骷髅之王 作者：leonie 文案 艾斯穿到剑与魔法的世界，得到骷髅之王的遗迹。 他是子爵不得宠的长子，也是帝国传说中的亡灵法师，亡界的君王。 正当艾斯优哉游哉建立双子城，计划把商会开遍两大帝国，他心悦的竹马手持利剑出现在他面前，“原来你就是预言中的人。你还记得格林家族因你造成的损失吗？” “记得。可是我至今还没有攒够赔偿的金币。”艾斯沉默许久，诚恳道：“要不……小公爵，你还缺夫人吗？不要聘礼的那种。” 本文苏爽！本文苏爽！本文苏爽！重要的事说三遍！ CP艾斯X诺欧 内容标签： 强强 穿越时空 升级流 西幻 搜索关键字：主角：艾斯 ┃ 配角：诺欧 ┃ 其它： 一句话简介：穿越成反派大BOSS怎么破！ 编辑推荐： 艾斯穿越到《剑与魔法》小说里，他凭借先知的金手指，找到骷髅之王留下的遗迹。他行走于现世和亡界之间，无尽的幽灵追随于他身后，他是传说中的亡灵法师，他是黑夜的君王。 随着男主不断的成长，质朴的庄园生活，精致的宫廷宴会，像一幅幅画卷呈现在读者面前。作者很好的勾画了一个西方幻想的世界，也用细腻的笔触描写了男主与竹马之间的感情，是篇值得阅读的好文。 第1章 巴特索登是一个平静的村庄。几百年来，这里的生活周而复始，人们也知足常乐，些微的泪水很快会被忘去，欢笑则流淌在乡野间。 不过今天是一个不同寻常的日子，巴特索登最大的庄园，诺依曼子爵的庄园死气沉沉的，所有的仆人都放轻了脚步，像猫一样，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就怕惹恼了管家，甚至是庄园主人的怒火。 是的，诺依曼子爵的庄园发生大事了。 诺依曼子爵夫人快不行了。 卡洛琳·诺依曼这个曾经闻名帝都的美人，在病床上苟延残喘三天后，终于快要不行了。没有人知道它什么时候到来，可能是下一分钟，又或者下一秒钟。 吟唱安魂曲的光明法师已经在庄园里等待了，亡界即将召唤诺依曼子爵夫人。 “哦，可怜的夫人。”花园里扫地的女仆为美丽的诺依曼子爵夫人伤心，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丈夫还不知道在哪个行省打猎，又或者看比武呢，根本不知道他曾经为之癫狂的女人快要死了；又或者诺依曼子爵知道，他只是不想回来罢了。 而美丽的夫人只能孤零零的一个人。 庄园里，只有管家和他们这些仆人，哦，还有那些光明法师。往常，诺依曼子爵夫人的美貌，是那些号称清心寡欲的光明法师也惊叹不已的。他们可要好好吟唱安魂术，让子爵夫人的灵魂在亡界也不受侵害。 唉。 多愁善感的女仆想到诺依曼子爵夫人枯槁的面容，枯黄的头发，伤心不已。诺依曼子爵夫人走了，这庄园里一下子就要失色三分了吧。 忧心的女仆还没有感叹完，就看到管家带着一个不足十岁的小少年往三楼主卧走去。 小少年额前黑色的碎发微微遮住了眼睛，那双宛若绿宝石的双眸是沉静的、忧郁的，但这双绿眸不若平时的光彩，此时色泽有些黯淡。他的脖子上系着一个白色的小领结，袖口和衣服的下摆都有繁复的花边，裤脚则整齐地塞到长靴里。小少年挺直的背脊，沉稳的步伐，一看就不是村子里的野孩子，他是这个庄园的小主人，也是诺依曼子爵和夫人的独子。 哦，诺依曼子爵夫人不会一个人，她还有小少爷呢，女仆觉得心里稍稍安慰了点。 此时，诺依曼子爵夫人的儿子，也是这个庄园，甚至这片封地未来的主人——艾斯·诺依曼，他按照管家的指示，快步走向三楼的主卧，“小少爷，子爵夫人快不行了。她想见您最后一面。” 艾斯走到主卧门口的时候，迟疑了一下。 管家帮他打开门，“小少爷。” 艾斯面前是一个空旷的房子，房间的地上铺着长长的、柔软的地毯，只在墙壁边上有精美的铜镜，还有奢华的沙发，其余地方都没有摆上饰品，只有中间有一个华丽的帷幔，下面是一个低陷的、云朵般的大床，羽绒的被子太过蓬松，甚至都看不出里面躺了一个人。 艾斯：“其他人呢，那些光明法师呢？” “法师大人们在隔壁。”管家看小少爷走进房间，默默关上门，“子爵夫人说，她有话想单独跟您说。” 艾斯走到床边，躺在床上的女人鼻梁高挺，眼窝深邃，皮肤白得似乎透明，她原本应该亮丽的金发失去了一直以来的光泽。她的呼吸声极轻，哪怕这个房间里安静得一根针掉在地上都能听见，艾斯都不太听得清她的呼吸。那些人说得没错，她随时可能往生。 诺依曼子爵夫人的眼睫毛像蝴蝶一样扇动了起来，她像是感觉到艾斯的到来，她眼睛半开，气若游丝，“我的孩子，你来啦，坐到我身边来。” 艾斯沉默地往前走了两步， 坐到床上，轻握住子爵夫人的手。 诺依曼子爵夫人：“不要怕，亡界是我们每个人的归宿……” 艾斯摇摇头，他像是太过难受，一句话也说不出。 诺依曼子爵夫人嘴唇依旧一张一合，但艾斯完全听不清她说什么，只得微微俯下身去，耳朵贴着她的嘴唇。 诺依曼子爵夫人：“有一件事情，我必须告诉你。” 艾斯没有说话，他只是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示意子爵夫人他听到了。 诺依曼子爵夫人：“不要去骑士团。” 艾斯只以为诺依曼子爵夫人神志不清了，他解释道：“每一个贵族成年前都必须去骑士团历练。” “本·冯·诺依曼不是你的父亲。”诺依曼子爵夫人握住艾斯的手突然变得很紧，没有人能想得出，一个将死的人，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气。 艾斯的瞳孔微微张大，他震惊地听诺依曼子爵夫人在临死前揭开她隐藏了十年的秘密，“不要成为四级骑士，你四级时觉醒的斗气，一定会是天赋斗气。” 天赋斗气不能修炼，是只能凭借血脉传承的斗气。 艾斯与诺依曼子爵夫人都有一双极其好看的绿眸，形状迷人，瞳色深邃，平时只是专注地盯着一个人，大多数人就会神魂颠倒。可此时，一双眼眸是震惊的，另一双则渐渐变得浑浊。 艾斯看着诺依曼子爵夫人，一字一顿问道：“我的亲生父亲是谁？” 诺依曼子爵夫人瞳孔的光渐渐涣散，“他的斗气很好看。” 艾斯没有发现诺依曼子爵夫人的异样，他还沉浸在刚刚知道真相、不知所措的心情里，“他叫什么名字？” 诺依曼子爵夫人缓慢地松开幼子的手，想去触碰他的脸庞，“我不记得了，人们很少叫他的名字。” 升到半空中的手猝然掉落。 艾斯呆呆地坐在床沿，主卧的大门被“嘭”的一声打开，平素冷静的管家的声音也有一丝颤抖，“法师大人说，亡界的门打开了，子爵夫人去了。” 艾斯缓缓滑下床，坐在地上，看着这个原本风华绝代的女子像这世间所有人一样，归于亡界。 光明法师低低地吟唱安魂术，尽他们的力量加固子爵夫人的灵魂，让她在亡界，在平庸的灵魂中，也光彩夺目。 主卧外，所有的仆人也都低着头，对伟大的光明法师表示崇敬。没有人注意到，光明法师的吟唱结束后，一直跌坐在地上的小少爷，静静地离开了主卧。 这是这个春天的第一场雨。 艾斯走出庄园，走到大雨中，这个贵族少年现在很混乱，不仅因为母亲突然死亡，父亲另有其人，还因为他对这个世界的认知，这个类似欧洲中世纪的社会，这个魔法的世界。 艾斯·诺依曼，不，他原名不叫这个，不，这都不重要了。 艾斯原本只是地球华国的一名普通大一学生，他在开学第一天参观校园的时候，在图书馆找到了一本《剑与魔法》的幻想小说。 恢弘的世界背景，错综复杂的家族势力，贵族以天下为棋盘，以无数人的生命为筹码博弈；魔法师学究天人，古老的法术可眨眼间使战场变为尸山血海，也可瞬间移山倒海；骑士手持利剑和长枪，用鲜血和忠诚谱写战歌，用斗气主持世间的正义。 艾斯完全被迷住了。他就站在图书馆翻看这本小说，直到华灯初上，图书馆将要闭馆，他才恋恋不舍地直接翻到《剑与魔法》的最后一页，想要先看个大结局。 然后…… 然后他眼前一黑。 等他再醒来，就是在古老的庄园中，身边秀美的女仆给他穿上柔软的内衣，他原本修长的身体也变成了一个软萌的包子。 所有人都称呼他为少爷，他是艾斯·诺依曼。 他的父亲是这片封地的主人，诺依曼子爵；他的母亲原本是一个男爵的幼女，因为美貌嫁给了诺依曼子爵，也就是诺依曼子爵夫人。 还没有等艾斯从穿越的打击中恢复过来，又有一个新的噩耗传来，他的母亲——去参加宴会三天的诺依曼子爵夫人，在宴会上感染了风寒，病情日益严重，等她回到庄园的时候，已经病得不能自己下马车了。 艾斯对这个丢下幼子不顾，频繁参加宴会的子爵夫人完全没有好感，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希望她死去。更何况，诺依曼子爵夫人在去世前，还给他留了这么大一个雷。 每个贵族少年12岁时，都会被要求参加骑士团。 这是为了避免帝国的贵族变成一群只知道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大多数贵族在骑士团历练后会返回封地，继承爵位或者谋求一个小官职；特别优秀者，会得到大贵族甚至陛下的赏识，有机会进入皇家骑士团，直接负责陛下的安全；特别愚蠢、残忍或者贪婪的，则有可能被剥夺继承爵位的资格，陛下会把他的爵位赐给被剥夺者的弟弟或者堂弟。 可是现在…… 他的母亲，那位风流的夫人告诉他，他其实不是他那个便宜老爹的种，他的父亲另有其人。 诺依曼子爵知道自己夫人给他戴了绿帽子，娇生惯养长大的小儿子其实是帮别人养的。他会不会看在子爵夫人美艳动人，小儿子养了快十年的份上，直接让他继承爵位和遗产，还有这片封地？ 艾斯长叹一口气，这根本不可能。他以前还可惜诺依曼家的小少爷无故夭折，现在只恨自己不能这么去死一死。 诺依曼子爵夫人真的给他留了一个烂摊子。 雨势渐大，艾斯完全没有回庄园避雨的意思。他既不喜欢庄园的氛围，也不想庄园的仆人用怜悯的目光看他。 这样的情形，他上辈子已经经历过一次了。 “小少爷。小少爷。” 可惜总有人不让他清静。 家族的仆人从庄园里飞奔而来，“子爵大人来信了，他知道子爵夫人不好了，正连夜赶回来，想要见子爵夫人最后一面。最晚明天下午到。” 艾斯：“他不知道母亲死了？” 仆人：“子爵大人身边没有魔法师，不可能那么快收到消息。小少爷，雨太大了，您进庄园避避雨吧。” 艾斯木木地想—— 他那个便宜老爹终于要回来了。他大概离死也不远了。 第2章 诺依曼子爵回来的前一天晚上，艾斯一直没有睡安稳，他甚至是睁着眼睛到天亮的，这一周发生了太多的事。 一周前，他还在地球上，是个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凭借助学贷款上了大学的大一新生，然后他就穿越了，穿到了一个剑与魔法的世界。可是，他既没有得到丝毫原主的记忆，也没有收到任何穿越者的金手指，他甚至连家里仆人的名字都还没记全，就亲眼目睹了这一世母亲的去世。 至于明天，艾斯还要见见这些天管家不停念叨的诺依曼子爵，他名义上的父亲。 艾斯，作为一个神经不是特别粗的一般人，这一晚，他绝对是辗转反侧的。 对于穿越这件事，艾斯并没有太大的抵触，反正他在地球上也没有亲近的亲人了。就算还有一些血缘关系上的远亲，也是宁愿把他送去孤儿院，也不愿意在他无依无靠的情况下收养他的。 艾斯只是遗憾，他好不容易考上大学，可以自己主导自己的人生，又一次变回了小时候，变得身不由己。 他甚至比不过上一世。 上一世，艾斯至少有一个正常的、合法的身份，而不像此世，他只是一个贵族夫人的私生子。诺依曼夫人去得突然，艾斯只在她临终前见了她一面，她甚至没来得及给艾斯留下一个忠心耿耿的女仆。 至少能告诉艾斯他亲生父亲是谁。 艾斯闭目，脑子里回想了一下他这些天在庄园收集到的信息——他的母亲，诺依曼夫人，大概是在十年前嫁给诺依曼子爵的，那么她怀着艾斯的时间——应该是在他们婚礼前后的几个月，就是不知道是在婚礼前还是后了。 诺依曼子爵，3级骑士，在10年前陪同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去帝都述职的时候，遇上了卡洛琳，一位男爵的小女儿，当时帝都最负盛名的一朵花。诺依曼子爵出乎所有人预料的得到了卡洛琳小姐的芳心，并与她成婚，两人一起回到了巴特索登庄园。 婚后，虽然诺依曼夫人极其美貌，也很快给诺依曼子爵生下一个儿子，但陪伴娇妻、逗弄幼子的生活并不适合诺依曼子爵。 本·诺依曼虽然只是一个3级骑士，但他爱好打猎，不是那些没有魔力的野兽，而是魔兽，那些蕴含魔法的魔兽。 诺依曼子爵常常偕同几位好友一起去威斯特法伦行省隔壁的佐治亚行省打猎，佐治亚行省北方有一大片区域和魔兽森林交界，只要还在佐治亚行省界内，不仅可以遇到品种繁多的魔兽，那些魔兽的等级也不高，连4级魔兽一年也才出现一两次，还都是孤零零的一两只，要是诺依曼子爵他们遇上了，肯定要一窝蜂围上去，再带回魔兽的皮毛或者角，四处炫耀他们的战利品。 一个一个月大半时间在外面参加宴会的母亲，还有一个一年只见五六回的父亲，艾斯是不太担心被发现魂穿的事情。 但是，艾斯作为诺依曼子爵的儿子，他怎么可能不去骑士团参加试训，又怎么可能不苦练武技，把目标定为高级骑士？ 而且，如果艾斯的亲生父亲像诺依曼夫人说的那样，是一个有天赋斗气的骑士，那他十有八九也是一位贵族，他知道卡洛琳夫人给他生了一个儿子吗？他会不会找到巴特索登庄园来？ 那简直是另一颗不定时的炸弹。 如果艾斯可以选择，他真的想离开巴特索登庄园，做一个无忧无虑、自由自在的乞儿，修炼武技，执剑天涯，梦想扬名这片大陆。 但艾斯从仆人的交谈中得知，巴特索登庄园所在的三色堇帝国和大陆上最大的芬格帝国摩擦不断，双方的骑士团都蠢蠢欲动，边境时不时发生小规模的战斗。在这个不太平的世道，一个没有身份的流浪儿，最好的归宿就是找个仁慈的贵族老爷，卖身为仆，混口饱饭。 艾斯叹了一口气，他现在也没有别的办法，只能靠诺依曼子爵生活了。 总之，卡洛琳夫人走后，诺依曼子爵短则数月，长则数年，总会迎娶新的夫人。艾斯到时候不仅不会阻扰，还会全力支持，直到新夫人生下诺依曼子爵真正的子嗣，他再让出继承人的位置罢了。 不过这一切实现的前提都是——他没有被诺依曼子爵发现他真实的身世。 诺依曼子爵连儿子被魂穿的事都可能不会发现，那就更不可能对这个便宜儿子有多少感情了，到时候，在这个死上个把人都掀不起浪花的时代，他怎么处理诺依曼夫人出轨的证据，也就不言而喻了。 也不会有好心的贵族为艾斯主持公道的，他们只会高兴，威斯特法伦行省的上流社会又多了一个新的笑料。 哦，你看，那个白痴的诺依曼子爵，他把别人的儿子当作继承人培养了快十年。 最后，艾斯还是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虽然他做了很多光怪陆离的梦，有上了绞刑架的，还有他被一个戴着面罩的骑士一箭穿心的，但他最后醒来，是因为有五匹马各拉着他身体的一部分，向五个方向驰去，他被硬生生扯死…… 艾斯只觉得自己蹬了一下脚，就踩空了，然后他从睡梦中醒过来了。 那种空落落的感觉还停留在艾斯心口，所以他醒过来的时候，心还在砰砰跳，脸色也很苍白，额上都是细细密密的汗。 艾斯的房间里，早已站着两个女孩，都是十三四岁花骨朵一样的年纪，她们看到艾斯醒来，轻轻地叫道：“小少爷。” 艾斯坐了起来，他胸口还在不断地起伏，他喘着气，问道：“安吉莉卡，我刚才有说梦话吗？” 离艾斯近一点的女孩叫安吉莉卡，她是一个褐色头发的漂亮姑娘，她和她的妹妹安吉拉出生于巴特索登庄园上的农户，她们一家世世代代都生活在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上，因为家里孩子太多养不活，这对双胞胎姐妹七八岁的时候，就被她们的父母送给了诺依曼夫人。 诺依曼夫人的侍女调教了她们几年后，在不久前，把她们送到了艾斯身边，让她们照顾艾斯的起居生活。庄园里的不少事情，艾斯都是从两姐妹口中得知的。 安吉莉卡把艾斯的衣服拿到他身边，服侍他穿上，“回少爷，您在睡梦中，就是不停地喘气，没有说梦话。” 艾斯的心稍稍放下一些。 安吉拉拿着一个水盆走过来，想要服侍艾斯洗漱。 艾斯说：“我自己来。” 他一边洗漱，一边听安吉莉卡说话，“管家说，子爵大人今天可能会早一两个时辰到庄园，请您早点下去。” 艾斯拿着毛巾的手顿了一下，他说：“我知道了。” 艾斯设想过很多他和诺依曼子爵相见的场景，但事实上，他们第一次见面，诺依曼子爵甚至没有顾上他。 艾斯看到的是一个伤心欲绝的男子，他身上银灰色的铠甲还没得及卸去，他就直接半跪在大厅里、卡洛琳夫人的棺木边上，他的手轻轻地划过卡洛琳夫人的脸庞，像是这世间只余下他眼前的女子。 哪怕她脸上的红晕已不在，哪怕她的血液已经冷却，她也像是神明最好的造物。她不像是陷入永久的沉眠，只要她爱的人走过来，呼唤她，她像是下一刻就会坐起来，微笑着走向他。 诺依曼子爵看得太专注，连他唯一的继承人走进大厅，他也没有发觉。 不管怎么说，这稍稍缓解了艾斯的压力。艾斯站在大厅的边上，他仔细观察着诺依曼子爵，这个男人跟他想象得不太一样，三十五六岁的年纪，黑色的头发，黑色的眼眸，皮肤是贵族常见的苍白，但身材高大挺拔，五官如刀削一般俊朗，竟是一位少见的美男子。 诺依曼子爵一直陪伴着他的夫人，像是要把这些年欠缺她的一起归还给她，大厅里，不说那些仆人，就是艾斯也不敢出言打扰诺依曼子爵。 只是钟声又一次响起，太阳西垂，最后一缕金红色的余光给照耀到卡洛琳夫人脸上，给她的容颜添了三分丽色。诺依曼子爵突然招呼艾斯，“来，艾斯，跟你的母亲做最后的道别。” 艾斯还以为诺依曼子爵不知道他在这里。但此时闻言，他也没有多话，只是往诺依曼夫人的棺木走去，因为之前站立的时间太久，他的两腿都有些僵硬，他慢慢地走过去。学着诺依曼子爵的样子，半跪在诺依曼夫人的棺木边。 庄园里的仆人，看到这一大一小的父子齐齐守在诺依曼夫人身边，都感动得小声抽泣起来。 第3章 诺依曼子爵夫人葬礼的那天，巴特索登庄园的天少见的灰蒙蒙的。 诺依曼夫人生前交友广泛，威斯特法伦行省不少贵族夫人都是她的朋友。她们头上戴着黑色的玫瑰，脸上罩着面纱，身上穿着朴素的长裙来参加诺依曼夫人的葬礼。虽然夫人们的装扮看起来已经很低调了，但隐隐约约的，还是能见到她们姣好的容颜和窈窕的身材。 只是此刻，贵族夫人们都神色悲切，“卡洛琳，多好的人啊。农户里但凡有养不起的小孩，叫她知道了，她不是慷慨地留下钱财，就是把那些小孩养在庄园里。这么有善心的人，越来越少了。” 另一个夫人擦着眼角不存在的眼泪，说道：“是啊，可是亡界哪管这些，越是好的人，他们越要带走。还好，美丽的卡洛琳，有光明法师的安魂术，但愿她的灵魂能在亡界永存。” 艾斯站在庄园的屋檐下，他怕遇上以前认识的贵族露出马脚，也就没有出去交际。好在来参加葬礼的贵族，也体谅一个刚刚失去母亲的少年，没有人上来抱着艾斯假仁假义地痛哭一场。 安吉莉卡站在艾斯的身边，轻声给他介绍：“那位戴着黑纱的是科莱因夫人，她的丈夫是一位男爵；她边上是科赫子爵夫人，每年夏天，您都会跟夫人去他们庄上住一周，科赫子爵的封地有一个很大的湖泊，非常漂亮……” 安吉莉卡和安吉拉到艾斯身边以前，一直跟着诺依曼夫人，包括她去的那些宴会，也都会带上她们姐妹。 论起对贵族夫人们的了解，安吉莉卡姐妹要比艾斯多得多。威斯特法伦行省大贵族和小贵族界限森严，不亚于小贵族与平民，葬礼上虽来了不少子爵、男爵，还有他们的夫人，但除此之外，只有两位伯爵与他们的夫人。 艾斯年纪尚幼，还能在一边躲着，诺依曼子爵则必须接受参加葬礼的贵族的慰问。 诺依曼子爵站在最靠近棺木的地方，静立着，沉默着，他没有流泪，但他悲恸的模样太过深刻，哪怕一些人本身对这场葬礼并无多少敬意，看了他，也心下一颤。在例行的问候后，这些贵族识趣地走完葬礼的流程，不再打扰诺依曼子爵父子。 葬礼结束的时候，艾斯最后一次走到诺依曼夫人的棺木边，他按照诺依曼子爵早先吩咐的，把一朵鲜艳的、还沾着水珠的红玫瑰放到诺依曼夫人手里。艾斯看着人们把棺木合上。 看着诺依曼夫人下葬。 葬礼结束后，巴特索登庄园按照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惯例，举办了一场宴会，虽然贵族夫人小姐们穿着朴素的裙子，先生们也都穿着黑衣，但无损他们在舞池翩翩起舞的身姿。 艾斯站在二楼，听音乐家演奏舒缓的音乐，看贵族小姐拿着羽毛扇子向未婚的先生们打着暗号，看大人们举起酒杯，酒杯里流淌着好看的金黄色的液体，倒影着觥筹交错的宴会，他们说道：“为我们伟大的国王干杯！” 艾斯看不下去了，他转身走到二楼的窗户边。 虽然诺依曼夫人未必是个好人，她对丈夫不忠，对唯一的儿子也漠不关心，但她现在去世了，这个世上除了诺依曼子爵，没有人为她真正伤心。这个事实还是让人十分难过。 天一直是灰蒙蒙的，这时可能是太阳落下去了，天越发显得阴沉，还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艾斯站在二楼的窗台边上，只能模模糊糊地看到庄园不远处的农田，突然，有什么不同寻常的东西在雨幕中出现了。 艾斯睁大眼睛，仔细瞧去，起先是两匹白马，有两个身披白色铠甲、戴着白色牛角头盔的骑士骑在上面，再之后，雨幕中出现了一整队骑士，他们护送着一辆马车，渐渐地靠近了巴特索登庄园。 巴特索登庄园今天来了不少贵族，但即使是两位伯爵大人，他们的随从也没这位新来的大人的多，更何况，护送在这位大人身边的骑士个个器宇轩昂、身材挺拔，他们的动作整齐划一，哪怕是在雨水中，都带着一股肃杀之气。 有雨丝飘进窗户里，把艾斯冻得一个哆嗦。他看见诺依曼子爵匆匆地迎了上去，在马车前行了一个礼。 艾斯还来不及看到更多，诺依曼家族的管家就从一楼上来，他跑到艾斯边上说：“小少爷，罗斯家族来人了。” 艾斯跟着管家下到一楼，安吉莉卡在他身后说道：“罗斯家族的族长是一位侯爵大人，他们一家常年住在帝都，封地也在帝国的西面。” 威斯特法伦行省在帝国的东南角，无论距离帝都，还是罗斯家族的封地都很远，安吉莉卡的声音也是茫然的，看来诺依曼家族和罗斯家族之前没有多少交集。 为什么罗斯家族会在诺依曼夫人葬礼的这天突然来了人？ 艾斯跟着管家，走到庄园的侧门，管家说：“侯爵夫人去了庄园后面的墓地，子爵大人让您去见她。” 庄园外的风有些凛冽，雨下得也大了起来，安吉拉回身去拿伞。 艾斯穿得单薄，还没有完全走出庄园就感到丝丝的凉意。他隐约看见一个穿着斗篷的女子从墓园的方向离开，她没有往庄园走过来，而是直接朝马车走去。 她孤身一人，护送她的那队骑士静静地守着马车，诺依曼子爵也不在附近。 艾斯来不及多想，他直接冲进雨里。 “小少爷！”安吉莉卡在艾斯身后叫他。她跟着艾斯冲进雨里，一下子，雨水就把她的衣服打湿了。 艾斯回过头看了安吉莉卡一眼，“你不用跟过来。” 他独自一人冲进大雨里。 艾斯朝侯爵夫人小跑过去，这具身体常年不见光，也不怎么运动，体力很糟糕，就这一小段路，也够他气喘吁吁的了。 艾斯跑到罗斯侯爵夫人身边，他喘着气，也不敢抬头。他突然发觉自己蠢透了，他根本不知道这个时代的贵族小孩，见到大贵族的夫人应该怎么行礼，也不知道罗斯侯爵夫人找他什么事，看到侯爵夫人要离开了，就这么不顾一切地跑了过来。 艾斯低着头，他只能看到侯爵夫人的手，还有她斗篷的下摆，虽然雨下得很大，但侯爵夫人的斗篷一点都没有淋湿，手上也没有水珠。 难道侯爵夫人身上带着一件魔法道具？艾斯心里猜测。 一位侯爵夫人，有一件魔法道具也不是不可能的事。艾斯瞎想着事，尽量分散他的注意力，以消除他单独面对一位贵族夫人的紧张。 突然，“艾斯·诺依曼。”罗斯侯爵夫人叫了艾斯的名字。 艾斯傻乎乎地站着，“侯爵夫人，我父亲说您想见我。” 罗斯侯爵夫人像没有听到艾斯的话，她说，“抬起头来。” 艾斯抬起头，侯爵夫人的斗篷太大，让她的整张脸都处在阴影里，他完全看不清。侯爵夫人伸出手，她的手指触碰到艾斯的额头，带着微微的凉意，她把艾斯额前的刘海拨开，露出艾斯光洁的额头和一双碧绿的眼睛。 那双碧绿的眼睛像是一潭神秘的湖水，不由自主地就把人摄入。 罗斯侯爵夫人仔细端详艾斯的面容，她说道：“我期待你来帝都的那一天。” 贵族的子嗣在正式成为继承人前，都必须前往帝都觐见国王。这一天，或早或晚，终会来临。 侯爵夫人从怀里取出一个钱袋递给艾斯。 艾斯接过后，侯爵夫人往前走了几步上了马车。她无声地到来，又悄无声息地离开。庄园里，除了诺依曼子爵父子和几个仆人，没有人知道巴特索登今天迎来了这样一位贵客。 安吉拉拿着一把伞跑到艾斯身边，在艾斯头顶上撑开，“小少爷。” 艾斯看安吉拉整个身子都露在伞外面，就往她身边站了站，安吉拉不得不把伞往回收，这样刚好把他们两个人都挡住。 侯爵夫人的马车和罗斯家族的骑士已经彻底消失在雨帘中。 艾斯把钱袋打开，里面是几十枚大拇指指甲大小的宝石，五光十色的。 安吉拉倒吸一口气，惊呼道：“是魔晶！”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男主们的名字 其实艾斯是1号的意思，诺欧是0号的意思。 在德语里，1是eins，音译就是艾斯；0是null，音译就是诺欧，然后本文还会出现2345678910这样，这些数字会组成本文最重要的主配角们。 艾斯·诺依曼（Eins·Neumann）诺依曼意为新来的人，也就是1号是穿来的~ 第4章 小孩子收到红包怎么做？当然是交给父母了。 夜幕降临，巴特索登庄园的灯火依旧通明，但大厅里早已没有客人们觥筹交错的身影。大多数客人已经离开，极少数住得远、当天不能返回自己家中的客人，则被安排在庄园的客卧好好休息了。至于有没有哪位子爵或者男爵大人不小心走错自己夫人的房间，就不需要诺依曼子爵要操心了。 艾斯把侯爵夫人给的钱袋子拿给了诺依曼子爵，“父亲，这是侯爵夫人给我的。” 诺依曼子爵看到艾斯手上钱袋子的时候，眼神凝固了一下。他接过钱袋子，手指抚过袋子上绣的红色玫瑰花，眼神渐渐放空，像是陷入了回忆。 艾斯以为诺依曼子爵会收走这份礼物。 魔晶在三色堇帝国可不是寻常东西，1颗最普通的1级魔晶至少值50个金币，而1个金币就够一家三口小半个月的口粮了。特别是钱袋子里还有几颗个头特别大、色泽特别明亮的魔晶，绝对不是普通的1级魔晶。 诺依曼子爵花了很长时间研究钱袋子上的刺绣，然后打开袋子，往里面瞟了一眼，他并没有细数里面有多少魔晶，而是直接还给了艾斯，“罗斯侯爵夫人是你母亲在帝都时的朋友，而钱袋子是你母亲的旧物。这应该是你母亲的东西，你好好保管吧。” 艾斯呆呆地看诺依曼子爵离开，他手上捧着一笔“巨款”，有些不知所措。艾斯有点无语，把价值上万金币的东西交给一个孩子，除了“好好保管”，都不带多叮嘱一句的吗？ 诺依曼子爵夫人的葬礼后，巴特索登庄园又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诺依曼子爵在庄园待了几天，处理一些在艾斯看来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现在这位—— “领主大人，菲弗儿家的小子又来我们家偷土豆了！天杀的，他们怎么可以这样？！我去找庄园守卫的士兵，可他们说，只要我没有当场抓住菲弗儿家的小子，就不能证明他们手脚不干净。国王在上。可村子里，除了他们，还有谁家里的人这么游手好闲的。而且，我一出门就看到那两小子，他们见了我，手放在背后，躲躲藏藏的。”一个头发花白、胡子稀疏的老人在议事大厅下站着，他颤颤巍巍、义愤填膺地控诉菲弗儿一家的罪状。 诺依曼子爵坐在议事大厅的上面，他捏了捏山根，很是烦躁的样子，他说道：“沃尔夫老头，只要你没有亲眼看到菲弗儿家的小子偷你家土豆，你就不能指控他们，更不可能让庄园的士兵给你抓人。” “可是，领主大人……”沃尔夫老头的声音都要惊慌失措了。 诺依曼子爵打断了他的话，“过些日子，格拉芙商会会到村子里开一个小铺子，他们还缺一些人手。我会推荐菲弗儿家的小子的，他们没有多少功夫再在村子里瞎晃的。” “哦，仁慈的领主大人，你拯救了这两个要完蛋的兔崽子。哦，我们多么幸运，竟然能生活在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上……”沃尔夫老头喋喋不休地歌颂了不少诺依曼子爵的好话，而且他双目含泪，看起来极其真心。 艾斯的位置在议事大厅的左下方，他有些坐立难安，不知道诺依曼子爵是怎么脸不红心不跳地听完这么一大串肉麻的话的。 沃尔夫老头朝诺依曼子爵深深地鞠了一个躬，离开了议事大厅。诺依曼子爵则对着门口的士兵道：“下一个——” 艾斯只觉得他的小胳膊小腿要生锈了，贵族老爷的生活和他想象得完全不同，他还以为诺依曼子爵除了打打猎，调戏调戏小婢女，没有其它正事了。 新来的农户又在诉说他们生活的不幸，艾斯悄悄和安吉莉卡聊天，“菲弗儿这个姓氏很耳熟啊。”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我的父亲就是菲弗儿，沃尔夫老头控诉的人就是我兄弟。” 艾斯回过头去，安吉莉卡一脸平静，倒是安吉拉一直在摇头，像是不想承认菲弗儿这个姓氏。 艾斯：“那怎么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家里人来看你们？”诺依曼家族的庄园就在巴特索登的村中心，最远的一户人家想来庄园也不过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而且，安吉莉卡和安吉拉只是在庄园里做女仆，并不是奴隶，工作以外的时间她们还是自由的。 安吉莉卡：“家里的孩子太多了，母亲怀着身孕还要帮着父亲种地，他们没有时间。” 艾斯惊讶道：“他们从来没有来过？” 安吉莉卡摇摇头。 艾斯：“你们家里有多少孩子？” 安吉莉卡：“不知道现在又多了多少弟弟和妹妹。我和安吉拉是第10和第11个孩子。” 艾斯：“为什么生这么多孩子？” 安吉莉卡：“我的父亲总觉得孩子长大了就好了。可我的很多哥哥姐姐都夭折了，还有一些进了城，再也没有回来。” 艾斯没有再说话，即是因为他不知道怎么跟菲弗儿家的人解释优生优育，也是因为诺依曼子爵终于处理完了他的事情，他来找艾斯了。 诺依曼子爵带艾斯去了庄园后面的一个石台上，“我不在家的时候，你有修炼过剑术吗？” 艾斯摇摇头：“没有。” 诺依曼子爵蹲下身，从艾斯的手腕开始，摸遍了他全身的骨头，“资质勉强算上等，虽然现在开始修炼晚了一点，但多勤奋一点，几年就补回来了。” 艾斯：我宁愿你说我的资质无可救药。 诺依曼子爵丢了一把木剑给艾斯，“只有真剑一半的重量，你先适应着。” 艾斯伸手想去接木剑，可他没有判断好位置，木剑掉到了地上。艾斯蹲下身，把木剑捡了起来，模仿诺依曼子爵的动作。 诺依曼子爵走到艾斯身边，指点他，“人要侧着站，这样敌人不容易击中你。弓步的时候，前腿往外侧一点，膝关节不要突出来，这样容易受伤。” “出剑的时候不要犹豫，你速度这么慢，还能是因为毛没长齐，你犹豫什么，跟小姐们学绣花嘛，还要想想下一针往哪里扎……” …… 艾斯第一天修炼剑术，修炼了大半个时辰，诺依曼子爵说“今天到此为止”的时候，他直接趴倒在了地上。艾斯他的整件衣服都被汗水淋湿了，全部贴在他的背上。 诺依曼子爵也没有慈父一把，把艾斯带回庄园，而是递给他一本书，“骑士团的基础修炼心法，不难懂，也没什么危险性，是最好打基础的。” 艾斯趴在地上，把书翻开，诺依曼子爵继续道：“决定一个剑士一生成就的，一个是资质，一个是悟性。资质好的人，能承受更多的斗气，完成更加复杂的招式；悟性好的人，则能更快地修炼心法。” “虽然4级以上的剑士才可以发出斗气，但是普通人修炼心法以后，快则数周，慢则数月也能在自己体内感受到气。传说有天赋成为剑圣的人，只翻一遍最基础的修炼心法就能感受到气。我当初花了两周，希望你不要比我更慢。”诺依曼子爵说完后，转身回了庄园。 艾斯则在石台上又休息了好一会儿，才在安吉莉卡的陪伴下，起身回到庄园。 艾斯回到房间，安吉拉早已准备好了药浴，“小少爷，泡一泡吧，以免留下暗伤。” 艾斯点点头，“你们出去吧，我自己来。” 安吉莉卡姐妹转身离开，突然，艾斯像是想到了什么，他叫住安吉莉卡，“安吉莉卡，你识字吗？” 安吉莉卡回过身，有些疑惑道：“回小少爷，识字的。” 艾斯胡乱地点点头，“你们出去吧。” 晚上，艾斯盘膝坐在床上，安吉莉卡静静地读着书上的内容，“大自然中有无数的魔法元素，魔法师能操控这些元素，汇聚它们，使它们变成法术。剑士则不同，剑士会吸收这些元素，把它们变成斗气。灼热的斗气会从丹田升起，它会使剑士的出招比魔法师更快、更迅速……” 突然，艾斯脸色变得有些古怪，他打断了安吉莉卡，“安吉莉卡，你读了几遍了？”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快读完第二遍了。” 艾斯：“你说，人们最初感受到的气是什么样的？”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我没有修炼过，我不知道。” 艾斯把书翻到最前面，他指着书扉页上的图——图片上是一个赤裸的人，有一条红色的线条画出，气是怎样在他的身体里完成一个循环——艾斯问安吉莉卡，“你看到这个，照着这个做，有没有什么感觉？” 安吉莉卡摇摇头，不明所以，她什么感觉都没有。 艾斯突然换了一个话题，“巴特索登村庄来过吟游诗人吧？” 安吉莉卡：“是的。” 艾斯：“他有没有说过，剑圣小时候，他们从零突破到四级用了多久？” 安吉莉卡越来越觉得莫名了，“吟游诗人没有讲过这个，也可能是我没有听到。” 艾斯心里充满了绝望，说好的初学者很难感受到气的呢？！！那此刻，他丹田里那一团热乎乎的、到处乱窜的气体是什么？！！ 安吉莉卡不明白艾斯为什么不开心，她只是继续读着，满心希望小少爷能早日成为一级剑士，“斗气的修行从……” 艾斯躺倒在床上，把头埋进枕头里，“不用读了。”他一点都不想听。 他恍惚听到了死神的脚步声。 第5章 诺依曼子爵除了重要的节日，很少回巴特索登庄园，他不是出门完成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交给他的任务，就是去佐治亚行省打猎，然后往庄园里寄大把魔兽的皮毛、角，还有一些珍贵的花种。 这些不是被诺依曼子爵夫人当作普通的花草养死了，就成了她晚宴上的新披肩，还有的，则被她送去拍卖，换来珍贵的珠宝。贵族夫人们羡慕依曼子爵夫人，其他贵族则嫉妒诺依曼子爵，因为他有一个如此美艳的妻子。 然而，诺依曼子爵夫人还在世的时候，他很少回巴特索登庄园，像是那些丑陋的魔兽比他娇美的妻子要有吸引力得多。但是，现在子爵夫人不在了，诺依曼子爵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在巴特索登庄园待了一个月。 庄园里的仆人都在传，诺依曼子爵留在巴特索登是为了教小少爷武技。子爵大人不仅是个仁慈的贵族老爷，还是一个爱护孩子的好父亲！ 可是，诺依曼子爵对他的教学成果不是很满意，“已经快三周了，你还是没有感觉到气吗？” 艾斯很是沮丧的样子，“抱歉，父亲大人。” 诺依曼子爵：“你回去之后有好好修炼心法吗？” 艾斯小声道：“我每天都有修炼。” 诺依曼子爵：“说谎！” 艾斯被诺依曼子爵突然的严厉吓到了，他僵直着身体，诺依曼子爵绕着他走了两圈，“你绝对没有好好修炼！管家告诉我，他在安吉莉卡的房间里发现了我给你的心法，你每周才拿过去看一天，三周你最多就看了三天吧。你知道什么样的人看3天就能感受到斗气吗？各大行省骑士团的骑士长，现在都是8级骑士，他们小时候学这个肯定用不了3天。” 诺依曼子爵一开始的声音还是很凶狠的，后面却平缓了起来，像是下定了决心，“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在骑士团的时候，和我是一个小队的，我们关系不错。他拜托我去尼德兰海岸边的两个村子看一下，传言那里有亡灵再世。我本来想把你留在巴特索登，不过我走了，庄园里更没有人管得住你，你还是跟我一起去吧。” 艾斯：父亲大人，现在告诉你，我已经感受到了斗气，还来得及吗？ 不管怎么样，艾斯还是没有告诉诺依曼子爵他感受到斗气的事，他可不想哪一天一不小心就突破4级剑士，更不想让诺依曼子爵空欢喜一场，以为自己儿子是一个绝世天才。 两天后，艾斯就跟着诺依曼子爵去了尼德兰海岸。尼德兰海岸发生了一件不大不小的事，三色堇帝国最大的商会凯撒商会会长的独子在这里失踪了。 凯撒商会的会长联系了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希望他能派人寻找。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姓格拉芙，他们家族每年最多的收益都来自于和他们家族同名的商会——格拉芙商会，而凯撒商会每年都会主动让出不少商品的市场份额给格拉芙商会，来维持两家商会之间的友谊。 这个时候，为了家族的利益，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也不能对凯撒商会会长的求助置之不理。 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先派出了一小队骑士前往尼德兰海岸，他们带回的消息是：当地的村民看到亡灵降世，带走了凯撒少爷。 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把回来复命的骑士长骂了个狗血淋头，“你要我怎么跟凯撒会长说？哦，我亲爱的会长，国王陛下没能保佑您，您的儿子在尼德兰海岸被亡灵带走了，您只能去亡界找他了。你这个白痴！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你这样的蠢货！亡灵只会待在亡界，他们不会出现在现世！不然这个世界早就乱套了！” “除非消失千年的亡灵法师又出现了。”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自顾自嘀嘀咕咕了一句，又跟手下的骑士长说，“村民都是愚昧的，就算他们没有故意欺骗你，他们亲眼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那个该死的凯撒家族的小子，可能只是被尼德兰海岸的某个女人迷了眼，或者想玩玩失踪，引起他父亲的注意力。听说他才15岁，这个年纪的年轻人总喜欢做一些傻事。” 就算他真的想死，也不能死在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在心里默默补充道。 最后，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吩咐道：“你去巴特索登找诺依曼子爵，他虽然只是一个3级骑士，但他是一个聪明人。刚好可以均匀一下你们这些愚蠢的脑袋。” 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长虽然对总督如此信任一个武力值不如他们的人，有些不满，但想都有人接手了这个棘手的任务，他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就这样，诺依曼子爵带着艾斯来到了尼德兰海边一个的村庄。他把艾斯放到酒馆里，自己去了凯撒少爷失踪的地方。 这是村子里唯一的酒馆，诺依曼子爵的随从给艾斯买了一大块面包和几片白香肠，端到他面前。 艾斯看着面前的食物，食欲全无，脸上也露出便秘一般的表情。在艾斯看来，这片大陆上贵族的食物，也比不上他前世5块钱在路边买的盒饭，这里不是面包，就是香肠和土豆，唯一带叶子的蔬菜，还是路边的野菜，吃起来既干瘪瘪的，还很酸涩。 要不是诺依曼子爵最近盯艾斯训练盯得严格，他休息的时候必须尽快补充能量，他早就得厌食症了。 艾斯今天赶了一天的路，虽然也很疲劳，但毕竟比不上平常训练的时候。他勉强自己啃了一口面包，就不想再碰了。 “小少爷，尝尝这个吧。”突然，一小盘番茄酱被放到艾斯面前。艾斯转过头去，看见酒馆的老板已经从吧台后面走出来，刚刚的番茄酱就是他递过来的。 酒馆老板又像是自豪，又像是哄孩子，“白香肠切片，夹到面包里面一起吃，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在附近不少村都有名气，小少爷可以再试试。如果您觉得味道单调，还可以加点番茄酱。” 艾斯道：“谢谢。”他不是对这间酒馆不满，他是对威斯特法伦行省、甚至整个大陆的食物不满，如果他们都只吃香肠、面包和土豆的话。不过，艾斯不想辜负老板的好意，他按照老板的说法，把面包切开，放进白香肠，抹上番茄酱。他咬了一口，是比之前好多了。 酒店老板高兴道：“哦，小少爷，很少见到您这么客气的贵族。” 艾斯有点囧，他问道：“你见过很多贵族吗？” 酒馆老板：“小少爷，您别看这是个小地方，可还是来过一些大人物的。这家酒馆是我父亲传给我的，我从出生就在这里，快有50年的时间了。不过要说见到排场最大的，竟还不是一个贵族。” 艾斯有点好奇了，他让侍从拉开椅子，对酒馆老板说：“你坐下说。” 有贵族少爷对自己说的话感兴趣，酒馆老板高兴不已，他说道：“我知道令尊——诺依曼子爵为什么要来这里，是因为卡尔少爷吧。卡尔凯撒，凯撒商会会长的独子，我说的就是他。他到村里的时候，也来过我们酒馆，我的天哪，只是随从就快占满我们整间酒馆了，他至少带了8个男仆、8个女仆，外面还守着不少剑士。不说他身上穿的戴的，我从来没见过，就是他身边仆从穿的，也是我们新年才舍得穿的料子。卡尔少爷一进酒馆，他的仆从就在椅子铺了丝绸，我的天哪，那绣工只有芬格帝国的人才有吧，还有他的餐具……” 艾斯等酒馆老板感慨完了以后，问他：“凯撒少爷为什么会来这里？你们村子里有他认识的人，还是有他需要的东西？” 酒馆老板又是炫耀又是疑惑地说：“我们村里有人出海捕到了一只蚌，我的天哪，我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大的蚌，它至少有6英尺长，大概只有魔法师才能算清里面有多少珍珠。小少爷，您可能不明白，但对我们而言，这可是一个发财的机会。那只蚌太大也太重了，还好这次出去捕到它的是大船，不然它怎么都不可能被带回来。” 可是，酒馆老板摊摊手，“并不是每个人都有福气做个有钱人的。当时几个村民合伙把那只蚌从船上搬上岸，但当他们走到乱石滩的时候，那只蚌突然变得其重无比，他们想歇一歇再把它搬起来……”酒馆老板的眼神突然变得有些惊恐，“可是他们再也搬不起来了。” 艾斯心里一紧，他问道：“为什么？” 酒馆老板摊摊手，“大概我们村的人天生就是穷人命吧，那个蚌就搁在乱石滩，没人搬得动它。一开始，还有人日夜不停地在那里守着，后来，我们宁愿有个贼把它偷去了，也好叫全村人一直这么记挂着。” 艾斯道：“可是，这跟凯撒商会又有什么关系呢？” 酒馆老板叹息着说：“最开始，其实真的有贼想偷这只蚌，我们都怀疑是邻村的杂种。但一开始有人守着，他没成功，后来没人管了，他又搬不走它。那杂种大概觉得奇货可居，上报给凯撒商会的人了。可谁知道，凯撒商会会派卡尔少爷来，卡尔少爷又出了这样的事。” 艾斯：“听说有村民亲眼看到卡尔凯撒出事，你也看到了吗？” 酒馆老板端起桌边的一碗麦酒，一口喝了下去，“我没看到，看到的人都快吓疯了。那段时间，经常有人通宵待在这里，喝得酩酊大醉。”他神秘兮兮地凑到艾斯耳边，说道：“他们说，他们看到了亡灵了。” 艾斯说道：“灵魂都归于亡界。不管他生前是善是恶，都不会停留在现世。”这个世界虽然有魔法和斗气，打击了艾斯一直以来的唯物主义思想，但他依旧不太相信有亡灵和亡界存在。 在艾斯看起，这不过是人们试图解释他们未知的东西罢了。 “可是有一个渔夫的遗孀，她的丈夫死于海难，她说，就在那个蚌上，她看到了她丈夫的亡灵，她亲眼看着，她的亡夫勾着卡尔少爷的脖子，把他带到那只蚌里。”酒馆老板的声音有些阴测测的，“当时，卡尔少爷和他的仆从，还有剑士一起在乱石滩上去看那只蚌。凯撒商会的人什么也没看见，那些剑士还拼命向虚空中乱刺，也毫无作用。凯撒商会的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卡尔少爷像被什么东西拖住，直接被拖到蚌里。” 艾斯：“你的意思是说，只有这个村里的人才能看见亡灵？他们所有人都看到了那个死去的渔夫吗？” “不是的，每个人看到的亡灵的都不一样。”酒馆老板沉默半晌，说道，“但那个女人说的话最可信，因为自那日后，她的丈夫夜夜去找她。” 艾斯：“她只是太思念丈夫，所以每晚都会做梦罢了。” 酒馆老板低下头，神秘兮兮道：“可是……才没过多久，她就怀孕了！” 艾斯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古怪起来。 第6章 艾斯心里想的是，那位渔夫的遗孀可能只是有些呕吐的反应，未必是怀孕，也可能那个孩子不是渔夫的，但他还没有把他的猜测说出来，酒馆老板就起身告辞了。 酒馆老板 ：“小少爷，后厨的人在找我，给各位骑士大人烤的面包和香肠已经好了。我可以离开一下吗？” “可以。”酒馆老板正准备离开，艾斯和酒馆老板聊了那么久，不免对那只蚌有些好奇，就多问了一句：“那只蚌是什么颜色的？” 酒馆老板：“回小少爷，黑色的，漆黑如墨，像是来自亡界。” 艾斯手上拿着的面包突然掉到盘子里，里面夹着的香肠也滚了出来，弄脏了桌布。艾斯恍若未觉，他问：“你们这个村庄叫什么名字？” 酒馆老板：“尼德兰村庄，我们村庄是这片土地上唯一和尼德兰海同名的村庄。” 艾斯站了起来，他直直盯着酒馆老板，一字一顿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看艾斯神色突然变化，酒馆老板心底有些不安，但周围不仅有诺依曼家族的护卫，还有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他只能恭敬回答：“托马斯。回小少爷，小人叫托马斯。” 艾斯呆立半晌，突然走上酒馆二楼，他边走边问跟在他身后的家族护卫，“父亲给在酒馆订了房间？” 护卫道：“是的，整个二楼都被子爵大人包下来了。这是钥匙。”护卫把一串钥匙递给艾斯。 艾斯接过钥匙，匆匆走到二楼最里面一间房间，打开门进去，他在桌子边站了一会儿，回过头对家族护卫道：“给我拿一支羽毛笔，一瓶墨水，还有一沓纸。另外，没事不要来打扰我。” 很快，家族护卫就把艾斯要的东西找来了。 艾斯把纸铺开，在上面记录了一些东西，他还不会这个世界的语言，用的是华语。 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尼德兰海、尼德兰村庄，还有魔法师、骑士…… 他早该想到的，他早该想到的，艾斯在房间里绕着桌子走了两圈。他只觉得心砰砰地跳，就快跳出嗓子眼了。 艾斯刚穿越的时候，以为自己穿进了一个未知的时空，类似欧洲的中世纪，只是这里有魔法和斗气。他没有想到，他竟穿进了一本书里——《剑与魔法》，这本他在地球上最后看的书。 因为地球和这里的语言不相同，艾斯刚穿越的时候，虽然能理解当地人们说的话，但无法把这里发生的事和小说里的内容对上号。更何况，《剑与魔法》主要讲的是魔法岛上魔导士和剑圣的斗争——岛上最强大的两股势力被三色堇帝国和芬格帝国操控，相互斗争，同时，这两股势力的较量又影响了两大帝国的交锋。 这是至强者才能参与的权力的博弈，这些事根本不是艾斯现在这个小贵族继承人的身份可以接触到的。艾斯在小说里看到的信息和他现在了解的信息不仅不在一个层面上，还不在一个时间段，所以他一直没有想到《剑与魔法》的小说。 直到艾斯跟着诺依曼子爵来到尼德兰海岸。 意外出现在乱石滩上漆黑的蚌，神秘失踪的首富之子，与尼德兰海岸同名的小村庄，还有鬼婴…… 《剑与魔法》的小说艾斯只看了2/3，在已经出现过的副本里面，亡灵法师是最大的BOSS，他可以行走于现世与亡界之间，操纵骷髅大军，以一己之力对抗整个人类大陆。 魔法岛的人称呼他为骷髅之王。 艾斯尽可能的把他记得的骷髅之王墓穴的内容写到纸上。 《剑与魔法》里，魔法岛的人是通过一只蚌进入墓穴的，不过那个时候，这只蚌可不是孤零零地放在乱石滩上，它的四周有无数的亡灵与骷髅士兵守护…… 羽毛笔唰唰唰地在纸张上书写着。 还好这本小说艾斯看了才到一个多月，骷髅之王墓穴又是他看到的最后一个副本，墓穴里的情况艾斯大致都记得。 艾斯反复回忆了3遍，确保他把所有记得的内容都写了下来。 艾斯正默读记忆着，突然，门外传来了敲门声，艾斯把纸塞到怀里，高声道：“进来。” 一个护卫打开门，道：“小少爷，子爵大人回来了。” 艾斯道：“我知道了，我一会儿下来。”他等护卫关上门出去，犹豫了一下，把刚才写的那张纸从怀里取出来，放到蜡烛上，看着它被点燃，又化成灰烬。 艾斯走到楼下的时候，每个桌子上都摆满了丰盛的佳肴，当然，是对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和诺依曼家族的护卫来说。 艾斯在诺依曼子爵身边坐下，“父亲。” 诺依曼子爵“嗯”了一声，他一手刀一手叉，专心致志地吃着盘子里的香肠，看来对这里的食物大为满意。 艾斯想了想，问道：“父亲，卡尔·凯撒的事情查得怎么样了，村里真的有亡灵吗？” 诺依曼子爵心不在焉道：“凯撒商会的人一口咬定他们什么也没看到，他们怀疑村子里有魔法师，施了隐形魔法把卡尔·凯撒藏起来了。当时在场的所有村民又说他们看到了亡灵，每个人看到的还不一样。” 诺依曼子爵“啧”了一声，似乎觉得事情颇为好玩。 艾斯：“父亲，每个人看到的亡灵都不一样吗？村民怎么知道他们看到的亡灵不同，是那些亡灵的样子不同，还是那些亡灵生前是他们认识的人？” 诺依曼子爵切香肠的手停了一下，他脑子里回忆起村民说的话，道：“他们看到的大多是死去的亲人，也有至交好友，倒是没人瞧见不认识的亡灵。” 艾斯：“是在场所有的村民都有看到亡灵吗？” “一开始村民都是这么说的，不过几个村民落到凯撒商会护卫手上，不到半天就改口了，现在又说什么都没看见了。”诺依曼子爵眉毛一挑，问道：“你怎么这么关心这件事？” 艾斯：“这不是总督大人的任务吗？我怕父亲完成不了……” 诺依曼子爵摆摆手，不在意道：“我跟格拉芙在骑士团是一个小队的，他是队长，我是副队，我们一起读书、出任务，我们能把后背交给对方，还一起上过……” 诺依曼子爵也不知道是觉得艾斯还小，还是想到了子爵夫人，没有再说下去，倒是他们附近两桌的骑士和护卫“嗤嗤”地笑了起来。诺依曼子爵跟艾斯说：“总之，在骑士团交到的朋友会是你一生的朋友，没几年，你也要去那里了。” 诺依曼子爵的手在艾斯的肩膀上拍了拍，“那是一段最美好的岁月。所以，你不用担心格拉芙，这只是一次任务。”格拉芙是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的名字，诺依曼子爵不觉得这一次任务失败，会使他们的友谊受损。 艾斯：“那父亲是要放弃这次任务？” 诺依曼子爵从来没觉得艾斯这么难缠过，他说道：“不是我不想管这个事，是这个事牵扯到了魔法师。要在帝都，魔法师可能会敬王室三分，但在帝国最南部，靠近尼德兰海，出现在这里的魔法师，很可能是魔法岛上的。”诺依曼子爵最后一句话给这件事下了定性，“除非失踪在这里的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子，不然没有人会愿意管这件事的。” 艾斯和诺依曼子爵沉默地吃完了晚餐。 诺依曼子爵用手帕擦了擦手，道：“酒馆的房间不够，这两天我会住在村长家里。你不要乱跑，最晚后天我就带你回巴特索登。” 艾斯送诺依曼子爵到酒馆门口，目送他带着家族护卫消失在夜色中。 子爵大人走后，酒馆里瞬间热闹了起来，有好事的村民递了一个大杯子给艾斯，“小少爷，来杯麦酒吗？” “你怎么把这个给诺依曼少爷，这酒太烈了，村里的小孩都不敢喝。”一个骑士唯恐天下不乱，像是在劝艾斯别喝酒，实际上用了激将法。 “哎呀，这是贵族少爷嘛，怎么能拿村里的小孩比。”可惜前一个村民没听懂。 艾斯还没表态，这两个人就推搡起来。虽然普通村民和总督手下骑士的武力值相差巨大，但这会儿大家都有了醉意，抱着玩笑的心态，骑士假装没躲过村民的撩阴腿，摔了个“狗啃泥”，整个酒馆的人都敲着碗，碰着杯，哈哈大笑。 艾斯看没有人关心他了，自顾自走上二楼，他回头看着酒馆里的人，每个人都红光满面，神采奕奕的。他们或许不能像一个魔导士，一个剑圣那样，给帝国做出做出巨大的贡献，但他们所有人的笑容都是真心实意的。 可这一切很快就要消失不见了。 《剑与魔法》里是这样描写骷髅之王墓穴的入口的——在尼德兰海岸有一个村庄，因为骷髅之王的墓穴阻挡了现世与亡界的通道，人类和亡灵共同生活在这片土地上。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生者无知，沾染了亡灵的死气，他们不能存于现世，也无法归于亡界。 生者化为骷髅，死者变成亡灵。 这是生者的禁地，亡者的乐园。 但在很多年前，它叫尼德兰村庄，是尼德兰海岸唯一一个和这片大海同名的村庄。 第7章 夜晚，喧嚣渐渐归于平静。酒馆里，只有侍者还在收拾餐桌上的残羹冷炙。 艾斯在酒馆的房间，不比他在巴特索登庄园的那个，房间只是干净整洁，装饰并不奢华，空间也不大。艾斯坐在床上，就能把窗打开，能看见窗外璀璨的星空。漫天的星辰，像是晶亮的宝石镶嵌在漆黑的夜幕上，它们玄奥、美丽，在这不知名的星域闪烁光华。 艾斯不知道，他的故乡是不是这些星星中的一颗。在数十万光年外，会不会有他生活过的星球。 艾斯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真的穿进了一本书里，诺依曼子爵、安吉莉卡、安吉拉、酒馆老板……他们是不是都只是书里的一段文字，还是连被写进书的资格都没有，只是被笼统地称呼为“生活在三色堇帝国的人们”。 但是，艾斯知道，诺依曼子爵严厉的教导是真的，安吉莉卡耐心的给他读书是真的，安吉拉沉默的照顾是真的，酒馆里人们的欢声笑语也是真的。 《剑与魔法》里，魔法岛的魔导士和剑圣来到尼德兰村庄，他们并没有见到他今日所见。 那时，这里只余亡灵和骷髅。 他们只见到了酒馆老板托马斯，托马斯给他们讲述了一个村庄的起源与覆灭，还有一个渔夫的爱情故事，魔法岛众人依靠托马斯提供的线索，找到了骷髅之王的遗产，也打开了亡界的大门。 艾斯心想，但那太晚了。 那时，这个欢乐的小渔村已变成一片死地，还没长大的小孩成了活泼的小骷髅，垂垂老矣的老人成了骨质疏松的大骷髅。 而这些人，他们原本可以在现世再快乐几年，几十年的。 夜更深了。艾斯像一只猫一样，悄悄溜出房间，好在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不住在这里，这里都是诺依曼家族的护卫，至多一级剑士。 这些平日疏于修炼的家族护卫，并没有发现他们的小少爷离开了酒馆。 这一晚不仅星光灿烂，像一盏盏路灯，照亮了艾斯前往乱石滩的路，高悬天幕的月亮也像是宴会上的玉盘，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光。 这竟是一个罕见的满月天。 万籁俱寂的时候，海浪的声音格外明显，“哗啦哗啦”，它有力地敲击着乱石滩的巨石。艾斯顺着大海的声音，找到了乱石滩。大约是诺依曼子爵和凯撒商会的人都认定卡尔·凯撒是被魔法师带走的，这里并没有人守卫。 艾斯一下子就找到了那只漆黑的蚌，它足有4英尺高，宽至少有10英尺，就是一个成年人躺在里面也绰绰有余。但艾斯知道，这个蚌是通往骷髅之王墓穴的大门。 至于打开这个蚌的方法，艾斯闭了下眼睛，他总觉得自残怪怪的。 艾斯用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在手掌上划了一道，伤口有些深，他把鲜血仔细地抹到两个蚌壳交合的地方。 这只蚌一直放在海边，虽然白天老有人摸着它玩，期盼自己成为那个幸运儿，打开蚌，找到里面数不清的珍珠，但只要一晚上的功夫，它上面又会铺上一层新的细细密密的沙。这些沙子在艾斯用鲜血献祭给蚌的时候，蹭进了他的伤口里。 艾斯在心里暗骂一声，也不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破伤风疫苗。 破伤风疫苗这里肯定是没有的，这个世界只有亡界的东西。亡界的东西比小丑的杂耍要来得真实，也比情人的低喃要来得靠谱。它接受了艾斯的献祭，艾斯的鲜血顺着蚌壳缓缓流下，再被吸收，直至消失不见。 巨大的蚌壳慢慢打开，里面就像村民想的那样，有许多珍珠。只是每个珍珠的个头都不大，颜色也不夺目，灰不溜秋的，它们在蚌壳里浅浅地铺了一层。 艾斯知道，这是他最后反悔的机会。 骷髅之王的墓穴绝对不是真善美的化身，它里面危机重重，魔法岛的剑圣和魔导士也在这里死伤无数。虽然理论上，艾斯知道机关的位置和克制亡灵、骷髅士兵的方法，可以全身而退，但是《剑与魔法》书里没有提到的，剑圣和魔导士随手可灭杀的存在，未必要不了他的命。 但是，艾斯还是一只脚跨进了蚌里，他可以等十几年后，在魔法岛的人赶来之前，来取骷髅之王的遗产，但生活在尼德兰村庄，甚至这整片海域的人，他们不能等。只有现在，他得到骷髅之王的传承，关上亡界的大门，才能拯救他们的生命。 艾斯侧躺在蚌里，蚌壳缓缓落下，乱石滩又恢复了平静。 等两个蚌壳再次闭合的时候，艾斯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 艾斯睁开眼的时候，他已经身处一个墓穴了，说它是墓穴也不准确，这里既没有祭品，也没有墓碑。 魔法岛的人乍到此处，还以为这里只是一个巨大的地宫。 艾斯现在是一级剑士，视力比他前世好许多，但也做不到在黑夜中视物。他手里拿着两颗魔晶，在一片黑暗中发出幽幽的光，照亮了地宫的一角。 艾斯还躺在蚌里，这个蚌和尼德兰村庄乱石滩上的一模一样。但并不是那个蚌飞到这里来了，它们是一对蚌。酒馆老板的那个比喻没有错，它们的确是骷髅之王从亡界带出来的东西，他把它们放到这里，用于打通尼德兰村庄和他墓穴的通道。 艾斯走出蚌，在骷髅之王的墓穴里快步而行。 初生的亡灵虽然可以看见他，但他们的力量还弱，对他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至于那些喜欢拆尸体的骷髅士兵。艾斯一想到他们，手臂上的汗毛就竖了起来，骷髅士兵没有太多的智慧，只能靠嗅觉判断有没有生人闯入，再凭借生前的战斗本能攻击。艾斯只要趁他们没反应过来，到达目的地就好了。 不过，有一处的骷髅士兵是他无论如何也避不开，逃不掉的。 艾斯穿过长长的甬道，来到一个圆形的宽阔的大厅，他听到前方有风的声音，还有小声的“咔嚓”“咔嚓”的声音。 艾斯瞬间就停住了，他在墙边摸索了一阵，摸到一把火刀和火石。 艾斯打了两下火石，溅出些许火星。 大厅在他肩膀的位置，有一个极窄的栈道，刚刚成年人脚掌宽，大概只够一只猫走路。栈道上铺满了黑色的粉末，艾斯让火星溅到他最近的黑粉上，这一点点火星像是一条龙，迅速地游过了整条栈道。 这条栈道一直从大厅的这一端到极远的另一端，大概整个地宫都瞬间被点亮了！ 艾斯身前两三步的地方，是一个巨大的深坑，里面有数不清的骷髅士兵，他们穿着生锈的铠甲，手骨上拿着刀剑，在他们的头骨或者胸腔之内，隐约可见蓝色的魂火。 艾斯虽心里有准备，看到这一幕，还是觉得头皮发麻。若他当时不知道，再继续往前走，可能就要掉到骷髅士兵中间了吧。 然而，坑底无数的骷髅士兵还是发现了他，“咔嚓”、“咔嚓”的声音越来越响，这里的空间太过密封，他们又太久没有嗅到人类的气息了。 所有的骷髅士兵都把头骨转向艾斯所在的地方。 虽然骷髅士兵的眼眶里什么都没有，但艾斯还是觉的，他们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盯住了他。 最靠近坑边缘的骷髅士兵拖着他厚重的铠甲朝艾斯爬来，但这个坑太深了，他根本就爬不上来。 艾斯刚刚松了一口气，就看到那个骷髅士兵后面的骷髅，踩在前一只骷髅的头骨，爬到了更高的地方，然后不断的有骷髅朝他走过来，爬过来，如果他们的前方没有路，他们就攀到前面骷髅的骨头上，铠甲上，他们越爬越高，越爬越高。 除了动作，他们还不停歇地发出巨大的、整齐的声音。 “咔嚓咔嚓咔嚓。” 第8章 幽幽的月光斜斜照在漆黑的蚌上，照射在这亡界的魔法物品上。 魔法岛的众人以银辉剑圣海因里希为首，进入了尼德兰村庄骷髅王的墓穴。 海因里希的银辉斗气扫平了骷髅士兵，光明魔导士净化了墓穴里的亡灵。 当魔法岛众人即将打开骷髅王墓穴唯一生门的时候，一个白色的亡灵出现在他们眼前，他不同于其他初生的亡灵，他魂体的颜色已经从透明变成乳白色，他不是虚无的，而开始渐渐凝固，像是要变成实体。 “欢迎来到骷髅王的墓穴，我是管家丹尼尔，也是尼德兰村庄的守护者。” ——《剑与魔法》 不断有骷髅士兵爬到前面骷髅的骨头上，也不断有骷髅因为缺少立脚的地方，摔了个全身骨头散架。 一个骷髅士兵从高处落下，他的铠甲已经生锈，起不到任何保护作用，整个骷髅瞬间摔得四分五裂，唯有他的魂火还好端端地留在他的头骨里。那个骷髅头在坑底滚了一圈，滚到他的肋骨边上，一点点的把他的骨骸重新拼接起来，手骨，腿骨，哪怕铠甲不在了，哪怕身体的骨头破碎得更厉害了，他还是坚持不懈地往艾斯所在的地方爬来。 而这个深坑里，密密麻麻的到处都是白骨。艾斯之前以为，这些都是普通的白骨，只有那些穿着铠甲的才是骷髅士兵才是亡灵生物，没想到，那些在坑底待了千余年的白骨也活动起来，到处找自己身体的其它部分。 他们已经好久好久没有遇到过活生生的人了。 只有吸收了人类的魂火，他们才能更加强大，才有希望离开骷髅王的墓穴。 面前的深坑根本看不见底，所有的骨头都在移动着，天知道最终会拼出现多少骷髅士兵。 艾斯原本是打算在这里进行一场简单的血祭，暂时操控几个骷髅士兵，只要他速度够快，就可以搭建一座白骨桥，让他可以抵达大厅的另一端。 这是前往骷髅之王宝藏，也是亡界大门最近的一段路。 但是在《剑与魔法》里，只是随手一提的“就连一级剑士也能斩杀他们，就连普通人也能跑过他们”的骷髅士兵，比艾斯想到的数量多得多。他们甚至不需要追上艾斯，只用全部从坑底爬出来，就能把整个地宫堵得满满当当的。 艾斯退回甬道，他快速地往回走，直到退回一个交叉口。 这个岔口通向五个地方，一个是埋着骷髅士兵的深坑，一个是艾斯进入墓穴的地方，但他现在已经回不去了。尼德兰海岸的蚌接受鲜血的献祭，骷髅王墓穴的蚌可只有亡灵魔法才可以驱使。 魔法岛的众人也是打开亡界的大门，进入亡界，在其间杀出一条血路，才得以回到现世。艾斯除非在这里突破剑圣，才可能在这里活下来，不然他只有一条路——修习亡灵魔法。 艾斯原本也是这么打算的，虽然亡灵魔法没有风系魔法来得炫酷，也没有火系魔法来得绚丽，但它是对魔法师资质要求最低的魔法，艾斯也不用担心，他千辛万苦找到骷髅之王，却没有资格得到他的传承。 再者，挥手间出现百万骷髅大军，多么强大的敌人都会在转瞬间灰飞烟灭，哪个少年小时候没有这样驰骋沙场的梦想！ 身后不断响起骷髅士兵“咔嚓咔嚓”的声音，艾斯不再犹豫，他挑了一个最窄的岔道走了过去。 “如果我是你，我不会选这条路。”突然，艾斯的耳边响起一个声音。 艾斯感到他手臂上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的头僵硬地转了过去，他看到一个透明的亡灵和他并肩站着。 这亡灵还幻化出了他生前的衣服，短衣窄袖，非常简单的式样，没有花哨的东西，也不会阻碍行动。他头上是漂亮的卷发，在脑后扎了一个小辫子，露出光洁的额头，他的五官深邃，如同刀削一般，想来生前是一位英俊的青年。不过，在他的眼角上，有一个小小的伤疤，稍稍破坏了他整张脸的美感。 亡灵不同于骷髅士兵，骷髅士兵如果骨头上有伤，哪怕死了也会一直跟着他们。亡灵只剩下魂体，很少有伤害可以直接攻击灵魂。更大的可能，是这个亡灵自己固执地想要留下这个伤。 艾斯也因此认出了他，他说道：“丹尼尔。” 亡灵，不，丹尼尔有些惊讶，“你认得我？” 艾斯道：“村子里，酒馆的大叔跟我提过你。”其实艾斯在《剑与魔法》里看过丹尼尔的故事，只是在这个世界，连跟死人说话都是不安全的。 丹尼尔则恍然大悟，他笑吟吟道：“哦，托马斯说我什么了？”他跟书里说的一样，笑起来的样子带着三分玩世不恭。 艾斯望着甬道尽头，那里已经出现了骷髅士兵的身影，他说：“恐怕我话还没有说完，我就要被这里的骷髅撕碎了。” 丹尼尔在半空转了一个圈，对艾斯道：“跟我来。” 丹尼尔在前面飘，艾斯跟着丹尼尔走到他之前选择的岔道。艾斯有些不爽又有些不解，“你不是说，我不应该选择这条路吗？” 丹尼尔突然拽住艾斯的后衣领，在艾斯的惊呼声中把他举了起来。 艾斯在空中“飞”了一阵后，看到他之前脚踩的地方出现了一团白色的火焰。 “阴火！！！”艾斯惊呼道。 “我是说，你一个人不应该选择这条路。”丹尼尔神色莫名，饶有兴趣地低头看向艾斯，“你知道这个？话说你这么大的孩子怎么会来骷髅王的地宫，我可不记得最近还有其他亡灵抓了人下来。” 艾斯：“果然，卡尔·凯撒是你抓的？” 丹尼尔也没有声辩，他直接承认道：“是。”然后又对艾斯说：“你应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艾斯：“我在魔法师的手札里看过这个。”《剑与魔法》也是书，魔法师的手札也是书，这个可以约等于吧？ 丹尼尔突然飘到艾斯面前，他从艾斯的腰间取走艾斯的钱袋子，掂量了下，“还带了不少魔晶。你是魔法学徒，受你导师的命令，来这里取骷髅王的传承的吗？”他又自言自语道：“能有记录亡灵魔法的手札，你导师的实力接近魔导士了吧？” 有些黑暗魔法是魔法大陆公认的禁术，亡灵魔法里也有一些也是，但很多低级魔法师总是傻傻分不清中性的魔法和邪恶的魔法，以致魔法协会只好一刀切，禁了几乎所有黑暗魔法和亡灵魔法。 所以现在还保留亡灵魔法手札的，基本都是高级魔法师，甚至是魔导士。 艾斯：“你为什么不猜我的导师是魔导士？” 丹尼尔把钱袋还给艾斯，“如果是魔导士，他就应该自己来。传承里的一些内容，可是不允许教授给其他人的。” 丹尼尔又在半空转了一个圈，一下子飞到距离艾斯极远的地方，艾斯在他身后喊道：“你生前只是一个渔夫，怎么会懂这么多？” 丹尼尔：“魔法师学究天人，每一个魔法师掌握的知识绝对不会比他们掌握的魔法少。骷髅王遗产里最珍贵的东西的前三名，肯定有他的图书馆。” 艾斯一边走一边问丹尼尔，“为什么这里有这么多骷髅士兵，却只有你一个亡灵？” 丹尼尔：“谁说这里只有我一个亡灵？” 艾斯往四周看了看，什么也没看到，“那其他的亡灵在哪里？” 丹尼尔手指了指艾斯，“你的身后就有一个。莉莉丝，她是托马斯的初恋情人，十年前就死了。” 艾斯猛然回过身去，结果他的背后空无一物。 艾斯皱了皱眉头，他不喜欢有人欺骗他。 丹尼尔像是明白艾斯心中所想，飘到他的耳边说：“我没有骗你，只是莉莉丝的灵魂太弱，你看不到她。” 艾斯盯住丹尼尔的眼睛，这是丹尼尔身上唯一一个有色彩的地方，那双眼睛是湛蓝的，如同大海一般。 亡灵的进化是从眼睛开始的，像丹尼尔这样的亡灵，不用一百年，就能转化成巫妖了。 艾斯：“那为什么你这么强？” 丹尼尔：“不是每个人都能成为魔法师的，有些人对魔法元素的亲和度很低，就算在魔法元素非常浓郁的地方，也只能成为魔法学徒；有些人的魔法元素亲和度很高，哪怕从不修炼，到成年的气候，体内魔法元素的含量也相当于一位3级魔法师了。这样的非常非常罕见，但是很巧，我死的时候，就是一位3级魔法师了。” 艾斯：“所以你成为了骷髅王宫殿的管家吗？” 丹尼尔脸上一直挂着的笑容突然消失了，“孩子，我想我得好好问你为什么知道这么多了？” 艾斯：“三色堇帝国除了贵族之外，身份最高的就是魔法师和骑士。一位超绝的魔法师可以主导一场战争的胜负，一位强大的骑士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军将领的首级。但还有一种人，他凌驾于他们之上，他可以影响一个帝国的兴衰。” 丹尼尔代替艾斯说出了答案，“占星师。” 艾斯点点头。这可不是他说的啊。 丹尼尔想叹一口气，但他突然想到他是亡灵，早已不能叹气了，“竟然有一位占星师替你们占卜，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早已没有占星师了。” 丹尼尔的眼神突然危险起来，“可是你的导师，一位高级魔法师，为什么只派你来呢？他甚至连一张魔法卷轴都没给你带。” 艾斯的话明显漏洞百出。 艾斯犹豫了一下，道：“我是偷偷溜出来的。” 丹尼尔不置可否。 艾斯不待丹尼尔发问，主动道：“我的导师是一位黑魔法师。” 丹尼尔点点头，表示理解，这的确是一个合情合理的解释。黑魔法师，可是一群会拿自己的魔法学徒做实验的疯子。 作为黑魔法师的弟子，又恰好知道骷髅王墓穴的秘密，他想要活下去，得到骷髅王的传承的确是最好的办法。 但是，丹尼尔道：“只凭你自己，是无法得到骷髅王的传承的。” 艾斯：“你会帮我的。” 丹尼尔：“虽然待在这里挺无聊，我也怪喜欢和你聊天的。可我不会帮你。”他虽是玩笑的语气，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 “你会帮我的。”艾斯在丹尼尔震惊的眼神中说：“因为斯蒂芬妮怀孕了。你的妻子，斯蒂芬妮，她因为你的私欲，有了一个鬼胎。你知道一个鬼胎对于他的母亲意味着什么。只有亡灵法师才可以救她，现在帮助我，是你唯一的方法。不然，鬼婴降世之时，就是她魂碎之时。不加以阻止，她生不能容于现世，死不能归于亡界。” 第9章 丹尼尔：“我凭什么相信你的话？” “你可以去尼德兰村庄看一看。”艾斯盘膝坐在地上，他一点也不着急，“我没必要骗你。你自己想一想吧，你死后没多久就去见了斯蒂芬妮，她身上还残留你生时的气息。你们在这个时候交合，尼德兰村庄又因为地势的缘故，先天阴气浓郁，也因此骷髅王才会选择把墓穴建立在这里。天时地利人和，斯蒂芬妮有了鬼胎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鬼婴非常罕见，他从出生起，就介于生灵和死灵之间，他既有生灵无限成长的可能，又有亡灵不死的特性。在先天上，鬼婴就是高于人类和亡灵生物的种族。 丹尼尔突然从空中俯冲下来，他的脸对着艾斯的脸，他们的鼻尖对着鼻尖，两人之间的距离极近，近到艾斯的鼻头上都能感觉到冰冷的触感。 丹尼尔：“我会去尼德兰村庄看的，我会派手下的骷髅士兵看守你。只要你敢欺骗我，我就杀死你，让你变成亡灵生物。我会告诉你，永眠是这个世界上最幸福的事。” 艾斯：“我等着。” 艾斯闭上眼睛，自顾自地修炼起剑士的心法，他假装在他周围巡逻的骷髅不存在，他身上时不时传出的冷意也不是亡灵穿过他的身体。 艾斯虽然没有见过斯蒂芬妮，但无论是酒馆老板托马斯的话，还是《剑与魔法》的小说，都提到了丹尼尔的妻子在他死后一年生下了一个鬼婴。艾斯不怕丹尼尔报复他。 丹尼尔和斯蒂芬妮青梅竹马，两人感情甚笃。斯蒂芬妮是尼德兰村庄的一个孤女，从小无依无靠，受丹尼尔照顾，在她成年后，也理所当然地嫁给了丹尼尔为妻。不仅斯蒂芬妮对丹尼尔异常依赖，愿意冒着生命危险为他生下鬼婴，丹尼尔也对斯蒂芬妮十分眷恋，他不会希望斯蒂芬妮因此而死的。 艾斯看着突然回来的丹尼尔，有些惊讶，“你比我想象的快许多。” 丹尼尔：“我没有去找斯蒂芬妮。” 艾斯：“为什么？” “因为你不敢骗我。”丹尼尔道：“如果你说的是真的，我现在更不应该出现在斯蒂芬妮面前。我的出现会促进鬼胎的生长，甚至可能造成他提早出世。” 艾斯沉默地站了起来，“你是一个好丈夫，好父亲。” 丹尼尔不置可否。骷髅之王的传承不是小事，如果情况允许，他是真的想回村里看一看的，然而，他的魂力因为他频繁进出骷髅王墓穴已经所剩无几了，也因此，他才想抓卡尔·凯撒补充魂力。 艾斯承诺道：“等到我离开这里，我会尽全力帮你的。我可以立下誓言。” “等你成为亡灵法师，你还会在意约束生者的誓言吗？”丹尼尔道：“我不是不相信你。但至少得等你成功了，我们才可以思考后面的事。就算有我帮你，你也不一定能得到骷髅王的传承。” 艾斯跟着丹尼尔躲过几处陷阱，丹尼尔问他：“如果只有你自己，你能走到这里吗？” “我知道地宫里有些地方藏有阳火的火种，那东西可以驱散亡灵和强大的骷髅士兵。很多陷阱上面会有小标记，画着三角形的代表地底有阴火；横线穿过一个圆圈的，是附近有刀剑；一个长方形，像一个墓碑一样的，代表有亡灵生物。”艾斯道：“但是我恐怕走不到这里。” 丹尼尔：“为什么？明明你已经知道了。” 艾斯：“我能看见，未必代表我能避开。而只要我有一个陷阱没有避开，我不是死了就是重伤，到时候只会进退两难。当我发现这个事实的时候，我会换一条路。” 丹尼尔：“换哪一条？” 艾斯：“空门。”刚才那个交叉口最左边的通道。 空门，即虚无，只有打破虚假，才可能得到真实的宝藏。在空门里，你的敌人会拥有和你一样的相貌、体型、战士或者魔法师等级，还有战斗技巧，只有打败你自己，才可能走出那里。虽然这看起来也是一条“捷径”，但是这一条通道和其他通道不同，它只能往前，不能后退，也不能改道。 “看来那是你最后的选择。”丹尼尔道：“不过很抱歉，孩子，这条路走到最后，你还是要通过空门。得到骷髅之王传承的道路只有两条，一条征服亡灵大军，一条征服你自己。” 艾斯和丹尼尔终于走到这条通道的尽头。丹尼尔还是他们初见时的潇洒，艾斯却有些狼狈，他的鞋子上有一块被烧焦了，一个衣袖也变成了破布，他白嫩的手臂上则是一道道血痕，最后遇到的几个机关丹尼尔没有出手相助，照他的话说：“知道了机关的位置，还死在这里，就不要去浪费骷髅王传承的机会了。” 艾斯的行动跟不上眼睛，也就不可避免的受了一点伤。 此时，艾斯和丹尼尔的面前是一扇漆黑的大门，上面是魔法大陆通用语写的文字，艾斯并不认得。 丹尼尔：“你可以选择打开门，通过它或者死在里面；你也可以选择离开，只要你把一半的灵魂之火献给我，我可以让你在这里活到老死。”这样他就有力量，去见斯蒂芬妮一面了。 在丹尼尔看来，艾斯还是有可能选择留在这里的，人们在真的面对危机的时候，往往没有他们想象的来得勇敢。艾斯进入骷髅王墓穴的行为，更像是初生牛犊不怕虎，但他见识到了几条通道的可怕，未必不想退缩。 艾斯像是没有听到丹尼尔的话，他直接打开大门走了进去。 在真正见识到了骷髅大军的恐怖，感受到了亡灵魔法的玄奥后，艾斯觉得，“能来到这里，能有机会学习亡灵魔法，真的太好了！” 第10章 要怎样打败一个跟你一模一样的人？ 艾斯面前的少年有一头乌黑的秀发，像瀑布一样柔顺地披着，他的眼睛非常清澈的绿色，像是人迹罕见的绝地的湖泊，神秘而美丽。不同于他美丽的容颜，他身上的衣服破破烂烂的，鞋子还是焦黑的，如果忽略那精致的布料，看起来还不如路边的乞丐。 艾斯觉得这颇为有趣，看着少年，他好像在照镜子一样。 不过，艾斯可不是希腊神话里的那耳喀索斯，会爱上自己水中的倒影，艾斯对自己的镜像人一点兴趣都没有，他直接越过他，朝另一扇门走去。 在《剑与魔法》中，也有一些人没有跟随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而是通过其它通道进入骷髅之王墓穴的中央。他们有的遇到的镜像人上来就是杀手，非要打得不死不休；有的遇到的镜像人则一动不动，对自己的本体毫不阻拦。艾斯也不知道，他遇上的会是哪种？ 但凡进阶魔导士和剑圣的，都是万中无一的天才，都是大毅力者，他们不知道多少次突破自我的桎梏，才走到这一步。艾斯可不敢奢望，他的内心已经坚定到连镜像人都束手无策了。 不过，总要试一试，艾斯装作自然地往前走去，像是没看到房间里多出的镜像人。艾斯的镜像人还真的有点被唬住了，直到艾斯走过半，他才拦住他，“你要去哪里？” 艾斯绕过他，继续走，“去墓穴的中心，看我可不可以得到骷髅之王的遗产。” 艾斯的镜像人：“一千个人里才会出现一个有魔法天赋的人，你不怕白来一趟吗？” 艾斯：“我知道，骷髅之王的白骨法杖还在这个墓穴里。我至少可以凭借它成为一个魔法学徒，我可以救丹尼尔的妻子斯蒂芬妮的命，也可以打开亡界的大门，就尼德兰海岸无数人的命。而且，在活着的时候，亲眼瞧瞧亡界，不是很有意思的事吗？” 艾斯的镜像人：“那些人的生命和你有关系吗？你就是我，我就是你，我们都知道你不属于这个世界，你跟周围的一切都格格不入，你常常感到很孤独。我也是，我也十分寂寞，你留下来陪陪我，也让我陪着你，好吗？” 艾斯的镜像人又缠上来，艾斯推开他，“我不想死在这里。” 艾斯的镜像人一边嘴里念念叨叨，“我是被拒绝了吗？”一边突然卡住艾斯的脖子，把他扑倒在地上，“不，我不会让你走的！” 艾斯拼命挣扎起来，他手肘对着他的镜像人肚子就是一捅，镜像人痛得松开了手，捂住了肚子。 艾斯赶紧爬起来，想要冲出去，结果他才刚站起来，往前跑了没两步，就感觉有人拽住他的脚踝，他一个没站稳，就又摔倒在了地上，肚子也隐隐作痛起来。 艾斯摔倒在地后，立刻用脚去踹，直把镜像人踹得头破血流。最多过去30秒的时间，艾斯的头上也出现了一个一模一样的伤口，痛得艾斯直抽气。 这也是艾斯和镜像人为什么不互相用刀子的原因，一个人身上出现伤口，也会马上反应到另一个身上，如果艾斯杀死镜像人，他却没有离开房间，他也会立刻死去。 镜像人也保留了艾斯的处事方式，所以两个人都默认没有用刀子。艾斯不喜欢两败俱伤，更不想肠子流了一地去开另一扇大门。 艾斯和镜像人在地上扭打了十几分钟。天见可怜的，他们现在剑士心法至多修炼到一级的水平，又因为年纪的缘故，身材还没长成，不必大多数的一级剑士。艾斯这一个月跟诺依曼子爵学的，又多是使剑，徒手来可怖就和镜像人一起卷成了麻花。 艾斯的镜像人：“你为什么一定要走！这里有什么不好？！你在这里可以不老不死！” 艾斯：“成为亡灵生物吗？！不！我要成为亡灵法师！而且，你知道《剑与魔法》这本书吗？” 艾斯的镜像人瞪大眼睛，关于《剑与魔法》这本书，虽然他可以偷取艾斯的记忆，但这件事本身超出他的认知，“那到底是什么？” “原来你不知道啊。”艾斯笑了笑：“那是一本书，它告诉我，这里的一切都是虚假的。” “不，只要你一直待在这里，我就是真实存在的。” 艾斯趁着他的镜像人还神志不清，一个过肩摔把他摔到了身后。没想，艾斯的镜像人还头晕目眩着，就又半跪在地上，死死抱住艾斯的腰，他对艾斯说：“你走进这个大门的时候，就告诉自己。什么时候都不要掉以轻心！” 艾斯举手投降，“先休战，我们过会再打。”在艾斯的镜像人不信任的眼神中，艾斯主动往回走了两步，以示诚意，“你应该跟我有同样的感受，浑身骨头都像是要散架了吧？” 骑士团的心法，艾斯早在诺依曼子爵的督促下就背了下来，他盘膝坐在地上，修炼心法，也让体内的斗气治疗他受到的伤。虽然一级剑士斗气的作用微乎其微，但也可以温养经脉，以防留下暗伤。 艾斯的镜像人也没有再动手的意思，艾斯养养伤，他也好受一点。 两个人就相安无事地待了快两个时辰，突然，艾斯问镜像人：“你有看到我脑袋里的那本书吗？” 艾斯的镜像人：“看了，那些人离开空门的方法，你都不可能用。”他还没说完，艾斯突然像一阵旋风一样跑了出去。 艾斯的镜像人：“你跑不掉的。” 艾斯加快速度，一下子就甩开了他的镜像人，“那可未必。” 艾斯的镜像人突然感受到体内汹涌的斗气，“你……你突破了？！” 艾斯已经跑到另一扇门门口，他说道：“是啊。其实我早该突破了，所以才一直不敢继续修炼骑士团的心法，不然怎么解释我体内的斗气储备已经和二级剑士相当了。” 就像镜像人的伤口，要过上半分钟才会在艾斯身上显现，艾斯突破，反应到镜像人身上也要慢一会。魔法岛的的人过空门的时候，实力就已经是剑圣或者魔导士了，他们可没有人能快速突破，艾斯也是看到镜像人头上的伤，才想到这个办法的。 艾斯打开门，走了出去，开心地朝门里的人挥了挥手，“再见，那个孤独的我。” “啪啪啪。”有人，不，有亡灵在鼓掌。 丹尼尔手上拿着一个沙漏，他朝艾斯道：“才过去4个沙漏的时间，你比我想象的要快许多。” “你想象中我花了多久？”艾斯看着沙漏里白色的粉末，问道：“这是什么？” 丹尼尔：“我以为你永远不会出来了。这个，骨灰啊，不然能是什么。” 艾斯：“……” 丹尼尔：“恭喜你通过考验。你有资格在这里说出你的名字了。” 艾斯：“艾斯，艾斯·诺依曼。” 丹尼尔升到半空，对着艾斯道：“那么，艾斯·诺依曼，当你死的时候，我会给你刻一个墓碑的，看在你给我带来了一个有趣的夜晚的份上。现在，来让伟大的骷髅王看看，你有没有资质传承他的魔法！” “失败，你将永远被亡界拒于门外；成功，你则会成为新的骷髅之王！无论失败还是成功，你都不能回头，你都永远没有退路！” 第11章 艾斯道：“世人多不理解亡灵法师，可我们只是和骷髅、亡灵打交道，并不代表我们是邪恶的。我想最初有人成为亡灵法师，也是因为心中有爱，他们留念逝去的人，才执着地探寻亡界的奥义。再大的仇恨，人死灯散在没有多少人会不放过死人，他们放不下的只是亲人、爱人。人死之后变为亡灵，信念越强，实力也就越强。 丹尼尔，虽然你说你是因为魔法天赋，才会那么强大，但我相信，你对现世是极其留恋和眷念的。所以相对一般的亡灵，你的思维那么清晰。魔法哪有邪恶和正义，只是看使用它的人罢了。我不是懵懂无知、从未经历过险恶的孩童，我知道，我选择的是什么。” 丹尼尔：“真是发人肺腑的演讲。但是，艾斯·诺依曼，只有当你通过最后的测验，你才能以亡灵法师自居。骷髅之王有很多书籍，里面记录了许多道貌岸然的人。他们未得到一样东西时，会把它赞美成世间的瑰宝；在得不到这样东西后，又把它们贬低成牲畜蹄子下的泥巴。 骷髅之王觉得，试图接受传承的人如果没有得到他的认可，又从这里活着出去，将来的某一天，那个人可能会因为恨，也可能会因为嫉妒，杀死他遇到的每一个亡灵生物，亡灵法师。所以你面前的两条路，不仅是成功与失败，还有生与死。” 艾斯道：“当我决定来骷髅之王墓穴的时候，我就做出了决定。我从来没有觉得这会是一场一帆风顺的旅途。而且，我并不觉得，我没有成为亡灵法师的资质。” 艾斯没有瞎说，他真心觉得他天分不差。在艾斯修炼骑士团的心法之前，他就有这样的预感；在艾斯来骷髅之王的墓穴之前，他又有这样的预感。 虽然这种说法很玄奥，但在艾斯穿越、见到越来越多不可思议的事情之后，在他曾经的世界观都被摧毁之后，他越来越相信自己的直觉了。 丹尼尔带着艾斯走到一个圆顶大厅的下面，这里不同于墓穴里的其它地方，大厅里所有的东西都被一块块红绸遮挡着。墓穴里最常见的就是黑、褐、白三色，这还是艾斯来到地底之后，唯一见到的有红色物品的地方。 丹尼尔飘到大厅的最边上，他掀开一块红绸，下面是一个白骨的架子，架子上搭着一个灰蒙蒙的水晶球。 丹尼尔把架子连着水晶球拿到一个小圆桌上。 艾斯走到丹尼尔身边，问他：“我该怎么做？” 丹尼尔：“你把两只手放到水晶球上，大脑尽量放空，它会告诉你结果的。” 艾斯笑了笑，尽量让自己放松一点，“这比我想象的简单一些。” “对你的考验已经结束了，现在是命运的选择。”　丹尼尔的声音也变得空灵，“传说，大陆第一位圣魔导士在第一次触碰水晶球的时候，空中飘散出了上千多火花；一位擅长风系魔法的圣魔导士，他测试魔法天赋的时候，那个城市突然狂风大作。” 艾斯开了一句玩笑，“那如果是擅长亡灵魔法的魔法师，会发生什么事情，突然出现上千万个骷髅和亡灵吗？”事无绝对，虽然艾斯表现得挺乐观，但他心底还是有些忐忑的。 丹尼尔的神色难得正经起来，“但凡在测试天赋时，天有异象者，他们只要不中途夭折，都能在魔法一道上走很远。而亡灵魔法相对其它魔法最大的优势是，它的不死属性。艾斯·诺依曼，如果你真的在亡灵魔法上有那样的天赋，你不仅能得到骷髅之王的传承，还能得到骷髅王在亡界的宫殿，那是传说中可以突破位面壁垒，自由穿梭在无尽位面间的宫殿。” 艾斯往前走了一步，他闭上眼睛，把手放到水晶球上，“我很期待。” 水晶球是一个冰凉的圆球，艾斯的小手却是温热的。艾斯感觉到他手上的温度慢慢传递到水晶球上，水晶球也有了一些变化。 艾斯就像丹尼尔说的那样，尽量什么也不去想，但他的脑海里出现了别的景象。艾斯听到了几个时辰之前，他在尼德兰村庄听到的“哗啦哗啦”的海浪声，他看到了夜色下宁静的大海，看到了远方一个岛屿边发生的海啸，还看到了旭日初升时金灿灿的大海。 艾斯突然感觉到手上的水晶球变得炙热，像是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了，像是要爆炸！艾斯下意识地把手从水晶球上移开，倒退了一步。 艾斯睁开眼睛，看向水晶球。水晶球没有爆炸，但也不是一个规则的球体了，在它的表面出现了许多冰凌状的长条，像是从水晶球上长出来的。 艾斯：“这是什么，我通过测验了吗？” 丹尼尔看着水晶球，脸上神色几经变换，像是可以开染坊，他呆呆道：“艾斯，你知道吗？一般情况下，一个水晶球可以给上万孩子检测资质，用上一百年也不会坏。” 艾斯第一反应是，“你要我赔钱？” 丹尼尔双目直直地看着艾斯，像是在看这世间最不可思议的存在，直看得艾斯头皮发麻，丹尼尔才突然升到半空中，纵声狂笑起来，“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艾斯不明所以，他问道：“你在笑什么？” “你竟然想学亡灵魔法，哈哈哈哈哈，你竟然要学亡灵魔法了……”丹尼尔癫狂得已经穿过了墙，飘到了其它房间。过了半晌，丹尼尔才平静了一些，他对艾斯说：“有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你想听哪个？” 艾斯：“好消息吧。”丹尼尔的亡灵之笑，真的让他有点毛骨悚然。 丹尼尔：“好消息是，你有非常非常出色的水元素亲和度，甚至是三色堇帝国历史上也没有记载过的，你不用担心会被我杀死，变成亡灵生物了。你可以说是通过了这次测验。” 艾斯松了一口气，这个好消息能覆盖所有坏消息了，他问道：“那坏消息呢？” 丹尼尔：“坏消息就是，虽然你有成为圣魔导士的潜力，但它可能永远都只是潜力了。” 一级至三级是初级魔法师，四级至六级是中级魔法师，七级及以上则是高级魔法师。止步中级魔法师，也就是至多成为六级魔法师。 艾斯有些不解，“为什么？”天赋高难道不是好事吗？ 丹尼尔：“因为你是在这里测试天赋的，而你想要从骷髅王墓穴离开，除非有人来救你，不然你只有一种方法，成为亡灵法师或者魔法学徒。亡灵魔法和其它魔法准确来说，是属于两个完全不同的体系。亡灵法师不需要有太高的元素亲和度，他们更看重魔法师对咒语的悟性，操纵骷髅士兵的精准度。 但亡灵法师和其他法师还有一点相同，他们都需要冥想，只有不断的冥想，他们的身体才能容纳更多的魔法元素，才能够支撑更高级的咒语，甚至是禁咒。” 艾斯问道：“我亲和水元素，反而会阻碍我冥想吗？” 丹尼尔道：“会也不会。如果你是其它魔法师，你的水元素亲和度如此之高，当然是好事。但你将要成为亡灵法师，过高的水元素亲和度将使你无法感知到来自亡界的魔法元素——那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魔法元素。你修炼的速度会极其缓慢，大多亡灵法师都是能感知到魔法元素，但都是元素亲和度不高的人。 这也是为什么我原本认为你有可能获得传承的原因。这真的不是个很高的要求。 在你低阶的时候，如果你没有道德，还可以通过吸收他人的灵魂之火进阶；但如果你想成为高级魔法师，那就只能靠你自己感悟、冥想。你的水元素亲和度将会成为你最大的桎梏！” 艾斯听了丹尼尔的话，心里也有些可惜，他虽不怕困难，但也没有傲娇到特意选择困难模式，“我能离开这里，以后送有天赋、也愿意学习亡灵魔法的孩子来接受传承吗？” 丹尼尔摇摇头，“骷髅之王其实并不介意他的传承就此断绝，他也没有给他的传承者留下太详细的引导，这里原本是他居住的地方，也是他魂归的地方。骷髅之王对继承人都可有可无，又怎么会在意你未来送来的有天赋的孩子呢。再说，我也没有多余的力量送你出去。除非你自己突破魔导士，在亡界中杀出一条血路回到现世。” 魔法师不同于剑士，可以一朝顿悟成为剑圣。 每个魔法师都经过经年的冥想，才走到魔导士这一步，更何况他们还会遇到瓶颈，殊不知多少吟游诗人咏唱的赞歌讲述的就是，高级魔法师遇到瓶颈行走大陆所发生的事情。 艾斯摇摇头，不说他在这里待上百年会不会疯掉，就是闭门造车，他也是无法突破魔导士的。虽然艾斯知道，许多年后，魔法岛众人会来到尼德兰村庄，但那个时候，托马斯已经变成了亡灵，尼德兰村庄也变成了鬼村，他无法推算那距离现在有多少年。 艾斯：“我早已决定，走亡灵法师这条路。我不会因为资质糟糕而放弃，也不会因为其它资质超绝而懊悔。” 丹尼尔又变回了痞痞的样子，“你装，你继续装！” 艾斯：“就像你不相信我会有很好的魔法元素亲和度，而我有。虽然你不看好我在亡灵魔法一途上的成就，但将来，我未必不能成为高级亡灵法师，甚至魔导士。” 丹尼尔向大厅外飘去，“那么跟我来吧，我带你去骷髅之王的图书馆。我可要告诉你，如果你没有办法在一年内成为魔法学徒，也就是我无法阻止斯蒂芬妮腹中的鬼婴诞生。我同样会杀了你。” “你要杀了我？”艾斯道：“我不是已经通过了骷髅王的考验了吗？” 丹尼尔飘荡着，“艾斯·诺依曼，这是我教导你的第一课。”他转过身对艾斯露出个极其危险的微笑，“有些人会有逆鳞，就算自己魂飞魄散都不会允许其它人触碰。 斯蒂芬妮就是我的逆鳞。 你既然用她的安全威胁我，就要做好因此而死的准备。” …… 艾斯跟着丹尼尔往图书馆走去，而在他们不知道的万里之外——-魔法岛。一场毫无预兆的海啸被数位魔导士联手拦了下来，魔法岛的岛主没有关心这场海啸对魔法岛造成了多少破坏，而是找到银辉剑圣。 “海因里希，你知道吗？大海出现了异象，三色堇帝国方向出现了一个水元素亲和度满级的人。 ” “是么？那我们要找到他，把他带回魔法岛吗？” 第12章 艾斯是在骷髅王的墓穴里测试魔法天赋的，那里的水元素太过稀少。艾斯测试的结果是水元素亲和度满级，却没有出现异象，艾斯、丹尼尔都没有放在心上。艾斯是因为完全不懂，丹尼尔虽然会些亡灵魔法，但也没有进行过正统的魔法学习，对很多常识都一知半解。 艾斯和丹尼尔并不知道，那异象没有出现在骷髅王的墓穴，也没有出现在尼德兰村庄附近的海域，而是出现在了万里之外的魔法岛附近。 不过，就算艾斯和丹尼尔知道也没有办法，他们不可能一直躲在骷髅王的墓穴不出去。艾斯只要实力到达那个阶段，也迟早会碰到魔法岛的人。 丹尼尔带艾斯来到了骷髅之王的图书馆——-一间非常非常非常大的图书馆，可能是因为骷髅之王和亡灵们都会飞的缘故，这里的书架足足有十五英尺高，艾斯抬起头也看不见最上层书的书名，而这里的书架之多，一眼望不到头。 艾斯笑了下，他想起他穿越过来的那个图书馆，与这里相比完全是大巫见小巫。 丹尼尔随手划了一下书架，“你自己看吧。” 艾斯不可置信道：“我自己看？！难道没有亡灵法师的手札专门引导初学者的吗？？” 丹尼尔：“我已经说过了，骷髅王决定把这里留给一个新人只是一时兴起，他没有把亡灵魔法好好传承下去的野心。而这里的书有1/10都是骷髅之王自己编写的，他的博学是你无法想象的，你如果能把这里吃透，与他亲自教导也相差无几了。” 艾斯：“一个人穷尽一生都不能看完这里1/100的书。” 丹尼尔：“只要你一直进阶，你的生命就是无限的。” 艾斯想寻求丹尼尔的帮助，“丹尼尔，你是骷髅之王宫殿的管家，你愿意给我提供帮助吗？” 丹尼尔道：“我只是通过了另一个关于亡灵的测验，被任命为骷髅之王在亡界宫殿的管家罢了。但我现在还没有打开亡界大门的实力，这个职位只是形同虚设。就算亡界大门打开了，这里是独立现世与亡界的空间，也不归我管。” 艾斯无奈了，他看出丹尼尔的确不怎么乐意帮忙，他只好使出杀手锏，“可是只有我成为魔法学徒，才可以快点出去，带你见到斯蒂芬妮。” 丹尼尔念念叨叨的：“走来图书馆的路上我就在想，你根本不可能在一年内成为魔法学徒，所以……” 艾斯不得不打断他，“我学习东西很快，我也没有打算在这里待太长时间。”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艾斯的脑子都很好使，不说过目不忘，但记忆力也比一般人好很多。至于他的悟性，艾斯只希望他在剑士上的悟性能带一点给魔法。 艾斯最开始并不知道他需要成为魔法学徒才能离开骷髅王的墓穴，他更希望日出前就能回去，这样就不会有人发现他的失踪了。可如果他几年不能回去，艾斯就要考虑别的生存的办法了。 艾斯固执地盯着丹尼尔，他的绿眼睛对着一双蓝眼睛。 丹尼尔在心里叹了一口气，他死之后叹的气加起来也没有今天叹的多。 丹尼尔：“那好吧，我对亡灵法师的修炼也了解一点，我可以尽我所能的教你。但是，只要你有一次不懂装懂或者被我发现不认真学习，我就再也不会管你。” “没问题！”艾斯道：“谢谢你，丹尼尔！” 丹尼尔在骷髅之王的图书馆里转了几圈，找了一本厚厚的、黑色封面的大块头给艾斯，“这本书分为十章，你先把第一章 和第三章看了。” 艾斯掂量了一下这本书的重量，果断道：“我不认字！” 哪怕丹尼尔用看智障的眼神看艾斯，艾斯也没有改口，“我真的不认字。你说过，不要不懂装懂。” 丹尼尔看着面前这个八、九岁的小孩，勉强克制住自己想要打人的冲动，“如果你不认字，你永远成为不了魔法学徒。” 艾斯用小狗般可怜巴巴的眼神瞧着丹尼尔，在他的眼底还隐藏着自卑、脆弱的自尊，还有其它非常复杂的情绪。 丹尼尔想，艾斯真的长了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明明不是那么有爱心的人，还是缴械投降道：“那我读给你听。” 一刻钟后，可能一刻钟都不到。 丹尼尔猛地把书本合上，他有些不耐烦，但还是耐着性子问道：“亡界的魔法元素和魔法大陆上的有什么区别？” 艾斯：“魔法大陆上的魔法元素是光明属性的，亡界的魔法元素则带着暗黑属性。所以，亡灵法师除非在亡界修炼，不然必须寻找带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进行冥想。 也因此，亡灵魔法和其它魔法是两种全然不同的体系，亡灵法师的等级再高，他也不能使用其它属性的魔法。一个人如果最先吸收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他就不能再吸收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否则，两种元素会以那位魔法师的身体为战场，它们相互吞噬，直至那位魔法师身体废掉或死亡。” 丹尼尔点点头，“我刚才提过，有一种花对亡灵法师非常重要，是什么花？为什么？” 艾斯：“鬼脸花。因为一个地方的暗黑属性魔法元素越多，鬼脸花开得越茂盛，低级亡灵法师在不能判断一个地方暗黑魔法元素是否浓郁的时候，跟着鬼脸花走准没错。” “不过也要小心。芬格帝国曾经在一些偏远的地方故意种植大面积的鬼脸花，守株待兔逮了不少亡灵法师。不过。”丹尼尔冷笑了两声，继续道：“高级亡灵法师可不会上这个当，后来被亡灵法师联手反杀了几次，他们终于学乖了，不再使用这招。不过这也是几百年的事了，现在外面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活着的亡灵法师。” 艾斯点点头，表示记住了。 艾斯的确像他说的那样，学习东西的速度很快，但丹尼尔并不满意，他说：“你学的很好。可这太浪费时间了，我需要找鬼婴的资料。” 艾斯的手也放到书皮上，他没有再打开书本的意思，“我们也没必要非让我把魔法学徒应该掌握的知识都掌握了。我可以先练习冥想，学习咒语。” 丹尼尔：“不要急功近利。” 艾斯：“外面有人在等我，我现在消失还不到一个晚上，还有可能蒙混过关。至于你，丹尼尔，你就不想早点见到斯蒂芬妮吗？” 丹尼尔皱了皱眉头，道：“就算我可以把怎么冥想告诉你，你也未必一学就会。” 艾斯：“相信我，丹尼尔。” …… 如果普通人处在三维空间，那么魔法师一定处在五维空间，他们能看到普通人终其一生都不能看到的——-这个世界的本质。艾斯前世的世界由各种各样的化学元素组成，而组成这个世界的，则是魔法元素。 风、火、水、土，这四大基本元素排列组合，一起构建了这个世界。 艾斯能感知到这些元素像一个个小光点，慢慢进入他的身体，最初它们是抗拒的，但等艾斯身体内的小光点越来越多以后，他周围的小光点从他的头发、脸颊、手臂……前仆后继地射进他的体内。 这是个非常漫长的过程，艾斯甚至感受不到身体的饥饿，他看着所有的魔法元素不断地分散，又组成各种各样的形状，就好像看着一个个小型宇宙诞生、消亡。 渐渐的，艾斯的体内储存下了一些魔力，就算不是冥想的状态，他也可以简单地操纵周围的魔法元素了。 这是成为魔法学徒的标志。 艾斯醒来的时候，他的肩膀上已经积攒了层薄薄的灰。 艾斯有些不安，“时间过去多久了？” 丹尼尔看着艾斯的脸色有些古怪，他说道：“不到四个月。” 艾斯脸上有些发白，这么久了，诺依曼子爵他们不知道还在不在尼德兰村庄。 丹尼尔倒是不以为意，“放心，这里的时间流速与外面不同。当然了，这只对4级以下的魔法师、剑士有效。”他还哀叹道：“可怜的卡尔·凯撒，也不知道在地底受了多久的折磨。” 艾斯皱眉看向丹尼尔，“你为什么不早点说？” 丹尼尔道：“为了给你点压力。”他看着艾斯的眼神有些惊叹，“我现在觉得你的未来不会止步于6级魔法师，你至少能成为7级魔法师。在水系天赋这么出色的情况下，你还能这么快的成为亡灵魔法的魔法学徒。艾斯，这很不容易，真的。” 艾斯摇摇头，“这里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太浓郁了，所以我进入状态才能这么快。”艾斯不是妄自菲薄，这里对于亡灵法师的确是一个洞天福地。 丹尼尔递给艾斯1块木牌，“这个可以证明你骷髅王传人的身份。骷髅王在死灵海中央的宫殿就可以用它打开。骷髅王在亡界有很多属下，你也可以拿着它去接收他们，不过我建议你成为魔导士以后，再去找他们。免得你被他们杀死，直接被抢了传承。” 艾斯接过木牌，道：“谢谢。” 艾斯说完，就想向蚌在的地方走去，丹尼尔却道：“不差这一会儿功夫，你再跟我来。” 丹尼尔在艾斯进入墓穴的房间的墙上敲了敲，一条新的通道出现在他们面前。 艾斯疑惑道：“这是？” 丹尼尔带艾斯走进一个小小的房间，房间的地方随意摆了几样东西，他匆匆说道：“骷髅王的礼物，你可以任意选走三样。” 房间里有几样饰品，几件家具，还有石头、墓碑和骨头之类的东西。 艾斯才刚刚开始看，丹尼尔就道：“我建议你选择亡灵法杖。” 艾斯看向房间里唯一一样可能是法杖的东西，一根骨头。丹尼尔道：“那是骷髅之王曾经用过的法杖，它可以承受圣魔导士的法力。在骷髅之王的手上，它比神器也不差了。” 艾斯把亡灵法杖握在手里，这根法杖摸起来凉凉的，手感和玉石一样。丹尼尔又道：“不过这根法杖可不能帮你跨等级挑战其他魔法师。你有多少实力，它就能发挥多少，仅此而已。如果你有钱，在外面买上一根做工不错的木头，再多镶嵌几块高级的魔晶，做成的法杖可能对现阶段的你帮助大许多。” 艾斯有些无语，但他还是没有把亡灵法杖放下。 艾斯走到一堆石头边上，其中有一个椭圆形的石头引起了他的注意，这个石头的表面并不是光滑的，它像是树皮，又像是鱼鳞。艾斯问道：“这是什么？” 丹尼尔：“一枚蛋。” 艾斯惊讶到了：“这枚蛋还活着吗？” 丹尼尔：“是的，我能感觉到。不过它在这里不知道放了多少年了，我不确定它还能不能孵化出来。” 艾斯把这个蛋抱到怀里，这个蛋有些大，还有些沉，他要两只手一起才能抱住。 丹尼尔惊讶了，“你要这个蛋？” 艾斯：“是的。” 丹尼尔：“我刚才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艾斯：“我知道。只是一个人的时候，总想有个活物可以陪着自己，就算他不能孵化也没有关系。” 丹尼尔已经领教过这个小孩的冥顽不灵了，没有再劝，他看艾斯又拿起一枚戒指，问他：“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艾斯猜测到：“空间戒指？” 丹尼尔：“是的，里面的空间有小半个地宫那么大。” 艾斯惊讶道：“这么大，那岂不是一件神器？”骷髅之王的墓穴，也就是这个地宫，他一个大厅就能装下上千个骷髅士兵，这整个地宫有多大可想而知了。空间戒指里的空间，就算只有小半个地宫大，也非常了不起了。 果然，丹尼尔点点头，“差不多算是一个半神器吧。不过我建议你拿那个手环，它可以装活物，这个戒指可装不了你的蛋。” 戒指的边上是一个手环，不同于戒指炫酷的太阳花的造型，这个手环是两根不细的黑色绳子编织成的，非常朴素，也非常普通。艾斯把这个手环戴到手上试了试，大小刚刚好。 这时，丹尼尔又神补刀了，“这个手环虽然可以装活物，但他的面积只有这个房间那么大，你可要想好。” 艾斯一手拿着手环一手拿着戒指，思考了很久，才把戒指放回原位。 丹尼尔：“亡灵法杖、一颗可能孵化不出来的蛋、一个面积不大的空间手环，这三样东西，你确定了吗？离开这个房间可就不允许反悔了。” 艾斯：“我确定。” 丹尼尔重新关上通往小房间的通道，“虽然这个手环里的空间不大，但它的确比空间戒指珍贵。” 艾斯：…… 艾斯：这是故意的吧？ 第13章 骷髅王的礼物是留给学习亡灵魔法的人的，大概这也是为什么《剑与魔法》里魔法岛的人也没有找到它的原因。而这绝对也是艾斯想象之外的收获了。 艾斯道：“这里既然是骷髅王的墓穴，他的墓碑在这里吗？我想去祭拜他。”得了别人的传承和礼物，总得说一声谢谢吧。 丹尼尔：“骷髅王没有墓碑。” 艾斯：？？？ 艾斯：“他是被人杀死的吗？”所以才死无葬身之地。 丹尼尔：“不是，他用不上这些。墓碑什么的，只是活人纪念亡界亡灵的地方罢了。骷髅王是真正的长眠，而不是去了亡界，他在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亲友，何须埋骨之地。” 许多魔法师的确是终生未娶的，探索魔法的奥义比男欢女爱更令他们沉醉和着迷。艾斯理解骷髅王活得太久了，所有的亲友都已离世，也没有子女，但亡灵法师又何来真正的长眠？在现世的死亡对于他们只是一段新的开始。 艾斯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问了：“可是，骷髅王又是怎么死的呢？”亡灵法师除非被敌人熄灭灵魂之火，不然就是永生不死的。 丹尼尔沉默了半晌，道：“他活的太久了。对他而言，死亡，才是最好的长眠。” 艾斯不是很明白。 丹尼尔像是在对艾斯说，又像是在对他自己说，“你不懂，但愿你永远不会懂。” 他们又走回蚌在的地方，丹尼尔道：“现在可以走了。” “等下！”艾斯在丹尼尔疑惑的眼神中，说道：“卡尔·凯撒，凯撒商会会长的独子，他还活着吗？” 丹尼尔：“啊，凯撒少爷吗？他还活着。” 艾斯：“他怎么会进入这里的？” 丹尼尔：“凯撒少爷以为尼德兰村庄出现了稀世珍宝，就兴冲冲地来看了。小少爷太激动了，蚌壳割破了他的手指，他无意中完成了一次献祭，打开了尼德兰村庄和骷髅王墓穴的通道。他又不懂得进入骷髅王墓穴的办法，也就给了我们出去的机会。有太多的亡灵自从死后就被困在了这里，他们思念亲人就出去看了看。” “我看他的魂火很凝实，实力又弱，就带他下来参观参观。”丹尼尔道。 艾斯没有兴趣询问丹尼尔，卡尔·凯撒经历了什么，也不想和一个死了的人讨论三观问题。艾斯道：“我们把卡尔·凯撒带出去吧。” 丹尼尔道：“就算把凯撒少爷带出去，他也不一定能活下来。” “凯撒商会是魔法大陆最大的商会，他们的会长会让他的独子恢复如初的，就算他要死，也不应该由你来决定。”艾斯如是到。 丹尼尔没办法，他打了一个响指，一个十二三岁的少年飘到他们身前，少年的眉宇间难掩稚气，黑发的头发里却夹杂着不少白发。 丹尼尔对艾斯说：“刚才给你的魔法书里……”之前在骷髅王的图书馆里，丹尼尔推荐给艾斯的几本魔法书，现在都被装在艾斯的空间手环里。 “……里面有一种主仆契约，你可以和他签订。”丹尼尔道。 艾斯：“为什么？” 丹尼尔凉凉道：“谁知道凯撒少爷还会有活着出去的一天。我一直没有限制他的行动，你之前在通道里乱走，可能有被他遇到。世人对亡灵法师多有偏见，在你没有彻底强大起来之前，最好还是不要让人知道你的身份。你身上的那些东西，也不是你现在实力可以拥有的。” 艾斯盯着卡尔·凯撒看了片刻，“他还是一个孩子。主仆契约至死都不能解除，这比让人成为奴隶还要可怕，我希望我永远都用不到它。” “他可不会因为你是一个孩子而放过你。”丹尼尔凉凉道：“这是一个正确而仁慈的决定，然而这个决定，可能会给你带来一个残酷的后果。” 艾斯：“进入墓穴以后，我有小心观察四周，他这么虚弱，不太可能不被我发现。我们不需要把他送回凯撒商会，放到乱石滩上就行。” 艾斯架着卡尔·凯撒走到蚌边上，先把卡尔·凯撒推进蚌里，再自己爬了进去。还好他们两个人都是半大的少年，一个蚌刚好能把他们装下。 “耶须珐和米特凹凸杵阿百特……” 这咒语艾斯念了两遍，才勉强念对，蚌剧烈的晃动中，艾斯感到一阵熟悉的天旋地转，他知道他又回来了。艾斯和卡尔·凯撒还在蚌里的时候，他们就听到“哗啦哗啦”的海浪声。 艾斯打开蚌，他第一眼见到的就是一望无际的大海，还有隐藏在大海深处，即将迸发的旭日，它先是把天际染成一片橙黄，再缓缓地上升，直到它整个蹦出海里，向这世间发出夺目的红光。 艾斯：“这是我第一次在海边看日出。” 丹尼尔对此不以为意，“这个日出我从小看到大，我还以为我会看着它，直到我老死。” 艾斯拙劣地安慰着：“你会一直‘活’着，和亡界同寿。” 丹尼尔貌似真被安慰到了一点，他对艾斯说：“等这里的事情解决了，亡界的大门再次打开，我会去那里看看，听说骷髅王在亡界的疆域比三色堇帝国还要辽阔。我活着的时候，绝大多数时间都在这个村里度过，我死了以后总想去更多地方看看。” 艾斯笑道：“不错的想法。” 艾斯扯了扯衣服，可能是海边的水气太重，他的胸口湿了一大片。 艾斯把卡尔·凯撒从蚌里拖了出来，放到乱石滩上比较醒目的一个位置，想来凯撒商会的护卫会很快找到他。如果诺依曼家族的护卫或者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好运地先找到了凯撒少爷，那他们大概会得到和卡尔·凯撒同等重量的金子作为谢礼。 丹尼尔在海边感知了一下，就对艾斯道：“跟我来吧，我知道斯蒂芬妮在哪里。” 艾斯以为丹尼尔会带他去原来和斯蒂芬妮一起的家，没想到，丹尼尔竟带他来了小酒馆。没错，就是艾斯和诺依曼家族的护卫住宿的、托马斯开的小酒馆。 天微微亮着，诺依曼家族的护卫就在酒馆前练剑了，开玩笑，这可是一年里为数不多的在诺依曼子爵面前表现的机会。如果他们被子爵大人发现实力非凡，还可能被提拔做亲卫兵呢。不过如果艾斯运气差一点，没有活着回来，等待这些护卫的大约就是永久发配。 丹尼尔带着艾斯从酒窖进入小酒馆，他熟门熟路地飘上楼梯，穿过阁楼的木门。 艾斯：…… 艾斯在木门前轻扣了两下门，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一个褐色长发、容颜清秀的女子出来开门，她长长的头发编成蝎子辫垂在胸前，身上穿着一件非常宽松的连衣裙，但还是不能完全掩饰她隆起的腹部。她小心地看着艾斯，模样有些戒备。 艾斯：“你好，我是艾斯·诺依曼，丹尼尔的朋友。” 女子眼睛里的警惕一下子就消失了，她说道：“我是斯蒂芬妮，是丹尼尔的……”她突然住了嘴，看向飘在阁楼角落里的丹尼尔。 丹尼尔对艾斯道：“我们聊过的，我的妻子斯蒂芬妮。” 斯蒂芬妮甜甜地笑了。她人有些憔悴，这个笑容却带着十分的满足。 艾斯也朝她微笑一下，然后他的视线不由自主地看向斯蒂芬妮的肚子。 斯蒂芬妮感受到艾斯的视线，下意思的收了收小腹，但是效果不大，她的肚子反倒明显了。斯蒂芬妮却像是想起了什么，她突然转过身，抓住丹尼尔的手。 艾斯瞳孔一缩，他确确实实看到了，斯蒂芬妮是能触碰到丹尼尔的，这是一般的亡灵法师都做不到的事！ 斯蒂芬妮兴奋地说：“丹尼，我怀孕了，我有我们的孩子了！这是我们结婚多年的遗憾，现在我终于可以弥补了！” 她的容光焕发，眼里含着泪，看着她这副样子，没有人可以不动容。 丹尼尔的手轻抚她的秀发，眼神温柔，“我知道的，斯蒂芬妮，我知道的。” 斯蒂芬妮觉得有些奇怪，“丹尼，你不高兴吗？” “我很高兴……”丹尼尔说了一半突然说不下去了。 斯蒂芬妮却惊慌起来，虽然这很不可思议，但是，“丹尼，这真的是我和你的孩子。除了你，我从来没有过别人的。”她拉过丹尼尔的手，想让他摸摸她的肚子。 丹尼尔猛然抽回手，他痛苦道：“我知道，但那是一个鬼胎。” 斯蒂芬妮神色惊骇，她绝望地叫道：“不！” 丹尼尔试图安抚她，但都失败了，斯蒂芬妮不停地往后退！ 丹尼尔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悲伤，但他还是道：“艾斯。” 艾斯把亡灵法杖从手环里拿出来的时候，斯蒂芬妮护住她的肚子，脸色苍白，连连摇头，艾斯简直觉得自己像是一个刽子手，一个残忍地想在母亲面前杀死她孩子的刽子手。 虽然这个魔法丹尼尔已经陪艾斯练了好几遍，但他做不到。 他真的做不到。 艾斯叫道：“丹尼尔！”他们必须让斯蒂芬妮明白，这个鬼婴是不可留的。 丹尼尔在劝说斯蒂芬妮，“他还是一个没有成形的胎盘，他不会感觉到痛的。我们不能留下他，他不仅会害死你，还会祸害整个帝国带来灾害。”鬼婴是不详的预兆，他的生长需要大量的生魂，可鬼婴前期的战斗力很弱，凭它自己根本猎杀不到如此多的灵魂。 按道理来说，大多数鬼婴都会活活饿死，夭折掉。但几乎所有鬼婴都活到了成年，不管它生活的地方有多么和平，人们有多么喜乐，当地的人都会主动或被动地被卷入战争。战争中出现的大量灵魂是鬼婴最好的食物。 所以鬼婴出世，意味天下大乱，生灵涂炭。 而明知这一切，却执着诞下鬼婴的人，将会遭受永久的诅咒，无论生前死后，她的灵魂都会被套上枷锁，永陷无尽黑暗之中。 斯蒂芬妮蜷缩在墙角，她哭泣道：“他有感觉的，他已经成形了，我都能感觉到他在踢我！” 斯蒂芬妮说完，丹尼尔像是被斯蒂芬妮正面打了一拳，他头撇向一边。 斯蒂芬妮哭泣哀求道：“丹尼，求你，求你，我求求你……” 第14章 斯蒂芬妮：“……这是我们的孩子，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啊！丹尼，你知道的，我期盼了多久，求你，求求你！” 艾斯听到楼下有喧哗声，不知道是不是阁楼上的动静引来了诺依曼家族的护卫，他拿出了亡灵法杖。然而，丹尼尔误会了这个动作，他突然说道：“我们不能这么做。” 丹尼尔拦在了艾斯和斯蒂芬妮中间。 无论是在骷髅王的墓穴，还是之前在阁楼里，丹尼尔对除掉鬼胎都是毫不犹豫的。艾斯最初甚至以这个为筹码，让丹尼尔帮助他得到了骷髅王的传承。 艾斯没有想到，事到临头丹尼尔又变卦了。 艾斯道：“他还没有出生。”鬼婴无辜，但他还没有出生，又怎及他母亲的生命重要。 突然，楼底下传来一阵失望的叫喊。艾斯方知，刚才的喧嚣是诺依曼家族的护卫在赌博。 艾斯恨恨地想，有机会他一定要向诺依曼子爵进言，诺依曼家族的护卫太不像样子了！ 丹尼尔喃喃道：“一定有别的办法的，一定还有别的办法的。” 艾斯：“没有别的办法，每一个鬼婴的成长史都伴随着不详。他们之中不乏巫妖和人类的孩子，他们的实力比我们强大得多，但都没有逃脱这个魔咒。除非他不是半人类半亡灵。” 现在，艾斯也束手无策了。 他帮助一个女人流掉“残疾”的孩子，避免她和她的亲友因此家破人亡，他就是一个医生。 但如果丹尼尔和斯蒂芬妮都不愿意，他就是一个刽子手。这和前者是两个完全不同的概念。 丹尼尔怔怔地看着艾斯，“不是半人类半亡灵……他不可能完全变成人类……那就只有……” 艾斯被丹尼尔的想法惊到了，他怕丹尼尔一时冲动，做出了错误的决定。艾斯试图客观地分析这个事，“他还没有出生，还不是一个独立的人，甚至连一个独立的生物都算不上。” 丹尼尔却像是心意已决，“我也只是一个亡灵，也早已不是人了。”他的眼神慢慢坚定起来，他竟真的打算实施那个想法。 艾斯摇摇头，没有再劝。 丹尼尔飘向斯蒂芬妮，“我的爱，我不会伤害我们的孩子。只要你不愿，谁都不会杀死他，他会好好出生，好好长大。”丹尼尔说到“谁都不会杀死他”的时候，他的眼睛也变得杀气腾腾。 丹尼尔环住斯蒂芬妮，抱着她，宽慰她。最初，斯蒂芬妮的身体还是僵硬的，慢慢就放松了，她的丹尼从来没有骗过她。 斯蒂芬妮：“我们要一直在一起，你和我，还有孩子。魔法大陆也好，亡界也好，只要能和你们在一起，我什么也不怕。” 阁楼有一个小小的窗户，斜斜的阳光照亮了一个小方块，而房间的其它地方却都隐藏在黑暗里。艾斯望着窗外，没有再看，良久之后，他听到了丹尼尔的回答，“好。” 斯蒂芬妮原本就体质虚弱，一早上又接连经历大惊大喜大悲，现下重新躺回爱人的怀里，不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丹尼尔的手指划过斯蒂芬妮的眉、眼和嘴唇，他的脑海里闪现出一幅幅画面，那些久远的事好像昨天才发生。 他小时候偷划父亲的船在近海玩，救了一个褐色裙子的小女孩。 他每天早上打开窗户后不久，临窗的桌子上就会多出一个荷叶包饭。 他听到村里有人说小女孩是扫把星，他把那些多嘴的小孩挨个揍了一顿，女孩也没放过，他不是贵族，用不着讲绅士风度。 小女孩长大了，她变得很漂亮，每天都会收到不同人送的不同的花，他向女孩数落那些送花的人，这个长得太丑，那个不够勇敢。后来，他的女孩只收他送的花了。 最后一幅画面，是他的女孩，也是他的妻子目送他出海。她的眼里是掩饰不住的担忧，他却浑不在意，他是尼德兰海岸最好的水手，他了解大海甚于他了解自己。他只是向女孩提要求，“等我回家的时候，能不能别做荷叶包饭？我只要看到，就知道它是什么味道了。” 丹尼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害怕，怕他会忘记荷叶包饭的味道，怕他忘记他深爱女孩的模样。 在漫长的时光里，再深刻的记忆也会变得模糊。 不过，他再也不用害怕了。 丹尼尔让斯蒂芬妮平躺在地上，他默默吟唱，“以吾之血，饲养吾子，子将摒弃人类的血脉；以吾之魂，代刑吾妻，吾愿铐上永恒的枷锁。” 丹尼尔从虚空中取出一把三叉戟，他划破手掌，有蓝色的血液从伤口流出，直接渗入斯蒂芬妮的肚子。 “耶须里波狄彐。”艾斯手持亡灵法杖，对着丹尼尔和斯蒂芬妮念出咒语。在亡灵法杖的加持下，艾斯咒语的威力呈几何增长，斯蒂芬妮的身体下面直接出现了一个蓝色的法阵。 丹尼尔用三叉戟在斯蒂芬妮的肚子上划了一刀，里面有一个已经成型的胎儿。丹尼尔剪断脐带，小心翼翼地抱出鬼胎。 阁楼的另一边，艾斯右手高举亡灵法杖，另一只手也举到同样的高度，他的脚下出现了一个白色的五星光环，又随着他的咒语“佛昊觅勒木斯给蒽”，这个标记印到了鬼胎的额头上。 同时，亡界的大门打开了。 丹尼尔的魂体已经越来越模糊了，亡灵是没有血液的，他流下的每一滴血都是他灵魂的一部分。但他也成功了，他把他的孩子——鬼婴，改造成了一个纯粹的亡灵生物。 这个孩子已经不再是鬼婴，他的一生也不会与不详相伴。 艾斯问他：“值得吗？”丹尼尔明明是有机会成为巫妖的，那是最强大的亡灵生物，在亡界也是屈指可数的存在。 “值得。”丹尼尔道：“他会在亡界无尽的杀戮中的崛起，他的名字会传递到亡界的每一个角落，在天空飞的骷髅鸟，在地上跑的骷髅兽，在水中游的骷髅鱼，每一个亡灵生物都会认识他，膜拜他。” 艾斯静默不语，他前世一直都是独自一人，父母早逝，亲友疏离。他不能理解这样浓烈的父爱，用自己的永生换取孩子的一个机会。 丹尼尔：“他已经不再是人与鬼的孩子了，也就不是鬼婴了，你给他取个名字吧。” 艾斯：“我给他取名？” 艾斯极其惊讶，丹尼尔不会不知道，一个亡灵法师给一个亡灵生物取名意味着什么。 丹尼尔点点头，“是的。” 艾斯犹豫了片刻，道：“丹尼尔。” 艾斯看着这个幼小的亡灵生物，道：“小丹尼，你将得到你父亲的名字。愿你如他的心愿，扬名彼端。” 丹尼尔笑了笑，他道：“好。”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一抛，小丹尼尔越过虚空，通过亡界的大门，直直地坠入亡界最著名的海域——死灵之海。 小丹尼尔过早的离开了母体，他只有从亡界重新出生，才能弥补先天的不足。 丹尼尔：“你知道小丹尼的名字，在他出生后，你可以召唤他。在亡界，他还没成长起来的时候，万一遇到不可抵挡的强敌……” 艾斯：“我会庇护他。” 丹尼尔：“虽然有些事情你做得很傻缺，但我也只敢把孩子托付给一个傻缺了。” 艾斯没有再回话，丹尼尔魂体的颜色已经很淡了，几近透明，他大约也听不到这个世间的声音了。 再见了，斯蒂芬妮。 丹尼尔最后看了一眼他的爱。那个小阁楼里的亡灵，就像一缕青烟，彻底消失在了现世，亡界，以及人类所知的所有位面。 什么也没有留下。 第15章 “小少爷呢，有没有人看到小少爷？”诺依曼家族的护卫突然冲进一个小房间。 小房间光线不怎么充足，时不时会有压抑的欢呼从里面传出。房间里，正中间摆放着一个正方形的小桌子，有七八个护卫围在边上，桌上是成堆的银币、铜币、纸牌，还有骰子。 几个人牢牢护住手上的牌，不让其他人看到，又暗中观察其他人的神色，试图发现玄机。 发牌的荷官看见冲进来的护卫，不在意道：“小少爷还睡着呢。”他望了眼窗外，又道：“天还早着呢，你以为小少爷是我们，可不得睡到正午。” 大多护卫嗤笑了两声，有两个还附和了荷官的话，其他人则是专心致志盯着牌，以防有人浑水摸鱼出老千。 刚进来的护卫气急，他大声喊道：“小少爷不见了。他不在房里！子爵大人要见他，我才去敲的门！我在酒店里找了，他都不在！也没人看到小少爷出门！” 有一瞬间，所有人都像是被施了禁止魔法。 他们知道，护卫不敢拿这个开玩笑。 也没有人再关心手上的牌了，他们甚至连桌上的银币都来不及收拾，以最快的速度拿起了剑，冲出房间。如果诺依曼少爷在他们的眼皮底下消失，他们就全完了！ 就算他们能侥幸逃得性命，也要被发配到西北，做一辈子的苦役！而他们祖祖辈辈都生活在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上，世世代代都效忠诺依曼家族，若他们真的丢掉了诺依曼子爵唯一的继承人，他们的老父会羞愧得自杀！他们的子孙永远也抬不起头来！ 他们会比如今凯撒商会的护卫惨十倍！百倍！ 护卫们神色惶惶，“蹬蹬瞪”地跑下楼。 他们正要四散到村子里寻找小少爷，就看到…… 艾斯·诺依曼坐在酒馆吧台的高脚凳上，晃悠着他的小短腿，慢条斯理地扯着面包吃，看到他们下楼，艾斯·诺依曼还不满地、高傲地训斥了一句：“跑什么跑，怎么各个像丧家之犬似的。” 诺依曼家族的护卫看到艾斯的时候，真的想抱住小少爷的大腿哭嚎一番，就在刚刚，他们真的以为他们要丧家了！ 走在前面的几个护卫回过头，对着刚才报信的人怒目而斥！这个白痴！ 那个亚麻色头发、脸色苍白的年轻人不可置信地看着艾斯，他喃喃道：“我真的整个酒馆都找遍了，连茅厕都没放过。酒馆老板也说没有看见小少爷出去。”他又对艾斯道：“小少爷，您刚才去哪里了？” 艾斯在最后一片面包上沾上苹果酱，施展魔法还是很费体力的，饿了后大多东西果然变得好吃。他淡淡道：“我去哪里了，还要向你汇报吗？” 一个块头特别大的护卫把他愚蠢的同伴拍到后头，对艾斯道：“小少爷，不要跟他见识。子爵大人找您。” 艾斯点点头，从高脚凳上滑了下来，他跟着大块头护卫一起去了村长家里，见到了诺依曼子爵。 诺依曼子爵一边整理他的披风，一边跟艾斯说：“有个好消息。感谢神明。卡尔·凯撒找到了，没有缺胳膊少腿，醒来后说话也清楚，不像变成了智障。这就足够了。” 艾斯：“凯撒这么快就醒了？那他还记得自己为什么失踪吗？” 诺依曼子爵：“凯撒商会花了花了大价钱，请了一位光明法师，一个治愈术，凯撒就醒了。他醒来后，说被抓住以后就晕了，这些天除了老感受到自己飘来飘去的，什么也不记得了。我等会要去看看他，你要一起过去吗？” 艾斯：“凯撒商会的人？没什么好看的。” 丹尼尔从没想过卡尔·凯撒还有活着出去的一天，他没有囚禁凯撒。 凯撒不太可能对骷髅王的墓穴一无所知，但究竟是丹尼尔吸收了凯撒的一点灵魂之火，让他神志不清，还是凯撒有意隐瞒，在丹尼尔消失艾斯又不能向凯撒求证的情况下，大概只能变成一个不解之谜。 卡尔·凯撒醒来是件好事，艾斯却不打算自投罗网。 所幸，诺依曼子爵也没有很想艾斯去的意思，他道：“也好，你可以回去修炼，商会的人也没有结交的必要。”艾斯听到前半句默默汗颜了一下，又听诺依曼子爵自言自语道：“还有那些高傲的魔法师，仰着头，整天一副不高兴的样子，好像谁欠他们钱似的。都是凯撒商会这些冤大头，一个低级光明法师都花三块魔晶请，才把他们的胃口养肥了……” 平民觉得贵族高傲，贵族又觉得魔法师高傲，不得不说是一个有趣的循环。 当天，艾斯回了酒馆，诺依曼子爵则去看了卡尔·凯撒。同时，诺依曼子爵还获得了凯撒商会的友谊，为了感谢他救出凯撒少爷，好像诺依曼子爵和卡尔·凯撒突然出现有关系似的，诺依曼子爵还得到了一笔不小的感谢费，包括威斯特法伦行省凯撒商会的一点干股。 这笔丰厚的感谢费，让平日里严肃的诺依曼子爵接连几天都勾着嘴角。 找到卡尔·凯撒的当日，凯撒商会的人就带着会长的继承人离开了尼德兰村庄。诺依曼子爵和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手下的骑士，则在村庄里又查访了一些关于亡灵的事情，才在一天后离开。 艾斯随诺依曼子爵回巴特索登之前，又见了一次斯蒂芬妮。 她站在乱石滩上，望着无尽的大海，一动也不动，有泪水无声地从她白皙的面颊上滑过。海浪拍打着礁石，像是要呼啸她内心的悲怆。 艾斯从未见过女人这样哭泣，如此平静，又如此悲伤。他看到酒馆老板托马斯默默走到斯蒂芬妮身边，给她披上一件大衣。 斯蒂芬妮：“我今天醒来，我的肚子又变得很平坦。孩子什么的，原来只是我的一个妄念，都是我的妄念。我太想他了，太想有一个我们的孩子了。” 托马斯：“他走了很久了。忘了他吧。” 斯蒂芬妮没有说话，她像是在抗拒这个事实，又像是接受了这个事实。过了许久，她轻轻靠在托马斯的肩上，闭上了眼睛。 艾斯骑着一匹白色的小马驹，默默离开了。 斯蒂芬妮忘记了那日清晨发生的事，也忘记了丹尼尔变成亡灵，又或者她记得，只是以为那是一场梦。 她将从过去走出，开始新的生活。她那么坚强，那么美丽，她会在这个小村庄度过安宁的一生。 艾斯骑马回到诺依曼家族的队伍里，那里已经感受不到微咸的海风，可有一股悲伤长长弥漫在艾斯的心田。他不知道是为了丹尼尔，还是为了尼德兰海岸曾经发生过的爱情。 诺依曼子爵看小马驹老老实实的在艾斯的缰绳下，赞许地点了点头，“你在骑术上还有些天赋。回巴特索登之后，也要好好练剑。” 艾斯：“是的，父亲大人。” 第16章 巴特索登庄园前的一大片草地，几个诺依曼家族的护卫围着，有两个人在这个半包围的圈子里练剑。 一个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把剑刺向他的同伴，只见他同伴一个侧身，避开他这一剑。年轻人不待剑招使老，又往斜里刺去，他的同伴则用手上的剑格住了他的剑招。两人来来往往，竟这样过了几十招。 “当——”的一声，两个人的剑又相撞了。然而，这次年轻人只和他的同伴僵持了一会儿，就隐隐感觉有力从他的剑上传递过来，他双手一麻，手上的长剑不由脱手而出。 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因为之前用出了全身的力气，这下没有收住势，踉跄了一下。他喘着粗气半跪在地上，他同伴的剑则架到了他的脖子上。 周围的护卫鼓起掌来，欢呼叫好，“乔治！”“哦哦哦，乔治！” 乔治把剑一收，朝着年轻人大笑道：“不用朝我行这么大的礼，起来吧！” 乔治笑着接受周围人的恭维，“你越来越厉害了啊！” “乔治距离3级剑士也没有多远了吧。” “等成为了中级剑士，可别忘了弟兄们啊。” 乔治和他们互相拍击着拳头，笑闹着，他看到亚麻色头发的年轻人还半跪在地上，知道他手臂多半已经麻了，使不上劲。乔治伸出手，让年轻人握着他的手掌站起来，“格哈德，你很不错，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可没有你这样的实力。” 周围的护卫也道：“格哈德才19，我们巴特索登出的小天才，现在已经是2级剑士了！” 乔治吹了个口哨，周围护卫笑了起来。 格哈德涨红了脸，不服气道：“总有一天，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打败你！我会做巴特索登最好的剑士！” 乔治简直笑疯了，“哈哈哈哈哈哈，真是一个傻小子。” 乔治没有再和格哈德，还有他的那些同伴说笑，他走到草地边上的一棵大树前面。这棵树很大，笔直笔直的，褐色的树干要两个成年男子才可以合抱，如果有人想要捉迷藏，躲在大树的另一边，保准这边的人找不到。 乔治却越过大树，毫不意外地看到一个黑色头发的少年，少年正弯着腿、随意地靠坐在树上，他大约十一二岁的年纪，身材已经有了少年的修长，侧脸的轮廓却还带着孩子的稚气，他的手上拿着一本黑色封皮的书，正津津有味地读着。少年完全没有注意到乔治的到来，又或者说他对书本以外的世界都毫无兴趣。 乔治不得不自己打招呼，“艾斯少爷。” 看书的少年听到乔治的叫唤，他抬起了头，看向乔治。那双翡翠般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乔治，它像是最好的绿宝石，纯净得没有一点杂质，又像是吟游诗人描述的精灵的眼眸，代表着无限的生机和希望。但乔治没从这双眼睛里看到如春风般的温柔，而是淡淡的谴责，乔治打扰到他看书了。 乔治已经不记得，他那个时候有多痛心疾首了，好不容易发现一块璞玉，却…… 乔治无奈道：“艾斯少爷，这个时候您应该练剑的。” 艾斯低下头，继续翻看他的书，“书即世界，世界即书。你不觉得看书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思的事吗？” 乔治并不觉得，他道：“艾斯少爷，我只知道，您是诺依曼子爵唯一的继承人，您不可能跑去帝都当学者。您必须参加骑士团，再回巴特索登继承诺依曼子爵的爵位。” 艾斯：“我会参加骑士团的，那是我的责任与义务。但在离开骑士团后，我也可以去帝都成为一名学者，这是每个三色堇帝国人民都拥有的权利。” 乔治：“可是，艾斯少爷，学者终生生活在皇家别院中，是不被允许结婚生子的。”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人不喜欢香喷喷的女人，还自愿放弃延续子嗣的机会？ 乔治觉得艾斯·诺依曼古怪极了，但又不得不劝说他，这不仅是因为乔治曾受诺依曼子爵大恩，还因为艾斯·诺依曼是他遇到过的、最有可能成为高级剑士的人。乔治不忍心宝珠蒙尘，看艾斯·诺依曼硬生生地耗掉他的天赋。 “我不在乎。”艾斯把书本合上，问道：“乔治，为什么其他人都叫我小少爷，只有你叫我艾斯少爷？” 乔治：“因为我不是巴特索登出生的剑士。”他不出身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也不是诺依曼家族的臣子，对艾斯的称呼，自然要与其他人区分开来。 艾斯：“你是佣兵？”不向自己的领主效忠，跑来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从军，除了逃兵，只可能是流浪大陆、在刀尖舔血的佣兵。 “不是。”没想到，乔治没有同意艾斯的话，他说道：“艾斯少爷，您应该收起的您的好奇心，开始训练了。不然诺依曼子爵回来，我是不会帮你隐瞒的。” 这三年里，艾斯几乎所有的时间都待在巴特索登的庄园。诺依曼子爵在的时候，他会亲自督促艾斯练剑；他不在的时候，则吩咐乔治陪艾斯练剑。乔治不仅是庄园里实力最强的二级剑士，他还不是诺依曼家族封地上的臣民，他只效忠诺依曼子爵。 艾斯完全无法威胁他，也因此，乔治是诺依曼子爵能找到的最公正的教师。 艾斯站了起来，他打开身上的皮衣，把书塞到皮衣里侧的口袋里，又把长剑从剑鞘里取出，指向乔治，乔治也是如此。他与艾斯两个人面对面站着，脚下也不停的移动着，无论是向前攻击，还是躲闪对方的攻击，他们都可以游刃有余。 两个人都屏着息，全神贯注，一边小心防范，一边试图寻找对方的弱点。但在这三年里，他们已经交手数百回，两个人对对方擅长的招式和缺点了如指掌，一时都难以找到好的机会。 最后，还是乔治先出手，他往前跃了一步，像是老鹰展翅一般冲到艾斯的头顶上，他手上的长剑对着艾斯的胸口直直地刺了下去。艾斯把剑护在胸前，两剑相撞，乔治的剑带着他本身的重量，力道极大，艾斯受不住地往后退了一步。 乔治正打算趁此机会强攻，艾斯一个侧空翻，脚踢在他之前靠的树上，他的身形如同飞鸟一般灵活，直接欺到乔治的身后，剑指他的背心。 乔治身后像长了眼睛，他的手像麻花一样扭了一下，勉强挡住了艾斯的攻势。 艾斯没有趁机加大手上的力度，而是连点乔治背后几个要害。艾斯的攻势又快又狠，乔治不得不提起全部精神抵挡他的剑招，连回身的机会都没有！ 乔治的剑招端得是刚猛，艾斯则因为身材尚未长成，显得瘦小，但更为灵活。 艾斯一味强攻，数道剑光闪过，像是一朵朵剑之花盛开，乔治持剑的手的衣袖上，被飞花划过，出现了数道细小的口子。一开始，乔治还以为是自己大意，但随着他的衣袖变成了一条条布条，他的手臂上也出现血痕。他就知道，，短短数日，艾斯又有了新的成长。 不用上心法，他已经不是艾斯的对手了。 乔治突然倒退一步，双手下垂，把剑扔到地上，“我输了。” 艾斯刚刚活动开筋骨，乔治就认输了，让艾斯心里微微有些不痛快。说好的剑士精神呢，会战斗到最后一刻的剑士精神呢，难道都是假的吗？！ 不过，艾斯知道，乔治就是这样的。在乔治看来，荣誉都是些狗屁不通的玩意儿，那些剑士精神也只是束缚人的花规矩，真正把脑袋系在裤腰带上的人，绝对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去赌对手的荣誉感的。也因此，艾斯猜测乔治是一名佣兵。 艾斯真想把乔治拉过来，再痛痛快快打一场。但他不能这么做，不是因为乔治不愿意，而是因为人设会崩。 这三年，艾斯给自己设定的是一个全身心沉浸在书海里、平生最大的愿望是去帝都成为一名学者的人设。 学者是三色堇帝国才有的职位，他们一生不娶妻，不留嗣，不是在皇家别院整理书籍，就是在各地修行。他们是帝国身份最崇高的人，无论是平民还是贵族，都十分尊敬他们；但同时他们没有爵位，没有官职，把一生都奉献给了浩瀚的书海。 艾斯就是一个有着不错武技天赋，却向往成为学者的少年。他一直在责任、荣誉感，还有梦想之间苦苦挣扎，迷惘徘徊。——当然这都是假的，他只是艾斯一直在经营的人设。 这是艾斯为了现在不好好修炼骑士团的心法，为了将来离开诺依曼家族做的铺垫。 而成为学者，也是艾斯能想到的最好的、也是最合理的办法。 这样，就算诺依曼子爵将来知道艾斯是他的便宜儿子，也不能把他怎么样。杀死学者，除非是帝国公开的审判，不然，哪怕是贵族，甚至是皇族，都要受到极其严厉的惩罚，甚至是死刑的。 如果在艾斯成为学者之前，诺依曼子爵就知道了真相，一个无心爵位，将来会远远离开威斯特法伦行省的“养子”，诺依曼子爵也可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毕竟贵族家庭出一位学者，也是一件很荣耀的事——当然，那位学者不可能是爵位唯一的继承人，不然就是一个笑话了。 诺依曼子爵对艾斯的想法嗤之以鼻，只觉得过几年艾斯就会明白他现在有多么的愚蠢。 而乔治，他更了解艾斯在武技上的天赋。乔治虽然只是一个低级剑士，但他当初受过最正统的武技训练，并且表现极其优异。艾斯只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剑招上就和他不分伯仲，甚至更胜一筹，这样的天赋，哪怕修炼心法慢一点，放到帝都去，也是不错的天才了。 艾斯不可能看他的人设崩掉，只能遗憾地看着乔治把剑收回剑鞘里，装作一副浑不在意的模样。 第17章 乔治最后劝道：“艾斯少爷，您如果专注武技，在武道一途上，很有可能取得极大的成就。” “拿起剑的时候，我的确会沉迷掌握力量的快感。”艾斯沉思了一会儿，认真道：“但是，一个人的时间是有限的，学海却是无穷的。我希望，我可以用有限的生命，遨游无穷的学海。我没有多余的功夫，再去追逐虚无缥缈的力量。” 乔治：…… 乔治心生绝望。 艾斯如果懒惰，乔治可以用严酷的手段让他变得勤奋。 艾斯如果不喜练剑，不，艾斯不仅没有不喜欢练剑，他拿起剑的时候，表情甚至是沉醉的，不然他再有天赋，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学会那么多剑招。 但是，艾斯还是做出了放弃武道的决定。 面对艾斯理智又深思熟虑做出的决定，乔治就算能使计让艾斯一直拿着剑，又有什么意义。难道让诺依曼家族毁灭，让艾斯性格大变吗？ 这不是乔治的初衷。 乔治想不出，他有什么理由阻止艾斯成为一名学者。高级剑士的地位不比学者高，虽然寿命长些，实力强大些，但艾斯看起来并不在乎。至于诺依曼家族的爵位，乔治不是诺依曼家族的家臣，所以他可以在艾斯的事情上更为公正，但同时，他不会关心诺依曼家族的荣誉和爵位。 艾斯：“我父亲，过两日就要回庄园了吧？” 乔治：“是的。听说子爵大人这次在魔兽森林的收获不错，还在佐治亚行省认识了不少新朋友。” 艾斯：“你是说？” 乔治：“是的。估计艾斯少爷会参加佐治亚行省的骑士团，在那里待上六年的时间。” 三色堇帝国建国初期，贵族子弟们参加的都是当地行省的骑士团，但后来，大贵族们利用有天赋的骑士和小贵族的继承人在骑士团的六年的时间，拉拢一部分人，打压另一部分人。他们让不附和他们的人，无法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丧失向上爬或者继承爵位的资格，以此排除异己，加大他们在行省内的掌控力。 大贵族们和有实权人物的子嗣在这样的行动中得到了好处，那会损害谁的利益呢？ 小贵族？平民？也有，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他们还损害了皇室以及陛下的利益。当一个行省内部固若金汤，那只要他们与帝都稍有摩擦，他们就会动荡起来，甚至宣布独立。 后来，帝都就颁布了法令，贵族子弟不允许参加当地行省的骑士团，而会被随机分配去周边其它的行省。这不仅大大削弱了大贵族对其他人的影响力，还可以敲打他们，让他们学会夹着尾巴做人。很少有两个毗邻的行省关系特别友善的，他们多会因为河道、农田、贸易、征兵等各种各样的原因发生摩擦，反倒是间隔较远距离的行省会关系友好些。去了“敌人”的地盘，大贵族们不也得小心翼翼。 最初那几年，帝都的官员处理路易斯安那行省公爵的继承人打断了佐治亚行省总督的儿子的腿之类的事，总是眉开眼笑的。 除此之外，贵族子弟们跨省参加骑士团，还有一个好处，可以减少舞弊行为。 平民通过骑士团的审核，可以获得骑士勋章。而贵族子弟通过骑士团的审核，才会有继承家族爵位的资格。 如果原本爵位的拥有者没有合格的子嗣能够继承爵位，那么他的爵位就会被传给他的侄子，如果他连一个合格的侄子都找不出，那么在那位爵位死后，他的爵位和封地会被皇室收回。 这也是皇室集中权利的手段。 所以，虽然帝都明令禁止，不惜派下监察队去各个行省的骑士团，贵族们使用各种各样小手段，让自己中意的子嗣通过考核的行为也屡见不鲜，哪怕他们自己也知道，他们帮助的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草包。 但这一切，必须在骑士团的名额确定下来之前。之后，帝都的监察队到来，可没人敢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耍花招。 贵族们会提前探知他们的继承人要去哪个行省的骑士团，他们会和骑士团里的实权人物打好关系——如果之前有些许摩擦的，没有关系，他们会找到更大的、共同的利益一起瓜分。 政治上，哪有永远的敌人与朋友。 艾斯并不奇怪，诺依曼子爵这样的小贵族，怎么能提前知道这个消息的。威斯特法伦行省最有权利的人，就是格拉芙总督，他和诺依曼子爵可是常常相约一起上花楼的关系。总督也是普通男人，喝多了酒，该说的，不该说的，也就都说出来了。 艾斯就还有一个担心，“父亲回来后，可能会过问我修炼的进度。”艾斯在试探乔治的态度。 艾斯很少修炼骑士团的心法，他可能可以瞒过诺依曼家族的其他护卫，但他不可能瞒过乔治。如果让诺依曼子爵知道这件事，多半会徒生事端。 乔治道：“艾斯少爷现在已经是二级剑士了，您已经达到诺依曼子爵对您的要求了。” 艾斯稍稍放下些心，乔治虽然没有什么荣誉感，但还算一个实诚人。他这样说，至少不会主动向诺依曼子爵揭发他。 当然，乔治也没有答应艾斯帮他保守秘密的事。 艾斯朝乔治鞠了个躬，转身离开了草坪。 乔治目送少年远去的身形，只希望自己的纵容不会在未来害了他。 艾斯走向二层，他的卧室是二楼左边最大的房间。外间有奢华的沙发，精致的小圆桌，珍藏着不少好酒的酒柜，里边是一张大床和大片的空地，空地上铺着雪白色的、毛茸茸的毯子。 不过，现在艾斯雪白的地毯上多出了一个…… 圆滚滚的、笨手笨脚的小骷髅。 一个矮小的骷髅拄着一根缠满绷带的腿骨当作拐杖，他一瘸一拐地在艾斯的房间里到处走，想找他缺失的右腿骨。从小骷髅慌乱的脚步，左右转动的头骨，还有他不规则跳动的灵魂之火上，所有人都能感觉到他的茫然无措。 然而，从始至终这个小骷髅都没有发现他的腿骨就在他的手上拄着呢。 亡灵生物自然不是平白无故出现的，而是，“安吉拉，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要在小少爷的卧室里召唤亡灵生物！”安吉莉卡的声音从艾斯的房间里面传出来。 然后是安吉拉，“可是姐姐，小骷髅们都喜欢小少爷的房间。在这里召唤成功的几率会高许多，你看他们，多可爱啊！而且，这是庄园里最安全的地方，不会有人来这里的。” 安吉莉卡：“可是！这是！小少爷的！房间！” 艾斯：“是我同意她在这里练习亡灵魔法的。” 艾斯的突然到来，吓了两个小侍女一跳，她们朝艾斯行礼，“小少爷。” 艾斯看了一眼小骷髅，问道：“安吉拉，你召唤出他已经有多久了？” 安吉拉：“回小少爷，快一个时辰了。” 艾斯点点头，“差不多是二级亡灵法师的水准了。” 安吉拉的脸上闪过一丝惊喜，她想说“谢谢小少爷”，可是呐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说出口。明明她真心实意想感谢小少爷，但那些平时能自然而然、公式化说出的话却像卡在喉咙里，怎么也说不出口。 因为小少爷赐予她的东西实在太多太多了。 艾斯却没有注意安吉拉的表情，他看着他刚刚放到桌上的剑，觉得手心痒痒的，他跟安吉莉卡说：“去庄园后面看看，他今天在不在？” “是。”安吉莉卡听了艾斯的吩咐，离开了房间。 这时，房间里只剩下艾斯和安吉拉了。艾斯问安吉拉，“最近在亡灵魔法上，你有没有什么新的感悟？” 安吉拉：“我最近学习了一个新的咒语，我每个音节都没有发错，魔力的输入也是按照手札上来的，但我完全不能凭借这个召唤出亡灵生物……” 艾斯听了安吉拉的话，一边思索一边点头，时不时地针对某个魔法问题和安吉拉探讨一下。 是的，安吉拉和艾斯一样，也是一位亡灵法师。 艾斯回到巴特索登庄园后不久，就开始修炼亡灵魔法，虽然艾斯因为水元素亲和度太高，很难感受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但他悟性不错，拖拖拉拉用了半年的时间，还是成为了一级魔法师。 正式成为亡灵法师的标志，就是艾斯可以独自召唤出一个亡灵生物。 艾斯刚刚成为魔法师很是兴奋，他干了一件当时看来极其错误、之后想到又非常明智的决定，他把那只小骷髅留在了房间里。 一级亡灵法师召唤出的亡灵生物，只能在现世停留几分钟，而艾斯的房间，平常轻易又不会有人来。 可事情就是那么不凑巧。不知道为什么，艾斯召唤来的小骷髅过了十分钟，还停留在原地，而安吉拉因为被管家叫去协助花匠的工作，直到晚上才来艾斯的房间收拾衣服。 然后，当艾斯从浴盆里出来，就看见安吉拉和一只骷髅大眼瞪小眼。 艾斯脑子当机了一下，立刻反应过来，他说：“乔治他们在乱葬岗掘到的。我跟他们打赌练胆量，才把他放进屋子里。你别怕。”如果安吉拉说她看到骷髅动了，艾斯就会忽悠她，是因为她太害怕了，产生了幻觉。回去以后，好好睡一觉就会没事了。 然而，安吉拉一点也不怕骷髅，她仔细地看了小骷髅片刻，直看得小骷髅原本蓝色的、稳定的灵魂之火都剧烈地跳了一下。安吉拉才疑惑道：“小少爷，他说他不想回亡界。” 艾斯震惊地看向安吉拉。他在骷髅王的手札里看到过，有些精灵，可以和植物进行沟通；有些兽人，可以和野兽进行沟通；有些人类，可以和死物进行沟通…… 这些都是极其极其罕见的能力，他们会被称为通灵者。 而能和亡灵生物进行沟通的，就是在三色堇帝国的历史上，也出现不到三次。 “扑通”一声，安吉拉突然跪倒在地上，她浑身颤抖，却强自镇定地说：“小少爷，我姐姐，安吉莉卡，一直对您忠心耿耿。我们是您母亲亲手调教的，如果您喜欢，我们会成为您的侍妾；如果您需要，我们也愿意被赏赐给您的手下或者您的敌人。” 安吉拉自知说错了话，她知道了小少爷的秘密，她已心存死志，只是不想拖累相依为命的姐姐。 艾斯盯着小骷髅的视线移到安吉拉身上，他说道：“起来吧。你知道，我一向不喜欢人动不动下跪的。” 安吉拉顺从地站了起来。她跟在子爵夫人身边的时候，见过许多形形色色的人，她不是懵懂无知的小女孩。小少爷是个好人，能服侍小少爷，是她生命里唯一一件不那么糟糕的事。而小少爷刚才说话的时候没有动怒，看向她的时候也不带着杀气，安吉拉觉得，情况可能没有她想象得那么坏。 艾斯：“把你刚刚的感受跟我说一下。” 安吉拉详细描述了她刚才的感受。 “不用担心，这应该不是坏事。”艾斯是这么对安吉拉说的，“你想不想学习魔法？” 空间戒指里原本就有一些常用的魔法道具，包括一个魔法球。艾斯给安吉拉测了一下元素亲和度，结果还是比较好的，安吉拉的确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但她对每种元素的亲和度都只有中等。不管是修炼亡灵魔法还是其它魔法，速度都只是一般。 “我这里有很多魔法师的手札，亡灵魔法、光明魔法、水系魔法、土系魔法、火系魔法、风系魔法……你无论选择哪一个，修炼速度都差不多，但我建议你选择亡灵魔法，因为你可以通灵亡灵生物，这是一个很大的优势。”艾斯道：“当然，你想学习别的，我也不会反对。” 安吉拉想也没想，就答道：“小少爷，我愿意学习亡灵魔法。” 第18章 安吉莉卡和安吉拉虽然是孪生姐妹，两人是一样的褐发褐眸，但容貌并不相同。 安吉莉卡常年长发披肩，笑容温婉，她与庄园里所有人的关系都很好，子爵夫人在世的时候，她也很得子爵夫人信任。她办事稳重细心，从来没有半点不妥帖的地方，艾斯也很喜欢她跟在身边。 相对而言，安吉拉就不那么有存在感。虽然安吉拉五官更精致些，算得上巴特索登最漂亮的姑娘，但她总是面无表情的，像是一个没有情绪的精致的娃娃。一时的美丽可能迷了人的眼，但长久的接触之后，人们对安吉拉就兴致缺缺了。 其实，艾斯真的与安吉莉卡姐妹相处过后，他发现，安吉拉的冷，只是她防御外界的伪装。安吉拉不管是对姐姐安吉莉卡，还是和艾斯熟悉以后，都变得很活泼。可能是安吉拉年纪还小，艾斯又很好说话的缘故，她的尊卑观念不是很明显。在艾斯许可之后，她常常在艾斯的房间里修炼亡灵魔法，只有她和艾斯两个人的时候，她也不大行礼。 而安吉莉卡，她虽然对人很友善，总是那么善良体贴，但她的内心是完全封闭的。就连艾斯，朝夕相处数年，他也不能说了解安吉莉卡。 安吉莉卡比安吉拉守规矩得多，无论是她和艾斯单独在一起，还是在众人前，她的礼仪都让人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错误。哪怕艾斯说，私底下可以随意些，安吉莉卡答应的好好的，行为上依旧我行我素。安吉拉在艾斯面前敢无法无天，在姐姐在的场合，却不敢过多放纵的。 艾斯在发现安吉拉有魔法天赋时，对安吉莉卡也抱有很大的期望。两个人是孪生姐妹，都有魔法天赋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没想到，测试的结果是，安吉莉卡完全没有魔法天赋。 艾斯想着不能厚此薄彼，就想让安吉莉卡学习武技，结果安吉莉卡用了数月，还是不能感受到斗气。 安吉莉卡没有表现出失望，她还安慰艾斯，“安吉拉会陪伴小少爷修炼亡灵魔法的。巴特索登还有不少杂事需要处理，我不会让小少爷有后顾之忧的。” 艾斯仔细观察安吉莉卡的神色，发现她真的没有一点沮丧。 安吉莉卡当时也只有14岁，放在艾斯前世，还是上中学、青春叛逆的年纪，可艾斯发现，他完全不明白安吉莉卡在想什么。 安吉莉卡依旧每天准时给艾斯送来下午茶，连茶水的味道、温度也一模一样。如果安吉拉是面部表情像个机器人，那安吉莉卡更可怕，她的思维像机器人一样缜密，行为也是如出一辙的严谨。 不过，相对只会冷脸的安吉拉，安吉莉卡的不动声色无疑更让人放心。艾斯有什么重要的事，也喜欢让安吉莉卡去办。 安吉拉盘膝坐在地毯上冥想，有淡淡的暗黑魔法元素笼罩在她身边，艾斯坐在椅子上，正在擦拭手上的长剑。安吉莉卡回来复命，“小少爷，我看到他了。他在庄园后面练剑。” 艾斯把长剑装进剑鞘里，跃跃欲试地说：“我去找他。” 安吉莉卡：“如果有人来找小少爷，我会说，小少爷去墓地看望子爵夫人了。” 艾斯知道安吉莉卡在和他对口供，他胡乱地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房间。 巴特索登庄园的后面，是诺依曼家族的墓地，再后面，是几座低矮的小山，也可以称呼为土坡。山脚下面，诺依曼子爵虽没有明令禁止村民来这里，但村民们出于尊敬或者畏惧，经年也不往这里走一趟。 然而此时，一个非诺依曼家族的青年站在山脚下练剑，青年黑发黑眸，神情专注，他手上拿着一把没有开刃的重剑，不知疲倦地在那里挥着。这是艾斯今天见到的又一个“机器人”，哪怕是一个刺的动作他每天就要练上千遍。 而那把长剑，也不知青年是从哪里得的，其重无比，艾斯练上半个时辰就觉得手臂酸疼不已，青年却每日吃饭睡觉不离身，简直疯魔了。 艾斯：“阿尔特！” 黑发的青年转过身来，他的皮肤不同于贵族的苍白，而是健康的小麦色。他眉眼凌厉，五官如同刀削一般俊美，嘴唇的颜色偏淡，微微地抿着，像是对于一切漠不关心。 他看到艾斯，朝他行礼，“艾斯少爷。” 艾斯走到他跟前，高兴道：“我以为你听不到我喊你呢。”阿尔特练剑异常认真，最初的时候，艾斯要直接砍上他的重剑，才能把他从疯狂的状态里拉出来。 阿尔特：“我看到安吉莉卡小姐了。”所以知道艾斯很可能会过来。 艾斯点点头，“有点警惕心总是好的。”他把两瓶药剂递给阿尔特，“这是给你的。” 阿尔特这次没有像往常一样直接接过艾斯给的药剂，他犹豫了一下，说道：“艾斯少爷，我突破二级剑士了。” 艾斯笑了一下，“好事啊。” 阿尔特：“艾斯少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您就是二级剑士了。这三年，因为您提供的药剂和指导，我已经从一个不入流的剑士晋级二级了。”他停顿了一下，继续道：“可您还是一位二级剑士。您甚至因为体内的杂质过多，运行心法还没有我们刚刚认识的时候，来得流畅。我不明白。” 阿尔特的确不明白。剑士在修炼心法的时候，体内会出现很多杂质。平民出身的剑士只能花更多的时间修炼，排除这些杂质；贵族或者富商家庭出身的剑士，却可以花大把的金钱，购买魔法药剂，直接净化体内的杂质。这也是为什么平民在武道上花更多的时间和心血，也很难和贵族子弟取得同样的成就。 贵族修炼武技，总是事半功倍的，他们不仅有名师指点，其它的各种资源也从来不缺。 可艾斯却不一样，他明明出身不错，是诺依曼子爵的独子，但他从不使用魔法药剂，还把那些药剂全部送给了阿尔特。 阿尔特永远忘不了那一天，一个碧绿眼眸的贵族少年像是一个天使出现在他面前，少年的皮肤山闪烁着洁白的光，声音空灵，“阿尔特，你想成为真正的剑士吗？” 阿尔特也不会忘记他的回答，因为无论再问他千遍万遍，他都会有同样的回答，“想。” 艾斯：“给你。” 阿尔特看着艾斯手上流动着金色液体的魔法药剂，有些犹疑，他问道：“为什么？” 艾斯：“有些人非常的幸运，他们跳个崖都能捡到秘籍，被马车撞了，还能重活一次。阿尔特，你就把这当作你的幸运吧。” 阿尔特：“无论得到什么，都必须付出。谢谢艾斯少爷，但我不会白白接受您的施舍。” 艾斯看到阿尔特这样直指本心，不为外物所动，倒收起一时兴起的意思，认真地劝说他：“阿尔特，我知道你天生神力，一般人不可比，但你已经十五岁了，先天已成。如果你现在不用魔法药剂改善体质，在武道上基本不可能有大的成就了。我希望巴特索登出一个伟大的剑士，而不是一个特别能种土豆的农户。” 阿尔特点点头，“艾斯少爷，您说的是对的。可我还是不能接受它。” 艾斯气急，虽然经得住诱惑是一件好事，但阿尔特这么油盐不进，也让他很头大。 最后，还是安吉莉卡走到阿尔特身边，与阿尔特说了几句话。阿尔特一边听安吉莉卡说话，一边看向艾斯，最后才郑重地点了头。 艾斯从头到尾一直维持着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天知道安吉莉卡和阿尔特说了什么。阿尔特和安吉莉卡说完话后，就走到艾斯身边，请求艾斯赐予他魔法药剂。 之后的三年，艾斯就把骑士团的心法和他的药剂提供给阿尔特，帮他修炼。作为回报，艾斯手痒的时候，阿尔特会兼职陪练，他持久的体力与极大的力量，让艾斯每次都能打尽兴。 今天也不例外。 艾斯和阿尔特的交手一直持续到太阳落山，以艾斯整个人呈“大”字，趟倒在草地上告终。艾斯的小胸膛剧烈地起伏着，他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新鲜的空气，满眼都是湛蓝的天空和悠悠飘过的白云。 艾斯告诉阿尔特：“我想活得简单些，但总是身不由己。这两瓶魔法药剂你收下吧，我有我的理由。下个月就是骑士团试炼的日子，虽然不知道父亲什么时候会回来，但这可能是我最后一次来找你了。” 阿尔特今年十八，身材趋于成熟，在他和艾斯同样晋级二级剑士后，艾斯已经没有什么优势了。阿尔特耗完艾斯的力气，还像个没事的人一样，他站在艾斯边上，说道：“我和艾斯少爷一起去。” 艾斯愣了一下，“去哪里？” 阿尔特：“骑士团。” 艾斯坐了起来，和阿尔特解释了一大通，阿尔特是平民，只能报名参加威斯特法伦行省的骑士团。他是贵族，会被分配去其他行省的骑士团。 艾斯最后总结性质地跟阿尔特说：“你应该去威斯特法伦行省的骑士团。” 阿尔特：“哦。” 艾斯鼓励他：“阿尔特，你会成为最强大的剑士。” 阿尔特像是在做出承诺，“艾斯少爷，我会的。” 艾斯踮起脚拍了拍阿尔特的肩膀，转身回了庄园。但他还没有走到庄园，就遇上来寻他的安吉莉卡，“小少爷，子爵大人回来了，他叫您去见他。” 在诺依曼子爵的书房里。 诺依曼子爵坐在书桌后面，对艾斯道：“你被分配去了佐治亚行省的骑士团。你有六年的时间完成骑士团的考核，不要堕诺依曼家族的威名。” 艾斯：“是的，父亲大人。” 第19章 一阵淅淅沥沥的春雨过去，地上有些泥泞，小草却青了些。正可谓最是一年春好处，绝胜寒冬雪满天呐。 艾斯坐在马车里泛着春困，安吉拉和安吉莉卡坐在马车的两边。安吉拉在冥想，安吉莉卡在给艾斯准备路上吃的糕点，马车颠簸，一切都要小心着弄。 突然，马车上传来敲击声，艾斯打开帘子，问：“怎么了？” 格哈德骑着一匹黑马，走在马车的边上，他说道：“小少爷，我们快到不莱梅了。”不莱梅是佐治亚行省最大的城市，也是佐治亚骑士团的所在地。 艾斯“哦”了一声，发现格哈德没有别的话想说，就拉上了帘子。 然而，没两分钟，又有人敲马车，艾斯再次打开帘子，问道：“有事吗？” 还是格哈德骑着马在马车外面，他涨红了脸，看起来十分紧张和难为情，他期期艾艾道：“小少爷，您要不要换骑马？”大约是怕艾斯一言不合拉上帘子，他又马上劝道：“您是去骑士团试训的，整日坐在马车里的，只有那些年纪太大的贵族。”还有贵族的夫人小姐们。 艾斯心里笑了笑，脸上却没露出来，他道：“我知道了。” 格哈德跟着马车又走了一段时间，见艾斯完全没有要出来骑马的意思，他茫然无措下，只好去找同行的剑士乔治。诺依曼子爵这次可派了半队剑士护送艾斯。 格哈德：“乔治，小少爷不想换骑马，怎么办？” 乔治嘴里叼了一根草，手上牵着缰绳，随意地看着四周，他听了格哈德的话，问道：“他为什么一定要换马？” 格哈德急了，他一直以为乔治去过许多地方，见多识广，可他怎么连这个都不明白。格哈德说：“没有哪个骑士成日坐着马车的。骑士团的大人们要是看到小少爷这样，一定会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乔治问格哈德：“艾斯少爷去骑士团做什么的？” 格哈德：“参加骑士团的试训。” 乔治点点头，“骑士团的试训只针对平民的，艾斯少爷是贵族，只是走个过场，你不用担心。” 格哈德生怕乔治不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他说道：“可是试训之后，骑士们会负责小少爷的训练，小少爷不好好表现，会给骑士长们留下不好的印象。” 乔治反问：“格哈德，你知道骑士精神是什么吗？” 格哈德神情一下子严肃起来，骑士精神是三色堇帝国每个少年都耳熟能详的，那是他们的终极梦想，“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忠诚。” “公正，公正。你明白了吗？”乔治道：“你觉得骑士长们会因为个人的偏好，让小少爷在六年后不能通过审核吗？” 格哈德摇摇头，骑士长们怎么会有不好呢？ 乔治：“那艾斯少爷现在坐马车还是骑马，又有什么关系呢？” 乔治在心中叹息了一句“年轻人啊。”就策马远去。格哈德还留在原地，他心里觉得乔治的话有问题，却又说不出到底哪里有问题。 艾斯一行人，除了乔治走南闯北去过很多地方，其他人大多都在巴特索登出生长大，顶多去过附近几个庄园和城市。不莱梅是他们到达的第一个大城。 高耸入云的哥特式建筑，别有情调的、色彩斑斓的街边小房子，年轻貌美、性格开朗、笑容灿烂的女郎们，都让诺依曼家族的护卫迷了眼。格哈德在前头骑着马，他看到一个卖花的少女朝他抛了一个飞吻，眼睛怔怔地朝少女瞧着，一时没留神，导致他到的黑马撞到了他的同伴的马匹。 诺依曼家族的护卫们好险没在不莱梅城市的中央造成一场“交通事故”，直把周围的女郎们笑的花枝乱颤。格哈德更是一马当先，加快速度赶去了骑士团的别院。 艾斯坐在马车里，瞧着窗外的风俗人情也感觉别有趣味。不同于巴特索登还有些闭塞，住在不莱梅的人们生活充实，能认识很多的人，生活也富足和清闲。他们每家每户都在窗外养了小花，花朝着街道盛开，告诉路人这是一个美好而温暖的城市。 无数的鲜花点缀了城市的角角落落，也驱散了游子们离开故乡的苦楚。 因为每年骑士团招新都会迎来不少贵族子弟、平民、佣兵，今年骑士团为了缓解不莱梅各个驿馆的压力，特意开放了两处别院。 艾斯他们就直接来了其中一处别院。格哈德率先赶到别院，预定好了房间，现下正站在别院的门口，等待小少爷到来。 乔治带着诺依曼家族的护卫，还有艾斯他们乘坐的马车由远及近。格哈德正要迎上去，就看到骑士团别院里大小的官员通通迎了出来，仆人们把持了几个可以停放马车的地方，一队护卫也守住了交通要道。 挺巧，艾斯他们刚好被别院的护卫拦在了外面。 格哈德找到他刚刚办理手续的官员，急道：“发生什么了，我们小少爷要进别院。” 那官员挥挥手，让格哈德离开，然而格哈德不依不饶，他只得匆匆丢下一句，“格林公爵要来了。” 格林公爵？可怜格哈德对帝国真正的大人物知之甚少，并不认识格林公爵，但听到公爵的爵位，也知道是他不能惹的大人物。他瞬间老老实实地站到别院官员们的后面，当一块背景板。 最先出现在他们视线里面的，是一队骑白马的骑士，不是诺依曼家族那样的护卫，而是真正的、取得骑士徽章的骑士。他们每个人都背脊挺直，穿着铮亮的铠甲，腰上别着光洁的长剑，裤脚则细心的塞进靴子里，无论是精神面貌，还是仪容仪表都没有一丝一毫可以让人挑剔的。 而他们英俊的面容，恰到好处勾起的嘴角，则让别院两边街道上的女郎们发出压抑的惊呼。白马骑士们像是习惯了这一切，无论是对激动的人群，还是貌美的女郎，他们都视若无睹，他们护送着一辆极其奢华的马车来到了别院的大门口。 当所有骑士都到达庄园门口的时候，格哈德才看清，护送着这辆马车的，有整整一队的骑士。 老天，在巴特索登只有诺依曼子爵一位骑士，而格哈德这一生都没同时见过那么多骑士。 五十位骑士骑着马同时在庄园门口站定，除了微风吹起他们的发丝，他们胯下的马偶尔打个喷嚏，他们一动不动，这幅场景像被施乐魔咒，变成了一幅禁止的画面。别院的一个官员躬着身来到那辆奢华的、无比宽敞的马车边上，他小心翼翼地向马车的主人问候，“格林公爵，欢迎您来到不莱梅。” 有仆人打开了马车门，格哈德满以为他会看见一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中年贵族。结果，最先从马车上走下来的，是一个和艾斯差不多大的少年。格哈德伸长了脖子，再没看见有其他人从马车上下来。 那少年十一二岁的年纪，有一头柔软的金发，浅浅的阳光照射下来，在他的头发上打着漂亮的光圈。少年的肤色苍白，像是常年不见阳光，然而，他的五官极其精致，特别是一双湛蓝的眼睛，一会让人想到广阔的大海，一会又让人想到澄澈的天空。 哪怕是最好的画师站在这里，也只担心不能用画笔描述少年容貌的精致，而无法挑剔出他一丝一毫的不好。 不过，还真的有人能想出少年的不好来。 “诺欧·格林，已故格林公爵唯一的儿子，也是格林家族的继承人。虽然诺欧·格林还没有通过骑士团的考核，正式得到帝都的认可，继承他父亲的爵位。但所有人都认为这是铁板钉钉上的事，格林家族战功赫赫，帝都要是朝他们开刀，会寒了不少武将的心的。”安吉莉卡打开帘子，看着贵族少爷走下马车，向艾斯介绍道。 安吉莉卡：“听说诺欧·格林天赋不弱，已经是3级剑士了，在很多正式场面，也有人称他为格林公爵了。格林家族的封地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也与佐治亚行省接壤。虽早有听说诺欧·格林要加入骑士团，但没想到，他会和小少爷一届，参加的还是同一个骑士团。” 艾斯看着诺欧·格林淡漠的眼神，高高抬起的小下巴，若有若无露出的傲慢和目空一切，笑道：“一位真正的贵族小少爷。” 第20章 艾斯在骑士团的别院休息了两天，今年准备参加佐治亚行省骑士团试练的贵族子弟和平民，也都陆陆续续到了不莱梅。 一时间，不莱梅鱼龙混杂，城里不少小偷小摸、逞凶好斗的家伙也出来了，少不得在酒馆、驿站挑衅来参加骑士团试炼的平民、佣兵，好一起被巡逻的护卫抓住，在牢里同吃同住几天。他们倒是白吃了几天饭，有干净的稻草可以睡，可怜那些平民、佣兵又要错过这一年的试练。 哪怕如此，不莱梅城里的的护卫还是不管好歹，把那些克制不住自己、动手的人通通抓进了牢里。反正这样沉不住气的人多半通不过骑士团的试练，就是侥幸进了，也要佐治亚的骑士团花大心血去磨砺，平白地浪费资源。 不过，这样的混乱也只是暂时的，骑士团的试训开始后，新来的、正儿八经的剑士都会去参加试炼，那些看不得人好的、游手好闲之辈也都会回自己家里窝着。 至于贵族和他们的护卫，地痞无赖想不到去骚扰他们。他们住在骑士团的别院里，普通人也是很难见到的。 诺依曼家族的护卫送艾斯到不莱梅后，就回巴特索登复命了。庄园里护卫不少，马匹却只有那些，这边跟着艾斯了，诺依曼子爵那里自然就要少了排场。 再说，艾斯以后大多时间都在骑士团里，身边不让带人，诺依曼子爵只给艾斯留了两个护卫、两个侍女，让艾斯不在骑士团的日子，不至于无人照顾。这四位也是艾斯熟悉的，侍卫是格哈德和乔治，侍女是安吉莉卡和安吉拉。 这会儿，艾斯在对他们做最后的吩咐，“父亲把诺依曼家族在不莱梅一处别墅的房契给了我。我想，乔治，你和格哈德住在一楼，练武方便些。安吉莉卡和安吉拉住二楼，我的主卧也在那儿，能就近照顾。” 乔治：“听艾斯少爷的吩咐。” 安吉拉和安吉莉卡也没有异议。 艾斯又道：“父亲的意思是，你们四个以后就跟着我了，你们知道吧？” 格哈德想也不想就答道：“知道，小少爷。” 安吉莉卡和安吉拉点点头，她们本就是子爵夫人准备给小少爷的人。 艾斯望向乔治。 乔治：“只要诺依曼子爵让我跟着您，我就会听您的。” 前提是：诺依曼子爵让他跟着艾斯。 艾斯听懂了，这个答案不好不坏，他也能理解。 “没事的时候，你们不要上二楼。”艾斯叮嘱了乔治和格哈德，又道：“我在骑士团也不需要什么，钱都放安吉莉卡那里了，你们有什么需要的，向她申请即可。” 乔治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他连诺依曼家族的人都不是，更不可能成为艾斯的心腹，管事了。 格哈德倒像是有些不甘，但当着艾斯的面，他也不敢说什么的。 只是格哈德和乔治离开艾斯的房间，他才向乔治抱怨：“小少爷再相信安吉莉卡，她也才十六岁，到时候可别进了不莱梅的花花世界，被油头粉面的小子迷了眼，叫小少爷的钱被骗光了。” 艾斯这次出远门，诺依曼子爵也是手面大方的，一次性给了艾斯几百个金币呢。 “这钱在我们看来不少，对艾斯少爷可未必。”乔治道：“我想，艾斯少爷主要的意思是，在他不在的时候，我们如果遇到什么事，要以安吉莉卡的意见为主。”掌握了财政大权，也就掌握了话语权。 格哈德细想了一下，是这个道理，心下更不满了，“有事怎么不能大家商量着来。乔治，除非带头的是你，不然我可真不信服。” 格哈德念念叨叨地走在走廊上，看到几个容貌秀美的侍女端着盛着糕点、瓜果的银盘，走到一间跟他们刚才待的差仿不多的房间里。格哈德罕见的没有全部的关注力放到那些女孩的脸蛋、身段上，而是问：“这些盘子、器皿，和我们之前见的怎么不一样？” 乔治淡淡地瞥了一眼，道：“是格林公爵家的。那些盘子上面，有格林家族的徽章。” 格哈德：“听别院的人说，那位小公爵身边的侍女跳起舞来，比帝都的舞姬还要好看，而且随身带着吟游诗人，保管他在别院没有一天无聊的。” 乔治：“侍女我不知道，但吟游诗人这个，是格林家族的规矩。每一任格林家族的继承人，都会在血与火之间重铸他们的名字。吟游诗人会把这些事迹传诵到格林家族的封地上，封地上很多人从小听着领主的事迹长大，他们成年后，很容易成为领主狂热的拥护者。” “为了确保吟游诗人描述的每一帧画面都真实可靠，让人有身临其境之感，他们常常跟随家族的继承人进行游历或者参加重要的战争。” 格哈德目瞪口呆，竟有贵族装13到如此地步，真真不可思议。相对而言，喜欢打猎的诺依曼子爵和整日宅在房间里不知道在干什么的艾斯，低调朴素的像是苦修士。 第二天清晨，乔治他们就去了不莱梅的别墅。 等艾斯醒来，各大家族的侍卫侍女，也都不在了，因为佐治亚骑士团已经骑士到了。今天是骑士团试炼开始的日子。 所有参加试炼的贵族子弟都早早地起来，赶到了集合的地方——别院后面的一块空地上。等艾斯打着哈气也到那里的时候，意外地发现所有人都用惊异的目光看着他。 艾斯看了看空地边上的沙漏，还有一小撮沙子没有下去，距离集合还有好几分钟，他没迟到啊。为什么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很奇怪？ 站在空地前方的是几个穿着铠甲的骑士，当先站着的人看到艾斯来了，朝身边的人点点头。 他身边的人往前走了几步，站出来，看着面前一群十二三岁的贵族少年说：“各位先生好，在下克里斯提·罗斯，是一位骑士，现在是佐治亚骑士团的一位大骑士长，也是你们这次试炼的负责人。” “佐治亚骑士团是一个有着悠久与光荣历史的骑士团。早在1000多年前，佐治亚骑士团就追随亚历山大·科奥瑟一世南征北战，用赫赫的战功铸成了无上的威名。因当时魔兽森林出现兽潮……” 克里斯提·罗斯从佐治亚骑士团对战魔兽的光辉历史，讲到他们最近和芬格帝国的几次交手，直讲得艾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人也昏昏欲睡起来，像是回到了前世小学初中的国旗下讲话。 艾斯这么渴眠，倒不是他昨晚没睡好，而是相对他在巴特索登的时候，睡得太好了。 子爵夫人刚去世的时候，艾斯总会梦见他在睡梦中，被诺依曼子爵一枪扎死，偶尔还会从梦中惊醒。生命何其可贵，他已无缘无故失了一次，可不想失第二次。 后来，艾斯去了尼德兰骷髅王的遗迹，成为了魔法学徒。对于魔法学徒和魔法师来说，睡觉是一件很奢侈的事情。他们每日的时间只有那么一点，恨不得每分每秒用来冥想，哪有时间睡觉呢？ 艾斯更是，他不仅晚上要冥想，白日里还要应付乔治，和他切磋武技，时间就更少了。 好在巴特索登庄园里有一大片鬼脸花，艾斯感悟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不算难。等安吉拉开始学习亡灵魔法后，艾斯让安吉拉白日里在他卧室修炼，这样他卧室里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能比其它地方浓郁许多，修炼起来也事半功倍。 更兼艾斯脑子好使，语言天赋也不错，那些复杂拗口、玄奥异常的咒语完全没有给艾斯造成阻碍，他几乎把所有空闲的时间都用在冥想上了——当然，有其他人的时候，艾斯会捧上一本大块头，为他的“学者梦”孜孜不倦。 所以，离开巴特索登的时候，安吉拉堪堪二级亡灵法师，艾斯已经是三级亡灵法师了。虽然越往后的修炼越难，但艾斯相信，总有一天，他能像骷髅王一样，召唤出百万亡灵大军。 “你傻笑什么？”突然，一个冷峻的声音把艾斯从他YY的小天地里拽了出来。 克里斯提·罗斯已经不在众人面前，他走到艾斯身边，盯着艾斯一双懵懂的绿眼睛，问道：“我刚才说了什么？” 艾斯：“骑士团试炼是在萨克森山上，那里靠近魔兽森林，有一种叫‘唧唧’的一级魔兽，它的魔晶是透明的，像水晶一样，我们只要得到三块魔晶，就可以通过试炼。骑士团会给我们提供魔法帐篷，这样在晚上，我们就不用担心魔兽袭击……” “可以了。”克里斯提·罗斯打断艾斯的话，他不需要艾斯再复述一遍。克里斯提·罗斯只是想确定这乡下来的小贵族把他的话听进去了，他把一个黑色的箱子递给艾斯，“你先抽一张纸条吧。” 黑色的箱子上有一个洞，刚好有一个少年半个手掌大小。 艾斯把手伸进洞里，抽出一张纸条。他把纸条打开，上面写着一个数字“1”，克里斯提·罗斯看了一眼，又把箱子递给其他人，让他们抽纸条。 艾斯在心里微微松了一口气。 虽然艾斯现在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但他之前将近二十年睡眠的习惯很难改掉，他长期不睡觉，心里总觉得缺了点什么。然而，在巴特索登，各种压力总鞭策艾斯不断变强，他无心，也无法睡个安稳觉。 到了不莱梅，一来，艾斯在一定程度上摆脱了诺依曼子爵的阴影；二来，不莱梅不比巴特索登庄园，这里强者如云，艾斯担心在这里修炼，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骤然增多，会暴露他亡灵法师的身份。 索性，艾斯也没有修炼，而是好好睡了两个晚上。艾斯本是很自律的人，但三年不睡觉，睡了又不过瘾，不免有些低气压，然后精神不集中，不仅引来了克里斯提·罗斯的关注，还遭了周围不少少年若有若无的打量。 贵族的圈子说大也不大，这次参加骑士团试炼的权贵子弟三十几人，不少人也有沾亲带故的关系。他们借着这两日修养的机会，相互间攀了不少关系，大家伙要一起相处六年，熟稔些总是好的。再说，这次试炼两个人一顶魔法帐篷，必须要一起行动，队友的实力总是越强越好的。 然而，不同于往日的自由组队，这次竟是抽签，不少人心里大呼失策。比如艾斯这样的，第一天集合就让骑士大人们等的，听大骑士长讲话也两眼呆滞的，一看就不是好队友。 当然啦，他们也不知道，随着艾斯魔法等级增高，他就算不能分心二用，瞬时记忆也不是一般人可比的，克里斯提·罗斯的话，艾斯听不听，也无多大关系。 克里斯提·罗斯终于让所有的少年都抽好了纸条，他站到最前面，说，“我会报序号，请抽到该序号的先生走到前面来。1号。” 艾斯打着哈气往前走着，也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跟他分到一起。 这时，最右边的人群发生了小小的骚动，一个金发的少年越众而出，可能是阳光的缘故，他的瞳孔比艾斯初见时深一些，是非常好看的坦桑蓝色，少年望着艾斯，走到他的对面。 诺欧·格林。格林家族唯一的继承人。 第21章 艾欧·格林，在众人崇敬的眼神中，接手了这届试炼看起来最不省心的队友。其他人就算搭档个资质平庸的，也能安慰自己，只要搭档老实，不拖后腿就行。 虽然权贵子弟一般不会连骑士团的试炼都不过，但这样的人物但凡出一个，都是能整个轰动帝国百年的大人物。毕竟这么蠢的人不多见啊。 而那个试炼都通不过的废物所在的家族，直到下一个这样的“人才”出现，会一直成为家族所在圈子里的笑柄。 哪怕这样的可能性极低，在场的少年也没有一个人想挑战一下的。 不莱梅距离萨克森山不远也不仅，骑马要半日功夫，晚上就要在山上露宿了。别院外面，骑士团的人已经准备好了三十几匹马，小少年们各自挑了喜欢的骑了上去。 诺欧·格林自顾自地选了一匹小白马，艾斯想了想，还是主动和自己试炼的搭档打了一个招呼。 艾斯走到诺欧·格林身侧，右手放到左肩上，微微鞠了个躬，他朝诺欧·格林行完礼后，说道：“格林公爵，我是艾斯·诺依曼，来自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 诺欧·格林慢吞吞道：“我是诺欧·格林，你已经知道了。我还没有继承我父亲的爵位，未来的一段时间内，你又是我的搭档，叫我格林就好。” 艾斯眉毛一挑，诺欧·格林比他想象得好相处一些。 诺欧·格林翻身上了小白马，然后把手伸向艾斯，“你要不要跟我共乘一匹？” 艾斯眨巴一下眼睛，不是很明白，“为什么？”他们两个虽然还是没长成的少年，但体重加起来绝对不轻，到了萨克森山，小白马多半要累瘫。 “我看到你是坐马车来的。好像只有我和你，是坐马车来的不莱梅。”后一句诺欧·格林自言自语，也不知艾斯有没有听清。 艾斯：…… 艾斯一头冷汗，诺欧·格林大概以为他不会骑马，才想带着他一起。三色堇帝国崇尚骑士精神，从所有的贵族都要练武，少年时被送到骑士团可以看出。 而艾斯，艾斯觉得魔法师比骑士酷多了。 艾斯被误会了感觉有点尴尬，他说道：“我会骑马。” 虽说有些尴尬，但发现搭档是一个善解人意的小贵族，艾斯还是蛮开心的。 诺欧·格林冷淡的“哦”了一声，拉了一下马儿的缰绳，跟着大骑士长走了。艾斯随便上了一匹黑马，加快速度赶到了诺欧·格林身边。 诺欧·格林看艾斯过来，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艾斯则笑了笑，如果是之前，他会觉得格林太过傲慢，现在，看着金发蓝眼、皮肤白皙的小贵族微微仰起下巴，只觉得小贵族是傲娇别扭，还带着点少年的可爱。 当然，诺欧·格林要是知道艾斯的想法，肯定会恨自己多嘴，他管艾斯会不会遭人嘲笑做什么。 不过说实话，艾斯的骑术的确不怎么好。除了三年前，他去尼德兰海岸骑过马，他大多时间都宅在巴特索登的庄园，等闲不出门的。 艾斯第一次这么长时间的骑马，就是从不莱梅到萨克森山。 等晚霞笼罩群山，缥缈的云烟染成绚丽的红色，艾斯才从黑马上下来。艾斯的脚重新接触地面的时候，只觉得腿都是软的，屁股也像是变成了四瓣。 克里斯提·罗斯发了十几个魔法个帐篷，还是诺欧·格林去领的他们的一份。 克里斯提·罗斯站在一块大石头上，对他们做最后的叮嘱，“先生们，你们大多是二级剑士，也有一些人已经三级了。萨克森山在佐治亚行省的范围内，离魔兽森林还有一段距离，山上除了魔兽‘唧唧’，只有少数几个品种的一级二级魔兽，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魔法帐篷上有涂抹龙粼粉，对四级以下的魔兽有奇效，帐篷上自带的防御可以抵挡六级魔法师或剑士的全力一击。晚上你们可以安心睡觉。” “但你们千万不能忘了！十天内，你们每人必须找到三枚‘唧唧’的魔晶！‘唧唧’跟寻常小鸡仔一样大小，通体雪白，四肢短小，没有尾巴，脸型和家猫很像。还认不出的，可以来我这里看图像。佐治亚行省至今还没有权贵子弟通不过骑士团试炼的，希望你们不要开创这个记录！”克里斯提·罗斯说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冷笑了一下，像他们如果在他手下开创这个记录，他会慢条斯理地切开那个人。 克里斯提·罗斯最后道：“好了，先生们，你们的试炼开始了。十天后，我会在这里等你们。” 克里斯提·罗斯离开以后，参加试炼的少年们都爬上了山，寻找合适的露营地点。今天才刚刚到萨克森山，天也快黑了，到没有人急着去找魔兽“唧唧”。 艾斯跟着诺欧·格林兜兜转转，找到一个水潭。水潭不大，大约30平方英尺，也不深，但因为水潭里的水很浑浊，判断不一定准确。 诺欧·格林皱着眉头站在水潭边上。 艾斯问道：“是要找有水源的地方扎营吗？” 诺欧·格林：“嗯。” 艾斯拽过诺欧·格林的手，道：“跟我来。” 一个水元素亲和度满级的魔法师找一个有水源的地方，像初生的婴孩喝奶，完全是本能。 一个巨大的湖泊，波光粼粼，照映着群山和低垂的柳树，绿得像是无瑕的翡翠。湖泊边是一大片空地，有不少佣兵模样的年轻人在这里取水，除了别院里的少年们，其他参加试炼的人也来了萨克森山。他们虽然没有魔法帐篷，但野外生存经验更丰富，也很快找到了适宜扎营的地方。 诺欧·格林取出魔法帐篷，想在湖边扎营，被艾斯劝阻了，“这里晚上湿气太重，会睡不好的。” 诺欧·格林也没有坚持，他和艾斯在湖泊的上游找了一块干燥的空地，扎上了魔法帐篷。帐篷不大，7、8平方英尺的样子，艾斯原以为睡两个人会有些拥挤，没想到帐篷里面，另有一番天地。 帐篷的底下堆着厚实的毯子，左右两边各放着一床被子，像是给他们准备的床铺，如果这还是普通的，那么帐篷里的空间可让艾斯大吃一惊了。 从外面看7、8平方英尺大的帐篷，里面竟有20平方英尺大，从毛毯上来传来阵阵的热气，让帐篷里保持最适宜人类居住的温度。诺欧·格林看艾斯诧异的样子，指了指帐篷的四角，介绍道：“这是空间魔法，那里有魔法阵，只要放了魔晶进去，就能维持运转。” 艾斯：“我先前误会了。这是我第一次见魔法道具，如果里面是这样，在湖泊边扎营也是可以的。” 诺欧·格林：“无事。你懂的很多东西。” 在萨克森山的第一夜，就那么相安无事的过去了。等艾斯从床铺滚到地毯上的时候，第二天天已经大亮，夜幕的轻纱早已被掀去，金色的阳光透过帐篷的缝隙，洒在诺欧·格林的背影上，给他整个人蒙上了一层光辉。 艾斯睡眼朦胧地看着诺欧·格林，问道：“格林，你在做什么？” 诺欧·格林转过身来，他的手还在摆弄脖子上的领结，眼神透着一股不耐烦，很是不高兴的样子。艾斯随手一撸头发，把原本杂草一般的头发弄得更乱，像是一个鸟窝，他站起来，走到诺欧·格林面前，伸手帮他系好领结，“真是娇生惯养的小少爷。” 诺欧·格林：…… “谢谢。”诺欧·格林客气地向艾斯道谢后，表情变得比昨天更疏离。 艾斯：…… 艾斯在巴特索登常处的除了诺依曼子爵，都是安吉拉、阿尔特、乔治这样阶级观念不重的人，他口无遮拦惯了，一时忘了诺欧·格林的身份。 不过，诺欧·格林没有同艾斯计较，又或者他没有表现出来？ 早饭过后，诺欧·格林和艾斯一前一后离开了帐篷，他们要去找魔兽“唧唧”。 艾斯试图将功补过，他告诉诺欧·格林：“‘唧唧’是一种很胆小的魔兽，因整日‘唧唧’‘唧唧’叫个不停，得此名字。它们是素食主义者，喜欢生活在有肥沃草原的地方，如果它们生活在森林，则会在树洞里安家。如果一棵枯树里有许多树洞，那么里面有一窝‘唧唧’的可能性非常大，因为‘唧唧’的身躯小，一个窟窿就够它们钻出去逃生，它们常常会以此躲避天敌。” 诺欧·格林：“那我们只要找枯树洞就可以了？” 相对漫无目的地找“唧唧”，找几棵枯树这样的死物，无疑要容易得多。 艾斯：“虽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但也八九不离十了。” 艾斯和诺欧·格林在山腰的树林里找了两天，除了有两窝“唧唧”速度太快，艾斯不小心让它们跑掉以外，其它的，都被艾斯和诺欧·格林取出了魔晶。 到萨克森山的第三日下午，艾斯和诺欧·格林搜索完了这片树林，他们清点了一下已经得到的魔晶。 艾斯：“我这里有49块。” 诺欧·格林道：“64块。”他从自己的魔晶里拨出8块，递给艾斯。 艾斯想要拒绝，诺欧·格林说道：“这是你应得的。”如果不是艾斯如此了解“唧唧”的习性，他完成任务虽然简单，但绝不可能找到这么多“唧唧”的魔晶。 艾斯道：“没有你，我根本抓不到‘唧唧’，你的贡献比我要大得多。”每种魔兽能生存至今，都有它们独特的本领，“唧唧”除了窝里的洞多以外，速度也是一流，可以媲美三级魔兽。 诺欧·格林凉凉地看过来，艾斯知道自己拗不过他，只得把魔晶收下。 诺欧·格林问道：“诺依曼子爵给你请了学者上课吗？你知道很多东西啊。”诺欧·格林的老师就是一位学者，但他对魔兽、自然环境了解的远不及艾斯。 艾斯心不在焉道：“这些东西都是我从书本上看到的。我家里可请不来学者，但我想要成为一名学者。” 诺欧·格林不解道：“成为学者？可是学者不能娶妻生子，也不能继承爵位啊。”这一道选择题，100个人99个都会选择成为贵族，做学者就算地位高些，日子过得也太清苦了。 “你是诺依曼子爵唯一的继承人吧？” 艾斯继续维持他的人设，“父亲还可以生别的儿子，我不成为学者，人生就没有了意义。” 诺欧·格林的眉头紧紧地皱着，艾斯的想法与他一直以来的价值观背道而驰。 艾斯看了看天，“可能要下阵雨，我们回帐篷吧。” 第22章 艾斯和诺欧·格林离开树林，还没有走回帐篷的时候，天上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天阴沉沉的，在极远的地方有黑色的乌云翻滚着，风肆意地扫荡着整个萨克森山，山林间的大树迎风摇摆，真让人担心它们扭断了腰。雨珠霎时间从微不可见变成黄豆大小，滴到参加骑士团试炼的剑士的帐篷上，山上的小湖泊里，“噼里啪啦”响个不停。 还好雨势大起来的时候，艾斯已经跑到可以看到他们魔法帐篷的地方了。 艾斯跟着诺欧·格林打开帘子，重新钻进帐篷的时候，很恨松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到了另外一个世界。不同于外界的凄风苦雨，魔法帐篷里的时间像是被禁止了，里面的摆设和两日前一模一样，连温度也是那么宜人。 艾斯感叹道：“这个魔法帐篷太棒了，完全感受不到外面在下雨，也不用担心风太大，把它掀起来。” 诺欧·格林把一块自己的新的毛巾递给艾斯，道：“这些魔法帐篷还是佐治亚骑士团奉亚历山大一世的命令，驻守魔兽森林边境的时候，亚历山大一世赐下的。当时赐下的足足有100顶魔法帐篷，这许多年损坏、遗失了不少，骑士团里应该也只剩下30多顶了。” 艾斯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那也非常了不起了，我在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时候，还没听说过谁有那么多魔法道具呢。” 诺欧·格林：“时代不一样了。亚历山大一世的时候，魔导士和剑圣还没有归于魔法岛，那个时候魔法道具远没有现在罕见，大贵族身边基本都会供奉高级魔法师。” 诺欧·格林的手一挥，帐篷里面突然出现一个大木桶，他又打开一个瓶子，有水流源源不断的水从里面被倒进木桶里。 艾斯：“这，这是？” 诺欧·格林：“格林家族传下来的魔法道具，我们家族也一直有供奉魔法师的传统。” 艾斯这才注意到，诺欧·格林的小指上戴着一个黑色的指环，应该是一枚空间戒指。刚才出现的木桶、瓶子都是从这个戒指里取出来的。虽然魔法道具很罕见，但诺欧·格林是格林公爵唯一的儿子，拥有这些也不奇怪。 倒是诺欧·格林有些不好意思，“虽然这个木桶很大，但我不习惯和人一起沐浴，你可以等会来吗？瓶子里的水是我前两日在边上的湖泊取的，还有很多，都已经净化好了。” 艾斯还一时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下，摇摇头，道：“啊，没事。” 然后，艾斯就看到诺欧·格林脱掉衣服，光溜溜地坐到木桶里。 艾斯低下头，略长的刘海遮住了他脸上的红晕，因为一些原因，他平常可是连公共澡堂都不去的。 帐篷里静悄悄的，诺欧·格林坐在木桶里闭目养神，艾斯也是一句话不说。过了不知道多久，诺欧·格林突然问道：“外面的雨还没有停吗？” 魔法帐篷除非损坏，不然隔音效果是极好的。住在帐篷里的人，要是不拉开帐篷上唯一一扇小窗上的帘子，外面就是有千军万马呼啸而过，里面的人也是感觉不到的。 艾斯转了一个身，拉开帘子，朝窗外看去。 现在只是傍晚时分，平常这会儿红霞满天，能照亮整个山麓。然而此时，窗外漆黑如墨，闪电像是金色的游龙划破天际，这雨下得极大，像是整座山在咆哮。 艾斯知晓他先前判断错误，“这雨还没有停，也不知道明天停不停得了。” 诺欧·格林：“那我们明天还要去找‘唧唧’吗？” “唧唧”只是一级魔兽，天赋又多点在速度上，这一晚不晓得多少大树倒塌，想来“唧唧”也死伤无数，艾斯不想竭泽而渔，但是，“格林，你想要拔这次试炼的头筹吗？”艾斯问道。 如果诺欧·格林想要这次试炼的头名，为保险起见，他们还是得出发，多得一点魔晶。 没想，诺欧·格林摇摇头，他并不在乎骑士团一次试炼的名次。 艾斯试探道：“那要不我们剩下几天都待在这里？这场大雨就是停了，山里的路也不会好走” 诺欧·格林：“可以。” 可惜诺欧·格林在，不能冥想，艾斯一边盘算着他能做什么事打发时间，一边望着窗外，“这场大雨有些人可要遭殃了。别院来的贵族少爷们倒是不用担心，大家都有魔法帐篷；佣兵们经验丰富，也不是大问题；但是那些平民家庭出来的、年纪还小的剑士，也不知道会怎样。” 魔法帐篷总共才30多顶，每年来参加骑士团试炼的却有2000多人，自然不可能两人一顶。佐治亚骑士团把魔法帐篷分给贵族，也就等于给他们开了挂。“唧唧”不是难猎杀的魔兽，对参加试炼的剑士最大的考验，是他们在野外生存的能力，还有和其他人的配合。 夜晚，没有魔法帐篷保障安全的人，必须有搭档守夜，没有人可以十天十夜不睡觉，但如果两个人实力不济或者有一方极端不靠谱，一只不入流的魔兽都会要了睡梦中的人的命。 骑士团的试炼对普通人而言，根本不是一场无虞的旅途。 艾斯：“大多人手上都只有普通帐篷，那些帐篷在这样的暴风雨里可撑不住。要是这雨多下两天，他们一直得不到休息的话……” 虽然每年骑士团的试炼都会有死伤，但这场暴风雨可能会让这个数字翻上好几倍。 诺欧·格林：“参加试炼之前，每个人都会签生死状。成为强者的道路，原本就是白骨铺就的。” 诺欧·格林神色淡漠，艾斯看了他一眼，没再说话。 诺欧·格林和艾斯不同，他是格林公爵的继承人，以后可以册封平民成为骑士，甚至组建他自己的骑士团。 艾斯看诺欧·格林不是什么都不懂的贵族少年，以为他会尽早观察、培养自己的骑士，但现在，明明有一个非常好的收买人心的机会，他却毫不心动。 难道是嫌这些没有通过骑士团试炼的剑士太弱了吗？ 和比自己身份高的人谈话，最忌交浅言深，艾斯没有再劝。 因为前一天晚上是艾斯和诺欧·格林轮流守夜，在树林里过夜的，他们都没有休息好。今天两个人身心疲惫，都很快进入了梦乡。 翌日正午，虽不电闪雷鸣了，但雨还没有停。 诺欧·格林在帐篷里练着剑，艾斯跷着二郎腿、老神在在地躺在床铺上，手上拿着几朵在树林里摘的鬼脸花玩。 诺欧·格林练完一套剑招，他看了一眼艾斯，“你就这么没事吗？” 艾斯：“我在思考一个问题。” 诺欧·格林：…… 艾斯不是在说笑话，他真的有一件事想不通，他觉得这场大雨来得太突然、太不对劲，而空气中的水元素也隐隐证实了这一点。 艾斯的体质是水元素亲和度满级，他不修炼水系魔法，这个体质没有多大用处。但是，艾斯对水元素的感知是一般的高级魔法师都比不上的。 就像他们刚来萨克森山的时候，艾斯就能感知到湖泊的所在，因为那里是山上水元素最浓郁的地方。但现在，他们就在湖泊边上，天上还下着倾盆大雨，艾斯感受到的水元素却比之前稀薄一些。 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这里有一位水系魔法师，他聚拢了大量的水元素做了什么。 比如说，降雨。 可是，为什么呢？ 艾斯问道：“格林，骑士团的试炼会有魔法师参加评选吗？” 诺欧·格林：“不会，骑士团的试炼魔法师为什么要来。” 艾斯：“那如果有魔法师来了呢，那是为了什么？” “可能是为了抓一个人吧。”诺欧·格林正觉得艾斯这个问题无厘头，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代替他回答了艾斯的疑问。 艾斯和诺欧·格林不约而同地望向声源出现的方位，那里飘着一个被黑袍笼罩全身的人。 第23章 骷髅王的手札曾有言：“极善风系魔法者，六级可翱翔天际；极善土系魔法者，六级可遁入地下。然飞天者不可悬立，遁地者不可嘘噏。” 一位魔法师到了六级是无法御空的，除非他极擅长风系魔法，才可操纵风元素飞行。但在他飞行的时候，他必须吟唱咒语，人也不可以静止不动，就像鸟儿飞翔在天空，必须扑腾翅膀一样。 艾斯看着面前不知来历的黑袍人，心不断地往下沉。 黑袍人双脚离地，静立在半空中，他既没有吟唱咒语，也没有在空中飞行，他至少是一位七级魔法师。再者，中级的魔法师不可能悄无声息地进入魔法帐篷。 然而，他来做什么？他来抓谁？ 艾斯虽然时常担心诺依曼子爵发现他的身世，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这个。就算诺依曼子爵是个贵族，跟威斯特法伦行的省总督交好，他也肯定请不来这样一位高级魔法师。 难道是因为他亡灵法师的身份？ 虽然世人对亡灵魔法多有偏见，但无论三色堇帝国还是芬格帝国都没有明令禁止，艾斯现在也只是一个低级的亡灵法师，召唤出来的骷髅士兵连个骑士都打不过，应该不会惊动高级魔法师这样的大人物。 黑袍人的神情看不清。 艾斯自顾自想着自己的事，他没有注意到，诺欧·格林那双好看的蓝眼睛，此刻像结了冰的海平面，散发着阵阵的冷意，也遮挡住了大海深处的海啸。 艾斯仰起头，睁着他那双形状迷人的眼睛，天真地望着黑袍人，“您是来抓我们的吗？” 诺欧·格林是公爵的继承人，谁敢跟他过不去，虽然不可思议，但艾斯认为这位黑袍人是来找他的。 黑袍人的声音非常不好听，像是用指甲在刮擦木头的嘶哑，让人听了心里极其不舒服，但他说出了一个好消息，“不是。” 既然不是来找他们的，艾斯想叫黑袍人有多远滚多远。 然而，形势比人强，艾斯眨巴着眼睛，“那大人，您可以去山脚下找大骑士长，山上有多少人他比谁都清楚。您也不用一个帐篷一个帐篷地找人了。”最好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副团长、大骑士长们都在，能联手把这个黑袍人活捉了去。 黑袍人用他特别难听的声音笑了笑，道：“我知道他在哪个帐篷里。” 艾斯心里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他的帐篷上有一朵三色堇花标记。”黑袍人说完，艾斯的心直沉入谷底。 艾斯在和诺欧·格林搭帐篷的时候就发现，他们的帐篷上面有一朵三色堇花，是其它帐篷上没有的。艾斯并没有放在心上，三色堇帝国的开国陛下赐予的帐篷上有朵三色堇，多正常的事。 没想到等在这呢。 可是，这样有预谋的行为，就不可能是来找艾斯的了，这更像是…… “你们谁是诺欧·格林？”黑袍人站在两个半大的少年面前，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笑意，也带着无尽的杀意。 第24章 谈人生谈理想 艾斯努力不让他的眼睛飘到诺欧·格林身上。黑袍人来者不善, 也不知道诺欧·格林有没有什么底牌，可以应对他。 虽然艾斯之前还想着让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逮了黑袍人去，但他心里也清楚，每年例行的试炼, 至多一位大骑士长守着, 大骑士长一般是六级剑士, 决计拦不住黑袍人的。 目前得到的信息太少, 艾斯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诺欧·格林就往前走了一步, 他直视来人看不清的面容, 道：“我是。我是出生于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格林家族的继承人——诺欧·格林。” 从一千年多前格林家族的先祖跟随亚历山大一世南征北战, 到格林家族因战功被赐予公爵爵位, 受封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 驻守魔兽森林边境，格林家族从未出现过不敢承认自己姓名之辈。 艾斯没有说话。 艾斯虽然对诺欧·格林感官不错，但他与黑袍人的实力差距犹如天堑, 他无法代替一个刚认识的人赴一场必死的局。 艾斯回忆起萨克森山的地势，只要黑袍人带诺欧·格林离开, 他能以最快的速度到山脚找到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 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都不可能对诺欧·格林见死不救的，哪怕他们面对的是一位高级魔法师。 公正、怜悯、英勇、牺牲是骑士的精神, 他们不会坐视一个贵族少年无辜死去的。 而在政治上, 一位未来的公爵大人死在萨克森山上, 佐治亚骑士团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他们必将迎来现任皇帝陛下——路德维希四世的怒火，到时候有多少人要给诺欧·格林陪葬, 可就不好说了。 它甚至会带来更深远的影响。 每一个家族都会精心培养他们的继承人, 甚至花费与他们等身的银币, 然而他们到了十二岁，都会被送去帝国各个行省的骑士团, 以期将来可以继承爵位。 可如果有人在骑士团动手，让他们中途夭折，这会引起整个帝国贵族的恐慌。 黑袍人看着诺欧·格林，道：“有人拿一根传奇法杖换你再不能出现在这个位面。” 艾斯面上不显，心里倒吸一口气。 传奇法杖，那是魔导士都趋之若鹜的东西。 诺欧·格林神色淡漠 ，像他们谈论的不是他的生死，而是毫不相干的东西，“是让我归于亡界吗？” 黑袍人畅意大笑：“他们是这个意思。但我想，留着你，可能有更好的用处。” 诺欧·格林厌恶地皱了皱眉。 猝不及防的，黑袍人朝虚空中一挥手，诺欧·格林像是被什么击中了一般，整个人软倒在了地上。 艾斯缩在帐篷角落里瑟瑟发抖，头都不敢多抬一下。“太假了！”突然，一个声音出现在艾斯的耳边，他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觉后脑勺一痛，也晕了过去。 隐隐约约的，艾斯还听到那个嘶哑的声音说：“你也一起走吧。” 萨克森山上，那顶纹着三色堇小花的帐篷依旧静静伫立着，没有人知道，刚才还在帐篷里怡然自得的两个人贵族少年，现在已经身陷囹圄。 艾斯再次醒来的时候，四周一片漆黑，伸手不见五指，他刚刚在地上摸索了一会儿，就听到诺欧·格林的声音，“诺依曼，你醒来了吗？” “嗯。”艾斯凭借声音判断，诺欧·格林就在他右边不远的地。 过了半晌，诺欧·格林才又道：“抱歉，连累你了。” “这不是你的错。谁知道他会把我也抓来。”艾斯又是疑惑又是不爽：“他为什么把我也抓来？” 诺欧·格林的声音难掩愧疚，“不知道。” 艾斯不得不安慰他：“人活着，总会有这一天，或早或晚罢了。”只要他去亡界的时候，魂火不灭，总会有再回现世的机会。 至于诺欧·格林，艾斯想着，如果他们真的一起死了，再把他亡灵法师的身份告诉他不迟。 诺欧·格林没再说话。 这会儿，艾斯和诺欧·格林一起，被关在一个黑漆漆的地儿。艾斯心里不再有什么顾忌，直接问道：“你有头绪吗？是谁想要你的性命？如果是求财或者其它的，可以先满足他。” “我有一点猜想。我知道哪里有传奇法杖，现在掌着他的人，要是我死了，他将得到极大的好处。”诺欧·格林道：“只是这事说来话长。” 艾斯还是有些想听的，至少做个明白鬼吧，“那慢慢说吧，索性也没什么事。” “也是。”诺欧·格林想了想，道：“你也知道，我的父亲是格林公爵，两年前，他和我母亲遇上了一场流感，很快过世了。那个时候，我还没有继承格林家族爵位的资格，但我又是父亲唯一的儿子。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人们非常拥护格林家族，也很爱戴我父亲。我的老师，也是一位学者，为了我去帝都觐见了陛下。” “老师从帝都带来陛下的旨意，格林公爵的爵位可以等到我十八岁，通过骑士团的考核后继承。如果我无法继承爵位，再考虑其他继承人。而这八年，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产业交由我叔叔打理，直到我继承爵位后。” 陛下这样的处置对于格林家族已经算优容了。艾斯问道：“你跟你叔叔的关系不好？” 诺欧·格林知道艾斯看不见，还是摇了摇头，“谈不上好与不好，我们交集很少，以前家族聚餐的时候他也是不出现的，因为他是私生子。我祖父早年在普林待过几年，那里是和芬格帝国交界的地方，时不时会有小规模的战斗发生。那个时候生活朝不保夕，祖父就在普林置了一座宅子，养了几个人，后来叔叔也是在那里出生的。” “虽然祖父带叔叔回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但只是让他随着骑士们练剑，平日里也不找他。叔叔也不是多高调的人，他很少提祖父的事，有些认识他一两年的人，都不知道他是格林公爵的儿子。” 艾斯：“可是他姓格林，平常大家不会奇怪吗？” 诺欧·格林：“祖父没有赐叔叔格林的姓氏，甚至后来祖父过世，叔叔也没能以格林家族子嗣的身份参加葬礼。” 艾斯问道：“他怨恨你们家？”艾斯已经要脑补一本《庶子，奋斗吧！》的小说了。 然而，艾斯依旧没能理解三色堇帝国贵族的脑回路，诺欧·格林道：“没有，其实叔叔和我父亲的关系还好，我们仅有的几次见面都是在祖父过世后，我和父亲，还有叔叔一起去打猎或者做点别的。” 艾斯道：“他既不是格林家族的人，没有继承爵位的可能，又不怨恨你家，他为何要做出这样的事呢？” 艾斯还是有有点了解诺欧·格林的，他既然提到他叔叔，总归是有缘由的。 诺欧·格林继续道：“叔叔连荣誉骑士也不是，就算归于格林家族，也是没有继承爵位的资格的。但祖父走的时候，说养大他、教导他已经尽了缘分，明言没有财产留给他。他又不肯接受我父亲的赠与，就离开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去了帝都。” 突然，诺欧·格林问了艾斯一个问题：“诺依曼，你听说过玫瑰城堡吗？” 艾斯：“似乎有听过。玫瑰城堡在帝都的郊区，属于安德烈亚斯亲王的长女玛丽公主，玛丽公主美貌非凡。她的城堡里有整个大陆最美丽的女人，最香醇的美酒。玫瑰城堡举办宴会，等闲人一张请帖都是拿不到的。” 诺欧·格林：“你说的大多都是对的，只是玛丽公主容貌并不绝色，只是生得清秀。” 艾斯虽觉得不可思议，但他好像猜到了后来发生的事，“你的叔叔去了玫瑰城堡的宴会？” 诺欧·格林：“是的。不是我说话偏颇，但我叔叔的确没有多少学识，武功也只是稀疏平常……” 艾斯道：“你就是偏颇。” 指不定下一秒就去亡界了，艾斯说话越发随意了。 诺欧·格林也没有生气，他笑了一下，道：“但是，论容貌，我叔叔绝对是帝都少有的俊美人物。我小时候，我父亲夸我长得好，就说我像叔叔。” 艾斯想着诺欧·格林，想他十年后褪去稚气，若诺欧·格林叔叔有他九分俊美，也够名誉帝都了。 艾斯：“那你叔叔入了哪位贵夫人的眼？” 既然诺欧·格林叔叔是文不成武不就，那就只可能凭脸晋升了。虽然手段有些low，但不偷不抢，也说不上错来。 然而，诺欧·格林说出来的名字，艾斯还是万万没想到的，“玛丽公主。” 艾斯对三色堇帝国的人际关系不太了解，但也大致记得，除了路德维希四世的女儿芬芙儿殿下年纪尚幼以外，其他几位公主可都是结婚了的。 勾搭有钱有势的女人和当小三…… 还是不一样的。 “玛丽公主当初成婚的对象是帝国北部的一位伯爵，他们婚后没两年，玛丽公主只得了一个女儿，那位伯爵就被人暗杀了。”诺欧·格林像是知道艾斯在想什么，解释了一下，又继续道：“北方不比我们南方富裕，那位伯爵生性简朴，不喜玛丽公主铺张浪费，两人感情并不十分好。” “伯爵死后，玛丽公主彻底改造了玫瑰城堡，那里成了三色堇帝国最奢华的地方，据说，城堡里每年耗掉的酒水能填满帝都的护城河。皇宫里尝不到的料理，在玫瑰城堡也应有尽有。城堡里最美丽的女人则以玫瑰相称，红玫瑰容貌倾城，白玫瑰气质高雅，蓝玫瑰神秘迷人。” 艾斯听八卦本来听得津津有味，突然，他的表情僵住了。 红玫瑰。 艾斯突然想起子爵夫人去世后，巴特索登偶尔收到的信，抬头都是“致美丽的红玫瑰卡洛琳夫人”，甚至在葬礼上，诺依曼子爵还让他献一朵红玫瑰给子爵夫人。 难道艾斯的母亲，诺依曼子爵夫人当年在帝都的时候，也常常待在玫瑰城堡？ 是了，哪怕在病中都美得惊心动魄的容貌，整天不着家、流连在各个宴会中的性子，诺依曼子爵夫人若是玫瑰城堡的红玫瑰，艾斯一点都不会意外。 诺欧·格林：“叔叔他在玫瑰城堡待了六年，直到父亲去世，他才回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艾斯：“他来夺你权的？” 诺欧·格林：“不是，他是被玛丽公主赶出来的。” 艾斯：…… 诺欧·格林：“只是一些捕风捉影的小道消息，白玫瑰回玫瑰庄园看望玛丽公主，然后遇上了叔叔……就在花园里，被玛丽公主抓了正着……白玫瑰现在也是一位侯爵的夫人，玛丽公主不能拿她怎么样，就把气全部撒在了叔叔头上。” 艾斯：“活该，在别人的庄园里勾引别人的男宠。” 艾斯感觉到有一道凌厉的视线瞧了过来。 艾斯傻笑了两声，他一随意起来就管不住自己。 诺欧·格林道：“若是原本我还会生气，现在……”现在，诺欧·格林宁愿叔叔是一个真的男宠了，至少不会找人把他关到这里来。 艾斯：“听你的描述，你叔叔不像一个想争权夺利的人。” 诺欧·格林：“人都是会变的，况且，他不是一个人离开玫瑰城堡的。”然而，很多事，非要沦为阶下囚才能想明白。 “还能有谁？不是吧？！”艾斯道。 “加布里埃尔·格林，我叔叔与玛丽公主的孩子，也是我的堂弟。”诺欧·格林道。 成为一位贵夫人的入幕之宾和让一位贵夫人为他生下孩子，其中的距离差不多有平民到伯爵那么远了。艾斯也有点惊讶：“可是，那个孩子怎么姓的格林？” 诺欧·格林的叔叔还不知道姓什么呢，怎么隔代反倒能入族谱了。 “陛下赐姓，加布里埃尔也的确是格林家族的血脉，从礼法上讲，他就是格林公爵爵位第三顺位的继承人。”诺欧·格林道：“玛丽公主对加布里埃尔的感情一般，不然也不至于让我叔叔带走孩子，但如果我死了，玛丽公主和安德烈亚斯亲王肯定是乐意加布里埃尔继承爵位的。” “贵圈真乱。”艾斯道：“你叔叔回来的时候，就没有人提醒你吗？” 诺欧·格林：“老师跟我说过，叔叔对于不能冠以家族之姓的事，一直耿耿于怀。我也是前些时候才知道，祖父刚把叔叔带回来的时候，是动过这个心思的，只是祖母坚决不同意。老师担心，叔叔会趁着这几年，把格林家族的封地掏空。我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没想到……” 没想到，自己以为的亲情在别人那里根本不值一提。 艾斯：“小心竹篮打水一场空。加布里埃尔的姓氏来的容易，可这太急躁了，只借了陛下一句话。以后，若是陛下夺去他继承爵位的资格，也没有人会站在他这一边的。你要真的死在这里，我看陛下收回格林家族爵位和封地的可能性，比换一个更好操纵的继承人的可能性大多了。” “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是帝国最大的粮仓之一，帝都对它未必没有想法。而且，加布里埃尔出身本身有瑕，从他手上夺去爵位，其他贵族也不会感到唇亡齿寒。” 诺欧·格林从未想过这个，他本来也只是十二岁大的少年，格林家族的事尚未理清呢，又哪里能从整个帝国的宏观角度去思考问题。 只是想到格林家族的传承有可能断在他手上，诺欧·格林的心就有些钝钝地疼。 有多少人知道，为了这片土地，格林家族的先辈流了多少鲜血。 艾斯完全没有感受到诺欧·格林的情绪，在他看来，人死灯灭，活着都不能够，又何必去忧愁死后的事呢？ 当然，艾斯最大的底牌就是他亡灵法师的身份，就凭黑袍人刚来魔法帐篷，诺欧·格林毫不犹豫地站出来。诺欧·格林去了亡界后，艾斯肯定会罩着他的。 艾斯问道：“那传奇法杖呢，是怎么回事？” 艾斯平静的语气，把死生置之度外的气度，不仅让诺欧·格林稍减心中的愧疚，还舒缓了他原本浮躁的心绪。 诺欧·格林：“格林家族传下来的最古老的一件魔法物品，一直封存在格林家族的城堡里。父亲还没来得及告诉我它在哪里就离世了，也不知道叔叔是怎么找到的。” 艾斯好奇道：“一般比较好的法杖都会有特定的属性，更别提传奇法杖了。你们家的法杖是什么属性的？” “是水属性。”又有人不请自到了。 艾斯和诺欧·格林不约而同地从地上站起来，本来一片漆黑的密室有淡淡的光亮起，一个棕色中长发的青年笑着看着他们俩，他身上穿着一件艾斯怎么也不会忘掉的黑袍。 第25章 魔法药剂 诺欧·格林：“你已经拿到法杖了？” 诺欧·格林在家都没有见过传奇法杖, 更不知道它是什么属性，如今黑袍人如此肯定，传奇法杖多半已经到手了。 黑袍人闲适道：“是的。在你失踪以后你叔叔就奉上了。” 他懒懒散散地看着诺欧·格林和艾斯，嘴角挂着一丝不经意的笑。不同于艾斯最初的设想的头发掉光、皮肤干瘪的老头, 艾斯面前的青年有一头浓密的褐色中长发, 眉毛稀疏, 皮肤苍白, 就像是吟游诗人口中病弱的贵公子。 不过, 魔法师真实的年龄是无法从他的外貌看出的, 指不定面前的人已经有一百多岁了。 一个在肉票面前露出真容的绑匪会做什么？他肯定会撕票, 以免他面前的小肉票活着出去, 把他的画像贴遍帝国的大街小巷。 艾斯又是好奇又是不满道：“魔法师大人, 您为什么要把我也抓来？” 黑袍人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斯：“不装啦？这会儿不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啦？” 艾斯在心里叹了一口气，黑袍人来得突然，也不知道他的目的为何, 艾斯也就没有提前准备人设。艾斯凉凉地看了黑袍人一眼，“您也不装啦？”不装神弄鬼浑身罩着黑袍, 声音伪装得嘶哑难听，简直让人想马上捂住耳朵。 黑袍人望向艾斯, 两个人都嗅到一点同类的味道。 黑袍人对艾斯道：“我原本还以为你才是诺欧·格林, 他只是出来顶你的, 以防万一才把你们都抓了。” 艾斯这才知道他自作聪明了。黑袍人可能听了他们的交谈，也可能有了别的发现, 这时已经确定哪个是诺欧·格林了。 艾斯不抱希望道：“那您可以把我放了吗？反正我也不是您要抓的那个。” 黑袍人望了一眼艾斯：“你很聪明, 应该心里有数。” 艾斯坐到地上, 也懒得伪装，反正他已经凉凉了。 诺欧·格林：“我没有想到叔叔会出这么大的代价要我性命, 更没有想到有人有胆量面对林家族的怒火。格林家族于帝国数百年的威名，若你们真的能保守秘密就罢了，若不能，你早晚会为此付出代价！” 黑袍人不置可否，格林家族骑士团的确有无上威名，但他要是担心这个，也不会抓走格林公爵唯一的儿子了。 诺欧·格林的威胁，在黑袍人看来，像是一只蚂蚁在大象面前挥舞他的细胳膊细腿，得拿个放大镜才能看见。他把艾斯和诺欧·格林抓来，连绳子都没有绑，就是自信他们不可能从他手上逃掉。 黑袍人把两块面包和一袋水丢到艾斯和诺欧·格林脚边，“我原本是打算杀了你的。你叔叔甚至以为你已经死了，不过，我见到你的时候，又改了主意。” 在诺欧·格林凛冽的眼神下，黑袍人道：“你快突破四级了吧，天赋斗气即将觉醒。我的实验室里，正缺一个海澜斗气的实验品呢。” 黑袍人说完后，转身离开了密室，艾斯和诺欧·格林又什么也看不见了。 过了一会儿，艾斯悄声问：“海澜斗气是什么？格林，是你家族的天赋斗气吗？” “嗯。”诺欧·格林沉默地应了一声，又说道：“诺依曼，如果有机会，不用管我，尽可能地活下去吧。” 艾斯把一块面包从地上捡了起来，扯掉外面脏的部分，啃了一口，道：“格林，不要怕，死亡未必不是新的开始。” 艾斯把另一块面包递给诺欧·格林。 诺欧·格林本不想吃，但耳朵里不断地传来艾斯咀嚼的声音，他想了想，也开始吃了。万一可以逃跑，他不希望因为体力不支，断送最后一丝机会。 艾斯吃完面包，又和诺欧·格林分了那袋水，开始闲聊，在密室待了这些天，如果不是身边有个人可以讲话，他们两个都要疯了，“这一届参加骑士团试炼的剑士，大多只有一级二级的水平，最多也就三级出头，没有想到，你都快四级了。” 三级剑士是初级剑士，四级剑士是中级剑士，这可是两种截然不同的境界。只要智商正常，体质不太差，大多数人都能成为一级剑士，修炼刻苦的，则有希望成为三级剑士，而大多数人一生的成就也仅限于此了。 比如诺依曼子爵，他当初在骑士团就是三级剑士的实力，到现在，二十年过去了，依旧如此。 三级到四级是一道分水岭。 在很多人眼里，剑士斗气外放，才是真正的入流了。 诺欧·格林：“我在格林城堡的时候，我的叔叔对我很好，他送给我最好的马车，最华美的衣服，最可人的侍女，我不想读书修炼武技的时候，他也由着我。那个时候，老师去了帝都，城堡里少有人敢忤逆叔叔，我过的还是挺顺遂的。” “后来，老师从帝都回来，他不仅带回陛下的旨意，还狠狠地训斥了叔叔。老师是在整个三色堇帝国都有名的学者，在城堡里也很有威望，他在所有人面前驳了叔叔的面子，说叔叔，‘你就是不怀好意，想养废格林家族最后的继承人！’” 艾斯：“你在心里是明白你老师说的话是对的吧。”不然不可能记的那么清楚。 诺欧·格林有些迟疑，“大概是吧。不过，我那个时候，才十岁出头一点，叔叔是我最亲近的长辈。我不愿意相信他要害我。老师说，叔叔会掏空格林家族。我也觉得没什么。只要家族的爵位和封地还在，这一切，我都能挣回来。我甚至告诉了叔叔我的想法。” 艾斯皱了下眉头。 诺欧·格林：“叔叔说，他不是不想我优秀。他说他很自卑，因为我的父亲像一座不可逾越的高山档在他面前，父亲无论做什么都很优秀，他怎么也比不上。他不希望，加布里埃尔以后也有那样的心情。他不想困扰他的一切，再困扰加布里埃尔。” 艾斯轻声道：“你信了？” 在艾斯看来，这简直是无稽之谈。因为担心自己儿子自卑，就让侄子不学习修炼。 诺欧·格林的后背靠到密室的墙上，他嘲讽道：“我信了，叔叔当时还留了几滴鳄鱼泪。” 艾斯：“你这样不修炼武技，都快到四级剑士了。所以你叔叔坐不住了，找了那个魔法师吗？” 诺欧·格林：“叔叔他根本不知道我修炼的情况。我当时想不要给加布里埃尔太多压力，除了很少的例行修炼，大多时间都在跟老师学习管理封地。老师说，管理封地、行军打仗什么时候学都不晚，但骨骼长成了，再开始修炼武技，并有大成就的人，万中无一。” “后来，我白天跟着老师学习，有时候陪叔叔他们去打猎。只有叔叔不在城堡的时候，我才修炼武技。大约是那个时候我心态不错，虽然修炼武技的时间没有原来长，但修炼的效果事半功倍。现在想想，其实我潜意识里也有在防着叔叔。” 艾斯：“所以到佐治亚骑士团别院的时候，你还坐着马车？” 诺欧·格林笑了一下，道：“是啊，贵族，特别是我们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是觉得骑在马上威风。所以在别院门口见了你，我还以为你和我境遇一样呢。” 艾斯干笑了两声。 诺欧·格林：“其实，叔叔应该以为他把我养废了。没想到，就这样，他还不放过我。不仅是格林家族的爵位、封地，他还想要我的命。一个人竟能变的如此可怕。” 艾斯：“可能他原本就是这样的。” 诺欧·格林摇摇头，“有时候，我很羡慕你，知道自己想做什么。” 艾斯：“如果你能活着出去，你想做什么？会杀了你的叔叔和堂弟吗？” 密室了安静了许久。 “我不知道。”诺欧·格林道。 艾斯和诺欧·格林也不知道他们在密室里待了多久。直到黑袍人第六次给他们送面包和水的时候，艾斯决定不再坐以待毙。 艾斯：“白薇花、永香果、唧唧的魔晶粉末……” 黑袍人有些惊讶，“你闻得出来？” 艾斯：“这并不难，你的袖口亮晶晶的，白色里夹杂着一点红色，很明显是唧唧的魔晶粉末。而白薇花、永香果，少量可用作麻药，但它在你身上留有那么强烈的味道，你至少用了2盎司。至于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你要做什么，我就不知道了。” 黑袍人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开了。 他再进密室送面包的时候，递给了诺欧·格林一瓶魔法药剂。 诺欧·格林没有接过，吃黑袍人的食物和喝他的魔法药剂可不是一回事。传说有些魔法药剂可以蛊惑人的心智，直接把人变成一个傀儡。诺欧·格林可以接受自己实力不如人，死在这里，却不可以接受自己成为他人的傀儡，让黑袍人有机会遥控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黑袍人一直保持着给诺欧·格林递魔法药剂的姿势，诺欧·格林却完全没有接过的意思，两个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艾斯走到他们中间，嗅了嗅这个魔法药剂，道：“净化剑士体内杂质的魔法药剂，纯度还很高。但魔法药剂种类繁多，他有没有在里面加点别的东西，我就不知道了。”最后一句话，他是对诺欧·格林说的。 净化体内杂质的魔法药剂，服用的同时必须运行剑士的心法。 诺欧·格林若不主动喝，黑袍人也毫无办法。黑袍人看诺欧·格林完全没有接过的意思，也不再劝，他直接拽住艾斯的一只手，把艾斯拖了出去。 真的是拖。 艾斯因为一时不备，大半个人倒在地上，黑袍人也没管，直接带他离开了密室。 诺欧·格林跑到密室的门口，大喊：“你干什么？”但他的声音随着密室大门被关上，很快消失了。 黑袍人带着艾斯穿过长长的甬道，走到一个实验室的前面，指着实验室最左边的台子，问他：“会分辨草药吧？” 艾斯：“会。” 黑袍人：“那好，我教你制作魔法药剂，你制作完了以后，拿去给格林家的小子喝。我做的他不相信，你亲手做的，他总该信了吧。” 艾斯大惊：“魔法药剂，这个我怎么能做？！万一我制作的魔法药剂把格林喝死了怎么办？！您留着他是有用的吧？！” 黑袍人：“他不喝我制作的魔法药剂，就喝你制作的。如果他不能突破四级，你们两个就一起去亡界吧。” 能活着谁想死呢？ 艾斯试图劝黑袍人：“我连魔法学徒都不是，学会制作魔法药剂不知道要等多久。”艾斯修炼的是亡灵魔法，是带暗属性的魔法元素，黑袍人虽然穿着黑袍，但他冥想的却是正经的光属性的魔法元素，两个人完全不是一个体系。故此，黑袍人完全感受不到艾斯是三级亡灵法师。 黑袍人：“无事，你依样画葫芦做就是了。” 艾斯：…… 艾斯：“事实上，我认识格林也才几天，可能十几天，在你那个该死的密室，我都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格林对我的信任有限，我制作的魔法药剂，他也不一定愿意喝。” 黑袍人不耐烦道：“我既然叫你来了，自然有把握他会喝下你制作的魔法药剂，你忒啰嗦了。” 艾斯：“我知道格林的老师在他家族的封地，只要你能找到他，让他来制作魔法药剂，格林一定会喝的。而且他老师学识渊博，制作药剂的成功率远远高过我的。” 闻名整个帝国的学者身边肯定有人守护，只要黑袍人自投罗网，他们就算不能杀死黑袍人，也会得到蛛丝马迹，到时候顺藤摸瓜，未必不能找到这里。 然而，黑袍人苍白的食指指着艾斯，已经不愿意再跟他废话了。 艾斯无法，只得跟着黑袍人到实验桌前面。 漏斗、量杯、玻璃棒、坩埚…… 前面的东西都只是普通，直到艾斯看到一团橙色的火焰，他喃喃道：“阳火。” 黑袍人也有些惊讶，“小子，你比我想象的知道的还多。要不是我是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里逮到的你，我都要以为你是一个魔法学徒了。” 