺,别这样。有我,有我在。" 简诺泣不成声,像是怕郜驰离她而去,她回抱住他瘦削结实的腰,无意识地喃喃要求:"郜驰,别离开我,别走……" 闻言,郜驰的眼晴湿了,手臂用力,更紧地抱住简诺,再开口时居然哽咽了,他说:"我不走,不走。" 没有料到简诺与袁浅析竟会是这样的关系,郜驰在简诺无助的神情与压抑的哭声中体会到心爱的女孩有多痛苦。第一次,他第一次那么强烈地感觉到简诺沉重的心伤。病房内的面对,简家害他一无所有,袁家助他东山再起,而简诺与袁浅析对他的心意混入这场家族异变中,显得尴尬而让人无地自容。然而,无论如何,都不影响他爱简诺。有了这样的认知,他觉得一切都不是问题,不是问题。 那天的见面极为短暂,之后林雪心和袁浅析双双病倒了,袁启成彻夜守在女儿c黄前悉心照顾,而前妻的病房,他却始终没有踏进过。只有简诺不顾自身低烧的虚弱,寸步不离地陪在林雪心身边,任郜驰和简正明如何劝都不肯离开。 简诺的烧在药物作用下退了,郜驰终于松了口气。他一边体贴地照顾着她,一边关注着国外公司的情况,准备近期出国解决袁氏企业的问题。 阴郁沉重的情绪持续着,无论是袁家父女或是躺在病c黄上的林雪心,还有简正明与简诺,甚至是郜驰都被笼罩在无限伤感和无奈之下,他们似乎都不知该如何去解这个缔结了太久太深的结。真相的残酷与真挚的情感在心中交迭起伏,他们感到不堪重负。疲惫,是他们此时心情的最贴切的写照。 雪不知何时停了,柔和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病房,袁浅析平复了心情缓缓睁开眼晴,直视着简诺,她平静而冰冷地说:"她给予我生命,却错过了我的成长,对我而言,她只不过是个有着血缘关系的人,不是亲人,不是。"略顿,她径自说:"对于生活的认知本该来自母亲,而她却什么都没给过我。" 触到她清冷的眸光,淡淡的没有一点起伏的表情,简诺知道,袁浅析说的是她内心最真实的感受。她忍不住说:"浅析,血缘关系本来就是任何东西斩断不了的。尽管她错过了你的成长,尽管对你造成的伤害无法弥补,可我相信,这个世界上无私爱你的人,除了姨夫,就只有她。" 瞬间敛去眼眸中的脆弱,袁浅析无情地说:"可我并不想要她的爱。" 仿佛在袁浅析冷凛至极的注视中读懂了什么,简诺觉得左胸口翻涌起难以抑制的疼,长密的睫毛下露出苍茫的悲凉,她问:"如果我们不是这样的关系,你是不是会接受她?" 与她对视片刻,袁浅析走近了几步,目光的落点是窗外的不知何处,她悠悠地说:"是。" 简诺的泪被逼至眼眶边缘,她仰起头,深呼吸。良久,她声音破碎的说:"是不是我和郜驰分开,你就愿意叫她一声妈妈?"问话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了,简诺已经分辩不清自己此时的心情究竟是怎样的,只不过,她很恨自己的无能为力。 袁浅析收回目光,定定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她不答反问:"你们会分开吗?" 这时,病房的门再次被推开,林雪心手扶着门替简诺回答:"他们不会。" 强忍的泪落下来,简诺仓促地背转过身体。望着窗外澄清的天空,她咬破了下唇,听到小姨熟悉的声音回荡在空气里:"浅析,我没资格要求你的原谅。同样的,你也没有资格要求郜驰爱你或是和小诺分开。" 袁浅析说了什么简诺已经完全没有印象了,她觉得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那种钻心的痛让她再也坚持不住了,她伸手想要撑住c黄头坐下,然后却因手扶空将放在桌上的瓶装西药碰掉在地上,而她的身体也像失去平衡般裁倒下去。 "小诺!"林雪心脸上的血色被尽数抽走,顾不得再与女儿解释什么,她奔过去扶住简诺,连声叫她:"小诺,你怎么了?小诺,和小姨说话。" "我没事,小姨。"简诺虚弱的笑,抬头时忽然发现看不清林雪心的脸,下意识抓住扶着自己的手,她语带惊慌地说:"小姨,郜驰呢?" "竹海有事他过去了,你不是知道了吗?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马上回来,听小姨的话先乖乖躺会儿。"林雪心边说边用力搂住简诺的腰,试图将她扶回c黄上," 简诺的脸色惨白如纸,视线模糊中她挣开林雪心的怀抱,伸手在地上摸索着:"我的药……" "你怎么了,小诺?"终于发现简诺眼晴的异样,林雪心急得不行,慌乱中她捡起地上的药瓶,却半天扭不开盖子。 急促的脚步声相继响起,刚刚从竹海赶过来的郜驰和阻拦下再次来医院的元毅的萧辉一前一后出现在病房门口。见状,郜驰急步走过去拦腰抱起简诺放在c黄上,而萧辉转身去找医生。 头疼折磨得简诺痛苦不堪,医生过来为她做了详细的检查,最后给她打一针才令她平静下来,当她沉沉睡去的时候,谁也没有注意到冷眼看着这一切忙乱结束的袁浅析已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而林雪心半天没有扭开盖子的那瓶西药也随之不翼而飞。 泪落成金 对于简诺来说,与郜驰一路走到今天,这个过程实在过于艰辛。让她放手,或许比让她放弃生命更难。然而,一想到林雪心此生最大的心愿就是在有生之年听到分别多年的女儿叫她一声"妈妈"时,简诺就难过得不行。 从她懂事的时候小姨始终是一个人,等她渐渐大了,大到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体会到小姨这么多年来的孤独与寂寞,她想过像女儿一样孝顺她,而她也一直默默地这样做着。她记得林雪心的生日,然后在那一天精心地准备一份小礼物,如果不能陪她度过,她也会打去电话问候;母亲节的时候,她总是会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让小姨来家里,给林雪薇准备的礼物林雪心向来都有一份同样的。总之,在简诺心里,疼爱她的小姨与父母一样,都是最亲的亲人。 简诺看得出来,袁浅析并非真的恨林雪心,她知道,实际上她恨的是抢了她心爱之人的自己。她不确定坚持下去是不是一定就对,因为她不希望爱她的人和她爱的人受到伤害。她又禁不住想可能是自己太过贪心想要的爱太多了,甚至明明知道已经有人受到伤害依然不愿意放弃,可她仅仅是想好好珍惜好不容易拥有的,包括所爱的郜驰。 眼看着幸福已经触手可及,忽然间一切就都变了模样,简诺被夹在爱里痛不欲生。于是,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她每天都用很长很长的时间来沉默,敏感心底潜藏的那缕因郜驰离开四年而产生的伤痕霎时被扯大,那种撕裂的疼痛让她无力面对任何人。 郜驰看穿了简诺的心思,知道她是有意将自己隔离起来,似乎这样就能避免伤害。这样的她,犹如一朵即将在寒意中凋谢的花,周身透着不容人靠近的冷意。看着她憔悴的容颜和清瞳内掩饰不住的哀伤,郜驰觉得,心实在是,太疼。要离开一段时间的话无论如何说不出口,考虑过后决定带她一起走。 将带有他味道的外套披在她身上,郜驰柔声曼语:"小诺,我让丁卉给你办理出国手续,下个月陪我去趟拉斯维加斯好吗?" 沉浸在夜色中的简诺恍然回神,偏头望着英俊不可一世的郜驰,她很想哭。终究,他还是要走的,只是时间早晚而已。 凝视着她涌上泪意的眼眸,郜驰俯身吻了吻她微有些凉的脸颊,然后动作轻柔将她小小的身子纳入怀内拥紧,他半真半假的说:"羿恒太具威胁力,以他现在的勤奋劲我担心等我回来的时候他会请我喝喜酒。安全起见我还是把你带在身边放心些。"怎么说呢,郜驰此时的心情有些复杂,原本他以为凭自己的能力可以将她保护得很好,可是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他无法放心留下她,除了骆羿恒,还有下午来探望简诺的元毅,都让他倍感威胁。 郜驰会说这样的话,简诺很意外。想到每次骆羿恒来医院看她时他略显冷淡的反应,她弯唇笑了笑,闭着眼晴慵懒地轻蹭了下他黑色的衬衫,轻声说:"师兄请你喝喜酒的话我陪你去呗,难道你担心没女伴?" 郜驰笑,宠爱地摸摸她的头发,侧身将她背搂在胸前,俯低头以侧脸贴上她脸颊,拥抱的姿势是标准的情人之间的亲密无间,再开口时嗓音低沉而磁性:"我离不开你。" 他的语气似乎有着恳求的意味,听得简诺心中一酸。将素白的小手覆在腰际他的大手上,好半天才低低地说:"又不会像上次那么久。"如果和袁浅析不是表姐妹关系,郜驰提出带她一起出国简诺会欣然前往,毕竟她也不想和他分开,等待的滋味太苦,在可以选择的前提下她不想重来一次。可是现在,她既舍不得他走又下意识拒绝和他在一起,因为她无法忽视袁浅析悲伤含泪的眼。无论如何,那都是和她有着血缘关系的表妹,是小姨的女儿。 郜驰想到简诺会拒绝,毕竟现在的她很在意袁浅析的感受,然而她的回答却在他意料之外。她说不会像上次那么久,表示她不想和他同往,但她却没说会等他,完全没有要等的意思。郜驰的心被狠狠刺了一下,他有种很强烈的预感,或许,她是想借由此次分离离开他?! 手上施力,郜驰搂她更紧,他不容拒绝地直接决定:"我们一起去。我带你去看爸妈,他们还没见过你。"如果没有发生四年前的变故,带简诺见父母是郜驰毕业后要做的第一件事。人算不如天算,郜家二老终究没能亲眼见见儿子口中恬静可人的小诺。 面对简诺的沉默,郜驰在心里叹了口气,触吻着她小巧的耳朵,他柔声说:"长得再丑结婚前也得见见公婆,否则礼节上说不过去,你觉得呢,嗯?" 简诺怔忡,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他口中所提到的结婚是什么意思,直到身体被扳正,两人面对面凝视了彼此好半天,她微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幽深如海的眸光凝定在简诺脸上,郜驰温柔至极地说:"小诺,嫁给我好吗?"原本并不打算在卸去袁浅析未婚夫身份前向她求婚,可是事情的发展有些不受控制,郜驰生平第一次担心留不住简诺,他急切地想让她知道自己要和她相守到老的决心。 恋爱的时候幻想过无数次被求婚的情景,应该会有大束的玫瑰花,尽管有些俗气,可简诺认为在特殊的情况下是需要玫瑰来渲染气氛的,还会有一枚戒指,不是那种耀眼的钻戒,她喜欢简约的素戒,然后他半跪在她面前握住她的手,画面唯美而浪漫。记得当时步温柔狠狠打击了她,说那是偶像剧的狗血桥断,天雷到足以劈死人。对于好姐妹的嘲笑简诺不以为然,她固执地坚守着"爱情的美犹如童话故事,无法免俗却依旧浪漫"的理论等待着郜驰向她求婚的一天。 终于,她的梦,要由深爱的人圆了。简诺觉得一切不得圆满又终究圆满,强忍的眼泪大滴大滴落下来,她哽咽着,居然有些语无伦次:"我们可以在一起吗?叔叔阿姨会接受我吗?我爸爸他……还有浅析,我小姨怎么办啊……"她极力压抑着不想哭出声,手像是有自己的意识般抓紧郜驰的衬衫下摆,神情凄惶而无助。 素来冷硬的男人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心总是异常柔软。郜驰边以指腹为她拭泪边问:"你爱我吗?" 抬头迎上他深遂的眼眸,简诺的泪划下脸颊,她轻轻点头,再点头。 答案本就是昭然若揭,可郜驰却固执地要求:"我要你亲口告诉我。小诺,你爱我吗?" 简诺泪如雨下,她第一次郑重地向他表明心意:"郜驰,我爱你,掏空了全部都觉得爱得不够。" 从来就知道简诺爱他,可亲耳听到的时候,依然控制不住的感动和震憾。郜驰觉得,被所爱的人爱着,是最大的幸福。有简诺,此生足矣。何必再去恨,何必呢。放下,值。 郜驰牵起唇角笑了,简诺看到他偏头的刹那眼晴红了。良久,当他转过头时俊颜上的动容之色尚未褪尽,他哑声说:"小诺,你知不知道你很吝啬。"触到她涌起疑惑的泪眼,郜驰猛然将她搂进怀里,深深吻上她的唇。 缠绵至极的吻得令简诺有种下一秒就会窒息而亡的错觉,她沉醉于郜驰罕见的激烈与温存中不可自拔,下意识抱住他的腰,她热情忘我地回应,当感觉到他异乎寻常的索求,她鼓起勇气伸手去解他衬衫的扣子…… 她难得的主动令自控力超人的郜驰惟有被击溃瓦解的份,他失控于她羞怯的碰触,他败在她毫无技巧却甜蜜到极至的回吻里,内心真实强烈的渴望让他顾不得许多,只能以残存的最后一丝理智拥着她连连后退将房门反锁,然后将她抵在墙壁上持续加深了这个吻…… 激情一触及发,借着皎洁的月光,郜驰激烈又不失温柔地要着简诺,用他年轻的身体告诉她对她无尽的眷恋与深爱,谱写一曲恒古不变的缠绵之音,和谐、悠然…… 当一切静止下来,郜驰单手撑头凝视闭着眼晴休息的女孩,缓慢却坚定地告诉她:"小诺,没有什么能够阻止我们在一起。简叔的口供是帮元毅取得了郜家的财产,但那些所谓的恩怨不足以让我们放弃爱。答应我,别把事情看得太重,你要明白,即便没有简叔,元毅也会想其它办法,借助其他人获得他想要的。在他进入竹海的时候我爸妈的劫就已经注定了,这些与你完全没有关系,我不允许你将过错揽上身。至于简叔,我相信他并非心甘情愿。换个角度想想,如果他没有苦衷,你妈妈为什么会在分居四年后最终选择了原谅?" 简诺在他怀里动了动没有说话,郜驰知道她听进去了,轻拍着她柔裸的背,说:"再说我爸妈,他们为什么不会接受你?他们的儿子爱你,只有你会让我感觉到幸福。即便他们不在了,也会欣慰有你陪着我爱我。至于浅析,我帮不了她。我不能牺牲我们的幸福成全她们母女相认,这本不该是我做的事,就算是你要求我也做不到,而且以此为条件小姨会更难过,除非浅析出自真心,否则做什么都是枉然。