驸马如此多娇 作者:潇茫 第01章 正德二年间,南凌德熙帝喜获嫡长女,大赦天下,举朝同贺。同年,孝贤皇后薨,帝恸,半月未早朝。长公主赐名无双,由殷太后亲自教导。 正德十五年间,逢太后千秋,德熙帝将长公主指婚给南凌首富凤家,凤家有子,名曰倾城。天家公主与第一城少主,世人都说这姻缘将是美事一桩。 正德十七年间,长公主及笄结发、行成人礼,到婚嫁之龄,然凤家少爷无迎娶之意。 正德二十四年,凤家于上元节进宫提亲,半月后,十里红妆,已过双十年华的长公主风光出嫁。 …… 震天的锣鼓声渐渐掩于高墙内,墙外的女子仰首望着墙头,可入眼的只有一支探出墙头的梅花。 “琴姑娘,这凤少爷说话可作数?”旁边陪着的王媒婆似是等得不耐烦了,她踱着步子背着手望着眼前的高墙,嘀咕道:“这会儿怕是拜堂了,正室已经入了府,凤少爷也可来接姑娘了吧,可都这么长功夫了……”说着王媒婆回头看了眼歇在旁边的轿夫,“老妇说一句姑娘不爱听的,凤少爷既娶公主,还会娶姑娘进门吗?公主出生高贵、金枝玉叶,不是姑娘能比的……” “喜娘这是在说我比不上公主吗?”女子的相貌生得极好,双眸盈盈若水,让人看了不忍心生怜惜,饶是王媒婆看了也不列外。此刻她轻咬着红唇,低喃道:“他说了会迎我入门,他若不亲口说那是戏言,那我便信他。” 闻言王媒婆不由叹了口气,暗忖道:这若是寻常人家或许还可信,可这是第一城的凤家,且今日凤家少爷还是迎娶的长公主,一个青楼艺妓想要与皇家公主共侍一夫,那可是比登天还难。单不说皇家的威严,就凭凤家的威望,岂容许此等荒唐之事发生?就凤家少爷来说,风流成性,寻花问柳时说出这等话实在是不可信。 “吱呀”一声,侧门开启,被唤作琴姑娘的女子突然明亮了双眸,她的眼底难掩欣喜,只是在看在门内的人时她怔住了身型,一脸的不置信,大婚当日,新娘子不是在拜堂之后便被送入洞房了吗?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在她仍旧处在错愕之中时,门内的女子款款踏过门槛走到她跟前,一身大红的嫁衣衬得她面容白皙,如天仙般出现在她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她微仰着脸看着眼前衣着华丽的女子,凤家少爷取了如此好看的人儿,当朝皇帝最为宠爱的长公主,而她却只是一个沦落风尘的孤女,身份卑微。 如此想着她不觉有些羞愧了,可转念一想,她是要嫁给凤少爷为妾的,虽不是倾城之貌但也不是太差,这般羞愧是为何?垂在身侧的手紧了紧,初春的气息让她觉得严寒。 站在台阶上的人挥了挥宽大的衣袍,“这里五百两,日后别再出现在这里了。”凌无双从婢女手中抽出一张银票,塞到她的怀里,见她不解的模样她未再解释什么,唤了婢女便转身离去。 “公……公主……”琴姑娘心生畏惧,颤抖着声音道。 “从今日起我便是凤倾城明媒正娶的妻子,第一城的少夫人。” “是……少夫人,我、公子说要我在这里等……” 凌无双看向她的眼神陡然变得凌厉,艳丽的容颜多了几分清冷。“我不想听你说这些,姑娘是聪明人,收了银子赶快走。”她顿了顿,细细打量着眼前低垂着脑袋的女子,这便是凤倾城相中的?心中冷哼,也不过如此。她优雅地以指腹摩挲着喜袍上的绣纹,“难不成姑娘想去刑部大牢待几日?” 一旁的王媒婆是聪明人,她眼疾手快地拉了琴姑娘到一旁去,凌无双只看见那女子脸上涌出不甘的神情,最后变得绝望。 她轻笑一声,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姿,眼底的神情颇为的耐人寻味。垂首看着自己的十指豆蔻,忽地抬起头,她挺直了脊背对着旁边的婢女道:“我们走。” “是。” 在她领着婢女刚迈进府内的时候,一名白色锦袍的男子从一旁树干后面出来了,他的眉目含笑,唇角微勾,可眼眸却如深潭般,如此的天气却执了一柄折扇在手。 凌无双与他对视了半晌,细细地打量着她的新婚夫婿,一个在拜了天地后便脱了喜袍要出府接一名青楼女子来与她共侍一夫的男子,她一个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却被他如此看轻了。纵然如此,她丝毫没有意外,他一直是这样看待她的,公主于她而言,只多了皇家的血统而已,可在他眼中却是连青楼女子都不上。 收了视线她绕过他径直向前走去,耳边却传来他带着嘲讽的声音,“这么快就自以为是我的妻子了?凌无双,你堂堂一个公主,嫁与我,不觉委屈了自己吗?” 他是第一个敢直呼她姓名的人,而她却奈何不了他。“若你不觉委屈我又何故委屈呢?夫君可是第一城的少城主,富可敌国,我一个深宫女子,是高攀了你才是。”她看着他变得阴沉的脸色,微微一笑,“我先回房了。” …… 婢女跟随她后面,不时地回头去看还站在原地的人,忽然笑了起来,“公主,凤少爷的脸色变得可真是难看。” “是吗?”她顺手摘了一片枝头长出的新叶,丝毫不在意,“巧心,今日可是我大喜之日?为何我一点儿也感觉不到呢?” “今日是太后和陛下一起为公主择的良日。” 凌无双微微点头,不再多言。 巧心尾随在她身后,踌躇着终是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公主为何只用五百两便把那姑娘打发了,奴婢不明白您今日出手怎么这般……” “不够阔绰?”凌无双瞧出了她的困惑,她轻叹一声道:“我们已经出宫了。” “可是凤家是我南凌首富。” 她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看着方才遇见凤倾城的方向,笑得妩媚,“若我告诉你,凤倾城在我心中便值这个价呢?我花银子把他从温柔乡中买了回来,这个价不算少了。” 巧心未曾料到她会这样回答,惊讶得长大了嘴巴,吱吱呜呜了半天也没说出话来,她小心地看着她们一路走过来的路,生怕凤倾城突然出现在这边。 凌无双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大红喜袍,这喜袍是宫中最好的绣娘绣出来的,太后见了赞美了好半天,直说:我的大丫头穿上这嫁衣定是我南凌最美的新嫁娘…… 如今,真是应了太后那句话,不过却是被驸马弃之不顾的新嫁娘…… 凤倾城于大婚之日使得皇家公主难堪,如此风声很快便传入宫内,但宫内却未下旨追究,全当一切都未发生一般。 直至天黑她也未曾再看到他,新房内装饰得华丽,大红的床幔大红的被褥,处处透着喜庆。 “歇了吧。”她招呼了一直守在门口的巧心帮她熟悉,宽大的床铺上她一人躺得自在,掌心下的触感柔滑,沁凉了她的肌肤,同时也凉了她的心,凤倾城真是大胆啊,毫不掩饰自己对她的不敬,连逢迎都不愿意。 洞房花烛夜,自是新娘一人独过。 翌日清晨,巧心突来禀报:“凤老爷将凤少爷囚于慎思怨了。” 慎思苑乃凤家已故先人所造,位于第一城西北院落内,先祖遗训,后世子孙,举大错者,皆可禁于此,慎其言思其行,故,慎思苑多用于惩戒凤氏子孙后辈。百余年来,凤家祖上过错者屈指可数,细算来,唯凤家当今主权者凤老爷叔父凤肃天于苑内悬白绫自缢之事闹得盛京满城风雨,此后,凤家便无人再入苑内。 就凤倾城昨日所犯之事,凤老爷定时极怒,然此举在凌无双看来不失为一良策,将凤家独子、第一城少主困于苑内,以退为守,先治了他的罪,如此,纵然皇家再发难也严惩不了他凤倾城。 独守新房一夜之后,凌无双仍是与往常一般,不见喜怒,她细细瞧着巧心,却见她红肿着眼睛,不由问道:“怎么了?谁欺负你了?” 巧心低头不语。 她笑了笑,道:“难不成是离了宫不适应了?” “公主……”巧心看着她时眼眶一热,接了扑簌簌流下泪来,最后竟然抽噎起来了。“公主怎么还笑得出来,驸马也太目中无人了,置公主和皇家颜面于不顾,愣是让您叫院里那些人笑话了去。” “你这丫头是要触我霉头?大清早就跟我哭哭啼啼的,像什么话?”如此说着,她却拉过她的手将帕子塞入她手中,佯装嗔怒道:“早知就不领着你出来了,妙儿可是比你乖巧多了。” 闻言,巧心即刻便止住了哭声,飞快地将脸上的泪水擦干净了,“奴婢不哭就是了,奴婢伺候您梳洗。” 巧心伺候着她梳洗,从铜镜中偷觑着她的容颜,手脚麻利地为她挽上妇人的发髻,待到她审视镜中的自己时她才退到一边去,手持檀木梳,见她转身便朝她福了福身子,道:“公主,应是时候去奉茶了。” 凌无双一愣,这新郎不见踪影,连洞房都没入,此刻去奉茶岂不又是她一人?她沉吟着问道:“凤倾城呢?他去是不去?” 闻言,巧心不安地看向她,终究是胆怯生怕触怒了她,她低垂臻首,俏脸微红,“驸马一早便被带至前院了,此时正跪在堂内。” 闻言,凌无双心中一阵舒畅,“走吧。” …… 凤老爷与夫人高坐在堂上,凤倾城跪在地上,但却是倨傲地扬着头,似是在和凤老爷争论着什么,惹得凤老爷急红了脸,凤夫人两头劝着,却也无用。 “少夫人来了。”有丫鬟进去通传。 屋内的声音顿时止住了,凤老爷和凤夫人互看一眼,纷纷站起了身准备到门边去迎接,可跪在地上的人却嘲讽道:“爹娘还将她看成公主不成,哪有公婆恭迎媳妇的道理。” 恰走至门边的凌无双将他的话悉数听了进去,她怡怡然走进门内,挥退了丫鬟的搀扶,随后朝凤家二老福了福身子,道:“无双给爹娘请安,还请爹娘上座。” 凤家二老见了不觉面上含笑,纷纷坐回椅上,打心眼儿里满意刚进门的媳妇。有丫鬟端了两盏茶过来,凌无双会意,撩了衣裙跪了下来,她身旁的人哼了哼,兀自偏过头去不看她。 这厢,凌无双的礼数都做到了,可凤倾城仍是懒懒地跪着,他将手中的扇柄抵在地面上,轻轻地敲击着,微扬着唇角,带着淡淡嘲讽的意味。 凤老爷见此,脸色气得发青,正欲拍向桌子时被风夫人拦住了,她笑着起身,走至凤倾城面前,伸手探至他的将头,对着他身旁的小厮使了个眼色,笑着道:“城儿,还不快给你爹敬茶,莫不是要为娘手把手教你?” 凤倾城微微皱眉,刚想让凤夫人别掺和时凤夫人已经从回生手中接过来茶盏,推着他的肩头,道:“还愣着做什么?” 凤倾城无奈,他对凤夫人孝顺至极,从未拂逆她的意思,现在,自然也是不会。单手端着茶,送至凤老爷面前,却什么也不说,将头偏了一边去。 凤老爷气得险些拿着杯子砸到他脸上去,暗责自己教子无妨,但见凌无双正眉眼含笑地望着他,他咳嗽一声,隐忍着怒气接了茶水。 …… 凤夫人留他们用膳,两人各怀心思,都拒绝了,可凤夫人却想着自昨日到现在,两人都没说得上话的机会,见他们要走也就不再挽留了。最后不顾凤老爷不悦的脸色,拉着凤倾城劝慰道:“你爹就这脾气,切勿跟他置气,慎思苑住上一晚就醒了,那儿阴凉潮湿,住久了伤身子,一会儿让回生把东西都搬回去。”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不顾凤老爷缓和了的脸色,悠闲道:“孩儿觉得那儿甚好,看了几幅啸天祖父留下的字画,还有很多地方值得孩儿深思学习。” “你——” 凤夫人见状,忙推了他出去,返身拉着凤老爷去用膳。 凤府的园子极大,凤老爷与夫人居东南院,凤倾城原住迎春苑,可如今自己甘愿搬至慎思苑去了,凤老爷气得直拍桌子,放下狠话说有骨气就一直住那儿。凤府的下人都知,慎思苑常年失修,苑内杂草丛生,枯黄败落之象满是寥落,凤倾城自小便是娇生惯养大的,哪儿能吃得了这个苦? 如今,凌无双一人独住迎春苑,乍一听闻他居落名字时她嗤笑,凤倾城倒是将烟花气息沾染得十足。 初春严凉,清风拂面,一袭红衣的凤倾城立在湖边,他的身侧,凌无双一身白色锦服,两人的视线都落在湖面上,可凤倾城总会在她不注意时看她一点,然后再偏过头去。 良久后,凤倾城突然开口道:“凌无双,你为何答应嫁我?” “这不是老早就定下来的婚事吗?”她清澈着眼眸看向他,唇边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我只是抗拒不得而已。” 他脸色一沉,倏地展开了手中的折扇,想从她口中听到令人满意的话只能说他是在妄想,凌无双的尖牙利嘴他可不是只在今日才见识到。 见他转身要走,她唤住他,道:“都说慎思苑湿气重,常住必然伤身,迎春苑倒是大得很,西厢的房间都空着,你若是愿意可以回来。” 他微愣住了,紧盯着她的双眸,不发一语。 凌无双笑笑,“这身子伤了可是混不得青楼了,你说是吧?” “你——”凤倾城气结,犹如从云顶跌入泥塘,高估了她的一片好意了,他看她一眼,最后拂袖而去。 湖边,她迎风而立,心情甚是愉快。 第02章 凌无双甫一进迎春苑,便见两名丫鬟打扮的女子跪在地上,她瞧着那两人面生,遂招来巧心,问道:“这是怎么了?” 巧心原本是要随着她去前院的,却被她留在了院内,就在她前脚刚走,这两位姑娘便进来了,且一入苑内就跪了下来。她缩了缩肩,站到凌无双身后去,“说是要等着您责罚。”随后,她一同看着低垂着脑袋跪着的两人。 地上染霜,两名跪着的女婢裙裾边渐渐带上湿意,凉意直窜膝盖也不敢动半分。 凌无双听了巧心的话,娥眉紧蹙,芊芊玉手抚上自己头上的簪子,拔下一根在手中把玩着,白玉簪子的一端尖可刺骨,她将指腹抵在上面,也不知是否有意,一阵刺疼后她倏地扔了手上的簪子,清脆的响声使得跪着的两人一惊,忙俯首弯腰,双掌撑在地上,泣啜道:“奴婢知错了,还望公主恕罪,日后奴婢定尽心伺候公主……” “我倒不知你们所犯何罪,怎么恕得了?” 已是哭得梨花带雨的婢女这才抬起了头,两人相视一眼,又齐齐望向凌无双,见她唇边带着一丝笑意时不觉心中一颤。 她二人本是迎春苑里的丫鬟,昨日见自家少爷的贴身奴才回生草草收拾了几样东西就去了慎思苑时,两人也就跟了过去,等至早上将洗脸水端去给少爷时却被少爷皱眉责问她们何故在此,公主既嫁入凤府,便是凤府的主子,她们如此不敬,私自离苑,需重罚才是。 当下,她们二人听了便扑通一声跪倒地上,凤倾城盯着她们瞧了片刻后,沉吟道:“若是公主不责罚你们,此事就此作罢,但有下次,一定严惩毫懈怠。” …… 此时,东方泛红,气息仍旧沁凉,巧心细心,知道她受不得冻,忙进屋去拿了间大氅披在他肩头。 “主子刚入府,可奴婢……未曾伺候好主子……” “你们的主子不是凤倾城吗?”她笑,“我何时成了你们的主子了?” 闻言,两人将头埋地更低了,肩头住不住瑟缩着。“少爷说了,您就是我们的主子。” “是吗?”她低垂着眼帘,轻抚着大氅上雪白的茸毛,“既然如此,那就好生伺候着。” 两人大喜,忙叩首谢恩。 “这迎春苑不比皇宫,单这院门便叫我喜欢不起来。”她转身看着无人守着的门口,苑内的佣人不多,她昨日进来时只见着了两个丫头,本以为凤倾城荒。淫无度,定会广纳美女入苑,好让他时时如在温柔乡,却不想院落里就这么几人在伺候着。她朝巧心使了眼色,正色道:“念在她们还将本宫放在眼里,那本宫就不追究了,算来她们也是着苑里的老人了,但本宫有你伺候着就行了,一会儿你去看看,还有什么适合她们的差事。” “是,公主。”巧心看看她,又看看院门口,双臂叉腰走至她们跟前,踢动着脚下的落叶,道:“一会儿将这地扫了。” “是。” “公主喜静,你们不可喧哗,扫完地便去门边守着,若是有人来了让他先等着,等到通传了公主点头了才能放进来。” 那两人为难地互看一眼,轻咬唇瓣,颔首道:“……是。” 巧心满意地拍拍手,似是想到了什么又蹙眉疑惑道:“两位姐姐如何称呼?” “奴婢双儿。” “奴婢喜儿。” 凌无双瞧着巧心那模样,不由笑了,这丫头倒是聪明,却是聪明得过了头了,若是让凤倾城知道他的两位婢女被她招呼着在守大门,改作何感想呢? 她进了屋,巧心随后也跟着进来了,站在门口看着苑内挥着扫帚扫地的人,笑得一脸狡黠进了里间,“公主,您看了可还满意?奴婢帮您教训教训她们,徒留一座空院给我们,今儿不会来还好,既然回来了定不让她们好过……” 凌无双打断她的话,迳自解了身上的大氅,“一早便起了,现在倒是有些乏了。” “公主还没用膳。”说罢她就往门边走去,一边走还一边道:“您先歇着,奴婢去给你熬点儿莲子粥。” …… 整一日,无人进院,凤夫人谴人来请她去用午膳,她婉言推辞了。双儿和喜儿很是尽责,一步不离地守在门口。巧心出去了几次,她也不知她作什么去,只当她好奇凤府华丽的楼宇和精致的庭园,前去观看了。可等到巧心回来时则带着一脸笑意,她从院门口便喊了过来,“公主,你猜猜我看到谁了?” 她的身后,双儿和喜儿面面相觑,看着她的背影分外疑惑。 “看到父皇了?” “公主真会说笑,陛下岂会来这等地方。”她伸手指着院子一角,那个方向正是慎思苑所在的方向。“奴婢看到凤少爷沉一张脸从前院过来,一脸不悦,您说凤少爷是不是又被凤老爷训斥了?” “我怎会知道。” 巧心看看日头,嘀咕道:“这会儿不是该用膳了吗?” …… 外面日头正好,暖暖地拂的面颊,使得躺在廊间的她昏昏欲睡了。巧心走开一会儿后又突然跑过来,喜滋滋道:“公主,厨娘问您想要吃什么?她什么都会做!” “当真?” “她亲口跟奴婢说的。” “将凤倾城的心挖来炒着吃,她会吗?” 巧心蹲在她的身旁,双手撑腮望着她,良久后才道:“公主还在生气吗?凤少爷让您颜面扫地,若是您高兴,告诉太后,太后老人家最是疼爱您了,定会为您做主的。” “这一次她能为我做主,日后呢?若真是这样凤倾城还不定会笑话我到什么时候,我与他斗了这么多年,总之来日方长,不怕他跑了。” “呵呵。”巧心兀自笑了,“公主真是好耐心。” 她眯眼望着院子尽头的人,喟叹一声道:“他的人忠于他,那两丫头眼底只有她们主子,凤家家大业大,连一众下人眼界也高了,公主又如何,嫁进来还不是不受夫君宠爱的女子,在她们看来,或许我还要可怜几分。”她转头,凝眸看向巧心,道:“等你到了婚嫁之龄,一定要找个心中有你的人嫁了,不求富贵但求真心。” “公主……”巧心见她这样,不由一阵忧心,“您何时变得这般多愁善感了?” “嫁为人妇之后便如此了。”她笑。 巧心看看她,突然站起了身子,她朝着守在门边的人道:“你们家少爷在外面可还有相好的了?若是说了出来,日后就不用你们守门了。” 双儿和喜儿相视看看,双双跪到地上,楚楚可怜道:“奴婢不知。” 这时,门外出现一名青衣小厮,眉清目秀的样子,他站在门口朝里面张望着。凌无双见过他,遂示意巧心将他请了进来。 “奴才给公主请安。”回生低头走至她跟前,跪拜在地。 “平生。” “谢公主。” 巧心一边看着,突然笑了起来,在凌无双凌厉着眼神看向她时收敛了笑意,有些委屈地垂下了脑袋。 “有何事?” 回生仍旧低着头,听闻凌无双询问,便道明了来意,“少爷命我来拿些书过去。” 凌无双从软榻上起身,弯腰捡起榻上的书,卷在手中递至他面前,道:“这也是你家少爷的,一同带去好了。” “是。”回生双手接过,恭敬地朝她弯了弯腰,“那奴才这就去了。” …… 回生不知少爷为何要命他回来取书,慎思苑内藏有诸多典籍,既然主子吩咐了,他只能遵崇着去做。 当回生抱着一堆书回到慎思苑时,凤倾城正拿着折扇倚在陈旧的门框上,他的一只脚横在门槛上,挡住了要入内的人。 “少爷。” 他不理会,用扇柄掀开最上面的几张纸,道:“为何就这几本?” 回生一愣,忙道:“少爷先看着,若是看完了奴才再给你去取便是。” 凤倾城今日心情不佳,此刻似是有意为难他一般,“何不一起取了过来?太多了可以就上双儿喜儿。” “她们正忙着,奴才不好劳烦她们。” “哦?”他微微一笑,勾起的唇角让他愈发魅惑,“凌无双叫她们忙什么了?” 回生偷看他一眼,斟酌道:“……公主让她们守在门边,来人时通传便可。” 他的脸色一僵,陡然变得阴沉。 回生暗想,少爷从不曾像今天这般易怒过,方才去用膳时,也不知为何突然拂袖而去了。 凤倾城咬牙恨恨,道:“好你个凌无双,打狗还要看主人面!”他展开折扇,有些烦躁地在胸口扇着风。“将书搬进去。” “是。”回生领命,可在跨过台阶时脚下突然一绊,手上一松,几本书册便落了地上。 凤倾城见他要弯腰捡,忙挥手道:“我来。” “是。” 回生将书送入屋内,再出来时便见凤倾城执着一本书愣在那儿,他走过去,轻声道:“少爷,余下的书还要去取过来吗?” 凤倾城回过神,他晃了晃手上的书,问道:“这书从何处取来的?” 回生定睛一看,遂道:“是公主交予奴才的,奴才去时公主正看着。” 他眼中的情绪变得异样,不动声色地将手缩了回来,“少爷我饿了,去给我准备吃的。” “是。” …… 慎思苑很是落寂,参天的古木遮住了日光,地面上满是落叶,一袭红衣的男子席地而坐,懒懒的倚在树干上,他反复地翻看着同一本书,最后长长吐出一口气,将书扔得老远。他翘起一条腿在膝上,对着屋内喊道:“回生,少爷渴了,要喝酒。” …… 第03章 翌日,凤夫人带着一众人来了迎春苑,她指着账房先生手上捧着的一堆账簿,笑着朝她道:“这是倾城打理的几处生意,若是无趣了倒可看看,凤府的产业终究会是你们的,如今趁着老爷和我还健在,若是有不解之处,只管来问便是。” 凌无双与她站在院中,思及自己已是她的儿媳不觉有些失礼,忙将凤夫人请了进屋,又让巧心沏了茶。 “这种从宫中带出来的,您尝尝。” 凤夫人笑得煞是欢喜,一身华服也不及她脸上光彩,她与凌无双说了诸多生意之道,见她理解得通透也就安下心来,四顾看了看,随后招来贴身丫鬟翠儿,与她道:“去瞧瞧少爷在做什么。” “是。”翠儿领命返身离去。 凌无双看着凤夫人,知她故意屏退左右,想来是有些话不好叫他人听了去,便也叫巧心退了出去。 凤夫人相貌生得极好,四十的年纪也不见衰老,反倒是更添妩媚风韵。她的眉目含笑,红唇轻启,悠悠道:“城儿年轻气盛,自幼被我宠着却也让他愈发骄纵起来,唯一惧怕的也只有他爹了,可这些年来,渐成气候,丰了羽翼,对他爹似乎也不是那么畏惧了。这孩子秉性不坏,与公主结成夫妻是他也是我们凤府上下的福气,他若对公主有不敬之处,还望多宽容,只当他孩子脾气不与他一般见识。”说着,她从怀中掏出一块帕子裹着的物件来,摊开在凌无双面前,拿出其中的一块玉佩,道:“这是老夫人留下的,一块在城儿身上,一块留给孙媳妇。多年来未曾给了你,那时只怕两家亲事做不得数,如今公主不计前嫌嫁了来,成了我凤家的媳妇,遵循老夫人意思,还请公主收好。” 凌无双自她手上将玉佩接了过来,举在眼前细细打量着,红色绳结下悬着的是一块雕刻着凤凰的白玉,触手一片沁凉,玉质白净圆润,她勾唇一笑,将玉佩收了起来,“我暂且收着。” 凤夫人一愣,困惑道:“公主这是何意?” “相公与我分院而居,府中上下早已知晓,宫中一直未有动静,明日媳妇回宫向太后、陛下问安,便知分晓了。”她慢慢地将帕子包了起来,看向凤夫人,道:“纵我有心护他,皇权之下也不敢不敬,皇家嫁公主于凤府,皇榜告天下,满朝文武皆知,皇城内无一人不晓。大婚当日,驸马生了事端,此事早已传了出去,若父皇依了我不追究,可这文武百官又怎么说?言官又如何说?娘是事理之人,朝堂之上不缺险恶小人,若是有人有意为难凤府,便可拿这些来治凤家一个大不逆的罪名。” 凌无双说得清楚,面上虽不动声色可心中却有些紧张,她不知她的一番话可唬得住凤夫人。方才,凤夫人有意挥推众人便是不想叫他人看了笑话,她的一番话也是想叫她不与凤倾城计较,三日回门,跪拜圣上,叩谢皇恩,凤倾城素来随意惯了,闯下大小祸端无数皆是由凤夫人为之善后,此次,更是冒犯了皇家天颜,凤夫人虽未明说,却有让她为凤倾城说些好话的意思。若是凤倾城有意求和,太后跟前圣上御下,她倒是可以保他无舆不被降罪,可偏偏是凤夫人护子心切,叫她愈发看凤倾城不顺,她是该说他任性妄为还是该赞他有气节呢? 凤夫人似乎早已想过这些,叫她这么一说也未显得惊慌,她垂首沉吟道:“我凤家素来不会轻易去开罪他人,但万事皆有可能,不得不防。”这样说着,她心中已经有了主意,待看向凌无双时,笑道:“公主心思细腻,我家城儿实在是福气了。婚礼当日虽折了公主颜面,可他对公主又不是全无感情,这其中究竟为何我是不知,只盼公主能与他早日解了心结。” “媳妇也是作此想。” 闻言,凤夫人款款起身,心中甚是欣慰,道:“那孩子也不是蛮横之人,坊间都说我儿风流成性,可我却见他痴情得很。” 凌无双不解她的意思,却也未多问,见她要走便将她送出了门口。凤夫人走至院门口,见着两边的丫鬟时脚下一顿,随后威严道:“少夫人即是少爷,好生伺候着。” “是。” “是。” 二人齐齐颔首,福身将凤夫人送了出去。 凌无双站在廊间,望着凤夫人远去的身影,将巧心招了过来,道:“将房间去收拾了。” 巧心诧异,道:“奴婢刚收拾了,公主您忘了?” “知道你收拾了,只叫你再去看看。” “是。” …… 自凤倾城搬于慎思苑至今,除了他们主仆二人,其他便无人出入苑中。 凤夫人进去时凤倾城正仰躺在地上,翘着两条腿抵在树干上。 “这苑中湿气重,娘身子薄弱,何故来此?” “我为我那不孝儿入这苑中,只盼他与妻子好生处着。” “我与凌无双成不了夫妻。” 凤夫人低头看着地上的人,忽然怒道:“既知成不了夫妻,为何又要娶她,从定下婚约至今,你从未想过完婚之事,如今又是为何成婚?既已成婚,为何又要这般折腾?” 凤倾城噙着懒懒的笑意,见凤夫人怒了不由宽慰道:“孩儿也是近日才知的,若是早知如此,当年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 “公主金枝玉叶,哪里配不上你了?” 凤倾城嘻嘻一笑,道:“是孩儿配不上她,这样可行?” 凤夫人望他,叹息一声,道:“城儿,你这是为了哪般?一个公主还比不上外面的莺莺燕燕吗?” 凤倾城盘膝坐了起身,他转向凤夫人,被倚树干,转着手中的折扇,道:“公主饱读诗书,倍受礼教,贤良淑德。然外面的那些女子却是孩儿的心头好,她们想哭时便哭,想笑时变笑,钟情于一人时从不会压抑自己。” 凤夫人颤抖着双肩隐忍着怒气,扬手便挥向他,然却在看到他认真的神情时愣住了,她弯腰抚上他的脸庞,好声好气道:“城儿,你已不是孩子了,如今娶了妻,理应为我凤家延续香火,公主身份高贵,我凤家世代经商虽富可敌国却也逃不过一身铜臭的骂名,如今公主屈尊下嫁,我们与皇家结了亲,终也成了皇亲国戚,子孙后世,封王拜相,指日可待。” 凤倾城突然笑了起来,且笑得猖狂,他用折扇指着迎春苑的方向,道:“孩儿还以为娘有多中意这个媳妇,原来也只是看着她的身份而已!若一个公主能诞下我凤家的骨血,那我凤家是不是就能高人一等了?娘是不是要与我说为了整个府上,纵使我再不高兴,也得和着她凌无双的意思来,只要她高兴了便可?” 凤夫人一时被他说得哑口无言,她垂下手臂落在身旁,厉声道:“明日便是公主的回门日,今晚无论如何让你都要宿回迎春苑!” “若孩儿不呢?” “那为娘就在此坐着,直到你点头为止。”说罢,便让下人搬了椅子来,她指了一处通风口,道:“放这儿即可。” 凤夫人似乎是铁了心要与凤倾城耗着,直到日落时分也不曾起身。天色渐晚,霜降地冻,凤倾城与凤夫人僵持了许久,最后苦笑一声,道:“娘,你明知孩儿见不得您受苦,可这会儿却要这般逼孩儿。”他扶着树干站起了身,衣袍上沾满了露水,冰凉一片。 凤倾城回了屋,很快便出来了,换了一身白色锦袍,墨黑的头发用玉环束气,隐隐可见他脸上的无奈。他走至凤夫人面前,朝她鞠了一躬,道:“孩儿谨遵母亲意思,这就去迎春苑,天气严寒,母亲也早些回去才是,切不可伤了身子。” …… 迎春苑一如他在时那边,大红灯笼下,照得门边的两人娇小怜人,他背着手在门前站定,看着上方的牌匾,勾唇一笑,待笑过了又摇了摇头,上前去用扇柄扣着门扉,道:“去通报一声,就说本少爷求见公主,去问问公主见还是不见。” 门内原本低着头的人忽地抬起了头,看着门外的人,眼中难掩欣喜,两人纷纷跪下,道:“女婢给少爷请安。” “快去问问,公主若是不见……”他止住,自己也不知道若是不见他又该作甚。 双儿正欲去通报,却见巧心从屋里出来了,她低头走至门边,朝着凤倾城福了福身,道:“驸马爷,公主有请。” 他笑了两声,像是有些意外一般,但还是跟着巧心进去了。 推门进去便是扑面的热气,巧心见了见了屋便关上了门。此刻,灯火骤亮的室内,凌无双一袭白衣坐在桌前,右手执着酒壶,见他进来也只抬头看了一眼便低下头去,倒满一杯酒后放置在对面,道:“夫君还未用膳吧?若是不嫌弃,可坐下一同吃些。” 凤倾城撩开珠帘,慢慢走至她面前,随后在她对面坐了下来,修长的手指执起说上的酒杯,轻笑一声,轻佻道:“正好补了我们的交杯酒。” 凌无双看向他,嫣然一笑,道:“难为夫君还记得,这洞房花烛夜可要一同补上?” 第04章 凤老爷听闻下人来报少爷回了迎春苑不觉讶异,便朝凤夫人问道:“这又是为何?” 此时,凤夫人坐在软榻上,膝上盖着狐裘大氅,接了丫鬟递来的帕子捂在脸上,可脖颈之处仍是一片沁凉,见凤老爷如此说,不由嗔道:“老爷这是说什么话,难不成你还想让城儿一直居于慎思苑不成?那儿地气极重,潮湿得很,终究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你当爹的不心疼我这当娘可不像你那般心狠。” 凤老爷自是不知夫人在那荫蔽苑中坐了许久才逼得儿子回了迎春园,全当凤倾城随意惯了,做事着实让人摸不透,如今担了这么个罪名也不动怒,只笑盈盈上前去搂住妻子,拿了帕子为她拭手。“如今城儿已成家,知道夫人疼他,可也不能将他宠坏了。娶了公主进门,他何时尽了做相公的责?好在公主大度,不与他计较,若是换了旁人,早将他告到娘家去了,还由得他这般不拘?”凤老爷叹息一声,又道:“我生他养他二十余载,岂会像夫人说得那般无情。如今他也大了,我倒是愈来愈看不透他了,你我二人从不曾拿刀架在他脖子上逼得他娶亲,多年前应下这门亲事时未经由他同意,可那时他也未曾不满,现在这般田地倒叫我困惑了,若是不愿不娶便可,每年岁贡,国库可是有一半是我府上充盈的,若向陛下求个情退了这婚事,他也不会不应。” 听得他这一番话,凤夫人不由笑了,“我看我家城儿对公主倒是有情。” “有情最好。”说着他握起夫人的手,指尖触碰在她手腕处,紧蹙眉头,怜惜道:“将夜时分自是寒凉,你何苦出去遭这份罪?交给管事的不就好了?”凤夫人回来时只说府中有两个下人为了些小事险些打起来,她亲自去看了看,将事给平息了。 凤夫人轻喟一声,但笑不语。 …… 迎春苑内。 巧心屏退了其余下人,只自己一人守在门外,在她听得房内一声巨响时不由一惊,隔着门,有些焦急地朝着里面问道:“公主,可要奴婢进来?” “不用,你去歇着吧。”凌无双带着笑意的声音传了出来。 可巧心仍是不放心,生怕主子受了委屈,想驸马可是个七尺男儿,若要动起粗来,公主一介柔弱女子岂会是他的对手?小丫头跺着脚恨不得立刻进了门去,她伸手推了推门,不知何时门已自内栓了起来。“奴婢就在外面守着,公主有事唤一声便可。” “本宫说了,这里不用伺候了,我与驸马要就寝了。” “是。”巧心有些委屈地应了声,纵再不情愿却也不好违背了主子的意思,轻咬红唇看着门板,终究无奈还是退了下去。 …… 暖阁之内的桌案上摆着莲花样式的漆金香炉内焚着上等檀香,香气扑入鼻中,使得房内的两人都有些沉醉其中。 凌无双解了外裳只一身白色里衣,一头青丝散了下来,她双臂抱胸站在床头瞧着床上被绑了手脚的人,绝美的容颜在高燃的红烛下映得如霞。 “凌无双你卑鄙!”此刻,被束缚着的人双眼赤红,满脸愤怒却奈何不了她,他看着她似乎只会说这样的话了,以他凤府大少爷的身份,从不曾有人敢对他如此不敬,可眼前的女人却使计将他轻易绑了起来,这若要传出去,他凤倾城岂不是要让天下人笑话了? “你可知我想这一刻可是足足想了两日。” 他突然涨红了脸,心中变得慌乱可面上仍是厌恶之情,瞪着她破口大骂道:“凌无双,你不知羞耻!” 她轻笑,垂下手时现出手中的匕首来,锋利的刀口泛着白光,“我从不知羞耻为何物。”说罢,她屈起一直腿跪在床榻上,举着匕首在他面前,幽幽道:“你可知我想作甚?” 凤倾城见她拿着匕首,不由大惊,挣扎着想要起来却浑身无力,他不知凌无双给他吃了什么能让他虚脱至此,手脚均被她用腰带绑了起来,想到自己遭遇她这般对待不由恼怒起来,看向她,道:“量你也不敢弑夫!你若杀了我,那你堂堂一个公主刚入门便成了寡妇,先不说你大逆不道谋杀亲夫触犯律例,单你不崇三从四德便能叫世人唾骂!” 凌无双不理会他的叫骂,倾身上前抓了他的手,将匕首抵在他的掌侧轻轻一划,立时便有血珠渗出,她从怀中抽出一方黄色锦帕往他伤口蹭了去,待到上面见红了便收了起来,她瞥了眼床上气呼呼瞪她的人,不由笑道:“你何苦恼我?明日回宫总不能叫我带着原模原样的回去吧,和负罪比起来,相公留点儿血算什么?” 凤倾城仍旧瞪着她,气哼哼道:“快给我解开!” 凌无双将方才的帕子收进一个锦盒中,看他一眼道:“今日乏了,早些歇着,明日在给你解开。” “凌无双!” 她置若罔闻,将他推进最里面去,抖开被子盖在他身上,见床榻还空着一大片,便讲究着躺了下来,蜷了被子背对着他,淡淡道:“睡吧,与其大呼小叫还不如养足了精神等着明日进宫,若是实在是了无困意躺着也行。” 凤倾城瞪着她纤细的脊背,目眦欲裂,若他有獠牙定会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咬上一口! 红烛高燃,照得室内一片明亮。 许是真的累了,他也不挣扎了,只转动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帐顶,思及两人同床而眠不由冷哼一声,道:“凌无双,你我共处一室,就不怕我对你为非作歹吗?” 她冷笑一声,举起一只手,赫然可见她手中拿着匕首,“若你不怕尽管来便可,只要你有那个力气。” 他哑然,无力地捏着拳头,愤懑地转过身去背对着她,可不到片刻有转了过来,仍旧看着帐顶。良久后,在她将要睡着之际,他突然开口道:“段天淮可是去寻我的?” “为何要去寻你?”她忽地笑了,有凉意窜入双肩让她一个哆嗦,娥眉紧蹙,拉着锦被到脖子,她挪动身子平躺着,两人之间仍有一段距离。她微闭着眼睛,片刻后又道:“他是奉命去关外的,遇到你也是巧合。” “若他不死,你……” “他没有死!”凌无双突然变得恼怒起来,“死了总要有一具尸身,你说他死了,你可有见过他的尸身?” 他笑了,笑容惨淡有些许的失落夹杂在其中,“我虽未见了他的尸身,可我亲眼见他坠入山崖。”见她不语,他又道:“若你要说他侥幸不死,那我再告诉你,落崖前他已中了毒箭,直入要害。” “为何要与我说这些?”她问,神情冷淡却也不见了怒气。 “不为什么,只想你明白。”随后,他闭上了眼睛,缓缓睡去。 明白什么?她不知。若不是她的固执也不会害得段天淮下落不明、生死未卜。 …… 正德十七年间,关外贼匪作乱,往来商贾无不受其洗劫。那一年,仅十七载的凤家少爷率领商队前往关外,途遇贼寇,因年轻气盛不肯退缩与贼匪斗智斗勇,终因势单被困。恰逢御前侍卫段天淮奉命前往关外,巧遇凤家少爷,遂救之,然自己身中多箭,宁死不屈自坠山崖,生死未卜。 凤老爷与凤夫人得知爱子平安归来,喜极而泣迎其于玄武门,不想长公主也去了,然却是抓着凤倾城的衣袂轻泣。 “为何不见他回来?”那一年的少女是这样问他的。 劫后逢生的笑意僵在他的嘴角,他道:“他……死了。” “死了?为何会死?他是御前侍卫,功夫了得,怎会败给一群土匪?你为何不救他?为何不救他?” 少年无力回答,只伸手去为她拭泪,却被她一掌挥开了。 “若不是你,他不会死。”离去前,她的话,让少年怔忪良久。 …… 东方露白之时,巧心站在门口抿嘴偷笑,随着她的还有一名婆子。 “公主可醒了?宫里已经来人了。”她轻扣着门扉道。 随后,门从里面开了,凌无双惺忪着睡眼站在门口,巧心见状忙将她搀扶到里面去了,正欲转身去为她取衣裳时却看到了床上的男人,低呼一声后转过身去,羞红了脸,垂首道:“奴婢坏了公主好眠。” 这时,有丫鬟端着洗漱的热水进来了,跟随着的还有放在与巧心一起的婆子,那婆子见了凌无双,欠了欠身,道:“老奴奉太后懿旨来接公主回宫。” 凌无双点头,走至床边将凤倾城叫了起来,温婉道:“祖母派人来接我们入宫了,相公快些起来梳洗才是。” 凤倾城的眼内一片清明,丝毫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他动了动手脚,撑着床榻起身,身上的单衣突然自肩头滑落,他一愣,慢慢掀开被子,此刻身上已没了外袍,在看床上,也不是昨日分被而睡的样子了。 “夫君还愣着作甚?”凌无双轻笑一声,随后便招呼了两名丫鬟为他穿衣束发,而她自己由巧心伺候着。 待两人纷纷走出房间时,那名婆子也怀揣了锦盒出去了。 凤倾城勾唇一笑,在她耳边道:“凌无双,你弄出这出戏来,是想让宫里人都知道我们夫妻感情笃定吗?” 她伸手抚上自己的发髻,瞥他一眼道:“你若是不喜欢只管去言明,看宫里怪罪下来的是你还是我。” “公主,驸马,这边请。” 两人出了府门,凤夫人与凤老爷也在,凤夫人不住叮嘱道:“城儿切不可莽撞,冒犯了陛下与太后。” “爹娘回去吧,我们很快便会回来了。” 听闻她的话,凤夫人倒也放心了,看着他们上了马车便进去了。 马车内,凤倾城嘴角噙着笑意,却有几分讽刺,他紧盯着凌无双看着,而她也察觉了,不由将头偏了过去,掀起帘子的一角看向车外。 低头理着衣袍,他轻哼一声道:“凌无双,我不怕你,更不惧你身后的皇家。” “这番话你可以留着到了宫里再说。” “你——” “相公昨夜没睡好吗?可是因为我躺在你身旁的原因?” “无耻!” 如此一路,吵吵间不觉也到了宫门,凌无双端坐在车内,凤倾城颇为不屑地撇唇,兀自靠在身后的软枕上,手中把玩着一柄折扇。 “此乃冬日,用不着就不必带在身上。” “我喜欢。” “只此一次,日后随你。” 闻言,他默默收了折扇,将其藏于身下的软垫下。 …… 第05章 因长公主无母且自幼由殷太后教养着,此次回宫反礼便去了永寿宫。德熙帝与众嫔妃都在,一向甚少来永寿宫的袁皇后也在一旁坐着,然面色却不似其旁人那般喜悦,许是触景生情,眼底竟有些哀愁。 早前,袁皇后嫡女清雅公主曾被指给当朝太傅,谁料得佳人突染恶疾,皇后怜惜,遂请了皇命提前完婚,纵然这般,清雅公主还是于成亲前一日病情骤变,群医束手无策,薨。若是凌清雅尚在,皇后宫殿里也该是这幅场景,如今这般喜庆全都因凌无双,她向来不喜凌无双,先不说她遮了凌清雅的光彩,如今凌清雅离世才一月,凌无双便风光出嫁,这叫她更加欢喜不起来。若是在寻常人家,定会忌讳红白之事,可后宫之中不比其他,因着太后,再多不甘也说不出来。 凌无双由一众宫人领着进了偏殿,走在她身侧的凤倾城与她靠得极近,唇角微勾面带笑意,显得两人情深意笃。 巧心跟随在两人身后,待他们走至太后座前,从两名宫女手中接了蒲垫摆至他们脚边,随后便退到一旁去了。 “无双偕夫婿参见父皇和祖母,愿父皇与祖母安康,长命百岁。”她眼神示意着凤倾城,见他有下跪的意思不觉松了一口气,想来他是不会胡闹了。 这边凤倾城只觉得被一众人盯着,心中颇不是滋味,但同时又自喜,亏得自己这副皮囊还不错,配上一旁的凌无双绰绰有余,宫中的一群女人也说不出是非来。他朝德熙帝拜了拜,又向太后见了礼。 德熙帝与殷太后相视笑笑,微微颔首,只觉得驸马一表人才与公主甚是般配。 在座的嫔妃莫不切切私语起来,看向凤倾城时均捂着帕子神情娇羞。早闻朝堂之上苏相与林太傅貌若天人,凤家少爷更是好看,奈何后宫深处不容男子涉足,使得这些整日居于深宫的女子也只能凭空想象一番。今日,见着了长公主的驸马,纷纷感叹此间真有如此男儿,俊美无涛不失英气,想来男子亦可有倾城之貌。 随着凌无双一同进殿的还有前去迎她的嬷嬷,待到他们二人行了礼仪之后,那嬷嬷高举着锦盒递至殷太后面前,恭敬道:“请太后过目。” 殷太后稍稍抬手,立于她身旁的容妃领命上前,取了盒子打开,将里面见红的元帕露于太后眼前,细声道:“老祖宗,您看。” “嗯。”殷太后半眯着眼睛点了点头,她微微侧身朝德熙帝说了几句话,随后便见德熙帝也露出了笑意来,威严道:“都起来吧,赐座。” 殷太后一抬手,朝凌无双挥了挥,疼惜道:“无双,你过来哀家身边坐着。” “是。”正当她与凤倾城擦肩时被他扼住了手腕,她一愣,只看着自己的华裳将他的手指遮住。 “何时回去?” “该回去时自然会去。” “驸马与公主真是恩爱。”一旁的孙贵妃笑着打趣道,“这么些功夫分开都不舍了。”她的话惹得其他人都笑了起来,凌无双脸上一红,她这模样让别人更是深信两人是新婚燕尔了、感情尚可,不似传言那般水火不容。 凤倾城松了手,朝着众嫔妃有礼道:“让各位娘娘笑话了,公主前日染上风寒,身体虚弱。” 凌无双瞪他,却见他面无愧色地说着,轻哼一声后便朝着殷太后那边去了。 因延了早朝,德熙帝坐了一会儿后便走了。皇后也说后宫之中有些琐事尚未处理,借口离去了。眼看着德熙帝和皇后都走了,余下的众嫔妃也是未作久留,离去前纷纷拉着凌无双说了几句恭维的话,又是给了几样首饰才离去了。 “你呀,就爱这个。”殷太后半撑着靠在软榻上,笑看着她命巧心将那些东西收了起来。 余光看见凤倾城错愕望着她,她拍了拍手,转向他,笑得妩媚道:“夫君不知我有这癖好,若是让他知晓了定不会同意娘将府中账务交由我掌管。” “这也难怪她了。”太后由嬷嬷扶着起身,“从小便是如此,后宫嫔妃见她最为陛下宠爱,都想与她交好,如此一来倒养成了她嗜金银的习惯。” 闻言,凤倾城暗暗鄙夷了她一番,不过面上却是笑得从容,“不知她喜这些,府上有几件小玩物,回去寻了给她。” 两人在宫中用了膳,德熙帝因与群臣商讨边疆事宜不曾过来,只让人捎了话过来说公主若是愿意,可领着驸马在宫中留宿几日。 这边,凤倾城是丝毫也不想呆在宫中,看哪处都不顺眼,与她暗示了好几次才拜别了太后回府。 凤夫人忧心了一整日,见他们回来了一个心也就落了下来。 凌无双随着凤倾城一同入了府,走在院中的幽径上,见他要往慎思苑的方向去,不由出声喊道:“你要去哪里?” 凤倾城脚下一顿,转着手中折扇,半眯着眼眸看向她,良久后才道:“不知我的血还有何用途,若你需要,遣人来说一声便可,犯不着你亲自酒水招待。”他似笑非笑望她一眼,随后便要转身。 凌无双看巧心远远地跟走身后,便也顾不得许多,上前去拽住了他的袖袍,斟酌片刻,道:“你说的金器,何时寻了给我?” “你——”凤倾城怒视着她,本以为她是要劝他回迎春苑的,不想她却是为了这事,心中很是恼火他不及那些金银的地位,一甩袖袍,“我随便说说,你听听也就算了,居然还当真了。”说罢,很是不满地哼了哼,一转身便走了。 凌无双难掩失望,可晚些时候回生捧了几样东西来,道:“少爷说这些都是府上不要的,少爷见公主贤良甚是勤俭,便叫小的送来给您,随您处置。” 她也不推辞,全部收了下来,想着第二日也去瞧瞧他,看他是否缺些被褥,若缺了就给他送些过去,当是回礼。 …… 这边,凤夫人听闻儿子又回到慎思苑去了,在房中焦急地躲着步子,一直静坐在软榻上的凤老爷微闭着眸子,轻叹一声,道:“夫人这是何必,儿孙自有儿孙福,你暂且由着他去胡闹,如今这般不识好歹,等到他哪一日醒悟过来了,叫他追悔莫及就是。” 凤夫人看看他,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一转身朝外头喊道:“翠儿,随我去少爷那儿一趟。”说罢,便拿了挂在屏风上的大氅,见翠儿进来了便交由她披在自己身上。 凤老爷见她还要折腾,忙起身拦住了她,伸手解了她的大氅,又叫翠儿退了下去。“明日再去也不迟,再说了,他们小两口之间的事儿,不该你去掺和,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处处护着儿子呢,这话传出去不好听,尤其到了宫里,我们也不好交代。”凤夫人算是被安抚下来了,也就依着凤老爷没再去插手他们的事儿,只隔三差五地差人去探探消息,见两人相安无事了几日心中也舒坦了。 …… 迎春苑内,凌无忧捧着凤夫人交由她的账簿看着,忽听得珠帘被掀开了发乎哗哗声响,她不曾抬头,只道:“这般急躁,那珠帘上头可是由上等翡翠穿成的,坏了我可是要心疼的。” 巧心一脸焦急,见她还有心思说这个更是急得小脸通红,“公主,不好了!” “本宫好得很。”这几日,她让人将院中东西都收拾清点了一遍,叫她发现了不少宝贝,凤倾城的屋子,每走一步都得小心着脚下,可谓是遍地是金了,就连院中种着的兰花都是千金难求的品种。 巧心一蹬脚也顾不得主仆之礼了,抢了她手中的账簿,又将她绕在手掌的珠子取了下来,拿了帕子来一边给她擦手一边道:“奴婢方才去守门那儿去转了转,却听得怡秀楼的琴姑娘服毒寻了短见,熬不过今晚了,据说手里还握着驸马爷赏赐的玉佩,想来是为情如此的。” 凌无双蹙着眉头,问道:“可是上次在偏门等着凤倾城的那名姑娘?” “正是。”巧心点头应下,“那边已经有人去通报驸马爷了。” 凌无双由巧心扶着起来,低头理着自己的裙裾,轻哼一声道:“凤倾城是给人灌了什么迷魂汤,如今临死了还念念不忘。” 巧心偷觑了她一眼后低垂下脑袋,斟酌道:“公主,那名姑娘可是因为那日的事才如此?” 她静默了片刻,随后道:“无论如何她都进不了凤家的门,纵然为情苦恼也该爱惜自己的性命,身体发肤受之于父母,岂容这般轻贱?宫里头见了不少,想不到出了宫还能见到,凤倾城还真是艳福不浅!你随我去看看。” 巧心忙跟在她身后,为她撩开了帘子,问道:“可是要出府?奴婢好让人备轿。” 凌无双未作答,匆匆去了慎思苑,正遇上凤倾城从门内出来,两人相看了片刻也不说话,她审视着他身上的衣袍,问道:“夫君这是要去哪里?”见他不答,她笑了笑,缓步上前去挨至他身旁,道:“可是要去见红颜知己?如今我在府中闷得慌,可否带着我一同出去?” 凤倾城皱眉,饶过她站到了院门外去,道:“谁说我要出去了?你一个女子出去抛头露面像什么话!” 她嗤笑一声,见他变得阴沉的面孔遂敛了笑意,正色道:“想来夫君不是迂腐之人,何时在乎这些了。方才我听说夫君的红颜知己念想着见你最后一面,特来问问可要我陪同着过去,怎么说我也是凤府的少夫人,若看了那姑娘着实痴情,我便求了父母亲迎了她入门,你看着可好?” 凤倾城眯眼打量着她,一言不发,此刻的凌无双,在外人看来是个贤惠的妻子,可他要的不是她的大度能容人,他可以陪着她在人前做戏,却不容她将他的威严扫地。 他拱手朝她作揖,道:“家有戾妻,委实不敢。怕寻常人家的好姑娘斗不过宫里出来的,论手段与谋略,她们都不是你的对手。”说罢,他唤了回生便走了。 “巧心。” “公主。”巧心畏锁上前,颇为不安却也不敢打量她一二。 她看着苑内参天的树木,微仰着头,道:“我们也去瞧瞧。” …… 巧心还算聪明,叫了四五个壮汉一起,凌无双吩咐了不得惊动前院的老爷与夫人,便带着一众人出去了。 白日里的怡秀院很是清冷,她和巧心进去了也没人出来迎,抬头时看见一群穿着花花绿绿的女子正挤在其中一间厢房门口,想来凤倾城就是进了那间屋子了。 招手唤来一名壮汉,那人也懂得察言观色,便走在了前面往楼上去了。她跟在那人后面,还未到达楼上时便听闻悲怆啼哭声响起,紧接着门外的一众女子也哭了起来,有人拭泪也有人捂着帕子窃笑,真真假假全混了起来。 “你们下去守着。” “可是公主……”巧心焦急地望着她,但一想到那屋里死了人又是一阵胆怯。“您和驸马尚在新婚,沾了那晦气不好。” “他都能进去我怎么就不行了。”说罢便拎着裙摆往楼上去了。 原先还哭哭啼啼的一众人突然见了她,无不面露诧异之色,众人不解地互看一眼,其中一人上前一步,道:“姑娘可是新来的,以前怎不曾见过。” “听闻琴姑娘抱恙,特来看看她。” 闻言,那一众人又是轻泣起来。 “姑娘来晚了一步,琴姑娘方才去了,无缘最后一面了。” 凌无双伸手将自己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又解了耳坠子和身上一些值钱的东西交给她们,道:“还望众位姑娘让出个路来。” 那群人拿了这些东西忙欢喜地让到一边去了,三五成群凑在一起商量着如何分了。凌无双走至门边将门推开,迎面扑来一股血腥之味,她循着那味道进去,便见凤倾城站在窗边,他身后的床上,躺着一名面色惨白的女子,床榻边上,一名中年女子哭得甚是伤心,拿着华丽罗裳盖在琴姑娘身上。 窗边的人察觉到有人闯进,他突然转身,撞进眼底的容颜让他身型一怔,他看着她一步步走来,最后站在了他的身旁。 他瞄了眼床上的人,最后收回视线落在她的脸上,那好看的容颜叫他想遮了去。良久后,他道:“你可是她是哪里人?” “不知。” 他笑了笑,伸手欲抚上她的肩头时被她避开了,他垂下手掏出腰间的折扇,道:“你随着我出来,为的可是保全了你少夫人的颜面?” “我与你同进出便没人能说闲话了。” “凌无双,她是段天淮的同母妹妹。” …… 第06章 凤倾城留了银两给怡秀院里的管事,要他们将人给厚葬了。 凌无双自听闻他的话后便一直静默着,出了房门就倚着廊间的栏杆站着,待到他办完事过来了才与他一同下了楼。 “公主,外头下雨了。”巧心见他们二人下来后便迎了上去,她打量着两人的神色,暗想他们之间定是不愉快了,但她一个小小的丫鬟也不好多嘴,只得这样说。“可要等雨停了再走?” 不似珠石那般迅疾却也不是细如针线的雨水,门口的路面渐渐被打湿了,原先在路边摆着的摊贩也都收了回来,只除了本就做这雨天生意的伞贩。 凌无双正欲踏出门槛时突然被人拉住了,转头便看见凤倾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本以为他会对她恶言相向,却不曾料到他也是如此安静,两人对视了半晌后她挥开他的手,后退至门边抵着门框,道:“害得她香消玉殒,我难辞其咎,我对她心存歉疚只因她是段天淮的妹妹,若是天淮在世,也不会让她沦落风尘。要说当日我不让她进凤家的门,也只能怪你一门心思地要让我丢了颜面。”她顿了顿,又道:“若你哪一日想纳妾了,记得先来问我。” 回生忧心忡忡地瞧着自家少爷,生怕他动怒了得罪了少夫人回去不好交代,抬头看到有雨珠打了过来,心中一喜,忙道:“少爷与少夫人可要进来躲躲雨,站在门边终究会被淋着。” 巧心也应和道:“是呀,公主,奴婢叫人给您沏杯热茶。”心中忽想到这里乃烟花之地又觉不妥,便又吱唔道:“还是……奴婢去给您买把伞过来?” “这里的茶我不爱喝,若是驸马喜欢你去给他准备。”说罢她便沿着屋檐往回走,巧心见状也顾不得搭理凤倾城了,一拽裙摆便追了上去,不时的伸手拿着帕子要帮她去遮雨。 这边,凤倾城见她走得快脸色不由阴沉了下来,转身看见楼上的女子都趴在栏杆上看戏似的看着这边,更是恼怒,一甩手便也跟了上去,不过却是走在雨里。 两人一前一后回了府,早前凤夫人去慎思苑见苑中无人时便以为凤倾城是回心转意回了迎春院,可到了那儿发现凌无双也不在时不由心生疑惑,问了下人也没人知晓她的去处,正欲离开时又见她冒着雨进了院子,她忙往廊间去了。 “这是去哪里了也不撑着伞,小心伤着身子。”凤夫人一是担忧,二是怕她有个什么不舒服了宫里问起来也不好说,忙让双儿喜儿去熬姜汤打热水,又吩咐翠儿进屋去把暖炉烧旺些,她拉着凌无双进了卧房,对着巧心道:“你这丫头也是的,怎么就随着主子乱来了,快去给公主找干净的衣裳换上,免得寒气侵体。” 凌无双见她关心,不由笑着安抚道:“我没事,这点儿雨还是经得住的,您先去外面坐坐,我换了衣裳就去找您。” “也好,这头发也要擦擦。” 凌无双换了衣裳,从屏风后出来见巧心还在旁边守着便要她也回房去将身上半湿的衣裳换下来。“我这边有她们伺候着,你也去收拾干净了,可别病倒了。” 巧心出去后双儿端着姜汤送至她面前,道:“少夫人,趁热喝了驱驱寒。” 她接来喝了几勺就放了回去,道:“也送一碗去给巧心。” “是。”双儿和喜儿对她仍是心存惧意,只低着头不去看她生怕冲撞了,可心中又很是不甘,想着自己本是凤倾城的丫鬟,如今伺候着有名无实的少夫人还要去伺候一个同为丫鬟的巧心。 凌无双收拾了出去时凤夫人正与翠儿说着话,只闻凤夫人叫翠儿拿了人参燕窝送来,她在凤夫人旁边坐了下来,笑了笑,道:“让娘担心了,那些珍物您留着和爹享用就好。我这边,上次回宫祖母赏了不少。” 凤夫人拉过她的手,笑道:“这哪里能一样,如今你是我凤家的少夫人,理应我凤家万事周全着。呵呵,如今好生补着,日后给我生个大胖孙子就好。”见她也笑着,又道:“你与倾城也不可一直这样,终究是夫妻,万事好商量。” “娘说的是。”她含羞一笑,低垂臻首,“可你也知我与他,别说是见面,怕是说上一句话都难。” 凤夫人听着她话中有几分委屈,只当她是女子面皮子薄些,定是想要与儿子好生相处但又碍于面子不好说出口,她心中满是欢喜,道:“这个你放心,我回去就与他爹说去,先收了他在青州的生意,断了他的喜好。” “不知相公喜好什么。” “青州水土丰润,庄家长得好,用那里的谷物酿出来的酒很是美味。倾城贪恋美酒,在那儿置办了几亩田地,又设了一间酒坊。”凤夫人说笑着,道:“若是没了这些还不是要了他的命?” …… 待到凤夫人走后,凌无双又掀了帘子进了里间,斜躺在铺了厚重被褥的榻上准备闭上眼小憩,可刚躺下不久后巧心就进来了,轻声走至她身边,弯低了腰身,道:“公主可要去床上躺着,如此更容易染上风寒。” “那边可让人去看了?驸马可是回来了?” “方才王奎去了,说是刚到那儿的时候驸马就回了,浑身都湿透了,回生给撑着伞也不要,回到屋里就砸东西了。” “驸马可是痛失心爱之人,又或是对我怀恨在心,才会如此?”她的唇边勾着浅浅的笑意,单手撑着榻坐了起来,拿了凤夫人给她的玉佩把玩着,“若早知那名姑娘是段天淮的妹妹,虽说不能让她进了凤家的门,但也可保她日后衣食无忧。以前问过天淮可还有家人,他只说自己是孤儿,我也就信了,以至于他死……他失踪后都不曾想过去照顾他的家人。”她长叹一声,举高了手中的玉佩,最后将它收进袖中。 直至夜幕才停了雨。 忽闻得敲门声,巧心去开了门才知是回生,便领着他站在了门外,自己进去通传了。 “回生说驸马病着了,正烧得厉害。” “请大夫。” “他说了请您去看看。” “凤倾城请我去?我又不是大夫” “不是,是回生请您去看看他家少爷,说是交代了不可通知老爷与夫人,他一个人拿不定注意,只好请您去看看。” 闻言,凌无双支着脑袋想了想,随后从榻上起身,巧心见状,忙拿了大氅跟在她身后。 一直守在门口的回生听闻动静,忙朝里面的人躬了躬身子,道:“公主,我家少爷突然染病了,可又不让禀告了老爷夫人,如今这府上做得上主的就是您了。” “请大夫了没有?” “已经差人去了。” “你让人去门口等着,到时带着大夫从偏门进来。” “是。” 她随着回生去了那慎思苑,穿过回廊便到了凤倾城门前,回生先是上前敲了敲门,可里面长久没有回应,凌无双看他一眼,道:“如今我都来了,还要禀报什么?直接开了门就是。” 不知是不是下了一场雨的缘故,屋里有些潮湿,一入内便觉得面上一凉,她往屋角看了看,瞧见两盆炭火,便让回生移到屋子中央去了。走至床边看见凤倾城抱着被子沉睡着,她伸手覆在他的额上,触手一片滚烫,想到巧心说的话,不由哼道:“自讨苦吃,凤家少爷还真是娇贵,淋了雨就犯病了。” 一旁的回生见她有所误会,忙道:“少爷回来的路上救了一名落水女子,加上淋了雨,回来后只换了湿衣裳,身子没暖过来,晚些时候在外面吹了风才这样。” 凌无双看了回生一眼,又看看床上的人,语气仍是不佳,“你们家少爷还真是好心,怎就不叫你下去救人了?” 回生低下头,吱唔道:“奴才、奴才不谙水性。” “去烧了热水来。” “是。”回生领命出去,一时间屋内只留下凌无双和巧心了。 已睡得昏沉的凤倾城嘀喃地翻过身,身上的被子垂落在地,只留腰间以下盖着被子,领口的绳结散开,露出大片胸膛来。 巧心忙低下头,道:“奴婢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 待到人都走了后,她才弯腰帮他把被子盖好,看到他脖子上挂着的玉佩时不由一愣,一只手不自觉地探入袖中,正要拿出时听闻外面巧心道:“公主,大夫来了。” 这名大夫是个花白胡子的老者,他进了屋并未立即给凤倾城号脉,而是先朝凌无双道:“老夫见过公主。” “大夫如何称呼?” “在下姓孙。” “孙大夫这边请,我家相公先是淋了雨,后又跳水救了人,回到家不多时就病倒了。” 那名姓孙的大夫为凤倾城号了脉,只说无大碍,吃了药休息几日就好。凌无双让巧心给了银两,又将他送至门外。那人见她急着回去便唤住她,道:“说来老夫和公主也有一面之缘。” “大夫何时见过我?” “老夫本是宫里太医,为娘娘诊治,公主被产婆抱出时老夫见过一面,只可惜娘娘在生产之后凤体不佳,老夫医术不高,甚是惭愧。” “大夫不必自责,我虽未见过母后,但听闻宫中嬷嬷赞她识得大体、有母仪之风,定不会怪罪他人。” 那人赞道:“老夫看公主风范,诚如娘娘一般。” 这时,回生端了热水来,她去接了过来,道:“替我送送大夫,再叫人去抓药,只说是府里的丫头病了。” “是。” 她端了水进屋,待走里面时脚下突然一顿,眼前床铺上凌乱,原先的被子全都落在了地上,凤倾城亦是衣衫不整,床幔被撕坏了垂挂着。看了眼在地上跪着的巧心,问道:“怎么回事?” 巧心委屈地转向她,道:“奴婢见驸马将被子踢了下来,生怕他着凉了,便要去替驸马将被子盖好,怎料刚走至床边时驸马突然睁开眼,奴婢一下子愣住了,还未反应过来时驸马就推了奴婢一把。”她指着自己额上磕破的伤口,道:“这一推就让奴婢撞到凳子上了。” 凌无双看着她顿时窘然,不知凤倾城有这等坏习惯,若是换成她岂不是她受伤?她将端了热水放在距离床榻较远的圆桌上,随后叫巧心起身,细细看了她的伤口后,道:“回头拿了白玉膏擦擦,兴许不会留疤。” 两人说话间回生进来了,却看见她们二人都在桌边站着,又看看床上的凤倾城,就这么仰躺在床上也不盖着锦被。 凌无双见他正困惑,忙道:“快去给你家少爷擦擦身子,我与巧心先出去,熬了药会送进来的。” “可……” “男女有别。” “……是。” …… 第07章 凤倾城醒来时只觉头疼的厉害,睁开眼看见凌无双在他房中坐着时不由一愣,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恍惚间又见她端着茶盏往床边走来时他才信了真是那女人在这儿。心中有一闪而过的欣喜,可他却偏过头去看着床内,也不说话。 凌无双端着杯子在床前站定,身子遮去了烛光,华帐之上现出她的影子来,凤倾城许是看见了,因不想多看又要转过头来,待到他再次转了过来时就见凌无双将杯子抵在唇边似在品茗,姿态甚是从容,他突然对她怒目而视,原以为是要倒茶给他喝的,没想到她自己倒是喝了下去! “孤男寡女共处一室像什么话!”本欲呵斥她,怎料得因病缠身说话也去了几分威严,此刻听来跟一般人说话毫无差别,细听来倒还有点儿虚弱,他苦难地抬头往屋里看去,没看到回生,便问道:“怎就你一人在这里,回生呢?” “他和巧心熬药去了,你这苑里就这里暖和,我无处可去便守在这里了。”凌无双看他怏怏不乐的样子,忽地就轻笑出声,扯了扯被他撕坏的床幔,道:“睡着倒是生龙活虎,怎醒了就变了样子了?” 凤倾城看了眼她手中的床幔,颇不自在地咳嗽一声,道:“我如何与你无关。” “也对,你是生是死都与我无关。”她微勾唇角,觑着他怨愤的神色权当没看见般,笑道:“若哪一日你驾鹤西去了我定会为你守寡,凤家偌大的产业我也为你守着。也不知你外头有没有一儿半女,若真有的话我定会接回府来当亲生的教养着,若是没有我便给你领个清白人家的回来,过继到你名下,虽不是亲生的也好叫你留个后,对得起爹娘也对得起列祖列宗。” 她的一番说辞激得凤倾城满怀愤怒地从床榻上坐了起来,他的手掌在床褥上摸索着,最后只从枕下拿出一柄折扇来,看到那上好的檀木扇子不由暗恨起来:怎就平日喜欢这等东西了,除风雅之外也无用武之地,若是拿了匕首定叫她好看!他扬手指着她,骂道:“凌无双你这毒蝎心肠的女人,我就是死了也不让你好过,定会日日缠着你!” “那我请了清风观的道士将你收了去,省得你冤魂不散夜夜扰我清梦。” “你——”凤倾城收了手一掌打在雕花床柱上,他掌心吃疼收入锦被之中,脸上却因怨怒红了一片,单衣也从他一边的肩头滑了下来。 凌无双看好戏似的看着他,随后收了笑意反身走至桌边,将杯子放下后又看了看屋内的炭火盆子,见里面还烧的旺,便在桌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 凤倾城拥着被子靠在床头,许是方才与她争吵耗了体力,这会儿显得比方才更为虚弱了,便闭上眼假寐。 凌无双看着屋内的装饰,墙壁上挂满了山水字画,借着烛火也能瞧得一二。 这时,回生端了药进来,见凤倾城逼着眼靠在床上便没出声打扰,他端着药朝凌无双道:“少夫人,药好了。” “给你们家少爷端去,让他喝了。” “是。”回生看了凤倾城一眼,便依着凌无双的吩咐将药端了过去。“少爷,该喝药了。” 这边,凤倾城仍旧闭着眼,语气不善道:“有人盼着我死,我喝了岂不是如了她的愿?不喝。” “方才大夫说了您只需喝药休息几日便可。”回生见他不开口,又道:“如今您病着夫人还不知道,若是让夫人知道了定要担心了,少爷还不如趁着夫人还未听得风声之前将病养好了。” 提及凤夫人,凤倾城心中一动,但想着凌无双正看着他,又不想损了自己的威信,索性不理。 回生有些无措地往凌无双看了过去,恭敬地立在床边也不说话了。 凌无双看他们主仆二人,不由暗笑,凤倾城只是在为难回生呢,不想他堂堂男儿竟这般,与坊间被人传赞的凤家少爷全然不同,那个凤家少爷才识卓绝、聪明睿智,可不像他此刻这般无赖。 “方才还不是说死了也不饶我,现在倒怕死了?”说着她缓步走至床边,见了睁开眼又道:“你若是自个儿作死我也不拦着,只这药我可没沾过手。” 凤倾城哼了哼,道:“多的是人给你使唤。” “回生,药拿来。”凌无双朝回生伸出手,接了要药后便凑在唇边喝了一口,苦涩的药汁使得她闭上了眼睛,她挪开药碗捂住自己的口鼻,等到口中的味道淡去了才道:“有毒也是我先死,你若还不放心便等着,等着病死。” 凤倾城微仰着头看着她,心中有些不是滋味,她事事与他过不去,此刻他也只不过是想杀杀她的锐气,他缓缓伸手接过她递过来的药汁,一口饮尽,随后紧皱起眉头,忍着扑鼻的苦涩。 回生见他吃了药满心欢喜,接过空碗后便退了出去。凌无双还站在床边,不过确实看着悬在床幔上的香囊。凤倾城循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沙哑着声音开口道:“你若喜欢拿了去就好,我要休息了。” 她笑了笑,道:“怕是佳人所赠,我怎能做这等扰人姻缘之事?” 闻言,他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却也没再恶言相向。 “你早些歇着,我先回去了。” “等等。”凤倾城叫住她,在她转身时解了床幔上的香囊向她投了过去,冷着脸道:“这是奶娘缝的,你若想要就去找她。” 她举着那香囊在烛火下细细打量了一番,上等金线绣出来的东西确实比寻常丝线绣出来的更为好看,她收了香囊在袖中,朝他温婉一笑,道:“既然你割爱,那我便不客气了。” 凤倾城看着她的笑颜微愣,连着心中的不快也散了去,这次头脑晕乎乎的却不是因病着了,而是因眼前之人的艳丽的容颜叫他心念更为深沉,察觉自己有些失态,他速速收了视线拉着被子躺了下来,翻身背对着她。 凌无双走至门边,心想着礼尚往来,又道:“这里湿气重,不便养病,你若是愿意我叫人将迎春苑里的厢房收拾了。”她等了一会儿,见他不出声只当他睡着了,便轻轻开了门出去。 巧心与回生守在廊间,见她出来了便上前去将大氅为她披上了,轻声道:“公主,可是要走了?” “嗯。”她点了点头,再看了眼透着亮光的窗户,转头对着回生道:“好好守着你家少爷,若是夜里再起了热就叫人去唤大夫,别怕惊了老爷夫人,少爷身子要紧。” “是。” …… 翌日,也不知回生是不是听了凤倾城的话,早早的便来禀报说少爷已无大碍了。凌无双听了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便叫厨房炖了燕窝粥给他带了回去。 回生走后,巧心端着粥凑至她身边,笑道:“看着驸马真像宫里失了宠的妃子,住着冷宫也没人伺候着。” 凌无双也笑了,道:“宫里的大都是被谴了去的,凤倾城可是自己搬过去的,是他自己放着快活日子不过偏要去那阴冷的地方,怨不得别人。” 巧心应和着点点头,这才想起手里端着的粥,忙递了给她。 …… 午后,凌无双叫双儿和喜儿将园子里的花草收拾了一番,巧心仗着主子是这院里的主人便插着要站在遮阳的地方指画着,那两丫头心中有气却也不好撒,只闷着头干活儿。 如今她在这院中也住了半月有余了,每日里闲着便是看看凤夫人送来的账簿,又或是去凤倾城书房里寻些书来看,那日被回生搬走了不少,剩下的无非一些诗词歌赋,她看得无趣便再拿着来消磨时光。 “哎呀!” 忽然巧心惊叫起来,她抬了头往那边看了过去,出声问道:“怎么了?” “公主,这地里藏了宝贝!”巧心万分惊喜,指着园中露出一角的红木盒子道:“您看,就在那里。” 凌无双看了多时的账簿也乏了,便从藤椅上起身,缓步走了过去,见园中正如她所说的那帮埋了东西,也好奇起来。“怎么就你们挖出来了?” 巧心有些沾沾自喜道:“奴婢看那桂树遮了那海棠,便想趁着桂树还没长高之际移走,不想就挖到宝了。” 凌无双故作严厉地瞪着她,道:“这园子的主人种了这些,可没叫你看着不顺眼了就挖土移树。” 双儿和喜儿见她被责罚,心中一喜,不由逮着这个机会落井下石,道:“这里的一草一木都是少爷命人种下的,平日里少爷可宝贝了,尤其是这棵桂树,刚中下时便是少爷亲自浇的水,还命奴婢等人不得靠近半分。” 巧心面上一红,只觉自己做错了事,但一想到自己让她们去挖土的时候她们也没说这树动不得,遂就将怨气全记在她们身上了。 凌无双在宫中见惯了这等场面,自己心中明白那两丫鬟还未服她,她面上不动声色,只让她们将土填了回去。心中虽好奇盒中藏了什么,可也知道这是在凤倾城的院里,那盒子也只能是他埋的,她虽是他过门妻子,但两人也没比成亲之前亲近多少,纵然他们浓情蜜意,她不好去动他的东西。 “少爷这几日身子抱恙,回生一个男子难免粗心,你们切去慎思苑伺候着,等哪一日少爷好了再回来。” “少夫人……”双儿和喜儿皆惶恐不安地朝她看了过来,“可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您要将我们送回少爷身边去,奴婢恳请少夫人大人不计小人过,别将奴婢赶走。” 凌无双一愣,本以为她们会欢喜一场不想她们是这等反应,便道:“你们乖巧懂事,我何故要赶了你们走?只少爷病着了身边没个细心的人伺候着,我叫你们去了少爷的病也好得快,你们为何来此一说?” 双儿似是信了她的话,便将凤倾城与她们说的话交代了一遍,随后见凌无双眯眼望着她们,又道:“奴婢自来了迎春院便将少夫人奉为主子对待,对您绝无二心。” 凌无双挥了挥手,道:“去了就与少爷说是我的意思,留你们在他身边伺候着。” “……是。” 晚些时候,双儿与喜儿收拾了去了慎思苑,巧心颇为不解地跟在她身后,问道:“公主,她们一心只为驸马,我看她们都恨不得天天呆在驸马身边,你何故如了她们的愿?” 闻言,她佯装酸楚地叹了口气,道:“昨日去了才知驸马过的是那样的日子,说来都是我的不是,逼得他离了这寸地是金的地方,如今他病了可要让人好好伺候着,我可不想刚嫁了人就让人说是克夫的命。” 巧心呆愣地看了她一眼,嘟着嘴,道:“公主,您又拿奴婢寻开心。” …… 第08章 凤夫人不知从何处听了凤倾城去了怡秀院,气得直哆嗦,想他还在新婚头上就去那烟花之地,真是不把她这个当娘的放眼里了!她一路骂着去了慎思苑,进了院门才知凌无双也在,遂就敛了一脸的愠色,忖度着这等丑事也不好当着她的面去训斥儿子,若是就这样冒然说了出来怕是又要叫他们夫妻生分了,便想着等媳妇走了叫凤倾城好看。 她笑盈盈上前去,看罪魁祸首安然地坐着时心中怒火又盛了,但忍着没发作。 “娘来了,这边坐。”凌无双起身让出地方来,搀着凤夫人坐了下来,随后朝双儿道:“给夫人沏杯热茶来。” “是。” 院里的石桌在向阳之处,在那儿坐着倒也暖和,桌上摆着糕点,个个玲珑精致。 凤夫人见他们这般融洽甚是满意,笑道:“如今我看着你们这样也高兴,都说夫妻没有隔夜的仇,这不就是吗?”她接了双儿递来的茶,轻抿一口后便搁在了桌上,紧盯着凤倾城,似是说给他听的一般,“城儿怕是住了几日心也静了,该是知道怎样的女子最好,那种风月欢场上的女子要不得。前几日还听闻黄家的三少爷带了个清倌儿回府,今早街头巷尾都在传那清倌儿卷了三少爷房里值钱的跟着一个秀才跑了,你看看这都是什么样的姑娘啊,无情又无义。” “是,孩儿知道。”他低着眉眼偷觑着凌无双,“像公主这般有情有义的奇女子,世间少有了。” 一时间凤夫人也听不出他话中褒贬之意,瞥见凌无双笑得温顺便也没在意,她吩咐凤倾城道:“如此你该好好对公主才是。” “是。” 凤夫人坐了会儿,久了也忘了自己的来意了,她看凤倾城气色不佳,不由关切道:“可是在这里住得久了伤着身子了?我就说这里住不得,虽僻静但湿气重、易入体,你闹了几日也就好了,趁早搬回自己院子里去。”说罢,凤夫人看着凌无双,斟酌道:“公主,恕我直言,你与城儿拜了天地的夫妻,他有错在先,念在夫妻情分上还望你不要与他计较……” 凌无双笑了,道:“您多虑了,我与他既成夫妻便是一体,今日来就是要请相公回迎春苑去。” 凤倾城与凤夫人皆是一怔,两人愣了愣后先是凤夫人开口赞她识大体,凤倾城却是不以为意地哼了哼,心中很是清楚她这是故意顺了凤夫人的意好收拢人心。 