艾斯摇摇头，道：“在我出生的地方，有这样一个传说。鬼魂聚集之处会产生阴火，最好的魔法药剂是阳火制作的。老人们都知道，阴火是白色的，看到白色的火焰必须避开走，以免寿数不到，就被勾去亡界。如果看到橙色的火焰，那是阳火，也需要避开走。” 黑袍人眉毛一挑，问道：“为什么？” 艾斯：“因为在魔法师的眼里，普通人的生命和牛羊没有区别。他们使用阳火，多半是在做重要的魔法实验，哪里会注意到几个无甚身份的普通人到来。死在魔法师的手里，大多时候也是枉死。” 黑袍人：…… “有点道理。”黑袍人道：“可现在不是什么重要的实验，只是用阳火能增加你制作魔法药剂的成功率罢了。看看这里的草药和魔晶，都认得吧？” 艾斯仔细地看着左边台子上的草药，眼角的余光却不由瞄向桌子上的阳火。 阳火和阴火都是非常罕见的火种。 据说同时掌控两种火焰的人，会拥有不可思议的力量。然而，阳火虽然难得，花大价钱还是能找到的，阴火却只存在于亡界，又有多少活着的人去过亡界呢？ 艾斯感受着左手手腕上的护腕。诺欧·格林的空间戒指被黑袍人收走了，但也不知道是黑袍人没有来搜艾斯的身，还是艾斯的护腕太过普通，黑袍人发现了也没有拿走。 此时，艾斯的护腕里正静静地燃烧着一团阴火。 是在骷髅王墓穴里，丹尼尔从通道的陷阱里取出来给艾斯的。 这念头只在艾斯脑子里转了一圈，就被他搁置了，他现在还得先应付黑袍人。艾斯扫了一眼面前的草药和魔晶，都是非常常见的种类，他也都认识。 但艾斯为了不引起黑袍人的怀疑，还是指着一块蓝色的魔晶，问道：“这是什么？” 黑袍人：“雪鳗的魔晶。” 艾斯的目光又转向一朵白色的花，花瓣上面有两道红痕，“这是什么？” 黑袍人：“小丑花。” 艾斯点点头，“剩下的，我都认得了。” 黑袍人随意考了艾斯两个，发现他的确都认得以后，直接用手取了一些草药，“跟着我做。”他是这么对艾斯说的。 艾斯：“可是，可是我不用看您制作几遍吗？” 黑袍人浑不在意道：“只要你制作出成品就可以拿去给格林家的小子了。” 艾斯凉凉道：“那多浪费您的草药和魔晶啊。” 黑袍人：“哪个魔法学徒不浪费一点材料，对材料有敬畏之心的人，永远不可能成为伟大的药剂师。” 艾斯一边注意着黑袍人的动作，一边跟他唱反调，“大多数人不想成为剑圣，也想成为魔导士，有几个人会想成为伟大的药剂师？” 黑袍人可能是太久没讲话，太过无聊了，也可能就是听不得艾斯和他意见不同，他说道：“伟大的药剂师不一定是魔导士，但魔导士都是杰出的药剂师。你以为魔法师是什么？只会念念咒语，放两个小火球吗？真正的魔法师从星辰的排列位置到脚底下一棵草的习性，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他多了解这个世界，才会拥有多强大的实力。” 艾斯照着黑袍人的动作，把研磨碎的雪鳗的魔晶粉末放进坩埚里，然后坩埚里的药剂没有像黑袍人的那样，变成粘稠的蓝色液体，而是冒出了一阵白烟，坩埚的边缘也出现一道道裂缝。 艾斯呆呆地看向黑袍人。 黑袍人随手一挥，艾斯面前的坩埚已经恢复如初，里面的药剂也不见踪影，“再来！” 逼仄的实验室，幽暗的灯光下，一个魔法师不断地教导一个少年制作魔法药剂。如果是神经粗的人，看到这一幕还会笑着夸赞一句，“这位大魔法师好耐心。” 但在另一些观察仔细的人眼里，就会发现，少年靠近大魔法师的半边身体明显的僵硬，他眼神看似平静，深处却有不可抹去的不安。 第26章 蓝色的净化药剂 失败。 失败。 失败。 …… 艾斯也不知道他制作净化药剂制作了多少次, 他只知道他一直在失败，失败，失败…… 如果换一个人站在这里，肯定想撂挑子不干了。但是, 艾斯, 无论前世今生他都没有任性的权利, 他只能不断地尝试、尝试, 再尝试。而且很诡异的是, 黑袍人一直没有催促艾斯, 只是看着艾斯犯错, 甚至不指出他的错误, 等他失败了, 再帮他修好坩埚。 黑袍人自顾自地在一边制作净化药剂，像是不知道艾斯损坏了多少次坩埚，浪费了多少草药。 有汗水从艾斯的额头滑到脸颊上, 又滴到他的衣领，直到汗水浸湿了他衣领的一小块。所有犯过一次的错误艾斯都不会犯第二遍, 手势不对的地方，就要更注意黑袍人的动作。 直到最后一步。 艾斯把坩埚放到阳火之上。 坩埚不能靠阳火太近, 因为阳火会融掉坩埚, 也不能放得太远, 这样坩埚里的药剂无法受热均匀。 “喝！”艾斯看药剂呈现出浅浅的蓝色，液体的表面滚出一个个小泡泡, 他大喊一声, 把药剂往回拿。 但因为艾斯拿得太急, 药剂有一点从坩埚洒出来，滴到艾斯的手上。 艾斯“嘶”了一声, 赶紧用牙齿咬住嘴唇里的肉，哪怕尝到一点血腥味，都不想叫出声来。他憎恶在敌人面前展现出狼狈的一面。 黑袍人拿出一根玻璃棒在艾斯的净化药剂里搅了搅，“可以了。” 艾斯满头都是汗，有刚才花费心血太多的，也有疼的，但他还是咬牙道：“为什么您制作出来的净化药剂是白色的，我的是蓝色的？” 黑袍人淡淡道：“有什么关系，可以用就好了。” 黑袍人不愿说，艾斯也没有再问。他尽量让手拿稳坩埚，把他刚才制作好的净化药剂倒进小瓶子里。 黑袍人：“简单的魔法药剂也需要魔法学徒制作。我可以拿一个魔法球给你测试一下，你很可能有成为魔法师的天赋。” 艾斯虽然制作出了他人生中第一瓶魔法药剂，但他一点不开心，心中反而有些烦躁。 然而，没有办法，艾斯还是跟黑袍人走回了刚才关押他和诺欧·格林的密室。 打开密室门后，艾斯就看到诺欧·格林坐在密室的最里面，头抬起来的时候，脸色极其苍白。当然，艾斯也没好到哪里去，他脚步虚浮，两只手上都被烫了不少泡泡。 艾斯把一只烫的严重的手藏到背后。这太丢脸了。 黑袍人示意艾斯把他制作的净化药剂拿给诺欧·格林。 黑袍人：“这个小子天分尚可，不到一天就制作出了净化药剂，连我都有点惊讶。你自己选吧。” 诺欧·格林面前出现一瓶蓝色的、一瓶白色的净化药剂。 艾斯咬着苍白的嘴唇，道：“那瓶白色的净化药剂，是我看着他制作的，我觉得没有问题，但也不能百分百保证。蓝色的净化药剂是我做的，我感觉我制作药剂的时候有犯错，但想了几遍都没想出来哪里错了。” 艾斯沮丧地垂下脑袋，“我建议你喝他制作的。”艾斯真的要疯了，他一个半吊子，才第一天制作药剂，就要给自己的搭档喝。万一诺欧·格林在他面前一命呜呼了，他可能要做一辈子的噩梦。 “或者，你好好修炼，不靠药剂进阶四级剑士。”艾斯更希望能有其它方法。 黑袍人听了艾斯的话，望向诺欧·格林：“我最多等你15天。10天后，你要是不突破，我先杀了这小子。”他手指了指艾斯，又道：“15天之后，死的就是你。”他又指了指诺欧·格林。 那只苍白的、瘦削的、令人憎恶的手指。 艾斯眼中，那根食指不断晃来晃去，真让人想剁了它。 黑袍人：“你自己算吧。15天你能不能不靠药剂突破四级。” 黑袍人手上凭空出现一个1英尺高的沙漏，他说道：“沙漏漏完是半天的时间，当它转动30次的时候，你的利用价值可能只有亡灵法师才知道了。” 黑袍人说完，又关上了密室的门。 这个沙漏里有许多白色的细沙，这些细沙自带光华，稍微照亮了这个密室。艾斯把之前在实验室里的事跟诺欧·格林说了，不仅着重强调了这是他第一瓶制作成功的净化药剂，还把头垂到诺欧·格林的耳边，轻声快速道：“这可能是一个魔法塔。” 诺欧·格林惊讶地看向艾斯。 艾斯在诺欧·格林的手心画了一个六边形。 在三色堇帝国，六边形建筑一般都是魔法塔，还是非常典型的低阶魔法师的魔法塔。艾斯和诺欧·格林对视一眼，都明白对方所想，黑袍人可能“借用”了萨克森山附近某位魔法师的魔法塔。 对于一位魔法师而言，最重要的魔法道具有两样，分别是法杖和魔法塔。法杖可以增加魔法师对敌时咒语的威力，魔法塔则可以提高魔法师冥想的速度。 很多魔法师一生百分之九十的时间都是在他的魔法塔里度过的。魔法塔里不仅有他的冥想室、实验室，还有他的魔法学徒居住的地方。而魔法塔的高度则对应魔法师的等级，三级魔法师用三层高的魔法塔，六级魔法师用六层高的魔法塔，一般的魔法塔最高九层。 不过在魔法岛上，有超越这个层数的十级魔法塔，那是魔导士才能拥有的。 在三色堇帝国亚历山大一世身边，据说还出现过圣魔导师，那是超越魔导士的存在。也因此，帝都一直流传着十一级魔法塔的传说。 魔法塔不仅要跟随魔法师一辈子，魔法师在自己的魔法塔里，实力还会成倍的增加。所以，高级魔法师几乎不可能住在低级魔法塔里，除非那个低级魔法塔属于他的弟子，又或者他占领了这里。 可惜，艾斯和诺欧·格林猜测到他们所在的地方，也知道他们离萨克森山不远，却对他们现在的处境毫无帮助。 诺欧·格林望了一会儿密室里面的沙漏，从艾斯的手上拿过蓝色的净化药剂。 艾斯握住诺欧·格林的手腕，这瓶药剂虽然闻起来没什么问题，但他着实没有信心。 诺欧·格林：“10天，不，15天后，我们都会死。我还是想活着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那是我的家。我不想一点尝试都没有就放弃。我还不想死。” 艾斯嗫嗫的，想把自己是亡灵法师的事说给诺欧·格林听，但又担心隔墙有耳，黑袍人会在暗中窥探他们。更何况，艾斯现在只是低阶的亡灵法师，如果黑袍人有什么针对亡灵法师的办法，他们到时候可想死都死不成了。 诺欧·格林也不一定会相信他。 艾斯思考了一下，还是闭上了嘴。 诺欧·格林打开魔法药剂的瓶子，他的嘴唇对准瓶口，“诺依曼，我可以相信你吗？” 艾斯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诺欧·格林：“这瓶魔法药剂是你制作的，你不是他的人。” 艾斯：“不是。但我只能确定这是一瓶药剂，连他是不是魔法药剂，我都不知道……” 诺欧·格林：“那不重要。” 艾斯：…… 艾斯在心里碎碎念，到底谁才是黑袍人的人。诺欧·格林的话竟然跟黑袍人一样，喝进口、运行剑士心法的药剂，有没有毒还不知道，怎么会不重要。 诺欧·格林一口气把药剂全部喝完，然后闭目开始修炼剑士的心法。 最初，诺欧·格林的呼吸很是普通。 艾斯在一边看了一会儿，也渐渐放心。艾斯还有空用体内的斗气治疗手上的伤，虽然他的斗气还很稀少，不能治愈伤口，但多少也能缓解疼痛。 正当艾斯要放下心的时候，诺欧·格林突然呻吟出声，他整个人都剧烈地颤抖起来。 艾斯也顾不上自己体内斗气的运转，他紧张地盯着诺欧·格林。 “啊……啊……啊……”有断断续续的呻吟从诺欧·格林口里传出。 艾斯半跪在地上，“格林，格林，你怎么了？”他想叫，又不敢叫大声，怕干扰到诺欧·格林，让他的情况变得更严重。 诺欧·格林的姿势虽然没有变，但他脸上出现了一道一道的蓝气。 艾斯自己虽然没有服过净化药剂，但在巴特索登，他看阿尔特服过，绝对不是这样的。 艾斯心知，应该是自己制作的药剂有问题。可如今，诺欧·格林已经服下他制作的净化药剂，他此时也束手无策了。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沙漏里不断的有细沙流下，带着浅浅的、柔和的光华。 诺欧·格林已经不能保持修炼的姿势，他半倒在地上，艾斯让他的头靠在自己的腿上，不停地安抚他，“格林，你不会有事的。你还要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你是三色堇帝国未来的公爵，你大好的人生才刚刚开始。” “你的家里肯定还有人在等你，你的老师，你的封臣，你的百姓。你不能倒在这里。”艾斯说不下去了，他甚至不知道诺欧·格林身边还有没有亲人，真正关心他，能为他遮风挡雨的亲人。 艾斯只得不断叫诺欧·格林的名字，让他不要昏睡过去，“格林，格林，格林，格林，诺欧·格林，诺欧·格林……” 诺欧·格林的手抓住艾斯的手，像是想从中获取力量似的。 艾斯紧紧握住诺欧·格林的手，嘴里则喊着他的名字：“诺欧·格林，诺欧·格林……” 这才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他为什么要承受这样的痛苦，他又做错了什么呢。 “诺欧，诺欧，诺欧……”后来，艾斯发现，他叫诺欧的时候，诺欧·格林反应会大一些，他叫格林的时候，诺欧·格林基本没有反应。 艾斯就不再叫诺欧·格林的姓，只呼他的名了。 在沙漏浅浅的光下，艾斯看到诺欧·格林的嘴唇在动，他俯下身去，把耳朵贴近诺欧·格林的嘴唇。 他听到那个贵族小少年在说：“……父亲。” 艾斯感觉自己的眼睛有点湿润，他们挚爱的亲人都早已不在这个世界，他前世大约也是在这个年纪，无论做什么，都只能靠自己了。 “诺欧，诺欧……” 幽暗的密室里，只有少年的声音还一直回荡着，直到另一个人的呼吸变得平稳有规律，艾斯也没有停止叫他的名字，“诺欧，诺欧……”像是想给诺欧·格林一点力量，也可能是想给他自己。 等一个沙漏的时间流完，艾斯才感觉到，之前昏睡过去的贵族小少爷的脑袋，这一个晚上都压在他大腿上的脑袋，又动了两下 诺欧·格林感觉自己枕着一个温暖的东西，他像是回到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然而，没有美貌的侍女在一边等着他起床，也没有温暖的阳光洒进房间，他只看到一张模糊不清的轮廓清秀的少年的脸。 诺欧·格林迷迷糊糊道：“哦，是你啊。” 艾斯只感觉自己的大腿麻得没了知觉，他没好气道：“很失望？” 诺欧·格林坐了起来，不客气道：“有一点。” 艾斯听诺欧·格林的声音，不像有事，尽力掩着心虚，道：“怎么样？” 诺欧·格林：“你制作的净化药剂有用。”他尝试着运行了一边剑士心法，又道：“看起来也没什么副作用。” 痛得死去活来，一晚上都担心你下一秒没了，还不叫副作用。艾斯在心里默默吐槽。 但艾斯理亏，他也不好意思说出来。 诺欧·格林清醒后，就坐在密室里默默修炼，艾斯倒是靠着墙小憩了一会儿。 黑袍人再一次打开密室门的时候，就看到这样一幅场景。 黑袍人照例丢了两块面包、一袋水给艾斯和诺欧·格林，等他们吃完，又想带艾斯出去。 诺欧·格林却一反常态的叫住黑袍人，“我要晋级，必须要练习武技。我需要一把长剑。” 黑袍人只当没听见，就又想关上密室的门。 诺欧·格林：“怎么，你怕我杀了你？” 黑袍人漫不经心道：“不，我怕你杀了这小子，再弄死你自己。” 但他还是丢了一把木剑给诺欧·格林，“你用这个就行。” 第27章 你要做我的魔法学徒吗 艾斯跟在黑袍人的身后, 他一边注意周围的环境，一边在脑袋里临摹这个魔法塔的草图。 关押他和诺欧·格林的密室应该是魔法塔的一层，实验室是二层，至于第三层, 一般是魔法师的冥想室, 还有魔法塔的核心阵法。 魔法塔也算是魔法师最强大的武器, 一位九级魔法师在他的魔法塔里, 可以硬抗三位同级的魔法师, 如果他制作魔法塔的材料更好, 就算是面对更多的敌人也是不虚的。 当然, 要是其他魔法师围堵在魔法塔外面, 这位魔法师也是出不去的。 看黑袍人对这个实验室不熟悉的情况, 还有魔法塔里一直没有其他人活动，艾斯猜测，这个魔法塔的原主人不是黑袍人的弟子。 没有魔法师会拱手相让自己的魔法塔。 那这个魔法塔的原主人呢？他是被黑袍人杀了, 还是像他们一样被囚禁了？ 艾斯不得而知。 等到艾斯又看到那个逼仄的实验室，还有脏兮兮的实验桌, 以及桌子上乱七八糟的材料的时候，他贴在大腿边上的手僵住了。 艾斯：“魔法师大人, 我之前制作的魔法药剂哪里错了？” 黑袍人没有理艾斯, 又是自顾自地在那边调配草药, 准备制作新的净化药剂。 艾斯握住拳头，一字一顿道：“魔法师大人, 求您, 告诉我, 我哪里做错了。” 黑袍人露出一个笑容，然而, 他洁白的牙齿却让艾斯想到魔兽森林里的凶兽，他说：“你猜啊。” 艾斯狠狠地瞪了一眼黑袍人，眼中有凶光闪过，但他很快又低下头，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艾斯更加仔细地看着黑袍人动作，然后自己开始制作净化药剂。 艾斯制作药剂的每一个步骤都像是机器人，草药的颗数，魔晶粉末的重量，一点都不差。连搅拌药剂的姿势，艾斯也尽量和黑袍人一模一样。 艾斯的脑海里，黑袍人制作净化药剂的流程变成了一个视频，他可以快进，也可以暂停。无论何时何地，他想看哪个步骤，他都能飞快地回忆起来。 第二管制作成功的净化药剂。 黑袍人：“不错。装起来吧。”在艾斯不知道的地方，黑袍人看着艾斯的眼神带着夸赞。 艾斯看着坩埚里蓝色的魔法药剂，心里却极其的愤怒。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不对？ 艾斯手上拿着坩埚，桌子上就有装魔法药剂的瓶子。 然后…… 艾斯狠狠地把装着蓝色净化药剂的坩埚摔到了地上。 艾斯的动作太快，也太突然，连黑袍人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就见到坩埚在地上摔得四分五裂，里面的药剂也通通洒进了地板里。 黑袍人冷冷道：“你做什么？” 艾斯：“我不会拿毒药给格林。” 黑袍人右手的大拇指扣住无名指和小拇指，另外两根手指合拢，朝艾斯狠狠一挥。 “嗤——”艾斯的脸上出现一道血痕，像是被鞭子打了。 艾斯忍不住往后倒退一步。 黑袍人：“只要你做坏一次药剂，或者打碎一个坩埚，我就会在你身上划一条。你可以尽管来！” 艾斯的脸上火辣辣的疼，他连话都说不出口，因为说话必须牵扯脸上的肌肉。 艾斯只是沉默地看黑袍人把坩埚恢复如初。艾斯蹲下身，他沉默地把坩埚捡起来，更仔细地照着黑袍人的动作，制作净化药剂。 第三瓶净化药剂制作出来又是蓝色的。 艾斯毫不犹豫地又把它摔到在了地上。 他的另一边脸颊挨了一道。 第四瓶净化药剂制作到一半，还没放到阳火上加热，药剂就凝固了。 黑袍人思考了一下，在艾斯脸上第一道鞭痕下面，整整齐齐地又划了一道。 …… “时间到了。”也不知道黑袍人是怎么计时的，房间里没有钟表，也没有沙漏。此时，艾斯的脑袋已经有些浑浑噩噩的，黑袍人的声音像是远在天边。 艾斯面前坩埚里的净化药剂是好看的浅蓝色，没有一丝杂质，但在艾斯眼中，这净化药剂依旧像是洪水猛兽。 艾斯碧绿的眼睛像是冰凉的玉石，他拿着坩埚的手轻轻一松，坩埚又要掉到地上。 然而，这一次，黑袍人手掌一抓，那个坩埚静止在了半空中，里面的药剂也一滴没有洒出来。 黑袍人：“已经到了格林家的小子服药的时间了。我们得有两瓶净化药剂让他选，把你的这个装起来吧。” 艾斯知道他无法改变黑袍人的决定，他就是反抗，对黑袍人来说，也像是小孩子挠痒痒。艾斯一言不发地把他制作的蓝色的净化药剂装进瓶子里。 黑袍人打开实验室的门，正要离开，艾斯跟在他的身后。 突然，黑袍人转过身来，对艾斯说：“我还忘了一件事。” 艾斯静静地看着黑袍人。 黑袍人食指和中指伸出，并拢，轻轻地、很温柔地在艾斯的脸上又划上一道。 “一边比另一边多一道，我喜欢单数。”黑袍人轻快地说。 最初，黑袍人的攻击下来的时候，艾斯还会闭上眼睛。现在，艾斯一动不动，眼睛也不眨地盯着黑袍人，像那个血淋淋的伤口不在他脸上似的。 艾斯知道，黑袍人是为了惩罚他刚才试图把坩埚摔到地上的行为。 黑袍人露出一个迷人的笑容，带着艾斯回到了密室。 又是一瓶蓝色的、一瓶白色的魔法药剂放在诺欧·格林面前，黑袍人看起来心情很好，“诺欧·格林，你自己选吧。” 黑袍人转身离开密室的时候，还留了两块面包、一袋水给他们两个。 密室的门关上。黑袍人畅意的大笑声回荡在甬道里，隔着一层门板，都阻挡不了。 艾斯心里对黑袍人的恨，别提了。 诺欧·格林当然注意到艾斯脸上的伤，左边的脸颊有四道，另一边有三道。虽不见骨，但也鲜血淋漓的。诺欧·格林小心地触碰艾斯的下巴，问道：“诺依曼，你怎么了？” 艾斯没有说话。 诺欧·格林又问了一遍，还是没有得到回答，他担心道：“诺依曼，你是不是被他毒哑了？” 艾斯握住诺欧·格林举起来的手，在他的手心写字。 脸疼，不想说话。 诺欧·格林：…… 诺欧·格林小声道：“你是不是顶撞他了？他看起来不像是折磨人为乐的。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我们又跑不出去。” 艾斯揉了揉诺欧·格林的手，连写字的心情都没有了。 诺欧·格林的视线又转到那两瓶净化药剂上。 白色的净化药剂是黑袍人制作的，蓝色的净化药剂是艾斯制作的。 要是一天前，艾斯还会劝诺欧·格林喝白色的净化药剂，至少比他的不知名的药剂要好一些。但今天，切身感受到黑袍人的蛇精病，艾斯反倒没有再劝。 这样一个看似神志清晰的疯子，他无论做什么，都是有可能的。 艾斯凉凉地想，反正诺欧·格林知道喝他制作的净化药剂是什么后果。诺欧·格林可以选的两瓶药剂，真的哪一瓶药剂都有毒啊。 诺欧·格林又拿起那瓶蓝色的净化药剂。 艾斯闭上眼睛不想再看。 他这一天也是心力交瘁。 等到诺欧·格林又支撑不住倒在地上的时候，艾斯让诺欧·格林靠在他的腿上，让他稍稍舒服一点。 “诺欧，不会有事的。诺欧，不会有事的……”艾斯喃喃道。他不敢说得太大声，怕扯到脸上的伤口。 艾斯慢慢地吸收空气中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魔法塔里，魔法元素十分浓郁，会是他最好的掩护。 艾斯冥想了一夜，每当他精神恢复到最佳状态的时候，他脑海中就会回放黑袍人制作净化药剂的过程。 也不知道过去多久，诺欧·格林又靠在艾斯身上昏睡了过去，艾斯的手慢慢抚过他的头发，大拇指轻柔地化开他眉心的结。 艾斯睁开眼，眼中有精光闪过，他确定，黑袍人的动作他一丝都没有漏掉。 除非，黑袍人在净化药剂里用了魔法，或者用其它手段放了材料进去。 所以才会被他忽略。 如果材料原本是在空间戒指里的，那取出来的时候必定有魔法波动。也就是说，材料一定是在桌子上的。那有什么东西少了？ 艾斯庆幸他原本记忆不错，在进阶三级亡灵法师后，更是过目不忘。 脑海里的记忆被一帧一帧地调了出来。 艾斯的嘴角微微勾起，他找到了。 沙漏里的沙子快漏光的时候，诺欧·格林醒来了。诺欧·格林看着沙漏里最后一点浅白色的细沙掉下，轻声道：“今天，尽量顺着他点。” 诺欧·格林瞄了一眼艾斯脸上的伤疤。 艾斯道：“我会的。”傻孩子，也不知道他是为了谁。 黑袍人照例给诺欧·格林留下食物，带着艾斯走了。 实验室里，原本储存的草药就不多，这几天，又被艾斯糟蹋得七七八八。黑袍人随手换了几样草药，替代净化药剂原来的配方。 艾斯也照着他的样子做了。 他能从制作药剂的魔法波动里，感受到手上的药剂和原来的没有多大区别。有些时候，某种草药加多了，艾斯也会相应加多其他草药，保持魔法药剂的药性不变。 毫无预兆的，黑袍人拽过艾斯的衣领，盯着那张被他划花的小脸，问道：“你以前学过制作魔法药剂？” 艾斯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黑袍人：“那你怎么判断雪鳗的魔晶粉末要放多少？你都没有用量具。” 艾斯心里默默吐槽，那是因为他在实验室里没找到量具。他也不想这样露锋芒。 艾斯轻轻扯过黑袍人的手。 黑袍人想看看艾斯想做什么，也由着他。反正这里就是有100个艾斯，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艾斯一只手握住黑袍人的手腕，另一只手在他的手掌心写字。 凭感觉。 黑袍人直直地看了艾斯好一会儿，没再说话。 艾斯回过头去看他的魔法药剂，药剂因为没有一直搅拌，已经凝固了。 黑袍人随手一挥，坩埚里做坏的魔法药剂已经消失了。 这次，黑袍人没有在艾斯的脸上划一道，让他长长记性。虽然有些意外，但艾斯也没有受虐的倾向，也就假装没事。 今天的第二份净化药剂快制作完成的时候，艾斯没有像前两天那样，急着把坩埚放到阳火上，而是用手扯了一朵白薇花，三下五除二地把它扯碎，丢进坩埚里，然后赶快用玻璃棒搅拌起来。 艾斯的身边，黑袍人也不再给他做示范，而是盯着艾斯的动作。 黑袍人看艾斯一气呵成地搅拌好魔法药剂，再把坩埚放到阳火上，最后把药剂倒进瓶子里。 黑袍人“呵”地笑了一声，“粉色的。” 艾斯的一张脸面无表情，肌肉都没有扯一下，像是僵尸。 黑袍人甚至没有管自己制作了一半的魔法药剂。 今天，黑袍人制作了两份净化药剂，第一份因为他要找艾斯茬毁掉了，第二份他甚至半途而废了。 黑袍人带着艾斯今天制作的粉色净化药剂，还有他自己昨天制作的白色净化药剂，往密室走去，“来，诺依曼，我们今天早点去见格林家的小子。” 黑袍人也不知道抽什么风，这是他第一次叫艾斯的名字。艾斯以前还一直以为黑袍人不知道他是谁呢，也可能是黑袍人听了他和诺欧·格林的谈话才知道的。 艾斯木木地跟在黑袍人的身后，他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他会制作出的净化药剂是粉色的。可能是换了材料的缘故？ 但黑袍人一瓶成功的净化药剂都没做出。 艾斯连个参照物都没有。 虽然艾斯之前对加入白薇花信心满满，因为白薇花不仅是常见的调色花卉，还有麻药的作用，但现在，艾斯的心里有些忐忑，毕竟这个净化药剂诺欧·格林可能会喝。 几十秒钟后。 诺欧·格林看着面前一瓶白色、一瓶粉色的净化药剂，哪怕他装得很淡然，但别说黑袍人这种老油条，连艾斯都能从他的眼睛里看到震惊和一点对未知的恐惧。 艾斯别过头去，不忍心看诺欧·格林的眼神。 诺欧·格林怔怔地站了一会儿，看黑袍人没有离开的意思，拿过那瓶粉色的、明显是艾斯制作的魔法药剂，灌入口中。 然后，诺欧·格林坐到地上，开始修炼剑士的心法。 艾斯这会儿已经把头转了过来，仔细盯着诺欧·格林的表情，生怕他出事。 但一直到诺欧·格林往常痛得打滚的时间，他依旧好好的在那里修炼。 艾斯的心里不禁感到欢愉，他应该是成功了。 等诺欧·格林修炼完，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艾斯心里这么想着。 黑袍人站在艾斯的身边一直没离开，艾斯也只当他不存在。反正魔法塔里发生的事，几乎不可能瞒过黑袍人，他在与不在又有什么区别。 然而，黑袍人突然的一句话，让艾斯瞪大了眼睛。 “你要做我的魔法学徒吗？” 第28章 相依为命 有一瞬间, 艾斯以为他的耳朵出问题了。 黑袍人：“你好好想想。” 黑袍人说完后，离开了密室。密室里又只余下艾斯和诺欧·格林，沙漏里浅浅的光照到艾斯的半张脸上，他被光照到的那只眼睛望着诺欧·格林, 眼神温柔又忧愁。 这一夜, 诺欧·格林没有昏睡过去, 他一直在修炼剑士的心法。 艾斯靠在密室的墙角, 独自冥想。 有暗属性的魔法元素飞快地通过魔法塔汇聚到艾斯的体内, 充斥艾斯全身。 魔法师的突破是一个积累的过程, 不像剑士, 可能顿悟。 艾斯距离四级还有些远, 但实力急速增长的感觉还是让人心生愉悦。 如果他们不是被人拘在这里, 而是在这里潜修，那该有多好。 当沙漏重新颠倒个的时候，沙子又重新回到上面的沙漏里, 白沙的光华照亮了密室更多的地方。有一瞬间，艾斯觉得他看到了太阳的光辉。但很快, 艾斯又反应过来，他还在密室里。 诺欧·格林从地上站起来, 坐到艾斯身边。 艾斯问他：“怎么样？” 诺欧·格林：“净化药剂的纯度很高。比我在格林城堡用的也不差了。”诺欧·格林拉过艾斯的手, 在他的手心写了一个“四”。 艾斯握住诺欧·格林的手, 久久没有说话。 诺欧·格林快突破四级了。 这不知道是一个好消息还是坏消息。 艾斯犹豫道：“格林……” 诺欧·格林突然打断艾斯的话，“叫我诺欧就好。你之前不是也这么叫我么。” 之前, 艾斯以为诺欧·格林神志不清了, 没想到他还记得。 艾斯不知道诺欧·格林有没有听到黑袍人对他说的话, 但艾斯明白，诺欧·格林现在让他直呼自己的名字, 这是他对艾斯的信任。 就算诺欧·格林不说，连续3天，无论艾斯送来什么魔法药剂，他都服下，就已经表达他对艾斯的信任了。 艾斯觉得自己心里堵堵的，他望向诺欧·格林，诺欧·格林有一双天蓝色的眼睛，像是澄澈的天空，不然一丝杂质。 艾斯听到自己说：“我明白。”明白你说出口的、没有说出口的话。 和往常一样，黑袍人来了密室，他把面包丢到诺欧·格林的怀里，“留给你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昨天修炼了一夜，诺欧·格林已经很饿了，他低头啃着面包，头也没抬，“是。” 艾斯跟着黑袍人又到了实验室里。 这一次，黑袍人没急着让艾斯制作净化药剂，他站在实验桌前，问道：“艾斯·诺依曼，昨天的问题，你想好答案了吗？” 艾斯脸上的伤口有一点结痂了，但这只让他的面部变得更恐怖。艾斯直视黑袍人，他从黑袍人褐色的眸子里，看到自己现在的样子。 艾斯问道：“为什么选我？” 黑袍人毫不掩饰道：“你以后见到其他魔法学徒就会知道，你在制作魔法药剂上的天赋是多么出众。稀有的魔法药剂材料虽然珍贵，但好的魔法学徒可遇不可求，他能大大增加魔法师制作魔法药剂的成功率。” 艾斯：“您会教我魔法吗？” 黑袍人：“只要你的魔法元素的亲和度不是太低，哪怕比一般的魔法学徒还要差点，我都可以让你在我的魔法塔冥想。” 很多魔法师并不喜欢魔法学徒在自己的魔法塔冥想，因为他们冥想会稀释魔法塔里的魔法元素。但黑袍人不用担心这个，他是高级魔法师，魔法塔里供养几个魔法学徒不是问题。而且，艾斯要是帮助他做实验，长期待在魔法塔里才不浪费时间。 艾斯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您不怕我报复您吗？” 黑袍人听了艾斯的话，讥讽的一笑，“就算给你十年，不，二十年的时间，你也不可能有我现在三分之一的实力。只有弱者，才会担心别人报复。” 大约是想到以后要长期合作，黑袍人在大棒之后，又给了艾斯一个甜枣，“只要你跟着我，我会帮你治好脸上的伤，这些伤口可是带着魔法诅咒的，你不想毁容吧？如果你选择另一条路，看诺欧·格林能不能十天内突破四级，我劝你别傻了，他的生死还不是我一句话的事。艾斯·诺依曼，我相信你是一个聪明人，会做出正确的选择。” “你跟诺欧·格林原本也没有很深厚的交情，何必因为他送了性命。相比恨我，你应该更恨他吧，不是他，你现在已经进入佐治亚骑士团了。”黑袍人的语气高高在上的，像是能洞悉人心灵的神祗。 黑袍人不相信艾斯会拒绝他，他在艾斯身上看到了他自己，一样的才华横溢，一样的聪明绝顶，一样的擅长伪装。 艾斯果然没有让他失望。 艾斯：“我愿意做您的魔法学徒。” 这一日，艾斯只制作了一瓶净化药剂，黑袍人就让他收手了。他带艾斯走到实验室的另一边，那里有另一张实验桌。 这张实验桌比艾斯他们之前使用的实验桌还要脏乱一些，破碎的毛发，各种颜色的魔兽的血迹，还有一些疑似内脏的不明物体，虽然只是零零碎碎的在桌上留了一些残渣，也足够人恶心了。 然而，黑袍人似乎没有清理它的意思，哪怕他只需要随手一挥。 艾斯想到之前使用的实验桌的卫生状况，手脚麻利地拿了实验室里的一块抹布，清洁干净了桌子。黑袍人在一边看着，不置可否。 黑袍人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只魔兽的尸体，放到实验桌上。此时，魔兽原本矫健的躯体无力地垂着，它白色的毛皮上沾染了淡淡的血迹，眼睑闭合，遮住了红色的眸子。 这是一级魔兽“唧唧”。 艾斯和诺欧·格林在萨克森山上抓了上百只唧唧，对于这种魔兽再了解不过。 黑袍人：“过些天，你需要协助我进行一个实验，先用唧唧练手。在一级魔兽里，唧唧是很少见的、可以操控风系魔法元素的魔兽，所以它在速度上有得天独厚的天赋。” 黑袍人拿着一把银质的小刀刮掉唧唧腹部的一小撮毛，然后从这里开始，把它的腹部划开一道口子，然后扯开。唧唧的内脏和皮毛之间有一层很薄的浅绿色的膜，艾斯在上面感受到了稀薄的风系魔法元素。但黑袍人没有说，艾斯也只当不知道。 黑袍人用小刀把这层薄膜划开，指了几个地方，告诉艾斯，“这是血管，不要划到它，不然你一天的时间都要用来擦桌子了。被它内脏包围着的是魔晶。” 黑袍人的小刀在唧唧的内脏上轻轻一压，艾斯就看到一颗白色、上面带着浅绿色小点的魔晶。 不说那些野外生存经验丰富的佣兵，就是艾斯，跟诺依曼子爵去过几次狩猎后，给小魔兽剥皮也不是问题。他和诺欧·格林在萨克森山上，也曾取过不少魔兽的魔晶。但艾斯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如此细致地观察魔兽的内脏。 艾斯仔细地看着。 黑袍人喜怒无常。艾斯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着。 黑袍人详细地告诉了艾斯唧唧内脏的位置，还有它魔力运行的轨迹。 黑袍人最后说道：“唧唧内脏的分布和人类差仿不多。它魔力的运行，也和很多斗气运行的方式相似。你多解剖一些，就算不做魔法师，想要进阶四级剑士也不会是难事。” “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会使用力量，但他们并不了解力量的本质。他们前期或许可以凭借天赋快速晋级，但要是遇上瓶颈，他们只能到处游历，寻找突破的契机。那不过是撞大运罢了。” 黑袍人的语气显然对那些人不屑一顾。 艾斯虽不赞同黑袍人的一些行为，但对他的话也没有全盘否定，而是静静思考起来。 黑袍人又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堆唧唧的尸体，放到实验桌的右上角，“把这些唧唧的尸体都解剖了。不许伤害到它们的内脏和血管，但必须取出它们的魔晶。希望你解剖完这些唧唧，能对它们魔力的运行有些了解。” 艾斯看着实验桌上堆得像是小山一样的唧唧的尸体，眼皮子不禁跳了一下，这些不会都要他解剖吧。 艾斯：“您把萨克森山上的唧唧都抓了？” 黑袍人：“怎么了？” 艾斯：“没什么。” 艾斯只是可怜参加佐治亚骑士团试炼的剑士，黑袍人把唧唧都抓了，他们拿什么交差？不过很快，艾斯就把那群倒霉的参加试炼的剑士抛到了脑后，他们再惨，也能自由地在不莱梅城哭嚎。 而在这个不知名的魔法塔里。他和诺欧·格林朝不保夕，他还得面对一大堆唧唧的尸体。 黑袍人没有给艾斯时间要求。 艾斯不敢抱侥幸心理，一刻也没有松懈地开始研究、解剖起唧唧。 密室里，艾斯把一颗又一颗的魔晶放到了实验桌的另一角。他太过专注，连黑袍人什么时候离开密室都不知道。 艾斯把斗气聚集在他的双眼之上，他的眼睛连唧唧最纤细的皮毛都能看见。 艾斯飞快地穿针引线，帮唧唧把剖开的伤口重新缝合好。最开始，唧唧伤口上的针脚还是很粗劣的，到后头也渐渐细致起来。 “你的学习能力不错。”黑袍人突然出现在艾斯身边。 艾斯的头木木地转向他。 黑袍人：“时间差不多了，你可以回去了。” 艾斯从实验室的木架子上取了一瓶白色的、一瓶粉色的净化药剂去了密室。 在密室门口，艾斯按住门的手停住了，他问道：“您说，过些天，需要我协助您做一场实验，是关于什么的？” 黑袍人：“格林家的小子不是要突破四级了嘛。海澜斗气，就是在魔法岛上，也很少有人有这么好的实验材料。” 艾斯僵了一下，问道：“用诺欧·格林做实验？” 黑袍人似笑非笑，“怎么，舍不得？” 艾斯的喉咙有些干涩，“不是。” 黑袍人：“放心，格林家的小子不会那么容易死的。他要是死了，再去哪里找一个这么好的实验材料。”后一句话有些轻，但艾斯还是听到了。 艾斯强迫自己不同手同脚地打开密室的门。 艾斯刚进入密室，黑袍人就离开了。 现在，诺欧·格林用谁制作的净化药剂已经没有悬念了。 诺欧·格林正在密室里练剑招，一看到艾斯回来，他就把放到身后，关切地看着艾斯。 艾斯的脸上没有新增的伤口，诺欧·格林的手往前伸了伸，像是想扒艾斯的衣服，看看他衣服下面有没有伤口。 艾斯轻声道：“我没事。” 诺欧·格林的嘴角微微往上勾，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他们现在，也算相依为命吧。 第29章 艾斯，我把他交给你了 密室里, 除了细细的沙流落在沙漏底部的声音，安静得像是墓地。 艾斯要不是能听到诺欧·格林浅浅的呼吸声，都觉得自己要在这样的沉默中发疯了。也不知道每天艾斯不在的时候，诺欧·格林是怎么熬下来的。 艾斯能感觉到他体内的魔力在成倍的增长, 诺欧·格林的实力也肉眼可见的提升着, 但留给他们的时间已经不多了。黑袍人像是一座不可逾越的大山, 他们飞速增长的实力对于黑袍人, 如同蚍蜉撼树。 须臾, 密室里空气的流通有了细微的变化。 艾斯突然道：“诺欧！” 诺欧·格林从一种玄奥的状态里脱离了出来。他海蓝色的眼睛不赞同地盯着艾斯, 这是多好的机会, 他差一点就可以斗气外放, 进阶四级剑士了。 艾斯摆摆手, 让诺欧·格林坐到他身边来。 诺欧·格林眉毛一挑，哪怕他父亲去世后，他住在格林城堡里, 每日也有数十位侍女侍从料理他的生活，城堡里举办的舞会上,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贵族见到他，也十分恭敬。相对曾经, 更没有人敢挥手就让他过去了。 但这个人是艾斯。 诺欧·格林觉得, 艾斯不会无的放矢。 诺欧·格林走到艾斯的身边, 他们肩靠着肩，他转过头, 看到一双绿宝石般的眼睛, 深邃迷人, 又坚不可摧。那双眼睛只静静凝视了他片刻，又转向了密室的地上。 诺欧·格林不是很明白艾斯的意思。 艾斯的头靠在诺欧·格林的肩上, “休息一会儿吧，不要急，你能在期限内突破四级剑士的。” 诺欧·格林心想他没有着急，而且要不是艾斯刚才打断他，他已经突破了。可是艾斯为什么不让他现在突破呢？ 他刚才状态正好，艾斯不会不明白。 期限内，又是哪个期限，10天，还是15天？ 只这一会儿功夫，艾斯就睡着了，诺欧·格林也不好叫醒他。他们在这个魔法塔好好睡一觉，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诺欧·格林盯了一会儿艾斯额前黑色的碎发，又把视线移开。他在密室里前后左右瞧了一下，他再在这里待下去，就连哪块石砖上有多少裂纹他都要知道了。 突然，诺欧·格林的视线停住了，他望向艾斯之前看的地方，那块石砖上有用指甲划的白色浅痕，一道，二道，三道…… 总共有十五道。 其中四道上面被划了竖痕。 这是…… 诺欧·格林的睫毛微微垂下，这是黑袍人让他修炼武技的天数，也是黑袍人带走艾斯的天数。艾斯是想让他等全部竖条划满，再离开密室吗？ 可是黑袍人说，他10日内不突破，就要了艾斯的命，那又怎么办？ 不过，艾斯总是有办法的。 翌日，艾斯离开密室的时候，对诺欧·格林做了一个口型：信我。 哪怕披荆斩棘，身边有人同行，也好过一个人在旷野里，茫然四顾，却孤立无援。诺欧·格林望了一会儿密室的门，又静静地闭上眼睛，开始修炼剑士的心法。 他必须保持最佳的状态，才可以随时突破四级。 在魔法塔的日子，过得非常有规律，不知不觉，地砖上的竖条已经有了十条。也不知白天还是黑夜，那一天在沙漏倒转之后，艾斯没有回来。 诺欧·格林盯着照常到来的黑袍人：“艾斯呢？” 黑袍人把食物扔给诺欧·格林，但笑不语。 诺欧·格林又厉声问了一遍：“艾斯呢？！” “格林，你还以为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吗？其实抛开你的身份，你只是在武技上有点天赋的小子。”黑袍人指了指沙漏，道：“如果5天以后，你不能突破四级剑士，你就能去艾斯·诺依曼去的地方了。” 如果5天内，你突破四级剑士，你也能见到他，黑袍人在心里默默补充。 诺欧·格林咬着牙，看着黑袍人关上门，消失在甬道里。 黑袍人走过甬道和台阶，上了魔法塔的第二层，他站在实验室的门口，看艾斯用阳火调剂一种魔药。在幽暗的灯光下，艾斯脸上的伤疤让他显得很是可怖，但在他手上跳跃的橙色魔法药剂的倒影里，那几条红色的血痕却给他增添了两分别样的美感。 这个魔法塔里没有魔法球，黑袍人一开始不打算给艾斯测试魔法天赋，更别提带走艾斯，收他为魔法学徒了。 在三色堇帝国相当长的一段历史里，格林骑士团所向披靡，就是敌对的骑士团里有魔导士，格林骑士团也怡然不惧。虽然随着老格林公爵去世，格林军团威名已大不如前，但他们发出的通缉令，魔导士和剑圣以下也是不敢小觑的。 黑袍人敢出手对付诺欧·格林的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格林家族的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数年以后，谁又知道，执掌格林骑士团的是何人。 不过，诺欧·格林的叔叔并非雄才大略，他在权利的斗争中，也有可能翻车。到时候，黑袍人为了让诺欧·格林的叔叔把秘密烂在肚子里，少不得出手解决他。黑袍人在心里默默补充，若不是那人看起来不甚聪明，他又如何会与他合作。 黑袍人现在留下艾斯，则会多一个变数。 可是，这几日，黑袍人用艾斯用得越来越顺手。 每一日，黑袍人来实验室的时候，实验室都整整洁洁的，刀具、器皿，甚至装阳火的瓶子，都被擦得干干净净的。黑袍人虽然从不在意这个，也没有这个习惯，因为用魔法清理一些对精准度要求较高的实验器材，会增加这些实验器材产生误差。同时，黑袍人也厌恶魔法学徒碰他的实验器材，因为他们总是摆放不好。 实验的时候，黑袍人在顺手的地方找不到工具，就容易产生失误。要是实验失败了，他更会迁怒他的魔法学徒。 是的，黑袍人很喜怒无常。 就像黑袍人关押艾斯和诺欧·格林，看他们在生与死之间苦苦挣扎，看艾斯因为诺欧·格林无法突破而自己可能死亡，变得焦躁狂暴，好似天下负他。毁灭一切美好的东西，还原这个世界的本质。 黑袍人只觉得填补了自己心里的创伤。可爽。 这个世界本来就是黑暗的。亡界和现世没有什么不同。 可是艾斯不同，诺欧·格林修炼武技的进度缓慢，他还能很平静地制作净化药剂，没有在里面加一点点料。回到密室的时候，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和诺欧·格林聊天。哪怕诺欧·格林根本不知道，他的同伴为了维护他，付出了什么。 黑袍人不相信艾斯和诺欧·格林之间存在友谊。一个在三色堇帝国排得上号的大贵族和一个来自偏远村庄的小贵族，他们能有什么友谊，后者能给前者当跟班，就足够欢喜了。 黑袍人觉得，这只是艾斯心机深沉，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黑袍人心下赞叹，他在艾斯的年纪，也不能像艾斯这样，控制自己的情绪。在死亡面前，又有多少人能如此淡然，做出正确的选择。人们对于自己不曾拥有的特质，不是毁灭，就是欣赏。 黑袍人褐色的头发蓬松卷曲，他的眼睛有些圆，下巴也短，总是让人觉得他年纪不大。此时，他嘴角勾着坏笑，许多人只会想到他在恶作剧，而不会想他的脑袋里是一些邪恶而疯狂的计划。 黑袍人不仅欣赏艾斯的心性，还喜欢艾斯安静、聪明，艾斯总能弄清楚黑袍人把某个魔法道具放在某个位置的意思，在擦拭之后也会原模原样地摆好。不仅位置，还有他银质小刀摆放的角度，艾斯也弄得一丝不差。 作为实验室的助手，艾斯要是能打满分，他在制作魔法药剂上的天赋，更是超出黑袍人的预想。黑袍人料定，艾斯的魔法元素亲和度不低，就是把艾斯丢到魔法岛上，这样的少年不管单纯作为助手，还是传承衣钵，都能让魔法岛上的老怪物们大打出手。 杀死艾斯，太过暴殄天物了。 黑袍人的眼睫毛微微的垂下，在他的眼睑上留下一片阴影。 身边养一个聪明人没什么，但要是之前对他用了强迫的手段，还杀死他的好友……黑袍人并不嫌弃自己活得太长久了。 别看现在，黑袍人对艾斯和诺欧·格林不以为然，他在面对真正有威胁的敌人的时候，从不放松警惕。黑袍人相信，艾斯在魔法一道上，会走得很远。 现在，艾斯并不知道黑袍人在考虑他何去何从。 艾斯按照黑袍人的要求，制作了几瓶一级的治愈药剂，他小心地把装了治愈药剂的瓶子插到木架上。淡黄色的药剂流淌在透明的瓶子里很是漂亮，但那样静默的浅黄色怎么也比不上跳动着的橙色的阳火，这火焰充满了无限生机，也代表着无限的可能性。 在三色堇帝国也有一些特殊的火焰。魔法师们为了尽可能利用这些火焰，会用特殊的手段，把它们分成几个火种保存。 艾斯一次“无意”中在阳火上洒了一点龙粼粉，然而阳火…… 阳火的动静不比风吹过好一点。 这让艾斯很是挫败。 艾斯原本想用龙粼粉分一点火种，这个方法适用于大多数火种。如果他能悄悄取得阳火，放入空间护腕里，可能可以研究出一些玄奥。最次的，在不得已的时候，艾斯还能融合阳火和阴火，带着黑袍人同归于尽。 等他们到了亡界，艾斯和黑袍人的地位就调转了过来。可惜，这些都是艾斯的空想。 在艾斯焦急的时候，沙漏里沙子的流逝一点都没有停歇。很快，十五天已过，诺欧·格林也突破四级剑士了。 那一天，魔法塔里的灯光大盛，黑袍人扯着诺欧·格林的手，把他交给艾斯。 黑袍人：“我把他交给你了，你可要好好‘照顾’他。” 第30章 被关在魔法塔里的王子 诺欧·格林刚一见到艾斯, 还是很惊讶和欣喜的。 诺欧有一双会说话的眼睛，他说，你还活着。 直到黑袍人拽过诺欧，把他交到艾斯的手里, 诺欧才惊讶道：“你, 你们……” 艾斯垂下眼睑, 此刻, 他对自己即将要做的事产生了极大的负罪感。哪怕见到诺欧之前, 艾斯一直非常理智地告诉自己, 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一起活下去, 也无法消除这种罪恶感。 一瞬间, 艾斯有有些魂不守舍, 他对诺欧道：“躺到床上去。” 看到诺欧呆滞的眼神，艾斯才反应过来，“啊……不对……躺到实验桌上去……” 诺欧目瞪口呆地看着艾斯, 像是看一个傻子，黑袍人看着两个傻乎乎的小子, 倒是高兴地笑了起来，“你不是很想他吗？见了面怎么不给他一个拥抱。”他揶揄诺欧。 诺欧没理他。 黑袍人又对艾斯道：“格林家的小子, 看样子不太想配合实验。” 艾斯一声不吭, 突然, 他反手扣住诺欧的胳膊，一手把他们最近的实验桌上的瓶瓶罐罐扫到地上, 一手把诺欧架上了实验桌上。 诺欧虽是四级剑士, 但他全部精神都注意黑袍人了, 没有想到艾斯会突然袭击。他还真被艾斯推上了实验桌。 黑袍人手指一点，直接定住了诺欧。 诺欧偏过头去看黑袍人, “你不是要研究海澜斗气吗？这样，我怎么使用斗气？” 黑袍人：“你很快就会知道了。” 艾斯从实验室的角落里拿出两副镣铐，给诺欧拷上，又把他呈大字定在实验桌上。黑袍人看到这一幕，点了点头，道：“这样也可以。” 黑袍人把施展在诺欧身上的魔法撤了。 诺欧试了试，他的手指微微地弯曲，他又可以动了。 艾斯拿了一块洁白的棉布擦拭刀片，他抬起头的时候，看到诺欧正望着他。诺欧的眼睛像是平静的湖泊，没有一丝波动。 诺欧就那么静静地望着他。 艾斯心里突然一触。 他宁愿诺欧朝他大喊大叫，骂他，骂他助纣为虐，骂他是个叛徒，把他做过的，没做过的事情，都堆到他身上来。他也不愿意在诺欧这样看着他，像是心如死灰，又像是早已预料。 艾斯闭上了眼睛。 黑袍人在旁边咳嗽了两声，不满艾斯过长的停顿。艾斯睁开眼睛，他之前心里的波动与挣扎，从他的神色上都看不出来了，他把诺欧的裤腿往上卷了两卷。 艾斯的手上拿着一把银质的小刀，“天赋斗气区别于普通斗气，除了颜色，就是天赋斗气所带的天赋属性。格林家族的海澜斗气最有名的天赋属性就是绵长。格林家族的剑士也往往拥有更持久的战斗力。但是，海澜斗气还有一种不为人知的天赋属性……” 诺欧愣了一下。他知道这是艾斯在解释他的行为，但他不明白艾斯说这个有什么意思。 艾斯用小刀划开诺欧的小腿，有鲜红的血液从伤口流了出来。血流得不多，黑袍人不让艾斯伤到诺欧的动脉，以免他流血过多死了。 艾斯不敢去看诺欧的神色，只是盯着他的伤口。 伤口最初只是红色，慢慢的，有浅蓝色的光点出现在伤口周边。 黑袍人往前走了两步，“唔，斗气的灵性很高，不用格林家的小子控制，就可以自行治愈伤口。”但很快，他又不耐烦道：“这样的速度，比伤口自己长好，也就快一天两天。格林家的小子，你催动斗气试试。” 诺欧唇色有些苍白，“我不会。” 黑袍人斜睨了艾斯一眼。艾斯用银质的小刀贴住诺欧的伤口，也不知他是怎么做的，诺欧一下子脸色发白，大滴大滴的汗珠从他的额头落下，他看起来痛极了，但他只是“嘶——”了一声，浑身像个筛子一样，颤抖了两下，连痛都没怎么喊。 黑袍人看出诺欧已经到极限了，他对艾斯不满道：“你下那么重手做什么？” 艾斯静默不语。 诺欧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似的，都被汗水湿透了，他脸白得像是纸一样，“我真的不会，我父亲从来没有说过，海澜斗气天赋属性里的治愈。”他大约是怕黑袍人不相信，又补充道：“可能是因为那个时候，我离四级剑士太远，他没有告诉我。” 黑袍人仔细看了诺欧片刻。 黑袍人喃喃道：“难道海澜斗气的使用方法已经失传了。” 黑袍人静思了一下，突然，他回过神来，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一样东西。 当黑袍人把那样东西拿出来的同时，空气里的水系魔法元素，一下子变得浓郁起来。如果一个水系魔法元素亲和度满级的魔兽在这里，它体内的魔晶都要急速运转了。 原本，空气里的水系魔法元素像是肉眼可见的天上的星辰，只有零星的几颗，但此刻，那些星辰串联起来，变成了一个星座，又变成了整片星海。艾斯不用冥想，就能感觉到他周围充沛的水系魔法元素，它们就像一个个小精灵，调皮地想要往他身上钻。 艾斯愣了一下，像是明白了什么，他强忍心中的激动，微微侧了一点身，往边上望去。 黑袍人的手上拿着一根褐色的法杖，不像艾斯在骷髅王墓穴里得到的亡灵法杖，这根法杖有五六英尺高，立在地上和黑袍人差不多长了。法杖的杖身，就充斥着大量水系魔法元素，更别提最上面镶嵌的宝石了，那颗深蓝色、有无数切面的宝石在浅浅的灯光下，折射出五彩的光华，它就像大海的心脏一样，让艾斯心生亲近。 “海澜法杖。”诺欧恍惚道，他也说出了艾斯心中所想。 这根诺欧从小听说、被路易斯安那行省无数吟游诗人传唱的传奇法杖，就这么出现在这个低级魔法塔里。可是，执掌它的不是它曾经主人的后裔。 “其实，我最擅长的是风系魔法，拿着他，聊胜于无罢了。”黑袍人虽这么说，他望着海澜法杖上的宝石，还是露出迷醉的神色，“但我想，你现在的问题，它可能可以帮你。比如说，唤醒你的天赋斗气。在亚历山大一世之前，人们除了会从先辈哪里继承天赋斗气，还会继承他们的记忆。” 黑袍人：“不过，后来，人们觉醒这些记忆有了几率，越往后这样的几率越小，人们甚至完全丧失了这种天赋。而用魔法帮助人们找回这种记忆是可行的，只是世人大多胆小，不愿意尝试罢了。” 黑袍人仔细地思考了一下，又道：“不要怕，最多痛苦一点，吊一口气还是吊得住的。” 艾斯僵立在一边，黑袍人没有管他。 黑袍人举起海澜法杖。 让格林家族的人觉醒千年前的记忆，用它再好不过了。 “瓦斯了阿能惹，耶须了阿呢都艾求……” 古老的咒语被吟唱起，这还是艾斯第一次听到这么长的咒语，可惜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诺欧的眼睛微微闭着，他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一样扇动着。无论他将面对什么，他都能承受。 艾斯的手放在背后，他的右手触碰着左手的空间护腕。魔法师吟唱咒语的时候，是他们最脆弱的时候，在这里，在这个时刻，没有人可以保护黑袍人。 艾斯的右手握住，他往后退了一步，正要与黑袍人拉开距离。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咔嚓”一声。 突然，艾斯的表情凝固住了，诺欧睁开了眼睛，一直以来，黑袍人一切尽在掌握中的表情龟裂了。他们三个人同时看到，海澜法杖上那颗举世无双的蓝宝石上生出一道裂纹。 一道有些细微、却完全不可忽视的裂纹。 包裹在蓝宝石上的水系、风系魔法元素须臾就变得混乱起来，它们横冲直撞的，消弭了这个魔咒。 黑袍人脸上完美的假面碎成了一片一片，他褐色的双眼出现了道道血丝，“你们竟然敢耍我。” 黑袍人望着北方，格林家族封地的方向，“你们竟然敢耍一位伟大的八级魔法师。”他们竟然敢把一根已经开始损坏的法杖给他，无论他们事后用什么弥补，都不能平息他的怒火。 不行，他必须让他们付出代价。黑袍人想，这些年，他的脾气太好了。 而有些人，他们的记性实在太差了。 黑袍人愤怒，不可置信，他甚至没有管艾斯和诺欧，直接离开了实验室。 “嘣——”这是魔法塔三层大门被关上的声音。 实验室里。 艾斯自顾自道：“他肯定是去找人算账了。” 诺欧：？ 这些天，不仅黑袍人在观察艾斯和诺欧，艾斯也在尽他所能观察黑袍人。黑袍人大多时候疯狂却理智，但如果有人敢把他当傻子耍，他绝对会鱼死网破的。 黑袍人现在不可能是去修复海澜法杖，也不可能是去冥想室修炼，而三楼除了这些，还有…… 还有魔镜。 艾斯想，如果黑袍人是去联系格林家族什么人的话，他用魔镜，会给他们留多少时间？ 突然，艾斯走到诺欧躺着的实验桌前面，他把拷住诺欧手的镣铐解开了。 诺欧半坐了起来，疑惑地看向艾斯。 “来不及解释了。”艾斯把诺欧半拖半拉起来，他拉着诺欧的手，直接带他去魔法塔的一层，不是他们往常住的密室的方向，而是另一边，那里有一个不大的窗户。 艾斯打开窗户，试图推诺欧出去。 艾斯从诺欧的身上感受到了抗拒。 艾斯急匆匆道：“诺欧，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但现在没有别的办法，你试一试，这里肯定还在佐治亚行省，只要你能联系上佐治亚骑士团，你就安全了。” 诺欧：“我一直没有不相信你。不然你以为，你怎么把我带到这里。”好歹他是四级剑士，黑袍人也没有封印他。 诺欧卷着裤管的那只脚上有蓝光闪过，他脚上的伤口竟然已经好得七七八八。 艾斯：“你……” 原来诺欧一直会使用海澜斗气。 “你跟我说过，信你。我记得的。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能接受。”诺欧爬上窗户，他一只手伸向艾斯，“我们一起逃吧。” 艾斯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他的眼睛有点热，他想，他之前的付出都没有白费。 但是。 “我们不能一起走。”艾斯道：“我们一起，谁都走不掉。黑袍人坐拥魔法塔，如果没有人牵制，他很快就能找到我们。” 诺欧祈求道：“你留在这里又能做什么。试试吧，一起活着离开。” 艾斯温柔又严厉道：“诺欧，你心里明白的，我们不能一起离开。不要浪费时间了。” …… 艾斯站在魔法塔的窗户边上。 他看着一个少年一瘸一拐离开的背影。看，他的搭档，总是能做出正确的决定。 他心里很高兴。真的。 诺欧，你一定要好好活下去。 第31章 艾斯VS黑袍人 直到诺欧消失在地平线, 艾斯才从魔法塔的窗边离开，回到实验室。 实验室里，几张实验桌上还摆放着各种魔法道具，唯独正中间的实验桌上空荡荡的, 只在桌子边缘上有两副镣铐, 桌脚边上也有很多破碎的玻璃。虽然艾斯在这里已经待了半个月, 但现在是他第一次觉得, 魔法塔很空旷, 很阴森。 艾斯走到靠近实验室门口的实验桌边上, 动作自然的把阳火收进空间护腕里。 诺欧走了。 艾斯必然要和黑袍人撕破脸。 他不可能苟在黑袍人身边, 当个魔法学徒的。黑袍人不会放过他, 他身上也有太多不愿人知晓的秘密。 艾斯用魔力打开空间护腕, 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房间，地上摆着一根亡灵法杖，一颗没有生机的魔兽蛋, 还有一堆书。除此之外，只有两团火焰悬浮在空中。 左边的一团火焰是白色的, 是艾斯从骷髅王的墓穴得到的阴火；右边的一团火焰是橙色的，是他刚刚放进去的阳火。这两团火焰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 一见面就天雷勾地火, 战得一发不可收拾, 倒是井水不犯河水，泾渭分明。 艾斯把魔力从空间护腕里抽出, 不再管阳火和阴火。 他一时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这两团火焰也派不上用处。 把地上的玻璃碎片收拾好, 丢到墙角，桌子也都擦拭干净。艾斯环顾了下实验室, 没有什么可以做的了。 艾斯走到实验室的中间，跳坐到实验桌上，静静地等黑袍人到来。 这个世界上最可怕的不是死刑，而是等待死刑到来的时间。艾斯希望黑袍人快点来，又希望黑袍人慢点来，虽然他对自己的计划有三分信心，但他要是失败了…… 黑袍人晚点来，诺欧也能跑远点。哪怕多一分机会，艾斯都想为他争取。 可惜了，连一份断头饭都没有，三色堇帝国的食物真不怎么样，也不知道变成巫妖以后，会不会有味觉，艾斯漫无目的地想着。 “咔嚓——” 魔法塔三楼的大门打开的声音。 黑袍人只往外走了一步，他的脚步就停住了，魔法塔里有人趁着他用魔镜联系人，做了违背他意志的事。 艾斯头微微抬着，少年洁白的脖颈像是天鹅，美丽优雅，却又纤细脆弱，他望向魔法塔三楼的方向。这些天，艾斯都住在实验室，对魔法塔里各个地方会发生什么声音，了如指掌。 黑袍人一定已经发现不对了。 实验室的门口投下一片阴影，一个宽大的身影挡住了甬道射向实验室的光。原本光线不充足的实验室，有了更多阴影。 实验室里，原本拷住诺欧的桌子上，坐着另一个少年。少年不甚规矩地坐在实验桌上，实验桌有些高，少年一双小腿凌空晃悠着。这是黑袍人最先看到的场景。 传说，水系魔导士心中悲伤，天上会降下暴雨；火系魔导士心中愤怒，地底会喷发火山。他们强大的实力，就是情绪波动，也会使天地色变。 曾经，艾斯觉得，这是无稽之谈。但现在，魔法塔里平静的气流突然形成一个个小小的漩涡，它们急速地旋转着，移动着，给艾斯带来了极大的压迫感。 艾斯虽然不至于受伤，但其势已经压住了他。 黑袍人不愧是风系大魔法师。他虽然没有一上来就双手掐住艾斯的脖子，或者用咒语折磨艾斯，他毫无动作，只是面无表情的，那双褐色的眼眸就透出丝丝的苍凉，像是终年不见雨水、不见绿树的荒漠，像是可以吞噬一切。 “抱歉，诺欧制住了我，逼我打开镣铐。他跑了。他实力高我太多，我完全制不住他。”艾斯试图打破僵局，但他的话毫无诚意。 黑袍人又往实验室里走了一步。空气中的漩涡更迅速地旋转了起来。 “你觉得，我会信？”黑袍人望着艾斯，道：“你知道我原先的名字吗？” 艾斯实话实说：“你没说过，不知道。” 黑袍人简直要被气笑了，他的声音也像是来自荒漠，不复他声音平常的低沉动听，犹如大提琴，而带着一点沙哑，像他们初次见面的时候。黑袍人尽力克制情绪，压抑愤怒，不让自己捏死这只弱小的蝼蚁。 黑袍人：“我是想过，让你真的成为我的魔法学徒，但你以为，我会因此原谅你犯下的愚蠢的、自以为是的过错吗？” “现世有路你不走，亡界无门你偏进。”黑袍人的声音回荡在实验室里，他已经出离了愤怒，这反倒使他的声音带着一点空灵。 艾斯神情淡漠，道：“地狱是有门的。” 黑袍人的眼神带着一点疑惑，但他没有把艾斯的话当回事。 艾斯笑了，相对黑袍人，他的声音更空灵莫测，“佛昊觅勒木斯给蒽，耶须里波狄彐……” 消失数百年的咒语重新出现在三色堇帝国土地上，它打开了一扇尘封的门，连接了现世与彼端，像是有亡灵在他们耳边吟唱，又像是有骷髅在极远处嚎叫。 艾斯刚开始吟唱咒语的时候，黑袍人还不以为意，他没有打断艾斯，一来，是想看艾斯能玩出什么花样，二来，也是自信艾斯不可能伤害到他。 但是，艾斯吟唱咒语的时候，黑袍人隐隐感觉到不安，那古老的、有韵味的、未知的魔法语言，那奇妙的、莫测的、让人心悸的旋律。 黑袍人眼睛紧盯着艾斯，头小幅度地转动着，他在观察周围的环境。 如果实验室里，之前因为黑袍人愤怒，产生了小小的漩涡，那此时，随着艾斯的咒语，变成了阴风阵阵。 “黑暗属性的魔法元素。”黑袍人喃喃道。 虽然艾斯和黑袍人看起来，艾斯人畜无害，黑袍人像是反派大BOSS，但是从魔法属性来看，他们的身份才应该倒一倒。 “咔嚓咔嚓咔嚓……” 有异界的生物出现在魔法塔里，它外形恐怖，带着浓浓的死气，甚至能止住孩童的啼哭。 黑袍人：满头黑线。 黑袍人：“这是什么？” 艾斯召唤出来的，黑袍人看到的—— 一个小小的、腿上缠满绷带的骷髅，除了头上还带着半只牛角头盔，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倒是小骷髅的绷带很长，让黑袍人忧心，它会不会踩到绷带，把自己绊一跤，绊得全身骨头散架。 这念头才在黑袍人脑袋里转了一圈，艾斯脚边的小骷髅立马就摔了一跤。 只是不是绊到绷带，而是小骷髅撞到了桌脚。 艾斯踢了两下桌脚，责怪道：“你撞它做什么？”像极了为自己孩子打抱不平、毫不讲理的家长。 黑袍人觉得可笑至极，“这就是你召唤出来的东西？！你指望着它打败我？！还是帮你逃离这里？！” 艾斯：“从亡界召唤来的生物，可能是骷髅领主，也可能是骷髅士兵。只是我运气不好。”看他的样子，还想再念一遍咒语。 黑袍人当然不能让他得逞，斥道：“没一句真话！”从黑袍人见到艾斯的第一面，就觉得他诡计多端，说话不尽不实。但黑袍人没想到，在这样的情况下，艾斯还有心情信口开河。 艾斯抚了抚小骷髅的头，小骷髅对艾斯也极其亲热，还往他的手掌心蹭了蹭。 黑袍人：“你怎么会亡灵魔法的？” 艾斯：“实验室的架子上，第二排第三本魔法札记，你说那本札记没有魔法师书写，但我能在上面看到亡灵魔法的咒语和冥想方法。” 黑袍人下意识地就从书架上抽出那本书，结果他再一次打开看，里面还是什么都没有写。哪怕黑袍人用上了显形墨水，也没有用。 黑袍人微微眯着眼睛，看向艾斯，连他的眼角眉梢都带着危险的气息。这一次，黑袍人“没一句真话”都不想说了。 黑袍人：“你觉得你之前，对诺欧·格林做的，在我面前上演的那些苦肉计，就足够痛苦了吗？但相比我即将对你做的，那连万分之一都没有。” 艾斯正要说话。 黑袍人已经不想听了，“不，我给过你机会了。你什么都不要告诉我，我已经不想听了，看着你痛苦至死，会是我最大的乐趣。你以为你掌握了一点亡灵魔法，就可以跟我谈条件吗？你太天真了！” “魔法世界的广袤无边是你不能想象的。任何一位魔法师，甚至魔导士，终其一生都不能探索一系的魔法。只要有一系魔法走到最后，那位魔法师就足够封圣，让后代魔法师景仰，更何况是两系。我没那么大的野心，这世界上有太多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但我不是。” “这也是为什么，我之前得了海澜法杖，也没有想转修水系魔法。我风元素亲和度最高，风系魔法的低级、中级、高级咒语也修炼纯熟，就算海澜法杖完好，它对我的加持也不会大破天。而你这半吊子的亡灵魔法，在我看来也没有多珍贵。”黑袍人说得认真。 虽然很多亡灵魔法已经失传，正统亡灵魔法的冥想方法和全套的咒语能在黑市上卖出高价，但是，这只能给黑袍人带来金钱，至多一些珍稀的草药、魔法材料，不太可能快速地提升他的实力。 黑袍人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海澜法杖，他说道：“艾斯·诺依曼，你干了件蠢事。原本，杀了你，我还有些可惜。可是现在，你浪费掉了你仅有的价值。亡灵魔法吸收的是暗属性的魔法元素，它会和光属性的魔法元素相冲，你已经不可能走正统魔法师的道路了。” 艾斯心不在焉地听着黑袍人的话，手上也没闲着，一直在逗小骷髅玩。他弹了小骷髅的头骨一下，把小骷髅气得解开了手上的绷带，缠到艾斯的手上。 艾斯抬起手，小骷髅直接凌空挂在他的手臂上。 黑袍人的海澜法杖对着艾斯。用一根已经开始损坏的传奇法杖，终结一个可能诞生的魔法天才，非常有意思。 艾斯看着小骷髅的灵魂之火，他的面容一半隐藏在黑暗中，模糊不清，却又透着冷酷，“汝接受吾的召唤，将执行吾的命令……” 黑袍人听了艾斯对小骷髅的命令，完全没有感觉到威胁。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阴谋诡计只是笑话。 艾斯把往前一挥，小骷髅靠着惯性，直接朝黑袍人扑去。 黑袍人侧身避开小骷髅的横冲直撞，这至多是一个二级的亡灵生物，连亡灵魔法都不会使用，速度和力量还比不上一级剑士。若不是亡灵生物都具备不死属性，这只小骷髅毫无价值。就算魔法师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里，身体被魔法药剂损坏得厉害，黑袍人也不惧怕这样的亡灵生物。 小骷髅只是绷带稍稍碰到了海澜法杖，它甚至连黑袍人的一小块皮肤都没有碰到，就摔在黑袍人的脚边。黑袍人顺脚一踢，小骷髅的骨头倒是没事，但它头骨里的灵魂之火变得黯淡无比，随时都有熄灭的可能。 同时，海澜法杖上一道青芒直直地射向艾斯。 艾斯坐在桌子上，不好避让，黑袍人的吟唱魔法的速度又太快，艾斯甚至听不清他说了什么，青芒就到了艾斯眼前。 艾斯虽然往左边移了一点点，避开了心脏的位置，但青芒还是在他身上切了一个深可见骨的伤口。瞬间，艾斯的胸口有鲜红的血液喷射而出，他的脸色也肉眼可见地白了两个度。 黑袍人面无表情地往前走了一步，第二次抬起了海澜法杖。 艾斯身上的衣服已经被鲜血染红，甚至有一些溅到了他的脸上，在他的脸上留下了点点梅花。 漫天的雪地里，只有两束寒梅迎风盛开，有一个即将冻死的少年在梅花后朝他笑。黑袍人虽眉眼冷酷，但心中闪过一丝不安，因为艾斯的笑，透着一丝信心，就像是成功的喜悦。 可是他没有任何倚仗，黑袍人是这么想的。 他判定艾斯是在故弄玄虚。 小骷髅也好，艾斯的笑也好，都是这个不省心的小子试图让他不痛快。这世上有一种人，就是下一刻要死亡，也能让敌人不安。 艾斯：“你不应该用海澜法杖的。” 黑袍人拿着海澜法杖的手停顿了一下。 艾斯：“传奇法杖是有灵性的。” “难道你以为，你救了格林家的小子，这法杖就不会伤害你吗？法杖有灵性，也是对于它的主人，就是它主人的伴侣或是后裔在这里，它也是不会管的。”黑袍人嘲讽道：“就是诺欧·格林在这里，他也只能死在海澜法杖，死在我的手上。” 艾斯的手捂住他的伤口，他的手上沾满了鲜血，“可是诺欧是剑士啊。”我却是魔法师。 黑袍人：“嗯？” 艾斯：“而你，不是海澜法杖的主人。” 普通的法杖不算，高级一点的魔法道具，像是空间戒指，像是海澜法杖，都是可以认主的。魔法师可以把他们的灵魂印记刻在魔法道具上，除非他们死亡，或者有更强大的魔法师用自己的魔法印记覆盖了原主人的魔法印记，不然，其他人不可能使用这件魔法道具。 征服海澜法杖，一般魔导士才可以做到。 黑袍人也可以，如果他练许多水系魔法，并且不断尝试刻印。但至少现在，黑袍人还没有把他的灵魂印记刻到亡灵法杖上。 “可是，它也不可能认一个魔法学徒为主。”黑袍人想，这是他和艾斯说的最后一句话。 黑袍人觉得艾斯是一个聪明人，但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聪明人愚蠢起来，比蠢人还要蠢三分。 “谁说我要它认我为主了。”艾斯自顾自地说了一句，黑袍人没有听见。 艾斯垂下头，长长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睛，他没有再用魔法师的语言，因为这不是他施展的咒语，而是一场献祭，“吾，艾斯·诺依曼，水元素之体，愿用吾之身，吾之血，吾之命，供养海澜法杖。吾将用吾之魔力，修复法杖之残缺；吾将用吾之生命，孕养法杖之破损。” “海澜法杖，愿否？” 愿。 在黑袍人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海澜法杖脱手而出。 黑袍人想去够这根传奇法杖，结果法杖上荡起阵阵涟漪，直接把黑袍人震开。海澜法杖缓慢却坚定地移动到艾斯的手里。 艾斯握住海澜法杖的时候，只觉水乳交融，像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 但艾斯也好，黑袍人也好，都知道，事实不是这样。艾斯只感觉到，他身体里有什么东西流逝了，通过他的手臂，进入了海澜法杖里。 但那不重要了。 这一次，轮到艾斯拿着海澜法杖，对准黑袍人。 艾斯：“我能发挥出海澜法杖百分百的威力。” 黑袍人知道，这一次，命运之神站在艾斯的身后。黑袍人甚至不敢转身，担心被艾斯抓住空当，他一边直接面对着艾斯朝实验室门口倒退，一边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他原来用的法杖。这法杖虽远不如海澜法杖，但至少不会背叛他。 艾斯用海澜法杖射出两颗冰凌，直刺黑袍人。 黑袍人打落两颗冰凌，毫发无伤地站在实验室里，但他也失去了离开实验室的机会。 此时，黑袍人才恍然大悟，“你召唤亡灵生物，是为了让你的魔力接触到海澜法杖。那个骷髅不是奔我来的，它原本就是奔着亡灵法杖的。你从一开始，就打着献祭自己的主意。” 艾斯没有说话，他默认了黑袍人的话。 但是，反派死于话多。 艾斯觉得，他与黑袍人没有什么好说的。 咒语是每个魔法师不外传的宝物。就是骷髅王的魔法手札里，除了亡灵魔法，也没有记录多少其它体系的魔法。 艾斯不会水系魔法的咒语，他只能依靠海澜法杖的力量去对付黑袍人。 “凝！”又一道生命之力输入海澜法杖之中。 黑袍人只觉得半边身体都僵住了。艾斯凝的，不是空气中的水元素，而是他的血液。血液，也是水元素的一种。 黑袍人右手的手掌、手臂上，已经覆盖上了薄薄的冰。他那半边身体的血液更是被冻住了。 黑袍人的行动力变得迟缓了起来。 他知道，他现在再不离开，海澜法杖的力量会凝固他全身的血液，他永远无法离开了。 然而，黑袍人的右手已经受艾斯控制了。要不是他的法杖上，还有灵魂印记，那根法杖就要对准他自己了。 “艾斯·诺依曼，你不会得意太久的。”黑袍人手上一划，他的右臂齐臂断了，连他的法杖也随着他的手臂，掉到了地上。 黑袍人剩下的身体分出六个幻影。 实验室里出现了七个独臂的黑袍人。艾斯感知魔法元素，却发现这七个幻影都有魔力。 这七个幻影都朝实验室的门口奔去。 艾斯用海澜法杖击倒了第一个和第三个，但他的魔力有限，攻击不能瞬发，只得看着剩下几个幻影逃出实验室。在艾斯的攻击之后，黑袍人的幻影也没有消失，说明艾斯没有打到他的真身。 艾斯身上的伤不轻，他无法追出实验室。 他只能仍由黑袍人的声音回荡在魔法塔里，“艾斯·诺依曼，你用生命献祭海澜法杖，但你不是他的主人。你只是孕养传奇法杖的容器，它每时每刻都在吸收你的生命力。你只能一刻不停地修炼，不断地变强，死亡的阴影永远会笼罩在你的身后。哪怕海澜法杖能增加你修炼水系魔法的速度，你也活不了多久，你的死期会如影随形。” “艾斯·诺依曼，我会来找你的。但在我找你之前，你死的可能性太大了。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能活得稍微久一点点。传奇法杖的容器。”黑袍人的声音越来越远，说到最后的时候，他应该已经离开魔法塔了。 艾斯的声音低不可闻：“我等着。” 艾斯趴在实验桌上，这一番斗智斗勇，他已经心力交瘁。如果黑袍人执意再战，最大的可能，就是他们两个人同归于尽。 艾斯消耗了一点生命力到海澜法杖上。 然后，艾斯又借用海澜法杖，稍稍修复了身上的伤口，只等着血不再流，他就停住了动作。 伤口可以养，但用掉的生命力不会再回来。 为了避免黑袍人去而复返，或者周围有黑袍人的手下、故友，艾斯在实验室又待了会儿，连去三层探宝的意思都无，就离开了魔法塔。 艾斯绕到魔法塔的后面，顺着诺欧刚才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第32章 艾斯归来 炊烟袅袅升起。 隐隐约约的, 诺欧看到一个小村庄。山脚下，村庄里的农户们沿着小河建造了一排房屋，更远处的是稻田和耕牛。诺欧犹豫了一下，他又往北走了一点, 想绕开村庄。 “你怎么不过去？”突然, 诺欧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诺欧先是惊喜, 后又惊惧。 诺欧转过身, 他看到艾斯一手按着胸口, 一手垂在腿边, 满不在乎地站在他身后不远的地方。诺欧惊喜艾斯活着, 却又惊惧黑袍人的存在。 诺欧注意到艾斯胸口的一片血色, 他往前走了两步, 伸出手，想扯艾斯的衣服，又不敢, “你……你怎么弄成这样了……” 艾斯用水元素在伤口上覆盖了一层薄膜，暂时屏蔽了痛觉。他活下来已是意外之喜了, 这时也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的。 艾斯：“没事，不会死的, 不用担心。”他敷衍地安慰了诺欧两句, 又问道：“你怎么才跑出这么点路？怎么不进村子？” 诺欧看了看自己的伤腿, 此时，他已经疼痛得有些麻木了。艾斯了然。 诺欧：“我怕黑袍人找来。”若是村子里有人收留他, 会连累无辜的人。 艾斯：“不用担心。” 诺欧愣神了一下。艾斯说, 不用担心, 是不用担心黑袍人，还是不用担心会连累无辜的人。 这时, 艾斯看到一个农户打扮的中年男子赶了一辆马车，车子后面拉了两个大木桶，桶里看上去是麦酒。艾斯想了想，快步走到那个中年男子身边。 诺欧站在稍远的地方，他听到艾斯说：“这位大叔，你能送我们去不莱梅城吗？我跟堂弟，我们的父母去帝都了，他们走之前，请了一队佣兵送我们去不莱梅城的姑姑家，但在路上，我们遇上了一只从魔兽森林来的三级魔兽。佣兵大叔让我们先跑，我们跑了大半天了，已经迷路了……” 那农户模样的中年男子看艾斯和诺欧身上考究的衣服，还有他们的伤势，对艾斯的话信了五分。他又问了艾斯几个问题，艾斯一一回答。 过了一会儿，艾斯朝诺欧招手，让他过去。 艾斯：“弟弟，这位大叔愿意送我们去不莱梅城的姑姑家。” 诺欧朝中年男子行了一个礼，“谢谢你，格……” 艾斯拽住诺欧的胳膊，带他坐到酒桶边上。诺欧这才发觉说错了话，在他们没有回到佐治亚骑士团之前，他们就处在危险之中。他们不仅要提防黑袍人，还要提防诺欧的叔叔派其他人来。 艾斯和诺欧都坐上马车后，中年男子继续赶起了马。 中年男子：“小兄弟，你们碰上什么魔兽了？” 艾斯：“我不知道，我不认得。那只魔兽白白的，耳朵很长，眼睛通红，长得像唧唧，但个头有魔虎那么大。” 中年男子惊叹一声，“这可了不得。” 艾斯的小脸苦兮兮的，沮丧道：“可不是。” 中年男子道：“其实我也见过这魔兽一次，那个时候，我去魔兽森林边缘送麦酒。当时，不仅佐治亚行省的不少贵族老爷，还有路易斯安那行省、威斯特法伦行省来的贵族老爷，他们在猎魔兽，有好大一群魔兽，其中就有一只这样的……” 马车后面，诺欧小声问：“那是什么魔兽？” 艾斯：“我怎么知道，我瞎编的。” 诺欧指了指中年男子，轻声道：“大叔说他见过。” 艾斯非常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天上的牛为什么在飞？因为有人在地上吹。 这农户赶的马车，就像艾斯前世的三轮车，一边放着两桶麦酒，艾斯靠着麦酒整个人躺倒在马车上，他微微眯着眼睛，很是疲倦的样子。 诺欧侧着身，也在马车上躺了下来，他在艾斯耳边悄悄问：“黑袍人死了吗？” 诺欧没有问艾斯是怎么离开魔法塔的，要是艾斯想说，自然会告诉他。但黑袍人的境况，则让诺欧感到忧心，不得不问的。 艾斯摇了摇头，对黑袍人的事他没有说太多，只是道：“海澜法杖被我弄坏了，可能修得好，可能修不好了。” 艾斯把自己献祭给了海澜法杖，他和海澜法杖融为一体。除非他死亡，不然没有人能把海澜法杖从他的身体里剥离出来。现在倒真的不太好还给诺欧的。 至于艾斯在魔法塔发生的事，他身上的秘密太多，而诺欧现在年纪尚幼，艾斯倒不大想告诉他。 诺欧听了艾斯的话，怔了一下，“没事。坏了就坏了。”他也没有向艾斯讨要破损的海澜法杖的意思。 艾斯眼睛闭着，眉头紧锁。 诺欧不想打扰艾斯休息，虽然他心中有很多问题，但也没有再问。 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麻雀叽叽喳喳地唱着歌，道路两边树木的绿色，远处稻田的黄色，暖暖的阳光照射下来。 诺欧从来没有像此刻觉得，这平日里普通的一切，皆是诸神的恩赐。 只有在暗无天日的魔法塔里待过，方知这一切的珍贵。 诺欧不用睁开眼睛，就能“看”到大自然中的一切，他像是与这天地融为一体。诺欧刚刚突破，还不稳定的心境，也渐渐圆滑下来。 诺欧刚刚从这奇妙的感悟中脱离出来，就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艾斯。艾斯眉头依旧紧锁着，嘴巴一张一合的，不是还没睡着，就是在梦魇中。 诺欧叫醒艾斯：“艾斯，你为什么说我是你弟弟？” 诺欧心满意足地跟艾斯谈论这无聊的、没有营养的话题，可见他心情舒畅、安逸。 艾斯：“我随意说的，你看起来就比我小啊。” 诺欧皮肤苍白，五官精致，总是一丝不苟地打着小领结，板着小脸孔，活脱脱的一个年级不大的贵族小少爷。 诺欧：“你多大？” 艾斯：“三色堇帝国历994年1月。” 诺欧：“我是帝国历993年12月的。” 艾斯：…… 艾斯：“没差几天嘛。” 诺欧：“那谁是哥哥？” 艾斯含糊不清道：“……是……” 诺欧没听清：“什么？” 艾斯：“我是。” 诺欧轻轻打了艾斯一下，用力地把艾斯柔软的黑发揉成一个鸡窝头。艾斯又是无奈又是不爽：“这有什么好争的。”但诺欧这么一打岔，他的眉头已经不再锁着了。 日头升高，太阳越发的温暖，寒春已经过去。 诺欧再看向边上的时候，艾斯已经睡着了，他浅浅的呼吸喷在诺欧的脖颈上。诺欧感到一阵心安。 艾斯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睡着的，等他再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了。房间里摆放着四张床铺，但其它床铺上都整整齐齐的，没有人动过的痕迹，艾斯睡在中间靠左的床铺上，他的脸上和胸前都绑着白色的绷带，动一下，就火辣辣的疼。 艾斯本想坐起来，但他行动到一半，就被疼得躺了回去。 好在艾斯躺着不动的时候，疼痛轻微了不少。 艾斯一开始还没发现他在佐治亚骑士团，直到他看到房间角落里的两套制式铠甲，铠甲胸口的位置有一个六芒星的图案。艾斯才放下心，诺欧应该没事了。 艾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模模糊糊的又要睡过去，就听到有人走近房间。他睁开眼，看到诺欧惊喜的面容，“艾斯，你醒了？” 艾斯：“嗯。” 诺欧：“我们回到佐治亚骑士团了。那位大叔把我们带到了不莱梅城，罗斯大骑士长很快找到了我们。我给了那位大叔一小袋金币。后来，我就带着你，跟罗斯大骑士长住到训练营来了。” 艾斯：“我睡了多久？” 诺欧：“快3天了，要不是光明法师说你没事，我都担心你醒不来了。我让小厨房一直温着小米粥，你想喝吗？” 艾斯语气古怪道：“光明法师？” “是啊，佐治亚骑士团里有一位中级光明法师。”诺欧没有说，为了请来这位光明法师，他花了多大的劲，他只关心艾斯想不想吃东西，“小米粥，喝吗？” 听说只是一位中级的光明法师，艾斯稍微放下了心。 虽然光明法师在一定程度上会克制亡灵法师，但只要艾斯平常不主动使用亡灵魔法，光明法师多半不会发现他的身份，特别是在他们等级相差不大的情况下。 跟诺欧说了一会儿话，艾斯也感觉到饥肠辘辘，“小米粥啊，喝。” 房间里没有侍从，诺欧自己跑了出去，给艾斯端来一碗小米粥。艾斯正想接过碗，诺欧抢先道：“我来吧。” 他给艾斯多垫了两个枕头，让他头靠得舒服一些，然后舀了一勺粥，再仔细吹凉了。 艾斯看着格林小公爵喂到他嘴边的粥，觉得这个世界真魔幻。 艾斯没有动作，只是道：“我可以自己来。” 格林小公爵举着勺子的手不动，执意要照顾艾斯。艾斯只当他一时新鲜，再加上他胸口的确疼得厉害，也就随诺欧去了。 虽然格林小公爵没有照顾过人，但他动作小心翼翼的，一勺一勺的，很快就把这碗粥喂给了艾斯。 饭后，艾斯问诺欧：“这次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诺欧沉默了会儿，道：“我回来后，就联系了格林城堡，老师又去帝都了。因为以前父亲从没有避讳过叔叔，城堡里不少人，甚至是家族的骑士，他们都与叔叔关系很好。虽然我相信，他们依旧是忠于我与父亲的，但并没有人可以百分百信任。” 离开魔法塔后，诺欧还是有了些变化，他身上曾经属于少年的天真，已经消失不见了。他比以前更像一个上位者，不再因感情左右判断，而是客观地分析利弊。 诺欧：“而且，我没有证据。我这个时候指控叔叔，只能让叔叔有机会离间我与格林家族的骑士，还有官员。” 艾斯淡淡道：“海澜法杖。”海澜法杖就是最好的证据， 诺欧：“在这之前，我从来没有见过海澜法杖。最近十几年，也没有听说父亲把海澜法杖取出来。现在想来，是海澜法杖上的海洋之心早就有损坏的迹象，父亲才把它收起来的。这毕竟是家族最有名的魔法道具。父亲想要保守秘密，也在情理之中。” “但是，海澜法杖世代都是传承在家主或者家主夫人手上的。如果有人知道海澜法杖在哪里，并把它取出城堡，我的可能性比叔叔大许多。” 这真的很憋屈。 “没有证据的指证，只能让叔叔看清哪些人是绝对忠诚于我的。”诺欧道：“陛下已经下旨，在我成年前，让叔叔管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我不能主动给他机会，让他清除异己。” “但是，我才是格林家族真正的继承人，六年以后，谁都无法阻挡我拿回家族的爵位与封地。”诺欧的声音平淡，却透露着一股坚定。虽然诺欧决定暂时放过叔叔，但等到时机成熟，属于他的，他会一样不少地拿回来。 艾斯笑了笑，“你想清楚就好。我们在佐治亚骑士团待上六年，到时候，我跟你一起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我借借公爵大人的威风。” 诺欧踌躇了一下，道：“艾斯，有件事还没有与你说。” 艾斯：“嗯？” 诺欧：“因为我们被黑袍人带走了，没有按时下山交上‘唧唧’的魔晶……你没有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 艾斯：…… 艾斯：？？？ 艾斯：！！！ 第33章 一起住吧？ 艾斯：“那你呢？” 若是他们好不容易从黑袍人手上逃出, 诺欧却因为没有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而失去格林公爵爵位的继承权，那就让人啼笑皆非了。 诺欧：“没有，我通过试炼了。只有你, 没有通过。” 艾斯松了一口, 然后问道：“那我？” 这件事说来话长, 还和黑袍人有些关系。在佐治亚骑士团试炼的时间还没过半的时候, 黑袍人带走了诺欧和艾斯, 又因为实验的缘故, 抓了萨克森山上绝大多数的魔兽“唧唧”。 这可就苦了参加骑士团试炼的剑士。 那几天暴雨还没有人发觉。等到大雨结束了, 平常只是有些难找的“唧唧”, 消失得无影无踪。越临近试炼结束, 那些没有得到魔兽晶核的贵族子弟就越暴躁。 没有人想自己的家族被刻上耻辱柱。 那些平常就不受宠的贵族子弟，要是连骑士团的试炼都无法通过，被逐出家族都是有可能的。在试炼的最后一天, 平常只值十几个金币的“唧唧”的魔晶，竟炒到了1000金币的高价。 还是有价无市。 艾斯：“所以, 有人认为你也没有得到‘唧唧’的魔晶，所以自作主张在你名下放了3颗‘唧唧’的魔晶。也因此, 一开始, 佐治亚骑士团没有人发现你失踪了。那他们上报帝都了吗？” 公爵继承人失踪, 还是在骑士团的试炼中，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也是排得上号的大事。若是诺欧执意追究, 他甚至可以清洗一遍佐治亚骑士团。 当然, 诺欧那样做, 也会交恶佐治亚骑士团的老人。 诺欧：“我们回来前不久，他们才发现, 直到前一天，大骑士长才确认我们是在萨克森山上失踪的。” 艾斯：“你打算怎么做？” 诺欧：“既然我现在不打算追究叔叔了，捅开这件事对我的益处不大，不如卖一个人情给佐治亚骑士团。” 艾斯点点头，“也行。” 诺欧：“那你呢？”你不是打算现在去帝都求学吧？ 诺欧有些担心艾斯不打算待在骑士团，艾斯是他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朋友，他不想他们经年见不到一面。 艾斯：“明年佐治亚骑士团招新的时候，我再参加一次试炼。”虽然艾斯觉得进入骑士团可有可无，但他不能看着诺依曼家族成为贵族圈里的笑柄。 诺欧松了一口气，“不用这么麻烦。今年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出了问题，不仅大量平民没有通过试炼，除了你之外，还有一名权贵子弟也没有通过，又有两名富商家庭的小孩，通过买卖得到了魔晶。总之，这些问题已经超过了罗斯大骑士长的权限。” “所以，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过些日子会来训练营一趟，我们只要把情况说明给他就行。” 艾斯对此不置可否。他打了一个哈气，已经有些困了，他的伤让他很容易精神不振。 诺欧帮艾斯把枕头取了，说道：“你睡吧。什么事都不用担心。” 艾斯头一歪，闭上眼睛，很快就睡着了。 可能是因为诺欧，也可能是因为诺欧的身份。在三色堇帝国，帝国公爵的权利是很大的，艾斯在诺欧身边，不用担心诺依曼子爵，也不用担心其他，总是很容易睡着。 “他脸上的伤……” “就没有别的办法……” 好吵。 艾斯觉得一直有人在他耳边呱呱呱的，他被吵醒了。 艾斯看到，诺欧在和一个穿白色长袍的人讲话。 艾斯躺在床上喊诺欧，“诺欧，什么事……” “那么，格林先生，我先告辞了。”诺欧听到艾斯叫他，正想往床边走，穿白色长袍的人就向他提出辞行。 诺欧眼中闪过一丝不耐烦，但他没有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谢谢魔法师大人了。” 还没有等魔法师离开房间，诺欧就快步走到艾斯床边，关切道：“醒了？感觉怎么样？要喝水吗？” “不用。”艾斯道：“发生什么了？” 诺欧迟疑了一下，他看着艾斯碧绿的眼眸，那双眼眸像是澄澈的湖水，平静无波，他道：“你脸上的伤……” 艾斯：“毁容了？” “不，不是。”诺欧道：“要治好必须中级以上的法师出手，最好是光明法师，并且每天治疗，持续一个月。我邀请了佐治亚骑士团的光明法师，但他说他要做实验，走不开。” 艾斯看出诺欧有些气愤，不在意道：“魔法师大多脾气古怪。没有别的办法了？” 诺欧：“格林城堡倒是有一位水系魔法师，我可以以缺少守护魔法师的名义，请他来不莱梅城，在这里给他建立实验室。但治伤，肯定还是光明魔法师好。” 艾斯感受到胸口火辣辣的疼，问道：“之前给我疗伤的是那位光明法师？” 在得到诺欧肯定的答复后，艾斯道：“可以的话，请格林城堡的水系魔法师来一趟吧。”这位光明法师治伤可能是最好的，但他对病人未必体贴。 “好。”诺欧道：“既然这样子，我会和罗斯大骑士长申请，住到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外面。萨克森山上，发生了那样的事，罗斯大骑士长应该不会拒绝我。” 虽然光明法师不太在意大贵族的权势，但在世俗之中，又不一样了。 艾斯点点头。 诺欧想了又想，道：“艾斯，你要不要和我一起住到训练营的外面？” 艾斯眨着那双迷人的绿眼睛，他与诺欧四目相对，直看得诺欧白皙的脸上透出一层薄红。 不知为何，诺欧觉得自己脸上发烧，“在训练营不远处，格林家族有一栋别墅，好早的时候，父亲就把它转到了我的名下。别墅很大，条件比训练营好很多，你有用惯的侍从和侍女，也可以带过去。等水系魔法师来了，他也会住到别墅里，每天给你治伤也方便。” 诺欧从来没有觉得，艾斯那双碧绿的眼睛那么摄人，看得他心跳都“嘣嘣嘣”的。 艾斯低下头，慢悠悠道：“我想想。” “好，好，你想想。”突然，诺欧也说不出话来，他从床边站了起来，快速走出房间。 艾斯看着诺欧落荒而逃的背影，有些无语。他都睡了好几天了，这会儿正精神充沛，却又手脚不能动的，房间里唯一的活人走了，他要干嘛？ 艾斯的手上聚拢了一些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现在，他不用冥想，就能感受到亡界了。即诺欧突破四级剑士，艾斯在与黑袍人一战后，也已经是四级亡灵法师了。 四级亡灵法师，艾斯已经跨过低级法师的层次，算是中级法师了。而亡灵法师的中级法师，最著名的标志，就是他可以打开亡界的大门，以活人的身份去亡界看看了。 艾斯心下思索，他倒是想带安吉拉一起去。也不知道安吉拉修炼得怎么样了。不过如果艾斯住到诺欧的房子里，和其他中级魔法师住在一起，他就不能带安吉拉。他有把握在其他魔法师面前表现得天衣无缝，安吉拉就不一定了。 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很大，最近六年通过试炼的剑士都会在这里接受训练。不管他们之前是平民还是贵族，在训练期间，没有人能离开骑士团。 不过今天，罗斯大骑士长亲自陪两个小贵族离开了训练营。 艾斯好奇地拉开了马车上的窗帘，看训练营里的剑士绕着训练场跑步，还有的人在练剑，或者修炼骑士团的心法。有些贵族家里的确珍藏着比骑士团更好的剑士心法，但大多数平民出身的剑士用的都是三流的心法。这会儿，他们正在改修骑士团的心法。 诺欧把马车上的小帘子拉上。“外面有风，你还受着伤。” 艾斯：“迷信。我就看看我错过的训练是什么样的。” 诺欧：“没什么重要的，都是可有可无的训练。” 罗斯大骑士长骑着马，走在他们的马车边上，“格林，这些训练对你可能不重要。但对其他剑士，我觉得还是很有必要的。有些平民，他们都是野路子出身，连规范的剑招都不会几个，还有些贵族，每天声色犬马的，实力都是魔法药剂堆上去的。” 虽然罗斯大骑士长没有意有所指，但这个时候说这个话的确不怎么好听。 艾斯看着诺欧，一本正经道：“也是。”瞬间，他就像是对马车外面、骑士团的训练一点都不感兴趣了。 罗斯大骑士长：…… 在罗斯大骑士长看来，毫无疑问，诺欧是佐治亚骑士团这届试炼最大的收获，刚参加试炼就是四级剑士了，放到整个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诺欧的天分都是可以排前三的。虽然诺欧通过试炼的时候，出现了有争议的行为，但无论如何，佐治亚骑士团都会保下诺欧的。 至于艾斯，他的未来，就要看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了。 罗斯大骑士长送诺欧和艾斯离开了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格林家族的骑士接手了护卫的工作。虽然艾斯被绑架的事情没有被传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但不可能瞒过在不莱梅城的格林家族的骑士。他们都是在诺欧出生后，专门培养、只忠诚于诺欧的骑士。 现在，无论是他们，还是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都极其重视诺欧的安全。 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是因为责任。 格林家族的骑士是因为忠诚。 艾斯又一次感受到了格林家族的气魄。 诺欧在不莱梅城的一处别墅，就与诺依曼家族在巴特索登的庄园不遑多让了。 别墅有四层，顶层正在布置魔法师的实验室，整个第三层都被划给了艾斯。 艾斯吓了一跳，“这么大？” “我本来以为你会带很多仆人，你的人可以都住在第三层。”诺欧道：“我住在第二层，那里有练剑的房间。如果你需要，可以跟我一起练剑。” 艾斯摆摆手，“不用了。” 诺欧笑了一下，“你带的人不多，他们还要照顾你，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去厨房，你可以每天和我一起吃饭。” 艾斯看了一眼安吉莉卡和格哈德，他们两个会跟他一起住在诺欧的别墅。安吉拉和乔治则被他留在了之前的那栋小别墅，安吉拉是亡灵法师，乔治也来历不明，现阶段，艾斯并不想把他们带出来。 安吉莉卡虽然厨艺不错，但别墅的三层只有她一个女仆，格哈德完全指望不上，想到诺欧身边厨娘的手艺，艾斯点了点头。 三楼的主卧，安吉莉卡在向艾斯汇报他们在不莱梅城的事，“佐治亚骑士团试炼结束以后，小少爷没有回来，我们就去骑士团的别院打探消息，但他们也不清楚萨克森山上的情况。后来，乔治从佐治亚骑士团的一位骑士那里得知，今年萨克森山的试炼通过率连往年的一半都无，小少爷也没通过试炼。我觉得，小少爷不可能无法通过试炼，就算是，小少爷也不会不回来。” 艾斯点点头。 安吉莉卡：“后来，我想让乔治回巴特索登给诺依曼子爵报信。但乔治一直说等等，我没办法，只好又等了一天。也幸好如此，我们收到了格林小公爵的消息，小公爵派侍从告诉我们，小少爷在骑士团的训练营里。” 艾斯：“乔治还没出发？” 安吉莉卡：“是。” 艾斯：“让他不用回巴特索登了。” 安吉莉卡：“如果乔治有私下和子爵大人联系……” 艾斯：“乔治说过，他跟着我的时候，会忠于我。” 安吉莉卡这才不再说话。 艾斯取出一小袋魔晶，是当初子爵夫人的葬礼上，罗斯侯爵夫人给他的，他说道：“拿去给安吉拉。不像在巴特索登，她还有琐事，在不莱梅城，她只需要好好修炼。” 安吉莉卡：“可是，小少爷，这些魔晶，您也需要吧。” 这些魔晶等级不高，艾斯突破四级以后，对他的用处已经微乎及微了。艾斯道：“我不用。魔法师本就是烧钱的玩意，安吉拉天赋比上不足，比下有余，没有金钱堆上去，她很难有很大的成就。” 安吉莉卡沉默了一会儿，接过小袋子，“我替安吉拉谢谢小少爷。” 艾斯再叮嘱安吉莉卡一些事，才让她离开。 艾斯坐在桌子边上，思索了这些天发生的事，确认没有什么纰漏以后，他打开空间护腕，想从里面取两本魔法师的札记消遣一下。 然而，艾斯刚刚打开空间护腕，就被里面的情形惊到了。 橙色的火种和白色的火种泾渭分明，又相互交融，他们一起组成了一个类似阴阳太极图的图案。对于阳火和阴火，艾斯知之甚少，它们只要不把艾斯的空间护腕炸了，艾斯也由得它们去。 但是…… 艾斯把那颗他从骷髅王墓穴得到的魔兽蛋拿里出来，不同于之前毫无生机的、像是一块石头的死蛋，这时，他从魔兽蛋上感受到了勃勃的生机，还有强而有力的心跳。 “嘣——嘣——嘣——” 第34章 未知的魔兽蛋 艾斯轻轻抚过这个蛋的表面, 有些硌手，上面一小块一小块的，像是鱼鳞，粗糙又像是树皮。 在艾斯刚刚从骷髅王墓穴取出这颗蛋的时候, 的确想过孵化它。但在巴特索登的三年, 他和安吉莉卡、安吉拉各种方法都试了, 也没成功孵化这颗蛋, 艾斯不得不放弃了。 艾斯把它当作一个装饰品丢进空间护腕里, 无聊的时候, 把它带去后山, 朝它自言自语地说说话。有些事, 是艾斯连安吉莉卡和安吉拉都不能说的。 三年前, 艾斯也没有想到，他真的走到这一步。 就在这时，艾斯听到有敲门声, 他站起来，把魔兽蛋挡在身后, 道：“进来。” 诺欧拿了一个蓝色的小瓶子走了进来，“我给你换药。” 离开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 艾斯生活已经基本可以自理了, 但换药、缠绕绷带还是需要人帮忙。这个事, 也一直是诺欧在做。 艾斯：“你不用自己来，把药交给安吉莉卡就好。” 诺欧：“还是我来吧。这些日子都是我给你上药, 她上药没有我熟, 倒是弄疼你。” 小公爵说, 他照顾人比安吉莉卡擅长…… 艾斯有点想笑，但怕诺欧恼羞成怒, 尽力克制住了。毕竟是好友的一番心意。 艾斯脱去上衣，任凭诺欧帮他解开绷带，他的眼睛则一动不动地瞧着魔兽蛋。对于魔兽蛋，他这会儿正新奇着呢。 诺欧顺着艾斯的脑袋望过去，也看到了魔兽蛋，“这是什么？你的侍女带给你的吗？” 艾斯：“应该是一颗魔兽蛋。” 诺欧动作利索地帮艾斯上好了药，然后，艾斯来不及穿好上衣，就又坐回桌子前面，迫不及待地拿起他的魔兽蛋。 诺欧坐到艾斯身边，道：“能给我看看吗？”他倒不是好奇，只是初次看艾斯这么宝贝一样东西。 不同于三年前，艾斯要两只手才能抱住魔兽蛋，现在，艾斯单只手就能把这颗蛋举起来。但是，他还是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蛋，递给诺欧。 诺欧从小接触的就是精英教育，对魔兽的知识也有涉猎，但他从不知道什么品种魔兽的蛋长这样，他问道：“这是什么魔兽的蛋？” 艾斯摇摇头，“我不知道。意外得的。” “肯定是高级魔兽的蛋，我在它上面感受到了魔法元素，只有七级魔兽的幼崽才天生会使用魔法。”诺欧道：“这颗蛋很鲜活，被产下应该还没多久，不会太难孵化。不莱梅城有专门的魔兽店，我可以向他们买一个孵化魔兽的魔法道具。” 艾斯问道：“产下很久的魔兽的蛋会很难孵化吗？” “是的，因为蛋壳会变厚，单凭魔兽的幼崽是很难打破蛋壳的。若我们使用外力帮助它们，很可能会伤到魔兽幼崽，甚至给它们造成残疾。”诺欧道：“其实，这符合大自然优胜劣汰的法则，弱小的魔兽幼崽连出壳的机会都不会有。” 艾斯：“那有没有可能，已经产下数百年的魔兽蛋还能孵出幼崽？” 这魔兽蛋是骷髅王在世的时候放进去的，骷髅王去世有多久？至少有上千年了。这颗魔兽蛋的年纪比它只大不小的。 诺欧思索了下，道：“没有听说过这样的。幼崽在魔兽蛋里待得时间过长，大多直接死在了里面。除非是十级的魔兽，像龙、凤凰，只有它们的幼崽生命力才可能那么强。但亚历山大一世之前，龙都归于龙岛，凤凰都已涅槃新生，其它的十级魔兽也多半消失了踪迹。如果它们在那个时候，有蛋留在大陆上，也不是不可能。” “但是，像其它的十级魔兽，哪怕是魔兽森林的王者雪狮。它原本是九级魔兽，虽然它突破自身的极限，成为十级魔兽，但它产下的幼崽依旧只会是九级魔兽，也不可能天生带有很强的生命力。所以，我判断，你的这枚蛋，应该出生没有多久。” 虽然艾斯知道，骷髅王不会把籍籍无名的魔兽蛋放进他的密室里，但艾斯也没有想到，这会是龙蛋或者凤凰蛋。也有可能诺欧判断错了呢，艾斯这么想着。 诺欧问道：“这颗蛋，你认主了吗？” 艾斯：“还没有。” 诺欧：“抓紧时间认主吧。你把鲜血滴落在蛋的表面上，签下血契，它就会是你的魔宠了。如果种类合适，还可以当作魔骑。” 艾斯：“魔兽认主之后，我的意志就会凌驾它的意志之上，若我死亡，它也会死亡。” 艾斯喃喃道，诺欧却把这当作一个问句，“是的。因为有血契在，很多魔法师信任他们的魔宠，超过信任他们的伴侣、骑士，还有学生。而且，魔兽的骨子里有野性，就算有契约束缚，有些魔兽也会试图伤害主人，更何况没有契约。” 诺欧看出艾斯的犹豫，问道：“你不打算和它签订契约吗？” “魔兽的寿命悠长，我能活的时间，比不上它原来的十分之一。我现在与它签订契约，大半可能决定了它未来的一生。”艾斯道：“高级魔兽也是独立的生命，据说它们的智慧不下于人类。一个智慧生命没有有权利去决定另一个智慧生命的命运。” 诺欧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意愿强加到别人身上，他看艾斯不愿，也没有再劝，道：“那你必须保护好这颗魔兽蛋。你的侍女知道这颗魔兽蛋，她可靠吗？除了我们之外，你不能再告诉其他人，这颗魔兽蛋的存在。” “安吉莉卡很可靠。”　艾斯：“我知道的，谢谢你，诺欧。” 诺欧并没有多少感动，“你把它契约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等它孵化出来之后，可能直接会有一级或者二级魔兽的实力，到时候约束它也不是一件简单的事。” 艾斯：“我再想想吧。” 当天晚上，不莱梅城的魔兽店，就送了一套孵化魔兽蛋的魔法工具来诺欧的别墅。格哈德帮着搬到了艾斯的房间。 艾斯把魔兽蛋放进孵化器里，结果没什么反应。魔兽蛋的情况，和它在外界一模一样。 艾斯想了一下，他又把魔兽蛋放进空间护腕里。 魔兽蛋自己滚到了阴火和阳火组成的太极图上面，悬空而立。 这颗魔兽蛋已经有了懵懂的神志。 艾斯高兴地咧了下嘴，他的想法没错，是阴火和阳火都放进空间护腕里，魔兽蛋才有了变化。阳火主生机，它对魔兽蛋应该有不小的帮助。 不过，也可能是太极图对魔兽蛋有帮助。 艾斯不确定它把阳火和阴火拆了之后，它们还会不会自发地组成太极图，只能由它们去了。但是，空间护腕里没有魔法元素，而魔兽幼崽在出壳前必须吸收足够的魔法元素。 艾斯决定，把魔兽蛋在空间护腕里放半天，再在孵化器里放半天。 也不知道，到时候孵化出来的魔兽会是什么？ 翌日，艾斯把魔兽蛋拿出空间护腕，放到孵化器里。他看着魔兽蛋，一不小心就看了一个时辰，艾斯在心里叹了一声，怪不得有人说，父母看自己的孩子，看一天一夜都不会厌倦。 他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养一只魔兽也不错。 这一天，诺欧去了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艾斯则继续待在别墅里。他小半天练习咒语，大多数时间则用在冥想上，等诺欧回到别墅，他们一起吃饭的时间，艾斯就当作休息了。 艾斯觉得，这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完美的生活。 可惜。 晚饭的时候，诺欧对艾斯说：“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明天会来训练营，你伤也好得差不多了，明天跟我一起去吧。” 格林家族的水系魔法师还在路上，艾斯脸上的伤疤还是原来的样子，但他胸口的伤口已经完全好了，只留下一道浅粉色的痕迹，摸上去也还有些凹凸不平。但也完全不影响行动，甚至是练剑。 诺欧还给艾斯找来了祛疤的膏药，让艾斯每天用着。但那个膏药大约是给女士的，带着淡淡的香气，能在身上留一天。艾斯用了一次后，死活不肯再用，美曰其名：“身上有道疤，比较有男子汉的气概。”诺欧也拿他没办法。 艾斯哀叹一声。 如今，艾斯跟诺欧很熟了，在他面前，也不怎么伪装自己的想法。 艾斯：“能不能不去？” 诺欧：“你前两天不是还说，就算参加明年的试炼，你都要加入佐治亚骑士团吗？罗斯大骑士长没有没有权限，只有骑士团的团长才能破格把你招进去。” 艾斯用刀叉把牛排切了十几个小块，“我改变主意了。” 诺欧：“多给自己留条路不好吗？虽然你想去帝都做学者，但是这不妨碍你参加佐治亚骑士团。几年后，万一你改变主意了，还可以继承诺依曼子爵的爵位。现在，帝都可是越来越吝啬赐予平民爵位，最多的也只是骑士爵位。” 骑士，分为两种，一种是通过骑士团考核的剑士，他们剑术出类拔萃，礼仪无可挑剔，被称为荣誉骑士；另一种是大贵族，甚至是陛下赐下的爵位，骑士爵位，终生制，不可世袭，但也属于真正的贵族了。后者，在活着的时候，也会拥有自己的封地、庄园，可以向封地上的臣民收取税款。 艾斯：“你不懂。” “我是不懂你的想法。”诺欧挑了挑眉，道：“但是，明天去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你可不能摸鱼。吃完饭后，我们一起去剑房练剑。” 艾斯：…… 艾斯：“我不想去，但是我也不会让骑士团的人把我筛选下来。我去不去，和他们要不要我，可是两回事。” 诺欧心情很好地把牛排吃完，“我知道。但是，你快一个月没有摸过剑了，手都生了。” 饭后，诺欧和艾斯休息了一会儿，诺欧就拖着艾斯去了剑房。 诺欧扔给艾斯一柄长剑。 艾斯捡了起来，长剑有点沉，道：“不能用木剑吗？” “放心，你伤不到我的。”诺欧也从架子上拿了柄同样材质的长剑，“我也不会伤到你的。我不会用斗气，这样公平一些。” “好吧，好吧。”艾斯嘴里不乐意地念叨着，突然出手，直刺诺欧的背心，“兵不厌诈！” 诺欧回身挡住了艾斯的剑，像是早有准备。 “乒乒乓乓……” 剑房里不断有长剑敲击的声音传来。 一直到深夜，这声音才渐渐消失。 翌日，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路上。 诺欧的马车很奢华，也很舒服，在里面基本感受不到颠簸，艾斯睡得晕乎乎的，“诺欧，这么舒服的马车，你平常怎么还骑马？” 诺欧冷冷地看了艾斯一眼。 艾斯稍微清醒了一些，自知说了不该说的话。诺欧的叔叔是为了宠杀诺欧，才把各种奢侈的东西堆到诺欧面前。现在，诺欧有了目标，自然会严格要求自己，也格外痛恨各种享受。 再者，在三色堇帝国，贵族也觉得骑马更为英武。 艾斯：“唉，我感觉手臂都抬不起来了。昨天这样练剑还不如不练。” 诺欧：“我昨天说不练了。谁不肯停的。打得兴起，非要赢我一把。” 艾斯：“我。” 诺欧：“真好奇巴特索登是什么地方，你们家族的贵族都和你一样吗？我看，你更像小春楼下的地痞。”小春楼是不莱梅城花街上最有名的小楼，楼下有条街，里面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都有。 艾斯：“不是。诺依曼子爵很正经。我这样，大概是基因问题吧。” 艾斯和诺欧说着话，很快到了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 诺欧去参加训练，艾斯则到了训练场上。 罗斯大骑士长看到艾斯，招呼他过去，“团长很快就来，你在这里等着。”说完，他转身离开了训练场。 艾斯在训练场里看了看，有一个个子不高的小胖子，背对他站着。小胖子正望着训练场出神。 艾斯正无聊，想跟小胖子打个招呼，“喂！你好！” 小胖子愣了一下，转过头，他看到艾斯，又愣了一下，然后…… “鬼啊！！！”小胖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坐倒在地上，看样子被吓得不轻。 艾斯一时没反应过来，直到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才明白他脸上的疤吓到了小胖子。不管是在诺欧的别墅，面对诺欧、安吉莉卡以及城堡里其他训练有素的仆人，还是刚才见到的罗斯大骑士长，他们都没有对艾斯的面容表现出惊吓，或者其它怪异的表情。 在这里，镜子是非常奢侈的魔法道具。 艾斯看不见自己的伤口，都快忘了这事了。 艾斯道：“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用专业的魔法师术语来讲，最接近鬼的生物应该是亡灵。实力弱一点的亡灵，身体是透明的，它们越强大身体就越凝固越白。如果像我这样形容的，就是巫妖了，绝大多数人一生都见不到巫妖一次。” 小胖子呆呆地看着艾斯，这一会儿功夫他大概回过神来了，他站了起来，拍了拍屁股上的灰，低着头，道：“你……你好。我……我……我是大卫·里希特，出身于路易斯安那行省的里希特家族。” 艾斯好奇道：“你不去训练，在这里做什么？” 小胖子，不是，大卫·里希特像是要哭出来了，他说道：“我没有通过佐治亚骑士团在萨克森山上的试炼，罗斯大骑士长让我在这里等团长大人。” 路易斯安那行省里希特家族的家主是一位伯爵，也不知道大卫·里希特是他的儿子，还是侄子。看来，大卫·里希特就是另一个没有通过试炼的贵族子弟。 艾斯：“哦。你是另一个没有通过试炼的贵族子弟。” 大卫·里希特：“另一个？什……什么意思？” 艾斯：“哦，我也没有通过试炼。” 大卫·里希特瞪大了眼睛。他的头发剪得很短，但很茂密，像是刺猬一样，眼睛圆溜溜的，银灰色的瞳孔像是受惊的小魔兽，不对，小魔兽也比他勇敢些。里希特家族的标志是银发银眸，常常出美人。大卫·里希特其貌不扬，绝对拉低了里希特家族的平均颜值。 艾斯看大卫·里希特这样胆小、迟钝，就不由在心里给他编撰了一套故事。大卫·里希特大约也是像他这样，不期望来骑士团，却又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不得不来。 “踢踏，踢踏。” 两个骑士突然出现在训练场上，他们都骑着黑马，一个是去而复返的罗斯大骑士长，另一个骑在先头、艾斯不认识的男子，应该就是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了。 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骑着黑马，稳稳地停在了艾斯和大卫·里希特身前，“先生们，我是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我很忙，你们也需要花大量的时间去练习武技。训练场边上，有一排武器，你们挑自己顺手的，向对方攻击。只要表现尚可，我就让你们加入佐治亚骑士团训练，六年之后，你们什么实力，就看你们自己的造化。” 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说完，就骑着黑马离开了，把这块空地留给他们。 艾斯和大卫·里希特都挑了一柄长剑。 艾斯拿了一柄长剑，手持着长剑的剑柄贴在左肩上，对大卫·里希特鞠了一个躬，“请指教。” 大卫·里希特也同样动作。 艾斯看见大卫·里希特拿剑的手有些颤抖，不禁感到他有些可怜。 艾斯试探性地朝大卫·里希特刺出一剑，大卫·里希特挥剑抵挡，但他手上的劲道很小，艾斯感觉自己再用力点，就要把他的剑打下。 艾斯跟大卫·里希特又软绵绵地对了两招。 艾斯心知，不能再这样了，不然他们两个人都无法进入佐治亚骑士团。 艾斯猛然朝前跨了一步。大卫·里希特刚好侧过身，艾斯的整张脸恰好出现在他的瞳孔中，大卫·里希特瞳孔一缩，心中惊惧得不行，然后，他听到一个阴恻恻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再这么胖，巫妖来吃了你哦。” 大卫·里希特：难道，难道这个人真的是巫妖？！ 大卫·里希特怕到不行，只怕下一秒自己就要死在“巫妖”的手上，他双手握住手中的剑，用力地朝艾斯砍去，往常在家族里看到过的剑法，不管是学会的，还是没学会的，通通都用了出来。 然后，大卫·里希特眼中的巫妖也被他打得节节败退。 大卫·里希特只觉得他十年苦练剑法，此时顿悟了，他大喊：“我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艾斯受不了了，他手上的长剑转了一个圈，把大卫·里希特的剑打落到了地上。 第35章 价值不菲的祛疤 “哈哈哈哈哈哈哈, 那后来呢，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说，你们通过试炼了没？”诺欧问道。 在回别墅的马车上，艾斯把他和大卫·里希特参加试炼的事, 与诺欧说了。 艾斯忿忿不平道：“我当他同是天涯沦落人, 哪知道, 他是真心想成为剑圣的。萨克森山上的魔兽‘唧唧’不难抓吧, 剑法上赢过我也不难吧……” 诺欧不赞同道：“你剑法不弱。” 诺欧觉得, 艾斯如果不是一心想要成为学者的话, 在剑法上的成就不会亚于他。 艾斯：“总之, 里希特家族愿意大卫·里希特来参加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 真的是相当宠爱他了。” “里希特伯爵也没有别的办法。”里希特家族和格林家族的封地都在路易斯安那行省, 诺欧往常参加宴会，十次里能碰上里希特家族成员九次，对他们的情况也比较了解。 诺欧：“里希特伯爵已经七十上了, 他下面有二子一女。他的长子是非常惊才绝艳的人物，但他很理想化。按我母亲的说法, 海因里希·里希特身上有一种吟游诗人的忧郁气质，他优雅, 迷人, 所有女人都想拂去他紧蹙的眉间。” 诺欧笑了一下, 他想起他母亲跟他说这些的时候，他父亲的臭脸。虽然他们很早就离开了这个世界, 但他们在这个世界上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 诺欧这么想着, 也觉得心里有些安慰。 诺欧：“除了容貌俊美之外，海因里希·里希特最让人惊叹的, 是他的天赋与实力。在他11岁的时候，他就已经是四级剑士了。” 艾斯倒吸一口气，这也太可怕了。就是诺欧，也是在被黑袍人囚禁，生死一线突破的四级，他那个时候也12岁了。 诺欧：“不过，那个时候，旧王已经年老，储位却没有定下。王子们正当盛年，纷纷插手各个行省骑士团的建设 。海因里希·里希特不喜欢这一切，他是铁板钉钉的里希特家族的继承人，王子们为了拉拢里希特家族，也为了帝国的明日之星，不少人从他这里下手。” 艾斯：“他站队了？” 诺欧笑了笑，道：“没有，海因里希·里希特突破四级剑士的那年，里希特伯爵想提早送他去骑士团。虽然骑士团里也不清净，但至少比待在家族好些。然而，海因里希·里希特应该去骑士团的前一天晚上，他跟随路经里希特家族封地的佣兵团，去了魔兽森林。” 艾斯：“哇！” 艾斯可以想象，那个时候，帝国的局势是如何的风起云涌，海因里希·里希特做下这个决定又需要何等的勇气。里希特家族虽然暂缓了站队的脚步，但失去了最为优秀的继承人，得与失，真的不好说。 艾斯好奇道：“后来呢？” 诺欧：“海因里希·里希特是里希特伯爵的独子。里希特伯爵不相信海因里希·里希特会葬身魔兽森林，虽然大家都是这么认为的，海因里希·里希特再天才，也只有11岁。直到三色堇帝国历986年，海因里希·里希特在帝都出现。” 艾斯：“他还活着？” 诺欧点点头，道：“是的，海因里希·里希特再出现的时候，已经是九级剑士了。没有家族倾力栽培，没有同伴可以依靠，他也达到了同龄人不敢想象的高度。” “同时，他银月般俊美的容貌也传回了路易斯安那行省。”说到最后，诺欧又笑了一下。格林公爵夫人当时一副“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的模样，可是让格林公爵大为恼怒的。但海因里希·里希特的天才，哪怕是格林公爵也赞叹不已的。 他是一个时代的标杆。 女人都想嫁给他。男人？男人都想成为他吧。 他是和现在的路德维希四世，当时的路德维希王子并列的，帝都最闪耀的两颗星。 艾斯问道：“那海因里希·里希特的美名传回路易斯安那行省之后呢？” 诺欧摊了摊手，道：“里希特伯爵自然派人去找他了。但是，海因里希·里希特不愿意继承家族的爵位。这可以理解，海因里希·里希特当时已经是九级剑士了，距离剑圣只有一步之遥，但这一步横亘了古往今来多少天才人物。他回到里希特家族，琐事缠身，是无法安心修炼的。” 艾斯：“那他现在突破剑圣了吗？” 诺欧：“不知道。海因里希·里希特在帝都待了两年，就又离开了。再之后，很少听到他的消息了。里希特伯爵拿海因里希·里希特没办法，他只好培养其他继承人。次年，里希特家族的长女克劳迪亚·里希特出生，四年后，里希特家族的次子，也就是你刚才说的小胖子，大卫·里希特出生。” “因为儿子的继承权排在女儿前面。所以，大卫·里希特是里希特伯爵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有那样一位长兄珠玉在前，大卫·里希特再优秀都是不够的。更何况，大卫·里希特天赋平常，比之他的长兄，拍马也赶不上。里希特伯爵这个年纪，也无法有其他继承人了。我想，里希特伯爵也是很遗憾的。但不管怎么说，他也是现任里希特伯爵唯一的儿子，他通过试炼的可能性再低，也是要他来佐治亚骑士团。” “长子是天赐的，又不是里希特伯爵自己培养出来的。他凭什么把压力都转嫁到小胖子身上？”不过，艾斯想到小胖子被精心培养了那么多年，剑都拿不稳的样子，也不好责怪里希特伯爵了。 艾斯道：“怪不得小胖子那么想成为剑圣。那是他兄长的梦想，也是他兄长没有达到的成就。” “问题都问完了。”诺欧道：“这下，你该告诉我，你有没有通过骑士团的试炼了吧？” 艾斯靠在马车上，懒洋洋地点点头，道：“通过了。我跟小胖子都通过了。” 艾斯没有告诉诺欧的是，他和小胖子之所以手拉手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不是团长认可了他们的实力，而是团长不愿意交恶两个家族。 罗斯大骑士长还以为他只是一般的二级骑士，听不到他和佐治亚骑士团团长的窃窃私语。 殊不知，艾斯把他们的对话尽收耳中。 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说：“试炼只是给他们一个机会，没有必要把两个家族钉上耻辱柱。六年以后，他们能成为骑士，是他们的实力，若是不能，里希特伯爵也不能怪到佐治亚骑士团头上。” 骑士虽然公正，但不至于不知变通。 没过多久，马车就回了别墅。 马车的帘子刚刚拉开，艾斯就看到格哈德等在别墅门口。 格哈德：“小少爷，来自格林城堡的魔法师到了。” 诺欧拉住艾斯的手，“我们快去！” 虽然诺欧不说，但艾斯知道，实际上，诺欧比他还要重视他脸上的伤疤。 艾斯和诺欧飞快跑到别墅的四层，艾斯也第一次见到格林家族的水系法师。 “加百利法师。”诺欧为艾斯介绍。 艾斯学着诺欧的样子，朝加百利法师行了一个礼。 艾斯对加百利法师的第一印象是，加百利法师是一个古怪、高傲的人。他的头发花白，眉毛也是，但仔细看，又带着淡淡的蓝色，他的鼻梁上端有个小突起，是非常典型的鹰钩鼻，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年纪已经很大了。魔法师年纪越大，也越难永驻青春，这也是他们衰竭的一个标志。 当然，也不乏魔法师完全不在意外表，觉得老头的形象更加风度翩翩的。 加百利法师微微仰着头，有些傲慢，他看到诺欧，也没有特别的热络，哪怕诺欧是未来格林家族的继承人。 加百利法师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袍子，他看了一眼艾斯，问道：“小公爵，这就是你要我救治的孩子？” 诺欧：“是的。法师，他脸上的伤能好吗？” 加百利法师干瘪的，像枯树皮的手朝艾斯挥了挥，“过来。” 艾斯往前走了两步。加百利法师是个瘦高的老人，他的右手捏住艾斯的下巴，把艾斯的头微微仰起，他仔细端详了片刻，又用大拇指划过艾斯脸上的伤疤，“很难。” 诺欧的心瞬间就提了起来。 “是一个高级魔法师造成的伤口。”加百利法师道：“但也不是不能治，需要花很大的心血，还有时间。” 诺欧：“无论法师需要什么，我都会找来。” 加百利法师眼神淡淡的，他说道：“小公爵，你只要按照你说的，在不莱梅城郊外用云理石建给我造一座六层的魔法塔。他的脸就会恢复如初。” 诺欧：“我已经联系了不莱梅城的城主，也买下了两块地皮，法师可以去挑一块喜欢的。从现在开始，只要三个月的时间，魔法塔就会建造好。” 加百利法师：“他的伤，三个月后也会好。” 诺欧/艾斯：“谢谢法师。” 加百利法师挥挥手，“你们可以出去了。”完全没有再寒暄两句的意思。 在加百利法师的实验室，艾斯没有多说什么。但回到诺欧的房间，艾斯问道：“掺杂云理石建造的魔法塔？这是请加百利法师来的报酬吗？” 艾斯在心里估算着这得多少钱，想以后还给诺欧。 诺欧道：“不是掺杂云理石，是魔法塔通体都要用云理石建造。加百利法师年纪已经很大了，他不愿意离开格林城堡，除非我能答应他的条件。” 艾斯吓得手上的茶杯都掉到了地上，“那个老法师疯了吧？！魔法塔通体都用云理石？！” 云理石是一种传导性很好的魔法材质，拳头大的一块就要数百金币，一座魔法塔全部要用云理石建造，那需要花费的人力、物力如果换成金币，能造几百个跟艾斯等高的模型，能直接变成一座小山，把艾斯压死了！ 诺欧吩咐侍女把地上的茶杯清理干净。 诺欧道：“你说话声音轻点。”加百利法师还在楼上呢，虽然这里不是他的魔法塔，但他如果有心，还是能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艾斯没好气道：“一座云理石建造的魔法塔。只要你这个条件不变，不管怎样，他都要治疗我这张脸的。” 诺欧：“这是我花钱，又不是你花钱。你心疼什么。” 艾斯摸了摸自己的脸，道：“脸啊，脸啊，你也是花大价钱养护过的。你将来要是不能生得俊美绝伦，怎么对得起格林小公爵花的钱。” 诺欧被艾斯逗笑了。 第36章 约会OR工作 虽然艾斯通过了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 但他以疗伤为由向罗斯大骑士长告了假。 罗斯大骑士长：“你脸上受伤了，手脚都是好的，又怎么不能参加训练了？” 艾斯指了指缩在所有人后面的小胖子，“他们看到我, 就吓倒在地上了。我自然心里沮丧、难过。给我治疗的加百利法师说, 我在疗伤期间, 必须保持良好的心情, 不然会浪费他的魔力, 让他事倍功半……” 罗斯大骑士长被艾斯念得一个头两个大, 只好准了他的假。 因此, 艾斯虽然是佐治亚骑士团的一员了, 但他还每日是窝在诺欧的别墅里。除了清晨需要去加百利法师那边治伤, 其余时间都跟往常一样。 知道诺欧付了价值不菲的医药费后，艾斯对加百利法师也不那么客气了。艾斯提出要求，不想治伤的时候, 脸上犹如百蚁爬过，又痒又痛。 “你不想痛？”加百利法师奇怪道：“剑士不都很能忍痛的吗？” “那也很少有剑士享受吧。”艾斯道：“那些剑士不惧怕疼痛, 是因为苦难能让他们提升实力。治伤，又不是非痛不可。” 再说, 艾斯也不是纯粹的剑士。魔法师比其它任何职业都要亲近自然, 他们的触觉也更敏锐, 在其他人身上一分的痛，艾斯至少能感受到三分。 加百利法师也没有说什么, 只是下次给艾斯换了无痛的药剂。 傍晚, 艾斯照例去二楼找诺欧吃饭。 然而, 诺欧看到艾斯来了，赶紧把一个小簿子藏到身后。 艾斯若无其事地吃了半碗饭, 还是没忍住，“诺欧，你有事瞒着我。”艾斯不是喜欢插手管别人事的人，但他对诺欧，毕竟是不同的。 诺欧顾左右而言他，“没有啊，我有什么瞒着你。每天，除了你不去骑士团，其它时间我们都在一起。你想知道骑士团的事吗？” 艾斯不想跟他打哑谜，“我看到你椅子后面藏东西了。当然，你要是有什么小秘密，或者偷偷的在给不莱梅城的哪家贵族小姐写信，我也不会刨根究底的。” 艾斯把话说到这份上，诺欧也没办法，只好把那小簿子递给艾斯，“没什么，格林家族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产业，在我离开家族的时候，我叔叔给我做零花钱了。” 之前，诺欧的叔叔一直隐藏得很好，他的任何行为都不会给人留下口舌。旁人只道，诺欧的叔叔太过宠爱他，他这个年纪，就转交给他家族一个行省的产业。 现在，诺欧说，他叔叔早就心怀不轨，也很难有人信的。 艾斯翻了翻账簿，“这些地产和簿子每年有几万金币入账啊。” 诺欧以为艾斯看不懂，没想到，艾斯不仅看懂了，还提出疑问：“这家布庄，这个月怎么只进这点材料，还不到往常的一半？还有其它几家店铺，也都是这样。” 诺欧自知瞒不过艾斯，道：“前些日子，我把账面上的钱都取走了。” 艾斯翘上二郎腿，他低头思索了一会儿，把目光移到别处，正巧，安吉莉卡在一边擦拭花瓶，她对上了艾斯的目光。安吉莉卡明白艾斯要问什么，主动道：“小少爷，格林小公爵不仅放走了一批侍女侍从，还削减了别墅里的开支。” 诺欧有些不自在，也有些不满，“安吉莉卡，怎么这你都知道？” 因为诺欧身边的人手，原本都是他叔叔安排的，所以诺欧从魔法塔回来后，平常身边就不喜欢有人伺候了。 艾斯说，安吉莉卡可以信任。 诺欧也懒得去找人。瞧艾斯用安吉莉卡顺手，就把他卧室里的事也交给安吉莉卡了。为了不让安吉莉卡白辛苦，诺欧直接给她涨了三倍的薪水。 平常，诺欧和艾斯商谈骑士团里的人和事，安吉莉卡也常常在待着，以防他们谁需要用茶。艾斯遇到不认识的家族，也常常会问安吉莉卡。诺欧也早就发现了安吉莉卡的聪慧。 为了不让安吉莉卡的才华不要白白耗掉，诺欧让安吉莉卡跟着别墅里的管家学学理事。别墅的管家是格林公爵夫人留给诺欧的，之前做过皇宫里的礼仪老师，无论是料理小少爷们的日常生活，还是举办宴会，都是一把好手。安吉莉卡能跟他学到不少东西。 不过，诺欧让安吉莉卡学习，可不等于把别墅里的财政状况都告诉她。 诺欧以为管家不分轻重，自然有些不满。 安吉莉卡朝诺欧行了一个礼，道：“别墅里的下人少了，小少爷不出门，所以不知道，我却不可能不知道的。至于别墅削减开支，是我猜的。给小公爵做衣服的玛丽跟我说，往常小公爵每个月都要做二十件衣服，从下个月开始，每个月只需要做三件了。” 艾斯惊讶地看向诺欧。诺欧他是知道的，娇养长大的，一个月新做二十件衣服，快把它们当作一次性消耗品了。这会儿怎么这么节俭？ 艾斯想了一会儿，便明白了，他说道：“那座魔法塔，把你的家底都掏空了吧？” 诺欧也没有否认，“钱，总是会有的。” 艾斯：“铺子都不能维持基本的开销了，去哪里生钱？你啊你，就算用钱，也不用把账面上的钱全部取走。距离魔法塔竣工有三个月的时间，可以慢慢取。” 诺欧懒得跟艾斯说，云理石必须一次性买齐，堆到郊外去。他到最后，连付给工人的工资都没了，还是向不莱梅城的城主借的人手。他又哪里有余钱给店铺做流动资金？ 连格林小公爵自己都要节衣缩食，可想他现在有多拮据了 “这样可不行。”艾斯手在椅子的扶手上敲了敲，道：“明天，恰好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休息，我跟你一起去去不莱梅城的店铺看看。” 诺欧自然没有异议。 翌日，春光明媚，风和日丽。 艾斯和诺欧也没有大张旗鼓地出门。艾斯只作短衫打扮，带了安吉莉卡，诺欧倒是穿了一件长衬衣，还一丝不苟地把扣子扣到最上面，再打上一个黑色的小领结。 艾斯直接勾住诺欧的肩膀，“你也不怕热。” 诺欧冷淡道：“我有斗气护体。” “切~”艾斯不以为意，道：“有斗气了不起？” 诺欧道：“很了不起。”他话还没说完，眼里就露出融融的笑意。 平常，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哪怕是诺欧同期试炼的贵族子弟，也都没什么机会和诺欧说上话。一是诺欧实力高，训练内容常常和他们不一样；二是，诺欧总板着一副脸孔，白皙精致的小脸，表现出拒人于千里之外。 那些想攀附大贵族的少年，甚至不能在诺欧身边完整说上一句话。这也导致，那个替诺欧交上三枚“唧唧”魔晶的“好人”是谁，成了一桩悬案。 但诺欧面对艾斯，就算诺欧想表现冷峻，也常常维持不住。 不莱梅城是老城了，虽然它是佐治亚行省的省府，但城市的格局这些年一直没有变。不莱梅城的中心街道有些狭小，甚至不允许两辆马车并排而行，这也是诺欧今天为什么简装出行的原因。 诺欧和艾斯走在中心街道上，街道两边是各式各样的店铺，有卖水果蔬菜的，有卖小孩子玩具的，还有卖各种木头家具的。越往城中心走，店铺的装潢就越精致，像一幅幅美丽的壁画。落叶慢悠悠地飘到地上，人们脚踩在上面，发出“沙沙”的声响，它伴随着小商小摊的吆喝声，组成一首喧嚣又热闹的乐曲。 右边街道有一家铺子格外引人注目，它建造在一个高台上，比别家铺子都要高上些许，客人们只有走上三级台阶，才能进入店铺。而且，店铺前不断有马车到来，有容貌精致、衣着华美的贵族小姐、夫人们从马车上下来，在侍者的搀扶下，进入店铺。 就那么一小会儿功夫，艾斯就看到两辆马车。 诺欧也往那里走去，艾斯惊讶道：“这就是你们家的布庄？” 诺欧点点头。 艾斯与诺欧走进店铺，他们直接站在店铺的角落里，观察店铺里的情形。格林家族的店铺很赞，就是艾斯一时也提不出什么改进的地方。 店铺里，几位妙容姣好、身材妙曼的女郎穿着华美的服饰，充当模特，贵族小姐们可以用手触摸，感受这些服饰的布料。如果贵族小姐们需要，那些模特女孩们还会按照小姐们的要求，摆出各种造型。贵族小姐们觉得喜欢，就会直接下单，店铺里的裁缝再给她们量身定做。 诺欧道：“这些女孩大多是魔法学徒。因为格林家族的商铺面临的客人都是贵族和富商，像我的堂姐妹们，普通女孩穿过的衣服，哪怕只是当个架子，她们都不会喜欢的。但魔法学徒不同，她们虽是平民，但制作魔法药剂、念两句简单的咒语，还是行的。贵族小姐们可不觉得和她们穿同样的衣服，不可以接受。” “她们都是魔法学徒？”艾斯道：“可是，让她们做这个，不是太浪费人才了吗？” 诺欧：“其实，有魔法天赋的人不少，每100个人里就有1个人有机会成为魔法学徒，但100个魔法学徒都未必能出一个魔法师。除了学习魔法非常耗钱以外，有些人的元素亲和度太低了，他们就是冥想50年，都储存不到成为一级魔法师的魔力。” “还有，魔法学徒吟唱咒语，必须有高级的魔法师教导。你说，加百利法师那样的魔法师，会愿意花心血教导新人吗？” 艾斯摸了摸鼻子，他就不用高级魔法师教导咒语。 不过，艾斯想到安吉拉学习亡灵魔法的时候，咒语也要练上好几百遍，就明白，大多数魔法学徒与他不一样。 艾斯：“那也不容易，要找那么多魔法学徒？” 诺欧：“有什么不容易的，都是格林家族封地上现成的。” 看艾斯不理解，诺欧与他解释，“魔法岛上有世间百分之八十的魔法师，不管三色堇帝国，还是芬格帝国，对此都很不满。魔导士是战争中最尖端的武力，两大帝国都想得到他们，不愿让他们成为不定时炸弹。他们不敢去惹魔法岛上十数位魔导士，就只好自己培养新的魔法师。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令，贵族必须检测自己封地上所有平民的魔法资质，教导他们魔法，帝都会承担一半的费用。” 艾斯：“陛下很英明啊。” 诺欧：“是啊。我父亲也说过，还好是今上登上了帝位。” 艾斯在店铺边上看到一叠画纸，他拿到手里翻看了起来，画纸上是不同的女孩，穿着店铺里各种各样华美的衣裳，摆出端庄的姿势。店铺里有好多这样的画纸，想来是给客人参考用的。 这时，布庄的老板看到诺欧，他胖胖的脸上惊喜交加的，正要走过来。 诺欧：“要去店铺后面坐坐吗？你可以挑两件喜欢的衣服。店铺里裁缝的手艺还是很不错的。” “不用了，我们走吧。”诺欧自己都节衣缩食了，艾斯又怎么好铺张。 诺欧跟布庄的老板打了个手势，与艾斯一起离开了店铺。 诺欧：“要去下一处吗？” 艾斯：“嗯。” 诺欧完全没有问艾斯意见的意思，他只把今日与艾斯出来，当作消遣了。好不容易，艾斯脸上的伤好得七七八八，也愿意出门了，他必然要陪艾斯逛尽兴的。 艾斯则大为恼火。为什么他一个穿越人士，在诺欧家的店铺里，一点建议都提不上？ 这不科学！ 就这样，艾斯和诺欧，一个抱着约会的心态，一个抱着工作的心态，度过了“愉快”的一天。 在格林家族的小酒馆里，诺欧抱着一小杯麦酒，问艾斯：“怎么样？有什么喜欢的吗？我们可以带回去。” 虽然诺欧已经破产了，但相对艾斯，他还是很土豪的。今天与艾斯走了许多路，诺欧心满意足，唯一的遗憾就是，没有遇上艾斯喜欢的东西，他不能给艾斯签签签。 自己家的东西，诺欧签单就好了。 艾斯：生无可恋.jpg 艾斯：“没有。” 艾斯看着桌子上刻着的茶水的价目表，酒馆老板送来的免费品尝的点心，还有刚才侍者告诉他们的，今日打折的食物，简直怀疑格林家族的先祖也是一位穿越者了。 艾斯：“你们家族的生意都好有创意，我在巴特索登从来没有遇见过。” 诺欧：“都是跟凯撒商会学的。” 艾斯：“嗯？” “你应该知道凯撒商会吧？”诺欧道：“凯撒商会的会长，提出了一个金点子的比赛。他每年选取一百个不错的主意，让商会名下的店铺试行。其中最棒的金点子，凯撒商会会奖励10000金币，给提出主意的人。现在，有些平民白日做梦，就是希望自己的主意被凯撒商会看中，10000金币砸到头上。” “你看到的，店铺的改革大多来自这个金点子比赛。” 艾斯：…… 艾斯：“可是，凯撒商会花10000金币买了这个金点子，又用了无数人力、物力去验证它的效果。其他人却免费用了，凯撒商会岂不是亏了。” 诺欧傲然道：“谁说什么人都可以用了。” 艾斯：“嗯？” 诺欧：“凯撒商会每年会送来一个小本子，其中记录了当年试验的100个金点子。一般来说，只有收到小本子的家族名下的商铺，才能使用这些金点子。不然，所有人都用了，我们的优势在哪里？” 艾斯无力道：“收到小本子的，都是大贵族吧？” 诺欧：“是啊。” 艾斯心下叹气，这真是教科书般的公关哪，不仅保证了创意在少部分人手上流通，还赢得了大贵族的好感。凯撒商会太有才了，他们把路都走尽了，让别人走什么？！ 诺欧喝了一口麦酒，问道：“接下来想去哪里？” 艾斯：“没有特别想去的。你本来计划去哪里？” 诺欧：“想去奴隶市场，挑些青壮年的奴隶。别墅外面的花园，还有后面的马房都需要人料理。” 艾斯皱了皱眉头，不是很喜欢这个主意，“不能重新招些下人吗？” 诺欧：“下人每个月要付薪水，还有可能是我叔叔或者其他家族安插进来的，奴隶虽然贵，但买了以后，一劳永逸。” 别墅里的花销是诺欧独自承担的，艾斯也心知诺欧说的有道理，但他还是很排斥去奴隶市场。 诺欧大约看出艾斯不乐意，道：“我这里还有一张凯撒商会拍卖会入场的票子，是他们前几天送来别墅的，时间就在今晚，要去吗？” 瞬间，艾斯整张脸都亮了起来，他的确对凯撒商会很好奇，他问道：“可以带人吗？” “是包厢的票子，带多少人都可以。”诺欧迟疑了一下，道：“但我没有多少钱了。凯撒商会拍卖会上的东西一向不便宜，如果你有什么看上的，可买不下来。” 诺欧没有想到，他还会有混得这么惨的一天，两袖清风的带小伙伴去拍卖会。 “没事，只是去看看。”艾斯兴奋地站了起来，“拍卖会在哪里，我们现在去来得及吗？” 诺欧看艾斯开心，他也笑了起来，“来得及，实在不行，酒馆后面还有马，我们骑马去。” 艾斯：“我骑术不好，中心街道这么拥挤，别不小心撞到了人。” 诺欧：“我骑术好，我带你。” 艾斯：…… 虽然艾斯有些不情愿，但为了避免撞到人，他还是跟诺欧共乘一匹马，去了凯撒商会的拍卖会。 此时，华灯初上，不莱梅城的点点灯火连接在了一起，小酒馆里亮起了烛火，城中心最为奢侈的店面则上了魔法灯，按照艾斯的说法，想看城里哪户人家最有钱，是大户，看他们家有多亮就是了。那些表面光鲜无比，排场惊人的贵族，晚上要是连一盏魔法灯都舍不得亮，那内里可想而知了。 人流如潮水一般，熙来攘往，灯光点亮了不莱梅城各个街道。诺欧骑着一匹小棕马，带艾斯到了不莱梅城另一头、最为灯火通明之处。 有两排穿着黑衣的侍者守在一座三层楼高的建筑前面，看到诺欧和艾斯到来，其中一位侍者站出来，想给诺欧牵马，结果他还没走到小棕马前面，就被一个长相非常富态的中年人拦住了。 很难以想象，这中年人体型这么庞大，是怎么跑得那么飞快的，他像是一只企鹅，就那么蹦蹦跳跳的到了小棕马前面。 中年人朝诺欧鞠躬，道：“格林小公爵。” 诺欧：“你认得我？” 中年人搓搓手，喜不自禁，“格林小公爵刚来不莱梅城的时候，会长大人就送来了小公爵的画像，以免哪个不长眼的冒犯了小公爵。”他说完，还狠狠地瞪了一眼，刚才那个要给诺欧牵马绳的黑衣侍者。 其实，凯撒商会拍卖会上出现的侍者都是训练有素、百里挑一的，基本不可能让诺欧他们不舒服。中年人之所以那么生气，是因为他差点失去一个向格林小公爵献殷情的机会。 诺欧翻身下了马，对中年人道：“我和我的朋友，要去格林家族的包厢。” 中年人谄媚地笑了一下，道：“都给您留着呢。” 艾斯下马，让黑衣的侍者把马匹牵走，跟着艾斯走了拍卖会所在的房子里。艾斯好奇地看到拍卖会一层有一排小房间，每个房间外面都用大红色的帷幔遮住了，看起来奢华又神秘。 中年人看艾斯一直盯着那里看，主动解释道：“如果客人有什么想拍卖的宝物，可以委托给凯撒商会。每个房间都是独立的，其他人是看不见里面的场景的。房间里会有一个鉴定师，他们都受过严格的训练，绝对会保守秘密。宝物拍卖成功后，凯撒商会只收取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虽然中年人不知道艾斯是什么来路，但格林小公爵带来的人，他也是不敢怠慢的。 中年人的大脑袋又转向诺欧，“当然，格林小公爵有什么要拍卖的，我们是不收手续费的。” 诺欧：“直接去包厢吧。” 中年人不再废话，带诺欧他们上了三楼的包厢，“这里视线最好，整个拍卖会上的场景一览无余，除了我们商会自留的包厢，基本都是给大人们留着的。” 中年人在这边说着，正巧，三楼的另一边楼梯，也有一队人上来。 艾斯正伸长了脖子，准备看看是哪位大人物，没想到，他见到了一个他认识的人。 卡尔·凯撒。 那个曾被丹尼尔虏去骷髅王墓穴的少年。 第37章 拍卖会与占星玩偶 卡尔·凯撒与艾斯初见时已经不一样了, 他的眉眼长开，五官如刀削一般，深邃迷人，他的虹膜是黑色的, 犹如黑夜般神秘。 正巧, 卡尔·凯撒也往这边望过来, 他也见到了艾斯。 糟糕！艾斯在心中暗道。他没有想到这么快又见到了卡尔·凯撒, 距离他们在尼德兰村庄一别才三年, 也不知道卡尔·凯撒对骷髅王墓穴的事还有没有印象。 艾斯和卡尔·凯撒对视了三秒, 卡尔·凯撒若无其事地移开了视线。 他没有认出来？他认出来了？艾斯也不知道卡尔·凯撒有没有发现什么。但艾斯想着他现在的实力, 就是卡尔·凯撒想给他下绊子, 他也没什么好办法。 这时, 凯撒商会的中年男子已经拉开了包厢的门，请诺欧和艾斯进去。包厢里，有一块落地的巨大玻璃, 地上铺着雪白的地毯，中间是一个宽敞的沙发, 就是并排坐上两个成年人都不显得拥挤，沙发是黑色的皮革制成的, 看起来很是高档, 沙发的后面还摆着几把白色的椅子。 中年男子试探道：“商会里还有备用的白色沙发, 要让他们搬进来吗？”他还不知道艾斯的身份呢。 诺欧坐在黑色的沙发上，他转头看向中年男人, “不用, 艾斯跟我坐一起就好。” “是。”中年男子道：“小桌上有白色的纸牌和黑色的纸牌。格林小公爵有喜欢的东西, 可以在纸牌上写价钱，让侍女们喊价。写在白色纸牌上拍到的拍卖品, 到拍卖会后台缴纳金币，格林小公爵就可以带走了。用黑色纸牌拍到的拍卖品，会由凯撒商会付账，当作格林小公爵第一次来凯撒商会拍卖会的礼物。” 诺欧点了点头，中年男人退出去了。 艾斯：“还说没有钱买东西，这不就有人买单。” 诺欧：“凯撒商会的人情哪有这么好还。”那可是一群吸血的家伙。 艾斯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忽然感觉到他手边有一个很细腻的东西，他忍不住抓了下，是一双女孩的手。艾斯顺着这双手望上去，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眼角抹着淡淡的粉，她有一双很好看的桃花眼，正对他笑，笑得有风情，却不失清纯。 “走开！”突然，这女孩像是被吓到的小兔子，飞快地从艾斯身边跑开了。 艾斯回过头，看到诺欧正冷冷地看着那个女孩，刚才的那声“走开”也是他说的。诺欧的身边站着一个身材丰满得多的女子，此时也退下了。 艾斯坐得离诺欧近一点，“这是凯撒商会讨好你的手段，未必有什么歹意。” 诺欧：“只是不喜欢。”艾斯刚才呆呆地看那个女孩的样子，简直傻透了。 艾斯以为诺欧对他叔叔算计他、在他身边安插人手的事还有心理阴影，所以这么排斥凯撒商会派来的侍女。 在艾斯看来，诺欧还是个孩子，但他的叔叔已经把他当作一个要除之而后快的对手，凯撒商会的人也把他当作一个有共同利益的合作伙伴。他们都没有给他机会，让他无忧无虑再过几年。艾斯不禁心中对诺欧又多了三分怜惜。 过了一会儿，那两个侍女又走了过来，分别在艾斯和诺欧的手边放上果盘和点心。 不过这会儿，她们都规规矩矩的，完全没有碰到两个小贵族一下的意思。 艾斯去看他身边的女孩，女孩脸上挂着淡淡的微笑，完全没有往艾斯这边看一眼，只专注着手上的果盘。 就这样，更挠得人心里痒痒的。 如果艾斯真的是不谙世事、喜欢女孩的小贵族的话。但现在，这副风情只当给瞎子看了。 “拍卖会开始了。”诺欧道。 艾斯不再关注小侍女的心思，转而望向拍卖会会场中间的高台。这座拍卖会的会场是座三层楼的建筑改造而成的，建筑的中心是座高台，此时，高台上面有一位身材前凸后翘、戴着面纱的女郎，两位黑衣侍者正把一个架子端到她身边。平台边上则是一圈一圈的椅子，密密麻麻的，是最普通的座位。 二楼则是白色沙发椅，坐在上面的人有不莱梅城有名望的富豪，刚刚从魔兽森林出来的钱财多多的佣兵，甚至还有满面风霜、衣着朴素的学者。 至于三楼，艾斯粗略的数了一下，有二十来个包厢，包厢里的玻璃都是单面的，里面看得到外面，外面看不到里面。所以，艾斯也不知道，有多少包厢坐了人。 有乐声从高台上传来。 艾斯收回看向包厢的视线，望向高台。 此时，高台上的女郎已经摘下了面纱，她浅金色、大波浪卷的头发已经垂至腰间，她的一双美目扫过拍卖会场上的一层、二层、三层，她虽然谁都没有看，但不少人都觉得她含情脉脉地盯着自己。靠近高台、意志力薄弱的人，甚至有想站起来，冲到高台上，与那女子站在一起。 诺欧：“这个女子有古怪。” 艾斯：“她身上覆盖了一层斗气。” 诺欧想了一下，道：“没有听说哪种心法有魅惑人的功效。” 艾斯：“可能是天赋斗气。” 就在这时，高台上的女子也说话了，“先生们女士们，欢迎来到凯撒商会的拍卖会。我是这场拍卖会的主持人卡塔琳娜，有幸得到凯撒商会不莱梅城的分会长看重，主持这场拍卖会，我会尽力让诸位满意的。” “满意，满意。”这时一位形容猥琐的男子一边嘴里念叨着，一边试图爬上高台。 艾斯原以为会有黑衣侍者把这男子拖出会场，没想到，高台上的卡塔琳娜像是没有看到那个男子，随意地往这个方向走了两步，然后“不经意”的一踢，那男子像是抛物线一般，被踢到了会场的墙上。那男子贴着墙缓缓地掉到了地上，又呻吟了两声。 竟然没死。 看来，卡塔琳娜对斗气的控制力很好，也不知道她是几级剑士。 这下，拍卖会场里的吸气声，窃窃私语声一下子消失不见了。连坐在二层沙发椅上的佣兵看到这一幕，都心中一凛，其他人更是不敢肆无忌惮地打量卡塔琳娜了。 艾斯手上抓过一把坚果，靠在沙发上，不由对这个拍卖会更期待起来了。 卡塔琳娜却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她一双纤纤玉手把架子上的红布打开，露出架子上放的一块魔晶。 “高级魔兽的魔晶！” “土属性的高级魔晶！” “至少是七级魔兽的……” 卡塔琳娜娇笑一声，道：“诸位没有猜错，今天拍卖的第一件物品，是来自魔兽森林的一颗八级魔兽的魔晶。日前，有一个A级佣兵团从魔兽森林出来，为了猎杀这只八级魔兽，他们派出了四位高级魔法师，四位高级剑士，布下了天罗地网。而且，这只土属性的地级魔兽不是普通的魔兽，是一只地行龙。” 瞬间，拍卖会的气氛就被炒热了。 卡塔琳娜：“八级地行龙魔晶1枚，起拍价1万金币。” 八级地行龙魔晶的价格肯定是不止1万金币的，凯撒商会此举，只是想调动拍卖会上的气氛。 艾斯：“没想到，不莱梅城会有这样的好东西。地行龙的魔晶，就是拿到帝都的拍卖会上，也够压轴了吧。” 诺欧：“佐治亚行省与魔兽森林接壤，很多珍贵的魔兽晶核、皮毛、血液和角，都会在这里处理。甚至不少对这些材料有需求的家族，会长期蹲守在不莱梅城。” 就在这时，会场下面出现了此起彼伏的报价，“2万金币。” “5W金币。” …… “我出35万金币。” 很快，这颗地行龙魔晶的价格就被抬上了35万金币，直到这时，人们的报价才慢起来。 “35万5千金币。” “35万8千金币。” …… 最后，这枚地行龙的魔晶被一个30岁不到的年轻人以42万2千金币的价格拍走了。年轻人跟着一位黑衣侍者进了高台的后面，交接了金币，并再也没有出来，想来是从后门离开了拍卖会的会场。 以免拍卖会散场的时候，有人围堵他，争抢这枚地行龙的魔晶。 之后，拍卖会上又出现了血腥宝石、一套藏青色的全身铠甲，都拍出了数十万金币的价格。前者，被一个油头粉面的贵族青年拍下，送给了共同来参加拍卖会的女郎，后者则被坐在二层的一位佣兵拍下。那藏青色的全身铠甲不知什么来历，参加竞拍的人不多，但一个个都势在必得，价格节节攀升，甚至高过了8级地行龙魔晶的价格。最后，还是那位佣兵抵押了一张罕见的魔法卷轴，从凯撒商会换取了大量的金币，才把它拍下。 还有一件秘银制作的法师袍，连艾斯都大为心动的，只是苦于囊中羞涩，不得作罢。 总之，这场拍卖会让艾斯大开眼见，深觉不虚此行的。同时，他也见识到了三色堇帝国贵族、富豪们丰厚的身家，花起来真的不把金币当金币。 这场拍卖会一直持续到了后半夜。 艾斯上下眼皮子打架，困得都快倒在诺欧的肩膀上了。 诺欧：“去一边睡去。” 艾斯嫌弃得看向沙发上的扶手，“那个太矮了。” 这时，拍卖会中间的高台上，一位黑衣侍者把一个小木匣递给卡塔琳娜。卡塔琳娜对着众人嫣然一笑，“先生们女士们，拍卖会即将结束了。但这场拍卖会还有三件压轴之宝没有拍出，相信你们也等待许久了。” 卡塔琳娜不再卖关子，她直接打开木匣，木匣里躺着一个栩栩如生的玩偶。 这玩偶巴掌大小，穿着一件黑色的斗篷。玩偶的五官非常精致，连从斗篷下露出来的小手都像工艺品一样。玩偶双眼紧闭，浅色的嘴唇轻抿，要不是它个头太小，其他人都要以为它下一秒就要活过来了。 艾斯突然从沙发上坐直了身体，他怔怔地看着玩偶，像是不相信拍卖会上会出现此物。 高台上，卡塔琳娜道：“占星师制作的人偶，起拍价50万金币。开始竞拍。”她竟然不做介绍，直接让参加拍卖会的众人竞拍，起拍价还高得惊人，比之前任何一件拍卖品成交的价格都要高。 拍卖会的会场里瞬间响起了嗡嗡嗡的声音。 占星师，这是一个比魔法师、剑士历史还要悠久的职业，据说，他们可以引动星辰之力，回溯已经发生的事，探索未知的奥秘。每一个帝国的衰败与兴起，都有占星师的身影，每一件历史上发生的重大事件，占星师都能提前预知。 每一任帝王都想得到他们，又都惧怕他们。 他们就是占星师，一个已经消失的职业。现存世间的“占星师”，都是流浪汉装神弄鬼，为了谋取钱财假扮的。 而占星师的玩偶是和占星师同样大名鼎鼎的玩意。据说，最强大的占星师身边的玩偶有不下于剑圣的实力，普通的玩偶可以充作侍者，强大的玩偶则可以在千军万马之中取敌方将领首级，是无可匹敌的存在。 但，谁又知道凯撒商会拿出的占星玩偶是真是假？ 就算是真的，占星师都不在了，又有谁有实力使用占星玩偶？ 也因此，拍卖会上第一件压轴物品出人意料的冷场了。高台下的人面面相觑，高台上，卡塔琳娜一如既往地轻笑着，不知道她是对这占星玩偶实在有信心，还是她心理素质太强大，丝毫不觉得尴尬。 “51万金币。”坐在二楼沙发椅上的一个青年，管家模样，像是哪个家族的代理，他迟疑地出了一个价。但青年说完价后，接受到四周望过来的目光，就又后悔了，只希望自己不要真的把这玩偶拍下来。 “53万金币。” 从一楼的某个角落也传来了报价声。之前报价的青年顿时松了一口气，不敢再报价。然而，这两声报价像打开了某个奇妙的开关，拍卖会场上开始不断地响起报价声。 “56万金币。” “61万金币。” 没有谁突然抬高价格，竞拍价还是稳定地升高着。参加拍卖会的众人只觉得这个世界玄幻了，一个不知等级、不知是否可以使用的占星玩偶竟然能拍出天价。 …… “98万金币。” 参加拍卖会的众人从被一个又一个价格震晕，到现在已经麻木了。 艾斯的目光也死死地盯着占星玩偶，他不知道他这一生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此物。 “如果它很重要，我们就把它拍下来吧。”突然，诺欧的声音在艾斯耳边响起。 艾斯愣了一会儿，才消化了诺欧的话。 艾斯方知自己失态了。 艾斯听到自己死气沉沉的声音，“不用。” 诺欧：“如果它真的很重要……” 艾斯重新躺回沙发上，“真的不用。”这个人情实在太大了。 如果凯撒商会愿意让艾斯欠下这笔巨款，什么代价艾斯都可以接受，但他欠诺欧已经太多了，他不能用诺欧的名义去得到这个占星玩偶。还不知道凯撒商会以后会要诺欧用什么回报他们呢。 诺欧也没有再劝，凯撒商会的钱也不是那么好花的。 “103万金币。” 拍卖场上传来一个俏丽的女声，看不出是谁发出的，应该出自三楼的某个包厢。 “108万金币。”是一直参与竞价、坐在一楼的某个灰袍人。 灰袍人身边已经站了两个黑衣侍者，在估算灰袍人拿出的几颗宝石的价格。看来，灰袍人身上的金币、金票都不够了，现在是舍了血本在竞拍这个占星玩偶。 要知道，凯撒商会拍卖会上收购东西的价格一向很黑，最好的也只有正常价的八成。 “112万金币。”又是三楼包厢传来的声音。 灰袍人颓然坐到椅子上。 “还有其他人要竞拍吗？”卡塔琳娜道：“112万金币一次，112万金币两次，112万金币三次，恭喜这位客人拍到占星玩偶。” 卡塔琳娜把木匣交给黑衣侍者，让他送上三楼。这位黑衣侍者眼含精光，脚步沉稳，想来也是一位实力不弱的剑士。 艾斯像只鱿鱼似地躺在沙发上。 高台上，卡塔琳安又拿出了一件新的拍卖品，“空间戒指一枚，800立方英尺大小，起拍价30万金币。” 这件拍卖品不用卡塔琳娜多说什么，所有人都知道空间戒指的用处。顿时，拍卖会上开始了火热的竞拍。就连心知自己的钱拍不下空间戒指的人，都赌上自己全部身家喊价，希望被狗屎运砸中。 艾斯躺在沙发上，对此毫无兴趣。 他觉得，就算最后一件压轴的拍卖品是十级魔兽的魔晶，都不会让他心脏多跳一下。 艾斯心情不爽，又拿了一把坚果，结果盘子里空空如也。包厢里的侍女看到了，赶紧在小桌子上放上新的坚果。 “拍到占星玩偶的人在右边的包厢。”放上新的坚果的侍女嘴唇微微动了几下，她没有发出声音，但她说的话在艾斯的脑袋里响起了。 艾斯狐疑地望向侍女。 那侍女只是淡淡地朝艾斯笑了一下，就又退下了。 艾斯望向诺欧，诺欧依然盯着拍卖会的高台，像是对刚才发生的事一无所知。 右边的包厢。 艾斯想了一下，是卡尔·凯撒刚才进入的包厢。 艾斯想到这里是凯撒商会的地盘，也就不奇怪侍女为了卡尔·凯撒传话了。 看来卡尔·凯撒真的在骷髅王墓穴见到过什么，已经认出他了。不过，卡尔·凯撒是担心自己不去见他，才用占星玩偶引诱他？ 卡尔·凯撒凭什么觉得，他知道了艾斯的身份，艾斯不会远远避开，还跑到他边上去。在这个包厢里，艾斯至少可以打破包厢的玻璃，引起拍卖会的骚乱，借此离开。去见卡尔·凯撒，谁知道他身边有魔法师还是剑士？ 艾斯笑嘻嘻的对诺欧说：“刚才果子吃多了，我出去一下。” 诺欧看着艾斯空空的果盘，淡淡道：“嗯。”等到艾斯离开，诺欧又让侍女把他的果盘放到艾斯的手边。 第38章 卡尔·凯撒 艾斯走了两步, 就到了右边的包厢，他敲了敲门。 “进来。”一个少年的声音。只是艾斯没有听卡尔·凯撒说过话，不确定是不是他。 艾斯打开门。 这个包厢与诺欧的包厢大小一样，只是包厢里没有木质的桌子和椅子, 只放了两个长沙发, 两个沙发都是纯色, 一个纯白, 一个纯黑。 卡尔·凯撒坐在一个白色长沙发上, 出乎艾斯预料的, 包厢里没有其他人。 艾斯没有客气, 他直接坐到另一边的黑色长沙发上。艾斯与卡尔·凯撒面对面。三年过去了, 卡尔·凯撒身材抽长了不少, 他的表情沉稳，身上的气势大多成年人也比不上了，但他脸上的轮廓还带着稚气, 这一切给他带来了别样的魅力。 艾斯在看卡尔·凯撒的时候，卡尔·凯撒也在打量艾斯, 像是对这个人有着无尽的好奇。 卡尔·凯撒：“好久不见。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卡尔·凯撒, 不过我更广为人知的身份是凯撒商会会长的长子。” 艾斯笑了一下, 道：“艾斯·诺依曼, 来自威斯特法伦行省的诺依曼家族。我想，你手上应该有我的资料了。”距离艾斯和卡尔·凯撒在走廊上碰面, 已经过去两个时辰了。艾斯从来不会怀疑一个帝国最有财富的家族的能量。 “是的。”卡尔·凯撒道：“我相信, 诺依曼少爷对我为何邀请你来这里也有些知道吧。” 艾斯：“我不知道。我不知道还有这样的邀请方法。” 卡尔·凯撒轻笑了一声, 他的皮肤苍白，很符合三色堇帝国的审美, 但他脸上的两坨红晕让他看起来不是很健康，“我不确定你是否想让格林小公爵知道我们即将谈论的话题，所以只好这样找你了。” 艾斯沉默。 卡尔·凯撒站了起来，艾斯注意到他的衣服里空空的，他身上的肉竟然连这么小的衣服都撑不起来。 卡尔·凯撒把一个木匣放到艾斯坐着的沙发上，他的手也很瘦，像是鸡爪，瘦骨嶙峋得可怕。 “表示我的诚意。”卡尔·凯撒放下小木匣，又坐回沙发上，“也感谢三年前你在尼德兰海岸对我的救命之恩。” 艾斯打开小木匣，里面果然是占星玩偶，他的手抚过占星玩偶衣服上细密的针脚。近距离看，占星玩偶的脸部更加巧夺天工，不用魔力探知，艾斯就知道这是真的占星玩偶。 艾斯：“原来你是故意的。我是在想，三色堇帝国最东南的小城，怎么会有这样的东西出现。要是三流的商会不懂它的价值，把它放出来，还有可能。可这样的错误，凯撒商会不应该犯。只要提前十几日放出消息，凯撒商会要拍卖占星玩偶，这次的成交价至少能高上十倍。” 卡尔·凯撒：“可是那样，凯撒商会未必能保住它。已经有些家族探知到凯撒商会有一个占星玩偶，把它这样出手未必不是件好事。” 艾斯不置可否。 卡尔·凯撒：“有些东西是无价的，比如占星玩偶。” 拍卖会上，占星玩偶可能能拍出上千万金币的价格，但在其它时候，拿上千万金币也未必可以买到占星玩偶。这就是有市无价。 艾斯点点头，道：“也是。” 卡尔·凯撒：“在我看来，我的生命比它还要值钱一些。” 这话不说艾斯，就是凯撒商会的会长，卡尔·凯撒的老爹站在这里，都不一定会同意。他生一个儿子可比赚一千万金币简单多了。 卡尔·凯撒说完这话，突然用力地咳了起来。 艾斯问道：“你身体不好？” 卡尔·凯撒：“灵魂之火损伤，就算身体上没毛病，每天也不太舒服。” 艾斯想起卡尔·凯撒被他带出骷髅王墓穴的时候，也就他这般大，这三年很可能过得都是这样的日子，就道：“我替丹尼尔向你道歉。” 卡尔·凯撒：“那个亡灵他怎么样了？” 艾斯道：“彻底消失了。”不是还藏在现世的某个角落，也不是去了亡界，而是彻底消失在了任何可能存在的位面。 “我没有想报复他。”看艾斯没有其它表示，卡尔·凯撒知道，亡灵丹尼尔是彻底的消失了，“我很感谢你。其实离开那片墓地的时候，我是醒着的，传送的时候，我还吓得哭了出来。”怕你空间魔法用不好，把我们传送去了不知名的位面。当然，最后一句话卡尔·凯撒是不会对艾斯说的。 艾斯：“我还以为海边的潮气太重，原来是你把我的衣服弄湿了。” 卡尔·凯撒笑了一下，他已经不是那个胆小的孩子了，所以那些怯弱的举动也不是不可以提的事情了。 卡尔·凯撒：“我感谢那个时候你让我活了下来。虽然丹尼尔说的没错，我活着也要多受痛苦。但我还是想活着，死了，就什么也没有了。” 卡尔·凯撒没有说的是，他那次去尼德兰海岸并不是像丹尼尔以为的那样，好奇尼德兰村的稀世珍宝，以他的出身，他什么样的宝物没有看过，又何必专门去尼德兰海岸。 那次，是卡尔·凯撒的父亲让他去尼德兰村庄，说：“有有价值的东西，就买回来吧。”他才去的。 事实上，这只是卡尔·凯撒的父亲支开他的手段罢了。凯撒商会会长的第一任妻子去世很久了，他在外面一直有情人，卡尔·凯撒也是知道的。这次，凯撒商会会长的情人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他是担心长子有意见，还是没办法对长子说出口，他把卡尔·凯撒远远地支开了。 卡尔·凯撒被丹尼尔带去骷髅王的墓穴，是谁也没想到的事情。 但在卡尔·凯撒回到家中，身体大不如前后，无意听到父亲对情人说的话，“还好有其他的孩子。” 虽然知道自己不是必不可少的，但随时可以被替代的感觉，真的很糟糕。 现在，卡尔·凯撒对艾斯说：“我想和你进行一场双赢的合作。” 艾斯对手上的占星玩偶爱不释手，他一边暗骂自己心志不坚，一边忍痛把木匣合上。 艾斯道：“你说。”虽然艾斯面上装得淡定，但他心里有个小人在痛哭流涕，只要卡尔·凯撒的要求不是太过分，他都会答应他。 “三色堇帝国有这么一句话。只要这个世界上有的东西，没有在凯撒商会买不到的，如果有，那只是你出的价不够罢了。”卡尔·凯撒道：“但事实上，的确有些东西，是在凯撒商会都没有的，不属于现世的东西。” 艾斯明白了，“你想要亡界的东西。你是想要找人，还是找物？” 只有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这句话，不适用于亡灵法师。不知道杀父仇人是谁，只要找到他父亲的亡灵问问就知道了；知道有一份宝藏，但知情人都死了，也只要去亡界找他们就行了。 “先找东西，界石、魂晶，这些在亡界随处可见的东西，在现世可以卖上很不错的价格。如果有人委托，也可以接找人的任务。”卡尔·凯撒望着艾斯手上的木匣子，道：“我想，你现在进出亡界应该不难吧。” 艾斯：“这些事情，我得做多久？” 卡尔·凯撒：“永远。” 艾斯想把木匣子直接丢回给卡尔·凯撒，虽然他很钟意占星玩偶，但还没有到卖身的地步。 卡尔·凯撒伸出手，制止了艾斯的动作，“你先听我说完。我让你去亡界找东西或者找人，绝对不是白干的。我不知道你现在亡灵法师的等级。如果你是一级亡灵法师，我们一九分，你一我九，如果你是二级亡灵法师，我们二八分，你二我八，以此类推，等你成为九级魔法师，你只需要给我一成的利润，给我个辛苦费就行。” 艾斯道：“怪不得凯撒商会能做那么大。” 界石、魂晶这类亡界的特产利润惊人，除了艾斯需要消耗魔力和时间，基本就是无本的买卖。艾斯要是一级亡灵法师，他拼了命去找这些东西，也能得到不少钱。但他要是敢违约，卡尔·凯撒背靠凯撒商会这个庞然大物，想收拾他还不容易。 等到艾斯实力变强了，这么点利润，艾斯就算不敢违约，偷偷摸鱼什么的，卡尔·凯撒又不能派人去亡界监督他。于是，卡尔·凯撒提高了艾斯的分成比例，将近一半的利润，还是非常值得艾斯累死累活的。 艾斯成为高级亡灵法师的时候，他已经可以肆意打开亡界和现世的通道，召唤骷髅大军了。他和凯撒商会的地位也颠倒了，艾斯不用担心被追杀，而是凯撒商会要担心什么时候惹怒这个杀神，被一锅端了，但这个时候，艾斯和凯撒商会分成的比例，只是给凯撒商会喝口汤了。 卡尔·凯撒把什么情况都想进去了。 卡尔·凯撒：“当然，如果艾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等你成为魔导士的时候，你想要出手什么东西，凯撒商会不会收取你一分钱手续费，会帮你的货物卖上最好的价钱。这个合作，你想什么时候终止，就可以什么时候终止。只要你不和其它商会合作，贩卖亡界的东西就可以了。” 艾斯：“看来我没有拒绝的理由。” 卡尔·凯撒微微地笑着，虽然他的身体相对普通人孱弱，但他此刻一切尽在掌握中的姿态让人心折。 艾斯：“那么卡尔，让我来看看，凯撒商会需要哪些亡界的东西吧。” …… 艾斯回到诺欧包厢的时候，拍卖会已经结束了。拍卖会会场里的人正陆陆续续离开，诺欧本来应该离开了，但他还是在这里等艾斯。 诺欧冷声道：“去哪了？” 艾斯：“外面有一个小姑娘很可爱，唉，也不是……” 艾斯不想对诺欧说假话，但就像卡尔·凯撒想的，艾斯并不打算把他是亡灵法师的事情告诉诺欧。 一来，世人对于亡灵法师多有误解，就是诺欧愿意接受艾斯是亡灵法师，按照诺欧的性子，肯定会把艾斯身份的事放在心上，诺欧现在背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艾斯不想再给他增加烦恼。 二来，艾斯不知道该如何解释骷髅王墓穴的事。编一个故事就需要编无数故事去圆最先的故事。 诺欧：“你有什么想做的，尽管去做好了，只是不要让人白等。” 艾斯知道诺欧没有真的生他的气，就去握住诺欧的手。 诺欧挣脱了两下，发现艾斯握得太紧，他挣脱不开。 诺欧转过头去，对上小伙伴一张傻笑的大脸，白皙的、还能看到细小绒毛的脸上还有几道淡淡的红痕。诺欧心底最后的一丝气也消了。 艾斯：“唉，诺欧，你可不能不理我。这么晚了，我还得你骑马送我回去呢。” 诺欧：还是好气！ …… 不莱梅城的店铺早已关门息业，城中的居民也都进入梦乡，黑沉沉的夜幕笼罩着整个城市，只有街角还有浅黄色的小灯亮着，让夜晚行走的路人不至于迷失了方向。 好在诺欧骑术精湛，没用多久就带艾斯穿过大半个城区，回到了别墅。 艾斯回到房间，安吉莉卡已经把洗漱用品准备好了。 艾斯一边洗漱一边道：“安吉莉卡，我下次再这么晚回来你不用等了。”诺欧骑马带艾斯一起参加拍卖会，让安吉莉卡先回来。艾斯叫安吉莉卡先睡，没想到她还等着。 安吉莉卡屈膝行礼，没有说“是”或者“不是”。 艾斯知道，她还会等着。安吉莉卡固执起来，连艾斯也拿她没办法。艾斯只好由得她去了。 等安吉莉卡离开，艾斯把空间护腕里的魔兽蛋从阳火阴火化作的太极图上移开，取出来放到孵化器上。艾斯手上抚摸着魔兽蛋，只觉得一天的疲惫都消失不见了。 真好。 艾斯想，真好。 他在这个世界上有了那么多牵挂，有诺欧这样的挚友，有安吉莉卡、安吉拉做姐妹，还将有自己的魔兽。 占星玩偶是没有神志的人型兵器，也是最好的寄放分魂的地方。艾斯可以把他的一缕分魂放到占星玩偶上，通过它进出亡界，这样，就没有陨落之危了。亡界的危险，一直是亡灵法师提升实力最大的桎梏。 艾斯想，他在亡灵魔法上，能比他一开始想象的走得还要远。 天已经很晚了，艾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孵化器上的魔兽蛋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不像以前那样，只是移动，而像是有什么东西要破壳而出。 但可能是蛋壳太厚了，也可能是蛋壳里幼崽的力量不够，又过了十几分钟，这样的晃动消失了。艾斯的卧室里，又恢复了和往常一样的平静。 第39章 训练营日常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 诺欧骑在一匹白色的小马驹上, 用长枪把另外一个迎面而来的剑士从马上挑下来，长枪的枪头是钝的，就是被刺中也不会受伤。被刺中的剑士倒下马后，就地滚了两圈, 坐在地上, 举起双手, “我投降。” “哦哦哦哦哦哦！” 训练场的边上响起了欢呼声。 艾斯叼了根杂草, 靠在一根石柱上, 他双手举过头顶也开心地鼓起了掌, 虽然诺欧在训练场上很少输, 但每次看到他行云流水地击败敌人, 都觉得是一场视觉上的享受。 大卫·里希特站在艾斯身边, 羡慕地看向训练场中心，诺欧正骑着马来回走动着。大卫·里希特说道：“可惜这里没有女孩，不然她们爱慕的目光会把格林淹没的。” 艾斯嗤笑了一声, 他用脚踢了下大卫·里希特，“轮到你了。” 大卫·里希特如丧考妣地上了训练场, 他看中了一匹看似温顺的棕色小马驹，他脚踩了马镫上, “啃次啃次”半天才上了马背。那小马驹不耐烦地打了个喷嚏, 小跑地驮着大卫·里希特走到训练场的中间。 艾斯似乎是预料到了结果, 他不忍再看，用一只手捂住了眼睛。 “哈哈哈哈哈哈。” 训练场上传来了众人的哄笑声, 艾斯的食指和中指分开, 悄悄地望向训练场的中央。原来, 大卫·里希特还没有遇上对手，就被那匹棕色的小马驹甩下了马背, 此时，大卫·里希特躺在地上，半天没起来，小马驹神气地绕着他走来走去。 “别作怪！”诺欧已经从训练场下来，这会儿刚好走到艾斯身边，他看着艾斯又用手捂着眼睛，又要看训练场上情形的样子，忍不住道。 艾斯看到诺欧来了，笑嘻嘻道：“我知道里希特多半要摔下来，但他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料。” 等艾斯笑够了，他走上训练场把大卫·里希特扶了起来，拿起大卫·里希特手上的长枪，骑上那匹棕色的小马驹，用一个帅气的姿势把原本属于大卫·里希特的对手从马背上挑了下来。 “嗷嗷嗷嗷嗷！” 训练场上又响起了欢呼声，艾斯骑在小马驹上，用手挥舞着长枪，耍够了威风，才又走回人群中。 诺欧：“如果你天天来训练场，天天都能参加这样的比武。”这样一场普通的胜利，就不会这么兴奋了。 艾斯：“如果是天天都能发生的事，又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等到参加训练的剑士全部比武完了以后，罗斯大骑士长站到他们前面，手上拿着一个本子，正在给他们读他们刚才比武得到的分数。 “诺欧·格林，1分。” “托马斯·乌姆巴赫，3分。” …… 佐治亚骑士团的评分标准是5分制的，分数越小成绩越好，1分优秀，4分及格，5分不及格。比武因为是两两对决，一般战胜对手就能得到3分，表现极其优异的能拿到2分，甚至1分。 失败的一方会因为对手强大程度不同，个人表现不同，得到4分或者5分的成绩，可像托马斯·乌姆巴赫，虽然他败在诺欧手上，但一来他本身实力不错，是这届训练营里少有的3级剑士，二来，他的对手太过强大，所以他也有3分。 …… 就这样，罗斯大骑士长一个一个地报着他们的分数，直到—— “大卫·里希特，6分。” 佐治亚骑士团评分标准虽然是5分制的，但偶尔也会有更糟糕的分数，6分，7分这样的，因为骑士们认为，那些得到5分的剑士，也是有可取之处的。至于剩下的那些一无是处的家伙，必须再给他们一个单独的分类，比如，6分。 要是往常，其他骑士检查训练成果，可能还会给里希特伯爵第一顺位的继承人留点面子，但罗斯大骑士长可不管这些，他总是铁面无私的。 …… “杰罗尔德霍斯利，4分。” “乔·格拉芙，3分。” “艾斯·诺依曼，6分。” 艾斯听到这里，挑了挑眉头，他不明白，罗斯大骑士长怎么能给他打出6分的分数，连被他打败的杰罗尔德霍斯利都有4分。 罗斯大骑士长报完了所有名字后，问道：“所有人的成绩都在这里了，有人有异议吗？” 艾斯举起手，道：“报告大骑士长，我有异议。” 训练场上传来一阵压抑的低笑声。 罗斯大骑士长合上本子，问道：“你有什么异议？” 艾斯：“回大骑士长，为什么我只有6分？” 训练场上的笑声又响了一些，那些剑士像是握紧拳头也抑制不住他们身体里疯狂的笑意。每次艾斯对上罗斯大骑士长总是能发生好玩的事。 罗斯大骑士长：“你为什么不能是6分？你击败了谁？” 艾斯：“杰罗尔德霍斯利。他都有4分，我却只有6分，这不公平，不符合骑士精神。” 罗斯大骑士长：“你还知道骑士精神？杰罗尔德霍斯利是谁的对手？他是大卫·里希特的对手！你把不是你对手的人击败了，还想要我给你高分！战场上，让你打芬格帝国的军队，结果你打了自己人，还想让陛下给你算战功吗！” 少年剑士们再也忍不住了，他们的笑声回荡在了整个训练场上。连诺欧都抚上额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艾斯嘴角一撇，朝天空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得6分的人留下来打扫训练场，其他人回房间吧。”罗斯大骑士长没好气道：“解散！” 不断的有剑士从艾斯身边走过，他们用手拍艾斯的背、肩膀、头，“诺依曼，辛苦你了。” “诺依曼，好好干。” “这会儿秋高气爽，训练场上的马粪还没沾住，远比不上我那一次……” 艾斯身无可恋地站在原地，他看到诺欧，“诺欧，你会留下来帮我吧。” 诺欧假装不认识他，目不斜视地从艾斯身前走过了。有洁癖的格林小公爵才不要做打扫训练场这种脏兮兮的活，而且，艾斯他完全是活该。 没多大会儿功夫，训练场上的人就走得干干净净的，唯有艾斯插着腰站在那儿，远处还有个胖墩蹲在地上。 艾斯等了半天，那胖墩也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艾斯没办法，只能走到大卫·里希特身边，踢了他的鞋子两下，“别哭了，起来打扫训练场。” 大卫·里希特还在那边抽抽搭搭的。 艾斯真受不了他，哭都不肯好好哭，像个女孩似的，是那种压抑的、隐忍的、痛苦的哭泣声，又踢了他一下，“起来吧，像个男子汉大丈夫。” 大卫·里希特一边抽泣一边道：“别……体……” “什么？”艾斯完全听不清他说什么，只得蹲到大卫·里希特旁边，“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大卫·里希特：“别踢我鞋子。” 艾斯：…… 艾斯：“你心疼鞋子做什么？你从马背上摔下来，岂不是比我踢你两脚痛几百倍。再说，这鞋子又不用你洗。” 里希特伯爵虽然不指望大卫·里希特在剑术上达成什么成就了，但毕竟是亲儿子，在吃穿上从来没有亏待过大卫·里希特，他还特意和佐治亚骑士团打了招呼，安排两个侍女住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附近，照顾大卫·里希特吃穿。 虽然这不符合骑士团的规矩，但同届里既有艾斯和诺欧住在训练营外，佐治亚骑士团也没觉得大卫·里希特真能通过骑士团的审核，只是让他在这里待上个六年，也就对大卫·里希特睁只眼闭只眼了。 当然啦，一同参加训练的其他剑士的酸话还是免不了的。 大卫·里希特又蹲在地上伤心了一会儿，总算站了起来。艾斯从训练场的最边上打来一桶桶水，洒到地上，大卫·里希特拿着扫把把地上的脏东西扫到畚箕里。 按照道理来说，艾斯的工作更要体力，工作量也更大些，但等艾斯把整个训练场的地都洒上水，大卫·里希特才完成了十分之一的工作。 等他全部弄完了，天都要黑了。 艾斯看着连绵不绝的黄白物体，怎么办，他也不想搞。 艾斯环顾了下训练场四周，什么人也没有。艾斯找了个大卫·里希特背对他的机会，他从空间护腕里取出海澜法杖，默念咒语：“桡呗二……” 训练场长除了地上湿淋淋的，已经没有其它垃圾了。 艾斯默念：“格林家族的先祖啊，请原谅在下，在下不是故意用传奇法杖做这些事的，只是用传奇法杖才不容易让人发现这里的魔法波动。” 艾斯走到大卫·里希特身边，看他把一坨马的便便扫到畚箕里，假装开心道：“哦，里希特，我们把活干完了！” 大卫·里希特精神恍惚地转过头，他明明记得他还有大半个训练场没有打扫。 不过训练场上已经没有垃圾了，应该是他打扫干净了吧？ 大卫·里希特高兴道：“诺依曼，有你一起干活真好，我往常都要弄到天黑呢。” 艾斯：是啊，有我肯定好啊。 大卫·里希特：“真希望下次你还能陪我一起。” 艾斯：谢谢你认可我的工作，不过不用了。 艾斯：“也希望你下次能得个5分。”以大卫·里希特现在的水平，想从罗斯伯爵大骑士长手上拿个4分，简直比登天还难。 大卫·里希特：“不可能的。” 艾斯：“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 大卫·里希特又蹲到地上，成为了一颗土豆，“我根本不可能成为剑圣的男人。” 艾斯：…… 艾斯：我们先定一个小目标…… 算了，他已经懒得跟大卫·里希特说了。艾斯想着大卫·里希特常常蹲在训练场上，也没蹲出过事，就朝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大门走去，诺欧应该还在等他。 浅褐色的马车，车厢上刻着繁复的花纹，前头拉着马车的是四匹矫健的白马，长长的浅灰色鬃毛披散着，神气极了。 艾斯和车夫打了个招呼，坐上马车。 诺欧看见艾斯来了，赶紧掀开马车上的帘子透气。 “本来还很高兴你在等我的。”艾斯不满道：“我身上一点味都没沾到好不好。” 诺欧并不把艾斯的不满放在心上，他正在看《三色堇帝国史》，他边看书边道：“是你非要留下来陪他的。” 车夫看艾斯上车，赶着马车往别墅走去。从马车上的窗户里，可以看见小商小贩沿街叫卖，人们背着大包小包从街道上走过，心满意足的样子。 艾斯知道，诺欧的他指的是大卫·里希特。 “我没想故意留下来陪他。难道我还喜欢打扫训练场。”艾斯道：“唉，我承认，我是特意上训练场扶他的，总不能看他一直躺在训练场中间吧。罗斯大骑士长不是说了，自己不比武的时候，不能上训练场，我这才对上杰罗尔德霍斯利的。” “谁知道罗斯大骑士长会给我6分，还让我陪大卫·里希特打扫训练场。我都觉得罗斯大骑士长在针对我了。” 诺欧不赞同道：“就是到佐治亚骑士团团长那里，都说不上罗斯大骑士长的决定错。他的奖励与惩罚都光明正大。” 艾斯：“好吧。我不是说这次。就说上次比武，连续三次，他让我与你一组，他明明知道你是我们这一届唯一有斗气的人，其他人谁也打不过你，还每次都把我和你分到一起。我连续输了三次，连续跑了训练场三百圈！这种锻炼机会总该大家平分吧。” 诺欧把手上的书翻了一页，“那是因为你上次被大卫·里希特打落了手上的剑。” 艾斯呐呐道：“我想给他一点信心。他自从加入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就一直在输，完全看不到进步也太绝望了。” 诺欧：“你做得太明显了。不止这一次，还有之前，只有惩罚项目比较麻烦的，你都能赢，没有惩罚或者惩罚简单的，你都会输。不说罗斯大骑士长，就是霍斯利他们都发现不对了。我那天听到霍斯利说，如果失败要打扫马厩之类的比武项目，千万不要跟你一组，你总是一不小心就赢了。” 关于艾斯的实力到底如何，没有人比诺欧更有发言权了。 诺欧和艾斯离开训练场早的话，他们回别墅也会去剑房练一会剑，因为诺欧有斗气护体，艾斯每次都能放开了打，两人常常打上一两个时辰才收手。 要诺欧评价，他不用斗气，与艾斯光光比拼剑招，胜负四六分，他六艾斯四。如果艾斯对上训练营其他人，除了乌姆巴赫这样比较强大的三级剑士，其他人艾斯都是稳赢的。 罗斯大骑士长虽然没有亲手试过艾斯的实力，但他眼光毒辣非诺欧可比，可能也猜出艾斯的真实水平，才越发恨铁不成钢。 艾斯：“听说威斯特法伦行省要召开一场比武大会，罗斯大骑士长正在挑人过去，我可不想被选上。” 诺欧：“所以你就故意输给大卫·里希特？” 艾斯：“也就那一次。” 诺欧：“你就是投资，也不应该投资他。大卫·里希特不可能继承里希特伯爵的爵位，相反，未来里希特伯爵爵位的继承人还会把他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大卫·里希特自身都难保。” “我没有想那么远。”艾斯道：“只是他就一个人。” 诺欧把手上的《三色堇帝国史》合上，看着艾斯：“可是你对他好，他也不懂。” 艾斯笑道：“你都说他未来这么惨了，我还指望他回报吗？” 马车渐渐的向前驶去，直到回到了诺欧的别墅。 第40章 骷髅骑士团的效忠 艾斯回到了别墅里, 好好的沐浴了一番。 艾斯沐浴完后，上了四楼的实验室。加百利法师去郊外的魔法塔后，这个实验室就空了下来。艾斯时不时会上来制作一些魔法药剂。 艾斯拿了一瓶制作好的粉色的净化药剂下了二楼。 诺欧也恰好沐浴完，他正拿着一块大毛巾擦头发, 看到艾斯来, 他说道：“哦, 你又来。” 艾斯晃了晃手上的药剂瓶子, “新鲜出炉的。” 诺欧接过艾斯的净化药剂, “说实话, 我对你制作的药剂有阴影。”虽说如此, 他还是把很给艾斯面子的, 把他送下来的魔法药剂一饮而尽了。 诺欧：“明天是罗斯大骑士长宣布去威斯特法伦行省参加比武大会人选的日子。”事实上, 训练营的事平常只有几位骑士负责，罗斯大骑士长一个月里，偶尔只来一两次。只是现在要选取参加威斯特法伦行省比武大会的人选, 罗斯大骑士长才来得频繁些。 艾斯：“那明天我不去了……” “如果罗斯大骑士长选你去，就说你得了重病。”还不待艾斯说完, 诺欧就接道。 艾斯盯着诺欧半晌，狠狠地点了点头：“对。” 然而, 艾斯咒自己重病的话并没有用上。翌日, 罗斯大骑士长选拔参加比武大会的人选里并没有艾斯, 倒是诺欧赫然在列。 夜晚，艾斯陪安吉莉卡给诺欧收拾衣物。 艾斯把诺欧常穿的几件衣服打包进箱子里, “不是我说, 不管谁来选人, 你都是要去的。你可是佐治亚骑士团的门面，罗斯大骑士长他们肯定会想带你出去溜达溜达的。” 诺欧：“但凡你争气点, 我们就能一起去了。你也可以回家看看。” 艾斯：“威斯特法伦行省大着呢，又不是回巴特索登。” 诺欧好奇道：“巴特索登是怎样的地方？真想去看看。” 艾斯：“肯定比不上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诺依曼家族只有一个子爵的爵位，封地有八九个小村庄，巴特索登是最大的那个，我们平常也住那儿。小村庄，小庄园，没什么好看的。” 诺欧：“就想去看看。” “你去了，指不定诺依曼子爵会巴结你……也不一定，我还没看见过他巴结人……难道是摆出一副长辈面孔，唉，我也不知道。”实际上，艾斯与诺依曼子爵相处不多，对他也不怎么了解。 艾斯生硬地转开话题，“你这一去要两个多月，能带侍从吗？” “艾斯，你跟你父亲真生疏，你们家应该很讲规矩。”诺欧道：“罗斯大骑士长没说，那应该是可以。但我别墅里会骑马的那些侍从，我不想带他们。你之前的那个侍从能借我用吗？” 诺欧只见过格哈德几次，印象中是个很俊朗的年轻人，但也没有多了解。不过，诺欧与安吉莉卡接触很多，安吉莉卡是非常规矩和聪明的侍女，他不免对格哈德也抱了很大的期望。 艾斯：“格哈德啊？他心大智空，你带着他，除了能给你劈个材烧个火，穿个盔甲，指不定还要你操心他的事呢。” 听艾斯这么一说，诺欧就打消了念头，“哦，算了。我还是不带侍从了。” 诺欧：“自从我们认识以来，我们还没有分开那么久过呢？” 艾斯轻佻地笑了一下，问道：“会想我吗？” 诺欧冷淡道：“不会。” 然而，艾斯没想到的是，在诺欧走后的第二天早上，他就有些想诺欧了。虽然别墅里依旧有十几个人，安吉莉卡和魔兽蛋也一如既往地陪着他，但诺欧走了，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艾斯把抓了抓头发，把它抓成鸡窝头。 “不想了！”艾斯对自己说，他留在别墅里，不是偷懒不想参加比武大会，而是有任务的。艾斯把魔兽蛋放进空间护腕里，又从里面取出一个小木匣。 艾斯呼出一口气，打开小木匣，木匣里正静静躺着一个小玩偶。 安吉莉卡静静地走进房间，在桌子上放上牛奶和小饼干。艾斯上半身坐起，靠在床背上，他碧绿的眼睛深邃而神秘，瞳孔里不断有光线交织着，像是在组成什么阵法。 艾斯仔细望着面前雪白的墙，像是那上面有什么常人看不见、很是玄奥的东西。 艾斯瞳孔一动也不动，神色冰冷，“安吉莉卡，接下来的两个月不要进我的房间，有东西送来也只要放在外面房间的桌子上。” “是。”安吉莉卡屈膝行礼，托着装着早餐的托盘退出了艾斯的房间。 艾斯稍稍闭了下眼睛，他眼中的线条消失不见，他的手慢慢抚过占星玩偶精致的脸孔。 艾斯不再犹豫，他把占星玩偶从木匣子里取出，直接扔向半空中。占星玩偶悬空而立，它原本紧闭的双眼也睁了开来，是一双犹如夜空般黑色的眼睛。 而艾斯的眼睛却闭上了。 在艾斯的脑海里，他重新解析了这个世界。他身处的房间不再是墙壁、毯子、桌子、椅子、床，而是各种各样的魔法元素，窗户边，青色的是风；杯子里，蓝色的是水；墙壁里，黄色的是土；壁炉里，红色的是火。 就像艾斯前世，各种化学元素排列组合构成了世界，在此世，各种魔法元素也构成了万物。 比较浅的红色、黄色、蓝色、青色是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而那些更为稀少的深红色、深黄色、深蓝色、深绿色，则是黑暗属性的魔法元素。 而在这个位面的有些地方，这些黑暗属性的魔法元素明显比其它地方多，这就是现世与亡界的节点，两个位面交接的地方。 所有的位面都有两面，一面主光明，一面主黑暗。 光明的位面会产生源源不断的灵魂，他们出生，成长，然后归于黑暗的位面。这样两个位面才可以共同成长，不至于哪个位面承载的灵魂过多，过早得消亡。像《剑与魔法》中的尼德兰村庄，就已经破坏了位面的平衡，所以魔法岛不得不出面解决它。 现世与亡界存在无数的节点，以供灵魂通行。 但这是一张单行票，亡界只许进不许出。 找到了！ 艾斯猛然睁开眼睛，虽然他的面前还是一堵雪白的墙，但他的瞳孔里出现了一扇门，一扇漆黑的、能吞噬无尽生机的大门。 “佛昊觅勒木斯给蒽……” 随着艾斯默念咒语，亡界的大门缓缓打开。 艾斯望着占星玩偶，占星玩偶也望着艾斯，但他们的眼睛里没有对方，都是一扇打开的大门。 艾斯像玫瑰花花瓣的嘴唇轻轻吐出一个字：“去！” 占星玩偶突然往地下飞去，当它快撞上地板的时候，它却消失了。 而在艾斯的瞳孔中，却有一个玩偶飞向亡界的大门。当那个玩偶飞过亡界的大门，亡界的大门缓缓地关上了。 同时，坐在床上的艾斯身子一歪，直接倒在了床上，他原本嫣红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整个别墅没人知道，艾斯已经不省人事了。 亡界。 灰蒙蒙的天就像脏兮兮的窗户，让人看不清，冷飕飕的风刮过光秃秃的树丫，空旷的大地上只能见到两三棵枯树，地上连一片落叶都没有，毫无生机。 “运气还不错，没有掉到骷髅大军混战的地方。”有一个全身笼罩在黑色斗篷里的人自言自语道。 他往前走了两步，结果被绊了一跤，罪魁祸首是褐色土地上露出的半截白骨。 “该死的，这个身体用得还不熟练。”没错，这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就是艾斯。艾斯把一缕分魂放到占星玩偶里，跟随占星玩偶一起通过了亡界的大门，当占星玩偶到达亡界后，也自动变成了最适合艾斯发挥实力的大小。 艾斯这身体用得还不熟练，只能从地上找了根枯树枝，柱在手上，往前走去。 艾斯没往前走多久，就在地上看到两块黑色的石头。这两块黑色的石头就是界石，常常出现在亡界与现世的节点。 艾斯把它们捡起来放到一个小口袋里。为了避免遇上强大的亡灵或者骷髅将领被杀死，遗失重要的东西，艾斯没有敢带上空间护腕。 不过，艾斯带上了亡灵法杖。 虽然亡灵法杖比空间护腕还有珍贵，但是，没有亡灵法杖，艾斯施展亡灵魔法的威力大打折扣，他将在亡界寸步难行，没有空间护腕，艾斯只是很不方便罢了。 亡界没有日月星辰，艾斯既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无法辨别方向，他只好随意挑了一个方向往前走。空间变得无限广袤，时间也变得无限漫长。 艾斯也不知道他走了多久，直到他握着树枝的手生起厚厚的老茧，他也没有看到任何有灵智的骷髅。 出现在亡界的生灵实在太多了，千分之一能保留灵魂之火，万分之一能保留神志。哪怕是这样，亡灵的领主们还要时不时的发起一场大战，不仅是为了争夺资源，还为了消耗过于孱弱的子民。 终于，艾斯看到一个坟冢，上面插着一面亡界少见的浅紫色的旗帜。整面旗帜都是紫色的，只是在中间有一片白色的花瓣和一片黄色的花瓣，两片花瓣在旗帜中间相对。 艾斯在巴特索登为了维持一个梦想成为学者的少年的人设时，看过很多书，也对三色堇帝国的历史有相当多的了解。艾斯认出了这面旗帜，这是三色堇帝国开国帝王亚历山大一世征战现在的佐治亚行省时所属部队用的旗帜，也是当时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旗帜，最早的三色堇旗。 三色堇是一种紫白黄相间的花。 关于帝国为何用三色堇花命名，有各种各样的说法，最广为流传的说法是科奥瑟家族的天赋斗气可以分为紫白黄三色，白色斗气速度奇快，黄色斗气攻势极猛，至于紫色斗气的作用，则是三色堇帝国皇族的秘密，一直没有流传开来。 而这三种斗气的颜色，恰好与三色堇花同色。 还有一个浪漫的版本为吟游诗人和少女们所爱，据说亚历山大一世是用一把山上采的三色堇花向心爱的女孩告白并成功的。可惜红颜薄命，那个女孩早早离开了亚历山大一世。 亚历山大一世为了纪念心爱的女孩，以三色堇为帝国命名。 艾斯看到这面旗帜倒没有过多的感悟，他只是心里有些高兴，除了枯树和满地的骸骨，终于出现了不一样的东西，希望他能遇上鬼烟。 艾斯干劲满满的又往前走了几步。 突然，艾斯觉得有些不对，他的头僵硬地、像个死尸一样地转了过去，在坟冢的边上，站着一个灰色全身铠甲的骑士，他一手拿着剑，一手拿着盾牌，他的身体不像是骷髅士兵，只有骸骨，有淡淡的魔法元素凝聚在他的身体上，乍眼一看都像是皮肤，这竟然是一个即将进阶巫妖的强大的骷髅将军！ 艾斯觉得舌头发苦，他怎么这么倒霉，这样的强者在整个亡界都不超过百个，怎么就让他遇到了。 亡界太危险了，他想回去，他想去找诺欧。 亡灵法杖，占星玩偶，还有他自己的一缕分魂，他这次损失大了。在亡界见到的第一个智慧生物，就是骷髅将军，这样的几率只有十亿分之一吧，竟然都给他撞到了。 然而，艾斯等了许久，这骷髅将军都没有动作。 艾斯抱着侥幸心理，往前走了一步，他感觉到了一阵风，不，他连一阵风都没感觉到，他就看见那骷髅将军出现在他面前。 艾斯在心里暗骂，该死的，骷髅将军不好好待在自己的城池，来这荒凉之地做什么。 但艾斯不敢表现出来，骷髅将军戴着一个不知名品种凶兽的头盔，与他面对面，当然，艾斯要矮一些，是骷髅将军低着头看他。 艾斯感觉自己的四肢冰冷，此时，他真的感觉自己到了亡界。 骷髅将军伸出了手。 哦，他要“死”了，艾斯在心里想。 灵魂之火消失了些，他大概会像卡尔·凯撒那样身体虚弱，每天头疼欲裂吧。 骷髅将军的手指点上了艾斯的眉心。 艾斯只感觉眉心有一丝刺痛，就看到有一滴血液从他的眉心飘出，艾斯惊骇地睁大眼睛，这是占星玩偶的身体，不可能有血液，难道这个骷髅将军通过他的魂火联系上了他现世的身体，从那具身体里取的血液吗？ 如果这骷髅将军有这样的实力，那他在这里死了，可就是真的死了。 不过亡界还是现世，都再也没有艾斯·诺依曼。 那一滴血液从艾斯的眉心飘出，落到了骷髅将军的手上。血液凝而不散，圆滚滚的在骷髅将军的手上滚动着。 艾斯：这是什么意思？ 艾斯心中虽然满是疑惑，但他没有表现出来。不是他不想，而是他现在一动都不能动。 有阴风从艾斯的身边吹过。这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感受到的最后一丝风吗？ 骷髅将军终于动作了。 他？？！！ 他跪倒在了艾斯面前？？！！ 骷髅将军单膝跪在艾斯面前，“西本·阿诺德，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终于等来了殿下。” 艾斯：啊咧？！ 虽然艾斯还在迷糊中，但骷髅将军依旧在诉说最后的一战，“……虽然皇家近卫骑士团所有骑士都已牺牲，但臣保住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旗帜，愿有一天三色堇的旗帜飘扬在世界的每一个角落。” 艾斯：兄弟，你死太久了，最后亚历山大一世胜了，他统一了数十个小公国，论幅员辽阔连芬格帝国都比不上吗，三色堇的旗帜已经飘扬在很多土地上了，只是不包括亡界。 骷髅将军：“殿下，西本·阿诺德在这里等了千年，终于等到您了。臣一直守护着这面旗帜从未离开，这千年，臣唯一的希望，就是殿下给皇家近卫骑士团恢复番号。” 千年的等候，无悔的执着。 艾斯也为西本·阿诺德的精神感动，虽然他可能脑子糊涂了，把他认成了不知道哪个谁，但这样执着的等待还是让人动容。 艾斯：“可是，我不能……” 艾斯话说了一半，才发现西本·阿诺德施加在他身上的桎梏消失了，他又能说话和动了。 西本·阿诺德：“恳请殿下恢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番号。” 艾斯：“对不起，但您认错人了。” 西本·阿诺德：“恳请殿下恢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番号。” 艾斯：“这事我做不到啊。” 西本·阿诺德：“恳请殿下恢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番号。” 艾斯：这天没法聊了。 荒芜的旷野上，没有任何骷髅和亡灵敢靠近这片区域，因为这是阿诺德将军的领地，任何试图进入这片领地的亡灵生物，都被阿诺德将军以试图伤害骑士团旗帜的理由杀死。这里只有无尽的白骨和无尽的风。 艾斯不知道他和西本·阿诺德僵持了多久。 西本·阿诺德既不肯杀死他，也不肯放他离开。艾斯好说歹说，愿意帮他去寻找可以恢复皇家近卫骑士团番号的人或者鬼，让他在这里好好继续守着，他也不愿意。 艾斯无奈了，他破罐子破摔地喊了一句，“我允许皇家近卫骑士团重建，任命西本·阿诺德为骑士团的团长。” 都说了，我讲这个没用。艾斯觉得他的唾沫星子都要溅到西本·阿诺德的头盔上了。 然后。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咔嚓咔嚓。” 艾斯四面八方的白骨都开始动起来，在褐色的土地里，一具一具掩埋千年的骷髅破土而出。艾斯目之所及的是无数骷髅士兵，连他视线达不到的地方，都有白骨往这里涌来。 一朵又一朵蓝色的魂火从虚空中飞射而来，出现在这些骷髅士兵的头骨中，胸腔中。 在艾斯觉得自己要被骷髅淹没之前，这些骷髅在距离他稍远地方停住了，他们围成一个圈，单膝跪下，“参见殿下。” 骷髅是很难发出声音的，但这些骷髅就是发出了，还不止一声。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巨大的声浪远远地传开，传向整个亡界，宣告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重建，宣告亡界未来王的诞生。 艾斯站在原地，整个人转了两圈，只觉得亡界比现世还要玄幻。 就在此时，西本·阿诺德把那面椭圆形的大盾插入地底，他两只手举着他的佩剑，献给艾斯，“吾愿效忠于殿下，以吾之身，吾之魂，保佑殿下的安全，以吾之盾，吾之剑，成就殿下的伟业。” 骷髅将军说出他的誓言，无尽的骷髅骑士低下他们的头颅，“殿下，愿否？” 第41章 吾愿 亡界的天空是灰白的, 它永远没有鲜明的白天与黑夜。此时，灰白的天空慢慢沉下，灰黑色的天空取而代之，冷飕飕的风毫无规律地朝四面八方吹去, 亡界的魔法元素混乱无比, 这是一个没有秩序的世界。 一望无际的平原上, 只有几棵枯树, 孤零零的, 还没有倒下。这些光秃秃的树已被白骨淹没, 这些白骨都朝同一个方向跪伏着。 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充斥着双耳。 艾斯的声音像是机械一般, “阿诺德将军, 你确定没有认错人？” 西本·阿诺德单膝跪在地上, 手上依旧托着他的佩剑，“臣确定。” 艾斯平静道：“吾愿。” 艾斯说话的声音不响，他也没有能力让他的声音传过旷野, 但西本·阿诺德，还有生前属于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每一具骷髅, 哪怕他们距离远的艾斯都看不到，他们仍听到了艾斯的声音。 从此以后, 他们不再是没有魂的骑士团, 他们有了效忠的君王！ 他们将重新拾起昔日的荣光！ 不少骷髅激动得头骨都颤抖不已。他们等待这一天等待得太久了, 他们还记得最后一战，他们拿起长剑, 在三色堇旗帜下战斗的样子。 在亡界, 在这无边无际的寂寞与孤独中, 他们依旧没有忘记心中的信仰，没有忘记他们的荣誉与英勇, 他们从不说他们有多艰难。 因为他们的等待都是值得的，他们终将迎来他们的君王。 艾斯看着西本·阿诺德，道：“阿诺德将军，起来吧。” 西本·阿诺德站了起来，他身后的骷髅士兵们也站了起来。虽然艾斯是亡灵法师，虽然他在骷髅王的的墓穴里也看到过许多骷髅，但他眼前的骷髅都听从他的命令，当他指向某处时，他们将义无反顾地前往。 艾斯在怔怔地站了一会儿，西本·阿诺德陪在他的身边。 等艾斯收回他望向远处的目光的时候，西本·阿诺德伸出右手骨，指向他们身边的坟冢，“殿下，请跟我来。” 艾斯：…… 艾斯：哦，亡灵生物是住在地底下的。 艾斯跟着阿诺德将军走到坟冢边上，阿诺德将军的手骨静静地贴合住坟冢黑色的石头上，地底打开了一扇小门。 阿诺德将军走在前面，艾斯跟在他身后。 因为地底的道路很陡峭，艾斯这具占星玩偶的身体也用得不熟练，他不小心绊了一跤，还摔到了阿诺德将军后背的铠甲上，把艾斯的鼻子撞得生疼。 “呼~” 阿诺德将军的手上突然出现一个蓝色的火把，照亮了地底的路，“抱歉，殿下，亡灵生物大多是没有眼睛的，这里也缺少照明的东西。” 艾斯在他看不见和不会走路两个选项里徘徊了一下，默默地闭了嘴。 艾斯跟着阿诺德将军走到了地底的一间石屋里，石屋最里面摆放着一张石椅，石椅的椅背上雕刻着龙与凤凰，扶手上刻两朵小花儿。 艾斯：龙凤他理解，但小花儿，这是什么操作？？ 阿诺德将军指着那把石椅，“殿下，这是您的王座。” 艾斯像个机器人似的，走到他的王座前，坐了下来。王座冰冷刺骨，因为雕刻，石椅的表面也凹凸不平，坐起来硌得慌，但艾斯坐在王座上，可以把石屋里的场景尽收眼底。 艾斯：“原来你们都住在地下。” 阿诺德将军：“亡界十数天会产生一次元素风暴，普通的骷髅士兵凭自己很难熬过去，待在地下会稍好一些。” 艾斯：“哦。” 阿诺德将军：“不知殿下来亡界做什么？” 艾斯想了一下，道：“我来寻找一些界石和魂晶。” 阿诺德将军：“界石在空间裂缝处就有，可以派骷髅骑士去找，魂晶的话……” 艾斯问道：“有问题吗？” 阿诺德将军召唤了一位骷髅骑士进石屋，“是这个吗？”艾斯还没有反应过来，就看到阿诺德将军直接用手抓住那骷髅头骨里的魂火，把它取了出来。那骷髅只留了一堆白骨在地上，阿诺德将军手上却多了一块淡蓝色的晶石。 在阿诺德将军动作的同时，艾斯从王座上站了起来，“你在做什么？！” 骷髅骑士虽然是死去的生物，但它们神志未灭，在艾斯看来，还是独立的生命体。 阿诺德将军将军右手放在左肩上，朝艾斯鞠躬，“殿下有一颗怜悯之心。” 艾斯心中怒极，但他没有表现出来。 阿诺德将军：“臣没有伤他。” 艾斯看着阿诺德将军吧淡蓝色的晶体放到白骨上，那晶体瞬间就变成了燃烧的魂火。骷髅骑士重新站了起来，他对艾斯行了一个礼，离开了石屋。 阿诺德将军：“亡灵生物的特性是永生。” 艾斯庆幸自己现在的身体是占星玩偶，不然他脸上都要烧起来了。他一个亡灵法师竟然要骷髅将军教他亡灵生物教的常识。 艾斯：“阿诺德将军，我很抱歉。这就是我寻找的魂晶，但我不知道他是骷髅骑士的魂火所化。” 艾斯没有什么上位者包袱，错了就是错了。 阿诺德将军：“不仅是骷髅骑士，骷髅士兵身上也有魂火。野外有很多殿下需要的魂晶，但殿下想要大量的魂晶，只有发动战争。” 艾斯并不想打仗，他告诉阿诺德将军，“皇家近卫骑士团有多少骷髅？” 阿诺德将军：“2869个骷髅骑士。” 艾斯：“可是每次打仗他们都会有死伤，我们也没有地方补充新的骷髅……” 等艾斯巴拉巴拉说完，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臣驻守在这里，灭杀了160余万骷髅。” 阿诺德将军驻守在此1000多年，他每年平均也要杀死快2000骷髅。 艾斯疑惑道：“可是，附近的骷髅领主们不知道这里是你的地盘吗？怎么还会派骷髅士兵送死？” 就算本来不知道，死上百来万骷髅了，怎么还会不知道。 阿诺德将军：“亡界每天都有无数的亡灵、骷髅士兵诞生，但他们都是永生的，总有一天，亡界会不堪重负。骷髅领主们会进行大战，不仅是为了争夺资源，也为了留出更多的生存空间。当战争也控制不住骷髅的数量的时候，就会把他们送入绝地。” 显然，阿诺德将军的地盘在其他骷髅领主看来，就是一个绝地。 艾斯想，的确不能用正常世界的眼光看待亡界，这是一个每时每刻都在发生战争的世界。 阿诺德将军：“而且殿下，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生前都是四级剑士，他们在成为亡灵生物后，还没有转化足够的暗黑属性的元素，他们还远远没有达到他们应有的实力。只有殿下建立起城池，皇家近卫骑士团才能在亡界拥有无上的威名。” 艾斯：“建立城池，我应该怎么做？” 阿诺德将军：“建立城池需要暗鸦木，领地上还有一些。城池里的阵法必须由城主布下，殿下必须学习阵法。建立起城池之后，殿下需要给骑士招募骷髅侍从，每位骑士需要四位骷髅侍从，两匹骷髅战马。亡界最好的铠甲出自鬼泣之地……” 艾斯终于明白，养军队多么费钱了，还好这些骷髅不用吃饭。 阿诺德将军：“只有武器配备齐全后，骷髅骑士们再加以训练，他们会驰骋整个亡界，把殿下的威名传遍无尽位面。” 艾斯热血沸腾。 并没有。 艾斯打了一个哈气。 艾斯胡乱鼓励道：“想法很不错。” 艾斯第一次感觉到，他不仅是接受了一个骑士团的效忠，肩上还背负了2870个骑士的责任，多的那个是阿诺德将军的。 大BOSS不是那么好当的啊。 “这些事我会好好想想的。”艾斯道：“我不知道我离开现世已经多久了，我必须回去一趟。”在亡界完全没有时间观念啊。 阿诺德将军摇摇头，不是很赞同艾斯的决定。殿下就是应该接受皇家近卫骑士团的保护，怎么能独自乱跑呢？ 艾斯承诺道：“以后每个现世的夜晚我都会来亡界的。”他原本最大的桎梏就是水元素亲和度太高，感受不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如果他常年待在亡界，这就不是问题了。 再者，艾斯既然接受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效忠，也不能丢下他们不管的。 阿诺德将军把一个小袋子递给艾斯，“殿下，收下这个吧。” 艾斯打开看了一眼，里面是六块深蓝色的魂晶。 艾斯：“这是？” 阿诺德将军：“六位大骑士长的魂晶，他们都有六级亡灵生物的实力。如果殿下遇到危险，可以凭借这个召唤他们。” 艾斯接过小袋子，“我知道。” 这时，又有两个骷髅骑士举着一个大袋子走进石屋，他们把袋子放到了地上。艾斯走近一看，里面满满的都是界石。 阿诺德将军：“骑士们刚刚去找的。” 艾斯感觉心里有什么被触动了，“谢谢你们。” 阿诺德将军和两位骷髅骑士都跪倒了，“为殿下效忠是吾等的荣幸。” 在他们的目送下，艾斯又一次穿过了亡界的大门。 第42章 眉心的三色堇 艾斯的卧室。 亡界的大门又一次打开, 一个巴掌大的小玩偶出现在亡界之门的另一边，它的背上有一个与他身材极其不符合的巨大的袋子，但它背着这个袋子穿过了亡界的大门。 小玩偶穿过雪白的墙壁，凭空出现在艾斯的卧室里。 “扑腾。”大袋子掉落在地毯上。 小玩偶靠惯性摔倒在艾斯的床上。 同时, 床上躺着的黑发少年睁开了眼睛。 少年有一双形状迷人的眼睛, 他的瞳孔是绿色的, 那绿色像是深山中、平静而又神秘的湖泊, 若是往常, 这双眼睛笑起来, 只会让女孩低头娇羞, 此时, 它却多了莫名的吸引力与威慑力, 让人忍不住亲近，又心中畏惧。 少年，也就是艾斯, 他睁着眼睛在床上躺了数分钟后，等占星玩偶上的分魂重新回到他身体里后, 他揉了揉有些疼痛的脑袋，重新坐了起来。 艾斯的身体有些僵硬。虽然他的身体一直有魔力孕养, 但他此去太久, 肌肉还是不免有些松弛。 就在这时, 艾斯听到外面的房间有声音，他打开门出去, 看到安吉莉卡把一份新的午餐放到小桌子上, 正准备把旧的、还装着满满当当食物的托盘拿出去。 安吉莉卡看到艾斯, 豪不惊讶地、从容地屈膝行礼，“小少爷。” 艾斯点点头, 从桌上拿了杯清水，润了润嗓子，说道：“我离开几天了。”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恰好40天了。” 艾斯喃喃道：“比我想象的久一点。”看来他在旷野上走了很远的路。若是数年前，艾斯非要被那样的寂寞折磨疯不可，但现在，他一边寻找有鬼烟的地方，一边修炼亡灵魔法，竟也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不过还好，他在两个月内赶回来了。否则，诺欧从威斯特法伦行省赶回来，他还“昏迷”在床上，乐子就大发了。 艾斯道：“傍晚的时候，让安吉拉来这里一趟。”他想了想，又道：“不要让人看见。” 安吉莉卡：“是。” 艾斯觉得没有要吩咐的事情了，正想往回走，他这次在亡界收获超乎意料的丰盛，他必须尽早消化掉。 “小少爷。”突然，安吉莉卡叫住艾斯。 “嗯？”艾斯回过头来，疑惑地看向安吉莉卡。安吉莉卡与安吉拉、格哈德不同，虽然她跟着艾斯的时间最久，但她最重规矩，没事不会主动叫住艾斯。 安吉莉卡有些迟疑，“小少爷，你的额头上……” 艾斯摸了摸他的额头，平平的，什么都没有，不明所以。 安吉莉卡直接走到艾斯的书桌前，她拿起笔沾了颜料，在纸上画了起来。艾斯房间里的东西，大多是诺欧布置的，画具也整整齐齐地摆了两套，只是艾斯从来不用。 在艾斯看来，安吉莉卡简直是全能的，她除了在魔法和武技上无甚天赋外，其它任何事情都难不倒她。不一会儿，安吉莉卡就在一张黑纸上画好了图案，黄、白、紫三片花瓣，每片花瓣都微微弯曲，刚好组成一个圆形。 艾斯心中微惊：“这是？”安吉莉卡总不可能知道他在亡界发生的事。 安吉莉卡放下画笔，“小少爷的额头上有这个。”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海澜法杖，默念咒语，很快，他的面前出现了一面水波做成的镜子。 镜子里，少年的眉心，也就是阿诺德将军取走鲜血的地方，出现了安吉莉卡刚刚画的图案。 艾斯面容冰冷，道：“我知道了。”他走进卧室，安吉莉卡也默默退了出去。艾斯对安吉莉卡十分信任，不用再叮嘱她什么。 不过，另一个就不一定了。 夕阳西下，艾斯还在冥想，就感觉到附近的魔法元素传来不同寻常的波动。艾斯睁开双眼，望向窗户的方向，“你来了。” 安吉拉欢快地出现在艾斯的窗户边，她与安吉莉卡如出一辙地屈膝行礼，“小少爷。” 虽然安吉拉的礼仪无可挑剔，但她与艾斯久别重逢，脸上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虽然艾斯初认识安吉拉和安吉莉卡时，安吉拉更沉默寡言些。但艾斯跟她们姐妹熟悉后，方知，安吉拉的冷是在表面，只是保护自己的盔甲，安吉莉卡的冷却是在骨子里，除了面对安吉拉的时候，她情绪有些波动，大多时候，她都像是机器人一样。 虽然聪明的女孩想法多，不容易快乐，但在这个时代，还是聪明些好。 安吉拉不是不聪明，但安吉拉的聪明都在小处，不比安吉莉卡人情练达，洞察世事，处惊不变。不过，单纯的女孩也有单纯的可爱。 艾斯与安吉拉名为主仆，实质却是师生的关系。不过，艾斯不是严肃正经的老师，安吉拉也不是多乖巧的学生。 安吉拉：“小少爷，你变化了好多。” 艾斯挑了挑眉，“哦？”艾斯眉心的印记已经被他掩去了，没有让安吉拉看到。不是安吉拉不值得信任，而是她相对而言，容易被套话。 安吉拉歪了歪脑袋，“我说不上来，感觉小少爷变得沧桑了些，像是经历了很多很多事情。” 艾斯刚穿越到三色堇帝国的时候，虽然比原本的艾斯·诺依曼要大十岁，但他前世即使有些磨难，大多时间也是待在象牙塔里，到底没有经历过世间险恶。 而艾斯这一次去亡界，不仅在旷野中行走了数十天，还接受了数千骷髅骑士的效忠，从身体到精神上，他都隐隐有了变化。 艾斯：“你最近在亡灵魔法上有什么困惑吗？” 安吉拉神色一肃，她坐到一把椅子上，把她这小半年在亡灵魔法上的疑问讲给艾斯。 艾斯一边听一边点头，他现在比安吉拉高两级，解决安吉拉的问题绰绰有余。艾斯给安吉拉讲解的时候，还时不时地用亡灵法杖施展两个亡灵魔法。 等艾斯讲解完，安吉拉低头静静思索。 安吉拉有些问题的角度很刁钻，两人探讨了一会儿亡灵魔法，艾斯也有所悟。 过了许久，安吉拉才把艾斯说的亡灵魔法的要义记住，至于那些她还没有完全理解的，等她离开别墅，会再好好推演的。 安吉拉站了起来，“谢谢小少爷。” “不用，这次与你交流，我也收获良多。”艾斯道：“其实这次叫你来，我也有事要交代给你。” 安吉拉静静地听着。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两本魔法手札，他的手轻轻地抚过手札的表皮，“安吉拉，你也知道，我与你的亡灵魔法传承于骷髅之王，这两本手札，都是骷髅之王书写的，一本讲炼器，一本讲阵法。这两本手札不同于其它魔法书，它把冥想与炼器、阵法结合在了一起。” “也就是你炼器、搭建阵法的时候，你的魔力也会增长。” 安吉拉听到此处，就知道两本魔法书的珍贵，这是前所未闻的冥想方法。 艾斯：“现在，你从中选一本吧？” 安吉拉想了一想，拿起了炼器的那一本魔法书，“阵法必须有大局观，还心思细腻，我不适合。而且，炼制各种各样的神兵，我很喜欢。” 艾斯点点头，没有对安吉拉的选择提出异议，只是道：“尽快开始学习。学习的时候，也不要担心浪费材料，我都会找人给你送去的。” 艾斯眼角的余光瞄到安吉拉脚边的袋子，他说道：“还有，你把这个带给……” 艾斯话说了一半，却突然停住了，“不行，不能你去。让乔治去，把这个东西送到凯撒商会。凯撒商会在不莱梅城的拍卖会的会场，一楼的3号鉴定师，他只要把这袋东西给他，鉴定师就直接会把金票给乔治，然后你再给我送回来。” 安吉拉：“是很重要的事吗？要不要让格哈德去办，乔治毕竟不是巴特索登的人。格哈德身世简单，来历清白，也更值得信任些。” “格哈德太容易被忽悠了，而且，把东西交给他，他路上就给我拆了，指不定惹出什么麻烦来。”艾斯道：“对了，我让你观察乔治，你有没有什么发现？” 艾斯安排安吉拉和乔治一起住在小别墅里，除了想给安吉拉一个干净修炼的环境，也让她有空监视乔治的动态，看他有没有跟什么人联系。 安吉拉摇了摇头，“没有。乔治除了常常在前院里练剑，就是去酒馆喝一杯，看看话剧或者听吟游诗人讲讲帝都、其它行省的事。” 乔治虽是个老江湖，但他再老谋深算，也不会知道安吉拉是一位魔法师，艾斯还派她监视他。 艾斯：“现在情况不一样了。如果不能把乔治绑上我们的战船，他也不用再留在不莱梅城了。” 现在，艾斯不仅在亡界有一支军队，他手上还有六位六级骑士的魂晶，可以在现世的任何一个角落召唤他们。只要艾斯不惧怕某些“正义”的魔法师追杀他，就是诺依曼子爵发现他的身份，他召唤出骷髅骑士，也安全无虞了。 至于乔治，虽然他明面上的实力只有三级，但艾斯隐隐有种感觉，他的真实实力不于此，他至少是四级骑士，但他又不可能是高级剑士，不然艾斯在巴特索登做的事不可能瞒过他。 之前，艾斯对乔治的态度是有些拉拢的，但现在，艾斯只要乔治不妨碍他就好了。如果乔治不老实，艾斯就想他回巴特索登，或者他爱去哪儿去哪儿。 当然，如果能收服乔治，手下有个能见光的剑士，艾斯也是十分愿意的。 安吉拉：“是。” 安吉拉手上拿着装着界石的袋子，像是水波一般，从艾斯的卧室消失了。 别墅里，除了安吉莉卡与艾斯外，没有任何人知道她曾经来过。 就这样，艾斯白天读书写字，陪陪魔兽蛋，偶尔到别墅外面逛一圈，证明他还活着。艾斯还去见了一次卡尔·凯撒，又商量了一下他们合作的具体事宜。 等夜幕降临，艾斯就通过占星玩偶进入亡界。这些日子，骷髅骑士们已经寻到了足够多的鬼泣木，艾斯边学习骷髅王写着阵法的魔法书，边开始搭建阵法，准备建造城池。 一次，艾斯还遇上了其它亡灵领主派骷髅大军攻打阿诺德将军的领地。阿诺德将军没有出手，他和艾斯站在高地，看骷髅骑士们作战。 阿诺德将军说：“只有重新经历厮杀，他们才会再次觉醒战魂。” 如此，日复一日，直到诺欧回家。 第43章 下午茶时光 诺欧回不莱梅城的那天, 天下着细细密密的雨。 此时已是晚秋，不莱梅城外的稻田化作金色的海洋，城里的瓜果也不贵，各种小商小贩都赚得盆满钵满。辛劳了一年的农户也有钱进城里采购些东西, 不莱梅越发得热闹起来了。 别墅门前的几棵大树飘洒着枯黄的落叶, 草地里的野花迎风而笑。 今年早些时候,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送来了一匹白色的小马驹, 是三级风属性魔兽疾风马的幼崽, 到两个月前小疾风马刚刚满一岁, 随诺欧一起去了威斯特法伦行省。 现下, 诺欧就骑着小疾风马从飘舞的金黄色的、像蝴蝶一样的落叶中, 回到了别墅。 别墅里的仆人早在数日前就知道小主人要回来了, 他们不仅早早把别墅大清理了一遍，还加上了不少装饰，务必让小主人归家时有个好心情。 诺欧亲自把小疾风马送去马厩, 他走回别墅，所有仆人排成两列, 恭恭敬敬道：“小公爵。” 诺欧并没有注意到焕然一新的城堡，亦或是他注意到了, 但这些许小事没有被他放在心上, 他熟练地从人群中找到安吉莉卡, 问道：“艾斯呢？” 安吉莉卡：“回小公爵，小少爷还在房里。” 诺欧：“我都提前写信回来, 说我今日到了。他还在睡？” 若是换一个人被诺欧这么质问, 都要羞愧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主人远游归来，客人不出门迎接也就罢了, 竟还躺在主人家的房间里呼呼大睡。但安吉莉卡毕竟是艾斯另眼相看的女仆，她微微地笑着，默认了诺欧的说法， 诺欧不见气恼，他走上楼梯，脚步有些兴冲冲，“我去叫他起来。” 虽然这不符合规矩，但毕竟不是在格林城堡，别墅里的仆人没有人敢拦着诺欧的。管家虽在格林家族服侍多年，但他更是看着诺欧长大的，知道小公爵父母过世后，小公爵有多么闷闷不乐，甚至把情感寄托在格林公爵的私生子弟弟身上，此时，他看到诺欧这么高兴，也不想太拘着他。 诺欧熟门熟路地上了三楼，意思意思地在门上轻敲了两下，看房间里没有人反应，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诺欧走到艾斯的床边，看到床上鼓起来的一大团，直接扑了上去，“嗨！” 诺欧扑上去压了半天，看到身下的人都没有反应，他直接拉开被子，“嗨！艾斯！” 床上的少年容貌虽未完全长开，但根骨已成，可初窥他日绝代风华，此时少年双眉紧蹙，似乎陷在梦魇里，诺欧摇了摇艾斯的肩膀，“艾斯！” 艾斯伸出手，挥开诺欧，“别闹。”他虽说着话，但眼睛还闭着，不知道醒了还是没醒。 突然，艾斯感觉他的腹部多出了一点冰凉的东西，像是有人把冰块塞了进来。 艾斯猛地清醒了，他立即坐了起来。 艾斯醒来后，第一件事就是环顾四周，房间里与往常一样，只是他窗边多了一个注视秋景的少年。艾斯苦恼地挠了挠头，“诺欧，别闹。” 诺欧神色平静地回过头，脸上带着点疑惑，他看向艾斯，“嗯？” 艾斯：…… 艾斯：“别跟我说刚才不是你！” 诺欧看到艾斯在揉脑袋，关心道：“你怎么了？” 诺欧身上还穿着皮甲，腰间的佩剑也没有摘，他嘴角撇着，明显得不高兴。艾斯看诺欧这样，心里的气消了大半。 艾斯：“没什么，我这些天头有点疼。” 诺欧走到艾斯身边，他伸出手，手指轻揉艾斯的太阳穴，关切道：“怎么会头疼？” 那冰凉的手，就和艾斯刚才感受到的“冰块”一模一样。可此时，艾斯心里最后一点气也消了，也就没再追究诺欧。 艾斯按住诺欧的手，道：“没事，多睡几觉就好了。” 这些天，艾斯频繁地分魂到占星玩偶上，再进出亡界。但他的灵魂力量还没有那么强大，有些承受不住，所以会有疼痛体现在头上。 艾斯披上外套跟诺欧一起去了二楼，佣人们早已摆好下午茶。 艾斯拉开椅子，随意坐下，他问诺欧：“在威斯特法伦行省与他们骑士团的比武大会怎么样？” 诺欧：“输了，赢了。” 艾斯：？？？ 艾斯：“到底是输了，还是赢了？” 诺欧：“比武赢了，比武大会输了。” 艾斯：“威斯特法伦骑士团训练营有很厉害的将才？”比武是个人的，比武大会却是两个骑士团之间的较量。当然，这样演练性质的比武大会，两边骑士团的训练营都只派出了一个小队，没有像大的演练大会那样，用上数千人。 艾斯成长于威斯特法伦行省，诺依曼子爵又与格拉芙总督交好，艾斯对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略有了解，在尼德兰村庄解救卡尔·凯撒的时候，艾斯也近距离观察过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一支小队。在艾斯看来，威斯特法伦骑士团更注重骑士的个人实力，不比佐治亚骑士团常常练各种战阵。 毕竟佐治亚骑士团历史悠久，历代都有大将坐镇。威斯特法伦骑士团是后建的骑士团，以四处招募强者出名，常常被其它有底蕴的骑士团称为雇佣兵。虽其它地方骑士团瞧不起这样的，但不可否认，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用骑士们强大的实力，在历届帝都举办的比武大会里杀出了一条血路。 不过，两家训练营之间的比武大会，通常都只派各自训练营里的剑士出手，由于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特性，他们常常只是陪打的，输多胜少，这一次怎么就逆袭了？ 艾斯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诺欧：“今年，威斯特法伦骑士团有个平民通过试炼。一开始，威斯特法伦骑士团训练营的骑士没怎么关注他，是很普通的青年人，参加试炼的时候，已经18岁了，但还是2级剑士。” 艾斯一边听一边点头。 贵族子弟大多12岁开始参加骑士团的试炼，好在18岁成年时获得继承爵位的资格。平民则不同，骑士团试炼给平民设置的门槛是20岁，一般手上有本不入流的剑士心法，完全凭借自己不通过魔法药剂修炼，天赋出色的，15岁可以成为一级剑士；天赋一般的，20岁可以成为一级剑士。 这也是三色堇帝国给予平民以武晋升、相对容易的一条途径。去帝国边境，跟芬格帝国的骑士团拼死拼活，也就是个小兵头目，哪里有成为骑士风光。 虽然荣誉骑士不比真的骑士，有爵位和封地，但在小村庄也是响当当的大人物了。 18岁的2级骑士，在平民里虽难得，但不管丢到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训练营里，还是在诺欧眼里，都不是需要特别对待的人物。 “你也知道，威斯特法伦骑士团骑士的指挥水平，他们自己肚子里也才那点墨水，两个骑士指挥着两个小队，十次里九次摆出的战阵都一样。