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骤落》作者:几京 文案: 贺宣三十多了,又在里面待过两年,余生一眼望到头,洒脱又自在。他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在乎,直到遇见了对门那个英俊的少年。 贺宣年轻的时候就我行我素惯了,年纪上来了也没收敛多少,比如喜欢向边庭这件事。 又帅又欲混血纹身师攻vs斯文温润贵公子受 *排雷:年上,年龄差14 *《同学婚约》贺宣和向同学的故事 内容标签: 都市 情有独钟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贺宣,向边庭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一见那个钟情。 立意:爱我所爱,求我所求。 vip强推奖章 家世显赫、品学兼优的向边庭自小在北方长大,为了多加陪伴独自生活在南方的姥姥,高中毕业后,他考去了姥姥生活的城市。在校外居住的他,入住新家第一天就在阳台与邻居打了个照面。对方有着英俊的相貌和淡漠的气质,还是一位大师级别的刺青师。随着日常中的一点点接触,一步步靠近,向边庭对这个邻居渐渐产生了不一样的情愫。 本文文笔细腻,文风清甜,讲述了两个处在不同年龄段且性格迥异的人,在彼此人格魅力的吸引下共同奔赴的故事。故事主题关于钟情与钟爱,两位主人公在年龄和阅历上有着巨大差异,一个养尊处优温润豁达,一个历尽千帆孤傲淡漠,看似格格不入,实则灵魂相吸。所爱隔山海,山海可平,光阴亦可平。 第1章 九月初的江州还紧抓着夏天的尾巴,跟北城差不多热。 向边庭站在玻璃箱前,手机举在耳边,一边听他妈说话,一边看着他养的那条小黑蛇慢慢悠悠地钻进了石头缝里。 “你的宝贝儿子安顿好了?”他妈在电话那头问。 向边庭笑了笑,说:“安顿好了。” 说这条蛇是他的宝贝儿子倒也不夸张,毕竟为了这条蛇,他都决定不住学校宿舍了。 屋里还有人在打扫卫生,向边庭走去了阳台。阳台是开放式的,视野很宽阔。不过向边庭不太喜欢这个阳台,房子内部布局很不错,但这个阳台设计得挺不合理的,从这儿能看到隔壁住户的阳台,两个阳台之间间隔不远,感觉隔着阳台都能情歌对唱了。 向边庭明天开学,他爸妈这几天在国外赶不回来,安排了家里的夏管家随行。 太阳已经落山了,天边铺满了晚霞,晚风中也终于透出了些许凉意。 “我爸呢?” “在忙,忙完应该会找你。” “让向总打电话的时候注意时差,再过五小时我就要入睡了。” 再过五小时也就十点不到,向边庭每天雷打不动都睡得很早,高中学业繁忙需要充足的睡眠倒也说得过去,如今都大学生了。 “19岁过得跟91岁似的。”他妈调侃了一句,“你姥睡得都没你早。” 要不是条件不允许,向边庭恨不得一天睡上12个小时,他嘴角挂着笑:“充足的睡眠比什么都重要。” “房子怎么样?环境还行吗?” 这套房子是向边庭他爸安排的,离学校很近。 “挺好的。”向边庭说,“就是一个人住大了点。” “那你回学校住吧,那里地方小。”边瑜开玩笑说。 向边庭失笑:“那还是算了。” 他就是担心他的蛇吓着他室友,影响他们才搬出来住的。 “去学校报道过了吗?” “明天报道。” “你姥姥那儿得空了再去吧,她住得离你学校也不近,天快黑了,别赶来赶去了。” “嗯,我知道,她刚给我来过电话了,让我周末再过去。” 本来向边庭想提前过来在他姥姥家住几天,等正式开了学再回这里住,但他姥姥怕蛇,他没法儿带着他的蛇一起上他姥姥家,就只能直接来这边了。 边瑜嘱咐道:“一个人在外万事当心,有什么事找夏管家” 向边庭一条胳膊搭在了栏杆上,说:“我想让他明天回北城。” 向边庭高中毕业刚上大学,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住,还是在别的城市,边瑜自然是不太放心。不过向家家风一向民主开放,又很注重培养孩子人格和思想上的独立,向边庭含着金汤匙出生,从小锦衣玉食,但绝不是娇养长大的。 边瑜本意让夏管家在江州多留几日,听他这么说,便道:“随你。” “您给夏叔安排住的地方了吗?” “他自己会安排的。” 夏管家等向边庭打完电话才出声:“屋子已经收拾好了。” 向边庭转过头来说:“辛苦了夏叔。” “不辛苦,学校宿舍也已经安排人收拾好了,明天你直接去学校报道就可以。” 因为学校不查寝,向边庭就没有申请校外住宿,学校宿舍和校外的房子他可以两头住。虽说不住校,但也不能空着床铺,毕竟下了课宿舍也是个休息的去处。向边庭原打算自己去收拾宿舍,架不住他夏叔办事效率太高了。 “夏叔,今天您休息一晚,明天就回北城吧。”向边庭说。 夏管家抬手看了看手表,说:“你一个人在这边我不放心,我还是多留几天。” “不用,我也不是小孩儿,能照顾好自己,您明天就回吧。” “哪不是小孩儿,高中才毕业。” 向边庭笑着说:“那也是成年小孩儿。” 夏管家想了片刻,点头道:“好,听你的,我明天就走。夜里凉,你别在阳台待太久,当心着凉。没什么事我先走了,你好好休息。” 收拾过的屋子多了一丝人气儿,这栋楼里都是精装房,没出售的房子物业会定期派人打扫卫生,对装修没什么个人要求的,拎包就能入住,夏管家安排了人来打扫,里里外外又清理一遍,干净得地板都能反光。 向边庭又走去玻璃箱前看了看蛇,手机在口袋里“嗡嗡”直响,他发小打了通跨国电话过来。 电话里男生的声音有点喘:“到江州没啊?” “到了。你在跑步?喘成这样。” “是啊,刚夜跑完。你呢?在干嘛?” 沈泽是向边庭发小,也是他高中同学,他跟向边庭一样,幼儿园小学初中上的都是国际学校,高中转念了公立学校。不过他高中毕业还是出国留学了,去了澳洲。 这会儿澳洲的天已经黑透了。 “刚收拾完屋子,准备洗澡。” “收拾屋子?哎哟向大少爷都沦落至此了啊,还要自个儿收拾屋子。” “让你失望了,夏管家替向大少爷收拾的。” “这真是……心里才刚升起对你的一片敬意。” 向边庭问他:“在那边适应得怎么样?” “就那样吧,这地儿也不是没来过。”沈泽的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还是叔叔阿姨开明啊,你说要考江州的大学,他们一点没拦着,我爸妈什么时候能有这觉悟和境界。” 沈泽未来要走的每一步都已经被规划好了,他其实挺羡慕向边庭的。虽说向边庭是为了他住在江州的姥姥才会考那边的大学,但以他的成绩和家世,去国外念个顶级高校都不在话下,他爸妈还能无条件尊重他的选择,那真不是一般家长能做到的。 不过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向边庭在江州上的大学在国内排名也是前几,也不是什么人随随便便都能考上的。 “蛇呢?”沈泽问向边庭,“蛇也带去江州了?” “带了。” 沈泽疑惑道:“飞机上能带?” “带不了。”向边庭说,“我坐的家里的飞机。” 头回见向边庭这么“败家”,沈泽不免惊讶,调侃道:“小黑这待遇怎么着也是未来向夫人级别的吧。” 向边庭缓步走进衣帽间,纠正对方:“它叫Peter,公的。” 电话那头传来沈泽放肆的笑声。 沈泽嘴欠,他知道向边庭的蛇叫peter,但就喜欢喊它“小黑”,他回回这么喊,向边庭回回要纠正,沈泽对此乐此不疲,还问向边庭怎么不给它取个名叫“black”,又洋气又接地气。 这条黑王蛇向边庭养了大半年了,还没成年,沈泽每回去他家都要观摩一番,黑亮黑亮的,看着是特漂亮,他不怕,但也不敢上手抓,不跟向边庭似的,还能搂着睡觉。 向边庭打算洗个澡,到衣帽间转了一圈,发现夏管家给他准备的睡衣都是真丝睡袍,好多件,颜色各异,按照渐变程度,平平整整地挂在柜子里,他随手拿了一件藏蓝色的。 贺宣走出电梯,往家门口走的时候脚步停了停——走廊里多了一丝不一样的气味,一股很淡很淡的薄荷香。他侧过头,朝斜后方看了一眼。 斜对门的门锁保护膜已经被撕掉了,那一户应该是住人了。 贺宣开门进屋,玄关的廊灯自动亮了起来。他请了人定期打扫房子,屋里弥漫着一股空气清新剂的香味,久无人住,看着冷清。 这套房是他好几年前买的了,出狱后这一年间,他一直住在他妈在世时住的老洋房里,偶尔才过来一趟。这里离他的工作室近,有时候忙到太晚了,他就会来这边过夜。 贺宣从口袋里摸出烟盒,咬了一支烟点上。他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阳台的落地窗打开了,静悄悄的,一点声儿也没有。这栋楼视野相当好,阳台上的夜景很美。隔壁的阳台透出灯光,贺宣咬着烟,偏过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他这边没开灯,一眼望过去隔壁的阳台格外亮堂,阳台上的懒人沙发上躺着个人,在看书,表情很专注,专注到压根没注意到隔壁阳台站着个人。 暖黄色的灯光打在那人的脸上,是一副挺青涩的面孔,眉目英俊,嘴唇自然抿着,眼眸微垂,神情淡然。他穿了一件深蓝色的真丝睡袍,一条腿微微弓起,脖子上缠了一条黑得发亮的蛇。 那应该是一条还没长成成体的蛇,不算很粗壮,姿态懒洋洋的,脑袋搭在它主人的锁骨上。 贺宣嘴唇微合,轻轻抿了一下烟蒂,呼吸频率也随着这个细微的动作快了一拍。 向边庭没注意到对面阳台走出来个人,但很快闻到了烟味,他抬了下眼,对上了贺宣的目光。 贺宣咬着烟,眼神没有一丝闪避,一瞬不瞬地盯着对方的眼睛。很好看的一双眼睛,清澈有神,眉宇间透出英气,但目光很温和,也很从容。 向边庭愣了片刻,缓缓放下弓起的腿。 隔壁阳台没有开灯,只能通过屋里照出的光勉强看清男人的脸部轮廓,五官很立体,额前的头发有些卷,不太确定是不是外国人。虽然脸看不太清,但身高能直观感受到,身形高大,个子非常挺拔。 向边庭抓着书冲对方点了下头,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 对方也冲他点了下头,夜晚的高处分外安静,成熟的男音从对面阳台传了过来:“你好。” 原来不是外国人,向边庭晃了晃神,Peter感知到异样似的,在他脖子上慢慢缠动起来。 男人站在夜色中,没再说什么,咬着烟转身进屋了。 第2章 开学没过半个月学校就组织了军训,连着好几天都是大晴天,艳阳高照,日头很毒,新生们在烈日底下站着军姿踢着正步,热得半死不活。 好不容易挨到教官说“休息”,一个班的人全盘腿坐了下来,前排几个女生还没坐下就脱了外套往脖子上搓防晒霜,齐刷刷的,动作相当统一。 林羽赫压下帽檐,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弓着背偷偷摸摸地玩。玩了没一会儿,他就抬起胳膊肘轻轻撞了一下旁边的向边庭。 “你又上表白墙了。”他压低声音说。 向边庭转了下头,林羽赫晃了晃底下的手机:“空间里,我又刷到了。” 向边庭嗯了一声,没说什么,眯缝着眼睛看了一眼天空。 “这次还有照片。”林羽赫把手机挪到向边庭那边,照片拍的是向边庭侧着身子站在操场上的样子,入镜的还有其他穿着迷彩服的学生,照片是站在远处放大了拍的,人脸都很模糊,算不上侵犯肖像权的程度,向边庭在这群人里很显眼,个高腿长皮肤白,看一眼就知道表白墙这条贴子说的是照片里的哪一位。 林羽赫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也入镜了:“嘶……我也入境了,把我拍得这么丑。” 向边庭垂眸瞥了一眼,笑笑:“糊得跟马赛克似的,你还能看出你丑?” “你不站我旁边,也衬不出我这么丑。” 这话夸张了,林羽赫那也是挺耐看一帅小伙儿,他就是爱臭贫。 教官咳嗽了一声,环视一周,提着嗓门道:“昨天我有没有提醒你们?训练的时候不要带手机,有些同学非要跟我反着来是吧?” 林羽赫赶紧把手机塞回了口袋。 教官双手抱胸来回踱步,垂着眼睛一排排扫视过去:“训练的时候又跑又跳的,你们觉得带着手机方便吗?”他顿了一下,猛地呵斥一声:“方便吗?!” 有个微弱的声音从人堆里传了出来:“方便。” 教官抬起眼皮,不紧不慢地说:“倒数第三排右五,出列。” 那位“不知死活”的勇士此刻没了站出来的勇气,教官眼神更凶:“是要我亲自请你出来?” 威逼之下,“勇士”被罚去蛙跳了。 一有热闹看,氛围就轻松了不少,学生们说话的声音也不自觉变大了。 有的班级女生多,队伍里三分之二都是女孩子,解散得早,向边庭他们班还在看蛙跳,对面的队伍已经解散去吃饭了。 向边庭刚来学校没几天就成了名人,没什么原因,硬是靠颜值打出去的名声,毕竟表白墙也上了不少次。 他们班军训的时候,操场外站了不少女生,有穿迷彩服的也有穿便服的,网速快的都知道她们是来看商院金融系那位帅哥的,网速不快的,比如班里个别男生,见外面围了那么多妹子,急着孔雀开屏,挺挺腰杆,捋捋刘海,都支棱起来了。 休息结束,林羽赫同向边庭一道站起来,他眼神往操场外边瞟了一下,笑道:“瞧你这云淡风轻的样子,以前就没少见这场面吧?” 向边庭也没故作低调,似笑非笑地嗯了一声。 林羽赫一点也不意外:“果然高中就是风云人物了。” 开学有些日子了,向边庭虽然不住学校,但白天休息的时候还是会去宿舍待会儿,而且军训期间,回宿舍练习叠“豆腐块儿”也是强制要求,这么些天下来,他跟他舍友的相处时间其实挺多的,一来二去,宿舍几个男生已经混得挺熟了,一块儿吃饭一块儿打游戏,相处很融洽。 舍友问他不住校的原因,他说养了爬宠,不想影响到他们日常生活。舍友又问是什么爬宠,他说是蛇。 宿舍里另外三个男生只有一个不怕蛇,有一个特别怕的,不太理解地问向边庭怎么养这个,向边庭说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单纯喜欢。 队伍解散,“迷彩服”大军乌泱泱地涌向食堂,向边庭和林羽赫跟着人群挪动,林羽赫一边玩手机一边跟向边庭说话。 “庭庭啊,啥时候带我看看你的蛇啊?” “你不是怕蛇吗?” “我这是叶公好龙,怕归怕,看也想看。你那蛇太帅了,光看照片不过瘾。” “嗯行,可以找个时间去我那儿。” “不打扰吧?” “不打扰。” 林羽赫拍了一下手:“妥了。” 寝室一共四个人,林羽赫性格外向,跟谁都聊得来,跟向边庭最聊得来。此人阳光开朗大潮男一个,会吉他会跳舞,还是个小网红,在社交平台上有不少粉丝。 “到时候我能拍个照发微博么?”林羽赫问,“让我装个逼。” 向边庭笑了:“嗯,可以。”接着又问,“这才是你去看它的真实目的吧?” 林羽赫笑呵呵道:“我是那种人吗?” 贺宣走进了咖啡馆,萧易阳站在柜台后面,闻声抬了下头,看见贺宣手上不知道捧了个什么,还拿衬衫盖起来了。 萧易阳盖上手里的咖啡罐,问贺宣:“拿的什么东西?” “小动物。”贺宣说着拐进了柜台旁边的楼道,去了二楼工作室。 没一会儿萧易阳也上楼了,屋外的助理跟他打了声招呼,跟他说:“老板在休息室呢。” 萧易阳走进休息室,看见贺宣站在窗边点烟,刚才手里拿的东西被他搁小桌上了。 “到底什么东西?神神秘秘的,还拿衣服盖着。” 贺宣抽了口烟,说:“自己看吧。” 萧易阳把衬衫掀开了,贺宣说是小动物,他还以为是猫,结果衬衫一揭开人都木了。衬衫底下是个透明盒子,盒子里的不是什么猫,是一条通体漆黑的蛇,他倒是没那么怕蛇,但眼前猛然间出现这么个活物,还是猝不及防吓了一跳,汗毛都竖起来了。 萧易阳抬头看了贺宣一眼:“这就是你说的‘小动物’?” 贺宣叼着烟笑了笑:“不然你说它是什么。” 萧易阳点点头:“你说是就是吧——你要养蛇?” 这蛇挺漂亮的,应该是宠物蛇,以贺宣的性格,他要养蛇萧易阳倒是也不奇怪。 “不是我的蛇。”贺宣说,“邻居的,应该是跑出来了。” “邻居?” 萧易阳记得贺宣家隔壁住的是个年过八旬的老大爷,还是个退休的老教师,老人家这把岁数了这么狂野? “那大爷还有这么酷的爱好?” “岚庭雅湾那边的邻居。” 萧易阳嗤笑一声:“我说呢……” 盒子里的小黑蛇本来一动不动,萧易阳凑近了盯着它的时候忽然吐着信子往盒子上撞了一下,尾巴也在抖,一副攻击状态。 “还挺凶。”萧易阳直起身子扶了下眼镜,“你抓的时候它没咬人?” 宠物蛇一般都没什么攻击性,不过蛇跟人一样,性格各异,不可能每条蛇都没脾气,更何况现在的环境和气味于它而言都非常陌生,应激了出现攻击状态很正常。 不过刚才贺宣抓它的时候,它还是挺温顺的。 “没咬,挺乖的。”贺宣看着盒子里的蛇说。 “你怎么把蛇带工作室来了?”萧易阳有些疑惑,“是打算帮那位邻居照看一下?” “嗯,晚上送回去。” 其实把蛇交给物业照看应该也没什么问题,萧易阳觉得这不像贺宣的行事风格,他会管这闲事,挺稀罕的。 萧易阳有点好奇:“这种宠物蛇吃什么?” “老鼠。” “你上哪给它找老鼠去。” 贺宣朝窗外喷了口烟,说:“少吃一顿饿不死。” 萧易阳笑着用衬衫把盒子盖上了。 向边庭军训结束后跟林羽赫在学校食堂吃完晚饭才回家,他换鞋进屋,从冰箱里拿了瓶水,气还没喘匀,扭头发现客厅的玻璃箱空了。 向边庭走过去看了一眼。 玻璃箱顶部有个小挡板,平时都是关着的,挡板盖得不紧,轻轻一顶就能顶开,Peter以前也经常“越狱”,逃出来后最爱去向边庭的床上躲着,以前在家里房间都是关着门的,家里又都是佣人,向边庭不怕它越狱。这是他搬来这里后,Peter第一次“越狱”,他总有种不好的预感。 向边庭没在卧室找到蛇,立刻打开手机看监控。 八点之前Peter还一直待在玻璃箱里,向边庭一点一点往后拉进度条,拉到八点十分的时候,蛇不见了。他又往回拉了一点。 向边庭盯着手机眉头紧皱。 八点零三分蛇从箱子里钻了出来,那时他刚出门,八点零五分他返回来去房间拿耳机,Peter就是这个时间段从虚掩的门缝里钻出去的,他当时赶着拿耳机去学校,没注意到玻璃箱空了,也没注意到窝在墙边的蛇。 向边庭赶紧去外边的走廊找了一圈,边找边拿出手机给物业打电话,委托他们调监控。 向边庭往斜对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隔壁的住户自从上次在阳台见了一面后他就没再遇见过,他不太确定对方是不是真的住在这里。 向边庭按了一下对门的门铃,不抱期待地等了片刻,没想到门忽然打开了。面前的男人个子很高,身上有股淡淡的檀木香,他的视线下意识往上,看到了一张带着点异域感的成熟男性面孔,如他那日在阳台所见,五官线条很凌厉。 向边庭偶一垂眸,瞥见了对方垂在身侧的左手,他愣了一下,眼底闪过一丝诧异。 他那出逃的“逆子”此刻正缠在男人的手腕上。 震惊之余向边庭顿时松了口气,悬着的心终于落地了。他军训完从学校回来,衣服都没来得及换,还穿着学校发的迷彩服,本来就一身的汗,刚才找蛇又急出一身。 贺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他现在的状态跟那日在阳台时天差地别,外套袖子挽到了手肘处,微微喘着粗气,额前的头发半干不湿,明眸皓齿,洋溢着少年人的朝气。 贺宣担心对方找不到蛇干着急,在门把上贴了便条,见男生刚才一脸急态,他有些纳闷。 “没看到我留的纸条?” 低沉好听的嗓音让向边庭的注意力再次回到了对方脸上,上次没看清,这次看清了,帅得很惊人的一张脸,鼻梁高挺,浅瞳棕发,发梢微卷,的确不是外国人,看起来应该是混血。 第3章 向边庭没反应过来:“嗯?” “我在你门上贴了张纸。”贺宣往对门的门把上看了一眼,上面什么也没有,地上也没有,可能是掉地上被打扫卫生的人扫走了。 “可能被保洁扫掉了。”贺宣又说。 贺宣把手抬了起来,蛇盘在他手腕上,缓慢缠动,从虎口上方的指缝中间钻了过去,缠住了他整个手掌。 事发有点突然,向边庭还在愣神。 男人抬腕的姿态很放松,手指修长,小拇指戴了一枚镶着蓝色宝石的尾戒,不知是不是被蛇缠得太紧了,手背和小臂都绷着不太明显的青筋。 “不要了?”对方忽然问了一句。 向边庭回过神来,伸手接蛇,Peter闻到主人的气息,很快松开了贺宣的手,被向边庭拎了过去。 向边庭把蛇往怀里一揣,Peter习惯性地爬上了他的脖子,缠了几圈懒洋洋地挂在了上面。 “太谢谢你了。”向边庭感激道。 “不客气。” “你在哪儿抓到它的?” “电梯门口。” “它没咬你吧?” “没有。” 黑王蛇一般性情都挺温顺的,向边庭养的这条有点脾气在身上,以前也有爱蛇的朋友来家里看过Peter,无一例外只要上手的都被咬了,它对除向边庭以外的生人都不太友好。 Peter在对方面前这么温顺让向边庭很意外,对方不怕蛇也让他很意外。 向边庭琢磨着该怎么答谢人家,忽然想起来物业那边还在帮自己调监控,他让对方稍等一下,转身给物业打了通电话,告诉物业蛇已经找到了,不用调监控了。 电话挂断,向边庭握着手机犯了难,想不出一个合适的答谢方案,他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感觉给钱比较实际,但直接说好像有点唐突。 向边庭考虑了很久没考虑出一个方案来,再看向对方时嘴比脑快:“你有什么想要的吗?” 对方静了片刻,问他:“什么意思?” 向边庭赶紧解释:“我想给你个谢礼,不知道你需要什么?钱?还是别的什么?” “你这么问不怕我讹你?” 向边庭笑了笑:“你要是想讹我早就讹了。” Peter挂在向边庭脖子上朝前伸了下脑袋,对贺宣吐信子,贺宣抬手勾了一下它的下巴,看着向边庭说:“用不着谢我,举手之劳而已。” 向边庭心道一般人“举”不了这手吧? 贺宣扫了一眼向边庭身上的迷彩服,问:“军训?” 向边庭愣了愣,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衣服,点点头:“嗯。” 贺宣又问:“刚入学?” “对。” 这里最近的大学只有一所,江州最好的大学,也是全国排在前列的名牌高校。刚入学就在外面住,大概率是因为这条蛇,能住在这儿,家境应该不错。 对方要不要谢礼是一回事,自己给不给又是一回事,向边庭问:“你真的没什么想要的吗?” 果然是富家公子的派头,一般人要答谢别人根本就不会这么问,遇到个爱贪便宜的,这么问就是给自己挖坑。 “没有。”贺宣在他脸上扫了一眼,“回去休息吧,额头上都是汗。” 向边庭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对方就把门轻轻带上了。 为避免Peter以后再“越狱”,向边庭回去就把玻璃箱顶上的挡板封死了。 周末,向边庭照例去郊外的别墅看他姥姥。 他妈妈是江州人,去国外留学的时候认识了他爸,后来跟他爸结婚留在了北城。向边庭在北城出生长大,一年见不了他姥姥姥爷几面,姥爷前几年生病去世了,现在就独留他姥姥一人守着这座大房子。 边家是书香世家,他姥姥姥爷都是高知,他妈没像姥姥姥爷一样走学术的道路,在国外念了商科,还在北城打下一片家业。 两个老人都安土重迁,不愿随女儿搬到北城,相依相伴在江州待了一辈子。总有人要先走,留下的那个能拥抱的只有时间。向边庭以前还小,人生的方向都只在规划之中,没法选择也没法实施。 后来可以选择了,所以他考了江州的大学。 姥姥养了一条伯恩山,叫熊熊,是个小姑娘,三岁了,巨大一只,向边庭以前来江州探望他姥姥的时候就见过它,还溜过它不少回。它认得向边庭,向边庭每次过来人刚到门口,它就脱缰狂奔扑过来了。有时向边庭真怕他姥姥遛狗的时候被它一个激动给拽倒了。 向边庭被糊了一身狗毛,蹲下来狂撸狗头,笑道:“你对自己的体重没有数吗?肋骨都要给你撞断了。” 吴阿姨在院子里浇花,见人来了,笑着点了点头:“边庭来了。” “吴阿姨。”向边庭打了声招呼,熊熊伸着舌头流着哈喇子跟在他身边,情绪已经稳定下来了。 “现在每天还是我姥姥遛狗吗?”向边庭问她。 “啊,是啊。” 向边庭摸了一下熊熊的脑袋:“我姥牵得住它么?” 他还是有些担心,毕竟熊熊是大型犬,体型那么大,站起来比他姥姥都高,老人家天天遛这么大的狗,能吃得消吗? 吴阿姨笑道:“怎么牵不住呢,它平时乖着呢,要多听话有多听话,就见你的时候特别兴奋,拉都拉不住。” 向边庭放下心来,笑了笑说:“是吗。” “是啊。别担心,裴教授每天也不会遛太久,转半小时就回来了。” “她人呢?” “在房间试衣服呢,过几天要出去旅游。” “又出去旅游啊。” 吴阿姨笑了两声:“啊,到处跑。” 向边庭进屋的时候,姥姥就从楼上下来了,穿着在中古店淘到的新外套。 “谁这么有眼光啊,买这么漂亮的衣服。”向边庭站在楼下说。 “那当然是你姥姥了。”姥姥走到向边庭面前抻了抻领子,“怎么样?好不好看?” 向边庭仔细端详一番,帮她理理衣襟:“好看得要命。这次去哪儿啊?” “新疆。”姥姥拍拍他的胸口,“听你的,不去太远的地方。” “新疆还不远啊。” “都没出国,再说了,这不有小吴陪着么。” 再远的地方他姥姥也都去过了,那时还未年过六旬。 “再等等我就放小长假了,我陪您一起去。” “不要你陪,你个小孩子跟我这个老太太在一块儿有什么好玩的。再说你一年到头有几个长假。” “寒假暑假,有的是时间。” “不是太冷就是太热,人还多,我不出门。” 说得在理,向边庭妥协了:“行,随您开心。” 姥姥拍了拍向边庭胸口的狗毛,看了一眼一旁使劲摇尾巴的熊熊,说:“每次过来都要领回去半斤狗毛。” “没办法。”向边庭笑了笑,“熊熊爱我。” 熊熊听懂了似的,“嗷嗷”叫了两声。向边庭高兴地摸了摸它的鼻子:“太配合了吧宝宝。” 熊熊又是“嗷嗷”两声,姥姥在一旁笑:“快被你哄得找不着北了。” 说起爱宠,姥姥想起了向边庭的蛇。 “你养的那蛇,可还好?” “挺好的,能吃能睡。不过前两天犯事儿了,越狱了。” “逃出去了?” “嗯,幸亏被邻居捡到了。” “邻居捡了?”姥姥有些惊奇,“他倒也不怕蛇?” “不怕,给我的时候还是拿手抓的。” 很多人对他养蛇都不太理解,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见他养蛇却不会大惊小怪的人。 不仅没有大惊小怪,还特别平静,平静得就像他养的是一条小狗一样。 “那你俩可处得来了。”姥姥转身上楼,“还有两身衣服,我再试了给你瞧瞧。” “家里不是有电梯么,还费那劲走楼梯。” “我腿脚好着呢,哪里又要坐电梯了。”姥姥转头说,“今天下午我做点心,你给我打下手啊。” “行啊。” 吃完午饭向边庭牵熊熊出去溜了一圈,郊外人少,空气也好,这边绿化弄得很好,到处都是公园。 他姥姥虽然一个人住,但生活并不单调,精神世界相当丰富。 向边庭进了一家“宠物友好”的奶茶店,一进门坐窗边的女生就“哇”了一声,捧着奶茶小声惊叹:“好大的狗……”接着视线移到向边庭脸上,又“哇”了一声,然后立刻捂住嘴巴,跟旁边的同伴疯狂交流眼神。 这家奶茶店姥姥遛狗的时候经常光顾,因为这附近的“宠物友好店”不多,店长也认识熊熊,但她不认识向边庭。 她拖长音调喊了声“熊熊”,笑得跟朵花似的,随即又看了一眼熊熊旁边的向边庭。 “一杯热的无糖芋泥牛乳。”向边庭说。 店长看他看得走神了,愣了一下:“啊……哎,好的,稍等。” 买奶茶是受姥姥之托,向边庭牵着狗在窗边的位置上坐下了。 “你好?”旁边的女生礼貌地小声请求,“可以摸摸你的狗吗?” 向边庭闻声转过头,说:“可以。” 女生一脸欣喜,赶紧跨步过来,一开始还不敢上手摸,抬着手试探了几下。 “不用怕,它不咬人。”向边庭说。 女生“哦哦”两声,耳朵红了,伸手很轻地摸了两下狗头:“太可爱了……”她半蹲着仰起脸来看向向边庭,“这是你养的狗吗?” 向边庭目光看向她,她又立马低下头。 “是我姥姥养的。” 搭讪了一句,女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低下头去专心撸狗,还拿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爱不释手地摸了又摸。 “您的芋泥牛乳好了。” 女生收了手,向边庭牵着狗站了起来,去柜台拿了奶茶:“谢谢。” “不客气,慢走。” 下午陪姥姥做点心,老太太心情不错,喝了芋泥牛乳红光满面的,搅面糊的时候都在哼小曲儿。 向边庭往烤盘上挤曲奇,听到吴阿姨在一旁轻声叹息:“真好啊,你来了这边之后,裴教授每天都那么有精神。以前精神也不差,但总归是比不了现在……” “谢谢您把她照顾得这么好。” “说哪儿的话呢。” “宝儿。”姥姥喊了声。 “哎。怎么了?” “你坐地铁来这儿要两个小时吧。” “不用,一个半小时差不多。” “你啊,不用经常往这边来,来这一趟这么远。” “也没经常啊,我不是都周末过来么。” “也不用每周都过来,休息日干点自己的事儿,别老把时间浪费在这儿。” 向边庭懂他姥姥的意思,顺着她应道:“好,听您的,我以后合理分配时间,肯定不‘委屈’自己。” “你妈给我安排的司机,以后来这边,我让他去接你,坐地铁过来太辛苦了。” “不用,地铁直达,挺方便的。” 向边庭往烤盘上挤了一坨面糊,挤得颤颤巍巍,样子有点丑。 姥姥走到他旁边,啧了一声:“人长得这么好看,做出来的东西怎么这么难看。” 向边庭拿着裱花袋笑得手抖:“这两者也没什么必然联系吧。” 向边庭这下手打得不怎么样,老太太嫌他做的曲奇丑,送不出去。 向边庭从小被人夸“聪明”夸大的,但在料理方面好像没有那么“聪明”。 他捏起一块曲奇尝了一口。 挺香挺酥的。 虽然卖相不怎么样,但味道还可以。 向边庭多做了一份,把烤焦的、挤歪的挑出来,留下卖相好的装进分装袋,密封好,放进了手提篮里。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向边庭走出电梯,拎着那一小篮曲奇走到对门按了一下门铃。 屋里没什么动静,后来他连着按了两下门铃也没人开门。 这邻居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见一面还真不容易。 贺宣九点才从工作室出来,他回了岚庭雅湾,出了电梯看见家门口地上放了一个小小的手提篮,里面装着曲奇饼干,看起来应该是手工做的,还夹了张便签。 他拿起便签看了一眼,上面写着“小小心意,敬请品尝”,署名是对门的门牌号。字如其人,很漂亮。 第4章 向边庭睡醒刚拿起手机,就看到微信沈泽发了好几条消息,时差关系,沈泽起得比向边庭早,这几天向边庭每天早上醒来都能收到他的微信消息,一点开就是一连串。 向边庭感觉这家伙比以前话痨了。 他洗漱完穿好衣服,临出门前一一“批阅”沈泽的消息,批完回了一句: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分享欲有这么旺盛 沈泽回:距离产生美,寡人近来很是惦念你 向边庭:下线了 向边庭:大王去上早朝吧 沈泽发了个大笑的表情包。 沈泽:这里一群老外,跟他们也没什么好聊的 向边庭:昨天不是还去参加同学的派对了吗,这不是融入得挺好么 沈泽:人生在世,逢场作戏 沈泽:你最近忙什么呢,怎么白天老不回我消息 向边庭:军训,没时间看手机 向边庭:不聊了,再聊迟到了 发完这条消息向边庭就出门了,他关上门往他邻居门口看了一眼。 地上的篮子已经不见了。 手机上又弹出了沈泽的消息。 沈泽:你现在住的地方不是离学校很近?开车过去多久? 向边庭:不开车 沈泽:你爸没给你买车? 向边庭:要买来着,被我阻止了 沈泽:那你平时怎么去学校? 向边庭:共享单车 沈泽:? 沈泽:太朴素了吧少爷? 向边庭:还行吧,也就一般朴素 骑车比开车方便多了,小区和学校附近都有共享单车,骑哪儿停哪儿,还环保。再说真要开车去学校,他每天至少要早起半小时。 向边庭去学校骑的是共享单车,回家也是。转眼过了一礼拜,军训也结束了,这天林羽赫打算去他家看Peter,放后学他跟林羽赫一起回家,俩人一人扫了一辆共享单车。 两个人骑着车聊了一路,没多久向边庭就停下了,把车停在了指定区域,林羽赫也跟着把车停了过去。 林羽赫是本地人,对江州各处的房价还是有一定了解的,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的建筑物,有点懵:“你就住这附近?” 向边庭嗯了一声,领着林羽赫往小区门口走。 林羽赫跟在向边庭后面,越走越觉得不对劲,越走越怀疑:“你不会住在岚庭雅湾吧?” “对。” “我靠。”林羽赫吃了一惊,“你真住这里啊!” 林羽赫脑子已经木了,一脸恍惚地跟着向边庭进了小区,等电梯的时候才缓过劲来。岚庭雅湾是这附近有名的高档小区,房价贵得离谱,他哪承想向边庭会在这租房子。 “等等——”林羽赫看了眼向边庭,“这的房子能租?” 向边庭是个不露富也不藏富的人,言谈举止向来都是很坦然的:“不能租。” 林羽赫咽了咽口水:“……所以你这房是买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 林羽赫感觉大脑CPU快烧干了:“你不是北城人么?” 向边庭笑笑:“北城人不能在江州买房子?” 林羽赫已经不知道该怎么组织语言。 两人走进了电梯,林羽赫抬头看看这电梯内部,装修审美是真高级,墙上只有一个楼层按钮,应该是专用电梯,直通向公子他寝宫的。不说电梯,这儿连入户大堂都装修得跟个五星级酒店似的,还有前台。 林羽赫忽然不说话,直勾勾盯着电梯门,跟被勾魂了似的,向边庭转头看他:“怎么了你?” “沉默是我的保护色。”林羽赫语气机械地说。 林羽赫转头冲向边庭竖了个大拇指:“住着豪宅骑共享单车,你这人太魔幻了。” “该省省,该花花。”向边庭说。 “我忽然就仇富了。” 向边庭笑出了声。 向边庭家在顶层,这栋楼也只有顶层住户有专用电梯,电梯出去正对大门,迈两步就到家门口,开门进屋,林羽赫刚才还小脸煞白,这会儿又嬉皮笑脸起来:“还是头一回进这么高档的小区,谢谢向总带我见世面。” “随便坐吧,喝什么?” “可乐,冰的,有吗?” “有。” 家里一应俱全,就是没什么人气儿,林羽赫问向边庭:“就你一人住这儿么?” “嗯。” “你爸妈不会是为了你上学,特意在这买了套房吧?” 向边庭点了点头。 林羽赫忽然又沉默了。 向边庭去厨房拿可乐,林羽赫看到了客厅里的蛇箱,走近一看,“靠”了一声:“这蛇好帅。” 百闻不如一见,“实物”让林羽赫惊叹,他带着微单来的,拍了好多照片,一开始隔着玻璃拍,后来不满足,征求向边庭的意见,问他能不能把蛇拿出来让他拍几张。 “你得离远点儿拍。”向边庭说,“离太近它可能会应激。” 林羽赫有点害怕:“那它不会爬过来咬人吧?它咬人吗?” 向边庭笑了笑:“咬了也没事,反正没毒。” 林羽赫眼睛一瞪:“这是人能说得出来的话?你帮我抱着它,行不?” “可以,不过别拍到我脸。” “不拍不拍。” 林羽赫有众多爱好,摄影也是其中之一,不仅会拍照,还会修图。 他拿相机对着向边庭的手和他手上的蛇,拍了各种角度的照片,边拍边说:“我发现这么拍更有感觉啊,你这手太加分了。” 拍完照林羽赫招呼向边庭:“走,请你吃饭去。火锅吃不吃?” “只能吃不辣的。” “不吃辣那多没意思啊,那要不吃炒菜?带你尝尝我们这边的特色菜。” “行。” 走廊静得吞口水的声音都能听到,出门的时候林羽赫往对门看了一眼,好奇道:“你家隔壁有人住吗?” “有,不过他好像不经常回来。” 送出去的那篮曲奇虽然被拿走了,但自从那天之后向边庭已经有一礼拜没见过他那位邻居了,这几天里那位邻居好像也确实没回来住过,他每天在阳台看书,从没见隔壁阳台有过亮光。 江州这边的特色菜偏甜,向边庭吃不太惯,林羽赫看他吃得少,问了一句:“是不是不合胃口啊?” “还行,就是有点甜。我不太喜欢吃甜的。” “那我再点几个别的。” “别,这些菜够吃了。” 之前一起在食堂吃饭林羽赫就发现了,向边庭不吃的东西很多,葱姜蒜都不吃,内脏不吃,腌制品不吃,油炸的不吃,辣的不吃,这下居然连甜的也不喜欢吃。 “你是不是挺挑食的啊?” 向边庭吃了一口菜,点了点头。 林羽赫乐了:“有钱惯出来的毛病。” 向边庭笑了笑:“我挑我的,不浪费粮食就没事儿。” “对了,你下周末有没有空?” “怎么了?” “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哪儿?” “纹身店。”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你要纹身?” “高中就想纹了,那会儿不是没成年么。” “纹哪儿啊?” 林羽赫拧着身子指指后肩:“肩上。我看中一家店,想这周末先去店里看看。主要是担心有坑,网上的图太好看了,我得去店里观摩一下,看看是不是真有这技术水平。” 林羽赫的话引起了向边庭的好奇:“有多好看?” “找给你看。”林羽赫打开软件翻到了之前收藏的帖子,把手机拿给向边庭,“这附近其他纹身店的成品图我也刷到过,这家感觉跟那些店不是一个维度的。” 向边庭接过手机看了一眼。 确实很好看,一眼看过去就是很高级的感觉。他对纹身不太了解,但也知道现在的纹身早就不是以前那种跟流氓黑摄会挂钩的图案了,现在的纹身审美在线,样式又多,好多人就是冲着好看才去纹的。 不过这图上的纹身,水平明显比一般的纹身要高出一个级别,图案是抽象的,线条精细,极具美感和艺术感。 “怎么样,我没夸张吧?” 向边庭点了点头:“很漂亮。” “有品位。”林羽赫冲向边庭打了个响指,“这号主页还有其他照片,每一个作品我都感觉很牛批。” 向边庭把手机还给林羽赫,林羽赫问他:“行不行啊?周末陪我跑一趟,那家店就在咱学校附近。” “行。” “下周你的早饭我全包了。” “这么豪气。” 林羽赫扬了扬眉毛:“就这么豪气。” 周末向边庭和林羽赫是打车去的纹身店,一大早就去了,两个人下午都有事。司机师傅跟着导航把人送到了目的地,林羽赫坐车里看了一眼门头,这哪是纹身店,这明明是家咖啡馆。 “师傅,是不是走错了啊?”林羽赫问了一句。 “怎么可能走错呢,我照你给的地址导的航,清域路29号,是不是?” 林羽赫打开手机看了眼工作室主页挂的地址,的确是清域路29号。他又往店门口看了一眼,这怎么看都是家咖啡馆啊,窗边还有人坐着在喝咖啡。 “先下车吧。”向边庭说。 两人下了车,林羽赫琢磨着不对劲:“不会真是个坑吧?” 他就担心这个,在网上挂一堆美图,到头来别是个“皮包公司”。 向边庭看了看门店招牌——“暮落”,店名很文艺,确实是家咖啡馆,店面不小,有两层,装修得挺复古。 向边庭问林羽赫:“他们工作室主页挂电话号码了吗?” “没啊,就挂了个邮箱,所以我才想来店里看看。”林羽赫有点无语又有点失望,“搞什么鬼,人与人之间的信任呢。” “进去问问。”向边庭说着走进了咖啡馆,林羽赫跟了过去。 里面客人不少,但挺安静的,没什么人大声说话。 刚走到柜台这儿,林羽赫就“靠”了一声:“老姐你怎么在这儿啊?” 柜台后面的女生抬起头来,表情没什么变化,看起来比林羽赫淡定多了:“你猜呢?” 没什么好猜的,答案就那么一个。 “你在这兼职啊?” “周末没事干,过来打打零工。” 点单台后面站着的是林羽赫亲姐,她也在江州念书,学校跟林羽赫的学校就隔了几条马路,现在研二在读。 林羽赫他姐看了一眼他旁边的向边庭,直接问了一句:“赫赫,这位帅哥是谁啊?” “我同学。”林羽赫跟向边庭介绍道,“这我姐。” 林可薇主动伸出手自我介绍,笑起来眼睛弯弯的:“你好啊,我是林羽赫他姐。” 向边庭跟她握了握手,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干脆跟着林羽赫叫“姐”:“姐姐好。” 林可薇满脸写着“心花怒放”四个字,颜控之魂压不住了:“我叫林可薇,你叫什么名字啊?” “向边庭。” “这名字好听。林羽赫怎么有你这么帅的同学啊,也没跟我提过——” “哎哎哎——”林羽赫赶紧打断他姐,“你收敛点,别把人吓着。” 林羽赫忽然想起了正事,赶紧问他姐:“这里就是家咖啡店吗?” 林可薇听不懂他什么意思,反问:“什么意思,不然呢?” 林羽赫转头看看向边庭,失望至极:“真他妈是个坑啊。” 向边庭感觉林羽赫问不到点上,干脆自己问林可薇:“可薇姐,这里有纹身的地方吗?” “有啊。”林可薇笑盈盈的,“你还是叫我‘姐姐’吧,听着亲切点。” 林羽赫猛地看向他姐:“真的假的,在哪儿啊?” 林可薇指指天花板:“二楼就是。”她忽然眯着眼睛看了一眼林羽赫,“林羽赫,敢情你是来纹纹身的啊。” “干嘛?老爸老妈都答应了。” “你有那个钱吗?你知道这里纹身有多贵吗?” “我今天就是过来看看,又不是今天就纹。”林羽赫有些想不通,“这纹身店怎么就开在咖啡店里啊?” 技术真那么好,怎么连个独立门店都没有?感觉有点不靠谱。 “酒香不怕巷子深,人家乐意在哪儿开店就在哪儿开店。”林可薇说,“再说开在咖啡店里你不还是找来了?” “也是。” 有客人进门了,林可薇挥挥手赶人:“走走走,别耽误我工作,你要看就上楼去看吧。”她指了一下柜台旁边的一扇门,“那边上楼。” “回见啊,边庭弟弟。”林可薇冲向边庭笑笑,态度转变很快,语气那叫一个温柔。 “靠。”林羽赫气笑了,“真服了。” 两人开门上楼,楼层隔音挺好的,门一关上,楼梯间都听不到外面的声音。楼梯走到头还有一扇门,大门紧闭,门上也没挂招牌,这里真看不出来是个纹身店。 林羽赫还是很怀疑:“我姐不会耍我的吧?” 向边庭敲了两下门,屋里没动静,林羽赫直接去按门把手,门没锁,门把一按就开了。林羽赫转头看了向边庭一眼,嘀咕了一句:“怎么感觉跟做贼的似的。” 向边庭笑了一声,林羽赫轻轻推开门。 屋里不是没人,只不过这人在卫生间洗漱,没听到外面的动静。 贺宣刚把脸擦干,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道声音:“有人吗?” 向边庭四下扫了一眼,这家纹身店虽然没有独立门店,但走进来看还是挺大的,柜台、休息区、工作间,该有的都有,墙上挂着很多被裱起来的纹身照片,每一幅都像是艺术品,很美很震撼。 林羽赫看了那些照片,转头对向边庭说:“我算是知道为什么说纹身是艺术了。” 林羽赫往里面走,又喊了一声:“请问有人吗?” 有幅照片上是个满背的纹身,纹的是希腊雕像,两个侧过头接吻的男人。向边庭出神地看了一会儿,忽然听见身后“咔哒”一声,他转过头,卫生间就在他侧后方,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向边庭一怔。 一张熟悉的脸,带着刚睡醒的疲态,额前的卷发被打湿了,下巴上挂着一滴水珠,在两人沉默的几秒里悄悄掉落。 男人很明显也有些诧异,他注视着向边庭,开口时嗓音很低哑:“怎么在这?” 第5章 向边庭看着他愣了好一会儿:“我陪同学过来——他想纹身,我陪他过来看看。” 林羽赫听到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我们看见门没锁就直接进来了。” 贺宣看了他一眼:“没事。” “这里是‘佳期刺青工作室’吗?” “是。” “来这么早。”贺宣说这话的时候眼神是看向向边庭的。 林羽赫笑了笑说:“这不是怕太晚了人太多么。” “这里就一个纹身师,人不会多。”贺宣说。 林羽赫看工作室的名字,还以为工作室老板是个女的,他问贺宣:“您是这儿的老板吗?” 贺宣点了点头。 有人推门走了进来,一个长得挺可爱的女生,齐肩卷发,皮肤很白,嘴里叼着一个包子,手里拿了一杯豆腐花。 进来的是程妤,贺宣的助手,她来了工作室就下楼买早饭去了,刚才没锁门。程妤看着屋里三个人愣了愣,又看见贺宣还穿着昨天的衣服,她拿下嘴里的包子说:“老板,你昨晚上又睡这儿啦?” 贺宣嗯了一声,昨天一个活弄到晚上九点才结束,结束后太累了,他直接倒在休息室的沙发上睡着了。 贺宣摸出手机看了一眼,对程妤说:“帮我招呼一下,我还有几个图要发客户。” 他看向向边庭和林羽赫:“先坐,我等下过来。” 林羽赫点点头:“你先忙你的。” 贺宣走后林羽赫立刻转头跟向边庭小声说:“这老板长挺帅。” 向边庭没说话。 确实很帅,不仅帅,还挺会打扮的,上次见他右耳上戴的还是一枚方钻耳钉,今天换成了素银耳骨环。林羽赫也戴耳钉,但两人戴起来的感觉不太一样。 程妤放下早饭,倒了两杯茶过来,林羽赫赶紧说:“没事,你先吃早饭吧。” “早饭不急,顾客第一。”程妤笑着把茶端过来,“你们都上帝。” 长得可爱,说话也可爱,要不怎么说做生意得会来事儿,林羽赫现在就想当场约个图。 林羽赫接过说了声“谢谢”,问她:“你们老板就是这儿的纹身师?” “是啊,我们店就一个纹身师,就我老板。” 林羽赫对于对方有颜又有才这件事还是挺惊叹的:“别的不说,你们老板这张脸长得挺牛的。” 程妤笑了起来:“那可不,好多来纹身的客户都追过他呢。” “他是混血么?” “是啊。” “多大年纪了啊?” “三十三了。” 林羽赫有点惊讶:“看不出来啊,长得好年轻,我以为二十多呢。” 程妤笑了笑:“三十多也不老啊,年轻着呢,我都二十八了,还觉得自己年轻得很呢,心理年龄一直都十八。” 林羽赫更惊讶了:“不是吧,你们工作室都吃仙丹长大的?我真以为你十八。” 程妤“噗嗤”笑出了声:“这话我爱听。” “真的,我这人从来不说瞎话。” 不是林羽赫夸张,这位姐姐长得是真年轻,一张童颜脸,声线也像个小女孩。 程妤笑着说:“主要是心态年轻。你们多大啦?是不是还在上学啊?” “我们俩都刚上大一,一个班的。” 程妤点点头:“我就说看着挺显小的。” “你们哪一位要纹身?我们工作室纹身需要预约哦,不能当天做的。” 林羽赫问:“现在预约要等到什么时候?” “下下个月,十一月底左右。” 林羽赫吓到了:“啊?这么久?” “这两个月都排满了。”程妤笑了笑,“没办法呀,我们贺老师的名气摆在那儿。” 林羽赫心想也是,现在约个有点水平的纹身师,基本都要等,这一位技术这么牛逼,档期肯定满。 “还有我们老板现在只做原创,如果你有指定的图,那就接不了,这个我在微博和小红书的简介里都写了。”程妤拿出手机,“你关注我们工作室账号没有?没关注的话关注一个吧。” “微博叫什么啊?跟小红书同名吗?” “对。”程妤把手机拿给林羽赫看,“这个,‘佳期刺青工作室Arvin’。” 林羽赫搜了一下,粉丝还挺多,他问程妤:“你们老板不是叫‘佳期’吧?” 程妤被他逗笑了:“一会儿他出来你可以问问他。” “我不问。”林羽赫心下了然,笑了,“问了回头不做我生意了。” “你们这有作品集什么的吗?我想看看。” “有啊,等会儿啊,我给你拿。”程妤站起身说,“这墙上挂的也都是我们老板的作品,都是获过奖的。” “一进来就看到了,真挺牛的。” 前台后面是一面嵌在墙里的置物柜,程妤从上面拿了本厚厚的册子。 “你慢慢看。” 林羽赫接过册子道了声谢,又说:“你赶紧去炫你的包子吧姐姐,再不吃凉成石头了。” 程妤乐了两声,坐一边吃包子去了。 向边庭往工作间看了一眼,门没关,他邻居正坐在桌前弄电脑,应该是在发图。 对方忽然抬了下头,恰好撞上他的视线。 隔着这么一段距离跟人家四目相对,多少有点尴尬,向边庭大脑还没做出反应,就见对方忽然拿出手机在屏幕上点了几下,然后把手机举了起来。 手机屏幕上打着四个很大的字——“有人找你”。 向边庭鬼使神差地站了起来,林羽赫仰头看他一眼:“怎么了?” “这老板我认识,我去打个招呼。” “啊……?”林羽赫脑子一懵,“你认识老板???你刚才怎么没说?” “没想起来说。”向边庭拍拍他的肩,“你先看,我马上过来。” 向边庭走到工作间门口,敲了两下门,象征性地问了一下:“是你找我吗?贺老师。” “这屋里除了我还有一台电脑,你进来问问电脑,是不是它找你。”贺宣在里面说。 向边庭被逗笑了。 向边庭走了进来,贺宣抬了下头,看着他说:“是我找你。” 向边庭心想,不愧是混血,这睫毛可真够长的。 电脑桌旁边就是一扇巨大的落地窗,阳光照在贺宣的半张脸上,柔和的光晕笼在他浓密的睫毛上,瞳孔的颜色在阳光的照耀下变得很淡。 “叫我老师干什么?”贺宣垂眸看向电脑屏幕,手里鼠标点了两下,“我又不是老师。” 除了这个称呼向边庭也不知道该叫什么,总不能叫“贺哥”吧,听着要跟人套近乎似的,况且他跟人家又没熟到那份上。叫“贺老板”也不太合适,人家比他大了十来岁,说起来两个人不算同辈,这么称呼有点没分寸。 向边庭的教养是刻在骨子里的,为这一件小事他也斟酌了挺久。 “我叫贺宣,叫我名字就行。” 直呼大名那就更没分寸了,向边庭说:“还是叫贺老师吧。” 贺宣抬头看了他一眼。 他是个很有涵养的人,都不用多接触就能感受到,人身上的气质是最直观的。 贺宣嗯了一声,道:“随你。”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贺宣说。 “向边庭。” “谢谢你的饼干,向同学。” 向边庭愣了愣,说:“不客气,要谢也应该是我谢你。” “那边有沙发,随便坐吧。”贺宣说。 向边庭在一旁的小沙发上坐了下来:“原来你是纹身师……” 贺宣抬眸看向他:“怎么?” “没怎么。”向边庭笑了下,“就是有点意外,我之前还以为你是明星或者模特——” 也不知道这小孩是不是在说笑,贺宣听见他下一句说:“你不经常回家,我以为你出去赶通告了。” 贺宣嗤笑一声。 向边庭倒不是说笑,他真有过这样的猜测。 “我要真是明星,你才应该意外。”贺宣说。 向边庭心道你这身材长相进娱乐圈应该挺容易的。 贺宣解释说:“我平时住我妈的房子,不太去岚庭雅湾那边。” 其实他出狱这大半年基本没在岚庭雅湾住过,最近往那跑得算勤了。这几天活排得满,图也复杂,每天结束得都很晚,有时候太累了他就直接躺休息室睡了,第二天早上才回家,那会儿向边庭正好出门上学,所以俩人很少碰到。 这个房间挺大的,有两张工作台,一张放了电脑,另一张放了很多纸质手稿,旁边摆着画架,电脑桌后面有个柜子,柜子里放的都是画具。 向边庭在另一张桌上看到了一幅手稿,上面画了条蛇,是用水墨画的,寥寥几笔勾勒,朦胧又柔美。 向边庭有点好奇:“贺老师,你以前养过蛇吗?” “没有。”贺宣抬眼,“怎么了?” “之前你捡我的蛇,抓得挺顺手的样子,我以为你养过。” “你的蛇听话。”贺宣的视线又回到了电脑屏幕上,“很乖。” “应该是它喜欢你。” 贺宣看了他一眼。 “它闻到陌生人的味道反应一般都挺大的,会咬人。” “它叫什么名字?”贺宣问。 “Peter。” 名字还挺洋气,听着就像个英俊小伙儿。 第6章 正聊着,外面忽然走进来个人,一个留着寸头的男生,怀里揣了一个保温餐盒,走路带风。 这男生穿一身灰色的运动衫套装,皮肤很白,长得……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单看脸,五官精致得像个女生。他进门后一句话都没说,揣着餐盒径直走到贺宣的电脑桌前,把餐盒往桌上一放。 贺宣问他:“妈妈做的?” 男生垂着眼睛点了点头。 “早饭吃没?” 男生又点了点头,兀自把餐盒打开了,怼到贺宣眼前。 他使劲往前怼,餐盒都快抵到贺宣的鼻尖上了,一盒热腾腾的生煎,还冒着烟,香味扑鼻。 “你还能再近点儿,要对眼了。”贺宣把餐盒接下,“我等会儿吃。” 男生转身走了,临了也没说一句话。 “刚才那个是我弟弟。”贺宣对向边庭说。 那人明显不是混血,虽然长得很漂亮,但五官跟贺宣不像,应该不是亲弟弟。 向边庭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什么。 外面林羽赫正跟助理姐姐打听这边纹身的价格,虽然早有心理准备,但年轻的心灵还是受到不小的冲击。他姐没有危言耸听,这里纹身确实贵,因为只做原创,设计费用也包含其中,按照图的大小和复杂程度定价,做个像模像样的图都得过万。而且助理姐姐也说了,凭她家老板的本事,就不可能给你做个不像样的图来。 作品集林羽赫都翻完了,他信助理姐姐说的话。 他把册子合上,心里有个数了。 贺宣把餐盒放到一边,关掉电脑上的页面,准备出去接待,正巧林羽赫从门外探出半个脑袋来,歪着身子在门口“hello”了一声。 贺宣抬了下头,道:“不好意思,久等,请进吧。” “不久不久,我也刚把助理小姐姐给我的册子看完。”林羽赫走了进来,看看向边庭,又看看贺宣,“贺老师,你跟我们家庭庭认识啊?” 贺宣挑了下眉:“你们家?” 林羽赫走到向边庭旁边揽住他的脖子,笑着说:“我们一个寝室的,可不就是‘我们家’的么。” 贺宣看了眼向边庭,向边庭没说什么,只是淡淡笑了下,看着贺宣的表情仿佛在说:这家伙就这德行。 “我们住对门。”贺宣说着目光往向边庭那儿掠了一下,“刚才才算正式认识。” 林羽赫凑到向边庭耳边低声问:“所以他就是你那个经常不回家的邻居?” 向边庭点了点头。 林羽赫嘀咕道:“不愧是超一流的纹身师,果然有钱。” 贺宣问林羽赫:“你想纹什么,纹哪儿?” 林羽赫松开向边庭,蹭了下鼻子说:“其实我也没想好要纹什么,助理小姐姐说你们这儿只做原创。” 贺宣说:“你可以定个主题,或者挑些元素,我会在这基础上画稿。” 这些程妤刚才都跟林羽赫说了,她说签合同前工作室会让客户填个单子,把自己的要求都填上去。 林羽赫叹了口气,实话实说道:“我真的很想现在就约个图,不过价位确实有点超出我的预算了,我想再考虑考虑。” 贺宣说话很直接:“预算不够就不纹,有那钱干什么都行。” 林羽赫点点头:“贺老师,能加个微信吗?以后我想纹了我们再联系。” 贺宣嗯了一声,拿出了手机。 林羽赫打开微信扫了一下贺宣的微信码:“你们这纹身让围观吗贺老师?有机会我能过来看你纹身吗?” “想来就来,不过我不一定每天都在店里。” “那我来的时候提前微信问您。” 程妤进来问贺宣:“老板,一会儿你回家么?” “回,我下午过来。” “OK。”程妤看了看林羽赫,笑着问,“你呢,跟我们老板谈得怎么样了?” “听贺老师的,暂时不纹,不超前消费,等我攒够了钱再说。” 工作室看了,纹身什么价位也了解了,林羽赫和向边庭没再久留,加了贺宣微信就走了。 下楼的时候林羽赫身轻如燕,几乎是飞着下去的,他心情不错,直言表达自己对贺宣的青睐。 “我一定要找他纹身。”林羽赫说,“走,下楼点杯咖啡,让我姐为咱俩服务服务。” 从楼道拐出来,外面又是另一幅光景。林羽赫走到柜台前喊了声“老姐”,林可薇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林羽赫一张嘴就没好话:“姐,你来这兼职不会是为了楼上那位大帅逼吧?” 林可薇是个重度颜控,林羽赫的猜测不是凭空而来。 林可薇皮笑肉不笑:“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干得出来。” 林可薇隔着空气扇了他两巴掌:“你姐我来了之后才发现楼上有个大帅逼的。” “那你有福了啊。” “还行吧,蛮养眼的。”林可薇说着看向向边庭,“我还是喜欢年纪比我小的。” 林羽赫乐了:“呵,你还挑起来了。” “小向你有女朋友了吗?”林可薇问向边庭。 “没有。” “你喜欢什么样儿的女生啊?”林可薇又问。 林羽赫赶紧把向边庭拉到自己身后:“你行了啊,我可不想当我同学的小舅子。” 林可薇笑着没再说话。 “你们这儿咖啡能外带吗?”林羽赫问他姐。 “能。喝什么?” 林羽赫转头问向边庭:“你喝什么?” “热美式。” “一杯热美式,一杯焦糖玛奇朵。” 林可薇一边帮他们点单一边吐槽林羽赫:“喝个焦糖玛奇朵你还外带。” “怎么了,我乐意。” 林可薇点完单,冲向边庭温柔一笑:“小向你这杯免费,姐姐请你。” 林羽赫弯起两指,敲敲柜台:“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 姐弟俩又絮絮叨叨斗起嘴来,向边庭余光一晃,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他侧头定睛望去,柜台后面打包的地方,站着的就是刚才给贺宣送生煎的那个男生,他已经换上了工作服。 男生给咖啡杯套上杯套,小心翼翼地装进纸袋,再把吸管塞进去,动作有点慢,神情很专注,好像没听到点单台这边的动静似的。 最后是向边庭买的单,他们去拿咖啡的时候,林羽赫看着打包的小哥儿“哎”了一声:“是你啊?” 对方没说话。 林羽赫转头看了看向边庭。 人家没接茬,林羽赫也就没再搭话,怪尴尬的。 这人打包得很慢,也很认真,感觉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林羽赫见他宛如0.5倍速的打包速度,连呼吸都跟着变慢了。 男生把打包好的两杯咖啡推到一边,全程没跟他们有一句交流,向边庭拿走柜台上的咖啡,说了声“谢谢”。对方始终没抬头,眨眼的时候睫毛忽闪忽闪的,他跟贺宣长得一点不像,睫毛倒是跟他一样,挺长的。 不过还是贺宣的睫毛更夸张些,连下睫毛都很长。 走前林羽赫把咖啡递给向边庭:“等我一下,我去上个厕所。” 这个点咖啡馆里的人越来越多了,没找着位置,向边庭就站在柜台这儿等林羽赫。 “小向。”那边林可薇叫了他一声。 向边庭走了过去:“怎么了?” “姐姐问你个事,林羽赫在学校跟同学处得好吗?” 向边庭有点奇怪林可薇怎么会问这个问题,以林羽赫的性格,到哪儿应该都能跟人处得来吧。 “挺好的,他跟班里的人都挺玩得来的,怎么了?” “没什么,我就问问。”林可薇叹了口气,“你别看他那乐呵呵的傻样儿,其实高中没什么朋友,过得也不太开心。” 向边庭有些疑惑:“他性格这么好,怎么……” 林可薇笑了笑:“你觉得他性格好啊?” 向边庭点了下头。 林羽赫是个热情又有分寸的人,他情商很高,跟这种人相处起来是很舒服的。 林可薇还是笑:“不是所有人都像你这么想,也不是性格好就一定受人待见。” 林羽赫性格是好,嘴甜会逗趣,这种性格很吸引女生,但招女生待见未必招男生待见,高二分班以后,班里男生对他的冷落是很明显的,那种冷落,换个严重点的词就是排挤。这个年纪的男生大多如此,在意异性的关注,讨厌被抢风头,谁最“风光”,自然就有可能成为被孤立的对象。 林羽赫没跟家里人提过这些事,但他高三忽然决定走读,林可薇就大概猜到了缘由。姐弟俩聊过,弟弟说这个学上得挺累的。 越在意别人感受的人可能活得越累,她觉得她弟就一直处在这种状态。但并不是所有人都具备共情他人的能力,以己度人的大有人在,把善意当恶意的也大有人在。别的都无所谓,她只希望她弟大学能过得自在点。 林可薇虽然没把话说透,但不言而喻,林羽赫高中肯定不是现在这状态。向边庭沉默了会儿,说:“以前怎么样都是以前了,我跟他处得很好,他现在朋友也很多。” 林可薇笑了,这一笑很轻松:“我看也是,他跟你在一块儿挺放松的,是不是话特多?” 向边庭笑了声:“是挺多的。” 林可薇扶着台子直乐:“我跟你讲,他小时候话还要多,噼里啪啦的,一说就停不下来,别人根本插不进去嘴……” 林羽赫的往事确实可乐,听得向边庭也忍不住笑。 贺宣从楼道走出来的时候,听到旁边传来阵阵轻笑,他转头看去,看到向边庭跟柜台的小姑娘在说话,两人有说有笑,很熟的样子,柜台小姑娘笑得眼睛都快看不见了。 林可薇还在说林羽赫小时候的糗事,说到一半倏地停了,视线微微向上,朝向边庭身后看了过去。向边庭看了她一眼,忽然闻到一股熟悉的木质香调,这是贺宣身上的味道,很淡,靠近了才能闻到。 向边庭转过头来,身后的贺宣垂眸望着他。 “贺老师。” 贺宣嗯了一声:“还没走?” “我朋友去洗手间了,我在这等他。” 林可薇平时只有周末才过来,见贺宣的机会不多,很多关于楼上那位神颜纹身师的事情都是听咖啡店的老员工说的,她跟贺宣谈不上认识。 贺宣看了林可薇一眼,连个前言都没有,直接问向边庭:“女朋友?” 向边庭愣住了,懵了几秒才说:“不是。” 第7章 贺宣没再说什么,往旁边看了一眼,然后收回视线对向边庭说:“我先走了。” 向边庭嗯了声:“再见贺老师。” “再见。” 向边庭往贺宣刚刚看的方向看了一眼,刚才上楼送生煎的那个男生,也就是贺宣说的弟弟,还在柜台后面专心地打包咖啡。 林可薇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接触楼上纹身店的老板,竟有种“百闻不如一见”的惊艳,之前都是匆匆一瞥,没正眼见识过对方的相貌。 真帅哥就是真帅哥,帅得很客观。 林可薇看着向边庭:“小向,你跟那位纹身师看起来还挺熟的啊?” “我们住一个小区,见过几次面。” “这样啊……他跟我们咖啡店老板好像是朋友。”林可薇笑了声,“我都在这儿干三个月了,还是第一次听他说话。” 林可薇往洗手间方向看了一眼:“林羽赫掉坑里了?” 她刚说完这话林羽赫就从洗手间出来了。 “这咖啡馆真高级,厕所都弄得那么香。”林羽赫走过来说。 “你吃饱了出来的?”林可薇问他。 林羽赫笑骂:“你滚,你是不是要把恶心我发展成你的终生事业?” “也不是不行。” 林羽赫扬手拎起桌上的咖啡,走前冲他姐竖了个中指,林可薇没鸟他,笑着冲向边庭挥挥手:“有机会再见啊小向。” 出去后林羽赫打开咖啡嘬了一口,跟向边庭说:“我姐那人就那样,喜欢开玩笑,满嘴跑火车,她说什么你别放心上,都瞎几把乱说的。” “我知道。” 林羽赫嘬着咖啡乐道:“她就是看你长得帅,来劲了,八百年才见这么个级别的帅哥,可不得发癫。” 而且他姐就喜欢向边庭这一款的,以前交的男朋友都是向边庭这个类型,高高瘦瘦,斯斯文文,又带着点清冷的气质,不过那些人比向边庭可差太远了,不说别的,单说气质就完全比不上。 向边庭笑了笑,没说什么。 林羽赫和他姐眉眼很像,两个人笑起来眼角都会向下弯,他们有很多细微的小表情也很像。 贺宣回家洗了个澡又睡了一会儿,醒来随便做了点午餐吃,下午就又回工作室了。晚上朋友约了吃饭,他七点才结束工作,去得有些晚了。 今天的饭局人不少,包厢里坐了八九个人,有男有女。这里坐着的一大半都是纹身师,有带家属的,也有没带的,有几个是贺宣圈里的好友,也有一两个只叫得出名字,算不上很熟。 萧易阳和白钦坐在一起,白钦朝他挥挥手:“贺总,坐这儿。” “可算来了,贺老板真是大忙人啊,不比我们这些闲人。” 白钦咬着烟笑了笑,冲说话的那人说:“你有贺老师这本事和名气,你也忙。” 贺宣在白钦旁边坐了下来,看他一眼:“什么时候染的头?” 白钦顶着一头银发,骚里骚气的,他给贺宣递了根烟,问贺宣:“前天刚染,怎么样?” 贺宣把烟点上,吸了一口,吐了口烟,勾起嘴角笑笑:“挺适合你。” 坐白钦对面的人说:“我刚还说呢,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狂野,收拾收拾能出道去当爱豆了。” 白钦嘶了一声:“三十还没到,哪里又一把年纪了我。” “是是是,你青春靓丽美青年。” “就染个头就狂野了……”白钦把烟头摁进烟缸里捻了捻,“我这是假狂野,贺总才是真狂野。” 白钦十七八岁的时候就认识贺宣了,算起来有十年了,这里除了萧易阳,他是最早认识贺宣的那个,他刚入这一行的时候就是贺宣带的他,贺宣一直是他偶像。 其实贺宣没比他大几岁,但是贺宣成名早,很年轻就有了名气响当当的作品。贺宣年轻那会儿就是挺狂挺野的,二十出头的年纪,有本事,有个性,张狂又潇洒。他现在也没怎么变,只不过性子比以前收敛了,人还是那么个人。 萧易阳向来看重白钦那一头软塌塌的顺毛,想当初白钦剃了个板寸他就冷了他一礼拜,今天看起来倒是挺淡定的。贺宣看了眼萧易阳,问白钦:“你家属对你这新发型没什么想法?” “有啊,家属评价就一个字——”白钦笑着说,“骚。” 贺宣笑了,道:“这是夸你,听不出来?” 白钦点了点头:“听出来了,我知道我就这点吸引他。对吧,萧老板?” 萧易阳瞥了他一眼,回了一句:“不止这一点。” “下回别喊我坐你们旁边。”贺宣说。 白钦笑着抿了口酒。 有人站起来拿着酒瓶问贺宣:“贺老师喝什么?红的啤的?还是白的?” “红的。” 一帮人酒喝得差不多了才散,贺宣今天没开车,他跟白钦都喝酒了,这些人里就萧易阳没喝酒,他跟白钦开一辆车来的,拿着车钥匙在门口对贺宣说:“走吧,先送你回去。” “我去岚庭雅湾。”贺宣说,“送我回那儿吧。” 萧易阳按了一下车钥匙,转头看了他一眼:“不回小别墅了?” 贺宣嗯了一声。 贺宣坐进后座,白钦上了副驾驶,扭头问贺宣:“你不是一直都住云汀区那边的房子么,那怎么忽然想起来回岚庭雅湾了?” 萧易阳也奇怪,贺宣最近回岚庭雅湾的频率挺高的,他出狱后就没正儿八经在那儿住过,已经快一年了,这阵子不知道怎么回事,经常回那边住。 萧易阳看了眼后视镜,问贺宣:“你是不是要搬回去住了?” 贺宣嗯了一声。 萧易阳点了点头:“搬回去挺好,你那房子买了一直空在那儿,挺浪费资源的。” 白钦笑道:“岂止是浪费资源,根本是暴殄天物。你不住我都想带着萧老板一起进去住了,就是不好意思跟你开这个口。” 贺宣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沉声一笑:“你应该早点跟我开这个口。” 白钦把车窗打开吹风,问了一句:“现在开口还来得及吗贺总?” “来不及了。” 白钦看着窗外笑了一声:“你那儿不是藏金子了吧。” 贺宣闭着眼睛,听见手机“嗡”的一声,他半睁开眼睛,看了眼手边的手机,屏幕上弹出几条微信消息,这个网名他印象深刻,是今早加了他微信的那个男生,向边庭的同学。 贺宣拿起手机看了一眼。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贺老师,我有个朋友也想找你纹身,我能把你微信推给他吗?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今天给他发了在你们工作室拍的纹身照片,他也心动了哈哈哈 贺宣回道:可以 那边秒回:OK!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贺老师我叫林羽赫,你给我改个备注吧,我怕以后我找你你不记得我了 贺宣:你这个网名一般人过目不忘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红红火火恍恍惚惚 AAA猪饲料批发老林:说不定以后我就换其他的了 贺宣点开“AAA猪饲料批发老林”的头像打算改备注,余光瞥到名片底下的朋友圈缩略图,很小的两张图,但仔细看是能看清楚的,其中一张上面是个男生的背影,穿着迷彩服。 贺宣点进去看了一眼—— 照片里的人手里拎着迷彩帽,迎着夕阳,跟着人流,被落日撒了一身余晖。这背影一看就是向边庭,肩背挺拔,发色很黑。 另一张照片上面是一堆信,贺宣看了眼照片底下的文案——【建议不要跟帅哥做朋友,不然你有可能就变成邮差了。】 那些信粉粉嫩嫩的,结合另一张向边庭的背影照,不用猜也知道是情书。 贺宣把林羽赫的备注给改了,发了个消息给他:改了 林羽赫:OK! 贺宣把手机扔到一边,听见白钦在前面说:“贺总,既然你搬回去住了,那这应该也算乔迁新居吧。” 旁边萧易阳扭头看了他一眼:“他那房都买多久了,还乔迁新居,你又憋什么坏主意?” 白钦摸了一把他大腿:“在你眼里我就没憋过好主意。” 萧易阳啧了一声:“开车呢。” “我想着,这不马上快中秋了,中秋那天攒个局,聚个餐,就当给贺总庆贺乔迁了。”白钦转头看了眼贺宣,“怎么样?” 贺宣点头道:“行。” “就我们三个?”萧易阳问,“要不要再多叫几个人?” “这个贺总决定。”白钦说。 萧易阳把贺宣送到了小区门口,贺宣问他俩:“上去坐坐?” “不了。”萧易阳看了一眼旁边的白钦,这家伙刚才喝得不少,脸红眼迷离的,“上去坐一会儿他该直接躺你家沙发上睡了。” 贺宣下了车,关上车门说:“走了,开车注意点。” 气温已经有些降下来了,晚上的风很舒服,贺宣走进大厅,进了电梯,正要按楼层按钮,余光瞥见有个拎着包的男人朝这边快步走来。 他按住开门按钮,那人一脚跨进来,跟他说了声“谢谢”。 这人前脚刚进来,前台的工作人员后脚就追了过来:“不好意思先生,这边是专用电梯。” “啊?”那人面露诧异,有些尴尬地走出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前,贺宣听见工作人员在外面问那人要去哪一层,那人说去23楼。 贺宣家也在23楼,23楼的另一位住户是向边庭。 这个人的确是去向边庭家的,乘的是另一部专用电梯,贺宣在楼上又跟他碰到了。 贺宣进屋把阳台门打开了,点了根烟走到阳台,才刚吐了口烟,忽然听到屋外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尖叫,那声音,很难形容,又浑厚又尖锐的,持续了有几秒。 贺宣一边吸烟,一边沉默地望着隔壁阳台,他抽了一会儿,走到客厅把抽了一半的烟摁进烟缸摁灭了。 贺宣按响了对门的门铃。 他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薄荷清香,紧接着入眼的是向边庭有些意外的面孔。 “贺老师?” 少年戴了一副银色的金属框眼镜,镜框很细,冷色调的金属色把他的脸衬得更白,皮肤是冷白色的,头发黑得像墨。 他的脖子上还缠着蛇,蛇的颜色很接近他的发色。 “出什么事了?”贺宣问他。 向边庭先是愣了愣,然后笑了下:“没出什么事,来家里修电脑的人被我的蛇吓着了。”说着他还摸了一下Peter的尾巴。 他刚刚在看书,看着看着就忘了脖子上还挂了条祖宗,直接来开门了,把人家吓一跳。那大哥应该是真怕蛇,吓得人都要蹦到天花板上去了,刚才那一声吼的,差点把他耳朵震聋了。 情况跟贺宣猜的差不多。 “没想到把你都惊动了。”向边庭说。 贺宣没说什么,他应该是喝酒了,浅褐色的眸子跟蒙了层雾似的,眼神有点迷离,身上有股淡淡的酒味,混合着烟草的味道。他的眉眼很深邃,盯着人看的时候总像是要把人盯穿了,情绪又不达眼底。 向边庭含笑道:“你是不是以为我撞鬼了?” 贺宣当然听得出来那不是向边庭的声音,他也大可不必来这一趟,那声尖叫,不过是个正当又好用的由头。 他点了点头,说“是”。 第8章 眼瞧着中秋快到了,贺宣工作室收到了好多客户送来的月饼礼盒,有寄来的,也有亲自送上门的。程妤把礼盒归置到一块儿,堆在了前台后边的角落,感叹了一句:“这阵仗……这月饼能吃到过年了。” 有个客人坐在沙发上喝茶,他是贺宣的老客户了,找贺宣纹过好几次身,他翘着二郎腿笑笑:“这阵仗还算小的,你们老板以前过节收到的礼可比这多多了。” 程妤也才给贺宣打工半年,她只知道贺宣以前开过一间规模很大的工作室,后来不知道什么原因关店了,其他情况不太了解。 贺宣从工作间走了出来,招呼那位熟客:“茶喝完没?喝完可以进来了。” 那人混不吝道:“还没喝完呢我,我能端进来喝么?” “不能。” 纹身的工作间只许进人,这是规矩,老客户自然是懂,他笑嘻嘻地把茶放下:“这就来。” 贺宣看着他说:“没喝完你继续喝。” “不浪费贺老板宝贵的时间了。” 程妤问贺宣:“老板,这些月饼怎么弄呢?我叫个货拉拉给你搬回家去?” 贺宣扫了一眼堆在角落的月饼礼盒,问:“你家里有人爱吃月饼吗?” 程妤愣了愣。 “有的话你带回去吧。” 程妤笑了一下:“这都是客户送你的,我哪能拿啊。” “不拿放在这也没人吃。” 程妤本人就挺爱吃月饼的,家里长辈也爱吃,她是个爽快人,犹豫了一会儿也就不再推辞了:“那我就不客气啦?” 贺宣点了点头:“全带走吧。” 刚才那客人开玩笑道:“你怎么不给我留两盒,我也爱吃呢。我看那些月饼都是些高档货,味道应该蛮不错的。” 贺宣也开玩笑:“跟我的助理商量去吧,现在那些月饼是她的了。” 客人看了一眼程妤,对她说:“你们老板这是给你拉仇恨呢。” 程妤笑着说:“拉就拉吧,反正那些月饼现在归我支配了,你随便拿,全拿走都行。是吧,老板?” 贺宣配合着点了点头,客人笑着走进了工作间:“你哪找的得力助手这么会说话。” 贺宣嘱咐程妤:“以后再有客户送礼,直接拒了。” 这话贺宣以前就叮嘱过了,程妤也不是没照做过,但没啥用,她笑得无奈:“拒绝也没用呀老板,还是有人照送不误,这个拒绝了,那个又来了。” 客人在后面拍了拍他的肩:“这事儿你得认命,客户又不是只有固定的那几个。那句话怎么说来着,铁打的贺总,流水的客人,顺其自然,顺其自然。” 过几天就是中秋,向边庭在姥姥家陪她老人家做月饼,他姥姥以前不爱下厨房,退休了以后才开始喜欢折腾这些甜品糕点的,而且越做花样越多,难度也越来越高。 做个曲奇向边庭尚且可以独自驾驭,做月饼难度就太大了,在吴阿姨的帮助下,才勉勉强强做出几个像模像样的来。 “宝儿。”姥姥在一旁叫他。 向边庭抬了下头:“怎么了?” “一会儿回去的时候带一盒月饼给你邻居。之前人家帮你捡了蛇,这快中秋了,理应跟人家表示一下。”姥姥说,“咱这礼数得到位。” 向边庭点了点头:“行。” 他刷着蛋液不由得笑了一声,心想再送个几次,人家都该怀疑他家里是卖甜品的了。 向边庭没留在姥姥家吃晚饭,三点多就回家了,坐地铁回去的。地铁上人很多,他拎着一小盒月饼坐在位置上,身前站满了人。有个看起来跟他年纪差不多的女生站在他正前方,身材挺瘦小的,长得很白净,背着挎包,身子侧对着他,身后挨着一个瘦脱相的男人,那男的看起来年纪不大,穿得像个街头混混。他一个劲儿往女生身上靠,女生一个劲儿往前躲。 向边庭低头回了条消息,再抬眼时那男的已经贴到女生身上了。女生低着头,脸很红,眉头拧成了麻花,感觉快哭了。 向边庭把手机放进口袋,站了起来,把月饼盒搁在位置上占着座,看着那女生说:“你坐这来。” 女生抬头看了他一眼,有点没反应过来。 向边庭朝座位上偏了偏头,示意她:“坐吧。” 女生愣了一秒,如蒙大赦,红着眼睛嗯了一声,非常小声地说了句“谢谢”,她的声音听起来也是弱不禁风的。 向边庭抬手拉了一把拉手,站到了女生刚才的位置。女生看了一眼他手上的月饼,小声说:“我帮你拿着吧。” 向边庭说:“不用了,我能拿。” 后面那男的小声骂了句“傻逼”,向边庭没搭理他。 向边庭跟那男的是在同一站下的,他走出车厢没多久,肩膀就被人从后面狠狠地撞了一下,手里的月饼没拿稳,掉地上了。他抬头看了眼,撞他的人就是刚才那个猥琐男,也不知道这男的是本来就在这一站下,还是跟着他下地铁的。 向边庭弯腰去捡地上的月饼盒,余光瞥见那个猥琐男又折了回来,他还没直起身子,只见对方几步走到他面前抬起脚踹了过来。 向边庭侧过身子躲了一下,压低重心蹲了下来,在那人落脚之际抓住他的裤脚,用力一拽,往后一扯,把他拽倒在了地上。 猥琐男重重地摔在地上,疼得哀嚎了一声。向边庭拽他的时候手背不小心撞到了地上的金属盲道,猛地一疼,他皱眉看了眼手背,上面蹭破了层皮。 向边庭把卫衣帽子扣上,脱下书包走到猥琐男身旁,不等他起身,就用书包往他脸上狠狠一砸,然后半蹲了下来,把书包死死压在他脸上,猥琐男“唔唔”两声,扑棱着两条胳膊挣扎着,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不少来往行人的目光,引起了一阵骚动。 “这干嘛呢?” “怎么了怎么了?” “打架了?” “躺地上那人先动的手,我刚看到了,他想踹人家呢,被人反手压了。” “……” 向边庭拿书包压着这人,不想多说废话,这样下去围观的人只会越来越多,被拍了视频发到网上去都有可能。 “再犯贱我让你横着出地铁站。”向边庭说完话拿开了书包,没什么表情地盯着这人。 猥琐男脸上被压出了红印,表情又懵又怒,回瞪着他。向边庭的眼神很冷很平静,摆明了他说的这话不是开玩笑,猥琐男瞪了半天,到底也没敢说什么。 向边庭没再跟这人废什么话,拿上月饼,背上书包走了。这是他头一次这么正儿八经地生气,也是头一次跟人发火,都气到放狠话了。不过其实也不算是放狠话,那人再欠一下他可能真的就动手了。 他去卫生间洗了洗手,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眉心一点点舒展开来。手背蹭破好大一块皮,都流血了,他伸到水龙头底下冲了冲,拿纸巾稍微擦了一下。 之前白钦提议中秋聚餐给贺宣庆贺乔迁,因为有几个人中秋当天家里有饭局,就把日子提前了,提到了今天。 贺宣今天回家回得早,打算先洗个澡,本来他是打算在外面订个餐厅的,洗澡前把餐厅的定位发在了微信群,结果洗完澡,拿起手机就看到那帮人在群里嚷着要来他家吃火锅。 一帮人在群里达成了共识,乔迁饭当然要在新居享用,他们提供食材,贺老板提供酒水。 贺宣从酒柜里拿出了些好酒,听到门外有人按门铃,外人进小区大楼要刷脸,萧易阳和白钦的人脸早就录入系统了,他们不需要贺宣开门就能直接上来,贺宣以为是他俩提早来了,打开门却看到外面站的是向边庭。 向边庭望着贺宣一愣。 贺宣穿着浅灰色的浴袍,头发湿漉漉的,胸口露了好大一片,他下意识垂下眼睛,有点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 贺宣沉默地注视着他,直到他抬起眼来。 “怎么了?”贺宣问。 向边庭把手里的月饼递了过来:“快中秋了,给你送月饼。” 小小的一盒,也没过度包装,看起来不像是买的。 “是我自己做的,卖相一般,你别嫌弃。” 贺宣看着他:“你很喜欢做甜品?” 结合上次送的曲奇,贺宣会这么问也不奇怪,向边庭笑了下,坦诚道:“不喜欢,我手残。我姥姥爱做,我给她打打下手。” 贺宣接过月饼:“谢谢——”他一顿,看着向边庭的手背,“手怎么了?” 向边庭看了看自己的手,血已经凝固了,除了那道最深最大的擦伤,指骨周围还渗着一道道血丝。 “没事,不小心蹭的。” “家里有碘伏吗?”贺宣问。 “……没有。” “进来吧,处理一下伤口。” 向边庭一愣:“嗯?” 向边庭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没一会儿贺宣拿了个药箱过来,从里面找出棉签和碘伏放在茶几上。他穿的还是那身浴袍,胸口还是半敞着,微微弯腰看着他。 “会弄吗?”贺宣问他。 会肯定是会的,只不过他从来没自己弄过。别说自己处理伤口了,他从小到大受伤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会……”向边庭把碘伏拿了过去,用棉签沾了点碘伏,直接怼到了最深的伤口处,疼得他眉头一皱。 贺宣沉默片刻,开了尊口:“你当是猪肉?” 向边庭垂着眼睛短促地笑了一声。 贺宣站在向边庭身侧,隔了半米的距离,顶上的射灯斜斜地照过来,他看到向边庭鼻梁上有一颗颜色很浅的小痣。 在鼻梁偏右上的位置,很小的一颗痣,不凑近了看几乎看不到。 向边庭继续涂药,贺宣见他手法不对,说:“我来吧。” 贺宣抽走向边庭手里的棉签扔进垃圾桶,拿了根新的棉签往碘伏瓶子里浸了一下,往向边庭旁边一坐。 “手。”贺宣说。 向边庭把手伸了过去,他的手很白,手指瘦长,指甲修得干干净净,手掌微微下弯时腕骨突出得很明显。 贺宣拿棉签在伤口处轻轻打圈:“你刚才那样涂容易把细菌带到伤口上。” 向边庭嗯了一声,贺宣身上有股沐浴乳的香味,跟他平时身上那股木质香调不是一个味。 贺宣没给他裹纱布,小伤口这么暴露着好得更快。 “碘伏你带回去,每天涂一次,伤口别沾水。”贺宣把药箱收拾了一下,听见门铃又响了。 向边庭转头看向门口,贺宣走过去把门打开了,门外传来嘈杂的说话声,前前后后涌进来四五个人。 这些人在看到向边庭的那一刻全部都安静了,一帮人一动不动地盯着坐在沙发上的人,跟被点了穴似的,连眼睛都不眨一下。 向边庭乖巧地坐在那儿,跟一帮人大眼瞪小眼。 第9章 向边庭站了起来,冲他们礼貌地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进来五个人,都是男的,其中有个人顶着一头银发,挺拉风的。 这帮人很同频地眨了眨眼睛,看完向边庭,又把视线转移到贺宣身上。他穿着浴袍,刚洗完澡的样子,说起来比沙发上那一位更引人瞩目。信息量有点大,也不怪这帮人原地立定了这么久。 打头的萧易阳打破了沉默,看了眼向边庭,转头问贺宣:“这位是……?” “邻居。”贺宣把门关上了。 他说完这话那帮人又齐刷刷地转过头来看了向边庭一眼,这次眼神里都带着点打量的意味。 白钦看了看桌上的药箱,又看了看向边庭涂了药的右手,收回视线冲他笑了一下:“你好啊。” 向边庭礼貌回应:“你们好。” 一帮人看孩子似的一脸慈爱地冲他招招手,表情和动作相当整齐划一。 都是知礼数的人,再怎么惊奇,也没一个劲儿地老盯着人家看。贺宣说是邻居,那肯定是邻居,这些人也就刚进来的时候脑洞了一下,这会儿不再多想,只有白钦,是个人精,能想的他都想完了。 “这么早就洗澡啊?”有人问贺宣,“一会儿还吃火锅呢,吃了还得洗。” 向边庭看到刚才跟自己打招呼的那个人笑着说:“贺总臭美,你不知道啊。每天早晨晚上都要洗澡,出门肯定要洗啊。” 贺宣往客厅走来,说:“就你知道。” 白钦笑着说:“哎,你是不是洗完澡了才看见群里的消息啊?” 贺宣嗯了声。 “我就知道。” 贺宣担心人多向边庭不自在,让他们几个把菜拎去厨房,他走过来对向边庭说:“他们是我朋友,来我家吃饭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拿起沙发上的书包:“那我先走了。谢谢你了,贺老师。” 白钦在屋里东看看西看看,没离开客厅,闻言转头问了一句:“你不留这儿吃饭吗,小邻居?” “嗯?”向边庭愣了下,心想这大哥还挺自来熟的,他笑了笑说,“我跟我同学约好了。” 白钦点点头,看他背着书包,上身穿着宽松的卫衣,下面一条休闲牛仔裤,一脸的学生气,又帅又嫩的,问道:“你还在上学?高中生?” “大学生。” “在江州念大学?” “对。” “查户口呢。”贺宣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白钦笑了声:“谁家查户口问这些。” 萧易阳从厨房走了过来,招呼白钦:“去洗菜。” “怎么不找贺总?”白钦开玩笑道,“主人家你不找,差使我们这些客人。” 萧易阳说:“行,你找他,你让你贺总穿着浴袍去洗菜。” 白钦笑了起来,不再多言,跟着萧易阳去了厨房。 “我先走了,贺老师。”向边庭说。 贺宣往茶几上看了一眼:“碘伏拿了吗?” “拿了,我放书包里了。” 贺宣把向边庭送出了家门,关上门转身看到厨房那几个人都目不转睛地看着这边,手上各忙各的,眼睛关注的焦点却很一致。 都知道贺宣的性取向,见他家里来了个这么英俊的年轻男孩,不八卦那是不可能的,只是谁也没见过贺宣身边真的有过什么人。他眼里从来就只有纹身这一件事情,又那么有个性,一般人还真驾驭不了。 贺宣走过去说:“要不把你们眼珠子拿下来安他身上吧。” 几个人收回目光,在厨房乐开了花,各忙各的去了。 贺宣回房间换了身衣服。吃火锅不费事,食材一会儿就准备好了,饭桌上白钦问贺宣:“刚才那小孩儿就住对门吗?” 贺宣嗯了一声。 “我记得你隔壁不是一直没人住么?” “最近刚搬来的,他在这附近上学。” “在这附近上学?”白钦有点意外,“他一个人住?” “应该是。” “我就说看着气质不凡,果然是有钱人家的小少爷。”白钦看了贺宣一眼,眼神有些意味不明,“长得还挺帅的。” 大家都知道按贺宣的性格,要是这男孩真是他什么人,他肯定不会瞒着避着,既然他只说人家是邻居,那就说明他俩之间真没什么,所以他们后来都没再提这一茬。 吃完饭一伙人在客厅打牌,贺宣躺在阳台的沙发上抽烟,萧易阳走了过来,往他旁边的沙发上一坐。 “你上回捡的那蛇,就是刚才那男生的?”萧易阳问贺宣。 贺宣含着烟嗯了一声。 萧易阳太了解贺宣了,结合他忽然决定搬回来这件事,很容易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他笑了笑:“你以前不这样啊。” 贺宣偏头看了他一眼:“哪样?” “看个人眼睛都不带眨的样儿。” 贺宣笑了声:“少扯,我又不是死人。” “你对人有意思啊?” 贺宣没说话。 没说话就是大新闻了,萧易阳沉默了会儿,说:“太小了吧。” 贺宣看了他一眼。 “我看他长的那样儿,也就十八九吧。”萧易阳说话直往人心窝里戳,“还没成年的时候都得喊你声叔叔。” “十八九怎么了?”贺宣吐了口烟,淡淡道,“又不是未成年。你比我岁数还大,还有那个老脸说我。” 萧易阳笑了:“就非得互相伤害?” 萧易阳比贺宣大两岁,他跟白钦好的时候,白钦也就二十出头,两人在一起七八年了。 这是贺宣自己的事儿,萧易阳没那个必要过问太多,虽然贺宣没正面承认,但已经很明显了,他对人家肯定有那么点意思。 没点意思,那男孩根本不可能跟他说上话,更别说进他家了。 白钦跟萧易阳这对老夫老夫还是挺有默契的,回去路上,白钦坐在副驾问萧易阳:“你说今天在贺宣家里碰到的那个小帅哥,是什么来头?” 萧易阳说:“你不是都打听过了。” “他说只是邻居你就信?” 萧易阳笑了笑,没说话。 白钦转头看着他,嘴角一点点勾了起来:“你也看出点什么来了吧。” 萧易阳装傻:“我看出什么来了?” 白钦啧了一声:“少装啊你。” “你又看出什么来了?”萧易阳反问。 “这还不明显吗,你没看见桌上的药箱跟那男生的手?人家手伤了关他什么事,还把人领家里来,还有他怎么忽然就想起来搬回去住了……”白钦细数种种,越说越来劲,他打开窗点了根烟,“我看我们贺总啊,八成是动了凡心了。”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易阳索性把贺宣捡到蛇的事也告诉了白钦。 白钦听完乐了:“不是我说,这人还挺有心机。” 萧易阳笑了下:“我看他不是有心机,是下意识做出的反应。” 作者有话说: 贺总表示这俩不去当月老可惜了。 老夫老夫:月老啊?马上安排。 第10章 向边庭也是后来才发现家里其实是有碘伏的,夏管家把日常可能会用到的药都备好了,就放在茶几底下的暗格里。 吃晚饭的时候林羽赫看到了他手上的伤,诧异道:“你这手咋回事?” “不小心蹭了一下。”向边庭说。 “蹭哪儿了破那么大一块皮,骑车摔了?” “我自己蹭的。” 林羽赫听得稀里糊涂的:“你干什么了?” “打人。” 林羽赫愣了一下,嗤笑道:“你打人?真的假的?你能打人?我想象不出来,你打谁了?” “也不算是打,就拽了一下……”向边庭把今天在地铁站碰到的烂糟事跟林羽赫说了一下。 林羽赫听了直爆粗口:“傻逼东西贱不贱啊,这种傻逼就该打,直接给他废了。” 向边庭嗯了一声,夹了一片吊龙放进嘴里。 “你不蘸点料?这家店的蘸料特别好吃。” 向边庭吃完才开口:“我不喜欢蘸料。” 向边庭吃清汤火锅都不蘸酱料,林羽赫“哎”了一声:“你口真淡,我就喜欢吃重口味的。” “那你多吃。” “暮落”咖啡馆出了新品,林可薇特意给林羽赫发了条微信,邀请老弟前来品尝,附言带上向边庭弟弟。 林羽赫说他姐居心叵测,林可薇回了一句“咖啡我请”,林羽赫眉毛一扬,立马应下。毕竟那家咖啡馆的咖啡价格不便宜,味道也不错,可得趁此机会好好宰他姐一笔。 隔天下午,林羽赫应邀而来,身后跟了一帮人,林可薇看懵了,有点想打人。 林可薇冲向边庭笑了一下,眼神扫到林羽赫,收起笑意瞪了他一眼。 林羽赫招呼那帮人找个位置坐,走过来跟他姐说话。 林可薇拿了张餐巾纸往他头上拍了一下,小声说:“我让你带小向,你给我招这么多人来。” 除了向边庭,林羽赫还带了俩男俩女。 “都是你同学啊?”林可薇往他们坐的位置那儿看了一眼。 “是啊。”林羽赫一把抓走她手里的纸巾,捏在手里折了两折,“放心,不让你破费,我们说好了,AA。我们一会儿要去玩密室逃脱,先来你这儿小坐一下。” 林可薇哼笑一声:“你这妇女之友挺厉害啊,还带俩小妹妹来。” “哪儿啊,两个都不是我喊的。短头发那个是我舍友的女朋友,另一个是我舍友女朋友的好朋友,都跟我没关系啊。” 林可薇快被他绕晕了:“那俩男生都是你舍友?” 林羽赫点点头。 林可薇又看了那边一眼,感叹了一句:“果然,帅哥是稀有生物。” 林羽赫愣了两秒才反应过来林可薇什么意思:“连我一块儿骂啊?” 林可薇被他逗乐了:“谁骂人了,我是在陈述客观事实。” “怎么点单?” “你过去坐吧,一会儿我拿单子来。” “不能扫码点单?” “不能。”林可薇从柜子底下抽了一本菜单出来,“一会儿别说我是你姐。” “我跟你在这说半天话了,不说你是我姐,说你是我女朋友?” 林可薇笑骂:“滚。” 林羽赫回了座位没一会儿林可薇就拿着单子来给他们点单了,萧易阳拎着个浇花的小水壶从储物间走了出来,走到向边庭那一桌脚步停了停,向边庭抬头看了他一眼。 “巧啊。”萧易阳看着向边庭说。 林可薇闻声转了下头,喊了声“老板”。 萧易阳嗯了声,又看向向边庭,向边庭礼貌一笑:“是挺巧的。” 萧易阳没再多说什么,拎着浇水壶去了外面。 林羽赫转头看着向边庭:“你怎么谁都认识啊?” “他是贺老师朋友,之前见过一次。” “贺老师?” “谁?”林可薇看着林羽赫。 “楼上的纹身师啊。” 林可薇“哟”了一声:“都跟人家熟到这份上了?” “那是,微信都加过了。哎对了,他今天在没在啊?” “谁啊?” “楼上的纹身师啊。” 林羽赫来之前在微信上问过贺宣了,问他今天在不在店里,他没回。 “不知道,没瞧见。”林可薇说。 “那我一会儿上去看看。” “什么纹身师啊?”舍友问林羽赫,“你要纹身啊?” “嗯,有这意向。” “原来二楼是纹身店啊。” 向边庭另外两个舍友一个叫刘超,一个叫陈嘉轩,刘超带了女朋友来的,他女朋友又带了位舍友,刘超女朋友和她舍友都是向边庭班里的同学。 点完单几个人拿出手机准备玩两把游戏,刘超女朋友提议说:“后面好像有个院子,我们去院子里打吧,别吵到别人。” 于是一伙人挪到了咖啡馆后面的小院子,挪之前林羽赫还跟他姐说了一下。 林羽赫看见向边庭也打开了游戏软件,纳罕道:“我还以为你不玩游戏呢。” 向边庭平时确实很少玩游戏,都是沈泽拉着他玩,手游端游都玩。 “玩。不过我英雄不多,就几个。” “小号么?”林羽赫问。 “大号。” “我看看呢。”林羽赫凑过来看了一眼,“都是打野啊,那你玩刺客。” 刘超问他女朋友:“你玩啥?” “法师啊。”李蕊转头问邢晓馨,“晓馨你玩法师吗?你玩的话我就辅助了。” “我段位太低了,跟你们估计玩不了。”邢晓馨说。 李蕊说:“没事,我们玩匹配好了。” 邢晓馨笑了笑:“玩匹配多没劲啊,不用管我,你们玩你们的,我刷微博。” 这一把赢得很快,向边庭节奏带得好,队友躺赢。 “操。”刘超看着手机屏幕,“遇到野爹了。” 邢晓馨凑到李蕊旁边看了眼她的手机,一眼瞄到向边庭的战绩:“好厉害啊……” 李蕊知道邢晓馨对向边庭的心思,她把自己的手机给邢晓馨:“你玩我的号。” “啊?”邢晓馨忙拒绝,“别了,我很菜的,别害你掉段了。” “没关系,掉了再打呗。”李蕊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往向边庭那儿抬了抬下巴,勾着嘴角说,“再说了,这不还有野爹在么,让野爹带你啊。” 邢晓馨耳朵有点红:“哎……我都说不玩了……” 说话间服务生端着餐盘走到了他们这一桌,他小心翼翼地放下一杯咖啡,放第二杯的时候可能是被烫到了,一个没抓稳,把杯子打翻了。 向边庭的胳膊搭在桌上,被翻倒的咖啡烫了一下。 “哎!”刘超喊了一声,赶紧把倒了的杯子拿起来。 几个人连忙站了起来,抓着手机往后退了半步。 邢晓馨赶紧给向边庭递了张纸巾,向边庭接过说了声“谢谢”。他抬了下头,发现给他们端咖啡的是贺宣说的那个弟弟。他好像被吓到了一样,眼神一直左右飘忽,神色有些焦虑。 刘超啧了一声:“哎,这是干嘛啊……” 林羽赫问向边庭:“你手烫到没有?” “没。”向边庭擦了擦胳膊上的咖啡液,他又看了一眼那个男生,那男生捏着盘子立在原地不动,右手大拇指搭在虎口处使劲搓着,鼻尖上都出汗了。 李蕊起身把椅子拉到了一边:“赶紧帮我们擦一下桌子吧。” 男生站着没动。 刘超有点不爽了,语气很冲,嗓门也不小:“什么意思啊,眼睛不好使耳朵还不好使吗?” 向边庭皱了皱眉:“他也不是故意的,没必要冲人嚷。” 他的声音不大,语气也挺平淡的,几个人同时看了他一眼,刘超也不说话了。 上次向边庭就感觉出来了,这个男生跟普通人不太一样。 林可薇见宁远那么久不回来,出来看了一眼,见咖啡翻了一桌子,她赶紧走了过来:“不好意思啊,我马上帮你们擦一下,一会儿再给你们上一杯。”她转头安抚男生,“没事啊阿远,你去吧,这边我来收拾。” 男生闻言进屋去了,李蕊笑着对林可薇说:“姐姐,你们这儿的服务员都这么有个性吗?” 林可薇笑了笑没说话。 咖啡液里有糖,胳膊用纸巾擦完还是黏糊糊的,向边庭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发现那个男生站在门口,依然是不敢直视人,眼珠子左右打转,手抓着围裙的侧边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 向边庭似乎能感觉到对方想表达什么,他特意做了个摆手的姿势,语速很慢地说:“我没关系。” 男生抿了抿嘴唇,站了一会儿,然后点了点头,转身走了。 向边庭回了院子里,听见林羽赫跟那几个同学说:“你们先玩,我上去看一眼那个纹身师在不在。” “你咖啡不喝了啊?” “一会儿下来再喝。” 他转身看见向边庭,走过来说:“我去楼上看看,你去不去?” 向边庭还没回答,林羽赫就晃着他的肩膀说:“去吧去吧,不去你坐那儿还要承受妹子如春风化雨一般的注视。” 向边庭瞅了他一眼。 林羽赫笑着把他往里面推:“那个邢晓馨对你芳心暗许你看不出来啊。走吧走吧,我知道你智者不入爱河,还是跟我上楼去看帅哥吧。” “你确定帅哥在?” “不在只能下次再来了,先去看看。” 去二楼的移门是关着的,门上贴了随手关门的标牌,向边庭跟在林羽赫后面,进楼道后把门关上了。 楼梯拐角处有一扇正方形的窗,阳光透进来照亮了楼道,这楼道的装修风格随一楼咖啡馆,比较复古,墙上还挂了几幅中古风的手工作品。这次工作室的门是开着的,走进店里又是另一副景象,楼上楼下的装修是两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格,纹身店的装修整体比较简约,主色调只有黑白灰,不过采光很好,前厅都是落地窗,视野通透。 程妤坐在电脑前挑选之前拍的纹身照片,看见向边庭和林羽赫进门打了声招呼:“下午好啊两位同学。” 林羽赫笑着走了过去:“下午好姐姐。”他转头往里边看了一眼,问程妤,“贺老师今天在不在?” “在呢,里边干活呢,就快结束了。” “快结束了?唉,来的不是时候。” 程妤笑着说:“来得不巧,下次再来。” 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个人,向边庭一进来就看到了,一头银发,想不注意到都难。他本来在看平板,听到说话声抬头往前台看了一眼。 白钦看着向边庭眉毛一扬:“小邻居?” 向边庭冲他礼貌一笑。 林羽赫闻声转过头,看了看向边庭:“小邻居?说你啊?” 向边庭嗯了声。 白钦放下平板走了过来:“这么巧,你……来纹身?” “不是。我朋友想纹。” “那还真是挺有缘。”白钦笑了笑,“你知道这的纹身师是谁么?” 向边庭笑了下说:“知道。” 白钦有点意外:“知道啊?” “我们之前就来过了。” “难怪……我说怎么看见我反应这么平淡呢。” 程妤问向边庭和林羽赫喝什么,茶还是咖啡,林羽赫说不用,说他们在下面点了咖啡了。 程妤又问白钦:“白哥你也认识这两位同学啊?” “跟这位穿黑T的小帅哥见过一次,说不上认识。”白钦往纹身室瞥了一眼,收回视线看着林羽赫,“你要纹身?贺老板今天的活不就现在手下这一个?” 林羽赫咧嘴笑了笑:“我还没决定好呢,囊中些许羞涩。” 白钦笑了:“找我纹啊,我比贺老师便宜。” “你也是纹身师?” “是啊。” 程妤坐回了前台,笑道:“白哥你怎么还当面抢生意呢。” 白钦开玩笑说:“抢到一个是一个,我可不会跟钱过不去。” 林羽赫知道贺宣在纹身室,想进去看看又担心打扰人家工作,见门开着,凑过去往屋里瞧了一眼。白钦走了过来,走到门口对里面的人说:“贺总,店里来小朋友了。” 贺宣正在做收尾工作,闻声抬了抬眼皮,林羽赫站在门外朝他招了招手。 贺宣没什么反应,垂下眼去,继续手里的动作。白钦跟林羽赫说:“他干活的时候是橡皮人,不搭理人的。” 林羽赫笑了笑说:“专注嘛,正常。” 向边庭也往纹身室这边走了过来,他站在林羽赫和白钦身后,看见贺宣站在里面,正往客户的胳膊上包保鲜膜。他穿了件宽松款的短袖衬衫,黑色的,袖口很宽大,胳膊露着,手臂弯起时显出了漂亮的肌肉线条。 贺宣脸上戴着黑色口罩,额前的卷发被撩开了,弄成偏分捋到了脑后,发间还随意地卡了两个黑色的细发夹,额前散落着几缕深棕色的发丝。这都算不上是个发型,大概是嫌头发挡视线随便弄的,但还是有种松弛的帅气。 口罩挡了半张脸,眉眼自然成了整张脸的视觉焦点,五官优势凸显到极致,很难不吸睛。 白钦转头看了一眼,发现向边庭就在自己身后,他状似无意地给他刷了一下存在感:“小邻居走路怎么没声啊,吓我一跳。” 贺宣动作顿了顿,再次抬起眼,视线越过两个人的肩膀望向了门外的向边庭。 第11章 小邻居稍微有点尴尬,贺宣注视人的目光总像能攫住一切似的,每次都是直直地看过来,眼波不会有一丝流转。 小邻居脸上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就冲贺老师笑了一下。 贺宣看了向边庭几秒,也没说话,白钦拉长语调“哎”了一声,说:“橡皮人活了。” 贺宣瞥了白钦一眼,白钦冲他挑了一下眉毛。 来纹身的客户是位留着酒红色大波浪的漂亮小姐姐,她回头望了望门外,笑道:“今天店里这么热闹啊,来了这么多帅哥。” 这个客户单看个子并不矮,站在贺宣旁边却显得很娇小,不仅是身高,感觉整个人都小了一号,贺宣帮她缠保鲜膜的时候都是弯着腰的。 收尾结束,贺宣跟客户交代了一下纹身保养的注意事项,一边说一边摘手套。 客户连连点头,拧着脖子直看自己的胳膊,越看越满意,心情很美,笑容收不住:“太好看了,辛苦了贺老师。” 客户一脸喜气地往外走去,林羽赫忍不住问:“小姐姐,你的纹身能不能给我瞅瞅?” “瞅吧,随便瞅。”客户身子转过去,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的胳膊。 林羽赫凑过来看了一眼,眼睛一亮:“这好像泼上去的墨啊。” 客户笑道:“这就是泼墨纹身。” 林羽赫定睛看了看,发现上面不仅有泼墨元素,还有其他具象化的图案和抽象化的线条,他问这位大波浪姐姐:“纹这么个花臂要多长时间啊?” “这我倒没算过,我这不是一次性纹完的,来了四趟了,今天才纹好。” 白钦在一旁说:“她这个是拼接花臂,图案都是分开纹的。” 程妤走过来帮客户摘下了头发上的发圈,还帮她顺了顺头发。刚才也是她帮客户扎的头发,这一头秀发披散着纹身的时候不方便,客户笑着对她说:“谢谢你啊。” 程妤笑得很甜:“不客气。” 贺宣摘掉口罩丢进了垃圾桶,走出了纹身室,视线往向边庭手上扫了一下,问了一句:“手怎么样了?” “嗯?”向边庭差点没反应过来,“哦,已经有点结痂了。” 林羽赫语气疑惑:“哎?贺老师你怎么知道他手受伤了?” 贺宣说:“因为我们离得近。” 这回答真是简单粗暴又直白,白钦走过来拍着贺宣的肩膀笑笑:“这离得多近才能关注到这个啊。” 贺宣没搭理他,客户拎上包跟贺宣道别:“走了啊贺老师,有事咱微信联系。” 贺宣点了下头:“慢走。”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视线又转到林羽赫身上,俩小孩不会无缘无故来工作室,向边庭能过来,只可能是林羽赫带他来的。 “来看纹身的?”贺宣问林羽赫。 “是啊,来得不巧,就看着个尾巴。不过我也满足了,能看到新鲜出炉的纹身。”林羽赫说,“我本来想早点来的,上午给你发了微信你没回,我怕跑空,就没过来。” “我上午没看手机。”贺宣说。 “知道知道,肯定在忙么。” 白钦已经坐回沙发上了,他端起面前的茶喝了一口,觉得小邻居的朋友杵在那儿怎么看怎么亮眼,跟个小电灯泡似的,便找了个理由把他叫了过来:“小帅哥,我刚跟你说认真的,你找贺老师纹身至少等个把月,找我纹,便宜还不用等那么久,你过来,咱俩细聊。” 林羽赫不觉好笑,心想这人可真有意思,挺敞亮一人,看着就跟贺宣是一个圈子的人,都挺随性不羁的。不过他已经认准贺宣了,肯定不考虑其他人,但出于礼貌,还是要过去应付一下。 于是林羽赫就过去了。 向边庭的眼神往贺宣那一头蓬松的棕发上不经意地一瞥,还没停留两秒就被贺宣逮个正着。 “看什么?”贺宣问他。 不是质问的语气,是疑问的语气,好像真的只是想知道他在看什么。 向边庭老老实实地回答:“你的头发。” “头发怎么了?” 向边庭笑了下,继续老老实实地回答:“弄得挺帅的。” 那边林羽赫闻言也说了一句:“我刚也想说呢,贺老师你发型好拉风啊。” 白钦心道你这小灯泡被我薅过来了还不消停,他说:“你贺老师发量王者,一般人弄不出他这造型。” 程妤在前台笑道:“老板那造型就是拿夹子随便夹了一下,拉风是因为有他那张脸顶着。” 贺宣活了三十几年不知道听过多少人说自己帅了,他就是个帅而自知的人,且对别人对于他相貌的夸赞完全免疫。此刻则不然,心里有细微的波动。 “随便弄的。”贺宣看着向边庭,语气平淡。 他说这话完全没有装逼的成分,可听到白钦耳里那可真是装逼装大发了,他忍不住啧了一声。林羽赫转头问他咋了,他笑着说没事,就是牙忽然酸着了。 贺宣当着向边庭的面把头上那两根细夹子摘了下来,额前的头发很快散落下来。他的头发是深棕色的,发梢也只是微卷,发量确实很“王者”。 贺宣今天穿得蛮休闲的,一件宽松短袖衬衫,一条工装裤,他平时就挺会穿搭的,干活的时候一般都穿宽松的衣服,就算穿得比较随意,也都是搭配好的。白钦之前以为他在里面呆了两年,出来后世俗的欲望可能会消减不少,没想到还是那么讲究,好像那件事对他来说就是生活里的一个小插曲,根本算不上事,他该往前走还是往前走,照样活得肆意潇洒。 不怕帅哥长得帅,就怕是帅哥还爱打扮,在狱两年,真是一点没磨灭贺总的品味。 今天晚上贺宣跟白钦和萧易阳要去参加一个好友的婚礼,白钦提前过来打算等贺宣干完活先去喝个下午茶,再去喝喜酒,贺宣这一身穿得这么休闲,想是忘了晚上还有个婚宴要参加。 白钦问贺宣:“晚上的婚宴你就穿这一身去?” 他心说贺总这个讲究人怎么突然不讲究了。 “俞柯那货该说你不给他排面了。”白钦笑着说。 “我带换的衣服了。”贺宣说。 林羽赫转头问白钦:“哥,你们要去喝喜酒啊?” “啊,你去吗?带你跟小邻居一块儿啊。” 林羽赫笑了:“我们俩可没那么厚的脸皮。” “没事儿,一个贺老师家属,一个我家属,贺老师跟新郎老熟人了,面子大着呢,添两张椅子还不容易。” 贺宣闻言哼笑一声:“你家属知道你又找了个家属吗。” “此家属非彼家属。”白钦又开始说些外人听不懂的话,跟贺宣在这加密通话,“跟你的情况又不一样。”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向边庭拿出来看了一眼,是沈泽打来的电话,他拿着手机去了外面,在楼道里接通了沈泽的电话。 向边庭去接电话的当儿,贺宣去休息室换衣服了。 白钦朝门外看了一眼,问林羽赫:“你跟贺老师他邻居是同学吗?” “对啊。”林羽赫点点头。 白钦怕光打听向边庭一个人太招眼了,就问林羽赫:“你俩有对象了吗?” 林羽赫笑道:“你也太八卦了哥。” “你们两个妙龄小帅哥,值得八卦这个。” “没有啊。”林羽赫说,“我俩都没。” 向边庭把手机举到耳边:“干嘛?” “好冷漠的男人。”沈泽在电话那头说。 向边庭变换口吻:“帅哥干嘛?” 沈泽乐了:“不干嘛还不能给你打电话了,今天不周日吗,你怎么又半天不回我消息。” “我是你女朋友吗天天盯着我回不回消息,刚刚在跟人说话呢,没看手机。” 沈泽想咬人了:“你也不看看你回消息的频率,说你冷漠的男人都算是夸你了。” 向边庭哦了一声:“冷漠的男人要挂电话了。” “挂吧,挂了我再打。” 向边庭叹了口气:“有事说事。” “我没事,我就是找你聊聊天儿,想听中国话。”沈泽问他,“你中秋回北城吗?” “不回。你回国?” “那怎么可能,澳洲又不过中秋,我逃课回国啊。” “也不是不行。” 沈泽啧啧两声:“我爸妈老说我叛逆不服管,说我没你懂事没你乖,他们哪里知道你才是真叛逆。” “我本来就懂事。” 沈泽轻笑出声:“你丫就是伪装得好。” 向边庭他还能不了解么,真有站在父母对立面的那一天,谁能拗得过他。 屋里白钦还跟林羽赫聊着,两个人都自来熟,不说纹身也能扯到其他话题上去,林羽赫还没发现对话已经被带跑偏了,白钦早就不提纹身这一茬了。 “你俩一会儿就回学校吗?大周末的不出去玩玩?”白钦问。 “玩啊,我同学还在底下等着我们呢,我们一会儿去密室逃脱,逃完了去唱K。” 白钦估计这帮小孩应该是去鑫悦广场玩密室逃脱,那是离这最近的商圈。 “去哪唱K啊?” “鑫悦广场。” 白钦点点头,故意提了一句:“广场对面有一家叫左岸的,那一家不错。” “我们准备去的就是这家。” 白钦笑了声:“你们这帮小朋友倒是挺有钱啊,那家可不便宜。” “我们人多。”林羽赫笑嘻嘻的,“分摊下来也不贵。” “那里老板跟贺老师认识,你去那边报贺老师的名,让他给你打折。” “这我哪好意思。” 贺宣换了身正装从屋里出来了,西裤配白色衬衫,林羽赫冲他竖了竖大拇指:“帅得一批啊贺老师。” 向边庭从门外走了进来,看到贺宣已经换了身衣服,他低着头,正在扣袖扣。 白钦坐那儿指点道:“你这头发得抹点发胶。” “我是去看结婚,又不是去结婚。”贺宣说着抬起头来,跟不远处的向边庭对视了一眼。 门外传来很轻的脚步声,门口出现了一张年轻面孔,抻着脖子往里面看了一眼。 楼下那三个人还在打游戏,邢晓馨玩了一局就不玩了,被他们叫着来二楼看看这两人怎么还不下来。 邢晓馨瞥见向边庭的背影,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不太好意思进去,她性子比较害羞,扒着门小声喊道:“向边庭。” 向边庭转过头来,贺宣也往门口看去。 第12章 邢晓馨往屋里看了看,对向边庭说:“你们的咖啡都要凉啦。” 向边庭说:“没事。” 林羽赫走过来道:“我们马上就下去了,怎么就你一个人?他们人呢?” “还在下面打游戏呢,你们这么久没回来,他们让我上来看看。” “那我们下去吧。”林羽赫对向边庭说。 向边庭嗯了声。 “我们先走了啊贺老师。”林羽赫跟贺宣道别,转头跟白钦挥挥手,“走了哥,有机会再见。” 白钦给了个眼神过去:“回见。” 向边庭看了眼贺宣:“再见贺老师。” 贺宣点头嗯了一声。 楼下三个人刚刚结束上局游戏,见向边庭和林羽赫回来了,刘超问了一句:“你们怎么去了这么久啊,我们都打了两局了。” 林羽赫坐下来喝了一口咖啡:“才这么会儿工夫你们就打了两局了?输了还是赢了啊?” 李蕊说:“输了,没有野爹。刘超太废了。” “诶,我平时又不玩刺客。”刘超说。 向边庭在回复沈泽的消息,李蕊看着他问:“野爹你还玩吗?” “嗯?”向边庭抬了下头,手指飞快地打字,他摇摇头,“不玩了,费脑子。” “你开玩笑的吧。”李蕊笑了,她瞄了一眼他的手机,明着问了一句,“你跟你女朋友发消息么?” 向边庭其实不太喜欢外人这么没边界感,尤其是不太熟的人,他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顺势嗯了一声。 邢晓馨都呆住了,林羽赫差点被咖啡呛着:“你什么时候有的女朋友?” 向边庭看着手机打字,若无其事地胡说八道:“高中就在一起了,有两年了。” 李蕊本来还真信呢,听他这么一说脑子又转过来了,笑了笑说:“我发现你还挺爱开玩笑的。” 林羽赫当然也不信:“你说你女朋友是你的蛇我倒还更信一点。” 他们在院子里坐了一会儿就出发去商场了,走前林羽赫发现林可薇把单都买了。 “不是吧富婆,你这样我会有点感动的。”林羽赫说。 林可薇眼睛一斜:“有点?” “非常。” “这也太让你破费了姐姐,我们微信扫给你吧。”李蕊拿出手机说。 “不用不用。”林可薇拒绝,“就当林羽赫请你们的,你们觉得味道不错以后可以常来。” 几位小年轻坚持要转钱,被林可薇再三拒绝,最后还是林羽赫把他们劝出去了,走前还跟他姐说:“这钱从我今年的压岁钱里扣。” “谁要你的压岁钱,羊毛出在羊身上。想还我人情啊,以后多带小向来就行了。” “你不会真对他有意思吧?” “没意思我就不能看看帅哥了?”林可薇对向边庭确实只是一个颜控出于对美男单纯的欣赏,谁不爱看戳自己审美点的帅哥。更何况她又不傻,这种级别的帅哥是她想追就能追上的吗? “小向一看就不好追。”林可薇说。 林羽赫啧了一声:“你还真有这想法啊。” “这个想法倒真没有。”林可薇笑着说,“他情商太高了,这种人最难追。” “这都被你看出来了。” “这都看不出来,我之前那些对象都白谈了。” 林羽赫一脸鄙夷:“你那些对象还能跟他比啊。” 林可薇叹了口气,点点头:“确实比不了,没他嫩,没他帅,没他看着聪明。” 林羽赫乐了:“他可不是看着聪明,人家是真聪明,不过你说他情商高难追,我倒觉得他要是真谈恋爱了,说不定也是纯情小伙汁一个。” 林可薇笑了声:“还小伙汁呢……我说他情商高,又不是说他是海王。” 向边庭以前经常跟沈泽他们去玩密室逃脱,各式各样的主题都玩过,玩多了就知道这类游戏换汤不换药,本来就没觉得有什么难度,玩透了就更没意思了。他一开始站在旁边划水,划了两个房间到第三个房间的时候一帮人就卡住了,林羽赫看出来他在放空,低声说了一句:“你别掉线啊庭庭。” 然后向边庭就不划水了,主动解谜,带他们通关,他走流程走得太快了,跟看过剧本似的,一帮人很快就“逃”成功了,工作人员见他们那么快出来都有点惊讶。 林羽赫笑着问向边庭:“你这是上线还是开挂啊?” 陈嘉轩说:“这是我玩密室有史以来时间最短的一次。” “我们要不要再玩个恐怖主题的啊?”李蕊提议道,“时间还早呢。” 刘超应道:“可以可以。” 邢晓馨说:“我就不玩了,我有点怕,我在外面等你们。” “那换个别的吧,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外面。”李蕊说。 于是几个人又换了一个主题玩,这次向边庭也没法划水了,这么多双眼睛看着呢,所以第二次他们通关更快了。 林羽赫知道向边庭家世不凡,所以有时候也纳闷他怎么那么接地气,没有一点高高在上的距离感,找他干啥都乐意陪着。 刚才玩的密室逃脱对他来说估计挺小儿科的,还能陪着他们又玩了一个主题,这种知世故又不世故的性格相处起来真的太舒服了,难怪连他姐都看出来他情商极高。 晚饭他们吃的是自助烤肉,向边庭不太喜欢吃自助,吃得不多,其他人去拿菜,他坐在位置上没事干就帮着烤肉,因为手法不娴熟,被油烫到好几次。 晚上去KTV唱歌的时候,李蕊把她们宿舍另外两个女生也叫来了,说是人多热闹,她们宿舍只有邢晓馨一个社恐,其他两位也挺活泼的,来了之后包厢确实热闹了不少。 唱了一轮下来就向边庭一个人没唱,一伙人起哄着让他唱一首,林羽赫坐在点歌机旁边催促着:“点歌点歌,唱啥我给你点。” 向边庭把手机放回兜里,点了首英文歌。 贺宣参加的婚宴九点才散,他坐的那一桌上基本都是老熟人,婚宴结束后白钦提议去唱K,一桌人立马就答应了,明天中秋,都休息,唱到天亮都行。 