所以,退让的话请你收回去。"吻了吻简诺的额头,他说:"我的小诺不会舍得把我让给别人。" 简诺眨落了眼中的泪,她孩子般偎在郜驰臂弯里,带着哭腔地说:"我是想过不要你了,可我真的舍不得……我不敢见小姨,我怕她哭,我也不敢见浅析,我怕她再问我是不是会和你分开,我不知道怎么回答,我……我更怕会忍不住对你说出违心的狠话,所以,所以才不说话……"正因舍不得,才选择了沉默。 "我知道。"郜驰深深呼吸,将她小小的后脑压向胸口,"不许哭了,要不又头疼。想想你每天吃那么多药,我心疼。听话,别哭了。" 简诺点头答应着不哭,可是滚烫的泪还是不断溢出眼角,沾湿了郜驰整个胸膛,直到她哭得累了在他怀里疲惫睡去,郜驰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轻吻她脸颊,几不可闻地低语道:"小诺,我也是掏空了全部去爱你,而且越来越爱。" 这是难得平静的一晚,简诺终于没有因头疼难捺而半夜惊醒。而熟睡的她自然也不会知道凌晨的时候郜驰曾离开过病房,经过与袁启成的深谈知道了他与林雪心因何而离婚,并且对袁启成说过这样一段话:"林雪心,您曾经的妻子,分开二十多年始终无人可替代的女人。您觉得这样的感情不足以让您选择原谅吗?在过去的二十三年里你们没能给浅析一个完整的家,那份残缺不全的爱现在还来得及弥补,为什么非要抗拒?为了你们共同爱着的女儿,退一步海阔天空。" 随后的两天郜驰很忙,他保持与特助的联系随时了解国外的股市动态遥控指挥,而这边他寸步不离地陪着简诺再次做详细的身体检查,得到权威的脑科专家的保证,确认她之前出现的短暂性失明并无大碍,就如有些人在过度紧张的情况下会突然失语一样不会对健康造成实质性的影响,只要不受到过度的刺激,调理好身体,类似的情况不会再出现,才终于同意简诺出院。 出院的那天,天是晴的,简诺的心情很放轻,她甚至对来接她的父亲笑了,也没拒绝他接过手里的包。郜驰放了萧辉的假,他亲自开车送简诺和简正明回她的小公寓。 路上,他很平静地与简正明闲聊,问道:"小诺小时侯乖不乖?成绩一直都很好吗?" 简正明的神情从错愕过渡到愧疚,最后慈爱地望着简诺笑了下,终于在郜驰相继提出的问题下渐渐打开了话匣子,他说:"她小时候啊,还是很调皮的,不过相比别人家的孩子小诺懂事很早……" 后来郜驰出人意表地问了一个问题,令车内压抑的气氛顿时消散了,他煞有介事地说道:"简叔,等哪天你私下里悄悄告诉我,小诺在我之前有没有交过别的男朋友,要是她没和我说实话,我得好好给她上一课。" 简正明怔了下,回身与简诺对视一眼,然后两个人都笑了,笑声慡朗又轻快。 流动的空气里充满了幸福的味道,有些恍惚,有些不真实,然而,却又让人抵抗不了那背后的甜腻和温暖。在起起落落中有些动摇的信念再次坚定起来,简诺觉得只有郜驰才是她此生惟一正确的选择。 真假难辨 空气中弥漫着清冽的气息,是冬季特有的味道。 简诺纤小的手被郜驰握住,掌心传来幸福的温度。踏着月光缓慢地走在街道上,想到傍晚时分他们回到公寓的情景,她弯起唇淡淡地笑了,笑容平静而温和。 进门时简母正在忙着准备晚餐,简诺还没以来得及伸手帮忙,郜驰已经脱下外套走进厨房,边解衬衫的袖扣边说:"伯母,今天让我露两手。" 女儿出院,身为她的恋人,已经料到郜驰今日必会登门,但想到简正明四年前在郜家遗嘱案中充当的角色,哪怕有了足够的心理准备,简母依然不习惯他的泰然自若,怔了怔才忙说:"都去外面坐着,谁也不用帮忙,很快就好……" "伯母,您是担心我厨艺不精还是把我当外人?"郜驰微笑,不由分说接过简母手中的锅铲,"如果是前者我可不服气,即使比不过您也总好过小诺。如果是后者,那您可得问问小诺乐不乐意?" 触到他极尽温柔的目光,简诺原本素白的容颜染上一层红晕,她轻责:"说什么呀。" 特别喜欢看她害羞的样子。郜驰朗声笑:"说话。" 简母看着娇柔的女儿与眼前英俊的郜驰,从他坦然的神情中品出他出自真心的释然,欣慰中微红了眼晴,原本还想阻止他下厨的话咽了回去,她解下围裙递到简诺手上,轻声说:"辛苦你了,郜驰。" 郜驰敛笑:"哪儿的话伯母。您千万别和我客气,生份。" 深深看了眼郜驰,简母笑着点点头,退出厨房时经过简诺身边,她轻轻拍了拍女儿的手。 见简诺站在门口不动,郜驰的目光从她的脸下移到她手中的围裙:"傻站在那干嘛呢?过来帮我系上,要不衬衫弄脏了要你洗。" 简诺闻言皱眉,然而唇边的笑意怎么都控制不住。 郜驰配合地弯身低头,简诺将围裙给他系上,还在身后打了个漂亮的蝴蝶结,然后搂住了他的腰,将脸贴上他的背。 郜驰微扬唇角,腾出左手覆在腰际她的手背上:"喜欢撒娇的习惯怕是改不了了。"语气极尽宠爱。 简诺笑了,眼晴湿了。 很多时候她不知道要怎样才叫幸福。直到这一刻,看着强势惯了的男人举着锅铲为她煮饭,忽然有种前所未有的幸福感在胸口翻涌,比久别重逢后的紧密拥抱更令人满足。不得不说,浸染了烟火气息的郜驰,不再有距离感,无比真诚,无比亲切。此刻平淡平凡的相处,是无数家庭每天重复上演的剧目,不足为奇,但却让人感觉踏实、真实。 简诺很希望,与郜驰做一对再普通不过的夫妻。 那,才是幸福。 似是感应到简诺的心潮起伏,郜驰故意逗她:"你听话的话,以后我天天下厨,嗯?" 又把她当小孩儿哄了。她回嘴:"我嘴很刁。不合胃口的东西绝对不吃。" 他配合着感叹:"似乎有点难养。看来再不能当小丫头糊弄,得当老婆侍候了。" 她笑,清澈的目光变得明亮,环在他腰际的小手下意识收紧,轻声唤他的名字:"郜驰。" 郜驰"嗯"了一声,回身亲了亲她的侧脸,是那么旁若无人的亲昵与宠爱。 郜驰的手艺无可挑剔,晚餐可谓色香味俱全。席间,他丝毫不见外,一边体贴地给简诺夹菜,一边帮简正明倒酒,话题围绕着小时候调皮淘气的简诺,气氛轻松合谐。 饭毕,郜驰略坐了会儿,看时间不早了便要告辞。简正明起身相送,被他拦了下来:"您坐着简叔,伯母您也早点休息,小诺送我下楼就行。" 简诺心里暖暖的。今天的郜驰与往日并无不同,对她一如既往的温柔体贴;然而,又与平时迥然不同。具体哪里不同,她说不出来。 总之,这样宽容深情的他,简诺想不爱都不行。 不知不觉已经走到街对面黑色商务车前面,郜驰松开手拉高她毛毛的衣领,将她唇边未及收起的笑意收尽眼底,他低声说:"我表现的还行吧?二老会同意把她们的掌上明珠嫁给我吗?" 简诺没有想到郜驰在正式面见她父母时也是紧张的。她不知道,尽管有着傲人的家世,他也如一个普通的男人般备战,心情忐忑。 简诺重重点头,轻轻说:"谢谢你,郜驰。" 搂着她站在寒夜里,郜驰吻了吻她的发顶:"你我之间不需要说感谢。做这些我是有私心的。"感觉简诺怔了,他解释说:"没有亲人祝福的爱情不容易幸福,我希望我们未来的路上不再有阻碍。"顿了顿,简诺听见他说:"我想,和你在一起。" 耳畔环绕着他温热的气息,鼻端是他身上特有的味道,简诺感动得不行。轻轻挣开她的怀抱,在他专注而温柔的目光中惦起脚亲了下他刚毅的下巴,千言万语哽在喉间,她居然说不出一句话,只余一腔即将满溢的感动和感激。 郜驰凝视着她,薄唇微微扬起,缓缓低下头,深深将她吻住。 温存无限,缠绵至极的一个吻,简诺感觉到天地都在眩转,她几乎醉倒在郜驰的怀里,如果不是他承载了她身体全部的重量,她根本站不稳。 等到她的呼吸完全平复,郜驰附在她耳边低声说:"简叔他们站在阳台上看着我们。" 他磁性的音质低沉而充满韵味,简诺埋首在他怀里,忘了反应。 …… 三天后,简正明独自去了竹海。 丁卉并不认识简正明,在得知他并未预约时便请他到会客室等候。一个小时过后,郜驰从会议室出来将他迎到自己专属的办公室。丁卉觉查到老板看向她的目光有着浓浓责备之意。 简正明沉默了一瞬,像是在斟酌措词,许久后才面色略显凝重开口:"那年夏天我和你伯母到宜城来看小诺,因为雪薇忽然头疼到市五院检查,我才在特护病房与你父亲见了面。" 郜驰的目光落点是简正明的手背,他的神情平静中透着不为人知的挣扎。尽管他一万次告诉自己,为了简诺,原谅他。之前的种种,不再重提,甚至是放过元毅。然而,面对呼之即出的所谓"真相",他发现自己居然发疯般渴望知道。 不止一次细细翻看四年前遗嘱案的卷宗,他始终猜不透简正明为元毅作证的真正用意。是受元毅威胁,还是令有隐情?说实话,他希望是第一种猜测,简单些,更容易原谅。 希望,事情不要总是有违人愿。 郜驰闭了闭眼,与简正明对视良久,才又听他继续说:"那天与邵毅在医院遇上,听他说老板因为高血压而入院来探望……" 那一段郜驰不曾参与的过往终于从简正明口中获知,他知道就是那次相遇,病房内父亲与元毅的对话被他在无意间听得一清二楚,而那份被递上法庭作为证据的录音遗嘱确实存在。 简正明又说:"当时病房的门半开着,里面除了你父亲和邵毅外还有两个人,我清清楚楚地听见你父亲说'我愿意将竹海赠予元毅,等我出院后就安排律师过来改立遗嘱。'" 很难说清是什么样的心情,郜驰忽然有些迷茫。那是父母离世时都没有过的迷茫,犹如溺水的人,用尽浑身力气想要抓住那块浮木,却无能为力地眼睁睁着看着它越飘越远,犹如生活一滴一滴的消逝,令人极度绝望。 简正明叹了口气:"尽管很意外,但我当时也并没有多想。作为邵毅的老师,我知道他在父亲过世后改随母姓必然是有原因的,听到他们的对话,似乎为之前的猜测找到了答案。我以为邵毅的母亲爱过的人是你的父亲……" 送走简正明后,郜驰第一次给元毅打去电话。接通后,两个人沉默了片刻,郜驰终于艰难地说:"告诉我你是不是该姓郜?" 如果他也是郜家的子孙,为什么牵涉案子之中的所有人,包括他自己从未提及?如果他与郜家没有关系,那么父亲为什么会说出那么奇怪的话?做那么令人无法理解的决定?甚至连自己都毫不知情? 太多的疑问无从解答,郜驰觉得挫败。 对于郜驰的直接元毅居然不感到意外,他只是似自嘲又似嘲讽别人般笑了笑,低沉的声音缓缓响起,他所答非问:"你心里不是非常肯定我不是郜湛明的儿子吗?怎么忽然不相信自己了?" 为什么不相信自己了?他不可能是父亲的私生子。绝不可能。 那么,难道是叔叔? 这次与元毅的较量,郜驰觉得自己输了,却不知道究竟输在哪儿。 这一夜,郜驰让简诺留宿他的公寓。只不过他并没有让她看见自己飞掠而过的复杂目光,只是将满腹的疑问压在胸臆之间,只是看着她枕着他的胳膊,在怀里沉沉睡去。 简诺不知道,惟有她的恬静,可以平复郜驰内心的繁乱焦躁。 郜驰一夜无眠,透过满室寂静与暗沉望着壁顶,目光中流溢出如同参透玄机的彻悟,又仿佛是置身于某种浮华之中的朦胧醉意。 熟睡中的简诺呓语着轻轻翻了个身,郜驰侧身将她背搂在怀里,将脸埋在她柔软的发间,深重的叹息声缓缓消散在夜色里。 一室,溢满静谧。 一夜,相拥无语。 善意谎言 天地之大,能够真正做到拿得起放得下人的少之又少。 郜驰可以为了爱简诺原谅简正明,可是他实在无法说服自己放过元毅。即便可以抹去他不择手令竹海易姓以及对自己赶尽杀绝的恨,他也无法放下父母惨死异乡的仇。 如果不是元毅,他不会骤然失去双亲,更不会被迫与深爱的女孩整整分离四年。 一夜,已足够苍海桑田,更何况是四年的山长水阔! 郜驰并不是以德报怨的圣人。他曾对祁跃明说过,欠命的,必偿。他绝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然而,眼下有比对付元毅更为重要的事情,郜驰一时间没有更多的精力和心思"关照"元毅。一方面他着手准备帮袁启成挽救"地下金场",一方面简诺车祸案即将开庭,他私下里与叶优里和祁跃明联系,动用特殊的关系想让幕后cao纵的真凶受到比应有的惩罚更重的判决。骆羿恒得知后不完全赞同郜驰的做法。 骆羿恒客观地提醒:"以她受伤的程度和肖家的背景,应该判得不会太重。" "我知道。"郜驰没有移开目光,眼晴依旧盯着笔记本屏幕上显示的金融数据,修长的手指敲着健盘,他说:"所以我不想给他机会,必须坐实教唆杀人的罪。"只要先把肖鹏"送"进去,想重获自由就难如登天了。肖家是有背景,可他也不是四年前的郜驰了。有些事情,只要稍作打点,结果就是大相径庭。 听出他态度的狠决,骆羿恒沉默了一瞬,"小诺的性格你我都了解,她或许并不愿意你这么做,她甚至不需要我做她的诉讼人……"简诺的善良骆羿恒怎么会不清楚,直觉上他认为她不会愿意郜驰在背后有所动作。 "她是执业律师,身为她的师兄你该相信她的能力。她不需要诉讼人不代表她就要像圣人一样宽容别人的过错。小诺是善良,但她不该被善良的标榜束缚。"不等骆羿恒说完,已经被郜驰冷冷地打断,想到那日车祸现场的惨状,他的情神现出几分狠戾的寒意,声音更是冷得足以将人凝冻:"凭什么要求她原谅想杀她的人?羿恒,你别忘了他差点要了小诺的命。难道小诺活该承受无辜的伤害吗?如果不是小诺幸运,你我还有心情在这争辨什么该做,什么能做吗?既然种了因,就必然要承受苦果。他自找的。" 对于简诺出车祸的一幕,骆羿恒自然也是心有余悸,面对郜驰的质问,司法界赫赫有名的他居然口拙起来,尤其郜驰最后一句:"你说,我不该这么做吗?"终是令他无言以对。 骆羿恒忽然意识到他对简诺的了解或许并不如分离了四年的他多一分一毫。尽管简诺拒绝他做她的诉讼人,但她并没有说不让触犯了法律的人受到应有的惩罚。 她的善良确实不能被标榜成饶恕别人的理由。 所有人,都该为自己的所作所为承担后果。 当骆羿恒独自陷入沉思的时候,忽然有电话打进来,来电显示是:温柔。 按下接通键,熟悉的声音传过来,步温柔调侃道:"师兄,我今天大放血,你要不要来混吃混喝?" 想到昨晚与叶优里碰面时他说今天要过去步温柔公司附近办事,要去敲她一顿的话,他问:"你和优里在一起?" "是,在一起呢。"