这又如何说得过去？”诺欧道：“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训练营就想出了这么一招，让参加试炼的剑士推选自己小队的队长，由他们的队长带他们与其他队伍比武。” 诺欧：“不到半年的时间，主管威斯特法伦骑士团训练营的大骑士长，就发现不对，一个月有四次队伍比武，有一支小队从来没有输过。” 艾斯：“他以前学过？” “好像没有。千军易得，良将难求。”诺欧摇摇头，道：“据说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把他带到身边，亲自教导他军法，在处理骑士团大小事务的时候，还让他在边上观摩。” 艾斯：“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也不怕这是其它军团、甚至是芬格帝国派来的人？” “不太可能。不仅是威斯特法伦骑士团，整个三色堇帝国，甚至是芬格帝国，这些年都没有出新的大将。这时谁手上有个将才，还不好好护住，就是要派出去我弟，也没有人会派去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再说，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团长不蠢，在让他旁听会议之前，肯定把他祖上三代查得清清楚楚。”诺欧道：“不过，那个人拒绝了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团长的栽培。” 艾斯眉毛一挑，问道：“什么意思？” 诺欧一摊手，道：“他说他有了效忠的人，不可能全心服务于威斯特法伦骑士团。” 艾斯：“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团长的脸色一定很精彩。” 虽然各个行省骑士团都执掌在行省总督的手上，但实际上骑士团真正效忠的对象都是陛下。从来没有哪个行省骑士团的团长是效忠其他人的，如果那样的话，那个骑士团到底归谁可就不好说了。 诺欧笑了，道：“所以，他不可能是其他势力派去的。不过，不管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怎么问，他都不肯说，他效忠的人是谁。” 艾斯叹道：“可惜了。”也不知道那个青年人效忠的人是谁，有没有军队让他施展才华，不然这大将天赋空空耗掉，也太遗憾了。 不过，那位年轻人效忠的除非是某位公爵或者伯爵，不然其他贵族可都是不能养、也养不起骑士团的。 艾斯又饶有兴致地问：“比武呢？比武你夺了魁首，过程还顺吧？” 诺欧摇摇头。 艾斯挑眉，道：“威斯特法伦骑士团今年逆天了，人才辈出吗？” 诺欧道：“还是他。” 艾斯：“可是……那人不是才二级剑士吗？” 诺欧望了一眼窗外的晚霞，叹道：“可能这世上真的有那样的天才吧。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起了惜才之心，想以个人名义赠送那人修炼所用的魔法药剂，却被拒绝了。” 艾斯：“这又是什么道理？” 诺欧：“‘我今日接受了团长的魔法药剂，就是欠下了团长的恩情。他日，团长委托我办事，我定然不能推脱。但若同时，主公有事吩咐，我必要辜负团长。’他是这么说的，不愿意接受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团长的魔法药剂。” 艾斯：“手下有这样的人才，却连魔法药剂都不愿意提供，这主公也太吝啬了吧。” 诺欧：“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就问，他主公究竟是谁，人在哪里？毕竟初级的魔法药剂不值钱，但剑士的黄金年华就那几年。你知道他说什么？” 艾斯摇摇头，“想不出。” 诺欧：“他说他也不确定主公现在在哪。不过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烦恼没多久，魔法药剂的问题就不必烦忧了，那剑士自创心法，可以在修炼的同时化解体内的杂质。” 艾斯：…… 艾斯：“我感觉我像是在听故事。” 诺欧：“我到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时候，他已经是三级剑士了。他手上有一把重剑，其重无比，我都不敢直接挡，要不是我有海澜斗气，那一场比武谁输谁赢还真不好说。” 艾斯道：“对了，那个人叫什么名字？”不管是在武道上，还是在领军上，那位年轻人都有出色的才华，更关键的是，他心志坚定，不为外界所诱惑。这样注定有大成就，甚至青史留名的人物，可得提前记住了。 诺欧：“他叫阿尔特。” 夕阳从窗户里照射进来，艾斯半张面孔如常，另半张面孔却红得有些妖艳。 诺欧：“我有时想，我若是平民，可能有他的成就。” 艾斯笑了笑，“他若是公爵之子，也未必有你做得好。而且，他长你六岁，六年后，你的成就可不好说。” 六年后的现在，他们应该在帝都了吧。诺欧望向北方，那是帝都的方向，也是三色堇帝国权利的中心。 诺欧道：“是啊。我还有六年，不，还有五年多的时间。” 诺欧与艾斯相视一笑。 诺欧问道：“艾斯，你会一直陪着我吗？” 艾斯：“当然。我还想抱未来的格林公爵的大腿呢。” 诺欧把桌边温着的酒打开，给自己倒上一点，“不过，我可不能空着手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就算他得到了陛下的诏书，但他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如果六年后，他叔叔已经完全掌握了格林家族的封地，他手上无一兵一卒，可只能当一个傀儡公爵了。 艾斯一下就猜中了诺欧的意图，“你想培养自己的剑士？” 诺欧也不瞒艾斯，“我很小的时候，我父亲就有开始给我培养亲卫。但除了几十个人跟我来了不莱梅城，现在住在郊外，其他人都在格林家族的封地。自从我叔叔上次提前给我送来13岁生辰的礼物，我却没有回礼，我们实际上已经撕破了脸皮。还有些骑士，我也没有联系上他们了。而且，我手上已经有格林家族在佐治亚行省的产业了，家族不会再给我任何资金上的支持了。” “那些钱，我自己用自然绰绰有余，但加上郊外的骑士，还有他们的侍从、马匹，只是堪堪够用，更不提招募新的剑士。若是过几年再临时招募，不说能不能找到强者，就是他们的忠诚、是否是其他别有用心的人派来的，也是一个问题。” 艾斯：“说来说去，还是钱的问题。” 诺欧：“是啊。” 艾斯想到亡界开始打地基的城池，想到他和卡尔·凯撒的合作，艾斯道：“不要急，金币会有的，军队会有的，你想要的一切，都会有的。” 诺欧笑笑，他以为艾斯在宽慰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第44章 破壳 早上, 艾斯出门的时候，安吉莉卡给艾斯穿上皮甲。皮甲的侧边是用绳子扎住的，艾斯自己不会、也不喜欢弄这些。 安吉莉卡灵巧的手指仔细地把编好的绳子穿过皮甲上的小孔里，一个又一个, 最后打上漂亮的结。艾斯手扯了扯脖子上的护喉皮甲, “这个卡得有些紧, 不太舒服。” 安吉莉卡帮艾斯调整了下皮甲的位置, “小少爷, 这样会舒服些。” 艾斯：“我不能不穿它吗？” 安吉莉卡温柔又固执道：“小少爷试试, 不会影响行动的。” 艾斯扭了扭脖子, 舒展身体做了几个动作, 皮甲调整后确实舒服了许多, 也不影响战斗。艾斯不打算把它换下来，除了穿着它动作也还轻便外，他也理解安吉莉卡的担心。 在安吉莉卡看来, 卡尔·凯撒是唯一知道艾斯修炼亡灵魔法的外人。商人为了利益可以出卖一切，就是艾斯救过卡尔·凯撒的命, 他也是不值得信任的。安吉莉卡不像安吉拉，会把对艾斯的担忧挂在嘴边, 她总是用她的方式给艾斯增加一点安全, 哪怕艾斯真的与人动手, 这点防护起到作用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艾斯：“这件皮甲是哪来的，我以前没有见过。” 安吉莉卡：“我去看安吉拉, 用小少爷送去的材料, 做了这件皮甲。” 艾斯道：“哦。”乔治从凯撒商会拿回了一叠金票, 艾斯又通过卡尔·凯撒买了大量的魔兽皮革、晓麟龟的龟壳以及其它钢材，拿去给安吉拉练手。 安吉莉卡半跪在地上给艾斯整理靴子, 艾斯看到她领口打着六七个结，衣服在两边的肩膀上都有扣子，方便打扫卫生时弄脏了，可以拆下来换洗，实用也美观，夸赞道：“这件衣服也是你自己做的吗？看起来不错。” 安吉莉卡站了起来，笑道：“这是别墅里侍女统一的装束。” 艾斯：“可我看她们是穿湖蓝色的。”安吉莉卡这件是青绿色的。 安吉莉卡道：“只是衣服的颜色不同，其它都是一样的。” 艾斯可不想和女孩讨论服饰的话题，他拿过摆在桌子上的长剑，挂到腰上，“我出门了。”等到他快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他又转过头，看安吉莉卡，“我总觉得我忘掉了什么重要的事。我今天还有其它事吗？”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没有。” 艾斯放心地离开了别墅。 艾斯见到卡尔·凯撒的时候，卡尔·凯撒正坐在街边的小酒馆里，阳光缓缓地洒下来，在他柔软的黑发上打了一个好看的光圈。 艾斯拉开卡尔·凯撒对面的椅子，“我还以为，凯撒商会会长的长子都是坐在华丽的客厅里跟人会面的。” 卡尔·凯撒：“我小时候也是这么以为的。” 艾斯从侍者手上接过一大杯麦酒，稍微尝了点，就被辣得不行，他一边咳嗽一边问：“你是怎么找到这个地方的？” 卡尔·凯撒：“这里的麦酒很有名。虽然贵族少爷们觉得它粗劣，但城里不少干苦力的人都喜欢来这里喝一杯，因为够劲。”卡尔·凯撒往吧台看去，酒馆的老板咧了咧嘴，给了他一个大大的笑容。 “事实上，商人们和平民的关系，比他们跟贵族还要紧密得多。”卡尔·凯撒如是说。 艾斯道：“可是，富商们不都喜欢打入贵族的圈子吗？”巴特索登举办宴会的时候，偶尔会邀请威斯特法伦行省几个商人的女儿，总有些落魄的贵族需要和商人们联姻，来维持他们外出时铺张的场面。而商人女儿们从接到邀请开始，就会挑选衣服，早早设想那日如何打扮自己，才显得符合宴会的气质。 卡尔·凯撒：“有些事不得不做。” 艾斯打了一个哈气，他与卡尔·凯撒也不是多熟络关系，这些话作为寒暄已经够多了，“上次带来的界石已经出手了？” “嗯。”卡尔·凯撒拿起装麦酒的杯子，挡住了嘴唇，“1000金币一颗。” 艾斯吹了个口哨，“你心可真黑。”界石虽然找起来有些麻烦，但在亡界真不是多罕见的东西，卡尔·凯撒竟好意思要这个价。 卡尔·凯撒把麦酒放到桌上，淡淡道：“总有人觉得这东西奇货可居。” 这就是在酒馆谈话的好处。虽然艾斯刚才那声口哨引来了不少人围观，但坐在他们不远处的几桌人只是好奇地打量了下两个穿着不凡的少年，倒没有想到他们可能是这个城市最有钱或者即将最有钱的人。 艾斯：“市场会饱和吗？” 卡尔·凯撒虽不明白艾斯这话什么意思，但多少能猜出，“不会。这点界石不莱梅城的魔法师和贵族就能消化掉，更别提整个佐治亚行省，甚至三色堇帝国了。如果你真能把整个亡界的界石搬出来，我们还能卖到芬格帝国去。” 私下与芬格帝国交易，可是要被流放到西北的，可是卡尔·凯撒就那么大大咧咧地说了出来，像是一点也不担心。 艾斯？艾斯他也没有太大的反应。三色堇帝国和芬格帝国祖上同源，这数十年两国又是总体和平的，界石又不像刀剑，是战略物资，多被贵族收藏或者消耗在魔法师的实验室里了。 艾斯倒是对另一件事比较好奇，“凯撒商会在芬格帝国也有路子？” 卡尔·凯撒含糊不清道：“可以使用金币的地方，商人总是有不同于贵族的方法的。”卡尔·凯撒递给艾斯一个小袋子，里面卷着一小沓金票，这些金票在任何一个有凯撒商会的城市都可以兑换成金币，每张金票的面值也都有1万金币。 卡尔·凯撒：“400颗界石，总共卖出40万金币，四六分，你拿16万。之前给了你的一部分，是我垫的，这是剩下的。” 艾斯看也没看，就把它放到怀里。 艾斯：“过两天，我会让人送新的一批界石给你。” 卡尔·凯撒：“好。不过别忘了，还有魂晶。” 艾斯摇摇头，跟卡尔·凯撒介绍了魂晶的来源，然后道：“亡界的确遍地是魂晶，因为到处都是亡灵生物。但1级骷髅士兵产出的魂晶质量很差，就只有指甲壳那么厚，而且非常脆弱，阳光大点，就化掉了。你确定想买魂晶的人，能接受魂晶这样的品质？” 卡尔·凯撒想了下，问道：“就没有质量好点的魂晶了？” 艾斯：“三级骷髅的魂晶就比较坚固了。四级亡灵生物的魂晶会呈现不同的颜色，也能有各种各样的作用，但想得到这些，可不那么容易。” 卡尔·凯撒：“你的安全是最重要的。”魂晶以后还能得，但艾斯要是出事了，他从哪里再去找一个亡灵法师。 “有机会的话，尽量获取高等级的魂晶。”卡尔·凯撒又想了一下，道：“低级的魂晶也需要。放心，我会卖开出合适的价格的。” 从知道卡尔·凯撒把界石卖出1000金币的价格，艾斯也不怎么担心魂晶的销路了。他再把获取魂晶说得艰难，也只是提醒卡尔·凯撒魂晶的价值。 他们又说了一会儿话，艾斯起身告别了，他豪迈地拍了下卡尔·凯撒的肩膀，“好兄弟，我们下次再见。”别忘了准备金票。 卡尔·凯撒嘴角微勾，他穿着一身黑衣，衬得他肤色苍白得近乎透明，在阳光下甚至可以看见青色的血管，他从袖子里伸出来的手腕纤细，像是人一用力就可以把它折断似的。 卡尔·凯撒拿起桌上的麦酒，“愿下次再见的时候，我们都达成所愿。”他说完就把杯中的麦酒一饮而尽。 艾斯吓了一跳，这麦酒的杯子很大，他两只手一起也握不住，“你……你的身体能喝这么烈的酒？” 卡尔·凯撒：“小时候常常喜欢偷喝父亲的酒，酒量还行。只是后来不能喝了。”他的话还没说完，他苍白的脸上就浮现出一抹不正常的红晕。 艾斯：“那你怎么还……” “因为我是商会会长不得志的的长子啊。”卡尔·凯撒话还没说完，他半个人就伏在了酒馆的桌子上面，像是晕过去了。 艾斯正想去摇他，就感觉到酒馆的最边上传来两道视线。 艾斯没有再管卡尔·凯撒，他径直离开酒馆。他站在这条街道的拐角处，看到两个侍从模样打扮的人把卡尔·凯撒扶进了一辆马车里。 艾斯在心里暗叹，需要维持人设的不止他一个人。 只有拥有力量，他们才能做他们自己。 希望这一天不要来得太晚。 艾斯回到别墅的时候，就看到面色冰冷、站在一楼大厅的诺欧，他看到艾斯回来，直接转身上了二楼。 艾斯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想起，他今天约了诺欧练剑的，只是他这两天头疼得厉害，卡尔·凯撒又临时告诉他今天上午有空，导致他忘了这件事。因为那天只有他和诺欧两个人的时候，诺欧提的，所以安吉莉卡也不知道。 艾斯去找诺欧的时候，诺欧正在书房里。 别墅的二楼有一个很大的书房，与诺欧的卧室相比也不遑多让了。诺欧正在书架上找书，但他看中的那本书在书架的最顶端，他够不着。 艾斯顺着诺欧的目光也看到那本书，他手在柜子上借了个力，跳起来拿到那本书递给诺欧。 诺欧接过书，淡淡地看了艾斯一眼。 艾斯摸了摸鼻子，虽然诺欧是四级剑士，比他厉害，但是，跳起来这种行为，“这不符合你格林小公爵的气质。”艾斯如是道。 诺欧简直要气笑了。 艾斯：“抱歉，诺欧，今天约着练剑的事我忘了。” 诺欧硬邦邦道：“如果你不想练剑，直接跟我说就是了，何必找这样的借口。” 艾斯：“不是借口。抱歉，诺欧，我真的是忘了。” 诺欧：“那你今天出门干什么去了？是诺依曼家族在不莱梅城有什么产业需要你打理，还是你想去见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认识的某个朋友？大卫·里希特？还是杰罗尔德霍斯利？” 艾斯呐呐道：“都不是。” 诺欧双手环在胸前，看着艾斯，“那你是去做什么了？” 艾斯：“我不能说。抱歉，诺欧……” 诺欧冷冰冰道：“你不用对我抱歉，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私人空间，下次不要忘记就好。” 艾斯知道诺欧这么说，这件事是翻篇了。但现在，他有种冲动，想把他来到这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和他最好的朋友分享，“诺欧，你真的想知道我今天去做什么了吗？” 诺欧疑惑地看向艾斯。 艾斯的声音很温柔，但又有不容拒绝的坚定，“诺欧，等你将来继承格林家族，家族的事，你也是不能和其他人说的吧。我也有这样的秘密，与诺依曼家族无关，只属于我的秘密。你是我的挚友，如果你想知道，我都会告诉你。” 诺欧注视着艾斯，他的神色是前所未有的温柔，他微笑地看着他，像是在看无理取闹的孩子。诺欧很不喜欢这样的感觉，他明明与艾斯相距不远，却又像是隔着许多他看不见的屏障。 分明是他做错了，诺欧忿忿地想。 诺欧把头垂到一边，他抵挡不了平时嬉皮笑脸的人温柔的模样，“好了，我不生气了。只是我两个多月没回来，我回来，你又整天不见踪影。至于你的那些不值钱的秘密，你自己带进坟墓里吧。” 艾斯摸了摸鼻子，这可是很值钱的秘密，也是要常常要带进坟墓的秘密。 想到诺欧说的话，艾斯突然笑了起来。 诺欧看着艾斯，只感觉到莫名其妙。 艾斯邀请诺欧，“要去我房里看看吗？这些天魔兽蛋老是乱动，我感觉它快孵化出来了。” 诺欧一副兴趣不大的样子，艾斯硬拽着他的手回了自己房间。 魔兽蛋还好好地躺在孵化器里，与平常没有两样。但如果有魔法师在这个房间冥想，就能“看”到魔兽蛋上面环绕着各种颜色的魔法元素。 这是非常不符合常理的，就是高级魔兽也至多掌握两种魔法元素，它们的幼崽更不可能在还没有出生的时候就吸收这么多属性的魔法元素，除了一种传说中的魔兽。 当艾斯“看”到这一幕的时候，心里已经对魔兽蛋里魔兽有了某种猜测。 艾斯很高兴诺欧回来，他们一生有多少机会看到它的幼崽出壳。 诺欧轻轻抚了两下魔兽蛋丑不拉几的褐色蛋壳，“很强健的心跳声，我能感觉到。” 艾斯笑了笑，像是诺欧在夸赞他的孩子。 诺欧从怀里取出一瓶魔法药剂递给艾斯，“我在威斯特法伦行省买的。药剂师说，魔兽幼崽如果迟迟不破壳，可能会死在蛋里，只要把这个倒上去，就可以减弱蛋壳的厚度，增加魔兽幼崽出壳的成功率。这不会伤害魔兽幼崽的身体，但有没有其它的副作用，我就不知道了。” 已经猜到魔兽蛋里有什么的艾斯赶紧制止诺欧，他笑道：“不用，前些天魔兽蛋就晃得厉害，它破壳估计就这两天了。” 诺欧淡淡道：“那可不一定，可能它在逗你玩呢。”诺欧用装着魔法药剂的瓶子轻轻敲了魔兽蛋两下。 诺欧完全不担心他不小心把魔兽蛋打碎。这颗魔兽蛋他和艾斯之前都试过，在不用斗气的情况下，他们谁也无法在蛋壳上留下一点印记，也因此，诺欧很怀疑里面的魔兽幼崽能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破壳。 诺欧平淡的声音带着点好奇，“我倒一点试试看吧。” 艾斯笑倒在床上，诺欧一本正经说特别明显的假话，好笑得不行。诺欧做事向来有分寸，艾斯并不担心他真的把魔法药剂倒到魔兽蛋的蛋壳上。 艾斯整个人躺在床上，自己给自己揉着脑袋，昏昏欲睡。 突然，诺欧有些不可置信的声音在房间里响起，“艾斯！” 艾斯：“嗯？” 诺欧拉过艾斯的一只手，把他的半个身子都拉了起来，他指着魔兽蛋，激动地说：“艾斯，你看！” 艾斯看向孵化器上的魔兽蛋，还是丑不拉几，土黄土黄的，就是难得给艾斯面子，在诺欧来的时候用力晃动了两下，艾斯刚想说“没事”，就看到—— 魔兽蛋蛋壳上出现了一道非常细小、却清晰可见的裂缝。 它真的要出壳了！ 第45章 龙龙龙 艾斯呆了。 虽然魔兽蛋总是滚来滚去, 好动得很，挠得艾斯心里痒痒的，老觉得它要破壳了。但魔兽蛋只是动，一直没有要破壳的意思, 艾斯再看到它在那“活泼”, 心里也就平静无波了。 可是这会儿, 艾斯看着蛋壳上的裂缝, 不由吞了下口水。 “咕咚。” 房间里完全没有其它声音, 所有连艾斯吞咽口水的声音都显得格外响。诺欧也是第一次看到魔兽幼崽破壳, 也是屏气凝神的。 魔兽蛋又剧烈地晃动了一下。 艾斯只感觉他们所处的房间都晃动了一下。 也可能是他太关注魔兽蛋了, 所以产生了错觉。 但魔兽蛋上的那道裂缝艾斯绝对没有看错, 它甚至越来越大了。 还是诺欧最先察觉到不对, 他能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能感受到四周出现无形的压力。诺欧转过头，但他只看到艾斯喜悦的表情, 他问道：“艾斯，你跟它契约了吗？” 艾斯忘神地盯着魔兽蛋, 不在意道：“没有。” 诺欧：“你真的不知道它里面是什么魔兽的幼崽吗？我怎么觉得有点不对。” 蛋壳的裂缝越来越大了，甚至有粘液从里面滴落。那粘液浇在孵化器上, 烧出一个赤红色的小洞, 小洞又很快变得焦黑, 还冒出灰色的烟。 诺欧：“你知不知道，有些魔兽的幼崽, 它们一出生……” 诺欧说不下去了, 房间里的威压越来越重, 甚至让他有跪倒在地的冲动，他迅速地让海澜斗气遍布全身, 这才稍稍好受些。 艾斯也好不到哪里去，但他之前献祭给海澜法杖，传奇法杖已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可以帮他抵挡魔兽幼崽带来的大部分威压，“我只是有些猜测……” 然而，艾斯的话还没有说完，艾斯与诺欧就看到一条小尾巴钻出了蛋壳的裂缝，它的尾巴一划，蛋壳彻底地裂成了两半，它也完全露出来了。它的头上带有两个尖尖的小角，身上是非常薄非常细密的浅金色鳞片，背后还有一对小小的肉翼，哪怕它浑身上下沾满粘液，诺欧也不会认错。 这是龙。 这是黄金巨龙的幼崽。 诺欧想问艾斯从哪里得的龙蛋的，但眼前的一幕给他的惊吓太多了，他甚至回不过神来转头看向艾斯。 还站在蛋壳里的小龙伸出猩红的舌头慢慢舔舐着自己身上的粘液，当它把眼睛上的粘液舔干净后，它睁开眼睛，望向距离他最近的人。 小龙睁开双眼，它有一双浅金色的竖瞳，他一眨不眨地盯着诺欧。 诺欧浅金色的头发与小龙身上鳞甲的颜色相同，小龙的小短腿慢悠悠地从蛋壳里拔出，然后它爬到诺欧的身边。小龙还没有诺欧的小腿高，它在诺欧身上嗅了嗅，疑惑地歪了歪头。 虽然小龙的歪头杀很可爱，但诺欧此时动也不敢动。他真的不知道艾斯是怎么想的，竟然把一颗龙蛋，还是一颗即将破壳的龙蛋放在家里。 同时，诺欧又怕小龙做出什么令他尴尬的举动。传说魔兽会把它们见到的第一个人当成它们的父母，若是艾斯把小龙契约了，肯定不会有这样的问题，但现在可不好说。 还好，小龙只在诺欧身边嗅了嗅就离开了，它把视线转向坐在床上的黑发少年身上。 少年双眼笑意融融，看着它的神色既不惧怕，也没有阴霾，虽然少年克制住了，但小龙能感觉到，他想抱一抱自己，就像它还是一颗蛋的时候。 小龙背后的肉翅张开了一点，他缓缓地飞起了，虽然它飞得摇摇晃晃的，像随时都要掉下去，但他确实离地两三英尺了。 小龙看到黑发少年欣喜的表情，就…… 就直接飞到了黑发少年的怀里。虽然因为肉翅还很无力，它飞了半截路就直接掉了下来，但少年还是好好的把它接住了。 艾斯抱住小龙，手指轻轻摸了下小龙的角，就看到它害羞地埋首到他怀里。 艾斯高兴道：“我还没有给你取名字呢。” 小龙抬头看向艾斯，它浅金色的竖瞳是冰冷无情的，但它望向艾斯的时候，有很深的依恋隐藏在其中。 艾斯逗它：“叫爸爸。” 小龙看着艾斯，很给面子的嚎了一声，“嗷~”伴随着的还有指甲壳那么大的龙息，小小的火花还没落到地上，就消失在半空中。 “艾……斯……” 这时，诺欧的声音把艾斯从“父子”其乐融融的场景里拉了出来。艾斯看到，诺欧满头大汗，连手上的剑都拄在地上，焦急地望向艾斯。 之前，艾斯凭借海澜法杖才抵挡住小龙天生的威压。这时，艾斯把海澜法杖给他隔绝的领域稍稍打开了一点，他就看到整个不莱梅城相对一刻钟前，翻天覆地的变化。 不莱梅城百兽哀嚎，万马嘶鸣。附近街道上的人都坐倒在了地上，人们惊惧的声音充斥着艾斯的双耳。 就连别墅边马厩里的三级疾风马都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在不莱梅城的街道上快速走着，维持城市的秩序。还好，天空中没有高级剑士和高级魔法师的身影，没有人发现异变的来源是诺欧的别墅。 艾斯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他脑海里翻过几十个主意，同时，他手上轻轻拍着小龙的肉翅，“乖，辛苦你了，我们睡一会儿吧。”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像过去一个世纪那么长，小龙才在艾斯的怀里小声地打了一个鼾。艾斯小心翼翼地把小龙放到他的床上，看它没有其它动静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诺欧朝艾斯使了一个眼色。 艾斯跟着他走到卧室外面的房间。 他们没有把房门关上，方便艾斯观察小龙。 诺欧：“你应该告诉我的，那是一颗龙蛋。” 艾斯：“我只是怀疑，我也不确定。而且我也不知道，它会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龙是天生的王者。如果战场上有成年的龙出现，普通的马匹会直接失去战斗力，像疾风马这样的……”诺欧通过窗户，望向马厩，“也就是勉强站立罢了。” 不过肯定不能这么近距离的接触龙，马厩里的疾风马真是恨不得自己晕过去。 “可是。小龙就是‘嗷~’了一下。”艾斯还模仿了小龙叫的样子，要多萌有多萌。 当然，这萌点只有艾斯自己体会到了，诺欧是完全没有感受到。诺欧现在很无语。平常，艾斯总是很成熟很可靠，但有些时候，他简直比小孩子还小孩子。 诺欧：“可是，不莱梅城已经乱套了，你打算怎么解决这件事。” 艾斯想到他钱包里的魂晶，道：“会有办法的。” 就在这时，安吉莉卡从房间外面走进来，她脸色苍白，看起来也不大好，“小公爵，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派人来别墅。” 诺欧递了一个眼神给艾斯，让他自求多福，就匆忙下楼给艾斯擦屁股了。 艾斯回到卧室里，充满“父爱”地看着小龙。 真是头可爱的小龙~连睡觉的样子都那么萌~艾斯·初为人父·诺依曼如是想。 安吉莉卡也跟着艾斯进了卧室，她看到床上的小龙，惊讶地用双手捂住嘴。虽然她早知道艾斯有一颗魔兽蛋，但她万万没想到，魔兽蛋里会孵化出一头龙。 大约过了一刻钟，诺欧就回来了。 艾斯问道：“怎么样？” 诺欧没好气道：“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派人来问我们有没有事。因为佐治亚骑士团常年驻扎不莱梅城，所以城里没有强者镇守，前些日子，团长又带着骑士团里大多数人出去执行任务了。所以，城里突然出事，他们至今没找到原因。现在不莱梅城最高武力是罗斯大骑士长，但他也只是六级骑士。” 虽然六级骑士揍艾斯跟诺欧两个就和玩似的，但在一头龙面前，就有些不够看了。 不是说小龙现在就可以打过罗斯大骑士长，而是这其中涉及的利害关系，就是牵扯到魔导士、剑圣，都是不为过的。 三色堇帝国最后一次出现龙是什么时候？大概还是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那段混乱的岁月，大陆上四处烽烟，群雄并起，时不时有兽潮出现，人心惶惶，普通人朝不保夕。而龙族的每次出现，不是有佣兵屠龙成就威名，得到龙的宝藏，就是有剑士与龙签订了契约，成为了龙骑士。 龙是上天的杰作，它们生而拥有无可匹敌的强大肉体，还拥有全系魔法的天赋，当它们成年的时候，它们不仅是剑圣，同时拥有魔导士的能力。 如果说龙有什么缺陷，就是它们繁衍有些困难。哪怕龙族的巅峰时期，大陆上同时存在的龙也不过千头。至于现在，龙归于龙岛，也没有人知道还有多少龙活着了。 而平凡的人族，征服龙是他们打破物种桎梏，证明自己、扬名天下最简单的方法。 艾斯暂时还无法想到那么远，他问诺欧：“城里有魔法师吗？” 诺欧：“佐治亚骑士团原本有一位光明法师，但他访友去了。加百利法师倒是在不莱梅城外的魔法塔里，他寿命有限，应该不会来管闲事。但为了保险，我建议你不要找他来帮忙，龙的血液、角、鳞片，都是宝藏，难保他不把主意打到实验室去。” 躺在床上的小龙的耳朵动了动。 艾斯挠了挠它，“你装睡什么？”每次遇到“危险”的时候，都那么机灵。 小龙睁开它懵懂的金色眼睛，然后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气，有龙息落到艾斯的手上，虽然不多，但还是很快红肿了起来。 诺欧皱了皱眉头。 艾斯看小龙又想嗷一嗓子，打打精神，警告它，“你可不许再嗷，再嗷我可把你关起来了。” 小龙背后的肉翅都耷拉了一点，但也老老实实得没有再嗷。 诺欧建议艾斯，“你还是早点把它契约了。趁着它还小，对你也依恋，我们实力又高于他。”诺欧不知道艾斯的实力，但他自己本身就是四级剑士，小龙虽然魔武双修有三级，但毕竟刚刚出生，完全没有战斗技巧，只是依靠本能。 艾斯犹豫了一下，这么散养着小龙的确变数太多。 艾斯用右手的大拇指划破中指，有一滴血珠出现在他手上。艾斯手指一弹，这滴血珠就飞到小龙的头顶，眼看着血珠就要落在小龙头上。当血珠落到小龙头上的时候，艾斯就会念动咒语，完成契约。 但是，小龙往边上一滚，避开了血珠。 血珠掉落在洁白的床单上，格外得刺眼。 小龙站在软趴趴的床上，朝艾斯嘶哑咧嘴，它的嘴巴是够大，张开了大半张脸都是它的大嘴，不过，它的牙齿，并没有什么威慑力，不同于成年龙的利牙，小龙张开嘴，艾斯只能看到它粉嫩的牙床，还有露了一点头的牙尖。 小龙不知道艾斯的举动意味着什么，不过，它的本能让它极其排斥这个。然而，小龙再气，也没有再嚎出来，因为艾斯让他不要嚎。 小龙继续在那边虚张声势。 明明黑发少年是它最亲近的人，为什么要做它不喜欢的事？ 艾斯沉默了一会儿，道：“算了，我看它都要哭了。” 小龙的嘴咧得更大了！它才没有哭！ 艾斯把小龙抱回怀里，小龙用力在艾斯手上咬了一口，不疼，艾斯只当给它磨牙了。 诺欧：“你不忍心，总有人会忍心。它跟着别人，还不如跟着你。” 艾斯额前的刘海遮住眼睛，他静静地望着小龙，“我会保护好它的。” 第46章 火锅边的命名 这些天, 不莱梅城的人们总能感受到紧张的气氛。 不说前些日子，城里突然降临强大的威压，不少人受不住坐倒在地上，连直立行走都感受到困难, 就是这些天城里出现的士兵、骑士都比往常多了不少。他们各个神色肃穆, 是农户们给瓜果也不吃, 姑娘们抛媚眼也不笑。 总之, 这不安的气氛一直环绕在不莱梅城的上空。连天都是阴蒙蒙的, 还时有时无的下了几场小雨, 细密的雨滴滴落在行人的手臂上, 领口里, 又多加了几分凉意。 到了今日, 小雨里还夹杂着雪花，一起飘扬在街道上。 冬天来了。 诺欧的别墅里，诺欧给佣人们放了假, 有亲人的都回家去了，了无牵挂的诺欧也给他们买了今年不莱梅城最出名的戏剧的票, 让他们好好休息。 而此时，诺欧和艾斯正坐在别墅一楼的小房间里, 他们中间放着一口大锅, 下面架着柴火。 诺欧拿了把小刀, 切了点羊肉，把它放到煮沸了的大锅里。锅下面的火有些小了, 艾斯从地上捡了两根比较粗的木头, 直接加到原来的柴火上, 结果把诺欧之前好不容易搭好的木头架子压垮了，原本烧得还算旺盛的火苗顿时要灭不灭的。 诺欧只觉得他认识艾斯后, 脾气越来越好了。 格林小公爵冷冷地看着艾斯。 两位锦衣玉食长大的贵族小少爷，就是出去打猎，都是有侍从架好篝火，他们再装模作样烤个肉的。今日，艾斯非要来一次自助料理，把别墅里的仆人都赶走了，两个人自己动手，诺欧才马马虎虎、弄了半天搭好一个稳定的木头架子的。 结果，这个混蛋，一点不珍惜人家的劳动成果！ 艾斯完全没有发现格林小公爵心里的火苗蹭蹭蹭得烧，他懒洋洋地摸了把坐在他腿上的小龙，叫了声，“儿子。” 小龙身上金色的鳞片已经比刚出壳的时候亮了不少，它的小尾巴时不时灵活地甩两下，听到艾斯叫它，它熟练地朝木头上喷了一口火。 “嘣”的一声，已经熄灭的篝火又燃了起来。 艾斯心满意足地叉出一块水煮羊肉吃了。 本来艾斯还想把羊肉嚼烂了给小龙尝尝的，诺欧虽然狠狠地皱了下眉头，但也没有管他。倒是安吉莉卡制止了艾斯，“小少爷，小龙还小，肠胃也弱，最好不要吃太辛辣的东西。” 在艾斯看来，这锅汤远称不上辛辣，但的确重口味了，也不知道小龙受不受得了，思来想去，还是作罢了。 艾斯叹了口气，摸摸龙儿子的头，“乖儿子，不是爸爸不想给你吃，是这坏哥哥坏姐姐不让爸爸给你吃好吃的。” 诺欧见着艾斯多了，养气功夫越发好了，但他还是忍不住给艾斯翻白眼，“你可别胡说，它都听得懂。” 小龙出生没几日，诺欧就发现，小龙的智商水平和人族六七岁的孩子无差了。其他人也就罢了，艾斯哪怕不说话，小龙有时都能明白艾斯的想法，真是聪明得过分。 此时，面对未来的剑圣·魔导士·龙冰冷机械的目光，就是诺欧自视甚高，也不由心里发怵，让艾斯少胡说八道。 安吉莉卡在边上用木头棒子捣了碗肉末，艾斯拿着小勺子喂小龙吃，他不以为意，“我可没瞎说，乖儿子，是不是？” 小龙也不知是吃肉末太专心了，还是听懂了艾斯的话，头在那里一点一点的。 诺欧：“那我怎么就比你矮一辈了。我跟安吉莉卡是它哥哥姐姐，你倒是它爸爸了。” 艾斯：“因为你年纪还小嘛。至于你当它的叔叔，你们家叔叔的这个传统，你跟我儿子就不要传承了。” 要是别人揭这个伤疤，诺欧不是一剑过去，就是用眼光冻死他。但艾斯是不同的，诺欧知道艾斯没有恶意，他时不时地提一提，也是告诉诺欧，这只是一件很多家庭都会发生的事情。 有时候，过大的权利，过多的财富，并不能给人带来幸福，只会让他们活得更加不容易。 诺欧：“你就算真的有儿子了，我也是孩子的伯伯，不是叔叔吧。你还比我小几个月呢。” 艾斯打了个哈哈，虽然按年纪，诺欧的确比艾斯大，但艾斯是从来不承认的，遇到这个话题还总是避开。 安吉莉卡又捣好了一碗肉末，小龙出生没多久，食量却不小，每天能吃下它身体三倍的生肉。这让诺欧不禁忧愁，如果小龙长大，他还养不养得起小龙跟它“爸爸”。 安吉莉卡问道：“小少爷，你不给小龙取个名字吗？” 关于小龙的名字，艾斯说他要郑重，要慢慢想。在诺欧看来，完全是艾斯看小龙破壳，喜得找不着北，顾不上取名了。 没料到，艾斯拍了拍小龙身后的肉翼，直接道：“乖儿子，我们叫诺恩好不好？” 诺欧：？？？ 小龙歪头想了想，没觉得好也没觉得不好，又低头吃它的肉末去了。 安吉莉卡问道：“小少爷，为什么给小龙取名叫诺恩啊？读起来很像格林小公爵的名字呢。” 艾斯深以为然地点点头，“因为是诺欧的弟弟嘛。” 诺欧一记眼刀过来。 艾斯不再说笑，他看着专心致志吃东西的小龙，淡淡道：“在古魔法语里，诺恩是命运的意思。我希望无论什么时候，它都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安吉莉卡不再说话，掌控自己的命运，说来容易，这世上又有几人能做到？ 诺欧望着艾斯，它像是在宽慰，又像是在祝福，“它会的。它是黄金巨龙的幼崽，就是在龙族，它也是王者，定能掌控自己的命运。” 艾斯把小龙抱了起来，让小龙与他平视，它一边摇着小龙一边道：“诺恩，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诺恩朝艾斯吐了一口龙息，还没有喷到艾斯的脸上，这些小火花就掉落在地上。诺恩大约是在为它的新名字表示欣喜，当然，更大的可能是它对艾斯打扰它吃饭，表达不满。 好不容易把午饭吃完了，安吉莉卡把诺恩送回了三楼艾斯的卧室。艾斯与诺欧也没有收拾篝火大锅，直接回了二楼诺欧的卧室。 艾斯坐在窗台边，听诺欧讲佐治亚骑士团的事。 “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都被派去街上维持秩序了，当然，不莱梅城还没有我们来试炼的时候混乱，根本没有什么秩序要维持。他们只是在寻找一头魔兽，他们怀疑，不莱梅城隐藏了一只至少七级的魔兽。”诺欧道：“还没有人想到龙，因为这太不可思议了。” 诺欧：“佐治亚骑士团只有团长是8级骑士，但他一时半会也回不来。倒是不用担心有人会闯格林家族的领地。”不管格林家族内部的斗争如何，诺欧都是家族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他现在也没有任何要失去继承权的迹象，没有人敢硬闯他的住处的。 “不过，完全不配合检查也说不过去。我本来都想让带着诺恩去郊外躲躲的，但佐治亚骑士团里最近出了新的声音，他们认为那头魔兽只是路过不莱梅城，因为它不可能这么长时间待在城里却没有闹出动静。所以虽然罗斯大骑士长下发了命令，但底下的人执行得很水，特别是其他大队下的骑士，有人都没有参加巡逻。” 艾斯点点头，情况比他想得要好。 诺欧：“我现在就担心，诺恩能不能长时间待在这里，它毕竟是魔兽。”魔兽总得经历厮杀才能成长，若老把它拘着，养废了可怎么好。 艾斯：“这我倒不担心，龙的幼生期很长，有一千年的时间，我才能陪它多久。我过些日子会带它去趟魔兽森林，教他捕猎还有飞行。” 诺欧已经放弃让艾斯参加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训练了，闻言也没有反对，只是道：“不要去有高级魔兽存在的地方，诺恩对它们来说，可是大补之物。” 艾斯点头，“我会小心的。” 艾斯与诺欧又谈论了一会儿，才把有关诺恩的事情讲完，然后艾斯就准备回去了。 艾斯都快走到门口，他突然回过身，对诺欧说：“对了，还有件事，我差点又忘了。”他从怀里取出一个墨绿色的袋子，递给诺欧。 诺欧不明所以地把袋子打开，里面有厚厚的一沓金票，全都是出自凯撒商会的不记名的一万金币的金票，足足有一百张。 诺欧诧异道：“这是？” 艾斯：“我跟诺恩、安吉莉卡他们住在这里的伙食费。” 诺欧：“可是，这么多金币，你是从哪来的？” 艾斯：“就是来自我上次跟你说的秘密。” 艾斯倒想说是诺依曼子爵给的，可他们整个家族每年的收入都不知道有没有10万金币，哪可能给他这么多。艾斯甚至还想过，说他是从黑袍人的那个魔法塔里搜的，最没有破绽，但他以后还要给诺欧金币，就又不好解释了。 诺欧迟疑道：“你的那个秘密到底是什么？”诺欧刚问完话就后悔了，如果艾斯的秘密涉及那么多金币的话，他现在这样问，岂不是有意图不轨的嫌疑。 艾斯倒是明白诺欧真实的想法，“不要担心。我没有做任何伤害别人，亦可能伤害自己的事，这些钱去凯撒商会也绝对可以兑换出来。” “至于那个秘密嘛。”艾斯卖了一个关子，又道：“你上次不肯听，现在已经没有机会了。” 诺欧：…… 又过了一日，天上的雪更大了，天气也渐渐转凉，并且没有再温暖起来的趋势。 不过这日，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又恢复了训练。艾斯踩着雪地靴跟诺欧来到训练场的时候，大卫·里希特正在询问教导他们射箭的骑士，“大人，前些天为什么停止训练了？今年的训练任务完不成，会推迟到三色堇假期吗？” 教导艾斯他们射箭的是一个金发、看起来很温柔的骑士，那骑士说道：“罗斯大骑士长命令我们执行任务，所以没有人有时间教导先生们。至于三色堇假期，请先生放心，不会推迟的。” 艾斯和诺欧站在训练场的边上，他跟诺欧咬耳朵，“三色堇假期？” 诺欧：“我们是3月参加骑士团试炼的，2月就是三色堇月，也称之为三色堇假期。在这个月，三色堇帝国要是有内战，也是要罢战的，战时，骑士团的骑士也只做普通的训练，平时，不管是骑士团还是他们的训练营，都是放假的。城市里也会举办各种庆祝活动。” 艾斯想了想，道：“我记得今年三月的时候，巴特索登不少小孩扮成了兔子，来庄园里要糖果。那天，诺依曼子爵刚好也在，他不仅少见的没把他们赶出去，还分发了不少酒心巧克力。” 诺欧：“这也是很常见的庆祝活动。1000多年前，亚历山大一世在2月底建立了三色堇帝国，为了纪念这个日子，才有了三色堇月。在民众举办的庆祝活动上，就是平常不近人情的领主，也多会说些喜庆的话，分发些小礼物。” 艾斯：“那今年三色堇月你有什么计划？” 诺欧：“自然是要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的，难道我还要躲着我的好叔叔吗？” 诺欧的眼中闪过一丝冷意。 等三色堇月的时候，他的老师会回格林家族的封地，就是老师不在，诺欧也不相信，他的叔叔敢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对他出手。 艾斯哀叹一声，“那我怎么办？” 艾斯总是有办法吧诺欧从仇恨的情绪里抽离，诺欧疑惑道，“三色堇月就是工人也会放假休息，佣兵团也会暂时解散，这是阖家团圆的日子，你不回巴特索登庄园吗？” 艾斯：“有点不想回去。卡洛琳夫人已经走了几年了，说不准诺依曼子爵身边都有娇妻在侧了。” 诺欧不赞同道：“如果是这样，你父亲会告诉你的。而且，不管你父亲有没有新妻子，你都是他的长子。” 艾斯：“我不是介意这个，唉，你不懂。” 第二次了！艾斯每次遇到不想说的话，就会丢过来一句“你不懂”。格林小公爵又要面子要风度得很，虽然心里痒痒的想知道，但也不会再问艾斯。 但艾斯还是从另一个方面感受到了诺欧的不满，他看着他第二根还没有射中靶心，就被诺欧打下来的箭，郁闷道：“喂！” 诺欧转过头来，面色平静，“手滑。” 艾斯气冲冲地又把一根箭搭到弓上，也顾不上隐藏实力，瞄准靶心就射了出去，箭飞到一半，就被另一根从他身边飞出的箭矢打落了。而那根打落他箭的箭矢还直直地飞，直到射中他的靶心。 艾斯狠狠地瞪向诺欧。 诺欧满脸无辜，摊着手，“又手滑了一下。” 艾斯扔下手上的弓，去扯诺欧皮不笑肉也不笑的脸，“啊啊啊，你就是故意的。刚才你还用上了斗气，别以为我没看见。”诺欧也回手去扭艾斯，两个人瞬间就闹成了一团。 “诺依曼先生！”很快，教导他们射箭的骑士就站到了艾斯和诺欧的身边。 艾斯瞬间收手，把地上的弓捡了起来，规规矩矩地站好。 可惜已经晚了，教导他们射箭的骑士道：“诺依曼先生，请你今天留下来打扫训练场。” 艾斯：“骑士大人，我有一个问题。” 教导射箭的骑士：“你说。” 艾斯用手指着诺欧，问道：“为什么他不用打扫训练场？他还把箭射到我的靶上。”艾斯觉得好不公平，这会儿连诺欧的名字都不想说了。 教导射箭的骑士非常公正，“诺依曼先生，因为是你先动手的。” 训练结束的时候，又只有艾斯和大卫·里希特被留下来打扫训练场。艾斯是因为打扰其他人练习，大卫·里希特则是因为没有一根箭射中靶心。 诺欧离开训练场的时候，拍了拍艾斯的肩，主动给他台阶下， “马车会停在训练营门口，我会等你一起回去的。” 艾斯。 艾斯就是这么好哄，他心里好受了些，还有空跟大卫·里希特插科打诨，聊聊两个人的辛酸往事，“还好今天不是马术课，不用打扫马粪。” 大卫·里希特动作利索的把地上的箭矢捡起来放到箭筐里，“其实都差不多，多干干就习惯了。” 艾斯：我并不想习惯。 艾斯看着大卫·里希特依旧肥嘟嘟的脸蛋，但明显灵活不少的身体，不得不感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生活锻炼人。 等艾斯回到马车上，还跟诺欧说了这事。 诺欧：“这不很好？要不你也多参加参加骑士团的训练？” 艾斯：“还是不了，我打算过两天就去魔兽森林。” 诺欧：“这么快？！” 艾斯：“不快了，像诺恩这么大的‘孩子’，3个月就可以学飞了。我总不能让他输在起跑线上。从现在开始到三色堇月结束，满打满算也不到三个月了，时间不算久了。” 诺欧：“那骑士团年末的考核呢？” 实力增强后，艾斯也不执着做学者了，但他决计不会继承诺依曼子爵的爵位和封地的，艾斯道：“没有关系，就算考核不参加，也不会太影响最后的考核成绩。” 诺欧心知，就是影响了，艾斯也不会放在心上，就没有再劝。 艾斯掀开帘子，吩咐车夫，“去中心大街的佣兵公会。” 诺欧看艾斯坐回马车里，问道：“去那里做什么？” 艾斯：“以佣兵的名义进入魔兽森林，行动会方便些。” 诺欧：“那你自己来就够了。” 艾斯：“我想跟你一起建立一个佣兵团。” 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商会，佣兵团，乃至帝国的建立，他们最开始都是极其普通的，有的甚至只是在火炉边的一餐晚餐，在车轱辘上的一场谈话。 但这不妨碍它们在很多年后，在这片大陆上扬名立万，传承千秋万代。 第47章 建立佣兵团 每个城市在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方都有佣兵公会的建筑, 这些建筑不尽相同，但不少都是当地的地标建筑。 不莱梅城的佣兵公会从前面看是标准的长方体，平凡无奇的，从侧面或者后面看, 则是典型的哥特式建筑, 瘦高的尖顶像是要冲破云霄。天气好的时候, 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都能望见这些尖顶。 传说, 曾经有位出身不莱梅城的佣兵完成了一个S级的任务, 屠杀了一条邪恶的黑龙。不莱梅城的佣兵公会为了纪念他, 在公会建筑改造的时候, 特意模仿他后来标志性的武器, 一杆用龙骨制作的长枪建造了那些尖顶。 此时, 艾斯正站在佣兵公会的侧门口，相对正门，这里的人要少许多。 艾斯等了没多久, 就看到两个人朝他小跑过来。 安吉拉直接朝艾斯扑过来，但被艾斯侧身避开了, 她没有察觉，只是抓住艾斯的衣袖, 兴奋道：“小少爷。”她最近一直在炼器, 又想与艾斯分享她的成就, 又想与艾斯探讨她炼器时遇到的问题，但是, 这些话安吉拉现在都不能说, 因为跟她同来的还有另一个人。 乔治站在安吉拉稍微后面点的地方, 朝艾斯行礼。 艾斯看了乔治两眼，一年未见, 乔治没多大的变化，还是那副什么都不关心的模样，就是身上还沾着酒味，看来他没少在酒肆里晃悠。 在艾斯观察乔治的时候，乔治也在观察艾斯。 艾斯明显比他在巴特索登的时候高了一些，额前的碎发都快遮住眼睛了，但艾斯浑不在意，他整个人都是放松的，像是曾经压迫他的东西已经消失了。还有他的气场，如果乔治在巴特索登认识的小孩艾斯，只是比平常的乡下小孩容貌清秀些，举止知礼些，那么他面前的少年，已经有了大多数普通人、甚至是一些小贵族不曾拥有的气场。 那是掌握着无数人性命的上位者，他们从小颐指气使，可以对他人生杀予夺，才会有这样的气场。 就连乔治，也是多年前在帝都见过几个这样的少年，他们如今不是一方至尊，笑傲天下，就是黯然收场，坐死在帝都的监狱里，魂归亡界。 可是艾斯，他只是一位子爵的继承人，他不应该有这样的气场啊。 艾斯发现乔治在打量他，朝乔治笑了一下，道：“乔治，在不莱梅城还舒服吗？” “挺好的，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轻松过。在巴特索登的时候，每天还要轮值，这些日子小少爷每个月发钱，刚好够买酒。”乔治原本并不看重艾斯，只想着尽力保护艾斯，报了诺依曼子爵的救命之恩就好了，现下，却不由小心起来。他试探地问：“不知道小少爷找我们来，有什么事？” 艾斯没有直接解释，只是道：“跟我来。” 艾斯带着乔治、安吉拉来到一辆奢华的马车前。 乔治看见艾斯掀开马车的帘子，与里面的人说了会儿话，然后他就拿出一个袋子，递给乔治。艾斯狐假虎威道：“乔治，格林小公爵说了，他要创建一个佣兵团，他自己不方便出面，你去看看公会大楼里看看，有没有闲散佣兵，找一个四级以上的，用他的斗气申请一个佣兵团。” 佣兵公会的规定，只有四级以上的剑师有资格申请佣兵团，他们会把斗气输入特定的石头里，作为记录。每一个剑师都只能申请一个佣兵团，佣兵公会又会从那颗石头上敲下石屑，制成该佣兵团成员的徽章。因为每一个人的斗气都是独一无二的，所以这些徽章也不可能由其他人仿造。 乔治心下打了一个“咯噔”，只怕艾斯被人当枪使了，他推脱道：“小少爷，公会大厅里基本没有闲散的佣兵。” 艾斯从马车里拿出一袋金币，递给乔治，道：“这是5000金币，除了佣兵团的注册费，其它的，你去请个剑师吧。最好有名有姓，以后你也能找得到人的，万一还要他的斗气做徽章。若有多的钱，你自己买酒去吧。” 注册最普通的D级佣兵团只要100金币，4900金币请个剑师做毫无危险的事，绝对是大价钱了。不怕没有人答应。 乔治看着他眼前晃的钱袋子，心一狠，想直接去佣兵公会了，他招呼安吉拉，“安吉拉。” 明面上，艾斯是让乔治管教安吉拉的，这会儿，乔治也想带安吉拉一起去佣兵公会。结果，安吉拉理也不理乔治，满眼是艾斯，“哎呀，我要陪小少爷。” 乔治无法，只好自己去了。 艾斯不想干等乔治，他带着安吉拉上了马车。 心里都是亡灵魔法心得的安吉拉上马车见到诺欧就愣住了，诺欧有一头在平民里很少见的浅金色头发，他的眼眸也是非常浅的蓝色，像是剔透的蓝色宝石，他指节分明的、白皙的手正拿着一本书，静静地看着。与艾斯的装腔作势不同，诺欧神情是认真的、沉静的。 马车的两边都有位子，诺欧坐在一边，艾斯坐在另一边，此时，艾斯拍了拍身边的座位，招呼安吉拉，“安吉拉，坐这里。” 艾斯告诉诺欧，“这是安吉莉卡的妹妹，安吉拉。” 诺欧停留在书本的视线往这儿转过来了一下，又回到书本上，他说道：“你的侍女很漂亮。” 安吉拉今年已经18，正是少女最美好的年华，4年前她还带着稚气的五官已经完全长开，身材也有小女人的妙曼。而且不知道菲弗尔家的基因到底如何，安吉莉卡五官都只是恰到好处，安吉拉却生得十分美艳，水汪汪的大眼睛，挺直的鼻梁，非常适合接吻的、玫瑰花瓣般的唇形。 更难得的是，安吉拉身上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神秘感，男人会喜欢小溪一样清浅的女人，但安吉拉这样望不到底的湖水，会让他们想探究，想征服，会让他们迷恋。 艾斯告诉安吉拉，“这是格林小公爵。他都这么夸你了，今晚你就跟我们回去吧。” 诺欧皱了皱眉头，动作却未变，依旧拿着书，他实在懒得搭理艾斯。 安吉拉，安吉拉则又恢复了艾斯刚到巴特索登的时候，她那张面瘫脸。 安吉拉毕竟是小村庄来的女孩，她又不像她姐姐安吉莉卡，有一颗大心脏。在面对比子爵爵位还要高三阶的公爵爵位继承人，艾斯又口无遮拦时，她又下意识的用面瘫保护自己。 艾斯见没人捧场，玩笑也开不下去了。 艾斯换了一副神情，问诺欧，“你觉得刚才那个人怎么样？” 诺欧：“那个叫乔治的吗？” 艾斯：“是，你觉得他是什么实力？” 诺欧想了下，道：“感觉不出来。如果你不说，我都会以为他是一个普通人。” 艾斯的手敲了敲马车上面的木板，“这就有意思了。” 在巴特索登的时候，艾斯感受不出乔治的实力，还能说是他实力不够，但乔治现在明面上的实力绝对不如诺欧的，诺欧却察觉不出他的深浅，这就有很大的问题了。 诺欧：“有些特殊的剑士心法……” 艾斯伸出手，制止了诺欧要说的话，“你也说了，特殊的剑士心法，诺依曼家族可没有这种东西。他的心法是哪来的，又或者他是哪来的？” 诺欧沉默不语。 等乔治回来的时候，他递给艾斯一个小袋子，里面都是佣兵团的徽章。 艾斯手上的力量虽然大于乔治，但乔治的来历只要不碍着他，他现在还没有必要刨根究底，所以他只是道了声，“辛苦了。”就想让车夫带他们回诺欧的别墅。 “等下，小少爷。”突然，乔治叫住了艾斯，“安吉拉，她不回去吗？” 艾斯：“哦，忘了跟你说了，安吉拉今后跟着我，我让格哈德去那儿陪你。” 乔治动了动嘴唇，像是想说什么，艾斯假装没发现，回到了马车里。 对他不坦诚，还惦记他身边的人，做梦吧！ 马车里，艾斯从小袋子里取了一枚五芒星的徽章和一枚三角形的徽章，然后把其它的都留给了诺欧。 除了A级以上的佣兵团有特制的徽章，其它佣兵团的徽章都是统一的。佣兵团成员都是三角形的徽章，副团长是五芒星，团长是六芒星。 诺欧接过袋子看了一眼，里面还有一枚六芒星的徽章和几十枚三角形的徽章，他收下袋子，想着给郊外的家族骑士每人发一枚，艾斯说的没错，在有些地方，佣兵的身份会更方便行动。 诺欧：“你也不怕他误会。” 诺欧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艾斯却听懂了，“误会什么？我把安吉拉送到你身边，讨好你？” 乔治这样的剑士误会，诺欧是不在意的。但乔治明显是诺依曼子爵的人，诺欧不明白，艾斯就完全不担心诺依曼子爵的想法吗？ 艾斯突然要把安吉拉带到身边，特别是在她刚刚见过格林小公爵后，是挺让人怀疑的。贵族少年的成人礼，大多是在自己身边的侍女身上完成的。诺欧今年13岁了，要是他现在还在格林城堡，格林公爵夫人也还在世的话，可能也开始安排了。 至于安吉拉和安吉莉卡姐妹，艾斯怀疑卡洛琳夫人一开始打的也是这个主意。 艾斯：“要是见着诺依曼子爵，我大约也会这么说吧。” 诺欧手上的书一下子合上了，安吉拉也看向艾斯。 艾斯：“呃，你们不会真的以为我有这个意思吧。我需要安吉拉去办点事，但她长期失踪也没个由头，送到你身边，诺依曼子爵总不会去问你吧。” 安吉拉突然有点理解诺欧平常的心情了，真的好不想理小少爷啊。 第48章 巫妖英格索尔与建城图纸 艾斯回了诺欧的别墅后, 就打发了格哈德去找乔治。 艾斯在别墅又住了一夜，就与诺欧告别，带着安吉莉卡姐妹离开了不莱梅城。 从不莱梅城去魔兽森林最近的路，就是通过萨克森山。艾斯在萨克森山附近的一个小镇上, 花了500个银币租了一栋小楼。 艾斯跟安吉莉卡说：“我要去魔兽森林, 带着你不方便。这些年你光顾着我与安吉拉, 也没多少自己的时间, 趁着这三个月, 做点喜欢的事吧。” 安吉莉卡屈膝行礼, “谢谢小少爷。” 下面的话艾斯有些难说出口, 但他还是不得不说, “安吉拉, 我打算带她去亡界。也就是这两日的事情，她这一去，可能几年都不能回来, 你们若是有什么话，快些说吧。” 安吉莉卡与安吉拉是孪生姐妹, 她们从出生后，基本没有分开过。就是安吉拉与安吉莉卡跟着艾斯来不莱梅城, 她们分居两地, 也没有少见面。而安吉拉去亡界, 这几年可是很难再与姐姐相见的。 “在巴特索登的时候，安吉拉就很向往亡界了。其实, 在她成为亡灵法师的时候, 我们未来的路就不同了。早晚都会有这一天的。”安吉莉卡淡淡道：“就是姐妹, 也没有不散的宴席。” 艾斯想到安吉拉这些天无忧无虑、没心没肺的样子，不由沉默了许久, 才道：“她哪里懂什么叫作离别。” 虽然艾斯的实力一日日强大起来，但他越强大，对这个世界了解的越多，才越觉得一个人的力量有多么的渺小。万一，他是说万一，有那么一天，他亡灵法师的身份被发现，他要遭到其他人的追杀，安吉拉在亡界，总要安全些。 也不知道安吉莉卡与安吉拉说了什么私房话，那天晚上，安吉拉来到艾斯房间里的时候，眼睛红通通的，像只小兔子。 艾斯也没安慰她，只是道：“我们要去亡界了。” 安吉拉细密的眼睫毛上还挂着泪珠，闻言破涕一笑，“是啊，我们要去亡界了。” 不同于大多数人，对亡界是恐惧和避讳的，对亡灵法师而言，亡界是他们的圣地，是他们力量的根源。此时，安吉拉又难过与姐姐分离，又高兴她终于要去亡界。 艾斯最后严肃叮嘱道：“我以前都是通过占星玩偶进入亡界的，本体一直在外面，也算多一重安全保障。但占星玩偶可遇不可求，你的灵魂也没有强大到可以分魂，再加上这次，我需要你长时间待在亡界，所以，你是身体直接进入亡界的。亡界的危险，想必你也有所了解。” “亡界的大门附近会有元素风暴，这次我可以带你过去，但你的身体还是会不可避免地受到损伤。只有等到你成为四级亡灵法师，你才能凭借自己的力量，穿过亡界的大门，回到现世。按照你现在的实力，至少还有四五年的时间，安吉拉，你可明白？”艾斯道：“若是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小少爷，能学习亡灵魔法，探究魔法的玄奥，是我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安吉拉道：“不再庸庸碌碌，懵懂无知，可以探知这个世界的真实。我会在这条路上走下去，直至走到尽头或者我的灵魂在亡界消散。” 艾斯不再多少什么，他平静地躺倒在床上。 一个原本放置在艾斯床头，像装饰一样的玩偶突然飘到半空中，玩偶的左手手臂伸直，五指张开，默默地吟唱咒语，安吉拉就看到他们的不远处，出现了一扇古朴的、漆黑的大门。 她感受到一股力量轻轻推了她后背一下，她就往前倒了下去，跌入了这扇大门。 亡界。 骷髅们还是化作白骨，半埋在地下，但艾斯来亡界的时间已经不短，他能看见隐藏在地底，隐形在空气里的灵魂之火，这些不是无意义的白骨，这都是骷髅士兵，他的骷髅士兵。 有两三个骷髅骑士骑着战马，在旷野上奔跑着，他们手上的白骨剑泛着蓝莹莹的光，现在，他们至少有四级亡灵生物的实力。 艾斯带着安吉拉去了地底。 安吉拉脸色有些苍白，二级亡灵法师可是很少会穿越亡界大门的，她不可避免地受了点内伤。艾斯也不清楚安吉拉身上的伤什么时候能恢复。还好，地底有个对亡界甚为了解的阿诺德将军，虽然艾斯至今认为，阿诺德将军脑子有点不好使。 阿诺德将军看到艾斯，就单膝下跪，“殿下。” 艾斯点点头，“阿诺德将军，请起来。” 阿诺德将军一站起来，就注意到艾斯身后的安吉拉，她正瞪大眼睛，惊讶地望着这里。安吉拉不太像亡界的生物，她穿着一条大红色的裙子，肩膀上还挂着大大的披肩，与亡界灰白的色调完全不同，还有她的容貌，美艳动人，不同于魅魔的妩媚，她的美丽是鲜活的，让人能记起久违的太阳。 艾斯介绍道：“阿诺德将军，她是安吉拉。” 阿诺德将军的神色完全看不出波动，他说道：“这位小姐受了伤，她体内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太多，无法适应亡界的生活。” 艾斯点点头，这是他也无法避免的问题。 艾斯问道：“那要怎么做？” 阿诺德将军：“请四级以上的亡灵生物陪在这位小姐身边，让她不要过快地被元素侵蚀。等这位小姐再往上升一级，应该就可以适应亡界生活了。”以阿诺德将军的实力，当然看出安吉拉是一位二级亡灵法师。 艾斯：“安吉拉是一位初级炼金师，擅长加工铠甲，制作魔法道具，当然，都是亡灵生物可以用的。” 听说安吉拉是位炼金师，阿诺德将军也微微动容，亡界不缺乏强大的战力，但像炼金这样精细的实验，只有高级亡灵生物，甚至是巫妖才能进行，是各大城池都非常稀缺的鬼才。 阿诺德将军：“这样，安吉拉小姐就跟在我身边吧。” 艾斯：“麻烦阿诺德将军了。”并示意安吉拉向阿诺德将军道谢。 安吉拉早就惊呆了，她虽然早猜测艾斯在亡界手下有一些骷髅士兵，但她绝对没有想到这竟然是一支军队，还有她面前的穿着铠甲的骷髅，他的手黑乎乎的是一团阴影，但绝对已经趋近于实体了，是强大的九级亡灵，接近巫妖的存在。 安吉拉匆忙行礼，“多谢阿诺德将军收留，将军叫我安吉拉就好。” 艾斯让安吉拉待在这里，地底很安全。 艾斯跟阿诺德将军进了艾斯第一次来地底的石屋。 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在这片旷野往南，有一个小土坡，那里有一位非常强大的巫妖，他掌管着亡界南方的土地。殿下如果想在这里建城，需要得到他的许可。” 艾斯有些疑惑，他一直以为亡界是毫无秩序的，阿诺德将军解释给听，“亡界也有亡界的秩序，只是很松散。比如，亡界有确切记载的巫妖有五位，他们分守东南西北四方，最后一位则驻守在中心城，中心城通往现世的大门永远是打开的，有亡灵生物想要前往现世，必须要得到那位巫妖的认可。” 像艾斯这样的亡灵法师，可以凭借咒语和法杖直接打开大门的，也就不需要了。但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亡界，亡灵法师都是很少见的，而且，许多亡灵生物也不愿意把他们的生命交付给亡灵法师。 阿诺德将军：“殿下，在千年前，亡界有一半的区域属于骷髅王乔，那个时候，所有的亡灵生物都认为，伟大的骷髅王乔会成为亡界历史上第一个统一亡界的君王，就是不在骷髅王乔统治下的领域的亡灵生物都没有怀疑这一点。因此，哪怕没有等到那一天，所有的亡灵生物都在心里给骷髅王加冕了。” 艾斯能听出阿诺德将军话语里的尊敬，这不下于他缅怀皇家近卫骑士团。可想而知，骷髅王在亡界的深入人心。但艾斯知道，乔没有统一亡界的决心，他甚至早已进入真正的长眠。 虽然丹尼尔没有说，但艾斯在《剑与魔法》里看到过，尼德兰海岸的墓穴就是骷髅王乔的墓穴，乔当初的法杖也就是现在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 “但是，突然有一天，亡界的生物发现骷髅王乔很久没有出现了。有几位巫妖大人联手在亡界和现世寻找，也没有发现骷髅王乔的踪迹。”阿诺德将军沉默良久，继续道：“出于对骷髅王的乔的尊敬，也是畏惧，骷髅王乔当时的领土，也就是亡界的南面和西面，没有巫妖占据。直到这两地诞生了新的巫妖。” “亡界南面的领主就是巫妖英格索尔，他是在四百年前晋级10级的，除了不允许现世的人在亡界活动，不允许骷髅士兵过多，英格索尔并不怎么管南面的事情，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沉睡。” 艾斯：“不允许现世的人在亡界活动……可是我也还没有死啊……” 阿诺德将军：“七百年前，英格索尔曾在这片旷野上待过一段时间，他当时只是八级亡灵生物，与他敌对的亡灵领主想要杀死他，是我庇佑了他。英格索尔会答应殿下的要求的，他手上还有骷髅王乔留下的一张建城图纸，也是殿下需要的。” 艾斯：“好吧，我去找他。” 艾斯在地底又待了一日，安顿好安吉拉，就离开了这片旷野，朝更南边走去。艾斯依旧拿着一根长树枝，他拄着它，行走在空无一人、寂静无声的大地上。 大地上，空无一物，连一只最普通的骷髅走兽，骷髅飞鸟都没有。 艾斯有些迷恋这种感觉，无尽的魔法元素冲刷着他的身体，他能感觉自己实力飞速地增长。他也享受没有任何人打扰，不用担心身世被发现、身边人心怀叵测、忧心前路的宁静。 艾斯也深深地恐惧着，恐惧着这空旷的寂静，也恐惧着这享受寂静的自己。 如果未来的路，永远只有他一个人，独自前行，就算他的实力再强大，就算他活得再恣意，又有什么意思。他隐约有些明白骷髅王乔为何不想在亡界登顶了，站得越高，有的也是更深的寂寞。 艾斯一直向南面走着，阿诺德将军只知道英格索尔住在南面的一个小土坡上，并不知道确切的方位，只能靠艾斯自己寻找。 还好，艾斯的实力已经不是他初入亡界的时候，虽然他依旧是靠两条腿走路，但他脚上有暗黑属性的风元素环绕，他的速度比起骷髅马也不慢了。 出了阿诺德将军的领地，鬼泣枯树稍稍多了些，艾斯灵巧地避开游散的骷髅，也不知道这些骷髅会不会是英格索尔手下的。 天空的颜色变幻，又从灰白变回了灰黑。 艾斯终于在平地上看到了一座大山…… 这是他要找的小土坡吗？ 高山山势雄伟，没有哪里能看到石阶，山体呈纯黑色，有一面直接像是屏风，垂直于地面的，完全不可能让人攀登上去。 只有有一面的山体上，布满了精巧的阵法，让艾斯感觉这一切未必是亡界自己的鬼斧神工，可能是出自某位强大的存在，骷髅王亦或是巫妖。 艾斯的手抚过山体上的阵法，找了这么久什么都没找到，难道这座山就是巫妖英格索尔的居处？ 艾斯的手平放在山体上，他把魔力输入阵法，他面前的场景变幻，他看到一具普通的骷髅在这里丢下一捧土，他是灰白的天丢下的，等灰黑的天，这里就长出了一个小山坡。 直到千年后，这小山坡又长成了高山。 难道这就是这座山的由来？ 艾斯还不明所以，就看到山体上的阵法消失，他面前露出一个黑魆魆的洞，只有洞底才有幽幽的绿光，这绿光也忽明忽暗，忽左忽右，飘忽不定的。 洞里怪石林立，灰的白的，摆得整整齐齐，只是偶尔会有一块石头突然凸出来一点，让艾斯看得格外不顺眼，有一种难以言说的阴郁与不适浸透他的内心。 艾斯往山洞里走了几步，连一直陪伴他的风声都消失了。 除了他的脚步声，还有滴答滴答，不知道哪里来的水声，其它的都消失了。艾斯一直往前走，直到他走到一面山壁前，左右两边都多出了岔道，艾斯哪边都没有走，他只是在心里祈祷，艹，他也不知道他在向谁祈祷。 最后，艾斯还是决定向他名义上的老师骷髅王乔祈祷，在亡界，他应该还管点用吧。 艾斯把他脖子上的一把黄铜色的钥匙拿了下来，摸索了墙壁上的几个洞，把钥匙插了进去。 一个，不行。 两个，不行。 三个，还是不行。 四个，这是最后一个，艾斯把钥匙插了进去，用力一转。 滴答滴答的水声消失了，艾斯觉得他头上冒出了一点汗，不对，占星玩偶的身体是不会有汗，难道是山壁上滑落的水？ 艾斯觉得他背后有什么在盯着他，但他没有转头，他把钥匙拔出来，举到眼前看了一眼。 艹！钥匙断了！ 艾斯知道他不应该回头，因为让他完全发现不了的亡灵生物有多强大是可以想见的，而他回头，他的视线，只可能让原本脑子不灵清的亡灵生物，发现这里有他这么一个大补品。但艾斯不得不回头，因为他前面没有路了。 就在艾斯进退维谷的时候，“叮当”一声，艾斯插进去的那半截钥匙掉了出来，艾斯犹豫了一下，弯腰把它捡了起来。 艾斯身体还半蹲着的时候，他面前的山体突然消失了。 艾斯也不管前面有什么，就快步朝前走去。 反正前面后面一样糟糕，没什么好选的。 山里是一个巨大的湖泊，湖泊上有些小石块，人或者骷髅可以踩着这些小石块走到湖泊的中心，那里有一小块陆地，上面是一个巨大的木头棺材。 棺材上没有盖棺材盖，艾斯从石头上走过，走到棺材边，里面躺着一个人。 说人也不准确，因为这个人身上环绕着极多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从理论上来说，比亡灵魔导士身上自带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都要多。 艾斯只看了一眼就不敢再看。 这个人只可能是巫妖！ 巫妖英格索尔！ 艾斯没有找错地方，他一直吊着的心缓缓放下一点。 艾斯相信，阿诺德将军不会大费周章地让他死，巫妖英格索尔就不会杀死他。 艾斯想到阿诺德将军说的话，“如果英格索尔在沉睡，殿下不用吵醒他，我给殿下的钥匙，可以打开英格索尔家的大门。建城图纸应该在英格索尔的床边，殿下直接找就好，英格索尔的潜意识一直是在的，只要殿下没有做违背他意志的事，他都不会醒来的。” 虽然小土坡变成了高山，门变成了墙，床变成了棺材，但是艾斯还是决定相信阿诺德将军一次。有时候，人并没有其它选择。 所幸，艾斯很快就在一个木头盒子里找到建城图纸。 艾斯的空间护腕里有很多骷髅王的魔法札记，他一看到建城图纸，就确认是骷髅王的笔记。他把其它盒子放回原处，拿了装有建城图纸的盒子就想往回走。 艾斯刚刚站直身体，望向他的来路，就感觉他的背后有一道摄人的目光。 让他后背有灼烧感觉的摄人目光！ 不要回头不要回头不要回头！ 艾斯在心里对自己念了一百遍，但他还是转过了身，望向睁开双目的巫妖英格索尔。 巫妖英格索尔有一双漆黑的瞳孔，他只是平静地望着艾斯，没有任何狰狞，但艾斯就觉得自己整个人都被紧紧地攫住了，他连吞咽口水都做不到。 艾斯只能直直地注视着巫妖英格索尔，虽然人类的视线能让亡灵生物的大脑快速清醒，但艾斯也毫无办法。再说，那是针对普通的亡灵生物，这点影响对于巫妖来说，已经微乎其微了。 巫妖英格索尔有一头柔顺的黑色长发，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踝，他缓缓地坐了起来，他虽然是男性，但他的面容极其妖娆，比这世间绝大多数女子都要美丽，不，他的容貌甚至是完美无缺，不可能存在现世的。 他的耳朵比普通人要尖一点，让人想到深海的人鱼，想到深林的精灵。 那是上天的杰物，可能上天创造了他，也嫉妒了他，他只能躲来亡界吧。 巫妖英格索尔身上穿着宽松的丝绸衣服，看起来是芬格帝国的手艺，有点像是睡衣，他的手和常人无异，只是更为白皙、透明，巫妖的存在，就是去了现世，魔导士都未必能分辨出他们和普通人的不同的。 巫妖英格索尔的眼中闪过一丝红芒，他望向艾斯脖子上断裂的钥匙，还有他手上的白骨法杖。 艾斯：“尊敬的巫妖英格索尔，我是来自巴特索登的艾斯·诺依曼，我获得了骷髅王的传承，秉承了阿诺德将军的意志，来这里得到您的许可，建造我在亡界的城池，取走建城图纸。非常抱歉，在您还沉睡的时候……” “艾斯·诺依曼，我知道你。我知道你终有一天会来到这里。”艾斯的话还没有说完，巫妖英格索尔打断了他的话，“阿诺德曾经救过我，你可以在我管辖的任何地方建造城池，但你不可以带走那个木盒子，那是我母亲的遗物，就是我到了亡界，我也一直带着它。” 艾斯小心翼翼地把木盒子放回地上，“抱歉，我不知道。” 巫妖英格索尔：“里面的图纸你可以带走，只有那个木盒子才是我母亲的遗物。” 艾斯：…… 可能是巫妖英格索尔带给艾斯的压力太大，艾斯略显笨手笨脚地取出图纸。 巫妖英格索尔一直在仔细观察着艾斯，像是他脸上有朵花一样。 巫妖英格索尔淡淡道：“你可以离开了。” “谢谢您，英格索尔大人。”艾斯朝巫妖英格索尔鞠了一个躬，想转身离开墓地。 然而，艾斯还没往前走几步路，就听到巫妖英格索尔的声音，“艾斯·诺依曼，我期待与你下次相见。” 这次，艾斯没有回头，他直接走出了巫妖英格索尔居住的高山。 只用了来时一半的时间，艾斯就回到了阿诺德将军的领地。 艾斯看见安吉拉，简单问了下她在这里住得是否习惯，就跟阿诺德将军一起进入了石屋。 艾斯把建城图纸交给了阿诺德将军，“我去拿建城图纸的时候，巫妖英格索尔恰好醒了。” 阿诺德将军沉默了一会儿，道：“我去看过英格索尔几次，他都睡着。英格索尔的确偶尔会醒，但在短暂的清醒后，他又会陷入漫长的沉睡。殿下可能百年内都见不到他了。” 艾斯：“你……你有没有跟他提过我？” 阿诺德将军有些诧异，“回殿下，没有。自从殿下降临，我就没有离开过这里。我与英格索尔上一次见面，也有快七百年了。” 艾斯想问，那他为什么知道我？ 但艾斯觉得，就算他问阿诺德将军，阿诺德将军也回答不出个所以然来，就又放弃了。 阿诺德将军：“殿下，鬼泣木早已准备好，现在也有建城图纸了，殿下打算什么时候开始建造城池？” 亡灵领主的主城最好是自己建造，再是亲近之人…… 艾斯既已学会阵法，理应他自己来，现在他们手上又有最适合亡界的建城图纸。 艾斯想了想，道：“现在不合适。我这次来亡界，已经过了大半个月了，我必须回去一趟。之后我都待在魔兽森林，也不方便分魂过来。等两个月后，我再开始建城吧。” 阿诺德将军自然没有不答应的。 艾斯叮嘱阿诺德将军照顾安吉拉，就打开通往现世的大门，离开亡界了。 在阿诺德将军所在的旷野更南的地方，一个山洞里的巨大湖泊中心，尖尖耳朵的巫妖英格索尔没有像阿诺德将军想的那样重新进入沉眠。 巫妖英格索尔想起他还活着的时候，听到的最后一位预言师的预言，“在大陆最南面的小村庄，在帝国建立千年后，会有黑发的少年觉醒三色堇的血脉。 他将继承骷髅王的法杖，得到骷髅骑士团的效忠，在巫妖的帮助下，建立亡界的双子城。 他将继承占星师的遗物……” 后面还有什么，巫妖英格索尔也不记得了，他怎么会知道他会成为预言里的巫妖？ 他又怎么会知道他能“活”过帝国的千年之后，有幸见证历史呢？ 第49章 都不是亲爹 艾斯抬起手臂, 把金色的小龙捧在手心里，问道：“诺恩，你想学飞吗？” 诺恩：“嗷~” 此时，艾斯与诺恩在魔兽森林深处的一个大峡谷, 这里原本是一群闪电鸟的居处, 诺恩在这里乍一出现, 龙威四散, 闪电鸟们还没发现它们的对手是一只三级的龙族幼崽, 就四散逃开了。 因为原本居住在这里的闪电鸟凶猛异常, 附近其它魔兽罕见, 所以艾斯也不拘着诺恩, 诺恩偶尔嚎一嗓子, 他也不管。 艾斯问道：“诺恩，你知道怎样学飞最快吗？” 诺恩：歪头杀.jpg 诺恩不知道。 艾斯：“人类有位剑圣说过，我也忘了哪位剑圣了, 不过这不重要。他说，人类在死生一线时, 最能激发潜能，我想魔兽也是这样的。” 诺恩：歪头杀.jpg 爸爸在说什么, 诺恩完全听不懂。 艾斯站在悬崖边, 继续在那边念念叨, “诺恩，不要怪爸爸狠心, 爸爸心里还是很爱你的。只是你明明刚破壳的时候还会飞, 怎么现在又不会了呢。 ” “诺恩, 爸爸都是为你好。早点学会飞，你才早点会有自保之力。”诺恩歪着头听它爸爸说话, 正想打个哈气，就感觉到它爸爸把捧着他的手松开了。 “嗷嗷嗷嗷嗷嗷。”诺恩在半空中干嚎。 峡谷的风又疾又大，虽不至于刮疼诺恩，但还是吹得诺恩心凉。 它爸爸怎么就松了手呢？？？！！！它还是一只3级的小龙，还是会被摔死的啊！！！ 诺恩心里绝望，一边干嚎“嗷嗷嗷嗷嗷嗷”，一边以更快的速度像峡谷底坠去，像是个小炮弹。 诺恩以为它会摔成一团龙肉，但是…… 峡谷底湍急的河流温柔地打着圈，托住了金色小龙的身体。这会儿，诺恩出生已有数月，智商比得上一般的十岁小孩了，它虽然知道是爸爸救了它，心里还是很委屈。 艾斯很久没有剪头发了，他黑色的长发及肩，时不时的会被风吹起来一点。相对很多剑士，艾斯的身体要瘦弱许多，但也有可能是他手上拿着的传奇法杖太过华丽，显得他身材单薄。 艾斯拿着海澜法杖，默念咒语，当他举起法杖的时候，他的眼睛通过大峡谷底部的河流，看到一个撅着屁股的小金龙，艾斯嘴角不由微微上勾。 然后，艾斯就看到骷髅骑士如履平地地骑着骷髅马，跑到他面前，把抽抽搭搭的小金龙放到他怀里。 还好骷髅骑士与骷髅马都是亡灵生物，他们感受不到小金龙的威压，不然非得伏地不可。 艾斯抱了抱诺恩，道：“都几个月大了，怎么还要哭？你刚出生的时候，都没有哭……” 艾斯话还没说完，就看到小金龙恶狠狠地瞪他，小金龙的小爪子拼命地比划着，只恨它不能说人类的语言，艾斯又不懂龙语，不能让它斥责艾斯究竟有多么过分！ 艾斯无奈道：“可是我找了一块空地，让你练了快一个月，一点用处都没有。” 诺恩的动作突然停住了。 “莫非你是装的？”艾斯想了想，道：“不会啊，你刚才都要以为自己摔死了，还不拼命得飞。” 艾斯很是苦恼，“还是说，自打你出生以后，我给你喂了太多肉。你想节节食。” 小金龙对艾斯怒目而视。 艾斯望着小金龙，“诺恩，没办法，我们在魔兽森林的时间不多了。” 小金龙继续抹鼻子，虽然这么久了，艾斯在它鳞片上一滴眼泪也没看见，但还是很配合地当了一把慈父，让小金龙尽情撒娇。 直到艾斯的耐心告罄，小金龙被它那个不是亲爹的东西，又一次扔下了峡谷。 “嗷嗷嗷嗷嗷嗷。” 小金龙的惨叫声通过峡谷的山壁，不断地折射着，回荡着，别说峡谷周围半只飞禽走兽也无，就是有，也被小金龙的惨叫声吓跑了。连龙族都惧怕的东西，那得有多可怕。 等到三色堇月过半的时候，诺恩已经可以拍着它的龙翼，在峡谷里飞上好一会儿了。 艾斯本想带着诺恩在魔兽森林的大峡谷待到月底，再回不莱梅城，没想到，他收到了安吉莉卡的信，不得不提前离开。 艾斯在峡谷边上喊了好一会儿，诺恩才从极远的地方盘旋而下，它直接站立在艾斯的肩膀上，嘴里还叼着一个果子，要给艾斯。 艾斯摸了摸诺恩的头，道：“真乖。” 艾斯：“诺恩，我们要离开了。你在这里有没有认识什么魔兽小伙伴，可以跟它们告别。” 艾斯突然沉默，他们家诺恩跟一般小孩不同，看到喜欢的小魔兽就吃了。 艾斯打了个哈哈，换了一个保险点的说法，“又或者你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我们可以一起带走。爸爸的空间护腕很大，可以放下许多东西。” 诺恩顶了顶小肚子，它喜欢的东西也都吃掉了。 艾斯把周围守卫的几个骷髅骑士都收进魂晶里，道：“那我们没什么要收拾的，直接走吧。” “嗷~”艾斯没想到，诺恩用后爪抓住了它，不像平时，诺恩的力道掌握得很好，这一次，它太用力，甚至把艾斯的肩膀抓破了一点，艾斯疑惑地看向诺恩。 诺恩的一只爪子指了指天空，又指了指峡谷下面。 艾斯问道：“你想留在这里？” 诺恩点点头，它又指了指艾斯。 艾斯：“你想我陪你一起待在这里，你不想回不莱梅城了吗？” 诺恩很高兴艾斯能理解它的意思，它在艾斯的上空高兴地飞翔着，转着圈。 艾斯大喊：“诺恩，不莱梅城有诺欧，有安吉莉卡，有更多的，比这里还要好吃的东西，那里的魔法元素也比这里浓郁……” 诺恩只是兴奋地在艾斯头顶扑腾着，并不为艾斯的话心动。 艾斯无法，只得大喊，“诺恩！下来！” 诺恩落在艾斯的手上，这一个多月，它长胖了不少，艾斯已经不能让它立在手上了，但还勉强抱得动。 “诺恩，我在不莱梅城，还有很多事情，还有朋友，我不能陪你留在这里。你现在的实力也还太弱了，只有3级，我也不能放心你一条龙在这里。万一有七级以上的魔兽路过这里……”艾斯完全不敢想象，他看着诺恩破壳，长大，诺恩真的就像他的孩子一样，他继续说道：“诺恩，你要知道你的价值，对魔兽而言，吃了你，可以让它们进阶，还能让它们净化血脉。” “虽然这可能会让它们被龙族追杀，但是现在已经不是龙族鼎盛的时期，大陆上已经很久没有出现龙的踪迹了。总是有一些魔兽，是不怕死的。我不能冒这个险，把你一条龙留在这里，我现在也无法陪你在这里。” 诺恩的爪子勾了勾艾斯的衣服，埋首在艾斯怀里。 爸爸在哪里，它就在哪里。 艾斯带着诺恩，离开了魔兽森林。 艾斯注意到，诺恩琥珀似的眼睛倒映着峡谷，倒映着天空，倒映着这无拘无束的森林。 艾斯拍了拍小金龙的头，诺恩，总有一天，你会成为这片天地的王者。 安吉莉卡无事自然不会让艾斯离开魔兽森林，但艾斯怎么也没想到，安吉莉卡找艾斯来是这个事。 艾斯：“诺伊曼子爵让我回巴特索登？他有什么事吗？” 安吉莉卡：“三色堇月本来就是阖家团圆的日子。” 艾斯：“敢情这三年三色堇月诺伊曼子爵就在巴特索登待了一个月，这会儿可要我回去了。” 艾斯在离开不来梅城之前，也曾派格哈德送信回巴特索登庄园，问管家，三色堇月诺伊曼子爵在不在家，若诺伊曼子爵不在，他就不回去了。 往常，就是卡洛琳夫人都不知道诺伊曼子爵何时回庄园，更何况管家。艾斯意思意思问过后，也就表示他假期不回去，要与朋友出去游历。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卡洛琳夫人在世的时候，每个三色堇月诺伊曼子爵都会回巴特索登庄园。” 艾斯沉默半晌，道：“我不太记得了。” 安吉莉卡：“小少爷，这次回去，说不定有好事呢。” 艾斯：“对我而言，巴特索登能发生的唯一好事，就是子爵结婚了，新夫人年底就子爵生个继承人。” 第50章 第一场婚礼 巴特索登庄园。 哪怕是三色堇月, 如今的巴特索登庄园也装扮得精致过了头，庄园里所有的树木都系上了白色的丝带，仆人们皆是喜气洋洋的，他们衣着平整得没有一丝褶皱, 脚步轻快地穿梭在庄园的各个角落。 庄园的门口, 不断的有马车停下, 夫人小姐们身穿华美的大衣, 从马车上下来。 她们步入庄园, 到了装潢一新的大厅, 大厅的天花板上是极其精美的壁画, 壁画上是数十个形容可爱的孩童, 这些孩童虽栩栩如生, 非一般画师可以绘制，但最让人惊异的是这些孩童的眼睛，人们乍一看也以为是画师用颜料所绘, 实际上却镶嵌的是3级火系魔兽的魔晶。 这数十枚魔晶确保在这大雪纷飞的日子里，大厅里也温暖如春日。 女士们才走进大厅, 就觉得她们身上的大衣厚重了，但还没等她们自己动手, 她们身边体贴的绅士就帮她们脱下大衣。 女士们都穿着精致华美、现下最为流行的长裙, 她们露出雪白的肩膀, 丰满的胸脯，拿着酒杯、三三两两地站在一起, 谈论这场值得祝福的婚礼。 艾斯站在大厅的二楼, 他今日穿着一身宝蓝色的礼服, 收起平常吊儿郎当的样子，像是一个知礼的贵族小少爷。 艾斯：“我从来没有见到庄园里这么热闹过。” 安吉莉卡一如既往地站在艾斯身后, 她说道：“是的，巴特索登已经有数十年没有领主在这里举办婚礼了。” 艾斯虽然心里这么期盼过，但他完全没有想到诺依曼子爵会真的再婚，还是在现在。此时此刻，他心里倒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像是他长久以来担心的事一下子消失了，又像是缺少了目标的茫然无措。 诺依曼子爵的信是寄到不莱梅城的，再由诺欧不莱梅城别墅的管家转寄给安吉莉卡，再等安吉莉卡联系上艾斯，几经辗转，艾斯紧赶慢赶赶回巴特索登的时候，已经是婚礼的前一天了。 诺依曼子爵对艾斯这么晚回来，倒没有什么责怪。 父子两人只是静静地吃了餐晚餐，诺依曼子爵还罕见的和艾斯提了一点他与他母亲的事情，“因为一些原因，当时我与卡洛琳的婚礼很匆忙，没有邀请亲人朋友，甚至没有来得及得到爱德礼男爵的许可。” 卡洛琳夫人的生父是帝都的一位小贵族，爱德礼男爵，卡洛琳也是爱德礼男爵最小的女儿。爱德礼男爵家里子女总多，卡洛琳最开始并没有得到许多重视，但她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了惊人的美貌，还有让所有人都喜欢上她的本事。 诺依曼子爵可能是酒喝多了，也可能是马上要走入一段新的婚姻，有些别样的思绪，这天晚上他话少见的有些多，“我们决定结婚的那天，帝都的天已经很晚了，就是在街边讲学的学者都找不到了。但婚礼，只有学者主持，才会被帝国的法律认可。我们一直在帝都的大街上乱走，好不容易，我们遇上了一位原服务于宫廷，给王子讲学的学者。” “那个时候，先王已经快不行了，帝都的局势很乱，宫廷里的学者也不免受到波及。我和卡洛琳向他诉说了我们的爱情，我们想要结合的心愿，他很感动，破例为我们主持了婚礼。原本，我以为那会是我最幸福的时刻，我人生中唯一的一场婚礼。” 后来，诺依曼子爵再也没有说话，他拿着酒杯，静静望着庄园里的灌木，在初夏的时候，整个庄园都会被红色的玫瑰覆盖。 这是卡洛琳来到巴特索登后，他为了卡洛琳欢喜亲自种下的。玫瑰妖娆美丽，叶柄上却有细小的皮刺，不慎就会扎伤人手。 昨夜，艾斯陪诺依曼子爵待到深夜，他又去亡界见了阿诺德将军，等他今日出门的时候，庄园里已来了不少贵客。 不过现在，庄园门口已经很久没有受邀的贵族进入，婚礼快要开始了。 学者早已站在大厅的最前面，在众人的欢呼声中，诺依曼子爵也站在了学者的身边。 诺依曼子爵不同于平时的严肃、不苟言笑，他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亲切的与在场的贵族打招呼。几乎所有的贵族从小耳濡目染，对于这样的场合都是如鱼得水的。 乐队演奏起舒缓的音乐，之前已经关闭的大厅的大门被花童打开。 一个四十岁不到的男子挽着一个头披白纱的妙龄女郎，缓缓步入大厅。虽然新娘的婚纱做得宽松，但还是能看出她的身材区别于现在贵族的审美，肉乎乎的，说不上胖，只是稍显丰腴。 安吉莉卡站在艾斯的身边，轻声道：“挽着新娘的是格拉芙总督，新娘是他的妹妹，今年二十六岁了，听说不是很美丽。” 在三色堇帝国，平民女孩大多16岁结婚，贵族女孩稍晚些，但也就18岁左右。若是遇上爱玩的、家里管得也不甚严格的贵族女孩，20多岁结婚也是有的，但25岁以后，不管怎么说，都是老姑娘了。 艾斯听着学者说下祝福语，诺依曼子爵和他的新娘彼此宣誓，诺依曼子爵慢慢掀开新娘的头纱。在美人遍地的贵族里，新娘的确生得普通，但她眉眼平和，看起来是个温和性子。 也不知道哪里传来一声叹息，相对美艳之名卷席这个威斯特法伦行省的卡洛琳夫人，这位新娘实在太平凡了。有受邀请的客人克制不住心里的失望，叹息出了声。 但这只是婚礼的一个小小的插曲，总的来说，这场婚礼都是温馨而动人的。 艾斯在巴特索登又待了数日，除了在婚礼第二天午餐的时候，诺依曼子爵让艾斯称呼他的新夫人为母亲外，艾斯基本没有见到过巴特索登庄园新的女主人。 艾斯没有称呼新的子爵夫人为母亲，诺依曼子爵也没有强求。 在艾斯准备回不莱梅城时，诺依曼子爵嘱咐他，“艾斯，不要在权利的斗争中过早地站队，除非你遇到了你死亡也想支持的人。” 诺依曼子爵这话说得突然，艾斯不知道诺依曼子爵是指他跟诺欧走得太近的事，还是其它。 艾斯虽然有很多事想问诺依曼子爵，但他有看出诺依曼子爵不想提，只是道：“知道了，父亲。” 马车里装着不少箱子，艾斯少见的骑着马离开了巴特索登。 诺依曼子爵目送着艾斯渐渐离开这个平凡的小村庄，前往远方。 没有人知道，这个少年将来的路，会有多远。 艾斯又往不莱梅城的方向骑了一段路程，就下了马，坐进马车里。 马车上，艾斯悄悄装了两块风系魔晶，外面看不出来，但坐在里面，平稳极了，基本感受不到颠簸。安吉莉卡拿着针，正在给艾斯做衣服，她旁边放着一个木箱子，里面时不时的会有响动声传出来。 艾斯一屁股坐到安吉莉卡对面，把木箱子拿过来，放到腿上。他打开木箱，里面是一只金色的小龙，也是艾斯的龙儿子诺恩。 诺恩看到艾斯把它从木箱里放出来，第一反应就是用龙翼拍艾斯的脸。 艾斯被它扫了一下，看它还要再拍，赶紧双手抓住小金龙的龙翼，“哦，诺恩，乖……” 虽然艾斯是四级亡灵法师，但他剑士的实力只有二级，更何况同等级下，人类的肉体力量远远及不上龙族，没大会功夫，艾斯脸上就被小金龙抓出几道红痕。 只是诺恩爪下还算留情，艾斯的伤口没见血。 安吉莉卡看小金龙好不容易消停下来，赶紧打圆场，“小少爷，诺恩在小木箱里关了半天了，难免有些不高兴。” 艾斯朝安吉莉卡无力道：“它哪里是为了这个啊，它是不高兴我骑马。” 饶是安吉莉卡聪慧过人，也不是很理解诺恩的思维。 艾斯：“就是几个月前，我玩笑的说了一句，以后要当诺恩的龙骑士。哪晓得，诺恩记在心里了。在魔兽森林的时候，它既不让我骑魔兽，也不让我骑马，想让我骑它呢。” 艾斯本来也没发现诺恩的心思的。只是在魔兽森林，有一群3级的犄角牛魔兽误闯进大峡谷，艾斯无聊着，又瞧它们长得高大威猛，想驯服着在魔兽森林溜达着玩，等他与诺恩离开，再把它们放走。 没想到，那天诺恩从天上下来，就看到艾斯骑在一头格外高大的犄角牛魔兽背上，当场就大闹了一场，吓得那群犄角牛魔兽屎尿齐流，臭气熏天，那头被艾斯骑过的头牛一口龙息下去也被烤熟了，成了艾斯和诺恩当天的晚餐。 艾斯那时才知道诺恩的小心思。 艾斯趁着诺恩不注意，悄悄与安吉莉卡吐槽，“等它长大到我能骑了，少说也得千八百年以后吧，我估计那个时候，我坟头上都长草了。” 艾斯还在那边碎碎念，“本来还想靠着诺恩的关系，去龙岛上找头龙，签订了契约，正儿八经当次龙骑士。现在想想，它不使绊子就不错了，哪里会帮忙啊。” 安吉莉卡从不觉得艾斯做错事，但还是委婉地提了一句，“小少爷，你可不能看诺恩小，就乱说话啊。” 艾斯呐呐，“它那个时候才月余大，我哪知道。” 说它该懂事的是你，说它不该懂事的也是你。安吉莉卡不再管艾斯的事，她看着她已经给艾斯做好的衣服的袖子，想着要不要在上面纹些什么。 突然，艾斯打断了安吉莉卡的思路，他问道：“安吉莉卡，我们在巴特索登的几天，他回过村里吗？” 安吉莉卡：“回小少爷，威斯特法伦骑士团训练营比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要早一点开始训练，我们可能刚好错过了。不过，如果我们的消息没错的话，他每个月都会回趟巴特索登村庄。” 虽然艾斯与安吉莉卡都没有说，但他们都知道他们指的“他”是谁。 艾斯：“我给你的那箱魔法药剂都放到他家里了？” 安吉莉卡：“是，整整一年的量，全都放到他家里了。有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大人关照着，他家里的老房子没人敢去的。” 对于这件事，艾斯没有再提出什么指示，只是道：“如此就好。” 不莱梅城。 艾斯回到别墅的时候，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已经开始训练一周了。 诺欧对艾斯微微有些不满，“你总算回来了。” 三个月没见了，艾斯与诺欧没有什么生疏，他们伸出手，互相撞了撞拳头，有一种默契同时从心中升起。艾斯道：“家族临时有点事，我写信给罗斯大骑士长告假了的。” 诺欧关心道：“诺依曼家族出什么事了吗？” 艾斯摊了摊手，道：“我父亲娶了一位温柔的新妻子，是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的妹妹，算事吗？” 诺欧皱了皱眉头，虽然不少有钱的贵族都是独生主义者或者老鳏夫，但诺依曼子爵再婚也不是完全想不到的事，若是新娘出身普通还好，威斯特法伦行省总督的妹妹，这个身份就耐人寻味了，等她有了孩子，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艾斯的继承权。 至于艾斯的母家，爱德礼家族，虽然在帝都，还有个世袭的男爵爵位，但这个家族的风评一向不怎么好，也不知道他们会不会支持艾斯。 诺欧关切道：“那你……” 艾斯完全没有理解诺欧的担心，只是道：“我不在家，巴特索登附近诺依曼子爵也没有什么朋友，有人陪他也好。” 诺欧知道，艾斯看起来不着调，心里其实比谁都明白，也不多说，只是道：“不管怎么样，你把佐治亚骑士团的审核通过了，才是正事。” 艾斯胡乱点头应了。 但让诺欧没想到的是，艾斯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第一年已经是他最勤奋的一年。今年，艾斯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次数竟然连他上一年的一半都没有。 可因为某些原因，这一年，诺欧常常避着艾斯，更无法管他的。 这时，安吉莉卡走进房间，她手上还拿着一盏魔法灯，身后还跟着几位侍女，每个侍女手上都拿着纯银的餐盘，所有餐具上面还雕刻着格林家族的标志，现在是晚餐的时间了。 艾斯看到安吉莉卡，让她们别走进来了，他说道：“把晚餐放到我房间去吧。我等会有点东西要给诺欧。” 诺欧好奇道：“你从魔兽森林还是巴特索登给我带了礼物吗？” 艾斯是准备了东西，但不知道算不算礼物，他说道：“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只是刚好想起来了，等会给你，免得忘了。” 诺欧：“哦。” 诺欧从一个木箱里拿出一件软甲，递给艾斯，“给你的。生日礼物。” 艾斯疑惑道：“这是什么？” 软甲不大，背心式样，看起来是贴身穿的。软甲是黑色的丝线织成，哪怕以艾斯的见多识广，也没有认出这丝线的来历。艾斯用手用力撕了撕，软甲没有一点破损或者抽丝的痕迹，看起来质量不错。 诺欧看着艾斯手里的软甲，道：“这次我回格林城堡，我父亲的旧部听说了黑袍人的事，给我的。艾斯，你也知道，格林家族是以战争晋升的，先祖跟随亚历山大一世征战如今帝国的西面，立下赫赫功劳，后来受封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这件软甲，就是先祖当年穿过的，曾数次救了先祖的性命。” 艾斯突然觉得手上的软甲沉重了许多，他道：“这太珍贵了，我不能收。” 诺欧：“没有关系，这软甲我有两件。”他把外套除去，里面的确穿着一件海蓝色的软甲。 诺欧：“你拿去，让安吉莉卡改成符合你的大小吧。与其让它放在格林家族的储物室里蒙灰，还不如你拿着。如果它有机会能救你一命，哪怕能让你少受些伤，也不算白费了。” 艾斯抱了诺欧一下，“兄弟。” 虽然艾斯与诺欧不是兄弟，但在艾斯心中，他们的关系胜过兄弟，两人之间，说什么话都是多余的。 晚上，艾斯与诺欧在艾斯的房间里用了晚饭，诺欧讲了些他在格林城堡的事，“我下马回到格林城堡的时候，我叔叔就站在城堡的前面，他带着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所有的官员迎接我，所有的人都丢下了正事，就是为了迎接一个十几岁的少年从骑士团训练营下课，你能想象嘛？” 诺欧的语气不无嘲讽，他当然知道他的叔叔在捧杀他，想让他在格林家族封地官员面前留下自以为是、唯我独尊的印象。 但现阶段，诺欧也没有什么好办法，他当时只得故作不解地问：“叔叔，我嘱咐好多遍了，让侍从们不要把我回格林城堡的事提前通知给叔叔，想给加布里埃尔堂弟一个惊喜的，叔叔怎么还是知道了？”说说，你到底在格林公爵的第一顺位继承人身边安插了多少人手？ 诺欧在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之前，的确与加布里埃尔关系不错，那孩子甚至是诺欧帮着带大的，格林城堡的人对于诺欧的话当然没有怀疑， 诺欧的叔叔也只是打个哈哈，试图糊弄过去，“只有我们知道，加布里埃尔他还不知道。诺欧，你还是可以给他一个惊喜的嘛。”但诺欧的叔叔这样说，也等于承认了，找封地的官员来这回事，不是诺欧的主意，是他自作主张。 当时，格林家族封地上的官员可能没有多想，但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将来接受些许“阳光”与“雨露”，就有可能生根发芽。 诺欧：“今年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约的比武对象是路易斯安那骑士团的训练营，时间也比去年早很多，就在明后天。我原本想着你这两天要回来了，怕错过，就跟罗斯大骑士长告了假，还有也是不想见到我叔叔，因为玛丽公主的关系，叔叔与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总督关系表面上还不错，我可不想他假惺惺地去看我的比武。” 在外人面前，诺欧一直都是风度翩翩的，但只有在艾斯面前，他才会那么直白地表现出他的喜好。 艾斯与诺欧吃完晚饭后，侍女收拾走了餐具，只在桌上点了一小盏魔法灯。窗外雪花大片大片地洒着，飘落在屋檐、行人的肩头、街道上。 一切都是那么的纯白、宁静。 艾斯哈出一口气，有白白的雾气出现在空气里，他除去外套，爬到床上，钻进被窝里，继续听诺欧说话。 诺欧本来还有些阴郁的，看艾斯半靠在床上，整个人像是怕冷，用被子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的，打着哈气，像听睡前故事一样听他讲话，心里的郁气不由消散了不少。 诺欧又好气又好笑，他也脱了外套，躺到艾斯的身边。 诺欧不想再讲格林城堡的糟心事了，而是跟艾斯讲述他们在不莱梅城郊外的佣兵团，“你离开不莱梅城之前，我们不是一起建立了一个佣兵团。后来，我去佣兵公会认证了一枚佣兵徽章，也正式把那家佣兵团记录在我名下，取名叫艾欧佣兵团。” 艾斯迷迷糊糊道：“名字挺好听的。” 诺欧但笑不语。 过了一会儿，诺欧继续道：“我征询了不莱梅城郊外一些骑士的意见，让他们身上没有爵位的，以佣兵的身份加入艾欧佣兵团，以后，他们的俸禄也不再是格林家族发放，靠佣兵团自己盈利或者我这里发放。虽然要多花些金币，但减少了格林家族对他们的桎梏，利远远大于弊的。” “同时，艾欧佣兵团也会在佣兵公会招募佣兵，我想打造一个精锐的佣兵团，只要有天分的年轻人，还有四级以上的剑士。” 强大的A级佣兵团就是对上一个行省的骑士团都是不惧的，若诺欧手上能掌握着一支A级佣兵团，无疑能给他夺回格林公爵的爵位加大筹码。 艾斯听到“俸禄”“金币”什么的，闭着眼睛从床头柜的抽屉里取出一个袋子，里面塞满了凯撒商会的金票，依旧是1万面值的，至少有两三百张。 艾斯昏昏欲睡的，诺欧都要怀疑他在说梦话了，“建立佣兵团，稍微有点野心的，前期没有大把的金币可不行，你拿去用吧，反正我一直吃住你的。” 诺欧刮了刮艾斯的鼻子，轻声道：“你在我这儿，一年再怎么吃，就是加上诺恩，1万金币都吃不了。这些钱都够你吃几辈子了。” 艾斯已经有小小的鼾声传出来了。 诺欧喃喃道：“我去佣兵团的时候，说艾欧佣兵团是双团长制度，又给你拿来了一枚六芒星的徽章。艾斯，你早点突破四级剑士，去认证徽章吧。” 只有他们共同的产业，诺欧才能接受艾斯这么大把金币的支持。 艾斯抓住诺欧刮他鼻子的手，懒洋洋道：“别闹了，快睡。”从头到尾他的眼睛都没睁开，话一说完，就又有轻微的鼾声响起。 诺欧哭笑不得，“你到底睡着没？”但他没有得到回答。 可能是被窝太温暖了，也可能是艾斯的鼾声太有节奏感了，诺欧也感觉睡意像是海浪一般袭来，他就着艾斯边上的枕头，也渐渐进入梦乡。 艾斯现在都是冥想代替睡眠了，但他前世十数年睡眠的习惯可不容易改。每个月差不多有一天吧，艾斯都会好好得睡上一觉。 还有次艾斯不小心睡过头，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的时间。这可把安吉莉卡吓得够呛，但她也不敢叫醒艾斯，怕打扰了艾斯的要事。 后来，艾斯才渐渐控制住了，睡一觉也就是半夜的时间。 魔法师的时间可是很珍贵，他们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用来冥想，都消耗在实验室里，可不会浪费在无意义的睡觉上。 可是，今夜，艾斯睡得并不安稳。 艾斯是知道诺欧今晚睡在他边上的，好兄弟抵足而眠也是很正常的事，他们刚认识的时候也就住在一个帐篷里。而且，诺欧是艾斯真正信任的人，按道理来说是不会打扰到艾斯睡眠的。 但艾斯完全没有想到，他会遇上这么尴尬的事。 艾斯半夜醒来的时候，诺欧的手正搭在他的肩膀上，有个热乎乎的、木头似的东西正蹭着艾斯的大腿。诺欧还没有醒，他额头上还有细密的汗，嘴里也不知道在呢喃什么。 只是一瞬间，艾斯就清醒了，他的身体也僵住了。 第51章 诺欧的梦 诺欧做了一个梦。 时间是距离现在的很久以后, 诺恩已经是成年的黄金巨龙了。 诺欧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他与艾斯一起坐在诺恩上面，诺恩飞起来了，他们飞过高山, 穿过云层, 他们飞得太高了, 就是七级以上的高级剑士摔下去都要摔死, 诺恩还不停地转着圈, 甩着尾巴, 像是不高兴诺欧在他背上, 想把他甩下去。 诺欧脚踩不着地, 心里也空落落的。 然后, 诺欧就跌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诺欧抬起头，看到艾斯下巴，看到艾斯低头对他笑。这已经是完全成年以后的艾斯, 艾斯脸上的青涩、细小的绒毛都已经看不见了，他的轮廓分明、五官俊美, 他的笑容是温柔的，俊美的, 那双形状迷人的眼睛满满的都盛着他。诺欧只觉得他心里有一种欲望不可抑制地滋生起来, 他多么渴望, 这双碧绿的眸子永远都只望着他。 他们脸颊贴着脸颊，十指交叉缠握…… 那天他们去了许多地方, 白云之巅, 大海之上, 还有极其隐秘的、闪烁着绿光的洞穴，诺欧从来不知道, 只是与艾斯在一起，也会那么快乐。 诺欧醒来的时候，只觉得时间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漫长，夜还是那么深那么静，艾斯的呼吸也还是那么平稳。 诺欧能听到他的心脏“砰——砰——砰——”跳着，他脸上的红晕也还没有消去，他的手心湿湿的，在这寒冷的冬天竟也出了不少汗。 突然，诺欧的动作僵住了，他感觉到他的裤子上一片冰凉。 诺欧赶紧从床上坐了起来，有风吹过，吹凉了他身上的汗，他的身体感到一阵冰凉，但他恍若未觉。诺欧小心地用手按压被子、床单，确认上面没有弄到什么本来没有的东西，心下才松了一口气。 此时，诺欧心里很乱，虽然他是第一次做这样的梦，但这并不意味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不过，诺欧他不知道他怎么会梦见，梦见…… 诺欧好久没有这么茫然无措过了，他小心翼翼地下床，确认没有吵醒艾斯。 诺欧把床边椅子上的外套拿过来，披到身上，打开门，走了出去。诺欧在艾斯卧室的外间见到了安吉莉卡，她正在泡茶，看到诺欧从艾斯的房间出来，她朝诺欧屈膝行礼。 诺欧一晚上没从房间出来，安吉莉卡担心诺欧和艾斯唤她，也就没有回自己房间去，一直在这里候着。 诺欧这会儿看到安吉莉卡，有些不自在，但他还是能勉强保持格林小公爵的风度的，“之前跟艾斯聊天，不小心睡着了，我这就准备回去。” 诺欧还不待安吉莉卡答话，就匆匆离开了房间。 不过，诺欧走得太匆忙了，他连艾斯卧室的房门都没来得及带上。 安吉莉卡把之前泡好的茶放在一边，起身想去关上门，就看到房间里、艾斯的床上，有一个漆黑的人影坐着，安吉莉卡微惊，然后道：“小少爷。” 艾斯转头看向安吉莉卡，“没事。你还没睡，一直在等我们吗？赶紧去休息吧，明天你可以休息到下午再开始值班。” 安吉莉卡：“是，小少爷。” 安吉莉卡静静地关上房门，没有多发出一丝声音。小少爷倒是与往常没什么差别，就是格林小公爵，他走之前，为什么还要向她解释他在小少爷房间里待到半夜呢。 原本他与小少爷也有彻夜长谈的时候，但格林小公爵从来没有向她解释过，虽然艾斯很看重她，但实际上，她也只是个女仆。 安吉莉卡没有再想，不是她想不出什么，而是她相信，任何的东西都会在时间的长河中无所遁形。 安吉莉卡静静地走在别墅的三楼，离开了艾斯的房间，走廊里没有魔法灯，一切都归于黑暗。 翌日，艾斯醒来的时候，诺欧已经去了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 艾斯：“他不是说不想参加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对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训练营的比武大会吗？怎么又去了？这一去至少要两个月吧。” 安吉莉卡静静道：“格林小公爵临时决定要去的。他今天上午直接骑马去的训练营。” 艾斯随口念叨一句：“贵族小少爷就是脸皮薄。” 在艾斯看来，昨晚的事只要是男孩都会经历的，诺欧当场跑了也就算了，逃到路易斯安那行省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当然，艾斯也理解，诺欧脸皮薄，不可能像他这么流氓。 安吉莉卡：“小少爷，你说什么？” 艾斯摆摆手，“没什么。” 艾斯想到这两个多月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都没什么人，他也不想去训练，就道：“诺欧不在，也不用去训练营训练，我都想带诺恩回魔兽森林了。” 安吉莉卡：…… 艾斯又想了想，道：“算了，还有凯撒商会的事，我还得去跟卡尔·凯撒商量魂晶的价钱，亡界那边也要建城，去魔兽森林的事可以放一放。”他又问安吉莉卡，“过些天我会一直待在亡界，你有没有信要交给安吉拉的。” 虽然安吉莉卡与安吉拉姐妹不可以见面，但通过艾斯，她们两个还是可以通信的。 安吉莉卡脸上露出浅浅的笑，“有的，晚上就拿给小少爷，辛苦小少爷了。” 艾斯点点头，“你有什么东西要准备给安吉拉的，也可以带给我。我今天去见下卡尔·凯撒，晚上去亡界，可能两三个月不会出来了。” 安吉莉卡点点头，“好。” 亡界。 艾斯到亡界后不久，就把他委托卡尔·凯撒采购的材料堆到地底的仓库里。 艾斯对卡尔·凯撒的说法是，他在亡界认识了一位领主，亡灵领主帮他收集界石和魂晶，他帮助亡灵领主在现世收集建城的材料。虽然艾斯与卡尔·凯撒至今的合作都很愉快，但艾斯对卡尔·凯撒还是有所保留的，他相信，卡尔·凯撒对他也是如此。 艾斯询问阿诺德将军，“材料还有什么差的吗？” 阿诺德将军看着几个骷髅士兵在堆积如山的材料上爬上爬下，不到一会儿功夫，那些骷髅士兵就通过灵魂之火的波动，把材料清点的结果告知阿诺德将军了。 阿诺德将军：“殿下，几乎所有的材料都已经收集齐了，只是这是最理想的情况，在建城的时候多少还是会有些损耗的。” 艾斯点点头，道：“这是在所难免的，大不了到时候我多跑两趟现世。” 阿诺德将军：“劳烦殿下了。” 艾斯摆摆手，道：“不劳烦，不劳烦。”虽然建造城池后，可以给所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骷髅提供庇护，但说到底，这个城池的城主是艾斯。为了自己的城市多跑几趟，怎么能说辛苦呢。 阿诺德将军：“还有件事需要殿下协助。” 艾斯颜色肃穆道：“你说。” 阿诺德将军：“殿下在亡界也待过一段时间了，当知道，亡界每过十数天会产生一次元素风暴，低于四级的亡灵生物单凭自己扛不住3次以上的元素风暴，所以他们才会进入亡灵领主的城池。哪怕他们需要为此失去自由，经常性地参加战争，也毫无办法。” 艾斯沉默，这是亡界的环境所决定的，没有人可以改变。 这大概也是亡界的规则，规则给了亡灵生物永生的属性，又给了他们艰难的生存环境。当然，无数的死门后总有一扇生门，它给了亡灵生物更强大、更能掌控自己命运的机会。 “而亡界的城池之所以可以抵挡元素风暴，是因为城池底部的阵法，它把进入城池范围的元素风暴，以城墙为导体，导入了地底，给了城池内的亡灵生物休养生息的机会，让它们可以修补损伤的身体、安然无恙地进阶，以此面对更强大的天灾。”阿诺德将军道。 艾斯很快抓住了问题所在，“可是，我们寻找的材料里没有城墙的材料。若是作为阵法的导体，应该不是普通的材料可以做到的吧？” 阿诺德将军对艾斯的才智表示赞赏，“是的，殿下。亡界南部的领主培根与里根愿意提供给殿下炼魔石，作为殿下建造城池的主体材料，但需要我们协助他们完成一件事。” 艾斯问道：“凭借我们自己很难得到大量的炼魔石？”在阿诺德将军肯定后，艾斯又问：“那那两位亡灵领主需要我们协助什么呢？” 阿诺德将军：“他们需要我们帮忙找到小死灵海。” 死灵之海，是亡界暗黑属性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但就像元素风暴，过多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不会给亡灵生物的实力带来突飞猛进地增长，只是让他们本来就不堪重负的骨骸更快地衰败，甚至让他们的灵魂之火永远地熄灭。 而小死灵海就是比死灵之海低一档次的存在，亡灵生物不仅可以在里面温养身体，还不用担心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侵蚀他们的灵魂之火。这是所有亡灵领主梦寐以求之地，得到它，将预示着亡灵城主臣民的平均实力跨上两个台阶，他们将得到在亡界也所向披靡的军队。 但是，所有有主的小死灵海都被隐藏在层层迷雾之中，除了它们的主人，没有人，也没有其它亡灵生物知道它确切的位置。 如果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确认有新生的小死灵海，又怎么会不知道它确切的位置呢？ 艾斯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问的。 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在培根与里根还是六级亡灵生物的时候，他们除了偶尔需要进入城池修养一下，已经不惧任何元素风暴了。他们经常结伴在亡界各处闯荡，直到…… “直到他们发现了一个新生的小死灵海。”阿诺德将军道：“里根与培根用了全部的身家换了一套迷雾阵法，掩盖了小死灵海的方位。他们约定，谁能成为亡灵领主，小死灵海就归谁。” 艾斯轻声道：“他们现在都是亡灵领主了。” “殿下，在亡界有一句话，流传甚广。”阿诺德将军道：“死人的话是最不可信的。” 艾斯哂笑，他不由想到另一句广为流传的话，只有死人才是安全的。 阿诺德将军继续道：“里根与培根各自留了心眼，在迷雾阵法里动了手脚，不希望对方能找到小死灵海。而亡界，最大的变数就是元素风暴，它能移山倒海，改变地貌。经过了200多年的时间，将近600次元素风暴，迷雾阵法已经面目全非，他们两个鬼都找不到小死灵海了。” “他们能确定小死灵海在迷雾中，但谁也找不到它。” 艾斯问阿诺德将军，“但是，他们又怎么认为你能找到它？” 阿诺德将军：“殿下，我活得比它们更久。我见证着小死灵海从诞生到慢慢成长，它就在这片旷野的不远处，它就在北面的迷雾中。” 艾斯：“既然如此，既然你早知道，你为什么不早些把小死灵海收入囊中？” 阿诺德将军：“殿下，小死灵海是属于您的。小死灵海出世，说明您即将到来，我不敢离开这里，怕错过您。” 艾斯：？？？ 阿诺德将军想到他最后一次出征前，他要带着皇家近卫骑士团断后，去参加一场必死的战役。 破旧的石屋里，关押着大陆最后一位占星师，哪怕他有斗转星移的实力，他那时也是衣衫褴褛，头发像是杂草一样纠缠着，他的手上、脚上都是异常沉重的镣铐，据说是天外陨石制成、哪怕是圣魔导士都无法挣脱的镣铐。 阿诺德将军永远会记得他站在石屋的门外，他看向那位神秘古老职业的继承者，那位占星师也望着他，那是一双仿佛能吸尽一切的黑色眼睛，是比夜空更神秘的存在，隐藏着无数的秘密，像是能摄入人的灵魂。 无论是后来建立三色堇帝国的科奥瑟，还是建立芬格帝国的芬格，还是那些没有在历史中留下姓名的失败者，他们联手把大陆上最后一位占星师关押在这里，那些自视甚高、我命由我不由天的英雄人物，不允许占星师凌驾于皇权之上，也就是凌驾于他们之上。 阿诺德将军没有说话，因为他不需要说话，占星师就会知道他的来意。 如果占星师不知道，那他的话也就没有用处了。 可能是阿诺德将军要死了，也可能是占星师太寂寞了，原本万金都求不得的预言，就那样在石屋里响起。 “紫白黄三色的野花将开遍大陆的西面，三色堇的血脉将得到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将遇见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化身，但他们抛弃权利、财富、地位想要守护的爱人，却永远不会爱上他们。无论生前死后，他们都将痛失所爱……” “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的无上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因为长期的囚禁，镣铐不断地吸收走力量，占星师的身体过早地衰败，他头发已经完全花白，但他脸上的肌肤却犹如初生的婴儿，吹弹可破，他望向阿诺德将军，脸上露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你想问你的结局吗？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你以为死亡会是终结吗？” “不，没有人会记得你，你效忠的君主，你身后的臣民，都不会记得你。你将受万箭穿心而死，你效忠的君主为了短暂的和平，会把你定义为叛军，你带领的骑士团所有人的荣誉都将不复存在……” “……但这不会是你的终点，你将活得比谁都久，比所有成功者都久。你将在无边的旷野上，迎来你真正的君王，他将拄着鬼泣木的拐杖，来到骑士团的墓地，他从黑暗中走来，却会是光明的缔造者……” “……他将以小死灵海为心，建立双子城，他将会赐予你真正的荣耀，解开人类的枷锁，带来新的秩序，无论是现世还是亡界，他都会是永恒的君王。” 占星师的脸上有快意的笑容，也有无边的怜悯，“你觉得我在这里难熬吗？你知道什么叫作无望的等待吗，在你死后，你会明白的。” 阿诺德将军记得他一剑刺破占星师的心脏，结束他苟延残喘的性命，他用大陆最后一位占星师的性命祭旗，参加了他人生中最后一场战役。 阿诺德将军不记得他当时有没有相信占星师的话，但皇家近卫骑士团没有人活下来，他也万箭穿心而死。 他在亡界“活”了千年，他知道他身后所有的荣誉都被剥夺，他成为了叛军。 他知道平民出身的芬格家族建立了芬格帝国，但他们每一任君主，每一个家族成员都身患恶疾，百病缠身，活着的每一天于他们都是酷刑。 他知道他曾经效忠的陛下、英明伟大的亚历山大一世在建国后数年，亲手被他的王后毒杀。 阿诺德将军就在亡界，看到亚历山大一世的亡灵质问他挚爱的女人，“为什么？我甚至愿意与你共同分享这个帝国，我一心一意爱你、忠诚于你，为什么你要杀死我？” 三色堇帝国的第一任王后告诉她的夫君，“在那个小村庄，我们初识的时候，我的确喜欢你，你是我心目中最伟岸的男人。但你不知道吧，你为了得到贝曼高地军队的支持，杀死了贝曼城主与他的子嗣，又栽赃给了当时最为强大的屋亚城，让屋亚城引起公愤。你凭借诸城的盟军开启了战争的序幕，你很得意吧？” “呵。”王后笑得恣意痛快，却有泪水从她皎月般的脸颊上滴落，化成点点晶魄掉落在亡界褐色的土地上。 在亚历山大一世死后，王后也自尽了。 王后与三色堇帝国的国王生前都是圣级强者，所以死后也能短暂保持魂魄不灭，王后亲手揭开隐藏了数十年的真相，“你以为贝曼城主是恐惧你势力逐渐强大，假意拉拢你吗？” 在亚历山大一世震惊的面孔下，王后继续道：“不是的，他只是因为我。其实我是贝曼城主的私生女，他是真心实意地想要接纳你的！他甚至答应我，让我回归家族，亲自给我们举办盛大的婚礼的！结果你呢，你做了什么，在我父亲要公布这件事情的宴席上，你亲手杀死了他！” “你亲手！甚至让我想找一个其他想恨的人都找不到！这么多年，你杀死了太多无辜的人，你的手上已经沾满了鲜血，你知道是谁提供给我毒药的吗？我早就不爱你，早就想你死了！”王后说完了一直隐藏在她心底的秘密，她的灵魂之火也熄灭了，她连亡界她都不再存在了。 亚历山大一世看着掉落在地上的魂晶，喃喃道：“我不知道，你从来没有说过你与贝曼城主的关系。傻女孩，贝曼城主又怎么会真的重视你，他如果真的重视你，他又怎么会让你像一个真正的农户的女儿一样，生长在乡村。” “我跟贝曼城主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他就提出让他的大女儿与我联姻，我拒绝了。他就把他的大女儿许配给了屋亚城城主的儿子，他明明知道我跟他们的关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他既然站了队，我自然要在婚事公布天下之前，杀了他。” “晚了，一切都晚了。”若是当年，亚历山大一世把真相告诉王后，他们未必不会重归于好。 但这之后的数十年，柔情蜜意，朝夕相伴，甚至生儿育女，竟然全都是伪装，那其中暗含的仇与恨，又哪里是一个真相可以消除的。 亚历山大一世的灵魂之火也熄灭了。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死亡，是自己心中的执念消失。 阿诺德将军就静静地站在他们不远的地方，看着这一场“闹剧”。他原本想问亚历山大一世，他承诺给皇家近卫骑士团的荣耀去了哪里，但他发现，已经没有必要了。 阿诺德将军突然想，占星师最后做出的的预言，到底是预言，还是诅咒？ 后来，阿诺德将军不再想了，他见证了太多芬格家族死后都不得安宁的魂魄，也见证了太多科奥瑟家族得不到所爱的痛苦。 阿诺德将军一直在旷野上等待着，他想，如果这是占星师的诅咒，他作为杀死占星师的人，他的诅咒一定是最为痛苦、漫长的。 他大概要等到亡界破裂，他才能等到他要等的人。 他没有想到奇迹真的会来，在三色堇帝国的千年以后，他看到一个戴着斗篷、拄着鬼泣木的拐杖的人，他一步一步走进了骑士团的墓地。 他终于迎来了他的救赎，不仅是为了他，也是为了皇家近卫骑士团。 此时。 阿诺德将军对着艾斯道：“殿下，之前里根与培根知道这附近没有什么能瞒过我，也知道我不会轻易离开旷野，建立自己的城池。” “但是现在不同了，他们担心我先找到小死灵海。他们愿以骷髅王的名义起誓，与我们约定，他们会提供建城所需的所有炼魔石，但我们需要与他们共享小死灵海。小死灵海分为阴海与阳海，阳海我们所有，阴海他们两个亡灵共享，谁先突破巫妖，谁就会自动拥有阴海，我也会成为他们的公证鬼。” 艾斯：“那需要我做什么吗？”阿诺德将军可不是只会打仗的莽夫，实际上，所有成功的将领都是心思极其缜密的人，艾斯相信，阿诺德将军不会签订对他们无利的合约。 阿诺德将军说道：“殿下，您将与我们一同签订契约。” 艾斯疑惑道：“我？” 阿诺德将军道：“是的，殿下。如果我‘死’了，阳海将归您所有。我是这么告诉里根与培根的。” 艾斯道：“那实际上呢？”艾斯总觉得阿诺德将军话里有话。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如果您比里根与培根先突破，达到与巫妖同等的亡灵魔导士的境界，小死灵海的阴海也将属于您。” 艾斯道：“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不知道誓约里的漏洞吗？” 阿诺德将军道：“他们知道。殿下，您现在是四级亡灵法师，他们停留在九级却已经很久了，他们认为不存在这样的可能性。” “但是，殿下，您一定会成为亡灵魔导士的。” 第52章 小死灵海 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墓地往北是一大片迷雾。迷雾没日没夜地弥漫在大地上, 有许多亡灵生物甚至以为它是亘古存在的。 也不是没有亡灵生物猜测迷雾里有异宝，但当一个七级的亡灵生物去迷雾里探险，却被困上百年之久，其它低级中级的亡灵生物更是有去无回, 这里也就成了亡界南部有名的禁地。除非有亡灵生物活不下去了, 平常是没有亡灵生物敢靠近这里的。 但此时, 有四个装扮各不相同的“人”出现在了这里。 一个骷髅身上穿着蓑衣, 这件蓑衣是蓑衣是蓑草编制成的, 手工不怎么精细, 看起来也极其粗糙, 但这无法隐藏这具骷髅身上强大的气势, 他的灵魂之火不同于大多数骷髅是青色或者蓝色的, 而是非常妖异的红色。当有骷髅靠近他，就会感觉一阵灼热之气扑面而来，等过了一会儿, 又会让骷髅感觉浑身阴冷。 真的是让其他骷髅不战先怯。 穿着蓑衣的骷髅身边也是一个亡灵生物，他穿着贵族的服饰, 脸上是一团蒙蒙的黑雾，已经能隐约可见五官的影子, 他没有前者那样强大的气势, 却在亡灵魔法上走得更远。 站在他们对面的则是穿着铠甲的骷髅将军, 以及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类。那个人类全身都笼罩在黑色斗篷之下，没有人能看见他的面容, 他露出来的那截手腕像是白玉一样, 手上拿着一根平凡无奇的白骨法杖。 这个人是在亡界也非常罕见的亡灵法师。 这四个“人”一同出现在这里, 真是非常奇怪的组合了。 穿着蓑衣的骷髅先开口了，他的眼眶里跳跃着赤红色的灵魂之火, 他望向亡灵法师所在的方向，声音嘶哑，“你就是阿诺德一直等待的人，才只是四级亡灵法师，就想驱使九级的亡灵生物吗？” 穿着黑色斗篷的人，也就是艾斯，这日，正是阿诺德将军与亡灵领主里根、培根约见的日子，他们刚刚见面，培根就没有对艾斯露出好意。 艾斯并不惧怕培根，一来是他对阿诺德将军的信任，二来也是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亡界不是谁都有他的能力，可以通过占星玩偶直接影响艾斯在现世的身体。 艾斯：“培根领主，我是亡灵法师，但我还没有驱使过亡灵生物。若是培根领主愿意，我第一个契约生物的名额给培根领主也不是不可以。” 培根瞬间勃然大怒，“你？！好大的胆子？！” “好了，培根。”突然，另一个贵族服饰的亡灵生物，也就是里根打断了培根的话，“不要吵了，我们今天是有正事的。再说，这可是亡界千余年来唯一得到巫妖许可建城的亡灵法师，让他这么快死在这里，反倒拂了英格索尔大人的面子。” 培根忿忿不平，“英格索尔大人才不会在意这样弱小的亡灵法师。”话虽如此，他也是不敢说什么威胁的话了。 阿诺德将军的灵魂之火跳跃了一下，他的声音在艾斯的脑海里响起，“殿下。”如果艾斯现在不想与亡灵领主里根、培根共享小死灵海，阿诺德将军会立刻带艾斯离开这里。 艾斯不在意道：“没事。” 不说这些言语上的刁难，艾斯不会放在心上。 就是原本亡界南部，阿诺德将军不建城，不掠夺资源，所以不会与其他亡灵领主产生摩擦，现在可不同了。在建城的初期，他们还是需要盟友的。 哪怕这些盟友不太好管教。 阿诺德将军手上拿出一个罗盘，慢慢走进迷雾中，艾斯走在他的身边，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跟在他们的身后。 他们一行三骷髅一人就这么渐渐消失在了迷雾里。 …… 艾斯离开亡界的那天，诺欧正好从路易斯安那行省回来。艾斯想起上次诺欧去威斯特法伦行省参加比武大会的事，这次他早早地等在别墅的门口。 青青小草的颜色渐渐地转深，路边的花卉盛开多时。 诺欧这一去，整个春天都是在路易斯安那行省度过的。少年的这个时候，正是变化最大的几年，艾斯看着缓缓走近、骑着白马的少年，他微微眯着眼睛，有一瞬间都要以为自己产生了错觉。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很多贵族小时候是金发，长大了头发的颜色越来越深，甚至与棕色相差无几，诺欧的头发一直是浅金色，就像明媚的阳光。他蓝色的眼眸如同碧波一般，平静而温和，曾经的锐利被深深地隐藏在湖底，轻易不可见。 诺欧的身材也抽长了不少，他从马上下来的时候，长腿窄腰，肩膀虽不及艾斯宽，但无疑更符合三色堇帝国的审美。 艾斯快步走上前几步，牵过诺欧手上疾风马的缰绳，“我来。” 小疾风马一直跟着诺欧长大，原本与艾斯也是极为亲近的。只是早上艾斯还抱过诺恩，身上不可避免地沾上了诺恩的气味，小金龙的领土神圣不可侵犯，小疾风马远远嗅了一下，就打了个喷嚏，怎么也不肯靠近艾斯。 诺欧看艾斯走过来，下意识的就避开了艾斯的视线。此时，诺欧看到小疾风马有些惧怕艾斯，就想重新拿回疾风马的缰绳，艾斯没让，两人就这么僵持住了。 还好，别墅的侍从走了过来，带小疾风马去了马厩，结束了这场尴尬。 艾斯给了诺欧一个大大的拥抱，“诺欧，欢迎回来。” 艾斯感觉怀抱里的诺欧有些僵硬，也没有立即回抱他，眼中有冷意闪过，他尽量放缓语气，轻声道：“怎么，在路易斯安那行省训练营发生了不好的事？” 艾斯的呼吸吐在诺欧的耳朵上，那只耳朵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了绯红色，艾斯还没反应过来，诺欧就匆忙挣脱了他的怀抱。 诺欧急匆匆道：“没有，没有人敢对我不敬。” 艾斯：“那？” 然而，艾斯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诺欧就率先走进别墅，像是根本没有注意到艾斯的话。 艾斯二丈摸不着头脑，他想起他刚才看到诺欧时，还觉得诺欧喜怒不形于色多了，心里又是高兴，又是忧愁。他既高兴诺欧成熟了，合格的上位者又怎能让别人轻易探知他的想法，又担忧随着诺欧城府变深，他们再难像曾经那样亲密无间。 但现在，艾斯大大咧咧地想，诺欧也没多大变化嘛。 接风宴上，诺欧把银盘上的牛肉整整齐齐地切开，正准备用叉子，就听到艾斯轻笑，“餐刀用得不错啊。” 诺欧默默地放下叉子，把他刚刚切好的牛肉放到艾斯面前，又把原本属于艾斯的，拿到他自己面前，重新开始切了起来。 艾斯只是例行调戏一句，看诺欧已经把餐盘换了，他也不好退回去，反倒显得矫情了。 艾斯拿着叉子叉了一小块牛肉，嗯，别人切好的的确好吃些。 等正餐享用完，吃甜点的时候，艾斯问诺欧：“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比武大会怎么样？” 诺欧淡淡道：“就那样。”看艾斯有些不满意，诺欧又加了一句，“都赢了。” 艾斯终于满意地点了点头。 但这一幕要是落在与诺欧同去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眼里，绝对会说诺欧讲得太轻描淡写了，当时的场景又何止是“都赢了”那么简单，简直是诺欧一个人吊打整个路易斯安那骑士团的训练营好不好！ 原本，这样的比武大会又没有王族亲临，参赛的双方都知道是锻炼为目的的，并不如何拼命。谁想，诺欧跟去冰窖里冻过似的，脸上笼罩着一层寒冰，手上的海澜斗气也是毫不留情，个人的比武完全没有人敢掠其锋芒，甚至吓得后来参加比武的几个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直接投了降。 比武大会，这是诺欧第一次从罗斯大骑士长手上接过指挥权，罗斯大骑士长原本只想让诺欧练练手，没想到，诺欧领军的天赋不下于他在武道上的天赋，直接率了麾下大队攻击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训练营的大队的右翼，在他们左翼的剑士反应过来之前，直接对上了他们的中军。 大获全胜。 而且，诺欧的行动不仅没有惹恼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观战的大人们，还有不少人对他赞赏有加。 少年应轻狂。 更何况，诺欧现在虽是在佐治亚骑士团，但迟早有一天，他会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的，路易斯安那行省才是他身上永恒的标签。 最快让你的友军对你刮目相看的方法，就是证明你比他强。当你在战场上战胜了他的时候，他会更热烈地欢迎你加入他们。 诺欧的叔叔站在高台上，听着周围人对他侄子的夸赞，贺喜他格林家族又要出一位强势的公爵，他虚伪地客套着，却完全是皮笑肉不笑的。 等比武大会结束的时候，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都瘫坐在场地里，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更是在地上打滚，鬼哭狼嚎，只有诺欧，他依旧坐在马背上，背脊挺直得如同标枪一般，他望向高台的眼神冰冷似雪。 少年的成长比平庸的中年人想象的快得多。 诺欧的叔叔心惊肉跳的，不由暗暗下了决定。 第53章 格林城堡 不仅艾斯对诺欧在路易斯安那骑士团训练营的事感兴趣, 诺欧也挺好奇艾斯一个人在别墅的时候，都做了些什么。 诺欧呷了一口餐后的红酒，看起来漫不经心地问：“你这两个月去过几趟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 诺欧随口一问，艾斯也就随口一答, “罗斯大骑士长都跟着你们去路易斯安那行省了, 我还用去训练营？” 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 艾斯唯一忌惮些的, 就是罗斯大骑士长了。不是因为罗斯大骑士长实力最强、身份最高、最铁面无私, 而是因为他手上的假最难请。 艾斯倒不介意逃骑士团训练营几节训练课, 但训练营有规定, 十五岁以下的剑士多次缺勤, 必须联系家人, 以免发生意外。所以，哪怕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骑士都知道艾斯啥事没有，如果艾斯多次无故不去, 他们还是会派人送信给诺依曼子爵。 艾斯可不想诺依曼子爵收到他便宜儿子的“告家长书”。 因此，艾斯就是不去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 也会尽量请假。好在格林小公爵的大旗好扯，不管艾斯请假的理由多么匪夷所思, 几乎都能让他请下假来。 唯独罗斯大骑士长不买诺欧的账, 艾斯对他也无计可施, 罗斯大骑士长在的时候，他只得老老实实去训练营。 虽然诺欧让艾斯扯他的大旗, 但私底下, 诺欧还是希望艾斯多在武道上用点心, 早日晋级四级剑士的。不说艾斯继承权的事，艾斯也是诺欧唯一想要并肩作战的人。 艾斯也是想到这点, 才放下他吃果子吃得欢的手。 艾斯悄悄看了一眼，诺欧的确面若冰霜的。 艾斯狡辩了一下，“厉害的骑士都跟着你们去路易斯安那行省了，训练营的剑士也是，我一个人不想练习，没有对手没什么意思。” 诺欧话也不说，放下手上的酒杯就往房间外走去。 艾斯身体先他大脑做出反应，他一步跨作两步，在诺欧出门前抓住诺欧的手。 诺欧转过头来，冷淡道：“有事吗？” 艾斯眨巴着眼睛，他没什么事，就是平常，诺欧听他这么说，肯定会冷冷地丢下一句，“自己想偷懒就承认，不用给我找借口。” 可这会儿，诺欧什么话都没有，有些不正常。 但诺欧真的问艾斯有什么事，艾斯也不能说他欠骂吧？艾斯想到自己可能有小M的潜质，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须臾，艾斯就把诺欧的手松开了，他还把自己的手往上举了一点，道：“没事。” 自那日后，艾斯就觉得他与诺欧之间有些不同了，到底哪里有不同，艾斯也说不上来，就是两人不如原本亲密。往常，艾斯懒起来的时候，就会靠到诺欧肩上，诺欧也任他靠着，丝毫没有格林小公爵的架子，但现在，诺欧会非常坚定地把艾斯的大头拿开。 哪怕艾斯一脸幽怨，诺欧也毫不心软。 但要说诺欧与艾斯生疏了，倒也不至于。 有时候，艾斯甚至觉得诺欧对他比以前更好了。打个比方，艾斯其实很不喜欢切肉排，他嫌麻烦，但这事只有贴身侍女安吉莉卡知道，艾斯私下用餐的时候，都是安吉莉卡给艾斯切好，再端上来的。但在其他人在的时候，艾斯可不敢表现得像是没长手。 然后，诺欧不知道怎么发现了艾斯这个毛病，他不仅没有嘲笑，两人用餐的时候，他还主动帮艾斯把肉排切好。甚至有次诺欧与艾斯一起在训练营用餐，诺欧也跟家里似的，自己先切好肉排，再跟艾斯交换。 当时，不说大卫·里希特那种没出息的，就是罗斯大骑士长手上的叉子都被惊掉了。艾斯发誓，当诺欧异常坚决地把餐盘放到他面前的时候，他都觉得他脸上在发烧。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餐厅可是很大的，六届剑士都坐在这里吃饭，但他们之中，绝对没有第二个公爵爵位的继承人，也没有第二个没有加入训练营就拥有斗气的天才。 很多人之前都以为艾斯是诺欧的跟班，难道他们的位置是反过来的？这个世界真的太玄幻了。 艾斯夹起那块肉排的时候，觉得整个大厅的视线都集中在了他这里。 那餐饭，艾斯吃得味同爵蜡，终生难忘，偏偏诺欧还奇怪地问他：“怎么了？训练营的厨师烤得不合口味？下次让家里的厨师给他们培训一下吧。” 格林小公爵内心强大非一般人可比。 艾斯也就放弃探究非一般人的内心了。 适应了不莱梅城的生活，时间就如白驹过隙，飞速而逝。艾斯大半时间待在亡界，出乎艾斯预料的，亡界南部旷野上建城的消息传出去很远，已经陆陆续续有亡灵生物投靠了过来。 阿诺德将军道：“建城后，殿下可以让他们与城市签订契约，保证忠诚。”他们指的是新来的亡灵生物，如今，这些亡灵生物也跟随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建造城池。在他们的帮助下，这个城池也渐渐有了雏形。 艾斯点点头，这是亡界的传统，他没有必要改变。 阿诺德将军：“殿下，按照现在的进度，只要再过半个多月，城市就建造好了。” 艾斯感叹道：“这么快啊。” 阿诺德将军：“回殿下，亡界最有名的几座大城里都是有数百万骷髅的，他们共同劳作起来，小一点的城市几日功夫就能建好。在亡界，这样的速度并不算快。” 艾斯站在城墙上，看向城内延绵不绝的建筑群，它不像人或者骷髅建造起来的，而像是天生地长的，所有建筑的根基都与大地融为一体。 哪怕艾斯现在的视力极好，他也望不到城市的另一端。艾斯问阿诺德将军：“那我们的城市能庇护多少亡灵生物？” 阿诺德将军：“若要所有亡灵生物都展开了修炼，能庇护500万亡灵生物。” 艾斯倒吸一口气。最初，艾斯其实只想建立一个小城的，能让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不受元素风暴的困扰就好，但阿诺德将军与艾斯分析，巫妖英格索尔的建城图纸原本就是用于大型城池的，它不仅能抵挡元素风暴，还能把元素风暴带来的大量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引入地底，增加城市内魔法元素的纯度。 若是把城市的规模改到几十分之一，不是不行，但这建城图纸最大的好处也就浪费了。再者，建造城墙最重要的材料炼魔石由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提供了，骷髅士兵干活又不需要发铜币，城市往大的建有备无患。 艾斯被阿诺德将军说服了，他只是还有一个担心，“可是这么大规模的城市在亡界也不过十指之数，若是引来其他亡灵领主的觊觎如何是好？” 阿诺德将军：“殿下，若想在亡界生存下去，除非身无分文，不然就要面对无穷无尽的厮杀，还有永不停歇的战争。” 艾斯在亡界待了有段时间了，他也稍稍了解亡界的规则了。艾斯知道，他必须摒弃他以前好好说话就不动手的观点。 低阶的亡灵生物只能用灵魂之火传递信息，他们的本能就是杀戮。而通行整个亡界的语言，也只有强大的实力。 艾斯：“我明白了。如果只有不断的杀戮才能给城市带来和平，如果只有无数魂晶的碎片才能弹奏出永恒的乐章，我会用我手中的法杖告诉整个亡界，这座城市是属于谁的乐园。” 在这座建造了一半的城墙上，阿诺德将军单膝下跪，朝他效忠的君主宣誓，“吾将尽吾所能，用吾手中的剑，消灭挡在殿下面前所有的敌人，让殿下把更深的黑暗带给整个亡界。” …… 在雪花犹如柳絮般飘洒在空中的时候，艾斯他们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待的第二年也快到终点了。这日，不莱梅的街道上积起了一小层雪，马车行走得格外慢，艾斯头靠在马车上，掀开帘子看着街道上穿着臃肿冬衣的行人，他瞧了一会儿，就又没兴致了。 艾斯百无聊赖之下，与诺欧说了他三色堇月的打算。 诺欧惊讶极了，“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考核后，你不回巴特索登，想跟我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诺欧原本的表情一直是淡淡的，但听了艾斯这话，他的嘴巴直接张成了一个O型。看起来有点傻乎乎的。 艾斯像是没觉得阖家团圆的日子，他跟诺欧回家有什么不对，他说道：“是啊。三色堇月的时候，诺依曼子爵邀请格拉芙总督来巴特索登，他们一家人其乐融融的，我去做什么。我跟诺依曼子爵也说了，喂，诺欧，你之前是邀请过我的吧。” 诺欧喃喃道：“我的意思是过几年……” 诺欧觉得他的理智还没有回笼，他应该劝艾斯回家，多跟诺依曼子爵相处，虽然艾斯是诺依曼子爵第一顺位的继承人，但是，诺依曼子爵的新夫人出身不低，又是诺依曼子爵好友格拉芙总督的妹妹，她若是有了孩子，艾斯的地位就岌岌可危了。 但是，艾斯能陪他回格林城堡…… 这些天，诺欧想到要回格林城堡跟他的叔叔虚与委蛇，心情就像冬日里沉郁的天空，这会儿，乌云被吹散了，有耀眼的阳光透过乌云洒到大地上，洒到他的心田上。 艾斯以为他麻烦诺欧了，就道：“如果你觉得不方便的话，我也可以带诺恩去魔兽森林，诺恩对大峡谷的闪电鸟也是念念不忘的。不过诺依曼子爵那儿，你得给我圆一下话。” “不是的。”诺恩最后还是遵从他自己的心意，“你能与我一同回格林城堡，我很开心。” 第54章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是三色堇帝国最大的粮仓之一, 这里是上苍最为厚爱的地方。东部平原虽然与魔兽森林接壤，又靠近混乱之领，但因为格林骑士团的强大，千年来从来没有人真正敢进犯路易斯安那行省。” 格林家族一位脸上长着雀斑的年轻骑士正兴致勃勃的向艾斯介绍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他的言谈里不乏骄傲与欣喜, 他骄傲自己出生在在这个富足强大的地方, 他将终生为这里战斗, 他也欣喜他回到这里, 他们跟随格林小公爵去不莱梅城, 一年也就这个时候能回家看看。 艾斯下车休息了会儿, 又坐回了马车里。 诺欧看到艾斯回来, 有点意外, “我还以为你要在外面骑会儿马。” 从不久前，他们就真正进入东部平原了，这里不同于不莱梅城的郊外, 到处都是庄稼，这里有一望无际的草地, 正适合策马奔腾。诺欧小的时候，一出门总是喜欢骑在马背上, 让小马撒欢了的跑。 艾斯用手戳了戳坐在马车上、两只小爪子抱着苹果啃的小金龙, “没办法, 这里有个小醋坛子。” 诺恩眨巴着大大的、犹如琥珀一般的眼睛望着艾斯，不知道傻爸爸今天又在说什么。 艾斯一手抓住诺恩的后颈, 作势要把它丢出去, 把诺恩吓得张牙舞爪的。 艾斯逗够了诺恩, 就又把诺恩抱回怀里，拿起安吉莉卡精心绣的手帕, 小心翼翼的给诺恩擦嘴巴。但诺恩刚才被艾斯逗开心了，这时候，正趴在艾斯怀里笑个不停，连尖牙都露出来了。 好两次诺恩的小尖牙都要划过艾斯的手，把艾斯吓得真想把它丢马车外了，最后，艾斯也只得瞪着小金龙，看它把自己衣服滚得满是褶皱和口水。 诺欧笑了笑，“我最近看了些龙族的书，诺恩比一般的龙族幼崽还要聪明些。” 艾斯把诺恩放到他旁边的木板上，虽然诺恩看着个头不大，但它可比一般的魔兽幼崽重多了，艾斯这样身娇体弱的魔法师可抱不动它。 艾斯往下躺了一点，漫不经心地把扣子一颗颗解开，这件衣服已经被诺恩糟蹋得不行，上面满是口水。艾斯把衣服脱下来，拿在手上晃了晃，“你管这叫聪明？ 诺欧把视线移开，他的眼睫毛又长又细，轻轻地扇着，半晌，他才说：“诺恩才一岁多。” 艾斯在小金龙脑袋上拍了一下，小金龙没站稳，滚成了一个球，滚到了诺欧的身边，诺欧赶紧接住。 艾斯：“一岁多不小了，得空得教他狩猎了。不是那种没有技术含量的……” 艾斯在那边念念叨叨的。 诺欧倒是神色一穆，道：“格林城堡可不比在不莱梅城，里面的人不是完全衷心于我的。” 在不莱梅城的别墅，平常还好，艾斯跟诺欧去训练营的时候，安吉莉卡可管不住诺恩，好几次被它偷偷跑出去，但都有惊无险。但在格林城堡，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诺欧，诺恩要是不小心藏住，迟早要被人发现。 艾斯换上了一件新的衣服，“没事。格林城堡离魔兽森林还近些，我晚上带诺恩去狩猎，上午就能回来。它白天就在我房里睡着，出不了什么事。” 诺欧淡淡道：“我也不会让它有事的。” 诺欧想到不莱梅城郊外的佣兵团，他又看向他的手掌，他的手里掌握着天下最强大的天赋斗气之一，但如果他的实力能更强大就好了。 等到太阳向西边沉下的时候，艾斯终于见到诺欧出生长大的地方——格林城堡。不同于不莱梅城多是哥特式的建筑，格林城堡是非常典型的罗马式建筑，它的顶部是浅蓝色的半圆形，主体建筑却是方正雪白的，在格林城堡的最前面还有个不大、却异常精致的喷泉，再配合喷泉两边各种各样的石雕，就像是来到了一个童话世界。 艾斯有些惊叹，“诺欧，你家竟然这么美。” 诺欧望着不远处的格林城堡，心里也有些触动，“是啊，这里是我的家。” 诺欧和艾斯下马车的时候，诺欧的叔叔吃了上次的教训，没有再带一堆人迎接诺欧，他做足了一个慈爱叔叔的样子，一个人穿着紧身的风衣、连一件大衣都没有披，就站在城堡的台阶上迎接诺欧。 诺欧向艾斯介绍，“我的叔叔，乔纳·弗林。” 乔纳·弗林是私生子的身份，也没有被家族承认，是不能冠以格林的姓氏的。 艾斯还站在马车上，他现在比诺欧的叔叔还要高些。 艾斯心里还记挂着马车里的诺恩，没有多寒暄的意思，“诺欧叔叔好，我是艾斯·诺依曼，来自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 艾斯跳下马车，与诺欧站在一起，诺欧提醒道：“要称呼大人。” 艾斯假装不解，“你叔叔身上有爵位吗？” 诺欧：“……呃，没有。” 艾斯：“不是骑士啊。那我不需要称他为大人。” 然后，艾斯跟诺欧就像没有见到乔纳·弗林这个人一般，从他身边走过了。至于当时，乔纳·弗林有没有生气，艾斯没有回头，所以他也不知道。 安吉莉卡从一辆小马车上下来，她看到有格林家族的侍从想去打扫诺欧刚才乘坐的马车，就制止了他们，“你们做什么？格林小公爵的马车平常都不许人碰的！” 那些侍从看安吉莉卡是跟着诺欧回来的，也不敢忤逆她，就退下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安吉莉卡看艾斯从城堡三楼的一个窗口伸出头来，她注意了下附近没有人，就打开马车的帘子，让诺恩飞上去找艾斯。 等到艾斯再见到乔纳·弗林的时候，已经是傍晚吃饭的时候了。 格林城堡的餐厅就在一楼，餐厅里有个很大的壁炉，这会儿烧得正旺，把餐厅墙上的壁画都照得红通通的。餐厅的正中间是个椭圆形的长桌，最里面的座位平常是属于乔纳·弗林，也就是诺欧的叔叔的，但这会儿诺欧回来了，自然就是诺欧坐在那里了。 乔纳·弗林坐到诺欧右边下属第一的位置，艾斯在左边坐下了。艾斯拉开椅子的时候，觉得手上的椅子有些沉，他这才注意到手上的家具，这些桌椅都不新了，虽然被保管得很好，但上面还是有些划痕，能看出是有年头的东西。 就像格林家族的历史一样。 乔纳·弗林看艾斯好奇地盯着桌上一块焦黑的地方，主动介绍道：“这是伯纳黛特·格林留下的，她是格林家族历史上唯一的女公爵。据说，当年格林公爵过世的时候，膝下并没有儿子，只有一个女儿，也就是伯纳黛特小姐。虽然那个时候是格林骑士团最为强大的时候，但伯纳黛特小姐继承公爵爵位的时候只有17岁，她当时只有三级剑士的实力，也无甚政治才能。” 餐厅里柴火燃烧着，发出“噗嗤噗嗤”的声音，乔纳·弗林语气用平淡的语气讲起当年惊心动魄的一幕。 乔纳·弗林：“那个时候格林家族的骑士团有多强大，就是皇家近卫骑士团也不敢掠其锋芒，在战场上，格林骑士团到来，芬格帝国的骑士团简直闻风而逃。我们现在的人，已经不能想象了吧。” 乔纳·弗林的眼中出现无限的向往，然后他眼中的光华熄灭，十分可惜道：“可格林公爵唯一的继承人被芬格帝国可耻地暗杀了。他们无法在战场上击败敌人，就使了这样卑劣的手段。继承人去世，老公爵太过伤心，也很快撒手人寰了，只留下伯纳黛特小姐一个人。” “伯纳黛特小姐当时可是订了婚的。她真是格林家族历史上最伟大的女人，她退了亲事，一个人撑起了格林家族。当时，三色堇帝国的一位王子来到格林城堡，向伯纳黛特小姐求婚。伯纳黛特小姐推翻了蜡烛，直接告诉他，格林家族永远会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她不会放弃格林家族的继承权，更不会嫁去帝都。” “如果有人想要吞并格林家族，请他派大军来，不要再她打主意。” “王子自然说这是一个误会，也再没有提过此事。”乔纳·弗林站了起来，他的手轻轻抚过桌上焦黑的印记，“伯纳黛特小姐非常了不起，但她的一生真的说不上幸福。伯纳黛特小姐结过三次婚，但都没有走到最后。她最后把爵位传递给了她堂弟的儿子，也就是我们的先祖。” 乔纳·弗林说这些话的时候，他浅金色的头发垂下来，遮住了他英俊无双的面容，他的声音充满了惋惜和遗憾，但艾斯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艾斯不明所以，他望向诺欧，诺欧的神色像是冰雕一般，他把手上的牛排切好，递给艾斯，但他的眼睛一直望着乔纳·弗林，他一字一顿说道：“如果我是伯纳黛特小姐的兄长，我不会让我的妹妹陷入这样的处境。” 乔纳·弗林笑了一下，没再说话。 等到正餐结束，乔纳·弗林起身告退，说他临时有点事，等会回来。 艾斯看乔纳·弗林走远，问诺欧，“他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诺欧眼中似乎有怒火要喷出，他说道：“我之前有告诉你，我叔叔的儿子，加布里埃尔·格林是格林公爵爵位第三顺位的继承人，在我之后，加布里埃尔之前，还有一个人。” “我的亲妹妹，伯纳黛特·格林，她小我4岁，与那位女公爵同名。在我父母过世的第二年，乔纳·弗林带我们去了趟帝都，他带伯纳黛特去了玛丽公主那里，也就是玫瑰城堡。伯纳黛特很喜欢玛丽公主，想留在那里，我当时心里虽觉得不对，但说不出反对的理由。” 艾斯沉默，看来伯纳黛特小姐留在帝都了，无怪诺欧现在面对乔纳·弗林束手束脚的。 诺欧的手握紧了叉子，他的声音里充满了懊悔，“我当时应该不管她哭闹，直接把她带回格林城堡的。” 艾斯：“你当时也没有多大。” 艾斯还没有来得及宽慰诺欧，就注意到乔纳·弗林又走进了餐厅，他身后还跟着四五个人，有的人手上还拿着笛子，像是吟游诗人。 乔纳·弗林很是高兴的样子，“诺欧，你看我带了谁来？” 艾斯对这些吟游诗人原本不在意，但当他看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他的瞳孔一缩。那人有一头微卷的、带着艺术气质的头发，他的两眼弯弯，看起来很好脾气的模样，他与其他人的穿着也差不多，就像街边最常见的吟游诗人。 但他的右臂，却齐臂断了。 第55章 再遇黑袍人 格林城堡的餐厅, 壁炉里的火焰烧得正旺，它把整个餐厅里的墙壁都照得红通通的。乔纳·弗林新带进来的吟游诗人站在餐厅门边，火光下，他们的轮廓在墙壁上投下黑色的阴影。 在吟游诗人的边上, 是一个长形的木桌, 木桌上有一个架子, 上面是格林家族先祖的佩剑——审判之剑。因为角度的缘故, 审判之剑后面的阴影格外大, 长剑和架子中间的更像是一个怪兽的血盆大口。 乔纳·弗林有一头浅金色的、柔顺的头发, 他的眼睛是格林家族传统的蓝眸, 他慢慢走近的时候, 步履轻盈, 像是一个艺术家。他的表情是温和的，像是他与诺欧的关系如同多年前一样良好，像是上午在格林城堡的门口, 他们之间没有发生过任何不愉快的事。 乔纳·弗林：“诺欧，你看, 这些是原本跟着你的吟游诗人，你进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后, 就不让他们跟着, 让他们回格林城堡了。” 艾斯插话道：“弗林叔叔, 我知道他们。他们做的诗歌有些也流传在不莱梅城，说诺欧出行身边至少跟着100个仆人, 要骑士保护他的安全, 厨师烹饪美味的料理, 还有吟游诗人，吟游诗人不仅要作出经久不衰的诗歌, 还要会演奏乐曲。只是我每次跟诺欧出门，他都不带着这些人，让我连个炫耀的资本都没有。” 艾斯大约了解乔纳·弗林的心思，他对诺欧的感情也是很复杂的，诺欧既是与他关系友善的兄长的长子，又是他儿子继承格林家族最大的阻碍。他此前一直是犹豫的，他不想让诺欧死去，但又不想让他继承爵位。 最后，乔纳·弗林想出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方法，他捧杀诺欧。如果诺欧失去了继承权，那他活不活着就不重要了。 可是，让乔纳·弗林最恨的一点就是，诺欧有与他兄长如出一辙的惊才绝艳的天赋，哪怕他用尽法子勾引他玩乐，他还是很快有了3级剑士的实力。当他下定决心除掉诺欧的时候，诺欧又不知道怎么死里逃生了，还拥有了他一直渴望的海澜斗气。 想要喜欢上一个人太难了，但想要恨一个人，真的也太容易了，特别是那个人拥有一切你期盼而不可得的东西。 乔纳·弗林像是没有听懂艾斯的话，他笑道：“是啊，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有不少女孩想嫁给诺欧呢。” 乔纳·弗林闭口不言他让这些吟游诗人在东部平原上怎样传诵诺欧的事迹，诺欧这个年纪，虽然已经是四级剑士了，但又能有什么伟大事迹，还不都是那些铺张浪费的事。只是好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人们尚且富足，对格林家族也极是衷心，并没有因此不满格林小公爵。 倒是东部平原上的不少少女，她们对这些诗歌中描绘的画面如痴如醉，也对少见的格林小公爵有了朦胧的好感。 格林小公爵会是怎样天纵奇才、俊美无双的少年啊。 乔纳·弗林知道这一切后，气得完全说不出话来，他让那群吟游诗人直接回了格林城堡。此时，乔纳·弗林拍了拍手，让那些吟游诗人说了些格林家族历史上的趣事，虽然他已经放弃捧杀诺欧了，但能膈应下诺欧，他还是很愿意的。 艾斯食不知味地咀嚼着牛排，他想用眼神暗示诺欧有一个吟游诗人不对，但诺欧不知怎么的，一直低着头看着餐盘里的牛排，没有看向艾斯这边。 艾斯屁股往前坐了一点，腰身下沉，格林城堡餐厅的餐桌也太长了，他想去踢下诺欧也不方便，艾斯朝前用力踢了一脚。 “噔——”有叉子掉在餐盘上的声音。 诺欧从沉思中回过神，他看到乔纳·弗林的叉子掉到了餐盘上，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斯，而艾斯把已经切好的肉排再切成更小的一块一块的，像是心情不快。诺欧不明所以。 艾斯垂着头，心里暗骂晦气，他踢错人了。 艾斯趁着用小刀切牛排的功夫，眼角的余光瞄了一眼在弹奏、吟唱的吟游诗人，其中那个独臂的吟游诗人手上拿了支笛子，也不知道是五孔还是七孔的，他是真的在演奏，还是在滥竽充数。 可能是艾斯的视线太过摄人，那拿着笛子的吟游诗人注到了艾斯的目光，他吹笛子的嘴角微微向上弯了一点。 晚餐后，乔纳·弗林非要送艾斯去卧室，艾斯怎么婉拒都不能够，艾斯也只得由着他了。 当艾斯与诺欧从楼梯的转角分开的时候，艾斯朝诺欧眨了眨眼睛，让他不要担心，然后跟着乔纳·弗林去了三楼的客卧。 艾斯与乔纳·弗林站在艾斯卧室的门口，艾斯不让他再走进了，哪怕乔纳·弗林像是有什么话要对艾斯说。不说诺恩现在就在艾斯的卧室里，就是艾斯自己，也觉得他与乔纳·弗林没什么好说的。 倒是另外一个在城堡里的人，更让艾斯觉得危险。。 乔纳·弗林风度翩翩的像是话剧里走出来的贵族老爷，虽然他从来没有被冠以过格林的姓氏，但他要不是有这一身皮囊，他又怎能赢得玛丽公主的欢心，他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一般低沉动听，“既然这样，艾斯，祝你在格林城堡有一个好梦。” 艾斯：“谢谢弗林叔叔。” 卧室的木门缓缓关上，艾斯转身走进了卧室。 艾斯快步走进卧室里，他床上的被子里裹着一团小小的东西，艾斯小心地把被子掀开，诺恩两只小翅膀护住后背，四只小爪子蜷缩在身前，睡得正香。 艾斯心下松了口气，虽然他在房间里布下了简易的阵法，但他身边没有高级魔法师，对他们也知之甚少，未必没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绕开他的阵法，掳走诺恩。 艾斯坐在地板上，静静的开始冥想。 格林城堡不缺少魔法元素，绿色的是风元素，赤色的是火元素，蓝色的是水元素，褐色的是土元素，除了火元素稍少以外，其它属性的魔法元素在城堡里都很浓郁。 特别是城堡四楼诺欧的房间里，诺欧房间里有一张很大的床，床后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壁画，壁画后面有一个竖起来的、长条形的木匣，那里面充斥着浓郁的水元素。但那个木匣并不是非常特殊的材质，里面也空空如也。 艾斯思索片刻便明白，原本海澜法杖应该在木匣里，现在诺欧的房间里还残存这么多水元素，就是海澜法杖的缘故。虽然海澜法杖是魔法师的东西，但格林公爵把它放在诺欧的房间里，长期潜移默化之下，对诺欧的体质多少有些好处的。 艾斯想起诺欧跟他说过，诺欧在决定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前，诺欧的叔叔提出，加布里埃尔要从帝都回来几天，想要住诺欧的卧室，因为那是城堡里视线最好的地方。 在加布里埃尔很小的时候，诺欧就非常宠他，自然同意了。应该是那时，乔纳·弗林发现海澜法杖，并以此与黑袍人进行了交易。 要艾斯说，诺欧就不该让，格林城堡那么大，还怕没有视野好的卧室。诺欧那日让了卧室，来日还要让格林公爵的爵位吗？ 但现在，诺欧醒悟了也不晚。 艾斯的魔法领域笼罩了整个格林城堡，但他都没有找到刚才出现的独臂吟游诗人。艾斯心里有些着急，但愿只是他的错觉。 同时，艾斯也没有放弃对诺欧房间里的观察。 诺欧一直站在窗户边上，像是在眺望城堡外的草原。 城堡里的魔法元素慢慢朝艾斯身边聚拢，正适合冥想，诺恩发出小小的鼾声，它睡觉规矩极了，极少翻身。 夜很平静，月华像流水一样洒在草原上。 可正是这样的平静才不对。艾斯今天在餐厅里看到那独臂人的时候，就想喊出声的，但乔纳·弗林在，那人又敢正大光明出现在他们面前，难保没有其它后手。 就是他们没有其它计划，格林城堡平常的武装力量，也未必能拦住一位八级的、决心复仇的魔法师！到时，也只会让这里血流成河，徒增伤亡。 艾斯只得按捺住了。 只是，分别的时候，艾斯明明示意诺欧来找他，他有事要与诺欧商量，若真的事有不好，他们也可以趁着夜色、在乔纳·弗林他们没有反应过来之前，离开格林城堡。 艾斯担心诺恩不方便去楼上，可是，诺欧怎么还不来？ 诺欧在窗边站的时间太长了，窗外即使有月色，也看不到多远，就是他从小就在那房间待着，窗外有什么风景，诺欧能不知道吗？ 突然，艾斯心中一惊，他察觉出不对了。 如果那人以浓郁的水元素为屏障，一直在诺欧的房间，那他当然找不到人了。可要是是那样，诺欧现在的处境不妙啊。 艾斯想了下，在卧室里又设下一个魔法阵，他现在在亡界都可以布置一座大城的基础阵法，这一个小小的、警卫性质的阵法就是艾斯随手布下的，也玄奥异常了。 艾斯安顿好诺恩后，想了一下，拿出白骨法杖，离开了卧室。 当卧室的门关上的时候，应该在沉睡中的诺恩悄悄地睁开了琥珀色的眼睛。艾斯爸爸偷偷摸摸的，是在背着它玩捉迷藏吗？ 诺恩背后的龙翼慢慢张开，虽然他本身的身型没有多大变化，但他这对翅膀已经长长一倍有余了。艾斯爸爸竟然觉得阵法关得住它，捉迷藏都不带它了。 哼！ …… 诺欧的卧室。 诺欧从回到卧室就有些心神不属的，艾斯示意他去找他，是发现什么不对吗？可城堡里每隔几分钟就会有士兵巡逻，这里面很可能有忠于乔纳·弗林的人，他不可能完全避开他叔叔的耳目。 那就只能等晚一点，士兵们换班的时候，希望艾斯不要着急。 诺欧正想着事，就走到窗边，这原本是艾斯的习惯，艾斯晚上想事的时候就喜欢望向远方，哪怕远方黑漆漆的，什么都没有。诺欧总观察艾斯，不知不觉也有他的习惯了。 然而，诺欧刚刚站到窗边就觉得不对了。 诺欧也说不上来有什么异样，但他从出生就住在这里，就是加布里埃尔也不敢动他的东西，他对这里的一切都太熟悉了。 而这里，出现了极其微妙的变化。 诺欧从窗户望出去，看向城堡底下，如果他现在跳下去，骑上疾风马，也不知道能不能甩脱隐藏在黑暗中的人，要是他在城堡外出事，至少不会连累艾斯…… “诺欧·格林，好久不见。”然而，没有给诺欧更多的时间，有人从诺欧的卧室里走出。 诺欧房间的窗户是普通玻璃镶嵌的，因为三色堇帝国现在技术的原因，这些玻璃的颜色并不纯净，而是彩色的，在他们的倒映下，诺欧能看到一个穿着黑袍的人出现在他的身后，那人一早就隐藏在他的房间了。 诺欧道：“是你。”哪怕没有看清那个人的模样，只是听声音，诺欧也认出了来人。 两年过去了，诺欧曾以为他再也见不到来人了——那个把他和艾斯从萨克森山上掳走的黑袍人，那个让他丧失了尊严、不得不痛得在地上打滚，把他绑到实验桌的人，那个毁掉艾斯容貌，差点让他们尸骨无存的人。 怪不得艾斯会神色怪异，看来黑袍人当时也在那个餐厅里。 诺欧看着玻璃反光出的黑袍人空荡荡的一只袖子，他想起餐厅里最边上那个断臂的吟游诗人。只是当时，诺欧看到的那张脸是平凡无奇，他从未见过的，想来黑袍人是易了容或者单独对他使了障眼法。 诺欧手伸到茶几上，那里有他的佩剑。 但还没等诺欧握住佩剑，他的身体就一动也不能动了。 黑袍人走到诺欧的身后，“虽然你们才只有十几岁，但上次，我在你们手上也吃够了教训。”他的一只衣袖在半空中晃了晃。 诺欧自知黑袍人能进格林城堡肯定有他叔叔的内应，甚至黑袍人是他叔叔特意又请来的，而他，落到黑袍人手上绝对得不了好。 诺欧：“艾斯肯定不会像我这样容易被你制住。他上次能断你一只手臂，这次就能要了你的命。” “死到临头还要倔强。”黑袍人就站在诺欧的身后，“话说，艾斯·诺依曼，你们看起来关系很好的样子，他有没有告诉你上次他是怎么逃走的？” 诺欧冷声道：“逃走的那个不是你吗？” 黑袍人：“他从来没有说过吗？你也毫不好奇吗？” 诺欧不说话了。 黑袍人把诺欧卧室里墙壁上的壁画取了下来，它的背后藏着一个古朴的木匣子。黑袍人走到诺欧的身边，打开木匣子，他说道：“这原本是放海澜法杖的地方，但海澜法杖现在不在我这里，艾斯·诺依曼也没有空间戒指，你猜，那个海澜法杖现在在哪里？” 虽然艾斯有空间护腕，但那个得自骷髅王墓穴的空间护腕隐蔽性极好，不论黑袍人还是诺欧都没有发现它的空间属性。 诺欧人不能动，但他的眼神像淬了毒的小刀子，恨不得扎死黑袍人。 黑袍人：“他献祭了。艾斯·诺依曼主动做了海澜法杖的容器，让海澜法杖与他共享他的生命，只要他修炼魔法，只要他使用海澜法杖，他的生命就会不断流逝。你说，他还有多久可活，二十年，十年，还是过了今晚以后，只有五年，或者他今晚就会死在格林城堡。” “当活着的每一天，他的生命都在倒计时。诺欧·格林，因为他是你的朋友，所以他才要遭受这一切。” “你的父母，你的妹妹，你的挚友，所有跟你关系亲近的人，都将因为你，与厄运相伴。如果没有你，他们就不会遭遇这一切。” 黑暗的种子一旦种下，总会生根发芽，长成参天大树。 两年前，黑袍人试图让他们自相残杀，让鲜红的心染成黑色的，把胜者留在身边。但他大意了，他太看轻两个少年相互间的信任了，这一次，他会更用心地布下一个局，用更漫长的时间，等待剧毒却无比鲜美的果实。 黑袍人离开了诺欧的卧室，不是他不想给他的种子浇浇水，施施肥，而是有更重要的贵客来找到他了。 格林城堡四楼的走廊上，黑发的少年像是行走在黑夜的王子，他手上拿着白骨做的法杖，缓缓地走到黑袍人面前。他就像走在自家的后花园一样，他也不像是在面对八级的、敌对的魔法师，而像在面对一个陌路人。 黑袍人左手出现了一根崭新的法杖，是他花了两年时间在一个极其危险的地方得到的，虽然诺欧一直有天才之名，然而在黑袍人看来，隐藏在诺欧阴影里的艾斯，才是他上次失败的根源，才更不能让人掉以轻心。 黑袍人：“我以为你会拿海澜法杖。” 艾斯轻松写意地挥了挥他手上的白骨法杖，有白色的流光出现在法杖的尖端，“想不想看看我这两年的进步。” 黑袍人卷曲的褐色头发从微微露出来一点，他的表情像是好奇的天真孩童，他微笑道：“荣幸之至。” 艾斯的法杖指向格林城堡外的夜空，“我们出去说。” 黑袍人颔首。 艾斯像展翅的大鸟直接从格林城堡的四楼跳了下去，他很快出现在了格林城堡极远的地方，朝魔兽森林奔跑而去。 黑袍人笑了一下，他自信艾斯不可能提前知道他的到来，有做什么布置。黑袍人也从城堡四楼的窗户飞了出去，他不仅是八级魔法师，还极其擅长风系魔法，他顺着艾斯的踪迹，也往魔兽森林而去。 …… 诺欧根本不知道黑袍人什么时候离开房间的。 诺欧不断地运转海澜斗气，想恢复行动力。诺欧相信，只要他手上有剑，只要他提前做了准备，他不会再这么容易被黑袍人制住。 等诺欧好不容易恢复了行动力，哪怕他身上还有些麻痹，他还是快速拿起茶几上的剑，冲出了房间。 诺欧不想管城堡里的士兵会不会看到，也不在意哪些人是他叔叔的眼线，他只想赶紧去三楼的客卧，他想赶紧见到艾斯。 诺欧打开卧室的门，最先见到的就是安吉莉卡，她静静地站在诺欧的卧室门口。 诺欧先是一惊，又是一喜，他来不及多想，先问道：“艾斯呢？他在哪？” 安吉莉卡宁静的朝诺欧屈膝行礼，“回格林小公爵。小少爷让您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他会回来，与您一起吃早餐。” 诺欧感觉一颗心在急速地下坠，“回来？他去了哪里？” 安吉莉卡：“小少爷只说他明早会回来。” 诺欧手上的佩剑还戴着剑鞘，但他却指向安吉莉卡，他心中暴怒，声音却如同极北的冰原，深不可化，“艾斯·诺依曼，他去了哪里？” 诺欧从未如此跋扈过，用剑去威胁一个贵族少爷的侍女，但他太恨这样无力的感觉，他不知道他还能做什么。诺欧曾经有多欣赏安吉莉卡的宠辱不惊，现在就有多憎恨她把死生置之度外的淡然。 安吉莉卡娴静地屈膝行礼，连她把裙子拉起来的幅度都和原来一样，“小少爷说，他明天会回来，跟格林小公爵用早餐。” 第56章 最终战：艾斯VS黑袍人（上） 艾斯飞快地穿梭在森林里, 他已经把速度提到最快，在他眼中，两边的树木飞速地往后倒退，都已经成了幻影。艾斯面前不是没有荆棘与杂草的, 他手上的亡灵法杖上有银色的光闪过, 法杖犹如利刃一般, 除去了挡在艾斯面前的所有障碍。 荆棘全部落在地上, 艾斯面前的道路变得一览无余。 只是艾斯的速度再快, 他也是两条腿在地上跑, 黑袍人在空中的身影就像一只巨大的蝙蝠, 他像是乌云一般, 一直笼罩在艾斯的头顶。 就这样, 艾斯与黑袍人一个在地上一个在天上，飞快地进入了魔兽森林的深处。 艾斯也不知道他跑了多久，总之, 他来到这个世界到现在，都没有他今天跑得多。直到艾斯跑到一个大峡谷边上, 他才停下脚步，褐色的、陡峭的山崖下, 是深不可见的谷底, 就是把石头丢下去, 也很难听到回响。谷底可能是褐色的土地，也可能是湍急的河流, 亦可能是魔兽的居处。 虽然艾斯有避开高级魔兽的居处, 但他们现在已经有些深入魔兽森林了, 这附近四五级的魔兽并不少见。而且，魔兽森林里许多魔兽是群居的, 一来就是一群，就是黑袍人意外遇到了，也只有先躲的份。 大峡谷的另一边离艾斯极远，除非他能像黑袍人一样飞，不然他绝对跃不过去的。 黑袍人也不着急，他在离艾斯不远的地方站住了。 艾斯就站在峡谷边上，他的身后是万丈悬崖，他累极了，直接在悬崖边上坐了下来。 艾斯就这么面对黑袍人坐了下来，他面前几步之遥是八级的魔法师，背后则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冷飕飕的风吹过艾斯的后背，给他带来凉意。 黑袍人看艾斯坐下，道：“这是什么意思？你想要与我和谈吗？” 艾斯摇摇头，在黑袍人不解的目光中，道：“不是。我只想给我们一个自由交谈的机会。上次见面，我还是您的阶下囚，您也没有把我看成一个平等的人，我对您也是诸多隐瞒，我想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或许都会有新的发现。” 黑袍人举起他的法杖，对准艾斯，“我不觉得我跟一个将要死亡的人有什么好说的。” 艾斯像是被指着脑袋的不是他一般，他轻松道：“可是对于我来说，死亡不是终点。对你来说，死人可没有多少价值。” 黑袍人饶有兴趣道：“你是亡灵法师。” 黑袍人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其实，在魔法塔的时候，艾斯在黑袍人的面前召唤出骷髅，他的身份就不可能隐瞒住了。 黑袍人：“你在去魔法塔之前就成为亡灵法师的？” 艾斯望向黑袍人，“其实我对您也有些好奇。” 黑袍人知道艾斯不会无缘无故给他解答疑惑的，他把手上的法杖垂下去一点，道：“你问吧。” 艾斯：“我想这次我有资格知道您的名字了。” 在魔法塔的时候，艾斯制作出魔法药剂后，黑袍人才问了艾斯的名字，说他有资格不当个路人甲了。但黑袍人一直没有把他的名字告诉艾斯，让艾斯与诺欧逃离了魔法塔后，连黑袍人的来历都没有查出来。 黑袍人的嘴唇很薄，他刚才微微上勾的时候，还有些血色，但当艾斯问他的名字的时候，他嘴唇抿成了一条线，像是艾斯触碰到了某个禁忌。 艾斯心中不安，他动作隐蔽地把手伸进怀里，握住白骨法杖，但就当艾斯以为黑袍人不会回答的时候，黑袍人的声音混杂着峡谷的风声，传到艾斯的耳朵里，“比尔。” 艾斯眉毛一挑，“比尔，这是你的名字，你的姓是什么？” 黑袍人手上的法杖又往上举了一点，对准艾斯的眉心，“我就叫作比尔，我没有姓。” 艾斯心中略惊，在三色堇帝国很少有人是没有姓的。就是乔纳·弗林这样的私生子，亦或是无人领养的弃婴，也会由该地的领主统一赐姓，除非是奴隶，奴隶是没有姓氏的。 但黑袍人是魔法师，艾斯还从未听过魔法师是奴隶的。 艾斯还想说黑袍人骗人，但他看到黑袍人紧抿的嘴唇，还有不耐烦的神情，识趣地不再纠结这个问题。 黑袍人：“该你了。你在去魔法塔之前就成为亡灵法师了？” 艾斯：“之前好几年吧，有次，我父亲带我出去办事，我无意中掉入一个墓穴，那是一个亡灵法师的墓穴。当时墓穴里有亡灵看守，我不得不接受了亡灵法师的传承。” 黑袍人眼中有光闪烁了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能判断艾斯说话的真伪，他的神色看起来，对艾斯说的话还是满意的。 艾斯：“您来自哪里？” 黑袍人这次回答问题很干脆，“魔法岛。” 魔法岛，这是以一岛之力保持大陆数百年和平的地方，是所有魔法师的圣地。 黑袍人竟是来自魔法岛的？ 艾斯有些不敢相信，但黑袍人在大陆上籍籍无名，却实力高强，魔法岛的确是一个很好的解释。艾斯身体前倾些，抬头望向黑袍人，他人有点像小豹子，蓄势待发的。 然而，黑袍人往前走了一步，艾斯瞬间清醒了，艾斯把手从怀里伸出来，放到两边的地上，示意他没有别的意思。 黑袍人：“你就是得到亡灵法师的传承，你也没有接触过魔法药剂制作吧，其实看你第一次制作药剂，我就知道，你真的非常有天分。有些魔导士非常需要你这样的助手，如果你没有修炼亡灵魔法，如果你没有……砍断我的手。” 艾斯插嘴，他的语速飞快，“有些魔法药剂，虽然对我这样的小贵族非常罕见，但您肯定知道，它可以活死人肉白骨。” 黑袍人：“活死人，不，那是你们亡灵法师擅长的领域，在魔法岛上就是魔导士，也是做不到的。肉白骨的魔法药剂，我的确知道，魔法岛上就有，我不仅知道，我还制作过。但离开魔法岛，三色堇帝国再大，芬格帝国再繁华，也很难集齐我要的原料。” 黑袍人又往前走了一步，他手上的法杖一直对准艾斯的眉心，“我对另外一件事情更好奇些。你主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底牌？” “海澜法杖，你凭借它倒是能施展禁咒，但禁咒还没有吟唱完，你的命就会没吧。到时候，你是可以与我用归于尽，可我会让你吟唱那许多吗？” “亡灵魔法，等级的差距不可跨越，就是那些无知的人把亡灵魔法吹得再玄奥，它也不能逃脱魔法的范畴。你总不会想等我老死再跟我算账吧？我在魔法岛待过，我比普通的魔法师知道得更多，亡界的面积，比我们这个位面还要广袤，你能找到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哪里死亡的亡灵吗？” 峡谷里的风特别大，这里的风元素也格外浓郁。 在这里，黑袍人的实力能发挥出最大，他不信，这一次艾斯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黑袍人也不禁怀疑起来，是不是这个峡谷与亡界的节点，对应亡界某个神秘的地方，这里是艾斯给自己选的墓地？ 艾斯低下头，黑袍人看不清他的神色，艾斯道：“我的底牌，我的剑士实力不值一提，你没有猜错，与亡灵魔法有关。” “那才是我能立足在这个世上真正的资本。”艾斯抬起头，风吹乱了他的头发，但没有让他的神色有丝毫的动容。 黑袍人心下有些不安，他既觉得艾斯在虚张声势，又觉得艾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 看起来黑袍人完全不把艾斯放在眼里，可事实上，黑袍人身边有十六面透明的小盾，这些小盾牌不断地转换位置，把黑袍人护得严严实实的。 黑袍人直视艾斯那双漂亮的绿眸，他要看看艾斯还有什么底牌。 艾斯笑着朝黑袍人眨了眨眼睛，然后他身体后仰，直接跌落下了悬崖！ 黑袍人下意识地往前跨了一步，他就看到艾斯顺着悬崖光滑的崖壁向谷底滑下去。之前，黑袍人与艾斯是从另一个方向过来的，所以黑袍人并不知道峡谷这边的山崖不像对面陡峭，而是光滑如镜的。 可艾斯能躲过黑袍人一会儿，他难道能逃出生天？ 峡谷深不见底，黑袍人并没有下去找艾斯的打算，那是剑士才会做的事，而他是高贵的魔法师。 黑袍人伸出左手，他手上拿着褐色的法杖，他默默地吟唱咒语，此方天地间的风元素都环绕着他，成为他的眼睛，成为他的力量。 黑袍人“看”到大峡谷底有湍急的河流，狰狞的巨石，他看到艾斯慢慢地滑下谷底，他从怀里拿出了……不……艾斯拿出的不是白骨法杖，而是四块非常小的晶核，大约只有一级魔兽的魔晶那么大，那些晶核是蓝色的，本来黑袍人是看不见的，但那些晶核越来越蓝，越来越亮，越来越大…… 不，不是那些晶核变大了，是它们飞上来了！ 那些魂晶变成了骷髅骑士，他们骑着骷髅马，顺着大峡谷的峡壁飞快地来到峡谷上。一个身上蓝光最盛的骷髅骑士就悬立在半空中，其他的三个骷髅骑士站在峡谷上，他们四个骷髅骑士恰好围住了黑袍人。 黑袍人身边原本静止的十六块小盾牌快速地变幻位置，小盾牌原本透明的颜色，也因为魔力的灌入，而变成了淡淡的青色。 峡谷的风太大，黑袍人的帽子早已被吹掉，他原本就苍白的脸色现下更是一点血色都没有，没有魔法师会愿意与等级不低的骑士近距离作战的。 魔法师擅长的原本就是远距离作战，在无数剑士的保护下施展咒语。 黑袍人现在一动不敢动，他的确可以瞬发魔法，他是八级魔法师，可以瞬发六级魔法，但绝对不是群攻的魔法。他至多只能毁掉一个骷髅骑士，然后，他会被其他三个骷髅骑士联手杀死。 若黑袍人面对的是普通的六级剑士，那些剑士还会有畏惧之心，畏惧疼痛，畏惧死亡，但黑袍人面对的是骷髅骑士，他们没有那样充沛的感情，他们只会忠诚于召唤他们的亡灵法师。 黑袍人知道，他与艾斯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局面，上次他还能说是大意，但这次，他绝对会把艾斯是亡灵法师的事实大肆宣扬出去。诺依曼子爵保不住艾斯，格林小公爵也保不住艾斯，没有人能保得住艾斯。 黑袍人可不相信骷髅骑士是艾斯召唤来的，亡灵法师只能召唤低他们一级的亡灵生物，并且召唤出的亡灵生物的数量、那些亡灵生物停留在现世的时间都是有限制的。 在黑袍人看来，艾斯肯定得到了一份高级亡灵法师的传承，只有这样珍贵的传承，才会有这样高级的魂晶。只是上次在魔法塔，艾斯的实力还不能驱使他们罢了，黑袍人真恨当时没有好好搜他们的身。 “没有办法了。”黑袍人喃喃道。 只要黑袍人不想今天死在这里，他就必须付出些代价。不过他要是能得到活的艾斯，榨出他脑子里的东西，他可能还可以弥补些损失。 黑袍人左手手腕动了一下，他手中的法杖小幅度地画了一个圈，黑袍人整个人都向高空升去。 四个骷髅骑士紧随黑袍人身后，也往空中去。 亡界的亡灵生物不像在现世，只是有些人有魔法元素的亲和度，大多人是感知不到魔法元素的。亡界的所有亡灵生物都天生会使用魔法，他们最强大的魔法就是他们的不死属性。 同时，在亡灵生物进阶的过程中，除了他们的骨骼会更加得坚硬，他们的魂晶会更加得凝固，他们也会自动地领悟亡灵魔法。也因此，当时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城市可以居住无数的骷髅，但要想每个骷髅都有足够的魔法元素修炼，那就只能限定五百万的数量。 而六级的骷髅骑士，他们已经可以带着他们的骷髅马御空而行了。 虽然黑袍人的速度更快，但除非他不停地升空，他想要飞离大峡谷，就必须突破骷髅骑士的封锁。而魔法师与骷髅骑士近距离交战，必死无疑。 此时，艾斯还在大峡谷的谷地，黑袍人、四位骷髅骑士在他的眼中，都变成了一个个小点。 艾斯嘴里念念有词，白骨法杖的尖端出现了蓝色的光点，这些光点进入河流，河流里又有水流倒流到半空中，这些水流在半空中变成了一块镜子，上面显示出天上交战的双方。 黑袍人不知使了什么咒语，把四个骷髅骑士逼退了他身边几步。 然后四个骷髅骑士身上深蓝的、接近黑色的光芒大盛，他们不再试探攻击，而是想直接擒住黑袍人。骷髅马如履平地般奔跑，骷髅骑士纷纷举起手上的长枪刺向黑袍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艾斯也要以为黑袍人除了死战，就要束手就擒的时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黑袍人发出很尖锐的嚎叫声。 不仅在谷底的艾斯捂住了耳朵，就是已经失去了听觉的骷髅骑士也只是在骷髅马上勉强稳住身体。这是音波的攻击，魔法元素在半空激荡，没有任何活的和死的生物能完全不受影响。 这是黑袍人保命的手段，一生只能用一次的技能，因为这样的嚎叫，是人类的喉咙不能承受的，虽然骷髅骑士不知道，但他们也清楚，这样有力的技能黑袍人不可能马上又使出来。骷髅骑士们又后退了几步，在稍远的空中围住了黑袍人，等他们的灵魂之火重新平静下来，就是黑袍人的死期！ 然而，黑袍人不知道这个吗？ 黑袍人褐色的眸子望向大峡谷的谷底，他的嘴角有一丝血迹流下，他露出了决绝的笑容，如果他的心不狠，他又如何能离开魔法岛，他又如何能在这大陆上自由地纵横。不仅别人的绝望是一场游戏，他的痛苦亦是。 黑袍人的右手不在了，他的左手拿着法杖也不能松开。 黑袍人站在空中，缓慢地转着圈，不管他怎么动作，他的视线里都至少有三位骷髅骑士。黑袍人慢慢低下头，他的下巴贴住他脖子上的肌肤，他的舌头在锁骨边一舔…… 大峡谷的谷地，艾斯在水波做的镜子上看到黑袍人牙齿上咬住一个金色的链子，艾斯听着自己的心咚咚咚地跳着，他知道，这是决定他们生与死的最后关头。 黑袍人头用力得一甩，他脖子上一个金色水珠状的吊坠露了出来，比这深夜柔和的月亮发出的光还要盛，那吊坠就像是一颗星星，突然间光芒大盛。 无论是艾斯，还是骷髅骑士都以为那是件魔法道具，甚至要接近传奇物品了。 可让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黑袍人的牙齿最后咬住了这个吊坠，并且他用牙齿咬断了连接吊坠的项链，然后直接把吊坠吞了下去。 骷髅骑士的灵魂之火还没有彻底平静下来，并且，黑袍人的举动太过怪异，他们还想看看黑袍人有没有什么变化，但在这个时候，他们的脑海里响起了艾斯的命令，“现在！杀了他！” 魔法师让等级相差不悬殊的剑士近身，绝对是魔法师输的。 原本，艾斯是想要骷髅骑士活捉黑袍人，虽然黑袍人死了，他也能在黑袍人的亡灵上知道不少信息，但有些事情活人总是没有死人方便。即使可能性极低，艾斯也有收服黑袍人的想法的。 但黑袍人后手太多，艾斯不想再拖，以免节外生枝。他直接让骷髅骑士杀了黑袍人！ 如果是召唤来的亡灵生物或者艾斯从传承之地继承来的魂晶，那些骷髅的确会听从艾斯的命令，但在可能损伤他们自己的时候，他们还是会抗拒的。艾斯必须有比他们更坚强的意志，才可以驱使他们，到时就算艾斯胜了，也要浪费许多时间。 但这四个骷髅骑士是阿诺德将军派来保护艾斯的，艾斯是他们等待千年的殿下，是他们再次死亡也要保护的人。艾斯的命令，他们又怎么会犹豫呢？ 四个骷髅骑士不再多想，直接朝黑袍人冲去。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那吊坠的确不像珍贵的魔法道具，黑袍人吞下它不过三息，就痛得开始在半空中打滚，他的眼眶边上，他的手上，他所有裸露出来的肌肤都开始冒出血丝。 他的皮肤像是破裂了，变成一块一块的拼图。 他蜷缩在半空中，瑟瑟发抖，疼痛得不能自已。 大峡谷的谷地，艾斯看到这样的黑袍人，他想到魔法塔的密室里，诺欧疼痛的模样，但现在，他一点报复的快感都没有。他只想黑袍人赶紧死了，他才能安下心来，他觉得这周围的魔法元素越来越不对了，这些魔法元素在朝黑袍人聚拢。 黑袍人的左手丢掉了他一直握着的法杖，任由法杖从半空中掉落下去。他从他的衣袍里拿出一个普通的钱袋子，但他太疼痛了，疼痛得他的手都是颤抖的，疼痛得他甚至要丧失理智，他只能在最后的理智没有消散前，扯破那个钱袋子。 十数块高级魔晶从那平凡无奇的钱袋子里掉了出来，它们只在这世间闪烁了一会儿的光辉，就又迅速黯淡，甚至直接湮灭了。 这许多高级魔晶甚至可以支持传送阵法使用上千次，怎么会就这么消失了？ “他在进阶！”艾斯大喊，同时，这些声音也通过魔法的波动，传递给了骷髅骑士。骷髅骑士们想打断黑袍人进阶，但黑袍人身边的魔法元素太浓郁了，这些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密集到一定程度就是亡灵生物的天敌。 在艾斯取出魂晶后，最先出现在黑袍人面前的骷髅骑士，此时也离黑袍人最近，但他用尽力量才往前移动了一步，可他距离黑袍人还有三步远，这三步就是咫尺天涯。 天上的乌云也消失了，不，是所有的云，它们都被风吹散了。 月光更加的盛大，峡谷的风也更加的凌冽，这些风元素都在尖叫着、欢舞着，这世间又要出现一位九级风系法师了。 艾斯静静地站在河流里，河水漫过他的膝盖他也恍若未觉。 黑袍人在空中重新直起身体，他左手五指张开，有巨大的黑色手掌印出现在半空中，距离他最近的、也是最强大的骷髅骑士被黑色掌印拍下，然后第二个骷髅骑士，第三个骷髅骑士…… 九级魔法师，这是新的领域，那已经不是几个骷髅骑士能阻挡住的。九级魔法师已经能瞬发七级的魔法，他吟唱八级咒语的时间也会缩短，只要给他足够的时间，黑袍人甚至可以在峡谷里施展九级魔法。 如此强大。 艾斯还没有从河流里离开，就看到第四个骷髅骑士被黑袍人拍下，而且第四个骷髅骑士破碎的白骨也掉落在大峡谷的谷底，艾斯的身边。 在这些白骨上再也没有灵魂之火，都只是普通的白骨了。 而黑袍人他就在艾斯头顶的空中。 这次，他与艾斯之间再也没有什么其它的阻碍了。 第57章 最终战：艾斯VS黑袍人（下） 峡谷的风依旧那么大, 也依旧那么冷。 玉盘般的圆月却不知为何染上了淡淡的血色。传说，圣魔导士的能力可以影响星辰，艾斯与黑袍人固然没有这样的能力，那那轮血月大约是在怜悯这里即将发生的悲剧。 这个世界上的魔法天才多么罕见, 却又有人要告别这日月星辰宠爱的位面。 黑袍人依旧立在峡谷的上空, 他身上的伤口像是凝固了, 但他皮肤上血色的纹理却留了下来, 像是缝坏了的布娃娃。不过, 这么丑的布娃娃应该没有小孩会喜欢。 黑袍人的法杖早已不知道掉去了哪里, 但那不重要了。 魔法师只需要配合手势和咒语就可以施展魔法, 法杖只是增加他们使用咒语的威力罢了。 九级的法师对上…… 黑袍人也不知道艾斯什么实力。艾斯身上像是有神秘的力量, 让人很难看清他, 但黑袍人并不担心，剑士有一朝顿悟的，魔法师却需要冥想长期积累魔力。 黑袍人俯冲而下。 因为艾斯的身份, 黑袍人不打算直接杀死他，而想囚禁他。不然艾斯死在这里, 灵魂进入亡界，万一多少年后成为巫妖, 黑袍人可不想死都死不安宁。 永绝后患的最好方法就是击溃敌人的意志！ 这样, 就算所有位面最好的魔法资源、武道资源堆到艾斯面前, 他也不会拥有一颗强者的心，他也无法成为真正的强者。 黑袍人与艾斯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黑袍人已经可以看见艾斯绿色的眼眸, 看见他挺直的鼻梁, 看见他如玫瑰花瓣的嘴唇。黑袍人看见艾斯在念念叨叨的, 心里嗤笑一声，说到底还是个毛都没长齐的孩子, 这会儿大概是在祈求父母保佑或者哪个强者路过吧。 突然，黑袍人觉得不对，艾斯嘴型变化得太快，这不像在祈祷，更像是魔法师在吟唱咒语。可是，黑袍人完全没感觉到峡谷里魔法元素有变化。 魔法师吟唱咒语是绝对瞒不过其他魔法师的。 因为所有魔法师都能感受到大自然的魔法元素，感受到这些元素的变化，除了…… 除了亡灵法师！ 因为亡灵法师沟通的是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而其他魔法师沟通的是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这完全是两种不同的体系，哪有魔法师平常会去感受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就是他们想，也未必能感受到。 黑袍人心中警铃大作。 当黑袍人想明白艾斯在做的事后，他有了极强的危机感。 虽然只要几十个呼吸，黑袍人就能冲到艾斯面前，抓住艾斯，但黑袍人的直觉告诉他，他必须离开大峡谷，只要回到空中，他才会有生机。 黑袍人相信自己的直觉。正是他的直觉让他平安离开魔法岛，正是他的直觉让他活到现在。 黑袍人用比他来时还要快一丝的速度重新升上空中。 可惜晚了。 艾斯的咒语已经吟唱到最后，他手上的白骨法杖往空中一挥。 原本的咒语艾斯都说得十分小声，但最后几句咒语艾斯像是在呐喊，“佛……昊觅勒……木……斯给……蒽……” 亡灵法师的魔法语言与其他法师根本不是一个体系的，黑袍人只能听懂寥寥几个字，然后他就感受到峡谷底部阴风大盛。 不仅是峡谷底部，黑袍人微微侧过头，望向夜空，原本高悬夜空的月亮被遮住了，不是被乌云，而是被骷髅，无穷无尽的骷髅。 从峡谷的底部，从峡谷的上面，不断的有骷髅大军出现。 他们数量多得令人窒息，根本就望不到头。 就是艾斯在骷髅王墓穴见到的深坑里，也没有这许多的骷髅。这些骷髅的等级都不高，甚至没有超过三级的骷髅，大多只是一级、二级的骷髅，但他们的数量，是放到三色堇帝国与格林帝国边境，都要让两国的骑士团头皮发麻。 黑袍人简直要窒息了，那些低级的亡灵生物虽然不会飞，但他们用骨头搭成桥梁，不断的有骷髅从白骨桥上摔下来，砸到黑袍人身上，虽然大多数骷髅都被黑袍人躲去，被他周身的十六面小盾挡住，但这些小盾移动的时候还是有间隙的。 骷髅整个摔不下来，也会有一两块骨头砸到黑袍人的身上。 黑袍人最擅长的风系魔法可以把这些骷髅吹散，甚至用疾风斩把这些骷髅的骨头斩城两半，但是这些骷髅落到悬崖上，落到谷底，他们并没有完全“死亡”。他们自己的骨头不够拼凑出一副身体，他们就捡无主的骨头，反正都是人类的骨骸，都差不多。 打仗的时候就不要挑骨头白不白，质量如何了，骷髅们都很想得开。 但黑袍人想不开啊！ 黑袍人终于知道艾斯为什么选择这里决战了，艾斯肯定早就来过魔兽森林，他甚至在这里修炼过。虽然现世每个地方都有与亡界的节点，但这些节点有的地方比较多，有的地方比较少，这大峡谷就是节点比较多的地方。 峡谷的底部，峡谷的两边，这里至少有三处节点。 所以艾斯才能这么快召唤出这许多亡灵生物。至于艾斯现在是几级亡灵法师，为什么能召唤出这么多骷髅，这些骷髅又能在现世停留多久，黑袍人就来不及想了。 这个峡谷太深了。 艾斯又在峡谷的底部，黑袍人当时为了抓艾斯，也快飞到峡谷最下面了。现在，黑袍人虽然尽力往上面移动着，但他移动的速度越来越慢，越来越慢。 黑袍人已经放弃使用风系魔法了，他发现火系魔法对骷髅的伤害更大些。 而且，骷髅的白骨烧尽以后，他们的灵魂之火无所依托，也会很快消散。但黑袍人主攻的毕竟不是火系魔法，不断的有骷髅试图接近他，他也无法使用出火系的群攻魔法。 有骷髅挂在峡谷的边缘，他手上抓着另一个骷髅，这样一个骷髅抓着一个骷髅…… 终于，有一个弱小骷髅的手骨抓住了黑袍人的脚踝。 “走开！”黑袍人怒斥一声，然后他手上燃起红色的火焰，把这一串骷髅都烧成了灰烬。 峡谷里除了骷髅外，不断地飘洒着灰。 这些灰洋洋洒洒的，洒在峡谷的地上，洒在艾斯的头顶、肩膀上，但艾斯还是面无表情地吟唱咒语，他必须保持亡界大门的开启。 艾斯嘴角有鲜血流出，他体内的魔力早已用尽。 只是这峡谷底开了不少鬼脸花，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非常浓郁，他们源源不断地补充进艾斯的身体里，才使艾斯现在没有倒下。 但艾斯也快支撑不住了。 艾斯一口气打开了三扇亡界的大门，就是有白骨法杖的加持，对他也是超负荷了，幸好这些骷髅是投奔新城的，受阿诺德将军指挥，不需要额外用艾斯的魔力。不然，这样的骷髅大军至少要九级亡灵法师才能召唤出来。 即便如此，艾斯也快不行了。 艾斯先把大峡谷谷底的亡界大门关上了。 然后是峡谷左边的那扇亡界的大门，而最后一扇亡界的大门艾斯无论如何都不能关上，失去从亡界大门来的大量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这骷髅大军不能在峡谷存在多久。 到时候，艾斯就只能任黑袍人宰割了。 这边艾斯勉力支撑着，那边黑袍人也不好过。 自从被那个小骷髅抓住脚踝后，不断的有骷髅碰到黑袍人的衣服和身体。黑袍人那只空荡荡的袖子早已被骷髅们扯掉，他的衣服也已经破破烂烂，甚至连鞋子都有烧焦的痕迹。 三级的亡灵生物还不会使用魔法，这是黑袍人已经控制不住自己力量的征兆。 黑袍人先是激战四位骷髅骑士，又是被这成千上万的骷髅士兵围堵，他有再多的魔力也要耗尽了。黑袍人终于明白，为什么帝国的历史上总是有人要追杀亡灵法师。亡灵法师最可怕的不是他们悄无声息的诅咒，也不是他们沟通现世亡界的莫测，而是他们可以不断召唤骷髅大军。 黑袍人心中生惧，自然坚持不了多久了。 恍惚间，黑袍人看到一个格外高大的骷髅士兵扑到他身上，这个骷髅把自己的身体当作锁链一般，牢牢地缠住黑袍人的腰，逼得黑袍人在空中后退了一点。 然后，又有骷髅砸到前一个骷髅身上，他推着黑袍人又移动了点。 最后，黑袍人感觉他的后背碰到了山壁。 他入目所及全是白骨，全是骷髅。 他感觉有骷髅的牙齿在啃咬他完好的那只手，他感觉有骷髅用力地拽着他的头、他的脚。 而他，已经没有多余的魔力了。 魔法师失去了魔力，他们的身体孱弱得连普通人都比不上。 黑袍人最后的记忆就是有东西在啃咬他，有东西在拉扯他，然后，他陷入了永久的黑暗。 黑袍人心里最后的念头是，希望这个世界没有亡界，死了就是死了。 此时，大峡谷的底部，艾斯感受到黑袍人的生命消失了，他再也坚持不住，踉跄倒在了地上。但是，亡界的大门还没有关闭。 艾斯闭上眼睛，放松身体，在心里默念“阿诺德”，他就感觉到天空出现了一股吸力，不仅艾斯，还有他身边的骷髅士兵全部都被吸到了空中，进入了另一个位面。 亡界的天空永远那都是灰蒙蒙的。 艾斯是摔倒在亡界的，比他第一次到亡界的时候还要狼狈。 艾斯的周围也是各种各样的骷髅士兵，他们有不少伤痕累累，还有的缺了手骨、腿骨，但亡灵生物最大的特性就是不死，只要他们回到亡界，休养生息数十年，他们又会恢复现在的实力，甚至更上一层楼。 艾斯在地上没躺一会儿，就感觉有人小跑着靠近了他。 艾斯抬起眼睑，疲惫地看了一眼，是安吉拉。 安吉拉小心避开艾斯周围的骷髅士兵，把艾斯扶起来，她漂亮的眉宇间满是焦急，“小少爷，你没事吧？” 艾斯现在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他只是摇摇头。 就在这时，阿诺德将军在不远处出现了，那些散架的、倒在地上的骷髅看到阿诺德将军出现，纷纷移动起来，把阿诺德将军与艾斯之间的路让了出来。 阿诺德将军走到艾斯面前，把一个白骨制成的小酒杯递给艾斯，“殿下。” 安吉拉接过小酒杯，酒杯里荡漾着银色的液体，安吉拉喂艾斯喝下酒杯里的酒。 艾斯顺着安吉拉的手，把酒杯里的液体喝了个干净。没过多久，艾斯感觉到他体内干涸的魔力渐渐又有了动静，不禁松了一口气。 阿诺德将军：“殿下，魔法师让魔力耗尽是很危险的。” 魔法师不同于剑士，剑士会耗尽体力，追求人体的极限，魔法师要是用尽所有魔力，会有不小的后遗症，轻则头疼欲裂，重则魔力源泉干涸，沦为普通人。 艾斯知道阿诺德将军在他身上寄予多大的希望，他抱歉道：“这次也是不得已。” 虽然在亡界，艾斯有阿诺德将军这样的助力，但艾斯现在的实力，是肯定不能召唤阿诺德将军去现世的。 艾斯松开手掌，他的掌心是四块破碎的蓝色魂晶。 艾斯眼睛微微有些湿润，“骷髅骑士，因为我的轻敌，他们为了保护我，灵魂之火熄灭了。” 阿诺德将军：“为了荣誉与忠诚战斗，是他们的荣幸。” 艾斯摇摇头，没再说话。 阿诺德将军凝视艾斯片刻，道：“殿下，交给我吧。殿下还会再见到他们的。” 艾斯怔了一下，把四块魂晶放入阿诺德将军的掌心。艾斯想，阿诺德将军在亡界活了那么久，可能真的有办法。 艾斯望向躺在地上的骷髅士兵们，他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排他们。艾斯想参考阿诺德将军的意见，他问道：“这些？” 阿诺德将军：“所有活下来的亡灵生物，都将得到新城百年的居住权。” 阿诺德将军的声音不仅艾斯听到了，还传到了漫山遍野的骷髅的耳边。艾斯望着这些经历战斗的骷髅，郑重道：“可。” 原本已经半埋在地下的骷髅纷纷把自己的骨头拔出土地，他们朝着艾斯的方向跪伏下来，他们的灵魂之火发出了同样的波动。 原本艾斯是无法与低级的亡灵生物交流的，他不像安吉拉是通灵者，但是，艾斯看着这旷野上无尽的骷髅，他好像听懂了他们的话。 “参见殿下。” “参见殿下。” “参加殿下。” 这一幕的场景似曾相识。 艾斯下意识地望向阿诺德将军，阿诺德将军在艾斯的耳边轻声说：“殿下，这只是一个开始。亡界很大很大很大。” 第58章 永夜城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东方的天际露出鱼肚白, 有金色的阳光刺破云层照射在草原上。而在草原上最悠久的建筑——格林城堡里，所有的人都没有能享受慵懒的早晨。 所有的侍女都小心翼翼的，她们哪怕手边没有活干，都要找块抹布, 去擦拭桌子椅子, 尽量不让自己闲着。城堡里巡逻的士兵依旧步伐整齐、目不斜视的。 所有的骚动都隐藏在平静的水面之下, 但所有人都知道, 格林城堡里平静的生活将一去不复返了。 昨夜, 格林城堡发生了件大事。有不知名的强大魔法师闯入了城堡, 抢走了格林家族传承数百年的传奇法杖海澜法杖, 还掳走了格林小公爵的叔叔——乔纳·弗林。 昨天深夜, 格林小公爵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发布了悬赏, 格林小公爵的叔叔乔纳·弗林被魔法师挟持，不能按照自己的意志行动，被带离了格林城堡。格林小公爵悬赏万金, 只要有人能把乔纳·弗林带回格林城堡，10000金币即刻奉上。 路易斯安那骑士团和格林骑士团联手封锁了路易斯安那行省, 连在路易斯安那行省流浪的剑士、佣兵都躁动了起来，他们查访了无数的酒馆、旅店, 就想成为那个幸运儿, 找到乔纳·弗林。 至于那个强大的魔法师, 魔法师是让人畏惧，但格林小公爵没有要求他们杀死魔法师, 只让他们带回乔纳·弗林, 这并不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金币有让人丧失理智的能力。再者，格林小公爵许诺了, 若有乔纳·弗林的消息，他会按照消息的详细与准确度送上500到1500金币作为酬劳。 一时间，东部平原上多出了无数双眼睛。 此时，格林城堡二楼的会议厅里，诺欧站在会议厅外面的阳台上，他望着魔兽森林的方向，怔怔出神。 诺欧的身边出现了一个须发皆白的老者，他有非常茂密的白色长发和一大把胡子。老者的皱纹已经把他的眼睛挤得快看不见了，但他的眉眼弯弯，看起来十分慈祥，他一身朴素的灰色长袍，袍子很是陈旧，连袖口都磨损得很厉害了。 这样的老者若是出现在不莱梅城，许多人都会以为这是无依无靠的普通老人。 但在格林城堡，他却拥有不下于乔纳·弗林的权利，他的座次仅排在诺欧之后，他的身份使他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都备受尊敬，他是三色堇帝国仅有的三位大学者之一，也是诺欧的老师。就是觐见陛下，他也不需要下跪。 梅隆大学者走到诺欧身边，他的语气听不出任何情绪，却仿若叹息，“还是太急了。” 梅隆大学者昨晚听闻格林城堡出事，才在黎明之前匆匆赶到格林城堡。但他到的时候已经太晚了，格林城堡里除了诺欧冷峻的面容，只有城堡前暗红的血迹，乔纳·弗林早已不知所踪。 梅隆大学者并不反对诺欧对乔纳·弗林出手，甚至从一开始，他就不赞成诺欧与乔纳·弗林过于亲近。只是当时梅隆大学者必须去帝都，格林城堡只有乔纳·弗林的身份稍高些，梅隆大学者也无法断绝他们叔侄接触。 只是没有人会料到今天的局面。 诺欧淡淡道：“我没有办法，我已经一退再退，他甚至已经带魔法师进了格林城堡。” 梅隆大学者摇摇头，“伯纳黛特小姐还在帝都。” 让梅隆大学者说，打虎不成反被咬，诺欧现在手上的力量还没有与乔纳·弗林正面交锋的时候，但再过几年，诺欧羽翼渐丰，又是格林城堡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乔纳·弗林绝不会是诺欧的对手。 到时候，慢慢磨，不费一兵一卒，诺欧就能收回格林城堡。 现在，乔纳·弗林逃出格林城堡，虽然他失去了在格林家族封地上的权柄，但他由明面转到暗处，更不好对付了。 诺欧依旧淡淡的，“我已经去信给了舅舅，他答应我照顾伯纳黛特。” 梅隆大学者：“你觉得乔纳·弗林去了哪里？” 诺欧想也未想就道：“帝都。” 此时有能力、也愿意庇护他的好叔叔的大约只有玫瑰城堡的玛丽公主了。而他的叔叔也只能可怜兮兮地躲在女人的石榴裙后面，期盼玛丽公主愿意帮他们的儿子在陛下面前觐言，让加布里埃尔·格林有机会继承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梅隆大学者：“这就麻烦了。” 虽然诺欧在乔纳·弗林回帝都的路上布下了天罗地网，但诺欧知道，乔纳·弗林身边还是有些能人的，他平安逃回帝都的可能性很大。 诺欧没有说话。 诺欧知道他将面对什么，但就像格林家族的先祖手持审判之剑，面临千军万马也怡然不惧，他也不会在乎乔纳·弗林给他带来的困扰。 诺欧回过头去，城堡的会议厅的桌上，并没有放着非常机密的文件，而是摆着两份三明治，面包，果酱，还有些新鲜的水果。 天上的太阳越升越高，青草混合着泥土的气息飘进城堡里，诺欧往会议室里走了两步，他拿起桌上的三明治，三明治早已凉了。 就在这时，诺欧身后的梅隆大学者说道：“诺欧，在去帝都时，你的实力必须……” 同时，会议室的门口传来了敲门声，打断了梅隆大学者的话。 诺欧犹如蓝宝石的眼睛静静地凝视着会议室的大门，他完全没有注意到他老师说的话，他的声音听起来是那么的平静，犹如深海，哪怕大海深处有火山喷发，海平面上都丝毫看不出。 诺欧：“进来。” 会议室的两扇大门同时缓缓向两边打开，有一个黑发、脸色苍白的少年出现在门后，他懒洋洋的、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地走到诺欧身前。 艾斯看着诺欧，他觉得他的朋友相比昨天似乎有了变化，又似乎没有。 但艾斯现在太累了，他不想动脑子，他直接把他有点疼的头靠在诺欧的肩膀上，他一边蹭着诺欧的肩膀，一边含糊不清道：“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我找了你好久。” 诺欧轻声道：“因为你要从魔兽森林回格林城堡，必须要通过城堡前的草坪，而这里看得最清楚。”可是我还是没有看到你。 诺欧没有继续说，因为艾斯连他一开始的话都没听到。 艾斯不知道是昏迷了，还是睡着了，已经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诺欧了。 会议室的阳台上，梅隆大学者看着彼此依靠的少年，阳光洒在诺欧的背后，让他浅金色的头发折射出耀眼的光，艾斯靠在诺欧身上，原本要照射到他身后的所有光都被挡住了。 亡界。 诺欧把艾斯送回卧室后，艾斯等诺欧离开，又通过占星玩偶来了亡界。 这次投奔新城的骷髅一股脑儿被艾斯召唤来了现世，在亡界艾斯还有太多事需要处理，所以在跟诺欧报了平安后，艾斯又回了亡界。 旷野上的新城已经完全建立好了，除了城中心——皇家近卫骑士团墓地的遗址是禁地外，其它地方都对这次参战的骷髅士兵开放。这些骷髅们除了在城内的建筑里修炼，就是在城市的街道上搭一些简易的摊子，相互交易些需要的东西。 一切都井井有条。 艾斯看到阿诺德将军与安吉拉的时候惊住了。 因为安吉拉的身后，有一条小金龙在天空中盘旋，小金龙看到艾斯，飞快地飞到艾斯的头顶，落到艾斯的肩膀上，还试图亲热地啄艾斯的脸。 艾斯躲避了小金龙能把他脸上的肉啄下来的吻，诧异道：“诺恩怎么来了亡界？”艾斯没有问诺恩，诺恩就是说了，他也听不懂，他问的是安吉拉与阿诺德将军。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从大峡谷回来的时候，这条黄金巨龙的幼崽自己飞进亡界的。” 诺恩得意洋洋，艾斯爸爸捉迷藏来了这么隐秘的地方，都被它找到了。 艾斯倒是没感受到诺恩的喜悦，倒是安吉拉的话让艾斯后怕不已。 安吉拉活泼道：“阿诺德将军在亡界见到诺恩的时候，还想把它宰了，送到小死灵海里。阿诺德将军说，不出百年，诺恩就能成为与巫妖媲美的、强大的骨龙了。还好，我认得诺恩，告诉阿诺德将军，这是小少爷养的。” 阿诺德将军看起来还是没死心，他说道：“龙族死后，都会葬于龙墓，不会来亡界，所以这无数年来，亡界也没有积攒出几条骨龙，何况，这条黄金巨龙的幼崽还有完整的龙魂，这比一般的骨龙都要珍贵。在现世，殿下想等它成年，至少还要等千年，在小死灵海，能把这个时间缩短十倍。” 艾斯：“……” 艾斯赶紧打消了阿诺德将军的念头，“诺恩是我当儿子养的，不用把它变成亡灵生物。” 阿诺德将军虽然没有表示，但艾斯能感觉到他的遗憾。 艾斯狠狠拍了两下诺恩的龙屁股，气得诺恩“嗷嗷嗷”地叫。还好这是在亡界，诺恩天生的龙威对亡灵生物的影响不大。 艾斯恶狠狠地放话，“回来再收拾你。” 然后，艾斯跟着阿诺德将军上了新城的城墙，阿诺德将军道：“殿下，新城建立后，城主会在城墙上给新城命名。” 阿诺德将军递给艾斯一支浅金色的羽毛笔。 艾斯看着幽暗的城池和昏沉的天空，说道：“亡界没有日月星辰，也就没有白天黑夜，据说，只有在城市破灭之时，才会有光辉出现在城市里。我愿这座城市永处于黑暗之中，永不会迎来光明，就叫永夜城吧。” 阿诺德将军自无不可。 艾斯遂在城墙上提名。 给新城取名后，阿诺德将军与艾斯去了小死灵海。 小死灵海分为阳海与阴海，这两种海域像是棋盘一样，交错在同一片区域里，阳海是白色的，阴海是黑色的。 现在，艾斯看到那些破碎的魂晶，还有那些受伤的骷髅都被阿诺德将军放入属于他们的阳海里。阿诺德将军说：“殿下，等您需要的时候，他们就会再度苏醒。” 艾斯还不太明白小死灵海的原理，但听了阿诺德将军的话，想到那些关于小死灵海玄奥的传闻，他不禁有了些信心，淡淡嗯了声。 突然，艾斯看到一个尤为巨大的白色区域，里面有一个人形的尸体，不像其它的白骨，这具尸体上面甚至是有血肉的，艾斯问道：“这是什么？” 阿诺德将军：“当时他已经死了，就一起从大峡谷里吸上来了。”阿诺德将军吧一枚空间戒指交给艾斯，主人已死，空间戒指自然成了无主之物。 艾斯接过空间戒指的同时，也认出了黑袍人比尔的尸体，“可是，把他放这里做什么？” 阿诺德将军：“殿下不是想要一个药剂师吗？殿下与阳海签订了契约，他从阳海中苏醒，就会是绝对忠于殿下的药剂师。而且小死灵海的力量极其强大，黑袍人再苏醒的时候，就有接近巫妖的实力了。” “甚至因为他是肉身直接炼化的，殿下就是带他去现世，也很少有人会发现他亡灵生物的身份。这样，有接近巫妖的战力护卫，殿下的安全也会多些保障。” 艾斯：“等他苏醒，还要多久？” 阿诺德将军：“回殿下，最多四年。” 第59章 四年后 四年后。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3月。 亡界南部, 永夜城。 永夜城的城门口排着长长的队伍，这队伍延绵不绝的，让人看不到尽头。排队的骷髅有弱小的一级、二级亡灵生物，也有强大的六级、七级的亡灵生物。 此时, 他们都安安静静地排着队。亡灵生物的生命极其漫长, 他们最不缺的就是耐心, 不过不少骷髅头骨里、胸膛中的灵魂之火都不规律地跳跃着, 他们正在相互交流。 “听说了吗？永夜城的城主不需要我们跟城池签订契约？” “桀桀。那我们凭什么居住在永夜城里？桀桀。亡界难道还有大善人吗？” “要交冥币, 永夜城只收冥币, 其它城池的货币, 哪怕是中心城的货币, 永夜城也不收。” “我也听说了, 不管什么等级的亡灵生物，来永夜城每天必须交10枚冥币，每月300枚冥币, 我就打算在永夜城待1个月，上次元素风暴把我的两块骨头都冻伤了。在野外轻易好不了。只有城池的魔法元素温柔些, 我可有机会养伤。” “可是，永夜城不跟骷髅们签订契约, 若是其它亡灵领主来攻打永夜城怎么办？我们住在永夜城里也会被打灭灵魂之火吧？” “你知道永夜城里有多少知名的骷髅吗？那些独行侠, 强大的、不愿意加入其他亡灵领主麾下的骷髅, 都来了永夜城。他们就算不长久待着，也会时不时进城休息, 交易, 享乐。听说永夜城有亡界最美的红粉骷髅。” “什么时候我才有这样的实力, 红粉骷髅啊。” “是啊，我们大不了加入哪个亡灵领主的城池, 熬上千年万年，说不定那个亡灵领主就被其他亡灵领主打败了，我们也就自由了。但到那个时候，我肯定不愿意再加入城池了。那些大人物，哪个不是这样过来的，他们原本除了自己建城或者待在旷野上，没有其它选择。现在，有了永夜城，他们怎么会愿意永夜城消失？” “是啊，只要有一半的大人物愿意出手，永夜城就永远不会倒。” “你没有听说过永夜骑士团吗？之前，亡灵领主培根与里根都承认，永夜骑士团是亡界南部最强大的骑士团，就是其他亡灵领主也没有站出来否认。传说这片旷野一千年来，都是永夜骑士团的领地。” “那为什么我之前没有听说过永夜骑士团。” “因为他们之前在等待永夜城城主。有传说，只有永夜城城主才能唤醒永夜骑士团。” “永夜城城主是什么人？” “不可说，不可说。” “为什么永夜城不与骷髅士兵签订契约，真想加入他们啊。” …… 骷髅们一边交流，一边慢慢地向前移动着，井然有序。 直到一个强大的亡灵生物的出现打破了平静，城门口瞬间就喧嚣了起来。 城墙上，安吉拉看着有些混乱的队伍，好奇道：“殿下，发生了什么？” 艾斯站在安吉拉的边上，四年的时光给艾斯带来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艾斯的黑发稍稍有些长，他的发梢也已经触碰到肩膀，原本还有些稚嫩的五官，已经完全褪去青涩的表壳，变得俊美迷人，还有他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势，完全不像帝国南部出身的小贵族，而像是掌管千军万马、无数人生命的上位者。 事实上，这也是艾斯现在的身份。 四年过去了，安吉拉是四级亡灵法师了，艾斯也有六级了，再加上艾斯永夜城城主的身份，他在亡界，的确是一方霸主了。 然而，艾斯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变。 艾斯懒洋洋地扫了眼城墙下，道：“有个老骷髅在闹事。” 安吉拉：“老骷髅？” 骷髅又不像活人，能从外表看出年纪。 安吉拉想，难道艾斯看一眼骷髅，就能看出他的灵魂之火烧了多久？ 艾斯不正经道：“你看，那骷髅牙齿松弛，骨质疏松，肯定是老骷髅。” 安吉拉：…… 艾斯：“他后面那个，身量还未长成的，就叫小骷髅。” 安吉拉咯咯咯地笑了起来，直笑得花枝乱颤。 倒是艾斯身后的阿诺德将军摇摇头，道：“殿下到底年轻，跳脱了些。” 城墙门口，那老骷髅正在跟永夜城守门的骷髅士兵讨价还价，“我愿意效忠永夜城的城主大人，跟永夜城签下契约，都这样了，我还需要交冥币吗？” 骷髅士兵：“永夜城有永夜城的规矩。如果大人想效忠我们城主，可以去城主府找阿诺德将军，若是大人的实力足够，自然可以加入永夜城。但现在，入城费大人还是要交的。” 老骷髅阴恻恻地笑了一声，他的手骨上突然生出一根白骨刺，瞬间他就手掌翻转，把白骨刺刺入了地底。 要知道，城门口这一块，已经是永夜城的范围，不像旷野上的泥地，这里的地面十分坚硬，一些实力强大的骷髅就是能把白骨刺插入地底，也不可能像老骷髅这样举重若轻的。 同时，老骷髅的魂火大盛，不说他面对的骷髅士兵，就是他身后进城排队、准备进入永夜城的其他骷髅都向后倒退了两步，他的声音阴恻恻的，“你还要收我冥币吗？你不怕我进城找你还吗？” 这老骷髅虽周身无甚饰品，实力却异常强大，已经是七级的亡灵生物了。 老骷髅面对的骷髅士兵虽连连后退了几步，声音听起来却怡然不惧，“大人，永夜城内是不允许动手的。这些年永夜骑士团脚下可是用白骨和魂晶铺就的路。若是大人愿意把您的七级魂晶奉上，永夜城也不是不能收的！” 老骷髅与骷髅士兵就这么对峙住了。 老骷髅身后的骷髅们发出一阵骚动，有七级的亡灵生物与永夜城对上，很可能会伤及他们这些无辜。 正在这时，城门口守卫的骷髅队长走了过来，他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骷髅士兵、老骷髅都沉默着。前者是为了抵挡老骷髅的威压，不仅说不出话来，连灵魂之火都不能传递信息。后者大概是在权衡利弊。 没过多久，老骷髅手骨上凭空出现一小堆冥币，冥币只有普通人小指甲大小，上面有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是亡界各个城市都认可的货币。 老骷髅把手上的冥币放到骷髅士兵手上，他眼眶注视着骷髅士兵，却对永夜城的骷髅队长说：“没事，我要在永夜城待上一年，问他能不能便宜点。” 随后，老骷髅从骷髅士兵手骨上取走入城牌，牌子上写了“360”，证明老骷髅已经缴纳了一年的入城费。之后，每过一天，这牌子上的数字就会减1，直到变成0，然后永夜城里的骷髅士兵会请老骷髅出去。 安吉拉听艾斯说了老骷髅在城门口的事，问道：“殿下，你们就不怕他在城内闹事？”毕竟是七级的亡灵生物。 阿诺德将军主动给安吉拉解释：“永夜城的魔法阵有攻击类的。只要有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守在魔法阵边上，除非有数位巫妖同时进城，没有亡灵生物可以给永夜城造成混乱。” 安吉拉：“可是，阿诺德将军现在就在这里，我们都看到了，那个骷髅是个不安分的，为什么不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 艾斯：“这些事，你就别麻烦阿诺德将军了。不然，永夜城事事要阿诺德将军亲为，我们养这么多人做什么？” 这些年，艾斯还是与一些外来的骷髅签订了契约，不过都是有时限有奖励的。艾斯觉得，不同的工作态度能带来不同的回报，会得到不一样的效果。 阿诺德将军一开始是反对的，觉得没有必要。 艾斯就问他：“到底你是殿下，还是我是殿下？” 阿诺德将军就不再说话了。 艾斯就按照他自己的意思，建立了永夜城，他想把永夜城打造成不逊色中心城的大城，他想让这里成为骷髅的乐园。 艾斯带着阿诺德将军、安吉拉走在永夜城的街道上，不像亡界大多数城市只有简易的摊位，永夜城的繁华不次于现世的一些大城。琳琅满目的商品，用魔兽牙齿装饰的店铺，有的店铺里散发着柔和的蓝光，有的店铺里像是化不开的墨水，黑暗得渗人。 这是现世不曾有的风光。 这是独属于亡界的繁华。 艾斯与阿诺德将军、安吉拉一起走回城主府，快到城主府的时候，艾斯看到家粉红色的店铺，是亡界少见的三层楼的建筑，楼上的阳台上，有一位骨头呈粉色的骷髅，她手上拿着粉色的团扇，在艾斯与她之间轻轻地扇着。 艾斯小时候是参加过宴会的，对很多女士的套路也耳熟能详的。 但…… 艾斯问道：“这是什么？” 阿诺德将军没有说话，倒是安吉拉心直口快，“妓院。我一直想去看看，但阿诺德将军不让。在亡界都大名鼎鼎的红粉骷髅，我们永夜城竟然有好几个！” 艾斯斥道：“胡闹！这是你该去的地方吗？！”然后又对阿诺德将军说：“让她们搬个地方，不是永夜城容不下她们，但不要建在城主府附近。” 安吉拉意兴阑珊地回后院去了，她还要给永夜骑士团修复铠甲呢。 安吉拉倒是不怕艾斯，但从她突破四级后，艾斯一言不合就会把她丢回现世，丢给安吉莉卡。 安吉拉原本就不是循规蹈矩的性子，在亡界几年更是野了去了。最开始，安吉拉在阿诺德将军面前还装一装，后来，安吉拉发现阿诺德将军对女士就是纸老虎，艾斯又向来纵着她，她就差没指挥小骷髅们在城主府后面跳广场舞了。 艾斯原本都有点管不住她了。还好，安吉莉卡在安吉拉面前有天然的威慑力，哪怕安吉拉现在是四级亡灵法师，这条食物链都没有丝毫变化。 倒是安吉拉，原本那样思念姐姐，现在就差没抱着艾斯大腿哭，吵着闹着要回亡界了。 艾斯、阿诺德将军刚回城主府，就有骷髅骑士过来，告诉他们，永夜骑士团回来了。 这些年，永夜骑士团也会时不时地与其它亡灵领主的军队交战，原本都是阿诺德将军领着，现在永夜城的俗物日渐增多，艾斯又没空管，都压在了阿诺德将军身上。 阿诺德将军没有空，一个骑士大队可以解决的战斗，阿诺德将军就不会出马了。这也可以锻炼永夜骑士团里的其他骷髅骑士长、骷髅大骑士长。 永夜骑士团，原身是皇家近卫骑士团。 在永夜城建城后不久，阿诺德将军就请求艾斯重新给骑士团命名。艾斯听到皇家近卫骑士团，也总想到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骑士团，觉得骑士团改名也不错。艾斯赐名骷髅骑士团为永夜骑士团，寓意永夜城与永夜骑士团共兴衰。 随着不断的有骷髅骑士在在小死灵海完成晋级，恢复他们生前的力量，永夜骑士团的名声也在亡界渐渐打响。艾斯相信，总有一天，永夜骑士团能让亡界所有的骷髅听闻他们到来，就吓得骨头散架。 艾斯：“阿诺德将军，辛苦你了。我会尽快找人接手永夜城的事情。” 阿诺德将军：“为殿下分忧，是我的荣幸。” 艾斯正与阿诺德将军君臣相得呢，就有不长眼的来打扰气氛。艾斯感觉他的后脑勺受到重重的撞击，撞得艾斯重心都不稳了。艾斯往前跨了一步，才站稳，他抬头看向罪魁祸首，“诺恩，你做什么？！” 艾斯的头顶上，金色的小龙伸展双翼，高兴地嗷了一嗓子“嗷——”。 诺恩从艾斯的头顶飞起，它的小爪子上还抓了几根艾斯的头发。 很快，整个永夜城都响起诺恩的长嚎声。说起诺恩，它不仅在永夜城，就是在亡界南部都非常有名。居住在永夜城的亡灵生物都知道，永夜城的城主养了头龙。 也就是诺恩殿下。 但他们大多以为诺恩是骨龙，只是实力强大，才看起来有血有肉。只有永夜骑士团的少数人才知道，诺恩是真正的龙族。 好在居住在永夜城的都是亡灵生物，诺恩的龙威对他们影响不大，不然诺恩这么时不时地嚎两声，永夜城的秩序早就乱了套。不过，艾斯、阿诺德将军都不允许诺恩离开永夜城太远，不然诺恩被其它路过的亡灵领主抓走，艾斯哭都没处哭去。 自从四年前艾斯与黑袍人决战，诺恩无意中被发现艾斯在亡界还有一个城池，诺恩就赖在永夜城了。不仅安吉拉有与安吉莉卡一脉相承的厨艺，会做好吃的肉糜，而且，只有在亡界，诺恩才能尽情地飞翔，它才是真正的空中王者。 诺恩停在永夜城城主府的建筑上，静静地看着艾斯。 艾斯让诺恩下来，他抱着诺恩，仔细看它有没有长胖一点，突然，艾斯注意到诺恩翅膀的边缘变成了黑色。只是诺恩重新挥动翅膀的时候，它的翅膀又是金闪闪的，之前的黑色已经消失无踪了。 艾斯不知道这是他的错觉，还是诺恩在亡界待了太久，受了暗黑属性魔法元素的影响。 诺恩有从艾斯的怀里飞向天空，它这个年纪，正是好动的时候。诺恩飞过永夜城的城主府，飞过城主府附近的街道，渐渐消失在了艾斯的视线里。 阿诺德将军：“殿下，您不怕它不回来了吗？” 曾经的诺恩愿意安心待在艾斯身边，是因为他没有接触过其它生活，等到有一天，它明白，它的出身决定它凌驾众生之上，它还会回来吗？ 艾斯的目光还停留在诺恩离去的方向，他说道：“诺恩，它原本就是自由的。” 第60章 神秘的魔法药剂 确定诺恩消失了, 艾斯揉了揉胳膊。这几年诺恩重了不少，艾斯都快抱不动它了。不过在诺恩面前，艾斯还是很要形象的。 艾斯：“听说比尔已经醒了？走，我们去见见他。” 明日是佐治亚骑士团的最终考核, 艾斯原本是不想来亡界的, 只是阿诺德将军发来消息, 告诉艾斯, 比尔已经醒了, 艾斯这才来了亡界。 比尔已经被阿诺德将军从小死灵海带来了亡界, 这会儿正在城主府里。艾斯见到比尔的时候, 比尔正在城主府的一间客卧里, 他的神情像是落魄的吟游诗人, 自由又富有文化气息，但他的一举一动又有受过严格训练的影子，像是贵族庄园里的管家。 总之, 怎么也不像一个邪恶的魔法师。 艾斯坐在柔软的沙发上，阿诺德将军站在他的身后。艾斯看着比尔, 道：“六年前，我参加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 你把我跟诺欧从萨克森山上抓走, 我也沦为你的阶下囚。那个时候, 我们都没有想到六年后会是现在这样的场景吧。” 比尔原本漫不经心的表情一收，他淡淡道：“世事难料。” 艾斯整个人靠到沙发的后背上, 态度轻松惬意, “说说你的过往吧。” 曾经能用刀片划过艾斯的脸蛋, 让诺欧不得不选择用途不明的药剂的人，就站在艾斯的面前, 揭开了他神秘的面纱，把他的过去袒露在艾斯与阿诺德将军面前。 比尔原本是尼德兰沿海某个城市的乞儿，他十四岁的时候，一个路过这个城市的魔导士发现了他。比尔有非常不错的魔法天赋，魔导士愿意带他回魔法岛。 就在比尔以为他时来运转的时候，现实给了他沉重的一击。 虽然比尔天资聪颖，魔法元素亲和度极高，但魔法岛上汇聚了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90％的魔法天才，在这些人中，比尔并不出彩。更甚者，比尔学习魔法的时候年纪已经有些大了，他的学习进度配不上他的天赋。 比尔又因为出身低微，在魔法岛受尽其他魔法学徒的歧视。 