白钦跟贺宣说:“就去‘左岸’吧,挺久没去了,去照顾照顾陈老板生意。” 贺宣点了点头。 进KTV前贺宣在外面接了个电话,白钦走进去跟前台打了声招呼,KTV老板跟白钦他们都认识,他已经跟柜台的工作人员打好招呼了。 “我这就给您安排房间啊。”柜台小哥儿说。 “先不忙。”白钦拦着他,“你们店今天有没有来过一帮学生?” “学生?”小哥儿愣了愣,“刚才就来了几个,看着挺像学生的,不过我也不太确定,怎么了?” “里面有没有一个穿黑短袖的小帅哥?个子挺高的。” 小哥儿回想了一下,点头道:“有,是不是穿的牛仔裤?挺高挺瘦的?” “对,他旁边应该还跟着一个穿条纹衫的男生。” “那就是了,刚半小时前进去的。” 白钦笑着说:“他们旁边还有空包厢吗?有的话就安排在他们旁边吧。” 前厅回荡着歌声,后面那帮人也没注意到白钦跟柜台小哥儿在说什么,小哥儿说:“行,那我帮您安排。您认识那帮学生啊?” “认识。一会儿还能去串串门。” 一帮人在包厢玩起了“猜大小”,邢晓馨没玩过这个,光听李蕊讲规则就听得稀里糊涂的,实操的时候也总输。 “哎呀晓馨你怎么又输了,别那么快就开啊,你好歹等两轮。”室友急道,“再喝两杯你都要醉了。” 刘超拍拍桌子:“喝酒还是惩罚?” 邢晓馨无奈地笑笑,脸都喝红了:“惩罚吧,再喝真要醉了。” 惩罚有真心话和大冒险两个选项,邢晓馨选了真心话,大伙没为难她,提了挺好回答的问题,就让她过了。 白钦还没去隔壁串门,出包厢上厕所的时候就碰到了林羽赫。 林羽赫看见他一脸惊讶:“你也来唱歌啊哥?” “是啊。喝完喜酒就过来了,你哪个包厢?” “116。” “我在你隔壁,115。”白钦笑着拍拍他的肩,“没事可以来转转,你贺老师也在。” 林羽赫上完厕所回了包厢,大家玩了几轮下来每个人都输过了,除了向边庭,玩到后来他有点走神,游离了,然后终于输了一局。 一群人兴奋地直拍桌子:“你他妈终于输了!喝酒还是惩罚?快快快!” 林羽赫一进来就听到向边庭输了,比谁都兴奋,向边庭还没选呢,他赶紧走过去先给他满上一杯酒。向边庭一般不喝公共娱乐场所的酒水饮料,KTV这种地方的就更不用说了,所以他直接选了惩罚。 “我靠,够豪迈的啊你?”林羽赫刚端起的酒杯立刻就放下了,“惩罚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向边庭选了个保守的:“真心话。” “我来我来。”李蕊立刻说,“我来问。请问,你喜欢的女生类型是……?” 三个男生同时“咦”了一声,林羽赫说:“李蕊你男票还在这儿呢。” “啧,别打岔。”李蕊盯着向边庭,“请回答。” 这个问题向边庭确实回答不了,既然是真心话,要是胡说就没意思了,不过他连胡说都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向边庭坦言道:“回答不了,可以换大冒险吗?” 林羽赫都惊呆了:“你还真是一步步把自己往绝路上逼啊。” 李蕊说:“可以可以,当然可以。” “等等——”林羽赫怕李蕊提的大冒险又跟邢晓馨扯上什么关系,赶紧抢夺话语权,“怎么老是你提啊,我也要提。” 李蕊气量很大:“行,你提就你提。不过你可别作弊啊,要是不够有挑战性,我可要驳回的啊。” 不作弊? 那肯定是不可能的,哪有坑自己兄弟的。 林羽赫想了想,说:“去隔壁包厢问里面个子最高的人要微信号。” 他想应该没几个人能比贺宣个子高了吧?问他要个微信肯定没难度,也不会社死。 向边庭感觉林羽赫的脑回路很离奇:“我进去还要让他们站起来给我看看身高?” “坐着也能看出来啊,高的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就这?”李蕊不满意,“这也太没挑战性了吧……” “问男的要啊。”林羽赫说,“问男的要不比问女的要有挑战性?” 李蕊想了想,忽然一脸姨母笑:“也是。不过还要再加点难度。” 向边庭点头道:“你说。” 李蕊也不敢把要求提得太过:“加到微信你冲人比个心吧。” 林羽赫忍不住笑了,比起拇指给她点了个赞:“还是你会玩。” 陈嘉轩问了个冒傻气的问题:“比大心还是比小心啊?” 李蕊乐道:“大心小心都可以。” 向边庭拿着手机出了包厢,屋里那帮人都跟出来了,都很兴奋,眉飞色舞的,一群人好像比向边庭还紧张,眼巴巴地看着他敲隔壁包厢的门。 屋里歌声太嘹亮了,根本没人听到敲门声,向边庭直接推门进去了,一群人猛地屏住了呼吸,默默看着门关上了,然后凑到门上的小玻璃窗前往里面看。 包厢里灯光昏暗,彩色的射灯一闪一闪,向边庭眯了一下眼睛,他刚进来就有几个人注意到他了,不过不是全部,毕竟包厢里人多,音乐声又大,各人都在玩自己的。 进来一个陌生面孔,注意到他的人都有点好奇,转着圈的彩色灯光时不时打在他那张俊脸上,那几个人的目光更集中了。 向边庭知道自己打招呼这些人也听不见,眯着眼睛扫了一圈,试图找那一位个子最高的朋友。视线转到贺宣身上的时候,他倏地愣住了。 贺宣微低着头坐在那儿,一只手端着酒杯,另一只手拿着手机,他抬了下头,彩色的灯光正好打在他脸上,一闪而过。 他眼神里是有诧异的,只是不明显。他跟向边庭隔空对视了几秒,向边庭就径直朝他走来了。 林羽赫说得没错,个子高的人就算是坐着也能被一眼注意到,哪里用得着站起来对比。 向边庭进来的时候只有几个人看到,甚至有人都没发现他是从别的包厢过来的,还以为是谁出去上了厕所又进来了。等他走到贺宣面前的时候,这才让全包厢的人都注意到了。 唱歌的人停了,举着话筒呆呆地看着他,包厢里只剩下伴奏的声音,连坐在一边的白钦都很吃惊。 贺宣抬眸看着向边庭。 “我们能加个微信吗?”向边庭看着贺宣的眼睛,问得挺坦然的。 好歹来要微信的是位年轻的帅哥,当事人又是贺宣,在场的人从茫然到惊奇再到兴奋,包厢里忽然一阵骚动。 第13章 贺宣点了下头,放下酒杯,把微信打开了,他把手机递了过去,向边庭扫了一下,听见他低声问了一句:“玩游戏输了?” 向边庭抬眼看他,略微点了下头。 贺宣周围忽然间凑过来好几个人,一长排的沙发,转瞬间全坐满了,面前的目光向边庭一点也回避不了,这些人一个个全都抬着脑袋好奇地看着他。 向边庭倒没觉得尴尬,像这样人多的场合他从小到大跟着父母去得多了,虽然也是头一回做这种豁脸皮的事,但目前感觉良好。 而且一会儿还要跟贺宣比心,最尴尬的时刻还没来临。 他被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打量着,若无其事地操作着手机,加上了贺宣的微信。 比起有帅哥闯入包厢当面问贺宣要微信,贺宣一点没犹豫给了人家才更让包厢里的这帮人震惊。其实有好多人已经反应过来这男生可能游戏玩输了来做任务的,所以他们更惊讶于贺宣的反应。 这么痛快就把微信交出去了? 有人问向边庭:“小帅哥,真心话大冒险玩输了啊?” 玩大冒险肯定不能跟路人明着说自己在做任务,要那样就破坏规则了,这事向边庭双标了一下,刚才跟贺宣承认了,这会儿又装上了。 向边庭笑了下:“我就是单纯地想跟这位哥哥加个微信。” 此话一出,坐贺宣旁边的人故意张大嘴巴作出一副下巴快掉了的表情,转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嘴里语气词不断,满口“哦哟”“哟呵”“哎哟”…… 贺宣一言不发地看着向边庭。 他发现向边庭看着乖,其实有时候挺皮的。 有人笑着说了一句:“小帅哥你多大了啊,称呼错了吧,什么‘这位哥哥’啊,明明是‘这位叔叔’。” “别瞎说啊,我们贺老师年轻着呢,长得也年轻,叔叔什么啊叔叔。” “哎哟别搁这破防了,也不是什么丢脸的事儿,咱都什么岁数了心里没点逼数啊,这里一大半的人都能当人家叔了哈哈哈……” 门外围观的一帮小朋友光看见包厢里的人在笑,听不见他们在说什么,急得想进去吃瓜。 刘超的眼珠子都快贴到门板上去了:“向边庭在里面干嘛呢,怎么还跟人聊起来了,社牛啊他……” 林羽赫笑道:“向总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李蕊叫来的另外两位室友其中有一位是腐女,她一脸兴奋对林羽赫说:“你这点子想得太好了我说,哎,我好想进去围观啊!” 另一位猛地转过头来:“我也我也……要不我们进去吧?” 刘超赶紧拦着她们:“冷静啊冷静,向边庭任务还没做完呢,你们别进去添乱啊。” 屋里的向边庭无视各位“叔叔”们的打趣,继续走流程,他把手机放回口袋,腾出两只手,十指并拢弯曲,两手相靠,搭在胸口上方的位置,给贺宣比了个心。没整那些花里胡哨的,他比了个最原始最标准的心。 包厢里的人骤然间集体沉默,不知是谁起头鼓了个掌,然后掌声就传开了,笑声也传开了。当事人不是贺宣还引不出这样的效果,而且这帮人都有点喝多了,借着酒精发疯找乐,也不管人家是不是输了游戏在做任务,有戏看就来劲,更别说这场戏的主角还是贺宣。 向边庭比完心就把手放下了,他看见贺宣忽然站了起来,转头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把原唱打开了,歌单正好切到了一首劲歌,包厢又被吵闹的歌声笼罩了。他这一举动终于打破了众人的注意力,分散了他们对向边庭的关注。 贺宣站在向边庭面前,垂着眼睛看他,问:“这也是输了的惩罚?” 音乐声盖过了他的说话声,谁也没听到他在说什么。白钦坐旁边看半天戏了,笑得腮帮子都酸了,他心想这小邻居真是凭实力把这出热闹的看点拉到了顶峰。 向边庭表情疑惑:“嗯?” 贺宣微微前倾,侧过头凑到了他耳边。 温热带着烟草味的呼吸扑到了颈间,向边庭下意识缩了一下脖子,依稀听到了四周更为嘈杂的说话声,从刚才为止他心里都挺平静的,这会儿贺宣忽然离这么近跟他说话,他莫名有点耳热。 “这也是输了的惩罚?”贺宣在他耳旁问。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点了点头,这么近的距离他能很清楚地看到贺宣长而浓密的睫毛。 事态发展其实早就超过向边庭的预期,他进来前并不知道贺宣在里面,当然也没想到问贺宣要个微信这屋里的其他人反应能那么大,他自己倒是无所谓,关键是贺宣,万一贺宣很反感这种情况…… 向边庭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对贺宣说:“不好意思……” 贺宣偏头望着他,装作没听见:“什么?” 向边庭微微仰头,凑近贺宣,几乎是贴耳跟他说话:“我给你添麻烦了,不好意思。” “不觉得麻烦。”贺宣说。 不知道是不是喝了酒的缘故,贺宣的嗓音比平时更有磁性,向边庭耳朵有点发麻,感觉耳朵连到侧颈至半张脸都开始发烫了。 贺宣站直了看着他:“还有其他惩罚吗?” 向边庭摇头。 “那可以回去交差了。”贺宣说。 有人又把原唱关掉了,向边庭正要撤退,转身时听到带着回音的男声回荡在包厢里:“这就要走了?” 说话的人正举着话筒,音量放大了好几倍。 这人拿着话筒走到向边庭面前,估计喝了不少,满身酒味,向边庭被熏了一脸,微微皱了皱眉。 “小朋友你怎么撩了就跑啊?”这人继续对着话筒说话,还从桌上端了一杯啤酒,“好歹喝一杯再走吧。” 白钦跟萧易阳坐在一块儿,靠着萧易阳的肩膀啧了一声:“这逼又喝大发了吧。” 萧易阳侧目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贺宣他那个邻居在这儿?” 白钦笑着没说话。 “你不去婚庆所上班可惜了。” 向边庭语气礼貌:“不好意思,我不会喝酒。” “啤酒怕什么啊!”这人把杯子往前一怼,手一个打晃,啤酒差点溅到向边庭身上,“撩了就跑这可没意思。” 劝酒行为是向边庭比较讨厌的,尤其是这种对方已经表明不会喝酒还要强迫的情况,向边庭稍微有点不耐烦,没什么表情地看了这人一眼。 贺宣坐在沙发上,忽然拿起了桌上的话筒。 “他撩的是我还是你?”贺宣的声音回荡在整个包厢。 这人一愣,转头看了他一眼,向边庭也抬眼看向贺宣。 “就你事多。”贺宣说,“唱你的歌。” 谁想此人油盐不进,确实是喝多了,平时的礼数教养都跑到脑后了,疯起来不管不顾的,他端着酒杯几步跨坐到贺宣旁边:“这不就是让他跟你喝一杯吗!我又不跟他喝!” 再闹下去该收不了场了,本来挺可乐的一件事,这一闹整得跟调戏男大学生似的,贺宣脸都冷下来了,这人还没点眼力见儿,白钦走过来把他拽了起来:“走,老覃,我带你去厕所吐一吐。” “吐啥吐!我又没醉!” 白钦拿走他手里的酒杯,二话不说把人拉进了包厢的小卫生间。 向边庭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手里的手机震了震,他低头看了一眼,屏幕上跳出两条微信消息。 贺:不回去了? 贺:真想跟我喝酒? 向边庭抬头看了一眼贺宣,贺宣刚把手机放下,拿起桌上的酒杯喝了一口,边喝边看着他。 向边庭安全撤退,来的时候很从容,走的时候脚步有些虚浮,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他是从贺宣在他耳边跟他说话开始情绪才有起伏的。 他轻轻眨了下眼睛,抬手蹭了一下耳朵。 第14章 那群人还挤在外面,向边庭出来的时候他们非常灵活地往后一撤,给他让位置。 向边庭出来后先看了林羽赫一眼,林羽赫送了一个眼神过来,满眼写着:我厉害吧!我机智吧!快夸我吧! “你怎么在里面呆了那么久啊,我们差点都要冲进去了。”刘超说,“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还跟人聊起来了?” “都说了向总见过大场面的。”林羽赫说着问向边庭,“微信要了吧?心也比了吧?” 向边庭嗯了一声。 林羽赫说:“OK,任务完成了。” 陈嘉轩关注的重点总是很清奇:“那人是里面最高的么?” 邢晓馨笑出了声:“你的关注点也太……” “他刚才不都站起来了嘛,你没看到吗?”李蕊室友说,“比向边庭都高了大半个头呢,我感觉有一米九吧?” 这女生问向边庭:“你比心的时候人家是不是笑死了啊?” “差不多吧。”向边庭说。 “哈哈哈哈哈我就说屋里的人好像都在笑……” 李蕊又问:“你刚跟那人说什么呢靠那么近?” 向边庭满嘴跑火车:“我说我比的心不好看,让他别介意。” 众人一愣,然后爆笑出声。李蕊笑得脸都红了:“向边庭你神经病吧能不能别这么逗……” 向边庭拐进左边包厢,一帮人叽叽喳喳地跟在他后面,虽然邢晓馨白天跟贺宣在工作室打过照面,不过包厢里光线太暗,她刚才没看清里面的人是谁,这给向边庭留足了胡说八道的空间。 向边庭坐回沙发上,听见有人问:“还玩吗还玩吗?” “玩玩玩!” “你们继续,我要点歌了。” “我也不玩了,一会儿再玩。” “歌多点点儿,一会儿就唱没了!” “帮我点一首好运来。” 林羽赫往向边庭旁边一坐,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知道贺老师在隔壁?” “是啊。”林羽赫从果盘里拿了一片西瓜咬了一口,“刚才出去上厕所的时候碰到那个银头发的大哥了,他跟贺老师一块儿过来的,还没来得及跟你说呢。是不是该好好谢谢我,大冒险帮你降低多少难度。” 向边庭眯着眼睛笑了笑:“我真是谢谢你了。” 这微信还不如问陌生人要呢,哪还用顾忌这么多。跟陌生人讲话,他也不会跟烧了耳朵似的,到现在半张脸还是热的。 向边庭有点口干舌燥,从包里拿出运动水杯灌了口水。 白钦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有人想进去上厕所,被他拦下了:“老覃还在里面吐着呢……” 这人笑了起来:“真吐了啊?” “颠成那样了都,不吐才怪。” 白钦走过去坐在了贺宣旁边:“我来请罪了贺总。” 贺宣看了他一眼,这人一脸嘚瑟,不知道请什么罪。 “你是来请罪还是来邀功?”贺宣问他。 “这要看你的态度了。”白钦勾了勾嘴角,“你不高兴我就请罪,你高兴了那我就邀功。” 白钦这脑子转得太快了,没几个人能跟得上,今天下午向边庭和林羽赫不过在工作室呆了半小时不到的工夫,他就能整这么一出。 “别干纹身了,你适合去联合国工作。”贺宣说。 “事先声明啊,他会过来这事儿我真不知道,这真是巧合。”白钦看着他笑笑,“是缘分。” 贺宣没说话,白钦又道:“我本来还想去隔壁串串门,没想到他自己过来了。你也看到了,心也是人家小朋友自己比的,跟我可没关系。” 伴奏柔缓,本来白钦跟贺宣说话正常音量也能听见,霸着立麦的某位仁兄突然开嗓了,一首抒情歌唱得跟哭丧似的,大家的说话声瞬间被淹没了。 白钦不想扯着嗓子跟贺宣说话,捏了一片橙子咬进嘴里,去旁边点歌了。 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贺宣抬眼看去,是微信消息提示,向边庭发来的。他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向边庭给他发了一个“谢谢”的表情包。 贺宣回他:不客气 半分钟后,向边庭又发了条消息过来:贺老师你的xuan是哪个xuan? 贺宣回复:宣 向边庭把贺宣的备注改了,回到聊天界面时刚好弹出一条消息。 贺宣:你的名字是哪几个字? 向边庭回复:向边庭 贺宣:嗯 这个“嗯”有那么点话题终结的意思,向边庭不知道该回什么了,他点进贺宣的朋友圈看了看,里面什么也没有。 过了片刻,手机又是一震,向边庭低头一看。 贺宣:走的时候发个消息,带你一起回去 向边庭看着屏幕愣了好一会儿才拿起手机打字。 向边庭:我们应该不会玩到太晚,还是不麻烦你了 贺宣:不麻烦 贺宣:我随时能走 随时能走他也不好意思真在临走前跟贺宣打招呼啊。向边庭不知道该怎么回。 贺宣:嗯? 向边庭犹豫了一会儿,回复:嗯,那我给你发消息 贺宣:嗯 转眼快十一点了,李蕊宿舍另外两个女生看时间不早了,打算回家了,她俩都是江州人,今晚上也是从家里赶过来的。中秋连上周末就放两天假,李蕊和邢晓馨家住外地,懒得回家,向边庭他们宿舍也就林羽赫一个人要回家,其他人中秋都留校。 走了两个人,乐趣少了大半,又唱了两三首歌,剩下的几个人也准备撤了。 向边庭差点忘记给贺宣发消息,看到贺宣的微信头像才想起来这茬。 隔壁包厢里的大人们唱得正嗨,好几个人已经喝趴下了,贺宣跟他们在玩游戏,感觉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摸出手机看了眼。 向边庭:贺老师,我要走了 贺宣:门口等我,三分钟 向边庭:我已经出去了 贺宣:我说的就是KTV门口 贺宣站了起来,指了指门外,示意大伙自己要走了。 正在唱歌的人停了下来,举着话筒说:“你这也走太早了吧?” “回去睡觉了。”贺宣说,“单已经买了,你们慢慢玩。” 有人拦着不让他走:“不是说好唱个通宵吗?走什么走啊,不许走。” “你跟谁说好的?”贺宣拿起手机,摸出口袋里的车钥匙丢给萧易阳,“反正不是跟我。” 萧易阳一把接住钥匙,他早就想走了,最烦来这种地方,要不是为了陪白钦,早就回家睡大觉,坐这煎熬半天了,贺宣不撤他都要撤了。 白钦还在那边跟人喝酒聊天,萧易阳走过去搂上了他的脖子:“走了,回去了。 白钦嘴里半口酒还没咽下去:“这还没到十二点呢?” 萧易阳松开了他:“那你留这吧,回头自己打车,我跟贺宣走了。” 贺宣已经推门出去了,萧易阳拿着钥匙头也不回地跟上了他。 萧易阳把门关上,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好歹等他三秒。” 萧易阳笑了笑说:“一秒也呆不下去了,为了他我已经承受了几千秒了。没事,一会儿自己就出来了。” 两个人也没等他,自顾自往外面走,贺宣对萧易阳说:“等会儿我要带个人。” 萧易阳愣了愣,看了他一眼,然后嗯了一声,似笑非笑道:“微信才刚加上就用上了啊。” 贺宣没说话。 “他在等你?”萧易阳问。 贺宣还没开口,白钦就拎着外套从包厢里出来了,他一个箭步冲到萧易阳身后抬起腿用膝盖顶了一下他的屁股:“妈的你们两个等都不等我……” “你再晚点出来我们人都在路上了。”萧易阳说。 “刚在里面找手机找半天。”白钦套上外套。 萧易阳看了看贺宣,对白钦说:“你贺总一会儿还要带个朋友,小朋友。” 白钦喝了酒,脑子反应有点慢,愣了两秒忽然笑了起来:“这微信没白要啊。人呢?外面等着呢?” 向边庭是在外面等着,其他几个同学已经打车回学校了,林羽赫一会儿直接回家,他懒得打车,打算让他爸来接他。 “等会儿我让我爸带你回去。”林羽赫翻了翻他爸的手机号,“唉,早知道散得这么早我应该早点给他打电话……” “我一会儿跟贺老师一起回去。”向边庭说,“他马上出来了。” 林羽赫抬头看了他一眼:“……what?” 正说着,白钦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了:“还没走呢两位小朋友。” 林羽赫回了下头,白钦看了他一眼:“你怎么没来隔壁看看我?” 林羽赫笑了,拍了拍向边庭的后背说:“这不是有代表过去看过了么。” “你同学都走了?” “是啊。你们也这么早就结束了啊?”林羽赫往里面看了看,“你们提早走的吗?怎么就你们三个?” 白钦看了看贺宣和萧易阳,说:“这两位叔叔年纪大了,撑不住了,要回去睡觉了。” 林羽赫乐了:“没见过这么年轻的叔叔。” 林羽赫看了眼贺宣,笑着问:“贺老师,庭庭给比的心你还满意吗?” 贺宣开玩笑说:“不满意我不会让他出来。” 林羽赫捧腹大笑。 向边庭刚才不尴尬,这会儿是真尴尬了。他偏过头,忍不住笑了一声,耳朵都红了。 第15章 白钦笑着看了林羽赫一眼:“这心不会是你让比的吧?” “不是我,我就让他去要个微信,比心是我同学提的。” 白钦看了看向边庭,好奇道:“你怎么找贺老师要微信?指定的还是你自己选的?” 向边庭说:“指定的,要找屋里长得最高的人。” 白钦笑了,看了眼林羽赫:“你定的要求啊?” 林羽赫缓缓点头:“正是在下。” 白钦心道你这小机灵鬼儿干得漂亮啊,小脑瓜子这么灵光。 萧易阳说:“我去开车。” 贺宣看了林羽赫一眼:“你怎么回去?” “我正要给我爸打电话呢,我让他来接我。” 白钦闻言道:“那你等到什么时候,搭我们的车,一起把你送回去得了。” “不了不了,庭庭顺路,我不顺路啊……” “江州就那么点大,不顺路也花不了多长时间,要送我们肯定两个一起送,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在这等你爸也不安全,走吧。” 贺宣对萧易阳说:“把车开过来吧,带他一起走。” 萧易阳嗯了一声。 白钦看着林羽赫:“你有这磨叽的工夫我们都把你送到家了。” 林羽赫笑了两声,不再推辞:“那我就不跟你们客气了。” 萧易阳酒精过敏,从不喝酒,所以每次他跟贺宣白钦出来都是专职司机,他去开车,几个人站门口等他。 “对了哥,你们开了几辆车啊?”林羽赫问白钦,“我们五个人坐得下吗?” “一辆。放心,坐得下,车大。” 没过一会儿,门口驶来一辆银色越野车,林羽赫被帅了一脸:“这车好帅。” 白钦笑了笑:“帅吧,你贺老师的。” 萧易阳开车,白钦一般都坐副驾,今天情况特殊,他转头看了看贺宣:“你坐哪儿?” 贺宣看了他一眼,故意说:“副驾。” “哎,我就随口一问……你怎么还真跟我抢啊。” 贺宣笑了一声,没说话,这台阶还是白钦自己找着下的:“我习惯坐副驾,你跟俩小朋友坐后面吧。” 萧易阳坐在车里说:“他那么大一只,你不让他坐副驾,让他挤在后面?” “我很小一只吗?”白钦反问。 “你跟他比?” 这倒真是没法比。 最后还是贺宣坐的副驾,他人高腿长,跟两个成年小伙子挤在后排估计伸不开腿,白钦没那么不懂事儿,还是乖乖坐后面去了。 向边庭和白钦一左一右靠窗坐,林羽赫坐在他俩中间。 萧易阳问林羽赫:“你家住哪儿?” 林羽赫报了个地址。 “离这不远。” 林羽赫笑了笑:“是不远。” 萧易阳说:“那先送你吧,更顺路。” “行,谢谢大哥。” 白钦看着手机说:“这一位要叫‘叔叔’,大你一轮都不止了。” 林羽赫这张小嘴还是挺甜的:“长这么年轻,叫叔我也叫不出口啊。” 萧易阳看了眼后视镜里的白钦,表情要笑不笑的:“他叫你哥,叫我叔,按这辈分,你是不是也得管我叫一声‘叔’?” 白钦不怕给萧易阳占便宜,笑得痞了吧唧的:“专心开车,萧叔叔。” “你俩叫什么名儿啊?”白钦转头问林羽赫。 “鄙人林羽赫。”林羽赫介绍完自己又介绍向边庭,“这位向边庭。” 白钦点点头,说:“我白钦,开车那位萧易阳,旁边那个你们都熟,贺宣贺老板。” 他酒劲未散,话比平时多,说话也有点没分寸:“你们那个大冒险太不‘冒险’了,玩得太保守,你应该让小向去坐他贺叔叔的大腿啊。” 林羽赫笑道:“这玩得太大了,庭庭会杀了我的。”说完转头问向边庭,“真让你坐大腿你会杀了我吗?” 向边庭笑了笑:“不至于。” “可以可以——” 林羽赫话还没说完向边庭又补充了一句:“顶多吊起来打三天。” “操……”林羽赫乐了。 坐前面的萧易阳也忍不住笑了,白钦拍着副驾的椅背说:“玩得再大有贺叔叔帮忙兜底呢,刚才跟向同学不是配合得挺好么。” 向边庭看了一眼坐在副驾的贺宣,贺宣没说话,侧脸看不出情绪。 萧易阳转头问贺宣:“明天早上去工作室吗?去的话我来接你。” 贺宣点了点头:“给你发微信再过来吧。” “行。” “明天中秋还工作啊?”林羽赫说,“不休息休息么?” 白钦拿出手机回消息,笑着说:“贺叔叔年轻的时候就是劳模,现在已经‘怠惰’不少了,以前365天工作不带歇的。” 贺宣对纹身的喜欢是真的很纯粹,早些年那会儿颇有点不疯魔不成活的疯劲儿,不是真的热爱也不可能那么早就到达行业顶尖的位置,这点白钦自认自己可能永远都比不上。 林羽赫想想贺宣住的那房,开的这车,心想难怪这么年轻就这么有钱了,都是靠实力奋斗出来的啊。 平时这个点向边庭早就睡觉了,他现在困得眼皮打架,只能刷会儿手机提提神。向边庭玩着单机游戏,听见白钦问贺宣:“贺叔叔,国庆北城的那个纹身展你去吗?” 贺宣嗯了一声,淡淡道:“再叫一声贺叔叔把你扔出去了。” 白钦笑岔了气:“还以为你不去呢。” “你们国庆要去北城啊?”林羽赫问。 白钦点点头:“啊。” “庭庭老家就是北城的。” 白钦看了向边庭一眼:“小向北城人?” 向边庭抬了下头,点头嗯了一声。 “怎么跑江州来上学了?” “考到了,就来上了。” 说起这个,林羽赫一直都想问向边庭:“对了,我也想问呢,你高考分数高得那么离谱,怎么没去个更好的学校啊?”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你知道我高考分数?” “开学第一周你就被人扒完了知道么,高中学校,高考分数,星座生日,感情状况……” 林羽赫没夸张,向边庭除了家世背景,能扒的都被系里那些女生给扒完了。 白钦听笑了:“还是风云人物呢。” “那不是一般的风云。”林羽赫说,“我三天两头帮人送情书,仰仗着他赚了不少外快。” “你小子还收跑腿费呢。” “必须收啊,我又不是慈善家,白干活的事我可不干。不过现在我不干这事了,情书给了他也不看,不好意思白嫖人家的跑腿费。” 话题跑远了,林羽赫赶紧拉回来:“所以你干嘛来这上大学啊?你那分数都能直接去清北了。” 向边庭说:“我姥姥在这边。” “你姥姥?”林羽赫看着他,“她一个人在这边?” “嗯。” 白钦笑了下:“你这舍弃的,是不是有点大啊?” “没舍弃什么。”向边庭说。 白钦点点头:“够酷。” 他忽然觉得贺宣这颗铁树会开花一点都不奇怪。 萧易阳开了二十来分钟就到林羽赫家了,他把车停在小区外面,林羽赫下车冲他们抱了抱拳:“谢谢了啊帅哥们,有机会再见。” 白钦说:“提前祝你中秋快乐。” 林羽赫笑道:“同乐同乐,你们也快乐。” 车上少了个人,顿时安静不少,向边庭困得不行了,林羽赫走后没多久他就歪着脑袋睡着了,呼吸变得很沉。听到平缓的呼吸声,贺宣转头看了一眼,白钦压低声音笑着说:“帅哥睡着了还是帅啊。” 向边庭睡了一路,到地方了也没醒,萧易阳把车停在小区楼下,白钦扭头看到他的脑袋还歪在一边。他睡得挺香的,白钦都不好意思叫醒他。 “小向?”白钦小声叫了一下。 向边庭已经进入深度睡眠了,连眼皮都没动一下。 “睡眠质量真好啊……”白钦压着声音说话,“直接抱他上去得了。” 他就这么一说,没想到贺宣真的下车走到后面打开了车门,事实证明向边庭睡得真的很沉,这一系列动静都没把他吵醒。 白钦默默冲贺宣比了个拇指。 向边庭身上有股温热的气息,混杂着熟悉的薄荷清香,贺宣俯身的时候被暖融融的热气扑了满怀,他刚一弯腰,正准备把人从车里抱出来,向边庭眼皮动了一下,忽然睁开了眼睛。 视线从模糊变清晰,贺宣近在咫尺的五官也一点一点变得清明,向边庭意识慢慢回笼,看着面前的人愣了好一会儿。 贺宣微倾着身子与他四目相对,再低一点头鼻尖都能碰到他的脸颊。 向边庭没动,他也没动。 贺宣的衬衫解了两颗扣子,向边庭垂眸瞥见半截锁骨,他嘴唇无意识抿了一下,可能是被刚才白钦在车上一口一个“贺叔叔”给洗脑了,他刚醒脑子跟浆糊一样浑,怔愣之下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嘴想说话,结果脑子一抽,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贺叔叔……” 贺宣倒是没懵,向边庭开口后自己先懵住了,漆黑的眼珠定定地看着贺宣。 第16章 难得在向边庭脸上看到这种表情,挺有趣的,贺宣应下了他这声“贺叔叔”,若无其事地嗯了一声,道:“怎么了?” 向边庭喉结一动,嘴唇抿成了一条线。 白钦在旁边听到向边庭喊那一声“贺叔叔”差点笑出声来,贺宣的反应也叫人意想不到,明明想抱人下车被当事人撞见的是他,现在肉眼可见一脸尴尬的却是向边庭,白钦心道反客为主可真有你的。 向边庭身上的热意越发浓重,若不是夜色昏暗,他那张变红的脸必然是一览无余。 贺宣感觉向边庭脸颊周围萦绕着一股热气,这小孩连呼吸都有点不稳了。他直起腰,身子退出了车厢外。短短几秒钟的时间,向边庭困意全无,他怔了片刻,才反应过来贺宣刚才好像是要抱他。 他抬眸看了贺宣一眼:“贺老师,你……” 贺宣垂眸望着他:“不是‘贺叔叔’吗。” 向边庭噎了一下,抬手蹭了一下鼻梁:“刚才睡懵了……” 刚才氛围很微妙,白钦不想破坏气氛,忍到这会儿才说话:“你刚才睡太沉,你贺叔叔要抱你上楼。” 向边庭闭了一下眼睛,心说你可别再“贺叔叔”“贺叔叔”了,他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跟贺宣比心都没刚才那场面尴尬。 “你们……怎么没直接叫我?”向边庭说。 白钦笑了笑:“叫了啊。睡太香了你,叫了一下没醒我都不好意思再叫了。” 向边庭舔了舔嘴唇,有些不好意思:“我平时睡得比较早。” 白钦往他脸上扫了一圈:“难怪皮肤那么好啊,又白又嫩的。” 萧易阳啧了一声:“你能别跟个流氓似的么。” “我这是客观陈述。”白钦弯起食指在他脸侧轻轻弹了一下,“什么叫流氓啊,能不能别在小朋友面前坏我名声。” 白钦开门下车,坐回了副驾。向边庭还有点脸热,下车的时候拽了拽领口。白钦冲他们挥挥手:“我们先走了。” 向边庭看了眼萧易阳,谢道:“谢谢你了萧大哥。” 萧易阳笑了下:“没事。” 那两位驱车扬长而去,向边庭背着书包跟贺宣一起走进了大厅。 向边庭脸上红晕未散,既是闷在车里热的,也是被刚才叫的那声“贺叔叔”给尴尬的,脸颊上淡淡的两片,一进灯火通明的大厅就看得一清二楚。他本来皮肤就白,脸上稍微有点红就特别明显。 贺宣侧头看了向边庭一眼,他耳廓是红的,头发睡得有点乱,耳侧一小撮头发翘在那儿。 向边庭感受到贺宣的目光,嘴唇无意识抿了一下。 贺宣收回目光往前看去:“还尴尬呢。” 向边庭笑了下:“现在还行。” “所以尴尬的是什么?”贺宣按了一下电梯按钮,“是你叫我贺叔叔,还是我抱你上楼?” 向边庭坦言:“都有点儿。” 贺宣走进电梯,向边庭也跟了进去,两个人并排站着,电梯门缓缓关上。 “还没抱呢就尴尬了。”贺宣说,“真抱了怎么说?” 向边庭又皮起来了,说了句大实话:“真抱我上楼你也开不了我家的门啊贺叔叔。” 这个感觉就对了,向边庭本质上还是很从容的一个人,还带着点不羁的劲儿,这就是他吸引人的地方。 贺宣回了一句:“我会抱你去我家。” 电梯门开了,贺宣等了片刻不见向边庭动,便自己先走出了电梯。他在外面看着向边庭,向边庭愣了几秒,也走了出来。 贺宣说的这话向边庭都不知道该怎么回了,他恍惚地拽了一下书包背带,看见贺宣手搭在门锁上,侧过身来看了他一眼,说:“晚安向同学。” 向边庭脑子又抽了,回道:“晚安贺叔叔。” 贺宣笑了一声,转身进屋了。 向边庭一点才睡,睡得很浅,做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梦,醒来后都不记得了,只记得梦里有贺宣,他管人叫“贺叔叔”,叫得相当顺口。 向边庭坐起身揉了揉脸,看了一眼墙上的钟,才七点。睡眠时长没有达到他平时的标准,但他已经不想睡了。他掀开被子下了床,去浴室洗漱了一下,打算一会儿自己做个早餐吃。 平时上学他都去学校食堂吃早饭,周末一般去楼下的自助餐厅吃,偶尔会自己做,就是做得不太好吃。今天他打算整得丰盛点,炒个意面,再煎个牛排。 理想和现实总是相去甚远,向边庭下厨房强有力地证明了这一点。 炒个意面就已经搞得手忙脚乱,煎牛排的时候就更狼狈了,向边庭被烟呛得直咳嗽,赶忙关火盖上锅盖。他看了看那一锅黑黢黢的肉块,沉默半晌,叹了口气。 厨房呛得熏人,向边庭去了阳台,打算呼吸呼吸新鲜空气,走出去的时候发现隔壁阳台有人,贺宣穿着睡袍正坐在沙发上喝咖啡。 贺宣转了下头,撞上了向边庭的目光。 “早……”向边庭打了声招呼,大脑高速运转,“贺老师”“贺叔叔”这两个称呼在脑内反复横跳。 贺宣把对面的少年从头到脚扫了一圈,向边庭穿着围裙,又戴着眼镜,脸上还沾了一点酱汁。 “在做饭?”贺宣问他。 向边庭点了点头,他围裙上也沾了不少酱料,还有一团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东西。 “炸厨房了吧。”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起来:“过程确实有点坎坷。” 贺宣喝了口咖啡:“那你这早饭吃着了吗?” “没有。”向边庭蹭了蹭鼻子,“厨房都差点给我点着了。” 贺宣端着咖啡站了起来,走到护栏后面:“我帮你做。” “嗯?” “等会儿给我开门。” 他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向边庭,说的话也算不上是征求意见,向边庭安静片刻,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三分钟后,贺宣换了身衣服出现在门外,向边庭还没来得及收拾厨房。 向边庭给贺宣拿了一双新的拖鞋,贺宣换上走进屋里,这边的格局跟他家差不多,屋里有股淡淡的薄荷香,干净又整洁,除了刚被霍霍过的厨房。 贺宣看了一眼向边庭脸上的眼镜,说:“很少看你戴眼镜。” “我度数不深,平时不戴也看得清。” “做饭看不清?” 向边庭笑了一声:“我看食谱。” 贺宣进了厨房,料理台上搁着一盘坨了的面,勉强能看出来这是盘肉酱意面。他打开锅盖看了一眼,里面的东西肉眼无法分辨。 “这是牛排。”向边庭在他身后低声说。 贺宣点了点头,挺给小孩儿面子的:“看出来了。” 向边庭探出半个头:“还能看出来啊?” “你至少给它留了个全尸。” 向边庭偏过头笑了一声。 贺宣把锅里的焦块倒进了垃圾桶,问向边庭:“是怎么烧成这样的?” “拿酒稍微淋了一下。” 贺宣看了一眼旁边的酒瓶,这小半瓶下去,几千没了。 “牛排还有吗?”贺宣问。 “有。”向边庭从冰箱又拿了块牛排出来。 贺宣摘掉尾戒放到一边,向边庭说:“戒指我帮你收起来吧,一会儿给你,别弄丢了。” “嗯。” 向边庭拿起了台上的尾戒,听见贺宣问:“你平时吃饭怎么解决的?” “学校食堂。” “周末也食堂?” “周末有厨师上门做。” “那今天怎么没叫厨师来做?” “我早上一般都自己解决。” “你是解决早饭还是解决厨房?” 向边庭蹭了蹭鼻子,笑着没说话。 贺宣洗了洗手,开始处理食材了,他穿了一身浅色的居家服,向边庭担心他弄脏衣服,把自己的围裙脱了下来:“你要套个围裙吗?” 贺宣嗯了一声,他手上沾了橄榄油,不方便自己穿,向边庭抿了抿嘴唇,说:“我……帮你穿。” 贺宣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向边庭帮他把围裙套了上去,这围裙向边庭穿着合身,穿在贺宣身上有点小,套在脖子上的挂绳短了一截。 “小了。”贺宣看着向边庭说。 向边庭绕到他身后帮他系腰带,说:“你比较大只。贺老师你有一米九么?” “有。” 向边庭嗯了声:“果然很大只。” 腰带一系,贺宣的腰线瞬间就突显出来了,肉眼即可丈量。他这身材比例确实无异于男模,宽肩窄腰腿又长。 向边庭视线往下一扫。 而且还不是一般的长。 贺宣给向边庭重新煎了块牛排,意面已经冷掉了,不冷估计也不好吃,他也重新做了一份。 门铃忽然响了,向边庭听这动静忽地一愣,贺宣转头看了看他。 向边庭在江州除了大学同学就没什么熟人了,这栋楼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上来的,这个点能上门来找他的,除了他爸就是他妈,要么就是他姥姥。 向边庭走去把门打开了,门外站的果然是他妈,身后还跟着助理。 “妈?” 边瑜抬眼往屋里望去:“做什么了这么香?” “您怎么来了?” 边瑜进屋换鞋,低头看见地上还有一双男式拖鞋,问:“家里有人?” “啊。” “今天中秋,来陪你跟你姥姥吃饭,之前不是跟你说过了,忘了?” “我的意思是您怎么这么早就来了,这才早上八点。” “刚下飞机,就直接过来了。”边瑜说着往屋里走,往客厅看了一眼,没看到什么人,她径直往卫生间走去,转头问向边庭,“家里来了什么人?你同学——” 边瑜脚步一顿,这才看到厨房里的贺宣,贺宣端着餐盘往桌上一放,冲她点了下头。 边瑜微微点头,没说什么,她走进卫生间打开了水龙头,挤了点洗手液搓了搓手。 “您那么早的飞机啊?”向边庭站在门外问。 “嗯,你爸晚上到。”边瑜抬头看了一眼镜子里的向边庭,问了一句,“那是你爸给你安排的厨师?长这么俊?” 向边庭一愣,差点没反应过来,他噗嗤一声乐了:“什么啊,那是我邻居。” “邻居?”边瑜垂下眼睛笑了笑,轻轻搓着手指,“我说呢。” 第17章 向边庭笑道:“他那气质怎么看也不像个厨师吧,您是起太早了还没睡醒呢吧,还能把人认成厨师。” “我就没睡。”边瑜说,“脑子是不大清醒。” “没睡脸色还这么红润靓丽。” 边瑜笑了声:“少贫。” 边瑜关上水龙头,拿起一旁的擦手巾擦了擦手,疑惑道:“你邻居怎么会在这做饭?” “这不是自己做早饭差点把厨房炸了么,人家过来帮我的忙。” “邻里关系搞得这么好?” “是他人好。” 边瑜转过身来:“不是给你安排了厨师,怎么还自己做?” “我早上一般就随便吃点,懒得叫厨师过来了。” “早上才更应该吃得丰盛些,我看你都瘦了。” “有吗?” “你自己照镜子看看,下巴都瘦了一圈儿。” 向边庭看了看镜子:“还行吧,没怎么瘦啊,估计在褪婴儿肥。” 边瑜被他逗笑了:“你都多大了还褪婴儿肥。” 边瑜走出了卫生间,向边庭转头看到贺宣已经把围裙脱掉了,厨房料理台收拾得干干净净,餐桌上放着一盘牛排和一盘意面。 边瑜走过去朝贺宣伸了下手:“你好,我是向边庭的妈妈,真是麻烦你了,还跑这一趟帮他做早饭。” 贺宣跟她握了握手:“不麻烦。” 他一眼就能感受到向边庭妈妈身上的精英气质,她的眼睛很亮,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从容又谦和,向边庭的眼神跟她很像。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早饭趁热吃,我先走了。” “你早饭吃过了吗贺老师?” “吃过了。”贺宣跟向边庭妈妈道别,“我先走了,伯母。” “不再坐会儿吗?” “不了,我一会儿还有事。” 边瑜点了点头:“嗯,那你慢走。” 向边庭把人送到了门口,“叮”的一声响,电梯门打开了,萧易阳从里面走了出来,看见刚从向边庭家里出来的贺宣,他脚步一顿:“你……?” 贺宣没说话,走了过来,萧易阳跟他身后的向边庭打了声招呼:“早啊。” “早,萧大哥。”向边庭说。 贺宣回头对向边庭说:“回去吃早饭吧,凉了该不好吃了。” 向边庭点点头,他看着贺宣和萧易阳进了屋里才把门关上。他妈的助理拎着包站在客厅,向边庭看了他一眼说:“秦助理,沙发上坐吧,别一直站着了。” “嗯。”秦助理笑着点了点头。 “你那邻居是老师?”边瑜问向边庭。 “不是,他是纹身师。” 边瑜坐在餐桌前看着他:“纹身师?” “嗯。”向边庭坐在了她对面,“很厉害的纹身师。” 向边庭很少这么直白地夸人,而且从刚才到现在已经夸了两次了。 “你好像挺喜欢他的。”边瑜把刀叉递给了他。 向边庭接刀叉的手一顿,很显然,他妈说的“喜欢”不是那个意思,但他妈问这话的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的“喜欢”就是那个意思。 会有这种下意识的反应不奇怪,已经有几年了,应该是上了高中之后吧,他一直隐约觉得自己有那方面的倾向。 刚才那样下意识的思维逻辑似乎也在向他证实这一点。 对于这件事,向边庭其实并不怎么放在心上,就算有意识也是朦朦胧胧的,因为他确实也没喜欢过哪个男生,本质上这些于他而言没那么重要,所以他不会耗费心神去想。 愣了不过片刻的工夫,向边庭接过了刀叉,边瑜把话继续说下去:“不太听你在我面前夸什么人。” 向边庭切了一小块牛排放进嘴里,心想哪有那么多人能让我夸。 边瑜喝了口水,她的儿子她了解,骨子里是傲的,平时为人处世谦谦有礼,其实没几个人能真看进眼里,不值得说道的人他提都不会提,哪会主动说起这人哪般哪般厉害。 向边庭低头切着牛排,说:“他是真的挺厉害的,您看过他的作品就知道了……” 向边庭顿了片刻,又道:“挺有个性的……很潇洒一人。” 不说长相,就贺宣这个性格,向边庭就觉得挺帅的。 贺宣一身居家服,萧易阳上下打量着他:“你这是……刚窜门回来?还是窜了一夜门刚回来……?” “你觉得呢?” “我觉得不了。”萧易阳笑了,“你什么事做不出来。” 贺宣走进厨房倒了杯水喝,抬眸看了他一眼。 “所以什么情况我都觉得有可能。”萧易阳说,“窜了一夜门刚回来的可能性也挺大的。” “说得我像个霸王。” “你不是吗?”萧易阳把车钥匙放在玄关的柜子上。贺宣行事什么风格萧易阳心里有数,不是什么拖泥带水的人,说什么做什么都很干脆,不过有一说一,他倒还真不知道贺宣对待感情事是不是也是这样。 有的人天生冷心冷情,恋爱脑那是一点都没有的,贺宣就是这样的人,至少在遇到向边庭之前,萧易阳从没见过他对什么人动心,可能缘分就是命定的吧,总有那么一个人在等着你,会在某个很平常的日子跟你不期而遇。 遇上了,就什么都对了。 贺宣喝着水没说话,萧易阳还是了解他的,要换了二十来岁那会儿,他肯定霸王行径,不知收敛。 白钦以前说过,说他很自我,说自我的人是最不容易陷入亲密关系的。前者他承认,他就是个很自我的人。一旦知道自己想要什么,就一定要争取,要占有。 这点是能从向边庭身上得到印证的。 “所以呢?”萧易阳看着他,“霸王您是过去干嘛了?” “霸王去做了个早饭。”贺宣说。 萧易阳眉毛微挑,略感意外:“霸王这么贤惠。” “贤惠?”贺宣边说边往衣帽间走去,“按你的尿性,你不是应该说我心机吗。” 萧易阳乐了:“你在我俩身上安摄像头了?” “白钦那张嘴,还用安摄像头。” “说你心机的那也不是我啊,那家伙怎么说的?怎么净往我头上扣屎盆子。” 贺宣头也不回地走进衣帽间,萧易阳跟了过来,双手抱胸倚在门框上,笑着打趣道:“为爱奔赴怎么能说是心机呢。” 贺宣扬手脱掉了上衣,从衣柜里挑了一件衣服,说:“说了就说了,我本来也不是什么心思单纯的好人。” 萧易阳站在门口笑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贺宣左手的尾戒没了。 “你戒指呢?” 贺宣低头看了看左手,说:“在向边庭那儿。” 萧易阳一脸诧异:“不是……你是去做个了早饭还是求了个婚啊?” 这戒指是贺宣他妈的遗物,说起来真的跟他的命一样重要,他妈过世后他一直戴着,除了在狱里那两年就从来没见他摘下来过。 贺宣把衣服穿上,说:“真求婚我也不可能拿这个戒指求。做饭的时候摘下来让他帮忙保管了,刚才没拿。” “你……”萧易阳表情复杂,“故意的吧?” 贺宣就算把手指头丢了也不可能把戒指给落了。 贺宣从柜子里挑了条裤子,语气随意:“故意又怎么了。” 其实他不是忘拿也不是故意没拿,他就是觉得戒指保管在向边庭那儿跟戴在他手上没差,向边庭想起来自然会还给他,想不起来放他那儿也没事,什么时候拿都一样。 萧易阳笑了两声:“所以还真是已经想到求婚这一步了贺叔叔?” 贺宣对他的揶揄照单全收:“嗯,连去哪结婚我都想好了。” 萧易阳已经分辨不清贺宣这话是认真还是说笑。 认真也好,说笑也罢,有一点他必须承认,那就是贺宣身上那种恣意劲的确是很吸引人的特质,坦荡又有胆气。也难怪白钦那样的人当年都能成他的迷弟。 第18章 边瑜在房子里转了转,停在蛇箱前说:“今天天气这么好,不放它出来晒晒太阳?” “一会儿放。”也不知道是不是对贺宣有滤镜,向边庭感觉他做的牛排和意面比他那位五星级的厨师做的还好吃,向边庭光盘了,头一回早上吃这么多还不觉得撑。 向边庭起身收拾桌子,秦助理走过来道:“我来收拾吧。” “没事,我自己来。”向边庭说。 边瑜走了过来,往桌上一看,瞥见两个空空的盘子:“在家倒没见你早上吃这么多。” 向边庭挑嘴,边瑜知道,早餐一般都吃得很清淡,今天又是牛排又是肉酱意面,她只当他肯定吃不了,没想到都解决了。 “长身体呢。”向边庭贫嘴道。 边瑜笑了笑,没说话。 向边庭又说:“您刚不还说让我早上吃丰盛点。” 边瑜旁观他洗碗,点头道:“洗得挺像模像样的。” 向边庭笑了:“我又不是生活不能自理,您能不能捡点别的夸。” 向边庭转头看了她一眼:“您不回房间休息会儿?不是没睡么。” “我马上就走了,中午还有个饭局要去。” “现在还早呢,还能再补个觉。” “我不在你这睡,已经订了酒店了,一会儿回酒店睡。”边瑜说着问他,“你是晚上跟我一块去姥姥那儿,还是白天自个儿去?” “我等会儿就去了。” 边瑜点点头:“嗯,我让司机送你。” 边瑜没待多久就带着助理一起走了,她一走向边庭才想起来贺宣的戒指还没给他,他从口袋里摸出了戒指,拿着戒指去隔壁找贺宣。贺宣估计已经出门了,按了半天门铃也没人开门。 向边庭把戒指放进了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打算之后再找机会给他。 去姥姥家的路上,向边庭坐在车上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贺老师,你的戒指还在我这 -不好意思刚才忘给你了,我晚点再找时间给你 他给贺宣发微信的时候贺宣在帮客户补色,一直没看手机,下午三点左右向边庭才收到贺宣回的消息,贺宣就回了个“嗯”。 向边庭把手机塞回口袋,弯腰摸了摸熊熊的脑袋。今天天气好,阳光明媚,不冷不热,他牵着熊熊遛了很久,去了挺远的地方,快遛出这一片了。 这一片有个很大的公园,今天是公休日,公园里人挺多的,草坪上摊了很多野营毯子,上面坐着吃喝聊天的人。 向边庭牵着熊熊路过了一片足球场,公园内部的小型足球场,场上有人,不过都没在踢球,球门前面聚了一堆初中生模样的男生,不知道在干什么。 那帮男生中间似乎围着个人,皮肤白得反光,在那一堆黑皮里特别显眼。有个男生晃了下身子,向边庭看清了中间那个人被挡住的脸,很清秀的一张脸,长得那么漂亮,又是个寸头,不会认错的,那就是贺宣的弟弟。 向边庭不知道那帮男生在干什么,但明显能看出来他们的表情和肢体动作都不太友善。贺宣弟弟抱着足球站在他们中间,一看就知道跟那些人不是一伙儿的,跟那天在咖啡馆一样,他的眼神四散,并不看向任何一个人,不过他看起来倒不像那天那样神色焦虑,嘴唇紧抿着,谁也不搭理。 向边庭牵着狗走了过去,听清了那帮人的说话声。 “足球场是给你一个人踢的么?没看见我们这么多人啊?” “不想找事儿就赶紧滚,别占着我们的场地。” “要不……你跟我们一起?” “一起个屁啊一起,谁认识他啊,这傻逼占我们的场地还不肯走,我没打他算好的了。” “你是哑巴啊干嘛不说话?”有人拿着足球往他身上一砸,挺使劲的,足球弹出去老远。 向边庭眉头一皱,只见贺宣他弟弟身子动了一下,也拿起足球往对方身上一砸,他看着瘦弱,砸人的劲倒是不小,那人被球砸到胸口,不由得往后趔趄了一下,眼睛一瞪,被惹毛了,扬起拳头就要冲上去。 “是不是想去派出所喝茶啊?”向边庭出声问了一句。 那男生动作一顿,抬起的胳膊停在半空中,臭着一张脸看向他。 向边庭牵着狗走到他们面前,扫了一眼这帮男生,现在的初中生个头都不矮,都快跟成年人差不多高了,抬着下巴,一脸拽样儿。 不过这帮小屁孩在向边庭面前还是矮一大截,看他都得仰着头。 “你谁?”里面个子最高的一个男生走到前面来,“这儿有你什么事?别瞎几把多管闲事。” “我不管。”向边庭拿出了手机,“你们不是要打他么,打吧,我联系一下警察叔叔。” “你傻逼吧你?” 这人有冲上来打人的架势,熊熊在旁边叫了两声,还龇起了牙,吓得这人往后退了一步。向边庭还是头一回见熊熊对生人龇牙,心想回去可得奖励她一个大鸡腿。 “这么多人欺负一个人,你们倒是挺好意思。”向边庭说。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们欺负他了?” 向边庭弯腰捡起脚边的足球,看了眼刚才那个扔球的男生:“这球不是他扔的?” “他占我们的场地碍着我们踢球还有理了?” “这球场写你们名字了?你说他占你们的场地,那说明应该是他先来的吧,你们凭什么赶人?” 而且旁边明明还有个空着的球场,这群自我意识过剩的小屁孩非得霸着这一个,确实是欠收拾。 后面有个剃着寸头的男生指着向边庭说:“就欺负了怎么了,有本事你就报警啊,你以为我们怕啊。”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语气和眼神都变冷了:“那你尽管动手。” 寸头男生抿了抿嘴唇,声音没刚才有气势了:“你以为我们不敢?” 向边庭站在那儿没动,对方不怕他报警,他也不怕对方动手,大不了就打一架,这么几个小弱鸡,他还真没放在眼里。 个子最高的男生也差向边庭半个头,就算人数上有优势,这帮人也不敢真跟向边庭干架,都是青春期的半大孩子,叫板也是虚张声势,狠话会说,狠事不一定敢做。 僵持了一分钟,个子最高的那个男生转头跟后面那帮男生说:“我们去旁边那个球场吧。” “凭什么啊!之前一直都在这边踢的,干嘛去旁边那个?” 这男生一脸不耐烦:“哎!别烦了!你们还真想跟人打一架啊?他先来的就让给他,我们去隔壁踢!走走走,赶紧的……” 那男生走到向边庭跟前伸了下手:“球!” 向边庭把球丢给了他,那男生扬手一接,抱着球冲他竖了个中指。 向边庭回了他一个淡淡的笑容。 一群人稀稀拉拉地走去了隔壁球场,贺宣弟弟杵在原地没动,向边庭捡起地上的球,走过去递给了他。 他犹豫了一下,把球接了过去。 “你一个人在这踢球吗?” 他点了点头。他穿着运动短裤,膝盖摔伤了,破了皮,还在流血,他腿上有挺多伤疤的,深的浅的都有,看样子都是摔出来的伤。 “膝盖是摔了吗?你不回家处理一下?” 他摇摇头,把足球往地上一放,自顾自地踢了起来。向边庭在旁边看了一会儿,虽然他是一个人在踢,但能看出来他的踢法和走位都挺熟练的,像个内行,动作很利落。 贺宣下午给客户补完色就去理疗店按摩了,按到半程接到了宁远妈妈的电话。 “小宣,阿远去你那了么?”宁姨的语气有点着急。 贺宣坐起了身,理疗师退到了一边。 “没有,怎么了?找不到他了?” “是啊,下午他出去踢球又把腿踢伤了,我说了他几句,去药店买个药的工夫,回来就找不见人了!他会不会去咖啡馆了?” “应该不会,今天咖啡店歇业,店里没人。打过他电话了吗?” “他没带啊!手表也没戴!” “您别着急,我去老房子看看,他可能去那边了。” “那我也过去?” “我一个人去就行了,没事,别太担心,他也不是没一个人出去过,说不定一会儿自己就回来了。”贺宣走进了更衣室,“我现在就过去,您等我消息。” “哎好……” “贺先生,还要继续吗?”理疗师问。 “不用了。” 向边庭坐在长椅上看贺宣他弟踢了十分钟的球,他一个人踢得挺忘我的,看起来也很高兴。就是那膝盖上的伤看着比较扎眼,不及时处理要是感染了会很麻烦,向边庭站起来喊了一声:“先回家处理一下伤口吧。” 男生停了下来,球踩在脚底下,眼神往向边庭这边晃了一下,然后没过片刻又踢了起来,向边庭叹了口气,把熊熊拴在旁边铁网上,跑进球场一脚截走了他脚下的球,踢出去几米踩在了自己脚下。 向边庭指指他的腿:“你的膝盖,要包扎一下,不然会感染。” 男生不看他,也没说话,站在原地不动。 向边庭看得出来,他的神态、肢体动作都有点像自闭症,不过他也不是真的确定。他也看出来了,跟他不是不能交流,但得有点耐心。 “要怎样你才肯回家处理伤口?”向边庭问他。 男生没说话。 打蛇打七寸,既然这么喜欢踢球,那突破口估计就在足球。 “我们踢一圈,我要是先进一球,你就回家,行不行?” 向边庭观察着他的表情,不太确定他能不能理解自己的意思。片刻后,对方点了点头。 向边庭从小学开始就踢球了,技术还行,高中学业繁忙,就不怎么踢了,不过肌肉记忆还在。 这一球运气好,进了。之所以说运气好,是因为贺宣他弟球技确实好,追得很紧,要不是膝盖有伤削弱了实力,这一球他未必能拿下。 向边庭转头道:“可以回家了吗?” 对方沉默片刻,忽然用手指比了个“1”。 向边庭愣了愣,很明显,这是再来一局的意思。 “怎么还说话不算话啊。” “开心。”对方嘴里忽然蹦出两个字,把向边庭听愣了,他本来还以为对方可能在这方面也有残疾,不会说话呢。他的声音跟他清秀的长相相去甚远,有些粗哑。 “踢球开心?”向边庭问他。 他点了点头。 向边庭笑了声,无奈道:“开心也要先处理伤口啊。” “贺宣。” 向边庭一愣:“……嗯?” “找贺宣。” 向边庭试图理解他的意思:“你是来找贺宣的吗?” 他点了点头。 “你……怎么来这找他?” 他眼睛看着别处,表情有些茫然。 向边庭拿出了手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向边庭:贺老师,你现在有空吗? 贺宣很快就回复了。 贺宣:怎么了? 向边庭:我碰到了你弟弟,他好像是要找你 贺宣:方便接语音吗? 向边庭:方便 贺宣随即打了通语音电话过来。 “喂?” 电话里的男音比现实里听到的更低沉些。 “贺老师。” “你碰到他了?” “嗯,他就在我旁边。你要跟他说话吗?” 贺宣嗯了一声。 向边庭把手机递给宁远,宁远瞥了一下手机,没动。 “是贺宣。”向边庭说。 宁远这才把手机拿了过去,乖乖地放到了耳边。 “现在都学会离家出走了。”贺宣在电话那头说。 宁远低头搓着衣摆,嘴里还是那两个字:“开心。” 贺宣叹了口气,脸上渐渐浮出笑意:“开心什么?” “喜欢。”宁远又说。 贺宣手把着方向盘,表情若有所思,沉默片刻,他问:“喜欢什么?给你手机的弟弟吗?” 宁远望天嗯了一声。 宁远的喜欢像白纸一样简单,没那么多含义,他不会表达情感,也根本不理解世俗意义的“喜欢”,他说的“喜欢”,就像鱼儿喜欢水,小草喜欢氧气,小孩儿喜欢糖,是很纯粹的。 贺宣很轻地笑了声:“你喜欢他啊?”他顿了一下,说:“我也喜欢。” 第19章 宁远确实不能理解世俗意义的“喜欢”,所以对贺宣讲的话并没有什么反应。 “不要再乱跑,我马上来接你。”贺宣在电话那头说。 向边庭看到宁远举着手机点了点头,似乎没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人看不到他的动作。 贺宣在红绿灯路口停了下来,又对宁远说:“把手机给那个弟弟,我跟他说话。” 宁远把手机递回给了向边庭。 向边庭接过手机贴近耳边:“贺老师?” “你在哪儿?我现在过来。” “我在……”向边庭环视了一下四周,这边是郊区,贺宣要是从市里过来,估计没那么快能到,“你现在在市区吗?” “嗯。” “我们在新云区。” “新云区?是不是在清丰公园?” 向边庭一愣:“……对,这边有个足球场,他在这踢球。” “嗯,我知道了。” “你开车过来要半小时吧?要不我先带他回我姥姥那儿,他腿好像是摔伤了,我带他回去处理一下伤口,你直接来我姥姥家接他?” “你姥姥方便吗?” “方便。” “嗯,那麻烦你了。”贺宣说,“你先带他回家吧,伤口不用帮他处理。” 向边庭一愣:“啊?” “他不一定愿意。”贺宣只是想让向边庭先回家,他开车过来至少半小时,总不能让向边庭一直在足球场陪着宁远。 “伤口晚点我带他回去处理。没事,他皮实,以前经常摔。” “……嗯,行。” 向边庭想起自己刚才好劝歹劝也没把人劝回家,要带他回姥姥家估计更困难,看这情况,他应该能听贺宣的话。 两个人挺有默契的,想一块儿去了,向边庭还没开口,贺宣就说:“你把手机给他,或者开免提,我再跟他交代点事。” “嗯。”向边庭直接把手机开了免提,举到宁远面前,宁远低着头在玩球,听到贺宣的声音才停下动作。 “等会儿这位弟弟带你回家,然后我来接你,球下次再踢。” 听到“弟弟”两个字向边庭愣了一下,一脸迷茫地看着手机屏幕。 宁远没吭声,贺宣在电话里问:“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听到了就告诉我,让我知道。” 宁远嗯了一声,脚下的球勾起来一挑,踢到一边继续玩去了。 如果对方不是向边庭,贺宣应该不会采纳这个提议,让宁远乖乖听外人的话,这基本是不太可能的事。他很喜欢向边庭,不然也不可能那么直白地表达出来了,事实也确实如此,让他跟着向边庭一起回家,答应起来都不带犹豫的。 向边庭把免提关了,对贺宣说:“我一会儿把定位发给你。” “嗯,谢谢了。” “贺老师。”向边庭抬眼看着球场上的宁远,“我能问一下你弟弟多大年纪了么?” “二十五。”贺宣说,“怎么了?” 难怪,难怪贺宣刚才会说“这位弟弟带你回家”,而不是“这位哥哥带你回家”,敢情人家比他大了六岁。 这向边庭真是完全没想到,贺宣弟弟个子不高,光看脸也是个高中生的模样,向边庭一直以为他跟自己差不多年纪。 这大概就是童颜脸吧,长得也太显年轻了。 “我还以为他跟我差不多大呢。”向边庭望着不远处的清瘦身影,“长得真显小啊。” 贺宣嗯了声:“他显小,你是真小。” “马上奔二了。”向边庭笑着说。 “你们俩都挺看年轻的。”向边庭又说。 “是吗,我不是‘贺叔叔’吗。” 向边庭笑了,蹭了一下鼻子,说:“我叫你一声‘贺叔叔’,能把这茬忘了么?” 贺宣嘴角挂着浅浅的笑,但没说话。 贺宣确实长得挺显年轻的,看不出有三十,不过他跟他弟除了都看年轻、都长得挺好看之外,长相上真的没有一点相似之处。 “贺老师,你弟弟……是你表弟么?”向边庭问贺宣,他想说你俩长得不太像,又觉得这话说出来很白痴,贺宣这张混血脸,跟纯种中国人当然不会像。 “不是。”贺宣说,“他妈是我家以前的家政阿姨,他算是从小跟我一起长大的。” “他……”向边庭犹豫了一下,还是问出了口,“他是不是有自闭症?” 贺宣嗯了一声。 向边庭一时间没说话,贺宣说:“他不太会表达,但能听懂话,你跟他说话正常交流就行,大部分日常用语他都能理解。” “嗯,我知道了。” “我先挂了,在开车。” “嗯,好。” “一会儿见。” 电话挂断,向边庭冲球场上的人招了招手,抬高声音说:“我们走吧。” 宁远停了下来,把球踩在脚下,点了点头。 熊熊在铁网那儿栓了好一会儿都没叫唤,向边庭走过去狂搓它的下巴:“真乖,回去奖励两根大鸡腿。” 熊熊朝他“嗷嗷”叫了两声。 向边庭牵着狗走到宁远跟前,说:“走吧。” 熊熊鼻子凑上前闻了闻他的裤子,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动了一下,眼睛四处乱看,头微微低下,没有因为熊熊的靠近而躲开。肢体反应传递出来的信息不会骗人,向边庭感觉他应该挺喜欢他家熊熊。 “它叫熊熊,要不要摸摸它?”向边庭问。 宁远点了下头,伸出食指在熊熊脑袋上轻轻地蹭了一下。熊熊抬头用鼻子顶了一下他的手心,他手往后一缩,抿了一下嘴唇,眼里浮现出不太明显的笑意。 虽然不确定他会不会回应,向边庭还是尝试着问了一下:“我叫向边庭,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吭声,足球抱在怀里拿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抠着,过了半分钟都没什么反应向边庭以为听不到回答了,结果他开口了,还是那个粗哑的声音:“宁远。” 从这走回姥姥家要二十分钟,宁远膝盖上有伤,向边庭不可能带着他徒步走回去,他给司机打了通电话,让司机过来接他。 向边庭牵着狗往公园正门走,宁远抱着足球安静地跟在他旁边。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说:“一会儿我们坐车回去。” 宁远没什么反应。 向边庭又说:“先回我家,贺宣会来接你。” 他点了点头。 向边庭在公园门口等了没一会儿司机就到了,司机下车打开后座车门,有些疑惑地看了一眼向边庭旁边的年轻人。 向边庭指指后座,对宁远说:“你坐这里,行吗?” 宁远点了点头,抱着足球坐进了车里,刚进去就缩到了一边,紧挨着车窗,旁边空出好大一块位置。向边庭拍拍他旁边的空处,又问:“你要不要跟熊熊一起坐?” 他眼睛看着挡风玻璃前的挂件,点点头。 向边庭把熊熊牵进车里,熊熊很熟练地跳上座位,乖巧地坐了下来。 让狗子坐宁远旁边的决定是正确的,熊熊在旁边他很自在,手还不自觉地摸上了熊熊毛茸茸的尾巴。 到家的时候,宁远下了车站在院门口,好像不太愿意进去。 向边庭发现了,不管说什么,只要带上“贺宣”两个字,就是有效发言。于是他实践了一下,指了指院子里说:“我们去里面等贺宣。” 说完他先走了进去,转头看了眼宁远,宁远迟疑了一下,跟了进来。 向边庭算是找到跟他交流的窍门了,只要话里话间有贺宣和足球,他就能很快给出反应。 熊熊咬着牵引绳跑进了院子里,姥姥在修剪花枝,听见动静抬了下头,看到向边庭领着个模样清秀的年轻人走了进来,她把剪刀递给了旁边的吴阿姨,朝向边庭走了过去。 “宝儿,这位是……?” “我朋友。” “朋友?”姥姥看了宁远一眼,“那快进去坐吧,我让吴阿姨给你们拿点心吃,刚做好的。” 向边庭回头看了一眼宁远的膝盖,伤口的血已经凝固了,他皮肤白,衬得破了皮的那块地方更触目惊心。向边庭从小到大没受过什么伤,这种伤在他眼里那都是很严重的伤了,实在没办法无视。 “他膝盖摔伤了,我先带他去处理一下伤口。”向边庭说。 姥姥闻言往宁远腿上一看:“怎么摔成这样?小吴啊,你快去把药箱找来,给他包扎一下。” “哎。”吴阿姨应了一声,放下修剪的工具,转身去了屋里。 向边庭转头看了一眼,宁远刚才还离他挺远,这会儿就站在离他半米的位置,向边庭个子高,将他挡了个严严实实。他眼神涣散,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 “我们去里面。”向边庭低声对他说。 “怎么了这是?”姥姥有些疑惑地看着向边庭。 “先进去吧。”向边庭说。 向边庭进了屋里,每走两步就要转头看看身后的人有没有跟着他,好在宁远寸步不离。 向边庭进屋后先往沙发上一坐,拍拍自己旁边的位置,看着宁远说:“坐。” 宁远站在原地没动。 向边庭指指他膝盖上的伤:“给你上药。” 他还是没动。 姥姥站在一旁神情越发疑惑,吴阿姨已经把药箱拿来了,放在茶几上说:“快坐吧,我帮你涂点药。” 向边庭看宁远还是没反应,便搬出了贺宣:“贺宣让我帮你处理伤口。” 宁远终于坐到了沙发上,结果在吴阿姨拿着药俯身靠近他的时候,又噌的一下站了起来。 吴阿姨被吓了一跳。 宁远立刻背过身去,把足球紧紧地抱在怀里。 姥姥似乎看出了什么,忽然对向边庭说:“宝儿你帮他上个药吧,我跟小吴阿姨回避。” 吴阿姨转头看了她一眼,姥姥指指茶几:“药搁那儿吧,让边庭帮他上。”说着她问向边庭,“会上药么宝儿?” “吴阿姨给指导一下。”向边庭说。 姥姥笑了声:“现学啊?” 向边庭笑着点点头:“啊。” 于是吴阿姨把上药步骤跟向边庭简单说了一下,姥姥毕竟是教授,脑子聪明着呢,事后就问向边庭他带来的那位朋友是不是有点自闭的症状,这会儿也已经看出来他只亲近向边庭,有外人在估计不自在,所以叫上吴阿姨去厨房忙活晚上的晚餐了,让他跟向边庭独处。 向边庭顺利给宁远上上药的时候,不禁心想自己这面子还挺大,快赶上贺宣了。 上完药向边庭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回来看到宁远走到了大厅的钢琴旁边,食指在琴盖上轻轻点了两下。 向边庭走了过去,直接把琴盖打开了,问宁远:“要弹吗?” 宁远摇头。 向边庭食指和中指在琴键上轻轻敲了两下,然后随手弹了一段旋律。 宁远忽然说了一个字:“你。” 向边庭侧头看向他,立马理解了他的意思。他坐在琴凳上,开玩笑说:“听我弹要收费的。” 说罢他就弹了起来。 贺宣半小时不到就赶到了向边庭给的地址,他把车停在临时停车位上,走到院门口往里面看了一眼。院门没关,院子里也没人,屋里传来隐隐约约的钢琴声,他走进院子,看到落地窗后面弹钢琴的少年。 是德彪西的《月光》。 很衬那道清冷温润的身影。 第20章 一直趴在狗窝睡觉的熊熊忽然冲出来叫了两声,听到狗叫声,向边庭指尖一顿,往窗外一看。贺宣站在窗外不远处的地方,两人隔着落地窗四目相对。 贺宣往狗窝那儿看了一眼,熊熊叫唤了两声就摇起了尾巴,吐着舌头看着他。贺宣走过去摸了摸它的下巴,它摇尾巴摇得更欢了。 向边庭忽然停下,宁远如梦初醒似的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向边庭站了起来,看到贺宣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站在门外说:“院子里没人,我就直接进来了。” 宁远在原地愣了两秒,抱着足球径直朝他走了过去。就说他皮实,腿是伤了,走起路来还是健步如飞,一眨眼就到跟前了。 贺宣看了看他的腿,发现膝盖上的伤已经处理了,贴着纱布。这八成是向边庭亲自帮他上的药,其他人没那么大本事能让他乖乖听话。 贺宣抬眼看向向边庭:“你帮他包扎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 “麻烦你了。” 宁远在贺宣跟前站了一会儿,又走回了钢琴旁边,面朝着贺宣但不看他,手还拍了拍钢琴。 贺宣站在那儿说:“那是人家的钢琴。” 向边庭这才反应过来宁远的意思:“他是让你弹钢琴么?” 贺宣点点头。 “没事儿,你弹吧。”向边庭说着还让到了一边。 贺宣不惯着他,走过来看着宁远说:“刚才不是已经听过了?” 贺宣身上有股淡淡的艾草香,他一走过来向边庭就闻到了。宁远手搭在钢琴上,一动不动,沉默中带着点倔强。他估计经常听贺宣弹琴,不然不会一看到钢琴就习惯性让别人弹。 向边庭下意识看了一眼贺宣的手,不禁想象了一下贺宣弹钢琴的样子,朦胧的画面在脑内一闪而过。 这一刻他好像跟宁远共脑了,还挺想听贺宣弹一曲的。 僵持了半分钟,宁远又用手指比了个“1”,不得不说这个手势真的很万能,表达什么意思都可以。在球场上是再来一局的意思,此刻就是再来一首的意思。 不知怎么的,向边庭忽然被戳中了笑点,觉得宁远竖起的那根指头莫名很萌。他轻笑出声,引得贺宣视线看了过来。 “他好像真的挺想听你弹的。”向边庭说。 事实是只要宁远看见贺宣旁边有钢琴,贺宣就免不了一弹。 “惯用招数了。”贺宣嘴上这么说,最后还是顺从了宁远的心意,看了眼向边庭,说:“钢琴借用一下。” 向边庭走到旁边,把位置让给了他。 贺宣弹了巴赫的一首比较小众的曲,甚至都没看琴谱,坐上去就直接弹了。他的手指很长,指尖在琴键之间跳跃的每一下都非常漂亮,向边庭刚才脑中一闪而过的画面有了具象化的写照。 怎么说呢,那句话很适合形容向边庭现在的感受,就是仿佛周围的一切都静止了。 感觉心头有阵阵微风掠过。 贺宣只弹了一小段,适时轻巧地收了尾,宁远没听够似的,又在钢琴侧面拍了两下。 “拍坏了你赔人家。”贺宣说。 宁远拧着眉,嘴里蹦出一个字:“弹。” 这曲子贺宣以前弹过,宁远听过很多遍了,他知道贺宣只弹了很短的一段。 “不弹。”贺宣回了一句,然后把琴盖盖上了,为安抚当事人情绪,还解释了一句,“谱子后面忘了。” 向边庭忍不住笑了一声。 “又来朋友了?” 姥姥的声音从背后传了过来,向边庭回头看了一眼。刚才贺宣在弹琴的时候她就过来了,听贺宣弹完琴才开口说话。 向边庭刚才还没来得及跟他姥姥说在公园碰到的事儿,他估计他姥姥这会儿应该有点一头雾水。 贺宣起身微微欠了欠身子,跟向边庭姥姥礼貌地打了声招呼:“您好。” “你好。”老太太笑着点点头,又看了向边庭一眼,“宝儿,这位也是你的朋友?” 向边庭点点头,他打算等会儿再跟她姥姥细说了。 “他来接人的。”向边庭说。 姥姥闻言看了眼贺宣。 贺宣说:“我弟弟腿摔伤了,刚才麻烦向边庭照看了一下,打扰您了,不好意思。” “哪儿的话。”她看着贺宣笑了笑,“琴弹得真好听。” 向边庭姥姥一看就是个有涵养的知识分子,聊天都是点到为止,问候了两句就又离开了,让向边庭自行招待。这样的长辈相处起来是最舒服的,很有分寸和边界感。 贺宣都准备走了,宁远还杵在钢琴旁边。 “不回去了?”贺宣问了一句。 宁远嘴唇动了动。 “那你继续站着吧。”贺宣说罢转头就走,宁远身形一顿,立马跟了过去。 他平时挺乖的,今天有点不听话,估计是在向边庭面前,有点人来疯。 向边庭跟着贺宣他们一起走了出去,有件事他有点好奇:“贺老师,你以前住这附近吗?” “住这一片,但离这不太近。” “是在清丰公园那儿?” “嗯,离那儿五六公里。” 向边庭点了点头:“难怪会在那儿碰到。” “他以前经常去那边踢球。你怎么会去那儿?” “我去遛狗。” “遛这么远。” 向边庭笑了笑:“遛着遛着就到那儿了。” 贺宣的车就停在院子外面的临时停车位上,贺宣把车门打开,宁远站着没动,转头往向边庭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向边庭没跟过来,他又转身回去了。 贺宣皱了皱眉:“阿远。” 宁远脚步停下了,向边庭见宁远返回来,从院子里走了出来:“怎么了?” “走。”宁远忽然说。 向边庭思索了片刻,试图理解他的意思。 贺宣走了过来,看着宁远,说:“他不走。”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贺宣说:“他是要你跟我们一起走。” 向边庭愣了愣,随即笑了,对宁远说:“我不行,我得留这吃饭。” “走。”宁远又说。 贺宣声音沉了下来:“我是不是跟你说了,他不走。” 宁远倔强的小表情看着向边庭挺于心不忍的,还有贺宣冷着脸的样子,帅归帅,但也有点唬人,感觉熊孩子看了能被吓哭。 “要不……”向边庭想说要不我送你们一程,吃晚饭的时候再回来,结果话没出口就被贺宣打断了。 “你今天答应他了,以后就没完没了了。”贺宣说,“你回去吧,我跟他说。” 向边庭点点头,走之前对宁远说:“有机会我去咖啡馆找你玩。” 向边庭走远了,贺宣走到宁远面前,低声对他说:“你妈妈还在家里等你,知道吗?” 宁远点了点头。 贺宣在他脑门上轻轻弹了一下:“回家。” 向边庭回家后去厨房看了一眼,厨师在忙活,他姥姥在监工。 “你那个两个朋友走了?”姥姥问了一句。 “走了。” “我家宝儿还挺会找朋友的。” “嗯?怎么说?” “一个个都这么仪表不凡。” 向边庭笑了。 “那小伙子长得真高。不是你同学吧,看着比你年纪大点儿。” “两个都不是。”向边庭说,“个子高的那个是我邻居,我跟您提过,您还让我给他送过月饼。” 姥姥点点头:“想起来了,你的蛇是他捡回来的。” “另一个,那个一直抱着球的男孩儿……我瞧着……是不是有点自闭症的症状?”姥姥问他。 “嗯。”向边庭点点头。 姥姥叹了口气:“我说呢。” 向边庭他爸临时有事,晚上这顿饭没能过来,他妈吃完饭就去机场了,晚上向边庭睡在他姥姥这儿,睡前收到了沈泽的微信,中秋之后没过几天就是国庆,沈泽说他国庆要回来,这条微信看得向边庭都不困了,他以为沈泽在开玩笑。 沈泽:国庆回国 沈泽:准备好迎接我 向边庭:? 向边庭:我怎么不知道中国国庆澳洲还放假? 沈泽:不放 沈泽:我自己给自己放 沈泽:祖国的生日怎么能不重视 向边庭:[大拇指] 向边庭:真要逃课? 沈泽:魔鬼吗你 沈泽:这话你也问得出来 沈泽:我请了个小长假 向边庭:你爸妈知道吗? 沈泽:知道 向边庭:他们答应得这么痛快? 沈泽:痛快个屁 沈泽:我嘴皮子都烂了 向边庭看着手机笑了一声。 沈泽:你国庆回不回北城? 向边庭:看情况 其实他要回,他就是逗逗沈泽。 沈泽:我烂了嘴皮子都要回国,你居然还要看情况 沈泽:心是什么做的比石头还硬 沈泽:你不回我就去江州 向边庭:随时欢迎 沈泽:你他妈真不回北城啊? 向边庭:回 沈泽一连发来好几个[暴打]的表情包。 甩完一串表情包,他继续发文字消息。 沈泽:忘祝你中秋快乐了 沈泽:我这边都没月亮 沈泽:拍张祖国的月亮给我看看 向边庭躺在床上懒得动,回他:我这边也没月亮 沈泽:你最好是真的没月亮 沈泽立刻去微博搜了一下带“中秋”的话题,一搜就是满屏的月亮,全是网友拍的照片,他杀回来兴师问罪。向边庭掀开被子下了床,走到窗户边拉开窗帘看了一眼。 是挺亮的,而且很圆。让他想起了白天弹的那首《月光》。 他拿手机对着月亮拍了一张,给沈泽发了过去。 向边庭:[图片] 向边庭:手机像素,将就看吧 沈泽:美 向边庭:嗯,是挺美的 向边庭退出聊天界面,沈泽头像下面就是贺宣的头像,他看着贺宣的头像,不禁回想起了傍晚贺宣坐在大厅弹钢琴的画面。 他躺回被窝,把手机放到了一边,睁着眼睛看着天花板。 墙上的钟悄无声息地走向零点。 手机震了一下,向边庭侧过头看了一眼,贺宣的头像跳到了最上端。他愣了愣,把手机拿过来看了一眼。 贺宣:中秋快乐 向边庭眨了眨眼睛,聊天界面又弹出一条消息。 贺宣:晚安 第21章 向边庭也回了个“中秋快乐”,过了几分钟又回了个“晚安”,贺宣没再回复,对话就这么结束了。 向边庭把手机放回了枕头边,心想贺宣大概就只是跟他简单说个祝福。 贺宣的戒指放在向边庭这儿,向边庭一直没找着机会给他。连着两天晚上去找贺宣,贺宣都不在家。两个人作息时间不太一样,向边庭睡得早起得早,贺宣睡得晚起得晚,虽然就住对门,但也不是每天都能碰面。 白钦说贺宣年轻那会儿是劳模,其实他现在也是,喜欢纹身也喜欢画画,白天给客户纹完图晚上就留在工作室画稿,他不仅是水平高,工作效率也很高,所以一般客户跟他约的稿都敲定得很快。 贺宣这两天回家都挺晚的,向边庭碰不着他,他早上出门又早,也不太好意思大清早去敲人家的门。 他也给贺宣发过微信,发过两次,两次都是几小时后才收到的回复。 后天放假,明天下午向边庭就要飞北城,戒指再不还给贺宣就只能等国庆之后了,他看这戒指贺宣一直戴着,想着估计不是简单的装饰品,还是尽早还回去比较好。 明天下午放了学向边庭就要去机场,他打算去机场前直接去贺宣的工作室把戒指还给他。 早上出门的时候,向边庭把抽屉里的戒指拿了出来,打算直接带去学校,下午放了学就送去贺宣的工作室。家里没有装戒指的东西,他去衣帽间拿了条手帕把戒指包了起来。 他平时不用手帕,但夏管家还是给他备了一柜子,有纯色也有带花纹的,都是饱和度很低的颜色。 他觉得自己挺闲的,还专门挑了一块看起来跟戒指挺配的手帕。 假期前的最后一天,同学们都很兴奋,班里氛围跟平时明显不同,课上跟老师互动很积极,下了课聊天更积极,到底是大一开学后的第一个小长假,教室里从未有过的热闹。有的人直接推着行李箱就来上课了,箱子就放在课桌旁边,任课老师看到也只是无奈地一笑,没说什么。 林羽赫就是那个拎着行李箱来上课的,他家离学校近,不需要带什么东西回去,就推了一个很迷你的小箱子,也不顾人家箱子的死活,直接踩在脚底下,当个脚垫使。 离上课还早,班里已经坐满了,林羽赫踩着箱子翘着二郎腿玩手机,向边庭坐他旁边,在看书,看的也不是专业课的书,林羽赫扭脸一瞄,发现已经不是前天看的那一本了,平均两天一本书,这阅读速度也是没谁了。 向边庭看得很投入,直到他把书合上,林羽赫才开口跟他说话。 林羽赫知道向边庭国庆要回家,但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走,他问向边庭:“你今天下午走还是明天早上走啊?” “今天下午。” 贺宣今天没活,下午在工作室画了一会儿线稿,一点多的时候白钦给他打了通电话,约他出来打保龄球。 “今天没空。”贺宣说。 “你这两天不是没活么?”白钦已经到咖啡馆门口,他推门走了进去,说:“我已经到楼下了,先挂了,马上上来。” 白钦走到柜台问了一下收银的小姑娘:“萧老板呢?” “在后院浇花呢。”小姑娘说。 “他来了帮我跟他说一下,说我在楼上,让他上楼来找我。” 小姑娘笑着点点头:“哎,好嘞。” 白钦上二楼直接进了贺宣的工作间:“画稿呢?” 贺宣低着头嗯了一声。 白钦走过来看了一眼:“这不是已经收尾了么?走吧,跟我们去打保龄球,我叫了好几个人呢。” “我没空,等会儿要出去。” “去哪儿啊?” “学校。” 白钦愣住了:“什么学校?你去学校干嘛?” “看油画展。” 白钦眨了眨眼睛。 去学校看油画展? 哪个学校的油画展这么有面子还能让贺宣跑一趟? 白钦咬着烟顿了顿:“不会是……向边庭小同学的学校吧?” 贺宣点了点头。 白钦猛地吸了口烟,拿起贺宣桌上的烟缸把烟头怼进去捻了捻,表情很吃惊:“您这手可伸得真够长的啊。” 给贺宣发邀请函的是向边庭学校油画系的一位副教授,贺宣大学是在法国念的,那位副教授是他的大学校友,高他两届,跟他同专业,都是学油画的。 因为是同乡,在校的时候贺宣跟她很处得来,毕业之后还经常联系。现在两人都有各自的圈子,联系得不怎么频繁了,但关系还是挺好的。 贺宣平时收到的各种展的邀请太多了,除非是他感兴趣的,不然他一般不会去,今天这个本来也没打算去。 下午最后一节课快结束了,班里的同学早就已经蠢蠢欲动,向边庭拿出手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向边庭:贺老师,我一会儿来工作室给你送戒指 他已经不指望贺宣能回了,这个点贺宣十有八九在工作。他刚把手机放回桌肚,忽然听到“嗡”的一声,贺宣竟然回消息了。 贺宣:我在你学校 向边庭看着屏幕一愣。 聊天界面继续弹出消息。 贺宣:你不在学校? 向边庭:在啊 向边庭:你怎么会来我们学校? 贺宣:来看画展 贺宣:你在上课? 向边庭:嗯 贺宣:什么时候下课? 向边庭:3.05 贺宣:嗯,我现在过来找你 向边庭:嗯? 贺宣:不是要还戒指吗 向边庭心想也好,省得他去工作室跑了一趟了。他给贺宣发了个定位,把大楼名字和教室号告诉了他。 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一群人鱼贯涌出教室,向边庭收拾好书包,跟林羽赫一块走了出去。 “我靠。”林羽赫脚步一顿,“那不是贺老师吗?” 教室前门出去就是连廊,贺宣站在连廊的窗户边,看着教室门口的方向,他的视线扫过来,跟向边庭对视了一眼。 第22章 [1] 贺宣的视线很明显停在向边庭的方向, 林羽赫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低声问了一句:“来找你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宣站在那儿太打眼了,很明显有好多路过的人都在打量他。 贺宣往这边看着, 导致不少人也循着他的目光看了过来, 从他周围经过的本来就都是向边庭班上的同学, 见他盯着的人好像是向边庭,眼神更八卦了。 向边庭感觉这群人的视线全都转移到他身上了。 不怪他这帮同学爱看热闹, 确实是贺宣外形太瞩目,注定走到哪儿都会成为焦点。不说别的,光他那身高在人堆里就是能被一眼注意到的。 向边庭朝贺宣走了过去, 走到他面前的时候, 毫不意外地收到了班上同学的注目礼。 “贺老师。”向边庭笑了下。 贺宣嗯了一声, 向边庭背着书包, 眼镜还没摘,在学校这种场合,看上去学生气更重了。 贺宣不把年龄放在眼里, 他从没觉得自己跟向边庭在年纪上有什么不相配的地方,他看着向边庭,眼里就只有他这个人, 也只有对他的喜欢,别的他都不管。不过有些事实还是需要放在眼里, 白钦说他老牛吃嫩草,的确, 这都不需要反驳, 面前的男生眼底都透着干净的少年气, 是真的嫩。 向边庭摸了摸口袋, 把手帕拿了出来, 递给贺宣。 贺宣垂眸看着向边庭手里叠成一小块的手帕,听见他说:“戒指没东西装,我怕丢了,也怕弄脏,就找了块手帕包起来了。” “戴手上的,免不了脏。”贺宣没有立刻接过手帕,向边庭的手腾在半空中,看着他眨了眨眼睛,一脸“你怎么还不拿走”的表情。 “手帕不介意我碰?”贺宣看着他,“这种私人物品。” 主要是向边庭平时也不用手帕,如果有用手帕的习惯,他肯定不会随便把自己的手帕让人碰,这一点上他跟贺宣共脑,都是比较讲究的人。 “这手帕我没用过……不算私人物品。”向边庭说,“你连手帕一块拿去也没事儿。” 贺宣说:“手帕我不拿,戒指给我就好。” 向边庭要是个纯直男,这会儿也就直接把戒指给贺宣了,肯定不会想那么多。可关键他不是,所以贺宣让他把戒指给他的那一瞬间,他犹豫了一下。 不免有点在意周围的目光。 以前他总觉得自己性向不明晰,现在渐渐发觉不明晰好像是因为以前几乎没有这种思维拉扯的时候。 向边庭把戒指从手帕了拿出来给贺宣的时候确实招来了一些目光。毕竟八卦是人类的本质,而贺宣又长了一张引人注目的脸,自带回头率,站那儿什么都不干都有人看他,更别说俩帅哥站一块回头率直接加倍。 林羽赫站一旁有点懵,看不懂向边庭这是整哪出,怎么还给人送戒指。 贺宣接过了戒指,前后不过几秒的时间,但这几秒对向边庭来说挺漫长的。 贺宣把戒指戴上,抬起眼来问向边庭:“等会儿是不是还要上课?” “没课了。”向边庭把手帕重新折了折,放回了口袋,“已经放学了。” 林羽赫推着行李箱走了过来,看看贺宣,又看看向边庭:“啥情况啊?” “没啥情况。”向边庭说,“我还个戒指。” “原来是还的啊……吓我一跳。” “吓什么?” “你忽然给人戒指,可不吓人一跳么。”林羽赫笑了下,“你没看到好多人都在看你么,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嘛呢。贺老师要是个女的,这误会可就大了。” 向边庭笑了笑:“我又不是单膝跪地给他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 林羽赫笑出了声:“你要单膝跪地那就不是吓一跳的事了,得把人吓死了。” 向边庭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林羽赫问他:“你是不是要去机场了啊?” 向边庭嗯了声。 贺宣闻言看向向边庭:“你回北城?” 向边庭点点头。 “怎么去机场?” “有人来接我。” 走过连廊的时候,林羽赫啧了一声:“你俩走一块儿这回头率太高了,头一回走在路上感受到这么多目光。” 回头率确实是高,有个女同学牵着同伴从向边庭身旁经过的时候,还转过来盯着贺宣看了看,笑着问向边庭:“这是谁呀向边庭?” 向边庭回说是他哥哥。 女同学走了,林羽赫在旁边笑了两声:“你说是哥哥人家也得信啊。” 向边庭笑了下,忽然说:“我说是叔叔,人家可能更不信。” 贺宣侧头看了他一眼,向边庭看着前面,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嘴角微微勾了一下。 这是又皮了。 跟只小猫儿似的,那种爱逗主人的小猫儿。 这是加密通话,林羽赫这个状况外的人听不懂:“什么叔叔?你说贺老师啊?” 林羽赫看了看贺宣,“噗嗤”一声笑了:“开玩笑呢,你看着他这张脸能叫出‘叔叔’这两个字?” “他能。”贺宣说。 向边庭笑着没说话,反正贺宣老爱拿这件事调侃他,他不如反客为主,能跟贺宣这样的人自在地相处,这对他来说其实挺有成就感的。 三个人往楼下走,林羽赫扭头问贺宣:“贺老师你怎么来我们学校了,拿戒指专门跑了一趟啊?” “我来看画展。” “画展?你怎么来我们学校看画展啊?” “认识你们学校的一个美术老师。” 向边庭问贺宣:“你刚才是从美术馆过来的吗?” “嗯。” “那还离这挺远的,你走过来的么?” “嗯。” 向边庭算算时间,有点惊讶:“走得这么快?” “腿长。”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声,心想确实挺长的。 林羽赫他妈在北门接他,向边庭去西门,他问贺宣车停哪儿了,贺宣说停在西门。 向边庭和贺宣一块儿去了西门,司机已经在校门口等着了,司机来得早,把车停在离校门口很近的地方,占了个显眼的位置,向边庭一眼就看到了。 瞥见向边庭的身影,司机了下车,站在车旁恭恭敬敬地等候。 向边庭转头看了眼贺宣:“接我的人到了,贺老师,那我先走了。” 贺宣往校门外看了一眼,视野之内全是人,来接向边庭的司机在人群中挺显眼的,因为停在他旁边的车也很显眼。 贺宣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贺宣的车没停在西门,停学校里面了,他目送向边庭上了车,等车开走后,转身返回了学校。 [2] 贺宣回去后没有立刻走,还是又回了美术馆,后来还去那个副教授的办公室里喝了会儿茶。贺宣上学早,比同级的学生都要小个两岁,这个副教授高他两届,其实比他大了四岁,女儿都小学三年级了。 她端着茶杯喝了口茶,笑着说:“不结婚就是好啊,人都不老的。” “本来就不老。”贺宣说。 “是。”她笑着把茶杯放下,“在法国上学那会儿你在我眼里真就是个小屁孩。” 贺宣上大学那会儿还处于青春期刚过的年纪,脾气可不小,又拽又高冷。他个子高,人家也看不出来他是个未成年,国外环境本来就开放些,人也开放,看上他了就明着撩,因为这,他那会儿揍过的人可不少。 他的性向在老朋友这儿不是秘密,许久不见,感情状况肯定会聊。 “有人了吗?”副教授问了一句。 “没有。” “是不想谈,还是没遇到合适的啊?”副教授看着他,笑得眼睛弯弯的,“要不是不想谈,你跟我说喜欢哪样儿的,我给你介绍,我还认识挺多优质小帅哥的,刺青师我也认识几个呢。” 贺宣站在书柜那儿看墙上的画,转头看了她一眼,笑了笑:“我有。” “嗯?”对方眨了眨眼睛。 贺宣说:“我有喜欢的。” 向边庭飞了不到两小时就到北城了,夏管家跟恭迎贵妃回宫似的,领了两排人在大门口迎他。 “这是干什么呢夏叔。”向边庭笑着从一排人中间走过,“我进皇宫了啊。” 夏管家跟在他身边:“晚饭已经准备好了,你先洗澡还是先吃饭?” “我想先睡觉。” 夏管家点了点头:“几点叫你?” “八点吧。”向边庭进屋把外套脱了,夏管家顺手接过递给一旁的佣人。 向边庭忽然想起了什么,转身让佣人把外套给他。 “怎么了?”夏管家问。 “口袋里还有东西。”向边庭把口袋里的手帕拿了出来。 夏管家声音很温和:“用手帕了啊?” “没有。”向边庭笑了声,“拿来放东西的。” “手帕需要洗吗?”佣人接过外套问了一句。 向边庭想了想,说:“不用了。反正没脏。” “用过了就丢掉吧。”夏管家说,“不是拿来放东西的么?” 这手帕之后肯定是不会再用,洗不洗丢不丢都一样,向边庭也不知道自己是出于什么心理,他没想过要丢。 “不丢了。”向边庭说。 夏管家疑惑地看着他,但没问什么。 回房后向边庭换了身干净衣服往床上一躺,转头拿起床头柜上的手帕看了看,然后又放了回去。他翻了个身,一躺下困意就袭来了,他坐飞机永远睡不着,飞机飞两小时,他能闭着眼睛清醒两小时,飞十小时,能闭着眼睛清醒十小时。 向边庭慢慢合上了眼睛,快失去意识前迷迷糊糊地看到手机屏幕亮了一下,他微微眯了一下眼睛,没高兴动。 快到八点的时候向边庭自己醒过来了,半眯着眼睛在床上躺了一会儿,随后拿起旁边的手机看了一眼。 微信消息不少,他往下翻了翻,看到还有贺宣的消息。他坐起身,点开消息看了一眼。 贺宣:到了吗? 消息发来的时间就是他刚入睡那会儿。 向边庭蹭了下鼻子,打字回复:到了,刚才睡着了,没看到你消息 贺宣:嗯 每次贺宣一回“嗯”向边庭就不知道该继续说什么了,他退出去回复其他人的消息,沈泽发来一堆,重点就一个,明天中午落地,让向边庭去接他,必须夹道欢迎。 向边庭:我再给你雇几个粉丝,找俩代拍 沈泽:我觉得可以 向边庭:转钱过来 沈泽:向少爷还缺我这点钱 向边庭不再说笑,回道:到了再给我打电话 沈泽:啧,我还得在机场等你? 向边庭:谁知道飞机晚不晚点 向边庭:让我接就乖乖等着 沈泽:行吧,让向少爷纡尊降贵一次不容易 门外传来敲门声,夏管家打开门发现向边庭已经醒了。 “热水放好了。”夏管家说。 向边庭嗯了一声,下床的时候看了看床头柜上的手帕,他打开抽屉,把手帕放了进去。 翌日中午向边庭接完沈泽,两人订了个餐厅一块儿吃饭。昨天沈泽就在微信上跟他说了,落地后第一件事是去按摩,然后两个人吃完饭直奔养生会所。 向边庭坐在椅子上刷手机,问了一句:“澳洲没按摩店?” 沈泽舒舒服服地趴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不喜欢不熟的人碰我。” 沈泽在这儿有固定的推拿师,一个二十几岁的清秀小哥,安安静静的,话很少,进来这么久也只开口说了一句话,说好久没见了。 “去国外上学了,潜逃回来的。”沈泽回他。 推拿师笑了一声,没说什么。 “刚吃饭就按摩,你也不怕按吐了。”向边庭在旁边说。 “吐了你拿垃圾桶给我接着。”沈泽说。 沈泽是假挑剔,他只让指定的推拿师碰,向边庭是真挑剔,他不让人碰。 才刚吃完午饭,沈泽已经在计划晚上吃什么了:“今天晚上去吃火锅吧,夜宵再整个烧烤。哎……不能提,一提胃里就难受。”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怎么了?” “馋的呗。” 向边庭笑了声:“至于么,不是才刚吃过午饭,你饕餮啊。” “我在那边馋中餐都快馋死了。”沈泽说,“白人饭忒难吃,你都不知道我在那边过的什么日子。” “难怪瘦了不少。” 沈泽摸了摸自己的下巴,叹了口气。 “这几天狠狠补一下吧。”向边庭说。 “那必须。” “补完再回去继续吃白人饭。” 沈泽“嘶”了一声,随手把身旁小桌的一块毛巾朝向边庭脸上丢了过去:“欠抽。” 向边庭一把接住,放在了旁边柜子上。他点开微信朋友圈看了看,放假了,朋友圈比平时热闹,很多人分享旅游的照片。他往下划了划,刷到了白钦的朋友圈。白钦之前加了他好友,说是问林羽赫要的微信号,他跟林羽赫两个人都是社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还加了微信好友。 白钦发了张照片,底下定位是北城,配字[今年人挺齐。] 照片上没人,拍的像是场馆的入口。 贺宣应该也来北城了,向边庭记得白钦之前问过贺宣,问他国庆去不去北城的纹身展,贺宣当时说会去。 白钦的定位很详细,向边庭脑子一热,忽然问沈泽:“想去纹身展看看吗?” “嗯?”昏昏欲睡的沈泽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看了他一眼,哑声道:“什么展?” “纹身展。” 沈泽慢慢回过神:“纹身展……?你去纹身展干什么?” “随便逛逛。” 沈泽歪着脑袋趴在床上,看着他:“怎么要去那儿啊,你什么时候对纹身感兴趣了。” “所以你去不去?”向边庭说着已经给夏管家发消息了,把网上搜到的纹身展会的详细信息给他发了过去,问他能不能弄到票。 沈泽没去过纹身展,有点感兴趣,不过主要是向边庭想去,他肯定陪着。 “去呗,你都去了我能不去么,什么时候啊?” 夏管家是万能的,不到三分钟就给了回复,问向边庭要几张。 向边庭回:两张。 纹身展要举办三天,今天的票已经没有了,只有明天的。 向边庭抬头看了眼沈泽,说:“明天。” “行。”沈泽把脑袋埋进了臂弯,“我就说你叛逆,都喜欢上纹身了——”他倏地抬起头来,“你不会已经纹了吧?” “没有。” 沈泽晚上去了向边庭家,说今天要睡他家。 “你跟你爸妈报备没?”向边庭问他。 “没有。”沈泽微微一笑。 “他们要是半夜杀过来我直接把你抬出去。” 沈泽大喇喇往沙发上一坐:“他们还舍得往你这杀啊,我那些朋友里他们最喜欢的就是你。” 向边庭拿起茶几上的手机扔给他:“赶紧报备一下,不然别住我这。” 沈泽啧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打了个电话。 沈泽巡街似的在向边庭家转了一圈,没看到他的蛇,纳闷道:“小黑没带回来?” “没。”向边庭看了他一眼,纠正道:“Peter。” 沈泽嗯嗯两声:“Peter,Peter。你把Peter一条蛇丢在江州啊?” “带它回来又得坐家里的飞机,太兴师动众了。”向边庭说,“就让它一条蛇在江州欢度国庆吧。” 沈泽乐道:“找没找人上门跟它玩儿啊?它一条蛇不得孤单死。” “谁敢跟它玩儿啊。”向边庭只请了人上门投喂,找不着人陪它玩儿,能跟它玩还不被咬的,估计只有贺宣。 第二天下午两人一起去了纹身展。 向边庭没想过一定会在展会碰到贺宣,他确实是抱着“去看看”的心态过来的,虽然促成他脑子一热的就是贺宣。 沈泽一进场馆就被吓着了,没见过这架势和阵仗,到处都是满身纹身的人走来走去,不仅是眼睛看花了,甚至还有点密集恐惧症的感觉。而且纹身展上大部分人身上纹的都是传统纹身,要么就是欧美写实风,这两类风格都比较硬,不太容易入眼,对纹身不感兴趣的人看着可能还会有点难受。 场馆内支了很多摊位,大部分摊位上都有纹身师现场给人纹身,桌上摆着纹身照片,门口站着穿得很清凉的模特,有的摊位墙上还挂着硅胶假臂,假臂上纹着图。 沈泽看到好多光着屁股的模特,除了重点部位浑身赤条条,看得他视觉和心灵都受到了很大的冲击。 “太狂野了这也……”沈泽目光追随着一个从他们身边经过的男人,这人全身从头到脚都纹满了,看着挺酷,又有点瘆人。 向边庭作为一个从小到大行事从不出格的品学兼优的“乖”学生,沈泽有点想不通他怎么会突然对纹身感兴趣了,这地方来得就很不符合他的风格。 他转头看了一眼向边庭,发现他看模特看得还挺认真。 不是所有纹身向边庭都觉得好看,有很多纹身他欣赏不来,但也有一些他觉得非常漂亮。 “你是不是想纹身啊?”沈泽问他。 向边庭摇了摇头。 “不想纹,你来这看什么。” “纯看不行么。” 沈泽搓了搓胳膊:“我鸡皮疙瘩就没下去过。” 他们转了一圈,半个场馆转过去了,没碰到白钦,也没碰到贺宣,果然这么大的地方,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跟人偶遇的。 有个摊位门口坐着一个腿特别长的美女,留着黑长直发,右腿一整条都纹满了,翘着二郎腿坐在这儿,大大方方地展示自己腿上的纹身。围观的人很多,沈泽也停下来仔细看了看。 向边庭站在他后面,听到身后有人在说话,对话中依稀提到了贺宣的名字。 向边庭留神听了一下。 “他今年倒是来了啊?” “主办方里有个是他老熟人,当然来了。” “年年来都拿全场总冠军,今年不会又他吧?” “那不会,他今年没带作品来,我刚在前边儿见着了,连摊子都没支,就来了个人。” “我记得贺宣去年前年好像都没来么?” “你不知道啊?他进去过一年多呢,去年前年哪里来得了啊。” “我操,什么玩意儿?他进去过?真的假的?什么事儿啊?怎么进去的?” “我也是听江州那边的哥儿们说的,具体的也跟你说不了,那哥儿们自己都不太清楚……” 说话声渐渐远去了,向边庭站在原地发怔,沈泽回过头来,瞧见一张心不在焉的脸。 “想什么呢?”沈泽在他眼前挥了下手。 “没什么。”向边庭往前面看了一眼,“去前面转转。” “哎……刚看到个赏心悦目的……” “那你留这儿看。” 向边庭走去了前面,沈泽跟了过去,走了没几步,路过两三个摊子,向边庭脚步一顿,忽然在一个摊位前停了下来。 亏了白钦那一头银发,不然这么多人,向边庭还真不太可能一眼注意到他。 白钦正伏在那儿给人纹身,周围有很多人围观,他没注意到摊位外面站着的人。向边庭往里面看了一眼,看到贺宣站在角落跟人聊天,侧着头,半侧身子朝向这边。 萧易阳也来了,向边庭感觉他跟贺宣和白钦的关系应该挺铁的,去哪儿都跟着。他是最先看到向边庭的,看见他很惊讶,还回头看了一眼贺宣。 贺宣在听人说话,没注意到他的目光。 萧易阳冲向边庭笑了一下,被沈泽看到了,沈泽看了眼向边庭:“你跟那人认识?” 向边庭点了点头。 萧易阳走到贺宣旁边,低声说:“我看到个熟人。” 贺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萧易阳眼神别有深意,贺宣抬起眼往外面一看。 他愣了愣,抿紧的嘴唇似乎动了一下。 “我先过去了啊,忙完了再找你。”好友拍拍他的肩说。 贺宣嗯了一声,眼神还停留在向边庭那儿。 [3] 贺宣迈步走来,直接走到了向边庭面前。沈泽还没反应过来,视线就被完全挡住了,他微仰着头,有些疑惑地看着向边庭面前的男人。 “怎么来这?”贺宣的问句总是很短,劈头盖脸,单刀直入。 “看到白哥发的朋友圈了。”向边庭说。 白钦闻声抬了下头,终于注意到了不远处站着的男生,他惊讶得微微瞪了一下眼睛:“我应该没看错吧,这是我们向同学吗?” 向边庭笑着点点头:“是。” 沈泽凑到向边庭耳边低声说:“合着你都认识啊?” 向边庭嗯了一声。 “难怪拉着我上这儿来。” “怎么来这儿了啊你?”白钦笑着问向边庭,眼神往贺宣那儿瞄了瞄。 “过来看看。”向边庭答得很坦诚,“想着说不定能碰到你们。” “门票怎么搞到的?”白钦又问。 向边庭笑了笑说:“正规渠道。” “早说你有兴趣来么,跟贺叔叔一起来,门票都不需要。”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贺宣正看着他,他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贺宣看了眼沈泽,问向边庭:“朋友?” “嗯。” “我他发小。”沈泽自报家门,他见贺宣瞥过来的眼神带着一丝淡漠,看着屌兮兮的,第一印象一般,微抬着下巴主动问贺宣,“你是庭儿他朋友?” 贺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庭儿? “问他吧。”贺宣说。 这人长得太高,沈泽跟他说话得仰着脖子,累得慌。他转头看了看向边庭,向边庭回了一句:“他身份挺多的——” 是朋友,是邻居,也可能是叔叔——后面这句玩笑话他没说出来,说出来就真的太欠了。 “啊?”沈泽表情有点愣。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 他还能不知道向边庭要说什么? 小孩儿沉稳的性子里还沾了点皮劲儿,他已经摸透了,也很稀罕。 向边庭收了玩心,笑了下,点头道:“对,朋友。” 萧易阳走过来问:“不进去坐坐?里面有椅子。” 于是向边庭和沈泽就进去坐了,摊位里面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白钦店里的纹身师,沈泽近距离看了看白钦纹身,好奇道:“怎么都在现场纹啊?” 躺小床上的模特笑着说:“纹了比赛啊。” “还有比赛呢?” “有啊。” 白钦纹的是水墨画,纹在背上的,这个风格沈泽能接受,觉得挺美挺有意境的:“这个漂亮。” 模特趴着冲他比个大拇指:“有眼光。” 贺宣和白钦他们几个已经来了两天了,这个图昨天就在纹了,今天已经收尾了,马上就能完成。这次纹身展会贺宣就是来纯参观的,主办人之一是他的老熟人,邀了他,他一开始是拒绝的,说自己手底下没模特,也不高兴劳师动众支个摊子,他现在就一个人,懒得弄这些。 他那老熟人说展子不摆就不摆,人到就行。他沉寂了两年,两届展会都没出现,关于他的各种消息都满天飞了,真的假的都有,真的不必多说,假的那是离谱得不行,有的说退圈了,有的说出国了,还有的说人没了,怎么个没了?死了呗。 贺宣听到这都忍不住笑出了声,跟他老朋友说:“你就说我死了吧。” 他老朋友让他滚。 反正白钦也要来摆展参赛,他老朋友又盛情邀请,他就跟着一起过来了。 萧易阳拿纸杯给向边庭跟他朋友一人倒了一杯水。 “谢了。”沈泽接过纸杯,走过来往向边庭旁边的折叠椅上一坐,扫了一眼墙上挂的和桌上摆的纹身图。 有些话他不好当面问向边庭,他挺想问问向边庭怎么会跟纹身圈的人打上交道的。他打量了一眼贺宣,心道这一个两个的,颜值还都挺高。 “你也是纹身师?”沈泽问贺宣。 贺宣一言不发地站在那儿,闻言看了他一眼:“嗯。” 向边庭看了眼贺宣,每次看过去的时候都能撞上他的视线,他眼神微动,装作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垂眼看着手里的纸杯。贺宣今天这一身穿得挺帅的,衣服是精心搭配过的,头发好像也理了,比之前短了一点。耳上的耳钉也是之前没戴过的,耳骨上两个银圈。帅哥会打扮想不惹眼都难,真的跟明星似的。 “来多久了?”贺宣看着向边庭,问了一句。 向边庭抬起眼来:“半个多小时吧。” “怎么不发个微信。” “没想起来发。” “还逛么?”贺宣问。 向边庭点了点头:“一会儿再逛逛。” 贺宣嗯了一声。 老坐在这儿也不知道该聊什么,沈泽跟他们不熟,坐了一会儿有点没劲,起身道:“再去逛逛吧,前边儿还有好多展子还没看。” 向边庭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他把纸杯放在一旁空桌上,站起身看了一眼贺宣:“贺老师,那我……” “一起。”贺宣说。 “嗯?” “我也逛。” 向边庭愣一下,点头道:“嗯。” 沈泽问贺宣:“你不也纹身师么,不用给人纹身比赛么?” 白钦在一旁笑着说:“他总冠军都拿了多少个了,这比赛参不参加都一样,能坐评委席的水平。” “总冠军?”沈泽挺惊奇,“这还有分组呢?” “有啊,一会儿我参赛,你们过来看。” 沈泽点点头:“行,提前预祝你拿冠军。” 白钦笑了声:“这么抬举我啊。” 沈泽又看了眼他纹的图:“一路看过来,我就觉得你这个好看。” 白钦抬头朝贺宣努了努下巴:“那是你还没看到这位大佬的图,我这算不了什么。” 沈泽闻言看了眼贺宣,又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他讲求事实说话,心想有那么牛吗,这都还没见到这一位的作品呢。他笑了声:“这么牛啊?” 他发小给了他答案。 向边庭点头道:“你想象不出的牛。” 白钦“哎哟”了一声:“比我还能夸呢。” 向边庭笑了笑:“事实么。” 沈泽不太明显地打量着贺宣,发现这人从头到尾脸上都没表情,大写的一个“拽”。 贺宣陪着这俩小朋友又逛了一圈,主要是陪姓向的这位小朋友。他生的模样好,不说在纹身圈的名气,顶着这张脸走到哪儿都有人注意他。 他碰到了好几个熟人,看到这些人对他的态度,沈泽才恍然意识到他还真是个大佬。 “你怎么认识他的?”沈泽靠到向边庭耳旁低声问。 “他住我隔壁。”向边庭说。 “感觉他还挺拽?”沈泽挑了下眉。 向边庭闻言笑了一声:“有吗?” “还‘有——吗——’?”沈泽故意拉长了后面两个字的尾音。 “人家那不叫拽,你这样的才叫拽。” “操。”沈泽气笑了,“我这么和蔼可亲一人。” 不知天高地厚的人才能用拽来形容呢,比如沈泽这种混不吝,贺宣哪能说是拽啊,一来人家有真本事,二来人家什么也不在乎。要他说,这应该是淡然。 第23章 整个场馆人最多的地方就是比赛的展台这边, 贺宣在这碰到了李厉明,就是邀他来展会的那位老朋友。他看见贺宣还挺惊讶:“行啊你,刚才猫在白钦那儿当隐形人, 这会儿知道出来刷脸了?” 他看了看贺宣旁边的向边庭和沈泽, 眼底带着不太明显的探究和好奇:“怎么还领了俩小帅哥?” “朋友。”贺宣说。 李厉明见他俩身上干干净净的一点纹身图案也没有, 又一脸的学生气,看着不像贺宣圈里的朋友, 倒像俩小朋友。 “来参观的?”李厉明看着他们,“看着不像咱圈里的啊。” 沈泽挑眉看着他,一张小嘴叭叭的:“怎么, 不是你们圈里的还不能来了?” 李厉明笑了:“当然能来。” 他就是有点疑惑贺宣怎么会在北城有这岁数的朋友, 不仅不是圈里人, 而且看着还像学生。 当人面打听那么多不太礼貌, 李厉明没多问,低头看了看手机,拍拍贺宣的胳膊说:“我忙去了。多转转, 多刷刷你那张脸,别真叫人以为你人死了。” 李厉明说话比较直,“死”字直接挂嘴边, 沈泽以为自己听错了,一脸蒙圈地看了看向边庭, 阴阳怪气地吐槽了一句:“嘿……他这人讲话真好听。” 向边庭顿时想起了刚才在摊位那边那两个路人的对话,他看了眼贺宣, 贺宣回望着他。向边庭顺势问了一句:“他怎么那么说?” “我前两年没来。”贺宣说。 向边庭问什么, 他自然是答什么, 不会有什么保留。只是在这之前他也没想过会在这种场合跟向边庭谈起自己以前的事。 贺宣看着向边庭, 三言两语托出自己那段晦暗的过去:“那两年我在狱里, 圈子里传了不少流言,有的人以为我死了。” 最后那半句话跟说笑似的,贺宣说的每一个字都跟砸在了沈泽脸上一样,把他给砸懵了:“操!” 向边庭没他反应那么大,只是表情有些发怔,他不惊讶贺宣坐过牢,他惊讶的是贺宣竟然这么平静又坦然地说出了这件事。他完全可以不把话说下去,或者随便找个理由敷衍过去。 贺宣不在意自己这段过去,但是他在意向边庭,在意到也会下意识去观察他脸上的表情。向边庭几乎没什么反应,但是眼底复杂的情绪是能看出来的。 贺宣飒得有点超出向边庭的想象了,他一时间没缓过来主要是因为这个。他想知道为什么,贺宣有什么苦衷。 只是现在这个场合好像不适合问这些,比赛也快开始了,展台周围的人越来越多了。 沈泽脸上还是那副吃惊的表情,忍不住问贺宣:“因为什么啊?” 贺宣说:“伤人。” 主持人上台说话了,展台底下片刻之间被围得水泄不通,国庆期间哪里人都多,这次展会上的人流量也是往日的数倍。 三个人被人群冲散了,向边庭和沈泽被挤到了人流中央。沈泽还在想向边庭那位纹身师朋友坐过牢的事呢,当下立刻提醒向边庭:“以后别跟他走那么近了,伤过人,还坐过牢,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怎么你隔壁住了这么个人啊?” 他不了解贺宣,这种情况下产生偏见很正常,不过向边庭还是有点听不得他用这种语气批判贺宣。 “你才刚认识他半小时,就这么给人下定论。” “我下什么定论了啊?”沈泽有点不爽。 “你刚说的那话还不是下定论?”向边庭皱着眉,“你怎么知道人家是不是有苦衷。” 沈泽噎了一下,无法反驳。 沈泽不是一根筋的人,向边庭一提醒他就自我反思了,心想确实是这个理儿,他跟人家也不熟,又不了解人家是什么为人,不应该这么武断地审判人家。向边庭这么通透的一个人,对方品性如何,他心里肯定有数,也肯定比他了解。 而且有一说一,能这么坦荡地把自己坐过牢的事说出来,这性格还挺豪迈的挺敞亮的,蛮酷,对他胃口。他这个人反复无常,刚才还觉得他发小身边埋了颗炸弹,这会儿又看这颗炸弹顺眼起来。 等沈泽回过神来的时候,他已经被人踩了好几脚。 “操,怎么一下子这么多人?”沈泽四下看了一眼。 向边庭快被人流挤到台上去了,旁边的沈泽也被挤开了,两人中间隔了好几个人。他往后退了退,手腕忽然被人抓住了。他一愣,转头看到贺宣站在他身后。 贺宣站在人堆里比其他人高出一截,脸上仍旧是没什么表情。贺宣没说话,抓着他的手腕拉着他往人堆外面走。远离了前排人最多的地方,贺宣转头看了一眼向边庭,手没松开。 向边庭从没被外人这么握过手腕,手腕处温热的触感让他心头掠过一阵说不清的感觉。 第24章 贺宣把手松开了, 他手劲挺大的,向边庭的手腕都被握红了。 “站这儿能不能看清?”贺宣忽然问他。 向边庭条件反射地往台上看去,然后点了点头。他往人堆里看了看, 沈泽已经不知道被人流挤到哪儿了。得亏贺宣个子高, 那张脸辨识度也高, 沈泽是瞥见他的身影才注意到他们在哪个方向的。 他从人群中挤了出来,看了眼向边庭说:“你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 我刚都快被人挤到台子上去了,国庆这人真不是盖的……” 有些话题一被打断就很难继续下去了,比如刚才那个话题, 再提会很唐突。沈泽和向边庭都没再提这一茬, 贺宣更不用说, 交流欲一向很低, 别人不开口,他基本不会主动起头说话,也就对向边庭双标。 比赛是分组比的, 颁奖也是分组颁,上午已经比了几轮了,观众没下午多。展台下面没椅子, 人都只能站着看。评委席上坐着一排评委,主持人在讲话, 一排模特在旁边候着。 每小组比赛花不了太长时间,白钦上台得早, 很快就比完了, 没什么意外地拿了水墨组的冠军。沈泽转过头冲向边庭点点头, 说:“牛的。” 台上坐的评委、参赛的纹身师, 基本每个人身体露肤处都能看到大大小小的纹身, 包括白钦,他的纹身算比较低调了,在后颈上,图案也不大。向边庭忽然意识到他好像没在贺宣身上瞧见过纹身,至少眼睛能看到的地方都是干干净净的一片。 他转头看了眼贺宣,眼神刚瞥过去贺宣就转过头来了,视线都对上了,总要说点什么。 “等会儿是不是还有总赛?”他想问贺宣身上有没有纹身,也不知道怎么话到嘴边就变了。 “明天。”贺宣说。 向边庭点了点头。 余下几组的比赛他们没看,白钦下了台后他们就跟他一块儿回摊位了,沈泽恭喜道:“祝贺啊。” “谢了。”白钦冲他挑挑眉。 向边庭和沈泽没在展会待多久,这边转完了,等会儿还有其他活动。白钦特别敏锐,俩小孩儿走后,立马看了贺宣一眼:“刚我是错过了什么?” 贺宣看他一眼,没应声。 “不对劲。”白钦眯着眼睛,“肯定有事。” 很明显刚才三个人站一块儿的状态跟那两人刚来那时不太一样,向边庭他朋友看贺宣的眼神也有点变化。 