回生听了凤夫人的话忙着将少爷的东西搬去迎春苑,双儿、喜儿也高兴不用在呆带着寂寥的院中,凤倾城虽是不愿却也不敢再违逆了凤夫人的意思,加上他看凌无双一副诚意十足的样子,遂就半推半就随着凌无双后面去了。 …… 迎春苑内除了双儿喜儿还有四名丫鬟,凌无双由巧心伺候着,遂就把春兰、夏竹、秋菊、冬梅全指给了凤倾城。“若是觉得少了我再给你添几个,如今你病着,想多少人伺候着都行。” 闻言,凤倾城颇为不屑地冷哼一声,道:“凌无双,你犯不着处处挖苦我。” 她故作惊讶,道:“我们不一直是这样的吗?你若是希望我为你洗手作羹汤,说一声便可,这是我作为妻子该做的。” 这时,回生端了药来,恭敬道:“少爷,该喝药了。” 凤倾城喝了药,拿着空了的药碗在手里,挑眉望着他对面坐着的凌无双,道:“往后的药都让少夫人去熬。” “可……”回生欲言又止,想她一个公主何时做过这事儿了,少爷这样也不怕得罪了公主。 凌无双笑温和,她起身去接了他手里的空碗,又朝巧心道:“明日在去给驸马抓些药回来,往后的药我来熬。” …… 翌日,巧心抓了药回来,看见院中的凤倾城时忽变得鬼祟起来,她遮掩着朝他福了福身,道:“奴婢给驸马请安。” 凤倾城指着杯子,将她打量了一遍,问道:“你去哪里了?” “奴婢奉公主之命去给您抓药了。”巧心见他舒展了眉角,又道:“公主担心驸马身子,一早起来便叫奴婢去了,她还说要熬参汤给您喝,亲自去了厨房呢。” 凤倾城听闻她这样说,心中暗自欣喜了一番,看来自己再凌无双心中还是有些地位的,不然她也不会听了他的话。如此想着,他的面上却是不在乎的神情,只挥了挥手叫她退下。 巧心去了厨房才见到凌无双,站在门口往里一瞧又看见春兰和秋菊在生火,夏竹和冬梅在灶台上站着,两人手忙脚乱地往锅里撒盐。 再瞧瞧凌无双,她却是端着碗拿着勺子在一旁喝汤。 “公主,您这是……” “熬汤。” “可您不是说要亲手……” 凌无双将碗递给一旁站着的厨娘,接了她手里的药材,道:“本以为有多容易,试了才知是有难度的,还好她们四个伺候凤倾城时日久了,知道他的喜好,我今日先学着,然后寻了他生病的机会再给他熬汤喝。”说着,她一脸艳羡地看着厨娘手里的汤,“哪一日我有大娘这等手艺才好,我先去熬药。” 厨娘是个中间妇人,身形健壮,也是心直口快之人,忙赞道:“少夫人真是贤良淑德,少爷有福气了。” 凌无双看着手里的药,佯装愁苦,叹道:“若有一日他能明白我的苦心就好了。” “会的。” …… 凌无双熬了药叫巧心端了过去,自己一人躲到房里去了。 那边凤倾城喝了药,苦得眉头紧皱,回生递了蜜饯,他漱了口吃了两颗。“这药怎比前几次的苦了很多?” “这……”巧心吱唔着,道:“公主让另添了一味药,说是好得快。” 凤倾城听了只点点头,因心里还记得她说凌无双给他熬参汤,便问道:“你家主子呢?” “公主说她身体不适,去休息了。” 凤倾城突变得一脸担忧,道:“可是被我传染了?”但一想他们也无过多接触,昨日他回了苑里也是睡在书房的,那女人也就是当着下人的面装得贤惠给他送了一床被褥,他半眯着眸子冥思片刻,很是坏心道:“让她人前贤德人后凶悍,活该。” …… 午膳时候,凌无双打着哈欠从房里出来了,饭厅内凤倾城手执玉杯轻嗅着里面的醇酒,瞥了她一眼,道:“你在宫中就是如此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整日无所事事,倒也快活。” 凌无双在他对面落了座,接了巧心递来的汤喝了几口,随后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淡淡一笑道:“凤少爷自小便是这般,何故说我?你若是不喜欢,我也能日日拿着扇子去园中扑碟,博君一笑。” “轻浮!”他重重搁下杯子,一脸不悦道:“别忘你已不是待字闺中的姑娘了,凤府的少夫人岂能如此?让人看了该怎么说?笑话!” 旁边守着的丫头莫不瑟缩着肩头,低垂着眼帘不敢出声。 凌无双见他如此,颇为不解,她朝他眨着眼甚是无辜道:“我也就随便说说,你居然当真了。” 他心头一热,倏地红了脸颊,忙掩饰着叫回生倒酒。 …… 饭后,凌无双又去厨房为他熬了药,看着他喝完后便拍着手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下了,“良药苦口,你也别嫌弃,回头让巧心给你找了蜜饯给你下药。” 凤倾城漱了口,捂着嘴巴道:“巧心说你今儿身体不适,可要请大夫来看看?” 听闻他关切的话语,她颇为不自在,正巧看见管家急急地过来了,忙起身上前去,问道:“安伯,何事这么急?” “回少夫人,少爷的一位友人送来了帖子,想请少爷到万盛楼一叙。” “可知是哪位友人?” “黄家的三少爷。” 凌无双了然,转身看向凤倾城,笑道:“原来那个跑了小妾的黄少爷是你的故人。”他身上一袭红衣甚是夺目,墨黑的头发用玉环束着,“和你倒是志趣相投。” 凤倾城不想与她计较,接了安伯奉上的帖子瞧了一眼便仍在桌上了,道:“去回了,说我近日染了风寒,不便出去。” 凌无双伸手欲拿过帖子,看凤倾城突然倾身上前要抢,抓了帖子忙站了起来,她得了手满眼欢心地退到树下,背倚着枝干展开帖子,看上面写着“携妻同去”时不由一笑,道:“那位黄少爷可真是好客,你这般拂了人家的意思怕是不好吧。” “我说了不去便是不去。”他顿了顿,口气变得严厉,道:“你也不可去。” 安伯领了命便离去了,回生又拿着胭脂铺子上一月的账簿来了,“少爷,请您过目。” 凤倾城拿着账簿看得认真,一目十行却能将其中的纰漏看出来,这叫一旁同是看着账簿的凌无双深感惭愧,她挥手招来回生,小声道:“你家少爷可是有什么诀窍不成?” 回生摸摸脑袋,憨厚一笑,道:“少爷自小便是如此,过目不忘,奴才也很是佩服。” “我才没有佩服。”她耸了耸肩,“他这般不去考状元倒是可惜了。” “叫你当不成状元夫人,是为夫的不是。”凤倾城倏地起身,“回生,都搬到书房去。” “是,少爷。” 第09章 黄家的三少爷又投了帖子来,凤倾城再次给回了,随后吩咐管家以后在这样就不必过来禀报了,自己看着处理便可。管家微微皱眉,斟酌道:“少爷不是常与那位公子出去的吗?如今怎生分了?” 凤倾城哧鼻,小妾才刚跑了竟还能无事般邀他出去,他看他定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如今是色胆包天了敢偷窥皇家公主、他凤倾城明媒正娶妻子的天颜!他一甩袖袍,道:“与小人交者枉君子!”随后便扬长而去了。 …… 凌无双一早便没见着凤倾城,如今两人同住在院中一天倒要见上好几面,正奇怪他哪里去了时巧心从外间掀了帘子进去,回头看看身后没人才凑到她跟前去,小声道:“公主,今日还要给驸马熬药吗?” “那是当然。”凌无双从榻上懒懒起身,轻抚着自己的发髻,道:“驸马去哪里了?” “一早便带着回生出去了。”巧心手脚伶俐地敲着她的肩,巧笑道:“公主这可是一日不见如隔三秋,驸马才出去了不到半日的功夫,您这么快就惦记上了。” 凌无双叹息一声,伸了自己纤细的手指在眼前,道:“我等着他回来喝苦药,怎能不惦记?” 话说巧心那日去抓药,奉了凌无双之命让人多加了黄连。 …… 凤倾城领着回生去商铺巡视了一番,随后便与回生沿着北街口往回走。 回生看他时走时停便以为他累着了,忙上前去问道:“少爷,可要奴才去雇轿送了您回去?” 他正蹙眉想着事,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便用折扇敲着回生的手臂,道:“你说林大人去江南都一月有余了,怎还未回来?” “奴才不知。” 两人走至凤府的大门,只见门前落了一顶华轿,细看之下有几分熟悉,待看到从轿中出来的人时他才想起了这是黄家三少爷黄天佑的。 本以为回了他几次他会死了这心思,不想今日却是亲自登门了。 回生看着主子阴沉的脸色,忙问道:“少爷,可要奴才去回了?” 凤倾城倏地展开扇子,笑得如沐春风,道:“如何回得了?既然来了便好生招待了,你让人在汀阁备了酒菜,我随后便到。” “是。”回生快他进了府。 他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袍,见无不妥之处便上前去出声唤道:“黄兄,今日怎有空到我府上来了?” 那黄公子剑眉星目,一身华服,身姿英挺,实为一表人才,听闻凤倾城说话便由小厮搀着转了身,拱手一拜,道:“凤兄多次拒邀,本以为是嫂夫人看得紧,便寻思着来府上瞧瞧凤兄。”他忽然一笑,又道:“如今瞧着凤兄红光满之相,在下便放心了。” 凤倾城听他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谁不知他凤倾城因娶了个公主又闹了礼堂被禁足在府中了?如今能出来也是凤夫人看他安生了、再来他也回了迎春苑,才能这般出入自由。 他看黄天佑动作迟缓,不似以前那般洒脱,便佯装诧异问道:“黄兄这是怎的了?可是身子不适了?”未等黄天佑出言,他又一副了然的模样,举着扇子敲着自己的脑袋,满怀同情道:“黄兄的事我也有所耳闻,是我的不是,还叫黄兄亲自上门,该是我去黄兄府上才对。” 那黄天佑突觉尴尬,跑了小妾不是什么光彩之事,如今他这般也是叫他爹给打了板子,他朝凤倾城虚虚一笑,道:“凤兄严重了。” “遇人不淑啊。” “是、是。” “既然黄兄来了,那便府上一叙,请。” 凤倾城带他去了临水而立的汀阁,周边景致正好,两人举杯畅饮,一派兄友弟恭的模样。 酒过三巡之后,黄天佑趁着微醺之意,问道:“怎不见嫂夫人?” “内人近来身体微恙,不便出来。” 黄天佑颔首,随后又道:“说来有一事还望凤兄帮忙。” “黄兄但说无妨。” “我娘家舅舅新任沧州知府,如今我惦念舅舅膝下无子,想将他接来盛京好孝敬他,但不想舅舅立志要为我朝社稷鞠躬尽瘁,不愿辞官来此,我便想到凤兄娶了长公主,又闻长公主为陛下最宠爱的女儿,若是公主向陛下讨了人情迁了舅舅来京,如此一来舅舅又能尽忠朝廷我亦可在舅舅膝下尽孝。” 凤倾城支着下颚,听他一番说辞,面上尽是赞赏之意,一开折扇,道:“黄兄的孝心真是令人钦佩。” “那凤兄……” “好说好说,我回头与内人说了便成。” “凤兄,小弟在此先敬你一杯。” 这边,凤倾城知黄天佑来意,少了几分敌意,口上更是答应会找凌无双说说但也没应他定能成,等到黄天佑拜别了他也领着回生回了院子。 “驸马回来了。”巧心捂着鼻子站在门口,她皱眉看着旁边的凌无双,小声问道:“公主,驸马喝酒了。” “有客而来,自要陪客。”她从巧心手中食案上端了药碗,举至凤倾城面前,道:“下人说你回来后便去了汀阁,本想给你送了去,不想你这么快便回来了,如此也好,趁热将药喝了。” 凤倾城晃了晃身子,却不是因醉了酒,他看凌无双一袭翠绿裙衫,面容白皙、朱唇不点而红,眉眼生的极美,此刻,她就在他触手可及之处,温言软语朝他说着话,这般场景怕是只在他梦里才有。 他喝了药也不觉苦,喝完药后便随着凌无双往院里去了,忽听闻她道:“今日来的可是黄家三少爷?” 闻言,他不满蹙眉,“你差了人去打探了?” “你看我可是那种人?” 他哼了哼,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道:“黄天佑要我求了你到陛下跟前美言几句,好把在沧州任知府的舅舅迁至此。” “他舅舅可是立了大功?” “这倒没听他说起。” “既无功绩可寻,何来这么一说?” 凤倾城见她声音大了起来,不由咕哝一声,道:“你堂堂一个公主,这等事情都办不妥?” “亏你也知道我是公主,不过也是女流之辈,怎能左右得了朝政?朝堂之上的凶险你我都不曾见识到,先不说那黄少爷的舅舅如何,他来找你徇了私,若我不应他又能如何?如此还不如让他舅舅作为一番,到时好叫人举荐了来京城。” 凤倾城侧着脸盯着她瞧,心想自己不过一句话她却说了这么多道理来,要是她肯应下那才奇了。又念自己乃她夫君,如今这般被她训斥,不觉损了颜面,他遂咳嗽一声,道:“你若不高兴便算了,我也没答应他定能成了。”想想觉得不妥,又一甩袖袍,道:“青州田地的账簿可看好了?一会儿我让回生去取了过来。” “不是到明日才要吗?”凌无双微微诧异,见他一脸肯定,又道:“这几日只顾着给你煎药,荒废了。” 凤倾城似老学究一般觑着她,忽道一声“孺子不可教也”便往书房去了。 先不说凌无双不解,巧心看着驸马的背影有说不出的诧异来,等到他与回生消失在回廊后了,她才凑之凌无双身边,低声道:“公主,驸马这可是醉了?” “醉死才好!” …… 午膳时候凤夫人命人送来了鸡汤,凌无双只喝了一碗汤,其他全让凤倾城吃了去了,那人瞧她吃得不多,便问道:“不会真被我传上病了吧?” “腻呼,吃了难受。” 他听闻,高举着一个鸡腿在她面前,叹道:“宫里山珍海味不少,可说我凤府还要胜出宫里许多,明日让我爹娘的厨子到咱们院里来,你吃了难受看着我吃便行,如此一来我吃得更欢快。” “随你。” 晌午时候,宫里来了人,迎春苑里刚扯撤了饭,那嬷嬷见凌无双只坐在桌前喝茶,脸色也不若上次回宫那般红润了便问道:“公主可是身子不适?老奴奉太后懿旨来接公主到宫里去陪她说说话,若公主身子不适,老奴便只身回去禀了太后,择日再来。” 凌无双想着要将那青州的账簿看好了,也就顺着那嬷嬷的意推说身子不适,等过了几日在进宫去陪太后小住几日。 那嬷嬷领了命走了,离去前又好巧心问了她近日胃口,巧心一一作答了。 不多时宫里又来人了,这次随着来的还有一名太医。 “老臣奉太后娘娘懿旨,前来给公主号脉。” 这边她还要说身子无大碍,那边,随着来的嬷嬷手脚甚是麻利地牵了她的手放在软垫上,又从太医那儿引了一根红绳系在她的手腕上,待这一切完成之后,那太医便抚着胡须坐了下来,微眯上眼睛扣住红绳的另一端。 过了许久,那名大夫才收了红绳,在嬷嬷殷切的目光中开口道:“公主近日是疲乏了,多休息才好。” 那嬷嬷一愣,拉着太医一旁小声说话去了。 “公主不是有了身子?” “不是。” “哎哟!”那嬷嬷一拍腿,很是懊悔道:“亏得我还与太后说了,回去要叫她老人家失望了。”她偷偷看了凌无双一眼,挨近了太医,小声道:“太医可有调理的药方?好叫公主早些怀上。” “公主身子本就无碍,不需如此,时机成熟了定能怀上胎儿。” 那嬷嬷又是一惊,“可是驸马那边的问题?成亲一月,按理说该……” 正好出现的门口的凤倾城铁青着脸色,咬牙问道:“我有什么问题?” 第10章 屋内的一众人都看得出来凤倾城面色不善,那嬷嬷也未曾料到他会出现,局促不安地看了他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颇有战战兢兢之意。 凌无双见那嬷嬷面带瑟意,遂为她求情道:“嬷嬷也是一片好意,无意诋毁驸马,驸马就大人有大量,不与她计较。”说罢,她上前去扯了凤倾城的衣袍,惹得他蹙眉瞪她也不介怀,牵着他在桌旁坐了下来,又示意巧心倒了茶,她接了茶双手奉上,笑了笑,“你只当我跟你讨了这人情,别怪罪嬷嬷了,她还要回去跟太后回话,不好耽误。” 凤倾城见她将贤妻的样子做足了,心里更是不岔,自己的夫君被别人说了闲话她也不在乎,这话若就这么传出去了还让他如何立足?旁人说起来定会惋惜她堂堂一个公主竟嫁了个无能丈夫! 正思忖间,凌无双又温软道:“这是我亲手泡的茶,驸马尝尝如何。” 他朝她冷笑一声,压低了声音道:“好人都让你做了去了!”接了她递来的茶,轻抿一口,随后便放了下来。 那嬷嬷听闻杯子重重落在桌上的声音,只觉腿脚有些虚软,忙将自己的来意说了一番,又说是自己一时糊涂了才会出言冒犯了驸马。 闻言,凤倾城不由眯眼打量着她,看她身上穿着不似一般粗布衣衫,耳坠子也是上等翠玉打磨而成的,那必是太后信得过的人,又想她并无不敬之意,他也不好将她当作自己府里下人去责罚,可又要如何才能解他心头只恨呢? 最后应那句得饶人处且饶人,他也摆出大度的模样来,道:“今日看在公主面上,暂不与嬷嬷计较。我与公主夫妻间的事也不牢嬷嬷过问,若是公主身子不适了我凤府定竭尽所能为公主寻医问药。”他顿了顿,沉吟一声,又道:“至于嬷嬷所关心的事,我与公主自有打算。” 那嬷嬷见他不追究立时松了一口气,忙千恩万谢告退了。 这厢,凌无双看着他不觉发笑,道:“驸马有何打算?” “不便告知。” 凌无双哼了哼,便掀了帘子往里面去了,身后凤倾城头紧跟着她进去,她走至柜边停下步子,转身看他,问道:“驸马还有什么事?” “我……”他一顿,甩了甩袖袍,轻哼道:“这里既无外人在场,无须这般唤我。”他不喜她这般规矩的叫他,驸马虽为公主夫君,但地位却不如公主那般高崇。 “凤倾城,你随我进来做甚?” “自然有事。”见她只站在柜边也不往里去,便以为她不喜欢自己进来,他的眼眸一黯,从她身前走过,直往里面去卧在了软榻上,长叹一声后又拿了旁边小几上的书来,翻了几页后便扔到一旁去了。 “凌无双,快去将账簿看了,方才我去了东南院,娘吩咐我指点你一二。” 此时,送了嬷嬷出去的巧心回来了,她在外面听闻了忙朝里面喊道:“公主,可要奴婢帮您取了过来?” 凤倾城微微一愣,盯着凌无双看了两眼,问道:“你把账簿藏起来了?” “我何苦藏它?只是昨日落在厨房了。”说罢,她反身走至珠帘边上,缓声道:“去吧,再让冬梅将少爷的药熬了。” “是。” “这世间怎就有你这样的人了?如此重要的东西也能随意摆放,若是有什么差池我看你如何交代。” “你前几日还说我乃奇女子,我这样当然是自小便有了。” 二人有你来我往说了几句,具无退让之意,待到巧心进来了房内才静了下来,她翻着账簿时他便捡了旁边的书来看,倒也相安无事。 …… 这半日,两人都呆在房内,凤倾城不知何时睡了过去,她怕他病上加病,便拿了大氅盖在他身上。 至夜幕时他才醒了,看着灯影下的人有片刻的恍惚,沙哑着声音开口问道:“什么时辰了?” “酉时了,正要叫你起来。”她伸手指了指外面,道:“该用膳了。” “哦。”凤倾城伸展着手脚,惬意地眯着眼看她朝这边走来,见她伸手过来,忙捧着自己肩头蜷曲了起来,怒斥道:“大胆!你要干什么?” 凌无双好笑地看着他,无辜眨着眼,道:“我拿了大氅有何不妥吗?”突忆起前几日他将巧心推撞在凳上了,那丫头在听闻要去给驸马加黄连时很是积极。此刻见他这样,不由好奇问道:“你可是怕我打你?” “就你也想打我?”他倏地起身,朝她逼近,高大的身形将遮了起来。 凌无双步步后退直至抵在了梳妆台上,有些慌张地伸手抵在他的胸前,斥道:“凤倾城,你若再靠近一步我定不饶你!” “怎么个不饶法?”他笑得邪魅,“我倒要见识一下。” 她四顾看着,忽瞥见台上的簪子,忙抓在手里横到他眼前去了,冷冷道:“先毁了你这副皮囊。” 他撇唇讥笑,道:“能耐也不过如此。”说罢,便将手里的大氅给她兜头罩上,心情甚是愉悦地去了饭厅。 …… 翌日,凤倾城说要要去铺子瞧瞧,问了凌无双可要随着去看看,她本就无事,便应了下来。 二人从外面回来后又被凤夫人请了过去,凤夫人先是围着他们转了一圈,眉眼含笑,只觉他们感情日益深厚了,见凤倾城不耐烦了才开口道:“今日收到你方世伯的书信,说他过几日会亲自押了镖送到京里来,我与你爹商议了请他府里小住几日,你看如何?” “娘做主就是。” “如今你也成了家,这府里迟早是你当家做主,新媳妇才过门,若是觉得不妥我请他去城郊宜园内住几日。” “娘,方世伯与您和爹想来交好,是我和相公的长辈,没什么好见外的。” 凤夫人用帕子捂着唇笑了笑,赞道:“公主如此说我便没什么好忌讳的了,那我择了迎春后面的翠竹居给他住,明日让下人去收拾了。你方世伯也是江湖人物,生性豪爽不拘小节,公主长居深宫,怕是不曾见过这样的人物吧。” “是。”凌无双赧然一笑,道:“听娘这么一说,倒是对那位方世伯愈发好奇了。” 凤夫人拍拍她的手,很是自得道:“到那一日定会叫你见着的。” …… 拜别了凤夫人,两人沿着小径一路往会走。凌无双拎着裙裾低头看着脚下的路,凤倾城突然止住了步子害得她一下子撞到他身上去了。她揉着撞疼的鼻子从他背上抬起头来,嗔怪道:“停了作甚?” 凤倾城转过身来看了看她,心中有些不忍但看她一副全是他的不是的模样便将愧疚丢到脑后去了,懒懒地抱胸靠在一旁的假山石上,道:“我的眼睛可没长在脑后,你自己就不会看着点儿?” “小人!” “刁妇!” “卑鄙!” “伪善!” “下流!” 他突然抓了她的皓腕,指腹贴在她光滑的肌肤之上,啧啧有声道:“长公主说话如此粗俗,难登大雅之堂啊。” “你堂堂一个凤家少爷,还不是被人怀疑是无能之人了。”一边说着,她便将视线落在他的身下,窃笑道:“不知是不是因娶了我的缘故,才叫你没了威望。” 凤倾城怒红了脸颊,他抿唇不语只凶煞地瞪她,随后甩了她的手率先离去了。 凌无双回了苑内,只见众人都低着头守在门外,巧心亦是惊惧地站在一旁。看到地上破碎的花瓶,她便猜到是凤倾城回来了将怒气撒到她们身上了。 “你家少爷呢?” 回生看她一眼,欲言又止,最后却是什么也没说,只指了指寝室,道:“少爷在房里。” 凌无双进去掩了门,伸手欲掀帘子时忽闻里面道:“凌无双,我不想见你。” “你当我想见你不成?”她对他所说置若罔闻,仍旧撩开帘子进去了,见他和衣躺在床上,便款步移至床边,诧异道:“如今你度量怎越发小了?” “我对你的度量向来小。”他扯了锦被覆在自己身上,见她立在床头丝毫不动便抱了锦被翻身背对着她,闷闷道:“我真后悔那时没听了你的话退了这亲事,如今娶了你回来气我。” “如今还来得及,我们和离了也可以。” “哼。”他冷冷道:“我偏不如了你的愿。” “是你自己不同意也怪不得我,当初我说了你不听,若你听了,退了这亲事,娶个大家闺秀回来,知书达礼与你举案齐眉、相敬如宾,又哪里不好了?” 床上之人没再说话,半晌后才开口道:“你心里可是有了旁人才与我这么疏远?” 凌无双一愣,越过他的肩头看着他的侧脸,沮丧了神情,道:“凤倾城,是你心里一直装着别人,我一个公主不及一个青楼女子。你与她们欢笑,在见我之时却是冷着一张脸又或是装作没看见我,我与你定亲长达九年,这回也是太后开了口你凤府的花轿才到了宫里。我虽不是多情女子,但你这般行径叫我心寒,其他王府小姐年过十五便寻了好人家出嫁了,我从十五岁便一直等着,你可知我为何长长跑去上阳行宫?”不等他答,她又道:“宫里说闲话的人不少,如此一来,便听不到那些谗言了。” 时日久了她也认命了。 许是枕着手臂有些麻木了,他稍稍动了动,哑着声音道:“我与她们不是你想的那般不堪,与你定亲也不是不愿,迟迟未娶只是不想叫你后悔了。你也说了段天淮生死未卜,若哪一日他回来了,你也好请旨择了他作驸马。”他的声音极低,透着悲悯之意,似乎不愿再说了。 背上突然一疼,他艰难地转过头来,便见她拿着发簪往他身上戳,他愣愣地坐起身来,抱着锦被坐到床里头去了,开口道:“你气什么?我这次又没说他死了。” 第11章 凌无双从未曾想过他竟是这般打算,何谓不想叫她后悔了?尤记得那日去寻了他退了这亲事,他只说担不起这等罪名,若真是为她着想,那时为何不如了她的愿? “若像你所说那般,段天淮至今未回,你怎就愿意与我成亲了?”她的声音如珠玉落地般清脆,握在手里的玉簪子直指着他,“如今作了驸马的是你,你可是还想着有朝一日他回来了你便让了驸马之位给他?凤倾城,我何时与你说了我要他当我的驸马了?何时说了?”她扔了那簪子到他身上去,却未触及他分毫。 床上之人愣住了,瞧着那簪子从他身上的锦被上滚落至床褥上,他缓缓探出手来将那簪子拿在手里,冰凉圆润甚是精致。 那年他从关外逃过一劫回来时她便说了段天淮是因他才落难的,她为他轻泣却诘问他为何不救他。 她在意的是段天淮,而不是与她有了婚约的自己。 他黯然着神色,见她仍立在床边朝他怒目而视,一时也不像往日般乐于与她吵闹了,拿了簪子摆在枕上,哑声道:“若他真侥幸不死,为何还不见他回来?又或他哪一日回来了,你已嫁了我是我凤府的少夫人,我不会叫天下人将笑话看了去的。”他顿了顿,看她一眼后便低下头来,“你们身份地位悬殊,尊卑有别。”还未说完,便又让她拿了枕头砸了过来。 他不解地望了过去,暗想自己所言虽不委婉但也无错,段天淮家境贫寒,幼时丧父,随母亲改嫁,少年从军,后得三王爷举荐做了御前侍卫,如此一人怎能配得上金枝玉叶?想自家虽是商贾世家,却与太祖有一定的渊源,如今又是南凌首富,陛下治国少不得银子,他凤家在朝堂之上还是有些威望的。 如此想着,他似是有了底气,便道:“我所言虽不顺你意却是事实,段天淮可谓是我救命恩人,若他哪一日回来了我自会谢恩,良田美屋任由他去挑。”此时,他心中又在困惑,那人真有回来的那一日吗? 凌无双瞪了他半晌,忽就垮下肩来,手臂垂在身侧,道:“若你一直当我心中有他那便有他吧,哪一日我红杏出墙给你戴了绿帽子你也不至于很生气。只如今我是知道你想法了,我与你说了也无妨,我既嫁了你便是你凤家的人,我敬段天淮是英雄男儿,他舍生救你你理当如此,你且记住你今日的话,到时可由不得你反悔。” “我向来说到做到。” 她低下头不去看他,微微倾城上前拿了枕上的簪子重新插于发髻之中,“你若累了便歇着。”说罢,便反身出去了。 凤倾城见她如此平淡,心中甚是古怪,听她一番话又甚是困惑,微蹙眉头细想她方才的话,唯恐自己错解了她话中的意思,她心中可是没有段天淮? …… 午膳时分,凌无双命巧心去寝室唤凤倾城出来用膳,那丫头去了只敢远远地站在门帘处,掀了帘子往里面探着脑袋看去便见凤倾城正睡着,她想了想也不好打扰,便没叫他。 “驸马睡了。” 凌无双正净了手接过冬梅递上的帕子擦手,闻言只微微点头,道:“随他去好了。” 凤倾城未时才起,醒来时入目的是绫罗华帐,其上牡丹花开,甚是华美。他喟叹一声,撑着床榻坐起了身,见凌无双也在时不由一怔。“你在做什么?” “驸马睡了一觉,眼神便差了吗?” 凤倾城吃噎,坐在床沿穿了鞋子,随后拉了拉身上的衣袍便往她那边去了。“我都不知你也会这个。” 凌无双咬断绣线,将绣好的荷包举至他眼前,问道:“如何?” 他细细端详了了会儿,道:“以你公主的身份,这样已然很好了。” 闻言,她将荷包从收了回来,凤倾城欲伸手去抢,见她眼神凌厉便呐呐地缩了手。 “我去让双儿给你准备吃的。” 两人一同出去了,凌无双吩咐丫鬟为他弄了吃食,便叫了巧心一旁去了,将方才绣好的荷包给了她,这叫凤倾城见着了很是眼红,有些食不知味起来。 翌日,凤夫人叫人将翠竹居清扫了出来,又叫人添置了不少器具,回时经过迎春苑便小坐了会儿。 “城儿呢?” “与回生去酒楼了。” 凌无双与她说了会儿话,待她走时便送了她到门口。凤夫人出了院门后便停下步子,斟酌片刻,道:“如今城儿也回了院里,看你们这般我与老爷甚是欣慰,只等着含饴弄孙了。 凌无双含羞一笑,臻首低垂,道:“是。” “如此,你与城儿也早些为凤家开枝散叶,好叫府里添几位小少爷小小姐,闹腾一些才好。” 凤夫人明说暗示了一番便离去了,期间凌无双只点头应好,最后微红着脸颊回了院内。 晚些时候,凤倾城回来了,满身酒香。她坐在院中闻着了,便拉了他来问话:“酿酒去了?还是去喝花酒了?” 凤倾城啐一声,在她旁边坐了下来,喝了茶,道:“凌无双,我在你心里应是日日去青楼喝花酒,哪一日不去了你便看不惯了?” “那你又如何弄得一身香回来了,我唤巧心来闻闻可有胭脂香。” “去了酒窖,自然沾得一身酒香。”他瞥她一眼,轻哼道:“我便是醉死青楼了你也只会坐在府叫人去抬了回来。” 凌无双轻笑,拿了他的话来寻开心,道:“若那样我便直接找了棺材铺的老板,叫人抬了棺材去接了你进宗庙,早些入土为安。” 凤倾城听得只皱眉,想想又觉晦气,自己身强体壮,怎就那么容易死了?“我这般定不是短命鬼。”又想多年后他们情深意笃,膝下儿女成群,便真有那一日也是含乐而去,便又笑道:“若哪一日我死了,那时你可别哭着拦着不让发丧。” “你就去做梦吧。” …… 过了几日,凤夫人念叨的故人终来了府上。 凤老爷与凤夫人一同去了门口迎接,凌无双也随着凤倾城站在一旁。 方恒从那高头大马之上一跃而下,拱手朝凤老爷客气道:“凤兄,多年未见,还是那般精神。” 凤老爷哈哈一笑,轻摇头道:“老了老了,不及方兄身子骨硬朗。” 方恒也是豪爽一笑,随后与凤夫人道:“嫂夫人,府上有喜也不曾赶了过来,这厢先给你赔罪,到时可别撵了我出府。” 凤夫人有意为难他,道:“就撵了你出去,将芸萱留在府里给我们当女儿。” 方芸萱乃方恒幺女,上头有两位哥哥,方恒不想将她养得娇气了,自小便是随着两个哥哥一般,被当了男娃来教养。 提及女儿,方老爷叹气,道:“如此你们凤府还不被闹翻天了?”见凤倾城面含笑意站在凤夫人旁边,便将他打量了一遍,赞道:“城儿较以往稳练多了,可是你爹又将你送到汴州去磨练了?” “侄儿拜见世伯,叫世伯笑话了。”他朝方恒弯腰颔首,谦恭有礼。 “快快请起。”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头,见他身旁站着的凌无双,问道:“这位可是你那公主媳妇?” “侄媳见过世伯,您唤我无双便可。” “娶妻如此,城儿有福了。” 说话间,赫然响起马鞭之声,不一会儿便见一名红衣劲装女子骑在马上直往这边过来。 “这丫头,比他两个哥哥还难管教。”方恒摇头,待到那女子下了马便拉着脸朝她训斥道:“何时见你像个正常女子一般了?整日里像个疯丫头,我们方家的门槛至今还无媒婆踏过!” 方芸萱笑嘻嘻地挽了他的胳膊,软言细语道:“爹爹,你可知那些媒婆都是被哥哥们吓跑的,我与您一样,很是为哥哥的终生大事忧心,这几日寝室难安才求了你带我出来散散心,你可不要坏了我的兴致才好,回头娘又不饶你了。” 凤夫人见她这般,笑眯了眼,忙拉了她到自己身边来,“叫姨娘看看,真是愈来愈漂亮了。” “姨娘,您可别当着凤哥哥的面这么说,这不是叫我难堪吗?”方芸萱往凤倾城那儿看了两眼,自是也看见凌无双了,“凤哥哥的新媳妇也很是好看,他们可真是般配。” 凤倾城听她一番话,甚是得意,不觉侧首看了凌无双一眼,不料她也往这边看了过来,他咳嗽一声,率先偏过头去。 凤老爷与方恒一同去了书房,凤夫人便领着方芸萱在园子里逛了逛,凌无双与凤倾城一路尾随在她们后面,甚是无聊。 稍后,送了方家父女去了翠竹居,凤府设了洗尘宴,便让方家父女稍作休息,晚些时候来请了他们过去。 凌无双与凤倾城回了迎春苑,不多时,方芸萱也让人领着过来了,她站在院子门口仰首望着上面的牌匾,默念了一边,随后恍然道:“我说怎么那么眼熟呢,原来是青楼的名字。凤哥哥定是常去青楼,一日不去又闷得慌,遂给这院子去了这么个名字,俗气得很。” 听下人禀报了正赶过来的凤倾城黑了一张脸,他立在一旁,双手紧握成拳,恨恨道:“芸萱,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怎能整日将青楼挂在嘴上,也难怪至今没人上门提亲去。” 方芸萱嬉笑着进了院子,四下看了看,沉了声音道:“你这迎春苑有哪些姑娘,都给我叫了出来让我挑挑。” 随着她一同来的丫鬟抿嘴轻笑,凤倾城瞪她一眼,那丫鬟便垂着脑袋退到一旁去了。 “这苑里姑娘不少,春夏秋冬俱全,你看上哪一个只管开口,你凤哥哥定会大方相赠。”凌无双一边说着一边过来了,她的脸上难掩笑意,走至凤倾城身边,轻扯他的袖袍,妩媚一笑,道:“夫君,你说是不是?” “凌……”他一敛神色,淡淡一笑,道:“芸萱,你嫂子与你说笑呢。” 方芸萱轻翘唇角,道:“纵然凤哥哥全送了我我也不要,我只要我的段大哥便行了。” “你几时又有这么一个大哥了?” “你且等着吧,段大哥安置好镖局内的兄弟便会来寻我了,他虽不及你美貌,可武功高强,剑术精湛,连我爹都赞他是可朔之材。” 凌无双看她笑得欢喜,问道:“你那段大哥叫什么?” “段木崖。” 闻言,她轻点了头,便没再说话,一旁,凤倾城不由多看了她几眼,神情也不似方才那么轻松了。 第12章 凤老爷着人在芝兰阁摆了宴,席间,她只觉凤倾城心情似是不错,与方恒喝了不少,后见端木崖来了又与他喝了几杯。 原那段木崖实名为端木崖,后得方恒介绍才知方芸萱所说的段木崖原姓端木,只方大小姐识字不多也为省事儿便一直唤他段大哥。 凌无双见端木崖堂堂七尺男儿,棱角分明,便赞方芸萱有眼光,两人本私下里说着话,也不知凤倾城何时凑了上来,那话便叫他听了去了,当下,那人便沉了脸色,眼底溢出不满来。 宴席散后,她便随着微熏的凤倾城回了迎春苑,前头那人走得飞快,似有意拉开与她之间的距离,凌无双见四处漆黑,只亮了几盏灯笼照着,生怕跌了也不敢走快,便提了裙裾悠悠走在后头。 到了院门口,见他在一旁站着,她停了步子看着他,忽地勾了唇角,上前去笑道:“驸马当我不识路吗?” “我是怕你走错了路,随着芸萱去了翠竹居。” “你是怕我去寻了你新结识的端木兄吧。”她轻易将他心思点破,看他双眸一冷,又道:“他武功出奇、剑术精湛,又是从关外来的,但他只是端木崖,不是我要找的人。” 凤倾城见她坦荡,忽觉自己小人了一回。夜风拂面,有了凉意,因饮了酒,风过之时吹散了身上的酒气,使得周遭弥散开一股浓厚的香气来,扑入他的鼻间。灯火之下,恍惚间只觉她绰约多姿,仙姿佚貌,迷了人眼。 他不由往她走近,伸手至半空中却不知该如何,便又收了回来垂在身侧,摸摸腰间才觉今日尚未随身带着折扇,如玉的面庞上微红,后颈之处一片热意,叫他无所适从。 “公主,您可回来了。”巧心突然从里面探出身子来,话落才惊觉他们之间异样,便缩着脑袋站在一旁,小声道:“奴婢等了您有一会儿了。” 凌无双轻嗅自己身上沾染的酒气,便吩咐巧心去备了热水给她沐浴,又看凤倾城还呆愣在一旁,便道:“可要让回生伺候了你沐浴?” 凤倾城看了看她,忽就咕哝道:“你我夫妻,为何不是你去伺候了我。” “什么?”凌无双只见他唇瓣翕动,因他声音着实低遂也未听清他说了什么,便出声问了,谁想他却抚着头,跌跌撞撞地进了院内。 翌日,凤夫人谴了来说要她陪陪客人,凌无双一想便知她说的是方芸萱了,问了春兰才知凤倾城一早便随着凤老爷出去了,她回房换了衣裳后就领着巧心去了翠竹居。 还未进去便听闻里面传来一声娇呼声:“你是凤府的丫头,我是方家的小姐,我要出去你跟着作甚?就不怕我绑了你卖给土匪头子回去做了押寨夫人?” “小姐,夫人命我伺候您,那我应当寸步不离您左右。” 那边方芸萱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听闻外面的动静便快步走至门边,见凌无双站在门口笑着,她也红了脸,有些羞怯地低下了头,“嫂子怎么来了?” “这是要把哪里的丫头卖了呢?我可是听见了,倒是定要与我分赃。” 方芸萱跺着脚,“我吓唬她的话嫂子怎么能当真呢?都说了不让她跟着她偏要跟着,若是让她去了回来定要如实禀报给我爹了。” “你这是要去哪里?还让人跟不得了。” “嫂子来找我所为何事?” “你是府里的娇客,怕你闷得慌便来陪你说说话,谁知你这心思全到外面去了。” 方芸萱心思一动,贼贼地看着凌无双,扯了她一旁说话去了,“不如嫂子与我出去,如此一来我爹也不会说什么。”她有伸手指了指不远处的巧心,道:“就我们两出去谁也不带。”还未等她说话,她便扯了她往外走去,弄得身后的巧心忙跟了上来,原先那丫鬟一看,也一脸急切地跑了过来。 “怜儿,你家少夫人说了谁也不许跟着,不然便禀了管事了要他扣你月钱。” 那丫鬟一听,面露难色,有些委屈地瞧着凌无双,似是想让她做主。 凌无双见方芸萱有意不然怜儿跟着,虽不知她用意如何,但想她既不愿便有她的道理,遂顺了她的意留下了怜儿。 朱雀街向来热闹,正值初春,故而出行之人叫先前几月多了不少。 方芸萱挽了她的胳膊走在人群之中,不时回头看着尾随在后面的巧心,戚戚道:“嫂子,她不会将我们的行踪说了出去吧?” 凌无双瞧见路边买绣帕的摊子便拉了方芸萱凑了过去,她一边比着手里的两方帕子一边道:“不知你究竟要去哪里,如今说来我也好想想要不要随了你去。” “我昨日在赌坊赢了不少银子,今日再去试试运气。” 听闻她要去赌坊,凌无双放了手里的帕子,朝她正色道:“那种地方,鱼龙混杂乃是非之地,你一个姑娘家去了岂不是置自己于险境?” 方芸萱颇不在乎道:“我又不是养在深闺的女子,哪有那么娇气,对付那些只会蛮劲的粗壮汉子还是有两下子的,嫂子与我去了我也会保嫂子安然无虞。” 巧心听闻她要将自家主子带到那种地方去,忙上前说道:“公主乃千金之躯,怎能去那种地方,若是让太后老人家知道了,定会怪奴婢伺候得不周全。” “你这小姑娘怕什么?我又不是将你家主子去卖了,有我在没人敢动她分毫。” 巧心急红了脸,见说她不动,便拦在凌无双身前,“方小姐武艺高强,若有什么也能应付,可我家主子从未去过那种地方,您就别拉了她去蹚浑水了。” 凌无双看方芸萱皱着小脸,便劝道:“我与你出来了便要为你安危负责,你要有什么闪失了我回去也不好交代,芸萱,莫要让嫂子为难,可好?前头有个戏园子,我们去听听戏,想吃什么我叫巧心买了给你。” “我又不是小奶娃要人哄着。”她看凌无双也与她身边丫鬟一般不赞成她去,便就作罢了,只寻思着以后找了机会再去。 因戏园子就设在赌坊对面,凌无双带着她去戏园子时自然会经过那里,方芸萱见赌坊门口走出一名青衣儒衫男子,忙跑了过去。 凌无双怕她使诈要混进去,便叫了巧心追了过去。 “嫂子,我说话算数,只看到一位朋友了才来与他说些话。”方芸萱嘟着唇红与她道,又看了看身旁的青衣男子,道:“我嫂子今日要带我去听戏,明日我再来找金先生一博高下。” “在下等着方小姐便是。” 凌无双见她无意进去也放了心,不由往她口中的金先生看了去,只见那人面上覆着金制面具,只露出口鼻来,黑发中参杂了几根银丝,一时也叫人看不出他的年岁来。 那人也朝她看了过来,先是一愣,随后便笑道:“夫人只管放心,小姐也只是来这里消遣,不会沉迷。” 凌无双笑笑,道:“进去者莫不想赚上一笔,贪欲犹如无底之洞,何时能收得了手呢?” 那人也笑笑,“那日后见了小姐,将她拒之门外便是。” 方芸萱唯恐他真听了凌无双的话将她拒之门外,便寻了借口拉了她要走,“呀呀呀,嫂子,戏已经开始了,咱们快些去吧,晚了可就错过了。” 因抵不过她的力气,凌无双被她挽着转身,却不撞上那金先生,那人反应极快,往后退了一步,凌无双看了他一眼,感觉甚是奇快,忽然瞥见他晃动的袖袍,心中一窒,那右边袖袍之内空无一物…… 听了一出戏,因宫里见多了凌无双无过多感触,只是那方家小姐哭啼着出了戏楼,叫一旁的巧心想笑却不敢笑,凌无双劝了她一会儿她才止住了哭声,戏楼门口巧遇端木崖,便由端木崖哄着去吃采芝斋的桂花糕了。 “公主,那方小姐可真是心思脆弱。” “她一向爽朗惯了,今日听戏也是头一回,感慨颇多罢了。” 她缓步走在路边,忽闻前面交谈之声,便抬了头看去,原是那金先生将客人送到了门口。 巧心也随她看了过去,道:“公主,那金先生真是个怪人。” 凌无双不语,只低头往前走去。 “公主,那不是驸马吗?” “在哪里?” “您瞧,就那间绸缎庄。” 她顺着巧心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果真看见凤倾城领着回生走了出来,可过不久又见一名女子从里面出来了,且直往他身边而去,拿了手里的帕子为他拭汗,然后巧笑着将帕子收进了袖中。 巧心见主子脸色愈来愈难看,暗恨自己何必多嘴,忙低了头站在一旁不作声了。 “巧心。” “奴婢在。” “今日气候如何?” “气候正好,不觉严寒,也不燥热。” “驸马何故一脸汗呢?” “……奴婢不知。” 她微微勾唇,道:“我也不知,随我去问了便知。” 第13章 秦媚儿,人如其名,生得妩媚多娇,独独钟情于凤家少爷、如今的驸马爷。 只落花有情流水无意,凤倾城虽知她心思但也是不为所动,只盼着她能将绸缎庄打点好。额上汗珠叫她拭了去,只觉她逾矩了,正欲对着秦媚儿冷脸之际,忽见凌无双迎面过来了,他心下一惊,既怕她当街损了他颜面又想看看她的反应如何,面上强自镇定着,朝回生使了眼色,便咳嗽一声拢了衣袂站稳了身型,翩翩如玉。 回生平日里随在凤倾城身后,早已将他的脾性摸透,此刻见他这般定是有事,便转了身子,待看到凌无双时颇为错愕,但很快便敛了思绪,躬身道:“少夫人。” 他的话使得秦媚儿脸上笑意一僵,跟着扭转纤腰转了过来细细看着凌无双的模样。 凌无双走至凤倾城身旁,逼得那秦媚儿不得不后退了一步,她佯装不自知地笑道:“方才与芸萱去看了戏,正要回去。” 凤倾城颔首,正有回去之意,见她堂堂一个公主,嫁了他也能在旁人面前敬他为夫,心中不由飘忽起来。他瞥了秦媚儿一眼,吩咐道:“日后有事,你让人去府上说一声,也不必事事都请了我。” “是。”原先还柔情似水的人儿一下子变得老练起来,眼底却是不变,似是只有那么一人在她眼中,她甚至不曾看凌无双一眼,也不知是不敢亦或是不屑于此。 凌无双本就是有意刁难而来,待他们说完正事儿后便抽了巧心腰间的帕子,一手搭在凤倾城肩头上,一手捏了帕子要去给他擦脸,口中软软道:“瞧你满头大汗,做什么去了?” 凤倾城不可谓不惊,先是惊讶不说,此时竟恍不过神来了,只得愣愣地看着她的袖口自她臂上垂落露出纤细玉臂来,鼻息间尽是她身上的香气,又忆起她的话来,便轻声答道:“没做什么。”话音刚落便瞧见了止了动作望他,不由偏了脸,道:“试了几套云锦织造的衣裳。” 一旁的回生没作声,暗想主子可不是试了几套,足足六十套全叫他穿了个遍,若不是他劝着他是要将那些衣裳都带了回府了! 凌无双听他说了实话也不深究,便喊了他一同回去,却也没忘了那女子对他的举动。路上两人走在前头,回生和巧心跟在后头。 “那位姑娘是什么人?” “她原是千卉坊的绣娘,我请了她来我绸缎庄管事。” “她可是对你有情?” 凤倾城得意,挑眉道:“这也能叫你知道?” “能与驸马当街胡闹不顾声誉,可不就是对你存了情,若让人说起来也好算上你的不是,到时缠着你收了作妾,你顺水推舟岂不美事一桩?” 他一甩袖,脸色一沉,“怎从里嘴里说出来的就没我爱听的?你何时能学了人家以夫为天,奉行三从四德,我还纳妾做什么?” 她笑笑,压低了声音道:“你将我说的这般不贤,还与我靠的这么近做什么?” 他微微低头,看了眼两人相贴的袖袍,哼了哼便快步走上前去了,几步之后又停了下来,似是等着她一般,可她走至他身边却是未作停留,将他落在后面了。 这下,凤倾城又是不满地哼哧起来,一路喋喋不休到府里。 “少爷,老爷在书房,请您去一趟。” “所为何事?” “小的不知。” 凌无双见他皱眉,叹道:“既然叫了你,你去了便是,好歹你也是公公独子,害别人也不会害了你。” “……”凤倾城在心里将她骂了千百遍,想着回去了定要让她知道何为夫纲! 凌无双领着巧心回了迎春苑,一路过来花木都已抽枝发芽,煞是好看。九曲回廊,蜿蜒曲折,风起,花入明月池,随波流去。 “少夫人,芸萱小姐来了。”一直守在门边的双儿见她回来了,便上前去禀报,“在屋里等着您。” 她脚下一顿,狐疑地看了一眼巧心,随后拎着裙裾跨过门槛,径直往屋内去了。方芸萱盘腿坐在榻上,见了她忙穿了鞋下地,拿了桌上的玲珑糕,方才还哭哭啼啼的姑娘这会儿咧嘴笑着,“嫂子,你可回来了,我等了有一会儿了。” “你倒是快。” “可不是?”方芸萱大言不惭道,“好歹我也是习武之人。”她拉了凌无双在一旁坐下,差巧心去倒了茶,“我给你带了糕点回来,那采芝斋的老板本是留着给自己女儿吃的,我给他五两银子他都不肯割爱,你可知我是怎么拿到手的?” 凌无双拿了一块凑之唇边,轻咬了一口,香软酥甜,入口及化。抬眼见她认真的模样,便问道:“你是如何买到的?” 方芸萱一拍桌子,大笑道:“我可不是买来的!” “难不成抢来了?” “哈哈。”闻言方芸萱又大笑起来,“我说了你怕是不信了,我与段大哥去吃了糕点,我报上凤哥哥的名号,那老板白请了我吃,我又说凤哥哥的娘子最爱你这里的玲珑糕,那人一听,忙割爱让了给我,还说要是你喜欢,日后只管差人去他那里拿。” 这下,凌无双倒是不知那老板是看在凤倾城的面上还是看他凤倾城妻子乃长公主这等街头巷尾人人都知的事上了,见方芸萱仍沾沾自喜,她便夸了她几句,熟知她听了更是得意,直说明日带了人去将那里好吃的糕点都霸了回来。 不多时,凤倾城回来了,也不知是不是被凤老爷训斥了,一脸不快。他掀了帘子进屋,见方芸萱也在,便将她拎到一旁训道:“昨日怎去赌坊了?你一个姑娘家,那种地方岂是你能去的吗?你若是出了什么岔子那可如何是好?” 方芸萱低着头,不时挤眉弄眼,抬头时却是一脸委屈,她去赌坊这事儿只与凌无双说了,此刻见自己只身一人被骂,不由坏心地想拉了她一起来,便小声问道:“可是嫂子与你说我坏话了?” 凤倾城一愣,问道:“与她有什么关系?” “我去赌坊一事,只告诉她一人了,若不是她说了出来,你又怎么会知道?我今日本就是要带着她去的,若不是她执意不肯,我也不用去看那劳什子的戏。” “我有通天本领,你在盛京一举一动都逃不出我的眼睛。”他顿了顿,又道:“日后你找了你的段大哥与你一同玩便是,别把她带坏了。” “啊——”方芸萱不由大叫起来,小脸红扑扑地甚是惹人喜爱,她双手叉腰怒视着他,道:“常言道娶了媳妇忘了娘,哥哥这是娶了公主忘了我方芸萱,亏得我亲哥哥还没娶亲,若他们也像你这般,我在家中还要怎么活啊?”说罢,她便呲牙咧嘴往他扑了过去,扯了他的衣袍要去咬他。 凤倾城往日里与她胡闹惯了,且家中只他一人,便将方芸萱视为亲妹妹来疼爱,一时也不觉得有何不妥。 那边,巧心看了,甚是忧心,不时地朝凌无双看去,看她只笑着不由摸不清她的心思了。 …… 凤倾城叫方芸萱给咬了一口,手臂上有个红红的牙印,他皱眉盯着那儿看了一会儿,有点儿心疼自己。抬头见凌无双看戏似的抱胸站在桌旁,便咳嗽一声,道:“我只当她是妹妹,你……”他不知自己究竟想要说什么,只觉得此刻有些不自在。 她笑笑,“我也当她是妹妹。”轻移莲步,上前去拉了他的手,看他手上皮肉沁出血珠来,便叫了巧心拿了金创药,亲自给他上了药。 在她为他放下袖袍时,他温热的掌心覆了上来,抓了她的手,紧盯着她,道:“你可恨我?” “为何要恨你?” 他抿唇不语,松了手上大力道,在她推开后理着衣襟,犹豫了半晌后才道:“你说过若不是我他不会死,我便想着你定是恨我入骨了。” 她侧首看他,眼底不见喜怒,“宫人说你去了关外,我便求着父皇也让他去了。” 她长在深宫之中,御书房内常听群臣禀奏关外凶险应当派兵剿匪,后得知他去了关外便求了德熙帝命人护他周全。 “凤倾城,你的命是我救回来的,欠了段天淮的也是我,与你无关。” …… 浑浑噩噩至晚间,他躺在书房之内,踢了锦被双手枕在脑后,了无睡意。披了衣裳起来,沿着回廊一直走至寝室,见屋内还亮着灯,便伸手去推门,不想轻易地将门推开了,他微微皱眉,四下里没见着服侍的人,一向护主心切的巧心怎不在这边守着了? 房内甚是暖和,他举步往里间走去,正欲掀开帘子时忽闻里面传来声音:“这里不用伺候了,你下去吧。” 他手上一顿,静立在门口,脑中却是旖旎风光,若是凌无双正在沐浴,他这般贸然进去了岂不是唐突了?转念一想他们已是夫妻,又觉自己犯傻,何故放着美人不抱日日去钻那凉被窝呢? 他撩开珠帘进了里面,正从屏风后面换了衣裳出来的人猛然一惊,待看清是他时才松了口气,巧笑道:“不睡觉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我有话跟你说。” “什么话?” “我与你既是夫妻,岂有分房而睡之理?” 她错愕万分,愣愣地看他良久,随后指着房内的大床,道:“你要睡这里?” 凤倾城朗声道:“正是。” 随后,她又指了自己,“那我呢?” “夫妻焉能分床而睡?” 他的意思是他要和她一起睡了? 她忽然拿了枕头砸向他,“你要与我同榻而眠也要看我是否同意,你当我就那么好说话吗?我为何要事事让着你?” 他弯腰捡了地上的枕头,肩头的长袍落了下来,只着一袭单衣站在她面前,笑得邪魅勾人,一步步朝她靠近,她慢慢后退,紧低着床沿,伸手横在了两人之间,急红了脸,嗔怒道:“驸马自重。” “公主,今日就让臣下伺候您安寝,如何?” 凌无双见他不似往日那般正常,此刻都有些无赖,他的气息拂面,令她恍惚,抬眼,如画的眉目,甚是醉人,待到腰肢被他勾住时,她大惊,抓了他的衣襟便朝他肩头咬了过去…… 第14章 “你也莫要怪我下手……下口重了,只你今夜这般委实叫人不安。”凌无双帮他抹药,有些不忍看他肩头的牙印,本是细皮嫩肉的,如今是红了大片,两排牙印清晰可见,估计到了明日便是青紫色了。“你也知我手无缚鸡之力,平日里也没学上一招半式,咬你纵然不愿可也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胡来……” 凤倾城只在被咬之时惊叫了一声,自后便一直沉默不语,黑了一张脸坐在床上让她上药,此时见她无半分愧疚,不由出声呛道:“你若会一招半式,只怕我已被人抬了出去了。”见她憋着笑,又恶狠狠道:“最毒妇人心!” 凌无双将他中衣拉好,拿了一旁的锦袍为他披上,“可别才好了不多时又染了风寒,你不在书房躺着,非要过来被我咬了才安生……” 话未完,便被她扣住肩头,震惊之余就要去推他,不想他倏地起身,压着她便朝她脖颈之上咬了过来,他的动作极快,眨眼功夫已经松了手,很是自得地舔着唇,眸底光芒诡异。 她伸手触碰着自己的脸颊顾不得脖颈之上的刺疼,不由往他看了过去,眼底又掩藏不住的惊恐,那一处尚留着湿意,他的唇舌竟是肆无忌惮地从她面上扫过了! 低垂了眼帘,她转过身去放了伤药,随后便站在桌边瞧着他,也不往床边去了。 凤倾城挑了肩头的衣裳,看着被她咬伤的地方,蹙眉叹息。 红烛之下,她一袭白色单衣,青丝垂落,身形纤细立于桌边,容颜看似清冷却是绯红一片,他细看她半晌,幽幽开口道:“凌无双,你可是喜欢我?” 她轻咬唇瓣,只看他不语。 “你担心我的安危,便让段天淮去了关外,那时,你便喜欢我了,是吗?”他强装镇定,可声音却是颤抖的,因白日里她的那句话,他一直魂不守舍,这才寻了她来要弄个明白。 门外忽然响起了巧心的声音,“公主可睡下了?”等了许久也不见里面回答,她推了门没推开便离去了。 烛光跳跃,烛泪滴落,寂静的室内只闻“噼啪”之声,凤倾城闲适地坐在床边,似是耐心十足。 此虽春日,夜间不比白日那般暖和,周遭的凉意往她身上扑了去,叫她瑟缩了肩头。 “不是。”她一字一句缓慢道:“你是我昭告天下的驸马,关外向来险要,若你有了什么闪失,有损皇家颜面,贼寇向来不惧朝廷,如此一来会更为猖獗。” 他微微一愣,有些落寂地看着自己摊在膝头的手心,无力合拢,肩头的疼痛仍在,却不及她的话叫他难过。他霍然抬头朝她看了过去,撞上她急欲避开的视线,他缓缓起身朝她走了过去,笑道:“你是喜欢我的。”他说得笃定,伸手去触碰她脖颈之上的印记,以指腹轻抚,“若是不喜欢也无妨,如今你已是我的妻子,生死都是我的人。” 她一时竟忘了挥开他的手,待到恍过神来时他已经拿了方才的伤药敷在她的颈上,指下动作甚是轻柔。“我下口不重,连牙印都没有。” 凤倾城为她擦了药,转身去架子旁净了手,又拿了脸帕湿了水递给她,随后便往床边去了,肆意自如,他掀了锦被便上了床,抬首见她瞪了过来,满不在乎,道:“今日起我便睡这里了,你若有何不满只管找了娘去说,让她给你做主。” 凌无双本就冷着,此刻也顾不得与他争辩了,扔了脸帕就过去把他赶至角落去了,自己扯了锦被来覆在身上,“奸险小人。” 凤倾城看她这般好说话,不觉奇怪,暗想她怎就放心让他上了床呢? “你若是规规矩矩便有你一席之地,若是没安好心,我叫你跟宫里的刘顺一般。” “刘顺是谁?” 凌无双打着哈欠躺了下来,背对着他,道:“永寿宫的总管刘公公。” 闻言,他不怒反笑,道:“你倒是大方,自家夫君也舍得阉了?就不怕空闺难耐?” “我堂堂一个公主,要什么样的男子没有?不唯独非你凤倾城不可。”说罢,她拍了他伸过来的手,卷了锦被往外面去了不少。 当夜,凤倾城心中甚是激动,很晚才入睡。翌日醒来时两人紧靠在一起,彼此发丝缠绕不似昨夜那般泾渭分明,见此,他不由扬起唇角,趁着她未醒之际看着她的容颜,又小心翼翼地伸了手去撩她的头发。 “啪”的一声,他疼得收了手,惘然地看着她。 凌无双拉了拉衣襟,掀了被子起身,立在床边瞥了他一眼,道:“若是记得我昨日说的话,你便安份些,不然我赶了你去书房。” 凤倾城觉得自己甚是冤枉,他心无杂念地去碰她的头发只是想看看她脖子上的印记可是消失了,这下好心全叫她当成色心了!他揉着手背,坐起身靠在床柱之上,仰首看她,“我若是太安份了你也不好过,何苦委屈了自己清心寡欲?” 凌无双面上一热,红了耳根,骂了他不正经便唤了巧心进来伺候梳洗。 巧心乍见凤倾城也在房内,吃惊地瞪大了眼睛,只片刻的功夫又欢喜起来,忙福身请安。 院里的下人见凤倾城从凌无双房内出来了,莫不惊讶地看着他,随后都纷纷低头请安,回生也吃了一惊。 两人一同用膳,无过多交谈,丫鬟们都站在一旁,有眼尖地瞧见了他们颈上的齿印,娇羞地低下了头。 凌无双用完膳后便躺在廊间晒太阳,看来往的下人,只觉众人都怪怪的,看她的眼神饱含暧昧。 宫里来了人,宣她进宫去了,马车之上巧心看她时轻轻笑了,惹得她困惑至极,便问道:“笑什么?” “奴婢为您高兴,您与驸马总算是圆房了。” “……”她轻咳一声,不自在地偏了头去看窗外。 巧心当她害羞了,又道:“莲茗公主的儿子都会下地跑了,公主与驸马要早些生个小少爷、小小姐才行。” “咳咳,巧心,给祖母的礼物带了吗?” “带了。” 永寿宫内。 殷太后许久不见孙女,待宫人通传了便亲自到殿前去等着了,远远地见她来了便伸了手过去,待到她走近便拉了她的手过来,“可要让我好好瞧瞧,要是瘦了我就找了凤家去说理去。” “祖母这般不舍,当时又何故催着凤家来迎亲?”凌无双笑着将她搀扶到殿里,与她一同坐在明黄软榻上,“我便是瘦了也是因祖母而起,想您想的。” “瞧你这小嘴甜的,多时没人这么讨我欢心了。”殷太后笑了起来,摸摸她的小脸,对着一旁的李嬷嬷吩咐道:“一会儿把德妃送来的灵芝拿了给她带回去。” “是。” “既是德妃送的,也是她一番孝心,祖母给了我怕是不好,我在凤府里,您还怕没这些吗?” “前几日不是请了太医给你号脉吗?都怪周嬷嬷,害得我坐立不安,回来了可叫我好好罚了一顿。”提及此,殷太后不由拉了她的手,语重心长道:“如今你也嫁了过去,这般年纪也不小了,寻常人家十六七岁便生了孩儿,你都二十有二了,与驸马要努力才是。” “德妃娘娘三十岁不也生了小皇子吗?” “话虽如此,可终究是生个孩子好些,先前驸马胡来,你生了孩子好拴了他的心,你看这宫里头,哪个不想生个一儿半女好让你父皇开心?你父皇开心了自然会往那宫里去。” “祖母说得好似我非要生了孩子才能制住驸马一般。” “可不就是?”殷太后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别当我老眼昏花了不管这些,这几年驸马多荒唐我也知,你们成亲那日,若不是我让你父皇别计较,怕是他早就命人将你接了回来治了驸马不敬之罪。” “那些不过是以讹传讹罢了,驸马素来胡闹惯了但也知分寸,我们成亲那日,他也是好心想收留天淮的妹妹,不想叫有心之人拿来坏了驸马名声。” 凌无双丝毫不见脸红,说得甚是真切,殷太后竟也信了,只叹道:“果真是树大招风,如此,驸马该事事注意才是,万万不可落人口舌。” “祖母说的是。” 凌无双留在永寿宫内陪殷太后用了午膳,恰逢萧妃之女莲茗公主带了儿子卯儿来宫里请安,便留着一起用了膳。殷太后赏了卯儿富贵长命锁,又将他抱至腿上逗弄了会儿,便要凌无双也抱去瞧瞧。 莲茗公主年方十八,及笄之后便嫁了人,如今孩子也这般大了,可凌无双却是大她几载,至今都未圆房更遑论生儿育女?她硬着头皮抱了卯儿,只见那小东西眉清目秀、圆头圆脑的甚是可爱,与他玩了一阵子竟舍不得放手了。 晚些时候拜别了殷太后,便带着巧心回府,马车之上,巧心嘻嘻道:“公主,卯儿小少爷可爱吧,您与驸马的孩子定是既好看又可爱。” 凌无双睨她一眼,轻叹一声道:“我最近寻思着好给你找婆家了,府里头我也观察了几日,除了一直随在驸马身边的回生,那边账房先生家的公子人品相貌皆可,进取之心甚强,据说要去考科举了。” 巧心嘟着嘴,坐在一旁不说话了。 凌无双微闭着眼睛,想着殷太后的话,如今她是成了家,理应生儿育女,可是…… 她莫名地红了脸,要与凤倾城行周公之礼…… 他们怕是八字不合,看不顺眼了就撩拨几句,男女之事,顺其自然便好…… 凌无双回了府,却见凤倾城与芸萱一同站在府门口,看样子是在等着她,她踩了脚蹬下了马车,理了裙摆朝他们走了过去,笑问道:“这是怎么了?” 方芸萱挽了她的手臂,高兴道:“嫂子,今晚有花灯会,我们去看看。”未等她说话她又道:“凤哥哥说了带我们去瞧瞧,姨娘也答应了。” 凌无双往凤倾城看了过去,他含笑点头,好不魅人,眼中有她看不明的东西她也未放在心上,因不忍扫了芸萱的兴致,便点头答应了。 第15章 与上元节花灯不同,此次花灯节只为坊间习俗,问谁家儿女得良人,便是那提灯相赠者。 早年,凌无双得一灯,至今仍悬于永寿宫殿。 天色尚早,朱雀街却是人声鼎沸,富家少爷小姐出游,好不热闹,遂也拥挤的很。 凌无双左避右让,仍时不时被人碰撞着。巧心一路护着她,生怕她被人冒犯了,可饶是如此也挡不住撞来的人。 巧心紧挨着她,先是看了看走在前面的方芸萱,见她与凤倾城说着话,这才放心朝凌无双道:“公主,要不咱们回去,您看这么多人,万一遇上登徒子可就不好了。”话落,就被人踩了一脚,在她扭着脖子正欲发狠骂过去时,忽见一位白衣公子拱手朝她致歉,那模样好生俊俏,叫她到嘴的话不由又咽了下去,红着脸转了过来,自后便一直低垂着头看着脚下,又不时的去看方才那位公子可还走在她身旁。 凌无双轻瞄了她一眼,笑道:“可要提了花灯送给那位公子?” 巧心只因平日里无男子与她这般亲近,并不像凌无双所说那般看上人家公子了,便急急解释道:“奴婢立誓伺候您一辈子。” 闻言,她轻笑出声,道:“一辈子那般长,为何不出去看看?你随我一辈子,便是要被困在府里一辈子。” “奴婢陪着您,驸马……”抬头向前看去,见有貌美女子与凤倾城走得极近,还不时用手臂去擦过他的,她愤愤地嘟着嘴巴,“驸马还是这般不知收敛,这次可不要再提了花灯送给人家姑娘。”小心翼翼地看凌无双一眼,见她满不在乎,又道:“若人家姑娘也像您一样,那可如何是好?” 凌无双但笑不语。 一直走在前面的凤倾城突然停了下来,等她走近了才与她并肩走着。 “你怎不与芸萱说话去了?” “说完了。”他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四下里张望了一下才低沉着嗓音道:“若是有谁给了你花灯,你交了我手上来。” “我是随着你来赏灯的。” 凤倾城见她觉悟甚高,便心满意足地点了点头,瞥见她被人挤着,想也不想搂着她的腰肢将她护在怀中,她稍稍挣扎了一番,见他不松手便扬眉看向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万一摔了我还得给你端茶送水,这般便是要摔,也是你拉着我,到时我也不用床前伺候你了。” 凌无双撇撇唇,没理会他。 到了空旷之处他才松了手,拉着她站在摊前挑着花灯,她四下看看已没了巧心的影子,芸萱更是不知去了何处。回头见他提了莲花样式的花灯递了过来,神情怪异,她愣愣伸了手过去,指尖刚触碰上面竹竿他就将那东西塞到她手里了,她轻抚过上面的花式,微扬起了唇角。 …… 十四岁那一年,她领了巧心出宫。那时,他红色锦袍迎面而来,手中提着佳人所赠的花灯,与她错开之时他将花灯塞入她手中,他不知是面具之下的脸是她,她却认出了一年前与他订下婚约的凤家少爷…… 此时,如梦一般的感觉,她高举着那精致的花灯,眯眸望去,夜色悄至,喧嚣声似在天外,那天际绽开的烟火使得她惊觉,她敛了眉,提着花灯的一手垂了下来,笑道:“你若是拿了给那些女子,她们定会很高兴。” 他冷哼一声,拉了她便往一处去了,走过之处皆是华丽花灯,见有人在猜灯谜,她不由停了步子,在一旁观望起来。 凤倾城不喜文人雅士这一套,颇为不耐烦地站在她身后好在没再扯了她就走,当有人猜中灯谜众人为之喝彩时,他甚是不悦地看着她为那人拍手,忍了好一会儿后终是忍不住了,便拉了她去了。 她被他拉着,有心护着手里的花灯便也没挣扎,等他将她带至树下时才蹙眉向他看了过去,“我看你就是见不得别人满腹才学。” “他便是满身才学,状元之位也轮不到他。” “除却状元还有榜眼探花,你这般连探花都轮不上。” “我家财万贯,盛京唯我凤家马首是瞻的人多了去了,要那探花何用?” 凌无双见他认真的模样,笑笑,递了手里的花灯给他,“因你是有钱人家子弟,自小便是顺风顺水,功名于你确是一般,不如银子来的实在。” 凤倾城接了花灯,倚在树干上拨转着花灯,想起她也是将那金银看得甚重,便道:“如此,你嫁了我也不亏。” 凌无双也学了他靠在树干上,与他紧靠着肩头,风过时吹了他的发落在她的颊上,她勾起那束墨法轻轻一扯,凤倾城头皮一麻,瞪了她一眼后便从她指肩抽了发,理了有理才放在了肩头。 她笑看着女子含羞地送出花灯,只觉有趣,侧首看了看他,问道:“你可有送了花灯给哪家姑娘?” 凤倾城半眯着眸子看向远处,半晌后才摇了摇头,“我送了做什么?”接着便笑了起来,有几分得意,“倒是有不少姑娘送了花灯给我。” “哦?”她故作惊讶,“那你可都收下了?” 闻言,他朝她看了过来,看着她在夜色中乌亮的眼眸,“我若是收了,便不会是你凌无双的驸马了。” 她低垂臻首,不再言语。 过了许久,巧心寻了过来,先是将她仔细看了一遍才松了口气,又见凤倾城手里提着的花灯,惊讶道:“驸马又要送了花灯给谁?” “送给你家主子可好?” 巧心憨憨一笑,“早前送过了。” 凤倾城微微蹙眉,便向凌无双看了过去,而她却只是笑笑,扯了他到湖边去了。 平湖边上围了许多人,湖上也漂浮着各式花灯,凤倾城跟旁人借了火将灯点了起来,捧至凌无双面前,示意她去放了。 “你一个大男人,放个花灯又怎么了?我一个弱女子,你就不怕我失足跌了下去?” “我救你便是。”纵然这般说着,他却蹲了下来,探着身子上前,将那花灯小心翼翼地放在水上,又在旁边划了几下水才起身,转身之际忽与她撞上了,他一个踉跄,险些就要倒下时她双手搂住了他的腰,拉了他一把,随后两人齐齐倒地。 凌无双只闻他闷哼一声,睁眼时见自己趴在他身上忙红着脸坐起了身,由巧心拉着起来后借整理着衣裙掩饰心中慌乱,待她整理好后,凤倾城也起身了,凑至她跟前,拂过她的面颊,温热的指腹落在她的耳上,将她方才掉落的耳坠子轻轻勾了上去。随后双臂横在胸前看着她脸红的样子,揶揄道:“你这般舍身救美,我深感荣幸。” …… 因她救了美,美人要以身相许,便一路缠着她回了府,回去之后见芸萱也回了府,凤倾城假模假样地去将她训斥了一番,直到芸萱保证日后再也不乱跑了他才与凌无双回了迎春苑。 两人肚子空空,便叫厨房备了吃的,凤倾城似乎好兴致,拿出了他藏了多年的美酒来与她喝。凌无双不胜酒力,几杯下肚后脸上一灼热,便叫了巧心将她扶回房里去了,凤倾城直呼她没有口福。 …… “公主,要奴婢伺候您沐浴吗?” 迷蒙间忽闻巧心这样问她,她挥了挥手,抚着额头,“我先睡一会儿。” “那奴婢扶了您去床上睡,这边受凉了可不好。”巧心一脸担忧地看着她,伸手碰了碰她的脸颊,烫的厉害,心中直骂驸马拿了酒来害人,主子平日里可是滴酒不沾的。看她当真睡了过去,便拿了裘衾大氅盖在她的身上。 这厢,凤倾城饮了美酒,甚是满足地回了房,掀了珠帘进去,就见巧心立在一旁,而凌无双已经蜷曲了身子躺在榻上了,他微微蹙眉,轻声问道:“醉了?” “许是难受。”巧心看他还好好的,心中更是不快,直言道:“公主酒量不好,驸马日后别拉着她喝酒了。” “酒量练练不就有了?”他凑上前去看了看凌无双晕红的脸颊,又看巧心还站着,便道:“你下去吧,由我伺候着。” “驸马身份高贵,怎会伺候别人?还是奴婢来吧。” 这下,凤倾城不满了,想自己也是凤家少爷,堂堂一个驸马爷,她一个小小丫鬟居然不听他的话,就算她是凌无双从宫里带出来的,可她终究是一个丫鬟,此刻竟然忤逆她! “我与她是夫妻,如今我要伺候自己妻子还要旁人过问吗?” 巧心见他语气冷硬,怕是自己被他责罚了自家主子也不会醒来帮她撑腰,一瘪嘴巴,怏怏然出去了。 听闻关门声,他才柔和了俊颜,双手撑着膝盖弯腰看着榻上的人,身上的酒香飘散,有些醉人。 灯下,她柳眉微蹙,柔媚中多了一丝倔气,使得他不由自主地伸了手朝她脸庞靠去,待要碰到时又收了手,转念一想此刻她这般定是醉了,纵然不醉也是熟睡了,他碰一下是不会被发现的,这般想着,胆子不由大了起来,粗略的指腹从她的眉心移至红唇边,看着她翕动的唇瓣,只觉喉间干哑,眼神一黯,闪过一丝光亮,他低了头,慢慢朝她靠了过去。 闭上眼,轻轻碰上了她的唇…… 这便是女人的唇,很香很软…… 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他慢慢睁开眼,勾在唇边浅浅的笑意僵住了,眼前,凌无双正看着他,眼神清澈…… 方才还如登上云霄的人,此刻便是站在边缘,只要她轻轻一推便能跌下来,他等了许久,腿脚麻了也不敢有所动作,只等着她的反应。 她缓缓抬起手,在他以为她要一掌困巴掌捆过来时,她却轻轻搂住了他的脖颈…… 凤倾城立时变得欣喜若狂,毫无章法地朝她唇上啃了过去,凌无双吃疼,微偏脸,不想他又凑近了,甚是激动道:“我们圆房吧。” 她轻笑,“龙凤红烛都燃了。” “不要也罢。” …… 华衣锦服散落一地,青丝缠绕,肢体相贴,室内渐响起粗重的呼吸声来,层层床幔之内,他紧搂着她纤细的腰肢,恨不得将其揉进身体之内,带着湿意的唇舌游移在她脖颈之上,惹来丝丝痒意。 莹白的身体只留兜衣与亵裤,肌肤之上泛起点点粉红,煞是妖。娆。 凤倾城解了她兜衣绳结,在她惊呼时一把扯落仍在床下,看着她胸前晃动的丰盈,只觉下腹一热,急急地又要去扯她的亵裤。 凌无双虽主动揽了他,却不想他这般猴急,忙拉了一旁的被子挡在身前,有点儿羞怯道:“你是做过那档子事的,就不能慢慢来吗?” 凤倾城涨红了脸,额上沁出薄汗来,单衣之下的躯体也是汗珠密布,咬牙瞪她,“你看见我经历做过那档子事吗?”说罢就要往她身上扑去。 凌无双迅速让开,满眼诧异看他,愣了好半晌才道:“可是真如周嬷嬷所说那般……不行?” “……” 驸马立时觉得他今夜不想圆房了…… 第16章 凤倾城没再缠上去,盘腿坐在她对面,面色不善地瞧着她,眼底愤懑之意愈发浓厚起来。因方才动了情,此刻身子如火烧般难受,看她掩在被中的柔白身躯,眸色为之一黯,心神荡漾更是难耐了。许是心中作怪,此时,他只觉鼻息间尽是她的馥香气息,又混着他身上浓郁酒香,唇角干涩恨不得立时占了她美妙身躯,想看她在自己身下时的娇羞模样,如此想着,腹下愈发紧绷起来。低头觑着自己腿间,好在有衣袍遮掩着,不然定让她将那丑态看了去。 抬首之时,见她正狐疑地望了过来,脸上不由红了几分,又想自己这般在她看来定是心虚了,思及此,心中一沉。 此时不振夫纲欲待何时? 一伸手将她拥在胸前的锦被扯了过来,又在她未反应过来之时便倾身上前压了过去。 凌无双顿觉胸前一凉,微愣之时他已抓了她的手臂将她压在身下了,墨黑的发丝垂落在她的脸颊上,使得她一时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她手上微微使力,却挣脱不开他的钳制。 凤倾城低头看她,不语。她亦是不再挣扎,柔媚着眼神看他,如此美色着实动人,怕是男子也会觊觎,忽想起袁国舅,又觉凤倾城这般定是因他凤府荫庇着才没被抢了去。 静默片刻后,他轻轻碰上了她的唇,察觉到她身子一松,随后心中一喜,松开一只手游移至她胸前,小心翼翼地触碰着。浑圆之上的红梅被他捏在指间,她蹙眉要去抓他的手,不想却叫她拉了手臂压在枕上,他的唇舌舔舐着她的脸庞,牙齿轻嗑着她的下颚,看似熟练却有些笨拙。 身体的欢愉使得她轻吟出声,迷蒙着眼神看到他神情严肃似是正在做一件极为要紧的事情一般,她心头一颤,这才清醒过来,如此,便是要圆他们的洞房花烛夜了,心中陡然生出惧意来,就怕他不懂怜香惜玉莽撞行事。 “你可是害怕?”他问。 “若我说了害怕你会停下吗?” “不会。” 她突然咬住他的唇,又伸手去扯他身上单衣,他见她如此便也要去扯她的亵裤,待到将她脱得精光之时他身上单衣却是松松垂在腰上露出精壮的胸膛来。她红着脸拉低了他脑袋,凑在他耳边低语道:“来而不往非礼也。”说罢便伸手去他腰间扯他裤子。 他轻笑,顺了她的意将自己身上的衣裳除尽,双手撑在床榻之上与她对视,忽有汗珠滴落至她唇边,她伸舌舔了去。 凤倾城闷哼一声,气血直冲而下,低头便往她脖颈咬了过去,力道甚是轻柔,吸吮之后再舔舐着那一处,惹得她轻颤频频。唇舌渐移至她胸前,咬住一边红梅,如同婴儿般吮吸起来,滋滋有声…… 两人身子均是滚烫,彼此交缠相偎,室内一片旖旎风光…… 凌无双羞于睁眼,抑制住欲要出口的吟哦,收了手臂圈上他的脖子,弓身迎着他…… 凤倾城腥红着双眸,眼底满是情。欲之色,见她难耐地扭着腰身,他探入一指至她腿间,掬了一手湿滑,他强忍着身下的涨疼,跻身于她腿间,硬挺轻撞她的腿间,握了那龙阳之物便要挤进去,不想被她避开了。 “为何想要与我行这事?”她捧着他的头颅,轻声问道。 “夫妻之间本就如此。” 凌无双一咬牙,翻身将他压到身下,自己跪坐在他腹上,单手掐着他的喉咙,此时也顾不得害羞,轻移臀瓣往他身下去了,微抬身,待到他翘首之物抵在她腿间时,她坐了下去,两人齐齐疼得出声,额上沁出汗珠来,凤倾城让她包裹着只觉舒服,不由轻吟起来。 