不过现在，比尔谈起那些过往，没有丝毫的不满与丧气，像那段黑暗、痛苦、迷惘的岁月不是发生在他身上。 比尔：“后来，我主动要求做魔法岛第一魔法药剂师的助手。在魔法岛上，这可不是好差事，虽然制作魔法药剂，有利于魔法师练习对魔法元素的微操，但魔法学徒必须花大量的时间认识草药，进行枯燥的实验，相对这些，得到的好处就微乎其微了。” “但很多人都忽略了一点。魔法岛上，需要魔法药剂的不是魔法师，而是剑圣，还有他们的子嗣与弟子。虽然同阶的魔法师实力高于剑士，但到了圣阶，这个情况就会反过来。而魔法岛上，许多剑圣的地位是高于魔导士的，他们对我很是礼遇。就是他们用不上魔法药剂，他们亲近的人也是需要的。” “那几年，我在魔法岛上的日子过得很畅快。那些曾经对我指手画脚的人一个个消失了，不是在外出任务的时候意外死亡了，就是无缘无故地失踪了。” 艾斯平静地问道：“你做的？” 比尔没有正面回答艾斯的问题，他说道：“纸包不住火，天下也没有不漏风的墙。很快，魔法岛的人发生了剧烈的争吵，那姿态，就像我出生长大的那个城市的地痞流氓，他们在争吵怎么处罚我。” “有的人想杀了我，清明魔法岛的规矩，有的人想留着我制作魔法药剂，让魔法岛的利益最大化。不过他们吵得最凶的时候，都没有人把我关押起来。因为那个时候，我正在研究制作一种魔法药剂，那张药剂方子在魔法岛流传数百年，却依旧没有人可以制作出的药剂。”比尔的声音充满了讥诮。 艾斯：“然后你找到机会逃走了？” 比尔：“是啊。他们一直以为我在魔法岛的实验室，明明知道他们在商量如何处决我，还乖乖地待在实验室为他们要就魔法药剂。” “等他们反应过来，我已经在三色堇帝国藏好了。虽然有几波魔法岛的人前后找到了我，但都被我反杀了，这些年，我也突破八级，更不惧他们了。” 艾斯：“他们要找你报仇？” 比尔：“一小半是这些吧，魔法岛上的人对于感情都很淡薄。折在我手上的，大半是出身普通的魔法师，其他的，我没有动他们。大半原因是我走的时候顺了几张魔法药剂的方子，包括魔法岛一直研究的。” 艾斯：“魔法岛上没有备份吗？” 比尔：“艾斯，你也是魔法师，应当知晓，这些魔法药剂方子不是抄录就可以的。特别是传奇魔法药剂的方子，魔导士制作它的精力不下于制作一张带有禁咒的魔法卷轴。” 艾斯：“这里面还有张传奇魔法药剂的方子。” 得到比尔肯定的答复后，艾斯问道：“它有什么作用？” 比尔：“我不知道。但是在魔兽森林大峡谷，他之所以能突破九级，就是因为我参照那张传奇魔法药剂方子，制作出了一个半成品。” 艾斯挑挑眉，道：“那你就在亡界把它制作出来。” …… 翌日，不莱梅城。 今日又是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招新的日子，佐治亚骑士团别院的门口，出现了不少骑着马的小贵族，其中有一个穿着银色裘衣的男孩格外神气，走路的时候头都微微仰着。 艾斯与诺欧从街道上走过的时候，艾斯不由多看了几眼。 诺欧问他：“怎么了？” 艾斯的神情充满怀念，“看到他们，想起我们刚刚加入训练营的时候。你那个时候，也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诺欧挑眉一笑，“有吗？” 四年过去了，诺欧原本就精致的五官更加立体，他挑眉笑起来的样子，就像大海里，用歌声使水手迷失的海妖，平常疏离时候的样子，又像传说中的精灵王子一般，冷傲又拒人于千里之外。 只不过，诺欧的第一种状态只有艾斯、梅隆大学者常常能见到了。 诺欧原本的基因不错，这几年他又总是在剑房锻炼，可谓身高腿长，宽肩窄腰，虽然从外表看，诺欧相对大多剑士，还是有些苍白和瘦弱的，但整个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都知道，那具看似普通的身体里蕴含了多大的力量。 不仅是在训练营里，就是在佐治亚骑士团里，普通的骑士长也不是诺欧的对手了，大约只有罗斯大骑士长还能与诺欧较量一下。 当然啦，有时候上天也不是那么公平的。 站在诺欧身边的艾斯，他整年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挥的汗水，都没有其他剑士一天流的汗多，现在竟也生得风流倜傥，就是身高也比诺欧高上一丝。 不过，好在艾斯与诺欧平常都是绑定的，在格林小公爵身边，艾斯的光辉就不那么显眼了。尽管如此，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艾斯还是个遭人嫉恨的存在。 街边的女郎看到并肩而行的两个剑士，纷纷娇红了脸，还有大胆的给诺欧抛了花。可惜格林小公爵不解风情，任由那花从他衣服上滑下，掉到地上。倒是艾斯，他从地上捡过花束，朝抛花的妙曼女郎抛了一个飞吻了，那女郎身边的同伴同时尖叫了起来。 然后…… 然后艾斯被诺欧往佐治亚骑士团别院的后门拽去了。 艾斯被诺欧拽着走了几步，突然回过神来，“我们刚才说到哪了？哦，说到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当时我在想，这个小贵族可真骄傲，看起来特别不好亲近。” 诺欧步伐快了些，看起来对艾斯小时候的回忆毫不感兴趣。 佐治亚骑士团别院的后门，进去是一大片空旷的场地，六年前，艾斯与诺欧去萨克森山之前，他们也来过这里。只是当时对他们来讲，还算巨大的广场，现在他们中不少人一息之内就可以绕广场跑一圈。 原本广场上还有些吵闹，三色堇月里几乎所有人都回了家。大家一个训练营里待了数年，感情非同一般，现下都聊得十分亲热。 直到艾斯与诺欧走进别院。 只是一瞬间，广场上突然就安静了下来。 第61章 尼斯港 很难形容诺欧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地位。虽然他们这个队伍, 绝大多数人都出自贵族家庭，但大贵族与小贵族之间的差距不下于贵族与平民的差距。早些年，因为大家还小的缘故，许多人的阶级观念不那么明显, 还有小贵族与大贵族的子嗣混在一起玩的, 而这两年, 小贵族与大贵族之间, 不同派系之间的弟子变得越来越泾渭分明。 而诺欧, 身为格林家族的继承人, 未来的格林公爵, 从身份就甩出其他人一条街。 不说出身, 诺欧现在的实力也是其他人可望不可即的。 诺欧现在已经是六级剑士了。 六级剑士是什么概念？普通行省的骑士团里, 四级剑士就可以当骑士长了，六级剑士就是大骑士长，手下能有500多名骑士。 就是在外面历练, 六级剑士也是少有的强者了。 很多人一生都无法达到六级剑士的程度，而诺欧, 他现在只有18岁，他的未来还有无限的可能。佐治亚骑士团不少人都觉得, 他们在见证传奇的诞生。 诺欧、艾斯刚刚通过佐治亚骑士团别院的后门, 走到广场上。广场所有人只能听到别院前面嘈杂的声音, 偌大的广场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艾斯却像什么都没发生。 艾斯与诺欧在广场边站定，艾斯随意找了块巨石坐了上去, 诺欧站在他旁边, 他们两个人手上比划着, 像是自顾自地说话。广场上才重新热闹起来，只是相对之前, 不少人的声音都变小了些。 当然，艾斯心里没有把他的挚友当作传奇，他正在与诺欧说艾欧佣兵团的事，“这些年砸下去的钱没有打水漂，昨天我去不莱梅城郊外看了，总共有108个佣兵达到四级剑士的水平。你从格林家族带出来的那些，基本都突破四级了，还有几个五级的，之前我们一起去佣兵公会招的那个小孩，他天赋不错，虽然才刚刚四级，但是……” 这些年，随着艾斯亡灵法师等级的提升，永夜城的影响力越来越大，艾斯从亡界拿出大量的货物，通过卡尔·凯撒出手，这些东西几乎每天都能带来上万金币的收益，这些收益中的大头，被艾斯用于购买永夜城需要的东西，其它的，除了供艾斯修炼之外，都拿去给诺欧填艾欧佣兵团的大窟窿了。 一个所有佣兵时间都用来训练、完全不能自给自足的佣兵团，花钱简直像是流水一样。好在这些金币没有白费。 艾斯正在这里与诺欧商量，让艾欧佣兵团接两个A级任务，去趟魔兽森林历练一下。 艾斯话还没说完，就感觉边上有片阴影投下，艾斯转过头去，有些惊喜，“嗨，大卫，好久不见。” 主动走到艾斯身边的是大卫·里希特，这许多过去，大卫·里希特也不再是小胖子了，他长高了不少，变成了一个大胖子…… 但同时，大卫·里希特的五官也长开了，他继承了里希特家族俊美的五官，还有银发银眸，虽然他身上依旧肉肉的，但还是有不少姐姐吃大卫·里希特这款。每次看到大卫·里希特，这些姐姐们就夸，“哇！好可爱！”然后对大卫·里希特上下其手。 艾斯捏了捏大卫·里希特肥嘟嘟的脸，问道：“三色堇月回家了吗？怎么感觉没长多少肉啊？” 诺欧的视线不经意地划过艾斯的手。 大卫·里希特的声音低沉，又有磁性，也给他增添了不少魅力。这许多年过去，大卫·里希特也成熟了不少，他先朝艾斯与诺欧打招呼，“格林小公爵，艾斯。”然后对艾斯道：“这次三色堇月我没有回路易斯安那行省，一直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 艾斯鼓励道：“这么用功，最后的考核可要加油！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往常艾斯与诺欧在一起的时候，其他人很少会不识趣地凑上来，大卫·里希特这时候过来，很可能是有事。 大卫·里希特尴尬地沉默了会儿，然后道：“艾斯我不是来找你的，我是来找格林小公爵的。” 艾斯：？？？ 艾斯有些不解，诺欧虽然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课从来不落，但他与其他人的关系都很生疏，甚至没有他好，更何况大卫·里希特这样平素安静的。大卫·里希特找诺欧能有什么事？ 然后，艾斯一脸懵逼地听到大卫·里希特对诺欧说：“格林小公爵，佐治亚骑士团最后的这次考核，是两个人一组，自由组合，请问，我能不能与你一组？” 艾斯：…… 艾斯心里不可思议极了，小胖子竟然敢当着他的面挖他的墙脚。更让艾斯气愤的是，诺欧竟然还犹豫了下。艾斯心里的小人都要冲诺欧耳朵上喊了，说好的官配呢？！！ 诺欧似乎很为难，过了半天，才对大卫·里希特说：“抱歉，我已经与人说好了。” 大卫·里希特有点不敢看艾斯，虽然他的行为到哪里都不算错，他也没有私底下找诺欧，但艾斯这么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还是让大卫·里希特有些吃不消。 大卫·里希特对诺欧道：“抱歉，打扰了。”然后离开了艾斯与诺欧身边。 艾斯注意到，不仅大卫·里希特，其他人也频频把视线放到这边，蠢蠢欲动的，他顿时有了危机感，“他们想干什么？” 明明所有艾斯不翘的课，诺欧都是与他一组的。在艾斯心里，他们可是官配，为什么佐治亚骑士团最后一场考核了，不少人倒像是有机可乘似的。 诺欧淡淡道：“这场考核，除了两个四级剑士，还有谁完全有把握通过？”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这一届，有两个人在最终考核来临前突破了四级，他们是铁板钉钉地能通过最终考核的，除此之外，还有诺欧。 艾斯有些不明白，“还有你啊。” 诺欧看艾斯还是不懂，只得解释给他听，“最终考核也是两个人一队。我不仅可以自己通过，只要不带你，也能确保我的队友通过。他们想，反正你无论如何都是要挂的，何不让我卖个人情给他们。特别是像大卫·里希特这样，原本就在最终考核通过与不通过的悬崖边上的。” 艾斯：…… 诺欧无奈地看向艾斯。 这事说到底还是艾斯不争气，本来艾斯抱诺欧的金大腿，稳过最终考核的。但艾斯频频缺课的举动，惹怒了好几个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特别是教导艾斯他们箭术与骑术的两位骑士，都给艾斯打了6分。 在佐治亚骑士团里，1分是优秀，5分是不及格，6分比不及格还糟。 就是诺欧能带着艾斯在最终考核拿到1分，艾斯也不可能从佐治亚骑士团得到骑士称号了。 诺欧知道这件事后，气得给艾斯摆了两天冷脸，还去找罗斯大骑士长给艾斯说情。最后，罗斯大骑士长出马，也没有扭转艾斯6分的结局，他只是告诉诺欧：“如果艾斯·诺依曼能在最终考核拿到比1分更好的成绩，他还是有机会得到佐治亚骑士团荣誉骑士的称号的。” 比1分更好，也就是0分，在各大行省骑士团的历史上都是不多见的。不仅需要实力，还需要运气。罗斯大骑士长怎么说，也是想让诺欧放弃。 这件事，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都知道。若是平常的小考也就算了，最终考核可涉及到他们有没有继承家族爵位的资格，不少人纷纷把主意打到了诺欧头上，虽然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里也有两位四级剑士，但骑士团也要防着他们作弊，很多任务自己完成后，是很难再有时间帮队友完成的。 但那些规则对诺欧这样妖孽的天才作用就有限了。 艾斯不怎么关心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事，就是知道他不可能通过最终考核了，他也没有太介意。也因此，他现在才发现他的队友是个香饽饽。 艾斯整个人半瘫在石头上，懒洋洋道：“那你怎么不卖个人情给他们谁？” 诺欧看了艾斯一眼，“不是还有你。”诺欧还没有告诉艾斯，私底下已经有不少人找他了，还许诺了各种好处。大卫·里希特这样的，真的算正大光明了。 “我们可没提前约好。”艾斯不爽道，他以为他来了，诺欧就会陪他，没想过诺欧还可能选择其他人。 诺欧揶揄地看了艾斯一眼，像是在嘲笑他小气。 艾斯却突然从石头上坐起来，“你既然想好跟我一队，刚才大卫问你，你怎么这么犹豫，你故意的。你不是坑他，你在玩我是吧？”艾斯想了想，他在什么时候得罪过诺欧，过了半晌，艾斯道：“你不会是还记得我说你小时候傲慢的事吧。” “唉，你的胸襟。”艾斯拍了拍诺欧的胸口，却被诺欧擒住了。艾斯管也不管的，整个人扑到了诺欧的身上。他们两个人就这么旁若无人地打闹了起来。 广场上不少人投来了羡慕的目光。虽然这些年，艾斯与诺欧的身份、实力都相差得越来越大，但他们的感情还是与曾经一样。他们之间无法保持的纯粹，看到有人能保持，他们心里也是高兴与向往的。 但也有人只是看了两眼，就回过头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环境相对单纯，他们可不相信，等诺欧去过帝都以后，继承了格林家族的爵位，诺欧还会察觉不出他与艾斯之间的差距。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没等多久，别院的大门就再次打开了。 罗斯大骑士长从别院外走了进来，他站在广场的中央，看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他说道：“先生们，很高兴今天能在这里看到你们。”他的视线环顾了整个广场，在艾斯身上身上停留了最长的时间。 艾斯心虚地摸了摸鼻子。 罗斯大骑士长没有再说废话，“相信你们还是更关心最终的考核，它将决定你们这六年的辛苦有没有白费。我现在来到这里，就是为了宣布你们最终考核的地点和任务。” 罗斯大骑士长当着他们的面，打开了一封密封的信，从里面取出一张纸条，他大声地读出纸上的内容，“最终考核的地点——尼斯城，最终考核的任务物品是银霜叶。” 然后，罗斯大骑士长告诉参加佐治亚骑士团最终考核的剑士，别院门口的马车他们可以随意挑选，然后就想离开。 艾斯赶紧拦住罗斯大骑士长：“罗斯大骑士长，尼斯港这么大，我们去哪里寻找银霜叶？” 对于艾斯这种经常逃学的剑士，罗斯大骑士长并没有好颜色，“在战场上，收集信息也是骑士的必修课。”就转身离开了广场。 参加最终考核的剑士无法，只得分别骑上别院边上的马匹，离开不莱梅城，往尼斯港赶去。他们想着，早些去，说不定能早些找到线索。 艾斯没管别院边上的马匹，而是直接上了疾风马，坐在诺欧后面。 艾斯坐在马鞍上，手顺其自然地环住了诺就的腰，诺欧不自在地动了动，道：“别院边上都是马匹，你自己骑去。” 艾斯不在意道：“疾风马是三级魔兽，驮两个人没问题。” 诺欧：这根本不是疾风马的问题。 艾斯看诺欧还不是很乐意，接着道：“我也没办法。之前有事拜托诺恩，小家伙跟我讲条件，以后不能骑马，也不能骑其它魔兽。我答应它了，总得守信。” 诺欧：…… “自己那么小一条，还占有欲那么强，它就差没在我身上撒泡尿做标记了。啊，不对，它小时候还的确尿在过我身上。”艾斯很不满意地碎碎念着，但也完全没有换马的意思，反倒是对儿子那么依赖他，有点小骄傲、小喜悦来着。 对此，诺欧很是无语。 艾斯：“要是诺恩问起来，你就说我是抱着你去的尼斯城，不是自个骑马去的。” “自个”两个字，艾斯特意加重了音，生怕诺欧不理解。 诺欧不再管艾斯，驾着疾风马往尼斯城赶去。 尼斯城既不属于威斯特法伦行省，也不属于佐治亚行省，它与两个行省，还有魔兽森林接壤，最南面则靠近尼德兰海，它还有大陆最大的港口——尼斯港。 三色堇帝国获取大海里的物资、与魔法岛交易大多是通过尼斯港，每天都有数百艘大船停泊在尼斯港的港口，要说尼斯港有多繁华，看大船停泊在港口每天缴纳的租金就有十数万金币，就可见一斑了。 尼斯港有最凶悍的海上佣兵，也有举世无双的海市，这里有数不清的、未待人发现的珍宝，也有无数商人在这里看走眼，赔得倾家荡产。 但是，艾斯最早听说尼斯港，却不是因为这些，而是因为尼斯港有大陆最大的图书馆，这里是学者的圣地。就像魔法岛是魔法师的圣地，大陆所有学者都期望来尼斯港朝圣。 不仅是三色堇帝国的，就连芬格帝国的学者也是。虽然尼斯港属于三色堇帝国，但这里的人们观念开放，文化氛围浓郁，对外来人也好，对芬格帝国的人也罢，都很是包容。 当然，这也和尼斯港的地理位置，还有历史有关。 这是一个浪漫的、充满传奇色彩的港口城市。尼斯港一直有传说，不仅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人们在海市交易，就是魔兽森林里的十级魔兽，也会化作人形来海市逛逛。 虽然这个传言一直没有得到证实，但海市上什么都有，却从不出售魔兽蛋、魔兽幼崽。而相对应的，尼斯港就在魔兽森林边上，却从没有发生过兽潮。 艾斯与诺欧来到尼斯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太阳的余晖把大海染成一片金黄。 艾斯欣赏了会儿日落，就把心思转到最终考核上，“银霜叶是什么东西？你听说过吗？” 诺欧：“没有。” 艾斯：“你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就不担心阴沟里翻船？” 诺欧道：“我们要在尼斯港待3个月。” 艾斯：“嗯？” 佐治亚骑士团的最终考核时间都是3个月，这艾斯他们以前就知道了。艾斯不明白的是，诺欧现在提出来有什么意思。 诺欧：“就是我们提前找到了银霜叶，我们也得在尼斯港待满3个月。” 艾斯与诺欧向来默契十足，艾斯很快反应过来，“我们要在尼斯港待满3个月，别人也是。要是3个月期限快到的时候，我们还没有找到银霜叶，就可以抢别人的？”艾斯又想了一下，确定宣布考核规则的时候，罗斯大骑士长没有说这是犯规的。 诺欧沉默半晌，道：“是的。” 艾斯：“应该不至用抢的。如果连我们两个都找不到，其他人更难了。” 而且，“以你现在的实力，就是其他人加起来也不是你的对手，万一我们把人都抢了，他们不是都不可能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了？”艾斯立刻发现了规则里新的漏洞。 诺欧摇摇头，道：“不可能存在这样的情况。你还记得骑士精神吗？” “谦卑、荣誉、牺牲、英勇、怜悯、诚实、公正、忠诚。”虽然艾斯常常不用心，但他记忆一直不错，很快就把骑士精神默了下来，他恍然大悟，“骑士是不不会恃强凌弱的，尼斯港应该有佐治亚骑士团的考官，他们还会对我们其它方面的表现做出评价。” 骑士毕竟不是佣兵。 高级的剑士都能成为佣兵，但未必能够成为骑士。 诺欧，“考核的任务再说，要去海市看看吗？”三个月时间还久，诺欧还没有这么沉不住气，而且海市也是打探消息的好地方。 尼斯港是除了帝都之外，拥有最繁华集市的地方，艾斯的确想去淘点东西。 艾斯站在街边，研究了下路牌，打算与诺欧去海市。正在这时，艾斯的身边蹿出一个小麦色皮肤的小女孩，小女孩年纪不大，十一二岁的样子。 那小女孩看艾斯发现了她，朝艾斯笑了笑。 小女孩眼窝深邃、鼻子挺翘，两颊有两个小小的酒窝，虽年纪尚小，却是个美人胚子。但三色堇帝国以女孩肤色雪白为美，对小女孩这样的，他们可要大扣其分了。 女孩的声音犹如银铃般，“这位少爷，您是第一次来尼斯港吗？请问您需不需要向导吗？我是土生土长的尼斯港人，从小就在海市上长大，哪家商家最守信，哪家货物最受欢迎我都知道。” 艾斯瞧向诺欧。 诺欧平素不喜欢人跟着，正想拒绝，哪知那小女孩惯会察言观色，赶紧向艾斯介绍：“少爷，您是我们三色堇帝国的人吧？可您以前听说过吗，在尼斯港，最好用的不是三色堇帝国的金币，而是银霜贝壳。” 银霜贝壳？ 虽然不是银霜叶，但听名字这两样东西也有些关系。不管艾斯还是诺欧都愣了一下，他们竟这么快就找到了线索？ 艾斯从钱袋里取出几枚银币，递给小女孩，“行，你今天就跟着我们吧。” 小女孩大喜，她接过银币，道：“少爷叫阿莉就好。我对新城和旧城都熟，不会让少爷的银币白花的。” 艾斯点点头，不置可否，他让阿莉领路，带他们去海市。 第62章 诺欧叔叔的假画 阿莉带着艾斯与诺欧向海边走去。 尼斯港的海市距离港口不远, 是一条干净整洁、花卉繁多的街道，建筑的颜色也活泼大胆，都是鲜亮的颜色。这可和艾斯想象的大有不同，因为这时候人们的观念, 还有马匹牲畜经常进城的缘故, 就是不莱梅城是佐治亚行省的省会, 也就中心街道相对干净些的。这种干净, 也只是说街道上垃圾都堆到固定地方, 大致看得过去。 而尼斯港的海市不同, 就是艾斯前世去过的很多城市, 都没有这里井井有条。 诺欧环顾海市, 对他这样有洁癖的人来说, 海市也是让人心情愉悦的。 阿莉走在艾斯身边。她与艾斯他们刚走到海市边上，就有几个皮肤晒得黝黑的小孩朝她打招呼，“阿莉！”“阿莉！” 艾斯还好心地说：“要不要跟你的小伙伴打声招呼？” 然后艾斯就看到阿莉像支箭一样冲到几个小孩面前, 她迅速地踢了领头的男孩两下，大声道：“这是我的客人！”说完还拿小拳头朝其他几个小孩挥了挥, 然后又气冲冲地跑回艾斯身边。 阿莉个子不高，还不到艾斯肩膀, 她抬头朝艾斯笑, 看起来很是温柔可亲, “少爷，您有什么想买的东西吗？” 艾斯：…… 阿莉今年13岁了, 她小时候家里条件不好也不坏, 父亲是海上的佣兵, 收入不菲，母亲在酒馆里帮忙算账, 活轻松，能顾着阿莉，还能赚点小钱。可是好景不长，阿莉9岁的时候，她父亲在佣兵公会接了任务出海了，再也没有回来。 阿莉的母亲等了一年，迫于生计改嫁了，至于阿莉这个拖油瓶，也被扔在海市了。 其实海市里没人要的孩子还挺多的，有的小孩直接在头上插根稻草，就能把自己卖上几十个银币，去富商家里做佣人。至于贵族，他们才不要不懂规矩的小孩。 像阿莉这样，年纪不小了，长相又过得去的女孩，在海市上可是紧俏货。阿莉是自由身，还能自己挑户风评好的人家。 但是阿莉不想。到了其他人家里，很多事就由不得她了。 不过好在尼斯港的孤儿很多，城主对他们也友善，不仅免费让他们住在桥洞下，还允许他们给来尼斯港的客人做向导。这活儿可只让15岁以下的孤儿接的，虽然阿莉她娘还没死，阿莉还是毫无心理障碍的去跟桥洞下的士兵报备，说她父亲出海失踪几年了，她娘积劳成疾也去了，她还得了登记的士兵的怜悯，得了1个铜币。 阿莉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暗道自己今天幸运，遇上有钱的少爷了。 阿莉从小跟她娘在酒馆里，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又一个人在海市晃悠了几年。她知道什么样的客人是好客人，不谙世事的富商家的小姐，年轻气盛的剑士，他们兜里钱多，又爱心泛滥。 艾斯与诺欧刚进海市的时候，阿莉就注意到了他们。这两个少年不仅容貌出色，身上的衣料材质极好，就连他们袖子上的扣子与花纹，在尼斯港也只有几家裁缝店能做出。阿莲眼睛尖，一眼就认定这两个少年出身非富即贵。 只是那个金发的少年气质犹如冷月，冷冷清清的，阿莉不太敢往前凑。直到另一个黑发的、笑容风流的少年走到路牌下，阿莉才鼓起勇气走上前去。她相信，就是他们不要她做向导，也不会朝她随意动手的。 阿莉赌赢了，艾斯出手就是5个银币，这可是很少见的。一般他们这个年纪的向导，客人们就付2、3个铜币，够他们一天的饭钱就是了。偶尔遇上有钱的小姐，也只给1个银币。阿莉一开始也没想到，这两位客人竟然这么不差钱，不由伺候得更为精心了。 阿莉：“街道两边的都是城主府的店铺，里面东西稍贵些，但都是找鉴定师鉴定过的，若是买到假货，店铺里会加倍赔的。那些简易摊子，小商小贩们交租金就能用着卖东西，像在海市上卖的水果，都是城外的农户新鲜运送进来的，比尼斯城里其它地方都要好。” 阿莉又指着额头上有道疤的大汉，道：“那一块，是海上佣兵团的地盘。那些佣兵常年在海上，容易得到罕见的瑰宝，但也经常出水货。有几个佣兵团生意做得精，但风评非常糟糕，经常出手天价的水货。” 艾斯顺着阿莉指的方向看过去，那些摊子后面的人与其它地方明显不同，都是身体健壮的大汉，还有的不少身上有伤，缺胳膊少腿的都有，但路过的人没有露出害怕神情的，都是专心致志地观看摊位上的东西。动辄几十个金币的买卖，没人敢掉以轻心。 阿莉的声音有些羡慕，又有些伤感，“海上佣兵团讨生活不易，多有残疾的，他们哪怕要卖的东西不多，都会在这里租下摊子，让退下来的人有个活路。” 艾斯看了阿莉一眼，继续往前走去，在海市上随意逛了会儿。 诺欧在一个摊位上看到几幅油画，对这里出现这样的东西感到有趣，停下来看着。艾斯看着那画，总觉得有些眼熟，他心里想，不会是某位大师的作品吧。 艾斯摸了摸怀里的钱袋子，虽然里面金票和金币满满当当的，还是觉得有些虚，他问阿莉：“你刚才说的银霜贝壳是怎么回事？” 艾斯有问，阿莉不敢不答的，她说：“在海市上还好，三色堇帝国的金币和银霜贝壳都能用，有些佣兵团甚至收芬格帝国的金币。但在米莱图书馆下面的米莱街道，那里的店铺只认银霜贝壳。” 艾斯挑挑眉，“银霜贝壳？那才是尼斯港的官方货币？” 一个帝国，在自己的国土上，自己的钱币不被臣民认可，简直是个笑话。 阿莉不明白艾斯的语气为何突然变得古怪，她只是把她知道的尽量详细地说给艾斯：“最开始，银霜贝壳是学者在米莱图书馆借阅书籍的凭证，1个银霜贝壳可以借阅1本书。但那个时候，银霜贝壳太难得了，有些学者一直得不到银霜贝壳，有些人却有多余的。他们不需要那么多银霜贝壳去借书，就在米莱图书馆下面交易，把自己不需要的银霜贝壳换取其它物资。” “据说，从一千多年，三色堇帝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米莱图书馆就是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全大陆最富有学识的人都集中在这里。他们粗布麻衣，喝最清浅的水，吃最粗劣的干粮，废寝忘食地待在米莱图书馆里，没有人需要金币，他们只在米莱图书馆下面用银霜贝壳换取最普通的衣服、食物，那就是米莱街道的雏形。” “后来，诸国混战，今天大家用这种钱币，明天大家用那种钱币，当时很多地方的人都没有安全感，但他们没有别的选择。但尼斯港的人不一样，只要我们手上有银霜贝壳，我们就能在米莱街道上换到我们想要的东西。这一千多年，从未改变。” “所以，就是现在，每家每户也会存上一点银霜贝壳。银霜贝壳在尼斯港，也一直是硬货币。” 艾斯：“那如果我们需要银霜贝壳，我们可以直接买吗？” 阿莉摇摇头，“没有官方的地方可以交易银霜贝壳，尼斯港有不少店铺愿意出手，但价格都不便宜。大概是13枚金币可以换取9个银霜贝壳。不过每家店铺有的银霜贝壳都不多，而且银霜贝壳和金币的购买力差不多，这么换无疑是亏的。” 艾斯：“你算术不错，那如果我想要银霜贝壳，怎么得最划算？” 阿莉：“去米莱图书馆。米莱图书馆长期收购许多东西，把他们要的东西给他们，就能换取银霜贝壳。而且银霜贝壳就是米莱图书馆出的，要多少有多少。” “那我们就去米莱图书馆看看。”突然，诺欧出声。 艾斯这才发现，诺欧已经不在摊子旁边，而站在他与阿莉边上。而那个摊子后面，一个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还在试图挽留诺欧，“这位小少爷，这幅格罗弗大师的画您不要了吗？格罗弗大师可是整个帝国都有名的画师，现在他的作品流传在世上的已经越来越少了。您错过了这个可就没有了啊！” 格罗弗大师？艾斯一惊，这可是三色堇帝国这些年最负盛名的画师，不少贵族都以家里有格罗弗大师的画为荣。 艾斯装作很傲慢的样子，“若真是格罗弗大师的画，怎么会出现在海市上？那就是在帝都的拍卖会上当压轴都不为过。” 那瘦小的中年男子快步走到艾斯和诺欧身边，悄声道：“小少爷，看你们真心喜欢，也是懂行的。我才跟你们说，这画是海上的佣兵得来的，手段不怎么干净，正大光明的渠道根本不能走。若是你们收了它，我都要连夜离开尼斯港。真的。” “只要10000，不，只要8000金币，我留着它实在烫手。小老儿今天跟你们说了这个，今天这幅画要再卖不出去，我也是不会再出来的。” 艾斯看着画纸上，一匹栩栩如生的疾风马，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他虽不太懂，但也能看出这色彩搭配合理，画风细腻。艾斯又稍稍感知了画纸背后的木板，有快200年的历史了，跟格罗弗大师出现的时间差不多。 难道这真的是正品？ “5000金币。”如果这是真的，无论是看诺欧刚才喜欢得走不动路的模样，还是从收藏价值讲，买下它都不亏。 那商贩咬牙犹豫了阵，正想答应，艾斯就被诺欧拦住了，“你疯了，这是假的。” 艾斯还没反应过来，那商贩就像被踩了脚似的，“少爷们！你们不想买就不买，何必这么说小老儿的东西，我敢赌咒发誓，这绝对是正品。” 艾斯看他说得信誓旦旦，也有些狐疑了。 倒是诺欧，他轻笑一声，又走到画框前头，他说：“这自然是假的。你可以找几幅仿格罗弗大师《疾风马》的画作看看，疾风马的眼睛是黑色的，你这幅，却是深蓝色的，虽然蓝得不明显，但也没有错了。” 那商贩不信邪地仔细看了眼，发现果然如此。他手狠狠拍了大腿一下，嘴里骂骂咧咧的，也不知道在怨谁。他身子背对着艾斯他们，也不转过来，也不知道是气忘了，还是怕艾斯他们找他麻烦。 艾斯还不至于跟普通的商贩计较，他与诺欧往米莱图书馆走去。 路上，艾斯道：“没想到，你对这个也有研究。” 诺欧没好气道：“你忘了，在格林城堡，你卧室的房间，就放着格罗弗大师《疾风马》的正品？你就不觉得这幅画很眼熟？” 艾斯：…… 艾斯：“这幅画至少值百万金币，你们家就随便把它挂在客卧里？” 诺欧：“你以为那间卧室是谁都能住的？就是科奥瑟家族来人，都是住那里的。”科奥瑟家族是三色堇帝国最尊贵的家族，也是三色堇帝国的王族。 艾斯勾住诺欧的肩膀，“我知道的，你对我最好了。” 诺欧挣脱了下，没挣开，遂不再管艾斯，他头微微别开了点，一只耳朵染上了淡淡的粉红色。 诺欧没有告诉艾斯的是，这幅《疾风马》是格罗弗大师旅经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时创作的，《疾风马》被创作出后不久，就被当时格林城堡的主人买来挂到客卧里。 没人知道，格罗弗大师去世了快两百年，他的画作突然变得有名起来，但那幅《疾风马》依旧被挂在格林城堡的客卧。 所以，除了格罗弗大师逝世150周年，格林家族送《疾风马》去帝都参展，留下几幅徒有其表的仿品，这幅画一直没有离开过格林城堡。 诺欧只是看到这幅画的第一眼，就认出这是他的好叔叔绘的。诺欧的叔叔虽在武道上没有多大的成就，但在诗歌、绘画、乐器上都有不错的天赋，他平常自命不凡得很，现在却要卖假画为生，想来玛丽公主虽然又收留了他，对他也是大不如从前了。 诺欧心里多少有些畅快的。 第63章 得到银霜叶的方法 诺欧心里想着事, 却突然感觉艾斯松开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诺欧看到艾斯快步走到一个断腿的前佣兵的摊子面前，他手在鼻子上刮了两下，视线漫不经心地在摊位面前扫过。 诺欧瞬间就知道艾斯发现了不同寻常的东西。可能艾斯自己没有察觉，但诺欧细心, 早已发现, 艾斯心虚或者紧张的时候, 会下意识地摸摸鼻子。 艾斯视线落到一堆1级、2级的海兽魔晶上面, 他问答：“这些, 我全都要了, 多少钱？” 那截了一条腿的佣兵眼皮子都不抬, 道：“15颗魔晶, 收你1000金币。” 艾斯不满意道：“有些贵了。”他视线转过魔晶边上的杂物, 拿过一个像魔兽的角的东西，还有几颗小夜明珠，“加上这些1000金币可以。” 那佣兵懒洋洋道：“那边的东西还要找鉴定师鉴定, 是不卖的。” 艾斯下意识地又刮了下鼻子。 就在这时，阿莉走到艾斯身边, 说道：“少爷，这家就是我刚才说的卖天价水货的佣兵团。海里魔兽晶核的价钱不比魔兽森林的, 海市的那些城主府开的店铺的价格都要比这里便宜。” 那佣兵狠狠地瞪了阿莉一眼, 他已经认出阿莉是在海市上做向导的孩子。这些孩子总是怂恿客人们去城主府的店铺买东西, 他不满他们很久了。 阿莉并不怕他，不甘示弱地回瞪了回去。 艾斯不耐烦道：“我懒得过去了, 你到底卖不卖？” “这些东西还没鉴定呢, 那次好不容易打捞了个沉船, 遇上了不少海兽，有不少兄弟没上来, 就得了这么些东西。”佣兵骂骂咧咧的，最后还是道：“卖你了，卖你了。” 艾斯取出一张1000金币的金票递给他。 那佣兵道：“尼斯港可不收金票。”不过他还是抬起眼皮子看了一眼，是凯撒商会的。凯撒商会是三色堇帝国最大、也是信誉最好的商会。 艾斯：“谁会身上带着那么多金币。” 最后，那佣兵还是把金票收下了。 艾斯随意拿了个袋子，把魔晶、像魔兽角的东西、几颗小夜明珠都装进了袋子里，然后走回诺欧身边。 他们离开之前的商贩一段距离后，阿莉突然为那个断腿的佣兵说话，“海上的佣兵都不容易。说不定哪天就没了，有不少人家里还有老人和孩子的，都突然没了生计。还有那些光棍，他们残疾了，比死了还可怕，如果货物不能卖个好价钱，他们老了会很凄凉。” “来这里买东西的都是有钱人，他们多花些金币也就是少喝点酒，少找几个女人。” 诺欧冷冷道：“那那些被坑了，破产自杀的商人，他们就死有余辜？” 阿莉突然闭上嘴巴，她也不知道她为什么说这些不该说的。 诺欧没再管他，而是问艾斯：“你看中那几颗夜明珠了？”夜明珠在三色堇帝国不是稀罕的东西，虽然在暗处可以照明，但很多时候还没有特定的魔晶好用。所以诺欧也有些不理解。 艾斯笑道：“不是，有件东西跟诺恩有关？” 诺欧再如何想也没想到，海市上竟出现了…… 艾斯忍不住又笑了，他觉得就是尼斯港所有银霜叶加在一起，就是让他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考核，他都不会把手上的袋子交出去的。 竟然会有这么大的收获。 艾斯道：“而且还很有可能是诺恩家族族长的。” 诺欧知道海市上人员混杂，也就没有再问。 诺欧看到乔纳·弗林画的假画，艾斯得了龙王角，两个人都没有兴致再在海市上逛了。艾斯让阿莉带他们去了米莱图书馆。 艾斯见过很多图书馆，他前世大学的图书馆——也是他穿越的地方，骷髅王的图书馆——里面有许多魔法师的手札，他对米莱图书馆也有许多想象，但他没有想到米莱图书馆是这样的。 米莱图书馆在一座山上，它不是建立在山上面，而是在山里面。先人竟直接把山体凿空，不同的山洞里放上不同的书籍，走在弯弯绕绕的山洞里，没有人知道他们走过多少前人智慧的结晶，走过多少人类文明的缩影。 艾斯他们离米莱图书馆越近，越能感受到不同的氛围。 米莱图书馆下面的米莱街道，其货物种类之多不下于这个大陆上任何一个集市，但所有的人都形色匆匆的，他们快步地在米莱街道上走过，就是有什么要买的东西，也毫不拖沓。有两个小店有驻足的顾客，也只是静静地看着，并不用手触碰。 阿莉也像是被这里的气氛影响了，她压低了声量告诉艾斯：“城门、海市，还有尼斯港口那一块儿，被统称为新城，靠近米莱图书馆的，像米莱街道，这里被称为老城。除非有客人需要，平常我们都不会主动提起来老城。” “老城里，有不少人，哪怕是街边的乞丐，都有可能是外面赫赫有名的学者。还有米莱街道上的店铺，听说有大贵族想在米莱街道上开店，都被米莱图书馆驳回了。据说米莱街道上的店铺，都至少有数百年的历史，其中一大半的店铺比帝国存在的时间还悠久。” 艾斯：“米莱图书馆哪来那么大的底气？三色堇帝国还没到日薄西山的时候。” 尼斯港算是政治开放、言论自由的地方了，但阿莉也没有见过艾斯这样的客人，在艾斯的言谈中，帝国就是走上衰弱也是正常的事。 阿莉深觉5个银币不好赚，她把原本就不高的声音压得更低了，要不是艾斯、诺欧都是剑士，都要听不见她说话了。阿莉的手指了指南边，“爷爷辈的人都说，米莱图书馆的靠山在那边。” 南边。 尼斯港的南边是一望无际的大海，再往南就是魔法岛了。艾斯与诺欧对视一眼，艾斯低声道：“难怪。”那样米莱图书馆的很多事就说得通了。 艾斯与诺欧现在手上都没有银霜贝壳，也无意去米莱街道。 他们直接从山边上的通道进入了米莱图书馆。 米莱图书馆里并没有恢弘的大厅，它里面就像这座山一样，从外面看平凡无奇，要不是阿莉给艾斯指出来，艾斯都不知道这里就是米莱图书馆。在山脚下，有数十条通道可以进入米莱图书馆，艾斯他们随意选了一条，通道里光线不是很足，只是每走几步，山壁上就会镶嵌一个贝壳。 贝壳本体的颜色不同，但每个贝壳上都发出柔和的、白色的光。 艾斯仔细地看了一眼，这些贝壳不是天生就会发亮的，每个贝壳上都刻有法阵，看来是魔法师炼金后的产物。可若每一条通道都镶嵌这样的贝壳，需要多少魔法师，进行多少炼金实验。 此刻，艾斯已经确定米莱图书馆的后台是魔法岛。但以前，艾斯听说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不敢率先发动战争，是魔法岛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悬挂在两大帝国的头顶上，他们担心魔法岛会凌驾他们之上。但如今，艾斯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魔法岛究竟是什么样的庞然大物。 艾斯与诺欧继续往米莱图书馆深处走去，阿莉不敢跟来，她说进图书馆的人必须是博学之人，她这样只不识字的，是不配的。艾斯说对这种说法嗤之以鼻，但看阿莉正经的样子，艾斯也没有勉强。 艾斯他们不断通过交叉口，不少路牌上写着那些山洞里存放的书籍的种类，天文，地理，人文……只有艾斯不知道的学科，没有艾斯知道，这里却没有的。有一个山洞的门口，还写着“机械”，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说里面的资料来自矮人族。 虽然艾斯心里好奇，但几乎所有的山洞都只允许拥有银霜贝壳的人通过。 艾斯只得作罢，他与诺欧不断拾级而上，向图书馆高处走去。 就是艾斯与诺欧步伐算快的，等他们走上图书馆的大厅，时间也过去快一刻钟了。艾斯默默吐槽，“这还真像是朝圣。” 在三色堇帝国，人们总看到不少学者四处游历，既不骑马，也不乘坐马车。艾斯阴险地想，他们的体力不会是在米莱图书馆练出来的吧？ 刚走进米莱图书馆的大厅，艾斯就有些不和谐的感觉。 最开始，艾斯还以为是他的错觉，直到艾斯看到大厅中间的光幕。光幕上写着许多材料，有魔兽的晶核、制作药剂需要的草药、魔法师的道具、剑士的武器等等，这些材料后面则是米莱图书馆收购这些东西的价格，单位都是银霜贝壳。 大厅最里面有张小桌子，后面坐了两个人。 除此之外，米莱图书馆唯一对外办公的地方竟没有其他人。大厅里只有十块艾斯刚才看到的光幕，每张光幕都悬立在半空中，上面是米莱图书馆密密麻麻的收购表。 而每隔一段时间，这些光幕就会闪烁一下，换上新的内容。 艾斯站在一块光幕面前，来回走了两步，就认出这块光幕是通过地上的魔法阵显现出来的。艾斯不由暗暗心惊魔法岛的人对魔法的运用。这些年，艾斯有接触的就是佐治亚骑士团的光明法师，还有格林家族的加百利法师，他们都是非常传统的魔法师，对于魔法的运用从未超出艾斯的认知。 但这个光幕，就是骷髅王的手札里也没有记录。看来，魔法岛从未停止对魔法的研究，他们已经把魔法使用到生活的方方面面。 这光幕就像艾斯前世在火车站看到的信息表。 这个世界也在用他们的方式进步着。 这些年，艾斯没少与凯撒商会打交道，他要给永夜城采购物资，对世面上不少材料的价格还是很了解的。阿莉说的没错，银霜贝壳与金币的价值相差不大，至少在米莱图书馆看来是的，他们收购这些材料的价格，与用金币买也差不多。 诺欧看了眼小桌子的方向，他走到桌子前面站定，问道：“你好，请问我想要换取银霜贝壳，是在这里吗？” 坐在桌子后面的是两个穿灰袍的年轻人，他们两个人都在奋笔疾书，此时，听到诺欧问话，其中一人头也不抬道：“是的，把需要换取银霜贝壳的材料拿出来，我们可以鉴定。” 穿灰袍的年轻人等了一会儿，也没有等到诺欧的回复，他抬起头来，就又听到诺欧问：“那银霜叶呢？银霜叶也可以在这里换取吗？” 这时，另一个穿灰袍的年轻人也停下笔，他们两个人对视一眼，其中一个回答道：“银霜叶不是在这里换取的。” 诺欧：“那在哪里可以得到？” 年轻人：“这位小先生，如果您了解米莱图书馆的历史，您就会知道，三色堇帝国所有学者都必须由米莱图书馆承认，大学者也是。米莱图书馆对所有人一视同仁，无论平民、学者，亦或是大学者。但大学者在米莱图书馆还是有一项特权的，大学者拥有银霜叶。” “米莱图书馆的书不外借，也不允许任何人在上面涂画，唯有大学者，他们可以把银霜叶夹在书籍中间，作为书签。不知道小先生为什么要银霜叶，但这就是银霜叶的来历和得到银霜叶的方法。” 诺欧面若寒霜：“成为大学者？” 这时，艾斯也走到诺欧身边，他道：“米莱图书馆可太吝啬了，竟然只给大学者几片银霜叶吗？” 年轻人：“小先生，这是米莱图书馆的惯例，从一千多年前就开始了。并且，先生认为银霜叶是用什么制作的？” 艾斯想到银霜贝壳，道：“魔法师炼金的产物吗？” 年轻人：“每片银霜叶都是独一无二的，就像世界上不会有两片相同的叶子。银霜叶的确是魔法师的炼金实验室出产的，不仅如此，银霜叶里还被加入了秘银。” 秘银？艾斯猛地睁大眼睛。 秘银是所有魔法师都梦寐以求的东西，它的坚固程度仅次于龙鳞，又对魔法元素有极好的亲和度，如果加在法杖或者其它魔法道具里，会大大提升魔法道具吸收魔法元素的速度，可以瞬间提升魔法道具至少三分之一的威力。 但秘银极其稀少，也非常昂贵，它只会伴生在宝石矿脉里，而且每次出现都只有一点点。 年轻人看艾斯与诺欧这么吃惊，赶紧解释道：“银霜叶所含的秘银非常少，少到低级的魔法师都看不出来。基本不会有什么用处。唉。我们也不知道，魔法师大人是怎么想的，竟然会用秘银制作银霜叶。” 艾斯并没有把年轻人后面的话放在心上。一片银霜叶所含的秘银少，那十片呢，一百片呢？ 诺欧：“如果我需要银霜叶，除了找大学者，还有别的办法吗？” 年轻人摇摇头，道：“没有了。” 倒是他的同伴突然道：“其实在米莱图书馆就有许多银霜叶。” 艾斯、诺欧同时向他望去，那人继续道：“米莱图书馆成立至今，每过二三十年就会有人得到大学者称号，获得银霜叶。有许多大学者喜欢把银霜叶夹在他们看过的、喜欢的书籍里，这些书籍也都在米莱图书馆。现在图书馆里，至少有数千片银霜叶。” 艾斯、诺欧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的眼里看到喜悦。 然而很快，另一位年轻人说的话就像盆冷水浇到他们头上，“这不可能！米莱图书馆的藏书以亿计，平常就是有学者意外发现了，也是自己留着，万金不换的。这也是米莱图书馆的传统，大学者送给后人的礼物。平常好几年都不定有人能发现一片银霜叶，现在又哪里找得到？” 艾斯：“想要找到银霜叶很复杂吗？只要把这些书都翻一遍，而且，我也不是要所有的银霜叶。” 年轻人：“小先生，你知道米莱图书馆有多少书吗？穷尽一个人的一生，都无法读完一个藏书室的书。而银霜叶极轻、极薄，人们如果不阅读，只是快速地翻过一本书，都可能会错过它。再者，找上1000本书，就需要1000个银霜贝壳，找上10000本书，就需要10000个银霜贝壳才可以借阅。但是按照比例，10000本书都未必能出1片银霜叶，这无异于大海捞针。” 艾斯、诺欧：…… 艾斯：“骑士精神里没有耐心这玩意吧？为什么要我们做这个？” 诺欧郑重地转过头，“艾斯。” 艾斯：“啊？” 诺欧：“你不是梦想成为学者吗？” 艾斯：“啊？” 诺欧：“你试试得到大学者的称号吧。” 艾斯：“啊？” 这怎么可能？？？ 让艾斯成为大学者的话，诺欧也只是说说。 虽然在同龄人中，艾斯也算博学，但大学者，那可是整个帝国最有学问的人，艾斯距离得到大学者的称号，还有非常遥远的距离。再者，大学者必须宣誓不结婚，不承爵，把一生都奉献给学海。 这也是之前诺欧反对艾斯成为大学者的理由。诺欧觉得，在年纪尚轻的时候，就做出有关一生的宣誓，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学者地位再尊贵，在真正的上位者看来，也只是他们掌控天下的手段。诺欧希望，艾斯能与他一起，成为博弈之人，而不是棋盘上的棋子。 诺欧、艾斯也没有完全相信米莱图书馆的人说的话。他们离开米莱图书馆后，打听了两天，得到一个消息，尼斯港的米莱大学者一个月后会回米莱图书馆。 米莱大学者似乎遇上了麻烦，需要请人帮忙。他不愿意欠下贵族的人情，就承诺，若有人能帮助他，他会尽力完成那人的一个心愿。 米莱大学者，并不像诺欧的老师——梅隆大学者那样，以自己的名字作为封号。米莱大学者的封号是继承的，每一任米莱大学者去世前，就会在其余大学者中挑选一个人成为新的米莱大学者。 这个人也会成为当代的大学者之首。 米莱大学者的任务应该才是正确得到银霜叶的方法。 至于成为大学者或者花上几百万银霜贝壳在米莱图书馆大海捞针地找银霜叶，那都是什么鬼？ 而趁着这两日，艾斯与诺欧分头打探消息，艾斯也回了趟亡界。比尔之前提供魔法药剂的方子，艾斯、阿诺德将军也花了大价钱搜寻来了不少材料。 比尔那里，制作魔法药剂，似乎有了新的进展。 第64章 比尔与他的实验室 亡界, 永夜城。 永夜城城主府后面有个独立的小院，院子里栽种了不少奇花异果，还有许多魔法药剂大师都不认得的草药，更让人称奇的是, 小院的药田被一条界石铺成的栈道分开, 栈道左边的药田种植的都是光明属性的草药, 右边则都是黑暗属性的草药。 阿诺德将军的动作雷厉风行的, 在艾斯让比尔研究魔法药剂方子的第二天, 阿诺德将军就弄出了这块药田。不仅如此, 为了让小院里的两种属性的草药互不干扰, 阿诺德将军还请来了巫妖英格索尔。 距离艾斯上一次见到巫妖英格索尔, 已经过去了六年的时间。巫妖英格索尔丝毫没有变化, 他赤足走在栈道上，漆黑的石子路衬得他脚趾晶莹如玉，他柔顺的黑发批在背后, 悠悠地扫过石子路。大概这就是巫妖吧，不过走再远的路, 英格索尔的脚掌都白皙如新，他的头发都光滑可鉴。 巫妖英格索尔看到艾斯, 懒洋洋地笑了, “艾斯, 好久不见，别来无恙啊。” 艾斯微微躬身, “英格索尔大人。” 巫妖英格索尔侧身, 避开了艾斯这一礼, “上次见面的时候，你手上就拿着阿诺德的可怜兮兮的信物, 这次再见，你手下都快有两个巫妖了。” 艾斯诧异：“我手下？两个巫妖？” 巫妖英格索尔指了指栈道尽头的石屋，这间石屋外表与永夜城其它建筑没有区别，内里却别有乾坤，是比尔的实验室。 艾斯笑到：“比尔的确有巫妖的身躯，但他的等级是小死灵海强行提升上来的，是比九级强大，但肯定不能与巫妖比肩的。” 艾斯可不觉得亡界南面有什么事可以瞒过巫妖英格索尔，哪怕是小死灵海，也就直说了。 巫妖英格索尔的确对艾斯的坦诚很满意，他一向不喜欢自作聪明的人类。巫妖英格索尔道：“不过，你手下快有一个真正的巫妖了吧？” 艾斯一怔，他第一反应是巫妖英格索尔愿意加入永夜城，到他的麾下。但艾斯也知道，这是白日做梦。可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巫妖英格索尔的话是什么意思？ 艾斯后知后觉地看向阿诺德将军，如果不是有巫妖要加入永夜城，那就是…… 巫妖英格索尔看着阿诺德将军，笑道：“阿诺德，你这许多年的执念达成，应该快要突破了吧？” 阿诺德将军倒不意外，他说道：“突破的机缘又哪里是这么好遇上的。” 巫妖英格索尔不以为意，道：“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倒是艾斯大喜过望，“阿诺德将军，你，你要突破巫妖了吗？为什么不去小死灵海，要是早知道……”艾斯的眼睛飘向石屋。 要是艾斯早知道阿诺德将军要突破巫妖，肯定不会让比尔一个人占领石屋这些年的。 巫妖英格索尔：“不急。其他人突破可能在外面与在小死灵海没有区别，但巫妖也是有强弱之分的，如果是阿诺德的话……”巫妖英格索尔声音里充满向往，他道：“也不知道中心城的那位与阿诺德谁强一些？” 艾斯不清楚为何阿诺德将军还没有突破，巫妖英格索尔就断言他将来实力强大。还是阿诺德将军细细解释给艾斯听了，“殿下，我活着的时候，就走了一条路，成为了剑圣，这千年，我又走了另一条路，如果我能再次凭借自己突破。在圣阶里，也会属于比较强大的了。” 艾斯道：“我期待那一天。” 艾斯没再与阿诺德将军展望未来，而是感谢巫妖英格索尔：“谢谢英格索尔大人这次帮忙，不然我与阿诺德将军将药田弄到这般规模，至少要十年的时间。” 巫妖英格索尔：“我这活儿可不是白干的，我之前就需要几瓶药剂，正好，你这里有个巫妖级别的魔法药剂师。过段时间，我会把材料找齐了，让他给我制作几瓶药剂。” 艾斯自然没有不应允的，他还多嘴说了句：“阿诺德将军说去找您，我还担心您在沉睡，没想到您这么快就来了。” 巫妖英格索尔白了艾斯一眼，嗔怪道：“人类真是没良心的东西。自从你上次来，我可就再也睡不着了。” 艾斯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巫妖英格索尔这种雌雄莫辩的美貌真的太具有冲击力了。 还好，巫妖英格索尔像是觉得永夜城城主府没什么好玩的，想要离开了。 巫妖英格索尔走之前，静静地看着艾斯，他的目光向跨过了千年的时光，又重新回到艾斯的身上，“艾斯·诺依曼，期待我们的下次见面。” 等巫妖英格索尔走后，艾斯与阿诺德将军走过栈道，推开门。 比尔的实验室与大多数魔法师的实验室都不相同。比尔实验室的墙边有几个透明的、圆柱形的魔法药剂瓶子，每个瓶子里面都有颜色不同的药剂，其中有一瓶橙色的、一瓶墨绿色的药剂还不断地冒着气泡。这些魔法药剂瓶子要成年人张开双臂才能抱住，高度更是有一人多高，里面装着的魔法药剂无不是价值连城的。 艾斯站在一个黑色的药剂瓶子前面，黑色的药剂就像面镜子，完美地倒映出了艾斯的身影。 此比尔正站在实验室中间的一张桌子前，制作魔法药剂。 艾斯看着实验桌上乱七八糟的东西，手上的白骨法杖挥了挥，一切就整洁如新了。原本，艾斯与阿诺德将军进入实验室的时候，还没有惊动比尔的，倒是艾斯使用魔法，让比尔差点勃然大怒的。要知道，魔法师实验的时候，是最忌其他人使用魔法的，这会混乱空间里的魔法元素。 但还好，比尔认出了艾斯，也想起了彼此的身份，才把这口气憋了下去。 艾斯冷冷道：“这次实验，你已经失败了。” 虽然是比尔在做实验，赔的可是艾斯的钱，艾斯没事肯定不会找比尔麻烦，实验失败就另当别论了。比尔愤怒地瞪了艾斯一眼，艾斯却只把注意力集中在比尔面前的坩埚上，坩埚里的液体渐渐凝固，化作两颗小金珠。 魔法药剂应该是液体的，如果变成了小珠子，肯定是失败了。 艾斯：“我以为你说的魔法药剂有进展，是你成功把它制作出来了。没想到，是你确定失败了。你不会以为我让你一个人享着小死灵海的阳海四年，是为了让你做弹珠玩的吧？！” 比尔：“诺恩殿下应该会喜欢这样的弹珠。” 艾斯把诺恩当儿子养，那永夜城的不少人就称呼诺恩为诺恩殿下了。 艾斯想了想，这小金珠金光闪闪的，诺恩的确会喜欢。但，但是现在的问题不是这个，艾斯有点出离愤怒了，“外面都说，永夜城气大财粗，每天收入数百万冥币，结果呢，还养不起你一个人。” 比尔有些破罐子破摔的意思，“我尽力了。” 艾斯与比尔之间是有契约的，他当然知道比尔没说假话，可这样，艾斯更气愤了。 比尔倒是老神在在的，在魔法岛他经历失败的次数更多。比尔左手拿着坩埚，右手把小金珠取了出来。艾斯把比尔丢进小死灵海后不久，就在亡界给他找了契合的右手的骨头，等比尔从小死灵海苏醒，他的手骨已经与他的身体融为一体，根本看不出是外接的。 当然，比尔偶尔会碎碎念，这只手让他失去了制作药剂的手感，但都会被艾斯当作耳旁风。阿诺德将军更狠，他道：“手感这样的东西，练练就有了，你之前才活了多少年，炼药又只练了多少年。死了以后，你才会发现，日子还长着呢。” 比尔：…… 比尔气得罢工了两天，还是艾斯回亡界后，他才老老实实的重新开始制作魔法药剂。 此时，石屋的魔法师实验室里，没有魔法灯照明，最边上的那个冒着气泡的橙色药剂散发着淡淡的光芒，刚好可以照亮实验室。并其，艾斯有夜视的能力，阿诺德将军、比尔更是亡灵生物，更没有在黑夜里看不见的说法。 艾斯对比尔道：“把那个传奇魔法药剂的方子拿给我看看。” 比尔从实验室的桌子里取出一个木匣子，递给艾斯。 魔兽森林大峡谷一战后，艾斯就缴了比尔的空间戒指，魔法药剂的药方当时也在里面。不过等比尔清醒以后，艾斯还是把空间戒指物归原主了。就是比尔之前在魔法塔抢走的诺欧的空间戒指，被艾斯留了下来。只是艾斯还没想好，用什么方法还给诺欧。 艾斯把药剂方子从木匣里取出，翻开看了，“辛夷花、梅玉狮子的魔晶粉末、扎蓬果、三兽血、蕲蛇……” 药剂方子上所涉及的无一不是极其罕见的材料，也就是比尔手上有他在魔法岛的存货，现在又有永夜城做后盾，不然这些材料就是魔导士，单凭自己花上数十年都很难集齐的。 艾斯把药剂方子看了数遍，又回想起之前看比尔制作药剂时的步骤。艾斯反复思考，确定比尔完全没有错误。 可是，这不应该啊。 艾斯走到比尔实验室右边的桌子前面，仔细看着桌子上的瓶瓶罐罐，比尔专门用一个桌子盛放这个药剂方子需要用到的草药和其它材料。 突然，艾斯指着一个红色的瓶子，问道：“这是什么？” 比尔：“三兽血，分别是独角兽、玉狻猊、喷焰兽的血液。” 艾斯又看了遍实验室上的材料，道：“不对，不对。” 比尔：“殿下，有什么不对吗？” 艾斯：“三兽血，如果这些材料有错误的，一定是三兽血。这些材料无一不是极其罕见的，梅玉狮子是十级魔兽，还是凯撒商会在芬格帝国帝都的拍卖会上收集来的，扎蓬果更是绝种许多年，直接生食也能让剑士晋级，就是九级剑士冲击剑圣的瓶颈，在这之前，服用一颗扎蓬果也有奇效。” “相对其它的这些，三兽血太普通了。” 比尔：“玉狻猊、喷焰兽是八级魔兽，独角兽更是九级魔兽，这三种血液并不普通。” 艾斯：“可相对其它的，这是最好得的是不是？” 比尔不说话了，艾斯快步走到石屋外面，喊了两声，然后对比尔道：“拿一个空的瓶子来。” 比尔按照艾斯的要求，拿了瓶子，走到石屋门口，他看到艾斯半蹲在地上，正在跟诺恩殿下讨价还价，“只要一点点血，没几分钟你就会愈合了。我过两天带你出去玩好不好，想不想去海上，你的翅膀在海面上一挥，就会激起无数浪花。” 艾斯的样子，像足了引诱小红帽开门的大灰狼。 不过诺恩显然把艾斯当亲爹了，犹豫了半晌，还是把翅膀伸开，让艾斯取血。艾斯用匕首小心地划开了诺恩的翅膀，然后看着鲜血滴入瓶子里，确保一滴不漏。 艾斯觉得数量差不多了，就把瓶子合上，他看着诺恩翅膀上的伤口慢慢闭合，直至消失。 艾斯从怀里拿出龙王角，这正是他在海市上花了1000金币得的，他放到诺恩爪子上，道：“拿去玩吧。可能是你祖宗的东西。你可以去找安吉拉，你想吃什么就让她给你做，就说是我说的。” “嗷——”诺恩嗷了一嗓子，高兴地飞走了。 诺恩刚来亡界的时候，伙食就是安吉拉负责的，可后来安吉拉制作铠甲太忙，艾斯也不想安吉拉大材小用，他请了亡界最会烹饪的骷髅来给诺恩做饭。然后，可能诺恩出生的时候，就是吃安吉莉卡捣的肉糜长大的，它就认这个口味，连号称主厨过三色堇帝国宫廷宴会的骷髅都没让诺恩满意。 最后艾斯气得直接让诺恩出去自己捕猎了，诺恩这才消停了。 比尔从艾斯的手中接过血瓶，他又重新用阴火燃了一个坩埚，然后把两颗金珠放进去，这些都是失败的半成品，比尔必须先用它们做下实验。 没过多久，两颗金珠就化成了液体，比尔小心翼翼地往里面滴了两滴诺恩的血，然后他就看到原本金色的液体变成了黑色，而且，这液体…… 艾斯原本注视着坩埚里的药剂，还没有发现异常，突然，他发觉比尔、阿诺德将军都一动不动的，不是时间静止了，而是他们像被施了魔法或者惊呆了。 艾斯：“阿诺德将军、比尔，发生了什么？” 比尔：“殿下，我想我知道这张药剂方子制作出来的药剂，为什么有资格被称作传奇药剂了。这个药剂针对的是……” 阿诺德将军：“它是与灵魂有关的。” 艾斯：“怎么？怎么连阿诺德将军你都知道了？” 阿诺德将军：“殿下，你还不完全是亡界的人，所以你没有感觉。在诺恩殿下的血与原本的药剂融合的时候，我的灵魂之火发出了感应，它对我有种吸引力，吸引我得到它。殿下，我似乎看到了巫妖之后的路。” 艾斯大惊，巫妖就相当于人类的圣阶，圣阶之后难道还有别的路吗？ 艾斯终于明白比尔的这张魔法药剂方子的价值了，魔法岛可能不知道，所以他们之前派来抓捕比尔的都是些虾兵蟹将。如果魔法岛知道这张药剂方子是针对灵魂的，他们会不计一切找回它的。 要知道，灵魂是人类至今探索最少的领域。圣阶之后，剑圣身上的伤已经可以自动痊愈，圣阶之前，不少魔法药剂都可以把大伤化小，小伤化无，唯有灵魂，人类也好，亡灵生物也好，都拿他束手无策。对于亡灵生物而言，灵魂之火熄灭，就是他们彻底死亡。 卡尔·凯撒多年前被丹尼尔伤了灵魂，就是凯撒商会富可敌国，也没有找到治愈他的方法。 艾斯问道：“那，这个药剂制作完成了？” 比尔终于从刚才的晃神中反应过来，他说道：“殿下，不是。三兽血必须要三种魔兽的血，诺恩殿下的血可以用，那么另外两种血最好来自十级魔兽或者十级魔兽的幼崽。” 艾斯喃喃道：“这可不好得。” 一般用来制作魔法药剂的材料，都是有保质期的，血液这种最好不要超过十年。就是在两个帝国的各种拍卖会上搜罗，也很难找到符合要求的，除非是在魔法岛上，那里应该会有。 比尔的目光又移回魔法药剂上，他的目光中混杂着震惊、欣喜，数种情绪混杂在一起，复杂至极。 就连艾斯、阿诺德将军离开石屋，比尔都没有发觉。 阿诺德将军：“殿下，如果您很着急的话，可以带比尔的魂晶去魔兽森林，是有机会得到十级魔兽的血液的。” 艾斯迟疑道：“比尔现在还不是巫妖吧。” 阿诺德将军：“殿下只要到魔兽森林外围，放出比尔就行了。九级的亡灵生物也有可能从十级魔兽身上取到鲜血的。殿下不用为比尔担心，就是比尔被十级魔兽拍飞了，他已经死过一遍，也不会再死了。” 艾斯：…… 艾斯：“我先委托凯撒商会注意有没有拍卖会有新鲜的十级魔兽的血液。这两天，我在尼斯港，也会打听一下十级魔兽的消息，大海里高级的魔兽比陆地上多得多。” 阿诺德将军微微躬身，目送艾斯返回现世。 因为亡界大门连通现世、亡界的两个地点是固定的，艾斯还要从他刚才进入亡界的通道返回现世。 第65章 第一片银霜叶 艾斯与诺欧再碰面的时候, 两个人对了下收集到的消息，都认为米莱大学者的任务，才是这次佐治亚骑士团最终考核的关键。 不过今天，诺欧的面色不太好。 艾斯关心道：“怎么了？” 诺欧从口袋里取出一张纸条, 递给艾斯, 是格林家族的人从尼斯港外传递来的消息。纸条不大, 上面也只有短短的一行字, “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3月13日, 玛丽公主在帝都玫瑰庄园生下一女, 命名夏洛蒂·格林。” 夏洛蒂·格林？ 艾斯：“这是你叔叔的女儿？” 诺欧没有说话。 艾斯对三色堇帝国贵族的那些事也很是无语, “他们这样也能和好？”当初乔纳·弗林可是在玛丽公主的地盘上, 跟白玫瑰纠缠不清的。 不过想来也不会错了。就是诺欧还没有继承爵位, 科奥瑟家族再蛮横无理，也不会给一个没有格林家族血脉的孩子，赐予格林的姓氏。 诺欧：“未必是和好了。” 艾斯怔了一下, 转念一想才明白了，就是玛丽公主没有原谅乔纳·弗林, 也不妨碍他们继续勾勾搭搭。再者，玛丽公主与乔纳·弗林毕竟有一个儿子——加布里埃尔·格林, 在玛丽公主身边养了这些年, 他们怎么也不会完全变成陌路人的。 艾斯：“一个孩子不算什么。之前, 不也有加布里埃尔·格林吗？玛丽公主对你叔叔也就那样。” 诺欧摇摇头，道：“你不明白。据我在玫瑰城堡的人说, 玛丽公主格外喜欢女孩儿, 这个女儿她一定会精心养大的。” 不像加布里埃尔·格林, 当年诺欧的叔叔离开玫瑰城堡时可是带着这个孩子一起走的。若是玛丽公主舍不得，乔纳·弗林绝对带不走儿子的。 诺欧：“而且, 我叔叔这个人，只要给他机会，他惯会伏低做小，但又不显得谄媚逢迎。在他年轻的时候，是不少女孩的梦中情人。没有人知道玛丽公主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这是一个很不好的信号。” 玛丽公主的父亲是安德烈亚斯亲王，他手上掌有帝国最骁勇的骑士团之一，在北方还有大片的封地。安德烈亚斯亲王对玛丽公主极其宠爱，当初给她挑选夫婿，就选择了自己封地不远处的一个家族的伯爵。所以，就是婚后，玛丽公主与伯爵多有不合，也没有人敢给玛丽公主气受。 后来，伯爵去世，玛丽公主与伯爵的女儿就成了伯爵唯一的继承人。等他们的女儿成年后，也将会成为那片领土上的女伯爵。 这许多年，玛丽公主月月在玫瑰城堡举办宴会，不少贵族都以拿到玫瑰城堡宴会的邀请函为荣，玛丽公主的关系网，说是笼罩整个三色堇帝国的贵族圈都不为过了。 这样的女人，她手上有多强大的力量，是寻常人不敢想象的。 这也是为什么诺欧对乔纳·弗林一忍再忍，他绣花枕头的叔叔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他背后站着的人。 艾斯道：“可是，他们的女儿，要对玛丽公主产生影响，至少要十年后，到时候，你已经是……” 艾斯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了下，“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了。” 不用过多久，诺欧就可以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考核，只要他觐见过陛下，他就是格林公爵了。到时候，诺欧凭借自身的实力，格林家族封地上的财富与格林骑士团，他就是三色堇帝国、甚至是这个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 而想要避免这个情况出现，最简单的方法就是让诺欧无法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考核。 一个月后，谁知道米莱大学者会布置出怎样的任务。 若这是一个仅在理论上可以完成的任务，若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里所有人都没有通过，那人们也只会责怪佐治亚骑士团最终考核出题太难，不会有人说这是针对诺欧。哪怕这的确是事实。 佐治亚骑士团的历史上，也出现过几次最终考核没有任何一个剑士通过的情况，这也不是个例，但参加考核的人肯定没有6级剑士的。 况且，米莱大学者的身份，是天然的保护屏障。 绝大多数学者都对贵族敬而远之，更少有勾结之事。这不仅能减轻三色堇帝国王族干涉骑士团最终考核的嫌疑，还能让诺欧的支持者无话可说。 不是没有给你机会，而是你没有通过考核。 这一届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除了诺欧是公爵之子，大卫·里希特是伯爵之子，其他多是小贵族的子嗣。大卫·里希特这里原本还有些麻烦，但他庸才的名声就是帝都也流传颇广，这也是因为大卫·里希特的兄长——海因里希·里希特的事迹太过传奇。 但也因此，没有人会管大卫·里希特后来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有多努力，只会觉得，“大卫·里希特？他没有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最终考核，这太正常了。” 艾斯：“的确有这样的可能，但只要这个任务在理论上是可以完成的，我们就能做到。” 这些年，不仅诺欧实力进步不小，艾斯的实力也提升恐怖，只是无人知晓罢了。艾斯相信，一切的阴谋诡计都不会成功。 诺欧道：“不得不防。” 艾斯道：“那我们，先去米莱图书馆找银霜叶，等到米莱大学者来了，再听听他的任务？” 诺欧望向艾斯，他孔雀蓝的眼眸是沉静的，但在他的眼神深处却像是有什么在燃烧。艾斯漫不经心地看着诺欧身后高耸入云的米莱图书馆，他的手伸进怀里，摸了摸厚厚的钱袋子，他今日趁着打探消息的时候，回了趟亡界，又取出些货物，与凯撒商会交易了。现在，艾斯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 艾斯也不知道他在米莱图书馆待了多久，毕竟米莱图书馆在山里，一丝阳光都照不进来，全靠山壁上的银霜贝壳照明。 艾斯只记得，他不停地用银霜贝壳破掉书籍上的魔法罩，再快速地翻过书页。 银霜贝壳是一次性消耗品，破掉魔法罩后就会消失。 哪怕艾斯可以用冥想代替睡眠，他都觉得头昏脑涨，手臂酸软无力，完全是翻书翻的。好不容易，艾斯把带在身上的银霜贝壳都用完了，他赶紧走出藏书室，通过长长的甬道，走到米莱图书馆山顶的大厅。 大厅的角落里，有两个人坐在那里，分别是大卫·里希特与杰罗尔德·霍斯利。大卫·里希特被诺欧拒绝后，就与杰罗尔德·霍斯利组队了，大卫·里希特出身不凡，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里不少人想通过他搭上里希特家族。 要是平常，大卫·里希特可不会喜欢别人别有目的地接近他，但这时，任何一份力量大卫·里希特都不想放弃。真正的骄傲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之上的。 至于杰罗尔德·霍斯利，他是这一届佐治亚骑士团出的两个四级剑士之一，要不是诺欧的光芒太盛，他这个年纪，绝对会享有天才之名。 杰罗尔德·霍斯利也在尽力帮助大卫·里希特通过考核，他分得清，与里希特伯爵的儿子有交情好，还是与未来的里希特伯爵有交情好。 大卫·里希特边上正在看书，艾斯走到他边上，一屁股坐下，只感觉两块肩胛骨都疼，连懒腰也不想伸。 大卫·里希特看着手上的书，头也不抬，道：“你这两天出来得比之前都频繁啊。” “藏书室里太逼仄了，我快要被闷疯了。”艾斯看了眼大卫·里希特看的书，问道：“你在看什么？” “《里希特家族史》。”大卫·里希特回道。 艾斯诧异道：“米莱图书馆还有这些书？” 大卫·里希特道：“是啊，帝国有名有姓的家族基本都有，我还看到《诺依曼家族史》了，你要不要借来看看？” 艾斯摆摆手，“没兴趣，也没时间。” 大卫·里希特：“最近格林小公爵都没怎么出来，他除了出来拿水、干粮，还有银霜货币，就一直在藏书室里。” 艾斯看了眼自己的手臂，上面泛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他轻声道：“这里真不是人待的地方。”简直比亡界都可怕。 亡界至少有骷髅，米莱图书馆除了书，在藏书室里连个活物，不，连个死物都见不到。 艾斯问道：“我们这次来的人里，有人得到银霜叶吗？” 艾斯、诺欧是最早找到米莱图书馆的，后面断断续续的，他们这届训练营的人都找到了这里。得到寻找银霜叶的方法后，有人直接放弃，想等米莱大学者来尼斯港，有人在尼斯港直接用金币换了些银霜贝壳，来米莱图书馆碰运气。 大卫·里希特：“没有，没有听说谁找到。也可能有人找到了，但瞒得比较严实，所以没被人发现。不过这样的几率太低了，我感觉他们每天在米莱图书馆待上一个时辰时间都算多的，又能翻到几本书。你们呢，你跟格林小公爵已经换了多少银霜贝壳了？” 艾斯把手伸出去，比了个“三”的手势。 大卫·里希特：“还好，还好，只有3万银霜贝壳，折合成金币也不到4万。” 艾斯没好气道：“谁说三万了，我跟诺欧第一次就收购了300万金币的货物换的银霜贝壳。后来又托凯撒商会的人继续寻找米莱图书馆清单上的东西，我都不知道过手了多少银霜贝壳了。” 大卫·里希特：“你们疯了？这些钱花下去连个打水花的声音都听不到。” 艾斯：“如果你有这个钱，你花吗？” 1个小贵族家庭一年有几万金币的收入顶天了，定然不会给他们的子嗣太多钱。300万金币，就是在贵族看来，也是很高的价钱了。更何况，这钱花的跟直接送给米莱图书馆也没区别了。 关键是米莱图书馆收了钱还不办事。 但是大卫·里希特想了想，他要是有这些钱，他大约也是，“花！” 艾斯朝山壁翻了个白眼，他就知道，这些贵族小少爷从来不把金币当钱。他们就没有浪费这个概念。 之前，大卫·里希特在米莱图书馆把身上的金币都花完后，还想去借高利贷，被艾斯拦住了，他说：“只看得到脚下三步的人，是走不长远的。” 艾斯好意劝说，大卫·里希特也听得进去，艾斯就让他留在米莱图书馆山顶的大厅，让他与杰罗尔德·霍斯利帮忙看东西。艾斯每日给他们俩100银霜贝壳，让他们去寻找有缘的书。 艾斯道：“银霜叶这样小的出现比例，一个个藏书室找过来，与随机挑出现的概率，都一样。你们用心地挑，说不定还会有意外收获。” 大卫·里希特、杰罗尔德·霍斯利只要不写信向家里要钱，每日去尼斯港赚钱也就这点收入，他们还不如在米莱图书馆给艾斯他们看包呢。 艾斯靠在墙边休息了会儿，就起身想要离开。 大卫·里希特火急火燎地叫住艾斯，“艾斯，你刚才来的藏书室是左边第三个门，你走错了。” 艾斯背对着他，摆摆说，道：“没走错，我就是去摸鱼的。” 当然啦，艾斯的本意是待在米莱图书馆山顶的大厅的，这里的银霜贝壳格外多，光线充足，地板又平坦，正是睡觉的好地方。但诺欧每天还是会来这里两三趟，不是拿面包、水，就是拿银霜贝壳，艾斯这时想摸鱼，自然不会在诺欧的眼皮子底下，去感受诺欧的低气压。 艾斯在甬道里兜兜转转，很快的，艾斯就找到了他要找的藏书室。艾斯连藏书室外的标语都没看，就熟门熟路地走了进去。 艾斯嘴角微勾，心情愉悦地看着面前密密麻麻的书籍。诺欧之前推测学者会喜欢诗歌，还有各种专业性强的书籍，这些天，艾斯满脑子不是咏唱星辰大海的诗歌，就是男女情人的无病呻吟，还有怎么解剖人的身体这种医学相关的。 拜托，他见过的骨骸比写书的人见过的活人都多，他为什么还要看那种愚蠢的东西！ 艾斯拿了个银霜贝壳，砸破魔法罩，他挑了本墨绿书皮，看起来十分严肃正经、高深的书。不过呢，艾斯现在是来放松心情的，他怎么可能会看深奥的东西。 这本书里面…… 艾斯非常有兴致地打开了手上的书，其他看到书皮的人可想不到里面的内容。书页上是两个穿长袍的男子，他们衣衫半开，表情似欢愉似痛苦，而他们平常不展现于人前的部位则勾画得栩栩如生。 艾斯饶有兴致地翻着书，每一张书页上，两个男子的姿势都不尽相同。 艾斯简直大开眼见，三色堇帝国人的想象力、创造力在某些方面比艾斯前世生活在信息大爆炸年代的人都要强。 艾斯在心里暗中懊恼，他刚来米莱图书馆的时候，怎么没想到图书馆里还有这种东西。他错过了多少学习的机会！ 也是，米莱图书馆里的书籍应有尽有，里面的内容也广博宏大，包罗万象，有这些雅趣的肯定也不止艾斯一个人。 现在发现还不晚，艾斯心想。 可能是艾斯这些天真的有些被逼疯了，也可能是他对某人完全没有警惕心，直到某人走到艾斯的身后，跟他说话，艾斯才惊觉他身后有人。 “你在看什么？” 艾斯刚刚把书页往后翻了一页，就听到诺欧的声音，他赶紧合上书，站了起来。艾斯正面对着诺欧，反手拿着墨绿色的书，放到背后。 艾斯：“你怎么来了？” 诺欧：“我刚刚去大厅了。米莱图书馆的人跟我说，米莱大学者今日回尼斯港。我来找你，想问你，要不要一起去找他？” 艾斯作势要把书放回书架，道：“那我们赶紧去，小胖子他们已经去了吧，不要让其他人抢了先。” 诺欧却突然对艾斯手上的书感到兴趣，“你刚才在看什么？” 艾斯：“没什么，我就在想，大学者们会不会喜欢这些书，来看看有没有银霜叶。”艾斯话虽这么说，却心虚不已。 诺欧：“那你怎么不继续找了？” 艾斯：“这不是你来了吗……” 诺欧突然打断艾斯的话，他斩钉截铁、一字一顿道：“你。想。藏。私。” 艾斯：“没有，哪有这事……” 艾斯无奈，只得看着诺欧把手伸向那本还没来得及放进书架的墨绿色书，然后，诺欧没有打开书，而是手指在书页下仔细一捏。 艾斯这才注意到，这本书的下面有银色的小书签的角露了出来。想来就是艾斯刚才想要看的那一页上夹的，只是艾斯合得急，所以没有看到。那片银霜叶就往下滑了一点。 诺欧把银霜叶拿到手上，他怀疑地看着艾斯，道：“你想藏私。” 艾斯看着挚友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那双眼睛里闪烁着的不信任的光，只觉得百口莫辩，心痛欲绝！ 艾斯都想把手上的绿皮书打开以证清白了。哪怕打开绿皮书以后，艾斯会变得更不“清白”。 诺欧的眼光的有些尖锐。 艾斯…… 艾斯他现在有些走神。艾斯还在想他绿皮书里的内容，下一个姿势到底是什么呢？竟然连大学者都觉得十分重要，需要用银霜叶标记。 那得是多爽的姿势啊！艾斯心里有点小荡漾。 艾斯倒是没有把诺欧的怀疑放在心上，虽然诺欧刚质疑艾斯的时候，艾斯有些悲愤，但他们两人是能把后背交给对方的同伴，他完全没有必要藏一片对他几乎没有作用的银霜叶。 诺欧之所以这样质疑艾斯，多半是因为艾斯刚才心虚的表情。艾斯心里暗自懊恼着，他的城府还不够深，诺欧突然出现，就把他吓得手足无措了。 不过，现在最关键的是，怎么把诺欧打发走！ 艾斯对他没看到的、连大学者都觉得值得用银霜叶标记的一页，心痒痒得不行！ 诺欧：“你有什么想说的？” 诺欧摆出一副坦白从宽的样子，结果艾斯根本不吃他这一套，他本来就没做什么对不起诺欧的事好不好！不对。这话怎么感觉这么怪！ 艾斯：“我想，你先去找米莱大学者，听听他的任务。这里出了一片银霜叶，我觉得还有，我再找找。” 艾斯眨了眨眼睛，他的目光十分的真诚，一副全然为诺欧着想的样子。 诺欧看了艾斯一会儿，把他手上捏着的银霜叶放回了艾斯的手心，他道：“不用。米莱大学者既然来了尼斯港，就不会跑。我也觉得这里再出银霜叶的几率很大，我陪你一起找。” 艾斯：…… 第66章 米莱大学者 艾斯一把抓住诺欧想要伸向书架的手, 道：“我又想到，训练营的其他人肯定都去找米莱大学者了。万一米莱大学者发布的任务数量有限，我们去晚了可就不好了。” 诺欧：“没事，只要有人完成了任务, 我们也就有了银霜叶。” 你是贵族还是土匪, 艾斯在心里默默吐槽。 艾斯道：“这样不好吧, 大家都不容易……” 诺欧还想说话, 但艾斯已经不管不顾地把他拉出藏书室了, 边走还边道：“大卫·里希特他们两个呢？” 诺欧：“已经先去找米莱大学者了。” 诺欧也不用艾斯去拖, 他自然而然地、肩并肩地走在艾斯的身边。只是艾斯, 他还是回头看了眼藏书室, 他的心在滴血, 眼神中也充满了留念与不舍。 诺欧看了眼艾斯，在心里冷笑，呵, 有秘密。 …… 诺欧、艾斯离开米莱图书馆不久，就找到了米莱大学者, 这很容易。因为米莱大学者就在米莱街道的一家酒馆里，而米莱街道不同艾斯他们上次来时的冷冷清清, 人们在酒馆门口排了一条长龙般的队伍。从街道的各处还不断有行人赶来。 艾斯踮了踮脚尖, 通过熙熙攘攘的人群他看到了酒馆里坐着的人。 艾斯一眼就认出了米莱大学者, 不仅是因为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不少剑士都围在他身边，还因为米莱大学者身上穿着的灰袍, 与米莱图书馆接待的两个年轻人、格林城堡的梅隆大学者如出一辙。就是没有这些外在的条件, 米莱大学者身上恬淡的气质, 也很容易把他和寻常人区分开来。 艾斯看着眼前的米莱大学者，又想到他在格林城堡见过的梅隆大学者, 他们就像是高山上的雪莲，遗世独立。艾斯想，怪不得平民畏惧贵族，却又敬重大学者，他只是寻常见到米莱大学者，就觉得他观之可亲，不像与那些骄奢的贵族同流合污之人。 当然，艾斯是把自己排除在骄奢的贵族之中的。 就在这时，大卫·里希特看到艾斯、诺欧，他朝他们挥了挥手，“格林小公爵，艾斯，这里！” 艾斯、诺欧穿过人群，与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走到一起。他们静静地等待在一边，米莱大学者正在与一位老妇谈话，有一个穿着布衣、草鞋，伛偻着身子的老妇站在米莱大学者身前。 老妇颤颤巍巍地在米莱大学者面前弯下了腰，“这个世间最伟大的智者，尊敬的米莱大学者，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 米莱大学者的笑容和蔼，“老人家，站起来，慢慢说。” 老妇站了起来，她的皮肤黝黑，生活在她的脸上留下了道道风霜的痕迹，她的眼神浑浊，看不到丝毫的光彩，完全是一个垂暮的老人。 老妇：“尊敬的大学者，我从小生活在尼斯港附近的一个小渔村。我的父亲是渔村的渔夫，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葬身大海了。后来我嫁给了另一个渔夫，并且有了一个儿子，但我的儿子刚成年，我的丈夫又死在了海里。我一直在祈祷，我的儿子不要出事，但上个月海上出现了暴风雨，渔村里所有出海的渔夫都没有回来。今天，我的小孙子告诉我，他也要出海了。” 老妇的神情依旧木讷，但有泪水从她的眼眶中流出，流过她饱经风霜的脸颊，又滴落在酒馆的地上。 原本还稍显嘈杂的小酒馆瞬间就安静了下来，尼斯港虽然比帝国大多数地方的人们生活要好，但还是有许多穷苦人。他们继承了祖辈的事业，走祖辈曾经走过的路，就像是一个循环一样，周而复始。 就是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一些贵族，也不禁开始思考这个，他们现在在做什么？参加骑士团的考核，为了继承爵位。 继承爵位之后呢？迎娶其他贵族的女儿，生下继承人。 生下继承人之后呢？教导他武技，让他可以通过骑士团的考核，有继承爵位的资格。 那他们比尼斯港周围的渔村村民又多了什么，又少了什么？ 米莱大学者：“老人家，您不想您的孙子出海吗？” 老妇：“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们这样活着，与等死有什么区别？若我小孙子的孩子出生了，他也要出海吗？他的母亲也要这样日日等待着吗？” 米莱大学者：“老人家，您的小孙子必须当渔夫吗？尼斯港的港口每天都在招搬运工，只要青年人勤劳，每月可以赚上20个银币，足够养活一家人。若是他想赚更多的银币，他还可以参加海上的佣兵团，熟知水性，了解大海的佣兵，大多佣兵团都是缺少的。” “成为渔夫，是您小孙子的选择，我们身为长者，只能建议与接受，无法阻拦。您能做的选择，就是在数十年前，不嫁给渔夫，嫁给农户，或者嫁给其它从事您觉得安全的职业的人。” 老妇静静地在酒馆伫立了会儿，转身离开了。 米莱大学者的神情依旧是平静无波的，但他的眼神里却暗藏着深深的怜悯，酒馆里静悄悄的，所有人都在思考米莱大学者的话。 米莱大学者：“下一个。” 排在老妇后面的，就是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人，杰罗尔德·霍斯利作为代表走上前去，他虽然是贵族出身，但不说在大学者面前，就是在普通学者面前，他的身份也不算尊贵。 杰罗尔德·霍斯利朝米莱大学者鞠躬，然后道：“尊敬的米莱大学者，听说您需要剑士的帮助，不知道我们帮不帮得上您的忙。” 米莱大学者的视线扫过杰罗尔德·霍斯利，还有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一群人，他说道：“是的，我是说过，但我需要的东西并不容易得到，甚至可能给你们带来生命危险。” 杰罗尔德·霍斯利：“我们不怕危险。” 米莱大学者望向南方，尼德兰海的方向，道：“我需要一种透骨海龙兽的魔晶。这种魔兽世代居住在尼德兰海，它们实力一般，生性胆小。” 杰罗尔德·霍斯利：“尊敬的米莱大学者，这就是您需要的帮助吗？” 米莱大学者：“是的。” 就在这时，艾斯突然插话，“米莱大学者，透骨海龙兽在大海里不算常见，也不算罕见，但它们有一种特性却是在海兽里也独一无二的。透骨海龙兽寿命悠久，并且在进阶中是没有瓶颈的。” 酒馆里传来一阵吸气声，很多人都从来没有听说过，魔兽晋级没有瓶颈，连米莱大学者都惊讶地看向艾斯，没有想到这些少年里还有人对透骨海龙兽有所了解。 艾斯继续道：“透骨海龙兽出生的时候，是一级魔兽，但我在书籍里看到过它的记载，在数百年前，尼斯港上出现过九级的透骨海龙兽。不知道米莱大学者需要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是几级的？”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不少剑士眼神里都透露出骇然，如果米莱大学者需要的是九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他们这点人，就是加上诺欧，都不够九级透骨海龙兽塞牙缝的。 米莱大学者：“透骨海龙兽的魔晶都蕴含了我需要的能量，只是数量多少而已。各个等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我都需要。” 艾斯：“请问米莱大学者，我们取回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后，是可以拜托您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是吗？” 米莱大学者：“是的。” 艾斯：“米莱大学者，我们需要银霜叶，请问什么等级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可以换取一片银霜叶？” 米莱大学者想了想，道：“每位学者在得到大学者的封号后，都会获赠100片银霜叶。很巧，我的银霜叶都还没有用掉，都可以换给你们。这样，500枚一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可以在我这里换取一片银霜叶，一枚二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相当于10枚一级的，一枚三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相当于100枚一级的，以此类推，你们觉得如何？” 艾斯看了眼诺欧，又与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其他人对视了一眼，虽然不少人眉头紧皱，觉得这个条件太难达成，但也没有人提出异议。 艾斯道：“感谢米莱大学者，我们接受您的条件。” 然后，艾斯就与佐治亚骑士团的其他人一起离开了酒馆。其他人纷纷与诺欧、艾斯告别，然后去尼斯港，找可以出海的船只。 诺欧也想往海边走，被艾斯拦住了，“等下。” 诺欧疑惑地看向艾斯，还有什么事吗？ 艾斯站在米莱街道的中央，左右看了下，然后拉着诺欧走进一家店铺。这家店铺的橱窗里摆放着不少稀奇古怪的小东西，像是家杂货铺。 诺欧：“这是？” 艾斯：“不急，去找透骨海龙兽之前，最好做些准备工作。” 第6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时, 诺欧、艾斯已经走进店铺，他们两个人穿过琳琅满目的商品，走到柜台前，柜台后面坐着个伛偻着身子的老人, 他的背高高驮起, 头压得很低, 像是背负着什么, 不堪重负似的。 老者看到艾斯、诺欧走进店铺里, 无精打采道：“小孩们, 你们是卖东西, 还是买东西？卖东西, 可以把东西卖死, 这里可以给你们银霜贝壳，三色堇帝国的金币、芬格帝国的金币也有，也可以抵押着, 在时限结束前来换，以物换物也可以。买东西, 就直接说出你们想要的东西就可以了。” 艾斯：“我们是来买东西的。我看到店铺门口放了许多药剂，想问一种药剂这里有没有？” 老者眼皮子都没有抬一下, 他问道：“什么？” 艾斯：“玄阴药剂。” 老者：“要多少？” 艾斯大喜过望, 他虽听说米莱街道上许多不起眼的店铺, 也有许多外面难淘的东西，但没有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玄阴药剂。 艾斯问道：“店里有多少？” 老者态度挺一般, 他看都没看艾斯就道：“你要多少, 我才能告诉你有多少？” 艾斯也不气, 他刚才这样问，也是因为玄阴药剂能用的地方不多, 他怕店铺只是备着一两支，那就有点麻烦了。艾斯从怀里取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满满的一袋银霜贝壳，至少有七八百个，他问道：“这能买多少玄阴药剂？” 老者：“四支。” 艾斯又从怀里拿出一袋银霜贝壳，道：“我要八支。” 老者拿过两个袋子，从里面数出50个银霜贝壳，退还给艾斯，然后拿着剩下的走进店铺后面，没过一会儿，他就取出八支玄阴药剂交给艾斯。 诺欧第一次见到玄阴药剂的时候，有些惊讶，玄阴药剂与大多数药剂不同，大多数药剂整支都是同一种颜色，玄阴药剂上半支是白色的，下半支却是蓝色的。 艾斯谢过老者，就与诺欧离开了杂货铺。 诺欧问道：“这个药剂有什么用？” 艾斯：“你知道透骨海龙兽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吗？” 诺欧摇摇头。 艾斯道：“透骨海龙兽全身是透明的，连骨头也是，透过它的身体甚至能看到它身后海水的颜色。这是透骨海龙兽的保护色，也是它保命的手段。你说，在茫茫大海里，我们要怎么找到这海兽？” 诺欧：“这……”然后诺欧很快反应过来，“玄阴药剂与这有什么关系？” 艾斯点点头，“没错，玄阴药剂就可以吸引透骨海龙兽。只要在大海里滴这么一滴。” 艾斯得意地笑了笑，“透骨海龙兽虽然进阶没有瓶颈，但他们积累魔力却不易，玄阴药剂可以帮助它们，低级的透骨海龙兽很难抵挡玄阴药剂的诱惑，至于高级的，也吸引不过来。” 诺欧从艾斯手上拿过四支玄阴药剂，道：“这倒不错。” 艾斯却突然面色郑重道：“不要进入深海，不要离陆地太远，不要一次性用太多玄阴药剂，万一引来七级以上的透骨海龙兽，到时又是在海里，你跑都跑不掉。” 诺欧却听出了艾斯话中的弦外之音，“我？不是我们吗？” 艾斯：“你忘了米莱大学者说的话吗？透骨海龙兽生性胆小，如果人多，是很难吸引它的，对于它们而言，两个人就很多了。我们两个在一起，反而事倍功半。” 诺欧：“可是，你跟我一起……” 诺欧的话语里不乏担忧。 艾斯：“放心，我不会出海太远的。”看诺欧还在挂念他，艾斯只得道：“不会有事的，有诺恩跟着我呢。” 诺欧的脸瞬间就变成了一个“囧”字，他四处望了望，也不知道艾斯把诺恩藏在了哪里。 艾斯食指伸出来，指了指天空。诺欧抬头，尼斯港的天空一片云彩都没有，它像是一块纯粹的蓝宝石，笼罩在尼斯港，也笼罩在尼德兰海之上。 艾斯：“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把诺恩留在家里，安吉莉卡可看不住它。放心，诺恩的警惕心很好，不会被人发现的。” 诺欧简直被艾斯的不靠谱震惊了，“尼斯港可不比不莱梅城，这里强者如云，要是诺恩被发现了……” 艾斯：“我根本没让诺恩进城，等到海上，它再跟我汇合。” 其实，诺恩是跟着艾斯，只不过是在亡界的永夜城。 不管怎样，想到有诺恩跟着艾斯，诺欧总是放心了一点，他先在尼斯港找了艘小船，进入了尼德兰海。不久之后，艾斯会乘坐另外一艘小船，进入尼德兰海。 他们约好，谁先得到足够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就先回米莱街道。 然而，艾斯目送诺欧离开尼斯港，他没有像诺欧那样，乘坐渔夫的小船离开。 艾斯往城里走了一段路，找到一间距离港口最近的酒馆，里面零乱地摆放着几张小桌子，有八、九个水手模样的人坐在那里，他们喝着麦酒，大声谈着遇上过的海难，还有尼斯港的女人。 在这中间，有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他梳着大背头，刮着精致的胡子，脖子上是一个红色的领结，身上穿着花俏的白色条纹衬衣，脚上踩的却是铁头鞋，总之，一身装扮不伦不类的。 中年男子正笑吟吟地听水手们吹牛，突然，他注意到他身边出现了个少年。 这少年是一个不知怎么形容的人物。 少年的身材介于少年与成年人之间，他身高比海上的佣兵也不差了，但他的身材还稍显瘦弱。他身上穿着修身的黑色长衣长裤，外面罩着一件同色的披风，在领口处用银环扣住，见多识广的大副一眼就能看出，这身样式简单的服饰做工极其精细。 而最让人见之忘俗的是少年的容貌，简直是非人的俊美。少年苍白的面容上有一双孔雀绿的眼睛，它的形状迷人，看着你的时候就像在看情人般温柔多情，疏离时又像传说中的美杜莎，让人觉得神秘又可怕。 大副心里当然不会有这样多的想法，他只是不爽地看着酒馆里风韵犹存的老板娘，当少年一走进酒馆，那老娘们就霞飞双颊，连原本在擦拭的酒杯掉到了桌子上都不知。 艾斯望向正用挑剔的目光看向他的大副，他的目光温和，嘴角带笑，“先生你好，我有件事想询问你。” 这声“先生”可挠到了大副的痒处，平常，“先生”可只用来称呼贵族和绅士，何曾用来称呼过他这样穷苦出身的人。 而且，大副现在可在酒馆里，这间酒馆的老板娘原本是他好友的妻子，他那好友在十年前的一场海难中过世了，老板娘为他守了十年。虽然在海上，大副已经混出了个人样，只要不是看上有钱人家的小姐，什么样的妙龄女郎他都是可以娶的，但他还是心仪这间酒馆的老板娘。 愿意守着死人的女人，对活人也不会差的。 大副一时觉得自己又有身份了许多，对艾斯也不觉得那么不顺眼了。大副看着艾斯，学着那些贵族老爷的模样，矜持地抬了抬头，“怎么？” 与诺欧分开后，艾斯身上像有什么阀门被打开了，他身上的气场惊人，那是曾经掌控过千军万马，掌控过无数人生死的气场。艾斯微微地笑着，虽然他现在拜托人事，但他的模样却让大副和他的水手们觉得，艾斯才是掌控他们命运的人。 艾斯：“我在尼斯港听说，你们的船今天下午就要出海。” 大副：“是的。船长不在，我带手下的水手去远海捕鱼。” 艾斯：“可以携我一程吗？听说尼斯港出海往南有一片五彩礁石，我想去那儿。” 大副：“你想去那儿做什么？五彩礁石群已经在远海了，那周围连大点、能称得上岛屿的礁石都没有，而且那里遍布暗礁，大船航行也不容易，就是有哪个没长脑子的平安把你送去，也不可能再回去接你的……” 大副的话还没说话，艾斯就丢了一小袋金币到小方桌上。 大副的话突然像被卡住了。 艾斯淡淡道：“这是报酬。把我送到五彩礁石群就是你的了。到时候，我自己会想办法离开，不需要你来接。” 大副盯着方桌上的金币，想着刚才艾斯掷出钱袋时他听到的声音，估算着里面有多少钱。大副不再犹豫，咬牙直接道：“成交！” 艾斯转身离开酒馆，“那么下午尼斯港口见。” 艾斯没有把金币带走，因为他相信，还没有活着的人敢贪他的钱。 …… 艾斯靠坐在大船甲板的栏杆上，海风轻轻地吹过，他的头发随风飘荡着。有路过甲板的水手羡慕地看向艾斯，艾斯却只当不知道，他静静地感受着这片天地。 艾斯闭上眼睛，他能“看”到这天地间都是由蓝色的水元素与青色的风元素组成的，只有在极深的海底才隐藏着少许红色的火元素和褐色的土元素。艾斯作为水元素之体，无疑是最享受现在的环境的。 不过，艾斯想到亡界，他觉得，他更幸运的是学习了亡灵魔法。 他能更真切地感受两个位面之间的相同与不同，光明属性与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相容与不容，他在魔法的道路上，比丹尼尔，也比他自己想象的走得更远更快。 大船在海上航行了一日，第二日下午的时候，船上的大副来找艾斯，告诉他，“马上要到五彩礁石群了。五彩礁石群外面的礁石比较小，但中间有两块比较大的礁石，有红色标记的地方，有埋清水和食物，够两个人一个月的量了。不过这是给遇到海难的人准备的，如果您需要的话，可以从船上带些食物下去。” 艾斯点点头，道：“不用把我送到中间，只要有个落脚的地方放我下去就行了。” 大副心里松了口气，虽然他原本也只打算放小船下去，让艾斯去礁石群的中间，但艾斯不需要他送，肯定更好。 大副又关心道：“可是您怎么回来？平常我们航行船只的时候，都会避开这一块，就怕触礁。在这里待上个把月的，可能都碰不上过路的船只。” 艾斯：“我自然有办法。” 艾斯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大副自然不会勉强，只是到了五彩礁石群边上，放了绳子送艾斯下去了。 艾斯等大船离开，他身如轻燕，快速地跃过礁石，找到大副所说的，五彩礁石群最大的两块礁石。这两块礁石是临近的，普通人跳得远些，也能跨过去的距离。 艾斯找了处地方坐下，他没有在近海随意找个地方引透骨海龙兽上钩，因为那样太要耐心了，艾斯最缺的就是耐心这东西，而且难保不会有人被他的动作吸引过来。 艾斯心思转动，海澜法杖瞬间就出现在他的手上。 不同于多年前，如今艾斯身量长成，海澜法杖只比艾斯的肩膀高一些，看起来终于不像小孩偷拿大人的东西，而艾斯是海澜法杖的主人了。 不过艾斯可不这么想，当初他为了从黑袍人手上逃走，可把自己献祭给了海澜法杖。艾斯望着海澜法杖上镶嵌的海洋之心，上面已经看不到裂痕了。按照道理，艾斯的寿命也只有数年了。不过嘛，艾斯的嘴角微勾，如果海澜法杖有神志，那它一定做了笔失败的买卖。 艾斯从怀里取出四支玄阴药剂，他没有像他对诺欧说的那样，从里面滴一滴进大海，艾斯的手指如刀刃，直接切开玄阴药剂的瓶子，四瓶药剂同时掉落到大海里。 玄阴药剂迅速地化到大海里，下面蓝色的药剂比海水重，它迅速地向大海深处沉去，也有一些随着海浪被吹到很远的地方，上面白色的药剂比海水轻，它们就浮在五彩礁石边上。 五彩礁石原本就以五彩闻名，它有青、白、赤、黄、黑五色，只是现在裸露在海平面之上的只有赤、黄、黑三色，白色的玄阴药剂像是朵朵雪花，漂浮在五彩礁石群边上，很是美丽。 艾斯没有等多久，只有一刻钟，海水下就出现淡淡的阴影，不是艾斯肉眼看到的，而是水元素告诉他的。 透骨海龙兽没有发现艾斯，艾斯此时与海澜法杖融为一体，除非超过艾斯两级，并且擅长勘破隐藏的人，没有人能发现他。 已经出现三头六级的透骨海龙兽，四级及以下的透骨海龙兽不可数，艾斯没有着急，他又等了一会儿，从大海深处又来了两头六级的透骨海龙兽，想来这附近的透骨海龙兽已经都集中到了五彩礁石群边上。 而这时，时间又过去了不少，之前的三头透骨海龙兽已经等不及了，它们可不希望有其它同类跟它们分享玄阴药剂。虽然透骨海龙兽天性胆小谨慎，它们对蓦然出现在海上的玄阴药剂感到不安，但因为没有感受到人类与其它海兽的气息，几头透骨海龙兽还是没有抵挡住提升实力的诱惑。 第一头透骨海龙兽的头露出了海面，它刚好背对着艾斯，它什么也没有发现。透骨海龙兽大口吞食了不少玄阴药剂，然后，这头透骨海龙兽叫发出了“啊——啊——啊——”的叫声。 透骨海龙兽的叫声是很清脆的，就像小女孩尖着嗓子喊一样，让人心生怜惜。但事实上，透骨海龙兽的样子，完全让人怜惜不起来。透骨海龙兽的体型十分大，四级的就有22英尺长，六级的身长已经超过65英尺了，它们想要吞下艾斯，只要把嘴巴张开再合上就可以了。 听到第一头透骨海龙兽的叫声，还在海底的两头透骨海龙兽也浮出了海面，就连远处的另两头透骨海龙兽也加快了速度。 然后，艾斯第一次正面见到透骨海龙兽。透骨海龙兽的头顶有一个尖尖的角，这是它身上唯一不是透明的地方，与龙角也有些相像，大概也是因此，它的名字里有个“龙”字。透骨海龙兽的体形似鱼，前肢呈鳍状，尾末顺着它的尾巴是对称的尾鳍，可以让它保持身体平稳，游泳时加速。 总之，透骨海龙兽是线条流畅，非常漂亮的海兽。 然而，那头艾斯看到的透骨海龙兽也看到了艾斯，瞬间，它就发出了非常尖锐的叫声，“啊——啊——啊——”，不同于之前那头透骨海龙兽叫声的喜悦，这头透骨海龙兽的叫声又急又促，分明是惊恐到了极点。 艾斯都还没有动作，那头背对着他的透骨海龙兽就像海底沉去，刚刚赶到五色礁石群的两头透骨海龙兽甚至连露头看一眼的勇气都没有，就试图逃之夭夭。 艾斯：囧。 之前，艾斯在书上看到，透骨海龙兽是海洋里最胆小的魔兽之一，因为它们具有欺骗性的外表，在它们幼年，它们除非被大的海兽误食，不然只要它们老老实实的，都能活很久。也因此，长成的透骨海龙兽大多不是战斗力高强的，而是足够谨慎的。 艾斯之前还觉得书上夸大其词了，可现在…… 艾斯看着一个个根本不知道他实力如何，只觉得自己跑得不够快的透骨海龙兽，真觉书本诚不欺我。 不过，已经晚了。 艾斯面容沉静，他举起海澜法杖，海澜法杖上的海洋之心比艾斯面对的这片大海都要耀眼，它上面闪烁着深蓝色的光。 艾斯嘴唇动得飞快，他默默吟唱咒语，部分海水的颜色变成更深的、接近黑色的蓝色，一条条深蓝色的水柱出现在大海里，这些水柱又飞快地连接起来，变成了一个牢笼，把几头六级透骨海龙兽囚禁在了里面。就是不少小透骨海龙兽也顺道被囚禁了起来，还有些透骨海龙兽逃了出去，不过因为低级透骨海龙兽数量太多，艾斯也没管。 这是艾斯不久前学会的六级魔法“水之囚牢”。 没有错，在诺欧突破六级剑士的时候，艾斯也成为了六级魔法师，但这件事，只有亡界的阿诺德将军、安吉拉知道，哦，还有凯撒商会的卡尔凯撒，因为艾斯想要在他们的合作中，获得更高的分成比例，所以他不得不把他修炼的进度告诉卡尔凯撒。 也就是这时候，艾斯对卡尔凯撒的老谋深算感到钦佩。 水之囚牢把透骨海龙兽关起来并不是结局，几头六级的透骨海龙兽也明白它们跑不掉了，它们疯狂地用身体撞击水之囚牢，它们甚至长大嘴巴，想要用牙齿啃咬水之囚牢。 这个过程持续的时间很长，直到夜幕降临，艾斯脚下的礁石已经被海水覆盖，海水已经蔓延到艾斯的小腿，艾斯才感觉到透骨海龙兽撞击的力度变弱。 艾斯的脸色有些苍白，在这期间，他的魔力有两次见底，还是靠阿诺德将军之前给他的回复药剂，艾斯才不至于招架不住。 艾斯感觉到一头透骨海龙兽没有再撞击水之囚牢了，它之前撞击得最狠，它的身上已经出现了浅红色的血痕，它大约是想休息一会儿。 艾斯目光一凝，就是现在。 艾斯再一次举起海澜法杖，这次他吟唱咒语的时间更长，他的眼神也更冷酷。 只见原本囚禁那头透骨海龙兽的水之囚牢的栏杆，它们慢慢地缩紧，最后交叉起来，直接绞死了那头透骨海龙兽。透骨海龙兽身体的90％都是由水组成的，它死了以后，它的血只染红了这片海域，而它的角和魔晶则向海底沉去。 这是艾斯学习的水系魔法里杀伤力最大的“水之束缚”。 而这些咒语都是艾斯从骷髅王的图书馆里得到的，都是极其珍贵的。有资格放入骷髅王的图书馆的魔法札记，基本出自魔导士，而魔导士吟唱的咒语，哪怕与一级魔法师是同样的水球术，他们只要改动咒语的几个古魔法语的顺序，就可以让水球术的威力更大。 对于高级的咒语，魔导士会删减魔法语。魔法师更快地吟唱咒语，就可以避免在咒语吟唱完前一刻死在刺客的手上。 海水里升起一个小小的喷泉，托着死去的透骨海龙兽的角和魔晶，送到艾斯面前。艾斯把它们装进了口袋里。 就在第一头透骨海龙兽死后，其它透骨海龙兽撞击得更厉害了。但它们已经撞击一天了，体力早已到了极限，艾斯则因为少维持一个水之囚牢，有更多的精力可以回复魔法。 就这样，此消彼长，越来越多的鲜红血液漂浮到了大海上。 艾斯的手上则多出五枚六级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和角，至于其它小透骨海龙兽的不计其数，艾斯直接放进他的空间护腕里了。 这场战斗持续了一天一夜，远处的大海里，沉睡的太阳又要再次破海而出。 艾斯简直是拄着海澜法杖，把它当作拐杖站在五彩礁石上的。此时，艾斯也松了一口气，他伸了一个懒腰，正想把海澜法杖收回体内。 艾斯就感觉到，海澜法杖传来了不一样的波动。 艾斯不知道这波动意味着什么，因为他从未遇到过。但艾斯的直觉告诉他，这绝对不是一件好事。艾斯恍惚地想到，他第一次握住海澜法杖，面对黑袍人的时候，海澜法杖也有类似的波动。但后者像是静电，前者更像是一道闪电，那道闪电直接劈了下来，两者完全不可同日而语。 须臾，艾斯睁大了眼睛，他“看”到五彩礁石群往南的方向，出现了许多的水元素，就是比他手上海澜法杖带来的水元素都要多。 这些水元素就像大海里出现了一座山一样，让艾斯想忽视都忽视不了。 莫不是要来海啸了？这是艾斯的第一个念头。 然后，艾斯就看到它的面前出现了一头巨大的海兽，它的身躯真的就像山一样巨大，但它的线条是艾斯从未见过的流畅与美丽，在这黎明前最黑暗的一刻，大海向艾斯露出了它狰狞的獠牙，让艾斯为他低估大海的危险付出了代价。 那头海兽头顶是一个尖尖的角，是蓝色、白色相交的好看的纹路。 艾斯认出来了，这是透骨海龙兽。 但这与艾斯刚刚杀死的透骨海龙兽不同，艾斯眼前的这一头透骨海龙兽强大得像是与其它透骨海龙兽不是一个物种。 艾斯根本不能想象它有多么强大。 九级，亦或是十级？ 艾斯的第一反应就是破开空间，回到亡界。艾斯现在是六级魔法师，不需要白骨法杖的辅助，他就能打开亡界的大门，但是，艾斯像是被锁定了，透骨海龙兽浅金色的、比艾斯人还要大的眼睛平静地盯着艾斯。 在透骨海龙兽眼睛的注视下，艾斯一动也不能动。 然后，艾斯就看到透骨海龙兽张开了嘴巴，它的嘴巴是那么大，简直遮蔽了天空，它把艾斯和整片五彩礁石群全部吞入了腹中。 等太阳终于破海而出，照亮这片海域的时候，海面上空空荡荡的。艾斯也好，五彩礁石群也罢，就像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 艾斯是被海浪拍打到身上，拍醒的。 五彩礁石群只有原来的三分之一大小，此时都堆在了一起，艾斯就躺在剩下的五彩礁石上。艾斯用手肘撑着礁石，半坐起来，他只觉得头疼欲裂，浑身酸疼。 艾斯等了一会儿，等他头不那么疼的时候，他才想起之前发生的事。艾斯杀死了几头透骨海龙兽，他正要收手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头无比巨大的透骨海龙兽，然后把他吞了。 嗯。 把他吞了。 艾斯看着头顶悠悠飘过的白云，闻着略带腥气的海风，他有些疑惑，他这是还在那头透骨海龙兽的肚子里，还是被拉出来了？ 想到后一种可能性，艾斯只觉得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不过，艾斯望了望周围，虽然天是亮的，但他并没有看到太阳，除了海水，他也没有看到任何岛屿的影子。艾斯叹了一口气，他甚至不知道，他现在是不是还在尼德兰海域。 艾斯又等了半日，周围还是风平浪静的，没有其它动静。 艾斯不再等待，他往前走了几步，直接跨过位面间的屏障，到了亡界。艾斯感受着亡界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深吸一口气，这才是属于他的领地。 艾斯在半空中等了一会儿，一队骷髅骑士出现在地平面上，他们看到艾斯都飞快地下马，半跪在地，“参见殿下。” 亡界与现世两个位面是相邻的，其中有无数相交的节点，这也意味着两个位面有无数的通道，但这些通道都是固定的，也就是说，每扇亡界之门会固定的连接亡界的某个位置与现世的某个位置。艾斯从现世陌生的地方回到亡界，他也很有可能到达亡界他从未去过的地方。 因此，现在亡界各处都有阿诺德将军手下的骷髅骑士，确保艾斯无论掉到亡界哪里，骷髅骑士都能快速地找到他。 艾斯：“这里是哪里？” 领头的骷髅骑士：“回殿下，这是永夜城往南，巫妖英格索尔大人居所再南的地方。” 艾斯：“回去的话要多久？” “我们要两天，殿下的话……”领头的骷髅骑士迟疑了一下，道：“在下就不知道了。” “我知道了。”艾斯：“你们有方法可以联系阿诺德将军吗？” 得到骷髅骑士肯定的回答后，艾斯道：“告诉阿诺德将军，我即刻回永夜城。” 领头的骷髅骑士：“是，殿下。” 艾斯确定了方位后，直接朝北赶去，只用了半日功夫，他就回到了永夜城。 第68章 龙与龙岛 亡界, 永夜城城主府。 艾斯把透骨海龙兽的事与阿诺德将军说了。 阿诺德将军沉吟：“透骨海龙兽？我记得亚历山大一世的时候，不少贵族都喜欢这道料理，它更是宴会上的必备品。不过，我说的这种魔兽大多只有一级, 头上也没有角。” 艾斯没有说话, 让阿诺德将军可以静静思考。 突然, 阿诺德将军道：“我想起来了, 我来亡界后不久, 有种说法流传甚广。所有的透骨海龙兽每年的交配季都会巡游到龙岛附近, 在那里寻找伴侣。然后, 有一次, 正好有头发情期的龙路过那里。” 艾斯眨了眨眼睛。 阿诺德将军：“龙性本淫。” 如果阿诺德将军性格活泼些, 他这时候会向艾斯耸耸肩膀，做个“你懂的”的表情。但阿诺德将军没有，他直接跳过这一段, 道：“大概也是因为此，后来的透骨海龙兽头上都有角, 它们的名字里也带了龙字。我隐约记得，这种魔兽以前不叫这个名字的。” 艾斯一阵无语。 阿诺德将军：“不管这个传说是不是真的, 但有点绝对不会有错, 透骨海龙兽是大海里少有的与龙族交好的魔兽。只有它们在海里巡游的时候, 不需要避开龙岛。” 艾斯不解，“可这对我现在的境遇有什么帮助？” 阿诺德将军提醒道：“诺恩殿下。” 艾斯沉思。 阿诺德将军：“殿下把诺恩殿下带着, 那头十级的透骨海龙兽看在诺恩殿下的面子上也不会太为难殿下的。” 艾斯想了想, 道：“只有这样了。若是我现在有八级的实力, 就可以从亡界的其它大门回到尼斯港了。”艾斯从哪扇亡界大门进入亡界，就必须从哪扇门出去。不然, 艾斯身上还带着前一扇亡界大门的气息，从其它亡界大门回现世遇到的元素风暴会是平常的数十倍。 也只有八级、甚至九级的高级剑士、高级魔法师可以硬抗。 阿诺德将军：“说实话，殿下现在回现世，多半还在尼德兰海域里，但很可能已经不在透骨海龙兽体内了。” 艾斯：“十级魔兽已经可以撕裂位面了，透骨海龙兽的身躯又那么大，它的体内很有可能有节点。” 阿诺德将军：“殿下的话没有错。如果是这样，我会派人长期守着那个节点，殿下随时都可以返回亡界。若是这次透骨海龙兽让殿下不快了，我与比尔会去会会他的。” 艾斯：“不用，你还有永夜城的事，比尔，他也需要专心地研究药剂。我带诺恩走就好。” …… 尼德兰海域，不知名地点。 艾斯刚通过亡界之门，还没有找到五彩礁石群，就直接落回了海里。倒是诺恩，他直接扑腾地飞到空中，完全没有顾他的老父亲。 艾斯在海里游了两圈，才找到五彩礁石群。 此时，艾斯的样子有些狼狈，他黑色的刘海湿漉漉地贴在脑壳上，原本帅气的披风也成了累赘，还有他的精气神，也不是很充足。之前，艾斯与五头六级透骨海龙兽的交战气力还没有恢复，就被这头大的透骨海龙兽吞了进去。 现在，艾斯刚从亡界出来，就又落到了海里。 艾斯好不容易找到五彩礁石群，他的手指搭在五彩礁石上，却又因为肩膀上的披风太过厚重，有些使不上力。就在这时，艾斯感觉一只略显冰凉的手拽住他的手腕，试图拉他上岸。 艾斯一只手搭着礁石，另一只手借着这人的力，终于重新踏在五彩礁石群上了。 艾斯低着头，把浸满水的披风解开，丢到地上。直到这时，艾斯才有机会看刚才拉他上岸的人的模样。 五彩礁石群上站着一个二十六七岁年纪的男子，他有头柔顺的、美丽的金发，这头发很长，一直蔓延到他的脚踝，他的肤色苍白，在光线下，甚至像是透明的，有一瞬间，艾斯连他脸上青色的血管都可以看见，但只是转瞬之间，这种错觉就消失了。 青年人这副略带病态、却不显女气的样子，正是三色堇帝国最受欢迎的。然而，青年人有双三色堇帝国人少见的金色的瞳孔。艾斯不由暗暗猜测，他是不是来自芬格帝国。 艾斯：“刚才谢谢你。” 那人温和一笑，犹如清风明月，他随意在五彩礁石上坐下，道：“在海上相遇，本就该相互帮助。我叫塞壬，你呢？” 艾斯不想居高临下地看着塞壬，这样不太礼貌，他在塞壬对面、不远的地方坐了下来。 艾斯犹豫了下，道：“艾斯。”虽然艾斯这个名字不常见，但也不罕见，要是艾斯告诉塞壬他的姓氏，塞壬以后就很容易找到他了。 同时，诺恩终于在海上玩够了，它落在五彩礁石群上，诺恩整头龙半趴着石头上，也不顾艾斯的裤子还是湿的，龙头就枕在艾斯的膝盖上。 果然，塞壬看到诺恩，饶有兴趣地问：“这是什么？你养的魔兽吗？” 艾斯感觉手心有些湿，也不知道是不是海水还没有干，除了他自己、诺欧、安吉莉卡，还从来没有其他现世的人看见过诺恩。艾斯总不能遇到人瞧见诺恩，就把人扔到亡界去吧。更何况，艾斯能感觉出来塞壬只是个普通人，对他们也没有恶意。 倒是塞壬，他直接问道：“这是头龙族的幼崽吗？” 艾斯一怔，也没有再隐瞒，道：“是的。”他抚了抚诺恩的头，看诺恩惬意地打着小呼噜，眼里流过一丝温柔，这是他养大的龙。 艾斯不想话题全部围绕诺恩，他问道：“塞壬，你怎么会到这里？” 塞壬：“我是帮岛上的家伙捕鱼的。结果晚上我睡了一觉，就看到你扑腾在海里，想着帮帮你。你呢？你是魔法岛的魔法师吗？我不知道你的实力如何，但能感觉出你很强。” 靠近大陆的，除了几个不知名的小岛，最有名的岛屿就是龙岛和魔法岛。艾斯猜测塞壬是魔法岛某艘船的船长，就实话实说，“不是。” 塞壬的神情看起来有些遗憾，他道：“我还以为魔法岛时隔千年又要出一位龙骑士了。” 艾斯轻笑道：“怎么会？不说我不是魔法岛的人，就是我是，等诺恩长大，也还要千年。我那个时候都成骷髅了，哪有做骷髅的龙骑士。” 塞壬微微讶异：“你不知道？” 艾斯看塞壬的表情，总觉得他错过了重要的信息。塞壬看到艾斯眼中的警惕，轻笑一声，没有在意。 艾斯：“看你的风度，不太像是海里捕鱼的渔夫，我见过一些海上的佣兵，他们都晒得黝黑，手掌粗糙。” 塞壬歪头看向艾斯，他的神情有点讥诮，有点无奈，又有点认命，他道：“我不完全算是，因为我有个好父亲。我现在，按照你们三色堇帝国的说法，算是一个亲王吧，管管手底下的渔夫。” 艾斯越发确定塞壬出身魔法岛了，平常人哪有这么比喻的。 倒是塞壬，他似乎都诺恩的事情特别感兴趣，他问艾斯：“你叫它诺恩？这是它的名字吗？它多大了？” 艾斯道：“是的。诺恩现在五岁半了。” 塞壬：“倒是比平常的龙族幼崽壮些。”自从艾斯猜到塞壬出身魔法岛后，对他的博学就不意外了，听到自家幼崽被夸结实，艾斯还不由地露出一丝笑容，但塞壬的下一句话，就让艾斯变了脸色。 塞壬：“诺恩学过龙语魔法吗？” 艾斯：“什么龙语魔法？” 塞壬惊讶地看向艾斯，“你不知道吗？就像人类，有再好的魔法元素亲和度，也需要学习咒语、冥想，龙族虽然成年就是双圣阶，既是魔导士，也是剑圣。但你总不会认为，它们吃吃睡睡一千年就会有这样的实力，龙族当然也需要学习。” 艾斯心中一惊，他原本以为诺恩随着年龄的增长，自然而然就会领悟魔法，他从来没有想过诺恩也是需要学习的。 艾斯真心实意道：“谢谢你。我会去米莱图书馆寻找龙语魔法相关的书籍，然后教导诺恩的。” 塞壬笑了一声，他看艾斯的眼神就像在看白痴，“我承认，米莱图书馆是人类几千年来智慧的结晶，在这方面，其它所有种族加起来都比不过人类。但是，你哪来的自信，米莱图书馆里会有详细的龙语魔法的记载，龙族的知识都是口口相传的。” 艾斯静静地看着塞壬，没有说话。 塞壬看了会儿诺恩，又把视线转向大海。 突然，塞壬从五彩礁石群上站了起来，他走到五彩礁石群的边上，手往海里一抓，竟抓出一条小鱼，小鱼身上是纯白色的，只在背上有一条粉色的条纹，艾斯认得，这是海中极其罕见的鱼——胭脂鱼。 艾斯还以为塞壬饿了，想要烤鱼吃，正想帮忙，就看到塞壬转过头来，塞壬挥了挥手，招呼道：“诺恩，来，吃鱼。” 顿时，艾斯心里觉得荒谬，就是安吉莉卡、诺欧他们从小陪着诺恩长大，诺恩对他们都是爱理不理的，塞壬凭什么觉得，诺恩会吃他送的东西。 果然，诺恩…… 诺恩…… 诺恩睡眼惺忪地从艾斯膝头上坐起来，然后晃悠悠地走到塞壬身边。胭脂鱼的个头不大，塞壬塞到诺恩嘴边，诺恩嘴巴一张，“嗷呜”一口就吃掉了。 海风吹过，艾斯身上的衣服还没干，艾斯被吹得瑟瑟发抖。 不仅如此，艾斯觉得他的心也拔凉拔凉的。 塞壬大约知道艾斯心里的想法，主动给艾斯解释，“胭脂鱼是龙族幼崽最喜欢的食物。每次有小龙孵化出来，龙岛上的家伙都恨不得把大海里的胭脂鱼都掏空。” 艾斯：“书上没有提到这些。” 塞壬：“不能太依赖书本，这个世界有太多的东西，必须用眼睛看，用心去感受，才能知道。” 艾斯没有动作，但很明显，塞壬的话，他已经听进去了。 诺恩才把嘴里的胭脂鱼吃完，塞壬马上又捞了一条上来，如是再三。连艾斯都有些惊讶，因为胭脂鱼虽然不是魔兽，但游速极快，就是五彩礁石群下有一个胭脂鱼的鱼群，艾斯不用魔法，也不能这样快地把它们捞上来。 艾斯道：“你捕鱼，很厉害。” 塞壬无甚得意，淡淡道：“老本行罢了。” 塞壬看诺恩吃得欢，他手小心翼翼地碰了下诺恩的头。诺恩嘴巴里还咀嚼着胭脂鱼，爪子上也捧着，头只是稍稍晃了晃，没有攻击塞壬。 塞壬笑得更畅快了。 艾斯倒是妒火中烧，总有种儿子要被抢了的感觉。 艾斯一忍再忍，终于不再忍耐，他道：“诺恩，回来。” 诺恩听到艾斯的话，捧着爪子上的胭脂鱼，半分留念都无地飞回艾斯身边，这多少给了艾斯一点安慰。 塞壬直接就坐在了五彩礁石群边缘，他看着艾斯与诺欧，一个少年与一头龙相处得其乐融融。这画面，曾经塞壬不敢想象，现在却又觉得异常和谐。 塞壬：“你没有与诺恩签订契约。”他没有用疑问句，而是肯定句。 艾斯反问道：“那又怎样？” 塞壬：“你是真的对它好。” 艾斯不想再与塞壬相互试探，他直接问道：“你是魔法岛的人吗？” 塞壬挑了挑眉，他这才明白，艾斯一直以来都误会了。塞壬没有理艾斯，而是站在艾斯、诺恩的不远处，直接问诺恩：“诺恩，你要跟我回龙岛吗？” 艾斯大惊，之前在他脑海里缕不清的线索瞬间变得明朗起来，“我是帮岛上的家伙捕鱼的。”“我现在，按照你们三色堇帝国的说法，算是一个亲王吧。”“倒是比平常的龙族幼崽壮些。”“我承认，米莱图书馆是人类几千年来智慧的结晶。” …… 塞壬根本不是魔法岛的人，他是从龙岛来的。所以他对诺欧那么关心，所以他会对龙族那么了解。 塞壬可能根本就不是人类。 所以他自称亲王，张口闭口人类如何。他应该是大海里，与龙族亲近的、另一个族群的王者。 艾斯抱着诺恩，直接往后倒退几步。他将面对他有史以来最强大的敌人，塞壬能化成人形，他至少是十级的魔兽，他是圣阶。怪不得，艾斯最初感受不到他的实力。 塞壬却没有强抢诺恩的意思，也可能他对自己的实力足够自信，有恃无恐。 塞壬还是站在原地，他蛊惑诺恩，道：“诺恩，你要跟我回龙岛吗？你喜欢胭脂鱼吗？就是我刚才给你捕的小鱼。如果你回龙岛，成年的龙族们会给你准备一潭的胭脂鱼。龙岛上已经很久没有新生儿破壳了，它们会很高兴你回去，每个龙族都会把自己的宝藏分出一点点给你。” “这些黄金、珠宝、钻石，会把你的山洞堆满，你可以在上面睡觉或者随便扯着玩。此外，你还可能在那里找到你的亲人，甚至你的父母，所有成年的龙族都会爱护你，就像爱护自己的幼崽一样。” “诺恩，你是黄金巨龙，只要你足够出色，数千年后，你会成为龙族的王者。每一头成年的巨龙都是双圣阶的强者，它们都会成为你的子民。” …… 诺恩打了一个哈气，刚才胭脂鱼好好吃，它吃得好饱，这会儿，窝在艾斯的怀里，它有点想睡。 塞壬无语地看着艾斯怀里昏昏欲睡的诺恩。 艾斯冷冷道：“说完了？” 塞壬感觉一口气堵在他的嗓子口，这种感觉他多少年没有经历过了。 艾斯一只手抱着诺恩，一只手从空间护腕里取出白骨法杖，他道：“透骨海龙兽你认得吧？让它放我们出去。不然的话，你可以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带走诺恩。” 塞壬望着艾斯，犹如艾斯初见他时，他脸上依旧是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 突然，艾斯还没来得及念动咒语，撤回亡界，他就看见塞壬化出虚影，直接逼近了他。艾斯只来得及用白骨法杖在身前一挥，就感觉一阵天旋地转。 等艾斯再在陆地上站稳的时候，他已经在另一个人间了。 尼斯港的海市上，小商小贩们依旧吆喝着，各样的流水摊位上摆放着各种各样的东西，一切喧嚣如旧。 艾斯悄悄退到小巷里，诺恩还好好地躺在他的怀里，艾斯取过披风，小心地遮住诺恩。 只是艾斯的耳边，还有塞壬的声音回荡，“如果你真的为它好，你会送它回龙岛的。” 第69章 第二种兽血 艾斯靠在小巷子的墙壁上, 小巷子里除了他与诺恩，只有两个乞丐。这时正是下午，阳光暖暖地洒下，两个乞丐都抱着腿打盹, 甚至没有人注意到艾斯与诺恩走到他们边上。 艾斯把披风打开来一点, 悄声问道：“诺恩, 你知道他是谁吗？” 诺恩的小爪子碰了下自己头上的角。 艾斯一愣神, 问道：“塞壬就是透骨海龙兽吗？” 诺恩的脑袋动了动, 也不知道是同意艾斯的话, 还是觉得艾斯抱得它不舒服。艾斯任由诺恩从它的身上爬下去, 直到这时, 诺恩才注意到, 艾斯衣服的袖子上都是血迹。 这些血迹还随着艾斯手臂下垂，滴落到地板上。 诺恩的爪子小心翼翼地牵过艾斯的手，小声的“嗷呜”了一声。诺恩还记得, 在人多的地方，它不能叫出来。 艾斯揉了揉诺恩担忧的小脑袋, 道：“没事。这不是我的血。”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一个细口的瓶子，他用另一只手把衣服袖子上的血迹拧干, 确定这些血液都滴落到细口瓶子里。 诺恩疑惑地睁着它那双琥珀色的大眼睛。艾斯看着它笑了笑, 是诺恩最喜欢的那种温柔的笑, 但这次艾斯的笑容里有太多诺恩看不清的情绪。直到很多年后，诺恩才明白, 这个世界上仅仅得到财宝是不够的, 它还需要守护它珍视的东西的能力。 但彼时, 诺恩年纪尚幼，艾斯只当它什么都不懂, 连安慰它的话都漫不经心，“没事，它怕伤到你，都不敢对我下手。” 艾斯拿出盖子，把装着血液的瓶子封上，这是塞壬的血液。 当塞壬把他们送回尼斯港之前，艾斯不知道他的打算，当时就出手了，白骨法杖化作白刺，直接划破了塞壬的手臂。塞壬一来没有想到艾斯的动作那么迅速，二来顾忌诺恩，只是在艾斯的后背拍了一掌，没有要了艾斯的性命。 可就是这样，艾斯也被塞壬拍得五脏六腑要移位了。 当然，塞壬也不好过，看他喷出来的血把艾斯的半个衣袖浸湿就知道了。只是相对透骨海龙兽的庞大身体，那点鲜血实在微不足道，艾斯却感觉翻江倒海的。 艾斯摇了摇透明的瓶子，看着瓶子里血液上漂浮的黑色颗粒，这些原本是粘在艾斯衣服上的脏东西，只是一起混到塞壬的血液里了。 艾斯想着，但愿比尔不要嫌弃。 如果比尔敢嫌弃的话，艾斯心情很不好地想，他就要像阿诺德将军说的，把比尔丢进魔兽森林的深处，让他自己去找十级魔兽取血。 虽然出海后，艾斯经历了不少事，但距离他与诺欧分别，其实才过去四天。 艾斯带着诺恩回到他与诺欧之前租的别墅，虽然艾斯、诺欧来了尼斯港后，压根没在这里住几天。不过，相对艾斯在永夜城的花销，诺欧投到艾欧佣兵团的金币，租别墅这点钱真的是毛毛雨了。 艾斯回别墅后换了身衣服，然后检查了诺恩的身体。黄金巨龙本身的天赋让诺恩日益强壮，艾斯毫不怀疑诺恩成年的时候肉体力量可以堪比圣阶，但是，之前在亡界，艾斯看到诺恩翅膀上出现的黑气，还是让他隐隐有些不安， 只是这会儿，艾斯确定诺恩的翅膀还是金灿灿的，就把注意力集中到了别的地方，“诺恩，说句话。” 诺欧小声的，“嗷~”然后给艾斯比了个歪头杀。 “唉。”艾斯叹了口气，不是很相信地道：“难道‘嗷~’就是龙语？”艾斯顿觉挫败，他从来都只想把最好的给诺恩，却没想，要让诺恩在这么小的时候就输给其它龙族幼崽。可是，艾斯连什么是龙语都不知道，他又怎么能教导诺恩？ 艾斯本体陪伴诺恩，依靠占星玩偶去了趟亡界。艾斯找阿诺德将军询问了龙语魔法的事。 虽然一千多年前，大陆上也是有龙骑士的，但那些离开龙岛的龙族都已经成年，阿诺德将军也不知道龙语魔法需要成年的龙族教授。艾斯无法，只得让阿诺德将军在亡界收集信息，他带安吉拉回了现世。 艾斯跟诺恩讲道理，“我要去趟米莱图书馆，我找了安吉拉陪你，不要乱跑，知道了吗？如果有人想伤害你或者带你离开这栋别墅……” 艾斯的眼神突然与平时截然不同，此时，他不再是三色堇帝国南方小贵族的继承人，也不再是佐治亚骑士团里郁郁不得志的三级剑士，他是大陆上消失千年的亡灵法师，他是亡界永夜城的城主。 艾斯毫不犹豫道：“那你就尽全力喊出来。哪怕我在米莱图书馆，我也是能听见的。” 诺恩兴奋地点点头，跃跃欲试的样子。艾斯却没有再叮嘱，这许多年，诺恩从来不是顽劣的性子。 …… 艾斯又在米莱图书馆待了一周。 这次，艾斯没有隐藏实力，他直接找上有关高级魔兽的藏书室，他直接花十个银霜贝壳取出十本书。艾斯站在藏书室的中央，这些书自己缓缓地从书架里抽出，每本书都凌空而立，它们在与艾斯视线平行的地方环了一个圈，然后同时翻开。 这些书不断地循环移动着，纷纷从艾斯的眼前飞过，而书上的内容则快速地印到了艾斯的脑海里。 有人说，魔法师脑子里装的知识等于一个小型图书馆。这就是因为他们出色的记忆里与阅读速度，但很少有魔法师像艾斯这样看书，因为这太伤神了。 但现在，艾斯顾不得了。 塞壬知道了诺恩的存在，必然会告知龙岛。塞壬没有强行带走诺恩，可能因为他不是龙族，也可能他有其它的原因，但龙岛上其它的龙，艾斯就不知道了。但根据艾斯对龙族的了解，龙族绝对不会允许他们的幼崽流落在外，特别是艾斯无法证明他有能力保护诺恩的情况下。 可是，艾斯就是可以带诺恩一直藏在亡界，不顾诺恩的光明体质，让它每天受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侵蚀，就是艾斯能让百万骷髅大军降世，在龙岛面前护住诺恩。如果他不能教导诺恩龙语魔法，不能让诺恩学习最适合他的战斗技巧，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可是，没有，没有，没有。 就像塞壬所说的，艾斯不仅翻遍了米莱图书馆关于龙族的书籍，他甚至连龙骑士的传说绘本都没有放过。艾斯除了碰巧翻到两片银霜叶，几乎没有找到有用的信息。最后，艾斯也只在一位米莱大学者的游记上看到，这位米莱大学者曾经踏上过龙岛，学习了龙语，甚至抄录了龙语魔法。 这多少给了艾斯一点信心。 除了龙岛之外，还是有别的地方存在龙族的传承。 可惜，有这位米莱大学者标记的书，艾斯只找到这一本。其余的，就是艾斯花了两天的时间，把整个米莱图书馆逛遍了，他都没能找到这位大学者其它的书。 当米莱图书馆穿灰袍的接待者看见艾斯的时候，赶紧站了起来，他只觉得小腿都在发颤。这些天，灰袍接待者深深地感受到了艾斯的财大气粗，不把钱当钱。 艾斯每天都会来这里，要么拿出高级魔兽的魔晶，要么拿出罕见的材料。总之，他每天都能从米莱图书馆换走数万个银霜贝壳，如果这还能勉强在人的接受范围以内，那艾斯把这些银霜贝壳花掉的速度，则让灰袍接待者胆战心惊。 请问三色堇帝国谁有这样的财力，他的家族经得起这样的消耗，灰袍接待者想到这些天尼斯港的传闻，原本他还以为是不靠谱的小道消息。现在，灰袍接待者不由猜测，艾斯会不会就是那个人。 他们家族的成员一向都是黑发绿眸的。 也因此，艾斯刚走到灰袍接待者面前，他就紧张得不行。 灰袍接待者：“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是想换银霜贝壳还是……”灰袍接待者没有像平常那样，坐在那里不耐烦地回答问题，而主动询问艾斯有什么要帮助的。 艾斯却道：“米莱图书馆所有的书都在这里了吗？” “是的，这是三色堇帝国，甚至整个大陆最大的、书籍最全的图书馆。”灰袍接待者说道。突然，他又想到艾斯的身份，犹豫了下。 艾斯发现灰袍接待者有未尽之言，问道：“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灰袍接待者吓了跳，还没来得及过脑子，直接道：“我也不确定，但我在米莱图书馆待了多年。有些学者来米莱图书馆，从来不用银霜贝壳。也有前辈这么怀疑过，米莱图书馆除了外面这个大的、对所有人开放的图书馆，还有个小的图书馆，那里的书籍不仅记载了帝国的辛秘，还有剑圣、魔导士、十级魔兽的资料。” 第70章 成为学者（上） 这些天, 亡界阿诺德将军没有传来任何消息，艾斯在图书馆里更像是沉默的雕像。 有那么一段时间，随着永夜城的建立，艾斯多少有些自得。 多少人间的辛秘, 他都像听故事一般；多少生前权势滔天的人, 死后都要匍匐在他的脚下。 艾斯难免没有被影响。 可真的到了这一天, 艾斯才发现, 他往常拥有的那些东西就犹如空中阁楼, 在强大的外壳下, 是他自身虚弱的实力。他引以为傲的, 是骷髅之王带给他的, 是阿诺德将军带给他的, 这些东西属于他，却也不属于他。 这个世界上根本没有捷径，在这个时候, 他只能靠他自己，守护他珍视的东西。 尼斯港米莱图书馆的山脚下, 这里是米莱街道与米莱图书馆交界的地方，有米莱街道唯一的一家书店。因着米莱图书馆的缘故, 这家小书店在尼斯港也小有名声。 但很少有人知道, 这家书店还身兼另一个重要的作用。 艾斯打开书店门的时候, 米莱街道上的风吹了进来，风铃发出悦耳的响声。 书店里几个穿着灰袍的老人, 他们颤颤巍巍的, 或者在整理书架上的书, 或者自己坐在书桌后面看书。艾斯走到最靠近门口的书桌前面，有一个灰袍老者正拿着一块水晶放在他的眼睛与书本中间, 完全是把水晶当作放大镜用了。 虽然这块水晶看起来普通，但艾斯在这上面感受到了魔法的波动，大约又是出自魔法岛炼金实验室的东西。 灰袍老人注意到艾斯走到他身前，他抬起头来。会跑老人的年纪很大了，他嘴里的牙齿都快掉光了，他像是一个老人模样的娃娃，他喘着气问艾斯：“你是来买书的吗？” 艾斯：“我不是来买书的。我是听说，这里可以报名学者的考试。” 灰袍老人把他的水晶贴在眼睛前，他仔细地观察艾斯。 艾斯静静地站在那里，丝毫不耐烦也没有，任由他看着。 灰袍老人感叹道：“这么年轻。你就选择好你未来的路了吗？” 灰袍老者告诫道：“知识是一个积累的过程，虽然一个人知识的多寡不完全与他的年龄挂钩。但是学者，正是他们的存在，人族的进程才被记录下来，也正是因为他们的存在，人族才与其它种族不同。我们会种植，会使用工具，能做到超出我们身体极限的事，我们最终才能占据这片大陆。” 书店里飘散着淡淡的墨水的香气。 艾斯：“正因为此，我才想成为学者。我想明白，为什么人类凌驾其它种族之上。” 灰袍老人：“你想好了吗？成为学者的考试一个人一生只有三次机会，当这三次机会你都用掉后，就是你的学问名传两大帝国，你也不会得到米莱图书馆的认可。” 艾斯坚定地、毫不犹豫地说道：“我想好了。” 艾斯把一块银霜贝壳放到书桌上，灰袍老人把一支崭新的、黑色的羽毛笔递给艾斯，他说道：“书店的大门正对米莱街道，书店的后门通向米莱图书馆的山底，所有的学者都会在那里考试。” “他们中成功的人，会以学者的身份重新走上米莱图书馆；他们中失败的人，也可以从米莱街道离开尼斯港。” “所有成功的人，都将放弃世间的繁华与荣耀。他们的整个余生，都会致力于推进人类文明的进程。他们不会继承爵位，不会与人结婚，不会生育子女。” “他们留在这个世间的，只会有他们的封号和他们的书籍。” 灰袍老人目送艾斯的身影被层层的书架挡住，直到消失不见。 艾斯走过一排排书架，很快就看到书店后面的一扇小木门。艾斯深吸一口气，毫不犹豫地打开门。 出乎艾斯意料的是，书店门后面是通往地底的台阶，这台阶极不平整，像是人手工开凿出来的，而地底通道的两边，也同米莱图书馆一样，没有点魔法灯，而是把银霜贝壳半嵌在里面。银霜贝壳散发着柔和的光，照亮了通往地底的路。 艾斯拾级而下，他不断地往地底深处走去。 当艾斯又走过一个拐角的时候，他的眼前豁然开朗。 米莱图书馆的山底竟有个巨大的广场，大约有艾斯前世大学里两三个足球场那么大，广场的上面有个半圆形的穹顶，上面吊挂着密密麻麻的银霜贝壳，直把广场照得如同外界的白昼。然而这个广场上不空旷，在艾斯目之所及处，摆满了桌子椅子，每张桌椅之间的距离大约够五六个人并肩行走。 此时，竟有不少人坐在这个广场的椅子上，他们面前的桌子上都放着羊皮卷，手上拿着黑色的羽毛笔。他们有的已经白发苍苍，有的才正值壮年，但他们的神态都是如出一致的严肃认真，也都下笔如飞。 这时，有个年轻人走到艾斯身边，他身上穿着米莱图书馆的制式灰袍。 艾斯微怔，“这是？” 年轻人看到艾斯手上的黑色羽毛笔，他没有回答艾斯的话，而是道：“来参加学者考试的吗？跟我来吧。” 年轻人示意艾斯跟着他，然后他领着艾斯在广场上找了一圈，找到了一个没人使用的桌椅让艾斯坐下。在艾斯惊讶的眼神中，年轻人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一沓羊皮卷，他在左上角写上艾斯到达广场的时间，然后把羊皮卷放到艾斯桌上就想离开。 艾斯赶紧叫住了让他，问道：“这是什么？” 年轻人：“你考试的内容。不要试图偷看别人的卷子，你们的题目不一定是一样的，也不要瞎写一通，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瞎写的答案会给评卷的学者留下不好的印象。” 年轻人看艾斯是第一次参加学者的考试，又给他解释道：“桌子的边上有清洁药剂，在参加学者的考试期间，你不能离开你的位置，不然会被判作弊处理，如果有事，你可以叫我。” 艾斯这才发现桌子的侧面挂着两瓶蓝色的药剂，也就是年轻人口中说的清洁药剂。清洁药剂与净化药剂相似，是最基础的药剂，一般魔法学徒就可以制作，但它不像净化药剂用途那么广，那么珍贵。清洁药剂除了能给人补充营养外，还有清洁人身体表面和体内杂质的作用。 简单来说，有了清洁药剂，人们就不需要吃喝拉撒了。清洁药剂大多用于长期囚禁一些身份尊贵的人，有时士兵参加比较重要的战役，长官也会赐下一瓶清洁药剂，让他们备着。 考试的时候还需要用上清洁药剂，艾斯隐隐有不好的预感，“清洁药剂？这场考试要持续多长时间？” 年轻人：“没有时间限制。” 艾斯：“什么？” 看艾斯不理解，年轻人又解释道：“学者的考试是没有时间限制的。羊皮卷就这么多，你十天做完十天就可以离开，二十天做完二十天就可以离开，一百天你还没有做完，那你可以在这里待到一百零一天。历史上还有人在这里做到死的，不过我看你这个年纪应该不会。” 艾斯：“……” 年轻人：“还有什么问题吗？” 艾斯：“没有了。” 年轻人：“决定交卷了叫我就好。”年轻人说完，转身离开了艾斯的位置，在广场上其它地方巡视起来。 既然考试没有时间限制，艾斯没有急着打开羊皮卷，他环视了下广场，广场上至少有数百个人同时在参加考试，有十一二个穿灰袍的人在巡视，但艾斯知道，这些人绝对不是学者，更不可能是米莱图书馆的人。 因为他们都是魔法师，还很有可能是出身魔法岛的魔法师。 艾斯在刚才的年轻人身上感受到了明显的魔法元素的波动，那个年轻人是一级魔法师，广场上其它巡视的人也是。若米莱图书馆招揽了十几位魔法师还勉强说得通的话，但他们每个人都拥有空间戒指就非常不同寻常了。 空间戒指在三色堇帝国绝对是奢侈品。比如诺欧，作为格林公爵的继承人，他手上也只有一枚空间戒指，在魔法塔被比尔搜走以后，诺欧再也没有第二枚了。 至于三色堇帝国的魔法师，艾斯知道佐治亚骑士团的光明法师手上有一枚，这还是他加入佐治亚骑士团的时候，帝都赐予的。像格林家族的加百利法师，他已经是六级法师了，但也没有空间戒指。 而米莱图书馆地底的广场上，十几个一级魔法师都有空间戒指，艾斯除了猜测他们来自魔法岛，再也想不出其它可能了。 艾斯想到米莱图书馆、米莱街道随处可见的炼金产品，不禁猜测米莱图书馆与魔法岛的关系。不过艾斯没想多久，就先把疑问压下了，现在最重要的还是学者的考试。 羊皮卷总共有二十几章，分为四大部分，第一部分是历史，包括但不限于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历史上的重大事迹，还有好多问题是三色堇帝国历之前的事；第二部分是文化，除了对诗词歌赋的考察，还有关于帝国的建筑学、风土人情的，羊皮卷上只给了题目，下面都是大片的空白，想来是要参加考试的人发表自己的见解。 每张羊皮卷写满至少要上万字，一场考试就要写十几篇论文。艾斯倒吸一口气，他终于明白为什么有人能在这里待上上百天了，碰到完全不了解的领域，对于许多立志成为学者的人，真的很抓瞎。 第三部分是算术，艾斯总算稍稍放松了些，他前世已经自学了高数，比米莱图书馆现有的算术水平还要高些。 第四部分是医学，艾斯更放松了，他连题都未看，他就确定这一部分他可以放弃了。 艾斯眉头皱了皱，因为卡洛琳夫人的遗愿，他很早就开始准备学者的考试。但后来，由于建立了永夜城，艾斯又把这件事放一边了。 艾斯没有想到，他还会来米莱图书馆参加学者的考试。 而医学，是艾斯还没有来得及专研的部分。 第71章 成为学者（中） 艾斯强行压下心里的焦躁, 开始专心做起题来。 艾斯用黑色的羽毛笔沾了墨水，在羊皮卷上刷刷刷地写了起来。不会做的题目全部跳过，就这样到入夜的时候，艾斯也才写完三张羊皮卷。 而且, 广场上已经有人打起了鼾声。 艾斯这才惊觉一个问题, 清洁药剂虽然可以让人们不用吃饭, 但其他人不是魔法师, 他们还是要睡觉的。这样, 除非艾斯暴露魔法师的身份, 他晚上也必须要停下笔写。 等到后半夜, 艾斯假装坚持不住, 也趴在桌子上“睡”了。 然而, 这只是表象，虽然艾斯的人趴着，但他的大脑没有停止运转。 艾斯在大脑里模拟了建筑与帝国史的两篇论文。 帝国史的论文是以亚历山大一世为题的, 作为三色堇帝国的开国帝王，亚历山大一世的是非功过是后人绕不开的话题。 亚历山大一世是三色堇帝国历史上最伟大的帝王, 也是最有争议的帝王。 亚历山大一世统一了大陆的整个西面，打下了三色堇帝国以魔兽森林、普林为线与芬格帝国二分大陆的基础, 但亚历山大一世的很多经历、很多作为都备受争议。 比如在战争前期, 亚历山大一世的领地只是屋亚城与贝曼高地的缓冲地带。但在一场三方都在的宴会上, 贝曼家族所有在世的重要人员都被毒杀了，所有线索都指向了屋亚城主。当晚, 亚历山大一世就赶到了贝曼高地, 他在贝曼高地发表了一场动人心弦的演讲, 得到了整个贝曼高地军队的支持。有了贝曼高地的军队，亚历山大一世如虎添翼, 他先后灭掉了屋亚城、讷林城、伦特城，并在三年后统一了他当时所在的行省。 然而，屋亚城主毒杀贝曼家族成员的行为毫无逻辑，后世的不少资料也证明，当时屋亚城与贝曼高地正准备联姻，亚历山大一世与他的领地的处境岌岌可危。屋亚城主为何要自毁长城，毒杀他的盟友，亚历山大一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 比如当时跟随亚历山大一世征战的将领们，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阿诺德将军，佐治亚骑士团的巴塞洛缪将军，拿金骑士团的曼纽尔将军等当时所有实力达到圣阶的将军，无人善终。 哪怕他们中有的人被定义为叛军，有的人死于仇杀，但所有圣阶将领都陨落，还要说亚历山大一世清清白白，就是科奥瑟家族的子孙都开不了这个口吧？ 又比如亚历山大一世的死亡，当年亚历山大一世与王后同日因不知名原因暴毙宫中，轰动天下。 要知道，今年是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却只是芬格帝国历946年。三色堇帝国原本有66年的时间可以统一整片大陆，却让病秧子的芬格家族占据了大陆的西面，并且在普林阻挡了三色堇帝国的军队900多年的时间。如果亚历山大一世没有暴毙，就不会有后来的诸王之乱，如果亚历山大一世早定下继承人，诸子就不会自相残杀。 直到现在，科奥瑟家族的元气也没能恢复过来。 亚历山大一世创建了三色堇帝国，却也让三色堇帝国失去了统一大陆的机会。他的成就与他的失败一样让人叹息。 …… 艾斯对亚历山大一世的事了解不少，阿诺德将军就是早期追随亚历山大一世的将领之一。这几年，阿诺德将军也不忌讳与艾斯谈论当年的事。在阿诺德将军看来，殿下迟早要去帝都，让殿下多了解些三色堇帝国的历史，科奥瑟家族的事迹，只有好事，没有坏事。 艾斯只是不知道，米莱图书馆的学者是如何评价亚历山大一世的？他们是喜欢他，还是不喜欢她，世人对亚历山大一世的评价往往很极端。 艾斯还在思考这个问题。 突然，广场上有人站了起来，他已经答完了所有的题。他不是今天第一个交卷的人，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但他的情况似乎有点特殊，有位头发花白、真正属于米莱图书馆的学者在看完了他的羊皮卷后，亲自走到了他身边。 艾斯人还趴在书桌上，广场上的动静却完全逃不出他的眼睛。 在历史的长河里，许多魔法师的手札都失去了亡灵魔法的记载，所以哪怕是魔法岛的许多布置里，也没有针对亡灵魔法的。在其他人看不到地方，艾斯嘴唇无声的张合，他使用了一个洞察的魔法，跟着那个刚刚交卷的考生，还有头发花白的学者一起走到了广场的边缘。 广场的边缘有排石阶，最下面还有个小房间，从外面看起来不大。 那个考生、学者，还有一位魔法师一起走进了小房间。等到他们进去，艾斯才发现这个广场竟不是地底最大的地方。在他们弯弯绕绕的走过一段路后，他们来到一个正方形的小房间，房间是开放式的结构，一边是那位考生、学者他们的来路，另一边则是一排排书架。 这些书架不像山里的米莱图书馆，有魔法防护，无数的书籍整整齐齐地堆列在书架上，随意一个人就可以翻阅它们，不少书籍还是用古魔法语书写的。在米莱图书馆难得一见的大学者的著作，在这里出现的比例也大大提高了， 在这里的长椅上看书的所有人都身着灰袍。学者的服饰与普通人的没有区别，他们的衣服上没有任何标记能证明他们的身份，但艾斯知道，这里就是他要找的小图书馆。 而头发花白的学者现在所在的房间正中间有个椭圆形的长桌，他把刚才那位考生的羊皮卷递给了坐在主位的另一位学者。然后，坐在椭圆形长桌边上的学者开始传阅这位考生的羊皮卷，时不时的，两个位置相近的学者还会交头接耳几句。 很快，这些学者就做出了他们的判断，并由坐在主位的大学者宣布了结果，“吉米·霍夫施塔特。 历史，4分。 文化，4分。 算术，4分。 医学，4分。” 那个引导吉米·霍夫施塔特来小图书馆的学者脸上露出了欣喜的表情，吉米·霍夫施塔特更是感动得热泪盈眶，唯有与他们同行的魔法师依旧表情淡淡的。 三色堇帝国执行同一评分标准，1分是优秀，4分是合格，5分是不合格。当然还有6分，不过除非阅卷者过于严格或者考生态度极端恶劣，很少有人会得到6分的分数。 至于成为学者的考试，看吉米·霍夫施塔特就知道了，4个4分就合格了。 艾斯打了个哈气，不再管小图书馆的事，他决心先把精力投入这场考试。如果他考试没有通过，他再试试用别的方法进入小图书馆。 总之，只要米莱图书馆有可能记录龙语魔法，他就不会放弃。 艾斯花了大概一周的时间才把羊皮卷写完，虽然这个时间稍快，但艾斯在尼斯港的时间有限，龙岛的龙也不会等他，艾斯不再犹豫，直接叫住了巡视的年轻人。 年轻人似乎完全不介意艾斯识破他魔法师的身份，他直接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法杖，用魔法封住了艾斯的卷子，确保不会有其他人在上面留下痕迹，就送去给了广场上的学者。 艾斯等了很久，比这些天交卷的人多了一倍的时间，也没有人来通知他结果。艾斯心里不由忐忑起来。 艾斯无法见到阅卷的学者，只能询问年轻人，“法师大人，怎么这么久了还没有消息？” 年轻人的表情也有些疑惑，但还是道：“虽然学者都是博学的人，但他们擅长的领域也不一样，你写的羊皮卷会被分给四个学者阅读，当他们中有人特别欣赏你，才会做你的领路人。” 领路人，是米莱图书馆的传统。在一千多年前，米莱图书馆还没有这么大的名头，他们吸纳新学者的方式，就是由一位旧学者做领路人，再由米莱图书馆的其他学者对新人进行考核。 最早的时候，学者们介绍来米莱图书馆的都是自己的学生，直到后来，才渐渐开始介绍其他有才华的人。也因此，现在学者的领路人也相当于半个老师。 艾斯又耐心地等了等。 如果他的考试通过了，会有学者出现领路；如果他的考试失败了，则会有魔法师来告知结果。 这也是为了防止一些考生有过激的行为，更甚者考生年纪大了，伤心绝望下就这么去了。有魔法师在场，很有可能救他一条性命。 虽然艾斯希望有领路人出现，但他心里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艾斯想着进入小图书馆的通道、小图书馆的面积，还有米莱图书馆排列书籍的习惯，有关龙族的资料可能会出现在哪里。 艾斯都在想什么时候行动的时候，广场上突然传出了惊呼声。而且不是一个两个人，许多正在考试的人都抬起了头，他们看到来人，脸上的神情都变得很复杂，有惊喜、渴望、仰慕，如此种种，不一而足。 艾斯也抬起头，他竟在广场上看到了米莱大学者。 与他们初见时相同，米莱大学者依旧是一副温和的模样，他的头发雪白蓬松有点点乱，胡子遮住了小半张脸，他的眉眼弯弯，完全没有名满天下的傲气，只让人想到了邻家温和的老爷爷。但米莱大学者有双蓝得惊人的、锐利的眼睛，像是可以勘破这个世间所有的秘密。 一个多月前，米莱大学者就回到了尼斯港，在广场上参加考试的大多数人都认得他。 在所有人羡慕嫉妒震惊的眼神中，米莱大学者走到艾斯面前，“艾斯·诺依曼，我来当你的领路人。” 艾斯低头，他额前的碎发遮住了他的神情，他的模样看起来就像是他前世见到偶像的小粉丝，各种不知所措。过了几十秒钟，艾斯才平复呼吸，说道：“谢谢米莱大学者。” 艾斯跟在米莱大学者身后，走向了小图书馆。 艾斯不知道，米莱大学者的出现会不会引起别的意外。 倒是米莱大学者在他们去小图书馆的路上，问了艾斯几个问题，“学过医学吗？” 艾斯：“看过些医学方面的书，但没有实际操作过。” 米莱大学者：“看出来了。不过那篇文章写得很有新意。” 艾斯：“谢谢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不用这么客气。你这么年轻，就算这次考试没有通过，还有下次机会。我这次做了你的领路人，下次你就不需要其他人领路了。如果你通过了考试，我也算是你的老师。你随意自在些就好。” 艾斯疑惑道：“您都给我领路了，我还是有可能不通过考试吗？” 米莱大学者：“成为学者，必须得到米莱图书馆考试组大多数学者的认可，只有领路人是不够的。你交上来的卷子，广场上几位学者意见相差极大，我刚好路过，就有人给我看了。不过就算我成为了你的领路人，考试组也不会因为我的缘故，对你放松要求。甚至因为我，他们还会对你更为严格一点。” 艾斯皱了皱眉头。 第72章 成为学者（下） 冷不丁的, 米莱大学者又问道：“艾斯·诺依曼，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是佐治亚骑士团来参加最终考核的剑士之一。你的姓氏是诺依曼，那你应该出身威斯特法伦行省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 是诺依曼子爵的继承人。” 艾斯：“是的。” 米莱大学者的声音突然变得严肃起来, “那你知道成为学者需要付出什么吗？” 艾斯：“不能结婚生子, 不能继承爵位。” 米莱大学者：“只是这些？” 艾斯想了想, 学者大多四处游历, 没有听说需要定期回米莱图书馆或者做什么事情的。只是米莱图书馆会定期派一些学者去宫廷里讲学, 但派出的学者都是学问极其高深的, 也不是强制性的。 艾斯：“我不知道。我的母亲很早就过世了, 我加入米莱图书馆后, 我的父亲也会有其他的继承人。我对权利和财富没有太多的执念，反倒是这里，对我的吸引力更大些。” 这时, 米莱大学者与艾斯也走到了摆着椭圆形长桌的房间。因为米莱大学者的到来，学者们有些骚动, 但很快平静了下来。米莱大学者把艾斯写着的羊皮卷递给了坐在主位的学者，那学者站起来接过了羊皮卷, 然后分发给了坐在椭圆形长桌边上的学者们。 看着艾斯的羊皮卷, 有的学者发出了惊讶的感叹, 有的却不断摇头，看起来很是不满意。 倒是米莱大学者神色如常, 什么都没有说。 等在座的所有学者都看完了羊皮卷, 他们又轮流在一张小羊皮卷上写上了给艾斯的分数, 这个过程又用了很长的时间。艾斯分明看到一个学者在给他医学方面打了一个4，又把4涂掉, 改成了5，最后他又改成了6，就这样，小羊皮卷上凭空多出两个丑丑的黑球。 其他学者的位置距离艾斯太远，他也看不到他们的评分。 直到那张小羊皮卷又传回到主位学者的手上，他在小羊皮卷上打下了最后的分数，然后他看了米莱大学者一眼，直接读道：“艾斯·诺依曼。 历史，1分。 文化，2分。 算术，0分。 医学，5分。” 艾斯看了看在座的学者，不知道他这个成绩到底是通过考试，还是没有通过。最后，还是主座上的学者道：“虽然从你的羊皮卷上，可以看出你对医学了解不多，但是会就是会，不会就是不会，你没有瞎写一通。这很好。确保你不会成为一名庸医害人。” “而且，在医学的文章里，你提出了一个用针线缝合伤口的理论，虽然我觉得这个方法很荒谬，但费迪南德学者认为这非常有借鉴意义，你指出了一个非常好的方向，他会针对你的文章进行实验。” 椭圆形长桌边上，一个黑色山羊胡的学者向艾斯点头示意。 主位上的学者：“并且由于你在历史、算术上出色的成绩，尤其是算术上的，虽然你医学只得到了5分，我们还是决定让你成为我们中的一员。” 艾斯朝他们鞠躬，“多谢诸位学者。” 米莱大学者：“恭喜。” 艾斯朝米莱大学者微笑，然后他的视线转向了旁边的小图书馆。 米莱大学者注意到艾斯的目光，道：“这里是最早的米莱图书馆，那个时候先学者们发现这座山底下有一个巨大的天然洞穴，就把一些被王朝禁止的书偷偷藏在这里。就是现在，米莱图书馆也有很多书被三色堇帝国的王室，还有当世存在的许多圣阶所不喜，我们也就没有把它们放在上面的米莱图书馆，而在这里建立一个小的图书馆。” “艾斯·诺依曼，欢迎你加入我们，这里所有的书籍你都可以取阅，米莱图书馆的所有秘密你都可以分享。” 艾斯转过身，看向他身后所有用古魔法语写的书籍，这里有的书籍记录了魔法的起源，还有的书籍是研究剑圣的，也有与十级魔兽相关的。 艾斯喃喃道：“我知道的。” …… 尼斯港离港口不远的山上，有几栋临海的别墅。这几栋别墅相距甚远，每栋别墅的前后都有浓密的灌木，让尼斯港人看不清别墅里的场景。 这日，一栋临海别墅里迎回了他的主人。 “格林小公爵。”安吉拉惊喜道。 别墅的客厅里，诺恩正趴在沙发上，它锋利的小爪子正把沙发上的皮革刮得一条一条的。艾斯离开别墅已经两周多了，安吉拉不管诺恩怎么折腾，都不敢带它去永夜城，可把诺恩的破坏欲激起来了。 诺欧进别墅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幅场景。诺恩正在肆意地破坏房子，安吉拉只是象征性地拦了下，就神游外空了。 诺欧点点头，他把手上的布袋随手放在客厅的茶几上。布袋刚放到茶几上就倒了下来，大大小小浅蓝色的魔晶滚出布袋，滚到茶几上，袋子的里面还有数不清的透骨海龙兽的角。 安吉拉的视线无意扫过茶几，突然，她的瞳孔一缩，安吉拉发现布袋里滚出来的魔晶有五颗六级的。虽然诺欧是六级剑士，但有六级的战力与杀死六级魔兽是截然不同的，更何况是在海上，透骨海龙兽有先天的优势。如果这些透骨海龙兽是诺欧单独猎杀的，那他的实力绝对要比一般的六级剑士强太多。 安吉拉心中微凛，虽然因为艾斯的缘故，她炼金师的身份，她在永夜城的地位仅次阿诺德将军，不少更高级的亡灵生物都对她恭敬有加，但这不代表安吉拉会眼高手低。这不仅是因为诺欧的实力，还因为安吉拉知道，艾斯对诺欧的重视。 诺欧把身上的披风解下，挂到架子上，然后坐到客厅里唯一完好的单人沙发上。 安吉拉朝诺欧屈膝行礼，“格林小公爵，需要红茶吗？” 诺欧这才仔细看向安吉拉。与他们上次见面不同，诺欧上次见到安吉拉的时候，她还是含苞欲放的花苞，虽然青涩诱人，但尚需细品。现在的安吉拉已是完全盛开的花朵，她褐色的眼睛时而如同迷雾，让人想一探究竟，时而闪动狡黠的光，让人觉得俏皮。而她的眼角微微有些上扬，配上她娇俏的鼻子与适合接吻的唇形，直让人觉得抚媚妖娆。 随着年纪渐大，安吉拉与安吉莉卡越来越不像姐妹，安吉莉卡每日都隐藏在层层的套裙里，她永远那么优雅。而安吉拉，可能现在是在海边，她只穿了条凉爽的挂脖裙，不过，这很适合她。女孩圆润的肩头是如同凝脂般的皮肤，收拢的腰带衬出她盈盈的细腰，她甚至不需要像帝都的夫人们束腰，就拥有了让女人艳羡的凹凸有致的身材。 最关键的是，安吉拉身上有种无拘无束、野性的美。她的举止符合贵族的规矩，但她又不像贵族家庭里精心养大的女仆，就是诺欧望向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没有谨小微慎。其他人若是这样可能不好，但对于拥有非凡容貌的安吉拉，男人们、特别是贵族会升起更深的征服欲。 诺欧浓密的睫毛垂下，他想，这真是一个尤物啊。 诺欧道：“不用红茶。” 安吉拉有些不知所措，“小少爷让别墅里的仆人都放假了。” 按照规矩，主人回家应该由男仆伺候，至少在巴特索登庄园，诺依曼子爵回家的时候是这样的。可怜这六年安吉拉大多时间都是在亡界度过的，曾经姐姐耳提面命的规矩早被她忘得一干二净了。 诺欧倒没有说什么，别墅里的仆人走了，诺恩的活动范围才能大些。诺欧问道：“艾斯呢？他回来了吗？” 他们来的时候，安吉拉是不在尼斯港的。安吉拉这时候出现在别墅，只可能是艾斯先他从海上回来了。而且，诺恩也在这里。 安吉拉：“一周多前，小少爷让我照顾诺恩殿，诺恩，然后小少爷就离开了。小少爷说，你们约好的时间之前，他会回来的。” 安吉拉吓了一跳，结结巴巴的才把话说完。在永夜城，她叫“诺恩殿下”叫习惯了，刚才差点说顺了。 诺欧：“你之前住得离尼斯港近吗？” 安吉拉咬了咬嘴唇，没有说话。她不敢乱说话，害艾斯、诺欧产生嫌隙，但亡界的事，的确是他们最大的秘密。 诺欧倒也没有为难安吉拉的意思，他可以等艾斯回来问艾斯。 诺欧挥挥手让安吉拉离开了。 安吉拉从客厅离开后，又从厨房拿了糕点放到茶几上，诺欧没有动，倒是诺恩抓起两块小饼干要啃。 诺欧朝诺恩挥了挥手，“诺恩，过来。” 诺恩对诺欧也是比较亲近的，更何况他们很久未见了。诺恩翅膀长开，飞到诺欧身边。随着诺恩年纪增长，它的翅膀也越来越有力度了，翅膀拍打时带起的风把客厅里的东西都吹得东倒西歪的。 诺恩重重摔进诺欧的怀里，只把诺欧撞得笑了出来。 这也是诺恩喜欢诺欧的原因，艾斯也好，安吉莉卡姐妹也好，都不太经得起它压。除非在永夜城，不然只有诺欧能陪它玩。 诺欧摸了摸诺恩的后背，饶有兴趣地逗它，“你爸爸去哪里了？” “嗷~”诺恩卖萌歪头杀。 诺欧：“‘嗷~’是哪里？” 诺恩：“嗷嗷嗷嗷~” 诺欧笑了下，正想再说话，别墅外面又传来了开门的声音，诺欧下意识地回过头去。当诺欧看到来人的时候，他高兴道：“艾斯，你回来了？” 诺恩也从诺欧的怀里飞了出去。 突然，诺欧看清艾斯的模样，他表情微变，“艾斯，发生什么了？” 艾斯站在别墅的门口，他整个人刚好背对着阳光，面目含糊不清的。但艾斯现在的状态让诺欧感到很不安，不是绝望、悲恸，像是衰败的花朵，有种死寂的感觉。 诺恩完全没有感觉，它兴冲冲地飞到艾斯身边，也想往艾斯的怀里扑去。但艾斯避开了，哪怕诺恩的速度很快，比大多四级剑士的速度都要快了，但艾斯只是侧身，就避开了诺恩的投怀送抱。 诺恩：？ 诺恩有点糊涂，它既不明白艾斯爸爸是怎么避开他的，也不明白艾斯爸爸为什么要避开它。 诺欧走到艾斯身边，问道：“发生了什么？” 诺欧注意到艾斯回别墅后，视线有意识地避开了诺恩。诺欧心中觉得不对，他回头示意安吉拉照顾好诺恩，就拉着艾斯离开了别墅。 尼斯港口，海边。 海浪拍打着礁石，发出哗哗哗的声音。不远处有几幢别墅的影子若隐若现。 艾斯已经把这些天发生的事完全告诉诺欧了，只是省略了与塞壬相关的，只说在米莱图书馆见到了讲述龙族成长的书籍。 诺欧：“这么说，你确定送走诺恩了？” 艾斯没有说话。 诺欧：“你不问问诺恩的意见吗？” 艾斯没有告诉诺欧，他是怎样在米莱图书馆查找有关龙族的书籍，怎样在佣兵公会发布有关龙语魔法S级的悬赏，他在成为学者后，在小图书馆也找不到龙语魔法的记载时又是多么的绝望。 诺欧：“你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吗？有时候，我真不喜欢你的自以为是。” “诺恩是你亲手孵化的，是你每天晚上起来三四次喂养它，把它抚养大的。但愿今后，你不要后悔你此刻的决定。”诺欧说完，离开了海边。 礁石上，又只剩下艾斯一个人了。 第73章 离别是为了更好的重逢 诺欧联系了一艘海船, 说可以送艾斯、诺恩去龙岛，被艾斯拒绝了。 艾斯：“当初是我把诺恩的蛋带离巢穴的，现在我也可以自己送它回龙岛。” 虽然很多事情上，艾斯都任由诺欧决定, 但诺欧清楚, 艾斯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因为他人的意见而更改, 就像艾斯决定送诺恩去龙岛, 就像他决定单独陪诺恩走最后一程。 有时候, 生离比死别让人更加难以接受。 因为前者总是会给人留下微弱的希望。 成年的龙才可以离开龙岛, 而一头幼龙成年需要千年的时间。千年对人类有多久, 它足够一个行省的小家族成长为一个帝国的统治者, 盘踞千年；它足够一个圣阶人类走到生命的尽头。 那个时候的诺恩能有多大？在佐治亚行省的六年时光对于它漫长的生命只会是微不足道的记忆。 它可能会记得不莱梅城的一场雪, 它可能会记得魔兽森林大峡谷的一阵风，它也可能会记得永夜城百万骷髅大军，还有抚养过它、陪伴过它的人。 诺恩也可能什么都不记得。 足够漫长的生命, 漫长的时间，会让所有的记忆都变得模糊。它可能会想起大雪天的火锅, 却不记得谁把肉糜捣碎递到它嘴边；它可能会记得魔兽森林大峡谷的魔兽，却不记得它为什么要烤焦它们…… 这些诺欧知道, 艾斯又何尝不知道。 艾斯带诺恩往尼斯港北边走了小半日。当艾斯看到海边一块巨大的礁石的时候, 他告诉自己, 够远了，这附近已经没什么人了。 艾斯带着诺恩站在礁石上, 诺恩在天空上自由地飞了两圈, 艾斯没有向往常那样阻止它。 也就是这个时候, 艾斯原本还有些彷徨的心突然坚定了下来。诺恩跟着它，连飞行都要被束缚, 连本能都要被压抑。 诺恩本该是天空的王者，而不是他圈养在别墅里的宠物。 诺恩是龙，它注定要遨游于九天之上。 诺恩在天上玩尽兴了，它撞到艾斯的头上，然后顺着艾斯的背滑到地上。 艾斯没有说诺恩，这些年他只是控制剑士的等级才没有突破四级，他真实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得多。艾斯之所以教育诺恩不要往他身上砸，是考虑到诺恩在不断的长大，怕有天诺恩不小心把它心爱的爸爸压成了肉饼。 艾斯从未想过，他根本等不到诺恩长大的那一天。 不，诺恩回长成遮天蔽日的大龙，但是在它成长的那些瞬间，陪在它身边的人不会是艾斯，如此而已。 艾斯蹲在地上，跟诺恩讲他在巴特索登的过去，那是他连诺欧都没有说的、深埋在心底的秘密，讲他将要去的帝都，那里是如何的波谲云诡。艾斯用他前所未有的耐心与温柔告诉诺恩，“对不起，诺恩。我不能带着你，你必须去龙岛，在那里，你才能长成真正的黄金巨龙。” 诺恩有双非常好看的琥珀色的眼睛，它懵懂的、一眨也不眨地望着艾斯，它完全没有理解艾斯话中的意思。 艾斯：“诺恩，我们要在这里分开了。” 瞬间，诺恩大大的眼睛就布满了泪水。 但诺恩只是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这些泪水又都消失了。它没有嚎叫，只是不停地不停地绕着艾斯走，不停地不停地绕着艾斯走。 诺恩以艾斯为圆心，绕着他走啊走，像这是场无尽的旅途。 最后还是艾斯按住了诺恩的小身体。 艾斯用手轻轻抚过诺恩的角、它的头，诺恩猛得一摆头，晃开了艾斯的手。 这是诺恩第一次晃开艾斯的手。 曾经诺恩晃过很多试图碰它的手，有安吉莉卡姐妹的，有阿诺德将军的，有诺欧的，但唯独没有艾斯的。 艾斯斩钉截铁道，他不仅是对诺恩说的，也是在对自己说，“我不能带着你。” “你可以回龙岛。所有的龙族都会在那里出生长大，在龙岛，你可以尝遍这个世间最美味的料理，可以得到这个世间最珍贵的财宝。你会学习最正统的龙语魔法，遇到你真正的同伴，在你成年后，你也会找到你的伴侣，你们会一起成为这个世间最强大的存在。” “你再也不需要被关在一个小房子里，你想在海里戏水就在海里戏水，想在天上飞翔就在天上飞翔。再没有没有人可以束缚你。” 艾斯不怕诺恩听不懂，龙族的智商比人类只高不低。诺恩平常只是小孩心性，其实它很聪明，不说龙族是护短的种族，就是不是，诺恩也不会被欺负。 “不行。”艾斯试图好好跟诺恩说：“诺恩，我无法教导你龙语魔法。我不能看着你浪费你的天赋，看着你变得愚昧无知。” “嗷嗷嗷嗷嗷嗷——” 诺恩突然在海边嚎叫了起来，它的声音犹如啼血，有不舍有悲恸甚至有憎恨。 它憎恨想要抛弃它的人！ 它绝对不会原谅抛弃它的人！ 渐渐的，诺恩的嚎叫声低了下来，它像曾经无数次那样伏上艾斯的膝头，它轻轻地嚎叫着。 它可以不跑出来，它可以待在亡界，可以待在永夜城，它不会让艾斯陷于不利的处境的。不要抛弃它，这是它最后的请求。 可惜诺恩完全听不进去。艾斯的声音变得更坚定，更冷酷无情，“不行。在亡界待的太久，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会入侵你的身体，你会变成黑暗巨龙。” “黄金巨龙忠诚，黑暗巨龙可不是。”没有人知道艾斯的嗓子眼也疼得厉害，就好像艾斯他自己也没有感觉。 “嗷嗷嗷嗷嗷嗷——” 诺恩这次的嚎叫里更多的是愤怒，他瞬间张大嘴巴，它的嘴巴这么大，甚至能直接把艾斯的脑袋整个吞掉。 诺恩没有吞掉艾斯的脑袋，它直接把脑袋伸下去咬住了艾斯左手的手腕。 艾斯左手手上瞬间鲜血淋漓。 艾斯没有挣脱，任由诺恩咬了。然而诺恩到最后都没有使劲，这一口咬得不深，连艾斯的骨头都没有见到。相对诺恩的气势来说，真的雷声大雨点小了。 诺恩刚刚把嘴巴从艾斯手边移开，艾斯就甩了甩手，像对手上的伤毫不在意。 艾斯看了看他左手手腕上的空间护腕，刚才诺恩主要咬在这个上面了。空间护腕上没有丝毫痕迹，艾斯想到诺恩最近在长牙，想看看它的牙齿如何了，又强行遏制住了自己想要关心诺恩的冲动。 艾斯把空间护腕打开，里面所有的东西都倾倒在海边巨大的礁石上，里面不乏举世罕见的珍贵药材，也有许多早已失传的魔法道具，“这里有你想要的东西吗？你也陪了我这么多年，喜欢什么直接拿吧。” 艾斯明明知道诺恩不是这个意思，但他偏偏要这么说。 最后一次，诺恩望向艾斯的眼神是冰凉的，像是在看一个死物。 艾斯与它对视，他的目光也是平静，没有丝毫动摇。 艾斯：“你自己回龙岛吧。我就不送你了。你也知道，我是来参加骑士团考核的，这对我很重要，马上就是三个月的期限了。如果为了送你错过了，可就不好了。至于龙岛在哪里，你的血脉会告诉你，会指引你找到它的。” 诺恩张大嘴巴，他吐出了一个魔兽的角。 这是龙王角，之前艾斯取了点诺恩的血，把这个作为回报送给了诺恩。诺恩体内自成空间，能放不少东西，它早已把龙王角自己收着了。 现在它不要了。 艾斯给予它的东西它都不要了。 倒是艾斯，还在那边不倦地给诺恩安利他的收藏，“这个两仪图，是阴火阳火组成的，极其罕见，你当初就是靠它孵化的。龙族里若是有许久不能孵化的蛋两仪图可能能派上用场。还有这个……” 诺恩没有理艾斯，它往后退了两步，突然伸开翅膀。 艾斯不说话了，他静静地望着诺恩。 诺恩从地上叼了个玩偶，然后张开翅膀，头也不回地飞向了尼德兰海。诺恩飞得太快，艾斯眼睛都没舍得眨一下，它就消失不见了。 艾斯感觉他都快冻成了一座雕像，才动作迟钝地把地上的东西都收了起来。 虽然艾斯刚刚甩了龙，但艾斯就像个被甩的人一样，失魂落魄地站在海边。 这时，艾斯的身后传来了脚步声，只是听声音，艾斯就知道谁来了。 艾斯：“你怎么来了？” 诺欧把他身上的披风给艾斯披上，“你们，你一直没回来，我就找来了。”诺恩刚才的嚎叫声传出很远，也给诺欧指明了方向。 艾斯把头靠在诺欧肩上，久久没有说话。 很久以后，艾斯才道：“它走了。” 诺欧的手臂环着艾斯，他的声音如同海风般轻柔，“艾斯，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第74章 龙族的友谊 艾斯、诺欧没有在海边待多久, 因为尼斯港方向很快来了不少人。 艾斯、诺欧回别墅的路上，他们刚好遇到一个佣兵团。诺欧丢了一个银币问领头的佣兵，“发生什么事了？” 一个须髯如戟、虎背熊腰的佣兵道：“少爷，尼斯港都快传疯了, 尼德兰海岸边有龙出世。刚才魔兽的嚎叫声, 不仅这附近的村庄, 连尼斯港的人都听见了。那就是龙的嚎叫。” 诺欧声音冷清, “龙？那可是十级魔兽。你们这些人去不怕送死吗？” 佣兵：“原本是怕的。但有人去米莱图书馆找学者问了, 刚才出世的龙的叫声稍显稚嫩, 还有些痛苦, 很可能是龙族的幼崽, 甚至可能受伤了。那龙族幼崽现在肯定偷偷躲起来了, 就是圣阶的强者找到它也要靠运气。我们也只是去碰碰运气，如果真的让我们遇到一头龙，不管是收服它还是把它卖了……” 突然, 佣兵的话戛然而止了。因为刚才出手阔绰的贵族少爷身边的同伴正用一种阴冷的眼神盯着他，像是盯着一个死人。 诺欧拍了拍艾斯的肩膀, 道：“快回去吧。我们别凑这个热闹了，安吉拉应该准备好下午茶了。” 诺欧尽量自然地带艾斯往尼斯港的方向走去。 直到那个佣兵团离开好远, 诺欧才问道：“诺恩那里不会有问题吧？” 艾斯闷闷道：“不会。这个时候它应该已经离开了近海, 普通佣兵找不到它, 海里的魔兽也不敢对它出手，至于圣阶, 只有圣阶才会清楚龙岛有多可怕。” 诺欧：“你有好好跟诺恩说吗？” 艾斯没有说话。 诺欧叹道：“你啊。” 艾斯：“龙族不会希望它们的幼崽亲近人类超过亲近同族的, 这样反而对诺恩不好。龙岛是圣阶以下的禁地, 我也不可能去看它。与其让它心怀思念，还不如断了它的念想。” 诺欧摇摇头, 木已成舟，现在也多说无益了。 回到别墅后，安吉拉果然准备好了下午茶。看诺恩没有回来，安吉拉理所当然地以为诺恩去亡界了，诺欧却担心安吉拉不知轻重，说错话，回来就警告地看了看安吉拉。 艾斯回别墅后就神情恹恹的，直接把自己关进房间了。 安吉拉几次想去送餐，都被诺欧阻止了，“让他静静也好。” 安吉拉虽不太清楚发生了什么事，也感觉别墅里的气氛不正常，她突然想到很多年前卡洛琳夫人刚刚去世，巴特索登庄园也是这样的。 安吉拉压下心里的不安，每日只是静静准备餐饮，连走路的时候，都不由自主地猫起脚步。 整个别墅除了偶尔的响动声，几乎要成为了死宅。 …… 尼德兰海，在大海的最北面是三色堇帝国、魔兽森林、芬格帝国，在海的最南面是名扬大陆的几座岛屿，魔法岛与龙岛，再北就是人类还未曾探知的区域。 今天，龙岛外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龙岛外有一个巨大的防护阵，虽不如人类的魔法阵精妙，但上面五颜六色流动的魔力让所有看见它的人都感到惊讶，就是数十位圣阶的存在，都不可能破开这个防护阵。 但是今天，就有魔兽明知故犯了。 “族长，族长。” 有一头绿龙跌跌撞撞地飞向龙岛最大的一个山脉，绿龙今年已经有一千多岁了，虽然它已经活了很久，但在龙岛它还是一个青年。不过绿龙就算活泼些，也从来没有像今天这么不稳重过。 绿龙还距离主山脉好远，就大声地叫了出来。 这引得龙岛上所有的龙都侧目。 在主山脉里，有一个巨大的洞穴，这里堆满了黄金、宝石，还有举世无双的传奇兵器，这些东西没有被好好地存放着，而是堆成了一座小山。 有一头浑身银色、身形修长的巨龙正趴在这堆财宝上，美美得做着梦，它梦到它带领龙族离开龙岛，它们飞翔在无数位面，其它所有的物种都惊叹它们的美丽、强大，它的身边还有非常多的伴侣，美丽的银龙、红龙、绿龙…… 然而，这个美梦很快就被搅了，因为梦中也有人不让伟大的龙族族长安宁，“族长，族长”叫个不停，到底有什么事？！ 除非有龙蛋破壳了，不然吵醒龙族之长爱德华的龙，都将承受银色巨龙的怒火。 那头美丽修长的银色巨龙缓缓地睁开了它的眼睛，一双银色的、美丽的眼睛，它张开翅膀，只是拍动了两下，就从洞穴里飞出。 龙族之长爱德华在空中盘旋了两下，很快，它就注意到了在它睡梦中出现的声音，它看到了绿龙，爱德华的声音充满了威严，还有压抑不住的怒火，“亚历克，你已经不是幼崽了。不要以为吾还会宽恕你的鲁莽和愚蠢。如果你没有什么恰当的理由吵醒吾，吾就把你丢到位面监狱去！” 不少暗暗看热闹的巨龙都发出惊呼声，没有龙想到龙族之长爱德华会这么严厉，要知道以前，它可是最宠爱亚力克的。 不过不少龙族也暗暗叫好，之前，亚力克趁着年纪小，没少往母龙那里跑，搅了它们多少好事。好不容易，等这个小子成年了，总算能让它吃点教训了。 绿色巨龙亚力克：“不是，族长，龙岛的防护阵被攻击了。” 龙族之长爱德华的声音充满了怒火，“你这头笨龙！如果是不长眼的新生的圣阶魔兽，就把它烤了吃了；如果是人类，就把它抓了，让魔法岛的人拿黄金来换，如果没有人愿意换它，就把它丢进位面监狱里，让它在里面待上500年！” 绿色巨龙亚力克：“不……不是圣阶……” 龙族之长爱德华：“那你这个蠢货就不要管它。圣阶以下耗不了防护阵多少魔力，如果你再蠢点，吾就把你一起关到防护阵外面去！” 绿色巨龙亚力克：“可是，在撞击防护阵的是一头小龙。” 龙族之长爱德华的身影突然僵硬住了。 绿色巨龙亚力克：“我肯定不会认错，那头小龙还是头黄金巨龙，看起来出壳还不到十年……” 绿色巨龙亚力克的话还没有说完，龙族之长爱德华的身影就完全消失在天空中了。不仅如此，连原本在看热闹的其它龙也纷纷飞向了龙岛的边缘。 “喂喂喂！为什么走了都不告诉我一声！”绿色巨龙亚力克一边往回飞去，一边哀叹道：“果然成年了的龙就没有龙权吗？！” 龙岛边缘，诺恩呆呆地撞击着防护阵。 诺恩知道这是个什么东西，这是魔法阵，跟永夜城外面的差不多，永夜城的魔法阵因为要抵挡元素风暴，防护力也很强。 但诺恩还是想撞它，它有些报复性地想，它如果撞死在这里，艾斯·诺依曼应该会很痛苦吧！ 当诺恩又用力往防护阵上撞去的时候，突然，它感觉到前方一空，它直接掉进了龙岛里。 诺恩因为巨大的风流，1080度的打了几个滚，最终落到了地上。诺恩还没来得及抬头，就听到一个清脆的声音，“族长，你怎么直接把龙岛的防护阵关了！你知道要浪费多少魔晶吗？！” 还有一个威严的声音，“没大没小的。吾说关就关，浪费的魔晶从你的洞穴里取。” 前一个声音又变得委屈巴巴，“我就是提醒一下，上次我就给防护阵开了一个小缝，想出海抓条鱼，就被你骂了一顿。” 诺恩抬起头，它看到好多好多的龙。 有红龙伏在地上，有蓝色的龙立在高山之上，刚才可怜巴巴的声音是头绿龙发出的，相对其它龙族，它要小一圈。但这些龙，相对诺恩，毫无疑问的都是庞然大物。 诺恩要是再走近两步，就是一头龙的全貌都看不见了。 “孩子，欢迎回家。” 就在这时，诺恩看到一头银色的巨龙从天而降，它的身材修长，仪态优雅，简直是龙族高贵美丽的化身，它的声音威严中又不失慈爱，它只是说了一句话，诺恩就感觉到它的关心与对自己的爱护。 有大滴大滴的泪水落了下来。 在被艾斯赶走的时候，它没有哭；在独自在大海上十数天飞行，没有地方休息，只觉得翅膀要断掉的时候，它没有哭；抱着仇恨的心，撞击龙岛的防护阵的时候，它没有哭…… 但现在，诺恩再也忍不住了。 终于有一个地方可以收留它。只是站在这片土地上，它都能感觉到它的血脉与这片土地相连，它都能感觉到这里的龙是它的同族。 有龙爪伸到诺恩面前的地上，诺恩抽抽搭搭地抱着龙爪伸上了半空。 龙族之长爱德华又高兴又激动地看着爪子上的诺恩，它喃喃道：“真的是黄金巨龙。” 同时，整个龙族响起了嘹亮的嚎叫。不仅是为了龙族幼崽的回归，还因为诺恩的身份，从数千年前，黄金巨龙的血脉就在龙岛上断绝了。没有龙想到，它们有天还能在龙岛见到黄金巨龙的后嗣。 “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 就连这几十年才破壳的小龙听到成年巨龙的嚎叫，也都跟着叫了起来。唯有诺恩，它只是乖乖地躺在龙族之长爱德华的爪子上，没有丝毫嚎叫的欲望。 龙族之长爱德华有些纳闷，就是从来没有见过龙族的小龙，也不应该这么安静。 龙族之长爱德华注意到诺恩的嘴巴里咬着一个玩偶，这大半个玩偶都被诺恩咬在嘴巴里，剩下小半个上面也沾满了诺恩湿哒哒的口水，玩偶完全看不出原本的模样。 龙族之长爱德华双爪立在地上，它试图用另一个爪子把诺恩嘴巴里的玩偶取出来，却被诺恩愤怒地躲开了。 龙族之长爱德华完全没有生气，它只是道：“这是你的玩具吗？真是头精神的小龙。放心，你的东西，龙岛上不会有人敢动的。” 诺恩直直地瞪了它一会儿，过了很久以后，它才又小心翼翼地伏回龙族之长爱德华的爪子上。在海上不眠不休飞行了十数天，它真的很累了。 龙族之长爱德华双翼张开，它高兴地在龙岛上空飞行了三圈，“嗷嗷嗷嗷嗷——”其它所有海边的龙也跟在爱德华的身后，在空中飞翔着。 它们的翅膀遮天蔽日，它们的嚎叫传遍整个大海，传向魔法岛，传向更远的大陆。 龙岛上所有的龙族都知道了这个喜讯。 龙岛迎来了新的幼崽，新的黄金巨龙。 龙族之长爱德华把诺恩放回了自己的洞穴里，它的洞穴里不仅有黄金，还有数千年前大陆王族的王冠，这王冠上有几颗硕大的、颜色纯粹的红宝石，原本是龙族之长爱德华的最爱。现在它都毫不吝啬地给诺恩当了玩具。 龙族之长爱德华的洞穴外面，龙族几头最为年长的龙都聚在了这里。 有一头年纪非常大的绿龙问道：“爱德华，怎么样了？” 龙族之长爱德华：“小龙已经睡了。它的身上没有伤痕，也没有被人类契约过的痕迹，应该是从大陆飞过来的，对于它这个年纪的小龙来说，这距离实在太远了，它有些力竭。” 年老的绿龙的声音充满了关心，“休息几天就好了。小龙多大了？” 龙族之长爱德华：“不到十岁。” 年老的巨龙们不由发出惊叹声，对于龙族而言，这个年纪的小龙才刚刚破壳。而且，因为某些缘故，龙岛上的巨龙早已撤出大陆，有许多新生的圣阶已经忘记了龙族的威名，圣阶以下的人类、魔兽更是胆大包天，这样的环境下，一头小龙要平安地回到龙岛，并不是件容易的事。 哪怕沉稳如龙族之长爱德华，它的声音也不由有些喜气洋洋，“小龙的身体很强壮，比这几百年破壳的小龙都要强壮得多，而且看它现在就能找到龙岛，应该也很聪明。而且它还是头黄金巨龙！” 年老的绿龙问道：“黄金巨龙最后一次出现在我们位面是什么时候？” 一头伏在地上的蓝龙，它是龙族里最有智慧的龙，但它的年纪已经很大很大了，它的身上已经没有多少肉了，就只在龙骨上贴着一些龙鳞而已。 再过不久，这头蓝龙就要前往龙墓了，这是每头龙最好的归宿。 蓝龙：“大概是二千年前。” 年老的绿龙：“应该是那个时候的龙蛋孵化了。历史上不是没有出现过这样的事，有些蛋被认为是死蛋，被丢弃了，但实际上蛋还没有完全坏死。” “嗷嗷嗷嗷嗷——” “嗷嗷嗷嗷嗷——” 巨龙们高兴地嚎叫了两声，就被年老的绿龙制止了，“不要吵醒了小龙。”就连龙族之长爱德华想悄悄回洞穴看看小龙，都被年老的绿龙制止了，“爱德华，你跟我来。” 洞穴里，诺恩根本没有睡着。 可能外面的巨龙觉得它们的声音很轻，但诺恩大多数时间都生长在不莱梅城、永夜城这两个地方，特别是不莱梅城，它的夜晚很安静。 巨龙们压低了分贝的声音对于诺恩也像是在呐喊了。 诺恩确定洞穴里没有其它的龙了，就把嘴里的玩偶吐了出来。 诺恩的爪子戳了戳玩偶软趴趴的脸，轻轻地“嗷”了几声。 虽然龙岛很好，虽然只是见了一面，龙岛上的龙就把最好的东西都留给了我，但是，我只想待在你身边。你身边再不好，对我而言，你也是我的亲人。 诺恩从地上随手拿了根绳子，把一块金色的小鳞片捆住，然后吊到了占星玩偶的脖子上。这样，龙族其它的龙见到了，就会知道这个占星玩偶是属于它的了。 诺恩把占星玩偶抓在爪子上，眼角噙着泪，就那么睡着了。 等诺恩睡熟了之后，诺恩爪子上的占星玩偶悄悄睁开了眼睛，它小心地从诺恩的爪子上挣脱了出来。占星玩偶往后退了几步，迅速变成一个普通人的大小。 艾斯静静地凝视了诺恩一会儿。 直到东方鱼肚微白，艾斯才慢慢地离开洞穴。 龙岛上的重力与别处不同，就是艾斯现在用的身体是占星玩偶的，也感到行动困难。艾斯离开洞穴后，辨明了方向，就想离开龙岛。 就在这时，艾斯突然发现，它的面前多出了两个人。 一个人银发银眸，气质高雅，犹如清风明月，中年模样；另一人穿着一身绿色长袍，连脸上的胡子都是绿色的，年纪大概有六七十，面容严肃。 龙岛上会出现人类？ 显然不是，艾斯面前的两个人，是两头成年的龙幻化的。 绿袍人：“你是谁？” 艾斯没有答话。 爱德华：“我们没有恶意。甚至非常感谢你把龙族的幼崽送回龙岛。” 艾斯：“我只是不放心它独自渡海。天亮前我就会离开龙岛。” 爱德华微笑，“龙族一直是知恩必报的种族，不管你有什么心愿，想要什么样的财宝，我们都会尽力帮你达成，帮你找到。” 艾斯淡淡道：“不需要。我有想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尽力得到；我送诺恩回来，只是因为这样对它最好，我想这么做，与龙族没有什么关系。” 爱德华：“诺恩，这是它的名字吗？很好听。龙岛不会辜负你的期望。” “吾，爱德华，以龙族之长的名义，会尽我所能，教导它，保护它，直到它成年。” 艾斯：“多谢。” 爱德华：“这是我应做的。” 艾斯与爱德华对视，一人一龙毫不相让。还好艾斯这是占星玩偶的身体，要是它原来的身体，很有可能会倒在龙族族长的威压之下。 但哪怕如此，占星玩偶的身体也像是龟裂了一般。 幸好，爱德华很快收起了它的威压，像是刚才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艾斯转身想离开龙岛，绿袍人突然开口说话，“希望未来你不会再出现在龙岛。我们很感谢你送它回来，但龙族生而无畏，诺恩不需要依赖人类，吾也不会允许人类成为它的弱点。” 艾斯平静地注视着爱德华、绿袍人，道：“不会的。在我没有绝对的实力之前，我不会再踏足龙岛的。” 绿袍人片刻就听懂了艾斯的未尽之意，他道：“吾，拭目以待。” 倒是爱德华，他依旧神情温和，“在龙岛的历史上，也有许多人类得到了龙族的认可，与巨龙签订契约，成为龙骑士。龙岛从不拒绝真正品行高洁的人类。” 爱德华伸出右手，艾斯脖子上挂着的吊坠立刻悬浮了起来。 那吊坠是诺恩第一块褪下的逆鳞，也是诺恩给艾斯打下的标记。 爱德华的手指隔着虚空一点，那块光辉夺目的逆鳞瞬间变得黯淡无光，但爱德华没有损坏这块逆鳞，而是把它封印，并且以龙族族长的名义给它加上了祝福。 爱德华微笑，“这是龙族的友谊。” 艾斯转身离开了龙岛。 现在他不得不把诺恩留在这里。 但未来的某一天，他必将拥有与龙岛抗衡的实力。 到那个时候，诺恩，你还愿意跟我走吗？ 第75章 西本·科奥瑟殿下 尼斯港, 海边的别墅。 艾斯从房间里离开的时候，距离诺恩被送走，已经过去二十多天了。 当时诺欧正在剑房里练剑，安吉拉刚把新鲜的饼干放到客厅的茶几上, 看到艾斯出门, 她朝艾斯行了一个标准的屈膝礼。 一切都是那么的正常, 却又那么的不正常。 安吉拉已经是四级亡灵法师了, 可以自由进出亡界。这些天, 安吉拉有回过永夜城, 然而, 诺恩殿下并不在永夜城, 尼斯港龙族幼崽出世的消息又传得沸沸扬扬, 再加上艾斯、诺欧不同往常的神色，安吉拉对发生的事已经有所察觉了。 艾斯有多宠爱诺恩殿下，安吉拉再清楚不过。 这个时候, 在艾斯面前，安吉拉也不敢像平常那样大呼小叫了。 艾斯走到长沙发上坐下。客厅里的沙发早已换上新的, 地毯也是，所有诺恩存在过的痕迹都消失不见了, 艾斯知道, 这必然是诺欧的吩咐, 安吉拉不可能有那么心细。如果他们现在回不莱梅城的别墅，他房里跟诺恩有关的东西大约也被安吉莉卡收起来了。 到午饭的时候, 诺欧就离开剑房了。 看到艾斯的一瞬间, 诺欧分明是有些惊喜的, 但他脸上的表情很快变得云淡风轻，“你出来了？不过你再不出来我也要去敲你门了, 还有半个月就是三月的期限。我们必须去见米莱大学者。” 艾斯含糊不清道：“我还以为你自己去了呢。” 诺欧责怪地看了艾斯一眼。 这下，艾斯也不好说他没有心情去见什么米莱大学者了。 去米莱街道的路上，艾斯问诺欧：“一枚3级的透骨海龙兽的角就可以换一片银霜叶，米莱大学者那里的银霜叶不会被换完了吧？” 诺欧：“不会，到目前为止，只被换走了20片银霜叶。” 艾斯：“你怎么知道？” 诺欧：“杰罗尔德·霍斯利。他昨天去见了米莱街道，米莱大学者告诉他的。” 艾斯惊讶道：“他跟大卫·里希特已经得到足够多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了？” 诺欧：“不是，这段时间发生了很多事。杰罗尔德·霍斯利与大卫·里希特在近海，只杀死了一头3级的透骨海龙兽。大卫·里希特觉得近海的透骨海龙兽被其他人捕杀完了，想开船去更远的地方，杰罗尔德·霍斯利不得不同意，因为前一头透骨海龙兽是他杀的，按道理来讲，也只属于杰罗尔德·霍斯利。” “结果他们运气很不好，碰上了一头五级的透骨海龙兽，他们两个人都受伤不轻。杰罗尔德·霍斯利费了好大的劲才把大卫·里希特带回来，万幸的是，没有人受到不可逆转的伤害。但是，大卫·里希特不可能继续参加这次考试，他必须在床上瘫两到三个月。” 艾斯想了想，还是道：“我们能帮帮他吗？” 诺欧没有回答艾斯的问题，而是反问道：“骑士精神是什么？” 艾斯耸了耸肩膀，道：“公正。好了，我知道了，就这样吧。” 诺欧：“我还以为你会更执着一点。” 艾斯：“不，原来的我会。但是现在，我连自己的事都管不好，又有什么资格操控其他人的人生。” 诺欧知道艾斯又想到诺恩了。 哪怕他们把所有有关诺恩的东西移开，这个疙瘩也会在艾斯心里，可能只有诺恩再回来，艾斯才能彻底释怀吧。 艾斯又道：“而且，就像我们是同组的，在一定程度上，你可以帮助我。杰罗尔德·霍斯利也可以帮助大卫·里希特，这就要看大卫·里希特自己的本事了，金钱，权势或者其它任何他可以付出的东西。杰罗尔德·霍斯利也不是清高自诩、目无下尘的人，他会做出对他有利的选择。我又不是大卫·里希特的谁，我操心他那么多做什么。” 艾斯确实变了。 虽然艾斯看起来已经完全恢复了，但诺欧能感觉到，艾斯心里的有些地方，发生了变化。那些属于少年的天真，在他身上渐渐消失了，他越来越适应这个时代，这个帝国。 诺欧甚至想，如果艾斯没有成为学者，他现在应该不会排斥成为诺依曼子爵的继承人。 米莱大学者每天都会在米莱街道的小酒馆里喝一杯，这也是佐治亚骑士团的剑士们最容易找到他的地方。诺欧让艾斯跟他一起进去，“在佐治亚骑士团毕业，只会有个荣誉骑士的称号，这不属于爵位。也有些学者是荣誉骑士的。” 艾斯笑了一下，道：“你忘了，我有2个6分，这场考核除非我拿到100片银霜叶，不然罗斯大骑士长不会给我0分的。” 诺欧：“我这次得了5枚6级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如果我早点来，我可以把米莱大学者手上所有的银霜叶都换来。我只要我们之前在米莱图书馆找到的那片通过考试就可以了。” 艾斯又笑了，他说道：“你想什么呢？如果你把这里的银霜叶都换走了，佐治亚骑士团其它参加考试的剑士怎么办？而且那个荣誉骑士的称号，对我完全不重要。诺欧，就是你，也无法同时得罪这么多贵族家庭的。” “反正我都成为学者了。以后要是巴特索登庄园待不了了，我就去格林城堡，接梅隆大学者的班，辅佐你。如果你有了孩子，不怕我把他们养歪了的话，我也可以给他们做老师。”艾斯道。 艾斯话刚说完的时候，诺欧是不太高兴的。但不知道诺欧想到了什么，他脸上又多云转晴了，他目光灼灼，看着艾斯，“你说的？” 明明是艾斯想去诺欧家里蹭吃蹭住，看诺欧的神色，却像是他占了便宜。艾斯直觉他自己给自己挖坑了，但他思来想去，也不知道他话里有什么漏洞，只心虚到：“是啊，我说的。”说完后，艾斯心里更觉惴惴不安了。 反倒是诺欧，他心情很好地走进小酒馆，找米莱大学者去了。 艾斯：…… 总觉得有什么不对。 不过，艾斯自信诺欧不会害他，想了会儿，就把这事抛到一边去了。艾斯整个人斜靠在小酒馆门口的木柱上，看着天空云彩变化，卷起又舒开。 米莱街道上依旧冷冷清清，时不时有客人从店铺里进来又出去。虽然米莱街道上的生意看起来很萧条，但自从艾斯上次在杂货铺里买了东西，他就知道，这些其貌不扬的小店里，收藏颇丰。 而要支撑这样多的收藏，这些店铺每天交易的金额必然是一个天文数字。 就在这时，米莱街道不远处走来一个人，吸引了艾斯的主意。那人看起来有6.2、6.3英尺高，头发黑亮，像一根根针一样立在头顶，他的五官俊挺，很有层次感，虽不能说有多英俊，但也是让人印象深刻的长相。 他从米莱街道的另一头走来，比周边的人平均要高上小半个头，手里还牵着一匹高大的黑马。那黑马偶尔会打个喷嚏，甩甩尾巴，神气得不得了。米莱街道上是不允许骑坐骑的，他也非常有意思，钻了这个规则的漏洞，米莱街道是说不可以骑马，但没有说坐骑不可以进入。 艾斯原本已经收回视线了，但那个牵着马匹的男子向艾斯走了过来，不，他是向艾斯身后的小酒馆走了过来。路过艾斯的时候，男子冷淡地扫了艾斯一眼，他有双碧绿色的眸子，只是里面完全没有感情。 男子把马匹的缰绳系在艾斯旁边的木柱上，就走进了小酒馆。 艾斯百无聊赖地继续靠在木柱上，等诺欧出来。 然而，艾斯等了好久，都没有见诺欧的人影，都要艾斯以为发生意外的时候，诺欧才有些匆忙地走了出来。 艾斯朝他笑道：“换了多少银霜叶？” 诺欧：“20片，够用就行了。” 艾斯注意到诺欧有些神不守舍，问道：“发生什么了吗？” 诺欧眉头微皱，压低了声音，道：“我见到大王子殿下了。” 艾斯眉毛轻挑，问道：“刚才走进去的那个？” 诺欧点点头，道：“我们上次见面，还是我叔叔带我与伯纳黛特去帝都，在玛丽公主那里，我们见了一面。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大王子了。” 艾斯：“大王子来尼斯港，之前没有消息吗？” 诺欧：“没有，可能是找米莱大学者有事吧。” 这时，艾斯、诺欧已经离开小酒馆了，突然，艾斯听到他身后有人叫他。 事后，艾斯想到这一幕，真恨自己回头。但现在，艾斯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他只觉得叫他的声音有些耳熟，他下意识地转过身去。 艾斯看到米莱大学者、三色堇帝国的大王子并排站着，其中米莱大学者正笑眯眯地招呼他。 艾斯、诺欧对视一眼，都预感不好。 但艾斯没办法，只好硬着头皮走到米莱大学者面前。 艾斯还来不及说话，米莱大学者就抓住艾斯的手腕，对大王子说道：“就是他，艾斯，我的学生。我们很多天前就约好，今天要给他讲课的。大王子美意，我却无法失信于学生，实在遗憾。” 米莱大学者的声音里的确饱含着歉意与无憾，如果不是他抓艾斯的手抓得那么紧的话，艾斯也会相信的。 虽然艾斯现在的身份是学者，觐见陛下也只需要行半礼，遇到大王子更是不需要行礼的。但是，只要艾斯活着，他身上诺依曼家族的印记就不会消失，只要他还是诺欧的挚友，在诺欧继承格林公爵爵位的关键时刻，艾斯绝对不会得罪帝国的大王子的。 顶着米莱大学者锐利的目光，艾斯道：“如果大王子有事找老师，您们谈吧。我的事不急。” “不用了。”大王子声音冷淡。 米莱大学者连“失信”都说出口了，可见的确不想跟他交谈。大王子来尼斯港，是真心实意来找米莱大学者寻求帮助的，不是来得罪人的。 大王子：“我会在尼斯港留半个月，这段时间如果米莱大学者有空的话，可以派人去我的府邸。我愿意上门拜访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温和地笑：“多谢大王子体谅。”然后拖着艾斯走了。 直到艾斯跟着米莱大学者走到街道另一端，他隐隐约约听到大王子与诺欧打招呼，像是邀请诺欧赴宴，艾斯才恍惚想起他没有向诺欧告别。 不过，诺欧，应该明白他的身不由己吧？ 第76章 王位的继承权 米莱大学者的手劲很大, 当然，也有艾斯不敢用力挣脱的缘故。不然，在米莱街道上，把米莱大学者摔个狗啃泥, 艾斯指不定今天晚上就被逐出尼斯港了。 米莱大学者一直拉着艾斯, 直到他们进了米莱图书馆。 在米莱图书馆的顶层, 米莱大学者有间单独的书房, 不像米莱图书馆其它地方都是用银霜贝壳照明, 米莱大学者的书房有一个大大的窗户, 温暖明媚的阳光从窗户外照射了进来。 米莱大学者的书房就像米莱图书馆的其它地方, 摆了整整两面书架, 里面都是各种各样的书籍, 只是不同其它地方，这里的书籍都是米莱大学者自己著作的。 也只有到了这个，米莱大学者才放松下来, 给艾斯和他自己倒了杯茶。 艾斯怎会让米莱大学者给他斟茶，赶紧接手了米莱大学者的工作。米莱大学者的书房只有新鲜的果茶, 艾斯递了一杯给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尝了一口果茶，满意地叹了一声。 这时, 艾斯才把他在米来街道上不解的问题, 问了出来, “米莱大学者，您为什么不愿意帮助大王子？” 米莱大学者：“叫老师。” 艾斯：…… 艾斯：“老师。” 米莱大学者手上拿着果茶, 看向艾斯, 问道：“你知道西本·科奥瑟来找我, 是为了什么事吗？”艾斯摇摇头，米莱大学者道：“我知道。他想让我对陛下谏言, 让陛下立储。” 艾斯心底微惊，“可是，大王子是陛下的嫡长子，他的确是帝国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艾斯·诺依曼，你出身贵族家庭，对三色堇帝国现在的王族有了解吧？”米莱大学者从书架上拿出一本大块头，书脊上写着“三色堇帝国史 993年-？”。 艾斯点点头，“有些了解” 艾斯既然这个年纪可以通过学者的考试，学识自然是不差的。特别是对三色堇帝国的近代史，哪怕艾斯甚少交际，对此也耳濡目染，知道不少。 米莱大学者：“现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路德维希三世陛下的远房堂侄。你知道原因吗？” 艾斯点点头，“因为诸王之乱。” 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原本的长子曾出征普林，在凯旋归来的时候遇上了一场天灾，山顶崩塌，与随行骑士团共计3000名骑士，无一幸免。 路德维希三世陛下次子年岁尚幼，连骑士团的考核都没有通过，无权继承王位。 这个时候，按照继承权排序，应该是路德维希三世陛下的二弟，安德鲁亲王为王储。原本毫无可能的王位要落到头上，安德鲁亲王自然喜不自胜，只是有个问题，若是在这期间，小王子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他的继承权就又会排在小王子之后。 也就这个时候，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因为痛失长子，悲痛欲绝，已经在病床上残喘了。 当时的问题很简单，如果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先死，安德鲁亲王继承王位；如果小王子先通过骑士团的考核，小王子的继承权在安德鲁亲王之前，小王子继承王位。 明明每一天，宫廷里的学者都说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快不行了，可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心底，大约也是想要小王子继承王位的，他硬生生地熬到了小王子参加骑士团考核的那一天。 小王子当时已经是四级剑士，又觉醒了科奥瑟家族的三色堇斗气，原本通过考核是十拿九稳的事。那次骑士团考核任务的地点在魔兽森林的外围，也就是那么巧，小王子在魔兽森林的时候，遇上了百年未见的兽潮。 纵使安德鲁亲王再无辜，在这件事上他也洗不清嫌疑。 路德维希三世陛下总共有三个弟弟，有两个不愿意效忠杀侄的君主，自立为王。三位亲王相互宣战，帝国整整持续了大半年的战乱。 然后…… 米莱大学者把书翻开，道：“两位王弟相继被安德鲁亲王相继送上了断头台，不过当时，路德维希三世陛下还没有咽气。” 谁能想到那个每天只能喝流食，连话都不能说，连续送走两个儿子的老人还能有清醒的那一天。安德鲁亲王原本留着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只是为了帝国名义上不要分裂，他杀死两个弟弟的时候肯定没有想到，他有天也会被送上同一个断头台。 这个时候，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只剩下一个弟弟，也就是安德烈亚斯亲王，但安德烈亚斯亲王喜好吃喝玩乐，他甚至直言三色堇帝国的王位是遭受诅咒的，拒绝继承王位。 米莱大学者道：“路德维希三世陛下无法，只得找到了他父亲弟弟的长孙，也就是现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时候，活到最后的人才是胜利者，只要这个帝国存在一天，就必须要有君王。” 艾斯看着米莱大学者手上的书，道：“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立储的第二个月，路德维希三世陛下也过世了。”然后，艾斯回忆起他在巴特索登庄园的宴会上听到的话，道：“听说，路德维希三世陛下离世的时候很安详。” 艾斯：“既然因为储位，已经发生过那么多争端，早日把王储定下来不是好事吗？” 米莱大学者：“有些不太可靠的消息。” 艾斯饶有兴趣地望向米莱大学者，这可是少有的接触宫廷秘闻的机会。 米莱大学者盯着他的空茶杯，没有说话。 艾斯帮米莱大学者重新斟了茶，并服侍他用了点心。 米莱大学者：“有两方面的原因。你应该知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当时还是路德维希王子，他被过继给路德维希三世陛下之后，身上除了王储的名头，什么都没有。虽然路德维希王子原来在爱荷华行省的家族愿意支持他，但明面上他没有得到帝国其它任何家族的支持。” “所有的大家族都不看好他。当时的路德维希王子只是出身帝国东面的普通王族，没有任何让人心悦诚服的成就。而诸王之乱让各大家族元气大伤，所有人都在观望，没有人愿意率先向新王储示好。” “当时，路德维希王子的王妃已经逝世5年了。你说，路德维希王子那时有什么办法可以解围？” 艾斯：“联姻。” 这不是艾斯猜到的，而是十多年前确实发生的。 三色堇帝国历993年4月，路德维希·科奥瑟被路德维希三世陛下立为王储，同年5月，路德维希与帝国西面的乔伊特家族联姻，迎娶了西莉亚·乔伊特，也就是现在的西莉亚王后。 今天，艾斯见到的西本·科奥瑟殿下是先王后所生。在三色堇帝国历994年3月，西莉亚王后于同日诞下芬芙儿·科奥瑟、亚琛·科奥瑟，也就是现在的长公主、二王子。 乔伊特家族是三色堇帝国最富有的家族，他们封地上有金矿、宝石矿，宝石矿里还有伴生的秘银。因为乔伊特家族的财富，还有秘银，他们供养了许多魔法师。乔伊特骑士团也装备精良，在帝都的比武大会上虽不能拔得头筹，也常常名列前茅。 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刚刚继承王位的时候，乔伊特家族的支持，还有他们源源不断运送到帝都的金币很大程度上维护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统治。 至于西本·科奥瑟的母亲，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第一任妻子，她只是帝国东面一个没有实权的伯爵的女儿，很早就死于难产。当年先王后的家族不能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带来助力，现在对西本王子也无甚帮助。 米莱大学者：“一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感恩乔伊特家族当年毫无保留的援助。二来……” 米莱大学者脸上露出狐狸般的微笑。 米莱大学者今天的模样让艾斯感觉有些违和，但艾斯太关切米莱大学者说的话，没有顾得上这些细节。 艾斯问道：“还有什么？” 米莱大学者：“盛传，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年少轻狂过，那年帝都郊外出了红粉佳人，那是玫瑰中的王者，这个世界上最华美的玫瑰。在吟游诗人的口中，屠龙的勇士都会带上红粉佳人向心仪的女子求婚，没有不成功的。” “当时的路德维希王子策马赶到帝都的郊外，亲手摘得红粉佳人。只是可惜，西莉亚小姐当时不在帝都，她去城北踏青了。那个时候，路德维希王子与西莉亚小姐错过了，路德维希王子没能求婚成功。不过，有情人终成眷属。他们还是在一起了。” “如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如此珍爱西莉亚王后。那王储未来的归属，的确会出现无数的变数。” 第77章 隐藏在杂货铺的老头 米莱图书馆的顶层。米莱大学者坐在一张陈旧的椅子上, 在浅浅地饮着茶，艾斯还在翻看米莱大学者刚刚拿出来的书。 直至日暮西沉，米莱大学者才问道：“有什么感想吗？” 艾斯把视线从书上移开，道：“没什么。我记得十九年前的这个时候, 我父亲也在帝都, 只是他从来没有跟我讲过诸王之乱, 还有圣婚日的事。” 圣婚日, 是路德维希四世与西莉亚王后结婚的日子。每年的这一天, 都会举国欢庆。 米莱大学者：“圣婚日？不, 那个时候诺依曼子爵已经不在帝都了。” 艾斯惊讶道：“老师, 您认识我父亲？” 米莱大学者：“没有见过, 不过听迈伦提过。诺依曼子爵与卡洛琳夫人的婚礼是迈伦亲自主持的。” 迈伦？ 艾斯觉得这名字有些耳熟, 他想了想，惊道：“是迈伦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点点头。 三色堇帝国现存的大学者除了米莱大学者、梅隆大学者，就是迈伦大学者。迈伦大学者平素低调, 艾斯对他也不甚了解。 艾斯：“我听父亲说过，那个时候帝都的局势很混乱, 宫廷里的学者也受到了波及，暂时离开了王宫。主持父亲、母亲婚礼的学者原本是在宫中讲学的, 但我不知道那是迈伦大学者。” 艾斯完全没有想到, 迈伦大学者会给诺依曼子爵与卡洛琳夫人主持婚礼, 因为他大学者的身份，就是主持王族的婚礼也绰绰有余的。 米莱大学者像是明白艾斯心里的想法, “不是, 迈伦当时还没有获得大学者的称号。他在被禁止进入帝都后, 才回到米莱图书馆，专心学术, 于十年前获得大学者的称号。” 艾斯还从未听过这个，“迈伦大学者被禁止进入帝都？为什么？” 米莱大学者望向窗外，他的视线穿过层层火烧云，望向北方的帝都，“因为君王的怒火。迈伦还活着，已经是米莱图书馆尽力保护，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仁慈的结果了。” 艾斯沉默。他没有再问，如果米莱大学者不想说，他再问也是无益的。 米莱大学者：“天色不早了。你可以回去了。” 艾斯把茶具收拾好，向米莱大学者告退，“是，学生告辞。” 米莱大学者：“你还要在尼斯港待半个月吧？有空可以来米莱图书馆的顶层，陪我说说话。” 艾斯自然答应，临走时轻轻把米莱大学者书房的门带上。 艾斯离开米莱图书馆后，原本想直接回海边的别墅，只是他经过米莱街道的时候，突然想起一件事。艾斯环顾了下米莱街道，找到他与诺欧上次买玄阴药剂的杂货铺，又走了进去。 杂货铺里还是那个老头，昏昏欲睡的模样。 艾斯状似无意地在杂货铺里看了两圈，这家店铺的东西真的很杂，除了各式各样的药剂，还有草药、魔兽的皮毛、兽血，旁边的架子里还有不少武器，比如匕首、长剑、法杖。这些武器每种虽只有一两样，但不少武器表面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最让艾斯惊讶的，倒不是杂货铺里的东西。 而是杂货铺里，除了老头，连一个身强体壮的店员都没有。那些六级的兽血、寒鸦石做的匕首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架子上，几乎没有防护措施，好像那些东西只值几个铜币。 难道米莱街道的治安真的那么好？艾斯心里不由嘀咕。 艾斯走到柜台前。没想到杂货铺的老头还记得艾斯，他淡淡地扫了艾斯一眼，“第二次来了，应该知道规矩吧？” 艾斯：“是的。” 老头：“买还是卖？” 艾斯：“买。” 虽然艾斯也觉得很不现实，但艾斯就是有种直觉，这家杂货铺里很有可能有他要的东西。艾斯道：“请问有十级魔兽的兽血吗？不要有杂质的，不要开始变质的。” 老头淡淡地看着艾斯。 艾斯感觉自己是被嘲笑了，哪有随便走进一间店铺，开口就要十级兽血的。但突然，艾斯感觉到不对，他想起他上次买玄阴药剂的时候，艾斯试探性地递了枚空间戒指给老头。 这枚空间戒指是永夜城的战利品，空间戒指里的空间不大。不过，空间戒指里装满了银霜贝壳，大约有70万个。 老头面色平静地接过空间戒指，空间戒指没有认主，他可以清楚地查探到里面的东西。 老头没有用多少时间，就清点完了空间戒指里的银霜贝壳，他问道：“包括这枚戒指吗？” 艾斯：“如果有足够多的十级魔兽兽血的话。” 老头收下戒指，转身往店铺后面走去。 艾斯心底有些惊讶又有些激动，他没有想到第三种兽血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艾斯没有等多久，杂货铺的老头就拿着一个透明的、平常用来装药剂的瓶子出来了，这个瓶子是大肚瓶，在装药剂的瓶子里，容量算大的了。 瓶子里装了大半瓶红色的血液。随着老者的步伐，这些血液轻微地晃荡着，哪怕它与艾斯还隔着一段距离，艾斯都能感受到血液里强大的能量。 老头把瓶子递给艾斯。 艾斯打开瓶子的盖子，轻轻地嗅了一下，应该是爬行类魔兽的血液。从血液里逸散出的能量，艾斯能够感觉到，提供血液的魔兽就是在十级魔兽里也是不凡的，若论实力应该比塞壬还要强大。 老头递给艾斯装着十级魔兽血液的瓶子的同时，还把艾斯的空间戒指退了回来。 可能刚才老头给艾斯的已经是杂货铺里所有的十级魔兽的血液了，也可能是老头根本看不上空间戒指。 艾斯道：“谢谢。” 比尔制作药剂需要的材料，只剩下一种十级魔兽的血液了。 这真的帮了艾斯大忙了。 “只是交易而已。”杂货铺的老头态度一如既往的冷淡，倒是他的视线扫过艾斯的右手，像是不经意道：“你的手受伤了。店铺里有疗伤的膏药，每日涂着，完全不会留疤。要买些吗？” 艾斯手上的伤，还是艾斯半个多月前送诺恩去龙岛的时候，诺恩咬的。这些天，艾斯全部心神都跟着占星玩偶在海上，根本没有管过受伤的手。 伤口外有圈黑色的，状况的确不太好。但艾斯了解自己的身体，知道最多留块疤，不会造成其它的伤害，也就放任着了。再者，艾斯私心里，也想在身上留着点与诺恩有关的，当作念想。 艾斯：“没事。” 老头：“之前尼斯港出现的小龙是你养的吧？” 艾斯瞳孔微缩，他下意识地低下头，遮掩住情绪。 艾斯道：“你在说什么？” 艾斯又抬起头，他与杂货铺的老头四目相对，直到这时，老头的眼神都是波澜不惊的，像是龙族的出现在他面前也只是寻常事。 杂货铺的老头：“你手上的伤，这个齿痕，只可能是龙族幼崽咬的。虽然龙族离开大陆已经千余年了，但并不代表尼斯港没有认识它们、了解它们的人。” “只是懒得戳穿你，也忌讳龙岛罢了。当然，也有可能，除了我之外，你没有碰上其他人。” “龙族是最有领地意识的魔兽，你的实力还太弱，所以没有发觉它在你身上留了标记。那头龙族的幼崽可能是有意识的，也可能是无意识的。” 艾斯眉头紧皱。 如果不是诺恩现在已经被它送走…… “不过，人类原本就很难发现魔兽的标记。”老头随意补充了一句。 艾斯：“它已经回龙岛了。” 老头对此事不置可否，道：“你第一次来这里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不过这跟我没什么关系。你确定不用买瓶药膏，让你手上的伤好起来吗？” 艾斯顿了下，道：“要一份吧。” 这回老头没有走到杂货铺的后面去，而是在货架翻了翻，找出一个盒子，递给艾斯，“每日晚上涂抹一次，不用用绷带。500银霜贝壳。” 艾斯付了钱，离开了杂货铺。 艾斯的心里沉甸甸的。这个世界比他想象的更大，从三色堇帝国最荒凉的西北行省，到芬格帝国最富饶的东部行省，到大陆南面魔兽的聚居地魔兽森林，到更南的海外——魔法岛、龙岛，还有那么多他不知道的地方。每一个地方都有无数的强者。 他还需要走很远很远的路。 艾斯回海边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沉入了海中，只有淡淡的金色余晖像是薄纱笼罩在海平面上，给尼德兰海带上两分绚丽的色彩。 别墅里空荡荡的，不过艾斯回来没多久，安吉拉就从厨房走了出来。 艾斯神色平淡，问道：“回永夜城了？” 不知为何，安吉拉感觉到艾斯身上的威压日渐深重，在艾斯面前，她再也不敢像小时候那般肆意。安吉拉想到很多年前，艾斯宠着她，安吉莉卡管不住她的时候，安吉莉卡说的话，“安吉拉，等未来的某一天，就是小少爷容许你胡闹，你也不敢了。所以现在，我也不会管你了。” 安吉拉那个时候不明白。 但现在，安吉拉隐约明白，这一天已经要来了。 安吉拉轻轻拉开裙摆，朝艾斯行礼，虽然现在只有他们两个人，但安吉拉的动作规矩得像是多年前在巴特索登庄园举办的宴会上，有无数身份尊贵的人看着她。 “回殿下，是的。”安吉拉。 安吉拉：“格林小公爵受大王子的邀请，去大王子府邸参加宴会了，今晚要很晚才会回来。” 艾斯：“如果诺欧回来，就说我已经睡了。” 艾斯说完，往前跨了一步，他已经穿过现世、亡界的屏障，离开别墅，也离开尼斯港了。 第78章 星辰药剂 亡界。 亡界一如既往的由灰、黑两种颜色组成, 这里很少能见到鲜艳的颜色，骷髅们也不喜欢其它的颜色。永夜城的城墙是黑色、灰白的两种砖块间隔砌成的，远看就像巨大的棋盘。 城主府的石屋外，栈道的两边是各种奇花异草, 这些花草完全不像亡界的植物, 它们的花苞是热烈的红色, 明亮的橙色, 但它们的确是亡界的植物, 这些盛开的花朵的花瓣上沾满了剧毒, 是任何活人都无法触碰的。 当然, 亡灵法师除外。 石屋内, 有几个巨大的魔法药剂瓶子, 各种颜色的魔法药剂像是镜子一样，清清楚楚地倒映出石屋里的景象。 这次，石屋里没有其他人, 只有艾斯与黑袍人比尔。比尔面前是一个非常精致的小坩埚，下面有一团橙色的火焰和一团白色的火焰, 两种火焰相互交融着，共同燃烧着。 这火焰正是之前孵化诺恩用的阴火阳火, 只是这会儿火焰形成的图案不是太极图。 比尔褐色的双目紧紧地盯着坩埚, 坩埚里正冒着气泡、浅金色的魔法药剂一丝一毫的动静都瞒不过他。比尔拿着玻璃棒缓缓搅拌魔法药剂, 突然，比尔道：“再取点扎蓬果, 之前的一半就够了。” 艾斯迅速地用银质的小刀把扎蓬果切碎, 切到扎蓬果只有米粒大小的时候, 艾斯把它们装进一个青色的小碟子里，递给比尔。比尔的视线从头到尾都没有移开过坩埚, 他感觉到艾斯递过来的手，接过小碟子，把里面的扎蓬果倒进了坩埚里。 艾斯回到亡界后，立刻告诉比尔他得到最后一种十级魔兽的血了。 比尔也没管阿诺德将军、永夜城的其他亡灵生物，直接拽着永夜城的城主艾斯进了他的实验室，并阻止其他亡灵生物进入实验室。 比尔：“制作传奇药剂，我需要有助手。投靠永夜城的那些亡灵生物不行，他们无法完成精细的操作，实力强大的骷髅则对魔法药剂知之甚少。这些材料来之不易，我想殿下也不想有无意义的消耗。” 艾斯原来的打算是，把十级魔兽的血液带给比尔，就离开亡界的。然而，不仅仅是比尔给出的理由，艾斯也不想错过亡界最好的魔法药剂师制作传奇魔法药剂的过程。 艾斯更不觉得给比尔做助手是不可以接受的事，当初在魔法塔，比尔是囚禁了他们，但艾斯也从比尔那里学到了不少东西。更何况，术业有专攻，在魔法药剂的领域，比尔的确是现世、亡界屈指可数的存在。 加入扎蓬果后，金色药剂突然变得粘稠了起来。 艾斯之前听比尔提过，往常到了这一步，药剂很快会凝结成固体，就像比尔之前拿出的小金珠。在这之后，无论是加入兽血，还是其它的草药都没有作用。 但这一次，就不一样了。 比尔先往坩埚里倒了些诺恩的血，然后快速地搅拌药剂，同时，比尔的嘴唇念念有词，冗长的魔法咒语毫不停顿地吟唱了起来。 这个过程是非常漫长的，大概有一刻钟，石屋里魔法元素前所未有的浓稠起来，带着暗黑属性的火元素、水元素、土元素、风元素都慢慢地朝药剂里汇聚过去。就连在亡界很稀少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也出现了一点，它们没有直接进入药剂里，而是通过阴火、阳火交融的新的火种，穿透坩埚，再进入魔法药剂里的。 在这个过程中，比尔不能说错任何一个古魔法语，否则，艾斯与比尔之前花费的所有金币、心血都要白费了。 艾斯也完全不敢大意。 比尔吟唱的咒语像一个个音符从艾斯的心上跳跃过去，直到艾斯听到了一个特殊的音符。 肉眼可见的，几乎同时艾斯与比尔各自从桌子上拿起一个玻璃瓶，并把玻璃瓶里的血液倒入坩埚里。 当比尔再次搅拌魔法药剂的时候，艾斯感觉到药剂上传来一阵极强的冲击力，不是攻击人的身体的，而是透过所有虚妄的东西，直击人的灵魂的。 有那么一刹那，艾斯甚至看到有透明的虚影从他的身体里浮现出来，那个虚影与他长得一模一样！然而，艾斯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个虚影退回了艾斯的身体里！ 这是？！ 这是他的灵魂吗？！ 艾斯往后连退几步，最后撞到了立在墙边的、装着魔法药剂的巨大瓶子。艾斯只觉得头疼欲裂，他捂着头，受不了的半倒在地上。 也就这时，比尔原本褐色的眸子透出点点红光，他手上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坩埚里的魔法药剂像是要跟比尔作对似的，它们从黑色又变回了金色，但与之前浅浅的金色不同，现在魔法药剂的金色是夺目的，就像是日月星辰，有亡界不可拥有的光辉。 它是那么的灿烂，又是那么的玄奥！ 永夜城城主府的前院，阿诺德将军原本正与永夜骑士团的大骑士长们商量在亡界各处建立据点的事，艾斯将来会去现世许多不同的地方，相对应的，他从现世回亡界，也会回到亡界的各处，永夜骑士团需要有遍布整个亡界的据点，才能最快找到他们的殿下。 永夜骑士团的骑士长正在汇报他们工作的进度，与多少亡灵领主签订了相关的契约，又要派多少骷髅士兵去“说服”其他亡灵领主。 突然，阿诺德将军伸出手，制止了大骑士长们的汇报。 阿诺德将军静静地感应了下，迅速打开大门，往外走了几步。然后，阿诺德将军抬头往亡界永恒不变的天空看去。 原先无比乏味的灰黑色的天空，竟有了点点繁星。 这些星星在天空中若隐若现，它们并不耀眼，永夜城里的骷髅们如果不抬头，甚至完全感觉不到他们头顶上变化。但是，亡界自诞生以来，也少有这样的异象。 这样的异象，不是有妖星出世，就是有异宝诞生。 而且永夜城上空这样的动静，谁也无法隐瞒。 永夜城里，在街上随意逛着的骷髅，在红粉骷髅处作乐的骷髅，来城池里暂时修养的骷髅，所有七级以上的亡灵生物同时抬头看向了天空。 在永夜城外旷野的尽头，亡灵领主里根站在城墙上，他原本含糊不清的五官，现在像是被黑纱蒙住了，他望向永夜城的方向，沉默不语。 里根城池的不远处，是亡灵领主培根的城池。在城墙脚下，有一个穿着蓑衣的骷髅，他像很多在荒野行动太久、一进入城池就坚持不住的骷髅，力竭地倒在城墙脚下。从城门处路过的骷髅，没有谁知道，这个穿着蓑衣的骷髅是这座城的主人。此刻，亡灵领主培根望向天空，喃喃道：“亡界现星辰。” 亡界最南部的大山，原本在沉睡中的、穿着华美丝绸的巫妖英格索尔，他缓缓地睁开了那双美丽的绿色眼睛，他的视线透过山石，望向天空。巫妖英格索尔嘴角微微勾起，展露出一个极其魅惑的笑容，“亡界现星辰。历史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亡界的西部，北部，东部，所有沉睡的、清醒的巫妖都望向了永夜城的方向，他们都感受到了有改变这个位面的东西出世了。 小死灵海，有一个婴孩在海面上翻了一个身，他睡得正香，在亡界的天空出现繁星的时候，小宝宝露出了甜美的笑容，像是做梦梦到了好吃的东西。这小宝宝模样粉雕玉琢的，身上没有半点亡灵的气息，但他就是这么突兀地、没有半点违和地出现在了亡界，无忧无虑的成长着。 永夜城的石屋内，比尔眼中红光大盛，他停下了手。 阳火与阴火慢慢分开，坩埚里的魔法药剂不再冒着气泡，它静静地流淌在坩埚里，像是拥有无尽的生命。 比尔缓缓地跪在了实验桌前面，他竟然亲手制作出了传奇药剂。魔法岛上千年都没有能制作的药剂方子，他竟然制作成功了。 而且这个药剂，比他最开始的想象，比魔法岛的魔法药剂师最夸张的想象还要可怕。 这是现世、亡界历史上出现的第一瓶孕养灵魂的魔法药剂。 肉体达到极致，可以晋级圣阶，而灵魂达到极致，可以…… 没有人知道。 因为没有人敢轻易探究灵魂。 灵魂受到损伤是不可逆的，因为治疗灵魂是圣阶都做不到的事。 现在，一切都不同了。 比尔还跪在地上，艾斯却缓过劲来。艾斯走到实验桌前，把坩埚里的药剂倒入五个瓶子里，透明的瓶子能让魔法药剂更清楚地展现了出来，浅金色的药剂里，悬浮着一颗颗金色的小珠子。 这些小金珠不再是失败品。它们原本就是传奇药剂中的一部分。 比尔怔怔地看着艾斯，还有艾斯手上的魔法药剂，道：“药剂方子无名。如今药剂出世，请殿下赐名。” 艾斯：“你是制作它的药剂师，理应由你命名。” 比尔：“不，如果只有我，就是再过100年，我也制作不出它。而且，由殿下命名，是这药剂的荣幸。” 艾斯也不知道他做了何事，让比尔突然认可了他。不过，比尔既然是真心的，艾斯也没有理由推辞。 药剂里，金色的小珠子就像是天上的星辰。 艾斯道：“那就叫它星辰药剂吧。” 第79章 西本王子的宴会 艾斯、诺欧见了米莱大学者的第二天。 阳光透过五彩的玻璃, 照射到柔软的沙发上，云朵般的大床上，给房间里增添了两分绮丽的色彩。 哪怕是海边临时租住的别墅，艾斯也没有亏待自己。他卧室里的床有13英尺宽, 可以同时躺上三四个美人。不过这些天, 这张大床完全没有发挥出用处, 艾斯也就今天早上才躺到上面好好睡了一觉。 不过现在, 艾斯觉得他有些透不过气来。 有谁在捏他的鼻子？ 诺恩？不可能, 诺恩肯定是用踩的, 而且是要把它鼻梁踩断的架势。而且, 诺恩已经被他送走了, 艾斯心里有些惆怅。 安吉拉？应该是安吉拉, 只有她这么没大没小的，艾斯有时候希望安吉拉讲点规矩，有时候又喜欢她在自己面前像曾经那样无拘无束。不过安吉拉不是14岁的小女孩了, 艾斯考虑，把安吉莉卡写的《淑女是怎样养成的》拿给安吉拉。 艾斯有些不满地睁开眼睛。 然后他看到了一个金发碧眼的贵族少年。 少年像是从欧洲中世纪的油画中走出来的, 他浅金色的头发上面还有淡淡的光圈，浅蓝色的眼睛温柔沉静。此时, 贵族少年穿着宽松的居家服坐在他的床上, 手还捏着他的鼻子。 是诺欧。 艾斯感觉他脑袋都睡迷糊了, “怎么是你？” 诺欧挑了挑眉，问道：“你以为是谁？” 艾斯把手臂举起来, 遮到眼睛上面, 挡住灿烂得有些过头的阳光。 在永夜城待久了, 艾斯也有些习惯阴天了。 艾斯漫不经心道：“安吉拉。” 因为艾斯手臂遮住了眼睛，他没有注意到诺欧在听到他说话之后, 原本浅蓝色的眼睛变得湛蓝，就像是深不见底的湖泊。 