今天白钦收摊早,从昨天早上到现在就没歇过,拿完奖就收拾收拾回酒店了,路上问贺宣那俩小朋友怎么了,是不是逛展的时候遇到什么事儿了。 他们租了辆商务车,贺宣坐在最后排,白钦回过头来看着他。 贺宣说:“吓着了吧。” “你干嘛了?”白钦笑了起来,一副兴味十足的神情。 “提了一下之前坐牢的事。” 白钦的笑容顿时僵在脸上,一脸难以置信:“……逗我呢?” 贺宣看了他一眼:“你有什么好逗的。” “你没事提这干嘛?”白钦整个身子都转过来了,刚才还是看热闹的心态,这会儿有点替贺宣操心,“当小向的面提的?” “嗯。” “贺总?贺老板?你脑子坏了?”白钦吃惊得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你没事提这干嘛?” 贺宣没提李厉明那一茬,只说:“他早晚会知道。” 他早就设想过所有可能会发生的情况了,最糟糕的那一种也设想过。 话是这么说,但白钦还是觉得贺宣疯得不轻,这八字都还没一撇呢,先把自己的底给兜了,也不怕把人吓跑了。 他指指贺宣:“疯子。”然后又问:“小向什么反应?” 贺宣看向窗外:“没什么反应。” “没反应?”白钦有点意外,“不是说吓着了吗?” “我说的是他朋友。”贺宣停顿了片刻,又说,“他要是那么容易被吓着他就不是向边庭了。” 白钦闻言笑了,心道这还真是贺宣会喜欢上的人。说到底贺宣会被向边庭吸引,还是因为两人磁场相合。 “真吓跑了你就找地儿哭去吧。”白钦说。 贺宣闭上眼睛假寐,白钦在他膝盖上拍了一下:“还有你这人也是的,怎么也不知道给小向送两张票,这么好的见面机会,难得来趟北城,也不找个机会跟他见见。” 贺宣睁开了眼睛:“要见他也不是在这种地方。” 他就算要跟向边庭碰面,也不会选在纹身展这种地方,密密麻麻的都是人,有什么意思,还都穿得那么清凉。而且向边庭未必对这些感兴趣。 “这种地方怎么了。” “没怎么,人太多,不想别人看他而已。” 刚才陪向边庭逛展的时候一路上又不是没见到有些人打量他的眼神。 白钦转头看了看萧易阳:“你看看这人,简直前所未见。” 萧易阳半阖着眼睛笑了。 “你干脆别让人家上学了,贺总。”白钦看着贺宣说,“锁自己家里去吧。” 玩笑归玩笑,其实贺宣到目前为止都还没做过什么出格的事,别说出格了,白钦感觉他简直就是只戴着绅士面具的狼。 贺宣到底还是有些顾忌的,白钦能感觉到,他的性子比十年前那会儿收敛多了,他也是个神人,来直接的怕把人吓跑,说自己坐过牢倒不怕把人吓跑。 不过这事确实也急不了,真放在心里的才小心翼翼。 向边庭晚饭是跟沈泽一起吃的,吃完了两人在楼下大厅打游戏,打到一半沈泽接了通电话,挂断电话跟向边庭说:“陈晔喊我们去酒吧玩。” “闹吧清吧?”向边庭看着电视屏幕问了一句。 “闹的吧……”沈泽拿起手机,“我问问。” “闹的。”沈泽抬起头来说,“迪厅那种。” “不去。”向边庭拒绝得很干脆。 迪厅那种他最讨厌去,吵得耳朵疼,进去半小时出来都能耳鸣。 沈泽举起手机给向边庭看聊天记录:“他盛情邀请,说要是我们不来就杀到家里来。” 向边庭放下游戏手柄站了起来:“我回家了。” “哎哎——”沈泽拉住他,“大过节的,别那么扫兴,这酒吧他家小叔开的,就当去捧捧场了,反正记他的帐。” 向边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无声地表达着自己的抗拒。 沈泽啧了一声:“去的都是老同学,都叫你去呢,给老同学点面子吧向少爷。” 向边庭叹了口气:“就不能换个地方聚。” 沈泽臭美,出门前还换了套衣服,到地方后门口的安保人员还要检查他们的身份证,开业第一天,入场核查工作做得挺到位的。 要身份证说明脸长得嫩,长得老就直接放进去了,沈泽翘着嘴角往里面走:“看来我青春不减当年。” 向边庭说:“你的青春也就过去一年。” 向边庭一进去就皱起了眉,他耳朵已经开始不舒服了。 沈泽走着突然停了下来,抬眼看着卡座那边:“他怎么把左沁也叫来了?也不跟我说。” 他转头看了看向边庭:“这怎么搞,要不你先撤?” “撤什么?”向边庭有点疑惑。 “左沁啊,你不怕尴尬啊?” 左沁是他俩的高中同学,小学初中也跟他们是一个学校的,她跟向边庭那点渊源很简单,从小喜欢向边庭,还是个直球选手,初中高中都跟向边庭表白过,都被拒了。她父母跟向边庭父母认识,所以她的身份跟喜欢向边庭的一般女同学还不太一样。 “尴尬什么?” “她现在可还喜欢你呢。”沈泽斜眼看着他。 “喜欢我的人多了。” 沈泽乐了:“诶,她现在跟你还有联系吗?” “没有。” “微信上不找你?” “不找。” 沈泽看了看前边,由衷道:“其实人家挺好的,长得漂亮又是个学霸,还对你那么痴情。” 向边庭斜睨了他一眼:“用词有点恶心了。” 沈泽笑了:“你真对她一点感觉都没有啊?从初中到现在,从来就没喜欢过么?” “没有。”向边庭说,“她不是我喜欢的类型。” “我看你什么类型都不喜欢。”沈泽噙着笑拍拍向边庭的胸口,嘴还是很欠,“当心人家今晚又跟你表白。” 沈泽这张破嘴,一语成谶。 向边庭跟老同学打完招呼,就坐在角落里玩手机了,所有娱乐场所他最不爱来的就是迪厅,耳朵和鼻子都很遭罪。 “向边庭。”左沁脆生生地叫了一声,坐到了向边庭旁边。 向边庭抬起头来。 “看见我连个眼神都不给。” 向边庭根本听不见她在说什么,他也懒得扯着嗓子说话,打开手机备忘打字给她看。 [听不见你说话。] 左沁也拿出手机打字。 [我说你看见我连个眼神也不给。] 向边庭抬眼看了看她,打字:[给了。] 左沁被他逗乐了,也没个前言,直接问:[有女朋友了没啊?] 向边庭摇头。 左沁又问:[什么时候能考虑我?] 向边庭回:[不考虑了。] 左沁:[你的意思是永远不会考虑了?] 向边庭:[嗯。] 左沁:[理由?] 向边庭握着手机一时半会没动。 又是这种思维拉扯的感觉。 以前基本不会有的。 向边庭打了几个字,手机递给左沁。 [我喜欢男的。] 左沁看着屏幕怔住了。 向边庭把手机收回来,看到微信顶端跳出来了一条消息,贺宣发来的。 贺宣:睡了没有? 向边庭单手握着手机,看着屏幕上的消息,拇指在手机边沿轻轻蹭了一下。 第25章 向边庭打字回复:没有, 怎么了? 刚按发送键,左沁就把手机递给了他眼皮子底下:[你是不想我再找你故意这样说的吗?] 台上的DJ切歌了,音乐暂停的间隙, 向边庭用左沁听得到的音量回答她说:“不是。” 彩色的灯光在头顶旋转摇晃, 四周昏暗, 向边庭看不太清左沁脸上的表情。她沉默了很久,一直注视着向边庭。向边庭觉得自己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 也不想再多说什么,便低下头去看手机。 贺宣回复了:有没有空出门? 贺宣明天早上就要飞江州,下午有个预约的客户要来纹身, 很久以前排的活, 日子也是确定好的, 他原定计划就是在北城待两天, 所以也压根没想过在北城跟向边庭碰面。 向边庭会来纹身展也是他没料想到的,要一开始没碰上面也就算了,现在见了一面就想见第二面, 人尝了点甜头就是这样的,见面这种事也会上瘾。 他刚结束饭局,老朋友组的局, 来北城前就约的,没法儿推。今天晚上要是没这局, 他肯定会约向边庭出来吃饭。 现在吃也不晚,还能吃个夜宵。 向边庭回贺宣:我现在在外面 他回完这句话, 就听到左沁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一阵音浪扫过, 左沁的说话声被淹没了在音乐声中。 向边庭抬了下头, 发现左沁还在看着自己。她拿起手机打了几个字, 举到他面前。 [去外面聊聊?] 向边庭不想聊,但为照顾女孩子情绪,还是点头答应了。 跟左沁一块儿出去的时候,他边走边看微信消息。 刚才回贺宣的话只发了一半,贺宣已经发了条消息过来。 贺宣:哪儿? 这里到处都是人,向边庭一边看路一边打字不方便,就简单回了两个字:酒吧 贺宣:跟谁? 向边庭走到酒吧门口才回复:高中同学 贺宣:不是不会喝酒吗 向边庭:被硬拉来的,其实我也不想来 向边庭还在低着头打字,左沁转身看见,刚才堆积的情绪一下子涌上心头,特别委屈地叫了一声:“向边庭!” 向边庭抬起头来。 她吸了口气,冷静下来,撇过脸去说:“你要有事你先回消息,回完咱们再聊。” 向边庭把屏幕摁灭,手机拿在手里,说:“聊吧。” 左沁转过头来,缓了一会儿,问他:“你那么说真的不是因为想回避我吗?” “没什么好回避的。”向边庭顿了下,又说,“我也没必要找理由。” 左沁笑了笑:“我一直以为你挺烦我呢。” “没有。” 左沁还是笑着的,但笑得很牵强:“可我还是不信你说的话。” “信不信随你。” 向边庭脸上没什么表情,左沁看了他一会儿,脸上的笑意一点也没有了。其实她知道向边庭不可能拿这种话当理由,她只是潜意识里不愿意接受。 “真的是这样?”左沁看着向边庭。 向边庭嗯了一声。 左沁沉默了很久才开口:“你是上大学才……你有喜欢的人了?还是说你有……男朋友了?” “我以前也不喜欢女的,不是上大学后才变的。” 但喜欢男的这件事,确实是上大学后才彻底确认的。 向边庭感觉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了,他问左沁:“还想聊什么?” 左沁其实是个人格很独立的人,知道自己要什么才会一往无前,这样的人既拿得起也放得下,不然也不会在被向边庭拒绝了那么多次还能这么坦坦荡荡地跟他相处。 是个挺潇洒的女生。 “你等一会儿。”左沁忽然转过身去,仰头吸了吸鼻子,然后又转了回来,凝视了向边庭一会儿,想说点什么最终还是没开口。 “不聊了,我回去了。”左沁说罢转身就走。 向边庭站在门口看着她背影远去,低头看了眼手机。 贺宣:那跟我去吃宵夜 贺宣:我来找你 贺宣:定位发给我 向边庭:刚才有点事 向边庭:宵夜? 贺宣也没问人家想不想吃,就回了两个字:定位 向边庭要是不想吃就直接拒绝了,比起在这儿受罪,当然选择吃宵夜。他什么也没问,直接发了个定位过去。 沈泽见向边庭没跟左沁一起进来,就出来找人了。 “我还以为你偷摸溜了。”沈泽走了过来,“什么情况啊?左沁都他妈哭了。” 向边庭一愣:“哭了?” “啊,一动不动坐在那儿,跟她说话还笑呢,笑不到两秒就哭了。” “现在还在哭?” “去厕所了,还不让人跟,不知道哭没哭了。”沈泽看着向边庭,“你是干嘛了?我还真是头一回见她哭。” 向边庭不想多说,这事对左沁来说也是私事,没必要到处去说。 “没什么好说的。”向边庭说,“进去吧。 卡座这儿几乎没人了,都去舞池蹦迪了,左沁刚才哭也没几个人看到。向边庭坐下没多久,左沁就回来了,从桌上端了杯酒喝了一口,随后看了他一眼,指指舞池,说:“去不去跳舞?” 向边庭只能看她的口型判断她在说什么,他摇了摇头。 左沁放下酒杯去舞池了。 贺宣赶到酒吧的时候,接到了白钦的电话。 “人呢贺总?”白钦在电话那头问,“不在房间啊?怎么敲门没人应。” “我在外面。” “有事儿啊?” “嗯。” “什么时候回来,去喝酒啊。” “自己去吧,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先挂了。” 贺宣以为向边庭说的酒吧就是喝喝酒的清吧,没想到是迪厅,他望着舞池里那一堆狂欢的身影眯了眯眼睛,心下有些不爽。 他给向边庭发了条消息:我到了,你在哪?大致方位告诉我。 卡座就只剩了向边庭一人,陈晔回来好几趟,想拉他去蹦迪,没拉得动。 向边庭低着头玩益智游戏,屏幕上方弹出了贺宣的消息,他点开看了一眼,抬头看了看自己的大概位置。 向边庭给贺宣发着消息,忽然闻到一股浓重的香水味,抬眼的时候看到两个女的站在他面前,看着年纪比他大,脸上化着很浓的妆,穿得比较暴露。 其中一个直接往他旁边坐了下来,扯着嗓门问他:“小帅哥你不去跳舞吗?” 向边庭皱了皱眉,有点反感这人上来就靠他那么近,但凡站在那儿跟他说话他都不会这样沉着脸不说话。 另一个女的也在向边庭旁边坐了下来,能来迪厅这种地方的,性格肯定主动开放。本来就是个寻花问柳释放压力的场所,到处都是看对眼了就一起喝酒一起跳舞的人,这俩人就在隔壁那个卡座,注意向边庭很久了。 她们也没什么歹意,就是看到帅哥想撩一撩,能一起喝一杯一块跳个舞那更好。 “看你一个人坐这儿好久啦?”其中一个女的抬高声音在他耳边说,“要不要一块儿去跳舞啊?” 向边庭知道自己用正常音量说话她们也听不见,就摆了摆手。 “那多没劲啊?我看你一直坐这儿玩手机。” 贺宣找到向边庭的时候就看到他左右坐了两个女人,他刚要过去,忽然走来一个挡在了他面前,一个穿着镂空毛衣的男人,衣服跟块烂布似的挂在身上,哪哪都是洞,身上一股脂粉味儿。 贺宣皱着眉看了他一眼。 “一个人吗帅哥?” 刚才已经有两个女的挡过他的路了,现在又跑来个男的。 “你——” “滚。”贺宣冷着脸绕过了这个男的。 向边庭刚起身就看到了站在卡座外面的贺宣,他愣了一下,左右两个女的也站了起来,有一个还往他耳边靠过来想跟他说话。他还没反应过来,就看到贺宣径直走了过来。 贺宣抓着向边庭的手往自己身边一拽,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那两个人。 向边庭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只有一股清淡的薄荷香,那味道跟这里的环境十分格格不入。 音乐声依旧很吵,但向边庭能听清贺宣的声音,因为贺宣就贴在他耳边说话。 “这里好玩吗?”贺宣问他。 第26章 向边庭侧了下头, 耳朵不小心蹭到了贺宣的嘴唇,耳垂从他唇边轻轻划过。转瞬即逝的柔软触感让向边庭倏地一愣,他条件反射地把头转了回去, 恍然地看着前面。 贺宣眯缝了一下眼睛, 喉结小幅度地动了一下。 劲爆的舞曲声冲淡了弥漫在两人之间的微妙氛围, 向边庭失神了片刻,很快又被这吵闹的音乐打断了情绪。他转头的时候稍微往旁边靠了一下, 以防再不小心跟人家“亲密接触”。向边庭看着贺宣,用他能听到的音量说:“要是好玩,我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你了。” 贺宣垂眸看着他, 没说话。过了片刻, 他转头看了一眼刚才坐向边庭旁边的那两个女人。 那两个女的正看着他们, 她们看了看贺宣, 一对上贺宣的目光就知道自己撩错人了。阅人无数自然敏锐些,就是有点敏锐过头了,把对面那俩帅哥的关系想歪了, 以为人家是一对。 其中一个女的笑了声说:“原来是有主的了,不好意思,撩错人了这是……” 向边庭听不清她说了什么, 只看到这俩人转头看着对方笑了笑,笑得挺灿烂的, 离开的时候还冲他俩举了举酒杯。 向边庭一头雾水,转头看了眼贺宣, 贺宣低头靠过来, 在他耳边说话:“跟我走。” 他说话就喜欢捡重点的说, 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向边庭微微仰头, 也凑到他耳边说话:“我要跟我同学说一声。” 贺宣点了点头。 向边庭往舞池里扫了一眼, 舞池中央不知道什么时候升起了一个圆柱形的小型舞台,四周围了一圈护网,上面站着三个女DJ,站成一圈面向不同的方向,拿着话筒一边扭一边唱歌。迪厅里的灯光也比刚才亮了,方便舞台底下的观众看表演。 向边庭在那围着舞台的一群人中扫到了沈泽和陈晔的身影,他们俩站在一块儿,离舞台特别近,身体跟着音乐节奏在轻轻晃动。 向边庭指了指舞台方向,对贺宣说:“我过去一下。” 贺宣看了眼台上热舞的女DJ,也没说话,向边庭过去的时候,就跟在他旁边。 向边庭转头看了贺宣一眼,心想难不成贺宣想去前边看表演?想到这他情绪忽然有点微妙。 向边庭穿过人流来到了沈泽他们后面,舞台上的女DJ在扭,舞台下的观众也在扭,还有人往台上撒彩纸,气氛很热烈。陈晔旁边站了个外国女人,看着年龄比他大点儿,他侧着头跟那洋妞说话,时不时低头笑一笑。 向边庭拍了拍陈晔的肩,陈晔转过头来,看见他愣了愣,随即在他肩膀上捶了一拳:“我靠你可算是过来了。”他瞥了一眼舞台上穿着热裤跳热舞的女DJ,挑了挑眉说,“看来还是辣妹有吸引力……没看出来啊,你口味这么野,看着挺正经一人……” 向边庭心道我口味再野心动对象也不可能是女的,他懒得自证也懒得解释了,直接跟陈晔说:“我要走了,你们慢慢玩。” “不是吧你?”陈晔看着向边庭,“这才来多久啊。” 沈泽转头看到站在向边庭旁边的贺宣,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着。 陈晔旁边的那个外国女人转过头来看了一眼,看到贺宣眼睛一亮,直接惊出了母语:“你是他们的同伴吗?” 她说的是法语,贺宣看了她一眼,用法语回了一句:“不是。” 洋妞一脸惊喜:“你会说法语?!” 贺宣不说话了。 陈晔刚才跟这个洋妞交流说的是散装英语,这会儿洋妞说的话他是一句没听懂。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他能听出来贺宣跟这个外国女人说的是法语,但他听不懂他们说的话。 沈泽也听出来这是法语了,他问贺宣:“你会说法语啊?” 贺宣嗯了一声,那个洋妞已经越过陈晔绕到他旁边来了,继续用法语跟他说话:“你跟他们不是同伴吗?但他们好像认识你。” 贺宣没说话,之后这人又说了一堆,想是好不容易遇到个能听懂自己母语的人,话匣子一下子被打开了,还问贺宣一会儿要不要一起跳舞。 沈泽一脸茫然地问贺宣:“她说什么啊?” 反正都是些搭讪的话,也没什么好翻译的,贺宣一句话终结了她的搭讪:“Je viens chercher mon copain.(我是来找我男朋友的。)” 洋妞愣了一下,嘴里发出一声“oh”,她摊了摊手,笑着说了句“Désolée(抱歉)”。然后她朝陈晔挥挥手,用英文跟他说自己要去找朋友了,有机会再见。 向边庭听不懂法语,只觉得贺宣吐字有那么点……性感,嗓音沉沉的,语调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随意。 陈晔还不知道面前这个长着混血脸的男人是谁,刚才聊得好好的洋妞突然就跑了。 “这是……”陈晔看了眼贺宣,问向边庭,“哪位?” “我朋友。”向边庭说。 舞池中央的味道是最重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闻得向边庭有点反胃,这里他是一秒也待不下去了。他跟陈晔说:“我先走了,你们慢慢玩吧。” 沈泽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就把我一个人丢这儿了啊?” “不愿意留这儿你就回家,又不是我拉你来的。”向边庭说。 “你去哪儿啊?”沈泽问他。 “去吃夜宵。” 沈泽看了一眼贺宣,问向边庭:“跟他……?” 向边庭嗯了一声。 沈泽啧了一声,他跟贺宣不熟,跟着向边庭一起去也不太合适。他摆了摆手:“行吧,走吧,我在这留守。” 向边庭笑了声:“刚才蹦得不是挺欢,慢慢蹦吧。” 向边庭转头要走,沈泽拉住了他:“哎,你不跟左沁说一声?你这一声不吭地走了,万一她又哭。” “为这种事她不至于哭。” “真哭了怎么办?”沈泽问他。 “你安慰一下。” “你可拉倒,我不会安慰女孩子,万一我一安慰她哭得更厉害……到时候给你打电话吧,要是真哭了,你电话里安慰一下也行。” 走出舞池,贺宣问向边庭:“左沁是谁?” 向边庭愣了愣,说:“我一个高中同学。” 向边庭今天有点寸,刚说完这句话就被迎面而来的路人端着酒杯撞了一下,酒全洒在了他衣服上,胸口湿透了。 那人喝多了,脚底还在打晃,大着舌头说:“不好意思啊哥儿们,没看见你人,实在对不住。” 湿衣服贴在皮肤上的感觉不太舒服,向边庭拎着衣服,避免贴到自己身上,摇了摇头对那人说:“没事。” 迪厅里一般都挺热的,向边庭出门的时候只穿了件短袖,连能换的衣服都没有。他看着衣服上的酒渍微微皱了皱眉,听见贺宣说:“去洗手间把衣服换了吧。” “嗯?”向边庭抬头看向他。 “短袖脱了,穿我的外套。” 向边庭一时间没接话,贺宣问了一句:“这么湿着不难受?” 当然难受,湿了也就算了,还一股酒味。 换别人提这种建议向边庭肯定直接拒绝,他宁愿就这么湿着走也不可能贴身穿人家的衣服,他搞不清自己犹豫是因为什么,是不好意思拒绝贺宣的好意,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说不清。 “那……我去洗手间换一下。” 贺宣嗯了声,把外套脱了,递给他:“门口等你。” 向边庭接过外套,低声说了一句:“谢谢贺老师。” 贺宣脚步一顿,忽然说:“还是去车上换吧,这里洗手间太脏。” 也是,这种地方的洗手间都脏,不是干不干净卫不卫生的问题,主要是在洗手间什么人都能碰到,保不齐撞见一些偷摸乱搞的。 贺宣的车停在门口的车位上,他解了锁,打开后座车门,向边庭拎着外套坐了进去,贺宣随手把车门关上了。 后排的车窗膜是高隐的,外面看不到里面,但是里面能看到外面。向边庭坐在车里,看到贺宣侧着身子站在车外,拿了根烟含在唇间,微微低头,把烟点上,随后抬起头吸了一口。 他脱掉了身上的短袖,把贺宣的外套套上了,一件薄薄的衬衫外套,很柔软的料子,贴身穿也不会不舒服。他闻到一股很熟悉的木质香调,是贺宣外套上的味道,他现在感觉好像整个车厢里都是这个味道。 向边庭把车门打开了,贺宣轻轻吐了口烟,闻声转头看了一眼。这外套对向边庭来说还是偏大了些,穿在他身上袖口长了一小截,肩膀那儿也是松松垮垮的。 贺宣把烟掐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对向边庭说:“坐前面。” 向边庭坐上了副驾,车子启动后没一会儿,他忽然听见贺宣说:“你才多大,来这种地方。” 向边庭笑了笑说:“成年了啊。成年一年了。” 其实这种地方他很少来,没成年的时候就不说了,压根没来过,成年后也没来过几次。 今天过来的基本都是向边庭以前班上那些比较爱玩的男生,向边庭人缘好,这些男生出来活动不可能不叫他。 “喜欢来这种地方?”贺宣又问。 “不喜欢。”向边庭转头看着他,“刚才不是说了么,要是好玩就不会在这里见到你了,谢谢你搭救我,贺老师。” 口袋里的手机震了好几下,向边庭拿出来看了一眼,都是沈泽发来的消息。 沈泽:最新情况,左沁没哭,目前情绪很稳定,能蹦能喝 沈泽:对了,陈晔在吐槽你那位纹身师朋友,说他截了他的洋妞 向边庭心想到底是谁截谁啊。 向边庭:怎么看也是洋妞截的人家吧 沈泽: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贺宣转头看到向边庭拿着手机在打字,手被过长的袖口挡住半只,只有手指露在外面。 向边庭放下手机,忽然有些好奇:“贺老师,你刚才跟那个外国女人说了什么?她撤得这么快。” 贺宣看他一眼。 听这话,向边庭应该知道那个女的刚才在跟他说什么,至少对方是什么意图,他肯定知道。 “她是不是跟你搭讪啊。”向边庭问。 贺宣嗯了一声。 “你最后跟她说了什么?撤得这么干脆。” 贺宣沉默片刻,说:“我跟她说我是来酒吧找我爱人的。” 这听起来就像个拒绝搭讪的普通理由,一点不夹带私货的那种,因为“爱人”的概念很宽泛。 向边庭愣了一下,但没有察觉到哪里不对劲,他又问贺宣:“贺老师,你是中法混血吗?” “中俄。”贺宣说,“法语是以前在法国念书学的。” “你说法语……”向边庭顿了一下,“挺好听的。” 第27章 向边庭说话向来是大大方方坦坦荡荡的, 夸人也是,他要没那么坦荡也好,还能叫人想一想, 他说的这些话是不是还包含了点别的意思。 没别的意思贺宣的心也还是被撩拨了一下。 “随时可以说给你听。”贺宣回了一句, 然后又问:“想吃什么?” “嗯?”向边庭愣了愣。 “不是吃夜宵吗。”贺宣侧过头, “想吃什么?” 其实向边庭不是很饿,刚才被迪厅里的味道熏得还有点反胃, 他问贺宣:“你想吃什么?” “我都可以,你定。” 向边庭想了想,问:“你吃鱼吗?” “吃。” “那我们去吃鱼吧。” 贺宣点了点头:“行。” 向边庭给贺宣推荐了个地方, 把地址发到了他微信上。他推荐的是以前高中附近的一家小吃店, 专做鱼汤的, 味道相当不错, 他以前和沈泽经常去吃。 贺宣开车途径了一所高中,他往窗外看了一眼,问向边庭:“这里是你以前的学校吗?” “对。” 路过学校没多久, 他们就到了目的地,这里是一条小吃街,这条街平时的客流来源就是学校里的学生, 国庆期间街上的热闹程度反不如往常,学生都放假回家了。 贺宣把车停在了路边, 向边庭下车后把刚才脱下的短袖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他那短袖是黑的,衣服上的酒渍也不是洗不掉, 贺宣问了一句:“就直接扔了?” 向边庭嗯了声:“反正以后也不会穿了。” 向边庭倒不是“何不食肉糜”, 他就是不太能接受衣服以这种形式被弄脏, 上面被泼了酒, 那酒还是别人喝过的, 这衣服就算在泥里搅个两圈也比这干净。裹满了泥的衣服他能带回家洗,沾了别人喝过的酒的衣服就不行。 挑剔这一点,他是认的。 向边庭上的是公立高中,学校周围都是这种接地气的小店。国庆假期客流量少,很多店铺歇业得也早,七八点就关门了,他们来的这家店平时生意就好,这个点还在营业。店里人不多,大堂就坐了两三桌。向边庭以前常来,老板娘认识他,一进门老板娘就认出他来了,笑着跟他打招呼。 老板娘知道他已经高中毕业去上大学了,笑着问他:“大学生活怎么样?是不是比高中舒坦多了?” 向边庭笑了笑说:“比较自由。” “那肯定是自由的了,神仙日子哦。”她看了看向边庭身上穿的衣服,“你这衣服是买大了吧?你瞧瞧肩膀那儿都掉下来了,肩围不合适呀。” 向边庭下意识看了一眼肩膀,抬头冲老板娘笑了下:“就这风格。” 向边庭转头问贺宣:“坐大厅还是包间?” “随你。” 向边庭问老板娘:“楼上还有小包间吗?” “有,你们就两个人是吧?” “嗯。” “点个什么锅?还是老样子?” “贺老师,你……” 向边庭话还没问出口,贺宣就说:“点你爱点的。” 向边庭嗯了声,跟老板娘说:“还是老样子。” “行。”老板娘往菜单上打了个勾,领着他们往楼上走,把他们领进了一个小包间,“你们先坐,看看小菜有没有什么要点的,鱼马上就给你们上。” 向边庭家境如何明眼人还是能一眼看出来的,贺宣倒是有点没想到他会来这么接地气的地方吃饭,而且看样子还是常客。 向边庭把菜单推到贺宣眼前:“你看看有没有你想吃的小菜。” “你点你吃的就行。”贺宣说。 “你以前经常来这?”贺宣问他。 “嗯。”向边庭点点头,“这家味道挺不错的。” 贺宣嗯了一声,之后没再说话,两个人干坐着有点尴尬,向边庭随便找了个话题:“贺老师,你有俄文名吗?” 其实这个话题他也确实挺感兴趣的,是真的想聊。 “有。” “是不是挺长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向边庭难得露出这么孩子气的表情,眼睛亮亮的,眼里都是好奇。 贺宣在心底笑了声,回他说:“跟中文名比起来是要长点。” 他直接用俄语说了一下自己的俄文全名,满足眼前这位小朋友的好奇心。 向边庭听得一愣一愣的:“这是……你的俄文名字?” “嗯,全名。” 向边庭眼角微微往下弯,弯出很浅的笑意:“果然是挺长的。” “他们那边一般不叫全名,都有简称。” “你的简称是什么?” “Алёша.”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贺宣嗓音低沉,向边庭感觉他不管说法语俄语,都有种说不出的性感。他名字的简称听起来就挺性感的,还有点耳熟。 “中文音译过来是阿廖沙吗?”向边庭问他。 Алёша其实是贺宣的小名,小时候从俄国回来后很长一段时间他妈都还一直叫他这个名字。 贺宣点了点头,看着他说:“看来没少看俄国片。” 向边庭笑了。 服务员端着汤锅从外面走了进来,往桌子中间的电炉上一放,过了一会儿又从外面端进来两盘小菜,笑着说:“这是老板娘另送的。” “谢谢老板娘了。”向边庭说。 “你们慢用,有什么需要楼梯口喊一声就成。” 这家店的招牌锅底是酸辣锅,向边庭点的清汤的,味道也不错。 老板娘送的两盘小菜都是辣口的,向边庭一口也没尝,贺宣看了他一眼:“不吃辣?” “嗯。”向边庭点点头,“你吃得惯吗?会不会太清淡?” “不淡,挺鲜的。” 可能是太久没来这儿吃了,向边庭尝了几口就来了胃口。他的脸被热气熏红了,袖子捋到了手肘下方一点的位置,露出小半截手臂。 贺宣的视线落在少年清瘦的手腕上,吃个鱼竟有点心不在焉。 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眼,接通了电话:“喂?” “还没回来?”萧易阳在电话那头问,“明天早上不是还要赶飞机么,你不早点休息?” 贺宣看了看手表:“现在也不晚。” “你上哪儿去了?” “在吃夜宵。” “夜宵?跟谁啊?” 贺宣看了一眼对面的向边庭,说:“向边庭。” 向边庭闻声抬头看了他一眼。 “吃夜宵?”电话里传来白钦的声音,“吃夜宵你不喊我们啊贺总?” 萧易阳在旁边说了一句:“陪向边庭吃的夜宵。” “操?”白钦猛地转头看向他,“这行动力很可以。” 向边庭看着贺宣,低声问了句:“白哥?” “嗯。” “要不要叫他们一起过来?”向边庭说。 贺宣直接问电话那头的人:“过来吗?吃鱼。” “我们肯定不能当你电灯泡啊。”白钦说。 “影响不到什么。”贺宣说。 “这可是你说的啊?”白钦怎么能错过这种热闹,他最爱看贺宣的热闹,说不定还能帮着拉拉进度,“你给个准话,让不让去,让去的话我们俩灯泡马上滚过来。” “滚过来吧。” “定位发过来。” 贺宣挂了电话,微信上给白钦发了个定位。 “要过来吗他们?”向边庭问贺宣。 贺宣放下手机点了点头。 那两人来得挺快的,被服务员领进了包间。 “这么香啊?”白钦走了进来,“给我闻饿了都。” 向边庭跟他俩打了声招呼,他身上穿着贺宣今天穿的那件外套,纽扣都扣起来了,看着像是贴身穿的,把白钦都看愣了。 白钦盯着他的衣服:“小向你这衣服有点眼熟啊?” “我衣服脏了,借贺老师衣服穿一下。”向边庭说。 白钦笑了笑,意有所指道:“还是你厉害,还能借到贺老师衣服呢。” 萧易阳脱下外套坐了下来,拉着白钦的衣服把人拽到了自己旁边的位置。 “我们吃挺多了。”向边庭说,“你们要不要重新点个锅?这边招牌是酸辣锅。” 白钦翻开菜单看了一眼:“那就再点个,我真饿了……酸辣锅是吗?” 白钦又点了个酸辣锅,还点了几个烫菜,萧易阳看了他一眼:“你晚上吃那么多都吃别人肚子里去了?” 白钦倒了杯水:“都消化光了。”他抬头看了看贺宣,“哪找的地儿啊?怎么跑这儿来吃夜宵。” “向同学推荐的。”贺宣说。 “那我一会儿可得好好尝尝。” 清汤锅吃完后,服务员给他们又上了一锅酸辣的,鱼片很嫩很入味,味道可以说是非常不错,白钦本来就爱吃辣,吃得很痛快:“不愧是向同学力推的。” 向边庭笑了笑,端起杯子喝了口水,他不吃辣,而且也吃饱了,之后就坐着,没再动筷子。 “小向,你国庆什么安排啊?”白钦问向边庭,“出去玩吗?” 向边庭嗯了一声,小长假还有几天,沈泽早就定好要去哪儿浪了。 “你们……”向边庭看了眼贺宣,“纹身展结束就回江州了吗?” “我俩要这儿留几天,贺老师明天就走。” 向边庭一愣:“明天就走?纹身展不是还没结束么?” “明天下午有人要上他那儿去纹身。”白钦说,“得赶回去。” 贺宣问向边庭:“你跟谁出去?” “我发小……应该还有其他同学。” 贺宣嗯了一声:“注意安全。” 白钦每次瞧见贺宣盯向边庭的那眼神就想乐,他心道人家应该注意你吧。 作者有话说: 贺总俄文全名:阿列克谢·伊万诺维奇·斯维特科夫斯基 第28章 贺宣早上要赶飞机, 吃到十一点多他们就散了。到柜台那儿结账的时候,贺宣拿出手机要买单,向边庭也拿出了手机:“贺老师, 我来吧。” 贺宣看了他一眼, 白钦笑着说:“你来什么啊你来, 我们三个大人站这儿让你一个小朋友结账?脸都丢没。” 向边庭笑了笑:“这地方是我要来的,鱼也是我要吃的, 让贺老师结账我脸也要丢没。” 贺宣没说什么,直接出示手机付款码给柜台的小姑娘扫了,扫完转过来看了向边庭一眼:“这脸不是还在吗。” 向边庭愣了一下, 随即笑了, 说:“那我下次请。” 贺宣说:“长大了再说吧。” 白钦嘴里叼了根没点的烟, 在一旁咬着烟直乐:“现在知道人家小了。” 四个人分两波散了, 萧易阳和白钦回酒店,贺宣送向边庭回家。白钦一上车就夸向边庭性格好,招人喜欢, 虽然年纪小,但是很稳重,人还有趣, 觉得贺宣喜欢他不无道理,也觉得贺宣那种性格还真就只此一人能驾驭。 “难怪在个小男生面前栽跟头了。”白钦把窗户打开, 拿出打火机把嘴里的烟点上,“他俩脾性确实合适。” 白钦说的这些萧易阳是认同的, 但不认同他的一些行为, 他顶着一张很温和的脸批评白钦没分寸, 说他老在那俩人跟前说些不着四六意味不明的话, 万一给贺宣招了事儿怎么办。他跟白钦行事作风不是一卦的, 一个激进,一个温和,一个恨不得把民政局搬到贺宣面前,一个觉得不确定因素太多万事还得看贺宣本人的意志。 白钦笑嘻嘻的,没反驳萧易阳,也稍微反思了一下,把嘴凑过去对他说:“下回你拿个胶带把我嘴封起来吧,这嘴就能控制住了。” 萧易阳转头看了他一眼,脸上的笑意很浅:“可以换个别的东西封。” “好啊,我不介意。”白钦朝他脸上轻轻喷了口烟,“反正我脸皮厚,萧老板别害臊就行。” 贺宣把向边庭送回了家,车子停在他家门口,向边庭住的地方很大,有点像个私人小庄园。 向边庭下车前问了贺宣一句:“贺老师,要进去坐坐吗?” 贺宣摇了摇头:“太晚了,你早点休息。” 向边庭点点头:“那你也早点回酒店休息吧,你的衣服我洗干净了回江州的时候带给你。” 贺宣嗯了声,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长款西服的男人从屋里走了出来,看起来四十上下的年纪,看这装束和仪态应该是管家。他站在门口看着这边,没有上前,隔着一段距离跟贺宣欠身致意。 贺宣也向他点头致意。 向边庭扭头看了一眼,跟贺宣介绍:“那位是我家的管家,夏叔。” 贺宣看着他没说话,心道还真是位货真价实的少爷。不过身上真是一点少爷脾气都没有,讨人喜欢得很。 向边庭开门下了车,站在车外跟贺宣道别:“江州见,贺老师。” 贺宣嗯了一声,走前对他说了句“晚安”。 向边庭看了眼夏管家,有点疑惑:“夏叔,你怎么这么晚还没睡?” 夏管家跟他一同走进屋里,说:“刚才左家的小丫头来过。”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有说找我什么事吗?” “没有,我跟她说你不在家,她就走了。” “她一个人来的?有人陪着吗?” “带了司机。” “是不是喝多了?” “身上有酒味,不过应该没喝多。” “嗯,我知道了。”向边庭点点头,“您早点休息吧,我上楼了。” 夏管家说:“向董回来了。” 向边庭一愣:“我爸?” 夏管家点了点头:“在书房,让你回来了过去一趟。” “我知道了。” 夏管家看了看他身上并不合尺寸的衣服,纳闷道:“你穿的是谁的衣服?你自己的衣服呢?” “弄脏了,被我扔掉了。”向边庭说着往书房方向走去,“衣服是问别人借的。” 书房门没关,向边庭直接走了进去,向衡抬头看了他一眼:“也不敲门。” 向边庭退回去重新敲了敲门:“向总,我可以进来吗?” “没大没小的。”向衡笑着低下头,继续看文件,“进来吧。” 向边庭走了过去,他爸往文件上签了个字,合上文件问:“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出去吃夜宵了。” 他爸抬起头,往他身上扫了一眼:“谁给你买的衣服怎么这么大?” “不是我的衣服。” 他爸把文件放到一边,表情有些疑惑:“不是你的?” “我衣服刚刚被人弄脏了,这衣服是朋友借我的。” “弄脏了?弄多脏要穿别人的衣服。” “被泼了酒了。”向边庭顿了一下,补充道,“别人喝过的酒。” “你去哪儿了还被人泼酒?” 向边庭坦言道:“酒吧。” “跟小泽一起去的?” “嗯。” “少去这种地方,你俩才多大年纪。”向衡打开了另一份文件,低头看了看。 向边庭嘴贫道:“年纪大了再去就没意思了。” 向衡啧了一声,抬头看着他。 向边庭拿起桌上的新摆件看了看,听见他爸问:“一直没去江州那边看过你,开学这么久了,各方面还适应吗?” “挺适应的。”向边庭放下摆件,打了个哈欠,“爸,我困了,先去洗澡了。” 向衡看他一眼:“出去玩你不困,跟我讲两句话就困了。” 向边庭笑了笑:“您这不是在工作吗,我不打扰您了。” 他爸妈常年国内国外来回飞,聚少离多是他家的常态,他早就已经习惯了。他爸总说他性子独,其实就是家庭环境影响出来的。 他爸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点头道:“去吧。” “您叹什么气啊?”向边庭笑了声,“要不我再在这坐会儿?” “不勉强您老人家了。”向衡说,“洗你的澡去吧。” 向边庭乐了:“我是真困了,爸。” 向衡摆了下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向边庭本来挺困的,洗完澡又没那么困了,刚才吃得那么饱肚子里有点撑,他穿着睡衣去后花园散了散步,走进玻璃花房看了看。花房里的灯夜晚常亮,从外面看很美,跟白天有着不一样的美感。 花房里摆着一架钢琴,他打开琴盖在琴键上按了两下,然后坐了下来,凭着记忆弹了一下贺宣上次弹的那首曲子,这首曲子他不是很熟,只能弹一点片段,还弹错了几个音。 他停了下来,垂眸看着琴键,脑海浮现出之前贺宣弹钢琴的样子。气质冷硬的人弹钢琴有一种独特的韵味,印象太深刻了,所以总是会在不经意间想起那个画面。 向边庭回了房间,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贺宣洗完澡刚躺进被子里,听见手机震动随手拿起来看了一眼:[向边庭:你到酒店了吗?] 他看着屏幕眯了眯眼睛,向边庭发来的这几个字就像本人在他耳边说话一样,看得人心热口燥。 贺宣按住说话键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 向边庭看着屏幕上弹出的语音心头一跳,他点开语音听了一下—— “到了,再晚问一分钟我要睡着了。” 听这声音确实像是要睡了,又慵懒又有磁性。 贺宣懒得打字,继续发语音:“怎么还没睡?” 向边庭文字回复:吃太饱了,刚刚去散步消食了 向边庭忽然想起来件事,他问贺宣:贺老师能麻烦你件事吗? 贺宣眯着眼睛,他现在特别想听向边庭的声音,按住说话键说:“语音说。” 贺宣让向边庭发语音说,向边庭会错意,以为他让自己打语音电话说,也没怎么犹豫,当即打了个语音电话过去。 贺宣看着屏幕上来电显示愣了愣,随即接通了电话。 “喂?”手机里传来清透的少年音。 “嗯,你说。”贺宣应了一声,猜到向边庭应该是理解错他的意思了。挺好的,这种错误多来几个也没关系。 “贺老师,你回江州后能帮我盘盘蛇么?”向边庭说,“我没把蛇带回来,它一条蛇待在江州应该挺孤单的。” “嗯,可以。”贺宣拇指轻轻蹭着尾戒,“我怎么去你家?” 向边庭把门锁密码说了一下,贺宣听他一点没犹豫就把自家门锁密码给泄露了,不由得笑了声:“就这么把密码告诉我了,不怕我把你家搬空了?” “搬空了我再搬回去。”向边庭说,“反正不远,就对面么。” 贺宣无声地笑着,开玩笑地问:“帮你盘蛇可以,不过Peter要是咬了我怎么说?” “子债父偿。”向边庭一本正经道。 贺宣眯了下眼睛:“怎么偿?” 向边庭笑了一声,正经不过一秒:“你咬回去呗。” 贺宣觉得自己迟早要被这种“无心”给弄疯,他直接问了一句:“我咬蛇还是咬你?” 向边庭愣了一下,一瞬间没说话,他以为贺宣是话赶话的无心之言,所以单方面觉得气氛有点不对劲,咳嗽了一声缓解尴尬,顺便给自己找补:“这得等它咬了你之后再商议。” 第29章 正说着, 门外忽然传来一阵敲门声,这个点会来敲门的只可能是他爸,向边庭跟贺宣说:“先不聊了, 贺老师, 我爸来了。” 贺宣嗯了一声。 “晚安贺老师。”向边庭说。 “晚安。” 向边庭把电话挂了, 他爸听到他说“进来吧”才推开门看了一眼,站在门口没进来:“还说困了, 刚才还听见你弹钢琴。” 向边庭缩进了被窝里,只露出一个脑袋:“刚才吃太饱了,我去后院消消食。” “你刚才是不是在跟人打电话?”他爸问他。 向边庭躺在床上点点头。 “这么晚还跟人打电话。” “爸, 您有事啊?” 他爸站在门外看着他:“没事还不能来看看你?” “能, 随便看。不过再看一会儿就能看到我入睡的脸庞了。” “行了, 你休息吧。” “您也早点睡。” 他爸关上门走了, 向边庭侧过头看了一眼枕边的手机,屏幕上有一条贺宣的消息,他把手机摸过来看了一眼—— [贺宣:你刚才说的话我都当真。] 果然是皮翻车了, 跟贺宣这样的人开玩笑是很容易被反客为主的,他不是那么好逗的人。 向边庭回忆了一下自己刚才说的话,又是“子债父偿”, 又是“咬回去呗”,两句话就给自己挖了两个坑。 其实他很少这么跟其他人逗闷子, 他现在也渐渐感觉到了,贺宣在他眼里的确是个很特别的存在。 向边庭不知道该回什么, 指尖搭在键盘上好一会儿, 最后回了一个“嗯”。 他没法确定Peter到底会不会咬人, 虽说Peter好像挺喜欢贺宣的, 但这种情况毕竟是随机事件, 万一真咬了…… 向边庭蒙头把被子盖上了,心想咬了就咬了吧,他就不信贺宣真能咬回去。 第二天早上贺宣坐飞机回了江州,下午给客户纹身到晚上七点,只纹了一部分,客户说饿得实在不行了,问他今天能不能先到这儿。 贺宣说可以,又说:“下一趟吃饱点再来。” 客户笑着披上了衣服:“今天大意了,中午就吃了碗面,把我给饿的,趴那儿都尴尬,肚子里叽里咕噜的。” 贺宣回家后先去了趟对门,去看了看向边庭的蛇。蛇箱空间非常大,造景也很豪华,里面有个仿真的骷髅头,Peter钻在里面缓慢爬动,看起来挺悠闲的。 贺宣轻轻敲了敲蛇箱,Peter慢慢朝有声响的地方爬了过来。他弯起手指在蛇箱上轻敲两下,隔着玻璃逗了逗它。Peter吐了吐信子,没抖尾,那张小黑脸看起来呆呆的,不仅看不到任何攻击性,还憨气十足。 贺宣打开蛇箱把Peter拎了出来,Peter没咬他,乖乖地缠在了他手上。 贺宣还不至于把自己跟向边庭的关系进展寄托到一条蛇身上,他不可能故意去逗蛇咬人,不过蛇咬不咬人的确是随机事件,指不定就会莫名其妙给你吭哧来上一口。 贺宣后来就被莫名其妙“吭哧”了一口,当时萧易阳和白钦也在,两个人已经从北城回来了,来贺宣家里蹭饭的时候,见他脖子上挂了条蛇吓了一跳,Peter应该是闻到陌生气味应激了,把它送回家的时候就往贺宣手上咬了一口,萧易阳和白钦亲眼目睹。 “这是小向养的蛇?”白钦啧啧两声,“小向同学真不是一般人。” 接着他又道:“小黑黑不太懂事啊,怎么连你二爹都咬。” 萧易阳看了他一眼,心说得亏向边庭不在,不然他真要拿胶带给白钦的嘴封上了。 贺宣笑了声,手指蹭了蹭Peter的小黑脑袋,道:“它懂事得很。” 小长假余下五天,大学并非没作业,向边庭抽了一天出来把作业写完了,又抽出两天跟沈泽去临近的城市玩了玩。沈泽请了六天假,心态相当好,完全拿这六天事假当国庆假期来度过,不过快乐的时光总是很短暂,假期第五天晚上他爸妈就有想把他遣送回澳洲的冲动了,让他趁早回家收拾东西,明天麻利儿滚回澳洲。 向边庭亲自去送的机,头一回见沈泽这么委屈的表情,看着怪可怜的。 “别上飞机就哭了啊?”向边庭笑得挺无奈。 “我现在就想哭。” “那哭一会儿吧。”向边庭说,“哭爽了再上飞机。” 沈泽哭不出来,张开双臂:“抱一个吧兄弟,再见就是冬日。” 向边庭叹了口气:“真肉麻啊你。”他跟沈泽抱了抱,拍着他的背说:“好好学习。” 沈泽拎着包去安检了,走的时候一步三回头,向边庭目送他过了安检才走。 沈泽早上回的澳洲,向边庭下午回的江州,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司机把他送回了岚庭雅湾。他到家后没在蛇箱里看到蛇,估计蛇应该在贺宣那儿。 贺宣回江州后每天都会给他发一张Peter的照片,都能凑那么近拍照了,说明人蛇相处很融洽,咬人这种情况应该也不存在。 向边庭收拾好行李,打算去贺宣家把Peter接回来。 贺宣打开门看到他有些意外:“今天就回来了?” “嗯,提前回来的。”向边庭把洗好的外套递给贺宣,“衣服洗干净了。” 贺宣接过装了外套的袋子,说:“蛇在屋里。”说罢从鞋柜里拿了双全新的拖鞋放在玄关口,向边庭愣了一下,随后换鞋进屋了。 贺宣指了指沙发,向边庭往那边一看,看到他宝贝儿子挂在沙发的靠枕上。 “乐不思蜀了吧这是。”向边庭笑了下。 贺宣问他:“刚下飞机?” “嗯。” “晚饭吃了吗?” “吃了,飞机上吃的。”向边庭走过去把Peter提了起来,还好,还没到乐不思蜀的份上,一闻到他的味道就主动往胳膊上缠了。 向边庭是个偶尔皮一皮的老实孩子,很有原则,他抬头看了贺宣一眼,主动问了一句:“它……咬你没有?” 贺宣没说话,右手抬起来给他看,无名指侧边有很明显的两个红色小眼儿,就这么两天时间,咬痕甚至还没结痂。 随机事件还真发生了,向边庭心想自己真是原则过头了,多嘴问这个,可是他没想到贺宣比他还有原则。 “可以商议了吗?”贺宣问他,“咬蛇还是咬你?” 贺宣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向边庭忽然有些恍惚—— 不是开玩笑吗? 向边庭的大脑忽然停止了思考,他抿了抿唇,心一横脑一热:“我吧……” 毕竟咬蛇比咬人更不切实际,毕竟他不讨厌贺宣的靠近。 贺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当真凑了过去,向边庭身体僵了一下,站在原地没动,眼看着贺宣慢慢靠近。 贺宣凑到了他耳边,低声道:“向边庭,我真的会那样。” 话音刚落,身后忽然传来开门的声音,向边庭猛地回过神,回头看了一眼——一个卷发浅瞳的小男孩穿着睡衣站在房间门口,表情有些呆滞,一副刚睡醒的样子。 贺宣皱了皱眉。 向边庭看到那男孩儿揉了揉眼睛,用带着口音的中文喊了声:“舅舅。” 向边庭转过头,有些诧异地看着贺宣:“……舅舅?” 男孩儿喊完舅舅又奶声奶气地说了句外国话。 “表的。”贺宣对向边庭说了一句,去厨房倒了一小杯温水,他小外甥趿拉着小熊棉拖走到了他面前,半眯着眼睛把嘴巴张开了。 贺宣把水送到了他嘴边,他咕嘟咕嘟喝进去半杯,喝完清醒了,睁着两只漂亮的大眼睛盯着向边庭看。 小外甥仰头看了看贺宣,用俄语问了一句:“舅舅,Ктоэто?(这是谁?)” 贺宣回了一句:“Мойвозлюбленный.(我的心上人。)” 第30章 这个回答要让六七岁的小孩儿听懂还是有点困难的, 小外甥连贺宣用的词汇都不理解,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向边庭看到贺宣对他小外甥说了几句俄语,之后他小外甥点点头, 转身朝他走了过来, 向边庭胳膊上挂着蛇, 怕吓到小孩儿下意识把胳膊背到了身后。 贺宣小外甥朝他伸出一只白嫩嫩的小手,用带着口音的中文说了一句:“你好。” 向边庭捏住他的小手握了握, 回了一句:“你好。” 小孩子的手捏起来确实软乎,跟果冻似的。 他盯着向边庭背过去的那条胳膊,视线追随着的Peter的脑袋, 蛇头移到哪儿, 他的眼睛就看到哪儿。他看了向边庭一眼, 说了一句俄语。 向边庭下意识抬头看贺宣, 贺宣说:“他问这蛇是不是你的。” 向边庭对小外甥点了点头。 该说初生牛犊不怕虎呢,还是该说不愧是战斗民族的小朋友,这胆子是真大。而且看着真有种缩小版贺宣的既视感, 表情酷酷的,眼神拽拽的。 向边庭抬头看了眼贺宣:“你外甥怎么会在这?他从……俄国过来的?” 贺宣嗯了声:“跟他爸妈来这边旅游的。” 向边庭有点想笑:“他们怎么挑国庆的时候来这边旅游啊。” “专门挑的国庆,觉得人多热闹。” “这也太想不开了。”向边庭看了眼贺宣的小外甥, 有点疑惑,“不是旅游吗, 他怎么住你家?” “他妈生病了在医院,没时间照顾他, 让我照看两天。” “生病?” “应该是有点水土不服。” 贺宣已经很久没见过他这个小外甥了, 上一次见他还在穿开裆裤, 当时他妈还在, 他们回俄国去看望他爷爷。他爷爷还在的时候他跟他妈经常回俄国, 现在他爷爷走了,他妈也走了,以前在俄国住过的那个家也几乎没再去过。 贺宣跟他这个俄罗斯堂姐也已经两三年没有见过了,这次他们来中国旅游顺道来这边探望他。他们在江州呆了两天,估计是水土不服,第二天他堂姐就上吐下泻生病了,现在在医院养病,她丈夫陪着,夫妻俩没精力照顾小孩,就把孩子送过来让他照看两天。 小外甥还直直地盯着Peter,贺宣走过来说了句:“你该回去睡觉了。” 小外甥转头看着他:“我可以摸那个吗?” “不可以。” 小外甥嘴巴嘟了起来,贺宣才不管他嘟不嘟嘴卖不卖萌,直接把小孩儿抱了起来。 这画面有点萌,向边庭感觉贺宣外甥被他抱在怀里跟个人形挂件似的,显得很迷你。 贺宣把他外甥抱回了房间,往床上一放,被子一盖,象征性地在小孩儿胸口拍了两下。 他这个小外甥还是挺乖的,话也不多,胆子很大,不认生。其实他第一眼看见贺宣根本就不认得了,因为贺宣最后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不记事儿,但这小孩儿在他家的这两天没哭没闹的,很让人省心。 “舅舅”这个中文称呼也是这两天他现教的,小孩儿很聪明,一教就会,上口也很快。 这小孩儿这两天唯一不懂事的就是刚才跑出来要水喝。 贺宣在他鼻尖上轻轻弹了一下:“你真能挑时间渴。” 他说的是中文,小孩儿听不懂,瞪大眼睛看着他。 “快睡觉。”贺宣用俄语说。 小外甥闭上了眼睛。 “Спокойнойночи.(晚安。)”贺宣捏了捏他的脸。 如果刚才小外甥没有跑出来,贺宣可能真的会照着向边庭脸上来一口,耳朵上也可能,反正能咬的地方他都想过了。他不管那是不是向边庭的玩笑话,刚才的情境下什么玩笑话都是虚的,他都当真。 但是这一切被打断了,短暂的靠近好像变成了一种试探,试探出了向边庭的本能反应——他没有反感,但明显有些错愕。 贺宣有时候也会想,要是能在最青春的那几年遇到向边庭,他肯定不会像现在这样顾忌这么多。 贺宣走出了房间,轻轻关上门。向边庭还站在原地,Peter已经爬到了他的肩膀上。 气氛有点尴尬,现在又只有他们两个人了,向边庭刚才的局促感又泛了上来,长这么大他几乎没有过这种时刻。 他想问贺宣刚才是不是在开玩笑,但是深究这个问题就好像在问贺宣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一样,这他也得要问得出口。 两个人就这么对视着,贺宣也看出了向边庭眼里的尴尬,他很少这样,平时都是很从容很大方的,说到底也还是个十九岁的男孩儿,性格再沉稳也不可能跟个历尽千帆的大人一样应对任何事都游刃有余,他要是很平静地消化了这一切那才不正常。 理性占了上风,贺宣暂且把这一页翻了过去。 当然,只是暂且,这一页日后还得再翻回去。 贺宣走进了厨房,问向边庭:“吃草莓吗?” 刚才的话题跳过了,向边庭松了口气,但说不上自己是什么心情,反正肯定不是高兴。 “这个季节就有草莓了?”向边庭问。 “有。吃吗?” 向边庭嗯了一声:“吃。” 他不太喜欢吃甜口的东西,不过水果的清甜可以接受,尤其是草莓这种一口一个吃起来很方便的水果。 贺宣拿保鲜盒给他装了一盒,拿过来给他:“都洗干净了,可以直接吃。” “这么多?”向边庭看着那满满一盒草莓,抬头看了看贺宣。 “个头大,没几个。” 是够大的,还很红。 向边庭打开保鲜盒尝了一个,草莓放嘴里轻轻嚼着。 贺宣眼眸微垂,若无其事地盯着那两片看起来很柔软的唇瓣,问了一句:“甜吗?” 向边庭点点头:“挺甜的。” 说罢又吃了一个,Peter伸着脑袋凑过来,想往保鲜盒里拱,被向边庭轻轻弹了一下脑袋。 “贺老师,这草莓是给你外甥买的么?”向边庭忽然问了一句。 “嗯。”贺宣看着他,“怎么,给他买的你嫌弃?” “没有。”向边庭笑了下,“我就是担心我吃了他的,他要不高兴了怎么办。” 贺宣开玩笑说:“那你放回去吧。” 向边庭摇摇头,顺便把保鲜盒盖子盖上:“你给我就是我的了。” 贺宣笑了声,很明显这小孩儿的状态已经回来了。 向边庭刚下飞机还没洗澡,没在贺宣家待太久,贺宣虽说是翻页了,但翻得也不是很干脆,向边庭临走前,他站在门口说:“别忘了你刚才说的话。”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表情有些茫然。 “咬蛇还是咬你,你选的是后面那个。”贺宣看着他,“以后我再找你兑现。” 向边庭喉结轻轻动了一下,情绪有点微妙,他今天晚上脑子有点太乱了,洗完澡躺床上脑袋还是晕乎乎的,好不容易回来的状态又回去了。 第31章 向边庭跟条煎锅里的鱼一样在床上翻来翻去, 脑子里一团浆糊,他第一次有这种思绪混乱的感觉,感觉情绪和意识都不受自己掌控, 变得很无序。 他拿起手机刷了一会儿, 试图转移一下注意力, 至少今天晚上他不想失眠。林羽赫发来一条微信,问他国庆去哪儿玩了, 什么时候回学校。 向边庭:没去哪儿,就在附近的城市玩了两天,我已经回江州了 林羽赫:你已经回来了?? 向边庭:嗯 林羽赫:你怎么也那么早就回来了啊 向边庭:也? 林羽赫:我也已经回学校了 林羽赫:现在在宿舍躺着 林羽赫:你咋这么早就回来 向边庭:在家也没什么意思 回北城那几天他只见了他爸一面, 他爸第二天早上就走了, 连早饭都没在家吃。 一样是空荡荡的房子, 那边比这边冷清得多。 林羽赫:宿舍就我一个, 怪冷清的 向边庭:你怎么那么早就回学校了? 林羽赫:我妈我爸我姐都烦我[微笑] 林羽赫:太无聊了啊啊啊啊 林羽赫:打不打游戏? 向边庭:行 两个人开了队内语音,林羽赫的声音从扬声器里传出来:“你要是住宿舍就好了,咱俩还能一起出去逛逛, 我肚子都饿了,好想吃北街的炸鸡。” “去买呗,又不远。” “一个人懒得出门。”林羽赫拿了个靠枕放在脑后, “我现在连床都懒得下,唉, 这家店也真是,连个外卖也不送。” “对了庭庭, 你明天有事吗?”林羽赫忽然问。 “没事, 怎么了?” “没事陪我去趟纹身店呗。” 向边庭愣了愣:“贺宣那里?” 林羽赫笑了:“那肯定是他那里啊, 我已经决定要纹身了, 明天想去找他面聊一下。” “不是预算不够吗?” “现在够了。”林羽赫美滋滋道, “前段时间直播赚了点小钱,我爸妈也愿意资助我一部分。” 林羽赫毕竟是个小网红,短视频平台上有点粉丝,他有才艺傍身,又会跳舞又会弹吉他,那张嘴也很能说,直播间还是有点人气的。他以前想起来才会偶尔直播一下,前段时间因为想攒纹身钱,直播得比较频繁,钱就这么攒下来了。 “明天去他能在吗?”向边庭说,“别跑空了。” “我微信问过他了,他明天在。”林羽赫手指在屏幕上“啪啪”按着,“我去跟他约个时间,再晚估计今年都纹不上了。” 向边庭嗯了声:“明天什么时候?” “下午。大概四点钟吧,他下午有活儿,让我五点再过去,我想早点过去,看看到底是怎么个纹法,好有个心理准备。” “别看了之后又不想纹了。” 林羽赫笑道:“那不会,我深思熟虑才决定纹的,惦记很久了。” 向边庭有些好奇:“你为什么想纹身?” “以前就是单纯觉得好看,觉得酷。现在就是想在身上留个东西,时刻提醒自己做人要自由,要潇洒。”林羽赫自嘲一笑,“你不知道吧,其实我高中那会儿可矫情了。” 林羽赫沉默片刻,声音沉了些:“我那个时候挺敏感的,讨好型人格你知道么,我感觉我就有点儿。不过莫名其妙的人太多了……” 他又停顿了一会儿,断断续续倾诉着过往:“可能在他们眼里这是装吧……我以前有点太关注别人的目光和感受了,挺傻逼的。” “你不傻逼,那些莫名其妙的人傻逼。” 林羽赫“噗嗤”一声笑了:“我高中要是能有你这样的哥儿们就好了,我还鸟那些个傻逼——哎哎哎,我靠这老阴逼怎么蹲草丛啊?!” “六分钟你送人家两个人头了。” “我感觉我等会儿要被举报了……”复活的间隙,林羽赫下床拿了个苹果啃,边啃边跟向边庭说,“明天下午我来找你,到了打你电话,咱俩一块儿打车过去——哎,要不我还是中午来找你吧,假期最后一天了,咱俩出去吃顿大餐。” “嗯,行。” 国庆假期最后一天,“暮落”咖啡馆还没恢复营业,他们第二天下午去纹身店的时候,咖啡馆门上还挂着“暂停营业”的牌子,门是开着的,但里面没人。 林羽赫有点震惊:“这咖啡店不会国庆七天都没营业吧?” “有可能。” “在这打工也太爽了吧,老板格局真大。”林羽赫感叹着,推门走了进去。 二楼工作室的门开着,林羽赫直接走了进去,跟坐在柜台的程妤打了声招呼:“嗨,我又来了。” 程妤坐在柜台后面看剧,闻声抬了下头,笑道:“怎么今天来了,国庆放假你们没回家呀?” “回了,我们俩昨天就回来了。我今天来找贺老师约图的。” “这就要约图了呀?已经决定要纹了?” “是啊。”林羽赫扬了扬眉毛,“短暂地感受一下财富自由的快乐。” 程妤弯着眼睛笑了起来。 “姐姐,楼下咖啡店是休息吗?怎么没人啊。”林羽赫问她。 “对啊,国庆假期不是还没结束么。明天才开店呢。” “我靠,他们真放七天假啊?” “是啊。” “什么神仙老板……” “萧老板是挺好的。”程妤笑着说,“我们贺老板也很好,我也有七天假呢。” “那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我热爱工作呗。”程妤点了一下平板把剧暂停,起身问他们,“你们喝饮料吗?椰汁。” “喝。”林羽赫一点没客气,“谢谢姐姐。” “不用谢。”程妤从柜台后面走了出来,“贺老师在里面纹身,估计还要一会儿,你们坐会儿吧。” “我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呀。” 向边庭转身才发现贺宣的小外甥也在,正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拼乐高。他看过去的时候对方也正看着他,手里捏着零件,两条腿轻轻晃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奶声奶气地对他说了一句“你好”。 有点太萌了,向边庭要被萌晕了。他笑着回了一句:“你好。” 林羽赫闻声转头一看:“我靠,好可爱的小孩儿。” 小外甥盯着他,盯了一会儿低下头去继续拼乐高。 林羽赫看了看那小孩儿,卷发浅瞳白皮肤,小小年纪已经能看出是个帅哥胚子。 “小程姐姐,这是谁家的孩子啊?”林羽赫仔细打量了一下那小孩儿的五官和神情,表情逐渐惊恐,“这不会是贺老师儿子吧?” 程妤拿了两瓶椰汁过来,笑得不行:“想什么呢,贺老师婚都没结呢。这是他外甥。” 林羽赫接过椰汁说了声“谢谢”,眼睛还看着贺宣的小外甥:“长得真可爱啊。” “是啊。”程妤笑了笑,“就是太高冷了,我都不太好意思逗他。” “他外甥怎么在这?” “贺老师带过来的,估计来玩的吧,我也不太清楚。”程妤坐回了柜台,点开平板继续看剧,“你们随便坐吧,想进去看纹身的话,就在左边那个屋,不过饮料别带进去哦。” 纹身室传来“嗡嗡”的声响,林羽赫走到门口看了一眼,轻轻叫了一声:“贺老师。” 贺宣抬了下头。 “能进来么?”林羽赫问。 贺宣点了点头,垂下眼睛继续手里的动作。 向边庭刚才没在门口站着,贺宣没看见他,林羽赫进了屋里,他才走到门口。纹身室的工作氛围很安静,贺宣干活不爱说话,屋子里只有纹身机震动的“嗡嗡”声。林羽赫进去后都不敢大喘气,走路都是轻手轻脚的。 客人坐在贺宣面前,一条胳膊搭在皮质的垫桌上,挡住了贺宣半个身子。贺宣转身换针头的时候才发现门外站着的向边庭,他盯着门口,忽然开口说话了:“怎么他到哪儿你都跟着。” 向边庭愣了一下,一瞬间没反应过来。 客人回头看了一眼。贺宣开始工作前都会提前跟客人说纹身的时候不要跟他说话,所以这个客人全程一直都很安静,这会儿听到贺宣开口说话,终于是憋不住了:“怎么来了俩小帅哥?” 这人穿着裙子,留着长发,脸上甚至还化着妆,刚才看背影向边庭还以为他是个女的,没想到一开口嗓音这么粗犷。不过仔细看这人的五官的确是偏男性化的,肩膀也比较宽,最明显的男性特征就是脖子那儿凸出的喉结。 看背影可能会看错,但看正脸很容易就能看出来这是个男人。 林羽赫也被对方这粗犷的烟嗓吓了一跳,他往那人脸上瞅了一眼。 客人看了贺宣一眼:“贺老师你都说话了,我也能说话了吧。” “没人拦着你说。” “还没人拦着,刚才是谁说不要跟你说话的,你这一声令下,差点没把我憋死。” 贺宣低着头换针头,难得在工作的时候说这么多话:“让你别跟我说话,不是不让你说话,你可以自言自语。” 客人嗤笑一声:“神经病吗我,还自言自语。”他动了动胳膊,“终于能缓会儿了,快收尾了吧?” “嗯。”贺宣抬头看了眼向边庭,老站在门口挺尴尬的,向边庭走了进去。 客人抬头看着旁边的林羽赫:“来者何人啊,贺老师徒弟?还是监工啊?” 林羽赫笑了声:“我就是一围观路人,来瞅瞅贺老师的工作过程。” 向边庭往那人胳膊上看了一眼,上面纹了两只黑红色的水墨蝴蝶,纹在小臂内侧,蝴蝶一上一下,一大一小,侧身飞舞,占据了整条小臂。蝴蝶中心是颜色最深的黑色,色墨由中心一点点往外晕染成了深红色。 可能这就是大神级别的水平吧,只是两只蝴蝶都纹得这么有味儿,只看一眼,向边庭就感受到了扑面而来的自由感和肆意气。 向边庭定睛看了一会儿,忽然发现这人的小臂上全是一道道疤痕,就藏在那两只蝴蝶底下。蝴蝶中心处最深的黑色似乎是一道最深的疤痕,因为那一块有点微微凸起来了。 这些疤痕都像是用刀划出来的,一道一道横在皮肤上。他的手腕上也有不少这样的伤痕,也被蝴蝶遮挡住了,要仔细看才能看出来。 “好看吗?”客人忽然笑着问他。 向边庭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哎……”客人叹息一声,“贺老师就是牛逼啊,这么俗的元素给我整这么好看,早两年来找他纹就好了,我肯定舍不得往我这胳膊上划拉。” 贺宣还在调色,有抬眼的工夫视线就落在向边庭身上,终于两人的视线撞上了。 贺宣眼神往林羽赫那儿掠了一下,问向边庭:“陪他过来的?” “……嗯。” 贺宣看着他的眼睛:“关系这么好吗,去哪都陪着。” 第32章 贺宣语气随意, 听起来就是一句随口一说的话,林羽赫平时挺敏感的一个人这会儿也吃了直男的亏,一点没听出来贺宣的话里有什么别的意思。 他是直男脑, 向边庭不是, 不至于迟钝到那份上。 向边庭一时间没接话, 林羽赫替他接了:“那是,关系就是这么好。” “也没有去哪都陪着。”向边庭说, “厕所他还是能一个人去的。” “操。”林羽赫乐了,听出来向边庭这是在调侃他呢,调侃他去哪儿都要人陪。他指了指向边庭:“等着吧, 明天就拉着你一起去上厕所。” 贺宣也听出向边庭话里的调侃, 嘴里溢出一声轻而短促的笑。 有些情绪是不需要解释的, 因为本身就没有由头。 比如占有欲这种情绪, 可以归结为本能。 客人坐那儿笑了一声,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再一块儿牵个手,回头率肯定高。” “那就不是回头率高不高的问题了, 我肯定第二天就被挂贴吧首页了。”林羽赫笑着说,“学校暗恋他的那帮女生不得集体声讨我啊。” 客人抬头看了看向边庭的模样,点点头:“看起来确实有这个隐患。” “不是看起来, 是肯定。”林羽赫说着搭了一下向边庭的肩,“这可是我们系的系草, 说校草那也是担得起的。” 向边庭瞥了他一眼:“谁给我封的?你给我封的?” “这还用封吗,这不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吗。” 贺宣换好针头准备继续打雾了, 纹身机又“嗡嗡”地响了起来, 林羽赫适时地闭上了嘴, 纹身室顿时安静了。 贺宣不是非得在安静的工作环境中才能专心干活, 他只是不喜欢纹身的时候有人跟他说话。他低着头打雾, 说了一句:“你们聊你们的。” 林羽赫盯着他打雾的那块皮肤,拧着眉问客人:“疼吗?” “我不疼。每个人的痛感不一样。”客人问他,“你也要纹身?” “啊。” “怕疼?” “那肯定是有点怕的啊。” “没事儿,疼一会儿你就适应了。” 林羽赫听这纹身机的嗡嗡声还是不由得心颤:“适应不了吧……这声音听得我心抖。” 客人淡然一笑:“适应不了就疼着呗。” 贺宣坐在那儿往蝴蝶的边沿上戳色料,只是略微低着头,眼睛就被浓密的睫毛完全遮挡住了。他给人纹身时的状态跟弹钢琴的时候很像,都很沉浸,很自在。 贺宣忽然抬了下眼皮,朝旁边侧了侧脸:“那边有椅子,别老站着。” 林羽赫立马拉了两张椅子过来。贺宣这几分钟说的话比刚才几小时加起来的都多,客人看出了点猫腻,笑着说:“你俩怎么不早点来,我还能听贺老师多说几句话。” 林羽赫也注意到了这人胳膊上的疤痕,心下感叹贺宣这本事是真牛,这么多道明显的伤痕他愣是看了好几眼才瞧出来。 向边庭又看了一眼这人手臂上的纹身——这两只蝴蝶纹得真的很传神,不是那种写实的画风,颜色渐变的层次自然又飘逸,像是从最深的那道伤口中飞出了两只蝴蝶。 贺宣没多久就收尾了,刚抹掉客人胳膊上的清洁液,程妤就拿着相机进来了,笑眯眯地问:“我拍张照,行不?” 客人胳膊一伸:“拍吧。” “谢谢啦。”程妤让客人站到了光线比较好的位置,找好角度拍了几张照。 拍完照后贺宣扯了一段保鲜膜包在了他小臂上:“回去之后忌口,最好别吃辛辣的东西,也别喝酒。” 客人点头应着:“保鲜膜什么时候能摘?” “两三个小时,揭了之后用清水洗一下就行,别抹其他东西。” “行的,辛苦了,贺老师。”客人抬了抬胳膊稍微活动了一下,“胳膊都快僵了。” 林羽赫笑道:“你不是不怕疼么。” 客人笑了笑:“我这是累的,不是疼的。” 他穿着高跟鞋,站起来跟向边庭差不多高。虽然嗓音有些粗哑,但这人的长相是偏俊朗型的,三十出头岁的模样,化妆不突兀,骨架也没一般男生大,一身女性装扮并不违和。 向边庭和林羽赫走去了外面,客人在屋里跟贺宣说话。 “谢了,贺老师。”客人冲贺宣笑了笑,“说再多都是虚的,只能说效果太好了。” “你觉得行就行。” 他低头看了看胳膊上的蝴蝶:“这个设计理念我也很喜欢……希望我能从痛苦中飞出来吧。” 贺宣小外甥还坐在沙发那儿拼乐高,他们进去这么久,他已经拼了不少。 林羽赫笑着说:“厉害啊,拼得还挺快。” 小孩儿一脸茫然地盯着他。 贺宣和客人从屋里出来了,小外甥看见他立马放下手里的零件跑了过去,仰头对他说了几句俄语。 林羽赫转头问向边庭:“他这说的是俄语吗?” 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老师是中俄混血啊?” 向边庭又点了点头。 “混得还真帅啊。”林羽赫说,“感觉比那些纯白人帅多了。” 那位客人临走前还过来打了声招呼,看起来很自信明媚的一个人,向边庭实在无法想象这样的人会在自己身上留下这么多道伤口。 等人走后,林羽赫才小声对向边庭说:“我感觉他穿女装完全没有违和感,这咋回事,看着还挺顺眼的。” 向边庭笑了声:“因为你心理上能接受,而且人家穿得本来就挺好看的。” 向边庭看到贺宣搂着他小外甥的后脑勺,带他往卫生间的方向走。他的手掌几乎兜住了小孩儿的整个脑袋。 “他这是特殊爱好么?还是要参加化妆舞会啊。” “应该没人会刚纹完身去参加化妆舞会吧。”向边庭说。 “感觉他看着还挺开朗的,怎么会……割腕啊。”林羽赫声音很轻。 贺宣带他小外甥从卫生间里走了出来,从柜台抽了张纸给他擦了擦手上的水,林羽赫忽然笑得一脸慈祥:“贺老师带娃还挺萌的哈。” 贺宣给小外甥擦完手,下一秒就把小孩儿抱了起来,直接抱着他外甥走到了沙发这儿,把小孩儿往沙发上一放。 “舅舅,你好了吗?陪我玩可以吗?”小外甥仰着头问他。 “你自己玩。” 小外甥噘了噘嘴,他在别人面前挺高冷的,在贺宣面前会撒娇。贺宣不跟他玩,他就一个人默默挪到了一边,小大人似的,双手抱胸坐在沙发角落里,一脸深沉。 向边庭忍不住笑了一声,林羽赫也笑了:“他这是怎么了,贺老师?” “跟我生气了。”贺宣捏了捏他外甥的脸蛋,转头问林羽赫:“想约个什么样的图?” 话题转得太快,林羽赫差点没反应过来:“有鲸鱼和星空这两个元素就好了,我想要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不受拘束的那种,风格的话最好是偏小清新一点。” “打算纹哪?” “右肩。” “能接受多大的图?” 林羽赫拧过身子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大吧。” 贺宣嗯了声:“我知道了,晚点先画个图给你看。” “贺老师,我现在约今年还能纹得上吗?” “到时候看图吧,图不复杂可以给你插队。” “我操。”林羽赫一脸震惊,“真的啊?” 贺宣点了点头。小清新风格的图一般不会太复杂,又是纹在后肩上的,图案也不大,这种对他来说都是小图,随便抽一个下午的时间就能纹完。 林羽赫还是有点眼力见儿的,知道向边庭跟贺宣关系不错,心想贺宣愿意开后门估计就是看向边庭的面子。他笑着问贺宣:“我是不是沾了庭庭的光了啊,贺老师?” 贺宣也没藏着掖着:“是。” 向边庭闻言看了他一眼。贺宣若无其事地把一旁的外甥抱了起来,抱在怀里揉了揉他的脑袋:“你爸马上来接你。” 林羽赫去窗口接了个电话,贺宣抱着小外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坐得离向边庭不远。 小外甥坐在贺宣腿上,对向边庭说了句俄语。 “贺老师,他说什么?” “他问你的蛇在哪里。” “还惦记着呢,他胆子还真大。”向边庭笑了下,“蛇在家里睡觉。” 贺宣把后面半句话翻译给他外甥听,小孩儿略显失望。 门外传来敲门声,刚走的那位客人又回来了。 “落东西了?”贺宣问。 客人指了指自己右边耳朵说:“耳环丢了。” “自己进去找吧。”贺宣说。 那人找了没一会儿就出来了,边戴耳环边往外走,跟他们道别。 林羽赫拿着手机回来了,看了眼门口,问:“他咋又回来了?” “回来找耳环的。”向边庭说。 连耳环都能注意到丢了,应该是真喜欢这么打扮,而且他看起来根本不在意别人的目光,挺酷挺潇洒的。 “贺老师,找你纹身的人是不是都这么有个性啊。”林羽赫笑着说。 贺宣纹身这么多年遇到形形色色的人太多了,这些人在他眼里都一样,没所谓有个性没个性的。 这个客户是个跨性别者,之前他来过一次工作室,穿的也是女装,微信头像也是跨性别者的标志。他跟贺宣说想把手臂上的伤挡住,纹什么图都行,贺宣就给他设计了两只蝴蝶。设计的寓意他很喜欢,收到图后还跟贺宣说了几句心里话,说自己纹了这图以后应该不会再舍得破坏它了。 别人的人生,外人是无从知晓的。不同的存在必然会引来别样的目光,想得通不代表看得开,一边清醒又一边挣扎的人太多了。 向边庭望着贺宣,发现他神情淡淡的,手在小外甥的头发上轻轻揉着。 “都一样。”贺宣说,“没什么个性不个性的。” 接着他又说:“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这不是个性,这是自我追求。” 第33章 贺宣说的这句话在向边庭脑海里停留了很久—— 听进心里去了, 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也落进心里去了。 之后贺宣又跟林羽赫确认了一下他想要的纹身样式和纹身大小,问他还有没有其他要求,有的话现在就提, 事后想起来再说他就不当回事了。 林羽赫说没有了, 图设计成啥样都行, 只要有自由自在的那股劲儿就好。他无条件相信贺宣的审美和水平,提了鲸鱼和星空这两个元素都担心限制人家发挥。 聊得差不多的时候, 小外甥的家长来了,爸爸妈妈一起来的,向边庭发现这小家伙的长相完全随他妈, 难怪长得跟贺宣有点像。 夫妻俩接了孩子没有立刻就走, 抱着孩子站在那儿跟贺宣说话, 邀请他晚上一起吃饭。 他们在聊, 向边庭和林羽赫也不便久留,林羽赫跟贺宣打了声招呼:“我们先走了啊贺老师。” 贺宣转头看了他们一眼:“嗯。” 出去后林羽赫深吸了口气,考虑了很久的事终于尘埃落定了, 心里特别爽。 “晚饭吃烤肉吧?”林羽赫说,“今天我要对自己好一点。” “你哪天不对自己好啊。”向边庭笑着说。 天色已经有些暗了,一楼咖啡店一盏灯都没开, 看着格外冷清。他们直接在马路边拦了辆出租车,去了附近的商场。 假期一结束, 学校的各种QQ群就热闹了起来,刚开学那会儿林羽赫加了好多群, 这些群就是大型瓜田, 聊什么的都有。国庆结束后秋季运动会就快来了, 群里不少人在讲这个。 林羽赫刷着刷着就看到了向边庭的名字, 他把手机拿到向边庭面前:“万众瞩目啊, 运动会还没个影儿呢就有人在群里问你参加什么项目了。” 向边庭垂眸一瞥,群里消息刷新得很快,那人起头问了一句,下面不少人回应。 -啊啊啊啊我也想知道,有没有哪个姐妹是他们班的,透露一下呢?方便我当天找人 -+1,知道的透露一下,真的很需要 -这会儿人都还没定呢吧…… -这谁……? -想知道的私我,v我50立马告诉你 -哪来的网络乞丐:) -人家参不参加都难说吧 …… 林羽赫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看聊天记录看乐了,转头问向边庭:“所以运动会你参不参加?” 向边庭点头。 林羽赫有点意外:“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肯定不感兴趣呢。” 向边庭是个隐藏的卷王,他对运动会的确不感兴趣,他就是想赚两个学分。 这么好的拿学分的机会,当然要参加了。 参加运动会有望加学分,这谁都知道,所以报名参加项目的人挺多的,长跑项目报的人少,向边庭就挑了个人少的项目,报了个3000米。林羽赫知道后问他是不是疯了:“你有什么想不开的啊选个3000米?跑完人都废了吧。” “废不了。” 向边庭想得挺开的,报这个肯定是奔着拿名次去的。 上报给班长的时候,班长还问他要不要再报个跳远,说这个项目人还没满。 于是向边庭又报了个跳远。 之后班长又问他愿不愿意在开幕式上给他们学院领队举旗,向边庭说不愿意。 班长在微信上跟他聊的,说是院里辅导员的意思。 向边庭:强制的? 李璟琪:不不不,当然不是。 李璟琪:虽然吧举旗手是自荐的,但是吧你形象比较好,所以吧辅导员有指定你的意向。 李璟琪:我也觉得你挺合适的,往那一杵咱们院多有面儿啊。 班长说话跟个小老头儿似的,还挺逗。不过向边庭想不通辅导员管一整个院的学生,怎么会留意到他这么一号人。他跟辅导员连句话都没说过。 向边庭:辅导员怎么会指定我?我跟他连话都没说过。 李璟琪:好多人跟他推荐你了啊,他认识你的。 向边庭:…… 向边庭:不是强制的我就不去了,麻烦你帮我婉拒一下吧,谢谢了。 李璟琪:别啊。 李璟琪:你这样我有点难做啊。 李璟琪:我怎么跟他说呢。 李璟琪:你要想,你拒绝了,他对你也会有想法的啊。 李璟琪:以后你万一有什么事想跟他行方便,那就难了啊。 班长絮叨起来没个完,跟念紧箍咒似的,明明一开始说不是强制,这会儿又成变相强制了,向边庭有点无奈,只能答应了。 对面立刻发了个握手的表情过来。 向边庭要在开幕式领队举旗的事林羽赫还是在群里看到的,一帮女生疯了一样在群里刷屏,他截图发给向边庭。 林羽赫:我竟然是这世界上最后一个知道这件事的? 向边庭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手表上的消息,懒得打字,回了条语音过去:“放心,你肯定不是。” 林羽赫回的也是语音:“你在跑步啊?” 运动会在即,向边庭这几天晚上基本每天都会在操场跑个两圈,他报的毕竟是3000米长跑,还是要稍微练一下耐力的,跑步的节奏也需要提前适应。 他这会儿刚跑完几圈,正在操场上慢走,说话声音有点喘。 “嗯,刚跑完。”向边庭按住说话键说。 向边庭最近几天回家都挺晚的,今天晚上白钦和萧易阳来贺宣家里吃海鲜火锅,贺宣想喊向边庭一起,去对面找人,敲门屋里没动静。 他给向边庭打了通电话,等了几秒,那边接通了,手机里传来有些喘息的少年音。 “贺老师?” “不在家?” “嗯,我还在学校。”向边庭坐在看台的观众席上,声音很轻,还有些喘,“怎么了?” “你声音怎么这么喘?” “我刚跑完步。” “跑步干什么?” “运动会要跑3000米,我提前练练。” 贺宣沉默几秒,问:“那你现在练完了吗?” “练完了。”坐向边庭附近的情侣搂着搂着忽然亲起来了,向边庭往旁边挪了几个位置,背过身去压低了声音,“怎么了?你找我有事?” “找你吃火锅。”贺宣知道向边庭不吃辣,补充了一句,“海鲜火锅。” 向边庭刚才跑了好几圈,能量消耗了不少,还真有点饿了。 “去哪吃啊?” “我家。”贺宣说,“我来学校接你。” “我骑车回来就好了。” “不用,开车更快。” “……嗯,好。” “你可以再练两圈。”贺宣说着进屋拿了车钥匙。 向边庭笑了:“那我再跑两圈。你车停哪个门?我提前走过去。” “你离哪个门近?” “西门。” “那你在西门等我。” 白钦和萧易阳还在准备食材,抬头看到贺宣拿了柜子上的车钥匙,白钦看着他:“他不在家啊?” “嗯。”贺宣换了双鞋,“我去接他,你俩等会吧。” 向边庭跑完三圈又回到了刚才的位置,去拿放在观众席的书包,他走近了才发现那对情侣竟然还搂一块儿在亲嘴,也不知道是刚亲上的,还是从刚才亲到了现在。 他心想这也太能亲了,也不怕把嘴巴亲秃噜皮了。 向边庭背着书包走去了西门,快到的时候贺宣的电话打来了。 这个点校门口没什么车,贺宣的车停得离大门很近,向边庭一出去就看到了。开副驾门的时候他手搭在门把上顿了一下,贺宣把车窗打开,坐在车里看着他。 向边庭说:“我坐后边吧,身上都是汗,挺难闻的。” “坐前面。”贺宣说。 旁的一句没说,就说让他坐前面,都没别的话好接。向边庭还能说什么,直接开门坐进去了。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他额前的头发有点湿,脸上挺干爽的。 向边庭系上安全带,听见贺宣问:“怎么报了个3000米,跑着不累吗。” “这个报的人少。”向边庭抽了张纸在湿了的头发上按了两下,“我长跑还行。” “什么时候运动会?” “下周日。” “外校人能参观吗?” 向边庭愣了愣,说:“能。” “我想来参观你。”贺宣说。 第34章 向边庭抓着纸巾的手微微收紧了。 这是他这几天跟贺宣独处时的常态, 大脑反应总是很慢,时常心跳加速,有时候呼吸频率都能调整不过来。 他忽然发现“小鹿乱撞”这个词还是挺形象化的, 他现在就被“小鹿”撞得不轻。 撞懵了, 脑子都乱了。 人一乱就六神无主了, 对一切失去了掌控感,变得很被动, 向边庭现在就是这个状态。不过就算再乱,有一件事也还是能确定的——别人的小鹿撞不着他。 他现在心跳就很快,也只有在贺宣面前会这样。 向边庭轻声说:“行啊, 随便参观。” 他沉默片刻, 转头看着贺宣:你真要来吗?” “你不是说随便参观吗。” 向边庭不是个扭扭捏捏的人, 贺宣既然真打算来, 那他肯定大大方方地给他看。谁都有孔雀开屏的时候,向边庭感觉运动会还没到,自己好像就已经开屏了。 “我报了两个项目。”向边庭说, “除了3000米还有个跳远,跳远……你要参观一下么?”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你参加的我都参观。” 向边庭抿了一下嘴唇,心里的小鹿又在瞎撞了。 开车不用五分钟就到岚庭雅湾了, 贺宣在电梯里跟向边庭说:“白钦和萧易阳也在。” 出了电梯向边庭没有立刻跟贺宣去他家,站门口跟他说:“贺老师, 我先回家洗个澡,你们先吃吧。” “吃完还得再洗。”贺宣看着他, “先吃吧, 等会儿再洗。” “主要是我刚出了一身汗, 身上一股味儿, 怕影响你们食欲。” 贺宣摁了一下指纹锁:“我没闻见你身上有什么味儿。” “是吗?”向边庭侧过脸闻了闻自己的衣服。 贺宣回过头, 倾身朝向边庭靠过来,侧过头在他颈间闻了一下,像特意帮他确认似的,在他耳边低声说:“是的。” 这点汗味算得上什么,他只觉得都是青春的味道,很干净很阳光。 向边庭站在原地怔了一会儿,反应过来时贺宣已经把门打开了,白钦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神速啊你,这么快就回来了?” “去学校接的吧。”萧易阳起身把锅热上,去厨房拿了副碗筷,“他们学校离这儿不远。” 向边庭进屋跟两位哥哥打了声招呼,白钦见他背着书包,笑了声说:“还真是去学校接的啊。” “你们晚上还有课呢?”白钦看着他。 “没有,我刚才在学校跑步来着。” “去坐那儿吃吧。”贺宣跟他说,“书包给我。” 向边庭把书包脱下来递给贺宣,贺宣把书包挂在了玄关的置物架上。 白钦往锅子里涮了只虾,抬头看着向边庭:“跑步?夜跑啊?” “不是,马上学校要开运动会,我报了个3000米,跑着练练。” “3000米?”白钦有点震惊,涮着虾笑了一下,“小伙子体力真好。” “人家年轻。”萧易阳说。 “我年轻那会儿也跑不了3000米。” 萧易阳笑了一声。 “跑1000米都够呛。”白钦又说。 鉴于萧易阳之前的提醒,白钦现在在向边庭面前收敛许多,不说那些有的没的可能干涉历史进程的话,等人走了才跟贺宣说:“向同学参加运动会,贺总没计划去瞅两眼?” “计划了。”贺宣点了根烟,咬着烟往阳台走。 “行啊。”白钦跟了过去,问他要了根烟,放进嘴里点上,“贺总果然是闷声干大事的人。” 贺宣嗤笑一声:“这也叫大事。” “所以到底有没有点进度啊?”光看向边庭的态度,白钦真没看出什么来,这小孩儿性子太稳了,很少有大情绪表现在脸上。 “表示过几次,他反应不太大。”贺宣说 白钦烟差点掉了:“我操你都表示过了?” “没挑明。”贺宣吐了口烟。 “是不是怕挑明了人跑了啊?” 贺宣摇头。向边庭是个很体面的人,就算真反感也不会跑的,他忌惮的就是向边庭太顾忌体面了,才会对他一如平常。 “不在意”的杀伤力才是最大的。 万一挑明了向边庭也还是这个态度,他大概率就不是现在这个“岁月静好”的状态了,变激进是有可能的,做出一些强迫人的事也是有可能的,他不想把局面发展到这份上。 “你说得挺对的。”贺宣忽然说。 “嗯?”白钦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的确挺自我的。” 白钦笑了一声,说:“向同学能治。” 贺宣看了他一眼,他挑了挑眉说:“这不正治着呢吗。” 第35章 因为要在开幕式上给院里领队举旗, 这周的体育课上向边庭还被拉去练习了。开幕式要走方阵,各个院的方阵由院里参加运动会的学生组成,举旗要练, 走方阵也要练。院里辅导员刚三十出头, 年纪轻轻, 工作热情相当高涨,对院里组织的各种活动都很上心, 校运会开幕式走方阵这种事更不用说。 人也很民主,广泛听取学生意见建议,挑了向边庭这个倒霉孩子举大旗。 练习的时候他也抽空过来看了看, 看到向边庭举旗的样子, 表示群众的眼睛果然是雪亮的。 辅导员组织动员各个系给参赛的学生定制了队服, 费用都是从每个班的班费里挪出来的, 明细公开透明,运动会定制队服很正常,其他院也是这么干的, 是给自己学院长脸的事,没人会有意见。 向边庭领队要穿正装,毕竟代表了学院的门面, 放学后班长领他去了辅导员办公室,说辅导员那儿有一套现成的西服, 全新的,他可以直接拿去穿, 省得再买了。 那件衣服是辅导员自己买的, 说是去年新年晚会帮他弟弟定的演出服, 因为出了点小情况他弟没能上台表演, 这衣服就闲置了, 一次都没穿过,现在正好能派上用场。 辅导员当面给他的,他没好意思拒绝。 向边庭把衣服拿回了家,揭开袋子摸了一下就感觉这衣服质量不太好,软塌塌的不挺括,料子也有点粗糙。 穿上一看两眼一黑,版型确实差,他感觉自己像个卖保险的。 本来举旗就够傻了,再穿这一身那不是更傻。 向边庭看着镜子里的自己,看着看着忽然笑了。 不能多看,越看越傻。 而且裤子尺码偏小,裤脚短一截,缩在脚踝那儿,穿着鞋都能露出袜子,跟个精神小伙儿似的。 演出服的做工肯定要粗糙些,其实这套西服整体看上去还行,但向边庭穿过好的,对比之下就觉得接受无能。 这衣服穿出去示人他大概午夜梦醒都能回想起这次开幕式,他必须找个正当理由拒绝这套西服。 向边庭给班长发了条消息:班长,衣服小了,我还是穿我自己的衣服吧。 李璟琪:小了?辅导员说他弟身材跟你差不多啊。 向边庭:裤腿短了。 李璟琪:就一个裤腿么?衣服合适的吧? 向边庭心说这不单单是裤腿的问题。 向边庭:我穿我自己的吧,我有西服。 李璟琪:你自己有西服啊?那可以啊。你就穿你自己的吧,裤腿太短估计穿着也不好看,回头我跟辅导员说一声。 李璟琪:明天你记得把衣服带来啊,我拿去给辅导员。 向边庭:好,麻烦了。 李璟琪:[握手]不客气。 后天就是运动会,向边庭跟班长聊完又给贺宣发了条微信,问他运动会那天大概什么时候来。 贺宣直接打了通电话过来。 “看你比赛什么时候开始。”贺宣在电话那头说。 “我两个项目一个在上午,一个在下午。” “那我上午来。” 向边庭想问那你下午还来不来,没问出口。 “对了,进我们学校要提前在公众号预约,你之前来我们学校看画展应该弄过了吧?” “没弄过,上次是凭邀请函进去的。”贺宣说,“怎么弄,你教我。” “那我一会儿发个截图给你。” 贺宣走出了电梯:“现场教吧。” “嗯?”向边庭愣了愣。 “我刚出电梯,在你家门口。” 向边庭也没换衣服,直接穿着身上这套西装去开了门。 贺宣站在门外,视线落在他身上:“怎么穿成这样?” 向边庭笑了声:“是不是挺像卖保险的?” “不像。”贺宣垂眸瞥见那短一截的裤脚,“你穿的别人的衣服?” “辅导员给我的,我运动会要去举旗,他让我穿正装。” “举旗?” “开幕式上场的时候,领队的。”向边庭说着做了个举旗的姿势。 贺宣被萌了一下,心里软软的,语气冷冷的:“不要穿这套。” 向边庭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西服,又想笑了:“你也觉得这套有点寒碜吧?” 什么衣服穿向边庭身上都不会寒碜,那张脸摆在那儿,身材也摆在那儿呢。重点不是这个。 “不要穿别人的衣服。”贺宣说,“一会儿我带你去买一套新的。” 向边庭感觉自己的心跳频率在一点点加快,声音不自觉变低了:“我自己有西服……我没打算穿这套。” “那你穿你自己的。”贺宣说着问了一句,“开幕式几点开始?” “好像是九点。”向边庭顿了一下,“你要来看?” 贺宣嗯了声,把手机拿出来,问:“预约怎么弄?” 向边庭打开他们学校的微信公众号,手机拿到贺宣面前给他看:“这边‘访客通行’点进去,然后按步骤填一下信息就好了。” 贺宣填完信息提交完申请,萧易阳的电话就打来了,他还在楼下等他。 “怎么还没下来?”萧易阳在电话那头问。 “三分钟。”贺宣说。 “你都上去快十分钟了。”萧易阳纳闷道,“不是就拿瓶酒吗,你在楼上干嘛?” “有点事,马上下来了。” 贺宣挂断电话,目光在向边庭那不合身的西服上扫了一下,走时对向边庭说:“衣服可以脱掉了。” 运动会当天一大早,向边庭去了趟宿舍,宿舍里另外三个人还在刷牙洗脸,林羽赫“噗噗”两声吐掉嘴里的白沫,从卫生间探出头来:“我还以为我见鬼了。” 向边庭把西装往床上一扔,刘超在衣柜那儿穿裤子,也一脸惊讶地看着他:“你咋这个点来宿舍了?” 向边庭虽然在外面住,但课间还是会回宿舍的,中午吃完饭他一般都会回宿舍待会儿,就是早上和晚上基本不过来。 向边庭往椅子上一坐:“过来坐会儿,等会儿换个衣服。” 刘超往向边庭床上看了看,有点惊讶:“西装啊?” 林羽赫顶着一头半湿的头发走了过来:“人家是旗手,当然要穿得讲究点,代表的可是咱们学院的门面。” 刘超拎着裤子笑得肩膀直抖:“穿西装也太骚包了,那个画面想想都好笑,不过咱们学院的排面肯定是有了。” 林羽赫和刘超都报了项目,他们俩一会儿也要去走方阵,林羽赫拎起辅导员定制的队服甩了甩,拎到半空中看着,啧啧两声:“咱们辅导员的审美真的是……绝。” 刘超把外套套上,也吐槽:“年纪轻轻老头儿审美,这配色我爷都不穿。” 陈嘉轩晒完衣服从阳台走了进来,甩了甩手上的水,看着他们的衣服说:“这不是挺好看的吗。” 刘超立马把衣服一脱,作势递给他:“你觉得好看你替我去走方阵吧,谢谢了兄弟。” 陈嘉轩一把推开:“我不要。” 刘超叹了口气,又把外套穿上了。 “向总,我们都换上了,你还不换啊?”刘超看着向边庭。 向边庭看了眼时间,说:“还早。” 林羽赫问他:“你吃早饭了没?” “吃过了。” “那我们先去食堂吃早饭了。”林羽赫转头看了刘超一眼,“还穿着呢,你打算穿这一身去食堂啊?” “哎,差点忘了还要去食堂。”刘超把刚穿好的外套又脱了下来。 三个人吃完早饭回来的时候,向边庭已经把西装换上了,正低着头在系领带。 “我操。”刘超几步走到他面前,把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这西装也是咱辅导员定的吗?他的审美跳跃度怎么这么大啊?这跟我们的衣服根本就不是一个画风吧?” 他刚才脑补的画面跟向边庭真穿上西装后的画面完全不一样,刚才还觉得穿西装举大旗挺骚包,现在满眼都只能看到“帅”这个字。 果然穿西装太能提气质了。 林羽赫笑着走过来,嘴里还吸着豆浆:“这是他自己的衣服。” “你自己的?”刘超瞪着眼睛。 向边庭嗯了声:“辅导员给了一套,不合身。” 林羽赫往他袖子上抚了一下:“这质感就是不一样啊,挺贵的吧?” “不知道,家长买的。”向边庭说。 向边庭的衣帽间有很多他平时穿不到的衣服,都是夏管家准备的,西装也备了不少,他挑了一件黑色的,看上去不那么正式的。这一件款式其实跟辅导员给他的那件相差不大,但穿在身上效果是天壤之别。 林羽赫和刘超换上了走方阵的队服,刘超往向边庭身边一站:“在你旁边,衬得我俩像傻子。” 林羽赫乐得不行:“他不衬我们也像傻子。” “服了,服了。”刘超翻了个白眼。 陈嘉轩拿手机给他们拍了张照,刘超指着他:“删了,你给我删了。” 陈嘉轩默默把手机放进口袋,看了一眼手表,说:“你们该去操场了。” 他们四个刚从操场外面走来,最近的看台上立马引起一片骚动。好多女生都站了起来,齐刷刷地往他们这边看。 刘超掩着脸:“脸都丢到姥姥家了。” 林羽赫昂首挺胸,眯着眼睛笑笑:“人家又不是看你的,怕什么,火力都在我们庭庭那边呢。” 向边庭一身黑西装,在一堆辣眼配色的队服中格外突出。方阵队伍里有很多其他系的学生,视线也都纷纷落在他身上。辅导员还安排了两个人偶,让人偶跟在他旁边一起领队,一只小熊,一只绿青蛙,这堆人里除了他,最瞩目的也就是那两个人偶。 向边庭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贺宣三分钟前发来一条微信—— 贺宣:我到了。 向边庭:你在哪? 向边庭:你知道操场在哪儿吗,要不要我来找你? 贺宣:抬头。 向边庭一愣,倏地抬起头—— 贺宣站在操场外面的一棵梧桐树下,隔着熙攘人流,遥遥地看着他。 第36章 贺宣是看着向边庭走进操场的, 一堆荧光色外套里就他一身黑色正装,个子挺拔,身段优越, 一眼就能注意到。他今天穿的这身很明显是上次那套西装的高配版, 质感和版型完全不在一个档次。西装也不是那种一板一眼的服帖款式, 衬得人很精神,但不会显得太过庄重。 这是他自己的衣服, 裤子是合身的,裤腿也不短了,西裤显身材, 显出了他那两条笔直的大长腿。 向边庭朝他招招手, 似乎不在意周围的同学注意到他。他朝这一挥手, 队伍里一群人往这边看了过来。 贺宣还没过来, 辅导员忽然冒了出来,走到向边庭跟前打量一圈,“哎哟”了一声, 眼睛都亮了:“果然是穿自己的衣服最合适呐,瞧着真精神。” 他拍拍向边庭的肩:“往前头一站,咱们院绝对有面儿。” 人堆里有个女声传出来:“老师您太英明了。” 辅导员昂着头笑得很矜持, 陶醉在自己的英明中:“所以还是要广泛吸收群众意见。” 辅导员拎着水杯去了别处,向边庭往贺宣那儿看了一眼, 他已经走进了操场。贺·超级大帅哥不用说,长得帅, 又会捯饬自己, 不用细看那张脸, 光看那身量, 就能被吸引住眼球。 他往这边来的时候已经有好多目光投向他了。 林羽赫看见贺宣有点懵, 他看了眼向边庭,问:“贺老师不会是来看运动会的吧?” 向边庭点点头:“是。” 至此林羽赫才意识到这两人的关系真不是一般的好。他觉得自己问得不太准确——显然贺宣不是来看运动会的,而是来看向边庭比赛的。 这边人太多,向边庭直接往贺宣那儿走了过去。 “来得好早。”向边庭看着他说。 “不早,正好。”贺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说:“这一身很好看。” 向边庭莫名有些难为情,蹭了一下鼻子笑着说:“比之前那套是稍微好看点。” “你穿什么都好看。” 向边庭撞上他的目光,没避开,轻声说:“嗯,我穿运动服也挺好看的。” 贺宣看着他。 向边庭的音量微乎其微:“一会儿让你看看。” “向边庭。”班长在那边喊了声。 向边庭回过头,看到他手里拿着院旗。 “你的旗。”班长把旗举了举。 “等一下,我马上来。” 林羽赫跟班长说:“旗给我吧,我帮他拿着。” “OK。”班长把旗给他。 向边庭转头跟贺宣说:“我让我室友带你去看台找个位置吧。” “不用,我自己找就行。”向边庭手里拎着书包,贺宣伸手道:“书包给我,我帮你拿。” 向边庭愣了一下,把书包递给了他:“谢谢贺老师。” 贺宣接过书包往学生堆里扫了一眼,扫到一溜儿明晃晃探究的目光,他忽然问向边庭:“今天不给我安个身份吗?” 向边庭疑惑地看着他。 “上次是你哥哥,这次呢?” 向边庭反应过来了,延续了上次的皮劲儿:“叔叔……?” 贺宣想捏他的脸。 向边庭绷不住笑了:“就还是哥哥吧,哥哥这个身份靠谱点。” 贺宣似笑非笑:“说叔叔我也没意见。” “说叔叔人家肯定不信。”向边庭回头看了看,“那我先过去了。” 贺宣点了点头。 向边庭回到那一堆人里,陈嘉轩往贺宣的方向看了看,问他道:“书包不用我给你拿了啊?” “嗯,不用了。” 陈嘉轩一手拎个包,一个刘超的,一个林羽赫的。刘超已经没影了,去找他女朋友李蕊了。林羽赫把院旗交到向边庭手里,远远地冲贺宣招招手,龇牙笑了笑。 “贺老师跟来这边走秀似的。”林羽赫说,“走哪儿都这么引人注目啊。” 陈嘉轩神情疑惑:“他是老师啊?我们学校的?” 林羽赫时常被他缺个筋的呆样儿可爱到,搂住他的脖子,眼睛看着贺宣的方向说:“小轩轩,你觉得咱学校要是有这号老师,咱能没见过没听说过么?” 陈嘉轩表情依旧很呆:“……那他是谁啊?庭庭以前的老师?” 林羽赫勾着他的脖子,手伸到他眼前竖了个大拇指:“你赢了。” 陈嘉轩猛地回过头:“真是他以前的老师啊?” 林羽赫往他脑门上拍了一下,简直哭笑不得:“你脑子都用来念书了是吧。” 向边庭也忍不住笑了。 陈嘉轩嘴角瞥了下来,斜眼睨着林羽赫:“能不能别跟我打哑谜了。” 林羽赫笑嘻嘻的,特别欠:“不是我打哑谜……主要是我也不知道他是谁。” 陈嘉轩侧过脸看着他,举起一只拳头,眼睛眯着,满脸“信不信我给你梆梆两拳”的表情。 林羽赫往旁边一闪,闪到了向边庭身后。陈嘉轩没追着打,问向边庭那人是谁,向边庭还是之前那套说辞,就说是哥哥。 说完他回头看了一眼,贺宣已经不在原处了,一只手拎着他的书包,正往看台那儿走,各个学院的方阵队伍都进场了,操场的人越来越多,贺宣的身影渐渐消失在了视野中。 操场看台上视野最好的位置是主席台,主席台周围的座位都坐满了。坐高处往下看基本看不清人脸,密密麻麻的都是人头,贺宣拎着书包在前排找了个位置。运动员方队进场前操场上还有节目表演,毕竟是排名靠前的名牌高校,校运会的规模自然不小,场面挺宏大的。表演结束后方队就进场了,向边庭他们学院的队服挺显眼的,荧光色,配色也比较“夺目”,远远走来就瞧见了。 经济学院的方队走到直行跑道的时候,贺宣附近的好多女生忽然都站起来了,男生也有,一个个侧着身子望向方队走来的方向,四周顿时喧闹起来,气氛也比刚才热烈。 “来了来了来了!” “我靠,我看到了我看到了,我靠好帅啊!我靠!” “我天西装也太帅了吧,为什么他跟别的旗手画风不一样啊?” “这腿也太长了点……” “穿这一身应该直接跟我结婚。” “你在想屁吃。” “真的太帅了啊啊啊啊啊……” 站贺宣前面的女生压着声音“啊啊啊”,人都蹦起来了。贺宣挑的位置就是除主席台附近之外观看方队的最佳视野处,坐这边的人基本都是冲着向边庭来的,周围的人几乎都站起来了,贺宣的视线完全被挡住了。 他皱了皱眉,拎着书包站了起来,很高的个子往那儿一杵,在一众女学生中极为醒目。 方队已经走到主席台前边了,向边庭举着院旗走在队伍最前面,左右跟了两个人偶,人偶朝看台挥挥手,引起一片欢呼声。 向边庭做什么都是很从容的,领队也一样,脸上没什么表情,目视前往,大大方方,神态自若,仪态气质没得说。 周围的欢呼声快把广播里的人声淹没了,直到方队拐过操场弯道才渐渐平息。 领导发完言开幕式才正式结束,向边庭握着旗站了半天,手指头都僵了,院旗被拿走后他身边忽然涌过来不少人,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向边庭没心思应付这些人,四处张望找贺宣的身影。 贺宣从他身后走来,在他耳边打了个响指。向边庭愣了一下,回头一看。 贺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忽然说了一句:“还真是系草。” 向边庭差点没反应过来,笑了声说:“你别听林羽赫瞎说,我们系从来没评过这个。” 林羽赫耳尖听见自己的名字,笑着回了一句:“我这还瞎说啊,刚才的盛况还不能说明一切啊,咱们院进场的时候看台那帮人都快喊疯了好吗。” 林羽赫马上就要去检录,脱下外套扔给陈嘉轩,陈嘉轩把他的衣服塞进了他包里。他们脱了队服就能上场比赛,向边庭不行,他得回宿舍换衣服。 “我要回趟宿舍。”向边庭对贺宣说,“回去换身衣服。” 把贺宣晾在这也不是个事儿,他问贺宣:“你要跟我一起回宿舍么?” 贺宣点了点头。 有个女生拿着一台卡片机过来找向边庭,问他能不能跟自己拍张合照。 林羽赫蹲在那儿系鞋带,笑着调侃了一句:“赶上见面会了都。” 那女生笑吟吟道:“也差不多啦,穿这么帅,这不就是见面会的配置么。”她一脸期待地看向向边庭:“可以吗向同学?” 向边庭一句“不好意思”婉拒了。 “那就拍你单人的行吗?”女生又问。 向边庭摇摇头。 “唉……好吧。” 林羽赫站起身对那女生说:“你太有素质了,换我直接‘咔咔’拍了两张就跑,还多余问这些。” 女生被逗笑了,捂着嘴巴笑得眼睛都看不见了。 “那些乱七八糟的群里肯定已经有好多照片了。”林羽赫说,“你真太有素质了,还征求同意才拍。” “唉,我就想留个纪念嘛。”女生摸了摸自己的小相机,偷偷瞄了向边庭一眼。 向边庭对上她可怜巴巴的目光,也没心软,回了一个礼貌又疏离的笑容,再次拒绝。 他跟贺宣回了宿舍,路上稍微开了下屏,问贺宣自己领队领得还可以吗? 贺宣说:“很漂亮。” 向边庭这屏又开了一点。 随后贺宣语气淡淡地说了一句:“领得不好能招那么多女生吗。” 进宿舍楼要刷脸,以防贺宣被拦在闸机外面,向边庭让贺宣过闸机的时候跟在他后面,离他近点,闸机一开就进,当心别被夹。 贺宣几乎是贴着向边庭的背跟他一起走过闸机的,向边庭都能感觉到贺宣身上的热意。 有人从旁边的闸机走过,经过的时候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向边庭的脸皮在贺宣面前会自动变薄,旁人的目光让他莫名耳热。 向边庭在宿舍的床铺都是铺好了的,整洁干净,贺宣走到他床边就闻到了那股薄荷香,这味道闻着像是向边庭每日都睡在这儿一样。 他们宿舍是上床下桌,四张桌位中向边庭的桌位是最干净的,桌上除了台灯和笔筒什么也没有,书架上倒是满的,放的几乎全是英文书。 向边庭的优秀渗透在日常点滴中,不用特意去观察也能感受到,这些书已经是很实在的证明了。 向边庭从衣柜里拿了一套运动装,短袖短裤,这个天穿着还是有些冷。 “怎么不穿长的?”贺宣说,“今天温度低,别感冒了。” “长裤穿着不太方便,没事,一会儿动起来就热了。” 向边庭把短袖短裤搭在椅背上,想脱衣服又忽然意识到屋里还有个人,而且这人的存在感还特别强烈。都是男的,他总不能让贺宣回避,躲去卫生间换也不太可取,都挺矫情。 他迟疑片刻,抬手把外套脱了。抬眼看到贺宣朝这边走来,贺宣越过他把阳台的窗帘拉上了,阳光被遮挡住,宿舍一瞬间变得有点暗。 向边庭转头看着他:“你怎么……把窗帘拉上了?” “你不是要脱衣服?” 向边庭心想我也不是女生啊。 他没说什么,低下头解领带,刚才举了半天旗手这会儿还有点抖,加上现在这个氛围,和对面站着的这个人,本来领带一拽一抽就完事儿了,这会儿颤颤巍巍解了半天。 贺宣注意到他发抖的手,心想估计是刚才举旗举的,他走了过来,问了一句:“手疼?” “嗯?”向边庭很恍惚,手搭在领结上。 “我帮你。”贺宣低声说。 向边庭毫无意识地把手撒开了,看着贺宣抬手抚上自己的领结。 第37章 贺宣把领结一点点扯开, 动作称得上慢条斯理,阳光从窗帘缝隙里透了进来,正好落在他的左侧肩膀上, 向边庭盯着那一处微光, 感觉宿舍里静得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贺宣解下了向边庭的领带, 抬眼看着他:“扣子用我帮你解吗?” 向边庭回过神:“嗯?” “扣子。”贺宣重复,指尖已经落在最顶端的那颗扣子上。 刚才鬼迷心窍没想那么多, 这下向边庭是真有点难为情了,他稍稍往后一退,轻声道:“……我自己来。” 解个领带就算了, 真让贺宣帮他“宽衣”他一会儿还比不比赛了, 鬼迷心窍也不能是这么个迷法。 向边庭感觉自己解扣子的时候手好像更抖了。 贺宣心里有数, 小孩儿是正常反应, 他才是不正常的那个。哪个正常人会帮同性脱衣服,他又不是向边庭的谁。 向边庭的反应说不上排斥,但下意识的回避肯定是有的, 一会儿他还要参加比赛,贺宣不想影响他的状态。 向边庭解扣子解得很慢,当着贺宣的面脱衣服真的是他此生做过的最困难的事了, 他以前也没发现还能有让他怵的事儿。 好在贺宣没有一直站在他面前,走去了旁边林羽赫的桌位前, 拉开椅子坐下了。 贺宣坐在那儿,眼睛还是看着向边庭的方向。小孩儿微微侧了下身子, 手上的动作比刚才快了些, 但依旧很斯文, 瘦长的手指很好看。他脱下衬衫搭在床边的护栏上, 宿舍里光线不足, 他裸露的上半身像被笼在了一片阴影里,看不清什么。 他很快把短袖换上了,弓着背套衣服的时候,突出的肩胛骨很明显。 向边庭换裤子的时候直接背过身去了,半个身子挡在椅子后面。他努力无视贺宣的存在,一直没有回头看他,同时也以为贺宣肯定不会一直注意这边,所以脱裤子的时候负担倒也没有很大。 他脱得快换得也快,心乱手不慌,换完之后松了好大一口气。 其实贺宣一直都看着呢,他没那么纯情,看着自己喜欢的人换衣服还假模假式地“非礼勿视”,不可能的。 不过他也没看到什么,真看到了未必会像现在这样方寸不乱。 白钦以前老爱拿性冷淡这事儿来调侃他,说天上的神仙都比他有人味儿,他从来都觉得自己是个俗人,俗得不能再俗了,跟神仙有半毛钱关系,跟性冷淡也压根不沾边。 向边庭帮他印证了这一点。 向边庭从桌位底下拿出了一双运动鞋,换鞋的时候听到钥匙插进锁眼的声音。他往门口看了一眼,刘超推门而入,乍一眼没注意到屋里的人,嘀咕了一句:“谁把窗帘拉起来了啊——我操!” 刘超瞪着坐在林羽赫位置上的贺宣,被屋里的两个人吓了一跳,他瞪了贺宣一会儿,又瞪着眼睛看向向边庭。 向边庭把窗帘拉开了,光线照进来,贺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 他转过身来,一身的运动装,看着很嫩很阳光。如他所言,穿运动服也很好看。向边庭骨子里其实是个很骄傲的人,贺宣就稀罕他身上这股劲儿,低调,但也不怕张扬,有什么说什么。 “吓死爹了,干嘛拉窗帘啊?”刘超看了眼贺宣,走到向边庭跟前小声问:“这谁啊?你带进来的?” “我哥。”向边庭说,“他来咱们学校看运动会。” “你哥?”刘超回头瞄了贺宣一眼,除了帅,没看出他跟向边庭有什么像的地方,看起来好像还是个混血,“……表的啊?” 向边庭想了想,说:“不是。就是认识的一个哥哥。” 刘超“哦”了一声,有点疑惑:“你刚干嘛拉窗帘啊?” “我换衣服。” 刘超笑了:“你是一个人住惯了吧,换个衣服还拉窗帘啊,我们仨平时洗完澡都光着跑,遛鸟儿。” “那你们是挺狂野的。”向边庭蹲下来系鞋带,“我脸皮薄,比较矜持,换衣服必须避着人。” 贺宣笑了一声,很低的一声轻笑,向边庭抬起头,两个人对视了一眼。贺宣不常笑,笑起来连声音都有点撩人,这会儿他眼底的笑意还没散尽,向边庭现在得了针对性对视困难症,跟贺宣对视不了三秒,他不动声色地移开视线,低下头继续系鞋带。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他在臭贫,刘超拿起桌上的水杯,笑了声说:“你避个屁啊,屋里这么个大活人坐在这儿呢。” “自己人不用避。”向边庭系好鞋带站了起来。 刘超看了看向边庭,这是一身都换了,可能还真是当着他这位哥哥的面换的,裤衩都瞧见了吧? 向边庭说自己矜持,这刘超是信的,因为向边庭平时给他的感觉就是挺有距离感的,虽然人很随和,向边庭能当着外人的面脱得精光换衣服,这本身就挺难想象的。 向边庭问刘超:“你怎么回来了?” 刘超举了举水杯,顺便打开盖子喝了一口,说:“回来拿水杯,刚才忘拿了。” 向边庭从书包里拿出了号码布,往胸口一别,走到贺宣跟前说:“OK了。” “等会儿我啊,我跟你们一起下去。”刘超说。 向边庭转头看他了一眼,发现他在衣柜里翻来翻去。 “找什么呢?”向边庭问。 “我也找条短裤穿穿,长裤影响我发挥。等我三分钟。” 向边庭可不想看人换裤子,他说:“外面等你。” 出门后贺宣问了一句:“有没有带水?” “带了,在书包里。” “再带件外套。” 向边庭嗯了声,又进去从柜子里拿了一件外套塞进书包里,他走出门拉上书包拉链,看见贺宣伸了下手,应该是想拿包。 向边庭不太好意思老让他拿书包,说:“书包我背着吧。” “去了操场还是要给我。”贺宣说。 刘超换裤子挺快,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来了来了。” 贺宣把书包拿了过去,向边庭看着他,当着刘超的面低声说了一句:“辛苦哥哥了。” 第38章 刘超是跟他女朋友一起回来的, 李蕊就在宿舍楼下等他,正低着头在玩手机,刘超走过去在她脸上戳了一下。 “哎, 干嘛呀。”李蕊拍开他的手, “怎么去了这么久啊。” 她抬起头, 看到刘超身后的俩人愣了一下。 “我刚换了条裤子。”刘超说。 李蕊看看向边庭,又看看贺宣, 表情有些呆滞。她收回目光看了刘超一眼,眼神在问:这谁啊? 刘超后知后觉,这会儿才升起一点危机意识, 挡在李蕊面前说:“你有男朋友了啊李蕊。” 李蕊笑骂了一声:“想什么呢, 神经。” 刘超一脸严肃:“我跟你说认真的。” “我要见个男的就喜欢你还跟我在一起干嘛, 换女朋友好了。” “哎……”刘超服软了, “说啥呢……” “你说啥我说啥。” 李蕊无视刘超,朝向边庭挥了挥手:“哈喽啊。” “哈喽。”向边庭礼貌回应。 他旁边那位帅哥太靓了,靓得李蕊潮男恐惧症都犯了, 都不太好意思跟人家对视。 而且她总觉得这人有点眼熟,感觉在哪儿见过。 室外是有点冷,向边庭的大腿凉飕飕的, 他还好,就是觉得裤子有点窜风, 刘超不太好,后悔跟着向边庭换了条短裤, 现在冷得腿直打颤。 “怎么才这个月份就这么冷了啊。”刘超搓了搓膝盖。 李蕊笑了声:“你那什么老寒腿啊, 这个天就受不了啊?今天还有太阳呢。” “真是老寒腿了, 早知道不换裤子了。” 今天有太阳, 但是风大。贺宣往向边庭身下扫了一眼, 又白又直的两条腿,细但是不瘦弱,看着挺有劲的。他穿了条挺宽松的运动短裤,风吹得裤腿贴在了大腿上。 陈嘉轩在宿舍群说在看台帮他们留了位置,结果进了操场乌泱泱的一片,这位置留了跟没留一样,压根找不见他的人。 “还留啥位置啊,也不是高中。”刘超看着手机说,“这傻孩子。” 广播里响起了检录名单的播报声,里面有向边庭的名字。 贺宣陪向边庭去了检录的地方,检录场地聚了不少人,大多都不是参赛的运动员,纯属来围观的,一个两个的,很明显都在看排在队伍里的向边庭。 贺宣站在旁边等向边庭,向边庭排着队忽然扭头看了他一眼。贺宣以为他有事,就走了过去。 “怎么了?”他跟向边庭说话的时候旁边好多双眼睛看着。 “要不你在看台找个位置坐会儿吧。”向边庭挺不好意思的,贺宣今天本来是来看运动会的,现在倒成了帮他拎包的了,“等比赛开始了我来叫你。” “到时还能找得到我吗。”贺宣没有采纳他的建议,说:“我就在这。” “我主要是有点不好意思……” “刚才叫哥哥的时候怎么没有不好意思。” 向边庭垂下眼睛笑了声:“这也不是一个情况啊。” 队伍往前动了动,向边庭向前走了两步,听见贺宣说:“我今天来这就是看你的,你在哪我在哪。” 林羽赫说向边庭是系草还是保守了,他这受关注度已经高到了贺宣有点不爽的程度,举旗一群人看着,检录一群人看着,正式比赛更不用说了,跳远的场地被围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学生志愿者都没机会闲着,还得满场维持秩序,让围观的学生别离沙坑太近。 林羽赫刚跑完100米决赛,知道向边庭在这边跳远,跟陈嘉轩一块儿过来了。 “这边怎么这么多人……”陈嘉轩有点眼晕。 林羽赫笑道:“那些个群里早八百年前就预告了庭庭运动会要参加的项目,都是来蹲他的,人能不多吗。” “什么群啊?” “就一些乱七八糟的群,都咱们学校的,回头我拉你进来。” 林羽赫在人群中看见个熟悉的背影,个子高得很突出,发色也跟别人不一样,背上还背着向边庭的书包。 “贺老师。”林羽赫走到贺宣身后跟他打了声招呼。 贺宣转过头来,微微点了下头。 “比赛还没开始吧?”林羽赫往助跑道的起点看了一眼,参赛的学生都在那边做准备。向边庭往这边看了看,林羽赫冲他招招手。 向边庭给了个眼神过去,视线转向旁边的贺宣。贺宣不知道什么时候把他的书包背起来了,这么看还怪萌的,有种反差感。 跳远这个项目是班长推荐向边庭才报名的,他本身不擅长,所以也没有十足的把握能拿名次,他是抱着重在参与的心态来参赛的,想着尽力而为就行。 