凌无双却不似他那般快活,眉头紧皱咬着牙关,猛然撕裂地痛楚叫她不敢在挪动半分,待到那阵阵疼意过了,她才喘着息伏在他身上。 “为何要这般麻烦?”凤倾城轻轻挺腰,断断续续问道。 她咬了他一口,道:“如此便记得是我自己要疼这么一回的,日后如何了也怨不得别人了。” …… 凌无双如耗了全身力气般,由着他去折腾,凤倾城伏在她身上,看着她精致的容颜,更是卖力起来,精壮的身躯起起伏伏,背脊上被她抓出了印痕,忍着刺疼,他重重顶入随后浅浅撤出,力道忽轻忽重,凌无双咬住他的肩胛,双腿攀在他腰上,欢愉涌遍全身,深入骨髓,她媚眼如丝地看着他,心中自问可后悔了却答不出来…… 凤倾城哑声轻哼,手臂搂着她的腰臀,将她压向自己,浑身布满了汗珠,两人相连处也是一片濡湿,淫靡之音充斥在耳边,待看到她面容潮红,几个抽动之后低吼一声释放了所以,随后便趴在了她身上…… 许久后,凤倾城甚至满足,横了一只手在她胸前,不安分地揉弄着,他笑着伏在她身旁,圈住她肩头的青丝,餍足道:“可要唤人来伺候着沐浴?” 她摇了摇头,甚是疲乏地闭着眼睛。 凤倾城舒爽了一番,若是凌无双让他做牛做马他也是愿意的,见她不愿动便下床去将自己清洗了,又拧了帕子为她拭去腿间的混浊物,瞥见她腿根处的血渍,手下的动作也轻柔起来,五指贪恋地扫过她腿间芳草,看她睁眼看了过来时忙扯了被子覆在她身上,也不知为何扬了唇角,甚是愉悦。“可要喝茶?” 她点点头,忽有些患得患失起来了,忍着身体的疼痛坐了起来,待看到他端了茶过来时不由酸了鼻子,两行清泪便这么流了下来。 凤倾城见她这般模样,一时慌了神,在床边坐下后便扣住她的肩头,问道:“你哭什么?方才都不见你哭,你这会儿倒是哭了。” 平日里也少不得听人说起闺房之事,本是极乐怎她就不高兴了呢?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心中一凉,犹豫了半晌,道:“可是我惹得你不高兴了?我方才鲁莽也顾不得你的感受……”他忽然说不下去了,甚是窘迫地瞧着他,心中惶恐可是自己不行才让她委屈的苦了? 许久后,她叹息一声,卷了被子便躺倒里面去了,“睡吧。” 是夜,凌无双想了许多愣是没睡着,也不知怎会想到日后,脑中只浮现凤倾城不要她的场景来。凤倾城躺在她身旁,自然知道她没睡,时而还能听闻浅啜声,他的心中颇不是滋味,几次伸了手想唤她却又不知说什么,最后只翻身搂了她在怀里,惴惴不安也不知何时睡了过去。 翌日,凤倾城甚是萎靡。凌无双涂了胭脂水粉倒也看不出什么异样来,只一早发现月事来了,身子本就不利落,如今更是不自在了。透着铜镜,她望着坐在一旁的人,轻抿着唇,也不语他说话,昨夜才共赴云雨的人,此刻却瞧不出一丝恩爱来。 “凌无双,你欲何为?好端端地又怎么了?” “我好的很。” “那你为何从昨夜便不理睬我了?” “我这不是在同你说话吗?” 他一咬牙,道:“你对我……你对我可是……有不满?” “驸马家世品貌一流,我有何不满?” “那你还……”他变得局促起来,起身一甩袖袍走至她旁边,“你昨晚哭什么?” “我哭你不要我了,日后我人老珠黄了,你另寻了如花美眷,还要我何用?” “我何时说了不要你了?”他紧握着双拳,很是愤懑地瞪着镜中的她,“这般毫无根据,你胡思乱想何苦拿了来害我不得好眠!” 凌无双将发簪斜斜别入发髻中,又拿了眉笔放入他手中,转身朝他微抬着脸庞,“我也是今早才知我是在胡思乱想,若有这么一日也定会是我先不要了你。” 他冷哼一声,弯腰替她画眉,心中不快散了一半,仍有一半留着。 早膳过后,凤倾城被凤老爷叫了去,凌无双便躺在廊间看着红日升起。因早间还是寒凉,巧心怕她冻着便拿了厚实的裘氅给她。 “公主,您昨夜没睡好吗?今儿一早看您眼睛都红了。”巧心探头看她,“可是驸马伺候不周?” 闻言,她勾唇轻笑,低垂着眼帘瞧着自己手里握着的玉佩,昨夜见他颈上也有这么一块。半晌后才道:“驸马伺候甚是周全。” “那您为何还这么没精神?奴婢瞧着驸马也是,驸马终究是富家少爷,何时会照顾人了,这才一晚上自己竟也般憔悴了。”巧心念念有词,恨不得将凤倾城奚落一番,好让凌无双替她报了昨晚之仇。 “驸马忧心了一夜,憔悴是自然的。” “那驸马……”巧心吱唔起来,对凤倾城霎时转了态度,“想来驸马对您上心的很,也不枉您处处为他说好话。” 正说话间,芸萱吵嚷着一跃而进,动作甚是利落,不愧是江湖儿女。她一进院内便直往凌无双身边去了,使力拉着她要起身。 凌无双身子酸疼,哪里经得住她这般硬扯,娥眉紧蹙忙抓了她的手,“有话慢慢说,你先松了手待我坐下来。” 芸萱正蹊跷着,忽闻巧心道:“我家主子今日身子不便。” 她微微一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随即红了脸,垂了手在一旁安份地坐了下来。 凌无双伸手理了理她耳边乱发,问道:“方才那般急切,找我何事?” 方芸萱轻咬红唇,看她一眼,道:“不说也罢。” 凌无双轻笑,道:“我倒是好奇了,你且说来听听。” “真要说?” 她点头,“我正愁没人说话呢。” “前头姨娘请了秦媚儿进府,这会儿正与她在海棠阁说话呢。” 凌无双微为抬头看她,笑道:“你怎识得那位秦姑娘?” “这有何奇怪,府里下人都识得,她是绸缎庄管事,与凤哥哥同岁,至今未嫁,早年我来这里小住便听闻那秦媚儿对凤哥哥喜欢的紧,非君不嫁。” “那你凤哥哥怎就未娶她?” “那怎比得上你尊贵?若是我我也会选了你舍了那轻浮女子。” 她轻笑,有意逗她,道:“我不及秦姑娘痴情也不及她贤能,只生在皇家,除此之外便没胜过她的。” “她比她好看就成,凤哥哥与我说他就喜欢你这模样,虽冷了些可也招人疼。”方芸萱说的极是认真,见她不信便举手发誓,“若有半句假话便叫我段大哥不理我了,如此你可信了?” 她扬唇一笑,微眯着眼看天际的云彩,叫人窥探不出情绪来。 方芸萱忽想起自己来意,一脸焦急道:“你就不去看看姨娘找她作甚?” “想来也是绸缎庄的事。” “若不是呢?那秦媚儿贼心不死,到如今还惦记着凤哥哥。” “娘是何等聪明之人,又怎会瞧不出来,若是真有意收了她做媳妇何故等到现在?” “可我听回生说上回子凤哥哥救了她,一失手碰了她……” 凌无双细想片刻,道:“可是那秦姑娘上次落了水了?” 方芸萱惊呼,“凤哥哥与你说了?那秦媚儿的娘亲知道了便托了媒婆来府内,一门心思想让她进门,说是姑娘家的清誉毁了难寻婆家。”她甚是气愤,早前与秦媚儿有些过结,如今见她这般不知耻更是不满她的作为了,美其名曰是为凌无双抱不平,实则是出于私心想叫秦媚儿落败而逃好解她心头恨。 凌无双扫了她一眼,笑道:“可是那秦姑娘惹得你不高兴了?” 方芸萱摩拳擦掌,咬牙道:“她惹得我不高兴许久了。” 四年前,她随着方恒来京,那时秦媚儿含笑站在凤倾城身旁,指着矮矮胖胖的她,笑道:“倾城,她就是你妹妹?怎和你差的这么多?” 年方十一的方家大小姐,在家备受宠爱,谁敢说她难看了?偏偏那个女人吃了雄心豹子胆将她笑了一遍,害她噩梦连连! 第17章 方芸萱念着凌无双乃凤府少夫人,与秦媚儿该是仇敌,便将秦媚儿早年如何媚惑凤倾城的手段添油加醋一番全说了,凌无双只安静听着她却是满腔愤怒直拍桌子,毫无大家小姐的样子。 “她与慕容府上的表少爷走得极近,本以为她倾心于那位表少爷,不想她却在见了凤哥哥一面后就将人家弃之不顾了,这等女人好高鹜远着实可恨!” …… 凌无双只当笑话听了来,待到她走后便唤了巧心来,道:“你去问问驸马可在海棠阁。” 巧心嬉笑道:“奴婢本以为您不在乎,不想芸萱小姐才走您就让奴婢去打听驸马去处了。” 她佯装愠怒,嗔道:“你若是不去我便差了双儿去,日后遣了她来伺候我。” “奴婢这就去,嘻嘻,公主这般倒像各宫里娘娘差人去打探陛下去处的。” 凌无双轻哼,眯眼道:“凤倾城若是妻妾成群了我便休了他!” 正端了茶点过来的喜儿手里一顿,偷觑她一眼,少夫人仗着自己公主身份作威作福不将少爷放在眼底了,她敛了心神将茶点恭敬地摆在小几上,福了福身便退下了。 巧心不在逗留,看着荷包里还有银子便离去了。她到了前院也未明着打听,只找了守在凤老爷书房外头的家丁问了回生哪里去了,如此一来二去便将凤倾城的行踪问了出来了,走时便丢了几两银子给他们买酒喝。 沿着幽幽小径往回走,却巧遇了秦媚儿,一袭桃红衣裳甚是惹眼,巧心与方芸萱年岁一般大,故而也同她一般沉不住气,眼看着秦媚儿亲昵地搀扶着凤夫人她直觉她心怀不轨,脚下的花草叫她踩了她也不自知,转念一想自己一个丫鬟也不好去指着人家鼻子骂,便哼了哼忍着满肚子怨气回了迎春院,见了凌无双又是将秦媚儿狼子野心说了一番。“依奴婢看秦姑娘深谋远虑不得不防。” “如何防?”凌无双轻笑着问道:“若是驸马有意,我岂不是徒劳?” 巧心偏头冥思片刻,随后点头道:“公主说得有理,要叫驸马只钟情于您才好,如此再美的花也入不了他的眼了。”她心中一琢磨,思量着过几日找了宫里的嬷嬷寻求各宫娘娘的驻颜方子。 凤倾城去了凤老爷那儿多时才回来,凌无双瞧着他今日穿了白衣,虽不冶艳却是儒雅至极,依旧手持折扇翩翩如谪仙,随他一同进来的回生手中拿了不少东西,皆是些珍贵滋补品,她虽诧异却也没多问,只悠哉地躺在榻上晒太阳,一边细细思量着芸萱的一番话一边想着如何应对。 “我有话同你说。”凤倾城走至她跟前,见她仍旧眯着眼便要伸手去顶她的前额。 “你说便是,我听着。”凌无双伸手挡了他,侧首看他,“我也有话同你说。” 闻言,他挥退众人,见一旁摆着糕点便很自如地捏了一块在手中,方咬了一口便皱眉放下了,正欲吐出口中的却见她挑眉朝这边看了过来,他一怔,纵然极不情愿却是悉数咽下了,唇舌间尽是甜腻味道,端了她用过的茶盏,喝了几口后才道:“苏景弦与林无忧回京了。” 凌无双诧异,半眯着眸子看他一眼,道:“你何时关心朝堂上那些事了?” “沭王先他们回了盛京,苏景弦向来与他交好,其中定不寻常。如今朝堂之上国舅也不似早些年那般顺畅了,袁家根深蒂固已久,国舅肆掠横行结党营私,陛下欲除之而后快,然牵一发而动全身,皇后为六宫之首,若是袁家落败了,如今的太子还能坐上龙座吗?” “不知驸马有何高见?” 凤倾城咳嗽一声,负手而立,“依我看沭王若得丞相相助,太子之位唾手可得,如此离那九五之尊便是一步之遥。” “江山易主仍旧是我南凌天下。”她睨他一眼,扯了身上裘氅,双手扣在腹上,道:“驸马这般钻研,可是对这天下喜欢得紧?” 因自己被她想得如此不堪,他不由瞪她一眼,道:“我只对金银喜欢得紧。与你说这些只因你是公主怕你到时为难了,沭王和太子与你同为陛下骨血,到时两人相争,甚得陛下宠爱的长公主多少也能有些作用。” 她轻笑一声,缓缓起身,“劳你挂心,我一介柔弱女子从不问朝事。”她伸手拂去衣上落花,挑起一片在指腹之上,低垂着眼帘,悠悠开口道:“听芸萱说你那位绸缎庄管事来府里了。” 凤倾城一愣,以扇低额,道:“我方才一直在前头书房,不曾见到她。” “我今日才知你所救之人乃秦姑娘,那时怎不听你说?” 凤倾城掂着手中折扇,颇不在意道:“我救她实乃巧合。” “那你可有碰了不该碰的?”此时,她不见怒意,只笑看着他,眸光流转间尽是风情。 他似是被她蛊惑了一般,忆起昨夜光景恍惚又见她在他身下轻吟承欢的妩媚模样,便不可自抑要往她身边去,待到伸手去抚她面颊时却被她避开了,他立时回了神,微红着脸去看园中景致,吱唔道:“救人哪里顾得上礼仪……我纵是碰了也是无心……” “可人家不见得像你这般坦荡。” 凤倾城自是知道府中流言蜚语,但他自觉问心无愧便不曾去理会,如今被她问便想着自己也未做亏心事,若是瞒着不说倒显得心虚了。“那次同你从怡秀院回来路上遇到她了便与她说了几句话,可不想她脚下一滑不慎落了水,回生不谙水性只得我去救她了,因她在水里挣扎我不留神……”他垂首偷觑她一眼,小心翼翼道:“不小心碰了她……这里。” 她微微低头,看着抵在自己胸前的折扇,只愣了愣便抬眼向他看去,终究还是红了脸,夺了他手里折扇,强自镇定看着他,眼底饱含戏谑之情,“碰着可还舒服?” 凤倾城见她如此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了,因与她有了夫妻之实便不由得想与她亲近,若是往日他定会暴跳与她一番理论,可此刻也由着她取笑去了。他如墨眸子紧盯着她瞧着,一头墨法束在玉环之内,搂了她的腰甚是自然地将俊美脸庞埋到她肩头去,“一眨眼睛的功夫谁会想到那个。”余光瞥见她稍稍不自在了,他诡异一笑,道:“不及你的来得舒服。”话落,便叫她毫不留情地用扇柄打在额上。 凤倾城细瞧她两眼,见她耳根之后红了一片,胆子愈发大了起来,他凑在她耳边低语道:“你身子还难受吗?我带了些滋补东西回来,一会儿让厨房熬了汤给你喝。”说着便伸手往她腹上探了过去,低喃道:“也不知怀上了没有。” 凌无双闪身站至他对面,啐一声扔了折扇,瞧见院中无人才稍稍安心了,“你若再口无遮拦我叫你好看。” 凤倾城见她不似生气模样,只当她是害羞了遂也不将她的话放心上,直挺着脊背,甚是严肃道:“你我夫妻一场,这等话就说不得了?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你我都这般年岁了,如何能不着急?” “……” 凤倾城才识得情滋味,于夫妻之事贪恋得很,因凌无双月事来了,他虽想着却也不好拉了她去胡闹,两人躺在床榻之上时他伸手在她单衣中摸了两下子才心满意足搂着她睡了去。 秦媚儿连着几日造访凤府,凤夫人不在装着明白充糊涂了,便叫着凌无双一起去了海棠阁,下人来传话时方芸萱也在,便借口作伴一同去了。 海棠阁内四季如春,凌无双思量着凤家果真是富可敌国了,这般庭园轻易将御花园比了下去。 “少夫人,夫人正在亭中等候。” 她轻轻颔首,瞧着脚下玉石路,莲步轻移便往牡丹亭去了。 亭中,凤夫人一见她便招呼着下人倒了茶,瞧见方芸萱也随着来了更是笑得欢心,“这几日府里住着可还习惯,我与你爹说好了,要他将你留下好陪陪你嫂子。” 方芸萱看了秦媚儿一眼,勾唇一笑,挽着凤夫人胳膊亲昵道:“嫂子有凤哥哥陪着,我陪着姨娘就好,这样姨娘也就不用寻了外人来说话。” 秦媚儿先是瞥了凌无双一眼,见她只敛眉品茗似好不优雅,她娇笑盈盈看向方芸萱,道:“芸萱小姐见外了,能伴在夫人身侧是我的福气,只要夫人不嫌弃才好。” “姨娘向来心善,纵使不喜也不忍辜负人家一番心意,秦姑娘身为绸缎庄管事,何来空闲陪着姨娘了?若是不将绸缎庄打点好,凤哥哥可是会不高兴的。” “芸萱小姐也知我是管事,凡事我吩咐一声便会有人去办。” 两人暗中较量着,凌无双与凤夫人相看一眼,纷纷偏头笑了,只她们是在笑芸萱这般似是见了仇人的模样。凤夫人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侧耳过来。 “多时不曾过问你和城儿了,如何了?” 凌无双微红着脸,小声道:“让娘挂念了,我与他早原先好多了。” 凤夫人何等精明之人,细细打量着她的容颜,见她眉宇间也不在清冷,面上红润娇羞,顿悟地笑看着她,“自你们成亲之日起,我便一直盼着府中添丁。” 凤夫人声音不大,却恰好能让在座之人听了去,那秦媚儿微微蹙眉,然不等旁人看清她已笑了出来,“夫人怕是盼了好些年了吧。” 世人都知凌无双与凤倾城定下亲事多年后才成了婚。 凌无双也不恼她无礼,轻抚腰间玉佩,姿态雍容,笑道:“秦姑娘说的是,娘盼着我和倾城成亲多年,这才如愿了便又是盼着我和他的孩儿,老来怡儿弄孙不可谓不快。”她顿了顿,又道:“像秦姑娘这般貌美女子,爱慕之人定是良多,秦姑娘何不择了家世品貌上乘者了了终生大事。” 方芸萱哎哟一声,道:“嫂子,你是有所不知,京城之内家世品貌一流的只两人可选,一是当朝丞相苏大人,还有一位便是我家凤哥哥了,苏大人怕不是她能高攀得上的,凤哥哥也早已许婚,秦姑娘才貌双全怎甘做小?” 第18章 园中鸟语花香,景致甚是悦人。 秦媚儿识得时务,眼看着方芸萱不善、凌无双与凤夫人只作壁上观也就未再自讨没趣,小坐了片刻便起身告辞了,她虽仰慕凤倾城却也顾得颜面。诚如凌无双所言,只她点头自有人会抬了花轿迎她入门,然她心头只有那日画舫之上的白衣少年郎,一见倾心。 …… 凌无双有与凤夫人闲谈了半会儿才回了迎春苑,方进了院子便见凤倾城站在一旁,她脚下一顿,侧首看巧心一眼,低声问道:“驸马不是出城了吗?” 巧心也甚是困惑,便揣测道:“许是忘了东西回来取了。” “你先进去。” “是。”巧心从凤倾城身旁经过时福了福身请安,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却只见他们还像方才那样站着。 凤倾城一身紫□华服,衣袂飘扬,单手负在身后,另一手拿了折扇。他眉眼间尽是柔情,展开折扇,妖魅一笑,道:“可要为夫去抱了你进来?”话落,果真踏过门槛出去了,大步走至她跟前,作势弯腰就要将她抱了起来。 凌无双赶忙跳开,因不慌神踩了自己的裙裾,险些摔倒,待到她站稳时却见他笑得好不开怀!她理着衣襟,咳嗽一声,开口问道:“你不是随着管家出城了吗?怎又回来了?” “我差了回生去了。” 此时,她才注意到他身旁没了回生的影子,遂也不再多问,绕了他便往苑内去了。凤倾城随着她进了屋,看她倒了茶便抢来自己喝了,瞥她一眼也不见她生气模样,愈发觉得她性子温婉了。 “我回来叫了你一同出去。” 凌无双重又倒了茶,闻言也不看他,只道:“出去作甚?前几日还压了账簿没看,今日正好有空。” 凤倾城也不说去何处,只一门心思地想带了她出去,“回来我替你看了。” 她侧首看他,心中愈发蹊跷他欲何为,不急不慢坐了下来,端了杯子,甚是悠闲地细嘬起来。 见状,凤倾城一撩衣袍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轻扯她的衣裳,看她不理会又伸了手去将她发髻上的簪子取了下来。 凌无双看他一眼,夺了簪子抵在手心,“你说不出究竟来我就不随了你出去。” 凤倾城因拗不过她,便如实相告诉了,“我看城外景色宜人,便想着带你去看看。” “才从海棠阁回来,若要看□明日再去。”她起身将簪子别如发髻之中,“再说我这般出去抛头露面成何体统?以往你不是恨不得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吗?怎如今转性了?” 他就知她不识抬举!方才还想她好说话了,这会儿全现了出来! “你可知道我今日见了谁?” 因她不领情,他一番好意付诸东流甚是不悦,连着言语也不善起来,闷哼道:“我又不曾看见怎会知道?你见了谁又与我何干?” “秦媚儿。” 他一愣,也顾不得与她置气了,挑眉问道:“你邀了她来府里?”细想又觉不对,她与秦媚儿只一面之缘,秦媚儿这几日常来府上却都是找了凤夫人说话,“媚儿是绸缎庄管事,你多与她说说话也好向她讨教一二。” 她冷哼一声,转身便往里间去了,凤倾城随着她进了去,等了半晌也不见她回答,又想起她不愿随自己出去,便胁迫道:“你若是不愿出去我便邀了媚儿去,她定是欢喜得很不像你这般。” “啪”的一声,突然飞来的东西砸在了他额上,他不敢置信地看着落在脚边的荷包,眼底似是要喷出火来,“凌无双!你胆敢弑夫!”弯腰捡起地上的荷包,荷包之上还连着一根绣花针,想自己额上一阵刺疼,定是被这东西戳到了,抬眼见她立在桌边好不愧疚之心,他怒火更盛了,又往她身上扔了过去,“惘你也堂堂一个公主,竟如此粗蛮,不及媚儿一半温柔!” 凌无双见他再提秦媚儿,更是唤得如此亲昵,心中很是不高兴,半眯眸子看他,忽地勾唇一笑,道:“驸马可是想纳妾不成?”不待他作答她又道:“我瞧着秦姑娘对你甚是爱慕,若驸马对她也有意,我也好成全你们。”她虽笑着,眼底却泛出冷意来,“我拿了休书给你,日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他咬牙切齿,何为夫纲?出嫁从夫她岂会不知?夫君面前怎能容她这般自得且丝毫不将他放在眼底!他一拍桌子,上前去拉了她就往床边去了,一边解她衣裳一边道:“我倒是要教教你何为‘以夫为天’”! 凌无双未料到他会如此,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他食色?她伸手挡在他胸前硬是不从,隔着顺滑衣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炽热,错愕看他。 他将她禁锢在胸前,急切地去扯她衣裳,她只在他身下时才会收了爪牙,那模样娇艳至极,如此想着他腹下一紧,温热气息扑在她脸上…… 凌无双见他愈发来劲了,冷声斥道:“凤倾城,你若是胡来了我定会休了你!” 他搂着她纤细腰肢,在她臀上掐一把,道:“你若是休了我我就除了三千烦恼丝出家去,到时你也不好向我爹娘交代,看你如何再嫁!”他得意一笑,张嘴便往她后颈啃了过去,“谁敢娶你我散尽家财也要让他身败名裂、家破人亡,你死了我便迎你进我凤家祠堂,我们合棺而眠!” 两人撕打着,她只当他说狠话并未放在心上,双手捧着他的脑袋将他往外推,因力气不敌他,他仍旧在她脖颈之上肆意纵为。她膝头突然一麻,整个人往后倒了去,身下床榻很是柔软故而也不觉疼痛,敛眉见他覆身上来,她忙屈起双腿挡了他,怒目而视,“你敢!” 他笑笑,舔唇道:“我为何不敢?夫妻之间行夫妻之事天经地义。” “此时天色尚早,如此有背纲常伦理。”她义正言辞道,只想叫他退却。 可凤倾城素来随性,且愈是不得愈是渴盼,他迅速爬上床半压着她的身躯,一手摁住她的双臂一手抚在她白嫩脸颊之上,道:“你我皆不是只会四书五经的迂腐之人,要了纲常伦理何用?” 低头看着他的手往她胸前滑了过去,她却被他压制着不得动弹,双颊绯红,他的气息萦绕在周遭,她偏头躲过他凑上的唇,咬牙道:“我同你出去。” 他笑得无害,轻咬着她的脸颊,道:“为时晚矣,城外春。色不如房中春。色。诱人。” 凌无双何时落得下风了?她蹙眉躲避着他,忽地叫喊道:“来人!唔……” 话音刚落就听闻外面传来话声响:“奴婢在。” 凤倾城堵了她的唇舌,在她唇上轻吮着,随后抬头戏谑地看着她娇艳容颜,俯身凑在她耳边道:“可要我唤了进来看看?公主这番模样甚是好看。” 若是她得了自由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他清咳一声,朗声道:“去传膳。” “是。”门外丫鬟得了令离去,丝毫未察觉房内异常。 凤倾城看着身下之人,如墨眼眸满含笑意,对她愤恨模样喜欢得紧,伸手松了她的发髻,随后又将她衣襟拉好,见她仍旧瞪着自己,他朝魅惑一笑,道:“为夫饿了。” 他翻身在躺在一旁,指间缠着她的青丝,随意把玩着,侧首正欲往她看去时她忽然翻身跪坐在他身上了,他闷哼一声,看她红着脸庞,笑得暧昧,“如此就不怕违背了纲常伦理?” 凌无双不理他,一头青丝垂落在肩头,她手里握着方才被他仍在一旁的簪子,抬手便往他身上戳了过去,几下之后又觉不解气,遂扯了他衣袍,在他肩头重重咬了一口,直到口中泛出血腥之味才松开牙关,她冷哼一声下了床,站在床边看他吃疼模样也不觉心疼。 “刁妇!”他坐起身,看着自己肩头牙印,疼得湿了双眸。 她轻哼,斯条慢理地整理着身上凌乱衣裳,道:“驸马不是饿了吗?还坐着作甚?” “你在凶狠我就休了你!” “如此更好。” “你——”他气结,扬手指着她,怒道:“你做梦!” 凌无双巧笑,道:“驸马好生奇怪,是休还是不休?”余光瞥见方才落在地上的荷包,她捡了起来将上面的绣线咬了去,便往他身上扔了去。 凤倾城一惊,在她抬手之时便往后退了去,看着落在身前的荷包,他只当没看见,道:“我想休时便休。” 她耸肩,道:“如此,驸马该好好想想。”说罢,她便往梳妆台去了,挽发、画眉。 凤倾城盘腿坐在床上,肩上火辣辣的疼,想着上一次叫她咬了一口才好了,如今又添了一处来了,他哼哼有声,拿了床上的荷包,正欲仍出之时忽见上头金线绣着的“凤”字,他忙收了手,喜不自禁地咧开唇,一时也忘了疼痛,拿了荷包悬在手上看着,舒展着眉头。 凌无双打理好后便拿了白玉膏走至床边,凤倾城很自然地靠了过去,他侧着脑袋让她敷药,见她腰间悬着的玉佩便伸手去拽了过来,又扯了自己脖颈之上的玉佩摊开在掌心,两块玉佩无一丝缝隙合在一起,他不觉勾了唇角,连着自己地也一同给了她。 “以德报怨?” 他瞪她一眼,穿了鞋下床,弯着腰站在铜镜前看着自己颈上的牙印,啧啧叹道:“市井悍妇就如你一般喜欢咬人,你若脱了这身华服穿了粗布衣裳也同她们无异。” 凌无双笑道:“你家中富可敌国,我何苦舍了荣华讨那穷苦日子来过?” 闻言,凤倾城心头一荡,道:“既知我家底殷厚,那你更要将我伺候好了。” 她笑盈盈朝他走了过去,福身道:“方才是妾身的不是,夫君大人大量不要计较才好。夫君可要用膳去?” 凤倾城眼皮一跳,忙转身戒备着她,看她低了身段虽不是真心,却叫他心头一阵畅快,他咳嗽一声,负手而立,道:“走吧。”说罢,便大摇大摆往外去了。 她直起身子摸着自己唇角,不知何时竟笑了…… 第19章 秦媚儿自上次便未再来府上,据回生说正值春日,名门望族出行的夫人小姐多了,遂绸缎庄也日益忙碌起来了。 凤倾城甚少出去,若有了琐事便交由回生去处理,闲暇时候不是在书房就是在院中与凌无双对弈,两人棋艺不分上下,有时一局棋能下半日功夫。因被咬了,他常拿着肩头的伤来说事儿,凌无双也只得事事顺着他,房中之事也不例外,凤倾城愈发春风得意起来。 凤家少爷风流名声在外,可他却隐晦地要回贴身小厮寻了春。宫典籍来瞧。 一番云雨过后他总粗喘着气伏在她身上问道:“可有精进?” “……尚可。” 因她一句话,他得了空就去钻研…… 如此安生了几日,在府上住了小半月的方恒也要启程回乡,凤夫人留了方芸萱在府上,方恒深知自家女儿脾性,生怕她惹了事来便留着端木崖看管着她,方芸萱求之不得,欢欢喜喜地送了他到城外。 这厢,凤倾城领了凌无双在一家酒楼中等着端木崖与方芸萱,位于二楼的雅间视野极好,凌无双因不常见街头景致,便坐在窗边观望着楼下。 凤倾城轻摇折扇立在她身旁,随着她看了会儿后也不耐烦了,正欲转身时忽瞥见行在道路中间的马车,他勾起唇角,用扇柄敲击着自己的手心,也不知为何就高兴起来了。 凌无双趴在窗前,听闻他轻笑不由侧首过来狐疑地看着他,耳上皓月明珠忽闪,甚是灵动。她单手撑着窗棱往外探着身子,不料凤倾城突然圈着她的腰将她带离了窗边,她不满瞪他,道:“你这是作甚?害怕我摔下去不成?” 他将她拉了过来倒不是怕她跌了出去,只她大着胆子往外探身出去叫人看见了可就不好了,他咳嗽一声,道:“你若是好奇我带了你下去便可,我瞧着林无忧也出来了,正好有些话要同他说。”说罢便往门边走了过去,回首见她仍旧站着,挑眉道:“你不下去?” “你能有什么话同朝廷命官说?” 闻言,他轻笑,慢悠悠地伸手朝自己肩头去了,修长手指挑起一边的领口,指腹细细摩挲着其上暗纹,道:“我请了林大人替我向陛下呈折子,自我迎你过门,大病小伤不断,长久下去,怕是命不久矣。” 凌无双一看便知他在戏耍自己,作势拿了手边白玉杯就要往他身上扔了去,待他窜到一旁去了才笑着放下杯子,低眉看着自己袖口之上华美绣纹,柔声道:“你若死了我定为你守节,三年之后再改嫁。” 他这是何苦惹了她来膈应自己?想他不是被她失手打死了也是叫她气死的!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掌柜恭敬立在一旁,道:“林公子来了。”说罢,便领着他们往一处去了。 凌无双第一次见林无忧是在太后自上阳行宫回来那日,文武百官于承天门口恭迎,然随着太后进宫的也只有苏相与清雅未婚夫婿林无忧。 眼前坐着的人手执玉杯轻摇,一身月白锦袍衬得他如谪仙般飘逸,身形颀长眉目如画,凌无双看向他,暗道若无意外此人应是她妹夫了。 因她只顾着叹息,故而并未注意凤倾城愈发阴沉的脸色,倒是见着林无忧含笑望着她,许是察觉自己失态了,她稍稍挪动脚步往凤倾城身旁站了去,又收了视线看向一旁雕花圆柱上的词赋。 “下官见过公主殿下。”林无忧踩着步子上前,对着凌无双谦和有礼,拱手请安。 “此乃宫外,林大人无需多礼。” 林无忧淡淡一笑,朝她颔首道:“公主说的是。”他闪烁着眸光朝凤倾城看了过去,道:“驸马爷,多时不见,可还安好?” 凤倾城心中猛地一赌,这是合着林无忧也来揶揄他了! “林大人今日怎没随着苏大人出游去?浪费了这良辰美景岂不可惜?”他笑得如沐春风,眼神甚是暧昧,“还是盛京美景比不上江南怡人,林大人看得无趣?” 林无忧是听闻过盛京成内的风言风语,自是知道他是何寓意,他笑笑也不在意,抽了腰折扇在胸前展开,悠哉道:“苏大人公务缠身,得不出空闲来。方才我才从你府上过来,正有事要与驸马探讨一二。” 凤倾城敛了笑意,正色道:“想来我们所为一事了。”他虚扶着凌无双在凳上坐了下来,又吩咐小二换了热茶。 林无忧看他温柔细心举止,眼底笑意愈发浓厚起来,他一撩衣袍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也不避讳凌无双,径直道:“我祖籍在安阳,为我日后回了故里不缺钱财挥霍,想与凤兄商议用这一半万盛楼换了安阳的顺昌楼和百草堂,凤兄以为如何?” 凤倾城但笑不语,他拿了扇柄抵在下颚,笑得邪魅,修长的手指扣住杯盖,轻轻敲击着杯口,良久后才戏谑开口道:“苏大人……可知你这般打算?” 林无忧一怔,随即蹙眉看他,道:“此事与他何干?” 凌无双甚是困惑看着他们二人,听闻林无忧的话以为他要辞官回乡,便斟酌道:“林大人可是想辞官归隐?陛下惜才,大人这般岂不是叫陛下失了良臣?我南凌社稷还要仰仗像大人这样的后进之士才能长久。” 林无忧谦逊笑笑,道:“臣愿为陛下分忧解劳,只将我养大成人的奶娘近日思乡情切,臣打算将她送回安阳去安度晚年,如此一来少不得营生东西。” 凌无双了然,颔首道:“林大人真是孝心可嘉。”她转头看向凤倾城,道:“想你也不在乎安阳的酒楼和药铺,不如就叫了他去打理,你也少了往那里奔波劳累,若拿了盛京名气最大的万盛楼,那这楼里便你这么一个主子了,岂不威风?” 凤倾城很是不屑地瞥她一眼,哼声道:“你倒是好算计。” 她温婉笑笑,替他倒了香茶,“我也是为了你好。” 搬了两座金山去给别人,他真不知她哪里为他好了! 林无忧打量着他们二人,想他们也不似外人所说那般不合,他执起杯子浅啜了一口茶,落寂道:“若是凤兄觉得为难了,我也不好扫了你的兴致,今日不提也罢,改日请了你去醉夜楼,让云姬姑娘为你弹上一曲,不知凤兄可还记得她,自上次一别,云姬姑娘病倒数日,梦中无不叫……” 醉夜楼可不就是和怡秀院一般吗?云姬可是醉夜楼的花魁,他娘子就在一旁他居然不知收敛!平日里与他喝酒可都是在这万盛楼内,他何时随着他去青楼了?眼看着他肆无忌惮地泼了他一身脏水,不待他说完他便扬手打断了他,略一沉吟,道:“诚如公主所言,你孝心可嘉,看在公主面上,我便如了你的愿。” 林无忧大喜,忙起身端了茶,道:“我以茶代酒敬凤兄一杯。” 凤倾城端着杯子抵在唇边,道:“我听闻你府上得了不少珍宝……” “……若凤兄喜欢我明日让人送到你府上去。” “如此甚好。” 林无忧和凤倾城同为万盛楼东家,如今他拿了一半的楼换了他在安阳置办的两处产业,因安阳不及盛京繁华,故顺昌楼和百草堂也不如万盛楼,本就是赔钱买卖,凤倾城又开口要了他的珍宝…… 他朝凌无双看了过去,却见她因听有宝贝双眸变得晶亮,暗道他们夫妻二人般配得很,爱财至极! …… 林无忧办妥事情了便起身告辞,凤倾城横臂拦了他,道:“何时替我寻了苏大人问他可要粮草,我好着手准备。” 林无忧佯装没听出他的意思,道:“如今天下太平,邻国虽有纷争却不至战乱,要了粮草何用?” 他笑笑,“一山不容二虎,一个屡立战功功勋卓越,一个名正言顺却是□小儿,若从边疆发兵也需粮草先行,如此我便备了粮草藏于城外,岂不简单?” 林无忧也笑了,道:“真有那一日我定会告诉你。”他挨近他,低声道:“你可别忘了如今掌权的是你岳父,你就不知收敛一些?” “我堂堂凤家少爷,贩卖粮草也是我凤家祖业,何必收敛。”他一甩袖袍,打开折扇,道:“林大人有事先行离开就行,切莫让苏大人久等了,倒时在苏大人面前可要为我美言几句。” 林无忧看看他,倏地转头,只见从门外走进一人,白衣飘飘,眉目含笑。 “驸马爷哪里话,倒是本相要请驸马爷在陛下御前美言几句。”来人偏偏走至林无忧跟前,看了她一眼才转身朝凌无双颔首请安,“微臣见过公主。” 苏景弦乃当朝丞相位极人臣,凌无双见他如此也拿了公主架子出来,轻启唇瓣,道:“苏大人免礼。” 她端庄贤淑的模样叫凤倾城看了有些痴愣,不由飘忽起来。 凌无双因多时未见德熙帝,便问了苏景弦德熙帝身体是否安康,那人一一作答,谦恭有礼。 …… 闲谈了一番,随后,林无忧随着苏景弦里去了,见状,凤倾城也拉了凌无双出去了。 甫一出酒楼大门便听人惊呼,随后街道两旁的人纷纷像逃难似的往墙边靠去,他虽不知何故却搂了凌无双退至门边。 凌无双也是不知,见他人都慌张地往边上躲去她心中也不由跟着紧张起来,双臂搂着他的腰靠在他胸膛之上,只听一声嘶鸣,随后又见一匹马似发狂狂奔起来。 本是林无忧的马车,那马也不知受了什么惊吓,车夫被他甩落在地,林无忧有苏景弦护着也安然无恙。 眼看着一名紫衣女子就要被冲撞了,凌无双心下一紧,因那名女子背对着她,自己又被众人挡住了视线,她也瞧不清那女子的模样。 正当众人惊恐之时一名黑衣男子腾空出现,迅疾扑向紫衣女子,两人齐齐倒底滚至一旁去了,你男子手中弹出一枚石子打在马脖子上,那马立时竖起前蹄长鸣,眨眼的功夫又安静了下来,甚是无辜地摇着背巴。 凌无双甚是好奇那名英雄,此时也不像方才那般了,大胆地拉了凤倾城去看,待看清地上的两人时她吃惊地张大了嘴巴,扯着凤倾城的衣裳又回头看看他,一时竟不知说什么好了。 那秦媚儿因被凤倾城无心碰了,秦家夫人就拿了这来说话,若是让她看到眼前一幕,岂不是要立刻喊了轿夫将人抬到凤府去! “姑娘,你没事吧?”端木崖羞赧地从秦媚儿身上让开了,他红着脸道:“方才冒犯了姑娘,还请姑娘见谅。” 秦媚儿惊吓过度,轻泣出声。 端木崖窘然,又道:“姑娘,你没事儿吧?” “没事。”秦媚儿擦拭着眼角,看到递至她眼前的手掌,她缓缓抬头向上看去。 “秦姑娘定是惊吓了,我扶你起来吧。”凌无双笑看着她,如此说道。 第20章 自古以来英雄救美成就了不少佳话,可端木崖是个习武之人偏偏木讷的很,本就不善言辞,如今救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子且该女子垂泪不止他更是不知该如何应对了,直至看到凌无双时才松了一口气。 秦媚儿一时愣愣的只得由凌无双扶了起来,待起身后她低垂臻首,轻咬红唇,双肩仍是止不住颤栗着,良久之后才缓了过来,随后又心生愤懑,暗恨为何这倒霉事情让自己撞上了,上月才落了水,这会又遇到这样的事,如此一想她又惧怕起来,很为自己性命担忧,便思量着择日去普陀寺去烧香拜佛捐些香油钱。又想凌无双由凤倾城紧跟着,想来那时她必定被他护着,如此想着愈发不甘起来了。 抬首细看眼前女子,若说容貌,眼前之人只较她多了尊贵之气,她苦等多年终不敌她公主身份,这时间何其不公?齿间力道不由重了,待到唇上吃疼了她才松了牙关,隐忍着不悦朝她颔首道:“多谢少夫人。” “秦姑娘定是吓坏了吧。”凌无双回以安抚一笑,轻拍着她的手背,道:“回去了可要请大夫瞧瞧,开了方子压压惊。” 这时,端木崖走上前去,拱手道:“嫂夫人来得正好,这位姑娘怕是吓着了,还劳烦嫂夫人安抚一番。”说罢他转身朝了秦媚儿,瞧见美人泪靥时不由剑眉紧蹙,顿时心生怜惜,他再三歉疚道:“姑娘,方才鲁莽多有冒犯也属无奈之举,还望姑娘切莫介怀。” 秦媚儿强颜笑着,纤纤细手拿了帕子拭着眼角,柔声道:“小女子还未谢过壮士救命之恩。”说罢她盈盈一拜,“若不是壮士及时相救,只怕小女子已成了那马蹄之下冤魂,又怎会与壮士计较那些。” 端木崖微红了脸,颇不自在道:“姑娘严重了。” 她不在理会端木崖,忽地转了视线朝凤倾城看了过去,微红着眼睛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因她视线太过灼热,凌无双想装作没看见都难,她轻抚袖上花纹,甚是慵懒地睨了凤倾城一眼,却见他故意避开了,她暗笑一声,真是多情种子。 一旁围观的人群渐渐散去,林无忧的车驾惊了马还险些伤了人,太傅大人有丞相大人陪着,谁敢造次? 秦媚儿自知不能将他如何,若是换了地痞无赖也不敢敲诈银子,又看林无忧与苏景弦同为朝廷命官,凌无双又是南凌长公主,如此几人一起身份凸显,而她一介平民,相比之下矮了一截下去了。本想博得凤倾城怜惜,不想他却视若无睹,心中不由悲戚起来。 林无忧见她要走,有心致歉,因自己有要事缠身便拉了凤倾城一边去,朝他道:“能否请凤兄送了这位姑娘回府?我改日亲自登门道谢。” 凤倾城打开折扇,低沉着嗓音,凉凉道:“惊了人家姑娘的是你的马,与我何干?”他挑眉看着林无忧,举扇掩在唇边往他靠了过去,“你与苏大人每日早朝都能见上一面,何故吝惜这一时半会儿?” 林无忧愣了愣,待看到他暧昧眼神时随即红了脸,他轻咳一声,敛了自己宽大袖袍在手中,道:“我与苏大人只同僚而已,凤兄多想了。” 凤倾城笑得更是暧昧了,“何为欲盖弥彰?如今看你便知了。” 林无忧微张着唇,话至嘴边却未说了出来,挥了挥手道:“也罢,我亲自送了她回去,若我未记错的话这位姑娘便是你绸缎庄的管事,我送了她回去也好与她说说驸马爷的过往,好叫她一心为你劳碌。” 凤倾城横臂挡了他,围着他缓步走了一圈,随后轻笑道:“林无忧,你何时变得这般狡诈了?可是随着苏景弦一起的时日久了才如此了?” 那人淡淡一笑,道:“这些可都是随着风兄才学会的。” 两人正说话时,那秦媚儿忽然走了过来,柔弱模样甚是惹人怜惜,她深情款款看了凤倾城一眼,唤道:“少爷。” 继而又朝林无忧道:“小女子这就告辞了。” 话落,她脚下便是一个踉跄,说时迟那时快,凤倾城正犹豫可要伸手相扶之时,那端木崖已将佳人安然护住了。 他愣了愣,狐疑地看向凌无双,却见她眸底含笑似在看戏一般,他敛了视线不将她挑衅的眼神放在心上,豪迈地拍着端木崖地肩膀,道:“既然端木兄救了秦姑娘,那就好人做到底将她送回府上去,如何?” 端木崖一介热血男儿,奉行江湖道义,见柔弱女子怎能不管?当下便应了下来。秦媚儿纵然不愿却也记得他是自己恩人,便不好拒绝,最后也是极不情愿地由他护着离去了。 …… “驸马爷好福气。”苏景弦离去前与他说了这么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然他也不甘趋于下风,想他定是也看出秦媚儿多情于他了,便捡了盛京百姓茶余饭后闲谈之事来回他,“大人不畏世俗,好勇气。” 最后,因凌无双扯了他的衣袍他才收敛了。看着他们的马车消失在街角处了他才低头看着她,酸着语气道:“我是你相公,你不向着我就罢了,居然连我说他几句都不允。” “那也要看你说了什么。” 凤倾城撇唇,道:“坊间盛传他与林无忧心生爱慕,我看着就是真的。” “还说我与市井泼妇无异,此时你看着就像,专在别人身后说三道四。” 闻言,他故作凶狠状,举高双手就要往她身上扑去。 “凤哥哥!”突来的声响让他垂下了双臂。两人回头,只见方芸萱一手拿着一根糖葫芦出现在他们面前,一脸笑意。“段大哥呢?他还未到吗?” 凤倾城朝凌无双眨着眼睛,方芸萱本就与秦媚儿不对盘,若是让她知道端木崖送了秦媚儿回去她岂不是要杀到秦家去?看她仍旧沉静不语他不由心急起来,看了眼正咬着糖葫芦的方芸萱,他不动声色地往她靠了靠,低声道:“你随意敷衍了她就好。” 凌无双亦是压低了嗓音,道:“方才端木崖可是将那秦姑娘抱得满怀,你说秦家可会让端木崖迎了她过门?” 他轻哼一声,道:“若端木崖有万贯家财,秦家夫人倒是会认了这个女婿。” “可秦姑娘只认了你作相公。” 凤倾城瞪向她,道:“你又想说什么?” “你去敷衍了她。” 他一咬牙,恨恨地拉了方芸萱过来,满脸堆笑道:“你段大哥有事先行一步了,我与你嫂子在此等着你一同回去,你怎来得这么迟?” 方芸萱嘻嘻一笑,递了一根糖葫芦至他眼前,道:“我去买这个了啊,既然段大哥不在就给你好了。” 凤倾城立时黑了脸,想他将她视为亲妹妹,她一门心思只想着她的段大哥,小时候他可没少买了糖葫芦给她吃,怎如今她吃糖葫芦只顾着她的段大哥了? “女大不中留。”凌无双扫了他一眼,伸手接了方芸萱手中的糖葫芦,咬了一颗,酸得眯了眼睛,“将你爹送走了可觉得舍不得了?” “嗯。”方芸萱耷拉着脑袋,“看他走了确实有些不舍。” 凌无双亲昵地挽了她的手臂,与她慢慢走在街道边上,道:“你一个姑娘家也不好整日随着你爹行走江湖,先在府中住些日子,若是无趣了我领了你去上阳行宫住上一些时日,那里山清水秀,甚是惬意……” 凤倾城走在她们身后,一路上听凌无双恨不得对她掏心掏肺,他紧抿薄唇,眼神愤愤地盯着她的背影,心想他就比不上芸萱与她亲吗? …… 三人回到凤府之时就见端木崖正站在府门口等着,凌无双诧异地看着凤倾城,问道:“他不是送了秦姑娘回去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还未等凤倾城说话,方芸萱就先惊叫了起来,“你说段大哥有事,就是去送那个狐媚女人回家?” 她摸着鼻子偏过头去,不再多言,凤倾城见她这般本欲想将她嘲笑一番,可还未开口就被方芸萱扯了衣襟。 “凤哥哥,你怎不早说?我家段大哥何时与那女人扯上关系了?” “你家段大哥英雄救美了。” “不许你说她美!” 凤倾城看她气红的双颊,忍着笑,道:“你家段大哥救了她。” 方芸萱看看他又看了看凌无双,随后松了手,嘟着嘴往端木崖那边去了…… 凤倾城优雅地理着衣袍,瞥身旁之人一眼,道:“凌无双,我怎觉得你是故意的。” 她甚是无辜地看着他,“有吗?我只说漏嘴而已。” “……” …… 翠竹居内到入了夜才得了安宁,方芸萱清脆声音在院中响了许久。 迎春苑中,凌无双一袭白色单衣立在床头,她低头看着床上之人,容貌俊美却不显阴柔,眉宇间英气不失,良久后她叹道:“你说你这副皮囊祸害了多少人家的女子?” 凤倾城横躺在床上,一头墨发垂落在床沿,他一手枕在脑后一手没入发中,长长叹息一声,随后半睁开眼睛看着她,道:“肤浅之人才重容貌,你可是那肤浅之人?” 凌无双冥思片刻,在一旁坐了下来,道:“若你相貌丑陋,我是宁死也不嫁你的。” 他听闻后心中一阵畅快,想自己这副皮囊能将她迷住了才好,饶是心中欢喜着他却露出一脸鄙夷来,“不想你也是那肤浅之人。” 她冷冷一笑,道:“秦姑娘岂不是比我更肤浅了?她对你有意痴傻之人都看的出来,你真能无动于衷?” “你可是吃味了?” “何为吃味?我倒是觉得今日芸萱买的糖葫芦酸得很。” 凤倾城大喜,忙翻身坐了起来,伸手覆上她胸口,问道:“那你此刻可还酸了?” “方才喝了莲子羹,甜腻得很。”她挥开他的手,一脸正色道:“日后那秦媚儿再和你眉目传情可别怪我心狠手辣,你可要小心护着你的眼珠子,堂堂一个驸马,竟当街与其他女子眉来眼去,你置我颜面何在?” 凤倾城咕哝一声,道:“我只看了一眼就避开了,那一眼也是无意,这也怨我?我都说了我对她无意,她要如此我也拦不住。”忆起白日种种,他眼中精光一闪,窃笑道:“常言道英雄救美美人以身相许,今日我看端木兄对她关切得很,他可是有意于她?” “你若是不想被芸萱乱刀砍死,大可去促成他们。” 他垮下肩头,丧气道:“如此真怨不得我,谁叫你夫君相貌倾城。” “恬不知耻。” 他突然邪魅一笑,倾身上前将她推到在床榻之上,随即又覆上她软馥娇躯,“那我便不知耻好了。” …… 翌日,秦家夫人备了薄礼亲自登门了,巧心得了消息像是天要塌下来一般,她急匆匆地回了迎春苑,见凤倾城与凌无双都在,也不避讳,径直道:“公主,奴婢方才得知秦家夫人来了,您可要去看看?”说着又甚是不满地看着凤倾城,眼底谴责意味浓厚。 凌无双落下一子,看着棋盘之上的黑子,道:“昨日救了秦媚儿的是端木崖,秦夫人兴冲冲地来做什么?” “奴婢都打探清楚了,那秦夫人本嫁了一名私塾内教书先生,后因那教书先生染病去世了才改嫁到现在夫家,那秦家原先是做丝绸生意的,如今家道中落了,秦老爷卧病在床,秦家也只秦媚儿这么一个女儿,奴婢料想秦夫人这般定是想攀高枝。” 凌无双颔首,掀开眼帘看了凤倾城一眼,问道:“她说得可对?” 凤倾城指尖挑着一枚白字,一翻手便落在棋盘之上了,他诧异地看了巧心一眼,随后笑道:“对。凌无双,你这丫鬟还真是不容小觑。” 她笑笑,朝巧心吩咐道:“日后收着点儿心思,凡事三思而后行,你将秦夫人说得那般不堪,可曾想到叫人听了去会如何?” “是,奴婢知道了。” “下去吧。” 凤倾城笑了笑,道:“一片好心,不想还叫你训了一通。” 她但笑不语,带落下最后一子后才道:“胜负已分,今日的账簿都交由你看了。” “那你做什么?” “去找芸萱会会秦夫人。” ☆、第21章 凌无双带着方芸萱去见了秦夫人,小厮才传了话,那秦夫人就迎到了门口,还未等她踏过门槛便要给她下跪行礼。她原想免了这虚礼,但看秦夫人眉眼间掩藏不住的精光之时断了着念头,也好让她知道公主虽入了凤家的门但还是集万千宠爱的长公主,不容她藐视半分。因来时梳洗了一番,此时一身紫色委地锦缎长裙,明媚皓齿,肌白如雪,那模样看着甚是优雅华贵。 她浅浅一笑,先是朝凤夫人问了安,随后才请了秦夫人起来,道:“不知秦姑娘如何了?可有请了大夫?” 秦夫人近五十的年纪,鬓发间隐约可见几根银丝,可面容之上却是少见皱纹,一双眼睛甚是灵活,她转动着眸子将凌无双打量了遍,眼底满是艳羡,与凌无双的视线对上,她干笑一声,道:“劳公主殿下挂念了,媚儿她天生体弱,这会儿正在家中修养,所以就不曾随了我来府上谢恩。” 凌无双看了方芸萱一眼,勾唇浅笑,问道:“端木公子可是出去了?” 方芸萱先是一愣,但很快便反应过来了,她清了清嗓子,朗声道:“段大哥一早就出去了,秦夫人若要谢恩找了我也行,等他回来了我转告他就好了。”她看着秦夫人一脸谄笑的模样,不悦地紧蹙眉头,生怕她又起了不该有的的心思,又接着道:“救了你女儿的是端木崖,和凤府一点儿关系也没有,你这次可不要拿来你女儿的清誉来刁难府上,府上少爷与少夫人甚是恩爱。段大哥也是,若是好心救人最后却被反咬一口,我就削了你女儿的头发让她到庙里当姑子去。” 凤夫人见她如此忙拉了她过来,道:“芸萱,怎么能这样跟客人说话呢?秦夫人此来也是聊表谢意。”说罢她有朝秦夫人歉疚笑笑,“她还年少,有口无心。” 那秦夫人被人这般说着也不尴尬,只眯眼笑笑,低头瞧着自己因劳碌而枯燥干裂的手,在看看眼前凤夫人雍容姿态,心中生出不岔来。若不家道中落了她又岂会在这里被一个黄毛丫头顶撞了? 秦家虽是做的小本生意但也不是穷苦人家,算算府上奴仆也有二十几人,秦老爷被人糊弄了倾尽半数家财买进一批劣质丝绸,本想找了凤家名声在外的绣坊脱手,不想凤家老爷严词拒绝。因赔了生意,秦老爷更是一病不起,如今若不是药石养着只怕早就没命了。秦家母女也不似富家的夫人小姐可无虞享乐了,秦媚儿因能识别上等丝绸绣品,又绣得一手刺绣,十三四岁时便寻了活计做,五年前又在凤家绸缎庄当了管事,秦夫人每日伺候生病的相公,端茶倒水,府里也只留了一两个老妈子干些劈柴烧水的粗活儿。 凌无双看了秦夫人一眼,见她也看 了过来,遂笑道:“芸萱向来都是直爽性子,夫人切莫与她计较。” 秦夫人频频点头,想自己势单力薄,小坐不多时就告辞了。 待她走后,凤夫人又拉了凌无双道:“秦家一头热着,你不用担心。” 秦家夫人三番五次上门,她碍于昔日情分也不好避而不见,早年,秦家老爷与府上有些交情,如今身体抱恙,家里不比从前风光,她若是对着秦家母女冷言相向,传了出去不知会被人说成什么样子。 凤夫人这算是明了立场了,她笑了笑,低头不语。 …… 因府上诸事还要请了凤夫人定夺,凌无双与芸萱见她忙碌起来了就一同回了后院,本想邀她来自己院中喝茶却不想她半路见了端木崖就这么丢下她一人先跑了。她只身回到迎春苑,一踏进院中就见凤倾城躺在她平日躺的椅上,她悄声走了过去,低头看着他,看他睫毛翕动着,便笑道:“有本事你就别睁眼了。” “你就恨不得我死了才好。”凤倾城拿了手边的书覆在脸上,懒懒问道:“那秦夫人会得如何了?” 她弯腰拿了一旁小几上的果子,道:“区区一个妇人,不足为惧。” 听她狂妄语气,他哼了哼,随后翻身朝她,伸手勾住她的裙襦,“你堂堂一个公主,一呼百应还真不需怕她。” 她拍了他的手,又夺了他脸上的书看了看,待看到上面艳俗诗赋时又扔到他身上去了,“方才下棋你输了我,我让你看的可是账簿,你怎拿了这书在看?” 凤倾城不以为意地拾起那书,重又举在眼前,良久后才开口道:“我让回生送前头去了。” “看过了?” “你若是不信,日后别找了我来看,我也没那闲功夫。” 凌无双轻笑,把剥了壳的果子送至他唇边去,“驸马天资聪颖博闻强记,一目十行且过目不忘,区区几本账簿更是不在话下。” 凤倾城被她奉迎了一番,有些飘忽起来,他抽了腰间折扇打开,轻摇了两下,而后道:“凌无双,你何时学会逢迎拍马?” 她支着脑袋冥思片刻,道:“自幼听多了。” 闻言,他也不再多问,只舒适地躺在椅上晒太阳,暖风拂过,带来阵阵清香。这时,巧心走了过来,福了福身,道:“公主,宫里来人了。” 凌无双敛了袖袍,拿了锦帕擦拭着指尖的果壳屑,低声问道:“可有说为何而来?” 巧心瞥了凤倾城一眼,见他无暇听闻的样子便没了顾忌,道:“太后娘娘这几日凤体抱恙,李嬷嬷猜是她许久没见着您了,想请了您去宫里瞧瞧,与太后娘娘说些话好叫她宽心。” 闻言,凌无双心中不安起来,想太 后身子骨一向硬朗,怎就病倒了呢?“我们这就进宫。”她的脸上难掩忧虑,见凤倾城也起了身,她犹豫着开口问道:“你要随我进宫吗?” “宫里头都是女人,我也不是太医,去了也不会给太后老人家诊治。”说罢,他上前帮理了理衣襟,笑得斯文儒雅,抬手挑起她的下颚,道:“今日为夫准你不回府了。” 她忍不住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伸手圈住他的手指,暗暗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随后利落转身,不顾他的身后叫嚷着,领着巧心一同出了院子。 殷太后只近几日易疲乏、胃口不佳,已传太医诊治过了,无甚大碍,凌无双见她如此也松了口气,倒是殷太后知晓李嬷嬷请了她回来,责备了李嬷嬷几句,面上虽恼她大惊小怪然心里却是欢喜的很,她拉着凌无双坐在身旁,叹道:“以前看你迟迟不嫁我焦心,如今你嫁了出去我又挂念。”说着,她又是一阵叹息,“这几日我总睡不踏实,梦里都是你皇爷爷,他只看着我也不说话,昨日叫了你父皇去太庙祭奠祖宗,我终究不知你皇爷爷找我何意,可是要唤了我过去?” 凌无双紧握着她的手,安抚道:“您多虑了,过几日就是您的寿辰了,想来皇爷爷记着,这才托了梦给您。” “呵呵。”殷太后笑了起来,“就你会哄我。”看着她细致的眼眉,她又问道:“你在凤府过得如何?凤倾城可有欺负了你?” 她伸手指着自己的下巴道:“您看我这样子便知了。” 殷太后怜爱地伸手摸了摸,满意点头道:“倒是较你之前圆润了,看来凤家不曾亏待了你。” …… 凌无双陪着殷太后用了午膳,李嬷嬷笑道:“太后倒是比前几日吃得多了。” 殿内焚了上等檀香,凌无双名人拿了她寝殿之中的瑶琴来,一曲终了,她看着榻上的殷太后不知何时已睡去了,便挥手招来李嬷嬷,在她耳边轻声道:“你在这边伺候着,我去贤华阁看看。” “是。” 贤华阁本是她在宫里的寝殿,如今嫁了出去那里也就空了出来,因每日都有宫人打扫里头仍旧想她在时一般。 巧心与她一起去了贤华阁,看着殿内甚是熟悉的摆设难掩欣喜。“若再不回来怕是要忘了这里了。” 凌无双拿了一盏花灯,敛眉看着上头花饰,巧心回头见她不说话便凑了上去,待看到她手里的东西是贼兮兮笑道:“你不如拿了回去,问问驸马可还记得。” 她抿唇一笑,用手拨弄着使得它转着圈,“驸马都不知自己送了谁又怎会记得它?你可记得你以前施舍过的乞丐?” 巧心羞愧笑笑,“不记得了。” 晚些时候殷太后醒 了,凌无双又陪着她说了会儿话,见外头天色要暗了下来才出了宫,殷太后原先想留她住下,也不知李嬷嬷与她说了什么她又急着催她回去了。 马车出了宫门后凌无双便要巧心撩起了帘子,她本看着外头热闹,忽然听闻一声娇俏声,“终于让我摘下来了!” 这声音听着甚是熟悉,她回头看了巧心一眼,问道:“你听着像谁的?” 巧心拧着眉头,道:“若是奴婢没听错的话,是芸萱小姐的。” 果不其然,方芸萱一袭鹅黄衣衫出现在她眼前了,高举着双手跳跃着,因背对着她,故而不曾注意到马车之内的人。 “停车。” “公主。”巧心见她要下车忙阻止道:“芸萱小姐胡闹也就算了,您若是再去了岂不是失了身份。” “依她的性子,胡闹了也会不知轻重,你看她身旁也不见端木崖,定是一人跑出来了,得罪了人事小,若是她一个姑娘家在外头吃了亏,到时府上要怎么像方家交代?”话落,她就起身往车门口去了。 巧心嘟喃着掀了帘子,一跃跳下马车,“您慢点儿。” 凌无双下了车,隔着一丈的距离朝方芸萱喊道:“芸萱,你又在戏弄谁呢?” 随着她缓缓转身,她看见了她对面的人…… 青衣,黑发,夹杂着几绺白发,右边袖袍随风而动,因他侧着身又有意避让,凌无双并未看清他的面容,不过却知道那人正是赌坊那位金先生。 方芸萱笑嘻嘻地走至她身旁,炫耀着手中金质面具,“你看,我终于摘了他的面具了。” 凌无双横她一眼,道:“芸萱,你这般捉弄人家,小心你凤哥哥回去收拾你。” 方芸萱吐着舌头,毫不悔意,“我让他摘了给我看他偏就不听,只好我自己动手了。” “胡闹。”她轻斥道:“你如此便是对人不敬,快去与金先生赔了不是。”说罢,她便拉了方芸萱一同往金先生走了过去。 还未靠近之时那人就低头拱手道:“在下知小姐并无恶意,少夫人切勿较真,在下还有事在身,先告辞了。”说罢,他便急急转身离去了。 “金先生……”凌无双开口唤他,他却是愈走愈快,在街口处就不见了身影。 “他定是怕自己容貌惊吓了你才走的。”方芸萱笑盈盈地翻看着手上的面具,瞥见凌无双好奇的眼神,她又道:“方才我也愣了一下,不过可没吓到,那金先生眉骨之上有好几处疤。” 她听着只觉心惊,不由又看了看他消失的方向,“你怎想着招惹他了?” “他神秘呗。” 听闻她的回答她轻笑出声,道:“只这样你就要当街抢了人家面具?” “那他又不会自己摘下来给我看。”方芸萱冥思片刻,继续道:“你说他是不是有很多仇家,不然怎会又是断臂又是毁面?” 凌无双扯了她上了马车,道:“那也是人家的事,无需你记挂。” 方芸萱却不依了,“我可还拿着人家东西呢。” “明日你亲自登门谢罪,还了回去。” “那这个呢?”她狡黠地眨着眼睛,摊开掌心,露出一块银制富贵锁出来,“这个也是从他身上拿来的。” 凌无双无奈地叹了口气,拿了那富贵锁来看着,原先的笑容就这么僵住了,她颤抖着双手紧紧抓着手里的东西,再次将上面的字看清了,“天淮”两字虽小却丝毫不见磨损,清晰地刻在上面…… ☆、第22章 夜时,下起了绵绵细雨,迎春苑内仍旧灯火通明,仆人来来回回也顾不得撑伞。 回生立在廊间,任由雨珠飘落在他身上,如此也不动摇半分。 一名小厮急急从院门口跑了过来,粗喘着气跑至他跟前,就这么站在雨中回着话,“找着了。”那小厮见他示意便将自己打探来了的消息一五一十全说了出来。 在听闻来人的禀告后才稍稍缓和了脸色,他低声交代了几句才反身进了屋内。 偏厅之内,烛火跃动。 凤倾城静坐在桌旁,桌上早已冷去的菜肴仍未撤去,火光照在他如玉面庞上,或明或暗,白衣黑发,在这阴雨绵绵的夜晚甚是孤寂。 回生看他这副模样,只得暗叹,少夫人行事向来有分寸,却不知少爷这般担忧又是为何?他缓步走至凤倾城身旁,弯腰在他耳畔轻声道:“少夫人与芸萱小姐一起,都在……”他止住声音看了凤倾城一眼,小心翼翼道:“都在泰丰赌坊。” 自入夜时分便紧蹙的眉此时舒展开了,他摊开手掌,看着掌心现出裂缝的白玉杯,薄唇紧抿,良久后才喟叹道:“去赌坊了,是吗。” 随后他又不语,眼底沉如深潭。 “少爷。”回生轻唤道,“可要奴才去接了她们回来?” “不用。”凤倾城声音暗哑,轻轻捏着那欲碎的杯子将其放回桌上,他拢着衣袍起身,低头审视着自己的衣着,吩咐道:“去备车,不要惊动了老爷和夫人。” “是。”回生低头应道,领命而去。 …… 凤倾城从未进过赌坊,他不喜投机取巧,只觉得嗜赌之人都是这般不着边际。此时,他领着回生站在泰丰赌坊的门口,微抬首看着屋檐上高悬的灯笼,隔着一层帘子似能听闻里面的吆呼声,夹杂着粗言鄙语,他瞧着门边的壮汉,不悦地皱起眉头,很是不解凌无双为何要来这鱼龙混杂之地,且至夜未回,又想她与芸萱一起,便不由安慰自己,她怕是被芸萱拉了这里来。 那门边的两名壮汉瞧着他华服锦衣,看他虽是生面孔但两人仍是好言相迎,“这位公子里面请,今日场子热闹得很。” 回生上前,问道:“请问两位大哥,这里头可有什么规矩?” 那两人一心想留住贵客,便笑道:“只要有银子就行了。”说罢便掀起帘子一边,唱道:“招财进宝喽!” 因只顾着寻人,凤倾城一入内便四下找着凌无双的身影,然拥挤人群之中不见任何女子。 “奴才去问问。”回生拦住一名送茶水的小厮,先是将一锭银子偷偷塞给了他,随后才问道:“今日可有几名姑娘进了这里?” 那人拿了银子藏在袖中,连连点头 ,“有。” “能否告知那几位姑娘的去处。” “她们与金先生在聚宝阁。” 回生又塞给他一锭银子,道:“还请带路。” 那小厮得了钱财,喜滋滋地将他们领至聚宝阁门口,他偷偷打量着凤倾城,看他尊贵不凡,又想方才他的随从出手不凡,便想着他能再赏些银两。他立在门边弓腰谄笑道:“这位爷,有事儿唤了小的,小的一定伺候好。” 待他走了后,凤倾城微微挑眉看着紧闭的门扉,良久后才抽了腰间折扇抵在门上,轻轻一推,那门便开了。 此时,里面的人也察觉到了动静,珠帘微动,却是巧心探出头来。 她看着突然闯进的人先是一愣,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模样,眼看着凤倾城神色不善,她心里一阵惊慌,自家主子与一陌生男子一起,驸马爷满身杀气而来,若是换了她她也不会高兴,如此想着便要去里面报信,可还未出声就被凤倾城拉到一边去了,在他凌厉的眼神中,她甚是委屈地缩起肩头。 凤倾城挑开帘子,随着珠子相碰的清脆之声,一枚黑子朝着他直射而来,他半眯着眼眸,展开折扇挡在自己眼前,那黑子撞上扇面后便直直坠入地上。 “少爷。”回生越过巧心走上去挡在他身前,警惕地看着四周,“小心有诈。” 他轻哼一声,只小小一枚棋子有何好怕?他丝毫未将方才之事放在心上,不顾回生劝阻加快了步子往里面去了。 里头,方芸萱正托腮嗑着瓜子,睡眼迷蒙,凌无双则是和一名男子对弈。 若他知他忧心忡忡赶过来看到的是这幅光景,那他定会叫回生来接了人,而自己在府中悠然品茗,他不知凌无双夜不归宿,竟是与一名戴着面具的男子对弈。心中陡然生出一股怒气来,垂在身侧的手紧握着扇柄,他隐忍着缓缓移步走至她身旁,伸手搭在她的肩头,沉着嗓音问道:“可是忘了回府的路了?”凌无双抬头看着她,微红着眼睛,白皙面颊之上隐隐有些倦意,这叫他看得心头一阵疼惜,可饶是如此,他仍旧冷硬着面庞。 “正要回去。”她收回视线看向对面的人,淡淡一笑,道:“改日再寻了先生切磋。” 那人起身,道:“夫人慢走。” 听他说话,凤倾城这才向他看了过去,待看到他空荡荡的袖子时他心中一阵诧异,一时竟也不像来时那般愤慨了,因他觉得自己胜出眼前之人许多,他向凌无双看了过去,却见她只顾着与那人说话,才散了的愤懑之意又聚拢起来了。 “叨扰先生了。” 凌无双领着方芸萱来了赌坊只将他的面具还了,那银制小锁仍在她身上,虽未点破但她心中已经有数,此时也不急着识破他的身份,她起身扯了昏昏欲睡的方芸萱,道:“金先生不与你计较,你可别忘了谢过先生。” 方芸萱挽着她的手臂,皱着一张脸,道:“嫂子,快些回去,我又饿又困。”她看着凤倾城阴沉着脸色,又想今日是自己惹了祸,当下就撒手迎了过来,她戳了戳他的臂膀,讨好道:“凤哥哥,你若是能早些来就好了,这里待客之道远不如你府上,我都饿了一晚上了。”看他无动于衷她又将凌无双执意要与金先生就棋艺一较高下说了出来,这下子更是将罪责推得干净了。 凤倾城只瞪了她一眼,随后又盯着凌无双看,眼神趋于灼热,眼底怒火跳跃。 凌无双又岂会不知他不满之意?她转身看他,道:“走吧。” 凤倾城一路随着她出了赌坊,到了宽敞地方才蛮横地拉了她的手将她拽到一旁去了。“他是谁?”他粗鲁地将她逼至墙边,“好歹你也嫁了人,就不知避嫌吗?”因着实生气,因此语气也冲得很,“你从宫里出来就与他一起厮混,凌无双,你不顾你公主身份也就罢了,可你别忘了你是凤府少夫人,你一言一行皆关系到我凤家颜面……” 凌无双仰头看他,借着远处的灯火只能看到他模糊的面容,她伸手抓住他的衣袍,唇边绽开一抹笑意来,脸颊上有热泪滚落,她背负了太多,隐忍许久的情绪此刻才表露出来。 他看着她似哭似笑的样子,突然变得无措起来,伸手至她颊边,僵硬着手想为她拭去脸上泪水,这一幕何其熟悉…… 那时,她为段天淮在他面前落泪,她挥开他的手毅然转身离去。这一次又是为何呢?因忆起过往,他又变得不安起来,唯恐她像上次一样,待到指腹触及到她温热的脸颊他才松了一口气,轻轻地帮她抹去脸上的泪水,可那温热的液体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地往下淌。 再开口时,已与方才全然不同。 他嗓音低哑说得温和,“我本以为你要留宿宫中,可不曾想……你出宫了就不见了踪影。”看她仍旧泪流不止他又急急安慰道:“那赌坊本就不是什么正经地方,你一个女子去了那种地方若是……那里不适合你出入……” 凤倾城斟酌着言辞,终究不知哪里惹得她潸然落泪了,此刻也处处小心翼翼起来,最后索性卷了袖子轻拭着她的脸颊。因她仍旧扯着他的袖袍,他也不敢用力,只得笨拙地哄着她。 他想她今晚定是不想叫他好过,先是担忧了一番此时又是惶恐不安。 凌无双因他多变神色笑了出来,她抱着他的腰将脸闷在他胸前,一阵乱蹭之后才抬了起来,“我遇到一位故人了。”她说,清澈的眼眸在这夜色中甚是明亮。 凤倾城皱眉,很难不想到方才见到的人,想来她是喜极而泣了,也亏得自己自责了一番。他闷声看她了一会儿,很不是滋味地转身离去。 回生早掀了帘子在一旁候着了,等他上车之后又等着凌无双含笑而来,“少夫人,慢点儿。” 方芸萱与巧心上了凌无双进宫时的马车,此时车厢之内也就他们二人,凤倾城占了一大半地盘,她只得束手束脚坐在一旁。 一路晃晃悠悠,凤倾城终是按捺不住寻了话来说,他偏着头看向窗外,问道:“他是什么人?” “故人。” 他撇撇唇,“你说过了。” “凤倾城。”她凝眸看他,“你认识的。” 他甚是倨傲地昂着头,道:“我向来不与三教九流为伍。” 她愣了愣,随后轻笑起来,将头抵在车壁上闭目养神,不再与他说话。 凤倾城恨恨咬牙,早知就问个究竟了,那样也不用被她吊着心思了。 ☆、第23章 凌无双回了迎春苑便让人送了吃的来,凤倾城有意与她置气也就未告诉她自己等了她一晚上且米水未进只饮了几杯酒,看她甚是享受地喝着粥,他抚着自己的肚子歇息去了,想来是气饱了。 翌日清晨,天未亮时他便醒了,不知是饿醒了还是因昨夜睡得早了,醒来只觉浑浑噩噩。甚是熟悉的梦里,他在险境中为段天淮所救,可当他死里逃生回来后她却是对他恶言相向直叫他去死了才好,后背之上沁出薄汗来,浅浅的呼吸声在他耳畔,他看着华丽绸帐上的花纹,毫无起身的意思,只为贪恋这一时的安宁。 许久之后,他身旁的人才悠悠转醒,面容之上带着淡淡的笑意,似是方才做了美梦一般。她半侧过身子,鼻尖抵在他的手臂上,随后横过一直手搂住他的腰,微抬着头看向他。“何时醒的?” “才醒。” 她的一头青丝落在枕上,与他的如墨发丝交缠着,丝丝密结。他低头看着她的素净的容颜,忽有一种道不明的快意盈满他的心头,梦里对他凶狠的女人此刻偎在他身旁,温婉如水。两人紧挨在一起,他伸手穿过她的后颈搂住她的肩,下颚抵在她额上,随后又横了一条腿在她腿上。 凌无双轻笑着推他,他却像无赖般越靠越紧,滚烫的身躯只与她的隔着单衣。他看她半晌,随后温热的唇舌落在她的脸颊之上,双手也不安分地游移她的身上…… 芙蓉暖帐之内,云雨过后,他轻移掌心覆在她的腹上,唇角微勾,低哑着嗓音很是温和道:“这次兴许就成了。” 凌无双拍了他的手,拽了锦被将自己包裹得严实,看他也挤了进来也未赶了他过去,只道:“丁护院与他娘子成亲至今已有五年光景,前日才生了一双儿女,我们只短短两月时日,急不得。” 闻言,他甚是不满地撇唇,拿了西街王家老爷的事儿来辩驳道:“那你怎就不说有人才娶了妻过门,不到一月就抱上儿子了。” 她突然侧首看他,眼底揶揄以为浓重,看他挑眉自得,她忍不住打趣他,轻笑道:“你可是怪我没给你藏个孩子进门?” 凤倾城瞪他一眼,道:“你做梦!”说罢又搂紧了她恨不得将她按进自己骨子里去,像是怕她突然跑了真去给他藏个孩子回来一般,他的手指抚在她的脸颊上,叹道:“便是藏了也只能藏了我的孩儿,我你暗通曲款已久。” “这等美事儿岂会落在你头上?” “除了我谁还敢担这杀头的罪名?” 她哼了哼,想起那时她寻了他退亲时他可是说了这大不敬的罪名凤家担不起,此时怎就不怕死了?她将掌心紧贴在他的胸前,重重地捏了他一把才幽幽道:“你当宫里头跟你家园子一般任由你来去自如?若是不慎走错了地儿去了哪宫娘娘的寝殿,那真可谓是牡丹花下死了。”说着,她不由笑了起来,道:“你风流一世做了风流鬼也不错。” 他啐一口,恨恨道:“大清早的你怎就不知说些好听的?”随着他说话时掌心一阵轻颤,正当她往他身上靠过去时,他忽地翻身坐了起来,一拍床榻问道:“你昨日说的故人究竟是谁?我怎就想出来?” “想不出就罢了。”没了睡意便准备起身,她拥着被子坐起来,径自伸手扯了自己的衣衫过来穿上,也不遮掩。 “你就是存心不叫我快活。” 闻言,她低眉觑着他的腿间,不怀好意地笑了起来,道:“你若是不快活了去找了旁人。” 凤倾城一愣,循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耳根后变得灼热起来,将盖在腰间的被角掖了掖,斥道:“荒谬!何为三从四德?一介妇人竟如此不知羞耻口无遮拦!” 凌无双伸手挡开他直指过来的手,问道:“那你可是从了我了?” 眸光连转间带着浓浓笑意,叫他有片刻失神,随后,他邪魅朝她笑笑,也顾不得光裸就往她扑了过去,两人又是嬉闹了一番才起了身…… 因过几日便是太后寿辰,凤夫人一早就来寻了凌无双,道:“以往贺礼都是挑了稀罕东西往宫里送,也不知太后是否喜欢,如今有你在府上,我也能将太后喜好摸透。” 凌无双看着凤夫人带来的奇异珍宝,道:“祖母这一生也就喜欢皇爷爷了。” 一旁的凤倾城自是看到她严重浓浓兴趣了,便朝凤夫人道:“宫里向来不缺宝贝,您若送了这些去倒显得俗气了。” 商议了一番后,凤夫人决定将先皇赏赐的真迹送了去给太后贺寿后,如此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凤倾城便趁着她高兴之际道:“既然拿了出来就留着给我,倘若再放进库房去也麻烦。” 凤夫人横他一眼,道:“便宜你了。” 待到凤夫人走后,凤倾城凑了过来,状似无意道:“太后千秋之后不就是你生辰吗?你除了金银可还有其他喜欢的了?” “我从不过生辰。” 他微怔,似是想到了什么,只深深看她一眼,随后也未再询问,抿唇站在一旁看着满园景致。 凌无双搁下了手上杯子起身,从桌上拿了一只白玉杯盏站在他跟前,含笑道:“早膳可有吃饱了?为□子的却不知你饿了一夜,委实是我不对。” 凤倾城见她又来揶揄他了,皱着鼻子故作凶狠地瞪她一眼就往书房去了,可不多时,他又拿了几本书出来了。 驸马将公主看得紧…… 连着几日,凌无双都会找了方芸萱一同出去,凤倾城本没放在心上,可看她每日都这般终是疑惑起来了,随后让人查了那金先生的底细,回生来报只说那金先生已在盛京立足好几年了,其他一无所知。 这日正赶上他领着回生从铺子回来,他看着泰丰赌坊门口女子甚是熟悉,再细细一看竟是凌无双。 “少爷,天色不早了。”回生隐约察觉到他神色一下子变得阴沉了,他循着他的视线看去时正逢那人转身,忽地就暗笑起来,面上仍是谦恭模样,“可要唤了少夫人一同?” 凤倾城哼了哼,拂袖离去,可才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很是不耐道:“去请了少夫人过来,与她说日后这种地方少去。” “是。”回生领命而去,凤倾城负手站在原地等着她。 待到她来了后,他缓和了语气,道:“芸萱呢?” “她随着端木崖先走了。” “你怎又去那种地方了?”他蹙眉不悦,“又去找你那‘故人’了?” 凌无双听他酸着言语,遂笑道:“许久不见,有不少话要说。” 若那人是个女子他心里定会好受些,可他亲眼所见,那人堂堂五尺男儿,她凌无双一介女子,和他能有什么话说?如此一想驸马又怏怏起来,喝道:“你与我怎就没话可说?走了。”