似是终于找到发泄的人,步温柔提高了音量:"师兄你说,堂堂一名中国警察赖在人家这混饭吃多无耻……" 叶优里张嘴顶回去:"那么多话,小心闪到舌头……" 步温柔也不示弱:"抓贼的时候跑那么快也没见你闪到腰……" 听到两人绊嘴,眉头蹙起的骆羿恒忍不住笑了。 约好了地方,骆羿恒拿了车钥匙出门,经过简诺办公室的时候居然发现多日未见的她坐在办公桌前翻阅资料。脚步顺着心的指引停下,站在玻璃门外,他专注地凝望着简诺。 本就纤细的女孩又瘦了。骆羿恒觉得心疼。 正当他准备离开的时候,简诺感觉到他的目光。 合上资料,简诺走过来打招呼:"师兄。" 暖暖的微笑让骆羿恒很想摸摸她的发顶,像是那样一个简单的动作能够传递他的关心与担忧,但是,他只是弯唇笑了笑,依如往昔的温柔:"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如果我没记错郜驰可是给你请到下周的假。" 提到休息,简诺下意识皱眉:"再休息下去我就要发霉了,回来看看案例。" 骆羿恒点点头,想到林雪心还没出院,他问:"小姨怎么样了?" 提到林雪心,简诺脸上的笑容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忧心:"小姨的身体原来就不太好,这次一病更是吃不下东西,吃什么吐什么。昨天才逼着她做了全面的检查,报告要过几天会出来。" 骆羿恒如兄长般拍拍简诺纤细的肩膀,安慰道:"别担心,小姨不会有事的。我看她应该是心病。下班后我去看她,陪她聊聊。" 听到简诺轻微的叹气声,骆羿恒忽然很想和她一起吃个饭,刚想说:"温柔叫我过去吃饭,优里也在,要不要一起?"她的手机就响了,是那首熟悉的"放你在心里",他知道是郜驰。于是,他只能说:"我还有事,先走了。" 简诺应了声"好",目送他走向电梯。 十分钟后,郜驰的车停在事务所楼下。 郜驰侧身为简诺系安全带,顺势亲了亲她的侧脸,"想吃什么?" "都行。"简诺显得有点无精打采。 "怎么了?是不是头又疼了?"见她摇头,郜驰松了口气,细心地发现她面容上的疲惫之色,忍不住轻责:"我就说让你在家好好休息,偏偏不听话。"手扶在方向盘上,他说:"我本来想等过完年再带你去拉斯维加斯,可你的身体状况实在不太好。等我和简叔打声招呼,年就不陪他们在家过了,你的出国手续办下来我们就走。"郜驰早电话过去美国那边安排好了医院,要带简诺去检查身体。 简诺觉得突然:"太急了吧,我没事的。" "怎么才算有事?"他眉头一皱,沉声说:"你睡眠不好当我不知道?看看你的黑眼圈,像只熊猫。"简诺出院后的这段时间因为林雪薇还留在宜城照顾林雪心,他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是很多,但细心如郜驰怎么会不知道她头疼的症状根本没有缓解? 下意识摸了摸眼晴,简诺底气不足地说:"我本来就有黑眼圈。"见他牢牢盯着她,她感觉到一种莫名的压迫感,伸出手覆上他的,她说:"你别担心,我真的没事。" 手心翻转,郜驰将她的手反握住:"没事?小诺,你打算瞒我到什么时候?" 简诺闻言不楚心虚急问:"我,瞒你什么了?" 郜驰一瞬不离地看着她,犀利的目光似是要看到她心里去。就在简诺以为他要出言责问她的时候,他却松开她的手,慢慢将车驶出。简诺望着他的侧脸,意识到了他在为什么而生气。 天色有些暗,似乎又要下雪。宜城被笼罩在傍晚时分朦胧的晕光里,显得无边无际。 一路上两人都没有说话。 车子在竹海郜驰的公寓楼前停下,当他为她打开车门,简诺拉着他的手不放,她在雾里对他说:"对不起。" 郜驰握住她的手将她带进怀里拥紧,吻了吻她的头发没有说话。 简诺环住他的腰,再次说:"对不起。" 听到她轻柔的道歉声,郜驰的心骤然间软下来,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用外套将她裹在怀里温暖着:"要不是我刚才打电话给李院长确认复诊时间还真被你骗了。"简诺一直对他说头不疼了,实际上几乎每晚都疼,所以出院时开的药已经吃完了,而她为了不让他担心,昨天下午居然瞒着他自己去医院取药。 想到她被头疼折磨得难以入眠,郜驰做了决定:"这样吃药不行,我要尽快带你过去检查。" "止痛药其实很管用,吃了之后就不那么疼了,再说……" "没有再说。"因为在乎她,郜驰变得愈发霸道,语气不是容反驳的坚决:"我不是和你商量,而是告诉你我的决定。" 见简诺望着自己不说话委屈的样子,郜驰又放柔了语气:"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急着上班吗?你是想找类似的案例为我翻案,又不想简叔牵涉进来是不是?"并不是要她回答,他径自说:"医生让你多休息,尽量什么都不要想。你不但不听话还绞尽脑汁,更为了照顾小姨把身体搞得很疲惫?这种情况,我能放心把你留在宜城一个人走吗?" 触到郜驰忧虑无奈的目光,简诺觉得内疚,她说:"郜驰,我想和你一起去美国,因为我怕和你分开"深深地看着他英俊的脸,主动握住他的宽大的手,"可是小姨还躺在医院里,我没有办法就这么走了。"父母和好如初,他们有彼此陪伴照顾,简诺不再担心了。可是林雪心不同,以她现在绝望的心境,不明的病情,让她无论如何都不能放心地走。相比之下,简诺觉得自己车祸后小小的遗症简直不值一提。 一方面放不下是疼爱自己的小姨,一方面又不愿郜驰担心,于是,她恳求道:"也给我一点时间好不好?我答应你好好照顾自己,你也答应我等小姨好了我们再走行不行?" 行不行?怎么会不行? 面对简诺罕有的恳求,郜驰根本不忍心拒绝。他上前一步把她拥进怀里,附在她耳边异常温柔地说:"行。只要你好好的,只要我们是在一起的,怎么样都行。" 流动的空气是冷的,但郜驰的体温却温暖了简诺。她伸出手紧紧回抱着他,闭着眼晴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觉得被天和地裹在了无边无际的柔情里。 错爱今生 简诺出院后不久,单蜀柔的案子率先开庭了。 作为单蜀溪的诉讼代理人,骆羿恒自然是要出庭的,尚在休假的简诺也来旁听。 根据单老先生的死亡报告取证,尽管单蜀柔因威胁其抄写遗嘱令两人发生争执,以至父亲情绪波动过大,但真正的死亡原因却并不在此,所以检察院控告其过失致人死亡罪名不成立,她最终以敲诈勒索罪被判入狱。 对于这样的结果单蜀溪应该是十分满意的,简诺从他唇角边淡淡的笑痕中看出其中掩饰不住的喜悦。望向他架着金丝眼镜的脸,她的心情郁闷难言。 对于他的感谢,简诺与骆羿恒对视一眼淡淡说道:"对于这类刑事案件,身为律师的我们真的起不到什么作用,单先生不必客气。" 单蜀溪淡然的笑容依旧:"辛苦你们了,骆律师,简律师。"眼眸中温和的光芒落定在简诺身上,随即又自然地转向骆羿恒,他起身告辞:"骆律师,后期免不了还要劳烦,我们再联系。简律师多注意休息,我先走了。" 相继与骆羿恒和简诺握手后,单蜀溪从容地离开了休息室。 骆羿恒已经发现简诺的脸色不太好,温和地问:"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抬眸迎上他关切的目光,简诺勉强笑了笑:"头有一点儿疼。"话语间,她伸手去翻公事包中的药。 看到简诺紧锁着眉头以及饱满的额际瞬间沁出的细汗,骆羿恒紧张地扶住她的手肘:"我送你去医院。" 突来的疼痛令简诺感到眩晕,她意识到握住药瓶的手居然有些冰凉,深深呼吸,借着他身体的力量站稳,她低声说:"你别紧张,师兄。麻烦你先帮我倒杯热水来好吗?让我把药吃了。" 骆羿恒扶她坐下,急步走了出去。简诺闭着眼晴靠在沙发上,片刻间听见门口传来脚步声,以为是他回来了,她强打起精神睁开眼,却见之前出现在旁听席上的袁浅析站在面前,而刚才被她随手放在桌上的止痛药适时被她拿了起来,她问:"头还是常疼吗?" 令人费解的温和语气让简诺怔了怔,一头雾水的她轻轻点了点头。 "听说这药的止疼效果很好。"目光的落点是那瓶止痛药,袁浅析又问:"驰怎么没来?" 简诺感觉到莫名的压迫感,似乎是从袁浅析的目光透来,她说:"美国公司那边有事,他很忙。"随骆羿恒出庭是工作,自然不必郜驰随时陪着。 袁浅析抬起头来,牢牢看住简诺,然后出其不意地笑了笑:"爸爸说驰在进行一笔交易。跟庄对赌听说过吗?很凶险。" 简诺想起郜驰与助理通电话时所说的那些她不懂的金融名词,以及他以流利的英语的吩咐:"这笔交易我考虑下,你等我电话。"那时她曾问过他是不是有什么麻烦,他只是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头发,轻描淡写地说:"小问题。" "驰这次注下得很大。赌赢了不止可以解决我爸爸赌场的危机,他也会成为最年轻富有的企业家。不过跟庄对赌犹如真人快打,稍有闪失,也就倾家荡产了。" 两个女人对视着,目光的碰撞,让她们在刹那间感觉到莫名的凄凉。 简诺定了定神淡声说:"这方面我是外行。不过我想他决定做的事必然是有把握的。" "你倒是对他有信心。"摆弄着手中的药瓶,袁浅析说得漫不经心,依然淡淡的神情让人看不出她究竟是何意。 简诺不置可否,她忍住眩晕向门口望去,愈来愈厉害的疼痛感令她没有心力揣测袁浅析的话外之音,她甚至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 骆羿恒挺拔的身影出现在门口的时候袁浅析的手机毫无预警地响了一声又突然挂掉,似是被突来的声音吓了一跳,一直被她拿在手里的药瓶掉落在地上,滚到桌子底下。 显然没想到会有别人在,骆羿恒下意识皱了下眉。走向简诺时,他看见袁浅析弯下身,背对着自己缓慢地探身捡起了滚到旁边的药瓶,然后站起来看了眼瓶外的说明,拧开盖子取出四粒。简诺轻声道谢后接过,就着水服下。 看着她吃了药,袁浅析唇边溢出似有若无的笑,将药瓶递还给骆羿恒,她转身欲走,却听到简诺以恳求的语气说:"浅析,小姨还在医院里,她病得很重,你能去看看她吗?" 袁浅析的身形顿了顿,冰冷地吐出五个字:"我不是医生。"冷漠的语气透着彻骨的寒意,态度相较之前的温和有着天壤之别。 看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简诺跌坐在沙发上,几乎掉下泪来。她仰起头努力睁大眼晴,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怎么可以这么绝情?!就因为她不肯离开郜驰吗?简诺想不明白。 骆羿恒走到她身前站住,抬起的手轻轻地落在她纤细的肩膀上。 简诺被骆羿恒送回公寓休息,头疼稍有缓解后给郜驰打了电话,然后去医院拿林雪心的检查报告,握着那份足以让人崩溃的结果,向来坚强的女孩蹲下身去,一滴眼泪无声地从她的眼角落下。 难怪小姨总是胃不舒服,她以为只是单纯的胃病,是饮食不规律造成的,没有想到居然是胃癌,晚期。 成长的疼痛太过强烈。有些事,即使你再不愿意承受,也避无可避。简诺忽然意识到,那些叫做病痛、衰老、死亡的词语挤进了她的生命。她即将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透过玻璃窗看到小姨孤零零地躺在病c黄上,仿佛看到她的生命一点一滴流逝,她感觉到左胸口针扎一般的疼。 街上的路灯亮了起来,又到了万家灯火的时候了。 走廓里淡淡的光照进简诺潮湿的眼晴里,浓重的感伤纤毫毕现。 用力揉了揉眼晴,她端着清粥走进病房:"你饿了吧小姨,粥还是热的,多少吃一点。"语气轻柔而平静,声音却有些哑。 林雪心努力扬起唇角笑了笑:"下午的时候吃了点东西,现在还不想吃。小诺,你嗓子怎么了?是不是感冒了?" 简诺抬眼看她,她眼里的血丝十分明显,神色疲惫。知道她被病痛折腾得根本吃不下东西,湿润的液体自胸口涌出,简诺心疼得想哭。 "我没感冒,下午见了个委托人,话说多了。小姨,试着吃点儿吧,粥是小诺煮的……"说到后面,她有点哽咽。 似是没有觉察到简诺的异样,林雪心微笑着点头:"是小诺煮的再饱也要吃点儿……"说着,她接过简诺手中的勺,吃了整整一碗。 看到林雪心努力咀嚼的动作,简诺快速地转过身,用力抹了把眼晴。 林雪心的情况和以往一样,吃下去的东西很快就吐了出来。她虚弱地躺在病c黄上,目光茫然地望着简诺:"小姨没事,回去休息吧,告诉姐姐我今天好多了。"见简诺不为所动,她轻不可闻地叹气:"你又不是医生,守在这也没用,反而还让我睡不好。" 简诺红着眼晴帮她掖严被角,力持音调平稳:"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似乎再没办气说话,林雪心安静地闭上了眼晴。很久之后,终于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柔和的月光洒进病房,照亮她苍白宁静的脸。在不惊醒她的情况下,简诺轻轻握住她瘦得厉害的手贴在脸颊上。她的泪,砸在她手背上。 寂静的夜,万物都在沉睡,唯有女孩压抑的哭声在空气中流淌,蔓延…… 凌晨两点,简诺回到公寓,像个孩子一样无助地缩在母亲温暖的怀里。睡不着的她频频翻身,矛盾着该不该隐瞒小姨的病情。 "小诺?"林雪薇发现女儿的异样,温柔地拍了拍她的背,"睡不着吗?小姨的病没有好转是吗?" 简诺不想说谎,她猜想其实母亲隐隐感觉到了什么,否则她明知道今天是拿报告的时间居然一句都没有多问。于是,她沉默着轻轻点了点头。