一共要跳两轮,第一轮前六名进第二轮决赛。他们这一组一共十三名参赛学生,向边庭第一轮拿了第四名,顺利进入决赛。 第一名一看就是专门练跳远的,满腿的腱子肉,助跑起跳的动作都很专业。向边庭名次排在第四,跳得不是最远,落地时的喝彩声却是最高的。 第二轮开始的时候,人群里有人喊了声:“向边庭加油~” 声音挺大的,还有点嗲,众人纷纷回头看了一眼,场上的向边庭倒是没有任何反应,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他盯着地上的某一处,脸上没一点表情,看起来像在放空。 第一轮比赛的时候贺宣就发现了,向边庭认真做一件事的时候就是这样专注,基本不会受周围环境影响。 决定做了就要尽力做,尽力做到最好—— 这是向边庭做一切事情的准则。 第二轮起跳的时候他几乎是摔进沙坑里的,双腿一弯一个跪地,膝盖狠狠地陷进了沙坑里,跪地的姿势不狼狈,反倒有种发了狠劲的飒爽。 周围的喝彩声震耳欲聋,分贝又比刚才高了好几个度。 向边庭走出了沙坑,衣服上裹了好多沙子,膝盖都有点红了。他抖了抖衣服,旁边有女生问他:“你没摔疼吧?” “没。”向边庭回了一句,抬眼看到贺宣走了过来。 贺宣看了看他的膝盖,膝盖骨那一块泛着红,上面还沾了点沙子。 “摔疼没有?”贺宣问他。 向边庭摇头,笑了下说:“沙坑是软的,摔不疼。” 林羽赫眉飞色舞地迈步过来:“刚才那一跳帅啊,我看你都要飞起来了。” “你100米怎么样?”向边庭问他。 林羽赫比了个“三”:“第三名。还行,我挺满意了。” 跳远成绩出来了,向边庭拿了第二名,比第一轮进了两个名次,他也挺满意了,因为确实是尽最大力去跳了。 向边庭转身去领奖的时候,贺宣让他等一下。 向边庭脚步一顿,贺宣帮他拍了拍背上的沙子。 向边庭知道贺宣在帮他拍沙子,他背对着贺宣,忽然问了一句:“还有吗?” “有。”贺宣看着他的后脑勺,“头发上。” 这里不是宿舍,太过亲密的动作不适合做,周围这么多人,贺宣不至于那么没分寸。 白钦还真是说对了,向边庭真能治他的“自我”。 向边庭在原地站了片刻,忽然转过身来,微微低下头:“我看不到,能不能帮我拍一下?” 贺宣呼吸变沉了些,手伸到向边庭脑后,轻轻抚了一下他的头发,拍掉了上面的沙子。 第39章 向边庭刚比完赛, 现在整个人状态很放松,可能人就是这样的吧,情绪一高涨就会有点随心所欲, 心里想什么, 就传达出来了, 不管那么多。 不管旁人的目光,只管自己高兴。 林羽赫在一旁都看愣了, 整个班他跟向边庭走得最近,能说是比较了解向边庭性子的,很显然是向边庭主动低下头让人家给自己拍沙子的, 他很迷惑, 这是向边庭能做的事? 他听见身后有女生小声说了句:“他喵的我也想摸……” “想想吧就。”另一个女生笑着回了一句。 “那人谁呀?” “不知道, 他朋友吧?” “啧, 果然帅哥的朋友都是帅哥。” 林羽赫嗤笑一声,心想今天学校表白墙应该挺热闹的。 向边庭去领了奖,拿到一张奖状和一块奖牌, 颁奖流程挺正式的,前三名还要上领奖台领奖,领完奖还要合照留影。 下了台, 向边庭摘掉脖子上的奖牌,低头看了眼手表, 快十一点了,上午的项目已经比完了, 下午的比赛不知道贺宣还会不会留下来继续看。 贺宣拎着包走了过来, 向边庭的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 他把书包给他, 说:“书包里的外套拿出来披上。” 向边庭吸了吸鼻子, 嗯了声,打开书包把外套拿出来穿上了。他把手里的奖状卷了卷,连同奖牌一起塞进了书包。 吃饭的点儿,操场上的学生都三五成群地往食堂的方向去了,林羽赫把书包往肩上一挎,说:“走吧,去吃饭吧。” 贺宣看了向边庭一眼:“你去哪吃饭?” “食堂。”向边庭不太确定道:“你要回去了吗?” “你下午不是还有比赛吗。”贺宣看着他,“下午的比赛不让我看了?” 向边庭笑了笑:“那你跟我去食堂吃饭吧。” 他们去了离操场近的那个食堂,平常周末食堂人没那么多,今天学校办运动会,食堂的人明显多了,扫了一圈才看到一个空桌,林羽赫把书包放椅子上占了个座。 “我去打包自选。”陈嘉轩说。 “你不在这吃啊?”林羽赫问他。 陈嘉轩摇摇头。 向边庭把书包放在旁边的空座上,问贺宣:“你有什么想吃的吗?面还是饭,还是其他什么?” “跟你吃一样的就行了。”贺宣往窗口那边扫了一眼,窗口招牌上的美食图片看着还挺有食欲的,“或者你给我推荐。” 林羽赫抓着手机低头打字,闻言笑了声:“贺老师,你不能让庭庭给你推荐,他嘴忒挑,他给你推荐,我们食堂就没几个好吃的了。” 这点向边庭无法反驳,他不吃的东西太多了,这跟那些食物本身味道好坏没关系,是他个人口味的问题。 “我可以客观给你推荐。”向边庭一本正经道,“客观推荐的话,好吃的还是挺多的。” 贺宣笑了声:“那你客观推荐一下。” 陈嘉轩在外人跟前有点社恐,跟贺宣也不认识,不想跟不熟的人一起吃饭,就自己打包了一份饭先回宿舍了,走的时候还跟他们打了声招呼。向边庭给贺宣推荐了照烧烤鸭饭,贺宣点点头:“那就这个。” 向边庭冲窗口后边的阿姨说:“阿姨,要一份照烧烤鸭饭。” “好嘞。” 贺宣拿出手机想付钱,扫了一眼没看到哪里有付款码,应该是食堂不支持扫码买单。向边庭刚把校园卡从口袋里摸出来,还没刷卡,就见阿姨抬眼瞅着贺宣,脸都快探出窗口外了:“小伙子不是咱学校的啊?外边的人在这儿吃饭要买饭票,手机扫不了码。” “我给他刷。”向边庭笑着说,说完拿校园卡在机子上刷了一下。 “号码牌拿着啊。”阿姨把号码牌递出来。 刚才这个窗口还没什么人,这会儿向边庭一转头发现身后排队的人多了好多,估计一大半人都是贺宣引来的,因为队伍里有不少人都在有意无意地打量他。 “贺老师,你去坐着等会儿吧。”向边庭把号码牌给贺宣,“一会儿窗口会叫号的。” 贺宣回桌位坐着了,走到哪儿回头率都很高,还有人拿手机拍他。林羽赫转了一圈又转回来了,不知道吃什么。 向边庭去隔壁窗口点了份鸡丝米线。 “要什么辣啊?”窗口后边的大哥问他。 “不辣。”向边庭说。 “我也吃这个吧。”林羽赫也要了一份鸡丝米线,冲大哥说:“大哥,我要爆辣。” 大哥笑了两声,拿大勺往碗里舀着汤,说:“行。” 这个窗口不叫号,拿餐要排队等,向边庭和林羽赫点完单就去隔壁窗口排队了。 林羽赫低头刷着手机,今天的学校表白墙果然很热闹,扣扣空间一溜划下去都是这个号发的投稿,他点开几个看了看,除了向边庭这位常驻嘉宾,今天出现频率最高的就是贺宣了,没人知道他是谁,但每条稿子都撇不开他。 “哎……”林羽赫看着一条稿子笑了起来,“我就知道有人要脑洞你俩了……” 他转头看了眼向边庭:“庭庭,你给这帮腐女提供了不少素材啊。” 向边庭反应了两秒,懂了:“群里有人发什么了?” “群里发你的多了,不是群,是空间。咱学校表白墙那个号今天发的投稿一大半都是你跟贺老师,贺老师快成咱学校编外名人了。” 表白墙表白墙,顾名思义,用来表白的,虽然什么乱七八糟的投稿都有,但替学生表白肯定是主要业务。 贺宣上表白墙这没什么好意外的,但向边庭心情还是有点微妙。 “把表白墙那个号推给我。”向边庭说。 林羽赫一脸意外:“咋的啊,你要看啊?” “我看看她们是怎么跟贺老师表白的。” 林羽赫乐了:“行的行的,我现在就推给你。” 向边庭加了号,点进空间刷了刷,第一条就是贺宣的投稿,有照片有文字,照片是在他刚才跳远的地方拍的,一张全身侧脸照,照片上的贺宣还背着他的书包。 -[图片] -墙墙!今天上午在操场看到一个特别帅的混血帅哥 -我真被帅晕了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帅得我都不敢上前搭话,刚刚就站他后面,人好高,身上好香[哭][哭][哭] -我这一生行善积德才能近距离看到这么帅的帅哥[哭][哭][哭][哭][哭][哭] -没别的意思我就是来你这发会儿疯 -麻烦墙墙匿了 这条投稿刚发,底下还没什么评论,点赞数也不多。向边庭往下划了一下,瞥到一条评论特别多的投稿,他点开看了一眼。这条投稿内容蛮简洁的,就一句话和一张照片。应了林羽赫刚才那句话,这张照片就是向边庭自己提供的素材——他让贺宣帮他拍沙子,被人拍了照。 -[图片] -不会就我一个人嗑疯了吧[呲牙] 底下评论的队形很整齐。 -你不是一个人 -你们不是两个人 -你们不是三个人 -你们不是四个人 …… 排到十几个人的时候队形才被破坏。 -他刚才还背着向边庭的书包哎,我心软软。 -我!也!看!到!了! -萌死我了他妈的 -很想知道某人头发的手感。 -所以这个帅哥是跟向边庭认识咩?有人知道是谁吗? -有没有一种可能,真的是男朋友呢?我记得向好像没女朋友吧。 -别瞎造谣了行吗,看到两个男的有点亲密动作就说人家是gay啊,直男碰到腐癌也真是挺倒霉的。 -楼上说话能不能别那么冲啊,一口一个腐癌的,嘴巴真臭。不就是个乐子吗,这么上纲上线。 -我在现场,真的就只是帮忙拍个沙子,你们别脑补太多了我说真的,尊重一下人家吧。 …… 不怪人家嗑,这确实是他自己提供的素材。他没觉得被冒犯,相反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向边庭看着手机笑了一声,林羽赫回头看了一眼,垂眸瞥见屏幕上的内容,刚才他看的就是这条投稿。 “怎么着你这当事人还挺高兴啊?”林羽赫笑道。 向边庭把手机放回口袋,点点头:“与民同乐。” 吃完饭贺宣就离开学校了,跟向边庭说马上会回来。他回学校的时候,向边庭正在排队检录,林羽赫就报了100米一个项目,下午没事,就跟在向边庭旁边陪着。向边庭的手机一直揣在手里,没错过贺宣的电话。 操场人太多,检录场地也不止一个,向边庭让贺宣不用过来,一会儿可以直接看他比赛。 陪向边庭检录完,林羽赫就去找贺宣了,两个人在看台找了个离跑道近的位置坐着。 向边庭参加的两个项目受关注度都很高,从看台观众的反应就能看出来,参加3000米的运动员一进场,看台就有人挥着拍手器喝彩了。 向边庭在跑道起点处热身,还是上午参加跳远时的那个状态,看起来在放空,周围的一切都不关注。 陈嘉轩和刘超也来看比赛了,林羽赫就给他俩留了位置,刘超带李蕊一起过来的,李蕊后面还跟着她小伙伴邢晓馨,位置不够坐。 “早说带这么多人啊。”林羽赫说,“给你女朋友坐吧,你受累站会儿。” 刘超啧了一声:“我还是蹲着吧,站着容易被后面的人捶。” “那边不是还有位置。”李蕊指指不远处的空座,“你去那,我跟晓馨坐这。” “行吧。” 发令枪响了,向边庭起步不快,被挤到了后面,他腿长,跨步姿势漂亮,跑起来身形很舒展。他跑得很匀速,有自己的节奏,跑了一圈就追到了中间的位置。其实也说不上是追,旁边的人速度有快有慢,有超过他的也有落后他的,他一直都跑在自己的节奏里。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很多人的速度明显下降了,向边庭一直保持着那个跑频,超过的人越来越多。 “向边庭好能跑啊……”李蕊不由得感叹,见他跑一圈就超几个人,心里都有点激动了。 “要跑几圈呀?”邢晓馨问。 “应该是七圈半吧。”林羽赫说。 李蕊啧了一声:“听得我都腿软。” 还剩两圈半的时候贺宣离开了位置,去了操场内圈。向边庭现在跑在第二,离第一大概五六米的距离。最后两圈每个人的距离都拉得越来越大,有好几个跑得慢的已经被套圈了,还有一个直接放弃了比赛,停下来不跑了。 向边庭的节奏一直没乱,但说不累是不可能的,跑到现在他的腿几乎已经没有知觉了,感觉是一副躯壳在跑步,灵魂跟着在天上飘。他耳鸣了一样,耳朵里都是“嗡嗡嗡”的杂音,视线也越来越模糊。他闭了一下眼睛,再睁眼时瞥见了贺宣的身影。 贺宣站在一群人中,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他。 还有最后半圈了,他也知道自己已经快到极限了,但总不能又拿个第二吧。 向边庭轻轻扯了扯嘴角,咬紧牙关猛地一个发力,突然加速了。 “我操。”林羽赫惊得直接站了起来,“他还有力气啊?” “我靠我靠!”刘超也激动得不行,跟着周围的人一起喊了起来,“加油!加油!加油!” 向边庭这一发狠,成功在离终点半米的位置超过了前面的人,也成功地崴了脚。越过终点线的时候,他明显感觉自己的脚踝拧了一下。他弯下腰来扶着膝盖直喘气,想走一走放松肌肉,但右脚根本动不了。 好多人围了过来,有个女生给他递了瓶水,他笑着说了声“谢谢”,但是没接。 没人注意到他受伤,除了沉默着走过来的贺宣。 “脚崴了?”贺宣皱着眉。 “嗯……应该是。” “能动吗?” 向边庭微微动了一下右脚,一动腿就僵住了,疼得眉毛皱了起来。 贺宣这次没再管那么多,跟他说:“现在去医务室,我背你。” 向边庭有点犹豫。 “不背也行。”贺宣看着他,“那就抱着去。” 向边庭立刻应道:“还是背吧。” 贺宣毫不费力地把向边庭背了起来,不出意外地引起了周围一群人的惊呼。 向边庭脸搭在他的肩膀上,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热度,耳朵一点一点变红了。 第40章 “知道你们学校医务室在哪吗?”贺宣侧过头问向边庭。 “知道。”向边庭说话还喘着气。 “一会儿给我指路。” 贺宣耳边很清晰地环绕着少年急促的呼吸声, 向边庭紧贴着他的背,他能感觉到向边庭浑身上下跳动的脉搏。 贺宣背着向边庭刚一走,身后就有他们班的同学喊:“向边庭, 你还没领奖呢!” 贺宣回头看了一眼, 乌糟糟的全是人, 领个奖还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让别人代领吧。”贺宣对向边庭说,“我先带你去医务室。” 向边庭胳膊环着贺宣的脖子, 哪还有什么心思去想领奖的事,他现在跟刚才跑步那时差不多,躯壳在贺宣背上, 灵魂在半空中飘。 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恰好林羽赫一行人从看台那儿跑了过来, 林羽赫面露忧色:“不是崴到脚了吧?” 贺宣问他们:“你们谁手边有云南白药吗?” “真崴了啊?” 几个人摇摇头, 都没有。 贺宣跟林羽赫说:“等会儿你帮他领一下奖,方便吗?” “方便方便,当然方便。” 向边庭的书包还在林羽赫那儿, 贺宣让林羽赫把他包里的水杯拿出来给他。 向边庭接过水杯喝了一口,这才想起来渴,趴在贺宣背上灌了大半杯水。 “书包给我。”贺宣腾出一只手, 让林羽赫把书包挂他胳膊上,然后又扶住了向边庭的腿弯。 “我背着吧。”向边庭说。 “不用。” 贺宣一秒也没多待, 背着向边庭阔步走出了操场。向边庭心跳很快,而且怎么也降不下来, 相反还有越跳越快的趋势。他的呼吸频率跟他的心跳一样, 一样的快, 一样的乱。脸颊是热的, 呼吸也是热的, 纷乱的气息包裹着贺宣的半侧脖颈。 表白墙那条投稿说得不错,贺宣身上是很香。 他是喷了香水的,耳朵后面这一处的香味最明显,但也没有很浓重,依然是淡淡的。 贺宣的步伐不算慢,甚至比他平时正常走路的速度还要快。向边庭个子不矮,体重自然不轻,身高是班里那群男生中第一梯队的,正常情况下能把他背起来的人估计都没几个,贺宣不仅稳稳当当地背着他,还能一路快走,这体力实在有点强悍。 不过操场到医务室距离还是挺远的,向边庭怕他背久了累着,就梗着上半身调整重心,试图减轻他的负担。 他这一调整人也不贴着贺宣的背了,贺宣背上一空,知道他在控制重心。 “我背得动你,好好趴着。” “医务室挺远的。” 贺宣没说话,直接手卡着向边庭的腿弯把人往上颠了颠,人往前一倾,向边庭又贴在了他背上,鼻尖还蹭到了他的头发。 他的发色是深棕色的,发梢带着一点点卷儿。 向边庭圈着他的脖子,也不敢圈得太紧,但身子却是毫无顾忌地贴着他了,脑袋挨在他肩头,头侧着,目光从他的眉宇一点点扫到他的鼻梁。 “你等会儿要是觉得累了,就把我放下来。”向边庭说,“我另一条腿还能蹦。” 向边庭低估了贺宣的体力,别说累了,他全程步伐都没慢下来过,而且还越走越快,他印象中很远的医务室,贺宣背着他十分钟不到就到了。 医务室平时一向门可罗雀,今天学校开运动,业务比平日繁忙了些,上午接待了好几个比赛受伤的学生。 窗口的工作人员一见外面有人背着人进来,就知道这又是运动会上受伤的学生。 学校医务室跟小诊所差不多,看病还要挂号,窗口的工作人员朝他们招招手:“来,先过来挂个号。” 贺宣把向边庭背到了等候区的座椅上,去窗口挂了号。工作人员往向边庭那儿看了一眼,边给他开单子边问:“腿是摔了?” “扭了。你们这能拍片吗?” “可以拍。”工作人员把挂号单给他,指了一下走廊左边,“左手边第一间屋,直接进去就行了。” 贺宣转身的时候,发现向边庭已经站起来了,一只手撑着椅背,右脚虚着立在那儿,力量都支撑在左腿上。 行动姿态传递出的信息很明显,他想蹦着去校医室。 贺宣没给他蹦的机会,他左腿刚发劲,贺宣走过来说:“想腿伤得更严重点?” “你都背了我一路了。” 贺宣还是刚才那一招:“我抱你更轻松,你要觉得我背你不容易,那我抱你好了。” 身残志坚向边庭是做不到了,他还是乖乖地让贺宣背了,贺宣背他确实很轻松,跟背着玩儿似的,一蹲一捞一提,毫不费力。 屋里的校医从电脑屏幕上收回视线,抬头看了他们一眼,心下了然:“是不是崴脚了?” 贺宣点点头,校医笑了声,语气挺无奈:“今天第三个了,你们这帮小年轻比个赛都不要命的。”他指指旁边的小床,“你把他搁床上吧。” 向边庭往床上一坐,还不好意思把腿挂上去,校医走过来说:“没事儿,腿放上去,这床套都是一次性的,用过了会换。” 于是向边庭把腿挂上去了。 “哪只脚扭了啊?” 向边庭微微抬了下右腿:“这只。” 校医把床头的垫子拉过来往他小腿底下一垫,垫子挺厚的,向边庭的右腿高高地挂在那儿,校医在他脚踝处收着力按了一下。他找的位置挺准的,这一下按得根本没使力,但向边庭却疼得眼前一黑。 “疼?”校医问。 向边庭点头。 校医又在别处摁了摁,第一下摁的那处是最疼的,疼得向边庭觉得他摁别处都没什么感觉了。 “脚脖子能动吗?” 向边庭试着动了动,比刚才好点,稍微能动两下。 “给他拍个片吧。”贺宣在旁边说。 向边庭愣了:“有这么严重?” 校医笑了笑:“严不严重都得拍一下,以防万一。”他坐回桌前在单子上写了点东西,拿给贺宣:“走廊右边走到头,带他去吧。拍完再带回来搁床上,他这个腿得挂高点儿,不能老在椅子上坐着。” 向边庭感觉这校医比自己还不客气,招呼起贺宣来跟招呼他监护人似的。贺宣把他背起来的那一刻他是有点后悔的,后悔今天让贺宣来了。他来这哪里是来看运动会的,简直是来当苦力的。 拍完片贺宣又把人背回来了,背得越来越顺手了,背个人都能背出范儿来。校医喝着水,笑得眼睛微眯:“这体格真没白长啊,背个大高个都不带喘的。” 向边庭心道你在他这个“真大高个”面前说我是“大高个”,还真有点好笑。 向边庭的腿又垫在垫子上挂了一会儿,片子很快出来了,骨头没问题。校医给他开了几贴膏药,又开了一瓶喷剂,叮嘱道:“回去了先冷敷一下,然后再贴膏药,敷的时候把腿垫高了,高过心脏的位置。” 他说话很实诚:“膏药要是贴了没什么效果,你再喷那个药。哪个有用用哪个,记住要静养,这腿能别动就别动了。” “要是两个都没用呢?”向边庭问了一句。 校医笑了声,仍旧是那个实诚的口气:“都没用你就去医院看吧,那边肯定比我这靠谱。” “好的。”向边庭挺想笑的,“谢谢老师。” 贺宣转身背向向边庭正打算背他,校医忽然说:“我们这边有轮椅,要不要拿去推着走?不过你们用完了还得再还回来。” 向边庭眼睛都亮了,心想终于不用让贺宣给自己当苦力了,他还没开口,贺宣先一步把他的话堵回去了。 “不用了。”贺宣开了句玩笑,“推来推去的麻烦,不用还我就推走了。” 校医笑道:“美得你,不收你租用费就算好了。” 向边庭幽幽地问了一句:“这轮椅能卖吗?” 校医看了他一眼,心道这娃儿想啥呢,心没处花啊?他淡淡一笑:“不能,这玩意儿是公家的,学校的公共财产。” 向边庭就此作罢,再一次回到了贺宣背上。 “贺老师,你真不累么?”从医务室出来后,向边庭忍不住问贺宣。 贺宣侧过脸来:“我看起来有这么虚吗。” 那肯定不虚,从刚才到现在,他说话都不带喘的。 “不虚,很强壮。”向边庭说不了两句就开始臭贫,尽管他臭贫是基于事实。 贺宣扣着向边庭腿弯的手收了收,他怎么可能会累,他恨不得向边庭时时刻刻挂他身上。 向边庭已经习惯贺宣背上的热度,挂在他脖子上的胳膊很自然地环了起来。 两人一路无话,走到一半向边庭才想起来问贺宣:“你认识去宿舍的路吗?” “不回宿舍。”贺宣说。 “啊?” “带你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 向边庭有点懵:“不用了吧?” “拍片查不出你韧带断没断,要是断了,以后再发现就麻烦了。” “……那我们现在去哪?” “我去开车。” “……你的车在哪?” “西门。” 向边庭不禁吸了口气。西门,比操场远了不知道多少的地方。 “我们现在能返回去吗?”向边庭问贺宣。 贺宣偏过头看了他一眼。 “我想把那个轮椅买了。” 出多少钱都行。 贺宣嗤笑一声:“那你要找学校领导审批,公家的财产。” 向边庭趴在贺宣背上,很轻地叹了口气。 从医务室到西门,两人承受的路人目光不可言说,太多了,从他们身边路过的人就没有不看他们的。向边庭心里坦荡,心胸豁达,看了就看了,无所谓。唯一让他比较纠结的还是贺宣累不累这件事,背着一个一百来斤的成年男性穿过大半个校园,他想想都觉得累。 为了方便向边庭腿挂着,贺宣把他背到了车后座,向边庭转了转身子刚调整好坐姿,抬眼瞥见副驾座椅上有一束花,一小扎向日葵,包装得很精致,黄灿灿的看得人眼前一亮。 贺宣坐进驾驶座,拿起副驾上的那束向日葵递给后座的向边庭。 向边庭一愣:“给我的……?” 贺宣嗯了声,侧过头来:“祝贺你拿第一。” 第41章 向边庭接下花的那一刻竟然语塞了, 怔了好一会儿才轻声说了句“谢谢”。贺宣把花递过来就转头去启动车子了,向边庭跟他视线都没对上三秒。 向边庭从没觉得一束花也能这么漂亮,也能让人心脏砰砰直跳。 他迟早会被心里的小鹿撞晕。 现在就挺晕的, 晕得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话了。 林羽赫电话打来, 他接通电话的时候说话语调都跟平时不一样了:“喂?” 这声“喂”几乎是用气音发出来的, 听着有点飘忽忽的,林羽赫还以为他的脚出大问题了, 立马就问:“你脚没事吧?不会骨折了吧?” “没有。”向边庭清了清嗓子,垂眼看着手里的向日葵,“目前来说没什么大问题。” “什么叫目前来说?” “我还要去医院做个核磁共振。” “靠?这叫没事?”听到“核磁共振”几个字林羽赫条件反射地认为肯定是出大毛病了, “校医让你去医院做核磁共振的?” “不是, 是贺老师。”向边庭说着往驾驶座看了一眼, “他说去查一下韧带有没有受伤。” 林羽赫不太懂这些, 也不知道核磁共振还能检查韧带,“还是贺老师想得周到啊……你现在在哪啊?去医院了?” “嗯,在路上了。” “你的奖状奖牌我帮你领了啊, 回头给你。” “谢了。” “你现在还能走路吗?” “不太能。” “那你明天来不了学校了吧?” “应该是来不了了。” 向边庭以前也崴过脚,小学初中一直都踢足球呢,难免的, 他印象中之前有次崴脚在家养了三天就能正常行动了,也没这次这么疼。 他的脚踝已经肿起来了, 跟个大馒头似的。 “那你不能走……你一个人在家怎么弄啊?都没办法活动吧?” “到时候再说吧,大不了瘫在床上挺尸。” 林羽赫乐了:“你要是有困难随时给我打电话, 我分分钟赶来搭救你。” “行, 提前谢谢你了。” 贺宣车速很快, 几乎是一路疾驰, 路上也没怎么说话。向边庭挂完电话没多久林羽赫就给他发了张照片过来。 照片上的内容不新鲜, 又是拍的他跟贺宣——贺宣背着他。这张照片是在西门附近拍的,又被嗑男男的妹子投稿到表白墙了。 林羽赫:我刚才还问你能不能走路,敢情贺老师背了你一路? 林羽赫:不是,他人也太好了吧? 林羽赫:还有他是什么麒麟臂啊? 怎么不是麒麟臂呢,刚背了他一路这会儿还能稳稳地控着方向盘。 向边庭看着那束黄灿灿的向日葵,心头跟开出一朵朵小花儿似的,痒痒的,麻麻的。 贺宣带向边庭去了最近的医院,下车的时候向边庭稍微动了下脚踝,结果就是疼得眼睛一闭,这会儿是最疼的时候,脚踝肿得都不能看了。 贺宣看着他脚踝眉头直皱,后悔没直接带他来医院,刚才真是耽误了不少时间。 向边庭被贺宣背进了医院,好心的医务人员给他们推了辆轮椅过来。挂完号向边庭去做了个核磁共振,没查出什么问题来。 医生的医嘱跟校医的医嘱大差不差。 “没事儿,回去养几天就行了。这几天就别下地走路了。” “大概要多久恢复?” “这肯定因人而异啊。”医生看他一脸学生气,问道:“还在念书呢吧?” 向边庭点了点头。 “请个假吧,在家好好养着,至少一礼拜。还有啊,这两天脚别碰热水,每天涂药前都要冷敷。” 向边庭点头应下,问:“大夫,你们医院的轮椅能卖么?” “轮椅?”医生噗嗤笑了,“骨头都没伤坐什么轮椅啊,再说了你家里有地方给你推轮椅吗,拢共那么大点儿空间。别浪费钱了啊,这不另一条腿还好着呢吗,实在不行你就蹦。” 向边庭发现这大夫比他们学校那校医还豪放。 向边庭出医院的时候,是坐在轮椅上被贺宣推着出去的,轮椅带不走,贺宣推他到车前就停下了。 车门打开,贺宣直接把向边庭拦腰从轮椅上抱了起来,抱进了车里。向边庭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人已经坐在后座了。 第42章 贺宣带向边庭去的是一家私立医院, 人流量相对来说没那么多,而且贺宣应该是在医院有认识的人,进去前向边庭看到他打了通电话, 之后挂号开单什么的都没怎么等, 核磁共振也是当下预约当下做的, 报告结果也没等多久就出来了。 折腾了一下午,回家的时候天都快黑了。 抱人这种事有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 向边庭刚才在医院门口被贺宣抱进了车里,回小区后也是被贺宣从车里抱出来的。 车子停在地下车库,贺宣打开车门把书包拿了出来, 往肩上一挎, 向边庭刚拿起旁边的向日葵, 贺宣就揽过他的腰把他从车里抱了出来。 向边庭没个防备, 下意识搂住了贺宣的脖子,手里的花掉在了胸口。 贺宣的掌控欲体现在方方面面,而且往往是无声的。抱人的时候没个预告, 抱了也没解释什么,脚往车门底下一勾,把门关了。 其实向边庭坐在车里, 贺宣这么直接把他抱出来要更方便些,腰一搂腿一架就抱出来了, 都不用他费劲吧啦地下车。 怀里的男孩挺乖的,看表情也不是很别扭, 不过向边庭向来如此, 不是那种一点事情就一惊一乍的小屁孩。 “给抱?”贺宣垂眸看着他, 挑了下眉。 “给不给你都抱了。”向边庭低声说了一句。他已经习惯贺宣的这种行事作风了, 不别扭, 但害臊,耳朵是悄悄红的,贺宣没注意到。 他也知道刚才那种情况贺宣直接抱他会比较方便,好在专用电梯里没有路人,不然这脸皮真没法儿要了。 贺宣抱着向边庭走到他家门口,抬了抬下巴:“密码,按一下。” 向边庭伸手摁了一下指纹。 进屋后,贺宣把向边庭抱到了沙发上,书包放一边,拿了两个枕靠叠一块放在沙发上,让向边庭把腿架上去。 向边庭坐在沙发上脚动了动,贺宣忽然蹲下来碰了碰他的脚踝,他经不住抖了一下。 “这么疼?”贺宣抬头看他,眉头皱着。 疼是一直疼的,但他刚才抖的那一下不是因为疼,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反正就跟触电了似的,刚才医生碰他这里他完全没这感觉。 “有点涨。”向边庭说。 “都肿成这样了,肯定涨。” 其实贺宣是想给向边庭脱袜子,刚才在医院检查的时候他的鞋子就脱掉了,脚肿了,脱了也穿不上了,现在就穿了一只鞋,另一只脚只穿了袜子。 贺宣扶住向边庭的后脚跟,手指碰到袜子的时候,向边庭才意识到他好像是要给自己脱袜子,手立刻伸到脚边:“我来吧。” 他扯了一下袜子,没扯动,脚疼得手都使不上劲了,这么弯着腰感觉脚踝疼得更厉害。 “你不是想瘫床上挺尸吗,现在就可以挺了。”贺宣说着拨开他的手,帮他把袜子脱了下来,动作很慢很轻柔,随后把他的腿抬到靠枕上架着,顺便帮他把另一只鞋也脱了。 贺宣去厨房后,向边庭躺在沙发上挺尸,浑身轻飘飘的,确实像个尸体,因为魂被勾走了。 贺宣从冰箱里找出了冰块,又翻了翻橱柜找到了保鲜袋,他把冰块装进保鲜袋,问向边庭:“有没有不用的毛巾?” 向边庭指了指衣帽间的方向:“那个屋里有。” 贺宣进衣帽间看了看,衣柜门是透明的,挂在里面的衣服一览无余,就是没看到有什么毛巾,估计在底下的抽屉里。 他随手拉开一个抽屉,都是领带。 又拉开一个,都是袜子。 正准备拉下一个,心想可能是内裤,一拉开还真是。也不知道这些衣物平时是不是有专人整理,叠起来码得整整齐齐,还是按颜色渐变程度码的。贺宣眯了眯眼睛,把抽屉推了回去,拉开了下一个。 又开了两个抽屉他才找到毛巾,挑了条尺寸合适的,把冰袋裹了进去,走出衣帽间。 向边庭乖乖地躺在沙发上挺尸,一颗毛茸茸的脑袋陷在枕头里,闻声转头看了一眼。 贺宣走过去把冰袋敷在了他脚踝上。脚上倏地一凉,向边庭忍不住“嘶”了一声。 贺宣把冰袋拿开了些:“太冰?” “没事,你放吧,敷一会儿我就适应了。” 贺宣又把冰袋贴了上去。 周末没有特殊情况会有厨师来家里做饭,只要向边庭没跟厨师提前知会,厨师都会按时来,今天也来了。 门铃响了,贺宣手搭在冰袋上,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 “应该是做饭的师傅。”向边庭说。 贺宣走去把门打开了,向边庭口中的师傅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样子,人瘦瘦的,个子不高,戴一副眼镜,看着挺斯文的,乍一眼看不出是个厨师。对方看着他愣了愣,往屋里看了一眼。 他看见沙发上躺着的好像是向边庭,小声问了一句:“怎么了这是?” 进屋的时候厨师跟在贺宣身后,走近了才看到向边庭架在枕头上的脚,眼睛微微一瞪:“这是怎么了?” “脚崴了。” “伤没伤着骨头啊?” “没有。” “没伤到骨头就行,没事,养几天就好了。正好我今天买了大骨头,炖了给你补补。”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贺老师,你一会儿有事吗?” “协助你挺尸算有事吗?” 向边庭愣了一下,被他逗乐了,笑出声来,笑得冰袋差点掉了。 “不能白让你协助,你留下来吃饭吧。” 贺宣点了下头:“嗯。” 厨师是推着个买菜车来的,里面装的都是食材,他推着车进了厨房,没过多久端了盘水果过来:“来,吃点水果。” 向边庭说了声“谢谢”。 贺宣站在蛇箱那儿看Peter,向边庭朝他道:“贺老师,吃水果么?” 贺宣回过头,看到向边庭拧着身子想拿果盘里的西瓜,一条腿架着不太方便,拿得挺费劲。贺宣走了过去,拿叉子叉了一片西瓜递到他嘴边。 向边庭愣了愣,微微张开嘴,咬住了西瓜。 “还要吃什么?”贺宣问他。 向边庭嚼了嚼嘴里的西瓜,实诚地说:“西瓜。” 贺宣又给他叉了一片。 “你也吃啊。”向边庭说。 贺宣直接拿手里的叉子叉了一片哈密瓜放进嘴里,那叉子向边庭刚才用过,虽然嘴没有碰到。 向边庭抿了抿嘴唇,忽然问:“可以再来片西瓜么?” “爱吃这个?”贺宣看着他问了一句,叉了一片西瓜递到他嘴边。 “嗯。”向边庭嚼着西瓜点点头,“解渴。” “小番茄吃吗?”贺宣问他。 “吃。” 贺宣给他叉了一个小番茄,这玩意儿个头小,吃的时候难免会咬到叉子。贺宣眼看着向边庭张嘴把小番茄咬进嘴里,嘴唇碰到了叉子的尖尖。 贺宣没换新叉子,直接拿这叉子也叉了一个小番茄,咬进了嘴里。 他不爱吃小番茄,嫌酸,不喜欢那个酸汁在嘴里溢开的口感,但这颗小番茄挺甜,比糖甜。 第43章 “无聊吗?”贺宣又给向边庭递了片西瓜, “要不要开电视看?” 向边庭咬着西瓜摇摇头,脑袋往旁边偏了偏,说:“贺老师, 能不能帮我把Peter拎过来?” “嗯。”贺宣放下了叉子。 贺宣隔着玻璃逗了一会儿Peter才把它从箱子里拎出来, Peter熟门熟路地往他手腕上一盘, 到向边庭跟前的时候,又从贺宣胳膊上慢慢爬到了他胸口。 向边庭在它脑袋上摸了摸, Peter吐了吐信子,贴着他的胸口一路往上爬到了肩窝,然后脑袋慢慢悠悠地从他脖子底下钻了过去, 在脖子上绕了一圈。 贺宣第一次见到向边庭的时候, 他也像这样脖子上缠着蛇。 “为什么会养蛇?”贺宣忽然问他。 向边庭抬眸看了他一眼, 弯起食指在Peter尾巴上轻轻刮了两下, “就是觉得挺可爱的。你不觉得它长得很憨么?” 贺宣嗤笑一声:“是挺憨的。” “小时候更憨,现在大了点了。”向边庭勾起Peter的脑袋,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 “真的挺可爱的,还是嘟嘟嘴。”向边庭捏着Peter的脑袋转过来给贺宣看。 贺宣也忍不住笑了。 Peter是向边庭他爸送他的生日礼物,生日前他爸问他想要什么, 正好那段时间他在网上刷到了不少宠物蛇的帖子,觉得挺帅的, 就跟他爸说想要一条宠物蛇,还指定了, 要一条黑王蛇。 养蛇这种事长辈一般是不太理解的, 他爸也不理解, 但还是应下了。Peter是向边庭亲自去挑的, 合眼缘, 一眼就挑中了。小时候长得萌,长大了又帅又萌,还有点憨。 吃饭的点儿,白钦去咖啡馆找萧易阳,本来想找贺宣一起吃晚饭,上二楼发现他不在。老板不在,助理倒是在,问了助理,助理说他一天都没过来。 怪事,劳模居然一天都没来工作室。 白钦打了通电话给他。 贺宣走到阳台,摸出一支烟咬在嘴里点上,接通了白钦的电话。 “今天晚上哪儿吃饭贺总?” “有事?” “找你吃饭啊还能有什么事,你人呢?” 贺宣抽了口烟,说:“家里。” “那我们来接你。” “不用,我有晚饭吃。” “自个儿做了啊?”白钦一点不客气,“那我俩上你家蹭饭吧,还省钱了。” “你倒是真不客气。” “跟你还客气什么。” “没得你蹭,我在别人家。” “别人家?你不是说你——”白钦顿了一下,“你不会在小向家里吧?” 贺宣咬着烟嗯了一声。 “嗯?”白钦尾音上扬,“有进度了?” “他脚崴了,不方便走动,我过来搭把手。” “脚崴了?怎么回事啊?” “跑步崴的。” 白钦这才反应过来:“助理说你一天没在,你不会是去小向学校看运动会了吧?” 贺宣嗯了声。 “还真去了啊?”白钦啧了一声,“到底是贺总。他脚怎么样了,严重吗?” “没伤到骨头,养几天就行了。” 向边庭跑步受伤的事几乎一个班都知道了,班长还在微信上发来问候。 李璟琪:你还好吗?脚伤得严不严重啊? 向边庭:不严重 李璟琪:那就好。 向边庭:班长,我可能要请几天假,要麻烦你跟任课老师讲一下 李璟琪:没问题,你要请几天啊? 向边庭:暂时请五天吧,看我的脚恢复情况 李璟琪:那你这还挺严重的啊。 向边庭:还好 李璟琪:行的,晚点我跟各个任课老师讲一下。 向边庭:谢谢 李璟琪:不用谢[愉快]。 贺宣从阳台进来的时候身上带着一股淡淡的烟味,Peter已经从向边庭的脖子那儿爬到他架着的那条腿上了,眼看着就要往他脚脖子上爬,贺宣俯身勾着它的脖子一提。 Peter昂着脑袋跟他对视一眼,用它那嘟嘟唇吐了吐信子。 向边庭说了嘟嘟嘴之后,贺宣现在越看这小家伙越觉得憨。 “它多大了?”贺宣把Peter提回了向边庭手里。 “半岁多。” “鼻子跟个猪鼻子似的。” 向边庭噗嗤笑出了声:“食量也像猪。” 贺宣嘴角挂着很浅的笑意,手指在冰袋上轻轻摁了一下,冰块化了不少,毛巾已经有点湿了。医生说冷敷20分钟到30分钟就行,现在时间差不多。 冷敷了近半个小时,晚饭也快做好了,就剩了一锅骨头汤还在炖。厨师从厨房里走了出来:“饭已经做好了,还有个骨头汤,马上就好,你们要饿的话现在就可以吃了。” “贺老师,你去吃饭吧。”向边庭说。 贺宣拿掉了向边庭脚踝上的冰袋,厨师走过来问:“你这腿还能走路吗?要不要我把饭端到客厅里来?” Peter还在向边庭肩膀上爬着,这条黑蛇厨师也见过不少次了,每次见都觉得吓人,这会儿也不敢离太近,隔着两米的距离站着。 向边庭没有在客厅吃饭的习惯,他看了看自己的脚,眼下也只能在客厅吃了。 贺宣看出他一瞬间的犹豫,说:“不想在客厅吃我抱你过去。” 厨师看了贺宣一眼。 向边庭说不清自己是太讲究,还是只是单纯地想跟贺宣肢体接触,反正刚才都抱了两次了,也不差这一次。 “我去那边吃。”向边庭说。 贺宣把Peter拎到了一边,弯腰把向边庭抱了起来,当着厨师的面。厨师确实是没见过一个男的这么抱另一个男的,脸上的吃惊掩不住,轻轻推了下眼镜。 贺宣把向边庭抱到了餐桌前,向边庭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谢谢。” 向边庭还光着脚,贺宣去玄关给他拿了双拖鞋。他脚踝肿着的地方已经泛紫了,贺宣把拖鞋放到了他脚边。 长得好看的人从头到脚都是好看的,刚才给向边庭脱袜子的时候贺宣就发现了。 骨头汤还在炖,厨师去厨房看了一眼,转头跟他们说:“骨头汤还要一会儿,大概二十来分钟。” 他是个专职厨师,只管做饭,不管收拾碗筷,平时给向边庭做完饭就直接走了,今天没直接走,毕竟向边庭伤了脚不方便,他想着稍微留一下,一会儿帮他收拾收拾。 向边庭不喜欢自己吃饭的时候有外人旁观,平时厨师做完饭就撤了,今天还没撤,站在厨房低着头看手机。 “师傅,骨头汤就放那吧,一会儿我自己关火,你没什么事就先走吧。” 厨师抬起头来:“没事,我留一会儿,这不看你行动不方便么,等你吃完了帮你收拾一下。” “我收拾就行了。”贺宣说。 厨师不知道这两位是什么关系,也不敢猜,不过有人收拾他就不用操这个心了。 “那行,那我先走了啊。” 向边庭点点头:“辛苦了。” 厨师笑了声:“没什么辛苦的,工作而已。” 吃完饭贺宣先把向边庭抱回了沙发,让他继续把腿架着。贺宣去厨房收拾碗筷的时候,向边庭试着自己一个人站了一下。 他今天不可能不洗澡的,要是连站都站不了那还得了。 好在站还是能站的,就是有点费左腿。 贺宣回客厅的时候,向边庭正在那儿练习站立,他皱了皱眉:“站着干什么?” 向边庭抬了下头:“我看看我还能不能站。” 向边庭重新坐回了沙发上,贺宣走过来看了看他的脚,说:“等会儿先洗澡再贴膏药。” “嗯……” 贺宣垂眸看着他:“一个人能洗吗?” 贺宣没想拿这件事臊他,也不是试探他,他犯不着用这种方式去试探,就单纯问一下。他跟向边庭说话都是有什么就说什么,从来不想那么多。所以经常口无遮拦,经常把小孩儿臊着。这不,也不是故意臊人的,向同学还是被臊着了。 脸都热了,想拿Peter贴脸上降降温。 过了几秒,向边庭才说:“……能。” 第44章 贺宣的强势是有分寸的, 帮忙洗澡这种事,向边庭要是没那个意愿,他肯定不会硬来。 他心想, 你说能就能吧。 “现在洗么?”贺宣问。 “……嗯。” 贺宣俯下身, 把向边庭打横抱了起来。 “我换洗衣服还没拿……”向边庭说。 “等会儿我去拿。” 贺宣把向边庭抱去了浴室, 刚想把他抱进浴缸,向边庭就说:“我站着洗就好了。” “你的脚不能碰热水。” 向边庭表情茫然, 还真是忘了这一茬了。 “躺浴缸里腿能挂着。”贺宣又说。 这倒是,但这浴缸进去容易出来难,向边庭都能想到一会儿洗完了从浴缸里爬出来得多艰难, 这真没比站着洗方便到哪里去。 “我还是站着洗吧。”向边庭说。 贺宣看着他, 没说话。 “在浴缸里洗我等会儿估计起不来。” “洗好了我抱你出来。” 向边庭愣了一下, 这次耳朵是实实在在地红了, 因为贺宣一说这话,他脑子里就浮现出了那个画面。 “不、不用了。”向边庭臊得都结巴了,有生以来第一次。 贺宣不强迫他:“真的不用?” “真的不用。”向边庭眼睛看向别处, 睫毛颤得厉害。 贺宣第一次见他这种状态,窘迫完完全全表现在脸上。 竟然害臊了,是实打实的害臊, 不是其他反应。 “你也会害臊。”贺宣垂眸望着他。 这话一说向边庭眼睛更不知道看哪了,稍微缓了一会儿, 最后还是看向了贺宣的眼睛,打算把话题岔开, 说话的时候音调都有点飘忽:“贺老师, 你一直抱着我不累么?” “不累。” “我有点累……”向边庭小声说。 贺宣笑了声:“我抱着你, 你累?” 向边庭垂下眼眸, 点了点头:“这么一直搂着你的脖子, 胳膊有点累。” 这副样子实在招人,贺宣压下心头的悸动,把人放了下来。浴缸边沿很宽,可以坐人,他把向边庭抱了上去。 非要站着洗的话,只能把右脚包起来了。 贺宣没说什么,转身出去了,回来的时候带了一卷保鲜膜和一卷保鲜袋,还有刚才冰敷用的毛巾。毛巾还有点凉,他抬起向边庭的右脚把毛巾裹在了他的脚踝上,然后套了两个保鲜袋在外面,最后用保鲜膜把他的右脚整个裹住了,裹得很严实。 “别洗太久。”贺宣说,“洗久了水容易渗进去。” 向边庭嗯了一声,他心里涨涨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去帮你拿衣服。”贺宣说着出去了。 贺宣回客厅把窝在沙发角落里的Peter拎了起来,放回了蛇箱,然后去了衣帽间。有一排柜子是专门放睡衣的,里面挂着的都是睡袍,有一件藏蓝色的,贺宣记得第一次在阳台见到向边庭,他穿着就是这件。 小男生穿这种真丝睡袍其实挺违和的,但向边庭身上有那种矜贵的气质,所以不仅不违和,还挺迷人。 人确实是视觉动物——这是贺宣第一次见到向边庭时才终于意识到的。 贺宣拿了那件藏蓝色的睡袍,又拿了条内裤,进浴室把衣服放在了置物架上。 向边庭看了眼贺宣拿来的睡袍,想说自己平时睡觉不穿这个,又不好意思麻烦人家再拿一趟,就没开口。 他觉得当着外人的面穿睡袍挺骚包的,虽然他跟贺宣第一次见面穿的就是睡袍。 想到这向边庭有点晃神。 贺宣进淋浴间看了眼,地上有防滑的垫子。浴室的瓷砖都是防滑的,但贺宣还是从储物柜里找出了几块防滑垫铺在地上,还从外面搬了几张椅子进来,一张张,从淋浴间摆到浴室门口。 “出来的时候扶着点椅子,当心别摔了。”贺宣出去前把门关上了。 向边庭坐在原处晃了好久的神。 贺宣出去了很久才听到浴室传来水声,他怕向边庭洗着澡有什么意外情况发生,就没走远,从客厅里搬了张椅子坐在浴室附近。 他摸出一支烟咬进嘴里,光咬着,没点火。 贺宣咬着烟解瘾,靠在椅背上仰头看着天花板,忽然笑了一声。 原来人陷入爱情都是这副臭德行。 萧易阳和白钦当年热恋期那会儿他还嫌那两人降智,嫌萧易阳谈个恋爱跟个爹似的,这也挂心那也挂心,现在看看自己跟他也差不多。 都降智。 都一样的恋爱脑。 过了大概十来分钟浴室里的水声就停了,贺宣把椅子拎回了客厅。 向边庭洗澡挺快的,穿衣服很慢,尤其是内裤,太艰难了。右脚裹得跟粽子似的,差点没套得进去。贺宣在浴室放了好几张椅子,让他行动起来方便很多,他穿上内裤把睡袍披上了,刚系紧腰带就听到门外传来贺宣的声音:“衣服穿好没?” 向边庭手抖了一下——他没想到贺宣就在门外。 “……穿好了。” 贺宣打开了浴室的门,里面扑出来一阵带着清香的热气。向边庭坐在水池边的椅子上,头发还在滴水,睡袍的领子洇了一圈水迹。热气把他的脸熏红了,还有嘴唇。 贺宣走过去看了看他的右脚,随后弯腰把他抱了起来。 被贺宣抱起来的时候向边庭才意识到这件睡袍已经不是骚不骚包的问题,这他妈直接走光了都。 贺宣动作太快了,他根本没来得及反应,也没来得及把睡袍掖紧,不过掖了也没用,睡袍没扣子,下身薄薄的两片布,来阵风就能吹开。 贺宣抱他起来的时候那两片布直接顺着他的大腿外侧滑了下来,他不仅大腿整个露了出来,连内裤都露出来了。 向边庭的脸本来就被水汽熏得有点红,这会儿更红了,那颜色跟他们刚才吃的小番茄差不多。 他上初中以后就没被人看过自己穿着裤衩的样儿了。 向边庭浑身冒着热气,扑了贺宣满怀,贺宣垂眸看了一眼,看见了点不该看的。 贺宣抱着他走出了浴室。 向边庭腿并得紧紧的,已经放弃挣扎了。 “冷吗?”贺宣忽然出声。 向边庭摇头。 “你房间在哪?” 向边庭指了指卧室的方向,贺宣抱着他走了过去。 贺宣把人抱上了床,手从腿下抽出来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向边庭的大腿。睡袍的触感滑溜溜的,向边庭的皮肤也一样。 向边庭躺在床上后立刻把睡袍拉了拉,贺宣帮他被子盖上了。 再不盖上他都要那什么了。 白钦还说他性冷淡,性冷淡个屁。 贺宣把向边庭脚踝上裹的保鲜袋什么的拆了下来,然后去了客厅。他离开的这一会儿向边庭才重新学会呼吸,刚才连怎么正常呼吸都不会了。 第45章 贺宣回来的时候手里拿着膏药和吹风机, 他把膏药给向边庭贴上,让他坐床边,帮他吹头。 暖呼呼的风扑在脸上, 向边庭感觉自己还是不太能正常呼吸。贺宣的手在他头发上轻轻抓着, 偶尔会碰到他的耳朵。 贺宣站在床边, 居高临下地看着面前的男生。第一次见向边庭他穿的就是这件藏蓝色的睡袍,但贺宣现在看他穿着这件睡袍的感觉跟那次已经不一样了。那时很纯粹, 单单被这个男生的气质吸引了,不像现在,掺杂着欲望。 他知道不能跟向边庭独处太久, 所以帮他吹干头发就准备走了。当然不是他不想在这待, 他是不想折磨自己。他自己什么性子自己心里有数, 这辈子的耐心都用在向边庭身上了, 但耐心总是有限的,也不足以抵抗男性本能带来的欲望。 贺宣帮向边庭吹完头发,去客厅帮他把书包和手机拿了过来, 还帮他倒了杯水放在床头柜上。 “晚上有什么事打我电话,我先走了。”贺宣说。 向边庭点了点头:“嗯……今天谢谢你,贺老师。” “休息吧。”贺宣走出去关上了门。 向边庭看着门板发了好一会儿呆。 贺宣把浴室的椅子都搬回了原处, 又把向边庭的衣服分类放进了洗衣机里。他把浴室和客厅都收拾干净后就回家了。 向边庭躺在被窝里看手机,感觉脚脖子又热又涨, 不过已经没有刚才那么疼了。他给林羽赫发了条微信。 向边庭:能帮我个忙吗? 林羽赫:当然能啊 林羽赫:什么忙? 向边庭:我请了五天假,这几天上课的时候你能给我直个播吗? 林羽赫:?? 向边庭:就打个视频电话, 镜头对着讲台, 我想听课。 向边庭:给你报销流量费, 行不行? 向边庭:行的话还有另外的报酬。 林羽赫都快给向边庭跪了, 心想这就是学霸的世界吗? 林羽赫发了一串“抱拳”的表情。 向边庭:行的话给个准话 林羽赫:当然行啊 向边庭:谢了 林羽赫:其实那些课缺个一两节也没事儿, 就你这个脑子分分钟就追上进度了吧,你还不如在家好好歇着呢,听网课多闹心啊 不想缺课只是一方面原因。 歇在家里五天什么都不干多无聊,那才是真闹心。 向边庭:在家没事干 向边庭:不如听听课 林羽赫:你腿怎么样了?能动吗? 向边庭:能动不能走 林羽赫:一点都走不了啊? 向边庭:能蹦 林羽赫:那你现在呢?一个人在家能行吗? 向边庭慢慢地打出了四个字:有贺老师 林羽赫:[大拇指]靠谱 林羽赫:你是老早就跟他认识了吗? 向边庭:? 林羽赫:贺老师啊,你是不是以前就跟他认识啊 向边庭:我以前又不住这,开学的时候才认识的。 向边庭:干嘛突然这么问? 林羽赫:你不觉得他对你特别好吗 向边庭搭在屏幕上的食指动了一下。 连林羽赫都有这种感觉? 那是不是意味着那都不是他的胡思乱想? 向边庭:他人本来就挺好的 林羽赫:我说的是特别好,重点是“特别” 林羽赫:你确定他对其他人也这样? 向边庭不想在别人跟前议论贺宣,他回了句“我们俩投缘”,就岔开了话题跟林羽赫聊别的了。 贺宣回家洗了个澡,没能消解的郁望在洗澡的时候解决掉了,解决得不够彻底,躺床上又回忆起向边庭身上的味道。 这次没高兴去厕所,直接在床上,眯着眼睛手掩在被子底下,手机响了一直没接,直到响了第二次他才伸手接过,另一只手没停。 打电话来的是个老熟人,以前的一个客户,也是他的老朋友。 贺宣接通了电话,但是没说话,手机举在耳边。 “还以为你睡了呢。”电话那头的李云牧说。 贺宣心道你以为我睡了还打两个电话,缺心眼儿吗? 不过这人就这德行。 贺宣不怕别人知道自己现在在干哪档子事,但也挺烦这人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的,皱着眉问了一句:“什么事?” 他语气里的不耐很明显,细微的喘息声也很明显。 都是男人,还能听不出来这声音有点不对劲么。 “我不是打扰你什么了吧……”李云牧问得迟疑。 贺宣懒得多言:“有没有要紧事?没有挂了。” 话一多就能听出来这人的呼吸很不稳,李云牧基本可以确认自己是打扰人家什么了,笑了一声,说:“贺老板够野啊,还干着那事儿呢就接我电话了。” 看来是没什么要紧事,贺宣连句话都没说,直接把电话挂了。 快结束的时候,他打开了向边庭的微信,点开之前他给自己发的语音,一条条点开,一条条听,听着少年清冷的声音,闭着眼睛收了尾。 完事后贺宣又去了趟浴室,冲完澡才回卧室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李云牧找他没什么要紧事,就是纹身的事。他回完消息忽然收到了向边庭发来的一笔转账,下面跟了条消息。 向边庭:贺老师,今天麻烦你了,这是今天我挂号做检查,还有买药的钱。 贺宣:不用了 向边庭:用 贺宣知道自己现在不收,之后向边庭应该也会想其他办法把这钱还给他,就把钱收下了。 为着向边庭发来的这两条消息,贺宣心里又痒痒了,刚才那趟澡差点又白洗。他真想直接给向边庭打个电话过去,继续刚才的事,在电话里告诉男孩自己在干什么,为了谁干这个。他闭上眼睛把手机丢到了一边,心想自己还真是个禽兽。 向边庭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就掀被下床了,他提着右脚蹦了一下,能蹦,但有点吃力。他拿起床上的手机,扶着墙蹦出了卧室。 卧室大客厅也大,向边庭已经蹦得很慢了,但蹦到沙发那儿的时候都有点喘了。他坐下来缓了一会儿,把茶几上的向日葵花束拿过来看了一眼。 这么放一夜肯定会蔫儿。 向边庭给夏管家发了条微信,问他家里有没有花瓶。 夏叔:有,玄关靠门第二个柜子第三层。 夏叔:怎么了? 向边庭:没事,我找花瓶插个花。 向边庭以前在家也没有这方面的闲情雅致,所以夏管家送他来这里的时候,家里连花瓶都没摆。 夏叔:以后要给你订花吗? 向边庭:干嘛给我订花? 向边庭片刻后才反应过来,回:这花是别人送的,不是我自己买的,我哪有那个生活情调啊。 给花换个水他都嫌麻烦。 向边庭蹦跶着去了玄关,找到一个漂亮合适的花瓶,又抱着花瓶蹦跶回了客厅。 他把花束拆开,把向日葵一支一支抽出来,学着网上的教程把花枝末端修剪了一下,然后插进了花瓶里。 他从玄关蹦到了客厅,又从客厅蹦到了厨房,这来来回回的蹦,比跑3000米还吃力。左腿都快蹦成麒麟腿了。 向边庭往花瓶里灌了点水,他蹦了这么多路都没出什么状况,却在厨房马失前蹄,花瓶上带着的水滴到了地上,他蹦跶着转身的时候脚底滑了一下,到底还是摔了。好在花瓶护住了,就是膝盖磕了一下,有点痛。 向边庭把花瓶推到旁边,手撑着旁边的椅子站了起来。他拿拖把拖了拖地上的水,拿起地上的花瓶,十分小心地蹦出了厨房。 向边庭这一夜睡得不怎么好,脚踝又涨又热又疼,膝盖也有点疼。半梦半醒了一晚上,以至于早上醒来的时候都不知道自己昨晚到底睡没睡。 他很早就醒了,眼皮涨涨的,很酸涩。醒来后先动了动自己的右脚,感觉没比昨天好多少,估计是因为昨晚来来回回蹦太多了。 他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上面有贺宣的一条消息,昨晚一点多发来的。 贺宣:醒了告诉我。 向边庭如实报备:我醒了。 现在才七点,贺宣应该还没醒。 向边庭掀开被子想下床,坐在床边又有点犹豫,脚踝明显比昨天肿了一点,他不太敢瞎蹦了,但他现在真的很想上厕所。 手机响了一声,他转头看了一眼。 贺宣:这么早就醒了? 向边庭:晚上没睡好,醒了睡不着了。 贺宣:我过来了。 没过片刻,他就听到外面传来了门铃声,紧接着手机又收到了一条消息。 贺宣:我直接进来了。 后面又补了一句:能吗? 向边庭回:能。 贺宣直接摁门锁密码进了屋。 向边庭拿手机当镜子照了照自己的脸,抓了一下有些凌乱的头发,理了理衣襟,不多时,就听到了敲门声。 他把手机放下,清了清嗓子,说:“请进。” 贺宣开门走了进来,向边庭不知道说什么,就道了声“早”。一晚上没睡好,清嗓子也没用,开口的时候声音还是哑的。 他没想到贺宣这么早就醒了,更没想到他一大早还会过来。 “早。”贺宣回了一句,走过来先看他的脚,皱了皱眉,“怎么比昨天肿了这么多。” 向边庭抿着嘴没说话。 “要洗漱吗?”贺宣问他。 向边庭纠结了一下,低声说:“我想上厕所。” 贺宣嗯了一声,又直接把他抱了起来。 向边庭还穿着昨晚上的那件睡袍,这次提前把睡袍掖紧了,总算没再露出小裤衩。 把向边庭抱起来的时候贺宣才注意到他膝盖上那一小块淡淡的淤青。 “膝盖上怎么回事?” “昨晚上不小心摔了一下。” “不是让你有事给我打电话吗。” 向边庭没说话。 贺宣现在知道为什么向边庭的脚会比昨天肿那么多了。 “今天晚上我待在这。”贺宣说。 向边庭愣了一下。 贺宣垂眼看着他:“让吗?” 沉默几秒,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宣下巴上有股须后水的味道,很清新的香气,淡淡的,但很蛊人。 第46章 贺宣把向边庭抱去了靠卧室的那个卫生间, 向边庭站下地后手撑在水池上,听见贺宣问:“能站吗?” 向边庭点点头。 不能站他也得说能站啊,不然让贺宣扶着他上厕所吗, 想到这向边庭又有点耳热。以前从没喜欢过什么人, 也真是没想到自己竟然会这样动不动就不好意思。 很不淡定, 很不像他。 “早饭想吃什么?”贺宣又问。 “嗯?”向边庭愣了一下。 “我说的是外国话?”贺宣看着镜子里的男生,嗓音低低的。 向边庭跟镜子里的人对视了一眼:“……我吃什么都行。” 贺宣嗯了一声, 转身出去了:“好了叫我。” 贺宣出去后把洗衣机里的衣服拿出来了晾了,然后去厨房打开冰箱看了一眼。 冰箱里食材不少,他拿了一些出来, 打算煮个海鲜乌冬面。配菜处理到一半的时候, 向边庭在卫生间里喊了他一声。 向边庭已经洗漱好了, 抱起来的时候脸上有股牙膏的清香, 也是薄荷味儿的。 “贺老师,我去换个衣服。”向边庭腾出一只手指指衣帽间的方向,对贺宣说。 衣帽间有椅子, 贺宣进来后直接把向边庭抱到了椅子上。 “衣服我帮你拿。”贺宣说,“穿哪件?” 向边庭指了一下放居家服的柜子:“那里面随便拿一件就行了。” 换衣服用不了多长时间,贺宣把衣服拿给向边庭后, 待在衣帽间没走。 也不是第一次当着贺宣的面换衣服了,向边庭感觉自己还没上次淡定。他先把裤子穿上了, 然后背对着贺宣把睡袍脱了下来。 这里不是拉了窗帘的宿舍,光线很足, 男生的背, 男生的腰, 贺宣都看得很清楚。 向边庭坐在那儿脱衣服都是挺直腰背的, 腰上有两个很明显的腰窝, 被裤腰遮了一半,半遮半掩,要露不露的,比全露出来还勾人。 向边庭把上衣穿上了,一身浅色的居家服,穿着衣服就很有少年气,跟刚才有很大的反差,刚才连背影都透着性感。 向边庭被贺宣抱出去的时候,心想明天他的脚要是还肿得不能动弹,他真要网购一个拐杖了。 哪能天天让贺宣这么抱着他走来走去。 贺宣把向边庭抱到了餐厅,说:“坐这等会儿吧,吃了早饭再回房间。等我十分钟。” 向边庭嗯了一声。 没等多久,贺宣就端了两碗香喷喷的面来。 向边庭之前也吃过贺宣做的早饭,但现在的心境跟那会儿完全不一样了。 贺宣先吃完,吃完把碗洗了,跟向边庭说:“我回去一趟。” 他回家换了身衣服,回来的时候向边庭端着空碗正要站起来。 贺宣直接走过去把他手里的碗筷拿走了,向边庭坐了下来,眼看着贺宣把碗拿进了厨房,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着他。 三分钟后,贺宣把向边庭抱回了卧室。 “我去工作室了,有事给我打电话。”贺宣把飘窗上的厚毛毯拿了过来,叠了几叠,垫在了向边庭的右脚下,叮嘱了一句:“别老下地乱跑。” 向边庭点了点头。 贺宣今天有个大活,中午应该是回不来。 “中午厨师过来吗?”贺宣问。 “嗯,来。” 贺宣嗯了声:“我晚上回来。” 贺宣走后,向边庭第一时间打开网购软件搜拐杖,搜到一个同城的,现在下单当天下午就能送到。可贺宣说今天晚上会待在这,要是今天就送到了……他今天晚上可能就不会留在这了。 向边庭手指点在屏幕上顿了片刻,没下单,往下划了划,去看其他店铺的了。 沈泽发了一堆出去玩的照片过来,向边庭习惯性地回了个大拇指的表情。 沈泽:啧 沈泽:每次就这一个表情 向边庭:怎么还要我给你写篇观后感小作文么 沈泽:今天回消息倒是挺快 向边庭:嗯,闲的 沈泽:你还有闲的时候 沈泽:嘛呢? 向边庭:买拐杖 沈泽:? 沈泽:你买拐杖干什么? 向边庭:脚崴了 沈泽:啥时候这么柔弱了,怎么崴的? 向边庭:跑步 沈泽:你不是吧,跑个步就把脚崴了 向边庭:嗯,谁让我柔弱呢 沈泽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不是跟我开玩笑呢吧,真是跑步崴的?” “我闲着没事干么,开这么无聊的玩笑。”向边庭看了看自己的脚踝,“运动会上崴的,最后那一下跑得急了,没踩稳。” “运动会?跑的多少米啊?” “三千。” “我说呢,什么时候变这么柔弱了,敢情您老跑了三千米啊。拿名次没啊?” “第一。” “啧啧啧,到底是我们向少爷。你脚崴成啥样了,怎么都严重到要拄拐杖了,不是骨头断了吧?” “骨头没断,就是走路不方便,去哪都要蹦,蹦得我腿酸。” 主要是他住的房子太大了,换个小点的屋子,还不至于蹦得这么累。 “找个护工啊。”沈泽说。 “我又不是瘫痪。” “不是,你崴几天了?你自己一个人能行动?洗澡吃饭你怎么弄的?” “有邻居帮忙。” “邻居?”沈泽对向边庭这位邻居还有印象呢,虽然向边庭当时就提了一嘴,但他可是记忆深刻,“那个纹身师?” “嗯。” “他还挺热心。”沈泽还记得上次向边庭护短,为了这邻居差点把他挤兑一通,现在想来不是没有缘由,他这个邻居人应该挺不错的。 沈泽忽然愣了一下:“等等——” “他帮你忙?”沈泽思维比较发散,“洗澡他也帮你忙?” 向边庭把旁边的iPad拿了过来,回答得模棱两可:“稍微帮了一下。” “操。”沈泽是真的惊了,“平时带你去按个摩你都不让人碰你居然让一个男的帮你洗澡?你说的是中国话吧我应该没听错吧?你是开玩笑啊还是疯了啊?” 沈泽震惊得都快破音了,向边庭忽然觉得挺想笑的,这小子要是知道他喜欢男的,知道他对贺宣的那点心思,反应应该会比现在更大吧。 “都是男的,帮忙洗个澡也没什么吧。”向边庭故作淡然。 沈泽都快石化了,他震惊的不是男的帮男的洗澡这件事本身,而是向边庭居然会让别人帮他洗澡。 不过他很快就反应过来了,向边庭这丫的肯定是在逗他。 “怎么洗的?我还挺好奇。”沈泽突然也很淡然。 向边庭笑了:“原来这脑子也不是摆在那儿看的啊。” “向边庭你丫就吓我吧,我刚真灵魂出窍了我跟你讲。” 向边庭心想,以后还真有你灵魂出窍的时候呢。 第47章 “我看你还是请个护工吧。”沈泽说, “能省不少麻烦。” 护工不在向边庭的考虑范围内,他不可能让个外人随便进他房间的。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啊,你都要拄拐儿了, 还不如找个护工。” “不喜欢家里有外人。” 沈泽心想也是, 就向边庭那个生人勿扰的挑剔劲儿, 护工来了都是白拿钱。 “不喜欢家里有外人,还找你邻居帮忙。”沈泽啧了一声, “邻居是内人是吧?” “内人”两个字让向边庭有点神思飘扬。 “对了,你姥姥知不知道你脚崴了啊?让她老人家来你这儿住几天也成啊,照顾照顾你。” “她出去旅游了。” “还没回来?她不是国庆前就出去了吗, 游了这么久啊?” “回来了一趟又出去了。” “你姥可真太潇洒了。这么潇洒你还怕她一个人在江州孤单, 我看你当初就不应该考到江州去。” 潇洒跟孤单不冲突, 向边庭知道一个人面对着一间空空的大房子是怎样的感受, 他知道那种滋味儿,不好受,但可以习惯。 他希望他姥姥可以不用习惯。 向边庭跟沈泽又闲扯了一会儿, 就挂电话了,拿起床头柜的书看了起来。他在家里看书一般都会让Peter挂脖子上陪着,这会儿脖子上空落落的还有点不习惯。 林羽赫答应了向边庭上课的时候给他直播, 快到上课的时候,给他发了条微信来。 林羽赫:马上上课了, 一会儿call你啊 向边庭才想起来某个问题,林羽赫要是跟他视频通话, 课上不就不能刷手机了? 这一点他之前没考虑到。 向边庭:算了, 不用给我直播了, 你好好上课吧 林羽赫:?怎么了 向边庭:突然间就不想学习了 林羽赫:真的吗?我不信。 林羽赫:到底咋了? 向边庭:不想耽误您老玩手机 林羽赫:不玩手机又没事, 我还正好能专心听课了 林羽赫:而且我平时上课也不怎么玩手机的好不╰_╯ 林羽赫:行了, 别废话了,收拾收拾准备上课 林羽赫:五分钟后call你 时间一到视频电话就打来了,向边庭拿iPad接通了电话,屏幕上赫然出现林羽赫大半张脸。 林羽赫把手机拿远了些,盯着镜头看了几秒,他没说话,就冲镜头扬了扬眉毛,然后把镜头对向了讲台,找了个合适的角度固定住了手机。 向边庭直接把自己这边的镜头关掉了,从书包里拿出空白的笔记本开始听课,课本在书房忘拿了,他就随便在本子上记了些重点。 听课最能消磨时间,向边庭这一上午过得很充实。 贺宣今天的活从早上就开始干了,是个比较大的图,预计要弄一整天。平时干活的时候他不会把手机放身边,今天不仅搁兜里了,还把静音关掉了,不过向边庭一上午都没打电话来。 快十二点的时候,客户的手机响了,她笑了笑说:“贺老师,停会儿吧,我外卖到了,需要补充一下能量。” 贺宣帮她把扎了图的部位拿保鲜膜包了起来。 李云牧来店里了,贺宣从纹身室出来的时候,他正在跟程妤说话。 程妤抬头看了他一眼,李云牧顺着程妤的目光看了过来。 这人就是昨天在他办事儿的时候打电话过来的那位。 李云牧是贺宣的老同学,跟萧易阳也认识,他们三个初中是一个班的,贺宣上学早,他们俩都比贺宣大两岁。 贺宣八岁以前一直生活在俄罗斯,从小他妈跟他交流一直说的是中文,所以他俄语和中文都会说,回国后直接插班跳级上的学,年纪比班上的同学都要小。高中他们几个还在一个学校,只不过不同班,后来贺宣就去国外念书了,贺宣他妈妈是画家,从小受他妈的影响爱好艺术,纹身是在法国留学那段时间接触到的,他租的房子对门就是个纹身师,在自己家开了间纹身工作室,贺宣每天都能见到各式各样的人从她家进进出出,也经常听到纹身机工作的“嗡嗡”声。 那是个理着寸头的中年女人,看着酷,但人其实很随和,爱笑,贺宣到现在还能记起她笑起来时眼睛下弯的模样。 她胳膊上纹了一个小女孩,贺宣那时候问她纹的是谁,她说是她女儿,已经走了很多年了。 她跟贺宣的妈妈年纪差不多,贺宣那会儿喊她老师,平时除了在学校,待在她家的时间最长。 她去过很多地方,在法国也没有停留很久,跟贺宣告别的时候说自己要带女儿去别的地方看看了。 过去十多年了,贺宣不知道她现在在哪里,也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李云牧以前找贺宣纹过两个图,昨天晚上跟他说又想再纹一个。 他是个医生,纹的图都在看不见的部位,脱了衣服八成没几个人能相信医生是他的职业。 李云牧没说今天要过来,贺宣还挺纳闷他一个大夫怎么工作日有空跑这来闲逛。 客户一边接外卖小哥的电话,一边往外走。 “外卖我去帮你拿吧。”程妤往这边走了过来。 “啊?”客户愣了一下,笑道:“那麻烦你了,谢谢啊。” “没事儿。” “忙完了?”李云牧问贺宣。 “没。”贺宣倒了杯水喝,“你怎么这个点过来了,今天不上班?” “别说了,昨晚上刚跟你打完电话,就回医院出急诊去了。做了一晚上手术,早上才回的家。这不回笼觉睡醒了没事干么,来你这儿坐坐。” “没空招待你。” “你忙你的。”李云牧往沙发上一坐,“我等萧易阳,一会儿跟他下馆子,你去不去?” “不去,没时间。” “那你午饭怎么解决?” “我让助理订饭了。” “可怜见儿的。”李云牧看着他,“你这自由职业也没比我这苦命大夫轻松到哪里去啊。这么一看还是老萧过得最自在,小店开着,小帅哥谈着,他当初辞了那工作简直明智,不然现在肯定也是个苦逼社畜。” 萧易阳以前在公司当高管,嫌工作忙没时间谈恋爱就辞职了,先前赚的钱拿来开了现在这家咖啡馆,小日子过得挺美。 贺宣哼笑一声:“他那工作要是干到现在都能混到公司最高管理层了,跟苦逼社畜有屁个关系。” 李云牧笑了起来:“这倒也是,干到现在估计已经成资本家的走狗了。” 萧易阳啧了一声,从门外走了进来:“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李云牧笑着往门口看了一眼:“来得还挺巧。” 贺宣回屋拿了车钥匙,李云牧一脸疑惑:“去哪儿啊你?” “回家。” “你不是还没干完活么?” “回去有点事。” “你连跟我们下馆子的工夫都没有,还有时间回家呢?” 萧易阳知道贺宣八成是回去看向边庭的,他问贺宣:“小向脚怎么样了?好点没?” “小向?”李云牧看了眼萧易阳,又看看贺宣,“不会是你昨天带医院来检查,说崴了脚的那个吧?” “嗯。” “谁啊这是?”李云牧昨天就给贺宣开后门行了个方便,没见到他跟向边庭。 萧易阳保持沉默,贺宣不仅没遮遮掩掩,还自我调侃:“我明恋对象。” 萧易阳被他逗笑了。 “什么玩意儿?”李云牧有点懵,脑子都转不动了,重复了一遍贺宣的用词:“明恋对象?” “明——恋——对——象?”他又重复了一遍,音调拐了个山路十八弯。 连客户都听到他的声音了,吃着外卖往这边看了过来。 “你要不拿个喇叭去楼底下喊吧。”贺宣说着就往外走。 李云牧愣了好一会儿才缓过来,转头看向萧易阳:“他这条件,什么对象还要他明恋哪?他在追人家?” 萧易阳觉得贺宣那样子跟明着追也差不多了,又去运动会看比赛,又忙前忙后照顾着,真男朋友都没这么贴心的。 不过这在贺宣眼里估计都算不上是追,他就是喜欢向边庭,那些事都是因为他喜欢人家才去做的,可能压根都没带什么目的。 他这人就这样,做什么事都顺着自己的直觉和本心来,所以有时候有点我行我素。 萧易阳一直没说话,李云牧看了他一眼:“什么情况?怎么还沉默了?” 萧易阳笑了笑:“没什么。” “什么没什么,你倒是把情况跟我说说啊,说一半是想憋死我吗。” “什么情况你自己去问他。” “你就跟我说说,他看上的是个什么人,干什么的?” “大学生。” “大学生?大几啊?” “应该是大一。” 李云牧震惊了:“这么小啊?” 他年轻那会儿也算是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但也没泡过年纪比自己小这么多的。 回想起昨天晚上给贺宣打电话的事,李云牧忽然道:“我操难怪昨晚上我给他打电话的时候他干那事儿呢……” “什么事儿?” “还能什么事儿啊,男人干的那事儿。” 萧易阳愣了一下,“噗嗤”笑了。 李云牧也笑了:“个老禽兽。” “咱俩真没资格说他老。”萧易阳说,“人家比咱嫩。” “啧,不就嫩两岁。” 第48章 向边庭一上午是在听课中度过的, 视频电话挂断后,他给林羽赫发了个红包。 林羽赫没收,回了一句:这就没意思了啊 向边庭:那请你吃饭 林羽赫:吃饭行 林羽赫:等你脚好了请我 林羽赫:我肯定挑个贵的 向边庭:行 向边庭把iPad放在了床头柜上, 扭了扭有些发酸的脖子。 外面传来敲门声, 厨师的声音隔着门板传了进来:“饭做好了。” 厨师平时只有周末过来, 今天情况特殊,向边庭又把他叫来了。 向边庭应了一声。躺了一上午, 屁股都有点麻了。 “用不用我给你端进来?”厨师在外面问。 “不用了,我出来吃。”向边庭没有在客厅吃饭的习惯,更别说在卧室了, 吃完房间里一股味道, 汤汤水水还容易溅到床上。 “一个人能走吗?要不要我进来搭把手啊?”厨师又问。 向边庭慢慢蹦到了门口, 把门打开了。 厨师还站在门外, 低头看了眼他的脚:“好点没啊?” 膏药贴了还是有点效果的,向边庭感觉自己的脚踝明显没有刚起床的时候那么涨了。 “好了一丢丢吧。”向边庭说。 厨师笑了声:“好好养马上就恢复了,还好是没伤着骨头。” 向边庭一步一蹦地往卫生间的方向龟速移动, 厨师放慢脚步跟在他旁边:“我扶着你吧,看你蹦我都累。” “不用。”向边庭摇摇头,就算有人扶着也还是要蹦, 他还是自个儿慢慢蹦吧。 向边庭去卫生间的当儿,贺宣回来了, 进门的时候看到厨师在摆碗筷,厨师看了他一眼。 贺宣关上门, 径直往卧室的方向走去, 厨师指了指卫生间的方向, 说:“在卫生间呢。” 向边庭从卫生间一出来就跟贺宣打了个照面, 站在原地愣了一会儿:“……你不是晚上回来吗?” “不放心。”贺宣回了一句, 垂眸看了眼他的脚。 “上午一切安好。”向边庭笑了笑说,“我连床都没下。” 贺宣看着他:“这么乖。” 向边庭垂下眼睛,蹭了一下鼻子,低声说:“我本来就挺乖的。” 其实也分人,反正他在别人跟前不这样。 应该说,他以前从来不这样—— 像这样说些不着边际又似是而非的话。 厨师看到贺宣回来,心想这没我什么事儿了,立刻拿上自己的东西,准备撤了。 “我先走了啊。”厨师走到了门口,向边庭抬头往那边看的时候他已经开门出去了,一眨眼人就没了。 贺宣把向边庭抱去了餐厅,两个人一块儿吃的午饭,吃完饭,贺宣又把向边庭抱回了卧室。 贺宣瞥了一眼床头柜,看到上面放着笔记本和笔,本子上零零碎碎记了很多东西,专有名词居多,看着像专业课的内容。向边庭的字很漂亮,笔触潇洒飘逸,笔记上的内容都很短很精炼,看着像是随手记下来的。 贺宣不知道他怎么会突然写这些,难不成在巩固知识点? 招人喜欢的小孩儿就是这样的,随便一个举动都能让人心动。 他很喜欢向边庭,这份喜欢里当然包含着欣赏。 贺宣把床头柜上的笔记本拿起来看了一眼,问向边庭:“这都是你刚才写的?” “嗯。” “怎么写这个?”贺宣看着他,“好学生的休息时间都是这么打发的?” 向边庭笑了声:“是啊,我们好学生就是这么热爱学习。” 贺宣淡淡笑了下。 “我刚才在听课来着。”向边庭说。 “听课?” “在线课堂,小林同学直播的。” 贺宣听明白了,又扫了一眼笔记上的内容,问:“你学的是金融?” 向边庭嗯了一声。 向边庭连本专业书都没拿,床头柜上就放了一本笔记本,贺宣问他:“都不用看课本就能听懂?” 向边庭笑了声:“我就随便记点重点,课本在书房,没拿过来,只能这么将就着听了。” “我去帮你拿。” “不用了,我就听这两节了,后面就不听了。” 其实他今天听了一上午的课就不打算再麻烦林羽赫了,这样搞得人家没时间刷手机,他挺有负担的。而且打视频电话费电,这些他之前都没想到,也亏了林羽赫仗义,想都没想就答应了。 “怎么了?”贺宣问。 “太麻烦他了,还耽误他刷手机。而且好多专业书都在宿舍,这么听课其实也没什么意思。” 向边庭的笔记记得很认真,从他的字就能看出来,刚才听课的时候肯定也很认真。 “让他拿个备用机就行了。”贺宣说,“晚点我给他一个。” “嗯?”向边庭差点没反应过来。 “晚点我给他个备用手机,不耽误他玩自己的手机。” 话说一半,贺宣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程妤打来的电话。 “老板,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客人在问呢。” “让她等我二十分钟。” “二十分钟你来得及吗?你还没吃饭呢。” “来得及,我已经吃过饭了。” “吃过了啊?哎,那行,我跟她说一声。” 贺宣挂了电话,向边庭看着他:“贺老师,你忙的话你先走吧。” 贺宣嗯了一声,把笔记本放了回去。 贺宣走了,回来呆了也不过半小时的工夫。 向边庭躺在床上,吃饱了困意袭来,有点昏昏欲睡。 其实他心知肚明,自己的脚伤并没有那么严重,没人在身边照料着无非就是恢复得慢点,哪里非要贺宣这么抱着他走动。他不是享受被贺宣照顾的感觉,他是享受跟贺宣待在一起的感觉。 下午一点多的时候,向边庭被手机铃声吵醒了。他摸了摸枕头边的手机,以为是林羽赫打来的电话,眯着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来电的不是林羽赫,是他表哥江临。 “喂?”向边庭接通了电话,刚睡醒,嗓子有点哑。 江临专门挑的午休时间给向边庭打的电话,没想到他还真在睡觉。 “吵醒你了啊?”江临问。 向边庭撑着床板坐了起来:“是啊。” 江临笑了笑:“睡挺香。” “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有事?” “我来江州出差,最近事儿办完了,过来看看你。晚上有空没有?带你出去吃饭。” 江临是向边庭的表哥,他大姑姑的儿子,今年二十九,是个律师,向边庭跟他这个表哥从小就挺有共同语言的,小时候经常带着沈泽去他家玩儿。 “有空但腿脚不方便。”向边庭说,“出不了门。” “怎么了?” “脚扭了。” “怎么回事啊?严重吗?” “不严重。” “你现在在家里?” “嗯。” 江临知道向边庭住校外,也知道他爸在学校附近给他买了套房。 “家里有人照顾你吗?请保姆没有?” “没,有邻居帮忙。”向边庭感觉这句话都快刻在自己DNA里了。 “干嘛不请保姆?邻居也不能见天儿都在跟前。” “用不着。” 他只想邻居见天儿在跟前,其他人就没必要了。 向边庭虽然从小锦衣玉食,但生活上还是挺独立的,小时候的日常起居都是夏叔照顾的,长大了就不怎么依赖他了,甚至有了很强的边界感,不喜欢别人随便进他房间,不喜欢事事都有人安排,进入青春期的小孩儿都这样,会渐渐产生领地意识和自主意识,更别说向边庭本来性格就如此。 “住哪儿啊?”江临问他,“给我发个定位,我一会儿还有事,晚上过来看你。” “不用了吧。” “才去外面念了多久的书啊,这就跟我生分了?” 向边庭笑了下:“那你来吧。” 下午快上课的时候,林羽赫的消息又发来了,向边庭回他:不用帮我直播了,在线课堂取消 林羽赫:何故? 向边庭:不想剥夺你玩手机的自由 林羽赫:我不都说了没关系 林羽赫:剥夺个啥啊 向边庭:真不用帮我了 林羽赫情商高,人也比较爽快,向边庭都这么说了,他也就没再坚持。 林羽赫:行吧 向边庭:请客还是照旧,任君挑选 林羽赫:放心,我肯定不跟你客气[阴险] 江临下午四点半就来了,向边庭坐床上看了一下午的书,感觉时间倒也过得挺快,听到门铃声才回过神来,抬眼一看墙上的钟,都四点半了。 门铃响了几下就停了,江临的电话打了过来。 “喂?” “我到小区楼下了,进不来,要刷脸。”江临说。 “你摁一下密码吧。”向边庭把密码告诉了他。 江临没挂电话,走到大堂前台登记信息,问向边庭:“住哪层啊?” “顶层。” 前台工作人员帮他登记了信息,领着他去了专用电梯。 “到门口了。”江临在电话里说,“没法儿走路吧你?我自己进来了,门锁密码是什么?” 向边庭报了串数字。 没过半分钟,卧室的门就被敲响了。 “进来吧。”向边庭说。 江临推开了门。 “哥。”向边庭叫了一声。 “哟,还知道叫人呢。”江临走到床边,直接掀开被子一角看了眼他的脚。 “哎……”被子里窜进一阵风,向边庭腿下意识往里面一缩,抓着被角又把腿盖上了,“有点素质成么,怎么一上来就掀被子啊。” 江临看着他笑了声:“怎么,你还怕我看啊,又不是没穿裤子。” “怎么弄的啊?”江临问他。 “跑步崴的。” “这么不当心。去医院检查了没,骨头什么的有没有伤到?” “没有。” “躺一天了吧。” “嗯,你什么时候来江州的?” “有几天了,今天刚有空。”江临往旁边的小沙发上一坐,他身上还穿着西装,应该是刚忙完就过来了。 江临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往嘴里一放,向边庭啧了一声:“别在我房间抽烟。” “行,不抽。”江临又把烟塞回了烟盒里。 贺宣今天的活提早结束了,客人都没想到能这么快就搞定,惊叹道:“我以为肯定得弄到晚上了呢。” 程妤进行收尾工作,笑着跟客人说:“我们贺老师效率一向高。” 贺宣摘掉手套和口罩,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翻了翻通讯录,找到了林羽赫的微信。 他给林羽赫发了条消息:在学校吗? 林羽赫收到贺宣的消息很诧异,回了一排问号。 林羽赫:????? 林羽赫:在啊 林羽赫:怎么了贺老师? 贺宣:找你帮个忙 林羽赫更诧异了,还以为贺宣被盗号了,感觉对面下一秒就要问他借钱。 林羽赫:什么忙?你说。 贺宣:我给你个备用手机,你以后上课的时候拿这手机给向边庭视频一下课上讲的内容吧。 林羽赫看着手机,心道什么情况啊。 他还没回复,贺宣发了一句:方不方便? 林羽赫:当然方便啊,不就架个手机的事儿 贺宣:嗯,那我等会儿顺路来学校把手机给你,现在有时间吗? 林羽赫:有 贺宣说完给林羽赫发了个红包,林羽赫本来就被他这一顿操作整得有点懵,看见红包更懵了。 林羽赫:不用不用 林羽赫:多大点儿事啊 贺宣:收着吧 林羽赫:真不用了贺老师 林羽赫:你到了给我发个消息,我去校门口找你 贺宣:嗯 向边庭正跟江临聊天,手机屏幕上突然弹出了一条微信消息,林羽赫发来的,内容很吸睛,因为跟贺宣有关。 林羽赫:贺老师[大拇指] 向边庭:? 林羽赫直接把他跟贺宣的聊天记录发了过来。 向边庭一言不发地翻看着聊天记录,江临见他表情愣愣的,问了一句:“怎么了?” 贺宣拿上备用手机先去了趟学校,车停在西门,坐车里等了十分钟,林羽赫就过来了,来之前他刚给向边庭发完消息。 贺宣下了车,林羽赫把手机揣进兜里,朝他招招手:“贺老师。” 林羽赫走到了校门口,贺宣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了他,里面放着备用手机,还有充电器。这手机很新,看起来都不像是备用的。 “麻烦了。”贺宣说。 “不麻烦。”林羽赫手里也拎了个袋子,“这是他的奖牌和奖状,你帮他带回去吧。” 贺宣来这一趟还打算帮向边庭把专业书带回去,他让林羽赫先别走,拿出手机给向边庭打了个电话。 贺宣虽然强势,但也知礼有分寸,不可能随便进向边庭宿舍拿他的东西。 向边庭还拿着手机,屏幕上突然跳出贺宣的来电显示,他嘴唇无意识抿了一下,眼神和表情都有细微的变化,江临从小看他长大,可从没见他脸上出现过这种微表情。 向边庭把手机拿到耳边:“喂?” “我在你学校,要帮你把专业书带回来吗?”贺宣说话一向单刀直入,他顿了一下,后面跟着解释了一句:“我给了小林一部备用机,你让他拿这手机给你视频,想听课就听,不用担心耽误人家课上玩手机。” 林羽赫在一旁笑了一声,为自己正名:“我上课真不怎么玩手机。” 这下向边庭的表情是很明显地变了,也有好几秒没说话,江临心里有点纳闷,忍不住问了一句:“谁啊?” 因为向边庭的沉默,他的声音很清楚地传进了电话里。 一个男人的声音,而且很陌生。 与此同时贺宣也皱着眉问了一句:“谁在你旁边?” 第49章 向边庭先回答了贺宣:“我哥。” 贺宣问:“你有哥哥?” 向边庭说:“表哥。” “他在你房间?” “嗯。” 贺宣没再多问, 又转到了刚才的话题:“我去宿舍帮你拿书。” 向边庭很轻地嗯了声,低声说:“谢谢。” “要全拿回来么?” “不用,你一会儿拍个照给我, 我告诉你带哪些。” 贺宣嗯了声, 说:“今天晚上不用叫厨师来, 我做饭。” 向边庭静了片刻才嗯了一声,贺宣没再说什么, 把电话挂了。 向边庭刚放下手机,就听到江临又问了一句:“谁给你打的电话?” “邻居。” “邻居?”江临心下疑惑,向边庭刚才接电话的那神情、那语气, 他之前是从来没见过的, 感觉绷着一股劲儿, 一点都不放松, 说话声音也轻。 “男的女的?”江临又问。 “男的。” 江临嗤笑一声:“瞅你刚才那样儿,我还以为怎么了。”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什么?” 江临看着向边庭长大,自然是对他很了解, 而且他一个当律师的,察言观色是职业本能,向边庭有点不对劲一眼就能感觉出来, 不过向边庭一说对方是个男的,他又觉得是自己多想了。 所以江临这会儿还是开玩笑的语气:“你要不说是个男的, 我还以为你对人家芳心暗许呢。” 向边庭心道有这么明显吗? 转念一想这话从江临嘴里说出来其实也不奇怪,他哥多敏锐的一个人。 他一时间没给出任何反应, 就沉默着。 这芳心确实是许下了, 但他还不至于见个人就往出说。 向边庭沉默几秒, 笑了声说:“怎么就一定要对女的芳心暗许, 男的不行?” 江临啧了一声, 一时分不清向边庭这是在正经问他,还是在打趣他。 因为他自己也有过对男人芳心暗许的经历,当然还不止一段。 “臭小子还打趣到你哥头上来了?” 向边庭笑着没说话,他不是打趣江临,他就是在说自己。 其实向边庭最早意识到自己有那方面的倾向,跟江临也有点关系。那个时候他初三,江临生日在家里办了场生日派对,他跟沈泽都去了,那时江临家里养了一只金毛,他俩跟狗疯玩了一会儿,那狗就跑没影了。他们去后花园找,结果撞见江临在跟一个男人亲嘴。 当时沈泽脸都绿了,表情是非常具象化的“雷了个外焦里嫩”。向边庭当时虽然也有点吃惊,但跟沈泽情况不一样,沈泽是被吓到了,他没有。不仅没被吓到,在看到那一幕的瞬间肾上腺素还有点飙升,心跳也加速了。 他从小就没喜欢过什么女生,对女孩一点感觉都没有,自从这件事后他就觉得自己应该是喜欢男生,只不过他也从来没对哪个男生有过感觉,所以这个认知后来就渐渐模糊了。 直到遇到贺宣,才又清晰起来。 江临以前是交过女朋友的,向边庭和沈泽都知道,两个人怎么也没想到还能看到他跟男人亲嘴。 当时江临很快就发现他们了,拍拍那个男人的肩膀让他走了,他们两个连那人的脸都没看清。 江临笑着问他们是不是被吓着了,沈泽脸还是绿的,特别不理解:“临哥,你以前谈的不都是女孩儿么?你怎么……” 江临笑了笑说:“我男的女的都行。” 男的也行,这件事向边庭和沈泽是第一个知道的,因为当时跟江临亲嘴的那个人是他谈过的第一个男人,再后来,这事儿他家里人就都知道了。瞒不了也没法儿瞒,因为那之后他没再跟女的谈过,交往对象都是男的。 如今单身一年多,眼见奔三了,家里也挺着急,知道他也不是非男的不可,就张罗着给他介绍姑娘。 江临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知道自己不适合结婚,让他爸妈消停点,别去嚯嚯好人家的姑娘。 江临去外面上了个厕所,又去阳台抽了支烟,抽完烟在房子里四处转了转。房子大了就容易没人气儿,看着冷冷清清的,明明是浅色系的装修风格,但感觉整体都是冷调,直到走进书房才看到一抹暖色—— 一束黄灿灿的向日葵,插在米黄色的陶制花瓶里,花瓶摆在书桌上,靠近窗户的地方。太阳快下山了,落日的余晖从窗外透进来,衬得那花颜色更暖,更明媚。 江临回房间的时候,向边庭正坐在床边穿拖鞋,他走过去问:“要干什么?” “上厕所。”向边庭现在本着能不动就不动的原则,一整天连口水都没喝,这是他今天第二次去厕所。 “能走么?”江临扶着他站了起来。 这是向边庭从小玩到大的表哥,不比外人,向边庭这回没自己蹦着去卫生间,被他哥扶着过去的。 进了卫生间,江临还贴心地帮向边庭打开了马桶盖,站在他旁边笑着问了一句:“一会儿上厕所用我扶着么?”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 江临继续逗他:“帮你扶着点儿鸟。” 向边庭朝门口抬了抬下巴:“退下吧。” 江临笑着出去了,门也不关。 “关门。”向边庭朝外面说。 “长大了,都不经逗了。”江临说着把门关上了。 学校离得近,贺宣没多久就回来了。江临扶着向边庭刚走到卧室门口,就听到门外传来摁密码的“嘀嘀”声。 江临不知道他这个弟弟早就把门锁密码告诉了他邻居,表情有些疑惑:“谁啊?” “咔”的一声响,贺宣开门而入,看着卧室门口的两个人,不由得皱了皱眉。 “我邻居。”向边庭低声回答江临,眼睛看着贺宣。 江临看了贺宣一眼,有点纳闷,这邻居怎么进他家跟进自己家似的,太熟门熟路了吧。 “贺老师。”向边庭喊了一声。 贺宣嗯了声,目光看向江临。 “这是我哥。”向边庭跟他介绍。 江临冲贺宣点了下头,贺宣也点头致意,拎着食材进了厨房。 江临把向边庭扶进了房间,进去的时候又回头看了贺宣一眼,客观评价了一句:“你邻居长得还挺帅。”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江临的目光在贺宣身上停留了片刻,眼神将他从头到脚扫了个遍,对男人感兴趣的男人才会对一个颇有姿色的男性有这种眼神,带着审视和打量。 向边庭有点吃味儿。 向边庭被江临扶到了床上,江临问他:“他怎么知道门锁密码,你告诉的?” “嗯。”向边庭往床上一趟,神情淡淡的。 江临敏感地察觉到了向边庭的情绪变化,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结合刚才他打电话那个样儿,越琢磨越不对劲,他往旁边的小沙发上一坐,翘着二郎腿,忽然问向边庭:“你那邻居单身吗?” 江临喜欢男人,近几年交往的对象也都是男人,突然间问这个,怎么能不让人多想。向边庭看了他一眼,眉心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道:“问这干嘛?” 江临就试探了一下,没想到还真试出来了。 这反应太明显了。 江临轻吸了口气,起身去把门关上了,然后走到床边,伸手在向边庭脑门上弹了一下:“我问这干嘛?我想看看你是不是不对劲!” 向边庭看着他没说话,已经反应过来了。 江临压低了声音:“你特么是不是对人家有意思?” 向边庭垂下眼帘,低声说了一句:“眼睛这么毒啊。” 不是江临眼睛毒,是向边庭的一系列行为都太反常了,让外人随便进家门就算了,竟然还把门锁密码告诉人家。最让江临想吐血的是这小子居然还吃上他的醋了,他刚才就那么一试。 江临直接在向边庭脑袋上拍了一下:“我看你脑子里是灌水泥了,连我的醋都吃。” 向边庭有点尴尬,但还是忍不住笑了,很认真地问他:“你刚才是为了试我才那么问的?” “不然呢。”江临瞪着他,“还笑呢。” “你没那意思就好,不然成情敌了那多没意思。”向边庭说。 江临又在他脑袋上拍了一巴掌:“信不信我抽你丫的。” 向边庭的头发都拍塌了,他皱着眉抓了两下头发:“别老拍我脑袋。” “我掂量掂量你脑袋里灌了多少水泥。” 好男色放自己身上没什么,放向边庭身上江临就觉得事情有点严肃。 “怎么回事儿啊你?”江临微微皱眉,“这什么时候的事?你不是受我影响了吧?” “不是。我本来就不喜欢女的。” 既然是这样,江临也没什么好劝的,性取向不是想拗就拗得过来的,就顺其自然吧。不过他还是有点缓不过来,自己这个从小品学兼优做事从不出格的表弟,怎么说弯就弯了呢? “你高中没谈过恋爱吧?”江临说,“还是说谈了我不知道?” “没谈。”向边庭笑了下,说笑道:“我不早恋。” 江临冷哼一声:“早两年认识你那邻居,我看你早不早恋。” 江临问向边庭:“那人多大年纪了?干什么的?” 向边庭不想跟江临透露太多,他自己都还没特别了解贺宣,他也不乐意到处去跟别人说贺宣的事。 “保密。”向边庭说,“哥,不聊这个了成么?” 向边庭什么性子江临清楚,有脑子有主见,不操心也没事,操心了也没用。江临话到嘴边又只能咽了回去:“成。” 贺宣把菜拎进厨房,出来就看到向边庭卧室的门关上了。他从冰箱里拿出了冰袋,走到卧室门口敲了敲门。 向边庭闻声往门口看了一眼,说:“请进。” 贺宣推门走进屋里,跟向边庭对视了一眼,江临站在一旁,跟贺宣视线短暂交汇了一下。 “你好。”江临淡淡一笑。 “你好。”贺宣礼貌回应。 “敷一下冰。”贺宣跟向边庭说了一声,就掀开了被子一角,抓着向边庭的脚后跟抬起他的脚,轻轻撕掉了贴在脚踝上的膏药。 江临在一旁眼睁睁地看着他手上的动作,顿时感觉不对劲的不止他弟一个。 “今天也要敷?”向边庭问。 “要。”贺宣抬眼看着他。 第50章 刚才远远瞧着, 江临就觉得贺宣像是混血,近距离一看,果然是。而且客观来看, 是真的挺帅。 向边庭的脚已经没有早上那么肿了, 贺宣把冰袋搭在了他脚踝上。 江临的视线从贺宣手上转移到向边庭脸上, 心想小样儿还挺淡定。不过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喜怒不形于色, 他要不是太了解他这个弟弟,还真不一定能猜透他的心思。 贺宣没再说什么话,给向边庭敷完冰就出去了, 看着挺冷的一个人。江临看着他离去的背影, 还是觉得很不对劲。 之前向边庭在电话里跟他说有邻居帮忙, 他以为就是搭把手的那种帮忙, 刚才那出算怎么回事儿?谁家邻居帮忙帮到这份儿上? 还有向边庭这小崽子,还跟他玩双标。 江临走到床尾,手指在冰袋上戳了两下:“我掀你个被子你反应这么大, 人家又掀你被子又碰你脚,你倒是一点不介意啊。” 向边庭笑了笑:“你俩情况又不一样。” “是,我哪能跟他比啊。”江临垂眸看着向边庭脚上的冰袋, 大脑还在高速运转,他啧了一声, 忽然问向边庭:“你这邻居的情况你到底了解多少?”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不是说不聊这个了么。” 江临往床边一坐,偏过头看着他:“不聊你俩的事, 帮你分析情况。” 向边庭看着他没说话, 等他继续说。 “他单身?” “嗯。” “一个人住?” “嗯。” 江临沉默了片刻, 忽然说:“你确定你对他的好感是单方面的?” 向边庭明白江临是什么意思。 连林羽赫都能看出来贺宣对他特别好, 他自己能感觉不到吗。其实他早该往前迈一步了, 只是因为太理性,甚至理性过头了,什么都要看得透彻,都要确认清楚,才愿意踏出那一步,所以搞得自己越来越被动。 其实也没有多理性,真那么理性也不会有那么多次情不自禁了。 他第一次喜欢一个人,喜欢得有些笨拙,也有些谨慎。 江临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走到窗边接通了电话。今天他本打算带向边庭出去吃饭,向边庭脚伤了去不了,他就没推朋友那边的饭局,这会儿那边饭桌上人差不多都齐了,有人打电话来催他。 “这不还没到点么。” “不着急,我肯定踩点到。” “罚酒?”江临笑了声,“迟到了再罚。” “放心,肯定不会给你们罚我的机会。” 江临把电话挂了,走过来对向边庭说:“我说认真的,你这邻居,也不怎么对劲。” 向边庭笑了笑,自我调侃道:“这屋里就没什么对劲的人呗。” 旁的江临也不想多说,他嗤笑一声:“你自个儿琢磨吧,我不操那个心。” 江临本来想给向边庭订个餐,刚才见贺宣拎着菜进来就知道没这必要了。 谁家邻居还管做饭。 肯定不对劲。 “你明白自己心里怎么想的就行。”江临在向边庭脑袋上胡噜了一把,“感情这种事最忌讳稀里糊涂,不管怎么样,万事高兴就好。行了,不陪你了,我还有个饭局要去,先走了。你好好养着吧,这几天注意着点儿,有事找你邻居。” “你真是比我还不客气啊。” “你又不愿意请保姆,不然我给你找个保姆。” “不用。” 江临手指在他脑门上戳了戳:“我还能不知道你那点小心思。” 江临出去的时候,贺宣正在厨房忙活,他看到客厅茶几上放了一个纸袋子,里面装满了书,这是那位邻居刚才拎进来的,从书封侧面看,这些应该都是向边庭的专业书。 江临原本还挺不放心向边庭一个人在家里的,现在感觉自己的担心是多余了。 听到脚步声,贺宣回头看了一眼,江临跟对他对视了一眼,心道这颜值的视觉冲击力确实挺强。 “我先走了。”江临跟贺宣打了声招呼。 贺宣略微点了下头,冷淡又不失礼貌。 江临在心底笑了一声。 没想到向边庭那小子喜欢这一款的,看着就挺难啃的。 江临看了眼厨房料理台上的餐盘,挑眉道:“你还帮他做晚饭?” 贺宣嗯了一声,态度说不上冷漠,就是没什么情绪。 “你跟边庭关系还挺好?我都没帮他做过饭。” “顺手的事。”贺宣说。 “顺吗?”江临笑了笑,“我瞧着挺麻烦的。” 贺宣看着江临没说话。 这两句话应该不是随便说的,这人在试探他。 过了几秒,贺宣回道:“不麻烦。” 江临的确是在试探贺宣,他也知道这么试其实试不出什么来,又不能把话问得太直白,只能点到为止。而且这事他也不想干涉太多,就随向边庭自己去吧。 江临赶时间,没再跟贺宣闲扯。 “我还有事,先走了。”江临往卧室的方向看了看,“他就麻烦你照看一下了。” 贺宣点了下头:“嗯。” 江临离开后,向边庭就躺在床上发呆,不知道过了多久,迷迷糊糊失去了意识,半梦半醒间眼前浮现的都是贺宣的身影。 一个低沉又熟悉的声音叫醒了他,他睁开眼时,看到的就是梦里的那道影子。 脚上的冰袋已经被拿掉了,向边庭迷迷瞪瞪的,眼睛半眯着,贺宣俯下身来,凑到他眼前,低声说:“一会儿再睡,饭要凉了。” 贺宣等向边庭缓了一会儿,才掀开被子把他从床上抱了起来。 贺宣的气息近在咫尺,向边庭控制不住自己的心跳。 心里有个声音在告诉他,没必要那么理性,也没必要那么谨慎。 这又不是做数学题,难道还需要把每一步都想清楚了才下笔吗? 向边庭两只手搂着贺宣的脖子,脑袋不自觉地往他颈间凑了凑,他刚睡醒,身上暖融融的。 温热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扫在脖子上,贺宣垂眸看了一眼怀里的男孩。 他来来去去抱了向边庭这么多次了,第一次从向边庭的举止中看出了点亲昵。 这是睡迷糊了? 贺宣把向边庭抱到了餐厅,给他盛了碗饭,说:“我回去洗个澡。” “你不先吃饭么?”向边庭的声音有些沙哑。 “我已经吃过了。” 向边庭一愣:“我睡了这么久?” 二十分钟前贺宣就去过卧室,看向边庭睡得挺沉的就没叫醒他。他自己先吃了饭,吃完了向边庭也没醒,再这么睡下去就该睡到明早天亮了,他就把向边庭叫醒了。 “也没多久。”贺宣说着往门口走去。 他刚把门打开,向边庭突然问了一句:“贺老师,你等会儿还回来么?” 贺宣手搭在门把上,转头看了他一眼。 向边庭问完才意识到这个问题非常多余。 多余就多余吧,反正他心里那个脑门上写着“谨慎理性”四个字的小人儿已经被踹到一边去了。 贺宣盯着向边庭看了好一会儿,忽然问:“你想要我回来还是不回来?” 向边庭嘴唇微微抿了一下,低声说:“想要你回来。” 向边庭说完这句话就低下头去吃饭了,吃着吃着耳朵尖就变红了。 贺宣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后关上门出去了。 贺宣洗了个澡就回来了,头发还是湿的,他洗得很快,回来的时候向边庭才刚吃完饭,正打算收拾碗筷。 “放着,我来收。”贺宣走了过来,问他:“要洗澡吗?” “今天不洗了,躺了一天也没出汗。” 贺宣嗯了声,又问:“回卧室躺着还是去客厅?” “我想去书房拿几本书。” 贺宣刚洗完澡,身上带着一股沐浴露的香味,他弯腰把向边庭抱起来的时候,额前的湿发微微晃动,挂在发梢的水珠轻轻滑落,滴在了向边庭的肩膀上。 向边庭视线微微向上,盯着贺宣的侧脸。注意到他的视线,贺宣垂下眼来。 “向边庭。”贺宣忽然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向边庭眼睛一眨:“嗯?” 贺宣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没说什么,迈步朝书房的方向走去。 贺宣抱着向边庭进了书房,看到桌上的向日葵,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 向边庭抬头看了他一眼。 贺宣微微眯了一下眼睛,忽然抱着向边庭径直走到桌前,直接把他抱到了桌子上。 向边庭吃了一惊,手在桌面上撑了一下,坐在桌上表情怔愣地看着贺宣。 贺宣掀开他的裤脚往上一撩,直接将宽松的裤脚撩到了膝盖,向边庭的小腿整个暴露在空气中,膝盖上昨晚摔的那块淤青也露了出来。 淤青还没消,泛着淡淡的紫,贺宣拇指轻轻摁在那块淤青上,直勾勾地盯着向边庭的眼睛:“向日葵是你自己插在瓶子里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 “昨天晚上弄的?” 他又点了点头。 贺宣垂眸看着他膝盖上的伤,指腹在淤青处轻轻摩挲着:“昨晚上是不是因为弄这个才摔的?” “……嗯。” 贺宣不由得皱了皱眉。 之前是自己太不敏感了吗? 不,应该是太自大了,所以走进了误区。 “原来这束花在这里。”贺宣摩挲着向边庭的膝盖,“我以为你丢掉了。” “怎么可能……” 向边庭的语气和神情都表明了他是在意这束花的。 贺宣凑到了向边庭耳边,一边轻抚着他的膝盖,一边低声说:“有些事我需要确认一下。” “我之前对你做的那些没分寸的事,说的那些没分寸的话,你到底是不介意还是不在意?”贺宣嗓音低哑,“我喜欢你,你心里有数吗?” 向边庭没有立刻回答,但耳朵肉眼可见地变红了。 贺宣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侧过脸,在向边庭耳垂上亲了一下。 向边庭呼吸一滞,微微绷紧了身体,耳朵快烧起来了。 贺宣勾起他的下巴,盯着他的嘴唇说:“我想亲这里。” 向边庭大脑已经一片空白,他盯着贺宣看了几秒,忽然凑过去在他嘴唇上碰了一下。 第51章 向边庭在贺宣的嘴唇上贴了一下就离开了, 快得他都不清楚贺宣的嘴唇到底是什么触感。 他甚至觉得从刚才到现在发生的一切都没什么真实感。 下意识的触碰和靠近都是出自本能,源于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向边庭亲完人脑子还是木的,就这么眼神直直地跟贺宣对视着, 贺宣凝视着他, 沉默着, 浅色的眸子里映着他的脸,勾在下巴上的食指缓缓转了个方向, 接着猛地捏住了他的下巴。 即使他现在坐在桌上,贺宣还是占着身高优势,目光自上而下地落下来, 脸也凑了过来。 两人鼻尖相抵, 鼻息交错。 向边庭微仰着头, 贺宣额前潮湿的卷发轻轻落在他的眼周, 他整个人都被贺宣的气息笼住了。 两人的嘴唇分毫之隔,明明没有碰到,向边庭的心脏却比刚才亲贺宣的时候跳得更快。 贺宣捏得他的下巴都有点痛了, 开口时声音里带了点气音:“还记得Peter咬我的那一口吗。 “你承诺我的,找你咬回来。” 向边庭呼吸急促,心跳很快。 “我现在找你兑现。” 说完贺宣就用力地吻了下来, 直接撬开了向边庭的嘴唇,舌尖抵了进去。他舔着吮着, 又温柔又粗蛮,当真在向边庭的舌尖上咬了几下, 咬完又轻轻厮磨着, 一边欺负一边安抚。 向边庭从没跟人亲过嘴, 哪承受得了贺宣这么猛烈的侵袭, 他连换气都不会, 唇齿间的氧气都被贺宣夺去了,透不过气来,亲了一会儿脸都涨红了。 贺宣松开了他。 向边庭半个身子都软了,红着一张脸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痛么?”贺宣抚了一下他的后颈,“舌头。” 向边庭大脑缺氧,反应有些迟钝,嘴唇微张着。贺宣忍不住,没等他回答,就又凑过去在他唇瓣上咬了一下,叼着他的下嘴唇磨了磨。 这点力道都算不上是咬,比起疼,向边庭更觉得是麻。 嘴唇和舌头都很麻,心也是麻的。 因为反应不及,他刚才几乎没有回应贺宣,一直处在被主导的位置。他现在渐渐回神了,闭上眼睛舌尖微微探了出来,在贺宣的唇珠上轻轻勾了一下。舔完贺宣还没怎么着,他先闹了个大红脸,刚才是缺氧憋的,现在是害臊臊的。 他往后缩了一下,却被贺宣猛地揽住了腰,又吻了个天昏地暗,亲得他浑身酸软。 回过神的时候向边庭上半身已经靠在了贺宣身上,他脸埋在贺宣的肩窝,失神地闻着他身上的味道。 贺宣侧过脸看了他一眼,抬起手,绕到肩头摸了摸他的嘴唇。 向边庭嘴唇微微一动,身体又下意识绷紧了。 贺宣拇指在他唇瓣上轻轻蹭着:“疼不疼?” 他的嘴唇肿得太明显了,也很红,唇线都有点模糊了。 说实话,向边庭觉得自己已经不知道疼是什么感觉了,因为他的嘴唇已经没什么知觉了。 “好像没知觉了。”向边庭开口的时候嗓音跟被劈了似的,哑得不行,一说话他自己都被这副破锣嗓子给惊到了。 他清了清嗓子,咳嗽的时候嘴唇又不可避免地蹭到了贺宣的手指。 贺宣松开了他,盯着他的嘴唇看了几秒,似乎是在检查。 “舌头呢。”贺宣说,“我看看。” 向边庭有点难为情,下意识避开了贺宣的视线。 “舔都舔了,还怕看?” 向边庭心想这也不是一回事儿啊,不过他还是把舌头伸了出来,因为贺宣那眼神在告诉他,他不伸,他也有办法让他伸。 向边庭的舌头也肿了,不过没破,贺宣知轻重,凶是凶了点,但没让向边庭破一点皮。 贺宣前一秒是在检查,下一秒就忽然亲了上去,他只是在向边庭的舌尖上碰了一下,却燎得向边庭从头烧到脚,整个人都快原地自燃了。 就连刚才跟贺宣接吻他都没羞成这样。 “过几天就好了。”贺宣揉了揉他的耳垂,欣赏着他这张红透了的俊脸。 向边庭的耳朵被揉得发烫,他现在浑身哪哪都烫,跟发烧了似的。 刚才两个人折腾了那一番,向边庭的裤脚早就掉下去了,贺宣又掀了上来,摸着那处淤青说:“等会儿也拿冰敷一下。” 向边庭神情恍惚地嗯了一声,还没缓过来。 第52章 向边庭目光有点失焦, 丢了魂似的,贺宣把他额前的头发往后抚了一下,手摸到他脖子后面, 轻轻抚着。 “还没缓过来?”贺宣低下头, 用鼻尖在向边庭脸上蹭了蹭, “还能想起来我刚才跟你说了什么吗?” 向边庭是真的被亲懵了。 贺宣的坦白,贺宣的吻, 一切都来得毫无征兆。 他有点飘飘然,丧失了语言功能似的,张了张嘴, 不知道该说什么。 “想不起来我就再说一遍。”贺宣的嘴唇往上移了半寸, 在向边庭鼻梁上的那颗小痣上吻了一下, “我喜欢你。” 向边庭睫毛一颤。 贺宣的气息和动作都比刚才柔和很多, 他的心脏好像更麻了。 贺宣又舔了舔他的鼻梁,舌尖在那颗小痣上轻轻勾着,向边庭撑着桌面的手猛地收紧, 睫毛颤得厉害。他手往前一伸,抓住了贺宣的衣服下摆,嘴唇在他下巴上贴了一下。 那四个字都印在脑子里了, 怎么可能想不起来。 向边庭还没给出回应,贺宣就搂住他的腰往自己怀里按, 又吻了他好一阵。 吻到后来向边庭真有点呼吸困难了,手抵着贺宣的肩膀含糊不清地叫了一声“贺老师”。 贺宣松开了他。 “我头有点晕……”向边庭垂着脑袋说。 “缺氧了。”贺宣一只手托着他的下巴, 拇指蹭了蹭他红肿的嘴唇。 桌上凉, 贺宣搂着向边庭的腰把他从桌上抱了下来, 抱到了椅子上。 向边庭背上都出汗了, 脸也很烫, 他扯了一下领口,不仅晕,还有点热。 “难受?”贺宣摸了摸他的脸。 说不上难不难受,就是浑身发软,手指都使不上力。 他跑完三千米都没这感觉。 “还好,就是有点热。”向边庭舔了舔嘴唇,一瞬间又想起刚才跟贺宣亲嘴的感觉,贺宣嘴唇的温度和触感似乎还停留在他的唇上。 向边庭抬眼瞄到贺宣微微泛红的嘴唇,不禁耳热。 贺宣平时的唇色没这么深,显然这是刚才亲嘴亲红的。 贺宣也热,头发都快干了。他从向边庭的脸上摸到他的耳朵,向边庭跟个火炉似的,每一寸皮肤都在发烫。 向边庭的这些反应都是因他而起。 刚才那种情况,真的没法儿克制。 他现在已经在克制了,真要不收着劲儿,不是亲一下就能结束的事。 贺宣指腹轻轻蹭着向边庭的耳廓,蹭得他耳朵通红。 “贺老师。”向边庭哑着嗓子叫了一声,侧过脸,想躲开贺宣的手,“耳朵要熟了。” “脸也要熟了吧。”贺宣说。 “嗯,快了,一会儿整个人都要熟了。”向边庭脸颊贴着他的手心蹭了蹭,“我现在感觉跟刚从蒸笼里边儿出来一样。” 贺宣被他蹭得心痒,俯下身在他嘴唇咬了一口:“熟了也好,直接啃吧啃吧吃掉算了。” 向边庭不由得闷哼一声。 “咬疼了?”贺宣松开他的耳朵,摸了摸他的嘴唇。 向边庭不疼,主要是晕,贺宣咬的这一下让他有种触电的感觉,刺激得他头皮发麻。 这屋里是待不下去了,再待下去他真要晕过去了。 两人近在咫尺地四目对望,向边庭盯着贺宣浅褐色的眼眸,轻声道:“你睫毛真长。” 贺宣没说话。 “眼睛也漂亮。”向边庭又说。 说着微微仰头,在贺宣嘴上亲了一下。 他很明显地感觉到贺宣的呼吸变重,之后自己就彻底缺氧了。 贺宣乱了分寸,没个节制,直到发现向边庭双眼失焦,才理智回笼。 被贺宣抱起来的时候,向边庭才终于回过神来。 “出去透透气。”贺宣的声音也很哑。 亏了向边庭还能想起自己本来是进来干嘛的,他愣了片刻,忽然说:“我书还没拿。” 学习脑是这样的,心里再乱思路都不会乱。 贺宣抱着他走到书架前,说:“哪几本,指一下,我等会儿帮你拿。” 向边庭缓了缓神,在书架上扫了一眼,最后指了五本书。 贺宣把向边庭抱回了卧室,把人放床上后就去书房拿书了。 向边庭瘫倒在床上,感觉浑身的力气都被抽去了,本来今天一天都没出汗,刚才在书房待了半小时,背上都湿了。他弓起一条腿,膝盖刚弯起来,忽然就顿住了。 两条腿靠一起这么一碰,他才意识到出状况了。 向边庭视线微微往下。 这样平躺在床上,隔着居家裤薄薄的布料,某处很明显。 他弓着的那条腿又默默放了下去,一个侧身,侧躺在了床上。 向边庭半张脸埋在了枕头里,脸上的热意刚消下去没多久又蒸腾了起来,他扯了一下裤子,咬着嘴唇,整张脸全部压进枕头,被热气笼罩着。 其实没什么奇怪的,他刚才被贺宣又亲又咬的,不出状况那才不正常。 只是头一回经历这些,确实是有些无措。 向边庭摸了摸自己的嘴唇,还是觉得有些恍惚。 他居然跟贺宣亲嘴了。 贺宣拿着书从外面走了进来,看见向边庭像只虾一样蜷缩着侧躺在床上。 贺宣走过去在他后颈上抚了一下,向边庭身子一僵,腿微微伸了一下,转过来的动作有些僵硬。 贺宣把书放在了床头柜上,问:“还晕吗?” “好点了。”向边庭不敢平躺,侧着身子把旁边的被子拉了过来,往自己身上一盖。 “冷?”贺宣忽然把手绕到向边庭脖子后面,伸进领子里摸了一下,“身上都出汗了。” 贺宣一摸他他就一个哆嗦,跟触电了似的。 “我手上长刺儿了?”贺宣在床边坐了下来。 向边庭摸了摸鼻子,抬眸看他一眼,说:“没长刺儿,可能是通电了。” “是么。”贺宣手伸过去,摸了摸他的下巴,“不喜欢吗?我这么碰你。” 贺宣说着,指腹一点点上移,勾着向边庭的下巴慢慢划到唇边,最后落在两片唇瓣之间。 就说这人的手通电了,碰哪儿哪儿麻。 向边庭现在嘴唇就有点发麻,说话的时候那两片唇瓣就抵在贺宣的指尖上,若即若离,半吻不吻。 “就是喜欢……才觉得你手通电了。”向边庭说。 贺宣默不作声地盯着他。 向边庭下边还有情况呢,再被贺宣碰两下,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缓解。他偏过头,不动声色地躲开了贺宣的手,干咳了两声。 贺宣把床头柜上的水杯端过来,向边庭接过喝了一口。水灌进嗓子眼他才感觉自己是真渴了,直接把杯子里的水都喝光了。 贺宣把杯子放到一边,看见向边庭拎着衣领扯了扯衣服,锁骨上浮了一层汗。 “衣服脱了吧。”贺宣忽然说,“去洗个澡。” 向边庭拎着衣领的手一顿,看了眼贺宣,一时间没说话。 “我帮你洗。”贺宣又说。 “不……不洗了。”向边庭下意识拒绝。 他好不容易快缓过来了,让贺宣帮他洗澡还得了,那不是直接打回原形。 “身上黏着汗不难受?” “没事,一会儿就干了。”向边庭脸热,拎着领口给自己扇风。 “害臊?” 贺宣心里有数,知道他是难为情。说一千道一万,还是个小孩儿呢,不比他这个老禽兽。 他这么直白地问出来,向边庭不害臊也要害臊了。他眨了眨眼睛,看了贺宣一眼,坦诚道:“啊,害臊。” 向边庭往被子里缩了缩,说:“脸皮比较薄。” 他头已经不晕了,思维又活泛起来,贺宣就喜欢他这个样儿,会逗趣会说笑,很招人。 “我们俩现在是什么关系?”贺宣忽然问。 向边庭看着他,小声说:“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贺宣站了起来,捏着他的下巴抬起来,“刚才都白亲了?” 没白亲,这红肿的嘴唇就是罪证。 贺宣忽然感觉自己有点作孽,怎么把小孩儿嘴唇亲成这样。 向边庭还没开口,贺宣就说:“做我男朋友。” 开门见山,单刀直入。 向边庭愣了愣。 “这样就有关系了。”贺宣又说。 他倾身压下来,脸凑到向边庭眼前:“愿意吗?” 向边庭点了点头。 “亲我。”贺宣说。 向边庭闭着眼睛在他唇上贴了一下,刚才在书房亲得那么过火也没练就不害臊的本事,这会儿亲完还是红了耳朵。 贺宣直起身道:“现在是可以帮忙洗澡的关系了。” 向边庭盖在被子底下的腿动了动,还在做心理建设:“还是不洗了吧……洗起来也挺麻烦的,还得包着脚。” “那我给你擦擦。” 向边庭看了他一眼:“怎么……擦?” “脱光了,拿毛巾擦。” 向边庭心想那不还是要脱光吗? 向边庭眼看着贺宣走向门口,问了一句:“你去哪?” “拿毛巾。” 贺宣离开的这段时间,向边庭某个不安分的地方可算是重归平静,他松了口气。 十分钟后,贺宣回来了,不仅拿了毛巾和水盆,还拿了一身睡衣。他把水盆往地上一放,毛巾往盆里一丢,睡衣放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睡衣里面还裹着一条小裤衩。 “坐着还是躺着?”贺宣问向边庭。 向边庭知道自己别无选择,掀开被子挪到床边:“……坐着吧。” 贺宣嗯了声:“衣服脱了。” 向边庭犹豫了片刻。 贺宣视线扫了过来:“要我帮你?” 向边庭没有立刻接话,贺宣走到他面前,不由分说撩起他的衣服下摆,向边庭抬起胳膊,乖乖地让他把自己上衣脱了。 也不是第一次在贺宣面前脱衣服了,但确实是第一次脱了衣服挨贺宣这么近,向边庭脸热得难受,趁贺宣拧毛巾的工夫,伸手按了一下床边的按钮,把大灯关掉了,天花板上只亮着两盏光线微弱的射灯。 贺宣拎着毛巾走过来,手指在他脸上划了一下:“以前脸皮有这么薄吗。” “一直都挺薄的啊。” “脱个衣服就怕我看,一会儿脱裤子怎么说。” “裤子就不让你脱了。” “为什么。” “因为我脸皮薄。” 向边庭说着说着自己都笑了,捏着发烫的耳朵说:“其实我以前不这样。” “因为没遇到我。” 贺宣拿着热毛巾从向边庭的颈间开始往下擦,擦到胸口的时候向边庭腰不由得往后缩了一下,脖子连到锁骨那一片变得有点红。 向边庭笑了,眯了眯眼睛说:“你怎么知道是因为你,我要说不是呢。” 贺宣手绕到后面帮他擦了擦背,弯腰凑到他耳边说:“是不是你心里有数。” 他偏过头,在向边庭泛红的耳廓上亲了一口:“我喜欢你这样。” 第53章 向边庭的耳朵从淡红变成了深红。 贺宣的手隔着湿热的毛巾停在向边庭的腰窝处, 说的话又让他耳朵红了一个度。 “我喜欢你这里。”贺宣拿毛巾轻轻擦着他腰后那两个凹进去的小窝。 向边庭上半身猛地绷紧了,腰间一阵发麻,不由得往前缩了一下。 