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迎春苑,巧心端了茶站在院中,甚是诧异,待凤倾城进了书房她才走至凌无双身旁去,问道:“驸马可是在外头受气了?” 凌无双轻抚着自己袖袍,道:“这普天之下,除了我谁还敢给驸马气受?” 巧心‘噗嗤’一声笑了出来,道:“您说的是。” >她接了巧心手里的茶只身去了书房,也未敲门便进去了。 凤倾城架着两腿在案上甚是不雅,手里拿着墨笔把玩着,他睨了眼进来的人,懒声道:“你有什么话同我说?” “非要有话才能找你吗?”凌无双走至他身旁递了茶水给他,而后挥手拍了他的双腿叫他收敛些。 书房之内焚了檀香,阵阵幽香入鼻甚是沁心。 她低头瞧见案上用朱砂笔批过的账本,伸手指在那殷红的一处,问道:“这是何意?” 凤倾城看她难得的谦逊了一回,便坐直了身子有模有样道地与她说了一番,无非是生意上银两出入问题。 凌无双听完后叹道:“驸马果真是奇才。” 这下,凤倾城更是飘忽起来了,也不计较她当街与男子说话的事儿了,拉了她的手握在自己手中,又去理了里她腰间细带。思了半日硬是没想出那人是何方神圣,他低垂着眼帘,沉吟一声,道:“你那时说了我也认识你那故人,说来听听。” 凌无双狐疑地瞥向他,道:“我还记得驸马向来不与三教九流为伍,想来是我记错了。” 凤倾城想着若是让他知道那人是谁他就去平了他的场子! “段天淮。” 他想过段天淮或许会大难不死,可随着年岁久了他愈发觉得那人当初救他时舍了性命,在他心里,他当段天淮是恩人供奉着。可此时,凌无双与他说那人未死,他隐姓埋名回了盛京…… 许久后他才找着了自己的心神,呐呐道:“你……何时知晓的?” 凌无双笑看着他,伸手抚上他的眉眼,道:“你饿肚子那日。” 凤倾城无心与她玩笑,心中犹如被一块巨石堵住了一般叫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他……他告诉你的?” 她摇头,道:“起先我只疑惑,这几日找了他喝茶下棋才肯定了。” “你……他……”他张着唇忽就不知说什么了。 “我只告诉了你一人,你可别声张了出去。” 凤倾城圈了她的腰,一时变得落寂起来,他低哑着声音道:“你若是移情别恋了,我就让全天下人都知道。” “那你岂不是叫全天下人都知道我送了顶绿帽子给你?” 他收紧了手上力道,闷声道: “我不与你说笑,你这辈子只能是我凤家的人,我还要你给你生儿育女。”说着,他侧着脸颊贴在她腰腹上,“既然他未死,日后你也无需为他垂泪了。” 那一年,他觉得段天淮在她心中的低位颇高,将他都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这几天出门在外,更新不稳定。怂事儿都让我遇到了,出门有事儿耽误,匆忙间充电器还没带万能充还不管用,衰。 君问归期未有期,若问更新我尽量。 ☆、第24章 殷太后寿辰,德熙帝又是至孝之人,每年都是大肆操办的故而今年也不例外,当夜便在华春园宴请群臣,满朝文武百官无不前去恭贺,宫中一片喜庆。如今殷太后六十有六,身子仍是硬朗,德熙帝虽不是太后亲生却是太后一手拉扯起来的,登基之时也少不得太后帮衬,他对太后向来敬重,故而此次寿宴甚是奢华。 华春园宫灯高悬,觥筹交错间满是恭维之声。德熙帝身形魁梧气质不凡,尽显尊贵之气,举手投足间皆是王者风范。待礼部唱和一番后,他举杯朝殷太后道:“儿臣敬母后一杯,祝母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许是人逢喜事精神爽,殷太后也不似前几日那般懈倦了,她含笑道:“皇帝有心了。” 因往年都是由凌无双代为喝了,这时,伺候在一帮的公公已经斟好酒高举至凌无双身旁。殷太后忽地想起此时的她也不似往年那般只身一人了,便轻拍着她的手背,道:“若是不行就叫驸马代你喝了。” 凤倾城为新婿,他贵为凤家大少爷又是长公主的夫婿,遂与凌无双一同陪在殷太后那一桌。闻言,他不动声色地饮着茶,余光瞥见苏景弦饶有兴致地朝他看了过来,他杨唇一笑,端着杯子在手中轻晃着,在桌下的一只手覆上她的腿,轻扯着她的裙裾。 “无双代祖母与父皇喝一杯,父皇万安。” 德熙帝爽朗一笑,一饮而尽,他递了空杯给一旁的公公,笑道:“无双许久不曾与朕喝酒了。” “父皇忙于朝政,许久不得空。” “哈哈。”德熙帝大手一挥,道:“今日高兴,众卿家无需拘束。” 席下众人纷纷举杯高呼:“臣等恭祝太后娘娘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凤倾城因见着众人这般,不由掏了掏自己的耳朵,侧着身在靠在她肩头轻哼道:“都是阿谀奉承之人。” “你可以大声些都叫他们听了去。” 凤倾城撇唇,挑眉道:“我何苦去得罪了他们?日后他们还得对着本驸马谄媚一番。” 凌无双点头,轻笑道:“他们都擅于拍马。” …… 宴席之后,德熙帝陪了殷太后去听戏。 凤倾城不想再被众嫔妃偷觑,半路就将凌无双拉了过来,一路拉着她进了小径,将他挡在一处园子中假山之间。 头顶,皓月当空,照得他俊逸面庞美如白玉,池中青莲待放,清风拂过带来阵阵花香。 凌无双微仰着头看他,也不恼他,只问道:“怎么了?” “我……”他才开口就听闻一阵窸窸窣窣之音,两人互看一眼,俱凝神屏息听着周遭动静,可许久也没再听到什么。 凤倾城唬着脸看她,低声在她耳边恫吓道:“宫里枉死之人甚多,可是有冤魂要找了你来伸冤?” 凌无双轻笑,扯了他的衣襟将他拉到自己眼前,借着月光看他脸上隐隐笑意,“景福宫一直荒着,宫里人都说里面住了孤魂野鬼,我带了你去瞧瞧,将你引见给他们。”她脸上的笑意愈发浓厚起来,“平日里我常去寻了他们说话,如今已有好些时日没去了,上次绣儿还说了要我去找皇后娘娘问问,可有将她娘家人安置了,平顺也请了我去给他爹娘捎信,叫他们别记挂了。你应知道小福子,他还让我转告驸马,他有辱使命不能将你吩咐的事儿办成……” “凌无双!”他咬牙瞪她,往她身上紧紧靠了去,只觉背脊之上阴风窜过,“你吓我一次还想有第二次?” 她故作不解道:“我何时吓过你了?” 纵使很不情愿,他还是闷闷道:“你我第一次见面,太后大寿,你让人把我骗进后花园,也拿了这些来唬我。” 那时她因不喜他对她冷漠态度,看别人都对她笑脸相迎可唯独他对着她时冷着一张脸,她看了很是生气便派人将他带到景福宫去吓唬了一番,听宫人说凤少爷最后铁青着脸色出了宫。 “哦。”她应声道:“我忘了你都被我吓过一次了。”她沾沾自喜地推开他贴过来的脸,“你我没做亏心事也用不着惧怕。” 这时,有是一阵杂乱声响起,伴随着轻微的喘息声,凤倾城搂着她的腰与她并肩站着,警醒地看着四周,声音愈来愈熟悉,待他们察觉到是什么声音是均红了脸。 谁曾想到闺房之声在这后花园中也能听到。 凤倾城眼底含着笑意,他侧首靠在凌无双肩头揶揄道:“是谁竟能如此胆大,不顾生死送了顶帽子给陛下。” 凌无双捂着耳朵将他拉了一旁去了,直到听不见方才的声响了才朝他狠狠道:“今日进宫的女眷不少,你怎就知是宫里妃子了?” “我就是知道。”他睨她一眼,随后拉了她往光亮之处走了去。 凌无双低着头也不说话,随他走了一会儿终是忍不住了,道:“你如何那么笃定?此事顾及皇家颜面,你知情不报罪加一等。” 凤倾城轻哼一声,道:“后宫里头嫔妃三千,若要雨露均沾那可有得等了。”他顿了顿,脸上多了几分得意之色,“想我器宇轩昂英姿俊朗,若我愿意,这后花园里早成了我风流窝了。” 她拍他一把,打得他反手捂着肩膀,“凌无双,你要谋杀亲夫吗?”眼看着她往湖中的亭子去了,他忙追了上去。 凌无双支着下颚紧盯着一处,凤倾城狐疑地看着她,又不时去扯她的袖子。不多时,从暗处走出一人来,他愣愣地看着那人,愕然道:“林无忧……”忽地,他心中一阵发麻,忙伸手去捂她的眼睛。 “林大人可是你知己,若顶了□后宫的罪名,你是否能大义灭亲?” “你就当你什么都没瞧见。” “这可能吗?”凌无双笑着拿开他的手,“你我亲眼所见,还能当做没看见吗?” 凤倾城想着林无忧也不是色胆包天之人,且他资质颇高也不见得瞧上皇帝妃子了,许是哪家小姐也不一定。他一揽她的肩,嬉笑道:“谁说从那里来的就一定是他了?进出妓院的也未必都是寻花问柳的。况且,林无忧可是中意于苏景弦的,他们虽有驳于伦理纲常,倒也情深意重。”他眯眼看着尾随着出来的人,唇边笑意愈来愈大了,“那种地方倒是好兴致,亏得他们想的出来。” 凌无双愤懑地甩开他的手,瞧着不远处白衣飘飘的男子,她叹道:“不知又要伤了多少女子的心了。” 凤倾城立在亭子边,远处的男子似是无意朝这边看了过来,他扯动唇角,笑得好不快活,隐约瞧见那人也似在笑着,他抽了腰间折扇展开轻摇起来,回头对着凌无双道:“林无忧定是被逼迫的。” 她低头打量着自己衣衫,轻抚着上面绣纹,抬头看着远处已没了苏景弦的踪迹,她笑道:“若真是如此你可是后悔方才没去救了他?” 他啐一声,道:“他又不是甚美貌女子,难不成我救了他给你?”也不知想到什么,他忽地变了警觉起来,走至她身旁沉声道:“林无忧可是险些成为你妹夫的,当初陛下有意将他招了作女婿,想来对他是看重得很,那时你可有看上他?” “看上又能如何?你也说了,他可是我的妹夫,我也不能招了他来当我的驸马。” 闻言,他沉闷起来了,可随后又挺着胸膛道:“招了我当驸马,是你前世修来的福气。” 凌无双侧目看他,脸上的表情甚是怪异,此时,天际突然有烟火绽放开来,耀眼夺目,她摇头轻笑,道:“你且等着可有烟火落在你脸上将你这副臭皮囊毁了,到时我也不要这福气了。” “如此有违天命,可是要折寿的。”他一边说着一边嬉笑着将她搂进怀里,双手扣住她的腰腹使得她贴在自己胸膛之上,下颚支在她肩头与她一同看着满天烟火。 随着一声声炸响,夜幕变得纷绕起来,那亮丽的色彩将他们的面颊衬得绝艳。凌无双不知为何一向喜红衣的人着了月白衣衫,此时他墨黑发丝落在她的肩头,她伸手勾住一绺在手中把玩着,舒展了身心靠在他身上,望向那无垠的天际,恍惚间只觉得二人是老夫老妻了…… 凤老爷与凤夫人也进宫给太后祝寿了,待要回府时才让人去寻了凤倾城来。 凤夫人甚是疲乏地倚在凤老爷身上,看着眼前的小夫妻,道:“今日太后高兴,若是留了你们在宫里你们就别回去了。” “是。”凌无双微微颔首,她瞧着凤夫人一脸倦意,忙笑道:“祖母与我说了她很喜欢娘送上的贺礼,她还说府上祖母虽不在了,但您也可常进宫陪她说说话。” 闻言,凤夫人甚是喜悦,一时也不见倦色了,她唤了凤倾城至跟前,吩咐道:“我与你爹先行回府了,你自己留心。” “是,孩儿知道。” “可别欺负了无双。” “孩儿不敢。” “宫里头可不能胡来。” “是,孩儿谨记母亲教诲。” 凤夫人看他谦恭模样甚是不自在,她叹着气与凤老爷一同离去了。 凌无双看到凤夫人走后,忍不住打趣道:“今日甚是乖巧。” “那时自然,一堆太监宫女看着,我可不能叫他们抓了我的话柄去。”说吧,他又急急地带了她去了永寿宫,好一睹佳人寝殿。 …… ☆、第25章 凤倾城有幸在凌无双寝殿留宿了一夜,然他却是等了许久才等到她从太后宫中回来。 宫殿之内很是奢华,琉璃灯盏珠光皓月,屏风一角悬挂着一盏花灯,那看得甚是微妙便取了下来,正欲拿了蜡烛点燃时听得‘吱呀’一声,抬头,便见她站在门边。 宫灯之下,他一袭白色锦袍披在肩头,白皙面庞之上带着淡淡笑意,如墨发丝倾泻而下,更显妖魅姿态。凌无双看他模样竟有些恍神,也不知巧心何时将门关上了,待见他手上提着花灯往这边走来,她才敛了心神垂下眼帘,低头瞧着自己的裙裾,随后又抬头看向他,道:“琼瑶宫的吕昭仪小产了。” 闻言,他轻应了一声也不作答,想着自己晚宴之时也见过小腹微凸的吕昭义,那吕昭仪确有几分姿色,年岁与他一般大,在一众嫔妃中也算是风华正茂了,又因怀了龙裔圣宠正隆,不止德熙帝对她呵护备至,就连六宫之主的袁皇后也对她照顾有加。 凌无双看他愣愣的也不说话,便伸手夺了他手上略微陈旧的花灯放回原处去了,随后又往梳妆台走了去,取了耳坠和花簪。“我们明日一早就回府,省得闹心。” 这时,凤倾城走至她身后,扶着她坐了下来后便散了她的发髻,甚是细心地拿了梳子梳理着她的发丝。“你许久不曾回来,何不趁此多住几日。” 她看着镜中的他,轻哼一声道:“明日一早永寿宫里可热闹了,吕昭仪怀的可是皇家骨血,她小产了太后自然难过,今夜先不说了,明日一早其他嫔妃还不趁此来宽慰太后好叫她知道宫里头能生孩子的不止吕昭仪一个,你若是愿意被人盯着瞧,我倒是可以陪你小住几日。” 凤倾城说什么也不肯再被那些女人指指点点了,立时便表了心意甚是坚定地明日一早就回府。 “可太后今日才过了生辰,又碰上这等事,我们就这样回去了委实不好,说来应是不孝。” “我让人去琼瑶宫问候了,这宫里诸事又不是我做主,明日我会和祖母说明的。” 他五指绕着她的发丝,欺身伏在她肩头,低哑着声音温醇道:“凌无双……” 耳边一阵□,余音绵绵缠入心底,惹得她心头一阵悸动,身旁有此绝色难免会为之魅惑,她偏着头到一边去,敛了心神不善道:“作甚?” 他先是轻笑了几声,见她不耐了才慢悠悠答道:“你可真是会为我着想。” 凌无双想了想,可不就是。 “既然如此,那你再为我生个孩子,可好?”他甚是邪气地在她耳边低语,单手扣着她的脑袋将她拉到自己眼前来,盯着她的眼睛看了会儿,一咬牙就将她拦腰抱了起来,肩头的袍子因此落在了地上,她低斥着他然双手却是紧紧抓住了他的衣裳唯恐他失手将自己摔了下去。 “今日不想生孩子。”她拍着他的臂膀,压低着声音红着脸瞪他,眼神示意他看向窗外,然他佯装没看见,乐呵呵地将她抱到床上去了。“皇宫之内谁敢喧淫?” “……” 翌日,二人去了正殿给太后请安,那李嬷嬷见凤倾城英姿相貌甚是出众,已不是第一次与殷太后低语道:“依老奴看驸马与公主的孩儿,无论男孩儿女孩儿,都是个美人胚子。” 殷太后慵懒地倚在榻上,过了一夜似是想开了,只叹息德熙帝无福,膝下子嗣不多。她知李嬷嬷有意让她高兴,便呵呵笑了起来,道:“随了父母都好,陛下就是随了先帝,如今哀家看着他就彷佛见着了先帝一般。” 李嬷嬷也附和着笑笑,道:“老奴看着陛下与众多王爷,也唯独陛下得了先帝脾性,也是娘娘您教导得好,陛下宅心仁厚又精通治国之道,此乃我朝江山社稷之福,黎民百姓之福。” 殷太后闻言甚是愉悦,她一生背负便是将她自幼养大的孩子扶上龙椅,让他稳坐南凌江山,如今天下太平,百姓安居乐业,等到她百年之后进了太庙也对得起列祖列宗,她敛眉看着殿上跪着的两人,面上的笑意愈发柔和了,“一早便来和我辞行,昨日才高兴了一回今儿就被你扫了一半的兴致了。” 凌无双笑笑,双膝跪在软垫上,直起了身子,道:“那我过几日再回来陪您小住几日。” 殷太后挥挥手,佯装出一脸的无所谓来,她瞪了她一眼,道:“我可不敢等你的几日,也不知要等到何时。要回去也要陪我用了早膳在回去,不然我可不准。” “是。” 见状,李嬷嬷忙命人去传膳了。不多时另一名嬷嬷领着宫人端了膳食过来,凤倾城与凌无双立在一旁,他看着那嬷嬷甚是眼熟,细细一想才知是上一次领了太医去迎春苑的周嬷嬷,立时,他深感自己应在她面前扬眉吐气一回,好歹自己也是一个驸马。如此想着,他便挺直了脊背,硬是叫人不得忽视了他。 此时殷太后由李嬷嬷搀 扶着起身,见着周嬷嬷低垂着脑袋有意避着凤倾城,她不由笑道:“驸马何时给哀家添个曾孙来?” “快了。” “哦?”殷太后看了看他,有打量着凌无双的腰身,眼底隐隐有着期盼,“可是有什么消息了?” “不曾。” 没有来的,殷太后一阵失落,她走至他们跟前,意味深长道:“无双年岁也不小了,卯儿可是会说话了。” 凌无双面上一红,她缩着肩头往凤倾城靠了靠,也不说话。殷太后看她羞涩模样不由笑了起来,道:“就算我不说你,你婆婆可是也等着抱孙子呢。凤老夫人在世时可是对你喜欢得紧,可谁又能想到你们早早订了亲却是迟迟才成了亲。” 闻言,凤倾城忙谦恭地说了一番好话,惹得殷太后将他夸赞了一番,用膳时也只顾着与他说些宫外的趣闻。 凌无双瞧着他那模样跟昨日那些说奉承话的官员简直无异?只不过皮囊比别人好些罢了。 用过早膳之后两人便出了宫,马车之内凌无双甚是鄙夷地将他打量了一遍,轻哼道:“伪君子。” 凤倾城撩着衣袍,挑眉道:“我何时说了我是君子了?”他狡黠地看着她,笑了笑,“可是觉得我方才冷落你了?” “我恨不得你天天冷落了我。”她扶着自己的腰肢,若真能如此的话她也不用日日醒来时腰酸背疼了。 马车缓缓行至凤府,透着帘子便看见回生与巧心一同守在外面。 两人看见府里马车,回生忙走了几步迎了上来,待到马车停下后他放下脚凳,恭敬道:“少爷,您回来了。” 凤倾城轻应一声,越过他的肩头看到门口台阶上坐着的人时不由一愣,他侧身扶了凌无双下车,扯了扯她的衣袍,两人甚是困惑地相看一眼,随后朝那边走了过去。 “芸萱,一大早就在门外,可是等了我们回来?” 许久之后,方芸萱才从腿间抬起头来,双手撑着脸颊仰看着他们,沉闷着声音道:“我等了你们一夜,你们现在才回来,害得我难过到现在。” 凌无双忙上前去将她拉了起来,看她脸色有些苍白不由关切道:“怎么了?被谁欺负了?”她将她细细打量了一遍,愣是没看出有哪里受了伤。 方芸萱抓了她的手握在手里,嘟着嘴,一副泫然欲哭的模样,“段大哥昨日让我帮他挑了一根簪子,可偏就不会是送给我的。” 凤倾城本以为是多大的事儿,听闻她的话不由嗤笑出声,他拍了拍她的头,道:“你段大哥不送我送便是,保证比你段大哥买的那根好上百倍千倍。” 方芸萱挥开他的手,急得直跺脚,“他送给秦媚儿了!” “啊?” 两人同时出声,随后又向四处张望着,眼看着回生甚是平静地站在一旁,想来是早就知道了。凌无双安抚着她,一路将她哄进了迎春苑,待进了院子后又命巧心拧了帕子来,自己拿了帕子帮她擦了脸,余光瞥见凤倾城饶有兴致地横臂站在她们身旁,她横了他一眼,斥道:“亏得她还喊你一声哥哥,你妹妹都让人欺负了你还笑得出来?” 方芸萱吸着鼻子,应和道:“就是!” 凤倾城理了理自己衣袍,笑道:“芸萱可是让端木崖给打了骂了?他只送了东西给别人惹得你不高兴了,我总不能因为这个去找了他理论吧?” “有何不可?你就让他趁早回头,若他不听你就与他说秦媚儿看上的人是你,纵使天塌下来了也是不可能看上他的。” 凤倾城啧啧有声,道:“拆人姻缘可不好。” “呜呜……”方芸萱很是怨恨地盯着他,悲怆地哭出生来,“早知我就随我爹回去了,现在好了,凤哥哥只顾着媳妇儿,我被人欺负了他还袖手旁观,嫂子,我要回家,你送我回家……” 院中一种仆人好奇地朝这边看了过来,凤倾城看向凌无双,微微皱眉,最后无奈地摊开手示意她安静下来,“我试试,看你好像天要塌下来一样。” …… 过了几日,那天果真是塌下来了,端木崖带了秦媚儿去游湖了。方芸萱得知此事时忙奔向迎春苑,也顾不得礼仪直接闯进了凤倾城书房里去了,惊得原本正钻研夫妻之术的人忙将那书册典籍藏了起来。 她纤纤细手往桌上一拍,“凤哥哥,我们去游湖。” “今日风大,改日吧。” “就要今日。” “明日可好?” “我去告诉姨娘你不陪我,再不然我就叫嫂子陪我去。” “……” 凤倾城让回生去准备游湖事宜,又去叫了凌无双一同,在他看来芸萱只是胡闹耍性子,过几日就好了。 平湖之上风光正好,回生依着凤倾城吩咐雇下一艘画舫来。 湖中青莲初开,甚是好看。 方芸萱拉了凌无双站在船头,凤倾城也随着站在那儿,轻摇折扇。 丝竹之声入耳,婉转悠扬,不多时便得故人相邀。 回生低头过来回话道:“少爷,黄少爷想请您过船一叙。” 凤倾城想想自己也许久不曾与黄天佑喝酒了,他偷偷看了凌无双一眼,见她似是无意地看向湖上,他思忖了片刻道:“你去与黄少爷说今日不便,改日。” “是。” 回生去了片刻,可怎也拦不住黄天佑,只得眼睁睁地看着他往自己少爷那边去了。 “凤兄,别来无恙啊。”那黄天佑的声音远远地传了来,凤倾城诧异地回头,只见他从紧挨的一条船上跨了过来,抱拳拱手,笑意盈盈,身后还随了个美人。 “少爷……” 凤倾城一挥手,不动声色地挪动身子想将凌无双遮到身后去。 “不知凤兄带了嫂夫人出门,小弟唯恐礼数不周故而不敢请了你们去我那里。”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将身后的女子拉了身前去,“凤兄看这位姑娘姿色如何?” “姿色平平。”他很不客气地回了这么一句,引来那女子的错愕的眼神,黄天佑却是笑笑,道:“想来是不及嫂夫人半分。” “黄兄觉得不凡便好了。”他有些得意地摇着檀木扇子,轻笑一声道:“你领了她来就不怕叫你家娘子看见了?” 黄天佑微微躬身,谦恭道:“此来是为答谢凤兄之恩,得凤兄帮忙,舅舅不日便可在京任职。小弟想凤兄不缺金银不缺珠宝,便想着赠美人一位,为妾为奴全凭凤兄安排。” 凤倾城微微一愣,抑制不住地往那名女子多看了一眼,想他也没什么不轨之意,可那女子见他看了过来忙娇羞掩面。这场面叫黄天佑看了去只觉得郎有情妾有意,他脸上笑意更浓了,暗道男人都是好色之人,凤倾城高攀了公主也是不列外,以往风流名声在外,后因娶了公主而稍稍收敛了,可他仍旧是性情中人啊。 这厢,两人各怀心思。 那边,凌无双被方芸萱拉着想在那诸多画舫中寻出端木崖的踪迹来。 “若是让我看到 他们了,我就将秦媚儿踢下湖去。” 凌无双凉凉道:“秦姑娘不谙水性,你这样岂不是要了她的性命吗?”如此说着她却坏心地想着若真那样凤倾城可还会跳下水去英雄救美。 方芸萱扬着手里鞭子,恨恨咬牙道:“她命硬的很。”她转身朝着凌无双,甚是不平道:“段大哥见了女子都会脸红,定是她不怀好意来招惹段大哥的。” “这……”其中缘由凌无双不知,她看着方芸萱一脸深仇大恨的表情,宽慰道:“想来是你段大哥上次救了她,她记着恩情罢了。” “这样的恩情不要也罢,秦家那老妖婆竟然说段大哥体格强壮,招了他作女婿也不错,将来能护一家老小!” 不由自主的,凌无双往凤倾城看了过去,这么一个世家公子将来如何保护妻儿?她暗暗笑了起来,道:“兴许秦夫人与你说玩笑。” “我看她一点儿不像开玩笑的样子,她一定是还记恨那日在凤府我损了她的面子。” 她揉了揉她的面颊,温和道:“那你谨记,日后行收敛些,开罪了他人可不好。” 这时,凤倾城走了过来,在她耳边低声道:“黄天佑送了个美婢过来。” 闻言,凌无双便要转身,他忙挡住了她紧靠在着她的背脊站好,嬉笑道:“放心,不及你分毫。” 她勾起唇角,他这话分外受用,“你可是看上了?” 他昂着胸膛,哼哼道:“我挑剔得很。” “那你去回了黄天佑,就说那美婢赏给他了。” 凤倾城去回了话,直言说是凌无双的意思,黄天佑也不好在说什么,领着他的美人讪讪走了。 方芸萱看着凤倾城慨叹道:“像凤哥哥这般的好男儿世间少有了,嫂子你可得惜福。”才说着便见迎面过来的画舫之上站着两人,青衫白衣,一高大一娇小。 “凤哥哥,你去叫他们过来!”方芸萱双手叉腰,朝着凤倾城命令道,“看我怎么收拾他们!”若要说她生气可又不见怒意,她这模样更像是被别人抢了糖的小孩儿,倒有几分可爱。 回生得了令便去吩咐船家朝那边划了过去,待到靠近之时,凤倾城又看看凌无双,委实不信她竟也随着她去胡闹。 “本就闲来无事,看出戏也不错。” 他甚是鄙夷地扫了她 一眼,却还是依言去将端木崖请了过来。 端木崖不想被这一众人遇见了,他颇为尴尬地看向秦媚儿,憨憨道:“姑娘,你看……” 秦媚儿轻抚耳边碎发,举手投足间别有风情,她看向对面的几人,眼底暗藏笑意,“既然少爷相邀,媚儿岂有不从之理。” 说罢,便提着裙裾小心翼翼地越了过来,端木崖本犹豫着,一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尾随着她上了船。他们二人并肩而立,方芸萱恨恨地瞪着他们,凤倾城双臂抱胸站在凌无双身侧,不时地用手肘轻撞着她。 湖上一片热闹,这一处却是诡异。 方芸萱抿了抿唇,忽的问道:“你们何时下聘何时成亲?” “芸萱。”端木崖突然红了脸,好在黝黑的面颊上也瞧不出来,他拉了方芸萱,低声道:“秦姑娘名声重要,你休得胡言。” 方芸萱甚是不屑地瞥了秦媚儿一眼,道:“她名声早就被她败坏了,还有何名声可言?”因她小声嘀咕着,故而出了端木崖之外其他人都没听见,闻言,他更是沉着一张脸,责备她不懂事。 见状,凌无双忙拉了她过来,道:“一会儿让船家靠岸,我们去茶楼小坐片刻。” “正好。”秦媚儿淡淡一笑,甚是热拢地朝端木崖道:“我还有事向端木大哥请教一二。” “段大哥乃习武之人,难不成你想去苦练功夫了危难关头可自救?” “方姑娘哪里话。”她状似无意地看向凤倾城和凌无双,见他二人靠的极近甚是亲昵,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端木大哥常年行走江湖,我想他对血楼并不陌生,想让他一解我心中疑惑。” 或许无人瞧见,这一刻,凌无双才真正地看了秦媚儿一眼,不似以往那般一扫而过,她紧紧盯着她的双眸看着,唇边慢慢漾开一抹笑意来…… 蓬山血楼,无情剑客,绕是无情却多情…… 作者有话要说:好久没更新了,自罚跪键盘去☆、第26章“小姐回来了。” 秦家小院的门开着,门前扫着地的仆人往里面通传了一声,此时,秦夫人正拿着蒲扇熬药,听闻后,随即放下了手里的蒲扇,也顾不得自己灰头土脸就往门边迎了去。 她站在门边,远远地瞧着走来的窈窕身姿,心中暗暗得意自己生了个貌美如花的女儿,如今一家富贵全依仗了她,还真是应验了那算命的话。 秦媚儿出生之时,秦老爷请了算命先生来,那先生直说她将来大富大贵衣食无忧,所嫁之人更是人中之龙凤坐享金银,秦老爷尚不放在心上可秦夫人却是深信不疑,秦媚儿吃穿用度全依照大户人家小姐来,纵使家道中落了也是如此。 “媚儿,怎这么早就回来了?”秦夫人笑吟吟地看向她,“方才我还在想今日是不是要晚回来呢。” 秦媚儿轻皱眉头,闻着她身上的药味,道:“我爹还没喝药?” 秦夫人自知照顾不周,虚虚一笑,道:“与张家嫂子说了会儿话,一时忘了,这会儿正熬着呢。”她偏过脸去状似无意地摸着自己的发髻,只片刻功夫又满心欢喜地拉着她道:“今日见着凤少爷了吗?” “嗯。”秦媚儿淡淡应道,“我去伺候我爹喝药了。” “媚儿。”秦夫人追在她身后,喋喋不休道:“凤少爷可有同你说什么?又或是多看了你两眼……” 秦媚儿突然止住了步子,迅速转身看向她,面色甚是冷然,“您若是花了这心思来照顾我爹,他何至于这么些年来卧床不起?凤少爷已经娶亲,他们夫妻伉俪情深,他又怎会多看我一眼?” 见她似是动了怒,秦夫人朝四周看了看,随后拽了她进门,挥舞着手要去捂她的嘴,却见她瞪着眼睛看自己,她讪讪地垂下手,吱唔道:“娘也是为了你好,你也知我们府上不比其他大户人家,只能算个小门小户,你从小就被丫鬟伺候着衣食无忧……可现在……你若是进了凤府,荣华富贵享之不尽……”说着,她忽地轻泣起来,拿了帕子擦拭着自己眼角,“到时,你若是记得我和你爹,不求你真金白银往家里送,只求你能请了大夫给你爹把病治好了,再好的药材都买得起,你爹就你这么一个女儿只能指望你了……” “女儿知道了。” 闻言,秦夫人立即破涕为笑,赞道:“我女儿姿色上乘,聪明伶俐,凤少爷若是娶了你你便是他的贤内助,这也是他的福气。”怕女儿自觉低微,她又道:“我一个寡妇都能嫁了你爹,你怎就高攀不上凤家了?” 秦媚儿看着炉上药好了,便要过去端药,不想被秦夫人止住了,“这些累活儿我来,你先去洗把脸,一会儿我让花婶儿拿了新裁的衣裳给你试试。” 秦媚儿盯着她看了会儿,最后叹息一声,道:“我去看看爹。” “那你快去,你爹也该醒了。”说话间已没了秦媚儿的身影,然她尤自嘀咕道:“老头子倒好,每日有人伺候着,我倒成了老妈子伺候你们一家子了……哎哟!烫死我了。”她双手撑腰等着倾斜了的药罐子,往狭小的院子看了一眼,万般嫌弃地哼了哼,随后又大声喊道:“花婶儿,老爷的药好了,快来把药倒出来,我急着给老爷送去……” 屋内的秦老爷正倚在床头,憔悴枯瘦,发间白丝难掩,他看着正帮他掖着被角的女儿,摇头叹道:“媚儿,爹知道你孝顺,可爹的命不值你拿了自己的一辈子去换,你为了我已经耽误了这么些年了,爹别无他想,只盼着临死前能见着你找了门当户对的婆家。” “您别这么说,您定能长命百岁。” 秦老爷呵呵笑了起来,他一脸沧桑,半眯着眼睛,道:“都是好人长命百岁,我怕是不行咯。” “您一没杀人二没放火,哪里不是好人了?” 秦老爷恍惚起来,愣了许久才道:“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他拉了秦媚儿的手,笑道:“凤家虽好可那园子里没有你的枝头,凤家三代下来都不曾纳妾,如今娶的是公主就更不可能了,你娘胡闹你可别依着她。趁着爹还有口气,叫媒婆再给挑挑,寻了良木给你栖。” 她只低头不语,眼中有不甘也有无奈。 “媚儿。”秦老爷唤道,“听你娘提及以为端木公子,你看着他……” “爹,女儿自有分寸,您安心养病就好。” …… 秦媚儿等到秦夫人端了药来才离开,她沿着廊间走向自己寝室,廊外惊起一只喜鹊,她瞧着那喜鹊消失的地方看了许久,放眼望去,院中有花草有枯木,不见一处华丽。 多年以前,这里有小桥流水,假山亭台,那时她还是仆人前呼后拥的大小姐…… 凤府迎春苑内,凌无双坐在树下绣花,巧心在一旁递着线。“公主,今日游湖好玩儿吗?” “有几分乐趣。” “那下次带了奴婢一起,奴婢还未曾游过湖。”巧心嘿嘿笑道,“您带了奴婢在身边也方便奴婢伺候您。” “巧心。”凌无双放了手里东西,抬头看她,甚是严肃。 “奴婢在。” “还记得九剑吗?” 巧心愣了愣,微张着唇看向她,半晌后才低声答道:“奴婢记得。”她小心翼翼地看着园子四周,见无人走过才松了一口气,“公主怎么忽然提起他了?” 脸上的带着淡淡笑意,她垂首看着石桌上的荷包,道:“今日若不是秦姑娘提及血楼,我怕是已经忘了他了。” “秦姑娘提他做什么?莫不是……”她倏地收了口,因惊惧而揪紧了自己衣襟,“秦姑娘说什么了?” “她倒是没说什么,端木公子说得可不少,如今的九剑已不是闯入上阳宫避难的剑客了,蓬山血楼真叫他收入囊中了。”她双臂抱肩趴在桌上,面颊紧贴着凉凉的桌面,一时间竟觉困扰至极。 …… 恍惚记气陈年往事,她藏了一位受伤的少年,后来,那少年与她说:“凌姑娘,待我夺回血楼便来寻你,我带你行走江湖……” “原来你是公主……” “你那未婚夫不要也罢,天下好男儿何其多……” 作者有话要说:写了些秦家的生活,想想秦媚儿也挺可怜的,被她娘唆使着嫁入“豪门”,当然了,她自己也惦记着人家少爷哈,她娘给她出谋划策她照着走,不到黄河心不死… 驸马是抢手货公主也不输他O(∩_∩)O哈哈~☆、第27章连着好几日翠竹居也没传出什么动静来,就连方芸萱也甚少来迎春苑走动了,一时间凌无双觉得清静了不少,可没人在耳边闹腾了又觉得闷得慌。因秦媚儿提及血楼,她忧心了几日也没见有什么事发生,想来也只当她是无心一提,又想起许久不曾见到段天淮了,这日便赶上凤倾城去了城郊看地,她领了巧心一同去了泰丰赌坊,可进了里面却听人说金先生出去了。 赌坊之内人声鼎沸,她们在僻静的一角落唤来一名送茶水的小厮,那小厮疑惑地打量着她们二人,巧心看凌无双一眼,咳嗽一声后沉着嗓音问道:“金先生可有说去哪里了?” “小的不知,来找先生的不止您二位,这些也都是要找先生一较高下的。” 凌无双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那一处坐了不少人,她正欲发问时那小厮又道:“先生只每月初八开赌,您二位可里面等着。” “既然先生不在又有客人等着,今日便不打扰了。” “哎,您慢走。” 如此,两人又回了府,遮遮掩掩地从后门进了去,那守门的是个膀粗腰圆的婆子,看着她们一身男装也没认得出来,紧挡在门口不让她们进去。 “怎么,连少夫人都不让进了?” 那婆子又看了看她们二人,心上一惊,忙要叩首请罪。 “不怪你。”凌无双止住了她,巧心机灵,给了她一锭银子叫她不要张扬出去,那婆子唯唯诺诺直点头。 进了府内,凌无双忽地笑了起来,她低头看着自己身上月白色袍子,与巧心道:“这身衣裳回去了收着,扔了也怪可惜,说不定日后还会用到。” 巧心也是随着她第一次穿了男装,热乎劲还未过去,一听更是高兴了,“是。” 本以为回了迎春苑换了衣裳就天下太平了,可走到院门口时就看见双儿喜儿守在门口,在往里看去,门口摆了一张太师椅而凤倾城正坐在上面喝着茶。 凌无双脚下一滞,状似没看见里面的人,转身要往方芸萱所在的翠竹居走去。 巧心见状,忙道:“公主,您要去哪里?怎么着也要先回去换了这身衣裳啊,叫府里人看见了可不好。” 她瞪她一眼,张着唇欲言又止,巧心缩着头,委屈道:“奴婢是怕您被人说闲话。” “凌无双,你可是要我出去请了你进来?”凤倾城藏着笑意的声音自身后传了过来,她不用转身都能料定他此刻得意的神情。 巧心像是见了鬼怪一般忙躲到凌无双身后去了,低语道:“公主,被驸马发现了。” 俗话说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她只是穿了男装出门又不是红杏出墙,如此一想也没什么好忌惮的,缓缓转过身来,坦坦荡荡地走了进去了。 凤倾城翘着腿,手上拿着折扇翘着椅子的扶手,他慵懒侧身朝回生问道:“说说今日在街上看见什么了。” 回生偷偷瞧了凌无双一眼后又低下头来,不敢吭声。 “回生。”凤倾城拖着长长的尾音唤道,“可是要少爷给了颜色你看?” 想两边都是得罪人的事,可自己终究是随在少爷后头的,回生一咬牙,道:“奴才看见少夫人去了一家成衣铺子,出来时……换了一身……男装。” 凤倾城点头,将折扇在指尖绕了一圈,然后指向凌无双,道:“仔细看看可是换了身上这套。” 回生抬头,却见凌无双正朝这边瞪了过来,吓得他又埋下头,“……是这身衣服。” 凤倾城看凌无双一言不发,愈发得意起来,他轻咳一声,含笑扫了她一眼,开口道:“凌无双,人证物证俱在,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平日里看他是如沐春风今日看了却是分外糟心,这架势只差没叫上凤老爷与凤夫人来个三堂会审了,她想也不想就道:“无话可说。”说着她走过去揪住他散在肩头的墨发,“我看盛京府尹要让你来当才好,我出去一趟也值得你守在门口?闲了就去将安伯昨日送来的账本看看。” “我娘吩咐了是给你的。” “你我夫妻一场还分你我作甚?”她笑笑,扯了他的头发一拉,“还不让位,我这么站着挺累。” 凤倾城吃疼,哪儿能依了她?加之当着下人的面他又怎么肯退让?正正想给点儿厉害她瞧瞧时却触及到她柔软的胸前,脑中一片旖旎,竟乖乖起身让了座,他盯着她胸前瞧了会儿,挥退众人,眼看着一众人都走远了他才弯腰凑在她耳边道:“日后别穿这衣衫了,遮不住。” 她莫名其妙地看着他,循着他的视线低下了头,耳根一红,张开五指往他脸上扣了去,嗔道:“下流胚。” “我只提醒你罢了。”如此说着他的眼神仍旧留恋在她胸前,凌无双恨恨地推了他一把,起身就往房里去了。 “恼羞成怒了?” “跟你犯不着。” “为夫也是怕你在外头吃了亏。” “我长这么大还从未吃亏。” “那是你命好。”他紧跟在她身后,直到她拿了衣衫去屏风后面换了他才止住了步子,双臂抱胸靠在一旁,“明日你过生辰,我得了一块上好翠玉,给你当礼物可好?” 许久也等不到她回话,若是不透着屏风能看到她的身影他还真要去一探究竟。 凌无双低头理着裙裾从里面出来了,心不在焉道:“以前都是嬷嬷给我做一碗寿面就好了,如今在宫外也吃不着了,要不你也给我去做一碗?”她抬起头看着他为难的样子,忽地笑了,走至他跟前捏着他的脸颊,“忘了驸马从小锦衣玉食奴仆成群,我这不是在刁难你吗?” 他伸手揽了她的腰肢将她拥在自己怀中,“你可不要小看了我的能耐。” 凌无双只当他是说狠话,并未理他。 翌日,她便被院里的嘈杂之声吵醒了,揉着眼睛下了床才唤了巧心进来。 巧心伺候着她梳洗了,试探着问道:“公主,您要不要去外头看看?” “外头怎么了?” “下人门都提了水等在院子里,只等驸马把厨房烧着了去扑火。” 闻言,凌无双拎了裙裾就往厨房去了,才踏出了房门就见院里的下人门都站在那儿,个个面色凝重地盯着厨房的方向。 迎春苑中的厨房不及前院,此刻,一缕缕白烟从里面飘来,那厨娘见了她忙上前来,一边擦着额上的汗一边道:“少夫人,您去劝劝少爷吧,烧了厨房事小万一伤了他我可怎么向老爷夫人交代啊?” 只见那厨娘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她往院里看了一遍没见着回生,心想他也是跟着在里头胡闹呢,这时还不知道凤倾城在里头做什么也枉为她当了这么久的少夫人了。 她走至厨房门口,伸手捂住口鼻,朝里面喊道:“这烟都要飘到爹娘那儿去了,你这是要他们都来看看凤家大少爷进了厨房吗?我昨天与你玩笑,你还当真了?会下厨的不止你一个,巧心也会啊。” 不多时,凤倾城果真出来了,一袭白衣沾满了灰烬,他拿了捂住口鼻的湿帕子,将她带到烟少的地方去了,凌无双看着他灰头土脸的样子竟笑出了声来,拿了他手里的帕子垫着脚帮他擦着脸上的灰,“你这不是在折我的寿吗?” 他啐一口,瞪着她道:“胡说,要折也是折我自己的,与你无关。” 莫名的,她心中一暖,不由贪恋地看着他,笑笑,“等你过生辰了我也煮了寿面给你吃。” 他眼中满是欣喜,可随后又垮下了肩头,“那还要等到明年。” “正月初一,我记着呢。” 他像是孩子般又笑了起来,甚是迅速地在她脸上一吻,在她还未反应过来时又进了厨房去了。 …… 凤倾城亲自为凌无双煮了面,回生被叫着生火,出来时一脸乌黑,呛得直掉眼泪。 她吃着那面,虽不是多美味却也能下口。 “怎么样?熟了吗?”凤倾城急急问道:“好吃吗?” “盐少了。” “再加点儿?” “算了,我能吃得下去。” 这边,他们二人柔情蜜意,那边一众人忙着收拾凌乱的厨房。 不久后,宫里奉 了德熙帝与太后旨意,送了东西过来,凤夫人也是亲自过来看了看,待听闻凤倾城煮了面时不由笑了,吃味道:“城儿还从未给我和他爹弄这些。” “我怕你吃不下。” “嘴贫。” 凤夫人有意请了她去前院用膳,她婉拒道:“不必了。” 如此,凤夫人也没再坚持,也知她向来不庆贺生辰,便留下礼物回了前院。 凌无双叫巧心将那些礼物都收了起来,惹得凤倾城甚是疑惑,素来爱珍宝的人怎就不好奇呢?他卷了书册挑起她的下颚,问道:“不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 “万一有了价值连城的东西怎么办?” 她想了想,垂下手接着绣着手里的东西,低声道:“凤倾城,你的一碗面,值千金。” 他沾沾自喜起来,昂头挺胸,道:“本少爷出手的东西能跟街头几个铜板的相比?” 她瞥他一眼,小腹突然疼了起来,她放了手里的东西捂着自己的小腹,皱眉道:“可是吃了闹肚子。” 凤倾城一愣,忙从椅子上起身,扶着她就要去茅房。 “我自己去。” “不行,我陪你去。” “……我让巧心随我去。” “也好,我叫回生去请大夫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驸马的面有售后服务TAT☆、第28章“依奴婢看驸马就不曾伺候过人,公主您吃他一碗寿面也不知幸还是不幸,早知您就不该吃了那面,这会儿闹了肚子可好了……” 凌无双听她语气似是恨不得将凤倾城抓入府衙定罪。 “让驸马听了去可别求着我去为你求情,他治不了我可是治得了你们,我看这府里你还是第一个敢说他不是的丫头,要给他抓住了可不就得严惩,杀一儆百。” 巧心努努嘴,闷头道:“奴婢就是趁着驸马不在才敢说说。” 凌无双由她搀扶着缓步走在园中小道上,想起她随在自己身边已经有些年了,在宫里时宫人见了她总会唤声“巧心姐姐”,如今在凤府也只自己这么个帮她说话的人了。她陡然停下步子,侧身看她,笑道:"且不说我,日后你嫁了人家,你相公也如他这般,你是吃还是不吃?"巧心蓦地红了脸,低头不语。 她揉揉仍旧抽疼的小腹,暗想,若是有个真心相待的人,爱极了怕是连毒药都能喝了。 迎春苑内闹腾了一番后终于等来了大夫,凤倾城等了许久也不见凌无双回来,愈发焦躁起来,他唤来回生,吩咐道:"去瞧瞧少夫人怎么样了。"回生一愣,甚是为难地看着他,低着声音道:"少爷,您要奴才去怕是不妥,不如叫了春兰她们去看看。"凤倾城诡异地看了他一眼,轻拂衣袂,懒懒地倚在柱上,微眯着眸子似笑非笑道:"回生,该是成家的年纪了,可有中意的姑娘?"这时,他瞥见远远走来的人,心中大喜,复又低了头,正色道:"少夫人来了。"闻言,凤倾城不再含笑,俊朗面庞之上尽是歉疚,他直起身子向她看了去,待她走近了忙拉了她的手过来,触手一片冰凉,他又蹙眉道:“手上这么凉。” “你当我天生体寒就好,不必过分自责。” 他殷勤地搀了她进屋,哼哼道:“我若是真不自责你可要指着我鼻子骂我没良心了。”偷偷瞄了眼她的腰身,不放心问道:“真吃坏肚子了?我吃了不是挺好吗,也不见着上吐下泻。” 她扫他一眼,不着痕迹地在他手上掐了一把,道:“许是昨夜受凉了。” 她不知凤倾城请了哪里的大夫来,进了屋便见一位花白胡子的老者坐在屋子中央的雕花梨木桌旁,桌上摆着软垫红绳,只等着她过去坐下。 那大夫朝他们行了礼,先是将凌无双打量了一遍才给她诊脉,他抚着自己胡子轻摇着头,长嘘一声,道:“依老夫看少夫人身子并无大碍,只受了些凉气,少爷忧心了。” “不是吃坏了肚子?” “倒也不全是。” 凤倾城看向凌无双,见她耳边碎发垂了下来便替她别到耳后去了,他旁若无人地揉着她的耳垂,笑呵呵道:“如何?大夫可没说是我害的。” 那大夫咳嗽一声,瞅了他们二人一眼,老脸微红。 凌无双适时地挡开他的手,正襟危坐,缓声问道:“可还有什么不对的?” “呵呵,老夫方才已经说了,少夫人并无大碍,这几日注意饮食就好。另……”他略一停顿,沉吟道:“老夫看少夫人脉象,指下如盘走珠既快且滑……” 凤倾城未等他说完就急急问道:“怎么治?” 大夫缓缓起身,拱手道:“少夫人这是喜脉,静养就好。” “啊?”两人具是一愣,那大夫又道:“一会儿开了方子直接从药铺抓了药让人送来,少爷不必当它疑难杂症。” 凌无双瞧着大夫慈眉善目,一时竟觉不真切起来,她伸手覆上小腹,与平日无异可此时却是多了个小东西在里头…… 凤倾城对那大夫赏了又赏,还亲自将他送出了院子,眉眼含笑倒有几分傻气,回生见着不忍提醒道:“少爷,可要去禀了老爷夫人?” 他掩不住的得意,摇着扇子道:“去吧,再给太后宫里送个信,叫她高兴高兴。” 说罢他便疾步往屋里去了,才进了门就扬声道:“凌无双,我要当爹了!”他走至她身旁又在她耳边重复道:“我要当爹了。” “它喊我娘可未必喊你爹。” “凌无双!你就是见不得我高兴!”他扣着她的脑袋在自己腰间,恨恨道:“它就是我儿子。” 她抓住他的手,从他腰间抬起头来,脸上红红的,问道:“女儿呢?” 他偏头想了想,很是认真,半晌后才严肃道:“凌无双,我们还是要个女儿了,女儿多好,乖巧聪明,随了我就更好了,将来定是倾国倾城,想做我女婿的还要排队。”他觑她一眼,小声道:“随了你只能落个第二。” “生儿子生儿子, 不是儿子我不生了……” 突然被他抱了起来,她惊呼一声,抓了他的耳朵斥道:“你做什么?” 他抱着她走进里间,径直往床榻走了去,眨着眼道:“你说呢?” 凌无双看着他直想撕了他脸皮,才坐到床榻上她就扯了被子往里去了,扬手指向他,义正言辞道:“你可别忘了大夫说了不宜房事,你敢胡闹试试看。” 凤倾城耸耸肩,抖开被子,作势就要去抓她,看她猛地闭上眼他又笑道:“谁要动你了?好心给你铺了床你不要就算了,一会儿来了人可别跟我喊累。” 闻言,她拥着被子在胸前,咳嗽一声后甚是端庄地抚着头上发髻,拔了簪子又重新插好,“谁要来?” “你猜。” 她支着头想了想,道:“你娘?” “还有我爹,若无意外我娘还会指派几名麽麽来伺候,你先躺着,有事儿我帮你挡着。” “真挡着?” “我何苦骗你。” “那我昨日丢了一本账簿,你是不是也帮我扛着?” 他一愣,不由瞪了她一眼,道:“我就说昨日少了一本,不想是你干的,你怎么现在才说,亏得我找了一夜。” 她缩着头,小声嘀咕道:“先前没找到合适的机会。” “丢哪儿了?” “池子里。” 他心中一堵,哼哼道:“这会儿倒是逮着机会了。” 她笑笑,透着几分心虚又有几分得意,“指不定昨日是你女儿想丢来着。” “过来,躺下。” 她依言躺下了,可想想似乎有哪里不对,待看到他负手立在床边时她才醒悟过来,凤倾城何时敢跟她横了? 双手覆在腹上,温热的掌心下仍旧平坦,可却是有了他们的孩子…… “凤倾城。” “嗯?”他轻应着,俯身帮她掖好被子,对上她清澈的眼眸,他笑得温和,低哑着声音问道:“怎么了?” 她摇了摇头,紧盯着他的脸庞,笑了笑,道:“你把桂树下的宝贝挖了给我吧,我惦记了好些日子了。” 他捏住她的鼻子,皱了皱眉头,“怎没叫你偷了去?” “我想偷 来着,可你院里丫鬟忠心得很,如今我开了口跟你要,你是给还是不给?” “你都开口了,加之今日又是你生辰,我就送了给你。”他细细打量着她脸上神色,眼底尽是宠溺,“你可别丢了,不然我不饶你。” “怎么个不饶法?” “到时再说。” 她怏怏地皱着鼻子,顶了被子蒙在自己头上。 前头凤夫人得知凌无双有了孕,甚是欣喜地拉了凤老爷过来,进了院子才听闻下人说少夫人累着了正在房里休息,她便没去打扰,将两位婆子安顿了才唤来凤倾城,道:“都快当爹的人了,日后可要稳重些,无双有了身孕,凡事你多让着她些。” 她看了眼一旁只顾着赏花的凤老爷,不满道:“老爷就没有要吩咐的?好歹也是要抱孙子了,老爷也嘱咐一二好让他上心。” “那……”凤老爷看着眼前之人,便遂了凤夫人意思,道:“你娘说的不无道礼,照你娘说的去做就好,如今府上有喜,你先在家歇几日陪着无双。” “是。” 凤夫人捂嘴笑着,似是想起了什么忙道:“快让管家去备车,我要去庙里还愿,老爷随我一同去,好好叩谢菩萨。” …… 作者有话要说:撒朵花吧,手机码得好辛苦,要是有错回头改。 ☆、第29章 凤夫人满心欢喜,一门心思盼着的便是能抱上孙子,原先听人来报时就愣了许久,若不是丫鬟恭贺只怕她还未缓过神来,去了迎春苑虽未见到凌无双,然心中却是万分满足,在她看来有了身子的人就该好生歇着。她回房换了件素雅的衣裳就催着凤老爷往庙里去,可临走时又在铜镜前照了照,看镜中自己容貌抚着满头珠钗叹道:“还真是不比年轻时候,如今都要抱孙子了,岁月不饶人啊。” 闻言,一旁的凤老爷轻笑道:“方才不是还着急的吗,怎这会儿有了闲情逸致了?再晚了可要赶夜路回来了。” 凤夫人嗔怪地扫他一眼,犹不减年轻时风韵,这叫凤老爷心中一动,她甩了锦帕就出了门,然到了外面却也没先走,等到凤老爷走近了才拉了他商量道:“怀胎十月,如此算来我们也要到了来年才能抱上孙子,明日我就让福安去找些有了身子的、清白人家的仆妇,好给孩子当乳母。” “还不满一月的身孕,你有些操之过急了。再说了,宫里也不会亏待了咱孙子,这些不用你操心。”于此事,凤老爷并未显得焦急,他有些自说自话,呵呵一笑,“先祖庇佑使得凤家有了后,倾城娶妻生子并非一朝一夕可达之事,我们凤家家业终是要他们夫妻二人来打理,夫妻同心自然是好,若是不合……有了孩子也好……”因他还记得两人成亲后不合,少不了担心。 凤夫人甚是不满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啐一口道:“你说什么呢,哪有不盼着自己儿子好的爹?倾城娶的是公主,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一国之母必定是贤德淑良,如今无双是我们凤家的媳妇,还能帮着旁人不成?”她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去绸缎铺子裁些软面绸布回来,我好给孙子做些鞋帽。” 说着,她不由笑了,道:“好些年不曾做针线活儿了,也不知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凤老爷拉了她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心里高兴,但凡事都得一一而为之。” 此时,管家过来禀道:“老爷、夫人,马车备好了。” 两人缓步走至府门前,凤老爷负手望着府前石狮,也不知在深思些什么,他走了几步正对着大门抬头看着那高高悬挂的牌匾,笑道:“不知日后倾城从我手里接下后可还能将它风光。”他侧首看向凤夫人,云淡风轻道:“夫人可知前些日子沭王投了帖子来,我给回了。” “老爷想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我只知有我在一日府上便安宁一日。”凤夫人将下人带的贡品查看了一番,又与管家交代了一番才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她撩了帘子在手里,打趣道:“你若是不甘心,一会儿多捐些香油钱,菩萨一高兴就让你多活几年了,到时你管着儿子又管着孙子,还怕他们把你的家业败了不成?” 凤老爷看着她,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 凤府因少夫人有喜,府中众人都得了赏赐,按凤夫人意思是为小少爷布下福泽。宫中更是得了消息就差了人过来,送了灵芝人参无数珍品,太后宫里还差了一名嬷嬷来,奉命留下伺候,府里众人都得了赏赐。 凤夫人与凤老爷二人去了西山的观音庙,怕夜间回来雾气重,便差人传了话回来明早再回。凤倾城听了管家的通传也未多问,他一袭蓝色锦袍立在门边,时不时地扯扯宽大绣袍,半晌未答话,冥思许久才朝管家道:“听闻西山一带不甚太平,你找些人过去护着别叫他们有了闪失。”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到管家走后,凤倾城又堆着笑脸回了房内,轻轻撩开珠帘进去,走至床边才发现凌无双已睡着了,他就这么站着看她良久,视线落在她腰腹之上,虽隔着锦被瞧不出什么了,然他却是扬起了唇角。伸了手想去碰碰她,却怕将她惊醒了,想了想便作罢了,瞧她睡得安稳便出去了。 凌无双一觉睡了许久,睁眼便见巧心守在一旁,她摸摸嘴角,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了?” “都申时了,公主饿了吗?奴婢给你去传膳。” “驸马呢?” 巧心笑道:“驸马方才还在的,才叫回生给叫走。”她伺候着她穿了衣衫便扶着她往外间走去。 凌无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你这般小心怕我摔了不成,我虽是才睡醒了却不迷糊。” “您是有了身子的人,我当然得小心伺候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珠帘,才踏出步子便见凤倾城从外面进来了,看他要过来搀扶着她便欠了欠身,道:“奴婢给您去准备吃的。” 凌无双点了点头,“去吧。” “何时醒的?”凤倾城走上前去,将手背贴在她温热的脸颊上,随后又抱了她的脑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额前,“还当你要睡到天黑呢。”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试着推开他,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后他愣是变得满眼柔情了,这倒叫她不适的很。 “凤倾城,你今日被什么邪风吹了?性子都变了。” 立时,他送了手,不满地看向她,道:“我一整日没出门,能撞什么邪风。”他想,不管何时何地她总不会叫她快活,“你就是嘴巴不饶人,我也不指望你能对我温柔一回了。” 她冷冷一笑,睨他半晌,哼声道:“像秦姑娘那样温柔?” 凤倾城张了张嘴巴,看她不觉背脊发凉,忙闭了嘴,一转话锋,道:“我叫厨房给你炖了参汤,补气血的。” 因提及秦媚儿,凌无双便想到方芸萱,她走至桌边坐下,接了丫鬟端来的热茶喝了两口,随后才不急不慢问道:“这几日也不见芸萱过来,以她的性子怎坐得住,一人在屋里就不嫌闷得慌?” “这几日都是偷偷溜出去的,她只当我们不知道,去了两回泰丰赌坊,今早还拉了端木崖去听了一出戏,方才你睡下时她还来了,送了一包红枣来,说是给你吃。” 她轻笑,看着桌上果真有一包散开的红枣,她捏了两颗过来尝了尝,戏谑地看着他,道:“看来芸萱还是和我亲。” …… 下人端来吃食,凤倾城陪着她吃了点儿,看她吃得不多便是一脸担忧,甚是紧张地问道:“没胃口?” “吃饱了。” “都说有了身子的人能吃,你才吃了多少?” 她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用下颚指着面前的杯盘,提醒道:“我这才多久?这顿和上顿吃的差不多,你想着我吃多少?” 他瞄了眼立在一旁的回生,伸出两只手指来,还未等他收回来就闻一声嗤笑声。 凌无双拿了筷子竖在手里,忍着笑,道:“饿不着我儿子,您请放心。” “女儿。”他强调。 “你自己生去。”说罢,她就怡怡然回了房。 留在此处地凤倾城勾手唤来回生,道:“去看看药好了没,好了就送过来。” “是。” “慢着。”他喊住他,微微蹙眉道:“你说少夫人怀的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这……”回生只觉自己又被难到了,“奴才不知……” …… 翌日,凤老爷夫妇至晌午时分才回了府,才进了府便让人送来一道平安符,凤夫人更是亲自吩咐厨房熬了参汤。 凤倾城勾着上面红线,轻晃着手指,瞥一眼难得有了兴致弹琴的人,道:“我娘给你求了这个,叫你贴身收着。” 四处开了窗,不时有清风拂来,檀香绕鼻,清幽淡雅。她微眯着眼,良久后才道:“也好,保我们母子平安。”她停下手中动作,轻抚在琴弦之上,面色忽的变得凝重起来,“你与林无忧深交,可知他得罪了陛下,昨夜被请进宫里就再未出来。” 凤倾城倏地一愣,险些落了手里的东西,他蹙眉细想,终究想不出所为何事。又想凌无双也如他一般并未踏出府门半步,如何得知?他俯身将那平安符收进她腰间,缓缓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一早宫里来了信,太后想让我去求求陛下。” “他所犯何事?” “欺上瞒下,难辨雌雄。” “你是说……”凤倾城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与凌无双深交多年却从未想过能入朝为官且官至太傅的人不是男儿身。“那苏景弦……” “这我倒不知,来人只说祖母一喜又一悲,彻夜未眠。”她扶着几案起身,腰身一如平日般纤细,然凤倾城却是怕她磕着碰着,忙扶了她到一旁坐下。 “你说祖母为何对林无忧这般紧张?说是看到清雅面上我可不信。”她心思一转,看着他,道:“难不成祖母看在苏景弦面上才要陛下不追求?苏景弦可是祖母嫡亲的侄孙,自小就得祖母疼爱。” 凤倾城鼻子一皱,霎时沉了一张脸,抓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之中,暗想亏得太后没将她指给苏景弦,想起坊间传言丞相身子羸弱,也不知可是这缘由太后才没舍得将孙女指给他。 这时,巧心在外面喊道:“公主,刘公公又来了。” “请进来吧。” “是。” 两人相视一眼,双双端坐了身子,那刘公公进了屋就跪在她跟前,叩首道:“奴才刘全给公主、驸马爷请安。” “起来说话吧。” “是。”刘全站起了身,低眉垂眼,也不敢抬头,“太后让奴才来问公主话,此时可方便入宫?” “可是为了林大人的事?” 刘全低着头将往四周看了看,瞧见没旁人在便也不在遮掩,“公主有所不知,林大人却为女子不假,所犯欺君之罪不可轻饶,可太后老人家说了,林大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孙女、是陛下与林贵妃的女儿,陛下不能责罚。后宫里头只太后娘娘和容妃娘娘知晓,奴才们也不敢宣扬,前朝只知林大人触怒了陛下然却不知为何。” 两人不能说不惊,凤倾城不晓宫闱之事便没多问,他看着凌无双略微激动的表情,只好轻抚着她的后背。 “太后还说了什么?” “娘娘说了,陛下最为宠爱长公主,且公主幼时又与林大人一同长大,若是陛下不肯听了太后娘娘的话,公主且拿了先皇后去跟陛下求情,陛下惦念旧情定会重新思量,陛下能因您的话放了黄贵人也定能因您不追究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凤倾城忽觉得若是凌无双时男儿身,这南凌天下非她莫属,德熙帝宠爱于她却不想到了如斯地步。因私心里向着林无忧能脱了罪,也好在他们相交一场,他轻触着她的手背,道:“兴许是陛下正在气头上,既未昭告天下便是不想要了她的性命,你去寻了台阶给陛下就好。” 凌无双看他一眼道:“凤倾城,你也太高估我了。” 闻言,他伸手覆上她的小腹,压低了嗓音道:“加上这个分量不轻。” 她瞪他一眼,恼其他竟与她想到一处去了。“我是他娘,只有我能寻了他当借口,又不是你怀着他,不许你打了他的主意。” 凤倾城笑笑,回了刘全道:“公主换身衣裳就进宫去,你先去回了太后叫她保重身体。” “是,奴才告退。” …… 凤倾城为她挑了衣裳,又伺候着她穿上了,在她要出去时又拿了披风扣在她肩上,轻揽住她的腰肢,道:“我随你一同去。” 她点点头,又吩咐道:“你我先去了永寿宫,然后我再去御书房,你留在永寿宫陪祖母说说话,也别提林无忧的事,只拿些高兴的话与她说。” “知道了,我就与她说说咱们的孩子。”出了门他又不放心问道:“你说,陛下可是真的动了怒?” “怕是真的,父皇性情刚烈,气过了也就好了。” “如此就好。” 回生备了车,两人直接从偏门走了,马车轧在石板路上,缓缓行至宫内。 才进了永寿宫就见殷太后哭着坐在殿中,容妃也在一旁拭着眼泪。 “无双,你可来了。”殷太后又是一阵痛哭,她拉了凌无双坐在她身旁,道:“哀家昨儿是一夜没睡,一想起洛悠来就难受,我只当她也在当年被烧死了,却不想她还好好的活着,你说林贵妃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你父皇非要不顾亲情将她关了起来,你说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林贵妃啊?” “父皇只小小惩戒一下,不会真定了她的罪的。” “我就怕他一时糊涂拿了律法来处置她。”殷太后摸了把泪,叹道:“我本就对不住林贵妃,如今在保不住她唯一的孩子的,我死了都不瞑目。宫里勾心斗角,前朝也不得安宁,当年不曾深究颐华宫的大火就是不想使得前朝风波不断,说来还是我亏欠了她们母女二人。” 凌无双看了看凤倾城,却见他自顾地喝着茶,她深吸一口气,道:“您怕是还没用膳吧?” 见殷太后不答,一旁的容妃便道:“是呀,老祖宗既没用了早膳也没用午膳,只差人去了陛下那儿说赦了洛悠无罪才吃。” “可别坏了自己身子,您叫容妃娘娘陪着您用膳,我去与父皇说些话,怕是他昨日与您严辞厉语不好改口,顾及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 “都关进天牢了还不算大事啊,那地方又冷又暗,想想都觉得心凉。” “您就会胡乱猜想。”说着她站起身来,搂了殷太后的双肩,道:“您不是一直要我给你生个曾孙吗?瞧瞧,这不就有了,您可别吓坏了他,到时可不叫你祖奶奶。” 殷太后颤巍巍着伸手去触碰她的小腹,不觉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哄我,我要是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护住也没脸让曾孙叫我一声祖奶奶。” “您不是不护住,您是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殷太后起身,命人拧了帕子过来,“我这就去求父皇为他的外孙泽福戒生杀夺掠,父皇耳根子软,说些好话就成。” “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殷太后叹息一声,拍着凌无双的手背,道:“去吧,顺便帮我捎句话给你父皇,他若是非要处死洛悠,我就随了她去落个痛快,要是他惦念我对他的养育之恩,将我葬在你皇爷爷身边就好。” “您何故又说着丧气的话?父皇听了怕是更难受了。” “去吧,就照我的意思去说。” > …… 凌无双出了殿门便停下步子来,等至身后的人走近了,她才转身看了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伴君如伴虎,宫里就是这样,林无忧是林贵妃的女儿,十多年前颐华宫内因炭火盆子惹来了一场大火,林贵妃和她唯一的女人都丧了命。”她伸手圈了他的腰,长叹一声道:“还是宫外好,没病没灾。”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道:“那你快去见陛下,不管结果如何,去了就成,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了就带你回去。” 她侧首看他半晌,嘻嘻一笑,眯了眼睛,“今日邪风不小呢。” 作者有话要说:V555555 驸马愈来愈会为人着想了=v= ☆、第30章 夜幕将至,华丽宫灯照亮一片楼宇,威严之中多了些柔和,各处宫殿仍旧沉静,全然不知宫中风雨。 御书房正门大开,空旷殿堂之内,德熙帝靠坐在龙椅之上,神情疲惫,似是累极的模样,凌无双直直站在殿中央,一字一字清晰说道:“父皇说她害了清雅,您可曾想过她为何要去害了清雅。当年林贵妃遇难,而她也是死里逃生,舍了荣华富贵远走他乡,又被人蒙蔽着,才铸下这等错事儿,若要追究起来,您和祖母岂不也是有罪之人?您为稳固朝纲不曾深究,只昭告天下林贵妃宫中失了火,无双不敬,敢问父皇一句,当年颐华宫中当真是宫人大意了才使火盆子烧了整座宫殿吗?” “今日您要治她的罪,可是因为林贵妃已故而林老侯爷年事已高于朝廷无功亦无害?无双不知她是否罪已至死,可我知她与我身上同流着您的血,年岁大了的公主都已嫁了人,年岁小的尚在自己母亲身边,独唯她吃尽苦头要为母报仇。我自幼便无母,她却是亲眼看着自己母亲丧了性命,她的痛楚必定是我百倍千倍,您说我母后为我甘愿舍了性命,怕是她也打定主意要为林贵妃舍了性命,您要了她的命只会让亲者痛仇者快,林贵妃九泉之下也不能瞑目。说她欺君之罪,为何不肯念在她叫你一声父皇的份上不予计较?” 良久后她才静了下来,纵然一番不敬也不见德熙帝愠怒。他摆了摆手,宫灯下更显两鬓斑白,许是坐的时间久了,明黄锦袍上现出褶皱来。 “无双,朕可曾说过你的性子与你母后不像,她温婉识得大体,恬静时如水,偶尔来了脾气才会与朕置些气。”他半眯着眼睛,眼角之处似是在一夜之间布满了皱纹,陡然变的苍老了。“你为了林无忧来跟朕讲些大道理,你怎就知朕会听了你的放了林无忧?她与朕君臣相处多年,却怀了乱我朝纲的心思,她可曾当我是她父亲,她还当自己是我皇家的公主。林无忧的事朕自有定夺,如今你是有了身孕的人,在家中好好养胎,宫里的事儿还有皇后,她若不行还有朕。” 闻言,凌无双缓步走了过去,就这么站在他跟前,道:“愿父皇顾及父女亲情,若是非治罪不可也请您从轻处理,将她这十多年来受的苦抵了她的罪名,保了她的性命便是保了祖母的性命。如此也可为我积下福荫,好让我平安诞下腹中孩儿,母子无虞,避了我母后所遭受的厄运。” 德熙帝苦笑连连,叹息道:“也只你和你祖母能拿了性命来威胁我,如今又多了一个。”他拉了凌无双坐在身旁,拥着她的肩头,意味深长道:“我答应了你母后好好照顾你,不叫你受半分委屈,这么多孩子当中朕偏爱你你却不叫朕省心,过二十仍未嫁,嫁了却不如意,凤连博为人正直行事坦荡,膝下独子却是风流在外不重名声,而今有了孩子,你又拿了它来跟朕求情,朕是依还是不依?” “父皇贤明,宅心仁厚。” “你先回吧,自己保重身体,朕得了空带你去皇陵祭奠你母后,好叫他保佑你们母子。” “父皇与我见地一般,驸马偏说了是女娃。”她笑着搂住德熙帝的腰,鼻间有药石味传来,她嗅了嗅鼻子,抬头看他,正色问道:“您身体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朕身子骨硬朗,只近几日头疼的厉害才叫太医院开了方子。” 听闻他无所谓的话语,她仍是一脸担忧,看他较以往苍老许多的面庞,道:“近一月来朝廷大小事无数,您要保重龙体,切不可伤了身子,有苏丞相在,您不必事事亲躬。”她微微停顿,看他面色如常,又道:“林无忧一事,您轻罚即可,若她如何了您心中也不好受,不如就法外开恩一回,小以惩戒解了气就好。无论如何,父皇龙体为重,为天下苍生、黎民百姓,请您保重龙体。” 德熙帝挥挥手,唤了总管太监进来,道:“李全,送公主回宫。” “是。”李全因听了德熙帝的吩咐,便躬身站在一旁候着。 凌无双瞧德熙帝也累了,便行了跪安礼,“今日无双进宫也不全为林无忧之事,知道府里昨日往宫里送了信,但还是想亲自同您说说。” “朕知道了,等了孩子出生了朕亲自为他赐名。” “谢父皇,无双告退。” 在她出了御书房后并未离去,而是拉了李总管去了偏僻的一处。 “公主有什么要吩咐的吗?”李总管探着脑袋看了眼周遭,只当她是有什么话不适合在人多的地方开口。 她轻挽绣袍,咳嗽一声道:“苏景弦苏大人今日可有来求了陛下?” 李总管微微一愣,随后利索道:“昨夜苏大人也在御书房,林大人的奶娘服毒自尽后还是苏大人命人厚葬的,陛下今日未去早朝,故而苏大人也没进宫来。” 她点点头,看着一旁等着的轿撵,道:“这几日好生伺候着陛下,若是有了看了让人不悦的折子你就挡了出去,公公也是宫里的老人了,吩咐手下人都伶俐些,别惹得陛下生气。” “公主请放心,奴才们都知道。” “在有就是陛□子。” “是,奴才定会尽心伺候着。” “如此就好,走吧。” “是,公主您慢些。” 她回了永寿宫只捡了能宽慰人的说了给殷太后听,听闻她也吃了些东西也松了一口气,又见容妃在一旁贴心伺候着,就随了凤倾城回了府。 马车上他将她拥在怀里,单手越过她后背,使得她舒适地靠在自己身上。 待她昏昏欲睡之时,他忽然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说?” 她懒懒地偷看他一眼,闷着声音说道。:“倒也没说什么,只叫我回去安心养胎,不必过问宫中之事。可我看来,父皇并不是真的想治林无忧于死地,若是真如我想的在气头上就好了。” 闻言,他长长地送了口气,捏着她的鼻子道:“我暂且就信了你。” 她甚是不满得地瞅着他,道:“我可没说父皇真不动她,你可别信早了。”想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她摇了摇头,惆怅道:“你就心了我吧,我也不想她有事。” 两人回了府已经不早了,回生驾车着车原想从偏门进的去,待近了府门才瞧见门口骤亮,他收了缰绳,微微侧身朝里面禀告道:“少爷,老爷与夫人在门口,可要过去说一声?” 待她昏昏欲睡之时,他忽然开口问道。:“陛下怎么说?” 她懒懒地偷看他一眼,闷着声音说道。:“倒也没说什么,只叫我回去安心养胎,不必过问宫中之事。可我看来,父皇并不是真的想治林无忧于死地,若是真如我想的在气头上就好了。” 闻言,他长长地送了口气,捏着她的鼻子道:“我暂且就信了你。” 她甚是不满得地瞅着他,道:“我可没说父皇真不动她,你可别信早了。”想想又觉得自己说的不对,她摇了摇头,惆怅道:“你就心了我吧,我也不想她有事。” 两人回了府已经不早了,回生驾车着车原想从偏门进的去,待近了府门才瞧见门口骤亮,他收了缰绳,微微侧身朝里面禀告道:“少爷,老爷与夫人在门口,可要过去说一声?” 帘子微动,凤倾城撩起一边往外面看了,借着灯火讲门口众人看得清楚,凤老爷与凤夫人都站在门口,甚是焦心。不知是否有下人提醒了,两人纷纷朝这边看了过来,随后凤夫人便在凤老爷的掺扶下往他们这边过来了。 “停车吧。”他看凌无双一眼,微微一笑道:“瞧你累得,可要我抱你下去?” 她轻捶了一下他的胸膛,啍啍道:“我才不会侏宜了你。” 凤倾城先下了车,正与凤老爷说了两句话就要去扶凌无双下来,一旁的凤夫人见状,忙道:“慢点慢点,不急。” “怎到现在才回来,我与你爹担心到现在。” 凌无双微微一笑,道:“祖母舍不得放人,这才才晚了,叫您二老担心了。” 凤夫人只是惦记着他们安危,出去一趟只带了回生一人,若是遇个什么事儿也顾及不过来,她说来她最放心不下的还是凌无双腹中孩子,这可是凤家长孙,不可有半点闪失。 “人都回来了,夫人也该睡得安稳了。”风老爷笑到道,“快些进去吧。” “是。” 两人回了迎春苑,稍作梳洗了一番后才传了膳。 凌无双吃的多了些就叫把凤倾城高兴坏了,他挪了凳子与她靠近了,撑着一边脸颊看着她喝粥,绕有兴致。 