紧接着,她听到母亲沉重的叹息声,在沉默了许久之后,林雪薇低哑着开口:"这个世界上再也找不到比雪心更爱袁启成的女人。只不过,她选错了爱的方式。为了他的事业,她唯一的一次出轨毁了她一辈子的幸福。这么多年了,我真的不知道是该怪她太傻,还是怪袁启成太狠心……" 袁启成的回国,妹妹的病重,让林雪薇觉得再无隐瞒的必要。然而,明明做好了充足的心里准备,当再忆起那段沉重的过往,她还是控制不住地难过。停顿了许久,久到简诺以为她不会继续下去,她才又说:"他们谁都没有提起那个夜晚,但是雪心知道他看见了,所以当他提出离婚的时候,她只是哭着求他把女儿留给他,甚至不敢说要求他原谅的话,可他,不肯。" "我们以为孩子那么小一定不会判给父亲,却没想到袁启成请人帮忙,不止取得了孩子的抚养权,还在最短的时候内办好了出国手续,从此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雪心的生活里。" 林雪薇的眼泪顺着脸颊滑下来,一滴又一滴。简诺将自己纤小的手覆在母亲的手背上,喃喃地唤:"妈妈……" "袁启成走后,"林雪薇仰起头,视线模糊中她怔怔地望着壁顶,哑着嗓子说:"雪心就疯了。" 闻言,简诺蓦地僵住,大脑霎时空白。她无法想像那么温柔美丽的小姨,居然疯了? "整整一年的时间,她谁都不认识,只是抱着浅析的小衣服说些莫名其妙的话,然后半夜惊醒哭喊着找袁启成,直至精疲力竭。如果不是章衍彻夜不眠地守着她,她就不仅仅是碰伤了额头那么简单了……" 原来小姨刘海下的疤痕是这样造成的。简诺敏感地追问:"谁是章衍?" 林雪薇以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像你小姨爱袁启成一样爱她的男人。" 漫长的夜,林雪薇一直断断续续地讲述着二十多年前的往事。简诺知道那一年里小姨不哭不闹的时候总会絮絮地说袁浅析刚生下来的时候皱皱的一点也不好看,说她会爬的时候淘气的本性就暴露了,然后偏着头问一言不发的章衍:"是不是这样啊,启成?"往往那个时候,章衍总是微笑着摸摸她的头发说:"是,她淘气的时候最可爱。"自然的语气,坦然的神情,不知情的人几乎会以为他们是真正的夫妻。 简诺知道了章衍坚持不肯送病重的小姨去医院,他在她无数次病发后的夜晚看着她入睡,然后轻轻地给她盖好被子,忍着脖子上的抓伤对林雪薇说:"姐,雪心会好的,她只是一时受不了刺激,我会照顾她,我们不送她去医院,那地方没病的人也会呆出病来。" 章衍是怎样一个男人简诺想像不出。那是一份厚重到什么程度的爱简诺更想像不出。因为这么多年,她并不知道他的存在。现在她只想知道,疯了的小姨是如何好起来的。 面对简诺的疑问,林雪薇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再次落了下来,她哭着说:"因为你章衍叔叔死了……" 爱和承诺 深爱的袁启成人间蒸发般消失在她的世界里,深爱她的章衍也终究没能实现他的诺言永远陪着她。 "爱情"两个字于林雪心而言似乎空泛的仅仅只是一个名词而已。 章衍走的的那天下过很大的雨,倾泻而下的雨滴砸在透明的玻璃窗上,噼叭的声音扰得人心神不宁。林雪心怔怔地趴在窗台上,望向窗外的目光空洞而迷茫,神情却是鲜有的宁静和安祥。 林雪薇寸步不离地守着她,频频看表。距离章衍打电话来已经过去两个多小时,这是他第一次迟到,她感到不安。直到深夜,焦虑的她终于接到章衍父亲打来的电话,她听到老人哑着嗓子说:"雪薇,请你带雪心到医院来见,章衍最后一见……"话音未落,那端已传来肝肠寸断的哭声。 忘了当时是如何反应的,只记得简正明将小简诺反锁在房间里,一路上连闯几个红灯,当他们赶到病房,神智不清的林雪心的手被章衍握住的瞬间,林雪薇脚下一软,直直跪倒在大理石地面上。 "雪心,我爱你……"拼尽最后一丝气力握住林雪心纤小的手,章衍的目光混浊,艰难地喘息:"对不起……如果我知道会毁了你一辈子的幸福……我……不会……我不求你原谅……只要你好好的……好好的……他会回来,会……"随着他气息的变弱,那只手无力地垂下来,有滴泪顺着章衍的眼角滑落下来,或许是因为爱,或许是因为不舍,更或许是因为悔恨。 不知是不是章衍母亲痛彻心肺的哭声唤醒了神智不清的林雪心,她仿佛在刹那间清醒过来,清明的目光倏地落在章衍惨白的脸上,素白的手下意识去握他的,发现竟是冰凉彻骨。 那不是他的手。他的手很暖,很暖。 她忘了很多事。却独独记得他掌心的温度。抗拒过,但更熟悉。 面对心跳停止的章衍,林雪心的反应极其强烈,死死握住他的手,她哭喊着他的名字:"章衍……章衍……"然而,章衍却没有再像从前一样温柔地对她笑。 章衍死在一场交通意外里。带着他对林雪心无人可比的爱,以及此生无法弥补的错,永远地离开了。是的,那个让林雪心为丈夫的事业甘心委身的男人就是章衍,副省长的儿子,省财政厅处长,一个大笔一挥轻易就能改变太多人命运的人。 没人说得清楚在这一场感情变故里,究竟是林雪心错了,还是两个固执地爱着她的男人错了。反正,当结局已经不能改变的时候,再来评断谁对谁错其实已经没有意义了。 或许是承受不了打击,或许是受了严重刺激,林雪心在失语了整整一个月后忽然痊愈。医生给出的结论是:之前的疯颠是主观避世情绪造成,章衍的死令她再无处可避。从那以后,林雪心再未提过袁启成,似乎不记得从前发生的事。只不过,她每年都会在袁浅析生日那天送简诺一份小巧的礼物,疼她如同女儿一样。章衍也被她刻意封存起来,好像刻意要忘记他对自己造成的伤害以及那一年无微不至的照顾,但却会在每年他忌日的那天带着鲜花去墓园看他,从清晨站到黄昏,从来不说话。 没人知道林雪心的平静与淡然到底是因为章衍猝然离世前那句"只要你好好的",还是抱着"袁启成会回来"的信念支撑着。总之,当二十年漫长的岁月在死寂般的煎熬中划过,她始终对身边的人微笑。而简诺恬淡坚强的性格,更像她。 或许,是爱遮掩了一切,令那些丑陋的,不堪的,感伤的,疼痛的情感在时间的洪流里变了质。让很多人分辨不清心里装着的那个人终究是谁?是他吗?亦或是他? 知道真相的简诺怀抱着蓝色的水晶沙漏,欲哭无泪。觉得自己爱情上的伤痛相较于小姨沉重的一生,细微缈小得不值一提。 没有告诉郜驰,她直接去了竹海。豪华别墅里,袁浅析慵懒地倚坐在宽大柔软的沙发上,口气略显不耐烦:"有什么事快说,我累了要休息。"蛮横的语气与那日在法院的温和有着天差地别。 没有心情计较她的无理,眼晴还有些肿的简诺开门见山:"袁先生在吗?我想见他。" "你要见我爸爸?"袁浅析挑眉看着那张平静无波的脸庞,瞬间猜到了她的用意:"求他去见你小姨是吗?我劝你省省吧。虽然我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能让他这么伤心想必不是什么小错。"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简诺不敢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人。听着袁浅析傲慢无理又冷漠无情的话,素来知理的她忍不住讽刺道:"你的中文水平比我想像要高。不过,身为他们的女儿,你实在没资格评价他们的感情。"来之前一次次提醒自己要心平气和,可是面对那张与自己有几分神似的脸上划过的不屑,简诺生平头一回有了骂人的冲动。 袁浅析闻言怒极,蛮横地将手中的杂志甩出去,音量不自觉拔高:"我没资格?难道你就有?" 简诺不避不闪,任由杂志重重砸在身上,缓缓反驳道:"看站在什么立场持什么心态。我现在以一个旁观者的身份要求见袁先生,只是不希望他留下难以弥补的遗憾。" 袁浅析冷哼一声,投向简诺的目光顿时变得冷凛了几分:"简诺,你永远把自己标榜得像个圣人。想见我爸爸是吗?订机票去美国吧。" 简诺诧异:"他回美国了?"他居然就这么回美国了?这么多年,终究还是不能原谅吗?如此固执的恨到底是为什么呢?要知道,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多少时间再爱了。 懒得对简诺的问句做出回答,袁浅析推开房门,摆出一副送客的样子:"难道等你死皮赖脸来求他去见那个女人吗?" 脾气温和的女孩终于被激怒,简诺厉声打断:"她是你妈妈!" 袁浅析恨恨地盯住简诺,那张失去血色的倔强的脸让她的心极速攀升起浓烈的恨意,她真想把眼前的她撕碎。 对视良久,她冷冷砸出一句话:"如果你不是你,她就是我妈妈。" 我不是我?怎样才算我不是我?简诺无力极了,觉得以前和郜驰分开的时候活在自己编织的等待的梦境里,当郜驰回来,当袁浅析出现,她的梦就醒了,然后发现在这一场爱情的角逐里无路可走。 这种清醒的痛苦,实在是,太无奈。 真的处在其中就别无选择吗? 紧握成拳的手抵在胸口,像是要捂住里面翻涌的绞痛。 简诺知道在此时此刻,她必须有所割舍。 仰头逼退眼中的泪意,看向袁浅析的目光默然着力,简诺一字一句地说:"浅析你听着,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我。"像是无法在此处多停留一秒,她一步一挪地走到门口,在与袁浅析错身的瞬间,黯然道:"请诚心诚意地,把她当成亲人一样……" 尾音渐渐谈去,简诺急步离开,晶莹的泪随风风干在眼角。 路是自己选的,即便再痛,也要走下去。这个世界上谁离了谁,照样活。 如此狠心的话,依然无法说服自己,她哭得不能自己。 除了自己没人知道,胸臆翻涌的,是一种叫作"割舍的痛"。 看着她远去的背景,袁浅析笑了。那笑容是喜悦的,得意的,仿佛她已经是最后的胜者。可她忘了,即便简诺不再是简诺,她依然是袁浅析,想要取代她在郜驰心中的位置,不是简诺一句"从这一刻起我不再是我"就可以。 接到萧辉的电话说在别墅区看到简诺,郜驰似是感应到什么,他匆匆下楼,直奔袁浅析这边。在竹林迎面碰见她的时候,简诺的神情已恢复如常,他看到眼晴红红的她牵强地扯出一抹笑,淡声说:"我以为姨……袁先生也住在这边,没想到他回美国了。" "他今天早上的飞机,美国那边有事。"为了避免见袁浅析,郜驰让萧辉送他去的机场。 简诺偏过头凄然的笑了,自言自语道:"他太狠了。小姨等了他二十几年……" "小诺?"郜驰握住她的手,凝视她苍白无血色的脸,想说袁启成并不是狠心,只是他的身体出现了状况,需要回美国接受治疗,可是想到袁启成的嘱托,他只能说:"公司有急事,他处理好了还会……" "事业比我小姨的命更重要吗?"简诺有些失控地打断他,望着那双幽深如海的眼晴哽咽着说:"小姨得了胃癌,时间不多了……" 如此沉痛的消息令郜驰愕然。下意识收拢手臂想要将此时脆弱得不行的女孩搂进怀里,想要像安慰孩子般摸摸她的头,但简诺已经平静地抽出手,微低着头盯着地面悲伤地说:"后天小姨开始做化疗,我妈妈的腿刚好不能太累,我要到医院照顾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词,她抬头看着他:"这段时间我们不要见面了,这样我才有更多的时间陪她,你知道,小姨对我像对女儿。" 那么淡的语气,让人听不出任何情绪。那么合情合理的缘由,让郜驰不知要如何反驳。只不过他心中猛地有了某种不好的预感。于是,他没有急着说话,唇角抿成一条线,专注地凝视着简诺,极深切的那种。 "我和浅析谈过了,她们毕竟是母女,我想她这段时间应该会去看小姨。她肯定不希望在医院看到我们在一起,就当是为了小姨,不要见面了……"简诺缓慢地说完,别过脸避开了他灼灼的目光。 事情急转而下,一时间她找不到更好的说词。聪明如郜驰,如果听她说出分手或是退出的话,一定能猜出原因。相比之下不如实话实说,直接告诉他不见面是为了让袁浅析去看小姨。对她他向来体贴,简诺相信郜驰终究是不愿让她为难的。而且,那么用心爱着的人,无论如何她说不出分开的话。 此时此刻,简诺忽然体会到了四年前郜驰不辞而别时的用意和心情。有些话,不说出来就不等于结束,就有希望的是吗?那时的他,和她现在是一样的挣扎和矛盾吗? 原以为毫无破绽,却不知道自己力竭平静的脸泄露了想要极力隐藏的情绪。对于单纯的简诺,阅人无数的郜驰何其了解?等她说完,他上前一步,伸出左手强硬地扣住她的腰,以右手抬高她的下巴,让她看着他。 他的眼晴具有很强的穿透力,简诺觉得再多与他对视一秒钟,自己伪装的面具就会一片片龟裂,可是她却挣不开他钳制性的手。然后,她听到他沉声问道:"和我解释一下不见面的具体意思,我不明白。"自从她知道了和袁浅析是表姐妹关系,他们本来坚若磐石的爱情忽然间变得脆弱不堪,似乎一语不合就会划出壁垒界线,令两人背道而驰。明知道她爱他,可是不见面这三个字太过模棱两可,郜驰觉得不安,与其说是解释,其实是需要她的保证。 他语气里隐隐的怒意让简诺的眼眶骤然一热,见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感受到他身上透出的危险气息,简诺抿紧了唇,没有说话。 手上微一用力让她更紧地贴在他怀里,郜驰的声音充满了霸道的威胁:"怎么不回答我的话?"他的问话冷硬不带感情,搂抱的动作却小心而温存,深怕弄疼了她。 对于简诺,郜驰向来很有耐性,但此时她的沉默让他很生气。不过,郜驰终究是简诺的郜驰,依旧舍不得对她动粗。 炽烈的目光一瞬不离地凝定在女孩脸上,郜驰缓缓地俯低了头,却不急着吻她,而是停留在距她樱唇寸许的地方,等待她的反应。 他灼热而熟悉的气息令简诺眩晕,她到底无法抗拒他怀抱的温暖,只能软弱而迷醉地闭上了眼晴,承接他缠绵至极的亲吻。 空气很冷,再加上心冷,她需要他的体温与温暖的怀抱。 