没人碰过向边庭的腰, 他也从来不知道自己这个地方这么敏感, 贺宣抱了他那么多次, 也不是没碰过他的腰,但他之前从来没有过这种感觉。 又听到贺宣说的这话, 脸都快冒烟了。 “躲什么。”贺宣按住他的腰,继续擦着,低声道:“我还没怎么呢。” 他要是真想怎么, 向边庭现在就不会穿着裤子好好地坐在这了。 向边庭现在脸差不多跟耳朵一个色儿, 热得往上铺个鸡蛋一会儿就能熟了。 没得治。 至少今天晚上肯定是没得治。 他认命了, 脑袋往前一靠, 脸直接埋在了贺宣的肚子上,闷声道:“你手通电了啊,我能不躲么。” 贺宣的小腹平坦又结实, 脑袋磕在上面感觉硬硬的,衣服的味道很好闻,向边庭鼻尖忍不住在上面蹭了蹭。 贺宣拿着毛巾的那只手继续帮他擦着背, 另一只手抬起来摸了摸他的下巴。 “躲?”贺宣手指勾着他的颈线慢慢往下滑,“那现在是在干什么。” “脸太热了。”向边庭整张脸都蒙在贺宣的小腹上, 跟摊煎饼似的,左脸贴贴, 贴完右脸又贴贴, “借你的肚子散散热。” “谁教你这么散热的?”贺宣用手指刮蹭着男孩的喉结。 向边庭喉结一动, 声线变哑了:“自学的。” 脸上的热意只增不减, 一点没散, 哪里是散热,分明是聚热。现在那点热意还全都传到贺宣身上了,贴着小腹四散开来,蔓延至身体各个部位。 贺宣很想做点别的什么事,刚才在书房的时候就想了,但他知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才亲个嘴就把小孩儿臊成这样,要真干点其他什么…… 贺宣勾了勾向边庭的喉结,说:“裤子脱了。” 向边庭身形一顿,脸埋在贺宣的肚子上没抬起来,人也没动。 “下面不用擦了?”贺宣问了一声。 这事向边庭一时半会儿真接受不了,擦个上半身也就算了,擦下边的时候万一当着贺宣的面那啥了,他这脸真没处搁了。 “我自己来成么?”向边庭仍旧没抬头,脸越来越烫。 这情况贺宣已经是料想到了的,他不难为小孩儿,光嘴上吓唬:“再这么贴着我,我真要扒你裤子了。” 向边庭仰脸看着他,下巴抵在他的小腹上,问:“不能贴么?” “能,贴哪都能。”贺宣捏着他的后颈,“我不让你贴是为什么,你心里没数么?” 向边庭这会儿心里有数了,脸默默往后撤了撤。 贺宣把毛巾丢进水盆,拿起旁边的睡衣先给向边庭穿上,然后把换洗的睡裤和内裤拿到了床上,重新拧了拧毛巾,挂在水盆边。 给向边庭准备好一切他就出去了,关门的时候看着向边庭说了一句:“你刚那不叫散热,叫勾引。” 勾引……啊。 向边庭看着门口愣了会儿神,忽然就笑了。 没什么原因,就是心里挺美。 贺宣出去后直接拐进了卧室旁边的浴室。 他没硬要待在屋里一来是不想难为小孩儿,二来是因为以他现在的情况也没法儿继续在里面待着。从书房出来到现在,他忍了挺久了,没那么强悍的定力,也不能保证在看到向边庭光着腿的时候能不对他做些什么。 到时候怕是真要把小孩儿吓着了。 贺宣随便解决了一下,虽然是草草了事,但也费了不少时间。他结束的时候,向边庭都已经擦完穿好裤子坐床上等了好一会儿了。 期间向边庭还叫了他两声,他就在卧室附近的那个卫生间,听到向边庭的声音了,但是没回应。 那两声对贺宣而言是很好的催情剂。 “你刚是出去了吗?”向边庭问贺宣。 “没有。”贺宣走了过去,“我在卫生间。” 向边庭把换下来的裤子和内裤团在一起放在了旁边的小沙发上,贺宣把脏衣服拿起来,端起地上的水盆又出去了。 三分钟后,贺宣拎着一袋子专业书走了进来,把书放在了床头柜上。他拿起柜子上的膏药,撕开贴在了向边庭的脚踝上。 向边庭看了眼床头柜上摞着的那堆书,很真诚地对贺宣说了声:“谢谢你,贺老师。” 贺宣手覆在向边庭的脚背上,抬眸看了他一眼。 “谢谢你”很生分,“贺老师”也很生分。 “刚才还是白亲了。”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一声,他坐起身,凑到贺宣面前,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小声说:“没白亲。谁规定跟男朋友就不用说谢谢了?” 贺宣用拇指轻轻蹭了蹭他的脚背,凑过去吻了吻他的鼻尖,问:“男朋友要去洗漱吗?” 向边庭点点头:“男朋友要的。” 贺宣笑了声,笑的时候睫毛轻颤,跟两把小刷子似的。他搂着向边庭的腰把人抱起来的时候,向边庭直盯着他的睫毛看。 “我脸上有什么?”贺宣忽然垂下眼眸看着他。 “有帅气。” 贺宣垂眸嗤笑,向边庭伸出食指轻轻抚了一下他的睫毛,“你知道有个词叫睫毛精么。 “说的就是你这样的。” 贺宣把向边庭抱进了浴室,看见镜子的那一刻向边庭就“睫毛”不出来了,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愣了好一会儿。 他是感觉自己的嘴唇有点肿,但也没想到会肿成这样。 视觉冲击有点强烈,他盯着镜子表情都有点呆滞,过了好几秒才摸了摸嘴唇说:“还好这几天不用出门。” 难怪刚才感觉嘴唇跟抹了一层辣椒粉似的,火辣辣的有点疼。 这么看跟吃了辣椒也差不多,肿得没法儿看。 “疼么?”贺宣问他。 “有点。” 向边庭看了一眼贺宣的嘴唇,力的作用明明是相互的,怎么贺宣的嘴唇就那么正常,除了有点红,一点没肿。 他想了想,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一件事,贺宣刚刚不光是亲他,还咬他了。虽然有点凶,但亲得他很舒服。 贺宣以前也这么亲过别人么? 向边庭看着镜子里的人,把心里想的问出来了:“你以前有这么亲过别人么?” 他不介意贺宣亲没亲过别人,他就是想知道贺宣的过去。 “没有。” 贺宣的回答让向边庭很震惊,他眼睛一眨,表情惊讶:“你……” “我怎么?” 贺宣话里的意思已经很明显了,向边庭消化了一会儿,觉得其实也没那么不可思议。 向边庭换了个问法:“我是你初恋么?” 他还就这么问了,一点不带扭捏的。 “是。” 向边庭眼底的吃惊藏不住,贺宣眯了眯眼睛:“为什么这个表情。” “就是……有点没想到。”向边庭看了眼贺宣左手戴着尾戒,“你以前是独身主义?” “不是。”贺宣弯起食指在向边庭嘴唇上刮了一下,“有什么惊讶的。” 不是独身主义,但跟独身主义也差不离,性子摆在那儿,又独又自我,没看得上眼的人,也不喜欢有人侵占他的生活空间,打乱他的生活节奏。 他的恋爱脑是遇到向边庭之后才长出来的。 向边庭盯着贺宣的嘴唇。 那地方没人碰过,就他碰过。 初吻。 初恋。 他不惊讶了,心里甜不滋儿的。 向边庭勾了下嘴角,侧过头仰脸看着贺宣:“很荣幸成为你的初恋。” 贺宣一愣,继而笑了,手掌扣住他的后颈一声不吭地盯着他,心想这人怎么就那么招人稀罕。 “你怎么不问问我。”向边庭忽然说。 “问什么。” “初恋是不是你。” 向边庭难得流露出几分孩子气。 贺宣逗他:“不用问,我知道我是。” 向边庭挑了挑眉毛:“这么自信啊。” 他继续逗:“你不会接吻。” 向边庭愣了一下,随即偏过头笑了一声,耳朵都红了。 “照你这个逻辑,你那么会接吻,我是你初恋的事实就不成立。” “我很会接吻吗?”贺宣低下头来,向边庭被他揽着肩膀,右脚轻轻踩在他的脚背上。 “嗯……很会。” 贺宣捏着他的下巴转过他的脑袋:“你喜欢?” 向边庭嗯了一声,声音很轻,眼睛看向了别处。 贺宣噙住他的嘴唇,很温柔地跟他舌吻。 第54章 亲了一会儿, 贺宣松开了向边庭,弯着食指用指关节蹭蹭他的下巴:“洗漱吧。” 这个吻持续的时间不长,是被贺宣强行中断的, 向边庭还没从刚才的温存中回过神来, 怔怔地看着他, 鼻息凌乱。 不是贺宣不想继续,只是再继续这浴室里可能又是另一番光景了, 他刚才本来就是随便弄了弄,并没解决到位。 “嗯……”向边庭应了一声,呼吸还有些不稳。 贺宣扶着向边庭的腰, 几乎支撑着他身体一半的重量, 向边庭拿过旁边的电动牙刷, 抬眼看到镜子里一前一后两个人, 感觉画面有种说不出的微妙。 他扭头看了看贺宣:“你这么搂着我洗漱么?” 贺宣回视他:“想换个姿势?” 向边庭笑了:“不是……”他往牙刷上挤了点牙膏,嘀咕道:“还能换什么姿势啊……” 这姿势就够微妙够腻歪的了,洗个漱还得有人在旁扶着, 显得他特别娇弱。不过他这两天一直都挺“娇弱”的,一会儿让人背,一会儿让人抱的。但是这事还得看对象, 对象要不是贺宣,他肯定“娇弱”不起来。 向边庭把牙刷塞进嘴里, 看了眼镜子里的自己,眼底露出了点笑模样, 心道, 你丫就双标吧。 “抱着洗也行。”贺宣接了一句。 电动牙刷“嗡嗡”的震动声轻轻响着, 向边庭刷着牙, 含了一嘴泡沫, 不方便说话,鼓着腮帮子看着他。 他用的牙膏也是薄荷味儿的,跟他身上是一个味道,淡而清冽的香味。贺宣凑到他颈间闻了闻,在他耳后亲了一下。 两分钟后电动牙刷自动断电,向边庭低头吐掉了嘴里的泡沫,漱了漱口。 贺宣继续刚才的话题:“要抱着洗吗?” “太高难度了吧。”说完向边庭就笑了,那个画面他都想象不出来,太怪了。 “不难。”贺宣逗他,“试试就知道。” “不试了。”向边庭低着头笑得肩膀轻轻颤抖,嘴边挂了一圈牙膏沫沫,“还没娇弱到那种程度呢。” “我这两天抱你少了?”贺宣的手在他腰间抚了抚。 向边庭腰侧一麻,条件反射地缩了一下:“所以我这两天挺娇弱么,娇弱得都有点令人发指了。” 贺宣笑了一声。 “洗个脸还要你抱,这是不是娇弱得有点过分。” 他好久没理发了,额前的头发有点长,打开水龙头捧了水往脸上扑的时候,把头发都打湿了。 贺宣伸手把他头发往后捋了一下,这么捋没什么用,手一松头发就滑下去了。 “没事,一会儿擦擦就行。”向边庭关上了水龙头,往手里挤了点洗面奶,伏在那儿轻轻搓着脸,洗个脸都是慢条斯理的。 冲干净脸上的泡沫后,向边庭闭着眼睛伸手摸了一下挂在一旁的毛巾,摸了两下没摸到,贺宣直接抽走架子上的毛巾,帮他擦了擦脸上的水。 洗漱完,“娇弱”的小向同学又被抱回了卧室。 贺宣今天会留下,这是他之前就跟向边庭说过了的,但他把向边庭放床上盖上被子后就转身往门口走了。 留下,但没说要留哪儿。 是留客房,还是留主卧? 向边庭脑子里冒出这两个选项的时候,就已经知道自己到底希望贺宣留哪儿了。 脑门上写着“理性谨慎”的那个小人之前被他踹一边去了,这会儿挣扎着爬起来,正敲着他的脑袋骂骂咧咧呢。 “你知道‘矜持’俩字怎么写吗向边庭!” 知道。 但不管。 “你去哪啊?”向边庭问了一句。 贺宣回了下头:“厨房碗筷还没收,我去收一下。” “哦。”向边庭抿了下嘴唇,“你……今天睡哪儿?” “你想让我睡哪儿?” “你想睡哪儿就睡哪儿。” “我睡我男朋友旁边。” 向边庭垂下眼眸,手指在床单上搓了一下。 “男朋友让吗?” 这是贺宣习惯性的问法,他越界之前都会先征求向边庭的意见,讲究先礼后兵,不过这个“礼”就是走个形式,反正不管怎样,他都是会越界的。 这向边庭也都知道。 向边庭点了点头:“让。” 贺宣嗯了一声,带上门出去了,人一走向边庭就钻进了被子里,扬手把被子蒙在了脑袋上。 离家出走的“矜持”又跑回来了,一想到等会儿贺宣要睡自己旁边脸就有点热。 他觉得自己今天晚上应该是亲嘴亲得上头了,整个人都有点亢奋,跟打了鸡血似的。 他翻了个身,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上的吊灯。 也可能不是上头,可能人在喜欢的人面前就是这样的,会很放松,会愿意展露自我。 贺宣出去后把餐桌上的碗筷收拾了一下,又把向边庭的衣服扔进洗衣机里洗了,收拾完回了趟自己家,解决正事儿。这次耗费的时间长了些,忍太久了有点不管不顾,又急又燥的,解决完里裤外裤都得换了,还弄一身汗,就重新洗了个澡。 这么一折腾,两小时过去了。 贺宣离开了太久,还回了自己家,向边庭一直没听到外面有动静,期间还给他发了条微信,他也没回。 向边庭开了一盏床头灯,坐床上看了一个多小时的书,等得都有点困了。后来他下了床,蹦到门口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客厅空荡荡的,连盏大灯都没开。 他猜贺宣可能是回家了,但不知道他回去干嘛了。 难不成有急活要画? 怎么也不说一声就走。 向边庭叹了口气,又蹦回了床上。他在床上躺了一会儿,困意袭来,眼皮慢慢耷拉了下来。 贺宣开门进屋的时候,卧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床上的男孩面朝窗户的方向侧躺着,头顶上亮着一盏床头灯。 向边庭一直迷迷瞪瞪的,贺宣一进来他就醒了,没过片刻,他就感觉身后的床垫往下一陷,熟悉的气味伴着一阵热意从后包裹住了他。 他彻底醒了,贺宣从背后贴上来的时候他身体一瞬间变得有点僵。 贺宣走到床头就知道向边庭已经醒了,他没点预告和前奏,掀开被子就把人从背后抱住了。 怀里的男孩不太明显地抖了一下,身子有些僵硬。 “睡着了?”贺宣亲了亲他的脖子。 向边庭又跟触电了似的抖了一下,贺宣的呼吸扫过他的脖子,嘴唇触碰到皮肤的时候,那种过电一般酥麻的感觉像是钻进了骨头缝里。 “我嘴唇也通电了?”贺宣又亲了一下。 向边庭又是一抖,身体的本能反应,不受大脑控制。虽然刚才跟贺宣做了挺多亲密的事,但那都跟现在的情况不一样,贺宣现在就躺在他身后,贴着他的背,两个人零距离接触,同床共枕。 向边庭嗯了一声,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感觉应该是整个人都通电了……” 他现在半个身子都是麻的,就因为贺宣贴着他。 “我还以为你……不过来了。”向边庭小声说。 “你觉得会吗。”贺宣搂住他的腰,手搭在他的小腹上,“刚才一直在等我?” “……嗯。” 贺宣沉默片刻,忽然咬住了向边庭的耳垂,向边庭吃痛地“嘶”了一声。 贺宣松开嘴,在他耳垂上轻轻舔了舔。他没说话,怕口无遮拦把心里话全吐出来。不是什么甜言蜜语,就是些直白臊人的荤话。 向边庭垂下眼眸,睫毛轻轻颤着,想动又觉得浑身使不上力。 贺宣亲了两下就停下来了,他换了身衣服,身上的沐浴露味道也很明显,应该是刚洗完澡。 向边庭有点纳闷:“你回去又洗了个澡吗?” “嗯。” “洗了这么久啊。” “做了点别的事。” 才刚洗完澡没多久就又洗了个澡这件事本身就挺奇怪的,为什么会又洗澡呢,还做了点别的事,这别的事又是什么事? 向边庭心里有个模模糊糊的答案。 “别的……什么事?”他也不知道自己干嘛非要问这一嘴。 贺宣嗓音很低:“自慰。” 向边庭不吭声了,连呼吸都变轻了,浑身直冒热气。 他这个反应,贺宣有更直白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身上几乎是一瞬间变得滚烫,连话都不说了。 “真当着你的面做点什么,你不得原地自燃了。”贺宣在他脸上摸了一把,“烫成这样。” 主要是贺宣的用词太直接了,让向边庭有点猝不及防。 “你……”向边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下次我就当面了。”贺宣拉着向边庭的胳膊把人翻了个身,面朝自己,“给你时间适应。” 他把向边庭搂进怀里,低了低头,在他鼻尖上亲了一下:“困了就睡吧。” 向边庭刚才挺困的,现在精神抖擞得都能下楼跑个几圈。他原以为今天要彻夜难眠了,没想到闻着贺宣身上的味道,倒也很快就进入梦乡了。 第二天向边庭是被手机铃声吵醒的,他跟贺宣同床共枕睡了一夜,醒来就断片了,压根没想起来昨天晚上旁边还睡着个人,贺宣已经起床了,床上就躺着他一个,他伸手摸过床头的手机,看也没看就接通了。 “喂?” 电话那头的李云牧愣了一下,还以为自己打错电话了,他看了看屏幕上的名字。 对面迟迟不说话,向边庭又闭着眼睛“喂”了一声:“哪位?” 这声音绝对不是贺宣,李云牧回了一句:“我找贺宣,你哪位?” 向边庭猛地睁开眼睛,手机拿到眼前看了看。 “嗯……”他坐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你等一下。” 贺宣正好推门进来了,向边庭表情懵懵的,刚醒脑子转得有点慢,看到贺宣的那一刻才终于有点回神了。 “我刚不小心接了你的电话。”向边庭把手机递给他,“我以为是我的手机。” 贺宣接过手机,看了他一眼。 这生分又礼貌的语气,挺让人怀疑这人还记不记得昨晚发生的事。 “还记得昨天晚上的事吗?”贺宣问他。 “嗯?”向边庭愣了一下,昨晚的记忆霎时涌进大脑,包括贺宣吻他舔他摸他时的种种令人酥麻的触感。 贺宣眼看着他耳朵一点一点变红,把手机放到了耳边:“喂?” 那边李云牧已经反应过来了,还猜出刚才接电话的那位是谁了,就是不太确定。 “刚谁接的电话?不会是你那明恋对象吧?” 这人脑子转得是挺快的。 贺宣把手机从耳边拿开,俯身凑到向边庭耳旁,压低了声音问他:“他问我刚才接电话的是谁,我怎么说?” 向边庭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愿意让别人知道你是我男朋友吗?”贺宣继续低声问。 向边庭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贺宣勾了一下他的下巴,重新把手机放到耳边,对李云牧说:“你管谁接的电话。” 李云牧啧了一声:“肯定是那明恋对象吧,声音听着就像个小男生。” 而且听着还像刚睡醒的样子。 “你把人小孩拐回家了?” “他拐的我。” 李云牧乐了:“你特么真不要脸。” 第55章 实际情况倒也确实是贺宣说的那样, 毕竟昨晚是他睡在向边庭这的,还算不上他把小孩儿拐回家。 他的回答其实挺严谨的,但在外人听来就有那么点孔雀开屏臭嘚瑟的意味。 所以李云牧深感此人脸皮厚度不同于往日。 以前没见过贺老板这样, 挺新鲜的。 “所以真是那人啊?”李云牧还挺意外的, “怎么个情况?前儿不还是明恋对象么, 怎么今儿……‘明恋’那俩字是去掉了?” 贺宣嗯了一声,没多说什么。 向边庭现在是他男朋友这件事其他人知不知道根本不重要, 恩爱没什么好秀的,说句粗的,他喜欢谁, 跟谁谈恋爱, 跟外人有屁个关系。 他刚才那么问向边庭, 主要是想知道向边庭的态度—— 对于他们现在的关系, 他认知清晰吗,能正视吗,有勇气让外人知道吗。 他想要向边庭一个确定的态度, 不希望他稀里糊涂的。 贺宣举着手机坐到了床边,抬手抓了抓向边庭的头发,问电话那头的李云牧:“打我电话干什么?” “我刚坐诊, 碰着宁远了,他眼睛伤了你知不知道啊?” 贺宣眉头一皱:“怎么回事?” “就猜你不知道, 他妈带着来的,眼睛上边儿摔破皮了, 缝了两针, 不过没伤到眼睛。” “确定没伤到眼睛?” “确定。” 李云牧是眼科大夫, 动的都是大手术, 这种缝合外伤的小手术用不着他操刀, 他在走廊碰上宁远和他妈的时候,宁远已经缝好伤口了,眼睛上盖了一块小纱布,把他吓了一跳。他那伤口离眼睛实在是近,纱布只能将伤口连着眼睛一块包上了,李云牧当时还以为他是伤了眼睛。 “我问过给他动手术的大夫了,伤得不严重,皮外伤,眼睛没问题,就是以后可能会留疤。”李云牧嘶了一声,“他妈说是踢足球磕的,这孩子怎么大早上的去踢足球啊?” “他睁眼就是足球,没事干就是足球。”贺宣很轻地叹了口气,“现在人还在医院吗?” “缝完针就走了。”李云牧边说边往诊室走,“估计你不知道,跟你说一声,行了,我忙去了,挂了啊。” “怎么了?”向边庭一听到足球就猜到这通电话应该跟宁远有关,“宁远出什么事了吗?” 贺宣看了他一眼:“你知道他的名字?” 向边庭点点头:“他跟我说过。” “踢球摔了,脸上磕破了,缝了两针。” “磕着眼睛了吗?” “眼睛上边。”贺宣说着拨通了宁远妈妈的电话,“我给他妈打个电话。” “嗯。” 宁远每天起得都很早,去咖啡店上班前都会去小区附近的一个小足球场踢会儿球,很久以前就养成的习惯,他在那边还有球友,有人的时候就一块踢,没人就一个人踢。 他没法跟人正常交流,也不需要跟人交流,只要有球踢就很开心。 踢球受伤是难免的,宁远腿上深的浅的、大的小的疤痕也不少,都是以前踢球摔的,脸上也摔过,但没摔得这么严重过。 “喂?宁姨。”贺宣走到了窗边。 “小宣?怎么了有事啊?” “阿远受伤了?” 宁姨叹了口气:“李大夫跟你说的?” “嗯,他怎么样了?” “没事儿,小伤,养几天就好了,一礼拜就能拆线。你别太担心了。” “是踢球摔的么?” “是啊,撞球门上了,要不是楼下小周来找我,他还在那儿踢呢。眼睛上都是血,把我魂都吓没了。” “他现在在家吗?” “不肯回家,要去上班,我把他送回咖啡店了。” 宁远虽然心理上有缺陷,但从小是糙养长大的,因为担心是永无止境的,唯一能做的就是看开点,把心放肚子里。 “行,等会儿我去看看他。” 贺宣挂了电话,向边庭问他:“他怎么样了?” 贺宣走了过来:“应该没大碍,已经回店里上班了。” 向边庭一愣:“他还去上班啊?” “不让他做每天固定要做的事,他会焦虑。”贺宣走到了向边庭面前,“还睡吗?” 向边庭看了眼床头柜上的电子钟,一看都九点了。 “我睡了这么久?”他转头看向贺宣,对上贺宣目光的那一秒,心境有点微妙。 刚才脑子还有点迷糊,现在已经彻底醒神了,昨晚上发生的一切也像录像带回放一样在他脑子里过了一遍。 昨天那状态……感觉跟喝酒了似的,头晕脑热。 不能多回忆,越想越耳热,都不太敢正视贺宣的眼睛了。 向边庭移开了视线,心里莫名有些感慨。 眼前的一切居然都是真实的,他居然真的跟贺宣在一起了。 不仅在一起了,刚确立关系第一天就在一张床上睡觉了。 向边庭啊,你果然不是什么矜持的人。 “又想什么。”贺宣的声音从头顶落下来,向边庭抬起头来,仰脸看着他。 “想昨晚的事。”向边庭直言。 “昨晚什么事?” 向边庭笑了声:“明知故问啊你。” “昨晚发生那么多事,你说哪一件?” 向边庭撑着床沿坐到了床边,并不看贺宣的眼睛:“么么哒的事。” 他说这话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坐在床边动了动脚踝,说:“这膏药效果还挺好的。” “不疼了?” “没前两天那么疼了。” 贺宣弯腰手搭上他的腰,想抱他去洗漱:“洗漱完可以继续么么哒。” 向边庭笑了声,感觉“么么哒”这三个字从贺宣嘴里说出来格外的萌。 “你别抱我了,扶一下我就成。”向边庭说,“我单脚蹦没问题。” “才刚好点又想折腾。” “没折腾。”向边庭看着自己的右脚,“其实前两天也不用你抱的,完全没那么严重。” 他抬头看了贺宣一眼,笑了笑说:“我娇弱得也够够的了,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为什么不能。”贺宣扶他站了起来,“昨天能娇弱,今天就不能了?” “因为没必要了啊。”向边庭压低了声音,小声说:“之前是想跟你亲近点儿才那样的,现在你不是我男朋友了么,想亲近随时都能亲近。” 贺宣脚步一停,垂眸盯着他。 向边庭有什么说什么,之前那点小心思不怕让贺宣知道。 虽然不怕他知道,但这话说出来还是挺让人不好意思的,就差明说“我之前就是想跟你贴贴抱抱才那么娇弱的”了。 昨晚上他还跟贺宣说自己脸皮薄,现在看来这话很没信服力,他这脸皮明明挺厚的。 贺宣搂着向边庭的腰一捞,把人搂进了怀里,面对面抱着他。 “怎么了……吗?”向边庭两只手垂在身侧,直挺挺地杵在贺宣怀里。 “不是说随时可以亲近吗,现在就实践一下。”贺宣在他耳边说。 气流吹进耳朵,向边庭痒得缩了缩脖子,手轻轻扶住贺宣的腰。 “抱着我。”贺宣说。 向边庭搭在贺宣腰间的手微微一动,手臂往后一伸,从扶改为搂,两条胳膊环住了贺宣的腰,跟他抱了一会儿。 进卫生间一眼看到了镜子里的自己,向边庭看得一愣,在原地呆站了几秒。 一夜过去,嘴唇肿得更明显了,像生吃了几斤辣椒。 向边庭微微抬起下巴,眯着眼睛“观赏”自己的嘴唇,叹了口气说:“早知道昨晚拿冰敷一下了。” 向边庭迅速洗漱完,刚把脸擦干,贺宣就揽住他的肩头脸凑了过来,想吻他。 向边庭往后躲了一下:“么么哒可以稍微暂停一下,再继续么么我这嘴唇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好了。” 贺宣被逗笑了,带着笑意的眸子倒映着向边庭的脸庞,笑起来的样子太迷人眼了。 向边庭心想么就么一下吧,主动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带着牙膏味儿的一个吻,没有深入,一个很浅的么么哒。 向边庭的嘴唇确实肿得有点夸张,贺宣点到为止,没再跟昨天似的那么放肆。 洗漱完,两个人一起在餐厅吃早饭,向边庭起晚了,这顿早饭都可以当早午饭了。 “中午想吃什么?”贺宣问他,“我回不来,给你订个餐。” 向边庭扫了一眼桌上的早饭,说:“不用给我订,这些都吃完我估计能撑一天。” 贺宣嗯了声:“随你。” 正吃着,门铃响了,两人对视了一眼。 向边庭心头倏地一跳。 这个点谁会过来? 能进这栋楼就那么几个人,每个都是他的至亲,万一来的真是其中的一个,他爸他妈,或者他姥姥……哪个进来,都不太好解释现在的情况。 他穿着睡衣,嘴唇是肿的,贺宣就在他面前坐着。 向边庭还在愣神,贺宣已经起身往玄关那儿走了,他往墙上的监视器里看了一眼。 “谁啊?”向边庭问了一声。 “楼里的管家,应该是来送快递的。”贺宣说,“在网上买东西了?” 向边庭愣了一下,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天在网上买了两根拐杖。 贺宣把门打开,门外的管家微微笑了一下:“您好向先生,您的快递我帮你拿上来了。” “谢谢。” “我给您拿屋里去吧,挺大一个东西。” 贺宣往门外看了一眼,一个很长的包裹,包得看不出个形状,只能看出来这东西很长。 “给我吧。”贺宣伸手。 “哎,行。”管家把包裹提到了他手里。 贺宣关上门,拎在手里颠了颠,不重。 “买的什么?”贺宣把包裹拿到客厅,问向边庭。 向边庭蹭了下鼻子,说:“拐杖。” 很明显,这拐杖刚到货就已经失去了它的使用价值。 贺宣愣了一下,把包裹往墙上一靠,估计对他买拐杖的行为也挺匪夷所思的,走过来说:“你怎么不买两根甘蔗,能拄着走,渴了还能啃啃。” 向边庭低着头笑个不停。 第56章 临走前贺宣帮向边庭把快递拆了, 向边庭坐在沙发上,看着贺宣费劲吧啦地撕开外包装,撕到一半直接用蛮力把拐杖从防震袋里抽了出来。 向边庭买的是医用拐杖, 还买了一对, 看到贺宣面无表情地从包裹里拆出两个拐杖, 他忽然挺想笑的。 这拐杖再晚两天到,他脚都能下地了。 贺宣把拐杖拿给了向边庭, 向边庭拄着拐杖在客厅走了一圈。 也不是全无使用价值,有个支点撑着,比蹬着一条腿蹦来蹦去的轻松多了, 这下一个人行动也方便。 “挺好使的。”向边庭拄着拐杖走到了贺宣面前。 贺宣嗯了声:“用不着我了。” 向边庭靠近他, 凑到他眼前, 轻声说:“要不我现在拿去丢了?” 贺宣捏捏他的耳垂:“留着吧, 给它们留点尊严。” 向边庭被逗乐了,正笑呢,贺宣忽然在他嘴唇上亲了一下, 说:“我走了。” 向边庭抿了下嘴唇:“嗯。” “在家少动弹,别拄着个拐杖到处走。” 向边庭点点头,忽然说:“你回来的时候帮我带两根甘蔗吧。” 贺宣看着他不作声, 直觉这小孩儿没憋什么正经话。 “我跟这拐杖对比一下,看看哪个更趁手。”向边庭已经绷不住了, 话里带上了笑音,“甘蔗要更趁手的话我就拄甘蔗吧, 听你的, 渴了还能啃啃。” 贺宣眼底带笑, 接了他的话茬:“嗯, 晚上我带两根回来, 要哪种,青皮的还是紫皮的?” 向边庭笑了一会儿才说:“我以前一直以为你挺正经呢。” “什么样才算正经?”贺宣弯着食指用指节抵了抵他的脸蛋,“我觉得我跟你比应该还是挺正经的。” 向边庭低着头直笑。 其实他也就在贺宣面前这样,在别人跟前不这样,总的来说还是挺正经一人。 “所以甘蔗要紫的还是青的?”贺宣问。 “紫的吧。”向边庭说,“买一根就行了,削皮切段,我不拄了,主要是想啃。” 贺宣嗤笑一声:“行。” 贺宣走后,向边庭拄着拐杖回卧室穿了件外套,然后去阳台的沙发上躺了一会儿。这两天一直闷在房里,好久没呼吸过室外的空气了。他把Peter也从蛇箱里放了出来,一人一蛇躺在沙发上晒太阳。 贺宣进咖啡店的时候,宁远就在柜台的角落里打包咖啡,右眼蒙了一块纱布,弓着背低着头往咖啡杯上套杯套,动作比平时更慢。 客人在柜台前边站着,看着他神色挺复杂。 “那什么,还是我自己来吧。”客人忍不住说。 宁远没反应,仍旧低着头干自己的活。 “你都这样了还来打工呀?”客人小声问宁远,“你们老板不给你放假?” 宁远没说话,把咖啡仔仔细细地装进纸袋,往客人面前一推。 “谢……谢谢。”客人拎起咖啡袋子,“麻烦了。” 没活干的时候宁远就站在那儿发愣,贺宣走了过去,食指指节在柜台上敲了两下。 宁远抬了下眼皮,眼神在贺宣身上飘了一下,又立刻看向别处。 “晚点我让萧易阳给你发个锦旗,表彰一下你这个劳模。”贺宣看着他说。 萧易阳拿着一个小花铲从储物间里走了出来。 “哎,你可算是来了。”萧易阳走了过来,拍了一下贺宣的肩膀,“赶紧想想办法,让这小破孩回去休息。” 宁远站在一旁玩手指。 “小破孩说你呢。”萧易阳拿花铲敲敲柜台,看着宁远,“眼睛都这样了还给我干活呢。” 宁远不看他,也不理他。 萧易阳叹了口气,有点无奈地看了眼贺宣:“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虐待员工,你赶紧劝劝。” “劝不了,他属驴的。” “那就直接敲晕带走吧。” “敲吧。”贺宣看了看萧易阳手里的小花铲,“就拿这个。” 萧易阳笑了声,纳闷道:“你今天是什么情况,心情好像挺好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 “三句话开俩玩笑了。”萧易阳说,“少见。” 贺宣没说话,萧易阳看了眼宁远,微微皱眉,跟贺宣说:“你真打算让他今天就待在这啊。” 一只眼睛都包成这样了,肯定不可能让他一直待在这。 “走吧,我送你回去。”贺宣对宁远说。 宁远梗着脖子看着旁边的花架,没应声。 贺宣又在桌上敲了两下:“阿远,听我说话。” 宁远目光往这边晃了一下。 “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但前提是不要给其他人添麻烦。” 宁远垂下眼皮。 “你现在这样已经是在给别人添麻烦了,知道吗。”贺宣说,“我有没有跟你说过,不要总让你妈妈担心。” 很多话宁远并不一定完全能理解,但他能感知到贺宣的情绪。 贺宣跟他妈妈不一样,他有时候不那么温和,心不软,说话直。 “能回家了吗?”贺宣问他。 宁远看着手指点了点头。 “还是你说话管用。”萧易阳笑了笑,拿着小花铲往后院走,走了几步忽然停下来,转头对贺宣说:“晚上去我家吃烤肉,白钦新买了个烤盘。” “不去了,我回家吃饭。” “有现成的吃还回家做啊……”萧易阳顿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了,“你是要回家跟小向一起吃饭?” 贺宣嗯了声。 “什么情况啊。”萧易阳幽幽道,“你连他一日三餐都管啊。” “不然谁管。” 萧易阳嗤笑:“没治了你。” 今天上午只有两节课,向边庭在阳台躺到十点多才回屋,拄着拐杖去书房拿了个撑书的支架。 花瓶里的向日葵是整间屋子最亮眼的一抹颜色,花色明媚,看得人心情也很明媚。 向边庭撑着桌沿在椅子上坐了下来,拿出手机找了个合适的角度给花拍了张照。他盯着照片看了一会儿,本来只是想拍张照留个纪念,然后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点开微信把很久没换的头像换掉了,换成了这张向日葵。 这行为跟谈了恋爱换情侣头像差不多,看着暗戳戳的,其实又明晃晃的。 向边庭在书桌前坐了一会儿,不免又回想起昨晚在这发生的一切。 不管回忆多少遍,只要想起来就会有点心跳加速。 想了一会儿又臊起来了,他“哎”了一声,闭眼往桌上一趴,几秒钟后抬起眼来,出神地看着花瓶里的向日葵。 头像往往代表一个人阶段性的状态,对于不经常换头像的人是这样,向边庭之前的头像是熊熊小时候的照片,一张怼脸的大头照,用了两三年了,忽然换了个头像,换上还没五分钟,沈泽的消息就发来了。 沈泽:你怎么换头像了 向边庭:想换就换了 沈泽:点进来的时候我还以为是谁 沈泽:你怎么换了这么个头像 向边庭:怎么了 沈泽:不像你风格 向边庭:目前就喜欢这种风格 沈泽没往深处想,谈恋爱换新头像,这种事在他眼里根本不可能发生在向边庭身上。 没过几分钟,沈泽又发了条没头没尾的消息过来。 沈泽:有人来问我了 向边庭:? 沈泽:问我你是不是有女朋友了 沈泽:美术班那个班花还记得吗,追过你的 向边庭:不记得 沈泽:都毕业小半年了还这么关注你呢,换个头像分分钟就知道了 沈泽:向少爷魅力不减当年 向边庭:向少爷魅力碾压当年 沈泽:操 沈泽在手机那头看着聊天界面乐得不行。 沈泽:你丫现在脸皮比我还厚了 向边庭回了卧室,坐床上没多久江临的电话就打来了。 “今儿怎么样啊?有邻居在家帮忙吗?”江临在电话那边问。 “买了两个拐杖,已经可以自力更生了。” “这就能自力更生了啊,那今儿也用不着我过来了?” “你还在江州啊?” “晚上走。”江临坐进车里,跟司机报了个地址,“你中午吃什么?家里有人管饭吗?” “中午不吃了,刚吃完早饭,撑得都有点走不动了。” 江临语气里带着笑意:“早饭谁管的啊?别跟我说又是你的邻居。” 向边庭嗯了一声:“正是。” 江临本不想问太多,但奈何他这位表弟太高调,都高调到明面上来了。 “微信头像怎么回事儿啊?”江临忽然问。 向边庭愣了愣,心想怎么一个个的都这么关心他的头像。 “什么怎么回事?” “换头像了啊。”江临说,“头像上的花我看着挺眼熟的。” 向边庭没说话。 “你书房里的那束?” 向边庭一愣。 “怎么不说话,给我猜中了?” “你怎么知道……你去过我书房?” “昨天不是你让我随便参观的吗,参观书房的时候看到了。花挺漂亮,邻居送的?” 向边庭心想真不愧是当律师的啊,真够敏锐的。 不过敏锐的他哥,应该也想不到自己走了没多久,他就跟他邻居互啃嘴巴了。 “嗯。”向边庭应了一声,“脑子真好使啊你。” 江临嗯了声:“你还挺会夸人。” 向边庭笑了笑:“真心夸奖。” 江临不知个中情况,但已推测个七七八八,唯一没猜到的是向边庭已经跟贺宣在一起了。 江临打开窗户,往嘴里放了一支烟,笑着说:“你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吧。” 说完这句,江临就没再继续说他跟贺宣的事,话题转到别的地方聊了几句,就挂电话了。 向边庭看了眼手机,发现林羽赫两分钟前给他发了条消息,说一会儿给他打视频,因为用的是贺宣的备用机,所以直接给他打FaceTime。 向边庭用平板听的课,虽然投影上的课件和黑板上的板书看不太清,但专业书在手边,知识点书上罗列得很清楚,看着书跟得上老师的思路,听起来不算费劲。 听完两节课,向边庭下床去上了个厕所,然后去客厅打开了电视机,打算找个电影看看。 一下午过得很快,听听课,看看书,一眨眼太阳就落山了。 贺宣今天纹的是个大图,下午一点开始纹的,纹了近四个小时,连口水都没喝,这个图一天完成不了,要分几次纹。客户晚上有事,提前跟他商量了纹到五点就停,到点了他也没注意,还是客户提醒的他。 傍晚,白钦来咖啡馆找萧易阳,打算跟他一起去超市买点烤肉的食材,他准备上楼去找贺宣,萧易阳跟他说:“他不去,中午问过他了。” “干嘛不去,有约了?” “嗯,有约,跟向同学。” 白钦愣了一下:“小向不是脚扭了……你的意思是他要在家陪小向吃饭?” “是,就是这个意思。” “那直接去他家吃好了,叫上小向一起,不就带个烤盘的事儿。” 萧易阳点点头:“也行。” “我上去问问他。” 听完白钦的提议,贺宣喝了口水,拿出手机打开了微信。他点进和向边庭的聊天界面时,向边庭的头像跳了一下,变了,从之前的小狗头变成了向日葵。 贺宣本来想给向边庭发个微信,盯着他的头像看了几秒,退出微信,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喂?” “晚上吃烤肉吗?” “烤肉?在家吃吗?” “在我家,白钦跟萧易阳也过来。” “好啊。” “怎么换头像了?”贺宣忽然问。 “之前那个好久没换过了。” “怎么不换个别的。” 向边庭笑了,安静了片刻说:“贺叔叔,我发现你很喜欢明知故问。” 他很久没叫过这个称呼,贺宣不由得眯了一下眼睛。 “那你针对我的‘明知故问’回答一下。” “因为花是你送的啊。”向边庭声音很轻,“我爱屋及乌。” 第57章 向边庭话说得很直接, 不过说完就有点不好意思了,被自个儿肉麻到了。 他这两天跟贺宣说话都不过脑了,说什么都随心。 你的心还挺肉麻呢向边庭。 他蹭了下鼻子, 听到贺宣在电话那头说:“我等会儿就回来。” 电话挂断, 他呼了口气, 拿手里的书朝脸上扇了扇风。 贺宣拿上手机和车钥匙,抬眼看到白钦坐在那儿眼神不明地盯着他。 白钦不知道向边庭说了什么, 但光听贺宣说的话就感觉有点微妙的暧昧。 “你是跟小向打电话么。”白钦站了起来,往外走,“我怎么听着你跟人说话不大对劲呢……” 萧易阳刚巧从外面走了进来, 差点跟白钦迎面撞上。 白钦看见萧易阳就说:“咱贺总好像跟向同学进入暧昧阶段了。” 萧易阳看了贺宣一眼:“他跟那小孩儿不是一直都挺暧昧。” 白钦乐了:“这话倒是没毛病。” “怎么说?”萧易阳看着贺宣, “晚饭哪儿解决?” “上他家烤肉去。”白钦说, “刚说好了。” “行。”萧易阳点点头, “那我回去拿烤盘,你俩去买肉。” 白钦把兜里的车钥匙拿出来扔给他:“开我车吧,等会儿我坐贺总的车, 你的车今天就搁这儿吧,明儿我送你。” 萧易阳嗯了声:“行。” 贺宣跟白钦买完食材又去水果店买了根甘蔗,白钦挺纳闷:“怎么想起来吃这个了?” “向边庭要吃。” 白钦一愣:“他让你买的?” 贺宣嗯了声。 白钦笑了一声:“小样儿跟你还挺不客气。”他四下看了看, “要不要再买点别的?” 贺宣面前的货架上放着车厘子,看着品相不错, 他直接让店员给他拿了一箱。 萧易阳就回家拿了个烤盘,也不知道在磨蹭什么, 他俩都到家了, 他还没到。白钦给他打了两个电话他才接, 嗓音哑哑的, 像刚睡醒。 他的确刚睡醒, 知道白钦和贺宣肯定不会那么快到家,走前坐按摩椅上做了个按摩,顺便小睡了一会儿,一睡就睡过头了,睡得还很沉,白钦第一个电话都没听到。 “你他妈吓死我了。”白钦皱着眉,刚打了第一通电话没人接,他还以为萧易阳在路上出事了。 萧易阳笑着走到了玄关,拿起柜子上的烤盘,“你也有害怕的事呢。” 白钦啧了一声:“等会儿打你一顿。” “好的。我十分钟就到。” “这人睡过头了。”白钦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对贺宣说,“才刚从家里出发。这么会儿工夫都能睡个觉,可真行。” 贺宣去隔壁找向边庭,白钦一起跟了过来。 “你跟着过来干什么?”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 “这话问的,我探望伤患啊,好歹咱跟小向同学也是相识一场。” 这次贺宣没有按门锁密码直接进去,他按了门铃,三分钟向边庭才拄着拐杖来开门。 白钦被他这架势吓了一跳:“伤这么严重呢?” 向边庭刚才在监视器里已经看到白钦了,这会儿见到他也不惊讶,他笑了笑说:“不严重,就是不太好走路,拄个拐杖行动方便点。” 他看了贺宣一眼,有点奇怪贺宣刚才怎么不直接开门进来。 “别跟这站着了,你还是先进屋躺着吧。”白钦说,“萧老板还没到,烤盘在他那儿,这肉一时半会儿还吃不上。” “去我那儿躺。”贺宣看了看向边庭身上的外套,“外套太薄了,我去帮你拿件厚的。” 白钦看了贺宣一眼,又看了眼向边庭,向边庭什么也没说,就点了点头。 白钦在跟前,向边庭多少有点拘谨,毕竟他现在跟贺宣已经不是普通关系了,而且看白钦的样子,他应该还不知道他俩的事。 贺宣径直走进屋里,去衣帽间拿了件厚外套出来。 白钦笑了声,跟向边庭说:“他来你家多少趟了啊,感觉比自己家还熟。” 之前贺宣说过,他跟向边庭表示过几次,只不过这小孩儿没什么太明显的反应。现在这个情况白钦实在是有点看不懂,向同学这是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向边庭没接白钦的话,主要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贺宣走过来把外套递给他:“换了。” 向边庭把拐杖靠在墙上,脱下身上的薄外套,换上了这件厚的。 白钦手机响了,走到旁边接了通电话。 向边庭和贺宣一前一后走进屋里,向边庭转过头来说:“你刚才怎么还按门铃啊。” 贺宣看着他,他拄着拐杖,半个身子拧过来,看着挺吃力的。 “怎么不直接进来?”向边庭又说,声音很低。 “有外人在,我随便开你家的门,不太礼貌吧。”贺宣手兜着他的后脑勺,把他小脑瓜转了回去,开玩笑道:“还有,万一你衣衫不整怎么说。” 向边庭侧头看了看他,眼睛里都是笑意:“我又不在家果奔。”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身后传来脚步声,向边庭下意识往前走了一步,跟贺宣隔开了一点距离。 第58章 “贺总, 家里有啤酒吗?”白钦走进来问,“一会儿整点啤酒喝喝。” “冰箱里。”贺宣说。 白钦走进了厨房,向边庭拄着拐杖去沙发上坐着了, 看见茶几上放着两盒甘蔗, 贺宣去了趟卧室, 拿了条小毛毯过来,让向边庭躺沙发上。 这也不是在自己家, 而且白钦还在,不能太随便了。 “我坐着就行了。”向边庭说。 “躺着。”贺宣回了俩字。 躺着把脚抬高血液才回流得快,伤才好得快, 贺叔叔强势但占理, 小向同学只能乖乖听话。 向边庭躺在了沙发上, 贺宣把小毛毯盖在他身上, 拿了个靠枕垫在他腿下。 “躺会儿吧,我去厨房帮忙。”贺宣起身把那两盒甘蔗拿到向边庭跟前,手够得着的位置, “你要的甘蔗。” 向边庭笑着从盒子里拿了根甘蔗,这甘蔗切得很短,又脆又甜, 几口就啃没了。说实话向边庭从小到大都没吃过几次甘蔗,贺宣提起来, 他才心血来潮想尝尝。 贺宣进了厨房,白钦正把肉装盘。 “你把素菜洗洗。”白钦跟贺宣说。 拢共也没几个素菜, 贺宣洗完又洗了一点车厘子, 外面传来门铃声, 贺宣放下洗了一半的车厘子, 去开了门。 “这玩意儿还真沉。”萧易阳两手托着烤盘走进屋, 这烤盘是全新的,还没拆箱。 萧易阳往客厅看了一眼,向边庭还在啃甘蔗,他笑了下说:“都饿得啃甘蔗了?” 白钦走过来说:“我想啃你了都。” “啃吧。”萧易阳抬起下巴,脖子露出来,朝着他。 白钦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笑着压低声音说:“当着小朋友的面我就不跟你浪了,先欠着,回去再啃。” 白钦站在萧易阳身前,把他人挡住了,两人说话声音不大,向边庭听不清他们在讲什么,也没看到萧易阳对着白钦那暧昧的姿态。三个人进了厨房,没过一会儿贺宣端了一盘车厘子过来。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拿了支烟放进嘴里,说:“尝尝甜不甜。” 说完他就去了阳台,侧着身子站在护栏旁边,略微低下头,把咬在嘴里的烟点燃了。他仰起头,吐了口烟,侧过头朝屋里看了一眼。 他跟向边庭对望着,眼前萦绕着缕缕白烟。 向边庭心跳变得有点快。 有的人只是站那儿抽个烟,浑身都能透出来性感。 贺宣边抽烟边盯着他,脸上什么表情都没有,眉眼深邃,连带着看人的目光都很幽深,眼睛里藏着一汪深潭似的。 最后是向边庭先移开了视线,再盯一会儿魂都要被勾了。 贺宣在外面待了几分钟,抽了两根烟,抽第三根的时候,向边庭在屋里没待住,拿起沙发旁边的拐杖拄着往阳台那儿去了。 听到脚步声,贺宣咬着烟回了下头。 “怎么出来了?” 向边庭拄着拐杖走到他旁边:“在里面躺着有点无聊,出来跟你待会儿。” “不嫌呛人?”贺宣说着偏过头,朝旁边喷了口烟。 他侧过头的时候右耳对着向边庭,耳垂上有个十字架样式的耳钉。 贺宣脸转过来看着他,他说“不嫌”。 “是吗。”贺宣忽然凑到了他面前,嘴里还叼着烟。 这距离太近了,想到家里还有其他人,向边庭下意识往屋里看了一眼。 刚才他也是这么下意识躲开贺宣的,在白钦进屋的时候。 “怕他们看到?”贺宣忽然问。 向边庭目光看向他。 “他们……还不知道咱俩的事吧。”向边庭确实“怕”被看到,不过他怕的是贺宣的隐私被暴露,“他们知道你……喜欢男的么?” 贺宣觉得向边庭这个问题有点傻。 “他们不仅知道我喜欢男的,还知道我喜欢你。” 向边庭一愣。 “车厘子甜吗?”贺宣问他。 向边庭愣了一下,茫然道:“……挺甜的。” “我尝尝。”贺宣直接徒手把烟头捏灭了,含着一口烟吻住了向边庭的嘴唇,舌头顶进去,搜刮残留在他唇齿间的甜酸果味。 这个吻一半是甜的,一半是苦的,吻了没几秒,向边庭就被烟呛得咳了起来,心理上很满足,但是眼角都呛出泪花了。 他拄着拐杖站不稳,贺宣把烟头往小圆桌上的烟缸里一扔,搂住他的腰往怀里一带。 向边庭猛地看了一眼贺宣的手:“你的手……” “没事。”贺宣勾了勾他眼角的泪花说,“你说不嫌呛人我才这么来的。” 向边庭眼睛都红了,沾了满身的烟味,呛得鼻子酸,但心里是甜的,还软乎乎的。 “这么来能尝出车厘子什么味儿么。”向边庭哑声说。 “能。”贺宣看着他的眼睛,“不用怕,也不用躲。当着他们的面我也敢这么对你来,你躲不了。” 向边庭对此没有任何怀疑,这事贺宣肯定做得出来。 “你跟他们说的么?”向边庭问他。 “说什么?” “就……喜欢我什么的。”向边庭垂下眼皮。 “没说,他们自个看出来的。” 向边庭抬起眼来。 “还记得第一次碰见他们的时候么。” 向边庭回想了一番,有点惊讶:“那会儿就……” “对,我那会儿就对你有意思。” 向边庭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什么,记忆很清晰,但好像又很混乱,贺宣的直白让他心跳加快。 向边庭拄着拐杖在这儿站得有点久了,贺宣在他后腰上拍了拍:“进去吧。” 向边庭站着没动,要看他的手,贺宣把手伸出来给他看,刚才捏烟的那两个手指指腹有点红。 “不疼啊?”向边庭问。 “没感觉。”贺宣说,说着食指在向边庭嘴唇上贴了一下,“心疼就亲一下。” 向边庭进去的时候耳朵还是红的,白钦和萧易阳站在餐桌那儿忙着烤肉。 “我说你俩上哪儿去了。”白钦往烤盘上涮了一圈油,“小向喝酒吗?啤酒。” “他脚还伤着呢,喝什么酒。”萧易阳说。 “又不是动了手术,啤酒没事儿的,不就跟喝水一样么。” 向边庭今天心情好,想喝点,他坐下说:“那来点吧。” “行啊。”白钦给他拿了一罐,“不给你多,就一罐,喝完算数。” “谢谢白哥。” 贺宣看了他一眼:“你能喝?” “啤酒应该还行。” 向边庭不喜欢喝酒,不喜欢酒精刺激喉腔的那个感觉,虽然他没喝醉过的经历,但他知道自己酒量一般,小半杯红酒下肚人就能晕了。 白钦往向边庭桌前递了盘大虾,闻到他身上有股烟味,跟贺宣身上一样的味道。 要么是贺宣刚才抽烟沾他身上的,要么是他自己抽了沾上的。 后者的可能性不大,他拄着拐杖呢,哪来的手拿烟,而且他看着也不像是会抽烟的人。 他身上的烟味挺重的,俩人刚才在阳台肯定挨很近。 都快暧昧出火了吧,怎么还揣着明白装糊涂呢。 向边庭今天心情确实好,胃口也好,一口肉一口啤酒,一罐黑啤没一会儿就全下肚了。 黑啤味苦,有点涩口的焦苦味,他挺喜欢这个味道,喝完一罐脸已经有点红了,说自己还想再喝一罐。 白钦惯着他,又给他拿了一罐,笑着说:“喝完还有。” 萧易阳看了他一眼:“你别给他灌醉了。” “啤酒怕什么,醉了让贺总扛回去。”白钦说这话的时候还特意观察了一下向边庭的表情,可惜什么也没看出来,向同学淡定是真淡定,很难看透情绪的一个人。 贺宣也喝酒了,啤酒罐放在面前,向边庭拿着新开的啤酒在他的罐头碰了一下,低声说了句:“干杯贺叔叔。” 贺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向边庭喝了口酒,拿起盘子里烤好的虾剥了起来。 白钦看着他笑道:“怎么着已经醉了啊?贺叔叔都喊起来了。” 向边庭笑着说“没有”,继续剥虾。 其实向边庭已经有点眼晕了,但他脸上没有醉态,直到第二罐啤酒一半灌进肚里,他才是真的有点醉了。脸上很红,眼神也不聚焦。 贺宣注意到他状态不对,给他倒了杯温水说:“酒别喝了。” 向边庭点点头,感觉天旋地转的,脑袋特别沉。 他喝多了别的反应没有,就容易犯困,他现在头晕乎乎的很想睡觉,喝了两口水垂着脑袋缓了一会儿,忽然侧着头往桌上一倒,睡过去了。 白钦吓了一跳,瞪着眼睛看着面前的人,立刻起身探了探他的鼻息。 “干嘛呢你。”萧易阳都被他逗笑了。 “不是,他这是睡着了?”白钦俯身侧着脑袋看了看向边庭压在桌上的脸。 “呼吸还有么?”萧易阳一本正经地问他。 “有。”白钦一本正经地回答,正经不了三秒,立马就绷不住乐了。 向边庭脸朝着贺宣,呼吸变得匀长,贺宣拍拍他的脑袋,喊了声“向边庭”。 向边庭倏地睁开了眼睛,瞳孔雾蒙蒙的,眼神有些迷离。 “别在这儿睡。”贺宣搂着他的脖子想把他脑袋抬起来。 向边庭盯着贺宣看了几秒,似乎在确认眼前的人是谁,他眨了一下眼睛,哑着嗓子喊了一声:“贺叔叔……” 喊完忽然闭着眼睛脸凑了过来,在贺宣唇上亲了一下,亲完抱住了他,又闭着眼睛趴他肩膀上喊了声“贺叔叔”。 白钦站着,萧易阳坐着,动作和表情都僵住了,也是见过不少风浪的两个人了,这一幕还是看傻了。 第59章 贺宣愣了一秒, 侧过头看了看肩上趴着的男孩儿。 向边庭似乎又睡过去了,闭着眼睛,呼吸变得很平缓, 呼出来的气热乎乎的, 带着淡淡的酒味儿。 对面围观的那两人表情还凝固着, 屋子里非常安静。白钦好不容易回过神来,转眼看向贺宣, 发现此人表情淡定,面对向同学突如其来的亲亲一点都不吃惊的样子,他这么波澜不惊, 倒显得他跟萧易阳没见过世面似的, 跟个杆子一样杵在这儿都不会动了。 “你……”白钦瞪着贺宣, “你俩不会已经好上了吧?” 贺宣还侧着头在看向边庭, 听见白钦问这话就嗯了一声。 白钦猛地转头看向萧易阳,眼睛瞪得更大了。 向边庭拧着身子趴在贺宣身上,这姿势看着都累, 贺宣侧了侧身体,直接就着这个姿势把他打横抱了起来。 片刻的工夫,向边庭又醒了一下, 眯着眼睛迷迷瞪瞪地看了贺宣一眼。 贺宣低下头,脸凑到他眼前:“再亲一下么?” 向边庭是有点醉了, 但没醉到不省人事那份上,不过人是真的迷糊了, 做什么事都有点不受大脑控制。他仰了仰脸, 当真又亲了贺宣一口。 一旁的白钦啧了一声, 眼看着贺宣把人抱进了卧室。 贺宣把向边庭抱上床的时候, 向边庭已经睡着了。贺宣帮他盖上了被子, 俯身在他鼻尖上吻了一下,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白钦和萧易阳已经坐下来继续烤肉了,白钦抬眼看了看从屋里走出来的贺宣:“是不是该解释一下啊贺总?” “解释什么。”贺宣坐了下来,“你不是已经知道了。” “解释一下你俩怎么就突然好上了啊!”白钦看了看卧室的方向,“你坐火箭的啊,怎么悄没声就进度百分百了?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贺宣往烤盘里放了片牛肉:“现在不是都知道了,就这两天的事,你俩知道的不算晚。” 萧易阳转头看着他:“你跟他提的?” 贺宣嗯了声。 “可算是挑明了。”白钦笑着把烤盘上的五花肉翻了个面,“不过你们俩这进度是真的快,我之前还当小向对你没那个意思呢,转眼你俩就好上了,真是完全不给人反应的时间啊。” “你之前不还说跟小向表示过几次,他都没什么反应吗,怎么一下子就发展到这地步了?”白钦看着贺宣。 萧易阳吃了口肉说:“表示得不到位呗。” 白钦乐了:“我之前还问过他呢,是不是怕把人吓跑才不敢明着说的,我心想还有贺总不敢干的事呢。” 萧易阳挺了解贺宣的:“他是担心人家要是不能接受,自己会失了分寸吧。” 白钦笑着看向贺宣:“怎么着贺总还想霸王硬上弓啊。” 贺宣灌了一口啤酒,看了眼萧易阳说:“当初白钦要是不愿意跟你,你会怎样?” “放手。”萧易阳回得很干脆。 这就是萧易阳和他的区别,如果向边庭不能接受,他是不可能说放手就放手的,他不是什么绅士,他就算来硬的,来强的,也一定会把向边庭摁在自己手里。所以之前才会放慢步调,一直没有明说,不然就像萧易阳说的那样,如果结果不是自己想要的,他十有八九会丢掉分寸。 白钦冷笑一声,瞥了萧易阳一眼:“所以当初要不是老子去找你,你是不是真打算去美国重启人生了?” 萧易阳笑了笑:“我要舍得走,你那天都见不到我了。” “今晚上等着,啃不死你的。” “好的,洗白白等你。” 白钦乐了两声,乐完才回过神:“怎么话题扯咱俩身上来了。” 萧易阳笑着朝贺宣抬抬下巴:“问他。” 白钦夹起一片里脊肉,看着肉说:“哎哟,这块小鲜肉可算是让贺总给吃着了。” 萧易阳朝卧室方向看了一眼:“小鲜肉酒量不太好啊,就睡着了?” 贺宣嗯了一声。 “刚才亲你那一下把我人都看傻了。”白钦看了眼贺宣,“贺总心里挺美的吧。” 贺宣点了点头:“嗯。” 白钦和萧易阳互相看了一眼,一起绷不住笑了。 向边庭睡得很沉,贺宣给他换膏药的时候他都没醒,贺宣没把他抱回家,直接让他睡在自己床上了。 他拿热毛巾给向边庭擦了擦脸,向边庭眼皮一动,微微睁了下眼睛。他眼皮张不开,眯着眼睛侧过脸,用脸颊蹭了蹭贺宣的手腕。他闭上眼睛,哑着嗓子说:“我好像喝多了贺叔叔。” “嗯,你是喝多了。”贺宣俯下身,吻着他的耳垂,喊了声“宝宝”。 向边庭闭上眼睛,睫毛轻颤,一侧耳朵变得很红。 贺宣从他的耳朵一路吻下去,吻到脖子,吻到锁骨,轻咬着那块突出的骨头,听着向边庭细碎的低哼。 向边庭侧脸压在毛巾上,嘴唇吻上贺宣的手腕,舌尖情不自禁地探出来,舔着他手腕上的脉搏。贺宣呼吸变得粗重,低下头来含住他不安分的舌头,堵住了他的唇。 向边庭醉了,唇舌无力,软绵绵的,大脑混沌,只知张嘴承受贺宣的深吻,忘了怎么回应,吻了半分钟,嘴角就有口水滑了下来。 贺宣舔了一下他的嘴角。 向边庭头晕目眩,刚睁开眼睛就又闭上了。 “我去洗澡。”贺宣在他耳边低声说。 贺宣洗完澡回来向边庭已经睡了,睡得很香,贺宣不想吵醒他,就没再招他,掀开被子躺到了他旁边,把人捞进了怀里,关上灯睡觉了。 这一觉向边庭睡得特别沉,醒来睁眼盯着天花板愣了好一会儿神,感觉失忆了似的,大脑一片空白,没有一点睡之前的记忆。 他发了一会儿呆,忽然扭头往旁边看了一眼。 贺宣不在。 他看着远处的窗帘愣了愣。 不是他房间里的窗帘。 身上盖着的被子也不是他房间里的那一条,被子上有股熟悉的味道——这是贺宣的房间。 向边庭揉了揉太阳穴,记忆一点点回来了,就是零零碎碎的,有的能想起来,有的想不起来,比如他是怎么进的贺宣房间,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已经完全想不起来了。 向边庭掀开被子才闻到自己身上一股酒味儿,衣服穿的还是昨晚那件。 他被身上的味儿熏得直皱眉头。 昨晚没换衣服也没洗澡,就这么睡在贺宣床上了。 真要命。 贺宣昨晚八成是在客房睡的。 才刚这么想,向边庭转头就看到了床头柜上贺宣的手机,他的手机跟贺宣的放在一起,已经没电关机了。 向边庭下了床,蹬着一条腿蹦到了门口,打开门往外面看了一眼,他往客厅看了看,忽然听到旁边传来贺宣的声音:“醒了?” 他猛地转过头,扶着门框看着站在浴室门口的贺宣。 贺宣洗完澡刚从旁边的浴室出来,身上穿着浴袍,头发还在滴水。 “头疼不疼?”贺宣问他。 向边庭摇摇头,表情愣愣的。 贺宣朝他走过来,带着一身的沐浴乳清香。 “先吃早饭。”贺宣一把揽过他的腰,习惯性想抱他。向边庭身上一股味儿,自己都嫌弃自己,贺宣刚洗完澡,别又沾他一身味儿。 他按住贺宣的手说:“你别抱我了,我身上一股味儿,别沾你身上了,我拐杖呢?” “客厅。”贺宣说着还是把向边庭抱了起来,几步迈到餐桌前,把他抱到了椅子上。 “你昨天……跟我睡一块儿的啊?”向边庭问他。 “嗯。” “不臭么?” “不臭。” 向边庭看了看他身上的浴袍,小声说:“不臭你还洗澡。” “我每天早上都洗澡,跟你臭不臭没关系。”贺宣走进了厨房,几分钟后端了杯咖啡出来。 他从冰箱里给向边庭拿了瓶牛奶,向边庭看了看他的咖啡说:“我不喝牛奶,我想喝这个。” 贺宣又进厨房给他做了一杯,端到桌上问他:“要不要加糖加奶?” 向边庭摇摇头,端起咖啡抿了一口:“我喜欢苦的。” 两人口味倒是相似,贺宣也喜欢喝黑咖。 “昨天是你抱我回房的?”向边庭问他。 贺宣点了下头,看了他一眼:“断片了?” “有点儿,什么时候睡着的我都不记得了。” “喝了两罐啤酒就断片了。” 向边庭笑了笑:“就这么菜。” “什么都不记得了?” 贺宣这个话问得就很难不让人多想。 “我昨天没干什么闹笑话的事吧?” “没。” 向边庭松了口气,一口气还没呼出去就听到贺宣又说了一句:“就亲了我两次。” 向边庭一愣:“……什么?” “亲了我两次。”贺宣重复,眼睛盯着他。 向边庭脑子里完全没有这段记忆,他咽了咽口水,感觉事情没那么简单:“我……不会是当着那两位的面亲的吧?” 贺宣点了点头。 向边庭低头捂住嘴,耳朵一下子就变红了。他抬眸瞄了一眼贺宣,手还捂在嘴巴上:“我……怎么亲的啊?” 贺宣笑了声:“给你演示一遍?” 向边庭摇摇头,端起旁边的咖啡喝了一口,垂眼小声道:“我就想知道是哪种程度的亲。” “么么哒的程度。” 向边庭笑了一声,叹了口气说:“我还亲了两次啊……” “第二次是我骗你亲的。”贺宣坦言。 “这样啊。”向边庭垂眼笑着,说笑道:“我还以为两次都是我单方面强吻呢。” “那不叫强吻。” 向边庭抬眸看了他一眼。 “我乐在其中。”贺宣说。 第60章 贺宣明明也没说什么露骨的话, 但那四个字听着就是很燎人耳朵。 昨天亲贺宣的事他确实一点印象都没有了,脑海里回忆不出一点画面,经贺宣这么一提, 乐在其中这个挺含蓄的词都有点别样的意味, 以至于他一时间都不知道该接什么话。 向边庭端起咖啡小口抿着, 从坐下来到现在耳朵的颜色就没恢复正常过,他避开贺宣直勾勾的目光, 视线一晃,瞄到客厅墙上的钟,才发现已经十点多了。 “都这么晚了?”向边庭有点吃惊。 他这两天一天比一天起得晚, 在家歇了几天生物钟都乱掉了。 “感觉这两天猪精附体了, 明天醒来别是都十一点了吧。”向边庭咬了口面包, 笑了笑说:“这顿又成早午餐了。” 他抬眼时发现贺宣在看他。 他忽然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低声问了句:“我是显猪形了么,这么看着我。” 贺宣扯着嘴角笑了一声,笑意从眼底溢出来。 向边庭就喜欢看他被自己逗笑的样子, 笑得迷人,勾他的心,每次看到贺宣微微勾起的嘴角, 他心里就像有蝴蝶在轻轻扑棱,飘飘悠悠的。 贺宣性子冷, 平时也不怎么笑,但他经常在向边庭面前笑, 有个这么招人待见的小太阳在身边, 怎么能不笑, 再冷的心都给捂热了。 “有这么帅的小猪吗。”贺宣说, “没见过。” 向边庭低着头笑了起来, 蝴蝶快从心里飞出来了。 他的头发确实有点长了,垂眼笑的时候发梢都落到眉毛下面了。 贺宣伸手撩了一下他额前的头发,他的发色很黑,头发丝滑滑的。 向边庭睫毛一颤,贺宣拇指在他眉眼中间轻轻蹭了一下。 贺宣刚洗了澡,连指尖都带着一阵香味。 向边庭抬眼看他,这两天挺能装可爱的,说话都用叠词:“你香香的。” 贺宣挑眉看着他。 “我臭臭的。”向边庭又说。 “一会儿去洗个澡。”贺宣摸了摸他的睫毛,随后把手拿开,“你也香香的。” 吃完早饭,贺宣把向边庭的拐杖拿了过来,向边庭拄着拐杖看了眼贺宣还湿着的头发,说:“头发这么湿着不冷么,你别着凉了。” 贺宣把餐盘放进水池:“等会儿吹。” 向边庭走到他身后:“我给你吹?” 贺宣回头看了他一眼。 向边庭眼睛眨眨,一脸真诚:“这两天光你给我劳动了,我也给你劳动劳动。” “腿好了再给我劳动,到时候不跟你客气。” 向边庭笑着说“好的”。 向边庭回卧室给手机充了下电,他在家不怎么看手机,两天没给手机充过电了,手机已经彻底没电关机了。 今天上午没课,林羽赫也就没找他,换平时这个点林羽赫已经要让他收拾收拾准备视频听课了。 手机开机的时候屏幕上弹出不少消息,还有两个未接电话,是他姥姥打来的。 贺宣进屋来拿手机,头发已经吹干了,他身上还穿着浴袍,站在向边庭身前问他:“回家洗澡还是在这洗?” “在这我也没法洗啊。”向边庭笑着说,“在这洗我不得果奔了么。” 贺宣在他旁边坐下来:“我能让你没衣服穿么。” 向边庭等手机充了几格电才回拨他姥姥的电话,他把手机举到耳边,侧过头来看着贺宣,声音低低的:“我穿你的衣服啊?” “有什么问题吗。”贺宣揽了一下他的腰。 “我给我姥姥打电话。”向边庭低声说。 贺宣嗯了声,手没松开。 “喂姥姥?” “手机怎么关机了啊?” “没电了。怎么了啊,突然给我打电话,不是已经回来了吧?” 他姥姥旅游期间就是一个半消失的状态,平时也是一个挺酷的老太太,非重要事情不会随便打电话来。 “回来了。”姥姥嗓门清亮,听着就很有精神,“给你带了好些东西。” 向边庭笑道:“不是说要待个十天半个月么,怎么提早回来了?” “你小吴阿姨有点小感冒,我们就提前回来了。你还在学校呢吧?” “没,我在家。”向边庭摸了一下贺宣搭在他腰间的手,“您到家了没啊?” “你在家?今儿上午没课啊?” “我脚扭了一下,这两天在家歇着呢,没去学校。” “怎么回事啊,扭得厉害吗?伤到骨头没?” “没。” “什么时候扭的啊?脚能动不能动?这两天谁在家照顾你的?”姥姥问了一连串的问题,语气有点急。 向边庭看了眼贺宣,还没开口,就听到他姥姥说:“我在楼下了,等会儿就上来。” 向边庭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您在楼下?我楼下啊?” “下了飞机顺路来给你送东西的,刚打你电话关机,我就直接过来了。” 姥姥说她进电梯了,就把电话挂了。 老太太这一来打得向边庭措手不及,他都没来得及说自己不在家。 “我姥姥来了。”向边庭转头看着贺宣,脑子有点懵。 “到哪了?” “进电梯了。” “现在回去还来得及。”贺宣拍拍他的腰,“走吧。” 向边庭拿过拐杖站了起来,拄着往外走,开门前看了眼贺宣。 “再不走,出去你就得碰着她。”贺宣看着他说。 向边庭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他抿了抿嘴,小声说了句“我走了啊”,就开门出去了。 私人电梯哪层都不停,升得特别快,向边庭已经撤得够快了,结果出来还是撞见他姥姥了,他刚从屋里出来,就听到旁边电梯“叮”的一声。 姥姥从电梯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司机师傅,师傅手里拎着她给向边庭带回来的特产和伴手礼。 “哎,宝儿?”姥姥看着向边庭这边,“怎么回事儿啊,你怎么出来了?” “我……”向边庭顿了顿,“我刚在邻居家。” “脚都扭了你还乱跑,崴脚了要制动知不知道。”姥姥走了过来,看了眼他的右脚,“确定骨头没伤到?拍过片了吗?” “拍了,核磁共振都做了,没什么问题,甭担心,啊。” “你没事跑邻居家去干什么?不好好在家躺着。” 姥姥往贺宣家里看了一眼,向边庭忽然想起来贺宣还穿着浴袍,莫名有点心虚。 他看到他姥姥突然笑了一下,回头一看,贺宣正往门口走过来,已经换了身深灰色的居家服。 “还记得我吗?”姥姥冲贺宣笑了笑,“我是向边庭他姥。” 贺宣点点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向边庭的姥姥,毕竟他跟向边庭岁数差得不少,叫他姥姥“奶奶”多少有点别扭,更别说他姥姥长得还挺年轻。 贺宣掂量了片刻,直接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您,我跟着边庭叫您‘姥姥’可以吗?” “当然行啊。”姥姥笑着说。 “姥姥,我叫贺宣,您叫我贺宣就行。”贺宣说。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没想到贺老师这么冷一人,在长辈面前还挺会来事儿。 边庭。 这两个字从贺宣嘴里说出来怎么这么好听? 姥姥冲贺宣笑着点点头,随后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你还有事没有?” 向边庭愣了一下,说:“没事了。” “没事就回家吧,别一直在这站着了。” “哦。”向边庭点点头。 “那我们先过去了啊。”姥姥跟贺宣打了声招呼,“他这脚不能老站着,得休息。” 贺宣点了点头。 司机师傅把手里的东西拎进屋里放好就下楼了,姥姥进门第一句就说:“那孩子长真俊。混血吧?” 向边庭笑着点点头,拄着拐杖走到客厅往沙发上一坐,姥姥走过来说,“脚给我瞧瞧。” 向边庭把腿抬到沙发上,姥姥按着贴了膏药的地方轻轻捏了一下:“崴几天了啊?” “三四天了。” “倒是不肿。走不了路吧?” 向边庭笑了声:“走得了我还拄拐杖么。” 姥姥在他小腿上拍了一巴掌:“拐杖是让你拄着到处跑的么,你这脚不养好了,以后得习惯性崴脚。” “我当心着呢,这几天可宝贝自己了。”向边庭说,“您看我脚不都不肿了么。” 姥姥四下看了一眼:“家里就你一人?” “什么意思啊。”向边庭笑了,“不是我一人还能有谁啊,哦对了,还有一蛇。” 姥姥不跟他臭贫,疑惑道:“你爸你妈没安排人来照顾你?” “他们不知道这事儿。” “什么?”老太太眉头一皱,“这几天家里都没人照顾你?” “有。”向边庭说,“刚才那位叫贺宣的帅哥,他照顾的我。” “那小伙子啊?” “嗯,这两天都是他给我帮忙。”向边庭在姥姥面前给贺宣拉好感,“还给我做饭呢。” 姥姥一脸惊讶:“他还给你做饭?” “是啊。” “哎哟,这小伙子人真好。” “人帅心善。”向边庭笑着说。 “多大年纪了啊?” “三十几。” “三十多了?不像,看着年轻。”姥姥说着拿出手机,“我让小陈回家一趟,给我拿几套衣服来,这几天我留家里照顾你。” 向边庭愣住了:“您要留这儿啊?” “你看看你这个脚,我不在这儿待着能放心吗,没人照顾你行吗,总不能一直麻烦人家小贺吧。” 姥姥都这么说了,向边庭没法拒绝。 姥姥打完电话走到玄关看了看自己带回来的特产和伴手礼,跟向边庭说:“晚点这些全给小贺拿去。” “不是给我的么。”向边庭笑着说。 “支配权在我这,现在宣布,这些都不是你的了。”姥姥抬头问他:“有异议吗?” 向边庭摇头:“没有。” 向边庭摸出兜里的手机给贺宣发消息。 向边庭:我姥姥夸你俊。 向边庭:你刚才好乖。 贺宣过了半分钟才回:什么意思? 向边庭:跟我姥姥说话好乖。 贺宣:见家长应该乖。 向边庭看着手机笑了。 第61章 姥姥在家住下之后, 向边庭跟贺宣的见面机会就少了,之后三天两人就没再见过。毕竟贺宣现在明面上的身份只是他邻居而已,正常情况下谁会没事就去邻居家, 姥姥就在家里待着呢, 来了也不太好解释。 向边庭倒是挺希望贺宣过来, 每天都想见,可连着几天都没见到。白天贺宣忙, 工作的时候不看手机,所以微信也回得少。 姥姥在家,向边庭并不枯燥, 祖孙俩挺有话聊的, 每天乐乐呵呵的, 家里比之前热闹多了。 就是心里总感觉空落落的。 贺宣这几天挺忙, 回家也晚。前些天为了照顾向边庭他每天回家都很早,现在向边庭家里有他姥姥在照顾,他就没再去他家了。想去, 但去了不合适,找借口这种事他做不来,也不想做, 如果老人家问他怎么突然过来了,他只会说他过来看向边庭, 婉转不了。 人家老太太也不是没脑筋,听你话说得这么直接, 不可能不多想。 一个住对门的邻居这么热心肠, 在外人看来本来就是奇怪的。 他当然想在向边庭这儿有个坦明的身份, 他也无所谓任何人的眼光, 但他不能不顾向边庭的处境。 所以就干脆不去了。 晚上也回得很晚, 留在工作室画图,待到十一二点才回家。 向边庭没搬到这里来之前他也是这样的生活状态,总在工作室待着,只要握着画笔握着纹身机,心里就是有劲儿的。 现在贪心了,心里装着人,见不到那个人心里就缺了个口子,那股劲儿都提不起来。 提不起来也没办法,只能坐这儿熬着。 向边庭虽然每天都会找贺宣聊微信,但总得来说比较矜持,跟他聊得不多,也没明说过“你怎么不来我家”这种话。 他自己都觉得夸张,不过三天没见,隔着两扇门的距离,他都能想得魂不守舍的。 年轻人总是更冲动一点,线上矜持,线下直球,见不到面我就自己去见。 第三天晚上向边庭没忍住,十一点多等姥姥睡着后,就悄悄开门出去了。 他的脚恢复得很快,已经能下地走了,就是踏步不能太使劲,不然还是会有点疼。他没有拄拐杖,怕走路动静太大,关门的时候轻轻的,跟做贼似的。 他没提前知会贺宣,想着就敲个门,贺宣能来开门最好,要是睡了,那就算了。 向边庭轻轻敲了下门,屋里没动静。等了几秒又用力地敲了两下。 没过一会儿门就打开了,贺宣站在屋里,身上穿着一件宽松的薄绒睡衣。 “你……”向边庭顿了顿,盯着他的脸,轻声道,“你没睡啊。” “没。”贺宣看了眼他踩在地上的右脚,“能走了?” “嗯。”向边庭点点头。 “不疼?” “慢点走就不疼。” “还要再养养。” 向边庭嗯了声,看着贺宣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几天没见,突然这样面对面站着,竟然有点尴尬。 我有点想你了。 这话一时半刻还真不好意思说出口。 “你……在家干什么呢?”向边庭没话找话。 “看电影。”贺宣说着一把拉住向边庭手腕,把他拉进了屋里,关上门把人抵在了门板上,话也没说,直接吻住了向边庭的嘴唇。 贺宣身上热乎乎的,带着那股熟悉的淡香,棉绒的衣服贴在皮肤上很舒服,向边庭忍不住环住了他的腰。 很粗重的一个吻,三天的想念都镶在里面了。 向边庭被吻得透不过气,手紧紧抓着贺宣的衣服。 贺宣压着他,亲了一会儿便低下头去吻他的脖子,吻着舔着,不敢用劲,怕留下痕迹。他的唇停在向边庭的耳根处,说话带着轻微的喘息声:“你姥姥睡了?” “睡了。”向边庭声音也有点喘,他脑袋靠在贺宣的肩膀上,几天没跟贺宣亲嘴,吻技又生疏了,刚才缺氧差点没憋死过去,这会儿张着嘴巴大口呼吸。 刚才门关上时“砰”的一声响,他真怕把他姥姥吵醒了。 贺宣松开了向边庭,抱也抱了,亲也亲了,多的不想再做,再做向边庭今天不一定能出这个屋。 向边庭有点不放心,手拉着门把想开门:“我回去看看,我姥姥别醒了。” 贺宣按住他的手:“真要醒了,你回不回去都一样。” 向边庭转过头来看着他,手还搭在门把上,一副要走的架势,这一走还不知道回不回得来。 “跑过来就为跟我亲个嘴?”贺宣问了一句。 “不是你亲的我么?”向边庭手放了下来,转过身来。 贺宣把他抵在门板上又亲了一口:“嗯,是我亲的,你都跑过来了,我为什么不亲。” 向边庭笑得眉梢微微上扬。 “陪我看会儿电影。”贺宣摸着他的手心说。 向边庭点头道:“好啊。” 向边庭一坐沙发上就被贺宣搂进了怀里,一开始还有点拘束,没过多久就不僵着了,大大方方地靠在了他身上。 电影贺宣已经看了一大半了,向边庭中途看的并不看得太懂,他的关注点也不在电影上,看不看得懂都无所谓,能这么跟贺宣坐在一起待一会儿他就觉得挺有劲了。 贺宣本来就想抱着向边庭安安静静看会儿电影,看到半程还是没克制住,低头跟男孩吻了起来。 “这两天在家干嘛了?”贺宣鼻尖蹭着他的鼻尖,哑声问他。 “就听听课,跟我姥聊聊天,也没干嘛。”向边庭手搭在他的胳膊上,轻轻摸了一下,“你这两天是不是挺忙的。” “忙着想你算忙么?”贺宣挺直白地问。 向边庭眼睛一眨,耳朵有点热,他说不出口的话贺宣很轻易就说出来了。 “那要这么说的话,我也挺忙的。”向边庭回了一句。 贺宣笑了一声,按住他的手,抓在手里捏了捏。 “我真的挺忙的。”向边庭侧过头嘴唇贴到贺宣耳边,有些臊人的话也敢说了,“不然我也不会跑这儿来了。” 贺宣转头过来吻他,把他的手攥得很紧很紧。 电影很快就看完了,电视机里响起了片尾曲,贺宣拿遥控器把电视关掉了。 向边庭转头看着他:“你要睡了么?” 贺宣看了他一眼。 “你要不睡的话我再待会儿。”向边庭说。 “那我今天晚上别睡了。”贺宣站了起来,拍拍他的脑袋,让他回家。 向边庭坐在沙发上没动,仰脸看着他。 “现在不回,等会儿你就别想回去了。”贺宣说。 向边庭站了起来,明知故问:“什么意思啊?” “什么意思你知道。”贺宣把他送到了门口,“走路慢点。” 向边庭扭脸看了看他。 他大概知道贺宣这几天不来他家的原因,那点顾忌两个人都心照不宣。 “明天我还来。”向边庭说。 “是吗。”贺宣凑到他眼前,看着他的眼睛,“说话算话。” 这个眼神和语气都有点勾人,向边庭心都酥了。 贺宣在他唇上亲了一下:“早点睡,晚安。” 向边庭满打满算在家休息了整十天,脚总算恢复得差不多了。他其实早几天前就能下地走路了,只是脚不能踩得太实,走路时重心还只能放在左脚上。他在家都快歇得长蘑菇了,早就想回学校上课,奈何姥姥命令已下,必须再养几天,等走路完全不成问题了才能去学校,所以他又生生在家躺了几天。 那几天贺宣来过他家两次,一次送水果,一次被他姥姥喊来吃晚饭。其余时候他们还是一切如常,白天如常,晚上也如常,向边庭如常地去他家,两人短暂地温存一会儿,跟幽会一样。 向边庭休息在家第六天林羽赫就发微信来问了,什么时候回学校,怎么歇了这么久,是不是恢复得不好,要不要来家里看看他。他说不用,再养两天就回学校了。结果一养又是四天,他还跟班长多请了几天假。 回学校那天是姥姥陪着他一块去的,坐车去的,早上他也没碰着贺宣的面。 其实昨天晚上两人已经见过了,不止是昨天,他们俩基本每天晚上都见面,昨晚他也跟贺宣说了,今天他要回学校上课了。 向边庭坐在车上,窗户开了一点缝,眯着眼睛望向窗外,从来没觉得空气如此清新过。 “躺这么多天难受坏了吧?”姥姥在旁边问他。 向边庭“啊”了一声:“身上都快长蘑菇了。” 姥姥摸了一下他脑袋:“还不是为你好,不彻底养好了你这脚以后还得崴。” 向边庭点点头:“谨遵我姥教诲。” “今儿我就回去了,你一个人在家稳当着点。” 向边庭抬了抬右脚:“稳当得都能骑摩托了。” 姥姥笑着在他腿上拍了一下。 向边庭抓着他姥姥的手握了握,头在她肩膀上靠了靠,人乖乖的,嘴甜甜的:“谢谢裴教授这几天的辛苦操劳,辛苦我姥了。” 姥姥笑了两声:“小贺也挺辛苦,回头也谢谢人家。” 向边庭愣了一下。 姥姥转头看他:“我来之前人家没少往你那儿跑吧,我看鞋柜里有双新拖鞋,不是你的码。回头请人正式吃顿饭,表示一下谢意。” “我俩之间不用那么客气的。”向边庭话说得意有所指。 “你自己看着来吧,别失了礼数。”姥姥说。 “嗯。”向边庭点点头。 向边庭一进宿舍,三位室友就围过来了,说快不记得他长什么样了。 向边庭笑着走到了自己的座位,没说什么话。 “还不让我们去看你,我们多惦记你呢。”刘超说的话让人牙酸。 向边庭嘶了一声,回头皱眉看着他。 “惦记也没用。”林羽赫接茬道,“人家又不惦记我们。” “我就说向总这人看着好相处,其实拒人于千里之外,那个词儿怎么说来着,高岭之花。” “今天花笑得还挺灿烂的?”林羽赫走过来胳膊在向边庭肩上搭了一下,“怎么在家歇了一阵容光更加焕发了?” 向边庭心想估计是谈恋爱谈的吧,心里都滋润了,能不焕发吗。 “想到终于能学习了心里止不住高兴。”向边庭张嘴说笑。 “操。”刘超笑骂,“你滚。” “脚好利索了没啊?”林羽赫看着他的脚问。 “利索了。”向边庭说。 向边庭进教室的时候,教室里一大半人的视线射过来,齐刷刷地看着他。他找了个位置坐下,一路上有几个女生跟他打招呼,问他脚怎么样了,他礼貌回道已经好了。 他坐下给贺宣发了条微信——重归校园的感觉不错。 贺宣过了几分钟才回:我看你还是待在家里好。 向边庭问:为什么? 贺宣:没为什么,我个人诉求问题。 第62章 向边庭最近老对着手机笑, 高岭之花都快笑成太阳花了。 后来贺宣又发了条消息来,说今天晚上排了个活,赶不回来陪他吃晚饭。 向边庭回:你忙你的, 我吃食堂。 日常又回到了之前那样, 向边庭午饭是在学校吃的, 一段时间没吃了,还有点怀念食堂的味道。他头发有点长了, 打算放学后去理个发,吃完午饭林羽赫问他放了学去不去看电影,说最近上映了个好片儿, 口碑不错, 他一个人懒得去看, 就等着他回来一块去。 俩男的一起看电影其实还是有点奇怪的, 尤其是向边庭个人性向还比较特殊。他以前也不是没跟沈泽一起看过电影,那会儿不觉得别扭,毕竟还没正儿八经明确自己的性向, 沈泽又是跟他从小一块长大的,对方穿开裆裤的样子都见过,一起看个电影不算个什么。 说起来他都还没跟贺宣一起看过电影。 “去不去啊?”林羽赫的声音拉回他的思绪。 “俩男的一起去看电影啊。”这话说出来向边庭自己都想笑, 谈了个恋爱还守起男德来了,一点都不大方, 不知道在别扭个什么。 “不是——”林羽赫有点无语,又有点想笑, “看电影又不是看小电影, 怎么你还怕别人以为我们是基佬啊。” 向边庭心想这我倒是不怕, 我本来就这属性。 他点点头说:“行, 看。不过放了学我要先去剪个头发。” 下午只有两节课, 上完课向边庭跟林羽赫回了趟宿舍,之前贺宣给林羽赫的备用机和充电宝还在他那儿,得带回去还给他。 说到贺宣,林羽赫忽然打开手机相册给向边庭看了张图。 向边庭看了一眼,一目了然:“他给你设计的纹身图?” “啊。”林羽赫扬着眉毛点头,“怎么样?” 向边庭笑了声:“怎么样还用得着我说么,你嘴都快裂到脑袋后边去了。” 图上的元素很简单,星空和鲸鱼,是林羽赫想要的,风格也是小清新那种的。但贺宣这种大神级别的画功就是能把简简单单的元素勾勒出一份独特的灵气来,独属于贺宣的,一眼就能看出来这是他的作品,潇洒,辽阔。 被星河缭绕的鲸鱼,鲸尾拖着星星点点,恣意,自由。 林羽赫笑着又看了看那图,越看越满意,已经能想象这图纹在自己肩上的效果了。 这图没花贺宣多长时间,想起来随手一画就成了,他把手稿照片发微信上给林羽赫看过,跟他说实际纹出来的尺寸可能没那么小,鲸尾拖着的星屑可能要纹到肩头侧边的位置,整个图就不止是在后肩了,问他要不要改,他说不用,这样就特别好。 “我这图对来说他就是洒洒水的吧。”林羽赫划拉着手机,点开看贺宣工作室某书新发的作品图,跟这些复杂的图比起来,他的图都像是大学生毕设了,“啧,这水平,真的顶。” 向边庭去理发店剪了个头,把头发理短了些,这次理得比较短,看着很精神。 两个人准备去外面吃饭,吃完饭再去看电影。向边庭以还手机为由,说想先去趟贺宣那儿,林羽赫点头说:“行啊。” 今天不是周末,林羽赫倒在咖啡店看见了他姐,有点意外:“哎你今天怎么来了?今天也不是周末啊。” “同事请假,我帮她代一天班。”林可薇笑着跟向边庭打了声招呼:“好久没见了啊弟弟。” 向边庭笑了下:“确实挺久没见了。” “你什么时候下班啊?”林羽赫问林可薇。 “六点。” “那快了啊。” “喝什么?我请。” “那我就不客气了。”林羽赫看了眼墙上的菜单,“你这有没有不是咖啡的饮料?” “有,最后那栏,自个儿看。” 向边庭往旁边看了一眼,宁远站在柜台后面,手指拨弄着桌上的一颗咖啡豆。他的伤已经拆线了,一只眼睛上面有道很明显的小疤,才刚愈合,疤痕还是浅红色的。 向边庭走了过去,叫他:“远哥。” 宁远头微微抬了一下,但是没抬眼,视线也没看向向边庭。 “不是忘了我吧?”向边庭说。 宁远过了几秒才摇头。 “这是忘了还是没忘啊?”向边庭笑着问。 宁远摇头,意思是没忘。 “记得就行。”向边庭看了一下他的眼睛,“眼睛怎么样?伤口疼吗?” 他总是要反应一会儿才会给出回应,基本不说话,就点头或者摇头。 旁边的林羽赫闻声看过来,有点惊讶向边庭竟然跟那位酷酷的漂亮小哥儿聊起来了。 他走过去才发现漂亮小哥儿眼睛破了道口子,这么漂亮的一张脸,顶着这么一道明显的疤,看着挺不落忍的。 门口铃铛响了一声,林羽赫下意识回头看了一眼,觉得进门的人有点眼熟。那人留着一头半长不短的金发,戴一顶鸭舌帽,脑后扎了个小辫,走到柜台点了杯咖啡。 “能送楼上纹身店吗?”那人问林可薇。 “可以。” “那等会儿帮我送一下。” “好的。” 随后那人就上楼了。 “我靠那不是陶野?” 林羽赫已经认出来他是谁了,一个挺红的乐队的主唱,林羽赫有一阵特别喜欢这个乐队,歌单里现在还收着他们的歌。 林可薇往去二楼的门那儿看了一眼:“谁啊?你认识?” 向边庭也往那边看了眼。 “挺红的一个乐队主唱,他们的歌挺好听的。” 搞乐队的,再红也是小众圈,比不得演员和流量明星曝光度大,林可薇不认识。 “长得还挺帅。” “所以人气也高啊。”林羽赫记得陶野一直都在北城活动,有点疑惑:“他不是专门跑这儿来纹身的吧?” “肯定啊。”林可薇说,“来这儿纹身的明星还不少,我见过俩了。” “能跑这么远过来也是真爱了——”林羽赫顿了一下,忽然想起来前两年陶野公开出柜的事,那件事当年讨论度挺高的,当初还上热搜了,起先是圈内有流言传出来,说陶野是gay,有个圈外的男朋友,他身上那么多纹身都是同一个纹身师纹的,那个纹身师就是他男朋友。 后来陶野直接公开出柜了,承认自己是同性恋,也承认自己有个纹身师男朋友。这件事后续是什么林羽赫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陶野公开出过柜。今天看到陶野来这儿纹身他才想起来这则旧闻。 林羽赫怔了好一会儿才憋出了句“我操”。 “干嘛?”林可薇看着他,向边庭也看着他,林羽赫的表情很丰富。 “没啥。”林羽赫摇摇头,不想捕风捉影。 两人拿了咖啡去楼上找贺宣,上楼的时候向边庭问林羽赫:“你刚怎么了?” 他刚才听到林羽赫说的那句“真爱”,脑神经就倏地一跳,很敏感,再加上林羽赫那个反应……感觉有事,而且这事估计还跟贺宣有关。 “‘我操’什么呢。”向边庭又问。 “没什么,就想到了一些瓜。” “什么瓜?” “那个乐队主唱的瓜。” 向边庭挑了下眉,等他继续说。 林羽赫转头看了眼他,笑道:“你对这个还感兴趣啊。” 林羽赫本来不想说的,向边庭都主动问了,他就告诉他了。 “蒋文昀说你前两年进去了,这事真的假的?”陶野躺在小床上,一条腿平放,另一条腿弓起来往旁边叉开,贺宣低着头往他腿上刺图。 贺宣嗯了一声。 “怎么回事啊?真在里面呆了两年啊?” “没那么久,一年半多。” “我以为蒋文昀跟我开玩笑呢,我说那阵怎么发你微信没人回,打你电话没人接。怎么进去的啊?犯什么事儿了?” 贺宣抬眸看他一眼:“非提这个?” 陶野笑了声:“行,那不提。”他环视这间纹身室,还朝外面看了一眼,说:“你这尊大佛就准备待在这间小庙里了?” 贺宣没说话,他纹身的时候本来就不爱说话,陶野跟他熟才敢一直嘚啵嘚啵。 “是不是缺钱啊,缺钱我投给你,换个大点的门面,这屋太小了,不适合给你待。” 现在这个小门店跟贺宣以前那家工作室比起来确实是太小了,以前贺宣店里光纹身师就有十几个,被人叫声“贺总”那都是有缘由的。 “不用。”贺宣嫌他话多,冷声道:“能不能不说话。” “多久没见了,连个话都不让我说,你那狗屁规矩我今天不想理,不想让我说话就让你助理把我嘴缝了。” 陶野是个刺头,脾气差,以前对贺宣还挺客气的,两年多没见,越发张狂了。贺宣也不是个软脾气:“这次纹完下次别再找我。” “哎,还生气了。” 贺宣没生气,不过话说的是认真的。 “不找你还能找谁啊。” 纹身会不会上瘾,因人而异,陶野对这个就有点瘾,他找贺宣纹过好多次了,都不是很大的图,这回肯定也不是最后一次。 “找蒋文昀。”贺宣回了句。 陶野笑了声:“他那水平能跟你比。” 蒋文昀是陶野前男友,也是纹身师,跟白钦在同一家纹身工作室,他是那家店的大老板,白钦以前是他店里的纹身师,后来投资入伙,现在也混成老板之一了。 作为纹身师,蒋文昀水平确实不算顶尖的,至少陶野看不上眼,但不妨碍两人曾经有过一段。 向边庭和林羽赫进店的时候,程妤正收拾包准备下班。 “哎你们怎么这个点来啦?”程妤看见他们很惊讶。 “来给贺老师还手机。”林羽赫说,“下班了啊?” “对啊。” 纹身室门开着,屋里传来纹身机“嗡嗡嗡”的声音。 门开着就说明能让人看,一般客户纹私密的地方,门就会关上了。 林羽赫说的那个瓜,向边庭自然不相信那位纹身师是贺宣,但他还是对陶野的身份感到好奇。就算不吃味儿,也还是有点在意的。 谁承想走到纹身室门口往里面一看,立刻就吃味儿了。 纹身室的小床上躺着刚才那位金发男,下半身就穿了条平头裤衩,一条腿平放,一条腿弓着,叉开了腿躺在那儿,贺宣正伏低身子拿着纹身枪在他大腿内侧纹图。 “哎我靠。”林羽赫也吃了一惊,没想到纹这么私密的地方还开着门。 陶野先往门口看了一眼,看到门外有人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叉着腿没带动的,随便他们看。 “不好意思。”向边庭道了声歉,毕竟非礼勿视,他们算失礼了。 贺宣闻声抬起头,一旁陶野笑着说:“不好意思什么,我又不是没穿裤子。” 向边庭心道怎么着你还想光着让我男朋友给你纹身啊。 他跟贺宣对视了一眼。 第63章 贺宣一眼注意到向边庭剪短了的头发, 之前他头发长得挡眉毛了,看着很乖很奶。这次他把头发理得很短,给人感觉跟之前不太一样, 眉眼还是透着那股清浅的英气, 整张脸却看着更显小了, 少年感十足。 “怎么过来了?”贺宣看着向边庭。 “来给你还手机。”向边庭说。 陶野看了贺宣一眼:“熟人啊原来是。” “放隔壁屋桌上就行。”贺宣手上动作不停,低着头问:“没别的事了?” “嗯, 没了。” 贺宣又抬了下眼睛。 “你吃晚饭了吗?”向边庭问。 “结束了吃。”贺宣答。 陶野一脸玩味地看着贺宣:“你这嘴怎么又长出来了?” 他跟贺宣说话的语气看起来就跟贺宣挺熟的,应该确实是贺宣的老客户。 林羽赫看着陶野问了一句:“那什么,你……是陶野吗?” 陶野撑着脑袋躺在床上, 抬眼看过来, 勾着嘴角说:“是啊。” 林羽赫笑了笑:“竟然让我见着真人了。” 陶野挑了挑眉:“幸会。” “幸会幸会, 我很喜欢你们乐队的歌。” 这个陶野跟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挺亲和的。 贺宣在给人纹身,向边庭不想打扰他干正事。 “不打扰你干活了贺老师,我们先走了。”他对贺宣说。 “回家了?” “不回家, 我跟林羽赫去吃饭。” 贺宣嗯了声:“吃完早点回。” “我一会儿要去看电影,可能……早回不了。”向边庭说。 这是贺宣第三次抬眼了,纹身枪握在手里, 每次一抬眼枪头就离开了正在刺的地方。 陶野已经看出点名堂来了,视线落在向边庭身上暗暗打量他。 贺宣看了看林羽赫, 又看了看向边庭:“你俩一起?” “啊。”向边庭点头。 贺宣低头继续扎图:“几点的票,几点结束?” “九点半左右结束吧好像是。” “具体几点。” 电影票是向边庭买的, 他拿出手机看了一眼电子票根, 说:“九点三十七。” “嗯。”贺宣应了声。 向边庭把手机放隔壁屋桌上, 就跟林羽赫下楼了。 咖啡馆六点下班, 五点半店员们就开始打扫卫生了, 宁远低着头在擦桌子,向边庭走过去跟他打了声招呼:“我走了远哥。” 宁远动作顿了一下,随后点了点头。 他穿了件纯黑的厚绒卫衣,皮肤衬得特别白,脖子右侧有好几道浅红色的疤痕,这些疤痕向边庭之前就见过,感觉是很久以前的伤了。宁远身上的伤太多了,腿上就全是疤,现在连脸上都有疤了,但脖子上的伤痕明显跟其他地方不一样,肯定不是摔出来的。 “球。”宁远嘴里忽然蹦出一个字。 “你想跟我踢球啊?” 宁远擦着桌子,点了下头。 “今天我没时间,我们改天找个时间踢,行吗?” 宁远点了点头,忽然撸起袖子指了指手腕上的电话手表。 这手表的外观看着有点像小天才电话手表,浅蓝色的,看起来应该戴了挺久了,表带和表盘都有点磨损的痕迹。 到这林羽赫也看出来这个漂亮小哥儿到底是什么情况了。 “你是想存我手机号吗?”向边庭问。 宁远点头,把手伸了过来。 向边庭在手表屏幕上戳了几下,把自己的手机号存进去了,还添加了个备注“向边庭”。 “我叫向边庭,还记得吧。”向边庭指指屏幕上自己的名字,“这个是我。” 宁远点了两下屏幕,当下就给向边庭打了个电话。 向边庭拿起响着铃声的手机笑了一下,宁远点点头,然后挂断电话,继续擦桌子。 陶野的咖啡送上来了,不过按贺宣的规矩,吃的喝的不让带进纹身室,他的咖啡只能放外面,一时半会喝不着。 刚才那俩男孩一走,他就朝门口抬抬下巴,扬着眉毛问贺宣:“心上人?” 贺宣没说话,他又问:“还是情人啊?” “爱人。”贺宣说。 这回答让陶野有点意外,他上半身都支起来了:“你真谈了?” 跟自己这边的朋友没什么好瞒着的,这些人又个个都是人精,不说也能看出来。贺宣点了下头。 陶野又躺了下来,咂摸着向边庭的身材模样,点头道:“有气质。” “年纪不大吧,看着挺嫩。”他看着贺宣,“没想到你这样的人也会谈恋爱,真是没想到。” 贺宣看他一眼,眼底没什么情绪,眼神投射内心,他心里是冷的,所以眼神也是冷的。 至少在陶野看来是这样。 “你看着就不像是会爱人的人。”陶野笑着说,“会爱人的人心里都软,你心太硬。还冷。” 这个图八点半就扎完了,两个人找了个地方吃饭,吃完饭陶野邀贺宣去喝酒。 “刚扎完图,你喝酒?” “没事,小图,纹这么多次我早适应了。随便喝两杯。” “不喝了,我等会儿要去接人。” 陶野坐在副驾上,闻言扭头看了他一眼:“不是去电影院接人吧贺总?” 贺总没理他。 “果然已经不是我以前认识的那个贺总了。”陶野打开窗户拿了支烟放进嘴里。 “住哪?送你过去。” “不回酒店了。”陶野报了个酒吧的名字,“送我去这儿吧。” 贺宣问电影结束时间的时候,向边庭就猜到他可能会来电影院接他,真在电影院等候区看到他的身影时,那一瞬间心里还是怦然一动。 人流熙攘,贺宣就坐在等候区的沙发上,面无表情地往人堆里扫了一眼。 林羽赫看到贺宣的一瞬间有点惊讶,随后他扭头看了向边庭一眼。他现在都不用猜就知道贺宣肯定是来接向边庭的,贺宣待向边庭不一般,这他早就看出来了,他倒不是迟钝,就是没敢往那方面想,总觉得不可能,应该是自己想多了。 眼下看来,真不是不可能。 向边庭跟贺宣对上视线后,就看到他起身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羽赫平时话挺多,这会儿不吱声了,现在觉得自己说话就是个亮起来的电灯泡,还是保持沉默的好。 贺宣连句开场白都没有,走到跟前就说:“走吧。” “那我先走了啊。”林羽赫立马道。 “一起走。”贺宣对他说,“送你回学校。” “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就行。” “顺路的事。”贺宣说。 “那……行。” 三个人本来并排走,没多久林羽赫就默默退到他们两人身后了,保持隐形状态。 “你什么时候来的?”向边庭转头问贺宣,“没等太久吧?” “没,九点半到的。” “晚饭,吃了吗?” “吃了。” 向边庭嗯了一声,不再说话,他余光扫到旁边没人,回头看了一眼,发现林羽赫走在后面离他们两米远,掉队了。 他的反常向边庭也是一眼就看出来了,林羽赫是个机灵人,情商很高,热情有分寸,跟他这样的人相处确实很舒服。 “怎么了,腿上有疾啊走这么慢。”向边庭笑了一下,说。 “你们走你们的,我跟着呢。”说着林羽赫拿出手机若无其事地刷了起来,边刷边走路。 贺宣先送林羽赫回学校,向边庭坐在副驾,在密闭的空间里才闻到贺宣身上有股跟平时不一样的味道。 他平时也喷香水,但不是这个香调,这个香有点刺鼻,味道重,不用凑近闻也能闻到。 林羽赫安静得不像个人,上车后光低着头玩手机了,他不说话,前面那两个也不说话,车厢里连空气都透着尴尬,他放下手机开了点窗,心道你们两位是不熟吗? 现在这个微妙的情状,看着真的还没以前那么熟。 好在学校离他们看电影的地方不远,车开了七八分钟就到了,贺宣把车停在西门,林羽赫立马开门下车,呼吸都通畅了,站在车外跟他们道别。 “谢谢你了啊,贺老师。” “不谢。” 林羽赫看了向边庭一眼:“我回了庭庭,明早见吧。” “电影怎么样?”上路后,贺宣问向边庭,“好看吗?” “还不错。” “为什么跟他去看电影。” 向边庭愣了一下,转头看着他。 “你提的?”贺宣又问。 “不是,他提的。”向边庭低头笑了一下,轻声说:“我提也是跟你提啊。” “他提的你就陪他去了。”贺宣语气平静,都听不出来情绪。 向边庭没想到贺宣会在意这件事,还以为不当回事呢。 “你不高兴了啊?”向边庭压低了声音问。 “确实不高兴。”贺宣说。 贺宣对事不对人,换个人跟向边庭一起去看电影,他还是这个情绪。 “下次不陪了。”向边庭笑着说。 路口红灯亮了,贺宣缓缓把车停下,转头看着向边庭:“是不是觉得我很没道理。” 贺宣掌控欲有点强,向边庭很早之前就感受到了。 “不是没道理。”向边庭也转过头,“你就是你,你就是这样的,我知道。” 贺宣盯着他看了会儿,说:“我性格不好。” “性格没有好不好一说。” 过了这个红绿灯路口再开一段路就到小区了,贺宣把车开进了地下车库,找到车位停下了车。 他熄了火,解了安全带倾身靠过来:“我就是很没道理,别把我看得太好,我性格确实差。” 这点贺宣早有明确的自我认知,向边庭恰好跟他相反,这是个性格太好的人,好到他占有欲作怪,想要据为己有。 向边庭盯着他的眼睛:“没道理就没道理吧,我喜欢就好。” 贺宣凑过来吻了他一下,那股向边庭不熟悉的香味闻得更清楚了。刚才贺宣挨那么近给人纹身,显然这是从那人身上沾到的味道。 的确还是有点在意。 “能问你个事么?”向边庭说。 “问。” “今天晚上那个……找你纹身的是什么人?” “怎么突然问他。” “你们俩是不是认识?” “嗯,很早就认识。我一个老客户。怎么了?” 向边庭直接把林羽赫说的那个瓜转述给了贺宣。 贺宣看着他有好几秒没说话。 “你觉得那个纹身师男朋友是我?” 向边庭立马说:“没——” “那你这是什么反应。” 向边庭没说话。 “算吃醋么?” 向边庭脑袋往他肩窝一磕:“他刚穿得太清凉了,你身上还有他的味道。” 贺宣摸了摸他的下巴:“鼻子这么灵。” 向边庭低下头,在他指尖上轻轻咬了一口:“他就不能穿条宽松点的短裤么,穿着内裤就躺那儿了。” 贺宣失笑,手指在他唇边划了一下。 第64章 贺宣抬手摸了一下向边庭的头发, 跟他说:“刚跟他一起吃饭了,待得久了些,香水味应该是给他扎图的时候就沾上的, 他那香水味道重。” 向边庭脸埋在他肩上, 闷闷地“唔”了一声。 “他确实经常找我纹身, 但他那个男朋友不是我,是我一个纹身师朋友, 现在也是过去式了,前男友。”贺宣不紧不慢地解释着,“你要介意以后我不接他的单。” 向边庭抬起头来:“我没当那人是你……” “我知道, 把情况跟你说清楚而已。”贺宣手指拨弄着他的头发, “心思不用放在无关紧要的人身上。” “没放……”向边庭声音很低, “放你身上呢。” 他低着头, 贺宣垂眼看着他。 “头发剪这么短。”贺宣手指插在他的发间,按着他的后脑勺轻轻揉了两下。 “太短了?”向边庭仰起脸,“不好看么?” “你这张脸在这摆着, 怎么折腾能不好看?” 向边庭笑了声:“剃光了估计就不好看了。” 贺宣看了他一会儿,说:“显小。” 两个人进了电梯就吻上了,出电梯的时候向边庭呼吸还有点乱。他跟着贺宣的步伐, 被他半搂半拉带到了家门口。 “今天睡我家?”贺宣在他耳边问。 他点点头:“我回去拿身衣服。” “穿我的。” “里边也穿你的啊?”他笑着小声问,耳朵其实已经有点热了。 “给你买新的了。”贺宣说, “你要穿我的也行。” 顶着一张冷脸语调平平地说着含蓄的荤话,这比明着臊人更厉害, 话题是向边庭引出来, 这会儿又不知道该怎么接了。他还没开口, 就听见贺宣问:“穿吗?” 向边庭转头面向门, 背对着贺宣说:“尺寸估计不大合适。” 贺宣没再继续逗他, 捏捏他的耳朵说:“用不用回去看眼Peter?” 向边庭摇头:“它这两天蒙眼了,要蜕皮了,不打扰它。” 贺宣手伸到向边庭身前摁了一下门锁指纹,顺便跟他说了下数字密码。 “晚点录个指纹进去。”贺宣说。 向边庭嗯了声,说“好”。 进屋后,贺宣让向边庭先去洗个澡,说自己还有个图要画。 “回家了还干活啊。”向边庭说,“不是还有deadline吧。” 贺宣要画的不是纹身稿,就是一幅油画,他一个朋友要的,那朋友过不久要结婚,指定了结婚礼物,想要幅画。 “朋友要的图,他下周结婚,送他的结婚礼物。”贺宣顿了一下说,“确实快到deadline了。” 向边庭弯着眼睛一笑,贺宣抓了抓他的头发说:“去洗吧,衣服自己拿,卧室左边衣帽间。” 小孩儿换了个新发型,看着新鲜,看着稀罕,总忍不住上手。 向边庭嗯了声,听见贺宣说:“里边穿的,你的我的,应该能分清吧。” 他说着往画室的方向走去,进屋前转头对向边庭说了一句:“分不清看看尺码。” 贺宣进了屋,向边庭抬手揉了一下脸颊,揉着揉着就嗤笑了一声。 贺宣的衣帽间一看就知道这是个有品位又讲究的人。 衣服特别多,款式也各不相同,能看出来很明显的设计感,洋气,还高级。 其实从贺宣家里的装修就能看出来他审美和品味都很高,是个很看重美感的人。 不过向边庭还是被他贺叔叔的精致给震惊到了。 还有个抽屉专门放耳钉呢,除了耳饰,还有项链、手链,戒指也有。项链和手链向边庭平时没怎么见贺宣戴过,但耳钉他确实是经常戴,而且隔几天就会换。 贺宣平时给人的直观感觉就是不拘小节,很酷一人,有时行为还带着点粗野,带着点蛮,这么“爱美”,其实挺有反差感的。 向边庭看着那一抽屉首饰笑了笑,心道不止是个睫毛精,还是个时髦精呢。 向边庭洗完澡出来没在客厅看到贺宣,估计他还在画画。贺宣刚才去的那间屋门没关,他走过去看了一眼。 这是间书房改的画室,房间很大,比贺宣工作室的那间画室还大。正对着窗户的是书桌,旁边角落放着一个柜子,里面放着画具。右手边一整面墙都是书柜,左手边摆着两个画架。 贺宣闭着眼睛仰脸靠坐在椅子上。 向边庭一进来他就醒了,眼皮动了一下,眯着眼睛抬了下头。 纹身是个很损耗身体的工作,费眼睛,还费骨头。贺宣今天扎了两个图,在纹身室几乎坐了一天,这会儿肩背还有点酸,脖子那儿的骨头是僵的,转一下“咔咔”响。他刚才画了一会儿就有点撑不住了,累得慌。 贺宣坐直身子按了按眼睛,脸上有些许疲态。 向边庭走到他身边说:“累了吧?洗个澡早点睡吧。” “睡够了,现在不累。”贺宣侧过头,抬头看着他。 向边庭穿了他的睡衣,尺寸不合适,袖管长,裤腿也长。衣服松松垮垮的,像小孩穿了大人的衣服。 贺宣把手伸进他的袖管,手指在他手腕处轻轻蹭着:“裤子尺码合适吗?” 向边庭睫毛一颤,手腕处被贺宣蹭得有点热,小声说:“我没穿你的。” “我知道。”贺宣眼神正直,“我说我给你买的新的,合适吗?” 这坦然的眼神反倒看得向边庭脑子乱乱的。 桌上电脑旁边摆着一张照片,向边庭注意力一下子被吸引了,那是一张合照,照片上的应该是贺宣的父母。 “这是你爸妈?”向边庭看着那张合照问。 贺宣往照片上看了一眼,嗯了一声,说:“是。” 贺宣什么模样一目了然,看他就知道他爸妈颜值肯定不低。事实也确实如此,这照片应该是他爸妈年轻时照的,身后是一片花海。他妈妈是中国人,美得让人有点失语。 贺宣虽然五官异域感重,但他的眉眼其实更像他妈。 向边庭搬来这小半年了,从来没见过贺宣的爸妈,他就怕事实是自己想的那样,所以也一直没问过贺宣。 “贺老师。”向边庭轻轻叫了一声,“你爸妈……” 贺宣知道他为什么语气犹豫,接了一句:“都过世了。” 向边庭没说话,听贺宣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件事,说不上什么感受,就是心里有点闷。贺宣的手还在搭在他手腕上,他手往上提了一下,握住了贺宣的手。 他对贺宣确实了解不深,连他父母都不在了这种事还是在一起之后才知道的。 “我一直没敢问。”向边庭轻声道,“结果现在才知道。” 贺宣嗯了声,看着他说:“什么情况都还没了解,就答应跟我好了。” 向边庭眨眨眼睛:“这是嫌我冲动啊?” 两人十指交握,贺宣拽了他一下,拽得他人往前一倾,腰弯了下来。 两个人脸靠得很近。 “不嫌你,嫌我自己。”贺宣说。 向边庭表情茫然:“嗯?” “嫌我自己之前不够冲动。” 向边庭回想了一下两人确立关系那天的情形,心想原来那天还算不上是冲动啊。 贺宣还没洗澡,身上沾的陶野的香水味还没散,他没对向边庭做什么亲密的事,松开他,随后看了一眼他爸妈的合照,跟他说:“别不敢问,有什么想问的随便问。男朋友的家庭情况应该了解。” 向边庭笑了声说:“我更想了解男朋友本人的情况。” 看到贺宣爸妈的照片,向边庭就忍不住想象贺宣小时候的样子。 “你有小时候的照片吗?我想看。” 贺宣从书桌底下的抽屉里翻出了一个旧相册,起身把座椅让给向边庭。 “看吧。”贺宣说,“我去洗澡。” 向边庭翻开相册看了一眼,第一页就是贺宣奶团子时期的照片,看上去三四岁的样子,皮肤很白,发色很浅,都有点接近金色。 “你小时候头发颜色这么浅啊。” 贺宣还没走,站他旁边嗯了一声。 他小时候有段时间是这种浅发色,这个时期没有很久,后来头发颜色就变深了,变成了现在的深棕色。 向边庭手指在照片上的小肉脸上抹了一下。 贺宣他妈真的很美,每张照片上都是笑着的,笑得太温柔了。贺宣性格估计像他爸,照片上的他爸看着有点严肃,相貌很英俊,但不苟言笑,贺宣平时冷着脸的那个神情简直跟他爸一模一样。 而且他发现贺宣从小穿得就很洋气,难怪审美这么在线,这么会捯饬自己。 “你小时候这么时髦啊。”向边庭笑着说。 贺宣往照片上看了一眼。 他那个时候哪懂什么穿衣服好看不好看,都是他妈给搭的。他妈还很爱给他拍照,这些照片只是一部分,还有很多在老洋房里。 “现在不时髦吗。” 向边庭乐了:“那可太时髦了。一抽屉首饰,看花眼了我都,好臭美的贺老师。” 贺宣捏住他的下巴,把他的脸转向自己:“看我抽屉了?” “你那抽屉透明的,长眼睛的都能看到啊……”向边庭眯着眼睛笑了一下,“不给看么?” “给看。”贺宣本来就是跟他开玩笑,捏着他的下巴晃了两下,“慢慢看,我去洗澡。” 贺宣刚松开手,向边庭就往后翻了一页,眼睛忽然一瞪,轻轻说了声“靠”。 贺宣垂眸一看,正好对上向边庭震惊的目光。 “这……不会是你吧?”向边庭指着照片上的小萝莉问。 贺宣眯了下眼睛,没回答,抬脚就走。 向边庭一看他这个反应就知道照片上这个金发浅瞳、穿着公主裙的漂亮小女孩肯定是他。 贺宣已经走到门口,向边庭坐在那儿笑着问:“真是你啊?” 是的,是他,是他妈的杰作。 贺宣回了下头说:“我要说不是我,估计你也不信。” 向边庭笑道:“我肯定不信啊,眉眼一看就是你。” 贺宣自己都忍不住笑了。 向边庭看了眼照片,又抬头看了看贺宣,说:“这也太可爱了。” “回卧室躺床上欣赏我的可爱吧。”贺宣说,“坐这儿冷。” “好的。”向边庭抱着相册站了起来。 贺宣去浴室洗澡,向边庭拿着相册回了卧室,躺床上翻了两遍。 贺宣这个澡洗得挺久,向边庭等他等得差点睡着了。 他躺在床的一边,占了很窄的一点位置。贺宣走进来往床边一坐,看他一眼说:“还能再往那边躺点,夜里滚下去我不捞你。” 向边庭笑着往他这边挪了一下:“你怎么洗这么久。” “不是不喜欢我身上沾别人的味道么,我多洗洗。”贺宣低头捏了捏自己的脖子。 向边庭凑到他身后:“是不是酸?我给你按按?” 贺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 第65章 贺宣说:“不用了。” “用。”向边庭身子靠了过来, “之前不说了,脚好了我给你劳动。现在不正是时候么。” 贺宣低笑了声:“那你劳动吧。” “好的老板。” 向边庭问贺宣要不要趴床上,贺宣说不用。 贺宣坐在床边给向边庭按的。 向边庭盘腿往他身后一坐, 手在他肩颈处轻轻按着。 他手上力道不算大, 但用的都是巧劲, 捏得很舒服。 “这个力道还行?”向边庭在他身后问,“要再使点劲么?” “就这样, 挺好。”贺宣微微偏头看了一眼,瞥见向边庭在他肩上活动的手指,向边庭的手很漂亮, 手指瘦长瘦长的, 指甲修得干干净净, 跟他人一样, 看得人很舒服。 向边庭经常给他姥姥捏肩,知道劲该往哪里使,贺宣被他按得脖子后面那块松快了不少。 纹身是透支身体的职业, 这向边庭知道。给人纹个图一坐下来动辄就是几小时,低着头弓着背,人吃得消, 骨头都吃不消。 “贺老师,你是什么时候接触纹身的?”向边庭突然问。 “以后别喊这个。”贺宣说。 “嗯?”向边庭一时没反应过来。 “别叫‘贺老师’。”贺宣仍旧闭着眼睛, “管男朋友叫‘老师’,你是想听我上课还是怎么。” 向边庭一开始这么叫他, 他就觉得别扭, 生分, 现在更别说了, 身份都不一样了, 还一口一个“贺老师”,听着不顺耳。 向边庭笑了两声:“那我叫什么,我都叫顺口了。”他顿了一下,逗他似的,问:“那要不叫‘贺叔叔’?” 贺宣就知道向边庭要说这个。 他不是不喜欢向边庭这么喊他,通常向边庭叫他“贺叔叔”都是在跟他逗趣说笑的时候。 一声“贺叔叔”,喊的人高兴,听的人也高兴。 然而这个称呼有时候听来也很刺耳。 他们之间一轮多的年龄差,这是客观存在的。可以不在乎,但没办法忽略。 “那你就这么叫。”贺宣顺着他的话跟他说笑,“我也不用琢磨怎么称呼你爸了,见了他直接叫‘哥’就行。” 向边庭笑了,按在贺宣肩上的手指都在抖,笑了一会儿喊了声“宣哥”。 “这么叫行么?”他问贺宣。 直接叫“哥”似乎更亲昵些,但他不想这么叫,听着跟弟弟叫哥哥似的。 贺宣嗯了声:“随你。” “这会儿又随我了啊,刚还不让我叫‘贺老师’呢。” 话题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向边庭又给掰了回来,继续问贺宣纹身的事。 贺宣胳膊抬起来拉了一下他的手,让他不用按了。 “再按会儿。”向边庭手上动作没停。 “手不酸?” “酸了我就停了。” 贺宣嗯了声,回他刚才的话:“大学的时候接触的。那会儿我在国外念书,租的房子对面是个纹身师。” “你是跟他学的手艺?” “是她带入门的,后来也去系统学习过。” “你那会儿跟我现在差不多大吧?”向边庭算算时间,贺宣接触这行都十多年了。 “比你小点。我上学早,那会儿十六七。” 向边庭有点惊讶:“那么小。” 刚才那本相册里都是贺宣小时候的照片,没有青少年时期的。 十七岁的贺宣。 向边庭在脑海中想象了一下。 那得多嫩多帅啊。 “你大学学的什么?画画么?”向边庭问。 “嗯,油画。” “你什么时候开始学画画的啊?” “从小。会握笔就学了。”贺宣说着把他手拉开了,怕他手累,不让他继续捏了。向边庭问他这些,他也想问问向边庭。 “你将来是打算入金融这行?”他劈头盖脸一问,话题转得飞快,直接从北极飞到南极。 “怎么话题跳这么快啊。”向边庭笑了,“这就跳我身上了。” “了解一下男朋友的职业规划。” 这是要了解的,他得知道向边庭未来的方向,才能跟着他的步调走。他的未来已经一眼望到头了,但向边庭的未来有太多可能性,他不能抓不住他。 “是打算进这行吗?” 向边庭说:“差不多吧,将来打算开公司。” 他用很云淡风轻的语气说了句狂得没边儿的话。 贺宣挑了下眉,微微侧头,视线扫了过来。 他知道向边庭这样的人肯定会对自己的未来有明确的规划,但没想到他的规划这么宏大。 他说的是开公司,不是继承公司。 “什么样的公司?” “私募股权投资,那样的。”向边庭说着“哎”了一声,笑道:“我才刚大一,你就提前给我上职业规划课了啊。” 现在提这个确实是太早了,平白给人压力,大学就该好好享受好好体验,这么早提这些没意思。 贺宣不提了。 向边庭又抬手帮他按了起来:“我手不酸,再给你捏会儿。” 贺宣闭着眼睛享受,听到向边庭问:“还有个事我想问。” “嗯,问。” “你给人纹身,会有人要纹那种私密的地方吗?”他话题跳得也挺远的。 问这个是想到了贺宣给陶野纹的部位,那肯定不是贺宣纹过的最私密的地方,他想知道最私密的地方能私密到什么程度。 “会。”贺宣闭着眼睛往后一靠,头靠在了向边庭肩膀上,身体也靠着他,“这么说小向同学会不高兴吗?” 那肯定会有点。 毕竟陶野穿着个裤衩躺贺宣面前他就没太沉住气。 “会啊。”向边庭实诚道,“小向同学心眼小着呢。” 贺宣闭着眼轻笑,他身上是跟向边庭身上一样的浴液味道。 “都哪些私密地方啊?”向边庭不再按了,手在贺宣肩膀两侧扶着。 “问这么清楚给自己添堵么?小心眼儿。”贺宣笑得放松,平时说话声线很沉,这会儿尾音都微微上扬。 “我得心里有数了,才能直面你职业的特殊性啊。”向边庭半认真半开玩笑地说。 “屁股,胸部。最私密的也就这两个地方了。”贺宣说。 其实纹更私密地方的人也有,纹在下面那个地儿的,报价一般都很高,但贺宣不接那种单。 “这下有数了吗?”贺宣问,“能直面吗?” “现在能。”向边庭手在贺宣肩头摸了摸,“当场看到估计还是够呛。” “以后不接这种单。”贺宣说。 向边庭笑道:“别,我跟你开玩笑呢。” 贺宣心里很软。 被向边庭逗的。 他们就这样保持这个姿势在床边坐着,屋里很安静,向边庭的手不太安分。从贺宣的肩头慢慢往下,往前,落在他腰侧。 贺宣的身体很硬,感觉每块肉都结实。 他这么英俊硬朗的一张脸,谁能想到小时候长得这么漂亮呢。 跟洋娃娃似的。 “Алёша.”向边庭忽然在贺宣耳边叫了一声,声音很轻,呼吸扫过他的耳廓。 这是贺宣的俄文名简称,忽然从脑子里闪过,就这么叫出来了。 他的手还搭在贺宣腰上,指腹在他衣服上刮了刮。贺宣眼睛已经睁开了。 两个人就是头靠头的姿势,向边庭不说话呼吸也能灌进贺宣耳里。 安静了几秒,向边庭才说:“我记得你的俄文名简称,好像是这么叫的。发音对么?” 发音是对的,声音也很好听,把贺宣的心都勾起来了。 这间屋子很静,但他心里其实没那么静,现在彻底不静了。 就为着向边庭的这声“Алёша”。 等向边庭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被贺宣转身压在床上了。 “我是不是没跟你说过,”贺宣的声音落在他耳畔,“Алёша还是我的小名。” 向边庭张了张嘴,还没开口,嘴巴就被贺宣堵住了。 吻了不知多久,贺宣整个人几乎压在他身上,呼吸压抑沉重。他的吻落在向边庭的锁骨上,喉结上,不算轻柔,都是敏感的地方,细细密密的啃咬让向边庭受不了。 他的大脑很快停止了思考,直到贺宣进行下一步动作,彻底混沌一片。脑子乱到似乎连贺宣的声音都听不太清了,没有过这种被人掌控的经历,他难抑本能,沉溺着,眼神又下意识逃避,根本不敢看贺宣的眼睛。 向边庭没了时间的概念,感觉过了很久,好像又没多久,他的手在被子上用力地抓了一下,头猛地朝后一仰,紧接着喉结又被咬了一口。还没缓过神,手就被拉着覆到了贺宣身上。 贺宣问他“会吗”,他恍惚着连句话都说不出口,太难为情了,整张脸通红。 