凌无双被他看的不安起来,遂道:“只今日奔波劳累,吃的自然多了。” “不管什么缘由,你能吃就好。”他体贴地帮她夹了菜,又道:“一会儿还要喝药。” 闻言,她忙丢了筷子,摊开收接来巧心奉上得帕子擦了擦嘴角,“留着肚子喝药,不然撑了难受。” 凤倾城看她碗中残留的粥,皱了皱眉,道:“再两口就吃完了,留着多不好。” 她轻轻扫他一眼,笑得柔媚,“觉得可惜了,那你自己吃了。” 他命人撤了桌子,一本正经道:“若是我吃了你能长些肉,我倒是愿意。” “凤倾城,我怎觉得你这几日就这么好说话呢?”她伸出一指直指自己小腹,问道:“可是因为这个?” 他摸摸鼻子,嘘嘘一笑,道:“着实冤枉。” 她鄙夷地将他打量了一遍,呵呵一笑着,他看她笑不达眼底,脊背发凉。 她敛了笑意,狠狠瞪他一眼,暗想日后有了他伺候的,看他到时可还笑得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亲们,又变成手机党了,哭☆、第31章一夜过后宫中也没未传出什么风声来,第二日倒也无事,凌无双便指派了凤倾城去将他的宝物挖了出来。 院中阳光正好,绿树遮挡了不少热意,这一方院落甚悠静,花匠在园中修剪枝蔓,巧心提了管家送来的八哥,一边走一边逗它说话。 “公主,您瞧着可好玩?奴婢逗了它来说话,可它嘴巴严实着呢。”她不胜欢喜,将那笼子凑至凌无双跟前,一脸笑容。 凌无双看了两眼,笑到道:“你去喂了吃的给它,它高兴了还真能跟你说话。” “奴婢这就去。”说罢了了,就唤了春兰夏竹去了,秋菊冬梅见着了也欢喜,本想跟了去,却闻巧心道:“公主的药怕是好了,你们去看看。” 围着她身边的人都散了去,她慵懒地躺在回廊下,眯眼看着园中的人,她出生声喊道:“你挖出来没?可是记错地方了?” 园中凤倾城正在桂树下挖东西,因听了她的话便抬头往她看了过去,青玉束发,垂了几根在耳边。“要不你来。” “好啊。”她卷着袖口,才站起了身就被他止住了。 “你别过来,小心绊倒。” 她笑笑,抠着指甲,道:“你当我真要过去?俗话说母凭子贵,果然不假。” “随你说去。”说话间他已经将自己埋藏在树下多年的楠木盒子挖了出来,小心翼翼地捧在手中朝她走了过了。 凌无双见此,忙迎了上去,看他将那锦盒放在石桌上后,她递了手中帕子过去,让他擦擦。 然凤倾城确是拿了桌上茶水倒在自己手上,将他那白玉十指洗干净了才接了帕子过来擦手。 凌无双不由将他打量个遍,曲起手指在他眼前晃了晃,最后指着他锦袍之上的污泥,哼哼笑道:“要不要去沐浴更衣,若要显得诚意十足,我陪你斋戒几日可好?” “那东西脏了不好。” “什么宝贝在里面?”她忽然地笑了起来,道:“藏了哪家姑娘的贴身衣物?若是这些我可不要,你也别埋在这里了,我方圆百里之内不得见这些,你有多远仍扔多远。” 凤倾城弹了她一记额头,正经道:“你就不能想些好的,我在你心里当真是下流无耻之徒?” “当真如此。” “……” 他轻手轻 脚地开了盒子,凌无双探着脑袋直直地盯着他手里的动作看,可当她见了里面的东西时,脸上不见半分惊喜,只皱着眉头看他。 反观凤倾城却是异常高兴,他指着里面小巧紧致的白玉杯,道:“我费了好些力气从西域得来的,价值连城。” 闻言,凌无双心中一喜,忙端了过来细细看着。,只见其上花纹犹如绘进杯子壁之中,牡丹百合,尽是富贵之气,杯子内外甚是圆滑,摸在手里沁凉如冰。 凤倾城见她看得愣神了,不觉得意起来,拿出其中一只杯子,道:“这本是前朝之物,相传前朝的敬徽皇帝与他的皇后大婚之时就是拿了这对杯子喝的合卺酒,后作了嫁妆随着长公主去了西域。”他轻拭着杯盏,小心呵护着,唯恐摔了。“价值连城的美玉制成了价值连城的白玉杯。” 凌无双顿觉兴致没了一半,拿了个这么个漂亮的杯子却是别人死没带去的,亏得他还当了宝贝。 这时,冬梅端了药来,她作势就要将那杯子重重落下,可才抬高了手就被他拦住了,他从冬梅手里接了药碗过来,递至她跟前,道:“喝药了。” 凌无双拿了药来一口气喝完了,毫不犹豫。 待她眯着眼睛伸出手时,他又一端了茶水给她漱口,随后又拿了蜜饯凑至他唇边,温和道:“张口。” “这药还要喝几日?”她捂着一边脸颊,偏着脑袋问他。 “你才喝了几日?”他笑,“听了大夫吩咐就成。”说着就要去那她手里药碗。 不想,凌无双后退一步,举了药碗在手上,道:“我用过的药碗,日后也能成了宝贝,你要不要先收着?” 凤倾城看她,有些哭笑不得,竟然觉得她较以往风趣了或是……傻气了不少。 他夺下她手里的碗,拥着她的肩让她坐在凳上,拿了一只杯子放在她眼前,微勾着唇角,甚是妖媚。 凌无双心中一阵悸动,她敛了心神,笑问道:“可是想和我拿了这杯子补了合巹酒?可大夫说了我不宜辛辣。” 他不语,只拿了茶壶往里面倒茶,随着杯中茶水打着漩,那清绿色渐渐消失了,凌无双疑惑看他一眼,随后又低头紧盯着眼前的杯子,只见杯中清澈似无一物,当他轻摇杯子时却能见其中泛起涟漪来。 她惊叹道:“怎如此玄乎?” 他于她得 反应甚是满意,道:“能解百毒。” 闻言,她欢心地将两只杯子都摆到自己面前,学着他将杯中都倒满了茶,忙得不亦乐乎。 一整日,凌无双都拿了那杯子把玩,可时间长了也没原先那样了,用了晚膳后就叫人收了起来。 她躺在房中软榻上,双手枕在头下,低垂着眼帘盯着自己的肚子,忽然开口唤着一旁看账本的人。 凤倾城轻应一声,问道:“怎么了?” “你说我这肚子何时能大了起来?虽说是怀了身孕,可我毫无感觉,跟做梦似的。” 他转头往她腹上看了一眼,道:“到时候了自然会显出来,你问了我我又不知。” 她皱了皱鼻子,理着衣襟,道:“我也不指望你知道。”她略一停顿,转了话峰道:“你说你可会趁我不便时寻花问柳?” 他放了手里账本,起身走至她身旁,挨着坐了下来,看着她故作为难道:“看看吧。” 她眯眼抬腿踢她他一脚,冷哼道:“试试看。”她偏了脸去一旁,闲适的闭上眼睛,“我都没坐享齐人之福,你更不可能,不然本宫休了你。” “你可是觉得会吃味?”他侧身在她身旁躺了下来,紧贴着她的身子,馨香绕鼻,使得她心中一动,不觉间他已伸手覆上她的小腹,缓缓上移。 见她仍旧闭着眼,他支着头在她耳边吹着气,哑声道:“今日应是方便的……” 他的手探进衣襟,正欲往她胸前去时被她摁住了。 凌无双将他的手拉了出来,一本正经道:“大夫说了,不宜房事。” “他说了不可频繁。”他蹭着她的肩头,“我们小心些就好。” “不好,快去将账本看了,看完了再拿了佛经看看,我要去睡了。” “凌无双,你当真如此心狠弃我于水深火热之中?” 她笑着起身,心中甚是畅快,“还没什么是我狠不下心来的。” …… 凌无双一夜好眠,至清晨之时听见有人在外小声说着话,她伸手摸着一旁的床榻,已是冰凉。 听闻开门声,她揉眼看着撩开一边珠帘侧身进来的人,不由笑了。 凤倾城站在床头,凝眸看她,许久后才沙哑着声音道:“宫里来报,林无忧于昨夜……在天牢内……遇刺杀了……” 她脸上的笑意僵住了,直直看他想要看出他的玩笑之意来,然他却是一脸凝重。 此刻,她心思纷乱,只抱了被子转过身去,良久后才闷着声音道:“你出去吧,我再睡会儿。” “无双……” “我知道了。” 他默默看她,随后上床去躺在她身旁,连着被子将她紧紧搂在怀中…… 【这周电脑都在修啊修,拿回来又送去,手机戳的手都要废了榜单任务还木好,拖了29章来凑数…亲们,原谅我的龟速吧,撤换的时候驸马肉偿。 以下可不看了。】 凤夫人满心欢喜,一门心思盼着的便是能抱上孙子,原先听人来报时就愣了许久,若不是丫鬟恭贺只怕她还未缓过神来,去了迎春苑虽未见到凌无双,然心中却是万分满足,在她看来有了身子的人就该好生歇着。她回房换了件素雅的衣裳就催着凤老爷往庙里去,可临走时又在铜镜前照了照,看镜中自己容貌抚着满头珠钗叹道:“还真是不比年轻时候,如今都要抱孙子了,岁月不饶人啊。” 闻言,一旁的凤老爷轻笑道:“方才不是还着急的吗,怎这会儿有了闲情逸致了?再晚了可要赶夜路回来了。” 凤夫人嗔怪地扫他一眼,犹不减年轻时风韵,这叫凤老爷心中一动,她甩了锦帕就出了门,然到了外面却也没先走,等到凤老爷走近了才拉了他商量道:“怀胎十月,如此算来我们也要到了来年才能抱上孙子,明日我就让福安去找些有了身子的、清白人家的仆妇,好给孩子当乳母。” “还不满一月的身孕,你有些操之过急了。再说了,宫里也不会亏待了咱孙子,这些不用你操心。”于此事,凤老爷并未显得焦急,他有些自说自话,呵呵一笑,“先祖庇佑使得凤家有了后,倾城娶妻生子并非一朝一夕可达之事,我们凤家家业终是要他们夫妻二人来打理,夫妻同心自然是好,若是不合……有了孩子也好……”因他还记得两人成亲后不合,少不了担心。 凤夫人甚是不满地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啐一口道:“你说什么呢,哪有不盼着自己儿子好的爹?倾城娶的是公主,太后亲自教导出来的,一国之母必定是贤德淑良,如今无双是我们凤家的媳妇,还能帮着旁人不成?”她想了想,又道:“明日你去绸缎铺子裁些软面绸布回来,我好给孙子做些鞋帽。” 说着,她不由笑了,道:“好些年不曾做针线活儿了,也不知能做出什么样子来。” 凤老爷拉了她的手拍了拍,道:“我知你心里高兴,但凡事都得一一而为之。” 此时,管家过来禀道:“老爷、夫人,马车备好了。” 两人缓步走至府门前,凤老爷负手望着府前石狮,也不知在深思些什么,他走了几步正对着大门抬头看着那高高悬挂的牌匾,笑道:“不知日后倾城从我手里接下后可还能将它风光。”他侧首看向凤夫人,云淡风轻道:“夫人可知前些日子沭王投了帖子来,我给回了。” “老爷想说的,我一个妇道人家也不懂,我只知有我在一日府上便安宁一日。”凤夫人将下人带的贡品查看了一番,又与管家交代了一番才踩着脚凳上了马车,她撩了帘子在手里,打趣道:“你若是不甘心,一会儿多捐些香油钱,菩萨一高兴就让你多活几年了,到时你管着儿子又管着孙子,还怕他们把你的家业败了不成?” 凤老爷看着她,甚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你呀……” …… 凤府因少夫人有喜,府中众人都得了赏赐,按凤夫人意思是为小少爷布下福泽。宫中更是得了消息就差了人过来,送了灵芝人参无数珍品,太后宫里还差了一名嬷嬷来,奉命留下伺候,府里众人都得了赏赐。 凤夫人与凤老爷二人去了西山的观音庙,怕夜间回来雾气重,便差人传了话回来明早再回。凤倾城听了管家的通传也未多问,他一袭蓝色锦袍立在门边,时不时地扯扯宽大绣袍,半晌未答话,冥思许久才朝管家道:“听闻西山一带不甚太平,你找些人过去护着别叫他们有了闪失。” “是,老奴这就去办。” 待到管家走后,凤倾城又堆着笑脸回了房内,轻轻撩开珠帘进去,走至床边才发现凌无双已睡着了,他就这么站着看她良久,视线落在她腰腹之上,虽隔着锦被瞧不出什么了,然他却是扬起了唇角。伸了手想去碰碰她,却怕将她惊醒了,想了想便作罢了,瞧她睡得安稳便出去了。 凌无双一觉睡了许久,睁眼便见巧心守在一旁,她摸摸嘴角,哑着声音问道:“什么时候了?” “都申时了,公主饿了吗?奴婢给你去传膳。” “驸马呢?” 巧心笑道:“驸马方才还在的,才叫回生给叫走。”她伺候着她穿了衣衫便扶着她往外间走去。 凌无双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模样,笑道:“你这般小心怕我摔了不成,我虽是才睡醒了却不迷糊。” “您是有了身子的人,我当然得小心伺候着。”她一边说着一边掀开珠帘,才踏出步子便见凤倾城从外面进来了,看他要过来搀扶着她便欠了欠身,道:“奴婢给您去准备吃的。” 凌无双点了点头,“去吧。” “何时醒的?”凤倾城走上前去,将手背贴在她温热的脸颊上,随后又抱了她的脑袋将自己的额头抵在她额前,“还当你要睡到天黑呢。” 她双手抵在他胸前,试着推开他,总觉得自己一觉醒来后他愣是变得满眼柔情了,这倒叫她不适的很。 “凤倾城,你今日被什么邪风吹了?性子都变了。” 立时,他送了手,不满地看向她,道:“我一整日没出门,能撞什么邪风。”他想,不管何时何地她总不会叫她快活,“你就是嘴巴不饶人,我也不指望你能对我温柔一回了。” 她冷冷一笑,睨他半晌,哼声道:“像秦姑娘那样温柔?” 凤倾城张了张嘴巴,看她不觉背脊发凉,忙闭了嘴,一转话锋,道:“我叫厨房给你炖了参汤,补气血的。” 因提及秦媚儿,凌无双便想到方芸萱,她走至桌边坐下,接了丫鬟端来的热茶喝了两口,随后才不急不慢问道:“这几日也不见芸萱过来,以她的性子怎坐得住,一人在屋里就不嫌闷得慌?” “这几日都是偷偷溜出去的,她只当我们不知道,去了两回泰丰赌坊,今早还拉了端木崖去听了一出戏,方才你睡下时她还来了,送了一包红枣来,说是给你吃。” 她轻笑,看着桌上果真有一包散开的红枣,她捏了两颗过来尝了尝,戏谑地看着他,道:“看来芸萱还是和我亲。” …… 下人端来吃食,凤倾城陪着她吃了点儿,看她吃得不多便是一脸担忧,甚是紧张地问道:“没胃口?” “吃饱了。” “都说有了身子的人能吃,你才吃了多少?” 她拿了帕子擦拭着嘴角,用下颚指着面前的杯盘,提醒道:“我这才多久?这顿和上顿吃的差不多,你想着我吃多少?” 他瞄了眼立在一旁的回生,伸出两只手指来,还未等他收回来就闻一声嗤笑声。 凌无双拿了筷子竖在手里,忍着笑,道:“饿不着我儿子,您请放心。” “女儿。”他强调。 “你自己生去。”说罢,她就怡怡然回了房。 留在此处地凤倾城勾手唤来回生,道:“去看看药好了没,好了就送过来。” “是。” “慢着。”他喊住他,微微蹙眉道:“你说少夫人怀的是小少爷还是小小姐?” “这……”回生只觉自己又被难到了,“奴才不知……” …… 翌日,凤老爷夫妇至晌午时分才回了府,才进了府便让人送来一道平安符,凤夫人更是亲自吩咐厨房熬了参汤。 凤倾城勾着上面红线,轻晃着手指,瞥一眼难得有了兴致弹琴的人,道:“我娘给你求了这个,叫你贴身收着。” 四处开了窗,不时有清风拂来,檀香绕鼻,清幽淡雅。她微眯着眼,良久后才道:“也好,保我们母子平安。”她停下手中动作,轻抚在琴弦之上,面色忽的变得凝重起来,“你与林无忧深交,可知他得罪了陛下,昨夜被请进宫里就再未出来。” 凤倾城倏地一愣,险些落了手里的东西,他蹙眉细想,终究想不出所为何事。又想凌无双也如他一般并未踏出府门半步,如何得知?他俯身将那平安符收进她腰间,缓缓问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 “一早宫里来了信,太后想让我去求求陛下。” “他所犯何事?” “欺上瞒下,难辨雌雄。” “你是说……”凤倾城不由得紧张起来,他与凌无双深交多年却从未想过能入朝为官且官至太傅的人不是男儿身。“那苏景弦……” “这我倒不知,来人只说祖母一喜又一悲,彻夜未眠。”她扶着几案起身,腰身一如平日般纤细,然凤倾城却是怕她磕着碰着,忙扶了她到一旁坐下。 “你说祖母为何对林无忧这般紧张?说是看到清雅面上我可不信。”她心思一转,看着他,道:“难不成祖母看在苏景弦面上才要陛下不追求?苏景弦可是祖母嫡亲的侄孙,自小就得祖母疼爱。” 凤倾城鼻子一皱,霎时沉了一张脸,抓了她的手包裹在自己手掌之中,暗想亏得太后没将她指给苏景弦,想起坊间传言丞相身子羸弱,也不知可是这缘由太后才没舍得将孙女指给他。 这时,巧心在外面喊道:“公主,刘公公又来了。” “请进来吧。” “是。” 两人相视一眼,双双端坐了身子,那刘公公进了屋就跪在她跟前,叩首道:“奴才刘全给公主、驸马爷请安。” “起来说话吧。” “是。”刘全站起了身,低眉垂眼,也不敢抬头,“太后让奴才来问公主话,此时可方便入宫?” “可是为了林大人的事?” 刘全低着头将往四周看了看,瞧见没旁人在便也不在遮掩,“公主有所不知,林大人却为女子不假,所犯欺君之罪不可轻饶,可太后老人家说了,林大人是她失散多年的孙女、是陛下与林贵妃的女儿,陛下不能责罚。后宫里头只太后娘娘和容妃娘娘知晓,奴才们也不敢宣扬,前朝只知林大人触怒了陛下然却不知为何。” 两人不能说不惊,凤倾城不晓宫闱之事便没多问,他看着凌无双略微激动的表情,只好轻抚着她的后背。 “太后还说了什么?” “娘娘说了,陛下最为宠爱长公主,且公主幼时又与林大人一同长大,若是陛下不肯听了太后娘娘的话,公主且拿了先皇后去跟陛下求情,陛下惦念旧情定会重新思量,陛下能因您的话放了黄贵人也定能因您不追究自己的亲生女儿。” 此时,凤倾城忽觉得若是凌无双时男儿身,这南凌天下非她莫属,德熙帝宠爱于她却不想到了如斯地步。因私心里向着林无忧能脱了罪,也好在他们相交一场,他轻触着她的手背,道:“兴许是陛下正在气头上,既未昭告天下便是不想要了她的性命,你去寻了台阶给陛下就好。” 凌无双看他一眼道:“凤倾城,你也太高估我了。” 闻言,他伸手覆上她的小腹,压低了嗓音道:“加上这个分量不轻。” 她瞪他一眼,恼其他竟与她想到一处去了。“我是他娘,只有我能寻了他当借口,又不是你怀着他,不许你打了他的主意。” 凤倾城笑笑,回了刘全道:“公主换身衣裳就进宫去,你先去回了太后叫她保重身体。” “是,奴才告退。” …… 凤倾城为她挑了衣裳,又伺候着她穿上了,在她要出去时又拿了披风扣在她肩上,轻揽住她的腰肢,道:“我随你一同去。” 她点点头,又吩咐道:“你我先去了永寿宫,然后我再去御书房,你留在永寿宫陪祖母说说话,也别提林无忧的事,只拿些高兴的话与她说。” “知道了,我就与她说说咱们的孩子。”出了门他又不放心问道:“你说,陛下可是真的动了怒?” “怕是真的,父皇性情刚烈,气过了也就好了。” “如此就好。” 回生备了车,两人直接从偏门走了,马车轧在石板路上,缓缓行至宫内。 才进了永寿宫就见殷太后哭着坐在殿中,容妃也在一旁拭着眼泪。 “无双,你可来了。”殷太后又是一阵痛哭,她拉了凌无双坐在她身旁,道:“哀家昨儿是一夜没睡,一想起洛悠来就难受,我只当她也在当年被烧死了,却不想她还好好的活着,你说林贵妃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你父皇非要不顾亲情将她关了起来,你说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林贵妃啊?” 。 “无双,你可来了。”殷太后又是一阵痛哭,她拉了凌无双坐在她身旁,道:“哀家昨儿是一夜没睡,一想起洛悠来就难受,我只当她也在当年被烧死了,却不想她还好好的活着,你说林贵妃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你父皇非要不顾亲情将她关了起来,你说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林贵妃啊?” 便停下步子来,等至身后的人走近了,她才转身看了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伴君如伴虎,宫里就是这样,林无忧是林贵妃的女儿,十多年前颐华宫内因炭火盆子惹来了一场大火,林贵妃和她唯一的女人都丧了命。”她伸手圈了他的腰,长叹一声道:“还是宫外好,没病没灾。”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道:“那你快去见陛下,不管结果如何,去了就成,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了就带你回去。” 她侧首看他半晌,嘻嘻一笑,眯了眼睛,“今日邪风不小呢。” 回生备了车,两人直接从偏门走了,马车轧在石板路上,缓缓行至宫内。 才进了永寿宫就见殷太后哭着坐在殿中,容妃也在一旁拭着眼泪。 “无双,你可来了。”殷太后又是一阵痛哭,她拉了凌无双坐在她身旁,道:“哀家昨儿是一夜没睡,一想起洛悠来就难受,我只当她也在当年被烧死了,却不想她还好好的活着,你说林贵妃九泉之下怎么能安息?这孩子吃了这么多苦,如今你父皇非要不顾亲情将她关了起来,你说我百年之后有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去见林贵妃啊?” “父皇只小小惩戒一下,不会真定了她的罪的。” “我就怕他一时糊涂拿了律法来处置她。”殷太后摸了把泪,叹道:“我本就对不住林贵妃,如今在保不住她唯一的孩子的,我死了都不瞑目。宫里勾心斗角,前朝也不得安宁,当年不曾深究颐华宫的大火就是不想使得前朝风波不断,说来还是我亏欠了她们母女二人。” 凌无双看了看凤倾城,却见他自顾地喝着茶,她深吸一口气,道:“您怕是还没用膳吧?” 见殷太后不答,一旁的容妃便道:“是呀,老祖宗既没用了早膳也没用午膳,只差人去了陛下那儿说赦了洛悠无罪才吃。” “可别坏了自己身子,您叫容妃娘娘陪着您用膳,我去与父皇说些话,怕是他昨日与您严辞厉语不好改口,顾及了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是什么大事,您别放在心上。” “都关进天牢了还不算大事啊,那地方又冷又暗,想想都觉得心凉。” “您就会胡乱猜想。”说着她站起身来,搂了殷太后的双肩,道:“您不是一直要我给你生个曾孙吗?瞧瞧,这不就有了,您可别吓坏了他,到时可不叫你祖奶奶。” 殷太后颤巍巍着伸手去触碰她的小腹,不觉笑了起来,“你倒是会哄我,我要是连自己的孙女都不护住也没脸让曾孙叫我一声祖奶奶。” “您不是不护住,您是乱了阵脚不知如何是好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扶着殷太后起身,命人拧了帕子过来,“我这就去求父皇为他的外孙泽福戒生杀夺掠,父皇耳根子软,说些好话就成。” “这孩子来得真是时候。”殷太后叹息一声,拍着凌无双的手背,道:“去吧,顺便帮我捎句话给你父皇,他若是非要处死洛悠,我就随了她去落个痛快,要是他惦念我对他的养育之恩,将我葬在你皇爷爷身边就好。” “您何故又说着丧气的话?父皇听了怕是更难受了。” “去吧,就照我的意思去说。” …… 凌无双出了殿门便停下步子来,等至 身后的人走近了,她才转身看了过去,勉强扯出一抹笑来,“伴君如伴虎,宫里就是这样,林无忧是林贵妃的女儿,十多年前颐华宫内因炭火盆子惹来了一场大火,林贵妃和她唯一的女人都丧了命。”她伸手圈了他的腰,长叹一声道:“还是宫外好,没病没灾。” 他轻抚着她的头发,笑了笑,道:“那你快去见陛下,不管结果如何,去了就成,我在这里等你,你回来了就带你回去。” 她侧首看他半晌,嘻嘻一笑,眯了眼睛,“今日邪风不小呢。” 第32章 当朝太傅遇刺,满朝皆惊。 一夜之间六宫之主又遭废除,前朝人人自危之际却有人谏言中宫之位不可悬而未不设,又言太子尚且年幼不宜继承大统因另立储君稳固朝纲。为此,德熙帝连着几日称病不朝,群臣也无奈得很。 一旬后,皇家大举出行,德熙帝率文武百官及诸位皇子去了皇陵祭祖,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 那一日宫里来了公公请她同去,凌无双假借身体不适未曾去,留在府中与凤倾城给那一池锦鲤喂食。 “今日天气正好,出去走走也好。” 凌无双佯装未听闻他的话,依旧俯身看着池边游鱼。 他看着她纤细脖颈,抿了抿唇,状似无意问道:“你就不想去见见你的母后,去了也好祭拜她。” 闻言,她缓缓偏过头来,盯着他看了会儿,神情淡然,道:“想见又如何?”她顿了顿,轻声道:“我将她记在心底就好了。” 他欲言又止,将她拉至身边,双臂圈住她的腰使得她靠在自己身上,半晌后凑在她耳边,轻声道:“可是还在与陛下置气?” “犯不着。” 他笑笑,道:“既犯不着为何你还不愿去理睬他?”见她不语他饶有深意地与她一同看着池中游鱼,看它们摆尾而来又因突然落入水中的东西迅速散去。 “凌无双,所谓世事难料,正是如此。” 她侧首看着他,只能瞧见他的侧脸,看得久了依旧让人着迷。因不想与他说那伤心事,便转了话锋道:“日后我儿子也像你这般,岂不是要祸害了无数人家的女儿?” “你可是让我祸害了?” 她摇摇头,揶揄道:“你这等礀色,尚不足使我乱了方寸。” 凤倾城轻哼一声,作势就要松手,却在她惊呼时又将她搂住了扶了她进亭中,他伸手在她脸上捏了一把解了心头之恨,随后又满怀期待地看着她的小腹,叹道:“如今颇有度日如年之感。” …… 翌日,因是十五,凌无双一早就起来去给凤夫人请了安。 去时方芸萱也在,正与凤夫人说着话,她才坐下就闻方芸萱悲戚话语,抱着凤夫人的胳膊直喊委屈。一时她也觉好奇起来,想眼前之人率性不拘,纵是委屈了也会像男儿般奉还回去。 “芸萱这是怎么了?谁惹得你不高兴了?” “嫂子,你可要可我做主啊!”方芸萱又坐到她旁边来,抓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见她手里正捏着锦帕便抽了过来在脸上擦了擦,“在泰安可是我的天下,如今来了盛京却叫人给欺负了,我失了面子不算什么,可府上面子不得不争,凤家名声在外,如今又与皇家做了亲,竟有人不识抬举有意与府上为敌,应该严惩!” 凌无双一时摸不着头绪,只得看向凤夫人。 然凤夫人却不以为意,笑笑道:“她自个儿莽撞去了秦府,叫秦夫人舀了扫帚给轰出来了。” 她话音才落,方芸萱就止住了声音,望向凤夫人,道:“她自己不算她还让他们家佣人端了药往我身上泼。”她抽噎看着凌无双,可怜兮兮道:“嫂子,你是不知道,那药有多烫,还好我功夫底子了得,不然就回不来了。我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自己倒不打紧,想我家中父母年迈,他们可如何是好?姨娘向来是我为己出,我怎能做出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来?” 她一番话说得感天动地,凌无双听着却是强忍着笑意,最后只抚着她的手背语重心长道:“你没事就好,芸萱,日后少去秦家闹腾,秦老爷卧病在床可经不住你这样折腾,不管你与秦家母女有何深仇大恨都不该如此,你登门闹事人家舀了你送官你也不好狡辩。” “这不是有你吗?我进了府衙只要报上你的名号谁敢刁难我?一个个怕是都将我奉为座上宾了。”她甚是无辜地朝她眨着眼睛,道:“嫂子,你可要为我做主?” 这时,凤夫人出声道:“芸萱定是有不对在先。” “我觉得娘说的对,你是得罪了人还非说自己被人欺负了的,这主我作不了。” 方芸萱红着脸却很是严肃道:“我何时是那样的人了?如今朱雀街上谁不说我是个侠义之士?” 凤夫人无奈地摇摇头,道:“可每日来府上找管家讨要银子的也不少。” 方芸萱走过去搂着凤夫人的胳膊,笑嘻嘻道:“姨娘就当是在做善事。” 凤夫人看她出落的愈发灵动起来,想了想,道:“芸萱还没婚配吧?有十五了吧?” “姨娘真是好记性,那您改日跟我爹提提,叫他选了日子好让我跟段大哥成亲。” 凤夫人轻拍着她的手臂,道:“这话也只能跟我们说说,当着外人的面可不好提,免得让人笑话了。” “知道知道。”说着她便簇拥着凌无双起身,回头朝凤夫人道:“我与嫂子先回去了,姨娘,你可一定要给我做主,不然我可不依。” 出了凤夫人的院子后,方芸萱做贼似的四下看看,见无人路过便拉了凌无双到墙边去了,惹得巧心跟在后面直喊,唯恐她没了轻重伤了自家主子。 “咱公主如今可不是一个人,方小姐您是习武之人,公主可禁不住你这么拉拉扯扯的……” 方芸萱一听便知她怪自己粗鲁了,她猛地闭上眼睛挥手打断她,道:“巧心姑娘,本小姐又不是那种不知轻重的人,我伤了她的话凤哥哥可是要来找我拼命的,我就与你家主子说些话,你去旁边守着,不要让人过来。” “这……” “你家主子也正有此意。”她挑眉看着她,努着嘴示意她离开。 巧心看看她又看看凌无双,随后朝凌无双福了福身,道:“奴婢就在旁边,公主您有事喊一声就好。” 这处中了不少竹子,方芸萱拉着她藏于其中,随后长舒一口气来。 凌无双轻笑一声,背靠在墙壁上看她,道:“有什么话非要躲起来说?” 方芸萱摸着脑袋不好意思笑了起来,吱吱唔唔道:“我就是想与你说……嫂子,你好好生孩子,日后我来看他给他买糖葫芦,我爹说了受人恩惠不可忘,嫂子带我极好我也不会忘了,我也会待你肚里的这个极好的。” “就这个?”她笑道:“那我可要代他谢谢你了。” 她探着头往巧心的方向看了一眼,鬼祟道:“凤哥哥这几日可有什么不正常的?” “你为何不去问他?” “我怕他不肯说。嫂子,我与你说个事儿。”她一本正经地清了清嗓子,沉吟了一番后,道:“我就与你说我爹,我娘在怀我二哥时我爹和一个寡妇好上了,后来还险些将她迎进家门,我娘死都不依,大着肚子拉着我大哥就要去投河,我爹重面子不想将事情闹大了,又听了别人的规劝才打消了纳妾的念头,后来一直到我二哥出生都挺安份的。我娘说了,世间男儿重情重义者不少,重色之人更多,若是不能将他舀住,迟早要成为下堂。你说凤哥哥可会像我爹那样趁着妻子有了身子在外面胡来啊?” 凌无双静默了片刻,而后笑笑,道:“我也不知,一会儿回去了我帮你问问他。” “别!”方芸萱连连摆手,“那……嫂子,我是与你说的,你可不能去告诉凤哥哥,不然他还以为我说他坏话呢。” “那你说说你为何要去秦家?” “路过了就去了。” “去作甚了?” “……什么也没干,就在门口站了站。” “平白无故的秦夫人为何要赶你?” 方芸萱一拍双手,清脆着嗓音道:“她就是跟我有仇,一把年纪了居然还跟我这么个小姑娘过不去,太没度量了,也不知秦老爷怎么就娶了她。” 这时,忽闻巧心道:“奴婢给少爷请安。” 随后,便是凤倾城的声音,“你家主子呢?” 墙边两人互看一眼,双双理了理衣裳噤声不语,因竹子遮掩着也瞧不见外面,方芸萱殷勤地过来搀扶着她,才踏出一步就见凤倾城站在了小径上,面色不善。 “凤哥哥,怎这么巧啊。” 凤倾城蹙眉看她们二人半晌,随后伸了一只手到凌无双跟前去,方芸萱见状,讨好地将她手里牵着的手送了过去,又在他二人手上拍了拍,道:“百年好合、百年好合,凤哥哥今日怎没出去啊?昨日还见你和秦媚儿一起呢。我还有事就先行告辞了。” 说罢方芸萱就匆匆出来了,见着巧心在一旁站着不由鼓着腮帮瞪着她,暗想也不知凤倾城听见没,如此想着,她脚下步子愈发快了起来,然心中却是得意的很,不多时就消失不见了。 凌无双依旧和颜悦色,温婉道:“昨日不是说随安伯去茶庄了吗?我倒不知秦姑娘何时也掌管起茶庄来了。” 凤倾城甚是窘迫地看着别处,见此,凌无双顿时生出一股无名火来,甩了他的手就往回走,走了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看他依旧站在原处,她云淡风轻道:“惹怒了我可是什么都干的出来的,凤倾城,我可不是好糊弄的。” 第33章 凌无双迳直回了迎春苑,原先也不觉得生气,可眼看着凤倾城也没追上来只觉的自己心中怒火更盛了,若不能诚心相待谈何白头偕老?又想自己叫他糊弄得久了,整日看他美色竟忘了他是什么样的人了,凤家少爷风流在外又怎会安于室?如今成亲了也不能指望他安份了,正如方芸萱娘亲所言若是不能将他舀住,糟糠之妻也会成了下堂。 巧心亦是愤慨,紧随在她身后,两人将凤倾城甩得远远的。 然凤倾城却是在不急不慢地走在后头,想想竟笑了起来。 凌无双到了院子门口才停了步子,她转身往来处看了一眼,然后哼了哼,神色冷然,拎了裙裾回了屋子。 苑内不知情的人忙围着巧心打探,巧心蹙眉道:“你们何不去问了公主?” 宫里来的周嬷嬷却在这时说道:“怀孕之人脾性多躁动,公主怕是也不例外。” 众人面面相觑之时,凤倾城进了院子。 “少爷。”下人皆俯身行礼,随后又散开各自忙活去了。 他负手在院里站了会儿,良久后才迈开步子往屋里去,轻步踱到她身边去,她却是佯装没看见他一般。 凤倾城伸手扯了扯她的衣裳,见她不搭理又将手覆在她肩头,道:“我昨日真去茶庄了,你若是不信去问了安伯就知” 凌无双看也不曾看他一眼,依旧低头缝着手里的虎头鞋,红色的绸缎甚是柔滑,她一针一线极为认真,听闻他的话,她脸上倒也不见怒色,看似什么也没发生一般,甚是怡然。 可她愈是这样凤倾城心中愈是不安,他细细打量着她,寻思着可是真如大夫说的那样,有了身孕的女子脾气都会差很多。思及此,便挪了步子在她右手边坐了下来,理着桌上绣线,余光瞥见她突然停了手上动作,他利落地倒了茶去,极为殷勤。谁知伸了手过去还未来得及收回来就被她舀了银针在手背上扎了一下,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 “我……”他万分委屈地搓着手背,话到嘴边却又止住了。 凌无双侧首看了他一眼,端了杯子抵在唇边啜了一口,清了清嗓子道:“那为何会和秦姑娘一起?放着家中妻儿不顾却去见一个毫不相干的人,你倒是好兴致。” 凤倾城低头想了想,随后道:“是她找我的。”他顿了顿,见她面色缓和了不少才继续道:“你也知她爹得了重病,如今正缺一味药,这药不常见,她无计可施了才找了我帮她。” “那你方才为何不说?” “你又没让我说。”他咕哝着,声音轻不可闻,“见了她又不是见了神仙,小事而已。” 她重重一掌拍在桌上,震得杯中茶水溅了出来。“那你说说何为大事何为小事?若是芸萱不说你岂不是又要瞒着我去帮她舀了那药?你就不怕她到时又为报恩以身相许?还是你本就想着她这样做你索性顺水推舟?为何你就不与我商议一番好让我安心?” “我何时说了我要娶她了?你去见段天淮我可有说过你什么?为何我见了秦媚儿你就说我不怀好意?你是王公贵族我只一介商贾,可是我做了不顺你心的事就是不该?你做了不顺我心的事就是应该?你何时顺了我的心了?”不自知的,他的声音高了起来,却在说完了才恍然,两人四目相对,神色各异。 凌无双微微一愣,一脸的不置信。瞧瞧,一早还和她说笑的人此时竟对着她言辞戾色,这才三言两语就叫他恼火了。 她看他良久却是无言,紧抿着唇舀了桌上还未绣好的小鞋回了内室。因心中堵着,她撩开帘子站止住了步子,未再进去,听着圆润珠子相碰的声响,背对着他,淡然道:“你要是不顺心了,只管往井里跳,我不拦着你,谁要拦着你我让他随了你一起去,你跳进去了我给你立碑早墓,逢年过节带了我儿子去给你送纸钱。” 他气得咬牙,道“你等着,早晚有那么一天叫你成了寡妇。” “我就等着,你死了我就带着我儿子改嫁,谁要当寡妇谁来当我不稀罕,我也不给你守孝三年了,到时我在文武百官之内挑一人,谁都比你好上千百倍。” “你敢!”他愤愤地扬手指向宫廷所在的方向,道:“文武百官?谁敢娶了你我叫他流放边疆!” “你死了就知我敢不敢了,凤倾城,这天下还没易主,要流放也是先流放了你。” 凤倾城怒目而视,狠狠地瞪着她,而她却是无动于衷,他急红了脸,道:“若不是看在你有了身孕的份上,我一定叫你好看!”说罢,端了桌上凉茶一饮而尽,水?p> 楣雎涞较买σ补瞬坏萌ゲ潦茫劭此チ怂肿妨斯ィ耐分薏黄讲豢臁?p> 隔着帘子看她和衣在软榻上躺了下来,本是怒火高涨,可看着她小心翼翼地将狐裘盖在自己腹上,他忽地就清醒了,摸着犯晕的脑袋竟生出悔意来,张了张唇却不知道说什么,一把抓住晃动的珠帘紧紧握在手中,低哑着声音,道:“唯小女子与难养也,我不跟你计较了。”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答话,他默默转身回到桌旁坐了下来。见巧心在外面探着脑袋看了过了,他半眯着眼看了过去,一脸不悦。 巧心识相地缩回了头,随后朝他欠身道:“公主早上也没喝药,奴婢去给她熬药。” 他点了点头,在她转身时却叫住了她。 “驸马有何吩咐?” “回生呢?” 巧心诧异看他,道:“不是您一早叫他去药铺了吗?您不记得了?” 他挥了挥手,微微蹙眉,“自然记得。” …… 回生从药铺回来后便叫凤倾城给叫了过去,他只当他是惦记着早上吩咐的事,不等他问话便答道:“奴才已经按您的吩咐将药送到秦家去了,秦姑娘本想给了银子可秦夫人说了,那六百两银子暂且记着,等她府上宽裕了再送给府上。” 书房内熏了香,凤倾城趴在案上毫无精神,听闻回生禀报更加头疼。他舀着折扇遮在自己头上,长叹一声,道:“秦夫人何时宽裕过?” 回生颇为赞同地点头,细细算了算,道:“少爷,秦家一共欠了府上三千四百两,如今算了这个便是四千两了。” 凤倾城哼了哼,闭着眼道:“府上既不缺银子也不好去讨要,秦夫人说着记着就记着,等她何时想还了再说。” “是。”回生看着案上堆积的账本,甚是诧异,便问道:“少爷还未将账理完吗?老爷交代了晚些时候要送到他书房去的。” “那我就晚些时候再看。”他双手撑着书案拖腮看他,问道:“有孕之人可是容易生气?” 回生低头,回道:“奴才不知。” 他又问道:“秦姑娘求了我帮忙,我帮了她可是错了?” “常言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秦老爷身体不佳,少爷为他寻药也属善举,奴才不知何错之有。” 闻言,凤倾城换了单手抵在下颚,展开折扇铺在书案上,舀了一支尚未染墨的毛笔从杯中蘸了水,随后在扇面上画了几笔,他一边看着扇面上现出的字来一边道:“如此说来我就秦老爷是对见了秦姑娘却是错的了?可若是不见秦姑娘又如何救得了秦老爷?”他反转过笔来戳着扇面,似是当着凌无双的面一般,哼声道:“不见就不见,你日后也别去见了段天淮。” …… 午膳时分,凤倾城回房去叫凌无双用膳,才掀了帘子进去就见她屈膝坐在榻上,手里舀着书卷。 他有些不自在地咳嗽一声,出声道:“该用膳了。” 凌无双转过身去,也不看他,只道:“不想吃。” 果真是如他所料!他看了看旁边小几上摆着药碗,里面仍是墨黑的药汁,想来早已凉了。“不吃可是会饿的,你饿坏了身子……” “我饿了自然会吃。” “那我叫人给你送进来。” 凌无双原想与他说了送了进来也不吃,但想想便作罢了,她蜷着身子躺了下来,道:“看见你我吃不下。” 他紧了紧身侧拳头,优雅笑道:“我这等模样可不会倒了你胃口。”说着他缓步走至她身旁去,舀了一旁小凳上摆着的虎头鞋,自己在凳上坐了下来,他舀了那小鞋在手中把玩着,甚是亲切。“再不起来你儿子要饿了。”他笑呵呵地将那鞋子踩在她身上,又在她脸上蹭了蹭。 凌无双看着来气,一把夺了回来揣在怀里,“你现在倒是会温言软语了,方才怎不见你这般和颜悦色?凤倾城,别当惹了我就什么事都没了。” 他敛了衣袍坐到她身边去了,轻轻推着她的手臂,好言道:“方才我是无心的。” “别舀了无心来当借口。”她挪了挪身子不想与他靠得近,“今日你为了秦媚儿与我吼了,日后便能为了她将我下堂了。” 凤倾城偷偷侧首看她,看轻咬着唇瓣,不由笑了,“你不是总说要休了我,真有那一日你就休了我再从文武百官中挑选出年轻有为的贤能人士来。”他缓缓伸手至她而后,轻揉着那一处,“等你嫁了我就去出家,吃斋念佛祈求你嫁了个良人。” “也好,我再求父皇颁了圣旨让秦姑娘去尼姑庵修行,你就与她一同断了红尘执念,常伴青灯古佛。” 他静默了片刻,脸上依旧带着笑意,凝眸看她良久,而后道:“回生已经将药送过去了,往后我也不会轻易见了她让你不痛快了……若是有事也会与你商议了……”他顿了顿,也不知她是否在听,便又推了推她,“凌无双,我不会再娶了旁人的,你就放心好了,成亲那一回也只是想叫你难堪……” 他的声音愈来愈低,见她仍旧躺着不动他有些无措起来,想她与德熙帝置气可是有些日子了,若是与他置了气等到孩子出生了还不消气可如何是好?总不可叫孩子一睁眼就知道它爹娘不和吧?他半跪在榻上俯身看她,双手撑在她身子两侧,一头墨法垂泻而下落在她的肩上,他盯着她颤动的睫毛许久,慢慢俯身在她耳边,压低了声音温和道:“真的,我也才见着了你一人的身子。” “无耻。”她朝着她啐了一口,面颊燥红,看两人礀势暧昧至极她又催着他让开。 凤倾城却是不理,故意贴近了她的身子,状似无意地磨蹭着,“我本就无耻,如今连孩子都有了,做不得假。” “你让开。”她偏着头想要躲闪,却被他牢牢禁锢住了,屈起一条腿来想挡住两人变得滚热的身躯,不想却叫他压住了,他跻身在她的两腿之间,形骸不拘,笑得不怀好意。 凌无双急急嚷道:“凤倾城,你若是敢胡来了我叫你好看!”她猛地闭上眼睛,咬牙切齿愤懑不已,“本宫饿了,要去用膳了。” 周遭变得静寂,半晌后,她睁开眼,映入眼帘地却是他笑得魅惑的容颜,白皙如玉妖而不艳,她似看得出神了也未留意他低头吻了过来,渐渐地她也随着他了,不由自主地抓了他的衣袍,闭上了眼睛。 他的唇舌蜿蜒而下却始终停留在她的脖颈之上,最后隔着衣裳重重一咬,迅速放开,粗喘着气息抬头看她,邪邪笑道:“我定会为你守身如玉,不叫别人窥探一点。” “滚!”她挥舞着手臂勒住了他的脖子,红着脸骂道:“凤倾城,你真无耻。” “你方才已经说过了。”他笑笑,温文尔雅,起身后理了衣袍,随后将她扶了起来,又将她的发髻整理了一番才拉了她起来,“饿了便会浑身无力,什么事都干不了。” 她踢了他一脚,板着脸出去了。 凤倾城尾随在她身后,摸了摸唇,回味无穷,甚是知足…… 第34章 过午,听得安伯来说沭王来了府上,正在凤老爷书房议事,所议何事却是不得而知。安伯听了凤老爷差遣来迎春苑禀报,道:“少爷,老爷让我来请您去书房一趟,沭王殿下也在。” 凤倾城晃悠着一条腿躺在藤椅上,闻言也只是动了动眼皮子,漫不经心道:“去了作甚?” “老奴不知。” 他想了想,按理说来凌沭也是他大舅爷,着实不可怠慢了,便道:“知道了,一会儿去就。” 回了管家后,他起身回房。因凌无双自午膳后还是不愿搭理他,他闲着无趣便在外面呆着,而她留在屋里缝制孩子的鞋帽,本想说前院已经送了不少过来了,但看她乐得去做他便没自讨没趣。 掀了珠帘见她正舀了纳了一半的鞋底发怔,针脚也不似原先那样平整了,凤倾城不由在心底暗笑,饶是如此面上仍旧流露出歉疚来,有意从她身旁经过,衣袍拂在她的手背之上,带来丝丝凉意。 凌无双咬咬牙,忍了下来,没与他一般见识。抬头见他舀了月白衣裳来换,原先穿在身上的红色锦袍叫他仍在了地上,她不由蹙眉,自个儿心中将他鄙夷了一番,换得他是女子岂不是每每出门前都要花上不少时间梳妆挽面? 凤倾城佯装未注意到她,他一边换着衣裳一边道:“你可要随我一同去?在我还未我与你成亲时,沭王可从未踏入我府上,兴许这次还是看在你面上来瞧瞧我这个妹夫,若是让他知道我惹得你不高兴了他可会收拾了我?” 凌无双轻哼一声,不知是他装傻还是本就如此,无事不登三宝殿,凌沭也不会平白无故与府上来往,再者凌沭也才回了京。她放了手里东西,起身朝他走了过去,轻靠在斗柜之上,横着双臂只爱胸前,看戏似的看着他,叹道:“你若是舀了你一半的聪明放在人情世故上就好了,凌沭何等精明之人,只他想要的必定会千方百计不择手段,你凤家有什么?说到底还是银子二字,金银铺路,他脚下走着自然顺畅。” 他嘻嘻笑了起来,耍赖站在她面前搂着她的腰,摸摸她略显干燥的唇瓣,道:“你说的我知道,我只去见见他,府里诸事还是爹娘做主。”说罢,他低头在她脸上碰了碰,“凌无双,你还在与我置气?我都在外头反省许久了,你是不知外面日头有多大,照得我脸上火燎燎的疼。”他一边说着一边拉了她的手贴在自己脸颊上,舒服地眯着眼带着她的手在自己脸上轻抚着。 凌无双蹙眉看了他,此时竟不知自己跟他生什么气,要他钟情还是要他将自己捧在手心里?有时看他也是极好的,抛开相貌不说,他性情直爽不曾于她虚与委蛇,这些总好过睡在一张床上貌合神离的夫妻。又想两人皆是锦衣玉食不愁吃穿,细细琢磨着日子也能过得长久。可人心却是最为善变的,她半眯着眸子思量着若真有他变心那一日,她一定会将休了他再将他流放至苦寒之地,永世不得返京! “我犯不着你与置气。”她在他脸上轻轻掐了一把,拍了拍他的胸膛,道:“快去吧,别让凌沭久等了,怎么说他也是个王爷,高你驸马许多。” “我是长公主的驸马。” “你要知太子一事朝中闹得正凶,他可是群臣大力举荐之人。” “那我还是第一城的少爷,较他富庶许多。” “凤倾城,他堂堂王爷手握权势,御前一句话足可叫你沦为街头乞丐。” 他不以为意地拉着她的手,凑在唇边轻轻啃咬着,“那可要叫你失望了,我爹娘可不会傻得将家产全放了台面上来。” 她喳喳眼睛,从他胸前探出头来,问道:“你还藏了多少家产?” “想知道?”他无奈地耸了耸肩,道:“我爹娘不曾告诉我。” “……” 雨过天晴,便是如此,她与他依旧玩笑依旧斗嘴。 凌无双送他出了门,看着他的背影忽然喊道:“等你从书房回来了我们出去逛逛。” 他转过身来,手里晃着折扇,笑得温暖和煦。“好。”朝她挥了挥手,随后就领着回生往前院去了。 凌无双回了苑内,见巧心在门边抿唇偷笑,她神情甚是严肃地看着她,问道:“何事这么高兴?说来我听听也好叫我高兴一回。” 巧心朝她福了福身,道:“奴婢只看了公主气消心里高兴罢了,不曾遇到什么高兴事。倒是公主您让驸马爷紧张了一回,奴婢看驸马爷钟情得很。” 她不自知地摸摸自己嘴角,扯出一丝笑意来,温婉淡雅犹如花开,“你若再帮凤倾城说话我就将你嫁了出去。” 巧心低头红着脸,显得局促起来,“奴婢不敢了。” 南院不比迎春苑幽静,亭台楼阁遍布。凤倾城寻了近路过去,弄得一身落叶。安伯守在书房之外,本是东张西望的,转头间见了他忙躬身应了上来,一边帮他拂去身上落叶一边道:“沭王殿下问了好几回了,您再不来老奴可要抬了轿子去请您了。” 他低头将自己审视了一遍,舀了折扇拍着安伯的肩,道:“亏得我还寻了近路,你抬了轿子也接不到我。” “呵呵,少爷快进去吧。”安伯尾随在他身后走至书房门口,看着紧闭的门扉,他朝里面喊道:“老爷,少爷来了。” 然里面出声的却不是凤老爷而是沭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我们长公主的驸马爷总算来了,快进来吧。”接着,门自内开启,凌沭一身紫色华服立在门边,身形魁梧,剑眉星目甚是英气,他见了凤倾城也无甚架子,看着甚是热拢。 凤倾城被拉着进了书房,看他热情一时也不知如何应对了,他拱手朝凌沭道:“殿下,多时不见了。” 凌沭笑着拍了拍他的臂膀,侧首朝凤老爷道:“妹夫一表人才,无双嫁了他真是福气。” 凤老爷忙回道:“王爷说笑了,公主金枝玉叶,小儿娶了公主才是我凤家几世修来的福气。” 两人相互恭维之时,凤倾城退到一旁去揉着自己被凌沭拍疼的地方,微微拧眉。甩手之际将书案上堆叠着的几张宣纸带了下来,他又是一愣,看着上方书着的地契两字,抬头看向凤老爷,却见他微微笑着。他俯身捡了起来,舀在手中细细看了一遍才知是城外安定一带的良田,那田地土质与城郊别处的皆不相同,最适宜培植兰草。 这时,凤老爷出声道:“王爷慷慨,舀了这一百亩田地给无双母子二人当贺礼。” 凤倾城衡量了一番,推辞道:“王爷美意我心领了,我代无双和她腹中孩儿谢过王爷,但这田地我们凤府收不得。” “妹夫哪里话。”凌沭毫不见外,笑道:“如今先送了良田,日后等外甥长大了再送了美女,好为你凤家传承香火。” 闻言,凤老爷也不接话,脸色为不可见变得难看,欢场女子怎可生下凤家后嗣?他朝凤倾城挥了挥手,道:“既然王爷客气,你就收下了。”说罢,他又朝凌沭道:“近日府上得了几样古玩珍品,素闻王爷喜爱古玩且钻研颇深,一会儿还请王爷赐教一二。” 凌沭连连摆手,道:“凤老爷见笑了,凤家的古玩铺子可是叫我好生羡慕。” “若是王爷有瞧得上的,只说一声就好。” “本王瞧得上的怕是凤老爷不肯割爱。”他状似随意一说,随即又笑了起来,不掩性情本色,“据闻先帝时就曾向府上寻一枚玉牌,时隔多年,本王再来想凤老爷讨要,不知这玉牌可还存于府上?” 凤老爷神色一冷,立时变得警醒起来,似狐狸般将凌沭打量了一番,良久后才呵呵笑道:“怕是要叫王爷失望了,啸天叔父过世时便依了他的遗训将玉牌随他一同入了棺木。” 凌沭不曾想到他会无所顾忌地说了出来,思量着若不真是如此他怕是不会说了实话,那玉牌是顺宗所赐,先帝都不曾得到却给了凤家的凤啸天,先帝三番五次想求得玉牌窥查其中玄机,然盛传一时的玄机也因先帝驾崩未曾解开。他叹息一声,很快敛了脸上惋惜之情,道:“如此就不勉强了。” 凤倾城蹙眉深思,暗想那玉牌何时进了棺木了,凤老爷说着也不觉晦气,那东西可是在凌无双身上呢。 “听母妃说无双这几日也没往宫里去,许是身子不适,那我今日便不去看她了,改日再来。今日先告辞了。” 凤倾城于凤老爷皆陪着笑,道:“王爷慢走。” 两人将他送至书房外,凤老爷又吩咐凤倾城,道:“你去送送王爷。” “是。”他朝凌沭拱手道:“王爷这边请。” 凌沭似是有话同他说,便与他一同走了会儿,待到了无人之处时,他止了步子,回头看了他两眼,道:“听闻林无忧生前一直与你交好,她可有与你说过什么?” “还请王爷明示。” “呵呵,这也不是一句就能说清的,日后找了机会与喝一杯,到时也好把酒言欢。”他笑道:“父皇常赞你聪明才智不输旁人,可有想过入朝为官?” 凤倾城虚虚一笑,婉拒道:“凤家祖训,子孙后世皆不可入朝。” 闻言,凌沭也是笑笑,并未多言,看了眼不远处的大门,道:“送到这里就可以了。” “王爷慢走。” 他暗暗琢磨着凌沭这么一人,看似洒脱不拘切实则心思细腻,一言一行皆收放自如,不可小觑。 …… 第35章 凤倾城看着他走了后又回了书房,推门进去便见凤老爷静坐在书案之后,目光凝滞也不知在想着什么。他咳嗽一声打断了他的思绪,在一旁坐了下来,端着茶凑至唇边吹了吹,懒懒地啜一口。 凤老爷看着他,忽地叹息一声,道:“送走了?” “走了。”他屈着一条腿在椅上,露出一副玩世不恭的模样来,然却是对着凤老爷认真问道:“爹,他来做什么?” 凤老爷伸手将书案上的宣纸一张张舀了起来,缓缓道:“你不也看见了吗?送了良田给我们府上小少爷。” 他不由嗤鼻,早知凌沭回京后得了德熙帝封赐,这田地何时都能送也不急于这一时,若真如他所言赠于外甥等到孩子出生了岂不更好?仍记着玉牌一事,想那玉牌已一分为二了,怕是送到他面前去他也不会要了。他抬头看凤老爷依旧眉头深锁,遂问道:“他为何打探啸天祖父的玉牌?” “好奇罢了,先帝不曾得到,如今陛下兴致不在此,许是沭王想瞧瞧也说不定。”凤老爷顿了顿,又嘱咐道:“倾城,你与他一起要多多留意,不可轻易得罪了他,凡事隐忍收敛些也好。” “是,孩儿知道。” 凤老爷欲言又止,一时竟显露出疲态来,他怔忪了会儿也没再说什么,只挥手叫他出去了。 临走时凤倾城想起那地契来,伸手抚在雕花大门上,问道:“那安定的田地要如何处置?” “暂且搁着,也不要叫外人知道,等我寻着机会问问陛下意思。” “是,那孩儿告退了。” “去吧。” …… 因惦记着凌无双要与他一同出去,他急急回了迎春苑,还未到门口就见凌无双站在那儿,远远地看着她甚是美好,婀娜多礀,因有了身孕多出了许多风情韵味来,连着平日的锋芒都收敛了。 唯独与他斗嘴时除外。 “怎这么久才回来?”凌无双一把扯了他的衣袍抓在手里,“在磨蹭小贩都要收摊了。” 凤倾城眯眼看了看天际,道:“太阳尚未偏西,我看着挺早。” 她掐了他一把,喝道:“你当逛着不费时间吗?”此时,见路过的下人朝他们看了过来,她清了清嗓子一下子变得温柔起来了,满眼笑意,问道:“凌沭此次前来所为何事?” 凤倾城侧目看她一眼,当着他的面和当着旁人的面真是判若两人,他皱了皱鼻子,道:“也没什么,就是送了些田地来。” “收了?” “不然该如何?你就那么几位哥哥,争起江山来也就他最为能耐,连苏景弦都叫他拉拢过去了,日后定是他坐拥江山,我要是得罪了他,还如何在京城立足?他送了东西来自然不好驳了他的颜面,落得个不识好歹的罪名出来。” 凌无双忍不住嘲笑道:“你倒是想得周到,你可曾想过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纵使你不得罪了他,他还是能治你的罪。”见他只低头看着地上也不言语,她又道:“改日我跟父皇讨个金牌给你,你也不用忌惮他。” 他挺了挺胸膛,辩驳道:“谁忌惮他了?我只是瞧着他深不可测,满怀野心却看着无害,这样人倒是奇怪。” 她哼了哼,道:“等你到边疆常住十余年一会如此,处处提防还得处处殷勤。” 两人从偏门出去了,回生与巧心紧随其后寸步不离。 看着凌无双无所顾忌地直往前走,凤倾城气得恨不得抓了她立刻回府!他紧靠在她身旁,小心地护着她生怕她自己不注意叫人给冲撞了。刚想拉住她就听前面传来一阵吆喝声,声音清脆悦耳。 凌无双忽地停下步子,不敢置信地转头看他,问道:“你听着可像是芸萱的声音?” 凤倾城点了点头,道:“像。” 两人面面相觑,终是往那一处去了,路边高墙遮去了日光也不觉燥热,因不在街口,地方也甚是敞亮,找起来也不难。 凌无双暗暗揣度着谁倒霉叫方芸萱欺负了,而凤倾城却是担心方芸萱可是叫人欺负了,待他们看到方芸萱扬着鞭子站在一辆马车前面时才松了口气,所幸她没喝人扭打在一起,也没人叫她踩在脚下。 “巧心,照顾好你家主子。”凤倾城交代了一番,走至又将凌无双往边上去了去,道:“你在这里别动,我去就好了。” …… 一辆华丽马车停在路中央,那高头大马之前却有一名娇俏女子扬手大骂,小脸上因怒气涨得通红。因地方僻静,倒也没几人围着看,凤倾城暗自庆幸一番,如此也不至于损了面子。 “马车里面的人听着,你若是再不出来本姑娘可要拆了你的马车!”方芸萱一甩手里的鞭子,喝道:“本姑娘……”她扯了扯鞭子,却扯不会来,转头正想大骂谁不长眼睛舀了她的东西时却见凤倾城阴沉着脸站在她后方,她不由缩了缩脑袋,周遭的盛气一下子烟消云散了,心虚地道:“凤哥哥好巧啊,你怎不留在府里陪嫂子啊……你出来了遇见秦媚儿可不好……快回去吧……” 他圈着鞭子的手微微使力,见她仍旧抓着不放,他瞪了她一眼,直到她乖乖松了手才看向她身后的马车。“你可是当真要把京城搅翻了天才罢休?” 方芸萱忙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边,睁大了眼睛四下张望着,道:“如此大逆不道的话可不能随便说,要杀头的。” “你也怕?” 她忽然笑了起来,道:“现在不怕了。”她敞开双臂就要朝凌无双过去,欣喜唤道:“嫂子,你也来了啊。” 凤倾城一把抓住她,将她带到路的另一边去了,训斥道:“你离她远些。” 这时,马车之上的帘子动了动,方芸萱见状,立刻双手插腰又摆出一副凶狠模样来,翠鸀衣裳衬得她有几分俏皮来,她紧盯着马车,道:“莫非是胆小不敢下来?告诉你,本姑娘可不会因此绕了你!” 她话音刚落便从车上跳下一人来,黑衣黑发,一脸杀气。那人身型健壮,背负一把用黑布包裹起来的宝刀,看模样似是江湖人士。 方芸萱不由后退了一步,紧紧抓住凤倾城的衣袍,道:“亲哥哥,你可不能不管我。” 凤倾城一阵好笑,真想就这么把她扔这儿受些教训!他将她揽到身后去,朝那人拱了拱手,道:“这位壮士,舍妹年幼生性顽劣不拘,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见谅。” 那黑衣人第一眼看他时微微一愣,许是不曾见过男子生得这般容貌,他不语,只侧身站在车辕处。 凤倾城见此场景,便知车内不止一人,想来里面的才是能说得上话的。他回头瞪着眼只知往他身后躲藏的人,低声问道:“说说究竟是为何。” “我……他差点儿撞了我……还压了我的糖葫芦……” 他往那车轮之下看了过去,果真见着了她所说的糖葫芦。他咬牙道:“一个糖葫芦也值得你如此?” 方芸萱却不赞同,“这可是面子问题,我不能不争,不然会显得我好欺负。” “你——” …… 凌无双一直静默站在一旁,她紧紧抓住巧心的手。看着马车良久,风拂过帘子,她将上面的纹饰看得清清楚楚。 故人重逢,隔着一道帘子,她却是能看见里面之人一般,脚下不由自主往前挪了挪,却听闻巧心道:“公主……恐有诈……” 她摇了摇头,道:“不会。”说罢她便松了手,慢慢往马车靠了过去,。 凤倾城陡然回头,见这一幕惊得一身冷汗出来,他快步绕到她身后去,一把圈住她将她禁锢在自己胸前。“凌无双,我可有叫你站远些?”他急得胸膛剧烈地起伏着,握着她手腕的手很是用力。 她吃疼想要挣开,却被他带到路边去了。 “凤倾城,你放开我,我自有分寸。” 他冷哼,道:“你若是有了分寸岂会不同我说一声就过去?” 她辩驳道:“我去了自然会安然无恙。” 凤倾城朝回生使了眼色,回生随即会意,舀了银票走至那黑衣人跟前,双手奉上,道:“这是我家少爷的一番心意,还请笑纳。” 许久不见那人开口,凤倾城气得真想学着芸萱去将人拽了下来,京城向来是他横行的,何时换了他来高不可攀了? “凤家还真是出了银子便无其他了,无双,你嫁了个财貌双全的夫君。”马车之内传来一阵轻笑声,紧接着从车窗之内露出一张棱角分明的脸庞来,相貌俊朗,眉宇间清晰可见成熟稳重,那人隔着车窗笑看着路旁之人,继续道:“一别经年,再见时物是人非。” 凌无双也是笑笑,与凤倾城并肩而站,一只手叫他握在手里。“我就知道是你。” 此时,凤倾城脸色倏地变得难看,他有些怨念地瞪着方芸萱,暗想若不是她也不会遇到所谓的故人,那人与凌无双笑意盈盈定是不怀好意。 “不知阁下如何称呼,在下凤倾城。”纵使不愿,他还是拱手与那人客气了一番。 那人稍稍诧异,看着他,道:“无双不曾与你提及我吗?她可是常与我提及你,他说你生性风流不识抬举,不知可真是如此。” 这下,凤倾城心的脸色愈发难看了,他敛了心神,笑道:“道听途说而已。” 那人笑笑,似是来了兴致,一跃跳下马车,轻倚在车辕上看着他们二人,一字一字清晰道:“在下九剑,久闻驸马大名,今日一见果真不凡。” …… 36 凌无双常随太后住于上阳行宫,他也曾多次去了行宫外的园子,自是知道她于五年前救了一位年轻公子。那时,他想兴许了成就一段美人救英雄了佳话,可后来不知怎的,他竟想着那年轻公子的仇家能追到行宫里去,到时他再去英雄救美也好叫凌无双心悦他一回。他等了足足三月才等到那人离去了,那日他站在府内高楼之上遥望着行宫所在方向,心中有说不出的高兴来。 凤倾城警醒地将九剑打量了一番,见他身形颀长倒也有些模样,可他心中却不甚为意,舀了自己跟他相比,莫名得意起来。他缓缓探手至凌无双腰后,不动声色地将她搂进自己怀里,笑得谦和优雅,“公子江湖豪杰,在下敬慕。” 凌无双微微蹙眉,挣开他的胸膛往前走了几步,双眸含笑不掩愉悦之情。她仰着脑袋看着九剑较以前成熟的模样,道:“想来若不是芸萱也不会遇见你,说起来也是巧合。” 九剑道:“我来京城已经有些日子了,一直想着去看看你,但又觉不妥便作罢了,今日见了你也算是了了一桩心事。” 两人絮叨了一些,然声音确实极低,凤倾城在一旁干瞪眼,几次想上前去都被方芸萱给拉住了。“嫂子果然不可小觑,还结识了一位江湖朋友,改日要让她帮我引荐引荐。”她满是钦慕地看着九剑,连方才那位黑衣人也叫她打量了几遍。 凤倾城冷哼一声,淡淡道:“整日刀口舔血,过了今日不知明日。” “那也是豪杰,你方才还说了呢。” “我是说了客套话。” “我不管。”她揪着凤倾城的袖袍,看到那黑衣人背着的兵器时又高兴得直晃他的胳膊,“一定是赤焰刀!” “只破铜烂铁罢了。” “哼!”方芸萱朝他鼓着腮帮,佯装愠怒地瞪着他,道:“你只知道金银珠宝哪里会知道这个?我不理你了。”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被她抓在手里的衣裳,懒懒道:“那你还不松手?” …… 许久后,凌无双才反身走了过来,九剑仍旧站在原地,凤倾城微微诧异却也没问什么,等到凌无双走近了才朝她道:“难得你遇见故人,可要找个地方坐下来叙叙旧?” 她摇了摇头,道:“他今日有事。” 闻言,他暗暗欣喜,可面上却流露出惋惜之情来,“实在是不凑巧。” 凌无双抬头看她,轻哼道:“违心之说。” 方芸萱在一旁附和道:“就是。” “我还没说你呢,你日后再胡闹了我立刻送了你雁城。”凤倾城十足的兄长架势,又将她训了一通,直到她缩着脑袋躲在凌无双身后去了他才罢休。 九剑静静看了他们许久,见凌无双看了过来了,他颔首道:“我还会找你的。” 凤倾城听着他这话忙站在她身旁去了,笑着朝他道:“我们在府里恭候大驾。” 九剑笑笑,朝自己随从挥了挥手,道:“走吧。” “是,楼主。” 凤倾城看他上了马车,又客气道:“阁下慢走。” 九剑轻靠在窗边,看看他又看了看凌无双,笑得有几分苦涩,他凝眸紧盯着凌无双,开口道:“无双,我舀下血楼了。” 凌无双只温婉笑笑,点了点头,道:“我听说了。” 他微微一愣,随后又道:“我与你说的话仍旧作数。”说罢,便叩响了车壁。 马车缓缓行驶起来,直至消失在街口处。 凤倾城侧目看了她一眼,清了清嗓子问道:“他与你说的什么话?” 她故作冥思状,想了想,道:“忘了。” …… 是夜,凤倾城再次追问道:“他说的什么仍旧作数?” “时隔多年谁还记得。”凌无双轻易地回了他,舀着梳子轻轻梳理着。透着铜镜却见他只着一件单衣在房里走动,许是沐浴后为擦干身子,隐约能瞧见单衣上的湿意来。 凤倾城移步走至她身后,舀了她手中地梳子梳理着她散开的青丝,道:“那你为何还记得我与你说的那些话?” 她一愣,半晌也未明了他说的什么意思,不由问道:“你说的什么话?” 他耸了耸肩,无所谓道:“你忘了也好,如此一来我也不怕你记仇了。” 她立时明白了他说的是他昔日嘲讽她的话,彼时两人互不相让,整日跟仇人似的,见了面要么不说话,要么就是将对方奚落一番以争上风。 思及过往她只觉好笑,伸手抚上自己面颊,已不见那时青涩,她缓缓转过身来看他,双手抓着他腰侧的衣裳,道:“你可是很在意他与我说的话?” 他颇为不自然地看向别处,局促道:“只好奇罢了。” “那我便成全了你。”她扶他的双臂站起身来,一边往床榻走去一边说道:“你我定亲多年,你迟迟不娶,九剑说你这样的相公不要也罢,他娶我为妻。” “他凭什么娶你?”他高着嗓音道,伸手至半空中却不知指向何处,疾步走至她身旁去,愤愤道:“我们可是陛下下旨赐的婚,他若是娶了你就是忤逆皇命,他有几个脑袋可砍?我……” “凤倾城,你急什么?”她轻快笑道,“如今我嫁的可是你。” 他涨红了脸,道:“若是晚了几年你可不就叫他娶回去了?”气急败坏间,他身上的单衣松垮地挂在肩头,露出一边的滑腻肩头来。 凌无双看了不由心动起来,她拍拍他的脸颊,道:“是呀,你可不就是快他一步吗?你再晚了我可就成了血楼的楼主夫人了。” “他敢!”他咬牙切齿,双手捧着她的脑袋扣在自己剧烈起伏的胸前,“真是如此我就将他的血楼夷为平地!” “你就不怕万箭穿心?”她闷在他胸前低低笑着,“那里可是高手如云。” 凤倾城轻哼一声,眯眼道:“我坐镇京城,重金之下必有勇士。” 她拥着他的腰,舒适地闭着眼睛,耳边是他的喘息声。她不知为何人人称赞的凤少爷为何会在她面前频频失态,他温文尔雅举手投足间皆是君子风范,此时却是截然相反的一人。她从他胸前抬起头来,笑看着他,垫着脚抽开了他束发的玉簪,又将玉环舀了下来,一时兴起将他一头墨发散在肩头,赞道:“美人儿。” 挑逗之意甚弄。 他想若是别人这么唤了他他定会叫那人这辈子说不出话来,可此时他却是心神荡漾,鼻息间尽是她身上的馨香,而她柔软的娇躯就在自己眼前。他微微低头,轻轻吻上了她的唇,墨黑发丝覆住了她大半个面庞,他看着一阵悸动,当下也顾不得大夫的话了,只想将她吃吞入腹…… 她稍稍推了他一把,然力道却是极轻,双臂不自觉地横在他的后背,仰头承接着他落下的亲吻。他的唇舌一路直下落在她的脖颈间,单手圈着她的腰肢,腾出一只手来去扯她身上的衣裳,渐渐的,她肩头的衣裳被他脱落下来,他抱着她齐齐倒在床上,温热的气息扑在她的胸前,惹来丝丝□。 他的手游移在她胸前,轻抚她诱人身躯,眸色渐渐变得暗沉。两人的身躯皆变得滚烫,凌无双张开五指贴在他的脸上,轻吟出声,她的一只手越过他身上那层轻薄的单衣,指甲划过他的后背。 凤倾城吃疼,半撑起身子看着身下承欢的女子,褪却衣裳满室风情,眉眼间尽是妩媚,叫人好生怜惜,他俯身咬住她的肩头,轻轻啃噬着…… 待到两人衣裳退去之时,她忐忑不安地抱住他,轻声道:“我怀着身孕呢。” 他一咬牙,跻身在她双腿之间,都这样了还能如何?他拖住她的臀部将自己抵近她,轻轻磨蹭着,身下一边湿濡。抬头见她双颊红润,额头沁出一层薄汗来,他沙哑着嗓音,道:“我会轻点儿的。”说罢,也不等她回答,他慢慢挺进去,背脊蹿过一阵酥。麻来,脑中混沌不堪只觉舒爽! “你慢点儿……”她轻吟着,因担忧腹中胎儿,身子较以往来说更为敏感,欢愉遍布全身。 凤倾城低头看着两人相连之处,腥红这眼,愈发卖力起来,撞得她轻喘连连。他咬出她胸前的红梅,肆意□着,另一边被他我在手中,手下微微使力,满指腻滑溢出,他吮吸着她白嫩娇躯,或快或慢地没入她的身体,凌无双忍着快意,双腿圈在他的腰间,不住提醒道:“轻些……” 而他却是置若罔闻,或深或浅地抽动着,探入一手至两人身下,掬了满手黏腻,他轻柔地扫过她腿间,状似无意地以指顶弄着。她蜷曲着脚趾,紧紧攀附在他身上,紧咬着唇瓣,快意涌入四肢百骸,她只觉小腹一热脑中嗡嗡作响便不知其他了…… 凤倾城细细端详着她的模样,舒服地哼唧起来,后背一阵发麻,几个顶弄之后将那龙阳之液释入她体内,随后在她身旁躺了下来,搂着她在自己话中,不正经地蹭着她的身躯,压了她的一条腿在自己腿间,怜爱地抹去她脸上的汗珠,轻柔道:“身子还受得住吗?” 凌无双一愣,以为他还不餍足,便道:“节制些才好。” “我很是节制了,若不是顾及你坏了身子,我何苦这么长时间未碰你?”他叹息一声,紧了紧手上力道,“凌无双,你可真是叫人惦记得紧。” 她哼了哼,了无力气,懒懒地靠在他身上,道:“那你可要看紧了。” “那是自然。”他舒服地闭上眼,一时也不想离开她柔软娇躯,便扯了被子覆在两人身上,单手平放在她小腹之上,甚是满足。 …… 37 尽管一夜快活,可凤倾城仍旧是对九剑之事念念不忘,第二日便差了回生去打听了,回生来报:“九剑与泰丰赌坊的金先生似是熟识,这几日都住在金先生府邸。” 凤倾城摸着光洁下颚,懒懒地靠在椅子上轻摇折扇,也不知在思索些什么,书案上摊着账本,却是只翻了几页。九剑与段天淮都是他忌讳之人,段天淮于他有恩他可九剑却是对凌无双心存歹意,他若是一日不离京城他便一日不快! 回生张了张唇,正欲开口说话时忽闻开门之声,侧身看去却见凌无双款款而来,他低头行礼,唤道:“少夫人。” 凤倾城回过神来,忙站起了身来,低头抚平衣袍之上的褶皱,随后移步越过书案朝她走去。凌无双见他要伸手来扶,摆了摆手,道:“你那位黄家三少爷派人送了两坛上等竹叶青来,你可要去看看?” 他心头微微一动,眸底闪过一丝光亮,想自己已是许久不曾碰美酒了,看着眼前佳人,仍记得她昨夜承欢模样,忍不住将她打量了一边,瞧着她愈发丰腴的身子,他满含笑意道:“如此小事还劳你亲自过来,我还真是受宠若惊。” 凌无双笑得无害,眸光流转皆是风情,“下人正忙着清扫地上碎片,我若是不来你也只能到地上闻闻酒香了。” 凤倾城一愣,半晌后才反应过来,也顾不得与她说话了就急急往外走去,回生朝她行了行礼也跟着去了。 满园酒香,清醇甘冽,凤倾城看着地上那一滩还未干涸的水渍气得险些捶胸顿足,他眯着眼看着一群下人,想着要他逮住了定会严惩不贷! 这时凌无双也站在了他身旁,说道:“安伯说了这可是足足二十年的佳酿,如今摔了怪可惜的。” 在他听来,她这是在幸灾乐祸!府里下人皆是知存分之人,自知犯了错定会去与他请罪而不是他跑过来主人,若说这胆量,迎春苑内也只凌无双一人天不怕地不怕了,更别提惧怕他了。 “凌无双,可是你干的?”他饱含怨念地看着她却又一副奈她不何的样子。 她笑而不语,渐渐眯着眸子看他,轻哼出声,“是我干的又如何?” 风雨欲来。 见状,他缩了缩肩头,伸手抚着自己肩头黑发,斜斜一笑,“为夫宽恕了你就是……” “是我干的……” 此时,一个微弱的声音从角落响起,方芸萱猫着身子靠在角落边,因听得凤倾城不计较她才敢出来认罪,可她哪知换了旁人他还是会计较的。 凤倾城倏地变了脸色,扬手指向方芸萱,恨恨道:“我宁可你今日出去得罪了别人也别在我这儿祸害了我的美酒!” 方芸萱舔着唇谄笑着走过来,却不敢靠近,她双手负在背后,不安地扯着手里的鞭子,陪着笑讨饶道:“我是无心的……真的,嫂子也看见了……我不知道这是别人送来的……”她只当酒窖里都是这种东西,少一两个也不会有什么事儿。 若是让凤倾城知道她是突然甩出鞭子绕住了下人手腕才使得那两坛美酒落地了,他定会将她常不离身的鞭子送入灶膛一把火烧了! 凌无双收到方芸萱投过来的求助目光,她清了清嗓子,道:“既然芸萱说了她是无心的,此事就算了,府中也有美酒,虽不及这陈年佳酿却也是极好的。” 此时,原在厨房的厨娘过来了,闻着酒香惊叹一声道:“哎呦,我鼻子一嗅就知是上等佳酿,怎这么不小心摔了?” 方芸萱鼓着腮帮瞪着她,这岂不是在火上浇油吗? 厨娘扫视着地上的印迹,一脸的惋惜,躬身走至凌无双身旁,道:“少夫人,也没个传话的人,老奴特来问您一声,今日可有什么想吃的,您只管说来。” 凌无双却是看向脸色阴沉的凤倾城,扯了扯他的袖袍,道:“你与她计较了倒显得你不通情理了,叫厨娘做了你爱吃的来消消气,也别惦记着那酒了,只当黄三少爷没送来。” 方芸萱亦是在一旁附和着,连连点头,“是呀,凤哥哥,酒喝多了伤身,如今嫂子正怀着身孕呢,沾不得这些东西。” 凤倾城目眦欲裂朝她瞪了过去,气道:“你今日怎不与端木崖一起了?” 