诺欧从艾斯的床上站了起来，走到窗户边，把窗户打开，有轻柔的海浪声传到房间里，给房间里带来了新的空气和生机。 诺欧：“再睡都要下午了，你还不起来吗？” 艾斯懊恼地“哦”了一声，道：“你都要管我什么时候起床了吗？” 诺欧回过头，看向艾斯，毫不留情道：“是的，我没有想到你能这么堕落。我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时候，从来没有听说过哪家的贵族是这样的。” 艾斯摊摊手，一副诺欧少见多怪的样子，道：“在巴特索登的时候，诺依曼子爵都不管我。”然后摇了摇床头的摇铃。 不一会儿功夫，安吉拉拿着盥洗的盆子、毛巾走了进来，她把一个小桌子放到艾斯的床上，然后把盆子搭在小桌子上面。艾斯手撑在身体两边，坐了起来，开始盥洗。 诺欧有些震惊地看着艾斯，“那些我去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早上，都错过了什么。” 艾斯朝诺欧笑了笑，问道：“昨天西本王子的宴会如何？” 诺欧坐到沙发上，“就是那样。尼斯城城主、城里的不少官员，甚至尼斯城知名的富商都有受到了邀请。” 艾斯凉凉道：“真是令人惊讶。我还以为帝都的大贵族不屑于商人为伍。” 诺欧：“有钱的大贵族的确不会。” 艾斯对西本王子的行为和野心并无兴趣，他问诺欧：“我们什么时候离开尼斯港？” “下周。”诺欧道：“原本我们从米莱大学者手上拿到银霜叶，就可以回不莱梅城。不过昨天，西本王子说，他也想去不莱梅城看看，问我们可不可以一起走。我答应了。” 艾斯疑惑道：“我们？” 诺欧：“我和你，还有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其他人。我想他们不会拒绝的。” 艾斯：“他想干什么？”诺欧还没说话，艾斯就恍然大悟，“哦，他想拉拢你。” 诺欧没有否认，等他觐见陛下，继承格林公爵的爵位与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封地后，他的确是三色堇帝国最有权势的贵族之一。西本王子想要拉拢一位未来的公爵，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诺欧：“你似乎不喜欢西本王子。” 艾斯皱了皱眉头，迟疑道：“也不是。我不喜欢的大概是权利的斗争。在我们去帝都前，我们既不能得罪西本王子，但也不能跟西本王子走得太近，在储位未定、你根基未稳之前，过早地站队没有好处。再者，陛下正当壮年，未必喜欢西本王子过多地接触大家族的家主。” 对于艾斯有关政治的分析，诺欧不是很在乎，他抓住了另外一个重点，“我们去帝都？你也要去帝都吗？”艾斯无法通过佐治亚骑士团的考核，也就无法获得骑士称号。就算去帝都，艾斯也不可能成为诺依曼家族的继承人。 艾斯道：“自然。你授封公爵爵位，我可是想亲眼见证的。”而且，有乔纳·弗林的隐患在，诺欧继承格林公爵的爵位并没有百分百的把握。 艾斯担心，自然要与诺欧一起去帝都的。 再者，每个人都会对自己的来历好奇。对于卡洛琳夫人的过去、自己的身世，艾斯已经有了些猜测，但除非去帝都，在帝国的其它地方，艾斯都无法证实他的猜测。 诺欧轻笑，道：“好，那我们一起去帝都。” …… 距离艾斯他们离开尼斯港前两个晚上，艾斯、诺欧收到一张请柬，西本王子邀请艾斯、诺欧去他府邸赴宴。 相对上次，诺欧在米莱街道偶遇西本王子，这次的邀请要正式许多。 诺欧、艾斯自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按照三色堇帝国的传统，西本王子继承王位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对于未来要效忠的君主，再怎么尊重都不为过。 宴会的当日，艾斯、诺欧下午就去了西本王子在尼斯港的府邸。 三色堇帝国正式的宴会邀请是包括下午茶的。 艾斯、诺欧到的时候，西本王子的府邸外已经有了不少马车了。不断的有盛装打扮的贵族女孩从马车上下来，走进府邸，不说相对保守的帝都，就是比起不莱梅城，尼斯港的风气都要开放不少。年纪尚幼的贵族女孩都穿着挂脖裙，年纪稍长些的贵族女孩，还有贵族夫人们都穿着低胸的长裙，露出大片雪白丰满的胸脯。 走进西本王子府邸的花园，是修剪得异常整齐的草坪，盛开的花卉，连花园石柱上的装饰品也是纯金制作的，贵族老爷们拿着浅红色的酒杯相互交谈着，贵族小姐们三五成群围在一起，望着花园里的青年才俊娇笑不已。 女仆们把各种点心、水果摆到桌子上，男仆们托着放满酒杯的托盘从人群中穿梭而过。 这副场景好不热闹。 艾斯、诺欧才刚刚走进花园，艾斯就看到有位黑发的青年端着酒杯、穿过人群，朝他们走来。这人正是米莱街道上与艾斯有一面之缘的西本王子。 西本王子走到诺欧、艾斯面前，“诺欧，欢迎你来。” 诺欧：“西本殿下。” 西本王子从男仆托着的托盘上拿过一杯酒递给诺欧。 “谢谢殿下。”诺欧把视线转向艾斯，道：“西本殿下，这是我的好友，艾斯·诺依曼，出身威斯特法伦行省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然后又向艾斯介绍道：“这是西本殿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长子。” 艾斯朝西本王子行礼，“西本殿下。” 西本王子也同样给艾斯递了一杯酒，“很高兴再次见到你，艾斯·诺依曼。” 艾斯视线落到西本王子递酒过来的手时，突然就怔住了，直到诺欧在旁边摇了摇他，艾斯才反应过来，他赶紧接过酒杯，“谢谢殿下。” 诺欧心里奇怪艾斯的反应，西本王子倒没有放在心上，只以为小贵族初次见到王子，吓到了。 艾斯：“上次在米来街道，非常抱歉。” 西本王子温和地笑了笑，“我不会放在心上的。倒是你，艾斯，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你让我感到很惊讶，米莱大学者很少收学生，我甚至从没听说过，米莱大学者收贵族子弟为学生。” 艾斯看起来有些拘束，“没有。虽然米莱大学者允许我叫他老师，也给我授课过，但我不能完全算他的弟子。” 西本王子温和地笑笑，并不把艾斯的话放在心上。 西本王子转而跟诺欧聊起了帝都的饮食，还有帝都现在流行的服饰，“西路街道上的裁缝手艺最好，宫廷裁缝的手艺也好，但样式总不是最时新的。不过要送心仪的女孩礼物，还是得去伊连街道安妮夫人的店铺，那里的东西最全也最有新意，不管是服饰还是珠宝，都再好不过了。” 西本王子与诺欧聊了很久，他没有王储的事，倒是对普林山脉有不少看法。 西本王子：“去年的时候，我向父王提出多招募些士兵，组成军队去普林山脉。这两年，芬格帝国人越来越嚣张了。父王不同意，说招募士兵会加重帝国的财政负担，如果帝国无法支持这些军队，势必要增加赋税。” 诺欧：“陛下怜惜平民。” 西本王子望向东北的方向，那是普林山脉的位置，普林山脉是大陆上最长的山脉，天然阻隔了两大帝国。西本王子眼中泛着冷意，“未必需要增加平民的赋税，以战养战就是了。” 西本王子话中的意思…… 诺欧：“殿下宏图大志。” 在觥筹交错的花园里，西本王子举杯含笑道：“希望与诺欧共创盛世，格林骑士团能恢复千年前的光辉，踏上普林山脉另一边的土地。” 花园里又陆陆续续来了不少人，西本王子作为主人自然不能在一处久待的，想说的话说完，自然就离开了。 诺欧目送西本王子走远，视线转向艾斯，“我怎么觉得你心不在焉的？” “没有。”艾斯道：“我有在听，买礼物的话，去伊连街道安妮夫人的店铺。” 诺欧：…… 艾斯想了想，还是问道：“刚才西本王子递酒过来的时候，我看到他手腕上有个纹身，有黄、白、紫三片花瓣，是三色堇。帝都还流行纹身吗？” 诺欧：“不是，那是科奥瑟家族的血脉印记，不是纹上去的。帝国之所以以三色堇为名，不仅是因为科奥瑟家族天赋斗气的颜色是黄、白、紫三色，也是因为他们的血脉印记与三色堇花很像。” “在科奥瑟家族每个男孩出生后，家族的长辈都会帮助觉醒三色堇印记。有人说，三色堇印记里隐藏着科奥瑟家族的武技传承；也有人说，三色堇印记有利于科奥瑟家族的人领悟斗气。各种说法都有，但科奥瑟家族从来没有公开这个秘密，其他家族的人也没有确定的答案。” 艾斯：“原来如此。” 第80章 执棋者 等夜幕降临的时候, 众人从花园移步去了大厅。 大厅里乐手早已准备好，舒缓的舞曲已经奏响，西本王子邀请了尼斯城城主的女儿跳了开场舞。尼斯城城主的女儿是个有着红色头发的女孩，她脸上有两颗雀斑, 但非常可爱。 诺欧站在舞池的边上。 尼斯港的贵族女孩们少有知道诺欧身份的, 但看西本王子常常与诺欧站在一起, 看诺欧周身的气度, 女孩们就知道诺欧来历不凡。宴会上, 也有不少女孩向诺欧暗送秋波的。 不过, 等西本王子邀请了第二位舞伴, 诺欧也没有下场跳舞。 这也让宴会上不少女孩大失所望, 虽然这场宴会并不缺少男宾。 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不少人收到了西本王子的邀请, 都来参加宴会了。然而，这些少年贵族们并不都志得意满的。 有的剑士带着舞伴飞快地在舞池中间旋转，有的把珍贵的葡萄酒当作白水喝, 还有的直接坐在楼梯边的椅子上，颓丧地抱着头。 骑士团最终考核的通过率向来不高, 只有一半多点。虽然很多人在参加最终考核时，都清楚自己的实力, 已经预料到结果了, 但这一刻真的来临, 他们还是不太能接受。 这场宴会上，除了诺欧, 艾斯与大多数人都不熟悉。艾斯随意地与几个人打了招呼, 就在宴会角落的沙发上坐了下来。 艾斯的视线扫过整个宴会, 当遇到佐治亚骑士团的剑士的时候，艾斯的视线会停留得久些。艾斯只是看着众人的神色, 也能猜出哪些人拿到了银霜叶，哪些人没有拿到。 出乎艾斯预料的是，大卫·里希特也收到了西本王子的邀请，来参加宴会了。 虽然大卫·里希特坐在轮椅上，脸上毫无血色，连他原本飘逸的银色短发因为受伤的缘故被削去一块，他的神情也没有萎靡，大卫·里希特只是皱着眉头，像是在烦忧某些事。 艾斯还没想好要不要去慰问下大卫·里希特，就看到诺欧离开舞池，往他这边走来。而刚才站在诺欧边上的杰罗尔德·霍斯利则走到了大卫·里希特边上。就是隔着不少人，艾斯也注意到，杰罗尔德·霍斯利走到大卫·里希特身前的时候，大卫·里希特露出愉快的神情，身体也微微坐直。 不过很快，其它事情就吸引了艾斯的注意。 看到诺欧走来，艾斯问他，“怎么？没有邀请女孩们跳舞？让女士们落单，这可不绅士。” 诺欧坐到艾斯边上的沙发上，淡淡道：“今天未婚男士的数量远远多过未婚的女士，不太可能有女孩落单的。” 艾斯玩笑道：“可其他人怎么能跟格林小公爵比？” 诺欧的视线转向了舞池中央的西本王子，西本王子今年24岁了，但还没有婚配，是帝国绝大多数女孩的梦中情人。 艾斯顺着诺欧的视线望了过去，笑笑，没有说话。诺欧的身份再尊贵，与西本王子也是不能比的。 诺欧望着舞会上的众人，道：“时间过得真快，已经过去六年了。我第一次离开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去不莱梅城的那天，还历历在目，但这次获封骑士后，也不知道何时还有机会再去不莱梅城。” 艾斯望着舞会里或志得意满、洋洋得意的年轻人，或黯然伤神、颓废不堪的年轻人，道：“是啊。今夜会成为一道分水岭，从他们离开佐治亚骑士团开始，他们的差距会越来越大。获得骑士称号的人，将成为他们家族爵位的继承人，没有获得骑士称号的人，他们无法享受祖上的庇佑，必须靠自己重新来过。” 想到艾斯也是第二种人，诺欧没有说话。 倒是艾斯，他问道：“杰罗尔德·霍斯利后来出海又捕杀到了透骨海龙兽，把魔晶给大卫·里希特了？”不然，大卫·里希特应该是在场所有人里最失意的。他不仅是里希特伯爵爵位的继承人，还是现任里希特伯爵的独子。 “没有，海上似乎出了变故，杰罗尔德·霍斯利都离开了近海，也没有再遇到透骨海龙兽。”诺欧却给了与艾斯预想不同的答案。 艾斯不解，“可是……” 诺欧：“杰罗尔德·霍斯利把之前得到的银霜叶给大卫·里希特了。” 艾斯惊讶道：“为什么？” 诺欧：“每个家族的情况不同。霍斯利家族这代子嗣众多，杰罗尔德·霍斯利虽然是霍斯利男爵的儿子，并且天赋出众，但他上面有6个兄长，他们都有骑士的称号。就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成为骑士，他的继承权也要排到第7顺位，基本是没有可能继承爵位的。” “霍斯利家族也在路易斯安那行省，杰罗尔德·霍斯利想要有所作为，最好能在他们家族封地附近找到有力的靠山。” 艾斯：“原来杰罗尔德·霍斯利是你的人。” 诺欧望向艾斯，没有否认。 杰罗尔德·霍斯利想要建功立业，必须有人给他施展才华的地方。而路易斯安那行省只有两个大家族，分别是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 在他们刚到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里希特家族的继承人是一个一无是处的小胖子，格林家族的继承人年少成名，已经是4级剑士。 早早就对自己人生有规划的杰罗尔德·霍斯利会如何选择，不言而喻。 艾斯：“什么时候的事？” 诺欧：“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第二年，你每天都会有各种理由逃课，上课的时候，我就会与杰罗尔德·霍斯利搭档。时间久了，关于他未来的归属，我们就有了默契。在来尼斯港之前，杰罗尔德·霍斯利向我宣誓效忠了。” 艾斯：“大卫·里希特知道吗？” 诺欧摇摇头。 艾斯叹了口气，诺欧接受杰罗尔德·霍斯利的效忠，不仅得到了一个天赋出色的剑士，还能凭借杰罗尔德·霍斯利，影响未来里希特家族族长的决策。 对于至关重要的骑士考核，杰罗尔德·霍斯利放弃自己通过考核的机会，把银霜叶送到了大卫·里希特的面前。大卫·里希特就是知道杰罗尔德·霍斯利想借他的势，他会不心存感激吗？ 熟知大卫·里希特的艾斯知道，大卫·里希特必然会的，他会对因为他没有通过考试的杰罗尔德·霍斯利心怀愧疚，在他继承里希特伯爵的爵位时，重用杰罗尔德·霍斯利。而相对里希特家族原来的家臣，一起长大的杰罗尔德·霍斯利也会更得大卫·里希特的信任。 但大卫·里希特不会知道，这一切的背后都有诺欧的影子。在未来的某一天，当他们都继承了爵位，诺欧会在大卫·里希特不注意的地方，更强有力地控制路易斯安那行省。 诺欧不会借此侵犯里希特家族的利益，更不会尝试吞并里希特家族，那样不仅会引来帝都的警惕和不满，诺欧还会失去最重要的信息渠道。 不管将来其他家族还是帝都想要对格林家族出手，都绕不开里希特家族，里希特家族也是帝都制衡格林家族的手段。留着里希特家族，是为了安帝都的心。只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酣睡？ 艾斯：“不说大卫·里希特不知道，就是他知道，这个萝卜大棒的组合他也会吃下去。”对贵族子弟来说，爵位太重要了，有身份与没有身份对于他们而言是两种完全不同的人生。 也因此，就是诺欧，有时也不理解艾斯为何能如此淡薄名利。 感觉这个话题有些沉重了，诺欧道：“只是辛苦你之前陪大卫·里希特打扫了那么多训练的场地。” 艾斯轻笑，“相对杰罗尔德·霍斯利做的，我做的自然不值一提。” 诺欧却突然道：“你会觉得，这件事我做的不对吗？大卫·里希特毕竟与我们同窗六年，我们平常关系也很友善，我却通过他的手，刺探他家族的秘密。” 虽然无论来多少人问，诺欧都不会觉得他做错，但唯有艾斯的想法，诺欧很重视。然后，艾斯总是让人捉摸不透的，他有时候会很正义，很善良，很理想化，有时候又不会。 艾斯惊讶道：“不，你怎么会这样想？” 诺欧：“以前，有人输了比武，就会找大卫·里希特‘练剑’，练得他身上都是青紫。你也会去找他，然后你会‘不小心’让手上的剑被他打落。大卫·里希特很单纯，每次都会相信自己进步了。” 艾斯：“那个时候他多大？他只有十三四岁，还是个孩子，我才不忍心。现在，是杰罗尔德·霍斯利逼着他组队的吗？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把刀架在他的脖子上，要他收下银霜叶的吗？不，这都是大卫·里希特自己的选择。他已经18岁了，不再是值得同情的小孩了，他应该知道，得到什么，必须付出什么。” “诺欧，你是格林家族的继承人。不久的将来，你也会继承你父亲的爵位，你家族的封地，你的责任是让你的臣民平安喜乐的度过一生。这片大陆那么大，海外还有我们已知的、未知的岛屿，但那些，都不是你的责任。我们每个人能保护好我们身边的人，让我们珍视的人在旅途归来时能喝完热汤，在大雨倾盆时给他们撑起雨伞，就已经足够了。” 诺欧：“当我站得越高的时候，我不得不想越来越多的东西，也会计算些许人和事。但是，艾斯，无论我做什么，我永远都不会隐瞒你。” 艾斯盯着诺欧的眼睛，那双眼睛像是最纯粹的蓝宝石，他说道：“我也不会。只要你问，我都会告诉你。” 如果你问的话。 第81章 原来是圣阶 这样的宴会, 往往会持续到后半夜。西本王子府邸的仆人们已经打扫好了客卧，距离尼斯港较远的客人们等宴会结束，也可以留在西本王子的府邸休息。 诺欧与艾斯说了会话，又被西本王子拉进舞池了。 艾斯独自坐在舞池边。浅黄色的魔法灯下, 无论是女孩们身上戴的珠宝, 还是剑士们腰上悬挂的佩剑, 都折射出各种颜色的光。 艾斯待了一会儿, 就觉得没趣了。 艾斯离开宴会, 朝花园走去。在花园门口, 艾斯遇到了杰罗尔德·霍斯利。艾斯经过杰罗尔德·霍斯利时, 像是闲话般, 说道：“我出去走走, 明天你们离开尼斯港之前，我会回来。如果诺欧问起，你就这么跟他说。” 杰罗尔德·霍斯利还在愣神, 不清楚艾斯为何与他说这个，艾斯已经消失在花园的尽头了。 西本王子的府邸在尼斯城的城中心, 与城主府相距不远，附近住得多是贵族。不过, 尼斯港是个港口城市, 城市不大, 从西本王子的府邸无论是去海市，还是去米莱街道都不远。 尼斯港不愧是大陆最大的港口, 若论富庶, 就是佐治亚行省的首府不莱梅城都不比不上, 这从夜间尼斯港海市点亮的魔法灯就可见一斑。 在不莱梅城，可没有店铺会这么奢侈, 还用魔法灯。 然而，就是海市，晚上出摊的人也不及白天多，月黑风高的，动辄数百银霜贝壳的货物，这在普通人眼里可是一笔巨款了，买家、卖家的安全感都远不及白天的。所以，晚上的时候，海市上多是不值钱的东西，游人们身上也不会带太多的钱。 当然，灯光照射不到的地方，也会出现比白天金额更大的交易。 不过，这会儿尼斯城除了城中心达官贵人的居所，还有个地方灯火通明的，米莱图书馆山脚下的米莱街道。 米莱街道的晚上与白天没有什么两样，还是那么安静，那么萧条。但米莱街道上，几乎所有的店铺，都点亮了魔法灯。 艾斯来尼斯城三个月了，但这还是艾斯第一次独自在米来街道上漫步。不是行色匆匆地赶往某地，也不是有目的地去店铺里购买东西。 艾斯接连走进几家店铺，天慧药剂是米莱街道上最大的出售药剂的店铺，青灵药剂、风行药剂……三色堇帝国其他城市十分稀缺的魔法药剂这里都有，只是价格比拍卖会上的也不遑多让了。 雨果法师铺里，桌子上摆满了大大小小的魔法球，半空中，含有秘银的法袍像是被看不见的人穿着，就那么悬空漂浮着，那流畅的线条，像是流水一般，让人移不开眼。 雨果法师铺的架子里整整齐齐地堆着低级、中级的魔法卷轴，最让人惊讶的是，这些魔法卷轴的价格比三色堇帝国其它地方也不贵，甚至还要低上一些。 艾斯没有感到意外。他早已确定，米莱街道、米莱图书馆的后台是魔法岛。魔法岛上什么最多？按照比尔讲述的魔法岛的事，魔法岛最不缺的就是魔法师。而绘制魔法卷轴也是普通魔法师的必修课，可想而知，这许多年魔法岛为了培养魔法师，积累了多少魔法卷轴。 在魔法岛人看来，并不稀缺的物资——魔法卷轴，自然不会定高价了。 博比炼金铺，店铺里是各种各样的兵器，甚至有八级魔兽鳞片做成的全身铠甲，铠甲上有不少尖刺，很是狰狞的样子。 艾斯走进博比炼金铺后，直接找到了博比炼金铺的老板，一个皮肤黝黑、手上布满老茧、看起来不像商人而像铁匠的中年人。 艾斯拿出一个白色的东西，放在柜台上，他道：“我需要加工这个，有炼金师可以帮忙吗？” 这白色的东西，就是艾斯之前在集市上买到的龙王角。艾斯之前把它送给了诺恩，然后，诺恩回龙岛前，又把龙王角丢还给了艾斯。 龙王角可以说是艾斯身上除了法杖和空间护腕以外，最珍贵的东西。艾斯自然不想只把它当个摆设。只是，安吉拉现在只是四级亡灵法师，无法炼化这样高级的材料。 亡界很难找到高级的炼金师，只得拿着龙王角来米莱街道碰碰运气。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拿起龙王角，仔细观察着，他似乎有些不确定，问道：“这是？” 艾斯没有回答他。 如果博比炼金铺的人连材料的来历都认不出，又哪里有加工它的可能。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用指甲轻轻刮过龙王角，刮出一些白色的粉末。这些白色的粉末全都卡在了博比炼金铺老板浅黄色的指甲里，他轻轻地嗅了下，眉头紧锁，像是遇到什么为难的事。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问艾斯：“您想怎么加工它？” 艾斯看着龙王角的大小，想到龙王角天生的硬度，还有它的破魔属性，道：“我想把它做成一把匕首。”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沉默不语。艾斯已经知道米莱街道的规矩了，客人不展现出他们的财力，米莱街道上的店铺永远有所保留。 艾斯拿出两小袋银霜贝壳放到柜台上，“这是十分之一的定金。如果做出的武器出现特殊的属性，价格还可以翻倍。”龙王角制作的武器必然是有特殊属性的，甚至不止一种。而对艾斯来说，再多的金钱，也没有他增长实力来得重要。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拿过一袋银霜贝壳，垫了垫重量，又把龙王角还给艾斯。 博比炼金铺的老板：“尼斯港只有一处地方可以加工它。从米莱书店开始数的第十一家店铺。”博比炼金铺的老板话说完，就低下头，继续忙自己的事了。他拿走的那袋银霜贝壳也没有要还给艾斯的意思。 那袋银霜贝壳就是情报费了，价值数千枚银霜贝壳的情报。 艾斯并不在意，米莱街道上的店铺都有千余年的历史，店铺的老板和店员虽然有时不太友好，但从不看人下菜。至少在他们看来，这条情报值这个价钱。 …… 艾斯没有想到的是，米莱书店往前数的第十一家店铺他去过，他甚至两次在这家店铺里买到了他需要的东西。 这是一家小小的、毫不起眼的杂货铺。 在米莱街道上，这家杂货铺非常得不起眼，它不像之前魔法药剂、炼金师的铺子，它甚至没有名字。铺面也不大，除了一边有个小小的橱窗，可以看见店铺里的摆设，店铺沿街的地方只有一扇门。 杂货铺柜台后面的老者看到艾斯进来，老者头顶上还是稀疏的浅绿色头发，他驼着背，老态龙钟的样子，“买，还是卖？” 艾斯嘴角微勾，问道：“这里到底是间杂货铺还是典当铺？” 老者慢慢地抬了下眼皮，看了眼艾斯，慢慢说道：“如果你不是来交易的话，出门左转，酒馆里的小汤姆会愿意倾听你说话的。” 艾斯走进杂货铺的时候，就是副我很不痛快的神色。杂货铺的老头并不想多花精力理艾斯，他道：“当然，让小汤姆听你说话，你至少在他那里买上万银霜贝壳的酒。” 艾斯这下是真的笑了出来，“米莱街道上的店铺都喜欢相互推荐吗？” 老头：“谁让你来这里的？” 艾斯并没有好心地给老头解释，而是从空间护腕里拿出两个透明的水晶杯，然后又拿出一个精致的酒壶，酒壶上雕刻了许多魔兽，这些魔兽都曾经是在大陆上叱咤风云的存在，但如今，它们的种族不是在大陆上绝迹，就是它们已经沉睡在魔兽森林了。 这个酒壶是艾斯在亡界得的，酒壶里装的酒是亡灵祝福。 亡灵祝福是出自亡界中心城的酒。亡灵祝福的作用与魔法岛赫赫有名的魔力泉水相同，它可以让魔力枯竭的亡灵法师瞬间恢复魔力，当初，艾斯与比尔死战，回到亡界之后，安吉拉递给艾斯的，就是亡灵祝福。 哪怕是在亡界，这也是非常罕见、非常珍贵的酒。 是的，不同于魔法岛的魔力泉水，魔力泉水是天生地养的泉水，亡灵祝福是骷髅酿造出的一种酒。最开始，亡灵祝福是现世的圣阶、亡界的巫妖才能享用的奢侈品，只要小小的一杯，就能解千愁。 到后来，巫妖以下才发现亡灵祝福有恢复魔力的作用。 艾斯把两个水晶杯放到柜台上，又把小酒壶打开，分别给两个水晶杯倒满了三分之一。银色的液体轻轻地拍打着水晶杯的杯壁，在黯淡的魔法灯下，显得神秘而迷人。 艾斯看着柜台后面的老者，把一个杯子推过去，问道：“要尝尝吗？” 艾斯的态度，像他与杂货铺的老板是许久未见的忘年交，而不是普通的店主人和客人。当然，艾斯也忘了，这里也不是一家酒馆。 但是老者完全没有提醒艾斯的意思。 老者的手颤颤巍巍地伸了出来，握住一个水晶杯，水晶杯里荡漾着妖异的银色液体。老者举起杯子的手慢慢晃着，如果有其他人在这里，或许要担心老者会把水晶杯里的酒洒出来。 但艾斯想，能加工龙王角的人，就是尼斯港发生了地震海啸，他手上的东西都不会掉。 老者把本来注视水晶杯的视线转向艾斯。 艾斯却像是毫无察觉的，自顾自地把水晶杯里的酒一饮而尽了。 老者看着艾斯的动作，也小口品尝着银色的灵酒。无数位面都罕见的灵酒，像艾斯这样暴饮，简直是暴殄天物。等老者把水晶杯里的酒慢慢品完，他又把望向柜台上的酒壶了。 艾斯却含笑着把酒壶收回手里。 艾斯来杂货铺三次，花了数十万银霜贝壳，但这的确是老者第一次正眼看他，“你今天来这里是做什么？” 艾斯：“我心里不痛快，却没有人可以说，来找个人说说话。” 艾斯朝杂货铺的边上挥了挥手，一个高脚凳从墙边飘了过来，艾斯假装没有看到这个凳子上面挂着的“展品”的字样，假装不知道这是三千多年前哪个朝代宫廷里的古董，艾斯坐到高脚凳上，手放在柜台上，就像他现在在小酒馆一般。 艾斯说：“我心里很不痛快，但我不能跟人说。我不能告诉我的挚友，让他为我担忧；我不能告诉我的仆人，我是她们的精神支柱；我更不能告诉我的部下，我不想听他劝导我。” “在我的部下看来，我现在在经历的，都是一个王者必须要经历的。然后呢，他又会暗示我，很早的时候，他就给过我其它选择，是我没有听。”艾斯又拿出酒壶，给两个水晶杯上倒银色的液体，然后，艾斯把酒壶放在柜台的最边上，不再管它。 “我知道他说得很对，但我就是不想听。”艾斯道：“我有时候都在想，人活着有什么意思，有些人死了什么都没有了，我死了，却能比我活着的时候，有更多的东西。” “既然活着不如死了……” 艾斯没有继续说下去。他死之后，待在亡界，修炼亡灵魔法自然事半功倍，连他现在苦苦压抑的斗气也可以瞬间突破。 他会拥有更强大的力量。 “但是，现在就去死，像是我在逃避，像是个懦夫。”艾斯把水晶杯里的酒又喝干净了，他道：“我不想做懦夫，我想用活生生的人类的身份去看看这个世界有多大。” 老者：“说完了？心里畅快了吗？” 艾斯眉宇间的阴郁的确散开了些，“有圣阶听我说这些丧气话，自然比在街上找不懂事的孩子、流浪汉说话，心情来得畅快。” 老者水晶杯里的酒也早已饮尽了，他拿过柜台上的酒壶，又想给自己倒上。不过，酒壶里剩下的酒不多了，老者只给自己的水晶杯里倒上浅浅的一层，酒壶里就没有酒滴出来了。 老者正晃悠着水晶杯，想着多滴下些酒，就听到艾斯的话。 有那么瞬间，艾斯分明“看”到，一直颤抖不已的老者的手静止不动了。不过很快，老者就又恢复了颤颤巍巍的模样。 老者：“你在说什么？” 老者环顾了下四周，确定杂货铺里没有其他人，他道：“你以为我是圣阶？你是在米莱图书馆看太多的话本了？还是受了米莱街道上的哪家店铺的欺骗。米莱街道上的信誉，从来都是建立在外界的诱惑不够上。” “您真的不是圣阶？”艾斯揶揄道：“如果您不是的话，这样的美酒我可不会再请您喝了。” 老者：“我不是圣阶。” 艾斯把酒壶收回空间护腕里。 倒是老者又问艾斯：“这酒叫什么名字？”酒香醇厚，入口冰凉，杂货铺的老者虽然不是酒鬼，也觉得它十分不错。老者想着，这酒如果价值不过百万银霜贝壳的，杂货铺里也可以备上两壶。 艾斯淡淡道：“亡灵祝福。” 老者：…… 老者手上的水晶杯轻轻地落回柜台上，杂货铺里没有风吹过，但老者头上浅绿色的头发还是无风飘扬了起来。 他问道：“亡灵祝福？” 艾斯淡定道：“是的。” 老者：…… 亡灵祝福，对于亡灵法师，亦或是骷髅法师自然是极其珍贵的，但在现世中，这“美酒”其它的名字更广为人知，“亡界的召唤”，“骷髅的亲吻”。 顾名思义，生者，饮此美酒，就会被骷髅亲吻，被亡界召唤。 而唯有圣阶，可以真正地把亡灵祝福当美酒来饮。 亡灵祝福出自亡界，现世罕见，也因为此，老者在米莱街道千年，过手无数珍宝，也没能得到这样一壶美酒。 艾斯又问了遍：“您是圣阶吗？” 老者：“那就是吧。” 艾斯简直要被气笑了，“那究竟是是，还是不是？” 老者：“你可知道，如果米莱街道上有位老人横死，你将面对什么？” 艾斯淡淡道：“亡界的大门开启，未必是现世有人死亡。同理，现世有人死亡，亡界的大门未必会开启。” 这话有些绕口，但艾斯相信，老者会理解他的意思。 艾斯能拿出亡灵祝福，他必然与亡界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艾斯甚至猜测，他亡灵法师的身份，在圣阶，也可能是有些圣阶面前，并不是秘密。 亡灵法师可以打开亡界的大门。 像骷髅王在尼德兰村庄做的，强大的亡灵法师也可以在可以关闭某地通往亡界的大门。所以酒馆老板托马斯的初恋，所以丹尼尔，他们的亡灵无法前往他们该去的地方。 当然，那样也不能称作活着了。 不过，至少老者的话不可能成真，米莱街道上不会有人枉死。 艾斯又从空间护腕里拿出一壶新的亡灵祝福，给老者和他自己倒上，“有时候，人想死也不是那么容易，我从不强人所难，我会让人‘活’到他该活到的时候。” 老者还是接过了水晶杯，除非有十数位圣阶存在联手，前往亡界中心城，不然就是他，也很难得到亡灵祝福的。 老者：“你和你刚来米莱街道的时候，有很大的不同。” 艾斯对老者的话不置可否，“每个人每天都是不一样的。人总是在不断成长的。” 老者赞同道：“人类的成长天赋的确是天赐的。就是根骨奇高的魔兽，像龙族，他们拥有圣阶的战力也需要千年，其它的魔兽，就是花上数千年，上万年，也不足为奇。而人类，多数只用数十年，百余年。” 艾斯把白色的魔兽角放到柜台上。今夜，他不是来找老者唠嗑的，他真有那闲情，像老者说的，他为何不去米莱街道酒馆的老板汤姆。 “您也说了，米莱街道的信誉，在没有足够利益的情况下，还是很可靠的。有人告诉我，您可以炼制它，我想，您必然是圣阶。” 老者只是扫了眼柜台，他就快速地拿起了白色的魔兽角，他不可置信地喃喃道：“龙王角？” 艾斯心道，果然。 老者不仅是圣阶，还对魔兽非常了解，见多识广。 老者想不到，他会在龙墓之外见到龙族王者的角，但很快，他就有了猜测，“你送了头活的龙族幼崽回去，龙岛就回了你这个？你可亏大了。” 老者以为龙王角是龙族对艾斯送回诺恩的回报。 艾斯：“不是，海市上入手的。买了1000个金币的东西，这是赠品。” 老者：…… 艾斯开门见山道：“圣阶大人，我不知道您是魔导士还是剑圣，但之前，您没有揭露那头小龙在我身边，也没有趁其他人不知道，偷偷带走它。我相信您有极其高尚的品德。” 老者没好气道：“不用给我戴高帽子。” 艾斯开门见山道：“相对您的身份，这龙王角您也不会放在心上，但它对我很重要。我需要防身的武器，最好是把匕首。龙族天生有破魔的属性，如果用龙王角制作匕首，甚至不需要在上面加魔法阵……” 用龙王角制成的匕首，会成为天然的猎杀魔法师的凶器。 艾斯：“圣阶大人，我相信，这会是件旷世的作品。只要您愿意制作它，无论您需要多少银霜贝壳作为报酬，我都会尽力满足您。” 老者：“很多年前，米莱大学者曾经说过，在米莱街道你可以买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除了生命和爱情。当年，我觉得他说的话没有错。但这许多年，米莱街道上出现了亡灵法师。” 老者的视线转向艾斯，又继续道：“迈伦大学者研究出了爱情药剂。看起来，米莱街道上人们能买到这个世界上所有的东西。但这一切的前提是，他们要有足够的银霜贝壳。”老者：“你把炼制龙王角的条件想得太简单了。炼制它，不仅需要圣阶的炼金师，还需要其它稀缺材料，制作费数百万银霜贝壳也远远不够。” “看在亡灵祝福的份上，我才跟你说这些。” 老者把水晶杯放到柜台上，又慢慢地坐了回去，眼睛也合上了。 再明显的逐客令无疑。 艾斯知道，他面对的是圣阶强者，在这个时候，他识趣的话，应该离开杂货铺。但来到尼斯港后，艾斯做了太多妥协，他也清楚，如果他在这里无法炼制龙王角，那他在这片大陆上的其它地方更不可能。 在米莱街道上，某家店铺说某样东西没有，却不愿告诉客人其它的信息，多半是店铺的主人认为他们付不起价。 有那么一阵子，杂货铺里连空气都安静了下来，有淡淡的尴尬围绕着艾斯。艾斯知道，这已经是老者给他留面子，委婉的拒绝。 但是。 “炼化龙王角，把它制作成武器，对我真的很重要。”艾斯道。 艾斯又从空间护腕里拿出一个酒壶，不同于通体银色装亡灵祝福的酒壶，艾斯新拿出的酒壶表面是黑白格子的图案，看起来低调朴素。 艾斯：“杂货铺里也收东西吧。不知道它值什么价。” 开在米莱街道上的店铺，没有送上来的生意不做的道理。老者还是睁开眼睛，拿过了艾斯放在柜台上的酒壶。 老者相信，在他把话说到这个份上，艾斯拿出的东西绝不是无名的，至少比亡灵祝福要珍贵许多。但是，艾斯的富有只局限在圣阶以下。在这个位面，圣阶能接触到的、得到的东西，与普通人是完全不同的。 就像魔力泉水，高级法师轻易见不到它，但魔导士，只要活得长些，身上存个几十壶，根本不是问题。 而亡灵祝福，它出自亡界。 老者不修习亡灵魔法，此物对他无甚作用，他才从未见过。 如果老者真的想要去搜罗，还是见得到的。 老者把新的酒壶放到手里，说这是酒壶，只是因为这个器皿的造型。酒壶里面装的是酒还是其它，因为酒壶外表是不透明的，老者也不清楚。 老者把酒壶颠倒过来，酒壶的底下用古魔法语写着“永夜”二字。 老者不清楚这是何含义，他问艾斯：“我能把它打开来看看？” 艾斯从老者手上拿过酒壶，老者也没有阻止，他看着艾斯打开酒壶，酒壶上面的盖子很是精致，取下来可以当作小酒杯。 艾斯往小酒杯里倒了浅浅的一层，这液体是浅金色的，里面还有几颗小金珠，让人弄不清楚这是药剂还是灵果。 艾斯把酒壶护在胸前，这些日子，他也接触过不少圣阶，像亡界的巫妖英格索尔、巫妖比尔，还有十级的透骨海龙兽塞壬，龙族的族长爱德华，艾斯知道，在圣阶面前，他护不住这酒壶，但就是圣阶，想要把酒壶完好无缺地从他手中夺走，也不会有百分百的把握。 老者看着面前的小酒杯，终于又有了些兴趣，不仅是因为他在这液体里感受到了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还因为艾斯小心翼翼的态度。 老者嘴里念叨着，“这点能看出什么？”然后又谨慎地用手指沾了点金色的液体，放到唇上尝了下。 艾斯含笑地看着这一幕。 老者却保持着刚才的动作，整个人都僵硬了。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就好像普通人能看到他们身体表面受到的伤，比如烫伤，刀伤，有了斗气的剑士可以内视他们的身体，看到他们骨头上、内脏上留下的伤。而前者受了伤，穷得只能等它自己慢慢长好，买得起草药的，可以找学者医治；后者要么买魔法药剂，要么找魔法师察看。 但圣阶，他们所有肉体上的伤都可以自然痊愈，比绝大多数魔法药剂的效果都要来得好。同时，他们也踏入了一个新的层次。 他们可以看到灵魂，看到或完美无缺或受到同等级强者攻击后受损的灵魂，还有些人没有受过这样的伤，但随着时间的推移，他们经历的事情变多，实力变得更加的强大，他们的灵魂上也不可避免地沾染上其它的东西，有些是少年时心底的恐惧，有些是修炼时产生的反噬。 就算这些恐惧消失，它们也会成为黑丝，不远不近地沾着他们的灵魂，日积月累下来，甚至会凝固到他们的灵魂上，变成黑斑。这些黑斑不会影响到人们的生活，但总是隐疾，而且没有人会确保它们将来不会扩散开来。 而现在，老者的唇只是尝了点金色的药剂，他能清楚地看到，他灵魂上缠绕的黑丝，那些还没有结成黑斑的杂质，竟轻轻地晃悠了下，然后直接消散了。 虽然消散的黑丝只有一点点，但它确实消散了。 这可是他自己无法做到的事。 艾斯感觉有道锐利的视线禁锢了他，他想到在海上初遇十级透骨海龙兽塞壬的感觉，他听到老者一字一顿问他：“这是什么？” 在亡界，艾斯见过太多圣阶，还有阿诺德将军，他虽然不是巫妖，但也有圣阶的实力，作为敌人，这次在海上，他也见了不少十级魔兽，就是面对杂货铺的老者，艾斯也没有发憷，他就像当时给老者亡灵祝福时一般，态度轻松写意的，他说道：“星辰药剂。” 老者仔细地盯着艾斯，想知道他有没有说谎。 这绝对是传奇药剂，但星辰药剂的名字在历史上默默无闻，他也从未听说过。这不符合常理。 除非这药剂一直存在，被一股非常强大的势力妥善保管着；又或者这药剂是最近数十年研究出来的。老者不知道哪种才是可信的。 老者：“它有什么作用？” 艾斯：“我不知道。” 看到老者面色不善，艾斯补充道：“应该没有活人用过它。这是我在亡界得到的，有巫妖试过它，说对灵魂之火有好处。普通人的话，我猜，只要有气息尚存，就可以用它保命，不过它不能治疗外伤。人类的圣阶，还有十级魔兽，因为他们已经可以看到灵魂，大概可以用来清除灵魂的杂质。当然，就是圣阶，受伤也可以用它保命。” 老者：“看来，你清楚地知道它的价值。” 艾斯：“我认为，这一壶够交换这个位面任何的东西。” 老者身上的气息渐渐变得强大，这气息不断地攀升，攀升，再攀升，就像是从远古时代，就在魔兽森林沉睡的巨兽苏醒了，他渐渐清醒了过来。老者道：“我说过，米莱街道上店铺的信誉建立在没有足够诱惑的基础上。” 老者话中的意思不言而喻。 艾斯的表情却让老者有些奇怪，艾斯太平静了，他甚至比刚进入杂货铺的时候，还要平静，像是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预料之中。艾斯道：“我知道。但我同样也知道，米莱街道的店铺能这么多年屹立不倒，标那么坑的价格，是因为米莱街道上强大的实力。” 艾斯往后退了一步，他手上多出了一根白骨做的法杖，这法杖没有海澜法杖那样漂亮，也不像海澜法杖上面镶嵌海洋之心，这法杖普普通通、简简单单，但它是艾斯从骷髅王的墓穴中得到，也是最适合艾斯的。 艾斯的白骨法杖轻轻地一挥，空气中的土属性元素凝聚了起来，变成了一个瓶盖模样。那瓶盖自动地套到了装着星辰药剂的酒壶上，艾斯把酒壶又收回空间护腕里。 老者没有阻止艾斯，相反，他的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艾斯轻笑，“原来圣阶也可以听到啊。” 艾斯头往一边转去，他的眼睛透过两个位面的屏障，看到无数的骷髅大军，从艾斯决定拿出星辰药剂后，他们就不停歇地从永夜城赶来，赶到了米莱街道与亡界的节点，他们就在亡界的另一边，等待艾斯的召唤。而在这群骷髅大军的上空，有个身影漂浮着，是巫妖比尔，他与艾斯有契约在，是最清楚艾斯方位的。 而阿诺德将军与永夜骑士团，还驻守在永夜城。 永夜城才是艾斯的大本营。 艾斯可不会为了点小事，就让永夜城空城，给其他虎视眈眈的亡灵领主可乘之机。 是的，在如今的艾斯看来，对上单独的圣阶，也不是生死攸关的大事了。 也是此刻，艾斯才发现，米莱街道的特异之处，老者的气息已经攀升至此，米莱街道其它地方的人也像是毫无感觉。艾斯想起之前在杂货铺、在小酒馆、在炼金师的店铺，它们无一例外的隔音很好，当时艾斯没放在心上，只是潜意识地认为是建筑材质的缘故。 现在，艾斯想，米莱街道上，又或者是在米莱图书馆的附近应该有不亚于永夜城的魔法阵，只是不知道这魔法阵除了给每间店铺极好的隐蔽性，还有什么作用。 不过，亡灵大军降世，不说米莱街道，就是整个三色堇帝国的强者都会感觉到。米莱街道上有再强大的魔法阵也遮掩不住这个的。 当然，这是艾斯用来保命的下策。不到万不得已，艾斯还是希望用其它方法解决此事。 只有最坏的结果，才是老者见财起意，艾斯不得不召唤骷髅大军，把老者丢进小死灵海泡泡，再等上三年五载的，总能把龙王角炼制出来， 就好像比尔。 第82章 原来是魔兽 老者的背还是驼着的, 但此刻，他干瘦的双手紧紧地抓着桌子，他有些混沌的眼睛仔仔细细地看着艾斯，像这才是他第一次认识艾斯。 老者：“你手下竟然有巫妖？” 是的, 老者已经感觉到了, 虽然两位圣阶战力隔着位面的屏障, 但实际上, 无论他们哪个朝前跨越一步, 都能到达对方的身边。 到了圣阶, 位面的屏障已经不能拦截他们了。 最让老者惊讶的, 不是巫妖的到来, 而是艾斯可以召唤巫妖。 老者绝对不会认错, 艾斯还不是亡灵魔导士。 不是亡灵魔导士，却能召唤巫妖。这样的年轻人，如果你现在把他得罪了, 等到他成长为魔导士，甚至圣魔导士的那天, 他将有何等可怕的战力。 老者从不轻估人类的天赋。 要么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要么…… 艾斯语气平静, 既然比尔来了, 就是圣阶也不可能立刻杀死他, 只要给他机会回到亡界，他就立于不败之地。 艾斯的语气平淡, 他不需要加大音量, 也不需要改变语调, 因为让他今天站在这里的，是他的实力。艾斯道：“我说了, 就是在亡界，星辰药剂也是稀罕的东西。在研究灵魂的路上，亡灵生物比人类，比魔兽走得都要远。” “我能得到星辰药剂，并且保住它。自然要有相应的实力。” 老者：“如果这个药剂是先出现在亡界的。那么制作它的是巫妖？” 艾斯没有否认。 虽然亡界与现世属于两个位面，但不管是从阿诺德将军那里得到的消息，还是根据他前世看过的《剑与魔法》的小说，现世还是有人能到达亡界的。 而最有可能这么做的，就是与米莱街道有千丝万缕关系的魔法岛。然而，亡界的疆土太过辽阔，又没有有效的传达信息的手段，大多数骷髅在亡界游荡数千年都未必能碰到一个活着的人类。 不说人类，就是中心城，也对亡界现星辰的异象一知半解，现在还没有人，也没有亡灵生物能猜到异象与星辰药剂的关系。 永夜城内，有大阵的天然防护，就是面对魔法岛的圣阶，艾斯也怡然不惧。更何况，今日，艾斯会尽他所能除去后患。现在，艾斯也不怕老者猜到部分真相。 老者：“制作星辰药剂的是你手下的巫妖吗？” “不用套我话了。我就问，这个生意你是接还是不接？”艾斯冷淡道：“如果你接，我会针对这次交易与你签下契约；如果你觉得这个价不满意，你需要签保密的契约。这对你没有损害。相信我，在亡界有个朋友不是坏处。” 老者：“如果我都不选呢？” 在普通人肉眼看不到的地方，亡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只是因为艾斯的控制，那些骷髅才没有通过亡界的大门。老者当然也感觉到了。 艾斯的意思已经表露无遗。 老者如果不接受两种选项，未来的某一天让消息走漏，艾斯除非龟缩在永夜城，不然永无宁日，甚至会连累他在现世所有认识的人。 老者得到了艾斯的答案，他的下一个动作出乎了艾斯意料，他举起柜台上那个精致的小酒杯，把里面的星辰药剂一饮而尽。 这是做什么？艾斯心里有些纳闷。 战斗前喝下星辰药剂，应该没有让圣阶实力大增的作用。 当初，在魔兽森林的峡谷，比尔之所以生吞小金珠，从八级进阶了九级，不仅因为那小金珠是半成品，也因为比尔那个时候的实力离圣阶还远。但星辰药剂对圣阶的作用，应该就是艾斯之前说的那些。 艾斯满腹疑窦，面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来。 老者喝完星辰药剂后，砸了砸嘴巴，像是在品味星辰药剂的味道。 事实上，老者非常有自信，艾斯不可能杀死他，甚至就是上千年前魔法岛对他连环通缉，他也活着逃到了米莱街道。 但杀死和囚禁是两回事。如果艾斯发了狠心，把他关到亡界去，除非在这之前，有其他圣阶出手，老者也只能任艾斯施为的。 老者说出的下一句话，却让艾斯变了脸色。 “这果然是你身边的巫妖炼制出的药剂，应该就是这几天吧。其中还放了你之前买去的兽血。我不可能连我自己的血液都认不出来。” “哪怕我的血液已经完美地融入了星辰药剂里。” 艾斯震惊道：“你是？” 老者：“人类总是对近在咫尺的真相嗤之以鼻。不仅米莱街道，就连尼斯港也有许多传言，这自然不是空穴来风的。” 尼斯港的确有个传言，魔兽森林的十级魔兽也会化作人形，在这里交易。 但艾斯也好，其他人也好，不是把它当作尼斯港自吹自擂，瞎打广告，就把它当作无知平民以讹传讹。就是真有魔兽化作人形在此交易，艾斯也只会认为他们在此采购，而不是开店。 艾斯从来没有想过，这家他来过数次的杂货铺的主人就是一头十级魔兽。 老者：“尼斯港的圣阶比你想象的多得多。魔兽之间也不是一团和睦的，但你要是认为有人类当着他们的面，把我抓走，他们却毫无反应，那你就大错特错了。” “你成功的几率大约有百分之十。我有另外一个提议，或许你会更感兴趣。”老者驼着背，他把柜台往前缓缓推开，指向店铺后面，道：“要不要我们换个地方谈谈。” 艾斯望着店铺后面黑魆魆的场景没有动作。 老者：“如果你担心的话，可以带着你的巫妖一起进来。”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轻挥，他已经让骷髅骑士传信息给永夜城，告诉阿诺德将军自己随时可能召唤他，然后让比尔来到了杂货铺里。 最先出现在杂货铺里的，是一只苍白的手，这只手在虚空中抓了两下，然后抓在了柜台上，再出现的是黑色的袖子，再是整个笼罩在黑袍里的人。 比尔刚到杂货铺，就摘下帽子，露出微微卷曲的、柔软的褐色头发，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复杂，像是欣喜像是惆怅又像是追忆，但很快，比尔就收拾好了情绪，他微微朝艾斯躬身，道：“小少爷。”就像是训练有素的管家。 然后比尔站直了身子，他从杂货铺的街道望出去，道：“这里很眼熟。” 艾斯淡淡道：“这里是米莱街道。” 比尔：“尼斯港？哦，我小时候来过。” 比尔与艾斯说完话，才像是注意到了杂货铺里另外一个人，“小少爷，这位是？” 艾斯：“这家店铺的主人，也是一位强大的十级魔兽，他邀请我们去他的店铺后面看看。” 在艾斯与比尔对话的同时，老者也在观察比尔。 听到艾斯向比尔介绍自己，老者道：“我从来没有去过亡界。巫妖跟我想象得不同，看来，死了之后的日子，也是很有意思的。” 艾斯没有说话，倒是比尔，他主动道：“活着的圣阶可比死了的巫妖要多，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按道理来说，圣阶是有寿命的，人类的圣阶能活千年，魔兽的圣阶能活万年，但巫妖除非被其它亡灵生物熄灭灵魂之火，他们的生命应该是无穷无尽的。而在活着的时候是圣阶的强者，死后成为巫妖的可能性也比普通人大很多。 巫妖的数量应该会有更多。 但哪怕骷髅王在世，亡界的鼎盛时期，巫妖的数量都没有超过十位。 现在，除了镇守四方与中心城的五位巫妖，余下的巫妖都不知所踪，加上比尔，有确切消息的也才只有六位。当然，除了永夜城的少数几人，并没有其他人知道永夜城已经有了位巫妖。 圣阶死后，他们前往亡界，除非有特别深的执念的，可以保留短暂的记忆，大多数人与其他人也没有区别。这些原本的圣阶，大多在浑浑噩噩的时候就被其它亡灵生物杀死，也就没有觉醒生时记忆的机会了。 老者完全明白比尔的意思，他道：“那只是他们没有机会而已。” 艾斯听了老者的话，心里暗暗有了猜测，但又觉得太荒谬了。 艾斯压下心中的猜想，跟比尔一同走进了杂货铺的后面。艾斯很想知道，老者能有什么更好的提议。 他们一魔兽一人类一巫妖依次进入了杂货铺的后面。同时，米莱街道上杂货铺的门悄悄掩上了，“暂停营业”的木牌也挂到了门把手上面，一晃一晃的。 …… 艾斯走在老者和比尔的中间，他们穿过两层门，来到一间储藏室。杂货铺的后面是个非常大的储藏室，里面摆满了各种稀奇古怪的东西。这些东西无不是稀世珍宝，在米莱街道外面，就是高级魔法师、大剑师都要对它们垂涎三尺，但此刻，所有的东西都随意地摆在货架上，堆在箱子里。 艾斯不明白老者带他们来这里是做什么。 就像老者之前想的，到了艾斯这个地位，传奇以下的物品再珍贵，艾斯想得到它们，也只是时间和精力的问题，能让他们花费心思的，也只有龙王角制成的匕首，还有星辰药剂。 艾斯没有想到的是，当他们三人都走进储藏室后，走在最前面的老者停住了脚步，他走到门边上的货架边上，轻轻一推，那个杂货铺像一扇门似的被推开了，有柔和的日光照进了储藏室里。 老者看向艾斯、比尔，道：“进来吧。” 艾斯转头望向比尔，他们都在对方的眼睛中看到了狐疑。 现在，尼斯港已经入夜了，米莱街道上只有月光和星光。在杂货铺后面的储藏室里，通道的另一端怎么会有日光？这是新研制的魔法灯？ 还是说通道的另一头已经是新的位面了？ 在那里，又联系得上亡界吗？ 老者看清了艾斯、比尔的迟疑，主动道：“这是个很小的位面，确切地说，它只是两个位面间的裂缝，它的屏障也很脆弱，是困不住你们的。” 比尔朝艾斯点点头，他能感觉到，这样的位面屏障的确困不住圣阶。比尔的实力虽然在圣阶中垫底，但他也只要全力三级，就能打破屏障。 艾斯自然看清了比尔的示意，但他又不是圣阶，要是他单独被关在空间裂缝里，他果断要凉凉的。 艾斯左手手上凭空出现一个占星玩偶，他手朝后一甩，占星玩偶直接通过空间的节点，抵达了亡界。如果阿诺德将军失去了艾斯、比尔的消息，他也能通过占星玩偶找到艾斯。 老者任由艾斯送走了占星玩偶，然后转身进入了通道。 艾斯、比尔也紧随其后，进入了空间裂缝。 “原来你的手下不止一位巫妖。”这是艾斯走进空间裂缝后听到的第一句话。 空间裂缝的面积与巴特索登庄园的花园差不多大小，而且它的确像是个花园，内里繁花盛开，有鸟轻歌。这里与想象得完全不同，他正在诧异，就听到老者的声音，不过这声音比原来更显沙哑低沉。 艾斯转过头去，他看到花园边上有个低矮的池塘，池塘边上是丛丛的灌木，池塘里的水极清，甚至能看见大大小小的鱼游来游去。 当然，在这池塘里最引人注目的不是游鱼，而是一头巨大的龟。此龟极大，它趴下去后，整个池塘的水都溢出来了不少，湿润了池塘边的土地。青绿色的龟头前尖后宽，像是三角形，脖颈比一般的龟要长，上面布满了细密的鳞片，它的背甲是深绿色的，极大，把它整个龟身都覆盖进去了，四爪、尾巴也缩在龟壳里，没有露出来。 而艾斯刚才听到的话，也是这头老龟喉中发出的。 艾斯没有顾上老者的话，而是诧异地问道：“您是？” 老者，不，老龟慢悠悠道：“天盾剑圣，我的封号。”这巨龟就是刚才进入位面裂缝的老者所化。 艾斯看向老龟背后圆圆的背甲，与大多数龟背甲是椭圆的不同，天盾剑圣的背甲是圆形的。 艾斯想到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在北海泛滥成灾、却又一夜消失的圆盾龟。圆盾龟多是三级魔兽，只是龟壳坚硬，就是四级、五级的魔兽遇到它们，也不好猎杀。圆盾龟因为肉少味也不鲜美，壳又难啃，少有天敌，大多圆盾龟都比同级的魔兽活得长久。 虽然圆盾龟有得天独厚的生存能力，但上苍是公平的，有失必有得。虽然圆盾龟普遍寿命长久，但它们进阶极难，百头圆盾龟里常常只有一两头可以进阶四级魔兽。 艾斯从未听说过八级以上的圆盾龟，没有想到，他会在米莱街道见到十级的圆盾龟。 艾斯上身微微往前屈，对圣阶以示尊敬。 “天盾剑圣，失敬。”艾斯道：“看来您说的没错，就算没有其它圣阶出手，我也不可能打败您。” 比尔站在艾斯的身后，他没有丝毫的动作，但自从他进入位面裂缝，他手上就紧紧握着法杖。无论出现什么意外，比尔都会用最快的速度，保护艾斯，保护他的主人。 天盾剑圣淡淡道：“你不用妄自菲薄。我既然带你来了这里，就是承认了你有威胁我生命的能力。你把占星玩偶送走，看来你身边的巫妖并不是你唯一的底牌，而能跟我抗衡的，自然也只有圣阶。想来你在亡界，还有其他的圣阶帮手。人类的成长性、野心的确是魔兽所不及的，你在这个年纪就有这许多底牌，未来不可限量。” 艾斯：“只是机缘巧合罢了。” 艾斯并没有否认，他手上还有不亚于比尔的战力。阿诺德将军虽然不是巫妖，但真刀真枪拼起来，阿诺德将军的实力绝对比比尔强大。况且，艾斯已经把米莱街道上的情况通过占星玩偶，告知阿诺德将军了，鉴于他们只有一次机会，阿诺德将军不是找巫妖英格索尔求助，就会把永夜骑士团带来。 “如今我们双方都表露了诚意，我也跟你实话实说。我经历过的时间比绝大多数圣阶都要长久，你带来的星辰药剂也的确对我有用。”天盾剑圣缓缓道：“但对我而言，一瓶，远远不够。” 艾斯：“我想，一瓶星辰药剂足够请其它圣阶级别的炼金师出手了。” 天盾剑圣：“你愿意再冒风险，让其他圣阶知道星辰药剂的来历吗？” 艾斯不答。 天盾剑圣：“炼制龙王角我需要三瓶星辰药剂。” 艾斯直接道：“这不可能。” 星辰药剂不仅对剑圣、魔导士有用，对巫妖用处更大，按照艾斯、阿诺德将军之前商量的，他们会流出几瓶星辰药剂去亡界其它地方。比尔还需要炼制星辰药剂，星现的异象也还会出现，星辰药剂的存在迟早会被曝光，但永夜城还没有完全成长起来。 与其让其他亡灵领主联手端了永夜城，还不如让星辰药剂流向市场，换取更大的利益。 届时，就算星辰药剂的来历被曝光，亡灵领主们也只会开出更高的价换取星辰药剂，而不是动手强抢，惹来永夜城的反感。 为了保险起见，阿诺德将军还打算让比尔跟着艾斯。只有保障比尔、艾斯的安全，他们才可以获取最大的利益。 不仅亡界是艾斯的退路，因为艾斯的存在，现世也会成为永夜城的退路。 每一瓶星辰药剂都必须发挥出它的作用，艾斯不可能为了炼制龙王角就用出三瓶星辰药剂。就是比尔还可以炼制，那些材料短期内他们也搜罗不来。 艾斯语气冷淡、甚至有些嘲讽，“您的话，也不知道三瓶星辰药剂够不够？” 天盾剑圣丝毫没有生气，道：“以后，自然会有人提供给我星辰药剂。那就不需要我费尽心思去取了。” 艾斯听着天盾剑圣老神在在的声音，简直气极了，真觉得他到了尼斯港后诸事不顺。现如今，能制作出星辰药剂的只有比尔，艾斯虽然清楚炼制药剂的步骤，但他要想独自动手成功，至少要他成为八级亡灵法师。天盾剑圣这话，可不就盯上艾斯、比尔了。 天盾剑圣：“你可以先听听我的建议。” 艾斯不甚感兴趣道：“什么？” 天盾剑圣：“你听说过人类与魔兽签订的平等契约吗？” 艾斯、比尔的眼神同时露出惊讶。 平等契约，所有的魔法师都清楚。因为魔法师近战极弱，一旦被剑士近身，非死即伤，大多强大的魔法师都会有人近身保护，但再忠诚的剑士，也没有契约绑定的魔兽来得更好、更让人放心。 然而，高智慧、实力强大的魔兽，宁死都不会愿意成为人类的奴隶，这个时候，魔法师们就会考虑与魔兽签订平等契约。在魔法师在世的时候，魔兽保护魔法师，魔法师给它们提供口粮、进阶所需的材料。虽然很多高级魔兽还是不愿意放弃自由，依附人类，但这也给了它们除了死亡之外的其它选择。 不仅魔法师如此，千年以前，也有许多剑士如此，他们中实力尤为强大的，签订魔兽品种特殊的，还被称为龙骑士，常常出现在吟游诗人的诗歌中，少女的幻想中。 艾斯没有想到，天盾剑圣会主动提出平等契约。在魔兽的世界，更信奉强者为尊，魔兽不管跟人类签订哪种契约，一般人类本身的实力都是要强过魔兽的。 如果契约成立，艾斯的确有义务尽他所能帮助天盾剑圣。 一位圣阶的效忠，艾斯也的确无法拒绝。 艾斯问道：“除了星辰药剂，我还需要做什么？” 艾斯觉得，天盾剑圣定然还有其它要求的。这个世界上固然有天降馅饼的事，但艾斯可不觉得会轮到他。 果然。天盾剑圣道：“我需要你承诺或者达成三件事。” 艾斯：“你说。” 天盾剑圣：“第一件事，我需要足够的药剂，包括但不限于星辰药剂。我不会强人所难，只需要你保证，你会尽你所能提供给我进阶需要用的材料。我知道我需要的药剂数量极大，这些年，我在米莱街道有不少积累，只要你需要，你都可以拿走。如果我店铺里没有的，你列出清单，我也会给你收购。” 艾斯：“完全可以。” 天盾剑圣：“第二件事，千年前，我受到魔法岛通缉，米莱图书馆庇护了我。我答应米莱大学者，除非我效忠米莱图书馆的某位大学者，不然我永远不会离开米莱街道，必须守护米莱街道。你想要我为你效力，必须成为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 艾斯皱了皱眉头，道：“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极其稀少，每百年才出现几位，这太难了。” 天盾剑圣的龟头缓缓地摇了摇，他说道：“对别人而言可能是的，但对你而言，没有那么难。米莱图书馆认证的学者的确是博文多学之人，但大学者比其他学者有识在哪里，我可看不出来。” 艾斯想到他几次见到米莱大学者，道：“米莱大学者的气度的确令人心折。” “他不一样。唯有获得米莱封号的大学者是不同的。”天盾剑圣道：“我在米莱街道上待了千年，这千年获得大学者封号的人我都见过。米莱图书馆在外人眼里可能很神秘，但它的事很难瞒过米莱街道上的人。比如梅隆大学者，他醉心帝都政事，这些年学识上面毫无长进；又比如迈伦大学者，只是个傻瓜老好人罢了，平庸至极。” “米莱图书馆赐予学者封号，肯定与他们的才智有关，但赐予大学者封号，那可未必。”天盾剑圣道：“我听米莱大学者提过你，艾斯·诺依曼，我想米莱大学者不会排斥你成为大学者的。但他们到底是通过何种方式，选拔大学者的，我的确不知道了。” “我可以试试。”艾斯道：“但，如果我不能成为大学者呢？” 天盾剑圣：“三瓶星辰药剂我给你炼制龙王角，并签下保密契约。如果后面两件事你不能做到，我也不会泄露有关星辰药剂的事，但也不会依附与你。” 艾斯想了想道：“可以。第三件事呢？” 天盾剑圣：“第三件事跟魔法岛，还有我的种族有关。我想要救援我的族人。这件事，等你到了圣阶，你自然会明白。” 艾斯看向比尔，比尔摇摇头，他从未听说过魔法岛上有圆盾龟，想来的确是圣阶才能接触到的秘密。 艾斯沉默片刻，他之前就已经猜到，圣阶魔兽不是这么好契约的，天盾剑圣提出的要求也没有超出他的预料太多。 艾斯说道：“你的三个要求我都可以答应。但是，我需要对契约做出修改。我们契约的时间不是以我的生命为终结，而是以你的生命为终结。” “也就是说，只要你还活着，不管数百年后，我是魔导士，还是巫妖，你都要效忠我。就算你死了，只要你的灵魂之火没有熄灭，你变成亡灵生物后，你与我的契约也不会断。又或者我的灵魂之火熄灭了，你也要效忠我的家族，直到永远。” “作为回报，在你死后，我会尽我所能地保护你的灵魂完整，记忆无缺，并帮你提升实力。” “天盾剑圣，你可愿意？” 天盾剑圣：“吾愿。” …… 艾斯把龙王角留给天盾剑圣，离开了杂货铺。 天盾剑圣告诉艾斯，虽然炼金师可以炼化龙王角，但想要让这把匕首发挥出最大的力量，变得浑然天成，最好不要用炼金师的手段。天盾剑圣会用兽火去除龙王角的杂质，再封印其上的威压，再给它装上剑柄。 龙族的角是天生的武器，其锋利自然不可匹敌。 因为天盾剑圣从未听说过有人炼化龙角，更何况是龙王角，所以他也不确定需要多长时间。他只是答应艾斯，匕首打造好后，会尽快找人给他送去帝都。 艾斯自无不可，就带着比尔离开了。 此时，尼斯港的夜已经很深了，就是城中心西本王子府邸的魔法灯都熄灭了，海市上也没了人影。唯有米莱街道上，还有零星的店铺开着。 艾斯抬头，他看到米莱图书馆顶上有微弱的灯光，就像是颗小星星。 艾斯、比尔恰好走到汤姆开的小酒馆边上，艾斯道：“你在这儿待着，我有事去办。”然后转身，向米莱图书馆的方向走去。 第83章 禁忌之恋 艾斯熟门熟路地从山脚走上米莱图书馆, 等艾斯走到大厅的时候，米莱图书馆轮值的两个工作人员立刻站起来给艾斯行了礼。 在米莱图书馆，除非三色堇帝国陛下亲临，不然这里最受人尊敬的永远都只有学者。 艾斯点点头, 越过他们, 向米莱图书馆的最上面走去。 华丽复古的石门, 上面雕刻了一个木头架子, 有一个浑身赤裸的男人被捆在上面, 木头架子下面是正在燃烧的火焰, 那个男人的表情极其痛苦, 像是在呐喊, 在嚎叫。在木头架子附近, 有许多人神情或麻木或兴奋，他们围成一团，观看着这一幕。 这雕刻的风格极其粗糙, 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的。以致上次艾斯跟随米莱大学者来到米莱图书馆，都没有注意到它。 艾斯想, 这大概是数千年前，愚昧无知的人类在举行祭祀。 米莱图书馆把它刻在米莱大学者书房的大门上, 大约是警示世人, 记住知识的力量, 不要回到蒙昧无知的过去。 艾斯敲了敲米莱大学者书房的石门。 刚才在米莱街道上，艾斯注意到, 米莱大学者书房的魔法灯还亮着。虽然现在这么晚了, 艾斯再去打扰米莱大学者不好, 但是明天早上，艾斯就要跟着西本王子、诺欧他们回不莱梅城了, 艾斯总是米莱大学者半个弟子，还是打个招呼比较好。 书房里没有任何声音，但却有光透过石门。 难道米莱大学者不在，只是魔法灯还亮着吗？还是米莱大学者没有听到？艾斯想着，书房里要是再没有回应，他就离开。 艾斯比刚才更用力地敲了下门。 出乎艾斯意料的是，书房厚重的石门竟然没有关紧，更没有锁上，他只是稍稍用了些力，石门就被打开了。艾斯看着敞开的石门，倒是有些进退维谷。 艾斯在书房门口轻轻叫了两声，“米莱大学者。米莱大学者。” 书房里没有人应。 艾斯走进书房，想把石门带上，然而，艾斯才往书房里走了几步路，他就看到米莱大学者趴在书桌上，像是睡着了。 艾斯犹豫了下，还是走到米莱大学者身边，轻轻推了他两下，叫道：“老师，老师，您别在这里睡，夜里凉。” 艾斯想到米莱大学者这个年纪了，肯定颈椎腰椎都不好，虽然米莱大学者身体看起来精神，但年纪大了，再小的毛病都容易变成大病。 艾斯环顾了下书房，想着有没有衣服可以给米莱大学者披上，就在这时，艾斯背后的桌子上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艾斯回过头，看到米莱大学者已经醒了。米莱大学者揉了揉脸，睁开他那双锐利的、蔚蓝的眼睛，看向艾斯，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慈祥，“艾斯，你怎么来了？” 艾斯却像是傻了，他直愣愣地看着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关心道：“艾斯，发生什么事了？” 艾斯像是卡顿的电脑，结结巴巴道：“米米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露出慈祥的微笑，鼓励地看着艾斯，“要叫老师。” 本来快要死机的艾斯，突然像新建立起了防火墙，艾斯回过神来，怜悯地看了眼米莱大学者，然后道：“老师，你忘记化妆了。” 米莱大学者蓝蓝的眼睛眨了眨，又眨了眨。 “你在说什么？”米莱大学者嘴上这么说着，头却转过去，望向身后窗户上的玻璃。 在黑夜中，在魔法灯的照射下，这玻璃比普通家庭用的镜子都要好使，它清楚地倒映出一个满头乱蓬蓬白发，穿着平常灰袍的“老人”。如果这“老人”脸上的皮肤没有如同二八少女，没有丝毫的褶皱，他的五官不是那样挺立，俊美非凡，充满年轻人的朝气的话，他可能真的是一位老人。 米莱大学者哀怨地看了艾斯一眼。 艾斯：“如果您不困的话，我过会儿再来。” 艾斯说完，转身离开了米莱大学者的书房。 艾斯在书房外，呆呆地看着石门上的雕刻，在看到米莱大学者的第一秒，艾斯还以为有人假扮米莱大学者。然而，那个“年轻人”让人熟悉的音调，熟悉的话语，明晃晃地告诉艾斯。 这个米莱大学者不是假的，反倒是平常米莱大学者的模样，那才是伪装。 艾斯想，尼斯港果然是大陆上最神奇的地方。 “艾斯，进来吧。”很快，艾斯又听到了米莱大学者的声音。艾斯推开石门走了进去，这会儿，坐在米莱大学者书桌后面的就是一位满脸褶子，还有零星老年斑的“真”老人了。 艾斯盯着米莱大学者，米莱大学者也盯着艾斯，他们两个人互相眨着眼睛。 艾斯没忍住，问道：“老师，您为什么要扮作这副老态龙钟的样子？明明您平常很英俊。” 米莱大学者：“因为这符合世人对大学者的定义。我真实的模样，会让人觉得缺少威严。”看着艾斯一副接受无能的样子，米莱大学者继续道：“当然，还有别的原因，不过，还没有到你知道的时候。” 艾斯：“哦，好。我会给老师保守秘密的。” 米莱大学者微笑道：“没事，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你现在来找我，有什么事吗？” 艾斯不是很理解“该知道的人”指的是谁，只是道：“老师，我明天就要离开尼斯港了，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见到您。” 米莱大学者点点头，道：“我们还会见面的。” 艾斯深吸一口气，不再犹豫，直接问道：“老师，我想问，成为大学者的条件是什么？” 米莱大学者：“怎么突然想问这个？” 艾斯：“想有个努力的方向。” 书房里突然陷入了沉默，这沉默有点尴尬，还有些让人喘不过气来。艾斯正在想他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就听米莱大学者说：“艾斯·诺依曼，你为什么要成为学者？” 艾斯正要回答，米莱大学者却突然说话，让艾斯把原本要说的答案咽了回去。 米莱大学者：“你最好想好了再回答。这个问题我是第二遍问你了。我不确定我还会不会问你第三遍。” 艾斯反问道：“我的回答跟我能不能成为大学者有关系吗？” 米莱大学者没有卖关子，直接道：“有关系。只要我认可你，今天的阳光洒进这里的时候，你会成为活着的第四位大学者。” 此时窗外一片黑漆漆的，距离黎明还有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也是一天中最为黑暗的。 艾斯的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历史上所有的大学者，他百思不得其解，这些大学者有何共同点。 然而艾斯已经确定，天盾剑圣的猜测没有错。艾斯的记忆也是如此，历史上许多颇负盛名的学者都没有成为大学者，反倒少数大学者，他们默默无闻，也没有留下惊世的著作。 但学者、大学者之间的不同到底在哪里？ 他们大多生性朴素，都终生未娶，没有子嗣，但这是米莱图书馆的要求。 不过大学者们更钟爱尼斯港，大多数大学者都是在此终老。他们逝世的时候，身边陪伴着的多是他们的学生、友人，也有两个大学者共同研究，同食同寝，先后离世的例子。 米莱大学者双手交叉，静静地看着艾斯，“艾斯·诺依曼，你不用太过思考其他人的事迹，这个问题是针对你的。我要听的，是有关你的，真话。” 艾斯把他进入尼斯港后的事重新回忆了一遍，他心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 米莱大学者最后提醒道：“其实，你很早以前，就有了成为大学者的契机。米莱图书馆所有人借阅的书籍，都是有记录的。” 艾斯：…… 这个提醒还不如不提醒，他至少在米莱图书馆翻了几百万本，甚至上千万本书籍。 但结合艾斯刚才的猜想，艾斯已经明悟了，艾斯问道：“老师，我很早就达成了成为大学者的条件？” 米莱大学者含笑着点点头。 艾斯想，那一定是在他参加学者考试之前，米莱大学者不是碰巧看到他的羊皮卷，他是在等他答题。在他们前往小图书馆之前，米莱大学者问他的话，也不是毫无意义的。 同时，艾斯也隐约猜到米莱图书馆的起源了。 艾斯道：“上次，在米莱图书馆的下面，我回答老师的话不是假的。但还有个很重要的原因，米莱图书馆的规定对我而言，不是约束，反倒是解脱。从很早以前，我就没有想过要结婚，漂亮迷人出身高贵的妻子，对我而言，不是幸运，而是不幸。不仅仅对她是这样，对我也是如此。我也永远不可能有子嗣。” “因为我永远无法爱上她。” 米莱大学者：“为什么？” 艾斯：“有些人天生与众不同。我喜欢征服比我更强大的存在，他们能让我心动，能让我充满欲望。他们，不会是女人。” 米莱大学者挑眉笑了。 艾斯想到米莱大学者石门上被捆在火架子上烧的男人，想到三色堇帝国建国前那段黑暗的岁月，所有触犯禁忌之恋的人不是被生埋，就是被火焚。 艾斯想到在小图书馆，他看到的关于米莱图书馆的起源，书上说，米莱图书馆最初建在山底，是为了保护那些被帝国下令要焚烧的书籍。 艾斯当时没有多想。 现在，艾斯才明白，这片大陆上从来就没有过文字狱，又有什么书籍必须被焚烧？米莱图书馆最初保护的根本不是书籍，而是人。 是被帝国下令，要被焚烧的人。 所以成为大学者的人，他们都是同类。他们把文明带给这片大陆，把秩序带给这片大陆，把受到不公的人带回米莱图书馆，并给他们定下规则。 直到米莱图书馆的影响力越来越大，他们才开始接收其他人。 曾经，他们憎恨、厌恶、惧怕自己被排斥在群体之外，现在，他们成为了强者，他们不会犯下同样的错误。只是为了区分他们，才有了学者与大学者。 艾斯静静地看着初升的朝阳，黑暗逝去，三色堇帝国会对这片大陆，会对所有的人类更加宽容。 米莱大学者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艾斯身边，不知他是如何做到的，他脸上的伪装又被他弄掉了，露出他俊朗非凡的样子，他乱蓬蓬的白发也消失了，变成了柔软的、顺滑的白色短发。 他笑着走到艾斯身边，他的手轻轻在艾斯脸颊边上划过，他道：“艾斯，既然我们是同类，你觉得我怎么样？” 第84章 100片银霜叶 艾斯：“您很好啊, 学识渊博，在尼斯港备受尊敬……” 艾斯说不下去了，他两世加起来年纪也不小了，米莱大学者这都不是暗示, 是赤裸裸的明示了。然而, 艾斯还是弄不懂他在开玩笑, 还是在说认真的。 “艾斯, 你知道米莱图书馆的传统吗？最初, 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都是内部消化的。不过现在, 迈伦和梅隆可跟我不同, 他们是真的表里一致。”米莱大学者挑眉含笑, 他脸上扒去一层皮后, 像是真的不要脸皮了，“你觉得我不够好吗？就是在米莱图书馆的历代大学者中，我的外貌都是排得上号的。” 米莱大学者有双非常蓝的眼睛, 简直亮得惊人，除掉脸上的伪装后, 这双眼睛更是魅力无穷。米莱大学者的眼睛微微弯着，就是平常他面无表情的时候, 这双迷人的眼睛都让人觉得他在微笑, 更别提现在了。 艾斯盯着这双眼睛, 却一阵恍惚。 米莱大学者微微有些不满，他叫道：“艾斯？” 艾斯：“啊？” 米莱大学者：“你在想什么？” 艾斯已经回过神来了, 他说道：“我可以问您个问题吗？” 米莱大学者笑眯眯道：“你问。” 艾斯：“您多大了？” 米莱大学者眨了眨眼睛, 他的笑容有一瞬间僵住了, 他在考虑要不要跟艾斯说实话，他道：“……29多吧。” 艾斯：“什么？” 米莱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就跟你眼睛看到的差不多。” 艾斯没有说话。米莱大学者清楚, 艾斯这个年纪能成为学者，绝对不是好糊弄的，而且他的事在米莱图书馆、甚至在魔法岛都不是秘密，艾斯迟早会知道的。 米莱大学者索性破罐子破摔，“829岁。” 艾斯：…… 直到此时，艾斯之前感到违和的地方方才有了解释。原来，历史上不是出现了很多人获得了米莱大学者的封号，而是米莱大学者一直活着。 所以天盾剑圣会跟米莱大学者相熟。 尼斯港就算有其他圣阶，数量也不会太多，天盾剑圣、米莱大学者都在尼斯港生活了数百年，有些熟悉，也不奇怪了。 艾斯喃喃道：“原来您是圣阶？”普通人怎么可能活这么久，就是有延寿的魔法药剂，也不可能保证容颜不老。 “是的，我封号米莱，是米莱魔导士，这数百年一直守护着米莱图书馆。”米莱大学者在说这话的同时，他的身上有一股气势升了起来。 就像天盾剑圣，就像龙王爱德华，米莱大学者也是这个位面少见的强者。 然而，米莱大学者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样子，“小艾斯，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艾斯：“您不觉得我们年纪相差有些大吗？” “大吗？对圣阶而言，年龄只是数字。”米莱大学者道轻轻在艾斯耳边呼了一口气，“而且，我们走在一起，不是再相配不过吗？” 有几缕柔软的白发扫到艾斯的脖颈上，痒痒的。 艾斯转过头去，他们两个人贴得极近，像是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声。艾斯道：“您没有其他的情人吗？” 米莱大学者：“有过。” 米莱大学者稍稍退开一步，道：“我有过六任情人。我们相遇、相恋，然后一起慢慢变老，直到他们生命的最后一天。普通人的生命太过短暂，只能陪伴我们一小段路程。” “小艾斯，你介意吗？”米莱大学者道。 艾斯：“不，这再正常不过了。” 米莱大学者：“不过小艾斯，如果是你的话，我会尽我所能让你成为圣阶。在我死后，我这间书房里的书会分给我的学生，我其它的财产，都会由你继承。到时候，就是你遇上了其他喜欢的人，也不用顾忌我。” 米莱大学者轻轻刮了下艾斯的下巴。 阳光照射到米莱大学者的书房里，敞开的窗户里吹进了无比温暖的晨风。 天光大亮，米莱街道上所有的店铺都开张了，集市上，农户们挑着新鲜的瓜果进城了。城市中心西本王子的府邸处更是忙碌，厨娘们早已开始制作早饭，马夫们给马匹放上了新鲜的干草。 西本王子、佐治亚骑士团来参加考核的众人今天要回不莱梅城了。 米莱图书馆的顶层。 艾斯：“抱歉。” 米莱大学者挑了挑眉。 艾斯：“老师，我没有想到我们之间还能有其他的关系。” 这一声“老师”，已经说尽了艾斯的态度。 米莱大学者沉默良久，还是道：“可惜了。” 米莱大学者想起最初在汤姆的小酒馆见到艾斯，少年意气风发，聪慧过人。更有缘分的是，少年还选择成为学者，他很久没有那样的心情了，兴奋地等待他写完羊皮卷，期待地翻开他写的文章…… 在尼斯港，米莱大学者还暗暗观察艾斯，不拖泥带水的性格，视权利财富于浮云的天性，他似乎在艾斯的身上，看到了数百年前的他自己…… 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风华绝代…… 可惜了，有些人的一生注定是跌宕起伏的。 他们总是随心所欲，总是不愿意为了更安逸的人生妥协，但是，在血与火之间，在玫瑰与荆棘之间，在最阴险的计谋与最真挚的爱情之间，他们的生命会绽放出最灿烂的烟火。 他们的事迹会流淌在历史的长河里，会被吟游诗人谱写成乐曲，在未来的千年被人视为传奇。 而这稀世的瑰宝，不会被他暗暗收藏。 米莱大学者心里还是有些遗憾的，面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他清楚地了解艾斯，艾斯绝不是在欲擒故纵，他真的觉得他们之间毫无可能。 米莱大学者：“最左边的书架上面有1个银色的小盒子，你去拿过来。” 艾斯依言找到银色的小盒子，小盒子的盖子上面刻着一片枫叶，盒子也很是小巧精致。艾斯把银色的小盒子递给米莱大学者，米莱大学者没有接过，而是道：“这是给你的。” 艾斯一怔。 米莱大学者：“里面装着的是100片银霜叶。在米莱图书馆刚建立的时候，物价还很低，故去的大学者大多没有后人，他们生前会把所有的财产变卖，再用模具把银子融成枫叶的模样，留给米莱图书馆新进的大学者。当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穷困潦倒的时候，就可以变卖这些银霜叶。” 米莱大学者的语气轻松了些，“当然，如今，这一片银霜叶到外面能卖上上万金币，它的纪念价值早已超过它本身的价值。但作为米莱图书馆的传统，银霜叶还是被留了下来。谁知道那一天，我们会不会又食不果腹，需要靠它换片面包。” 艾斯也像是被米莱大学者逗笑了。虽然就是天底下只剩下一片面包，那片面包都会在圣阶强者手上，哪里是能用银霜叶换到的，但看到米莱大学者不像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至少表面上没有，艾斯还是暗暗松了一口气。 米莱大学者：“米莱图书馆会出份告示，表示有新的大学者诞生。你想好的你的封号了吗？” 艾斯：“难道不是用我的本名？” “梅隆、迈伦他们都是普通人，所以用本名没有关系，你现在的实力……”米莱大学者没有说下去，艾斯千方百计地隐藏他真实的实力，总是有他的道理，“你还是有可能突破圣阶的，所以最好先定下封号。” 到时，艾斯可以直接公开他大学者的身份，也可以跟米莱大学者一样，说不断的有新人继承了他的封号。 米莱大学者：“你应该也猜出来了，米莱图书馆和魔法岛是相互依存的关系。米莱图书馆承认的封号，魔法岛也会承认。魔法岛的岛主有特定的方法，可以感知整个大陆圣阶的数量。新诞生的圣阶，比如我，比如天盾，我们的封号都是他定的。” 艾斯有些不解，为何圣阶的封号要魔法岛定？而且人类也就算了，为何魔兽也会接受魔法岛岛主定下的封号？ 米莱大学者看艾斯面露疑惑，他道：“等你到了圣阶或者有一天你去了魔法岛，见到魔法岛的岛主你就会明白了。很多事情，就是我现在告诉你，你也不会理解。” 圣阶，就在夜间，天盾剑圣才跟艾斯提过，这会儿，米莱大学者又跟艾斯说了。 艾斯不由前所未有地向往起来，圣阶，号称已经超越了人类范畴的存在，是魔导士，是剑圣，他们站在金字塔的顶端，站在群山之巅，他们看到的风光与普通人到底有何不同。 艾斯淡笑道：“我想好了，我的封号。” 第85章 星辰大学者 西本王子府邸的门口。 诺欧一副我很不高兴、很不爽的样子, 艾斯就像是出去鬼混的丈夫、早上回家面对家里含辛茹苦的妻子，哪怕艾斯并有觉得自己做错什么，他现在还是有点尴尬。 艾斯：“我让杰罗尔德·霍斯利告诉你了。我出去走走。” 诺欧：“所以，你在尼斯港走了一个晚上的路。” 诺欧的态度疏离又高傲, 语气还带着些嘲讽, “不在客房里, 海边的别墅里安吉拉也不见了。尼斯城的城主还问我要不要全城搜索。” 艾斯干巴巴问道：“你肯定拒绝他了吧？” 诺欧翻了个白眼给艾斯。 艾斯放下心来。 艾斯刚离开米莱图书馆的时候, 他是打算告诉诺欧他成为大学者的事, 但真的回到西本王子的府邸, 见到诺欧, 艾斯却突然说不出口了。 艾斯知道, 诺欧师承梅隆大学者, 他很有可能了解米莱图书馆是如何选拔大学者的。至少是现在，艾斯还没有做好准备，向诺欧坦白他的性向。 艾斯当然清楚, 诺欧不会像那些顽固的老贵族，排斥同性恋。但只要艾斯想到, 诺欧会因此跟他保持距离，哪怕不是像现在这样亲密无间, 艾斯都无法接受。 艾斯想, 现在没有必要跟诺欧说这些, 至少等他有了恋人又或者诺欧结婚，会把更多的精力放在家庭上的时候, 他再告诉诺欧。 艾斯打圆场道：“我们什么时候出发？” 诺欧皱了皱眉头, 还是道：“府邸的仆人正在收拾马车, 西本王子有带女眷，大卫·里希特, 还有其他几个人也受了伤，不能骑马。安吉拉呢？她也跟我们回不莱梅城吗？”诺欧心里虽然还有不满，但这些年他日益成熟，面对很多事情的时候，也学会了翻篇。 艾斯：“安吉拉有事，她不会跟我们回不莱梅城。” 诺欧深深地看了艾斯一眼，道：“也好。” 艾斯明白诺欧的意思，西本王子毕竟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长子，在帝都很受欢迎，有不少风流韵事。就在尼斯城这短短的日子里，尼斯城城主的掌上明珠就被他迷得神魂颠倒。安吉拉容貌太过出众，身份又只是艾斯的女仆。到时，若是被西本王子看中，不管他是安吉拉展开追求，还是直接向艾斯讨要，都是件相当麻烦的事。 现在，不让他们见面，直接杜绝这种后患自然是最好的。 很快，府邸的仆人们就把马车收拾好，因为大卫·里希特伤势最重，西本王子又格外照顾他，所以他有一辆单独的马车。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其他受伤较轻的人，则挤了两辆马车，还有西本王子的女眷，也坐了一辆马车。 西本王子、诺欧，还有其他人都骑上了马。 当艾斯把手放在疾风马的马鞍上的时候，诺欧挑眉看他。 艾斯摸了摸鼻子，道：“我暂时还不想自己骑马。” 诺欧知道艾斯想到诺恩了，虽然诺欧心里对艾斯还有气，但他还是没有阻止艾斯的动作。艾斯翻身上了马以后，就环上了诺欧的腰。 阳光温暖，诺欧骑术又极好，时间没有过多久，艾斯就昏昏欲睡了。很快，他们就会到达不莱梅城，等到诺欧获得骑士的封号后，他们还会前往帝都，这片大陆权利的中心。 …… 米莱图书馆，米莱大学者放下羽毛笔，静静等待羊皮卷上的墨水干透。 浅黄色的羊皮卷上，是黑色的字迹优美的古魔法语，这也是米莱图书馆出现正式公告时所用的语言。羊皮卷上有书—— 长夜之后，太阳沉入大海，血色染上圆月，海浪淹没海岸，会有星辰指路，带米莱人找到归处。米莱图书馆第四位大学者出世，封号星辰。 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6月 米莱大学者清楚，这份公告很快会传到魔法岛，传到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王宫。所有对千年前血月的事迹有记载的势力都会知晓，新的血月将至，这个位面又将迎来浩劫。 所有的势力都将重新洗牌。 万人之上者会跌落尘埃，默默无闻者会戴上王冠。 而米莱图书馆已经在这场浩劫中占得先机，米莱大学者的视线扫到了书桌上的羊皮卷，有星辰大学者守护，米莱图书馆千年无忧矣。 可惜了。 这一声可惜，是米莱大学者说给自己的。 在这场浩劫中，大多圣阶也未必能全身未退，艾斯·诺依曼看起来是个会对身边人很好的家伙，可惜他们没有缘分。 米莱大学者走到书架前面，开始整理书架上的书，他打算把这些书留给他的学生们。以后，他可能没有多少时间待在这里。万一他在浩劫中陨落，这些书还是能找到新的适合它们的主人。 《科奥瑟家族辛秘》要留给艾斯吗？ 米莱大学者把这本大块头拿起来，想了想，又把它放到边上，还是送给梅隆大学者吧。梅隆这些年总是和王族打交道，这可能对他有用。 《龙语魔法》应该留给谁？ 这本书是米莱大学者自己写的。 八百多年前，米莱大学者刚刚突破圣阶时，他曾去过龙岛。 那个时候，少年意气，不知天高地厚，米莱大学者想契约一头巨龙，成为传说中的龙骑士。结果显而易见，初入圣阶的米莱大学者还没进入龙岛，就被龙族族长爱德华抓走。 米莱大学者在龙岛待了五十多年，凭借出色的语言天赋，在这期间他学会了龙语。当时，米莱大学者被关押在爱德华的洞穴里，有一头叫亚力克的小绿龙常常会去学习龙语魔法，也被他记录了不少。后来魔法岛岛主知道了米莱大学者的消息，花了大代价把米莱大学者从龙族手里赎了回来。 为了避免这些珍贵的资料被龙族知道，焚烧了，米莱大学者甚至没有把这本书放到小图书馆里，而是放在自己的书房里。 米莱大学者犹豫了下，决定把它留给天盾剑圣。尼斯港和米莱大学者关系最亲近的圣阶就是天盾剑圣了，而且天盾剑圣是魔兽，龙语魔法说不定能给他带来些感悟。 …… 回不莱梅城的路上，队伍进行了次修整。 这次因为是骑士团的考核，所有人都没有带扈从。诺欧随手捕了两头兔子，剥了皮在篝火上烤着，艾斯则直接在旁边啃得欢。 西本王子倒是带了扈从，还有厨师，他本来带了午餐还有葡萄酒打算分给诺欧，看到这一幕，反倒笑了笑，道：“你们感情可真好。” 诺欧这次去帝都，铁板钉钉地要成为公爵，到这时候了，艾斯竟还不赶紧抱大腿，而是让未来的格林公爵给他烤兔子，这真的是感情好了。 艾斯、诺欧看到西本王子走来，都想站起来行礼，又很快被西本王子阻止了。 “想给你们带点东西，让你们更好休息的，打扰你们反倒本末倒置了。”西本王子看向边上的马车，道：“我去边上看看。”直接转身离开了。 艾斯看西本王子向大卫·里希特的马车走去，亲自把午餐和葡萄酒递到马车里，不甚在意道：“西本王子看起来脾气倒还好。” 诺欧：“那是因为大卫·里希特得到了银霜叶。” 诺欧、艾斯相视而笑。 大卫·里希特得到银霜叶，也就意味着他能继承里希特伯爵的爵位，可在杰罗尔德·霍斯利没有把银霜叶给大卫·里希特的时候，西本王子可是对大卫·里希特视而不见的。 大卫·里希特的确是不太有心计的人，但他也不傻，西本王子这会儿亡羊补牢想拉拢大卫·里希特，效果可要大打折扣了。 突然，诺欧注意到，他们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边上，站着一个褐色卷发的男子。那人注意到诺欧的目光，他双手垂放在大腿两侧，背部挺直，朝诺欧鞠躬。这行礼的方式，不像扈从，也不像不懂规矩的佣兵，倒像是贵族家里的男仆，又或者管家。 只是这荒郊野岭的，怎么会有男仆和管家？诺欧隐约记得这人不是西本王子身边的，难道是佐治亚骑士团参加考核的众人里谁带着的吗？ 诺欧问道：“他是谁？” 艾斯顺着诺欧的视线看过去，发现诺欧指的人是比尔，艾斯朝比尔招招手，让他过来。 艾斯道：“是比尔。我在海市上遇见的他，他原来是位大人物的管家，现在失去了工作，我收留了他。我身边只有安吉莉卡，她又是女孩，很多事都不方便，想带着他一起去帝都。” 艾斯向比尔介绍，“这是格林小公爵。” 比尔再向诺欧行礼，道：“格林小公爵。”然后他站直身子的时候，背脊挺直，像是对自己管家的身份充满自豪感，很像那么回事。 星辰药剂制作成功后，阿诺德将军就计划让比尔跟着艾斯。一来，比尔可以保护艾斯；二来，就是星辰药剂的来历暴露，亡界的众人也不容易找到比尔。 艾斯还没有想好怎么安排比尔。 比尔主动提出，他可以兼职艾斯的管家。原先在魔法岛的时候，有芬格帝国的贵族拜访魔法岛，他不仅侍奉过晚餐，还做过管家，现在可以重操旧业。 既然巫妖本人都不介意，艾斯也就同意了这个方案。 艾斯并不担心诺欧会认出比尔，诺欧、比尔面对面的交谈还是六年前，那个时候诺欧年纪尚幼，比尔还是八级风系法师。六年过去了，诺欧经历了不少事，比尔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从活人变成了死人，还进阶成了巫妖。 就是曾经的比尔和现在的比尔同时站在诺欧面前，诺欧也未必会认出来。 果然，诺欧问清楚事了就让比尔下去，比尔却看向艾斯，看艾斯点头了，他才离开。这可和艾斯以前身边的人不同，安吉莉卡知道诺欧和艾斯交好，所以从不忤逆诺欧；安吉拉则是迫于诺欧带来的压力，不敢违抗他的命令；至于艾斯身边的侍卫格哈德，他非常乐意听从诺欧的命令，有时候艾斯都不禁怀疑，格哈德到底是谁的侍卫。 诺欧看比尔不骄不躁的，倒是不反对艾斯新收了人，只是道：“把他的来历查清楚。” 艾斯懒洋洋的，“是。” 第86章 骑士称号 艾斯回到不莱梅城的当天, 就把比尔介绍给了安吉莉卡，“比尔，我的贴身男仆，如果将来我有自己的府邸, 他还会是我的管家。” 因为艾斯身边的事之前都是安吉莉卡一手操办的, 艾斯担心安吉莉卡觉得自己不受重视, 还又是安慰又是打趣地说：“你也到了要结婚的年纪, 如果因为我的缘故, 惹你的意中人吃醋就不好了。” 安吉莉卡的眼神犹如麋鹿般温柔, 她的笑容又如同茉莉般清雅。 安吉莉卡帮艾斯把风衣挂到架子上, 她实事求是道, “我可找不到敢吃小少爷醋的意中人。” 艾斯一本正经道：“这可不一定。” 安吉莉卡温柔地笑着, 她从桌子上拿出一封信递给艾斯，“小少爷，来自巴特索登庄园的。” 艾斯接过信, 把它打开，快速地浏览完了信上的消息, 巴特索登庄园传来了一个在艾斯意料之外的消息。 艾斯：“把笔墨拿来。” 安吉莉卡迅速拿来墨水瓶子，把羽毛笔放到艾斯的右手边, 艾斯唰唰唰地写好了给诺依曼子爵的回信, 等墨迹干透后, 他又在信封上面印上火漆印。 …… 艾斯、诺欧回到不莱梅城的第二天，也是他们去佐治亚骑士团交任务的日子。 艾斯照例坐在马车上, 诺欧坐在他的右手边。艾斯刚刚把巴特索登庄园发生的事告诉诺欧了, 然后两人都是好一阵沉默。 最后, 还是诺欧打破了僵局，“这么说, 你新有了一个弟弟？” 艾斯点点头，有弟弟的感觉真的很奇妙也很不可思议，“是的。” 艾斯之所以这么惊讶，是因为诺依曼子爵与格拉芙夫人结婚已经整整五年了，头两年的时候，艾斯每次收到巴特索登庄园的来信，总是期盼里面夹杂着好消息，但是格拉芙夫人的肚子一直没有动静。 不说其他人，就是巴特索登庄园的女管家，艾都有听到她和女仆们抱怨，说是因为夫人太胖了，所以生不出孩子。经历过风华绝代的卡洛琳夫人，新的女主人当然很难让她们感到满意。再者，格拉芙夫人虽然有个好哥哥，但不是贵族家庭出身，巴特索登庄园不少人都对她缺乏尊重。 艾斯态度不善地训斥了庄园的女管家，还有女仆们，“格拉芙夫人是我父亲的妻子，你们必须给她应有的尊重！我希望下次不会听到你们在这里嚼舌头！” 巴特索登庄园里的仆人都认为问题出在格拉芙夫人身上，艾斯可不这么想，没准是诺依曼子爵有问题，这许多年，诺依曼子爵与卡洛琳夫人也没有其他的孩子。虽然艾斯心里这么想，但他可不敢请学者回家给诺依曼子爵看看，他并不嫌自己的命长。 倒是一年前，艾斯回巴特索登的时候，格拉芙夫人对艾斯的态度大有转变。原本，格拉芙夫人对艾斯小心翼翼的，怕艾斯不喜欢她，这年头，继母总是不好做的，就是艾斯对她稍微和善些，她也欣喜异常的。再者，格拉芙夫人要是有其他孩子，将来艾斯继承爵位，他们都是要仰仗艾斯的。 但从一年多前开始，格拉芙夫人像是死了心。不同于卡洛琳夫人在的时候，诺依曼子爵常常出去打猎，甚至跑到魔兽森林的外围去。诺依曼子爵与格拉芙夫人结婚后，大多时间都是待在家里，两人同房的时间不少，然而，无论诺依曼子爵怎么努力耕耘，都没有结下种子。 像巴特索登这样历史悠久的庄园，主卧都是有两间的，男女主人晚上会分开睡。 夜晚，格拉芙夫人常常会暗自垂泪，觉得自己如此幸运，又如此不幸，幸运的是嫁给诺依曼子爵，丈夫有身份有财富，更兼英俊潇洒、温柔体贴，不幸的是她一直没有孩子。 幸好，诺依曼子爵已经有艾斯这个继承人了，不然，她真的不知怎么办好。 这会儿，格拉芙夫人完全没有私心，对艾斯也不再忌讳什么了。艾斯在不莱梅城的时候，就常常会收到格拉芙夫人亲手缝制的衣服，等他回了巴特索登庄园，格拉芙夫人在艾斯身上更是把母爱发挥得淋漓尽致。 艾斯：…… 太过周到反而让艾斯觉得坐立难安，他在巴特索登庄园待了两个礼拜，就忍不住回不莱梅城了。 这次，诺依曼子爵的信里说，格拉芙夫人的月事紊乱，她一开始也不觉得自己怀孕了，还是诺依曼子爵感受到不对劲，才找了学者来家里给格拉芙夫人检查身体。 马车上。 艾斯：“我给诺依曼子爵回了封信，告诉了他我成为学者的事。” 诺欧：“这可是你最后继承爵位的机会？” 艾斯笑道：“然后呢？等着米莱图书馆发现我背叛誓约，给我发通缉令吗？” 诺欧也跟着笑了。诺欧从尼斯港回来后，也彻底放弃劝说艾斯了。诺欧曾经那么执着地让艾斯考虑，也是担心艾斯将来后悔，现在，诺欧却相信，艾斯的决定都有他的道理。 马车开到佐治亚骑士团的门口，今天，所有通过考核的人都将在这里被授予荣誉骑士的称号。 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场，可比在不莱梅郊区训练营的训练场大很多，参加最终考核的，除了艾斯、诺欧他们，更多的是平民出身的剑士。 不过他们接到的最终考核的任务和艾斯他们不同，通过率也更低。倒不是艾斯他们的任务简单，而是贵族出身的剑士有先天的优势，他们有足够的净化药剂，优秀的名师指导，还有适合个人体质的功法。如今，他们的实力也更强。 而且，艾斯他们的任务是有退路的，他们大不了杀不死透骨海龙兽，逃回到尼斯港，而有些人的任务是没有退路的。 训练场上人头攒动，乌泱泱的，少说也有千人。修炼场的最前面有个高台，西本王子、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罗斯大骑士长都坐在上面。 很快的，训练场上的声音变得嘈杂起来，因为剑士们都听说有王子来参观他们授封骑士，不少人只觉得热血沸腾，更加迫切地希望成为骑士，希望表现优异被西本王子能看中，对于他们而言，还有比这更好的一飞冲天的机会吗？ 在佐治亚骑士团团长讲话之后，西本王子就从座位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 西本王子只走到高台的边缘，广场上就爆发出热烈的掌声。 西本王子面无表情地伸出两只手，他把两只手往下一压，广场上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在三色堇帝国，在这个时代，王权在普通人眼里还是高不可攀，神圣不可侵犯的。西本王子的声音清晰地传到了广场上每个人的耳朵里。 “先生们，很高兴在这里看到你们。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少年时期过得很艰苦，你们忍受饥饿，忍受严寒，你们在鲜血与泪水中，在生命与死亡间，走到了这里。从今天起，你们中的有些人，那些更为坚定、更为卓越的人将获得骑士的封号，你们将骑着骏马在街道穿行，你们将得到少女的轻吻，孩童的敬仰……” “……你们有的会守卫国土，有的会奔赴前线，勇敢的剑士会得到数不清的财富，那就是这样，你们就觉得足够了吗？” “不！这远远不够！勇敢的剑士应该得到更好的嘉奖！我的父辈，还有许多人的父辈，他们用他们的生命，他们的鲜血，更给他们的子孙带来了荣耀，带来了传承，带来了封地！难道现在的我们就没有机会了吗？” “不。”西本王子的声音还是沉静着的，但其中似乎有压抑不住的疯狂，“还有大片的土地没有被开垦，他们就在普林峡谷的另一边，或者穿过魔兽森林，那片土地就在魔兽森林的东边，那里是哪里？” 不知道广场上谁喊了一声“芬格！”然后广场上传来了山呼海啸般的叫喊，“芬格！” 无数的人像是被大风刮过的稻草，单膝跪在了广场上，西本王子许诺的盛世让他们感到激动，感到豪情万丈。 西本王子站在高台上，他的声音通过斗气远远地传播开来，“我希望在我有生之年，能带领你们，穿过普林，穿过魔兽森林，把三色堇的旗帜插上大陆的东面，让我们的铁骑踏上芬格帝国的帝都！为三色堇而战！” 广场上的剑士们也跟着西本王子大喊，“为三色堇而战！” “为三色堇而战！” “为三色堇而战！” …… 在激动不已的人群后面，艾斯悄悄道：“原来西本王子是激进派的。”这些年，随着三色堇帝国国富民强，朝野上有不少声音，希望陛下派出军队，与芬格人开战。然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似乎倾向于保守派，一直在弹压这些人。 诺欧淡淡地看了高台上一眼，轻声道：“团长不太高兴。” 艾斯瞥了瞥嘴角，“他至少得到了剑士们的拥护。” 这些在和平年代长大的人啊，年轻热血，野心勃勃，此时被西本王子激起了雄心壮志，他们以后又怎么会愿意再在不莱梅城巡逻守卫，每年里最大的战斗就是抓抓山贼，抵挡抵挡海盗。 他们的心，都飞到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交界的普林的战场上去了。 西本王子又坐回了高台正中的位子，罗斯大骑士长站了起来，轮到他了。 然而此时，广场上的气氛热火朝天的，根本没有人理罗斯大骑士长。罗斯大骑士长站在高台上好不尴尬，只觉得在佐治亚骑士团团长面前，今天就要把他这辈子的脸都丢掉了 直到后来，罗斯大骑士长不管广场的人，直接开始宣读获封骑士的名单，广场上才又渐渐安静下来。 无数人六年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个骑士的称号。不管是贵族还是平民，都屏气凝神的，今天将决定他们此生的命运。 “诺欧·格林。” 毫不意外的，排在名单最前面的是诺欧，诺欧从艾斯的身边走到高台上。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亲自站了起来，在他的胸口别上了代表佐治亚骑士团骑士的徽章。 诺欧身体微微前倾，向佐治亚骑士团团长道谢后，把腰上的佩剑拔了出来，插在地上。诺欧往北边的方向，也是帝都的方向单膝跪下，他双手握住剑柄，以示对三色堇帝国，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效忠。 授予骑士的仪式进行得很快。诺欧从地上站起来，收回佩剑后，就从高台上走回了艾斯身边。 艾斯给了诺欧一个大大的拥抱，在诺欧的耳边道：“恭喜。” 虽然这件事情是十拿九稳的，但只有仪式结束，诺欧的胸口别上骑士的徽章，艾斯也好，诺欧也好，才彻底放下心来。 诺欧的脸上也是少有的灿烂的笑容，配上他那头金发，就像是太阳之子，耀眼得不可直视。 同时，罗斯大骑士长也不断地吐出一个个名字，不断地有剑士从人群中越众而出。他们都喜不自胜地走上高台，在高台上，又对着北方立下庄严的誓言。 ……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等太阳悬挂到天空正中间的时候，罗斯大骑士长手上长长的名单也都念完了。 上千人的广场上，大约有300人得到了骑士的称号，这个数目与往年相差不大。在罗斯大骑士长宣布，“这是所有获得骑士称号的人的名单”的时候，广场上有不少人心态崩溃，蹲到地上，抱着头嚎啕大哭，更多的人则是神不守舍的，犹如行尸走肉。 罗斯大骑士长根本没有管这些人，他按照惯例问道：“有人有异议吗？” 罗斯大骑士长问完话，就想往回走，这就是走个过场的事，谁都知道落选的人不甘心，但基本没有人有胆子喊出来。 但今天似乎有不同寻常的事发生了。 广场上的确有人道：“我有异议。” 第87章 来自帝都的邀请 罗斯大骑士长回过头去, 说话的竟是平常性格有些内向的大卫·里希特。 罗斯大骑士：“大卫·里希特，你认为这次考核有什么不公正的地方吗？”西本王子、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坐在高台上，两个都没有说话，任罗斯大骑士长处理这件事。 西本王子的脸色倒是有些不好, 他原本对大卫·里希特寄予厚望, 认为他可以继承爵位。西本王子没想到的是, 大卫·里希特这么没用, 都得到银霜叶了, 还是没有通过考核。 这次, 西本王子离开帝都, 就是为了寻求帝国东南贵族的支持。 帝国东南土地肥沃, 粮草充足, 无论佐治亚骑士团，还是格林骑士团、里希特骑士团都是帝国排得上名号的骑士团，如果未来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开战, 得到他们的支持非常重要。 开战之后，靠近普林的路易斯安那行省, 也很有可能成为战场。有鼎鼎大名的里希特骑士团、格林骑士团坐镇，混乱之领——魔兽森林的防线无忧矣。 不过, 西本王子的这趟出行并不顺利。 西本王子每到一处, 当地的贵族、行省的总督都盛情款待, 他们送来了珍贵的礼物，他们的夫人也举办了盛大的宴会。然而, 关于西本王子对于普林峡谷的建议, 所有人都在打太极, 这些有实权的贵族们、大臣们都像成了精的老狐狸，滑不留手。 也因此, 西本王子把主意打到了诺欧·格林，还有大卫·里希特头上。 诺欧的父亲已经不在，他是立刻可以继承爵位的。西本王子虽然有些看不上大卫·里希特，但大卫·里希特得了银霜叶，老里希特伯爵又年事已高，大卫·里希特继承爵位的事是可以预见的。两个贵族继承人的支持不算什么，但若他们的封地上还有强大的骑士团……那就完全不同了。 然而，废物就是废物，竟然连骑士团的考核都无法通过，西本王子忿忿地想。 大卫·里希特伤势未愈，还坐在轮椅上，他的面色苍白如纸，脸上还有两坨不正常的红晕，可能是被授予骑士的事情气到了，也可能是心情太过激愤。但此时，因为愤怒，大卫·里希特的双目炯炯有神，像是他的眼中能喷出火来。 他此时的气势，就像个真正的伯爵继承人。 大卫·里希特：“我认为这次考核不公。” 罗斯大骑士长冷冷道：“哪里不公？” 大卫·里希特质疑考核的公正性，就是质疑主持考核的人的品格，就是在质疑他！ “跟我同样参加银霜叶任务的所有人，其他人只要得到银霜叶，都通过了最终考核。”大卫·里希特斩钉截铁道：“我也得到了银霜叶，为什么名单上没有我的名字？” 罗斯大骑士长站在高台上，目光冷峻，他头微微仰着，露出了如刀削般轮廓的方正的下巴。 罗斯大骑士长：“因为你的狂妄自大，不知天高地厚，所有监督这次考核的骑士共同决定，不授予你佐治亚骑士团骑士的称号。” 还不待大卫·里希特说话，罗斯大骑士长直接道：“在遇上强者的时候，你没有谦卑；在遇上强敌的时候，你不够英勇。” “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会随机跟随你们出海，这既是保护你们，也是在观察你们的表现。而非常巧的是，你跟杰罗尔德·霍斯利的两次出海，都是我跟着的。第一次，你只是懦弱地躲在你的同伴身后；第二次，在没有足够实力的情况下，你执意要离开近海。如果没有我出手，你们大概已经成为透骨海龙兽魔晶的养分了。” 大卫·里希特的脸色变得惨白。 罗斯大骑士长：“在回到佐治亚骑士团后，你没有告诉骑士团，换来银霜叶的透骨海龙兽的魔晶不是你亲手取得的，这是不诚实。在这么多事情后，你得到了考核的结果，你的第一反应竟是质疑考核公正，而不是反思你自己……” 罗斯大骑士长的声音坚毅，“我不认为你身上具有骑士的品格。” 整个广场上一片死寂。 就是一根针掉在地上，其他人也都能听见。 罗斯大骑士长说的话太重了，不具有骑士的品格，这比大卫·里希特实力不够还严重得多。而且被训斥的是里希特家族的人，是在整个帝国都名声斐然的里希特家族，要不是高台上的几位大人还没走，广场上的剑士都要八卦地转过头去看大卫·里希特的表情了。 许久之后，大卫·里希特的声音才又响起，这声音是颤抖的痛苦的，甚至是绝望的，他没有再纠缠不休，而是道：“我接受您的说法。” 所有人都望着高台，一动未动，但他们都听到轮椅划过地面、离开训练场的声音。 本来广场上还有些幸灾乐祸的人，此时，他们也不免心下戚戚。在骑士团的考核面前，王族、贵族、平民没有谁比谁更高贵，瞬间，佐治亚骑士团的权威在他们心中又加重了不少。 罗斯大骑士长目光冰冷地看着大卫·里希特离开，又问道：“现在，还有人有异议吗？”他环视整个广场，像是谁再跳出来，他就要宰了谁似的。 罗斯大骑士是直接负责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 这六年，诸位剑士在佐治亚骑士团接触最多的也就是这位大骑士长。罗斯大骑士长积威甚重，此时他虽然没有发怒，但大多人还是低着头，像个鹌鹑似的。 “罗斯大骑士长，我可以请问你一个问题吗？” 然而，这个声音是从罗斯大骑士长后背传来的。 罗斯大骑士长转过身去，脸上一丝不满也无，躬身行礼，“殿下请问。” 西本王子，“据我所知，参加银霜叶任务的除了大卫·里希特，还有一个人得到银霜叶却没有获得骑士的封号。” 罗斯大骑士长：“是，还有艾斯·诺依曼。” 西本王子：“为什么？” 西本王子的声音只是淡淡的，但极有压迫感。 罗斯大骑士长的态度不卑不亢，“艾斯·诺依曼箭术、骑术两门功课都是6分，其它科目也不出众，加上最终考核的分数，就是算均分，他也是到不了4分的。” 到不了4分，也就不及格，不可能得到骑士的称号。 西本王子：“这次最终考核银霜叶的任务，除了诺欧·格林，只有艾斯·诺依曼得了3片银霜叶。我听说艾斯·诺依曼骑术、箭术都不差，对于特殊的人才，我们应该特殊对待。” 透骨海龙兽的魔晶后来都被艾斯直接送给米莱大学者了，也没有拿它换取银霜叶。透骨海龙兽魔晶的任务的确是米莱大学者发布的，他因为一些缘故，轻易不会出海，但把任务委托给佐治亚骑士团的众人，只是顺便卖佐治亚骑士团一个面子。 至于艾斯成为星辰大学者得到的100片银霜叶，则被艾斯好好收起来了，也没有交上去。 那3片银霜叶，都是艾斯在米莱图书馆找书的时候得到的。 罗斯大骑士长眉头紧锁，没有说话。 倒是坐在西本王子身边的佐治亚骑士团团长开口了，“殿下，佐治亚骑士团的规矩不可更改。” 西本王子听完佐治亚骑士团团长的话，又把视线转向罗斯大骑士长，“我们为什么不听听罗斯大骑士长的想法呢？” 广场上，艾斯也被这突然的变故惊到了，他第一反应是看向诺欧。 诺欧只接触到艾斯的目光，就明白艾斯心里在想什么，他微不可见地摇了摇头，“不是我做的。” 艾斯自然是信诺欧的，他悄声道：“西本王子大概是想从我这里入手，拉拢你。”艾斯又轻飘飘地看向高台，“不过，西本王子估计要失望了。罗斯大骑士长不会如他的意的。” 再没有人比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众人更清楚，罗斯大骑士长有多看不惯艾斯了。 果然。 高台上，罗斯大骑士长道：“殿下，您说得佷对。” 诺欧：？？？ 艾斯：这剧本不对？！ 罗斯大骑士长：“不过，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特殊人才不止一位，我们不应该厚此薄彼。殿下，大卫·里希特原先的搭档杰罗尔德·霍斯利已经是四级剑士了，这次因为大卫·里希特的缘故，也没有通过考核。我们也应该给他这个机会。不如让他们进行比武，胜者，得到骑士的称号；败者，想来也不会再有怨言。” 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点点头，这样的处理，很好。 佐治亚骑士团已经后退一步，西本王子也不好得寸进尺，他同意了罗斯大骑士长的方案。事实上，艾斯到底能不能获得骑士的封号不关西本王子的事，他要的，只不过是诺欧承他的情罢了。 罗斯大骑士长他们的声音不大，但广场上安静，不少人都听到了。艾斯、杰罗尔德·霍斯利走到高台下面，向几位大人行礼。 罗斯大骑士长转过身来，走到高台边上，看着两人，道：“这不是生死局，一方投降，比武结束。你们可以戴上护具，但不可以用任何魔法道具。你们唯一的武器，就是你们的佩剑。” 艾斯、杰罗尔德·霍斯利：“是。” 罗斯大骑士长：“务必公平、公正的比武。” 艾斯、杰罗尔德·霍斯利相互鞠躬。 艾斯与杰罗尔德·霍斯利平素来往不多，两人根本不熟，不存在交好或者交恶。还因为诺欧的缘故，两个人也没有硝烟味。 杰罗尔德·霍斯利把佩剑从剑鞘里拔出，把剑鞘远远地扔了出去。杰罗尔德·霍斯利在训练营平民出身的剑士里，也是非常有人气的，当下就有人接住剑鞘，想着战斗结束后，亲手还给杰罗尔德·霍斯利。 没有人怀疑杰罗尔德·霍斯利不能战胜艾斯。不少人甚至认为，罗斯大骑士长之所以提出这个比武，是为了给杰罗尔德·霍斯利成为骑士的机会。 艾斯握住剑柄，轻轻地把剑拔了出来。 艾斯、杰罗尔德·霍斯利同时出手，艾斯拿剑往前劈，与杰罗尔德·霍斯利的剑相击，两剑相撞，有非常清脆的“叮——”的声音传出。 然而才刚刚交手，杰罗尔德·霍斯利的剑上就蒙上了一层绿濛濛的光，这是他斗气的颜色。杰罗尔德·霍斯利毫无保留，开局就用上了斗气。 广场上也有不少人传出惊呼声。 斗气，这是所有剑士的梦想。 艾斯感觉长剑上有源源不断的斗气传来，震得他虎口都要裂开了。 艾斯没有与杰罗尔德·霍斯利硬碰硬的打算，艾斯顺着两剑相撞的力度，往前踏了一步，侧身避开，然后用手上的剑直刺杰罗尔德·霍斯利的背心。 杰罗尔德·霍斯利果断回身抵挡。 就这样，艾斯与杰罗尔德·霍斯利来回交手过了上百招。 然而，随着交手的时间变成，艾斯的心中的疑窦越来越大。不应该啊，杰罗尔德·霍斯利怎么还没赢？？？ 艾斯在罗斯大骑士长、佐治亚骑士团团长面前可不敢藏拙，尤其是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他已经是八级剑士了，就是在这片大陆上也是少有的强者。 艾斯是三级剑士，杰罗尔德·霍斯利是四级剑士。 一级之差，天差地别。 特别是三级、四级之间，因为有斗气的存在，两者甚至有不可跨过的鸿沟。 艾斯看起来已经在拼命了，但杰罗尔德·霍斯利看起来也在拼命了，这不科学？！ 艾斯常年与诺欧交手，对于如何与比自己强大的剑士交手，艾斯一直深有心得。艾斯尽力使的都是些大开大合的招式，这样既耗费体力，又不需要太多技巧。 然而，杰罗尔德·霍斯利此时出剑，完全没有平常在训练营一往无前的气势，反倒是犹犹豫豫的，这完全没有发挥出他的实力。 不！从表面上看，杰罗尔德·霍斯利已经用尽全力了！ 但事实上，艾斯异常悲催地发现，杰罗尔德·霍斯利好像并不想赢。 这人人抢破头的骑士封号，比武的两个人竟然都不想要。 艾斯能猜到杰罗尔德·霍斯利的想法，他已经决定追随诺欧了，若他将来立下大功，诺欧自然会赐予他骑士爵位，而且不是像佐治亚骑士团这样的荣誉骑士的称号，而是真正的骑士爵位。 杰罗尔德·霍斯利心里有这样的念头，他就不会在比武上击败艾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挚友。杰罗尔德·霍斯利甚至怀有，是诺欧请西本王子帮助，再给艾斯一个机会。 杰罗尔德·霍斯利又怎么会亲手破掉诺欧的局？ 艾斯对杰罗尔德·霍斯利用力地眨眼睛，眨得眼睛都痛了，杰罗尔德·霍斯利也只以为艾斯还想让他放水，他出剑的速度又放慢了一分，还留了一个大的破绽。 艾斯：…… 艾斯：诺欧，你找的人脑子不好使。 杰罗尔德·霍斯利哪里知道艾斯的想法，艾斯与他不同，艾斯是诺依曼子爵的长子，爵位的继承人，骑士的荣誉称号对他无比重要。杰罗尔德·霍斯利虽然跟着诺欧几年，但还没有完全得到诺欧的信任，他更不可能清楚艾斯成为学者的事，诺欧也从未与他提过艾斯无意爵位。 广场上其他人可能发现不了，他们大多都只是二三级的剑士，眼力还不够。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以前也没有看过杰罗尔德·霍斯利战斗，他大概会以为杰罗尔德·霍斯利战斗风格就是这样软绵绵的。 但他们肯定不可能瞒过罗斯大骑士长。 一个不想成为骑士的贵族子弟，定然会引来诸多好奇。 艾斯在心底叹气。 艾斯快速地游走在杰罗尔德·霍斯利周边，他手腕转动，划出一个又一个小圈，这些小圈一个未消，另一个又出现，须臾，他们两人周边出现无数小圈。 这时，杰罗尔德·霍斯利是真的花了眼。 然后，杰罗尔德·霍斯利感到手腕被猛地击中，然后他就看到他手上的剑被艾斯击飞，打着旋掉到了远处的地上。 杰罗尔德·霍斯利震惊地望向艾斯，他从来不知道艾斯能真的凭借自己的实力把他手上的剑打落。 有清脆的掌声从高台上响起。再之后，这掌声又渐渐扩散到整个广场上。 …… 艾斯、诺欧从训练场的右侧离开了，马车与其他马匹不是放在一块的，往这里走的人也相对较少。 诺欧少有的心情不错，他用手擦了擦艾斯胸前的骑士徽章。 艾斯倒是有些心不在焉，他自顾自道：“但愿西本王子不会后悔今天的举动。” 诺欧一时没听清楚艾斯的话，“嗯？” 艾斯：“没什么。” 艾斯看到周边已经没什么人了，想到不日就要前往帝都，正想加快脚步，向他们的马车走去，结果他眼角的余光扫到广场边的一栋房子，那里正站着一个人。 艾斯惊讶道：“罗斯大骑士长？” 诺欧也停住脚步。罗斯大骑士长看向诺欧，微笑道：“我想跟艾斯单独谈谈。”态度是少有的温和。 诺欧一怔，四周无人，罗斯大骑士长是特意等在这里的。诺欧看罗斯大骑士长不像有恶意，他往回走了两步，站到广场边的一棵大树下。 艾斯则跟着罗斯大骑士长走进房子里。 艾罗斯大骑士长用探究的眼神打量了会儿艾斯。 艾斯不明所以。 艾斯并非不知好歹，如果刚才高台上，罗斯大骑士长咬死不给艾斯比武的机会，艾斯肯定无法得到骑士的称号。 艾斯主动道：“这许多年多谢罗斯大骑士长的照顾。” 罗斯大骑士长直白道：“我对你谈不上照顾。” 艾斯更困惑了。 艾斯：“不知道罗斯大骑士长找我来有何事？” 罗斯大骑士长：“我只是受人之托，给你带声问候。” 艾斯：“何人？” 罗斯大骑士长眼中也有些不解，不过被他很好地掩藏了起来，“罗斯侯爵夫人托我向你问好，等你将来去帝都的时候，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去拜访她。” 艾斯微怔。 罗斯侯爵夫人？艾斯的思绪不由飘到很久以前，他想起那场瓢泼着大雨的葬礼，想起那位神秘美丽的女子，还有那袋小小的魔晶。 罗斯大骑士长：“艾斯，你是怎么认罗斯家主的夫人的？这是我个人的问题，你不回答也没关系。” 此前，艾斯从未想过，罗斯大骑士长出身帝都罗斯侯爵府，而对于罗斯侯爵夫人的事，艾斯自己也有些糊涂，“没什么不可说的。我母亲葬礼的时候，罗斯侯爵夫人也有来参加，我们只在那个时候见过一面。听说她们是手帕交。”说实话，只是罗斯侯爵夫人来看了艾斯。 艾斯并没有看清罗斯侯爵夫人的容貌。 罗斯大骑士长：“难怪。” 罗斯大骑士长说话的声音有些轻，艾斯也没听清楚，“什么？” 罗斯大骑士长微笑，“没事。艾斯，你不用担心，侯爵夫人找你，应该是件好事。” 艾斯客套道：“难为罗斯侯爵夫人现在还记得我，特意写信过来。我会去拜访她的。” 罗斯大骑士长道：“侯爵夫人不是最近写信过来的。”在艾斯不可置信的眼神中，罗斯大骑士长继续道：“是六年前，我离开帝都、来佐治亚骑士团的时候，侯爵夫人就让我照顾你，希望你得到骑士封号后，能去帝都见她。” 艾斯：“照顾我？可是……” 可是罗斯大骑士长从未照顾过他，他现在这么说…… 艾斯突然明白过来，“在萨克森山试炼的时候，我跟诺欧被分到一起，不是偶然。” 罗斯大骑士长没有否认，“很多事情，并不能做得太明显。想来你这些年过得比有我照拂好得多。当然，当初我也没有想到你们能这么投缘。” 艾斯：“那刚才，你之所以选择杰罗尔德·霍斯利与我比武？” 罗斯大骑士长：“放心，杰罗尔德·霍斯利效忠格林小公爵的事，只有我知道。杰罗尔德·霍斯利毕竟年轻，他可不太能掩藏眼里的情绪，而我又与你们接触得多。倒是格林小公爵……” 罗斯大骑士长摇摇头，不再评价，这个注定会青史留名的人物。 艾斯感觉身上阵阵发冷，不是为了罗斯大骑士长敏锐的观察，而是为了他近些时间的心态。只从诺恩走后，艾斯的野心渐渐升起，他把目标定得很高，很远，而在这时候，他忽略了很多身边不起眼的人。 他们或许不像他，不像诺欧，有惊才绝艳的天赋，但至少现在，他们的实力更强，心智更成熟，在他们不清楚的时候，他们的些许秘密早已无所遁形。 艾斯：“可是，您是骑士，骑士不是完全公正的吗？” 艾斯觉得此刻所知的真相太荒谬了，他克制不住地问了出来。 罗斯大骑士长轻笑，“我没有不公正。艾斯，你得到骑士称号靠的是你的实力。”他只是推波助澜罢了。 他的视线又变得悠远，“而且艾斯，个人的荣誉总是短暂的。” “只有家族的利益与光辉才是亘古长存的。” 作者有话要说： PS罗斯侯爵夫人上次出场是在第3章 ，葬礼上的意外来客 第88章 赛克斯·里希特 马车的外表是低调的浅褐色, 里面却铺满了出自芬格帝国帝都的珍贵的毛毯，就连脚踏上的垫子上都有精致的刺绣。 一双指节分明、洁白如玉的手拿起一封信。这双手的每个指甲都修剪得恰到好处，指甲上还有健康的小太阳，手指就像是帝都博览会上的工艺品, 没有任何的瑕疵。 这双手缓缓地打开了那封信—— 致诺依曼大人： 我已在威斯特法伦骑士团取得骑士称号。威斯特法伦骑士团的团长对我教导甚多, 他请求我去魔兽森林完成一项非常重要的任务, 我无法拒绝。月前, 我已经达到六级剑士的瓶颈, 希望在魔兽森林可以得到突破。魔兽森林的任务结束后, 我必然会前往帝都, 追随大人。希望我还有这个荣幸。 阿尔特敬上 艾斯看完信后, 又把信叠回原样。 马车里的小桌上有几样水果, 还有把非常精致的水果刀。艾斯把叠好的信在水果刀上轻轻一划，这封信就变成了无数白色的蝴蝶，飞到马车的外面去了。 诺欧看了眼蝴蝶翩翩起舞的场景, 又收回了视线。 艾斯：“没什么想问的？” 诺欧翻着手上的书，不甚在意道：“谁写来的信？” “这要从很久以前说起了。”艾斯道：“我小时候不喜欢练剑, 但是诺依曼子爵总是会送来净化药剂，我又不能把它倒掉, 不说是花了金币买的, 浪费过多的魔法药剂, 庄园里的魔法元素都会有细微的变化……” “安吉莉卡、安吉拉也没有武道上的天赋，送给庄园里的剑士, 难保不会被其他人通风报信。我小时候可是很乖的, 反正从没有被诺依曼子爵揍过, 我也不想去试探诺依曼子爵的底线。这个时候，安吉拉告诉我, 后山有个少年常常在那里练剑……” 诺欧听艾斯碎碎念地扯完了，不置可否地“嗯”了声。 艾斯：“你不信我？” 诺欧原本不想理艾斯这么幼稚的问题，但是，“你在你父亲的封地上发现了个非常有天赋的少年，你把你的净化药剂送给他，他却不愿意接受。” “好吧，就算这是真的。他不接受你的施舍，却在你女仆的建议下决定效忠你。后来，你离开了你父亲的封地，他也加入了骑士团，并且很快成名。这许多年，他对你的忠诚没有丝毫的动摇。” “他打算还完老师的恩情后，来追随你？”诺欧想劝艾斯，平常没事的时候少看看话本，哪怕话本里的剧情也不会这么脑洞大开，但很快，诺欧就想，艾斯才应该去写话本。 艾斯说的话，才是白日梦的最高境界。 然而。 艾斯睁着双小狗狗般的、湿漉漉的绿色眸子望向诺欧，“你不信吗？” 诺欧只觉得自己的心都被撞了下，那双迷人的眼睛里满满地盛着他，那双眼睛是那样的真诚、那样的可信，让人觉得质疑这一切是多么的不道德。 诺欧听到他自己说：“我信。” 诺欧望向窗外的时候，觉得自己的耳朵都在烧。艾斯倒是完全没有发现他的异样，艾斯问道：“艾欧佣兵团怎么样了？” 诺欧：“已经有150个佣兵突破4级了。” 艾斯吹了声口哨。 诺欧：“倒是你什么时候突破4级？艾欧佣兵团当初设立的时候就是双团长，你却至今没有认证团长徽章。”团长徽章需要输入斗气，才可成功认证。也就是说，艾斯至少要有4级的实力。 在授予骑士称号的仪式上，艾斯击落了杰罗尔德·霍斯利的剑，佐治亚骑士团的团长亲口说，艾斯现在的实力在三级巅峰，随时可能突破4级。 可至少有半年，诺欧没有看过艾斯练剑了。 诺欧真的不理解艾斯的想法。 艾斯：“不急。” 马车里的小桌子上有不少信，除了阿尔特的那封，其它的也都被拆开了，唯独有一封信上还盖着火漆印。诺欧把这封信拿到手上，信封上写着“赛克斯·里希特亲启”。 诺欧冲艾斯摇了摇手上的信，“这是？” 这会儿，艾斯手上正拿着个红通通的苹果，他一边啃，一边含糊不清道：“大卫·里希特给我的介绍信。他兄长海因里希·里希特的长子——赛克斯·里希特在帝都的皇家骑士近卫团任职。大卫说，‘赛克斯人很好，如果你有需要帮助的，可以去找他。’然后就把这个给我了。” 赛克斯·里希特，诺欧觉得这个名字有些耳熟。 诺欧还没想起他在哪里听过赛克斯·里希特的名字，就听艾斯道：“大卫他，唉，他打算在佐治亚骑士团重新来一次了。” 诺欧：“什么意思？” 佐治亚骑士团授予骑士徽章的仪式结束后，艾斯去看过大卫·里希特。 当时，大卫·里希特脸上的神色有些灰白，侍女们给他准备了很多食物，他都没有动。受伤的这大半个月的时间，大卫·里希特原些圆滚滚的下巴已经能看出棱角，他的头发也长了不少，银色的头发与银色的眼眸，倒是给他带来了些神秘的气质。 大卫·里希特：“你来了？” 艾斯：“马上就要去帝都了，我来看看你，也不知道以后有没有机会再见面。” 艾斯的话有些扎心，大卫·里希特却笑了下，“现在就只有你会来看我了。”不说佐治亚骑士团的其他人，就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授予骑士徽章的仪式结束后，大卫·里希特都没有见过他。 艾斯：“你有什么打算？” 大卫·里希特：“明年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再开始试炼的时候，我会报名的。” 艾斯：“可是，骑士团的试炼截止年龄是14周岁。” 大卫·里希特：“不是特别针对贵族的小队，是真正的试炼，死亡率更高的试炼。佐治亚骑士团针对平民的试炼，它的截止年龄是20周岁。” 艾斯：“还会在佐治亚骑士团？” 大卫·里希特：“还会在佐治亚骑士团。” 艾斯：“为什么不考虑回路易斯安娜行省？我听说，路易斯安娜骑士团现在的团长是你的姐姐——克劳迪亚·里希特的丈夫。如果你回路易斯安娜骑士团，不是更好？” 大卫·里希特：“可是，回路易斯安娜骑士团，我就永远无法继承我父亲的爵位。” 家族的传承，个人的前途，大卫·里希特都不想放弃。他天生比大多数人拥有更多的东西，他也必须要承担更多的责任，付出更多的勇气。 艾斯沉默。 回到昔日失败的地方，重来一次，再用上六年的时光。 “这是个富有勇气的选择。”艾斯道。 大卫·里希特：“谢谢你这些年的照顾。不过未来，我终究只能靠我自己。” 艾斯把大卫·里希特的事跟诺欧讲了，然后问道：“那杰罗尔德·霍斯利怎么办？听说西本王子向他抛了橄榄枝？” 杰罗尔德·霍斯利原本是诺欧准备给里希特家族的，大卫·里希特没有得到骑士的称号，这步棋子就没用了。但杰罗尔德·霍斯利想上爬的形象已经深入人心，罗斯大骑士长在授予骑士称号的仪式上，对大卫·里希特说的话，也等于把杰罗尔德·霍斯利的脸皮扒了下来。 倒是西本王子，他觉得杰罗尔德·霍斯利潜力不错，多次在公开场合夸赞了他。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西本王子就等着杰罗尔德·霍斯利主动向他效忠了。 诺欧：“杰罗尔德·霍斯利……他似乎不太想去西本王子那里。” 杰罗尔德·霍斯利接受的是骑士教育，大卫·里希特的事也给他带来了很多非议，他并不喜欢间谍的工作。虽然杰罗尔德·霍斯利没有表现得特别明显，也愿意接受诺欧的任何安排，但诺欧还是不决定派大卫·里希特再去西本王子身边了。 诺欧：“我想着，让杰罗尔德·霍斯利先跟着我，也可以派他去艾欧佣兵团，佣兵团明面上最好也有位团长。” 艾斯点点头。 诺欧倒是想到另一个问题，“既然赛克斯·里希特与里希特家族有联系，那他应该也是老里希特伯爵的继承人，继承顺序还排在大卫·里希特前面？” 老里希特伯爵有三个孩子，长子海因里希·里希特，长女克劳迪亚·里希特，幼子大卫·里希特。但克劳迪亚、大卫都是海因里希确定不继承爵位后，老里希特伯爵的老来子，他们之间的年纪相差很大。 就连海因里希的长子赛克斯都比大卫大5岁多。 而按照爵位的继承排序，海因里希是第一顺位继承人，赛克斯是第二顺位继承人，再轮到大卫。 “海因里希·里希特不继承爵位后，赛克斯·里希特也相对地失去了继承权。”艾斯摇摇头，道：“我们当时没有聊这个。但我看大卫的意思，这件事应该是很确定了。” 艾斯与诺欧对视一眼。 海因里希·里希特最后一次出现在帝都，是三色堇帝国历986年，他那个时候已经是9级大剑士了，如今26年过去了，那他如今的实力…… 如果是那样的话，海因里希·里希特的确不可能继承老里希特伯爵的爵位了。 诺欧：“我记得赛克斯·里希特好像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 “不管了。”艾斯把桌子上的信甩到一边，道：“这样的大人物我还是敬而远之吧。反正我不主动去找他，我们应该也没什么机会见到。” 然而，FLAG是不能随便能立的。 …… 佐治亚骑士团的众人是跟着西本王子一起回到帝都的。 因为马车数量多，还有许多人的家族在帝都有府邸，他们都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这个队伍行走的速度特别缓慢，直到第四天的傍晚，艾斯他们才看到帝都的城墙。 郊外，有阵阵清风袭来，这时，时节已快入秋，青草的草尖上泛着点点黄色，小草们被风吹倒，又顽强地立了起来。 马车走得太慢，为了赶在帝都城门关闭前进城，艾斯、诺欧、西本王子他们弃了马车，直接骑马到了帝都的郊外。 远处，巍峨的城墙充满着历史的厚重感，而城墙不远的地方，有个非常华丽的车队。有数十位骑士围在一辆特别漂亮的马车边上，而这些骑士头上都插着洁白的、可笑的羽毛，这显得他们花俏极了。 但就算如此，也不会有人敢嘲笑他们的。 因为所有骑士铠甲右胸口的地方，都刻着三色堇的标记，这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标记。他们直接负责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安全。 艾斯在看到这个车队的第一瞬间就怔住了。 那头华丽的马车边上，有头白色的骏马，马背上是一个银色长发的男子，唯独他，头上没有戴那可笑的羽毛。大概提出这个任性要求的人也觉得，哪怕不戴上羽毛，这个人的模样也够俊俏了。 没有办法用言语形容这个人的存在。 他身上也是穿着一身白色的铠甲，他浅银色的头发被风吹起，露出一张俊美无双的容颜。他的眼眸与他头发的颜色相同，也是银色的，不过这银色要稍稍深一些，却又多了两分神秘与多情。哪怕他只是平常地望着一个人，都像是充满爱意的，让人不由自主地沉沦。 但不知为何，艾斯觉得这个人的心是冰冷的，比他多情的淹没，比他俊美的外表，要冰冷许多许多。 此时，银发的骑士动作轻柔地掀开马车的帘子，有个清丽的少女活泼地跳下马车。 “大哥。”少女身着繁复的、层层叠叠的裙子跳下马车，她一蹦一跳地朝西本王子跑来。 诺欧回过头来，对艾斯说：“竟是芬芙儿殿下。” 艾斯、诺欧照例是骑一匹马的。 诺欧回过头的一瞬间，艾斯眼里的惊艳还没有消散，他那微弱的、几乎不可闻的声音也没有被风掩盖，传到了诺欧的耳朵里，“这个世界上竟有如此杰出的人物。” 艾斯的眼睛注视着车队，他还未回过神来，像是遇见了让他神魂颠倒的人物。此时此刻，除了那个人以外，外界的一切都不足以让他动容。 那边，芬芙儿公主亲热地拉住西本王子的手，“大哥去了好久，总算回来了。” 西本王子神色有些复杂，但面对唯一的妹妹，他也没有沉默，“父王怎么让你来了？” 芬芙儿公主望向他身后不远处的银发骑士，脸上飘过两朵红晕，“有里希特团长在，没什么可担心的。” 就在这时，佐治亚骑士团的队伍传来马的嘶鸣声，吸引了这边的众人望了过去。有匹骏马的前蹄高高抬起，仅靠着两个后蹄就立在了地上，马后蹄与地面大概有120度的倾角，坐在马背上的金发少年手握缰绳，面容坚毅，而原本与他同乘的人则被甩下马背。 诺欧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身边的人说：“它好像受惊了。” 西本王子神色不变。 芬芙儿公主用手小捂住了嘴，从马背上摔下去该有多痛啊。 赛克斯·里希特，八级骑士，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他与马背上的少年视线交汇，又望向疾风马马蹄下的人。那个狼狈的可怜人刚刚差点被疾风马的蹄子踢到，还好他身手敏捷地打了个滚，才远远避开。 不过这时，他身上原本整齐的骑士服已经变得皱巴巴的，他的头上也沾上了不少青草。他的眼睛也不再是迷蒙的，也重新变得活力又有精神的，他刚喘息着站起来，就大喊：“诺欧！！！” 惊起无数飞鸟。 第89章 亡灵领主的使者 诺欧轻抚疾风马的鬃毛, 像是在安抚他。艾斯很不满，他非常不满，他头上还顶着青草，就指责诺欧道：“你是故意的！” 诺欧神色淡漠, “疾风马受惊了。” 艾斯被他气得不想说话, 就想找其他人, 艾斯身后是匹小棕马, 艾斯正想问“拼个马吗？”疾风马就往前小跑了两步, 艾斯下意识地想避开疾风马, 结果他的手不小心扫到小棕马的屁股, 小棕马受惊似的往前小跑了一段路。 诺欧坐在疾风马上, 冷冷地瞥了眼佐治亚骑士团的众人。等艾斯在看向他的同伴的时候, 所有人都远远地避开了艾斯，像是担忧艾斯摸他们马的屁股似的。 艾斯气得翻了个白眼，他直接把手放在了疾风马的马鞍上, 翻身上了马，艾斯抱紧了诺欧的腰, “可不许再把我摔下去了。” 诺欧哼了一声。 诺欧用手摸了摸疾风马的鬃毛，“我怎么知道它心里在想什么？”诺欧这话像是说疾风马的, 又像是在对某人说的。 艾斯却完全没有注意道, 只是紧紧地抱住诺欧的腰。倒是诺欧, 他被艾斯抱得有点不自在，说道：“你手松开些。” 艾斯：“不。” 艾斯像八爪鱿鱼, 连脑袋都贴在诺欧的背上。 诺欧拿他没办法, 西本王子已经在招呼他们过去了, 诺欧只得带着他的“挂件”一同策马。 佐治亚骑士团的众人见到芬芙儿公主，就想下马行礼。西本王子挥挥手, 道：“不用了。城门都快关了，先进城要紧。” 芬芙儿公主也不甚在意的样子。赛克斯·里希特，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亲自护送芬芙儿公主上了马车，芬芙儿公主坐上马车后，朝赛克斯露出了羞涩又甜蜜的笑容。 艾斯还是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转向马车的方向。 诺欧忍无可忍道：“那是芬芙儿公主，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最宠爱的女儿。” 艾斯呆呆的、不明所以，“嗯？” 诺欧：“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里希特，自从他十年前出现在帝都，就一直住在王宫里，与芬芙儿公主一同长大。帝都盛传，芬芙儿公主钟情于他。” 艾斯这才像是被打击到，变得有些闷闷不乐的。 诺欧、西本王子他们进城后，西本王子邀请诺欧去他的府邸，却被诺欧婉拒了，“殿下，我数日前就派人送信到帝都。我已经很久没有回格林公爵府了。听说我要回来，老管家他们很期待，我不想让他们失望。” 诺欧说的不是假话，这些年，帝都的格林公爵府除了梅隆大学者偶尔借宿，其他时候只有管家、仆人们每日清扫。虽然格林公爵府整洁依旧，但没有主人的府邸，就像蒙尘的珠宝，哪怕它的内在多么的华美，看起来都是灰扑扑的。 哪怕不是这样，诺欧到帝都的第一天，也不会借住到西本王子的府邸。这样的政治倾向性太明显了，诺欧就算必须在权利的斗争中站队，也不是现在。 西本王子一如既往的风度翩翩，“那我先送芬芙儿回王宫。我也很久没有见到父王了。” …… 格林公爵府里，老管家见到诺欧的神情，用热泪盈眶都不足以形容，“小少爷……您终于回来了……自老爷走后……哦，抱歉，我不应该提老爷的……但是格林公爵府，还有我们，都等待您太久太久了。” 诺欧眉眼淡淡的，这许多年，他早已不是那个哭哭啼啼的孩子了，他一步步小心翼翼地走到现在，从无数寂静的长夜，无数次把箭矢从箭靶拔出到现在，他已经长成了强大的骑士。在不久的将来，他还将成为格林公爵，真正的继承他父亲留给他的一切。 而他手上的利剑，也会保护他所爱的人，他所爱的人也会成为他的铠甲，保护他不受明刀暗箭的伤害。 诺欧望着这个熟悉又陌生的府邸，在他年幼的时候，他曾在这里待过数年，又在这里最后见到他唯一的亲人——他的妹妹伯纳黛特·格林，他希望，他能再带伯纳黛特回家。 壁炉里的柴火烧得正旺，给这微微有些凉意的秋叶带来些热气，格林公爵府的主人宣告了他的归来，“无事。我回来了。” 老管家：“主卧，次卧都打扫出来了。小少爷，您住哪里？” 主卧是原格林公爵的卧室，次卧是诺欧小时候住过的房间。 诺欧把身上的披风交给男仆，又道：“我住主卧，艾斯，你住次卧可以吗？”得到艾斯的同意后，诺欧又向老管家介绍：“艾斯·诺依曼，我的挚友，我邀请他来家里住段时间。” 在老管家的带领下，府邸的所有仆人都向艾斯行礼。 艾斯面上微笑着，却心神不属的。 诺欧冷冷地看了他眼，又安置了艾斯身边的人，比尔、安吉莉卡、乔治、格哈德他们。 艾斯在男仆的带领下去了次卧，诺欧没有让老管家带路，自行去了主卧，“我还不至于记不得家的模样。” 听了诺欧的话，老管家的眼泪扑腾扑腾地掉，他赶忙拿出一块手帕，抹掉眼泪，还含糊不清地说：“人老了，没办法。”诺欧体贴地自行离开了，给老管家留下了伤心的时间。 受老管家的影响，诺欧的心情也有些伤感，但当他打开小书房的门，看到小书房书桌后面已经在等他的人，诺欧又伤感不起来了。 诺欧的语气只是平常，但比起之前的要轻快不少，“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艾斯老神在在地坐在书桌后面的椅子上，不在意道：“贵族府邸的布局都差不多。”然后艾斯举了举手上的请帖，“很多人邀请你参加宴会啊。” 诺欧诸事不瞒他，这时，艾斯翻起诺欧的东西，也不怎么顾忌。 诺欧走到艾斯边上，随意翻开了几张请帖，又把它们丢到一边，“我会让老管家回绝他们的。” 唯独两张请帖被诺欧放在一边。 艾斯打开这两张请帖看了看，一张来自西本王子，他邀请诺欧下周去打猎；还有一张来自玛丽公主，三天后玫瑰城堡有场舞会，她希望诺欧能赏光。 艾斯：“西本王子也就算了，玛丽公主的舞会……” 诺欧眼睑微微垂下，他长长的睫毛就像蝴蝶的翅膀般，扑闪扑闪的，掩盖了他眼中的神色，“伯纳黛特还在玫瑰城堡，这许多年她受到玛丽公主很多照顾。” 艾斯知道，如果不是诺欧那个该死的叔叔。当年，诺欧不会因为年幼无知，把伯纳黛特独自留在帝都，这许多年，无论诺欧写了多少书信，伯纳黛特都没有回格林城堡。 虽然伯纳黛特的书信上，都是她不想回格林城堡，她舍不得帝都的朋友们，但真相又有谁知道呢？ 当年把伯纳黛特送到帝都，也成为了诺欧最大的悔恨。 艾斯安慰地握住诺欧的手，“我们一起带她回来。” 诺欧回望艾斯，也反握住他的手。 …… 亡界，阴风凄凄，天空是亘古不变的灰黑色，时不时的，只有两片枯叶会被卷到空中，其它的，这个位面好像是静止的，没有任何的变化。 然而，这片旷野上是有生机的。 如果那能称作生机的话。 有两个骑士团规模的骷髅士兵分别立在旷野两边。左边的骑士团规模更大些，这些骷髅士兵气息也更强大，但他们身上不仅没有制式的铠甲，就连他们的骷髅战马也不甚规矩，时不时的还会相互撕咬起来。右边的骑士团只有3000骷髅士兵，除了带头的骷髅骑士长外，他们身后清一色的都是四级骷髅士兵，但他们身上的战甲都发着淡淡的黑光，关节处还有倒刺，看起来十分狰狞。 左边的骷髅骑士团属于亡灵领主培根、里根，右边的骷髅骑士团则来自永夜城。 三日前，亡灵领主培根、里根的使者带着两位亡灵领主的信到达了永夜城。亡灵领主培根、里根约阿诺德将军在永夜城见面，若这封信只是让人诧异，那信封背面的星辰图，就不得不引起人的重视了。 因为亡界是没有星辰的。 没有道理亡灵领主培根、里根的信封上会绘有星辰图。 自从比尔制作出星辰药剂，亡界现星辰，阿诺德将军前所未有的开始关注亡界的信息。还好，这星辰不仅出现在永夜城的附近，在整个亡界都能看到这个异象。 虽然有亡灵领主怀疑永夜城，但这个数量并不多。中心城，还有其他有魔法药剂师存在的城池受到了更多的关注。 但距离永夜城最近的亡灵领主里根、培根，阿诺德将军也不确定能不能瞒过他们。 阿诺德将军联系了艾斯。 艾斯命令比尔待在现世，独自来了亡界。无论艾斯，还有阿诺德将军都同意去赴亡灵领主培根、里根的约，他们不清楚亡灵领主培根、里根究竟掌握了异象多少秘密。 他们知道异象来自永夜城吗？ 他们知道永夜城出现的星辰药剂可以壮大亡灵生物的灵魂之火吗？ 他们这次的约谈又有何打算？这会是一场伏击，还是一场交易？ 艾斯望着无尽的、连绵不绝的骷髅大军。 很快，他就会有答案了。 第90章 对赌契约：艾斯VS里根（上） 鬼泣荒原的土地是白色的, 不是雪那样的纯白，而是骨头的白色，微微的泛着点黄，让人看了心里极其不舒服, 但很少有人类会踏上鬼泣荒原, 这里常常是亡灵生物决战的战场。因为被敌人杀死挫骨后, 在鬼泣荒原上连飞灰都不会剩下。 所有的一切都会在这里消弭。 鬼泣荒原的中间, 两个骑士团中间有大片空地, 艾斯、阿诺德将军会在这里与亡灵领主培根、里根见面。 艾斯信步往前走着, 阿诺德将军跟在他的身后, 他们面前的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会随着他的走动, 像潮水般退开。 鬼泣荒原上传来踢踏踢踏的声音, 骷髅战马们给黑夜的君王让出了道路，长枪撞击的声音是骷髅骑士对传说中的亡灵法师致敬。 艾斯穿着黑色的斗篷，阿诺德将军全身覆盖铠甲, 他脸上原本遮盖着的黑雾变得越来越淡薄。亡灵领主里根瘦弱而高挑，他身上穿着华美的衣服, 就是贵族穿着这身去参加王宫的宴会，也不会显得寒酸。 艾斯主动道：“好久不见。” 亡灵领主里根, “上次见面的时候, 你还是四级亡灵法师, 现在，你已经是六级亡灵法师了。有血肉的人类的确比亡灵生物有更多的潜能。” 亡灵领主里根的声音带着艳羡, 但艾斯不可能认为他真的在夸赞自己。艾斯看了阿诺德将军一眼, 阿诺德将军往前走了一步, 道：“我们今天摆出这样的场面，不是为了叙旧的。里根, 培根，我们共同拥有小死灵海，是利益的共同体。我希望你们不是为了无谓的理由让殿下来到这里。” 亡灵领主里根向四周看了看，道：“怎么不见你们的魔法药剂师？” 艾斯的整张脸都被斗篷遮挡，阿诺德将军更是没有表情，亡灵领主里根好整以暇的，“我想我们今天约见在这里不是为了无谓的事。就像你说的，我们共同拥有小死灵海，小死灵海里的动静也瞒不过我和培根。” “小死灵海阳海有巫妖出世。”亡灵领主里根的声音顿了下，他又继续道：“我以为你们会尽快占领整个小死灵海。” 按照最初阿诺德将军与亡灵领主里根、培根的约定，他们中的哪方先晋级巫妖，就可以得到整个小死灵海。 因为比尔与艾斯身上的契约，事实上，艾斯已经达成了得到小死灵海的条件。但阿诺德将军建议艾斯不要这么做，不要让比尔契约小死灵海，艾斯通过控制比尔，再控制小死灵海。 阿诺德将军：“殿下，虽然您拥有比尔的契约，可以控制他的灵魂之火，他也永远不会违抗您的命令。但这不代表他对殿下是完全忠心的。在比尔做他想做的事情与不违抗您的命令之间，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小死灵海的完整契约是不可逆的，小死灵海最好由您亲自契约。” 艾斯接受了阿诺德将军的建议。 比尔已经是巫妖了，亡灵领主里根、培根要是有突破的迹象，艾斯可以先让比尔契约小死灵海，要是没有，艾斯也就损失小死灵海数十年的使用权。 亡灵领主里根原些不明白艾斯这么做的意义，但再次见到艾斯，他的有些猜测就被证实了。亡灵领主里根：“你比我想象的更有想法，很少有人能抵挡拥有小死灵海的诱惑。” 等待，意味着变数。 就算知道数十年后，可以得到更鲜美的果实，很多人也会先摘取眼前青涩的果子。 “而且你比我认识的所有人都要自信。” 就是亡灵领主里根、培根，他们也没有把握成为巫妖，只是中级亡灵法师的艾斯却坚信自己能突破魔导士。亡灵领主里根一边感慨艾斯的不知天高地厚，一边又由衷地羡慕这种朝气。 这样坚定的信念是已经死去的人不再拥有的。 亡灵领主里根直言道：“在小死灵海阳海的巫妖出世后数月，永夜城就有异宝出现。我们甚至听说，在这不久前，巫妖英格索尔大人为了一块药圃，亲自给永夜城的城主府布下阵法。” “你们从现世得到的死尸应该是个魔法药剂师吧。他制作出的药剂可以使亡界现星辰，那药剂应该对亡灵生物有用。” 艾斯、阿诺德将军没有说话，因为亡灵领主里根仅凭推测，就把真相猜测得八九不离十。 艾斯实在懒得与里根兜圈子，他直接道：“你约我们来鬼泣荒原到底有何事？” 亡灵领主里根：“我，亡灵领主里根；我的同伴，亡灵领主培根。我们想与永夜城签订对赌契约。” 艾斯、阿诺德将军都微微诧异。 亡灵领主里根：“我们的骑士团与永夜骑士团在鬼泣荒原比武。若我与培根胜利，从此以后，永夜城制作出的药剂要分成三份，我与培根各得一份。同时，我们也会守护永夜城的秘密，与永夜城建立攻守同盟。” 艾斯冷笑，亡灵领主里根真是狮子大开口。 星辰药剂是连圣阶、巫妖都疯狂的传奇药剂，亡灵领主里根开口就要分走三分之二。 艾斯：“那如果你们输了呢？” 亡灵领主里根的声音轻柔，像是可以蛊惑人心，“我与培根的灵魂之火将交由你保管，小死灵海也会拱手让出。而我们的城池，也会成为永夜城的副城。” 艾斯保管亡灵领主里根、培根的灵魂之火，也就等于掌控了他们的生命。艾斯没有与他们签下主仆契约，但这又胜似主仆契约。 阿诺德将军正要说话，艾斯却举起手来，制止了阿诺德将军的话。 艾斯道：“我接受你的对赌协议，但比武的不会是我们的骑士团，而是我与阿诺德将军对战你与培根。”亡灵领主里根、培根的骑士团补充得容易，永夜骑士团却都是千年的老骷髅组成，艾斯对他们可珍惜得紧。艾斯不想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熬过千年的等待 虽然阿诺德将军实力强大，但艾斯还是六级亡灵法师，亡灵领主里根想不出他们有什么理由会输。 亡灵领主里根：“好。” 亡灵领主里根的话音落下，有古老的魔法语漂浮在空中，又缓缓消散，这是亡界见证的契约，所有亡界的生物都不可违抗。 艾斯让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退开些，以免战斗的时候误伤他们。同时，艾斯与阿诺德将军交流，“我们必须要有缓冲地带，让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的城池成为泥沼，让所有试图攻击永夜城的骷髅骑士团陷在这两座城池里。亡灵领主里根与培根能发现的事，其他亡灵生物就算晚些，也会发现的。” 阿诺德将军：“可是让殿下亲自战斗……” “我希望所有能决定我命运的战斗都由我自己进行。”艾斯左手的手指轻触空间护腕，希望不要用到它。艾斯道：“而且，我不会输的。” 艾斯到底有什么倚仗，主动提出这个对赌契约？亡灵领主里根不知道，但他绝对不会掉以轻心，里根的武器是一柄极细的剑，不同于一般的剑是扁平的，里根的剑像是一根长长的针。 艾斯也从他的斗篷里抽出了白骨法杖。 说不清是亡灵领主里根、艾斯谁先出手。亡灵领主里根向前跨了一步，他手中的长剑直刺艾斯心脏的位置，这一剑既快且准，眼看着就要刺中艾斯，却在距离艾斯不到两指的距离，被艾斯险险避开。 艾斯的躲避不是狼狈的，也不是匆忙的，他像是舞者在刀尖跳舞，充满着从容与优雅。就像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场上，艾斯在杰罗尔德·霍斯利身边起舞似的，只是相对那个时候，艾斯的舞步更加的简洁，也更加的充满力量。 艾斯嘴里默默地吟唱咒语，他手上的白骨法杖又喷出一团黑白相间的火焰，直接喷到亡灵领主里根的胸口，只是瞬间就把他身上的衣服烧得破破烂烂的。那团看似凶猛的火焰，只在亡灵领主里根胸口的骨头上留下浅浅的白色的印记，就剩下零碎的火星了。 这些火星在灰黑色的背景下，很快也消失了。 亡灵领主里根低头看向自己胸口的伤，发现艾斯的攻击没有给他造成多大伤害后，他手上的剑多出数道虚影，又朝艾斯反攻而去。 艾斯优雅地避开亡灵领主里根的攻击，他手上的白骨法杖也没有停止挥舞，他的身边瞬间多出了十六面深蓝色的小盾牌，把艾斯保护得严严实实的。 反倒是亡灵领主里根，他因为刚才的动作太急，收势不住，长剑直直地刺上了盾牌。 就是这个时候！ 艾斯大声吟唱咒语，想要重创亡灵领主里根。然而，里根的剑与一般的剑不同，它撞上盾牌后，没有发出金属相撞的铿锵声，而是变得弯曲，像是半个椭圆。 亡灵领主里根往前跃了一步，他手上的长剑通过小盾牌的缝隙，眼看着就要刺中艾斯。 这一幕，不仅落在了鬼泣荒原的两个骑士团眼里，也落在了阿诺德将军的眼里。阿诺德将军正想上前帮忙，就听到边上有另一个嘶哑的声音说道：“你的对手是我。” 虽然亡灵领主里根、培根一起时，常常是里根占据主导权。但事实上，亡灵领主培根的实力更强，只是他口无遮拦，早年得罪了不少人，都是靠里根转圜，才能有的今日。亡灵领主培根心里对里根是又感谢又敬仰的，他觉得里根不可能错，这次才坚定地加入了对赌契约。 鬼泣荒原上，身穿蓑衣的骷髅身上妖异的猩红色的火光大盛，瞬间，连鬼泣荒原的气候都发生了变化，一边像是烈日焦灼，另一边却像是冰天雪地。 就连培根手上的鱼竿上都有点点红芒，随着他挥舞鱼竿，那红芒像是被风吹乱了的雨珠，四溅开来，当那赤红色的雨珠滴落到地上，连白色的土地都留下了焦黑的印记。 阿诺德将军握住剑柄，他的长剑也滑出剑鞘。 一场大战一触即发。 第91章 对赌契约：艾斯VS里根（下） “铿锵！”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挥动，围绕着他的十六面盾牌转动了起来，刚好挡住亡灵领主里根的细剑。细剑碰撞盾牌，发出铿锵的声音。 然而, 亡灵领主里根的长剑犹如鬼魅一般, 上一秒它还击在盾牌上, 下一秒它又消失在艾斯的视线中, 艾斯也不清楚, 再之后它会出现在哪里。 另一边, 阿诺德将军与亡灵领主培根已经交手了十数个回合。亡灵领主培根手上的鱼竿似木非木, 也不是金石做成的, 却异常坚固。 阿诺德将军的佩剑不是传奇兵器, 但也相差不多，可就是这样，也没有给亡灵领主培根的鱼竿上留下痕迹。 兵器上没有差别, 差别只是在他们本身。 阿诺德将军连攻十数招后，往后退了两步。 亡灵领主培根认为这是个反攻的好机会, 他把手上的鱼竿挥舞得大开大合，看起来, 不管阿诺德将军怎么动作, 都逃不过亡灵领主培根的攻击。但是亡灵领主培根急于攻击, 在行动中露出了致命的破绽，阿诺德将军的长剑直接朝亡灵领主培根砍去, 那一剑太快, 就像一道闪电。 虽然亡灵领主培根险险避开了, 但他的左手手骨被砍落到了地上，趁着这个时候, 阿诺德将军又往前走了两步，亡灵领主培根赶紧离开他原本站立的地方。阿诺德将军并不打算乘胜追击，他像踢皮球般把亡灵领主培根的手骨踢到了他的后方，也就是永夜骑士团中间。 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们发生了小小的骚动，但没过多久，这骚动就平息了，有骷髅骑士取出一个小盒子，收起了亡灵领主培根的手骨。 亡灵领主培根声音嘶哑，像是嘴巴透风的老人，“你这是做什么？” 阿诺德将军：“你将来是要效忠殿下的，我不会让你的实力在这战中有折损。” 普通的骷髅士兵，只要有副白骨可以盛放灵魂之火，就可以一直活下去。 实力强大的亡灵领主则不然，他们身上的骨头都是经过无数岁月淬炼的，它们本身的硬度就不下普通武器，对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传导性也好。失去了适用的骨头，他们的实力必然会大打折扣。 “呵呵呵呵呵。”亡灵领主培根疯狂的大笑，他的笑声尖锐，到后面甚至变了音调，“我们谁胜谁负还不知道，你就在想怎么压榨我了吗？” 阿诺德将军觉得胜利是毫无疑问的事。 阿诺德将军懒得跟亡灵领主培根培根多说，只想早些解决他，再去帮助艾斯。 阿诺德将军之所以没有竭力阻止艾斯答应这个对赌契约，就是他认为，哪怕只有他，也可以击败亡灵领主培根与里根联手。 而正是阿诺德将军这样的态度，完全地激怒了亡灵领主培根。如今，作为亡界一方的霸主，他们无不肆意纵横数百年，哪里受过这样的轻视。 亡灵领主培根纵身后跃，他这一跃的距离极远，亡灵领主培根麾下的骑士团的骷髅骑士赶紧后撤，在对赌契约进行的时候，他们是不可以通过任何行为干扰在交战的双方的。 然而，亡灵领主培根完全计算好了距离，也可能是他天生的战斗天赋使然，他恰好落在了距离麾下骑士团原本站立的地方之前。 亡灵领主培根身上渐渐冒起了黑芒，然后这黑芒又扩散了开来，笼罩了他周遭。这黑芒比黄昏还要昏暗，比落霞还要莫测。 鬼泣荒原的天空瞬间出现无数黑影，这些黑影盘旋在空中，它们时而变幻成魔兽的模样，时而从两边的骑士团骷髅骑士们站立的地方呼啸而去。它们像是没有身体般，穿过骷髅骑士的骨骸，又像是有实体般，吹得鬼泣荒原上的灵魂之火随影摇摆。 这副场景诡异至极。 阿诺德将军却没有为此动容。那个位面，这个位面，他经历过的可怕的事情已经太多了，已经没有什么东西再能让他心有畏惧。 阿诺德将军一步一步地坚定地朝亡灵领主培根走去。 黑芒散终于散去。 亡灵领主培根原本站立的地方出现三个穿着蓑衣的骷髅，他们每个身上都有妖异的红火在燃烧，都带着九级亡灵生物的威压。只是他们手上不再拿有鱼竿，而是分别拿着一根木棍，每根木棍都只有原来鱼竿三分之一长。 …… 艾斯现在使用的守护魔法并不来自骷髅王的手札，而是艾斯从比尔那里学到的，是魔法岛的传承之一。 这虽只是个六级魔法，但它生成的盾牌坚固，消耗的魔力不多，用来拖延战斗再好不过了。此时，亡灵领主里根手上的细剑不停，他边寻找守护之盾的空隙，边望向另个战团，还有空跟艾斯说话:“看来，你的骑士没有办法赶到你的身边了。” 艾斯沉默不语，他不像亡灵领主里根，里根对这场战斗游刃有余。艾斯一直在吟唱魔咒，从未停歇。 亡灵领主里根轻笑道：“我隐约记得，我活着的时候，身边也有守护骑士，脾气很暴躁很鲁莽，我总是担心他闯祸。” 艾斯没有答话，他知道，这是亡灵领主里根在分散他的注意力。果然，亡灵领主里根又不断地念念叨，“我那个时候啊，我也不喜欢躲在人的身后。” “虽然这才是正确的选择。你看阿诺德将军，就算对上三个九级的战力他也没有落下风。”亡灵领主里根道：“原本你们应该是稳操胜券的，但是，不仅你们留了一手，我们也留了一手。培根的分身之术可是能完全发挥本体的实力的。而我想要战胜你，也不是多难的事。” 亡灵领主里根的剑像是毒蛇的信子忽左忽右地出现在艾斯周身的盾牌上，这剑甚至没有带着毒蛇“嘶嘶”的声音，更加的莫测，威力也更大。 只见那剑轻轻地在四面盾牌上划过，一眨眼的功夫，地上多了八个碎片。 这四面盾牌都从中间裂开了。 守护之盾这个魔法也被破了。 艾斯与里根面对面，他们中间再也没有其它的遮挡物了。 亡灵领主里根缓缓地朝艾斯走来，“看来你等不到你的骑士来救你了。所以我说，我们还是应该靠自己。” 此时，战场上的形势全然逆转了，阿诺景军还与亡灵领主培根打得难舍难分，亡灵领主里根看着艾斯的神情，就像瓮中捉鳖。 亡灵领主里根不断逼近艾斯，艾斯被压迫得节节后退。亡灵领主里根的细剑打来，艾斯根本来不及念动咒语，那剑直接挑掉了艾斯的斗篷，在它即将要割掉艾斯的耳朵的时候，艾斯险之又险地用白骨法杖挡住了这记攻击。艾斯甚至能看到他脸上细小的绒毛竖起来，又被剑锋扫到，再也看不清了。 幸好艾斯挡住了攻击。 但不幸的是，亡灵领主里根剑上传来的威势太大，犹如排山倒海般，它震得艾斯手臂隐隐发麻。艾斯的周身又露出了几个实打实的空挡，亡灵领主里根嘴里念叨着“失败者”，毫不犹豫地用细剑刺中了艾斯的小腹。 须臾，艾斯就感觉到细剑上传来的无尽死气，像是要把他所有的内脏都搅碎。 如果他真的有内脏的话。 亡灵领主里根正想把剑拔出，却在艾斯的体内感受到强大的吸力。 他的剑被吸住了。 而艾斯的伤口上没有一丝一毫的血迹。 不！这不可能！ 亡灵领主里根想，永夜城的城主必然是个活人，就是巫妖身上也不会有那样强烈的生机。但艾斯这具身体为什么感受不到内脏、鲜血，艾斯脸上也完全没有痛苦的表情？ 亡灵领主里根想要赶紧解决了战斗，去帮助培根，阿诺德将军太强了，比他们想象得都要强大。培根就算拿出了杀手锏，也不是阿诺德将军的对手。 但此时，亡灵领主里根的细剑像是被压在五指山下，他完全动不了。 天上有无尽的星辰显露，照亮了艾斯的脸，在久违的星光下，亡灵领主里根清清楚楚地看到艾斯嘴角针脚的痕迹，还有他略显呆板的表情。 这不是永夜城城主原本的身体！这是玩偶！占星师的玩偶！ 可惜这个占星玩偶了。 艾斯心想，它被亡灵领主里根完全毁了，不过能用占星师的玩偶换两个九级亡灵生物不亏。艾斯感觉有星辰的力量灌入他的身体，他觉得此刻他的魔力充盈得像是可以施展禁咒。 艾斯的白骨法杖指向亡灵领主里根：“臣服或是死亡？” 就在这时，阿诺德将军大喝一声。 艾斯、亡灵领主里根的身边，有三颗圆滚滚的头骨飞过他们，旋转着掉落到鬼泣荒原上。亡灵领主培根已经成了一堆骸骨，只有微弱的赤红色的灵魂之火还依附在他的骸骨上。 阿诺德将军单膝跪下，“殿下，我没有收住手，重伤了他。” 艾斯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示意阿诺德将军无事。培根这样的实力，阿诺德将军制住他已是难得，哪里管得了他是否受伤。 艾斯所有的精神都用来注意亡灵领主里根，他看着亡灵领主里根在他的白骨法杖下缓缓跪下，他看着亡灵领主里根、培根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在里根跪下后，他们默默地下马，跪在了鬼泣荒原上。 艾斯知道，他们胜利了。 就连艾斯身后，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也下马，单膝跪下。 他们在恭贺他们君主的胜利。 鬼泣荒原上，只有艾斯还站着，享受这无边的黑暗，无尽的孤寂。 第92章 玫瑰城堡 这是个非常忙碌的清晨。 极早的时候, 玫瑰城堡的女仆们就趁着主人们还没有起床，开始打扫壁炉，整理桌椅。室内精致的装潢，镶了金边的家具, 在阳光下看起来在闪闪发光。 在玫瑰城堡的第三层有个巨大的浴池。浴池边上有十数个三色堇造型水龙头正哗啦啦地流淌着热水, 不断的有蒸汽从浴池上冒出, 鲜艳的红玫瑰的花瓣漂浮在池水上。 在弥漫了整个三层的蒸汽中, 这一切看起来如梦似幻。 此时, 有两个穿着特别清凉的挂脖裙的女仆正跪在浴池边上, 有一位身材妙曼、胴体无暇的女郎正坐在浴池里, 她斜斜地靠在浴池边上, 表情慵懒。很难猜测这位女郎现在的年纪, 若只看她吹弹可破的皮肤，她大概还不到二十，但当她睁开她那双碧绿色的眼睛, 其中的风情万种绝不是小女孩可以有的。 她不如何美丽，五官只是寻常, 最高的夸赞也只能说她生得恰到好处。在美人云集的帝都，她的姿色只是平常, 但组成一个人魅力的, 除了容貌, 还有人的身份、财富和权势。 而凑巧的是，除了第一样她稍稍欠缺, 后面三样她都有。 侍女小心地把她的头发拢到脑后, 再用轻柔的软布擦干, 轻声问道：“玛丽公主殿下，要现在准备早餐吗？” 半倚在浴池中的女郎, 也就是玛丽公主，她懒散地换了个姿势，不在意道：“让他们准备起来吧。我等会和乔纳一起用餐。” “是的，玛丽公主殿下。”刚才问话的女仆小步退出了房间。 就在这时，跪在浴池边上的另一个女仆，她刚刚站起来，想要把玛丽公主的浴袍拿过来，就注意到房间另一侧的大门打开了，她当即默不作声地离开了。 玛丽公主感到身后半天没动静。哪怕她没有睁开眼睛，她也猜到了，“乔纳，你来了。” 回答玛丽公主的，是落在她圆润肩膀上的一只手。那只手的主人把玛丽公主抱出浴池，在玛丽公主咯咯的笑声中亲吻了她。 玛丽公主手指轻滑过男人睡袍上的扣子，“还那么早呢。” 乔纳·弗林柔软的金发垂在脸颊边上，他海蓝色的眼睛深情迷人，话语里带着清晨刚刚醒来的性感，“你很少早上的时候沐浴。”他帮玛丽公主穿上粉色的浴袍，又小心地给她系上。 玛丽公主笑容醉人，“今天有场非常重要的宴会，甚至会是今年最重要的。各个行省骑士团的考核都结束了，帝都来了两位侯爵的继承人，还有公爵的继承人。他们都接受了玫瑰城堡的邀请。” 当玛丽公主说道“公爵的继承人”的时候，乔纳·弗林的动作明显地停顿了下，一直观察他的玛丽公主嘴角的笑容不由加深了些。 乔纳·弗林却没有像玛丽公主想的，立马揪住这个话题不放，他倒是说道：“还有其他的既没有继承权、也没有权势的年轻俊美的骑士。” 玛丽公主疑惑了下，才又高兴地咯咯笑道：“你在吃醋？” 乔纳·弗林轻轻靠近玛丽公主，在她耳边低喃，“谁都知道，玫瑰城堡的玛丽公主是没有心的，我又怎么会为没有心的人吃醋。”哪怕乔纳·弗林的声音微凉，也性感得不得了。 有那片刻，玛丽公主的眼神是迷离的，像是迷失在乔纳·弗林犹如太阳神阿波罗的俊美无双的容颜里。 乔纳·弗林把被扯皱的睡袍从玛丽公主的手下解放出来，道：“抱歉，玛丽公主殿下，我今天不能参加宴会。我要去见加布里埃尔，今年是他加入骑士团训练营的第一年，我很挂心他。” 玛丽公主转过身去，态度凉薄，“听说你的侄子诺欧·格林，他完全靠自己，这些年也成为六级剑士了。加布里埃尔所在的骑士团的团长，是我父亲的好友，我们已经关照过了。你不需要这样担忧他，他又不是没有断奶。” 哪怕早知道她的态度，乔纳·弗林也压抑不住怒气，“玛丽公主殿下，你是加布里埃尔的母亲，我请求你，多为他打算打算吧。”然后转身离开了这个蒸汽缭绕的房间。 浴池边，只剩下玛丽公主一个人。她望着乔纳·弗林离开的方向，修长的脖颈像是美丽的天鹅。 …… 艾斯：“这么说，已经确定这个月月底授予爵位了？” “是的。”诺欧望着马车外的青草，他们越靠近玫瑰庄园，这气候越温暖起来。据说，玫瑰庄园附近有个恒温的魔法阵，能让这里的玫瑰四季盛开。 “应该是确定了。所有的一切都符合规矩。”最后一句话诺欧说得轻声了些，“只有不到一个月的时间了。” 艾斯高兴道：“那以后要称呼格林公爵了？” 诺欧笑着摇摇头，“你清楚的，我们之间用不上这些。” 艾斯摊摊手，不在意道：“谁知道呢？” 诺欧：“我倒是不担心爵位的事。我的妹妹，伯纳黛特，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了，她大约认不得我了，她会不会对我很生疏？说实话，她的模样，在我记忆里也变得模糊。” 艾斯正要说话，马车却缓缓停下了。 从马车的窗户可以望见，不远处有大片的、修缮得十分整齐的青绿色草地，更远的地方是一个浅褐色的、巍峨的城堡，在城堡下是无数盛开的玫瑰，白的、粉的、红的，它们美得让人惊异。有的玫瑰团团盛开在城堡下的花圃里，还有的直接恣意地攀附在城堡的墙上。 城堡边上，早已有管家和男仆等待着了。 有男仆走到马车边上，给他们拉开马车侧边的门。玛丽公主也从玫瑰城堡里走了出来，“格林公爵，诺依曼爵士。”她的态度毫不生疏、像是他们一直认识。 艾斯、诺欧：“玛丽公主殿下。” 玛丽公主朝诺欧露出迷人的笑容，“我们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是个孩子，现在你都有这么高了。”她伸出手，示意诺欧可以吻她。 诺欧轻轻握住玛丽公主的手，嘴唇微闭，吻在了他握着玛丽公主手的大拇指上。 玛丽公主引导艾斯、诺欧穿过城堡的大厅，道：“下午茶在庭院里，今天来了很多迷人的姑娘，我不知道你们会不会喜欢她们，但看到你们，姑娘们肯定要尖叫了。” 诺欧、艾斯都没有答话。 玛丽公主却误会了，“哦，你们可真害羞。” 诺欧：“玛丽公主殿下，事实上，就是您没有邀请，我这两日也会上门拜访您的，请问伯纳黛特今天也在宴会上吗？” “真是关心妹妹的兄长。”玛丽公主优雅地指了指庭院里的一个亭子，有几个十四五岁的女孩正在那里荡秋千，她们周围还有骑士护卫她们的安全。其中只有一个女孩是浅金色的头发，她还有双非常明亮的蓝色眼睛。 “抱歉。”诺欧对他的失礼表达歉意后，飞快地朝亭子那里走去。 艾斯正想跟诺欧走一起，突然被玛丽公主叫住了，“艾斯。”在艾斯疑惑的眼神中，玛丽公主道：“我可以这么叫你吧？不知道卡洛琳有没有向你提过我，有很多年，我们情同姐妹，一起住在这里。就连你的名字，也是我们一起取的，卡洛琳说，她若再有个男孩，那个男孩就要叫艾斯。” 艾斯：“抱歉，玛丽公主殿下，卡洛琳夫人，我的母亲在巴特索登庄园的时候很少提帝都的事 “可以想见，对她而言，这里发生过最好的事，也发生过最坏的事。”玛丽公主说完，看到仆人们示意她玫瑰城堡又来了新的客人，转身离开了。 第93章 红玫瑰与白玫瑰 女孩的裙摆很长, 是浅蓝色的，配她的蔚蓝眼睛正好。她很活泼，走动间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她挽着诺欧走来，欢快地又好奇地瞧着艾斯。 诺欧的神情是少有的愉悦, “艾斯, 我给你介绍下, 这是我的妹妹伯纳黛特·格林, 今年14岁了。” 伯纳黛特拉开裙摆, 极其淑女地朝艾斯行了屈膝礼。 诺欧又向伯纳黛特介绍, “艾斯·诺依曼, 出身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 诺依曼子爵的长子。我们是在佐治亚骑士团认识的, 他是我的挚友。” 艾斯轻轻执过伯纳黛特的手，象征性地亲吻了下。 伯纳黛特，这个才14岁的女孩羞红了脸, 那双与诺欧极像的眼睛里闪烁着喜悦的碎光，她快乐地、又有些不敢置信道：“在帝都, 很久没有出现爵士这样出色的人物了。” “若是让我的朋友们知道，她们一定会嫉妒我的。”伯纳黛特看向诺欧, 又望向艾斯, “我的哥哥实力这么出色, 又这么英俊，我哥哥的朋友更是……” 伯纳黛特呐呐地没有说完。虽然她成长于玫瑰城堡, 没有少见好看的人, 但那些人只是好看, 不像艾斯、诺欧，他们举手投足间自有风华气度。 就在这时, 玛丽公主又走回庭院，向来玫瑰城堡的客人们说了些祝福的话。伯纳黛特看起来与玛丽公主感情很好，当玛丽公主望向她的时候，她立刻往前走了两步，朝玛丽公主微笑。 在伯纳黛特的身后，诺欧提醒艾斯，“不要朝我妹妹抛媚眼。” 艾斯不可置信道：“她才14岁！” “是的，正是春心萌动的年纪。”诺欧的表情正经极了，“我打算把伯纳黛特接回公爵府，多留她几年。等到了时候，我会给她挑选合适的夫婿的。” 艾斯对好友刚见到妹妹就化身妹控的行为无语极了。 玛丽公主刚说完话，就有一堆人围了上去。在玫瑰城堡，玛丽公主永远是宴会上的核心，庭院里大多数人的目光始终围绕着她。 伯纳黛特拉着诺欧去了刚才玩秋千的亭子里。此时，亭子里恰好没有人，伯纳黛特又坐回秋千上，艾斯随意地坐在亭子里的椅子上，诺欧则站在亭子边上。 伯纳黛特深蓝色的小皮鞋轻轻地点着地板，秋千一晃一晃的，她高兴道：“哥哥，谢谢你每年送来玫瑰城堡的礼物，我都很喜欢。我就知道，你一定会通过骑士团的考核。” 诺欧含笑地望着她，“这些年你过得好吗？” 伯纳黛特叽叽喳喳讲开了，诺欧静静听着，没有丝毫不耐烦。倒是艾斯，在温暖阳光的照射下，他靠在椅背上，头一点一点的，像是睡着了。 “……可惜罗斯侯爵夫人从来不来玫瑰城堡。” 艾斯再醒来的时候，天色已经不如之前明亮，半边的天空已经变得红通通的，伯纳黛特却还在跟诺欧讲帝都贵族圈的那些事。这许多年，伯纳黛特总是待在玫瑰城堡，玫瑰城堡是帝都宴会举办最频繁的地方，也是八卦流传最多的地方。 在帝都有句话流传甚广，陛下最有本事的探子与玫瑰城堡的女仆掌握的秘密一样多。她们总能知道哪位男爵大人有多少位私生子，哪位贵族夫人在丈夫出征12个月后怀了孕。 伯纳黛特从不费心打探八卦，她就生活在八卦的中心。 诺欧、艾斯、伯纳黛特往玫瑰城堡的大厅走去，正式的晚宴会在那里举行。在路上的时候，艾斯问伯纳黛特：“我听到你们刚才在聊罗斯侯爵夫人？” “是啊。罗斯侯爵夫人是帝都公认的最优雅的女人。”伯纳黛特的眼神中充满向往，“就是我们的礼仪老师也承认，罗斯侯爵夫人的的任何仪态都足够被画师绘上，流芳千古，不，罗斯侯爵夫人存在的本身，就是件艺术。” 艾斯：“你与罗斯侯爵夫人也很熟悉？”帝都的贵族圈子说小不小，说大也不大。伯纳黛特作为格林公爵的小女儿，身份足够参加任何重要的场合。她若是认识罗斯侯爵夫人，艾斯丝毫不会奇怪。 伯纳黛特：“我基本没有见过罗斯侯爵夫人。” 晚宴是在玫瑰城堡的一张椭圆形的长桌边上，原本，按照伯纳黛特与诺欧的身份，他们是可以坐到玛丽公主身边的，但因为艾斯的身份不够，他们就坐在圆桌末尾了。好在是玫瑰城堡的宴会，玛丽公主本身就是不讲规矩的代表人物，伯纳黛特又与管家熟，这样的改动并不如何麻烦。 圆桌边上，男宾与女宾交叉而坐，这样方便他们交流。 艾斯、诺欧分别坐在伯纳黛特的两边。在玛丽公主与众人一同举杯，“祝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身体健康。”之后，就不断有侍者侍奉上餐。 艾斯与伯纳黛特小声地交谈着。 艾斯：“罗斯侯爵夫人不来玫瑰城堡吗？” “从不。”伯纳黛特道：“也不是。听说以前，罗斯侯爵夫人也常常出现在玫瑰城堡，还多次被评选为宴会上的玫瑰。”玫瑰城堡的每场宴会上，都会评选最漂亮的女士为玫瑰。 “但在我的记忆里，罗斯侯爵夫人从未来过玫瑰城堡。至少有十年了吧。”伯纳黛特：“事实上，帝都的上流社会上是有些潜规则的。玛丽公主出现的宴会，必然不会见罗斯侯爵夫人；西本王子出现的场合，往往看不见亚琛王子。” 这下，不说艾斯，诺欧也开始注意伯纳黛特说的话了。 “但是王宫的宴会，特别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的时候，西本王子和亚琛王子还是会同时出行的。罗斯侯爵夫人与玛丽公主。”伯纳黛特摇摇头，道：“哪怕是陛下，也未必能让她们同时出现。” 玛丽公主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的女儿，正因为安德烈亚斯亲王主动 放弃王位的继承权，王位才落到出身科奥瑟家族旁支出身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头上。也正因此，路德维西四世陛下在登基后，对安德烈亚斯亲王十分敬重，对玛丽公主也异常宽容。 至于罗斯侯爵夫人，玫瑰城堡曾经鼎鼎有名的白玫瑰，就是现下帝国的权贵中都有不少人是她的裙下之臣。她的丈夫罗斯大人，不仅有侯爵的尊位，还是三色堇帝国的内政大臣，足智多谋，手段老辣。 这两位在帝都上层有巨大影响力的夫人不对付起来，就是路德维西四世陛下也只有避而远之的。 然而，路德维西四世陛下可以躲，帝都的其他人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玫瑰城堡、罗斯侯爵府常常同日里举办宴会，到底赴哪场宴会成了贵族夫人小姐们最头疼的问题 艾斯：“可是罗斯侯爵夫人不是白玫瑰吗？她与玛丽公主曾经的关系应该很好吧？” “应该是的，玫瑰城堡后面的喷泉还是罗斯侯爵夫人设计的，这里有很多罗斯侯爵夫人的痕迹。”伯纳黛特：“至于她们闹翻的原因，众说纷坛。有人说是为了红玫瑰，也有人说是玛丽公主夺走了白玫瑰的男宠，还有更夸张的。” 艾斯陷入沉思。 倒是诺欧，他对博纳黛特刚才一句无心的话很感兴趣，“西本王子与亚琛王子不合已经众人皆知了？” …… 晚宴结束后，乐队奏响了舒缓的舞曲。 侯爵的继承人邀请玛丽公主跳了开场舞，诺欧拉着伯纳黛特第二对进入舞池，然后不断的有绅士执着女士的手进入舞池。 艾斯在舞池的角落找了个沙发坐下，侍者很快端来了美酒。 “舞会上还有那么多女士形单影只，真正的绅士可不会躲在这里。”有个慵懒的声音由远及近，带着阵玫瑰的香风出现在艾斯对面的沙发上。 “玛丽公主。”艾斯坐在沙发上微欠了身。 玛丽公主：“不喜欢这样的宴会？” 艾斯：“不是，我只是在想些事情。” 玛丽公主：“跟玫瑰城堡有关？” “有些关系。”艾斯道：“我有些事想问玛丽公主。我听说，卡洛琳夫人曾在玫瑰城堡生活过很多年，她与爱德礼家族关系并不太好。卡洛琳夫人甚至不是从爱德礼男爵府出嫁的，她离开爱德礼男爵府后就直接来了玫瑰城堡吗？” 玛丽公主：“是，也不是。卡洛琳的确很早离开爱德礼家族，也在玫瑰城堡生活过两年。但她从爱德礼家族离开到来玫瑰城堡还有三年空白的时间。” 艾斯：“可是为什么卡洛琳夫人18岁的时候就要离开爱德礼男爵府？” 深褐色的美酒早已被饮尽，玛丽公主的眼神有些迷离，“你应该知道卡洛琳是爱德礼男爵的小女儿。爱德礼男爵家子女众多，最初卡洛琳并不受重视，再后来……” 玛丽公主像是醉了，她直接瘫坐在长沙发上，喃喃道：“卡洛琳刚离开爱德礼男爵府的事……有人比我更清楚……” …… 直至夜幕降临，艾斯、诺欧才离开玫瑰城堡。 这次，艾斯、诺欧都没有坐马车，因为伯纳黛特跟他们一起回格林公爵府了。 艾斯回头看玫瑰城堡的时候，玛丽公主站在二楼的窗户边上，朝他抛了个飞吻。 诺欧的声音比平常轻快些，“没想到我带走伯纳黛特，玛丽公主完全没有阻拦。在来帝都前，我还很是担心。等回去后，我想准备份厚礼，给玫瑰城堡送来。” 艾斯很久没有说话，诺欧回过头看他，“艾斯，你怎么了？” 艾斯：“诺欧，你知道玫瑰城堡的红玫瑰夫人吗？” 诺欧：“嗯？” 艾斯：“卡洛琳·爱德礼，红玫瑰夫人。在圣婚日不久前，嫁给了诺依曼子爵，成为了诺依曼子爵夫人。诺欧，你能帮我查查，卡洛琳夫人在帝都时候的事吗？” 诺欧没有多问，只是道：“我会尽力的。” 第94章 新的商业帝国 虽然这些天诺欧婉拒了大多数邀请, 但有些邀请却是不能拒绝。 格林家族与三色堇帝国的历史同样悠久，他们与帝都各大家族的关系错综复杂，按照艾斯的话，就是帝都所有有名望的家族都能跟格林家族扯上关系, 比如诺欧的祖母就是外交大臣叔祖父的女儿。 今日, 外交大臣就邀请诺欧与家人共进晚餐。 不管是出于亲戚的情分, 还是外交大臣的身份, 诺欧都不能拒绝。如此种种, 诺欧来到帝都后, 每日换数套衣服, 不断地拜访父辈的旧友, 穿梭在各种宴会中。 艾斯嘲笑道, 诺欧出门时的表情就像奔赴战场。 然而良好的家教与风度，俊美无双的外表，宏大的前程都让诺欧成为帝都上流社会宴会上最受欢迎的人物。任何诺欧出现的宴会上, 都不乏帝都名门淑媛的出现，而且可以想见的, 随着诺欧在帝都时间越久，他单身的时间越长, 这样的状况会越演越烈。 在诺欧又一次在深夜返回格林公爵府后, 老管家接过诺欧的外套, 挂在衣架上后，道：“少爷, 有些话原本不该我说, 但我在格林家族服侍了四十多年, 自认对格林家族忠心耿耿。” 诺欧回过头来，他身体上并不感觉疲倦, 但他脸上疏离淡漠的表情比他刚来帝都的时候更甚。 诺欧：“卡恩管家，虽然我们相处的时间不多，但你很早的时候就跟随我的父亲，我父亲说过，你是他的家人。卡恩，我想我也同样。” 卡恩管家嘴唇开合了几下，却没有说出话来，良久，他才道：“少爷，您这样说，我很感动。我并没有想要干预您生活的意思，只是您回到帝都后，有很多渴望权势的眼睛望向了您。” 诺欧：“我知道的。” 诺欧接到的邀请大多集中在前几日，因为明天就是西本王子约诺欧，还有其他帝都俊杰去城郊打猎的日子。虽然帝都的大家族们都不愿意过早站队，但他们也不愿意得罪西本王子。 在去打猎的前一天早上，诺欧意外地在餐厅看见了艾斯，“早安，艾斯。我没有想到你能起那么早。”平常艾斯就算醒来，也是在床上用早餐的。 诺欧简单地在面包里加了几片培根，又把它们切成小块，问道：“我今天要去帝都察看格林家族的一些产业，你要一起去看看吗？” 在早先年前，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旨意，乔纳·弗林接手了格林家族大多的产业。 四年前，比尔借助乔纳·弗林潜入了格林城堡，诺欧、艾斯险些出事，诺欧也与他的叔叔彻底撕破了脸皮。 诺欧没有再留手。在梅隆大学者的帮助下，诺欧收回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产业。 而诺欧与乔纳·弗林，他们的争斗多是在暗处进行的。经过惨烈的、看不见的厮杀，格林家族在各行省的产业不是被诺欧收回，就是被诺欧毁去，否则那些东西就算留着，也是资敌。 除了格林家族在帝都的产业。 因为顾忌安德烈亚斯亲王与玛丽公主，诺欧几次试探后，就对此按兵不动了。 昨天晚上，也就是诺欧、艾斯参加玫瑰城堡宴会的第三天，格林家族在帝都产业的负责人竟然主动来到了格林公爵府，同时送上的还有这些年帝都店铺、城郊庄园的账簿。诺欧虽然心下疑惑，但也没有不接受这些东西的道理。账簿一时看不完，诺欧打算先去店铺里看看。 诺欧：“格林家族的封地就在魔兽森林的边上，我们总是能用最好的价钱收到最优质的魔兽材料，还有只出产在魔兽森林的宝石、草药。格林家族帝都的店铺与几个A级佣兵团有非常久远的合作的历史，佣兵团会把这些原材料送来帝都，能工巧匠们再对它们进行加工。这些东西在帝都很受欢迎，你可以去看看有什么喜欢的。” 艾斯：“可惜了，我今天也有约。我在帝都也有些产业，恰好今天要去看看，你要跟我去吗？” 诺欧早知道艾斯有特定的金币来源，他对此也很有兴趣，但他想了下，还是道：“我已经和人约好了。”言下之意去不了。 艾斯的笑容迷人，“那可真遗憾。”但他的神态上可完全看不出遗憾的样子。 艾斯的确约了人。 大约两年前，卡尔·凯撒接手了凯撒商会在帝都的业务，也从不莱梅城搬到了帝都。艾斯与他有两年没有见面了。 这两年发生了很多事，艾斯成为了六级亡灵法师，得到了巫妖比尔，卡尔·凯撒也摆脱了与父亲不合的窘境，并不是父子两人关系恢复如初，而是比尔借艾斯的线，得到了大量来自亡界的物资，打开了新的市场，因此得到了不少凯撒商会分会长的支持。虽然卡尔与父亲的关系进入了冰点，但他已经不像早年那样在意了。 围绕在卡尔·凯撒身边的人，也隐隐形成了一股不容小觑的势力。 虽然现在卡尔·凯撒还没有与他父亲分庭抗礼的实力，但再强壮的雄狮也会逐渐老去，幼子的出生又让凯撒商会会长的野心消磨了不少。这与商会内部不少人人想要扩张商会的愿望违背，特别是艾斯、卡尔的合作给凯撒商会带来了大量的流动资金后，更多的人不满于现状。 他们不满足商会中已经碌碌无为的人占据更好的资源，也不满足商会安于现状，停止扩张的步伐，而这个时候，卡尔·凯撒进入了越来越多人的视野，惊人的才干，宏伟的志向。他们坚信，卡尔·凯撒会带领有野心有实力的凯撒商会人赚取更多的金币，让金币铺满他们的地毯，让宝石填平他们的水塘。 “然而事实上，凯撒商会现在不适合快速扩张。”卡尔·凯撒对艾斯如是说，他们今天依旧约见在一家小酒馆里，这家小酒馆的生意很好，几乎所有的桌子都被坐满。 艾斯、卡尔就像两个被迫拼桌的独行人。 卡尔·凯撒今年已经21岁了，但他看起来只有17、18的样子，常年的病痛折磨得他很是瘦弱，黑色的头发柔软却缺乏光泽，他的脸色很是苍白，嘴唇也毫无血色。艾斯知道卡尔·凯撒现在所遭受的，因为灵魂上的伤，卡尔·凯撒时时刻刻身上都会有轻微的火焰灼烧的感觉，是换个意志弱点的人，马上就要呻吟出来的痛苦。 但哪怕这里只有卡尔与艾斯，他也没有露出一丝脆弱来。卡尔·凯撒背脊挺直，完全没有让后背碰上椅背，坐在那里就像一根标枪，就是相对艾斯这些天见到的大多数贵族，卡尔·凯撒的气场与气质也是少见的。 若不是他们相识很早，艾斯都会怀疑卡尔·凯撒是不是真是凯撒商会会长的儿子，而不是帝国流落在民间的王子。 就是卡尔·凯撒告诉艾斯，他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就给他请了有名的礼仪老师，也没有阻挡艾斯的八卦之心。当然，卡尔·凯撒是不知道艾斯这么无聊的。 让合作伙伴了解凯撒商会的现状是卡尔·凯撒表达诚意的方式。 卡尔·凯撒道：“凯撒商会已经是三色堇帝国最大的商会了，每个行省、每个城市都有我们的分会，在我父亲的任期，甚至不少村庄都有了我们的店铺。已经有两次了，帝国发生偏远地方发生大事，我们得到消息比王宫还要快上一些。凯撒商会的人都在沾沾自喜，觉得我们占得先机，又能赚上一笔，但这可不是好事。” 艾斯吹了声口哨，已经很久没有事情让他惊讶。艾斯的动作，还引来了酒馆里的几个人的注视，但在发现这里只坐了两个年轻人后，他们又把视线转回去了，专心致志地喝他们面前的大杯麦酒。 艾斯：“我相信你肯定抹掉了痕迹。” “当然。”卡尔·凯撒道：“我们只想着拿那些情报赚钱，当权者却不会这么想。芬格帝国有句话，这个世界上只要发生过的事，必然会有痕迹留下。很多事情迟早会成为凯撒商会的隐患。” “树大招风，我想正因此，我父亲这许多年才毫无作为。我发现这一切后，才明白他的智慧。我们积累了过多的财富，却没有相应保护它们的实力。帝都如果风调雨顺也就罢了，只要有个要用钱的工程或者帝国要打仗，必然可以拿凯撒商会开宰。” 艾斯敷衍地安慰道：“他们总要有个理由。” 卡尔·凯撒：“我们向来打点得很好，也从未做过违背三色堇帝国利益的事。但不说凯撒商会的分会有数百个，难保不会有蛀虫，就是真的没有，有人诚心要查，总会出现‘令人信服的证据’。” 艾斯：“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还要支持他们扩张？过快的扩张只会加快凯撒商会的衰败。” 卡尔·凯撒道：“如今，凯撒商会里怨声道载，他们只看到商会仓库里存放着大量的金币，他们却不能拿它们去生钱。理想主义者只存在吟游诗人的乐曲中，而我显然不是，我是个商人。我必须迎合他们，他们有比我们多得多的货源、人脉、数不清的财富。无论我想做什么，有这些人帮助我总是好的。” “凯撒商会经久不衰，它却不属于我。”卡尔·凯撒道：“我希望我能为自己做事。” 看到艾斯沉默不语，卡尔·凯撒道：“你觉得我很可怕吗？这样算计我父亲的财产。” “不。”艾斯道：“我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本就该遵从丛林法则。如果你的父亲是个弱者，不是你也会有别人。我只是在想，如果凯撒商会玩完了，你有什么好处？” 卡尔·凯撒看着艾斯，他漆黑的眼睛中有名为野心的东西在闪烁，他说道：“我想要的是建立属于我的商业帝国。” 艾斯：“再建立个商会与凯撒商会竞争吗？” 卡尔·凯撒道：“不。蛋糕只有这么大，但我们可以去找别的、新的蛋糕。” 艾斯：“你是说……芬格帝国？” 卡尔·凯撒道：“艾斯你想入股吗？像我们曾经那样，合作得那么好！” 第95章 失踪的公爵继承人 艾斯拿起桌上的麦酒, 喝了一大口，“你知道的，这是帝国不允许的。” “我们不需要用凯撒商会的名义，就像你说的, 我们可以建立新的商会。”卡尔·凯撒道：“是的, 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是禁止通商的, 但出自芬格帝国的水果、麦酒、酒绣品、瓷器在帝都哪里少见了？西莉亚王后最喜欢的披肩, 还有帝都的贵族家里面的毛毯, 多是商人们从芬格帝国带来的。你可不要告诉我格林公爵府没有这些东西。” “西莉亚王后的披肩是四年前芬格帝国使团赠送的礼物, 这怎么能一样。”艾斯不赞同道。 “的确, 帝国有几家不能见光的商会常常会去芬格帝国, 但能做的久的, 那些商会无不和帝都的府邸都有千丝万缕的关系，而我们没有后台。”艾斯冷静地指出事实，看卡尔似乎有话想说, 艾斯又道：“不要说格林公爵，诺欧是我的朋友, 真正的朋友，他不该参与这些。” 卡尔·凯撒：“外交大臣家里就有人在做这事, 格林公爵未必不知情。” 艾斯：“他知道和我们扯他的大旗可不同。” 卡尔·凯撒意有所指, “也可以不仅仅是扯大旗。” 艾斯笑了一下, 坚决道：“不，至少现在不行。但如果你有其他的企划, 我愿意听一听。” 卡尔·凯撒没有再劝, 艾斯对他最大的价值并不只是格林公爵的挚友, 而在于他本身。 卡尔·凯撒向艾斯分析，“芬格帝国商人的地位更高, 政策更宽松，市场也更自由。我们可以从低端的草药入手，三色堇帝国的西北、魔兽森林都出产品种繁多的草药。那些草药在西北很不值钱，我们可以用很低的价格买下，再把它们带去芬格帝国。” 艾斯：“可是芬格帝国的人也可以从魔兽森林得到这些。” 卡尔·凯撒：“那样的成本会高很多。魔兽森林的特性注定了只有佣兵团能在那里采摘草药，那可是要命的行业，所有沾了血的行业要价都不会低。” 艾斯：“从帝国的西北无论是通过魔兽森林还是通过普林峡谷把它们运到芬格帝国，都需要大量的人力财力。我想象不出它能带来大量的收益。” “除非我们继续倒卖界石、魂晶，然而，我们在芬格帝国的人脉有限，出售少部分还好，如果多了，很可能引起芬格帝国人的注意。”卡尔·凯撒道：“低级草药，最初的利润肯定不会太高，但我们只要我们能够控制低级草药的市场，其中的利润也相当于凯撒商会在三色堇帝国两个行省的生意了。” “而且，我们可以通过这个在芬格帝国站稳脚跟。我去过芬格帝国几次，在那里认识些人，都是些不起眼的人，但他们掌握的消息并不比权贵少，比如财政大臣的贴身男仆。”回到擅长的领域，卡尔·凯撒就像运筹帷幄的将领，任何商场上的明枪暗箭都逃不过他的眼睛。 艾斯：“我需要做什么？看起来你完全不需要有我的帮助。” 卡尔·凯撒：“在芬格帝国我们需要有个身份。据我所知芬格帝国的布莱克公爵已经在病床上躺了两个星期了，今天早上光明法师都赶到了公爵府。” 光明法师到来，是为了公爵灵魂刚刚离体的时候吟唱安魂术，这说明布莱克公爵的确药石罔效，将不久于人世。 “他快不行了。”艾斯道：“可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卡尔·凯撒：“布莱克公爵已经立下遗嘱，在他死后，他的财产和庄园都将属于他的女儿。布莱克公爵没有儿子，得到他头衔的年轻人将是布莱克家族非常偏远的旁支。” 芬格帝国与三色堇帝国对于继承遗产、爵位的律法不尽相同。 在三色堇帝国，如果老公爵没有直系的男性继承人，他的爵位就会由他的长女继承，同时，她的长女还将继承老公爵的封地和财产。就像格林家族，格林公爵去世后，诺欧是第一继承人，伯纳黛特是第二位，加布里埃尔是第三位。 当然，无论是男性继承人还是女性继承人，他们都必须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他们得到的土地也不可以随意交易，至多还给王室。 在芬格帝国，继承爵位不需要骑士团的考核，女性也没有继承权。能继承布莱克公爵爵位的，只有与他血缘关系最接近的男性，哪怕他们素未相识。布莱克公爵原本的继承人是他的堂侄，但因为布莱克公爵的堂侄不愿意娶他的女儿，他们已经很久没有联系了。 卡尔·凯撒：“……直到布莱克公爵快要去世，他们才去找他。然后他们遗憾地发现，布莱克公爵的堂侄半年前就死于酒馆的一场斗殴。而布莱克家族人丁稀薄，理应得到爵位的布莱克家族的旁支，菲尔·布莱克又失踪了。已经两周了，没有人找到他。” 艾斯：“你的意思是？” 卡尔·凯撒：“如果菲尔·布莱克再找不到，芬格帝国的王室就会撤销布莱克家族的爵位。布莱克家族这样大肆寻找，菲尔·布莱克都没有踪影，他还活着的可能性几乎没有。不用愧疚我们平白得了老布莱克公爵的爵位，根据老公爵的遗嘱，他只给继承人留了个空荡荡的公爵头衔，连半个金币都没有。” 艾斯：“我不反对这个。但是我想我们应该挑个合适的人，毕竟你的意思是我们要把所有在芬格帝国的财产都记在他的名下。” 卡尔黑色的眼睛犹如黑夜，他专注地看着艾斯。 艾斯猜到了卡尔的意思，他震惊道：“什么？！我？！” 卡尔·凯撒：“这件事还在筹划阶段，芬格帝国的王室会保留布莱克公爵的爵位两年的时间。你只需要在这期间，抽空去趟芬格帝国就行。相信我，芬格帝国的手续很简单，哪怕是继承爵位，有太多空子可以钻了。而贵族的身份，能给我们新的商会省去很多麻烦。” 但艾斯觉得，这件事对他而言太麻烦了，他说道：“你知道的，我连诺依曼家族的爵位都不想继承，更别提芬格帝国的爵位了。这并不是非我不可。” 卡尔·凯撒：“但是把财富攒在自己的手心里不是更好吗？还有件事希望你可以帮忙。布莱克公爵的遗嘱里提及一件事，菲尔·布莱克小的时候，他们曾经见过一面。当时他们大概说了什么话或者做了个小游戏，菲尔·布莱克已经失踪很久了，布莱克公爵说当时发生的事可以作为菲尔·布莱克身份的证明。这件事被记录在布莱克公爵的遗嘱里，被几位公证人联合保管，没有人能打开它。” “菲尔·布莱克没有记日记的习惯吧？他不可能把这件小事也记下来。”艾斯想了会儿，道：“我明白了，我会派亡灵去距离布莱克公爵府最近亡界的大门。我相信，布莱克公爵愿意用他的小秘密换取他足够在亡界逍遥的财富。而且。”艾斯有点警告地说：“你最好再找个备用的菲尔·布莱克。” 卡尔·凯撒：“十九年前，布莱克公爵来过帝都，他是那次芬格帝国使团的正使。玫瑰城堡还有他的画像，他也是黑发碧眼，就是你们脸部的轮廓也有两分相像。艾斯，你要相信，有些事冥冥中自有注定。” 艾斯从位置上离开，他最后与卡尔说道：“在芬格帝国建立商会的事我还得想想。从草药上入手我没有意见，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虽然这许多年摩擦不断，但大规模的战争都是芬格帝国建国之初的事，两个帝国都尽量把争端控制在普林峡谷了。但是我见过西本王子几次，他的目标是成为伟大的君主，我不觉得守好祖上基业的君主能伟大到哪里去。我们可以涉及所有的产业，但粮食、武器、马匹，我希望我们永远不要沾。” 卡尔·凯撒拥抱了艾斯，“怪不得我们的合作永远那么愉快。艾斯，我们又想到一块去了。我会渐渐把我在凯撒商会的股份让出来，用那些股份换取商会里激进派手上的资源、人脉，为我们新的商业帝国做准备。” 艾斯：“但愿你不要后悔，用三色堇帝国最甜美的蛋糕换取还没有进烤箱的蛋糕。” 卡尔·凯撒：“只有我亲手创立的，才是真正属于我的。不，是我们的。艾斯，没有人会知道我们的名字，但我们又无处不在。” 艾斯拍了拍卡尔的肩膀，把帽檐往下压了点，转身离开了小酒馆。 …… 艾斯回到格林公爵府的时候，诺欧还没有回来。 安吉莉卡给艾斯端上茶后，告诉艾斯：“少爷，乔治跟我说，他想见您。” 艾斯抿了一口茶，有些不满道：“什么时候我要听从仆人的调遣了？！” 安吉莉卡：“乔治说，您想要知道的事情，他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艾斯冷笑一声，乔治和格哈德都是诺依曼子爵派到艾斯身边的，在巴特索登庄园的时候，艾斯就认识了他们。格哈德也就算了，他虽然剑术上小有天赋，但那天赋也只够在村庄里鹤立鸡群，到不莱梅城也就中上的水平，在帝都更是浪花也溅不起来。年轻人充满傲气，却心大智空，艾斯并不看好他的成就，他养着格哈德，只当给人提供岗位，为社会做贡献了。 乔治身上却谜团重重，实力莫测。艾斯曾想收拢他，但乔治油盐不进的，让艾斯很是挫败。等艾斯得到永夜骑士团的效忠，安吉拉被艾斯放到亡界后，艾斯也就不管他了。倒是乔治，后来主动找过艾斯几次，但每次话都说得没头没脑的。 艾斯：“让他等着，就说我很忙。这次打猎回来，我再处理他的事。” 第96章 西本王子的狩猎 诺欧：“安吉莉卡也跟我们去狩猎吗？” 艾斯：“安吉莉卡也想去玩玩是吧？” 安吉莉卡正站在诺欧、艾斯边上, 给他们整理衣服，听了艾斯的话，安吉莉卡娴静温柔地微笑了下。诺欧怀疑地看向艾斯，“你只是不习惯没人给你打点吧？” 诺欧：“我们去打猎, 西本王子特意找人从魔兽森林捉了些高级魔兽, 还是有些危险的。安吉莉卡不用跟着我们, 伯纳黛特要跟夫人们去湖边野餐, 两边距离不远, 她们可以一起。” “我真想让安吉莉卡散散心的。”艾斯话虽这么说, 还是同意了诺欧的方案。 艾斯、诺欧去了帝都的北郊, 西本王子在北郊有处别院, 所有受到邀请的人会在那里集合。 这天白云悠悠, 阳光稍稍有些刺眼，是个大晴天。艾斯、诺欧从马车下来的时候就看到西本王子从府邸大门迎了出来，他生得魁梧, 气势非凡，还没待走近, 就又亲热又热情地向他们打招呼，“诺欧, 艾斯。”并给了他们大大的拥抱。 看到这一幕, 旁人投来艳羡的目光。 不管是对诺欧, 还是艾斯，西本王子一视同仁, 询问他们在帝都生活是否习惯, 又把在场的权贵子弟介绍给他们, “默林·哈维。诺欧，听说你前些天去了哈维大人家里, 你们可能已经认识了。”他又转头对艾斯道：“艾斯，默林是哈维大人的小孙子，哈维大人是帝国的外交大臣，帝国的栋梁之才。” 诺欧、默林·哈维相互点头示意，在外交大臣家里他们的确已经见过了。 “诺欧想必你们都认识了。这是艾斯，艾斯·诺依曼，诺依曼子爵的继承人。”西本王子就这样带着艾斯、诺欧与场上大多数权贵子弟打了照面，艾斯对西本王子也稍稍有了改观。 西本王子开了箱上好的麦酒，与其他人举杯欢庆，“敬英明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祝我们能丰收！”然后所有人骑着马，牵着追灵犬浩浩荡荡地出发了。 去狩猎场的路上，诺欧、艾斯讨论了在西本王子别院见到的众人。 艾斯：“这些人都是站在西本王子这边的？” 诺欧：“就算不是，也是比较倾向的。外交大臣与我谈论时，对西本王子也是赞誉有加的。默林·哈维的出现也证明了这点。” 艾斯：“可是，你已经做好决定了吗？我们今天出现在这里，会不会表示出一种错误的信号？” “不会。被蒙蔽的只能是无关紧要的人。”诺欧道：“事实上，我才刚到帝都，与西本王子亲近些是人之常情。至于在尼斯港，我们并没有机会单独相处过，这些信息有心人都能查到。而且这次狩猎结束，我们回格林公爵府后，我会和老管家商议，邀请些人来公爵府，包括西莉亚王后的家族。” 艾斯哀叹道：“又是宴会！” 诺欧：“帝都不总是这样，只是最近是社交季，一年大半宴会都集中在这两个月。除了家里和月底王宫里的宴会你逃不掉外，其它的，如果你不想去，都可以不去。” …… 艾斯、诺欧与其他人在一片草地上汇合了。这片草地很大，青草郁郁葱葱的，远处的森林在阳光的照射下，像是被笼上了一层轻纱。 艾斯目力极好，他能看见森林的边缘处有两队骑士，两队骑士小心地守在三辆马车周围，马车上是巨大的囚笼，每个囚笼里都装着大型魔兽。 这些魔兽身上的魔法气息很混乱，但哪怕艾斯与它们相距甚远，艾斯也能感觉到它们身上凶戾的气息。这三头魔兽非常强大，至少是六级魔兽。 不说艾斯，诺欧看到这些魔兽也不由皱眉。虽然大多权贵子弟都通过了骑士团的考核，但骑士团考核的时候，就是许多人实力的巅峰了。 借用大卫·里希特很久之前的话，“如果我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了，我这辈子都不想再修炼了。” 不仅大卫，很多平民出身的剑士也把成为骑士立为他们的终生目标，当目标达成，他们就像泄了一口气，再也没有其它动力了。贵族更别提了，等见惯了帝都的纸醉金迷，享受过两年自由奢华的生活，又有多少人还愿回到骑士团训练营里枯燥、辛苦的生活。 他们平时在训练场上挥汗，也不过是为了保持矫健的身材，吸引淑女们的注意力。 贵族们生而高贵，权势使得他们能轻而易举地拥有强大剑士的效忠。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有多少人可以坚持修炼？围绕在西本王子身边的天之骄子们，大多也只有四级的实力。 倒是诺欧，这群人里他是年纪最小的之一，实力却在最拔尖的几个里面。 对上六级魔兽，诺欧也只能堪堪平手，其他人多半是要给魔兽送点心的。当然，西本王子不会让他未来的肱股之臣陨落在这里。 艾斯看到远处的骑士们小心翼翼地打开笼子，有一头狼型的魔兽直接缩在笼子的最里面，默默地舔舐爪子，旁边的骑士拿铁剑赶它，它也只是小声地“嗷呜”一声，就又不动了。 至于另一边，一头黄色的大狮子从笼子里蹿了出来，它没有朝森林里跑去，而是用它腥臭的牙齿试图咬断囚禁他的骑士的脖子，而几个骑士围在他的周围，骑士们甚至没有拔出剑，只是不断拿带着剑鞘的剑驱赶它，试图让这狮型魔兽进入森林里，好让西本王子他们捕猎。 至于那狮型魔兽，它的利爪早已被拔去，腹部还有两道深可见骨的伤口，里面留出的血已经化为黑色，看起来被感染许久了。它现在的实力，还没有它鼎盛时期的十分之一。 骑士们当然是故意的。 这样，贵族青年们既有机会射杀六级魔兽，又不用太担心自身的安全。也亏了西本王子这么大的手笔，活着的六级魔兽可比死的值钱许多，更何况从魔兽森林千里迢迢把它们运来。 艾斯还关注着那狮型魔兽与骑士们的争斗，他眼前就又闪过一道虚影。最后一个笼子里的白色虎型魔兽竟飞奔了出来，这魔兽通体雪白，只在两边的脊背上有两片火焰般的印记，是非常罕见的烈焰虎。烈焰虎成年即为九级魔兽，这头六级的烈焰虎还是只幼崽，也不知道怎么被抓来的。 烈焰虎速度极快，又极善隐匿。但此时，艾斯注意到虚影有些不协调。仔细观察后，艾斯才发现烈焰虎的右后腿上有涓涓地鲜血，它的每次奔跑都会牵扯伤口，这对烈焰虎而言不亚于酷刑。 但烈焰虎还是执着地冲向森林，冲向它最后可以活命、可以自由的机会！ 可能是烈焰虎的动作刺激了另外两头魔兽，那两头魔兽也先后冲出了骑士们的包围圈。很快，它们就消失在森林里。 艾斯这边，西本王子骑在马背上，他举起手上的剑，朝他身后的剑士们大喊，“先生们，让我来看看，谁会成为今晚的英雄？！” “哦哦哦哦哦哦！！！”那些喜好打猎的贵族们用他们手上的剑、用他们的喊声回应了西本王子。这喊声回荡在天空中，见证了他们的英勇。 追灵犬们去笼子里嗅了三头魔兽的气息，然后快速奔进森林里，贵族青年们骑着马跟在它们身后。西本王子一马当先，却还不忘回头招呼，“诺欧，快来！不要让猎物被那帮小子抢光了！” 诺欧回头看艾斯，他们还在一匹马上。 艾斯翻身下了马背，把箭篓递给诺欧，“不了，我去了你只会碍手碍脚的。而且，我以前没少去魔兽森林，这可提不起我的兴趣。”诺恩在的时候，艾斯没少陪它到处狩猎。 诺欧没有劝，转身朝森林奔去。少年英姿飒爽，他伏在马背上，像是与马儿融为一体，随着马儿一起呼吸，没一会儿，他就追上了吊车尾的剑士，也慢慢地消失在艾斯的视线里。 …… 这场狩猎的时间比艾斯想象的久得多，第一天，只有那头狼型的魔兽被捕杀了，捕杀六级魔兽的人成为了当晚篝火晚会的英雄。 在那剑士把魔晶从魔兽里取出来，献给西本王子的时候，所有围着篝火的扈从、骑士、贵族齐声给他唱了赞歌。 “远征的青年啊，当你凯旋，当你回乡，你砍下龙族的角，你夺下凤族的羽…… 你将得到国王的嘉奖，你将得到少女的亲吻……” 那个猎杀六级魔兽、把魔晶献给西本王子的青年从未经历过这样的场面，他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满脸通红，像是猎杀魔兽太激动了，也像是被这刻的气氛感染了。 青年只觉得胸口生出万丈豪情，他把剑从剑鞘里拔出，插入他面前的地上，朝西本王子单膝跪下，“为殿下效忠！万死不辞！” 歌声未曾停止，所有人都面带笑容，他们大口喝着麦酒，大声唱着歌。没有人在意青年此刻的宣誓，像青年只是喝多了，也像知道这一切早已无力阻止。 在赞歌快结束的时候，西本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亲手切开六级魔兽的肉，把它们装到小盘子里，让扈从给其他人送去。扈从想帮忙切肉，被西本王子拒绝了，他执意自己动手。 艾斯站在篝火较远的地方，他看着这一幕，问诺欧：“王子切的魔兽肉会不会好吃些？” 艾斯等了半天，诺欧都没有答话。艾斯转头看向他，诺欧望着篝火边的西本王子，神色是少见的严肃。 艾斯：“今天有发生什么事吗？” “没有。”诺欧缓慢地摇了摇头，道：“只是有些事我必须早做决定，在获封爵位之前。” 艾斯也望回那边。 艾斯没有看向人，而是盯着那团火焰，那团火焰闪烁着无数火焰星子，火焰星子四下飞溅，还有的高高地往天空飞去，像是要冲破夜空化为天上的星辰。 艾斯不由思绪万千。 第97章 诺欧的选择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地上化作一个个圆点。这时候秋高气爽, 原本正适合出游，艾斯却觉得这个天太凉爽了些，连留在身上的斑驳的阳光的印记都带不起暖意。 远处，有骏马飞驰而去, 追灵犬时不时在树下嗅, 又快速奔去, 今天已经是狩猎的第三天了。 另两头六级魔兽还是没有踪影, 甚至有人担忧两头六级魔兽逃出了森林的封锁圈, 冒着西本王子震怒的危险、顶着头皮去问了, “殿下, 有没有可能骑士们没有注意, 让两头魔兽逃了出去？虽然六级魔兽对殿下来说不算什么, 但对于帝都附近村庄上的人们，可是大难啊。若真出了什么事，对殿下的名声也不好。” 西本王子闭目凝神, 态度平淡，言语笃定, “它们还在这森林里，只能你们没有找到。” 虽然不少人心中不平, 但之前劝诫的人得了西本王子的话, 像有了定海神针, 不再忧心忡忡了。其他人就算心中有什么想法的，这时候也不敢再触西本王子的霉头。 诺欧、艾斯对于打猎都没有太大的兴趣。森林里还有其它原生的魔兽, 诺欧射了两头三级的小灵狐就当交了任务, 艾斯更是抓了一群不入级的兔子, 在第二天晚上给大伙加餐了。 到了狩猎的第三天。艾斯注意到诺欧比往常沉默许多，像是心事重重。这日艾斯没有独自在营地瞎晃, 而是主动提出陪诺欧狩猎。 不过艾斯完全没有想到，诺欧忧心的竟然是那个传闻。 诺欧、艾斯从玫瑰城堡带走伯纳黛特后，他们就一起住到了格林公爵府。平日里，诺欧也会尽量赶回家吃晚餐。 在三色堇帝国，餐桌上是非常重要的交流场合。在主人们吃饭的时候，侍者会把每道菜依次递到主人们身边，主人们按需取用。晚餐会持续很长时间，正式的场合，主人们会和身边的宾客交流，交流的话题大到帝国的政事小到圈子里的趣事；平常的家宴，就是相互间谈谈家里的趣事。 在格林公爵府，常常是伯纳黛特说，诺欧、艾斯倾听。伯纳黛特举止淑女，仪容也无可挑剔，但可能是她生命中的大多时光都是在玫瑰城堡度过的，她身上带有玫瑰城堡的活泼、叛逆的气息，还有浓浓的八卦因子。 有次伯纳黛特就与诺欧、艾斯聊到了亚琛王子，对于西莉亚王后唯一的儿子，帝国未来最大的变数，不管诺欧，还是艾斯都是很有兴趣的。 伯纳黛特：“哥哥，艾斯，你们知道王族的特征是什么吧？” 诺欧：“黑发绿眸。” 艾斯：“三色堇斗气。” 王族的人都有头犹如黑夜般的头发，还有双神秘的绿眸，从千年前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到现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是如此。 再比如玛丽公主，她就有头长长的黑色头发，还有双多情的绿色眼睛。 “是的，不过这届王室出了例外，亚琛王子。”艾斯挑了挑眉，伯纳黛特继续道：“亚琛王子就是黑发蓝眸。” 诺欧：“西莉亚王后是蓝眼睛，亚琛王子继承母亲的眼睛也是很正常的。” 伯纳黛特不服气道：“王族的血脉多么强势！在帝国上千年的历史上也只有寥寥数次，流淌着王族血脉的孩子没有继承王族的外表特征，而且这些人都没有觉醒三色堇斗气！帝都早有这样的小道消息了，亚琛王子的血统存疑！” 诺欧：“伯纳黛特！王室的事是你可以议论的吗？！” 自从伯纳黛特回到格林公爵府，诺欧对他唯一的妹妹可以说是千依百顺了，不仅每个月给她大把的金币零用，她想买首饰，给身边的骑士买装备，诺欧也一一应允。诺欧担心伯纳黛特的钱不够用，又不好再向他拿，后来直接让伯纳黛特在帝都的店铺里记账，到月底的时候店铺再会把账单寄到格林公爵府。 就是非常宠爱伯纳黛特小姐的老管家看到伯纳黛特每天大包小包拎回家的东西，都隐晦地劝过诺欧。 诺欧不以为意，在他看来，女孩就应该富养。玫瑰城堡、玛丽公主再好，伯纳黛特以前也是寄人篱下，若不趁现在多宠爱伯纳黛特些，告诉她格林公爵府是她坚实的后盾，以后伯纳黛特遇到了惯会献殷勤的花花公子，还不晕头转向？ 重逢至今，诺欧甚至没有对伯纳黛特大声说过话。 伯纳黛特乍然受到斥责，怎么受得了？ 有晶莹的泪珠在伯纳黛特眼睛里打转，那双与诺欧一模一样的眼睛里满是委屈，她把面前的餐盘往前推，委屈道：“在玫瑰城堡，玛丽公主从来不管这些！多少人都说，为什么我就说不得！”说完，她也不管诺欧，直接转身“噔噔噔”地上了楼梯，回房间去了。 诺欧没有拦着伯纳黛特，只是他放下刀叉，看起来也没有什么食欲了。 艾斯让侍者离开，安慰诺欧道：“她才14岁，过几年她就懂了。” “很多女孩这个年纪已经嫁人了，有的甚至做了母亲。”诺欧淡淡道：“她必须明白，她已经不在玫瑰城堡了。” 因为安德烈亚斯亲王的缘故，在玫瑰城堡发生的许多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会一笑了之。然而，诺欧不出身王族，更不可能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大恩。在格林公爵府，不管是谁，都不能肆意谈论有关王室的事，何况是当着侍者的面。 不过，诺欧、艾斯都觉得，伯纳黛特的话是无稽之谈。王族的血脉纯洁何其重要，不管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王宫里其他人都不可能放任这样的事发生。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可不是软柿子，如果真的有人敢给他戴绿帽子…… 诺欧并不觉得那个人能看到明天的太阳。 …… 帝都近郊的森林里。 艾斯不明白，诺欧为什么还会担心那个传闻。艾斯道：“可是很久之前，我们不都知道亚琛王子的瞳色？”用这个来判断亚琛王子的血统太荒谬了。 因为亚琛王子与芬芙儿公主同日出生，是非常罕见的双生子，他们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后前两个孩子。当时，举国欢庆，关于小王子、小公主的相貌也举国皆知。在帝国东南的行省，艾斯从未听过类似的传言。 诺欧：“是的，可是还有两件事。你应该知道，不久前，我去见了外交大臣。” 艾斯点点头。 虽然这附近多是西本王子的人，但诺欧还是压低了声音，“外交大臣已经站了西本王子。”他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凉意，“外交大臣邀请我去他家里，根本不是亲戚间的走动，他是代替西本王子来找我的。” 艾斯不理解地说：“可是，外交大臣作为仅次首相的三位大臣之一，他位高权重，几乎已经走到权利的巅峰。无论上位的新王是谁，都不会轻易动他。他如此做？” 艾斯没有说出口的是，外交大臣已过花甲之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却还在壮年。大约到外交大臣老死，陛下都不会退位。 他如此钻营有何意义？ 诺欧：“为了后嗣吧。哈维家族子嗣昌盛，才华出众的却不多。你也知道，外交大臣年纪不轻了，这个时候还后继无人，哈维家族的末路已经可见了。而唯有大功，在可以让新王在外交大臣死后，依旧愿意提携哈维家族，又有什么功劳比拥立更好呢？” 艾斯：“哪怕失败了要赔上一府老小？” 无论是在哪个位面，王位争夺都是最残酷、最血腥的。 “外交大臣的确掌握了外人不知道的事。”诺欧：“帝后大婚后，有快一个月的时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没有理朝政，只是在别院批复政务。外交传言，陛下与西莉亚王后新婚燕尔，如胶似漆，所以不想见其他人，甚至有大臣担心西莉亚王后红颜祸水，会让陛下耽误政事。” 诺欧：“外交大臣告诉我，事实上，那个月陛下根本不在帝都。陛下回帝都后，西莉亚王后就有身孕了。就是后来，帝都人说陛下、王后感情甚笃，也多半由于那个月。这许多年，陛下、王后相敬如宾，神情疏离，相伴甚少，许多人也猜测陛下为了王后有贤德的名声，而在王宫中两人还是恩爱有加的。而王宫中真实的场景如何，我们又如何知道？” 艾斯感觉有阵寒气从他的脚底冒上来，“可就算这样，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也可能是陛下、王后新婚之夜有的。” “是的，艾斯，我不否认。”诺欧道：“但即使如此，如果亚琛王子失去了他手上最大的筹码陛下对王后的宠爱，西莉亚王后与陛下毫无感情，他们只是帝国最常见的贵族夫妻，两个人为了共同的利益、更好的前程结合。我想，帝都还摇摆不定的人会少很多。那些决定的人将要选择的不会是亚琛王子。” 艾斯：“我们参加狩猎的第一天傍晚收到了老师的来信，就像伯纳黛特说的，亚琛王子觉醒三色堇斗气的可能性很小。我无法想象这个帝国的君主会没有三色堇斗气。” 因为历史上科奥瑟家族的主支灭绝过，有其他姓氏、但血缘更亲近的继承人继承过这个帝国，但他们同样有着三色堇斗气，不负帝国之名。 艾斯：“你只是怀疑亚琛王子，他明年就要参加骑士团的考核了。为何不再等等，等你见了他，再做决定？”再多的外在条件也比不过出色的人。 有阳光洒到诺欧的头上，打下非常漂亮的光圈。 诺欧：“你知道的，因为我的叔叔，还有他带来的那些事，我不可能喜欢有私生子可能的人。” 艾斯嘴角微涩，“可以理解。”艾斯也不知道他在说什么，“非常理解了。”只是到最后，他的声音都要消失在风里了。 有追灵犬在他们周围徘徊，突然又乱吠了起来，朝同个方向奔去。 这时候，有不少人跟着追灵犬来了艾斯、诺欧站立的地方，又呼啸而去。 艾斯、诺欧依旧站在那里，会显得非常突兀，他们慢慢地朝着人群走去。 那头黄色的狮型魔兽被发现了，在山背面的山洞里，那里怪石嶙峋，马儿跑不上去，人们也就至今没有发现它。然而，整整三天没有进食，魔兽又受了伤，自然撑不住了。它才刚刚下山捕猎，就被追灵犬发现了踪迹。这时候它又跑回山上了。 这动静闹得太大。 不少人都来了山脚，围住了它。 魔兽大约也知道它活不下去，直接跑出山洞，跑到山脊上，它慢慢在山脊上踱步，时不时地朝下嘶吼。将死的魔兽有多么无望，又有多么强大，惜命的贵族们自然知道。马儿上不了山，剑士们不敢，与六级魔兽单挑是帅，但那是建立在有生命危险上的。 那也不意味着毫无办法了。 贵族们让扈从们拿着箭篓，不断地把箭矢搭在弓箭上，射向山脊上的魔兽。 最开始，那狮型魔兽还能灵巧地避开，但渐渐的，有箭矢插到它的后腿上，射中它的脊背，但因为距离太远，就是有些箭矢上还有斗气环绕，那也只能刺伤魔兽，不能杀死它。 但它越来越虚弱，越来越痛苦。 它愤怒地盯着那些卑劣的、胆怯的人类，眼中充满不甘的怒火。在它全盛时期，那些弱小的蝼蚁甚至破不了它的防御，它竟然要死在这里，死在这群弱小的生物的手上。 然后它就看到了一束光。 一束蓝色的光。 蓝色的箭矢犹如流星般射中魔兽的脖颈，那魔兽突然静静地立在山脊上，山脚下的贵族们都愣住了，然后看见那头魔兽缓缓地倒下，滚下了山崖。 扈从们赶紧围了上去，魔兽脖颈上的箭矢上已经没有了耀眼的蓝光，这非常普通的箭矢，上面有格林家族的标志。 “是格林小公爵的猎物！”“是格林小公爵的猎物！”各种各样的喊声此起彼伏。 这时，众人才发现，在他们的身后有些远的地方站着两个身姿挺拔的少年。 但在这片喧嚣中，只有艾斯听到了诺欧的话，“其实西本王子也不错。他有智谋、有才华，至少不是个愚蠢的君主。” 第98章 宿命的相遇 帝都近郊, 营地。 哪怕是临时搭建的营地，因为这次参加狩猎的人身份尊贵，西本王子府的人还是用了十二分的心。不过狩猎的三日，除了晚上, 很少有贵族会回到营地里。 倒是西本王子, 除了狩猎的第一日, 这两日他都待在营地里。 这日, 远远的有人骑马朝营地奔来。西本王子恰好坐在高台上闭目养神, 感觉有人来了, 他缓缓睁开眼睛, 看到那骑士从马背上下来, 到他面前单膝跪下。 骑士：“殿下, 格林小公爵猎杀了头六级魔兽。他们正往营地这儿赶来。” 骑士的声音充满喜悦。在三色堇帝国历前，封臣向君主效忠时常常会献上猎物，献上的猎物越强大越能证明封臣的实力。这个传统虽然废弃了很多年, 却很少有人不知道。格林小公爵在这时候做出这样的举动，不由让人遐想翩翩。 可西本王子却没有骑士意料的那样喜形于色。 西本王子“嗯”了声, 眉宇也只是稍稍舒展了些。但很快，西本王子的眉心又蹙了起来, 他突然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对身边的侍从道：“狩猎明天中午结束。今天晚上好好准备晚餐, 拿出营地里最好的麦酒，不, 回府邸的地窖, 去拿芬格帝国使团四年前送来的那桶红葡萄酒, 整桶都带来。” 高台下的骑士还跪着，他心里纳闷, 原本狩猎的计划是五天，怎么要提早结束？还有头六级烈焰虎没有猎到，又要如何？ 然而，没有人关心骑士心里想什么。 西本王子身边的侍者训练有素，躬身行礼，沉稳答道：“是！” 下一刻，西本王子看向西边太阳落山的地方，他只朝那跨出一步，整个人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高台下的骑士惊骇得睁大了双眼，他环顾整个营地，再也找不到西本王子的身影了。骑士觉得有种密密麻麻的寒意遍布他的后背，他是五级剑师，西本王子公开的实力是六级剑师，但五级剑师与六级剑师的差距绝对不是天堑，他不可能须臾就感觉不到西本王子的气息。 除非，西本王子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大太多。 可是为什么西本王子要隐藏实力？又为什么要把隐藏的这个秘密暴露在他面前？ 这个无辜的、可怜的骑士只觉得看到了亡界的大门。又等到很久以后，冷风吹过，给他带来一身冷意，他才恍惚自己没有被“处理”。 西本王子快速地朝西奔去，他的速度太快，当他穿过森林的时候，两边的树木都成了绿色的虚影。 直到森林的边缘，西本王子才违反物理学原理地突然停住身体，有两个负责封锁森林的四级骑士横死在这里，他们脖子、手腕、身体上都是野兽撕咬的痕迹，死相极其的凄惨。他们身下的土地也是焦黑一片，像是被火焚烧了。 毫无疑问的，烈焰虎突破了骑士们的封锁，逃离了森林。 一头六级魔兽在普通人中造成的危害，不用手下的谋士说，西本王子自己就很清楚。但此刻，他没有回头找人，这肯定来不及了，森林再往西就是星月湖。 而此刻的星月湖边上，贵族小姐、夫人们正在野餐。虽然她们身边有骑士守候，但在帝都的近郊、距离西本王子营地不远的地方，又有谁敢来冒犯贵族小姐、夫人们，这些骑士会全神贯注地执行任务吗？他们会立即发现烈焰虎的存在吗？ 西本王子没有犹豫，直接往西奔去。 离开森林，视野立刻开阔起来。不远处是大片大片的草地，草地再往西有个巨大的湖泊，湖泊呈水滴状，像是情人的泪，因此星月湖也被称为情人泪。古往今来，星月湖发生了无数凄美动人的爱情故事。 可这一刻，西本王子完全没有注意到其它。 西本王子只看到，那头凶戾的烈焰虎奄奄一息地倒下了，就在距离星月湖不远的地方。烈焰虎大概是渴极了，想喝水，但杀死两个五级剑师已经耗费了它所有的力气，它只是靠着一口气撑到现在。等到它距离星月湖只有几步路的时候，它终于忍受不住，倒在了地上。 如若不是烈焰虎的胸口还有略微的起伏，不是它的身躯上还有微微的热气，西本王子会以为它力竭而死了。 不过现在，似乎有人不想它死。 西本王子慢慢走到烈焰虎的边上，他看到一个穿着深蓝色连衣裙的女孩动作自然地半蹲在地上，她白皙的手上拿着一个普通的木杯子，她正在喂烈焰虎喝水。 而传说中，宁可饿死也不吃人类食物的高级魔兽伸出舌头，把小木杯里的水舔尽了。 无论女孩，还是烈焰虎，他们都知道西本王子的到来。因为西本王子完全没有放轻脚步，因为他们的瞳孔里都映出了西本王子黑色的靴子，但女孩还是安静地把水喂给烈焰虎，烈焰虎也珍惜地喝完了水。 西本王子声音冰冷：“你在做什么？” 西本王子自然不会问烈焰虎，他在问那个褐色长卷发的女孩，女孩的头发自然地垂下，遮住了她的侧颜。女孩声音恬静，“它渴了。” 西本王子：“你可知道，它是烈焰虎，是头六级魔兽？”如果没有骑士保护，六级魔兽可以杀死星月湖边上所有在野餐的贵族小姐、夫人，包括女孩自己。 “抱歉，我不知道。”但女孩的声音没有任何惊慌失措，西本王子非常地确定，他面前的女孩没有修炼过任何魔法、武技，女孩只是道：“它快死了。” 女孩伸出手去，轻轻摸了摸烈焰虎的下巴，烈焰虎的目光有些涣散，这时直接闭上了眼睛，它像是听懂了女孩的话，接受了即将到来的命运。 西本王子没有想到，原本三头魔兽里性情最暴烈的烈焰虎，在面对死亡的时候，反应会是最平静的。原本，西本王子打算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收拾掉烈焰虎的，再迅速把烈焰虎的尸体带离这里。 不过这些计划，都没有用上。 就在这时，女孩慢慢地站了起来，她动作优雅地拉起裙摆，朝西本王子行礼。 西本王子原本漫不经心、甚至有些严肃的眼神突然凝固住了。女孩的相貌只是平常，放到美人如云的王宫更是不起眼，但女孩身上有种气质，恬静的，纯洁的气质。这是未经帝都的繁华触碰的，是未经雕琢的璞玉，绝对不能后天人工制作的。 同时，女孩温柔的褐色眼睛里有种隐藏得极深的温和与坚定，而这样的坚定，西本王子平生只在几个人身上看到过。可这又是不同的，女孩的坚定让人想保护她，又想依靠她，如此的复杂，又如此的不可思议。 当他们四目相交的时候，西本王子听到他心脏撞击胸腔的声音，“砰——砰——砰——”像是要他喘不过气来。 女孩转身欲离开， “等下。”西本王子心中升起巨大的幸福感，又伴随着巨大的恐慌感，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又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在女孩转过身来的时候，西本王子清楚地听到他自己的声音，“尊贵的小姐，我能有幸知道你的名字吗？” …… “安吉莉卡。”艾斯道。 安吉莉卡从抽屉里挑选出合适的袖扣，给艾斯别上，她有些疑惑道：“少爷？” 艾斯朝安吉莉卡眨了眨眼睛，“你像是有心事。” 安吉莉卡手上的动作停顿了下，道：“很明显吗？” “对别人来说不明显，但我们从小一起长大，我看不出来，也能感觉出来。”艾斯笑着道：“让我猜猜，我们安吉莉卡是不是有心上人了？” 安吉莉卡没有思考就道：“不是。”然后她犹豫了下，又道：“只是有些事想不明白。” 艾斯：“除了魔法和武技，我想象不出有什么你想不明白的事。” 安吉莉卡露出温柔又美丽的笑容，“总是有些事在我们的意料之外。” “艾斯！”