最后是贺宣把着他的手教他来的,他不是不会,只是此时此刻成了丢了魂的提线木偶。 贺宣没出什么声,但呼吸沉得像砸进耳朵里似的,让他耳膜发麻。他的声音也很沉,带着力量带着磁性,开口时是命令一般的口吻:“叫我。” 这一瞬间向边庭是清醒的,他喊了一声“Алёша”。 很亲昵的称呼,把他们之间的距离拉得很近很近,灵魂仿佛都牵连在一起。 第66章 有些事确实不能一下子就适应。 饶是之前那么腻歪, 接个吻也不走纯情风,忽然从亲嘴跳到用手这一步,还是让向边庭实实在在臊着了。 没帮人做过这种事, 也没被人帮过。 别说帮别人了, 他自己来的次数都很少。 小向同学平时挺从容大方一人, 偶尔在贺宣面前还有点不着调,这会儿别说不着调了, 人都快找不到调了。胳膊横在脸上挡着眼睛,躺床上一动不动,贺宣让他去洗澡, 他也没动, 哑着嗓子说“不想洗”。 衣服倒是没弄脏, 裤子被拉下来了, 衣服下摆也卷到了胸口处,露着一截窄腰,小腹都出汗了, 除了汗水还挂着点别的东西,贺宣指腹往上蹭了一下,向边庭猛地一哆嗦。 贺宣被弄了一身, 他没法不洗,衣服也得换。他去浴室拿了盒湿巾, 还拿了条热毛巾,回房先用湿巾给向边庭擦了擦, 腿上, 肚子上, 还有手上。 向边庭还是刚才那个姿势, 胳膊挡着脸, 贺宣把他手拉了下来,用湿巾轻轻擦着他的掌心。男孩侧着脸,不正眼看他,锁骨那儿有被他弄出来的痕迹,脖子泛着红。 湿巾用了好几张,垃圾桶里白花花的一团。贺宣又用湿毛巾给他擦了擦,擦完身上再擦手,仔仔细细地清理着每一根手指。 擦完在他食指指尖亲了一下,帮他把衣裤拉好。 这期间向边庭都没说话,还在缓神,也不太好意思跟贺宣说话。 刚才两人干的事跟亲嘴完全不是一个性质,而且发生的有点太猝不及防了,他全程被贺宣带着走,引导着,又掌控着。 “不打算跟我说话了?”贺宣忽然出声。 向边庭脸转过来看他,他抽了张湿巾一边擦着衣服上挂着的东西,一边盯着他。看见那一滩向边庭就又是喉咙一紧,他揪着被子往床里边一滚,被子往身上一卷,把自己裹成了一团,闷声说了句“没”。 贺宣俯身凑到他耳边:“平时逗我那劲儿呢,这会儿又没了。” 向边庭半张脸裹在被子里,嘴巴和眼睛都挡住,声音闷闷的:“等我缓过来了再逗。” 贺宣笑了声,在他露出的脑门上亲了一下。 贺宣去浴室冲了个澡,换了身衣服,回房时看到向边庭侧着身子躺在床上。他掀开被子躺进去把人从身后搂住了。 向边庭闭着眼睛装睡,贺宣让他转过来。 眼睛慢慢睁开,身子慢慢转过来,默默无言对视了一会儿,随后脸往贺宣脖子上一埋,环住了他的腰。 两个人搂着睡下了。 向边庭明天还要上学,贺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折腾他太久。 第二天有早课,向边庭起得很早,贺宣平时的生物钟不是这个时间点,向边庭下床的时候他才睁眼醒来。 “你再睡会儿吧,现在还早呢。”向边庭轻声说。 贺宣问他早饭想吃什么,说话间已经从床上坐起来了。 向边庭推着他的肩膀把人按回床上,跟他说:“你睡你的,我去学校食堂吃。” “我送你去学校。”贺宣说。 “不用,我骑共享单车,几分钟就到了。”向边庭帮他盖上被子,“你睡吧。” 向边庭回自己家洗漱了一下,换上衣服骑车去学校了。早上第一节 课就心不在焉,脑子里还在回放昨晚他跟贺宣互帮互助的画面,简直是按帧回放的,一幕幕,一帧帧,每一个细节都很清晰。 他很少自己干那种事,大概是经验太少,才没什么招架之力。他被贺宣弄出来得太快了,回想起来都觉得没脸。还喷在了贺宣的睡衣上。 向边庭扶着额角,抬眼看着PPT上的课件,注意力怎么也集中不了。 他摘下眼镜按了按眼睛,垂眼看着镜片的时候脑里又闪过贺宣透着情欲的那张脸。 他昨天给贺宣弄了两次,第一次是贺宣把着他的手来的,他们贴在一起,贺宣弄在了他腿上。第二次贺宣要他自己来,用那种带着一丝命令的口气。贺宣当时垂眼望着他,手撑在他身子两侧,下巴上有汗水滚落下来,连同汗水一起流下来的还有贺宣的东西。 那些都喷在了向边庭的小腹上,肚脐眼的位置。 越想越心浮气躁,向边庭轻轻叹了口气。 旁边林羽赫小声问:“怎么了你?不舒服啊?” 向边庭脸跟脖子都有点红,林羽赫问:“不是发烧了吧?” “没。”向边庭戴上眼镜,毫无灵魂地笑了下,“昨天没睡好,有点困。” 不能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向边庭挺了挺背,抬头看向黑板。他脖子微微仰着,林羽赫这才注意到他喉结处那一点浅红色的痕迹。 林羽赫不想多想,可这脑子他妈的就是控制不住。 其实也不是非常明显的痕迹,都看不出是咬的还是吸的,但向边庭皮肤白,衬得那处就有点显眼。 向边庭早上走得急,也没注意到自己脖子上有什么痕迹,下了课去上厕所,洗手的时候看了眼镜子才发现喉结那儿有点红。 他愣了一下,手伸在水龙头底下都不动了,整个人凝固了一会儿才搓了搓手,淡定地关掉了水龙头。 向边庭进教室的时候略微低着头,坐下来也下意识抬手捂了下脖子,手撑在脖颈上。 这点小动作被林羽赫敏锐地捕捉到了,他刚才还想着就当看不见呢,这会儿见向边庭这个动作才意识到他是才刚发现自己脖子上的痕迹。 他忽然乐了,侧过头在向边庭耳边小声说:“敢情你现在才知道你脖子那样了啊。” 向边庭侧头看了他一眼。 林羽赫垂眼玩着手机,声音压得很低:“刚我还想你也太嚣张了,也不挡挡,就这么出门了。” “你这接受度挺高啊。”向边庭笑着说。 “那是。”林羽赫扬扬眉毛,“格局大着呢。” 一切尽在不言中,向边庭都不需要跟林羽赫解释什么。 今天一天满课,从早上到傍晚,向边庭放学的时候眼镜都没摘。贺宣开车来接他,两人准备去外面吃饭。车停在校门口,双闪亮了一下,向边庭一眼就看到了。他上了车,关门喊了声“宣哥”。 一天下来也缓得差不多了,看见贺宣也不那么扭扭捏捏的了。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难得看到他戴眼镜,视线钉在他脸上转都不转。 向边庭戴眼镜又是不一样的气质,有股斯文劲儿,还透着点矜贵。 “今天怎么戴眼镜了。” “忘摘了。”向边庭摸了下脖子,意有所指道:“今天还忘穿高领了。” 贺宣一眼瞥见他脖子上被自己弄出的痕迹,对他的“意有所指”也是一秒意会。 他抬手,拇指指腹在向边庭喉结上蹭了一下:“下回咬看不见的地方。” 向边庭的喉结被贺宣蹭了一下,更红了。他真没想到贺宣会这么说,有点无奈地笑了,笑的时候喉结轻轻颤动着。 路上两个人聊天的时候,向边庭说一句话就带一声“宣哥”,贺宣说他“宣哥”起来没完了,他笑着说:“这不是刚从‘贺老师’转过来还没适应么,我多叫叫,适应适应。” 说罢又叫了声“宣哥”,红绿灯路口处,车停了下来,贺宣靠过来在他喉结上亲了一口。 第67章 向边庭是夏末来江州的, 刚认识贺宣那会儿天气还很热,如今已经入冬,转眼快到年底。 沈泽在澳洲上学, 那边时令跟国内正好相反, 十二月份的季节, 他们那边正开始放暑假。沈泽十二月中旬就回国了,刚回来就想来江州找向边庭, 来了肯定要住一阵,向边庭平时还要上课,没那时间招待他, 不让他来。沈泽当即一通电话打来, 向边庭知道他要逼逼, 不等他开口就说要来也行, 元旦假期再来。沈泽说行。 大一一学期快过去了,向边庭就国庆回家了一趟,元旦假期也不打算回去, 他爸妈各有各的忙,回家了也没趣。其实小时候那会儿他爸妈不像现在这么忙,生意场上的事也多, 但不至于忙到天天不着家。那间大房子是从他上初中后才开始慢慢变空的。 最近气温降得厉害,他爸妈总在电话里叮嘱他多穿衣服。 虽然他们不在跟前, 但向边庭的日常生活时时有人照料,家里卫生每周都有钟点工来打扫, 周末有厨师上门做饭。最近向边庭开始自己学做饭了, 有一阵没让厨师来家里了。 向边庭今天的晚饭是在学校食堂解决的, 贺宣去参加生日宴了, 他一个纹身师朋友过生日。他跟向边庭说这事的时候还顺带提了一嘴, 说这朋友就是陶野的那个纹身师男朋友,前男友。 自个儿对象就是纹身师,还老找贺宣纹身,向边庭听后笑着问贺宣:“那人水平没你高吧?” 当时贺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烟,闻言侧过头来看他,吐了口烟说:“这地界没人水平比我高。” 向边庭吃完晚饭回了家,把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了的乳鼠给Peter喂了,做完作业后带Peter去贺宣家里溜达了一圈,他喜欢贺宣家的装修风格,也喜欢贺宣家里那股淡淡的香味。贺宣房间里放了香薰,跟他平时用的香水是一个香调。 贺宣今天没开车,车钥匙还在玄关墙上挂着。 蒋文昀生日邀了整六桌人,订了两间大包厢,两间包厢中间是通的,隔了一扇纱制的移门。贺宣坐在主桌,寿星这一桌,这桌坐的都是这地界儿有点名气的刺青师,他基本上都认识。其他桌也有很多熟面孔,都是贺宣以前店里的纹身师,现在店归蒋文昀了,这些纹身师也都被他收着了。 贺宣出狱一年了,一直处于半神隐状态,除了国庆那次纹身展,基本没在公开场合露过脸。今天蒋文昀请了六桌人,除了至亲好友,就是圈里关系比较铁的纹身师,还有他店里那些小年轻,朋友圈都是交叉的,更别说那些小年轻以前都是贺宣手底下的,所以今天这个局对他来说就是个变相的公开场合。 他一进门朝他投过来的视线就没断过,白钦坐他旁边喝着酒直笑,小声说:“瞧瞧这一溜儿迷弟的眼神。” 蒋文昀在一旁听到了,抽着烟勾勾嘴角:“你也别半斤说八两了,你年轻那会儿不迷他啊。” 白钦放下酒杯:“说得我现在多老一样,年轻着呢我。” 贺宣当年放他们那堆人眼里就是可望不可及的存在,说句仰慕都不为过,放现在也是。他回想当年,想着想着就乐了:“那会儿店里就成岩敢跟他横。” 蒋文昀记得这人,很漂亮一小帅哥,那张脸让人印象深刻,就是脾气跟脸严重不搭,刺得跟什么似的。 “陶野前阵子找你了?”蒋文昀侧过头问贺宣。 “找了。” “消停两年没往自己身上扎图,你一出来就想起来扎了。”蒋文昀把烟头摁进烟缸捻了捻。 “想追回来就追,别跟我这阴阳怪气。”贺宣说。 蒋文昀很轻地啧了一声。 白钦说:“我说你这人就是矫情,人当初第一个纹身找的就是你,你自己不乐意。你就一扎图的,还管人家往自己身上扎图,你说你矫不矫情。难怪得分。” 蒋文昀挑着眉:“今儿是我生日,不是我审判日,闭嘴,行?” 蒋文昀喝了口酒,转头问贺宣:“今儿在这再问你一次,确定不回来了?” 贺宣嗯了一声。 “你就猫那咖啡馆了?是不是有病,你三十三,不是八十八,有点干劲儿成吗?” “哪只眼见我没干劲了。”贺宣说,“我这人不爱朝后看,过去就过去了,没必要再捡。” 那个店蒋文昀现在经营得挺好的,这就够了。 贺宣以前那家店是自己开起来的,老板就他一个,那阵他出了事,那么大一个店一夜间没了主心骨,店里那么多年轻纹身师不可能就地解散,他能不管店,但不能不管人。 蒋文昀也有自己的店,很早就想跟贺宣一起合作了,想跟他的店合并,两个人一起做大做品牌。贺宣的店在哪个投资人眼里都是个香饽饽,只要有贺宣的名头挂在那儿,那就有源源不断的客流和资源。蒋文昀盯好久了,只是贺宣一直不愿意松口。 蒋文昀当初提出的条件够诱人了,贺宣从来都无动于衷,理由无他,他单干惯了,不想方方面面牵扯太多。 直到店里那些个年轻纹身师没人管了,他才松口了,托萧易阳找上蒋文昀,谈条件签协议,把店给他接管了。 蒋文昀相当于捡了个漏,因为那家店到现在挂的还是贺宣的名,他的名号带来的就是品牌效应,资源永远有。 他现在自己又开了间个人工作室,叫“佳期”,佳期是他妈的名字。跟他说的那样,以前的抛下了就抛下了,从来不往后看,只朝前看。 陆陆续续有人来跟蒋文昀敬酒,好几个都是贺宣以前店里的纹身师,跟蒋文昀敬完又跟贺宣打招呼,贺宣点头应着,都是熟脸,但名字叫不太出来。 那会儿他店里不算学徒,不算独立纹身师,光常驻的纹身师就有十来个,那些小学徒都是店里的常驻纹身师带着的,他不熟悉,很多小年轻他都叫不出名。 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贺宣拿起来看了眼,向边庭发来的消息。 ——你今天没开车啊? ——一会儿怎么回来? 贺宣今天跟白钦一块来的,一会儿吃完饭还有活动,这帮人要去KTV,白钦爱凑热闹,肯定要去,他不想去,估计一会儿得自己回去。 他回向边庭:打车。 向边庭:我来接你吧。 向边庭:开你车。 向边庭:行么? 贺宣:会开车? 向边庭:会啊。 贺宣:行,那你来接。 贺宣应得这么痛快,向边庭有点没想到,他看着屏幕笑了笑,打字回复:这么放心我啊,不怕我把你车碰了?跟你提前打个报告,我驾龄就半年。 贺宣:碰了就碰了。 向边庭:你什么时候结束?我大概什么时候出发? 贺宣:半小时。 向边庭:好。 贺宣:慢点开。 向边庭行事什么作风贺宣心里还能没数么,肯定是对自己的开车技术有把握才会提出开车来接他的。 还真是小大人一个,年轻,但稳重,怎么能不招人喜欢。 贺宣起身想去洗手间,站起来的时候不小心撞到了正要给蒋文昀敬酒的年轻小伙。他说了声不好意思,那人说:“没事,贺老师。” 他看了那人一眼,脸有印象,是他以前店里的,名字他叫不上来。 蒋文昀订的KTV就在这家会所,订了四个豪华包间,饭局一结束一帮人就乌泱泱地坐电梯去了唱K的那一层。贺宣跟蒋文昀打了声招呼,打算走人,白钦把车钥匙扔给他,让他找个代驾。 贺宣又把车钥匙扔了回去:“不用,有人接。” 白钦喝得脸有点红,愣了会儿,眼神努力聚焦:“不是咱小向同学吧。” 贺宣穿上外套说“是”。 白钦“哎哟”了一声:“你这是捡了个什么宝啊。” 贺宣在会所门口等人,没过一会儿刚才跟蒋文昀敬酒的那个小年轻也出来了,他喊了声“贺老师”,朝贺宣走过来。 他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眼神也很清明。 贺宣不知道他叫什么,就礼貌性地点了下头。 他抿了下嘴唇,问贺宣:“你怎么回去?用不用我送你?”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我没喝酒。” 贺宣说:“不用。我有人接。” 小年轻点下了头,抓着车钥匙沉默了会儿才问:“贺老师,你现在就单干了么?” 贺宣看了他一眼,他可能是觉得忽然这么问有点冒犯,跟了一句:“我以前在你手底下待过,你可能对我没印象了。” 贺宣说:“有印象。” 不远处驶来一辆银色越野车,贺宣偏了下头,跟小年轻说:“先走了。” 对方嗯了一声。 会所门口的广场上有个喷泉,正门处有几块石墩雕像,车子开不过去,向边庭就把车停在门口的车位上了,他刚把车熄火,贺宣就开门坐了进来,裹着一身冷气。 向边庭笑着问:“你不先检查一下车么,看看有没有哪里碰着了。” 贺宣没说话,直接靠过来吻他。 贺宣的嘴唇很冰,向边庭探出舌尖轻轻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说: 成岩:我听说有人cue我。 第68章 向边庭的舌尖在贺宣唇上勾了一下, 贺宣猛地按住他的脑袋,用力地压住他的嘴唇。他没伸舌头,使劲啵了一口就松开了向边庭, 啵的那一口还带着响儿。 这个吻不像贺宣平时的风格, 又激烈又短促的, 向边庭舔着嘴唇朝窗外看了一眼,低声说了句:“没人啊……” 言外之意你怎么这就结束了。 他转过头来看贺宣, 贺宣拇指指腹蹭了蹭他的下嘴唇:“要碰到个交警测酒驾,你怎么说。” 向边庭愣了一下,随即笑了。 “说你刚跟我舌头打架, 沾了我的口水, 沾了酒味。”贺宣盯着他, 视线从他的眼睛落到嘴唇, “这么说吗?” “难怪刚才舌头都没伸呢……”向边庭笑着小声说。 “不过真要测出来那得亲多久啊……” “按我原计划亲你的那个程度,应该够了。” 向边庭被他逗笑了:“还有原计划呢……”他声音渐低,头也低了下去, “原计划能不能回家后重新施行一下。” 贺宣嗯了声说:“原计划也是这么打算的。” 贺宣刚进来的时候还带进来一阵冷气,这会儿车里温度攀升,又被热意填满了。向边庭的手被贺宣攥着, 指缝被他轻轻摩挲着,两人的手心都变得热乎乎的。 向边庭把车开出了停车位, 快到出口的时候听到两声喇叭声,旁边开来一辆车, 停下后把车窗打开了。 向边庭转头看了贺宣一眼, 贺宣说:“我朋友。” 他按下了车窗按钮, 旁边车里副驾上坐的人看着他愣了愣, 一个留着一头黑长直的女人, 脖子上有一圈纹身。她先是看了向边庭一眼,随即视线转向他旁边的贺宣,笑了声说:“你也撤这么早。”她头往驾驶座那边偏了偏,跟贺宣介绍:“这我准老公。” 她就是那个找贺宣要了幅画当结婚礼物的朋友,叫霍芷,跟贺宣同行,今天也是过来参加蒋文昀的生日宴的。 贺宣跟她未婚夫两人互相点头致意,算是打招呼。 霍芷看了看向边庭,这模样气质看着也不像个代驾,她看着贺宣挑了下眉:“朋友啊?” 贺宣没多说什么,就嗯了一声。 霍芷看破不说破,只道:“过两天喝我喜酒,有家属带家属啊。” 她说完就跟贺宣道了别,冲向边庭笑了笑,然后关上车窗,车往另一个出口方向驶去了。 车驶出出口后,贺宣问向边庭:“去吗?” 向边庭转头看了看他:“你朋友的婚礼吗?” “嗯,草坪婚礼,派对形式的。” 如果是传统的酒桌婚礼,贺宣就不会跟向边庭提这事了,他圈子里都是一帮“大人”,带向边庭去酒桌跟一帮没什么好聊的大人干坐一两个小时,不说向边庭会不会觉得没意思,他自己都觉得没意思。 小向同学在他眼里还是小孩儿呢,没必要带去那种场合遭罪。 “你想我去我就去。”向边庭说。 “别管我想不想,我问你的意见。” 这种场合向边庭向来是不怕去的,就是懒不懒得去的问题,既然是跟贺宣一起,那就没有这个问题。 “去呗,她不是说有家属带家属么。”向边庭握着方向盘笑了下,“她是不是看出来我是你家属了啊,故意这么说的吧。” 向边庭这个聪明劲儿,贺宣没什么可说的,浑身上下都是魅力点。 白钦说得没错,他就是捡了个宝。 向边庭开车很稳,不紧不慢的,驶到半程,贺宣问他:“什么时候考的驾照?” “一成年就考了。”向边庭微微挑了下眉,“我开车技术还行?” “挺行。” 向边庭刚满十八就去考驾照了,暑假那会儿已经拿到证了,在家也经常开车出去玩,虽然驾龄短,但上路经验还算丰富。 车驶进小区地下车库,刚在车位上停稳,贺宣就解开安全带倾身靠过来含住了向边庭的嘴唇,还没到家就施行起了“原计划”,把向边庭的舌头都吸麻了。 俩人第二次用手帮对方,在向边庭的床上,这次贺宣握着他跟自己的一起,向边庭不再像第一次那么快了,但还是很害臊,一样的事不一样的形式,甚至比上次更亲密、更难以直视,完全不一样的体验和感受,到顶时向边庭有一瞬忘了怎么呼吸。 那种渗入骨头缝里的舒服有了实感,大脑不再是混乱一片,他清醒地感知着贺宣对他做的事,贺宣掌心的触感让他失神又失语。 结束后浑身的骨头都软了,手指很酸,搭在身前还在微微发颤。他侧躺着,贺宣贴在他背后,轻轻叼着他的耳垂,喘息声还很沉。 “你怎么……”向边庭动了动手指,声若蚊蝇,“怎么那么久。” “嗯?”贺宣用鼻尖蹭了蹭他耳根,“怎么。” 向边庭垂着眼皮,说了句大实话:“久得我手都有点酸。” “嫌费劲?”贺宣低声问,“下回可以换个形式来。” 向边庭眼睛轻轻一眨,头往被子里一埋。贺宣手伸到被子里弯着食指勾了勾他的下巴,他很喜欢对向边庭做这个动作,像挠小猫儿下巴似的。 “今天比上次有进步。”贺宣夸他。 向边庭从没听过这么让人羞耻的夸赞,脸瞬间就热了,轻吸了口气,脸往贺宣掌心一贴,还有余力跟贺宣你来我往:“下次争取再进步点儿。” 一句话把贺宣的火又勾起来了,要不是担心纵欲太过影响向边庭白天上课,他真不会次次都点到为止。他勾着向边庭的下巴说:“嗯,我等着。” 这段时间两个人基本处于半同居状态,没有固定住在某个人家里,向边庭有时候上早课需要早起,睡自己家更方便些,所以他们俩在向边庭家过夜比较多。 参加婚礼那天,贺宣穿了身正装,把向边庭帅迷糊了。 没见过这么长的腿,真是宽肩窄腰的身材照进现实,视觉冲击力太强了。 两个人在衣帽间,贺宣头往旁边的柜子那儿偏了偏,跟向边庭说:“帮我挑个领带。” “好嘞。”向边庭移开柜门看了看,里面挂了一排领带,他挑了一条自己觉得不错的,拿过去问贺宣:“这条行么?” “你觉得行就行。”贺宣微微抬了下下巴,“帮我系。” 向边庭帮他把领带系上,活扣慢慢往上拉,拉到顶。他故意使了一下劲,贺宣又故意配合他似的,头随着他向下拉扯的动作往下低了低。 就着这么个动势,向边庭仰脸在贺宣嘴上亲了一口。 “你腿真长。”向边庭夸了句实在话,“穿西装有点太帅了。” 贺宣单手环住他的后腰:“等会儿婚礼上我怎么跟别人介绍你,朋友,还是男朋友?” “不是家属么。”向边庭拽了拽他的领带。 向边庭表明了态度,贺宣心里有数了。 向边庭也换了件西装,版型不算特别正式的那种,但一眼看过去也够体面了。毕竟是以贺宣家属身份去的,还是参加人家婚礼,得捯饬得精致点,不能给贺叔叔丢份儿。 婚礼仪式在下午三点,俩人进场就碰到了白钦和萧易阳。 白钦和萧易阳好像干什么都在一起,向边庭之前觉得他俩可能就是关系好,现在瞧着好像不是那么回事。白钦跟贺宣是同行,估计跟那位要结婚的黑长直姐姐也是朋友,他来这倒是不让人意外。但是萧易阳呢?又是陪白钦过来的?跟他一样以家属身份过来的? “宣哥。”向边庭望着白钦和萧易阳的方向,“我想问个问题。” 贺宣转过头来看他。 “白哥和萧哥,他俩……”向边庭压低了声音,“是那种关系吗?” 聪明的人对感情上的事不一定敏感,向边庭的聪明劲儿在白钦和萧易阳身上就没发挥作用,这会儿才怀疑起他俩的关系。 “现在才想起来琢磨?” 向边庭微张着嘴好几秒没说话,随后才小声说:“原来还真是啊……” 贺宣嗤笑:“还有你琢磨不过来的事呢。” “我那会儿注意力一直在你身上呢,哪有心思琢磨别人。” 贺宣看了他一眼,向边庭挑眉一笑:“光琢磨你了。” 这话要是在床上的时候说,向边庭现在已经骨头不剩了。 白钦和萧易阳看见向边庭挺惊讶的,没想到贺宣会把他带来。 “果然贺总高调起来谁都拦不住。”白钦走过来说,“把人打扮这么好看就带出来了,不怕有人惦记啊。” 向边庭很久没跟这两位见过了,上次见还是一起在贺宣家吃烤肉那回,那晚他还当着这两位的面亲了贺宣,再见不免又回想起那天的事,还有点尴尬。 不仅尴尬,他现在看他俩站一块的感觉还有点微妙,他跟他们打招呼,喊了声“白哥”“萧哥”。 “小向今天帅啊。”白钦说。 向边庭笑了笑,开玩笑道:“我觉得我过去每一天都挺帅的。” 白钦乐道:“那是,这都不用我说。” 婚礼仪式还没开始,陆陆续续有人来跟贺宣他们打招呼,这里贺宣和白钦的熟人很多,向边庭和萧易阳作为随行家属站一旁不说什么话。萧易阳是白钦男朋友,在一起很多年了,白钦圈里那些朋友都知道他。向边庭不一样,他在这些人眼里是新面孔,还是个非常吸睛的新面孔。 年轻,帅气,有气质。 一看就跟他们这些做纹身的不是一个圈子的。 向边庭在贺宣旁边安安静静地跟着,收到了不少打量的目光。 有些人身边永远有人围绕有时候不一定是因为好相处,真正有能力的人身上就是有吸引人的魔力,在哪儿都耀眼,身后永远有追随的目光,贺宣就是这样的人。 贺宣什么脾性认识他的都清楚,能跟他说得上话的人很多,敢跟他越界交流的人却很少。 向边庭什么身份,看见他的人都好奇,但真的敢张嘴问一句的也就那么几个。 怎么介绍两人已经在家里达成共识了,贺宣坦坦荡荡的,别人问,他就回两个字——家属。 场地入口处人一个接着一个地进来,人堆里晃过一个熟悉的身影,白钦定睛一看,没忍住骂了声“操”:“他怎么来了。” 三个人循着他的目光望去,向边庭不知道他说的是谁,只看到人流中有个穿着深灰色大衣的男人视线很明显朝他们这儿定了一下,似乎还是定在贺宣身上。他觉得白钦说的应该就是这个人。 那人眼神只往他们这掠了一眼就移开了,嘴唇抿成了一条线,跟他旁边的同伴一起往仪式场地走。 白钦看了贺宣一眼,贺宣脸上没什么表情。 气氛从这一瞬间变得有些古怪,萧易阳打破了沉默:“霍芷结婚,他不可能不来。” 的确,恋爱长跑十年到这岁数才步入婚姻的殿堂,这么盛大的婚礼,肯定是沾点亲带点故的都邀请了,都是一个圈子的好友,没理由不请这人。 音响里的背景音乐换了,仪式要开始了。 很浪漫的一场仪式,新娘全程很淡定,新郎倒是哭得稀里哗啦,白钦笑得不行:“霍芷这是找了个什么小公举啊,之前见他感觉人挺稳的啊,怎么这么能哭。” 向边庭也挺想笑的,新郎长得人高马大,哭起来看着挺逗的。 婚礼晚宴是自助餐形式,仪式结束了,众人都涌到旁边场地开始用餐了。 四个人找了张空桌,吃到一半两个新人来敬酒,敬了一路,敬到他们的时候,霍芷端着酒杯给了贺宣一个眼神:“还真是家属啊。” 贺宣点头说“嗯”,敬了她一杯酒:“新婚快乐。” “谢谢。”霍芷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画太漂亮了,我已经挂新房客厅了。” “喜欢就好。” “慢用。”霍芷端着酒杯去了别处。 天色渐暗,四周梧桐树上挂着的彩灯亮了起来,现场互相敬酒的人很多,氛围热烈。向边庭有点口渴,想去倒杯西瓜汁喝,他站起身,背后不小心被人撞了一下。 “啊,不好意思。”撞他的那人转过身来,“对不住啊。” “没事。”向边庭抬眼发现这人旁边跟着的就是刚才那个穿灰大衣的男人,正当他下意识回头去看贺宣他们的时候,白钦和萧易阳的视线正好也落在“灰大衣”的身上,只有贺宣,眼睛是看着他的。 刚才撞到向边庭的那个男人表情愣了愣,忽然发出一声很轻的冷笑:“这不贺宣吗。” 贺宣这才看了他们一眼。 “灰大衣”跟他对视了片刻,随后低声说了句:“好久没见了。” 贺宣没接话,态度称得上冷漠,“灰大衣”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反倒是撞向边庭的那个男人脸色一沉,又是一声冷笑:“出来得还挺快,不用蹲大狱了还适应吗?” 向边庭眉头一皱,朝他看了过去。 第69章 白钦率先站了起来, 握着酒杯往桌上一掼,盯着那人:“杨启东你嘴巴少贱。” 那个叫杨启东的男人笑了一声:“嫌我嘴贱啊,还是嫌我说的话戳心啊。”说着眼神往贺宣那儿一扫, 带着刺似的。 他应该是喝了不少酒, 身上一股酒味, 身后那个穿灰大衣的人皱着眉叫他的名字,说:“走了。” “走屁走。”杨启东端着酒杯食指伸出来指着他, “你还上来热脸贴冷屁股打招呼呢,你看看他吊你吗?” 那人嗓音沉了下来:“我说走了。” 贺宣一直没说话,连表情都没变一变, 他这副无所谓的态度看得杨启东愈加恼火, 喝了点酒情绪收不住, 根本不听薛炀的, 钉在原地不动。他皱着眉视线忽然扫到旁边的向边庭,像是看出了什么似的,勾着嘴角笑了一下, 转而又看了眼贺宣,语气讥讽:“看来是找着良人了啊。人知道你有前科吗?知道你以前干过什么吗?啊?”他笑着看向向边庭,“弟弟你知不知道啊?他把他好徒弟的职业生涯都给毁了。” 向边庭表情一怔, 下意识看了眼贺宣。 他说话声音不小,周围有不少人往他们这边看了过来。 白钦低骂了声“操”, 皱眉看向向边庭,他没在向边庭脸上看到过那种神情, 茫然又错愕。 杨启东还在继续言语上的发泄, 这下都是冲着向边庭来的:“我瞧你条件不错, 真心奉告你一句, 别什么人都跟, 你知道跟的是人是鬼啊?好歹找个普通人不是?蹲过大牢的你都敢找啊——” “我跟的是人是鬼跟你有关系吗?”向边庭打断了他。 杨启东脸上讥讽的笑意顿时消失了,微微皱了下眉。 一口一个“蹲大牢”听得向边庭火气都上来了,说话也不讲体面了:“在好友的婚礼上闹这一出,我怎么觉得你更像那个‘鬼’呢。” “你——”杨启东眼睛一瞪,手猛地攥紧酒杯。 “别叫我弟弟,我也就是年纪比你小点,自认为处事上应该是比你成熟,起码我知道这种场合不该像你这样。” 说着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语气冷静:“另外,我男朋友怎么样轮不到你这个外人来评价,如果你觉得很闲,没事干,就多转转多吃点东西,酒就别喝了,容易误事,还容易出洋相。”他视线转向杨启东,“就像你现在这样。” 这一顿平静的输出直接让杨启东恼羞成怒了,气得鼻子都在颤,他抬手起来要揪向边庭的衣领,还没碰到向边庭,就被贺宣挡住胳膊往后一推,直接踉跄了一下。 向边庭不知道贺宣是什么时候站起来的,等他反应过来时已经被贺宣拉到了他身边。 四周的目光越来越多了。 “你他妈有毛病是不是?”薛炀拽了杨启东一把,低吼了一声,“说话做事不看场合?” 杨启东眼睛都红了,酒喝多了,情绪上头,又带着点为兄弟打抱不平的心态,跟疯了一样,一点修养都没了。他平时不这样,也确实很久没跟贺宣见过了,没想到一见就闹成这样。 被薛炀吼了一下人冷静了不少,他抹了一把脸,皱眉看着贺宣和向边庭。 贺宣自始至终没说一句话,他根本没把眼前的人放在眼里。这样的态度,这样的反应,确实对得上白钦当初对他的评价,面冷心冷,谁也勾不起他的情绪。杨启东今天这一出,闹了半天搓磨的还是他自己。 “坐着吧。”贺宣朝空座那儿抬抬下巴,问向边庭:“要拿什么?” 向边庭愣了一下,回神道:“西瓜汁。” “嗯。” 薛炀让杨启东走人,别跟这丢人,杨启东转脸就把怒火转移到了他身上:“就你要体面,我不明白你这个吊样是要干嘛?多大仇至于把你手伤成这个德行?你现在纹身枪都拿不稳你就不恨?” 薛炀神情冷漠,低声说了句:“我恨有用吗。” 怎么不恨,贺宣亲手筑起了他的梦,又亲手断了他的梦,可他更恨的不是这个。 他恨贺宣,也恨他自己。 “走。”薛炀阴着脸对杨启东说。 贺宣把向边庭拉回了座位,从薛炀和杨启东身旁经过的时候脚步一停,视线终于落在了他俩身上,眼神和语气都很冷。 “既然知道他是我什么人,就离远点。” 薛炀看了他一眼。 向边庭坐在位置上,出神地看着面前的餐盘。 白钦手伸到他面前敲敲桌子:“小向?” 向边庭抬起头来。 “膈应坏了吧?你就当碰了俩傻逼,别影响心情。” “没。”向边庭摇摇头。 白钦笑了下:“到底是学霸,这口条就是好啊,看把他怼的,连个屁都放不出来。” 向边庭明显情绪不太对,萧易阳拉了一下白钦的胳膊,白钦转头看了眼他,他给了个眼神,白钦嘴巴张了张,心领神会,闭嘴不说话了。 贺宣给向边庭端了杯西瓜汁来,之后四个人之间的氛围就有点不对,大好的日子没人想提以前那点破事,而且站在白钦和萧易阳的立场,他俩是外人,没道理越过贺宣本人去揭开他的过往。 快到七点的时候,天上升起了烟花。 派对散场,上了车,两个人才拾起刚才一直回避的话题。 “没什么想问的?”贺宣转头问向边庭。 “有。”向边庭点了下头,“你……是因为谁进去的?是那个穿灰衣服的人?” “嗯。” 贺宣坐过牢的事向边庭很早就知道,这还是贺宣自己跟他说的,之后他没再主动问过贺宣这件事。不是对贺宣的过去不在意,只是更希望贺宣自己跟他讲这些。 而且他也知道,贺宣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用不着刻意去打探。 这段过去贺宣从没想过瞒着向边庭,要是想瞒,就不会那么早就告诉他自己在里面待过。 “他叫薛炀,以前是我手底下的纹身师,也是我第一个徒弟。” 贺宣停了一下,向边庭转过来看他。 “之前跟你说过我是伤了人才进去的,伤的那个就是他。” 向边庭眉毛轻轻拧了起来:“为什么……会闹成这样?他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 贺宣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就不怀疑是不是我的问题?” “你不可能无缘无故伤人,我知道肯定有理由。” 贺宣“嗯”了声,说:“确实有理由,他该的。” 贺宣说到这就停下来了,停了很久,似乎没有继续说下去的意思。 理由? 什么理由? 向边庭想问,又不想问,如果贺宣想说,肯定直接就说出来了,停在这没再往下说大概就是不想说的意思。 贺宣不说,应该有他的理由,向边庭不想硬问。 可贺宣不愿意把过去的一切毫无保留地摊开在他面前,不管有什么理由,或者苦衷,这始终让人心里有点不痛快。 车厢里有一瞬间的沉默,正当向边庭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对话时,他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姥姥发来的消息,一张熊熊的照片,一只狗爪子缠了纱布,姥姥报告情况,说熊熊晚上出去散步踩着碎玻璃,爪子扎伤了。 其实向边庭这会儿情绪有点低,他不想让贺宣看出来,一瞬间有点回避心态,他想去姥姥家,不想以这个状态待在贺宣身边。 这样两个人都不痛快,他不喜欢。 “熊熊脚扎破了。”向边庭一边回消息一边对贺宣说,“宣哥,我过去我姥姥家看一眼。” “嗯。”贺宣跟代驾重新报了个地址。 “我打车吧,前面路口放我下车就行。” “送你去。” “不用了,明天周末,我上午也得我去姥姥那儿,我打算今天就住那儿了,省得明天再赶过去。” 贺宣转头看着他。 “你这一来一回的,太麻烦了,我打车去。” “送你。”贺宣态度坚决。 “嗯……那行。” 刚才那个话题就这么悄无声息地翻过去了,之后谁也没再提。 向边庭意识到刚才没往深了问贺宣是正确的,闹翻的理由是什么,他果然是没想说。 代驾把车开到了院子门口,向边庭下了车跟贺宣道别,走时贺宣抓住了他的手,其实向边庭这会儿思绪很乱,他都没管代驾是不是在看着,抓起贺宣的手放嘴边亲了一下,冲他笑了笑。 熊熊在大厅沙发旁边趴着,向边庭一进屋它就撑着那只没受伤的前腿晃晃悠悠地站起来。向边庭赶紧跑过去抱了它一下,摸摸它包了纱布的爪子。熊熊脑袋往他身上拱了拱。 姥姥端着一盘水果走了过来。 “姥,伤口深吗?”他抬头问姥姥。 “不深,看你急的,还跑一趟。” “反正明天也要来,都得跑这一趟。” 向边庭西装外面还套了一件羽绒服,他抬手把羽绒服脱了放在沙发上。 “上哪儿去了穿成这样?”姥姥看他里面穿的正装,有点惊讶。 向边庭笑了笑说:“喝喜酒去了。” “谁的喜酒啊?”姥姥挺纳闷,她外孙在这边居然还有能喝上喜酒的朋友,社交面挺广。 “贺宣,他朋友的。”向边庭蹲下来摸熊熊的脑袋。 姥姥盯着他看了会儿,点头道:“跟人处得挺好。你怎么过来的?跟他一块过来的?” “嗯,送我到这他就走了。” “也不请人进来坐坐。” 向边庭心道我现在避他还来不及,哪可能请他进来坐坐。 “宝儿。” “哎。” 姥姥把果盘放在茶几上,往沙发上一坐:“贺宣这人,你觉着挺好?” “好啊,人不好我也跟他处不来啊。” 姥姥点点头:“你打小就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不让人操心,心里有谱,我知道。” 向边庭抬头看了她一眼。 “来这边念书可还开心?”姥姥突然问。 “开心啊。”向边庭站起来往她身旁一坐,搂搂她的肩说,“我这人向来快乐至上,让自己不开心的事从来不做。” 姥姥抬手摸摸他的脸:“开心就好。” 向边庭回房后给贺宣发了条消息,让他到家后给他发个微信。他洗完澡躺床上的时候,看到了贺宣发来的消息。 ——到家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发了会儿呆,还是觉得一口气不上不下的,心上拧了股结似的,很难受。 他现在就是有点拧巴的状态,知道贺宣有些事不说可能有他的理由,也能站在他的角度理解他,却没办法模糊自己的情绪。 手机震了一下,屏幕上弹出两条消息。 ——什么时候回来? ——我来接你。 其实向边庭这两天都不太想回去,没别的原因,他不想让贺宣看到自己这副情绪不高的样子。 他回道:还没决定,到时候再跟你说。 过了片刻,他又给贺宣发了两条消息。 ——我睡了宣哥,晚安。 ——么么哒。 贺宣回了条语音,他点开听了一下。 ——“晚安,么么哒。” 一本正经又有点冷淡的语气,把他逗笑了。 第70章 向边庭早上六点就被手机铃声吵醒了, 他皱着眉拿过手机看了一眼,这么早被闹醒,起床气都气出来了, 结果一看来电显示又愣住了—— 竟然是宁远打来的电话。 上次宁远在他的小天才电话手表里存了他的号码, 过去了半个月了, 这是宁远第一次给他打电话。 向边庭坐起身接通了电话,清了清嗓子:“喂?” “远哥?” 手机那头很安静, 过了几秒,才传过来宁远有些粗哑的声音:“球。” 这什么意思向边庭明白,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闹钟, 笑得有点无奈:“你不是这么早就喊我去踢球吧?” 扬声器里没声音。 向边庭掀开被子下了床, 举着手机走到阳台那儿拉开了窗帘, 笑道:“鸟都还没起床呢, 你不会平时都这个点踢球吧。” 对面始终没有回应,但向边庭知道他在听,不管宁远会不会给他回应, 他都愿意跟他絮絮叨叨。他的世界可能就那么几个人,吵闹点没什么不好。 “你今天休息是吗?那我们约个地方碰面,就咖啡馆吧。” 那里是宁远最常去的地方, 约那儿比较稳妥。 “你要觉得行就‘嗯’一声。” 宁远在电话那头嗯了一声。 “足球你带。”向边庭不跟他客气。 宁远又嗯了一声。 “我得先洗漱一下,还要吃个早饭, 我们七点碰头,行吗?” “嗯。” 咖啡馆八点半才开门, 他俩在门口碰头的时候店门还关着, 向边庭提前五分钟到的, 来的时候宁远已经抱着足球在门口站着了, 不知道来了多久了。 今天俩人的穿搭挺默契, 都穿了一身冲锋衣,宁远单手抱着足球杵在店门口,站得板板正正的,鼻尖被风吹得有点红。他一直都是板寸发型,头发剃得短短的,脸又长得漂亮,一眼看过去就是很显小。 今天天有点冷,还有风,向边庭看着他那小寸头总觉得脑门凉风阵阵,替他冷。 向边庭走过去的时候他视线往这边扫一眼,又很快收回,垂着眼睛看地上。 “远哥。”向边庭叫了一声,“你早饭吃没?” 宁远点了点头。 向边庭正想问宁远去哪儿踢球,就看到他抱着足球走去了咖啡店附近的一个小车棚,他的电动车停在这儿。 向边庭有点惊讶,他没想到宁远还能自己骑电动车。他的小车跟他的手表是一个色系,淡蓝色,小清新风,可可爱爱。 “你是不是挺喜欢蓝色的啊?”向边庭笑着问。 宁远没个反应,插好车钥匙,拍拍后座,示意向边庭上车。 向边庭再次震惊:“你带我啊?” 宁远点点头,把足球往前面的篮筐里一放。 这车太迷你了,向边庭感觉自己坐在后座腿估计都伸不开,他说:“我带你吧,你坐后面给我指路。” 宁远摇头,已经跨坐在车上,也不看向边庭,脚踩着地等他上车。 向边庭最终还是坐了上去,一手抱着书包,一手扶着车座跟宁远一起上路了。他坐在后座看着宁远被吹起的衣领,被风吹得眯起了眼睛。 如果不去刻意观察,他看起来就是个快乐又安逸的普通人。 宁远带向边庭去了他平时常去的那个足球场,这个季节踢足球的人本来就少,更别说这个点,足球场几乎没什么人。 虽说足球是集体运动,但一个人玩也能玩得起来,两个人更不用说,肯定比自己一个人踢有意思。宁远踢起球来整个人状态跟平时完全不一样,感觉浑身充满了生命力,眼睛都在放光。 他身材看起来清瘦,结果体力特别好,不会累一样,踢了挺久向边庭都有点喘了,他还是很亢奋的状态。 向边庭原地坐下想歇会儿,宁远踢着球小跑到他身边,一脚把球踩在他脚下。 向边庭打开书包拿了瓶水出来,递给宁远一瓶,宁远没接。 “不渴啊。”向边庭打开瓶子灌了一大口,舒了口气说:“容我歇会儿。” 踢了几圈身上都热了,脖子上也出汗了,向边庭拽了一下衣领,把外套拉链拉下来想散散热,刚拉到半截,宁远忽然蹲下来又把他拉链拉上去了,“噌”的一下直接拉到顶,非常迅速。 向边庭愣了愣。 宁远起身眼睛看向别处,说:“病。” 向边庭好像能理解他的意思。 这是怕他着凉不让他脱衣服? 从他刚才那个拉拉链利落又带着点强势的动作,向边庭仿佛看到了贺宣的影子。 今天林羽赫约了贺宣纹身,按理说要是没向边庭这层关系,他这个图本该排到年后,贺宣的预约太满了,他能在年前约上,心里已经美得不行了。 贺宣上午接待了林羽赫,他这个对贺宣来说算小图,就是调色要费点时间,一上午就能弄完。 难得有次他过来不是跟向边庭一起,程妤还笑着打趣他:“光你一个人过来我都有点不习惯。” 其实贺宣也有点不习惯,以往林羽赫每次来身后总会晃过向边庭的身影,今天没有。 向边庭跟宁远踢球到八点,中间歇了三次,八点时分宁远的小天才手表准时响起了闹铃声,这是他妈给他设的,他有时候踢嗨了会无视,不过多数情况下还是挺听话的,到点了就不踢了。 向边庭踢了一身汗,浑身的骨头都松了,早上踢踢球也挺好,跟晨练差不多。 两个人一起往停着小毛驴的方向走,向边庭转头问宁远:“现在去哪儿啊?回家了?” 宁远点了点头,要是半小时没到家,他妈电话就该打来了。 向边庭不放心他一个人,想陪他到家再撤退。 “带着我吧,送你到家我再走。”向边庭说。 宁远脚步顿了一下。 “行不行?我陪你一起回去。”向边庭怕他不理解,又解释了一下。 过了几秒宁远才点点头。 他确实是很喜欢向边庭,对喜欢的人他是愿意拉近距离的。 宁远没回家,把向边庭带到了一家干洗店门口。 向边庭下了车,有点摸不着头脑。 宁远停好车,抱着足球径直走进屋里,完全没管向边庭。 向边庭站原地愣了会儿神,抬眼时忽然瞥到不远处有个熟悉的身影,那人站在树底下,身旁停着一辆车。 他愣了一下,那人对上了他的目光。 是薛炀。 昨晚刚在婚礼上见过,他不会认错。 他一直都是那副冷漠的神情,眼睛里好像一点光都没有,看见向边庭表情都没变一下,看不出情绪。 宁远又从屋里出来了,听到推门的动静,向边庭转头看了一眼。 “来。”宁远说。 向边庭愣了愣,一时间没接话,又往薛炀的方向看了一眼。薛炀身形微微一动,视线落在了宁远身上。 “来。”宁远皱了皱眉。 “噢……”向边庭有点迟钝地应了一声,宁远转头就走,他跟着宁远,转头看到薛炀上了旁边的那辆车。 这家干洗店是宁远妈妈开的,宁远走到柜台后面往他妈身边一站,向边庭站在原地有点懵。 宁阿姨以为他是送衣服来干洗的,可又没看见他手里拿东西,问了声:“是要干洗吗?” 向边庭摇了下头:“不是……” 旁边宁远忽然开口:“向边庭。” 宁阿姨愣了一下,随即面露惊喜:“你是向边庭啊?” “啊……是,我是。”向边庭笑了下,“阿姨您好。” 向边庭有点稀里糊涂的:“阿姨您认识我啊?” “怎么不认识,他老念叨你名字,小宣也跟我提过。”宁阿姨赶紧从柜台后面走过来。 上次宁远跑远被向边庭带回姥姥家的事宁远妈妈都知道。 “你怎么上这儿来了啊?”她柔声问向边庭。 “我刚跟他一起踢球来着。”向边庭说。 “什么?”宁阿姨有点吃惊,“你跟他一块去踢球了?” “啊。”向边庭点点头。 “他怎么……”宁阿姨转头看着宁远。 向边庭笑了笑说:“之前我俩留了手机号,他想找我踢球,就约了今天。” 宁阿姨气笑了,叹了口气说:“你还真陪着他啊,这刚几点。以后他再找你你不要理,不能惯他。” 宁阿姨让向边庭赶紧坐,向边庭没想久留,跟她说不坐了,刚出了一身汗要回去洗澡。宁远坐在柜台后面发呆,向边庭走过去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 “我走了,远哥,拜拜。” 宁远迟疑几秒,嘴里挤出两个字:“拜拜。” 向边庭一早上没看手机,从干洗店出来才给贺宣发了条微信,跟他说了早上跟宁远踢球的事。他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没把碰见薛炀的事告诉他,提这人势必又要回到昨天那个话题,万一贺宣又是避而不答……没意思。 贺宣上午在忙,中午才回向边庭的消息,说的话跟宁远妈妈如出一辙。 ——别太惯他。 之后他又发了一条:有空找他没空找我。 这条消息看得向边庭心里有点虚。其实刚才陪宁远回干洗店的时候他就能顺路去一趟工作室,那里并不远,而且贺宣那会儿正给林羽赫纹身,他也知道,这事林羽赫刚进纹身店就发微信跟他说了。 情绪没那么快就调节回来,向边庭现在还被回避心态裹挟着,他不喜欢自己现在这个状态,感觉还得再缓缓。 对话框里的字打了又删,他都不知道该回贺宣什么,最后发了个卖萌表情包糊弄了事。 向边庭今天行程比较满,下午还要去机场接沈泽,这周末连着元旦假期一起放的,再过两天就该跨年了。 向边庭把沈泽接回了姥姥家,这里沈泽小时候来过,他下了车一头雾水地问向边庭:“你怎么把我带你姥家来了,你新居呢,不带我去看看?” 向边庭回他:“到时候再说。” 向边庭和沈泽在姥姥家住了一夜,第二天下午就准备回去了,沈泽觉得在郊区待着没意思,想去城里玩。 “你就让我呆这么几天,还不带我上城里转转啊?” 他语气控诉,于是向边庭就把人领回去了。之前贺宣说来接他,他也忘了,没跟贺宣提这事,让姥姥的司机开车送他们回去的。 这两天向边庭不在,Peter一直都是贺宣带着玩,他跟沈泽进屋的时候,贺宣就站在蛇箱那儿,肩上挂了条黑亮黑亮的蛇,他正用食指指节轻轻勾着蛇的下巴。 沈泽上次见Peter它还是条小奶蛇,细细一条,还有点萌,半年不见,体形猛长,乍一看着实把他吓了一跳,吓得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家里怎么还有外人。 向边庭和贺宣四目对望,Peter脑袋往贺宣掌心顶了顶,慢慢地缠上了他的手腕。 “宣……哥。”向边庭很低地叫了声。 贺宣视线转到沈泽脸上,随即又看向向边庭,语气和表情都淡淡的:“不是说了我去接你。” 作者有话说: 不急,尝过酸的,甜的更有味儿。 第71章 一旁的沈泽终于回过神来, 瞪着眼睛看了看贺宣,又转过头看了看向边庭。 眼前这个人他可太有印象了,虽然就一面之缘。他很疑惑, 压低了声音问向边庭:“这人怎么在你家?” 正好贺宣在盘蛇, 向边庭就顺势说:“他过来陪Peter玩。” 沈泽看了眼他, 还有话想问,但向边庭已经拎着书包进屋了, 他也把行李箱推了进去。 “我忘了跟你说了……”向边庭走到了客厅,小声跟贺宣说,“今天要回来。” 他是真忘了, 因为回来也是临时决定的。 Peter在贺宣手腕上绕了几圈, 整条蛇都在缠上去了。贺宣抬手, 拇指在它脑袋上蹭了蹭。他盯着向边庭看了几秒, 视线越过他扫了一眼身后的沈泽。 向边庭转身跟他介绍:“这我发小,沈泽,你们之前见过, 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印象了。” “我长得不至于这么没记忆点吧。”沈泽把行李箱推到了客厅,贺宣看了一眼他的行李箱。 向边庭本来这两天思绪就乱,魂都有点不在身上, 见了贺宣更是一团乱麻,都不会自然交流了。 还是贺宣先开的口:“他住这?” 沈泽觉得这人挺莫名其妙, 管那么多呢? “我不住这儿住哪?”他是个直肠子,心直口快有时候嘴还有点欠, 心里有什么不爽都是无差别攻击, “你这话问得挺逗。” 贺宣看都没看他, 视线一直在向边庭身上。 向边庭被他盯得心里更虚。沈泽难得来这一趟, 他这么大个房子, 还有两间客卧,他不可能让沈泽去住酒店的,重色轻友也不是这么个重法儿。不过让他心里虚的倒不是这个,他挺庆幸沈泽这个节骨眼儿过来了,有沈泽在跟前,他跟贺宣接触自然会少点,让他觉得虚的是自己这个庆幸的心态。 向边庭回视贺宣的目光,点头道:“嗯,他放假了,来我这玩几天。” “几天?” “四五天吧。” 贺宣点了下头,又问:“你们晚饭吃什么?” “准备出去吃,我们。” 贺宣嗯了声,把Peter放回了蛇箱,向边庭眼看着他走去了玄关。 “宣哥。”向边庭喊了一声。 贺宣回了下头。 “你……去哪儿?” “萧易阳家。” “你去吃晚饭么?” “嗯。” 萧易阳叫贺宣的时候还让他带上向边庭,贺宣不知道向边庭今天回来,眼下回来了也去不了,还是他一个人去。 贺宣关上门走了,沈泽还有点没反应过来:“这就走了啊。” 向边庭看了眼窝在蛇箱角落里的Peter,沈泽把行李箱推到一边,刚才贺宣手上挂着体形放大版Peter他还有点怵,这会儿Peter躺玻璃箱里了他才走近了看一眼。 “它都长这么大了,没小时候萌了啊。不是小黑了,这是大黑了。你别说,长大了看着吓人,帅也是真帅。” 向边庭把书包往沙发上一甩,坐下后一直没说话。 “哎不对啊,它不是逮谁咬谁吗,怎么不咬——”沈泽转头看了向边庭一眼,“嘛呢你,怎么了?” 向边庭往后一靠,懒懒道:“把你东西收拾一下,等会儿出去吃饭了。”他指了指客卧方向,“你睡那屋。” “神经了?”沈泽走到他面前,“怎么突然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儿。” “累的。”向边庭歪了歪脑袋,“你不是还要换衣服吗,换去吧,别磨叽,你还有半小时。” 今天他们俩还约了林羽赫,有向边庭这个中间人,林羽赫和沈泽都知道对方的存在,彼此对对方的印象也不错,正好沈泽来这一趟,向边庭想着三个人一起吃顿饭,介绍他俩认识一下。 除了林羽赫,这地界沈泽还认识个贺宣,就刚才那个棕发浅瞳的帅哥,不过他不知道人家叫什么。向边庭没在微信上提过这人的名字,每次提说的都是“邻居”。 这什么邻居啊能随随便便进人家里? 沈泽推着行李箱正往客卧走,忽然转过身来:“你那邻居怎么进这屋里的?他知道门锁密码?” 向边庭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嗯了一声。 沈泽愣了一下:“不是你告诉他的吧?” “不然呢。”向边庭睁开了眼睛,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之前国庆我回家没带Peter,我让他来家里帮我盘蛇来着。” “不是……你跟这人关系这么好?”沈泽不太理解,再怎么着也不至于把门锁密码告诉人家吧,又不是什么关系很深的朋友,一个邻居而已,不说别的,这隐私不都全透露了?这种事他向边庭能接受?这么有边界感的一个人。 “嗯,我跟他关系挺好的。”向边庭看着手机,还是那副懒洋洋的腔调。 “他叫什么名儿?” 向边庭抬了下头,看着沈泽:“贺宣。” 白钦来给贺宣开门的时候朝他身后看了一眼:“小向又没跟你一块儿啊?” “嗯。”贺宣走进屋里。 昨天约贺宣下馆子,向边庭就没来,白钦问:“还在他姥姥家呢?” “回来了。他约了他朋友吃饭。” 贺宣面上从来没个情绪,向边庭在跟前还能看到点细微的表情变化,这连着两次约饭向边庭都没来,他就彻底成了座冰雕。白钦和萧易阳算了解他的,有时还能看出他情绪不对。昨天和今天这两顿晚饭,他很明显有情绪,话少得都快成哑巴了。 能牵动他情绪的除了向边庭,他们想不到还有谁。 怎么突然就这情状了? 白钦感觉跟婚礼那天的事脱不了关系。 向边庭他们几个晚饭是去一家网红店吃的,林羽赫推荐的,味道确实不错,这顿饭吃得很愉快,主要是林羽赫这性格,跟谁都处得来,沈泽一身刺,他也能给胡噜顺了。沈泽很待见他。 林羽赫昨天去纹身了,纹完立马给向边庭发了张照片,贺宣的水平自不必说,都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纹到皮肤上的效果感觉比之前林羽赫给他看的手稿还漂亮。 向边庭问林羽赫:“昨天纹身什么感觉,疼不疼?” “疼啊,疼得我直哆嗦。”林羽赫笑着说,“我现在还感觉肩上有针在刺,火辣辣的。” 沈泽转头看了他一眼:“你纹的什么?” “你要看吗?” 沈泽笑了声:“你不纹肩上的吗,我怎么看,你脱了衣服给我看啊。” “那你这话白问,我没法用嘴巴描述这么精美绝伦的图。” 沈泽被他逗笑了:“你就没照片?” 林羽赫喝了口汤没说话,沈泽催他:“赶紧的。” 林羽赫喝完汤不紧不慢地掏出手机,打开相册给他看照片,沈泽凑过来看了一眼。他不太了解纹身,就个人喜好而言,他就觉得这种风格偏柔的图案好看,入眼。 “漂亮。”沈泽说。 林羽赫也不知道是在说笑还是怎么:“实物图更漂亮,晚点脱了衣服给你看。” 沈泽笑道:“你这话真逗,你纹的后肩,你还能自己看过实物图啊?” “我能不信我贺老师的水平么。” 贺老师? 沈泽看他一眼:“贺宣?” 林羽赫有些诧异:“你认识他啊?” “他邻居。”沈泽拇指指了指向边庭,“我能不认识么。” “也是,差点忘了贺老师住庭庭隔壁。” 沈泽啧了一声:“你怎么叫他‘庭庭’啊,听着怪恶心的。” 林羽赫笑了,立马怼回去:“你叫‘庭儿’又好到哪里去,一样恶心。” “操。”沈泽乐了。 沈泽拿过林羽赫的手机仔细看了看那图,客观评价道:“水平确实挺在线。” “这才哪儿到哪儿,这在他那估计算毕设水平,你可以搜他们工作室的微博账号,每天都有新图,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水平。” 沈泽挑起眉,转头看了看向边庭:“你不是跟他关系挺好吗,没条件带我去他工作室瞅瞅?” 向边庭瞥了他一眼:“人家工作室又不是动物园,瞅什么瞅。” “啧。” 吃完饭三个人沿街逛了逛,这一条街都是网红店,节假日人流量大,很是热闹。 林羽赫看见一家首饰店,想进去转转。林可薇生日快到了,他这两天正琢磨该送她什么礼物,正好看看店里有没有什么合适的。 这是家复古首饰店,卖的首饰价格都不低,不过样式确实漂亮。 林羽赫挑中一条项链,问他俩怎么样。 沈泽说:“这太夸张了吧,日常戴得出去?” 林羽赫笑了声说:“我姐就是个夸张的人。” “那你买吧。” “我再看看。” 向边庭在耳饰那片区域停了停,他看见一枚耳圈,觉得挺漂亮。玫瑰花枝绕成一个小小的银圈,花头花尾连接,整体是很素净的银色。玫瑰其实是饰品里很常见的元素,但这个耳圈打眼一看很吸睛,那朵小玫瑰雕琢得太精细了,又有种做旧感,不俗,有质感。 玫瑰很配贺宣,热烈,张扬。 向边庭把耳圈从货架上拿下来看了一眼,问旁边的店员问:“这耳环是单只卖的?” 店员笑着点点头:“对。” 沈泽转到了他这边:“你要买这个?” 向边庭看着手里的耳圈,嗯了一声。 没见过向边庭戴首饰,他也没耳洞,沈泽有点纳闷:“你买耳环干嘛?送人的?” “什么都要问。” “这不能问?你送谁?你谈女朋友了?” 向边庭没接话,这两天他烦着呢,现在跟沈泽坦白这些,今天晚上不用睡了,这家伙吓不吓到还另说,唠半宿是肯定的。 向边庭敷衍道:“我留着自己戴。” “跟我扯呢,你打耳洞了?”沈泽拉过他的耳朵看了一眼。 向边庭头往旁边一偏:“想打随时都能打。” “骚么叽叽的,还打耳洞。” 林羽赫从身后冒出来:“阴阳谁呢,这还有个有耳洞的人呢。” 沈泽转头看了他一眼:“没说你,你戴耳钉挺酷。” 林羽赫扬了扬眉毛。 沈泽又看了眼向边庭手里的耳圈,好看是好看,可这看着应该是女款吧。 “这是女款吧。”沈泽说,“戴着不娘吗?” 旁边店员笑道:“这款男士女士都能戴。” 这耳圈在林羽赫看来那真是相当洋气又高级,他损沈泽:“一看你就是直男审美,品味比不上你们庭儿。” 店员都听笑了,沈泽啧了一声:“是,我直男,你俩都基佬。” 他们仨后来又去学校逛了逛,向边庭九点左右才跟沈泽一起回去。 贺宣在萧易阳家吃完饭就被蒋文昀叫出去喝酒了,他八点半的时候给向边庭发了条微信,向边庭那会儿正在学校,说自己要过会儿才回去,他就没立刻走,跟蒋文昀他们在酒吧待了挺久。 蒋文昀说明天组了个跨年派对,让他们几个明天都过来。 “你真是有钱不够烧的啊。”白钦笑着说。 “人生在世不就图个乐么,不然我赚那钱干嘛使。”蒋文昀端着酒杯在吧台上敲了敲,对贺宣说:“你那小家属别忘了带,我听霍芷说气质非凡啊。” “霍芷结婚你去了?”白钦疑惑道,“你那天不出差去了吗?” “她不能微信上跟我说啊。” 贺宣十一点才到家,走到向边庭家门口又停住了。 他可以不顾忌自己身边的人,但不能不顾忌向边庭身边的人。 贺宣之后还是回了自己家,连向边庭家的门都没敲。洗完澡他给向边庭发了条消息,跟他说明天晚上有个跨年晚会,感兴趣的话就跟他一起去。 想到还有个沈泽在他家,他又补了一句:你俩没安排就一起来。 这条消息向边庭十二点多才回的,贺宣早上醒来看到的回复。 平时这个点向边庭早睡了。 贺宣皱眉看着屏幕上的消息—— 果然是在避着他。 三天了,贺宣不是感觉不到向边庭细微的反常。 他俩之间有话没说开,但现在沈泽在他家,不是谈的时候。 越到年底事越多,这几天贺宣的预约都是满的,还都是大图,他一大早就去工作室了。忙了一天没跟向边庭联系过,虽然他平时也不经常在微信上找向边庭,可两人也算是天天打照面。眼下是照面也不打,微信也不聊,两个人算是彻底“避”着了。 向边庭白天陪沈泽去这个城市的几个著名景点转了转,沈泽是个吃客,一天下来嘴巴没停过,打卡了很多网红店。结果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多太杂,下午忽然上吐下泻,向边庭带他去了医院,一查急性肠胃炎。 贺宣忙完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向边庭发来的微信。 ——宣哥,晚上的派对我可能去不了了,沈泽急性肠胃炎,我陪他在医院挂水。你好好玩。 贺宣:严重吗? 向边庭:医生说今天先挂两瓶水看看情况。 贺宣:嗯。 贺宣一进酒吧,白钦就往他身后看,什么人也没看着。他呆了:“小向呢?” “不来。”贺宣脸上没什么表情。 “不是吧。”白钦心里咯噔一下,实在忍不住要问了:“这到底怎么个情况啊,你俩是闹别扭了还是掰了?” 贺宣看了他一眼。 萧易阳啧了一声:“你真会说话。” 酒吧里有点吵,白钦说话都扯着嗓门,都这份上了谁还管说话好不好听。他现在就想知道贺宣跟向边庭是怎么个情况,向边庭这么好一小孩儿,真掰了还上哪去找,就贺宣这么个性格。 “小向不是因为你进去过这事儿,心里有什么想法吧?你跟没跟他说实话啊?你得说啊,你不说人怎么想你啊!”白钦有点急。 到底是为什么,贺宣没跟任何人说过,不过白钦和萧易阳猜也能猜到。 贺宣现在很烦躁,白钦的话让他更烦躁。 贺宣在吧台边坐着,蒋文昀把店里的纹身师都叫来了,这些人以前很多都是跟着贺宣的,他们端着酒杯一个两个都往贺宣这边来敬酒。 贺宣喝了很多酒,后来喝烦了,就上二楼露台吹风。二楼也有人,楼上楼下两处喝酒的地儿,楼上是露天派对,还能看到对面大楼的led大屏,屏幕上闪动着跨年祝福。 “贺老师。”身旁传来一道声音,贺宣转了下头,他刚才喝了挺多,视线里的人影隐隐有些晃动。 是之前在会所门口跟他说话的那个小年轻。 “你喝多了吧,要不要喝点水缓缓。”男生递给他一瓶没开过的矿泉水,“我刚看好多人跟你敬酒,你喝得也太实在了。” 男生垂着眼,心里也明白这个关心人的举动其实有点过了,下意识抿了下嘴唇。 向边庭在离贺宣两米的地方停住了,看着从他旁边走来的年轻男人给他递了瓶水。这个男人他有印象,之前去会所接贺宣,这人在门口跟贺宣讲话来着。 贺宣往旁边看的时候微侧着身,视线忽然往身后扫了一下,对上了向边庭的目光。 向边庭刚把沈泽送回家赶过来的,折腾一下午渴得要死,出门前拿了瓶矿泉水,喝了一大半,他手里也拿着个瓶子。 小年轻循着贺宣的目光看过来,向边庭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贺宣起身迈步朝他走来,直接拿了他手里喝过的矿泉水打开喝了一口。 不用多说什么,直接用行动表明。 这什么意思,他跟这男生又是什么关系,那位小年轻也立刻就懂了。 小年轻把拿着矿泉水瓶的那只手收了回去,挺体面地打了声招呼:“那我先走了贺老师。” 贺宣嗯了一声。 “怎么又过来了?”贺宣的声音有点哑。 向边庭没说什么,先把口袋里的耳圈摸了出来,很小一枚,用丝绒小袋子包着,递给贺宣。 “什么?”贺宣垂眼看着那个紫色的丝绒小袋子。 “送你的。” 贺宣接过抽开袋子看了一眼。 “我觉得挺好看的。”向边庭问他,“你喜不喜欢?” 贺宣看着那枚耳圈点了点头。 正好贺宣今天没戴耳钉,向边庭说:“我现在给你戴上?” “嗯。”贺宣看着他。 想到刚才给贺宣递水的那个年轻男人,向边庭帮他戴的时候在他耳边说:“不想有人惦记你,我过来给你打个标记。” 第72章 向边庭在医院陪沈泽挂水的时候其实一直在纠结要不要来, 说实话这三天他很不好受,他从来不是个拧巴的人,做什么事都遵循自己心里那一套, 不会没有方向, 不会左右摇摆。 他因为贺宣不愿跟他把话说开别扭, 同时又怕贺宣看出他的别扭,在这两种负情绪之间循环往复, 找不到出口。 这几天避贺宣是避着了,情绪却越来越低了,低到最底了, 把他狠狠地摔醒了—— 他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这个回避的心态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他的注意力都放在贺宣跟薛炀闹翻的原因上了, 结果直接忽略了贺宣坐过牢这件事本身。这两天脑子乱的, 他都没去细想过贺宣可能受过的伤害和已经付出的代价。 此刻贺宣就站在他眼前, 脸上带着醉态,眼睛有些发红。 他的心又抽了抽。 还管原因是什么呢,是什么都无所谓了, 那都是过去的事,眼前和眼前的人才是最重要的。 向边庭帮贺宣戴上耳圈后在他耳廓上轻轻摸了一下,低声笑着开玩笑:“你今天怎么没戴耳钉啊, 知道我要送你新的啊。” 贺宣坦言:“没心情戴。” 向边庭看着他,两个人沉默对望。 想来也是, 贺宣平时穿得一向光鲜,方方面面都讲究, 今天参加跨年派对却穿得一身灰扑扑, 深色系的冲锋衣, 也是帅的酷的, 但不像平日那般亮眼。耳钉也不戴了, 应该就是他说的那样,没心情戴了。 是因为我才没心情的吗?——按理说向边庭应该这么问,可他不想再把话题引到那件事上,他不想再提薛炀那个人,他想把这一页直接翻篇。他好不容易想通了赶来这里,不是来找贺宣要解释的。 “你今天穿这一身挺酷。”向边庭笑着说,“有种不一样的帅。” 贺宣身上带着浓重的酒味,向边庭不知道他喝了多少。可他的眼神又很清明,不像喝多的状态,浅褐色的眼眸直直地盯着他,像是藏着很深的情绪。 “宣哥……” “嘭”的一声,远处夜空中升起了烟花,周围的人发出了惊喜的低呼声。贺宣抓住了向边庭的手腕,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才喝的那瓶矿泉水。 楼下跑上一堆人来看烟花,熙攘的人流穿过他们,涌到护栏边。这儿贺宣的很多熟人,看见他纷纷慢下了脚步,眼神在他跟向边庭之间来回流转。 贺宣依旧沉默,紧紧攥着向边庭的手腕,指腹压着他的脉搏。压抑着酒劲,也压抑着情绪。 烟花照亮了向边庭的脸庞,在他脸上映照出朦胧的色彩。 眼前的人就像个朦胧又美好的梦。 贺宣松开了向边庭,他刚才握得太紧了,松开的那一刹那向边庭觉得自己的手腕都有点疼。他揉着手腕朝天上看了一眼烟花,心想还真是挺美的。 贺宣拉过他的手看了眼,轻轻揉着:“疼?” 贺宣也不是第一次把他手腕握疼了,他力气是真不小。 向边庭点点头:“疼啊。”他把袖口往上翻了翻,有意让贺宣看,“肯定都红了。” 确实红了,一道道指印,很明显,向边庭就是这种皮肤,很容易留印。 “该你疼。”贺宣说。 向边庭抬头看了他一眼。 “不握紧了你就跑。” 向边庭去他姥姥家的那天他就该这么握紧他的手。 他很受不了。 受不了向边庭一刻不在眼前,以这种主动回避的形式。 白钦和萧易阳也上来了,一眼注意到那两个帅得很打眼的身影,刚才向边庭在楼下找贺宣,还是白钦给他指的路。白钦现在心里舒坦了,心想这俩还好是没掰。 “我真是闲的啊。”白钦笑着自嘲,“皇帝不急太监急,也不是他妈,不知道操心个什么劲儿。” 萧易阳点头道:“你就是闲的。” 白钦啧了一声,挺用力地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 挺响的一声“啪”,路过的人视线都忍不住投了过来。 “你耍流氓能不能看看场合。”萧易阳瞥了他一眼。 “流氓干什么事还看场合啊,那这流氓肯定不合格。” 这么多年了,白钦这路子萧易阳早习惯了,他不在意地嗤笑一声,看着不远处的那俩人说:“小向这人你还是不够了解。” 白钦转头看了他一眼。 “心里有主意着呢。”萧易阳淡淡道,“真对贺宣的过去有什么想法早抽身走了。其实他跟贺宣都是一类人,骨子里很硬很傲,能一条路走到黑。不然你以为贺宣怎么那么喜欢他,他以前有那么多可以选择的人。” “你别看他那么强势一人,小向可一点都不被动,关键时候还能牵着他走,这两天魂都快跟丢了吧。” 白钦眯了眯眼睛:“平时跟人家小向话都说不上两句,就把人剖析得这么彻底啊。八百字小作文都快给你赶出来了。” 萧易阳笑着“嘁”了一声,偏头冲他挑了下眉:“就是这么通透。”说着他揉了一下白钦的耳朵,低声问:“不是酸了吧?” 白钦“啊”了一声:“酸死我了我男朋友这么剖析人家男朋友,酸得我面目全非阴暗爬行。” 萧易阳笑得不行。 眼看那两个人不再你拉我拉你的腻歪了,他们才走上前。 白钦眼尖,立马注意到贺宣耳朵上的新耳圈。这几天贺总颓了,人也糙了,不跟模特似的那么捯饬自己了,今天一身冲锋衣风格十分朴素利落,耳朵上突然出现个亮亮的耳圈,还是挺显眼的。 刚才左耳还光秃秃的,向边庭一来耳朵上就多了个耳圈,不用想也知道这耳圈是从哪儿来的。 白钦从旁边的餐桌上给向边庭拿了杯鲜榨橙汁,递给他后,故意凑近了贺宣的左耳看了看:“这耳圈谁给挑的啊这么有品位。” 向边庭喝了口橙汁,笑着举了下手:“鄙人。” 白钦笑着啧了一声,挑眉道:“会挑。” 向边庭口渴,把那一杯橙汁都喝完了。贺宣看他一眼,问他:“还喝什么?我去拿。” 向边庭看了看他手里的那小半瓶矿泉水,说:“喝这个。” 贺宣递给他,他打开一口气喝光了。 萧易阳笑着说:“渴成这样。” “下午陪我朋友去医院了,一下午没喝上一口水。” “你朋友怎么了?”白钦问。 “急性肠胃炎,吃坏了,我刚在医院陪他挂水。” “难怪贺叔叔说你不来。”白钦看了贺宣一眼,“我还以为你真不来了。” 向边庭抓着空瓶子在手里转了转,笑着没说话。 “那你朋友人呢?”白钦又问,“还在医院呢?” “没,挂完水我送他回家了。” 白钦有点疑惑:“他爸妈呢?怎么你陪着挂水还送人回家的,他爸妈不管啊。” “他……我发小,老家过来的,放假了,来我这玩几天。” “这样啊……”白钦点了点头。 向边庭和贺宣没在派对久留,比起在这喝酒社交,两个人更想安安静静地待在一块。 一楼酒吧跟露台画风全然不同,劲歌热舞喧闹不止,舞池里俊男靓女在狂欢,临近零点,酒吧里放的歌也越来越嗨了,气氛快被烘到顶点。 他们在酒吧门口碰到了那个给贺宣送水的年轻男人,他正靠着墙在抽烟,侧头看到他们,他咬着烟微微点了下头。 贺宣也冲他点了下头。 贺宣叫了代驾,没让向边庭开车。向边庭手里还拿着那个空瓶子,跟贺宣一块坐在后座,有一下没一下地转着瓶子。 车厢里很安静,一点细微的声音都能放大,比如塑料瓶贴手上转啊转的摩擦声,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向边庭跟他对视,手上动作不停。 贺宣视线下垂,落在那瓶子上:“再转能飞窗外去了。” 向边庭勾着嘴角笑笑,看了眼前面的代驾,飞快地凑到贺宣耳边小声说:“你年轻那会儿暗恋你的人得有多少啊。” 别说年轻那会儿了,现在肯定也不少,这点向边庭认得很清。 “你要早生十年,他们就没这烦恼。”贺宣用正常音量跟他说。 向边庭笑出了声,坐回去压低了声音说:“早生十年也不一定能碰到你,这个时间刚刚好。”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 一路上贺宣都很沉默,沉默得向边庭都能听到他的呼吸声,他身上有很重的酒味,向边庭觉得他应该真是喝多了。 路程二十分钟,代驾把车开到了地下车库。上楼出了电梯,向边庭脚还没往自己家门口方向踏,就被贺宣单手圈住腰往怀里一摁,就这么半搂半推地把他往自己家门口带,向边庭踉踉跄跄地被他推着往前走,浑身被他的气味缠绕着。 贺宣下巴越过他的肩膀,呼吸落在他耳旁,微低着头按门锁指纹。向边庭卫衣外面套了件棉袄,外套拉链没拉,贺宣环在他腰上的那只手隔着卫衣按在他的小腹上,停留片刻忽然用力地往下摁了摁,开口时嗓音分外低哑:“晚饭没吃?肚子这么瘪。” 向边庭禁不住闷哼一声,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说不出话了,嗓子有些干涩。 “……吃了。”向边庭从嘴里挤出几个字,“我……先回去看一下沈泽。” 贺宣动作一顿,又推着他往他家门口走,抓起他的手勾着手指往门锁上刷了一下指纹。“叮”的一声门开了,贺宣侧过头在他耳边说:“三分钟。” 向边庭眨了一下眼睛。 “过了这时间,我就不管他在不在里面了。”贺宣说。 向边庭很轻地嗯了一声。 沈泽从医院回来睡到现在,被尿憋醒了,向边庭进门的时候,听到卫生间传来冲水声,里面灯亮着,沈泽开门眯着眼睛走了出来,睡眼朦胧地看他一眼。 “回来了你。”沈泽咳了一声,白天都快吐虚脱了,现在都没什么力气说话。 “怎么样了你?没再吐吧?” “没。”沈泽捂着肚子,“我先回去躺着了,站不动。” “嗯。” 向边庭目送他回屋,随后关上门出去了,贺宣没回家,就在门口等他。他一出来就被贺宣用刚才的姿势束缚住了,这次两条胳膊都用上了。贺宣从身后环抱住他,两个人步伐混乱地走进另一间房子。 贺宣扳过他的脸从身后吻他,脚往门上踢了一下把门关上。 他一手箍着向边庭的下巴,一手摁着他的小腹,在他耳朵上重重咬了一下,呼吸粗重地说:“不用给我打标记,我怎么样都是你的,永远是。” 向边庭闭着眼睛低哼一声。 贺宣在咬的那处舔了一下,哑声道:“你也得是我的。” 第73章 向边庭被贺宣从身后压着抵在门上, 额头抵着冰凉的门板,头低着,嘴里只能发出气音:“宣哥, 你是喝多了么……” “没有。”贺宣在他侧颈亲了一下, “先去洗个澡, 洗完澡有话跟你说。” 向边庭还没回过神就又被贺宣带进了浴室,贺宣从身后搂着他, 他几乎是被贺宣用身体推着往前走,步子乱得踩了贺宣好几脚。 他俩连鞋都没脱。 向边庭没喝酒都觉得自己有点醉了,头晕乎乎的, 被贺宣带到浴室后第一反应是换洗衣服还没拿。 “还没拿衣服。”向边庭晕头转向地说了一句。 贺宣松开他, 转身出去了。他身子晃了一下, 表情怔愣地望着门外。 愣了半分钟向边庭才回过神, 他脱掉了棉袄外套,上前把门关上了,正准备脱卫衣, 门又被推开了,门外灌进一阵风,向边庭一转身, 视线被贺宣的身躯完全挡住。贺宣把拿来的衣服往旁边的衣篓一扔,“嘭”的一声把门关上, 不过眨眼的工夫,向边庭人已经被抵在墙上了。 贺宣劲使得有点大, 一举一动都带着那种熟悉的粗蛮, 向边庭后背直接在淋浴间的瓷砖上撞了一下, 肩胛骨磕到了, 疼得闭了下眼睛。 睁眼时嘴唇已经被堵住了, 贺宣掐着他的下巴,压着他的肩膀,从他的嘴唇吻到脖子。 向边庭微仰着头,视线已经有些模糊了,思维也有些模糊。从贺宣把他压在墙上开始到后来,他整个人一直都迷迷糊糊的,不记得自己和贺宣的衣服是什么时候脱掉的,封闭的空间雾气缭绕,潮湿闷热,身体抵在墙上的触感更觉冰凉。 他被贺宣翻了个身再次桎梏于怀中,身前是冰冷的墙砖,身后是滚烫的躯体。贺宣粗重的呼吸声湮没在水流声中,却还是那么清晰可闻。 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自己今天可能要交代出去了,贺宣却没有更进一步。 他把向边庭的手往后拉,拉到两人的身体之间。 有了之前几次经验,向边庭这次竟然鬼迷心窍地自己帮贺宣弄了起来,反手弄有点累,偏偏贺宣又压得他动弹不得,转不了身。不知过了多久,贺宣猛地一口咬在他肩膀上,他感觉后背被烫了一下,腰上有东西滑下来。 “我知道你这两天有意避我。”贺宣在向边庭耳边说着话,气息不太稳,嗓音很低很哑。 “这不该是向边庭。”贺宣说,“向边庭也不该是这样。” 他忽然把向边庭翻了个身,蹲下来含住了他。 水流声停止的时候,向边庭的魂也差不多丢了一半,衣服都是贺宣给他穿的,到底是年轻,承受不住那么大的刺激。 贺宣把地上的脏衣服,还有他们的鞋子踢到一边,拿了吹风机帮他吹头。 向边庭抬眸瞄了一眼贺宣的嘴唇,脑子里顿时浮现出刚才的画面。 真是要疯了。 吹风机的声音都停了向边庭还在晃神,贺宣把吹风机放回了柜子,向边庭抬了下头,目光又不由自主地落在贺宣的唇上。 他刚才不争气地直接在人家嘴里交代了。 “你……”向边庭望着镜子里的人,手指在水池上扣了扣,“要不要再刷个牙?” 贺宣没接话,捏着他下巴把脸转过来,照着嘴亲了一口,亲完问他:“有味道吗?” 贺宣刚才已经刷过牙了,唇齿清香,向边庭嘴唇一抿,小声说:“没有。” “有味道也是你的,嫌弃什么。” 向边庭耳朵又是一热。 贺宣拿干毛巾擦了擦头发,对向边庭说:“我吹个头,回房里等我。” “我给你吹。”向边庭想拿吹风机。 南方没有暖气,虽然家里有地暖,可冬天的浴室还是挺冷,贺宣不让他待这儿,让他去床上躺着。 几分钟后贺宣回了房间,进来后在床边坐着,侧过头看着床上的男孩。 “是因为我没把事跟你说透,心里怨我吗?”贺宣直奔主题,“才躲着我。” “怨我也当面跟我说,谁叫你躲着我的?” “没怨你。”向边庭坐起身,想起刚才贺宣跟他说的话。 ——这不该是向边庭,向边庭也不该是这样。 是啊,坦坦荡荡敞敞亮亮才是他的风格,逃避那一套,太不是他了。 贺宣这句话有点戳中他的命门,算是把他的心彻底说开了。他现在也愿意跟贺宣坦诚相待,本来想直接揭过这一茬当什么事都没发生,现在觉得不该这样。他该让贺宣知道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粉饰矛盾不能从根上解决问题。 “其实我是在跟自己较劲。”向边庭说。 贺宣沉默不语地看着他,体会他话里的意思。 向边庭正要解释,就听到贺宣说:“你该跟我较劲,不是跟你自己。” 其实一开始贺宣确实没打算把事情的具体缘由跟向边庭说,自己的过去当然要毫无保留地坦白,他之前觉得坦白事实本身就好了,细枝末节说不说不重要。现在明白不掰开了揉碎了把过往跟向边庭讲清楚,那就谈不上毫无保留。 向边庭那句话不用细想他就懂了,躲着他不是怨他,是怨自己。 这就是他喜欢的人,有很强的同理心,遇到事会优先顾虑别人的感受。 “我跟薛炀闹成现在这样,是因为宁远。” 向边庭表情一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能跟宁远真正交流上的人很少,你是一个。”贺宣看了眼向边庭,“他的世界里就那么几个人,我,他妈。以前还有个薛炀。” 贺宣顿了一下,他的停顿让向边庭觉得他要把真相说出来似乎是件很艰难的事。向边庭都有点不忍心了,手伸过去拉了一下他的手:“宣哥……” 贺宣回握住他的手,继续说:“以前除了我跟他妈,他就跟薛炀走得近。像跟你那样,喜欢跟他玩,愿意跟他开口说话,甚至有点黏他。直到后来,薛炀跟他上了床。” 向边庭一怔,眼睛猛地睁大了。 贺宣跟薛炀认识很早,那会儿他刚回国,创立了一间个人工作室,薛炀那时还是美院的学生,比贺宣小几岁。工作室成立没多久,他就在国内的一个纹身赛事上拿了金奖,算是在国内的这个圈子刚刚崭露头角。薛炀就是在这场大赛上认识他的,那时他刚上大一。 贺宣第一次见到薛炀是在一场纹身展会上,那是他第二次在国内拿奖,下台后碰到了薛炀。薛炀见他第一面就喊他偶像,笑得很阳光。当时贺宣名气还没那么大,没人像他这样狂热地追随他。 当年贺宣的工作室加上助手就两个人,后来就多了一个他。 贺宣收了第一个徒弟,这个徒弟拿他当目标,当信仰。他也真的倾囊相授,亲手带着他筑起自己的梦。 后来贺宣又拿了个好几个国内大奖,名气就渐渐起来了,工作室的规模也越扩越大。薛炀早有了可以单干的资本,钱有,手艺有,资源也有。但他还跟以前一样,跟着贺宣,崇拜他,敬仰他,从来没想过把自己从贺宣这儿摘出去。 他跟宁远是后来认识的。 宁远19岁的时候被贺宣带到了工作室,他小时候干预得早,日常生活没问题,但很多工作都干不了,只能干些不需要动脑或者重复性的工作,贺宣就把他带到了自己店里,让他干些简单的杂活。此后他跟薛炀有了交集,那时的薛炀阳光又热情,尽管后来发生了那件事,但在此之前他对宁远的的确确是百分百地真心对待,拿他当亲弟弟疼。 真心换真心,宁远也待见他。 那几年贺宣太忙太忙了,一心扎在事业上,后来他妈病了,他就更忙了,没精力去注意其他,他甚至没发现薛炀对宁远的心思。 在旁人眼中,他们就是整天形影不离的好哥俩,宁远很黏他,他又很宠这个弟弟。 那一年贺宣他妈走了,那一年宁远22岁,他跟薛炀相识三年,也是在那一年,贺宣亲手断了自己跟薛炀有史以来的牵牵连连。 当时贺宣在外面出差,他不知道宁远已经好几天没来店里,回来那天店里正好开年会,一切都是助理筹办的,他下了飞机正往酒店赶的时候接到了宁远他妈的电话。对方哭着让他救救阿远。 贺宣推开宁远房门的时候他还坐在角落里,脑袋靠在膝盖上,右手不停地挠着自己的脖子,颈侧已经被挠出了一道道触目惊心的血痕,衣领一圈上都沾了血。 他已经三天没离开过这个房间了,这样的刻板行为小时候也有过,唯一能阻止的方式就是绑住他的手,他妈绑了半天就不忍心了,又给解开了。一解开就挠,像要把自己弄死一样。谁劝都不听,贺宣劝也不听。 后来实在没办法,贺宣还是让他妈把他的手反绑起来了。也是这会儿,薛炀打来了电话,问他到哪了。 “在阿远家。” 电话那头的人沉默了很久,忽然问了一句:“他怎么样?” 贺宣转头看了一眼宁远,皱着眉问:“发生什么事了?” 还是沉默。 “说话。” “你先来酒店吧,大家都在等你。” 贺宣刚进包厢就把人叫出去了,问他到底怎么了。 薛炀半晌没吭声,贺宣沉着声音:“说话。” 薛炀盯着他沉默许久,突然问他:“你知不知道我喜欢宁远。” 贺宣皱了下眉,又听见他说:“我跟他上床了。” 贺宣愣了两秒,猛地揪住他的衣领把人往墙上一撞。俩人四顾无言,眼睛都红了。 下一秒贺宣直接一拳砸在了他脸上。 薛炀扶着水池蹭了一下嘴角的血,跟他说:“他心里有我,我没有逼他。” “你没有逼他?”贺宣又照他脸上砸了一拳,气得手在发抖,“你喜欢他?你跟他上床?他现在在家里把自己作践成那副德行你真觉得他喜欢做这种事?他为什么愿意你想过原因吗?他把你看得有多重要,薛炀你心里有数吗?” 薛炀是没有逼他,但宁远也的确表现出抗拒了,可他不理解宁远的精神世界,他真的以为宁远懂爱,他哄着宁远,以为他的妥协是心里有他的投射。 他太自以为是了,回头来看才意识到自己其实是自欺欺人。 他们的第一次确实不算是薛炀强迫,可本质也正如贺宣所说的那样,宁远把薛炀看得太重要了,这个人在他心里占了很重的份量,薛炀哥哥对他做什么都是可以的,即使那种事他不喜欢,他很厌恶。 厌恶到他自残的状态后来持续了整整半年。 贺宣几乎是将薛炀往死里打,还拿水池上的花瓶打残了他的右手。 他说他爱宁远,贺宣只觉得可笑。 向边庭听后半晌没有说话,心里堵得快透不过气了,这是个很沉重的过去,贺宣为此付出的代价太大了——他选了一条对自己对薛炀都狠到不行的路。 “你有没有想过……”向边庭低声说,“这样做付出的代价有点太大了,那两年你本来可以过得好好的……” 贺宣看了他一眼。 或许当时有冲动吧,他妈去世不久,他心情一直都在低谷,看着薛炀的脸他眼前就闪过宁远被反绑着手坐在角落里的样子,眼睛都没光了,看得他心太疼了。他气得都疯了,一开始那几拳是冲动,后来就理智了。他的理智告诉他要让薛炀为此付出代价。 他向来心狠。 贺宣看着向边庭,平静道:“做错了事该受惩罚,惩罚他这件事只有我来做,也只有我能做。” 第74章 贺宣从来没想过这件事到底是否得不偿失, 因为弄伤薛炀的手本就不是出于泄愤,他就是为了惩罚,惩罚薛炀犯下的错。他知道于薛炀而言什么最重要, 只有击到他的痛处那才能真正让他付出代价。 之前杨启东说贺宣毁了他好徒弟的职业生涯, 事实也确实如此, 至少纹身这项事业,他已经回不到顶峰了。 他的梦是从遇到贺宣开始的, 也在贺宣这里结束。 向边庭不知道贺宣是怀着怎样的心情把薛炀的手弄伤的,就因为这一切都不是出于冲动,才更让人感到难过和无力, 代入一下都心如刀绞般窒息。 曾经算得上莫逆之交的徒弟伤了自己最看重的弟弟, 这怎么能让人接受得了。 他伤薛炀的每一下都是在反伤自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贺宣当时话说到一半就停了, 这个真相惨痛到不该示人, 说出来简直是在剖心,对宁远来说也是二次伤害。 向边庭的手在贺宣背上轻轻抚了一下,问他:“这件事还有其他人知道吗?” 如果没人知道真相, 那贺宣当年又是处在怎样一个境地?向边庭不敢想。 贺宣摇了摇头。 向边庭心猛地一抽,声音都哑了:“凭什么……” 贺宣侧头看了他一眼。 “凭什么让你受那么多罪……凭什么……”向边庭是真的有点难受了,心里一抽一抽地疼。 贺宣摸了摸他的脸:“其实白钦和萧易阳应该都猜到了。” 还有宁远他妈, 应该也猜到了,当时所有人都在问贺宣为什么, 只有宁远他妈是沉默的,沉默到最后在贺宣面前崩溃大哭, 说他糊涂。 贺宣当时把薛炀伤得太狠了, 闻声赶来的人都吓呆了, 那么多人看着, 贺宣单方面伤人是板上钉钉的事, 薛炀被送去医院,他家里人立刻就报警了,薛炀伤得很重,他父母不可能大事化了。后来萧易阳跟贺宣说过,薛炀有意和解,但被他父母这么一通折腾,已经立案定性,没有转圜余地了。 贺宣动手的时候就没想过跟他和解,他和薛炀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解了。 人是他打的,该他受的罚他就受着。同样的,薛炀伤了宁远,该他受的罪他也得受着。 都很公平。 贺宣对向边庭说:“之前跟你说过我性格不好,是认真跟你说的。我就是这么个人,极端,心冷。” 还自以为是。 不自以为是一开始就不会冒出强占向边庭的念头了,其实最开始的他跟当年的薛炀本质上又有什么区别。只是一步一步走来,他的心态一直都在变。他不否认自己对向边庭自始至终都抱有着极端的占有欲,但他也深知对喜欢的人该珍视,占有的前提是爱,不是伤害。 “那我之前有没有跟你说过,”向边庭从后面环住了贺宣的腰,下巴抵在他肩上,“性格没有好不好一说。你难道不记得你自己也说过么,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成为什么样的人,没有个性不个性这一说,都是个人的自我追求。” 贺宣一言不发地盯着他。 “追求自我不好吗?很多人都做不到。”向边庭也盯着他,“不要随便给自己下不好的定义,你就是最特别的,独一无二的,我喜欢的。” 贺宣往前一凑吻住了他的嘴唇。 特别温柔的一个吻,吻得向边庭心都软了,化了。 “可以答应我件事么?”向边庭环着贺宣的腰问。 “答应。”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声:“我还没说呢,我说要你腰子你也答应啊。” “答应,想要随时拿。” 向边庭被他逗得笑了一会儿才回到正题上:“再怎么极端都不要伤害到你自己,好吗?” “好。” 向边庭手伸到贺宣的小腹上摸了一下:“身材真好啊。” 刚才洗澡的时候他就见识到贺宣的身材了,看得人眼晕。说起来他跟贺宣还是第一次那样“坦诚相见”,尺度很大了,能看的都看了,回想起来脸都有点热。 向边庭忽然想起来他刚才好像在贺宣腰上看到了纹身,当时人晕头转向的,都分不出神来多看一眼。 每次跟贺宣亲热的时候,这人都穿戴整齐,腰这个部位从来没露过,两个人都在一起好一段时间了,向边庭才注意到他身上有纹身。 “你腰上是不是有纹身啊?”向边庭突然问。 “有。” “我掀你衣服了。”向边庭报备了一下,掀开贺宣的衣服下摆往他腰上看了一眼,他记得在腰侧的部位,竖着一排,好像是英文。 —— hodie vinum bibam,cras carebo. 他歪着脑袋看了一会儿,确实是一排英文字母组成的句子,手写的花体字,相当有美感,但不是英文。 “这是……拉丁文?”向边庭抬头问贺宣。 “嗯。”贺宣转身搂住他把人往床上一摁,压着他,“看得懂?” “看不懂,瞎猜的。” 向边庭伸手将他的衣服慢慢撩了起来,指尖在那排拉丁文上划了划:“什么意思啊?” “今我痛饮美酒,明将不复得之。” 向边庭体会了片刻,说:“是说要珍视当下?” “嗯,差不多。” 好洒脱的一句话,很符合贺宣的气质。 “你什么时候纹的?” “大学。” “是住你对面的那个纹身师给你纹的么?” “嗯。” “好看。”向边庭指尖在贺宣腰际有一下没一下地划着,“我还以为你身上没纹身呢,你身上除了这个还有其他纹身吗?” “刚才洗澡的时候没检查到位?” 向边庭一愣,垂下眼笑着说:“我大半时间都背对着你,我倒是想检查到位。” “那你可以现在检查。” 向边庭抵在他腰上的手指倏地一顿。 “查吗?”贺宣手撑在他头两侧,垂眼看着他。 刚才俩人一起洗澡的画面在向边庭脑子里一闪而过,还有贺宣埋他身下帮他的样子。 不能多想。 今天还睡不睡了。 “下次再查。”向边庭头歪到一边看着枕头说。 贺宣身子压下来,鼻尖几乎贴着他的脸:“下次?下次是什么时候?” “下次一起洗澡的时候。”向边庭低声回答。 贺宣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我等着。” 向边庭在贺宣家睡了一夜,直接忘了家里还有个沈泽,早上接到沈泽的电话才想起来对面屋里还有个病号。 “不是,你人呢?”沈泽在电话那头问,“怎么不在房里啊?你出去了?” 向边庭刚醒,清了清嗓子说:“我马上回来。” “你干嘛去了?买早点去了?” “没——”话音未落,向边庭就被贺宣拽了一下,倒在了他怀里。 贺宣躺在床上,他被贺宣一条胳膊搂着压在胸口,拿着手机继续跟沈泽说话:“你怎么样了?胃里还难不难受?” 贺宣眼睛都没睁,手伸到向边庭脖子前面,手指在他喉结上轻轻刮着,这么碰还不够,还捏了一下,向边庭没个防备,忍不住哼了一声,赶忙捂住自己的嘴。 好在沈泽没注意到这不可描述的声音:“好多了,我饿了,你赶紧回来,我要吃早饭。” “知道了。”向边庭赶紧把电话挂了。 “他在你家睡哪儿?”贺宣闭着眼睛问了一句,嗓音带着刚睡醒的低哑,还挺性感的。 “卧房。”向边庭忽然张嘴在贺宣胸肌上啃了一口,贺宣睁开眼来,目光投向他。 向边庭抬起他的胳膊从他身上起来,舔舔嘴唇,食指在他胸膛扫了两下:“不然你觉得他能睡哪儿,我房间啊。” “他就不该跟你待在一个空间。” 向边庭笑了,手指还在贺宣胸口划着:“硬邦邦的,差点把我牙崩了。” 这是夸他胸肌呢。 贺宣看着他眯缝了一下眼睛。 “我先过去了。”向边庭说罢又照着贺宣胸膛啃了一口,啃完就溜了,大早上耍了个挺大的流氓,进自己家的时候耳朵都是红的。 沈泽正从冰箱拿牛奶,转头看到他人都愣住了。 向边庭穿着明显大一号的睡衣,沈泽表情愣愣的:“你……从哪里来?” 第75章 向边庭换了拖鞋, 接了一句:“东土大唐。” “上哪儿去了?”沈泽从冰箱拿了瓶牛奶出来,“怎么穿成这样就出去了,你也不怕冻感冒了。” “别喝牛奶了, 都冰的, 别又喝坏了。”向边庭拿出手机打算点个外卖, “我点个粥吧。” “给我来个海鲜粥。”沈泽今天精神比昨天好多了,也有胃口了, “再整个虾仁蒸饺,灌汤包也来份,有没有蟹粉口味儿的?” 向边庭抬头看了他一眼:“才刚好点又要作死。” 沈泽想起昨天遭的罪就一阵胃疼, 立马摆摆手:“行行, 那就海鲜粥, 别的不用了。” 向边庭低头在手机屏幕上点着, 问沈泽:“你下午要不要再去医院挂个水?” “不去了吧?”沈泽皱了皱眉,“一挂又是一两个小时,好容易来这儿一趟, 老跟医院待着算怎么回事儿,我现在感觉良好,胃口也良好。” “那随你。” 订的早餐很快就送到了, 向边庭也给贺宣订了一份,他把贺宣的那份拿出来, 打算给他送去。 “你干嘛?”沈泽疑惑地看着他手里那份早餐。 “送隔壁去。” “啊?” 向边庭说着套了件外套,拎上早餐出去了。 沈泽坐不住, 起身去门口看了一眼, 向边庭还真是去对门送早饭的, 他眼看着这人连门都没敲, 直接摁了密码开门进去了。 向边庭把早餐放在了餐桌上, 正准备去卧室看一眼,忽然听到卫生间传来贺宣的声音:“来。” 贺宣正拿着把手动剃须刀在刮胡子,仰着脖子,喉结凸出得很明显,下巴上一圈白色的泡沫,手上动作不紧不慢的,散漫,还带着点性感。 “来了。”向边庭站在门口笑了笑。 他觉得自己八成是中毒了,反正看贺宣就是哪儿哪儿都性感,做什么都性感。 贺宣偏头看了他一眼:“过来。” 向边庭走到他身边:“我拿了早饭过来,放桌上了,你弄完了就去吃,一会儿该凉了。” “嗯。”贺宣看着镜子里的男孩。 向边庭拿起旁边的须后水打开闻了闻,问贺宣:“你今天去店里么?” “嗯。” “那晚上一起吃饭?” “好。” “我带着沈泽可以么?” 贺宣看了他一眼:“可以。” 向边庭笑了下,拿他早上说的话逗他:“不是不让我跟他待一个空间么。” “真剥夺你的社交自由我成奴隶主了。” “那要回到旧社会,你还不得为所欲为啊。” “也有可能。”贺宣把用完的剃须刀往旁边垃圾桶一扔,打开水龙头洗了洗下巴上残留的泡沫,向边庭站在他旁边笑,看他关上水龙头抬起头来,水顺着下巴滴下来。 贺宣拿干毛巾擦了擦脸,瞥了一眼他手里的须后水,微抬着下巴说:“帮我。” 向边庭打开瓶盖往手上倒了一点,轻轻抹在贺宣的下巴上。贺宣用的须后水都带着淡淡的香味,这么精致一人,向边庭不知道他那一年多在里面是怎么过的。 外面门铃响了,向边庭来这边有点久,沈泽这个急性子按捺不住来找人了。 “估计是沈泽,我先走了啊。”向边庭放下须后水说。 “嗯。” 向边庭仰起头在贺宣下巴上亲了一口,说了句:“香喷喷。” 说完人就走了,贺宣低头笑了一声。 向边庭刚把门打开就走出去把门关上了,沈泽都没来得及朝里面看一眼。 “你这是去送早饭还是去做早饭啊,去这么久。” 向边庭走进自己家,沈泽跟在后面继续叨叨:“你跟那个纹身师关系有这么好吗。” 向边庭说:“有。” “早饭吃完了?”向边庭问。 “没呢。” 向边庭往餐桌前一坐,从外卖袋里拿出了自己那份粥。沈泽坐他对面,还想继续聊那位纹身师,向边庭忽然说了句话,把他注意力一下子转移了。 “跟你说件事。” “什么?” 向边庭喝了口粥说:“我谈恋爱了。” 沈泽正拿着勺子在喝粥,闻言呛了一下,偏过头咳了好几声,呛得脸都红了。他转过头来错愕地盯着向边庭,别说表情,连脸上的肌肉都僵住了。愣了好半天才“靠”了一声:“我就知道你肯定有情况,没事买什么耳钉啊,还给自己戴呢,跟我这儿装。” 这事还挺让沈泽意外的,他跟向边庭一起长大,向边庭什么性子他很了解,就是个外热内冷的人,看着好接触,其实跟谁都保持距离。沈泽很难想象他会对什么人心动,甚至谈恋爱。 总之这不是他认识的向边庭。 他太好奇了,好奇对方得是怎样一个人物啊,能让向边庭这小子栽了。 “我现在震惊得有点不太能思考了。”沈泽托着下巴说。 向边庭嗤笑一声:“我是谈了个恋爱,又不是结了个婚。” “谁啊这人?大学同学?” “不是。” “那是高中同学?”沈泽来劲了,眼神有点兴奋,“谁啊?是咱班的吗?” “别瞎猜了,晚上介绍给你认识。” “我操。” 向边庭瞅他那个目光如炬的眼神有点想笑:“你别拿你那激光眼对着我了,赶紧喝你的粥,再不喝凉了。下午再去几个地儿转转,转完了我带你去个地方。” “哪儿?” “纹身店。你不是想瞅瞅我邻居的工作室吗,带你去瞅一瞅。” “行。” 中午跟沈泽在外面吃饭的时候,向边庭给贺宣发了条消息,说晚上吃饭前想带沈泽来他的工作室参观一下,问他方不方便,贺宣回了一句“方便”。 今天是元旦假期最后一天,“暮落”咖啡馆法定节日都放假,不营业,今天店里也没人。沈泽跟着向边庭走进咖啡店,四下看了一眼,说:“这不是咖啡馆么,你不是要带我看你邻居的工作室,就在这儿?” “嗯,在二楼。” “不是吧,这么偏?怎么门口连个牌子都不放,谁知道这是纹身的地儿啊?” 两个人拐进了楼道,向边庭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想找他纹身的人怎么找都找得过来。” 沈泽笑了声:“牛的。” 其实贺宣什么水准沈泽心里已经大概有个数了,这人没点真本事,向边庭不可能三番两次地提,而且先前林羽赫给他看的那个纹身确实是好看。他就是有点想不通,既然真那么厉害,怎么就窝在这么偏这么小一地儿。 向边庭进店跟程妤打了声招呼,沈泽是生面孔,程妤笑道:“今天带新朋友啦?是要找贺老师纹身吗?” 沈泽说:“不纹身,我们来参观的。”说着环顾了一下四周,目光立刻被墙上挂的纹身照片给吸引了。 程妤给他们拿了两罐饮料,向边庭接过道了声谢,往纹身室看了一眼。 “他快结束了。”程妤跟他说。 沈泽看墙上的照片看呆了,这下算是亲眼见识到了,转头问向边庭:“墙上挂的这些,都是他纹的?” 向边庭点了点头,把手里的饮料扔给他。 沈泽伸手接住,又往墙上扫了一眼,几秒后点了点头,说:“牛。” 纹身室里传来纹身机工作的声音,这声音唤起了沈泽上次去纹身展会的记忆,他朝那间屋子看了一眼:“他是不是在里面给人纹身呢?” 向边庭嗯了一声,沈泽干什么都快,转眼人已经走到纹身室门口了。贺宣在帮一个年过六旬的老太太纹身,沈泽看到床上躺着个看起来像奶奶辈的人,震惊得不行。他转头看了眼向边庭,发现他已经在休息室的沙发上坐着了,都没过来瞧一眼。再回头时蓦地对上了贺宣的目光,贺宣淡淡地看他一眼,问了句:“他人呢?” “沙发那儿坐着呢。”沈泽打开饮料喝了一口。 床上的老太太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沈泽冲她礼貌地笑了笑,老太太也慈祥一笑。 很有气质的一个老太太,虽然头发花白,但面色看着很精神。 沈泽不想打扰贺宣工作,走去休息区找向边庭说话:“里面是个老太太在纹身,给我吓一跳。” “老太太?” “啊,看起来年纪挺大了,头发都白了。”沈泽往沙发上一坐,“老太太还挺潮,这么大岁数能吃得消么,我看着都疼。” 茶几底下放着一本作品集,封面署名是贺宣,沈泽抽出来翻开看了一眼,翻了几页就明白贺宣到底有几斤几两了。 “难怪你老吹他,确实有点东西。”沈泽看着册子上的照片说。 “什么叫老吹他。”向边庭瞥他一眼,“我一共跟你提过他几次。” “啧,那次在纹身展上都跟我吹成什么样了,不知道还以为他雇了你当水军。” 向边庭笑了一声。 沈泽看完一整本作品集,贺宣也干完活从屋里出来了,程妤把老太太送下了楼,贺宣摘了口罩扔进垃圾桶,看了一眼坐在休息区的两个人。 “你忙完了?”向边庭问他。 贺宣点了点头。 晚上吃饭的地方他已经订了,就在这附近。 贺宣去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道:“走吧。” 沈泽一头雾水,转脸看了看向边庭:“走哪儿去?” “吃饭。”向边庭说。 坐进贺宣车里的时候,沈泽还惦记着见向边庭对象这事呢,他本来还以为今天晚上这顿饭要跟他对象一起吃。 开车五分钟就到了贺宣订的餐厅,趁贺宣去卫生间的当儿,沈泽问向边庭:“不是说晚上要介绍你对象给我认识么,怎么说,是打算吃了饭再带我见人?” “一会儿就能见到了。” 沈泽眼睛一瞪:“什么意思?难不成她也要来?你什么骚操作啊,不是还打算把人介绍给你邻居认识吧?” 说话间贺宣回来了,轻车熟路地往向边庭旁边的位置上一坐。沈泽此刻脑子快转不过来了,向边庭这顿操作涵盖的信息量太大了,他在思考。 没等他思考出个什么结果,向边庭忽然开口:“这就是我要跟你介绍的人。”说着他转头看了眼贺宣,跟沈泽说:“我男朋友。” 沈泽和贺宣皆是一愣。 沈泽的大脑彻底停止了思考。 第76章 沈泽愣了好半天没说话, 眼睛直直地瞪着向边庭,眼珠子都不会转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 立马下意识去看贺宣耳朵上戴的耳圈。这么个小玩意儿, 他刚才看是看到了, 但压根没注意到就是向边庭买的那个。 这会儿反应过来定睛一看,果然, 跟向边庭那天买的那枚耳圈一模一样。 沈泽就差眼珠子夺眶而出了,向边庭瞧他那好像被毒哑了的样儿,有点担心他的精神状态, 正要开口, 沈泽突然视线看向贺宣, 冷静又严肃道:“你稍等。” 说罢指了指向边庭:“你, 跟我来。” 说着人已经站起来了,向边庭还坐在椅子上没动,抬头看着他。 “走啊。”沈泽的表情像是要吃人了, “信不信我把你连人带椅子一块拖走啊。” 向边庭笑了声,起身跟沈泽一起去了洗手间。 沈泽知道向边庭不可能拿这事跟他开玩笑,他就觉得向边庭是个神经病, 整这一出一点预告都没给他,致力于把他吓瘫。 “你是不是嫌我心脏太好想让我添点毛病啊?向边庭你他妈故意的吧, 整得神秘兮兮结果给我整这一出,你丫的差点给我吓脑萎缩了!” 一进卫生间, 沈泽就劈头盖脸一通输出, 很想当场霸凌这小子。 他用三分钟消化了这个事实, 之前想不通的, 理解不了的, 经向边庭撕开一个口子,就一切都通了,都理解了。 “这说话思路不是挺清晰的吗,大脑应该还正常。”向边庭说。 “我想抽你啊。”沈泽手已经扬起来了,有人从里面走出来洗手,转头往他们这边看了一眼。 沈泽等路人走了,才皱着眉问向边庭:“你怎么……你是被帅弯了?” 沈泽倒不是在说笑,是很认真地在问,他感觉这也不是没可能。 他突然来这么一句听得向边庭一愣,随即笑了:“谢谢你肯定我男朋友的颜值啊。” 沈泽啧了一声:“别他妈‘男朋友’‘男朋友’的了,听得我真他娘的别扭。” “那就别扭着吧。” “所以这事是真的?”沈泽再次跟他确认。 向边庭点了点头:“真的。” 沈泽震惊归震惊,对于好兄弟出柜这事还是很快就接受了,他就是需要点时间消化自己的震惊。 “什么时候的事啊?不会那次纹身展你俩就好了吧,我说你那会儿怎么跟人眉来眼去的……” “你打住,什么叫我那会儿就跟人眉来眼去,我跟他那时候清清白白。” 沈泽冷笑一声:“是,清白,谁啊非要喊我去看展,你别跟我说你去那个纹身展跟贺宣没一点关系。” 这点向边庭没法否认,虽然那会儿他跟贺宣真没什么,但去纹身展确实是因为贺宣的关系。 沈泽拧着眉,纳闷道:“你是本来就这样……还是给人掰弯的啊?” 向边庭说话没个正形:“自己弯的。本来只是稍微有点弯,见人家长得挺帅就彻底弯了。” “我……”沈泽欲骂又止,“真他妈服了。” 一听就知道这人在鬼扯。 “能不能别跟我臭贫。” 向边庭笑道:“没跟你臭贫,确实是自己弯的,也确实因为他彻底弯的,不过不是因为他那张脸。” 沈泽“嘶”了一声:“他追的你,还是你追的他?” 向边庭走到水池边挤了点洗手液,说:“解释不清,过程比较复杂。” 沈泽虽然已经消化了向边庭跟男人谈恋爱的事实,但还不太能消化他跟贺宣谈恋爱的事实。贺宣的情况他也略知一二,站在他的角度来看,向边庭这恋爱谈的真是叛逆到家了。 “我说句实话你别不爱听。”沈泽走到向边庭旁边。 “他是不是有三十了?你俩年纪也差太多了……”沈泽不知道该怎么说,他主要是为向边庭考虑,不是真不觉得他跟贺宣不合适,毕竟贺宣的形象和能力都称得上出挑,向边庭自己看上的品性肯定也不会差,他们两个站在一块怕是谁看见都得说一句“般配”。但向边庭这个恋情,性质太特殊了,谈的对象也特殊,他都不敢想向边庭日后要面对什么。 “你是图个新鲜玩玩儿,还是真想正儿八经地谈?”沈泽问了一句。 “不是正儿八经地谈,我用得着这么正式地把他介绍给你吗。”向边庭轻轻搓着手,说。 沈泽心想也是,以向边庭的性子,就不可能以玩玩为目的开始一段恋情。 他沉默了会儿,忽然扯着嘴角嗤笑一声:“真的,也就你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向边庭抬眸看了眼镜子里的人。 沈泽用食指在他肩上戳了两下:“我说真的,你以后要是哪天跟你爸妈出柜,可别跟今天似的这么虎,我怕叔叔阿姨承受不来。” 沈泽从小就觉得向边庭早熟,绝对不是个冲动的人,但是太有主见了,这样的人会理智,但不一定会克制。 向边庭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沈泽说:“还有个事我要问。” “说。” “我记得他是在里面待过?他为什么进去,你了解过情况吗?” 向边庭点了下头:“嗯。” 向边庭没多说,沈泽也没多问,只要事实是向边庭能接受的,他也没什么好说的。沈泽点头道:“了解过就行。” 向边庭洗完手转头看了他一眼:“你今天表现得异常稳重啊。” 沈泽“呵”了一声:“我什么时候不稳重了,也就刚才被你吓得一时失态。” 说到这个沈泽又是一声冷哼:“你刚是不是故意的啊,一点风声都没透露就想着当场给我贴脸开大是吧?” 向边庭笑而不语,倒也说不上故意,他就是想找个合适的时机、正式的场合当面把贺宣介绍给沈泽,是有点虎,但不是脑子一热才这么干的。 俩人出来五分钟,回去的时候贺宣正在看菜单,他抬了下头,朝他俩看了一眼。 沈泽现在心情复杂,看见贺宣那张帅脸更复杂,心想向边庭倒是会找,一找就找了个这么帅的。 一想到向边庭的对象是个男人他就觉得别扭,坐下先喝了口水,跟贺宣尴尬地对视一眼。 结果向边庭还不放过他,非得把自个儿对象介绍明白了:“我男朋友,贺宣。” “哎,知道了知道了。”沈泽朝贺宣伸了下手,一鼓作气道:“你好啊向边庭男朋友。你快让他闭嘴吧,再一会儿整个餐厅都知道你是他男朋友了。” 贺宣跟他握了下手,转头看了向边庭一眼,向边庭冲他笑笑。 沈泽叹了口气,拿走贺宣面前的菜单,边翻边说:“今天我得把你吃破产了,才能弥补我的精神损失。” 贺宣说:“贵的在后面。” 这话说的,沈泽秒懂,抬眼看他一眼,下巴朝向边庭抬了抬:“我说的是他,该他破费,你甭跟他抢。” “我的都是他的,破他的费破我的费都一样。” 沈泽啧了一声:“嘶……”他立马把菜单翻到了后面,贺宣知道他胃不舒服,选的是比较清淡的菜系,价格也不便宜。他心里暗暗掂量,觉得此人财政情况应该挺行,而且虽然人看着挺冷,但心思倒是细腻。 原来是这么个人物啊。 仔细想想,向边庭栽了倒也不奇怪。 这是沈泽有史以来吃的最不自在的一顿饭,这顿饭是他好哥们儿为了给他介绍自己对象特意请的,他好哥们儿谈恋爱了,对象是个男的,他现在正跟好哥们儿的男朋友坐在一桌吃饭。 这都叫什么事儿啊。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吃完饭回了家,三个人走出电梯就在走廊里尬住了,贺宣和向边庭都不尬,主要是沈泽比较尬,这俩人住这么近,基本跟同居没什么区别了,他现在杵在这儿,也基本跟灯泡没什么区别。 他自觉走到向边庭家门口,让他过来给自己开门。 向边庭上前刷了一下指纹,转头发现贺宣已经往自己家门口走了,他叫了声“宣哥”。 贺宣刷了指纹把门打开,转过头来说:“没什么事了来找我。” 说罢进屋把门关上了。 他倒是很想直接把向边庭带走,但沈泽毕竟是客,没有直接把客人丢家里不管的理。 “还跟这儿待着干嘛。”进屋后,沈泽不知道是在善解人意还是在阴阳怪气,“咱俩现在也没什么事啊,你现在就可以去找你宣哥了。” 沈泽弯腰换鞋,瞥到鞋柜里有双码数偏大的拖鞋,之前是他眼瞎,这个屋里那么明显的另一个人的痕迹一点都没发现,现在被向边庭一拳捶醒了,眼睛忽然就不瞎了,看哪儿都觉得是贺宣用过的东西。 他猛地想起向边庭早上穿的那件偏大的睡衣,转头凝视向边庭:“你丫昨天晚上是不是睡他家的?” 向边庭嗯了一声,走到客厅看了眼Peter。 沈泽控制不住脑补一番,顿觉羞耻,立马甩甩脑袋,直男承受不住如此脱缰的脑补。 “还东土大唐。”沈泽跟过来,“你怕不是刚从人家床上爬下来吧。”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故意逗他:“猜得挺准。” “操。”沈泽头一回见识到了向边庭的腹黑,“向边庭你丫知不知羞啊。” “不知。”向边庭走过来冲沈泽笑了一下,“所以我现在要过去找他了。” 走前向边庭还不忘要尽地主之谊:“还有需要我作陪的事吗?” 沈泽坐沙发上打开了手游,本来也不打算打扰小情侣谈恋爱:“没有,滚吧。我找林羽赫打游戏去了。” 向边庭没敲门,直接开锁进屋了。客厅没开灯,屋里有些昏暗,阳台的灯亮着,贺宣正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抽烟。 听到脚步声他回头看了一眼。 “躺这儿不冷啊。”向边庭轻声说。 贺宣把抽了一半的烟摁进烟缸,朝他伸出一只手。向边庭手刚伸过去,就被贺宣拽了一下拉进了怀里。 两个人挤在一张躺椅上,向边庭头靠着贺宣的胸膛,下巴被贺宣轻轻摸着。 贺宣今天的心情起伏其实挺大的,向边庭今天这一出不仅把沈泽整懵了,也打得他有点措手不及。 他没想过向边庭会以这种方式在沈泽面前公开他们的关系。 他不想给向边庭压力,所以确认关系后一直不曾主动加速这段关系的进程,刻意放慢了步调。 事实却是向边庭自己会稳步向前,他一直有自己的方向。 他既理智,又果断。 这点太吸引人了。 贺宣勾起他的下巴,低下头亲了他一口。 他知道自己越来越不知餍足了,绝对放不了手。 “来了就别走。”贺宣说。 既然来了我身边,就永远别走。 “不走。”向边庭淡淡一笑。 第77章 元旦三天假期转眼就结束了, 沈泽第二天上午的飞机,向边庭下午上课,还能抽出空去送他。睡贺宣家的这一晚两个人什么也没干, 就搂着睡了一宿, 他俩纯纯情情一晚上, 沈泽脑洞大发一晚上,两个已经确认关系的成年男性处在一个空间还能干点什么, 肯定是那些乱七八糟的事呗,向边庭在他心里都不纯洁了,外表温润内在清冷的高岭之花形象都颠覆了, 想象不出来这人谈恋爱的样子。 早上向边庭回家, 沈泽看他的眼神还有点微妙, 心里是别扭的, 嘴巴是冲动的,有件事很好奇,好奇到直接就问出口了:“你俩谁上谁下啊?” 这人就这性子, 快人快语,有话直说。 向边庭正伏在水池那儿刷牙,差点一口泡沫咽进嘴里, 他含着一口泡沫转头看了看倚在门口的人,表情有些一言难尽。 向边庭扭头吐掉泡沫, 漱了漱口,说:“睡一晚上缓过来了?一大早就这么颠。” 沈泽挑着眉:“你都他妈跟男人谈恋爱了, 还好意思说我颠。” “你这话真不像直男能问出口的。”向边庭拿毛巾擦了擦嘴, “懂得真多。” “都什么年代了, 这都不懂我白在外面上半年学了, 学校那么多gay。” “那你昨天吓成那个痴呆样子。” “彼gay们能跟你此gay相提并论吗?”话题扯远了, 沈泽又扯了回来,“所以你哪个位置?别是被压的那个吧。” 向边庭瞥了他一眼:“怎么,要是被压的那个,你还瞧不上了?” 沈泽摇头,挑眉道:“我是觉得真要有人能把你拿捏了,那倒也挺有意思的。” 合着是盼着他是被压的那个呢。 这人思想太跳脱了,一天一个样。 这个问题向边庭回答不了,因为这方面他跟贺宣还没落实。贺宣那么强势的一个人,怎么看也不像是会在床上交出主动权的,别说做实了,之前没做实的那几次他也都是很顺从被动的。 一直都是被掌控的那方。 所以在上在下这个问题向边庭从来没纠结过,在这件事上,他愿意被掌控,甚至被驯服。 向边庭走到门口抬起两只手甩了沈泽一脸水:“等我们到那一步再告诉你谁拿捏谁吧。” 沈泽惊讶道:“操。合着是我不纯洁了。” “啊。”向边庭点点头,“你相当不纯洁,一晚上都想什么了,以后别对外说自己是直的了,说这话你也不心虚。没几个直的跟你这样。” “放屁,你别歪曲我属性,咱家有你一个gay就够了,别拉我下水。” 元旦假期是期末前的最后一段放松时刻,把沈泽送走后向边庭就忙起来了,进期末周了,他开始忙着复习备考,每天上完课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图书馆,晚上一般过了九点才回家。很多人期末周会有紧迫感通常是因为平时课上松懈,然后就期末火葬场了。向边庭没有紧迫感,他就是纯卷。 骨子里好强,上进。 期末周的图书馆几乎天天爆满,他们学校的学习氛围挺卷的,期末周异常明显。今天上午向边庭上完课,吃完午饭就去图书馆了,待了一下午。明天开始所有专业课都要停了,用不着再上课,他打算之后都在家里复习。 冬日昼短,才刚五点天就黑了,向边庭去卫生间上了个厕所,回来桌上就多了张纸条和一罐旺仔牛奶。之前也收到过几次纸条,他已经见怪不怪了。 林羽赫就坐他对面,正拿着平板在看网课视频,见他回来,拿下一侧耳机压低声音说:“这次是位男同胞。” 向边庭看他一眼,林羽赫垂眼瞄了瞄他面前的纸条和旺仔,小声道:“一男的放的。” 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向边庭拿起来看了眼,贺宣发来的消息。 ——今天宁远生日,去他家吃饭。 向边庭:!我马上回来。 向边庭:怎么不早说啊,我都没准备礼物。 贺宣:用不着。 贺宣:我在图书馆门口等你。 向边庭:你来我学校了? 贺宣:嗯。 这个点图书馆人已经少了很多,都去吃饭了,林羽赫也准备去吃饭了,他起身收拾书包,问向边庭一会儿吃什么。 “我不在学校吃。”向边庭也收拾了一下自己的专业书和复习资料,“今天不跟你一起了。” 说着俩人背上书包把椅子推到了桌底下,向边庭随手拿走桌上的纸条和旺仔,纸条团了团扔到了自习室门口的垃圾桶里,旺仔牛奶暂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就先拿在手里。 “你这丢得也太快了,好歹让我看看上面写了什么,我这八卦之心刚燃起来。”毕竟是男同志送的纸条,林羽赫还真是很好奇上面写了什么。 向边庭头朝垃圾桶那儿偏了偏:“你还能再捡起来看,里面垃圾不多。” 林羽赫乐了:“怪不得沈泽说你凉薄呢,忒凉薄了。” 向边庭眼神不明地看他一眼:“你俩就吃了顿饭逛了个街,已经熟到能讨论我凉不凉薄的程度了?” 而且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用词,还凉薄。 林羽赫扬了扬眉毛:“那是,开黑开出来的情谊。” 两个人一块往外走,向边庭哼笑一声:“这货没少损我吧。” “那没有,主要还是赞美为主。” 外面天已经黑透了,图书馆门口来来往往很多学生,向边庭一眼看到贺宣,他在人群中永远瞩目。 向边庭背着书包走过去,贺宣背身站在那儿,他走到贺宣身后在他耳边吹了口气,故意把头往另一边一探,结果贺宣直接朝他探头的那边侧了下头,两人四目相对。 “哎,没骗着。” 向边庭难得展现出孩子气,贺宣眼底不自觉透出笑意。 自从上次运动会后,林羽赫没再在学校见过贺宣,他心想还好现在天黑了,不然学校表白墙账号怕是又要沦陷。他走过去打了声招呼,然后挥挥手走人了。 图书馆门口人来人往,贺宣这张混血脸自带回头率,路过的一些学生脚步不停,但目光都会在他身上稍作停留,连带着向边庭也要瞄上一眼。 当初运动会向边庭脚伤了被贺宣背着满校园走,那会儿他就不在意路人的目光,现在更没什么在意的。 “你什么时候来的?”向边庭问贺宣。 “给你发消息的时候。” 向边庭手里拿了罐旺仔牛奶,贺宣记得他不爱喝这种甜味饮料,垂眼往那红色瓶罐上一扫,问了句:“哪来的?” 向边庭愣了愣,低头往手上一看,下意识道:“别人送的。” “别人是谁?” 