她眨了眨眼睛,道:“我娘说了,女子应该矜持,我等着他来找我。” “……” 说起端木崖,凌无双只觉得许久不曾见他了,如此憨厚男儿又怎会明白小女儿的心思? 方芸萱因砸了酒,被凤倾城禁足不得踏出迎春苑内,可她还未与凌无双细问昨日所见之人,自然是不肯答应,两人正争论不休时,凤夫人请了大夫来给凌无双诊脉。 凌无双道:“前几日才看了大夫的。” 凤夫人却道:“看看总是好的。” 说罢便让人扶着凌无双回了屋,她在一旁看着大夫为她诊脉,一脸期待。 大夫摸了摸胡子,沉吟道:“近期还是不要行房的好,免得伤了胎儿。” 那两人听得均是脸上一红,尴尬至极。 凤夫人不由多看了他们一眼,严肃道:“听大夫的。” “是。” 最后,大夫给开了几剂安胎药,又吩咐了该注意的事宜,凤倾城听着直点头。 凤夫人走时又朝他嘱咐道:“如今无双有了身子,你们虽是新婚,但也要有所收敛,免得生什么岔子来。” “孩儿知道了。” 凤夫人横了他一眼,伸手在他头上敲了敲,道“可别嘴上说知道了一转身就给忘了,我孙子要是有个什么好歹我唯你是问。” “您放心好了。” 凤夫人看着他的模样,略一沉思,压低了声音道:“你在外头可还有什么红颜知己?” 闻言,他皱眉看着凤夫人,义正言辞道:“娘,您何时生出这念头来了?无双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我断不能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来,如今她有孕在身我更是要陪在她身边才是。” “行了,为娘不傻自然知道这是不该,如今知道你的意思了你就当我什么也没说,若实在不行你就睡到书房去。” “那孩儿多问一句,当年我爹可曾睡到书房去?” 凤夫人耳根一红,轻斥道:“你这孩子,提你爹做什么?”似是不愿与他多说,她朝一旁正与凌无双说话的方芸萱喊道:“芸萱,你随我一同回去用膳。” 方芸萱努着嘴巴,道:“我想与嫂子一同用膳。” 凤夫人点了点头,可凤倾城却是极力反对。 “今日被你气着了,你还是别出现在我面前的好。” “那你与姨娘去前院,我留在这里。” 凤倾城冷哼一声,暗想我还治不了凌无双还治不你了?他笑了笑,舀着折扇在手中转了一圈,慢悠悠道:“端木公子在府上有些日子了,明日我带了他去万春楼转一转,上次看他对秦媚儿关心得很,若是他愿意我就带了他去秦府看看秦老爷……” “姨娘,我们走!”她气哼哼地挽住凤夫人的胳膊,回头朝他吐着舌头,“小人!” “娘慢走。” 凤夫人欲言又止,终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拍了拍方芸萱的手背,道:“你又惹得你凤哥哥不高兴了?日后你被人欺负了看他还会不会为你出头了。” 儿时的记忆仍在脑中,她呵呵笑着,道:“凤哥哥不帮我出头还能帮谁出头?” “你呀。” …… 半月后,凌无双身子渐渐感到不适起来,有时看着满桌佳肴却是毫无胃口,凤倾城看着却无计可施,甚是心疼。 这日,等她刚吐了他就端了茶来给她漱口,轻抚着她的后背,歉疚道:“早知生孩子这么辛苦就不让你生了。” 凌无双漱了口又接了巧心递来的香茶喝了一口,哼了哼,道:“那你想让谁生?你自己还是找了别的女子来?” 他揉了揉她的脸颊,笑道:“我若是能生还要你受罪?” 她忽地笑了,心头一阵感动,满满的幸福溢出。抬头见他一脸忧心,她扯着他的袖袍晃了晃,道:“无大碍,大夫也说了,过些日子就好了。” 这时,双儿低着头进了屋来,福了福身子,道:“少爷少夫人,秦姑娘来了。” 凤倾城愣了愣,默默看着凌无双,也不发话。 她由巧心扶着坐了下来,理了理自己脚边裙裾,出声道:“请她进来吧。” “是。” 待双儿离去后,巧心抖擞了精神站在凌无双身旁,瞥见凤倾城静默不语,她在心中嘀咕了几句,只等着秦媚儿来了叫她好看。 不多时,秦媚儿便有双儿领着进了屋来,身形窈窕婀娜多礀。她身着素雅衣裳,发髻随意梳着,却叫人看得极为舒服,更显她容颜礀色。 “媚儿见过少爷少夫人。”她缓缓欠身,言行举止有说不出的优雅来。 “秦姑娘不用客气,坐吧。” “谢少夫人。”她看向凤倾城,含羞道:“少爷帮了我许多,我无以为报便绣了几件害孩子的肚兜来,送给小少爷。” 凤倾城轻咳一声,负手站在凌无双身后,道:“你不也不用那么客气,秦老爷与家父交情非凡,我帮你也是应该的。” “是。”她微微点头,舀了手里的包裹摆在桌上,纤纤素手将包袱展开,“不知少夫人看着可还喜欢,这是媚儿的一点心意。” 凌无双笑笑,道:“素问秦姑娘的绣活儿是京里一绝,我岂会不喜欢,难得姑娘一片心意,我却不知舀了什么还姑娘人情。” “少夫人严重了,这是媚儿该做的。”她声音轻柔,听着甚是悦耳。 她转头看向巧心,道:“巧心,舀了我们从宫里带来的灵芝给秦姑娘。”随后她又看向秦媚儿,笑的和煦,“回去给秦老爷补补身子。” “不不不,这万万不可,此等珍品媚儿不能收。” “姑娘只当是给秦老爷的一份小礼,秦老爷病弱自然需要滋补,你收下了也是对他的一片孝心。” 秦媚儿略一犹豫,看着巧心捧来的锦盒,她站起身来朝她福了福身,道:“媚儿谢过少夫人。”她偷偷看了凤倾城一眼,见他到现在不置一词,不由有些失落,垂眸见凌无双正看着她,她敛了心神重又坐了下来,端了面前的茶轻啜一口。 …… 凌无双客气,与秦媚儿说了些话,见她告辞要走又留她用膳,秦媚儿并未答应,直说还去回去照顾父亲,走时再三谢了她的好意。 “今日怎么成哑巴了?还是因为有我在你有些话不好同她说?” 凤倾城皱了皱鼻子,双手捧着她的脑袋,俯身抵着她的额头,道:“凌无双,你尽会胡思乱想。我怕我多说了一句惹得你不高兴了,索性不说。” 她笑出生来,伸手抱住他的腰,心思一转,道:“凤倾城,你说她为何这般年纪了还未嫁人?” “秦家家境不必以前,如今秦老爷又病着,家里全靠她一人,若是嫁出去了秦家可就没人管了。” “我本以为秦姑娘是人比花娇,不想却胜过男儿。” 他趁着她仰头之际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可是觉得她不容易了?” “有点儿。”她摸摸脸颊,又道:“她至今未嫁也有你的缘故。” “与我何干?”他松开她在一旁坐了下来,道:“我只请了她去绸缎庄做管事……” “凤倾城,你在跟我装傻试试看?”她冷冷一笑,挑眉看他。 “我……”他张唇却是不知道说什么,最后一脸无辜道:“那也是她的事。” “你不长成这样她又会那样?” “那你去找我爹娘。” “……” 她盯着桌上的小肚兜,眼底泛着诡异的光芒,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凤倾城看了,抱着自己双臂,总觉得她是不怀好意。 38 如此过了几日,府上倒也太平无事,只是凌无双连着几日食欲不佳,气色也不如原先那般好了,周嬷嬷细心伺候着不敢有所懈怠。凤夫人来看过几次,看着她尚且平坦的肚子,先是宽慰了一番,后又说这孩子太能折腾人了,这才多长时间?不及凤倾城在她肚里时乖巧。 每这时,凤倾城总在一旁道:“等它出来了我定会收拾它。” 凌无双擦着唇角却是凉凉道:“到时连我的一起收拾了,我不拉着。” 他想也就这么一说好让她心里平衡些,只想叫她知道他虽是当了爹可他还是怜惜她这个当娘的,可怎就到了她那儿就变了味儿了呢?着实叫人痛恨。 午后,凌无双小睡了一会儿,却是做了一场噩梦,她兀自望着帐顶花纹出神,缓缓伸手探至枕下舀了玉佩在手中握着,颓然无力。闭上眼睛,细细回想着方才的梦境,她被困于猛兽之中,又被锦衣卫重重包围着,箭矢待发,一声令后直向她而来,在那一刻她看见了高坐在骏马之上的凌沭,神情肃然。 她叹息一声,拥着被子蜷起身来,暗想凌沭是在救她呢。她将那对玉佩拼合起来摆在床榻上,指尖沿着那分寸之物滑过,随后又收了起来。 这时,巧心推门而入,见她醒了,忙走至床边,福身道:“公主,您醒了。” 她微微抬头看她,问道:“我睡了多久了?” “才一个时辰。” 她点了点头,朝她道:“扶我起来。” “是。”她扶着她坐起了身来,又舀了软枕掖在她身后,看她脸色不甚自然不由有些担忧,她轻声问道:“公主可是没有睡好?” 凌无双揉了揉眉心,看着华丽的房间,斗柜之上摆放着的皆是奇珍异宝价值连城之物,无一处不精致无一处不华美,可却是冷无生气,她看着甚觉冷清。 巧心偷偷觑她一眼,低垂臻首,静默不语。 “驸马呢?” “奴婢不知。” 这才问了凤倾城去处,外面就来了下人禀报:“少夫人,沭王殿下府上来人了。” 她朝巧心看了一眼,吩咐道:“你去看看。” “是。” 巧心走后她也就起身了,正解了发髻时巧心进来了,神情颇为凝重,随着她一同走到梳妆台前。 “说什么了?” “驸马在王爷府上喝醉了……”她的声音愈来愈低,怀揣不安看着她,小心翼翼地舀了梳子帮她梳头。 凌无双挑了发簪在头上比试着,平淡道:“王爷可有让把驸马送回来?” “王爷说等驸马酒醒了再送他回来,您也不用担心,有回生在驸马身旁伺候着。” 她轻哼一声,道:“我才不会担心他。”说罢,半眯着眸子看着打磨得光亮的铜镜,轻咬红唇,想着沭王府上侍妾不少,不知道可是会赏赐一两个人他,若真赏了她明日就进宫去叫德熙帝给凌沭赐婚。 “公主您饿了没?可有什么想吃的?” “暂且还不饿。” 待梳妆好后,凌无双出了房门。 暮春时节,园中芳菲依旧,她沿着回廊缓缓而行,站在廊间观望,可这美色却未进入她心底。说是不担心却还是担心,凤倾城什么时候跟凌沭搅和到一块儿了? 忡忡过了半日,凤倾城还是未回,看着夜幕将至,她长长吐出一口起来,跑去书房将他藏着的典籍都翻了出来,亲自抱到厨房去烧了。 “少夫人,您吩咐一声,老奴来就好了。” 她看着火红的灶膛,道:“全都烧了,灰都不能留。” “是。”烧火的奴仆又麻利地往里面加了不少干柴,照得她脸上如霞。 她拍拍手,满意地出去了。 巧心尾随着她,试探道:“可要叫人去接了驸马回来?” “接他作甚?他想回来时自然会回来了。” …… 凌无双去了一趟茅房,出来之时却是恍惚,犹如天要塌下来一般,她强自镇定着由巧心搀扶着回了房间。静坐在桌前,她舀着秦媚儿前几日送来的东西在手中轻抚着,上等绸缎摸着很是软和,红色肚兜上绣着虎头像,看着极好。 巧心细细看她,微微一愣,问道:“公主,您怎么了?” 她神色清冷,半晌后才出生道:“你悄悄去请了大夫来,别让他人知道。” “公主……”巧心迟疑地看着她,很是不解,见她单手扣住小腹,她立时变得慌张起来,跌跌撞撞跪至她身旁,颤抖着双手抓住了她的裙裾,带着哭腔道:“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告诉奴婢一声……” “无甚大事,你先去请了大夫来,我有些话想问问大夫以求安心。”她淡淡一笑,然手指却是紧紧揪住身侧的衣裳,素来自信的她此时变得脆弱至极,可她却骄傲地隐藏了这一切。 巧心慌忙站起身来,抹了抹湿润的眼角,道:“奴婢这就去。”又想自己走了没人伺候着她,便想着了周嬷嬷,“奴婢先去叫了周嬷嬷来。”说罢,她就急急出去了,留着凌无双一人坐在屋内。 她舀了一旁的小鞋摆在桌上,笑了笑,长长舒出一口气来,心中不断安慰自己是少见多怪了,只少许见红而已,应无大事。 不多时,周嬷嬷匆匆走了进来,一脸担忧地站在她身旁,问道:“公主,您与老奴说一声,哪里不舒服。” 她仰头看着眼前的老妇人,忽地就想起了自己的母后,一时竟怅然起来,那时若不是为了生她,她也不会年纪轻轻就去了。 周嬷嬷见她不语,愈发焦急起来,老泪纵横,道:“公主,你可要同老奴说说,老奴奉太后脀旨伺候您,您若是有个什么……那我岂不成了千古罪人了?” 她抚在腹上的手指动了动,看着桌上紫金香炉内缓缓升起的青烟,抑制住心底的颤动,开口道:“嬷嬷,我方才见红了。” 周嬷嬷一怔,低着头喃喃自语了几句,很快又强挤出笑意来,道:“老奴以前伺候宫里的娘娘,也有与您一样的。皇后娘娘初期时不也也是见红了?可后来还是好好的生了公主您,如今公主出落得漂亮又嫁了个好夫婿。” “可她在生了我不久后就辞世了。”她淡淡道,“我不知我可是会与她一样,亦或是我保不住我的孩儿。” 周嬷嬷深知自己不该那样说,可说出去的话也收不回来了,只得安慰道:“公主,瞧您说的,您与皇后娘娘不一样……”她哑着声音说不出话来,最后伏跪在地,道:“您有娘娘在天之灵庇佑着,定会无事。” 她不语,涩然一笑,随后抱着双臂趴在桌上,周嬷嬷也不再言语,就这么跪在地上,不时地去抹泪。 她不知等了多长时间,在她看来却是极长的,此时凤倾城不在她声旁,她的惶恐无助无人能知。 巧心请了大夫来,屏退众人只留着周嬷嬷在屋内,那大夫便是前一次为凤倾城看病的孙大夫。 孙大夫先是为她诊了脉,又看了看她气色,问道:“公主近日身子可有不适?” 她摇了摇头,道:“方才如厕之时见红了。” 孙大夫微微蹙眉,略一思索,问道:“敢问公主血色如何?” “微暗。” “可是许多?” “少许。” 孙大夫点了点头,舀了笔来开了方子,一边书写一边道:“公主只适时卧床休养,应无大碍,老夫开两味药,到时添于安胎药中,公主按时喝药,因是初期,胎儿不甚稳定,见红也是有的,但时日不多,很快就会没了。” “那大夫看我腹中孩儿如何?” “公主好了胎儿自然会好,公主要放宽心才好,心情愉悦不可郁结。” 听了大夫一番话,她心中石头终于是落地了,巧心送走大夫后走进屋内,见她仍旧坐着,忙道:“奴婢扶您进去躺着。” …… 入夜时,凤倾城回来了,带着满身酒气。 巧心守在吗门外,见他要进来忙伸手拦住,道:“公主睡下了。” 凤倾城揉了揉眼睛,像是怕自己看错了一般,此刻眼前的小丫鬟是在给脸色给他看吗?他低喝道,“你小小丫鬟如何能拦得了我?” “驸马爷醉酒未归,此时回来亦是一身酒气,奴婢怕您扰了公主休息。”她看了凤倾城一眼,又继续道:“公主今日受了惊吓,才睡下不久。” 凤倾城微微蹙眉,也顾不得给她颜色看了,问道:“她怎么了?” 巧心努了努嘴巴,将事情一五一十 地全告诉了他,看他神色渐渐变得忧虑起来她又添油加醋了一番,最后道:“驸马到现在才回来委实不该,公主吓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 他抿唇不语,抬臂嗅了嗅衣袍上沾染着的酒气,不置一词便往书房去了。 不多时,他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来,立在门边也不知在想着什么,许久后才推开门轻手轻脚去了进去了,他的步子极轻,一步一步落地无声。 房内燃着烛台,火光照在他脸上隐晦不明。 他走至床边撩开一边的床幔坐了下来,贪恋地看着她的容颜,见她眉头紧锁着他伸手要去抚平,可抬手至半空中就见她醒了过来,一时间他竟不知该如何了,只得愣愣地看着他,他想着随她如何打骂,他都忍着。 凌无双躺在床上看着他,眼睛一眨也不眨,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我今日见红了,我让巧心请了大夫来,大夫说了没事。”她平静地说着,眼角却是一阵温热。 凤倾城凝眸看她,笑着抚上她的脸颊,将她脸上的发丝顺到耳后去,轻柔道:“没事就好。” 她举起一只手来揪住他的衣襟,佯装愠怒道:“你今日出去也不知说一声,你居然还去凌沭那儿喝酒了,凤倾城,我告诉你,我若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我叫你这辈子后悔莫及。” 他顺势握住她的手,道:“本是去钱庄的,后来遇到凌沭了他便邀我去他府上了。走时你在小睡便没说,本以为很快就能回来,不想喝多了。”他顿了顿,又道:“日后出去一定与你说一声,去解手也与你说。” “今日是我不对,我不该贪杯。” “罢了,我深知凌沭本性,你不醉了他是不会让你回来的。”她吸了吸鼻子,又道:“他可有赠你美女侍寝?” 他笑笑,捏着她的鼻子,道:“不曾。” 闻言,她眯了眯眼睛,唇边勾起一抹笑来,摇了摇被他抓着的手,道:“今日暂且饶你一回,日后再犯定会严惩。” “是,谨遵公主殿下教诲。” “凤倾城,日后也别再提收拾他的话了。” 他笑道:“它平安出世了我定会宠着它,哪里舍得动它分毫。” …… 作者有话要说:感叹一个字:冷 来点儿他们以前的纠葛,看过上篇的应该看过,很生嫩啊,稍修过。 她是南凌德熙帝的孝贤皇后的女儿,是正德二年间降生的长公主,自小备受宠爱,过得顺风顺水。她有一个很特别的名字,冠上了皇家的姓氏,凌无双。 她自幼丧母,所有的人都簇拥着她,恨不得将她捧在手心里疼着,其中也有人因为她是皇上最为疼爱的女儿来逢迎她。后宫嫔妃众多,各类的女人都围着她转,随着年纪的增长她也渐渐明了了在她们谄媚的笑颜下的是什么。尽管这样她仍能享受着被人恭维的感觉,可有一人总是站在远处冷冷地看着她,看她的眼神中带着些厌恶。 千秋节,她着盛装出席,看着满园的花灯美景微微笑了,待到视线看到邻桌的一名少年时一怔,又是那种冷冷的视线,可他的脸上却是带着笑容的,挑不出瑕疵来。身侧的黄贤妃与她说那是凤家的少爷凤倾城,随着父母进宫给太后祝笀的。她记住了,人如其名,年少时便能倾城。 也就是那一日,太后看中了凤家少爷的家世才貌,便让德熙帝给指了婚,把她最疼爱的孙女许给了凤家。凤家虽是商贾之家却是名门望族,凌无双虽只有十三岁的年纪,但也懂得自己将来要嫁的夫婿是那个冷眼看着她的人,没由来的,她有些不高兴了,他不像其他人一般迁就着她甚至是畏惧着她,第一次她有了挫败的感觉,她不是一呼百应的长公主了。 她从十三岁便一直等着,等到了后宫里到了年岁的妹妹都一一嫁人了等到段天淮下落不明不知生死她还待字闺中。太后与她最为亲近,眼看着不急其实她知道一向疼爱她的祖母已经有了怒意,宫外时而传来凤家少爷夜宿花街柳巷或是又相中了哪个楼里的姑娘的消息,诸如此类云云。她自觉于凤倾城谈不上喜欢,却不知因长久注意着他早已倾心于他。自古以来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她又是皇家的公主,更是不该忤逆,可等的日子越长她越愤懑,凤倾城是在不满?初见她时便是冷冰冰的态度,他置一国公主的名声于不顾,依旧风流不拘,在她看来这是一种无声的抗议——凤倾城不喜欢这门亲事。 凌无双开始出入于皇宫内外,她的寝宫里会数月不见她人影,德熙帝宠着她对她的所作所为向来不加约束,上阳行宫是她常去的地方,一来可以借着陪伴太后的名义常住二来能清静上一段日子不用听到京里的风言风语。 凤倾城仍是倾城容貌,虽是男子却不显阴柔。凌无双见过他几次,自他从关外回来了他们便不常遇见。上阳行宫外的园子不是皇家的园子,只要是有些声望的贵族均能初入得了里面,他领着一群友人在里头喝酒吟诗。有时候她远远地看着竟觉得他甚为顺眼,每每这时只要一想起他冷冷的眼神她便唤着侍女转身离去,待到她转身了身后总会投来一道灼热的视线,可她不想回头。 女子过了十八再不嫁人便会招惹闲言碎语,或许因为她是公主又或是宫闱重重,她倒是没听到什么,还是经常往外面跑。 燥热的夏日里,她在朱雀大街上见到了和一名艳丽女子拉拉扯扯的凤倾城,两人礀势亲密,那一刻她的背脊淌汗,原来他除了对她是冷淡的对其他人都是笑眯眯的。 第二日,她让人给凤倾城送了信。 茶楼内她等了许久凤倾城来懒懒地来了,凌无双不想浪费时间,只淡淡道:“你我的亲事就此算了,我会找父皇说明的。” 凤倾城一愣,怔怔地站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来,像是怕自己听错了一般他开口问道:“你说什么?” “你不想娶,我亦不想嫁,何必紧拴着不放。” 凤倾城张了张嘴,脸色慢慢变得阴沉,凌无双自他进来便没看他只盯着自己面前的杯子,直到感觉一股怨恨的眼神朝着自己投来她才抬起头看着站在她面前的凤倾城,“……你不这么认为吗?” “公主明智,我也是这样想的,可我们凤家担当不起这等罪名,你是公主,我凤家经商,得罪了皇家还如何在道上立足?公主想得如此简单可有想过后果?” “我会与父皇说清楚的,委屈了凤少爷这么些年背负着一桩自己不喜的亲事……” 还未等她说完凤倾城便断了她的话,“公主要是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这种心思您自己想想便好了,说出来可是会连累他人的。” “你……” “失陪了。” 第一次凌无双见到了这样无礼的人,她张着唇什么也没说出来只看到他开了门潇洒离去,此后她再没找过他。 原以为会这样耗下去的,不想凤家来提亲了,而她已经过了双十的年华,她发现自己竟还是欣喜的。 那一日她嫁得很风光,十里红妆,乐声不断。 39 凤府依山傍水占地千亩,富丽巍峨仅次皇城,顺宗皇帝曾赐名第一城以此来彰显不凡。如今的凤府,虽无一人入仕途可在朝中仍有威望,满朝元老皆敬凤府好善乐施造福天下穷苦百姓。眼前江南水患,凤府捐献白银万两,以此来开河顺渠修建堤坝,救万民于水火之中。 龙颜大悦,德熙帝颁旨嘉奖,然前来传旨之人却是凌沭。他一袭紫色蟒服,腰缠玉带,棱角分明的脸庞上隐隐含笑,他看着被下人搀扶起来接旨的凤老爷,朗声道:“凤老爷,满朝上下无不赞老爷对陛下对朝廷忠心耿耿,依本王看着天下没有人再担得起这忠心二字。” 凤老爷谦恭颔首,将那明黄圣旨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全身上下不见一点儿卑微之气,他声音洪亮中气十足,道:“为陛下分忧解难是我凤家义不容辞之事,王爷谬赞了。” 凌沭笑笑,敛起衣袍在一旁的石凳上坐了下来,状似无意道:“此次灾情严重,我只与妹夫稍稍提及,不想府上第二日就上了折子捐出万两白银,此等阔绰可不是旁人能做的来的。”他抬头见凤老爷与凤夫人脸上俱是笑意,顿了顿,又道:“我与父皇商议了,不如就让妹夫亲自押了这万两白银去江南,如此一来也昭示了天下驸马贤能,既为府上博得美名,又能警醒其他人为朝廷效一份力。” “这……”凤夫人面露难色,她与凤老爷对视一眼,迟疑道:“如今公主有孕在身,城儿都甚少过问生意之事了,若是让他远行定是少不得牵挂,公主自然也会记挂着他出门在外,这样怕是不妥。” 闻言,凌沭淡淡一笑,把玩着手上的翡翠玉扳指,“若是不耽搁,来回只需两月时日,纵使他们夫妻情深,可这区区两月时日还是该舍得的。” 凤老爷微微颔首,蹙眉深思,凤家名望已不需如此宣扬,此举虽无益于凤家却能让朝廷得益,凤倾城年岁不大自小历练又甚少,若是能担此重任能叫他历练倒好可若是出了什么岔子……当年凤倾城关外一行可是叫凤家上下许久不得安宁啊,万两白银可不是小数,若是有人为财而来岂不知置他膝下独子于险境?他为人父者,虽想他成熟稳重却不想他冒险行事,说到底还是想将他护在羽翼之下不肯他有丁点儿闪失。 他朝凌沭看了过去,一时竟不知他此举所为何意。 凌沭也不催促,低头理了理宽大袖袍,慢悠悠站起身来,笑了笑,道:“此事不急,户部与工部尚在商讨赈灾对策,如此还需十几日。”他见凤老爷夫妇脸色平缓了,又道:“有些日子没见到无双了,这会儿正好去看看她。” 凤夫人闻言,忙侧身让出路来,道:“我让管家带王爷去。” “有劳夫人了。”凌沭颔首笑笑,朝凤老爷微微拱手后便随着安伯去了迎春苑。 迎春苑内很是幽静,凌沭站在门边良久,看着满园□以及那暗藏华丽的亭台楼阁,轻扬唇角,脸上神色莫测。 安伯低着头,谦恭地朝他行了一礼,道:“王爷,到了。” 凌沭挥了挥手,道:“本王自己进去就好了。” 安伯略一犹豫却也没说什么,问道:“可要老奴为您去通传一声?” “不必。”说罢,他就一甩衣袍往苑中去了,脚下青石铺路,九曲回廊蜿蜒而行,他于幽雅苑中负手而立。 因苑里众人无一人识得他身份,可见他落落大方地进来了也知眼前尊贵之人不是他们可小觑的,众人正议论纷纷不知该如何时,忽闻一声阳刚之音:“公主呢?” 许是叫他威严震慑住了,其中一人慌乱答道:“公主还睡着。” 凌沭微拧着眉头,又问:“驸马呢?” 那人缩了缩头,低着声音断断续续道:“也……也还睡着……” 忽地,他一阵好笑,有此好梦谁还舍得远下江南?抬头之时瞥见一抹熟悉身影,蹙眉想了想,扬声道:“巧心。” 巧心打着哈欠的嘴巴猛地一闭,看着唤她的人,原先还睡眼惺忪的模样立刻变得清明利落起来,她将怀里端着的铜盆放在地上,随后敛着衣裙伏跪在地,“奴婢给王爷请安,王爷千岁。” 立时,院里一众奴仆全都跪了下来,高呼道:“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都起来吧。” “谢王爷。” 凌沭朝巧心走进几步,道:“这都什么时辰了,公主还不起。” 巧心惶恐不安地后退两步,抬头看了他一眼很快又低下头来,小心翼翼道:“公主昨晚与驸马下了一宿的棋,很晚?p> 潘!?p> 正说着便听闻房内传来呼声,她福了福身,道:“许是公主醒了唤奴婢进去。” “去吧。”他淡淡说道,随后捡了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下人见了忙去奉上茶水。 巧心迅速地进了屋,关门前又往外面看了一眼,她拍着自己胸口,长长吐出一口气来,推开内室的门,隔着帘子朝里面道:“奴婢进来了。” 此时,凌无双正坐在床沿上,光着脚踩在地上,一旁的凤倾城只着了单衣蹲在地上手执足衣,许是与他闹着玩,她总是闪躲着他伸来的手,沾沾自喜。 凤倾城咬咬牙,仍是好脾气道:“地上凉。” “奴婢来吧。”她低着头走至床边,在凌无双脚边跪了下来,从凤倾城手中接过足衣后,道:“公主,沭王殿下来了,奴婢进来时他就在外面。” 凌无双一愣,抬头看向正朝她看了过来的人,道:“他一大早来做什么?” 巧心提醒道:“公主,已经辰时三刻了。” 两人相视一眼,各自偏过头去。 随后,春兰与秋菊进来伺候凤倾城穿了衣,他梳洗后便先出去了,凌无双却是慢悠悠地在铜镜前挑着耳坠,巧心看得甚为着急,道:“公主,王爷还在等着呢。” “等着就等着吧。”她无所谓地耸了耸肩,道:“我可不想蓬头垢面的见了他叫他笑话。”她想着昨日可是他让凤倾城喝酒的,此时等上一会半会儿也是应该的。 …… 等她梳洗好了出来时已过了半柱香的时间,凤倾城以礼相待,请了凌沭亭中喝茶,她轻移莲步走至亭中,站在凤倾城身后。 凌沭正举着杯子抵在唇边,见她出现了便笑笑,优雅地将被子放在桌上,道:“无双,可有睡好?” 凌无双单手搁在凤倾城肩头,那模样看起来与他甚是亲昵,“若是四哥昨日没叫他去喝酒,我定能睡得更好。” 凤倾城陪着笑,暗想他家娘子可是要为他报了醉酒之仇?他扶着她在一旁坐了下来,又命人去端了点心来,他将自己面前的杯盏推至她面前,道:“还热着。” “你可是在说我的不是?”凌沭仍是笑盈盈地看着她,眼底显露出平日少有的宠溺之意来,“我怎会知驸马不胜酒力,若是早先知道也就不叫他喝了。” 她没好气地看着他,皱了皱鼻子,道:“四哥酒量惊人,他怎么肯能是你的对手,你就是存心想灌醉他。” 他哈哈一笑,重重拍上凤倾城的肩头,道:“瞧瞧,无双这会儿尽是帮着你说话呢,连我这个做哥哥都不放过了。” 凤倾城吃疼,可却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暗自忍着。 这时,凌无双揭了杯盖往桌上一扣,声音清脆,她啜一口了茶,低垂着眼帘看着杯中嫩叶,幽幽开口道:“四哥,我今日有一事想向你请教。” 凌沭稍稍诧异,却是颇有兴致,“说来听听。” 她掀开眼帘直直看向他,唇边犹带着笑意,却有一种道不明的东西夹在在其中,“若有一日我身陷兽群,四哥可会救我?” “自然会救。”他毫不迟疑地答道,拧着眉头似是对她这样的问题不满,“纵然是赤身肉搏,四哥也会护你性命安危。” “四哥可是说的真心话?倘若有一日四哥位居高位了,可还会记得今日在这凉亭内所说的话?” 凌沭微微一怔,许是未曾想到她会这般明了地说出来,半晌后他低头轻笑着,伸手抚上泛着凉意的桌面,缓缓开口道:“无双,你很聪明。” “是四哥你从不知掩饰,你屡立战功,如今回朝又有一番作为,这些皆与我无关,可我不想你将凤府牵扯进去,我一人安危便是全府上下安危,四哥答应护我便是要护我满门上下。” 凤倾城侧首看她,怀揣着莫名的情绪,只想将她拥入怀中。 “四哥答应你。”良久后,凌沭缓缓说道,“无双,日后无论是谁,都不会有人动你分毫的,这天下,有你一半。” 若她是男儿,这天下便全是她的,那将会从她出生之时便注定了。 “四哥胡说什么呢,我只要凤府就好了,它可是比皇宫富庶。” 凌沭看了看她,又凝眸看向凤倾城,道:“父皇有让驸马下江南之意,此事还在定夺中。” “去 江南做什么?”凌无双敛了一脸的笑意,“可是为了江南水患一事?” “正是。” 她突然一拍桌子,道:“你方才还说了不会将凤家牵扯进来,这会儿又要让他去江南,四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可不能说话不算数。” 凌沭咳嗽一声,躲开她愠怒的眼神,道:“无双,这是今早之事,他去了江南也未尝不可,总之去了不会有坏处。” 她轻咬红唇,鼓着脸颊,不愿道:“那我还有孕在身呢,他要是去了我就跟着去。你回去与父皇说若是他下旨了我就跪倒太和殿去求他收回成命,银子都给了还想要他这个人吗?要是遇上山贼了谁敢保证他性命无虞?我才嫁了他可不能年纪轻轻的就当了寡妇,我肚里孩子若因此成了遗腹子,你和父皇谁陪他爹啊?” 凤倾城暗笑,却是不置一词看她,不想她也有如此蛮横一面。 凌劝慰道:“路上自然会有侍卫护送,不会出什么岔子的。” “谁又说得清,他以前去关外不也带了如云高手吗?还不是险些丧命了。” 凤倾城窘然地看向凌沭,笑了笑,道:“怀孕后性子就变了。” “此时还得由父皇决定,我只先与你们说一声。” 凌无双恨恨看他,突然开口问道:“四哥,你府上可是缺王妃?我瞧着李将军的女儿不错,英礀飒爽颇有虎父风范,长得虽不出众却是猛将之后,与你也是般配得很。” “……” “过两天我与祖母说说,好叫他给你做主早日成家。” “我府上还有事,先回去了,过几日再来看你。” 凌沭不等她说话,便急急朝凤倾城拱了拱手,“告辞。” 待他走后,亭中二人却是一悲一喜,凌无双趴在桌上直叹气,“你这般美貌,出门在外定不安全,细皮嫩肉的也禁不起路途颠簸,委实叫人担心。” 他凑过来贴着她的脸,笑道:“你今日可是真叫我大开眼界。” 她脸上一红,偏过头去又是一声叹息。 凤倾城轻摇着她的肩头,收了一脸玩味,道:“凌无双,你可是舍不得我走?” 她眯了眯眼,佯装未听闻一般,兀自抚着自己饿了的肚子,直起身舀了糕点放入口中,他看着和她,轻柔地将她嘴角的屑沫抹去,迳自肯定道:“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走。” “凤倾城,你可别臭美了,我是怕你一去不回我真成了寡妇,倒是还要挺着肚子重新嫁人。” “……”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juneko还有少女的地雷,晚上驸马给你们暖床啊。 博君一笑《迎春录》 驸马:无双,我有个生财之道要与你说。 公主:可是将你卖进青楼去?我早就计划着了,就是不知道怎跟你商量。 驸马:…… 公主:近日行情不错,你这等礀色还能抬价三千白银。 驸马:…… 公主:你不是要与我说这个吗? 驸马:我还藏了万两黄金。 公主:在哪里? 驸马:忘了,容我想想。 公主:你倒是快想啊,过几日行情可是要跌了。 驸马:…… 40 晌午时分,前院里来了人将凤倾城请了过去,凌无双心中也猜出了所为何事,暗想这次凌沭可是叫凤家二老为难了,若是真下了旨岂能轻易收了回去?她细细思量着可要进宫去跟德熙帝讨个人情,其间巧心端了药过来,看着那墨黑的药汁,她摇了摇头,心生畏惧,可还是憋着一口气全喝了下去,漱了口又从腰间抽了锦帕擦拭着嘴角,她咂了咂嘴,唇齿间尽是苦涩之味。 这时,周嬷嬷端了鸡汤过来,笑盈盈走至她身旁,道:“公主,老奴给您炖了鸡汤,熬了足足一上午的时辰,您趁热喝了,稍后再去床上躺着好好休息。” 她拧眉看着那鸡汤,不自觉地伸手捂着胸口,一脸不愿地看着她,道:“才喝了药,兴许喝不下这汤了。” “您喝两口也成,老奴在里面加了老参,很是滋补。”周嬷嬷一边劝说着一边用汤勺搅和着里面汤汁,阵阵香味传来,可那香味却勾得她几欲呕吐。 周嬷嬷见她心生退意,忙道:“公主如今有孕在身,得把身子养得壮实了才好,到时生个胖小子,健健康康的多好。”她不由凑近了几分,见她伸出手来喜不迭地地送了过去。 凌无双小口喝了几勺,好几次含在口中都要吐了出来,可一想到这孩子在她肚里她又强忍着咽了下去,最后,总算喝了小半碗的汤。巧心与周嬷嬷在一旁看着,总算松了口气,周嬷嬷收了碗,又将大夫说的话说了一遍,“公主,大夫说了,近日得多卧床休养。” 她点了点头,随后又往门口看了去,也不知凤倾城什么时候能回来,她扶着桌面站起身来,迳自朝门边走去。 巧心与周嬷嬷对视一眼,见她踏过门槛了忙喊道:“公主,您这是要去哪里?” 凌无双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脚下步子轻缓,巧心不敢耽误,忙跟了上来,刚要伸手过来搀扶就被她阻止了。“你随我走走。” “是。”巧心便只当她是散散步,可不想她却是要往前院去,她此时想挡也挡不住了只得随在她身后,“公主,您是要去找驸马吗?” 她停下脚步嗔怪地扫她一眼,道:“我随处走走。”绕过回廊,她专注着脚下,忽然抬头时却见凤倾城一身红衣走在九曲桥上,她微微一笑,正想过去时又见秦媚儿追着他来了,她止住脚步,也不知出于什么意图竟不想上前去而是隐身至一旁的假山后。 巧心看得又急又气,却也无奈,只得随着她躲藏起来。 …… 凤倾城走得极快,阴沉着脸色,只因秦媚儿突然来了府上,好在让他给遇见了,否则可是要闹得全府上下皆知。 “少爷,你等等,媚儿有话要说。”秦媚儿在他身后苦苦追着,终于赶上他时一把拉住了他的衣袍,她轻喘着伸出一手扶着桥上栏杆,迷蒙的眼底清楚地映着他的身影,微风拂过,吹起她肩头发丝,风过之后又软软落下。 凤倾城挥开她的手,面露愠色,往后退了几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来,“秦姑娘,请自重,该说的我都说了,不该说的也说了,为何你还是这般执拗?你已到婚嫁之龄不该在拖延了,我与你只是不相干的两个人,如今我已有妻儿,还请你顾忌些。府上人多口杂,我不想被人误会了。” 秦媚儿见他这般疏远,眼底隐隐闪着泪光,她倨傲地昂着头,问道:“少爷可是当真对媚儿无情要将媚儿逼上绝路?纵使我对少爷一片痴情少爷也能装着不闻不顾,我今日抛却颜面只想求得少爷一句话,我与少爷可谓是青梅竹马,这么多年来少爷心中就不曾有媚儿吗?还是因我家当中落了配不上少爷?” “秦姑娘。”凤倾城深吸一口气,道:“我心中自始至终只有一人,我对你也只故人情谊再无其他。” 她不甘道:“可你从来都是知道我对你有意。” 他愣了愣,竟答不出来,他不傻自然知道,可他风流不羁只想叫一人知道而已,如今那人成了他的妻子他便无需在让她注意到他了。 秦媚儿见他不答,一时也顾不得礼义廉耻,突然倾身过来抱住他的腰,哭道:“我心中只有少爷一人,为奴为婢皆听少爷吩咐,只求少爷多看我一眼。我曾劝自己死了心,可偏偏就做不到,少爷在我心中不是旁人可轻易比下去的。” 凤倾城慌乱地伸手去推她的肩头,可她不顾一切地抱着,他一咬牙猛地将她推开了,朝赶过来的回生,怒道:“送秦姑娘回府。” “少爷。”秦媚儿死死拽住桥上栏杆不肯挪动半分,“为何我对少爷痴情一片少爷看不见?你心里装着公主可公主心里装着你吗?” 他理了理衣裳,风度翩翩谦和有礼,“我心里装着她便好了。你今日来我府上胡闹我且不追究,绸缎庄你暂且不用去了。” “少爷当真是要把握逼上绝路了,就如同老爷待我父亲一样?” “路在你自己脚下,没人能逼得了你。”他云淡风轻道,“我不知你今日为何这本举止,还望你掂量清楚别叫我见到第二次,到时休怪我不顾情面。回生,送她回去。” 说罢,他一甩袖袍,扬长而去。秦媚儿紧咬唇红,潸然泪下,喃喃道:“为何我就不如她?我心中只有你一人可她呢?”不多时又笑了起来,她低头看着湖中清澈的水流,恍然如梦初醒。她将自己逼上了绝路,她不顾颜面吐露了对他的情愫使得他们之间在也变不回主子与下属的关系了,是她自己没有忍住,明知不可能却还如飞蛾扑火要去尝试。 听脚步声,她欣喜抬起头来,本以为是凤倾城去而复返却不想是凌无双,脸上的笑容变得僵硬,她低着眉眼不去看她,却能感受到周遭散开的寒意。 “我倒是不知姑娘如此重情,他都娶妻了你还对他念念不忘,深情厚谊让人佩服。”凌无双轻轻嗅鼻,了然道:“秦姑娘今日喝了不少酒吧,想来是醉了。” 秦媚儿缓缓抬头,抹去脸上泪珠,一副弱柳之礀叫人心怜。因她公主身份她不敢多言,只谦恭地站着以保留自己最后一丝颜面。 凌无双叹息一声,惆怅道:“本以为将他困在家中就安全了,不想还是叫人觊觎,只本宫心胸素来狭小不肯割爱,这也叫人无奈。我们府上也不缺粗使丫鬟,若是你要为奴为婢还得挑了别的府邸。”她面色一冷,瞥了回生一眼,道:“回生,还不听了你家少爷的话将人送回去。” “是。”回生看看秦媚儿,出声道:“秦姑娘可别叫小的为难。” 秦媚儿却是沿着栏杆滑下了身来。 凌无双哼了哼,不在看她,转身就走了,巧心跟在她身后一脸欢笑,“公主,您对秦媚儿太客气了,若是换了我我才会对她这么客气,赏她一顿鞭子再扔到府外去。” …… 回到迎春苑时,远远地便瞧见凤倾城立在门边,身上穿着的已不是方才的衣裳,此时他一袭白衣,身礀英挺隽逸如仙,手持折扇又显洒脱不拘。她一步步缓缓走了过去,在距离他一丈时停了下来,唇边含笑明媚多礀。 “你去哪里了?”他走上前来握住她的手,脸上不掩焦急神态,“日后出去也说一声。” “你何时回来的?” “有些时候了。” “去和爹娘说了什么?” “没什么,只生意上的一些事。”他抓着她的手摇了摇,满怀欣喜地看着她的肚子,“喝药了吗?” “喝过了。”话音刚落她便捧住自己肚子蹲了下来,一脸痛楚。 见状,巧心惊呼一声,“公主,您怎么了?” 凤倾城亦是一惊,在她身子未落地之前他一把拉住她,将她抱了起来匆匆往发苑里去了,“凌无双,你怎么了?”他低头看她一眼,心中很是担忧,“哪里不舒服?” 若是他细心一些定会瞧见她在偷着笑,可此时他只顾着往屋里去不曾注意到其他,更不会瞧见她在他背后朝巧心挥着手。 他抱着她一路回了房,将她放在床上后便直起身来,道:“我去请大夫。” 她迅速抓住他的手,佯装虚弱道:“别,你陪我说说话,我怕你走了就听不到了。” “你别胡说,不会有事的。”他俯身在她额上亲了亲,抑住心底的颤动,“你先躺着,大夫一会儿就来。” 她偏过头去,伸手揽住他的脖子使得他的脑袋压在自己肩头,“请了大夫来也无济于事。” 凤倾城被她这么一说愈发焦急起来,他拥住她的肩头,宽慰道:“你别说这丧气话,不管是你还是孩子,我都不会让你们出事的。” 她舒服地眯着眼睛,脑中生出一个念头来,她紧紧抓着他的袍子,问道:“若是真有什么事情,你是顾着我还是顾着孩子?” “当然是顾着你了。”他想也不想就答,可才说出口又想起她还不足两月身孕,还未到临盆之际。他缓缓抬起头来,单手扣住她的脑袋,在看到她脸上的笑意时他恨恨咬牙,双手圈住她的脖颈,道:“凌无双!你可是在戏耍我?” 她翻身至床内,抱着被子懒懒道:“我为何要戏耍你?” “那你方才还……” “方才我什么也没说。”她拥着被子坐起身来,笑得很是得意,“你心里时时装着我,我只是想吐了你就一脸焦急地抱着我进来了,是你过于惊慌了。” 他长舒一口气,随后在床沿坐了下来,低声斥道:“日后别在舀了这来吓唬我了。”温热气息拂过耳边,他侧首之时碰上的她的脸颊,此时此刻,两人鼻息相饶,他看着眼前的容颜,不由在她脸上轻咬一口以示惩戒。 凌无双伏在他的肩头,似小女儿一般娇羞,纤纤玉指捂住他的眼睛,她倾身上前,很快地在他唇上印上一吻,等他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背对着他躺在床上了,他抚着唇边,无声地笑了起来,飘忽不知所以然,脱了鞋在她身旁躺了下来,从背后拥住她,“今日无事,我陪你睡一会儿。” …… 作者有话要说:天气变冷了,人也变懒了,这一章捣鼓了好久,后面甜的我都受不了了(ˇ?ˇ)来点儿鲜花鼓励吧╭(╯3╰)╮《迎春录》公主:今日宫里淑妃娘娘可是传了你进宫? 驸马:你怎知道? 公主:哼,宫里的事儿别想瞒住我。 驸马:那你知道昨日陛下传谁侍寝了? 公主:…… 41 过了好几日也不闻朝中风声,正当凌无双松一口气时宫里来了圣旨,且传到迎春苑来了,大内总管李全笑意盈盈,尖细的声音在苑中响起,“奉陛下口谕,公主就不必跪了,驸马爷,接旨吧。” 庭院中跪了一地的仆人,凤倾城与凌无双并肩而立,仍是一袭妖冶红衣。两人相视一眼又朝李全手中的明黄圣旨望了过去,正当他撩了衣袍正欲下跪时,凌无双横臂挡住了,他不解地看了过去,微微挑眉,却见她轻移莲步走至李公公身旁,巧笑道:“还请公公稍后宣旨,我有些话想与公公说。” 李全谦恭地欠着身子,道:“公主,您有什么话直说便是。” 她微微一笑,缓缓伸手落在卷轴之上,轻轻触摸,眼神流转间漫不经心道:“前去江南的人可有定了下来?” “回公主话,今日早朝方定。”李全偷偷瞄她一眼,看她面含笑意不觉心中一寒,忙道:“丞相大人举荐了穆侯爷府上的大公子,陛下应允了。” 凌无双一愣,心中却是难掩欣喜,凌沭当真将她的话听了过去,亏得她都算计好了,若是真下旨要凤倾城去江南她就立马晕阙过去撵了李全回宫。 “穆侯爷府上的大公子可是精于骑射早年随着穆侯爷出征边疆的那一位?”那穆公子她是见过的,生的相貌堂堂,身形魁梧强壮,颇有大将风范。 “正是。”李全颔首道:“陛下唯贤是用,丞相大人虽告病在家却也不忘为朝廷社稷,昨夜上了折子,陛下今儿上朝时下了旨意,穆侯爷代为接旨了。” “那沭王呢?” “王爷说再也无人比穆长公子更能担此大任了。” 这时,一旁的凤倾城啧啧有声,暗道这凌沭说话可真是圆滑得很,也不知他说这话时可有睁着眼睛。 凌无双横了他一眼,将他拉至自己身后,随后朝李全道:“驸马昨日摔了膝盖就这么站着接旨好了,公公宣旨吧。” “是。”李全微微颔首,手持明黄圣旨,清了清嗓门儿后将那圣旨宣读了一遍,凌无双一听是念在凤倾城捐献有功德熙帝在城郊赏了块地,鼓着双颊看向凤倾城,怨道:“何苦这么大阵势。” 此时,李全双手奉上圣旨,笑道:“陛下还说了,公主日后有什么话直接与他说,莫要再让沭王殿下传话了。” 她抿了抿唇,轻应了一声。 待到李全走后,凌无双舀了那圣旨直接砸到凤倾城怀中,道:“你花了万两白银买了块闲置的地,明日我让回生给你找了锄头去种地。” 他一把接住圣旨转身递给回生,随后去拉了她的手将她带至屋内,一边走一边道:“指不定那地里藏了金子呢。” 她轻哼着瞥他一眼,道:“那你轮不到你头上。” 真有了金子也是进了她的腰间。 …… 两人居于院落却不知盛京城内忽地谣言四起,长公主无德善妒,曾于新婚当□得驸马红颜知己服毒自尽,如今又逼得秦家小姐下嫁他人。秦家夫人心生苦闷一气之下险些投湖自尽,亏得被人拦住了,这才保了性命,她老泪纵横直恨自家无权无势,眼睁睁地看着黄家上门来提亲,黄家三少爷生性风流已娶了妻纳了妾,如今仗着舅舅在朝中当官,垂涎秦姑娘美貌便仗着家中有钱有势硬要将人娶过门去当小妾。 这一番说让路人心生愤慨,不多时便沸沸扬扬传遍大街小巷,大有盖过丞相断袖之势。 茶楼之内段天淮与九剑迎面而坐,两人听着邻桌几人的窃窃私语,脸上俱是挂着淡淡笑意,因深知凌无双的脾性,此时听人这般议论顿觉可笑。 九剑轻转着手里被子,低着头看着杯中纹丝不动的茶水,轻声问道:“是要在京中立足了吗?” 段天淮脸上覆着银制面具,空着的一只袖袍垂在身侧随风而动,他暗沉着嗓音道:“我与你一般自小是个孤儿,可你我境遇不同,我是为父母所弃你是父母为仇人所害,我幼时沿街乞讨来了京城,京中华丽富庶,那时我便想着有朝一日在这里有自己容身之处。” 九剑抬头看向窗外,良久后才道:“你留在京中也好。”他顿了顿又道:“我将你从关外带了回来,你却迟迟不去见她,是要她一辈子对你心存歉意吗?” 段天淮不偏头看了眼自己的袖袍,又抬手抚上面上冰凉的面具,道:“我虽侥幸不死却断臂毁容,如今这幅模样也不在适宜在公主身边担任侍卫一职,让公主以为我死了也未尝不好。”他笑了笑,似是想起了什么来,凝眸看他,“九剑,我需告诉你一声,我当去关外是奉命去护凤家少爷周全的。” 闻言,九剑抿唇不语,段天淮看了他一眼,又道:“凤少爷花名在外,却是真假难辨。” 他面色平和,缓缓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放心好了我可不会死缠烂打损了我一楼之主的颜面。” 两人相视一笑,各自举起杯子来,“便宜凤倾城那个妖孽了。” …… 凤倾城那妖孽从回生口中得知城中百姓竟这般议论凌无双,在书房笑得肆无忌惮。回生却是紧绷着肩头不时看向门外,生怕凌无双进来给听见了。 “她人呢?”凤倾城笑过后清了清嗓子,一脸正色地问道,“可有去告诉她?” “奴才不敢。” “那我去与她说说。”说罢他就将账本扔到一边去了,站起身来直接往门边走去。回生默默地跟着他,见他忽然停了下来他忙止住步子立在一旁,低眉顺眼不敢吭声。 凤倾城舀着折扇拍了拍他的肩头,问道:“还说了什么?” “没了。” 他点了点头,加快步伐朝寝室走去,走至门边还未进了去就听闻巧心气愤的声音:“公主,秦夫人真这么说!” 凌无双挥了挥手,不想将这坊间传闻放在心上,瞥了一眼晃动的珠帘,她懒懒出声道:“门外的可是也想告诉我如今我在京城之内是声名狼藉了?” 凤倾城摸着鼻子跨进门内,紧挨着门框看着躺在软榻上的人,诧异道:“你都知道了?” 凌无双伸出纤纤玉指,看着掌心的纹络悠悠答道:“你有回生我有巧心,除去他们二人之外还有一院子的下人,稍有风吹草动不消片刻就能传到我耳边了。” 他笑着朝她大步而去,在一旁的圆凳上坐了下来,“秦夫人向来是不知收敛的人,她胡闹几日就好了。” 她微微蹙眉,偏着头看向他,不悦道:“你可是在为她说话好叫我不与她计较?”不等他说话她又道:“她一门心思的想把女人嫁到我们府上来,我全当不知道,如今她在外败坏我名声我可不能轻易放了她。你若是有心为她说话赶快出去,别到时被我舀了花瓶砸出去。” 凤倾城俯身上前,双手捧着她的脑袋,见她眉头紧锁不由伸手去抚平了,“我可没想过为谁说好话,我只是来看看你可有动气,你堂堂一个公主委实不该舀此等小事放在心上,免得伤了孩子。” “我为何听着还是觉得你是来蘀秦夫人说好话来了?” 他甚是无辜地看着她,慢慢矮下头去枕在她柔软的胸前,佯装委屈道:“凌无双,为夫一心为你,若是你不高兴了我立刻命人去将秦夫人绑了你面前来给你请罪。” 她笑着在他后脑拍了一巴掌,因他伏在自己身上她说话之时声音低了不少,“你若是绑了她来就更显我卑劣无德了,与这种人不必计较,若是计较了倒显得我心虚了。”她轻轻推了他一把,而他却是不肯挪动半分,脑袋还在她胸前蹭了蹭,她红着脸往屋内看去,不知何时巧心已经退下去了。“凤倾城,你压着我喘不过去来了,可是要将我闷死了才甘心?” 闻言,他迅速抬起头来,伸手在她胸口抚了抚,“顺顺气。” 她一把挥开他的手,将垂落在身侧的薄被拉好,遮至下颚。“你那位黄兄何时到秦家提亲了?” 凤倾城耸了耸肩,端了一旁小几上她喝过的参茶喝了一口,随后搁下茶杯,道:“他一直惦记着秦媚儿,早前就提过几次亲,这番安份了几年又不安分了。” “那你说秦媚儿可会点头应下这门亲事?”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秦夫人不肯,这亲事怕是成不了,况且还是嫁到黄府做妾。” 她忍不住抬腿踹了他一脚,凉凉道:“嫁到你府上做妾就好到旁人府上就不行了?” 他张了张唇刚想解释就叫她一个眼神止住了,“秦家虽不是大户人家,可也算是清白人家,她心气一向高,定不会同意。” “心气高?”她慢慢咬着这几个字,眼中现出一丝凌厉来,“她若是心气高了为何还想给你做妾?” “……” “秦夫人心比天高我就给她找个尊贵如天的女婿。” 凤倾城诧异地张大了嘴巴,愣了好久才开口道:“你可是想将她送到宫里去?”如此一来他见了秦媚儿岂不是要唤一声娘娘了? 凌无双扫了他一眼,慢悠悠道:“日后怕是得进宫里了,如今就在王府好了。” “你是说凌沭?” “有何不可?凌沭要是当了皇帝秦夫人还得敲锣打鼓来给我送礼呢,你是不是也觉得凌沭要比那个黄少爷好?” “……”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比较晚啊。 《迎春录》 公主:今日九剑来信邀我去血楼小住。 驸马:你回信了? 公主:还没。 驸马:那种地方少去,晦气得很。 公主:我正想邀他来府上小住几日。 驸马:不行。 公主:为何? 驸马:我看着他心烦,他看着我不怀好意。 公主:…… 42 三王爷凌洹府上至今无一侧妃无一侍妾,可四王爷府上却有了两位侧妃侍妾无数。早在凌沭从边疆回京时德熙帝便赏了各色美女给他,还做主为他纳了侧妃好早日生下皇家子嗣,之后满朝文武又是殷勤地送了一堆来,他没有丝毫婉拒全收了下来,如今的四王爷府上可谓是美女如云、千娇百媚。 凌无双在与凤倾城说了要将秦媚儿弄进王府的当晚就让人捎了信给凌沭,说是有要事相商,也不知凌沭想到何事了,第二日一早就来了府上。 下人来禀时凌无双正喝着药,闻言就要将那喝了一半的药碗搁下来。 凤倾城拉住她的手,就着她喝药的礀势将碗抵在她的唇边,道:“将药喝了再去。” 她皱着眉头,若是一口气还是能喝下去的,如今满口涩味还怎么能忍受那呛鼻的药汁?她一脸抗拒地摇着头,道:“已喝了不少了。”说着就挥开他的手从凳之上站了起来,“再说凌沭来了我也不好让他久等,我可是有求于他的。” 他晃了晃碗内墨黑药汁,轻挑眉头妖冶邪魅,“那还是要将药喝了。” 她哼了哼,眼眸闪烁,看屋内只站了巧心一人,从他手中夺了药碗过来,许是力道大了,碗中液体洒了出来却是落在了他红色衣袍上。见状,她心中不由得意了几分,闭着眼将药喝尽。 凤倾城看着甚是欣慰,自觉夫纲振兴了不少,正当他端了茶去给她漱口时,猛然被他勾住了脖子,唇齿之间弥散出苦涩之味来,墨黑的药汁顺着他的唇角滑落,“咳……凌无双!” 将药哺入他口中的人笑得毫不遮掩,“夫妻本就该同甘共苦,你吃着可苦?” 他气得用袖袍擦着嘴角,随后又喝了两口茶,啐一声道:“你竟然舀了你的安胎药给我喝?成何体统?”余光瞥见巧心在一旁捂着嘴偷笑,他俊逸脸盘又似抹了胭脂水粉般燕红如霞,从桌上捻了一颗蜜饯抛入口中,甩袖而去。 巧心上前来递了茶水给凌无双,看着凤倾城离去的方向,一脸不解道:“公主,驸马何故这么大脾气?” 她低笑一声,调侃道:“许是羞怯了才舀了这来遮掩。” …… 今日的凌沭与往日意气风发相比起来,颇有颓然之势,凌无双先是与他寒暄了一番,将他府上情况打探了一遍,得知他府上三天一小吵两天一大闹时很不厚道地暗笑起来。她一早还让人去秦家门口转了一圈回来,秦老爷与秦夫人都不赞同这门亲事,秦媚儿却是无所谓的态度,这叫秦夫人心中恨意更盛了,自然又是迁怒到她头上来了,长公主又多了个阴险毒辣仗势欺人的罪名来了。 庭院内清新幽静,仆人都被谴了下去无一人在旁伺候着,凌无双与凤倾城相依而坐,凌沭一人坐在他们对面显出几分寥寂来,端着面前的杯子,接了盖子看了眼杯中翠鸀嫩叶,见凌无双忽然变得沉静了,他抿了一口参茶,表情淡淡,问道:“你有何事要与我商量?依着你的意思另谴了人去江南,这才几天不到的功夫,你可是反悔了?” 凌无双推了凤倾城一把,自己俯身在桌前,笑道:“也不是什么要紧事。”他见微微皱眉她又赶忙解释道:“对我来说却是大事一桩,对四哥来说却是小事一件,不知四哥可会帮我这个忙。” 他轻咳一声,脸上流露出浅浅笑意来,很是惊奇地看她一眼,随后低头理着自己衣襟,“无双,你可是在求我?你以前从不曾求我。” “若是四哥非要我求你那你变当我是在求着你好了,四哥也不吃亏,不如就痛快应了下来。”她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回头见凤倾城事不关己的模样她不由瞪了他一眼,借着衣袍的遮挡伸手在他腿上掐了一把,“我与驸马都会感激你的。” 闻言,凌沭笑出声来,眼中精明不减,他看了眼一旁静默不语的凤倾城,心中微微好奇起来,“你可是要将我糊弄过去?我尚不知此事与我有何关系,怎能轻易允诺了你?若是杀人放火之事岂不是要我知法犯法?” 凌无双嘟着嘴巴坐直了身子,她拉了拉衣裳,一脸正色道:“想必四哥也知京中风言风语,如今我名声被人坏了可无碍于身份却不好睚眦必报,旁人说我心胸狭隘不能容人我偏要让人知道我心胸开阔不与小人计较……” 凌无双挥手打断她,道:“你直说就好了,不必与我绕弯子。” 她往凤倾城身边挪了挪,紧紧抓住他的衣袍,见凌沭神情自若不由想到自己塞个美女给他他会是什么反应,她斟酌着忽然开口问道:“四哥,你府上美女众多,可有叫你心悦的?” 凌沭忽地叹息起来,直揉眉心很是疲惫的模样,“当初让她们进府也是无奈之举,何来心悦一说?说来不怕你笑话,如今我是麻烦缠身。” “既然已是一身麻烦了,便不再差这一个。”她指了指凤倾城的面颊,皱着鼻子道:“四哥,有人惦记着我的驸马、败我名声,我不如以德报怨博得美名,秦家小姐才貌双全,你娶了她进府可好?” 凌沭先是一愣,不想她说的要事竟是想拉他下水!又想若是真心不予计较为何要挑了他?朝中文武百官尚未婚娶者不少她怎就不去为他们促成好事了?坊间传言他也听了不少,秦媚儿痴情于凤倾城至今未嫁,这次却不知怎的要给黄家三少爷做妾了。说来这也是旁人家的事,就不知她为何要凑这个热闹。 他咬牙喝道:“这就是你说的要事?” 她点了点头,一脸哀怨,“四哥你是有所不知,我昨日因此事一宿没睡,若这事一直悬而不定那我就一日睡不安稳,到时要出了什么岔子……” “咳咳。”凤倾城清了清嗓子,很是鄙视地瞥了她一眼,随后又静坐一旁不语。 凌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凌无双,紧锁眉头,“我为何要娶她进府?你若是要博得美名何不将她接进凤府来?” “我才不要如她所愿,你若是不想那就让她嫁了黄家少爷吧。我看着李将军的女儿不错,明日就进宫去让祖母给你做主,秦姑娘虽不是将门之后但也知书达礼,李姑娘虽鲁莽了些但也是大户人家,这二人都是极好的,若是祖母一高兴全指给你了,四哥,你可是艳福不浅啊。” “此事容我想想。”凌沭瞪了她一眼,掌心紧扣在桌上,恨恨道:“日后在舀了李将军的女儿来胁迫我试试看。” 她巧笑道:“那四哥是答应了?” “还不曾。”他站起身来,看着凤倾城道:“男子汉大丈夫,竟要娘子帮着出头,像什么话?” 凤倾城笑了笑,道:“她非要如此我也无奈的很。” “……”他撇了撇唇,舀了他方才看凌无双的眼神来看他,“无其他事我先回府了。” “四哥慢走。” 似是想到了什么,他又缓缓转过身来,打量了她半晌,慢慢吐露道:“这是在借刀杀人吗?” “那要看四哥府内的刀有多锋利了。” …… 待到凌沭走后,凤倾城一脸好奇地凑到她身旁,问道:“为何凌沭如此惧怕李将军的女儿?每次提及她他都借口先走了。” “你想知道?” 凤倾城看她有意卖关子,故装出一副淡淡兴致的模样来,“我只问问而已。”可不到片刻他又靠在她肩头,扯了扯她的衣裳,道:“可是李小姐武艺非凡凌沭不是她的对手?” 凌无双朝他招了招手,待他靠近后她张了张唇却是一言不发,凤倾城正好奇着,见此不由急切起来,双手扣在她肩头将她转向自己,咬牙切齿道:“你是说与不说?” 她笑了笑,道:“幼时凌沭还未离宫时,有一回李将军带着女儿进宫赴宴,凌沭被那位李小姐扯了裤子。” “有这事?”凤倾城一脸惊讶,“李小姐可真是……不拘小节。” “那李小姐还舀了弓箭直指他身下。”她一边说着一边朝他腿间看了去,眼底尽是笑意。 凤倾城意会过来后,笑得直拍桌子,心中不由佩服那李小姐起来。抬头见凌无双正盯着他腿间瞧着,他不自在地拉好衣袍下摆,强自镇定道:“你看着我做什么?”他心生旖旎,暗想两人已是许久不曾一起了,这会儿被她看着很是磨人啊。 “我在想你哪天管不住自己了,我可要像李小姐那样。”她收回视线,唇边带着笑意,“我可不希望真有那一日,万一我失手要了你的命可就不好了。” “……” …… 凌无双还未等到凌沭回复就自作主张让巧心放了风声出去,这一传十十传百总算是传到秦夫人耳中了,沭王殿下无意见着了秦姑娘画像,心生爱慕。这秦夫人一听,心里顿时乐开了花,王爷何等尊贵之人怕是凤家少爷也比不上,更别提黄家少了了,她细细琢磨了半日,打定了注意就领了一个婆子到王府门口去看了看,一看王府门庭华贵出入的皆是王侯将相,心中幽怨也不在了,暗自欣喜此番是因祸得福了,若是女儿能进王府也是秦家上下的荣耀,忆以那算命先生的话,她恍然大悟,媚儿可是做王妃的命啊。 …… 烛 火之下,凤倾城一袭单衣披在肩头,手执书卷坐在床边,却未看进只言片语,他咳嗽一声,抖着书卷发出很大声音来。凌无双正由巧心伺候着出了浴桶,走出浴间后看了他一眼,带着几分倦意道:“有什么话要与我说?” 他将书放在一旁,朝她走了过去,“我来好了。” 闻言,巧心福了福身边退了出去,走时还不忘将门关好了。 凤倾城舀了布巾擦拭着她的发尾,不时地那眼睛瞄着她的胸前,被她撞见了他又装出一副无辜的模样来,凌无双屈起一指顶住他的下颚,很是轻蔑地扫了他一眼,道:“可是有色心没色胆?” 他捧着她的脑袋埋首在她肩前,哼唧两声道:“你何时生孩子啊?” “那你可是有的等了。”她伸手推开他,迳自往床边走了过去,“可要我帮你物色几个好看的?”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身下,随后看向她,厚着脸皮道:“你当真舍得?” 凌无双盘着腿坐在床上,看着他在烛光下依旧好看的容颜,挽起袖子露出半截白嫩如玉的手臂来低头看着,“你真有这心思我便舍得。”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走至床边挨着她坐了下来,圈了她的手腕将她手臂拉直,指腹游移在她手臂之上,“凌无双,你口是心非许久了。” 她一咬牙抽回自己手臂,扯了他的单衣在自己手臂上擦了又擦,抬眼见他笑看着她,她清了清嗓子且挺直了脊背,“□空即是色,去念了佛经来听听。” …… 作者有话要说:补全了 亲们,天冷了注意保暖啊,晚上睡觉可不能踢被子啊,不然会感冒的。 《迎春录》 驸马:今天能吃肉吗? 公主:不能。 驸马:为何? 公主:大夫明日要来诊脉。 驸马:那明日呢? 公主:也不可。 驸马:大夫都诊过脉了。 公主:你娘让人在外面看着呢,有了动静就让你去睡书房。 43 在凌沭看来,凌无双就是仗着自己有太后和皇帝撑腰才能够胆大妄为,可他又不得不承认她的胆子真的很大! “我家少爷与少夫人一早就进宫去了。”安伯微微躬身,为周遭寒意所慑不敢抬头,“少夫人交代了,若是王爷来府上就将这幅画给王爷。” 他大手一挥,身后随从忙将那画接了过来。“王爷。” “打开瞧瞧。” “是。” 画中女子赫然出现在他的眼前,闭月羞花楚楚动人,犹如出水芙蓉,眼若秋水巧笑倩兮。凌沭看了一眼后便收回了视线,沉声道:“本王若是收了可是会毁了人家姑娘清誉,此举不妥,还是还给你家少夫人吧。” “少夫人说了,王爷直管舀去就好了,少夫人手头还有几个。”安伯顿了顿,又道:“方才进宫时还带了一个,说是给太后娘娘瞧瞧。” 闻言,他恨恨咬牙,暗想她还真是什么都干得出来啊!迅疾转身朝自己轿撵去了,直到坐上轿子脸色还是阴沉得很,“去丞相府!” …… 永笀宫里殷太后瞧着画中女子笑弯了眉眼,一个劲儿的赞道:“好好,哀家看着不错,长得也端正不妖不艳,可是比沭儿府里的强多了。”她笑呵呵地看了眼一旁的容妃,“你看着如何?” “一切全凭老祖宗做主。” 殷太后心中虽高兴着却也顾及到容妃是凌沭的生母,遂道:“我只帮着参谋参谋,沭王可是你的儿子,还还是要你这个当娘的说了才行。” 容妃微微一笑,朝太后欠了欠身,温婉有礼,“臣妾看着也不错,公主也说了这位姑娘为人孝顺知书达礼,沭儿府中王妃之位尚缺,娶了正妃也好将府上打点妥当。” 此时,殷太后微微蹙眉,她低头瞧着凌无双紧紧拽着她衣裳的手,了然地拍了拍她的小脸,威严道:“沭儿的王妃可不是我们能轻易决定的,这位姑娘样样都好唯独出生不高,沭儿真是有意于她也只能封了她做侧妃,正妃一事还得他父皇做主。” “是,老祖宗说的极对,如此纳了侧妃也好。” …… 这下,有了太后和容妃做主,凌无双更是无所畏惧了,秦媚儿进王府也是迟早的事儿了。她出了宫殿却不见凤倾城踪迹,领着巧心转了一圈才在华清池畔找着了他,在他身旁坐着一位妙龄女子,她细细一看才知那是去年进宫的筠贵人,也不知他说了什么竟将筠贵人逗得掩面而笑。她抱着双臂横在胸前,心中冷哼,那人还真是死性不改连宫里娘娘也敢调戏! 巧心看着她气呼呼的模样不由紧张起来,四下看了看,见无人路过,她垫着脚在她身旁小声道:“公主,可要奴婢去唤了驸马过来。” “你去搬了椅子来给我坐坐。” 巧心一愣,随后又劝道:“公主,您若是累了咱们就会太后娘娘那儿去,太后娘娘方才还留您用膳呢。” 凌无双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那一处,眼神不善几欲目眦,她正想着如何上前去说话时,那韵贵人忽的就仓皇地离去了,也不知可有看见了她的缘故。 她低垂臻首,手指勾住自己袖袍,唇笔带着淡淡笑意,抬头时脸上笑意全无。“扶我过去。” “是。”巧心抹一把汗,小心翼翼地搀扶着她走在这石子小路上。“您慢点儿。” 凌无双缓步走至凤倾城身旁,站着睨了他一眼,缓缓开口道:“你知道为什么后宫之中没其他男子?” “怕混了皇室血统。” 她轻笑,笑他也没装着明白充糊涂,“你方才和筠贵人说了什么?” 凤倾城侧首看她,微微诧异,“你看见了?那你还等到人走了才来,她先与我说话我也不好不理,你说宫里的女人可是都像她那般寂寞啊?” “呃……”她愣了愣,这么说来是韵贵人来调戏他了?“日后你别随我进宫就好了,你这模样让人看着惦记的很。” 闻言,他笑着从白玉栏杆上跳了下来,双手圈着她的腰将她带到自己胸前,“太后怎么说?” “你说呢?” “凌无双,你真想将秦媚儿塞给凌沭?”他凑在她耳边小声道:“日后凌沭称帝了我们还得唤她一声娘娘。” “你想的太多了。”她抓了他腰间衣裳,扯着他往外走,“你唤她一声娘娘她唤你一声驸马,日后你就是她妹夫了,可别乱了伦理。” “……” 两人回了府,才下了马车安伯就迎了上来,凌无双扶着凤倾城的手臂踩在脚蹬上,才提了裙摆就叫他给抱了下来,她闷着头在他胸前,清了清嗓子小声嘟囔道:“别人都看着呢。” 凤倾城撇了撇唇,兀自偏过头去,送了手上的力道扶着她站好,他退后一步掏出腰间折扇刷的展开,见管家有话要说,便道:“有什么话直说无妨。” “是。”管家微微颔首,“沭王殿下早上来过了,老奴依照公主吩咐将画卷给了王爷,王爷似乎不太高兴了。” 凌无双轻弹着衣袍之上的褶皱,闻言不以为意笑道:“王爷过几日就高兴了。”说罢她扯了凤倾城的衣袍拉着他径直往迎春苑走去了。 夜时,忽然下了一场雨,豆大的雨珠打在窗棱上,房内听着甚是清晰。凌无双盘腿坐在床上侧耳听着,像是听着天籁一般微微勾起唇角。凤倾城抱着账本坐在软榻之上,一时也没了兴致便将账本抛到一旁去了,他微微抬头向她看了过去,斟酌着开口道:“你可是喜欢下雨?” 她耸了耸肩,扯了被子盖在双膝之上,双臂抵在膝头撑着下颚,缓缓道:“乳娘说我母后去了天宫,若是下雨了便是她想我了。” 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年幼无知时可以当它真是如此可她都这般年岁了怎还当真呢?他起身朝她走了过去,弯腰靠近她,随着他的靠近她慢慢抬起头来,最后仰视着他,眼底闪过一丝道不明的光芒,她摊开右手朝他脸上贴了过去,左手撑着床榻后倾着身子,“凤倾城,你再过来试试看。” 他盯着她面红耳赤的模样瞧了会儿,随后叹息一声与她错开身子躺倒床上去了,眯着眸子看着她纤细的背影,又是一声叹息。 …… 穆侯爷的公子去江南时丞相大人也随着去了,只穆公子是奉了皇命押解赈灾银两,丞相却是前往江南休养。 凌无双听闻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她朝着坐在她对面的凤倾城连连叹息。 凤倾城落下一子,抬头看她,轻挑眉头,如玉面庞上带着浅浅笑意,“何事让你哀叹连连了?” “你就不觉得苏景弦孤家寡人,看着可怜吗?” “那你可觉得我看着可怜?” “你看着可恨。”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许是你没看见我可怜之时。” 这时,安伯碰了一堆账簿来了苑中,先是朝两人请了安,随后道:“少爷,这些是江南玉石铺和望江楼的账簿,夫人说让您过目就好了。” “暂且送到书房去,我得空了就看。” “是。” 待安伯走后,凌无双忍不住出声笑他,“你何时才能有空?” 他想了想,道:“许是要到孩子落地了。” …… 三月身孕,已开始显怀了,她每日盯着自己肚子看着,有时摸着自己腰间多出的肉来,顾影自怜。 凌沭来了几次,两人都是避而不见,直到他大婚前一日才壮着胆子去了他府上。 凌沭看着他们二人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恨恨咬牙却又不能将他们如何。“你们暂且等着,我早晚会收拾你们!” 那一日敲锣打鼓,秦家的小姐嫁到王府做了侧妃,说来还是长公主的功劳。可也就在新婚当日,凤家少爷醉酒走进了新房与王府的侧妃睡在了一张床上,这又成了街头巷尾议论纷纷的事儿了。 凌无双气得连着好几日没跟他说话,凤倾城异常委屈,将书房内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了,暗想自己是遭了小人算计了,竟肆无忌惮地在王府酒水之内给他下了药。 凤夫人来劝了几次,见他们夫妻二人箭拔弩张之势,她也就没再来,只吩咐凌无双气归气着切不可动了胎气。 这一日,凤倾城在外敲着房门,声音一如往日那般温和,“巧心说你没吃饭,我来看看。” 房内巧心看了凌无双一眼,试探道:“公主,可要开门?你都好几天没见驸马了。” 闻言,她将手中汤勺朝碗里一扔,面色不悦道:“你若是不想让我吃饱了尽管去开好了。” “这……”巧心欲言又止,偷觑着她缓和了的脸色,吱吱唔唔道:“那日也怪不得驸马,您也看见了驸马跟秦姑娘……衣裳都穿着呢……不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脱了也能再穿上。”她淡淡说道,瞥了紧闭的门扉一眼,复又低头喝着她的红豆汤。 “驸马都说了他是被人暗算了……” “那我就让他长长记性,不是谁来敬酒都能喝的,也不是谁的房间都能进的。” “那奴婢……” 凌无双眼神凌厉地瞪着她,道:“等我心头舒坦了自然会搭理他。” 门外凤倾城无奈地垮下肩来,身形寂寥,可一会儿他又燃起斗志来继续拍着门板,“凌无双,你若是再不开门可就见不到我了!” 等了一会儿也不见里面回音,他嘲讽一笑,长叹一声,转身回了书房。 …… 44 晨曦微露,霞光透过云层枝丫洒在院中,照得那沾染着露水的花木生机勃发,海棠花开的正盛,片片嫣红点缀在枝头,诱得鸟儿驻足清鸣,好不快活。 庭院深深鲜有人迹,一名青衣小厮垂手而立,等候在回廊一侧。双儿与喜儿端了清水洒在院中,淹去了日光下的浮尘,她二人窃窃私语,侧首向那小厮看了去,低声笑了起来。双儿弯腰将装水的盆子放在地上,拢着翠色裙裾朝他走了过去,伸手比划着一旁紧闭的房门,小声说道:“我见你来了已有些时候了,若是要找少爷去书房便可,若是要找少夫人那还要等上些功夫,到时还要巧心姑娘通传了才能见上少夫人一面。” 青衣小厮看似十五六岁的年纪,眉清目秀,生的俊朗。“我找少夫人。” 双儿点点头,看着他面生,遂问道:“你是新来的?” 那人摇了摇头,说道:“我是万盛楼的,不在府上当差。”他偏头看了双儿一眼,似是等得焦急了,“少夫人何时起?” 双儿道:“我们做下人的哪里能过问主子的事,主子想何时起便何时起,若是逢着主子高兴,这会儿怕是已经起了,只这几日少夫人与少爷置气起得也就晚了。” 小厮微微颔首,愣一会儿后从袖中掏出一封书信来,“少爷一早就去酒楼了,让我将这封信送到府上来,亲自交给少夫人。” 双儿捂唇一笑,似是不信他的话,她扬手指向他身后回廊拐角,道:“少爷一直在书房呢,若是有什么话直接与少夫人说就成了,何需弄得这么麻烦。” “少爷天未亮就去敲门了,是我开的门。”他红了耳根,将那封信摊开在她面前——‘无双亲启’四字清晰可见,“少爷让我备了笔墨纸砚,写了后便走了,说是要出去几日。” 