在郜驰看来,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是一种默许,是一份承诺。他如释重负般的叹息了声,收拢手臂搂紧了她,力气之大令她有些喘不过气来,在她唇齿间昵喃:"什么都别说,我知道,都知道……" 像是听见他心底的另一个声音说:"小诺,我不想任何一句伤人的话从你嘴里说出来。"简诺努力抑住不让眼泪掉下来,温柔地回吻他。 这个冬天依旧寒冷。郜驰搂着如视珍宝的女孩,稳妥地像是抱住了她的幸福,以及他们的未来。 生死离别 或许相爱的人都有着外人不可知的默契与灵犀,郜驰没再让简诺解释什么,平静地接受了不见面的要求。只不过在分开的那个傍晚,他拂开她额际的碎发,以指腹摩挲着她的脸,用命令的语气说:"我不管你们之间谈过什么或是有什么约定,即使为了你小姨也不行。在这件事情上,不是你们说怎么样就怎么样。" 简诺抬头看他,欲言又止,又听他说:"既然小姨病了你就多陪陪她,不过要注意休息,按时吃药。我最近会很忙,不见面就不见面。"前一句体贴地像是安抚,后一句竟有着赌气的意味。 简诺不再沉默,她鼓起勇气问:"你,什么时候回美国?"以现在的情况她已经不可能随他出国了,她忽然很怕他又悄无声息地走了。 "等你可以和我一起走的时候。"那么坚定的语气,是让她相信,在这种时候,他不会离开她。 简诺的眼晴有点湿,她轻轻地点头又莫名摇头。 "如果现在进行的这笔交易不出意外我可以不必回美国就能解决袁先生公司的危机。所以,安心照顾小姨,不用担心我会走。即使交易不顺利,我也不会丢下你不管。"郜驰亲了亲她的额头,俯在她耳边以低柔磁性的嗓音对她说:"我只答应不见面,不过我打电话你要接,让我知道你好好的,行吗?" 简诺的脾气郜驰了解,她对林雪心的感情他亦知道,所以他不想逼得她没有退路。尽管她什么都没说,他何尝不知道她心里有多难受。 那么倔强的性子,让他心疼。 简诺没有像以往那样回抱他,只是将脸贴在他脖颈间,闭着眼晴呼吸着他身上特有的男性气息,像是最后一次那样不舍。或许到最后,他们之间,仅剩可描绘的一笔笔斑驳回忆。她依然控制不住爱他。 简诺的依恋,郜驰的眷恋,让他们保持着拥抱的姿势很久很久。久到他们以为真的可以这样一夜白头,天荒地老。最后,郜驰轻吻了下她的头发,语气温柔地说:"走了,听话。"然后,他依旧看着她上楼,直到她房间的灯亮起。 只不过这一次,简诺没有像从前那样光着脚跑到窗前和他挥手。 郜驰觉得失落。他发现,他已经太习惯女孩的依赖与撒娇。没有简诺,他不行。 事情只能暂时这样了。为了了却林雪心的遗愿,让她在生命的最后与女儿共享天伦之乐,简诺不能和郜驰见面。但郜驰相信,被搁浅的仅仅是时间,而不是他与简诺的爱情。 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里,简诺与林雪薇轮流照顾越来越虚弱的林雪心。身心俱疲的她甚至拒绝出庭,如果不是叶优里强行将她拖出病房绑到法院,她对于肖鹏买通别人制造车祸假象的案子完全持漠不关心的态度,好像受到伤害的人根本不是自己。 当肖鹏获罪入狱,简诺素净的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她只是安静地与许久未见的郜驰擦肩而过,仿佛是两个陌生人,但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的记得那日他抱着她说:"如果你不接电话,我答应的不见面即时作废。"的话。 骆羿恒和步温柔去医院看望林雪心的时候简诺才陪她做完化疗,头发变得稀疏的她整个人显得异常憔悴,只不过她依然努力微笑,直到疲倦地睡去。 林雪心的病情,没人刻意隐瞒,也没人刻意提起。所有人似乎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包括病人自身也是一样。她配合医生接受化疗,她不再抗拒林雪薇以及简诺的照顾及陪伴,浓烈亲情包裹下,她觉得自己没资格放弃。 在林雪心住院期间,袁浅析履行她的诺言来看她。来到病房的时候,正好看到简诺喂她吃药。 见到袁浅析的刹那,林雪心震惊极了,好半天才从怔忡中回过神,忙伸手理了理稀疏的头发,不想女儿见到她狼狈的样子。 与简诺的目光擦过,袁浅析走到病c黄前淡淡地说:"听说你身体一直没好,我来看看你。" 林雪心惨白的脸上溢出欣慰的笑容,是简诺看到的最明艳的笑容,她说:"我去把花cha起来。"一边笑望了小姨一眼接过袁浅析手中的鲜花退出了病房,将空间留给母女二人。 那天,林雪心的精神很好。简诺看到的唇边始终挂着笑,听着她说:"浅析说启成美国公司有事,过段时间会回国。"时,她也笑了,觉得再大的牺牲也值得。更何况,她还拥有郜驰的爱,该满足的。 之后一段时间袁浅析每天都来,她的态度一般都是淡淡的,话也很少。像例行公事般陪林雪心到花园晒太阳,始终不亲热。知道她一直没有叫一声"妈妈"简诺心里很难受,再想到她能如此频繁地来看小姨不是因为母女连心的感情,而是因为郜驰偶尔携"未婚妻"出席宴会才产生的结果,更觉伤感和心疼。但看到林雪心温暖的笑脸,又觉得这样的假象总比残酷的真相好些,于是,只是沉默。 后来简诺回想起那段时间才猛然发现袁浅析有许多不同寻常的表现。有时她心情莫名地好,会破天荒地留到傍晚才离开,临走前和简诺亲热地闲聊几句,甚至主动帮她去取过止痛药。当时注意力完全放在小姨身上的简诺自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直到她觉察时,一切都已经晚了。 这天,做完化疗的林雪心极度虚弱,休息了很久才终于有力气说话,她问:"小诺,最近怎么没见郜驰?你们怎么了?"在自己住院期间,该来的人都来看望过,惟独郜驰很久没有出现了,沉浸在母女团圆的幸福感中的林雪心冷静思考后终于意识到事有蹊跷。 简诺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了神色,解释说:"他最近在忙一笔生意,听说有一定风险,不过如果成功了就能帮姨夫解决公司的危机。" "启成就是因为这个才回的美国吧?"并不知道袁启成匆匆赶回美国的真正原因,林雪心如此猜测。 "是啊。"简诺松了口气,顺着她理解的意思说下去:"之前郜驰为了买回竹海调不出资金,这次有个机会可以缓解他的资金压力还有余地帮姨夫,现在正忙得不分白天黑夜,整天盯着那些金融数据遥控指挥呢,听说他的助理和cao盘手被折腾得有点人格分裂了……昨天和我通电话的时候还说让你别怪他,等忙过这几天就来看你。"轻松的语气让人觉得什么事都没有。 "郜驰称得上是金融界的奇才,更是个难得的好男人……"林雪心仿佛自言自语般说了一句,径自闭上了眼晴。 简诺以为她想睡一会儿,正准备给她盖被子,又听林雪心忽然说:"我和你姨夫和浅析的缘份还是太浅了,不管怎么拽着他们不放,已经不可能走得更远了。"伴随着沉沉的叹息声,简诺听到她说:"小诺,你是聪明的孩子,不要为了我放弃郜驰。"坚定的语气根本已经洞析了一切。 抓住被角的手骤然僵住,怔怔的简诺像是做错事的孩子,以往的口齿伶俐居然无从发挥。 良久,林雪心缓缓睁开了眼晴,疼爱地看着简诺:"浅析不肯认我我不怪她,但如果你为了让她接受我而以感情作交换,小姨就会怪你,更怪自己……明明是我做错了事,不能让你来替我承担……" "小姨……"简诺急切地想解释什么,下一刻手已被林雪心握住,借着她支撑的力量挣扎着坐起来,倚靠着c黄头望向窗外,目光是从未有过的空洞。 "启成并不知道我为什么和……章衍在一起……我知道他是爱我的,所以接受不了我的'背叛'……我和章衍是大学同学,他一直都喜欢我,可我只爱你姨夫……"她哽咽的声音没有一丝重量,轻飘的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莫名让人心慌。 "他出国以后我给他写过很多邮件,但是全被退了回来……"惨白的脸上划过难以铭状的悲伤,林雪心的眼中落下一滴泪,说出的话有些语无伦次:"我从来都不知道一个女人可以把一个男人的心伤得这么重……他不知道我几个小时几个小时地站在雨里雪里折磨自己,只是乞求他的原谅……如果我知道这样的帮忙足以毁了我们的爱情,我宁可他破产……我不怕和他一起吃苦,真的不怕……可是,晚了,都晚了……"她对袁启成的爱与思念,没有因为距离变得遥远,始终都是切近而深浓。 或许有意与沉重的话题呼应,本是晴朗的天空忽然变得暗沉起来。不一会儿,洁白的雪花缓缓地飘洒坠落下来,默默地向大地以身相许,像极了故事中的男男女女对于爱情的义无所顾,毅然决然。 漫天雪花里,简诺听到林雪心带着哭腔的声音说:"小诺,小姨的时间不多了,可能等不了了,你能让郜驰给他打个电话吗?"其实她早已已经知道了自己的病情,只是为了再见一面那个男人一面而苦苦捱着。 看着昔日温柔美丽的女子被病痛折腾得不成样子,简诺的心被撒扯着,疼痛难当。她恍然发现,小姨脸上已经看不出什么生气,有的,只剩憔悴、苍老、以及说不出来的疲累。 惨白的脸,无神的眼,简诺有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她从林雪心的神情里仿佛看到了绝望,冷得连阳光也温暖不了。 心底有样东西沉甸甸地压下来,她忽然哽咽:"小姨,你不能灰心啊,你不可以放弃……我这就去找郜驰,让他联系姨夫,好吗?" 明显感觉到自己身体极速的衰败和精神的委靡,病重的女人轻声说:"小姨不是灰心,只是,太累了……"她定定看着窗外飘雪的天空,极目所及,只有漫天漫地的冰冷与寂寞。二十年漫长的等待,她像是处在浮华的半梦半醒之间,恍惚着痛,清醒着也痛。 简诺哭了,她说了句:"我去找郜驰。"便跑出了病房,脚步踉跄下差点撞在袁浅析身上。她面无表情地站在走廓里,从冷凛目光可以判断已将她们的谈话尽收耳里。 心急的简诺无暇解释什么,在打不通郜驰手机的情况下匆匆离开了医院。她没有想到,在她走后袁浅析居然走进了病房质问自己的母亲:"我才是你的女儿,为什么你那么疼她却不肯帮我?我爱郜驰,我只是想和他在一起,难道这也错了吗?" 袁浅析的叫嚣证实了林雪心原本并不确定的猜测。想到这段时间以来亲生女儿有条件的陪伴,她失望到极点。 冗长地呼出一口气,她虚弱地说:"浅析,在妈妈眼中无论你是美是丑都是我最疼爱的女儿。可是再娇艳精致的五官,如果不懂得真心微笑,也是不美丽的。你和小诺有几分相像,但凭心而论你比她更漂亮,可你知道为什么郜驰喜欢她吗?"忽略袁浅析冰冷的目光,她继续说:"因为发自内心的纯美微笑让她有着天使一样的美丽,让人不由自主地想要靠近她,疼爱她。" 看着她的眼晴,林雪心深深呼吸,语重心长地劝:"浅析,你缺少真心的笑容,让人感到很冷。听妈妈的话,对于郜驰,不要再强求了,他根本不可能属于你……" 袁浅析闻言怒极,她劈手挥落水晶花瓶,绝情的话冲口而去:"难怪爸爸不要你,像你这么狠心的女人根本不配做母亲……" 眼泪大滴大滴滚落下来,左胸口的绞痛有如剜心一般。望着眼前那张明艳却又有些狰狞的脸,林雪心根本不敢相信那竟是自己的女儿。她咒骂的话远比袁启成二十年的杳无音讯更让她疼,疼得喘不过气。 终于,她低下头,将脸埋在双膝间,痛哭失声。 两人之间具体的谈话内容简诺不得而知,只是后来听到有护士议论"怎么会有这样的女儿?居然咒自己的母亲,太不像话了。"她哭了。 之后,林雪心的病情急转而下,当天晚上就被送进了特护病房。凌晨时分,她的身体再次出现异常反应,呼吸都变得困难起来。当简正明、林雪微、骆羿恒及步温柔闻讯赶来,看着神情木然地简诺坐在病房门外的大理石地面上默默掉眼泪,他们知道,林雪心捱不过这一关了。 骆羿恒永远忘不了那个午后。 零下十几度的低温,身上仅穿了件黑色衬衫,外罩深色外套的郜驰以时速一百四的高速将连夜回国的袁启成从机场接来,得以让分离了二十多年的两人见上了最后一面。 弥留之时,林雪心倚靠在丈夫怀里,虚弱地说:"启成……我想……浅析……想听她……叫我……叫我……"这就是母亲,无论子女犯了多大的错,永远可以无条件地去原谅。 抱着爱了一辈子的女人,袁启成的声音低沉而温柔,他鼓励着说:"雪心,浅析马上就来了,你撑着点……"但事实是他不知道女儿在哪儿,他根本找不到她。直到这时他才发现,自己没有教好女儿,他宠坏惯坏了她。 结局终究是令人遗憾的。 在生命的最后,林雪心等来的只是头脸是雪,一身湿冷的简诺。 她推开病房的门,被郜驰搂住的瞬间眼里漫过泪水,哑着嗓子说:"找不到浅析……" 连他都找不到的袁浅析,简诺又怎么能找得到呢。郜驰别过脸,将脆弱的女孩搂进怀里。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守在病房里的人仿佛听到催命的铃声。似是有强烈的心电感应,简诺意识到小姨的世界正一步步走向黑白无声的时代。挣开郜驰的手,她跪在病c黄前将素白的手覆在林雪心枯瘦的手上,哽咽着一遍遍叫着:"妈妈,妈妈……" 几分钟之后,林雪心的双手自袁启成腰侧无力地滑下来,垂下眼眸恬静地笑着沉睡在爱人的怀里。 在她走到生命尽头的时候,那个有着糯而柔声音的女孩替袁浅析为母亲送行,那个恨了半辈子的男人终于痛哭失声…… 突如其来 林雪心葬礼那天,只身返回美国的袁浅析到底没有出现。发着低烧的简诺在墓园站到天黑。如果不是郜驰强行将她带走,她很可能会冻僵在那里。 之后的一段时间,简诺头疼的病状愈发严重。她开始整夜整夜睡不着觉,对止痛药的依赖性越来越强,剂量在不知不觉中已经是之前的三倍。 