向边庭蹭了一下鼻子,这事也没遮掩的必要,就老实说:“不认识的人。” 话都没说全,贺宣就理解透了,直接说了句:“扔了。” “就是觉得浪费才没直接扔。”两人走在路灯昏暗的路上,隔着一个肩膀的距离,趁附近无人,向边庭飞快地抓了下贺宣的手,轻轻拉了一下小拇指,又很快松开了,“我还没想好要怎么处理,就拿着了。” 扔了糟蹋东西,放原处不合适,毕竟那桌子还有其他人要坐。 “之前扔衣服的时候倒没觉得浪费。”贺宣突然说了句不着边际的话。 衣服? 贺宣的话唤起了向边庭非常久远的记忆。 他想起来了,国庆回家那阵,他因为衣服被人泼了酒直接把那件衣服扔掉了,他后来穿的还是贺宣的衣服。 这事贺宣记得这么清楚还能随口道来他真是没想到。 “性质不一样么。”向边庭小声说。 贺宣没说话。 “宣哥。”向边庭叫了一声。 “嗯。”贺宣应了声。 “真是没想好要怎么处理才拿着的。”向边庭强调。 “知道。” 其实向边庭很爱贺宣这个吃醋的劲儿,也就这时候能感知到他明显的情绪变化,向边庭嘴角已经勾起很浅的笑意:“别生我气。” “没生气。” “啊?没生气啊?”向边庭故意说,“那是我自作多情了。” 贺宣终于忍不住笑了一声:“我要说我生气你能怎么着。” “任凭处置。” “是吗。那我收回刚才的话。”贺宣的嗓音低沉,“我就是生气了。” “那你回家处置我。” 贺宣侧头看他一眼。 这话不能细听,细听有点不对劲,尤其是在学校这种场合,听来带了一股别样的意味,更不正经了。向边庭说完也觉得不太对劲,垂着眼皮拉了一下耳朵,后知后觉地臊了起来。 盯着向边庭沉默几秒,贺宣才把脸转过去接了一句:“先留着,以后处置。” “缓刑啊?”向边庭抬起头来说。 贺宣又被他逗笑了:“你嘴里能不能有个正形。” “怕是不能,没正形你才笑。我爱看你笑,你笑起来很养眼。” 贺宣的车停在西门外的一棵树底下,这边没路灯,四周昏暗无人,上了车,向边庭书包还没摘,就被贺宣搂怀里吻住了,这几天向边庭一直忙着复习,两个人好久没亲热过了,嘴唇刚碰到舌头就缠在了一起,贺宣被他勾得五迷三道,吻起来不加节制,很快就把他吻缺氧了。 那罐旺仔牛奶还在向边庭手里拿着,贺宣松开他,视线下垂落在那红罐子上,手从向边庭颈后滑到颈前,顺着脖子向上,掌心虎口忽然扣住他的下巴,问:“想好怎么处理了吗?” 向边庭有点缺氧,被贺宣亲得晕头转向的哪还分得出神来想这个。他把牛奶丢到一边,抬手搂住贺宣的脖子。贺宣手一松,他就朝贺宣亲了过去,堵住了他的嘴唇。 向边庭半眯着眼睛,在贺宣唇上胡乱吻着,出了学校就想不起来害臊了,跟贺宣在一起有段时间了,刚开始那会儿当贺宣面出状况了还难为情得怕被发现,现在放得很开了,有时候说起话来还收不住,有点浪的都敢跟他说。 “没想好怎么处理它,只想着你怎么处理我。”他轻喘着对贺宣说。 这是久不亲热,亲热昏头了。 贺宣按住他的背,两个人的胸膛紧紧靠在一起。 没羞没臊地亲完一通,向边庭背上都出汗了,想起自己刚才说的浪言浪语头皮都有点发麻,捂着脸赶紧把窗户开了,想吹吹风散热,刚打开,贺宣又把窗户关了。 向边庭舔了舔嘴唇说:“热。” “热着。”贺宣说,“想考试前生个病?” 向边庭“唔”了一声,脸还烫着呢,转头往窗户上一靠,降降温。 “现在还来得及去买个礼物么?”向边庭转头问他,“我去商场给远哥买个礼物?” “用不着,除了足球他也没喜欢的。” “那买个足球?” “他只认自己那个,送了也白送。”贺宣把车子启动,“你去他就高兴了,比送礼实在。” 向边庭笑了笑:“我这么有面儿呢。” 贺宣伸手蹭了一下向边庭的嘴角,突然说了句:“一会儿一个状态。” 向边庭睫毛一颤,侧过头瞄了他一眼。 贺宣把车开了出去,漫不经心道:“臊的是你,浪的也是你。” 第78章 贺宣先去蛋糕店取了之前订的蛋糕, 店员帮忙拿上车前还打开保温袋让他检查了一下,向边庭看了一眼,很可爱的一个蛋糕, 上面还摆了个小小的足球插件。 “远哥是不是26了?”向边庭转头问贺宣。 “嗯。”贺宣发动了车子。 “长得真显年轻啊。”向边庭犹豫了会儿, 转头跟贺宣说:“宣哥, 有件事我没跟你说。” “什么事?” “我那次跟远哥一块踢足球,陪他回去的时候看到薛炀了。” 贺宣眉头一皱:“哪儿?他家?” “不是, 是他家干洗店。他没进店里,就在店外面附近站了一会儿,远哥也没看到他。” 向边庭有点担心宁远会再次受到伤害, 但他对个中情况了解得太少了。“宣哥, 那件事之后, 远哥跟那人还有过交集吗?” 那之后宁远的生活里应该就只剩他妈一个人了吧, 薛炀始终存在,只要他想,再接触到宁远根本不是什么难事儿。 贺宣摇头, 说“没有”。 事实是薛炀跟宁远发生关系之后两个人就再没正面接触过了,他自己也没想到事后宁远会是那样的反应,起初宁远他妈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发现薛炀来家里找宁远的时候,宁远整个人都表现得很不安, 后来就出现了自残行为。 宁远他妈就算不知道具体情况也能猜出来宁远的反常跟薛炀有关,直到后来得知真相, 心都碎了, 对薛炀, 以前有多待见, 后来就有多恨。她就算拼上自己这条命也不可能让薛炀再见宁远的。 后来薛炀也从宁远的生活里主动消失了。 那次婚宴, 是贺宣出来后第一次见到薛炀,意外,又不意外。 他对那段过去掺杂的情绪太复杂太复杂了,不是一句恨一句怒就能说清的。 他不知道薛炀是不是有过后悔,不过后不后悔都不重要了。 都是自己种的因,那就受着果吧。 沉默许久,向边庭突然冷声道:“他应该一直都知道自己在自欺欺人吧,说什么以为远哥心里有他。” 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 “只不过抱着侥幸心理罢了。” 贺宣后来所做的那一切,应该就是因为他一眼看透了本质。 一切都围绕个“情”字,看似情有可原,可这件事就是薛炀错了,无论他对宁远抱有怎样的感情,是否真心,错了就是错了。他从一开始就在自毁,毁了自己,毁了宁远和贺宣,毁了三个人之间曾经的美好。 贺宣嗯了一声,说:“所以对他来说,最大的苦果就是看清现实。” “你是说远哥不喜欢他这件事?” “喜欢,但肯定不是那种喜欢。”贺宣缓缓道,“他的精神世界跟我们不一样,心里的爱更纯粹。” 这种事薛炀早该知道的,他们认识三年。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当时真不知道,事后也该认清了,要是宁远真的懂世俗意义上的“喜欢”,他又怎么会在薛炀消失了那么久之后还能那么正常地生活,就像以前从来不曾认识过这个人一样。 时间可以带走一切,在宁远这儿更容易,他的世界不会因为薛炀的消失而崩塌,他的世界就是他自己。 宁远不知道向边庭今天会来,宁阿姨笑着把人领进来的时候,他坐在沙发上身体很明显地僵了一下,手指贴在裤子上蹭了蹭。 “生日快乐,远哥。”向边庭走到他身边,看了看茶几上的拼图,“在拼图啊?” 宁阿姨笑着说:“给他买的礼物,刚拿到就拼起来了,饭都不要吃了。” “时间匆忙,我没给你带礼物。”向边庭蹲下来看着他说。 他眼皮上的那道疤痕这么久了还是有点明显。 宁远没说话,从旁边抓了一把拼图碎片手伸到他面前,向边庭伸手接住,秒懂他的意思,直接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翻了翻手里的拼图,边翻边说:“你厉害啊,都拼这么多了。” 宁远眉毛微微扬了一下,这算是他很明显的表情变化了,宁阿姨笑得很高兴。 贺宣脱下大衣走过来:“不吃饭了?” 向边庭刚找到一个对应的碎片,往拼图上一摁,抬头看了看贺宣,这种角度才能感受到贺宣身高带来的压迫感。 “吃饭了远哥。”向边庭把手里那堆碎片往桌上一放,宁远眉头一皱,手伸过去又一把捞了起来,怼到向边庭手边。 “你不吃饭了啊?”向边庭小声说。 宁远还是皱着眉,手怼在向边庭手腕旁边没动。 向边庭正要接,贺宣俯身把他手拉开了:“再惯着他以后什么要求都敢跟你提。” 向边庭笑了一声,宁远眉头皱得很紧。 贺宣拉着向边庭的手没松,另一只手伸到宁远眼前,拇指按了一下他的眉心:“拧着眉就有用了?我们去吃饭了,你在这儿拼吧。” 说着把向边庭一把拉起来,拉着他往餐桌那儿走,向边庭回头看了一眼,宁远不慌不忙地把茶几上的拼图推到一边,站了起来。 向边庭失笑:“他真听你话啊。” 宁阿姨端着一锅汤从厨房里走出来,笑道:“也就小宣能治他,他坏着呢,知道跟谁赖皮有用,你别理他。” 贺宣坐下说:“他在谁跟前都不这样,这是在跟你撒娇。” “啊?”向边庭眨眨眼睛,笑着看了宁远一眼,“撒娇都撒得这么酷啊。” 宁远面无表情地拉开他妈旁边的椅子坐了下来,宁阿姨给他端了碗饭,跟向边庭说:“以前也是这么跟小宣来的,小宣以前也惯呢。” 这顿饭让向边庭对贺宣的过去又有了更深的了解,宁阿姨讲了很多贺宣和宁远以前的事。贺宣跟宁远一起长大,刚见到宁远的时候他还是个不会说话的小豆丁,那时贺宣刚回国一年,自己也还是个小屁孩,他当时看着在花园里那个歪歪扭扭朝他走来的小男孩,不曾想过他后来的人生会是这样。 好在,他好好地长大了,身边一直有很爱他的人。 宁阿姨说贺宣的爸妈帮了她太多太多,没有他们一家人她和宁远不会有现在的生活,说到后来她眼里都有泪了:“一辈子都还不清了。” 碗里的饭吃完宁远就又回去拼图了,宁阿姨把蛋糕蜡烛点上,让他过来许愿。 年年都过生日,年年都许愿。宁远知道“许愿”是什么意思,他走到蛋糕前闭上眼睛,还双手交握做了个许愿的动作,随后睁开眼把蜡烛吹灭了。 没人知道他许了什么愿,甚至不知道他到底有没有许愿。 不需要问,美好的东西放在心底就好,哪怕不是愿望,只是当下一瞬间的感觉和心情。 “这是不是你教的?”向边庭低声问贺宣。 贺宣点了下头。 “哎这蛋糕真漂亮。”宁阿姨把切蛋糕的塑料刀递给宁远,“切吧,寿星。” 宁远拿着塑料刀盯着蛋糕看了几秒,忽然伸手把蛋糕上的那个足球插件抽出来往自己衣服口袋里一塞。 “哎——”宁阿姨气笑了,“还沾着奶油呢你就往兜里塞!” 宁远若无其事地继续切蛋糕,口袋里鼓鼓囊囊一个球,衣服上还沾着点奶油,宁阿姨也没管他,随他去。 蛋糕很好切,竖着一刀,横着一刀,分了四份,超大的四份,远哥心里清楚着呢,都算好了,在座的各位都有。 贺宣坐在一旁沉着声音一笑:“切这么大,你往哪儿搁。” 宁远拿了个纸盘子,将其中一份蛋糕摇摇晃晃地铲出来,宁阿姨看得心惊肉跳,赶紧去厨房拿了几个盘子出来:“哎别给糟蹋了,搁这里头。” 分完蛋糕,宁远坐下安安静静地吃完了自己那份,那么一大块,吃得干干净净。他刚刚才吃完一大碗米饭,向边庭被他的食量惊到了。难怪有力气踢球呢,这个饭量很合理。 另外三份蛋糕三个人都没吃完,宁阿姨说放着,晚点宁远能解决。 向边庭忍不住道:“他还能解决呢?别消化不良了。” 宁阿姨起身笑道:“只要搁了奶油的东西他都爱吃,你别看他瘦,饭量大着呢。” 向边庭转头看了眼贺宣:“还好你订的是六寸的,八寸的都吃完他不得撑成猪猪侠啊。” 贺宣笑了声:“就是知道最后都要他解决才订了个六寸的。” “敢情以前都是这样啊。”向边庭也笑了。 之后向边庭又陪宁远拼了会儿图,贺宣被宁阿姨拉到厨房里说话。 “小向……”宁阿姨往客厅看了一眼,低声问贺宣,“是你谈的朋友吗?” 贺宣说:“嗯,是。” 宁阿姨没多说什么,只是抿嘴笑了一下,拍拍贺宣的胳膊:“身边有人就好。”过会儿又点了点头,说:“是个好孩子。” 临走的时候宁远倔脾气又上来了,不让向边庭走,他其实有点窝里横,跟谁关系近就在谁面前释放本性,在半生不熟的人面前素来是淡漠的,有分寸的。 “你总不能让弟弟陪你拼完图再走吧。”宁阿姨说他,“这都几点了,不让人回家睡着了?” 宁远又皱着眉。 最后还是听话了。贺宣和向边庭走前,宁阿姨让宁远下去送送他们,这事宁远还是很乐意的。 宁远他们家在一片老小区,没有电梯,三个人走楼梯,宁远走在最前面,楼道里的感应灯亮起一盏,又立马暗下一盏。 楼道里忽然响起一阵“叮铃铃”的铃声,向边庭看到宁远脚步一停,愣了几秒才抬起胳膊看了一眼手上的电话手表。 他维持着这个姿势没动,铃声继续响着。 贺宣走上前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宁远这个电话手表平时只有贺宣和宁远他妈会打,宁远很少接到陌生电话,屏幕上不是他熟悉的名字,他没有立刻就接。 贺宣猜到来电的是谁,他没有替宁远做选择,没有自作主张帮他挂掉这通电话。 宁远盯了屏幕一会儿,伸手划了一下,接通了电话。 手表的来电通话设置了免提状态,电话那头没人说话,几秒之后扬声器里才传来一道熟悉又低哑的声音:“生日快乐,阿远。” 向边庭有些诧异。 他不太记得薛炀的声音,但他已经猜到电话那头的人是谁了。 贺宣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看着宁远。 宁远这个手表就是薛炀送的,他用了很多年,当初他妈要给他扔掉他死活不肯,他对自己的东西都这样,只要用了,就死认那一个。 他家里有很多用旧了的东西。 手表没扔,手表里的那个联系人还是被他妈删掉了。 宁远表情没什么变化,只是呆呆地看着屏幕。没过几秒,他点了下屏幕,挂掉了电话。 向边庭根本猜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贺宣也猜不透,没人能猜透,他的心理世界本来就跟大多数人是不一样的,不能用一般的逻辑去理解。 宁远接完电话呆呆地站在原地,贺宣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头:“走吧。” 往前走就好。 第79章 人一旦忙起来, 时间就过得很快。期末考这些天几乎是转瞬即逝,恍然间,向边庭大一的第一个学期就这样结束了。 今天是期末考最后一天, 向边庭最后一门考试在上午, 十点半就考完了。各院校各专业考试时间不统一, 有的结束得早,有的结束得晚, 这几天校园里到处可见拉着行李箱的学生和家长,校门口也很拥堵,来来往往都是接送学生的车辆。 向边庭考完试没回宿舍, 直接回岚庭雅湾了。他还没想好要什么时候回家, 机票没订, 宿舍的东西也没收拾。 校门口全是人, 不过他还是一眼看到了停在不远处树下的一辆银色越野车,那是贺宣的车。向边庭只跟贺宣说了最后一门考试的时间,他不知道贺宣会来学校接他。 车窗缓缓降下, 贺宣半张脸从窗口露了出来,他转头朝向边庭看了一眼。向边庭刚要过去,忽然听到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小庭。” 他脚步一顿, 回头一看。 “夏叔?”向边庭有点惊讶地看着面前的人。 夏管家走上前脱下了他的书包往胳膊上一挽,说:“上车吧。” 向边庭还没回过神突然又见夏叔身后的车里走下来一个人, 是他爸。向边庭更惊讶了:“爸?您怎么来了?” 向衡缓步朝他走来:“除了来接你,我来这还能干什么。” “您……”向边庭反应有点迟钝, “您还有这空呢, 怎么没跟我说一声, 搞得我挺猝不及防的。” 什么时候考完试向边庭早跟他爸妈说了, 他开学的时候他爸妈就没陪着, 他哪承想期末考结束他爸会过来,还来得这么准时。 “怎么,来接你还得提前跟你打个报告?”向衡手搭在他背上推着他往车那儿走,“上车吧,外面冷。” 向边庭回头往贺宣停车的方向看了一眼,贺宣已经把窗户升上去了,他身体下意识往那个方向转了一下,他爸来得突然,他现在脑子还有点木。 车尾灯一亮,贺宣把车子启动了。 向边庭眼看着贺宣的车开出了那片树荫,最后消失在视线之中。 夏管家坐进了副驾,转头跟向边庭说:“宿舍已经安排人去收拾了。” 向边庭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向衡低头看了眼腕表,突然问了声:“怎么了?”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舒了口气往椅背上一靠:“这不是见您突然大驾光临,还没回过神么。您今天怎么得空过来了,那么日理万机的。” 向衡侧头瞥他一眼:“一个学期没来过,期末再不来一趟怕你不认我这个爹了。” “那您是多想,我这么善解人意一孩子。哪能为这么点小事不认我爸爸,那也太不懂事了。” 车里的氛围因为向边庭而变得轻松起来,连司机师傅脸上都浮现出了笑意。 向衡无声地笑了笑。 向边庭摸了下口袋,忽然想起来自己的手机还在书包里。他拍拍副驾的椅背,问夏叔要书包。 夏叔把书包递了过来,向边庭从包里拿出了手机。他知道贺宣现在在开车,没有立刻给他发消息,就看着手机屏幕出神。他忽然间觉得提不起劲来,从贺宣关上车窗把车开走的那一瞬间,好像心情突然就沉了下来,考完试的松快,看到贺宣时的欣喜,顷刻间全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淡淡的无力感。 遇到今天这样的突发情况,贺宣似乎比他更理性,贺宣大概一眼就猜到了他爸的身份,所以毫不迟疑地离开了,没给他为难的机会。 向边庭看见他爸的那一刻确实是为难的,所以才觉得无力,那种情状之下他除了装没看见贺宣似乎没有其他选择。 他面对的不是别人,是他爸。 贺宣在路口等红灯的时候给向边庭发了条微信。 ——先回店里了。 贺宣今天下午有个活,上午是空的,知道向边庭今天上午考最后一门,本来想接了他一起吃午饭,吃完饭再去店里,没想到碰到了他爸。 手机一震,向边庭看了眼消息,立马打字回复:宣哥,刚才那个是我爸。 贺宣:知道。 向边庭:我不知道他今天会来接我。 贺宣:今天回家? 向边庭:应该是。 猝不及防就要跟贺宣分开了,一个月的时间,向边庭说不上心里什么滋味儿。可能刚才一瞬间生出的消极情绪也跟这个有关。之前注意力一直放在考试上,心态也挺放松,完全没去想考完之后的事。真放假了要走了才觉出一点酸酸的滋味来,有点舍不得。 毕竟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 贺宣:什么时候走? 向边庭:还不知道。 向边庭:你下午有事吗? 贺宣:有。 绿灯快亮了,贺宣回了个“开车了”,就把手机放一边了。 跟贺宣聊了没几句,车就开到小区了,司机把车停在了临时停车位上。向边庭跟他爸和夏叔一块上了楼,一进屋发现他妈也来了,正拿着笔记本电脑在客厅处理工作。 夫妻俩本来打算一块去学校接孩子的,谁知道刚下飞机就碰到急事要处理,边瑜就先回了向边庭这儿,先把工作处理了,等孩子他爸把孩子接回来。 “回来了?”边瑜看着电脑屏幕,头都没抬。 向边庭连吃两惊:“边总向总一块儿来的啊?” “边总有点要事要处理,刚才没空去学校接你。”边瑜笑着说,她端起手边的杯子,“向总,续点水。” 向衡走过去接过她的杯子:“不使唤你儿子使唤我。” “我儿子刚考完试,让他歇歇。”边瑜边说话边打键盘,“水温45度就行,别太烫。” 向边庭往沙发上一坐,看着他爸端着杯子走去厨房的背影,忍不住想笑,提醒了他爸一句:“爸,那水温得按一下才显示。” 他爸“嗯”了一声。 向边庭他爸妈都有各自的事业,不同领域的金字塔顶尖的人物,其实夫妻俩平时也是聚少离多,有时候向边庭都感觉他爸妈的相处模式不太像夫妻,谁也不仰仗谁,谁也不依赖谁,没见他俩腻歪过,那点细密的恩爱都是通过点滴小事透出来的。 屋里有人在收拾卫生,向边庭走去卧室看了眼,床上被套都拆了,但没换新的。他爸妈应该是把这间房子当作他校外的宿舍了,没当个家来看,都放假了,自然要把平日用的东西都收拾掉,未来一个月也不会再住,没必要换新床套。 “妈,我们什么时候走?”向边庭问了一句。 “收拾完就走。”边瑜接过向衡端来的水喝了一口,“一会儿换件厚点的衣服,家里那边冷,晚上又得下雪。” 向边庭皱了下眉:“这么快。” 边瑜抬了下头:“怎么,还想在这儿待着呢,我跟你爸都快半年没见着你了。” 向边庭心说我在家的时候你们也不怎么见我啊。 “去换衣服吧,穿厚点。”他爸说,“一会儿去姥姥家吃饭。” 向边庭嗯了声,走到阳台想给贺宣发个微信,打开聊天界面却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说自己马上要走?说了有什么用,贺宣下午有事,肯定回不来,回来了又能怎样,他爸妈都在这儿。 向边庭最后还是什么都没发。 贺宣今天的客户是他老同学,李云牧李大夫。他之前约的图,拖了好久,医院太忙了,一直没时间过来,今天好不容易挤出个休息日。 李云牧以前找贺宣纹过两次,纹的图都在身体看不见的部位,他的职业毕竟是医生,虽然有这爱好,但也不能太嚣张了,露肤处肯定是不会纹的,给病人看到了影响也不太好。他这次的图要纹在后腰。 贺宣刚到店里,李云牧已经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坐着了,问贺宣吃饭了没,吃了就开始吧,早纹早了,他怕纹到一半医院来急诊。 贺宣让他去纹身室床上趴着,转头跟程妤说:“帮我订份午餐。” “好嘞。” 纹身室里开着热空调,李云牧把外套脱了趴在了床上,程妤进来帮他把衬衣往上撩,李云牧笑着挡了一下她的手:“别,我来吧。” 程妤笑了下:“怎么你还不好意思呀。” “自己能干的事儿哪用得着劳烦你这小姑娘。” “那你自己来吧。”程妤帮贺宣准备好要用的针头,摆在床旁边的置物架上。 贺宣戴上口罩,拿出兜里的手机看了一眼。他给向边庭发了条微信,问他什么时候走,等了半分钟没收到回复,他又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向边庭刚跟他爸妈在姥姥家吃完午饭,这会儿正跟熊熊在院子里玩飞盘,手机没带身上,落客厅的茶几上了。 姥姥过年要跟老同事去三亚,今年也不打算跟他们一起回北城。老太太自由惯了,而且一向不爱去那边,觉得没意思,待不住,不如天南海北地转转。 今天风有点大,向边庭在院子里待了一会儿鼻子就被吹红了。 贺宣正在做准备工作,在调色。已经过了十分钟了,向边庭还是没回消息。手机放在旁边的小桌上,贺宣伸手划了一下解锁了屏幕,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 李云牧刚才趴累了,换了个姿势侧身躺在床上。他没见过贺宣工作的时候这么分神,还能分出心来给人打电话。 手机“嘟——嘟——”地响着,贺宣开着免提,继续调着色料。 向边庭被风吹得脸疼,跟熊熊玩了一会儿就进屋了,刚进去就看到他妈拿着他的手机走了过来:“电话。” 他看着屏幕上的来电显示愣了愣,这会儿要是背着他妈去外面接电话,那就太此地无银三百两了。 向边庭接过手机,直接当着他妈的面接通了电话。 “宣哥?” 手机扬声器里传来年轻的少年音,李云牧抬眼一瞥,微微挑了下眉。 “在哪儿?”贺宣还低着头在调色料。 “姥姥家。” “什么时候走?” 向边庭摸了一下熊熊的脑袋,低声说:“马上就走了。” 第80章 贺宣嗯了声, 说:“到了发个消息给我。” “嗯……”向边庭拎起熊熊一只耳朵轻轻捻了捻,他妈把手机拿过来后就走了,他看着他妈走远的背影, 问贺宣:“宣哥, 你在忙么?” “嗯。” “那你忙你的, 我不打扰你了,拜拜。” 贺宣沉默了会儿, 说:“拜拜。” “嘟”的一声,电话挂了。 李云牧撑着脑袋躺在床上,眉毛都快扬到头顶上去了:“您那位明恋对象?” 他平日工作太忙了, 也有自己的圈子, 跟萧易阳他们其实聚得不多, 信息获取速度落后一步, 对贺宣的感情生活也就是浅浅知道一点。 村里刚通网似的,还搁这儿“明恋对象”呢。 “噢不对,差点忘了已经是正式对象了。”李云牧说, “老房子着火就是有看头啊,太有看头了,没见过你这样。” 干活分神就算了, 刚才那又是什么神情,高冷酷man都崩成忧郁帅哥了。虽然戴着口罩, 眼底的情绪却是一点都没藏住。 “我听萧易阳说那还是个大一的学生?怎么找了个这么小的,不觉得有代沟啊。”李云牧以前也谈过一个年纪比他小很多的, 那会儿他刚三十, 直了三十年被个同校同专业的小师弟掰弯了, 他当时已经是主治医师了, 对方还是个大三的医学生, 撩起人来那叫一个游刃有余,李云牧就是生生被撩弯的。不过对方到底是年轻,真跟个孩子似的,得宠着,哄着,迁就着,相处久了脾性就暴露出来了,沟通起来特别费劲。 从那之后李云牧就不沾年纪比他小太多的了,思想、阅历、价值观,各方各面都有差异,而且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消除的。 所以他挺惊讶贺宣这个性子竟然会找了个比他小这么多的,这也不是个爹系性格的人啊,看着就没耐心哄小孩儿。 “这么小的年纪,处起来不费劲么?”李云牧很认真地问。 贺宣换了副新手套,说:“你平时就是看年纪给人定性的?” “那当然不是——” “不用给他定性,那样的人,我活了三十几年才碰到,生怕哪天走了跑了被我自己弄丢了,你觉得我跟他处起来会费劲吗。会觉得费劲的应该是他吧,我这样性格的一个人。” 虽然向边庭跟他说过很多次性格没有好坏之说,但他自我认知清晰,知道自己性格就是有缺陷,这或许不能单纯用好坏来评价,但肯定不是让人舒服的性格。 李云牧脸上都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了,完全没想到贺宣会说出这样一番话。 “哎……你这话说的,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接了。”李云牧蹭了下鼻子,盯着贺宣看了一会儿,忽然笑了,“你这老房子着得挺厉害啊,烧得灰都快没了吧。” 向边庭回家坐的是私人飞机,这次准备带Peter一起回去。去机场的路上,他跟司机说了个地址,让他去这儿拐一下,说自己想去买杯咖啡。 他说的地址现在过去得绕远,他爸有点纳闷:“怎么去那么远的地方买咖啡?” “那家店好喝。”向边庭说,“今天走了之后一个月都喝不到了,我走前得买一杯。” 理由得当,他爸妈也信了。 开了半小时才到“暮落”咖啡馆,车子停在门口,向边庭下了车,手里还拎着刚才从姥姥家拿的奶油小蛋糕。 向衡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怎么拿着这个?” “我朋友在这家店上班,这蛋糕是给他带的。”向边庭说。 向衡抬头看了看咖啡店的招牌,点头道:“去吧,别耽搁太久。” 向边庭进店后先去柜台点了杯咖啡。 “远哥。”向边庭走过去跟宁远打了声招呼。 宁远在打包咖啡,闻声动作顿了顿。 “我放假了,今天要回家了。” 宁远继续打包。 向边庭指了指他袖口处露出的手表:“有什么事我们电话联系,不过踢球的话可能一时半会踢不了了,我家住得远,赶不回来,等我开学了咱俩再约。” 宁远把打包的咖啡推到一边,愣了几秒,点了下头。 向边庭把小蛋糕递给他:“这个给你,我上去找宣哥了。” 贺宣在纹身室帮李云牧扎图,屋里打着空调,门是关着的。他换了个针头,机器停下来的当儿,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 “进。”贺宣低着头换针。 “宣哥。”向边庭站在门口。 贺宣手一顿,抬头看向门外。李云牧也看了过去,只一眼就知道来人是谁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向边庭,刚才听贺宣讲那番话,已经猜到这肯定是个不一般的人,一见果然如此,光相貌气质就相当不一般了。 向边庭刚从楼下跑上来,气还没喘匀,他缓了口气,说:“宣哥,我走了啊。” 他本意来跟贺宣告个别,回家前再来见贺宣一面。 有外人在,话也只能说到这份上,更亲密的话说不了。 贺宣换好针头,看着向边庭说:“过来。” 向边庭愣了愣,朝他走过去。 “现在就走了?”贺宣问他。 “嗯。”向边庭点了下头,贺宣坐着,他跟贺宣说话的时候上身微微俯着,压低了声音,“你忙你的吧,我就过来跟你说一声,我先走——” 话音未落,贺宣忽然把脸上的口罩往下一扯,下半张脸露出来,侧过头在向边庭嘴唇上吻了一下。 向边庭吃了一惊,下意识看了眼趴在床上的客户。李云牧背对着他们,没看到贺宣干的“好事”。 “到家了告诉我,路上注意安全。”贺宣拉上口罩对向边庭说。 向边庭抿了下嘴唇,嗯了一声,轻声说:“那我走了?” 贺宣点了点头。 情难自禁的一吻,向边庭心里那点酸涩的情绪都被贺宣吻散了,走出咖啡店的时候脚步都是轻快的。 “不错。”人走后,李云牧趴在床上说,他扭头看了看贺宣,“说真的,有点超乎我的想象。” 贺宣起身走到窗边往楼下看了眼,向边庭拎着一杯咖啡上了停在店门口的那辆车。 向边庭的假期是充实的,不存在无所事事的情况,他朋友多,还都是些爱玩的,三天两头有人喊聚餐,组织娱乐活动。当然,爸妈那边也有很多酒宴饭局要跟着一起去,年底一向如此,名利场上的应酬特别多,这些场合他爸妈从小就带着他去。 向边庭的父母是很开明的,从没左右过向边庭的任何决定,也从没想过非要孩子继承家业。他们给予向边庭最大限度的自由,当然也不希望向边庭被养成一朵温室的花朵。这个世界是什么样的,你所在的阶层是什么样的,你心里得有数。 向边庭本来也不是什么脑袋空空的傻白甜富少爷,他性格随了他爸妈,就不可能傻白甜。 这是个充实又枯燥的假期,向边庭干什么都觉得没意思。回来一周了,他跟贺宣联系不多,贺宣工作的时候不看手机,而且一般一忙就是一整天,他们白天基本不聊天。晚上会聊,会打电话,一般打完心里就更空了,更觉假期悠长,想它早点结束。 向边庭一走贺宣就进入了“劳模”模式,白天扎图,晚上画图,在工作室从早待到晚。向边庭在的时候眼里的生活都是暖色调的,心里也是满的,人一不在,一切都变得单调起来,生活又恢复了冷色调,心里缺了个口子,能填进去的只有无休无止的忙碌。 今天的客户是个明星,一个三线年轻演员,二十出点头,有点名气,陶野介绍来的,名字和脸贺宣都不认识。来他这儿纹身的明星不少,以前更多,他对娱乐圈不了解,来的明星没几个是认识的。 今天这个是助理陪着来的,打扮得低调,穿得一身黑,头上戴着鸭舌帽,脸被口罩和墨镜挡得严严实实,一进来就把墨镜摘下一点朝贺宣看了一眼。 他的图要纹在大腿上,是个大图,色彩也比较复杂,很早之前敲定的手稿,快半年了才来纹。 这个图纹了贺宣一天,早上开始纹,晚上九点还没结束。到点贺宣就让程妤走了,那明星的助理也被他叫回去休息了,工作室现在就他们两个人。 这明星话不多,多数时间都是在看手机,偶尔看贺宣两眼,眼神并不含蓄。偶尔开次口,说的话也不怎么含蓄:“我都不知道野哥给我介绍的刺青师长这么招人呢。” 夜深了,这是他今天说的第一句有点越界的话,嗓音哑哑的,眼神半撩不撩的。 贺宣干这行这么多年了,这种情况遇得太多了,比这更越界更直白的都有,这人说的话对他来说就是一听而过。他干活的时候本来就不爱说话,这会儿也没搭理,按着这人的大腿继续给他大腿内侧上色,这个图快收尾了。 他现在的姿势离对方很近,头低着,身体也向前倾着,对方躺在床上,搭在床沿的手忽然抬起来在他耳朵上碰了一下,碰在了向边庭送的那个耳圈上。 贺宣动作一顿,冷眼抬眸看向他。 “再碰我一下就滚。”贺宣语气平淡,说完这句继续低头上色。 对方胆子不小,但还是被他的眼神吓了一下。 今天向边庭参加同学聚会,跟高中同学小聚了一下。向边庭从来都是班级的焦点,只要聚在一起,什么话题都能引到他身上。 进了包厢坐下没多久陈晔就问他是不是谈恋爱了,引得所有人的目光都向他投来。其实这个问题好多人都想问,就因为他之前换的那个向日葵头像,两三年都没换过头像的人忽然换了个那么不符合人设的头像,看到的一个个都好奇死了。 向边庭端起面前的椰汁喝了一口,承认道:“嗯,谈了。” 一桌子的人都震惊了。 一旁的沈泽摇头“啧啧”两声,陈晔立刻指着他:“你小子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沈泽说:“我知道个球,别问我,问我给钱。” “给给给。”陈晔立马从兜里摸出几张百元大钞,要往桌子上甩。 “不要人民币,我要澳元。” “我澳你大爷。” 沈泽往椅背上一靠,双手抱胸,抬着下巴:“你不会问当事人啊,问我干什么。” 陈晔看了向边庭一眼:“我要能从当事人嘴里扒出点什么料,我还用得着拿人民币贿赂你。” 当事人向边庭点了点头:“确实没得扒,该透的都给你们透完了。” “你看吧。”陈晔看着沈泽说。 沈泽哼笑一声:“他确实跟你们透得够多了。”他都没想到向边庭居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就承认自己恋爱了,还以为会一笑揭过,太不符合他神秘低调的人设了。 吃完饭去唱K,陈晔提议玩真心话大冒险,向边庭知道这肯定又是冲着自己来的,一直很争气没输。不过总有马失前蹄的时候,陈晔好不容易等到他输一局,向边庭不想被套话,就选了大冒险。 选大冒险一伙人没有也放过他,陈晔冲在最前线:“现在,给你对象打电话,说‘老婆,我宣你!我的脑汗我的心,我全身上下每一个器官都在说着我宣你!’” 陈晔拿腔拿调地说着羞耻的台词,一帮人笑得前仰后翻。沈泽笑得眼泪都出来了,拍着向边庭的肩膀说:“给自己挖坑你有一手,你赶紧打!快快快!快打!” 向边庭斜了他一眼,在众人的催促中拨打了贺宣的电话。 自从上次当着他妈接了贺宣的电话,他就把贺宣的备注改了,改成了一颗星星。 向边庭想起了几个月前,天气还有点热的时候,他玩大冒险去要贺宣的微信。 贺宣还在给那个明星收尾,旁边桌上的手机震动起来,贺宣往屏幕上扫了一眼,他腾不出手来接。 “用我帮你接么?”那明星问他。 贺宣说:“开免提。” 明星笑了声:“行。”他手伸过去划了一下手机屏幕,点了免提。 向边庭本来心态还挺稳,电话接通的那一刻忽然又不稳了,这台词真的太羞耻了,卡在喉咙口根本说不出口。 他酝酿了半天,先喊了一声“老婆”。 贺宣眉头一皱,往手机屏幕上一看。 “哎——算了,我认罚。”向边庭按住手机扬声器说。 众人刚刚还一脸期待,瞬间大失所望:“靠!不带这样的!我都准备录音了!” 向边庭又把手机举到耳边,电话那头传来贺宣的声音:“大冒险又输了?” 向边庭笑了一声:“啊。没想到吧,两次冒险对象都是你。” “老婆?” 向边庭低着头笑,躲过众人的围堵逃去了包厢外面。 “后面还更羞耻的我没说。”向边庭靠在墙上说。 “那说点不羞耻的。” 向边庭蹭了下鼻子说:“我想你了。” 第81章 嘴比脑子快, 这句话向边庭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想你了。 确实算不上什么羞耻的话,但也够直接,这比露骨的情话更撩人心弦。贺宣手上的动作不停, 表情也没什么变化, 但心里涨涨的, 心上那个缺口被填上了。 这么多天向边庭没对贺宣说个“想”字,这会儿终于倾吐出来, 闷在心里的那点惦念总算是得到了一丝排解。果然有什么情绪都不能压在心里,得散出来才舒坦。 舒坦是舒坦了,但也有点不好意思, 无意识摸到自己耳朵, 烫烫的, 果然是不好意思了, 本能的身体反应不会骗人,它即时给向边庭传递出信息—— 你现在有一咪咪难为情。 走廊没包厢那么吵闹,向边庭揉着自己发烫的耳朵, 隐约听到手机听筒里传来“嗡嗡”的震动声。 “你在给人纹身呢?” “嗯。” “啊……都这么晚了。”一边干活一边接电话估计挺不方便的,还容易分神,向边庭不想打扰他了, “那我先挂了宣哥,不打扰你干活了。” “嗯。” 电话挂断前, 向边庭听到贺宣低声说了句“我也是”。手机握着贴在耳边,听着贺宣的话向边庭愣了愣, 继而轻轻眨了下眼睛, 浅笑着说:“拜拜宣哥。” 包厢里那伙人还是挺有眼力见儿的, 知道向边庭是跟对象打电话, 没八卦到追出来凑热闹, 让向边庭安安稳稳地打完了这通电话。 沈泽可惨了,一伙人不八卦当事人,逮着他问东问西。他严防死守,闭口不谈,人民币澳元都不管用,不了解就是不了解。 陈晔见实在扒不出什么,冲沈泽竖起食指,说:“就问一个,长得怎么样?” 沈泽咂咂嘴,虽然知道这帮人都默认向边庭对象是女孩,但忽略性别,贺宣那张脸怎么说都能划到“好看”那一档,而且还不是一般的好看,属于“超级大帅哥”那个档次。 “挺好看的。”沈泽点点头,客观地补充了一句,“反正他那长相挺不常见的。” 陈晔“嚯”了一声:“听你这话,那是大美女啊。” 沈泽低头“噗嗤”一声,抖着肩膀直乐。 “向边庭这条件找个大美女也挺正常吧,高中追他的漂亮妹子还少啊。”有人说了一句。 沈泽抬头看了一眼坐在点歌机那儿的左沁,左大小姐今天一直都很淡定,就连刚才在包厢向边庭承认自己谈恋爱那会儿她都没什么太大的反应。他怀疑之前国庆在酒吧那次向边庭就把自己喜欢男人这事透给她了,不然不至于哭成那样。今天她待向边庭的态度也很淡了,没有刻意冷淡,也不再像以前那样一见面就笑脸盈盈地凑过来了,应该是彻底放下了吧。 向边庭正要回包厢,转头看到走廊不远处走来个人,穿着一件墨绿色的宽大羽绒服,头上戴了顶黑色毛线帽,拉链拉到顶领口遮住了小半张脸,人走近了向边庭才看清是陈晔的弟弟,陈煜。 陈晔弟弟小他两岁,今年高二,向边庭跟陈晔、沈泽都是从小玩到大的,他跟陈晔的弟弟也认识。以前寒暑假去陈晔家玩的时候,他还给在上初中的陈煜辅导过功课。兄弟俩完全不一样的性格,陈晔外向话多,他弟内向话少。 “小煜?” 陈煜走过来,抓着领口往上拽了一下,像是想把鼻子也挡住,他垂着眼,低低地叫了一声:“庭哥。” “外面挺冷吧,鼻子都冻红了。” 陈煜嗯了声:“在下雪。” “你哥叫你来的?”向边庭推开门。 “帮他送药,哮喘药他没带。” 陈晔有哮喘病,天生的,哮喘这病发作起来没个定数,有时候一个激动可能就发作了,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种情况,药不在手边很麻烦。今晚出门吃饭他就没带药,陈煜看见了,知道他在这儿唱K,就帮他送过来了。 向边庭笑了笑:“你俩身份该掉个个儿,你比你哥懂事多了,你更像他哥。” 门刚推开,陈晔就端着一杯酒给向边庭递过来了:“躲外边这么久,赶紧把你的罚领了。” “哥。”身后陈煜叫了一声。 “你还真来了啊?”陈晔看着向边庭身后的他弟,“不都说了甭跑一趟,我再一会儿就回去了。你看你脸冻的。” 陈煜把药递给他,转头要走,陈晔一把拽住他羽绒服的帽子:“等会儿跟我一块回,坐下玩会儿,哥给你点点儿吃的。” 陈煜抿了下嘴唇,转过身来嗯了一声。 他一向不喜欢这种场合,今天居然一说就留下了,陈晔还挺意外,愣了下,回过神来赶紧把酒杯往向边庭那边递:“速度。” 向边庭接过他手里的酒杯,还是洋酒,这一杯下去他得倒了。 不过愿赌服输,该认的罚肯定得认。 陈煜皱了下眉,看着他哥:“你还喝酒?” “我没喝,我都果茶。这个是你庭哥的,我在外头从来不沾酒你还不知道啊,惜命着呢。” 向边庭端起酒要喝,沈泽阔步走过来,挡了一下他的杯子:“你还真打算一口闷啊,今天想让我扛你回去啊。” 向边庭笑了下:“那不然怎么着,领的罚得认啊。” “不喝也可以。”陈晔坏主意又冒出来了,扬着眉毛说:“可以换个罚认。” 向边庭挑了下眉,知道这人绝对没憋好招。他说:“不用。”说完就把那杯洋酒一口干了,这一杯量其实不是很多,酒里又有很大的冰块,把酒稀释了不少,喝进去也没太辣嗓子。 “我操。”沈泽惊呆了,他知道向边庭什么酒量,喝红酒都能喝醉的人,洋酒肯定扛不住,这一口还喝得这么猛,“你丫就不能喝慢点。” 向边庭已经掂量好了,要是真喝醉了顶多就是睡过去,贺宣不在他也没有可以“强吻”的对象,不至于出洋相。睡着了也正好,省得这帮人变着法儿从他嘴里扒料。 向边庭把酒杯放回桌上,跟沈泽说:“待会儿我要是睡着了,走的时候记得叫醒我。” 沈泽都气笑了:“真服你了。” 向边庭头有点晕,走过去坐在了沙发上,沈泽往他旁边一坐:“啧啧,你这酒量,将来如何继承家业在商界驰骋啊。” 十八岁以前向边庭滴酒不沾,他爸妈不让,他自己也不喜欢酒精入喉的感觉。 小向同学还小呢,酒量能慢慢练。 游戏玩完一伙人又开始唱歌了,陈煜被他哥拉到沙发这儿有些拘谨地坐着,周围除了向边庭和沈泽,其他人他都眼生。陈晔去唱歌了,把弟弟就扔这儿不管了。向边庭看他有点拘束,朝他招招手:“小煜坐这儿来。” 他挪了过来,沈泽问:“要唱什么歌,哥帮你点。” 陈煜摇了摇头。 “那你吃点东西。” 向边庭头越来越晕了,闭着眼睛靠在沙发上,陈煜转头看了他一眼:“庭哥你不舒服么?” 向边庭睁开眼,陈煜在他视线中都在微微晃动。 “没,就是头有点晕。”他又闭上了眼睛。 向边庭最终还是睡着了,陈煜把他叫醒的,睁眼时听到耳边有人在喊“庭哥”。 他没睡多久,半小时不到的时间。外面在下雪,雪厚了回家不安全,一伙人没准备没玩太久,十点就要散了。 十点多,贺宣这边也结束了。接完向边庭那通电话之后那个明星没再跟贺宣说一句话,完事后贺宣在收拾纹身设备,那明星穿上外套叫了声“贺老师”。 贺宣背对着他:“什么事。” “贺老师……有人了?”明星走到他身后,实在是舍不得这么个极品,想再确认一下。尽管刚才那通电话已经明示得不能再明示了。 贺宣说:“有了。” 明星沉默良久,叹了口气,戴上帽子笑着说:“刚才是我唐突了,跟你道个歉,贺老师别往心里去。嗯……保密协议咱之前已经签过了,多的我就不说了,贺老师应该明白吧。” 这是在提醒他不该说的别瞎说,还得在粉丝面前维持直男人设呢。虽然他看得出来这一位肯定不会到处乱说,说不定听了他这话心里还可能暗暗鄙夷。但该提的还是得提一嘴,以防万一。鄙夷就鄙夷吧,无所谓,反正这口肉他也吃不着,在人家心目中他什么形象不重要。 贺宣收拾完摘下手套和口罩,转身往外走,语气不咸不淡:“知道签过协议了还废什么话。” 明星笑着戴上墨镜,还是觉得可惜,心道真该早点来的。 向边庭一站起来还是觉得头有点晕,没站稳在沙发上扶了一下。 “还晕呢?”沈泽搀着他,“这迷人的酒量也算是你此生致命的弱点了。” 陈煜拿起桌上的矿泉水递给他:“你要不要喝点水缓缓?” 向边庭接过说了声“谢谢”,洋酒度数高,后劲也大,他原以为睡一会儿能缓回来,结果还是晕。 学霸帅哥在班里自然是相当于团宠一样的存在,难得见向边庭这么“娇弱”的一面,有人在一旁开玩笑地控诉:“陈晔你瞅瞅你把人折腾成什么样了。” “哎哎,又不是我逼着喝的,怎么还怪上我了啊。” “有啤酒你给人递洋酒,我喝我也醉了。”那人说。 “哎,说这干嘛……”陈晔眨眨眼睛,心道知道我成心的你还揭我短,他走过来看了看向边庭,“还成么向少爷?” 向边庭摇摇头:“不太成。” “不是要吐吧?” “要睡。”向边庭已经感觉自己思维有些迟缓了,还牵连到了语言系统,他现在不是很想说话。 “那咱赶紧撤吧,撤撤撤。”陈晔说着拿起沙发上的外套,伸手在陈煜脑袋上胡噜了一把,“走了小子。” 陈煜皱眉正了正自己被撸歪的帽子。 向边庭走路时步子有点晃,别人看不出来,但他自己能感觉到,他也能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在一点点被抽离,上一秒在想什么,下一秒就忘了。同学们的嬉笑声在他耳中也是模糊一片,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在笑什么。 他迷迷瞪瞪地想,这酒量真的得要练练。又迷迷瞪瞪地想,昏死之前要给贺宣打个电话,上车就打。 “你行不行啊?”旁边传来沈泽的声音,“别走半道睡过去了。” 向边庭手插在衣服口袋里,手指蹭着手机壳,眯着眼睛说:“正在跟睡魔抗争中。” 沈泽乐道:“你那是睡魔吗,你那是醉魔。实在不行你就倒了吧,我拖你出去。” 向边庭不想说话了,脑神经几近于休眠状态,无力思考。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起来,向边庭蹭着手机壳的手指顿了顿,有些迟钝地拿出了手机。他看了眼屏幕——来电显示是一颗星星。 他愣了两秒,点了一下屏幕,手机放到耳边。 就说他的脑神经牵连到语言系统了,已经紊乱了,张口喊了一声“贺叔叔”。 他嗓音低哑,声线却清晰,身边的同学闻声都齐齐朝他看来。 除了沈泽谁都不知道他现在接的电话就是刚才打的那通,没人会联想到一起去。沈泽听到“贺叔叔”这个称呼小脑差点萎缩了,向边庭叫出口的那一瞬间都没反应过来是谁,愣了两秒才留意到“贺”这个姓。 KTV走廊灯光昏暗,好在这帮人注意力都在向边庭身上,不然肯定能注意到他无语且扭曲的面庞。 他心想向边庭你完蛋了你,还搞什么神秘,等会儿就看你自爆。 “喝酒了?”手机听筒里传来贺宣低沉的声音。 向边庭带着几分醉意,贺宣的嗓音在他听来多少有点勾人,带着磁性,落进耳里,听得耳朵发麻。 他低低地嗯了一声,剩下的那点清醒意识全用来跟贺宣对话了,分不出一丝来注意同学们的目光。 或者说这个状态的他根本就不在意那些目光。 他知道周围都是同学,叫出“贺叔叔”那三个字是出于潜意识。 上次喝多,他也这么浅浅地荒唐过一次。 “回家没?”贺宣在电话那头问他。 “没——”向边庭顿了一下,说话语速比往常慢很多,“要回了。” “怎么回?”贺宣关上门,挡风玻璃上落下一片小小的雪花,一个白色的小点,小得几不可见。 下雪了,江州的初雪。 “司机……接。”向边庭按了按酸涩的眼睛。 司机已经在门口等着,沈泽预估错误,向边庭还没自爆,一伙人就已经出了KTV的大门。大伙在门口互相道别,向边庭若无其事地跟贺宣打着电话,有同学跟他说“再见”,他就机械地挥挥手。 沈泽推着他往车子那儿走,把人推到车里,压低声音吐槽了一句:“向边庭你丫真让我大开眼界,还他妈‘贺叔叔’。” 你们这些同真是够了! 这话他憋住了没说,怕前面的司机叔叔听到。 向边庭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神情懒散。 沈泽跟司机叔叔说:“小齐叔叔,他喝了酒了,到家了你跟夏叔知会一声。” 司机叔叔点点头:“成。” “呃……”沈泽想了想,提前帮向边庭打了个掩护,“他一会儿估计得撒酒疯说胡话,你用不着搭理他,专心开车,路滑,当心着点儿。” 对方笑了声:“知道。” 沈泽把车门关上了,向边庭靠到窗户一边,看着窗外的雪景,呼出来的热气扑到窗户上,凝结成一片雾。 “贺叔叔。”向边庭的呼吸声有些重。 “嗯。” “你忙完了?” “忙完了。” 向边庭大脑有些迟钝,一时半刻不知道要说什么。电话两头彼此沉默着,过了一会儿,贺宣突然说:“叫我。” 向边庭愣了一下,轻轻喊了一声:“贺叔叔。”他抹了一下窗户玻璃上的白雾,“怎么了?” “没怎么,只是想听你的声音。” 今年过年早,没几天了,向边庭其实之前就想问,贺宣要怎么过这个年。他一个人,太冷清了。 “贺叔叔,我过年回去找你吧。”向边庭看着窗外说,“我跟你一起过年。” 向边庭说的是醉话,也是心里话。他知道这个提议不太现实,也猜到贺宣会否决。 贺宣果然否决了:“好好在家陪你爸妈。” 向边庭闭了下眼睛,之前那种无力感又一点点漫上了心头。 第82章 有些事向边庭不用多问就明白原因。 贺宣否决这个提议, 无非是想让他过个消停年。这个节骨眼跑回江州,跟他爸妈说要陪自己邻居过年,不管是隐瞒, 还是坦白, 这个年都不会过得清净。 以后还有很多个年可以跟贺宣一起过, 确实不必急于一时。他只是有点憋闷,有点难受, 不舍得松开贺宣的手,哪怕只是暂时。 这些年贺宣失去了太多,几乎什么都不剩了。贺宣是个洒脱的人, 心理那么强大, 也许他根本不在意孤独, 可刨去这些, 向边庭想得很简单——他要在贺宣身边,他要贺宣的生命里有他。 有时候向边庭能感觉到自己骨子里透出来的那丝自傲,他心疼贺宣, 同时也很在意自己在跟贺宣这段关系中的价值。 他想贺宣需要他。 “那你跟谁一起过年呢……”向边庭看着窗外低声问贺宣,意识已经有些模糊了。 “我去阿远家过年。” 是啊,还有宁远和宁阿姨呢, 贺宣并不是真的只有一个人。 向边庭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睡着的,醒来时眼前是夏叔的脸。 “难不难受?”夏叔问他。 向边庭有一瞬间的断片, 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刚才在跟贺宣打电话。他还坐在车里,左右看了一圈找手机。手机就在他腿边, 被外套挡住了。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不由得吃了一惊, 贺宣竟然没挂电话。 其实他没睡多久, 从KTV到家不过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跟贺宣说了没几句话就睡着了, 贺宣听了他几分钟的呼吸声,之后就听到一阵窸窣杂音,猜到手机应该是从手里掉了。 手机架在车载支架上,一直没去按那个挂断键。舍不得挂,想听他醒来时的声音。 “宣哥?”向边庭开口时声音都有些哑。 “到家了?”贺宣早就到家了,在阳台抽了会儿烟,手机一直拿在手里,开着免提,对面有点动静他就听到了。 “嗯……”向边庭今天晚上醒了又晕,晕了又醒,脑子都快成一团浆糊了。他下了车,低声跟夏叔说了句“我没事”。 向边庭人还是晕乎乎的,上楼进屋关上门,撑不住往床上一倒,闭着眼睛说:“你怎么没挂电话啊。” 贺宣咬着烟走进屋里:“不舍得。” 向边庭睁开眼睛,听到屋外传来敲门声,他应了声:“进来吧。” 夏叔端了一杯醒酒茶进来,放到床头柜上,低声道:“喝了醒醒酒。” 向边庭起身喝了口茶,听见夏叔说:“边总向总回来了。” 他端着茶杯愣了一下,点头嗯了一声。 夏叔关上门出去了,向边庭小口抿着醒酒茶,喊了声“宣哥”。 “嗯。”贺宣应着,说:“我洗澡了,你早点休息。” 沉默片刻,向边庭嗯了一声。 “晚安。”贺宣说。 “晚安。” 电话挂断,向边庭坐在床边心不在焉地喝着醒酒茶。刚喝完他妈就过来敲门了,进屋闻到一股酒味不由得皱了下眉。 “喝酒了?”他妈问了一句。 “喝了一点,刚跟同学玩游戏输了。” 他妈拍了拍他的脑袋:“去洗澡,一股酒味。” 向边庭笑了下:“有这么大味儿么,我就喝了一小杯。” 平日向边庭房间里都是一股淡淡的薄荷香,很清爽的味道,这个房间沾一点酒味都异常明显,边瑜闻不惯这个味儿。 向边庭被他妈催去洗澡,喝了醒酒茶人舒服了不少,但还是困,洗完澡给贺宣发了条微信,还没等到回复人就睡着了。 回南方陪贺宣过年的事,向边庭之后都没再提,先不说贺宣态度如何,他自己也明白这件事不现实。他再头脑发热也得顾忌他爸妈的感受,总不能让他们过个年都不消停。总之,不能任性争这一时。 道理他都懂,也想得很明白。明白归明白,情绪还是高不起来。理性可以克制行为,但控制不了情绪。 向边庭很少把心情挂在脸上,或者可以说在遇到贺宣以前,他几乎没有过这种受复杂情绪支配的时刻。但了解他的人一眼就能看出来他在不在状态,比如江临。 向边庭放假回来就没见过他哥,他哥是个大忙人,忙到快过年才得闲。出差刚回来就收到了个“大惊喜”,家里长辈给他张罗了个对象,直接把人领家里来了,气得他差点当场发火。 这已经不是他爸妈第一次自作主张给他安排相亲对象了,这次算比较过分的,连个通知都没有,还直接把人带来了家里。这回他谁的面子也没给,直接放下行李箱转头走了,这种事得一步到位,这次还顾着体面那就还有下次,他太了解他爸妈了,以前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地忍让,才让这老两口天天往他底线上踩。 江临一出家门就给向边庭打了个电话,说请他吃大餐,沈泽正好在向边庭旁边,厚着脸皮问江临大餐有没有他的份。 江临笑着说:“你来。” 于是两个人一块过来了。 江临先到会所餐厅,趁俩小孩儿没来先到吸烟区抽了两支烟,回来的时候那两人已经来了。江临大衣底下穿的是西装,沈泽见他穿得这么正式,坐下说了一句:“你这穿得跟刚相完亲一样。” 江临朝他脸上丢了包湿巾:“小崽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沈泽扬手接住,笑道:“临哥你不是真相亲去了吧?” 江临打开餐单,嘴里叼着根没点的烟,说:“我刚出差回来,相什么亲。” 向边庭看了江临一眼:“我姑是不是把给你介绍的对象领家里去了?” 江临抬头看了看他,点头道:“这脑子转得是真够快的。” “你脸都臭成什么样了。”向边庭说。 江临不想提这个,提了闹心,他把菜单往他俩桌前一甩:“点吧,捡贵的点。” 在会所餐厅吃完饭,江临带两个小崽子去楼上娱乐区打台球,打了一会儿就瞧出向边庭心不在焉。他都连进好几球了,向边庭根本没上心打,有一球还差点怼出桌外了。这样的向边庭不常见,江临拿着球杆绕到白球的位置,经过向边庭的时候说了一句:“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一旁沈泽“呵”了一声:“他这几天一直都心不在焉,常态。” 两个都是很了解他的人,也只有了解他的人才能感知到那点细微的反常。 江临伏在桌前,侧过头看他一眼,当下没问什么。有些话他是等沈泽去卫生间不在跟前了才问的:“不是因为你那个江州的邻居吧。” 向边庭对准白球戳了一杆,这一球进了。他起身看了看他哥,实在佩服他哥敏锐的洞察力,而且他也真是没想到这么久了,有什么事他哥居然还能立马联想到贺宣。 “你还记得他呢。”向边庭拿着球杆走到桌子另一侧。 江临挑了下眉,问了一句:“现在还是邻居?” 向边庭摇头,说:“不是了。” 虽然是意料之中,江临还是怔了几秒,啧了一声,说:“就知道是时间早晚的事儿。” “吵架了?”江临问他。 “没。”向边庭又进了一球,“吵什么架啊,我俩好着呢。” “那你一副丢魂的样儿。”反正只要涉及到那位邻居的事,向边庭总归不对劲,所以江临才能把他现在这个状态一下子跟贺宣联系上。 向边庭跟他哥说话一向不着调:“感受到了一丝异地恋的苦楚。” 江临愣了一下,笑着拿杆子往他背上一戳:“就你这还异地恋,瞅你这点出息。” 向边庭也算是苦中作乐了,过年见不到贺宣,他确实做什么事都提不起兴致来。 江临走过来揉了揉他脑袋:“谈了个恋爱人都变幼稚了。” 向边庭转头看了他一眼,觉得他哥说得对,真的挺幼稚的,不仅变幼稚,还变矫情了。 “挺好的,有人味儿。”江临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你有时候懂事得像个假人,幼稚点好。” 向边庭微微扯了扯嘴角,俯身把最后一球打进了洞里。 贺宣除夕夜前一天还排了个活,早半个月前他就让程妤放假了,现在工作室就他一个人。 从他微信的回复频率向边庭就知道他这几天肯定一直都在忙,除夕夜前一天白天给他发消息,他也是到晚上才回的。 跟往年一样,今年这顿年夜饭一大家子人还是在向边庭家吃的,他大伯和姑姑一家都来了。除了江临这个表哥,向边庭还有一个堂姐,她堂姐有个女儿,今年刚六岁,是个混血宝宝,很可爱,长得像个洋娃娃。他堂姐已经离婚了,前夫是个英国人,今天吃饭她带了新谈的男朋友过来,又一个金发碧眼的外国男人。 江临一见她新男朋友就叼着烟乐:“你丫就好这口么?” 向敏抽着一支细烟,笑了笑说:“对,就好这口。” “这个比之前那个帅点儿。” “再找那肯定不能找差的啊。” 客厅大,这么多人在家里还是看着很空。向敏和江临站在落地窗这儿边抽烟边聊天。向敏新男友正跟她爸说话,她女儿被她新男友抱着,挣脱着从他身上下来了,抓着个毛绒玩具往她这儿跑,嘴里软乎乎地喊着“妈咪”。 向敏朝她女儿挥挥手:“宝贝儿找你小向舅舅去,妈咪这儿抽烟呢。” 向边庭坐沙发上玩手机,闻声朝他小外甥女拍拍手,小丫头也是个颜控,平时跟向边庭接触不多,但却很亲他,一伸手就给抱,从小就这样。这会儿也是,向边庭一拍手,她就抱着玩具跑过去了,往他怀里一扑。 “叫我没有?”向边庭低头看着她。 “舅舅。”小外甥女两只大眼睛忽闪忽闪的,她的瞳色也很浅,这张洋娃娃一样的脸,让向边庭不禁想起了贺宣小时候的样子。 向边庭捏了捏她的脸。 吃晚饭的时候小外甥女还想坐向边庭怀里,向敏不惯着:“你坐舅舅那儿他怎么吃饭?自觉一点,到妈咪这儿来。” 小外甥女很听话,一说就过去了。向边庭陪她玩了好半天,终于空出时间来看手机。今天的微信消息格外多,一点开弹出来的全是新年祝福,向边庭点进跟贺宣的聊天页面,一个小时前他给贺宣发的消息还没收到回复。 不会除夕夜还在工作吧? 手机震个不停,好多聊天群都在发红包,震动声听得向边庭都有点烦了。他微微皱了下眉,把屏幕摁熄,手机搁在桌上,端起面前的果汁喝了一口。 江临坐他旁边,侧过头看了他一眼,压低声音道:“你瞅瞅你那个丧眉搭眼的样子。” 长辈们在聊天,说的话向边庭是一句没听进去,又过十分钟他才收到贺宣的消息。 ——在家? 向边庭看着手机屏幕一愣,下一秒猛地站了起来,餐厅里倏地静了下来,一桌人齐齐地看向他。 “怎么了?”他妈看着他,表情有些疑惑。 “我……出去打个电话。”向边庭拿上手机说。 “这孩子是不是谈朋友了。”人走后,向边庭姑姑说了一句。 向敏给她女儿喂了一小块牛肉,说:“都上大学了谈朋友不是很正常,小庭长这么帅。” 小外甥女拍拍桌子,用小奶音重复了两声:“帅!帅!” 一桌人都被她逗笑了。 向边庭边给贺宣发消息边往外走,手都有点抖。 ——在啊。 ——宣哥你在哪儿? ——你刚去哪儿了我给你发消息你不回。 贺宣:刚在飞机上。 看到这条消息的时候向边庭感觉自己呼吸都停了,他给贺宣打了通电话过去。 “宣哥?你……” “出来一下,我要你三分钟。” 向边庭猛地看向院门口,愣了两秒直接跑了过去。隔着铁门他跟外面的贺宣四目对望。 贺宣穿了一件深棕色的呢大衣,高大的身形隐在浓重的夜色里。 向边庭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走过去按了一下铁门旁边的开关,铁门开了一点他就侧着身子从门缝里挤了出去。 向边庭直接上前把人抱住了,脸埋在贺宣肩窝闷闷地说:“三分钟哪儿够。” 熟悉的薄荷香,熟悉的温热触感。 贺宣摸了一下他的头发,心口都被焐热了。 “你怎么会来?”向边庭闷着声音问。 贺宣往他外套兜里放了个厚厚的红包:“来给你发红包。” 感觉到口袋里下沉的重量,向边庭身子微微动了一下,忽然被贺宣猛地按住了腰。 终究是压抑不住,他低下头,鼻尖蹭了蹭向边庭头顶的发丝,低声道:“我很想你。” 第83章 向边庭鼻子都有点酸了:“你不是说要跟远哥他们一起过年么。” “我更想见你。”贺宣说。 贺宣对向边庭的触碰点到为止, 鼻尖在他头发丝上勾了勾,手就从他腰上撤开了。这毕竟是在向边庭他家门口,万一家里出来个人看到他俩抱在一起, 他们一家这个年还怎么过得安稳。 向边庭还搂着贺宣的脖子, 贺宣侧头嘴唇贴在他耳边:“你再抱一会儿, 这三分钟真不够了。” “你就要我三分钟么。”向边庭还是抱着他,脸蹭到他的颈窝, 嘴唇在他毛衣领子上碰了碰,微微抬眼看着他,“不再多要点么?” 贺宣垂眼望着他:“现在我不贪心, 以后都给我就好。你。” 贺宣今天算克制, 向边庭则不然, 年轻气盛, 情绪又压了几天,眼下的亲密举动都由他主动。也不管现在是在哪儿,仰脸就在贺宣唇上亲了一下。 “都给你。”他轻声回应。 贺宣沉默着, 向边庭听到了他变沉的呼吸声。 远处天边响起烟花绽放的声响,拉回了向边庭一点理智,他松开了贺宣, 低头看了看外套口袋里的红包,捏出来一看, 好大好厚一叠,估计是个万元红包。 难怪刚才贺宣把红包塞他兜里的时候他都感觉衣服往下一沉。 “这红包也太大了。”向边庭摸着口袋说。 “总不能让你白叫那几声‘贺叔叔’。” 向边庭“噗嗤”笑了一声:“那这红包我得的也太容易了。”他没推回去, 大大方方地收下了。他人都是贺宣的, 更别提这些身外之物, 这是贺宣给他的压岁钱, 他得收好了。 向边庭把红包揣好, 眨眨眼睛,朝后看一眼,确认无人,凑到贺宣耳边说:“叫你再多声‘贺叔叔’你也不是叔叔,咱俩不差辈,你是我男朋友。” 未曾想过能在除夕夜见到贺宣,向边庭满血复活,天然撩的属性又显了出来,他把声音压得极低,几乎是用气音对贺宣说:“我不信你不知道我叫你这个是为了那点上不了台面的情趣,贺叔叔。” 贺宣侧眸看了他一眼,向边庭撩完就跑,往后退了一下,骚话是要说的,耳朵也是要红的。 就一边害臊一边爽呗。 两个人默默无语对视片刻,没一会儿向边庭的耳朵就红透了。 贺宣开了口:“知道是情趣,以后要你在床上这么叫的时候,别害臊就好。” 姜还是老的辣,向边庭败下阵来,这下连脸都红了。 贺宣就喜欢他这个又皮又纯的劲儿,继续漫不经心地逗着他:“瞎撩扯你还脸红上了。” 向边庭捂了一下自己的脸:“它不争气它要红,我也没办法。” 贺宣没再说什么,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向边庭抬了下眼。贺宣今天穿了件长款大衣,内里一件高领毛衣,风格极简却很显气质。他很高,这一身太衬他的身材了。 “今天好帅,宣哥。”向边庭看着他说。 贺宣挑了下眉:“平时不帅?” 向边庭笑道:“都帅。这话不是明知故问么,你平时帅不帅自己看镜子不就知道了,这么客观的事实。” “你还没吃饭吧?”向边庭突然问。 “飞机上吃过了。” 向边庭眉头一皱:“你吃的飞机餐?你……跟我一块进去吧,留我家吃顿年夜饭。” “说了吃过了。”贺宣忍不住摸了一下他的头,三分钟早过了,向边庭出来太久了,“你回去吃饭吧。” “你来这儿一趟就为了给我发个压岁钱么。” 贺宣点头:“嗯。” 向边庭张了张嘴,不知道该说什么。 “还为了看你一眼。”贺宣说。 “别只看一眼,你可以看我好多眼。” “嗯。”贺宣盯着他,“正看着呢。” 向边庭笑了一声:“你今天住哪儿?” “酒店。” “已经订了?” “嗯。” “你打算待几天啊?” “明天就走。” 向边庭一愣:“你……你还真就是过来看我一眼啊。” 向边庭确实出来太久了,十来分钟了,江临都出来找人了。这里离向家正门口有一段不短的距离,花园里还有个喷泉,贺宣抬眼看到了从喷泉后面不远处走来的江临。 向边庭背对院门,没看到江临,继续跟贺宣说着话:“你机票已经订了?” “没。” “那不能多待两天么。” 贺宣说:“好。” “回去吃饭吧,我回酒店了。” “……别走。” 想到贺宣大过年吃的飞机餐向边庭心里就一阵难受,他现在比刚才冷静些了,知道让贺宣现在进他家吃年夜饭不太现实,到时还得扯谎编理由,可他又不想让贺宣一个人。 “别什么别。”江临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向边庭一愣,头顶忽然被人拍了一下。 他回过头:“……哥。” 江临看了眼贺宣,刚才在喷泉那边他就认出来了,这个身高气场非一般人能有,走近一看,果不其然。 看向边庭刚才那个一惊一乍的样子,这人肯定是从江州刚飞过来。 难怪这小子害了相思病,这么个把自个儿放心上的人,确实得晕头。 江临冲贺宣点了下头,朝向边庭抬起手腕指了指手表:“知道自个儿出来多久了吗?” “快二十分钟了。” “怎么着想挑大年夜这么个重要日子跟你爸妈出柜啊。” 向边庭往家门口看了眼,问江临:“你是他们派来的?” “是。” 江临刚才只是想出来抽根烟,起身就被向边庭他妈叫住了,让他出去的时候找找向边庭。 “胆子也忒大了你。”江临说,“这还在家门口呢。” “我们又没干什么。”向边庭胆子还是大,说这话一点也不心虚,在他眼里么么哒都算不上干了什么。 江临看着贺宣:“是要走了?” 贺宣点了下头。 江临嗯了声:“那人我领回去了。” “嗯。” 向边庭皱了下眉,江临看在眼里,心里也明白,他弟是成熟懂事,但性子也轴,轴起来可能十头牛都拉不住。 江临沉声道:“别在这事儿上犯糊涂,孰轻孰重你心里有个数。你再不回,一会儿出来的就是你爸你妈。” 向边庭是犯轴了,但也没糊涂,他跟贺宣说:“你别明天就走。” 贺宣说:“不走。” 向边庭点了下头,说:“那我回去了宣哥。” “嗯,新年快乐。” “还没到新年呢。”向边庭说,“记得把酒店地址发我,我明天来给你拜年。” 江临把人领回去了,路上对向边庭说:“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跟你爸妈说。” “就说出去打电话了,刚不就那么说的么。”向边庭双手插兜,轻轻摸着口袋里的红包,“我爸我妈没那么八卦,他们估计都不会问。” 江临心想也有可能,刚才他妈提了一嘴向边庭可能谈了朋友的事,向边庭他爸妈都没什么反应,也没接茬。估计不太干涉向边庭私生活上的事。 想到刚才向边庭跟贺宣说的最后那话,江临笑了声:“你还给人拜年,明早家里人不会比今天少,你能出得去啊。” 向边庭心想别说明早了,我今晚就想出去。 江临才注意到向边庭口袋边边露出的一截红包,问他:“兜里红包他给的?” 向边庭点头嗯了一声,嘴角微微翘着。 江临嗤笑一声:“把你给美的。他从江州赶过来的?” “嗯。” 江临点了下头:“挺上心。”他看了眼向边庭鼓鼓囊囊的口袋,“红包你不塞衣服里边儿去,揣兜里这么显眼,一会儿屋里那帮人又该问了。” 向边庭拉开外套拉链,把红包放进了衣服里面的暗袋。 回去后向边庭爸妈确实没有问什么,只说怎么出去打个电话这么久,菜都凉了。 他姑姑问了一句:“小庭是不是谈朋友了?” 江临起身给他妈夹了个蟹腿,有意帮向边庭岔开这个话题:“现在年轻人都重隐私,您问这干嘛,吃您的。” 向边庭低头给贺宣发消息:宣哥,酒店地址。 贺宣给他发了个酒店的定位。 年夜饭刚吃完没多久,就有人来家里拜早年,明天来家里的客人也不会少。年年如此,亲戚朋友,生意伙伴,拜年的送礼的问候的,过年那几天能踏破向家的门槛。 爸妈在招待客人,向边庭找个空档溜了,准备去车库,还没到电梯口就被他哥逮住,一把勒住脖子:“哪儿去?” “谈恋爱去。”向边庭扯开他的胳膊,按了下电梯按钮。 “就知道你小子忍不到明天。” 向边庭勾了勾嘴角:“我去拜个早年。” 江临在他脖子上拍了一下:“有那么稀罕么。” “有。”向边庭走进电梯,江临跟了进去。 很多话早在那次去江州出差,江临就跟向边庭说过了。江临目前为止还是持那个态度,这事只要向边庭自己想得明白,那就让他自己去发展。不管过程和结果如何,那都是向边庭自己的选择,好好感受就好,人生本来就是用来体验的,好的,坏的,都是沿途的风景。 向边庭坐进车里,打开微信看了一眼,各个群都在发红包,高中同学群里有几个人艾特他。他往上翻了翻聊天记录,有人招呼大家出去玩,已经订了地方,能去的人都吱声了,向边庭一直潜水,就被人艾特了。 向边庭礼貌性地回了一下:有事去不了。 刚把车启动,沈泽的电话就打来了,他刚吃完年夜饭,本来也想找向边庭出去玩的。 “你什么事啊?就不出来了?” 向边庭跟他说笑:“我看春晚。” 沈泽一脸无语:“你看个球的春晚,到底什么事?” 手机连上了车载蓝牙,向边庭把车开出了地库,说:“私事,甭问了。” 贺宣住的酒店不远,还是向边庭他家的,他进大堂的时候特意戴了帽子和口罩,怕被前台工作人员认出来。 拜个早年跟做贼似的。 酒店乘电梯上楼得刷卡,向边庭坐大堂休息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宣哥,下楼接我一下。 向边庭在大堂坐了三分钟,听到电梯“叮”的一声,他抬眼望去,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贺宣径直朝他走来,头发还是湿的,应该才刚洗完澡。 向边庭站了起来,贺宣很想直接拉住向边庭的手,但酒店这地方太特殊了,大堂里又人来人往。 四目相望,两人都默然不语。 没什么好说的,一个眼神彼此都能体会。 向边庭安静地跟着贺宣进了电梯,经过走廊,贺宣刷卡开门,卡往墙上一插,向边庭人还在外面就被他一把拽了进来,门关上,直接拽到了床上,向边庭头上的帽子都掉了。 贺宣倾身压上来,勾下他的口罩:“捂这么严实干什么?” “这酒店……是我家的,前台认识我。” 贺宣拇指指腹摩挲着他的嘴唇:“不是明天给我拜年吗,怎么现在就过来了。” 向边庭探出一点舌尖,在贺宣指腹上轻轻舔了一下,小声说:“等不到明天。” 贺宣掐住他的两颊,低头吻了下去。 第84章 向边庭的口罩还卡在下巴上, 贺宣嫌碍事,直接把他口罩扯掉了。扯的时候还跟向边庭唇贴着唇,舔着, 吸着, 唇舌勾缠, 一刻未离, 向边庭穿着羽绒服, 屋里暖气足,没多久他就捂了一身热气,身上都出汗了, 脸也通红。也不知道是热的, 还是被亲得缺氧了。 贺宣感觉自己身下躺了个火炉, 一阵阵热气往自己身上扑。他离开了向边庭的唇, 垂眼看着他。 向边庭呼吸有些乱,鼻尖上顶着一层细细的汗珠,贺宣用拇指蹭去了那层汗。 “热不热?”向边庭脑门上也都是汗, 贺宣伸手抹了一下,“外套脱了吧。” 向边庭躺着把羽绒服拉链拉开了,衣服一敞开顿时清凉不少。他起身把外套脱了, 里面就一件薄薄的米色线衫,勾勒出清瘦的身材。他抬眼看向贺宣, 彼此对望片刻,贺宣又俯身吻了过来。 向边庭重又被推倒在床上, 贺宣搂着他的腰侧了个身, 两人相拥着躺在了床上, 鼻尖轻轻抵在一起, 呼吸交错。 吻得太深太凶, 两个人都有状况了,贺宣盯着向边庭的眼睛,沉默地扯开了他的腰带。这是在酒店,裤子弄脏了没得换,贺宣直接把他裤子扯到了膝盖那儿,连同内裤……向边庭喘着气闭了下眼睛。 贺宣转身从床头柜上抽了几纸巾,擦了擦手,向边庭缓了会儿,坐起身手很自然地伸了过去。向边庭看着贺宣微微蹙起的眉心,想起很久之前他说过的一句话,突然问:“今天……要换个形式么?” 贺宣抬了下眸,眼底看不出情绪。 “你这么就够了么?”向边庭又问。 向边庭跟贺宣在一起时间也不短了,起初贺宣说给他时间适应,然后到现在两人也没更进一步。每次有状态贺宣都明显克制,向边庭也不是傻子,当然看得出来。这件事他不需要心理建设,他跟贺宣都是恋人关系了,早晚都要做那种事。他觉得贺宣给他适应的时间够长了,也感觉贺宣比最初“温和”了些,好像在他们的关系进展上刻意放慢了节奏,都不太像他的风格了。 “不够。”贺宣说。 向边庭呼吸微微一滞:“那……”他的手还被贺宣轻轻握着在动。 贺宣凑过来堵住了他的嘴唇,都快被他弄疯了,这种时刻说这种话。 再怎么样贺宣也不可能在今天做的,不是时候,他一会儿就得让向边庭回去,不会让他在这儿留太久。 临近顶点的时候贺宣没忍住在向边庭舌尖上咬了一口,向边庭吃痛地“嘶”了一声。 这一口是真疼。 两个人都在一起几个月了,还是半同居状态,除了那事儿,该做的基本都做过,向边庭早不像刚开始那样用个手都难为情。不过贺宣总嫌他“文雅”,这次还是嫌。 草草完事后,贺宣掐住他的两颊,说:“舌头我看看。” 向边庭乖乖伸了下舌头。 贺宣很爱咬他舌头,每次咬完都要检查舌头破没破,今天咬得特别重。 确认没破,贺宣也没松手,仍旧掐着他的脸,盯着他不说话。 向边庭腮帮子被他捏得鼓起来,眼睛眨了眨:“还换形式么今天?” “要换形式也不是在这。”贺宣话说得很直接,“又没套又没油。” 向边庭忽然笑了下,心道果然还是那个贺宣。 两个人躺床上缓了会儿,贺宣拿纸巾帮向边庭擦手,向边庭突然问:“宣哥,你是有意这样的吗?” 贺宣抬眸看他。 “你是不是有意放慢咱俩之间的相处节奏呢?” 贺宣收着劲呢,向边庭能感觉到。 向边庭太敏锐又太通透,还坦荡。贺宣太喜欢他这个有话直说的性子,而且说什么都能一下子说到点上。 他很认真地问,贺宣也很认真地回答他:“放慢了才能了解得更深。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得让你看清看透了。” 向边庭愣了愣,没想到贺宣是这样的想法,他笑了笑:“我觉得我看得挺清挺透了。那我呢,你看清看透了吗?” 贺宣把纸巾丢进了床边垃圾桶:“不清不透都是我的,用不着看。” 向边庭挑了下眉,开玩笑道:“这话说的……你对我的好感是不是有点盲目啊宣哥,都不稀得深入了解一下我啊。” 贺宣也开玩笑:“浅浅了解都好感得这么盲目了,深入了解我还有得治吗。” 向边庭被逗笑了:“再深点就能发现我身上的毛病了,我没你想得这么好,日子久了你就知道了。” “好不好都是我的。”贺宣还是这句话。 放肆过后的房间透着一股不太好闻的味道,贺宣起身拍拍向边庭的脸:“去洗个手。” 向边庭坐了起来,看到了被套上沾的东西,有他的也有贺宣的,斑斑点点,不堪入眼。 “这床……”他表情复杂。 贺宣一会儿还怎么睡啊。 贺宣垂眸往床上扫了眼,说:“等会儿叫个客房服务。” 两个人去卫生间洗手,贺宣挤了点洗手液,侧过头问向边庭:“出来你爸妈知道?” “知道。”向边庭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上的泡沫。 贺宣点了下头:“等会儿就回去吧。怎么来的?” “开车来的。” “宣哥。”向边庭叫了一声。 “嗯。”贺宣抬了下头,看了眼镜子里的人。 “我不怕我爸妈知道。”向边庭说。 跟贺宣的事他迟早会告诉他爸妈,从来就没想过回避。 “我知道。”贺宣看着他说。 第85章 贺宣拎起了沙发上的羽绒服, 递给向边庭。 向边庭接过穿上,拉上了拉链。话不用多说,他知道自己该回了。 他本想着明天跟贺宣一起过的, 刚才才想起来明天下午他要跟沈泽和另外几个高中同学去滑雪, 年前就约了的, 不能放人鸽子。这么一想,明天可由他支配的时间几乎没有, 上午走亲戚,下午滑雪,晚上还要跟他爸妈出去吃饭。 他完全没想到贺宣会大年夜赶过来, 要是提前知道, 年初一肯定不会安排得这么满。 刚才在家门口是他要贺宣多留两天, 眼下又抽不出时间来陪他, 心里有点烦。沈泽那边不能推,已经约了的事放人鸽子不好。向边庭还是打算跟贺宣说一下情况:“宣哥,我明天事儿有点多……” “该干嘛干嘛, 空了再找我。”贺宣捡起床上的鸭舌帽帮他戴上,按着帽檐往下压了压。 “都是之前约的……”向边庭把口罩也戴上,脸被挡了大半, 低着头都看不见眼睛,“我明天下午跟同学去滑雪, 你要不跟我一块儿?” 贺宣拒绝:“自己去吧,我有事。” 三十好几跟一帮小孩儿玩, 闲的。 “什么事啊?” “有个朋友喊我去他那儿坐坐。” 这个朋友向边庭之前也见过, 在国庆那次纹身展会上, 是展会的负责人, 李厉明。他跟白钦也熟, 贺宣来北城的事,两个人聊个微信随口提了一句就知道了。 贺宣还是那句话:“你空了找我。” 向边庭问:“你机票还没订吧?” “没。” 向边庭捏着口罩往上提了提,眨了下眼睛:“那再留一天?初二我一天都有空。” 贺宣弯起食指勾勾他的下巴:“嗯。” 贺宣把向边庭送下了楼,送到门口停车的地方,向边庭上了车,摇下车窗叫了声:“宣哥。” 临近新年,远处传来的烟花绽放声此起彼伏,盖过了向边庭的声音。 贺宣俯下身来听他说话,向边庭拉下口罩,凑到贺宣耳边说了句:“新年快乐。” 说完嘴唇在贺宣耳垂上轻轻碰了一下。 年初一一大早贺宣就接到了宁远的电话,电话接通那边也没人说话,贺宣先开了口:“新年好。” 电话那头依旧安静,几秒后,宁远回了句:“好。” 这个拜年流程他在向边庭那儿也走了一遍,向边庭本来也打算给宁远打个电话拜年,没想到他倒先打来了。起床时接到宁远的电话他还挺惊讶,跟贺宣发微信说:远哥刚给我拜年了。 向边庭上午陪他爸妈去走亲戚,贺宣也没闲着,去了个美术馆。他在这边也有几个朋友,都是纹身圈的,不过就李厉明一个人知道他大过年的跑这儿来了。 中午贺宣是跟李厉明吃的饭,过年,阖家团圆的日子,李厉明去年刚离婚,上没老下没小,就一个大学刚毕业的妹妹,今年还跟朋友跑去国外过年了,家里没人跟他团圆,一帮朋友陪着过。他问贺宣怎么大过年的会来这边,贺宣没遮掩,直言来看男朋友。 李厉明听后一脸诧异,嘴里的烟差点掉了。 下午向边庭跟沈泽一起去了滑雪场,陈晔和另外几个人都已经到了,都是高中班里关系要好的哥们儿,有两个还带了自己的女朋友。陈晔把他弟也带来了,一帮人坐在服务中心的咖啡厅喝饮料。 向边庭和沈泽滑雪一般都去私人滑雪场,会员制的,人少,价格也贵。今天是跟同学一起,选的普通滑雪场,大家都AA。 沈泽比较事儿,一进来就嫌人多,像下饺子。 向边庭斜他一眼:“大年初一哪儿人不多。” 他们去更衣室换了雪服,在柜台租了雪板和雪鞋,几个人里除了向边庭和陈煜,都租的是单板。向边庭单板双板都玩过,刚玩那会儿也是玩单板比较多,那时候还带着点小男生的心态,觉得帅觉得酷,后来玩久了还是更喜欢双板。 陈煜性格内向,很少跟他哥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以前也没玩过滑雪,今天头一遭,选了双板。 陈晔还挺意外:“怎么不玩单板啊。” 小男生喜欢玩单板那是很正常的,滑起来多帅。 陈煜说:“都一样。” “那哪儿能一样啊,完全不一样。没事儿,你两个都试试,一会儿双板玩完了再租个单板玩玩。” 沈泽问陈晔:“你给他找教练没?” “哪儿约得上啊,这大过年的。哎,随便滑吧,摔几个屁股墩的事儿。等会儿哥给你租个小乌龟。” “你药带没?”陈煜问他哥。 “带了。”陈晔拍拍口袋。 进雪场后,几个人先拍了张合照,而后向边庭滑雪的时候又被沈泽偷拍了几张照。向边庭今天魂不在身上,在贺宣那儿,心不在焉的,滑两圈就得拿出手机看一眼。他看到沈泽发来的照片,点开看了一下,然后保存,给贺宣发了过去。 饶是今天没心情孔雀开屏还是跟贺宣稍微开了一下:帅吗? 贺宣:很帅。 向边庭勾勾嘴角,把手机放回了兜里。 陈晔给他弟戴上屁垫和护膝,拍了下他的头说:“随便滑去吧,多摔几次就会滑了。” 大家也都是随便玩,不是专业的。 陈煜毕竟是第一次滑,双板入门容易,但也老摔,向边庭看不过去,滑到他身边稍微指导了他一下,教他调整重心,教他怎么刹车。陈煜摔了几跤,又得了向边庭的指导,很快就上道了。 向边庭今天没什么兴致,叉着雪仗在初级道划水,抬眼远远瞧见陈晔弟弟又摔了,摔在半坡上,雪仗甩出去几米远,雪鞋重,他倒在雪地上起不来。向边庭滑过去把地上的雪仗捡了起来,又滑到他旁边伸手拉了他一把,他吸了一下鼻子,低声说:“谢谢庭哥。” 今天是个大晴天,但是风大,陈煜没戴口罩,滑了几圈脸被风吹得通红。他一直在吸鼻子,再这么吹下去该感冒了。 “要不要围个围巾?脸都冻红了你。”向边庭问他,“要的话我把我的拿来给你。” 陈煜抬眸看看他,点头很轻地嗯了一声。 “那你等我会儿,我回趟更衣室。” “我跟你一起去吧。”陈煜说,“我去喝点水,渴了。” “行。” 两个人拆了雪板把板子锁在临时寄存处,往服务中心的更衣室走,向边庭打开柜子把塞包里的围巾拿出来,递给陈煜,随手摸出手机看了一眼。 贺宣十分钟前给他发了个定位。 向边庭一愣。 是滑雪场的定位。 向边庭飞快打字:你来雪场了? 贺宣:嗯。 向边庭:你在哪儿啊? 贺宣:服务中心 向边庭把柜门关上,转头对正喝水的陈煜说:“小煜我有点事,你先自己回雪场吧。” 陈煜表情愣愣的:“嗯。” 向边庭雪鞋都没换,直接穿着死沉死沉的鞋子走去了服务中心,贺宣的电话打了过来,他接通电话,环顾四周,问:“宣哥你在哪儿?” “服务中心东边那个咖啡厅。” 雪场人太多贺宣不想进去,进去还要办雪卡,不想费那功夫。里面场地又大人又多,进去了也不一定找得到向边庭。 “来找我。”贺宣对向边庭说,“今天要你十分钟。” 向边庭已经看到坐在窗边的那道熟悉身影,笑着说:“你就不能贪心点么。” “贪心了怕你承受不来。” “那你小看我了。”向边庭朝贺宣那儿走去,雪鞋踩在地上的声音又沉又闷,他两只脚跟灌了铅似的,心想自己刚才怎么不先把鞋给换了,遭这罪。 “我要贪心就直接把你带走了。”贺宣端起桌上的咖啡喝了一口,抬眼时看到了从不远处走来的向边庭,向边庭穿了一身纯黑的宽大雪服,朝气又有少年感。 “那就带走呗。”向边庭走到了他面前,两人面对面打着电话。 “先不带了。”贺宣说。 真要把人带走,他早就来了。 向边庭眨了眨眼睛:“怎么说?” “跟你说过了,现在我不贪心,以后都给我就好。” 向边庭笑着把电话挂了,在贺宣对面的位置坐了下来:“你怎么知道是这个雪场啊?” “发的照片上有logo。” “要喝什么?”贺宣问。 只要在人多的地方,贺宣总能吸引到一些路人的目光,向边庭若无其事地端起贺宣面前的咖啡抿了一口。很苦的黑咖,两人口味相似,这是向边庭喜欢的味道。 “还喝吗?”贺宣问他,“还喝我再点一杯。” “我喝你这个。”向边庭说。 “我知道,我给我自己点。”贺宣垂眸看着他手里的咖啡,“你都喝了我喝什么。” 向边庭低着头轻笑。 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向边庭拿起来看了一眼,是陈煜打来的微信电话。 “小煜?怎么了?” “庭哥你去哪儿了?你雪卡——”陈煜顿了一下,“我看到你了。” 向边庭还没反应过来,陈煜就把电话挂了,没过一会儿,身后忽然传来了他的声音:“庭哥。” 向边庭回了下头,陈煜看了眼贺宣,又看看向边庭。 “怎么了?”向边庭看着他。 陈煜把刚在更衣室地上捡的雪卡递给他:“你雪卡掉了。” 没雪卡向边庭进不去雪场,所以陈煜一路跟出来找他了。 “啊,谢谢。”向边庭接过他手上的雪卡。 陈煜脖子上围着他的围巾,裹了几圈,把下巴和嘴都挡住了,说话声音闷闷的:“我先走了。” “嗯。”向边庭点点头。 陈煜刚走两步又回过头:“你还回么庭哥?” 向边庭愣了下,说:“回啊,一会儿就回了。” “嗯。”陈煜点了下头,转身走了。 这男生看着年纪不大,比向边庭还小的样子,贺宣问:“你同学?” “不是,是我同学弟弟。” 向边庭喝完贺宣那杯咖啡,沈泽的电话就打来了。 “人呢?跑哪儿去了?” “出来歇会儿。” “小煜说你跟谁在一块喝咖啡呢?谁啊?” 向边庭看了贺宣一眼,说:“一位帅哥。” 沈泽愣了一下,骂道:“神经了你,说点人能听懂的话。什么帅哥?你身边除了我这个帅哥还有什么帅哥?” 向边庭乐了:“你丫要点脸成吗。” 向边庭不逗他了,跟他说:“男朋友。” 电话那头安静数秒,忽然传来一声“操”。 “他怎么在这儿?!”沈泽的声音有点激动。 “想来就过来了呗。不说了,我马上回来了。” “你丫真够可以的,当着小孩儿面谈情说爱,也不怕带坏未成年。” 向边庭啧了一声:“我就喝个咖啡。挂了。” “我回了宣哥。”向边庭站了起来,看了看面前那杯咖啡,“谢谢你的咖啡。” 向边庭跟贺宣假客气,贺宣回敬:“谢谢你的十分钟。” 向边庭笑了:“不客气,以后还有,多多的。” 贺宣点了下头:“嗯,我等着。” 第86章 除了沈泽和陈煜, 向边庭那帮同学里没人知道他出去跟人喝了个咖啡,陈煜没把这事到处说,是回去后沈泽问他庭哥怎么没跟他一起回来, 他才提了一嘴。小煜弟弟不是那种喜欢到处叭叭的性子。至于沈泽, 自然是讳莫如深, 知道了也当不知道,没事人儿似的。 不过这人也挺烦人的, 在别人面前装得什么也没发生,向边庭一回来,就当他面一个劲“啧啧啧”。 向边庭斜眼看着他:“再啧舌头啧掉了。” 沈泽还是“啧啧”。 滑雪场在一片度假区里, 雪场附近有个温泉馆, 一伙人原计划就是下午滑完雪晚上去泡温泉, 晚饭也打算在度假区吃。晚上的活动向边庭不参加, 他爸妈订了饭店,今天有家庭聚餐。 他走得挺仓促的,不到五点他爸就派司机来接他了, 来的时候他跟他同学还在雪场滑着呢。他在群聊里跟大伙打了声招呼,就提前走了。 向边庭坐进车里给贺宣发微信,问他晚上什么安排, 贺宣回:跟朋友吃饭。 向边庭问:昨天说的那个朋友? 贺宣回:有他,也有其他人。 向边庭:预计什么时候吃完呢? 贺宣:怎么? 向边庭:牛郎织男今天就相会了十分钟, 我觉着晚上还可以再会一面。 贺宣不想跟他“会”,太熬人, 来了还得走, 就待那么一时半刻。 贺宣:不会了。 贺宣:来了还得走。 贺宣:折腾我。 向边庭懂贺宣的意思, 其实他也觉得挺熬人, 心都被勾起来了, 又落不下来。 两人达成共识,不“会”了。 向边庭八点多到家,他爸妈没跟他一起回来,他俩向来应酬多,家庭家业两头顾,一刻不得闲。 贺宣也刚吃完饭,李厉明知道他今天晚上跟男朋友没安排,就没让他走。老朋友很久没聚了,难得来一趟,还是有挺多话要聊的。贺宣之前在里边待过一年多,他知道是因为伤了人,但不知道他贺宣是为了什么伤人,没谁知道原因,他问过白钦,连白钦都说不知道。 他也问过贺宣,没问出来什么,贺宣的态度很明显,就是没打算说。之后李厉明就没再提过这茬了,过去的事说再多也是过去了,人得朝前看。 他跟贺宣说开春香港那边有个展会,他是主办方,要他这次带上作品参展,别跟之前国庆似的,就来参观一趟。 贺宣咬着烟说:“再说吧。” “再说什么啊再说,现在就说。”李厉明本来还有意向让贺宣去展会上当个评委,自知贺宣答应的可能性不大,就直接没提,对他企盼不高,带作品参展就行,贺宣太久没现身了,他这样的,就不该隐着,手里的作品也应该通过更大的平台让更多人知道。 年轻的贺宣太耀眼了,李厉明见不得他现在这样自敛光芒。他也知道贺宣不是身上没劲头了,只是不在乎那些虚的了,他现在给人的感觉更多的是一种淡漠。以前就什么都不放在眼里,现在是彻底目空一切了。 贺宣看他一眼。 李厉明一脸严肃。 贺宣往烟缸里抖了抖烟灰,冲他点了下头。 两个人现在在派对上,李厉明朋友组的一个新年派对,在一座大别墅里。贺宣跟李厉明聊着天喝着酒,转眼已经来了两个人跟贺宣搭话,繁华城市的大环境氛围确实是更开放些,人也开放,来搭讪的两个都是男的,眼下又来一个,还是李厉明的老熟人。 这人跟李厉明打了声招呼,视线就转向贺宣,直勾勾的,来意很明显,李厉明跟老朋友没什么客气的,摆摆手,直言道:“退了吧,你没戏。” 那人端着酒杯笑了声:“我没戏你有戏啊,人家还没发话呢你瞎发什么言。” 李厉明哼笑道:“那你问问人家你有没有戏。” 他大大方方的,眼底带着点笑意,直接问贺宣:“有戏么?” 贺宣摇头。 他问:“直的?” 他比之前那两个直白多了,之前那两个好歹知道先试探一下,顶多就是问贺宣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有人了。”李厉明端起酒杯喝了一口,提醒他。 他愣了一下,看了看贺宣,笑道:“唐突了,抱歉。” “你还知道什么叫‘唐突’呢。”李厉明挖苦他。 贺宣拿出手机看了一眼,向边庭刚跟他发了个消息,已经到家了。向边庭问他在干嘛,他回复:喝酒。 向边庭:还是那个朋友? 贺宣:嗯。 向边庭:哪个朋友啊? 其实这个问题问得有点傻,朋友还能是哪个朋友,就朋友呗,贺宣在这边的朋友,说了他也不认识。 当然,除此之外,这个问题还问得有点像查岗。 贺宣直接打了通电话过去,跟他说:“你见过的一个朋友。” “我见过?” “之前国庆纹身展上,你跟他见过。” 向边庭回忆了一番,有点印象了。 “不放心我?”贺宣突然问。 向边庭愣了一下,他刚洗完澡这会儿正趴床上,怀里抱了个抱枕,他脸往抱枕上一埋,闷闷地笑:“哪不放心呢,就是有点酸。你这一趟来,跟那朋友呆的时间比跟我都多。” “你要是真酸那还好了。”贺宣说。 向边庭这话,三分真七分逗,很大成分上是在开玩笑,贺宣知道。 他有时候就是太不像个小孩儿了,“懂事”过头。 向边庭笑了一声:“我真的酸。” 贺宣打电话的时候,李厉明和他朋友都还在旁边,李厉明喝着酒看了贺宣一眼,给他朋友使了个眼神过去,脸上带着点看了好戏的笑模样,压低声音说:“就跟你说有人了吧。” 那人笑着喝了口酒,转身走了。 贺宣重新点了根烟,拿着手机往阳台走去。 今天两人讲好了晚上不会面,向边庭这话一说,贺宣现在就觉得有点熬人了。 向边庭抱着抱枕翻了个身,仰躺在床上,跟贺宣说:“明天我们去看个电影?” 贺宣吸了口烟,说:“好。” 向边庭把通话开到免提,退出通话界面上网搜了一下最近上映的电影。选完要看的片子,两人又说了会儿话,正聊着,屋外有人敲门,夏叔的声音隔着门板传进来:“小庭,陈晔弟弟来找你。” 陈晔弟弟? 向边庭从床上坐了起来,对电话那头的贺宣说:“宣哥你等会儿。” “嗯。” 向边庭没挂电话,拿着手机下了楼,陈煜站在门口那儿,手里拎了个纸袋,低着头在看手机。 向边庭跟陈晔熟,一块长大的交情,他以前都去陈晔家帮陈煜辅导过作业,陈煜自然也跟着他哥来过他家。 几分钟前沈泽才刚给向边庭发了泡温泉的照片,按理说这个点陈煜应该还在温泉馆,怎么来这儿了? 听到脚步声陈煜抬了下头,把手机放进了口袋,喊了声“庭哥”。 “小煜,你怎么……你没跟你哥他们去泡温泉?” “没。”陈煜吸了吸鼻子。 “你……”向边庭有点摸不着头脑,“你找我有事?” “围巾。”陈煜把手里的纸袋递给他,“你的,白天那会儿你走了,没来得及还你。” 向边庭接过纸袋笑了一声:“就为这个你还跑我家一趟啊。” 其实他有点奇怪,陈煜虽然来过他家,但来的次数不多,怎么还大晚上的为了还他围巾专程过来跑了一趟。 陈煜揉了揉鼻子,眼睛微微垂了下去,耳朵尖有点红。向边庭正想说点什么,忽然瞥到他泛红的耳朵,愣了一下,陈煜抬了下眸,两人视线相碰,陈煜又很快垂下眼去。 向边庭心头一跳,心里的疑惑立马得到了解答。 他有点懵,看着陈煜竟然卡壳了,不知道要说什么。 不至于吧? 不可能吧? 向边庭张了张嘴,真的卡壳了。 陈煜抬眸看了眼他,低低地喊了一声:“庭哥。” 现在这个表现是真的有点明显了,再加上这声“庭哥”……向边庭还是很懵,心情有点复杂,但没表现在面儿上,他问陈煜:“你怎么过来的?” “司机送我来的。” 向边庭嗯了声:“走吧,送你去门口。” “嗯。” 两个人一块往院门口走,谁也没说话,向边庭已经不敢随便说话了。 “庭哥。” “……嗯,怎么了?” “你喷香水?” 这问题听得向边庭一愣,他回答说:“不喷。” 陈煜“哦”了一声,沉默了会儿,说:“你围巾有股香味儿,我以为你喷香水。” 向边庭不想说话,又不能不说:“应该是香薰的味道。” 终于到了门口,向边庭松了口气,陈煜家的司机下车开了后门,陈煜坐进车里,隔着窗户看了眼向边庭。 “再见庭哥。”他坐在车里说。 向边庭点了下头,没说什么。 汽车扬长而去,向边庭转身往家走,心情依旧复杂,刚才是真的蒙圈了,都忘了自己跟贺宣的电话一直没挂。贺宣在电话那头也一直没说话,抽着烟沉默地听完了这两个人所有的对话。 向边庭不是傻子,他更不是。 向边庭回过神,手机举到耳边喊了声:“宣哥。” 被陈煜这一通弄得,向边庭都不知道要跟贺宣说什么了。 “同学弟弟?”贺宣问。 向边庭往楼上走,蹭了下鼻子说:“你认得他的声音啊。” “围巾你给他戴的。” 他的语气太平静了,这话都听不出是陈述还是反问。 向边庭进房间关上门,往床上一趴,脸埋在被子里,闷声道:“我给的,不是我戴的。风大,他没口罩,我就把围巾借他了。” “以后不借了。”向边庭这句话既是说给贺宣听的,也是说给自己听的。 向边庭意识到的,他以为贺宣隔着电话听不出来,其实贺宣白天在咖啡厅就觉得那小孩看向边庭的眼神不对。 “他喜欢你。”贺宣突然说。 向边庭一愣。 “没感觉到?” 沉默几秒,向边庭把脸抬起来,翻了个身揉着额头说:“感觉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说:“也可能不是呢。” “是不是都保持距离。” 向边庭坐了起来,盘腿坐在床上:“我肯定得跟他保持距离了。哎……我……我真不知道……我跟他其实接触挺少的,他性子比较内向,话也不多……” “少?我看你接触得挺多。” “哪儿啊。”向边庭笑了,手指在被子上抠了抠,“我真的跟他接触不多……再说这事儿还不确定呢,你就跟这儿吃飞醋,小朋友的醋你也吃啊。” 贺宣没说话。 向边庭喊了声“宣哥”。 贺宣应了声:“嗯。” “么么哒一个吧。” “不想么。” 向边庭弯着眼睛一笑,还问“为什么”。 “连吃醋都限制我,还跟你么什么。” 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卖萌,反正向边庭是被萌到了:“那我不限制了,你随便吃,这样OK?OK的话就么一个。” 反客为主向同学有一手,让人吃了醋,还让人跟他么么哒。 贺宣咬着烟,看着远处的夜景,嘴角勾起浅浅的笑意,心想到底谁哄谁啊。 他吐了口烟,说:“么么哒。” 第87章 初二这天向边庭说好了跟贺宣一起过, 两个人约了中午吃饭,吃完饭再去看个电影。原本打算晚饭也跟贺宣一起吃,奈何有安排, 要去参加他小外甥女的生日宴。 早上群聊里又在商量着出去活动, 大过年的自然是闲不住。向边庭佳人有约, 直接给推了。 上午出门前向边庭还稍微捯饬了一番,昨天还跟陈煜说自己不喷香水, 今天却臭美兮兮地喷了点。他平时确实从来不用香水,但家里不是没有,随便找了瓶闻着不错的, 稍微喷了两下, 打扮得帅帅香香的。 地库里没一辆车是低调的, 大白天的开出去太招风, 今天向边庭不打算自己开车,打个的就出门了。他跟贺宣约在吃饭的餐厅,是贺宣找的地儿, 一家私房菜馆,挺幽静别致的一个地方,一天只招待固定的桌数, 要提前预定。 向边庭提前十分钟到的,坐在包间里玩手机, 没过一会儿贺宣到了,他抬头朝门口看了一眼。贺宣进门脱下外套挂在衣架上, 先走过来在他嘴上亲了一口, 亲完扫了一下他的眼睛:“喷香水了?” 向边庭脖子微微仰着, 点点头:“啊。” 他身上那股薄荷香被香水的味道盖住了点。 贺宣想起他昨天跟那位小朋友说的话, 故意问:“庭哥不是不喷香水?” 向边庭一愣, 弯着眼睛笑了:“庭哥双标呢。” 贺宣食指刮刮他的耳廓,在旁边位置坐了下来,向边庭转过头来,视线跟着他:“主要是因为庭哥爱好开屏。” 贺宣抬起眼皮看他一眼:“不用开你在我这儿也够靓了。” 向边庭乐道:“那就再靓点儿。” 吃完饭两个人去了附近商场的一个影城,这是附近最大的一个电影院,春节期间哪里人都多,电影院自不必说,春节档上映的电影本来就多,过年又都休息,售票大厅一眼望去全是人,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向边庭心想还好没来太早,不然还要站着等。贺宣去取票,问他喝什么。 “矿泉水吧。”向边庭说。 “吃的?”贺宣这会儿拿他当个孩子,知道他不太吃甜食,还是问了一句:“爆米花?” 向边庭笑道:“我不吃,不爱吃那个。” 正说着,向边庭视线一晃,忽然瞥见了个眼熟的身影,在电影院供人打游戏的休息区那儿,沙发上坐着。是沈泽,再往旁边一看,还有另外两个人,都是昨天一起滑雪的同学,有女朋友的那两个没来,来的全是单身汪。今天约向边庭出去的就是这伙人,他给推了。 不能说巧,只能说寸。 大过年的,又是在这附近最大的影城,碰到熟人的概率太大了。 那几个人正坐在沙发上拿着手柄玩游戏,贺宣往向边庭看的方向看了一眼,跟他说:“我去取票。” 向边庭还没反应过来,他人已经走了。 向边庭没看到陈晔和陈煜,以为他俩没来,其实他俩也来了,陈晔正带着他弟在柜台这边买爆米花和饮料,跟贺宣隔着两个人的距离,陈煜一眼就注意到了贺宣,贺宣买了瓶矿泉水,转身时瞥见了陈煜。 两人对视一眼,陈煜表情有点愣。 “薯条要不?”陈晔转头问他弟。 陈煜回过神:“……不要。”他两只手扒在柜台上,眼睛盯着可乐机,“哥,可乐。” “少喝点那玩意儿,影响发育。” 陈煜瞥了眼他头顶,兄弟俩一样高,弟弟个子还在窜,哥哥这话说得相当没有说服力。 “可乐。”陈煜还是说。 “成,给你买。” 贺宣离开的时候陈煜视线往旁边扫了一眼,陈晔接过柜台工作人员给的爆米花和可乐,胳膊肘撞撞他:“看什么呢。” 陈煜接过他手里的爆米花,抓了一个塞进嘴里,沉默地嚼着。 他们这一场要检票了,向边庭眼看着那三个人放下手柄站了起来,沈泽低头拿桌上的奶茶,抬头一晃眼看到了他,眼睛猛地瞪大了。 沈泽一下子就反应过来向边庭是跟谁一起过来的,瞪了会儿眼睛,随后喝了一口奶茶,装没看到他。 今天电影院人多,工作人员一提醒检票,一群人乌泱泱地往检票口涌。 贺宣取了票回来,手里拿了瓶矿泉水,沈泽他们几个看的电影跟他们显然是同一场,已经去排队检票了。 “还看吗?”贺宣问向边庭。 向边庭愣了下,说:“看啊,你票都取了。” “可以换个地方看。” “不用换,就这,走吧,检票了。” 检票的时候向边庭收到了沈泽的微信。 ——别告诉我你也是5号厅。 向边庭:是。 沈泽:啧。 沈泽:重友轻友四个字应该贴你脑门上。 向边庭心道我要重色轻友昨天滑雪就直接不去了。 他们进去得晚,走进放映厅的时候大灯已经关了,屏幕上在播放广告和未上映电影的预告。他们的座位在最后一排,放映厅里很暗,向边庭都看不见沈泽他们几个,那几个人也没看到他跟贺宣。 坐下后向边庭从衣服内袋里摸出眼镜袋,从里面取出眼镜戴上。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细细的银框眼镜架在鼻梁上,侧脸很迷人。 向边庭有点近视,他看电影要戴眼镜,他扶了下眼镜,转头低声说贺宣说:“感觉看电影不适合咱俩。” 贺宣侧头看着他。 向边庭盯着屏幕,声音很轻:“拉个手都不自在。” “哪里不自在?”贺宣说着就握住了他的手。 向边庭笑了下,拇指在他手背上蹭了蹭:“现在自在了。” 看电影挺好打发时间的,一眨眼两个半小时就过去了。不过如果是难看的电影,那就不是打发时间,是浪费时间了。他们挑的这部还行,中规中矩的剧情片,在春节档这些电影算是口碑最佳的一部。 向边庭看得挺认真的,近三个小时的时间,两个人坐一块儿也没怎么腻歪,就拉拉手,捏捏手指,放肆一点再摸摸大腿。 片尾曲一响,放映厅的大灯随之而亮,向边庭这才看到沈泽他们几个的身影,在中间几排,跟他们隔了四五排的距离。他看到沈泽站起来回头看了一眼,视线左右扫了扫,锁定在了他们身上。 隔了几米远向边庭都感觉能从他的表情中看到“啧啧啧”三个字。 那几个人起身的时候向边庭才发现陈晔和陈煜也来了,陈煜跟沈泽一样,站起来时忽然扭过头往后排扫了一眼。 向边庭对上了他的视线,陈煜表情明显一怔。 他看看向边庭,又看看贺宣,抿了下嘴唇,转头跟上了他哥。 等放映厅的人差不多散光了,他们两个才往外走。沈泽掩护打得挺好,一出去就说自己肚子饿了想吃东西,赶紧忽悠着那几个人撤了。 看完电影都四点多了,向边庭晚上还要去给他外甥女过生日,他跟贺宣去商场转了转,给他外甥女挑了个礼物。 他妈打来电话,说晚上还要去生日宴,让他早点回。向边庭说自己一会儿直接去酒店,他妈说行。 两人坐进租出车里的时候,贺宣接了通电话,陶野打来的,约他晚上喝酒。所谓圈子就是这样,某个受关注度高的人的动态只要有一个人知道,那在这个圈子里的其他人慢慢地就都会知道了。贺宣来北城的事,他在这边的朋友几乎都知道了。 陶野还说自己有个圈里的朋友想找他扎图,那朋友一直抽不出空去贺宣的城市,知道他来这边了,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设备和场地都给他提供,价钱可以翻倍,翻几倍都不成问题。 “你就当旅扎了,图库里随便让他挑个图。”陶野在电话那头说,“他不缺钱,就是没时间往你那儿跑。有钱咱得赚,贺总,这买卖不亏。” 贺宣年轻那会儿经常旅扎,有时候一出门就是个几个月,那时候心很野,到处跑,哪儿都去。后来他妈生病了,他出去得就少了,心也慢慢沉下来了。 “怎么说?成的话我给他回个信。” “推了吧,没空。” “行吧,那我给他推了。晚上有安排?用陪男朋友吗,不用上我这儿来喝酒。” “嗯。” 陶野挑了下眉:“这不是挺有空的吗。” 贺宣转头看了向边庭一眼,对陶野说:“他没空。” 陶野嗤笑一声:“你就今天晚上有空?抽不出一点时间来给人扎个图?贺总,跟谁过不去都别跟钱过不去。” “我明天就回了。” 贺宣挂断了电话,向边庭问他:“宣哥你明天就回?” “嗯,后天排了个活。” “过年就休这两天啊。” “不是来看你,过年我都不休。” 向边庭拉了一下他的手,捏捏他的手指,问:“上午走还是下午走?” “明天再看。” “那你机票订了提前告诉我。” “嗯。” 这边离向边庭要去的酒店更近,到了酒店门口,向边庭开门下车,扶着车门跟贺宣说:“我走了宣哥。” 他进了酒店大厅,被侍者领着往电梯方向走。 “边庭。”身后传来他爸的声音,向边庭回了下头。 “爸,妈。”向边庭停在原地,“我还以为你们已经到了。” 他爸妈朝他这边走过来,他爸问道:“今天没开车?” “啊,没开。” 他爸点了下头:“走吧。” 晚上贺宣跟陶野一起吃了顿饭,随后两个人去了酒吧,陶野那个想找贺宣纹身的朋友也过来了,说虽然这次没机会纹,但人得过来见见。 贺宣没跟他们聊多久,嫌酒吧吵,喝了两杯酒就回酒店了。 白钦打来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调侃他:“在那边乐不思蜀了吧贺总。” 贺宣拉上窗帘,跟他说:“明天回。” 贺宣喝了点酒,很早就睡了,睡得很沉,向边庭晚上给他发的微信早上醒来才看到。他回了消息,洗漱完去楼下餐厅吃早饭,吃完早饭上楼的时候在电梯口被人叫住了:“贺先生,打扰一下。” 是酒店前台的工作人员。 贺宣看着他。 “您现在方便吗?”工作人员态度恭敬,“有位先生找您。” 工作人员将他领到了酒店门口,门口停着一辆黑色轿车,后座窗户缓缓降下,坐在车里的向衡转头看了他一眼。 第88章 向衡看着贺宣, 坦明自己的身份:“我是向边庭的父亲。” 贺宣礼貌地点了下头:“伯父。” “现在方便吗?”向衡脸上没带什么表情,“想跟你谈谈。” “嗯。” 向衡跟前排司机示意,司机下车打开了后座车门, 贺宣坐进了车里。两人坐在后排, 一路无话。 司机把车开到了附近的一间私人茶室, 侍者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单间,上好茶就退下了。 “今天来得可能有点唐突, 打扰到你的私人行程了。”向衡往茶杯里倒了点茶,将茶杯推到贺宣面前。 “不会。” 向衡往自己茶杯里倒着茶,抬眸看他:“接下来我要说的话也会有点唐突。” “您说。” 向衡开门见山:“你跟我儿子向边庭, 目前是什么关系。不要有隐瞒, 我需要听真话。” 贺宣也没想过隐瞒, 眼下还隐瞒, 没有任何意义。他沉默了会儿,说:“恋人关系。” 向衡凝视他许久,低头闭了下眼睛。 如果不是昨天在酒店门口看到向边庭下的那辆车, 看到车里坐的另外一个人,他或许还不会那么早下定论——他儿子谈恋爱了,交往对象是个男人。 昨天那辆出租车里坐的若是别人, 是另外一个男人,向衡和边瑜还不至于往那方面想。偏偏边瑜认得贺宣, 她一眼就认出来那是向边庭在江州的那个邻居。 很多事早有征兆,去江州接向边庭回家的那天, 边瑜一进屋就看到了鞋柜里的两双男士拖鞋, 一双码数是偏大的, 她先前跟贺宣打过照面, 知道向边庭跟对门邻居处得挺好, 猜测这双拖鞋可能是那位邻居的,当时没放在心上。 那双拖鞋向衡自然也看到了,因为不知道有贺宣这么个人,他比边瑜更敏感,那天向边庭绕远去买咖啡他就觉得奇怪,为了杯咖啡专门跑去那么远的地方,这不太像他儿子的作风。 除了那双偏大的男士拖鞋,向边庭住的那间房子,另一个人生活的痕迹其实不是很明显,向边庭跟贺宣住得太近了,白天两人又都有自己的事要忙,也就晚上在一起的时间会多点。贺宣会去向边庭那儿过夜,但基本不会在他家落下什么东西,这方面他一直比较注意。 最开始是真的一点痕迹都没留,那双拖鞋是向边庭后来给他准备的。 生活迹象看不出什么,但向边庭的状态总有细微变化,父母是他身边最亲近的人,怎么能察觉不到。更何况向衡和边瑜又是什么人?久经名利场,都太敏锐了。 那天边瑜坐在车上一眼就认出了出租车里的人,她转头看了眼旁边的向衡,一个眼神向衡就懂了,连一秒都没思考就问:“你认识他?” 边瑜告诉他那是儿子在江州的邻居。 之后就什么都不用说了,夫妻俩思路都通了,两个人在车里沉默了很久都没说话。 要找到贺宣住的地方不难,只要看一下向边庭这两天的出行轨迹就知道了。 要调查贺宣的身份背景也不难,向衡连夜就找人调查清楚了。贺宣的职业,履历,家庭情况,他那里都有详细的资料。 向衡找到贺宣是必然的事,即使贺宣住的不是他们集团旗下的酒店,他也有办法调出他的入住信息。 沉默良久,向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垂着眼,脸上仍然没什么表情,他问贺宣:“你是怎么想的?” 贺宣说:“我追随他。” 向衡看他一眼。 这个回答看似不着边际,其实态度坚定。 贺宣又补充了一句:“任何情况下。” “你很理想主义。”向衡放下茶杯说,“这点倒是跟边庭很像。” 向衡握着茶杯沉默片刻,沉声道:“你们不合适,方方面面都不合适。” 贺宣没说话,向衡问他:“没什么要说的吗。” “您有您的态度,我也有我的态度,您说什么跟我说什么,我想应该都左右不了对方的态度。” 向衡盯着他看了一会儿,点头道:“说得是。” 向衡将杯子里的茶喝尽,拿起手机给司机打了通电话。没过一会儿,司机进来了,向衡吩咐道:“送贺先生回酒店。” 司机点头说:“是。” 贺宣看了向衡一眼。 “贺先生,您请。”司机手伸向门口,对贺宣说。 贺宣站了起来,向衡仍旧坐在座椅上,端起茶壶往茶杯里续了点茶。他抬眼看向贺宣,说:“我还是那句话,你跟边庭不合适。” 贺宣回了酒店,进电梯的时候接到了向边庭的电话。 “你昨天睡那么早呢。”向边庭说话声音含糊不清的,估计在刷牙。 从他的反应来看,他爸应该还没找他谈过话。 “喝多了。”贺宣说。 向边庭挑了下眉。 喝多了? 这得查查岗。 向边庭漱了漱口,手机放在置物架上,开着免提,吐掉嘴里的泡沫说:“我查个岗呗。” “现在才查。” 向边庭笑了声:“昨天你不睡了么,给你发消息都没回。” “查吧。”贺宣刷卡进了房间。 “你去哪儿喝的酒?跟谁喝的?” “酒吧,跟陶野。” 向边庭嘀咕道:“怎么连他都知道你来这边了。” “别人告诉他的。”贺宣主动报备:“我八点多就回了,没待多久。” 向边庭擦着脸笑了笑,问:“你机票订了吗?” “一会儿就订。” “那我等会儿送你去机场。” “不用,我打的。” “用。”向边庭坚持,“你都要走了,走前都不跟我见一面么。” 向边庭之前跟贺宣说自己没他想得那么好,不是随口一说,他有时候很犟,不是谁的话都听,贺宣也不例外。其实他在贺宣面前已经很软乎了,贺宣见过的向边庭,可能别人永远都看不到。 但其实他也很强势。 这点贺宣也能感觉到。 向边庭的强势是藏在骨子里的。 贺宣咬着烟看向窗外,一时间没有说话。 向边庭他爸已经知道了他俩的关系,也表明了态度。 事已既定,那就顺势而为吧。 “宣哥?” “不用送我,约个地方,我来见你。” 现在不管怎样,酒店都不是碰面的地方。 “行。” 两个人约了个咖啡馆,贺宣订了机票退了房,打车去了他们约的地方,临走前跟向边庭见了一面,然后去了机场。 早上的事贺宣没有告诉向边庭,向边庭父亲私下单独找他谈话,显然是暂时不想让向边庭知道这件事。 贺宣下午五点左右到了江州,打车回去的路上接到了宁姨的电话,宁姨知道他今天回来,让他下了飞机直接上她家吃晚饭,除夕夜三个人没一起过,这顿饭得补上。 吃完饭贺宣在厨房帮忙的时候,宁姨突然跟他说:“小宣,那天我看阿远给你打电话,看到他通话列表里有个陌生号码,他生日那天打来的。” 她转头看了看贺宣,眉头皱着,表情有些难看:“我心里总不踏实,总觉着不该让他再留着那块表了。” 虽然她没回拨过去,但她已经猜到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了。 这么多年她都没有擅作主张背着宁远扔掉那块手表,连电话卡都没给他换,就怕哪天他发现了会受刺激,再出现小时候的刻板行为。 “可我又怕。”宁姨叹了口气,“怕给他扔了他会受不了。” “他的东西,就让他自己支配吧。”贺宣说。 还有小半个月就要开学了,贺宣刚走向边庭心里就空落落的,晚上洗完澡躺床上看了会儿书,心总算是沉下来了。看完准备睡觉,睡不太着,拿起手机给贺宣发了条微信。 ——睡了么宣哥? 贺宣:没。 向边庭:打个视频? 贺宣:嗯。 贺宣回完“嗯”,就打了个视频过来。 向边庭穿着睡衣,头发被枕头压得有点乱,Peter被他拎床上来了,贴着他的肚子慢慢往上爬,最后又缠在了他脖子上。 很久没见这小家伙了,那张脸怼到屏幕前,还是憨气十足。 贺宣往那张小憨脸上看了一眼,问向边庭:“晚上跟它睡?” 向边庭笑了下说:“我从不带它一块睡觉,我觉浅,跟它睡哪儿睡得着啊。一会儿就送回去了。” “宣哥。”向边庭叫他。 贺宣应道:“嗯。” 向边庭摸着Peter的尾巴说:“我想提前回去了,还是跟你在一块待着有劲。” 贺宣还没开口,屏幕上忽然弹出了来电通知,一个陌生号码,他直接给挂了,没过几秒,电话又打来了。 贺宣跟向边庭说:“我接个电话。” “嗯好。” 贺宣挂了视频,接通了那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宣哥。” 是薛炀。 贺宣皱了下眉。 “出来喝酒吗……?聊聊?” 他声音有点沙哑,吐字也不太清晰,说话断断续续的,喝多了的状态。能打这通电话来,不知道是喝了多少,人大概已经不清醒了。 今天是他的生日,讽刺的是,贺宣记得这个日子。 “没什么好聊的。”贺宣挂断了电话。 第89章 这段时间薛炀经常去酒吧喝酒, 像今天这样喝到不清醒也不是一两次了,白钦有几次去酒吧都碰见了他,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喝得很凶。两个人以前关系也是很近的, 自从那件事后却也基本形同陌路了, 虽然贺宣从未袒露过内情, 但白钦跟薛炀和宁远都相识已久,当年那样的情状, 到底发生了什么,猜也是能猜到的。 能让贺宣这么恨,肯定是犯了原则性的大错。 因为心里有数, 所以也不待见他了, 白钦几次在酒吧碰到都冷眼看着, 心情其实很复杂, 可悲又可恨。 贺宣挂了电话没多久又接到了宁姨的电话,这么晚打来,肯定是因为宁远。这么多年只有在面对宁远的事她才会流露出自己无助的一面, 事关宁远,她总是很依赖贺宣。 贺宣问她是不是宁远出事了,她哽咽着说都怪自己。 贺宣下床换衣服, 问她怎么了。 事情是一个多小时前发生的,那会儿宁远洗漱完正要睡, 宁姨帮他收拾床铺的时候他手表响了,有个陌生电话打来, 宁姨看了一眼直接皱着眉给挂了, 那号码她眼熟, 顿时有点应激, 一把抽走宁远手里的手表, 跟他说:“这手表咱不要了,妈替你重新买个新的。” 宁远当时没说话,皱着眉攥住表带,无声地表达抗拒。宁姨怎么劝他都一直攥着表带,就是不松手,两人僵持不下,后来宁姨有点恼了,一个着急上火,猛地抽走手表往地上一砸。 表盘摔裂了,后盖也砸开了,宁远当时没什么反应,就呆呆地看着地上的手表,他妈忍不住哭了,蹲下来扶着他的膝盖说对不起。 宁远不知道他妈妈为什么要哭,伸手在他妈脸上轻轻摸了一下,擦去她的眼泪。他妈止不住眼泪,哭着对他说了很多话,说得断断续续的,那些话对他来说太长太复杂了,他听不懂,不理解,只知道自己的手表坏了,属于自己的东西又坏了。 东西旧了还是完整的,坏了就不完整了,他不喜欢不完整的东西。 手表掉在地上,他坐在那儿看着,妈妈捡起来往他手里塞,他松开手,手表又从他手里滑到了地上。妈妈还是重复刚才的行为,捡起手表要给他,可他不想要了。 