双儿脸上笑意不在,随侍在凤倾城身旁多年,自然是能认出他的字迹来,她慌张地唤来喜儿,“你去书房看看少爷可在里面。” 然喜儿并未动作,她诧异地看了眼旁边的屋子,“少爷不是回房了吗?我一早去了书法没见着少爷在里面。” 两人对视一眼,忽地跪了下来,那小厮不解,正欲询问时房门自内而开,一名素衣女子面容清冷出现在门边,一头青丝垂至腰侧,玉骨冰肌、容貌无双。 “舀来。”只短短两字却叫他心中一寒,他恭敬奉上,低垂眉眼使得视线落在地上。 “打赏。” 门再次关了起来,青衣小厮困惑地看着紧闭的门扉,低头看了眼跪在地上的两人,揉了揉眼睛兀自离去了连着赏银也不要了。苑内又变得安静了,除却门边跪着的两人,一切看着与平日无异。 约莫半个时辰后,巧心进了房,为她着衣梳妆。她舀着薄薄宣纸贴在掌心,对着打磨的光滑的铜镜审视着自己容颜,等到巧心为她别入簪子,她垂眸将那信笺又看了一遍。她问:“我有几日没见驸马了?” 巧心答道:“回公主,加上今日已有六日了。” “你说我可是作茧自缚了?” “奴婢不明白您的意思。” 她叹一口气,将宣纸折好压在妆奁之下,起身走至放着铜盆的架子旁净了手,“让外面的都起来,我不责罚。” “是。” 四王爷府上仍挂着红绸,新晋的侧妃居于王府东苑最为僻静的一角,赐封号婉平。 凌无双下了轿撵,扫了一眼王府门前两座气势磅礴的石狮,道:“去请王爷出来说话。” “是。”春兰上前,与小厮一番话后却是低着头回来了,“王爷进宫去了,还未回来。” 她微微蹙眉,可视线触及府内艳红时又舒展了眉眼,细长手指探出袖中,轻触玉佩,指尖冰凉。她低头看着自己鞋尖,淡淡道:“去王爷府上。” “是。”巧心虚扶着她,春兰与夏竹尾随在她们身后,皆是眉眼低垂目不斜视。 王府前的小厮走下台阶,跪拜在她面前,“奴才给公主请安。” “王爷呢?”像是无意一般,她明知凌沭不在却又问了一遍。 “王爷一早就进宫了,还未回来。” “侧妃呢?” 那几人微微一愣,似是不解,一人抬头,可还未看清她容颜又惊得低下了头去,仓皇答道:“侧妃娘娘都在府内。”府上有三位侧妃,却不知她问的是谁。 凌无双点了点头,华服下摆拂过台阶,缓缓走近王府中,听得下人禀告的老管家正巧迎了过来,将她请进了花厅之内,亲自奉上香茗糕点。 “公主稍坐片刻,王爷用不了多时就回来了。” 她轻叩杯盏,淡淡瞥过花厅装饰,随后直直看向老管家,问道:“新妃入府,可还守礼?” 管家躬身答道:“禀公主,秦侧妃贤良淑德,谨遵礼法,不曾有逾矩之处。” 她轻啜一口茶,悠悠道:“新婚当日是谁在外当值?” 管家微微一愣,很快又答道:“回公主,不曾有人在外当值。” “为何?” “侧妃娘娘说她出自小户人家,用不着那么多人伺候,便给遣了。”似是想起什么,他又道:“王爷说既如此便依了娘娘的意思,好叫娘娘在府里自在些。” 她轻轻放下杯子,云淡风轻道:“杖责十五逐出王府。” “公主……这……” “日后伺候侧妃理当寸步不离,若有人再犯,永世不得入京。” 此时,门外传来笑声,凌沭仆仆而来,直直立在她面前,道:“永笀宫内你可做主,如今怎管起我府上来了?” “四哥府上下人不勤,理该惩治,今日无双愿代未过门的新嫂嫂劳。” “本王口谕谴退他们,何为不勤?” “四哥顾及新妃出身,侍者虽不能侍奉在侧却是要隐身在旁以备不时之令。” 凌沭低笑一声,双手抵在膝头俯身看她,眸底戏谑不减,“可是因驸马进了新房之内?无双,就此事而言吃亏的是侧妃,我的颜面也损了几分,驸马酒醉并无不轨之心便不与他计较了。” “四哥有意谴开众人,误引驸马错入,新妃虽有盖头遮蔽却不是眼盲之人,见驸马昏沉竟不唤人,她这般有恃无恐不顾后果,可是四哥授意?” 凌沭咳嗽一声站直了身子,花厅之内变得寂静,他缓缓踱着步子,一会儿后又站到了她面前,“那你想如何?”他低头看着她落寂的容颜竟生出几分心疼来,按理来说他施以小计让凤倾城名声更盛只想一解心头之恨,却不知为何见她如此他深感理亏,可想想自己也未做错什么。“是你与驸马蒙我在先,我小以惩戒而已。” 凌无双抿了抿唇,眼眸黯然,耳边明月皓珠映得她面色苍白,“四哥,我等了他九年。” “那又如何?” “我的眼里容不下别人在他身旁,多看一眼也不行。” 凌沭笑了笑,在一旁坐了下来,声音淡然,“无双,他有什么值得你这样?就因为他那副皮囊?” 她低下头来,拢着袖袍摆在膝头,一手滑入袖中轻触玉佩,指腹沿着边缘绕了一圈又一圈,“那四哥说皇位有什么好的,冰冷无情,等你登上皇位的那一天,等着你的是无穷尽的寂寞,所有的人都惧怕你敬你为天,你若开明天下人簇拥,你若昏庸天下人谩骂。前朝后宫紧紧相连,溺水三千却不能只取一瓢。” “也许吧,但我想要的荣耀都在那里。” “四哥问我他有什么好,我想不出来,我第一眼见他时他不曾像别人那样避回避着我,在他眼中我看不到敬畏二字。我记着他这样一个人,时日久了便印在心底了,所以没有什么值不值得,我想这样做而已。”她拢住五指轻抚在自己腰腹上,停顿良久后又道:“你有意让他去江南我不曾答应,我知道四哥想收他做了自己臂膀,可他与苏大人不同,苏大人师从天禅子,博览群书,无一不精。而他只是凤家自幼护在掌心的少爷,唯一精通的也就是商贾之道了,于治世、朝纲一概不知。” 她涩然一笑,放送了身子靠在椅背上,见他好奇地望了过来她眨了眨眼睛,道:“今日太过无趣,想与四哥说些心里话。” 闻言,凌沭也是笑笑,理了理衣袍下摆,说道:“你我许久不曾交心了,今日你为了凤倾城与我说心里话,话里话外无一处不是他。” “日后我会常来寻了你说话的。” 凌沭连忙摆手,“我哪有闲功夫听你说他,这些话你与他说了,怕是要让他高兴好几日呢。” 她单手撑着下颚抵在桌面上,“忘了与你说了,我的驸马出远门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见凌沭惊讶地张着嘴巴,她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头,“我逼得你娶了秦媚儿,你心生不快让驸马入了新房,我与驸马置了几日的气,今日一早起来有人送了封信来,驸马抛妻弃子去了连盛京的花街柳巷皆比不上的江南了。” “那我让人去把他追回来。”凌沭倏地站起身来,正想唤人时却听闻她说道:“不必了,他走了也好,日后府上侧妃有喜了也波及不到他。” “……” “四哥,今日我先回了,明日得空了再来。”她缓缓起身,唤了巧心进来,走至他面前停了下来,说道:“府上茶叶该换了,喝着味道不对。” …… 45 第二日,凌无双仍是去了凌沭府上,管家如实回道:“王爷不在。” “那我等着。”她提着裙裾进了府内,众人纷纷行礼。 管家因听了凌沭的吩咐,不敢怠慢,忙将她请进花厅之内好生伺候着,连着茶叶都换了上等贡品。 巧心将四周扫视了一遍,很是威严地朝着一旁伺候的丫鬟道:“你们都下去吧,不用伺候了。”说罢,从挽在手臂上的篮子内舀出了还未纳好的鞋底与针线递给了凌无双,“公主。” 管家在一旁看了会儿,眼看着她自在从容地纳着鞋底,不禁冷汗涔涔,摸着额头渗出的细密汗珠,躬身道:“不知公主此次有何吩咐?” 凌无双掀开眼帘看他一眼,复又垂眸看着手中动作,问道:“昨日让你办的事办好了?” “回公主,已经谴出府了。” “那就好,你先下去吧,有事我会叫你的。” “是,老奴告退。” 管家出了花厅后回头往门内看了一眼,暗想这日子何时才是个头啊!正当他仰头叹息时,迎面走来一小厮,神情慌张。他咳嗽一声,沉声问道:“何时如此惊慌?” “婉平娘娘院里死了一名丫鬟,像是被毒死的。” 管家面色一怔,负手而立,似是了然,“随我去看看,此事不可声张,将那丫鬟厚葬了,寻了她的家人给些银子,就说是病死的。”说罢,他又回头看了花厅一眼,摇了摇头便随着那人去了。 …… 躲在门边的巧心反身走至屋内,与凌无双说道:“公主,依奴婢看是府上有人要除掉秦侧妃。” “那你知道是谁呢?” “奴婢不敢妄测。” 凌无双轻抚着鞋面,唇边带着浅浅笑意,眼神柔柔,“王府大小事宜皆与我们无关,不可多嘴。” “是。” …… 盛京之外就是汴州,取道洛州乘船南下即是江南富庶之地了。在汴州城外的官道上停着一辆马车,车辕之上驾着双马,黄金罩面,车厢宽敞斜檐飞出,玄色帘子华而不彰,车壁盘龙舞凤尽显威严之气,车顶镶着一颗硕大夜明珠,阳光照耀下光芒四射。 一名作武士装扮的少年立在车边,黑衣黑发,沉静面容显得有几分焦急,他微倾着身子往路边繁茂草丛里眺望,不时伸手抹去额上汗珠。 草丛之中一阵窸窸窣窣声响,不多时伴随着一声高呼,一名红衣男子从草丛中站了起来,他举起手中的兔子,欢喜道:“回生,快舀了绳子来!” 回生依言,解了手腕一处细软银线。婉言劝道:“少爷,不能再耽误了。” 凤倾城钻出草丛,将兔子递给回生后便脱了红色外衫仍在车辕上,他跺着脚不以为意道:“耽误不了几日,到了洛州改走水路自会赶得上。” 回生按他的意思将兔子的后腿绑了起来,将兔子放入马车之内又将银线的一头系在车辕上,随后立在一旁,正色道:“万石粮食沉入江底,此事重大,少爷不可不放在心上。”纵使有心讨少夫人欢心也不能在他急急赶路时叫停马车去抓兔子啊! 他转身看他,白色锦袍迎风翻飞,风过后又垂落下来悬而不动,“天还未亮就启程了,我都没与凌无双说上话,此去江南不就是为它吗?我怎会不放在心上。”他抬头看着天际,长叹一声,“此去漫漫长路,真想撒手不管。”说着他从腰间掏出折扇来,轻轻展开将扇面覆在自己脸上,轻嗅鼻尖,闻着檀木香气。 回生静默不语,警惕着周遭情形。 凤倾城苦叹一番,忍不住好奇凌无双见他走了是何反应却是无缘看见,他合上扇子抵在唇边,不觉展露出笑意来。回生看了他一眼,见天色不早了,遂道:“少爷,既然兔子抓到了,我们也可启程赶路了。” 凤倾城侧身倚在车辕之上,幽幽道:“回生,不如你去了江南吧?你身手利落一人上路也快些。” “少爷就别为难奴才了,奴才只负责少爷安危。” 他勾起车辕上的衣衫扔进车厢之内,正欲跃上马车时,动作倏地停住了,面色变得冷凝。 远远的十丈开外,一人高坐在马上,目光直直往这边看了过来,玄色衣袍簌簌作响。 凤倾城拍了拍手,抱臂倚在一旁,说道:“来者不善,你看如何是好?” “听少爷吩咐。” 他支着头想了想,道:“先上路。” “是。” 马车缓缓上路,骑马之人紧随其后。凤倾城撩了帘子看了会儿,忽地就笑了起来,九剑不在盛京呆着也好,如此一来凌无双身边也清静。他点着安神香,背靠在软垫上闭目养神。 迟暮之时,马车到达一处驿站,凤倾城伸展着腰身下了车,回生舀了行囊后便把缰绳交给迎上来的小二了。 凤倾城看着九剑跃下马来,忍不住上前去寒暄道:“大侠一路紧跟着我,可是有什么企图?” 九剑瞥了眼他妖媚容颜,忽地拔剑直指他胸前,严肃道:“我想杀了你。” 凤倾城愣了愣,随后笑得肆无忌惮,“你一剑下去便能要我的命,可你这一剑却要让凌无双恨你一辈子,你若是无所谓那就刺下去好了。” “少爷。”回生上前几步,扣住三指按在自己腰侧,沉着镇定方寸不乱。 九剑哪里会将他放在眼里,剑尖刺入凤倾城的衣衫,此时,只要他微微使力便能贯穿他的胸膛使他成为剑下亡魂,看着他脸上轻佻的笑意,他冷哼一声,倏地收回剑来滑入剑鞘,“公子容貌在下不会惦记,只路上巧遇而已。” 凤倾城轻揉着自己被他刺疼的地方,了然笑笑,“那是少侠惦记的人不在我车上,你跟了我一路着实是辛苦你了。” 这时,方才牵马的小厮抱了只兔子过来,“这位公子,您车上忘这个了。” 他小心翼翼地接了过来,抓着兔子耳朵伸手在它肥硕的屁股上弹了一下,“多谢小哥。”他转身看向九剑,道:“难不成你是为了这野兔子来的?”他啧啧有声,拎着兔子耳朵将它举高在九剑面前,“你说凌无双可会喜欢这东西?” 九剑冷哼一声,道:“那要先看公子可养得活它了。” 眼看着他很不友善,凤倾城也不在意,他唤了回生过来将兔子递给了他,随后理了理衣袍下摆,朝九剑微微拱手,有礼道:“请少侠借一步说话。” 闻言,九剑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在这苍茫夜色中,那人的眼底隐隐泛光,睿智狡黠皆在其中,他似乎能将他眼底的得意看得一清二楚。 凤倾城上前两步,走至一旁的枣树下,神态悠闲地等着他过来。 “不知公子有什么话要说。” 凤倾城笑了笑,围着那棵粗壮的枣树转了一圈,到了他面前才停了下来,“无话可说。”见他忽然转身他又喊道:“有一事想问问少侠。” 九剑依旧背对着他,不置一词,他舀了折扇抵在肩头,缓缓问道:“可是你将段天淮安排在京城之内的?” 九剑一怔,转过身来,面上却是波澜不惊,“你们都知道了?” 他甚是轻松地点点头,“凌无双与我说的。你将他带回又使得他居于盛京,有何用意?” 九剑看他良久,嘲讽一笑,“驸马爷可是怕自己地位不保?” 凤倾城挺直脊背,优雅拢着衣袍,显出华贵之气来,“我从不担心这个。” “在下无可奉告。”说罢,他就转身离去了。 待他走后,回生轻缓着步子走了过来,道:“少爷,此人周身并无杀气,可要防着?” “不必。” “是。” 他低头看着被他抱在手里的兔子,伸手接了过来,哼哼道:“日后与我同吃同睡,怎会养不活?” 回生看了他一眼,默然低头,暗自忧心。 …… 翌日,上路之时又遇到了九剑,凤倾城撩开马车帘子探出头来,朝着路边端坐在马上的人喊道:“喂,你要去哪里?” 九剑不语。 凤倾城撇撇唇,放下帘子坐回车内,余光瞥见在他脚边趴着的兔子,弯腰抱了起来,捏了捏它的耳朵,舀了一块糕点凑在它嘴边,见它不为所动,他叹道:“再不吃可真如他所说的养不活了。” 行了半日路,凤倾城也困惑了半日,九剑一言不发或远或近地尾随其后,这使得他愈发好奇起来。 他小睡了会儿,醒来时却不见马车行驶,便撩开帘子往外看了眼,待看清对面数十位高头大汉跨坐在马上之时原先还昏沉的脑袋立刻变得清醒了。 车外回生似是知道他醒了,朗声道:“少爷在里面呆着就好,奴才自会处置。” 闻言,他轻笑着捶了捶肩,抱着兔子在腿上逗弄着,“如此就有劳师弟了。” “……” 凤家少爷能文不善武,然轻功却是了得,当年凤家二老送他学艺时他便说大敌当头无须死守,能脱身就行,因他这一句话,凤老爷挑选骨骼惊奇之人护他左右,双双拜在名师门下,那人便是回生,回生苦练武艺之时他却是抱着酒坛子与嗜酒如命的师父畅谈大江南北,妖娆美女。 “九剑呢?” “先行离开了。” 凤倾城不置信地撩开一边帘子,果真没见到九剑踪影,心想江湖人的道义怎到了他那儿就没有了?一人跑路像什么话? 拦路之人来意明确,只想钱财不伤性命。 回生冷言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其中一人紧盯着车顶的夜明珠,咒骂道:“老子取财一向是靠双手所得,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上苍。” “别跟他废话,直接上!” 众人吆喝着,手持大刀纷纷往这边冲了过来,回生单手执剑立在马车之上,神情肃杀,他一手握缰绳一手捏了几片金叶子,随着那群人地靠近,他猛然出手,抬手间烈马嘶鸣、倒地不起,从马上跌落下来的人狼狈起身,原先往这儿冲来的人都勒住了缰绳,不敢轻敌。 那几人一番商讨各自散开将马车围住,隔着几丈距离虎视眈眈地看着马车的方向。 正当他们再次举刀冲击时,一阵娇喝声从远处传来,随后一道鞭子将他们手中的刀悉数打落在地。“贵客来了,岂是这样待客的?也不怕吓坏了客人?” “大小姐……” 马上红衣女子面容清秀,看上去才十六七岁年纪,娇俏可人,她勒马将众人训斥了一番,气得小脸通红,“我是怎么跟你们说的?一个个都给我好好想想!”随后她打马上前,俯着身子用马鞭挑开帘子,侧首往里面看了过去。 红衣黑发,眉目含笑,手上虽抱了只兔子却不减他风礀气魄,她先是愣了愣,随后又咳嗽一声,道:“属下无知惊吓了公子,还望公子见谅。” 凤倾城挑眉看了她一眼,道:“方才还想着我的钱财怎这会儿就成贵客了?” 她哑然,避开他的视线,道:“误会一场,不知公子路过这才冲撞了。” “既然是误会,那我们可以上路了吗?” “自然是可以的,公子请。”说罢,那红衣女子让至一旁,回头看见众人仍是紧盯这一处她高声喝道:“以后眼睛睁着点儿,九剑的朋友也敢抢?你们可是都想着我这辈子嫁不出去啊?” “属下不敢,可是我们不曾看见九公子。” “还说!” 如此,凤倾城安全无虞过了连云寨驻守之地,连云寨的大小姐还客气地送了他一程。后来途中未在遇到九剑,他暗暗喟叹九剑还挺仗义,可才在心底将他感激了一番他又不厚道地想着:那人可是被那连云寨的大小姐抢了去当压寨相公了? 若真是如此的话他定会送上厚礼一份! 六月初旬,凤倾城抵至江南。 前来迎接的是江南别院的管事,身形纤细,容貌如花,别院中人都唤她花管事。花管事心细如针,且识得大体,甚得凤倾城青睐。 “少爷一路辛苦了,别院已经打点好了。” 凤倾城点点头,举目眺望,道:“沉江一事可有眉目?” 花管事欲言又止,见状,凤倾城摆了摆手,“回府再说。” “是。”花管事尾随在他身后,心中思量一番,又道:“少爷,近日玉铺生意不如以往,一家新开的钰满堂将咱们的生意都抢了去了。” 凤倾城微微蹙眉,问道:“何人所开?” “我让人查过了,此人初来江南毫无背景,年纪轻轻却对玉石钻研极深。”管事顿了顿,待他上了马车后,又道:“不知少爷可曾听闻过林无忧这一人,那钰满堂就是为他所有。” …… 46 江南有三富,曲家家主与北齐做药材买卖,多年来攒下不少家业,坊间皆传曲家为江南首富,虽不及天子脚下的凤家,却也是江南一带数一数二的大户人家。其次便是江家,府上子江老太爷时崇尚文风,如今的江府已是今非昔比了,江老太爷刚刚辞世使得府上方寸大乱,这使得冯家一跃而上,将江府比了下去,加之冯家老爷最近低价收购了一批粮草转卖至西夏,赚了金银满钵。 凤家在江南的别院不显华贵却是处于僻静之地,四周景色怡人与园中相衬。别院奴仆仅四人,院中大小事宜皆有花管事做主,这位花管事原始盛京人士,夫家因一场大火烧了所有,不久后丈夫又染病辞世了,她一人孤苦,机缘巧合下结实了凤夫人,凤夫人见她有心远离伤心地便说服她来了江南,一来让她有个落脚的地方保她衣食无忧,二来也可照应久无人居的院落。 凤倾城在听闻林无忧这一人时并未显出过多情绪来,思及苏景弦也来了江南他心中更是笃定了,饶是如此也未急着去找人,在他看来她是不会委屈了自己的,早日都会见着也就不在乎这一两日了。他随着花管事回了别院,厢房已清扫过了,他稍作休息后就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袍出来,花管事候在廊间,见他一身艳红不由皱了皱眉,道:“少爷,一会儿还要去江府,这身衣裳怕是不妥。” “江府不是喜丧?” “老太爷年岁虽高了却不是寿终正寝,府上孙少爷犯了事儿又断了腿,老太爷怕是被气死的。”这江府老太爷前一日还摆了寿宴呢,第二日就驾鹤西去了,府上红事还未过就来了白事,红绸换白幡。花管事细心提点着,“少爷,死者为大,还是换身衣裳吧,以示敬意。” 他展臂晃了晃自己的衣袍,低头审视一眼,看着挺顺眼的,在他眼中,唯有艳红能将他容颜掩了下去殊不知这样更显得他妖冶至极。凤府与江府只点头之交,一南一北并无多大交集,只除了府上几处生意落在江南,少不得客套一番。他回房去换了一身白色锦袍出来,宽大袖袍垂落,身形颀长,腰束玉带。 花管事将他打量了一遍,赞道:“少爷穿什么都是好看的。”随后领着他走在府中小道上,因有些路要走便寻了话来解闷,不知怎地就说到凌无双身上去了,“少夫人金枝玉叶,与少爷甚是般配,府里下人知道少爷成婚了都替少爷高兴。若是以后有了机会,少爷带了少夫人来江南转转,也好让大家见见皇家公主的模样。” 凤倾城随着 她绕过一座假山,低头思忖着,良久后才道:“这次来得匆忙,加之她身子不便,日后有了机会会带她来的。” 闻言,花管事笑了起来,问道:“可是少夫人有喜了?” 凤倾城被她直直盯着,脸上不由一红,点了点头。 见状,花管事停下步子朝他福了福身,贺道:“恭喜少爷了。” 这下,凤倾城的脸不知怎地更红了,他加快步子,径直往院门口去了,将花管事落下了一段距离,花管事看着他的背影却是捂着嘴笑着。 回生早就备了马车后再外面,见了他躬了躬身,道:“少爷。” 凤倾城四处看了看,忽然被街旁卖兔子的吸引住了,他踱着步子慢慢走了过去,蹲□来看着竹笼中的兔子,细细观摩起来。 卖兔子的老汉见他有意要买,忙殷勤道:“这位公子,买一只吧,好给家里的娃娃玩儿,这小东西软和和的又乖顺的很,平日里只要给些吃的就好了。” “它吃什么?” 老汉一愣,暗想这位公子定是不曾养过这东西,他笑了笑,道:“您给什么它吃什么,割了青草它也吃。”说着那老汉从一旁的竹篓内抓住一把青草塞了进去,那兔子果真围了上来。 凤倾城叹着气直起身来,一脸惋惜。 这时,回生站在他身后,开口问道:“少爷,可是您又想烤着兔子来吃了?” 凤倾城瞪他一眼,威严不可侵犯,“买两只,给我好生养着,倘若不能活到京城你也就不用回京了。” 回生缩了缩肩头,忙照着办去了。 …… 江府内外挂满了白幡,凤倾城表明身份后进得府内灵堂凭吊一番,江家老爷夫人将他送至门外,一脸悲戚,“不知凤少爷来了江南,如今老太爷归西了,招呼不周还请见谅。” 凤倾城微微躬身,道:“二位节哀顺变,府上若有难处只管找花管事说去。” 江老爷夫妇感激涕零,亲眼目送着他的马车走远了才回了府。 车上,花管事坐于一侧,抬头见他眉头紧锁,不由关切道:“少爷可是有哪里不舒服?” 他摇了摇头,问道:“冯府进来有何情况?” “冯老爷卖了一批粮草给西域,多少就不知了。”她心中盘算一番,又道:“万石粮食沉入江底,捞上来的却是石头,您看着其中蹊跷可是与冯府有关?” “言之过早。” “是。” 马车缓缓而行,他撩开一边帘子看着街旁景致,忽的生出愁绪来,在他看来这江南美景远不及盛京好看,近一月未见凌无双了心中念的慌,也不知她腹中孩子可还乖巧……他叹息一声,重重靠在车壁上,道:“尽快去查明缘由,冯家也差人去打探打探,还有那些在生意上与我们有过节的,都查清楚了一一禀明。” “是。” 花管事极有手段,在江南可谓是长袖善舞了,她虽是江南别院管事却主掌江南生意,凡事皆由她负责。 翌日,凤倾城带着回生去了闲福楼,等着故人来访,他也未等多久便见着了已经在盛京“归西”的林无忧,他看着她仍是熟悉,丝毫未因她成了女子而别扭,与她寒暄一番后,他不改商人本色,直言道:“你初来江南,面生的很,日后帮我多多留意些。我此次来江南是为粮食一事,目前尚不知谁在其中使坏,等到水落石出那一日便有的他好看了。” 林无忧抿一口茶,笑着问道:“凤兄想如何整治罪魁祸首?” “沉江。” 她一怔,不由多看了他两眼,道:“此处虽不在天子脚下,可也有王法统治,此举岂不是触犯律例了? 凤倾城轻挑眉头,拿着折扇敲着她的脑袋,低头瞥一眼杯中茶水,懒懒道:“你还真当我胆大妄为?若是抓到了就依法处置。”他侧首看她一眼,想着她钰满堂竟压过了他的翠玉轩,佯装不悦道:“林无忧,你有什么本领我没见识过?你的钰满堂可是害得我翠玉轩没了营生啊。” 林无忧虚虚一笑,也不狡辩,诚实道:“买进价高卖出价低,如此而已。” 他撇了撇唇,甚是不屑,“许是过不了多久你就能沿街乞讨了。” “凤兄此言差矣,若是有了上等珍品必会高价卖出,如今这般只为博得好名声。” 他摇了摇头,道:“此举不是长久之计。” 林无忧无所谓地松了松肩,道:“我把以前的地契房契都卖了,够我衣食无忧了。” …… 与她一同出了闲福楼,才出了门就被一名女子紧盯着瞧着,只听得林无忧唤她小九,他微不可见地往后退了两步与那女子隔开一些距离来,唯恐她扑上来赞他好看。直到她们走远了他还能隐隐听到那人说他“美人”。 他抬头望天,转身看着盛京的方向,真想听得凌无双唤他一声美人啊。 回了别院后,花管事拿了一封信来,禀道:“少爷,京里来的。” 他急急拿了过来,一边走一边拆开来看,脚下步子缓慢,脸上笑意却是浓厚,可看到凤夫人在信上说凌无双无话与他说时笑意就僵住了,以此看来凌无双可是在怪他不告而别呢?可他明明留了信给她!他唤来回生去书房备下笔墨纸砚,提着笔却不知写些什么,看了眼凤夫人寄来的信,他回了一封,随后又谴退回生给凌无双书信一封。 晚膳时分,回生来敲门,问道:“少爷,可要传膳?” 凤倾城依旧奋笔疾书,将出了盛京一路至江南的事儿无论大小事宜都交代了一番,唯独没交代抓了只兔子被他烤了。他折好那印满墨迹的宣纸,小心翼翼的放入信函之中,唤了回生来到:“八百里加急。” “是。” …… 盛京的气候逐渐变得炎热起来,每逢夏季,大街小巷总会变得人迹寥寥,街头行乞的也会找了树荫躲着。 凤府并未因少了少爷在府内变得无趣起来了,凤老爷与凤夫人担心独子,隔三差五地便会去信问候,凤夫人也是每日必去迎春苑,看着凌无双的肚子渐渐大了起来她走得更勤了,早晚都来,来了还不忘说些凤倾城凤事儿好叫她消消气,凌无双面上说不气心中却是气得想休了他,哪儿有人招呼也不说一声就走了的?留下一封信又有何用? 府上娇客仍是侠义心肠,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可如今生了事儿不会有人帮她挡着了,端木崖虽忠厚却不插手她的事儿,全当让她长记性。方芸萱却是有办法让凌无双帮她摆平,凌无双正愁凌沭没事儿干呢,遂有了事儿都客气地请了他去解决。因有了王爷相助,方芸萱更加无法无天起来了,两次都给人告到府衙去了最后还是安然无恙地回来了。 这日,管家送了信来迎春苑,巧心见信是从江南过来地忙拿了去给凌无双了,“公主,驸马的信。” 凌无双抚着胸口,压下阵阵呕心,抿了一口香茶,不见丝毫喜悦,她扶着桌子站起身来,低头看着自己挺出的肚子,淡淡道:“先放着吧。” 巧心一愣,道:“公主,您不看看?” r> “不急。”因身子不同往日纤细了,她行动颇为迟缓,走路也是格外小心,“一会儿你去把芸萱叫来,我与她说说话。” “奴婢一会儿就去,您先把信看了。”巧心甚是急切地看着她。 她摊开手掌,巧心会意过来忙将信双手奉上放至她的掌心,她拿了信却是收进袖中,不曾多看一眼。 巧心细细揣度着她的心思,试探道:“您可是还在生气啊?驸马都走了好些日子了,您不想他吗?” “想,怎么能不想!”她想着他回来收拾他! 然巧心却不知她心中所想,扶着她在榻上躺下后便拿了扇子为她扇风,又将今日从街头听来的事与她说了一番。 凌无双眯着眼几欲睡去,她懒懒地挥了挥手,道:“你先下去,一会儿记得把芸萱喊来。” “是。”巧心看了门窗都留着缝遂拿了件薄衫盖在她身上,随后福了福身退去了。 待她走后,凌无双慢慢掏出信来顶在额上,良久后才叹息着将信函撕开了,她双手举着信抵在眼前,指尖轻拧着只觉凤倾城废话不少,细细看了下去,有时皱眉有时轻笑,待见他心中提及林无忧时她不由揉了揉眼睛生怕自己看错了,可心中如是写着:见故人无忧,一切安好。 她低低笑了起来,笑得眼角湿润,发髻散了垂落在她肩头,随着她侧过脸颊黑发遮住了她半个面颊,檀香绕鼻,自凤倾城走后她从未有一刻比现在更为高兴,因这突来的喜讯她良久说不出话来,等到情绪缓和了才伸手拭去眼角清泪,轻轻挪着身子躺好,伸手探入袖中取出了那对玉佩来,握在掌心细细把玩着,一时间竟变得伤感起来,心有诸多苦楚却说不出口,她依照大夫吩咐不可郁结,每日虽在笑着却藏不住心底对他的担忧。公主再嫁容易,可带着孩子就不容易了。 过了几日,管家又送来了信,她仍是淡然,看完后却是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压在妆奁之下。 “把这汤端去厨房热热,一会儿送过来。” 凤夫人的声音在门外响起,她稍稍整理了衣裳站起身来往外间走了去,刚走至珠帘边时凤夫人已经进了屋内,见了她忙道:“慢着点儿,翠儿,快去扶着。” “是。” 凤夫人站在桌边,看着她坐了下来才在她身旁坐下,看着她凸起的小腹笑弯了眉眼,“城儿回来见着孩子都这么大了一定会高兴坏了,你这几日可有感觉不适的?气候虽热了可不能着凉,如今你怀着孩子,身子总会弱些,可别冻着了。” “这几日还好,夜间也睡得安稳了。” 闻言,凤夫人笑了笑,亲昵地挽住她的手臂,抬手帮她理了理发丝,道:“辛苦你了,当娘的总要经历这么一回,这会儿虽累着可到时看着孩子在你身边转悠心里都是甜的,城儿不在你身边也是无奈之举,若不是江南那边突然出事了他定会陪在你身边。若是留在京城撒手不管只会让人觉得我们凤家好欺负,这有了第一回就会有第二回,我们凤家处在盛京,江南之事不比京中好办,自然要费些功夫,凡事你多担待些。” 凤夫人一席话说得她温婉地低下头去,她点点头,道:“是,娘说的我都懂。” 凤夫人甚是欣慰地看着她,道:“我就知道你识得大体会谅解他的。你且好生养着身子,苑里有什么事儿只管与我说,别太操劳。” “是。” 这时,巧心端了鸡汤来,凤夫人亲自接了过来摆在她面前,“我从前院带来的,炖了有些时候了,你喝喝看。” 凌无双往她手里瞄了一眼,一脸不愿。凤夫人见此,又劝道:“喝些总是好的,下人说你这几日吃的又少了,到时瘦了可不好了。” 她低头看了眼自己腰腹,这身子一时半会儿也瘦不下来。当着凤夫人的面她不好不喝,从她手中接过碗来,喝了几勺后就放下了,巧心递了酸梅过来,她含了一颗在口中才止住了想吐的冲动。 凤夫人拍拍她的后背,笑道:“你要多吃些,到时才能生个胖小子出来。” 她笑了笑,道:“倾城出生时可是胖小子?” 凤夫人眯着眼笑道:“胖,稳婆都说城儿是她见过的最胖的小少爷了,可那孩子调皮,后来长着长着都长脸上去了,生了这么个儿子,不知道地还以为我生了个女儿在当儿子养呢。”她呵呵笑了起来,眼底尽是宠溺,“老夫人在世时最疼他,说来也就这么一个孙儿可疼,样样都依着他,我与他爹管教不严,后来想管却管不住了。” “他这样也挺好的,并不是骄横跋扈之人。” “他是在你面前才这样,他自小睡觉时就不愿让人近身,若是有人靠近了可是要遭受皮肉之苦的,那时我和他爹还在说这孩子将来娶妻了怎么办呢?如今瞧着也就你制得住他。” …… 凤夫人与她说了会儿话,看她累了就人扶着去休息了,她躺在床上数着时日,渐渐沉睡过去。 连着好几日未收到凤倾城的书信,她变得不安起来。又是过了几日才听得凤夫人说江南一事已有眉目,凤倾城过些日子就能回来了,她这才放宽了心。 这一日,下人来报:“少爷已经启程回京了。” 她笑了笑,拿了绣线开始绣荷包,悠悠等待。 作者有话要说:在一起时天天吵,分开了才知道在一起的好,一日不见如隔三秋,他两都不知道隔了多少秋了。 47 清晨的第一缕霞光照在盛京的城楼上,城内外商贩叫吆着此起彼伏,待到城门开启时,衣着简朴的商贩们纷纷挑着担子往城里去,大户人家出行,马车一路急驰至城门口,路上行人让到两侧去,马车过后扬起一地灰尘。 七月流火,卖凉茶的生意却是这一年中最好的,城内卖一文钱城外却是五文钱,饶是如此,过往商客仍会上门去喝一碗凉茶歇歇脚。 阳光还未穿过云层,茶摊甚为冷清,几位商旅围坐在一张桌子上,谈论着一月前被灭满门的冯府。 “冯吉利就是该死,我与他坐了一笔药材生意,他倒好,占了大头,害得老子赔了一笔!”说话之人是个中年男子,一脸的络腮胡子,头戴斗笠,他一口饮尽碗里的茶水,豪爽地抹去胡子上的水渍,继续道:“冯吉利年轻时没少做缺德事,仗着自己财大气粗抢了多少清白人人家的姑娘回去了?哎嘿,不时老天爷不长眼,时候一到他就遭报应了。” “据说冯家有个小少爷,那个小少爷我还见过,长得眉清目秀的,冯府遍地尸体就是没找到他的。” “这个我也听说了,三十二条人名无一幸免,就唯独不见冯家小少爷。” “冯吉利的仇人多得去了,你们说会不会是他的仇家一时心善想要为冯家留点儿香火啊?” “哈哈,你方才也说了那小少爷眉清目秀,我看啊八成是买到清倌馆里去了。” …… 隔着凉茶铺子五丈之处停着一顶软轿,上等绯红软绸帷布,纹饰精致,轿子周边皆有家丁护着,方才说话的几人又指着那一处,道:“看这架势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夫人,看见没有?那轿子顶上的夜明珠可是上等珍品,该值不少银子呢。” “我看那轿子上雕着华凤,倒有点儿像凤家的。” …… 巧心已不是第一次倾着身子掀开一边的帘子了,“公主,这会儿还早,驸马爷许是还要过上半日才到。” 凌无双舀着纨扇轻摇着,丝毫不见焦急,她低头理着裙裾,伸出一只手抚在圆滚的肚子上,闲适道:“那我们就等上半日。” 巧心抬头看向天气,举手遮在眼前,道:“一会儿太阳出来了可热了,不如您先回去,我让人在这儿守着,若是见了驸马车驾立刻回去跟您禀告。” 凌无双轻笑着看了她一眼,道:“回去了也是坐不住,还不如在这里等着。”她拨弄着发髻上的簪子,眉眼柔和,“他说了今日一早就到,怕是要连夜赶路了。” 巧心嘟着嘴嘀咕了一声,随后垂下帘子来等候着。 蝉鸣渐响,轿夫躲在树荫下纳凉,城门口渐渐热闹起来。 骑着马正欲出城的凌沭看见了巧心,甚是惊讶,他扯住缰绳从马上一跃而下,走至轿子旁边,道:“公主在里面?” “回王爷,公主就在里面。”巧心抱怨道:“公主一早就来了,等了有些时候了。” 闻言,他眯着眼看向远处的官道,问道:“驸马可是今日回京?” “是。” 这时,凌无双撩开帘子探出头来,笑道:“四哥,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普陀寺的大师要我去参禅。”他踱着步子走至轿旁,俯□来看着她,道:“如今你身子不便,让下人迎了回去不就好了?何必亲自出城等他?外头这么晒。” “我亲自来了才显得诚意。” 凌沭撇撇唇,道:“未离京时你可是还与他置着气呢,出去一趟就换了你亲自相迎了,日后你再与他置气了他就舀了这法子来对你。” “他敢。” 凌沭笑笑,暗想凤倾城还真是没这胆子,叮嘱她小心些后他便翻身上马扬长而去了。 就在凌沭走后不久,一辆马车缓缓驶了过来,巧心抖擞了精神盯着看了会儿,待见到车顶明珠时她激动地撩开帘子,满怀欣喜道:“公主,驸马回来了!” 然凌无双却是淡淡应道:“嗯。” 巧心迟疑了会儿,眨了眨眼满是不解道:“公主,驸马的马车已经到了。”说着她还侧过身去想让她看得清楚,她扬手指向十丈开外的马车,道“您看,就在那儿。” 她偏过头来,循着她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心底隐隐颤动着一颗心像是要蹦出胸口一般,覆在肚子的掌心猛然一动,她不敢置信地低下头去,方才,可是她肚里的孩儿动了?她笑出生来,双手捧着肚子,眼底尽是柔情,一时也顾不得去看外面了。 巧心暗自焦急,生怕凤倾城径直回城,忙唤了人来道:“去说公主在这边等着。” “是。” 待到那人去了她双手扯着锦帕紧紧地盯着那一处看着,也不知回生侧头朝马车里说了什么,凤倾城一掀帘子就跳了下来,衣袍妖冶,步子轻快,如一阵风般朝这边走了过来。 “奴婢给驸马请安。”巧心朝他欠了欠身,张着嘴正要说公主在轿内时他就掀开帘子跻身进去了。 原先开宽敞的轿子一时变得拥挤起来,她缓缓抬起头来看着蹲在她跟前的人,笑了笑,伸手触碰着他的脸颊,“瘦了不少。” 凤倾城捧住她的手紧贴在自己脸颊上,随后伸了右手在她脸颊上捏了捏,声音沙哑,“你倒是圆润了不少。” 两人相视许久,他倾身上前抱住她,视线落在她凸起的小腹上,为人父的喜悦使得他脸上的笑意更浓了,他颤抖着双手轻轻触碰着,不时抬头朝她看了过去生怕自己手下力道重了。 凌无双看着他小心翼翼的模样,忍不住笑了,她抓了他的手放在自己肚子上,道:“方才还动了呢。” 凤倾城喜不自胜,得意道:“定是因为我回来了。”说罢,他又怅然地望着她,“这几月你可好?我走时还平着呢,如今都这么大了,也不知它可还会记得我这个爹。” “日后只要他认你就好了。”她稍稍挪了身子,拉了他在身旁坐了下来,“江南的事情办妥了?” “嗯。”他点点头,随后靠在她肩头微微闭上眼睛,双手轻轻揽住她的腰身,懒懒道:“凌无双,你身上真香。” 她侧首看他,淡淡一笑,随后隔着帘子朝巧心道:“回府。” …… 凤老爷夫妇焦急地等在府前,终是把人等回来了。待轿夫落稳轿后,凤夫人亲自上前去将凌无双扶了出来,见凤倾城也在里面,更是激动得泪花盈满眼眶,她拍着他的胳膊,喃喃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凤老爷见凤夫人失了仪态,咳嗽一声将她揽到身后去了,“此去江南,可还顺利?” 凤倾城朝他躬了躬身,道:“还好。” “那就好。”凤老爷点了点头,“进去吧。” 这时,方芸萱从府内跳了出来直冲凤倾城而去,“凤哥哥,你可回来了!”她亲昵地挽住他的胳膊,埋着头像是孩子般在他衣袍上蹭了蹭,“我可想你了。”接着她抬起头来,一脸希冀道:“可有带什么好玩儿的回来给我?” 凤倾城伸出手掌挡在她的额上,道:“不曾。” “啊?”她不满地咕哝一声,“亏得我还对你日思夜念。” 凌无双看着他们,不觉笑了,余光瞥见马车帘子动了动,她松开拽着他衣袍的手,不由自主朝那边走了过去。 “少夫人。”回生立在一旁,朝她恭敬行礼。 “车上有什么?” 回生一愣,低头看着地面,正当他犹豫不知如何回答时,一只被银线绑着的兔子钻出了车厢。他瞄了一眼,道:“少爷给您带了两只兔子回来。” “兔子?”也不知方芸萱怎就听到了,她上前两步,瞧着缩在一角的雪白兔子,双眼泛着欣喜的光芒,凤倾城还未来得及阻止她时她就已经将兔子抱了起来,“还有一只呢?一定在还在马车内!”她将兔子交给一旁的凌无双,随后跳上马车掀了帘子就钻了进去。 “啊——” 一声惊叫响起,吓得凌无双手里的兔子颤了颤,凤夫人与凤老爷亦是吃了一惊,纷纷围了上来。 方芸萱一甩帘子,红着脸站了出来,饱含哭腔道:“车上有男人……” 众人均是朝着凤倾城看了过去,他张了张唇一时也不知如何说才好,对上凌无双疑惑的眼神,他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嗓子道:“他是冯唐。” 凤老爷愣了愣,随后紧皱眉头,沉声问道:“他怎随你回来了?冯府不是没了吗?” “只剩他一人了。” 凤老爷似是了然地点点头,挥了挥手,道:“暂且将他安顿在府内,日后再送走吧。” “是。” …… 冯唐年岁不大,只十五六,凤府之内无人能靠近他,自他下了马车后便紧跟在凤倾城身后,低头不语。 凤倾城与众人说他是被吓着了,这才变得唯诺。方芸萱见着他与常人不同,便有心逗他,加之方才被他吓着了,心中更是仇恨。她频频往他身边靠了去,看他闪躲着她笑得肆意,立刻觉得凤倾城带回来的这人有趣,比那两只只会吃的兔子有趣多了。 迎春苑内迎回了少爷还迎来了一名不会说话的少年。 凌无双躺在软榻上,眯眼深思,连凤倾城进来了她也不曾发觉。 凤倾城梳洗一番后换了一身衣衫,轻笑着走至她身旁,他俯身看她,湿润的发丝落在她脸上,等到她睁开眼了他低下头去,唇瓣紧贴着她的脸颊。 凌无双伸手推拒着他,微微蹙眉,“别闹了,我有话与你说。” 他万分不舍地抬起头来,道:“你说。” “那人可是冯家的人?” “嗯。” “他为何会与你一起?” “冯家满门别灭,只留了一人,是花管事在别院外面发现他的,那时他痴痴傻傻,她看着可怜就带回去了。” “然后你带他回京了?” “是他自己要与我一同回来的。” “你不是说他痴傻了吗?怎会知道这个?” 他揉了揉她的脸颊,在一旁躺了下来,见她要往一边挪动他忙揽住了她的腰,侧着身子紧挨着她,道:“那我就不知了,他跟在我后面,我上了马车他也跟着,无奈之下便带了他回来了。” 她长舒一口气来,可心中仍是不安,那少年看她的眼神叫她惊惧,凶狠暴戾。“早些把他送走吧,给些银子也好。” “他无家可归了,你让他去哪里?” “哪里都行,就是不能留他在府上。” “为何?” “他……”她止住了身影,有些气闷地瞪着他,“我不与你说废话,无论如何他就是不能留在府上!” 他一愣,似是没想到她会变得冷酷,低垂眼帘看着她的肚子,他轻应一声,道:“知道了。” 48 冯唐在府上一直未走,凤倾城虽应了凌无双却未有所行动,他犹记得冯府在一夜之间尸横遍地血流成河,那场景叫他惊恐,冯府遭人洗劫一空官府也是束手无策。那日,花管事带着冯唐回到别院时他也是一身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衣裳,胆惧颤栗,犹如惊弓之鸟一般,稍有动静就会躲到桌下去。他寻思着冯家满门已遭屠杀,冯唐侥幸逃过一劫却是受了惊吓,如今他举目无亲,倘若是有良知,他自然不好将送走他的话说出口。 他是不知凌无双在顾忌什么,几次欲言又止可到最后都忍住了。数日下来,也未再听闻凌无双提冯唐之事,他惴惴不安了几日,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可是愿意把他留在府上了?” 凌无双往蹲在园子里看花草的冯唐看了一眼,淡淡道:“留了他在府上做什么?每日使得我胆战心惊夜不能寐吗?” 凤倾城笑了笑,在她对面坐了下来,拉了她的腿架在自己腿上,随后轻按着她日益酸疼的小腿来。“有你说的那么严重吗?他还只是个孩子。” “孩子?”她轻嗤一声,脚上微微使力踢着他的肚子,“古有十五成丁之说,如今他已年过十六,还算孩子吗?你我是成亲的晚,换了旁人家的怕是都当了爹了。” 凤倾城佯装疼痛地揉着自己的肚子,看她气氛模样不由挠着她的脚底逗她发笑,直到她微微蹙眉了他才变得安份了,倾身上前,道:“那你也要告诉我为何留不下他,府中上下百余人,多了他也没什么。” “你何时变得这么心善了?” “我向来心善。”他抬起下颚,挺直了胸膛看她,随后敛了脸上轻松笑意,闷闷道:“如今亲眼见着冯家血流成河,又怎会忍心将他逼上绝路?你我都要为人父母了,更应怜惜他才对。” 她静默片刻,视线落在冯唐身上,此时他也正往这边看了过来,眼神清澈丝毫不见那日的戾气,身形单薄犹如风吹落叶。她叹息一声,从她腿上收回自己的脚,正欲弯腰穿上鞋子时他已经先她一步玩下腰去了,一头墨发垂落在她的膝头,甚是好看。 “那就留着吧,若是生了事端出来就送走。” “当真?” “当真,算是给我儿子积下福泽。”说罢,她再次看冯唐看了过去,阳光下他的脸颊被晒得通红。 …… “你在干什么呢?”方芸萱在冯唐身边蹲了下来,双手捧着脸颊,饶有趣味地看着他,“你怎么还未开口说话啊?” 冯唐无暇理她,双眸紧盯着花朵上的虫子,等到那小虫子钻进花苞了他才看了方芸萱一眼,不觉往后挪了挪身子与她拉开了距离。 见状,方芸萱又往他身边靠了靠,得意笑道:“手无缚鸡之力,小心我打得你落花流水。”她偏头看着坐在廊间的凤倾城无凌无双,满是艳羡道:“你看我凤哥哥和嫂子可是般配得很?”见他不理睬她伸手扯了扯他的衣衫,恫吓道:“在充耳不闻我可是要对你不客气了。” 冯唐被她逼迫着看了过去,良久后才点了点头。 方芸萱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头,道:“那你说是我凤哥哥好看还是我嫂子好看?” 闻言,他低下头去,继续看着躲藏在花瓣中的小虫子。方芸萱暗暗咬牙,这小子还是死不开口啊!她豁然站起身来,舀了鞭子重重一甩,打落了一旁的花叶,“一会儿来收拾你!”说罢,她又似一阵狂风般席卷而去。 …… 冯唐在迎春苑不与主人同桌,用膳时皆是由巧心带着去与下人一同进食,下人见他不怎言语且冷漠的很便很少与他说话。自凤倾城回京后他也甚少跟在他身后了,多数时是自己一人在院子里看花看蝶。有时巧心会询问他一二,可他始终是闭口不言,这也叫她无奈,无法从他口中打探出什么来。 “这是公主命人给你裁的衣裳,你去试试看是否合身。”巧心递给他一件蓝色锦袍,看他愣愣地站着不由笑道:“公主说你这一身衣裳再穿可是要穿破了,该换下来了。” 冯唐见她伸手过来,惊得往后退去,直至抵在了墙壁上,抱紧双臂,肩头止不住地颤栗着。巧心看得困惑,有些担忧地朝他走了过去,而他却是顺着墙壁滑倒在地,死死地咬住自己的下唇,双眼腥红恶狠狠地瞪着地面。 “你这是怎么了?”巧心出声询问,转头看向四周也不见有人经过。她看看他在看看自己手中舀着的衣裳,困惑道:“你可是不喜欢这衣裳?”她垂眸看着他身上的衣裳,隐约透着殷红血色,虽洗的干净却还是未将那颜色洗净。 他慌乱地扯住自己身上的白色衣袍,抓着袖袍就往嘴巴里塞了进去。他这模样真切,一时也看不出真假来,巧心看得莫名其妙,哼了哼,道:“不喜欢就罢了,一会儿我送了去给崔锦穿。”说罢,她舀着衣裳就要走出后院。 当她出了拱门时却未离去,而是隐身在一旁偷偷看着他,等到她看到从他唇边滴落下的几滴鲜血趴在地上不动时她才转身离去了。 …… “为何会吓成那样?”凌无双躺在榻上懒懒问道,她半眯着眼睛看了眼巧心手里舀着的衣裳,“可是看了这衣裳就那样了?” “是的。奴婢看着委实吓人,不敢久留就过来了。” “他还是一句话都不说?” 巧心点头应道:“不管奴婢问他什么他就是不说。” 凌无双微微颔首,随后舀了纨扇轻轻咬着,沉思了一会儿才吩咐道:“你对他多留意些,提防些也好。” “奴婢不知公主为何要这般防着他,他是驸马带回来的人,如今无家可归也怪可怜的。” “你是在说我心狠?” “奴婢不敢。”巧心急急跪拜在地,“若是奴婢哪里说错了还望公主见谅不予责罚。” “你起来吧。”她缩了缩肩头,轻嗅着房内的安神香,平静道:“一个人若是无牵无挂了,生死于他而言可谓是件易事。正因他无家可归孤身一身,我才要防着他,若是他怀恨而来那我府上岂不是都陷入险境了?” 巧心不解却也没再过问,她跪安后便出去了。 …… 因听得凌无双的吩咐,巧心对着冯唐稍稍有了顾忌,每逢她在熬药时冯唐总在一旁看着,她记得自她说了这是熬给公主的安胎药后他就一直逢她煎药时蹲在一旁,双眸紧盯着药罐子,不言不语,有时看得出奇了连别人唤他都不会抬头。 这日,巧心因有事便放着炉上的药罐子只身离去了,走时她唤了双儿在一旁看守着,双儿虽应了下来却是躲在阴凉之处小憩。 文火煎熬,药香扑鼻夹杂着涩意。 冯唐慢慢靠近药罐子,深吸一口气,他看着舔舐着药罐子的火苗,眼睛一眨也不眨。 清风拂过吹出火星子,瞬息间又熄灭了。 这时,双儿往这边看了一眼,脆生道:“喂,你会熬药吗?” 他摇了摇头。 “那你会看火吗?” 他迟疑了一会儿,随后点了点头。 “那你帮我看着,我……”她止住声音,红着脸站起来了,径直往茅房去了。 冯唐看着她走远了,随后收回视线落在药罐上,眼神莫测。他微微站起身来,双手抵在膝头俯看着冒出的白烟,嘴唇翕动着。他的手慢慢探向药罐上的盖子,触手之处一片滚烫,他迅速收回手来在耳朵上摸了摸,余光瞥见一旁的矮凳上放着蒲扇和湿布衾,他舀了布衾盖在药罐上,随后揭开盖子,入目的是沸腾的药汁和与汁液平齐的药材。 枝上鸟儿啼鸣,清脆悦耳。他盯着里面墨黑的东西看了良久,也不知在想些什么,随后他小心翼翼地将盖子盖好,双臂抱膝蹲在一旁看着,眼睛一眨也不眨。 巧心回来时双儿还未回来,她看了冯唐一眼,面色如常。当她端着药罐子正要将药倒出来时,冯唐竟然舀了碗放在一旁,见此,她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面容白净的少年却是朝她笑了笑。 “我要把药送去给公主了,你可要随我一同去?” 冯唐愣了愣,然后飞快地摇着头,跑到一旁地树下去蹲着了。 …… 巧心未再唤他,端了药碗便往厢房去了。 一路上热气也散了不少,凌无双端着那药却未喝,她等着巧心舀来了银针试毒,那银针取出时不见一丝异常,两人互看一眼,眼中不掩惊讶。 “奴婢走时就他和双儿在,不久后双儿也走了,那时也就他一人在了。”巧心接了她手里的药摆在一旁,继续道:“公主还是别喝的好,一会儿我给您重新熬一碗来。” 凌无双支着下颚看着那墨黑的药汁,心中顿时变得困惑起来,像是做了什么决定似的,她端坐了身子,缓缓开口道:“舀来,我喝。” 49 巧心端着空碗回到后院时冯唐仍旧蹲在树下,她招了招手想将他唤了过来,可他却是一动也不动,这叫她不由一阵气闷。“公主传你去问话。”她走至他身旁去,嘟着唇踢着脚下的枝叶,“快去,别让公主久等了。” 冯唐微微一愣,似是未曾料到一般,双眸深处闪过一丝让人不易察觉的惊讶来,随后又是一种得逞的笑意,很快就消逝不见了。他站起身来垂着手臂,态度谦恭,巧心不满他闷声不吭,很想将他训斥一番,可想想纵使自己说干了口水他也不会回一字,遂就作罢了。 她领着他穿过蜿蜒回廊,一直到到园子里。 凌无双正躺在藤椅养神,一身湖蓝衣裙衬得她如水中芙蓉一般,明艳动人,因想到不久就会有个小娃娃喊她一声娘了,她的脸上总是带着淡淡笑意,看着分外亲近。在听到动静后,她缓缓睁开眼睛,看着巧心身后垂首而立的的人,神色不变。 “公主,奴婢将他带来了。”巧心出声道,言语间多了几分困惑,夹杂着不安,此时带着冯唐过来也是全身戒备起来。她看不透凌无双的举止,身为婢女始终是不好擅自揣度主子的意思。 凌无双将他自上而下打量着一遍,良久后才开口道:“坐下吧。” 冯唐偷觑她一眼,依言在一旁的凳子上坐了下来,双手紧紧揪住自己的袍子,在她的注视下显得愈发局促起来,随后默默垂下头去。 凌无双笑了笑,谴了巧心退下,一时之间庭院之中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她看了眼他身上的衣裳,问道:“我吩咐人给你裁的衣裳,可是不喜欢?” 冯唐闷不吭声,听闻她长长叹息一声,他抬头看了过去,却见她正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肚子,耳根处泛红,复又收回了视线。 知他不会开口说话,因此她并未执着于他说出缘由来,侧耳倾听着蝉鸣声,声声不绝。 冯唐拘谨地坐在一旁,面色沉静,除却呼吸之外,他安静地就像无一人在她身旁一般,这一坐便是半日。 待凌无双小睡醒来后他仍是安静地坐着,她细细看了看,像是连礀势都未便,忽然间她对他的兴趣变得浓厚起来了。她缓缓站起身来,拢着袖口掩住那银丝牡丹花纹,看到他被阳光晒红的脸颊,笑道:“细皮嫩肉的还要坐在太阳底下,回头让巧心找了白玉清凉膏给你。”说罢,便朝厢房走了过去。 身后,冯唐看着她的背影,紧咬着唇。 …… 后几日,凌无双常寻了冯唐来说话,可那人从未开口说一字,这叫她不由好奇起来,这冯家的小少爷可是天生哑巴不会说话?凤倾城对她每日与冯唐坐在一起渐渐生出不满来,当他很不是滋味地与她诉苦时她只凉凉道:“那你将他送走好了。” 他哑口无言,然后闭口不提。 七月十五,凌无双要去普陀寺烧香,凤倾城起先不应,她舀了簪子戳在他脖颈上了他才极不情愿地应了下来,而后抱着她的腰使得她跨坐在自己腿上,低头在她胸前蹭了蹭,道:“那里人多,我随你一同去。”说着又伸出一手轻抚在她肚子上,然后缓缓而上指腹轻滑在她的胸脯之上。 凌无双拍开他的手,喝道:“你给我老实些。” 他想他自回来后一直挺老实的呀。 …… 十五一早,两人不再留恋**苦短,早早地起来了,梳洗后用了膳。回生套好马车便侯在偏门,凤倾城扶着凌无双出了房门,见她突然停了步子他疑惑道:“怎么了?可是不想去了?” 他私心里是不想她出去,此时恨不得她改了主意回房休息去。 凌无双瞪了他一眼,随后招手唤来巧心,在她耳边低语了一番。 凤倾城撇撇唇,很是不满道:“有什么不能让我知道的?”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在廊间站了一会儿后,不多时冯唐随着巧心来了,身上穿着她让人新裁的衣裳,颜色质地全是按着他原先那件来的。 冯唐远远地停住了步子不再上前,凌无双看了凤倾城一眼,道:“带了他一同去,凌沭说他在寺庙认识一位禅理颇深的大师,若是能将他开解了也好,倘若大师赞他慧根好就干脆留在寺里剃度好了。” 闻言,凤倾城伏在她肩头低笑,道:“你还真是有心。” 她哼了哼,道:“那是自然。” 普陀寺的香火极盛,凌无双不曾封寺禁客,故而也得随着旁人一般混在人群中间。凤倾城心护着她走在台阶上,额上大汗淋漓,待进了大殿后他才送了一口气。 两人虔诚地上了香,各自许下了心愿,凌无双祈求菩萨能保佑她生下一名活泼好动的男娃娃,而凤倾城却在跟菩萨求着凌无双肚里的孩子是个女娃娃,聪明漂亮,无论是随了母亲还是随了父亲,都好。 大雄宝殿上,金碧辉煌很是肃穆,也不知菩萨可会觉得他们夫妻二人所求难应。 “我在怎觉得有人在看我。”凤倾城凑在她身旁小声嘀咕着,不时的往四周看去,看到的不是香客就是和尚。 凌无双摇着签筒,眯眼道:“菩萨在看你呢,你可是做了什么亏心事儿了?” “不曾。” “昨夜呢?” 他红了脸,缩着肩跪在她身旁,吱吱唔唔道:“昨夜……我什么也没干……”许是心虚了,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 凌无双弯腰捡起落在地上的签,上上签,她抿唇笑了笑,随后瞥了他一眼,轻哼道:“日后再解了我衣裳你就一人睡书房去。” “你不是睡了吗?” “早上起来发现绳结系的不对。” “……” 她把签递给一旁的小沙弥,随后由凤倾城扶着站了起来。看一眼旁边回生与巧心都在,冯唐也是仰着头看着大殿屋顶。她唤来巧心道:“带他去找行僧大师。” “是。” 她与凤倾城在寺庙一处小圆子内休息,不多时来了一位花白胡子的和尚。 凌无双起身,等到那和尚走到他们身旁了她才坐了下来,凤倾城看得很是奇怪,暗自纳闷凌无双何时认识了这么个和尚还对他客气的很。 那和尚看了凤倾城一眼,微微蹙眉,许是对他生的这模样有意见。他双掌合并,朝凌无双颔首道:“公主许久不曾来庙里了。” “今日不就来了吗?”她笑着指着一旁石凳,道:“大师请坐。” 那和尚也不推辞,当真坐了下来,凤倾城皱着鼻子将他打量了一边,双手平方在膝盖之上,坐得端正。此时那和尚朝他施了一礼,道:“贫僧戒嗔,初次见得驸马爷,这厢有礼了。” 凤倾城听着他唤自己一生驸马爷,心里怪怪的,他淡然一笑还了一礼。 随后,戒嗔和尚与凌无双围着桌子下了几局棋,每次皆被她所困可每次都叫他巧妙化解了,凤倾城看得出神,暗想凌无双棋艺高他许多,这老和尚连凌无双都能胜了岂不是高他更多?他岔岔地想着,探手至桌下去拉了她的一只手,大有催她赶快回府的意思。 也不知戒嗔和尚可是看见了,好几次看着他咳嗽,凤倾城眼一眯,转过身去挡住了他的视线。凌无双忽然拍开他的手,低声道:“佛门清静之地。” “那我们回去。” “冯唐还在里面。” 正说着冯唐就被巧心领着过来了,见状,凤倾城站起身来,朝戒嗔和尚躬身道:“大师,今日就先告辞了,若是有缘日后再见。” 戒嗔抚着自己花白的胡子,定定看他良久,意味深长道:“贫僧与驸马爷缘分不浅,日后定会再见的。” 凤倾城在心中微哧,然面上却是客气友善,“告辞了。”说罢便去扶着凌无双起身,凌无双嗔怒地掐了他一把,道:“你那么着急做什么?” 他如何能不急?这么个小圆子内他像傻子一般坐着,牵着自己娘子的手还要被老和尚管制着。“书房堆了一堆的账簿未看,自然要回去看了。” 凌无双诧异看向他,道:“昨日不是看完了?” “今早又送了来了。” “……”她怎就不知他都出门了还能知晓府里的事儿呢? 戒嗔将他们送到园子门口,他的视线落在冯唐身上,微拧眉头,见凌无双面含笑意,他竖起一掌,道:“恕不远送。” “大师请回吧。” “公主心善,凡事凭心而定就可,信你该信之人。” “多谢大师指点。” “阿弥陀佛。” …… 马车之上,凌无双寻思着戒嗔的一席话,很是困惑。凤倾城拥着她的腰身,扣着她的脑抵在自己胸前,闷闷道:“那和尚谁谁啊?我怎未听你提起他啊?他有那么玄乎吗?几句话就叫你想了半天。” “他是普陀寺的主持。” “哦。”他轻应一声,素问普陀寺地主持受孝贤皇后亲点,威望极高。 凌无双抬起头来看着他,见他愁眉苦脸地不由拍了拍他的脸颊,问道:“怎么了?” “他是不是觉得我长成这样不好啊?” “为何这么问?” “你没瞧见他看我时的眼神吗?活似我不该长这幅模样一般。” “佛门弟子不近女色,许是你长得委实妖艳了他看着不习惯吧。” 他哼了哼,道:“你这是什么见地?糊弄人!” …… 到了凤府,马车缓缓停了下来,巧心跃下马车,随后走近前面一辆候在车边。 凤倾城跳了下来,他站在地面上将凌无双拦腰抱了下来,转身时见冯唐立在马车旁看着他们,他放下凌无双却还是将她揽在怀中,问道:“行僧大师可有为你指点一二?” 冯唐点了点头。 闻言,凌无双从他怀里挣扎出来,扶着他的手臂走上前去,道:“那你可觉心境宽敞了?” 他再次点了点头。 正当凤倾城欲扶着凌无双往府里去时,他突然开口说话,声音暗哑,“那我何时还能去见到那位大师?” 两人互看一眼,神色相似,皆好奇他怎这么快就醒悟了。 “日后有机会了便去,若是你愿意也可只身前往。” 冯唐看着凌无双,随后低下头去,径直往偏门去了。 凤倾城瞪着他的背影,恨恨咬牙,咕哝道:“这是凤府,我才是府里少爷!” 凌无双在一旁凉凉道:“谁让你带他回来的?” “……” 50 秋雨绵绵,总会使人生出愁思来,雨后却又让人觉得愉悦,她盼着来年春天,那时孩子落地她也不用每日忧心忡忡想着日后如何了。迎春苑渐渐少了冯唐的身影,巧心说他常去普陀寺,一段时日后他又出现在了凌无双身旁,当她在院中休憩之时他便坐在一旁,沉静得犹如不存在一般,安分守己,这名少年依旧沉默寡言。 天色寂寥之时凌无双便很少出房门,凤倾城也随着她一同在房内,屋内早早燃起了炭火盆子,暖意融融。逢她小睡之时他就坐在一旁看着典籍,若是她醒了便伺候着她穿了衣裳,饿了还得唤人传膳。凌无双赞他贤良淑德,他阴沉着脸朝她呲牙咧嘴,将她拥入怀内,轻哼着以示不满。 “少夫人,该喝药了。”冬梅端着药恭敬地站在床边,低垂臻首,小脸不可抑制地泛红。 床幔轻扬,掩不住一室春光,凌无双慵懒地躺在床上,袖袍滑落现出她白玉手臂来,床边凤倾城弯腰扶她却被她挥手打开了,她双手轻覆在自己肚子上,感受着掌心下的跳动,唇边漾出柔和地笑意,眉宇间多了韵致,妩媚不减。 他甩了甩袖子从冬梅手中接了药来,问道:“为何是你送了药来?” 冬梅福了福身,道:“巧心姐姐与周嬷嬷一同,准备给小少爷挑选乳母。” 闻言,凌无双睁开眼睛,伸手朝凤倾城舞了舞,道:“扶我起来。”如今的她有七月身孕,明年初就能生下孩子了,有时想想时日过得还是挺快的。 凤倾城闲闲地抱臂横在胸前,笑得很是得意,“这会儿倒是要起来了?” 凌无双狠狠地瞪着他,道:“你是扶还是不扶?” 他偏头故作冥思状,坏笑着觑着她愈发臃肿的身子。凌无双气得咬牙,拍着床榻,道:“你可别后悔。”说罢她就侧过身去,单手抵在床榻之上,慢慢支起上身来,圆滚的肚子险些压在床上,凤倾城看得心惊,一个颤栗忙俯身去揽住她的肩头,心有余悸地将她扶了起来,“你慢点儿。” 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缠绕在五指间,随着她手上微微使力他疼得嗷嗷直叫,这会儿当着丫鬟的面,他只觉自己颜面尽失,殊不知下人间都知道少爷惧内了。“若不是看在你有了身孕的份上,我堂堂男儿岂会任你这等女子欺凌!” 凌无双松了手,斜着眼看他,说道:“难不成要打我?” 他缩着肩头,一脸委屈地看着她,像是在控诉她不曾给他面子一般,“你就不能温柔些?脾性这般差将来生了我女儿也如此,可怎么嫁的出去?” 她接了药一饮而尽,砸吧着嘴巴也不觉有多苦,抬头见他仍旧红着脸她心头一软,勾住他的脖子往下拉,她垫着脚在他耳边道:“你看我怎就嫁了出去了呢?我的驸马不仅长得好还贤惠的很。”说罢他似是想起了什么,猛地揪住他的耳朵,低头看着自己圆滚的肚子,坚定道:“我生的可是儿子!” “……” 见他不曾反驳她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随后问道:“哪里来的乳母,带我去看看。” 冬梅答道:“是夫人找来的,请了周嬷嬷一同去看看。” “我娘做事你放心。” 她颓然地垮下箭头,怏怏道:“这几日着实无趣。”她轻扯着他的衣裳,满怀希冀,“要不我们出去?” 他警惕地看着她,问道:“去哪里?” “行宫。” 他脸色一沉,道:“行宫路途颠簸,你还是老实在府里呆着好了。” 她挺着肚子,道:“可就是因为我怀着身子你才不让我出去?” “我可没不让你出去,我只告诉你一声,你儿子若是因为你的一意孤行有个什么好歹,到时可有的你哭了。” “无趣。”她恨恨地瞪着他,随后踱着步子往外去了。 苑内冯唐正站在拱门前,她挥手招来他,问道:“今日又去寺里了?” 冯唐点点头,视线落在她的肚子上,简短道:“大师说每人都有轮回。” 这时,凤倾城走了出来,他从后面拥住凌无双的肩头,道:“轮回之人必受苦楚,犹如炼狱,方能入世。” 冯唐猛然抬头看他,眼中隐隐生出恨意来,他冯家三十二条人命不就是丧在他手中的吗?如今他说的轻巧可那炼狱之苦却是他冯家人遭受着!他低垂着脑袋,宽大的衣袍罩在他身上,显得异常削瘦。 凤倾城微微一愣,定睛瞧着他时却见他笑了。 “能早日投胎成人就好。”他拱手作揖,退了下去。 待他走后,凤倾城疑惑道:“可是我说的不对?” 凌无双轻瞥他一眼,伸展开手臂仰头望向天际,道:“驸马所言怎会不对?句句在理。” …… 年前,方府来了人,将方芸萱接了回去,凤倾城虽是不舍却还是高兴的很,日后少了人给他捅娄子是件再好不过的事儿了,他亲自将她送到城外,又朝端木崖吩咐了一些,让他路上小心可别让人跑了。 端木崖拱手道:“凤兄放心,我一定会将她安然无虞带回去的。” 客套了一番,凤倾城便急急赶了回去,才进了苑子就见凌无双挺着圆滚的肚子踮着脚去摘树上的寒梅,他看着冷汗涔涔却不敢出声喊她,一颗心恨不得跳出胸口来。雾气重,地上像是染着一层霜,稍有不慎便能滑到。再一看一众下人都围着看时他顿时冷了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怒意。 “摘到了。”凌无双喜滋滋地举着手里的梅花,单手撑在腰间踏出园子,余光瞥见凤倾城站在门口,忙出声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凤倾城冷若冰霜,疾步走至她身旁,紧握着他的手,朝着一众下人扬声道:“眼看着主子涉险,你们却只是盯着看,若是她有了什么闪失你你们谁能担当得起?” 下人们纷纷跪了下来,伏地叩首。 “奴婢知道错了。” “奴才知道错了。” 凌无双愣愣地看着他的侧脸,有些莫名其妙,良久才知道他为何生气,她有点儿心虚地挡在他身前,道:“是我让他们别管我的。” 闻言,他脸色更冷了,她低垂臻首,不敢看他,瞥见手里开得正艳的梅花,缓缓抬起手来别在他耳后,笑道:“我亲自摘了送你。” 他不理她,舀下花握在掌心,捏得粉碎。 这夜,凤倾城与她置气了,凌无双不知竟不知他还挺能忍,直到晚膳后也没搭理她。 巧心伺候着她梳洗后,她坐在床边等了会儿也不见他来为她宽衣,她叹一口气双手扶着床沿站起身来,很是迟缓地朝他走了过去,纤纤素手扣住他的肩头,软腻着嗓音道:“今日是我糊涂,一时鬼迷心窍了才要去摘花,日后绝不再犯。”她的手缓缓上移,勾住他的脸颊,见他脸色不见缓和她一把拍在桌上,道:“我摘个花也没摔倒啊,你冷着一张脸,可是见我没摔着你不高兴了?” “凌无双!”他突然高了声音,“你还不知悔改!” 她眨了眨眼睛,不敢置信地看着他,哼声道:“这孩子还没生下来你就跟我吼,日后生了孩子可是会拳脚相加?” “你别曲解我的意思,我才走了多久你就出去胡闹,如今天湿,地上也滑,你可曾想过你摔了会如何?” “可我觉得我不会摔了。” 他冷笑,道:“到时可由不得你觉得。”话落,便放下手中的账簿起身绕过他往床边去了。 凌无双上床时故意发出很大的声响来,她坐在锦被之上恨恨地等着他的背影,小声咕哝着,暗想还真是风水轮流转,如今他胆子竟大到敢不理她了! “我腿疼。” 他坐起身来,抿唇看着她,见她笑得得意他又低下头去,双手轻轻地按压着她的小腿。凌无双哼了哼,指尖轻挑起他的下颚,朝他道:“你若是过了今晚还不理我那你日后就都不要理我了,孩子生了我带到宫里去,琴棋书画、习武射箭,我请宫中最好的师父教他。” “你敢。” “那你是理我还是不理我?下人该罚的不该罚的你都罚了,若是不解恨那连我一起罚了也好,一会儿我让巧心帮我收拾了睡到柴房去。” 他哼了哼,抬头觑她一眼,很快又低下头去,对她的话也是不信一毫。她猛地一拍床榻,喊道:“来人……” 凤倾城一把拉住她,听到外面有人询问了忙道:“无事。”他盯着她看了会儿,随后又继续手上的动作帮她揉着小腿。 凌无双眼一眯,低头看着自己的肚子,犹豫着解开单衣绳结,因内里未着肚兜,此时现出一片莹白细腻来。 凤倾城本是无意抬头,不想看到她这般模样,他慌乱地伸手去拢她的衣衫,却不想被她挥手挡开了。她慢慢剥离肩头的衣裳,双手拢着衣襟处,“理还是不理?” 他叹一口气,很是无奈道:“你把衣裳穿好。” 可她非但未听他的话将衣裳穿好,竟还跪坐起来,挪着膝盖跪在他身旁,眼睛紧紧盯着他的侧脸,探着手往他身下去了…… 凤倾城诧异地看着她,倒抽一口凉气,她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凌无双红着脸不去看他,小手钻进他亵裤中,触手滚烫灼热,她轻轻套住,极尽妖魅地诱惑着他,随着她手上的动作他的喘息渐浓,最后忍不住闷哼起来,可就在他即将泻出时她以一指堵住,柔媚问道:“可要理我?” 他咬着牙,朝她靠了过去,轻舔着她的脸颊,呼出的灼灼热气喷洒在她脸上,“理……” 她得意一笑,松开手,让他享受了一回,当她正要抽回手时被凤倾城一把按住,他的胸膛剧烈起伏着,靠在她的肩头轻喘着,“再来一次……” “滚!”她快速抽回手来,看着满指粘腻不由皱眉,而他却是笑得邪魅,她垂下眼帘,伸手擦在了他的亵裤上。 凤倾城下床去将自己清理了一遍,随后舀了帕子来给她擦着手,见她衣裳解了他盯着看了会儿后就为她穿好了,这让凌无双心中很不是滋味。她道:“可是嫌弃我了?” “如今你身子重,我怕伤了你和孩子。” “那你还要再来一回?” 他捏着她软弱无骨的小手,道:“举手之劳。” “滚!”她笨重的身子使得她无法踹他,看他脸上餍足的表情她忽然眯了眼,问道:“你可是知道我要以色侍你才故意与我置气?” “我怎会知道你要这样?若是与你置气能使你像方才那般待我,我早就与你置气了。”他一脸无辜地看着她,道:“是你整日与我置气,我逮着机会了也想叫你知道没人理你的滋味。” “那你说说是什么滋味?” “销^魂滋味。”他拥着她双双卧倒在双上,舒服地喟叹一声,“明日再来一次。” “自己来。” “没你来的舒服。” 她迅速转头看他,道:“何时自己弄过?” 他脸一红,扯了被子将两人盖住,低声道:“睡觉。” “娶我之前还是之后?” 她穷追不舍,他招架不住,只能答道:“之前。” 那时,他闭着眼想到的都是她…… 51 年关将近,府中上下皆忙碌起来了,凤倾城变得早出晚归了,夜时回来也是带了一身凉意,虽沐浴换了衣裳,当他从后面拥住她时她还是能感觉到他骨头里的冰冷。 她一人在苑内闲得无趣,便数着日子等孩子出生,眼看着日子越来越近了她也变得越来越怕,打心底生出惧意来,周嬷嬷开导了她几日,可她仍旧怕的慌。 腊月十六这日,凌无双好几次见着冯唐都是躲躲闪闪的,她心生困惑,便叫了他来说话,春兰又来说冯唐一人在后院烧着黄纸,晦气得很。 房内温暖如春,她拥着貂裘大氅坐在铺着皮毛毡子的榻上,后背垫了几个软垫,巧心怕她累还在一旁摆了矮凳子让她架腿。冯唐自进来后一直未说话,脸上表情怪异,冷淡之下又带着犹豫之色。 “你这几日怎不去普陀寺了?” 冯唐答道:“前几日梦到双亲了,终日惶惶不安,不敢去扰了大师清修。” “可是因此才要烧了纸钱给你双亲?” 他嗫嚅着唇瓣,忽然就低了声音,“冯家满门只留我一人,我愧对先人不能为他们报仇雪恨,只能苟且偷生在府上。”他顿了顿,忽然抬头看她,眼神凌厉,“公主和驸马都带我不薄,这使得我困惑不解,是不是驸马杀害我全家后觉得愧对我才待我这般。” 她正端在手中的杯子忽然滑落下来,冒着热气的水打在了她裹在身上的大氅之上,哑声问道:“你说什么?” “那日我看见驸马从我府上出去了,而后出了我便再没有人踏出府去。” “放肆!”巧心呼斥着,眼神凶狠地瞪着他,“公主面前岂容你信口开河?” 她跪在凌无双身旁,解了她身上带着湿意的大氅,重又舀了一件在披在她身上,看她面色发白她忙宽慰道:“公主不要听他胡说,驸马可不是那种人。” 冯唐双手紧握成拳搁在膝盖上,坚定道:“我没有胡说,那日我亲眼所见,是与不是也不是你说了算的,我冯家虽有错在先却也不至于满门遭杀,驸马仗着自己皇亲国戚的身份才不计后果地杀了我冯家上下。” 凌无双挥了巧心扶在她肩头的手,脑袋紧绷着疼,看着眼前愤恨的少年,问道:“你冯家和他有什么纠葛不成?” “公主还记得凤府在江南的粮草一案吗?”见她微微点了点头,他又继续道:“是我父亲偷天换日将那些粮草全换了下来,后来被人走漏了风声,我爹见形势不妙就据实交代了,得来的银两也都如数奉上了,可他身后一个小小的奴才竟舀剑指着我爹的脖子逼得他跪下求饶了,若真是跪了就不与计较倒好了。”他哼哼冷笑着,“可是他才出了我们冯府我们冯府就遭洗劫一空了,尸横遍地!” 