止痛药的效果似乎格外好,服用后头疼很快就能得到缓解,只不过神经显得异常兴奋,如果中断服药不只疼痛会加剧,还会出现烦躁不安的情绪,严重时更感全身疲乏,甚至感觉迟钝。另外郜驰愕然发现,无论他如何给简诺进补,都不能阻止她快速消瘦下去。 细心的骆羿恒发现了简诺的异样,他提醒郜驰:"止痛药还是少吃的好,是药三分毒。" 神经大条的叶优里也不无担忧地说:"她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对。你多陪陪她,小姨去世对她打击很大。" 步温柔则因为简诺的憔悴迁怒于郜驰,见到他,她冷了脸扬声质问:"你是怎么照顾她的,你看她瘦成什么样了?" 郜驰也不辩驳,只是径自走到简诺身旁的沙发上坐下,旁若无人地伸手抚摸着她明显瘦削的脸。而她,乖顺地偎在他胸前,仿佛从前那样依赖与信任。 那样的相依,美得犹如一幅静止的画,定格在寒冷却不觉凄清的月光里,令步温柔再也说不出责怪的话。她突然就明白了,如果没有郜驰,简诺的情况会更糟。 郜驰提出要带她去美国治疗,简诺拒绝了,她很懂事地说:"你在那边有公司,如果需要过去看看就去。小姨做七前我哪也不想去。"置身在郜驰怀里,简诺摸索着握住他修长的手指:"郜驰,你懂我的意思吗?" 小姨的离开,让简诺体会到人生无常,世事无常的道理。她忽然意识到,活在这个世界的每个人其实都患有一种癌症,那就是不可抗拒的死亡。此时的她,莫名地不再惧怕失去,尤其是深深爱着的郜驰。那些执着的爱,那些牵扯的痛,陡然释怀。 郜驰偏过头,无奈的眼中涌起心疼,揉了揉她长长的卷发,他柔声说:"我懂,小诺!" 简诺笑了,滚烫的泪落在他胸前的衬衫上,沾湿了郜驰的心。 祁跃明和辛锐来到竹海郜驰公寓的时候,简诺正在补眠。 客厅里,祁跃明说:"肖鹏的事你什么意思?肖家人开始活动了。" 郜驰闭了闭眼,睁开时脸上疲倦的神色被掩去几分,他冷声说:"放心,他们弄不出肖鹏来。"对于伤害简诺的人,他不想轻饶,所以早已暗中打通了一些关系,他很笃定可以压得过肖家的势力。 "都打点过了?"祁跃明闻言有些不可置信,毕竟他没见郜驰做过什么,而且他离开宜城四年,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居然能摸透肖家的关系网,打通一切关节? 郜驰揉了揉眉心,正想说"是人就有弱点",卧室的门被轻轻推开,他看见简诺赤着脚走出来,看到祁跃明和辛锐时她明显怔了下,似乎没有想到会有客人来,反应过来时发现身上还穿着郜驰的衬衫,她抱歉地笑了笑转身退了回去。 与辛锐对望一眼,祁跃明笑了,拍了拍郜驰的肩膀,他说:"美国那边怎么说?对赌的事有结果了吗?" 郜驰自信地笑了:"一切顺利!" 祁跃明悬着的心落了下来,他问:"那还需要过去吗?" "我还在考虑。"郜驰敛了笑,端起杯子抿了口茶:"只是……" 见到郜驰脸上显出为难的神色,祁跃明追问:"怎么了?" 郜驰耙了耙头发了,把事情的经过说了一遍。见简诺换了居家服从卧室出来,他招招手,示意她过来坐。简诺给他们重新换了茶,才在他身边坐下,轻声责备道:"辛锐他们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 旁若无人地揽过她细瘦的肩膀,郜驰说:"你整晚都没睡,好不容易睡着了,我哪舍得叫醒你。睡饱了吗?" 辛锐注意到简诺的脸色很不好,担忧地说:"听郜驰说你失眠的症状越来越严重了,这样下去怎么行,还是应该到医院检查一下。" 简诺皱了皱眉,委屈地说:"每次检查都是一样的说词,无非就是让我别多想,多吃多睡,搞得像养猪一样。" 辛锐故意逗她说:"那正好让郜驰养着你。" 郜驰笑:"求之不得!" 深夜,简诺枕着郜驰的胳膊睡不着,为免影响他休息,她连翻身都不敢。 郜驰自背后将她搂进怀里,让她柔软的身体契合地紧贴着自己,大手滑进她睡衣里,从她细瘦的腰缓缓向上抚摸,直至覆上她胸前的挺立,同时以唇触吻她雪白的后颈。 简诺微闭着眼晴轻喘,下意识叫他的名字:"郜驰……" 手上轻轻揉捏着,郜驰哑声问:"想我吗?" 尽管不是第一次如此亲密,简诺依然为他的碰触而浑身无力,苏麻的感觉令她不自觉间更紧地偎向他怀里。 从细嫩的颈吻向她小巧的耳垂,郜驰在她耳畔重重的呼吸,他问:"可以吗?"心爱的女人就躺在自己怀里,郜驰悸动不已。 简诺的呼吸也已经紊乱,感觉到他的欲望,她试图放松自己,缓缓退离他的怀抱,躺平的瞬间她轻轻扯开睡衣的系带,羞涩而又大胆地说:"爱我……" 目光落在她因害羞而泛着绯红的娇躯,郜驰的呼吸愈发重了,他声音沙哑地说:"我会小心……" 如果不是疲备至极,简诺根本无法入睡,郜驰实在想不出别的办法让她多休息,很多个夜晚他都想要她,又不得不担心她虚弱的身体承受不住他的需索。见她日渐憔悴下去,无力地他终于忍不住给简诺的主治医生打了电话,医生的建议是:"只要能令她睡着,什么方法都可以。" 月光洒在简诺脸上,郜驰成功将睡衣削离她的身体,搂紧她,他霸道而温柔地与她结合为一体…… "郜驰……"情动时,简诺攀住他的背,微仰着头喃喃着他的名字。 灼烫的掌心顺着她的曲线游走,郜驰沙哑低沉的嗓声温柔得无以复加,简诺听到他一遍遍叫她的名字:"小诺,小诺……" 沸腾的情火燃烧了彼此的身心,甚至整个房间流淌的空气,郜驰舍不得停下此时刻骨的缠绵,他不知疲倦地一次次,要她…… 激情退去,郜驰将她搂在胸前休息,简诺的脸轻贴在□的胸膛上,低声说:"你要回去了吗?" 知道和祁跃明的对话被她听去了些,郜驰没有隐瞒,他的手在她光裸的背上轻抚着,解释说:"爸爸妈妈的车祸案突然有了线索,警方和助理都打电话过来,希望我过去。" 简诺闻言僵住,等回过神来她抬起脸看着他,郜驰接着说:"当年有目击者称车上有两个人,可现场却只有司机一人,也就是说另一个人可能逃了。" 事隔四年,当郜驰已经放弃追察的时候,那个人却莫名出现了,尽管现在谁也不能确定那个被警方锁定的嫌疑人是不是和车祸案有实质性的关系,可这个消息足以令郜驰兴奋。 简诺调整了姿势搂住郜驰的脖子,将脸埋在他颈间,低声说:"那你去吧。" 袁启成公司的危机因为郜驰赢了对赌平安渡过,他与袁浅析之间的婚约自然而然地解除,如果不是父母的车祸案有了新发现,郜驰本不想再和简诺分开。于是,他只能说:"我很快回来。" 简诺点头,坚定地说:"我等你!" 郜驰离开的那天,宜城扬扬洒洒地下了场暴雪。 简诺徐行在漫天雪花里,任由胸臆间持续涌起的疼痛狠狠戳着她的血ròu之躯,一种名为"别离"的伤感急速弥漫开来,酸楚到令人绝望的地步。 那一天之后,简诺重回事务所。然而,骆羿恒敏锐地发现女孩开始迅速消瘦下去,只不过她的精神却出奇的好。 那一天之后,简诺变得更加沉默了。她推掉所有邀约,她拒绝与任何人交流工作以外的一切话题。她的生活简单甚至单调到了极点,每天除了工作,睡觉,吃饭,吃药,她只是静静地坐在公寓的地板上,拼着一幅三千块的拼图,专注投入的神情像是亲手拼凑着自己固守的幸福归宿一般。 元毅推开虚掩的房门的时候,就看见女孩纤细的身影坐在一堆零乱的图片之中。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瞬间,他觉得眨下眼,简诺就会凭空消失,强烈的不真实之感四溢扩散,令他不自觉地深深吐纳着,似乎只有这个动作,才能够令他陡然间悬起的心归位。 良久,他轻轻关上了门,缓步走到她面前蹲下。 简诺抬起头,黯淡无光的眼眸迎上元毅的目光,怔了怔,下意识问他:"你为什么来?" 元毅握住她的手,感觉到她指尖的凉意,心微微颤抖,注视的目光忽然间多了一抹简诺看不懂的情绪,似缠绵,似怜惜。 她怔忡的表情令人心疼,元毅没有说话,只是下意识合拢掌心温暖着她素白的小手。 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握她手时涌起的那股莫名冰冷的感觉始终如影随行于元毅,似是在无声提醒他,那个笑起来脸颊有着浅浅酒窝,不经意拨动他心弦的女孩的心,比她的手更冷。 直视他的眼晴,简诺再问:"为什么?"为什么来看她?为什么要害郜家?为什么会有这样面对面的一天?究竟是为什么? 了然她问的是什么,元毅竟然弯唇笑了,他所答非问:"想知道原因?" 简诺不说话,牢牢地看住他,随即听到他冷且沉地声音缓缓响起,元毅清晰无比地说:"嫁给我我就告诉你。" 简诺轻轻抽出了手,弯起眼晴笑了笑,笑意不似从前温暖,而是出奇的清淡,她意外地低声问:"为什么改姓元了呢?或许,你应该是姓'郜'的吧?" 元毅闻言神色微变,随即又快速掩去了眸底瞬间浮起的怒色,冷冷掷出七个字:"我元毅不屑姓郜。" 似乎并不意外他如此回答,简诺的神色依然平静,她低下头捡起一块拼图,糯而柔的声音再度响起:"如果我出嫁,先生必然是姓郜的。" 她说得那么平静,仿佛与朋友闲聊一般,然而平静之下那份不易觉察的坚决又格外强烈,似乎在对全世界宣告,此生非郜驰不嫁。 语落之时,简诺的手腕猛然间被元毅握住,女孩子娇小的身体瞬间被他扯至胸前,陡然拉近的距离让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到一起,简诺看到他缓和下来的神色刹那间变冷了几分,身上散发出一股迫人的压力。 这样的元毅,冷冰而陌生;这样的男人,惑人而危险。 客厅里陷入长久的沉默,他们迎视着彼此的目光,在对方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的眼晴。元毅的眼神幽深如海,简诺的清瞳纯净无波。 然后,他们相顾而笑,可是,眼底的凄然却无论如何都掩盖不住。 "如果我告诉你他的离开是袁浅析设计的,你怎么想?"松开简诺的手,元毅顺势坐在她身侧的地板上,神色平静的像是根本就没发生刚刚一幕的对峙一般。 简诺抬手拂乱拼图,倚靠在沙发上,声音中透着疲惫的苍凉,她所说非问:"如果可以选择,我希望过平凡简单的生活,如果条件允许,最好有一栋在山上或是靠海的房子。"想到可以肆意地沐浴阳光,她弯唇笑:"然后生个孩子,一家人相依相偎过一辈子。"投向窗外的目光飘渺而空茫,像是在憧憬。 "后来渐渐明白,看似简单的要求其实最难达到。"简诺的唇角微微上扬,细看之下笑意中除了憧憬,还有隐隐的无奈、苦涩、以及濒临绝望的凄凉悲伤。 原以为爱情是很简单的事,爱上了,然后爱下去,仅此而已。但经历过与郜驰之间的一切,简诺坚持的爱情观慢慢在暴风雨中倾塌,她的心在等待与煎熬中被撕扯着,疼得不行。可任谁都知道她是个执拗的人,爱郜驰就像呼吸一样变成了习惯,要放手,谈何容易。 注视着她线条柔和的侧脸,元毅轻不可闻地低叹,语气低柔道:"换个人,这个愿望很容易实现。" 换个人?!刻进骨子里的人能够说抹去就抹去吗?简诺偏过头,没有说话。 就在元毅忍不住要开口时,简诺忽然问:"我爸爸听的话并不是遗嘱的内容对不对?" 元毅俊美的脸上浮起一抹高深莫测的神色,片刻,他调转目光看着她,一字一句地说:"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相爱的心 相爱的心 深夜的宜城,因刚刚下过雪而雾气弥漫。 银灰色东风本田的车前灯射出一束刺目光芒,照亮茫茫黑夜。将车慢慢驶出,平稳滑入喧嚣的街道。 "嫁给我我就告诉你!"元毅如鬼魅的声音回荡在耳边,简诺心烦意乱。他说郜驰的离开是袁浅析设计的,难道他们私下里有什么交易?到底真实的遗嘱是怎么样的?太多的疑问令简诺连续失眠好几夜。 心底莫名升起毁灭一切的冲动。简诺按下车窗,在冷冽的寒风中深深呼吸着冬的味道,将油门直踩到底,任由外面的建筑物在眼前急掠而过,她的目光变得深邃而复杂。 城市的某个角落,潜藏着迷幻与狂乱,甚至连空气中都飘荡着诱惑的气息。伴随着动感极强的乐声,简诺在晕色的灯光里走向吧台。 向来滴酒不沾的女孩儿决定今晚喝两杯,再这么失眠下去,她会崩溃的。侍者将加了冰块的酒递过来,灯光下,高脚杯里琥珀色的酒液泛着点点光泽。 简诺取过,一饮而尽,直至第五杯入喉。 奢华的酒吧内奏着激狂的乐曲,眉目传情的男女们的目光中游移着心照不宣的欲望。简诺偏头枕在胳膊上,望向舞池的眸光已变得如夜般迷离,她感觉到有种频频骚动的交换正悄无声息地向四处蔓延,让人排斥,又让人抵抗不了地为之迷醉。 当侍者递上第六杯,简诺正欲抬手去接,却听见一个充满韵味的男声说:"你喝太多了。" 并不陌生的声音陡然将简诺的思绪带回一个星期前,元毅对她说:"如果我说是,你信吗?" 那么笃定的语气,那么坚定的表情,让她想说不信都说不出口。可是,能信吗? 情感使然,简诺始终是站在郜驰这边的。尽管不清楚变故背后有多少不为人知的秘密,但简诺始终坚信元毅是害郜家的凶手。这其实不该是一名律师在案子没有结果前该有的判定,然而,人就是这样,是情感动物。所以,当事情出现转折的时候,简诺有些接受不了。如果父亲听到的确实是遗嘱的内容,那是不是说明元毅真的是合理继承了郜家的产业? 想法还未完全成形,很快就被简诺否定了。她怎么都不能够相信郜驰的父亲会把偌大的家业留给元毅,置亲生儿子于不顾。这不合情理,完全不合情理。即便他与郜家有着无法割断血缘之亲,即便是! 事隔四年,现在又不确定美国那边是不是真的有了车祸的线索。简诺有些犹豫该不该接受元毅结婚的提议。嫁给他他就会把真相告诉她吗?一个凶手是不可能告诉别人他是凶手的。理智告诉简诺,元毅无法信任。这条路,不能走。 甩开困扰的疑问,简诺忍着微微的眩晕抬头看去,元毅背光站在她身侧,眼神复杂。轻柔的声音里带着点滴酒意,她缓缓说:"还可以开车。"