诺欧在门口道。 今天是授爵的仪式，不久之后，艾斯、诺欧都要去王宫。 诺欧穿得极其正式，他白色的天鹅绒上衣上还用蓝丝线纹了格林家族的纹章，胸口别满了徽章，脖子上系着天蓝色的斗篷。今天极早的时候，老管家和侍从们就开始准备诺欧的这身行头，但因为诺欧想和艾斯一起去王宫，他们还是拖延到了现在。 艾斯一边嚷嚷着“来了来了”，一边朝门口走去。他还不忘回头对安吉莉卡说：“我跟诺欧今天要很晚才回来。你想去哪儿玩都可以，去见哪个人也可以。” 安吉莉卡一如既往的温柔，她轻轻地摇了摇头，否认了艾斯无聊的猜想。 格林公爵府门口有队骑士等待在马车两边，骑士们都穿着深蓝色的铠甲，他们精力充沛，炯炯有神。这些骑士大多出身格林家族，来自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是格林公爵最忠诚的战士。像艾斯、诺欧这样的贵族少年，就算他们平常不带人，在今天这样重要的场合也不会失了排场。 他们中唯独有个人不是出身格林家族——格哈德。格哈德来自巴特索登庄园，是诺依曼子爵留给艾斯的人。 原本，这种场合跟在艾斯身边的都是乔治。不过，艾斯参加西本王子的狩猎后，乔治就把他到巴特索登庄园前的事跟艾斯说了。 原来乔治出身刺客百人团，刺客百人团可以说是佣兵团，也可以说不是。 说刺客百人团是佣兵团，是因为刺客百人团是佣兵公会现存的、也是唯一认可的S级佣兵团。说他们不是佣兵团，则是因为刺客百人团从不在佣兵公会接任务，他们执行的那些任大多是见不得光的。 刺客百人团被认证为S级佣兵团，是他们曾经完成过一个被人们认为永远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普林战场，芬格帝国的大军中有位魔导士，任务的目标是这位魔导士的性命。 刺客如同幻影般出现在芬格帝国的大军中，连破魔导士瞬发的数个防御护罩，他鬼魅的身影直接贴上魔导士的后背，在千军万马惊骇的眼神中，用手上的匕首直接割破了魔导士的喉咙。 没有人能忘记刺客冰冷如同机械的眼睛，也没有人能忘记刺客微勾的、嗜血的嘴角。 刺客百人团一战成名！ 两大帝国所有有权势的人物、强大的魔法师都开始收集他们的资料。 这些人最惜命，也最恐惧刺客。刺客可以穿越层层保护，直接取大人物的首级，刺客更是魔法师的克星，少有魔法师能在刺客面前吟唱完一整句咒语。 很快，刺客百人团的资料就放到了各位大人物的案台上。刺客百人团顾名思义，由100名刺客组成，他们与大多数佣兵团不同，他们只接刺杀任务，而且要价奇高。 了解刺客百人团后，有多少谨小微慎的人恐惧他们，就有多少野心勃勃的人想得到他们。但在芬格帝国的魔导士死后，芬格帝国发出新的S级悬赏令要灭绝刺客百人团，这个神秘的佣兵团就像他们的到来一样，又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 很久以前，乔治就是刺客百人团的一员，按照乔治的说法，他在刺客百人团里是“最普通的、最不起眼的”，可他从小在刺客百人团长大，就是对刺客这个行业逐渐心生厌倦，也不能轻易离开。 直到一次任务，乔治身受重伤，险些丧命，诺依曼子爵救了他。 乔治：“诺依曼子爵大人救了我。他问我伤愈后想去哪里。我不想回刺客百人团，也没有其它地方可以去。我欠诺依曼子爵大人一条命，就留在他身边了。” 艾斯：“刺客百人团不会找你吗？” 乔治：“他们可能以为我死了吧。要不是有诺依曼子爵大人，我也真的死了。” 再后来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刺客百人团消失了，乔治再没有见过刺客百人团的人。 虽说如此，乔治从未向诺依曼子爵宣誓效忠过，诺依曼子爵也没有要求过。艾斯问乔治想不想回巴特索登庄园，乔治边说不想，边明里暗里地朝艾斯打听起安吉拉最近的动向。 艾斯简直被乔治气笑了，就打发乔治去了艾欧佣兵团。 艾欧佣兵团是双团长制度，前些日子诺欧派杰罗尔德·霍斯利出任团长的职位，并让艾斯也派个人。艾斯就让乔治去了，乔治自小就在刺客百人团长大，对佣兵团的这套再熟悉没有了。 乔治虽然没有多少管理人的经验，但被训练的经验够够的，多少能给艾欧佣兵团带去新的启发。 第99章 再见罗斯侯爵夫人 直到坐上马车, 诺欧才有空问艾斯：“安吉莉卡怎么了？” “我本来以为安吉莉卡有心上人了。”艾斯道：“她今年也22岁了，还是不把婚姻放在心上的样子。” 诺欧：“没了安吉莉卡，你应该会很不方便吧？” “是啊，都习惯了, 想象不出来还有谁比她更了解我。可是女孩最好的年华就这几年, 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荒废了。”艾斯道：“如果安吉莉卡愿意, 她的丈夫也同意, 她结婚以后还是可以在格林公爵府工作的。” 诺欧：“安吉莉卡真的有了心上人, 你可以告诉我, 我来查查。” 在诺欧看来, 安吉莉卡的丈夫必须要好好挑选, 不仅是因为安吉莉卡知道太多他们的事, 还因为安吉莉卡是诺欧见过最冷静、最聪明的女孩。 艾斯：“关键是安吉莉卡喜欢。” 诺欧：“最好让她嫁给你信任的人。”这样，不仅安吉莉卡的丈夫不敢欺负她，安吉莉卡还可以帮艾斯收拢人才。 艾斯想了想手下适龄的未婚男青年, “乔治？格哈德？他们可配不上安吉莉卡。”自己家的花总是好的。艾斯就是想到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认识的贵族少年们，也不觉得安吉莉卡跟他们在一起会幸福。 “我理解你的担心。我想安吉莉卡也知道, 她和她的丈夫最好生活在格林家族的封地上。这对他们的安全也好。”艾斯道：“看来，还是我们回格林家族的封地再给安吉莉卡介绍优秀的男青年。” 诺欧自然同意。 到了王宫后,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带着艾斯与诺欧分别去了两个不同的宴会厅。诺欧会在另一个宴会厅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共同享用午餐, 下午的时候, 他会在广场上、在所有人的注目下，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宣誓效忠。同时,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会亲自授予诺欧公爵的爵位。晚上, 王宫里会举办一场盛大的舞会。 由于艾斯已经向宫廷学者报备过他的身份, 今天，艾斯将被带去另一个宴会厅。他不再是授爵仪式的主角之一, 而只是普通的观礼人。 艾斯、诺欧分开的时候，诺欧握住艾斯的手，“艾斯，你能见证今天，我真的很高兴。” 艾斯望着诺欧，微笑。 艾斯目送诺欧走进宴会厅，才转身离开。但有人拦住了诺欧，正是之前给艾斯引路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艾斯有些狐疑又有些不满地看向他。 骑士在艾斯的耳边悄声道：“罗斯侯爵夫人想要见您一面。” 艾斯眼神冷淡，轻声道：“这可不是符合贵族礼仪的邀请。” 骑士从斗篷里取出一朵红玫瑰，这玫瑰像是刚刚摘下来的，上面还有露水，娇艳欲滴。骑士道：“我想，不会耽误您太久时间的，罗斯侯爵夫人只是有些话想对您说。” 艾斯仔细地凝视着这朵红色的玫瑰，问道：“必须是今天吗？” 骑士：“必须是今天。”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领路，艾斯从原路离开了王宫。王宫门口的马车依旧熙熙攘攘的，不断有器宇轩昂的骑士、光彩夺目的贵族夫人到来，艾斯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带艾斯走到一辆普通的马车边上，马车的车厢很小，外表也很低调，也远远不能与艾斯常坐的格林公爵家的马车相比，但这架马车出自罗斯侯爵府，车厢边上还有个不引人注目的罗斯侯爵府的标志。 艾斯刚走上马车，他身后就传来喊声，“少爷？”这声音很是惊诧。 艾斯回过头看到格哈德。 按照道理，艾斯、诺欧去了王宫，格哈德也会跟其他扈从在王宫里或者王宫附近用餐、休息，但可能是艾斯他们才离开不久，格哈德这会儿还站在王宫门口。 格哈德看着艾斯神态也有些错愕。 艾斯摆摆手，不在意道：“我有些事，过会就回来。”说完，艾斯也不管格哈德，自行上了马车。车夫自有罗斯侯爵府的人。 …… 罗斯侯爵府离王宫不远，或者说帝都里有权势的人家居处相距都不远。因为各位大人常常要去王宫与陛下商议政事，为了方便，贵族的居住圈就在王宫附近，这里是帝都治安最好，绿化最好，也是最清净的地方。 车夫把艾斯送到罗斯侯爵府的侧门。 艾斯下车后，正想对罗斯侯爵府的车夫道声谢，就看到那车夫小心翼翼、四处环顾、生怕被人发现的模样，好像他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比如带了罗斯侯爵夫人的男宠回来。 艾斯想到这个比喻，现自己心里囧了下。 艾斯不再管他，径直走进了罗斯侯爵府的侧门。罗斯侯爵夫人的侍女早已等在了那里。 距离艾斯上次见到罗斯侯爵夫人已经过去了整整十年的时间。十年前，艾斯还是初初穿越到异世、对一切懵懂的孩童，十年后，站在罗斯侯爵府会客厅里的却是玉树临风、别有风华的少年了。面部轮廓还带着两分少年的青涩，眼神却有不下成年人的沉稳。 这一切自然地糅合在一起，有想让人一探究竟的神秘感。 艾斯走进会客厅的时候，罗斯侯爵夫人正背对着他，柔软的红发上挂着两条白金的链子，红白相间的长裙华贵之余不失活泼，但相对罗斯侯爵夫人转过身来美丽无暇的面容，一切都黯然失色了。华美的衣裳，会客厅里低调却价值不菲的陈设在罗斯侯爵夫人边上，丝毫引不起他人的注意。 罗斯侯爵夫人不如玛丽公主妖娆抚媚，虽然她年轻的时候是比玛丽公主更有名的帝都宴会上的玩咖，但自从嫁给罗斯侯爵，罗斯侯爵夫人就变得低调许多。此时的她，容貌灵秀，气质缥缈，周身像是有白色的、圣洁的光圈。 艾斯终于明白，为何玛丽公主身份尊贵，仪容不俗，却有许多人说她不是玫瑰城堡的三朵玫瑰之一。相对许多年前让艾斯心神巨震、在重病中也不失惊心动魄美丽的红玫瑰卡洛琳，相对眼神流转间自带风情、却又神圣无比的白玫瑰罗斯侯爵夫人，玛丽公主的光芒就要黯淡许多。 玛丽公主固然出色，但她没有红玫瑰、白玫瑰走入人群中就引发骚动的美貌，也很难让骑士一见倾心，生出为她决斗、誓死守护她的心。 若不是卡洛琳早年香消玉殒，若不是罗斯侯爵夫人低调至此，这许多年帝都又要多出多少可悲可叹、求而不得的爱情故事。 有须臾艾斯震住了。 他不知是回想起了多年前在病床上缠绵的卡洛琳，还是惊叹于罗斯侯爵夫人的美貌，直到罗斯侯爵夫人微笑地朝他走来，艾斯才回过神，“罗斯侯爵夫人，您的美貌一如往昔。” 罗斯侯爵夫人酒红色的头发温柔地划过她的脸颊，她有双异常美丽的碧绿色的眼睛，此时，这双眼睛正仔细地瞧着艾斯，就像很多年前她用手抚过艾斯的脸。 罗斯侯爵夫人：“你跟卡洛琳真像。” 罗斯侯爵夫人眼中露出怀念的神色，像是回想起那段天真又无忧无虑的少女时光。罗斯侯爵夫人继续道：“都能轻易让人神魂颠倒、让人心醉。” 罗斯侯爵夫人本身就美貌非凡，她这样说，让艾斯有些不知所措，不知罗斯侯爵夫人是单纯的赞叹，还是意有所指。 艾斯：“夫人，感谢您的照顾。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罗斯大骑士长对我照顾许多。” “我只是顺口一提罢了。”罗斯侯爵夫人对此不以为意。 艾斯至此还不清楚罗斯侯爵夫人为何找他来，艾斯：“不知道今日夫人为何不去王宫参加宴会？为何今日找我来这里？” “王宫的宴会？今天玛丽去了，我自然不会去的。而为何今天来找你，只是不想引人注目。”罗斯侯爵夫人道：“卡洛琳的事，我想也是告诉你的时候了。” 艾斯虽然早有预感，但这刻真的来临他还是有些茫然无措。 之前，在玫瑰城堡艾斯就有让诺欧帮忙查卡洛琳的事。大概过了一周，诺欧就把收集到的资料交给了艾斯，可惜卡洛琳的过去像是被人刻意抹掉了。 诺欧只查出卡洛琳17岁的时候离开了爱德礼家族，后来常常借住白玫瑰，也就是后来的罗斯侯爵夫人家里。经由罗斯侯爵夫人介绍，卡洛琳认识了玛丽公主，成为了玫瑰城堡宴会上的常客，再在一次三色堇月的舞会上，卡洛琳收到了当场所有男宾的玫瑰花，被评为了舞会的红玫瑰。 再后来，卡洛琳就搬进了玫瑰城堡。 这之后的事情，玫瑰城堡没有秘密，诺欧都查得一清二楚。卡洛琳在玫瑰城堡度过了一段非常快乐、甚至有些放纵的时光，那段时间帝都贵族购买的珠宝，至少有一半被送来玫瑰城堡，饱含着爱意的情书更是前仆后继地被信使交到卡洛琳侍女的手上。 传说，这些信都被卡洛琳随手丢在箱子里，从未被打开过。玫瑰城堡的花园里，甚至有公爵带着烈焰之心——世间最珍贵的宝石向卡洛琳求婚，也被卡洛琳含笑谢绝。 没有人能在她的心上留下痕迹。 在所有人的爱意中，她都高高在上；在所有与情敌的交锋中，她都游刃有余。 有多少男人爱她，就有多少女人嫉妒她。 所有的女人都想成为卡洛琳，拥有她的美丽、恣意、自由。 直至诸王之乱，在乱世中，卡洛琳单纯只是个漂亮的女人。哪怕她漂亮得足以配得上这个世界最尊贵的男子，在这个时候，她也缺乏显赫的家世，缺乏强有力的武力的保护。 彼时，安德烈亚斯亲王正处在诸王之乱的中心，玫瑰城堡也被控制了起来，卡洛琳更是被关到了王宫中。 按照诺欧手下的人收集的资料，在王宫里，卡洛琳勾引了诺依曼子爵，诺依曼子爵当时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也是卡洛琳的看守之一。 没有人知道卡洛琳是怎么说服诺依曼子爵带她离开王宫的，也没有人知道诺依曼子爵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艾斯知道的，也只是诺依曼子爵和米莱大学者告诉他的——诺依曼子爵与卡洛琳在逃离王宫后发生的事，他们如何在帝都的街道上游荡，如何巧遇离开王宫的学者，让他为他们证婚。 诺依曼子爵与卡洛琳有了合法的婚姻关系后，诺依曼子爵送卡洛琳回了巴特索登庄园，再回来向新登基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请罪。当时正值圣婚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赦免了诺依曼子。 诺依曼子爵也是那次回到帝都的时候，救了乔治。 这之后，卡洛琳的人生度过了少有的安逸的十年。威斯特法伦行省没有帝都那么繁华，乡村里的日子甚至有些无聊，但山水秀美，诺依曼子爵又从不约束她，骑马、踏青、宴会……卡洛琳完全照她自己的想法生活着。 直至那场风寒。 而卡洛琳一生，最为神秘、也最罕有人知的经历就是她离开爱德礼家族，又没有去玫瑰城堡的时间。 那有三年多的空白期。 在玫瑰城堡的时候，玛丽公主就告诉艾斯，卡洛琳的这段经历除了故去的卡洛琳自己，唯有罗斯侯爵夫人知道。 玫瑰的馨香布满房间，随着罗斯侯爵夫人柔软的语调，27年前帝都发生的事像幅逼真的油画在艾斯面前缓缓展开。 “卡洛琳与我都是三色堇历970年出生的，卡洛琳出生在夏天，我出生在冬天。帝都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在此之前，我们从来没有碰见过。直到我们15岁，进入社交季的年龄。 那是27年前。艾斯，你很难想象，卡洛琳和我同年进入的那个社交季。” 罗斯侯爵夫人眼角眉梢都美带着迷人的风情，她的皮肤娇嫩得不逊色于少女，但她眼中的沧桑却告诉艾斯，她是个年纪不轻、有故事的女人，“那个社交季发生的许多事情，每一帧都深深地印在我的脑海里，就是现在回想起来，那些事也像是昨天发生的。” 第100章 卡洛琳的过去 “每天母亲都会给我准备最新潮的裙子, 我会去各个府邸参加宴会，每一场宴会都大获成功。在舞会上，所有人都邀请我跳舞，他们热切地与我交谈, 绅士极了。直到社交季上, 我参加第三场宴会, 有个名字频繁地出现在我耳边, 卡洛琳·爱德礼。” 在罗斯侯爵夫人的述说中, 艾斯恍惚看见一个少女走过灯火通明的宴会厅, 走过无数人艳羡的、震惊的目光, 来到罗斯侯爵夫人的面前。 “所有见过卡洛琳的人都不会忘记她的风姿。”罗斯侯爵夫人道：“在宴会的角落里, 觥筹交错的时候, 他们都在谈论她。卡洛琳还没有来到宴会，就成为了所有宴会的中心。” 罗斯侯爵夫人没有告诉艾斯的是，人们多在谈论她与卡洛琳谁更美貌, 她们相见时谁会成为那年社交季最大的赢家。 哪怕时隔多年，罗斯侯爵夫人想到这段往事, 嘴角依旧挂上了迷人的微笑。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卡洛琳的名字。我很好奇，想见见她, 我以为我还要再参加一次、两次或者更多次宴会, 才会碰上卡洛琳。然而事实上, 就在我听到卡洛琳名字不久后，我就亲眼见到了她。” 罗斯侯爵夫人永远会记得, 在宴会开始后, 乐队刚刚奏响音乐时, 已经关闭的宴会的大门被轰然打开，一个穿着华丽复古的红色长裙的少女出现在大门后, 她金色的秀发有些凌乱地披散在脸庞边上，她两只手拉着裙摆，但她裙子的下摆还是沾染了零星的泥土，她没有穿鞋，赤着双白皙的小脚走进宴会。 然而，少女的形容再狼狈，也无法掩饰她的美貌。如同精灵误入人世，如同皎月化作人形。 只消一眼，罗斯侯爵夫人就知道，她是卡洛琳。只有这样的少女，才受得起人们的盛誉；只有这样的少女，才会是她一生的对手。 卡洛琳对着宴会上的众人盈盈行礼，“路上，拉车的马的马蹄铁掉了。马儿不肯听话，我只好自己跑过来了。希望还可以参加宴会。” 没有人会拒绝这样美丽的小姐，那会是一种罪恶。 当时宴会的主人，一位公爵的继承人像是见到了这世间最美好的化身，他的表情如梦似幻，他缓缓地走到卡洛琳的身前，把手伸向她，“美丽的小姐，不知道我有没有这个荣幸，请你跳支舞？” 毫无意外的，公爵的继承人与卡洛琳跳了开场舞。 “很多人以为，两个太过美貌的女人会是天生的死敌，但卡洛琳与我都不这么觉得。”罗斯侯爵夫人道：“我们简直一见如故。从小到大，我都没有遇到过比她更契合的朋友。 其实，卡洛琳与我不同的地方比相同的地方多许多。我从小在家中受尽宠爱，卡洛琳在爱德礼男爵家的待遇只是普通，她甚至不太受重视。她身边只有一个侍从守护，那侍从还要兼职车夫。要不是卡洛琳从小就是个机灵鬼，她可能连个可靠的侍从都没有。 我母亲尽力把我打造成完美的化身，卡洛琳却是被放养长大的。她在帝都近郊庄园的时间都比在爱德礼男爵府的时间多。这不是爱德礼男爵和男爵夫人的错，爱德礼男爵孩子太多了，而爱德礼男爵夫人的精力实在有限。但要不是卡洛琳孩童时的经历造成了她后来的性格，可能许多事都会不同了。” 罗斯侯爵夫人走到会客厅的窗户边上，这里可以看到罗斯侯爵府的花园，那里种满了大片大片的白玫瑰。 罗斯侯爵夫人：“卡洛琳和我很快熟悉了起来。社交季的所有舞会都成为了我们的茶话会，我的母亲宠爱我，并不急着让我出嫁，卡洛琳家里没有人操心她。爱德礼男爵不能说不是个好的父亲，他允许卡洛琳自己挑选丈夫，只要卡洛琳挑选的人有足够的身份。 那年社交季结束，卡洛琳跟我都没有答应任何人的求婚。也可以说，那个时候我们感情正好，整日在一起玩，没有人有机会跟我们单独相处，更不用提求婚了。 转变发生在第二年的春天，爱德礼男爵在帝都的府邸太过拥挤，卡洛琳觉得住不宽敞，就想回帝都近郊的庄园住。她还邀请我一起。我自然同意了。 爱德礼男爵的庄园离星月湖不远，春风好的时候，我们会去星月湖踏青。很多年前，星月湖上有座小桥，小桥又高又晃，我不敢走。卡洛琳从小走惯的，她照常上桥去玩，我在岸边等她。” 艾斯心中隐隐有不好的预感。 果然。 “我看着卡洛琳慢慢地走到桥中间。她欢快地往前一跳，还转过身跟我打招呼，然后我亲眼看着连接她脚下木板的绳索断开，她一脚踩空，直接掉进星月湖里。 那个时候，我的侍从都在爱德礼男爵家的庄园上，跟着我们出来的，又是卡洛琳的侍从。 偏偏他不会水。 我亲眼看着卡洛琳在水里挣扎着，看着她慢慢往下沉，却只能在岸上哭泣，毫无办法。” 艾斯感觉心里一紧，即使知道卡洛琳不会有事，他还是忍不住担心。罗斯侯爵夫人好像回到了那个时候，她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绝望与无助，还是影响到了艾斯， 艾斯问道：“谁救了她？” 因为到很久以后，卡洛琳去巴特索登庄园，她都是不会水的。 在27年前的星月湖，必然有人救了她。 罗斯侯爵夫人只是简单地说了那个人的身份，“一个佣兵。” 罗斯侯爵夫人还记得那个时候，她惊慌失措地跑到卡洛琳、还有救起卡洛琳的佣兵的边上，她看着佣兵帮卡洛琳拍出吞进身体里的水，看着卡洛琳缓缓地睁开眼睛。 卡洛琳眼中的焦距慢慢对准，看向救了她的年轻的佣兵。卡洛琳翡翠般的眼睛再次恢复了神采，就像是静谧的星月湖，美丽又让人沉迷。 彼时，罗斯侯爵夫人还只是个16岁的少女，她太过年轻，没有经历过爱情。她不懂得这对年轻的男女在亡界的大门前走过，在第一次彼此对望时，眼中迸发出的光彩意着什么。 这一切都像是理所当然的，罗斯侯爵夫人道：“他们相爱了。” “男爵的女儿爱上了佣兵。卡洛琳爱上了佣兵。这两个消息我不知道哪个会引起更大的轰动。”罗斯侯爵夫人道：“那个时候，我很害怕，特别是几个月过去了，他们还完全没有分手的意思。他们甚至越来越要好了。” “我知道卡洛琳不会喜欢我管这件事的。但我还是去找了他，我让他离开卡洛琳或者向爱德礼男爵提亲。结果你知道他说什么吗？”哪怕时隔多年，罗斯侯爵夫人依旧觉得荒谬极了，“他说，他是要去魔法岛的。卡洛琳不通武技魔法，是不可能在魔法岛生活的。” 这许多年，有许多有天赋的人会前往魔法岛。 传说，魔法岛上有数不清的魔法书、武技书，大陆上近半的魔导士、剑圣都是在魔法岛突破的，但那里的魔法元素异于其它地方，毫无实力的普通人是无法生存在魔法岛的。 当时的罗斯侯爵夫人是疑惑又是气愤的，她不明白还有什么比两个相爱的人相守更重要的事。但是男人的野心，对实力无尽的追求，才是他们生命里最重要的事。 罗斯侯爵夫人道：“如果不是他实力不错，我会让我家族的骑士打断他的腿，把他绑在爱德礼男爵帝都近郊的庄园里。可惜，卡洛琳不这么想。她说爱不是束缚。在他们认识一年后，卡洛琳亲自送他到星月湖，看着他离开。 卡洛琳告诉我。他说他会回来的。 他会在魔法岛找到突破的方法，回来找她。他们会结婚，养两个孩子。如果是男孩，他就教导他武技，如果是女孩，就给她这世上最华美的衣服珠宝，让她无忧无虑的长大，再给她挑选最出色忠诚的男人做丈夫。 我从未怀疑过这一点。一个人遇见过卡洛琳，他再遇上的任何人，都会变得平淡无奇的。” 后面的事是幸，亦是不幸。 在星月湖别后八个月，卡洛琳在帝都近郊的庄园里生下一个男孩。直到孩子出生那年的三色堇月，爱德礼男爵来庄园收佣金，才发现这件事。 “爱德礼男爵勃然大怒。 卡洛琳说她这辈子都没有见过爱德礼男爵对她说这么多话。不过卡洛琳完全不在意，在那天清晨，她带着那个孩子一起离开了爱德礼男爵府。 后来，卡洛琳就住到了我这里。我们一起抚养那个孩子，看着他慢慢长大。”这段话，罗斯侯爵夫人说得极是温馨，想来那也是段安逸的岁月。 艾斯不解道：“可是孩子的父亲呢？” 罗斯侯爵夫人道：“他不知道孩子的存在。自然，卡洛琳寄了很多信去魔法岛，但这些信都石沉大海，没有回音。” 艾斯：“他抛弃了卡洛琳吗？” 罗斯侯爵夫人道：“我不想这样想，但是在当年，我不得不做最坏的打算。卡洛琳却不然，在她怀孕的那段时间，在她的那些信杳无音讯的时候，她都是很快乐，很幸福的。 能给心爱的人生下孩子，卡洛琳得意极了。 只有我满心惶恐。毫无疑问，带着孩子的未婚女人，哪怕是卡洛琳，也很难再找到好的归宿了。但卡洛琳从未给自己留下退路。” 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卡洛琳没有像许多未婚的小姐那样，把孩子送给别人。 在卡洛琳无所居的时候，她也没有向与她决裂的爱德礼男爵求助。 罗斯侯爵夫人想，如果真的对命运妥协，卡洛琳就不会是卡洛琳了。 “年少的轻狂总是要付出惨重的代价的。”罗斯侯爵夫人道：“在那几年，我遇上了罗斯，他当时还不是帝国的内政大臣，他的哥哥也还没有因病去世。罗斯当时只是个其貌不扬的胖子，险险地通过骑士团的考核，看起来毫无前途，但罗斯无论发生什么，他都不会是抛弃妻子儿女的人。 陪伴卡洛琳的这些年，我早已明白我真正想要的是什么。我嫁给了罗斯，来到了罗斯侯爵府。我不可能带着卡洛琳一起来，孩子的秘密被我们保存地很好，爱德礼家族也没有泄露出去，我想要保住卡洛琳的名声。恰好，我早年的手帕交回到了帝都，我带卡洛琳去了她那里。” “玫瑰城堡，玛丽公主。”艾斯道。 “是的。”罗斯侯爵夫人道。 那个时候，才是玫瑰城堡最放浪、最纸醉金迷的时候。 玫瑰城堡改变了卡洛琳。 卡洛琳之后，玫瑰城堡也再无红玫瑰。 第101章 过去、现在、未来 “艾斯, 我从不否认，玛丽的名声不大好。20年前如此，现在也是如此。自然，卡洛琳在玫瑰城堡的日子没有之前那样宁静。 这个世界上是有女人愿意为了心爱的人默默等待, 默默付出, 但那不是卡洛琳。卡洛琳可以为了她的情郎, 被她的父亲挥鞭子。但在卡洛琳逃离家族的时候, 她必然要卷起袖子, 向情郎炫耀她的伤痕, 得到他的怜惜与亲吻。” 可是再美丽的女人、再炙热的爱情都阻挡不了男人的野心。卡洛琳更不可能像那些被抛弃的女人, 整日以泪洗面、自怨自艾。” 罗斯侯爵夫人眼前浮现出22年前的一幕, 卡洛琳时隔4年再次出现在帝都上流社会的舞会上, 此时，她已褪去少女的青涩，变成了一朵热烈的、耀眼的红色玫瑰。 红色的长裙包裹住她婀娜的身材, 她的每一步都吸引了舞会上所有人的目光。 没有人会不爱她。 “卡洛琳享受这一切。”罗斯侯爵夫人道。 每日清晨醒来都有无尽的鲜花铺满她的房间，各种珍贵的食材像流水般送到玫瑰城堡的厨房, 舞会的请帖更是从来没有断绝过…… “有时候，我也有种错觉, 卡洛琳没有在等他了。我问卡洛琳, 为什么不答应某位公爵继承人的求婚。 有段时间, 西北某位公爵的继承人爱卡洛琳简直痴狂了，大雨天, 从公爵府跑来玫瑰城堡, 就为了不让卡洛琳错过一种叫作雏凤的魔兽的破壳。就是那位公爵继承人去普林峡谷的时候, 在战场上，他也不忘卡洛琳的生日, 芬格帝国与三色堇帝国最好的糕点师一起给卡洛琳制作了24岁生日的蛋糕。 你简直没有办法想象，这数百年来，两大帝国唯一的合作，竟然是个生日蛋糕。 有无数的女人为了这炙热的爱情感动，甚至哭泣，只有卡洛琳不为所动。你知道卡洛琳是怎么回答我的问题的吗？”罗斯侯爵夫人道。 艾斯没有回答。 罗斯侯爵夫人的眼前，似乎浮现出20年前的场景—— “谁说我没有等他？”卡洛琳站在玫瑰城堡的窗边，她望向南边，大陆的尽头，尼德兰海的方向，她的眼神是含情脉脉的，不是那种高贵的、美丽的、优雅的笑容，而仿佛回到了少女时代，那样纯粹的时光。 卡洛琳道：“或许你会觉得我很可笑。可是我总觉得，他会回来。我永远不会结婚，我会保持自由之身，等待与他重逢。” 艾斯微怔，“可是后来，卡洛琳还是嫁给了诺依曼子爵。” “可能卡洛琳觉得，嫁给另外一个人，他们之间才真的再无可能。”罗斯侯爵夫人道。 艾斯深吸一口气。 在来罗斯侯爵府之前，艾斯虽然有种种猜测，但卡洛琳一生的“波澜壮阔”还是超过了艾斯最夸张的想象。 “艾斯，不要小看诺依曼子爵。”罗斯侯爵夫人：“卡洛琳有种奇特的本事，她总能在一群人里找到最出色的男人，并让他为她神魂颠倒。 我很难想象，诺依曼子爵是个平凡的男人。如果不是遇上卡洛琳，他今生的成就可能远远不止如此。” 艾斯：“我不会小看诺依曼子爵。在我心里，诺依曼子爵就是我真正的父亲。” 艾斯一语双关。 但是，艾斯这话不仅仅是说给罗斯侯爵夫人听的，他心中也是这样想的。 罗斯侯爵夫人道：“作为卡洛琳的朋友，你过得好，我总是高兴的。” 罗斯侯爵夫人邀请艾斯留下来用午餐。 艾斯原本还想赶回王宫，参加授爵的典礼。但罗斯侯爵夫人告诉艾斯，宫宴一旦开始，王宫就禁止进入了。 艾斯苦笑后，只得留下来用了午餐。 艾斯没有与罗斯侯爵夫人再讨论他的“父亲”。 当艾斯初次到达亡界，阿诺德将军、永夜骑士团向他效忠的时候；当他从亡界回归，发现他额头上三色堇印记的时候，艾斯就知道他真正的姓氏是什么了。 让卡洛琳确定，他的初恋情人突破剑圣从魔法岛而归，也带不走她。她只可能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也就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后。 艾斯生父的身份也就呼之欲出了。 但艾斯并无意去见他血缘上的父亲。 艾斯寻找“父亲”，除了为了防御未知的危险，就是为了寻找自己的根。艾斯想，这个世界大多数人都会好奇自己是怎么来的，来自何方，如何降生。 但这不意味着两个仅有血缘关系、素未相识的人需要来个感天动地的相认。不管是原来的艾斯，还是现在的艾斯都过了需要父亲的年纪。艾斯凭借自己也有了永夜城，他亲手建立起来的、完全属于他的城池。艾斯完全没有必要再卷入王族的风波。 艾斯倒是对卡洛琳的长子、他的哥哥有些兴趣，那是完全不同于他，被卡洛琳精心抚养过的孩子。罗斯侯爵夫人倒是对这个孩子的去向一笔带过，只说诸王之乱前，孩子就被卡洛琳送去了魔法岛。 艾斯：“那他现在还在魔法岛吗？” 罗斯侯爵夫人静静地看着艾斯，“有缘你们还会再见到的。” …… 王宫的授爵仪式下午就结束了。 晚上的时候，西本王子又举办了个小型的宴会，诺欧也有参加。 艾斯离开罗斯侯爵府的时候，授爵的仪式已经进行了大半，他也进不去王宫。艾斯就招呼了等候在王宫门口的格哈德，顺便让格林公爵府的侍从告诉诺欧，他先离开了。 艾斯带着格哈德在帝都逛到深夜，才又回到格林公爵府。 今天，罗斯侯爵夫人告诉艾斯的很多事虽然证实了艾斯的一些猜想，却也留下了更多的谜团。 卡洛琳的初恋情人是谁？ 那个被卡洛琳送去魔法岛的孩子，有找到他的生父吗？ 如果卡洛琳的初恋情人有好好照顾那个孩子长大，他后来为什么没有来找卡洛琳？在嫁给诺依曼子爵后，卡洛琳在巴特索登庄园还待了十年的时间。那里离尼德兰海、魔法岛极近，只有几天的时间，他就能带走卡洛琳。卡洛琳也定然愿意与他走的。 还有，关于卡洛琳的一切，诺依曼子爵究竟知不知情？ 他当初冒着上断头台的危险救走了卡洛琳，卡洛琳在巴特索登庄园的十年，他们为什么又过着聚少离多、相见如宾的生活？以至卡洛琳去世，他也没有见上最后一面。 …… 直到晚间，在帝都的商家纷纷点亮魔法灯，艾斯才把这些事排出大脑。艾斯相信，像罗斯侯爵夫人说的，缘分到了，他们自然会再见。如果他们没有见面的缘分，艾斯也希望，他能与大海那端的兄弟各自安好。 艾斯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像是把心中的烦躁、郁闷都排了出去。 艾斯心情不错的对格哈德道：“我们回去。” 到了格林公爵府后，格哈德自然去了楼下，艾斯回了自己房间。然而，当艾斯打开魔法灯的时候，他吓了一跳。 “诺欧！”艾斯惊讶道。 艾斯的卧室是个套间，外面还有个小小的书房，此时诺欧就站在书柜的边上，不知在看什么。 艾斯惊魂未定道：“你怎么一点声音也没有，吓到我了。”他把外套挂到衣架上，背对着诺欧，道：“我以为你去参加西本王子的宴会了，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艾斯此时又是惊讶又是心虚，以至于他没有想到一个问题，诺欧怎么可能逃过他的感知出现在他的房间里。 诺欧声音平静，“去露了个面就回来了。” 艾斯回过头来，笑容迷人，道：“忘了恭喜你，格林公爵。” 但熟悉艾斯如诺欧，能清楚地从艾斯的笑容里看到尴尬，诺欧决定给艾斯一个机会，“你就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今天累了吧？早点休息？”艾斯有些不明所以，又道：“要我陪你喝一杯吗？庆祝这个美好的夜晚！” 诺欧在心里叹了口气。 艾斯走上前去，给了诺欧一个熊抱，“我最好的朋友，今天发生了点事，没有看到你授爵的时候，我很遗憾，但我真的很为你高兴。比我自己得到爵位，还要高兴，真的。” 诺欧看着他肩膀上蹭来蹭去的毛茸茸的脑袋，有点想摸摸，他也那么做了。手下的头发柔软、细密，像是有羽毛挠过心田。 诺欧也不由露出一丝微笑，“好了。” …… 诺欧房间的格局与艾斯的一样，只是摆设更精致，空间也更大。当诺欧与艾斯互道晚安，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他的书房也有人等着了。 诺欧走到书桌后面坐了下来。 诺欧完全没有艾斯见到他的惊讶，像是房间里没有多出一个人。诺欧从书桌上拿起一支羽毛笔，给它沾上墨水。 却在这个时候，房间里站着的那个人开始说话了，“在进王宫后不久，艾斯少爷就出来了，他上了辆罗斯侯爵府的马车……” 出身巴特索登，艾斯的侍从格哈德，此时就站在诺欧的房间里。 从很久以前起，三色堇月里艾斯回巴特索登庄园或者去其它地方，格哈德都会找诺欧，汇报他们的动向。 诺欧从来没有说过任何威胁的话，只是在更久以前，就给格哈德提供修炼所需的魔法药剂，是比大多数贵族子弟使用的数量更多的、等级更高的魔法药剂。在格哈德修炼进入瓶颈后，又恰好指点他罢了。 第102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444天 格哈德默默退出了格林公爵的房间。 格哈德也不知道他的行为是对还是错。他告诉格林公爵的, 只是关于艾斯少爷的、无关紧要的小事，而且格林公爵是他见过的爵位最高又最有天赋的人。格哈德那个时候想，能为格林公爵大人效忠是多么荣耀的事，他有多么羡慕格林家族的骑士！ 可多年以后, 当格哈德褪去了乡村少年的质朴与天真, 在与各位大人的侍从茶余饭后的闲谈中, 知道贵族们斗争的血腥与残酷后。格哈德也会想, 他带给格林公爵的情报为何能值那么多的魔法药剂, 还有格林公爵手下骑士的指点？ 可是艾斯少爷与格林公爵总是那么好。这成了格哈德最大的安慰。当他午夜梦回的时候, 这又成了他不安的源头。 格哈德走在过道上, 过道转角的尽头有人拿着一盏魔法灯, 魔法灯只照亮了持灯人的脸, 让持灯人看起来有些阴森可怖，像是巴特索登村庄阿婆故事里亡界的巫妖。但格哈德松了一口气，这是他认识的人。 格哈德：“比尔管家。” 比尔声音严肃中带着温柔, “怎么这么晚了还在这里？” 格哈德的声音很镇定，就是面对艾斯的心腹侍女安吉莉卡, 格哈德都不会这么镇定，但比尔, 在格哈德看来, 这只是艾斯少爷的善举, 收留一个无家可归的人。唉，说实话, 艾斯少爷真是个好人。 格哈德：“我刚刚送艾斯少爷回来。” 比尔看起来完全没有疑心, “早点回去睡吧, 别吵醒了府邸里其他主人。” 格哈德：“是。”就退开了。 比尔拿着魔法灯继续在府邸里巡视，作为格林公爵府老管家卡恩的助手, 比尔每晚都会在城堡里巡视。对于这份熟悉又陌生的工作，比尔很是兴趣盎然。就连老管家卡恩也夸赞比尔，他会成为一个很有前途的管家。如果不是艾斯也很重视他，老管家卡恩都想让比尔留在格林公爵府了。 比尔脸上挂着完美的笑容，哪怕在完全漆黑的府邸里看起来让人不寒而栗。 比尔走过拐角，他在过道的中间站住了。 比尔对着站在过道中间的人行礼，“格林公爵。”在格哈德走后，诺欧不知为何又走出了房门，此时，他就站在房门外，冷静地看着比尔，看着比尔卷曲的、充满艺术家气质的褐色短发，看着他温柔的眼神，还有职业化的笑容。 比尔鞠躬后，就站直了身体。这些年艾斯、诺欧都长得很快，诺欧也与比尔一样高了。但是比尔觉得，诺欧变化最大的不是身高，而是气势。 锐利的眼神，强大的气势。 比尔嘴角的微笑越发迷人了。 诺欧的神色却是冰冷的，与比尔截然不同，“比尔，或许我该称呼你法师大人，被魔法岛通缉40年的风系八级魔法师。真的不知道，我的那个叔叔是如何联系上你的。”说到最后，诺欧的声音甚至是嘲讽的。 比尔：“没有想到格林公爵还记得我。” 诺欧笑了声，倒听不出多少愉快或者得意，他只是笑艾斯是个笨蛋罢了，“艾斯可能以为我不记得了。不记得一个曾经囚禁我、拿我做实验、在他脸上划刀子的人，虽然你真的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但我怎么可能不记得你呢。” 比尔的笑意更深，“能被格林公爵记住是我的荣幸。” “我之所以还留你在格林公爵府。”诺欧往前走了一步，这让他与比尔的距离更近了，“我就是想问你，四年多前，你对我说的那些话是真的吗？” 艾斯真的献祭，与海澜法杖共享生命了吗？ 这次，诺欧没有忘记他的佩剑，传承自格林家族的审判之剑，在诺欧继承爵位后，这柄曾经属于诺欧父亲、爷爷的剑也真正的属于他了。审判之剑出现在比尔的脖子边上，它只是那么静静地放着，比尔脖子上细微的汗毛就断成了两截。 比尔一动未动，道：“是真的。” 诺欧喃喃道：“能完全使用海澜法杖，艾斯的实力接近魔导士了吧？艾斯后来又制住你，跟你签下主仆契约了？” 比尔没有说话，虽然中间发生了许多事，但结果就是诺欧所说的那样。 诺欧：“那艾斯，他的寿命？”还会像比尔曾经说的，变成短短的数年吗？ 这回，比尔倒是回答了诺欧，“我的主人，他自然会活得长长久久的。” 得到比尔的肯定，诺欧心中的大石头瞬间放了下来。虽然在尼斯港看到比尔的时候，诺欧就清楚，艾斯多半已经无事，但他还是无法完全放下心来。 艾斯敢把比尔带在身边，又没有与诺欧说清楚，比尔必然是无害的。 没有什么是比魔法契约更有效的束缚。 也就是说，艾斯是魔法师。 魔法师很少有双修武技的，许多人对权势也不热衷，这个世间的所有对魔法师来说，对比不上探究魔法的奥妙。也因此，从尼斯港回来后，诺欧不再劝艾斯修炼武技，也任由艾斯放弃了爵位的继承权。 再遇黑袍人后，艾斯寿命的事，依旧像块大石压在诺欧心上。那个时候，诺欧对艾斯极不放心，诺欧安排格哈德守在艾斯身边，以防艾斯某天突然“消失”。不过到了现在，这个安排也已经偏离了初衷。 诺欧曾经想，当他成为格林公爵，他会拥有更强大的权势，他会找到整个大陆最好的魔法师帮艾斯延长生命。如果这样也不行，他就尽力突破剑圣，去魔法岛。诺欧相信，没有什么是魔法岛上的人达不成的。 在尼斯港看到比尔的时候，诺欧又是生气又是好笑，可所有的一切也比不上艾斯生命无虞来得重要。 签订主仆契约后，主人死亡，仆人也会死亡，比尔定会尽他所能救助艾斯的。而比尔，在诺欧后来调查到的资料里，他是魔法岛最好的魔法药剂师。 诺欧再看到艾斯虚度光阴，只会觉得欣喜，他所爱的人还有那样长长久久的时间。 诺欧把手上的佩剑收回剑鞘，“好好保护他，不然你会发现，这个世界上有许多比死亡更可怕的事。” 对这对挚友，比尔已经完全无语。比尔想起艾斯曾经问他，“你以为死亡就是终结吗？”和此刻诺欧威胁他，“比死亡更可怕的事”，真有异曲同工之处。但他们两个都已经不是12岁的少年了，比尔真的想象不到，还有什么能比他那次轻敌付出更惨重的代价。 审判之剑重归剑鞘的时候，比尔发现，诺欧的剑士等级已经是七级了。就在刚刚，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刻，诺欧突破了剑圣前最大的瓶颈。 六级与七级，虽只一级之差，却是剑士与大剑士的区别。 无论在大陆的哪里，七级大剑士都是不可小觑的战力。比尔终于发现，除了气势，诺欧的心智、实力更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然而，比尔心里完全没有对诺欧·人生赢家·格林产生嫉妒。因为比尔比许多人清楚，诺欧一路走来的不易，就是他自己，曾经不也是诺欧人生路上一道不可逾越的障碍吗？ 而且，据比尔对他的主人，还有诺欧·格林长久以来的观察，比尔心里一个很模糊的猜测变得越来越清晰，一个定能让他的主人大吃一惊、从未想过的猜测。 人生如戏啊。 比尔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愉悦的心情了。他见证了这场戏的开幕，也无比期待这场戏的落幕。 “是的，格林公爵。”比尔躬身道。他会好好地守护在主人身边，看他们的未来。 比尔：“愿您成为世间最强大的骑士，愿您拥有世间无上的权利。”愿您最深的渴望永远不会成真。 …… 阳光慵懒地洒在床铺上。 艾斯·傻·白·甜·诺依曼从床上坐了起来，他伸了个懒腰，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好久没有这样睡一觉了。” 艾斯对比尔如是说。 绝大多数魔法师恨不得分分秒秒都用来冥想，睡觉对他们而言是顶顶奢侈的事。 自从比尔来了，平常就是比尔代替安吉莉卡服侍艾斯起床了。 比尔苍白的手指划了两下，温热的毛巾就飘到了空中，自动擦拭艾斯的脸颊，边上，牙刷、牙杯也绕着艾斯飞，像是迫不及待发挥自己的用处。 这可真方便，艾斯心里嘀咕着。 不过，艾斯肯定不会承认，这是他让安吉莉卡失业的重要原因。不过说真的，艾斯都有些舍不得放比尔回亡界了，有比尔在身边，很多事情都方便了不少。不过让巫妖来干这个，倒是有些大材小用。 然而，按照阿诺德将军的说法，比尔最好还是被关在实验室里，专门给艾斯、给永夜城制作星辰药剂。阿诺德将军说，主仆契约虽然保证了比尔不会背叛艾斯，但很多事情，是临界背叛与忠诚之间的。 可艾斯觉得，与比尔签订主仆契约的是他，比尔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才更掀不出风浪。 艾斯洗漱完了，问比尔今天的行程安排。艾斯嘟囔着，“在帝都还是不自由。什么时候诺欧回封地，我能一起去就好了。”诺欧不可能常待帝都，他总是要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 比尔笑容温和、无害，“早上的时候，少爷您有收到一封信。” 第103章 公主与侯爵小姐的交锋 天气晴朗, 万里无云。 艾斯出门的时候，难得没有坐马车，当然也没有骑马。艾斯带着格哈德慢悠悠地溜达去了安妮夫人的礼品店。 早上的时候，格林公爵府收到了一封罗斯侯爵夫人的信。 罗斯侯爵夫人想要艾斯去救场。 这件事说来话长, 罗斯侯爵夫人与罗斯侯爵成婚多年, 却只在20年前得了个女儿。在生产的时候, 罗斯侯爵夫人产后痉挛, 差点命丧亡界。好不容易罗斯侯爵夫人被光明法师救了, 罗斯侯爵却有了心理阴影, 不想再要孩子。罗斯侯爵夫人自然是不肯的, 虽然女儿可以继承爵位, 但总是有儿子好。 罗斯侯爵背着罗斯侯爵夫人去找光明法师, 偷偷做了绝育的魔法。很久之后，罗斯侯爵才夫人知道，真是气得半死。 不管如何, 对唯一的女儿罗斯侯爵与罗斯侯爵夫人都是极其宠爱的，要月亮不给星星的。这样的宠爱下, 罗斯侯爵小姐有些娇纵也不足为奇了。 但艾斯还是没有想到，他会撞上这样狗血的事。 按照罗斯侯爵夫人的说法, 这些年年轻俊美的骑士在帝都更能引起轰动。随着红玫瑰夫人远嫁威斯特法伦行省, 白玫瑰夫人不再热衷于社交, 帝都再没有出现过艳冠群芳的美人。 “倒是赛克斯·里希特在帝都的时候引起了轰动。”罗斯侯爵夫人如是说。 海因里希·里希特的独子，从魔法岛而归, 他没有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继承老里希特伯爵的爵位, 倒是来了帝都, 直接成为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赛克斯·里希特与西本王子同龄，却有九级大剑士的实力, 离剑圣也就一步之遥。他骑着白马出现在帝都的时候—— “帝都所有成婚的、未成婚的女郎都跑到阳台上看他。”罗斯侯爵夫人继续道。 罗斯侯爵夫人如此夸赞赛克斯·里希特，自然是因为—— “赛克斯总是陪着你，只因为你是三色堇的公主，他心里实际喜欢的人是我。”有个极其娇蛮的声音从安妮夫人的礼品店响起。 因为赛克斯如此出众，罗斯侯爵小姐看上他能显得毫不出奇。 艾斯不由头疼。在帝都大约只有罗斯侯爵小姐会正面对上芬芙儿公主了，还是为了争风吃醋。 没错。 此时，安妮夫人的礼品店里围了一圈人。然而，其他人都贴墙站着，又是眼睛睁得大大的，不肯错过场上的任何一个场景，又是恨不得跟墙融为一体，变得毫不引人注目。唯有三个人站在安妮夫人礼品店的正中间，是艾斯刚来帝都就见过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里希特，还有芬芙儿公主和艾斯不认识的一位贵族小姐。 这位贵族小姐有着如同烈火般的红色长发，她的头发上也挂着一条长长的银色链子，上面有两个小铃铛，想来她就是罗斯侯爵小姐。在帝都，关于罗斯侯爵小姐，最有名的传言就是她继承了罗斯侯爵的容貌，罗斯侯爵夫人的智慧。这简直是最大的悲剧了。 总所周知，罗斯侯爵是帝国的内政大臣，智谋过人，罗斯侯爵夫人在未成婚的时候，就是享誉帝都上流社会的白玫瑰，至今也是无数贵族家庭培养女儿的模板。 可相对的，罗斯侯爵身量不高、五官寻常、大腹便便，罗斯侯爵夫人在智商、情商上也很是平庸，从她和玛丽公主如今水火不容的场面就可见一斑。 寻常贵族女孩不聪慧些，也无甚要紧的。可罗斯侯爵小姐是罗斯侯爵的独女，将来要继承爵位的，这些年，罗斯家族封地上的封臣没少为这个事操心。他们只能寄希望于罗斯侯爵能好好教导罗斯侯爵小姐，让她将来不要轻易被人哄骗了去。 艾斯自然听过关于罗斯侯爵小姐的传闻。 但站在赛克斯身边的罗斯侯爵小姐，虽不如芬芙儿公主娇柔美丽，相貌也算端正，绝没有传言中的夸张。不过她现在咄咄逼人的样子也丝毫不可爱。 早上的时候，罗斯侯爵小姐听说赛克斯与芬芙儿公主来安妮夫人的礼品店，就想来找场子。罗斯侯爵夫人拦了半天没拦住，就派人送信给艾斯，希望他去劝劝。 虽然艾斯觉得他完全没有立场去劝罗斯侯爵小姐，但罗斯侯爵夫人的信来了，不能置之不理，艾斯还是来了安妮夫人的礼品店。 艾斯本以为时间过去小半天了，有天大的事也要收场了。没想到好巧不巧的，他正赶上高潮。 芬芙儿公主碧色的眼睛充满泪水，虽然她强忍着不让眼泪掉下来，但她的身形摇摇欲坠，绝对是她自己也没有想到的狼狈。 芬芙儿公主手上拿着一块手帕，两手不停地扯着，她嘴唇哆嗦着，“赛克斯，真的吗？那时候你没有来参加王宫的舞会，是去陪罗斯，就你们两个人，陪她过20岁的生辰？” 罗斯侯爵小姐得意地哼了声。 赛克斯银色的长发遮住他半个脸颊，他的神色温柔，声音迷人，但他的话还是打破了芬芙儿公主最后的幻想，“芬芙儿，你在我心里是最美丽、最尊贵的公主，但你的深情应该由更值得的人回报。” 芬芙儿公主听懂了，“在罗斯跟我之间你选择了罗斯？” 赛克斯没有说话。 围观的众人都觉得赛克斯狠心，芬芙儿公主这样的大美人，还对赛克斯一往情深。而且，芬芙儿是王室这代唯一的公主，娶了她，立刻就能进入三色堇帝国权利的中心。 芬芙儿公主不明白，她哪里不如罗斯，无论容貌、家世，还是智慧，她都高出罗斯一大截。芬芙儿公主跺了跺脚，两眼通红的，“赛克斯，如果这是你想要的，我祝福……”芬芙儿公主嘴巴开合几次都没有发出声，最后还是道：“不，我恨你！我恨你们！”然后转身跑了。 艾斯：…… 看起来罗斯侯爵小姐大获胜，没有他什么事，艾斯想。 芬芙儿公主走后，赛克斯冷冷地扫了眼礼品店的人，顿时众人作鸟兽散。不说赛克斯的身份，他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威望极高，就他本身的实力，也是九级大剑士。 他们这么多人，都不够赛克斯一个人打的。 唯独艾斯，他还没想好走还是留，就在货架上挑了些新奇的小玩意，准备带回去送给伯纳黛特。就在这时，罗斯侯爵小姐与赛克斯又说起话了，虽然他们的声音不响，但凭借艾斯的耳力，哪有听不到的。 “赛克斯，多谢你了。谢谢你我生辰那天来我家里，也谢谢你这次帮我。放心，你上次说的事，我会帮你跟母亲说的，这样我们就两清了。”罗斯侯爵小姐道：“如果不是芬芙儿每次都被玛丽公主当枪使，让王宫舞会和罗斯侯爵府舞会的日期撞上。我……” 艾斯貌似听到了了不得的八卦，他手上的两个小玩意不小心碰撞了下，发出了清脆的声音。 “谁？！”罗斯侯爵小姐娇斥道。 艾斯从货架后走出，“罗斯侯爵小姐，里希特团长，在下在买东西。”可能艾斯也觉得这个话太假，他又道：“罗斯侯爵小姐，罗斯侯爵夫人让您今天早点回去。” 罗斯侯爵小姐打量了艾斯一番。 艾斯这才想起他没有做自我介绍，“我是艾斯·诺依曼，出身巴特索登的诺依曼家族。” 罗斯侯爵小姐打量艾斯的眼睛更挑剔了。 倒是赛克斯，他竟然认得艾斯，“艾斯学者。” 赛克斯的声音低沉迷人，说的又是艾斯的名字，直说得艾斯心中一荡。赛克斯的容貌如同皎月般，却又极为有侵略性，所有他在的场合其他人都被比得黯然无光。 艾斯周身气度与赛克斯截然不同，倒不能说落了下风，但赛克斯的实力、名气使他身上光环更多。更何况，赛克斯的美完全符合艾斯的审美。 对于让自己心悦的人或者事物，大多是都会把他的位置摆得更高。 艾斯有些受宠若惊，“里希特团长大人竟然认得我。” 罗斯侯爵小姐没好气道：“这批新进帝都的骑士里竟然有人成为了学者，帝都早传得沸沸扬扬了。只是这次有一位公爵、两位侯爵继承人参加授爵仪式，风头太盛，才没有人整日围观你。” 艾斯虽不知道自己怎么惹上这位大小姐，不过看罗斯侯爵小姐刚刚正面抢了芬芙儿公主看中的人，又与赛克斯有协议的样子，就知道她不好惹。 艾斯摸了摸鼻子，他心胸宽广，可不跟一般女孩计较。 赛克斯在边上打圆场，他把手伸给罗斯侯爵小姐，“尊贵的小姐，让我送你回去吧。” 罗斯侯爵小姐故作亲热地挽住了赛克斯的胳膊，做给安妮夫人礼品店附近守候的各位贵族的侍从们看，当然她没忘狠狠地瞥艾斯一眼，直看得艾斯二丈摸不着头脑。好不容易赛克斯把罗斯侯爵小姐送到了马车上。 赛克斯上马前，也不忘艾斯，他道：“艾斯学者要跟我们一起去吗？我是说，既然罗斯侯爵夫人请你照看罗斯侯爵小姐。” 赛克斯大约天生有种蛊惑人心的本事。他银色的眼睛专注地盯着艾斯的时候，艾斯有种错觉，觉得他是赛克斯非常重要的人，赛克斯能执枪挡在他面前，守护他的一切。 如果赛克斯对所有人都这样的话，艾斯也不会奇怪为何帝都这么多贵族小姐为他要生要死，芬芙儿公主与罗斯侯爵小姐更为他直接撕起来了。而且赛克斯不是故意摆出这样的姿态，艾斯觉得他的眼神看起来自然极了。 等艾斯脑袋再清醒的时候，他已经坐在罗斯侯爵小姐的马车前了。 艾斯平常马车坐惯了的，他正要拉开马车的帘子却又觉得不对，他怎么能跟未婚的罗斯侯爵小姐单独坐马车？艾斯又回过身来，在赛克斯疑惑的眼神下拉起马的缰绳，不顾罗斯侯爵府诚惶诚恐的车夫。“我给罗斯侯爵小姐赶车。” 赛克斯：…… 赛克斯疑惑道：“这是学者修行的一种方式吗？” 完全没有看赛克斯的眼睛，怕被美色再次迷晕头的艾斯脸不红心不跳：“是。” 第104章 婚约 艾斯、赛克斯平安地把罗斯侯爵小姐送回了罗斯侯爵府。 罗斯侯爵小姐离开的时候还亲吻了赛克斯的脸颊, 完全不顾周围的吸气声。 罗斯侯爵小姐春风满面地回了罗斯侯爵府。 艾斯对罗斯侯爵小姐的勇气感到钦佩。在三色堇帝国不是所有人都敢这么做的，虽然许多已婚的贵族夫人们过得很靡乱，但未婚的贵族小姐还是十分重视声誉的。 况且，赛克斯完全没有娶罗斯侯爵小姐的意思。 “不要误会。”艾斯回过头来, 发现赛克斯在对他说话, “罗斯侯爵小姐是做给其他人看的, 她并不喜欢我。” 艾斯一怔, 瞬间, 他心跳也快了两分, 为何赛克斯要与他解释？难道赛克斯发现自己垂涎他的美色了, 可连他自己都没有确定自己的心意啊！ 如果赛克斯也心悦于他, 艾斯只感觉深秋里也有百花盛开的芬芳。 赛克斯：“我知道, 罗斯侯爵小姐是你的未婚妻……” “什么？！”艾斯震惊道，他甚至没有注意到他打断了赛克斯的话。 “白玫瑰、红玫瑰多年前有约定，她们若恰好生了一个女儿、一个儿子, 就给他们定亲。红玫瑰就是你的母亲，卡洛琳夫人吧。”赛克斯看起来很疑惑, 话语间却带着点不怀好意，“难道罗斯侯爵夫人没有与你说过？” “虽然罗斯侯爵小姐大你两岁……”赛克斯的话像远在天边。 艾斯心里一万头草泥马呼啸而过。 …… “谢谢艾斯哥哥。”晚餐的时候, 伯纳黛特接过艾斯从安妮夫人礼品店带回来的礼物甜甜道。 艾斯有气无力地坐在餐桌边, 脸色却不怎么好。今天他受到的打击实在太大了。 诺欧关心道：“怎么了？”不同于伯纳黛特、艾斯两个闲人, 诺欧快十年没有回帝都了，不少人需要他走动。但不管多忙, 晚餐的时候, 诺欧都会出现在格林公爵府。 艾斯打了个比方：“诺欧, 如果有人给你定了亲事？” 诺欧很快说道：“不可能。格林家族从不干涉子女的婚姻。我父亲说，如果一个家族需要靠联姻巩固他们的地位, 那他们离衰败也不远了。”诺欧又看向小妹，道：“所以伯纳黛特也会找到喜欢的人。” 诺欧与伯纳黛特相视而笑，一副温馨美好、其乐融融的场景。 艾斯迟疑道：“如果我有婚约在身。” 伯纳黛特：“艾斯哥哥，你不是学者吗？” 诺欧更是嘲讽，“你知道上个没有遵守学者誓言的人是谁吗？” 作为星辰大学者，近年通过学者考试最年轻的人，艾斯自然对那位的生平自然知之甚详。奥古斯特·科奥瑟，三色堇帝国历史上最传奇的君王。 虽然亚历山大·科奥瑟是三色堇帝国的开国君王，但三色堇帝国没有一直属于科奥瑟家族。在三色堇帝国625年的时候，君王病危，命长女凯瑟琳公主为王储，同年凯瑟琳公主登基。凯瑟琳女王是三色堇帝国历史上第一位，也是唯一一位女王。 加百利·墨菲，墨菲公爵的继承人，自愿放弃了爵位的继承权，迎娶了凯瑟琳女王。墨菲家族的男人忠贞、沉默、勇敢，加百利·墨菲也是如此，他的一生都是凯瑟琳女王的影子。在凯瑟琳女王病逝后，凯瑟琳女王与加百利·墨菲的长子——雨果·墨菲继承了王位。 从此以后，三色堇帝国进入了墨菲家族的时代。墨菲家族的统治并无多大问题，帝国长治久安，流淌着凯瑟琳女王血脉的后代也继承了三色堇斗气，但很要命的是，墨菲家族一直人丁稀薄。到了帝国历845年，一场流感卷席了整个王室，君王病危，王储暴毙。 彼时的帝国首相甚至来不及关心陛下的病情，他翻开墨菲家族的族谱，快速地寻找王位的继承人。为了帝国的安全，帝都至少有君王与一位继承人同时存在。 首相不断地派出信使，寻找第二、第三、第四顺位的继承人。 可惜信使们都没有带回三色堇帝国未来的君王。 克莱门特·墨菲，死于流感。 兰斯洛特·墨菲，死于流感。 小安东尼奥·墨菲，重病。数日后，死于流感。 …… 首相一夜白头。虽然这场流感来势汹汹，帝都每天都要举行无数葬礼，帝国小半区域都被黑色覆盖，但绝没有墨菲家族这样的，整个家族的人都被病魔击垮了的。 等到本杰明·墨菲的死讯传来，首相直接在王宫里晕厥了。因为排在本杰明·墨菲继承权后面的就是茱莉亚公主，茱莉亚公主已经逝世。在很多年前，普林峡谷摩擦不断，君主为了和平，送茱莉亚公主去芬格帝国和亲，而茱莉亚公主的长子就是如今芬格帝国的君主。 四位大臣联手封锁了王宫，不让消息外传。 芬格家族要继承三色堇帝国，简直是历史上最大的笑话。但它又切切实实地要发生了。 墨菲家族的族谱被翻了个烂，各种各样的探子、刺客都被派了出去。四位大臣寄希望于找到墨菲家族的其他子嗣，不管他是私生子，还是残疾、智障，只要安东尼奥一世还活着，就可以给他名分，让他成为王储。 两位光明魔导士不间断地守在濒死的安东尼奥一世病榻前，不让他被召唤去亡界。 没有人敢想象每时每刻清醒，都能清楚感受到灵魂被撕扯的安东尼奥一世的痛苦。 至少这个时候，安东尼奥一世还不能死。 所有人都在争分夺秒。 首相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恨过墨菲家族忠贞的品质，十数位继承人竟连个私生子都没有。他们的家族就像他们宣扬的那样，没有黑暗面，除了他们该死的短命。 内政大臣提出修改法令。但大陆数千年的传统，民众的信仰，这一切都是建立在至高无上的血脉继承权上的。如果血脉继承权被推翻，他们有什么道理得到他们现在享有的一切？ 可能是为了信仰不被摧残，也可能是为了私利。最终，新的法令还是没有被建立。 但三色堇帝国不是毫无救赎的可能的。因为内政大臣发现了奥古斯特·科奥瑟，继承了亚历山大一世的姓氏，流淌着凯瑟琳公主的血脉，传承了三色堇斗气的人。 奥古斯特·科奥瑟是黛博拉·科奥瑟的儿子——黛博拉·科奥瑟原名黛博拉·墨菲，是小安东尼奥·墨菲（王位的第四顺位继承人）的妹妹，也就是原来王位的第五顺位继承人——黛博拉·墨菲嫁给了科奥瑟伯爵，次年得到长子奥古斯特·科奥瑟。 关于黛博拉夫人与科奥瑟伯爵的狗血故事三天三夜都讲不完，民间也有各种传言，但正因为父辈的爱恨情仇，奥古斯特·科奥瑟很小的时候就被送去尼斯港。他也遵循母亲的愿望，在参加完骑士团的考核后，获得了学者的封号。 等到墨菲家族快死光的时候，人们终于想到了他。 而这个时候，奥古斯特·科奥瑟已经是光明大学者了。 因为学者的誓言，他不可继承爵位，不可传承血脉。如果奥古斯特·科奥瑟是普通的学者，首相他们还敢掩耳盗铃，偷偷带回奥古斯特·科奥瑟，但奥古斯特·科奥瑟光明大学者的身份，注定有无数的目光注视着他。 首相不得不庆幸，安东尼奥一世没有死，他不至于做下这个可能成为三色堇帝国罪人的决定。 缠绵在病榻上的安东尼奥一世勉强听完首相的话，他断断续续道：“带他回来……如果魔法岛不同意，就向魔法岛宣战吧……” 约束学者遵守誓言的是米莱图书馆。但在王宫里，米莱图书馆的靠山是魔法岛这件事不是秘密。米莱图书馆自然不敢跟三色堇帝国叫板，魔法岛可就不一定了。 然而，在帝国的传承、帝国的存亡面前，魔法岛也变得不是那么神圣不可侵犯了。 …… 诺欧看了艾斯一眼，道：“连奥古斯特一世也只继承了王位，没有结婚。你的话？”诺欧下巴微扬，看起来傲慢极了。就如同多年前在不莱梅城艾斯初见他。 “哦，拜托，诺欧，不要对我这么刻薄。”艾斯想到大学者特殊的选拔方法，对光明大学者来说，结婚才是折磨吧。 想到今天得到的消息，诺欧也有些意兴阑珊，“抱歉。” “我的朋友，你永远不用对我说抱歉。”看着诺欧别过头去，艾斯立刻道。 艾斯碧绿色的眼睛专注地瞧着着诺欧，虽然艾斯觉得赛克斯银色的眼睛神秘又吸引人，但在很多人看来，诺依曼家族的艾斯少爷有双不逊色于赛克斯的、漂亮的眼睛，能轻易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若不是格林公爵说艾斯要冲击四级剑士的瓶颈，有意无意地拦着，艾斯收到的宴会邀请可不会比他少。 诺欧收到艾斯的视线，也回望那双形状迷人、如碧波荡漾的眼眸。 不知为何，伯纳黛特觉得餐后甜甜的蛋糕有些粘牙。 伯纳黛特：“哥哥，我们什么时候回格林城堡？”自从艾斯去玫瑰城堡与玛丽公主商议，带回了伯纳黛特的守护骑士后，伯纳黛特就非常期待回到格林城堡。期待回到她的故土，她出生的地方。 对上妹妹，诺欧神色很是温柔，“明年帝都要派使团去芬格帝国。这件事是西本王子与外交大臣在负责，我得给他们帮忙。等送使团离开帝都后，我们就回格林城堡。到时候，艾斯也跟我们一起回去。” 诺欧、艾斯同时看向伯纳黛特，朝她微笑着。虽然伯纳黛特从小见惯了美人，但被两个超出平常美人许多的哥哥注视着，红晕还是染上了她的双颊。 “好。”伯纳黛特小声说完后，晕乎乎地走上旋转楼梯，回房间去了。 伯纳黛特走后，艾斯、诺欧也从餐桌边站了起来。诺欧突然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或者需要我帮忙的？” 艾斯眨了眨眼睛：“什么？” 诺欧：“算了。” 艾斯：？？？ 事后，想到此刻，艾斯极是后悔!他应该问清楚发生了何事的！ 第105章 传闻 银色的、有格林家族标志的叉子掉到了洁白的盘子上。 艾斯坐在床上, 背后是柔软的枕头，面前是褐色的小桌子，这本来是美好的下午茶时光。虽然再慵懒度日的贵族也不会睡到这个时候，但耗费大好的时光艾斯毫无愧疚之心, 事实上, 他刚刚从永夜城回来。 在巫妖英格索尔的默许下, 在收服亡灵领主里根、培根之后, 永夜城渐渐占据了亡界南面的大半区域。虽然与永夜城领土接壤的势力已经开始汇聚, 共同抵制永夜城, 但阿诺德将军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 各种各样的联合只是给了永夜骑士团练兵的机会。 经过一场又一场的大战, 永夜骑士团的名声从亡界的南部传遍整个亡界。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 当永夜骑士团所有骷髅骑士在小死灵海完成进阶，永夜骑士团会成为亡界的三大骑士团之一。 从千年前在现世、在三色堇旗帜下所向披靡的皇家近卫骑士团，到无边荒原上的漫长等待、不灭的信念, 到在黑夜中等来的真正的、值得效忠的君主。 永夜骑士团早已在绝望的等待中变得无坚不摧，也在传承骷髅王魔法的亡灵法师身边、在小死灵海黑色的漩涡里完成了涅槃。 在鬼泣森林, 永夜骑士团意外遇见了鬼泣骑士团。在这场双方都猝不及防的战斗中，永夜骑士团如黑风般掠过森林, 又如同刺客的匕首, 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鬼泣骑士团的背后。无数的灵魂之火在这场战争后归于虚无, 永夜骑士团把战败者的骨骸深埋荒地，又顺理成章地接手了鬼泣城。 鬼泣城是亡界南方最靠北的城市, 也是与中心城接壤的城市。 原本, 鬼泣城是中心城与永夜城的缓冲地带。在阿诺德将军与艾斯的计划里, 除非他们一统亡界的南部，否则他们不会动鬼泣城。结果, “鬼泣骑士团太不经打了。”阿诺德将军翻了翻鬼泣骑士团建团以来辉煌的战绩，深深地怀疑这些都是鬼泣城自己杜撰出来的。 艾斯才把鬼泣城的事处理得七七八八，回现世躲个懒，就得到个匪夷所思的消息。 艾斯没有管掉在餐盘上的银色叉子，他说道：“我不懂。” “昨天，少爷您从罗斯侯爵府回来的时候，就有不少小道消息了。芬芙儿公主殿下离开安妮夫人的礼品店后，您因为爱慕芬芙儿公主，向皇家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提出决斗。”管家比尔恭恭敬敬地站在艾斯身边，态度平淡，像是他说的话一点不荒诞。 艾斯：…… 管家比尔：“可以想见的，您输了决斗。赛克斯团长大人没有取走您的性命，他让您赶马车，送罗斯侯爵小姐回罗斯侯爵府。而今天白天，来自巴特索登的艾斯·诺依曼爱慕芬芙儿公主、后悔成为学者的消息已经传遍帝都，甚至有吟游诗人开始谱写诗歌。”力求让您流芳千古了。 哪怕听了两遍，艾斯还是对这个传言的逻辑感到奇怪。 艾斯绞尽脑汁后，才找到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昨天，在安妮夫人的礼品店，芬芙儿公主丢了这么大脸，又有这么多贵族围观了。虽然现在支持率颇高的西本王子与芬芙儿公主同父异母，但两人关系不坏，就是西本王子真的登上帝位，为了彰显仁德，他也会对芬芙儿公主好的。更何况现在，路德维希四世对西莉亚王后宠爱有加，芬芙儿公主又是他唯一的女儿。 当时在场的人为了不让事情往最坏的方向发展，就给芬芙儿公主“找”了个有些身份、又没有权势的人。而艾斯，恰恰好好地撞上了枪口。艾斯是诺依曼子爵的继承人，却视权利为浮云，这样的人不可抑制地爱上了芬芙儿公主，如何不能说明芬芙儿公主的魅力。 就是将来艾斯抵死不承认，因为他学者身份的关系，也不会有太多人相信的。而因为艾斯放弃了继承权，就意味着他手上没有丝毫的力量。这样人的些微不喜完全碍不住贵族大人们的心情。 艾斯看着面前小桌上精致的点心，瞬间没有了胃口，“撤下吧。” 比尔托着桌子离开了卧室，不过他回来得有些慢。艾斯还倚靠在床上，他微蹙着眉，心情不如何美丽，“怎么去了这么久？” 比尔：“伯纳黛特小姐来了。我说少爷您现在不方便见客。”艾斯睡衣的衣襟敞开，露出白皙光洁的胸膛，艾斯听了比尔的话，随意地点点头。 比尔：“然后伯纳黛特小姐让我转告少爷，不要太过伤心。她认识芬芙儿公主，芬芙儿公主是个很好的女孩，少爷眼光不错。如果有需要，她可以帮忙邀请芬芙儿公主到府里来。” 比尔没有告诉艾斯，芬芙儿公主说这些话的时候，是多么的感动，又是多么的替艾斯难受。 不过这已经足够让艾斯恼火了。 艾斯：“原来诺欧昨天指的是这个事？！他们说我的八卦，肯定是背着我说的！我怎么会知道？！他难道会觉得，我希望这样的事传遍帝都吗？我好想把他揍一顿。” 艾斯当然知道这不是诺欧的错。他只是觉得，“我宁愿回亡界带领永夜骑士团杀进中心城，都不想出门了！”为情痴狂的艾斯学者什么的，简直傻透了！ 帝都这些错综复杂的关系，艾斯也烦透了！ 第106章 使团驻地 艾斯在格林公爵府窝了几天, 还是出门了。 事实上，最让艾斯烦心的不是帝都铺天盖地的绯闻，而是他的绯闻对象。从血缘上来说，芬芙儿公主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而他的身份,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应该是知道的。 艾斯到帝都的时间也不短了, 但有意无意的, 他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至今没有见过面。 艾斯在亡界势力已成, 自然不想套上血缘的枷锁。他也不觉得如今对他和蔼可亲的西本王子, 在知道他的身份后不会像条毒蛇蜷缩在暗处。还有诺欧, 他又会处于什么样的境地。 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以己度人, 对深爱女人的孩子，他就毫不好奇吗？ 艾斯不知道。到了帝都后，艾斯故意不去看, 不去听。在帝都，有无数双耳朵, 有无数双眼睛，任何人的任何行为都逃不过其他人的查探, 就像艾斯第一次离开罗斯侯爵府的时候, 街边的小贩, 行走的路人，他们肯定知道艾斯·诺依曼去了哪里, 罗斯侯爵夫人见了什么人。但没有人会把这个情报当回事。 他活在光明下, 却又保留着大片的阴影。 “艾斯哥哥。”这些天, 伯纳黛特对艾斯总是小心翼翼的。艾斯哥哥太可怜了，太伤心了, 连格林公爵府都不愿意离开，还不让她邀请芬芙儿公主来家里玩。 艾斯避开伯纳黛特怜爱的目光，虽然继续留在帝都，碰不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挺好的，但艾斯比诺欧更希望早日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去。到时候，他在格林城堡当个学者，每天睡睡懒觉，品鉴品鉴美食，打打猎，没事的时候帮诺欧处理处理政务，岂不美滋？ 不过现在，“我们出趟城，去找诺欧。”艾斯对伯纳黛特道：“明年开春的时候，使团就要去芬格帝国的帝都了。听说使团里有不少好玩的东西。” 伯纳黛特兴奋道：“好啊好啊。我早就想去看看了，可哥哥说我会打扰到他们的。我能带多少人去？” “我之前就打听过了，诺欧他们今天只用忙半天，芬格帝国有派官员过来协作，他们只需要接待他。如果你想的话，晚上还可以参加晚宴。”艾斯话还没说完，伯纳黛特就一阵欢呼，在玫瑰城堡长大的人很少会不喜欢宴会的，而且迎接芬格帝国官员的宴会有很多特别的节目，是平常在帝都看不到的。 “你可以把身边的骑士带上，再带个侍女吧。我会带上安吉莉卡，到时候你要换衣服，安吉莉卡也可以帮忙。”艾斯道。 伯纳黛特期待地问：“我可以骑马吗？” 玛丽公主教养女孩儿和大多人不同，在玫瑰城堡，女孩们想参加宴会，不到社交的年纪，玛丽公主就让她们宴会的时候随意玩，只要确定每天晚上她们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就好了。 格林城堡外是大片的草原。伯纳黛特很小的时候，就会骑马。玛丽公主也没让它荒废了，派了身边的骑士教导她。等伯纳黛特离开玫瑰城堡的时候，还请求艾斯把骑士要了来。 在艾斯看来，伯纳黛特被玛丽公主养得很好。在正式场合，伯纳黛特仪表端庄，各种礼仪都让人挑不出错来；私底下，伯纳黛特对音乐、文学都有一定的鉴赏能力，不是大多贵族小姐用来修饰门面的，是有她真实、独特的见解的。 但在帝都的贵族夫人们看来，伯纳黛特绝对不是淑女的代称。因为伯纳黛特的成长经历，伯纳黛特很小就失去母亲，又与兄长聚少离多，感情不深，而她长大的地方——玫瑰城堡，风评不佳，连带着伯纳黛特的风评也不大好。 这也是为何诺欧刚到帝都，就把伯纳黛特接到身边，也是为了显示他对伯纳黛特的重视。 当然，诺欧也看不上帝都的纨绔子弟，他也舍不得伯纳黛特远嫁。 不过关于骑马的事，艾斯还是道：“诺欧在的时候，你可以问他。我可没有权利允许你。” “可是马厩的仆人不会听我的话。”伯纳黛特嘟嘴，在格林公爵府唯有艾斯的话跟诺欧同样有用。 艾斯无能为力地耸耸肩膀。 伯纳黛特知道艾斯的决定不会更改，有点沮丧，不过想到能提前去使团看看，就又雀跃起来。要知道，帝都大多数人都只能在使团离开帝都的时候，远远地瞧上一眼。 …… 芬格帝国派了二十多人来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他们直接住在了郊外。 这次领头的官员是个二十多岁的青年，有着犹如黑夜般的头发和眼睛，脸色苍白，看起来弱不禁风。他身上的衣服流水般光滑，布料透软，就是在芬格帝国也价值不菲。 “巴塞洛缪·凯撒，已经23岁了，才是3级剑士。看他走路虚浮的样子，完全是魔法药剂堆上来的。在我们帝国，就是骑士团的试炼他都通不过，不知道芬格帝国怎么会派这样的人来。”这次出使芬格帝国，会有骑士团同行，再加上三色堇帝国准备的诸多礼物，使团的人数突破5000，在帝都的近郊占了不少地。到了地方，艾斯就让伯纳黛特、安吉莉卡自己去玩了，他则来找诺欧。诺欧把外套挂到衣架上，对艾斯吐槽。 说实话，这次芬格帝国派来的人，让诺欧大失所望。 艾斯也没把人放在心上，“有他们的考量吧。听你的描述，黑头发黑眼睛，脸上还带点雀斑，芬格帝国王室大多都这个长相，巴塞洛缪·凯撒说不定有个显赫的亲戚。” 诺欧想了想道：“凯撒。芬格帝国不少权贵都是这个姓氏。想来是出身不错了。”诺欧对出身好的人没有多大恶感，他今天取得的成就，也有不少依靠他的出身，但是—— 来使团的驻地有好几条路。也不知三色堇帝国领路的人是怎么想的，带芬格帝国的这群菜脚官员从玫瑰城堡前走过了。最近天已经很冷了，几天前帝都还下了场大雪，才刚刚化了。但玫瑰城堡前还是有大片盛开的玫瑰，是玛丽公主找魔法师重金种植的，就是王宫都没有这么奢靡。 所以诺欧也勉强理解帝都官员不满玛丽公主奢侈，又要带芬格帝国官员从那里走过，想要炫耀的微妙心理。 但是！好巧不巧的，当他们经过玫瑰城堡的时候，天降冰雹。玫瑰城堡底下就是有魔法阵，也是非常低级魔法阵，它可应付不了冰雹。 巴塞洛缪·凯撒看到这一幕，不仅自己赶紧下了马车，还拿了伞，遮到最边上的玫瑰上头，想要护住这些玫瑰。后来他发现，单单他自己是无能为力的，就大呼：“魔导士大人，快救救这些玫瑰啊。” 当时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官员脸上精彩的表情可别提了。 艾斯：…… 艾斯嘴角抽了抽，“到那个时候，我们才知道芬格帝国的人里有魔导士？” “是的，按照道理，他们在进入我们帝国之前，应该向我们报备。但是，就像我们的使团前往芬格帝国的时候，我们也不会实话实说。我们很难追究他们的行为。”诺欧感觉匪夷所思的是，“但是谁都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暴露。芬格帝国的人可能更想象不到。” 艾斯：“可是，有魔导士出现在帝都附近不是件小事吧。” 诺欧：“但也不是件大事。” 现在不是千余年前了，一个发了疯的魔导士能毁掉一个帝国。 因为魔法岛的存在，两大帝国对于顶尖武力有诸多的防范。普通小城可能奈不了魔导士、剑圣，但帝都绝不会担心这个。就是格林城堡，防御全开，也能挡住魔导士三天三夜。 艾斯：“但巴塞洛缪·凯撒知道队伍里有魔导士，他的背景可能比我刚才的猜测更大些。。” 诺欧凉凉道：“再不凡的背景，配上他的武力和智商，都好不了。而且看起来，他们真的不是来捣乱的。不用担心，我已经把这件事告诉西本王子了，外交大臣也去王宫见过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了。” “我不担心。”艾斯懒洋洋道，他看到诺欧的手不断地顺斗篷上细软的毛，“我倒是觉得你有心事。”艾斯走到诺欧面前，朝他笑道：“如果真的心烦，可以跟我说，我就是变成了亡灵都不会泄露你的秘密。” 诺欧看着他，也笑了下，但转眼间，又有愁意覆上他的眼睛，“西本王子有暗示我。”在艾斯疑惑的眼神中，诺欧道：“他问我伯纳黛特有没有定亲。” 艾斯惊讶地眨了眨眼睛，“伯纳黛特？”西本王子身边没有亲信足以匹配伯纳黛特，让伯纳黛特低嫁，又绝对得罪诺欧。除非…… 艾斯：“西本王子对伯纳黛特……” 诺欧：“我还没有对伯纳黛特说过，我问过她，他们从未见过。”玛丽公主与西莉亚王后关系不错，虽然帝都大多数贵族在成年后都会千方百计得到玫瑰城堡的邀请函，但西本王子从未踏足过。 艾斯：“从联姻的角度上来说，这不错。但我们没有必要压上伯纳黛特的幸福。” 诺欧喃喃重复道：“是的，我们，没有必要。” 诺欧又回想了下，道：“其实我觉得，西本王子也不太确定。我说我想多留伯纳黛特几年，他也没说什么。”伯纳黛特今年才14，诺欧若固执地要留她到20岁，也不会太耽误。而这几年，西本王子肯定能找到合适的妻子。 诺欧原本是想把伯纳黛特嫁到里希特家族的。里希特家族与格林家族同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两个家族关系虽有摩擦，但大体上不错。并且，里希特家族素来出美男，伯纳黛特喜欢的可能性很大。但与大卫·里希特在同个训练营待了六年，诺欧渐渐熄了这个想法。 诺欧不需要妹夫有多大的本事，只要能照顾好妹妹。但大卫·里希特，就是再参加次骑士团的试炼，诺欧对结果都很怀疑。 男人没有了前途，又有什么用。 …… 驻地的后面有大片空地，歌手、乐师们正在这里排练，伯纳黛特拉着侍女兴致勃勃地看着。安吉莉卡看伯纳黛特身后有骑士守着，驻地的侍女们又送上瓜果点心，伯纳黛特玩得开心，就悄悄地离开了空地，往驻地边的小树丛走了过去。 就连安吉拉也不知道，安吉莉卡不喜欢音乐。安吉莉卡、安吉拉从很小的时候就跟着卡洛琳夫人，卡洛琳夫人参加各种舞会，也会带着她们。安吉拉羡慕那些美丽的裙子，安吉莉卡却只想躲开这一切。 卡洛琳夫人却告诉安吉莉卡，“你再不喜欢的，你也要有足够的了解，也不能让别人知道。因为那会成为你的弱点。”最初，卡洛琳夫人收留她们姐妹，是因为安吉拉出众的外貌，但后来，卡洛琳夫人总喜欢拉着安吉莉卡说话。 卡洛琳夫人甚至请了乐师专门教导两姐妹音乐。安吉拉喜欢这些音乐课，因为卡洛琳夫人会给她们准备美美的裙子，而站在舞台上的感觉，让安吉拉觉得自己是个明星。安吉莉卡却总能完成得更好。 连教导她们的音乐老师也告诉卡洛琳夫人：“若安吉莉卡不是您的侍女，我都想带走她了，她太有天分了，又如此的热爱音乐。” 卡洛琳夫人觉得时候到了，就撤走了她们的音乐课。之后，安吉莉卡再没有碰过那些乐器。 还有很多事情，都是这样。 安吉莉卡没有铺布，直接坐在草地上，就在这个时候，小树丛里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安吉莉卡抬起头，她看到一头魔兽，魔兽柔软的爪子踏在草地上，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它的头像只大猫，有双红色的眼睛如同剔透的红宝石，在发怒的时候，又让人想起喷发的火山。魔兽是虎型的，浑身雪白，只在两边的背脊上有两片红色的云朵图案，像是两个小小的翅膀。 这样大、明显等级不低的魔兽走来，安吉莉卡却毫不害怕，至少她没有表现出来。安吉莉卡就看着魔兽慢慢地凑到她身边，把头低低地垂下来，她甚至能看到魔兽雪白的牙齿。 安吉莉卡伸出手，轻轻地在魔兽的后颈上抚了下，带点疑惑地说：“烈焰虎？” 回答她的，是条湿漉漉的舌头。 烈焰虎的舌头轻轻地舔过安吉莉卡的脸颊。虽然它已经尽力控制力道了，安吉莉卡的脸颊还是红了些。 “没想到你还认得它。”就在这个时候，烈焰虎的后面有个人走了出来。男子黑发绿眸，穿着藏青色的铠甲，在他铠甲胸口的地方，有个三色堇的标记，这是王族的象征。 而这个人，正是星月湖边，与安吉莉卡有一面之缘的人。 饶是安吉莉卡，眼中也出现明显的震惊。 西本王子嘴角勾起，他眼睛里的光让他冷硬的面容显得异常柔和，烈焰虎乖巧地趴在草地上，西本王子半跪在它边上，他与安吉莉卡平视。 微风吹过这片草地，吹起了少女的裙摆，撩动了无波的心。 “不知道这次，我是否有幸知道你的名字？” 第107章 战书 褐色的眼睛倒映出的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家族的继承人——他半跪在草地上, 如同普通的、陷入爱河的青年，如同他们生来就是平等的。 “安吉莉卡，巴特索登村庄农户菲弗尔的女儿，现在是格林公爵府的侍女。”安吉莉卡低下头, 神态看起来有些窘迫。 安吉莉卡在心里叹了口气, 西本王子必然误会了。由于炼金的缘故, 安吉拉比大多魔法师要富有得多, 她空有大把的金币, 却花不出去, 就热衷给姐姐买衣服。艾斯说这是安吉拉的心意, 格林公爵与伯纳黛特小姐又不在意这些, 安吉莉卡也就找着朴素的穿。 但西本王子…… 安吉莉卡抬起头的时候, 没有错过西本王子眼中的错愕。 “从农户进入公爵府做侍女不容易吧。”西本王子没有冷脸离开，也没有露出丝毫的鄙夷，而是好奇安吉莉卡的过往。安吉莉卡眨眨眼睛, 她少见地呆了下，西本王子看到淡定的女孩变得灵动了, 就觉得好笑，但他聪明的没有表现出来, “你愿意跟我讲讲你在村庄的事吗？” 安吉莉卡迟疑了下, 道：“巴特索登是个很普通的村庄, 它只是稍微大些，村庄里也有街道、店铺, 每个月还会有集市, 到时候, 附近村庄的人都会过来……” …… 亡界。 阿诺德将军：“这么说，又有使团要去芬格帝国了？” 艾斯手托着下巴, 像是有难以抉择的事，听到阿诺德将军的话，他也只是应了声。 白天，使团的驻地出现了六级魔兽，自然没有瞒过艾斯。想到伯纳黛特在附近，艾斯就去看了，然而烈焰虎是跟着西本王子的——在星月湖边上，西本王子契约了烈焰虎，也救活了它。能契约六级濒死魔兽，而且是烈焰虎这样血统高贵的魔兽，西本王子至少有七级的实力。 这件事虽然还没有传开，但西本王子本身实力的提升，必然会让帝都更多的墙头草倒向他。西本王子不是仓促间提升实力的，他原本百般隐瞒，现在又为了契约烈焰虎留下把柄。艾斯想到西本王子看安吉莉卡的眼神，还有在回格林公爵的时候，安吉莉卡告诉艾斯，不用再担心西本王子向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提亲，就头疼得很。 艾斯没听阿诺德将军说什么，而是对阿诺德将军身后、正摆弄着刀剑的安吉拉道：“安吉拉，你要不要休息几天？” 安吉拉：“可是永夜城有这么多的刀剑需要铸造。” 艾斯不满地看着在这里摸鱼的安吉拉，她老待在永夜城，效率又能有多高。 艾斯脸不红心不跳道：“安吉莉卡想你了。” 安吉拉啊得一声站起来，“那我去陪陪姐姐。”然后朝远处跑去，“我最近又给姐姐买了许多东西，我要给她带去。”安吉拉跑远后，她的声音几近不可闻。 对于西本王子的追求，安吉莉卡完全没有受到影响，在使团驻地的时候，她还是照常服侍伯纳黛特换衣服参加晚宴。回到格林公爵府后，她又跟比尔商量明天的菜单。 艾斯完全看不出安吉莉卡的想法。还好，他手上还有个杀手锏，看着安吉拉远去的方向，艾斯不信在安吉拉面前，安吉莉卡还不松口。 直到这时，艾斯心上的石头才放下，他才又开始跟阿诺德将军商量事，“大人刚才说什么？” 对艾斯的心不在焉，阿诺德将军倒没有生气，“殿下得做好去芬格帝国的准备。” 艾斯不解道：“去芬格帝国？可我不是使团的成员。我想开春的时候，就离开帝都的。” “根据我们搜集到的情报。”自从艾斯在荒野遇见永夜骑士团，阿诺德将军就有注意，从刚刚出现在亡界的亡灵身上搜集现世的情报，“两大帝国的君主在继任前，都会跟随使团前往对方的帝都。” 艾斯微怔，帝都从来没有流传这样的说法，但他回想《三色堇帝国历》，大多数储君的确会有这样的经历，“这是？” 阿诺德将军：“魔法岛定下的规定。说是通过出使，让两大帝国的君主了解和平的可贵。”当然，这扯淡的说法，艾斯、阿诺德将军都不会相信的。 但不管怎么说，这数百年，两大帝国也基本执行了这个规定。“所以，路德维希四世在刚刚登基的时候，就假借西莉亚王后的名义，悄悄离开了三色堇帝国。”阿诺德将军如是道。路德维希四世登基匆忙，王储都没有当几天，更不会有机会出使了。 艾斯：“你是说，陛下可能为我铺路？” 阿诺德将军不作声，默认了这个说法。 艾斯：“我可不这么觉得。我到帝都后，我们甚至没有见过面。”这可不是重视的表现。 阿诺德将军：“如果殿下刚到帝都，路德维希四世就昭告天下。殿下会开心吗？”艾斯摇摇头，他当然不喜欢。 阿诺德将军：“这可能是种保护。” 艾斯有种闻首知尾的本领，“你是说，帝都可能不完全在陛下的掌控中？可是陛下登基后，王权前所未有的集中，这不应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初期很艰难，甚至可以说是吃西莉亚王后软饭，靠王后家族支援的大量金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才坐稳了王位。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这么艰难，是因为他在帝都没有根基，没有忠诚他的家族，这是致命的缺点。但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坐稳王位后，这又成了个优点，他可以大刀阔斧地改革，收拢王族的权利。又因为诸王之乱，不少亲王后继无人，这些封地又被收回帝都。 这是三百年来帝国最昌盛的时候，无怪西本王子对普林山脉另一边的土地虎视眈眈。 阿诺德将军：“这只是我的想法。” 在武力不能破除一切的时候，政治的选择就变得尤为重要。 阿诺德将军道：“还有其他人知道殿下的身份吗？” 艾斯想起他第一次从亡界回到现世，安吉莉卡在白纸上描绘出的三色堇。艾斯：“没有，我从未与人说过。” 阿诺德将军点点头，“这是我们的优势，如果路德维希四世想要推殿下，也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殿下。如果有其他人知道了，就把他送来永夜城吧。”能在永夜城生存的，除了亡灵法师，像安吉拉，除了圣阶，像魔法岛的人，就只有真正的亡灵了。 “如果殿下要前往芬格帝国，必须有足够的武力保护殿下。”阿诺德将军道。因为艾斯的身份，他不仅要防备芬格帝国，还要防备使团的人。 艾斯：“我有比尔跟着。” “比尔不定期会回永夜城制作星辰药剂，如果恰好这个时候，殿下遇到危险，怎么办？”阿诺德将军道：“我们的势力还没有到亡界的东面，不可能支援殿下。” 艾斯：“这么说，你有主意了？” 艾斯、阿诺德将军站在鬼泣城的城垛上，阿诺德将军望向北方，艾斯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在无尽的雾霾之间，是整个亡界的中心——中心城。 阿诺德将军：“传送阵。中心城有连接整个亡界的传送阵。”凭借传送阵，永夜城的骷髅大军可以瞬间出现在亡界的任何地方。 可是，中心城是魔法岛的势力范围，是他们对亡界唯一的入口。“现在还不是我们跟魔法岛对上的时候。”艾斯道。他不惧怕面对敌人，但也不想无意义地树敌。艾斯可不认为，通过交易，他们能得到传送阵的使用权。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想要真正的征服亡界，除了拥有所向披靡的军队，还必须有无上的威望。里根城、培根城、鬼泣城，夺取这些城池必然能证明永夜骑士团的强大，但殿下想要成为亡界的君王，必须让亡界的土地归属亡灵，做到其他巫妖无法做到的事。” 艾斯：“可我也不是亡灵。我也不属于亡界。” 阿诺德将军：“殿下是骷髅王的继承人，这就是最好的身份。亡灵们已经期待很久了，期待重拾过去的荣光，伟大的骷髅王在的时候，没有现世的人敢出现在亡界。” 有阴冷的风吹过。 人活着也好，死了也好，能真正掌握自己命运的，只有拥有足够实力的人。避退，等待，绝对不是强者会做的事。 “那就召集军队吧。”艾斯道。 亡界的沙盘上，最广袤的是死灵海，最高耸的是中心城，无论亡界历经多少君王，出现过多少巫妖，它都屹立在那里，亘古不变。 艾斯：“告诉中心城的亡灵生物。我们只驱逐不属于亡界的人，不会伤害其他亡灵生物。” 中心城也有小死灵海，不同于其它小死灵海，这个小死灵海就在中心城里面，是个城中海。 “所有亡灵生物的财富我们都不会动，只要他们不反抗，不拿起武器。无论是小死灵海，还是属于他们的魂晶，我们都不会动。” 魔法岛的人既然这么喜欢亡界就永远留在这里好了。 “我们要杀死的只有魔法岛的人，当他们死亡，他们就可以真正拥有这一切了。” 整个亡界，如同阿诺德将军不满魔法岛的亡灵生物有很多。 “发出战书，一个月后，永夜骑士团兵临中心城。所有参战的骷髅骑士团，属不属于永夜城，他们都可以瓜分这次的战利品。” 以永夜城为首的四座大城并无数小城，已经有数百万骷髅士兵签订了契约。 “以我，永夜城城主的名义，发出召集令，我将组建新的骑士团。” 第108章 死灵骑士团 永夜城城主组建骑士团的消息像风一样传遍整个亡界。 几年间, 永夜城，这个新建的城池，它在亡界创造了无数奇迹。永夜城城主的事迹，也极为神秘。关于他的来历, 他如何得到永夜骑士团的效忠, 又如何建立永夜城, 都有不少说法流传。 没有亡灵生物会怀疑, 在亡界他会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 永夜骑士团拒绝任何亡灵生物加入, 培根骑士团、里根骑士团都是老牌骑士团, 骷髅骑士也已经固定。鬼泣骑士团被打散后, 的确新建了番号, 但永夜城数量众多的骷髅士兵早已摩拳擦掌, 荒野上的骷髅连训练营的大门都挤不进去。 而现在，永夜城城主亲自组建骑士团，这意味着什么？ 嫡系！这个骑士团将会成为永夜城城主的嫡系！ 对鬼泣骑士团不为所动的亡灵生物, 在亡界偏远地区隐居的骷髅将领，所有有志名传亡界的亡灵都从亡界的角角落落赶到鬼泣城。 他们或不满于魔法岛的人把手伸向亡界, 或想要在这个有可能成为骷髅王的亡灵法师手下建功立业，或想抓住最后的机会进入永夜城城主的骑士团。 所有亡灵生物都知道, 永夜城若战胜中心城, 永夜城城主就会成为骷髅王后最接近亡界君王的人。到那个时候, 永夜城城主身后的位置就不是那么好进的了。 亡界的君王不会是常胜的将军，无论巫妖大人能打败多少亡灵领主, 在亡界存在多少年, 他们都无法成为亡界的君王。亡灵生物认可他们的强大, 愿意加入他们的麾下，却永远不会亲吻他们的脚尖, 臣服在他们的脚下。 亡界的君王只会是守住黑暗的人在，只会是抵挡光明的人。 而现在，终于有人站出来了。 …… 鬼泣城，自从鬼泣骑士团兵败后，艾斯他们就占据了鬼泣城，商议事情也会在鬼泣城城主府。此时，城主府的议事大厅里，几位骷髅骑士正在听从阿诺德将军的调令，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站在边上。 “我们不需要这么多骷髅骑士，殿下没有打算拿他们当消耗品。你们从中挑选出3000骷髅骑士。我不管多少骷髅在鬼泣城外发出怨力攻击，我只要你们确保，我看不到他们。”阿诺德将军的意思是让永夜骑士团清场了。 亡灵领主培根：“原本选10000骷髅骑士，淘汰率就50比1了，淘汰的亡灵生物里还有不少志得意满、不远万里赶过来的，这样让他们回去，他们自然不满。他们还算有分寸，至少没有在鬼泣城闹。” “我们就把我们的下限给他们踩吗？现在不立出，以后又要多出多少麻烦事？”阿诺德将军道：“他们的待遇会向永夜骑士团看齐，选10000骷髅骑士每月需要发放的冥币你出吗？他们的铠甲、刀枪你出吗？” 亡灵领主培根之前听阿诺德将军说话，还有些不满，听到最后，他就闭嘴了。要知道，艾斯与阿诺德将军对永夜骑士团最大的投资，是让他们在小死灵海修炼。在其它城池，小死灵海都是亡灵领主的私有物，就是手下的契约骷髅都不让进的，何况这些没有强制手段控制的骷髅骑士。 不过，亡灵领主培根觉得，艾斯与阿诺德将军的做法才能利益最大化的。亡灵生物在小死灵海修炼的时间越长，效果越弱，一批批的骷髅骑士送进去，才能最大程度地利用小死灵海。然而，有多少拥有小死灵海的亡灵领主舍得？ 亡灵领主培根看向艾斯，他的目光充满感叹和赞赏。艾斯如此年轻，却有这般心胸，哪怕他的手段还有些微瑕疵，但在时光的历练中也会变得越来越圆滑，越来越无懈可击。 他当初的选择没有错。 不过，同为永夜城城主的手下，里根与他，还有阿诺德将军可是竞争关系。 亡灵领主里根往前跨了一步，“桀桀，殿下，我可以邀请落选的骷髅加入我的骑士团吗？” 艾斯道：“里根骑士团不是不缺骷髅骑士吗？” 亡灵领主里根：“桀桀，平常送上来的那些实力太弱了，难得有个好的，又要单独教，太耗费骷髅大骑士长的时间了。” “可以。”艾斯想了想，道：“我会让那些落选的骷髅在广场上再等段时间，你去挑吧。” 艾斯又看向阿诺德将军，“我记得鬼泣城外同样有骷髅骑士团在招募。我也允许他们去广场上，不过他们进场需要交冥币。” 阿诺德将军吩咐几个骷髅骑士去办了，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也退下了。 瞬时，议事大厅重新变得空荡荡的，唯有艾斯与阿诺德将军在。阿诺德将军参战的确所向披靡，政务上却不精通。要给诸城找代理城主了，同样不想管事的艾斯把这件事默默记在心上。 不过现在—— 艾斯的眼睛通过鬼泣城层层的建筑，看到鬼泣森林，还有鬼泣森林地面升起的无数白色阴火。艾斯最后提出的考核要求是，骷髅骑士必须从鬼泣森林里冲出。 现在，不断的有骷髅骑士从这些阴火里冲出，又不断的有骷髅骑士在阴火里被融化。 没有魂火逃出，灰飞也消散在天地间。 无论是通过考核、还是没有参加考核的骷髅骑士，他们空荡荡的眼眶都燃烧着恐惧、敬畏、疯狂。没有亡灵生物强迫他们参加考核，永夜城永远会给亡灵生物选择的机会。 有骷髅骑士冲出了，有骷髅骑士退却了，有骷髅骑士却消失在了鬼泣森林。 距离他们遥远的议事大厅里，艾斯淡淡道：“3000的数目到了。” 艾斯话音刚落，他与阿诺德将军同时消失在议事大厅，又出现在鬼泣森林上。占星玩偶早已损坏，艾斯却保留了黑色斗篷的装束，当他出现在鬼泣森林上空的时候，所有的骷髅都认出了他。 因为站在艾斯身后的是阿诺德将军，唯有永夜城城主有资格让阿诺德将军追随。 艾斯新组建的骑士团3000骷髅骑士纷纷从骷髅马上下来，单膝跪下。而那些怯弱的、没有参加考核的骷髅骑士则站在鬼泣森林边缘的，他们一动未动，永夜城城主身后的势力再强大，他也不是巫妖，不是他们追随的君王，他们无需臣服。 艾斯没有管他们，他看着跪倒在他面前的白骨，每个骷髅骑士都是从上百骷髅里厮杀出来的，每个骷髅骑士身上都带有强大的威压，围绕着无数黑暗元素。 艾斯听到他自己说，“勇敢的骷髅骑士们，欢迎你们加入永夜城，我向你们宣誓，这里不会有光明，不会有健康，只会有无尽的死气。” 虚空中似乎有台阶，艾斯一步步往前走，“我们从不恐惧，我们纵横无数位面，没有任何东西可以永远击倒我们。” “阴火再可怖，不过是亡灵的附庸。”随着艾斯的话，鬼泣森林的阴火从四面八方聚集而来，它们又全部汇聚到了艾斯的手上。白色的阴火乖巧得像是个玩具球。 “死亡再恐怖，不过是亡灵的奴隶。”当艾斯话音落下，鬼泣森林又有无数魂火升起，不是阴火，也不是任何其它无生机的火种，而是灵魂之火。 刚才那些考核中死去的骷髅骑士的灵魂之火竟又出现了。 阿诺德将军惊骇地看向艾斯，聚拢消散的灵魂之火，这是巫妖也无法做到的事。 艾斯从鬼泣森林取回阴火时，突然顿悟了。 艾斯左手的亡灵法杖主死气，右手的海澜法杖主生机，就像阴火阳火两仪图是个循环。生的极致就是死，死的极致就是生。 一个活人失去生气，就会死亡。 一个死人失去死气，就会复活。 这就是高级亡灵法师的奥义，掌控生死。 无怪帝国曾经追杀亡灵法师，他们的存在太过强大，也太过诡异。当艾斯掌握生死奥义的时候，他就突破七级亡灵法师，他甚至看到了更远的路。 事实上，关于帝国为何追杀亡灵法师，艾斯只猜对了一半。有魔法师存在以来，亡界只出现过两位亡灵法师。 骷髅王和他。 再也没有其他人掌握过生死奥义。也更不可能有活人了解。 鬼泣森林里，艾斯目之所及，所有的骷髅都跪拜在他的脚下，包括临时退出考核、对他不屑一顾的，那些重新出现、还没有来得及找白骨的乳白色的亡灵则伏倒在地上。 艾斯目之所及，是白茫茫的一片。 “亡界最危险的地方叫做死灵海，最强大的骑士团也应以此命名。” “从今日起，你们将属于死灵骑士团。” 第109章 战前 鬼泣城城主府, 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中间有个桌子，上面是中心城的小模型。艾斯、阿诺德将军、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还有鬼泣骑士团的团长都站在桌子边上。鬼泣骑士团的团长原本是永夜骑士团的大骷髅骑士长。在小死灵海，骷髅大骑士长突破成九级亡灵领主, 在鬼泣骑士团战败后, 阿诺德将军让他重新组建了鬼泣骑士团。 艾斯绕着小模型走了两圈, 突然道：“中心城西北方向是阵法最薄弱的地方, 如果攻城, 我们可以从这边入手。” 亡灵领主培根：“殿下, 我们是不是可以以白骨为箭矢, 缠绕阴火, 把它们射入城中。”鬼泣森林里, 艾斯建立死灵骑士团的事已经传遍鬼泣城，如果有艾斯控制阴火，不仅是对亡灵生物的大杀器, 还不用担心伤到自己人。 艾斯想了想，道：“不行, 阴火会损伤传送阵。中心城变成了废城，对我们没有好处。” 亡灵生物只擅长破幻, 不擅长创造。中心城的传送阵是亡界几任城主联合魔法岛共同建立的。若是毁坏了, 重新建立起来, 又要数十、甚至上百年的时间，这对艾斯来说, 就得不偿失了。 亡灵领主培根道：“那我们必须让中心城的骑士团主动出击？” 攻城战打响, 中心城必然变成一片狼藉。 阿诺德将军：“中心城的城墙可以抵抗数位巫妖同时攻击, 他们不会放弃天然的优势，出城跟我们作战的。” 议事大厅里陷入沉默。 片刻后, 艾斯问道：“有多少亡灵生物主动离开中心城？” “我们向中心城宣战后，平均每天有数万骷髅离开。”阿诺德将军道。对于一个数百万骷髅的大城，当时离开的骷髅还不足十分之一，“20天前中心城城门关闭了，就是城中有无心作战的骷髅，这个时候应该也被强制签订了契约。” 阿诺德将军：“我们得到消息，这20天中心城开放了城中的小死灵海。”他们将要面对的是数百万实力强大、背水一战的骷髅。 “没有任何契约是不可逆的。”艾斯道。 在场的，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都在亡界生活了数百年，他们一直是靠契约、恐惧治理城池。艾斯的话虽然跟他们长久以来的想法相悖，但他们只是恭敬地低下头，没有反驳。在艾斯身上他们见证太多的奇迹，他们甚至有种迷信，所有艾斯想做的事都会成真。 “不违抗命令与忠诚之间还有很长的距离。”这句话，阿诺德将军不是第一次说了。以往他是劝诫艾斯的，但现在，这句话同样适用中心城。 艾斯假想自己是魔法岛，“中心城的骑士团不会龟缩不出的。从中心城建立以来，他们就是亡界最强大的骑士团。他们若是退缩了，现在看来影响无所谓，长久以后，对他们声望的影响很大。而且他们有魔法岛做后盾，不要低估他们的傲慢。” 亡灵领主培根：“如果我们可以正面击败中心城骑士团，那我们又有什么办法突破中心城的城墙？” 在灰蒙蒙的天下，艾斯碧色的眼睛变成了近乎黑色的墨绿，他的视线从小模型上移开，望向鬼泣城北方的中心城，“绝对的实力。” 唯有绝对的实力可以征服中心城，建立新的秩序。 …… 决战的那天，亡界的天是黑沉沉的。初见时它像个巨大的、黑色的怪兽的巨口，在亡界待久了，才知道，这天永远如此。它不会因为亡界的兴盛变得斑斓，也不会因为亡界的衰败变得陈旧。无论这个位面如何，它只有深灰和黑色，单调而乏味。 很多亡灵生物日复一日的游荡在荒野上，等待元素风暴降临，它们会被撕裂灵魂，变成更碎片、更未知的存在。运气好的亡灵生物，他们会熬过几次元素风暴，吞噬其它亡灵的碎末，变得更强大。但他们能感受到的、能拥有的，还是那些乏味的东西。 所有亡灵生物都这样想。他们的神志在穿越亡界大门时、在漫长的时光里，变得模糊不清。他们活着却像是死了。 直到那个人出现。 黑色的斗篷猎猎作响，白骨法杖出现在艾斯的左手。阿诺德将军出现在艾斯的身边，“可惜时间不够，他们只完成了最基础的训练。”阿诺德将军指的自然是死灵骑士团。 在阿诺德将军看来，君王应该待在后方，有将领们上前线就足够了。而且死灵骑士团，他们创建的时间实在太短了。 “我只坐在那里，等待战斗的结果吗？不。”艾斯道：“而且死灵骑士团建立后，我有种感觉，我与他们心意相通。就像通灵者。” 安吉拉就是通灵者。当初，艾斯让安吉拉学习亡灵魔法，就是因为她的这个天赋。然而，安吉拉突破四级亡灵法师，她每次能沟通的亡灵生物也不超过十个。 艾斯却不同。他不能感觉到每个骷髅骑士具体的想法，但能感觉到他们胸腔中熊熊的战意，能感受到他们本身强大的实力。所向披靡的战意，愿意服从所有命令的信任，就好像是支千锤百炼的军队。 “有时候，强大的信念能转化为真实的战力。”死灵骑士团如臂使指，艾斯喜欢这种尽在掌握中的感觉。所有的战略意图他都了然于心，没有谁替代他在这场战役中的作用，“我信任他们，就像他们信任我。” “走！”艾斯冷冷的声音回荡在鬼泣城的上空。艾斯坐上白骨制成的撵，死灵骑士团最先离开鬼泣城。 阿诺德将军目送死灵骑士团出城，他又看向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鬼泣骑士团团长，“记住你们的任务。”说完，阿诺德将军整个人呈大字跳下城墙。 须臾，永夜骑士团的所有骷髅骑士都出现在鬼泣城城外，平静的，沉默的，像是他们在荒野上等待的漫长的时光，那样的没有声息。在无数次希望与绝望后，再多的荣耀，再多的浮华，也与飞灰没有区别。因为他们的心中已经有了归属，因为他们已经找到了真正的君王。 阿诺德将军：“去看看，亡界最强大的骑士团是什么样的。” 没有人回答阿诺德将军，阿诺德将军也习惯了身边的死寂。无需言语，因为他们都相信，他们的殿下会君临整个亡界。而这一天不远了。永夜城所有的骷髅骑士都消失在了地平线。 亡灵领主培根站在城垛上，扫了眼鬼泣城，“我们都走了，鬼泣城怎么办？”这个刚刚收服的城池，还是有不少隐患的。 鬼泣骑士团团长，“如果有骷髅叛乱，等我们回来，杀了就是。” 如果他们败在中心城骑士团手下，暂时地守住鬼泣城又有什么用？相反，若他们胜利了，整个亡界都会成为殿下的囊中之物，何况鬼泣城。 “也是。”亡灵领主培根瞬移到鬼泣城的城门边，培根骑士团的骷髅骑士早已等候在那里，亡灵领主里根依旧默默地跟着他。 亡灵领主培根看着瞬移到他身边的鬼泣骑士团团长，道：“我们也走吧。” 这场吸引亡界所有城池甚至魔法岛的战役，一触即发。 第110章 中心城VS永夜城 艾斯坐在亡灵撵上, 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护在亡灵撵四周。骷髅马不断地嘶鸣，时不时的有骷髅马撞到一起，要不是死灵骑士团的大多骷髅骑士个体实力不弱。这个时候死灵骑士团会溃败得更惨烈。 死灵骑士团还没有到中心城的时候，就遇上了埋伏的中心城的骑士团。整整二十个骑士团, 总数量超过15万骷髅骑士, 中心城真的倾城出动了, 所有有战力、可以强行契约的骷髅骑士都被派了出来。 领头的是个出身魔法岛的剑圣。那剑圣看起来像个铁匠, 只穿着一条褐色的短裤, 赤裸着上身, 手上拿着个大铁锤子。在亡界, 普通的战马也无法生存, 那剑圣没有骑马, 就赤着双脚踩在大地上，追着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跑。 那着铁锤的剑圣不仅对死灵骑士团有莫大的威胁，对他身后的、来自中心城的骷髅骑士也是极其可怕的存在, 他的性格极其的暴躁，“上啊！你们这群胆小鬼！懦夫！” 随着他大声的叱骂, 他手中的铁锤高高的扬起，直至冲出他的桎梏。铁锤出现在中心城的骷髅团最后, 把跑在最后的骑士砍倒下骷髅马。长久地待在亡界, 让剑圣清楚地了解骷髅骑士的弱点, 他的铁锤挥过的地方，数十朵灵魂之火被劈成两瓣、四瓣、八瓣、十六瓣。 直至再也看不见。 不管死灵骑士团, 还是中心城的骑士团的骷髅骑士, 都在消散的威胁下加快了速度。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都朝南逃去, 只要通过鬼泣森林，就是鬼泣城。 城墙可以阻挡中心城的20个骷髅骑士团与15万骷髅骑士。 铁锤剑圣当然不会让死灵骑士团如愿。 他褐色的眼睛从死灵骑士团里找到那架白骨制成的、华丽的撵车, 他自言自语道：“呵。把永夜城城主抓到送回魔法岛，应该值一瓶魔法泉水。” 想到永夜城、鬼泣城、培根城、里根城四大城池，铁锤剑圣不满道：“这样孱弱的亡灵法师也能挣下这样的家业。” 在剑圣看来，圣阶以下，皆为蝼蚁。 铁锤剑圣当然看不上亡界的城池，亡界要什么没什么。就是现世常见的水果，在亡界也是奢侈品，只有巫妖可以品尝。铁锤剑圣在魔法岛也不是受重视的人物，不然不会被发配到亡界来，亡界的所有元素都带着暗黑属性，对魔导士、剑圣的修炼没有半点好处。 但是，他看着就不爽。 铁锤剑圣看着永夜城城主，就是在这样的大战中，也不妨碍永夜城城主坐在白骨撵车里。铁锤剑圣想到魔法岛的那群小孩，他们因为被魔法岛岛主看中，从小精细地养着。他只是杀了一个特别不懂规矩的，就不得不来亡界，若是那群该死的小孩中有人突破圣阶，他再不会有回去的机会。 “谁能擒住永夜城城主，赐予冥币100万！小死灵海的别墅！”铁锤剑圣喊道。这样的价码，在亡界也是少见的。顿时，中心城的骑士团半死不活的骷髅骑士们主动地朝白骨撵车压了去。铁锤剑圣想到，他能借押送永夜城城主的名义回趟魔法岛，就不由心情舒畅。 圣阶是完全不同的战力。艾斯可以跨级挑战亡灵领主培根，却不可能挡住圣阶。就是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鬼泣骑士团团长联手都不可能。阿诺德将军或许可以，但阿诺德将军本来就不是普通的九级强者。 死灵骑士团压力大增。 白骨撵车上，艾斯的神态没有铁锤剑圣想象得那样仓惶。白骨撵车平稳得不可思议。而在无数白骨碰撞的声音里，在这犹如交响乐的盛典里，艾斯的手架在白骨撵车上，他的手托着下巴，像个沉思者。 杀死中心城的骷髅骑士后，不知道有没有多余的魔力复活他们。 还是不复活他们了。亡界每分每秒在诞生新的亡灵，位面能承受的亡灵生物却是有数的，到时候，麻烦的还是他。 做出决定后，艾斯似睡非睡的眼睛慢慢睁开，他墨绿色的眼睛里倒映出的无数光秃秃的树，只有枝丫，没有树叶。 这里是鬼泣森林，万鬼哭嚎的地方。 “终于到了。” …… 在中心城不远的地方有个土坡。土坡下是两个亡界鼎鼎大名的骷髅骑士团，中心城骑士团与永夜骑士团。 中心城骑士团的原身是中心城的城卫兵，因为特殊的地理位置，中心城常常是其他亡灵领主攻打的目标，中心城的骑士团常常被打尽，城主也几经转换，而中心城的城卫兵每天要面对数场战役，多的时候甚至有十数场。在抵挡了无数骷髅骑士团，在中心城的城主从来是被暗杀、从不在战场上被正面击败后，中心城5000城卫兵被称作中心城骑士团，不败的骑士团。 永夜骑士团，另一个出现至今不败的骑士团。若论历史，永夜骑士团的历史不比中心城骑士团短暂，只是名声不显。永夜骑士团一直占据南方的荒野，他们默默地潜伏着，没有亡灵知道他们在做什么。直到永夜城城主，永夜骑士团认定的君王出现。 在两军对垒的地方，中心城原来的守城官，现在的中心城骑士团的团长，他手执长枪，看着面前肃穆的骑士团，平静道：“魔法岛已经给出启示，你们效忠的人，不是真正的君王。” 永夜骑士团、阿诺德将军都听到了中心城骑士团团长的话，但没有骷髅出现异动。 “难道我们是根据预言选定君王的吗？”阿诺德将军道：“不，你们不会懂。你们不在乎你们的城主是谁，你们只是保护冰冷的城市。” “你们的城主死了，你们就再选下个城主，你们不会懂我们的信仰。”阿诺德将军举起手中的剑。他身后，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也举起剑。 “我见过太多不愿意相信事实的人。你们也不会是例外。”中心城骑士团的团长说完，中心城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就跟随他们的团长冲了过去。 …… 魔法岛在亡界的圣阶有两位。铁锤剑圣追着艾斯去了鬼泣森林，圆月剑圣驻守中心城。圆月剑圣褐发褐眸，看起来年纪不大，青年模样，不过表象很难用来判断圣阶的实际年龄，他背上背着弯刀，刀身状若弯月。 这会儿圆月剑圣站在城垛上，看着鬼泣骑士团、培根骑士团、里根骑士团像三条河流交汇到中心城的城下。 圆月剑圣沉声道：“轻妄！” 这场战役，不仅聚集了整个亡界的目光，魔法岛也在关注。中心城早已知道永夜城攻城的目的，不就为了中心城的传送阵？ 不能破坏中心城的传送阵，又要攻下中心城？ 圆月剑圣想，哪怕是魔法岛也要准备半打圣阶，才可能攻下中心城。永夜城根本不会有这样的实力。 可战场上的场景不会以圆月剑圣的想法改变。最先有变化的是里根骑士团，里根骑士团的骷髅骑士突然全部散倒在地上，他们的灵魂之火附在他们的白骨上，然后，这些白骨重新组合，变成一个异常高大的白色骷髅。那新出现的白色骷髅极高、快有大半个城墙那么高。 亡灵领主里根则瞬移到新的、巨型白色骷髅的头骨处。然后，那大骷髅像真的复活了，大骷髅拿着个巨大的棍子直接撞击了城门。 中心城的城门被撞得嘣嘣嘣响。 中心城守城的骷髅立刻往城下丢巨石，实力强大的骷髅还会往下边丢火种，但大多骷髅可不敢。火种不仅对攻城的骷髅是种伤害，对守城的骷髅也是，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攻城战的时候，敌方有巨型骷髅，是守城的骷髅最厌烦的。只是巨型骷髅是非常的罕见的魔法，不仅很少有亡灵生物有记录这个咒语的魔法书，就是骑士团的团长要与骷髅骑士共同修炼数十年，也让大多数亡灵生物望而却步。所以，在亡界，巨型骷髅是很少见的。 不过，圆月剑圣的运气不怎么好。 很快，培根骑士团也散倒在地上，化作巨型骷髅，协助亡灵领主里根共同攻城。 圆月剑圣的面色变得严肃了些，九级亡灵领主主导的巨型骷髅有接近圣阶的实力。可就算永夜城掌握了这个魔法，鬼泣骑士团成立不过数月，他们定是不会的。 这只能给中心城带来困扰。 若他们以为这样就攻破中心城，也太天真了！ 鬼泣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在城墙上架上云梯，试图攀上城垛，不断的有白骨落下，就又有新的骷髅骑士往上爬。亡灵生物不同于活人，高空的坠落是杀不死他们的。 骷髅骑士掉落到城脚，只会散架，复原有些麻烦罢了。 守城方的优势完全没有想象得大。 然而，中心城是百万骷髅的大城，城内所有骷髅拿上武器，都是可以战斗的。就是没有武器，拆几个骷髅也就有了。 按照道理，中心城还是稳操胜券的。 尽管如此，圆月剑圣心里依旧泛起不安。 圆月剑圣站在城垛上，没有立即加入战斗。他想到，永夜城的赢面微不可计，就是永夜城与其他骷髅骑士团有协议，还会有其他骷髅骑士团加入战斗，他们现在的数量再翻上一倍，他们也不能攻破中心城。 没有人会发动必输的战争。 永夜城的杀手锏究竟是什么？ 圆月剑圣还没有想到，他就看到在云梯和不断摔落的骷髅骑士后，在两个巨型骷髅后，鬼泣骑士团的团长还站在那里。这个出身永夜骑士团，永夜城真正嫡系的骷髅骑士毫无动静。 看到圆盾剑圣望过来，鬼泣骑士团的团长骨头嘎吱嘎吱的作响。如果他身上的血肉还没有掉干净，如果他还能用面部表情表达他的情绪，圆盾剑圣会看到个阴森的笑。 圆盾剑圣突然感到心悸。 圆盾剑圣感到中心城四方相继升起了强大的、不可匹敌的气势，比大多数圣阶都要强大的威压。因为普通圣阶在亡界只能发挥七成的实力，暗黑元素的存在也让他们魔力恢复缓慢，所以魔法岛派来亡界的，多是剑圣，少有魔导士。 然而这样的气势，绝对不是普通圣阶能发挥的，除非是…… 南方巫妖英格索尔。 北方巫妖…… 东方巫妖…… 西方巫妖…… 有四位巫妖分别悬立在中心城的四角，不同于其他的亡灵生物，他们有着与人类相差无几的皮肤，嫣红的嘴唇，灵动的眼眸。他们或举着弓箭，或举着法杖、锁链、长剑，他们手上的武器同样对上中心城。 圆月剑圣想到，他刚刚到中心城的时候，中心城的老骷髅告诉他，中心城是东南西北四位巫妖根据骷髅王的建城图纸建立的，因为这里是亡界对现世最适合建立单向传送阵的地方。 骷髅王的建城图纸，四位巫妖的联手，这座城不可能被破去。 可若是建城的巫妖、又同时掌握这座城的图纸，他们会毫无把握来这里吗？ 圆月剑圣最后的念头是，永夜城是用什么让四位巫妖参加这场战争？巫妖们是与永夜城达成协议，护卫永夜城吗？如果是这样的话，魔法岛在亡界再也不能来去自如。 鬼泣骑士团的团长看着中心城的城墙轰然倒塌。 在铺天盖地的烟尘中，鬼泣骑士团的团长看到四束黑光，分别来自四位巫妖大人。他想到艾斯殿下对阿诺德将军说的，“亡界没有共同抵御外敌，是因为魔法岛没有真正侵犯过他们的利益，也是因为以前他们没有共同的利益。” “但很快，他们就要有了。” 第111章 纵横亡界 铁锤剑圣带着中心城的骷髅骑士团追到鬼泣森林就失去了艾斯的踪影。 鬼泣森林是亡界少有的树木繁多的地方。光秃秃的树丫交缠着, 遮蔽了天空，也遮蔽了前路。铁锤剑圣快速地在鬼泣森林穿行，想要找到艾斯的白骨撵车，但非常奇怪的是, 不仅艾斯, 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他也很少见到了。 “该死的。”铁锤剑圣第二次踏上某条路的时候, 他就明白, “这里有魔法阵。” 死灵骑士团或者永夜城必然有个实力不凡的阵法大师。铁锤剑圣想到永夜城的规模不下于中心城, 永夜城又不可能像中心城那样有四位巫妖协助建设, 就明白这位阵法师的可怕, 也明白自己大意了。 铁锤剑圣喃喃道：“可如果你们以为这就能困住我？” 铁锤剑圣毕竟是圣阶, 活了百来年, 又多在魔法岛上，每日遇见的都是当世最有才华的人，他的眼界开阔是其他人不可想象的。铁锤剑圣环顾四周, 很快明白了这个魔法阵的作用。 这个魔法阵建在鬼泣森林下，它通过移动鬼泣树, 把这里建成了迷宫，作用在于困住里面的亡灵生物。但魔法阵里的魔晶会消耗完, 中心城的骷髅骑士总能走出去。 铁锤剑圣可不打算等那么久。铁锤剑圣想明白后, 直接挥舞手上的铁锤, 把铁锤挥出道道幻影，随着他手起手落, 大片大片的鬼泣树倒下。铁锤剑圣不懂阵法的原理, 但他可以以力破法。 鬼泣森林广袤, 但铁锤剑圣这样动作，这森林很快要变成无数树桩。 就在这时, 铁锤剑圣感觉心中有什么东西划过，虽然铁锤剑圣现在看起来疯魔了，只知道砍树，但鬼泣森林的任何事都瞒不过他。 他停住脚步，紧握手上的铁锤，朝四周看去。 这是他终生都无法忘却的一幕。白色的阴火从地底升起，它们如同潜伏在暗处的蟒蛇，又如同火山喷发出的岩浆，又不引人注目，又威力极大，无尽的骷髅骑士连惨叫声都没有，就被这白色的火舌吞噬了。 没有魂晶，没有魂火，什么也没有留下。 亡界，原本是活人的地狱，此刻，它却变成了死人的地狱。 这大范围的阴火还没烧到铁锤剑圣边上，就远远避开了。阴火像是有灵识、懂得吉凶。哪怕铁锤剑圣的裤脚都没有被沾上丁点火星，也无关大局了，因为中心城骷髅骑士的数量太多，他救不了他们，他只能看着，看着他们死亡，看着这场战争的结局。 无能为力。 …… “殿下。”鬼泣骑士团的团长从北方而来，当他看到白色的撵车恭敬地单膝跪下。不同于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还有后来追随永夜城城主的高级亡灵生物，出身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对艾斯的尊敬、忠诚是刻在骨子里、刻在灵魂里的。 艾斯望着鬼泣森林的火海。鬼泣树在阴火的燃烧下，变成了漆黑的焦木，但阴火对它们不像对骷髅骑士有那么大的伤害。 这样大范围的魔法虽然需要提前布置，用掉大量魔晶，但它造成的伤害不亚于禁咒。 然而，艾斯做下决定，不到生死存亡，不再用它。有些力量太过强大，却容易影响心神。即使如此，艾斯也感觉他的心在变得越来越冰，越来越硬。 艾斯望向鬼泣骑士团的团长，问道：“中心城如何了？” 鬼泣骑士团的团长：“我们的骷髅骑士已经接管了中心城，原本住在中心城的骷髅想离开的都让他们离开了。”虽然中间可能混着魔法岛的间谍，但不管艾斯，还是其他人都不在意。失去了中心城，这些间谍在亡界寸步难行，就算他们掌握了什么秘密，也难传回魔法岛。 当然，大多数亡灵生物没什么忠诚可言。 鬼泣骑士团的团长：“巫妖大人们按照方位已经划分好小死灵海的归属了。”中心城除了传送阵，最大的财富就是小死灵海。 按照道理，小死灵海应该由巫妖们、永夜城五方均分，巫妖大人们这样的做法就是不把永夜城放在眼里了。 艾斯对此倒不太在意，不管是对巫妖，还是对他们，小死灵海的作用都有限。只有亡灵领主们才会对小死灵海争得头破血流，而这场战争过后，不说其它的，至少亡界的南面完全掌握在艾斯的手里了。 “让他们去吧。”艾斯又问道：“永夜骑士团、阿诺德将军如何了？” 鬼泣骑士团的团长有些担心，“还没有消息传来。” 艾斯倒是非常相信阿诺德将军，从他们相逢至今，还没有阿诺德将军战胜不了的敌人。中心城骑士团也不例外。 艾斯道：“让里根带着骑士团过来，其他骷髅就算了，不要让铁锤剑圣跑了。” 然后，艾斯带着死灵骑士团往中心城的方向去了。 这次战争真正的果实还是要靠战后的谈判来瓜分。 …… 中心城边上的小土坡。 巫妖英格索尔看着飘扬在小土坡上的三色堇旗帜，走到老友身边，“很有趣了。现世的旗帜还会在亡界飘扬。我还以为，你对这个帝国恨之入骨呢。” 这场战争过后，小土坡又矮了不少。地面也变得坑坑洼洼的，不远处还多了个深坑，里面是垒起来的白骨，不少白骨上有明显的刀伤、箭伤，可见战斗的惨烈。 巫妖英格索尔走向阿诺德将军的时候，有意无意的，也踢到、踩到不少白骨。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不敢斥责巫妖英格索尔大人，只是小心翼翼地把破碎的魂晶收拢起来，这些魂晶属于他们的同伴。到时候，阿诺德将军把魂晶带给艾斯殿下，艾斯殿下会重新聚拢消散的永夜骑士团骷髅骑士的魂魄。 阿诺德将军没在意巫妖英格索尔的调笑，平静道：“殿下毕竟是三色堇的血脉。” 巫妖英格索尔：“我看艾斯自己也不大在意这个。可能是因为他的经历？” 巫妖英格索尔想到艾斯从小被养在诺依曼家族，还有他平常的行事作风，觉得艾斯不太像会在意血统的人。而且使用三色堇的旗帜，继承三色堇的血脉…… 不能说艾斯不想成为三色堇帝国的君王，极少有男人没有这样的野心。但想到这数千年来，围绕帝位发生的那些可悲可叹的故事，想到面临麻烦时，艾斯的表情，巫妖英格索尔不由在心里对艾斯的选择打个问号。 阿诺德将军：“难道帝国还有比殿下更好的选择吗？” 死人知道的秘密永远比活人多。 亡界的消息向来灵通，在阿诺德将军看来，三色堇帝国现在的王子没有哪个特别优秀，而且有艾斯殿下在边上，路德维希四世眼睛只要不是瞎的，不可能对艾斯殿下的优秀视而不见。 巫妖英格索尔完全了解老友在想什么，“是，你的殿下仁慈而又聪慧。如果有人没有选择他，肯定是那个人脑子有问题。可是阿诺德你有没有想过，艾斯如果成为三色堇帝国的君王，永夜城骑士团怎么办？永夜骑士团怎么办？” 会成为被效忠的君主抛弃的小可怜。 阿诺德将军凉凉地看向老友，“人的寿命是有限的，亡灵的时间是无限的。殿下在现世的时间，我会替殿下守好永夜城。” 永夜骑士团的骷髅骑士打扫好了战场，阿诺德将军带着他们前往中心城，其他巫妖还在那里等着。 巫妖英格索尔还站在土坡上，他的边上是三色堇的旗帜，有风吹过，他长长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又肆意，他碧绿色的眼眸蕴含着无限的生机，让人想到冬雪化尽后的春芽，这是亡界见不到的风光。 阿诺德，你确定你的殿下会喜欢这了无生机的地方吗？ “阿诺德，要不要跟我打赌，就是三色堇亲手递上王冠，艾斯也不会成为他们的君王。” …… 中心城是围绕小死灵海建的城。 这是亡界最大的小死灵海，也是多数亡灵生物知道的小死灵海。但没有人敢打它的主意，因为亡界最强大的骑士团守护这里，魔法岛又不间断地派圣阶过来。 但很少有亡灵知道，小死灵海的中间有个小岛。岛上没什么特别的，就是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特别多，很少有亡灵生物不喜欢这里。 小岛上有个木头做的、巨大的圆桌。 艾斯到达的时候，圆桌边上已经有四个“人”坐在那里了。不同于大多数亡灵生物，巫妖从外表上已经和活人毫无差别，他们有心跳、有体温，连血肉和汗毛都是真实的。 只是他们身上还掩饰不去浓郁的、不属于活人的暗黑元素。 当艾斯带着比尔出现在圆桌边上，三位陌生的巫妖都好奇地打量艾斯，尤其是艾斯左手的白骨法杖，骷髅王用自己肋骨做成的法杖。 只有巫妖英格索尔把视线转向比尔，艾斯与他已经很熟悉了。但巫妖英格索尔也没有想到，他也有看走眼的时候，竟然没有注意到艾斯凿了魔法岛魔法药剂师的墙角。 出于对巫妖们的尊敬，上了小岛后，艾斯就放下了头上的斗篷。巫妖们的眼睛里不由闪现出诧异，这是他们第一次见到艾斯。外表会骗人，根骨却不会，艾斯的年纪绝对不超过20。 相对他们的年纪，艾斯无疑非常年轻。 但在面对这个位面最有权势、也最强大的存在时，艾斯毫不拘谨怯懦，他自然而然地坐到圆桌边最后剩下的位置上。不过除了巫妖英格索尔，其他人不免怀疑艾斯强作镇定。 比尔站在艾斯的身后，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几个普通冥石做成的酒杯，分别放到几位巫妖的面前。 这时，其他几位巫妖才注意到比尔。 东方巫妖英格丽德，她是几位巫妖里唯一的女性。英格丽德肤色偏黄，有双妩媚的、水灵灵的大眼睛，就是鼻子有些塌，不太符合现下的审美。但作为亡界最为出色的女性亡灵，英格丽德绝对有骄傲的资本。 巫妖英格丽德的视线从冥石做的酒杯移到比尔的脸上，朝他笑了笑。巫妖英格丽德性格不算好，平常对自己城池里的亡灵生物都是颐指气使的，但对强者，她的态度还是不错的。哪怕比尔是在端茶倒水。 比尔的动作犹如行云流水，给几位巫妖的酒杯斟上了金色的液体。 浅金色的液体里有金色的小珠子上下漂浮，在这黑沉沉的天空下，像是星辰闪闪发光。 巫妖英格丽德原本还想着亡界的格局，骷髅王至今不可知的墓地，魔法岛的计谋……在看到酒杯里的金色液体时，她被蛊惑似的把手伸向冥石做的酒杯。灵魂的感觉不会错，这金色的液体对她的灵魂有莫大的好处，甚至蕴含了更高深了的道。 直到巫妖英格丽德的手指碰上冰凉的酒杯，她才清醒过来，她看向圆桌边的另外三位巫妖。西方、北方巫妖看着酒杯的神色莫测，巫妖英格索尔嘴角微勾，神情倒是似笑非笑。 巫妖英格索尔拿起酒杯，饮尽了里面的星辰药剂。 艾斯拿过自己面前的酒杯，也浅浅尝了些。艾斯平静道：“诸位大人，我们不边喝边说吗？” 艾斯还是初上小岛时的态度，但这个时候，没有人觉得他装模作样了。 巫妖英格丽德的手指沾过星辰药剂，又轻碰丁香小舌，“亡界现星辰，原来如此。”她朝艾斯笑了笑，眼角眉梢皆带风情，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可惜永夜城其势已成。不然的话。” 艾斯实事求是道：“不然的话，有魔法岛在，也轮不上你们。” 直到这时，这场谈话的主动权才到了艾斯手上。 …… 魔法岛。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站在魔法岛的南边，面对着大海。海面上，除了倒映了柔和的、玉盘般的圆月，还有数十朵银莲，这场景如梦如幻，美得不似人间。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完全不为眼前的景色所动，再美妙的、再壮丽的也只是他独自欣赏。 不过今天似乎有所不同。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侧过头去，望向某个方向，他的声音犹如大提琴，低沉又悦耳，“岛主。” “你又在这里。”沙滩上没有人出现，却有个苍老的声音响起，“最近那里还平静。如果你想回大陆，尽可以回去。” “太迟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缓慢地摇了摇头。 魔法岛的岛主没有再说。很多事情，其他人说再多都无用。 就在这时，海面上升起巨大的镜像，如果阿诺德将军在这里，定能认出这是中心城小土坡的战场。镜像里，快进的形式展现出了整场战斗。 “圆月战死，铁锤被俘。” “预言里说的所有事情，这些年都发生了。” 第112章 公主的新恋情 中心城小死灵海上的谈判结束已经是三天后了。 面对重要的利益, 平常对各种俗事相当不耐的巫妖大人们也争得面红耳赤。因为所有人都清楚，这会确定亡界之后百年、甚至上千年的势力分布。 在魔法岛、两大帝国都不知道的时候，亡界的格局悄然转变。 谈判结束，艾斯打算回帝都。巫妖们会联手改变永夜城的暗黑属性、光明属性魔法元素的分布, 用于培育魔药, 等材料再次收集齐, 比尔会重新炼制星辰药剂。 艾斯也必须回去, 通过凯撒商会收集巫妖大人们需要用的物品。这项工作原本是魔法岛的, 现在永夜城不得不接手。 阿诺德将军还在维护中心城的治安, 巫妖英格索尔大人送艾斯出了中心城。为了防止亡灵生物被卷入现世的大门, 艾斯会避免在城内打开现世的大门。 艾斯淡淡瞥了巫妖英格索尔, “大人不用送我。” 巫妖英格索尔笑了下, “我有句话对殿下说。” 在荒凉的旷野上，有风吹起砂砾和枯枝，这风在旷野上已经吹了上千上万年, 它见证了骷髅王的降临与湮灭，又见证了中心城的崛起与衰败。它将继续吹下去, 长长久久地盘旋在这片旷野上，直到位面消逝。 艾斯与巫妖英格索尔对视, 在今天之前, 艾斯面对巫妖英格索尔, 还是仰视的，但在不久的以后, 这样的情况会反过来。不知为何, 巫妖英格索尔比艾斯更有信心, 这天会比他们想象得更快到来。 “殿下，不要让阿诺德的执念成为您的执念, 请按照您想走的路坚定地走下去吧。”巫妖英格索尔朝艾斯鞠了一躬，转身离开。 艾斯目送他重新回到中心城，也跟着返回了现世。 …… 艾斯回到帝都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了。 使团驻地，有美丽的蝴蝶停在使团驻地的花卉上，少女的裙摆轻快地飞扬起来。 充满文艺气息的少年从花圃里挑出最美丽的鲜花，插在少女的发髻上。少女的脸颊渐渐染上红晕，娇羞地低下头。 这是艾斯刚到使团驻地时看到的场景。 少年少女的眼眸中除了漫天的春景就是浓浓的情谊。不过当少女越过情郎的肩膀看到艾斯的时候，她甜蜜的眼睛闪过错愕，脸上也出现微微的窘迫，但少女犹豫了下，还是踌躇地走了过来。 少女：“诺依曼，谢谢你之前为我做的。在那件事发生以后，你是我最大的安慰，我不知道该怎么诉说我的感谢。如果不是遇上了巴塞洛缪，我可能会爱上你。但是现在不可能了，我无法想象有人会巴塞洛缪在我生命里占据更重的位置。你是个好人，你会找到真正喜欢你的人的。” 被发了好人卡的艾斯：震惊.JPG “不是。”等到两人走远，艾斯才回过神来，看向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边的诺欧，“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诺欧淡淡道：“大概两个月前。就在你上次来使团驻地后不久。” 艾斯抓狂道：“不是，你们都知道？！为什么没有人阻止他们？！” 刚刚走远的女孩，同时也是帝都疯传的艾斯的“爱慕对象”——芬芙儿公主。 送花给芬芙儿公主鲜花，看起来与芬芙儿公主互有情谊的少年则是巴塞洛缪·凯撒，芬格帝国这次带队的人。 可这两个完全不应该有交集的人是怎么凑到一块的！ 这件事的发展也完全出乎诺欧的意料，“是伯纳黛特邀请芬芙儿公主来使团驻地的。你说你要离开段时间，伯纳黛特以为你为情所困，想让你见见芬芙儿公主。” “可是这些天你完全不知道去哪里了。”当然，因为芬芙儿公主在的缘故，诺欧也没有用心去找。 “芬芙儿公主在使团驻地住了些天，你不在，我们也没有空管她。伯纳黛特无聊了，又带着守护骑士去骑马，去玫瑰城堡参加宴会。”虽然因为艾斯的原因，诺欧希望芬芙儿公主早点出嫁，最好离帝都远远的，但巴塞洛缪·凯撒绝对不是个好人选，“谁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就认识了。”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凯撒。 刚刚失恋的少女，遇上了充满异域风情、颇有才华的少年，对方还特别温柔、善解人意，发生点罗曼蒂克的事再正常不过了。 巴塞洛缪·凯撒看起来也被芬芙儿公主的美貌、单纯俘获了。 两人双双陷入了爱河。 艾斯心里有些责怪诺欧，不管怎么说，芬芙儿公主都是他血缘上的妹妹，他没法看她跳下火坑，他有些气愤，“芬芙儿公主不懂这意味什么，难道你们也不懂吗？” 三色堇帝国唯一适龄的公主，芬芙儿公主的婚姻不可避免的会带上政治色彩。 原本，芬芙儿公主选中赛克斯，不管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王族的其他成员都是乐见其成的。 赛克斯没有爵位，芬芙儿公主的下嫁不会影响帝国的格局。他又出身魔法岛，是银辉剑圣的独子，本身也潜力非凡，被称为年轻一代最有可能突破圣阶的人，若他与芬芙儿公主结婚，就牢牢地被绑在三色堇帝国的战车上。 但明显，赛克斯风流成性，他这边撩拨了芬芙儿公主，那边又没有与芬芙儿公主成亲的打算。堂堂三色堇帝国的公主当然不会在这棵歪脖子树上吊死，但她无论如何也不该选上巴塞洛缪·凯撒。 巴塞洛缪·凯撒是芬格帝国人，看起来出身不低。他不大可能为了芬芙儿公主留在三色堇帝国，芬芙儿公主嫁到芬格帝国，与和亲又有什么区别？ 三色堇帝国上次往芬格帝国嫁公主能追溯到300年前。 而现在，三色堇帝国的综合国力远远强于芬格帝国，就算是要和亲，也应该是芬格帝国嫁公主过来。而不是把芬芙儿公主送去做人质！ 诺欧无奈道：“这件事非常复杂。”事情发展到这样，也不是诺欧所愿。 “芬芙儿公主是伯纳黛特带来使团驻地的。这件事很多人可以作证，里面能做的文章太多了。而且最开始，芬芙儿公主身边的侍女根本不知道巴塞洛缪·凯撒的身份，后来芬芙儿公主又下了死命令，我们知道的没有你想象的那么早。”诺欧说的是大部分事实。 但还有些事，诺欧没有告诉艾斯。 西本王子对这件事的态度含糊不清。在诺欧提议告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时候，西本王子出面阻止了诺欧，并向芬芙儿公主保证，会达成她的心愿。 芬芙儿公主自然是喜出望外，诺欧也毫无办法。 西本王子做出这个选择并不让人意外。 虽然西本王子与芬芙儿公主关系不坏，但不能说他们有很深切的情义。特别是西本王子和西莉亚王后，他们二人政见不和已久。这些年，西本王子与西莉亚王后的家族数次在朝堂上针锋相对，西本王子是激进派的代表人物，西莉亚王后的家族是保守派的中流砥柱。 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面前对骂也屡见不鲜。 最有名的一件事，就是西本王子与西莉亚王后家族的马车在帝都狭小的官道上遇见了，哪辆马车都不肯后退。最后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硬生生地拆掉了沿街的建筑，让两辆马车并排通行，才停止了这场闹剧。 芬芙儿公主对西本王子是没有什么坏心。但在面对西本王子与西莉亚王后、亚琛王子会做出什么选择，也是不言而喻的。 把芬芙儿公主送去芬格帝国，既能狠狠地伤西莉亚王后的心，对这个女儿，西莉亚王后可是非常宠爱的，有能剪去亚琛王子可能的助力，再交好芬格帝国的人。对西本王子来说，这是个一石三鸟的好计划。 因为伯纳黛特被卷入这件事，诺欧本身又是站在西本王子身边的，对此事也只能缄默不语。 使团驻地的事，诺欧知道，西本王子自然也是清楚的。艾斯理智上明白，“这不知你的错。”他虽然这么对诺欧说，但想到芬芙儿公主眼中的深情，还是有些烦躁。 这件事，归根到底还是赛克斯的错，他如果没有拒绝芬芙儿公主，哪有后面这许多事。 艾斯心里正在乱甩锅的时候，安吉莉卡快速走到艾斯、诺欧面前，“少爷，格林公爵，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赛克斯·里希特到了。他想见你们。” 艾斯、诺欧对视一眼，不知道赛克斯怎么会来使团驻地。 按照道理，赛克斯只听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又因为赛克斯本身的实力、身份，寻常小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不会派他来的。难道陛下已经知道芬芙儿公主的事，让赛克斯带她回去吗？ 艾斯心里又是庆幸，又担心这件事影响到诺欧、伯纳黛特。诺欧也神色严肃。不管怎样，艾斯、诺欧都飞快地赶到了使团驻地的门口。 远远的，艾斯就见到赛克斯长长的银发，还有他身上锃亮的、白色的铠甲，他银色的眼睛神秘而又深邃，俊美得超出人类的想象。看到他，吟游诗人再夸张的乐曲都变得可以理解了，无怪芬芙儿公主会痴迷他。但艾斯想不明白的是，芬芙儿公主怎么又会看上优柔寡断、与赛克斯完全不同的巴塞洛缪·凯撒？ 不过，心情异常烦闷的艾斯，看到赛克斯的盛世美颜，对他又气不起来了。 不过，“格林公爵大人。”在正式场合，赛克斯最先打招呼的肯定是诺欧，虽然之后他也向艾斯点头示意了。 诺欧点点头，“里希特团长。”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虽然只有男爵的爵位，但就是帝国的亲王，都不会小觑他。 “不知道里希特团长突然来使团驻地有什么事？”诺欧问道。 赛克斯：“我受陛下的命令，来颁布一道旨意。” 诺欧皱了皱眉头，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 “应该是件好事吧。”赛克斯看了看艾斯闷闷不乐的神情，笑道：“陛下打算派格林公爵与艾斯学者出使芬格帝国。这可是不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差事，格林公爵如此受陛下信任，未来不可限量啊。” 诺欧怔住了，这是他完全没有想到的。 第113章 “童话”爱情 赛克斯走后, 诺欧发现艾斯还盯着那纸任命书，关心道：“怎么了？” 艾斯有点恍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什么样的人？”诺欧脸上闪过诧异，艾斯不等他回答, 又道：“没事。我就是随便问问。” 尽管诺欧不知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何会选择他, 他还是宽慰艾斯, “使团派学者是常有的事, 不要想多。” 如果没有阿诺德将军的话, 艾斯的确不会想多。 但现在…… 诺欧：“在使团离开帝都前,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西莉亚王后都会来送行, 到时候就会见到了。”当然, 如果艾斯没有逃宫廷宴会, 更早的时候，他就能见到陛下了。 看起来，艾斯不再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了, “也是。” 可让艾斯、诺欧没有想到的是，使团的准备工作完成了七七八八, 与芬格帝国的对接工作也已经做好。王宫里却出现了变故。 芬芙儿公主在使团驻地待的时间太久了。 西莉亚王后思念芬芙儿公主，就派人接了芬芙儿公主回去。 芬芙儿公主原就不是有心计的女孩, 巴塞洛缪·凯撒在帝都待的时间又肉眼可见的减少, 芬芙儿公主自然是焦躁不安、神情不属的。哪有不被西莉亚王后发现的道理。 芬芙儿公主被西莉亚王后禁足, 再没有出现在使团驻地。 艾斯暗暗松了口气。 伯纳黛特却对此不以为然，“西莉亚王后闹出的动静太大了。帝都里有名有姓的人家都知道了。” “芬芙儿公主是与里希特团长有过一段, 但不说她的身份, 就是西莉亚王后教子严苛的名声, 帝都人都是相信芬芙儿公主能够守住贞操。当然，没有人敢相信, 里希特团长敢在王宫里夺走芬芙儿公主的清白。可现在这件事出现，谁不会说芬芙儿公主是个多情的女孩。” 艾斯皱眉，“这件事你怎么知道？” 若是玛丽公主得了这些流言，最多一笑了之。芬芙儿公主这许多年却是循规蹈矩过来的，未必受得了流言蜚语。 伯纳黛特人小鬼大，“在玫瑰城堡，玛丽公主对我们说的。” 玫瑰城堡知道了，这件事距离整个帝都知道的确不远了。 …… 王宫。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召见了玛丽公主，两个人也不知道密谈了什么，玛丽公主见过堂兄后，主动去找了西莉亚王后。 有很多年了，玛丽公主没有与西莉亚王后好好说过话。 其实她们关系不坏，玛丽公主与西莉亚王后还是小女孩的时候，西莉亚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的养女，在安德烈亚斯亲王的封地上陪伴玛丽公主长大。 直到后来，物是人非。 当年寄人篱下的小女孩，已经是这个帝国身份最尊贵的女人。 平整的铜镜上镶嵌金边，柔软的羊毛毯铺满整个卧室，连木桌上摆放的茶具都是芬格帝国最优秀的匠人制作的。不过现在，茶具上有个不小的缺口，可以想象得到，它曾经被狠狠地砸向地面。 坐在木桌边上的女人美丽而有威严。 西莉亚王后黑色的长发柔顺地披在肩膀上，她的眼睛碧蓝澄澈又深邃神秘，这双眼睛太过睿智，能看穿世间的一切。 也是这样清醒的目光才能带来威严。 很少有女人会给人威严感。少女如伯纳黛特是俏皮的，芬芙儿公主是天真的；与西莉亚王后同龄的玛丽公主是风情的，罗斯侯爵夫人是圣洁的，卡洛琳夫人是妩媚的。 西莉亚王后看到玛丽公主来，并不感到意外，“玛丽，很久不见了。” 玛丽公主没有坐到木桌边上，西莉亚王后身边没有其它的位置，她走到边上的软塌上坐下，像没有骨头地倚靠在靠背上。 西莉亚王后自言自语道：“我以为我们不会再见面了。” 玛丽公主完全没有与西莉亚王后叙旧的心情，西莉亚王后有今日，是因为她嫁了个优秀的丈夫。而玛丽公主，从她出生起，就注定不用看任何人的脸色。 玛丽公主：“路德维希堂兄让我来劝劝你。” 西莉亚王后：“怎么？陛下突然关心起他的女儿了。” 玛丽公主没怎么理会西莉亚王后，只是道：“这件事你做错了。我听说芬芙儿向你许诺，巴塞洛缪·凯撒离开帝都，他们就会断了。你不同意。” 西莉亚王后的声音有些尖锐，“我为什么要同意？巴塞洛缪·凯撒故意勾引她，我明明知道了，还要放任他们在一起？！” 在西莉亚王后看来，玛丽公主的提议荒谬至极。她的丈夫，芬芙儿的父亲，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玛丽公主来劝她这个事实，更让她愤怒。以至西莉亚王后有瞬间失去了理智。 玛丽公主冷笑道：“你这样阻止就有用吗？你只会把芬芙儿越推越远，让她往巴塞洛缪·凯撒那里去罢了！” 西莉亚王后摇摇头，手指紧紧地攥紧了茶杯，镇定道：“她是公主，她会遇上更好的男人。这伤心不过是暂时的。” 玛丽公主从软塌上站起来，转身离开了，“西莉亚，你不了解三色堇的王族。” 玛丽公主没有再劝，西莉亚王后无论如何不会同意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凯撒再厮守，哪怕只是让他们告个别。她这样冥顽不灵，玛丽公主说什么都不会有用的。同时，玛丽公主也明白，如果这是芬芙儿公主的劫，芬芙儿公主怎么都是躲不开的。 西莉亚王后看着玛丽公主的背影，眼神晦暗。 她会用尽她所有的力量守护她的掌上明珠。 …… “什么？！”诺欧震惊地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巴塞洛缪·凯撒神色坚定地站在他面前，那个给玫瑰花遮雨，每日里只会跟芬芙儿公主谈情说爱的少年又重复了遍他的要求，“请公爵阁下引荐我去王宫，我想见三色堇帝国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请他允许我向芬芙儿公主求婚。” 诺欧有些艰难地开口，“你刚才说你的身份是？” 诺欧望向帐篷边上站着的芬格帝国队伍里的其他成员， 他们的表情比诺欧绝望十倍百倍，看起来个个生无可恋，对于巴塞洛缪·凯撒的决定，他们看起来倒不惊讶，但也是万般无奈、生无可恋的。从另一方面，这也证明了巴塞洛缪·凯撒话的真实性。 巴塞洛缪·凯撒像是完全不明白他提出的要求有多么不可思议，又会造成多少影响，就像是个门当户对的农户的儿子想向喜欢的女孩提亲，“我的本名叫做巴塞洛缪·芬格，是芬格帝国的王储。我会给芬芙儿提供配得上她身份的盛大的婚礼，会用我所有的生命、热情去爱她。” 诺欧：…… 诺欧用眼神示意了芬格帝国的官员，你们家王子的脑子好像不大好使，他要不要帮着忽悠下。 芬格帝国的官员纷纷两眼望天，像是放弃了治疗。 巴塞洛缪王子用绝食威胁芬格帝国的其他官员，不让他们阻拦他，要向芬芙儿公主求婚。芬格帝国的魔导士自然可以“拦”住巴塞洛缪王子，但在三色堇帝国的领土上，难免不会被诺欧他们发现异样。只得细细地劝说巴塞洛缪王子，等回到芬格帝国，让巴塞洛缪王子的父亲，也就是芬格帝国的陛下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提亲。 这样更显得巴塞洛缪王子对芬芙儿公主的重视。 当然，芬格帝国的陛下会不会同意这门亲事就不在他的考虑范围之内了。 但奇葩王子的脑回路不是芬格帝国的官员能理解的。 “如果西莉亚王后对我的芬芙儿不好怎么办？他们可能会鞭打她，辱骂她……”巴塞洛缪王子陷入了无限的恐惧中。 芬格帝国的官员：…… 芬格帝国的官员：“不会的。芬芙儿公主是三色堇帝国这代唯一的公主。最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莉亚王后的宠爱，他们只是不同意芬芙儿公主见您，绝对不会虐待她的。” 巴塞洛缪王子：“那要是我们还没有回到芬格帝国的首都，我的芬芙儿就被她恶毒的母亲胁迫，不得不嫁给其他人怎么办？” 芬格帝国的官员心里：那最好！ 但面对巴塞洛缪王子，芬格帝国的官员还是好好安慰着，“不会的，西莉亚王后是芬芙儿公主的亲生母亲，会以芬芙儿公主的幸福为重的。芬芙儿公主心里有您，绝对不会嫁给其他人的。” 巴塞洛缪王子：“可是芬芙儿知道我的身份，我明明有能力却不去救她，在她心里我再也不会是英勇的王子了。” “什么？！”虽然巴塞洛缪王子的这句话在芬格帝国的官员看来每个字都是嘲点，但是最重要的是，“不是跟您说了很多遍了吗！不要把您的身份告诉其他人！” 气极了的芬格帝国的官员对巴塞洛缪王子说话也不大恭敬了。 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不是别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芬格帝国的官员狠狠地凶道：“芬芙儿公主还不是您的未婚妻！” 芬格帝国的官员对芬芙儿的信任肯定不会像巴塞洛缪王子那样充足，就算芬芙儿公主像巴塞洛缪王子那样对恋人情根深种。她现在不在使团驻地，又被以睿智闻名的西莉亚王后带走了，很可能瞒不住这个秘密。 到时候，巴塞洛缪王子在三色堇帝国出现了意外。三色堇帝国尽可以说，不知道巴塞洛缪王子的身份，所以没有派来足够的保护。 芬格帝国除非决定跟三色堇帝国开战，不然只得吃这个哑巴亏。 如果这样，还不如公开巴塞洛缪王子的身份，让三色堇帝国多些顾忌。而且巴塞洛缪王子这边还在绝食，饿出个好歹来，他们回芬格帝国同样要受处罚。 …… 直到晚餐的时候，诺欧才把这件事跟艾斯说了。 伯纳黛特在边上，“哇！王子和公主哎！”眼睛里冒着的都是粉红色的泡泡。 诺欧没理她，在知道巴塞洛缪王子的身份后，他又严查了使团驻地的侍从侍女，得出不少有用的信息。诺欧道：“我不得不怀疑，巴塞洛缪王子真的像他表现出来的那样，是个艺术家。” 他是真的忧愁善感、心思敏感、儿女情长。 诺欧不得不带着恶意揣测道：“我甚至觉得，芬格帝国的官员很想巴塞洛缪王子出个意外，他们好换个王储。” 西本王子与巴塞洛缪王子站在一起，就像是大灰狼与小绵羊。很难想象，在芬格帝国现在的陛下驾崩后，巴塞洛缪王子怎样撑起一个庞大的帝国。 艾斯笑道：“王宫里怎么说？” 诺欧：“从皇家近卫骑士团派来了两个大队。明天，我和他们会共同护送巴塞洛缪王子进宫。” 艾斯：“你觉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会答应巴塞洛缪王子的提亲吗？” 诺欧突然从侍者手上拿过一支笔，在自己手心写了两个字，又握住拳头。艾斯笑眯眯地也这般做了。然后他们同时摊开手掌。 诺欧与艾斯相视而笑。 他们手掌上的两个字完全相同，“不会。” 第114章 私奔 巴塞洛缪王子微服来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偶遇芬芙儿公主，他被芬芙儿公主完美的容颜、高贵的气质、善良的品格倾倒，主动暴露他芬格帝国王子的身份，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提亲。 因芬芙儿公主眷恋故乡, 不愿离开,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拒绝了巴塞洛缪王子。 巴塞洛缪王子伤心欲绝, 冲出王宫。当时帝都正值大雨倾盆, 无情的雨水让巴塞洛缪·芬格失去了王子的风度, 狼狈不堪。直到巴塞洛缪王子陷入昏迷, 他都还在念叨芬芙儿公主的名字。 …… 玫瑰城堡里, 艾斯合上手上的纸条, 不可置信道：“这是什么？” 玛丽公主怡然地端起茶杯, 道：“我还以为你知道呢。帝都都传疯了，不用去查都知道，这是西莉亚的招数。既挽回了芬芙儿的名声, 又显得她的宝贝女儿魅力无边。” 艾斯把揉皱了的纸团丢到边上，道：“可这太荒谬了, 会有人信吗？” “还是有大半事实的。”玛丽公主朝艾斯露出个迷人的微笑，轻声道：“不要太相信帝都人的智慧, 特别是对这些八卦的智慧, 哪怕对方是学识渊博的大贵族。” 艾斯叹了口气。对于芬芙儿公主的婚事, 他是毫无发言权的。不过就像玛丽公主说的，西莉亚王后特意放出去的流言还是有大半真实的, 如同艾斯、诺欧预料的,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拒绝了巴塞洛缪王子的提亲, 毫不委婉的、非常肯定的拒绝了。 但击垮巴塞洛缪王子的是芬芙儿公主与他最后的见面。西莉亚王后强迫芬芙儿公主亲手斩断与巴塞洛缪王子的情缘。芬芙儿公主太乖巧了，她甚至想象不出怎样违抗母亲的命令, 面对巴塞洛缪王子，她说了太多违心的话。 巴塞洛缪王子离开王宫的时候，帝都正在下大雨，他回到使团驻地就病倒了。 诺欧、艾斯都去看过。巴塞洛缪王子一直在梦呓，叫芬芙儿公主的名字，就是他们再阴谋论，也不能说巴塞洛缪王子不是真心的。 芬格帝国的官员对艾斯、诺欧当然没有好脸色。但理智上，他们也明白，这件事不是任何人的错。只是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从出生到现在享受了太多的东西，也必须要承担更大的责任。 艾斯耸耸肩，道：“巴塞洛缪王子病了好多天。我只是担心他在使团驻地出事，诺欧会担上责任。” 玛丽公主的笑容高贵迷人，“哦，我可爱的孩子，你总是这么善解人意。不用为你的好友担心，路德维希堂兄有好好关注巴塞洛缪·芬格。不过，你今天特意来玫瑰城堡，是看我独居在这里太寂寞了，来陪我聊八卦吗？” “不是。”艾斯表现得有些踌躇，但还是坚定地表明了他的来意，“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希望拜访芬格帝国的使团早点离开帝都，我们明天早上就要出发。因为使团的人数早就定好了，我身边的侍女不能带去，我想问公主殿下能不能收留她，等我回帝都再带走她。” 玛丽公主眉毛上挑，“我以为你会把人留在格林公爵府。” 艾斯：“我想了很久，没有地方比公主殿下这里更合适。” 艾斯还没有解释这么做的原因，玛丽公主就笑道，“好啊。” 艾斯松了口气，摇了摇手边的铃铛，安吉莉卡慢慢地从门外走到艾斯、玛丽公主面前。安吉莉卡穿了身湖蓝色的长裙，裙子上系了同色的蝴蝶结，除此之外，浑身上下没有任何饰品，看起来朴素极了。 玛丽公主看到安吉莉卡却眼前一亮，这许多年她见过了太多美人，但气质如此纯净的却从未有过。 艾斯示意安吉莉卡，“安吉莉卡，向玛丽公主行礼，我跟随使团出访芬格帝国的时候，你就住在这里。” …… 使团驻地。 诺欧看到艾斯回来，边看侍从收拾东西边道：“我刚刚让人送走伯纳黛特，送她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了，她差不多有十年没回去了。”又转头看向艾斯，道：“其实安吉莉卡可以跟伯纳黛特一起走，相互有个照应。” 艾斯眼睛直愣愣的，大约在想事情，“在玫瑰城堡也很好。卡洛琳夫人在玫瑰城堡住过几年，与玛丽公主关系不错，这个忙玛丽公主还是乐意帮的。” 诺欧：“那你可要小心。玫瑰城堡每年都会成就好些姻缘，安吉莉卡或许会认识某位英俊的骑士，你衷心的侍女可就要飞了。” 诺欧只是说句玩笑话，艾斯却在心里叹气，他宁愿安吉莉卡认识某个没有多大背景的骑士。艾斯没有告诉诺欧安吉莉卡与西本王子的事。除了这件事本身很不可思议外，也不想诺欧为难。 安吉拉曾经试探过安吉莉卡，安吉莉卡似乎有属意的人，但安吉拉并不知道那个人是谁。 虽然安吉莉卡身份不高，但这世，她是陪伴艾斯最久的人。无论是在巴特索登，还是不莱梅城，她都对艾斯很照顾，就像艾斯的亲姐姐。在艾斯看来，安吉莉卡足够配上任何人，哪怕对方是个王子。但不是所有人都能意识到安吉莉卡多么优秀。 在西本王子面前，巨大的身份差距会导致他们的地位失衡。 艾斯希望安吉莉卡有个幸福美满的婚姻，而不是被人没有名分的养在精致的宅院里。艾斯是这样想的，也是这样告诉安吉莉卡的。 玫瑰城堡是艾斯能找到的，最不引人注目、最能保障安吉莉卡安全的地方。玫瑰城堡属于玛丽公主，三色堇王族的成员在那里多少有些顾忌。直到西本王子继承王位，那里都是安全无虞的。 …… 使团离开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那天，帝都的人民都盛装出行，涌上街道，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站在街道的两边，维持秩序，保障使团人员的安全。 使团里，不少强大的骑士骑在高大的骏马上，微笑地向两边的群众挥手致意。 诺欧骑在疾风马上，走在最前面，他得到的欢呼声最多。 然而，格林公爵面若冰霜，看起来毫不亲民，最大胆的女郎也不敢把鲜花丢到他身上。 至于艾斯？更别提了，他还躺在马车里呢。 巴塞洛缪王子身份暴露后，芬格帝国又派来个魔导士，同来的还有个巨大的、奢侈的马车，马车前足足有十六匹骏马。刚好用来给巴塞洛缪王子养病了。 艾斯借着照顾巴塞洛缪王子、给三色堇帝国使团传递消息的名义溜上了马车。 芬格帝国的官员知道艾斯与格林公爵关系好，也没人敢拦他。 芬格帝国的马车比诺欧常用的那辆还要舒适，艾斯坐的地方又宽敞，没多久时间，艾斯就睡着了。事实上，艾斯是在心里推演魔法阵，自从突破七级，艾斯的实力突飞猛进。 等艾斯再睁开眼睛的时候，马车里的其他人都不在了，只巴塞洛缪王子有个穿白色长裙的侍女，侍女有头黑色的长发，发髻上插着白色的羽毛，脸上也蒙着白纱，是芬格帝国女士常见的装扮。 但白羽、白纱都不常出现在侍女身上，多是贵族夫人、贵族小姐。 艾斯不由多观察巴塞洛缪王子身边的侍女两眼。侍女正在给巴塞洛缪王子喂药，前日里生无可恋的王子非常配合的在喝药。 艾斯心里有了想法，这大约真不是侍女，是巴塞洛缪王子在芬格帝国的情人。 都是男人，谁不了解谁。今天，他可以为了心爱的女孩去死，明天他也会爱上新的人。而且她们哪个是新欢还不好说。 艾斯为芬芙儿公主的深情不值，正想下马车。突然，艾斯福灵心至，他转头喊了声，“芬芙儿公主殿下。” “侍女”手上药汤勺掉到了小碗了。 那双望过来的惊惶的碧绿色的眼眸，不是芬芙儿公主还能是谁？ 艾斯脸色大变，完全没有顾芬芙儿公主苦苦哀求的眼神，也没有理巴塞洛缪王子有气无力的威胁，“艾斯·诺依曼，如果你敢告诉其他人……” 巴塞洛缪王子的话还没有说完，艾斯就已经跑远了。 这时，三色基帝国出使的队伍正停在个小山坡上修整，再走会儿，天就黑了，他们会进城休息。诺欧是使团的正使，艾斯很容易就找到了他。 在诺欧不明所以的眼神中，艾斯火急火燎的、像兔子被烧了尾巴似的，把诺欧从人群里拉出，拉到边上。 诺欧完全不在状态，“出什么事了？” 艾斯悄声问诺欧：“你知道芬芙儿公主跟来了吗？” 有瞬间，诺欧都没有反应过来，“什么？芬芙儿公主？她不是在王宫里陪西莉亚王后吗？”不同于帝都的其他吃瓜群众，诺欧是知道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两情相悦的。 诺欧瞳孔微缩，他终于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了，“你说芬芙儿公主，现在，在使团里？她跟着我们离开帝都了？” 诺欧、艾斯快速地朝巴塞洛缪王子的马车走去，诺欧尽量压抑他的愤怒，“这是私奔？！芬芙儿公主怎么会做出这样的事？！要是这件事传出去怎么办？！要是我们到芬格帝国再发现她怎么办？！” 诺欧毕竟年轻，还没有经历过这样狗血又完全不计后果的事情。 所以，到了巴塞洛缪王子的马车上，他也完全不知道怎么办了。 巴塞洛缪王子还虚弱着，连说话都是断断续续的。 芬芙儿公主坐在她的情郎的床榻上哭，“我听说巴塞洛缪生病了。母后不让我来看他，我只是想来悄悄看他一眼。可是他病得这样重，我是个光明法师，多少可以照顾他些。我不能在这个时候离开他。” 艾斯、诺欧：呵呵。芬格帝国两个魔导士随队照顾他，还需要你个花架子的三级光明法师？ 第115章 蓝玫瑰 出访芬格帝国的使团走了两天, 帝都又飞快地恢复了秩序。在清早，所有的人都变得忙忙碌碌的，为着全家老小生计操着心。 不过紧凑的帝都生活，也无法阻挡坊间八卦的流传, 何况之前流言的热度还没有消退。在使团离开帝都的同时, 芬芙儿公主也神秘失踪了。 初春时节, 向来是玫瑰城堡最热闹的时候。有些回帝都述职的大人都会携全家来玫瑰城堡瞧瞧, 玫瑰城堡的玫瑰与宴会同样有名。就是这些美丽的、带着刺的妖娆的花也少有女孩不喜欢的。 安吉莉卡从花园里选出开得最饱满的玫瑰送到玛丽公主房间里, 她静静地把花瓶放到茶几上。 侍女松松地给玛丽公主挽好了头发, 玛丽公主就示意她退下了。房间里只剩下玛丽公主与安吉莉卡。 玛丽公主白皙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抚过玫瑰娇艳的花瓣, 她看着玫瑰, 却对安吉莉卡道：“你是艾斯送来的, 是玫瑰城堡的客人。不需要做这些事。” 安吉莉卡只是温柔地笑笑，没有说话。 玛丽公主淡淡地看了她眼，不知为何, 她的脸上没有平常慵懒的笑容，也没有面对艾斯时迷人高贵的微笑, 她看向安吉莉卡的眼神甚至是冰冷的、毫无感情的。 虽然安吉莉卡本身的身份对于玛丽公主微不足道，但平常, 玛丽公主就是面对侍女们, 脸上都挂着迷离的笑容, 让人想不起来她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的掌上明珠，是这个幅员辽阔的帝国最有实权的公主。 可现在, 在安吉莉卡面前, 玛丽公主毫无掩饰地释放威压, 与生俱来的血脉使她极有威严。这个整日混迹在宴会、美人中间的公主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清醒，若不是安德烈亚斯亲王拒绝了王位, 玛丽公主会成为凯瑟琳·科奥瑟之后，三色堇帝国有史以来的第二位女王！ 玛丽公主曾经是被当作王储培养的！ 可是，安吉莉卡的反应让玛丽公主失望了。 安吉莉卡没有像普通的、农户出身的女孩控制不住地跪倒在她面前，她依旧是平静的、毫不失礼的、毫不怯弱的。 玛丽公主冷冷地看了安吉莉卡一会儿，问道：“你知道艾斯为什么把你送到我这里来吧？” 安吉莉卡：“知道。” 玛丽公主点点头，提到艾斯，她的口气和缓了些。艾斯想要玛丽公主帮忙，自然不会故意瞒着玛丽公主，玛丽公主派人去使团驻地调查了番，自然什么都知道了。同时，她也抹去了所有的痕迹。 玛丽公主望向帝都城门的方向，两日前，使团就是从这里离开的，她喃喃道：“大概这就是宿命吧。” 玛丽公主不带情绪地看了安吉莉卡一眼，如果她不是艾斯送来的…… 玛丽公主朝安吉莉卡道：“跟我来吧。” 安吉莉卡极有规矩地走在玛丽公主身后。她们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到玫瑰城堡边上的花房里，透过树荫，可以看到湛蓝的天空与悠悠飘荡的白云，离花房还远，就有玫瑰的馨香随风而至。远远看出，真是幅如画美景。 玛丽公主道：“你在帝都也待了几个月了，应该听过玫瑰城堡的名字。你知道这里最有名的是什么？” 玫瑰与宴会。 众所周知，这是玫瑰城堡最有名的东西。 但安吉莉卡知道，玛丽公主特意问的，绝不是这么简单的东西，她露出疑惑又虚心的表情，看起来是个极好的学生。 果然，玛丽公主说的不是安吉莉卡最开始想到的，“是美人。”当她们穿过走廊的时候，不断的有美丽的侍女朝玛丽公主行礼，花园里也有寄养在玫瑰城堡的贵族少女在玩耍，真的想象不到帝都还有其它地方比这里更与世无争，更如梦似幻。 “在如云的美人中最突出的女子，我们会称她们为玫瑰。”玛丽公主带着安吉莉卡走进花房，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灿烂的、盛开的玫瑰，在花房的正中间是张小方桌。 玛丽公主不由陷入回忆，那时候她刚刚结婚，不顾新婚丈夫的反对，在帝都近郊建立了玫瑰城堡。她与罗斯侯爵夫人久别重逢，又认识了卡洛琳夫人，那真是段无忧无虑的岁月。 玛丽公主从回忆中抽离，她看向安吉莉卡，问道：“你知道玫瑰城堡的玫瑰夫人吗？” 安吉莉卡捡着她知道的说了，“红玫瑰是巴特索登庄园的卡洛琳夫人，白玫瑰是罗斯侯爵夫人，蓝玫瑰。”安吉莉卡犹豫了下，道：“我听很多人是这么称呼您的。” 玛丽公主的头微微地摇了摇，她朱唇轻启，道：“不，不是的。”她又笑了下，像是想到过往什么有趣的事，“安吉莉卡，你是卡洛琳抚养长大的吧？在卡洛琳最后的时间里，你陪伴的时间她应该比艾斯还多吧。你觉得我比卡洛琳如何？” 安吉莉卡微怔，这个问题可不好回答，“过去时间太久了，我对卡洛琳夫人的印象不深了。” 玛丽公主坚定地摇了摇头，“不，所有见过卡洛琳的人都不会忘记她。除了出身，在其它方面比起她，我都是不如的。所以我怎么能够成为与她齐名的蓝玫瑰呢？”最后句话，玛丽公主说得很轻，只有她自己听到了。 玛丽公主的手轻轻地划过方桌，卡洛琳曾经非常喜欢在这里品茶，她在茶道和花艺上都非常有天分，“有些人非常嫉恨卡洛琳，但也挑不出她容貌上的不好来。就说她除了美貌，一无是处。”可是，能把无数男人玩弄在鼓掌之中的女人，怎么可能没有智慧？ 玛丽公主轻笑道：“安吉莉卡，你看，卡洛琳不是教导出了你。” 玛丽公主长长的指甲轻轻地滑过安吉莉卡的脸颊，只要她再用些力，这张白皙的脸庞就会留下数道血痕，但安吉莉卡非常镇定的，连睫毛都没有多扑扇两下。就连玛丽公主也不知道安吉莉卡是自信她不敢伤她，还是完全不在乎容颜。 玛丽公主道：“你没有卡洛琳的美貌，在这玫瑰庄园里甚至只能说长得普通，但西本还不是为你迷得晕头转向。” 安吉莉卡神色平静。 玛丽公主突然问道：“你爱西本吗？” 安吉莉卡的声音淡淡的，但脸上好像有红霞闪过，“成为西本王子的王妃，是帝都无数少女的梦。” 在阳光的照射下，少女娇羞的脸美艳不可方物。可是玛丽公主的心毫无波动，她的声音迷离，却又像是泣血的杜鹃，“哪怕有倾世的财富，哪怕有无上的权利，哪怕有王妃的王冠…… 你，还是不爱他……” 安吉莉卡的脸颊依旧白皙，刚才她脸上升起的红晕似乎是玛丽公主的错觉。安吉莉卡没有反驳玛丽公主的话。 玛丽公主想到很多年前，她还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在她母妃的忌日，安德烈亚斯亲王抱着她，有滚烫的泪水滴落到她的脸颊上。 安德烈亚斯亲王：“玛丽，我最爱的女儿。总有一天，你会遇见你生命里最美好的人。但你抛弃权利、财富、地位想要守护的爱人，却永远不会爱上你…… 玛丽，我最爱的女儿。我多么希望，你永远不会爱上其他人……” 那悲戚的、绝望的话语，回荡在玛丽公主后来无数个夜晚的噩梦里。 安德烈亚斯亲王从不约束玛丽公主，玛丽公主早早就尝了情爱的滋味，流连在花丛中。 大婚时，玛丽公主嫁给了安德烈亚斯亲王给她挑选的丈夫。 彼时，玛丽公主笑嘻嘻地告诉安德烈亚斯亲王，她不会为了一棵树，放弃整片森林。她要在帝都建立最华美的城堡，收集这个世间所有的美人。 安德烈亚斯亲王笑着应允她，眼神里却露出了悲哀。很久以后，玛丽公主才知道，那是安德烈亚斯亲王清楚地明白，没有三色堇王族的人能逃脱那个命运。 玛丽公主看着安吉莉卡，想到野心勃勃、桀骜的西本王子，喃喃道：“没有人能逃过那个命运。” 玛丽公主看向西面，那是出使芬格帝国的使团离开的方向。在豪华的马车里，芬芙儿公主正小心地打开诗集，与巴塞洛缪王子互背情诗，她的眼睛都闪着光，是那样的雀跃。 而王宫里，西莉亚王后匆匆地跑去找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希望陛下能尽快把他们的女儿带回来。 花房的方桌上有三个盒子，玛丽公主打开其中一个，盒子里有朵水晶做的、蓝色的玫瑰。 玛丽公主缓缓地抚过玫瑰，道：“当初，西莉亚与我一同来了玫瑰城堡。她非常的聪慧，无论玩什么游戏，她都是胜出的那个人。后来我们拿蓝玫瑰作为游戏的赌注，她又赢了。 只是西莉亚很低调，不常去宴会，除了我们，很少有人知道她是玫瑰城堡的蓝玫瑰。” 玛丽公主把装了蓝玫瑰的盒子递到安吉莉卡面前，“后来，蓝玫瑰嫁给了路德维希堂兄，成为了这个帝国的王后。” “安吉莉卡，你要成为玫瑰城堡新的蓝玫瑰吗？”玛丽公主道。 安吉莉卡缓缓地接过那个盒子。玛丽公主看着她想，她若真的为那顶王冠心动该有多好。 …… 出访芬格帝国的使团。 诺欧知道芬芙儿公主混在使团的队伍里，就飞快地派人去帝都，想要得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新的指令。但在这之前，怎么安置芬芙儿公主成了个问题。 使团通过普林峡谷、进入芬格帝国的时间是早就协商好的，不可能为了芬芙儿公主推迟。诺欧就想把芬芙儿公主留在路过的城市里，结果遭到了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的一致反对。 巴塞洛缪王子希望芬芙儿公主送他到普林峡谷。当然，他更希望带芬芙儿公主回芬格帝国，但芬格帝国的官员已经再三请求他，不要在三色堇帝国的国土上说这样的话了。 芬芙儿公主则提出，普通城市没有足够保护她的骑士团。 诺欧可以不管巴塞洛缪王子的建议，却不能不管芬芙儿公主的，尤其是芬芙儿公主说的话不是完全没有道理。哪怕所有人都知道，芬芙儿公主不愿留下，不是这个原因。但要是芬芙儿公主出事，没有人能负担起这个责任。 诺欧只好带着芬芙儿公主一起上路了，希望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能早点派人来。 但没有人想到，快到普林峡谷的时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的人才到。而不管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来的人，还是带来的旨意，都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第116章 不可预知的未来 赛克斯·里希特带着皇家近卫骑士团出现在了临界普林峡谷的小城。 历史上, 皇家近卫骑士团都是直属陛下的骑士团。虽然三色堇帝国的君王在帝绝对安全无虞的，但皇家近卫骑士团轻易也不会离开帝都。更何况，是来到这样偏远的小城。 小城的城主都诚惶诚恐地出来迎接了。 虽然格林公爵的身份不比里希特团长低，但使团出访芬格帝国, 几年会经过这里一次已经是惯例了。 可皇家近卫骑士团, 小城的城主可真的想不到他们来这里干什么了。 赛克斯完全没有与其他人客套的打算。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被他留下来应付小城城主了, 赛克斯自己则直接赶到使团暂住的客栈了。 客栈的下面是个小酒馆。这个时候, 所有的人都聚集在了这里。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诺欧、艾斯, 还有芬格帝国的两位魔导士, 三色堇帝国使团里的重要官员, 最近发生的事给他们都带来了很大的压力。 巴塞洛缪王子和芬芙儿公主双手紧握, 时不时紧张地对望一眼, 他们都明白，他们相聚的时间不多了。 芬芙儿公主的出走，很可能彻底激怒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莉亚王后, 他们很难再答应巴塞洛缪王子的求亲。至于巴塞洛缪王子，事实上, 他完全没有把握让他的父王给他求亲。巴塞洛缪王子深知，现在在芬格帝国王宫里最有话语权的不是他的父王, 而是他的姐姐——缪斯公主。 巴塞洛缪王子没有勇气反抗缪斯公主, 可想让缪斯公主答应他和芬芙儿公主的婚事, 让巴塞洛缪王子带个身份尊贵的公主回来挑战她的权威，无异于痴人说梦。 诺欧泡了杯茶递给艾斯, 艾斯靠在诺欧的肩膀上昏昏欲睡。这些天, 为了防止巴塞洛缪王子和芬芙儿公主再私奔, 诺欧、艾斯可没少监视他们。特别是巴塞洛缪王子可能得到两位魔导士的协助，这给他们带来了很大的压力。到了现在, 他们精神上都不由感到疲惫。 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官员也没好到哪里去。谁知道普通的一趟出使活动，他们要把脑袋提手上。所以听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了皇家近卫骑士团来了这里，不少人都松了口气。 …… “什么？！”芬芙儿公主听完赛克斯的话，震惊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这些天虽然是在路上，诺欧还是给芬芙儿公主找了几个侍女，购置了服饰珠宝。此时，芬芙儿公主由于震惊，头上湛蓝色的小蝴蝶发卡不由扑扇了起来，她长裙外的轻纱也如波浪般泛起了阵阵涟漪。 巴塞洛缪王子坐在芬芙儿公主身边，紧张地看着芬芙儿公主，没过几秒，他又把视线转向赛克斯，眼睛里出现警惕，还有些微敌意。 诺欧、艾斯也面面相觑。 赛克斯眼底有些不耐烦，虽然他很好地隐藏了这些情绪，他又说了一遍，“陛下给了公主殿下两个选择。第一，公主殿下现在跟我们回帝都，这次的事陛下既往不咎。如果公主殿下还愿意，我可以迎娶公主。 第二，公主殿下现在可以跟随巴塞洛缪王子前往芬格帝国，嫁给巴塞洛缪王子。皇家近卫骑士团这次带来的还有公主的嫁妆，这份嫁妆极其的丰厚，我们也会护送公主殿下到芬格帝国的帝都。但是，无论公主殿下将来过得好与坏，此生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西莉亚王后都不会再见您。 公主殿下也永远不可以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芬芙儿公主的脸色苍白，身形也摇摇欲坠。巴塞洛缪王子想去扶她，芬芙儿公主下意识地闪了下，却又僵住不动，任由巴塞洛缪王子扶住她。 芬芙儿公主眼睛里噙着泪，胡乱地摇着头，轻声道：“我不知道，我不知道。” 巴塞洛缪王子正想劝说芬芙儿公主，被赛克斯阻止了，“让公主殿下好好想想吧。”然后示意其他人离开酒馆。 巴塞洛缪王子想留下，但对上赛克斯冰冷的银眸还是不由自主地走出了小酒馆。 艾斯看着巴塞洛缪王子。巴塞洛缪王子不住地回头去看芬芙儿公主，芬芙儿公主正陷在巨大的混乱里，完全没有注意到巴塞洛缪王子的视线。 赛克斯等小酒馆里的人都走出了，静静地关上了小酒馆的门。 在巴洛丽亚风格的普通小城里，身穿骑士服、风尘仆仆赶到小城的赛克斯依旧清冷迷人，他银色的长发披散开来，发梢有点点的银光闪过，若传说中的精灵没有从大陆消失，大约就是这副模样吧。 艾斯有些魔怔了，“这样的两个人，芬芙儿公主还用选吗？” 诺欧站在艾斯的边上，正在思考的模样，他道：“是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大概在用里希特团长做最后的挽回。” 可能是男人女人思维角度的不同。虽然赛克斯花心事迹不少，但诺欧更看不上巴塞洛缪王子刚才软脚虾的样子。 尽管如此，诺欧还是摸不透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意图。以己度人，若伯纳黛特走到芬芙儿公主这个局面，他绑也会把伯纳黛特绑回格林城堡。 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这样，带着芬芙儿公主的嫁妆来找人，已经不像是单纯的威胁了。若是芬芙儿公主真的选择第二条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难道真的看着她嫁去芬格帝国吗？ 从小酒馆的窗户里，艾斯可以看到芬芙儿公主抱着肩膀，无助地哭泣。 时间已经过去很久了，所有人都还等在酒馆的外面，虽然这个时候太阳正要落山，天气有些灼人，但没有人有心情去休息。 艾斯不由感到有些烦躁，他走到赛克斯的身边，道：“里希特团长。” “嗯？”赛克斯疑惑地看向艾斯，他银色银眸的形状极其好看，给艾斯某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艾斯踟蹰道：“如果芬芙儿公主跟里希特团长回帝都，你们结婚后，里希特团长会忠诚芬芙儿公主，好好爱护她吗？” 赛克斯格外认真地看向艾斯，直瞧得艾斯感到窘迫。 赛克斯才道：“我会。” 艾斯松了口气，他总算不用担心芬芙儿公主从一个火坑跳进另一个火坑。 “帝都传言，巴特索登庄园的诺依曼少爷对芬芙儿公主情根深种，我本来还不相信，现在却有点信了。”赛克斯的声音如银月般冰凉。 “啊咧？”艾斯觉得自己脑袋当机了，“不是。你等下！” 可惜，赛克斯跟艾斯说完话就走远了。 艾斯：…… 艾斯欲哭无泪，感觉这下他跟芬芙儿公主的传言更洗不清了。 艾斯也不敢表示对芬芙儿公主过多的关心了。虽然芬芙儿公主现在伤心，但每个人的成长都是要经过阵痛的，只希望她能做出正确的选择。 直到月上中天，芬芙儿公主才状若平静地打开小酒馆的门。 虽然她的脸颊上还有泪痕，形容也有些狼狈，但让艾斯心安的是，芬芙儿公主的眼神坚定，想来已经做好了决定。 等所有人走进小酒馆，芬芙儿公主先走到赛克斯的面前。 瞬间，巴塞洛缪王子脸上出现了巨大的悲伤，然而，赛克斯的表情也没有多少愉快。 芬芙儿公主怔怔地看着赛克斯，道：“赛克斯哥哥，很小的时候，我就认识你了。我一直觉得，你能来王宫，我能跟你一起长大，是我最幸运的事。我也很喜欢你。我以前觉得，能嫁给你，就是我最幸福的事。” 艾斯隐隐约约的都能听到巴塞洛缪王子的抽泣声了。 芬芙儿公主：“但是，自从认识了巴塞洛缪。赛克斯，我才知道，对于你我只是单纯的迷恋，迷恋你的出色与强大，迷恋你的温柔与俊美，那不是爱情。 我对你只是很浅的喜欢，而我深爱巴塞洛缪。” 艾斯身后喘不过来的抽泣奇迹般地停止了。 赛克斯像是早就清楚芬芙儿公主的回答，他道：“那西莉亚王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呢？公主殿下对他们也没有留念了吗？” 芬芙儿公主淡淡道：“我总是要出嫁的。我嫁给巴塞洛缪，就很难再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了，更何况见到父王与母后。”说到最后，芬芙儿公主的声音不由有些颤抖。 赛克斯道：“公主殿下想清楚就好。” 巴塞洛缪王子再也忍受不住，他往前走了两步，扯过芬芙儿公主的手臂，直到这时，其他人才发现，芬芙儿公主早已泪流满面。 巴塞洛缪王子疯狂地吻去她脸上的泪珠，不可抑制地说，“哦，我的爱。我会把我所有的爱都献给你，直到死亡把我们分开。不，死亡都不能分开我们。” 两个有情人就这样旁若无人的亲吻起来，这刻山崩地裂也不能拆散他们。 小酒馆里的所有人都注视着他们。 艾斯却望向赛克斯的方向。很巧的是，赛克斯也正注视着艾斯。 第117章 与混乱之领初交锋 魔兽森林的外围、靠近普林峡谷地方有个4000多人的队伍在行进。突然, 数支寒冰做的魔法箭射到队伍边缘战马的马蹄子边上，把那战马惊得两个蹄子凌空，眼看着马背上的骑士控制不住战马，就要冲进队伍里。 这个时候, 从斜里就伸出只手, 握住了战马的缰绳。有水蓝色的斗气通过缰绳传到战马身上。 不过数息, 那狂暴的战马就被安抚了。 诺欧握着缰绳的手松开, 把视线转向一边, 在遮天蔽日的大树后面有些许人影若隐若现。艾斯走到诺欧的边上, 皱眉道：“他们又来了？” “嗯。应该是混乱之领的人。”诺欧望向更远的方向, “也不知道他们有何图谋。” 艾斯叹息道：“真麻烦。再这样下去, 可能一线天的道路通了, 我们都没有踏上芬格帝国的领土。” 艾斯、诺就，还有出访芬格帝国的使团的众人这般进退维谷，需要从数日前, 赛克斯带着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指令到普林山脉边的小城说起。 芬芙儿公主决定嫁给巴塞洛缪王子之后，赛克斯就派人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送信了。这个时候, 也没必要让芬芙儿公主离开使团了。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交换了国书，让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的关系过了明面, 他们再不是私奔的小情侣, 而是未婚夫妻了。 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你侬我侬了两日, 蜜里调油的。其他人却没这么好心情。 原本普通的、甚至不少人抢破了头的出使却变成了送公主和亲，三色堇帝国的官员不说日了狗了, 也极不痛快的。国富民强的时候, 把公主送去邻国和亲, 就是他们这群小喽喽，也可能被史书记上一笔。 芬格帝国的人也忧心忡忡。 芬格帝国王宫里现在主事的是缪斯公主。缪斯公主是巴塞洛缪王子的长姐, 为了显示对巴塞洛缪王子的未婚妻子芬芙儿公主的重视，已经派了芬格帝国最有名的骑士团——黄金狮子骑士团在普林山脉的另一边迎接他们了。 可芬格帝国的官员却嗅出了一丝山雨欲来风满楼的紧张感。 他们都担心在一线天出事。 艾斯、诺欧、赛克斯与芬格帝国的官员杰克·马丁——据说是芬格帝国财政大臣的独子，巴塞洛缪王子从小到大的玩伴——一个黑色头发、黑色眼睛、看起来很聪慧的年轻人一起坐在客栈的最上面。 杰克·马丁对普林山脉的情况比艾斯他们了解多了，他向其他人介绍，“各位大人都知道，普林山脉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天然的屏障，是上天赐给两大帝国的分界线……” 杰克·马丁表面看起来很是平静，却在心里疯狂吐槽他的发小巴塞洛缪王子，如果不是巴塞洛缪王子，他怎么可能在这里跟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还有一位公爵、一位学者大言不惭地讲述普林山脉的事。全大陆的人都知道，要不是普林山脉这个天堑在，早八百年前三色堇帝国就统一这片大陆了。 不过，目前还没有爵位的杰克·马丁是在场所有人中身份最低的，在权势面前，他就是个面团，大人们想让他圆他就圆，想让他扁他就扁，他不得不硬着头皮讲下去，“在普林山脉的南面是魔兽森林，虽然外围的低级魔兽伤害不了我们，但魔兽森林的核心区域至少有数十头十级魔兽。我想大家都不想招惹他们。 原本我们都是往一线天走的，但这次恐怕不行。” 一线天，也就是普林峡谷，是个非常狭长的峡谷。但前些天因为些意外，峡谷上的碎石滚了下来，封住了去路。等道路再通，至少要个把月。” 强烈的求生欲让杰克·马丁不敢说一线天封路的原因。 虽然往常有使团访问对方帝国的时候，普林峡谷这里都会休战。但这个世界上比风还要快的就是八卦流传的速度，听说巴塞洛缪王子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被芬芙儿公主迷得神魂颠倒，芬格帝国的人很不服气。明明越往东，美人的质量越高，大陆上的美人都集中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了，巴塞洛缪王子怎么会看上乳臭未干的丫头——芬芙儿公主？ 这边是芬格帝国的王储，另边是三色堇帝国这代唯一的公主。 两边的斥候遇上了不是互相下杀手，就是谁也奈何不了谁，互相对骂。对骂了几天，又添了几条人命，双方的火气都大起来了。 战场是最能体现魔法师实力的地方，普林峡谷又是大陆最大的战场，这里完全不缺强大的魔法师。也不知道哪个帝国的魔法师先动手的，等两个帝国的高层反应过来的时候，普林峡谷早不知道发生了几场大小规模不等的混战。 混战的结果谁都没讨了好，还把普林峡谷给炸了。 这件事，不说赛克斯，诺欧、艾斯也早有耳闻，但在座的都是人精，谁又会主动提出来？ 赛克斯道：“那还有其它的地方可以通过普林山脉吗？” 赛克斯心情和所有人一样，只想顺利地、尽快地完成这趟出使任务。 诺欧接过话，“如果我们不想等的话，只能从魔兽森林的外围走。里希特团长应该没有去过普林山脉。格林家族的封地就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与混乱之领交界，对于那里的情况我应该了解些。 在普林山脉往南、魔兽森林往北有几百座大山，与再北的山脉不同，那里地势不是很高，还算适宜人居住，又因为占着地利，可以轻易抵挡住普通的兽潮。历史上，那里一向有人居住的，但在最近千年，更确切地说，是800年左右，我们开始把那里叫做混乱之领。” 房间里静悄悄的，只有诺欧的声音在回荡，“因为混乱之领复杂的地势，它不适合骑兵做战，当地的居民又异常彪悍，没有骑士团能长久攻占那里。等到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双雄并起的局势形成，那里又成了个三不管地带。 混乱之领刚好在三色堇帝国、魔兽森林、芬格帝国交界之处。被两大帝国通缉的罪犯、游走在黑暗边缘的人……所有不被正常社会接纳的人，都逃到了那里。因为那里太过混乱，山头和山头常常发生混战，封王和落败都是朝夕的事，我们称呼那里为混乱之领。” 杰克·马丁点点头，“魔兽森林的外围是低级魔兽和混乱之领的地盘，其他人通过那里都是要拜山头的，也就是交过路费。” 当然，平常没有人会走这条路。在一线天，两大帝国的骑士团都不会对平民出手。要拜山头的，都是偷渡的、走私的人。 赛克斯冷笑了声，看他的样子像是想直接带着皇家近卫骑士团铲平混乱之领。 杰克·马丁赶忙道：“我们不用拜山头。但是我们这么多人，肯定会被混乱之领的人发现，最好先打声招呼。” 诺欧、赛克斯都没有说话，两个人直接铺开了地图，开始商量行军路线。最后得出的结论是，他们如果从魔兽森林外围走，可以早一天到达芬格帝国。 想到可以早些完成任务，他们很快定下了方案。 杰克·马丁还想再劝，在芬格帝国人看来，能简单完成的事不需要把它复杂化。 还是艾斯好心地告诉杰克·马丁，“诺欧、里希特团长绝对不会允许的。我们的身份不同，如果真的给混乱之领递文书，就是我们承认它是个独立的国度。” 混乱之领是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间的毒瘤，双方都处之而后快的地方，哪可能承认他的合法地位？ 杰克·马丁完全没有想到这个问题。当下呐呐的，不敢再提。 时间回到现在。 使团进入魔兽森林已经两天了，因为皇家近卫团发出的气势太强，大多低级魔兽都不敢靠近使团。偶尔有两个不长眼的小家伙，也只是给众人加餐罢了。 但是从他们进入魔兽森林的第二天起，来自混乱之领的骚扰就没有停过。 围绕在他们身边的游骑兵越来越多，还有魔法师加入了他们。诺欧他们也开始警惕了起来，晚上守夜的人数翻了一倍，两位魔导士被保护在了队伍的中间。 诺欧不得不做出了最坏的猜测，“这群亡命之徒想在我们身上赌个大的了。” 混乱之领不断地派游骑兵、魔法师拖慢使团的行军速度，只可能是为了集合更多的佣兵团、骑士团。皇家近卫骑士团再过强大，面对人海战术也束手无策。 艾斯看向使团队伍后面的数百辆马车，车轴在地上的痕迹极深。 芬芙儿公主的嫁妆是西莉亚王后从芬芙儿公主出生后开始攒的，再加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赐下的那些，就是买下十数个小城都绰绰有余了。 艾斯的眼神晦涩，他在想混乱之领这群胆大妄为的家伙是看上了这些财宝，还是芬格帝国的王储和三色堇帝国的公主？ 第118章 正面交锋 进入魔兽森林的第四日。 赛克斯打开地图, 他们已经走了五分之四的路，再过不久，他们就要离开魔兽森林了。可就这样，赛克斯心里的不安越来越烈。 在影影幢幢的树木间, 混乱之领的人越来越肆无忌惮, 几乎已经不掩盖他们的行迹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不是没有对他们出手, 但这些亡命之徒悍不畏死, 临死前都能反扑几个实力远比他们高的骑士。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虽然没有死亡和重伤的, 但几次这样的追逃行动严重地拖慢了队伍的速度。对于这些恼人的刺探,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只好置之不理。 当然, 这也和使团里不少人的想法有关, 他们觉得在这些夹缝中生存的人, 不敢真的对两大帝国出手。 赛克斯却不可能这样天真。 赛克斯让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告诉骑士们不要放松警惕。虽然长期维持高度紧张的状态后，人不免感到松懈，但因为平常更严酷的训练,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依旧时刻警惕着。 这会儿正是吃午餐的时间，原本赛克斯是不打算休息的。但芬芙儿公主晕车晕得厉害, 已经吐过好几回了，巴塞洛缪王子强烈要求队伍停下。赛克斯想今天也走不出魔兽森林, 就同意了。 诺欧跟芬格帝国的两位魔导士待在一起。使团里需要有绝对可信的剑士保护他们的安全。 艾斯则远远地躲了开来。不知道是不是艾斯的错觉, 当他走到魔导士身边的时候, 他们的视线总是若有若无地停留在他身上。 艾斯猜测魔导士怀疑他的身份。即使阿诺德将军、巫妖英格索尔都告诉艾斯，他的伪装已经相当完美了。 艾斯少去找诺欧, 就常晃悠去赛克斯那里。永夜骑士团可以算是现在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前身, 对于皇家近卫骑士团艾斯还是很有兴趣的。 营地里燃起了篝火。 厨师们准备了胡萝卜肉汤加上土豆泥, 香味远远地飘去，闻起来就十分鲜美。分餐的骑士用大葱搅动肉汤, 让香味飘得更远更浓郁。 从混乱之领来的可不是正规军，那些人随性惯了，看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做派，气得直骂娘。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们哈哈大笑，这些天被混乱之领的人搅出来的阴郁一扫而空。 巴塞洛缪王子王子捧起小碗，小心翼翼地把汤勺放到芬芙儿公主嘴边。在他们边上是芬格帝国的两位魔导士，还有诺欧，他们分别是使团里身份最尊贵、实力最强大的人，临时休息的时候，他们也在营地的中心。 赛克斯、艾斯在看魔兽森林的地图。等到最后，骑士们才把肉汤浇到他们的土豆泥上。 艾斯边舀汤边道：“里希特团长辛苦了。” 艾斯在帝都见过赛克斯几次，觉得他是很会享受生活的人。没想到在骑士团里，赛克斯会等骑士们先吃饭。 赛克斯想了下，才明白艾斯误会了，“不是，最下面的汤最鲜，小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的。” 哦。 艾斯想起，安吉莉卡也这么说过。 赛克斯：“对我不用用尊称，叫赛克斯就好。” “这多不好。”客气归客气，艾斯还是从善如流道：“赛克斯，你觉得混乱之领的人会动手吗？” 赛克斯：“说不好。” “可他们究竟是为了什么？这可是会同时得罪两大帝国。”这也是艾斯至今不明白的地方。 赛克斯：“根据这些天收集到的情报。混乱之领的情形比外人想象得还复杂得多。混乱之领有数百座大山，也有数百个势力。小的势力只有一座山，山上是几个原住民的村庄。” “大的势力。”赛克斯犹豫了下，道：“艾斯，不知道你有没有听说过百人刺客团？” 艾斯点点头。乔治出身百人刺客团，不过连他也没有百人刺客团如今的消息了。 赛克斯道：“有种说法，百人刺客团被芬格帝国通缉后，就去了混乱之领，他们收拢了数十个山头，是混乱之领现在最大的势力之一。” “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艾斯想到使团里的两位魔导士，道：“你是觉得会有人刺杀魔导士大人？”百人刺客团最有名的成就就是千军万马中取了位魔导士的首级。 “有一部分。但我更担心的是混乱之领的实力比我们想象得强大许多。”赛克斯道：“毫无疑问，百人刺客团有圣阶的战力。如果连他们在混乱之领都施展不开，那混乱之领的原住民又有多少实力？我们与芬格帝国之所以不收复失土，是不想管，还是不能管？ 而且混乱之领的几大势力之间并不是和平共处的，他们多有矛盾。如果有方势力拦截我们，功成后，化整为零，逃到两大帝国隐姓埋名，只要足够小心，我们很难找到他们。到时候，我们就是把混乱之领剩余的山头端了，他们也只会偷着笑。” 混乱之领的资料收集得越来越多，赛克斯越觉得，不如等一线天通路，再去芬格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自然不用惧怕混乱之领，更何况使团队伍里还有两位魔导士，但带着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两个人，还有…… 赛克斯的视线不经意地扫过艾斯，“我们明天下午就能离开魔兽森林。混乱之领的人动手势必是在明天太阳升起前。在这之前，艾斯，不要离我太远。” 艾斯眉毛一挑，不明白赛克斯为何这样说，他问道：“为什么？” “你才是三级剑士。”实在是太弱了。被人当面嘲笑弱小，艾斯自然不喜。但还没待艾斯变脸，赛克斯又道：“你在我身边，我才能护住你。” 艾斯望向赛克斯，赛克斯清俊无双的容颜上，是副理所当然的表情，像是保护艾斯是他的责任。若不是艾斯早在安妮夫人的礼品店见过罗斯侯爵小姐与芬芙儿公主为赛克斯争风吃醋，他都要以为赛克斯在对他打直球了。 尽管如此，那银色眸子这样专注地看着艾斯，艾斯都脑袋一空，下意识地问道：“为什么？” 银色的长发柔顺地划过赛克斯的脸颊，又被风轻轻吹起，赛克斯的侧脸如刀削般，他的表情平淡，像是在说件小事，又像是回忆起了很久远的过往。 赛克斯轻声道：“受人之托。” 赛克斯又转过头，正面对着艾斯。他们距离近得艾斯可以看见赛克斯脸上的每一根毛孔，他听到赛克斯说：“所以，艾斯，跟紧我。” 那样专注的眼神，像是这片营地其他人都不存在。 那双银色的眸子里只有面前的人。 艾斯却没有欣喜或者怦然的感觉，虽然不久前他还很吃赛克斯的颜。 赛克斯说受人之托的时候，艾斯最先想到的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如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真的对艾斯寄予厚望，让赛克斯保护艾斯，的确理所当然。 皇家近卫骑士团是直属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骑士团，赛克斯知道某些不可为外人道的秘密也不是可能的事。 但艾斯的直觉告诉他，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他一定是忽略了什么。 艾斯还没有想明白这件事，营地里的大多数人也刚刚开始吃东西。就在这个时候，艾斯、赛克斯看到有个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飞快地朝他们跑来，他脸上的表情是有些惊惶的，远远的，他就道：“团长大人，魔导士大人说……” 不用那骑士说完，艾斯就望向北方，他感受到那里的魔法元素发生了剧烈的波动。 赛克斯也明白了。他感受不到魔法元素，却能感受到大地传来的声音，对方至少派出了数万骑兵。 赛克斯对着还在在用餐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道：“集合！备战！”他没有声嘶力竭的大喊，但通过斗气他的声音清楚地传到营地的每个角落。 只是瞬间，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就放下手中的食物，开始穿戴铠甲。 赛克斯他们很早就发现敌人的踪迹，等他们到面前至少还要一刻钟的时间。这时间对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绝对绰绰有余了，但营地里不仅只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还有数百没有经受专业训练的使团普通成员，他们的动作就要慢上许多。 这个时候，两位魔导士也不再顾忌，动用空间戒指把芬芙儿公主的嫁妆收了小半。这些东西，混乱之领的人绝对觊觎。然而，两位魔导士空间戒指里的空间有限，更多东西只得让它们留在外面。 艾斯想找诺欧去，却被赛克斯抓住手臂，“留在这里！”然后赛克斯上了马，走到骑士团的最前面。 另边，巴塞络缪王子、芬芙儿公主都从马车出来，上了马。芬芙儿公主也去过骑士团的训练营，马术也是很好的，只是她还没有通过训练营的考核，就遇上了巴塞洛缪王子。他们身边是两位魔导士。诺欧护在他们前面，斗气流转间，诺欧手上的审判之剑发出湛蓝色的光。骑士们则拿着盾牌，在他们身边围了个圈。 看到诺欧无虞，艾斯就把“眼睛”投向北方。 很明显，混乱之领的人中间也有高级魔法师，他们用风系魔法清空了面前的树木，让骑兵们可以在空地上俯冲。 混乱之领的骑兵完全不是正规军，不说和皇家近卫骑士团比，就是普通的骑士团都不会像他们这样穿得五颜六色、花花绿绿的，大多数人只有皮甲，有铠甲的那些也多不是制式的的铠甲。但这些东西都无掩他们凶戾的气息。 从混乱之领来的人极多，艾斯看到朵朵的灵魂之火由远及近，这灵魂之火至少有五万朵。而这些灵魂之火多不是微不可见的小火苗，那是普通人的灵魂之火，混乱之领人的灵魂之火要旺盛得多，这说明他们中间强者的比例很高。 皇家近卫骑士团却只有三千人，他们还要保护数百非战斗人员。 艾斯左手手上白骨法杖悄悄的出现，他正要吟唱咒语，突然，他感受到他边上的魔法元素发生了异动。风属性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在自然界中突增，以两位魔导士为中心。 天！ 这是禁咒！ 艾斯看向两位十级魔导士，这冗长的、只是前奏就威力强大的咒语只可能是禁咒。 混乱之领的魔法师想让骑兵们停住，他也感觉到了不对，他们知道使团里有皇家近卫骑士团，但不知道有魔导士。 但已经晚了。骑兵们冲得太快太急，这个时候停下来，后面的骑兵就会撞上前面的骑兵，对于他们无异于自杀。 艾斯把亡灵法杖悄悄地放回空间护腕里。 第119章 禁咒与魔法沼泽 在后来的无数个夜晚, 这一幕都成为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绝大多数骑士和使团随行人员的噩梦。 他们北面的大树同时被砍下，无数骑兵龇牙咧嘴、凶神恶煞地冲到他们面前，他们手上挥舞着长枪、大刀、铁锤，各种各样的武器…… 但在下一秒, 森林里柔和的风像是被恶魔召唤, 无数的风化作化为实体结成绳索, 把混乱之领的人捆在一起。肉眼可见的, 无数光点从四面八方飞射而来, 有一瞬间, 人们甚至会觉得整个世界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像都汇聚到了这里。它们化作巨大的光柱, 从天而降。 这光柱刚好笼罩被风系魔导士禁咒捆绑住的来自混乱之领的人。 光芒太过耀眼,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和使团随性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眼睛。 等他们的眼睛再睁开的时候, 在他们不远处只有个巨大无比的深坑。这个坑极深，完全望不到底；也极大，除了远处之前都望不到的群山, 什么也没有了。 那些震耳欲聋的喊声、那些即将要到达他们面前的刀锋，都没有了。 所有的人都不寒而栗。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不是没有参加过战争, 每年赛克斯都会送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前往普林战场，接受血与火的洗礼。 但在普林战场两大帝国默认不会使用高级魔法师。若是数位魔导士联手接连不断地打上一年半载, 那就是奔着人类灭亡去的。 不少骑士心中的信仰甚至都发生了动摇, 魔导士的实力这般强大, 他们修炼到底还有什么用？ 两位魔导士面色苍白，神情也有些冷硬, 禁咒对魔导士也是不小的负担。除此之外, 两位魔导士的眼中没有流露出任何不忍。 魔法师像群无悲无喜的怪物。 这个时候, 赛克斯也没有时间给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做心理建设。 在这个位面强者最多的岛屿上长大，没有人比赛克斯更明白, 每个人都必须自己跨过这个坎。 赛克斯：“我们今晚不会在魔兽森林停留了。直接离开吧。” 赛克斯没有再问巴塞洛缪王子与芬芙儿公主的意见。两位魔导士的魔力几近枯竭，他们又杀了混乱之领这么多人，这件事不可能善了。 这个时候不赶快离开魔兽森林，给混乱之领反应的时间，他们可能真的走不了了、 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虽然被保护在最中间，没有直面这人间炼狱般的场景，收到的冲击也不小。这时，他们也只想快点离开魔兽森林，对赛克斯的安排自然没有异议。 使团里其他人也多是这么想的。 所有人沉默而快速地离开深坑，往东边而去。 前往芬格帝国的使团一路未停。 晚餐的时候，大家连马也没有下，直接在马背上啃了些好保存的食物。原本让赛克斯非常担心的芬芙儿公主表现也出乎意料得好，她巴掌大的小脸皱成一团，尽力啃着比她脸还大的面饼，实在啃不下了，才喝点水。后面的路上都没有遇上水源，使团的队伍里储存的淡水又很稀少。 芬芙儿公主知道，如果她奢侈了，就必须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或者使团随行的人喝不上水。 倒是巴塞洛缪王子，他表现得比芬芙儿公主更娇气些，什么也吃不下。赛克斯只确保他生命无虞，其它的完全没管。芬格帝国的官员可不行，他们哄了巴塞洛缪王子半天无用，又拉不下脸找芬芙儿公主，只得去求两位魔导士。 那位光明魔导士空间戒指里还存了中午的肉汤，他用所剩无几的魔力加热了，让随行的官员给巴塞洛缪王子送去。巴塞洛缪王子得了热乎乎的肉汤，倒没有自己喝了，而是拿到芬芙儿公主边上。 芬芙儿公主犹豫了下，就接过了肉汤，小口抿了点，又推还给巴塞洛缪王子。 就这样两个人你一口我一口、旁若无人的、甜蜜地吃了起来。 赛克斯以及三色堇帝国的众人真是无语了，只能想着嫁出去的公主泼出去的水。 赛克斯把手上的水壶递给艾斯。艾斯因为学者的身份，跟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共乘一匹马，这时候看到赛克斯递过来的水壶，艾斯下意识道：“我这里还有水。” 赛克斯的手没有收回，艾斯只好接过。艾斯打开水壶的盖子，顿时，有浓郁的香味从水壶里飘散出来。艾斯赶紧盖上盖子，原来中午的时候，赛克斯也没来得及吃午餐，却把汤存起来了。就在刚刚，赛克斯用斗气把汤加热了，送给了艾斯。 艾斯看看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又看看自己手上的水壶，有种很奇怪的感觉。 就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也像是发现新大陆地看向艾斯。 艾斯回了他个单纯懵懂啥也不懂的小眼神。说实话，艾斯自己心里也没搞明白。 等到晚间，夜幕降临的时候，使团众人的情绪才恢复了些，也可能是黑夜掩盖了他们的表情，使他们看起来没那么精神恍惚。 众人一路沉默的继续前行。 可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使团的队伍渐渐变得嘈杂。 最初是皇家近卫骑士团一位普通骑士发现不对，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阵型虽然像是流水，不断变化着，但每位骑士附近的人应该是固定不变的。可那位骑士的搭档却消失无踪了，“汤姆？” “汤姆？！”最开始那位骑士还小声地喊着。 后来，骑士发现一直没有得到回应，终于感到惊惶了，他更加大声地叫着同伴的名字，与此同时，越来越多的骑士发现自己身边的人不见了。 赛克斯面色严肃地盯着黑夜里的树木，不知道在想什么。使团虽然还在往前走，但速度越来越慢，队伍里的众人也越来越慌乱。 艾斯走到赛克斯边上，带着点不确定道：“我在书上看到过，这里的地形特别适合布魔法阵，我们可能进入了魔法沼泽。” 赛克斯策马去了队伍中间，两位魔导士还在冥想，他们说什么都没有感觉到。 有骑士在边上窃窃私语，“可能那些人掉队了，所以没听到我们喊他们。” “可是艾斯学者说了，这里是魔法沼泽。那可是传说中的魔法阵，传说人不小心踏入沼泽，连求救的机会都不会有，就被吞噬了去。”这个声音充满了对未知的惊惧。 前个骑士又说了，“魔导士大人都没有说这里有魔法阵。艾斯学者学识再渊博，他在魔法领域上也比不上魔导士吧。”尽管如此，骑士的话语里还是很没有底气，可现在他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都安静。”赛克斯冷冷地说。 虽然经历了白天的混战还有禁咒，现在又陷入这样恐惧的境地，但在皇家近卫骑士团赛克斯的威望无人可以比拟，瞬间就没有人说话了。甚至因为赛克斯镇定的态度，许多人都安下了心。 赛克斯握住手上的长枪，银色的斗气通过土地远远地延伸出去。 不管是在两大帝国还是魔法岛，骑士和魔法师的地位都是相等的，只是魔法师的数量太过稀少，他们更容易得到大量的资源和人的尊敬。但事实上，九级大剑士的实力接近魔导士，而剑圣是比魔导士更强大的存在。 在复杂多变的环境里，骑士也更容易适应、生存下来。 银色的斗气浅浅地覆盖树枝，底下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在巡逻，找人。突然，银色的斗气感知到有个骑士的战马踩到相对泥泞的土地，那战马大意地想要使力，却越陷越深。很快，马背上的骑士也感觉到不对，他正想呼救，边上无声无息地出现一个穿着紧身黑衣的人，那是个刺客！ 刺客手上有柄乌黑的匕首，匕首悄无声息地伸出，眼看着就要抹上骑士的喉咙。 乍然间，从极远处出现道银光，银光穿过无数骑士的身体，直直打上刺客。那刺客不是没有发现，而是他被银光的主人锁定了，想逃也逃不掉。 银光穿过刺客的胸膛，他炙热的鲜血全部喷涌到刚才他想杀的骑士的身上。在赛克斯斗气纵横的时候，使团众人头顶的树枝也都化为粉末，皎洁的月光洒下，那骑士变成了个血人，他的脸上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没有消散去的惊骇。 而这个时候，他的战马已经整个进入魔法沼泽，救不回来了。 骑士的小腿也陷入魔法沼泽里，他用手掌在战马的背上重拍，借着这重拍的力才倒射到平地上，像个四脚朝天的乌龟，看着他亲手养大、每日喂养的战马眼睛慢慢地下沉。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问道：“这是？” 芬格帝国的随行官员杰克·马丁小跑过去，检查了刺客的尸体，又跑回来向赛克斯和两位魔导士汇报，“看起来是出身刺客百人团的。” 魔导士也看到了刚才一幕，因为魔力的透支，他的感知弱了不少，但基本的魔法常识他还是清楚的，“魔法沼泽至少要提前1天布置。可是……” 可前面的佣兵只是耗尽他们魔力的饵吗？不然混乱之领的人怎么知道，他们可以毫发无损地走到这里，又提前花重金准备了魔法沼泽？ 魔导士还有些疑惑不解，赛克斯却明白了，“布置下魔法沼泽的人和刚才那波人不是一起的。” 后面那波人知道，人海战术对使团无用，才在这里布置下魔法沼泽。他们如此清楚使团的实力，敌暗我明，不是好事啊。 如今这个情况，这个地理位置，使团更不可能扎营了。 魔导士朝芬格帝国传了信，“我已经传信了。不出意外，黄金狮子骑士团这会儿正从魔兽森林的另边过来，天亮前我们就能汇合。” 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团长是位剑圣，个人武力就举世罕有敌手。到时，芬格帝国的黄金狮子骑士团与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联手，就真的什么也不惧了。 赛克斯也不再让众人藏匿行迹，他直接把实力最强大的骑士派到边上，让他们高举火把，时刻注意观察四周，以免又被刺客偷袭。 在后面的一段时间里，使团再没有人伤亡。 但越往前走，魔法沼泽越多。魔法沼泽的存在非常不引人注目，往往有战马踩上才会被发觉，到时候，就算马背上的骑士可以逃过，战马也会永远沉入魔法沼泽里。 越来越多的骑士失去战马，许多骑士不得不两人共乘一匹马，有的人甚至失魂落魄地走在使团队伍的边上。 这日发生了太多事，除了身体的疲惫，更多的是来自精神上的压力。来时意气风发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使团随行的官员都像变成了行尸走肉。 只有刺客再次出现的时候，他们才能凭借本能自卫。 赛克斯喃喃道：“这样下去不行。” 原本没有出声的艾斯突然道：“所有的魔法阵都是可破的，魔法沼泽也不例外。这些魔法沼泽看似是相互独立，内里却是有关联的。我们只要找到阵法的核心，破去它，这片魔法沼泽就不会存在了。” 到时，马儿撒开蹄子跑，他们很快就能离开魔兽森林了。 赛克斯看向艾斯，“现在学者连魔法知识都要学习？” 艾斯淡淡道：“每个人感兴趣的方向不同。” 赛克斯：“你能找到魔法阵的核心？” 艾斯道：“应该可以，但最好还是……”艾斯把视线投向两位魔导士，事关无数人的生命，他也不敢大意。 两位魔导士自然可以找到魔法阵的核心，但，“我很难劝服他们出手相助。”赛克斯道。在魔力枯竭的时候，魔导士也是很危险的。而越强大的存在越惜命，这个时候劝服魔导士离开队伍不是件容易的事。 艾斯表示，“我可以跟你一起去。” 随着刺客的几次出现，使团的队伍越发混乱了。甚至有刺客险些冲到巴塞洛缪王子面前，还好被诺欧拦了下来。诺欧，还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是除了赛克斯外实力最强大的人，如果赛克斯要去找魔法阵的核心，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必须留下来统帅骑士团，那保护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甚至两位魔导士的重任都到了艾斯身上。 赛克斯却道：“不用，你留下，跟着克莱门特。”克莱门特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 然后赛克斯细细问了艾斯魔法沼泽阵法核心的大致方位和怎么破阵，与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打了招呼后，就离开了使团。 大约混乱之领，更可能是刺客百人团的刺客已经试探出了使团的实力，他们再派出来的刺客实力越来越强大，皇家近卫骑士团不断的有骑士受伤、掉队，还有些人直接从马背上倒了下来，生死不知。 就这样，刺客百人团温水煮青蛙，使团的众人却还抱着希望他们离芬格帝国的边境越来越近了，就是他们没有出魔兽森林，等他们熬到黎明，遇上黄金狮子骑士团，一切都会不同了。 所有的人都在期待芬格帝国初夏温暖的风，野外烤得微焦的烤肉，还有柔软的、香喷喷的、刚出炉的面包，赶紧离开这里成为所有人共同的期望。 但是，他们还是不得不待在这个阴冷的、到处可能出现魔法沼泽的、不断有刺客偷袭的魔兽森林。 就是这时，使团众人来路上突然出现非常明亮的银色的斗气，那斗气像是和天上的月亮呼应，斗气最亮的时候月光也大盛，斗气微弱的时候，月光也黯淡了不少。 直到这时，许多人才发现赛克斯离开了。 非常明显的，赛克斯在后方与人激战，让所有人都大喜过望的是围攻他们的刺客看到西边传来的打斗，都飞快地朝那里撤去，像是那里有什么势必要保护的东西。 可是还没有等刺客们离开使团众人的视野范围，魔兽森林就响起祖拉的声音，这是种呜呜的、能发出很吵的噪音的乐器。这乐声恼人得能让人发了疯，就是有人在亡界安眠，都能被它吵醒。 艾斯不知道刺客百人团用祖拉传递了什么信息，但那些明显想要回撤寻找赛克斯的刺客没有再跑了，他们又转身回来了，这次他们的攻击更凌厉，更不要性命。 就像他们完全是杀人的机器，自己的生命毫不重要似的。 在无尽的“呜呜呜呜呜”声中，在看不见人影的黑夜中，有无数绿色、渗人的眼睛出现在使团众人周围的树杈间，那吹奏祖拉的人大约是个驯兽师。他不仅仅是在给刺客百人团的人传递信息，也是在召唤魔兽森林的魔兽。 没有特别强大的魔兽，可能是因为这是魔兽森林的外围地带，也可能是因为这位驯兽师无法驯服特别强大的魔兽。但密密麻麻的、数也数不清的小魔兽的眼睛还是成为压死皇家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最后一根稻草。 克莱门特没有再做出任何指示，只是道：“保护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 然后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使团的随行官员再也没有了队形，芬芙儿公主价值连城的嫁妆通通被丢下，皇家近卫骑士团的一个大队把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护在中间，往东面跑去。 诺欧在人群中还在搜索艾斯的身影，他看到艾斯与位他不认识的骑士共乘一匹马，他朝艾斯大喊，“艾斯，跟上！” 诺欧看到艾斯朝他点头，知道艾斯听到了他的话，稍稍放下了点心。不过这个时候，诺欧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他的责任重大，不可能去找艾斯，这会儿又乱得很，很快他就失去了艾斯的踪影。 当艾斯与诺欧中间跑过无数骑士，当艾斯确定诺欧再也看不到他后，艾斯，他前面的骑士，还有他们胯下的马都一动未动。他们身后的、身边的骑士也像是没有发现这怪异的情景，从他们的身边呼啸而过。就好像他们完全看不到艾斯。 艾斯手环着前面的骑士的腰，这是具非常冰凉的躯体，还有他裸露出来的脚踝碰到的马肚子也是，非常冰凉的，像是冷血动物的躯体。 而事实上也是的。 当赛克斯走后，克莱门特要去统帅皇家近卫骑士团，就放艾斯下了马。当时这个骑士已经被刺客刺死，掉下了马，马儿也掉入沼泽，艾斯来不及救他们，他们的灵魂就去了亡界。 艾斯就暂时控制住了这两具躯体。 终于，皇家近卫骑士团所有的骑士、使团的随行官员都离开了，只有艾斯还在无数魔兽的中间。远远的，艾斯还能看到不少刺客穿梭在魔兽间的身影。 艾斯悄悄下了马，对马儿和那具骑士的躯体轻声道：“等我。”像是他们仍有灵智。 黑色的斗篷突然出现在艾斯的身上，白骨做成的法杖从斗篷里伸出，艾斯能感觉到魔法沼泽在渐渐消失，但是这铺天盖地的兽潮，混乱之领，也就是刺客百人团最后的底牌还不是使团的人可以应付的。 艾斯缓缓地升到半空中。他看到那些魔兽原本平静的眼睛都染上猩红，他们也不怎么管其他人，只是对准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所在的方向攻击。 两位魔导士这个时候只来得及瞬发些小魔法，诺欧挡在前面，抵挡了大部分压力。 其他人也就算了，诺欧曾经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效忠，芬芙儿公主也是他的主君，保护芬芙儿公主殿下是他的职责，他绝不会让其他人伤害到芬芙儿公主。 芬芙儿公主好歹还是个三级光明法师，还能放些小治疗术到诺欧身上。 巴塞洛缪王子就真正的菜脚了，他太缺乏战斗经验，看到有魔兽出现，他的第一反应竟不是用刀去砍，而是迅速躲开，这样诺欧的右边就成了空门，还是在诺欧完全不知道的情况下。 “格林公爵小心！”芬芙儿公主娇叱道。 诺欧的审判之剑连砍中两头小魔兽，剑却卡在了魔兽的头骨里，拔不出来，这个时候，他的右边又突然出现了头凶猛的魔兽，对着他张开血盆大口。 半空中，艾斯缓缓举起手上的白骨法杖。 第120章 骷髅骑士团降世 诺欧反手把剑柄压到地上, 身体往后倾，刚好与魔兽的这一咬错过。但他们的距离也极近了，诺欧甚至能闻到魔兽的腥臭口水味，感受到魔兽的卷毛划过他的下巴。 诺欧右手使劲把审判之剑从死去的魔兽的头骨拔出, 把剑横回胸前, 直接割破了魔兽的胸口。那魔兽鲜血喷溅, 不仅碰满了诺欧胸前的铠甲, 也喷到了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的身上。 瞬间, 这些原本还有些风度的贵族、王族们在战争中也开始狼狈了。 诺欧又往边上跨了几步, 他湛蓝色的斗气布满审判之剑, 须臾就把他们右手边的魔兽杀死, 清出大片的空地。然后诺欧、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带着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两位魔导士快速地杀出魔兽的包围圈。 顺着他们杀出的这条血路, 不少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跟了出来。他们悍不畏死，遵守他们的誓言保护芬芙儿公主。 芬芙儿公主只能让马儿跑得快些，再快些, 她的双眼通红，却没有眼泪流下来, 这是第一次她离死亡如此近。刚才在混战中有魔兽的爪子划破了她的手臂，鲜血把她的衣袖都染红了, 她却恍若未觉。因为所有人的身上都或多或少地沾上了鲜血, 也没有人发现芬芙儿公主受伤了。 巴塞洛缪王子双手抱着马脖子, 整个人贴在马背上，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免得被魔兽伤到。 两位魔导士也好不到哪里去。如果他们知道后面还会有源源不断的敌人, 他们白天就不会这样使用禁咒。失去魔力的魔法师, 体质还不如强壮的农户。因为常年待在实验室和冥想室的缘故，许多魔法师的体质都是很孱弱的。这小半天的功夫已经足够马把两位娇贵的魔导士大腿的皮肤蹭红, 蹭脱皮了。 而更多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还在他们的后面，斩杀源源不断的魔兽。 至于使团随行的官员，有些实力的还好，暂时能勉强自保。那些普通人，已经没有人考虑他们活下来的可能性了。 …… 半空中，艾斯已经往亡界传了信。 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已经陆陆续续地通过传送阵，到达通往现世的大门。他们就在亡界，等待艾斯的召唤。 艾斯望向东面，黄金狮子骑士团已经往这边赶了，但等到他们到了，估计只来得及给巴塞洛缪王子收尸了。诺欧、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还有皇家近卫骑士团六级以上的骑士倒是可以自保，但他们的誓言、他们的忠诚确定了他们会先用生命保护芬芙儿公主。 艾斯不再犹豫，他收起了平常嬉皮笑脸的模样，而变得冷漠自持，在这个时候，他不再是来自巴特索登庄园的艾斯·诺依曼，而是永夜城城主，最有可能成为骷髅王的亡灵法师。 晦涩的、黑暗的咒语从鲜红如同玫瑰的嘴唇里出现，他浅绿色的眼睛、鲜红的嘴唇是此刻魔兽森林里除了黑白外唯二的亮色。 随着艾斯的咒语吟唱，不断的有骷髅骑士从那端到来，就是已经死了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也缓缓从地上站了起来，他们的动作还有些僵硬，眼神也是呆滞的，但这不妨碍他们拿起手上的剑、枪，去杀死他们看到的每头魔兽。 