他坐在那儿一个多小时,一开始盯着地上的手表看,后来又盯着窗外看,一句话不说,他妈说什么也不给任何回应。 实在没办法了,她只能打电话给贺宣。 贺宣很快赶到了宁远家,进门时看到宁远坐在床边,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手表已经被宁姨捡起来放到了床上,就在宁远手边,贺宣走过去摸了一下他的脑袋。 宁远慢慢眨了一下眼睛,还是看着前面。 贺宣拿起床上的手表,跟他说:“可以修。” 宁远没什么反应。 贺宣在他旁边坐了下来,用手表碰了碰他搭在腿上的手:“以前不舍得撒手,现在怎么又舍得了。” 宁远手指微微动了一下。 “是不想要了吗。”贺宣侧头看着他。 “为什么不想要了。”贺宣低头看了眼那块手表,他跟宁远说话管用,是因为他有时能走进他的世界,“是觉得坏了,不是一开始的那个了?” 手表如此,人也如此。 “不想要就送回去吧。”贺宣说。 做个了结。 贺宣把手表拿到宁远面前,问他:“你自己还,还是我帮你还?” 一直站门口的宁姨往前迈了一步,皱眉道:“小宣……” “没事宁姨,就让他自己选。”贺宣看着宁远,“自己还就自己拿着。” 贺宣把手表举在他面前很长时间,宁远最终也没接下那块表。 “那我帮你还。”贺宣把手收了回去,跟他说:“没什么东西是永远不会坏的,坏的不要就不要了。” 贺宣拿着手表站了起来,宁远终于转了下头,贺宣兜着他的后脑勺:“你想继续在这坐着就坐着,觉得困了就躺下睡觉,我一会儿就走,不陪你。” 他看着贺宣的衣服扣子,几秒之后,微微点了下头。 贺宣把手表带走了,宁远又在床边呆坐了半小时,之后躺下睡了。 今年过年早,离开学还有不到半个月的时间,向边庭原打算提前几天回江州,能提多前提多前,谁知道翌日中午他爸妈突然说想带他去马尔代夫玩几天。 以前寒暑假他爸妈都会带他出去度假,不过一般都会提前说,这次都没个预告,跟临时通知似的,说他要是想去明天就出发。 向边庭懵了,有点纠结,一方面想早点回江州,一方面又不想扫他爸妈的兴。 贺宣在工作室待了一天,忙到晚上八点多,白钦和萧易阳知道他已经回来了,本打算晚上跟他一起吃个饭,结果他刚回来就有活要干,晚饭也没时间吃,他俩打包了一份餐给他带到了工作室。 正吃着,白钦手机响了,蒋文昀打来的电话,喊他去喝酒。白钦还没应下,蒋文昀又说在酒吧碰到薛炀了,看样子喝得挺多。 白钦看了贺宣一眼,跟电话那头的蒋文昀说:“改天吧,今儿没兴致。” “你还有没兴致的时候,怎么了又?你家萧老板又管你了,限制你人身自由了?” 白钦跟萧易阳就坐在休息区的沙发这儿,贺宣在旁边吃饭,白钦举着手机打电话,贺宣能听到手机听筒里的说话声。 “别瞎特么乱说,我家萧老板什么时候限制过我人身自由了。是真没兴致,你自个儿喝吧,挂了啊。” 白钦挂断电话后,贺宣突然问了一句:“蒋文昀在哪个酒吧?” “就咱一直去的那个呗。怎么了?” “薛炀在那?” 白钦愣了下,点头道:“嗯,是在。怎么了啊,问这干嘛?” 贺宣把餐盒收拾了一下,站起来道:“没怎么,我有事找他。” 白钦转头看了眼萧易阳,两人面面相觑,表情诧异。 今天是赶巧了,薛炀正好在那儿。贺宣本来就打算找个时间去找他,把手表送回去,就此做个了结。 白钦前脚刚跟蒋文昀说自己今天没兴致,后脚又跟着贺宣去了酒吧,萧易阳也去了。两个人都不知道贺宣找薛炀是什么事,也犯不上问,贺宣跟薛炀之间的牵扯,他们两个局外人没有干涉的必要。 他们三个一进来蒋文昀就看到了,坐在吧台边扬手招呼了一声。贺宣没去蒋文昀那儿,四下扫了一眼,看到了坐在角落里的薛炀。薛炀手扶着脖子胳膊肘撑在桌上,垂着脑袋,酒杯在手里一下又一下地拨转着。 他仰头喝了口酒,视线忽然撇向了这边,跟贺宣四目相接,他怔了一下。 贺宣走了过去,走到他面前,薛炀表情发怔,微仰着头,哑着嗓子喊了声“宣哥”。他眼底有茫然,也有错愕。 贺宣没说话,把那块淡蓝色的电话手表放在了桌上。薛炀垂眸一看,嘴唇动了一下,握在手里的酒杯微微收紧了。他闭了下眼睛,抬眼时红了眼眶:“他不要了?” “嗯。” “……你呢?”薛炀扯了扯嘴角,声音很哑,比起询问他更像是在自言自语,“还能回得去吗……我们……不能再回去了……?” “没有意义。”贺宣说,“对我们都没有意义。” 薛炀眼睛发红,紧咬着牙关,脖子上的青筋微微突了出来。 他本来也没想过腆着脸再挽回,知道自己没资格贪心,就此别过,从此再无交集也不是做不到。如果不是那天在婚礼碰到贺宣,他的那些念想不至于冒头……他避了两年,是真的想过再也不见的。 可他真的在乎,在乎被自己亲手毁掉的过往。很难割舍,这些要放下往前走是多么难。 可他没有机会了,连回头的余地都没有。 他清楚自己没资格怨任何人,这一切都是咎由自取,可是他还是恨,恨自己,也恨贺宣。恨他为什么心这么硬,为什么非要这样,为什么一点余地都不给他留。 他喝得太多了,酒精已经麻痹了大脑,但麻痹不了心脏,他难受得透不过气。 “你心是真硬。”薛炀端着酒的那只手微微颤着,他端酒都吃力,遑论拿纹身机,他盯着自己被贺宣伤了的那只手,喃喃道:“为什么非得这样……就一定要这样?你已经几乎把我整个人都毁了,这样还不够吗?非得这样?这样还不够吗?啊?到底是为什么啊?” 他抬眼望着贺宣,声音哽咽,情绪已经崩溃了。 贺宣回视他,眼神和语气都很平静:“该你的,就受着。” 留下这句,贺宣转身离开,薛炀闭了下眼睛。 既然回不去了,那就彻底毁掉好了。 薛炀睁开了眼,拿起桌上的手表,紧紧攥在手里。他拎起桌上的酒瓶直接对瓶子喝了一口,踉踉跄跄跟上贺宣,喊了声“宣哥”。 贺宣脚步一顿,回了下头。薛炀扯起嘴角冲他笑了一下,扬起酒瓶猛地朝他头上砸了下去。 “嘭”的一声,酒瓶直接碎了,玻璃溅落一地,旁边响起一声惊叫,四周的人都朝这边看了过来。 贺宣疼得眼前一黑,不由得闭上了眼睛,一股热意贴着额头往下蔓延。 口袋里的手机在震,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是向边庭打来的电话。头太晕了,他撑不住扶了一下旁边的桌子,接通了电话。 “宣哥。” “嗯。”贺宣闭着眼睛,疼得呼吸都有点沉,他抿着嘴唇,尽量压着自己的呼吸声。 “你干嘛呢?回家没?” “还没。” 薛炀把手里那半截酒瓶扔在地上,摸出手机打了110:“喂,警察吗?这里有人伤人,椿垣路上禾酒吧,对,有人伤人。” 报完警他从兜里摸出烟盒抽出一支烟,点上,岔开腿坐在地上抽着。 白钦和萧易阳着急忙慌跑过来,白钦直接照着薛炀胸口踹了一脚:“操你妈的你脑子有病啊!” 他们来到贺宣跟前,贺宣冲他们抬了下手,示意他们别说话。他举着手机,眉头皱着,脑门上有血流下来。 电话那头向边庭合上书放在床头柜上,叹了口气说:“我爸妈想带我去马尔代夫度假,就这几天,我不太想去,还是想早点回江州。” 血顺着贺宣的眉毛淌了下来,流到了眼睛里,模糊了他的视线,他抬手抹了一下眼睛上的血,跟向边庭说:“你难得在家,还是陪他们。” 第90章 过了几秒, 向边庭才嗯了一声。 贺宣稳了稳声息,对他说:“我手头还有点事,先挂了。” “嗯, 那拜拜。” 贺宣挂了电话, 脑门上又有血淌下来, 糊了眼睛,他伸手抹了一下, 鼻间一股浓浓的血腥味。视线内的景象不仅模糊,还在晃动,旁边白钦递了好几张纸巾过来:“捂着点头。” 贺宣抬了下眼皮, 跟不远处的薛炀对视了一眼, 薛炀岔开腿坐在地上, 两条胳膊搭在膝盖上, 嘴里咬着烟,右手在微微颤动。他定定地看了贺宣一会儿,转过脸移开了视线, 喉结轻微一动,抬手夹住烟,狠狠吸了一口。 薛炀报了警, 没等警察来,萧易阳和白钦就开车把贺宣送去了医院。贺宣头晕得厉害, 一路上都闭着眼睛,血也止不住, 刚捂上去的纸巾没一会儿就被血染透了。白钦急得脑门上都出汗了, 问贺宣恶不恶心, 想不想吐。 贺宣摇了摇头, 就是头晕。 萧易阳从前座丢了件衬衫过来:“拿这个捂。” 白钦赶紧拿衬衫捂在贺宣的伤口上, 低骂道:“真他娘的是个疯子。” 薛炀砸的那一下带着太复杂的情绪,酒精早把他的大脑麻痹了,他糊涂又清醒,冲动又决绝。 贺宣先被带去做了个脑CT,然后清创缝合,缝了五针,诊断出来有点轻微脑震荡,医生建议他留院观察几天,过两天再做个CT复查。缝完针贺宣在病床上躺着,不能睁眼,一睁眼就头晕目眩。 派出所那边打来电话询问他是否能来所里做笔录,贺宣闭着眼睛不想说话,把手机递给萧易阳。 萧易阳跟警察说明了一下情况,警察表示可以过几天再来派出所补询问笔录。 萧易阳和白钦没在医院留太久,贺宣那样子看着需要休息。 薛炀被带去派出所做了笔录,爸妈来了一趟,想把人带回去,没带得走,他被扣了一夜,早上给放了。贺宣在医院睡了一宿,早上萧易阳和白钦带着早饭来看他,还帮他带了几件换洗衣服和洗漱用品。 贺宣去卫生间洗漱了一下,昨晚上缝了针就睡了,衣服也没换,样子有些狼狈。昨晚那个酒瓶是空的,不然溅了一身酒还要狼狈。他换了身衣服,从卫生间走出来。 “今天怎么样,头还晕?”萧易阳问他。 “晕,没昨天晕得那么厉害。” 萧易阳朝床边的小桌那儿抬抬下巴:“早饭吃了。” 贺宣坐下说:“没胃口。” 他一坐下就一阵眩晕,是真的没什么胃口。 “这事你打算怎么弄?”萧易阳在椅子上坐了下来。话不用问得很明白,彼此都有数。昨晚薛炀伤人又报警,魔怔了一样,不管他出于什么目的,这件事明面上的结果很清楚,伤了人就得担责任,就看伤得有多严重。当然,要不要担责,最终还得看贺宣。 白钦“嗤”了一声:“他想进去你就送他一程,我看他跟神经病偏执狂差不多了。” 贺宣在床上躺下了,闭上眼睛说:“你当进去这么容易。” 他心里有数,这个伤够不上轻伤标准,薛炀就算要担责任,顶多也就是拘留几天。该怎么弄就怎么弄,走程序。 贺宣躺在床上,嘴唇没什么血色,额角还有被酒瓶玻璃碎片划出来的细小伤口。昨天一晚上他都是半梦半醒,伤口很疼,睡着了也能疼醒,醒了更疼。 白钦都没见过他这样,躺床上一点生气都没,嘴唇都是白的。昨天流了那么多血,气色能好就出鬼了。他越想越恼,昨天踹薛炀的那脚还是不够狠。 萧易阳和白钦都还有事,跟贺宣说中午再过来,贺宣让他们来的时候带个剃头的推子。 昨天缝针的时候医生就帮他剃了伤口附近的头发,脑袋缝了针不能碰水,往后几天都洗不了头,顶着一头油发谁受得了,不如全剃了。 向边庭考虑一晚上,还是决定不跟他爸妈去马尔代夫,退而求其次想去个近点的地方,不想出国。去趟马尔代夫至少要在那儿待个七八天,时间太久了。反正都是度假,去哪儿都一样。 吃早饭的时候向边庭跟他爸妈提了这事,他妈点头道:“那就换个近点的地方。” 最后决定去国内南方的某个小岛,那边有完善的度假景区,温度适宜,适合现在去。一家三口都是雷厉风行的作风,执行力也强,吃个早饭就商定好了,计划出行三天,今天下午就出发。 向边庭过几天就生日了,两口子原打算在国外度假一并给他把生日过了,眼下计划有变,边瑜问她儿子:“今年生日打算怎么过?” 向边庭愣了下,他妈不提他都忘了他生日了。倒是想跟贺宣一起过,然而这个节骨眼要是跑回江州去,他爸妈肯定得多心。 小时候向边庭过生日都是他爸妈帮他过的,会订酒店喊很多人,后来长大了向边庭就不喜欢这种形式了,更愿意跟朋友一起过。往年都是喊一帮朋友吃吃喝喝,今年就还是这样吧。 商量完这事,向边庭给贺宣发了个微信,贺宣那会儿正躺病床上休息,没回他消息。贺宣忙起来不看手机,回消息一向都很慢,向边庭已经习惯了。他不回的时候向边庭也不会给他打电话,怕打扰他工作。 贺宣迷迷糊糊躺了一上午,期间护士来帮他换了次药,轻声叫他的时候他睁了下眼睛,鼻梁上都是汗,疼的。 护士帮他换了药,他缓了缓神,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看了一眼,回了向边庭早上发来的消息。 消息还回过去没多久,向边庭的电话就打来了,贺宣清了清嗓子才接电话。向边庭已经在机场了,马上登机。 贺宣问他:“去几天?” “三天。” 贺宣算算日子,突然问:“今年生日预备怎么过?” 他原以为向边庭今年生日会跟他爸妈一起在国外过,之前就没问。 向边庭一愣:“你……知道我生日啊?” “知道男朋友生日很奇怪吗。” 向边庭在机场洗手间,笑了声,压低声音说:“那我还不知道你生日呢,我这个男朋友挺不称职。” “回来告诉你我什么时候生日。” “好的。” 向边庭打开水龙头冲了冲手,跟他说:“今年还跟之前一样,就喊一帮同学聚聚,吃吃玩玩儿。” 向边庭安静片刻,突然说:“我要说我回江州跟你一起过生日估计你也觉得不可行。” 确实不可行,贺宣也没想过这个。他早知道向边庭生日是什么时候,就在年后几天,肯定是在家过的。 “先在那过了,回来再跟我过一个。”贺宣说。 向边庭笑了笑,说:“好。” 候机大厅响起了登机提醒的广播声,向边庭烘了烘手,跟贺宣说:“我登机了宣哥。” “嗯。”贺宣闭着眼睛把手机放回了床头柜。 中午萧易阳过来了,带了午饭,还带了贺宣要的剃头推子。 贺宣还是没胃口,喝了两口汤就把饭放一边了。 “多少吃点。”萧易阳说,“成仙了你要。” “吃不下。”贺宣下了床,拿着推子往卫生间走,身形微晃,这一看明显是还晕呢。 萧易阳问他:“你自个儿剃啊?” 贺宣转过身,手伸着,剃头推子摊在手心上:“那你剃。” 萧易阳笑了声:“我再给你剃坏了。” “剃都剃光了,还能坏到哪儿去。” “那来吧,我给你剃。”萧易阳走上前拿走他手里的推子,“后面你也剃不着。” 两个人谁也没把开瓢这件事当回事似的,萧易阳把贺宣头上固定纱布的网帽摘了,给他端了张椅子让他坐镜子前面,还跟他说:“要不你衣服脱了吧,光着剃等会儿好清理,不然全粘你衣服里。” 贺宣抬眸看他一眼。 萧易阳笑了下:“我说真的。反正这也不冷。” 这确实,医院冬天室内都热乎乎的,萧易阳穿着外套身上都出汗了。 贺宣当真是把衣服脱了,光着上半身让萧易阳剃头。萧易阳老说白钦没心没肺,其实他俩都一类人,一样没心没肺,不拘小节。 萧易阳没全给他剃光,稍微留了点,真帅哥什么造型都扛得住,剃了头也没影响贺总的颜值,头型摆在那儿,剃成板寸还是很帅,不一样的气质,相当硬朗。 萧易阳又把网帽给他套上了,对自己的手艺还算满意,看着贺宣的脑袋点点头:“还行,剃挺好。” 贺宣穿上衣服回床上躺着了,萧易阳把卫生间的碎发清理了一下。萧易阳经营着一家咖啡馆,当老板的时间都自由,他送完午饭没急着走,在医院待了会儿,坐在椅子上问贺宣:“这事就打算一直瞒着小向了?” “用不着让他知道。” “迟早得知道。”萧易阳看了看他头上的纱布,“你当他回来了你这脑袋就能好了?你以为你受的是小伤啊,头从昨天都晕到现在了。” 就因为不是小伤,贺宣才不想让向边庭知道。 向边庭在岛上玩了三天,最后一天晚上沙滩篝火晚会,他爸妈坐一块儿喝茶聊天,他躺在躺椅上听沙滩乐队唱歌,手里拿了瓶度数很低的果酒喝着,还挺惬意。 这几天他跟贺宣联系不多,两人向来如此,线上交流少,见了面使劲黏糊。 他拍了张篝火的照片给贺宣发去,手机震了一下,来消息的倒不是贺宣,是林羽赫。 ——贺老师咋了? 向边庭一头雾水地回消息:什么咋了? 林羽赫约了年后补色,就后天,谁知还没去呢,今天忽然收到了程妤的微信,说贺老师因为身体原因,这段时间的预约要往后稍一稍,具体时间另行告知,不会延期太久,在此通知并表示歉意。通知应该是群发的,估计给所有约在这段时间的客户都发了。 林羽赫把程妤发的那个通知转发给了向边庭。 向边庭看着手机屏幕一愣,他坐起身,酒瓶放在一边,立马给贺宣打了个电话。贺宣睡着了,没接电话。向边庭没法,只能给白钦打电话,白钦正躺在床上享受萧老板的按摩服务,床边手机忽然震动起来。 萧易阳垂眸看了一眼,动作都停了:“小向。” 白钦翻身坐起来,拿起手机看了看萧易阳,说:“这怕是知道了。” “还替他瞒么?”白钦问萧易阳。 “你觉得还瞒得住吗,电话都打你这儿来了。” 白钦叹了口气,接通了电话:“小向?” “白钦哥,宣哥他怎么了?”向边庭声音明显很急,“他身体不舒服?我打他电话他没接,你知道他怎么了吗?” “你先别急啊,他没事儿,放心,啊,你先舒口气缓缓,我慢慢跟你说。” 向边庭皱着眉:“嗯,你说。” 向边庭后来又打了两通电话给贺宣,他都没接。贺宣还在医院,这两天伤口已经没那么疼了,折腾了好几个晚上都没睡好,好不容易睡了个踏实觉,睡得很沉。他已经住院四天了,过两天再做个脑CT复查,没什么情况就能出院了。 这一晚向边庭几乎没睡,早上睁眼嘴里很疼,舌头顶了一下,更疼。上火了,嘴破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响起震动声,他转头看了一眼,是贺宣的电话。 “喂?”向边庭的嗓子哑得不行。 “嗓子怎么了?” 向边庭躺在床上,舌尖顶着唇下那处破口,沉默了很久才问:“为什么不跟我说?” 他的嗓音几乎是嘶哑的,问的话也让贺宣怔了下。贺宣有好几秒没出声,自然已经知道他在问什么。他看了眼窗外,低声道:“没必要。” “哪里没必要?” 贺宣说的这三个字其实让向边庭有点生气,怎么就没必要了?他又算什么呢?听着真刺耳,真堵心。但他更多的还是心疼,心慌。心揪得一晚上都没睡好。 “我明天回江州。”向边庭说。 “不用。” “用。” 贺宣皱了下眉:“我说了不用,别跟我犟。” 他不想让向边庭看到他现在这样,也不想他在他父母那里为难。 向边庭很深地吸了口气。 “我一晚上没睡着你知道吗,宣哥。”他这下是真的生气了,声音都有点冷,“说到底你还是拿我当小孩儿是吗,什么事都要帮我做决定。难道以后遇到事儿了你在我这儿就是瞒着吗……” 你不需要我是吗?他在心里想。 向边庭顿了一下,积压了一夜的情绪越来越重了:“我不喜欢,我不喜欢你拿我当个小孩儿,也不喜欢抓不住你的感觉,我讨厌你出事的时候我还这么被动,你出点什么事还需要别人来告诉我,我真的很不喜欢。” 他轻轻扯了扯嘴角,舌尖用力地顶了一下唇下的破口,轻声说:“既然你觉得用不着我回来……那就这样吧。” 第91章 向边庭说完这句就把电话挂了, 手机扔在一边。 ——那就这样吧。 多么情绪化的一句话。 这也是他跟贺宣在一起后第一次这么情绪化,说是发火都不为过。失控这个词在向边庭这儿很陌生,他从没因为什么人什么事情绪这么波动过, 记忆中也从没冲谁发过火。说来也是可笑, 他从小到大第一次发脾气竟然是对着贺宣, 对着自己这么在乎的一个人。 越在意越容易受控,也越容易失控。 失控了, 话也说过头了,情绪收不住,即使到现在也还没落下来, 心跳得很快, 心口闷得喘不上气。 怎么能没情绪呢, 一晚上心都是提着的, 即使知道没出什么大事心里也还是不踏实。 “没必要。” “不用。” 怎么就没必要了。 怎么就不用了。 向边庭把胳膊搭在脸上,舌尖控制不住去顶唇下的那处破口,越疼越要顶, 好像不把伤口弄疼心里的烦躁就无处宣泄似的。 贺宣把手机举在耳边很长时间都没放下来,电话那头早就没了声音,他耳边却好像还盘旋着向边庭嘶哑的说话声。 门口传来敲门声, 护士推着护理车走进来,提醒他要换药了。 贺宣看着手机屏幕, 点开通话界面又退出了,点进微信给向边庭发了两条消息。 眼下向边庭肯定还跟他爸妈在一块儿, 电话打过去肯定也没法好好聊, 现在不是聊的时候, 有些话也不是打个电话就能说清的。 向边庭没回消息, 护士帮贺宣换药的时候白钦和萧易阳来了。贺宣抬眸往门口看了一眼, 脸上没什么表情,看不出情绪,但气压很低,白钦和萧易阳一看他这副状态就知道向边庭跟他通过话了,沟通肯定不愉快,闹别扭了。 他们两个都是过来人,在一起这么多年小摩擦肯定有,这种情况说起来比贺宣有经验,昨天向边庭那通电话打来,白钦就知道他们俩指定要闹矛盾。 关心则乱。 昨天晚上向边庭都急成什么样了,说实话白钦从没见过他这样,说话那么急,整个人那么慌。跟他讲完那天在酒吧发生的事,他又一句话都没说,那种情况下的沉默最难言明。 等护士走了,白钦才开口说了句:“瞒出事了吧。” 贺宣看了他们一眼:“你们说的。” “昨晚上他电话都打到我那儿去了,还能不说么。”白钦说,“我都没见过他说话那么急。” “是不是吵架了?”白钦问他。 贺宣没说话。 不用想也知道向边庭肯定跟他生气了,两个人要好好说了贺宣不会是现在这个状态。 其实在此之前白钦还不是真的了解向边庭,通过这件事他才发现萧易阳那时候说的话很对。向边庭跟贺宣是一类人,骨子里都很硬,有主见有气性。 他这次算是真切感受到了。 “怎么跟他说的?”贺宣突然问。 白钦说:“照实说,为什么伤的,怎么伤的,伤成什么样了,都说了。” 向边庭闭着眼睛躺在床上很久,手机震动也没去看,直到他妈来敲门,喊他去楼下餐厅吃早饭。他按了按眼睛,起身去给他妈开门。 他脸色很差,嘴唇都起皮了。 门外的边瑜皱了下眉:“脸色怎么这么难看,没睡好?” 向边庭扯着嘴角笑了下:“我一睡酒店就认床您又不是不知道,昨天晚上还喝了点酒,头疼。” “那你再睡会儿,睡个回笼觉。” “不睡了,睡不着。”向边庭走去卫生间洗漱,“爸呢?” “打电话。” 向边庭往牙刷上挤了点牙膏:“您先去吧,我一会儿就过来。” 边瑜走了,向边庭脸上的笑容也挤不出来了,刷牙的时候牙刷总是戳到嘴上的泡,嘴里出血了,吐出来的泡沫都带了点红。不知道是不是一晚上没怎么睡的缘故,感觉浑身哪哪儿都疼。 洗漱完向边庭换了身衣服,拿起了床上的手机。屏幕上有贺宣发来的消息,他垂眼看着,拇指在手机边沿轻轻蹭着。 ——我没事,别担心。 ——我不会让你抓不住我。 他没回,不知道要回什么。 不是想冷处理,是真的不知道该回什么。 情绪似乎还没散完,脑子还是乱的。 吃完早饭向边庭就跟他爸妈去机场了,在候机室坐着的时候看着贺宣发来的那两条消息,手指按着屏幕,在输入框里打字又删,删了又打,最后回了一句:我知道了宣哥。 上了飞机关掉手机,向边庭戴上眼罩就睡了,想暂时跟这个世界隔绝一会儿。 刚才生贺宣的气,现在生自己的气,两个都气。 贺宣说的话他不爱听,他说的话又好到哪里去。发泄情绪的时候感觉不到,回过神了就明白那句“那就这样吧”有多伤人心。他不是不知道贺宣是为了他,怕他担心才瞒着这事,不让他回来也全是为着他。 他不知道贺宣现在怎么样,伤得到底严不严重,他什么都不知道。 可还是话赶话地说了那么刺耳的话,那句话跟“我不管你了”有什么区别。贺宣向来情绪不外露,仅凭那两条消息向边庭根本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哪怕他打通电话来跟他吵一架,向边庭心里也能舒坦些。 话说开了,这件事才能得到解决。 不然以后这种情况还会发生。 对比贺宣的冷静,他的情绪化都显得有点可笑了,可能在贺宣眼里,他刚才那通宣泄也不过是小孩子耍脾气,听过就算了。 飞机落地了,两个小时的行程,向边庭竟也迷迷糊糊地睡着了。他妈在旁边轻声叫他,他摘下眼罩,眯着眼睛看了一眼窗外。 中午的阳光很刺眼,向边庭闭了闭眼睛,眼皮很酸涩。下了飞机他打开手机,消息挺多,但没有贺宣的。 第92章 今天下午向边庭要跟他爸妈去看个美术展, 看完美术展还有个慈善晚宴要参加,慈善晚宴跟美术展是联合举办的,美术展上的作品会在慈善晚宴上拍卖。 这天后来他跟贺宣都没再聊过微信, 也没打电话。所幸有其他事分散注意力, 不去想就不会陷入负面情绪里。不过一切都是暂时的, 一旦脑子空下来,低落和烦闷就会一点点漫上心头。 两个人之前也有过小摩擦, 那次向边庭是跟自己较劲,这次是跟贺宣较劲。其实他跟贺宣较劲和跟自己较劲没什么区别,到头来难受的还是自己。 明天就是向边庭生日, 但他完全忘了, 还是第二天早上醒来看到贺宣发来的消息, 才想起这事。 一句“生日快乐”, 零点时分发的。 彼此好像都没有刻意冷着对方,但关系就是在不知不觉中冷下来了,难以言说, 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向边庭这两天陷在负情绪里,最挂心的还是贺宣的伤。 他回消息问:还在医院吗宣哥? 贺宣回:嗯。 向边庭看着手机皱了下眉。 白钦那天跟他详细说了贺宣的情况,跟他说没严重到那份上, 让他不要担心。贺宣还在住院观察,怎么能不担心。 贺宣又回了条:没事, 别担心。 还是这样安抚的话,贺宣还是没有要把话说开的意思。 这条向边庭没回复, 感觉说什么都没意思, 说什么两个人的关系都热不起来。 一段关系中只要有一个人冷, 那这段关系就不可能活泛起来, 性子冷没事, 心别冷就行。 贺宣之前跟他说过自己心冷,这次向边庭算是见识到了。 他看着手机屏幕,自嘲般的扯了扯嘴角。 吃早饭的时候,爸妈一人给他递了个红包,让厨师给他煮了碗长寿面。 他今天面色也不好,看着没什么精神。他其实已经把情绪藏得挺好了,本来也不是那种喜欢把情绪挂在脸上的人。然而人在最亲近的人面前终归是无所遁形,更别说向衡和边瑜已经知道他跟贺宣的事。 儿子有心事,当爸妈的都看出来了。 今天跟一帮朋友过生日,基本上都是高中同学,初中同学也有,人前几天就叫了,地方也订了,江临给他找的地儿,一栋双层大木屋,附带一个很漂亮的花园,里面该有的娱乐项目都有,可劲造。 向边庭情绪低到自己生日都忘了,自然也没什么心情过生日,但同学都是前两天就约了的,再没心情生日聚会也不能临时取消。 过生日怎么着也得提起精神来,向边庭心里藏着事儿,但面上一直都是乐乐呵呵的。下午四多点他们就玩起来了,一伙人在院子里烤肉,烤的肉串一盘盘端到向边庭面前来,油油的,烫烫的,还撒了孜然和辣椒粉。向边庭笑着说自己嘴破了,吃不了。 嘴疼是一回事,主要是没胃口。 “那你吃这个不辣的。”同学递了盘不辣的烤串给他。 向边庭伸手接过,道了声谢,拿起一串咬了一口,不辣的吃着也疼,他咬了两口就放一边了。 有人喊了声:“哎哎哎,你们少吃点儿,一会儿还有的吃呢,留着点儿肚子。” 沈泽从陈晔盘里拿了两串肉,手爪子被陈晔拍了一下:“要吃自个儿去拿,拿我盘里的干嘛。” 沈泽咬着肉说:“今天怎么没把你弟带了来。” “问了,他说不来。” “社恐呢吧,你弟跟你可真不像,没你脸皮十分之一厚,不像一个娘胎出来的。” 陈晔笑骂:“滚吧你。” 向边庭没过多久收到了条消息,陈煜发来的,祝他生日快乐,向边庭回了句“谢谢”。 之前向边庭当着一帮老同学的面承认自己谈恋爱了,今天生日却没见他对象来,陈晔心里一琢磨,肯定是大学里认识的,在异地呢,赶不过来。 院里屋里都是人,院里的在吃,屋里的在玩,向边庭坐在院子里的长桌前,安静地看那帮人说笑玩闹。他性格一直都不太闹,有时给人感觉还有点冷,他这样子大家都不觉得奇怪,因为他以前在班上就是这样的。温和好相处,但有距离。 向边庭从长桌上拿了瓶低度数鸡尾酒,小口小口地喝着。陈晔悠悠哉哉地凑过来,拿了盘生蚝往他旁边一坐,挑着眉问:“今天女朋友不过来?” 向边庭愣了一下,陈晔猝不及防来了个“女朋友”,他差点没反应过来。 陈晔起了个头,燃起了众人的八卦之魂,纷纷朝向边庭投去吃瓜的眼神。 向边庭总不能在这时纠正他不是女朋友,是男朋友,现在提这个,他今天晚上别想清净了。于是只能顺着陈晔的话回答说:“不来。” 陈晔用手背在他胸口拍了拍:“那可以排除咱高中的了,看来是大学同学。” 不怪陈晔八卦,在座各位都很八卦,只是只有陈晔敢起这个头。沈泽是因为知道向边庭那点事,不然他肯定冲在最前头,扒得向边庭底裤都不剩。 谁不想知道向边庭的女朋友呢,都好奇他会看上什么样的女生。 向边庭突然回了句:“谁跟你说是大学同学。” 没想到向边庭主动接他这茬,陈晔眼睛一亮,来劲了,人都坐直了:“不是大学里的?” 向边庭满心满脑的贺宣,借着这个话题隐秘地将这人宣之于口,沉默了片刻,说:“社会人士。” “我操。”陈晔感觉自己扒了个大的,“比你大?” “嗯。”向边庭点点头,拿起酒瓶喝了口酒,其实也是酒意上头,借着酒劲才会接他这些话。 沈泽瞥了陈晔一眼:“你这问的都废话,都社会人士了还能比他小吗。” 又比他大,还是社会人士,听着就挺带劲。大家都挺惊讶的,多的陈晔也不敢问了,再扒就没边界感了。 从这开始沈泽就觉出向边庭不对劲了,主动喝酒就算了,还主动提他家那位。 向边庭拎着酒瓶上了二楼,在阳台的吊椅上坐着,从这望下去花园的景致一览无余,花园里到处都挂着彩灯,明亮又温馨。 “嘴破了东西不能吃,酒倒能喝。” 沈泽的声音从背后传过来,向边庭回了下头。 沈泽在旁边的懒人沙发上坐了下来:“怎么了你,还喝上酒了。” “生日喝点酒不应该的么。”向边庭说着又喝了一口。 “喝吧你,一会儿又睡过去了。” 向边庭扯着嘴角笑笑,心想睡过去也好,让思绪稍微停一会儿。 “有事你说,心里别藏事儿。”向边庭这个样儿,除了感情上的事,沈泽想不到别的,他都算很理智一人了,情绪足够稳定,稳定到有一丝丝反常,沈泽都会觉得他很反常,沈泽揣测一番,张嘴就没好话:“……别是掰了吧?” 向边庭看他一眼。 “我说你跟那谁。” “你能不能想点我好。” “那怎么了?这么丧丧的干嘛。” “哪儿丧?”向边庭顶了顶嘴上的泡,看着手里的酒瓶,“我今天笑得脸都酸了。” 沈泽“嗤”了一声:“强颜欢笑能不酸么。” 萧易阳下午五点多去医院看贺宣的时候,没见着他人,病床是空的,卫生间里也没人,电话也没打通。快六点的时候,他才收到贺宣的回电。 “哪儿去了?” “外面。” “你……”萧易阳顿了下,这个话问出口他自己都觉得离谱,“是不是去小向那儿了?” “嗯。” 萧易阳都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刚才打不通贺宣的电话他就有这个预感,当然也只是猜测,他没想到贺宣真能干出这种事,这头上还顶着伤呢,医生还没让出院呢。 真的是够疯的。 萧易阳沉默好半天,不禁道:“以前白钦说你疯子还真没冤枉你。” “有什么事不能电话里说,来回一趟多折腾心里没点数么,你好歹等复查结果出来了再过去。” “下午就出来了,没事。” “那也没到你出院时间啊。”萧易阳叹了口气,“仔细点吧,别磕着碰着。” 贺宣下了飞机给向边庭打了好几通电话都没人接,早前向边庭就跟他说生日跟朋友一起过,今天沈泽八成跟他在一起。贺宣点开微信通讯录找到林羽赫,给他发了个消息,问他有没有沈泽的联系方式。 贺宣知道这两人之前一起跟向边庭吃过饭,他们可能有对方的联系方式。虽然可能性不大,但也没别的法子了,只能试着问问。 林羽赫很快就回了。 ——有啊。 ——怎么了? 贺宣:我联系不上向边庭,要找他。 林羽赫立刻推了沈泽的微信名片过来,还跟贺宣说:他微信号就是他手机号。 贺宣直接给沈泽打了个电话过去。 沈泽正跟人玩桌上足球,口袋里的手机震了起来,他玩完手下这局才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是个陌生电话,他让陈晔替他一会儿,拿着手机走到一旁接了电话。 “哪位?” “贺宣。” 沈泽一愣:“……我靠。” 他懵了:“你怎么打我电话……?哎不是,你怎么有我电话?” “向边庭呢?” 沈泽愣了下,思路瞬间被贺宣带跑偏:“睡着呢,刚喝了不少酒。哎,你怎么……” 沈泽刚想问点什么又被贺宣打断了:“给我个地址。” 贺宣赶到地方的时候在门口碰到了来送蛋糕的江临,江临下车关上车门,看到贺宣还挺惊讶,他以为对方早回去了,原来一直在这边吗? 也不应该啊,向边庭前几天都不在家,他怎么可能一直在这儿,而且真要在这儿,向边庭生日不得跟他一起过啊,怎么会喊一帮同学。 贺宣冲江临点了下头,江临也点头示意,琢磨片刻思路就通了。 “你一直都这样吗?”江临突然问贺宣。 贺宣走在他后面:“哪样?” “就现在这样啊。”江临拎着蛋糕往木屋那儿走,笑了下,“想见人打个飞的就过来了,执行力强得有点吓人了。” 向边庭喝了一整瓶酒,躺二楼沙发上迷迷糊糊睡着了,没睡多久就被陈晔叫醒了。 “你是寿星还是睡星啊。”陈晔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还过不过生日了。” 向边庭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头有点晕,他按了按太阳穴,坐着醒神。睡醒了脑子反而更乱了,酒劲好像还没消,周围闹哄哄的,听着心里竟然有些烦闷。 刚才脑子还清醒,还能掌控情绪,现在如沈泽所言,是真的有点丧。 向边庭跟陈晔一块下了楼,班长给他端了杯醒酒茶过来:“喝点这个,我刚问管家要的。” 向边庭接过说了声“谢谢”。 陈晔给他拿了盘切好的水果过来:“没见过寿星在自己生日聚会上睡着的,你可真行啊向总。” 班长站旁边笑笑:“还不允许人家酒量不好了。” “今天已经挺好了。”陈晔说,“起码是喝满一整瓶才晕的,向总今儿是不是有什么心事啊,怎么——哎,临哥?” 陈晔抬眼看着门口。 江临拎着蛋糕从院门外走进来,陈晔朝他招了招手,招到一半慢慢停了,好奇地打量着他身后那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男人。 向边庭往门口看了一眼,江临和贺宣一前一后走进了院子里,他望着贺宣怔住了。 第93章 向边庭整个人懵在那, 好几秒都没回神,他一度以为自己看错了。 贺宣头上戴着顶黑色渔夫帽,帽沿有点遮挡眼睛, 他略微抬头, 视线朝这边扫了一圈, 落在向边庭身上。两人四目相接,对上贺宣的目光向边庭终于回过神, 倏地站了起来。 大脑一片混乱,有点转不动了。 贺宣。 真的是贺宣。 突然进来两个人,众人纷纷看向门口。陈晔还在打量着贺宣, 觉得这人有点眼熟, 好像在哪见过, 但想半天想不起来。 按理说今天来参加生日聚会的人他应该都认识, 这人却不认识,还是跟江临一起过来的,看起来跟江临好像年纪也相仿。正困惑着, 陈晔陡然想起江临的性向,一时间嘴巴都长大了,诧异地小声嘀咕:“这人不会是临哥男朋友吧……” 向边庭恍惚失神, 定定地看着贺宣的方向,都没留神陈晔说了什么。 那边江临回头看了一眼贺宣, 他早看到向边庭眼底的错愕,看来贺宣这一趟来, 向边庭并不知情。 贺宣和江临一道往这边走来, 向边庭全程看着贺宣, 不仅是他, 挺多人都在看贺宣, 因为他个儿高,高得都有点压迫感,气场盖不住。 沈泽也坐那儿看着,拿了块披萨在吃,心想这人确实是耀眼,穿得再不显眼也挡不住身上的气场,一进来谁都得往他那看。 沈泽知道贺宣要过来,但没跟向边庭说,接了贺宣那通电话就选择置身事外了,不想掺和他们的事。贺宣话不多说干脆利落的性子其实他还挺欣赏的,这人明显不只是外在耀眼,内里也藏着光芒,所以向边庭会被他吸引。 贺宣径直走向向边庭。 向边庭愣愣地看着他。贺宣走到跟前向边庭才注意到他脸上的细小划痕,是那天被酒瓶砸头时玻璃碎片划到的。向边庭还看到了被挡在帽檐底下的网状绷带。 “你……”他看着贺宣说不出话,想说你疯了吗,带着伤跑来这边。 “生日快乐。”贺宣对他说。 向边庭感觉自己嗓子眼跟被堵住了似的,一句话说不出,贺宣的突然出现不仅将他这两天积压的情绪打散了,也把他方寸都打乱了。 江临来这就是顺路送个蛋糕,送了就走,他还有事,没打算留这。他一看向边庭看贺宣的那个眼神就知道这俩人之间肯定有事,他把蛋糕放长桌上,跟向边庭说了声:“蛋糕给你搁这儿了,一会儿让管家拿去切了。我先走了。” 其实向边庭有几个同学也订了蛋糕,不过今天人多,蛋糕再来几个也不嫌多。 向边庭看了江临一眼,点头嗯了一声,表情还是懵的。 “你这就走了啊临哥?”陈晔问。 “我还有事。”江临笑了下,“你们玩吧。” 江临留下蛋糕就走了,确实是有正事,一秒都没多待。这下所有人的眼神都放贺宣身上了,陈晔看了贺宣几眼也终于认出他来了。国庆那次在他小叔的酒吧,他见过贺宣,当时他聊得挺好的一个洋妞见到贺宣转脸就不搭理他了,他那会儿还跟沈泽吐槽来着。 “你不是还没出院吗,你……”向边庭压低了声音,声音都有点颤,“你疯了吗,这样跑过来。” “我说了没事。”贺宣说,“我不会骗你。” “下午做过CT,复查结果也出来了,没什么问题。” 旁边的陈晔看看他俩,一整个状况外。 院子里都是人,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贺宣跟向边庭说:“去个安静的地方,我跟你说话。” “……嗯。” “走吧。”贺宣转身要走,似乎是想去外面。 向边庭拉了一下他的胳膊,说:“楼上有房间,去那吧。” 陈晔看了眼向边庭抓着贺宣胳膊的手,有点懵。 贺宣回过头,也垂眸看了眼向边庭的手。向边庭没有要松开他的意思,叫了声“宣哥”。 贺宣嗯了一声,两个人在众人的视线下一起往屋里走,在外面被院子里的人看了一通,走进木屋又被屋里的人看了一通。 班长忍不住问陈晔:“那个戴帽子的人是谁啊?” “朋友吧。”陈晔自己也不太确定,上次向边庭是这么跟他说的。 沈泽还站在那儿吃披萨,吃得挺香,陈晔走过去也从桌上拿了块披萨,看着木屋方向跟沈泽说:“我说那人看着这么眼熟呢,原来早见过。丫的刚进来我还以为是临哥男朋友。” 沈泽嘴里一口披萨还没咽进去,差点噎着:“您老大脑什么构造,什么都敢想啊,庭儿生日临哥带他对象来干什么。” 他心想还好这话没让向边庭听着,否则他怀疑以向边庭今天这个状态,直接当着这帮同学的面出柜都有可能。 “这人你认识?”陈晔问沈泽。 沈泽装瞎:“不认识。” 一路上都有人看向边庭,还有人跟他打招呼,那些人看他身边跟着个人,都下意识打量一眼。今天来的多是向边庭以前的同学,圈子是交叉的,互相基本都认识,但贺宣是个生脸,这里除了沈泽,没人认识他,他人太高了,比向边庭都高了大半个头,存在感很强烈,没人会不注意他。 上楼的时候向边庭用只有他们俩能听到的音量问了一句:“你今天要我几分钟?” 问完他回头看了眼贺宣,贺宣脚步停了下,看着他,说:“暂定。” 两个人去了二楼休息的房间,贺宣反手把门关上,向边庭没听到锁门声,转身手绕他身后把门锁上了,这样一个动作,他跟贺宣的身体几乎贴在一起。 他微微仰脸看着贺宣,手搭在门把上没动。 贺宣从他眼里看到太多情绪,手伸到背后抓住了他的手。向边庭松开门把,手被贺宣轻轻握住。天气还很冷,他的手心居然出汗了。 “我说过不会让你抓不住我。”贺宣握着他的手,“你怎么可能抓不住我,向边庭。” 贺宣将他抱进怀里,手覆在他的后颈,侧过头在他耳边说:“没拿你当小孩,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我不想影响你情绪。” “可你还是影响到了。”向边庭脸往他肩窝一埋,闷声说:“而且影响得很严重。” 贺宣抚了抚他的后颈,嗯了声:“是我自以为是,你该生气。跟你道歉。” 比起之前那次的有意回避,像这次这样直接把话说开,这才是向边庭。 向边庭就该是这样。 他是个自主意识很强的人,这件事会让他有这么大反应,其实一点不奇怪。 “你那天说我什么事都要帮你做决定,我有时候是会下意识这样。但不是因为拿你当小孩,而是我本身就是这样的人。”贺宣压低了声音,嘴唇在向边庭耳垂上碰了碰,几乎是用气音跟他说话:“我早前就跟你说过我性格有缺陷,说了不止一次,这次还是要说,我很自我,我连对你的控制都是下意识的……因为你是我的。” “这改变不了。”贺宣跟他说实话,“很没道理,但我就是这样的人。” 向边庭抬眸看着他:“我知道。” 贺宣再次强调:“你是我的。” “我知道。”向边庭亲亲他的下巴,“你也是我的,所以你得需要我,别让我觉得你不需要我,宣哥。” “不需要你?”贺宣垂眸看着他,“这个话也很荒唐。” 向边庭眨了眨眼:“也?为什么是‘也’?” “你说你抓不住我,这句话就很荒唐了。” “那是因为你不知道那天我心里有多慌。” “我知道。”贺宣揽住他的腰,跟他保证:“以后有事不会再瞒着你。” 有他这句话就够了,向边庭最较真的本来就是贺宣对他的隐瞒,这是这次两人产生矛盾的源头。恋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任何善意的谎言和隐瞒都不要有。 向边庭回抱住他:“其实你不知道,我也是个有点自我的人,我有时候掌控欲也挺强的。” 贺宣说:“我知道。” 向边庭笑了:“你知道啊。” “能感觉到。” 向边庭下巴抵在他肩膀上,头微抬着,笑得眼睛弯起来。话说开了,负面情绪也终于都散出去了,心里很舒坦。 “我这两天真的很难受,难受得都要死了。”向边庭说。 “我知道。” “你知道你不理我,没见过你这样的。” “有事我想当面跟你说。” “有什么直接跟我说好吗,别晾着我,我猜不透你在想什么,我心里真的难受。” “不是晾着你。”贺宣顿了顿,很轻地叹了口气,“以后不这样。” 向边庭知道贺宣行事作风就这样,少言多行,还特别沉得住气,但这种情况以后要是再多来几次,他心脏真受不了。他用食指指尖在贺宣唇上点了点:“这张嘴长在这干什么使的。” “你说呢。”贺宣视线下垂,盯着他的嘴唇。 “我不说。”向边庭故意说,“我不知道你嘴干什么使的。” 贺宣低头在他唇上吻了一下。 “现在知道了?” 向边庭垂眼笑笑:“除了这个,其他的也得跟上,有话你要说,我不在你跟前也要当时就跟我说,你不说我真感觉抓不住你。” 贺宣说:“好。” “我看看你的伤。”向边庭抬手想摘贺宣的帽子,身后忽然传来“咔哒”一声,伴随着某位同学的声音:“哎,这门怎么锁了?” “这不是有钥匙在上面。” 向边庭一愣,合着外面门锁上还挂着钥匙呢? 门外的人还在说话,声音忽然变低了。 “等等,里面有人吧?” 第94章 “估计是有人。” “走走走, 去那边那个房间。” 外面没了动静,向边庭抬眼看了看贺宣,有点想笑:“这门锁的……不如不锁。” “不锁他们就直接进来了。” “也是。”向边庭笑了下, “还起了个预告的作用。” “宣哥, 给我看看你的伤。” “包着纱布呢, 能看到个什么。” “那我也要看。” 贺宣微低下头,向边庭把他帽子摘了, 看他一头板寸直接愣了:“怎么头发全剃了?” “不能洗头,头发太长碍事。” 向边庭隔着网状绷带摸摸他的发茬,问:“缝了五针是吗?” “嗯。” 向边庭轻轻摸了下伤口处的纱布:“除了这, 还有哪里伤着没有?” “没有。” “白钦哥说你头两天一直头晕, 现在呢?还晕吗?” 贺宣摇头。 向边庭微微拧着眉:“这件事怎么处理的?” “还在处理。” “他要负刑事责任吗?” “够不上。最多拘留几天。” “你那天为什么去找他?” “还个东西给他。” “什么东西?” “宁远的手表。” 向边庭面露诧异。 贺宣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了他, 向边庭听后沉默了很久, 沉声道:“他好像永远都在做错误的选择。” 贺宣把帽子戴上,说:“醒了就行。” 如果说以前薛炀还活在自己编织的梦里,那这一次, 他是真的该醒了——这次是宁远叫醒了他。 人只有清醒了才认得清现实,认清了执念就放下了,从此一切就都分明了, 再无牵扯。 贺宣用手掐住向边庭的腮帮子,捏捏他的脸, 说:“出去吧,我该走了。” 向边庭抓住他的手腕:“你现在就走?” “九点的飞机, 还要去机场。” 贺宣原计划就是当天来当天走, 没打算留在这边, 他今天过来也不是参加生日聚会的, 就是想把话当面跟向边庭说开, 也想当面跟他说声“生日快乐”。 这里都是向边庭的同学,他不可能明着彰显自己跟向边庭的关系,要是想彰显,今天就不会这么低调地过来了,说个话还想把人带去外面。 “今天就要走吗?”向边庭是真没想到贺宣当天来当天就要走,“你这一天来来回回的,太折腾了,休息一晚上再走。” “不折腾,飞两小时就到了。” 向边庭眉头轻轻皱着,其实早点回去也好,贺宣还顶着伤,在家休养总好过在这边。 贺宣按了一下他的眉心:“今天过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不管什么时候,也不管我在哪,你都不会抓不住我。” 向边庭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地嗯了声:“我知道了宣哥。” 贺宣摘下了左手的尾戒,放进向边庭手心。 向边庭低头看了看手心的戒指,又抬头看贺宣。 “帮我保管吧。” 这是贺宣身上最重要的物件,向边庭握紧了那枚戒指,问他:“保管到什么时候?有限期吗?” “没有期限。除非你自己松开手。” 两个人出了房间,下楼的时候又被大厅里那帮同学行了注目礼,向边庭侧过头问贺宣:“对了宣哥,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给你打电话没人接,我就打给沈泽了。” “你怎么有他电话?” “找林羽赫要的。” “你打我电话的时候我睡着了,喝了点酒。” “酒量见长。”贺宣突然说。 向边庭挑了下眉:“怎么说?” “今天没叫贺叔叔。” 向边庭“噗嗤”一声笑了:“那是我睡醒了,你再早一会儿来,估计就能听着了。” “宣哥,你留下吃点东西再走,晚饭是不是还没吃?” “我上飞机吃。”贺宣说,“再留一会儿飞机赶不上了。” 他俩从屋里出来的时候,沈泽端了杯果汁忽然如鬼魅般出现在旁边,视线在他俩之间游移,放低了音量说:“终于舍得出来了啊,我还以为你俩打算在里边儿过夜了。” “谁在这地方过夜。”向边庭说。 沈泽啧了一声:“那怎么着,你还想找个别的地方过夜啊。” 这话题太少儿不宜了,向边庭没理他这茬。 沈泽看了眼贺宣,叫他:“那什么,贺哥。” 贺宣转头看向他。 “你哪来的我手机号?”沈泽看了看向边庭,问他:“你给他的?” “我找林羽赫要的。”贺宣说。 “……原来是那小子。” 眼看着向边庭和贺宣往院门口走,沈泽有点纳闷:“这是要走了?” “嗯。”向边庭点点头。 “这么快就走啊。” “他赶飞机。” “……啊?” 贺宣已经叫了车,出门直接上车走了,去了机场。向边庭回来的时候,沈泽人都还没回过神:“不是……他来干嘛的?就过来跟你见个面啊?” “啊,顺带说个话。”向边庭走到长桌前拿了个蛋挞,有胃口了,情绪也明显提起来了,跟方才判若两庭。 沈泽调侃他:“这面色一下子就红润了,嘴也不疼了吧。” 陈晔走过来道:“哎,你那朋友怎么这么快就走了?” 向边庭说:“他有事。” “他是不是上次在我小叔酒吧碰到的那个啊?” 向边庭咬了口蛋挞,说:“是。还记得呢。” “那肯定记得啊,洋妞都给他截了。” 向边庭笑道:“还搁这洋妞呢。” 桌对面一个女同学笑着说:“向边庭,你那个朋友长得好帅。” 沈泽嗤笑一声:“帽子都挡着脸呢,你还能看得出他好帅。” “拜托,这身高就已经赢了好吗。”女同学挑了挑眉,“再说脸我也瞄到了,是帅的,鼻子超挺,绝对是个帅哥。” 陈晔见过贺宣两次,刚才也近距离看过对方了,点头客观道:“确实是个大帅哥,混血吧,好像是。”说着他转头看向向边庭,“是不是混血啊,你那朋友?” 向边庭点点头:“是。” 陈晔各方各面都跟他弟陈煜反着来,陈煜虽然年纪小,但心思很敏感,撞见贺宣两次就看出来他跟向边庭非一般关系,陈晔则不然,相当迟钝,刚才向边庭手都抓着贺宣的胳膊了,他愣是一点没多想。 他没多想,不代表院子里看到刚才那一幕的其他人没多想,有几个女同学就多想了,觉得向边庭跟那位戴黑帽的男士站一起的气氛不对。 比如这位说贺宣帅的女同学,她嗅觉就挺灵敏,她就感觉向边庭跟他这个朋友关系不一般。不过这种事再好奇也不可能放明面上问,这太冒失了。 正聊着,外面忽然有人走进来,站在院门那儿说了句“打扰一下”,是个戴着鸭舌帽的年轻小哥,手里捧了束花,他往院子里看了看,问道:“请问哪位是向边庭先生?” 陈晔拍拍向边庭的肩膀:“这儿呢。向边庭先生。” 小哥走进来,把手里那束白色的洋桔梗递给向边庭:“向先生,您的花。” 向边庭有点愣地接过来。 陈晔立刻问小哥:“送花的是谁啊?” 小哥笑了笑:“我只管送花,别的我也不清楚。” 送花小哥把花交到向边庭手上就走了,向边庭手里捧着一束花,不知道送花人是谁,周围一帮人开始起哄。 花里连张卡片都没插,根本不知道是谁送的。 “女朋友送的吧。”陈晔扯了扯绑花束的丝带,“还搞神秘呢,挺会玩浪漫的。” 沈泽在旁边幽幽道:“未必。” 女朋友送的肯定是不可能,男朋友送的,那倒是很有可能。 向边庭拿着花听他们闹了一会儿,管家走过来问他需不需要拆蛋糕,他点头说“可以”。 管家看了看他手里的花,又问:“这花需要帮您放起来吗?” 向边庭说:“不用,一会儿我自己去放。” “好的。” 陈晔又是一声“哎哟”:“稀罕死咱向少爷了。” 向边庭笑骂:“你能不能闭嘴。” 他拿着花进屋了,一边往休息间走,一边拿手机给贺宣发消息:宣哥,你送的花? 贺宣:嗯。 向边庭:很好看。 贺宣:喜欢就好。 贺宣今天确实够低调了,来了没一会儿就走了,一点存在感没刷,连花都是提前订了让花店里的人送来的。 向边庭把花放在了一楼休息间的沙发上,继续打字回消息:上飞机告诉我一声。 贺宣:好。 向边庭:到家了也告诉我一声。 贺宣:好。 一帮人玩到晚上十一点多才散,向边庭回家洗完澡躺床上已经快十二点了,贺宣终于发来了消息,说自己已经到家了。 向边庭打了通电话过去。 “宣哥,你在家还是在医院?” “回家了。” “明天还回医院吗?” “不回了。”贺宣脱了外套挂在衣架上,“你回家没有?” “到家了,已经躺床上了。你刚到家么?” “嗯。” “晚饭吃了?” “这个点还没吃我成仙了。” 向边庭闭着眼睛笑了一声,睁眼时脸上就没了表情:“你瘦了很多知道吗。” 贺宣拿着衣服走进浴室,说:“前两天没什么胃口,没怎么吃东西。” 向边庭将贺宣的尾戒举到眼前,指尖轻轻摩挲着,安静了几秒没说话。 “宣哥。” 贺宣嗯了声。 “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早点睡。” 这几天向边庭他爸妈都在家,第二天早晨去餐厅吃早饭,他爸妈也在。 “爸,妈。”向边庭在餐桌前坐了下来,“你们等会儿有空吗?” 夫妻俩抬眼看着他,他妈问:“怎么了?” “有空的话,吃完早饭,我有件事想跟你们说。” 边瑜看了看向衡,温声问向边庭:“有什么事不能现在说?” “比较重要的事,我想等你们先吃完早饭。” 向衡脸色微变,放下了筷子,语气还算平静:“现在说。” “还是等你们先吃完早饭——” “现在说。” 向边庭愣了下,沉默了一会儿,说:“我谈恋爱了。” 向衡和边瑜没说话,继续等他往下说。 向边庭疑惑于他爸妈的反应,他爸今天的态度也有点反常,不像平时的样子。 向边庭抿了下嘴唇,有些迟疑:“爸,妈,你们——” “继续说你要说的事。”向衡再次打断了他,脸上看不出情绪,到这向边庭已经基本确认了自己的猜想,他没那么迟钝。 他低了下头,再抬头时眼神平静又坦然:“我交往的对象是位男性。” 第95章 “是位男性是吗?还是个纹身师, 是吗?还比你大十多岁,是吗?” 向衡盯着他,一字一句地问他, 脸上始终没有任何表情, 他很平静, 声音却是冷的,沉的, 几乎带上了质问的意味。他从没这样跟向边庭说过话,说平静其实也没有,他冷静之下不会是这样子。 之所以没那么冷静, 反倒是因为向边庭表现得太冷静了。 这件事迟早要说开, 但向衡没想到会是向边庭先开的口。 他还是看轻他的好儿子了。 向边庭微微皱了下眉:“爸, 这些……您是怎么知道的?您找过他?” 向衡不答反问:“你是怎么想的, 是觉得纹身师这个职业很新鲜很特别?” 这话已经带着刺了,换平时向衡不可能说这种话。他对纹身师这个职业没有任何偏见,但对向边庭对贺宣的感情有质疑, 小孩子图新鲜,带着点职业滤镜,一时迷了心窍也不是不可能。现在觉得新鲜, 以后还能一直觉得新鲜?迟早得成熟,也迟早得后悔。 向边庭眉头皱得更深, 他爸的话听得他有点不舒服,“我喜欢的是他这个人, 又不是他纹身师的身份。爸, 您了解我的, 我做什么事从来不会是因为觉得好玩觉得新鲜, 感情这件事也一样, 我没昏头也没冲动,我想得很清楚,今天才会坐在这跟你们说这些。” 向边庭停顿了一下,再开口时把话说得不留一丝余地:“而且我也不可能喜欢上女生,我就是个同性恋。” 向衡低头闭了下眼睛,抬头道:“他坐过牢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向边庭知道他爸对此有偏见是必然的,又说:“爸,他坐牢的原因我都清楚,这件事并不是他的错。他是个很好的人,我真的很喜欢他。” 边瑜始终没说话,虽然清楚贺宣的经历,但她倒是没质疑过贺宣的品性,也想过对方坐牢怕是有苦衷,她知道她儿子不可能倾心于一个品性有问题的人。 但她目前跟向衡是一样的态度,还是觉得向边庭跟贺宣不太合适。 这段时间向衡一直在考量,在斟酌,想尽可能地以温和的方式处理掉向边庭这段关系,然而还没考量出一个结果就知道不管用什么方式大概率都是徒劳。温和着来无非就是个劝,以他儿子的性格,怎么劝得动呢,但凡是他认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他的意志。 更何况向边庭现在主动坦白,相当于直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 向衡凝视向边庭片刻,沉声道:“你才多年轻,你以为你已经成熟到做什么决定都不会后悔的程度了吗。” “我没那么觉得,我也不觉得自己成熟。您说得对,我年轻,我这个年纪哪可能真的成熟,一个人可能到死都不一定能真的成熟。”向边庭说,“但是爸,如果人做什么决定都要考虑到以后会不会后悔,那还怎么往前走呢。” 向衡想说什么全被他这番话堵回去了,他知道自己说再多向边庭也能据理争辩,也早料到这么劝没用,他不想再多言,直接跟向边庭撂下自己的态度:“你们不合适。” 向边庭问他:“您对他有偏见么。” “我对他没偏见,我在跟你陈述客观事实。他多大,你多大,他经历过什么,你又经历过什么,家境,阅历,年龄,各方各面的这些差距是你能忽视的吗?” 他能接受向边庭跟同性交往,但对方至少要是个适合他的人。 做父亲的第一次专制了一回,没再给向边庭争辩的机会,平静道:“先暂时休学吧。” 向边庭怔愣地看着他。 “我安排人给你办手续,你去国外念书,学校我已经帮你看了几个——” “不可能。”向边庭站了起来,“爸,你非要这样吗?” 向衡抬眼看着他:“这句话该我问你,你非要这样吗?” “我怎么了?我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了?”向边庭有点恼了。 向衡脸冷了下来:“为什么我说什么你都不听,从小到大我有让你为难过吗?就这一件事你就不能听我的?” 向边庭嘴唇动了动,说:“不能。” “向边庭——” “我话都说得很明白了,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还要这样。如果您有道理,我当然会听您的,可是您觉得您现在做的这些有道理吗?让我现在休学,让我去国外念书……”向边庭垂下眼,他并不想这样跟他爸针锋相对,他放低声音,缓和了语气:“我不会休学,也不会去国外念书,除非你们绑了我去。还有三天开学了,我今天下午回江州,学校外面那套房子我以后不住了,我回学校宿舍住。” “边庭。”边瑜叫他。 “妈。”向边庭看了他妈一眼,“您跟爸是一样的态度吗?” 边瑜一时间没说话。 向边庭看着他妈:“妈,我今天跟你们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不是冲动说出口的,没考虑清楚我不会跟你们坦白。不管你们是怎样的态度,我都不会跟贺宣断掉……就说这些了,我先回房间了。” 向衡沉着脸一言不发,边瑜叫住他:“先把早饭吃了。” 向边庭摇头:“不吃了,没什么胃口。” 边瑜微微皱着眉。 向边庭走到门口,回头看了他爸妈一眼:“爸,妈,我没有在你们和他之间做选择,你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 向边庭在客厅碰到了夏管家。 “夏叔,你帮我找个行李箱。” “怎么了?要行李箱干什么?” “我收拾点东西,下午回江州。” 夏管家面露疑惑,但没多问:“向总边总知道你下午走吗?” “嗯,知道。夏叔,Peter我不带它回江州了,麻烦你帮我照管一下。” “好。” 向边庭回房后给沈泽发了个微信,跟他说中午一起吃饭。 向衡吃完早饭就出门了,边瑜也有事要忙,走前来衣帽间看了眼向边庭。有心想聊点什么,又不知道该从何说起,要聊现在也不是时候,不光是向边庭这边,向衡那边也得聊。 既然向边庭当下是这样的决定,那就随孩子去吧,总得让当爸的看到孩子的决心,这事光劝没用。 向边庭在收拾衣服,抬眼看到他妈站在门口。 “妈。” “怎么不让佣人帮你收拾。” “我自己收拾就行了。”向边庭把叠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 边瑜叹了口气:“跟你爸一样的脾气。” “这事您也不接受么?”向边庭问他妈。 “我接不接受左右得了你的想法吗?” 向边庭摇头:“左右不了。” “那不就得了。” 向边庭继续叠衣服:“我还是想知道您的态度。” “说实话,我并不太能接受,有些观点我跟你爸是一致的。”边瑜走过来按了按他的肩膀,“但刚才你自己也说了,我的态度左右不了你的想法,那眼下怎么做合适,你就怎么去做,跟着自己的心走。” 向边庭看着他妈,心里有点软。 边瑜拍拍他的肩:“妈还有事要忙,先走了,你到了那边给我打个电话。” 向边庭点点头:“嗯。” 中午向边庭跟沈泽吃了这个假期的最后一顿饭,沈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还计划着下午跟向边庭出去浪,他也快开学了,在家待不了几天了。 吃饭的时候,向边庭告诉他自己下午要回江州了。 “合着这顿是散伙饭啊?” “啊。” 沈泽咬了个鸡块吃,不解道:“那么早回去干什么,离开学不是还有几天?” “也没两天了。” “两天不是天啊。知道你是想早点回去见你家那位,就这两天都等不及。机票已经订了?还是坐家里飞机去?” “坐高铁。” 沈泽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高铁?不是,你坐高铁回去?” “嗯。” “你这跟我整哪一出呢,高铁去那边要四五个小时吧,干嘛不坐飞机?” “机票贵,坐高铁省钱。” 沈泽用手背碰了碰他的额头:“你今天说话怎么神经兮兮的,脑子坏掉了?省这钱干什么?” 向边庭拨开他的手,说:“我跟我爸妈出柜了,闹得不太愉快,再花他们的钱我没脸。” “我操!”沈泽虎躯一震,差点把手边的杯子打翻了,“你说了?!” “嗯。” “就这么直接跟他们说的?” 向边庭点头。 “你胆儿怎么那么大啊……让你别太虎……”沈泽有点缓不过来。 “没虎,我想好了才跟他们说的。” “那现在呢,是什么情况?闹得很严重?” 向边庭垂着眼说:“我爸想让我出国。” “你没答应?” “怎么可能答应。”向边庭叉了个虾仁咬进嘴里,抬眼看他,“你还不了解我。” 下午是沈泽送向边庭去的车站,他本来想帮向边庭重新订个机票,被向边庭拒绝了。向边庭以前在学校得的奖学金都在卡里放着,还有过年的压岁钱,这些钱平时花不了,现在派上用场了,手头有点存款,不至于离了家里什么都干不了。 他不是脑子一热才出柜的,跟爸妈坦白之前就已经设想过各种结果了。 飞机两个小时的路程,坐高铁四个多小时才到。向边庭到江州的时候天都黑了,他先坐地铁回了学校。其实临走前夏管家想陪他一同来,想帮他拿行李,收拾宿舍,他没让。 虽然还没开学,但已经有不少学生返校了。向边庭一开门,发现陈嘉轩也回来了。 他坐在椅子上看视频,闻声回了下头,表情愣愣的:“庭庭。” 向边庭“哎”了一声,推着行李箱进门。 陈嘉轩看了看他的行李箱,还是有点愣,他反应一向都慢:“……你也回这么早。” “早点路上没那么挤。” 陈嘉轩对向边庭的家境情况略知一二,毕竟开学放假他的床铺都有人专门收拾,在校外住的还是大house,他有点纳闷,今天怎么是向边庭自己过来的? 看到向边庭从行李箱里翻出被套自己套被子,他更纳闷了,但也没问什么。他又看了会儿视频,五分钟过去,回头看向边庭还没把被套套好,半蹲在上铺床上,眉头紧缩地分辨着被套的各个被角。 陈嘉轩把视频暂停,站起来道:“我给你弄吧,你把被子拿下来。” “行。”向边庭从上铺爬下来,把被子也拖了下来,两个人合作把被套套好了。 “谢了。”向边庭把被子甩到床上。 “不客气。”陈嘉轩扶了下眼镜。 第96章 宿舍挺干净的, 地面窗户都亮堂堂的,陈嘉轩应该已经打扫过了。向边庭收拾了一下自己的桌位,收拾完给他妈打了通电话报平安, 他也给他爸打了个电话, 他爸挂掉了, 回消息说自己在开会,他回他爸:我到学校了, 跟您说一声。 向边庭回江州不是跟他爸闹脾气,不是心智不成熟的小孩子,不可能在这种事上意气用事。他主要还是跟他爸表态度。 向边庭把宿舍床铺收拾好就去了贺宣家。 贺宣出院后一天都没缓, 立刻给自己排了活, 顶着伤就去工作室扎图了。 今天这个客户是第二次来, 约的是个花臂, 上次就勾了个线,今天来上色。他是从外地赶来的,一个挺爱笑挺健谈的男生。他自己本身也是美院的学生, 关注贺宣的作品挺久了,特别喜欢,是贺宣铁粉。 纹身室里开着热空调, 贺宣扎图的时候戴着帽子,没一会儿额头上汗都捂出来了。他嫌热, 就把帽子脱了。头上的网兜被他摘掉了,他头发短, 伤口上的纱布用医用胶带也能固定住。那个网兜套头上太夸张了, 还勒脑袋。 男生看见他头上的纱布吓了一跳:“贺老师, 你头怎么了?” “破了。” “怎么弄的啊?” “砸的。” 男生小声地“我靠”了一声。 上次见贺宣他还是一头蓬松微蜷的棕发, 这次直接变成了板寸, 男生盯着他的脑袋看了好半天。 这个花臂分两次是弄不完的,一般情况下客人如果没有加急要求,贺宣单次扎一个大图的时长不会超过八小时。人体皮肤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纹的时间太久,就算纹身师状态一直在线,客人也未必受得住。 天快黑的时候贺宣就收工了,男生说他还能挺会儿,贺宣关掉纹身机说:“再挺一会儿今天也纹不完。” 男生抬着胳膊让程妤清理包膜,笑着对贺宣说:“说实话我确实也挺不太住了,感觉坐那儿都没灵魂了,胳膊也不是自己的了。” 今天蒋文昀约贺宣吃饭,还叫了萧易阳和白钦,和几个圈里的朋友,贺宣这边刚结束他就来了,跟白钦一块过来的。蒋文昀咬着根没点的烟走到纹身室门口看了一眼,看见贺宣的新发型也一愣:“怎么头发都给剃了。” 白钦走过来说:“萧易阳给他剃的。” 蒋文昀笑了声:“我一直以为贺总偶像包袱挺重,这头发说剃就剃了啊。” 贺宣给纹身的那个男生转头看了看蒋文昀,笑道:“剃了也没影响颜值啊,多酷多带劲。” 蒋文昀说:“那确实,剃成光头都不影响他颜值。” 贺宣在医院住了几天的事,除了白钦和萧易阳,也就蒋文昀知道,但他不知道贺宣在哪住的院,贺宣不说,萧白这两口子也一点风声都没透露,连当天在医院值班的李云牧都没告诉。 贺宣被伤这事知道的人还是挺多的,毕竟那天不止蒋文昀他们几个在场。贺宣在医院待着不想被打扰,要是透出去一点消息,哪还清净得了。 知道贺宣出院了,蒋文昀本来想带着东西去他家探望,哪承想这人刚出院就来店里干活了。探望也用不着了,直接请吃晚饭,慰问一下伤患。 贺宣洗完手去休息区倒了杯水喝,从他昨晚回来到现在,白钦才见到他人,白钦也知道他昨天飞去北城找向边庭了,还当天来回。对此他就一个评价——这很贺宣。 “跑了一趟人哄好没啊?”白钦走过来问了一句。 “嗯。” “真行啊你,打个飞的就过去了。” 蒋文昀站在窗边抽烟,闻言有些纳闷:“打飞的?打哪儿去了啊?” “找男朋友去了。”白钦说,“带伤千里追夫。” “真的假的。”蒋文昀咬着烟笑,颇为不信,“贺总还能这么恋爱脑呢。” “你自己问他,昨儿是不是千里追夫去了。” 蒋文昀“嘶”了声,看着贺宣:“那人呢?没把人带回来?不追夫去了吗。” “人还没开学呢。”白钦说。 蒋文昀愣了下:“……开学?还是个学生?大学生?” 他知道贺宣有人了,但不知道对方这么年轻,以为至少是工作了的。 蒋文昀走过来往桌上的烟缸里掸了掸烟灰,问贺宣:“你认真的还是玩玩的?”他吸了口烟,以过来人的经验提醒贺宣:“要是认真的劝你也别太认真,太年轻的性子还不定,以后怎么样谁知道,到时候你谈挺认真陷进去了,人家新鲜感过了拍拍屁股走人了,到那时你说你值不值?说个现实的,他家里人知道他在跟你谈吗?他愿意把你摆到他家人面前吗?他——” 贺宣皱了皱眉,正要说话,门口忽然传来一道声音。 “宣哥。” 三人齐齐看向门口。 向边庭从外面走进来,贺宣拿着杯子愣了下,随后放下杯子径直朝他走去。 蒋文昀没见过向边庭,转头看了眼白钦,问:“谁?” “你说谁。”白钦勾唇一笑。 蒋文昀又转头打量了一眼向边庭,这气质相貌,这一身的学生气,不用猜了。 “自个儿瞧瞧吧,咱贺总值不值。”白钦说。 蒋文昀咬着烟笑笑:“我刚也不是泼冷水,具体问题具体分析而已,都是经验之谈。” “怎么回来了?”贺宣问向边庭。 向边庭用食指在贺宣胸口轻轻点了下,低声道:“心之所向。” “所以回来了。” “我刚去家里没找到你,就知道你肯定在这。伤都还没好你就开工了?” “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没多久。” “晚饭吃没?” “还没。” 蒋文昀掐了烟走过来:“那正好一块儿啊。” 贺宣跟向边庭介绍:“我朋友,蒋文昀。” “你好。”向边庭冲他点头打了个招呼。 “你也好。”蒋文昀笑了下,“我约了你宣哥吃晚饭,你也一块儿去吧,去的都是你宣哥的朋友。” 向边庭要说不去就是驳人面子了,他看了眼贺宣,点头道:“行。” 蒋文昀不由得挑了下眉。 萧易阳到现在也没个影,蒋文昀转头问白钦:“你家那位人呢?吃饭也不积极?” “他有事儿,让我们先过去。” “那行,走吧。” 四个人开两辆车,蒋文昀还要去接个人,白钦今天没开车,坐贺宣的车一块儿过去的。路上向边庭问贺宣:“你怎么把那个网摘了?纱布固定得住么?” “固定得住。”贺宣侧头看了他一眼,“套着那个网没觉得我智商都下降了50?” 向边庭乐道:“没觉得,我对你滤镜重着呢。” 蒋文昀这个局是为了贺宣组的,订了个菜品很养生的餐厅。包厢里很热闹,还没进门就听到说笑声。贺宣他们几个进了包厢,白钦先进去,贺宣和向边庭跟在后面。 屋里那伙人笑着跟他们打招呼,一看贺宣身边跟了个生面孔,气质跟他们这帮人格格不入,长得还很年轻。于是众人的目光全都落在了向边庭身上。 不知是谁说了一句:“新朋友啊。” 这人脖子上环了一圈蛇的纹身图案,嗓音粗哑,看着向边庭的方向。 贺宣拎起面前的茶壶给他倒了点茶,侧过头低声跟他说:“你负责吃就行。” 向边庭笑了,小声问他:“你是怕我不自在么?” “我知道你不喜欢这种场合。” “没不喜欢。”向边庭微偏着头,说话声音只有贺宣能听到,“这是在往你的生活里走,我觉得挺有意思。” 他俩挨得太近了,有人看不下去了,好奇心快达到顶峰了。 “贺总你带的朋友?”有人忍不住问了一句,“不给介绍一下?” 贺宣跟向边庭对视一眼,回道:“家属。” “操。” 蒋文昀从外面走进来,脱下外套拍了一下那人的椅背:“还介绍什么啊介绍,身份都摆脸上了看不出来啊。” “哎我操……” “当着小朋友的面别一口一个‘操’的。” 向边庭这顿饭吃得挺安稳,尽管这些人都对他充满好奇,但没人把话题往他身上引。一桌人都了解贺宣的性子,知道他是个边界感挺强的人,不该打听的不会瞎打听。 萧易阳迟了十分钟才到,最后一个来的,他不知道向边庭回来了,进来时看见他坐在贺宣旁边愣了好几秒。他走到白钦旁边的位置坐下,隔了两张座位,看了看贺宣,问向边庭:“他去了趟北城还把你给掳回来了?” 向边庭摇头说:“没,他单飞。我追过来的。” 坐这一排的三个都被他逗笑了。 第97章 贺宣吃饭的时候也戴着帽子, 今天来吃饭的都知道他脑袋被砸伤了,但没人提这破事,提了破坏气氛, 影响心情的事没必要摆到明面上来。 这家餐厅的菜品都很清淡滋补, 蒋文昀特地挑的地方, 连上的好几个菜都是补汤,向边庭一看就知道这些菜都是专门帮贺宣点的。 今天能喝酒的人都喝了点, 但没喝得太过,喝太过了容易闹起来,都知道还有个伤患在这呢, 都有分寸。 蒋文昀坐得离向边庭很近, 两人中间就隔了个贺宣, 他转头问向边庭:“会喝酒吗?” 向边庭说:“不太能喝。” “那就是还能喝点了。”蒋文昀胳膊伸过来, 往他面前空着的酒杯里倒了一点红酒,“今天初次见面,咱俩得喝一个吧。” 他倒了浅浅的小半杯, 倒到一半醒酒器被贺宣推开,贺宣说:“他不喝。” “我倒都倒了,这点总能喝吧, 就那么两口。” 向边庭现在也慢慢地练酒量了,今天又是贺宣这个朋友请的客, 礼数得到位。他端起酒杯说:“谢谢蒋哥对我宣哥的照顾。” 他这一句话直接把蒋文昀听愣了,这也太狂太有派头了, 还真是家属的范儿。蒋文昀笑着跟他碰了一下杯, 就只点了点头, 看着他笑, 没说什么, 而后把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 向边庭也把自己杯子里的酒喝光了,所幸不多,一口闷。贺宣叫来服务员,让他拿瓶酸奶来。 服务员送来一瓶酸奶,贺宣递到向边庭手边:“喝了解解酒。” 向边庭看着酸奶笑了笑,侧过头小声道:“我现在酒量比之前稍微好了一丢丢。” “你的意思是还能再来两口?” 向边庭打开酸奶喝了一口,轻笑道:“再来两口肯定没问题。反正这点酒我不至于晕到当众叫你‘贺叔叔’。” 正吃着,贺宣兜里的手机振动起来,屏幕上是一串陌生号码。包厢里有点吵,贺宣拿着手机到外面接了电话。 “哪位?” “贺先生,你好。我是向边庭的妈妈。” 贺宣一愣:“伯母你好。” “现在方便吗?我们简单聊聊?” “嗯。”贺宣走去了走廊尽头的吸烟室。 “本来不想打扰你,但有些话还是想跟你说说。” “不打扰,您说。” 边瑜坐在车里,转头看着窗外的夜景,开门见山道:“有想过以后吗?比如跟边庭的将来,有仔仔细细想过吗?” “想过。” “但以后怎么样,谁都说不准,是不是。”边瑜语气温和,缓缓道:“我跟他父亲计划送他去国外念书,只要我们想,把他强送出国也是做得到的。边庭还很年轻,他的将来没有定数,你未必能追得上他的脚步。” 贺宣并不知道向边庭已经跟他爸妈坦白,边瑜这会儿也没提这件事。她只是把不确定的将来摆在贺宣面前,想看看他的态度。 “如果之后事态真的朝这个方向发展,你又该怎么处理。或者说,万一日后,边庭自己后悔了,自己选择了更适合他的那条路,你呢,到时你怎么选择?” 这个问题其实贺宣之前已经回答过向边庭的父亲了。 问一万次,他的回答都一样。 “不管事态发展成什么样,我的选择都是追随他,没有别的。”贺宣跟边瑜坦言:“出国我也是会追过去的。” 边瑜沉默了片刻,道:“嗯,我知道了,那就说到这吧。” 八点半左右,饭局结束了。 向边庭喝了那小半杯红酒,身上还是沾上了点酒味。尤其是坐在密闭空间里,他能很清楚地闻到自己身上的味儿。车里打着空调,不知道是不是喝了点酒的缘故,向边庭觉得挺热,脸都热红了,有点烫。 红绿灯路口,贺宣把车停了,转头看了眼向边庭,伸手摸了一下他的脸:“热?” “有点。”向边庭头一歪,脸在贺宣掌心蹭了蹭,“你手这么凉,跟冰棍似的。” 向边庭仰了仰头,露出脖子:“脖子也给贴贴。” “凉着你。” “没事。”向边庭抓着贺宣的手往自己脖子上一放,“你给我冰冰,我给你焐焐。” 绿灯亮了,手收回来的时候,贺宣把空调温度调低了点。 车子开进了地下车库,下车后两人一块往电梯方向走。 贺宣按了一下墙上的按钮,向边庭看着亮起的按钮,叫了声:“宣哥。” 贺宣应了声:“嗯。” 两个人走进电梯,贺宣摁下楼层按钮。 “我有个事要跟你说——”向边庭顿了一下,“我跟我爸妈说了。” 贺宣摁在按钮上的手一顿,回头看了眼向边庭。 “咱俩的事。”向边庭盯着他的手,“我跟他们说了。” 贺宣显然是有点吃惊的,他有好几秒没说话。 “吵架没?” “嗯……算不上吵吧,我觉得是讲道理,我讲我的,我爸讲他的,就是聊得不太愉快……他想让我出国,我没答应。”向边庭低头静默片刻,抬眸看着贺宣,说:“宣哥,其实刚才你朋友跟你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在工作室那会儿。” 电梯一层层往上升,贺宣不言语,安静地听向边庭说话。 “我故意打断他的,进门的时候。”向边庭无声地笑笑,“不爱听那话。” 电梯门开了,两人走出去,走到家门口。 “他低估我,也低估你,那话说得太傲慢。”向边庭一只手伸过来拉住了贺宣的手,“我敢让我爸妈知道你的存在,也敢把你摆到他们面前,这点你要知道。我是年轻,性子不定,但你慢慢看吧宣哥,我会让你知道,你有我,到底值不值。” 贺宣一言不发,只是紧紧攥着他的手。 从下电梯到刷指纹开门到换鞋进屋贺宣一直都沉默着,向边庭猜不透他心思,转身想跟他说点什么,刚一回头就被他扣着脑袋吻住了嘴唇。这个吻毫无征兆,又充满力量,向边庭的嘴唇磕到了贺宣的牙齿,疼得他一声低哼。 很快他的声音和呼吸就全被掠夺了。舌头被勾着缠着,咬到吃痛,吸到发麻。 向边庭情不自禁攀住了贺宣的肩膀,因为呼吸不畅腿都有点发软。 贺宣搂着向边庭的腰往自己怀里按,吻到他浑身彻底酸软才松开他。向边庭喘气喘得厉害,脸颊浮红,心跳得很快。刚才喝的那点酒好像没有从血液里挥发掉,又返上来了一样。他现在很热,头也有点晕。 贺宣把他圈在怀里,深深地看着他。 “宣哥……”向边庭声音有些沙哑。 “嗯。”贺宣应了一声,手插入他的发间轻轻揉着他的头发,“今天换个形式。” 向边庭微微一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贺宣搂着腰,半抱半提地带到了卧室。贺宣倾身一压,将他压在床上。因为低头的动作,头上的渔夫帽落在了向边庭的胸口。 贺宣刚才说的那句话意味着什么,向边庭当然知道。他眼神混沌,看了眼贺宣头上的纱布,回过神来:“你的伤……” “我是头伤了,又不是别的地方伤了。”贺宣俯下身来,低哑的声音环绕在向边庭耳边:“值不值的,不用慢慢看,从跟你在一起的那一天起我就知道。” 贺宣边吻他边解大衣扣子,向边庭手在他腰上轻轻抵了一下,含糊不清地说:“我……我先洗个澡。” 贺宣把外套脱掉往飘窗上一甩,起身时向边庭也跟着起来,想去洗澡。贺宣回过身又将他推倒在床上,向边庭脚踝在床沿上磕了一下,一个没站稳摔在了床上。 贺宣倾身压过来,揉着他的脚踝问:“嗑疼没?” 向边庭摇头,嗓子眼有些干涩:“宣哥,我先去洗个澡。” “不用洗。”贺宣拉下他的外套拉链,“现在洗了一会儿还得洗。” 向边庭的外套被脱掉了,身上只剩一件灰蓝色的宽松卫衣,挂在脖子上的尾戒从衣领里滑了出来,贺宣垂眸,目光在戒指上停了停。 向边庭领口歪在那儿,露出半截锁骨,银色的链子落在锁骨上,底下坠着那枚蓝钻尾戒。 贺宣掀开向边庭的卫衣下摆,俯身头往下探了探,鼻尖在他腰腹缓慢轻蹭,描摹他的腰线。向边庭手搭着他的肩膀不由得闭了下眼睛。 “知道是怎么做的吗?”贺宣抬起眼来问他,嘴唇在他肚脐眼上碰了碰,“知道一会儿我要对你怎样吗?” 向边庭睁开眼,眼神已经有些迷离了:“知……知道。” “看过?” 向边庭咬着嘴唇摇头:“查过……” “做没做笔记?” 向边庭一愣,还没回答,就听到一声沉沉的低笑。 贺宣把卫衣往上掀,嘴唇贴着向边庭的小腹一点点往上厮磨,流连到胸膛。他整个人压在向边庭身上,沉着嗓子在他耳边说:“疼了跟我说。” 向边庭闭上眼睛,在一片眩晕中看到贺宣从床头柜抽屉里拿出了一会儿要用的东西。 向边庭被贺宣的气息包裹着,身体被他掌控着,迷失,沉溺,坠落。 夜很漫长,爱亦绵长。 第98章 平息过后房间里一片狼藉, 向边庭被贺宣抱去浴室的时候已经是半昏厥状态,直到浴缸里的水漫上身体意识才渐渐回笼。 向边庭浑身都没力气了,腰也酸得厉害, 要说一点不疼那是不可能的。毕竟是第一次, 又持续那么长时间。但痛感是最微不足道的感觉, 比起这个,更多的是快乐。贺宣事前仔细又耐心, 尽管后来不再克制,但也没有伤着他。 贺宣坐进浴缸,手探进水底帮他清理, 向边庭猛地一个哆嗦。他从刚才身体就一直很敏感, 一碰就抖。而且这会儿他压根不好意思看贺宣, 刚才在床上他真的把脸都丢完了。 “我……自己来。”向边庭挡了一下贺宣的手, 垂着眼说。 贺宣拨开他的手,还是探过去:“手还使得上劲?” 确实使不上劲,别说手了, 现在连抬一下眼皮都觉得吃力。 向边庭闭着眼睛,咬着嘴唇,身体微微颤抖着。贺宣凑过去吻他, 舌头撬开他的唇瓣,不让他咬自己。 吻了一会儿贺宣松开他, 在他唇上轻轻啄了啄:“难受咬我,不许咬自己。” 向边庭嗓音沙哑, 说话都是气音:“不难受……” 贺宣清理到前面, 向边庭又是一阵哆嗦, 回想起刚才的画面, 直接低下头不看贺宣了。 “怎么不看我。”贺宣明知故问。 “……没脸看。” 贺宣脸凑过来, 额头抵着他的额头,说:“我把你弄成那样的,要没脸,应该也是我没脸。” 他食指划了划向边庭的锁骨,似是安抚:“刚才那种情况,你那样是正常反应。” “哪里……正常啊……”向边庭声若蚊蝇,越想越羞赧。 洗完澡贺宣先把向边庭抱去了客房,回主卧把床上四件套换了,连被子都换掉了,还拖了个地。而后他又把向边庭抱回了主卧。 按理说向边庭身体不至于这么虚,但贺宣真的折腾他太长时间了,他现在一站起来两条腿就打晃,走路都走不稳。 向边庭趴在床上,贺宣给他上药,上药的时候又是一轮新的折磨。贺宣问他疼不疼,向边庭脸埋在枕头里,闷声说“一点点”。 舒不舒服这个问题都不用问,向边庭刚才给出的反应已经说明了一切,那是平时不可能见到的向边庭,是只有他能见到的向边庭。 贺宣把药膏放回抽屉,向边庭侧过头看了眼他,余光瞥到床头柜上用了一半的油。刚才混乱之下连tao都乱丢,向边庭甚至都不记得贺宣用了几个,眼下全被贺宣收拾干净扔垃圾桶里了。房间里一股很明显的气味,贺宣把垃圾袋扎紧放到了屋外。 贺宣关了大灯,掀开被子躺到向边庭旁边。向边庭还是趴着的姿势,刚才试着躺过了,虽然没那么疼,但不太舒服。 贺宣转身将他翻了个面,把他搂进怀里:“别一直趴着,压迫心脏。不舒服你就侧着。” “嗯……”向边庭舒舒服服地靠在他身上,抬眼望着他,刚才眼神都迷离,这会儿眼睛又有光了,看起来还不困的样子。 两人在一起这么久才落实到这层关系,想起贺宣之前每一次克制强忍的样子,向边庭贴着他耳朵小声问:“你刚……舒服么?” 贺宣连做那种事都是沉默寡言派的,基本不怎么说话,没有情绪反馈,就闷头做,换着花样做。 贺宣垂眸看他一眼,回答得直白又露骨:“不舒服我cao你这么久?” 向边庭耳朵一热,手指在他腰上蹭了蹭:“你也知道久。” “不困?”贺宣低下头鼻尖蹭了一下他耳朵。 “困过头了。” “那说会儿话。” “嗯。”向边庭点点头。 “你爸之前找过我。”贺宣说。 向边庭沉默片刻,嗯了声:“猜到了。” “你妈刚才也给我打电话了。” 向边庭抬了下头:“什么时候?吃晚饭那会儿?” “嗯。” “他们……有对你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么?” 贺宣摇头:“你爸妈很好,他们都全心全意为你。” 站在贺宣的角度,向边庭的父母真的算很好说话了,两个人都找他谈过话,但谁都没说过重话,体面又有修养。向边庭就是在这样的成长环境下长大,才会养成这么好的性格。 向边庭点了点头:“嗯,他们真的很好。其实我知道我爸不是不讲道理的人,他要是不讲道理,可以直接把我送出国,他有那个本事。” “送出去我也能追过去。”贺宣说。 向边庭抬眼看着他,眼底有淡淡的笑意:“我猜也是。”他靠在贺宣的肩窝,握住了他的手,握得紧紧的,道:“这事得让他慢慢接受,就算不接受我也不会松手。” 兵荒马乱又踏实满足的一夜,天快亮了两人才睡。向边庭早上醒来骨头都快散了,睡了很久,睁眼时已经快中午了。身体没什么不适,就是浑身发酸,腰也快断了。 他翻了个身,牵一发动全身,感觉浑身的肌肉都是僵的,尤其是腰部以下。 向边庭又在床上趴了会儿,没过几分钟,贺宣推门进来了。他径直走到床边,身上带着一股浴液的香气。 “是不是疼?”贺宣手伸进被子里摸了一下他尾椎处。 向边庭条件反射地一抖。 贺宣在那处拍了拍:“怎么,对我有应激反应?” “我感觉是。”向边庭转脸看他,嘴角微微勾起,“昨晚太凶了有些人,凶得我应激。” “疼不疼?”贺宣往下摸了摸,“疼跟我说。” “不是特别疼。就是……”向边庭轻轻拧着眉,“那感觉不知道怎么描述。” “不习惯。”贺宣说,“多来几次就习惯了。” 向边庭轻笑:“多来几次我还有命么贺叔叔,你要次次都这样,我得废了。” “废不了。”贺宣弯着食指在他脸上刮了一下,“下次你可以再感受,看看跟这次一不一样。” “能起来吗?”贺宣问他。 “能。” 贺宣换了身衣服,跟他说:“午饭给你做了,在蒸箱。” “你今天有事么?” “有。”贺宣走过来俯身在他脖子上亲了亲,“我走了。” 向边庭下午得去趟他姥姥那儿,没打算一直在家躺着。烘干机里有昨天他们换下的衣服,向边庭本打算穿昨天的衣服,结果一打开烘干机就看到昨天被贺宣换下的被单,脑子里瞬间闪过昨天不堪入目的那些画面。 那些让他脸都丢完了的画面。 这被单被他弄得太脏了,他以为贺宣直接扔掉了。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向边庭臊得脸都红了,想直接把被单扔了,又觉得此乃妥妥的败家子行为。后来挣扎一番,还是把床单和被套好好地叠起来了。 向边庭出门前用冷水洗了把脸,“啪啪”往脸上拍了好几下,想把脑子里那段羞耻的记忆也拍出去。 昨天一晚,前半夜漫长得让向边庭丧失了时间概念,疼的,难忍的,舒服的,全是贺宣带给他的。前前后后不知多少次,他被翻来覆去地折腾,最后的最后,尊严和意识一同失去。贺宣将他弄到求饶,弄到神志不清地叫“贺叔叔”,甚至弄到失jin。那一刻向边庭整个人都恍惚了,睫毛上挂着泪,看着被子上的那片狼藉,混乱又不知所措。他甚至弄在了贺宣身上。 向边庭当时脑子都木了,意识和身体都不受自己控制。 贺宣当时贴着他的耳朵对他说“没事”,说“我会处理”,声音沉得他耳朵都有些发麻。 向边庭额前头发都被打湿了,晃神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果然人在欲望面前都是不堪的。 作者有话说: 很尽力地在ca bian了(小小声)亲密情节我一般都磨得很慢,所以字数也少,因为顾虑太多字斟句酌,写起来很费劲很吃力。不过还是想尽量多写点car尾气给你们(比如前面,亲也得亲三章给你们看),写文方面我是个宁少毋烂的性子,单章字数少还请大家理解吧。晚安啦。 第99章 下午向边庭坐地铁去了一趟他姥姥那儿, 姥姥一礼拜前就从三亚回来了,他得去看看她老人家。地铁过去差不多一个半小时,这一趟向边庭可遭罪了, 地铁座椅都是硬座, 他身体“有恙”, 怎么坐都不舒服,坐了半程实在煎熬, 后来干脆站着。 熊熊在院子里趴着晒太阳,听到脚步声抬了下头,看见向边庭立马起身朝他狂奔而来, “嗷嗷”直叫。它围着向边庭的腿蹭来蹭去撒娇, 向边庭抱着它的脑袋一通猛撸。姥姥本来在书房练字, 一听到狗叫声抬头往窗口一看, 立马放下笔出来了。 “宝儿。”姥姥走出家门喊了声。 “姥姥。” 姥姥走过来在他胳膊上拍了一下:“怎么回来也不提前跟我讲一声。” 向边庭笑了笑:“给您个惊喜呗。去三亚玩得怎么样?” 姥姥挽着他胳膊往屋里玩:“中规中矩。” “这是体验感一般啊?” “我去哪儿都是体验,没什么开心不开心的,要说开心还是你在跟前的时候最开心。” “那我要陪您一块出去您还不让。” “你跟我一个老太太一块出去有什么劲头。偶尔来我这看看就成了, 我也高兴。” 姥姥那幅字还没写完,她回书房继续写,向边庭站一旁帮他姥姥磨墨。 跟贺宣在一起的事, 爸妈那头已经说了,姥姥这头向边庭也不打算瞒着。他姥姥是高知, 有修养,境界也高, 对这种事应该不至于一点不能接受, 不过向边庭说之前还是铺垫了一下:“姥, 有个话题想跟您探讨一下。” 姥姥拿毛笔写着字, 头也不抬道:“你说。” “您对同性恋群体……是怎么看待的?” 姥姥握着笔的手一顿, 抬头看了他一眼。 向边庭这个铺垫其实还是挺突兀,但跟他姥姥这样的人交流,还是得有事说事,直奔主题,他姥姥不吃拐弯抹角那一套。 “存在即合理。”姥姥给了这么个回答,继续低头写字,“宝儿,是不是有事要跟我说?” “您……是不是已经猜到我要说什么了啊?” “你这个头起得这么直白,我还能猜不到?” 向边庭失笑:“我还想着铺垫一下呢。” “别铺垫了,直接说吧。” “那跟您直说了。我……交了个男朋友。” 姥姥放下毛笔,拿开镇纸,把字拿起来看了看,说:“跟谁谈朋友,你自己喜欢就好。” 向边庭笑道:“您这也太淡定了。” “又不是什么大事,万事开心就好。” “我姥境界就是高啊。”向边庭走到他姥姥旁边,“姥,我谈的这个人,您也认识。” “小贺?” 向边庭点了下头:“您厉害。” 姥姥这个反应,可能早就知道了,这事他爸妈主动告诉姥姥的可能性不大,应该是他姥自己看出来的。他倒不奇怪,他姥姥可太聪明了。 “您是之前就看出来了?” “你身边我认识的人也就小贺了,还能是谁。还有一个小沈,可能是他吗?” 向边庭乐道:“那肯定不可能。” “这事我跟我爸妈也说了。” 姥姥转头看了他一眼。 “他们不太接受。” “是不是说你了?我等会儿给他们打电话。” 向边庭笑了声:“您别,到时候他们该怨我跟您告状了。” 姥姥放下手里的字,语重心长道:“这事你也要理解他们。” “我理解,我就想着慢慢来。” 向边庭当初考来这个城市,就是为了他姥姥,将来毕业大概率也会在这边发展事业,他爸不是不知道。为这一点,他爸也不太可能会把他强送出国。 “您能接受我就松口气了。” “我不接受你还能怎么的。” “那我只是使苦肉计了啊,您疼我,我慢慢跟您磨,您肯定能心软。” 姥姥笑着看他一眼:“你这个小人精,谁辩得过你,我估计你爸你妈在你那也吃瘪了吧,是不是就因为这事才跑回来的?” “就说您厉害,料事如神。” 姥姥按着他的肩膀说:“说一千道一万这些都是你自己的事,外人说再多都是虚的,你自己把握方向把握度。” “嗯,姥,我知道。” “走吧。”姥姥拍了一下他的肩膀,“陪我上院里种花去。” 向边庭笑道:“好。” 晚上是贺宣过来接的向边庭,姥姥让他俩留下吃晚饭,饭桌上也没问贺宣什么,该聊的她白天都跟向边庭聊清楚了,外孙谈个恋爱,自己相中的人,她当姥姥的没必要多掺和。 回去路上,向边庭坐在副驾驶座,久坐就觉得屁股不舒服,隔几分钟就调整个姿势,身子一会儿往左侧,一会儿往右侧。 向边庭昨晚被折腾了几乎一宿,上午醒来那样子看着也很需要休养,贺宣以为他下午一直在家休息,没想到他还有精力跑出来,还跑这么远。 “不舒服还往外跑。”他看着前面说。 向边庭歪着身子,朝着他的方向:“就那儿不舒服,别的也没什么。” 他蹭了下鼻子,小声道:“你昨天要不这么凶,我现在也不至于这样。” 事前是挺温柔的,事中就不好评价了。 “凶?”贺宣眉梢微挑,“想多了。真凶起来你未必受得了。” 昨天贺宣准备工作做得还挺充分的,可能光用手还是干了些。贺宣打方向盘拐了个弯,跟他说头一次不适应正常,然后又突然说,下次帮你tian。 向边庭一愣,反应了几秒,脸直接一个爆红。这话能把人臊死,他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贺宣转头看了他一眼,发现他耳根连到脖子那一片全红了。 贺宣面不改色:“tian哪儿知道么——” 向边庭赶紧捂住他的嘴,被他臊得都有点无奈了,笑着压低声音说:“你是故意的还是有意的啊?” 向边庭连手心都是烫的,贺宣眼底藏着很浅的笑意,他既不是故意也不是无意,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本来就这性子。 他亲了亲向边庭的手心,嘴巴被他这么捂着也说不了话。向边庭不干扰他开车,捂了一下就把手拿下来了。 “你别说了宣哥。”向边庭简直要求饶,“再说我该原地自燃了。” “做都做了,听这个话还原地自燃。” 向边庭手扒在窗户沿上,手指扣了扣:“总之你别说了,求你。” 贺宣无声地笑笑,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向边庭缓了好一会儿脸上的红色才褪去。 还有两天就开学了,向边庭跟贺宣说:“宣哥,我开学后可能要回学校宿舍住了。” 贺宣没问为什么,直接说:“不许。” 向边庭乐了:“你也太霸道了,都不问问原因就直接驳回啊。” “不管什么原因通通驳回。”贺宣说,“早上上学我送你。” “不是因为这个,我不是嫌去学校远。”向边庭说,“我回来前跟我爸说岚庭雅湾那套房子不住了,回宿舍住,其实就是不想依附我爸了,我只有独立了才有跟他辩驳的资本。要是不回宿舍住你家,我不就又变成是依附你了么。” “我是你男朋友,你为什么不能依附我?别钻牛角尖,独立有很多种形式,你已经很独立了。思想,人格,方方面面。” “那——” “反正不许回宿舍住。” 向边庭笑道:“行,那我不住了。” 贺宣的伤又过了一礼拜才去医院拆线,向边庭陪着一起去的,晚上他帮贺宣洗的头,怕他自己洗挠到伤疤。 两个人今天一起洗的澡,洗完了穿着浴袍在镜子面前一前一后站着,向边庭拿干毛巾帮贺宣轻轻擦着头发,擦到半干再用吹风机给他吹头。 他头发短,吹一会儿就干透了,头发这个长度摸起来有些扎手。 贺宣头发还长的时候是有点弯的,深棕色,配着他那张五官立体的脸还有点贵族王子范儿,现在头发剃短了,一整个型男。 这一个礼拜两人都没再干过那事,刚才一起洗澡的时候就有状态了,吹完头发两个人回了卧室,向边庭想换睡衣,浴袍刚解开就被贺宣拉到床上压着了。 一回生二回熟,这又是个悠长又沉醉的夜晚。 向边庭从北城回来后,他爸再也没主动联系过他,没发过一条微信,也没打过一个电话。向边庭平时跟他爸聊微信就不多,现在特殊时期更别说了,有心想说点什么也不知道怎么起这个头。 那天夜里他给他爸发了条微信,问他爸:爸,您还生气吗? 这条消息向衡第二天早上才回:你觉得我是生气吗? 他不是生气,他是无奈。 事已至此,他已经知道不管用什么方式都不可能断掉向边庭这段关系。他要是想,还能没办法分开这两个人吗,但这么做无异于去踩向边庭的底线。那天向边庭的态度他也看到了,很强硬,他对这段感情的态度是很坚定的。他太犟了,这种情况下完全是软硬不吃,真要强行把他跟贺宣分开,向衡不知道他能做出怎样的事来。到那时结果可能会更糟。 这段时间向衡一直在国外出差,回国这天直接飞江州,他来贺宣的工作室看了一眼。 走进门,助理问他有没有预约,他摇头说:“没有。” 向衡四下扫了一眼,也走去纹身室门口看了看,那里面传来“嗡嗡”的声音,贺宣在里面给人纹身。他站门口看了会儿,没出声,屋里的人做事专注,也没注意到他。 贺宣的身份背景经历他都一清二楚,唯一不了解的只有他本人。其实他了不了解都不重要,因为向边庭会去了解。 第100章 向衡看过一眼贺宣工作的地方就走了, 今天来没想过找贺宣谈话,该说的两人第一次见面都说了,彼此也都表过态, 贺宣对这段感情是怎样的态度, 那天他也给过向衡说法了, 两人没什么可再谈的。 某种程度上,向衡觉得贺宣跟向边庭很像, 所以他其实不是不能理解向边庭为什么会被这个人吸引。 而且除去那些复杂的经历,贺宣的履历确实是相当优秀。 贺宣一直低着头在扎图,并不知道向边庭他爸来过。 向衡离开工作室后去了一趟向边庭他姥姥那儿, 想去探望一下老太太。今天周末, 向边庭也在他姥姥家, 父子俩碰上了。 向边庭在院子里给熊熊梳毛, 看见他爸很惊讶:“爸。” 向衡点头“嗯”了一声。 “您怎么过来了?” 向衡朝这边走来:“出差路过这边,过来看看你姥姥。你姥姥呢?” “在厨房。” 向边庭已经小一个月没跟他爸正儿八经说过话了,这段时间父子俩关系一直僵着, 今天总算有点破冰,至少能说上两句话了。 向衡没再多言,径直朝家里走去。看得出来他爸还是不太想搭理他, 向边庭没跟着,继续给熊熊梳毛。他爸那个性子, 不是随便说个好话就能缓和现状的,况且说好话就意味着服软, 意味着放弃原则, 向边庭不可能那样。 他爸没一会儿就出来了, 看了他一眼, 没说什么,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看样子是要走了。 向边庭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狗毛,问他爸:“您这就要走了啊?” “我马上还有事。” 向边庭叫住他:“爸。” 向衡转头看着他。 “我还有些话想跟您说。” 向衡点了下头:“嗯,你说。” “您之前说我跟贺宣不合适,我认为合不合适不是主观推断的,您至少应该在了解了我们之间的情况下再下定论。” 向衡没说话,他明白向边庭这句话的道理。 “爸,这段时间,您的想法有转变一点么?” 向衡沉默良久,才道:“多的我不想再说,你自己能为自己的人生负责就好。” 这句话的言外之意很明显了,向边庭眼睛都亮了:“爸……” 向衡低头看了看腕表,道:“我先走了,照顾好自己。” “啊。”向边庭点点头,眉梢眼角溢出笑意。 这事让向边庭高兴得一回家就往贺宣身上扑,一进客厅直接蹿他身上来了个熊抱,两条劲瘦的大长腿挂在贺叔叔胯上,脸在他颈窝使劲地蹭。 贺宣毫不费力地抱着他,托着他两条腿,任由他蹭。贺宣刚洗完澡,身上一股浴液清香,向边庭在他颈间深深地吸了一口:“好香啊贺叔叔。” 说完又吸一口,然后再亲亲,亲了好几口,亲得带响儿。 这状态跟喝大了似的,贺宣侧过头,在他耳根处吻了吻:“打鸡血了?” “打了,打满了。”向边庭搂着他的脖子,亲了亲他的嘴唇,眼里满是笑意,“宣哥,我爸态度有变。” 虽然向边庭有信心他爸迟早会接受这事,但他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么快,他毕竟不想一直跟他爸那样冷着,他不好受,他爸肯定也不好受。现在他爸松口了,心里一块石头总算落地,是真的很高兴。 贺宣看着他,眼底藏着温柔:“我说过,他们都全心全意为你。” 向边庭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嘴唇附在他耳畔,轻声道:“做点什么庆祝一下?” 贺宣不言语,直接抱着他往后退几步,坐在了沙发上。就着眼下这个动势,向边庭坐在了他腿上。 “就在这么?”向边庭垂着眼问他,嗓音已经有些发黏。 贺宣嗯了一声,仰头去tian向边庭的喉结,向边庭低哼着闭了下眼睛。贺宣按着向边庭的后腰,牙齿在他喉结上轻轻磨着。前半程向边庭在贺宣身上坐着来,后半程两人又转移到了房间,贺宣抱着他走去房间,从客厅到卧室,一刻未停。 明天周日,向同学不用上学,贺叔叔不知收敛,结束时已经快到凌晨两点。 两人一块去浴室冲了个澡,回来躺床上后,向边庭直接整个人趴在了贺宣身上。他脸埋在贺宣颈窝,几公分的身高差倒是让他跟贺宣的脚正好抵在了一起。贺宣两条胳膊圈住了他,这样紧紧贴着,他能感觉到贺宣浑身跳动的脉搏。趴了一会儿,向边庭问贺宣:“沉么?” 贺宣说:“不沉。” 不仅不沉,身体倒也越来越ruan了。他的身体贺宣已经足够了解,也能轻易掌控。贺宣摸着向边庭的窄腰,说:“腰挺有劲。” 这是夸他刚才在沙发上的表现呢,向边庭受不了这话,贴着他的脸噌噌噌往外冒热气。 四月初贺宣要去香港参加个纹身展会,早前答应了李厉明的,展会刚好在周末,他想让向边庭跟他一起去。 他摸着向边庭发烫的脸,问他:“下周末我去香港参加个展会,你想去吗?” “好啊。你这次带作品吗?还是就去看看?” “带作品。” “那是要参赛?”向边庭头抬了起来。 “嗯。”贺宣点头。 这次贺宣去不再是纯参观,李厉明要他带作品参加比赛,说他沉寂一年多了,也该出山了。好的作品就应该通过更大的平台曝光,那种艺术品级别的作品流传度越广,刺青文化才会越快越深地走进大众视野。 这次展会白钦也参加,他是跟团队去的,贺宣光杆司令,他就一个人,而且他也只准备了一个作品。模特是他以前的一个客户,是个退役的职业拳击手,当初找贺宣纹了个到大腿的满背,贺宣找他提起这事时他很爽快就答应了。 这次去香港贺宣就带了他家属和一位模特,别的摊位基本都是一个团队撑起来,只有他是光杆司令。他也没带设备来现场纹身,展会有好几天,但他打算待两天就走,家属周一还要上学,不想在这久留。 一开始他们摊位特别冷清,没过一会儿人就多起来了,多得吓人。 贺宣带的模特跟他们是一班飞机过来的,退役的职业拳击手,脱了外套能看到满身的腱子肉。特别能聊一大哥,贺宣话少,他就逮着向边庭聊,向边庭双商高有修养,那大哥跟他聊得相当愉快,坐摊位上还嘚啵嘚啵跟向边庭聊个不停,聊到后来向边庭都有点头疼,是真的头疼,大哥话太密了,有点唐僧念紧箍咒的效果。 后来那大哥脱了衣服展示纹身,他是个到大腿的满背,还没上台参赛的时候只脱了上衣,露出背上的油画圣母像,他往摊位门口一坐,没多久贺宣的摊位前就陆陆续续来了人。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油画纹身是贺宣的统治区,客户没有定稿要求,他有时甚至可以直接在皮上手绘。这个满背还是他在遮盖的基础上扎出来的,拳击手大哥以前背上有个满背的图腾龙,后来洗了没洗干净,增生得也有点厉害。 这个图耗了贺宣很长时间,一开始强行遮盖也没能完完全全盖住,在强光下仔细看还是能看出细节上的不到位。贺宣后来又反反复复雕琢打磨了很久,现在这个是前不久才完成的最终版。 白钦的摊位就在贺宣旁边,他也过来看了,贺宣什么水平他心里有数,但亲眼近距离看到这个作品,还是忍不住夸了句“牛逼”。 模特大哥勾着嘴角笑笑:“我这还只是露了个背呢,腿上那点还没露呢。” 大哥是个孔雀开屏的性子,有点显眼包,围观他的人越多越来劲,很亢奋,还时不时展示一下肌肉。 向边庭坐在椅子上看大哥跟那帮前来鉴赏的纹身师逗闷子,自己也笑得不行。他今天很开心,因为那么多人为贺宣的作品驻足,那么多人关注到了贺宣的优秀。 眼前这派景象充分证明了一件事——贺宣在纹身这个领域就是大师级别的,是顶尖的。 向边庭很骄傲。 贺宣在旁边坐着,时不时有人来找他打招呼,问他要工作室的名片,小向同学今天是小向助理,贺总的助理,名片他给保管着,有人来要他就给人发。 贺宣看他起起坐坐的,跟他说:“名片放桌上就行,他们自己会拿。” 向边庭说:“不行,咱范儿得拿起来。是吧贺总?” 贺宣笑了声,手捏了捏他的后颈:“跟个小陀螺似的。” “是啊,小陀螺。”向边庭头微微朝后仰着,注视着他,“你的。” 李厉明也来了,站人堆里仔仔细细地欣赏了一番模特背上的纹身,这个精细度这个色彩把控,他认识的纹身师里只有贺宣有这顶级水平,他进来拍了一下贺宣的肩膀,说:“就该这样。” 他看了看向边庭,冲贺宣挑了下眉:“家属都带来了?” “嗯。” 贺宣跟向边庭介绍了一下李厉明,两个人互相打了个招呼,李厉明忙得很,没跟贺宣聊几句就走了。 之后模特大哥回摊位里面把裤子也脱了,直接穿了个兜裆布站到摊位门口。这下他腿上的纹身也露出来了——背上是一幅流着泪的圣母图,屁股连到大腿是一片战火烽烟。 这就是个完完全全的艺术品。 来他们摊位的人越来越多,都来看这个满背圣母像。 贺宣这个作品也毫无悬念拿了欧美写实组冠军和全场总冠军。 第101章 完结章 这次的纹身展会对贺宣来说的的确确是个很大的曝光, 从香港回来后,贺宣的工作室几乎天天有人光临,人还不少。 贺宣出来后自从换了地方重开工作室, 基本就是半隐状态, 本来店里就他跟程妤两个人, 每天来店里的也都是约了当天做纹身的或者来现场谈图的客户,店里其实每天都挺清净的。 这下不清净了, 人一波又一波的来,有来约做纹身的,也有来看贺宣现场纹身的, 程妤没经历过这阵势, 差点应付不过来。工作室的社交账号几天内也涨了好几万粉, 私信都爆了, 全是要约图的。 这段时间向边庭回回来工作室都看到好多人。贺宣在展会上获了奖,作品照片和获奖照片自然是都在各个社交平台上挂着,哪个平台的转发量和浏览量都很大。水准高是一回事, 贺宣那张脸也不容忽视,获奖照片摆在那,都知道全场总冠军长什么样。 这几天来工作室的人又多又杂, 程妤碰到好几个约图的客户见缝插针地打听贺宣是不是单身,程妤笑得无奈, 一一回说不是。 有几次还被向边庭撞见了。 这天他来店里,看到个白白瘦瘦的男人倚在前台那儿跟程妤说话, 聊了一会儿突然朝纹身室方向望了望, 笑着问程妤贺宣有没有对象。网上挂的展会照片向边庭也搜过看过, 评论区除了夸作品强, 夸贺宣长得帅的也是一大堆。 总之, 作品牛,脸也牛。 不过男朋友被那么多人惦记,这谁受得了。 当天晚上向边庭洗完了澡在床上看书,贺宣差不多到九点才回来,洗完澡上了床,掀开向边庭的睡衣摸了摸他的肚子:“别看了,眼睛歇会儿。” 向边庭合上书放在一边,转头脑袋往贺宣胸口一顶,在他怀里拱了拱。贺宣摩挲着他的后颈,向边庭突然抬起头来在他嘴上咬了一口,没使劲,咬完又在咬的那处舔了舔。 他仰脸看着贺宣,眯着眼睛说:“惦记你的人真多啊。” 贺宣这个职业性质,其实没办法避免这种情况,他给人做纹身,肯定要跟各式各样的人打交道。 贺宣捏着他的下巴:“忽然说这话干什么。” “有感而发。” “具体说说。” 向边庭失笑:“还让我具体说说,你生怕虐不到我是吧。具体来说就是盯着你想勾搭你的人太多,今天就被我碰上一个。这还只是今天被我亲眼看到的,我没看到的那些就不说了。” 贺宣没说什么,低头吻上他的嘴唇,没一会儿两个人的呼吸都变得很重。贺宣隔着睡衣抚摸向边庭的腰际,让他转过身去背对他趴着,趴在他身上。 向边庭哑着声音说:“干嘛啊……” “你不高兴了,我哄哄你。” 怎么个哄法向边庭秒懂,他红着耳朵低声说:“别那样了。” “上次不是很喜欢?”贺宣揉着他的耳朵,语气像是哄,其实是在命令:“趴过去。” 这就是贺宣带给他的,羞耻,不堪,但欢愉。 完事后向边庭累得睁不开眼睛,贺宣抱他去浴室冲澡,冲的时候他就靠在贺宣身上,没了骨头一样,浑身酸软。贺宣搂着他,帮他清理。 向边庭体格也不差,然而跟贺宣比起来,体力精力完全比不上。贺宣白天还要给人扎图,一忙就是一整天,这精力是真的充沛。 他闭着眼睛摸了摸贺宣的腹肌,感叹了一句:“你都不会累的么。” 贺宣帮他洗着身子,淡淡道:“这种事你第一次知道?” 向边庭笑了声:“还是知道得不够彻底。” 贺宣五月份还要出趟远门,他要带着他的作品远征欧洲,去那边参展,过两天就得走了。欧洲之行是贺宣早就定好的计划,未来一个月他都没排活。 参展的模特不难请,难请的是这种能跟着他远赴他国的模特,经费不是问题,主要还是时间,他这一趟去至少半个多月,所以也亏了那位拳击手大哥时间自由,又很乐意跟着他到处跑。 向边庭太想跟着一起去了,可惜这次不行,贺宣不是去个两三天就回来了,他还要上学,不可能请那么长的假。 洗完澡向边庭被贺宣抱回了卧室,他面朝贺宣挂在他身上,搂着他的脖子,熊抱一样的姿势。 “宣哥,这次出国,半个月能回来?”他问贺宣。 “不一定,看情况。”贺宣抱他上床,把灯光了。躺进被窝后向边庭往他身上靠了靠,贴着他。 “你什么时候走?” “过两天。” “我去机场送你。” 贺宣抬手环住他的腰:“嗯。” 三天后,贺宣带着模特,带着一套纹身设备和一些纹身用品就出发了,这次白钦也跟着一起去了,他不去参赛,就单纯跟在贺宣身边照应照应,顺便参观展会。 贺宣年轻时在欧洲很多城市都待过,在这边朋友也不少。这次来见了几个老朋友,除了参赛,闲暇时间还在朋友那儿驻店旅扎。模特大哥不白跟着来,不干正事就各处去玩,经费贺宣全包。白钦基本就跟着贺宣,这一趟来得很值,能和世界级的纹身师交流学习。 贺宣这次去欧洲的时间远超过半个月,小情侣太久没见,彼此都想念得紧。 向边庭知道他在那边是忙事业,从不催他早回,也没问过他什么时候回来。贺宣走了二十多天,虽然两人每天都打电话,但还是抵不住思念丛生。 那天两个人视频通话,向边庭趴在床上哼哼唧唧地说:“想你。” 他脸陷在被子里,吸了口气,眼皮抬着望向手机屏幕,说:“床上都没你的味道了。” 他难得撒次娇,贺宣心被他勾得软软的,然而嘴上还是粗野:“这几天有自己弄过吗?” 血气方刚一小伙子,跟男朋友分开这么久,说没想过那事那是不可能的。 向边庭手指在床单上抠了抠,老实承认:“……有。” “我说的是后面。”贺宣说。 向边庭一愣,耳朵都红了,声若蚊蝇:“那当然……没。” “想吗?”贺宣问。 向边庭眼睛一闭,坦率直言:“想。” 其实他是想要贺宣,贺宣淡淡地说:“今天自己弄。” 欲念是思念的衍生物,分别二十来天,两个人今天隔着手机荒唐了一回。结束后贺宣的嗓音变得格外磁性,向边庭侧身躺在床上气息还没稳下来,听他说话都觉得是种享受。身心都被填满了,他听着贺宣的呼吸声,听到他沉着声说:“我也很想你,等我回来。” 五月底的时候,向边庭爸妈来了一趟江州,还把Peter带过来了。蛇箱还在向边庭原先住的那间房里,很大一个玻璃箱,搬去贺宣那里也没合适的地方放,向边庭就暂时没给Peter搬家,还让它待在原来的地方,每天回来放它出来盘盘。 向边庭爸妈还想叫贺宣一起吃顿饭,向边庭说他去欧洲参加纹身展会了,给他爸妈看贺宣在香港获奖的照片,在他爸妈面前把贺宣夸了一通,夸的都是实实在在的话,没半点虚的,本来贺宣的优秀也是客观可见的,有客观事实支撑的。 当爸妈的也看出来了,儿子本质慕强,是真的因为人家优秀才这么喜欢。 贺宣这次的欧洲之行历时29天,去了法国、意大利、瑞典三个国家,三战三捷。他回来时已经六月,落地那天向边庭一天满课,没能去机场接他。 向边庭下了课连宿舍都没回,出教室后立马给贺宣打了通电话。 贺宣收拾完东西就来学校了,现在就在他们宿舍楼的一楼大厅等他。 向边庭正往校门口方向走呢,一听贺宣去了宿舍,立马掉了个头回宿舍。快到宿舍时,向边庭在路上碰到了林羽赫他们几个。 刘超“哎”了一声:“你不是走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向边庭说:“接我的人去宿舍了。” 贺宣坐在宿舍一楼大厅的皮质沙发上,一个月没见,瘦了,头发也长长了。太久没见了,向边庭看见他的那一刻心率都有点加快。贺宣就这么坐在那儿,没看手机也没干什么,一条胳膊搭在一边扶手上,淡漠地盯着地上某一处。 几个人朝这边走来,脚步声一点点靠近,贺宣抬了下眼眸,跟向边庭对视了一眼。 向边庭不太明显地吸了口气,喊道:“宣哥。” 贺宣嗯了一声,起身朝他走来。宿舍那三个人看看贺宣,又看看向边庭,跟向边庭打了声招呼就刷脸上楼了。 贺宣很自然地脱下向边庭的书包拎在手里,两人这么近距离站着,向边庭都有点忍不住想在他脸上亲一口,碍于在学校,克制住了。 “你来多久了?”向边庭问。 “没多久。” 贺宣帮向边庭拎着书包,两个人像寻常哥俩一般,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走在校园里。 放学时间路上到处都是学生,说话都得收敛着,跟不熟似的:“宣哥,一会儿去我姥姥家吃晚饭。” 贺宣点头说:“嗯。” 向边庭从来没觉得宿舍到校门的距离这么长过,步伐都不自觉加快了。上了车,门一关上,贺宣就倾身靠过来吻他。这还没离开校门口,向边庭没想到他会这么猝不及防地亲过来,吓了一跳,下意识往后躲了一下。贺宣摁住他的脑袋不让他逃,边吻边安抚:“窗户贴了膜了,外面看不见里面。” 向边庭含糊不清地“唔”了一声,手攀上他的脖子,仰着头回应他的吻。热气在两人鼻息之间流转,向边庭戴着眼镜,不一会儿镜片上蒙上了一层白色的雾气。 贺宣摘掉他的眼镜,向边庭微眯着眼睛,望着他的眼神有些迷离。 不知吻了多久,向边庭有点呼吸不畅了,手指都麻了。贺宣松开了他。 向边庭很重地呼吸,鼻尖上浮了一层细密的汗珠,他看着贺宣,嗓音有些发颤:“你可算回来了。” 贺宣吻了吻他的眼睛,说:“嗯,我回来了。” 贺宣把车开到了马路上,向边庭扭头看着他:“你累瘦了都。” “过几天就养回来了。” 其实两个人每天都在电话里聊,两人近况彼此也都知道,但见了面向边庭还是有说不完的话要讲,变成小话痨了。 晚上在姥姥那儿吃完晚饭,两个人坐在院子里的秋千椅上聊天。向边庭早知道贺宣这次去欧洲拿了好几个奖,今天也在白钦朋友圈看到了贺宣上台领奖的照片。他刷完网上的相关资讯和照片,转头看了眼贺宣,贺宣也转过头来看他,问他怎么了。 “没怎么,就是觉得你特别耀眼。” 贺宣虽然处世淡然,但步伐其实从未停滞向前,他的眼界和追求都非常高。 这是向边庭以前不知道的。 向边庭看向不远处的花坛,对他说:“我以前一直觉得你什么都不在乎,什么都不放在眼里,是个带着点儿‘仙气’的人。” 贺宣开玩笑:“现在不仙了?” 向边庭笑了声:“仙,但也先。后面这个是先锋的先。” 贺宣看着他。 “你以自己为先锋,让世界看到了中国纹身师的强大。”向边庭握住了贺宣的手,“这不是一件特别值得骄傲的事吗。” 贺宣攥紧了他的手,秋千椅轻轻晃着,向边庭紧挨着贺宣,两人十指交握,安静地坐了一会儿。 “宣哥,咱们回家吧。”向边庭说着想站起来。 “等会儿。”贺宣按住他的手腕。 “嗯?”向边庭转过头,看到贺宣从口袋里摸出一个丝绒盒子,打开递到他眼前。 向边庭看着盒子里的对戒微微一怔,抬头看向贺宣。 对戒是贺宣在意大利的时候定制的。 “上次你给我打了标记,”贺宣手指勾了一下右耳耳垂,这里还戴着向边庭送他的那枚玫瑰耳圈,“这一次我们互相打个标记,愿意吗?” 向边庭注视他良久,微微点了下头,低声说:“愿意。” 两人互相给对方的无名指套上戒指。 晚风吹拂,夜虫低鸣,很宁静很美好的一个夜晚。 贺宣握着向边庭的手,拇指蹭了蹭他的手背:“回家吧。” 向边庭说:“好。” 一个月没见,两个人的黏糊劲不消多说,进电梯的工夫都要搂着亲一下。私人电梯,不怕被人撞见。 贺宣走到家门口刷了下门锁指纹,向边庭想起Peter,跟贺宣说:“宣哥,我去隔壁喂一下Peter。” “没把它挪我这边来?” “蛇箱太大了,挪过来你那边没地方放。” 贺宣说:“有地方放,明天就找人挪。” “好。”向边庭在他腰上轻轻抓了一下,“那我去喂蛇,你等我。” “嗯。” 向边庭去隔壁把提前从冰箱里拿出来解冻的乳鼠给Peter喂了,关上灯想走时,想起来手机落在蛇箱那儿了。他刚想开灯,回头发现阳台那儿特别亮,外面洒进来一片皎洁的月光。 他想起初见贺宣那天晚上,天上的月亮也这么亮。 向边庭没开灯,走去了阳台。他迎着月光走进夜色里,转头看到贺宣站在隔壁阳台,手搭着栏杆在抽烟。 贺宣侧过头往这边看了一眼。 向边庭蓦地笑了。 两人四目相望,一如初见。 “还不回来?” “马上回来。” 月光倾落,今如初见,尔后常相见。 (完) 作者有话说: 就到这啦,他们的故事还很长,但几京的文字就到这了。感谢大家陪我陪他们走过这一段,感恩。 下本写《渐入佳境》,余闻嘉小朋友的故事,年下文,感兴趣的宝宝可以戳专栏收藏。我们下个故事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