话虽如此,已经收回了准备握杯的手。 元毅回身望了一眼,然后伸出手握住她的,简诺感觉到他手心传来一种微妙的温度,明明是暖的,又十分冰凉。 注视她的目光很深沉,他说:"我送你回去。" 简诺下意识想挣开他的手,不料被他握得更紧,她皱眉,语气淡冷地开口拒绝:"不需要,我自己可以。" 元毅笑了,有着嘲讽的意味:"怎么,难过了?觉得无法接受?" "是不相信!"简诺骨子里的犀利即刻显示出来,她冷静地说:"我爸爸听到的不可能是遗嘱的内容,他明明就是被你胁迫的。你想表达的意思是你是郜家名正言顺的继承人?那为什么否认姓郜?"目光陡然变得尖利,简诺一字一句地说:"元毅,如果你可以看着郜驰的眼晴告诉他郜叔叔和伯母的车祸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遗产根本不是问题!" 是的,现在已经不再是遗嘱的问题。郜驰在乎的一直都不是他拿走的产业,而是他父母的命。 简诺成功地激怒了元毅,他倏地眯起眼晴,陡沉的脸色透露出危险的气息。 简诺只觉眼前一花,人已被元毅扯进了怀里,根本来不及反抗,他的唇已经重重压了下来。简诺有一瞬的慌乱,没有想到他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样失礼的举动,随即她冷静下来,在他的舌头试图翘开她牙关的时候,她牙齿一合,狠狠咬了下去。 口中突来的腥甜之味换回了男人的理智。离开她柔软的唇,元毅将纤弱的女孩儿紧紧按进怀里,同时俯低头,在她颈间恶意地吮出一枚暗红色吻痕。 皮肤上传来的疼痛令简诺皱紧了眉,奋力挣脱他怀抱的时候,她听见他说:"最让我接受不了的就是你爱上了他。谁都可以,就他不行!" 简诺颤抖着后退,眼晴里的气焰顿时熄了,她轻摇着头不可质信地说:"什么意思?元毅,你别告诉我一切因我而起!" 元毅神秘地笑了笑,在简诺恐惧的目光中缓缓靠近,以磁性的声音说:"你说,如果他知道害他一无所有的人是你,他还会爱你吗?" "不可能!"醇厚的嗓音以极肯定的语气反驳,简诺偏头,是骆羿恒,身后还跟着萧辉。 "不要以为郜驰回了美国一切就在你掌握之中。元毅,报应很快就是降到你头上,如果你是凶手就逃不过法律的制裁,如果你不是,"骆羿恒迈着大步走到简诺身边扶住她,冷寒至极地说:"根本不需要和她说这些。如果你爱她,就和郜驰公平竞争。是男人,就要输得起!" 回到公寓,简诺头疼得厉害,她将所剩不多的止痛药一下子全吃了,整夜未眠。 第二天,她向骆羿恒请假去了警队,叶优里正好没有出去,中午两人就在食堂用餐。 叶优里一边给她夹菜一边问:"怎么想到来我这?稀客啊。" 简诺化了淡妆,掩饰了些许的憔悴,她略显不满地说:"你嫌我烦啊?那我吃了饭就走。" 叶优里向来没有骆羿恒的风度和耐心,瞪了简诺一眼,他说:"你应该现在就走,干嘛还要吃完饭?" 简诺才不理会他的激将法,她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然后孩子般笑了笑:"就不走,非要宰你一顿!" 仿佛有一个世纪那么久没有看见她得那么心无城府的笑了,叶优里探身摸了摸她的头发,"赶紧吃吧,只要你高兴,任你宰割!" 简诺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拥有骆羿恒那么好的师兄的照顾,还有叶优里和步温柔这样的好朋友的关心,她有些泪湿,低着头喃喃了句:"谢谢!" "说什么呢?"叶优里把饮料推过去:"别和我见外,不乐意听!" 逼回涌上来的泪意,简诺没再说什么。之后简诺给叶优里舀汤,递给他的时候因为太烫没端稳,整碗烫洒的他满身都是。 叶优里被烫得跳脚,简诺吓得一边用纸巾帮他擦,一边迭声道歉:"对不起对不起,糟糕,肯定烫坏了,怎么办啊……" 见她都要急哭了,被烫得呲牙咧嘴的叶优里不由心软,硬着头皮说:"没事没事,我办公室还有套衣服,先换下来再去医院,没什么大不了的,哎,我说你别哭啊,你得负责送我去医院。" 怕湿裤子令烫伤严重,简诺跑去叶优里办公室取来衣服,换好后两人去了医院。或许是警察同志皮糙ròu厚,大腿上的烫伤没有想像的严重,医生嘱咐擦几天药就没事了。简诺这才放心,离开他家的时候,她愧疚地望了叶优里一眼,在心里说了声:"对不起。" 队里没什么重要的事,"负伤"的叶优里下午就没过去。在家里睡了个下午觉,醒来的时候觉得有点饿,他蹭到厨房打开冰箱,空空如也。 懊恼地挠了挠头发,扛不住饿的他还是决定下楼买些吃的,套裤子的瞬间他似是发现什么不对劲儿,怔了好半天,又疑惑地把上衣和裤子里里外外翻了个遍。在没找到要找的东西后,他警觉地把电话打到了队里,接通后冷声吩咐道:"去我办公室看看桌上有没有东西,现在,马上!" 年轻警员不明所以队长干嘛这么紧张,也不敢多问就跑着过去看了,回来汇报说:"除了文件夹还有两个档案袋,其它什么都没有啊。" 心里浮现某种不好的预感,叶优里不死心地说:"你确定?" "确定,队长!" 挂了电话,叶优里瘫坐在沙发里。闭着眼晴回想这一天发生的事。忽然,他猛地坐起来,神情骤然间变得冷沉至极。 利落地套好衣服,他边下楼边打简诺的电话,铃声完整地响过三遍依然无人接听。叶优里怒极,口不择言地骂了句粗话,又打骆羿恒的手机。 骆羿恒倒是很快接了,他刚刚说了两个字:"优里……"就被对方急匆匆打断,叶优里焦急地问:"知不知道简诺在哪?" 被他的大嗓门吼得皱了下眉,骆羿恒说:"她今天请假了,说要去医院拿药。怎么了,你找她?" 叶优里已经冲到了停车场,启动车子的时候骂道:"找她?我他妈想揍她!" 意识到发生了大事,骆羿恒急问:"出了什么事?" 车子急驰向简诺公寓的方向,叶优里对着手机吼道:"那死丫头拿了我的配枪!" 简诺确实拿走了叶优里的配枪,而她的人,也随着那把枪消失了。 骆羿恒去了所有她常去,喜欢去,和可能去的地方,始终没有找到人。 连续三天,简诺没回公寓,她房间的灯始终没亮过。 随着她失踪时间的延长,骆羿恒不得不通知了远在大洋彼岸的郜驰。 然而,袁浅析却偷拿了郜驰的证件,试图阻止他回国。 郜驰心急之下震怒不已,握住袁浅析的手腕,粗鲁地将人带至身前:"别逼我打女人!" 被他冷酷的眼神慑住,袁浅析的脸色因惊惧逐渐变得苍白,对视片刻,她忽尔冷笑:"想打我是吗?你动手啊,动手!" 为数不多的耐心到底还是被消磨怠尽,郜驰深呼吸,重重甩开她的手,力气之大令袁浅析立步不稳跌坐在地上。 背转过身,他以冷得能将人凝冻的声音陈述:"我不惜倾家荡产对赌帮袁家渡过危机与你没有半点关系,希望你别报不切实际的幻想。卑微的手段留不住一个男人的心,我不爱你,以前没爱过,现在也不爱,以后更爱不上。" "啪"的一声脆响,袁浅析将手边的玻璃茶具挥落到地上,她挣扎着站起身,失去理智般吼道:"你为什么这么冷血?你怎么这么冷血?我哪里不好?哪里不好?我比简诺爱你!比她更爱你!" 有种置身事外的冷静,郜驰单手cha在西裤口袋里,淡淡地扯了下嘴角,袁浅析听见他问:"你懂什么是爱吗?"不给她辩驳的机会,郜驰径自说:"你根本不懂。所以,别和我谈爱。" 袁浅析终于被刺激了,她如同小兽般发作起来,砸碎了房间一切能砸的东西,之后颓然坐在地上,痛哭失声。 傍晚十分,郜驰站在落地窗前,右手夹着一支燃了许久,却未抽一口的烟。 袁浅析再来的时候就看到他整个人被笼罩在傍晚的天光中,被渡了一层金光的男人恍惚得有些不真实。 她走过去,接过他手中的烟,捻灭,然后搂住他的脖子,惦脚吻上他的唇…… 郜驰别过脸,她的吻落在他脸颊上。 袁浅析不怒反笑,"拒绝得真彻底。" 推开她,郜驰在沙发上坐下。 将证件放在茶机上,袁浅析语带讥讽:"我得不到的东西,别人也一定没能力留住。她不再是从前的简诺,对于一个沾染了毒瘾的女人,你还会爱她吗?她承受得了你的爱吗?" 郜驰倏然抬头,眼神凌厉,他问:"你说什么!" 袁浅析放声大笑,面容因放浪的笑显得狰狞且丑陋,笑完了,她在郜驰的瞪视中像场外评说般云淡风轻地说:"知道她头疼的症状为什么总是没有缓解吗?因为我买通了医生,开了一味令她头痛加剧的药。止痛药的效果是不是很好?告诉你也没什么,反正无论我做什么都是令你讨厌的,也不在乎多这一件。"顿了顿,她在诡异的笑容下轻描淡写地说:"止痛药里百分之九十的成份是,毒品。" 郜驰静了大约半分钟,似乎在判定她话的可信度,然后,他起身大步走过来,扬起了手。 确实有意激怒他,却没想到他真的会打下来。伴随着脸颊上火辣辣的疼,袁浅析踉跄着歪倒在沙发上。 郜驰暴怒,抬手指着她,他放下狠话:"小诺若有闪失,我让你陪葬!" 郜驰乘坐的航班起飞时,袁浅析服食了大量安眠药。 到达A城时正是清晨,郜驰开车,听着萧辉说着在他离开这段时间发生的事。当听说元毅不止一次找过简诺时,他以凛冽的目光盯了萧辉一眼。 萧辉面无表情,沉默片刻后,他说:"简小姐说元毅向她求婚,她没有答应,既然什么都不会发生,就没必要告诉你,免得让你分心。" 郜驰打着方向盘,车子飞驰般驶向简诺的公寓。 仰头望着简诺的窗户,萧辉说:"简小姐一直没有回过公寓。" 郜驰置若罔闻,待来到简诺公寓门口,他直接拿钥匙开门。 客厅的灯亮起的瞬间,素来沉得住气的郜驰瞬间变了脸色。 看着一室惨目忍睹的凌乱,他有种简诺被绑架的错觉。 听到卧室传来轻微的声响,郜驰来不及细想,他快步走过去,站在门口又猛地顿住脚步,目光触及缩在c黄头一角的简诺,觉得胸口被人剜掉了一块ròu。 他张了张嘴,语气竟有些哽咽,意识混乱的简诺听到熟悉的声音唤:"小诺。" 不等简诺反应,郜驰已走到她跟前,将她紧紧抱在怀里,感觉到她的抗拒以及身体的颤抖,郜驰终于知道袁浅析说的是真的。 突如其来的打击令郜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拥紧简诺,胸臆间一钝一钝疼起来,他极力按住泪腺,才勉强控制住眼泪。 萧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然而简诺狼狈的样子令他有不好的预感。 残存的意识令简诺明白过来是郜驰回来了,她用尽浑身力气推拒着他的怀抱,同时腾出手梳理乱七八糟的头发,颤抖着说:"你出去,我现在不想见你,我求你出去好不好?我不要见你……" 余下的话被郜驰含进嘴里,在简诺的抗拒之下,他愈发加深了这个吻。 忽然间心灰意冷,简诺闭上眼睛,眼泪不可抑制地滴落下来,倒流进嘴里,咸涩到苦。 滑开她的唇,郜驰将脸埋在她颈窝,开口时嗓音低沉沙哑:"是我不好,不该把你留下,小诺,答应我,无论发生什么都别怕,更不要放弃,有我,天塌不下来。" 简诺先是安静得可怕,无论郜驰和她说什么她都不回应,渐渐地,郜驰明显感觉到她心率加快,身体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令他担忧的一刻到底还是来了,简诺的毒瘾发作了。 脱下外套裹在简诺身上,抱起她时他扬声对萧辉喊:"去开车!"然而下一秒手臂却被简诺死死抓住,他听到她痛苦地哀求:"别送我去医院,我不去,不去……" 郜驰停下脚步,目光的落点是她憔悴的脸,"小诺,你记住,就算你被全世界遗弃,我都爱你,只爱你!" 简诺反手搂住他的脖子,泣声说:"那就别送我去,我能行,求求你,郜驰。" 郜驰的眼睛霎时红了,保持着抱她的姿势不变,他一脚踢在c黄头柜上,随即对萧辉吼:"叫医生!" 清楚请他的私家医生已是郜驰最大的让步,简诺无法再说抗拒的话,在感觉到全身骨骼和肌ròu都在抽动时,她软弱无力地央求:"你出去好吗?" 郜驰将她安置到c黄上,不禁握住她双手,只觉指尖冰凉彻骨,他以极坚定的语气柔声说:"小诺,你必须听我的话,让我陪着你,否则我立即送你去医院。" 现实的沉重令简诺骤然迸发,她哭喊着打他:"你走,我不要你陪,你走啊,我一个人可以,可以!" 郜驰丝毫不为所动,只是俯身抱住了她:"我不走,我要留下陪着你!" 房间能砸,可砸的东西早已在这几日发作时被砸了个干净,加之现在有郜驰在简诺被限制了行动,尽管她疯了一样了企图挣脱,依然摆脱不了郜驰的钳制。 当医生强行将镇定剂推进简诺的身体,嘶喊声终于渐渐弱下去,简诺躺在c黄上一动不动,脸色蜡黄,眼神涣散。 想到过去的甜蜜与分离,想到茫不可知的未来,简诺只觉万念俱灰,听到推门的声音,她背过身去,肩膀耸动,泪流满面。 郜驰小心地将她搂起,温柔地为她抹了泪,才将温水递到她嘴边,深深地凝视。 简诺乖顺地喝了一口,当泪滴落进水里时,她无力地跪坐在c黄上看着郜驰,开口时声音竟无比软弱:"我拿了优里的枪想去找元毅,可半路我的手就抖得开不了车,还恶心呕吐,我的第一反应是怀孕了,我既矛盾要不要找元毅报仇,又满心欢喜地以为有了你的宝宝……"说到当天的情景,简诺的泪大颗大颗地掉下来,滴在凌乱的c黄单上,"我去医院检查,却发现染上了毒瘾……" 简诺当时就被噩耗击倒了,由最初的不能相信到最后的狂奔出医院,她崩溃了,疯了一样奔跑在大街上,直到耗尽浑身最后一丝力气,在江边呆坐到深夜。 她冷静之后还是决定去找元毅,之前还有些恐惧,但那时却什么都不怕了,可就在元毅出现在他别墅的时候,她因几天没服食止痛药毒瘾发作了。连站都站不稳,又何谈报仇?跌跌撞撞地回到家,她把自己封闭了。 简诺的车还留在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以至骆羿恒和叶优里在敲门无人应的情况下判断她没回过公寓。其实自那天回家后,她就没踏出房门半步,而房间的灯,她也没从打开过。最喜欢光的女孩,在得知自己染上毒瘾时最怕的,也是光。 