在诺欧、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不知道的身后，无数骷髅骑士肆意地屠杀这被祖拉控制的魔兽。 艾斯却没有加入他们。骷髅骑士的到来使艾斯多了3000多双眼睛，艾斯很轻易地在魔兽群中找到了那个吹祖拉的人，一个绿色头发、非常瘦削的年轻人，有几头格外强大的魔兽在保护他。 同时，他也看见了艾斯。 绿头发的驯兽师脸色大变，他的祖拉发出“呜呜呜呜”的声音，越发难听了，但守在他身边的魔兽主动走了出来，想要攻击艾斯。 艾斯嗤笑一声，在驯兽师不可置信的眼神中，消失在了他原来站立的地方。 之后，驯兽师再没有见过艾斯。 因为艾斯出现在驯兽师的背后，他把手上的白骨法杖当作匕首，割破了驯兽师的喉咙。他已经魂归亡界，成为永夜城城主的子民了。 …… 魔兽森林的某个山谷里有个寒潭，寒潭是天然而生的，潭水冰冷彻骨，但水极深极清，站在岸上人们都能看到寒潭底部嶙峋的怪石还有极其玄奥、闪烁着璀璨黄光的魔法阵。 邈远处的月亮映在寒潭里，极其得明亮。魔兽森林里的大多数地方都是很吵闹的，小魔兽从树林间跑过，小鸟儿扑腾翅膀，叽叽喳喳，但这里安静得不可思议，极端的寂静后就是了无生机。 赛克斯站在寒潭边上，神秘的魔法阵、与他的斗气隐隐有联系的月光，甚至这寒潭、这森林都像是他的配色。在这寂静的冷夜里，所有的一切都只渲染衬托了他无与伦比的美貌。银色的眼眸与长发增添了他神秘的气息，棱角分明的五官、嘴角微微带着的笑意总是让人沉迷。 赛克斯手上的银枪遍布斗气，强横的斗气在这片空间荡漾，他的银色长发无风自动。赛克斯拿起长枪直击魔法阵的核心。 第一击赛克斯只用了七成的力度，寒潭却有种莫名的吸力，把赛克斯的斗气都化解了去。第二击赛克斯就用了全力，九级大剑士的全力一击银光乍破天际，连远远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都看到了，混乱之领的人更别提了。 但寒潭还是阻挡了赛克斯的攻击，赛克斯的斗气碰到魔法阵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威力。这样下去，等赛克斯破除魔法阵，要到第二天早上了。 赛克斯可等不了这么久，皇家近卫骑士团、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还有其他的所有人都等不了这么久。 赛克斯环顾四周，混乱之领的人可能是对这个寒潭太过自信，没有人守在这里。但突然响起的、传得极远的祖拉的“呜呜呜呜”声给赛克斯带来了极其不详的预感。 赛克斯的嘴角扯出无奈的笑容，“唉，没有办法了。”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的眼中闪过丝极深的温柔。 赛克斯把长枪执在背后，直接跃入寒潭中。 寒潭的湖水冰冷彻骨，赛克斯却没有感觉似的，他像条真正的鱼灵活地游到寒潭底部，长枪在水里发力，虽然阻力大了不小，但对魔法阵造成的伤害终于不像隔山打牛。 很快，魔法阵中心的魔晶上出现道道裂缝。 当赛克斯第三次钻进水里的时候，他真正地打破了魔法阵的核心。 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的制式铠甲被放在寒潭边上，穿着它在潭底行动太不方便了。赛克斯手脚并用地爬上了岸，银色的湿漉漉的头发遮住了他大半个脸颊，水滴滴答答地落在褐色的土地上。无怪说落水的凤凰不如鸡，赛克斯也是如此，他看起来难得的有些丑。 赛克斯可不是养尊处优的魔法师，他到达魔法岛不久，银辉剑圣就教导他，任何时候都要给自己留有余地。在危机四伏的魔兽森林，赛克斯不会奢侈的乱使用斗气。 哪怕风吹在身上冷极了，赛克斯也像没有感觉似的，他只是把头发随意地撸到脑后，露出饱满的额头和刀削的五官。突然之间，这似乎又变成了美人出浴图。 赛克斯站在寒潭边，试图尽快恢复体力和斗气。他把刚才从潭底得到的已经破裂的魔晶拿到手上，有些疑惑的自言自语，“怎么混乱之领还没有人来？是这个魔法阵没有被破还是他们对这里的防护很有自信？” 赛克斯没有想得到回答，他说话只是他思考时的习惯。但是他真的得到了回答，“因为很相信这里的防护吧。” 赛克斯大惊，虽然在潭底他已经消耗了不少斗气，但就算是九级的大剑士也不可能在他毫无察觉的情况下离他这么近。甚至因为在魔法岛见过不少剑圣的缘故，很多剑圣都无法无声无息地靠近赛克斯，赛克斯多多少少都会察觉到不妥。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赛克斯甚至声音的来源都找不到。 银辉斗气遍布峡谷依旧毫无所获。 还是赛克斯眼角的余光发现峡谷的路口站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老者虽然站在那里却又想月光洒过水波，清风吹过山林，毫无痕迹。 赛克斯心中警铃大作，知道自己遇上了真正的强者。 混乱之领竟然真的有剑圣存在。 要知道剑圣在大陆上是非常罕见的存在。除了魔法岛，芬格帝国只有黄金狮子团的团长是剑圣，三色堇帝国甚至没有为王族效忠的剑圣。虽然海因里希·里希特，也就是老里希特伯爵的儿子——银辉剑圣是圣级战力，但他也属于魔法岛，与三色堇帝国关系不大。 在魔法岛，圣阶会相对多些。也因此魔法岛被所有九级强者誉为圣地。 但赛克斯没有想到他能在混乱之领能见到一位。那老者头发花白稀疏，脸上有老年斑，唯独眼睛漆黑璀璨，他穿得很是朴素，只是简单的灰色粗布长衣长裤，大概是三色堇帝国贫民窟家里都嫌弃的衣服，但它就穿在这位剑圣身上。 赛克斯看起来还很镇定，他先躬身向老者行礼，剑圣值得所有剑圣以下的剑士行礼。 赛克斯：“在下赛克斯，出身魔法岛。”在强者面前，魔法岛的名头比两大帝国好用多了。就像这位老人想要去三色堇帝国杀什么人，帝国也完全无法阻止他。 老人没有说话，赛克斯又道：“不知阁下名讳？” 老人淡淡的站在那里，声音沧桑而平缓，“我没有名字。” 赛克斯一怔。 剑圣自然没有必要骗他，但强者没有名字这件事本身就非常不可思议。 赛克斯道：“不知阁下有没有什么需要吩咐的？在下希望能有这个荣幸。” 在赛克斯看来，他们与混乱之领已经是不死不休的局面。 无名剑圣没有直接出手杀他，除了魔法岛的名头，可能他还有些利用价值。 无名剑圣：“我想你永远留在混乱之领。” 赛克斯还以为无名老者要出手，下意识地就把斗气灌入银枪，想要后退，就听到无名剑圣接下来的话，“我快死了。那几个山头需要有个强有力的守护者。我想要你留下来，立誓守护他们。同样的，那几个山头也会属于你。” 经过这天，赛克斯已经不敢小看混乱之领了。他知道，无名剑圣赠与的是份了不得的财富。 赛克斯：“为什么是我？” 无名剑圣：“你在合适的时间出现，是合适的人选。我快死了，你来了，又有足够的天赋和实力。想要在混乱之领守护住他们至少要有成为圣阶的潜力。” 赛克斯知道，他若是同意现在就要立誓，无名剑圣不会给他虚与委蛇的机会。 赛克斯只得无奈道：“抱歉。不过我可以给你推荐其他有天赋的九级大剑士，他们可能不会像我这样年轻，但实力不会弱。” 赛克斯已经在考虑坑魔法岛上的谁了。他实在不能留在混乱之领，而那群修炼狂魔留在魔法岛还是混乱之领没有多大区别。 无名剑圣的声音毫无起伏，他就像是台机器，“来不及了。我等不到那个时候。你为什么不答应我？你向三色堇帝国宣誓效忠了？我可以让帝国放你自由，开出三色堇帝国不能拒绝的价码。” 赛克斯无奈地摇摇头，“没有，我不属于魔法岛，也不属于三色堇帝国，但我向个很重要的人承诺了，要替她守护个人。我无法做出两份承诺。” “那你就死在这里吧。”无名剑圣道。 赛克斯极其郁闷，怎么会有这样的“渣男”，追求不成就要人命的。 无名剑圣话才说完就朝前走了一步。 这一步，风云变色，他突然从平凡的老人变成了出鞘的名剑。 就连赛克斯也感觉到了极大的压力，他再不敢想东想西了，银色的斗气像是游龙缠住他的长枪，他听到无名剑圣又说，“我最后问你，你愿意做我的继任者，终生守护这里吗？” “不能随心而活的日子对我毫无意义。”赛克斯道。 第121章 初窥圣阶 魔兽森林的山谷里, 是寒冷、静谧、黑暗的。 可今晚格外不同，就像数日前有魔法师在这里布下魔法阵。今晚，寒潭的边上不断地传来长枪划过空气的尖锐的风声，还有人粗重的喘气声。 赛克斯已经不记得他跟无名剑圣交手了多少招, 他不是没有跟圣阶交手过, 他从小就是父亲亲手训练的。这是他父亲对母亲的承诺, 就像他母亲临终前寄到魔法岛的信, 希望他能照顾他同母异父的弟弟, 那个她不喜欢却有所亏欠的孩子。 赛克斯至今记得, 父亲从那里回来后得知母亲的死讯, 那一瞬间的哀痛、后悔与绝望。在那样汹涌澎湃的感情面前, 他年少时所有的愤恨、自怨自艾都变得微不足道。 也是从那时起, 赛克斯开始恐惧那样炙热的爱情，他在母亲身边长到五岁多，见多了她在人前的风光与在人后的寞落。不过母亲很喜欢他, 因为他长得那么像银辉剑圣，又有那样出色的剑士天赋。 可真挚的爱情却难有美满的结局。赛克斯年少时以为银辉剑圣是个负心人, 等到很后来，他离开魔法岛的时候, 才明白魔法岛上的圣阶也有那么多不得已, 不容易。 银辉剑圣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达成协议, 把他送回三色堇帝国，也给了他人生其它的可能性。他自然不会再立下守住一个地方的誓言。 但这许多年, 赛克斯都没有这样与人交手过。铠甲还放在寒潭边泥泞的土地上, 他只穿着单衣, 他的头发和衣服虽然不像之前湿淋淋的，但也绝对称不上舒服, 皮肤上还贴合着细小的砂砾，而他拿长枪的右手的虎口已经裂开，他现在不得不左手与无名剑圣对敌。 赛克斯手上拿着长枪，无名剑圣却没有武器。 在清冷的月光下，银色的斗气缠绕这长枪，长枪突然在无名剑圣的右边出现，犹如毒蛇吐信，猝不及防，却沾之毙命。可这看似避无可避的一击，无名剑圣只是轻轻地往左边一步，就躲开了。 赛克斯脚下的步伐就像王宫里舞姬跳的月光舞，绚丽又诡异，每一个步伐每一个转身都犹如行云流水，在月光的照射下，银色的斗气又像是变成了金色的，更显得璀璨。赛克斯像进入种很玄奥的状态，他可以控制他的每丝斗气，尽他的全力展现剑招。 要知道原本赛克斯肯定坚持不到这个时候，他的长枪划成圆弧，再次刺向无名剑圣。他的长枪，他的步伐像是来自亡界的死亡舞步，他的枪尖划出一个个小圈，旋转开始，他的脚步收回，又旋转结束。 可无论赛克斯的攻击如何凌厉，都没有伤到无名剑圣丝毫。反倒是无名剑圣出手，赛克斯就要连连后退。 有好几次无名剑圣那双苍老的手出现在赛克斯的咽喉、太阳穴的附近，都被赛克斯险之又险地避开。赛克斯心中却没有惊惧，他反倒有种直觉，无名剑圣不是不可战胜的。 赛克斯也相信无名剑圣时日无多的话不假。他连人从魔法岛来的天数都等不及，归于亡界也就这几天了。 一个行将就木的老人，曾经再如何叱咤风云，这个时候也虎落平阳了。赛克斯的心前所未有的冷静，他的攻击看似还咄咄逼人，招招如风，实际上他的心里清明无比。 赛克斯望向寒潭，他在寻找有利于他的东西。 无名剑圣的掌风再打向赛克斯时，赛克斯开始有意识地往寒潭边退去。无名剑圣并没有怀疑，在他看来，赛克斯能坚持到这个时候，已经是极其不容易的事。要不是无名剑圣性格里有种极其执拗的东西，这时候，他定会想其它方法，让赛克斯留在混乱之领。 可就是无名剑圣性格里的这种执拗，让他杀出血路，成为剑圣，又因为这个，让他现在少活几天也要置赛克斯于死地。 赛克斯看起来已经是强弩之末，他的喘气声越来越重，长枪挥舞得也越来越迟缓。 终于，赛克斯在又一次面对银辉剑圣攻击后，避无可避，挨了无名剑圣一下，失足掉下了寒潭。 清澈的潭水里，银发的青年像是个破烂的洋娃娃，他直直地往潭里沉去，眼看着就要撞上潭底。 无名剑圣站在寒潭边上，面无表情地看着这一幕。 寒潭里，赛克斯闭着眼睛，双手自然地垂在两腿边上，他凭借惯性快速地向潭底沉去。寒潭特殊的属性使剑圣也只能用肉眼窥探，水波又遮掩了赛克斯的动作。 赛克斯小心地用手在潭底动作，他在潭底摸到了个小坑，是之前放置魔晶的地方，也就是阵法的核心。 赛克斯把魔晶重新放回小坑里。赛克斯他不是魔法师，但他如今已经处在圣阶的边缘，能够感知到魔法元素的波动了。 赛克斯尝试地调整了几次魔晶的位置。 寒潭边的无名剑圣又等了会儿，他感觉到不对了。 无名剑圣的右手手心有灰色的斗气凝聚，这个寒潭甚至可以削弱剑圣的斗气，无名剑圣不得不使出全力。就在这时，无名剑圣感觉到他脚下的地面有些不对。 是…… 魔法沼泽！ 寒潭底的魔法阵又亮了起来，这次，魔法沼泽没有遍布大块区域，它们全部集中在了无名剑圣的脚下。魔法沼泽的面积虽然小了无数倍，但它的吸力变大了不少，也变得极难挣脱。 但区区魔法沼泽是困不住无名剑圣的。 无名剑圣把斗气布满全身，正要凌空飞起。突然，一杆银色的长枪穿过无名剑圣的胸膛，这枪来得太急太快，甚至没有带出血珠。枪头依旧锃亮，闪烁着银芒。 无名剑圣平静的表情第一次出现波澜，他有些惊愕地看向赛克斯，“我竟然没有发现。” 无名剑圣——圣阶的刺客都没有发现有人近了他的身，这么多么不可思议的事。 “我还是低估你了。”无名剑圣微微地喘着气，坐倒在地上，“你已经摸到了圣阶的槛了吧。”只有这样才可以解释赛克斯的出现。 赛克斯依旧握着长枪的手，像岩石般半点未动。在面对圣阶强者的时候，再多的小心谨慎都不为过。 赛克斯回答无名剑圣，“在刚刚战斗的时候得了些领悟。” 无名剑圣没有判断错，在这之前，赛克斯离圣阶还很遥远。 无名剑圣低下头去，看着杀死他的兵器，“这么说，我成了你的磨刀石？” 赛克斯没有回答。 “年轻人，能用圣阶的血涂抹你的磨刀石，哪怕是个风年残烛的老人，你都很了不起。”无名剑圣早有预感他时日无多，这个时候真的来临，他竟感到阵解脱，“也好，没有哪个成功的剑士是老死在病床上的。” 赛克斯：“您还有什么心愿吗？” 不待无名剑圣回答，赛克斯又补充道：“除了让我留在混乱之领。” 无名剑圣虚弱地笑了笑，“不用那么看不上它。等你真正去过混乱之领你会发现，那里比你想象的有意思得多，那里才是魔法师的起源。而不是魔法岛。” “如果今天出现在我面前的是个魔法师，我想我会更坚定地带人回混乱之领。”无名剑圣倒是有件事不大理解，“你是怎么控制魔法沼泽的？” 这个魔法沼泽的魔法阵不是匆匆布置的，而是很多年前出身混乱之领的一位魔导士留下的。就算他们早知道出访芬格帝国的使团里有两位魔导士，也没有想到他们会精通魔法阵。 赛克斯：“使团里的学者告诉我的。” 无名剑圣：“学者？他是魔法师？” 赛克斯摇摇头，“不是。” 无名剑圣果断道：“不可能。 判断出魔法沼泽魔法阵的方向，推测出破解它的方法，还告诉你如何反向利用它。就是魔导士也不能，除非是精通魔法阵的魔法师……” 说到后面，无名剑圣的声音越来越轻，带着这个疑问，他渐渐陷入永眠。 赛克斯把长枪拔去，轻轻地帮无名剑圣阖上眼睛，“谁说他是普通的学者了。他可是我的弟弟。” 赛克斯的语气里带着似不易察觉的骄傲。 第122章 光明法师芬芙儿 浮云遮去明月, 有星辰闪现。 艾斯指挥骷髅骑士挖出死去的魔兽的魔晶，又给它们就地掩埋了。然后，艾斯看着排得整整齐齐的3000骷髅骑士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这可不同于在魔兽森林的峡谷艾斯和黑袍人战斗召唤的骷髅士兵，这次艾斯召唤来的都是4级以上的亡灵生物, 除非全盛时期艾斯才能把它们都送回去。 艾斯想了想, 只得挥挥白骨法杖, 让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在魔兽森林藏好。 等骷髅骑士从艾斯的视野里消失不见, 艾斯又去看了使团的人。 失去了魔法沼泽的桎梏, 魔兽的追击, 几十个刺客在早有准备的皇家近卫骑士团面前变得无所遁形。刺客百人团在折损不少人手后, 也退去了。 前往芬格帝国的使团现在只剩下不到2000人, 具体的伤亡还不好统计, 因为有相当部分的人只是掉队了。 巴塞洛缪王子倚靠在树干上，他脸色惨白如纸，微微地喘着气, 要不是诺欧、克莱门特他们知道巴塞洛缪王子没有受伤，看他这副惨样都要担心他时日无多了。不过巴塞罗缪王子不用他们担心, 两位魔导士紧紧地护在巴塞洛缪王子身边，对巴塞洛缪王子极其关注的样子。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克莱门特也受了不轻的伤, 诺欧正在用海澜斗气给他治伤, 诺欧眉头微皱, 看起来心情也不大好。 艾斯躲在一个粗壮的树干后面，他的身上还沾着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若是走到使团里, 不说两位魔导士, 就是诺欧也会发现不对。 想着还有很多人走散了，艾斯打算身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散去后, 再回使团。 芬芙儿公主坐在草地上，正在给自己的伤口用治疗术。前往芬格帝国的使团里，并没有配备专门的医者。皇家近卫骑士团里虽然有骑士会些医术知识，但只来得及救重伤的骑士，他们有意无意地都忽略了芬芙儿公主。 皇家近卫骑士团已经很多年没有出现这么大的伤亡了，对于间接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芬芙儿公主，大多骑士殊无好感。 芬芙儿公主倒没有提无理的要求。 事实上，在三色堇帝国历代公主里，芬芙儿公主的脾气都算是好的。 因为王宫环境的相对封闭，西莉亚王后的过度保护，芬芙儿公主的性格里还保留了如同孩童的天真单纯。她不管是对人情世故，还是对家国大事都了解不深，这也是为何芬芙儿公主会吸引巴塞洛缪王子。 也是因此，芬芙儿公主会毫无政治头脑、义无反顾地与巴塞洛缪王子私奔。 原本按照芬芙儿公主的出身，如果她不是爱上巴塞洛缪王子，不管嫁给三色堇帝国的哪个贵族，她都能过得很惬意。 可未知的圆满总比已知的幸福让人心生向往。 此时，芬芙儿公主碧绿色的眼睛，那双如同热带雨林般美丽的大眼睛正氤氲着淡淡的水汽，从小到大，就是在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她也没有受过伤。 这太疼了。 就在这时，“芬芙儿公主殿下。”有个声音在芬芙儿公主面前响起。 一个脸上长着雀斑、褐色短发、看起来很是腼腆的青年骑士单膝跪在芬芙儿公主面前，这骑士很年轻，看起来跟芬芙儿公主差不多大。他脸上的表情很是局促不安，但他已经豁出去了，他不能看着他的队长因为救他死去。 芬芙儿公主抬起头，她清秀的小脸上都是泪痕，这更显得她楚楚可怜，美貌惊人。就是那个陷入绝望、长着小雀斑的骑士都感觉心中一荡，觉得自己看到救世的女神。 就在他恍惚的时候，有另外两个骑士抬着个简易的、刚刚做好的担架到长着小雀斑的骑士身后。 担架上躺着个人，但因为角度，芬芙儿公主看不到那个人的伤势。 芬芙儿公主只看到一滴又一滴暗红色的血顺着担架，滴到他们面前褐色的土地。对地里的虫蚁来说，这不断下着的，就像场红雨。 长着小雀斑的骑士声音里带着哭腔，“芬芙儿公主殿下，求您救救我们的队长。我们想要给队长包扎伤口，但是……” 芬芙儿公主用手撑住地，勉强凭着酸软的双腿站了起来。 担架上躺着个年轻的骑士，他有头烈火吻过的红发，哪怕他的鲜血已经染红了他的衣服、担架，还有他脚下的土地，他的红发依旧耀眼。但让他队伍里骑士最绝望的是——红发骑士的胸膛被魔兽直接撕开，连他的肠子上都沾了不少草，像是已经掉出去，又被人放了进去。 芬芙儿公主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她惊得差点摔倒在地上。 虽然刚才的场合比这惨烈无数倍，但芬芙儿公主始终被骑士团保护在最中间，淋漓挥洒的鲜血离她极远，那样远距离地看着和这样近距离的接触，完全是两回事。 芬芙儿公主这会儿吓得连泪水都没有再流了。 长着小雀斑的骑士小声抽泣着，他早已知道让芬芙儿公主出手，希望不大，但芬格帝国的光明魔导士更不会出手了。他总得试试才甘心。队长若不是为了救他，就不会…… 长着小雀斑的骑士无意识地说着，“原本在帝都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骑士团里有光明法师。当时，我受过比这更重的伤，法师大人都救活我了。” 可是现在，站在长着小雀斑的骑士面前的不是骑士团的光明法师，而是尊贵的公主殿下。 “我试试……”有个虚弱的、迟疑的女声小声的在长着小雀斑的骑士头顶响起。 芬芙儿公主看着红发骑士时人还有些发抖，但她尽力地观察红发骑士的伤势。 长着小雀斑的骑士猛地抬起头来，在这黑夜里，他的脸像是被阳光照射了，明亮得惊人。这又把芬芙儿公主吓了一跳，她赶紧补充道：“我不能保证能救好他。” 长着小雀斑的骑士：“谢谢公主殿下。上苍会感激您的仁慈。永远祝福您的。” 在长着小雀斑的骑士看来，芬芙儿公主只要出手，定能救活队长。 芬芙儿公主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她只是普通的三级光明法师，还是没有治疗经验的，远远不能跟骑士团的光明法师相比。但在这个时候，芬芙儿公主也顾不得了，她更没有时间跟其他人解释。 芬芙儿公主默默地吟唱咒语，她的手上有白光浮现，她把手放到受伤的骑士的胸口。 …… 艾斯缓缓地从大树后面退去，使团里没有人发现他来过。 诺欧原本只负责使团里的官员，皇家近卫骑士团由赛克斯负责，但现在赛克斯还下落不明。使团虽然在诺欧和克莱门特的努力下，还有条不紊的运作，但远不如赛克斯在的时候。 艾斯想去找赛克斯。 赛克斯到现在也没回来，艾斯不由有些担心。 不过，艾斯离开使团的时候，不忘用亡灵魔法把灵魂之火锁在几个濒死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的身体里。但愿芬芙儿公主的光明魔法学得还可以，不然到时候骑士的血流尽了，人还没死，乐子就要大了。 艾斯沿着寒潭的方向，快速地穿越过魔兽森林参天的大树。 魔兽森林里的野草长得极其茂盛，已经到了艾斯的膝盖，大树、石碓，都成为了艾斯最好的掩体。不管是碰上魔兽，还是使团走失的人，艾斯都远远地避了开。 黑色的魔法斗篷，强大的白骨法杖，任何看到艾斯的人都不会怀疑他亡灵法师的身份。 斗篷的下摆划过野草，帽子戴了上去，就是有认识的人见了艾斯，都看不见他的面容，更认不出他来。 很快，艾斯就找到了寒潭。寒潭里的魔法阵还是赛克斯改动后的模样，寒潭边上有个老者闭目躺在地上，他的身上还有淡淡的斗气弥漫、 艾斯瞳孔不由放大，他没有想到这里会有剑圣存在。 而这个剑圣又死去了。 那赛克斯去了哪里？ 在山谷里找了一圈没有，艾斯就离开了山谷。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正想往南边挥动，召唤刚才被他命令躲起来的死灵骑士团的骷髅骑士，让他们去寻找赛克斯，他就发现不远处的草丛里有个踉踉跄跄走动的人。 那个人没有穿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铠甲，也不是混乱之领刺客的黑衣。 难道魔兽森林还有普通人？ 艾斯能感觉那个人的状态不太好，想着也不能见死不救。艾斯又往前走了几步，就看到那人一头银色的长发。 赛克斯！ 赛克斯的名字还卡在艾斯的喉咙里，艾斯面前的人就抬起了头。 赛克斯半跪在草地上，他右手的手腕鲜血淋漓，左手还拿着他的武器银枪，身上的衣服邹巴巴的，完全没有平常平常的风度翩翩。可就是这样的狼狈，也无掩他的绝世风华。 赛克斯的气息有些微弱，看起来受了不轻的伤，还力竭了，但他的一双银色的眼眸亮得惊人，就连艾斯与赛克斯对视的时候，眼睛都有微微的刺痛感。在赛克斯的眼眸里，艾斯感受到了无边的斗气，就像森林那样广袤，就像大海那样无边。 这样惊人的、毫不遮掩的气势艾斯只在阿诺德将军身上感受过。 艾斯心下骇然。 最开始他没有作此想法，但他现在不得不怀疑，寒潭边的剑圣是赛克斯杀死的。赛克斯是原本就有这样的实力，还是不久前完成了突破？ 这些念头在艾斯的脑海里转过不过是须臾间，艾斯就感觉到赛克斯的气势像潮水般退去了。 赛克斯看着面前穿着黑色斗篷、拿着白骨法杖的人，刚刚有突破的他感知格外灵敏，他整个人都放松了，“艾斯，你来了。” 艾斯僵直地站在原地，他心中的错愕无可复加。他不知道赛克斯是早就知道了他的身份，还是刚才精神恍惚叫错了人。 第123章 愿天下有情人终成兄弟 艾斯呆立在原地, 甚至没想着去看赛克斯死了没。 作为永夜城的城主，骷髅王的继承者，死亡在艾斯看来不是最可怕的事。 能让人恐惧的，永远是未知的事。 艾斯还没有想好拿赛克斯怎么办, 他们这边突然走来了不少人。这些人既不是去芬格帝国的使团的人, 也明显不是黄金狮子团的人, 艾斯推测他们来自混乱之领。 艾斯没办法, 他只能抱起赛克斯返回了寒潭。寒潭在个山谷里, 艾斯刚才进来的时候就发现了, 山谷上面有许多天然的洞穴, 他找到个视野好的洞穴, 把赛克斯放了进去。 在事情没有弄清楚前, 艾斯不会带赛克斯回使团的。 这天晚上，魔兽森林的星空格外得璀璨，点点的星光倒映在寒潭里, 又悠扬地洒到草地上、树林间，像是给绿树披上新娘的轻纱。 可这原本应该美丽、宁静的夜晚却无法得到静谧, 就连安静的寒潭也多次受到打扰。艾斯看到有几个佣兵模样的青年在寒潭边发现了无名剑圣的尸体，他们又招呼来更多的人。最后, 有两个人守在寒潭边, 其他人带着无名剑圣的尸体离开了山谷。 令艾斯惊讶的是, 这些发现无名剑圣的佣兵脸上没有流露出任何的悲伤。 按照艾斯的猜测，无论在什么样的势力, 剑圣都是举足轻重的战力。失去了这样强大的倚仗, 普通人就是感情上不悲伤, 想到自己的利益可能受到冲击，也会很懊恼的。 可这些佣兵的反应出乎艾斯的意料。 艾斯只能猜测, 来寒潭带走无名剑圣尸体的佣兵和刺客百人团，还有他们刚进入魔兽森林遇到的佣兵团都不是一伙的。 艾斯转身回了洞穴。 艾斯倒不是担心赛克斯，赛克斯受的都是皮外伤。就是赛克斯受的伤重些，有他在，亡界也没有城敢收赛克斯的亡灵。艾斯担心的是诺欧，还有使团的其他人，天知道，混乱之领又派了多少人出来，在这群亡命之徒看来，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 到了洞穴里，艾斯从空间护腕里拿出一瓶药剂。药剂是纯金色的，它像是有生命似的，不断地发出“呲呲”的声音，里面还有零星的小金珠。 永夜城大名鼎鼎的星辰药剂，不管是在亡界，还是在现世，用它交换座普通的小城都绰绰有余。 艾斯动作轻柔地喂赛克斯喝了下去。 没过多久，赛克斯苍白的脸色就变得红润起来，也可能红润过了头，使他看起来有些娇羞，像是待嫁的新娘。艾斯恶趣味地想着。 赛克斯醒来的时候，艾斯还是穿着他白天时候穿的衣服，白色的长衫长裤，头发干净又清爽，像是个不谙世事的少年。 赛克斯手肘撑在地上，坐起来了点，他的头靠在山壁上，饶有兴趣地看向艾斯，“艾斯，不，法师大人，学者大人？我应该称呼你什么？” 艾斯的脸上像是有黑云遮蔽而来，“叫我艾斯就好。” 赛克斯笑得很是快意。 艾斯问道：“你是怎么认出我的？”如果他有什么破绽，定要尽早发现才好。 洞穴不深，赛克斯躺在里面都能看见寒潭的粼粼水波，他指着寒潭道：“我刚刚窥探了点圣阶的门槛。那个时候，感知正灵敏着，你就撞上来了。” “就凭着丝感觉？”艾斯有些不可置信。除非刚刚顿悟过，圣阶平常都不会有这么灵敏的感觉。 “其实我也只是怀疑。”赛克斯刚醒的时候，艾斯表现得若无其事，还特意换了衣服。赛克斯之前的记忆虽然还很清楚，但他也记得他为什么叫那位亡灵法师艾斯了。 “这么说是我自己暴露了。”艾斯的表情不是很痛快。 赛克斯倒是哈哈大笑起来，还是艾斯没好气得制止了他，“谷底还有人，可别被发现了。” 赛克斯虽然人还躺在那儿，但完全不妨碍他笑容的恣意，还有他浑身的那股洒脱劲。 赛克斯道：“你还管这个？不带着使团，就是再有剑圣来，又拦得住我们？” 艾斯不明白赛克斯怎么这么轻易地就把他划分到一个阵营去。他可是亡灵法师，这个时候，无论艾斯怎么否认，赛克斯都是不可能信的了。而赛克斯出身魔法岛，魔法岛与亡灵法师的几次接触可都没有好的结果。 赛克斯又是个极端了，他丝毫没有觉得他们可能是敌对的关系。 赛克斯自来熟道：“艾斯，你是亡灵法师？跟我说说，你怎么成为亡灵法师的？” 艾斯已经做出了决定，赛克斯到时候要是不配合，他就把死灵骑士团召唤来。没有后顾之忧后，艾斯也就不介意跟赛克斯说说话。 想到《剑与魔法》的小说里，魔法岛后来也找到了骷髅王的墓地，还是赛克斯的父亲——银辉剑圣带的队，想来魔法岛也有骷髅王墓地的记载，艾斯没有太多隐瞒，直接说了他在尼德兰海发生的事。 当然，在艾斯的说法里，他特意去找骷髅王的墓地的事变成了无意进入，然后得了骷髅王的传承。 赛克斯问道：“那你现在是7级亡灵法师喽？” 艾斯点头道：“突破没有多久。” 赛克斯饶有兴趣地看着艾斯，“真是想象不到。怪不得你会成为学者。”魔法师大多都是不婚的，如果是贵族出身的，也不会继承爵位，因为对魔法师来说，研究魔法的奥秘比情爱有意思得多，世俗的琐事多是浪费时间。并且，魔法师不同于剑士，他们常年泡在实验室里，多是学识渊博的人。 赛克斯以为，艾斯成为学者是为了掩护亡灵法师的身份。 艾斯像是想到了赛克斯的想法，道：“这只是部分原因。” 赛克斯看起来轻松惬意极了，“你刚才是出手了吧。那芬芙儿公主他们应该没事，我们现在有大把的时间来讲讲你的故事。” 艾斯忍不住道：“你常常这么八卦吗？” 赛克斯意有所指，“只是对于你。”看艾斯没有很明白，赛克斯又道：“如果你有个好故事的话，我可以给你保守亡灵法师的秘密。” 艾斯决定拿回谈话的主动权，白骨法杖又出现在艾斯的左手上。如今对于赛克斯，艾斯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乳白色的法杖上闪烁着晶莹的白光，在星光下甚至有些让人迷醉。 艾斯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白骨法杖，他轻声道：“我从来不会把希望寄托别人的心情，我更相信……” 艾斯的视线望向白骨法杖。他更相信的东西是什么，不言而喻。 在这个夜晚，赛克斯有很多事情表现得跟艾斯截然不同。现在又是如此了，赛克斯直接把握着长枪的手松开，把他最强大的武器远远地推了开去。 赛克斯盯着艾斯的眼睛道：“我总以为，除了武力，还有别的东西可以值得你信任。” 银色的眼睛，让人想到最为神秘的星河。艾斯用他那双碧绿色的形状迷人的眼睛望向赛克斯，他意外地发现，赛克斯的虹膜虽与他的眼睛颜色截然不同，但形状完全相同。 忽的，艾斯的思绪飘远了。他想到很久以前，在卡洛琳弥留之际，卡洛琳的眼睛也是这样的。 可能是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艾斯加入使团有别的用意，艾斯最近想到卡洛琳的时间比以前都多。但艾斯还是很快收回他漫无目的的思想。 艾斯道：“是的，这个世界上是有比魔法契约更让人信任的东西。” 就像艾斯与诺恩没有签订契约，艾斯却十分信任诺恩。艾斯与米莱街道的天盾剑圣签订了契约，但他知道，无论任何时候，他对待天盾剑圣都会有所保留。 爱，是超越魔法契约的。 “就像父母对子女的爱。”艾斯想说父母爱的无私，但想到卡洛琳，想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诺依曼子爵，艾斯又说不下去了。 赛克斯朝艾斯眨了眨眼睛，如果是帝都的少女看到这样的赛克斯，肯定是要尖叫的，因为她们不会怀疑，赛克斯是在对她们放电。赛克斯道：“是啊，还有很多。” 艾斯自以为地理解了赛克斯的暗示。 在赛克斯云里雾里的眼神中，艾斯往前走了两步，他左手握住白骨法杖，以防赛克斯欲擒故纵，突然发难，右手手臂撑住山壁，赛克斯被他半罩住。 “我今天放你从这里出去，只有两种可能。”艾斯的眼睛闪烁着危险又蛊惑人心的光，他鲜红的嘴唇一张一合，“要么你签订下魔法契约，为我保守亡灵法师的秘密。在任何情况下都不泄露它。” 艾斯靠近赛克斯，他们的距离近得赛克斯的耳朵都能感受到艾斯口里呼出来的热气，“要么你成为我的情人。” 赛克斯睁大眼睛看向艾斯，他狭长的眼睛显得有些圆乎乎的，看起来还有点傻，像大卫·里希特。赛克斯不是没有接受过男人的告白，说实话，以他的身份实力外貌，从小到大他遇到过的明示暗示数不胜数，但从来没有这样的场合这样的对象。 艾斯往后撤了点，他绿宝石般的眼眸里没有一丝生机。艾斯喜欢掌控全局的感觉，不管是在永夜城，还是在感情上，“虽然你以前花心了些，但如果你同意，我会好好教你的。” 赛克斯觉得他遇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 第124章 会师 赛克斯好像看到了很多年前卡洛琳与海因里希（银辉剑圣）在星月湖相遇, 他又想起二十年前的某个如同今夜、星光璀璨的夜晚，他被卡洛琳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送走，穿过茫茫的大海，到达魔法岛。 再然后, 艾斯出生, 他在威斯特法伦行省, 三色堇帝国距离魔法岛最近的行省长大, 他们之间就隔着尼德兰海。他们虽是兄弟, 却没有像天下大多数兄弟那样相伴长大。 他们按照父辈给他们选择的路线各自长大, 直到他们回到一切开始的地方, 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他们再次相遇。 “哈哈哈哈哈哈哈。”赛克斯的笑容恣意极了, 从他们最初见面，他就觉得艾斯待他不同寻常，但赛克斯没有想到, 艾斯竟打了这样的主意。 艾斯依旧冷冷地站在赛克斯面前，赛克斯的大笑像完全没有影响到他。艾斯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恼怒。 赛克斯有意无意地往左边靠了靠, 他不是没有想过告诉艾斯真相时，艾斯震惊的眼神, 但那绝对不是现在。 如果因为被艾斯困住, 凭着卡洛琳的关系, 从艾斯手上走脱，赛克斯这辈子都不可能在艾斯面前建立起兄长的威严。 不过现在赛克斯对艾斯也没有什么尊敬的念头。 赛克斯有点遗憾, 没有在艾斯还是个软萌萌的小包子的时候认识他。那个时候, 艾斯哪里敢拿着法杖这么指着他。 不过, 这件事赛克斯必须跟艾斯说清楚，“这可不行。” 艾斯眉毛一动, 平静地看着他，“哪个条件不行？” 赛克斯犹犹豫豫地道：“都不大行。” 赛克斯出身魔法岛，很小的时候，他的父亲还有魔法岛的魔法师都告诉过赛克斯，不要轻易签署魔法契约，因为他不能确定那位魔法师有没有在契约里加点别的东西。 卡洛琳可养不出傻白甜亡灵法师来。 赛克斯有点后悔，艾斯刚到帝都的时候，他应该多观察观察艾斯的。 艾斯的表情看起来很遗憾，但他的语气完全不遗憾，“那我只能邀请你去永夜城了。” “永夜城？”赛克斯怔了下，才反应过来这不是现世的城。赛克斯迟疑了下，道：“艾斯，虽然我挺想去看看你在亡界是如何生活的，但这个约定能不能延迟，等到我成为剑圣的时候。” 到那个时候，赛克斯可以自由进出亡界，不会受制于人了。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又往前伸了些，它已经碰到赛克斯的下巴了。白骨法杖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属性太过浓郁了，赛克斯有点不适地把头抬高了点。 像是被调戏了。 艾斯无声的表达出他的意思，赛克斯没有第四条路可以走。 赛克斯也没有妥协的意思。就在两个人要僵住的时候，艾斯的耳朵微微动了下，赛克斯也似笑非笑地看着洞穴的入口。他们都感觉到有人悄悄地潜伏到这里来了。 艾斯责怪地看了赛克斯眼，他觉得定是赛克斯刚才笑声太大了，才引来了人。赛克斯无辜地回望艾斯。 虽然艾斯、赛克斯都不想妥协，但他们更不想去混乱之领“做客”，到时候还不知道又要浪费多少时间，扯出多少事。 艾斯慢慢地走到洞穴的边缘，他没有探出头去，就凭借灵魂之火判断出外面有四个人。 四个六级的剑士。 “该死的。”艾斯在心里咒骂了声。两大帝国为何要放任这许多强者游荡在三不管地带，他们像蝗虫似的，没完没了。 艾斯决定先发制人。 外面的人还以为自己没有被发现，正在整理武器。艾斯一个箭步就离开了洞穴，他手上的白骨法杖往左右各挥了两下，洞穴外的四个剑士就觉得眼前有白芒闪过，什么也看不见了。 他们知道有人偷袭，连忙靠墙站着，并用武器护住胸前。 艾斯先向最靠近洞穴的剑士出手，他的白骨法杖像是根棍子，直接扫向剑士的下盘，那剑士感觉腿上剧痛，发出一声短促的“啊”，控制不住地倒在地上。同时艾斯的嘴里念念有词，他还在吟唱咒语。 可是咒语太过冗长，远没有直接攻击来得快。 艾斯又用白骨法杖打向另个剑士的头，可惜那个剑士特别警惕，白骨法杖还没碰到他，他感受到了白骨法杖带来的风劲，就侧身躲开了。艾斯的这击就擦破了他的一点头皮。可这绝对不是结束，白骨法杖上出现道虚影，直接击中那剑士的小腹，把他打倒在地上。 那个人头上青筋暴出，痛苦地在地上打滚。 此刻，艾斯之前瞬发的白光魔法也失效了。两个剑士倒在地上，另两个剑士站在右边，他们手上都拿着长刀，长刀刀身漆黑，血槽上有两条红痕，看起来极是可怖。 这两人也是四人中战力相对强大的，艾斯看他们的灵魂之火就知道了。但艾斯完全不觉得这会成为场惊险的战斗，他往后跃了两步，嘴里吐出最后个音节，地底突然出现几条粗大的藤蔓，它们顺着两个剑士的脚往上攀附，直到把他们捆得结结实实的。 这个过程可能只有几十秒，等赛克斯再看到艾斯出现在洞穴门口，也不由惊讶道：“这么快？！” 白骨法杖已经被艾斯收起来了，他走到赛克斯边上，把他背上，冷冷道：“你说我快？” 赛克斯也是很无奈了，“你能不要脑补这么多吗？”在他们走出洞穴，赛克斯看到那几人还没死的时候，吹了声口哨，“没想到你这么心软，都没有杀死他们。” 艾斯不在意道：“为什么要杀死他们？” 赛克斯伏在艾斯的背上，与无名剑圣那战里，赛克斯伤到了经脉，还得养两天，“你不怕他们报复？” 艾斯背着赛克斯往西面走去，使团就在那个方向。艾斯道：“难道让他们死亡就是终止吗？” 赛克斯若有所思，“对亡灵法师来说的确不是。” 赛克斯倒是不担心这些人会把艾斯的秘密说出去，艾斯有着超越他这个年龄人的缜密，而亡灵法师想要几个实力远不如自己的人保守秘密，能用的咒语再多没有了。可对待比自己实力高一级，甚至两级的人，他们也会束手无策。比如，赛克斯。 赛克斯知道他们在往芬格帝国的方向走，明白艾斯要带他去找使团。赛克斯知道这个时候应该安静如鸡，但他就是忍不住撩拨他的小弟弟，“怎么，不用魔法契约你也相信我了？” 艾斯道：“被追求的人总是有些特权的。” 要不是艾斯的口气太公事公办，赛克斯还是会有点相信的。 赛克斯没有想到他没拿出血缘的底牌，先靠美色逃过一劫了，他呐呐道：“你还没放弃啊？” 艾斯的确还没认输，难得碰上个符合他审美的，“嗯。他会替我看好你的。” 赛克斯有个不好的预感，“他？使团里有你的人？” 艾斯没有回答，只是更快地朝使团之前驻扎的地方走去。 路上，赛克斯、艾斯再无对话，只有赛克斯时不时的自言自语，“艾斯，你武道上的天赋也很出色，怎么才只是3级剑士？” 这不平静的夜晚即将过去，之前魔导士的禁咒使得大片的森林化为虚无，在另片森林的尽头，有初生的朝阳染红繁茂的大树，阳光斜斜地穿过树叶的间隙，照射到坑坑洼洼的土地上，照射进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那黑洞又吞噬了一切光源。 魔兽森林的飞禽走兽不知去了哪里。这一路，艾斯、赛克斯完全没有感觉到魔兽森林清晨的喧嚣，像是昨晚的战斗，不，杀戮，它们吸尽了这半片森林所有的活力。 等艾斯带着赛克斯回到使团之前驻扎的营地的时候，营地里的人至少多出了两倍，黄金狮子的旗帜与三色堇的旗帜并排插在山坡上，在凌冽的风中飒飒作响。 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穿着金色的制式铠甲，铠甲的颜色像是耀眼的太阳光芒，在清晨显得格外的帅气精神，他们的头盔是鹿角的，队长、大队长头盔上的鹿角更加的华丽，有些上面还镶嵌了宝石。 两大帝国最强大的骑士团，三色堇帝国的皇家金为骑士团，还有芬格帝国的黄金狮子骑士团基本都是由贵族出身的骑士组成的，都是非常有前途的年轻人。 想到皇家近卫骑士团不知道有多少骑士要永远留在这里，赛克斯之前脸上不正经的表情瞬间淡去了许多。 还没等艾斯他们走进营地，就有人发现了他们。 “团长回来了！” “里希特团长回来了！” 皇家骑士团内部传来了阵不小的欢呼声，赛克斯微眯着眼睛，正想与他的骑士们打个招呼，就感觉到一阵天旋地转，他竟被艾斯直接丢到了距离他们最近的骑士的身上。 那骑士呆愣愣地、下意识地公主抱住了他们的团长。 “好好照顾你们团长。”艾斯说完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艾斯看到了诺欧。 诺欧这会儿也站在营地的前面，少见的，诺欧的铠甲上零星地沾着泥土，他白玉般的脸颊上也有两处小小的刮伤，嘴唇干裂。那副疲惫的样子，平常的七级骑士就是在荒岛上待上几十天都不会有的。 诺欧看到艾斯平安回来，瞬间放松下来的样子，让艾斯小小地感动了下。艾斯觉得，这个位面如果有他绝对可以信任的人，那只会是诺欧。 艾斯走到诺欧身边，共同长大的情谊，从少年时就有的默契，使他们不用说话，就能明白对方的想法。艾斯把腰间别着的水囊取下来，递到诺欧唇边，“喝点水吧。” 诺欧没有像艾斯想象的那样接过水杯，而是就着艾斯的手直接喝了起来。 艾斯有些诧异，但也任由诺欧了。 就在这时，营地又传来了阵更大的喧哗声。 艾斯回过头去，赛克斯叫叫嚷嚷的，非要自己走回营地。可骑士才把赛克斯放到地上，赛克斯就发觉，他还是使不上劲来，这时他又不好反悔，只得坐在地上，尝试恢复点斗气。 赛克斯正觉得近日诸事不顺、心情郁闷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个人。看到来人，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也有许多低下了头，对于这样强大的存在，再多的尊敬都不为过。 来人也穿着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制式铠甲，只是他的鹿角头盔没有戴在头上，而是抱在怀里，他有头灿烂的金发，面容看起来四十许，很是严肃的模样。不用其他人说，艾斯只要看他明亮耀眼的金色灵魂之火，就能判断出他的身份。 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团长金狮剑圣，已经守护芬格帝国王室超过百年的绝世强者。 两大帝国最顶尖的骑士团已经有百余年没有碰面了，不管是赛克斯、金狮剑圣，还是两大骑士团的其他人都想不到他们的团长初次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况。 赛克斯萎靡不振地坐在地上，身上倒是没有明显的外伤，要不是诸人知道昨夜经历了那样艰苦卓绝的战斗，只要想到赛克斯的风流名声，看他的样子，他们都要以为赛克斯昨天夜里偷偷跑去了哪个闺秀的房间，奋战到今晚才出来。 金狮剑圣站在赛克斯面前，犹如出鞘的名剑，锋芒毕露。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都想捂脸了，他们倒不知道他们的团长大人伤了经脉，只以为赛克斯懒得站起来。 是的，赛克斯虽然对他们很严厉，但平常他自己能坐着的时候绝对不站着，能躺着的时候绝对不坐着。以前还有骑士对此忿忿不平，都被赛克斯堵了回去，“等你是9级骑士了，再来跟我商量条件吧。” 可现在团长大人，您现在面对的可是两大帝国唯一公开的剑圣啊。 金狮剑圣倒没有像其他人想象的勃然大怒或者对赛克斯不屑一顾，他又往前大步走了一步，把手伸向赛克斯。赛克斯微眯着眼睛，有些诧异，但还是握住了金狮剑圣的手，有股浑厚的斗气从金狮剑圣的手上传来。这斗气刺激赛克斯本身的斗气重新流转了起来，这个过程赛克斯原本估计还要大半天的。 赛克斯也不是不知好歹，“谢谢大人。在下赛克斯·里希特，来自魔法岛，现在是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银辉剑圣的长子，我知道你。”金狮剑圣身材魁梧，体格精瘦，双目炯炯有神，赛克斯比平常青年就要高，他却比赛克斯还要高大半个头，这时候，他望着赛克斯的目光有些居高临下。他一字一顿地说：“金狮，芬格帝国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团长。” “久仰大人大名。”赛克斯这话可不是恭维。作为两大帝国现在唯一不受制魔法岛的剑圣，金狮剑圣在普林战场上的影响力比普通人能想象到的还要大的多。混乱之领之前有位无名剑圣，却是不公开的。 金狮剑圣接下来的话却犹如石破惊天，“赛克斯·里希特，你快要突破剑圣了吧？” 本来营地里的众人还只敢悄悄地打量两位团长，这时候，不少人都忘记了自己在做什么，直愣愣地盯着赛克斯、金狮剑圣。瞬间，营地里变得鸦雀无声。 没有人觉得金狮剑圣无的放矢，赛克斯也没有想到这位威名赫赫的将军会这样直白。 不过话都说到这个份上，赛克斯也无意隐瞒。赛克斯洒脱地笑了笑，“大概还要十年吧。” 金狮剑圣完全没有感觉到先前砸下了怎样的惊天大雷，继续道：“应该用不了十年。” 赛克斯笑得随意，他眼睛扫过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们，收获了大波的崇拜和敬仰。那些骑士看着赛克斯的眼睛都像是在发光，说是在看神明也不为过了。 金狮剑圣道：“里希特家族果然不凡，一族双圣。” 金狮剑圣的语气里也有淡淡的遗憾，他已经守护芬格帝国已经100多年了，按照剑圣300年左右的寿命，他还能再守护帝国100年。可目前帝国里却没有可以接他班的人。 想到混乱之领见到的那个人，金狮剑圣不由叹息三色堇帝国人才济济，他又望向营地的巴塞洛缪王子，不由忧心更甚。 赛克斯是在众人的欢呼声中回到帐篷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都觉得，在剑圣的手下效力这是至高无上的荣誉。 金狮剑圣已经跟赛克斯商量了。他们会在这里修整到中午，有他和黄金狮子骑士团在，又距离芬格帝国的边境不远，混乱之领的人肯定不敢来犯。还有不少前往芬格帝国使团的随行官员、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失落在魔兽森林的四处。他们想趁着时间不久，尽可能把他们找回来。 赛克斯的帐篷里已经放了木桶，里面装满了滚烫的洗澡水。赛克斯把铠甲丢在地上，他身上的衣服已经坏得不能再坏了，他直接扯烂了，他走到浴桶边上，正要进去。突然，赛克斯福灵心至似的，他动作自然行云流水地拿过边上的长枪，不怎么抱希望地往旁边一刺。 以赛克斯刚才长枪刺中的地方为圆心，赛克斯帐篷里的空间像是水波的波纹荡漾开去，有个身穿黑色亡灵法师长袍、留着褐色自然卷短发的青年出现在赛克斯帐篷里。 这位新出现的亡灵法师像是没有看到赛克斯恶狠狠的眼神，他动作优雅的朝赛克斯鞠躬，“大人，我是艾斯殿下派来服侍您的。” 赛克斯想到艾斯之前的话，“他会替我看好你的。”那种不详的预感竟然成真了。 赛克斯咬牙切齿的，“我想我不用一位亡灵魔导士服侍。” 比尔依旧笑容合格，礼仪规范，“大人不用有压力，在艾斯殿下身边我一直都是管家的身份。而且，艾斯殿下吩咐了，要我寸步不离地保护您。” 赛克斯只觉得荒谬至极，“什么叫寸步不离？包括我洗澡去茅房的时候吗？” 比尔看起来就是非常有教养的好管家，“是的，大人。”他丝毫没有为赛克斯的态度生气。 赛克斯的面容轻微地抽搐下，他就站在浴桶边僵直了动作，他现在是进去也不是，不进去也不是。哪怕比尔说完话后，就消失在了空间的波纹里，像他没有从来存在过，赛克斯也感觉不到他。 但赛克斯知道比尔还在。 “艾斯！！！”赛克斯的表情凶神恶煞，狠极了。 第125章 抵达芬格帝国帝都 从魔兽森林离开, 来自三色堇的帝国的使团和黄金狮子骑士团还要穿过十数个大大小小的城市，他们要在一个又一个城堡里借宿，领略各种各样芬格帝国风味的歌舞，再到芬格帝国的帝都。 可能是由于今年的出使格外的不同, 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订婚的消息已经远远地传开, 沿路城市的接待都格外得盛大。赛克斯自己就不是个正经人, 他对皇家近卫骑士团劫后余生的骑士更加宽容, 每当他们在某地借宿, 第二天离开的时候都会有不少女郎来送行。 芬格帝国比三色堇帝国开放得多, 这里的女郎也更热情。在赛克斯他们走后十个月, 沿途的城市有不少代表两国友谊的孩子诞生, 这可比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的孩子来得还要迅速。 不得不说, 来自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对两大帝国的融合做出了巨大的贡献。尽管芬格帝国的许多人不这样想，赛克斯他们还没有到帝都，赛克斯和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几位骑士的画像已经被芬格帝国的贵族小姐, 还有她们家的侍女好好收藏起来了。 这些女孩都被反复叮嘱，三色堇帝国来了不少擅长蛊惑人心的骑士, 他们带了亡灵法师精心制作的爱情魔法药剂，会使人失去理智, 见到画像上的人, 定要远远的避开。 在芬格帝国帝都的女孩们又惧怕又好奇又期待的复杂心情中, 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和黄金狮子骑士团终于来到了芬格帝国的帝都。 不过在巨大的青铜做的城门口，有幕不怎么愉悦的事发生了。 “艾斯, 你给我从马车上下来！” 艾斯他们离开魔兽森林后, 芬格帝国就派来了四辆奢华又宽敞的马车。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各有一辆, 两位魔导士大人一辆，还有一辆给了艾斯学者与格林公爵。赛克斯因为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 芬格帝国的人又不知道他受了伤，就没有给他分配马车。好在赛克斯的伤势恢复得很快，这一路他没有受太大折磨。 尽管如此，赛克斯还是觉得这是他经历过的最糟糕的旅途之一。甚至可以与他被卡洛琳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送到魔法岛的旅途相媲美，同样的让人无力与烦躁。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他的好弟弟。 所以，赛克斯现在非常不满的用力拍马车的门，想要艾斯从马车上下来，把话说清楚。 艾斯坐在马车上，打开了个小小的窗户，赛克斯能看到艾斯半张睡眼惺忪的脸，隐隐约约的，从没有被艾斯挡住的窗户里，还能看到坐在马车上的格林公爵。诺欧这会儿正拿着本书，全神贯注地看着。他坐在马车的另头，看起来对艾斯他们的事毫不关心。 艾斯刚刚从睡梦中醒来，或者说他是被赛克斯吵醒的，原来他靠在诺欧的肩上睡得正香，直到他听到赛克斯气急败坏的声音。 艾斯下巴靠在马车的边缘上，道：“里希特团长，您有什么事吗？” 赛克斯这些天已经堵了艾斯不知道多少次了，对艾斯这滑不溜秋的态度十分无奈。赛克斯十分后悔没有早点——在魔兽森林山谷的洞穴里——告诉艾斯，他是卡洛琳要求来照顾艾斯的。虽然最初他对卡洛琳的建议很不感冒，甚至没有主动去巴特索登庄园看望艾斯，但在他们认识后，赛克斯还是很惊喜地发现，他们同样的优秀，还有许多相似之处。 更何况这些天的经历让赛克斯领悟到艾斯折磨人的一面。赛克斯早已经放弃建立兄长的威信了，他只能期盼他们的好母亲教导过艾斯尊敬兄长。尽管对卡洛琳抱有希望这件事本身就很愚蠢。 可无论是考虑艾斯的处境，还是卡洛琳的名誉，赛克斯都不希望除了艾斯和他外的第三人知道他们的关系，至少不是现在。 然而，整整一路艾斯完全没有给赛克斯单独相处的机会。 当然，赛克斯这么迫切地想与艾斯交流还有其它原因。赛克斯压低了声音，态度极其不爽地告诉艾斯，“让你的人，那个叫比尔的管家，赶紧从我身边离开。” 艾斯又懵懂又无辜地看着赛克斯。那双翡翠般的大眼睛里满满的是无知，比尔是谁啊？ 赛克斯完全没心思陪他装模作样。 赛克斯小声又快速地说：“你知道你的人有多么的丧心病狂吗？我沐浴的时候，我去茅厕的时候，我吃饭睡觉的时候，他每时每刻都在我身边。甚至就连……”赛克斯已经气急败坏了，“好不容易，那天宴会过后，那位美艳伯爵小姐约我去小树林，哦，她那头美丽的红发，我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结果，那个该死的亡灵魔导士，好吧，他不是该死，他已经死了，他竟然拒绝了我的美酒，还要求围观！” 艾斯怜悯地瞅了赛克斯一眼。 赛克斯的语气里充满了绝望，“从我离开魔法岛到现在我从来没有这么绅士过，我夸赞了她的美丽给她念了情诗，还亲自送她回了城堡。哦，艾斯，你知道吗？我只要看到她的眼睛，我就知道她今晚原本准备做什么的。你根本不知道我错过了什么。” 结果都这样了，芬格帝国的贵族小姐们还被反复叮嘱小心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里希特。赛克斯的心情十分幽怨。 “哦，那可真遗憾。”艾斯的表情看起来惋惜极了。 赛克斯被艾斯这样不咸不淡的态度弄疯了，他知道艾斯现在掌握了主动权，赛克斯没有控制住他的声量，“艾斯，你不是喜欢我吗？你让人每天这样看着我，你不嫉妒吗？！” 赛克斯说完这话，靠近这辆马车的几个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觉得自己产生了幻听，哪怕团长的八卦不是那么好八的，他们也忍不住悄悄地瞄上这里一眼。 艾斯倒没有想到继艾斯学者与芬芙儿公主求而不得的爱恋后，他又要迎来新的八卦风暴。艾斯只觉得他的背后传来道火辣辣的视线。可艾斯认为那是错觉。因为马车里除了他与诺欧，没有其他人了。 艾斯非常真诚地告诉赛克斯个道理，不过他的话只有他与赛克斯两个人听到，“正因为这样，我才更要阻止你出去鬼混。”这个时候艾斯也不装不认识比尔了，他直接当着赛克斯的面，关上了马车的窗户。 回应艾斯的赛克斯更响的噼里啪啦敲击马车窗户的声音。 艾斯可以不管外面跟个打雷似的敲马车窗户的声音，只要赛克斯不把马车拍坏，但艾斯可受不了马车里诺欧探究的目光。 艾斯只得把马车的窗户再次打开，他问道：“赛克斯，你究竟想干什么？” 赛克斯这个人太随性了，这固然很吸引人很迷人。但不说艾斯是个感性理性分得很清楚的人，就是不是，现在艾斯对赛克斯至多是对美的欣赏，还到不了情根深种的地步。他是不可能把关乎性命的秘密毫无保留地交到赛克斯的手上。 艾斯相信，赛克斯也明白这个道理。 赛克斯道：“我想跟你单独谈谈，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艾斯想也不想就道：“我觉得你没什么能打动我的。”眼看赛克斯又要炸，艾斯后退一步，“明天。明天使团没有安排，我们可以聊聊。” 赛克斯这才勉强满意地离开了。 好不容易解决了桩麻烦事，艾斯坐回位置，松了口气。这马车上连个抱枕都没有，艾斯没有骨头似的又想蹭到诺欧边上，他懒洋洋地道：“你怎么还在看这里？” 只是本普通的游记，诺欧今天看书的速度特别得慢。 诺欧没有回答艾斯的问题，他直接把书阖上，不在意地问道：“你跟里希特团长怎么了？” 艾斯装死。这件事太复杂了，他不知道该怎么跟诺欧说。 诺欧委婉地提醒艾斯，“你不是被芬芙儿公主拒绝太过伤心，想要交好里希特团长，报复芬芙儿公主吧？我看芬芙儿公主已经彻底放下了。” 艾斯极度震惊诺欧的脑补，他肯定道：“不是。”然后艾斯陷入深深的绝望，如果连诺欧都这么想，到时候他与赛克斯关系亲近些，外面得传成什么样。 艾斯像是被踩了尾巴，在那边手舞足蹈的想要自证清白。 诺欧淡淡地瞥了他眼。呵，心虚，有故事。 不过诺欧没有把他的疑惑表现出来，只是平静道：“我只是提醒你下。” 很久以前，诺欧曾经想过，艾斯如果有了恋人他们会怎样？可能他们会跟很多在骑士团训练营认识的好友一样，每年夏天带着妻子儿女去对方的封地，露营、打猎、打牌、参加舞会……做许多无聊又可以消耗时光的活动。 直到后来，艾斯跟诺欧说他想成为学者，不想继承爵位。 诺欧的心里其实是窃喜的，因为有爵位的贵族不可能长久地待在其他贵族的家里。学者却不同，诺欧可以给艾斯最好的待遇，聘请他。艾斯可以像梅隆大学者那样，在格林家族待一辈子。他们可以一起住在格林城堡，每天一起用餐，在书房看书，觉得枯燥的话就养两头魔兽，饭后溜着他们去草原上散步， 如果将来伯纳黛特有了孩子，还可以继承格林家族的爵位。所以，当诺欧觉得艾斯年少不懂事，要放弃诺依曼家族爵位的时候，他没有尽力阻止。诺欧承认，他是有私心的。 诺欧从来都知道，他对艾斯的影响力有多么大。 诺欧没有想到的是，成为学者，不代表艾斯不会动心动情。当芬芙儿公主与艾斯的绯闻传开的时候，诺欧的第一反应就是搅黄这件事。 欲望的种子但凡得到一点阳光雨露、生存的空间，就会长成参天大树，结成暗黑的果实。 第126章 接风晚宴 使团到芬格帝国帝都的当天晚上王宫里举行了场盛大的晚宴。 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跳了开场舞, 赛克斯邀请了缪斯公主，他们是第二对进入舞池的。芬格帝国的君王对舞会的兴致不大高，他只在舞会开始前出现了一次。 芬格帝国的君王欢迎了使团的到来，夸赞芬芙儿公主的清纯与美丽, 又当众宣布了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订婚的消息, 就匆匆离开了舞会。 使团的众人也没有觉得受到了怠慢, 与勤政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同, 芬格帝国的君王好于享受, 懒于政事, 这已经是公开的秘密了。 在舞会上, 艾斯望着芬格帝国君王缓缓离开的肥胖身影, 眼眸里闪烁着说不清的意味, “听说，芬格帝国现在的朝政大多是缪斯公主在处理。” 缪斯公主是赛克斯的舞伴，一个笑容典雅、身材妙曼的黑发女郎。当赛克斯出现在舞池的时候, 很难说她和赛克斯谁被谁迷住了。 诺欧也没有进入舞池。与艾斯不同，男士不够的时候, 艾斯会自觉邀请女士跳舞，以免她们落单了尴尬。诺欧则像块冰块, 他不会主动邀请女士, 他疏离又有些傲慢的态度, 女士也识趣得不会打扰他。 诺欧手上拿着水晶做的高脚杯，酒杯里是亮红的液体, 在魔法灯的照耀下, 诺欧的手指显得尤其修长漂亮, “是的，特别晨议, 老国王已经两年没有参加过晨议了，都是缪斯公主主持的。” 艾斯眉心微蹙，他有个不好的猜测，“缪斯公主会不会对……”艾斯的手指隐晦地指了指舞会正中间的椅子，那是刚才老国王坐的地方，艾斯隐去了中间的关键词，只是道：“有想法。” 诺欧倒是否定了艾斯的猜测，“不，不可能。跟我们不同，芬格帝国是不允许女性继承爵位的，更何况王位。这位公主定会出嫁的。” 不过缪斯公主24岁了，目前还没有传来订婚或者结婚的消息。 倒是芬芙儿公主，芬芙儿公主原本是有三色堇帝国王位继承权的。 芬芙儿公主与亚琛王子一起进入帝都骑士团的训练营，与艾斯、诺欧他们同年，只是不同于地方上，帝都的骑士团考核在今年的三色堇月前，比地方上晚半年。可为了与巴塞洛缪王子私奔，芬芙儿公主恰好错过了骑士团的考核——芬芙儿公主是作为光明法师进入骑士团训练营的，18岁的三级法师通过考核的可能还是很大的——按照三色堇帝国的规矩，没有通过骑士团考核的人，自然不可能继承王位。 三色堇帝国现在的首相也不用担心，再发生墨菲家族的悲剧时，三色堇帝国的王位会落到芬格帝国头上这样的噩耗。也正因此，芬芙儿公主嫁到芬格帝国只是王族的行为，没有引来朝野上巨大的反对。 倒是西莉亚王后的另个孩子，艾斯、诺欧在帝都一直无缘得见的亚琛王子，他会在近日参加骑士团的考核，到时候通过考核，他就是王位的第二顺位继承人。如果他能在考核前突破四级，觉醒三色堇斗气，还能洗清外界对于他血统的质疑。 艾斯还是觉得芬格帝国的安排有诸多不合理之处，但也只能说自己各人有各人的缘法，芬芙儿公主的事还没有需要他插手的地步。 舞池的正中间，有个巨大的贝壳状的魔法灯，在点点的白光下，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就像吟游诗人讲述的传奇爱情故事。在悠扬的乐曲中，食物的飘香里，在这个奢华的舞会的中间，他们拥抱着，旋转着。他们的眼中除了璀璨的灯光，只有彼此。 诺欧道：“至少她得到了她想要的。” 这已经比大多数人幸运多了。 诺欧又想到芬格帝国君王的模样，他对艾斯玩笑道：“格林家族还有老国王年轻时候的画像，可是不亚于巴塞洛缪王子的美男子，也不知道怎么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奢靡又倾颓的帝国总是难以让人尊敬，特别是对比强盛的三色堇帝国。 “我大概看到了巴塞洛缪王子的未来，希望芬芙儿公主不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诺欧道。 …… 艾斯再次看到巴塞洛缪王子与芬芙儿公主是在第二天早上，艾斯坐在酒馆二楼靠窗的位置，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公主手牵着手从酒馆边上的街道走过。 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充满了对于未来美好生活的希冀。巴塞洛缪王子摘下路边的蔷薇，别在芬芙儿公主的发髻上，他的目光里布满柔情。他带着芬芙儿公主走过他出生长大的地方，想要他心爱的女孩了解他的一切。芬芙儿公主崇拜地望着他，她想，再也没有人能比她更幸运。 赛克斯走上酒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副景象——艾斯托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看着街道。 艾斯与赛克斯约在这家酒馆见面，离使馆不远，又有芬格帝国特色的点心。临街的喧嚣又足以掩盖所有的秘密。 赛克斯走到艾斯对面的位置坐下，他要了杯清酒醒醒神，还有芬格帝国特色的面包。艾斯注意到赛克斯来了，却只是抬眼看了他眼，又敲击着桌子，不知在思考何事，赛克斯值得主动问他：“在想什么？” 艾斯倒不打算隐瞒赛克斯，在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的事情上，他想他们还是站在同一立场的，“巴塞洛缪王子的灵魂之火有些奇特。” 赛克斯眉毛一动，仔细听艾斯说。 艾斯想了想宴会上见到的老国王、缪斯公主的，道：“缪斯公主倒没有看出特别的。老国王和巴塞洛缪王子的灵魂之火燃烧得更旺盛些。” 赛克斯问道：“这不是好事吗？”通常来说，强者会比普通人的灵魂之火燃烧得更大也更明亮。 艾斯下意识地反驳他，“不。如果他们是圣阶，这自然不奇怪。” 每个圣阶存在的灵魂之火都有特异的地方。但老国王不说，巴塞洛缪王子与他们朝夕相处这么久，艾斯肯定他是个普通剑士。他的灵魂之火有道理与众不同吗？ 没有道理。 赛克斯专注着盯着艾斯，“你对芬芙儿公主格外重视。”而且又不是因为喜欢她。 艾斯却表现得理所当然，“她是我们的公主，不是吗？” 赛克斯还是专注地盯着艾斯，他嘴唇蠕动了下，却只是说：“我比你想象得知道的多得多。” 赛克斯话没有说完，因为酒馆的侍者送来了赛克斯想要的清酒和面包。镂空的木碗上是天蓝色的纸巾，蓬松而柔软的面包被切成一片片的，细小的面包屑又掉落在纸巾上，越发显得面包诱人了。 艾斯回望赛克斯，他们的眸色不同，但他们的眼睛同样迷人，让人晕眩沉醉。不仅如此，就连他们嘴角勾起的笑容，都带着同样的不羁。 赛克斯作为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心腹，他如果知道艾斯的身世，艾斯完全不会感到奇怪。艾斯倒是更好奇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想法。 艾斯作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酒馆的侍者早已从楼梯走了下去，二楼虽还有些人，但都距离赛克斯、艾斯的位置很远。清晨喧嚣的城市可以遮挡所有的秘密。 赛克斯打开话题的方式却和艾斯想得不太一样，“你知道我是怎么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吗？” 大概十年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大队长意外去世了，当时皇家近卫骑士团有好几个资历不差的六级、七级骑士，他们都符合接任大队长的条件。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王宫里举办了公开的比武，最后的优胜者是西莉亚王后的幺弟，他将继任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大骑士长。 然而这个任命遭到了首相，还有外交大臣在内的众多大臣的反对。 皇家近卫骑士团是直接负责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安全的，忠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大臣希望这个骑士团更加的纯粹与忠诚。西莉亚王后的幺弟显然不符合这个条件，大家族出身的弟子优秀，却常常把家族放在首位，更何况他出身乔伊特家族。 那个时候亚琛王子还年幼，西本王子也未成年，然而，许多事情已经埋下了伏笔，在没有波澜的水面下，暗潮汹涌。 符合礼法、年长、缺少支持又不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宠爱的大王子，与继承顺位靠后、年幼、母族势力强大又相对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宠爱的小王子。他们兄友弟恭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当时乔伊特家族的势力已经很大，西莉亚王后的幺弟又天赋出众，更兼长袖善舞，把他放在皇家近卫骑士团里，又给他大骑士长的位置，并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艾斯对这段往事也略知一二，“乔伊特想要接任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大骑士长，首相不同意，他认为乔伊特对待弱者毫无怜悯，缺乏骑士精神，担心他会给皇家近卫骑士团带来不荣誉。” 乔伊特的名声不好也不坏，不然他之前也不可能待在皇家近卫骑士团，但大队长的身份在骑士团里已经是核心了。这触及了首相的底线。 在这个时候，再微小的瑕疵都会被挑出来。 可君无戏言。眼看着首相受不住压力，就要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妥协的时候，魔法岛的人来到王宫，带来了赛克斯。 艾斯继续道：“在与首相的僵持中，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先退一步，他同意你与乔伊特比武，选取优胜者成为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大队长。” 一边是声名在外的乔伊特爵士，一边是来自魔法岛的十几岁小少年，除了精致的外貌，最初，赛克斯没有给王宫里的达官贵人留下其它印象。没有人看好他。 赛克斯笑了下，结果显而易见。现在和艾斯坐在芬格帝国的酒馆里的人是赛克斯，而不是其他人。 赛克斯至今都记得，他把乔伊特打倒在地上，用长枪抵住乔伊特的喉咙时，乔伊特不可置信的眼神。赛克斯的实力在很多人看来也是魔法岛的奇迹之一。 艾斯道：“不过现在想想，你早就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布下的棋，是忠于陛下的。” 如果没有乔伊特的事，首相和大贵族们不会允许出身魔法岛的人进入皇家近卫骑士团。之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已经年老，能竞争这个位置的只可能是副团长和六位大队长。也是因为赛克斯的异军突出，数年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牢牢地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的职位收入囊中，不需要受制于大贵族。 赛克斯缓缓地摇头，他说出的话却石破天惊。 “我从未向路德维希四世效忠。” “艾斯，我之所以来三色堇帝国是因为我父亲与路德维希四世的交易，也是因为一个承诺。” 第127章 光与暗 “我不明白。”艾斯道。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不是忠于三色堇帝国的君王, 这是三色堇帝国历史上从未有过的事。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能从诸王之乱中胜出，在几乎没有大家族支持的情况下坐稳王位，不可能是昏庸的帝王。赛克斯怎么可能没有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效忠？ “难道陛下与银辉剑圣关系特别好？”艾斯猜测道。哪怕他自己也知道这个猜测可能性不大。 虽然银辉剑圣在帝都待过两年，但那个时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在科奥瑟伯爵的封地上, 在这之前, 银辉剑圣更是长久地待在魔兽森林, 两人应该没有多少见面的可能。 赛克斯听了艾斯的话, 轻笑一声。 酒馆的墙上有粉红色的蔷薇攀爬, 还有一点点从窗户里探了进来。赛克斯的笑容里有丝嘲讽, 但在和煦的春风里, 在粉色蔷薇的映衬下, 他像自带“blingbling”的柔光, 人们难免忽略他眼里的讽刺。 不过艾斯在被赛克斯知道身份后，他被美色冲昏的头脑又变得清明无比，他没有错过赛克斯隐藏在深处的情绪。 赛克斯取过桌子中间面包最左边的一片, 咬了一口，漫不经心地说：“两个男人除了挚友外, 还有种不可替代的关系。”赛克斯似笑非笑，又道：“情敌。” 艾斯大惊, “银辉剑圣曾经追求过西莉亚王后吗？” “噗。”赛克斯笑得比他身后的蔷薇还要盛烈, 他得庆幸他刚才没有喝点什么, 尽管如此，赛克斯还是捧着肚子笑倒在桌子上。 过了很久, 赛克斯才揉了揉笑疼的肚子, “你怎么会这么想, 你应该知道路德维希四世最爱的人是谁吧？” 艾斯拿走桌上面包最右边的那片，他啃了口面包, 低下头，长长的刘海遮挡住他的神色。 艾斯不知道赛克斯对他的事知道多少，含糊不清道：“陛下的事我怎么会知道。” 酒馆二楼的另一边也坐了一桌人。不知道他们谈到了什么话题，突然之间，他们哄堂大笑起来。在这嘈杂的笑声，杯盏碰撞的声音中，赛克斯的声音清楚地传到艾斯的耳朵里，“艾斯·科奥瑟，你真的不知道吗？” 艾斯抬眸看向赛克斯，他的眸光清冷，眼里完全没有之前的迷恋之色。有凛冽的寒意从艾斯身上升起，那是长居上位、生杀予夺的君王才会有的威压。 不过，赛克斯完全没有被影响到，他静静地把整片面包吃完了。芬格帝国特色的面包，布满了黄油的香甜气息，赛克斯的唇齿间有丝丝甜意留下。 艾斯望着赛克斯的动作，恍惚间意识到他忽略的许多东西。 三色堇帝国的宴会里，侍从都会把面包最外层的长条切去，绝大多数贵族都是不碰面包的表层的，因为他们觉得不好吃。只有安吉莉卡，每次都把面包的表皮切给艾斯，艾斯直到不莱梅城，见了其他贵族用餐，才问了安吉莉卡这个问题—— 当时，安吉莉卡难得地怔了下，才道：“卡洛琳夫人最喜欢边上的两片面包，我以为那是最好的。” 当时艾斯的边上也盛有浓汤，安吉莉卡也执着把锅底的汤留给艾斯，“少爷要试试吗？卡洛琳夫人喜欢面包沾汤吃。” 他们还在魔兽森林的时候，赛克斯确实说过，“最下面的汤最鲜，小的时候，我母亲告诉我的。” 其实这些东西并不是大多数贵族的喜好。 只是卡洛琳喜欢。 桌子上最不好的两片面包被分别解决了，赛克斯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走到艾斯边上，他一只手撑住艾斯的椅背，一只手自然地垂在身侧，微微伏下腰，他轻轻地吹出口热气。艾斯感觉他的耳朵又红又烫。 “艾斯，你还要我做你的情人吗？” 艾斯侧过头去，他离赛克斯这么近，近到赛克斯长长的睫毛都能扫到他的脸颊上。他的眼眸里盛放的人银色的长发依旧柔亮迷人，眼睛依旧温柔深情，每个神情动作都让人沉醉。 可艾斯再也没有任何旖旎的念头。 是了，若赛克斯与银辉剑圣是同个模子刻出来的，怎么会不吸引卡洛琳。而赛克斯这样风靡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样子，又与卡洛琳当初多么相像。 所以那些隐隐的熟悉感，伴随带来的好感，都是因为他们身上留着相同的血。 原来赛克斯就是卡洛琳还在爱德礼家族时生下的儿子，卡洛琳的初恋情人则是海因里希·里希特，他后来真的在魔法岛成为了剑圣。 只是卡洛琳没有等到他。 …… 在艾斯、赛克斯不知道的时候，赛克斯的名字其实也牵动了其他人的心。 芬芙儿公主穿着绸缎做的长裙，这勾勒出她年轻妙曼的身材，她的手上戴着丝质的长手套，她正微笑着跟巴塞洛缪王子说话，“巴塞洛缪，我们不要想里希特团长了好不好？” 巴塞洛缪王子本想送芬芙儿公主回使馆。可在使馆的门口，他们遇到了不少芬格帝国帝都的贵族女孩儿，他们都是来找赛克斯的。赛克斯在魔兽森林斩杀无名剑圣的事迹，已经随着皇家近卫骑士团、黄金狮子骑士团回到芬格帝国的帝都远远地传扬开了。 金狮剑圣也亲口证实，不远的将来赛克斯将突破剑圣。 同样出名的还有在王宫举办的接风晚宴上，赛克斯俊朗的外表，对缪斯公主的优雅绅士，当他含笑看向参加舞会的贵族少女时，不知道多少女孩被夺走了芳心。 那些被贵族家长们用来告诫少女们的赛克斯的画像，变得一画难求。 不少贵族少女们悄悄地收藏起画来，放到枕头底下，希望能梦到情郎。甚至有更大胆的，特意来了三色堇帝国使团的附近，以期跟赛克斯偶遇。 作为芬格帝国的王储，巴塞洛缪王子活了将将二十年却从没有这种待遇，怎能不气！更何况，芬芙儿公主与赛克斯曾经是恋人的关系，他现在又如此的喜欢芬芙儿公主。 巴塞洛缪王子牵起芬芙儿公主的手，把那双纤纤玉手握在手心里，轻轻地吻着，“我不是气她们。芬芙儿，我只是嫉妒。不是其它的，这个世界上有很多天赋出色的剑士，他们不值得我嫉妒。我只是嫉妒赛克斯·里希特这么早就能认识你，陪你度过那么多时光。” 芬芙儿公主感动极了，她也吻了巴塞洛缪王子握着她的手的手，“可是，巴塞洛缪我现在爱的是你。我知道，这样的爱情是不会变的。我们会拥有的时间，比我认识赛克斯的多得多，我们至少还会有几十年的时间，就我们两个人。” 芬芙儿公主突然又羞红了脸，轻声道：“将来，还会有我们的孩子。” 芬芙儿公主的声音微不可闻，巴塞洛缪王子却听到了。 不过，这个时候芬芙儿公主低着头，脸颊轻轻蹭着巴塞洛缪王子的手背，所以那个瞬间，她错过了巴塞洛缪王子脸上古怪的表情。 等芬芙儿公主再抬头的时候，对上的是巴塞洛缪王子含情脉脉的眼睛，他的额头贴住芬芙儿公主的额头，他低声说：“我的爱，我会爱你，直到生命尽头。” …… 缪斯公主站在塔楼的二楼，这里正好可以看到王宫的门口。她看到芬芙儿公主宽慰巴塞洛缪王子，巴塞洛缪王子又对芬芙儿公主表白爱意，这对年轻的恋人正在王宫的门口依依惜别。 无论任何人看了这幕都不会感到悲伤，只会有无尽的祝福，因为这是对即将结婚的恋人。 芬格帝国全帝国的人都知道，巴塞洛缪王子的婚礼会在7天后举行，他会迎娶三色堇帝国最尊贵的公主。这不仅是美满的爱情，还预示着两大帝国至少数十年的和平。 金狮剑圣站在缪斯公主的身边，他们共同看着这幕。不同于缪斯公主平常的神色，金狮剑圣更加的严肃冷酷，哪怕是在王宫的塔楼里，他身上都穿着沉重厚重的金色铠甲。 巴塞洛缪王子与芬芙儿公主的身后是宽敞的国王大道，这条道路会一直延伸到芬格帝国帝都的城门口。在国王大道的两边，是琳琅满目的店铺，世代居住在帝都的平民，是这个繁荣昌盛和平的帝国的缩影。 芬芙儿公主挥别了巴塞洛缪王子，往王宫深处走去。 今天，芬格帝国的光明魔导士，就是陪着三色堇帝国的使团通过魔兽森林的那位魔导士恰好在王宫里。有几位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受了重伤，至今没有痊愈，光明魔导士答应治疗。芬芙儿公主在使馆里听说了这件事就又来了王宫，如果有她在，光明魔导士对皇家近卫骑士团骑士的态度多少会好点。 而且光明魔导士说了，芬芙儿公主的天赋很好，说不定他还会教导芬芙儿公主几个光明法术。 之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承诺过芬芙儿公主，等她成为四级光明法师，就让三色堇帝国的魔导士收她做学生。现在，芬芙儿公主违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命令，嫁到了芬格帝国，她自然失去了成为光明魔导士学生的机会。 芬芙儿公主明白，在芬格帝国她再不会像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西莉亚王后身边自在了。这样好的学习机会错过一次就少一次。 在芬芙儿公主的身后，巴塞洛缪王子缓缓地走进塔楼里。芬格帝国王宫里最高的建筑就在王宫的边缘，是座奇高的塔楼，这座塔楼的历史跟这个国家的同样悠久。 塔楼里没有侍从。 当巴塞洛缪王子亲手打开塔楼的大门的时候，塔楼外的春光照射到他的背影上，却没有照射进塔楼里。塔楼里依旧一片漆黑，没有蜡烛，也没有魔法灯。 他就站在光与暗之间。 第128章 羁绊 艾斯头往边上偏了下, “那么你说的承诺？” 酒馆窗户边的蔷薇酷似玫瑰城堡的玫瑰，只是花朵没有那么艳丽，根茎上也没有倒刺。艾斯又想起卡洛琳的葬礼，诺依曼子爵递给他的红玫瑰, 他亲手放进卡洛琳的棺木里。 他以为他忘记了。只是这么多年后, 他还记得那么清楚。 赛克斯低声道：“卡洛琳去世后, 有封信从巴特索登庄园寄来魔法岛。我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长到六岁, 是卡洛琳亲手带大的我, 我非常爱戴她, 尊敬她。她希望我保护你。我不可能拒绝她最后的心愿。” 艾斯喃喃道：“我一直以为她不喜欢我。” 卡洛琳从来没有带过艾斯, 哪怕是在她去世前, 她也是热衷于舞会、露营、打牌超过陪伴艾斯, 甚至可以说，卡洛琳陪伴艾斯的时间连保姆的十分之一都没有。 艾斯以为卡洛琳的天性是这样的。 直到艾斯来到帝都，他才知道, 他不是被卡洛琳期待的孩子。卡洛琳也曾满怀欣喜地期待另个孩子诞生，亲自抚育他, 在漆黑寂静的夜晚，整夜整夜看着他都不会厌烦；在布满晨光的早上, 含笑地看着他挥舞着小木剑。 艾斯没有想到, 卡洛琳在临终前还是记得他的。 赛克斯揉了揉艾斯的头发。 不同于其他同母异父的兄弟, 他从未嫉恨过艾斯。他们不仅是同个母亲的孩子，还有极其相似的经历, 没有亲身父亲陪伴的童年, 卡洛琳至少还是爱赛克斯的, 对艾斯她的感情无疑要复杂得多。 “那么你说你父亲银辉剑圣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交易是什么？”艾斯再天真也不会觉得他们两个人情深义重。银辉剑圣给路德维希四世戴了绿帽子，还夺走了他心爱女人的心。卡洛琳虽然是心甘情愿跟路德维希四世在一起的, 但要不是路德维希四世逼迫，卡洛琳也不用嫁给诺依曼子爵。 这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艾斯除了感叹卡洛琳红颜祸水，也说不上谁对谁错了。 说实话，银辉剑圣与路德维希四世见面不拔剑相向，艾斯都觉得他们很有风度了。后来他们的交易则更让人费解。 赛克斯在艾斯边上坐下，他一只手搭着艾斯的肩膀，另只手转了两圈酒杯，又把酒杯举起，一饮而尽。 赛克斯的声音平静低沉，“罗斯侯爵夫人应该有告诉你，我父亲离开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时候，希望卡洛琳等他。卡洛琳的确也等了他六年多。不。”赛克斯又自己否定了，“卡洛琳后半生都在等他，直到她魂归亡界。” 艾斯静静地听着。艾斯想，赛克斯才是真正了解卡洛琳的人。虽然艾斯是卡洛琳名义上唯一的儿子，但他并不了解那个风华绝代的红玫瑰。 赛克斯道：“我父亲到魔法岛不久，如果按我们这边的时间算也就几个月吧，他就突破了剑圣。” 艾斯瞪大了眼睛。 赛克斯的声音里满是对命运的嘲弄，“可是魔法岛是个进去不容易出来更不容易的地方。我父亲在魔法岛突破了剑圣，却无法离开。直到我被送上魔法岛，那个时候，诸王之乱还没有结束，魔法岛的岛主不允许父亲离岛。父亲的确已经是剑圣了，但在魔法岛剑圣也不算什么。” “后来那边又出事了。”艾斯不知道赛克斯的那边指的是哪里，赛克斯也没有解释的意思。艾斯只能想象那是不同于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所在的大陆的另片大陆，骷髅王的航海日记里也有写，“故土难寻。”当时艾斯就预感这个位面不止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所在的大陆。 魔法岛总比其他人更了解这个位面。 赛克斯继续道：“父亲不得不继续守护魔法岛，他还要护住我。然而按照规定，我是不能留在魔法岛的。” 赛克斯永远会记得那个寒冷的月夜—— 银辉剑圣试图悄悄带赛克斯离开魔法岛。他们连续突破几层魔法岛的守护，虽然魔法岛多圣阶，但圣阶也是有强弱之分的，银辉剑圣无疑是最强大的剑圣之一。 那是离开三色堇帝国多年后，赛克斯再次看到大陆的海岸线。甚至远远的，赛克斯都能看到尼德兰村庄升起的炊烟，他以为他们要回去了，但有人拦住了他们，是个外表非常年轻的褐发青年。 银辉剑圣左手反手把赛克斯背到背上，右手执着长枪，他对着那个如清风般的青年道：“米莱，这件事与你无关，请你让开。” 能拦在银辉剑圣面前的只有圣阶。 米莱大学者，米莱图书馆的馆长，两大帝国加上魔法岛唯一掌握三个禁咒的魔导士，连银辉剑圣都不想对上的人。 米莱大学者的眼神悲悯，他活得太久了，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不得已，“银辉，我不会拦你。长夜来临，浩劫将至，星辰未现，没有哪里是绝对的安全。岛主让我给你带话，你想的那个人，你们死生都不会再见了。你可以往前走，但你往前走了，你就再踏不上魔法岛。或许你能逃离魔法岛的追杀，但你们的孩子呢？” 唯一可以证明卡洛琳不是银辉剑圣一场梦的孩子，他们爱情的结晶——赛克斯，他又能逃脱漫漫长夜吗？ 米莱大学者没有看赛克斯。但赛克斯分明能感觉到银辉剑圣抱住他的手变紧了，勒得他生疼。赛克斯没有叫出来，他那个时候与银辉剑圣的关系不好，他想说他不怕死，但又担心起到反效果。 海水波光粼粼，红日还深埋海底，就已经染得海水如同血水般。海岸边的尼德兰村庄还沉寂在黑暗里，银辉剑圣感觉有毒虫啃咬自己的鲜血、骨骼，痛得他睁不开眼睛去看长夜后的破晓，他问道：“岛主真的看到了？” 直到很久以后，赛克斯才知道，他把银辉剑圣的肩膀上的衣服抓破了，在他不知道的时候，他早已打破那条戒律，唯有剑圣可以伤害剑圣——他父亲的肩膀被他抓出道道红痕。 银辉剑圣不是不在意，他是真的恍若未觉。 米莱大学者回答他：“是。” 也是很久以后，赛克斯才明白，魔法岛的岛主之所以可以超脱无数圣阶，活过千年，驻守魔法岛。就是因为他得到大陆最后一位占星师的传承，可以预言未来。 但当时的赛克斯不理解，他只是愤怒地捶他父亲的头，“不是你说送我去见母亲的吗？！不是你说我们能团聚的吗？！你就是个骗子！” 其实赛克斯说什么话，根本无法影响银辉剑圣的决定。银辉剑圣背着他除了长枪，最后拥有的人，踏着海平面，走回了魔法岛。 他轻易的离别，成为了他永远的伤。 其实那年艾斯才5岁，距离卡洛琳真正去世还有4年。直到赛克斯收到卡洛琳的绝笔，来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他都在想，如果银辉剑圣那个时候再坚定些，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赛克斯也想过，如果是他来选择，他定不会管占星师看到的东西。 但现在赛克斯初窥圣阶，他才明白银辉剑圣当时的绝望与无奈。 未来所有事件的发展都是此刻做出的无数个微小决定影响的。银辉剑圣执意去巴特索登庄园，没有人知道会给卡洛琳带来怎样的影响，原本还有4年生命的卡洛琳，可能会在这个清晨就香消玉殒，也可能米莱大学者拦住了银辉剑圣，银辉剑圣直接倒在尼德兰海域。 占星师不能看到什么改变了未来，但他能看到未来的景象。 魔法岛的岛主——占星师只能给予善意的忠告，但那又是最悲伤的挽歌。 …… 赛克斯把自己从回忆中抽离，对艾斯道：“后来父亲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让我留在魔法岛。可他不想让我在魔法岛突破剑圣。” 对于两大帝国的大多数人，剑圣都是高不可攀的存在，可就连魔法岛的众人都毫不怀疑，赛克斯会走到那一步。对于这一切赛克斯心平气和得不可思议，可能是因为他从小就在魔法岛长大，也可能是因为他是卡洛琳的儿子，他的母亲早已告诉他，他是与众不同的。 “所有在魔法岛突破的圣阶都会受到同样的束缚。”赛克斯道。 银辉剑圣希望送赛克斯离开。 在卡洛琳的死讯传到魔法岛没多久，路德维希四世也派了宫廷魔导士来魔法岛。赛克斯只知道他们达成了交易，赛克斯会进入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路德维希四世不会阻挡他的晋升，同时，银辉剑圣必须帮助三色堇帝国做件事。 不仅仅是因为赛克斯，只要里希特家族的封地还在三色堇帝国的地图上，银辉剑圣就不可能跟路德维希四世闹翻。 赛克斯道：“我不知道路德维希四世在想什么。” 路德维希四世就是当年不知道卡洛琳还有个孩子，这些年，他把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牢牢地掌控在手里，也不可能不知道，但他还是帮赛克斯离开了魔法岛。甚至数年后，在赛克斯没有宣誓效忠的情况下，路德维希四世把皇家近卫骑士团交到了赛克斯的手里。 艾斯同样看不清国王的心。 赛克斯从座位上站起来，道：“在这件事上，我必须感谢他。只要我还在皇家近卫骑士团，我都会保护他的安全。”还有你。 艾斯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往酒馆外面走去，他们谁也没有管余下的面包片。从艾斯的表情里，赛克斯完全看不出他的想法。 艾斯、赛克斯穿梭过喧嚣的街道，来到三色堇帝国的使馆。使馆通体雪白，唯独最上面的圆顶是紫、白、金三色的，从极远处看，这圆顶像是盛开的三色堇花。7天后，芬芙儿公主会从这里出嫁。 赛克斯跟皇家近卫骑士团的众多骑士住在使馆的左边，艾斯、诺欧，还有使团随行的官员住在右边。 回到使馆，艾斯、赛克斯就应该分道扬镳了。艾斯没有跟赛克斯打招呼，直接往右边走去，同时，赛克斯身边有道虚影出现。比尔穿着芬格帝国常见的管家服饰跟在艾斯的身后，他不会再监视赛克斯了。 可还没等艾斯走两步，他的身后就传来喊声，“等下。” 艾斯疑惑地回过头，叫住他的是赛克斯。 赛克斯没有说话。 艾斯眉头轻蹙，“赛克斯？”还有什么事吗？ 白色的长廊下，清风吹起银色的长发，温柔的声音像是情人的低喃。这是来源血缘，却又超出血缘的羁绊。 “我希望下次你可以换个称呼。” 第129章 暗月婚礼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的人们在温暖的午后举行婚礼, 芬格帝国的传统是在黑夜的穹顶下，新人于漫天星辰与无尽篝火中宣誓，让苍天与火焰见证他们的爱情。 三色堇帝国的使馆里放满了春天的花卉，按照三色堇帝国的习俗, 白色的丝带缠绕了整个国王大街的树枝。这是个不眠的夜晚, 国王大街沿街的住户纷纷点亮了家里的魔法灯, 平常只有过节的时候他们才会这么奢侈。他们静静地等待着, 等待着芬芙儿公主的花车从国王大道进入芬格帝国的王宫。 在数年或十数年后, 这天也的确会变成个节日。巴塞洛缪王子登基后, 国王与王后新婚之日, 也会变成芬格帝国新的圣婚日。 被诸神祝福的日子。 三色堇帝国使馆右边最上面的房间里有块巨大的魔法水晶, 它就像巨大的镜子, 把房间里的景象倒映得清清楚楚。 有个黑色长发的少女站在魔法水晶的对面，她穿着白色的抹胸长裙，薄薄的轻纱使长裙变得蓬松, 在裙子的后面用金丝线和紫玫瑰染过的丝线绣了三朵三色堇花，这是科奥瑟家族的标志, 也说明了新娘的出身。 因为婚期的紧迫，巴塞洛缪王子与芬芙儿公主的婚服相对他们的身份完全称不上华美, 但芬芙儿公主完全没有不满。她尤为喜欢芬格帝国丝质的长裙, 还有婚服背后栩栩如生的家徽。 芬格帝国王宫的裁缝也暗暗庆幸, 这个帝国未来的女主人友善又不奢侈。他暗暗祝福这对新人，希望芬芙儿公主早日给巴塞洛缪王子诞下子嗣, 王宫里已经太久没有新的生命诞生了。 芬芙儿公主缓缓地往前走了两步, 婚礼的长裙露出雪白的肩膀, 光裸的手臂抬起，手指轻点魔法水晶。魔法水晶里少女的脸上是浅浅的红晕, 科奥瑟家族标志性的绿眸里水光盈盈，眼中是怎么都遮挡不住的喜悦与春意，这是种破茧的美丽。 芬芙儿公主微笑地转了个身，裙摆的蕾丝边随着她的旋转像是翩翩起舞的蝴蝶，亦如她的心情，那样的雀跃与美好。 从今天起，伴随她18年的姓氏将会被另个同样尊贵的姓氏覆盖。 房间里只有芬芙儿公主一个人。 芬芙儿公主原本贴身的侍女还在三色堇帝国的王宫里，刚才服侍她穿衣、梳头的侍女都是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到达芬格帝国后，格林公爵帮她找的。 芬芙儿公主不是很喜欢她们，芬格帝国的侍女都太活泼了，没有三色堇帝国王宫里的侍女守规矩，她原来的侍女总把她的要求放在首位，沉默而可靠。芬格帝国的侍女们却总是叽叽喳喳的议论她的未婚夫，偶尔不谈论巴塞洛缪王子的时候，她们又不在憧憬赛克斯。 芬芙儿公主不想让她们打扰她的好心情，绝不。 在婚礼进行前，芬芙儿公主静静地待在房间里，独自享受这段甜蜜的时光。 魔法灯发出浅白色的光，天空马上就要完全暗下来了。 “咚咚咚。”有节奏的敲门声响起。 “进来。”芬芙儿公主深吸一口气，道。 站在芬芙儿公主门外的是艾斯，艾斯今天穿了件灰色的长袍，除了左手的手腕上有个手环外，他周身没有任何装饰。艾斯眉眼温和，他微微笑着，“公主殿下，您准备好了吗？” “应该是准备好了。”芬芙儿公主突然有些忐忑，她尽量让自己不要那么紧张，“艾斯学者，您看我怎么样？” 艾斯的目光充满了欣赏与赞叹，“非常美丽。” 艾斯的话给了芬芙儿公主莫大的安慰，她感觉自己的身体不再那么僵硬了，她走到艾斯边上，挽住艾斯的胳膊，轻声道：“我们走吧。” 艾斯笑容完美，他带着芬芙儿公主离开房间，慢慢地走下楼梯。 今天会由艾斯引领芬芙儿公主，把她交给巴塞洛缪王子。 这个工作原本是路德维希四世的，但除非路德维希四世带着军队来接手芬格帝国的帝都，他是决计不会出现在这里的。至于芬芙儿公主的两位兄长，亚琛王子还在骑士团的训练营里，西本王子与芬芙儿公主亲密得有限，他现在也赶不到芬格帝国的帝都。 至于使团里身份最尊贵的两个人，诺欧和赛克斯都是未婚的青年，赛克斯更是与芬芙儿公主有过绯闻，怎么都不合适引领芬芙儿公主走这段路。 只有艾斯，学者的身份使他足够尊贵，虽然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艾斯与芬芙儿公主的流言蜚语传得沸沸扬扬的，但还没有传到芬格帝国来。这八卦就是流传开来，芬格帝国的人们对于尊贵的学者还是足够宽容的，毕竟学者已经立誓不能结婚了。 赛克斯也告诉艾斯：“我想路德维希四世也会希望你陪她走这段路。对芬芙儿公主来说，这也是最好的。” 艾斯把芬芙儿公主送上马车，夜晚很安静，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都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的公主出嫁。芬芙儿公主小声又紧张地说：“我还是喜欢三色堇帝国的婚礼，这个时候人们都会欢呼，我能知道他们喜欢我，爱戴我。” 艾斯安慰芬芙儿公主，“他们都在心里默默祝福你。” 芬芙儿公主相信了艾斯的话，她动作优雅地坐上花车，花车是敞开式的，没有四周的木板，只有几条说不出材质的长杆。花车的长杆上悬挂着像剥开的石榴样的魔法灯，在它们的照射下，芬芙儿公主的容颜格外得美轮美奂。 三色堇帝国的使馆里所有的人都觉得她美极了。 然而，芬芙儿很快不仅仅是他们的公主了，她很快会得到另个头衔——芬格帝国的王妃。在某个可见的未来，她还会成为这个国家的王后。 国王大街沿街的灯光都亮着，不是芬格帝国的王室要求的，而是帝都的人们自发的。虽然夜晚不会有欢呼声，但芬芙儿知道，这是他们对她的支持，也是对她最大的宽慰。 尽管如此，芬芙儿还是感到非常焦灼，她迫切的希望看到巴塞洛缪王子。她相信，看到巴塞洛缪王子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些冰凉的。芬芙儿的裙子也完全不保暖，风吹得她有点冷，但当他们来到芬格帝国的王宫时，这个巨大的、还没有国王大街明亮的王宫却带着奇异的温暖。 艾斯扶着芬芙儿下了花车。 芬芙儿这才注意到花车后面有两个骑士，一个是赛克斯，另个骑士留着头褐色的短发，脸上长着雀斑，芬芙儿不认识，只是觉得有些眼熟。几天后，芬芙儿才知道这个骑士叫做约拿，就是在魔兽森林请求芬芙儿救他队长的年轻人，他向芬芙儿效忠，退出了皇家近卫骑士团，成为了芬芙儿的守护骑士。 艾斯挽着芬芙儿穿过王宫长长的走廊，花园里有乐手在弹奏乐器，乐曲神秘而优美。月光、星光、魔法灯发出的光没有显得这里如同白昼，却也相差不远。 四周时不时地传来低语声，服饰华美的贵族小姐、贵族夫人们，器宇轩昂的骑士们也早早地等在王宫里。他们边轻声交谈着，边慢慢往前移动着，像随艾斯共同护送芬芙儿。 芬芙儿没有再说话，艾斯猜测她紧张得说不出话来。艾斯仔细地护着她，避免她因为太过紧张不小心摔倒在地上。 直到他们看到巴塞洛缪王子。 巴塞洛缪王子等在王宫的尽头，他穿着黑色的丝质华服，领子和袖口上绣着金边，如果他转过身来，艾斯甚至能看到他后背绣的威武的雄狮。 巴塞洛缪王子完全没有注意到艾斯，他所有的目光都盯着芬芙儿，他眼里的深情让在场的众人不得不相信，就算芬芙儿不是三色堇帝国的公主，哪怕她是农户的女儿，巴塞洛缪王子都会举办这样场盛大的婚礼娶她为妻。 “芬芙儿。”巴塞洛缪王子伸出手。 艾斯把芬芙儿的手递到巴塞洛缪王子手上，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他应该谢幕了。 艾斯走到观礼的嘉宾中间。 芬格帝国的宫廷学者站在芬芙儿、巴塞洛缪王子边上，他曾经见证了老国王的婚礼，他现在又要主持芬格帝国未来的国王的婚礼。 …… 王宫的大厅里灯火通明，这才是芬格帝国的婚礼最热闹的时候，可惜芬芙儿看不到，艾斯默默地想。在宣誓之后，芬芙儿与巴塞洛缪王子只在大厅里坐了短短的时间，就被众人哄闹着去了新房。 艾斯坐在大厅的最前面。 今天，艾斯担负了芬芙儿父兄的责任，他的位置也变得非常尊贵。 赛克斯坐在艾斯的边上，他今天少见的没有邀请任何女士跳舞。 倒是诺欧，他正在舞池的中央陪缪斯公主跳舞。这是贵族的礼仪，诺欧必须邀请缪斯公主。艾斯只得庆幸他是学者，不需要管这些繁文缛节，明面上的、暗地里的规矩。 婚宴上的食物格外的丰盛，在大厅的圆桌上，面包和奶酪堆积如山，不断的有侍从穿行而过，他们拿着的盘子里是香喷喷的牛排与羊肉汤，塞满了萝卜或者南瓜的馅饼带来甜腻的气息，从深海里新鲜捕捞上来的鳗鱼、鳕鱼、螃蟹鲜美得不可思议，芬格帝国的美酒更是另个帝国最偏远的山村都知道的。 赛克斯突然开口问道：“你不去闹新房吗？芬芙儿公主可没见过这仗势。你去的话，还能护着芬芙儿公主些。”三色堇帝国是没有闹新房的传统的。 虽然这个时候他们应该称呼芬芙儿公主为王妃了，但赛克斯还没有改过口，艾斯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艾斯道：“以后要她独自面对的情况还多呢。” 芬格帝国的年轻贵族闹起新房来常常不知分寸，艾斯却不觉得这是件大事。芬芙儿与巴塞洛缪王子的身份摆在那里，就算是婚礼的习俗，其他人多少会有些顾忌。 赛克斯也没有再提的意思，他倒是问起了艾斯另件事，“婚礼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芬芙儿与巴塞洛缪王子婚礼结束后，三色堇帝国使团的出使也应该结束了。倒是原本使团出使的目的，在这件大事面前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两大帝国不可能恢复通商，普林战场的“练兵”也不会结束，所以至今三色堇帝国使团的众人还是很疑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何答应芬芙儿的婚事。 艾斯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同意诺欧直接从普林峡谷回到格林家族的封地，那里离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比帝都近得多。我可能会和诺欧一起。” 赛克斯点点头，轻轻“嗯”了声。 还是艾斯问他：“你呢？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舍不得我？要跟我一起回去？”赛克斯调笑了两句，就注意到艾斯脸上闪过薄红，看起来不像害羞，更像是恼羞成怒。 果然，赛克斯又在艾斯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威压。 要不是他们现在在芬格帝国的王宫，又是芬芙儿的婚礼，赛克斯都怀疑艾斯会直接抽出白骨法杖。 逗弟弟真好玩。赛克斯啜了口酒，心情愉悦地想。 赛克斯道：“可惜了，你想陪我回去也不成。我得找个地方突破圣阶，运气不错的话，下次我们再见面的时候，我就是剑圣了。” 艾斯虽然自认对赛克斯没有绮念了，但感情还是异常复杂的。他只知道普通人突破圣阶最好的地方是魔法岛，那里的魔法元素格外浓郁。 艾斯无视了赛克斯不正经的态度，关心道：“你打算去哪？” 艾斯以为赛克斯不会说，大多数人不在魔法岛突破圣阶，都会找极其隐秘的地方，以免被人埋伏。恨不得除了他们自己谁也不知道。但这也会有隐患，要是他们出了意外，也不会有人知道。 艾斯没想到赛克斯就那么干脆地说了。 “龙岛。” 第130章 离别的轮回 芬芙儿、巴塞洛缪王子婚礼后的第三天拂晓。 艾斯送赛克斯离开芬格帝国的帝都, 在城墙边上，赛克斯站住了脚步，“不用送了，我终究是要独自走的。” 艾斯沉默无语, 帝都外的道路垂直城墙向远处延伸而去, 它宽敞又看不见终点。这会儿还不是城门口最热闹的时候, 连冷风都带着些许寂寥。 赛克斯用眼睛仔细地描绘了艾斯的轮廓。 赛克斯想, 如果他们相处的时间再长些, 他们定会更加的投缘。 艾斯穿着件平常的灰袍, 这是学者最常见的装束。听了赛克斯的话, 艾斯轻轻地“嗯”了声, 过了半晌, 他又道：“我在想我可能很早就猜到你跟卡洛琳的关系，只是不想承认。” 赛克斯的长枪被折起来挂在腰上，他穿着件普通的白色骑士服, 猩红色的披风系在修长的脖子上，银色的长发被阳光染上浅浅的金色, 眼眸里是令人沉醉的温柔。 平常赛克斯嘴角带着点笑意，就能让涉世未深的少年少女心脏犹如小鹿乱撞, 更别提他现在这副模样了。 赛克斯声音低沉轻柔, 就好像贴着人的耳朵呢喃, “我知道了。” 十几天了，艾斯有意无意地都避开了赛克斯, 直到芬芙儿的婚礼, 赛克斯告诉艾斯他将离开才好些。尽管如此, 两人独处的时候还是有点淡淡的尴尬。 说实话，赛克斯没有太把之前的事放在心上。从赛克斯离开魔法岛, 哭着喊着要嫁给他的人太多了，如果他个个都要在意，他每天也不用做其它事了。 再者，赛克斯相信，卡洛琳的儿子永远不会是情场上的失败者。 不过，有些话直说可能会适得其反。 赛克斯决定小小地提醒下艾斯，“未来的某天你可能会再次经历离别。你可以记住现在跟我分开的心情，等到下次离别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艾斯不满地看着赛克斯。 在情场上艾斯可能是只菜鸟，但赛克斯老鸟的态度还是让人讨厌。 赛克斯扯了扯艾斯的脸颊，嘴角的笑容扩大，“芬芙儿订婚前，你为什么老把我往她身边推？” 艾斯脱口而出，“我还能找到更好的，她可未必。而且你们之前是恋人，不是吗？” 芬芙儿嫁到芬格帝国来，虽然现在他们两人恩爱异常，但可能是路德维希四世的态度，可能是芬格帝国诡谲的局势，艾斯心里总是隐隐不安。 单纯美好的人被毁去比看到原本邪恶的人，更让人惋惜、痛心。 赛克斯对于艾斯认为自己不是最好的这件事，不置可否，“可这次的使团里有人比我更和芬芙儿相配，你怎么偏偏盯上我了？” 艾斯的第一反应赛克斯说的是他。 可艾斯是学者，又不可能有爵位，明面上的实力更是普通，怎么可能和芬芙儿相配！但很快，艾斯就反应过来，赛克斯知道他的身世，芬芙儿与他是同父异母的兄妹，赛克斯不会出这样的主意。 艾斯心里有些不快，“你说诺欧？诺欧必然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人，不可能跟芬芙儿在一起。” 赛克斯简直要被艾斯的脑回路气笑了，“呵！诺欧·格林要找个情投意合的人？！那我呢？！” “这怎么能一样！”艾斯不知道该怎么跟赛克斯解释，赛克斯看似花心，却是没有定下来。赛克斯若真与人长相厮守，定能每天把人哄得笑颜如花，芬芙儿心里又喜欢他，定不会委屈。 诺欧则不同。诺欧幼时失去双亲，诺欧叔叔又对格林家族的爵位与产业虎视眈眈，妹妹被困在帝都，除了梅隆大学者，身边没有任何可以信任的人。其他人总是羡慕格林公爵年少居高位，更兼实力高强，却不知道他为此付出了多少。 艾斯总想顺着诺欧，看不得他半点不圆满的。 赛克斯不用听艾斯解释，看着艾斯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 赛克斯被艾斯整得完全没脾气了，“你记住我的话就是了。” 冷风再次徐来的时候，分离的伤感消散了许多。 艾斯道：“你知道的，我在亡界的势力不弱。你现在的实力差不多可以劈开亡界的大门，我这里有些界石，可以用来定位。如果你想要找我，又或者遇上躲不开的敌人，都可以去亡界。我是永夜城的城主，你找个高级些的骷髅，他们多半会知道我在哪里。” 赛克斯没有说话，他觉得说谢是与艾斯生疏了。他直接收下了界石。 艾斯又从脖子上取下个项链。 项链的吊坠是个鳞片状的东西，非金非木，赛克斯看了眼，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艾斯把吊坠放在手心里，仔细地抚摸了几下，眼里闪过留恋和不舍。 艾斯扯过赛克斯的手，想把吊坠放到他的手心。 “如果是非常重要的东西……”赛克斯想要婉拒，但艾斯的动作坚定，不容拒绝。 艾斯道：“它可能对你有用。” 手上的吊坠像羽毛般轻，但赛克斯有种感觉，他就是用全部斗气打在这个吊坠上，都不会对它造成伤害。看吊坠的形状应该是魔兽的鳞片，但极少有魔兽的鳞片符合这种特性。 赛克斯发现艾斯总能给他带来惊讶，“这是……龙鳞？” 艾斯没有否认，赛克斯追问道：“你在龙岛上有认识的龙族？” 艾斯沉默了很久，久到赛克斯以为艾斯不会回答他，艾斯才道：“如果你见到他，帮我看看他好不好。如果他问起，就说我很想他。不。”艾斯立马否认了他刚才的想法，道：“还是不要跟他说了。” 赛克斯没有多问，他往前走了步，轻轻地吻了下艾斯的额头，道：“好。” 艾斯朝赛克斯笑了下，露出雪白的牙齿，他歪了歪头，那模样像极了某条小龙，“还是等我自己去龙岛跟他说吧。” 艾斯站在芬格帝国的城墙边上，看着他兄长的身影消失在远方。 艾斯好像看到了二十年前，卡洛琳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送走赛克斯。艾斯不知道卡洛琳是怀着怎样的心情送走独子。艾斯想，卡洛琳必然明白，他们有生之年几乎不可能再见。 二十年后，在芬格帝国的帝都，艾斯看着赛克斯前往龙岛。 艾斯却坚信，他与赛克斯终将重逢。 …… 芬格帝国的王宫。塔楼。 缪斯公主、金狮剑圣并肩站在塔楼的顶层，这是芬格帝国帝都最高的地方，他们站在这里眺望，整个帝都的景色一览无余。 缪斯公主穿得单薄，她把白色的围巾取下来做了披肩，“赛克斯·里希特离开了？” 金狮剑圣的面容坚毅，回到芬格帝国的帝都后他看起来更严肃沉默了，“是的。” 缪斯公主道：“赛克斯·里希特真的能突破剑圣吗？三色堇帝国快百年没有新的剑圣出现了吧？” 金狮剑圣道：“是的，就是不回魔法岛，赛克斯·里希特十年内也能突破剑圣。如果他回去，就是这一两年的事。” 缪斯公主好奇地问了个问题，“你说三位魔导士提前布下魔法阵，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送去亡界吗？” 缪斯公主的模样像极了爱美的女孩挑中了条裙子，问身边的骑士好不好看，而不是决定一位前途远大的骑士的生死。 “不好说。”金狮剑圣客观的评价：“除非我亲自出手，还要有魔导士协助，不然很可能被他逃掉。” “这么强啊。”缪斯公主喃喃道：“那不是更不能放虎归山了。” 金狮剑圣道：“赛克斯·里希特最可怕的不是他本身的实力，而是他背靠魔法岛。他是银辉剑圣的独子，若他知道赛克斯·里希特的死与我们有关，他定会不死不休。” 绝世强者像金狮剑圣，并不可怕，因为他有芬格帝国这个巨大的软肋。但要是赛克斯死了，银辉剑圣毫无顾忌，那芬格王室就只有胆寒的命了。 至于赛克斯是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的身份，倒没有被缪斯公主、金狮剑圣放在眼里。 这么多年了，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谁也奈何不了谁，路德维希四世不可能为了赛克斯全面开战，最多也就是普林战场上，来自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嚣张些，更拼命地发动攻击罢了。不过芬格帝国被压了打这么多年了，他们也不怎么在乎。 缪斯公主很快放弃了把危险扼杀在摇篮里的想法，“魔法岛的那位可是无所不知的。” 有些时候只是看他说与不说罢了。 “还是那件事更重要，我们必须尽早得到魔法岛的支持，快要来不及了。”缪斯公主的眼里有寒芒闪过，“我可听说三色堇帝国的西本王子蠢蠢欲动，可惜他空有路德维希四世的野心，却缺乏他父亲的谋略。” 金狮剑圣熟知缪斯公主的计划，这件事他们已经筹谋许久了，可再完美的计划也会担心意外，“我在王宫的花园里见到了巴塞洛缪王子，他似乎是真的喜欢三色堇帝国的公主。” 若是到时他们天真的、多愁善感的王子心软…… “真的喜欢又如何。”缪斯公主的声音如极北荒原不可化的寒冰，“三色堇王族出情种，芬格王族可不。” 第131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365天 芬芙儿站在芬格帝国帝都的城垛上, 巴塞洛缪王子陪在她的身边，搂着她。泪水顺着芬芙儿的脸颊流到她的下巴上，又滴落到饱经风霜的石头上，她举起手, 缓缓地挥别了三色堇帝国的使团。 “我以为我不会这么难过的。”芬芙儿眺望城墙下延绵不绝的队伍, 骑士们都穿着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铠甲, 这是她最熟悉的骑士团。他们永远守护三色堇帝国的王宫, 她是看他们训练长大的, 尤其是赛克斯到皇家近卫骑士团以后, 芬芙儿在骑士团待的时间比在针线房还多。 如今他们又送她出嫁, 芬芙儿恍惚明白了路德维希四世对她的爱护。直到分别, 芬芙儿才明白他们的存在对她是多大的安慰。 巴塞洛缪王子想让芬芙儿靠着他, 好宽慰她。芬芙儿却恍若未觉，她踮起脚，不想他们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只想这个队伍永远也走不完。 疾风马背上，艾斯回过头去看芬格帝国的城垛, 芬芙儿穿着紫白金三色的华美的礼服，距离太远了, 已经看不清她的表情。 诺欧就在艾斯的前面, 他察觉了艾斯的动作, 问他：“怎么了？” 诺欧也往城墙望去，芬芙儿正在城墙上朝他们挥手。 艾斯摇摇头, 道：“没什么。” 随着队伍行进, 芬芙儿在他们的视线里变成了个紫白金三色的小点, 像是一小朵在芬格帝国帝都城墙上盛开的三色堇花。 使团回普林峡谷比来的时候快得多。 沿路的城市接待还算用心，却也没有各种各样的宴会了。赛克斯离开后,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也沉默了不少，不大有人夜不归宿了。 除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克莱门特生性严肃外，骑士们也对骑士团的未来也感到忧虑。 原本赛克斯实力领兵都极服众，他年纪又轻，骑士们以为赛克斯至少还会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待上数十年，没想到他这么快就离开了。赛克斯离开不说，还给皇家近卫骑士团留下个大问题——新团长的人选。 稳妥地说，自然是皇家近卫骑士团副团长克莱门特转正好，骑士团的队长、大队长都与他熟悉，素日里克莱门特做事负责、处事公正也有目共睹。 然而，克莱门特也没想到赛克斯会离开皇家近卫骑士团。 克莱门特年纪还比赛克斯大上十几岁，又是出身平民，他已经做好准备，给赛克斯当一辈子副手。反正赛克斯除了训练，骑士团的事一概不管，克莱门特的权利还是很大的。 两年前，克莱门特还娶了乔伊特家族旁支的女儿。妻子带来了丰厚的嫁妆，包括三色堇帝国贵族区的别墅，数箱黄金，她不仅使克莱门特变得富有，还使他跻身帝都的权贵圈子。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出使芬格帝国前，克莱门特还得了个流淌贵族血统的儿子。 可克莱门特完全没想到，这会堵上他晋升的路。 乔伊特家族最出名的不是他们数不清的财富，惹人艳羡的权势，而是他们族长的女儿——西莉亚·乔伊特——也就是现在的西莉亚·科奥瑟，三色堇帝国的王后。 路德维希四世绝对不会允许乔伊特家族的姻亲掌控皇家近卫骑士团。 皇家近卫骑士团里除了赛克斯、克莱门特，其他人又没有八级大剑士的实力，更不可能上位。 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位置空悬，众人自然不能安下心。再加上不想触克莱门特的霉头，骑士们个个比兔子还老实。 …… “什么？！你不跟我回格林城堡？！”诺欧看着艾斯不可置信道。 艾斯抬头望天，“我有点事。” 诺欧站在艾斯边上，用沉默表示他的不满。 离开芬格帝国帝都几天后，他们就到达了普林峡谷。原本他们打算等上两日，一线天重新通路再回三色堇帝国。诺欧甚至给格林城堡送了信，说了他们回去的大致日期。 几分钟前，艾斯却结结巴巴地跑来找诺欧，说他不去了。 “好不容易来趟芬格帝国，凯撒商会拜托我点事，我得去办了。”艾斯好言好语的解释。 诺欧眉头微皱，“什么事？” 诺欧很早就知道艾斯与凯撒商会关系匪浅，不然无法解释艾斯年少时手上大把的金币。可就是这样诺欧用心察看了很久，都没有发现艾斯与凯撒商会的具体关系。 对此，格哈德一无所知，乔治更是油盐不进。 有时候诺欧甚至怀疑，这两个人是艾斯放在明面上的靶子，从他们身上完全看不出艾斯的特别。 艾斯看起来不正经极了，“不是打打杀杀的任务。我从来不是靠武力解决问题的人。” 诺欧知道在这件事上他其实没有太大的立场反对，在不莱梅城的时候，他就是用凯撒商会的金币建立了艾欧佣兵团，以此培养了不少骑士。这些骑士完全忠于他，是他回到格林家族封地后的倚仗。 诺欧道：“如果是我们曾经花的金币，你可以让凯撒商会的人来找我。我想格林公爵的名字在三色堇帝国还是有些信誉的。” “抱歉。”艾斯道。 诺欧怒气冲冲地转身离开了，他需要冷静下，他不想把他的怒火发泄到艾斯身上。 同时诺欧也愤怒于他当年的弱小，如果他足够强大，艾斯就不会欠下凯撒商会的人情，他们现在也没有必要分开。直到此刻，诺欧才知道，他拥有的实力权势并没有他想象的那样强大。 有种深入男人灵魂里的野心从诺欧身上升起。 看着诺欧离开的背影，艾斯默默道：“那是我的钱，不是凯撒商会的。”可现在还不是艾斯向诺欧解释的时候。 艾斯拿起桌上的羽毛笔，给诺欧留了封信。艾斯犹豫了下，又从空间护腕里取出个小玩偶，放到信封上。等诺欧气消了，应该会回信给他，艾斯默默地想。 艾斯悄悄地离开了三色堇帝国使团的驻地。 “抱歉，诺欧，有些事我必须独自想清楚。” …… 艾斯顺着芬格帝国的边境朝南走去，他这次要去的是普林峡谷边上的一个行省——埃菲尔行省。埃菲尔行省与魔兽森林、普林接壤，从埃菲尔行省越过普林山脉，就是三色堇帝国的路易斯安那行省。如果只看直线距离，艾斯想去的地方距离格林家族的封地并不远。 艾斯需要找几位公正人，他们都在埃菲尔行省。 艾斯倒没有欺骗诺欧，在使团出使前，卡尔·凯撒就找过艾斯，跟他商量在芬格帝国内建立商会的事。只是原来艾斯打算放卡尔·凯撒鸽子的。 艾斯的左手手指轻触空间护腕，他有些蠢蠢欲动。凭两条腿走过去，远不如去亡界，再通过传送阵到埃菲尔行省对应的亡界之门快。 不过还有个小麻烦要先解决。 “这位大人，您都‘碰巧’跟了我一路了，不出来见见吗？”艾斯望向道路边的一片小树林，笃定地说。 随着树叶沙沙的声音，有个背负重剑的男人出现在艾斯的视线里。 当他隐藏在树林里的时候，除了艾斯，没有任何生物感受到异样，但当他走出来，无数的飞鸟惊起，小兽也迅速地跑开，强大的气势以背负重剑的男人为圆心，四散开来。 艾斯藏在长袍后面、握着白骨法杖的手突然松开。 来人走到艾斯身前不远，单膝跪下，“大人，我来了。” 第132章 阿尔特归来 夜晚的星辰明亮得如同十年前。 普林峡谷边上的小树林里, 艾斯燃起了篝火，烤了些小魔兽。在艾斯边上，有个剑士正在挥动重剑，刺、劈、横档, 每个动作他都做了上千遍, 没有人怀疑他会这样沉默地继续修炼下去。 但就有人看不得他这么勤快, 艾斯懒洋洋道：“阿尔特, 你小心你重剑上的风, 火都要熄灭了。” 虽然艾斯的话很没道理, 阿尔特还是沉默地收起重剑, 走到艾斯边上。 艾斯扯着阿尔特的衣袖, 让他坐下来, “别站那么高，太有压迫感了。”等阿尔特坐下来，艾斯把手上烤好的肉串递给他。 “谢谢大人。”阿尔特道。 艾斯完全没有想过会在芬格帝国的领土上见到阿尔特。 艾斯上次与阿尔特见面还是在巴特索登村庄, 他告诉阿尔特他要去佐治亚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阿尔特想跟他一起, 但阿尔特是平民，他只能参加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再这之后, 艾斯只回过巴特索登村庄两次, 都恰好与阿尔特错过。 要不是他们分别的时候阿尔特已经15岁, 艾斯的记忆又特别好，他真不能马上认出阿尔特。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拿出两壶酒, 丢了壶给阿尔特。 艾斯半躺在草地上, 他对阿尔特没有多大戒心, 不说他们共同练剑三年，艾斯对阿尔特了解极深。就是阿尔特坚定的心性与优良的品格, 也给艾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若是换个人，他们根本不会有君臣之缘。 艾斯问阿尔特：“这些年你怎么样？” 阿尔特答道：“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团长待我如同亲子，教导了我许多。我从威斯特法伦行省的骑士团离开后，受他的嘱托去了混乱之领。” 艾斯惊讶道：“混乱之领？不是说去魔兽森林吗？” “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魔兽森林，有时候也在混乱之领。”阿尔特解释道：“混乱之领的人对于这个界限划分得非常模糊。” 艾斯突然坐起，问道：“在魔兽森林我们是不是见过？” 阿尔特笑了下。 阿尔特身材高大，沉默寡言，外人很难看出他的情绪，但被大人记住，他还是很容易地感到高兴。 阿尔特道：“是的，在魔法沼泽的魔法阵那里，很感谢大人对我手下的手下留情。请大人饶恕，那个时候大人身边总是有人，没有找到机会与大人单独见面。” 艾斯道：“没看出来，你还会介意别人的看法。” “我并不介意，只是不确定大人希不希望其他人知道我们的关系。”阿尔特道。 艾斯倒想起另件事来，他说道：“那个时候要不是你刚开始就告诉佐治亚骑士团宣誓的事，你现在应该也进入皇家近卫骑士团了。说不定还可以接替赛克斯的位置。” 阿尔特刚出现，艾斯就发现阿尔特也是八级剑士了。恰好是赛克斯成为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时的剑士等级，想来这些年阿尔特没有少付出汗水。 “非常抱歉，大人。”阿尔特道。 “不。”艾斯摆摆手，道：“你不适合做这个。”艾斯看向阿尔特，虽然阿尔特的表情完全看不出他心里的想法，但阿尔特不是赛克斯，要阿尔特心里藏着这样的事，念头不通达，他修炼上决不会有今天的成就。 “我只是没想到你的变化有这么大。”艾斯道。 阿尔特却突然有些迟疑，在艾斯疑惑的眼神中，他解释道：“这其实不是我自己想到的，是安吉莉卡告诉我的。” 艾斯感兴趣道：“你们还有联系？” 艾斯还记得，那个时候阿尔特不接受他的魔法药剂，安吉莉卡帮着艾斯忽悠阿尔特，才让他白捡了个八级剑士。 “是，安吉莉卡时不时会告诉我大人的事。”阿尔特道：“大人离开帝都前，安吉莉卡也寄信给我，我本来就打算去普林峡谷找大人，后来才知道你们改了道。” “我都不知道你确切的地址，安吉莉卡倒知道怎么联系你。”艾斯想，要不是他心胸宽广，安吉莉卡、阿尔特这样的绝对是要被猜忌的。 艾斯又狐疑地看了眼阿尔特，问道：“你跟安吉莉卡没什么吧？”有没有什么私情？ 两个同样优秀又未婚的青年男女，常年通信的，总不可能是知己吧。 虽然在外人眼里，阿尔特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实力，配个名门淑媛都绰绰有余了，但在艾斯看来安吉莉卡聪慧通达，心性沉稳，并不差什么。 艾斯相信，阿尔特也不会觉得安吉莉卡配不上他的。 阿尔特道：“安吉莉卡与我都是忠诚于大人的。” 艾斯对着阿尔特猛瞧，可能是阿尔特脸太黑，艾斯看了半天都没看出花头。艾斯只得道：“要是你们有意，告诉我就是了。”他又笑了下，道：“我是学者，还可以亲自为你们主婚。” 阿尔特闻言丝毫没有惊讶，关于艾斯是学者的事，安吉莉卡早在信里告诉阿尔特了。虽然安吉莉卡没有嫁给艾斯的哪个手下，但就像诺欧说的，安吉莉卡一直默默的在帮艾斯收拢人心。 带着阿尔特，艾斯也不急着从亡界去埃菲尔行省了，他们在路边幕天席地地凑活了一晚。 阿尔特讲了不少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事，包括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格拉芙，骑士团的团长，还有行省里的重要人物。虽然艾斯不打算回威斯特法伦行省，但他还是静静地听着。 阿尔特后来受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团长委托去了混乱之领，其实是因为那里有条走私的路线，是西南几个行省的权势人物联手操控的。 阿尔特道：“这几年混乱之领变化很大。威斯特法伦行省原来会送些没有通过考核又无亲无故的剑士去那里，占上两个山头，到时候走私的商人只需要拜自己的山头，不需要再向其他人收过路费。” 在三色堇帝国正规骑士团待满六年的剑士，就是落选的，也是三流佣兵团出身的剑士不能比的。 走私向来暴利，不少三色堇帝国限制的东西在芬格帝国倒手都能得到1000%的利润。原本中间还要承担物品丢失，被混乱之领的人截杀的风险，像西南几个行省联手起来的做法，赚的钱海里去了。 怪不得现在收不住手了。 “但我们地处西南，不直接与魔兽森林接壤，路易斯安那行省格林家族有其它的路子，不会与我们一起，里希特家族这些年韬光养晦，又不参与这些事。所以，混乱之领的消息传到我们这里总会晚上几日。” 阿尔特详细讲了他们怎么得知混乱之领内战，两个山头被人占去，格拉芙总督来拜托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团长，团长又是如何说服阿尔特同意的。 “我当时是想先去帝都寻找大人的。不过回报团长的机会难得，还有团长劝说我的时候，我意外得知诺依曼子爵大人也有参与这项活动。”阿尔特道。 “我父亲？”艾斯想了想，道：“不奇怪。格拉芙总督的妹妹都给我父亲续弦了。凭他们的交情，我父亲的确可能参加。” 艾斯想到诺依曼子爵早年常在魔兽森林打猎，不知道和这件事有没有关系。 阿尔特继续道：“我到了混乱之领后，先收拢了当地的人手……” 阿尔特继续说了半天，艾斯却不再有回应。 阿尔特这才发现艾斯已经睡着了。阿尔特终于明白平常其他人跟他说了大堆话，他半天没反应时，对面人的心情了。虽然这两者本质上完全不同。 阿尔特默默地把重剑抱在怀里，背靠在树干上，他会好好守护大人的。 …… 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 乡下布莱克家族祖传的庄园。尤金妮亚·布莱克穿着身黑衣的丝质长裙快步地穿过走廊，也不管路过的侍从侍女行礼，直接走到二楼主卧室的门口。 布莱克家族历史悠久，他们先祖曾经追随芬格家族征战普林战场，抵挡三色堇帝国的军队，把他们拦在普林山脉以西。 布莱克家族因为赫赫战功获封公爵爵位，世袭罔替，以及得到了埃菲尔行省靠西的大片土地。他们在这里建立庄园，带来了良种，护佑这里的农户丰衣足食。 不过在这代，事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老布莱克公爵没有儿子，布莱克公爵夫人只给他生了个女儿。这也无关紧要，老布莱克公爵还有个弟弟，在他死后，弟弟会继承爵位，然后爵位会被传给弟弟的长子。 按照世俗，老布莱克公爵的堂侄继承了老布莱克公爵的爵位和大部分财产，他会迎娶老布莱克公爵的女儿，给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继续提供富裕、受人尊敬的生活。 可惜，老布莱克公爵的堂侄拒绝了他父亲和他大伯的建议，他不想娶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 他不仅大肆宣扬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容貌丑陋，还听信了狐朋狗友的谗言，坚定地认为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婚前失贞。 虽然芬格帝国民风开放，但对于女孩，尤其是贵族女孩的名声还是很讲究的。 偶尔出现不体面的事，家族也会给她们好好掩盖起来，至多嫁得远些。小布莱克说得肆无忌惮，因为他堂亲的身份，很少有人不信的，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的名声彻底毁了。 社交季里，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再也收不到请帖，她也很难嫁给门当户对的家族。 对于家族最后的子嗣，老布莱克公爵再恨也拿小布莱克没有什么办法。 不顾弟弟连日的拜访和道歉，老布莱克公爵彻底与弟弟一家断绝了往来，甚至找了几位公证人立下遗嘱，公爵爵位将来的继承人只能继承爵位，土地、庄园、布莱克家族世代积累的财产都将由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继承。 这些东西都会成为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的嫁妆，老布莱克公爵希望以这样的方式给爱女找到身份匹配、甚至更好的丈夫。 不过，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还没有订婚，老布莱克公爵就缠绵病床了。在老布莱克公爵去世前，人们不得不找来老布莱克公爵的堂侄，以期他为伯父操办葬礼。 嗯。 非常不幸的是—— 老布莱克公爵的堂侄已在半年前死于酒馆的斗殴，他的弟弟又因为独子的去世太过悲伤，撒手人寰了。这两位公爵爵位的继承人甚至没有活过老布莱克公爵。 那公爵的爵位就落到了另个幸运儿的头上。 尤金妮亚·布莱克站在主卧门口，她深吸口气，敲响了主卧的门，然后不等门里的人反应，她就打开门走了进去。 布莱克庄园的主卧了无生机，只有雪白的窗帘、雪白的沙发与床铺，有个穿着黑衣丧服的中年美妇坐在床边上，她浅金色的长发枯槁，神情憔悴。 尤金妮亚·布莱克快步走到母亲边上，她蹲在地上，伏上母亲的膝头。 与美貌的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不同，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相貌普通，她长得像去世的老布莱克公爵，有张略长的马脸，漆黑的头发和碧绿色的眼睛。 说实话，这是布莱克家族标志的脸型，小布莱克长得也跟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差不多，真不明白他有什么好嫌弃尤金妮亚的。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缓缓地摸了摸爱女的头发，问道：“尤金妮亚，发生了什么事？” 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轻声道：“几位给父亲遗嘱做公正的叔叔都来庄园了，他们收到个自称菲尔·布莱克的年轻人的信。”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对爱女的态度有些担忧，她知道小布莱克的事给尤金妮亚带来很大的打击，但几位公证人同时出现，这名菲尔·布莱克多半不是假的。 可尤金妮亚……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在心里叹了口气，若是这位继承人人品过关，愿意娶尤金妮亚就好了。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没有多说什么，她扶着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站了起来，说道：“我们去看看吧。” …… 布莱克庄园的门口。 艾斯、阿尔特肩并肩站在草坪上，艾斯没有穿学者的长袍，他穿着芬格帝国常见的贵族少年的打扮，戴着贝雷帽，穿着衬衣，脖子上系着个有点花哨的领结。不过为了符合他的人设，艾斯的服饰虽然新潮，用料却不怎么好。 阿尔特背着重剑，像是普通的佣兵。 艾斯最后问了遍阿尔特，“记得我说的话吗？” 阿尔特道：“记得，菲尔·布莱克少爷。” 第133章 布莱克庄园 阿尔特走上前去, 敲了敲布莱克庄园的门。 没等多久，有个棕色头发的侍从打开了门，他疑惑却又不失礼貌地看向阿尔特，还略微扫了眼阿尔特身后的艾斯, “您好, 请问有预约吗？” “菲尔·布莱克先生来访, 麻烦告知尤金妮亚公爵小姐, 她应该知道。”阿尔特道。 “好的。”听了阿尔特的话, 侍从轻轻关上门。阿尔特听到脚步声由近及远, 想来侍从去禀告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了。 没过多久, 侍从又走了回来, 他异常恭敬地请艾斯、阿尔特进入庄园。 阿尔特、艾斯穿过长长的走廊。走廊上是猩红的地毯, 人们走在上面完全听不出声音。走廊的两边是布莱克家族历代公爵的画像，画像里他们多数是骑士装束，少数也身着华美的礼服。 布莱克家族历代公爵都是黑发绿眸, 身形颀长，但就是往上数几代, 面部都肖似马。不能说是丑陋，只是英武有余, 俊美不足。 阿尔特回头看了眼艾斯, 虽然他们来布莱克庄园前艾斯已经用过伪装魔法, 但只是略微调整了五官，基本的脸型还是没有变。总之, 阿尔特再违心也说不出他家大人身上有布莱克家族的影子。 艾斯面上的表情未变, 却在心里疯狂吐槽。走廊上最靠近门的画像就是老布莱克公爵的, 这就是卡尔·凯撒说的，“你们脸部的轮廓也有两分相像。” 艾斯：？？？ 当然, 卡尔·凯撒这会儿已经赶去三色堇帝国的西北收集草药，艾斯也不能把他抓过来吃点教训。更何况以卡尔·凯撒的身体素质，艾斯就是泄愤，也得控制着力气，免得不小心把人打死了，还得苦了艾斯去亡界捞卡尔·凯撒的亡灵。 不管如何，艾斯他们还是跟着侍从走到布莱克庄园的书房里。 侍从在门口敲了敲门，就请艾斯、阿尔特进入书房。 书房并不像艾斯想的只有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和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此时，书房里除了两位女士，还有三位看起来非富即贵的男士。 有个腰上别着长剑、身穿白色铠甲的骑士站在窗户边上，还有个精瘦矮小的男人站在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身边，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四十岁出头，身上还穿着孝衣，艾斯很容易认出她。 虽然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年纪不轻，数来月也常常沉浸在悲伤里，精神萎靡不振，但她的五官深邃，想来年轻时也是位大美人。 最后沙发上还坐着个中年富商模样的男子，他长得很胖，大概两个艾斯叠在一起才有他那么宽。他肥嘟嘟的手刚从盒子里拿出饼干，正啃得满脸都是。 艾斯最后把目光投向书房的最里面，在书桌后面站着个身穿黑色孝服的年轻女郎，她黑色的长发挽起了发髻，绿色的眼眸里闪烁着冷淡的光，神情坚毅。 艾斯知道，她就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 艾斯把头上的贝雷帽摘下来，放到胸前，微微低头，“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布莱克公爵夫人。” “不用这么客气，菲尔堂弟。”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从书桌后面走出来，走到艾斯边上，不同于她的外表，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声音带着磁性，非常好听。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走到艾斯身前，用她清冷的眸光注视艾斯，“何况你是将来的布莱克公爵。” 艾斯还没有答话，站在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边上的精瘦矮小的男子插话道：“尤金妮亚，不要心急，这位先生未必是布莱克先生。”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微微侧过身去，看着那个精瘦的男人过来。这下艾斯也好光明正大地打量来人。 艾斯问道：“尤金妮亚堂姐，这位是？”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道：“这位是我父亲的表弟，安布罗斯·约翰生叔叔。”安布罗斯·约翰生正用挑剔的眼光瞧着艾斯，艾斯冲他客套又礼貌地笑了笑。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又向艾斯介绍了骑士和坐在沙发上的富商，“埃德温·欧文公爵，我父亲最好的朋友；艾拉·卡特，也是我父亲的好友，他是埃菲尔行省最富有的商人。” “菲尔·布莱克。”艾斯这儿话还没有自我介绍完，就被安布罗斯·约翰生打断了。 安布罗斯·约翰生道：“年轻人，在你寄来的信里，我想我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想要了解的所有。我们都很忙，没人有空让你套交情。” 虽然安布罗斯·约翰生说的话很不客气，但艾斯并没有他表现出来得那么想结交“新朋友”，他也乐意直奔主题，艾斯的态度恭敬却又不卑微，“那大人的意思是？” “虽然你的消息不大灵通，现在才来布莱克庄园，但你在来之前，应该已经知道我的表弟已经把他的家产都留给尤金妮亚了吧？”安布罗斯·约翰生问道。 艾斯注意到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和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目光紧紧地注视着他，“当然。老布莱克公爵的财产原本就应该属于尤金妮亚堂姐。” 安布罗斯·约翰生点点头。很明显的，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也松了口气。 即使芬格帝国的人普遍重视财产，多数不喜外人染指，贵族也少有吃相这么难看，只留个空头爵位给继承人的。 尽管遗嘱不可更改，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也怕艾斯闹起来，伤了尤金妮亚·布莱克的名声。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甚至做好准备，如果艾斯执意要分割财产，她就劝服尤金妮亚·布莱克花钱消灾，断不可让爱女在放荡外，再背上贪婪的罪名。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看艾斯的目光也和缓了些许。 安布罗斯·约翰生看起来对艾斯的答案也较为满意，他又道：“那么我们现在要做的是证明你的身份。在收到你的信后，欧文公爵已经证实了你的户籍信息，但我们必须确保你就是菲尔·布莱克本人。” 安布罗斯·约翰生的小眼睛里是探究的目光，他的话还没有些不怀好意，“以免菲尔·布莱克表侄出了意外，有人冒名顶替他。” 虽然安布罗斯·约翰生时时挑衅，但不管是在场身份最尊贵的埃德温·欧文公爵，还是作为主人的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都没有阻止他说话。 艾斯就已经明白，他们现在是在让安布罗斯·约翰生唱白脸，其他人唱红脸。事实上所有人都对他的身份有疑虑，毕竟老布莱克公爵的葬礼已经过去了两个月，就在所有人都放弃寻找菲尔·布莱克的时候，艾斯又出现了。 艾斯说他这几年都待在魔兽森林，在外围采摘些草药赚钱，因此与外界通讯不多。这个答案看似合情合理，却又让人觉得怪异。 “当然。”艾斯说道：“但说实话，除了许多年前，我曾有幸见过老布莱克公爵，我们并没有其它交集。如果户籍信息不能证明我的身份，我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证明我是菲尔·布莱克。” 艾斯摊了摊手，很是无奈的样子。 户籍信息是艾斯离开三色堇帝国使团前，卡尔·凯撒托人送到他手上的。艾斯仔细研究过了，确定没有什么纰漏。 安布罗斯·约翰生神色不善地说：“那就说明你没有得到公爵爵位的运气。” 艾斯表现出满不在乎的样子。当然，艾斯到底在不在乎只有他自己知道，在场的其他人，特别是安布罗斯·约翰生，只觉得艾斯在故弄玄虚。 在埃德温·欧文公爵、富商艾拉·卡特、趾高气昂的安布罗斯·约翰生共同同意后，埃德温·欧文公爵从怀里取出封信，他先把信交给交给艾拉·卡特和安布罗斯·约翰生，证明信没有被提前打开过，又用斗气在他们周围升起了个防护罩。 埃德温·欧文公爵是八级骑士，剑圣或许可以轻而易举地破开他的防护罩，但绝对不可能在他没察觉的情况下，通过防护罩查看他手上的信的内容。 这封信也属于老布莱克公爵遗嘱的一部分，用来鉴定菲尔·布莱克的身份的。 很快，三位公证人就读完了老布莱克公爵的信。看他们的神色，包括最没有心机的安布罗斯·约翰生，其他人都推测不出这封信上的内容。为了保证布莱克公爵爵位传承里，布莱克家族血脉的绝对正确，连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和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事先都不知道菲尔·布莱克身份判定方法。 还是埃德温·欧文主动走到艾斯面前，他说道：“布莱克的信上说，快20年前他曾经见过菲尔·布莱克。在一个打猎的小木屋里，晚上，侍女不小心打翻了蜡烛，当时3岁的菲尔·布莱克手心上留了个疤。除非是中级以上的光明法师，菲尔·布莱克手心的疤是不可能好的。” 原先的菲尔·布莱克只是布莱克公爵家的远亲，远到他22岁都没有来过布莱克庄园。要不是老布莱克公爵的堂侄去世，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和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么个人 在菲尔·布莱克父母去世后，他们的财产也只维持菲尔·布莱克过了几年相对富裕的生活。要不然，菲尔·布莱克也不至于跑到魔兽森林去。这样的家产是绝对不可能支持菲尔·布莱克请中级以上的光明法师治疗个微不足道的小伤的。 三位见证人以及尤金妮亚母女都静静地看着艾斯的手，那是证明菲尔·布莱克身份的关键。 第134章 谎言与真相 艾斯笑了下, 他看起来好像卸下了重负——当然，没有人能拒绝芬格帝国公爵的爵位，哪怕它只是个空头头衔，那也是平民和贵族的差距——艾斯正面对着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以及埃德温·欧文公爵, 他朝他们掌心向上伸出了手。 艾斯右手的手掌上有个不规则的白色的小疤。 之前坐在沙发上的身材臃肿的富商艾拉·卡特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他用他沾满饼干屑的胖手把艾斯的手举了起来, 被满脸肥肉挤得只剩下一条缝的小眼睛仔细盯着艾斯手上的疤。 没过多久, 艾拉·卡特就轻松道：“是的, 是差不多20年前留的疤, 被烫伤的。” 几乎是同时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抑制不住的发出啜泣声, 安布罗斯·约翰生在边上安慰他, “我们终于找到了他了。布莱克家族的传承不会因此断了的。” 埃德温·欧文公爵与尤金妮亚·布莱克公爵小姐对此也没有异议。看起来他们都很相信艾拉·卡特的判断。 这自然是不会错的。 在卡尔·凯撒知道老布莱克公爵要逝世, 菲尔·布莱克又下落不明时，他就拜托艾斯派骷髅等在布莱克庄园对应的亡界的大门的另一边，确保老布莱克公爵的亡灵刚到亡界就被接到永夜城。 永夜城的永久居留权, 加上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死后可以与老布莱克公爵在团聚。这样两个条件，让艾斯轻易从老布莱克公爵口里得到他遗嘱全部的内容, 包括老布莱克公爵对菲尔·布莱克的印象，他们唯一一次见面的详细过程。 布莱克庄园里,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自然不会知道这一切。 可能是悲伤在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心里压抑太久了, 菲尔·布莱克的到来像是打开了她心里的水阀, 她忍不住边哭泣边道：“亚尔培特临终的时候最大的遗憾就是没有见到公爵爵位的继承人。亚尔培特觉得布莱克家族断绝血脉都是他的错，如果他没有跟他的弟弟断绝往来的话……” 亚尔培特是老布莱克公爵的名字。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声音里带着悔意, 大约是想起了丈夫离世前对布莱克家族血脉可能断绝的愧疚, 还有这段时间自己的不安。可能她早就后悔了。 安布罗斯·约翰生让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 仔细地拍着她的肩。 等过了十几分钟，老布莱克夫人的情绪才稳定下来,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扶着她坐到沙发上。 埃德温·欧文公爵对艾斯道：“我今天晚上回去就会给陛下送信，证明你的身份。” “谢谢欧文公爵。”艾斯才说完，埃德温·欧文公爵就拍了拍艾斯的肩膀，向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告别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送埃德温·欧文公爵直到庄园门口。 等到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回来的时候，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情绪已经完全恢复了，至少看起来是这样。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希望艾斯能在庄园小住几日，直到收到陛下的旨意。 艾斯自然婉拒了，“我在庄园附近的旅馆里已经订好了房间，预付了两个月的房费。” 可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执意挽留，“艾拉·卡特、安布罗斯·约翰生在埃菲尔行省办事都住在布莱克庄园，你是布莱克家族最后的血脉，亚尔培特还在的话，也会赞同我的邀请的。” 如此艾斯只得暂住在布莱克庄园了。 …… 芬格帝国乡村的生活与三色堇帝国没什么不同，只是相较而言，三色堇帝国的贵族更热衷打猎，不少贵族夫人、小姐也是打猎的好手，芬格帝国的贵族更热衷宴会、冷餐会，还有在餐桌上谈论投资。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贵族们不直接参加商贸活动，他们更多的是用祖辈积攒下来的、庄园所得的金币投资，投资那些他们认为能赚大钱的项目，有时候也会直接入股商会，但他们不会直接参与商会的运作。 贵族们的投资不仅能给商会带来大量的金币，在遇到麻烦的时候，贵族老爷们也会为了这些金币，帮商会写几封微不足道的信。 芬格帝国的贵族可不同。 芬格帝国商人的地位更高，能买卖的东西也更多，大贵族们也常常会坐上谈判桌。 芬格帝国最出名的一场交易就是属于芬格帝国王室的，芬格家族还没有称王的时候，曾用200万金币买了北边的大片土地，现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也在其中。后来这片荒芜的、既不适合耕种也不适合放牧的土地上，芬格家族的人发现了金矿，还有个红宝石矿，其中伴生了大量的秘银。 芬格家族用金币买下了芬格帝国后来的大半土地，又用大陆上最大的秘银矿脉得到了魔法岛的友谊。自此以后，芬格家族与科奥瑟家族成为了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两个家族，大陆也形成了双雄并立的局面。 …… 艾斯拒绝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带他参加宴会的提议。 布莱克庄园附近还有几个贵族庄园，在艾斯待在布莱克庄园的小半个月里，他们就举办了几次宴会，这还不是社交季。 艾斯暗示他希望得到陛下的旨意后，再以布莱克公爵的身份参加宴会。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微笑道：“好孩子，都由你做主。” 艾斯能感觉到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想撮合艾斯和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晚餐的时候，她总是安排他们坐在一起，但无论艾斯，还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都对此兴趣寥寥。 倒是艾斯跟艾拉·卡特相谈甚欢，他坐在艾斯的另一边。 刚开始是艾斯找艾拉·卡特说话，后来，艾拉·卡特对艾斯在魔兽森林的生活，还有他们佣兵团贩卖的草药很感兴趣。 艾拉·卡特问道：“这么说你们佣兵团从来不缺草药？” 艾斯把口里的食物咽下，对着艾拉·卡特夸夸其谈，“也不能说不缺，但销售它们总比获取它们困难。相对其他佣兵团，我们多掌握了点技巧。 比如说伴魔草，它们总是生长在魔兽的聚居地。大多数佣兵团都喜欢采用暴力，杀光聚居地的魔兽，得到伴魔草和魔兽的晶核或者他们被魔兽团灭。聪明点的佣兵会在魔兽的聚居地蹲点，在强大的魔兽出去狩猎的时候，找刺客把伴魔草偷出来。 我们可不同，我们跟魔兽进行交易。” 艾拉·卡特饶有兴趣地问：“哦，你们怎么办到这样不可思议的事？” 尽管艾拉·卡特不留痕迹地吹捧了艾斯，艾斯却没有上他的当，他相信艾拉·卡特是宽宏大量的，他也表现得很坦诚，“卡特大人，这可是我们的秘密。您知道佣兵团每年的伤亡，在掌握这个小技巧前，我们每年赚的大多数金币都用来安置孤儿寡母了。” 艾拉·卡特友善道：“我当然明白。菲尔，哦，你马上就要是布莱克公爵了，你不用对我用敬称，叫我艾拉就好。” 艾斯从善如流道：“当然，艾拉，我也很高兴你叫我菲尔。希望我成为布莱克公爵后，我们还能保持这样的友谊。” 艾拉·卡特兴致勃勃道：“菲尔，我的朋友，你有想过给你们的佣兵团增加个销售的渠道吗？相信我，我对朋友向来友善，只会抽取很小的分成。” 艾斯眨了眨眼睛，“当然，我很愿意。”虽然这就是艾斯想要的，不过他表现得有些不确定，“不过这件事情我必须跟团长商量。艾拉，你也知道，在这之前，我只是个出身尚可的普通佣兵。” 艾拉·卡特意有所指道：“可你马上就是布莱克公爵了。公爵大人应该把产业抓在自己手里，而不是给他人做嫁衣。” “哦，艾拉你在说什么。就算能跟你达成交易，我也最多有个副团长的位置。”艾斯看起来已经有点飘飘然，他明显口是心非道。 艾拉·卡特道：“杰出的人应该得到更丰厚的回报。” 艾拉·卡特主动伸出酒杯，与艾斯的酒杯轻轻撞了下。 这一刻，餐桌边的气氛融洽极了。 …… 晚餐后，老布莱克公爵夫人邀请艾斯散步。侍从侍女战立的位置离他们不远，但听不到他们说话。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主动问道：“菲尔，你觉得尤金妮亚怎么样？” 尽管这些天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已经表现得足够明显，艾斯还是没有想到她会这么明显地提这件事，“尤金妮亚堂姐很好，她是我见过的最高贵的小姐。” “那你有意娶她做妻子吗？”老布莱克公爵夫人道：“我知道我丈夫的遗嘱对你并不公平。除了爵位，你什么都不能得到，你很难撑起公爵的排场，菲尔，不要反驳我，我比你更清楚其他人的势利。”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声音里充满了怀念，也包含了对独女最大的爱意，“但是，菲尔，请你理解一个父亲爱女儿的心。我的丈夫去世后，尤金妮亚的血统依旧尊贵，但是她已经失去了最大的倚仗，财产是我们最后能给她的东西。我们希望我们在世的时候能确保她后半生无忧。 菲尔，如果你娶了她就不同了，我丈夫的所有财产都会变成尤金妮亚的嫁妆，它们又会重新属于你，属于你们的孩子。你不妨考虑下，这对于你，对于尤金妮亚都是最好的选择。”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专注地凝视艾斯，艾斯从她的眼睛里能清楚地看到诚意。老布莱克公爵夫人道：“尤金妮亚或许不够美丽，但再美好的容颜都会随着时光消逝。她足够聪明温柔，这才是她最大的财富。” 可惜站在这里的不是真正的菲尔·布莱克。 艾斯道：“抱歉，夫人。我无法否认您的提议很诱惑。可我还年轻，我相信我能赚到足够的金币，可能没有布莱克庄园这么多，但也够我花销，传给后代。尤金妮亚堂姐值得更好的人，真正喜爱她，爱护她，无论富有贫穷，还是健康残疾，都愿意陪在她身边，而不是觊觎她财产的人。”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道：“菲尔，我看人不会错的，你是个品格高尚的年轻人。如果你能跟尤金妮亚在一起，你们会幸福的。” 尽管如此，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没有再与艾斯提他和尤金妮亚的事，直到他们散步回到布莱克庄园的时候，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告诉艾斯，“埃德温·欧文公爵来了信，陛下已经认可了你的身份。等陛下的旨意到了，你就是新的布莱克公爵了。” …… 布莱克庄园主卧室的窗户边上。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看着母亲从外面走进来，她帮着母亲把披肩取下来，挂到衣架上。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坐到床边上，叹息道：“可惜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轻笑道：“有什么好可惜的。菲尔堂弟同意娶我，你才应该担惊受怕，难道我会成为温柔的妻子？”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竟早已知道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与艾斯的谈话。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想到晚餐的时候艾斯与艾拉·卡特的谈话，道：“而且他又是什么品德高尚的人？有艾拉·卡特做帮凶，他曾经待过的佣兵团未来的归属还用说吗？” 想到艾斯每次出现带来的违和感，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声音里带着冷意，她从来不忌惮用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再说他那套常年待在魔兽森林的话，母亲，你相信吗？如果他不是真的菲尔·布莱克，只是恰好认识他。那他就是个能给身边人带来不幸的人。” “够了，尤金妮亚。为什么你不能多点耐心，稍稍磨平你的棱角，相信比你更有经验、更年长的人的判断。”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眼睛里充满了失望，“我永远不会忘记你曾经让我陷于怎样不幸的境地，让我的良心备受折磨，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低下头，她强忍着没有让泪水流下来。然而即使能重来，她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做出相同的选择。 第135章 两封信 三色堇帝国路易斯安那行省里希特家族的封地上。 初夏。这会儿天气越来越热了, 从年轻人的穿着上都能看出来。小伙子们穿着夹克短裤，小姑娘们穿着清凉的吊脖裙，所有的人每天最大的期盼都是去小河里凉快凉快。 可就是这样闷热的天气，花园里坐着的青年还穿着衬衣和长裤, 腿上盖着薄毯。几位训练有素的侍者安静地穿梭在花园里, 往青年边上的石桌上摆上果盘。 果盘底下还放着碎冰, 确保每串葡萄、每颗樱桃都娇艳欲滴。 哪怕侍者们知道这样冰凉的东西青年根本吃不了多少。这些东西多是被原封不动地拿回去, 还有些因为天气太热坏掉, 白白浪费了。 在阳光底下暴晒的侍者心里倒没有太多怨恨, 凯撒商会会长长子的出身或许会让人羡慕嫉妒, 但他的经历只会让人胆寒。 虽然卡尔·凯撒出生富贵, 但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 可能是从他少年时的那次失踪后，他的身体就不大好，每日里吃的药比面包还多。寻常人终生不得见的光明法师不知被凯撒商会寻来多少, 但他们都对卡尔·凯撒的身体无能为力。 若只是体弱些，修炼不得武技倒也罢了, 凯撒商会未来的会长与他们不同，他不需要成为高级剑士改变命运。 侍者曾经听光明法师感叹, 卡尔·凯撒活得太痛苦了。在他清醒的每时每刻, 他都要感受痛苦。清醒的时候, 这种疼痛是彻骨的，只是简单的动作他都让他头冒冷汗；夜晚的睡梦里, 他也能感到密密麻麻的疼, 那种疼痛如影如形。 安眠于卡尔·凯撒是无比奢侈的。 比百万金币更甚。 侍者曾听说大海里有种魔兽叫作白鲨, 白鲨因为冒犯了神明而被惩罚，它们永远无法入睡。白鲨必须永不停歇地在海洋里游曳、捕猎。神明以为白鲨会因为疲惫早早死亡, 没有想到不间断的清醒使得白鲨变得更加强大，直到它们成为海洋的霸主。 侍者有时觉得卡尔·凯撒就是人类里的白鲨。卡尔·凯撒或许没有白鲨强大，但他们同样可怖。 卡尔·凯撒坐在躺椅上。阳光从树叶的间隙透到卡尔·凯撒的身上，化作小小的光斑，让人看不清他的面容。 迈伦大学者，他是三色堇帝国大学者里医术最好的，虽然他告诉卡尔·凯撒，卡尔·凯撒的身体受不得太多日照。 卡尔·凯撒却没有放在心上。 不是卡尔·凯撒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久病成良医，对于自己的身体状况，卡尔·凯撒再清楚没有了。每天日落的时候他都不知道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太阳，他不想活着的时候，见不得暖阳和夏风，这样和死了又有什么区别。 所以，凯撒商会的会长想以长子卡尔·凯撒身体孱弱为由想剥夺他继承权的时候，卡尔·凯撒毫不犹豫地先发制人，直接夺了凯撒商会会长的权。哪怕这让他背负不孝的罪名，他也毫不后悔。 这些年积攒的矛盾早已消耗干净了父子情分。 卡尔·凯撒找了个北面荒芜的小岛，花了大把的金币把它打造得不下王宫，然后把父亲送过去，奉养了起来。担心父亲无聊，卡尔·凯撒又相继送去了父亲的小情人和幺子。 哪怕这断绝了他父亲最后的希望 卡尔·凯撒是这样对上任会长的旧部说的，“我知道父亲期盼弟弟继承商会，可他现在还小。对他来说，没有什么比陪伴在父亲身边敬爱他更重要的。他还不懂，我可不能让他走了歧路。” 上任会长的旧部诺诺无言，他们有的资质平庸，不敢反抗手段日渐凌厉的卡尔·凯撒；还有的野心勃勃，他们清楚卡尔·凯撒前途远大，却暗自嘲笑他不懂得韬光养晦，他们趁着雄狮还没有长成，用手上的资源夺取了凯撒商会更多的股权。 同时，大量金币流入卡尔·凯撒手里。 就是凯撒商会最老谋深算的人都不知道，卡尔·凯撒的心早不在已有的蛋糕上。三色堇帝国的政策决定了商人在这个帝国只能在某个阶层为所欲为，在绝对的权势面前，他们只能是砧板上的鱼肉。 这是所有男人都有的野心，卡尔·凯撒想，想要站在更高的地位，拥有更多的话语权，哪他的生命在追求财富与权势的路上戛然而止，他也在所不惜。 当落日把天空染成血色，微风带来凉意的时候，花园的空间产生阵阵涟漪，有个浑身笼罩在黑袍里的人出现在花园里。 花园利的侍者都不敢动。老天！他们可不是骑士！而且黑袍人出场的方式，根本不是低级的骑士或者魔法师可以做到的！ 可卡尔·凯撒的表情毫不意外，像是他提前知道黑袍人会来似的。 黑袍递给卡尔·凯撒一封信。卡尔·凯撒伸手接过信，也没有避讳黑袍，直接打开了。卡尔·凯撒看完信后，陷入了沉思，连黑袍递信过来的白色手骨都没能得到他目光的停留。 卡尔·凯撒的眸光平静，他想到不莱梅城与艾斯重逢，想到帝都酒馆里与艾斯订下芬格帝国商会的计划，他早就知道，艾斯会做到的。 也不知道黑袍离开了多久，天幕也完全暗了下去，花园里却像是没有什么变化，唯有侍者的头垂得更低，更恭敬了。 卡尔·凯撒道：“准备下，我们明天通过魔兽森林去芬格帝国。” …… 芬格帝国布莱克庄园。 在艾斯拒绝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结婚的提议后，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希望艾斯陪伴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参加社交季时候帝都的舞会。 作为回报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愿意出借布莱克家族在帝都的别墅，别墅位于帝都权贵圈中心，外表恢弘大气，内里装修却低调奢华。 到时候艾斯可以在别墅里举办场舞会，按照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说法，“菲尔，你会成为帝都社交圈里的宠儿的。” 公爵的身份，俊美的外貌，再加上十足的新鲜感，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已经能预料到艾斯出现在帝都的舞会上引起的轰动了。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最大的遗憾是艾斯去了帝都后，很难再属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了。 既然这多半会成为事实，作为艾斯的长辈，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诚心建议艾斯在舞会上认识个富有的未婚小姐，最好还是家族里的独女或者没有男性继承人家族的长女。 听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的话 ，艾斯也是哭笑不得。 艾斯只能期待卡尔·凯撒没把主意打到他头上，他们应该还没有缺钱到需要他出卖色相的地步。 说起来，在艾斯得到芬格帝国陛下的旨意，得到个芬格帝国公爵爵位的头衔后，他就派骷髅骑士把消息告诉卡尔·凯撒了。亡界有了传送阵后，除了魔法岛和龙岛，艾斯可以随时把消息传递到现世大陆的每个角落。 卡尔·凯撒在三色堇帝国也准备起来了，他在混乱之领雇佣了个佣兵团，像艾斯对艾拉·卡特说的那样，让佣兵和魔兽进行交易。 天知道，有足够智慧和人类交易的至少是九级魔兽。 不管怎么说，艾拉·卡特相信了艾斯的话，他帮助艾斯、卡尔·凯撒处理了大批的草药。 在草药数量多到艾拉·卡特起疑心前，艾斯、卡尔·凯撒会掌握艾拉·卡特的渠道，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们手上的金币过了明路。 到时候，就是他们建立新的商会的时候了。 等夜幕完全降临的时候，艾斯独自坐在布莱克庄园的客房里，桌上早已有两封信静静地等候他的主人。上面那封是来自卡尔·凯撒的，卡尔·凯撒已经启程来芬格帝国了。 “胡闹。”艾斯轻斥。 卡尔·凯撒的身体有多么糟糕，艾斯再清楚没有了，卡尔·凯撒的伤势是根植于灵魂里的，因为当年丹尼尔的不懂行，卡尔·凯撒的灵魂被生生撕裂了。这个世界上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补齐残缺的灵魂，星辰药剂能温养灵魂，就非常逆天了。 等卡尔·凯撒死后去了亡界，艾斯最多减轻他的痛苦，也不能使这种痛苦消弭。 要是其他人受了卡尔·凯撒的伤，还不好好找个地方待着，每天花花金币，听听小曲，找两个美人赏心悦目下，哪会像卡尔·凯撒这样，对自己比对其他人还要狠的。 不过艾斯也没有试图劝阻卡尔·凯撒，说白了，他们只是合作伙伴，他没有理由插手卡尔·凯撒的人生。卡尔·凯撒能坚持至今，又何尝不是因为他的野心尚未达成。 艾斯把卡尔·凯撒的信丢进废纸篓里。 此时，还有封信静静地躺在艾斯的书桌上，在魔法灯的照射下，有浅浅的阴影投了下来。但艾斯却像是有些惧怕似的，他不太敢打开这封信。 这可真好笑，还有永夜城城主不敢做的事，巫妖们定会觉得这是个玩笑。 但这就是事实，因为这封信来自诺欧。 在大半个月前，艾斯对他最好的朋友不告而别了。当然，艾斯没有完全不告而别，如果算上他们那场不愉快的谈话，还有艾斯给诺欧留的信。只是诺欧没有同意罢了。 可是很明显诺欧生气了。 艾斯在信里详细说了占星玩偶的用法，诺欧可以通过占星玩偶联系上他。 在与亡灵领主培根、亡灵领主里根大战后，占星玩偶受到了不可逆的伤害，艾斯无法再用它穿梭亡界、现世。艾斯把占星玩偶废物利用了下，因为占星玩偶上有艾斯的灵魂印记，持有占星玩偶的人可以随时联系艾斯，功能有点类似手机。 可都两周多了，诺欧还是没有寄信给艾斯，艾斯不由忐忑起来。 还好，这封信终于来了。艾斯像是拿到审判书似的，慢慢地打开了诺欧的信—— 艾斯·诺依曼： 已经回到格林城堡了，今年夏天比以往热上许多，伯纳黛特在草原上玩疯了，她早上骑着马出去要到日落才回来，格林城堡的许多骑士都跟不上她。伯纳黛特黑了不少，她有点担心再见面你不认得她。我安慰她不会的，你记忆向来很好。 我回到家族封地后还顺利。艾欧佣兵团帮了很大的忙，我把乔纳·弗林安排在城堡里的人都换了，送他们去了混乱之领。他们背叛了格林家族，但我没有处死他们，我不想刚刚回到格林城堡就给封地染上血色。 帝都没有多大的变化。除了西莉亚王后知道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同意芬芙儿公主的亲事后，直接闯进议事大厅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大吵了一架。这是外交大臣告诉我的，这件事没有流传开来。人们只知道西莉亚王后在芬芙儿公主离开后，久病不起。可谁知道西莉亚王后是不是真的病了。 西本王子派人告诉我，希望我能好好训练格林骑士团，以备可能发生的战争（这里诺欧的笔迹格外重）。西本王子的心腹送完信后没有回去复命，说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风景好，直接留在我的封地上了，我不得不每天带着骑士团在他面前溜一圈。 祝安。 诺欧·格林 诺欧整封信通篇没有提他跟艾斯的争吵，只讲了他们分别后的事。尽管如此，从诺欧对艾斯的称呼“艾斯·诺依曼”，还有公事公办的语气，艾斯就感觉到了诺欧还未消气，但他在尽量地把事情翻篇。 艾斯的心底不由涌起无法抑制的羞愧。 艾斯让这种羞愧在心底好好地徘徊了会儿，就迅速地、迫不及待地给诺欧去了回信。当然艾斯的信比诺欧的要随意许多，也亲近许多。 艾斯想过告诉诺欧所有事，可总有些事阻挡艾斯。 最初是艾斯的身世，它就像个定时炸弹，尽管罗斯侯爵夫人和玛丽公主的反应让艾斯稍稍安了心。但在帝都，艾斯完全不敢露出锋芒，其他人也就罢了，对于当年的事，西莉亚王后绝不是一无所知的。可她的毫无反应比明里暗里敲打艾斯，更让艾斯感到不安。 再后来，诺欧效忠了西本王子。西本王子想要什么，艾斯、诺欧都清楚。艾斯对诺欧的毫无保留，只会把诺欧推入忠义难两全的境地。 艾斯自认没有图谋王储位置的野心。二十年来，玛丽公主、罗斯侯爵夫人对这个秘密守口如瓶，也不用担心。艾斯抱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心态，就想把这件事糊涂过去。 他会跟诺欧去格林城堡，就像很久前他们畅想的那样。 可是赛克斯去龙岛说的话，在他们去普林峡谷的路上，总是萦绕在艾斯耳边，“未来的某天你可能会再次经历离别。你可以记住现在跟我分开的心情，等到下次离别的时候你就明白了。” 艾斯最初觉得没有什么离别是大不了的，人生就是场不散的筵席，就像他送走诺恩，送走赛克斯。有他们的陪伴固然更好，但没有他们，他也将独自坚定前行。 除非有天…… 艾斯从未设想过这种可能。 他总想，他们会永远在一起，永远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所以艾斯必须离开，他需要独自想清楚，长久以来他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第136章 情书与战争序幕 直到社交季到来, 艾斯离开布莱克庄园，他与诺欧的通信都没有断过。 艾斯： 格林家族是与其它地方通商。不过不是芬格帝国，是混乱之领。普林山脉里只有简陋的兵器铺子，他们大多数器皿都是从格林家族的封地上流过去的。 我们与他们通商, 他们也会默认不来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除非冬天过不下去了, 他们也只劫掠粮食, 很少滥杀无辜。如果他们多次侵犯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我们也会联合芬格帝国竖壁清野, 那他们就只能去魔兽森林跟魔兽抢石碗了。 希望你不是对混乱之领有企图。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都有想过清除这颗毒瘤, 占据混乱之领。但他们的生命力顽强得可怕, 每次我们觉得杀尽了, 他们又跟野草似的, 在春天重新出现。 不知道你在芬格帝国的事忙完了没有。期待你归来。 诺欧·格林 …… 艾斯在收到信后，很快给诺欧寄去了回信—— 诺欧： 向你打探混乱之领的事，是因为卡尔·凯撒和我想做点生意, 把些玩物丧志的精巧的小玩意运到芬格帝国来，腐朽芬格帝国人的意志。 比如说威斯特法伦行省产的麦酒, 芬格帝国的人很喜欢这个，但我听说喝太多麦酒, 人会变得愚蠢。 虽然我觉得我们的计划很伟大, 然而普林峡谷的骑士未必会同意的。他们常年被禁酒, 卡尔·凯撒和我都担心，在把麦酒运往芬格帝国的路上, 会先被普林峡谷的骑士偷喝干净。这就和我们的计划背道而驰了。 所以我们想在混乱之领开条通道。我们会给混乱之领的人带几箱美酒作为报酬, 希望他们也变得愚蠢些。放心, 我不会往美酒里加魔法药剂的。所以他们应该发现不了我的“好心”。 听说你现在有喝酒的习惯。老里希特伯爵的长女——克劳迪亚·里希特很会酿酒，就是在芬格帝国也非常有名。也可能是因为相对她的弟弟, 克劳迪亚·里希特更像里希特家族的人，是个银发银眸的长发美人？听说你们常常共同品酒？哦，诺欧，希望我回来的时候你没有变得太蠢。 克劳迪亚·里希特或许是个尤物，但我没记错的话，她比你还大上几岁。我觉得，成为大卫·里希特的姐夫不是个好主意。 艾斯·诺依曼 …… 当天晚上，艾斯就收到了诺欧的回信—— 艾斯： 你讲了那么多麦酒的事，只是提醒我不要变蠢？放心，虽然我不会成为学者，但我相信，在格林家族的历代先祖里，我会是个优秀的领主。 凭借我自己。 所以我不需要联姻。 是的，老里希特伯爵想把他的长女嫁给我，但伯纳黛特不喜欢她。伯纳黛特说没有女孩会喜欢跟绝代佳人日日相对，那只会把她比成个假小子。她讨厌束缚。我也想让她活得任性些。 而且，克劳迪亚·里希特伯爵小姐身上的香水味太重了。我们可能也不大合适。 话说社交季快到了，在芬格帝国你会参加舞会吗？我非常好奇。 诺欧·格林 …… 艾斯慢悠悠地、心情愉悦地给诺欧回了信—— 诺欧： 你没有必要说那么多关于克劳迪亚·里希特的事，其实她并不重要。 在芬格帝国我会参加舞会，因为我的身份变了，我不再是学者，而是布莱克公爵。（在之前的通信中，艾斯已经跟诺欧详细讲了卡尔·凯撒和他的计划。虽然诺欧对此不赞同，但艾斯的坦白的确大大抵消了诺欧的怒气。） 拒绝社交季的舞会实在不像个公爵该做的事，特别是我继承爵位后的头个社交季。引起别人的怀疑对我没好处。 真有趣，我们现在有同样的爵位了，虽然不在同个帝国。 过些天我就要出发去帝都了，应该没有人能认出我，上次跟随使团去帝都的时候，我只参加了接风晚宴和芬芙儿公主的婚礼。（艾斯还是不习惯称呼芬芙儿为王妃。） 接风晚宴上，我都坐在你们中间，当时还轮不上我与芬格帝国的权贵交谈。芬芙儿公主的婚礼上，因为我要做引路人，不得不在脸上涂了很厚的粉，卡洛琳夫人再世她都认不出我来，更别提其他人了。还有，我永远不会忘记你上次看到我脸上抹粉时笑得有多厉害。 我也同样期待你给伯纳黛特做引路人的模样。请务必让我第一个看到。放心，我会尽量笑得不那么厉害。 艾斯·诺依曼 …… 诺欧看到艾斯信开头的时候，就非常不满，明明是艾斯先提起克劳迪亚·里希特的。不过诺欧没有告诉艾斯，在他这次回格林城堡后，路易斯安那行省举办的宴会上出现的贵族小姐越来越多了，但凡诺欧在，宴会上的香水味都要格外浓郁。 诺欧想到艾斯又要出现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他开始迅速地回忆他们上次在芬格帝国的帝都收集到的情报，希望能对艾斯有帮助。 不过艾斯还没有来得及收到诺欧的信前往芬格帝国的帝都，就发生了件大事。 这件大事不仅改变了很多人的命运，还改变了芬格帝国当下的格局，震动了三色堇帝国的朝野，给当世及后世无数人带来了极其深远的影响。 西起三色堇帝国，东至芬格帝国，再到孤悬海外的龙岛、魔法岛，没有任何人、任何魔兽、任何势力能逃出这场浩劫。他们或淹没于乱世，或浴火重生。巨龙将再次翱翔九天之上，沉眠海底的凶兽将对这个和平的大陆展现出锋利的獠牙。 而拉开这场浩劫序幕的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人。 那是个平淡无奇的午后。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刚刚回布莱克庄园，她之前去田野上和农户谈论了麦谷的耕种问题，这会儿她正坐在花园的躺椅上，闭目养神。 卡尔·凯撒已经到了芬格帝国，艾斯刚刚把手上的事情跟他交接了。这会儿艾斯正在花园里逗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养的鹦鹉，他有好久没有那么惬意了。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就是这个时候来到花园的，她身后还跟着布莱克庄园的管家。艾斯从未看到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这样步履匆匆，绝大多数时候她都是个优雅的贵族夫人，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连她母亲的半成风度都没学到。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手上拿着封信，呼吸急促。 艾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不由坐起身子，专注地看向她。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用悲悯的目光看向艾斯和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在漫长的和平后，这片大陆将再次迎来腥风血雨，刀光剑影。她已经注定平庸，但她面前的两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却要经历她不曾经历的血与火，他们将历经磨难，不再泯灭众人。 但他们是会如同流星在短暂的耀眼后归于沉寂，还是在历史的长河里依旧熠熠生辉，就是她不能想象，也可能是无法看到的。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平缓了呼吸，往常轻柔的声音变得郑重而严肃。艾斯下意识地睁大眼睛，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不由用手堵住嘴巴。 “陛下诞辰日，芬芙儿王妃给陛下、巴塞洛缪王子递上了魅香酒，陛下中毒昏迷，巴塞洛缪王子不治身亡，芬芙儿王妃于混乱中失踪。缪斯公主暂代摄政公主，已向三色堇帝国宣战了。” 艾斯第一反应就是，“这不可能。”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倒没有发现艾斯的异样，她悲伤地摇了摇头，“这是次有预谋的行动，我们被欺骗了。与芬芙儿王妃同时失踪的还有她的守护骑士约拿，三色堇帝国蓄谋已久。陛下诞辰日数百位贵族在场，铁证如山！” 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艾斯的意料，他下意识地抓住一个重点，“可是芬芙儿公主哪里来的魅香酒？她所有的嫁妆都在魔兽森林都遗失了啊。” 魅香酒的确出自三色堇帝国的王室。 这是吟游诗人最喜欢的故事，就是在芬格帝国也少有人没有听过。三色堇帝国的开国陛下，亚历山大一世就是被王后亲手递上的魅香酒毒杀的。亚历山大一世的王后被史书称为魅后，称她可以魅惑人心，这也是魅香酒名称的由来。 可芬芙儿后来的嫁妆都是艾斯、诺欧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临时采办的，当时，芬芙儿离开魔兽森林除了身裙子，真的什么也没有了。而且芬芙儿对巴塞洛缪王子的情义不是假的，她也绝对不是这样心机深沉、能在数百人面前刺杀芬格帝国陛下的人。 “信里没有提这个，不过我很久前就听说，魅香酒是百花制成的，可能是芬芙儿王妃到了王宫后再研制的。”老布莱克公爵夫人突然又坚定道：“不，她不是我们的王妃了。” 艾斯没有再与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说话。 不管如何，艾斯都觉得这件事疑点重重，哪怕不为了芬芙儿的安危，为了尽可能阻止这场就在眼前的战争，他现在都要去芬格帝国的帝都。 艾斯把他的想法跟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说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自然没有理由反对，帝国现在正是用人的时候，也是男儿建功立业最好的时候。 不过艾斯没有想到的是，一直沉默的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突然出声：“我跟你一起去。” 艾斯看向她，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绿色的眼睛里是不容置疑的坚定。而听到她表态的不仅有艾斯，还有老布莱克公爵夫人。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哀求道：“尤金妮亚。”你为什么也非要去帝都？ 老布莱克公爵夫人试图挽留她最后的亲人。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只是走到她身边拥抱她，“母亲，我会回来的。” 第137章 星辰晦涩，归途难觅 帝都布莱克家族的府邸灯火通明, 府邸前车马川流不息，有美妙的乐声隐隐从府邸里传出来，远处的行人察觉到这里的动静，也不由地伫足不前。 艾斯、尤金妮亚手上都拿着浅黄色的香槟, 对着来往的贵族, 他们优雅得体地微笑。尤金妮亚完全不似在布莱克庄园的模样, 她看起来非常淑女, 对社交场合的一切表现得游刃有余。 艾斯站在尤金妮亚身边, 每当尤金妮亚向艾斯介绍陌生的贵族, 艾斯对于女士的美貌、男士的风度完全不吝赞美之词。 同时, 艾斯如沐春风的微笑, 风雅迷人的气质也让他的话语不显得谄媚, 而是非常的真诚。这赢得了今晚大多数来宾的好感。 门廊边上，有位穿着粉色长裙的贵族小姐正笑嘻嘻地对同伴说：“没想到布莱克家族竟有这样的人物，他长得可真不像布莱克家族的人。” 同伴看向艾斯的目光也意味深长, “毕竟是远亲了。和老布莱克公爵还有尤金妮亚不像太正常了。” 穿着粉色长裙的贵族小姐听出同伴话语中的维护之意，轻笑一声。在同伴望过来的时候, 贵族小姐给了她一个走着瞧的眼神。 作为一起长大的朋友，贵族小姐对同伴的心思再清楚不过了。作为芬格帝国上流社会的名媛, 她们都有丰厚的嫁妆, 但要找个身份匹配的丈夫, 却并不容易。 菲尔·布莱克虽然没钱，但他出身古老的布莱克家族, 不会像许多新贵族没血统没底蕴, 尤其他还有张漂亮迷人的脸蛋, 足够引爆芬格帝国帝都的气氛。 不过，这个时候艾斯完全没有招蜂引蝶的心情。 这已经是艾斯到达芬格帝国的帝都的第六天了。芬格帝国的帝都, 尤其是贵族们，在艾斯他们到达帝都后，已经恢复了往日的生活。 要不是帝都士兵招募的地方排起了长长的队伍，艾斯都要怀疑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收到的信有问题，芬格帝国根本没有正式向三色堇帝国宣战。 哪怕艾斯派了数万骷髅士兵守在芬格帝国帝都对应的亡界之门，确保没有任何智慧生命的亡灵逃脱永夜城的监视，他也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巴塞洛缪王子的亡灵也没有在亡界出现，艾斯不知道他根本没有去亡界，还是他刚抵达亡界就被其它亡灵生物吞噬了。 尤金妮亚给艾斯举办了盛大的宴会，宣布新的布莱克公爵出现，她邀请了帝都许多有名望的家族。艾斯也没有拒绝。宴会总是最容易打探情报的地方。 “在想什么？”这会儿宴会还没有正式开始，艾斯、尤金妮亚作为主人，不停地在走廊和大厅里穿梭，尤金妮亚注意到艾斯魂不守舍，主动问道。 艾斯不停地向路过的人微笑，嘴唇轻动，“我没有想到帝都会是这样的场景。好像没有人知道我们要打仗了。” 事实上，芬格帝国并没有像表面那么不作为。普林峡谷的气氛前所未有的紧张，两大帝国都送了不少骑士团去普林峡谷，各地也开始招兵了。 三色堇帝国有派使臣来芬格帝国，不过还在路上。 尤金妮亚好笑地看着艾斯，“你原来来帝都是打算做什么的？想为你挚爱的国家抛头颅洒热血吗？” 尤金妮亚的声音里有点讽刺，艾斯听出来了，却没有在意。 尤金妮亚又问道：“你以为帝都会是什么模样？所有的贵族有钱的出钱，封地上有骑士团的出骑士团，王室去各地做战前动员？” 艾斯侧过头去看尤金妮亚，他的确是这样想的。 艾斯、诺欧的通信没有断过，三色堇帝国就像尤金妮亚说的那样行动着，虽然帝国的大多数人并不相信芬芙儿公主会刺杀芬格帝国的国王和王储，但三色堇帝国国内从不缺少主战派，像西本王子、外交大臣，他们只是无数野心勃勃的人的缩影罢了。 阴谋诡计向来是芬格帝国的人钟爱的，三色堇帝国的人更喜欢用手上的刀剑表达他们的想法。 并且，所有认识芬芙儿公主的人都不相信芬芙儿公主有刺杀国王的智慧。不是说芬芙儿公主不够聪明，只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莉亚王后把芬芙儿公主养得太过天真烂漫了。 她是王宫长大的百合，不是玫瑰庄园带刺的玫瑰。 尤金妮亚把鬓角的发丝顺到耳后，淡淡地教导艾斯，“菲尔堂弟，芬格帝国的贵族是不会这么做的。我们若像你想的那样，平民就会觉得末日到了。帝都片刻间就会乱起来。这里会成为小偷、强盗，还有亡命之徒的天堂。”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的贵族大多靠军功晋升，芬格帝国的贵族几乎都是用金币买到爵位的。他们有的捐钱给骑士团，给骑士团购买粮食、武器、铠甲，让骑士团镇压叛乱，有的贿赂大贵族，甚至直接贿赂王室。 不过，贿赂王室会更贵些。 当然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当芬格家族彻底占领普林峡谷的东面后，除了金钱，老贵族们也开始喜欢权势，他们想把自己跟普通的商人区分开来。 渐渐的，芬格帝国的贵族和平民开始有阶层感。 不过，直到现在，芬格帝国阶层的划分也没有三色堇帝国明显。 重规矩如西本王子，永远不会明白芬格帝国的倚仗是什么，又为什么能与三色堇帝国平分秋色。当一个人对他所不知道的事物表现出无知，他不是小觑这里，就是畏惧这里。 作为芬格帝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长子，西本王子自然不会畏惧。 “菲尔堂弟，你现在已经是布莱克公爵了。”尤金妮亚教导艾斯，“你不再是魔兽森林普通的佣兵。或许你曾经也很有才华，但如果你想真正的融入这里，你必须转换身份思考问题。” 艾斯盯着尤金妮亚的眼睛。 虽然们的眼睛是同样的碧绿色，但尤金妮亚眼睛的颜色更深些。不知道是不是光线的缘故，艾斯觉得尤金妮亚的眼睛里藏着许多东西，她话里也有未尽之意。 艾斯还没有再试探尤金妮亚，门廊处突然喧嚣了起来。 艾斯、尤金妮亚都快速地往那里走去，有两队身穿金色铠甲的骑士出现在布莱克家族别墅的外面。这些骑士的胸口都镌刻着狮子的头像，腰间是浅金色的剑鞘，这身装扮分明是属于黄金狮子骑士团的。 虽然来的只有黄金狮子骑士团一队的骑士，但在芬格帝国的国王陛下病危、巴塞洛缪王子意外去世的时候，还有谁受得住黄金狮子骑士团的保护？ 有个身穿黑色长裙、极有威严的女子快步走进大厅。 不同于大多淑女，她的步伐快速又利索，神色里也完全没有欢颜，容貌虽然出众，但在美人如云的宴会里也只是寻常。 可没有任何人敢小觑新来的女子，骑士们向她单膝跪下，淑女们拉起裙摆、屈膝行礼，“缪斯公主。” 艾斯当然也认出了缪斯公主。可他事先完全不知道缪斯公主会到场。 在数月前，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的婚礼上，艾斯还见过缪斯公主。只是当时艾斯还是三色堇帝国的学者，芬芙儿公主的引路人，缪斯公主则穿着浅红色的长裙，雍容华美。 而不像现在，艾斯是芬格帝国假冒的公爵，缪斯公主眉宇坚毅，身上没有半点饰物，她还在为巴塞洛缪王子服丧。 人生如戏。短短数月，这场戏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尤金妮亚在艾斯耳边轻声道：“是我邀请的缪斯公主。我不确定缪斯公主会不会来，就没有提前告诉你。我父亲身体还好的时候，我们家每年都会来帝都，我跟缪斯公主从小就认识。如果不是现在时期特殊，缪斯公主的到来会让你成为今年社交季上的宠儿的。” 尤金妮亚轻轻推了艾斯下，她只觉得艾斯在紧张，“缪斯公主可能不是为了你。那件事后王室成员还没有在公开场合出现过，今天是帝都贵族到的最齐的时候，缪斯公主可能有话要对我们说。” 以艾斯的名头，想来是非常不引人注目了。 艾斯走到缪斯公主面前。 缪斯公主伸出手，艾斯执起她的手——不同于大多女孩，缪斯公主的手很凉，这个想法在艾斯的心里一闪而过——艾斯把大拇指放在缪斯公主的手背上，轻轻地吻了下大拇指。 缪斯公主看了眼尤金妮亚，又问艾斯：“我来晚了吗？宴会已经开始了吗？” 艾斯微笑道：“还没有。” 缪斯公主点点，问道：“那么，布莱克公爵，你要邀请我跳第一支舞吗？” 艾斯自然照缪斯公主的话做了。 悠扬的音乐再次响起，他们率先步入舞池。再之后，有个布莱克家族的故交邀请了尤金妮亚，陆陆续续的，所有人都进入了舞池。 这个场景与芬格帝国宣战前没有两样。 …… 魔兽森林。 高大的树木遮蔽了星辰月光，除了偶尔有绿色的、金色的小魔兽的眼睛发出的光，芬芙儿什么也看不见。虽然夜晚的森林很凉，但不管是芬芙儿还是约拿都没有点燃篝火的意思，这个时候对他们威胁最大的不是魔兽和寒冷，而是不知何时会出现的追兵。 芬芙儿看起来狼狈极了。 不同于平常，她总穿着那些芬格帝国最好的裁缝做的繁复的、华美的长裙。 这个时候，虽然芬芙儿的上衣还是丝绸做的，上面有金丝线绣的三色堇花和黄金狮子，它们分别象征科奥瑟家族和芬格家族，但上面脏兮兮的，原本的长连衣裙像是被人用手撕开了，变成了超短裙，里面还有条粗布做的长裤，这搭配非常丑。 可芬芙儿完全没有在意这些。 她靠在树干上，直愣愣地看向远方。 有个脸上长满雀斑、褐色头发的青年出现在芬芙儿身边。他拿着件红色的披风半蹲在芬芙儿身边，道：“芬芙儿公主殿下，森林里晚上凉，披上披风吧。” 青年看起来极忐忑，这件披风虽然被他用力擦拭过了，但外面还是沾了不少泥土和鲜血，还有许多刀剑造成的口子。 他自然知道这东西配不上公主，可他们现在在森林里，他实在找不到其它可以取暖的东西。如果把披风拿到小河里洗了，不说披风会变得更烂，把披风弄干还需要消耗不少的斗气。就是他想给芬芙儿最好的，他也明白，现在每点战斗力都对他们极其重要。 好在芬芙儿没有嫌弃，异常配合地披上披风，约拿心里松了口气。 约拿虽然很早就加入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但赛克斯有规定，20岁下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不许去红灯区。这几年正是他们实力突飞猛进的时候，赛克斯不许他们荒废了。 尽管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在帝都的宴会上也很吃香，但约拿生性腼腆，不大会讨贵族小姐的喜欢。相对各种宴会，他也更喜欢待在骑士团的驻地训练。说实话，约拿没有多少与年轻姑娘相处的经验。 这个时候约拿单独与芬芙儿在魔兽森林里，芬芙儿的情绪还这样坏，约拿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办。 芬芙儿看起来完全不想讲话，就好像再发生什么事都跟她无关似的。约拿嘴笨，他知道这个时候他不应该拿琐事烦恼芬芙儿，可这个问题已经在约拿心里徘徊了几天了，“芬芙儿公主殿下，我们现在去哪里？” 芬芙儿没有说话，约拿默默地垂下头。 …… 10天前，是芬格帝国国王43岁的诞辰日。约拿是芬芙儿王妃的守护骑士，在宴会上也有个位置，虽然他坐的地方对表演歌剧的舞台角度很偏，但距离芬格帝国国王陛下、巴塞洛缪王子、芬芙儿王妃的位置不远。 约拿时不时的就会望向高台，芬芙儿坐在那里。约拿亲眼看到芬芙儿从酒壶里倒出青绿色的液体，递给巴塞洛缪王子，巴塞洛缪王子刚刚饮下美酒，缪斯公主就让芬芙儿给老国王祝酒。 当时芬芙儿就穿着她现在身上的长裙，只是那个时候裙子还完好无损，要精致华丽夺目得多。 约拿觉得，尽管缪斯公主也是帝国的公主，可论美貌，她完全无法与芬芙儿公主相比。约拿从未见过芬芙儿公主这样美丽无垢的人。 可就在芬芙儿笑盈盈地把美酒递给老国王，老国王刚刚饮下青绿色的液体的时候——巴塞洛缪王子从高台上摔了下来，他手紧紧地扼住自己的咽喉，神情看起来痛苦极了。 巴塞洛缪王子在地上不停地打滚，他额头上青筋暴出，双眼充满血丝，神色可怖。国王陛下诞辰日上的歌剧像是被按了暂停键，露天花园里没有任何人发出声音，花园里只有巴塞洛缪王子粗重的喘气声，还有微不可闻的呻吟。 芬芙儿想去守着巴塞洛缪王子，可因为约拿距离他们不远，很轻易的，他就抓住了芬芙儿。当时，约拿没有想太多，只是巴塞洛缪王子嘴角有黑血，明显是中了毒，他担心芬芙儿也沾上毒。 直到老国王也瘫倒在地上，露出和巴塞洛缪王子同样的神色。 约拿就是生性内向，他能以不到20岁的年纪进入三色堇帝国最好的骑士团，又被赛克斯单独留下作为芬芙儿的守护骑士，又哪里是笨的人。 巴塞洛缪王子与老国王出事前喝下的最后的东西都是芬芙儿亲手奉上的，不管这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加害，芬芙儿都不能留在芬格帝国的王宫。不然没有人能确定她会在这里遭遇什么。 约拿当时就想带走芬芙儿，可芬芙儿关心巴塞洛缪王子，执意不肯走。 不过巴塞洛缪王子没有坚持多久，他就断了气。 芬芙儿不再反抗得那么激烈，约拿趁乱带走了她。 那个时候芬格帝国的帝都还没有戒严，他们很轻易地离开了帝都。直到他们到芬格帝国边境的小城，遇上想活捉他们的佣兵，他们才得到帝都的消息。 国王诞辰日。前芬芙儿王妃给国王、巴塞洛缪王子递上魅香酒，国王中毒昏迷，巴塞洛缪王子当场身亡。缪斯公主成为摄政公主，对前芬芙儿王妃、骑士约拿发出通缉令，也已经对三色堇帝国宣战了。 不过最后那条消息约拿没有告诉芬芙儿。虽然这有违约拿的誓言，但他不忍心芬芙儿再受刺激，他不想心底善良的公主为此自责。为此，他到时候需要受到怎样的惩罚，约拿都不在意。 当然，另个方面，约拿并不觉得两国交战是个坏事。说真的，骑士团里有不少年轻骑士希望打仗的。只有在争战年代，他们才可以获得军功，得赐爵位，扬名立万。 再者，约拿在芬格帝国的时候见了不少芬格帝国的骑士团，在他看来，除了黄金狮子骑士团，芬格帝国的其它骑士团连三色堇帝国守城的士兵都打不过。 这样必胜的战争有什么好担心的。 约拿想，芬格帝国的人也知道这样的状况。他们只是不得不宣战，国王和王储出事，他们要还是毫无动静，那才丢脸呢。 约拿悄悄地望向芬芙儿，他们让美丽的公主受了多大的委屈啊。在进入魔兽森林前，他们遭遇几番恶战，要不是约拿总能在生死间突破，他早被人杀死，芬芙儿也被捉了去。 “我们回帝都。”约拿已经放弃得到芬芙儿的回复了，可突然，有个银铃般的声音在约拿耳边出现，这分明是芬芙儿的声音。 “可是？”约拿还没有反应过来。 芬芙儿像是看穿了约拿的想法，又道：“我们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可是当初您不是说此生都不会回去的吗？”约拿不得不提醒芬芙儿，在她执意要嫁给巴塞洛缪王子的时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怎么让她选择的。 “不管怎样，我都是父王母妃的孩子。”芬芙儿的声音疲惫极了，但她的神态里有独属于科奥瑟家族的坚定，她又轻声道：“我这次回去，不是为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约拿有没有听到。 芬芙儿当然有属于王族的骄傲。原本就是她在芬格帝国过不下去了，她也不会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的，但有些事她必须亲自告诉父王。 芬芙儿想起巴塞洛缪王子曾经对她说的誓言，还有国王诞辰日发生的事。她确定巴塞洛缪王子去世了，巴塞洛缪王子甚至早就知道自己会在这天死去。 可他把约拿安排在他们的座位附近。约拿可能不知道，但从小参加各种宴会的芬芙儿再清楚不过了，这样档次的宴会，在芬格帝国毫无爵位的约拿是不可能坐在这么前面的。原本，芬芙儿觉得，巴塞洛缪王子是想显示对她的尊重。 可巴塞洛缪王子哪怕对朵花，对首诗都比对这些繁文缛节有兴趣，平常他哪里想得到这些。 除非，巴塞洛缪王子早就知道他会出事，他的死还会与芬芙儿有关，他想让约拿带走她，保住她的性命。 芬芙儿不清楚巴塞洛缪王子，或者说是芬格帝国的王室有什么样的图谋，需要用巴塞洛缪王子的性命布局，但她知道，这片大陆值得芬格帝国王室下饵的只有三色堇帝国王室了。 她出生长大的家族，她真正的依靠。 所以她必须回去。她必须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帝告诉父亲，她被人利用了，她可能把三色堇帝国推向某个未知的深渊。 她必须尽快回去。 芬芙儿的手紧紧地捏着披风的的领口，不让冷风灌进去。她想起他们新婚的第二天，巴塞洛缪王子帮她系上扣子的模样，他把蔷薇插在她头上的眼神。 芬芙儿想，他还是爱她的吧。 不然她留在芬格帝国的王宫，缪斯公主手上的筹码会更多。让她活着，让她有机会回到三色堇帝国，留下她这个变数。 巴塞洛缪心里，究竟有没有在乎过她？ 星辰晦暗，如同芬芙儿的前路，在她出走时就注定了她再也没有归途。 第138章 牦牛之心与缪斯公主 据说, 在战火纷飞的时候，芬格帝国也少不了舞会。 按照西本王子的说法，这些人只沉迷眼前的享乐，完全不在乎帝国的兴衰。芬格帝国这样美好的蛋糕放在眼前, 却不去享用, 三色堇帝国人终有天会后悔的。 天赐不予, 必受其咎。 可在芬格帝国人看来, 战时才更需要舞会, 需要歌手舒缓的唱曲。不然战争还没有结束, 士兵、军官先被逼疯了。三色堇帝国普林峡谷每年都有不少士兵在离开战场后, 得了创伤后压力心理障碍症再自杀的, 心理创伤没有那么严重的也很难再融入正常的生活。 当然, 这是芬格帝国明面上对三色堇帝国人的说词。艾斯来到芬格帝国才知道，事实上，芬格帝国的人之所以战时比平时更喜欢举办舞会, 是因为他们平时玩的都是些更烧钱的东西。 相较而言，跳跳舞, 听听歌，再省钱不过了。 所以有时候, 艾斯奇异地能理解西本王子的想法。为什么三色堇帝国的人更辛苦的工作, 挥洒更多的汗水, 却没有芬格帝国的人生活质量高？ 不过任何不满都不应该是发动战争的理由。 不管是面对西本王子，还是面对缪斯公主, 艾斯的这个想法都不会改变。 舞池的中央, 艾斯带着缪斯公主不停地旋转, 旋转，旋转。 从诺欧跟叔叔闹翻后, 艾斯每年都会陪诺欧回格林城堡，平日在不莱梅城他们可以不参加舞会，回格林城堡诺欧可躲不了。 可11个月没跳过舞，就是诺欧在舞会前天也会忐忑不安。诺欧可不想告诉别人这么丢脸的事，所以舞会前几天，总是艾斯陪伴诺欧练习舞步。哪怕用格林城堡厨师拿手的佳肴仰望星空威胁艾斯，诺欧也在所不惜。 不过现在回想起来，艾斯不由怀疑，诺欧是不是真的忘了舞步。在佐治亚骑士团里，诺欧可是当之无愧的天才，寻常武技过目不忘的，更何况那些简单的舞步。 当思想拐个弯，原来那些被忽略的小细节又变得生动而有趣，恍若昨天发生的事，历历在目。 “你在想什么？”缪斯公主突然问道。 缪斯公主不同于大多数贵族女孩，她身材更高挑，穿上高跟鞋不比艾斯矮多少，也更有风范，就是在芬格帝国老国王的诞辰日遇上那般大的变故，她也冷静自持，没有完全失去仪态。 芬格帝国不少有远见的官员心底很是可惜，缪斯公主是女孩，不可能继承芬格帝国的王位。不然相对生性柔软的巴塞洛缪王子，缪斯公主更适合继承王位，她定是个合格的政客。 缪斯公主注意到艾斯原本平静无波的眼睛突然闪过柔情，像是想到了极其欢喜的事，不由轻声试探，“你是在想你的意中人吗？” 艾斯微怔，又道：“不是。” 他们在舞池里待的时间已经够久了，尤金妮亚已经交换过两次舞伴了。艾斯却知道，错过了今天，他再想见到缪斯公主可不那么容易。 艾斯主动提出，与缪斯公主在舞池边休息会，吃点东西。 艾斯与卡尔·凯撒早有到达芬格帝国帝都的计划，虽然那个时候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还风平浪静的，但艾斯为了预防在芬格帝国的帝都遇上认识的人，在去布莱克庄园前就有做伪装。 艾斯原本柔顺的黑色短发被他扯成了慵懒的鬈发，显得风流而又不羁，他的眉毛也被修成了平眉，再加上他额前的鬈发，这大大遮盖了他本来的学者气质。又因为菲尔·布莱克的佣兵经历，艾斯身上时不时的会有收不住的杀气。 这让他显得天真又凌厉。 就是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常常跟艾斯见面的人都未必能认出他来，更何况与艾斯只有数面之缘的芬格帝国人。 芬格帝国有位伯爵，在使团刚到芬格帝国帝都那晚的接风晚宴上，他是少数与艾斯交流过的人，但在刚才，尤金妮亚向他介绍艾斯的时候，他完全没有认出艾斯来。 缪斯公主虽身材苗条，有着妙曼的曲线，但要论相貌出色，比起艾斯就远远不如了。不同于舞会上诸多芬格帝国的美人，缪斯公主五官较平，眼睛总像笼罩迷雾，让人看不清。不过到缪斯公主这样的身份，美貌也只是锦上添花、可有可无的东西罢了。 艾斯从侍者手上接过香槟，递给缪斯公主。今天晚上布莱克家族的别墅里单消耗掉的香槟就要数十万金币，而这些费用都是尤金妮亚承担的。有些时候，艾斯真不明白他这个“堂姐”在想什么。 缪斯公主尝了点尤金妮亚精心挑选的香槟，还没多少时间，艾斯就打发掉了几波想要搭讪缪斯公主的人，其表现游刃有余，让缪斯公主看了不由笑出声，“你看起来常常做这些事。” 不过缪斯公主的眼睛里殊无笑意。 “我总有幸遇见非常出色的人。”艾斯不着痕迹的恭维了缪斯公主，又体贴道：“而且我想公主殿下最近已经非常辛苦了，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我不希望公主殿下再为无关紧要的人伤神。” 缪斯公主的睫毛如同羽毛垂下，遮住了眼睛，“布莱克公爵也听说父王诞辰日上发生的事了吧。” 艾斯自然不会否认，“陛下诞辰日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芬格帝国，就是三色堇帝国靠近东面的人也有不少听说了。” 缪斯公主问道：“有几位大臣觉得我向三色堇帝国宣战太草率了。这些天他们都在叫嚣要夺走我摄政公主的权利。布莱克公爵怎么看？” 艾斯谨慎道：“公主殿下应该清楚我的出身，对于帝国的大事，我怎么敢轻易置喙。” “原来的你自然不行，可现在你已经是帝国的公爵了，拿了芬格家族的爵位，总要作出些表率。”缪斯公主意有所指，“而且这个时候你立下功劳，想再有封地也不是难事。”老布莱克公爵留了个空头爵位给继承人，已经成为了芬格帝国整个上流社会的笑柄。 艾斯没有再推脱，道：“我想的是，如果真的是芬芙儿公主把魅香酒递给陛下和巴塞洛缪王子，公主殿下为了芬格家族的尊严，向三色堇帝国宣战自然没错，可要是其中有其它误会，伤了代表两国和平的芬芙儿公主可就不好了。” 缪斯公主看着手上酒杯里黄橙橙的液体，没有说话。艾斯也没有再劝，不仅是艾斯担心有些话说得太多会露了痕迹，还有艾斯也相信，芬格帝国帝都的王宫里不可能没有死人。国王的诞辰日后，缪斯公主关押了不少人，艾斯可不觉得他们还有机会活着走出王宫。 没有什么秘密可以逃脱时间，永远掩埋在骷髅王面前。 就在这个时候，花园边上出现巨大的喧嚣声。那里原来用铁架子烤着粗壮的牦牛魔兽，魔兽外面涂满了酱汁，里面被塞了各种各样的草药，这些草药还是艾斯联合艾拉·卡特从“魔兽森林”弄来的，有六个帝都最好的厨师已经烤了它一天一夜了。 这是芬格帝国最有名的料理，甚至可以说是国菜。 在老国王诞辰日的比武大会上，厨师们会烤上45头牦牛用来庆贺老国王的第45个诞辰日。 不过在芬芙儿王妃递上魅香酒后，老国王今年的诞辰日戛然而止了。那45头烤得外焦里嫩，油脂四溢的牦牛魔兽被所有人遗忘在比武大会的会场外面，可能有人想起来了，但他们也不敢去拿，谁知道这会不会是老国王最后一个诞辰日。 这些牦牛魔兽最后也只便宜了秃鹰。它们死亡的翅膀从高空呼啸而下，在比武大会的会场徘徊不去，像是预示这个地方是不祥之地。 布莱克公爵在芬格帝国上流社会举办的第一次宴会自然不会少了这道名菜。说实话，尤金妮亚对艾斯的用心程度，就是对自己的未婚夫也不能更好了。 有个戴着白色厨师帽的中年人端着洁白的盘子慢慢走到缪斯公主、艾斯面前，他的盘子里盛放着颗巨大的牦牛之心，这是牦牛魔兽上最珍贵的部位。 在国王的诞辰日上，自然是国王最先享用这道名菜，再之后是王后。如果王储确定了，第三颗牦牛之心就会属于王储。 在平常，牦牛之心会由厨师长亲自献给宴会上身份最尊贵的人。 不过今天，宴会上的情况稍微有些不同。艾斯是宴会的主人，又是公爵之尊，其他人是无论如何不会越过他的。不用尤金妮亚格外吩咐，厨师们就知道应该把牦牛之心献给艾斯。 可是缪斯公主来了。 厨师们自然不想惹任何人不快的。不管是缪斯公主，还是布莱克公爵，都是他们不敢仰望的大人物。可尤金妮亚一直在舞池里，艾斯又跟缪斯公主在一起，厨师们真的不知道该去问谁。 最后还是久经世故的厨师长担起重任，他端着牦牛之心，亲自送到缪斯公主面前，“尊贵的缪斯公主，这是今晚最珍贵的佳肴，希望它能配得上您。” 厨师长比寻常人又多想了一层。布莱克公爵身份固然尊贵，可在这个帝国里，身份再尊贵也尊贵不过芬格家族的人。时下又正值芬格家族动乱，布莱克公爵平民出身，除了和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关系尚可，身后毫无势力，自然不敢引起缪斯公主猜忌的。 所以厨师长把牦牛之心献给了缪斯公主。 缪斯公主却微笑了下，虽然缪斯公主周身毫无饰品，浅淡的妆容也无法掩盖她容颜上的疲惫，但她周身的气度却不是寻常贵族女孩可以比的。 缪斯公主道：“我可不好夺人之美的。” 厨师长却不知道缪斯公主是自谦，还是真的想把牦牛之心让给布莱克公爵。他这个时候若是转手，可能不小心同时得罪两位大人物的。 缪斯公主见厨师长没有动作，也不再为难他。 缪斯公主主动接过牦牛之心，在宴会众人的目光下，递给艾斯。就像国王陛下会把第三颗牦牛之心赠给中意的王子，这道名菜的归属向来是充满政治意味的。有时候，也会带上情爱的色彩。 宴会上的众人看着这幕，再对上艾斯，就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 艾斯切开牦牛之心，尝了片，又对不知吓的、还是累的满头大汗的厨师长进行了赞许。 这个时候，宴会上也没有人有心情跳舞了。所有人或光明正大、或悄悄地打量起艾斯，还有缪斯公主。 缪斯公主见状，直接走到了舞池的中间。宴会上的乐声也停了，正在轻摇扇子的贵族夫人、小姐们也停止了动作。 缪斯公主站在那里，她的视线缓缓转过大厅，这里站着的人已经囊括了帝都80%的贵族。他们多数出身富贵，生来就处在这个帝国金字塔的顶端。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贵族子弟少年时都要被送去骑士团的训练营训练，芬格帝国的贵族虽然也文武全才，却从未有过压力。 嫡长子生来注定继承爵位。其余的子嗣有志气的会刻苦修炼成为骑士，没有家族会嫌武艺出众的孩子多的，其余没有野心的子嗣，就靠着家族的荫庇做些生意，反正在芬格帝国。商人的地位不低，生活还更随性惬意。 可是没有经历过厮杀，没有经历过寒冬的人，又哪里能生长得坚韧。 可芬格帝国的未来就掌握在这些人手里。 缪斯公主道：“先生们，女士们，我想这些天你们已经听过了很多传言，你们中甚至有不少人10天前还参加了我父王的第45个诞辰日。你们亲眼目睹了芬芙儿·科奥瑟所做的，你们也亲眼看见你们的王从高台下摔落，看见我的兄长永远无法闭合的双眼。” “我知道，你们中的很多人气愤我向三色堇帝国宣战，你们认为他们强大，无可匹敌，你们不喜我打破这平静的生活。可是，是我想要战争的吗？”缪斯公主的声音哽咽却又坚定，在这个夜晚带来了不可想象的感染力，“三色堇帝国的嫡长子西本·科奥瑟野心勃勃，他想攻占芬格帝国帝都的心，连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小孩都知道。” 在朝野上，西本王子想得到主战派的支持，他对自己的野心从不掩盖。连芬格帝国最无知的人都不能说缪斯公主的威胁是空穴来风。 “那么你们是怎么想的呢？你们觉得我们应该继续等待在这里吗？等待数年或者数十年后西本一世陛下的战书吗？等他问我们是直接投降还是等他的军队来接手我们的帝国吗？还是继续用大把的金币，我们辛苦赚来的钱去贿赂三色堇帝国的权贵，让他们劝导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要开始战争，告诉他们，我们是他们听话的钱袋子。”缪斯公主说到这里，宴会大厅里传来不少窃窃私语的声音。 “你们忘记你们宣誓的誓言了吗？你们对我父王效忠的话还萦绕在我的耳边，你们就已经忘记了吗？你们鲜红的心已经被金币融化了，就像吟游诗人的歌谣里说的，在芬格帝国任何东西都是金钱可以买到的，骑士的荣誉，民众的忠诚，少女的贞洁，它们都已经跟那小堆金币划上等号了吗？ 不，我不相信。 如果失去了这些我们曾经用鲜血守护的东西，我们终将失去所有。你们认为是我想发动战争吗？不是的，是三色堇帝国的咄咄逼人，是我们失去的信仰逼迫我向比我们跟更强大的帝国宣战的。 难道三色堇帝国的人来到这里，他们会去洗劫那些家里没有绫罗绸缎、金银玉器，全家最值钱的就半陶瓷罐的铜币的平民吗？他们当然是来抢夺我们的。抢夺王宫里的稀世珍宝，抢夺你们的土地、财宝，所有你们珍惜的、爱护的东西。”缪斯公主的眸光冷静而睿智。 她的话却有不可比拟的煽动性，“为了现在站在你们身边你们所爱的人，为了你们家族世代传承的庄园不受破坏，为了你们封地上农户的农田不被践踏，为了你们的孩子还可以自由的、富足的在这片大陆上生活。我们只有主动出击。” “三色堇帝国没有我们想象的那么强大，大陆霸主的地位他们已经坐得太久，隐藏在帝国深处的毒瘤他们比我们更多，所有的这一切都被埋藏在花团锦簇的繁荣下面。这个世界上，除了我们，还有孤悬海外的岛屿，隐藏在深山的绝世家族，他们蛰伏千年，拥有的能量超出很多人的想象。 我们的军队拥有这片大陆上最精良的武器，我们的土地上耕种着这片大陆上产量最高的小麦，我们还将得到最强大的盟友。 这场战争或许是旷日持久的，但我相信，我们会用我们手上的刀剑，摆脱我们孱弱的名声，我们会用我们的鲜血，缔造更加强大的帝国。 我们战胜这场战争的可能比所有人想象得都要大。”缪斯公主话落，再次环顾四周。相对她上次望向他们的时候，所有人的眼睛里都出现了不同的东西。 有什么细微的、常常被人们忽略的东西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缪斯公主的视线最后停留在艾斯身上。艾斯才是这场宴会原来的主人，他的神色也与在场大多数人同样，甚至更激动些，只是他的眼睛是与往常同样的冰凉，像是深山里从未被人类窥见的碧色寒潭。 第139章 暗潮 缪斯公主离开布莱克家族别墅的时候, 诸人对她的态度明显恭敬许多。 原本在许多贵族看来，缪斯公主只是个有些聪明的女人，性格上比巴塞洛缪王子更适合做上位者。他们私下感慨的时候，并未有其它想法。但现在, 巴塞洛缪王子去世, 老国王昏迷不醒, 芬格帝国的贵族们不由庆幸缪斯公主性格里的强势。 在这个帝国风雨漂泊的时候, 他们太需要强势的、能撑起局面的领导人。 艾斯亲自送缪斯公主到布莱克家族别墅的门口。在艾斯送缪斯公主上马车的时候, 缪斯公主的手轻轻地划过艾斯的手背。 缪斯公主的动作并不隐秘, 至少在布莱克家族别墅门口准备离开的贵族老爷小姐们有不少看到了。还有傻乎乎的贵族小姐发出吃吃的笑声。 缪斯公主突然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她看起来有了个新的、绝妙的注意。缪斯公主走到艾斯身边, 吐气如兰, “布莱克公爵，王宫里有瓶芬格帝国历235年的红酒，你要来尝尝吗？” 在这个时候, 提出这样的要求，缪斯公主的意思不言而喻。 贴身的黑色长裙勾勒出缪斯公主妙曼的身材, 在点点的星光与魔法灯的照射下，黑色的长发与眼睛显得神秘又迷人。就是抛开缪斯公主的身份, 她也是个极有魅力的女人。 “为什么不呢。”艾斯轻笑回应。 布莱克家族别墅的门口, 除了布莱克家族的侍从, 阿尔特也在那里。艾斯从阿尔特手上拿过雨伞，夏日里正是多雨的时候, 说道：“跟尤金妮亚堂姐说声, 我今晚不回来了。”然后艾斯跟着缪斯公主坐上了马车。 这幕场景落到了很多人的眼里。 事实上, 缪斯公主今年已经25岁了，许多贵族女孩在这个年纪都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 可因为老国王身体不好, 巴塞洛缪王子又无心国事，缪斯公主至今没有成婚。 虽然帝都里时不时有缪斯公主入幕之宾的传言，但极少有人亲眼见过。这个时候贵族们看到艾斯上了缪斯公主的马车，也没有吃惊，只是觉得理所当然。 甚至有不少贵族认为，缪斯公主能与布莱克公爵在一起再好没有了。不同于三色堇帝国除了科奥瑟家族，还有墨菲家族坐上过王位，芬格帝国的君王永远都是姓芬格的。 哪怕有缪斯公主存在，芬格帝国古老的观念也不那么容易改变。 如今，缪斯公主不仅因为乐善好施，名声在外，还得到了几大骑士团的支持。 芬格帝国的贵族们并不想缪斯公主与哪个大家族联姻。 要是缪斯公主未来的丈夫是个野心勃勃的家伙，不用等三色堇帝国的军队打来，内乱就足够颠覆现在的帝国了。 至于布莱克公爵，容貌俊美，出身普通，无甚才华，又有个公爵的头衔，用来配缪斯公主再好不过了。芬格帝国的诸位贵族完全不觉得他们的想法有什么不对，像缪斯公主这样相貌普通、威严天成的女人想要找个可心的人，本来就不是容易的事。 …… 艾斯去过芬格帝国帝都的王宫三次，每次都是在夜晚。第一次是他跟随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到达芬格帝国帝都的第一天，王宫里举办了盛大的晚宴。 第二次是芬芙儿的暗月婚礼，那是个漫天星辰见证的婚礼。 现在是第三次。 艾斯坐在马车里，平静地看着缪斯公主。 