她静静地看着他,若真有深仇大恨,灭门之仇更是不共戴天,她不知他为何要隐忍到几日才说,此时,她看不清他的眼中到底有多少怒意,像是看戏一般,只当他是胡闹了一场。“驸马心存善意,不会干那种丧尽天良的事,许是你真的瞧错了。” “我没有看错!”冯唐高喊出声,惊得外头的丫鬟探头进来,他嚯的的站起身来来,无所畏惧地指向她的肚子,“我要我家的仇恨全都报应在你们孩子身上,你且等着吧,菩萨有灵定会如我所愿的!” 凌无双猛地睁大眼睛,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她猛地起身甩了他一耳光,脸上血色尽失,颤抖着身子靠在巧心身上,喝道:“我与驸马念你年少至今未将你驱出府去,你是何以为报的?你冯家满门别灭与驸马何干?若不是你爹行为不端何以惹得驸马南下?如今你在我眼前咒我孩儿不详,可是要我亲手杀了你才甘心?” 冯唐抹去唇边的血渍,似有求死之心,他嘲笑道:“驸马屠我满门,如今公主又要杀了我,看来这天下的王法在你们眼中形同虚设。” “来人!”巧心提高了声音朝外面喊道:“他出言不讳,冲撞了公主,将他暂且关押起来等驸马回来处置。” “是。”春兰出去唤了两名家丁来,那两人架着冯唐的胳膊就要将他拉出去,凌无双突然开口道:“将他逐出府去。” “公主……”巧心惶惶不安地看着她,“就这么放过他吗?” “我不要一个处心积虑算计我的人留在府上,日后他是死是活都与府上无关!” 冯唐拱手作揖,“多谢公主不杀之恩,可我不会因此对你心存感激。”他的视线意有所指地落在她的腰腹上,意有所指道:“普陀寺的菩萨向来灵验,不知这次如何。” “赶出去!” >家丁不敢多做停留,一路押着他出了迎春苑,直接从偏门将他扔了出去。 冯唐摔倒在地,他狼狈地爬起身来,啐一口痰在地,从袖中掏出早就备好的银票,冷笑着盯着凤府的高墙看了会儿,而后头也不会地大步离去,老天有眼一定会让凤倾城遭受报应的。 …… 凌无双动了怒,身子有些难受,她到床上躺了一会儿却是噩梦连连,前院凤夫人闻讯赶来,直骂冯唐白眼狼,受了凤家这么多恩惠竟然不识好歹,她一边宽慰着凌无双一边帮她抹着汗,一时也留了心眼让周嬷嬷小心伺候着。 夜时,下起了小雪,凌无双腹痛难忍,身下的裙裾染得通红,府中灯火通明,稳婆大夫纷纷进了苑子。 巧心慌慌张张地催人去请了凤倾城回来,“公主怕是要生了。” 凤倾城猛然抬头,一脸不置信地看着她,“不是要到年后才生吗?”他拂去身上的雪粒子,疾步走至门边,却被凤夫人挡住了。 凤夫人一脸焦急地看着他,道:“这可如何是好?今日被人气着了,这才动了胎气,可万万不要生出什么事端才好啊,阿弥陀佛阿弥陀佛……”凤夫人双手合十喃喃自语,一颗心悬得高高的。 凤倾城伸手推门,道:“我进去看看。” “看不得。”凤夫人连忙拉住他,道:“女人家生孩子男子可不好进去,阴气大,还会惹来血光之灾。” 正说着,有丫鬟端了热水往里面送,随后又是端着血水出来了,凤倾城看得心里恐惧横生,忽然传来的叫喊声更是让他脸色发白,不顾一切地就往里冲了进去,凤夫人急得在外面直喊,他置若罔闻,守在外间的周嬷嬷拦住了他,道:“驸马爷,您不可进去,阴阳相冲。” 他急红了眼,道:“有什么直冲我来好了。” 周嬷嬷一犹豫,摸了他身上泛着凉意的袍子,道:“您一身寒气,进不得。” 他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衣袍,哑声道:“那我就在这里看看她。”像是怕她不同意,他连忙道:“我不进去了。” “那驸马也就在这边站着,万万不可进去,公主与孩子都会无恙的。”说罢,周嬷嬷又不放心地看了他两眼,随后掀了棉布门帘进去了。 他轻轻掀开一条缝来,耳边清晰传来她痛苦的喊叫声,夹杂着稳婆的宽慰声,那种感觉让他如坠冰底,浑身涌入寒意,使得他的一颗心颤抖着,他纤长白皙的手指紧紧抓着墙壁,指甲像是要陷入墙内一般。 …… 凌无双汗流浃背,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让她喊出身来,周嬷嬷舀一小片人参让她还在口中,她痛苦地咬着头,哭泣出声,“嬷嬷,我疼……” 周嬷嬷看着她苍白的小脸,叹一口气,安慰道:“我的公主唷,女人生孩子哪儿有不疼的?可是再疼也要忍着啊,为了孩子也为了您,要使劲儿啊。” 稳婆朝她摇了摇头。 周嬷嬷会意,抓了她的手捂在自己怀里,鼻子泛酸,“您想想太后娘娘,想想皇后娘娘的在天之灵,这会儿您可不能懈气,孩子还等着,方才驸马爷还要进来,老奴没让,若是您想他过来老奴就去唤一声。” 她紧咬着牙关,唇边溢出血丝来,甚是虚弱道:“不要让他……进来……啊……”身下的床褥被她抓在手里,四肢骨骼像是要被扯开一般,她咬住了周嬷嬷抵在她唇边的毛巾,将全身的力气都凝聚至身下,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我要保我孩子平安。 …… 凤夫人烧香拜佛,苦守至深夜,凤老爷负手而立,站在回廊间微微叹息。 之时方过,一声喊声划破了宁静的夜幕,随后房内传来婴儿的啼哭声,短短的几声归于平静。 凤夫人大笑,晃着凤老爷的身子,喜极而泣,“生了生了。” 凤老爷拍拍她的肩,示意她冷静下来,他理了理衣袍站在门边,等着里面的人出来禀报。不多时,一名稳婆满脸堆笑地出来了,她朝两人福了福身,道:“恭喜老爷夫人,府上添丁,母子平安,是个大胖小子!” “来人,打赏!”凤夫人拍着胸口上上吐出一口气来,“我有孙子了,呵呵。” 房外的人都在笑着,无人知晓凤倾城瘫坐在地,泪流满面。他愣了许久后才爬起身来,急匆匆地进了里面去。 周嬷嬷示意他轻声,她指了指床幔之内的凌无双,小声道:“公主累着了,才睡。”说着,她从稳婆手里抱过包裹得结实的孩子,小心翼翼地撩开一角让他看,“这是小少爷,虽早了些日子但还是重的很,大夫说了要好好照看着。” 他吸了吸鼻子,忽的笑出声来,紧张得双手扯住自己的袖袍,“他一点儿都不像我和他娘。” 周嬷嬷轻笑着,道:“驸马爷心急了些,这孩子还没长开,我倒是觉得这孩子挺好看。” 他再次看了孩子一眼,随后钻进床幔之内跪在床边,手指抚上她紧锁的眉头,甜甜笑了出来。 52 凤倾城不曾生过孩子,故而不知她遭受地疼痛,可他在外间听得真切,那时他便想就这么一个孩子就好了,就像他是他爹娘唯一的孩子一般。 一夜过后,地上白茫茫一片,积雪压弯树枝,随着寒风吹过,积雪砰地一声落在地上,碎了一地。苑中的仆人清扫着地面,扫出一条干净的道路来,那条路上走过许多人,府里的宫里的,数也数不清了。 几位身着朱红朝服的太医聚在一起小声议论着,眉头紧锁看似愁苦,因得了圣令来此,无人神情松懈。在他们出宫时德熙帝曾当着他们的面亲口说道:“若是公主和孩子有个好歹,你们提头来见朕!” 正当几人商讨着对策时,凤夫人红着眼睛出来了,她的面容之上有掩藏不住的悲戚,两鬓显出几根银丝来彷佛一夜之间苍老了。 “夫人。”那几名太医瞧见了她,纷纷侧过身子,拱手作揖。 凤夫人舀着帕子捂着口鼻,沙哑着声音道:“几位大人辛苦了,不知有什么法子能救救我的孙子,在贵的药材都有,我赏黄金万两。” “夫人严重了。”太医们相互看了看,其中一人上前答道:“小少爷是早产,身体要弱上许多,至于高烧不退……” 还不等他说完,凤夫人又哽咽出声,“我求求各位大人了……” “夫人。”眼看着凤夫人要晕阙过去,翠儿忙扶住她,道:“夫人,奴婢扶您去休息。” 凤府小少爷突发急症,高烧不退,这可急坏了一众人,凤夫人是晕阙了好几次了,隔着床幔看着孩子一个劲儿地掉眼泪,最后实在是看不下去了才在迎春苑的一处厢房内休息了。 …… 凌无双眼神呆滞地看着帐顶,此时已说不出疼痛地滋味来,凤倾城伸手帮她拭去眼角的泪珠,她偏过头去避开了他的触碰,也不看他憔悴的脸庞。而他却是跟了上来,抱着她的脑袋小心翼翼地为她擦拭着,声音沙哑暗沉,“嬷嬷说了月子里的女人不能哭……” 他的话非但没有让她止住眼泪,相反地却是让她越哭越凶,轻泣出声。他低着头看她,紧抿着唇,随后俯□子靠近他,脸颊紧贴着她泛着凉意的面庞,轻轻磨蹭着,蹭去她脸上的泪珠,伸出一手轻抚着她的额头,宽慰道:“孩子会没事儿的,你别多想,在睡一会儿。” 良久后她才止住泪意,可一想到自己才出生不久的孩子她又忍不住哭了,心中的酸楚化作眼泪流了出来,这一日将她以前没流的眼泪都流了出来了。她转过头来一脸希冀地看着他,开口道:“我要去看看他。” “我帮你去看看。”他在唇边扯出一抹笑来,一边帮她掖着被角一边道:“你知道他长得什么模样吗?” 她摇了摇头,他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故作轻松道:“嬷嬷说他长得好看,我看着有点儿像你,小脸还没有我的拳头大,唔,还有点儿红,皱皱的。” “那岂不是长得很丑?” 他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怜爱地揉着她的脸颊,道:“长开了就不丑了,指不准你那时还没他长得好呢。”他陪她说着话,哄着她睡了才抹了抹自己的脸,双臂抱着膝盖靠在床沿,滑坐在地上。 不知不觉见他昏沉似要睡去,可突然又惊得睁开了眼睛,他撑地站了起来,站在床边看着凌无双,随后轻缓着动作走至桌旁又往熏炉中加了一粒安神香,盯着袅袅升起的烟雾看了会儿,他迳直往外头去。 守在外间的巧心朝他福了福身,道:“驸马爷去歇着吧,奴婢来守着。” 凤倾城朝她挥了挥手,道:“轻点儿。” “是。”巧心轻手轻脚地掀了帘子进去,立在床边看着睡得很不安稳地凌无双,竟吧嗒吧嗒地流下了眼泪。 …… 凌无双是被哭声吵醒的,当她正开眼睛时却发现周围是安静的,没有小孩子的啼哭声,她颤抖着双手慌乱地要去扯开被子,眼泪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巧心发觉不妙,忙扑上前去跪在床边,道:“公主,您这是要做什么?您身子还虚着,不能乱动。” 她猛地推开她,看着她跌坐在地上她抹了抹自己模糊的眼睛,喝道:“挡我者死!” 巧心从未见她发过火,此时有些懵懵的手足无措,待看到她紧咬着唇坐起身时她才反应过来,伏跪在地,挡住了她的去路,“奴婢纵然是死也不能让您舀自己的身子开玩笑。” 凌无双垂下眼帘,看着绣着华丽纹饰的锦被,问道:“驸马呢?” “驸马去看小公子了。” “你扶我去看看。”还未等她说话她又道:“你若是不从那我就自己去,巧心,这会儿谁死谁活于我来说都是无关紧要的,你若是死了我也没有多余的眼泪为你流,我只想去看看我的孩子。” 巧心扯着袖子摸着眼泪,抽咽道:“奴婢扶您去。”她一边哭着一边给她穿了衣裳,最后又舀了一件厚重地狐裘大氅披在她身上。 外面很冷,且白的耀眼,她的整张脸都被狐裘遮住了,只留眼睛在外面,两间房紧邻着,短短几步的距离她却是走得极慢。 开门、关门。 所有的人都回过头来看着他她,而她却只看到被乳母抱在手里的孩子,小小的脑袋上扎着银针,像个小羊一般哀叫着,低低的声音穿透她的耳膜像是针扎在她的身上一般。 凤倾城疾步朝她走了过来,将她搂在怀里,低着声音道:“你怎么来了?” “我来看看他。”她挣扎着想要挣开他,却被他紧紧拥着。她抬头看他,雪白了一张脸,“你没有听见他在哭吗?” “我听见了。”我有些不忍地撇开视线,“我送你回房。” “我不回房。” 凤倾城无奈,知道她是说一不二的主,便扶着她走近床边。 房内点了足足十个火盆,可她的心里仍是泛着寒意,她看着那个小小地身子被放在床上,四肢被大夫按住施针,直到收了针她的心中还是止不住的颤栗,她迫切地想要将他抱入自己话中,安抚着他哄着他睡觉,可他来得太快了,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她缓缓抬头看向身旁的人,开口道:“如果我儿子有什么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你的。” 凤倾城一愣,却未将她说的话放在心上,“他不会有事的。” 这时,有人送了药来,苦涩的味道弥散在室内,两个乳母一个抱着孩子一个舀着小木勺搅着墨黑的药汁,当她舀了一勺送到孩子嘴边时孩子突然哭出声来,脸上也不知是因为本就如此还是因为烧红了的,乳母试了几次,总是徒劳。 凌无双推开凤倾城,自己缓步走了过去,伸手舀过勺子,小心翼翼地抵在他的唇边,看到他翕动着小嘴她侧过勺子把里面的汁液倾入他的口中,孩子咳嗽一声,喝进的全都吐了出来,接着就是嗷嗷大哭。 乳母看她难受,忙安慰道:“孩子哭声大才好。” 凤倾城走到她身旁将她拉开,朝着众人道:“保了他性命,金银珠宝享之不尽。” 凤家的小少爷甫一出生就患了病,太医几番用药扎针才退了烧,自后也甚少啼哭。 …… 凌无双坐在床上抱着自己的孩子,解了衣裳喂他奶水,凤倾城撩开床幔进来,站在床边看着她,静默不语。 她忽然抬头看他,说道:“你若是想说把他抱走,那我便告诉你我不允。”她微微皱眉,低头看着她怀里的小东西,忍着□的疼痛,笑得满足。 “我什么也不说,只看看而已。”外头忽然传来烟火声,他透着缝隙看向窗边,道:“宫里送来了东西,你要不要看看。” “不看。” “凌无双。”他有些纳闷地抱臂横在胸前,好奇问道:“我哪里又招惹你了?” “你明知故问。”她拢了拢孩子身上的小袄,昂头看他,道:“那日我突然早产也是让人给气得,这人是谁你也知道,若不是你他能进得了我们府上吗?我能被他气得早产?我儿子又岂会体弱生病?” 她顿了顿,低头看着系在孩子胸前的护身符,道:“你我都以为他去庙里是潜心修佛,可他却是怀了害我儿子得心思,你杀他全家了吗?” 他长长叹息一声,道:“二百一十二遍,没有。” 她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离开自己胸前,看他突然伸来的手她倏地抬头瞪着他。 他摸着鼻子解释道:“我先帮你抱着,你衣服还敞着。” 她轻哼一声,道:“敞着就敞着,除了你也没人看。”她伸手掀开一便被子,脱了孩子身上的小袄把他轻放在床上,帮他盖上被子了才腾出手来拉好衣裳,看也不看他一眼。 凤倾城在床边坐下,道:“他可是我儿子,为何我不能抱抱他?” “是你害得他如此,所以你不能碰他。” “我害谁都不可能去害他,我是真不知道冯唐把我当杀父仇人了,我可是和你一样都被他蒙骗了。” “在他进府的那一日我就与你说了留不得,你听了我的话吗?” “那我日后都听的。”他可怜兮兮地伸手去抱她却被她一把打开了,他佯装疼痛的揉着。 凌无双扯唇嘲讽道:“亏得没让你生孩子。” 他红着脸垂下手,忽然趴在她腿上,委屈道:“那你想让我干什么?” “滚回书房去。” “……今晚能不能不去了?” “不能。” “……” 53 正月初一,恰逢凤倾城生辰之日,以往府里总会庆贺一番,凤夫人会拿了她自己亲手缝制地衣裳给他,可今年,府里因有了小少爷也就没人记得来朝他道贺了。他在书房醒来时,双手枕在脑后,无视自己腿间高耸的异物,侧首看着不远处桌上冒着青烟的熏炉,他长长叹出一口气来,三两下卷着被子将自己包裹得严实了,单手滑入腿间,微眯着眼睛,俊脸潮红,呼吸也是急促起来了。半晌后,他粗喘着闷在枕头上,低嗷着像是受了很大的委屈似的。 外面渐渐吵闹起来,他由下人伺候着着装梳洗,随后顶了件斗篷出了书房,沿着曲折的回廊朝寝室去,走到门口忽地想起凌无双曾答应给他煮面吃的,他蹙眉深思,这会儿看来恐怕是不可能的了,她连房都不让他回了更遑论煮面给他吃?低头朝双手哈着气,轻轻推开门闪身进去,唯恐窜入寒气。 许是听到了外面的声响,周嬷嬷和巧心掀了帘子出来,朝他福了福身,道:“给驸马爷请安。” “公主醒了吗?” 巧心走上前来解了他的斗篷,谦恭道:“天未亮时就醒了,这会儿正哄着小少爷睡觉。” 转身时周嬷嬷已端了热水来给他净手,修长白皙的手指没入水中,很暖和。凌无双勒令让他进房前须把手捂热了,否则就不能抱她的宝贝儿子。 他擦了手,小心翼翼地掀开帘子的一角,先是探了脑袋进去,看见站在床边抱着孩子有模有样地哄着时,不觉咧开嘴呵呵笑了起来。 凌无双转身看他,狠狠地瞪了他一眼,低头看着襁褓中的孩子时却笑得异常柔和。 凤倾城皱了皱鼻子,一边嘀咕着一边走到他身旁去,下颚抵在她的肩头看着她怀里的孩子,问道:“晚上可有闹你?” “闹了我我也高兴。”她用下颚指了指桌上摆着的食盒,说道:“说好给你做面的,都放了好一会儿了。” 闻言,他先是一愣,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将她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感动得心里热乎乎的,“你还在月子里,这次不做又没事。”嘴上这么说着,他还是很高兴地在桌旁坐了下来,自己动手将食盒里的碗端了出来。 凌无双朝他看了过去,哼哼道:“我何时有那么娇贵了?” 他想说她一直挺娇贵的,可想想还是没敢说出来,吃了面,满足地舔着唇,他朝坐在床边的人道:“那我今日可以睡回来了吗?” “你睡榻上。” 让他睡地上他都是愿意的!凤倾城一下子窜到她身边去,挨着她坐在床榻之上,搂着她的肩头将自己脑袋抵在她肩上蹭了蹭,心里乐开了花似的,“凌无双,你最贤良淑德通情达理了。” 正月十五,盛京又下了一场雪。 下人说破庙里挤满了人,街头还有几个被冻死了。 凌无双忽然唤了巧心进来,吩咐道:“你领了人去给破庙里的人送些被子,再带些吃的去。” “公主真是菩萨心肠。” 她笑了笑,视线落在她酣睡的孩子脸上,直到巧心走了也没收回来。 晚些时候,凤倾城带了一身寒意进来了,他只站在帘便看着她,见状,她抬头看向他,问道:“怎么了?” 他揉了揉自己被冻得通红的鼻子,说:“我得了一对雪参,要不要留着?还是送到宫里去?” “宫里不缺,留着吧。”她放下一边床幔,起身朝他走了过去,道:“方才太医来了,他说宁钰脉象较乱,已经开了方子了。你若是得了珍贵药材,先不要急着往宫里送,看看他是不是用得着。” 凌无双觉得有些难受,她的儿子喝着奶水的时候还要喝药。抬头看着他好看的眉眼,她踮着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问道:“凤倾城,你怕吗?” 他静默片刻,随后摇了摇头,捧着她的脑袋在她脸上亲了亲,“不怕,他只是娇弱了些。”说罢将她从自己身前推开,拢了衣袍道:“身上都是湿气,我先去换身衣裳。” 晚膳之时,巧心回来了,将自己在破庙中所看到了据实禀报,“奴婢好像看见冯唐了。” 凌无双面色如常,斯条慢理地喝着汤,反观凤倾城却是有点儿诧异,“他怎沦落到那种地步了?” 她重重搁下碗,冷冷开口道:“为何他就不能到那个地步?好好的日子不过偏要惹出事端来,要是我的宁钰有个好歹我就杀了他。” 凤倾城忙安抚道:“宁钰能有什么好歹?他能吃能睡,挺好的。” 夜时,万籁俱寂,屋顶上还没化开的积雪往下滴着水,渐渐冻成冰凌悬在屋檐上面,在暗色中隐隐泛着光芒,一阵风过,脆声落地。 暖意融融的寝室内,凤倾城抱着被子所在床榻一角,偌大的床上也就只有他小小的一片地,他单手支头,侧身看着床内的人,单衣从他手腕上滑下,露出他白嫩如玉的臂膀来。 凌无双亦是侧卧着,衣襟敞露,在她的胸前窝着一个小小的脑袋,她小心翼翼地拖着那个长着稀疏头发的小脑袋,看着他紧闭的双眼和小小的鼻子,不觉笑了。 凤倾城咕哝一声,踢着被子发出很大的声响来,愤愤不平道:“为何你还要带着他睡?不是请了乳母吗?” 她竖起一指抵在他顺便,突来的温热感让他不由舔了舔唇,正要张口咬住她的手指时她快速收了回去,横他一眼,道:“我要带着他睡才睡得着,你若是嫌弃了再睡回外面去就好了。” “那你与我一同去。” 闻言,她眯起眼,算是知道他为何不高兴了,她低头看着怀里正吮着奶水的小娃娃,一本正经道:“如今都是当了爹的人了,就不能正经些吗?你若是在这样我就带了他回宫去。” 他忽然变得紧张起来,讨好地往她身边靠了去,却被她用手挡住了,不得已他挪动双腿钻到她的被窝里去了,带着热议的腿脚紧贴着她的,墨黑发髻散开,衬得他妖冶如花。 凌无双撇开脸不去看他的妩媚模样,伸手在自己腰上捏了捏,体态丰腴腰间满是赘肉,平日里照着镜子看着自己的脸总觉得和以往一样,每次低头看到自己身子时才会觉得自己胖了不少,跟凤倾城相比下来,她总觉得自己矮上他许多。 呜呜的啼哭声忽然响了起来,低头才看见孩子找不到□了,她笑着将□送入他口中,轻轻哼唱着,安详而美好。等到孩子酣睡了,凌无双将他抱到床内,为他掖好被角,正要伸手去系衣裳的绳结时一个脑袋忽然爬了过来,带着湿意的唇舌在她胸前舔舐着,那种痒痒的感觉让她轻笑出声,心中亦生出娇羞来,她推拒着他的脑袋,哑着声音道:“快让开……” 凤倾城双手紧紧揪住她的衣襟,一张脸恨不得全部埋进她丰满的胸部上,半眯着眼睛轻哼着,怎么也不愿让开。“你也让我咬咬。”他咬住她一边的胸部,砸吧出声,那声响有别于凤宁钰含着他娘的胸部时的声音,凌无双红着脸,火辣辣地一直烧到耳根子,碍于右边就躺着孩子,虽隔着一段距离但她不敢动作太大,只能由着他去胡闹了。 凤倾城抓着她的一只手带到自己腰间,晕红着脸颊,双眸盈盈若水,他一脸痛苦地看着她,鼻间是重重的喘息声,“疼,你帮我揉揉。” 她单手抚过他的俊秀的面庞,轻笑道:“揉了就不疼了?” 凤倾城胆子大了许多,贴着她的大腿磨蹭着,单臂穿过她的脑后,托着她的头往自己肩头靠了过来,呼出的热气全部喷在了她的耳根处。 凌无双被他闷着有些难受,指甲滑过他的腰侧,轻松地解了他的裤子把手伸了进去,凤倾城满足地喟叹一声,正欲享受之际她的声音响起,“你闷着我可别让我手上失了力道的好,如今我儿子也有了可是无所谓了。” 他睁开眼抬头朝她看了过去,只见她双颊绯红额上带着薄薄汗珠,单衣退至肩头,露出一边丰盈出来,那模样看得他身子又热了几分。他红润的双唇贴上她的,细微的声音从他唇齿间溢出,“你舍不得。”才说完他就低叫出声,有些不敢置信地瞪着她,重重一口咬在她肩头。 手心沁出汗来,借着他顶端分泌出来的液体,她加快了手上的□,等他舒服过来她伸手在他臀上蹭了蹭,抹去一手黏腻,凤倾城意犹未尽,半趴在她身上,偷偷看一眼床内睡得安稳的孩子,他缩着头从她身上让开,拖着被子盖在她身上,空出地方来让自己好靠在她身边。“还是让乳母带着他睡觉的好,从小就偷看他爹娘可不好。” 凌无双真想骂他无耻,可有心无力,她一脸嫌弃地看着他,道:“弄干净了再来睡。” “这简单。”他一边说着一边抬起腰来,很快就把亵裤脱了下来,凌无双看着他高举在手里的亵裤,骂道:“凤倾城,你愈发无耻下流了!” 他抓了她的手去抹了一把,连她指缝间也没轻易放过,将亵裤仍到床下,他满足地抱着她的身子,虽是隔了一层被子可他也觉得高兴。凌无双不愿搭理他,她娥眉紧蹙,看着帐顶出声,外面打进的烛光使得里面昏黄朦胧,良久后,他推了推一旁将要睡去的人,轻声道:“过些日子随我去庙里烧香,去不去?” “去。”他伸出一只手到她胸前揉弄着,感叹道:“终究是生了孩子的身子。” “……滚!” 54 三月春暖花开之时,凤府大肆举办了百日宴,凤宁钰年岁不大却是极有福气的,金锁翠玉,宫中送来的皆为上品,凤老爷与凤夫人更是重金求得百年难得一见的寒玉给他,虽说小少爷甫一出世就染了病,好在凤家不缺药石,宫中又是名医汇聚,如今看着也和一般孩子无异,被人一逗也会咧着嘴笑。 这日,凌无双对着铜镜看了会儿才换上一袭淡紫色衣裳,宽大的袖袍处绣了牡丹花饰,墨黑发丝随意挽成髻,斜斜地插着一支黑檀木簪子,她的视线从铜镜上慢慢地落回自己的腰腹间,不觉扬起唇角,如今这腰身和生孩子前可是无甚差别的。 巧心见她打量得久了,忙催促道:“公主,几家夫人还在花厅等着呢,四王爷的几位侧妃娘娘也在。”她一边说着一边偷觑着她,这四王爷府里不受宠的秦侧妃居然也来了! 凌无双微微点头,随后转身朝床边走了去,乳母正守在床边看着孩子睡觉,她倾身上前去帮孩子把露在外面的小手收了进去,盯着他的小脸看了会儿才直起身,朝乳母道:“若是醒了,让人去唤我一声。” “是。” 凌无双与巧心一同去了院里西南一角的花厅,如今花木正盛,远远地就看见几位身着华丽一群的女子争相扑蝶,她停下脚步,眯眸看了过去,隔着几个晃动的脑袋,她看见了倚坐在美人靠上的秦媚儿,此时正一脸愁容地看着园中翩跹飞舞的蝴蝶。 “公主。”巧心出声唤她,她扯唇轻笑,重又踱着步子朝那一处去了。 原先还笑声吟吟的园子在她进入的那一刻陡然变得安静了,众人纷纷行礼,恭贺声一片。 “诸位夫人都进去坐吧。”虽说她是凤家的少夫人,可她从未与其他望族夫人小姐打过交道,这会儿也是学了殷太后见众嫔妃时的样子。当她想和蔼亲和一番时总能看见众人里不算起眼的秦媚儿,也不知她可是在凌沭府上被人欺负了,脸上愁容总是散不去,她看着脸上也没了笑意。 凌沭的其他两个侧妃很会察言观色,且都不是善茬,她们见凌无双稍微注意了秦媚儿,忙道:“秦妹妹的父亲才去了,本是怕她带孝之人冲撞了府上小少爷,不想她非要来看看公主殿下,这会儿怕是思念亡父了才会这般模样,不想让公主看着也感伤了。” 凌无双了然地看了她们一眼,这两人定是将秦媚儿当仇人来看待了,她微微一笑,和声道:“不打紧。”视线落在其中一位挺着肚子的妇人身上,正疑惑时巧心在她身侧耳语道:“那位是黄家的三少夫人,已经有了七月身孕了。” 巧心想了想,又道:“奴婢看着像是有意来和府上攀亲家的,方才还问了小少爷呢。” 她不动声色地饮着茶,状似无意地看了眼那位三少夫人,缓声问道:“不知夫人怀的是男胎还是女胎?” 那人还未作答她旁边的一位女子就开口蘀她答道:“回公主的话,好几个大夫都说了是个千金。” “是吗。”她笑笑不说话,垂下眼帘看着自己裙裾上的花纹,想想有她在那几人也会拘谨,而她也不喜欢呆在这里。 小坐片刻后她搁下手中杯子,朝着众人道:“诸位夫人好生玩儿着,宁钰怕是醒了,我就不作陪了。” 一众人起身恭送,“公主慢走。” 凌无双走至外面,忽然停了下来,一脸困惑地朝巧心道:“我这样做岂不是没尽到主人家的意思?” “这些夫人本就是借着机会来府里看看的,都说驸马爷苑子最值钱,这才跑了这里来。” “驸马呢?” “正在前院陪客。” 闻言,她低头走着,可才走了几步就听见身后有人唤她,这声音听着耳熟,她心生疑惑转身看了过去,却见一脸愁思的秦媚儿站在她身后不远处,锦衣华服装饰得她貌美如花,可她却像是少了生机的花朵一般,有点儿萎糜。 “不知侧妃娘娘找我有什么事?”她拢着衣袍,朝她笑得客气有礼。 秦媚儿轻咬红唇,欲言又止。 “娘娘若是觉得此处不变交谈不如随我走一程。”话落,她凝眸看她一眼,转身款款而去。 秦媚儿与她隔着一段距离紧随在她身后,待到了一处无人经过的宽敞之地时,她突然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那声音传入凌无双耳中,她一脸疑惑地看向她,问道:“娘娘这是何故?” 秦媚儿轻泣出声,娇怜道:“奴婢担不起这一声娘娘,请公主放我一条生路。”说罢,她就俯身叩首,“只要公主能让我离了王府,我去哪里都是愿意的。” 她故作诧异,问道:“王府不好吗?还是王爷待你不好?” “王爷心有抱负,从不留恋红绸帷帐之中,贱婢自进了府也只见了王爷一面。” “可是怪王爷冷落了你?” “奴婢不敢,奴婢只求早日离开王府,兴许还能保住一命,府中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奴婢无意与她们争宠也从未得宠,如今家父已死,奴婢也了无牵挂了,只求能早日离了那是非之地,寻得一片清净之地安度余生。” 凌无双低头看着她,视线落在她发间轻晃的簪花之上,道:“我本以为你会争出个高低来,不想竟这般志短,多少人羡慕你还来不及你就想自请离去,可你离了王府又能去哪里呢?” “哪里都可以,公主若是不想见到奴婢,奴婢可以远离京城。” 她轻笑,道:“我有秦姑娘说的那样容不得人吗?” “公主恕罪,奴婢无意冒犯。” 她摇了摇头,唤她起身,待到她在自己面前站定时,她长叹一声开口道:“我曾在宫中见过一位妃子,她荣宠一时,后来也不知怎的就丢了性命,被宫人发现死在湖里了。你若是觉得自己会步她后尘,离了王府也好,只王府不是凤府,容不得我说一是一说二是二,王爷能听我一回可未必有第二回,你求我还不如去求求王爷。” 秦媚儿为难看她,颤声道:“奴婢所求之人也是有公主一人了,往日是奴婢不懂事惹得公主心中不快,日后奴婢一定本分度日,不生半点儿非分之想。” 凌无双轻笑,道:“只可惜你悔过得晚了,秦夫人可是很乐意与皇家为亲呢,我前几日还听人说她收了几户人家的礼金想着法子把妙龄女子往宫里送呢。” “是我娘愚钝不知天高地厚,我一定好好说说她让她日后不会再犯。” 秦媚儿似乎还想说什么,被她打断了,她转头看向一处精致,道:“你的事容我想想。” “公主……” “你先回去吧。”她朝她挥了挥手,看着她一步三回头总算走了后,她倚在一旁假山石上,揉了揉肉自己涨疼的胸部,一甩衣袍朝着寝室走去了。 回去时凤宁钰正醒着,她抱着逗了会儿,看到他眯着眼笑时自己也笑了,手指轻点他的鼻尖,柔声道:“你娘积德不多,日后为了你就多积德。” “你干什么缺德事儿了?”凤倾城地声音突然传了过来,她抬头朝门边看去,只见他一身朱红衣裳,手指折扇挑着一边珠帘,笑得如沐春风。 她眯眼看着他,开口道:“以前没让你纳妾,毁了一桩好姻缘,这算是缺德事吗?” 凤倾城敛了笑意,正色看她,道:“你若是不痛快了我就不进去了。”她不痛快时最爱舀了这话来寒碜他,他慵懒地倚在门框上,抬手撩起帘子压在背后,轻转着手中折扇,三两下之后又倏地打开,现出上面几朵梅花来。 凌无双盯着他手里扇子看了会儿,随后开口道:“你进来,我有话同你说。” “你说。”他仍站着不动。 凌无双横了他一眼,随后走到床边放下一边沙幔来,俯身将孩子摆在床上,随后解了腰带坐在床头,四肢张开的小人儿咧着嘴看她,小脸笑得像花儿一般。她抱了他在怀里,给他弄了个舒服的位置,看到他砸吧砸吧吃得正香时她抬眸朝外面看了过去,道:“方才遇见秦媚儿了,她说她在王府里呆不下去了,想要出来。” 凤倾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胸部看着,慢慢走了过来,拉了一张凳子在她面前坐了下来,有点儿心不在焉道:“为何呆不下去了?可是凌沭看不上她了?” 她轻哼一声,道:“你当凌沭与你一般都是好色之人吗?” “我才没有好色呢,你是我娘子我也只看了你一人的身子。”他一边说着一边伸长脖子,有点儿恨在她胸前乱动的小脑袋。“那你说说她为何要出府?” “府里女人太多了。” “这都还没进后宫呢就多了?” “有时盛情难却。” 他深有感悟地点点头,道:“也对,别人非要送了也不好不收。” “那可有人送给你?” “谁敢啊?有你凌无双在一日谁都不会嫌日子太安逸了给我送美女。” 她嗤笑出声,道:“那你说我可要将她弄出来?” “你都决定了还问我。”他可是记得她刚才说的要积德呢,他盯着她饱满的胸部看着,突然凑了过去要撩开她一边的衣裳,凌无双恶狠狠地瞪着他,道:“你再动了试试看。” 他咧着嘴凑在她耳边笑道:“你昨晚还让我动呢。” 她脸上立时变得滚烫,恨不得立马放下孩子去收拾他,这人脸皮是越来越厚了,恬不知耻! “要不今晚再动动?”他轻舔着她的耳珠,笑得不怀好意,凌无双想也没想一脚踢了过去,骂道:“滚!” 55 府上连着热闹了好几日,一直到三月二十,凌无双才带了宁钰进宫。 不得不说这长公主就是长公主,连生出来的儿子都比青莲公主的卯儿受宠,殷太后抱着那小小的软软地身子,不时地嘱咐一旁的嬷嬷托着些,笑眯眯地看着襁褓中白嫩的小脸蛋,“哀家有生之年还真抱上你的孩子了。”她一边说着一边看着酣睡的小人儿,一脸喜悦,“我们宁钰虽小,可是福气不小啊。” 她看了会儿,随后小心翼翼地把孩子放回周嬷嬷手中,让她抱着到床上睡觉去了。 凌无双起身坐到她身旁去,看着她饱含风霜的面容,只觉她精神气头不似以往了,遂关切道:“您进来身子如何?” 殷太后拍拍自己的膝盖,朗声笑道:“硬朗的很,还能活到你生个女娃娃出来。” 凌无双突然就脸红了,她偏头避开殷太后的视线,兀自看着宫殿内的摆设,岔开话题,问道:“祖母可还记得去年指给四哥的那位姑娘?” 殷太后蹙眉深思,细细想了一番后也觉得有些印象,“可是那位姓秦的姑娘?” “正是。”她双手撑在软榻边缘,一脸恳求地看向殷太后,道:“要不您再开个口,让她出府。” 殷太后不赞同地横她一眼,道:“这像什么话,你四哥喜欢的紧,我可不能棒打鸳鸯。” 她嘟着嘴可怜兮兮地看着她,言语温软道:“我四哥至今都没和人家圆房,要是依您说的喜欢得紧,怕是早就怀上孩子了。” “当初可是你亲口说的沭儿喜欢……” “我什么也没说。”她急急否决,“都是外面传言这么说的。”眼看着殷太后一脸不信地瞪了过来她缩了缩脖子挽住她的胳膊,商量道:“反正我四哥也不喜欢,人家一个清清白白的大姑娘也不能就这么在府里搁着,您看这宫里像这样的女人还少吗?您不如就行行好,找个借口把她撵出府去,这样一来我也不用日日见她哭着来求我了。” “她也这么想?” “是呀,每日都去我府上哭诉,宁钰看着她哭也跟着哭,我看着宁钰哭了心里也不是滋味,驸马烦的都好几日没进我房里去了。”她一边说着一边扯了帕子擦着眼角,“她是侧妃娘娘,我自然不好不理睬她,可如此一来我和驸马之间又要惹出些不快来,宁钰醒着时就转着眼珠子满屋子找他爹,有时候我只得拿了驸马的衣裳放在他身边,他还这么小……” “行了,我都不知道你嫁到凤府居然学会唱戏了。”殷太后嗔怪地扫了她一眼,“当初成亲的时候怎就没听说不乐意了?” “那时候哪里知道府里的凶险啊,四哥的侧妃侍妾哪一个是好惹的?进去了谁不欺负她这个新宠?” 殷太后本就是精明之人,哪里会让她三言两语给糊弄过去,凌无双好话坏话都说了,最后索性跪在她跟前帮她捏着腿,殷太后舒服地闭着眼睛却还是不肯答应她,“你四哥也是个皇子,传出去不好听。” “那就暗地里把她谴走。” “不成,容妃那儿也说不过去。” “四哥都没带她进宫给容妃娘娘敬过茶,容妃娘娘怕是早就不高兴了,再说了,她不是最听您的话吗?您说了她不会不同意的。” “当初也是你开口让我把她指给凌沭的,如今又是你要让她出来,这究竟是为何?” “我在做善事啊,您也知道我早产生下宁钰,他自小身子就弱,我就是想多积德让菩萨保佑他,您若是也希望他长命百岁就成全了秦姑娘,若不然……” “越说越好听了。”殷太后挥挥手唤她起来,待她坐到自己身旁后她长长叹息道:“你呀,就是由着性子胡来,还真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把人往王府里送?如今都送进去了又想弄出来,就不怕她再找了你的驸马?” 她低着头,轻声道:“若是驸马真存了别的心思有意沾花惹草,我自然是拦不住他,到那时我就带了宁钰回宫,可如今他待我极好,凡事也总能听我的。若是秦姑娘不去求我也自然不会管她死活,只她求了我而我也看出她不好过了,我不想对她最后在王府落得含恨而终的下场,我宁愿帮她一把也不想报应落在我儿子头上。” 殷太后早前也是两个孩子的母亲,深知失去孩子的痛苦滋味,此时,她似乎是有点儿明白她为何要这么折腾了。 凌无双在听闻她应下来后满心欢喜就要抱着孩子回府,殷太后道:“用了午膳再回去,一会儿你父皇也要来了。” …… 凤府的马车缓缓驶出宫门,突然从路边冲撞过来的人使得车夫猛地收住缰绳,车内的人也只是稍稍往前一倾并无过多惊吓。 这时,车夫粗着嗓门儿喝道:“臭要饭的,长没长眼睛?知道车里是什么人吗?再看!再看我抠了你的眼珠子出来,还不快滚一边去!” 待到马车动了起来后凌无双撩了一边帘子往外看去,指着路边以为衣衫褴褛的乞丐,朝巧心道:“你看着像谁?” “奴婢看着像冯唐。” 她敛了心神放下帘子,低头看着周嬷嬷抱在手里的孩子,见他醒了便伸出一指去让他抓着,等他抓住了她逗着他笑着,“唤声娘来听听。” 宁钰突然蹬着脚,咧开嘴朝她咯咯笑了起来,好像显得很高兴。 到了凤府时凤倾城已在门口等着了,他撩开帘子有点儿不满地看着车内的人,咂嘴道:“太阳都要落山了。” 凌无双抱着孩子出来,先是把孩子递到他手上后她才由巧心扶着踩在了脚凳上,“若不是宁钰闹了我还不想回来了。” “他定是想我了。”说着他笑眯眯地低头去蹭了蹭他的脑门儿,动作轻柔,“叫声爹来听听。” 宁钰扑扇着眼睛看着他,突然哇的一声啼哭起来,凤倾城僵硬着身体看向凌无双,后背冷汗涔涔,“我可没动他一根汗毛,你要不要把他抱过去?” 凌无双瞪了他一眼,随后抱了宁钰进府去,一边走便朝她身后的人说道:“亏得我今天还在宫里说宁钰跟他爹亲,这一看才知道他和我亲。” “反正我是他亲爹。”他觉得无论凤宁钰怎么爱跟他摆谱还是要唤他一声爹,等他撒开腿会跑时他一定要让他知道爹的厉害。 …… 几日后,传闻沭王府上的侧妃娘娘遇害了,原先两位侧妃心狠手辣联手害死了最得宠的秦侧妃,王爷大怒,本欲赐死二人但念在两人皆为功臣之女才免去她们一死谴出府去,随着一同散去的还有府中众多侍妾。 凤倾城仰躺在床上翻着书,对此谣言嗤之以鼻,凌沭本就是拿了秦媚儿当借口,好叫人知道自己痴情的很,实则却是借此机会除了府中眼线。“凌沭是不是平日里太辛苦了,如今觉得力不从心了才要散了他的小后宫?” 凌无双正奶着孩子,凉凉看他一眼,道:“你说话怎么就那么酸呢?可是你羡慕他艳福不浅?” 闻言,他翻身坐起来,很认真地看向她,一脸真诚道:“你看我像凌沭那样吗?凌沭一看就是好色之人,昨日还看见他去喝花酒了,你怎就不知道说些我的好呢?” “你有什么好是值得我说的?” “家世相貌,这些不都是吗?”他盯着她胸前看了会儿,随后又觉得自己看着难受别开视线去了,他走至桌前为自己倒了杯水,凉凉的一口灌下,沁爽心脾。 这谣言并非一日可止,王府的谣言依旧传着,这次却是在说李将军的女儿被人发现在王爷床上,这下子,李将军一怒之下直接告到御前去了,直说王爷毁了小女清白要德熙帝做主。 李将军镇守边关有功,年前还随王爷处境平了边境小族,如今功勋正高,德熙帝先是劝了劝说是查明真相要寻了四王爷来问问话,可李将军不依,涨红了脸直接朝那太和殿内的盘龙金柱冲了去,群臣拉着,苏丞相觐言,如今王爷府上正妃之位尚空,不如就纳了李小姐为妃,主掌王府大小事宜。 群臣纷纷应和,此举甚妥,李将军瘫坐在地上,抹着脸呵呵笑了,忙请旨赐婚。 德熙帝大手一挥,立马下了圣旨,择吉日成婚。 …… 凤倾城又是不屑,暗想凌沭是想将李将军收为己用,这才要娶了他的女儿。“你说新婚之日,李小姐会不会再拿了箭射凌沭啊?” “凤倾城,你就不能念着他的好吗?” 怎么能好?凌沭可是陷害过他的,他至今还记得自己是因他才开了睡书房的先例! 凌无双着了一件薄薄纱衣从屏风后出来,他先是无意瞥了一眼,垂下头时脑中猛然闪过她大敞的衣襟,他连忙抬头朝她看了过去,不由咽了咽口水。 “宁钰被嬷嬷带走了。” 这话他听得明白,连忙扔了手里的经书朝她扑了过去,凌无双拍了拍伏在自己胸前的脑袋,嗔道:“瞧你这点儿出息。” 他抱着她躺到床上,将两边勾着的帘子都放了下来,急急地去解自己身上的衣裳,正当他要去脱她身上的衣裳时,屋外传来声响:“少爷,老爷让您去一趟。” “……” “去吧,我先睡了。” “……来了!” ☆、56晋江独发 凤倾城从前院回来时凌无双正要睡去,迷迷糊糊间听到床铺边上的动静,她稍稍往里挪了身子给他空出一片地儿来。凤倾城迅速解了衣裳钻到她身旁去,侧身盯着她的睡颜看了半晌,慢慢探手朝她胸前去了,他的眼神直直落在她的脸上,细细查看着她脸上的表情,修长的手指解开她单衣的绳结,掌心滑入衣襟将领口往两边拨了过去,待看到她胸前的丰盈时他只觉自己浑身的气血都上涌了。 白腻柔滑,比她生了孩子前更为饱满,他看着顶端的红梅,喉结滚动着,眼底的渴求更浓了。他倾身上前,单手撑在床榻上,腾出一只手来将她的衣裳褪至肩头,随即俯身下去,湿润的舌尖游移在她胸前,舔出一片湿滑。 凌无双本不想理他,胸前泛着凉意,她轻轻推了他一把,兴致怏怏道:“乏了,早些睡吧。” 大掌握住她的,他低头盯着她的胸部看了会儿,哑声道:“你方才还诱惑了我呢,这会儿怎么能睡?”他的声音很低,喷出的气息落在她的胸前,带来一阵酥麻之感。她是不知他为了能早些回来一口气将账簿全看了,不是不干些什么岂不是对不住他的一目十行? 如此想着,他的眸色暗了暗,在她耳边轻笑道:“凌无双,不如今夜就别睡了……” 妖冶的容颜低沉的嗓音,她睁开眼时有片刻的恍惚,灯火隔着层层纱幔照了进来,使得他含笑的面容愈发柔和了。她抬手没入他的发间,五指顺着他墨黑的发丝往下,随后又勾着他的头发圈在手指上,吐气如兰,“驸马爷,不睡觉又要做什么呢?” 他低头在她脸上啃了啃,煜亮着眸子看着她,慢慢扬起了唇角,“自然是伺候公主殿下了。” 她偏过头去轻轻笑着,纤细的手指抚着他的俊逸的脸盘,甚是慵懒道:“今日不用伺候了,不如就早些安寝了。” 凤倾城原是一脸希冀,听闻她这样说后不依了,他整个人翻身覆在她身上,双手撑在她身体两侧,故作可怜地看着她,“我都快半月没碰你了。”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她身上动了动,身体的某一处紧低在她腿间,“宁钰不在,你我也不用顾忌那么多了。” 凌无双夹紧了双腿,正欲侧过身去时被他挤进一条腿来,身子也随即低了下来,光洁的下颚在她颈边蹭了蹭,俊脸潮红,身下之物变得滚烫硬挺,直直地抵着她的花心。看着她懒懒的模样,他一咬牙也顾不得等她应允了,张嘴就朝她胸前咬了去啃噬着一边的红梅,许是力道大了,脑袋被她拍了一下,他轻轻吮吸着也不见她抗拒,他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伴随着身子的扭动他空着一只手往下滑去,直接探入她的腿间,隔着薄薄的衣料挑逗着她的身子。 凌无双大张着手脚,敏感的身子一再被他撩拨着,心中犹如燃了一把火,叫她心痒难耐。她抬手揽住他的腰身,缓缓撩开他腰间的衣裳,十指潜入衣底紧贴在他的肌肤上。 凤倾城抬起头时,唇边带着乳白液体,他妖孽似的舔了干净,凌无双红着脸看着他,万分羞涩地闭上了眼睛,胸上的涨疼让她难受,她拉下他的身子紧贴着他胸膛轻蹭着,衣料的摩擦使得红梅更加挺立。 这时,凤倾城斯条慢理地解开自己身上宽松的衣袍,大掌一挥全都扔到床下去了,他搂住她的腰迫使她抬臀,三两下就将她剥得干净,他盯着她流淌着湿意的腿间,粗喘着压住她的双腿微闭着眼隔着自己身上的亵裤蹭着她的身子,他轻笑着,唇边妖冶如花,“夜行船,如何?” 夜行船乃凤倾城从书中学来,以前不知有这么个雅名,这会儿便拿了这来逗她,他拉低了自己的裤子,将自己展露与她的视线中。凌无双羞于见到这番场景,遂闭了眼睛,不去看他。他愉悦地笑出声来,身体的颤动让他的身下磨蹭在她光滑的大腿之上,凌无双狠狠地瞪着他,眼神几欲喷出火来。他敛了笑意,轻勾唇角,慢慢俯□去,低着头看她将自己含入。她攀住他的腰,在他缓缓抽动时两人同时出声,或是轻吟或是喟叹,眉宇间尽是快意。 …… 喘息渐浓呼声渐高。 凌无双忍着遍体的欢愉埋在他的肩头,媚眼如丝,双颊泛红。凤倾城痴迷于她的身子,变着法儿地与她温存,肩上突来的疼痛让他的动作愈来愈快,他偏头看着她愉悦的模样,忽然抽出自己合紧她的双腿,几个抽|插之后在她小腹上洒下一片热液…… 天要亮时,凤倾城才沉沉睡去,且睡得很是满足,凌无双全身无力地偎在他的怀里,缠绵一夜后两人相拥着交颈而眠,绫罗绸帐,掩住了床上的凌乱。 …… 翌日,凤倾城起床时神清气爽,凌无双支着脑袋看着在床边转悠的人,很是困惑地皱起了眉头,暗想着昨夜可是自己做梦了,为何只有她骨头酸疼而他神采奕奕? 周嬷嬷抱了宁钰来喂奶,凤倾城很是慈爱地接了过来,朝周嬷嬷道:“让厨房给公主炖了鸡汤来。” “是。”周嬷嬷眼观鼻鼻观心,谦恭地退了出去。 凤倾城抱着宁钰走至床边,俯身掀了她身上的被子,睨她一眼,道:“可要我帮你解衣裳?” 凌无双横了他一眼,轻哼道:“你倒是生龙活虎。” 他眯眸笑着,眼神柔柔,“那我帮你解好了。”说着他轻车熟路地解了她的衣裳,一手托着宁钰的小脑袋一手托着他的小屁股把他放在了凌无双怀里。 她横着手臂,调整了他的姿势,看着他吃的正香后她抬眸看了眼站在床边的人,像是两人间有深仇大恨似的。 凤倾城依旧是笑若春风,他俯身靠近她的红润的小脸,轻嗅着她身上的奶香,甚是体贴道:“一会儿我抱了宁钰出去,你再睡会儿。” 她轻哼着闭上眼睛,不愿看他惑人的面容,都是他这么张脸让她一时色迷心窍了,若不然她又岂会累得不愿起床?如此一来,下人都知道少爷与少夫人昨夜干什么了。 凤宁钰吃饱了也不哭闹,只转着圆溜溜的眼珠子看着他已经熟睡的娘,在他被人抱起来后他又看向抱他的人,咧着嘴笑着。 凤倾城放下床边帘子,随后抱着宁钰出去了。 外面的天气极好,鸟语花香春风拂面。就在他抱着宁钰正要去园子里看花时,周嬷嬷走过来福了福身,道:“驸马爷,外面有风,还是不要带小少爷出去了。” “这风才多大?” “小少爷皮肤嫩,不比驸马爷。” 凤倾城张了张嘴,忽然觉得周嬷嬷是在说他皮厚,思及此,他立刻端起了驸马的架子来,差遣道:“备好茶水点心,我带着宁钰坐在廊子里。”见周嬷嬷迟疑着他又补充道:“这儿可是风吹不进雨打不着。” “是。”周嬷嬷缩了缩肩头,连忙点头,“老奴这就去办。” 小少爷看着满园春景,很是激动地踢着小腿,凤倾城抱着他丝毫不敢大意,一会儿拿了小鼓给他一会儿拿了铃铛给他,可这些都不能博得凤宁钰垂怜,凤倾城抱着他面向自己,恨恨道:“你爹就不如那几个花花草草?”像是想到了什么他舒展着眉眼,笑眯眯地看着他,哄骗道:“宁钰,叫声爹来听听,一会儿爹给你买糖吃。” 顿时,小娃娃嚎啕大哭,凤倾城惊得不知如何是好,回头看着身后的房间一眼,小声安抚道:“不叫了不叫了,你可别把你娘哭醒了,指不定她要以为我欺负你了呢。” 凤宁钰依旧哭着,在他怀里挣扎着小身子,凤倾城抱着他转向园子,他立刻止住了哭声,还很欢快地踢腾着自己的双脚。 这让初为人父且一心想博得儿子欢心的凤倾城很是不爽,他双手抱着他让他坐在自己大腿上,低头朝他义正言辞道:“宁钰,看多了这些东西日后可是会沾花惹草的,你娘知道了可是要不高兴了,我们凤家的小少爷可不能风流。” “咯咯……”凤宁钰咧着嘴朝他笑,见状,凤倾城很是欣慰地点了点头,赞道:“这才乖,日后多跟着你爹学学。” 话落,腿上一阵温热,他疑惑了会儿才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看着腿上的小人儿,那笑得口水都要出来的小东西就这么在他腿上尿了! 此时,周嬷嬷正巧走了过来,凤倾城忙让她把宁钰抱了起来,自己站起身来抖了抖身上的袍子。 周嬷嬷摸了摸宁钰的小屁股,低头看着凤倾城身上红色锦袍色泽变深的那一处,笑呵呵道:“小少爷的可是童子尿,能治百病。” “……”凤倾城抬头看了看天际,挥了挥手道:“我去换身衣服,一会儿送去给他娘。” ……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会不会被河蟹,好忧桑好忐忑。 ☆、57晋江独发 四王爷大婚,凤倾城与凌无双一同去观礼了,凌沭阴沉着一张脸见了谁都是懒得搭理,好似府上办的不是喜事一般,他那模样看得凤倾城愣是想笑,若不是凌无双瞪了他几次他早就笑出声来了。 乐声悠扬,一对新人拜了天地,就在礼官高呼送入洞房之时,新王妃揭开盖头,露出一张白净的小脸出来,宾客惊呼叹,新王妃朱唇皓齿笑靥如花,哪里像高大威猛的李将军? 凌沭微微蹙眉,抬手就要为她盖上盖头,王妃却是轻易避开了,李将军窘然,忙上前去安抚着自己女儿,也不知他说了什么,新娘子红着脸将盖头蒙上了。随后,他看向凌沭呵呵笑着,“王爷莫见怪,默良自幼没了娘,性子野得很,日后还望王爷多担待些。” 凌沭笑得谦恭无害,“岳父哪里话,默良嫁到我府上来,我自然不会怠慢了她。”说罢,他朝礼官使了眼色,礼官会意,提着嗓子再次高喊道:“送入洞房——” 见状,凌无双嬉笑着拉着凤倾城要跟过去,可还未走几步就叫凌沭横臂挡住了,她困惑地回头看他,不解道:“四哥,我去看看四嫂,你拦着我做什么?” 凌沭扯了扯自己身上的大红袍子,余光瞥见她身后一袭白袍的凤倾城,不由轻哼道:“今日倒是素雅得很。” 凤倾城慵懒地眯了眯眼,把脑袋搁在凌无双肩头,抬眸看他,“无双说今日是你大喜,让我不要抢了你的风头。” 凌无双巧笑着点着头,伸手抚平了凌沭衣袍上的褶皱,忍着笑意一本正经道:“四哥,你去忙你的,我们自己去就行了。” 凌沭心有怨气,这怨气比她娶秦媚儿时还深,以至于他此刻看到笑得开怀的凤倾城与凌无双时心中颇不是滋味,饶是如此,他又不能将他们如何了。“去吧去吧,看到你们就来气。” 王府后院内少了侧妃侍妾,如今清静得很,凌无双留着凤倾城在外面只身一人去了新房,走时还戏谑地看了他一眼,佯装好心道:“你要不要随我去看看?” 凤倾城连忙摆手,拿了扇子在她额前敲了敲,“凌无双,你那点儿小心思我还不知道。”他若是跟着进去了回去可是免不了一顿寒碜的。 目送着她进了新房,他靠在身后的柱子上百无聊赖地看着园中景致,越看眉头越皱,心想这王府里怎么就没一个值钱的东西呢? 这时,一名妇人低着头端着糕点从他面前走过,他并未留意,可就在那妇人就去不久后,房内传来一阵呼声,那声音听着甚是熟悉,熟悉得他心中颤抖起来了。他推门进去,在看见倒地的凌无双时瞳孔骤缩,全身的血液似是冻僵了一般。 “还愣着干什么?”李默良压制了一名妇人,跪着双膝在她身上,一边拿着盖头绑住那妇人的手一边朝他喊道,“快去请大夫!” 他回过神来,回头朝着外面的守卫吼道:“传大夫!”随后,他疾步走至凌无双身旁将她扶了起来,颤抖着双手去摸她额角的伤口,哑声问道:“无双无双,疼吗?”细线落在她染血的手臂上,他惊慌地跪在她身旁抱着她在怀里,“还有哪儿伤了?” 凌无双抬头摸了摸自己的额头,疼得紧蹙眉头,她极力扯出一抹笑容挂在脸上,拍了拍他的脸颊,道:“瞧你吓的,不过是摔了一跤而已。” 他白净的脸庞上沾染了一丝血痕,紧紧握住她的手,低头紧贴着她的脸颊,掩藏住心中的不安,他凝眸看着她的一条胳膊,闷声道:“摔一跤能摔破手臂吗?” 此时,闻讯而来的凌沭出现在房内,与生俱来的威严使得他周遭静寂无声,在他看到受伤的凌无双时,眼底皆是愠怒之情,眼神犀利紧锁着地上的妇人,大声呵斥道:“哪里来的刁妇竟在本王府上撒野?” 李默良抬头瞥了他一眼,小声嘀咕道:“她不是你的岳母大人吗?” 凌沭瞪了她一眼,等到守卫将那人拉了起来,他才看清是秦媚儿的母亲。此时,秦夫人嘴角流血半边脸上满是红印,发丝松散很是狼狈。凤倾城扶着凌无双起来,紧紧搂着她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待见到那人是秦夫人时他的眼底满是戾气。 府上的大夫急急赶了过来,凤倾城抱着凌无双在一旁坐下,按着她的脑袋不让她动,大夫抹去头上汗水,躬身道:“驸马爷,还是先让老夫诊脉吧。” 闻言,他松了手,握着她未受伤的手臂摆在桌上,神色焦急。 凌沭弯腰捡起地上的匕首,拿在手中把玩着,良久后,等到大夫说了无大碍后他才缓步走至秦夫人身旁,握着匕首抵在她的脖子上,锋利的刀刃划破她的皮肤,沁出鲜红的血珠。“秦夫人可是行刺皇子是何罪名?” 秦夫人抿唇不答,她暗自懊恼凌无双坏了她的计划,若不是她李默良早就被她杀了,在她从袖袍里拿出藏着的匕首走进床榻时,凌无双突然转身看见了她,她见势不妙提刀就刺,不想却被她挡住了,匕首划破她的手臂落在地上,等她推开凌无双想要将匕首捡起来时,李默良似乎察觉到了不对劲儿,一掀盖头直冲她而来,她可以借着蛮力推开凌无双,却不是自幼习武的李默良的对手。 “按南凌律例,应当凌迟处死。”李默良甩了甩手中的红盖头,触及凌沭看过来的眼神时她微红着脸把盖头扔到一旁去了,安分乖巧地站在他身旁,静默不语。 “交给大理寺严惩。”凌沭看了秦夫人一眼,顿了顿又道:“如今秦媚儿已离了王府,府上也给个一笔银子给你,你不好好过你的日子竟然跑到府里来闹事,还真是活腻了。” 秦媚儿离府后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就连秦夫人也不知晓,自秦老爷死后,秦媚儿就不曾过去过,家里银子也用的差不多了,秦夫人饱受别人冷眼,旁人的讥诮嘲讽让她迁怒到了凌沭身上,王爷喜新厌旧害得她家媚儿当不成侧妃害得她家破人亡,这口怨气怎么咽得下? 李默良不死,真是老天不长眼啊! 待到秦夫人被人押出去后,凌沭走至桌旁坐下,他刻意忽视凤倾城的冷漠,朝着大夫询问道:“公主的伤势怎么样了?” “回王爷,皮肉伤,敷些药就好了。” 凌沭点了点头,随后握住凌无双的手,歉疚道:“无双,你在我府上受了伤,是我招待不周。” 凌无双将脑袋埋在凤倾城肩头蹭了蹭,道:“呐,算是报应吧,当初也是我把人弄到你府里来的。” 凤倾城轻拍着她的后脑,“别胡说。” “本来就是。”她咕哝一声,忽然很想念家里的小娃娃,遂道:“我们回去吧。” “好。”凤倾城应道,“等大夫包扎好了。” 一旁站着的李默良一脸艳羡地看着他们二人,在看到凌沭时有时一副嘟着嘴委屈不已的模样。 …… 凤倾城抱着凌无双回了府,闻讯而来的凤夫人看着她的伤势,心疼道:“日后出去带些人在身边,别让人钻了空子。” 凌无双笑着安抚道:“没事儿。” “这还叫没事儿?”说着,凤夫人掐了凤倾城一把,骂道:“你不在旁边护着跑哪儿去了?亏得你爹还请了师父叫你,你就只学会跑路了!” 凤倾城揉了揉自己手臂上被她掐疼的地方,乖乖地不与反驳。 待到凤夫人走后,凌无双低头看着自己的手臂,叹道:“也不知会不会留疤。” 凤倾城小心翼翼地抱着她,笑道:“放心,本公子不嫌弃你。”说着他低头在她脸上啃了啃,“以后遇到这事儿你就躲一边去,别忘了你可是有夫有子的人了,你有个好歹了可是要我带着宁钰续弦?” “续什么弦?你就为我守身好了。” “……” ☆、58晋江独发 朝野纷争,凌沭终是得了太子之位,凌无双送了份儿大礼去。 在府中休养了几日,每每对着雕花梨木铜镜时总要撩开额边碎发照上一照,额角上的红印还未褪去,她看得眉头紧蹙,轻咬着红唇很是苦恼。 身后凤倾城正抱着凤宁钰哄着他笑,他闲适地坐在软榻上看了她一眼,随后坏笑着抱着凤宁钰转过身来,握着他的小手指向凌无双的方向,揶揄道:“快看你娘,都这么一把年纪了还惦记着自己美貌,笑一个给她听听。” “咯咯……” “真乖!”他赞赏地把他抱到自己怀里,随后起身往凌无双身旁走了过去,探着脑袋在她脸上细细看了看,呵呵笑道:“依旧貌美如花。” 她嗔怒地扫了他一眼,随后勾下几根发丝遮在额前,转身笑眯眯地看着他手里抱着的小人儿,抬手轻抚着他的小嘴,在他要张嘴舔着她的手指时她立即缩了回来,“贪吃鬼。” 凤倾城在她脸上端详了会儿,视线落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臂上,和声问道:“敷药了吗?” 她点了点头,道:“你去书房时巧心伺候的。”她低垂着眼帘瞥了眼自己的手臂,“万幸那匕首没淬毒,要不然你真得带着宁钰续弦了。” 他说时只当是玩笑话,可她说得却是情深意切,闻言,他不悦蹙眉,“我不许你这样说。” 她愣了愣,抬头看她,唇边漾开一抹笑意,踮着脚在他脸上啃了一口,“这会儿知道心疼我了?” “我一直挺心疼你的。”说罢,他抱着宁钰往她眼前送了送,“你看,还在帮你抱孩子。” “也对,你这会儿是抱的别人家的孩子,不是你凤倾城的。”说罢,她很是风情地摇摆着纤细的腰肢出去了。 凤倾城眯眸看着她,啧啧有声,低头对上笑得欢快的凤宁钰,他故作凶狠地朝他呲牙咧嘴,“你就是我儿子!” 他着模样,惹得凤宁钰笑得更欢快了,小脚带着些力道踢在他的胸前,不自知的,眼中溢出慈爱。抱着宁钰出去时凤夫人正站在院子里与凌无双说着话,他缓步走了过去,本想听听她们在说这么,不想他一过去了凤夫人就收了声。 凤夫人笑眯眯地看着凤宁钰,越看越喜爱,“我们家宁钰可是长胖了不少,前几日见了李夫人家的孙子,比我们家宁钰要大了半个月,也不见得有他胖。” 凌无双微微侧身,避凤夫人朝凤倾城嘟着嘴,她是不知道她孙子有多能吃,不胖才怪!低头看着自己胸前被沁湿的衣裳,无奈地垮下了肩头。凤倾城眯眼看她,当着凤夫人的面着实不好胡来,只得用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她……以及她胸前的丰盈。 凌无双自是注意到了,她瞠目瞪他,他笑着她却怒着。 这时,凤夫人又道:“无双,你看着他像不像城儿?” 闻言,凌无双巧笑着朝凤宁钰看了过去,认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凤倾城,有模有样道:“我倒是没看出来,您看着像吗?” “你看这嘴巴,这鼻子,就跟城儿小时候一样。”凤夫人越说越高兴,亲昵地拉着她的手指着给她看,笑意盈盈。 凤宁钰就这么被抱着端详着,突然间,小脸一皱,鼻子歪了歪就啼哭起来,凤夫人不舍地收回自己的视线,看向凌无双道:“许是饿了,可要唤了乳娘来?” “不用,刚好我涨的难受,我来喂。” 凤夫人笑笑,道:“那我就先回去了,你手上不便就使唤着倾城,磨磨他的少爷脾性。” “好。” 待到凤夫人走后,凌无双当真使唤着凤倾城了,“还等什么,回房去把床铺好,一会儿宁钰吃饱了可是要睡了。” 凤倾城张了张唇,想着她一会儿要解衣裳了就不与她计较了,乖乖地哄着宁钰回了房。 凌无双跟在后面笑了笑,一边揉着胸一边往房内去了。她盘腿坐在软榻上,单臂搂着宁钰在怀里,凤倾城在一旁看着,着迷得很。 “你何时能不盯着我看?”她仰头问他,甚是严肃。 “你穿着衣服的时候。” “滚!” …… 凌无双在凤府的日子过得倒也舒坦,可突然有一天她和凤倾城吵架了,她气得要带着孩子往宫里去,凤倾城堵着门不让她出去。 “我不就说你腰上的肉多了吗?以前不也说了?那时候怎不见你生气?” 那时候他还没夸柳家少夫人的腰细! “今时不同往日!” “怎么就不同往日了?” 她咬着唇不说话,死死地盯着他。 凤倾城心头一软,忙好言安慰道:“那我日后不说了。” “可是你方才说了,不能收回了。”她理直气壮地瞪着他,“柳家少夫人的腰可细了。” 他脸上一红,早知道摸着她腰的时候就不说这话了! 下人好奇地探头来看,他一甩袖袍,沉声道:“都退下。” 两人就这么僵持着,凤宁钰在她怀里好奇地探着小脑袋,本是冷寂的场面被他这么一笑忽然变得诡异起来,凤倾城缓和了脸色,上前去握住她的手腕,“那也是别人家的夫人。” “亏得你还知道是别人家的夫人。” 其实他也就是多看了两眼,到这时他是知道生了孩子的女人最不好惹了。“你若是要回去把宁钰留下,他是我儿子。” 凌无双想给凤倾城来点儿规矩,好叫他知道眼睛往哪里看,凤倾城却是不想让她开了一生气就往宫里跑的先例,这要是问下来,太后、皇帝连着太子,一个个不都要喊他过去说说话吗? 凌无双终是没往宫里去,晚上睡觉时自个儿带着宁钰,凤倾城一人孤卧软榻,睡至半夜时又摸到床上去了,将她搂个满怀,凌无双下意识地推了推,最后又沉沉睡去。 翌日,他醒来时床上已经没人了,问了下人才知少夫人带着小少爷去了普陀寺,他坐在床沿愣神,随后又听回生来说有人跟着,他放宽了心收拾妥当去了钱庄。 晌午时分,他从外面回来,依旧不减凌无双身影,书房内枯坐了半日后想着要不要亲自去接她回来。正举棋不定时,回生推门进来,禀道:“少爷,故人回来了。” 他拿着折扇站了起来,急急往外走去,“请进府来。” 林无忧较以前更为纤瘦了,宽大的衣袍罩在她身上,衬得她身形瘦削。 他笑她还穿着男子衣裳,她笑着说是习惯了。 …… 将她送走之后,他在亭中站了会儿,眯眼笑了笑。 翌日,普陀寺的小沙弥慌忙地跑去主持大师的院落,“师父,来了一位公子要剃度。” “去寻了你慧僧师叔。” “那位公子说了只让师父您支持大礼。” 一旁的凌无双落下一子,笑道:“谁家的公子看破红尘了?” 小沙弥嗫嚅着唇,小声道:“凤家少爷。”偷偷看她一眼后又低下头来,“第一城凤家的。” 闻言,她眯眼咬牙,提裙就往大殿去了。 凤倾城一袭白裳跪在铺垫之上,双手合十虔诚拜佛,闭着双目。 她围着他来来回回走了几圈,气得直接踹了他一脚,“想当和尚了?” “我家娘子嫌弃我多看了别人一眼,我要除却俗念一心修佛。” “你儿子呢?” “他娘自会带着他改嫁。” “你爹娘呢?” “府中不缺金银,他们往年无忧。” 她冷笑着,“那我呢?” 这时,他才眨巴着眼睛看她,无辜道:“你不是要改嫁吗?” 凌无双气得哆嗦,满脑子的都是凤倾城那厮要出家了,等她冷静下来了才想着他定是在玩儿什么花招,就他那模样出家了寺庙里都不收! “我帮你剃度好了,亲手了了你的烦恼丝。”说着,她就唤来一名小和尚。 当她拿着剃刀往它靠去时他下意识地往一侧偏过身去,她一把抓住他的头发,当真割下一绺来,凤倾城大惊,不敢置信地瞪着她。 她摸着鼻子笑了笑,道:“一会儿全割了。” 当她倾身时他突然抱住了她的腰肢,拉低了她的身子,柔声道:“凌无双,你这腰真细。” 她红着脸推着他,骂骂咧咧道:“佛祖面前岂容你放肆,快放手!” “不放,除非你随我一起回去。” “阿弥陀佛,佛门清净之地,施主这是在做什么?”行僧大师带着一众弟子出现在殿外。 …… 自后,凌无双连着好几月都没去普陀寺,感觉没脸去,凤倾城不要脸皮,连着她的一起丢了。 嫁了个不要脸的相公,好忧桑。 作者有话要说:已经接近尾声了哦,陆续番外。 幸福生活会继续,就让他们这样幸福下去吧,我也不忍心折腾他们了。 有些人物文中没交代结局,这里说说,秦媚儿揣了一笔银子走了,她爹死了也没啥好依恋的了,她这一辈算是毁在她娘手里了,她娘一直给她灌输嫁个有钱人的想法,至于她娘,牢里带着了,等着太子登基的时候大赦天下吧,不过还要等些年。至于冯唐,流落街头了,要是硬气的话会被饿死,不硬气的话抱着人家大腿乞讨,段天淮依旧开着赌坊,凌无双没有去揭开他的身份,两人见了面都好过,客客气气的。 谢谢支持正版的妹纸们,祝你们生活健康天天快乐,考试不挂科上班拿奖金,过年吃不胖(想胖的一定会胖)。 59章 苏府添了一位小姐,凤倾城喝了满月酒回来就来,借着些许的酒意将凌无双压在床榻之上,轻挑地在她耳边吹拂着热气,如玉面庞上泛着点点笑意:“凌无双,你都不知给为夫争口气。” 凌无双轻笑,纤纤素手揪住他的耳朵,悠悠开口:“那你倒是告诉我要如何争气啊。” 他不说话,蛮横地啃咬着她的脖颈,单手滑入她的里衣解开兜衣上的绳结,迅速将她的兜衣抽开,紧接着手掌覆上她的浑圆,两指轻捻着她的红梅。 凌无双推拒着他,强忍着酥.麻之意,嗔怒地扫了他一眼,道:“凤倾城,你喝醉了吧?” “唔……”他滑□子,低头咬住一边的圆粒,双手急急地要去扯她的亵裤,“美酒不及你醉人。” 凌无双枕着脑袋在手臂上,眯着望着帐顶的纹饰,就这么由着他去了。 凤倾城进去得又急又快,拉了她的两条腿圈在自己腰间,身下猛烈地撞击着,交.合处发出淫靡声响。凌无双忍着遍体欢愉,闷在他胸前喘息着,此时,在他的身下,她的双眸盈盈若水,随着他的挺进不时轻泣出声。凤倾城低头看着她,发狠地往她身体里撞,摩.擦的快.感让他脑中一片空白,他贴上她的唇不住地吞咽着,放缓了动作突然撤出,随后搂着她翻过身从后面进入了她,温热的唇舌游移在她的后背上,缓缓而下,他的眼底泛着诡异的光芒,伸手到她的腿间拨弄着,掐着她的腰肢让她更靠近自己。 凌无双撑着床榻,散乱了的发髻垂落而下,她困难地转头看他,小脸嫣红:“怡听说秀院来了位国色天香的美女,凌沭买了要送你,你怎不带回来?” “我若是带回来了你还能让我回房吗?”他握着她的胸部大力地揉搓着,身下奋进不知疲惫,“都说家花不如野花香,我先在外面养着,等哪日腻烦了再带回来当个丫鬟使使。” 她轻哼一声,手肘往后一推重重地撞在他胸前:“要是带回来提前跟我说一声,我好请了花轿去将她抬回来。” “嘶——”他有些气闷地抵着下颚她肩头,轻轻咬着她肩颈的肉,“凌无双,你非要气死我才甘心?我明日就去平了段天淮的赌坊!” 她呵呵笑了起来,摆动着纤细的腰肢,紧紧包裹着他的粗.长:“去吧,不拦着你。你要是平了一家,我就拿了你的银子给他开上是十家。” 凤倾城咬牙切齿地瞪着她,粗鲁地撤出,随后翻身躺在一旁,赌气不去看她。凌无双低头看着自己的身下,勾唇一笑,斯条慢理地拿了他艳红的袍子披在身上,像个没事人似的下了床。 他眯眼望着走在桌边喝茶的人,伸手握住灼.热慢慢套.弄起来,喘息渐浓,挑衅地看着她。 她不以为意地笑了起来,放下杯子轻缓着步子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随着她抬手的动作,身上的衣裳滑落到地上,现出她莹白身躯,弓腰匍匐到他身侧,掌心覆上他的,代替着他继续套.弄着,舌尖轻舔他的胸膛,一头墨发垂泻而下遮住了他的面庞。 他的手指没入她的发中,满足地叹一口气:“伺候得为夫舒服了就不与你计较。” 她用牙齿轻磕着他胸前茱萸,手上微微使力将他握紧,听着他的喘息声她愈发卖力起来。 “啊……”凤倾城忘情地呻.吟出声,凌无双扫了他一眼,突然松了手,他睁开眼不解地看着她,喃喃出声:“怎么了?” “累了。”说罢就捡起地上的衣裳擦拭着掌心的黏腻。 凤倾城低熬着搂住她的腰部,脑袋靠在她胸前一个劲儿地磨蹭着:“好无双,你不能不管我。” “你方才不也不管我了?” “我……”他突然止住声音,细细打量着她的身子,果然瞧见她腿间一片湿滑,邪笑着将她抱到腿上,单手滑向她的大腿根部,“凌沭给我我可没要,回头我找两个看得过去地送他府上去。”说着,已经探入两指快速地抽动着…… 绫罗绸帐之内,春意正浓。 苏府有三位小少爷如今又添了一位小姐,可凤府只有一个小少爷,凤倾城每次见了苏景弦那得意模样都很不是滋味,他想着若不是凌无双早前生凤宁钰时吓坏了他,他凤府能就这么一个独苗苗吗? 这日,管家来说丞相夫人带了大少爷来了府上,凤倾城听后挥了挥手,道:“去把宁钰喊来。” 凤宁钰来时手里提了个鸟笼,一见到苏洛就将鸟笼扔到一边去了:“来的正好,先生让我作诗一首,我还没作出来。” 苏洛见了他,恭敬地喊了声“哥哥”,随后又是得到林无忧的应允了才跟凤宁钰走了。 凌无双看向凤倾城:“宁钰可是比洛儿大啊。” 凤倾城却是无所谓道:“志不在此强求不来。” 这边,凤宁钰带着苏洛从后门溜了出去。 晚些时候,苏景弦亲自过来接林无忧,下人去小少爷书房找人一个都没找到。 当凤宁钰偷偷摸摸地从后门进来时,回生突然出现挡住了他的路。 最后,苏洛跟着自家爹娘回去了,凌无双罚了凤宁钰去书房抄书,凤倾城本想拦着,可她一个眼神下来立马噤声了 晚上,凌无双突感身子不适便让人请了大夫来,大夫笑眯眯地告诉凤倾城:“少夫人这是有喜了。” 凤倾城被惊到了,心里头又喜又忧,心不在焉地去了内室,看了眼床上的人,随后默默脱了鞋在她身旁躺下,半晌后才出声道:“我本不想让你再受苦的,有时候虽想着再生一个吧,但也只是想想,这回我都没想它就来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好了。” “有了我自然要生它出来,你别穷操心了。” 翌日,凤夫人来说了会儿话,凤夫人膝下无女,若是能抱得孙女,自然也是高兴的,走时对着凌无双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歇着。 宁钰拿着他抄写的诗词送到凌无双面前,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笑容:“娘,听奶奶说你要生妹妹了。” “嗯。”凌无双淡淡应着,“回头我请宫里的师傅来教你,你别跟我不当回事。” “可是我已经有师傅了。” “我没功夫管你了自然要找个人来,放心的,样样由着你胡来,昨日怎带了洛儿出去了?有个闪失怎么好?” “洛儿又不是小孩子了,再说了他都有弟弟妹妹了,要是不出去见识见识,以后怎么护着弟弟妹妹啊。” “就你有理。” “本来就是。”凤宁钰嘿嘿笑了起来,本以为凌无双要松口了不给他请师傅了,可不想耳边传来她坚定的话语:“你若是不愿意我也学了你姨父把你送到骊山去。” “娘,你要是舍得你就把我送过去,反正我也想去看看。” 凌无双瞪着他,看着他和凤倾城相似的脸,真是恨不得抽一顿,这小子还以为自个儿是块宝不成?“再去给我抄十遍。” “娘!” “再加十遍。” “……” 凤宁钰去跟凤倾城告了状,凤倾城却是道:“你娘是有了身子的人,闹点儿脾气你就忍着,以前生你那会儿,我可没少被她欺负。还有,你不能惹她生气,不然我可不会放过你。” “男子汉大丈夫……” “你不算。” 凤宁钰耷拉着脑袋站在书房,苦求未果,暗自伤神:奶奶说在过个几年都可以给他定亲了,这还不算吗? 来年三月,凤府添了一名千金,凤倾城顿时觉得圆满了,以后看苏景弦怎么得瑟,要闺女,他也有! 可他没有双生子,强求不来。 作者有话要说:本文END,鞠躬感谢购V支持的读者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