心碎是一瞬间的事,郜驰根本拾不起,将瘦得令人心疼的简诺搂进怀里,他的泪,再也忍不住地落在她颈间,"小诺,让我帮你,相信我,能戒掉的,等你身体恢复了,我们就要宝宝,好不好?" "好"字终究是被哽在了喉间,意识到天长地久的相守诺言正一点点变成海市蜃楼,简诺放声大哭。 郜驰知道聪明如简诺一定猜到了染上毒瘾的原因,对于她的避口不谈他给予了尊重,然而尊重并不表示就这么算了,他把从美国带回来的四年前的车祸资料交给骆羿恒,让他有足够的时间研究和再次取证,另一方面,他请叶优里暗中查简诺的主治医生,同时让萧辉回了美国,当得知袁浅析自杀的事,他沉默了一瞬,然后说:"被救活了不是吗?查!" 太清楚郜驰的脾气,萧辉恭敬地应下。 就这样,在简诺自行戒毒的这段时间里,他们各顾一头,神经均崩得紧紧地。 郜驰安排好一切,便把心思全部放在简诺身上,他按照医生的交代让简诺尽量多喝水,让毒素通过尿液排一些出去,尽管并无明显的效果,依然每天坚持,另外,他还按时让简诺到浴室蒸桑拿,以缓解身体出现的不适症状,甚至在她出现攻击性行为时,不舍得绑她的男人便借由力气大的优势将她死死抱住,以至多日来身体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多处淤青。 简诺的毅力是惊人,哪怕连医生都担心她挨不过,她依然咬牙坚持,当身体承受着噬人的痛苦,她居然从没松口要求郜驰给她毒品。 看着她一次次哭喊着试图以头去撞墙,看着她身上一处处青紫和掌心被玻璃划破的口子,郜驰的心被撕成了碎片。到了最后,医生甚至开始担心挨不过去的是郜驰。 因为简诺不愿意让外人看到她的狼狈,再加上郜驰不放心任何人来照顾她,他将简诺接到他的公寓,寸步不离地守着她。 尾声部份在作者有话说,请亲们继续看。 作者有话要说:很深的夜,静得连轻浅的呼吸都显得清晰无比。 简诺绻缩在c黄上,身上裹着厚厚的棉被,微蹙着秀眉的她睡得极不安稳,频频翻腾着纤细瘦弱的身子,时不时发出微弱的呓语之声。 倚靠在c黄边休息的郜驰本就没有睡着,疲惫一览无遗地展露在俊颜之上。觉察到她的异样,他俯下身,借着透过窗子投射进来的月光,深邃眼眸一瞬不离地凝视着睡梦中的女人,修长干净的手指爱怜地擦过她滑嫩的脸颊,轻柔细致地抚摸,从眉眼长睫缓缓移至轻抿的樱唇,如视珍宝。 似是感应到身旁的温暖源于何人,简诺渐渐舒展了眉心,自然而然地向他怀里偎过来,猫儿般枕在他怀里沉沉睡去。 郜驰长臂一伸,将她柔若无骨的身体纳入怀内。良久之后,他叹息着合上了眼。 挨了几日,他们都累了。不止心力交猝,体力俱已透支得太多,太多。 无边的黑暗悄无声息地扩散,流动着寂夜特有的气息,将房内相拥而眠的男女笼罩其中。 夜,更深了。 次日清晨,熟睡的郜驰被疑似玻璃碎裂的声响惊醒。 "小诺?"他翻身坐起,掀开半搭在腰际的被子,步伐凌乱地冲进浴室。 不期然地,眼前再次出现多日来不断重复上演的景象。 朦胧水雾里,简诺的小手紧攥成拳,饱满的的额头无力而倔强地抵在冰冷的白瓷壁上,任头顶上方的花洒撒下连绵水滴,乌黑的长发已然全部浸湿,凌乱地贴在脸侧。墙上破碎的镜子中映出她毫无血色的脸,净瓷般惨白而憔悴。 "……小诺"焦灼的目光落在她腕间的一点鲜红,心里划过钝痛。 急步走过去伸手关上花洒,温柔有力地把瑟瑟发抖的简诺拥进怀里,低沉的嗓音透溢出浓浓心疼:"我送你去医院。"再这样下次她可能真的会死,他怕了。正如医生所担心的,郜驰终究是会因为心疼而先妥协。 简诺的呼吸因极力克制显得有些紊乱,片刻后抬起凝聚泪光的黑瞳,望进他浓情疼惜的眸底,晶莹的泪一颗颗迸溅下来,颤抖的声音力竭平稳:"你答应过的。我可以捱过去。"然后她扬起唇角,勾起鼓励的微笑,清冽如百合绽放。 直视她凄怆茫然的眼,郜驰的心瞬间被剜出无数血洞,潮湿冰冷的液体不断涌出来,蔓延渗透了整个胸膛,微仰着头,强压下夺眶而出的泪意,抬手将她小小的后脑狠狠压在左胸,哑声道:"小诺,答应我,无论多难,都不可以放弃。" 胸臆间莫名升腾起一股惧意,似是眼眸睁合之间她便会消失不见,从不曾有过的恐慌铺天盖地袭卷而来,砸得他的心撕裂般疼起来。 当泪顺着下巴划落在地上四分五裂地碎成点点亮光,简诺缓缓松开紧握的小拳头,伸出纤臂回抱住他结实的腰身,将脸深埋进他怀里,试图掩去低低的哭泣之声。 空气一片死寂,惟有耳畔回荡着悲哀沉痛的哭声。 更紧地抱住她削瘦不堪的身子,漆黑的双眸氤氲模糊,郜驰的泪,终于滚落而下。 简诺的身体颤抖得愈发厉害,心脏不规律地快速跳跃着,蚀心的磨咬令她痛不欲生,身体里似是有无数蚂蚁啃咬吸吮着她的血ròu,难捺的折磨已不是一个紧密的拥抱能够控制得住,她死死抓住他的衬衫,牙齿不受控制地迅速合起来,不顾一切地咬住了他的肩膀。 身体的疼痛如何抵得过深心处抑制不住的抽痛,郜驰侧过头,任由她咬上已被咬伤的肩膀,拥抱的力度丝毫不减。 血腥的味道在口中和鼻腔中徘徊,终于换回简诺残存的最后一丝意识,她发疯般挣扎起来,力气之大令他险些搂抱不住。 "……出去,求你出去……"简诺挥舞着手臂无力地捶打着他的身体,不想此刻的狼狈难堪被他看见,她开始最为惨烈的挣扎,撕扯间,两个人的身体不可避免地撞向墙壁。尽管如此,郜驰依然没有放手,始终将她护在怀里。 所有的坚韧,所有的倔强,在毒瘾面前缈小得犹如一粒微尘,简诺的意识愈渐混沌,逐渐辩认不出眼前的人,她崩溃般喊叫着,凄惨的叫声划过寂静的清晨,听在耳里极为惊惧。 "小诺!"修长的手指死死扣住她的手腕,郜驰低吼着试图唤回她的理智,然而却是无济于事。 简诺已不复清醒,她用尽浑身力气发疯般甩开他的钳制,紧闭着双眸惨叫着撕扯着自己的头发,剧痛令原本娇柔的面容变得扭曲,水雾弥漫的眸光涣散之中透出丝丝绝望,她踉跄着跪倒在地,劈手挥落旁侧的浴具,水晶器皿应声碎裂在地,而她失去平衡的身体也跟着栽倒下去。 痛苦尖锐的撕喊扯裂了郜驰的心,目光触及满室的狼籍,胸口有如被锋利的箭直椎进去,他冲过去抱住简诺抽搐的身体,不顾手肘处被玻璃划伤的疼痛,扭开花洒让冰凉的液体自头顶上方倾泻下来,直直浇在彼此紧贴在一起的身体上,随即狠狠吻上她的唇,将凄惨的哭喊含进嘴里。 为避免她咬伤自己,郜驰没有半点犹豫地撬开她紧闭的牙关,在她唇齿间吻得激烈而缠绵,试图缓解她五脏六腑的翻滚。 那熟悉而温暖的怀抱,那自头顶上倾泻而下的冷意,犹如冰火两重天,急速冲击着简诺溃不成军的意识,直到被至痛的亲吻耗光最后一丝体力,挣扎的力道渐渐小了。终于,简诺虚脱般颓然倒在男人怀里,垂下的双睫掩去了满目的惊惧与凄然,惟有心底沸腾的泪肆意冲刷着漫无边际的痛楚。 薄唇长久地印在她额际,郜驰崩紧的心弦在清晨的雾霭之中一寸寸断裂。 一年后,元毅被判死刑。 行刑当天,他要求见郜驰。 一个小时后,郜驰在他对面坐下,"我的底线是给你选块风水好的墓地。" 元毅笑,恍惚悲哀的那种,然后他问:"她好吗?" 郜驰不答反问狱警,"可以给他抽支烟吗?" 狱警点头,郜驰给元毅点上,递到他嘴边。 元毅的手脚都被束缚着,他只能叼着烟说谢谢。 "我低估了袁浅析,高估了你,我以为有你的保护她必然受不到伤害,却没想到令她染上毒瘾。"元毅的神色异常平静,他抽口两口烟,又说:"用了几年时间我终于想通,我妈先是恨他强求了她,再恨郜家因门第之见拒绝她过门,最恨那个男人抛弃了怀有身孕的她。"抬眼看着郜驰,元毅说:"只是兄弟而已,你爸为什么那么反对我妈进门,如果他不反对,如果他成全了,我妈不会负气嫁给别人,更不会让我报仇。" 一阵令人窒息的沉寂,郜驰一字一句地说:"因为你不是二叔的儿子!" 嘴里的烟掉在手背上,元毅似乎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问:"你说什么?" 在元毅的瞪视中郜驰说:"二叔二十岁那年遇到一场车祸,失去了生育能力。" 当年,元毅母亲元琳与郜驰二叔郜远达相恋,当知道心爱的女人怀孕后,郜远达同哥哥商量要迎娶元琳过门,却没想到得到哥哥的极力反对。兄弟二人大吵之后,郜远达终于知道自己已在车祸中失去了生育能力,想到爱人的背叛,他给了元琳一耳光,宣布一刀两断。 元琳至死都不知道儿子元毅是在她最颓废最绝望时提出娶她的丈夫在她醉酒时强暴了她而来,她恨了郜远达一辈子,临终时告诉元毅:"郜家欠我的,你替我拿回来。" 元琳过世后,元毅便出国了,回来后进入竹海,成为郜父最得力的助手。 元毅当然不知道郜远达无法生育的秘密,在得到郜家兄弟信任时,他在郜驰父亲生病时为他输血,血型的吻合令郜父在知道他是元琳儿子时产生了疑虑,联想到弟弟莫名其妙令弟妹怀孕时医生说"奇迹"的话,他开始悔恨当年错怪了元琳,毁了弟弟和她一辈子的幸福。愧疚之下,他在病中改立遗嘱,将郜家的财产全部给了他。 郜远达非常清楚妻子的怀孕是因为她在外面胡来的结果,当知道哥哥的决定后他神不知鬼不觉的做了DNA鉴定,拿着检验报告,他要求哥哥将遗嘱改回来。 元毅并不知道他们对话的全部内容,只听到郜远达说:"我没有儿子,郜驰才是郜家财产的唯一继承人。"见到郜父叹息着点头,他震怒了。 为免遗嘱被改回来,他暗中安排,让出国旅行的郜家夫妇没能再回来,而郜远达之后因心脏病突发而去世。 一直以来元毅都不曾后悔自己做过的一切,直到郜驰说出在法庭上绝口不提的秘密,他终究是后悔了,然而,一切都晚了。 闭上眼的时候元毅不禁想,之所以拦不住郜驰寻找证据,或许是母亲泉下有知吧。而事实却是,他亲生父亲背负不了内心的谴责,将当年的一切以信函的方式告知给郜驰,以至郜驰明知袁浅析使计让他回美国,他还是去了,只为寻找元毅父亲信中所提到的几年前与元毅联系过的一名杀手的踪迹。 一个月后,被袁启成带回国的袁浅析站在法庭上,对于收买医生和她给简诺换药的事她供认不讳。 袁启成心痛地对简诺说:"她做过的事需要自己承担。" 望着姨夫鬓边的白发和不再挺直的身影,想到小姨多年来的照顾与疼爱,戒毒后不愿公开露面的简诺对法官说:"如果有可能,请轻判袁浅析。" 包括郜驰在内的所有人都沉默了,目光全部投射在简诺身上。 "我不是圣母,无法包容和原谅每个人所犯的错误,可即使重判了她,我所遭受的伤害也已经不能避免了,况且,她是我小姨惟一的女儿,而我小姨,也是我的妈妈。" 宣判那天,简诺没有出庭,她去墓园看林雪心,然后回家和爸爸妈妈吃饭。第二天,她的身影出现在机场。 对于她的离开郜驰是有预感的,毒瘾戒掉后她的异常平静令他早有了心里准备,他没有阻止,只是在她过安检时,看着她的背影高声喊道:"小诺,我等你!" 他的声音异常清晰,川流不息的人潮瞬间安静下来,他们寻声望过来,却见郜驰大步走过去,抱住了呆站在安检口处的纤细女子。 飞机起飞的瞬间,简诺闭上眼睛,眼泪抑制不住地滚落下来。 在简诺离开的时间里,郜驰结束了国外的事业,专心打理竹海,短短几年时间,使得家族事业蒸蒸日上,在全国十六座城市建起了分公司,萧辉、凌惕与丁卉这三个忠心的下属成为他不可替代的左右手。 骆羿恒早已名声大震,成为司法界的路标式人物,与步温柔越走越近。 叶优时依然从警,起早贪黑地抓贼办案,没空谈恋爱,至今单身。 辛锐与祁跃明这对良人深深相爱却始终没有结婚,与兄弟是有默契的,郜驰心领且心痛。 心领祁跃明要等简诺回来与他一起举办婚礼的心意,心痛于对简诺深深的思念。 四年转瞬即逝,毅然离开宜城的简诺音讯全无。 这天,郜驰放下手上的工作独自来到机场,每有航班降落,他就站在出口,直到晚上十点,竟没有错过任何一个航班。 深夜的机场明显安静了许多,一段时间的安静过后,广播再次响起:"从古城飞来的5196次航班已经抵达本港,请接亲友的……" 郜驰捻息了指尖的烟,走去出口望向人流,心中莫名紧张起来。 当一抹熟悉得这辈子都忘不了的身影出现在视线里,郜驰不禁有些泪湿。 几乎是同一时间,取了行李的简诺竟也朝他的方向望过来。 四目相对,简诺心酸欲泣。片刻,她扬起一抹恬静柔软的微笑,缓慢又不失坚定地走出来。 深深凝视着四年未见的女子,依旧巧笑嫣然,依然温婉灵动,郜驰笑了,然后张开双臂。 顾不得手中的行李,简诺跑过来,扑进郜驰怀里。 抱住她,拥紧,开口时语气竟已哽咽,郜驰说:"我就知道你会回来,我就知道。" 十指在他脖颈后扣紧,简诺糯而柔的声音在他耳畔低低响起,郜驰听见她温柔地说:"割裂不了那份驰年简诺,更舍不得你!" 忘记他,比忘记时间和万物更难,在经历了种种的变故和伤害,简诺决定远走。可四年里脑海里回放的却总是郜驰的温情,心里所有的声音都在说爱他,想他,足以让她走不出那段有他,有爱,有诺言的青春岁月。于是,在四年前离开的这天她回来了,回到专属于自己的温暖怀抱。 真正的爱,是没有终点的,如同郜驰与简诺,拥有那颗相爱的心,他们是注定要在一起的。 她不放弃,他不放弃,必然可以守住急驰年华里许下的,相守诺言。 郜驰的简诺,简诺的郜驰,他们,是彼此的。 全文完。 历时一年,驰年终于结文了,很抱歉让亲们久等了,很感谢不离不弃的朋友。对于驰年,清雨是有遗憾的,可是,在停了那么久后要重拾当时的心境实在太难了,在经历了种种的伤害过后,能给他们一个圆满的结局,是清雨最后能做的。 本章早已在6月16日更过,看过的亲不必花银子重新购买,另外楔子章和尾声部份也放在作者有话说,以前没买过的亲也可以节省一点,权当清雨更新迟缓的赔罪,希望亲们原谅。 谢谢大家的支持,谢谢你们一路相伴,无论以后还写不写文,清雨都将永远记住大家,爱你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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