自从上了马车，艾斯与缪斯公主就泾渭分明地坐在马车的两边。布莱克家族别墅门口的暧昧气氛，如同幻影般消失不见了。 缪斯公主的眼睛带着微微的冷意，艾斯倒是似笑非笑的。 在马车轮子轰隆隆的声音里，马车越过芬格帝国帝都王宫的高塔，向王宫深处而去。缪斯公主动作温柔地把鬓角的头发轻拢到耳后，可她看向艾斯的眼睛却殊无温柔之意，她淡淡地说道：“我以为你不会跟我来王宫的。” 艾斯疑惑道：“为什么？” 缪斯公主侧过身来，马车原来就不大，她这样动作，与艾斯贴得更近了。可他们之间完全没有旖旎的气息，缪斯公主道：“你分明清楚，我知道你是谁？” “我是谁？”艾斯眨了眨他迷人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像是可以挠动少女的心，“菲尔·布莱克，公主殿下不是知道吗？” “呵。”缪斯公主冷笑一声。 可艾斯、缪斯公主这样心照不宣的对话，却使他们之间剑拔弩张的气氛暂时烟消云散了，像深蓝色海水底下的暗潮不曾存在过。 缪斯公主用手扯住艾斯的袖子，她身体前倾，低喃道：“那菲尔来王宫是做什么的？” “不是公主殿下让我来的吗？”艾斯没有动作，说道：“其实我不仅会鉴赏红酒，医术也还不错。” “这我倒相信。”出乎艾斯意料的，缪斯公主竟然同意艾斯的说法，不过她又说了些艾斯不确定的事情，“可我父王中的不仅仅是毒。菲尔·布莱克，你不会以为科奥瑟家族的魅香酒名传千年，芬格家族还对它一无所知吧。” 在宴会上看到缪斯公主的时候，艾斯就明白，尤金妮亚·布莱克，还有缪斯公主都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至少知道他来自三色堇帝国。 尤金妮亚·布莱克的解释太苍白了，只有真正的佣兵——对贵族的生活毫无了解的人才会相信他说的话。而艾斯暴露得又太早了，早在布莱克庄园，在布莱克公爵夫人说起国王陛下的45个诞辰日的时候，艾斯脱口而出的“芬芙儿公主”就足够引起尤金妮亚·布莱克的怀疑了。 艾斯原本只觉得尤金妮亚·布莱克是芬格帝国社交圈里不引人注目的贵族小姐，至多有些经商的才华。可在宴会上，艾斯看到缪斯公主与尤金妮亚·布莱克熟稔的目光，想到尤金妮亚·布莱克来路时的不动声色，他就明白，女人是天生的演员，他永远不该对她们掉以轻心。 许多事情，艾斯已经无需隐瞒了。而且，他猜测的许多事情，只有在缪斯公主这里才能得到证实。 艾斯想到数月前，就在芬格帝国的帝都，午后温暖的阳光下，他坐在在酒楼里，亲眼看到巴塞洛缪王子把娇艳的蔷薇插到芬芙儿的发髻上。 “魅香酒是百花制成的。这百种鲜花每种都芬芳异常，可混到一起，又变得无色无味。”艾斯从来不知道看起来温柔善良的巴塞洛缪王子会有那样冷静冰凉的心，“从我们回到芬格帝国的帝都后，巴塞洛缪王子每天都会把新鲜的、被特殊加工的花朵插在芬芙儿公主的发髻上。 日复一日，月复一月，直到得了‘魅香酒’。 到时候只要芬芙儿公主的发梢轻轻扫过清酒…… 恰恰好，国王陛下的第45个诞辰日是芬芙儿公主到芬格帝国帝都的100天，连时间都对上了。” 这样的布局，不说无甚心计的芬芙儿，再聪慧的女子都是想不到的。想不到恋人所有的柔情蜜意会化作弑人的匕首，想不到他会每日利用她给自己调制毒药。 魅香酒的确是芬芙儿制成的，只是是在她毫无察觉的情况下。 只要芬芙儿还有丝头发留在比武大会上，她就是魂归亡界，她身上的冤屈也洗不清了。而缪斯公主又怎么会失去这样重要的证据。 “为什么？”艾斯问道。 没有正常人可以每日这样冷静地策划自己的死亡。 艾斯的精神力悄悄蔓延出去，除了芬格帝国帝都王宫那座不知名的塔楼，王宫的角角落落都没有巴塞洛缪王子灵魂之火的气息。 马车已经在王宫的某处停了下来，四周静悄悄的，安静得艾斯和缪斯公主可以清楚地听到对方的呼吸声，还有那些被隐藏起来、或者被摆在人们面前的善意与恶意。 缪斯公主却没有回答他，而是问道：“你为什么要来芬格帝国？” “为了赚钱。”艾斯还有卡尔·凯撒也没有想到芬格帝国会发生这样的大事，他们还以为两大帝国会像前头数百年那样保持表面上的和平，至少等西本王子上位，这样的和平才有可能被打破。 “……我们在三色堇帝国的西北雇佣了数千佣兵，专门挖草药，再借用佣兵团的名义把它们运送到魔兽森林，只要混乱之领的山头拜得好，我们的人在路上不会遇到任何危险。”艾斯道：“芬格帝国不是有句话么，百分之三百的利润可以让商人冒着被砍头的风险，这样的话对三色堇帝国人同样适用。” 缪斯公主虽然不完全相信艾斯的话，但也没有找出不对的地方。 艾斯又问道：“为什么？巴塞洛缪王子为什么不惜生命也要布下这个局？”这也是艾斯至今没有相通的地方。 “因为他本来就要死了。”缪斯公主的声音淡淡的，带着不为人知的死寂。 可这是今天晚上，艾斯第一次在缪斯公主脸上看到嘲讽与冷淡外的表情，不再是浮于表面的，而是从深渊里开出的黑色的绝望的花。 第140章 斗气实体化 深夜里的王宫, 寂静如雪。 芬格帝国的王宫完全不像帝都的其它地方，充满夏日的闷热与连绵不绝的蝉声。艾斯也从未像如同刺客，感觉到这里的无生机。 “所以，国王也时日无多了？”艾斯问道。 缪斯公主像是没有听到艾斯的话, 她透过马车的窗户, 看向这偌大的王宫。 她曾在这里度过无忧无虑的童年, 可那些天真烂漫、五彩缤纷的时光却因为无意听到父王与光明魔导士的谈话被蒙上了阴影。 缪斯公主也曾想过, 懵懵懂懂地度过一生会不会更好。 可在见到芬芙儿的时候, 缪斯公主就清楚地知道, 她宁愿背负那样沉重的、束缚芬格家族数百年的枷锁, 也不愿意无知无畏地活着, 直到某天, 被不可抗拒的命运的洪流推到未知的地方。 缪斯公主反问艾斯，“你知道占星师吗？” 艾斯怎么可能不知道占星师，这个大陆上最古老又最神秘的职业。 占星玩偶就是占星师最有名、最强大的武器之一。 艾斯道：“知道。” 缪斯公主走下马车, 向塔楼走去，艾斯跟在她的身后。不同于三色堇帝国帝都王宫里的花团锦簇, 芬格帝国帝都王宫人烟稀少，路上, 艾斯、缪斯公主没有遇上任何人。 缪斯公主道：“菲尔·布莱克, 或者你更喜欢我称呼你为艾斯·诺依曼。” 艾斯侧耳倾听, 他确定这座王宫不同寻常，遍布芬格帝国帝都的夏蝉这里完全没有。艾斯道：“我大概清楚我是什么时候露的马脚, 我没有想到公主殿下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是旧识, 可是公主殿下是怎么知道我是艾斯·诺依曼的？” 缪斯公主道：“芬格帝国建国的时候除了我们的财富让人津津乐道, 我们还有项能力曾经响彻大陆。” 艾斯接口道：“情报分析能力。” “我大约能相信你不是特意来芬格帝国的。据说路德维希四世手上有支队伍，是特意针对我们帝国的, 你明显没有受过相关的训练。”缪斯公主带着艾斯走到塔楼下面，打开门，又说道：“不过我们都能抓到不少来自三色堇帝国的探子，他们的藏匿技巧学得不怎么样。” 缪斯公主往塔楼里走去，这里完全透不进阳光。艾斯是亡灵法师，夜视对他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但艾斯不知道缪斯公主是怎么看清楚路的。 缪斯公主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塔楼里回荡起来，“艾斯·诺依曼，你在王宫里参加过两次宴会，每次喝的都是伊连庄园的红酒，会喝一到两杯。吃面包的时候喜欢蔓越莓酱，会直接用小刀切开面包，再把果酱涂到里面。” “公主殿下宴会上不好好照顾你们短命的王子与国王，尽盯着我了。如果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公主殿下对我情根深种了。”艾斯的声音里不无嘲讽。 事情到了这个地步，已经不可能善了了。 缪斯公主倒是不以为意，在她看来，艾斯已经不可能平安离开王宫了，她细细地讲解道：“我可没有在宴会上盯着你。但在宴会上有无数双眼睛代替我盯着你，每个侍从，每个歌姬，每个小丑……” 伴随着缪斯公主的声音，他们慢慢走上台阶，在二楼的窗户边，有极暗的月光透过窗户照射到塔楼里，缪斯公主回过身来，看向艾斯，“还有暗月婚礼上，你要做芬芙儿的引路人，你的衣服还是王宫里的裁缝做的。那老裁缝回到王宫里还感叹过，艾斯学者身材比例可真好。” 缪斯公主的声音里带着抑制不住的笑意。 艾斯缓缓道：“看来这是个没有秘密的帝国。布莱克庄园里也有不少王宫的密探吧，就算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没有向公主殿下汇报我的事，公主殿下迟早也会知道的。” “帝国这个时候内忧外患，说实话，我真的不会主动去找某个公爵，或者三色堇帝国学者的麻烦。但是，艾斯，你不同。”缪斯公主唇角的笑意越来越深，她的声音却越来越冷，“许多年前，占星师的预言把这个帝国推向不可预知的深渊；许多年后，又是占星师的预言给这个帝国带来了复苏的机会。” 艾斯的心里升起了不好的预感。 塔楼里的月光忽然间消失不见了。 艾斯、缪斯公主不由往塔楼里的小窗户往外望去，天空上如同玉盘般的圆月慢慢地被黑暗吞噬。不知名的魔法能量出现激荡开来，从高空四散下来，等艾斯再往天空瞧去的时候，漆黑的夜幕里只余一个暗红色的血月。 “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的无上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当长夜降临之时，血色染上圆月，会有星辰坠入塔楼，带雄狮找到归谷。” 塔楼里突然响起了个极其苍老的声音。 艾斯很久没有这种无处着落的感觉，他双眼紧紧盯着缪斯公主，精神力不停地窥探塔楼。可不论他怎么探索，都没有找到刚才发出声音的人，也没有发现可以存住声音的魔法道具。 艾斯问道：“这是什么？”天上的红月还有刚才的声音。 “你一直想知道的。”缪斯公主站的地方比艾斯高几个台阶，她居高临下地望着艾斯，“为什么我的父王，还有我的王弟命不久矣。只要芬格家族执掌大陆东面的权柄，我们就日日被疾病缠绕，不得善终。不，就算我们放弃王权，把家族的子弟送往别处，他们也会遭遇厄难，难得周全。” 艾斯盯着缪斯公主，道：“可是巴塞洛缪王子看起来跟寻常人毫无差别。公主殿下的身体素质比普通剑士都好。” 艾斯清楚缪斯公主不会无的放矢，可这个秘密实在太大了，他委实不能相信。 “这个秘密在塔楼的顶层，艾斯，你要随我去看看吗？”缪斯公主依旧很有耐心。 艾斯却拒绝了她，“不。我可没有打算在王宫过夜。这对公主殿下的名声不好。” 艾斯的手触碰到他的空间护腕。 从红月出现，艾斯就感觉塔楼的顶楼出现大量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这浓度相比亡界死灵海都不遑多让了，这样诡谲的地方，妖异的场景，艾斯除非带上阿诺德将军和几位巫妖，不然决不想去的。 “这么说，你要拒绝我了？”缪斯公主道。 “公主殿下，有时候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艾斯清楚缪斯公主绝对有倚仗，马车上、塔楼里都没有其他人，不可能有人能完全瞒过艾斯的精神力。 缪斯公主是确定艾斯不敢对她出手，还是有其它制服艾斯的手段？ 缪斯公主必有后招，艾斯明白。 不过艾斯也不是普通的剑士，艾斯从空间护腕取出白骨法杖，对准缪斯公主，“我们可以签订契约，我绝不会把今天在王宫里看到的、听到的事说出去，也不会伤害公主殿下。也请公主殿下允许我平安离开芬格帝国，我可答应好友要去他的封地上做学者，我不想失信。” 缪斯公主看到艾斯拿出法杖，既不惊讶，也不惧怕。 缪斯公主没有走动，可她与艾斯的距离越来越近，很快，她就站在了艾斯的面前。 说真的，相对老布莱克公爵，艾斯与芬格家族的人还更像些。放在女子身上稍显粗犷的脸型，对艾斯来说却是刚好，不同于巴塞洛缪王子的诗意，艾斯真实的气质——带着上位者的威压、常年生杀予夺的气势与缪斯公主更像，还有艾斯最新换上的柔软的鬈发，与巴塞洛缪王子再像没有了。 总之，艾斯身上有些地方与巴塞洛缪王子相同，又有些地方与缪斯公主相同。 缪斯公主盯着艾斯碧绿的眼睛——艾斯的眼睛里是妖异的红色月光下的黑发女郎，她像是来自亡界的巫妖，神秘而又强大。 当然，艾斯不可能被巫妖吓到。 缪斯公主感觉得很清楚，艾斯白骨法杖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她低叹道：“可惜了，偏偏是你。”缪斯公主说话略微停顿下，又道：“艾斯学者，你应该清楚，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就是在米莱图书馆里借书，还需要银霜贝壳，芬格王宫里的秘密不是那么好听的。” 艾斯把白骨法杖对准缪斯公主的心口，道：“是我什么？” 缪斯公主悠悠道：“血月之夜，出现在芬格王宫塔楼的人。” 艾斯皱眉，想到那个疑似预言，事实可能是某个不知名疯子说的话，“公主殿下是说，预言里，会坠入塔楼的星辰？”艾斯无语极了，“拜托，尊贵的公主殿下，我可不是自己掉进来的，是您把我带进来的。这也算？” “芬格王宫的塔楼从建立至今，从未有过外人到访。就是金狮剑圣，他既有剑圣的实力，又了解这里，在没有我允许的情况下，都不可能破开塔楼的防御。就是魔法岛，我也不觉得他们有这样的实力。”缪斯公主道：“我想了很久很久，带我们走向归谷的人会是谁？直到看到你，我才明白，那个人不是自己找到这里的，他是我选择的。” 如果可以，艾斯真想把这个愚蠢的公主的脑袋像敲西瓜样敲开。芬格帝国帝都那么多青年才俊，这个脑袋不怎么好使的公主怎么就瞧上了他？ 艾斯用精神力感受了下塔楼的顶端，猜测上面是不是有个献祭的祭坛。 有时候，转动历史齿轮的并不是深谋远虑的阴谋家，而是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神经病。艾斯意兴阑珊道：“我不陪你玩了。”他转身往塔楼底下走去，正想离开。 可就在这个时候，艾斯身后出现了道极其强劲的斗气。艾斯靠着敏锐的直觉，往侧边一滚，方才有些狼狈的躲开。 艾斯回过头去，缪斯公主的手上出现了条金色的鞭子。这不足为奇，可怖的是这根鞭子是完全用斗气编织而成的。 斗气实体化？ 斗气实体化是九级剑士才能做到的事！ 什么时候这个醉心阴谋诡计、手上连个练剑的老茧都没有的年轻公主成为九级剑士的？ 第141章 血月 缪斯公主大巴塞洛缪王子3岁, 今年25岁，在这个年纪成为九级剑士的有哪些人？当年的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还有艾斯的兄长赛克斯·里希特，艾斯的骑士阿尔特, 他们每个都是天纵奇才的人物。 芬格帝国如今的战神金狮剑圣属于大器晚成的, 40岁上才突破九级, 不过突破九级后两年他就在普林峡谷晋级圣阶。 可无论是海因里希·里希特、赛克斯·里希特, 还是金狮剑圣, 他们都是心无旁骛、专注武道修炼的。 缪斯公主？ 因为身份的缘故, 缪斯公主参加的宴会比三色堇帝国的玛丽公主只多不少的, 近些年, 她还有代理老国王参与朝政的经历。艾斯实在无法想象缪斯公主还有多少时间花在武道上。 可不管怎么说, 现在艾斯面对的是个九级剑士。 燃烧着金色火焰的长鞭如同黑暗里的毒蛇，迅速蹿到艾斯身前。 艾斯双脚未动，腰线下沉, 身体向后仰，身体扭曲成了正常人不可能到达的弧度, 躲过了这记攻击。然后艾斯的身体犹如游鱼，滑向台阶下方的另一边, 他嘴里低吟咒语, 白色的法杖上有绿色的光点闪烁, 它们化作闪电打向缪斯公主。 闪电发出“滋滋”的声音，看起来势不可挡, 可它们还没来得及到缪斯公主身前, 就被金色的长鞭挥散了。 不说艾斯现在才是七级亡灵法师, 比缪斯公主低两级，就是同级, 剑士和魔法师近身战，魔法师也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艾斯的优势只是相对其他魔法师身体更灵活。艾斯像是在林间穿梭的麋鹿，避开道道金色的长鞭。 站在台阶上的缪斯公主长长的黑发披散开来，她黑色的长裙像是染上了翔云般的金色火焰，她站在那里，好像芬格帝国除了金狮剑圣的另外个神，强大又无可匹敌。 可艾斯很快发现了这个“战神”的不对，在攻击的时候，缪斯公主没有办法移动。艾斯不知道缪斯公主是如何突破九级的，但不可能是正统的方法——老老实实修炼来的，不然缪斯公主早逮住艾斯了。缪斯公主使用斗气的时候必须全神贯注，她完全无法顾忌其它事情。 自从上记魔法攻击结束后，艾斯没有再发动攻击，因为他要吟唱的这个咒语太长了。 有黑色的雾气缠绕在白骨法杖上，一圈一圈的，像是斑马的条纹。艾斯再次用白骨法杖指向缪斯公主，黑色的雾气化作乌云，出现在缪斯公主头上。 这正是亡灵法师最擅长的诅咒。 “啊。”缪斯公主一声闷哼。 缪斯公主感到手脚软弱无力，连斗气的运转都受到了限制。哪怕缪斯公主中断攻击，离开她刚才站立的地方，她头上的那朵乌云继续跟着她，飘在她的头顶。 这个时候，艾斯已经走到塔楼的底层。 塔楼的大门早已关上，门上甚至挂着黑色的大锁。艾斯确定刚才塔楼里只有缪斯公主与他两个人，不可能有其他人给门上锁，但这个塔楼处处透着诡异，发生什么样的事，艾斯都不会纠结。 艾斯用手扯了扯，这个黑锁是精钢铸成的，除非剑圣亲至，不可能用蛮力破除。 对着黑锁，艾斯的白骨法杖连续吐了几道腐蚀性的魔法，论破坏，再没有什么魔法师比亡灵法师更擅长的。可腐蚀魔法完全化去黑锁，至少需要一刻钟的时间。可惜，艾斯现在最缺的就是时间。 果然，很快，缪斯公主又出现在艾斯的身后。 缪斯公主慢慢地从塔楼上走下来，她身上布满了金色的斗气，头顶上的那朵乌云虽然还在，但诅咒的效果已经被斗气抵挡在了身体外面。 塔楼的楼梯上，缪斯公主走过的地方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脚印。 芬格王宫塔楼的楼梯可不是木头做的，看着黑色石头上整整齐齐、清清楚楚的脚印，艾斯感到阵阵胆寒。艾斯毫不犹豫道：“美丽的缪斯公主，就是在遥远的三色堇帝国，我都有听到您的美名，您是高贵与典雅的化身……” 艾斯话还没说完，缪斯公主又甩了道鞭子过来。 缪斯公主挥动鞭子的时候，有头雄狮立于鞭头，鞭声混杂着雄狮的怒吼，极其骇人。 缪斯公主的斗气是芬格家族的天赋斗气，被芬格家族称为芬格斗气，但有另外个名字更广为流传——金狮斗气。 其声如狮吼，其形如狮王。 乃东方万兽之王。 “可您现在完全没有淑女风度，就像个丑陋的女战士！女屠夫！”艾斯喘着粗气，绞尽脑汁想着可以中伤缪斯公主的话，那些贵族小姐最讨厌、最不喜欢的形容词。 可让艾斯绝望的是，这对缪斯公主毫无用处。 缪斯公主的嘴角甚至挂上了讽刺的笑容。 缪斯公主往前走，她距离艾斯越来越近了，可她没有继续出手。艾斯对她还有别的用处，她可不想伤了他，特别是艾斯那张英俊的脸蛋。 可艾斯并没有像缪斯公主想象得那样吓得涕泗横流，他的表情更多的是无奈。 “公主殿下，我们非得闹成现在这个局面吗？”艾斯说完，还把两手摊开，他手上的法杖也自然地握着，完全不像要进攻的样子。 缪斯公主没有说话，再艾斯落到她手上后，他们有的是说话的时间。 艾斯看缪斯公主没有回答，又道：“公主殿下，塔楼里还有其他人您知道吗？可能也不能称之为人。他来找您了，您看看您身后。” 缪斯公主完全不相信艾斯的话。 可艾斯的姿态更放松了，在她面前，艾斯甚至是毫无防备的。 缪斯公主心下狐疑，她盯着艾斯的眼睛，然后，缪斯公主在艾斯的眼睛里看到她，还有她身后穿着白色衬衣、黑色马甲的人。 缪斯公主大惊，没有人比她更清楚，塔楼里只有她与艾斯。 难道人的眼睛也会骗人？ 可是看着艾斯无所谓的眼睛，缪斯公主不敢大意，常年的政客经历让缪斯公主比绝大多数人更有耐心，她确定艾斯在她精神力笼罩的范围内，她退到边上，转过身去。 缪斯公主的心理活动虽多，但这个过程只有短短的一瞬。 缪斯公主瞳孔微张。 塔楼的楼梯口，竟真的有人站着。 他就穿着缪斯公主刚才在艾斯眼睛里看到的衣服，手上拿着把尺子，柔软的、充满艺术气质的褐色鬈发披散在头上，无论是双脚站立的姿势，还是挺直的背脊都像是个训练有素的管家。 比尔对着缪斯公主、艾斯鞠躬，“艾斯少爷，请问你有什么吩咐？” …… 芬格王宫的门口，不知何时停了辆黑色的马车，马车车厢上是布莱克家族的族徽。 血月出现的时候，芬格王宫里曾经出现短暂的骚动。 今年正是芬格家族的多事之秋，先是年初巴塞洛缪王子迎娶三色堇帝国的芬芙儿·科奥瑟，再是芬芙儿·科奥瑟毒杀巴塞洛缪王子和国王陛下，再是缪斯公主主政。 芬格王宫里简直每天都在变天，难免人心惶惶。 好在血月出现后，金狮剑圣很快出来巡视，他是芬格帝国的战神，守护帝国一百多年，威望素来极高。 芬格王宫里的骑士看到他就感觉安心。 他们觉得，只要金狮剑圣在，帝国就是坚不可破的。 很快，王宫里又恢复了平静。 不过在芬格王宫的门口，金狮剑圣发现了那辆看似平淡无奇的马车。 马车前，车夫的位置坐着个身量高挑、身形瘦削的年轻人，年轻人后背还背着柄重剑，重剑只是普通精钢制成，也不是什么魔法道具，却隐隐传来嗜血的杀气。 金狮剑圣走到那辆马车边上，静静注视着“车夫”，问道：“来者何人？” “阿尔特，菲尔·布莱克公爵的侍从，我在这个等公爵阁下回去。”阿尔特靠在马车车厢上，微闭着眼睛，的确像是个疲惫的、困倦的车夫。 金狮剑圣掷地有声道：“布莱克公爵不会再回去了。” 阿尔特睁开眼睛，他的目光平静，一双眼睛却是少见的清明锐利，若不是金狮剑圣心志坚定，定不敢直视阿尔特的眼睛。 阿尔特话语平缓，其语气坚定却犹如磐石，“少爷会回去的。少爷不喜欢骑马，我得在这里等他。” 金狮剑圣双目直视阿尔特，道：“我看你骨龄不过30，却是九级剑士。我惜你天赋出众，给你个机会，留在芬格王宫，宣誓效忠缪斯公主，我会亲自教导你，直到你突破剑圣。” 阿尔特从马车上跳下来，把后背上的重剑拿到手上，他已经用行动告诉金狮剑圣他的选择。 早在很多年前，在那个平凡的村庄，他已经找到他此生效忠的君主。 阿尔特看着手上的重剑，自言自语道：“少爷跟我说过，九级剑士突破剑圣有条捷径，拿位剑圣做磨刀石。” 第142章 阿尔特VS金狮剑圣 芬格王宫的塔楼不大, 相对其它地方，它甚至是狭窄的。 缪斯公主很小的时候，从她听到父王与光明魔导士说话后，她就常常来这里, 走过长长的楼梯, 到达塔楼的顶层。她比巴塞洛缪王子更早知道他注定的命运, 可她没有办法告诉巴塞洛缪王子真相, 或者说她选择了另条路, 与她父王共同给她的弟弟筑造他梦中的乌托邦。 可许多年后, 缪斯公主却觉得, 芬格王宫的塔楼真大。它像个巨大无比的迷宫, 把芬格家族世世代代都束缚在了这里。 比尔站在缪斯公主身前, 他手上拿着长尺，在格林公爵的府邸、在布莱克家族的府邸，侍者们摆放好刀叉餐盘后, 比尔会用手上的长尺校对餐具间的位置，让所有餐具的间距完全相同。所有人都觉得, 他是个完美的管家。 艾斯站在缪斯公主的身后，他的边上就是塔楼的大门。黑锁被亡灵魔法侵蚀了不少, 很快就会脱落了。 缪斯公主脸上没有任何惊慌失措的表情, 在很久前, 她决定肩负起这一切的时候，她就已经是独自一人了。不管是在芬格王宫的塔楼外, 还是在芬格王宫的塔楼里。 不知道缪斯公主、比尔哪个先出的手, 来自亡界的黑色雾气从阴冷潮湿的石墙里渗透出来, 弥漫在整个塔楼里。 寻常人沾染上半点这样的雾气，肉身就会被腐蚀, 变成粼粼白骨。 可在这黑暗的雾气里，有金光闪现，缪斯公主手腕扭转间长鞭就绕住了比尔的手腕，直接把他扯到塔楼大门边上。同时，比尔手上的长尺犹如毒蛇吐信，打向缪斯公主的长鞭，长尺只是碰过金色长鞭，长鞭被比尔长尺碰到的地方就开始染上黑色，并且逐渐向其它地方蔓延过去。 缪斯公主下意识地松开长鞭，鞭子掉落到地上，化作点点金光消失了。 因为大量斗气的消耗，缪斯公主的脸色变得有些苍白。此时，她与比尔已经换了位置。缪斯公主站在楼梯边上，比尔以保护者的姿态护在艾斯身前。 缪斯公主的目光透过比尔，看向艾斯，她银牙轻咬，恨声道：“巫妖！” 缪斯公主的声音里充斥着懊恼、遗憾、悔恨，还有许多艾斯听不出来的情绪。 此刻，艾斯已经无意知晓缪斯公主在想什么。虽然他们现在占尽优势，但他们还在芬格王宫里，要是时间拖得太长，被黄金狮子骑士团发现异样，就算他们能逃回亡界，也会被整个大陆通缉。 缪斯公主知道艾斯的身份，那诺依曼家族、格林家族，所有与艾斯有过牵扯的人都会被影响。这并不是艾斯希望的。 缪斯公主不再管艾斯，往塔楼上走去。 艾斯对比尔道：“拦住她！” …… 芬格王宫的门口，血色的月亮染红了大地，王宫也变得妖异与美丽。 艾斯担心的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并没有围住塔楼，守卫他们的公主，他们除了少数还在王宫里巡视，多数人正站在王宫的门口，围观一场战斗。 要不是这会儿是深夜，芬格帝国的帝都又有宵禁，可能整个城市的剑士都会围到这里来。 金狮剑圣的手上是把金色的弯刀，他不记得他上次拿出武器是什么时候，反正现在在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大多都没有见过。 而史书上有记载的，是数十年前，在普林峡谷战场上，金狮剑圣手持圆月弯刀屠杀了三色堇帝国的一个骑士团。直到魔法岛插手，两大帝国才勉强了解这件事。那一战给普林峡谷带来了十数年的平静，直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后，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才又冲动起来。 不同于金狮剑圣身上的铠甲、狮子头盔，站在他对面的年轻人只是寻常布衣，和芬格帝国帝都每日的赶集人差不多。 唯独年轻人手上那柄黑色的重剑，让他显得有些不同寻常。 可黄金狮子骑士团里，没有任何人敢小觑这个陌生的年轻人。就在刚刚，他们亲眼目睹，年轻人用手上的重剑敲碎了金狮剑圣的肩甲，才使金狮剑圣拿出他尘封的武器。 阿尔特微微喘着气，刚才的那击，已经消耗了他六成斗气。 明面上，刚才阿尔特甚至占据上风，可只有阿尔特自己清楚，方才金狮剑圣的肩甲虽然被敲碎，但金狮剑圣的实力完全没有受损。 阿尔额只是抓住了金狮剑圣大意的机会，而这样的机会也不会再有了。 阿尔特的斗气是很普通的玄色，他出身巴特索登村庄，是村庄里再普通不过的铁匠的孩子。父母早亡后，他靠着给村民修补农具勉强过日子，还给自己铸了柄重剑，有空的时候就去后山练剑。 后来阿尔特到了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觉醒的斗气也非常普通。不像骑士团训练营里许多年轻剑士，他们从小就有名师教导，用最好的魔法药剂炼化身体里的杂质，在武器铺里挑选最好的兵器。 阿尔特有的从来只有他的誓言和他手上的重剑。 阿尔特看着金狮剑圣，想起他走过的25年光阴。 事实上，阿尔特从未得到过太多，却也从没有缺少过什么。 童年时，作为家中的独子，他备受父母关心；少年时，他铸成重剑，已经明确他此生的追求；青年时，他向艾斯宣誓，不仅找到了效忠的君主，修炼上也不再缺少什么。 阿尔特把手上的重剑指向金狮剑圣。 终于，他走到这步。 他已经有了让圣阶取出兵器对战的资格。 不管他凭借此战晋级剑圣，还是成为金狮剑圣刀下的亡魂，他此生不仅没有辜负心中的信仰，也没有亏欠任何人。少年时帮助过他的村民，在骑士团训练营教导过他的团长，他都已经回报他们了。 生，他是在追求武道的道路上；死，他也是死在这条道路上。 若说遗憾，阿尔特想，那就是没有追随他的君主到这个大陆的尽头吧。 金狮剑圣拿着金色的弯刀走向阿尔特，“如果你执意求死，我会成全你。” “不。”阿尔特道：“我还有心愿未成，我不会现在死。” 金狮剑圣没有再与阿尔特多话，没多拖延一分钟，阿尔特的斗气恢复就会加快些，金色的龙卷风从弯刀的刀刃卷出，袭向阿尔特。 血月高悬夜空，金风卷席大地。 许多年前，金狮剑圣在普林峡谷挡住了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保证了芬格帝国这数十年的和平。当时芬格帝国的君王，缪斯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的曾祖父，为了感谢他，赐予他金狮封号。 这个封号原本只属于芬格家族。 只有芬格家族最强大的剑圣才能得到这个封号。 可惜金狮剑圣出世前快300年，芬格家族都没有再出剑圣。现在的金狮剑圣是芬格帝国建国以来，唯一得到这个封号的非芬格家族、非芬格斗气的持有人。 芬格家族给予金狮剑圣的信任，历史上再没有其他帝王会给予了。 在金色的龙卷风里，阿尔特就像大海里的孤舟，随时都有倾覆的危险。 可每次黄金狮子骑士团里围观此战的骑士觉得这叶孤舟要永远沉入大海，孤舟又倔强地出现在浪头，出现在金色龙卷风的中间。 在这风浪里，阿尔特坚持得极其艰难，很快，他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出现了大大小小的血口子，有道斗气甚至刮伤了阿尔特眼睛下面的皮肤，鲜血四溅。尽管如此，阿尔特也没有闭上眼睛。 阿尔特一步一步慢慢地从风暴里走出。 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甚至没有控制住叫喊出声。 可金狮剑圣不打算等阿尔特完全适应风暴，他举起弯刀，对准阿尔特的方向，狠狠劈下。金狮剑圣看似只挥下一刀，实际却朝阿尔特砍了上百刀，只是他砍得太快了，所以看起来才只有一刀。 金色的斗气就像狂风暴雨般再次把阿尔特淹没了。 之前阿尔特就在强弩之末，再经过这样的打击，还会有什么结局不言而喻。 金狮剑圣收起弯刀，微眯着眼睛，自言自语道：“圣阶与九阶，天差地别，真是不自量力。” 金狮剑圣说完，就往芬格王宫走去，可他还没有走到王宫门口，就看到观战的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震惊的眼睛，他们惊讶得甚至说不出话来，只有人伸出手，指向金狮剑圣的身后。 这时，金狮剑圣也感觉出不对了，他回过头去。 入目的场景让金狮剑圣瞳孔微缩。 在金色的龙卷风过后，阿尔特并没有像金狮剑圣想象的那样倒在地上，虽然他看起来狼狈极了，重剑插在地上，阿尔特两只手都握着重剑的剑柄，仅仅是靠毅力支撑着。 可是，他还活着，他还站在那里。 有那瞬间，金狮剑圣失去了言语。 等金狮剑圣反应过来，往阿尔特那里走去的时候，王宫里传来了不同寻常的魔法波动。 阿尔特、金狮剑圣，还有黄金狮子骑士团的众多骑士都不由自主地向王宫里看去。 在王宫的侧门，塔楼的上空出现了个巨大的空间裂缝。 空间裂缝的另边是个不下于芬格帝国帝都的城池，但这不是现世的城池，所有人都不会怀疑这点，因为这个城池里没有活人，只有无穷无尽的白骨，还有白骨组成的骷髅。 金狮剑圣大惊道：“谁？！是谁打开了亡界的大门？！” 金狮剑圣再也顾不上阿尔特，就往塔楼的方向赶去。别人不知道，可金狮剑圣清楚，今夜，缪斯公主定然会在塔楼。 在老国王昏迷、巴塞洛缪王子去世的时候，缪斯公主对芬格帝国有多重要，没有人比金狮剑圣更清楚。 可金狮剑圣才奔进王宫，还没有到达塔楼，那个通往亡界的大门就关上了，甚至没有骷髅来得及从空间裂缝里出来。 王宫里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刚才那奇异的景象也像从未出现过。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有小可爱评论想看诺欧，说小剧场也可以~来个以前发在微博的无责任小剧场~跟正文无关~瞎扯的~ （一） 诺欧去巡视家族产业的时候。 他看到一个黑发青年对酒馆的侍从说：“酒馆外有个流浪汉，看起来很疲惫很饥饿，我买份面包你帮忙拿给他好吗？” 酒馆外的流浪汉诺欧有看到，长长的银发纠缠在一起，身上脏兮兮的还有味道。 诺欧从来没有见过那么善良的人。 黑发青年还嘱咐酒馆的侍从，“不要说是我送的。就说是酒馆三色堇月的活动。” 黑发青年转身，与诺欧眼眸对视的瞬间，诺欧就决定，不要错过那么美好的人。 （二） 很久以后，诺欧用尽手段把艾斯拐进公爵府，方知，那个流浪汉是艾斯同母异父的兄长。 早先，艾斯因某事恼羞成怒，把赛克斯放逐去了亡界。直到十几年后，艾斯才想起这事，把赛克斯带了回来。 艾斯做好事不留名，只是因为赛克斯已经突破剑圣，他怕再出现被揍。 诺欧：…… 第143章 禁魔法阵 阿尔特看到艾斯的时候, 艾斯嘴角勉强扯了扯，也不知道是受伤疼的，还是在对他笑。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把阿尔特带到地牢门口，又推了他一把。阿尔特伤势原本就不轻, 这会儿更站不稳了, 他直接坐倒在了地上。 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把阿尔特送到, 就关上地牢的门走了。 芬格王宫的地牢不大, 地上铺满了干净的稻草, 墙角有个马桶。地牢的四面都是石墙, 门上有个活动的小窗户, 可以从外面打开, 平常用以送面包和水。 右边石墙的上面有个小孔。浅金色的阳光透过小孔出现在地牢里, 照亮了铜币那么大的区域，却告诉地牢里的三人，天已经亮了。 比尔从地牢里挑出最干净的稻草, 做了个稻草枕头。 艾斯把稻草枕头搭在墙上，人靠在上面。艾斯看到阿尔特出现在地牢里, 并不怎么惊讶，只是关切地问了句：“阿尔特, 你受伤了吗？” 阿尔特却罕见得没有理会艾斯, 他直接盘膝坐在地上, 闭目养神。 艾斯倒不恼，他自顾自地数着地牢里稻草的数量, 假装这是在数星星。 直到门上的小窗口打开送来了午饭后, 阿尔特才又睁开了眼睛。 艾斯看阿尔特已经吸收完了这场战斗的经验, 表情愉悦地问道：“阿尔特，跟剑圣交手有什么感悟？” 阿尔特颇为无奈地看了艾斯一眼, 他真的拿艾斯这副阶下囚也能自娱自乐的心态没办法，说道：“金狮剑圣很强。” 艾斯叹息一声，道：“赛克斯跟我说过，金狮剑圣可能是大陆上最强大的剑圣，他以前去过魔法岛，与当时魔法岛几乎所有剑圣交过手，没有人能战胜他。不过后来海因里希·里希特突破剑圣，也达成了全胜的成就。我们无法知道他们两个人哪个更强大。” “是么？”阿尔特喃喃道。 阿尔特下意识地想去摩挲他的重剑，又想起在背带到地牢来前，他的重剑已经被金狮剑圣收走了。 阿尔特望向艾斯，道：“大人，您大意了。”如果不是艾斯在塔楼被缪斯公主抓住，他们都不会出现在这里。 艾斯撇了撇嘴角，道：“别说是我，就是魔法岛所有的魔导士都在这里，也逃不了禁魔法阵。” 这所有的事情还要从昨晚说起，血月降临后，缪斯公主的话让艾斯大感不妙。虽然不靠其他人，艾斯自己也可以逃离塔楼，但需要僵持的时间更长，而且艾斯没有办法堵住缪斯公主的嘴。 艾斯从来不是逞能的人。 比尔因为是艾斯的契约巫妖，除非在永夜城制作星辰药剂，他时时刻刻跟在艾斯身边。 在缪斯公主往塔楼上面跑的时候，艾斯让比尔拦住缪斯公主，最好抓走她。到时有缪斯公主在手，不说离开芬格帝国，就是阻挡两大帝国的战争都不是不可能的事。 芬格帝国连个芬格家族的人都没有，那些领主、骑士到底为谁打仗。 这场危机也就烟消云散了。 可惜的是，直到艾斯察觉出不对，史无前例没有任何遮掩地打开了亡界的大门，都没有阻挡禁魔法阵的开启。 禁魔法阵，顾名思义，在法阵内没有任何人、任何魔兽可以使用魔法。 失去了魔法，艾斯只是三级剑士，比尔更是个普通人，自然不是缪斯公主的对手。甚至因为禁魔法阵的存在，艾斯与比尔的契约都削弱了不少。要不是艾斯当时用小死灵海孕养比尔的灵魂签订的契约，这个契约完全消失了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里，艾斯狐疑地看着比尔，“你有尽力阻拦缪斯公主吗？” “自然。”比尔淡淡道：“没有人会知道塔楼的顶部有禁魔法阵。”比尔又露出思考的神色，“这样大范围的禁魔法阵，囊括了整个芬格王宫，看起来还没有到极限，不可能是芬格帝国自己做到的。” 艾斯推断道：“是魔法岛和骷髅王联手设下的，禁魔法阵完全开启应该可以辐射大半个芬格帝国。” 比尔、阿尔特惊讶地看着艾斯。 艾斯向他们解释，“禁魔法阵开启前，我的白骨法杖和塔楼产生了感应。”艾斯的声音有些苦涩，“那根本不是普通的塔楼，楼顶也不是祭坛，那里原本应该是骷髅王的魔法塔。” “该死的。”艾斯恨恨地想，很早前骷髅王留给艾斯的遗产除了龙蛋和白骨法杖外，还有骷髅王的魔法塔，位于死灵海中心的宫殿，以及尼德兰海岸的骷髅王墓地。 魔法塔是骷髅王早年冥想魔法的地方；位于死灵海中心的宫殿至少要接近魔导士才能去；尼德兰海岸的骷髅王墓地，那里艾斯只有守护，没有改动的资格。 艾斯在刚得到骷髅王遗产的时候，有想过去找骷髅王的魔法塔，在那里修炼必然会事半功倍。可艾斯根据骷髅王留下的地图，推断出魔法塔在芬格帝国，只能无奈放弃了。 等艾斯有实力来芬格帝国的时候，他已经坐拥亡界数个大城，骷髅王的魔法塔已经不值得他费心寻找了。艾斯哪里能想到，区区魔法塔也能隐藏这样大的秘密。 哪怕骷髅王也不会想到，他给他的继承人留下的遗产，有天会把他的继承人坑了。 如果艾斯提前到达魔法塔的顶端，完全掌控魔法塔，那开启关闭禁魔法阵的人是谁就不好说了。 “原来如此。”比尔在亡界待了几年，艾斯又是骷髅王的继承人，他对骷髅王的事迹也有些许了解。更何况骷髅王的墓地就在尼德兰海岸，距离魔法岛那么近，魔法岛不可能毫无察觉。“我估计，骷髅王与魔法岛早有联系，可是他们为什么共同为芬格帝国建造禁魔法阵？” 艾斯摇摇头，道：“你说错了，是先有这个魔法塔，才有的芬格帝国。芬格帝国建国才800多年，魔法塔的历史可比他们悠久多了。”艾斯用手指敲了敲铺满稻草的地面，眉头紧蹙，道：“现在的问题在于，魔法岛为何帮芬格帝国隐瞒这个秘密，并且放任芬格王室掌控禁魔法阵。” 地牢里的三人皆沉默不语。 他们心里都想到缪斯公主向三色堇帝国宣战的事，难道芬格帝国得了魔法岛的支持？ 这个猜测委实惊人，没有人敢深想。 魔法岛上到底有多少高级法师、高级剑士，甚至是圣阶，没有人能想象。魔法岛甚至被称为这个大陆上的第三国。如果魔法岛帮助芬格帝国，那么会给芬格帝国增加多少筹码，这场战争胜利的天平又会倾向芬格帝国。 不管艾斯他们经历如何，在世人眼中他们都出身三色堇帝国，想到那个繁荣的国度，有天会遭到铁骑的践踏，烈火的燃烧，他们的心情自然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地牢外传来不同寻常的响动，有个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打开地牢的门——因为关押艾斯他们的地牢位置特殊，这里没有其它狱卒，都是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兼职看守的。 那个穿着金色铠甲的骑士看着艾斯，道：“公主殿下想见你。” 仅仅只是大半天不见，艾斯与缪斯公主的身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天还没亮的时候，艾斯还是缪斯公主尊贵的客人，外界盛传的缪斯公主的入幕之宾，最有可能迎娶缪斯公主的公爵大人。 这会天亮了，梦也醒了。艾斯成了缪斯公主的阶下囚，虽然王宫外的人觉得艾斯度过了极其美妙的夜晚。 缪斯公主见艾斯的地方在芬格王宫的议事大厅。 这会儿朝臣还没有离开议事大厅多久，椅子还零零散散地摆在长桌边上，缪斯公主坐在最前面，她穿着繁复的长裙，因为芬格帝国炎热的夏天，长裙无袖，后背还裸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裙摆很大，上面用金色线绣了头咆哮的狮王，这身装扮美丽又不失野性。 艾斯向缪斯公主行了三色堇帝国骑士的礼，然后自顾自地坐到长桌后面，恰好，那个位置距离缪斯公主最远。 缪斯公主倒是没有计较，她原本正在看羊皮卷，上面都是黑色羽毛笔写的缭乱的字迹，她抬起头，看向艾斯，“你是米莱图书馆的学者，其实可以不行礼。” 艾斯没有说话。 艾斯、缪斯公主分坐长桌的两端，两人都没有再开口，缪斯公主也重新开始在羊皮卷上用赤红色的墨水做批注。 比起养气功夫，每日里坚持冥想的艾斯可不是缪斯公主能比的。 的确，缪斯公主先开口说话了。 可这不是因为缪斯公主比不过艾斯的养气功夫，而是因为不同于闲散人士艾斯·诺依曼，缪斯公主日理万机，实在没有时间陪艾斯玩木头人游戏。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其实我邀请你来芬格王宫，的确有事拜托你。” “这可不是友善的主人邀请客人的方式。”艾斯揉了揉手，枕了半天稻草，他手上出现了不少红痕，“而且公主殿下不是为了那个莫名其妙的预言吗？” “我并不在意预言。”缪斯公主笑了笑，道：“我相信艾斯学者也不相信占星师的话。” 艾斯冷淡道：“米莱图书馆信奉科学，我们相信所有的事物都有它运行的规律，比如魔法元素、斗气，都是组成这个世界的本质。可这不包括占星师的预言。所有的东西都是人造的，我们不是占星师的棋子。”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说得不错。那艾斯学者认为，芬格帝国应该怎么改变它的命运？” 艾斯手指微扣，用指背敲击椅子的扶手，三色堇帝国人认为做这个动作可以阻挡厄运发生，“我以为芬格帝国与魔法岛联手了。” 缪斯公主没有否认，她需要艾斯的帮助，有些事情必须告诉他，“在某种程度上的确可以这么说。” 艾斯道：“靠魔法岛成为大陆的霸主，也只是个傀儡罢了。” 缪斯公主道：“艾斯学者，你应该清楚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情况。你是贵族出身，在三色堇帝国骑士团训练营里训练过，随使团来芬格帝国的时候，又见过诸多芬格帝国的使团。你来说，如果没有魔法岛介入，芬格帝国又还能存在多久？” 艾斯没有说话。 不论财政，单论军事，两个芬格帝国都不定能打过三色堇帝国。要不是魔法岛犹如达摩克利斯之剑高悬上空，三色堇帝国早百年前就把芬格帝国打穿了。 不过，魔法岛的态度向来是暧昧不清的，怎么这个时候决定插手两大帝国的纷争了。 缪斯公主又问道：“艾斯学者可记得三色堇帝国历史上凯瑟琳女王的事。” 艾斯自然记得，凯瑟琳女王——凯瑟琳·科奥瑟，后来的凯瑟琳·墨菲，三色堇帝国历史上唯一的女王。凯瑟琳·科奥瑟后来嫁给加百列·墨菲，她与加百列·墨菲的长子以墨菲为姓，又统治了三色堇帝国220年。 艾斯看着缪斯公主，道：“你想做女王？可芬格帝国与三色堇帝国不同，你没有继承权。” 可很快艾斯就反应过来了，他甚至惊讶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不，你不是想做女王，是芬格家族已经没有其他的男性继承人了！” 艾斯这才想起来，芬格家族素来子嗣单薄，芬格帝国的老国王只有巴塞洛缪王子、缪斯公主两个孩子，老国王甚至没有其他兄弟。 原本巴塞洛缪王子来三色堇帝国，艾斯还向诺欧感叹过，芬格帝国胆子太大了，就这么把帝国唯一的继承人放到敌对帝国的眼皮子底下。 国王诞辰日，芬芙儿刺杀老国王的事发生得突然，紧接着缪斯公主又向三色堇帝国宣战，所有人都忽略了这件事。 或者说，在老国王还没有去世的时候，还没有人意识到这个问题。 “可是。”艾斯站在长桌的另头，直视芬格帝国如今的掌权者——缪斯公主漆黑如夜的眼眸，问道：“你又需要我做什么？” 第144章 新马甲：菲尔·芬格 “其实你猜测得没错, 芬格帝国的确与魔法岛达成了协议。只要这个帝国还是芬格家族的人当政，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就不能越过普林山脉。”缪斯公主道。 缪斯公主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缪斯公主的位置在议事大厅的最里面，阳光照射不到那里，平常坐在长桌后面的人看不清缪斯公主的面容, 也就无从探知她的想法。 艾斯嘲笑道：“那芬格帝国又要给予魔法岛什么呢？” 太阳落山, 天空是淤伤的红色, 血红的夕阳从敞亮的窗户照射进芬格王宫的议事大厅, 照射到艾斯、缪斯公主中间的长桌上, 陈旧的羊皮卷也像是披上了新娘的红衣。 缪斯公主道：“在魔法岛岛主代魔法岛宣誓后, 金狮剑圣会带黄金狮子骑士团及芬格帝国普林峡谷的骑士团前往魔法岛, 为魔法岛征战。” 艾斯眉头微皱, 道：“为魔法岛征战, 这片大陆上还有魔法岛的敌人？” 如果魔法岛想要统治整个大陆，他们只需借芬格帝国的手攻占三色堇帝国，再把芬格家族作为傀儡就可以了。保持芬格帝国的主权, 再去攻打三色堇帝国，莫不是闲事少？ 缪斯公主摇摇头, 道：“艾斯学者，这就不是你该关心的事了。” “我想你也已经知道了, 我是亡灵法师, 在我踏入这个王宫的时候, 这个王宫没有任何有关灵魂的秘密可以瞒过我。”艾斯嘲讽道：“可是呢，缪斯公主, 您的好父王, 芬格帝国伟大的国王陛下, 我可没有在芬格王宫里感受到他的灵魂。” 缪斯公主慢慢地走过长桌，走到艾斯面前, 血红的夕阳也照射到她的脸上，给她刚才提到金狮剑圣去魔法岛时苍白的脸色增加了两份红润。 缪斯公主淡淡说道：“父王的灵魂已经离开我们了，但他依旧会守护我们。” 艾斯道：“你们用芬格王宫里的魔法塔做了什么？” 缪斯公主从长桌上的羊皮卷里抽出一张泛黄、写满古魔法语的羊皮卷递给艾斯。 羊皮卷的边缘已经磨损得非常厉害，看得出它经历的时间的悠久、漫长。 “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无上的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艾斯道：“这是？” 缪斯公主道：“占星师的‘祝福’。” 缪斯公主说这话时语态平静得不行，艾斯看着她，心里却无端发寒。艾斯的手指轻轻地在羊皮卷上摩挲，每个用古魔法语写的字上都带着独特的魔法阵，不说这个诅咒，光光羊皮卷上的魔法传承价值就不可估量。 看到羊皮卷的时候，艾斯对缪斯公主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了。芬格帝国历代的君王的确短命，身体素质也不如和，还有老国王、巴塞洛缪王子的灵魂消失，又没有在亡界找到，如果芬格家族利用骷髅王的魔法塔用了那种方法的话，所有的一切都说得通了。 可是，“公主殿下需要我做什么？”艾斯还是不明白，“如果我的记忆没出错的话，芬格家族除了王族这支，在北海还有一支。” 百余年前，芬格帝国发生过内乱，当时的帝国大王子无德，残害家族成员，意图篡位，被国王发配去了北海的岛屿。 认真说起来，芬格家族在北海还有分支。 缪斯公主道：“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晨间议事的时候，还有几位大臣提出来，想要把北海家族的人接回来，他们还告诉我，那里有个芬格家的年轻人已经是八级剑士了。” 艾斯看着手上的羊皮卷，道：“如果这个预言是真的话，芬格家族已经不可能出高级剑士了。” 艾斯恍惚间想到芬格家族这数百年武道的衰退，明明芬格斗气是与三色堇斗气齐名的强大斗气，芬格家族历史上也出现过许多惊才绝艳的剑圣。 可现在，不管是老国王，还是巴塞洛缪王子，都连斗气也没有修炼。 这中间的确是有缘故的。 缪斯公主冷哼，“所以你还觉得他是芬格家族的人吗？” 艾斯：这种亲子鉴定方式…… 艾斯道：“可是，斗气……” “说是传承了他母亲的斗气。”缪斯公主似笑非笑地看着艾斯，道：“我倒宁愿他觉醒的是芬格斗气，倒是解了我眼前的困局。” 没了芬格家族的男性继承人，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合约自然不复存在。 这对芬格帝国来说，弊远远大于利的。 至于那个北海的青年的确是芬格家族子嗣的可能性，并不在缪斯公主的考虑范围内。在父母双方家族都有天赋斗气的情况下，他们的孩子只可能传承更强大、更古老的斗气。 艾斯可不相信，芬格家族还有旁支在外，缪斯公主就愿意拱手相让王位。这些年发生的种种证明缪斯公主是个权欲极强的女人，这段独掌大权的经历更是让她不可能再过相夫教子的生活。 艾斯道：“可是，芬格帝国的国王陛下活着的只是个躯壳，魔法岛还会遵守约定与你们签订契约吗？你还是得给这个帝国找个继承人。” 缪斯公主静静地注视艾斯。 艾斯眨了眨眼睛，缪斯公主嘴角微勾。已经有很久了，从老国王诞辰日发生变故，所有的压力都抗到缪斯公主肩上，她再也没有如同现在这样，发出真心的笑容。 艾斯的表情却逐渐僵硬，“公主殿下是什么意思？不是吧，难道您想的那个人是……” 缪斯公主的笑容逐渐加深。 艾斯震惊道：“我？？！！” …… 天上白云飘飘，正是个风和日丽的好天气。 阿尔特在芬格王宫花园里的大树下擦拭他的重剑，比尔正在指挥侍从摆放点心。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也来了芬格王宫。她靠在一张躺椅上，这张躺椅与布莱克庄园的那张一模一样，她正惬意地嗑着瓜子，满是兴趣地瞧某个方向。 缪斯公主的侍女正在给艾斯的脸抹粉，艾斯想要拒绝她，“我不要抹这么厚的粉。天哪。你想往我唇上涂什么……” 正当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笑盈盈地瞧着，艾斯喋喋不休的拒绝，缪斯公主的侍女手足无措的时候，有个冰凉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我亲爱的王弟你怎么了？” 缪斯公主人未到声已至。 花园里所有的侍从侍女都向缪斯公主行礼，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也站了起来，朝缪斯公主屈膝，只有艾斯、比尔、阿尔特一动未动，艾斯不完全算是，他刚看到缪斯公主，就朝她抗议，“我不会在脸上抹那些东西的。” 缪斯公主温柔地朝艾斯笑，“这可不行，我亲爱的王弟，芬格帝国所有的贵族都是这样的。巴塞洛缪还在的时候，每天也都要化妆呢。” 艾斯也不知道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怎么操作的。 菲尔·布莱克到王宫的时候，老国王短暂地清醒了，告诉缪斯公主实际上菲尔·布莱克的母亲曾与他有段露水姻缘，菲尔·布莱克很有可能是他的孩子。这个流言已经传遍了芬格帝国的帝都。 缪斯公主打算过段时间公布艾斯的身份，等缪斯公主再以艾斯的名义举办宴会的时候，艾斯就已经是菲尔·芬格了。 缪斯公主已经走出了巴塞洛缪王子逝世的阴影，最近也不忌讳提他了。当然，可能是缪斯公主找到了个更好玩的“王弟”。 艾斯从未像现在这样怀疑芬芙儿的眼光，她怎么会看上芬格帝国的男人的。 同时，艾斯还想垂死挣扎下，“我可没看出巴塞洛缪王子每天化妆，可能他只是偶尔应付应付你。”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走到缪斯公主身边，眼睛里全是幸灾乐祸，却假意温柔地劝艾斯，“巴塞洛缪王子每日里都化妆的，只是你看不出来罢了。放心，菲尔王子，缪斯公主侍女化妆的技术在整个帝国都是出名的，她会让你变得更迷人。其他人也看不出来化妆的痕迹。” 艾斯的反对被无情地镇压了。 特别是缪斯公主的手指有意无意地划过艾斯脖颈的时候，艾斯变得特别安静。 艾斯的脖子上多了个银色的吊坠，缪斯公主称它为星辰石，说是芬格帝国建国时魔法岛赠送的礼物，可以控制魔法师的魔力。 整个大陆只有三块星辰石，还有两块分别在三色堇帝国和魔法岛。 在艾斯看来，这就是个项圈，让缪斯公主有机会操纵他的生死。 艾斯自然是拒绝戴上这个“项圈”的，因为除了缪斯公主，没人能把它取下来。 艾斯也认为他说的话很有道理，芬格王宫的禁魔阵法从未关过，他根本就逃不出去，为什么还要再戴个累赘。 缪斯公主也是笑盈盈的，她坚定地、犹如深陷恋爱的女郎、温柔地帮艾斯戴上吊坠，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这样可以让我多信任你些，每日里也不至于提心吊胆，是吗，我亲爱的王弟。” 在艾斯戴上“项圈”后，缪斯公主也像她承诺的那样，放阿尔特、比尔离开了地牢。反正他们都是艾斯的追随者，艾斯被困在芬格王宫里，他们又能跑到哪里去。 所以，当缪斯公主提醒艾斯“项圈”的存在，也提醒他受制于人的现实后，艾斯只能无奈地受缪斯公主和她的侍女摆布了。 不仅如此，她们还兴致勃勃地讨论起来了。 “天哪，菲尔王子皮肤好好，有没有什么保养的秘方。”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原来你也很爱美啊。 “菲尔王弟脸上的腮红可以再深点，自然点。”缪斯公主嫌侍女化的妆达不到她想要的效果，自己开始上手了。 “公主殿下，把菲尔王子的头发扎起来会显得更精神，他的额头与公主殿下很像呢，都很饱满。”缪斯公主的侍女在被夺了刷子后，把主意打到艾斯的头发上。 艾斯·木头人·诺依曼僵坐在那里，在缪斯公主看来极其衷心的艾斯的追随者——阿尔特更专心的擦拭重剑，比尔把已经摆好的果盘重新摆了遍。 他们这会完全顾不上他们家大人，只希望两位尊贵的小姐不要把主意打到他们头上。 说实话，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现在的举动已经脱离了任务的范畴，她们兴奋得像是找到了个有趣的洋娃娃。 “哦，亲爱的王弟，我给你找了芬格帝国最好的礼仪老师，他会教导你怎样成为真正的王子的。”缪斯公主的声音远远地飘扬出去，带着点不怀好意。 第145章 若有那天，你会是帝国的新王 艾斯那头柔软的鬈发被缪斯公主的侍女梳成了大背头, 缪斯公主还直接用银耳钉给艾斯打了耳洞，戴上了新月造型的耳钉。 缪斯公主的原话是，“用它来配你的星辰吊坠再合适不过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送了艾斯套礼服，玄色的绸缎上面用银丝线绣了头沉眠的雄狮, 看起来奢华低调又不乏高贵气质。 艾斯、卡尔·凯撒都没有想到,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是缪斯公主的手帕交, 她们关系极好, 连菲尔·芬格的事缪斯公主都没有隐瞒尤金妮亚公爵小姐。 而卡尔·凯撒也被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控制了起来, 知道艾斯真实身份后, 她们更不可能放任三色堇帝国人在芬格帝国建立商会。 这些天, 比尔跟着艾斯, 照料他的饮食。在禁魔法阵里, 巫妖也掀不起风浪，缪斯公主还是很放心比尔的。 阿尔特则在王宫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驻地里，金狮剑圣会监视阿尔特, 顺道让阿尔特给骑士团的骑士陪练。 艾斯在王宫的后面接受奥斯汀子爵夫人的训练。 奥斯汀夫人是个四十岁出头的贵族夫人，也是芬格帝国最好的礼仪培训老师, 缪斯公主、巴塞洛缪王子小时候的礼仪都是她教导的。 奥斯汀子爵夫也是位见多识广的贵族夫人，她出身芬格帝国帝都某个历史悠久的贵族家庭, 家族历史上出过不少德才兼备的淑女, 她自己也在很小的时候表现出脱凡的气质, 得以与奥斯汀子爵订婚，可在见到菲尔·芬格的时候, 她还是感到瞬间的恍惚。 顺滑的黑发的尾端是个小小的辫子, 光洁的额头下是双犹如星辰的璀璨双眼, 浅绿色的眼睛散发着温柔的光，鼻梁挺直, 嘴唇犹如渍了玫瑰的汁水。可奥斯汀子爵夫人敢用她家族的荣誉发誓，这是菲尔王子原来的唇色，他就是长得这么犯规。 在他站在大厅里的时候，就像是芬格帝国历史上最优雅的王子从油画里走出来。他身上竟同时拥有高贵、优雅、智慧、野性的气质，而这些气质没有相互影响，而是完美的交融在了一起。 那么得不可思议，又是那么得令人向往。 奥斯汀子爵夫人喃喃道：“帝都所有的贵族女孩看到菲尔王子都会想嫁给他的。” 缪斯公主笑了下，她可不会给艾斯找门强大的姻亲的。 当艾斯看到缪斯公主、奥斯汀子爵夫人，慢慢望过来的时候，奥斯汀子爵夫人只觉得自己心跳得特别快，像是回到了少女时刻。 缪斯公主则露出满意的微笑。可能艾斯自己没有发觉，可在宴会上，缪斯公主初次见到艾斯的时候，她就发现艾斯的目光颇具威严，所及之处隐隐带有压迫感，举手抬足间是长居上位的人才有的气质。 这不是平民出身、小贵族培养的年轻人能拥有的。缪斯公主无法想象除了芬格家族、三色堇家族，这片大陆上还有哪个家族的血脉能带来这样的威仪。 所以当时缪斯公主就有了个绝妙的主意。 缪斯公主抛弃了她培养了很久的傀儡，花了大价钱“收服”了艾斯，虽然差点点就失败了，但最终，她还是那个被幸运女神眷顾的人。 比起艾斯可能带来的变数，她的傀儡被魔法岛的人识破带来的厄运更不能承受。 艾斯朝缪斯公主走来，奥斯汀子爵夫人看了他走路的样子，温柔道：“听说菲尔王子曾经做过段时间的佣兵，真是个勇敢的年轻人。不过在王宫里可不好这样随性，还是需要进行些许礼仪训练的。” 缪斯公主微笑道：“这可就要拜托奥斯汀子爵夫人了。” 奥斯汀子爵夫人的声音轻柔，说道：“公主殿下，这是我的荣幸。。” 缪斯公主离开了舞厅，这里是王宫举办宴会的地方，艾斯会在这里接受奥斯汀子爵夫人单独的教导。 缪斯公主又绕了个圈，从外面的楼梯走到舞厅的二楼，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正站在那里，注视着下方的两个人。 奥斯汀子爵夫人可不知道艾斯的真实身份，菲尔·芬格的事已经在帝都传得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所有人都已经认定他是老国王的私生子。在这个老国王昏迷不醒，巴塞洛缪王子已经去世的情况下，芬格帝国有了新的、合法的继承人是所有人都乐意看见的。 奥斯汀子爵夫人到达王宫，进一步验证了这个传闻。 虽然缪斯公主给艾斯戴上星辰吊坠，完美地禁锢了艾斯，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还是不放心。 她担心艾斯不顾自己安危，要往三色堇帝国传递消息。 缪斯公主走到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身边，“尤金妮亚，不用这么担心，艾斯学者没有你想象得那么忠诚三色堇帝国。不然，他也不会想着走私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道：“缪斯，我总觉得艾斯学者不是那么容易被掌控的人。在三色堇帝国走私可是要上绞刑台的大罪，而且我能感觉到他不是个贪婪的人。一个我们不知道他的弱点、欲望，行事毫无逻辑的人是很危险的。” 缪斯公主却像没有听到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劝告，她抓住了另个关键点，“尤金妮亚，你好久没有叫我的名字了。我以为我们不会有和好的那天。”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黑色的睫毛垂了下去，虽然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年轻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美人，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完全没有继承她的美貌，她长得和她父亲很像，有张长长的马脸，她的未婚夫曾经嘲笑她，给她取绰号，“马脸怪”。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并不恼恨缪斯公主因为她未婚夫的愚蠢、自以为是杀死他，在她看来，那样的白痴活着也是浪费粮食。 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也不会忘记在酒馆里看到未婚夫尸体时，她的绝望、彷徨无助，还有缪斯公主冰凉的声音，“你可以来王宫找我。不会有任何人可以伤害你。” …… “你知道吗，缪斯。我的母亲永远不会原谅我，直到她魂归亡界的那天，她都会被她的善良折磨。是我。我让她背上了罪恶的枷锁。”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当时极其害怕，那个时候她只是个自卑、敏感、略微有些商业才华的普通贵族少女。 当时，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最大的梦想也只是嫁个名当户对的丈夫，如果她的丈夫忠诚、专一，她就能很幸福的生活。 可她的确得到了身份尊贵的人的表白，可那是个她万万没想到的人。虽然她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有许多相似的兴趣爱好，但她们相爱不符合普世的价值观。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退缩了。她逃回了埃菲尔行省，甚至同意父亲的建议，重新与堂哥订婚。 …… 在亲眼目睹未婚夫的死亡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痛恨破坏她平静生活的人，她能想到的唯一办法，就是去请求老布莱克公爵夫人。 只有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帮助她，她才能在城里巡逻的骑士到来前，掩盖掉所有痕迹，老布莱克公爵也不可能知道，侄子的逝世与他的爱女有关。 当然，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并不知道真正动手的人是谁。 天性的善良、对丈夫的忠诚与对女儿的爱让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感到痛苦、难以抉择，虽然她最后决定帮助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知道，那个时候母亲有多恨她。 在经历了未婚夫与父亲的相继去世，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才真正成长起来，她不再羡慕那些美丽的贵族少女的华服，那些贵族青年爱慕的目光，还有轻歌曼舞的舞会。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穿上朴素的套裙，去布莱克庄园的农田与农户共进晚餐，与他们交谈，倾听他们的意见。她参与芬格帝国各种项目的投资，让布莱克庄园的金币呈几何倍的增长。 缪斯公主轻声道：“那个时候，我以为你会来求我。”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想笑，却又笑不出声。缪斯公主太傲慢了。那个时候，她又太懦弱了，她是适应规则、而不是打破规则的人，她对缪斯公主各种各样疯狂的想法充满偏见。 舞厅里，艾斯正按照奥斯汀子爵夫人的要求站立、行走，他学得很快，当他搂着奥斯汀子爵夫人的腰跳圆舞曲的时候，他比巴塞洛缪更像个王子。 缪斯公主却把目光从艾斯身上移开，她看向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说道：“财政大臣今天向我递交了辞呈，他已经72岁了，帝国的财政太过繁杂，他没有足够的精力料理那么多事物。尤金妮亚，你愿意来帮我吗？出任帝国新的财政大臣。” “什么意思？”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手还放在扶杆上，她像是不知道缪斯公主在看她，专注地盯着舞厅里翩翩起舞的两个人，“帝国可没有出现过女性的财政大臣。” 与三色堇帝国同样，国王之下最尊贵的职位是首相，但不同的是，芬格帝国的商人地位奇高，芬格家族也是以商起家的，财政大臣在芬格帝国的地位仅此于首相。 历史上某些强势的财政大臣甚至能架空首相。 “尤金妮亚，我的野心从来没有瞒过你。我相信，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我想要什么。”缪斯公主道：“三色堇帝国历史上有凯瑟琳女王，芬格帝国为何不能有缪斯女王。我也是父王的孩子。 三色堇帝国的贵族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可以让女儿继承爵位，为什么我们帝国不可以。尤金妮亚，你明明是老布莱克公爵的独女，老布莱克公爵也是愿意你继承爵位的，可碍于法律，他却不能这么做。 为了保障你以后的生活，他还得把你嫁给明显不喜欢你的人！就是因为他要继承你父亲的爵位和财产？！这多么荒谬！又多么不公平！ 我想改变这一切。 可只有我一个人是不行的。 尤金妮亚，你有那样的天赋，那样的才华，不要淹没它，来帮我吧。 我们来创造个全新的帝国。”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感觉心上的血都热腾了些，可理智又强行把它压了下去。 她说道：“让我想想吧。” …… “菲尔王弟，你现在不是学者，你要知道的不是这幅画的画家、来历，而是要学会鉴赏它。”在艾斯学完了礼仪课程，连要求极高、极其挑剔的奥斯汀子爵夫人都说不出他不完美的地方后，缪斯公主开始教导艾斯鉴赏书画、乐曲、美食。 这可难不倒艾斯，学者的博学是全方面的，芬格王宫里有的画作都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艾斯谈论起它们如数家珍。 可缪斯公主总是不满意，而且她也说不上她不满意什么。 也多亏了艾斯是个领悟力满分的好学生。 艾斯看着面前被装裱得异常精美的油画，大片的金灿灿的麦田后面有个小木屋，麦田里有个农户正在辛勤耕种。 艾斯的表情傲慢又挑剔，“这个农户的存在太多余了，他破坏了整幅画的美感。我需要有个人把这幅画临摹下来，去掉这个农户。” “对，我不需要你说出这幅画的画家是谁，你只需要批评或者夸赞它就好了。”缪斯公主点点头，突然又道：“唔，你的审美也不错，这个农户的存在的确多余了。不过就是艺术品也不用完美无缺。” 缪斯公主又回头看艾斯，眼光有些探究，“不过，我觉得你的神态很熟悉。” 艾斯翻了一个白眼，道：“我是在模仿您啊，尊贵的公主殿下。”那挑剔又傲慢的样子。 缪斯公主冷冷地看了艾斯一眼。她需要的是个王子，至少看起来像个王子，而不是个只会听话的懦夫。 虽然缪斯公主心里没有否认艾斯的话，但她还是决定给艾斯找点苦头。 “礼仪、鉴赏你都学得差不多了。”缪斯公主道：“虽然你也熟读史书，但我觉得你还需要上些政治课。我发现在政治方面你的眼光实在一般。” 艾斯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满道：“我为什么还要学政治？” 缪斯公主道：“再过三个月，会有场舞会，我会宣布你的身份。你是我父王暗自培养在外的儿子，他对你的教育就像教育个真正的王子，这样你才能堵住芬格帝国的悠悠众口，到时你继位也不会带来太大的反对。” 当然，缪斯公主觉得最好的办法是老国王永远“昏迷不醒”，艾斯只是个摆设，用作安抚人心的。可无论任何事情，她都要做两手准备。 缪斯公主道：“所以，你必须有非常不错的政治素养。” “到时候魔法岛的人也会来，他们可能会正大光明的出现，也可能混在其他贵族里。我必须确保你整场舞会，以及以后需要你出现的各种场合，你都不会露出马脚。不然，我会让你知道，活着是多么痛苦的事。”缪斯公主道。 “天哪。”艾斯已经被这些课程烦透了，他想学什么东西，和有人拿着枪指着他的头要他学什么东西，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感受，“你就不能准备好说辞，让我背下来？” 缪斯公主恶狠狠地说：“因为陪你做戏的只有我，最多还有尤金妮亚，我不可能让这个帝国所有贵族陪你过家家。足够的金币可以让这个帝国任何人开口，你最好谁都不要相信！” 艾斯道：“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要是哪天你出事了，就凭我现在学的这些、我的身份，我甚至可以真的登基。” 缪斯公主异常平静道：“我们能管住的只有我们活着时候的事。我死之后，这个帝国是会覆灭，还是会迎来盛世，又与我有什么关系呢。” 缪斯公主接下来的话让艾斯更为惊讶，“如果真的有那天，你要是想登基，就登基吧。只要你不让三色堇的旗帜挂在芬格帝国的领土上，我也没有什么好怨恨你的。你就是把芬格帝国献给三色堇帝国的国王，三色堇帝国又能给你什么呢？他们能给你君王的宝座，还是给你比芬格帝国更大的封地？” 遇上再渊博的学者，艾斯都能夸夸其谈。 可遇上缪斯公主这样思想犹如天马行空，完全不被各种传统观念束缚的人，艾斯除了瞠目结舌，完全说不出话来。 第146章 风云变色 芬芙儿再看到星光的时候, 林木稀疏了不少，风也大了起来，她身上那件原本属于约拿的披风已经脏得看不出原来的颜色。芬芙儿原本亮丽的头发也变得黯淡无光，不过她双眼有神, 精气充沛, 神情比刚进入魔兽森林时的萎靡不振好上数倍不止。 数次死里逃生, 让芬芙儿再没有精力去想情愁, 每日里想着怎么活下去已经消耗了她所有的力气。 但有那么两次, 芬芙儿半夜惊醒, 她会想起巴塞洛缪王子, 然后是密密麻麻的、钻心的疼。 有个年轻的骑士从芬芙儿身后走了出来, 他身材挺拔, 神色坚毅，正是约拿。 约拿上次跟随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送芬芙儿出嫁的时候，还是个满脸雀斑、天赋出色, 却没有长大的男孩。 可在芬格王宫经历变故，在临近魔兽森林的小城因为轻信被人背叛, 差点害芬芙儿和他自己客死异乡，又护送芬芙儿躲过芬格帝国骑士的搜索、混乱之领佣兵的追杀, 约拿已经成为了真正的骑士。 虽然约拿带着芬芙儿离开芬格王宫的时候, 就知道这条路不好走, 但他也没有想到，只是通过魔兽森林他们就用了100天。 在魔兽森林与芬格帝国的交界处, 缪斯公主派了大量的骑士, 不管是谁, 只要活捉芬芙儿，就可以得到10000金币, 世袭男爵爵位。 这个悬赏对混乱之领的佣兵同样适用。 约拿不得不带着芬芙儿去普林山脉的山洞里躲了2个月，躲过搜查最严的时期。约拿每次出去搜寻食物都可能暴露，几次遇到战斗，他都九死一生，要不是想到芬芙儿还在山洞里等他，没有他，芬芙儿必死无疑，他早死在路上了。 就这样，他们连藏身山洞附近的老鼠都吃了个干净，才躲过这场祸端。 不过从头到尾，芬芙儿一声苦都没叫过。 芬芙儿原本是那样娇弱的公主。 在三色堇王宫里，西莉亚王后在芬芙儿的宫殿铺满了柔软的毛毯，床铺上若不垫上几层天鹅绒做的棉被，她根本是睡不着的。就是两位王子，都远远没有芬芙儿过得精致。 在芬格王宫里，巴塞洛缪王子对他的王妃更是宠爱有加，芬格帝国的人也更精于享受，单论物质条件，芬芙儿过得比出嫁前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每次约拿受伤，都是芬芙儿在给他清洗伤口，用光明魔法给他治疗。最开始，芬芙儿看到淋漓的鲜血、翻开的皮肉还会反呕，边说“对不起”边小心给约拿取出伤口里武器的碎片，后来约拿受伤的次数多了，芬芙儿处理再狰狞的伤口都面不改色了。 有次，约拿受了重伤，回到山洞的时候只剩下口气了，芬芙儿的光明魔法完全不够用。 芬芙儿的眼泪早在暗无天日的山洞里流光了，她没日没夜地守在约拿身边，透支魔力给他治伤，哪怕最后她发出的治疗术比萤火虫的光亮不了多少，她都没有放弃。 就这样，她硬生生地把约拿从亡界拉了回来。 等到他们离开魔兽森林的时候，约拿已经连跨两级，成为六级骑士，芬芙儿也突破四级，成为中级光明法师。 …… 约拿刚刚打了两只叫作“唧唧”的魔兽，去掉内脏，直接在毛皮上涂抹了红泥，混着干草，在火里面煨烤。这会儿把妮壳剥开，直接露出鲜美的嫩肉。 约拿把它递给芬芙儿。 芬芙儿直接蹲坐在地上，拿着大口啃了起来，“唧唧”自带的金澄澄的油脂顺着芬芙儿的下巴流到了她披风的领口上，她也没有管。 她实在太饿了。 就在这个时候，三色堇帝国的方向走过来一队骑兵。 他们的马矫健异常，芬芙儿、约拿刚听到马蹄声，他们就到了近处。 再加上这里距离三色堇帝国已经很近了，芬格帝国的骑士不可能搜寻到这里来，混乱之领的法外之徒到这里也多有顾忌，芬芙儿、约拿经过长期疲惫的旅途看到故国的影子，也不由放松了警惕。 等到骑兵到了他们面前，他们才反应过来。 领头的是个精瘦的中年骑士，他让手下留在原地，自己策着马走到芬芙儿、约拿面前，好好打量了两人一会儿。 芬芙儿蹲坐在地上，身上披了件特别破旧的披风，脸上灰扑扑、脏兮兮的，看不清原来的面容。要不是她那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极是灵动，中年骑士都不能确定她是个姑娘。 约拿站在芬芙儿边上稍前的位置，不管发生什么意外，他都能用最快速度挡在芬芙儿面前，保护她。他们两个人身边像是有特殊的气场，其他人轻易融不进去。 总之，不可能是他要找的人。中年骑士心里已经打消疑虑，却还是例行询问：“你们是什么人？怎么在魔兽森林里？” 约拿正要说明芬芙儿的身份，只要回到三色堇帝国骑士团的驻地，他们就彻底安全了。可芬芙儿突然扯住约拿的袖子，怯怯道：“我们是来森林里采草药的。” 约拿本不是机敏的人，可经历这许多危险，他还是知道变通的。 约拿微垂着头，对领头的中年骑士道：“大人，我是住在森林边上的猎户，家里余粮不多，带着妻子出来挖草药。” 中年骑士没有多想，靠近边境的猎户，为了避税有些的确会住到魔兽森林里。中年骑士看约拿挺直的背脊，说道：“附近的城市都有在招兵，你可以去试试看。不说发大财，养家糊口总不是难事。” 中年骑士说完带着手下的骑兵离开了，余下芬芙儿、约拿留在原地。 等这队骑兵走远，约拿才把芬芙儿扶起来，问道：“公主殿下？”到这个时候，约拿还不明白芬芙儿为何不表明身份。 芬芙儿望着骑兵离开的方向，面上露出思考的神色，“事情不对，刚才那队骑士铠甲上镌刻着兰道家族的徽章，兰道家族的封地在西北，他们怎么会来魔兽森林？”芬芙儿又想到刚才骑士说的士兵招募，心里隐隐有了不好的预感。 约拿知道芬格帝国对三色堇帝国宣战的事，猜测道：“可能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他们来的？” 芬芙儿反驳道：“不，这不可能是父王的安排。”芬芙儿虽然没有足够的政治智慧，但她了解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如果我能从芬格帝国逃回来，不可能走普林峡谷，只可能通过魔兽森林。父王不可能对我的安危毫不关心。他就是派人在这里等我，也不可能派万里之遥、对魔兽森林毫不熟悉的兰道家族的人。” 他们的任务不像是寻找芬芙儿，更像是阻挡什么人回到三色堇帝国。 “帝都没有人不知道我母后与西本不和，父王不可能派兰道家族的人来，因为西本的王妃就出身兰道家族。”芬芙儿强行压下心底的震惊，她无法想象她像大山般可靠的父王、母后会出事。 芬芙儿望向北面，喃喃道：“帝都定是出事了。” …… 时光悠悠，距离菲尔王子出现在芬格王宫已经过去3个月了，缪斯公主在2周前就已经撒下邀请函，邀请整个帝国有名的贵族参加芬格王宫的宴会。不言而喻，她是要公布菲尔王子的身份。 没有人能想到，菲尔·芬格初次出现在芬格帝国帝都的社交场合，就是从名不经传的佣兵变成历史悠久的布莱克家族的公爵，他再次在宴会上出现，又会成为帝国的王子，王座合法的继承人。 在不久后的将来，菲尔·芬格甚至会成为芬格帝国新的王。 看现在的老国王时醒时不醒的模样，这天已经可以预见了。 菲尔·芬格作为王子出场的第一场宴会有多重要，无需多言，就是寻常贵族家的夫人小姐都担心收不到缪斯公主的邀请函，连魔法岛都有派人参加这场宴会。 宴会前天晚上，因为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终于答应出任帝国的财政大臣，缪斯公主心情大好，主动晃悠来了艾斯的宫殿，找他喝酒。 艾斯在芬格王宫待了许多天，与缪斯公主也熟稔了不少。不得不说，相对这个时代大多数的贵族少女，缪斯公主是少有的有见识、聪慧的女郎，与她交谈也是件相当愉快的事。 缪斯公主亲手给艾斯斟酒，说道：“尤金妮亚给你求情了，只要你好好配合，这件事情结束后，我不会要你性命。” 艾斯也不是瞎子，对缪斯公主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事他多少猜到些。艾斯完全没有想到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会给他求情，还是在这个时候提出的。 缪斯公主总是要顾忌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心情的。 艾斯喝了点酒，也随意了许多，“还是尤金妮亚堂姐对我好啊。” 缪斯公主似笑非笑地看了他眼，好好的跟他解释清楚了，“尤金妮亚是为了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早年因为我的缘故，布莱克家族失去了继承人。这件事是老布莱克公爵夫人心里的结，你的出现让她好受许多，所以尤金妮亚感谢你。你可不要想多。” “我可不敢。”艾斯随意笑笑，把杯里的酒饮尽了。 缪斯公主又想给艾斯斟酒，却被艾斯拦住了，艾斯让站在他们边上的比尔负责倒酒。 艾斯、缪斯公主又说了会话，各自打太极，最后谁也没捞到便宜。两个人都只觉得头疼，不知道是酒喝多了，还是对方太难缠了。 最后还是缪斯公主主动结束了话题，“艾斯，我并不是说笑的。也不用等所有事情结束，只要明天的宴会顺利，我就以父王的名义赐予你封地。若我登基或者找到芬格家族其他的继承人，就是为了彰显仁慈，我也会让你功成身退，平安离开的。” 不过艾斯、缪斯公主都清楚，缪斯公主的“平安离开”，只是离开芬格王宫，他此生都不会被允许离开芬格帝国。 艾斯胡乱应着，并不把缪斯公主的话放在心上，“唱红脸的是你，唱白脸的也是你。” 第147章 魔法岛使者雅各布 这是初秋。 野草的尖端有点点发黄, 天气不再那么闷热，夜晚的风甚至有些冰凉。但这抵挡不了贵族少女、夫人们穿上抹胸长礼服裙，露出光洁的肩头和背部大片雪白的肌肤，坦然地面对那些或惊艳或艳羡的目光。 芬格王宫里正在举办盛大的宴会。 隔着很远, 人们就能听到舞厅里芬格帝国各个地方的方言, 说整个帝国的所有贵族都到了这里也不为过。 无数的香槟、白葡萄酒、红葡萄酒被侍从摆放成鬼脸花的造型。这种寻常的野花开遍了芬格王宫所有的宫殿, 它们不如何名贵, 但蕴含无穷生机。 琼恩·奥斯汀是前段时间给艾斯上礼仪课的奥斯汀子爵夫人的长子, 他曾经跟随芬格帝国的外交大臣在三色堇帝国待过几年, 他兴致勃勃地在宴会上发表他的想法, “我认为三色堇帝国不是不可战胜的, 他们外头看起来的确花团锦簇, 但他们内里比我们想象的要混乱得多。” “路德维希四世还没有老呢，但三色堇帝国的西本王子已经25岁了，要是等他的父王老死, 他得60岁以后才能坐上王位。”路德维希四世是四级剑士，活到80岁、90岁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琼恩·奥斯汀可不觉得一个极具野心的男人能耐心等到那个时候。 琼恩·奥斯汀寻找各种机会在掌握实权的贵族面前说出他的想法，“三色堇帝国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就是没有我们, 科奥瑟王族也会发生内乱。我在三色堇帝国生活过, 他们的平民完全被控制了起来，封地上的领主可以随意决定他们的生死, 有些古老的家族还享有少女的初夜权。” 有贵族夫人用羽扇挡住嘴巴, 忍不住笑了起来。 部分帝国的权贵对琼恩·奥斯汀天真的想法大感无奈, 哪怕琼恩·奥斯汀不停歇地侃侃而谈，“我们的装备比三色堇帝国精良数倍, 骑士团的数量也不少于他们，我们还有三色堇帝国没有的东西——民心。”这也无法掩盖芬格帝国靠自己还远远不是三色堇帝国对手的事实。 还有人把目光投向舞厅最中间、今天宴会上最意外的来客身上。 虽然早有人猜测菲尔王子初次露面的宴会魔法岛会来人，但这幕真的在人们眼前上演的时候，所有人又觉得不可思议。 有个灰色长发的年轻人站在缪斯公主、艾斯的身边，他不同于宴会里的其他人身着华服，他穿着非常朴素的灰色长袍，身上没有半点饰物。 他身上最具有辨识度的就是他浅灰色的长发，以及同样呈现灰色的眼眸，芬格帝国的贵族大多是红发，还有少数家族是黑发，如芬格家族、布莱克家族。这样的发色眸色在芬格帝国是很少见的，在年轻人初次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就有不少人猜测他来自魔法岛。 缪斯公主、菲尔王子大半时间陪伴在灰色长发年轻人身边，也证实了这点。 灰色长发的魔法岛使者眉宇间是淡淡的疏离，哪怕缪斯公主巧笑倩兮，不断说着有趣的话，都没有得到他的客套。来自魔法岛的使者只是默默地望着宴会的角落，双眼淡漠。 艾斯不由想到，魔法岛出身的魔法师会不会都是如此，性格古怪，不通人情世俗。不过想到比尔，艾斯又默默地打消了这个猜测。 对于今天可能发生的各种情况缪斯公主已经与艾斯预演了无数次，只有来自魔法岛的使者或者缪斯公主把话题引向他，艾斯才会回答。 虽然魔法岛的使者看起来比艾斯更不期待这场宴会，稍微有点眼力见的人都能从他脸上看出他觉得这场宴会浪费时间。可他并不抗拒与缪斯公主、艾斯交流，尤其是艾斯。 这会儿，他们就聊到魔兽森林的事。 “那可是段黑暗的岁月。”艾斯道：“隔几天，最长不超过一个月，就会有城池因为兽潮覆灭。那个时候可不像现在，有我们这样强大的帝国，平民苦不堪言，贵族也是朝不保夕。直到芬格帝国历前229年，大陆上所有的城池都签署了停战协议，他们决定先共同除去大陆的毒瘤。” “菲尔王子觉得当时贵族们的做法对吗？”灰色长发的年轻人看着艾斯，说话的声音冷淡。 艾斯垂下睫毛，淡淡道：“说不上错，亘古以来，魔兽、人类的血债说上几天几夜都说不完，可那样的做法还是有违天和了。” 那个时候魔兽森林的大小是现在的两倍不止。连绵不绝的森林遮天蔽日，每头强大魔兽的名字夜里都能止住小孩的哭啼。人类面对的局面不仅是资源被掠夺，还有种族存亡的危机。 是魔法岛站了出来。 魔法岛统帅了数十个骑士团，还有大陆几乎所有的魔导士，他们在魔兽森林放了至少20个禁咒，硬生生地烧毁了三分之二的森林。 在这期间，死去的高级、低级魔兽数不胜数，大量的魔兽被烧死、烤焦。 以致后面数月魔兽森林附近的农户不用耕种，每日里只管吃腌制好的魔兽肉就够了。 同时，因为魔兽的栖息地——魔兽森林的面积大面积减少，高级魔兽伤亡惨重，魔兽不得不收缩地盘，往魔兽森林的中心退去。 直到现在，魔兽森林里魔兽的数量都不及巅峰时期的十分之一。 魔兽已经无法对人类造成伤害了，可上苍也没有让人类好过。 天下大旱。 普林山脉西面持续了整整19年的战乱，直到亚历山大一世横空而出，建立三色堇帝国，人们才勉强安居下来。 可惜数年后，亚历山大一世死于一场毒杀。 而科奥瑟家族的人追求权欲的冲动像是刻在骨子里的，每次新王、老王交替的时候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普林山脉东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处处都是饥荒，大贵族们连骑士团都供养不起，更别说发动战争了。那个时候的芬格帝国就如同现在的混乱之领，人命是最不值钱的东西，再大的势力覆灭也只是顷刻的事情。 足足等了200年，普林山脉东面最大的商会芬格商会才得以使用金钱、粮食购买不少势力手中的土地，又雇佣刺客、佣兵统一了东边大陆，建立了芬格帝国。 实在说不上是死在兽潮里的人类多，还是死在内乱里的人类多。 艾斯又与魔法岛的使者又聊了些学术上的东西，不说魔法岛使者逐渐改变了对待艾斯的态度，就是艾斯，也被对方渊博的学识折服。 在艾斯邀请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跳开场舞的时候，他仍然在想着他们刚才的谈话。艾斯不得不承认，魔法岛盛名之下，的确不凡。 “菲尔王子可以不用这么拘束。”在艾斯从舞池离开，又与魔法岛使者谈论魔法岛上是如何用针线帮忙缝合伤口的，魔法岛使者主动道：“菲尔王子称呼我雅各布就好。” 芬格帝国需要魔法岛的人完成契约，艾斯自然不会拒绝雅各布伸过来的友善的手。 艾斯道：“那雅各布，你也不用叫我菲尔王子，叫我菲尔吧。” 艾斯、雅各布这边正说着话，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不大的争辩声，但鉴于艾斯、雅各布超凡的听力，这些话还是一字不差地传到他们耳朵里，“哦，杰克，为什么连你都这样，我们应该为平民争取更多的权利，每个人生来都是平等的。” 缪斯公主今天带艾斯认识了不少人。哪怕不看过去，艾斯就能认出这个声音，奥斯汀子爵家的琼恩·奥斯汀。 琼恩·奥斯汀边上的是杰克·马丁，他出生马丁家族，是马丁伯爵大人、上任财政大臣的老来子，这会儿他还在丧期，身上穿得极其朴素。 杰克·马丁人缘不错，与琼恩·奥斯汀也熟悉，所以哪怕他刚刚继承了老马丁伯爵的爵位，已经伯爵大人了。琼恩·奥斯汀对他还是与往常同样，没有用敬称。 这会儿，杰克·马丁正在劝告琼恩·奥斯汀，“宴会上没有人想聊战争。我们需要休息，比如琼恩，你是不是追求某位伯爵小姐失败了？你在花园里向她求婚，她拒绝你了？我相信，你讲讲这些事情，会有一堆人围住你的。” 琼恩·奥斯汀窘迫得连脸都红透了，“杰克，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 杰克·马丁是财政大臣的独子，想要赚钱肯定不能忽视情报的重要性。但琼恩·奥斯汀没有想到，杰克·马丁连他与伯爵小姐的事都知道，他可谁也没说。 “因为贵族小姐们需要把你的追求当作她们的资本。”杰克·马丁还没有想好要不要把实话告诉琼恩·奥斯汀，就有人突然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杰克·马丁转过头去，当即吓了一跳，站在他们面前的赫然是雅各布，雅各布身后是万般无奈的艾斯。看起来，艾斯也不知道雅各布为何突然去找琼恩·奥斯汀了。 雅各布的话直截了当，“关于你那套人人平等的言论，你是怎么想到的？” 琼恩·奥斯汀呆愣了会儿，直到杰克·马丁用力捏了下他的手臂，他才回过神来。 琼恩·奥斯汀就是不认得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也不会不认得自己帝国的王子，他结结巴巴道：“我，我想，每个人都有父母、亲人，我们长得也都差不多，都有同样的喜怒哀乐，其实并没有什么差别。” 琼恩·奥斯汀在心底懊恼不已。 好不容易，他与魔法岛的使者搭上话，菲尔王子也在边上看着他，他却不能完整表达心里的想法，只能下意识地说出些非常浅显的东西。 雅各布倒是没有对他的浅薄感到生气或者不满，只是冷冷地问：“你应该是个贵族，怎么会想到给平民争取权益。他们拥有的多了，其实你就拥有的少了。” “我不是说阶层不应该存在，我的意思是，我们可以给平民更多的机会。平民愚昧，他们不知道他们是去了什么，但我们知道。”琼恩·奥斯汀道：“我不是说贵族不应该存在，我是说可以给平民更多的机会。 琼恩·奥斯汀听到雅各布的问话，才反应过来，他可能给家族闯下了大祸。他怎么能在魔法岛使者、菲尔王子面前说这些？ 琼恩·奥斯汀之前都在三色堇帝国，奥斯汀子爵鞭长莫及，没怎么教导他，在使馆里他的身份又极其尊贵，轻易不会有人反驳他。这才刚回芬格帝国，又多是与好友在一起，大家也都是玩笑着，觉得他异想天开罢了。 可是，若每个人都生来平等，菲尔王子将来凭什么坐上王座？ 琼恩·奥斯汀想到这里，只觉得后背汗涔涔的。 在这片大陆上，血缘的意义高于一切。 艾斯倒没有关注琼恩·奥斯汀，他对杰克·马丁的反应感到有趣。 杰克·马丁非常明显地避开了艾斯的目光，或许用“匆忙、狼狈地躲开”更恰当。 这不是艾斯与杰克·马丁初次见面。 巴塞洛缪王子在三色堇帝国暴露身份后，杰克·马丁曾与光明魔导士来找过巴塞洛缪王子，他是巴塞洛缪王子为数不多的好友之一。 在进入魔兽森林前，艾斯与杰克·马丁还交谈过，更别提共同赶路的那段时间了。 不过艾斯没有把杰克·马丁心虚的模样放在心上，他只要跟缪斯公主提一句，缪斯公主就会把这件事办得妥妥当当的。 在做对手的时候，缪斯公主很难缠，但在做盟友的时候，她又非常可靠。 倒是雅各布，他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看向艾斯，“菲尔怎么看待帝国臣子说的话？” 缪斯公主这时在舞池里，艾斯对着雅各布也不怎么拘束，“历史的转变总是发生在不经意的时候。数千年前， 鸡奸罪还要被放在火架上烤，魔法岛也只是少许人避难的地方，又有谁能知道现在魔法岛能超脱两大帝国，成为这片大陆所有魔法师心中的圣地。 在很久以前，人类除了贵族，只有奴隶，连平民都没有。我们又怎么能知道数千年以后的帝国会是什么样的。可能芬格帝国也会烟消云散，没有任何史书会记载我们，这片大陆会变得如同奥斯汀先生所说的。” 雅各布眼神里有诧异一闪而过。 雅各布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不通世故，不然魔法岛也不会派他来芬格帝国了。雅各布只是觉得缪斯公主与他想象中的菲尔王子无需他过于费心。 雅各布以为他会见到个心底阴暗的私生子，对老国王、巴塞洛缪王子死亡幸灾乐祸的家伙；又或者是个胆小鬼，缪斯公主手上的牵线木偶。 不过现在，雅各布认为还会有其它可能。 雅各布指了指舞厅外面黑魆魆的花园，问道：“菲尔，单独聊聊吗？” 第148章 星盘：血缘鉴定 艾斯摸了摸脖子上的星辰吊坠, 去找缪斯公主了。 雅各布静静地听艾斯把缪斯公主刚才在舞池里发生的事事无巨细地汇报给缪斯公主，“我看到杰克·马丁了，他是巴塞洛缪王子的好友吧。他的朋友琼恩·奥斯汀带来了些有意思的想法，我们说了会话。雅各布想约我出去聊聊。” 雅各布：…… 缪斯公主闻弦知雅意, 她让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陪伴杰克·马丁, 看看他有没有什么“新奇”的发现, 又对雅各布说：“使者大人, 要我们一起去花园聊聊吗？” 雅各布道：“我本来打算与菲尔单独说话的。” 缪斯公主责怪地看了艾斯一眼, 像他是个调皮的小男孩, “外面天太暗了, 菲尔怕黑, 我得陪着他。” 雅各布、艾斯：…… 雅各布没有再坚持, 那样就显得特意了，而且缪斯公主的野心路人皆知，她必然会防备艾斯的。在缪斯公主还手握芬格帝国大权的时候, 雅各布轻易不会得罪她。 雅各布与缪斯公主、艾斯一起去了芬格王宫的花园，就在舞厅的外面。这里向来是情侣幽会的好地方, 艾斯他们的到来惊扰了好几对莺莺燕燕，不断有贵族少女、年轻的骑士笑闹着从花丛中跑出来, 有的头发上、礼服上还沾着树叶、枯草。 他们见到缪斯公主、艾斯、雅各布, 也没有惧怕的, 只是笑着朝他们行礼，又返回宴会去了。 缪斯公主领着艾斯、雅各布通过长长的栈道, 往花园边的湖水中央走去。湖水中央有个凉亭, 那里四周不能藏人, 是谈话的好地方。 到了凉亭里，艾斯、缪斯公主、雅各布分别坐下, 艾斯坐在缪斯公主边上，雅各布坐在另一边。 雅各布完全不知道委婉，直接道：“缪斯公主，想来您已经知晓我为何从魔法岛赶来芬格帝国的帝都。魔法岛必须确定我们的约定还是有效的。” 同时，雅各布的眼睛望着艾斯。 雅各布原以为艾斯对他们的约定一无所知，没想到艾斯了然地朝他笑，“缪斯王姐都已经告诉我了。” 雅各布心下做出判断，虽然艾斯、缪斯公主的立场注定他们天然敌对，但他们相互间的关系比他想象得好不少。 这也可能是芬格王室放出的烟雾弹？ 可能缪斯公主早已知道艾斯的存在，他们只是表面装作不熟悉的样子，引人上钩？雅各布决定继续观察。 雅各布的态度非常自然，像是他说的话并不会对芬格王室姐弟的情谊造成影响，“那就好。” 雅各布的腰间别着个精致的钱袋子，艾斯原以为那是个饰品，没想到雅各布把钱袋子取下，打开，从里面取出个星盘模样的东西。 “原本契约应该是国王陛下与魔法岛岛主签订的，但国王陛下还昏迷不醒，岛主也不能离开魔法岛。”雅各布道：“岛主已经把他要执行的任务写在星盘上，你只要签订属于你的这份契约就行。” 雅各布的话是对艾斯说的。 艾斯用眼角的余光望向缪斯公主，缪斯公主的脸色有些苍白，但因为抹了胭脂的缘故，并不明显。雅各布专注地看着艾斯，似乎没有发现缪斯公主的异常。 雅各布转动了下星盘，在他与艾斯、缪斯公主的中间浮现出金色的、用古魔法语写的契约，大意是—— 芬格帝国将派出十二支骑士团支援魔法岛，包括黄金狮子骑士团和骑士团的团长金狮剑圣，还有几支芬格帝国赫赫有名的骑士团。作为回报，魔法岛岛主会用灵魂起誓，只要魔法岛存在，三色堇帝国的铁骑就不能踏过普林山脉，到达芬格帝国的国土。 缪斯公主跟艾斯说的契约的确与此相差无几。 但是，艾斯担心地看了眼缪斯公主，缪斯公主的眼神里有艾斯不能理解的惧意。 缪斯公主看着雅各布手上的星盘，轻声道：“我可以代替菲尔与你签订契约。” “不行。”雅各布拒绝得很坚定，也非常不近人情，“缪斯公主，我们需要签订契约的是芬格帝国未来的君王。请饶恕我的冒犯，无论您在芬格帝国的地位有多么尊贵，您都无法代表帝国跟我们签订契约。” 艾斯坐得距离缪斯公主极近，他无意识地碰到缪斯公主的手，缪斯公主的手很冰凉。 这次初次，艾斯对缪斯公主的处境产生怜惜，在父王时日无多、唯一的兄弟又不靠谱的情况下，她凭借自己，撑起偌大的帝国。 对于太聪明太强势的女人，男人很难会产生同情。 艾斯初次想起，缪斯公主表现得再强势，她也只是个二十几岁的女郎，还没有修炼到家呢。 缪斯公主另只手紧紧地握住亭子长椅上的扶手。 雅各布又把目光转向艾斯，“菲尔，你可能不认识这个星盘，这是芬格帝国初代陛下建国后前往魔法岛用的星盘。” 艾斯诧异地看向星盘。他的确没有想到这个看似平平无奇的星盘有这样的来历。 星盘只是普通石头做成，是个极其规矩的圆形，表面呈浅灰色，上面有极深的划痕，从圆心伸出去的每条线都对应特殊的符号。 艾斯不是占星师，也没有航海经历，不知道星盘上的符号有何意义。 雅各布的声音悠悠，“当年，芬格帝国的国王与三色堇帝国的国王共同抵达魔法岛，签订了友好合约，给大陆带来了800年的和平。” 当然，普林战场上越堆越多的骑士团被雅各布忽略了。艾斯、缪斯公主也没有提醒他的意思。 雅各布的声音冰凉冷硬，“两位伟大的国王同时通过星盘进行血誓。在这次，我们又要缔结伟大的和平的时候，再也没有比你们先祖用过的星盘更具有意义的东西了。” 缪斯公主难以察觉地轻轻抖了下。 “菲尔，在你刚出现的时候，因为你的出现太突然，魔法岛还担心芬格帝国找了个冒牌货。也是出于这个顾虑，我们才把星盘带来。只要你取指尖血滴在星盘上，就能证明你的身份。”雅各布的话毫不客气，可正因为他的坦荡，缪斯公主再也不能拒绝他要用星盘签订契约。 雅各布望向艾斯，他的眼眸中像是有星光闪烁，“不过菲尔，在见到你的同时，我就知道，你是天生的王者。你身上自然是身具王者的血脉的。” 艾斯终于明白，为何初初看到星盘，缪斯公主就失去了往日的镇定从容。 艾斯看向雅各布，雅各布灰色的眼睛像是能看穿人心。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动作，魔法岛的强势不可违抗，雅各布能这样平静地坐在他们面前，依靠的就是魔法岛在这片大陆上的地位，它孑然而立，又凌驾两大帝国之上。 艾斯的眼眸里却出现了别的东西，在雅各布的身后，湖水上面，金狮剑圣凌空而立。虽然他距雅各布还有段距离，但对于剑圣来说，这样的距离转瞬可至。 雅各布没有发现金狮剑圣。 芬格王宫里禁魔法阵还没有关，艾斯猜测雅各布是魔法师，禁魔法阵也大大地影响了他的感知。 艾斯这才明白，缪斯公主没有关上禁魔法阵，除了她要提防艾斯、比尔以外，又何尝不是提防魔法岛的人。 远处，有树叶沙沙沙的声音，还有更多黄金色的铠甲出现在黑夜里。 雅各布却只是平静地把星盘递给艾斯，“菲尔，只需要你的一滴鲜血，就可以验证你的身份。魔法岛与芬格帝国的契约自然就能达成了。” 慢慢的，有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逼近亭子，甚至是湖底，艾斯都怀疑下面藏了人。缪斯公主肯定还有其它计划，万一魔法岛识破了艾斯的身份，万一艾斯不顾性命、主动向魔法岛揭发芬格帝国的计划。 只是她没有告诉艾斯罢了。 艾斯手边也没有工具。他想了想，取下脖子上的星辰吊坠，他用吊坠轻轻地划破手指，伤口处出现了小小的血珠。 在缪斯公主、雅各布，还有远处金狮剑圣的目光下，艾斯把划破的手指放到星盘上空。 艾斯把手侧翻过来，血珠顺着他的手指，滴落到星盘上。 第149章 守护 艾斯感觉到了金狮剑圣的斗气, 像是十级魔兽从魔兽森林苏醒，对着雅各布露出狰狞的獠牙。 可不知道雅各布是对斗气的感应没有艾斯这么敏锐，还是有其它的倚仗，他坐在那里像芬格王宫屹立千年的塔楼, 就连他手上的星盘也纹丝未动。 周遭很安静, 连缪斯公主呼吸的声音、鲜红血珠滴落的声音都那么清晰。 血珠滴落在星盘上, 又慢慢渗入灰色古朴的星盘中。 艾斯看到雅各布抬头飞快地看了他眼。 血珠滴落后, 像是开启了星盘上蕴含的强大能量, 有阵阵的涟漪以星盘为中心向四周扩散开来, 半空中金色的古魔法语书写的契约渐渐消散。 雅各布的背后, 金狮剑圣手上的长剑就像从未出现过, 他又退回了花园尽头, 消失在了茫茫夜色里。同时，那些金色的铠甲也像从未出现过。 雅各布抬头看向艾斯，语气与往常无异, “菲尔果然是芬格家族的血脉。”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说话，艾斯甚至能听到缪斯公主激烈的心跳声。 艾斯等雅各布重新把星盘收回袋子里, 问道：“契约这是签订成功了？” 雅各布抬头望天，这两天总是有小雨, 天上也阴云密布的, “不, 用星盘签订契约可不能找看不见星星的地方。”雅各布又把目光转向缪斯公主，道：“而且, 王宫里还有禁魔法阵, 这里可签订不了魔法契约。” “我只是想验证菲尔王子的身份。”雅各布说完, 转身离开了凉亭。 艾斯、缪斯公主还坐在凉亭里，刚才的场景实在太过触目惊心, 艾斯、缪斯公主都没有精力指责雅各布的任意妄为。而且现在，芬格帝国比魔法岛更需要对方的帮助。 雅各布的声音又远远地传来，“请尊贵的公主殿下在芬格帝国的帝都找个可以观测星辰、魔法元素浓郁的地方，以便我们签订契约。” 艾斯目送雅各布重新进入舞厅，他眼角的余光又悄悄地瞄了缪斯公主一眼，长长的刘海遮住缪斯公主的眼睛，她正咬牙切齿的无声咒骂。 缪斯公主好看的面孔已经完全扭曲，甚至变得有些狰狞。再看不懂眼色的小孩，看到缪斯公主这副模样都不敢惹她。 不过很快，缪斯公主表面就恢复了平静，她问艾斯，“你怎么通过星盘上的血缘鉴定的？” 艾斯的手轻轻碰了下受伤的手指，道：“亡灵法师总是有很多珍藏，比如芬格王族的骨骸、灵魂、血液……” 缪斯公主自然以为艾斯在雅各布面前进行了偷梁换柱。 缪斯公主突然站了起来，定定地望向艾斯，艾斯很明智得不再挑衅缪斯公主，列举亡界有多少芬格家族的珍藏。 不过艾斯也不知道，他的这套说辞，缪斯公主有没有相信。 手指上还是有细微的刺痛传来。 艾斯知道，他之所以能通过星盘的血缘鉴定，不是因为亡灵法师的小收藏，而是因为他身上流着三色堇帝国科奥瑟家族的血。 黑色眼眸注视着翡翠的眼眸。 就好似800年前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君王在魔法岛通过星盘签订契约后的注视。 历史总是个轮回。 而这个大陆最耀眼的两个舞者总是属于科奥瑟家族与芬格家族的。 哪怕艾斯被缪斯公主所困，他的目光里也毫无怯弱畏惧，他望着缪斯公主，眼神坦荡磊落，“不管怎么说，今天总是我帮你通过魔法岛的审查，你不用对我这么咄咄逼人。” 缪斯公主道：“我会回报你的。”说完，她就转身离开了凉亭。 …… 舞会结束后，芬格王宫重新恢复了往日的宁静，相对白日的热闹，夜晚倒显得有些寂寥。 艾斯靠坐在软椅上，比尔正手指灵活地擦去艾斯脸上的脂粉——这是舞会前，缪斯公主贴身的侍女给艾斯抹上的。 艾斯微闭着眼睛，神色间有些疲惫。 不管是缪斯公主，还是雅各布，都不是好应付的对手。 这时，阿尔特从外面走进宫殿里。 作为芬格帝国未来的君王，帝国如今唯一的王子，艾斯的宫殿绝对符合他的身份。不过，出于艾斯的要求，也出于缪斯公主不愿冒险让其他人知道艾斯的身份，宫殿至今没有太多的侍从侍女。 感觉到阿尔特进来，艾斯睁开了眼睛。 阿尔特手上拿着芬格帝国的地图，“少爷，缪斯公主已经以国王的名义，赐予您封地。等到明天，这个消息就会向民众公布。” 艾斯示意阿尔特打开地图，他的目光落在阿尔特手指落下的地方，喃喃道：“埃菲尔行省的西面。那不是原来布莱克家族的封地吗？缪斯·芬格会把尤金妮亚·布莱克的封地收走给我？” 艾斯以为缪斯公主只是借想用他的名头。 实际上，这片土地还是会交由尤金妮亚·布莱克掌管。 “不是的。”阿尔特把手往左边移了点，“少爷，布莱克家族的封地在埃菲尔行省的东面，缪斯公主给您的是埃菲尔行省的其它地方。” 艾斯想到个不可能的地方，“你是说……普林山脉……混乱之领？？？” 比尔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来。 的确，在芬格帝国的地图上，混乱之领所在的普林山脉是属于芬格帝国的，但在三色堇帝国的地图上，混乱之领也是属于三色堇帝国的。 可真实的情况是，这块土地两大帝国都没有派兵驻守，那里依旧是小偷、强盗、杀人犯的天堂。 艾斯实在没有想到缪斯公主会出这样的“妙招”。 她的确把封地赐予艾斯了，但她肯定不会允许艾斯去她手够不着的地方，想来缪斯公主就算遵守她对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承诺，让艾斯活着，也不会允许艾斯离开芬格帝国的帝都。 缪斯公主大概是想艾斯永远待在帝国，不管是艾斯登基，让她出任摄政公主，还是她自己登基成为女王，留着艾斯陪她上演姐弟“情深”。 “不管她了。”艾斯对缪斯公主的承诺原本就没有抱太大希望，他又不可能真的永远待在芬格帝国，他问比尔，“你有机会接近魔法塔吗？” “魔法塔附近没有什么守卫。但那里的地势太平，贸然接近魔法塔很容易引起人的怀疑。”比尔发现，虽然芬格王宫没有人把侧门边上的塔楼当作禁地，但所有人都下意识地会避开那块区域。 艾斯自从知道芬格王宫的塔楼是骷髅王的魔法塔，就打起了那里的主意。 这段时间，艾斯用心地回忆尼德兰海岸骷髅王墓地里的魔法手札，这个魔法塔既然是骷髅王留给艾斯的，那艾斯定然有机会掌控它。 艾斯猜测魔法塔的秘密在它的顶端，那里是魔法塔的中枢，大多数魔法师也选择那里作为冥想的地点。可惜，缪斯公主知道艾斯是亡灵法师后，不会再给他机会让他进入魔法塔顶端一探究竟。 比尔道：“我可以寻找机会去看看。不过不能杜绝被发现的可能。” “不，把那作为我们最后的手段。”艾斯道：“在那之前，我们还有个别的机会。缪斯公主需要与魔法岛的使者签订契约，她定然会带上我。到时候离开了王宫，没有了禁魔法阵……” 还不是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 比尔道：“可是殿下，星辰石……” 艾斯又把星辰吊坠取下，把它扔到地上，刚刚他已经试过，他可以不挂着星辰吊坠，但却不能让星辰吊坠离开他的身边。 果然，掉到地上的星辰吊坠又重新飘回了艾斯身上。 同时，艾斯能感受到身上隐隐的刺痛感，这是星辰吊坠在提醒他，不要动歪脑筋。 “你不用担心这个，我已经找到办法了。”艾斯望向阿尔特、比尔，说道：“关键是我从缪斯公主身边离开后，你们怎么逃掉？” …… 这个夜格外得漫长。 缪斯公主的宫殿里，缪斯公主正在与金狮剑圣说舞会外面凉亭里发生的事。 缪斯公主道：“我很担心。魔法岛的使者现在说话都这样出尔反尔，就算我们真的能签订契约，他们又能多么尊重我们帝国。到时，三色堇帝国派出军队，他们又会不会尽心执行契约里的内容。” 缪斯公主坐在沙发上，金狮剑圣站在她的面前，“殿下，雅各布在魔法岛的身份并不普通。他如果能使用星盘签订契约，那他很有可能是占星师。” 缪斯公主大惊，“占星师？不是说占星师已经在大陆上灭绝了吗？” 金狮剑圣脸上露出了嘲讽的笑容，“公主殿下，有谁说过占星师灭绝了？” “可是那个预言。”缪斯公主感到坐立难安，她少女时期就知道的预言，简直就是芬格家族悲剧的源头，“那那个大陆最后的占星师预见的芬格家族和科奥瑟家族的预言。” 缪斯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可历史真的就像他预言的那样发生了。芬格家族每任掌权者都早早去世，父王要不是在塔楼里……也早就不在了。” “可能那的确是大陆上最后的占星师。”金狮剑圣淡淡道：“但历任魔法岛的岛主都能看到未来，他们就算不是占星师，也必然拥有占星师的部分传承。” 缪斯公主坐在那里，表情怔怔的。 金狮剑圣的声音柔和了些，“殿下，雅各布很可能是魔法岛未来的岛主。魔法岛派他来已经足够证明他们对帝国的重视了。而且用星盘签订契约，是没有人可以轻易违背的，这已经是我能想象到的最好情况了。” 缪斯公主却有些失魂落魄，她终于忍不住把脸埋在金狮剑圣的大手里，“可是，金狮，我舍不得你。雅各布说，当我们签订完契约，他就要带你和黄金狮子骑士团离开，去魔法岛。过后，再让普林峡谷的骑士团去魔法岛。” “可能……可能你永远不会回来了。”在芬格帝国老国王与魔法岛商讨契约内容的时候，缪斯公主就对此坚决反对，因为她知道，连魔法岛都对付不了的敌人很有可能会害死金狮剑圣。 可是现在，在老国王、巴塞洛缪王子相继逝去的时候，缪斯公主必须扛起帝国的重担。 她竟要亲手送她最敬爱的长辈去场必死的局。 金狮剑圣轻轻摸了摸缪斯公主的头发，“殿下，从今以后帝国就要靠您了。” “为什么，金狮，为什么你为帝国，为我牺牲这么多……”缪斯公主已经泣不成声。 “殿下，我已经活得足够久了。”金狮剑圣的目光像是看到了过往，在终年不变的王宫里，那个扎着小辫子的小女孩，笑嘻嘻地跑到他身边，希望他能偷偷带她离开王宫，因为她想溜出去玩。 “殿下，我很高兴，最后是您执掌帝国，您会是最适合这个帝国的君王。” 巴塞洛缪王子不是不好，只是公正如金狮剑圣，也是有想要偏爱的孩子的。 第150章 赛克斯：抵达龙岛 在这片广袤无边的大陆之外, 在雕刻着繁复花纹的石头宫殿、色彩斑斓的小木屋、简单搭建的草堆房子之外，还有少有人类踏足的区域，孤悬海外的岛屿。 比魔法岛更为神秘、所有吟游诗人的歌谣里都不会错过、所有传奇英雄都将会踏足的地方。那里与世隔绝，是这个位面最强大的种族出生和死亡的地方。 那里是龙族的领土。 龙岛。 赛克斯手上的长枪被他拆开折起, 用长布绑好, 别在腰边。 在无比广袤的大海里, 赛克斯虚立在半空, 他的面前, 是座极其巨大的岛屿。岛屿上笼罩着五颜六色的光幕, 站在岛屿外的人只能看到影影绰绰的群山, 极少数时候还能看到群山上面盘旋的巨大阴影。 赛克斯没有直接通过光幕。他知道, 龙岛的底下有颗海洋之心, 它支撑着整个龙岛的魔法阵，除非大海枯竭，不然其他人不可能通过这个法阵。 赛克斯的左手手上有个银色的卷轴, 这是他父亲银辉剑圣给他的。 早年，银辉剑圣在位面夹层救过一头巨龙, 作为回报，巨龙赠给银辉剑圣这个卷轴。银辉剑圣可以凭借它抵达龙岛, 得到龙族的礼物。 现在, 赛克斯带着卷轴来了。 随着赛克斯打开卷轴, 龙岛上彩色的光幕缓缓打开。 赛克斯没有犹豫，他直接穿过光幕, 到达龙岛。 沙滩上是细软的金色沙子, 远处是大片的椰子树, 更远的是连绵不绝的山峰。 赛克斯视力极好，他甚至可以看到岛屿尽头火山外的熔浆, 还有在熔浆里徜徉的红色巨龙，红色巨龙的边上是个黑色的石台，形状是凹陷的，里面放了几颗龙蛋，看不清个数。 又有头蓝色巨龙从天上飞过，它巨大的翅膀伸展开来，像是可以遮蔽日月，可在这巍峨的大山和他同样巨大的同伴边上，它完全不显得可怖。 赛克斯还没有从龙岛绚丽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就看到椰子树下走出来个银色短发、长相美丽的年轻女郎。 女郎身穿贴身的银色胸甲，露出光洁的肩膀和平坦的小腹，下身穿着相同颜色材质的皮裤，只堪堪遮住臀部，雪白修长的长腿一览无余。 赛克斯很意外，他没想到龙岛上会有这样青春靓丽的女郎。 年轻女郎也好奇地打量赛克斯。 赛克斯慢慢走到她面前，发出由衷的赞美，“如此美丽的小姐，您定然是位公主吧，被恶龙掳来这邪恶的岛屿，等待骑士救您离开。” 年轻女郎的神色有些古怪，她笑得意味深长，轻声道：“恶龙？邪恶的岛屿？” 赛克斯没有听清她说的话，又问道：“您在这里是？” 年轻女郎轻笑道：“龙族长老爱德华感应到他制作的卷轴，让我给您带路去见他。” 赛克斯面上神色不变，心里却收起玩世不恭的态度，如果魔法岛的情报没有错，爱德华应该是龙族的族长，而不是长老。 当年银辉剑圣在外面夹层救助的巨龙就是爱德华，也因此，银辉剑圣才敢放赛克斯独自来龙岛。虽然大多时候龙族对人类并不友善，但它们大多知恩，不会做背信弃义的事。 难道银辉剑圣与魔法岛不知道的时候，龙族发生了其它变故？ 有什么事情可以让龙族的族长退位，却又发生得如此悄无声息，连魔法岛都没有察觉。 赛克斯似乎无意识牵起年轻女郎的手，他好看的银色眼睛注视年轻女郎长长的睫毛，看到年轻女郎脸上飞过的红霞。 赛克斯语气温柔，“你是爱德华长老身边的人吗？在龙岛的生活定然很不习惯吧，这里几乎都是龙族。在来到龙岛前，我还不知道这里有人类存在。” 年轻女郎害羞得低下了头，“我自小就在爱德华长老身边长大。龙岛的生活的确无聊，不过爱德华长老洞穴里的财宝是最多的，倒是极好的地方。” 赛克斯心里隐隐觉得古怪，可他只当年轻女郎长年待在龙岛，不通人情世故，他说道：“你想离开龙岛吗？我会在龙岛待上段时间，离开的时候可能可以带你一起，不知道你还有没有家人在大陆上。” “大陆上已经没有我的家人了。”年轻女郎摇摇头。 赛克斯自觉触及了年轻女郎的伤心事，连忙讲了几个笑话，才把人逗得破涕为笑，并且承诺离开龙岛的时候定然会带上她。 可惜的是，年轻女郎虽然对赛克斯的问题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可直到他们走到龙族长老爱德华的洞穴，赛克斯都没有得到他想要的情报。 在年轻女郎表示前面已经不是她可以去的地方后，赛克斯只得独自走进龙族长老爱德华的洞穴。 …… 这些天天气晴朗，艾斯每日里待在芬格王宫的花园里。 因为菲尔王子妃位空悬，不少贵族老爷把他们的掌上明珠送到王宫里，当然，是用给缪斯公主作伴的名义。每日里，看着这群花枝招展的女孩，艾斯只觉得自己回到了玫瑰城堡，心情也变好了些。 如果不用看到缪斯公主的话。 艾斯看到花园边的缪斯公主，跟随她回到了寝宫。 寝宫里，艾斯坐在沙发上，缪斯公主微微俯下身，重新检查了艾斯的星辰吊坠，并告诉他，“我已经与雅各布约好了。明天晚上，在帝都近郊鬼脸山。” 艾斯懒洋洋的，不置可否。 缪斯公主却微微一笑，道：“艾斯，我知道你对我的许多决定不满意。我也可以告诉你实话，我是不可能放你离开帝都的。” “但是。”缪斯公主的手撑在沙发上，她与艾斯的距离极近，但两人毫无暧昧的气氛，“我想你已经猜到，我与尤金妮亚的关系，我不可能成婚，也不可能有自己的孩子。在巴塞洛缪去世后，事实上，芬格家族的血脉已经断绝了。” “艾斯，你就没有想过让你的孩子成为这个帝国未来的王吗？”在艾斯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缪斯公主站直了身子。 缪斯公主的模样完全不像在开玩笑。 事实上，缪斯公主不介意给艾斯点盼头，就像她说的，芬格王族在她之后已经没有嫡系血脉了。无论是谁成为这个帝国新的君王，对缪斯公主来说，都没有区别。 然而，缪斯公主对芬格帝国的感情非同一般。她还是希望能亲手培养这个帝国未来的君王，而艾斯的孩子，是最名正言顺，也是她可以安心放在身边看着长大的。 自以为留下了不可抵挡的蜜糖的缪斯公主施施然地离开了。 在缪斯公主走后，比尔端着新鲜的瓜果走到艾斯身边。 艾斯突然说道：“比尔，你觉得我拥有的东西多吗？” 比尔有些不明所以，只是道：“是的，殿下，你拥有所有人类都未曾拥有的财富。”比尔还玩笑道：“您还是帝国真正的王子。”当然，比尔指的王子可不是芬格帝国的王子。 艾斯想到刚才见到的缪斯公主志得意满的模样，道：“我们认为我们拥有很多，可能只是我们见识到的东西太少。我总是在提醒自己，不要坐井观天。” 完全不知道艾斯与缪斯公主谈话的比尔：？？？ …… 浅薄的红色第二次染上整个天空。 西面的落日发出无比耀眼的红，云朵时而像奔跑的红色骏马，时而像盘卧的巨虎，变幻莫测。艾斯与缪斯公主坐上马车，艾斯微笑着与比尔、阿尔特告别。 他们不会一起去鬼脸山。 天气愈渐寒冷，艾斯初次来到芬格王宫还是春光烂漫的春日，这会儿已经是深秋了。艾斯隐约有种预感，这将是他最后次见到这座历史悠久的王宫。 马车里，缪斯公主冷淡地说道：“不用这么不舍，签订完契约后我们还要回来呢。” 艾斯应声。 缪斯公主说完话，靠在马车的软椅上，闭目养神。她可不像艾斯，每日里有忙不完的事，就是这点功夫，她也要用来养精蓄锐的。 马车缓缓地驶离王宫，陈旧的车轮不仅扬起漫天的尘土，还将在历史里留下了不可磨灭的辙迹。 第151章 鬼脸山 缪斯公主、菲尔王子的马车缓缓从芬格王宫离开, 黄金狮子骑士团跟随在马车的两边。 今夜过后，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契约达成，皇家近卫骑士团年轻的骑士们将跟随雅各布前往大海另一边的魔法岛。为了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计划不被三色堇帝国知晓，年轻骑士的家人至今对此一无所知。 但没有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因此不满, 为了他们挚爱的帝国, 他们可以付出一切。 当长长的车队通过街道和集市, 人们大声的欢呼着, 为了美丽如太阳的缪斯公主, 为了这个帝国未来的君王——菲尔王子。人们没有畏惧、胆怯、害怕, 有的只是衣食无忧的欢愉, 有的只是对芬格王族真心的爱戴。 这就是皇家近卫骑士团誓死守护的东西。 车队穿过城墙, 也不知走了多久, 艾斯才从车窗里看到漫山遍野的鬼脸花。 入目所及，皆是白色、紫色、黄色的小花，在太阳最后丝余晖里, 染上了淡淡的红。随着太阳彻底沉入大地，鬼脸花又黯淡了起来。 缪斯公主突然睁开眼睛, 道：“到了。” 金狮剑圣亲手搀扶缪斯公主下了马车。 这日，缪斯公主穿了件浅金色的长裙, 长裙上绣了无数小狮子, 裙摆很大, 她右手握住金狮剑圣的手腕，左手拉起裙摆, 缓缓地走下马车。 艾斯跟在缪斯公主身后, 下了马车。 他们往前走了几步, 缪斯公主突然停住了脚步，她转过身, 看向距离她身后一步的金狮剑圣，道：“您就送到这里吧。” 缪斯公主越过金狮剑圣，看向他身后年轻的、穿着金色铠甲的骑士们，他们是芬格帝国最忠诚、也是最强大的战士，他们有的出身平民、历经千辛万苦才加入黄金狮子骑士团；更多的则出身贵族，从小受到最好的教育，甚至还有不少骑士是巴塞洛缪王子小时的玩伴。 可无论是谁，在得知缪斯公主与金狮剑圣的决定后，都没有退缩，没有试图离开黄金狮子骑士团，也没有与他们的家人联系，以期逃避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命运。 在光荣时，他们与此相伴；在落幕时，他们依旧同行。 他们只是默默地留下书信，告诉他们年迈的父母、他们新婚的妻子、他们嗷嗷待哺的孩子，他们是如此的热爱这个帝国。无论前路如何，生死如何，他们都无怨无悔。 他们希望，他们的家人也以他们为傲。 缪斯公主的眼睛里噙着泪，“你们就送到这里吧。” 金狮剑圣望向缪斯公主，平静地说：“莫要小女儿作态。” 缪斯公主轻笑一声，可转眼间，她的脸上又染上了不可抑制的悲意。 缪斯公主面前的这些骑士，他们大多是红发，这是普林山脉以东贵族的标志，她送了这么多贵族子弟去了未知的战场，将来她还要送更多贵族、普通人前往。缪斯公主可以想象，帝国未来会有多少的舆论冲涌向她，只要稍稍不慎，她就会被人民愤怒的海浪淹没。 可是她别无选择，他们所有人都别无选择。 缪斯公主望着这些年轻的面庞，朗声道：“我知道，你们也知道，我们今天为何会站在这里。因为我们不够强大，我们必须做出牺牲。” 缪斯公主的声音有些哽咽，但很快，她又变得坚强起来，“我们可能在未来、在某个陌生的地方，再次相遇，我们更可能永远不会再见。但是，现在，我，缪斯·芬格，我可以对你们作出承诺，你们的牺牲不会白费，我会尽我所能，使这个帝国变得更加强大，让我们的后代更有尊严、更平等地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所有年轻的骑士都单膝跪在地上，他们的声音传遍山谷，传向更遥远的地方，“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缪斯公主在上，吾将永远为帝国的荣耀而战。” …… 在永不停歇的呐喊声中，缪斯公主与艾斯渐渐走远，所有人都静静地伫立在那里，目送他们登上山谷，消失在无穷无尽的鬼脸花之间。 艾斯走在缪斯公主的身边，他以为她会哭泣，在背对着金狮剑圣以及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后，她会忍不住流泪。 可是没有。 缪斯公主连日的疲惫似乎消失不见了，在她的脸上，只有不尽的坚毅。 缪斯公主注意到艾斯的目光，冷冷道：“你在看什么？” 艾斯轻笑道，“没什么，我只是在想，他们都知道我是个冒牌货？不然刚才怎么会说‘缪斯公主在上’，明明我才是芬格帝国的储君。” 缪斯公主声音依旧冷淡，“因为他们知道，你永远不会登基，能带领这个帝国走向新的未来的人，只可能是我。” 黄金狮子骑士团常年驻扎在芬格王宫，虽然他们不清楚艾斯的身份，但他们不可能不知道缪斯公主对艾斯的防备，更不可能把希望放在他身上。 艾斯挑挑眉，道：“我倒不这么觉得。今天，我可没把握糊弄雅各布，那可是初代芬格帝国君王用过的星盘，而且这次不仅仅是血脉鉴定，还要签订契约。” “我自有办法。”缪斯公主道：“就算我的计划失败，我也相信你随机应变的能力。” 艾斯对此不置可否。 缪斯公主没有理他，而是往左拐，走上了条小道。 艾斯微怔，问道：“我们不是上山吗？你现在要去哪里？” 缪斯公主淡淡道：“我们来早了，还没有到与魔法岛使者约定的时间。”艾斯抬头望望天，的确，这会儿星光稀疏，用星盘契约成功的可能性会大打折扣。 缪斯公主道：“我带你去见个人。” …… 艾斯与缪斯公主走到山谷的某个山洞前，有轻轻的脚步声从山洞里传来，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穿着纯白色的紧身长裙出现在他们面前。 艾斯松了口气，对着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道：“缪斯公主殿下郑重其事的，我还以为她要带我见谁。”说话的时候，艾斯脸上还带着惬意的笑容。 然后，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身后的人让艾斯的笑容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卡尔·凯撒坐在木制的轮椅上，腿上盖着厚厚的毯子，脸色很是苍白，他就那么推着轮椅，跟着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出现在山洞口。 艾斯的眼中有道嗜血的光闪过，他看着卡尔·凯撒，问道：“你的腿怎么了？” 艾斯没有问卡尔·凯撒为何会出现在这里，毫无疑问，他现在的行为不是他自己决定的。但让艾斯愤怒的是，卡尔·凯撒既没有出色的武技，又不会魔法，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想抓他轻而易举，怎么会把他弄成这副样子。 卡尔·凯撒与艾斯相识已久，他又向来擅长察言观色，很快就猜到艾斯的想法，他主动解释道：“不是她们的错。最近天气变化得厉害，我腿上使不上劲，不想完全成为废人，只得坐上这个。” 艾斯转头看向缪斯公主，道：“为什么把他带来这里？” 艾斯这会儿对缪斯公主已经完全没有同情心了，只觉得她很是恶毒。卡尔·凯撒的身体有多不好，除了他自己，没有人比艾斯更清楚，灵魂上的伤注定他永远不可能拥有健康的身体，他自身的免疫系统极差，大多普通人不会得的病，他都有可能得，稍微重些的风寒，就能要走他的命。 卡尔·凯撒能活到现在，除了凯撒商会太有钱，几乎是靠艾斯用亡灵魔法吊着。 缪斯公主完全没有宽慰艾斯的心思，直接道：“我看你对王宫里的两个属下也不怎么重视，只得把你在布莱克庄园的朋友请了过来，要不是诺欧·格林本身实力不错，格林家族的封地距离这里有些远，你今天见到的可不仅仅是他。” 艾斯翡翠般的眼眸染上猩红，他直直地盯着缪斯公主。 缪斯公主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她似乎看到了魔兽森林沉睡的十级魔兽乍然苏醒，正对入侵它领地的生物展现狰狞的獠牙。 很快，缪斯公主就勉强恢复了镇定，她对自己刚才的后退感到极其不快。明明她已经是九级剑士了，艾斯却是个被星辰石束缚的魔法师。 缪斯公主再定睛望去，艾斯眼中的血红已经消失不见，只有她自己胸腔里的心脏还蹦蹦地跳个不停。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出来打圆场，“艾斯学者，我相信您已经了解了我们的处境，我们这样的举动也只是迫不得已。卡尔·凯撒先生有非常出色的商业才华，在这件事情了结后，我会让他成为我的副手，让他可以尽情施展才华。” “呵。”艾斯冷笑道：“这么说，卡尔的自由你们也要限制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静静道：“抱歉，艾斯学者，但我们不能冒任何风险。” 艾斯转身离开，“你应该说抱歉的人不是我。”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磁性的声音在艾斯背后响起，“艾斯学者，您应该知道这个契约对缪斯、对芬格帝国有多重要，如果您不好好配合缪斯，给魔法岛的使者大人带去误解，甚至给缪斯带来伤害。不仅仅是卡尔·凯撒，芬格王宫里的阿尔特、比尔，在三色堇帝国你所有的朋友、亲人，我都不会放过。” 艾斯距离山洞的距离已远，他看着站在山洞口的缪斯公主，更里面的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卡尔·凯撒，他说道：“你尽可以试试看。” 他的声音犹如亡界降临现世的巫妖，带着无尽的荒芜与死意。 第152章 星盘：签订契约 鬼脸山距离芬格帝国帝都不远, 是三座相邻的高山，它们相互环绕着，围成个圆形，中间的谷地开满了鬼脸花。 在盈盈的星光下, 白色的花瓣犹如蝴蝶的翅膀, 像是要飞上半山似的。 艾斯、缪斯公主沉默地走在山路上, 快到山顶的时候, 有阵风轻轻吹起, 有白色的花瓣飘到缪斯公主身边, 缪斯公主顺手把它拿在手里。 洁白的花瓣上带着点点的紫色与黄色, 缪斯公主看着手上的花瓣, 突然道：“菲尔, 你知道这三座山为何叫作鬼脸山吗？” 艾斯没有说话。 缪斯公主并不在意，自言自语道：“鬼脸山的历史已经很悠久了，就是世代居住在芬格帝国帝都的人家大多都不知道, 是先有的这漫山的鬼脸花，还是这座山先叫作鬼脸山。” 艾斯突然道：“芬格王族这数百年培植鬼脸花没少花精力吧。” 缪斯公主静静地看着艾斯。 艾斯又道：“在我刚刚开始学习亡灵魔法的时候, 就有亡灵告诉我，要小心大片的鬼脸花。从数百年前, 芬格帝国就用鬼脸花做饵, 勾引亡灵法师在这里修炼, 再把他们带走。如果我现在走到山谷里，可能还会看见魔法塔的地基。” “其实千年前亡灵法师并不像现在这么少, 很多地方甚至留有巫妖的传说。”艾斯、缪斯公主漫步在大片的花田里, “不过现在巫妖也不敢来现世了, 他们怕你们哪怕用一个骑士团陪葬都要灭杀他们。” 很久以前，巫妖英格索尔就告诉艾斯, 除非必要，他们轻易不会去现世。 风吹过山谷，无数的花瓣在空中打着旋。这个场景唯美而又浪漫，在花海中的人谈论的话题却非常的血腥和黑暗。 艾斯静静地说：“我本来以为这只是世人的偏见，觉得亡灵法师邪恶、黑暗，所以芬格帝国人才如此嫉恶如仇。但当我真的踏上这片土地的时候，我却发现，这并不是我想象中的狭隘的民族，甚至有不少人对彼端充满敬畏。手上沾满鲜血、浸染黑暗的只有你们，芬格帝国的王族。” 缪斯公主问道：“你是什么时候发现的？” “在看到芬格王宫魔法塔之后。”艾斯道：“在我刚刚学习亡灵魔法的时候，我看过本魔法手札，讲述骷髅王的魔法塔的，我曾经想要去寻找那个魔法塔。但因为我当时年纪尚幼，魔法塔又在芬格帝国，我只能无奈放弃了。 我知道那个魔法塔的上面有个祭坛。 我本来还没有想到，直到有次比尔恰巧接近魔法塔，告诉我他在那里感受到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排序与某个小死灵海很像。我才反应过来，就算是骷髅王留下的魔法塔，经过这数千年的光阴，魔法元素的浓度也不可能这么凝实。” “除非有巫妖常年在那里修炼。”艾斯突然停住，没有继续说，好一会儿后，他才淡淡道：“又或者你们在那里用亡灵法师或者巫妖献祭。” 缪斯公主倒没有反驳，她很平静地说：“我们也想要活下去。我们尝试过许多办法，但除了最纯粹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没有任何手段可以暂缓芬格家族男性继承人灵魂上的伤。” 艾斯道：“如果有人的生命必须建立在其他人的痛苦之上，那么他们就是不应该存在的。” “或许吧。芬格家族真正的血脉已经断绝了。我虽然是父王的女儿，但芬格家族的女孩从来不会验证占星师的预言，可能是因为芬格家族的女儿不可能成为这个帝国的统治者，而那个预言，真正诅咒的只是这个帝国的君王。”缪斯公主道：“也因此，父王还在世的时候，他曾经对我说过，哪怕我再有才华，巴塞洛缪再不适合这个位置，他也不会立我为王储。他不希望我承受那样的痛苦。” 缪斯公主看向艾斯的目光充满了懊悔，“如果那个时候我就知道你是亡灵法师那该有多好，那样我就不应亲眼看着父王、巴塞洛缪饮下魅香酒了。” 可那样，艾斯将要面临的东西也不言而喻了。 “可是缪斯王姐，那都已经是过去的事了。”艾斯丝毫没有愤怒的表情，对缪斯公主也换回了平常的称呼。 缪斯公主正疑惑着，她就看到花海的尽头，漫天的星光下，雅各布穿着玄色的魔法袍，上面用金丝线绣着华丽的花纹，用秘银镌刻了袖珍的魔法阵，灰色的长发飘洒在脑后，他的眼眸像星辰般莫测，又带着亡界的死寂。 雅各布手上的星盘不断地闪烁，像是与天上的星辰交相辉映，他已经在鬼脸山的山顶等他们了。 …… 哪怕是被星辰石束缚了对魔法元素的使用，艾斯都能感觉到周围魔法元素的异样，天蓝色的是水元素，它们从云层里、从湖水里汇聚到他们的左边；橙红色的是火元素，它们从矿石里迸发出来，燃烧在他们右边。 青色的是风元素，它们从四面八方而来，盘旋在他们上空；褐色的是土元素，它们来自他们脚下的土地，无穷无尽。 这些元素多是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可因为这里种植了大片的鬼脸花，也有不少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混杂其中。 这是很少见的，暗黑属性和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达成了平衡，就像亡界永夜城主府，艾斯、阿诺德将军和巫妖英格索尔共同建造的后院，就与现在鬼脸山上的魔法元素排序相似。 雅各布手上古朴的星盘上发出了灰蒙蒙的光，星盘上不断地有古魔法语倾泻而出，一个又一个金灿灿的字符出现在艾斯、雅各布和缪斯公主的四周，它们悬浮在空中，不断地转着圈，看起来极有灵性。 当所有的古魔法语都出现的时候，雅各布突然抬头，对着艾斯、缪斯公主的方向神秘一笑。 缪斯公主还没有反应过来，艾斯却猛然看向天空。 无尽的夜幕里，无论是多少亿万光年外的星辰都散发着柔和的光，它们安安静静地待在属于它们的位置，可在星盘在雅各布手上旋转起来的时候，这些星辰竟也跟着星盘旋转起来！ 刹那间斗转星移。 天地奇观。 “吾将在星辰的见证下，以魔法岛岛主茨瓦尔的名义，与芬格帝国菲尔·芬格签订契约，魔法岛将会尽其所能护佑芬格帝国，直到普林山脉倒塌，魔法岛被大海淹没。” 雅各布用古魔法语缓缓地说出契约，他手上又比了个神秘的手势，然后从他眉心飞出一滴红色的鲜血，滴落到星盘上。 原本灰蒙蒙的星盘上染上了血色，那星盘像是有自己意识似的，又慢悠悠地转到艾斯的面前，同时，那些金色的古魔法语变得奇大，它们转着圈把艾斯包围了起来。 雅各布、缪斯公主都看不清艾斯的身影了。 缪斯公主极力瞧着金色字符里艾斯若隐若现的身影，雅各布以为她担心艾斯的安全，虽然他从未做过宽慰人的事，但他还是尽力说道：“不用担心，菲尔的身体有些孱弱，所以这个契约的时间会比较长。” 缪斯公主的睫毛慢慢垂下，她说道：“我知道，可还是避免不了担心。” 雅各布还待说话，却突然感觉到鬼脸山的谷底有异常的魔法元素波动，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突然大盛，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要打破此地光明属性、暗黑属性魔法元素的平衡。 雅各布眉头微蹙，因为担心有人干扰签订契约，山顶除了他、艾斯、缪斯公主，完全没有其他人，山脚下的人就算感觉到了这里有异样，轻易也是不敢进来看的。 雅各布道：“你待在这里，不要动，也不要干扰菲尔。”他说完，就犹如一阵烟地消失在了原地，然后很快就出现在了半山腰，再之后，缪斯公主就看不见他了。 雅各布的动作完全违背了人们对魔法师的认知，他速度快得连许多骑士都比不上。 缪斯公主却没有表现出丝毫新奇，在雅各布离开后，她就径直走进了金灿灿的古魔法语搭建的虚幻的光幕中。 …… 金色的古魔法语绕着圈把艾斯和星盘围绕在里面。 缪斯公主走进后，看到的第一个场景就是艾斯手上拿着星盘，他似乎在研究上面的字符。 缪斯公主问道：“你在做什么？” 艾斯道：“这个星盘的历史比我想象得还要悠久，是比现有的魔法札记记载的时间还要久远的东西。我稍微研究了下，有了些感悟。” 缪斯公主道：“那可真是了不起的收获。” 事实上，如今魔法师和骑士远不如数千年前强大，最主要的原因是在漫长的时光的长河里，魔法师和骑士的传承都有中断，尤其是千年前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初，不少剑圣和魔导士的陨落，使许多珍贵的咒语、武技都消失了。 现在，任何古代魔法师、古代骑士的手札被发现，都能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更何况，艾斯手上拿的是在古时都极为不凡的星盘，缪斯公主又了解艾斯，艾斯不是无的放矢的人，他说颇有感悟，定是大有收获。 缪斯公主走到艾斯身边，艾斯自动把位置让了开来。 艾斯知道，缪斯公主想她来签订这个契约。 艾斯问道：“雅各布被你支开了？” “嗯。”缪斯公主望着手上的星盘，她的眼中出现了迷醉的神色，这次她会以帝国掌权者的身份为芬格帝国签订契约。 这次第一次，却不会是最后一次。 她的父王希望她可以成为无忧无虑的小公主，可是老国王不知道，野心这种东西，是根植在所有人类内心深处的欲望，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逃不出名为权利的恶魔之爪。 艾斯慢慢离开古魔法语环绕的金色光圈，哪怕这些字符似乎对他恋恋不舍，它们拉扯他的衣角，想要阻挡他的步伐，但它们最终还是环绕在了星盘附近。 …… 艾斯小心地避开鬼脸花，半躺在草地上，他时而仰望星空，时而转身去看那些金灿灿的古魔法语。微风徐来，艾斯竟觉得这山上前所未有的宁静。 直到那个如同轻烟般的身影离开谷底，向山上袭来。 是雅各布。 艾斯回头看了看金灿灿的字符，缪斯公主完全没有签订完契约的意思，虽然艾斯不清楚缪斯公主是用什么东西拖住了雅各布，但很明显，她的计谋没有完全成功。 哦，倒霉的公主，艾斯默默地想。 第153章 三色堇斗气 鬼脸山, 山洞。 有点点的星光从山洞口照射到山洞的里面。原本山洞里就够昏暗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还站在山洞口眺望不远处的山峰，遮住了小半个山洞。 卡尔·凯撒可不像艾斯，有那么好的夜视能力, 这会儿更是什么也看不见了。可他喋喋不休的抱怨, 在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淬了毒的匕首面前, 又什么都不是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怔怔地看向山顶的方向, 她的目光里混杂着关心、忧虑, 还有隐藏不住的焦心。 突然, 山洞里奇怪的声响拽回了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注意力,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恨恨道：“你烦不烦？”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以为卡尔·凯撒又作出什么幺蛾子了, 她说着话, 不耐烦地往山洞里走去， 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才走了没几步，看到了卡尔·凯撒的模样, 她就小跑起来。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跑到卡尔·凯撒的轮椅边上，蹲到地上, 看着他，不知所措道：“你怎么了？” 卡尔·凯撒的手抓着右边胸口的衣服, 他额头上的青筋清晰可见, 就这么会儿功夫, 就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珠。他整个人像只虾蜷缩了起来，看起来极其痛苦。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不小心碰到了卡尔·凯撒的手, 极其冰凉, 她喃喃道：“你怎么了？” 卡尔·凯撒已经完全没有力气回答她了, 他好像回到了很多年前，三色堇帝国南海边上的尼德兰村庄被亡灵丹尼尔撕裂的时候。 …… 在看到雅各布离开山谷的时候, 艾斯的心里转过无数念头，可又被艾斯依次按压下了。想要收拾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不难，想要阻止两大帝国的战争却不容易。 战争这种事情，伤害的永远不是发动战争的权贵，而是两个帝国的平民。 艾斯无意逞一时之气，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也因此，雅各布在半山就遇上了艾斯。 雅各布平静的表情在看到拦在他面前的艾斯的时候，闪过一丝讶异，他的声音还是僵硬的，像是机器人，“我以为你不会这么快完成契约。” “可能要让你刮目相看了。”艾斯笑笑，道：“我快突破四级剑士了。” “应该是的。”星辰石只能限制艾斯使用魔法，不会对他的武力值造成影响，雅各布作为魔法岛岛主的学生，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很快就判断出艾斯的武技水平，“你的实力很不错。” 艾斯腼腆地笑了笑，在他这个年纪，不管诺欧，还是赛克斯都已经突破七级了，三级实在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实力。只是雅各布以为艾斯出身芬格家族，先天孱弱，才勉为夸赞的。 雅各布突然问道：“星盘呢？我得带回魔法岛复命。” 艾斯道：“缪斯王姐想看看，在她那儿呢，我看你这么久不回来，就先下来找你。” 雅各布不疑有他。 在雅各布看来，不管是缪斯公主还是艾斯签订契约对魔法岛都没有影响。最开始，雅各布要鉴定艾斯的血缘也只是担心芬格帝国找来个冒牌货。因为某些原因，魔法岛并不希望两大帝国近期发生剧烈的动荡，就算是有，他们也希望政变来得平缓些。 而且，这个契约是以菲尔·芬格的名义签订的，星盘自然会指引星辰找到契约的主人，缪斯公主硬要插手，契约的力量会反噬到她和菲尔·芬格两个人身上，那才叫得不偿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在足够强大的魔法契约面前，雅各布不用担心任何阴谋诡计。 所以，当艾斯与雅各布并肩慢悠悠地走在铺满鬼脸花的山路上的时候，雅各布也没有怀疑什么。 这还是第一次，艾斯有机会与雅各布单独相处，艾斯像是不经意地瞄了眼山谷，他问道：“山谷里有什么吗？” 雅各布道：“你不知道吗？” 艾斯摇摇头。 雅各布虽然有心眼，但跟缪斯公主、艾斯相比还是远远不如的，并且他对艾斯有些好感，很快就直言相告，“我在谷底找到了魔法种子。” 艾斯有些疑惑，“嗯？” 雅各布解释道：“你知道魔法泉水吧？” 艾斯点点头，他当然知道，对魔法师来说，魔力用尽是大忌，但在不得不把魔力用尽后，手边要是有魔法泉水，只用小小的一杯，魔法师的魔力就能恢复鼎盛时期。 但就像这个世界上所有的好东西，魔法泉水也来自魔法岛。 雅各布道：“魔法岛有湖泉水，就是魔法泉水，每隔百年里面就会生出魔法果实，寻常人吃了它，有魔法天赋的人，会成为九级魔法师；没有魔法天赋的人，会成为九级剑士。九级的魔法师、骑士吃了它，则会瞬间突破圣阶。” 艾斯闻弦知雅意，“缪斯王姐？” 雅各布道：“是的，去年非常凑巧的，魔法岛得了两颗双生的魔法果实。当时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分别派了西本王子、缪斯公主出使，我们作为礼物，送给了他们。” 可不管三色堇帝国还是芬格帝国都没有这个消息。艾斯眉头微皱，他不知道两国的国王都把魔法果实赐给了出使的人，还是西本王子、缪斯公主不约而同地瞒下了这个秘密。 雅各布对此并不在意，继续道：“不过，就是魔法岛的魔法泉水里也只有一朵魔法花。” 艾斯惊讶道：“那这颗魔法种子？” 雅各布郑重道：“是的，这颗魔法种子好好培育，百年后也会开花结果。魔法岛很早前就有猜测，魔法花不可能只有那一株，但我们从未找到其它魔法花、魔法种子的踪迹，没有想到，芬格帝国就就收藏了一颗。” “魔法种子只能在魔法泉水的滋润下发芽，菲尔，缪斯公主把它交出来是对的。”雅各布话说得刻板，但能听出真诚，“你放心，我回到魔法岛后，会如实告诉岛主的。我们也会好好待金狮剑圣、黄金狮子骑士团的。” 艾斯、雅各布即将走上山顶，因为地势的原因，艾斯比雅各布先看到山顶的场景，古魔法语的金色字符比先前小了不少，可缪斯公主明显还在契约中。 艾斯在心里对着缪斯公主默默翻了个白眼。 艾斯突然转过身去，看向雅各布，“既然你对我这么真诚，那我也要把我最大的秘密分享给你。” 这是艾斯第一次站得离雅各布那么近，他甚至能数清雅各布灰色的眼睫毛，艾斯微微地笑了，他的嘴唇犹如被玫瑰花渍过的，“其实我不是菲尔·布莱克，也不是菲尔·芬格。” 雅各布的面部表情依旧平板，像是没有消化艾斯说的话。 他们两个就站在那里，完全没有动作，像变成了雕塑。 …… 艾斯、缪斯公主并肩站在山麓上，他们目送雅各布离开，又目送雅各布和金狮剑圣带领黄金狮子骑士团穿过蜿蜒的山道，彻底消失在黑幕中。 缪斯公主淡淡道：“你跟魔法岛的使者说了什么？” 艾斯转过头看了眼缪斯公主，又转回视线，东边的天空已经渐渐亮了起来，他们不可能回芬格王宫过夜了。 雅各布离开前有说，魔法岛会重新考虑对缪斯公主的支持。 原本魔法岛只打算支持缪斯公主成为摄政公主，但如果菲尔·芬格的情况太过复杂，他本人完全无心国事，魔法岛可能会支持缪斯公主成为女王。 艾斯也不知怎么的，雅各布认定菲尔·芬格是老国王的血脉，可能是星盘的血脉鉴定比人话更可靠，不管艾斯怎么说，雅各布都认为他的判断没有错。 这真让艾斯哭笑不得。 最后雅各布自认为解读出了艾斯话里的意思，缪斯·芬格想成为女王，菲尔·芬格又无心王位，他们魔法岛何必要做这个恶人。 雅各布心里有了决定，自然会说出来，安缪斯公主的心。 彼时，缪斯公主没有什么表现，但在雅各布离开后，就若有若无地试探起了艾斯。缪斯公主喜欢艾斯的聪明，他总能在危机关头帮助她；可她又恼恨艾斯的聪明，让局面总不在他的掌控中。 艾斯道：“雅各布跟我上山的时候，你们的契约还没有签订完成，我总得说话绊住他。” 缪斯公主道：“你说了什么？” 艾斯缓缓道：“真相。” 狮头做的手柄瞬间出现在缪斯公主的右手上，长鞭犹如毒蛇盘旋在缪斯公主的脚边，她往艾斯的方向走了一步，一字一顿地说：“我警告过你。” 艾斯摊摊手：“这对你明明是好事。” 缪斯公主道：“我不会再让你离开芬格王宫了。” “可如果我不想回去了怎么办？”艾斯问道。 缪斯公主最终还是撕下了他们之间虚伪的面具，她冷声道：“这可由不得你。”她正想去抓艾斯，艾斯直接面对着她往后退去。 “你？！”缪斯公主大惊，就算是亡灵法师也不可能有这样的速度。 缪斯公主看到艾斯胸口的星辰吊坠碎成两瓣，掉落到地上，她看到艾斯的身后出现三道极其明亮的光柱，光柱分别是白色、金色、紫色。 艾斯竟然在这个时候，突破成为了四级剑士，打破了星辰石的封印，觉醒了斗气。 艾斯右手的大拇指扣住无名指和小拇指，他的食指和中指上散发着白色的光，他看着他的手指喃喃道：“原来这就是斗气。” 艾斯手指上的光又从白色变成了金色，最后变成了紫色。 黑暗的天空出现了种罕见的彩虹，它只有三种颜色，也是白色、金色、紫色。 只有一种天赋斗气觉醒时会产生这样的异象。 那种斗气属于大陆最尊贵的两个家族之一，他们的历史比芬格家族还要悠久，他们被称为这个大陆最正统的王族，也是芬格家族这800年来最强大的敌人。 整个鬼脸山的鬼脸花飘洒了起来，它们像是找到了它们的同类。 三色堇呈白、金、紫三色，因其状若鬼脸，又被称为鬼脸花。也有种说法，鬼脸花是芬格帝国人对三色堇帝国国花的蔑称。 缪斯公主不可置信地看着艾斯，“三色堇斗气？！！” 第154章 你的马甲？ 有个瞬间, 缪斯公主甚至没有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直到天上的彩虹异象消失，鬼脸山上的鬼脸花还围绕在艾斯身边。鬼脸花其实有很多种类，鬼脸山上最多的是浅黄色与黑色相交的，但围绕在艾斯身边的鬼脸花都是紫、白、金相交的, 都是三色堇。 缪斯公主觉得大脑一阵晕眩。 她究竟做了什么？！ 她竟然让三色堇帝国的王族——科奥瑟家族的人假扮芬格帝国的王储, 要是刚才艾斯·诺依曼代替她签订契约, 她会把帝国推向何等可怕的境地？！ 缪斯公主手上金色的长鞭犹如金线蛇般迅速地挥向艾斯, 艾斯的身形像是游鱼以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往边上一滑, 躲过了缪斯公主的攻击。 缪斯公主身形剧烈地晃动, 不知道她是愤怒, 还是恐惧, 更可能是两者都有, 她看着艾斯，问道：“艾斯·诺依曼，不, 你到底是谁？” 艾斯依旧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与缪斯公主让他扮演芬格帝国的王储时, 艾斯那个时候的表情毫无差别，“我就是艾斯·诺依曼, 缪斯公主, 我还能是谁？” 缪斯公主终于明白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担忧, 不管是面对布莱克公爵的身份，还是面对芬格帝国王储的身份都宠辱不惊的人, 又哪里是那样轻易可以掌控的。 可惜她明白得太晚了。 “你来芬格帝国, 假扮我们帝国的王子有什么目的？”缪斯公主厉声道。 缪斯公主知道, 这个时候主动权已经不在她手上了。但是，这段时间, 因为缪斯公主根本就没有想过放艾斯出宫，芬格帝国的大事小事都没有瞒着他，不仅是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合作，还有芬格帝国骑士团的分布，各位大臣的履历。 再者，若是今日她出了什么意外，金狮剑圣又与黄金狮子骑士团去了魔法岛，艾斯只要回到芬格王宫，就可以名正言顺地登基。 就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还活着，她也决计无法阻挡艾斯了。 想到这些，缪斯公主有些不寒而栗。 艾斯淡淡的，“缪斯公主殿下莫不是忘了，是您亲自邀请我去王宫，拿着那条长鞭‘要求’我成为芬格帝国的王储的。” “是我愚蠢。那么艾斯学者，不，我应该称呼你为艾斯殿下吧。芬格家族子嗣稀薄，科奥瑟家族也没有好到哪里去，看你的年纪，你的父亲只可能是路德维希四世或安德烈亚斯亲王。”就连艾斯也不得不佩服缪斯公主的心理素质，还没有过多久，缪斯公主就冷静了下来，还能反推艾斯的身世。 缪斯公主推测道：“你的父亲不太可能是安德烈亚斯亲王。传言安德烈亚斯亲王是极其忠贞之人，在玛丽公主的母妃过世后，再也没有近过女色。而且玛丽公主不是个好的领主继承人，在安德烈亚斯亲王的领地上，也甚少有人拥护她。玛丽公主无心权势，如果你真的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的儿子，他不大可能不接你回去。” 艾斯轻笑，没有否认缪斯公主的推测。 缪斯公主嗤笑了一声，笑声里充满了对自己的嘲弄，“我究竟在做什么？把帝国的王子培养成了自己帝国的继承人。路德维希四世应该会很高兴，很快，你就能收复普林山脉以东的土地。这样，你会在几个王子里脱颖而出。到时候，他只要立你为继承人，这片大陆就统一了。” 艾斯倒不介意让缪斯公主多在痛苦、懊悔里沉浸会儿，不过看着别人伤痛欲绝也不是有意思的事，艾斯道：“可惜魔法岛不会同意的。” 缪斯公主疑惑地看着他，“为什么？” 艾斯笑了笑，道：“你怎么还不明白？魔法岛愿意与芬格帝国签订契约，不是因为你送了帝国的骑士团给他们，而是他们不希望大陆统一啊。” 刹那间，缪斯公主的脸色变得异常苍白。 艾斯毫不在意地往她心上戳刀子，“快一千年了，你觉得魔法岛凭什么凌驾于两大帝国之上？就是因为我们两相残杀，我们都需要魔法岛的援助，都不敢得罪他们。无论哪方得到魔法岛的支持，哪方就可以成为这片大陆的霸主。” “可大陆统一了，对魔法岛有什么好处？除了这汪洋大海，还有什么可以保护魔法岛？魔法岛上的确有不出世的强者，也有许多珍惜物种，可不管是魔法师的实验材料，还是剑圣的武器材料，哪个不是两大帝国每年供奉上的。那个小小的岛屿连自给自足都做不到。”艾斯无情地撕开了事实的真相。 “他们甚至不需要占领两大帝国，我们自己每年就屁颠屁颠地把这片土地上最珍贵的果实、最罕见的材料献给他们。又因为魔法岛声名在外，不管是魔法师，还是剑士，那些最有天赋的年轻人，哪个不是早早地前往魔法岛。”在艾斯看来，魔法岛的做法才是最聪明的，以大公无私的名义、堂而皇之地成为两大帝国的吸血虫，“魔法岛上能有多少土著居民，靠他们自己，他们早就灭绝了。” “等到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统一了，魔法岛又能得什么好。到时候，新生的、史无前例强大的帝国只会把矛头对上魔法岛。卧榻之下，又岂能容他人安睡？！”艾斯斩钉截铁道。 山巅之上，缪斯公主的身影甚至有些摇摇欲坠，她轻声道：“你是说，不用金狮剑圣离开芬格帝国，我不送那么多骑士团过去，魔法岛也不会看着三色堇帝国打过普林山脉吗？你不用再挑拨离间了。” 可惜山上的风太大，很快就淹没了缪斯公主的话。 大约在缪斯公主心里，她也是相信艾斯的话的。 可是她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老国王与巴塞洛缪王子时日无多，当计划定下后，老国王彻底放下了手上的权利，他告诉他最爱的女儿，“缪斯，这个帝国只能依靠你了。” 偌大个帝国只能靠她来决策，因为事关芬格家族隐藏最深的秘密，她甚至连能心腹的大臣都不能说，她只能看着芬芙儿公主亲手把魅香酒递给她最重要的、也是最爱的两个人。她还得成全她慈悲的王弟，不着痕迹地放芬芙儿公主离开王宫。 可她亲爱的王弟却没有想过，他的王姐，他的帝国，稍有不慎，就会落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缪斯公主心里就算明白，她又哪里敢冒险赌上芬格家族数百年的荣誉，赌上这个帝国去尝试。 艾斯道：“所有的王朝都有它既定的命运，你又何必强行给它逆天改命。” “你不明白。”缪斯公主想这么说，她想说艾斯不是出身王族，不可能明白她从小肩负的责任。 可很快，缪斯公主就想起来了，艾斯真正的姓氏应该是科奥瑟，他的的确确是大陆另个帝国的王子。 “或许吧。我是不明白。”艾斯道。 艾斯可从未把哪个帝国的命运背负在肩上。 “你要杀我吗？”缪斯公主道。星辰石破碎后，艾斯的魔法也不再受控制了，在这个遍布鬼脸花的地方，缪斯公主未必是艾斯的对手。 “不。”艾斯道：“杀了你，芬格帝国必然会产生新的王，运气不好来个野心家，到时候和西本那个傻缺磕上了，才是把这个大陆的人当作玩笑。而且，魔法岛的计划未明，这个时候，两大帝国不宜再经历大的变动了。” 在艾斯看来，缪斯公主罪不至死，她到目前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帝国，也没有造成什么实际的损失。虽然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数次威胁艾斯，但现下恢复了自由，艾斯也不太把她们放在眼里。 不管是缪斯公主，还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艾斯都对她们足够了解。 到时芬格帝国换上其他人掌权，不管雄才大略，还是极其愚蠢，对艾斯、对魔法岛、对两大帝国，都会比她们还要麻烦。 至于艾斯自己坐上这个位置？ 看过两大帝国王族的命运，不管是科奥瑟家族生生世世爱而不得，还是芬格家族永受灵魂撕裂之痛，大多男性继承人英年早逝。艾斯自诩正常人，并不想挑战这个。 “那么，再见了。”艾斯话已经说完，转身，正欲潇洒地离开。 突然，有道金色的斗气伴随着狮吼声出现在他身后，还有缪斯公主的声音，“可惜我不放心你。” 缪斯公主看着金色的狮子咆哮着击中艾斯的后背，艾斯像失去了线的风筝掉下了悬崖。 缪斯公主梦呓似的喃喃道：“你这么聪明，只要你活着，这个帝国就会成为你的囊中之物。” 最后这击，为了出其不意，又为了威力足够大，缪斯公主用尽了全身的斗气。 不仅如此，缪斯公主的鼻子、嘴巴里开始往外冒出涓涓的鲜血，她这样彻底透支身体，甚至会影响灵魂。 最后，缪斯公主仰面躺倒在草地上，像个被玩坏了的破娃娃，她能感受到识海里灵魂犹如被撕裂的疼痛，她恍惚理解了父王和巴塞洛缪王子以前的经历。 这种痛苦会永远伴宿她，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她淡淡地想，她最后还是没有逃脱芬格家族的命运。 …… 雅各布、金狮剑圣、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们都已经离开，鬼脸山除了缪斯公主、艾斯、留在山底的芬格王宫的侍卫，还有在山洞里的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卡尔·凯撒。 卡尔·凯撒手肘撑在轮椅的扶手上，整个人的重量都压在上面，他的喘息声还很急促，脸上却没有了之前的痛苦之色。 刚才不知道发生了何事，斗转星移，连山洞里都突然星光大盛。 卡尔·凯撒却像是被人迎面打了一拳，整个人蜷缩在轮椅上，神色痛苦至极。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都担心卡尔·凯撒死在这里，她要如何向艾斯交代了。还好，卡尔·凯撒比她想象中的坚强，还是抗住了。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虽然陪着卡尔·凯撒，但也注意到雅各布下山带金狮剑圣、黄金狮子骑士团离开鬼脸山，她自是以为缪斯公主与她的计划执行得很完美。 可没有想到，没有过去多久，她就在山洞里看到缪斯公主的金狮斗气。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实体化的金狮需要缪斯公主花费全身的斗气，这是缪斯公主生死关头用来保命的底牌。 山顶上除了缪斯公主，只有艾斯，而艾斯，是她亲手从布莱克庄园送到芬格帝国帝都的。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感到有股凉气从她脚心蹿了上来。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想上山，如果艾斯已经死了，她就烧了他的尸身，泄心头之火；如果艾斯还活着，她就杀了他，为缪斯公主报仇。 如果她都做不到，她们至少可以死在一起。 可现在，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还有件事要做，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把匕首从剑鞘里拔出来，走向卡尔·凯撒，她的声音毫无起伏，“不要怪我。你去亡界找艾斯·诺依曼说吧，说他为何不在意你的生命。” 卡尔·凯撒的脸色依旧苍白，他看向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的眼神却异常平静。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把匕首放到卡尔·凯撒的脖颈上，正要划下，就听到他说，“小堂姐，你真的要杀我吗？”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瞳孔微缩，她只觉得这个叫声有些熟悉，就又听到卡尔·凯撒说：“你不记得了吗？我很小的时候，我还去过布莱克庄园，那个时候伯父去打猎了，家里只有你和老布莱克公爵夫人，我才3岁多点，你就要带我去骑马。” “其实我本来的名字叫作菲尔·布莱克。”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用匕首抵住卡尔·凯撒的手，另只手把卡尔·凯撒的手掌翻转开来，上面有个小小的黑点，像是蜡烛灼烧的痕迹，“这件事太久了。我都已经忘了。” “我本来以为让艾斯扮演我原来的身份是万无一失的，担心我忘记了什么，还让他去亡界找老布莱克公爵的亡灵，结果等你们去了帝都，在布莱克庄园的马场，我才想起来，我小时候去过那里。如果我早点告诉艾斯，他可能就不会引起你的怀疑了。不是他连累我，是我害他陷入这样的境地的。小堂姐，你真的要杀我吗？” 淬了毒的匕首掉落在山洞的地上。 第155章 离开芬格 芬格王宫。 金狮剑圣跟着艾斯、缪斯公主去鬼脸山后, 芬格王宫里已经没有人可以挟制阿尔特了。再加上黄金狮子骑士团离开，新来的骑士团还没有彻底熟悉芬格王宫，阿尔特、比尔尽管废了番功夫，还是摆脱了缪斯公主派来监视他们的眼线。 比尔想从侧门离开王宫, 被阿尔特拦住了, “你干什么？” 之前他们就商量过, 这天早上有新的骑士团进入王宫, 他们直接扮作侍卫从正门离开, 即使危险, 成功率却大。再者, 禁魔法阵的范围只到芬格王宫正门门口, 只要他们踏出王宫, 比尔就可以召唤骷髅大军，阿尔特想象不出，还有什么能拦住他们。 比尔望向芬格王宫的塔楼, 那是王宫里最高的建筑，“我必须去趟骷髅王的魔法塔。” 阿尔特眉头紧蹙, 压低声音厉声道：“你疯了？！” 比尔挥开阿尔特拽住他的手，“我没疯, 我是巫妖。骷髅王魔法塔里的东西伤不到我。骷髅王的图书馆被殿下继承了, 魔法手札里有记录骷髅王魔法塔里的东西, 那是骷髅王明言留给殿下的。殿下不可能再来芬格王宫，难道要我把骷髅王魔法塔里的东西留给缪斯·芬格？！” 想到这些日子缪斯公主让他做的端茶递水的活, 比尔就好气。 在魔法岛, 他是魔法学徒, 整日里就是照顾魔导士，好不容易逃出魔法岛了, 还没有自由几年，他又被艾斯抓住了，继续给永夜城城主当管家。 可不管魔法岛的魔导士，还是艾斯，都是凭借自己的实力碾压的比尔，可是，缪斯公主？ 她凭什么？！就凭她出身芬格王族，好运从魔法岛得了魔法果实吗？！ 比尔最看不顺眼的就是这些天生高高在上的贵族，“把骷髅王魔法塔的东西留给她，我才疯了呢！魔法塔里还有足以禁锢巫妖的祭坛，我得把它毁了，亡界的所有生物未来都是要拥护殿下为王的，他们都是殿下的子民，我们不能把这样的杀器留给敌人。” 也不知道阿尔特是被比尔这副眦睚必报的嘴脸弄得没脾气，还是比尔说的“骷髅王魔法塔的东西理应属于艾斯的”戳中了阿尔特的心，阿尔特没再拦着比尔，“我给你放风，但不要在魔法塔里待太久，到时候我可没有把握带你离开。” 芬格王宫现下没有剑圣，魔导士们同样受禁魔法阵影响，他们的存在已经超脱了王权，这时已经搬离了芬格王宫，去了帝都郊外的魔法塔里。阿尔特自己想离开不难，可要是他们耽搁得太久，引来大批骑士，他并无把握保住比尔。 比尔完全没有跟阿尔特客套，他知道，只要他还是艾斯的“仆人”，阿尔特就会尽他所能地保护他。 呵，愚蠢的骑士精神。 …… 阿尔特、比尔是在鬼脸山山底找到艾斯的，各种颜色的鬼脸花飘散在半空中，艾斯盘膝坐在山谷中间冥想，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浓郁得有如实质，阿尔特甚至不敢靠得太近，除了亡灵法师，生者是不适合沾染太多亡者的气息的。 比尔看到艾斯，朝他屈膝行礼，“恭喜殿下成为八级亡灵法师。” 艾斯的眼睛慢慢睁开，他的眼眸不似往常锋芒毕露，而是极其圆融内敛的。比尔清楚，这是艾斯可以完美收敛了他的气息，艾斯已经开始研究光明属性、暗黑属性魔法元素的本质了。 这是普通魔法师与魔导士的区别。 在亡界，这则是普通骷髅与巫妖的区别。 艾斯朝他微微颔首，站了起来，阿尔特、比尔这才发现，艾斯后背的衣服上有个大窟窿。大破洞里露出紧实的、白瓷般的皮肤，幸运的是，上面丝毫伤痕也无。 阿尔特关切道：“少爷，出什么事了吗？” 比尔凉凉地说：“殿下怎么弄得这么狼狈？”他又环顾了下四周，“缪斯·芬格不会还在附近吧？” “缪斯公主受了伤，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带她离开了。”艾斯淡淡地说，“我没事，免得缪斯公主把我的事嚷嚷得世人皆知。我怀疑，她私底下跟西本王子有联系。” 艾斯皱了皱眉头，想起这件事他就觉得烦心。 每年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都会派使者前往魔法岛，三色堇帝国因为西本王子年纪最大，又是先王后所出，路德维希四世向来是派他的，芬格帝国自然是缪斯公主。 这两个诡计多端的人早早认识，商讨的定然不是大陆和平，再有雅各布讲的魔法果实的事，艾斯不得不怀疑，他们两个私下早已联手。 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不到万不得已艾斯不想与西本王子正面冲突，除了三色堇帝国内政已经足够混乱，他不想参合储位之争。还有，当年卡洛琳夫人宁愿去巴特索登村庄，都不愿意嫁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艾斯想，卡洛琳夫人也不会期望他做三色堇帝国的君王的。 最重要的是，诺欧很早已向西本王子效忠了。 艾斯不想诺欧为难，因此，他连自己身具科奥瑟家族血脉的事都没有告诉诺欧，他更不想诺欧在忠诚与友情间做出抉择。他们早已不是初遇时的少年，艾斯的背后站着整个亡界，诺欧也是格林家族的领主，肩负着路易斯安那行省行省的命运。 可是，历史的推手又哪里会理会人类微小的愿望，名利、欲望、权势终究会把人类推向与他们理想背道而驰的地方，终至不可回头。 比尔饶有兴趣道：“缪斯·芬格会把殿下的事告诉西本王子？” 艾斯道：“她以为我死了就不会。这对她，对芬格帝国又不是光彩的事。我们有的信息还太少了，得确定三色堇帝国现在的局势才好判断。” 比尔环顾了下四周，问道：“怎么有卡尔·凯撒的气息？” 卡尔·凯撒作为艾斯最重要的合作伙伴，身边自然是有艾斯派去的骷髅士兵保护的。在必要的时候，通常是卡尔·凯撒病得不行的时候，骷髅士兵们还会关上亡界的大门，让卡尔·凯撒的灵魂继续留在他残破的身躯里。 比尔是巫妖，很轻易的就发现了这里有永夜城骷髅士兵出现过的痕迹。 艾斯想到之前他见到卡尔·凯撒的模样，不快道：“不用管他。他在做什么事情，他自己清楚。” 卡尔·凯撒可不是他们初遇时的少年，更不是艾斯的手下，艾斯对他并无责任，“是好是赖，都是他自己选择的路，由他去吧。” 比尔看着艾斯背后破掉的衣服，“这么说，这个是缪斯·芬格给殿下留的？殿下就这么放她离开、放虎归山了？” 艾斯道：“在用星盘契约的时候，她就受了伤，又为了绝杀我，透支了身体。我在山底下都能感受到她魂火受损，就像卡尔·凯撒在骷髅王墓穴里遭受的。这样的伤害是不可逆的，活着对她而言，才是真正的痛苦。” “再说，她又如何称得上老虎。”艾斯的声音带着调侃，在山谷里远远传开。 “走吧，我们离开芬格帝国。” …… 龙岛，银龙爱德华的洞穴。 赛克斯面前的银龙盘卧在洞穴里，它的身下是数不尽的金币，有三色堇帝国铸造的，也有芬格帝国铸造，还有时间更久远的、赛克斯看不出来历的金币，这些金币堆得有一人多高，铺满了整个洞穴。 如果这些金币还不够让人惊讶，那么满地的红宝石、蓝宝石、绿宝石就是两大帝国的国库相加，都远远比不上。还有那些镶嵌着华美宝石的武器、用秘银镌刻了密密麻麻法阵的法袍，赛克斯打赌，就是魔法岛上的剑圣、魔导士都能为它们杀破了头。 龙族的富有超出了赛克斯的想象，但更让赛克斯想象不到的是，龙族竟是这样优雅的生物。 所有吟游诗人都不忘渲染恶龙的残暴，用来凸显宰杀恶龙的骑士的英勇；他们也会赞美正义的巨龙的强大，显得征服它们的骑士的所向披靡。 但从未有人告诉过赛克斯，巨龙是这样的高贵优雅。银色巨龙的脖颈修长，深深埋在金币、宝石里的五爪矫健有力，它的翅膀不用张开就能想象它曲线的流畅，至于那双银色的巨大眼睛，初看时可怖，看久了，又像是这世间最璀璨的宝石。 “你就是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的儿子。”爱德华的声音低沉，在山洞里回荡开来。 “是的，龙族的智慧爱德华长老。”赛克斯原本想称呼爱德华族长的，可想到进入洞穴前，银发女郎的话，他临时改了口。 银色巨龙爱德华对此并没有异议，他的情绪上也完全没有对赛克斯的称呼产生波动，“我原本答应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当他拿着我的信物来魔法岛的时候，我会让他和我的族人契约。当然，契约的前提是他能打败我的族人。” “啊？”赛克斯太过惊讶，他甚至没能收住表情。 银色巨龙爱德华修长的脖颈凑了过来，它距离赛克斯很近，它的龙须甚至要碰到赛克斯脸上，“你不知道？” 赛克斯的神色有些复杂，“父亲没有告诉我。” 已经近千年了，都没有人类能与龙族契约。 赛克斯自小生长在魔法岛，他当然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龙族天生魔武双修，它们成年就同时是魔导士和剑圣，再加上无坚不摧的鳞片，高出人类数十倍的魔法值，平常就是几位魔导士、剑圣联手，都不会是成年巨龙的对手。契约头成年的巨龙，对自身战力的提升有多大，可想而知。 银色巨龙爱德华并不关心这些，“既然你带着我的卷轴来龙岛，那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就放弃了与我族人契约的机会。我自然也会遵守承诺，你安心在这里突破圣阶吧。” 赛克斯心中虽复杂难言，但还是恭敬地向这个位面最强大的强者之一行礼，“是的，龙族的智慧爱德华长老。” 赛克斯转身，想要离开洞穴。 在赛克斯转身的时候，他胸前的吊坠在半空中划出个微小的弧线，这引起了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注意，“等下。” 赛克斯回头，愕然地看向银色巨龙爱德华。 赛克斯发现他挂在胸口的吊坠缓缓地飘起，上面发出漂亮的浅金色的光，赛克斯有些错愕，他注意到银色巨龙的表情也有些古怪，虽然他自信艾斯不会害他，但他还是心下奇怪，“这是？” “龙族的逆鳞。”银色巨龙爱德华的声音淡淡的，“龙族每过百年就会换次鳞片，可只有这枚逆鳞，会在龙族刚出生的时候替换一次。这之后，新的逆鳞会伴随龙族终生。” 赛克斯突然觉得这枚鳞片重得能把他脖子压断了。 但是，赛克斯感觉出银色巨龙爱德华对他没有杀意，想来艾斯有信心让他带着这枚逆鳞上龙岛，他得到这枚逆鳞的手段是合乎龙族规矩的。 赛克斯试探性地问：“在龙岛上我需要把这个收好吗？” 银色巨龙爱德华没有问赛克斯是怎么得到它的，“不用。它上面有我还是族长的时候施下的祝福。你有了它，可以前往龙岛的所有地方。” 赛克斯正想着回去好好逼问艾斯，怎么有这样牛逼的东西，给了他的时候还不说清楚，就又听到银色巨龙爱德华说，“不过你可不能让它看见。” 赛克斯疑惑地问：“谁？” 银色巨龙爱德华想到那抹金色的身影，平常凌冽的眼神，战斗的时候又会变得嗜血猩红，只要想到那个地狱般的场面，它就感觉自己居住数千年的山洞变得冷飕飕的。 银色巨龙爱德华不由对自己产生怀疑，明明那个人把它送上龙岛的时候，还是个萌萌的团子，怎么他养了几年，就成了个嗜血的杀神。 难道龙岛的风水有问题？ “你的这枚逆鳞真正的主人。它最近在小位面，应该不会回来。万一，你撞到它，有多远躲多远，要是被它看见你戴着这个……”银色巨龙想了想，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它要怎么和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解释地上那摊被愤怒的巨龙踩踏的肉泥，就叮嘱赛克斯，“你自求多福吧，龙岛上可没有龙能拦住它。” 第156章 第一场雪 三色堇帝国帝都郊外。 有两个年轻人出现在三色堇帝国帝都外的森林里。芬芙儿公主与约拿站在几棵大树的间隙, 粗壮的树干、浓密的树叶使得官道上的人就是定睛往这里看，也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他们的身影。 芬芙儿公主看着城墙门口排得长长的队伍，神色莫测。 约拿站在芬芙儿公主的身边，在离开帝都的时候, 他还是个腼腆的、天赋出众的青年骑士, 等到现在, 再次回到帝都, 他脸上的青涩已经消失不见, 眉宇间布满了坚毅。在这短短的不到一年的时间, 他已经达到了许多骑士终其一生都无法达到的境界。 他已经是七级骑士了。 如果约拿现在还在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 他至少是个大队长了。 这时, 约拿站在芬芙儿公主的身边, 神色却与往常无二。 约拿看芬芙儿公主转身离开，朝与帝都城门相反的方向走去，他轻声询问, “殿下，我们不回帝都吗？” 约拿、芬芙儿公主从魔兽森林回帝都的路途并不平静。 进入三色堇帝国国境不久, 芬芙儿公主、约拿就从城门口张贴的告示上得知—— 乔伊特家族——芬芙儿公主的母亲西莉亚王后的家族意图谋反，乔伊特家族所有的领地都已经被帝都收回, 乔伊特家族的族长——西莉亚王后的父亲带领骑士团出征, 死于乱战, 乔伊特家族的少族长——西莉亚王后的兄长，芬芙儿公主、亚琛王子的舅舅被帝都俘虏。 乔伊特家族出身的贵族少爷未成年的被发配去了西北, 成年的被赐死, 贵族小姐则被贬为奴隶, 已经在卖场公开拍卖了。 消息确认后，芬芙儿公主大病一场。 实际上在魔兽森林的时候, 芬芙儿公主就经常低烧，她完全是凭借毅力走回三色堇帝国的。 母族的毁灭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约拿又以为芬芙儿公主会熬不过来，在经历了那么多磨难后，她还是没有迎来彩虹，回到三色堇帝国，等待芬芙儿公主的是更加猛烈的狂风暴雨。 可芬芙儿公主告诉他，“我不相信父王会这么做。母后也不会让他这么做。还有我的弟弟，亚琛，他应该完成骑士团的试炼了，乔伊特家族就是真的做下错事，亚琛也先是科奥瑟家族的子嗣，是我父王的继承人之一。无论怎样，在亚琛成年后，父王都应该赐予他官职，让他参与朝政。不是像现在，外界半点他的消息都没有。” 约拿看着芬芙儿公主说话时平静的表情，他有种感觉，芬芙儿公主就算是爬也会爬着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出于谨慎，芬芙儿公主与约拿没有暴露身份，他们悄悄地避开所有城池，餐风露宿，终于来到了帝都的城门口。 芬芙儿公主听了约拿的话，按了按眉心，用来缓解连日来疲惫、忧心带来的头疼，她说道：“我觉得有些不对，约拿，你在帝都的时间也不短了，有看过城门口的检查像现在这么严格吗？” 不仅是进城的队伍，就连出城的人员也被排查得很严。 约拿小心翼翼道：“可能是因为芬格帝国向我们宣战，再有乔伊特家族的事。” “两大帝国相互间的间谍还少吗？就算要派也不会这个时候派来。乔伊特家族所有的骑士团都被除尽，高级骑士也尽皆陨落。”芬芙儿公主嘲讽地笑了笑，道：“我怎么觉得这些手段是用来防城内的人。他不是限制人进城，而是拿此当幌子，不让人出城呢。” 而这个时候又有什么人迫切地想离开帝都呢？ 约拿想到某种可能，轻声道：“公主是怀疑……” “除了他，还能有谁。”淡淡的女声在森林里回荡开来，“我永远不会相信父王会对母后、亚琛和我那么残忍。我必须要进城、进王宫看看。” “看看这个帝国的王座上坐的到底是谁？” …… 缪斯公主看着手上的羊皮卷，只觉自己见到了天下最不可思议的事情。 就是最荒谬、最无逻辑的戏剧都不会这么排演。 议事大厅里，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已经把桌子上的羊皮卷翻来覆去地看了十数遍。宽大的议事大厅外面是个半圆形的阳台，卡尔·凯撒穿着柔软的羊皮袄子，腿上盖着黑色的羊毛毯子，正悠闲地晒着太阳。 寻常人看了这幕，都会对自己的认知产生怀疑，到底谁才是阶下囚。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神色莫名，她犹豫地询问缪斯公主：“已经确定了？” 长桌上堆满了羊皮卷，公开的，有史官记录的老国王的行程；私密的，有老布莱克公爵的日记，所有的羊皮卷都指向一个事实—— 老国王的确有个私生子。 而且这个私生子身上同时流着芬格家族、布莱克家族的血脉。 莉莉丝·布莱克，老布莱克公爵的妹妹，是个罕见的没有遗传到布莱克家族马脸的黑发黑眸美人，青春靓丽，是布莱克庄园最娇美的鲜花。 在莉莉丝·布莱克17岁的时候，芬格帝国的国王来布莱克庄园避暑，他被这个天真烂漫的乡下少女吸引，他们共同骑马野营，度过了段非常美妙的夏日时光。 十个月后，有个遗传了他母亲黑发黑眸的小男孩在埃菲尔行省一个不知名的小村庄诞生了。 这个孩子的亲生父亲却不想承认他。 芬格帝国是个比三色堇帝国开放许多的国度，贵族老爷会在外面有许多私生子、私生女，但他们不会许诺私生子姓氏，也不会把私生子带回城堡。贵族夫人们眼不见心不烦，只当那些孩子不存在。 尽管如此，老国王还是亲自给这个孩子取名菲尔，让他随了孩子母亲的姓氏布莱克。 “我父亲应该不知道菲尔的存在。”尤金妮亚公爵小姐翻看完老布莱克的日记和书桌上有关其他人的羊皮卷，她甚至怀疑老布莱克公爵不知道莉莉丝姑姑与老国王有段情，“如果我的推测没有错的话，二十年前，莉莉丝姑姑借着游学的名义，暂时离开了布莱克庄园，生下了菲尔堂弟。 之后，莉莉丝姑姑把菲尔堂弟记在了布莱克家族远亲的名下。也就是菲尔·布莱克名义上的父亲。 莉莉丝姑姑隐瞒了这一切，在几年后嫁给了来芬格帝国经商的凯撒。凯撒是芬格帝国与三色堇帝国的混血，我父亲不允许他们在一起，她就与家族断绝了联系。 我小的时候，堂叔还带菲尔堂弟来过布莱克庄园。 现在想起来，堂叔那个时候身体就很不好了，他是怕自己哪天意外身亡，菲尔堂弟会无所依靠，他可能是想要把真相告诉我父亲。可我父亲那个时候在魔兽森林打猎，整个夏天都没有回来。 堂叔离开布莱克庄园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也不知道他先联系上的莉莉丝姑姑，还是莉莉丝姑姑在他死后找到了菲尔堂弟，又把他带去了三色堇帝国。菲尔堂弟离开芬格帝国的时候还太小，所以连他自己也不记得这段往事，只以为他是凯撒商会会长的亲生儿子。” 缪斯公主脸上毫无血色，眉宇间也有些阴郁，繁杂的政事，识海里灵魂撕裂造成的疼痛，让她变得阴晴不定，“布莱克家族的事不用跟我说。” “不管菲尔堂弟这些年的经历是什么。”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声音柔和，“有件事都是不会变的。” 如果这个时候还有谁能让缪斯公主恢复冷静，那只能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了，“缪斯，不管怎样，菲尔都是我和你的弟弟。” “我上个亲弟弟的命运可不怎么好。”缪斯公主没好气道。 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堂哥的命运同样凄惨。 即便如此，缪斯公主还是主动往议事大厅外的阳台走去。 现在还不是她走到台前的时候。 冒牌的菲尔·芬格离开了，诸神又赐予了新的菲尔·芬格。 天予弗取，必受其咎。 缪斯公主从来不是不会把握机会的人。 所有默磨难都会成为她脚下的碎石，铺就她登上巅峰的道路。 …… 当艾斯决心离开芬格帝国的时候，比尔突然道：“殿下，我们还有件礼物献给您。” 在艾斯疑惑的眼神中，比尔把背后的双手伸到前面，他的手掌心上有两颗圆溜溜的玻璃珠，但艾斯才在另个人的手上见过，所以他迅速认出了比尔手上东西的真正名称，“魔法种子？！” 比尔道：“是的，我在骷髅王的魔法塔里找到的，本来应该有三颗的，还有颗可能被芬格王室用掉了，现在只剩下两颗。我还把魔法塔顶层的祭坛毁了。可惜禁魔法阵的核心法阵太复杂，我破坏不掉。” “无事。”艾斯接过比尔手上的魔法种子，有了它，永夜称就可以批量生产魔导士、剑圣了。 比尔建议道：“我们把它放进小死灵海，百年就能成熟。小死灵海的功效不比魔法岛的魔法泉水差。” “不，我们可以把它放进死灵海。”艾斯道：“这样只要十年魔法果实就可以成熟了。” 魔法泉水的功效跟小死灵海差不多，死灵海却是比它们等级更高的存在。 死灵海对魔法果实的作用也更大。 “可是……”比尔的话还没说完，就被艾斯的低语打断了。 “我是时候该去趟死灵海了。”艾斯想到死灵海骷髅王留给他的宫殿，还有在尼德兰村庄，他答应丹尼尔照顾的鬼婴，小丹尼尔现在也应该长大了吧？ 比尔道：“我们现在回亡界吗？” “不。”艾斯对着比尔、阿尔特懒洋洋地笑道：“我们还有件事要做。在芬格帝国的事告诉了我个道理，我们在亡界的势力再强大，也要与现世建立连接。缪斯公主不是给了我一块封地，在埃菲尔行省西面，我们手上还有正式的文书。” 阿尔特提醒艾斯，“少爷，那里是混乱之领，并不属于芬格帝国。” 艾斯看着天上慢慢飘洒的雪花，这是三色堇帝国历1013年下半年两个帝国的第一场雪。 “下雪了。” “混乱之领也到了该统一的时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卡尔·凯撒（Drei·Kaiser）意译是3号是皇帝 虽然剧情犹如脱缰的野马，但文章中部分人的命运是开篇就决定的。卡尔·凯撒少年时受的伤，魂裂之痛，文章中多次提及，根本的原因却与他的出生有关。凯撒商会的会长对他的不公平、不在意，也是因此。魔法岛的人轻易地相信菲尔·布莱克的出生，就是因为缪斯、尤金妮亚随手挑的“菲尔·布莱克”，这个身份，是真正的芬格王族。 第157章 占星玩偶的正确使用方法 魔兽森林里, 艾斯、阿尔特、比尔围成个圈坐着，他们的中间是张破旧的羊皮卷，上面密密麻麻地写着混乱之领各个势力的分布。 这些资料有的来自阿尔特，威斯特法伦行省这些年对混乱之领不断地渗透, 掌握了混乱之领许多情报。更多的信息则来自永夜城, 对于所有入侵现世的行为, 阿诺德将军永远不会让艾斯有后顾之忧。 艾斯初次通过魔兽森林来芬格帝国的时候, 赛克斯击杀了名剑圣, 虽然他的身躯被混乱之领的人带走, 但他的灵魂早早的被永夜城的人收集了起来。 阿诺德将军亲手在亡界给死去的无名剑圣挑选了每块骨头, 他告诉艾斯, 最晚艾斯他们到达混乱之领的时候, 艾斯会得到个熟知混乱之领状况的新的巫妖。 艾斯：…… 混乱之领虽然鱼龙混杂，但相对两大帝国物资还是极其匮乏的，圣阶强者的选择性太多, 除非走投无路，很少有人会去混乱之领。混乱之领也没有正规的骑士团, 大多是佣兵团，这些佣兵即使骁勇彪悍, 质量参差不齐的装备武器, 散漫的阵型, 都是他们致命的弱点。 从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护送芬芙儿公主出嫁芬格帝国的时候，芬格帝国两位魔导士施展禁咒屠杀了多少佣兵团, 就可窥见一斑。 艾斯想象不出, 收服混乱之领如何用得上两位巫妖。 阿尔特布满老茧的手指指向地图的中央, “混乱之领是由九十一座山头组成的，大多数山头太小, 山上的人只能勉强生活，但有十一座大山，每座大山的辖地都有数万到数十万人生活。其中最大的这座山城可能有上百万人生活，这里也是混乱之领最中心的地区。” 因为混乱之领从未出现过统一的势力，更多的人都是在各个山头游荡，所以很多涉及到详细数据的东西，阿尔特也只能给艾斯一个估值。 “我上次在混乱之领的时候，主山城还是由两股势力控制的。”阿尔特道：“这两股势力一股是刺客百人团，一股是佣兵公会。” 阿尔特在混乱之领的时候，很少去主山城，他的主要目的是收集混乱之领的情报，占据靠近魔兽森林的两个山头，方便威斯特法伦行省的商会走私。 阿尔特是领兵的人，真正的将才没有粗心的。相反，阿尔特只在混乱之领待过一年，他就抽丝剥茧地找到了混乱之领权利的中枢。 阿尔特细细地跟艾斯讲述，“无名剑圣逝世后，百人刺客团不足为惧。混乱之领现在还有他们的一席之地，只是佣兵公会温水煮青蛙，想要把他们收为己用。至于佣兵公会，这也是个跨越两大帝国的势力，我怀疑他们与魔法岛也有联系，但很少有人知道，他们的大本营在混乱之领的主山城……” …… 天上的雪静静地下着，这雪从芬格帝国的帝都飘到了魔兽森林。不过这里的雪更冷。 艾斯、阿尔特、比尔傍晚的时候就到了混乱之领的核心区域，但他们晚上没有上混乱之领，只是在魔兽森林里直接找了个地方休息。到了他们这个实力，无论是冰天雪地，风餐露宿，还是香车豪宅，实际都没有多大区别了。 而魔兽们也非常识趣，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来打扰他们，也避免了它们主动成为晚餐的命运。 阿尔特正在闭目修炼斗气，除非察觉到危险，轻易不会清醒。 这时候天很黑了，因为下雪的缘故，天上也没有星星，在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里，艾斯突然道：“你有没有想见又不敢见的人？” 黑暗里没有人回艾斯的话。 艾斯斜靠在树干上，直接用脚去踢草地上的小石头，小石头滚到了比尔的脚边，“别装死。哦。你已经死了。”艾斯的语气淡淡的。 阿尔特这会儿在修炼，艾斯自然在跟比尔说话。 比尔是巫妖，巫妖是不需要睡眠的，魔兽森林里布满了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比尔也不可能在这里修炼。在现世的许多时光，艾斯也不清楚比尔是怎么度过的。 又是一阵沉默。 比尔波澜不惊的声音才在另棵树干下响起，“没有。” 艾斯问道：“你在迟疑什么？” 比尔是艾斯的契约巫妖，他永远不能隐瞒欺骗艾斯，哪怕比尔自己都不知道他在迟疑什么。比尔的记忆回到临海的小城，有个十多岁的少年朝他大笑，对他说：“比尔，我又得了只烤鸡。” 如果有什么想见而又不敢见的人…… 比尔正想回答艾斯，就发现艾斯的灵魂进入了沉眠。 这应该不是去了亡界。比尔心里这么想着，又更注意起魔兽森林的动静，他必须守好艾斯，直到他再次苏醒。 …… 东面的雪吹到了魔兽森林，却还没有吹过普林山脉，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天空只有浅得透明的白云。人站在草原上可以看到无数星星，这些星星看起来特别明亮，特别大，像是伸手就可以触及。 草原的尽头有座巨大的城堡。城堡天蓝色的圆顶给人宁静的感觉，雪白的墙体像从未被岁月侵蚀过，不管多久之后，再看到它，都是最初见到的模样。 城堡前造型精致的喷泉散发着淡淡的白光，摆满了花园的雕像记载了无数动人心魄的历史。 书房里，杰罗尔德·霍斯利正在跟诺欧汇报路易斯安那行省里近日发生的事，“老里希特伯爵的长女克劳迪亚·里希特大婚，她嫁给了里希特骑士团的团长罗纳尔多爵士，老里希特伯爵邀请您出席婚礼。” 浅白色的魔法灯的灯光下，诺欧的神色平静得有些冷酷，“我不亲自去了。你代我参加婚礼，再带份厚礼，礼物比往年老里希特伯爵结婚的时候再多上三成就是了。” 杰罗尔德·霍斯利神色有些犹豫，他说道：“虽然我们与里希特家族的情份不一般，但克劳迪亚·里希特不是老里希特伯爵的继承人，我们这样给克劳迪亚·里希特准备结婚礼物，等大卫结婚的时候，难道再加贺礼？” 在书房里的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的时候，书架上有个玩偶默默地转了个身。 艾斯用力地眨了两下眼睛，好久不用占星玩偶的身体，他都有点不习惯了。 艾斯不引人注目地动了下，他现在在书房书架的中间，这层书架没有书，只有个精致的小竹篮，竹篮只有这层书架一半高，也不大，占星玩偶也只能在篮子里打两个滚。 艾斯悄悄地从竹篮里探出头，他看到诺欧坐在书桌后面，刚好背对着艾斯。数月未见，也不知道他过得好不好，艾斯在这边胡思乱想着，就滤镜光环满满地觉得诺欧的背影也比以前多了几分威严。诺欧面前的是杰罗尔德·霍斯利。 艾斯听到诺欧说：“等大卫·里希特得到陛下承认继承人的身份再说。” 杰罗尔德·霍斯利又道：“还有件事，是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剑士告诉我的。大卫在我们离开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后，又以平民的身份参加了次骑士团的试炼，并且顺利通过了。在不久前，他已经突破四级剑士了。不出意外，5年后，大卫就能得到骑士称号了。” 到时候，大卫·里希特继承爵位也是水到渠成的事。 “不用担心大卫·里希特，里希特家族的事我们不宜插手太多。”诺欧的声音明显不快，他又问道：“芬格帝国最近有没有什么新的消息？” 杰罗尔德·霍斯利小心翼翼地说：“我们很难从芬格帝国获取信息，特别是跟王室有关的。得到的信息滞后性也很严重。” 诺欧问道：“魔法岛去芬格帝国的人的身份查出来了吗？” “没有。”杰罗尔德·霍斯利羞愧得恨不得有个地缝可以钻进去。 诺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嘱咐杰罗尔德·霍斯利多注意芬格帝国的动向。 杰罗尔德·霍斯利跟着诺欧也有几年了，对于诺欧的想法，他隐隐约约有些感觉。 明明克劳迪娅·里希特对诺欧有意，论相貌情商家世，她也勉强配得上诺欧。可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媚眼全抛给了瞎子。 诺欧明确拒绝了克劳迪娅·里希特，从另种角度讲，他也放弃了一条吞并里希特家族的捷径。 否则，诺欧与克劳迪娅·里希特联手，里希特家族不会再有大卫·里希特什么事了。 可是诺欧看中的那个人…… 杰罗尔德·霍斯利以前虽然也看中艾斯，但更多的是因为艾斯是诺欧的好友。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的其他大多数人也是。 可最近几个月，作为诺欧的心腹，杰罗尔德·霍斯利对艾斯在芬格帝国做的事自然清楚，特别是在艾斯与诺欧失去联络后，他每天清醒的百分之八十的时间都在收集艾斯的消息。 与卡尔·凯撒合作去芬格帝国开商会，还能说他们两个人傻大胆，无知者无畏。 成功继承布莱克公爵的爵位，成为风靡芬格帝国上流社会的菲尔·布莱克，杰罗尔德·霍斯利感叹艾斯疯狂的同时，也不得不佩服他的智勇双全。 可从菲尔·布莱克变身芬格帝国的继承人菲尔·芬格，甚至即将得到魔法岛的认可…… 杰罗尔德·霍斯利觉得自己贫瘠的语言已经不能用来形容艾斯·诺伊曼传奇的人生了。 杰罗尔德·霍斯利每日里只是搜集艾斯的情报，都担心自己会看不到明天的太阳。因为艾斯的行为明显是他随性而为的，绝对不是出于三色堇帝国王室的授意，而诺欧也明显想要知情不报！ 杰罗尔德·霍斯利无法想象，某天艾斯的身份暴露，两大帝国无论哪方都不可能放过他的， 从另个角度讲，艾斯·诺伊曼也是影响了两大帝国的男人。 杰罗尔德·霍斯利每日里就在格林城堡胆战心惊地看着遥远帝国的“王储”又发生了什么事。 我的格林公爵大人啊，您看上了这样的人…… 杰罗尔德·霍斯利又想到诺欧的手段与势力，有时候，他真的不知道这段情缘会成为他们两个谁的不幸。 杰罗尔德·霍斯利汇报完事情后就离开了书房，书房里只剩下诺欧，他还在书案后面处理格林城堡的事物。 艾斯看了会儿，在篮子里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气。 然后艾斯就看到诺欧从椅子上站起来，看样子要离开书房。 艾斯趴在篮子里，正打算等下悄悄跟上去，就看到诺欧白皙的脸庞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诺欧抓起书架上的占星玩偶，转身离开了。 第158章 情丝 诺欧把占星玩偶拿走的时候, 艾斯还在心里哂笑，没想到诺欧会喜欢这种娃娃。 诺欧的手指温暖干燥，他带着占星玩偶往城堡三楼走廊的尽头走去。艾斯在诺欧的手里晃着，他用眼角的余光看向诺欧, 诺欧的下巴坚毅, 眉宇平静, 不熟悉的人还会觉得他不好亲近, 当然, 就是佐治亚行省骑士团训练营的大多数剑士也会觉得格林公爵高高在上, 乃至盛气凌人。 可艾斯知道, 诺欧从未瞧不起什么人, 他的疏离淡漠只是因为他从小的经历和接受的教育, 他的关心在意总是隐藏在那双湛蓝色的眼眸后面。 艾斯惊觉，诺欧随身带着占星玩偶不是因为他喜欢娃娃，而是因为艾斯都是通过占星玩偶联系诺欧, 给他寄信的。占星玩偶对于们就像地球的手机、电脑，是属于这个年代的魔法道具, 是艾斯联系诺欧的媒介。 诺欧是担心错过他的消息。 所以，诺欧才随身携带占星玩偶。他是担心, 艾斯找他的时候, 他不能第一时间回复。 艾斯第一次发觉他自己的没心没肺, 他觉得诺欧的手抓的不是占星玩偶，而是他那颗玩世不恭、无拘无束的心, 诺欧正耐心地用根细绳把他的心牢牢地捆住, 等到他发现的时候, 他已经挣脱不开了。 诺欧推开走廊尽头金色的大门，里面是间极大的浴室, 浴室的中间是个不小的汤池。诺欧把占星玩偶放到侍女准备的干净的衣服上，往汤池走去。 艾斯：…… 艾斯现在有点骑虎难下。总感觉他要占人便宜似的，很不绅士。 占星玩偶的小手臂往边上动了动，像是打算离开这个尴尬的境地，他又怕诺欧发现他的异样，悄悄地回头看了眼—— 深蓝色的骑士服被利索地脱下，他的身材瘦削，匀称的肌肉均匀的分布在他的身上，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双漂亮的蝴蝶骨，背部的线条紧致，无论是铠甲，还是骑士服都掩盖了他漂亮的腰线，诺欧的身材虽然与艾斯差不多，腰却明显比艾斯细。 艾斯的视线不由自主地往下移，看着那条迷人的线条渐渐消失在了起伏的丘陵里。 诺欧从汤池起来，想要换上干净的衣服，他先把占星玩偶拿起来，正想放到边上。突然，他用手捏了捏占星玩偶的脸，疑惑地自言自语，“怎么感觉脸有点红？” …… 魔兽森林。 魔兽的感知可比人类敏锐得多，趋利避凶是魔兽的天性，当艾斯他们出现在这里，周围的魔兽都默默地避开了。可以想见，只要艾斯他们的气息不消失，这块区域就不会有魔兽敢冒犯。 阿尔特从修炼里清醒，比尔在草地上铺了块餐布，上面摆满了新鲜的果酱、面包和水果，艾斯正坐在树桠上，悠闲地望着远方。 比尔像是完全没有注意到阿尔特又凝厚了几分的气息，这证明阿尔特在刚才的修炼中又更进一步了。 比尔专注的向阿尔特介绍：“果酱是布莱克庄园的特产，面包是我刚才去芬格帝国帝都麦琪夫人的店铺买的。”至于那瓶橡木塞子的红酒，还有其它各种颜色的果酒，“那些是我在三色堇帝国科奥瑟家族的酒窖里取的。” ——论巫妖做管家的神奇之处。 阿尔特自然不会问比尔，从科奥瑟家族的酒窖里取酒有没有付钱什么的。科奥瑟家族还没有沦落到要卖酒为生。 “少爷，您用早餐吗？”阿尔特抬头寻找艾斯的身影。 艾斯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了，他又坐上了更高的树桠，他望着魔兽森林的尽头，嘴角带笑，眼睛里有带着缱绻的温柔。 阿尔特：…… 修炼结束觉得同行人都变了样怎么破？ 第159章 阿尔特效忠的人 清晨的雾气弥漫了整个森林, 东面的雾气被初生的太阳染成了金黄色，更多的森林还像处在沉睡中，还是白茫茫的。 有三个身穿黑衣的人从漫天的白雾走出，无尽的雾气在他们身边翻滚着, 又像是有意识般, 在他们即将到达的时候缓缓退开。 艾斯带着比尔、阿尔特走进酒馆里, 说是酒馆也不确切, 因为这里只是稻草搭建的棚子, 棚子里摆放着几张粗糙的木桌和长椅, 不管是酿酒、斟酒, 还是擦拭桌椅、点单结账都是酒馆老板独自完成的。艾斯他们到达的时候, 酒馆里除了有个桌子周围坐满了人, 其它位置都是空的。 艾斯向酒馆的老板要了三碗麦酒。 这时，他们已经在混乱之领十一座大山之一——莫姆山上了。艾斯既然想要收服混乱之领，就必须了解这里。 混乱之领的麦酒很辣, 用山上的人的话讲，是够味, 两大帝国的那些名酒在他们看来都太过软绵了，是只有女人才喝的酒。 当然, 山上的女人不会赞同这个说法。 在混乱之领, 只有大势力的首领会养两个女人当花瓶, 这些首领还大多是从两大帝国逃窜来的，世代生活在混乱之领的人只会欣赏、也只会娶有实力的女人做妻子。 混乱之领, 是个以彪悍为美的地方。 阿尔特用手拿过碗, 像喝水似的把这碗麦酒闷了。 艾斯尝了口, 只觉得喉咙火辣辣的，麦酒直接浇进胃里, 掀起阵阵热浪。 这里的麦酒太过劣质。艾斯把碗放下，没有再喝。 比尔更是连碰都未碰桌上的碗。 成为高级法师后，比尔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从未亏待过自己。被艾斯俘虏去永夜城，阿诺德将军也不至在生活上苛待比尔，同时，比尔的实力更进一步，这世间最奢侈的东西对他而言也是随手可得。尽管失去了自由，比尔却过上了更优渥的生活。他对这里的麦酒更是不感兴趣了。 阿尔特正在与艾斯讲莫姆山的事，莫姆山就是艾斯他们现在所在的山，阿尔特以前所在的山头和莫姆山有过合作，所以他对这里比较了解。 艾斯他们打算以莫姆山作为突破口，蚕食混乱之领的领地。 艾斯这边听着阿尔特说话，那边又招呼酒馆的老板，想要结账。当那个皮肤黝黑，相貌看起来瘦削的小个子男人连连摆手，拒绝了艾斯三色堇帝国的金币和芬格帝国的金币时，艾斯诧异道：“那你们这里收什么？” 平常艾斯出门的时候，多是比尔付钱，难得艾斯自掏腰包，却被拒绝了。艾斯自然大为惊奇。 阿尔特、比尔坐在艾斯边上，没有说话。艾斯想要与混乱之领的普通人交流，了解他们的想法，阿尔特、比尔自然不会多话。 酒馆老板还没有说话，艾斯他们邻桌就响起个公鸭嗓子般的声音，“什么都不懂的人就不要来他不该来的地方，免得哪天出事了还要麻烦人收尸。” 这话说得凉薄，也不带善意。 艾斯不用回头就知道说话的是谁，他们隔壁坐了四个人，两个年轻的四级剑士，还有个年纪稍长的七级骑士，可这些人却隐隐以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为首。他们的桌上放着麦酒，还有不少新鲜出炉的面包，看起来是在吃早餐。 艾斯当时只是扫了他们眼，并没有把他们放在心上。没有想到有人主动撞枪口了。 有七级骑士做护卫，艾斯清楚这个少年不可能出身无名家族，如果把范围限定在混乱之领，那就更小了。艾斯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故意道：“难道你知道？” 少年正处于变声期，性格也是敏感骄傲的时候，他明知艾斯在激将，却还是忍不住跳下坑，直接把1枚3级魔晶放到桌上，道：“结账！” 同时，少年抬头看了艾斯眼，像是嘲笑他。看懂了没？ 酒馆老板虽然不知道两边在置什么气，但这枚3级魔晶他可是平白得的。 要知道，平常有人来酒馆喝麦酒，每人都只付1枚1级魔晶，就是4个人再加上面包，4枚1级魔晶也够了。安迪少爷付的3级魔晶可足够换20枚1级魔晶，这可不是天降横财吗？ “直接用魔晶做交易，那不是很麻烦。”艾斯挑挑眉，他没有想到混乱之领落后得连成熟的货币体系也没有。 安迪少爷嘲笑道：“我们可看不上乡巴佬用的金币。” 这片大陆最乡的地方嘲笑其他人是乡巴佬…… 安迪少爷还欲再呛声，阿尔特主动道：“以前，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金币混乱之领都收，他们甚至还认可米莱图书馆的银霜贝壳，以及其它势力的通用货币。 但近百年，三色堇帝国实行竖壁清野政策，严查所有来历不明的资金，混乱之领的钱很难再进入三色堇帝国的市场。暗藏在两大帝国之间的‘礁石’又被摧毁了很多，混乱之领投资其他‘国度’的商人、势力都受了不小的损失，渐渐的，混乱之领普遍只承认芬格帝国的金币了。” 艾斯接话，“芬格帝国不管理帝国的资金流，除了帝国商人的影响力太大，轻易就会触犯许多人的利益，还有把混乱之领当韭菜的意思吧？芬格家族什么时候没钱了，就把混乱之领安置在芬格帝国洗钱的势力清清，隔三差五的割几波韭菜，救救急，想来也不错。就是被人知道了，他们也不能找去芬格帝国的帝都，也只能在大山里骂骂。缪斯·芬格说的没错，混乱之领也等于芬格帝国的领土了。” “是的，混乱之领现在也是收芬格帝国的金币的，只是有些山主察觉出芬格帝国的意思，不再允许大山里流通芬格帝国的金币了。”阿尔特的视线扫过酒馆老板，还有另桌客人，道：“他们只是不在山主和山主府的人面前公开违规罢了。” 一群法外之徒到了混乱之领也不会变得懂规矩，但他们大多还知道进退，得罪这座山实力最强的人对他们可没好处。 混乱之领的有识之士也不是没有想过建立独属于这里的货币体系，大多数人是不懂，也懒得弄这些，还有少部分人指望通过这些事获取权利，发大财。混乱之领的山主变换得又太快，换上新的山主后，旧山主府发行的货币还有谁肯承认？ 谁也不想积攒的大笔货币变成无用之物，没有人爱的钱还是钱吗？ “你？”自己的家被划为其他帝国的领土，小少爷自然不开心，可有趣的是，阿尔特也没有说混乱之领的好话，他却只瞪着艾斯。小少爷正想手撕艾斯，就被他身边年长些的骑士拦住了。 小少爷身边的中年人个子普通，外表看起来平凡无奇，但他双眼有神，时不时会有精光露出。他家大人尽管觉得安迪在混乱之领，尤其是莫姆山上，不会出事，还是让中年人跟着安迪，就是为了此刻。 为了避免艾迪在他自己不知道的时候，得罪不该得罪的人。 中年人在艾斯他们来到酒馆的时候，就已经在观察他们了。 三个人，除了艾斯是刚突破的四级剑士，其他人他都看不出深浅，最初，中年人还以为他们用魔法道具掩盖了自身的气息，直到他试图用斗气试探他们的时候，他的斗气才刚刚离体，离那桌人的距离还好远，那个褐色卷发、看起来是艺术家的年轻人朝他“友好”地笑了笑。 不早不晚，就恰恰好地在那瞬间，比尔笑容温和，无端渗人。 中年人勉强掩盖住心里的惊涛骇浪，不敢再往那边看去。 看到那个褐色鬈发的强者态度自然地给黑发青年摆放酒碗，中年人决意，回去后立刻禀告山主，山上出现了神秘的强者。 要不是刚好安迪少爷在，急匆匆离开又容易引起怀疑，中年人早就不在这里了。 中年人挡在小少爷面前，向艾斯他们解释，“少爷从小在莫姆山长大，对这里的感情很深。”话语中又不缺乏强势，“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人看来，混乱之领缺乏秩序，没有法律，但这里所有人都是平等的、自由的。所以为了捍卫我们的生命，捍卫我们的自由，我们也是最强大的” 酒馆老板站在边上，饶有兴趣地看着这幕。 要是普通人，看到这幕多半想要避开了。可莫姆山的酒馆老板看着不起眼，却是个三级剑士，在混乱之领没点斤两，是不可能安安稳稳开酒馆的。就算真的有人在这里动手，只要不对着他打，他想要保命还是不难的。 至于酒馆里的草棚子、桌子、椅子，不说真打起来了，艾斯他们可能会赔钱，看艾斯的模样，酒馆老板猜测他是两大帝国出身的贵族，这些人最喜欢别人赞颂他们的“仁慈”了。就是没人赔钱，搭建酒馆的这些东西花个两天时间就做出来了，哪有看莫姆家热闹来得有趣？ 艾斯可真没想到混乱之领有人能喊出“平等”的口号，这里又不是古希腊，这里可是最追捧丛林法则、弱肉强食的地方，很久前，艾斯就听过吟游诗人的歌谣，混乱之领的高山就是死人的白骨堆累起来的。这当然是夸张的说法，但在这里，死个个把人的确不是罕见的事。 可能是艾斯明显没有把中年人的话放在心上，也可能是艾斯的表情，太值得玩味，中年人又道：“我是莫姆家族的首席骑士阿方索，不知道阁下是何人？” 阿尔特告诉艾斯：“莫姆家的家主柯南·莫姆就是莫姆山现在的山主，他们家族在混乱之领的综合实力不强，但柯南·莫姆本身的实力不弱。” “阿尔特大人？！你，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小少年听到阿尔特的话，瞬间急红了眼。 阿尔特只是平常说话的音量，可他们两方距离太近，莫姆家的那个小少年很容易听到了阿尔特的话。艾斯好奇地打量了他两眼，又问道：“阿尔特，你们认识？” “我来过莫姆山两次，但没有见过他。”阿尔特实事求是道：“不过也不一定。我有些脸盲，四级以下的剑士都不会特意去记。” 阿尔特的言下之意，是那个少年连被他记住的资格都没有。 艾斯看着少年愤恨得都红了的眼睛，有点像凶巴巴的小兔子，心下好笑，道：“我刚才听你说，莫姆家族今年四十往上了，却只有一个独子。” “是的。”阿尔特道。 综合实力不强的家族，却有七级骑士做护卫，答案显而易见，艾斯对着那个少年道：“你是安迪·莫姆吧？” 安迪·莫姆——柯南·莫姆的独子。 当艾斯说出少年的名字的时候，对面的少年气得哼哼了两声，却没有出言反驳。 阿方索倒是心中一紧，他之前不知道这个青年人就是阿尔特，这两年混乱之领风头最盛的年轻人。 数月前，阿尔特曾经来过莫姆山，阿方索当时身上有任务，不在莫姆山。后来，柯南·莫姆山主跟阿方索说，“阿尔特，他是我见过的最有天赋的年轻人。没有名师教导，没有氏族栽培，却能在这个年纪走到这个地步。阿方索，如果阿尔特早生二十年，他是可能逐鹿混乱之领的人。” “就是现在，他才突破八级，可我觉得，九级不会成为他的关卡。给他足够的时间，他甚至有成圣的可能。”柯南·莫姆的话还在阿方索耳边回荡，他就这么猝不及防地见到了被山主极度推崇的年轻人。 成圣。 这是所有剑士最渴望的梦。 阿方索不会质疑柯南·莫姆山主的评价，既然山主说阿尔特可能成圣，他就有这个潜力。可是这样前途远大的年轻人，能让他侍奉为主的人，又会是谁？ 第160章 莫姆山特色 就连阿尔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个地步。 艾斯也不知是起了小孩心性, 还是想通过安迪·山姆观察莫姆山，两个人决定让天上的诸神决定艾斯有没有资格成为阿尔特效忠的人。 阿尔特：…… 阿尔特、阿方索都知道，不管艾斯、安迪·莫姆比斗的结果是什么，都不会改变阿尔特宣誓向艾斯效忠。看着安迪·莫姆咋呼呼的样子, 阿方索自己也不觉得安迪会赢。 阿尔特自然是记得安迪·莫姆的, 虽然就像他自己说的, 他脸盲严重。但是安迪·莫姆的身份不同, 他是莫姆山山主的独子, 如果老柯南·莫姆死的时候, 安迪·莫姆实力不弱, 他就会继承混乱之领十一座大山之一——莫姆山。 老柯南·莫姆还隐晦地提过, 希望阿尔特收安迪·莫姆为弟子, 老柯南·莫姆不仅是想给莫姆山拉个强大的盟友，也是希望他出意外的时候，安迪·莫姆可以有个强大的依靠。 阿尔特自然是拒绝了, 不说他当时还在参加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试炼，他那个时候已经向艾斯宣誓, 无意与混乱之领有太多的牵扯。 老柯南·莫姆还很可惜，“你可是安迪最向往的骑士。有时候听到你的事迹, 安迪都不需要催促, 就能在山上练整天的剑。” 阿尔特不语。 很早前, 阿尔特就沉默地、整日整夜地在巴特索登庄园的后山练剑，无论酷暑寒冬, 直到安吉莉卡带艾斯来到他面前, 他波澜不惊的生活才出现涟漪。 所以安迪这样每日大把魔法药剂随意取用, 有九级剑士父亲亲自教导，还需要人催促的练剑生活, 实在无法引起阿尔特的共鸣。 阿尔特原本就对安迪·山姆印象平平，听到安迪·山姆主动挑衅艾斯，他即使知道对方认出了自己，也直言不记得。 此刻，阿尔特站在莫姆山最有名的赌馆前，听安迪·莫姆双手叉腰，气势汹汹地对艾斯说，“我想好我们比斗的主题了。” 艾斯还笑嘻嘻地对阿尔特说：“安迪·莫姆该不是你的迷弟吧？” 阿尔特只觉在少爷面前丢了大脸，恨自己在上次见面的时候，没有把安迪·莫姆丢到山坳下面。 …… 莫姆山的赌馆在个极大的山洞里，山壁上有很多小洞，有光隐隐约约地从这里透过来，但这只是让山洞不完全陷于黑暗罢了。 五颜六色的魔法灯点亮了一张张赌桌，这些魔法灯质量不是很好，只能照亮它们附近的赌桌。空气里散播着好闻的香料的味道，艾斯鼻子轻嗅，闻到了罂粟，小鬼花在内的七八种材料，多是能让人暂时振奋精神的。 淡淡的烟雾，迷离的灯光，围绕在赌桌边上的人时不时发出的叫喊声，快乐的叫喊声淹没在绝望者的哀嚎声。这里是赌鬼的天堂，也是葬送他们的地狱。 艾斯挑眉，问安迪·莫姆：“这就是你最擅长的东西？” 艾斯很早就知道，混乱之领十一座大山各有各的特色，有的山以武力出名，有的山以红灯区出名，还有的山以赌馆出名，比如莫姆山。 艾斯与安迪·莫姆比斗，自然不是比武，不说安迪·莫姆年纪尚幼，所有人也都能看出艾斯是4级剑士，安迪·莫姆才是3级剑士。虽然只有一级之差，但有斗气，没有斗气天壤之别。 安迪·莫姆说要按照混乱之领的方式比斗，结果带他们来了赌馆。 艾斯、阿尔特：…… 安迪·莫姆走到赌桌边上，穿着紧身皮衣、身材火辣的发牌女郎看到小少爷来了，赶紧退开。莫姆山最大的赌场自然是莫姆家开的。看得出来，安迪·莫姆是这里的常客。 安迪·莫姆把桌上的纸牌拿到手上，他的手指灵活，一张张纸牌飞快地从他手上抽离，又重新出现，经过一串眼花缭乱的动作，安迪·莫姆重新洗好了牌。 安迪·莫姆坐在牌桌前，他像是赌场上睥睨天下的王者，微微抬起他的双下巴，挑衅地看向艾斯，“怎么，不会吗？” 艾斯随意坐到赌桌边的高脚凳上，看着安迪·莫姆，“说说吧，你们混乱之领赌牌的规矩。” 赌馆里有人认出了安迪·莫森，渐渐的有人围了过来。听说安迪·莫森要跟外山人赌牌，就连荷官也没有了发牌的心情，只想去凑热闹。 有几个赌红了眼的赌徒，叫嚣着要回本，不肯让荷官离开。荷官只是略施小计，他们就输完了手上的筹码，再有纠缠的，自有人让他们消失。 安迪·莫姆把钱袋子里的魔晶都倒了出来，花花绿绿的全是3级魔晶，至少有上百颗，“全部给我换成筹码。”然后安迪又指了指艾斯，道：“分半给他。” 发牌女郎捧着堆白色的筹码，想要递给艾斯。 艾斯微笑着阻止了她的动作，问她：“你们这里也只收魔晶吗？” 在迷幻的灯光下，艾斯的五官深邃，容貌迷人，举手投足间带着寻常人不曾有的气质，女郎当即看红了脸，她也不知道为何自诩经历过大场面的她只觉心里小鹿乱撞，她呐呐道：“魔晶、宝石、各种魔法原材料，我们都收。成品的武器我们也收，不过价格比外面低两声。” 安迪·莫姆冷哼一声，对莫姆山上人吃里扒外的行为很是不屑。 比尔从空间戒指里拿出颗红宝石，递给发牌女郎，他说道：“拿去换成筹码。” 红宝石有小孩拳头大小，晶莹剔透，不含半点杂质，不管是镶嵌到魔法师的法杖上，还是用作魔法阵，都是极好的。这样属性的红宝石平常都是有价无市的，几乎没有人会来赌场挥霍。 发牌女郎却只觉得手上的红宝石烫手，“我，我不知道它的价格，得去找我们老板看看。” 比尔不在意道：“去吧。” 很快，发牌女郎小跑地捧回了比安迪·莫姆更多的筹码。 …… 莫姆山赌馆的老板给艾斯他们鉴定完红宝石后，就注意到艾斯、安迪·莫姆这桌，他与阿方索对视了下，就悄悄地离开了赌馆。阿方索才收回视线，就发现了比尔似笑非笑的目光，可让他诧异的是，比尔没有跟艾斯说，也没有想拦住赌馆老板，不让他回山主府报信。 莫姆山赌馆最好的荷官站在艾斯与安迪·莫姆面前，正在给他们发牌。 这种玩法叫作九九星，规则很简单，双方可以不停地取牌，但最后手上牌相加不可以大于99，却要接近99，越大越好。 有不少人在看艾斯他们玩，但因为艾斯、安迪·莫姆身体挡着，很少人能看到他们的牌。 阿尔特悄声询问：“少爷会玩牌？” 阿尔特只知道以前在巴特索登村庄的时候，艾斯有时会去看剑士们玩牌，但那个时候艾斯沉迷读书，阿尔特从来没有看他上过赌桌。而且这里是在莫姆山，在别人的地盘，跟人家少东家赌牌，如果不是那个人是艾斯，阿尔特肯定会觉得他脑子坏了。 比尔道：“不用担心。殿下肯定会好好守护你的。” 阿尔特：…… 说白了，这场赌局是因为阿尔特才有的。 比尔看着安迪·莫姆身后的白雾，那里渐渐地变成了亡灵，因为赌钱家破人亡、在此徘徊不去的亡灵，他们才是浸淫此道数十年的人。 如果帮助永夜城的主人，他们是不是可以再与家人见上一面。 就是安迪·莫姆赌技高超，荷官也帮着他又如何。比尔实在想不出，艾斯有什么理由会输。 …… 艾斯桌上的筹码堆成了小山，安迪·莫姆面前却什么都没有了，如果有人观察得足够仔细的话，还会发现，安迪·莫姆撬掉了身上佩剑的蓝宝石。 倔强的安迪小少爷只肯用自己身上的东西兑换筹码。 可惜的是，除了赌桌上正在下注的筹码，他不仅荷包空空如也，身上其它可以用于抵押的东西也没有了。 荷官的头上有冷汗慢慢冒出，他的脸色惨白，他不知道安迪·莫姆少爷面对的陌生人是何来历，他明明已经把手上的牌玩得出神入化，安迪少爷也配合得当，他却还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安迪少爷一步步走向失败的深渊。 艾斯最后抽出张牌，他翻开看了眼，是黑桃A。 艾斯笑了下，他看着安迪·莫森道：“你的筹码好像不太够。” 安迪·莫森恶狠狠的，“那可不一定。” 当艾斯把手上的牌摊到赌桌上的时候，周围所有围观的人都发出惊叹。黑桃A和黑桃J同时出现在一副牌里，按照道理是要翻10倍的。 艾斯把筹码一推，很是惬意，“玩尽兴了。”艾斯走过安迪·莫姆身边还揉了揉他的头，“欺负小孩子好像有点不太好，不过如果能让你戒掉赌博这个习惯也挺好的。” 艾斯说完，转身离开了赌场。时候差不多了，他也该做正事了。 阿尔特、比尔跟在他的后面，人群随着他们走近，不由自主地退开。 …… 艾斯用赢来的钱换了颗非常罕见的黑宝石，把它递给比尔。 比尔研究了下手上的黑宝石，说道：“听说混乱之领主山城有黑宝石矿，还有伴生的秘银。” 艾斯不在意道：“我可不觉得他们能凭自己保住这些。”黑宝石是在所有宝石中最为罕见的，也是对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最为友好的，不管是魔法岛，还是巫妖们，只要知道混乱之领有大量黑宝石，都是要出手的。 “咦？”比尔、阿尔特还没反应过来，艾斯就望向赌馆的方向，看起来大为惊奇的，“那个小孩这么输不起吗？” 第161章 赌馆外的战斗 赌馆外面的弄堂出现了一群衣衫褴褛的打手, 混乱之领的平均武力值可以说是这个位面除魔法岛以外最高的。这些人中有不少都是3级剑士，他们有的手上拿着钢棍，更多的人拿着竹棍。莫姆山上钢材可是稀缺物资。 不过这些人中最引人注目的是三个穿着锁甲的人，黑色的钢片保护了他们身上所有重要的部位, 站在最前面的人头上还戴着牛角头盔, 面罩连着他的护颈, 只在面罩和头盔间有条细缝, 连细剑都不容易戳进去。后面站着的人头戴鳄鱼头盔, 其它装束与前面的人并无不同。而且这三个剑士本身的实力也不弱, 根据他们的气息, 艾斯判断他们至少八级了。 艾斯、比尔、阿尔特恰恰相反, 他们身着便衣, 可以说是毫无保护。 比尔是个文明人，如果可以和平解决的话，他绝对不会动手, “如果你们想要黑宝石的话……” 不过比尔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那些挥舞着竹棍、钢棍的剑士就把他淹没了。很明显, 对方不是冲着黑宝石来的，或者说, 不仅仅是。 另外三个八级剑士却盯上了艾斯和阿尔特, 还不待艾斯他们问话, 有个戴着鳄鱼头盔的剑士就道：“要怪就怪你们今天出现在了莫姆山，还得罪了安迪·莫姆。我们傍晚要去拜访山主, 还缺份礼物。” 站在最前面的剑士不再多话, 直接用剑指向艾斯, 那是柄双面开刃的长剑，艾斯站在原地没动, 只是侧过身，就避开了这次攻击。 其他两个鳄鱼头盔的剑士把阿尔特围了起来。 他们两个一前一后地用长剑刺向阿尔特。阿尔特直接取出背后的重剑，重剑往身前一挡，就同时挡住了两个人的攻击。不过这两个剑士明显练习过合击之术，他们配合得极其默契，斗气都发出幽幽的黑芒，是种阿尔特没有见过的天赋斗气。两个人斗气相融的时候，威力奇大，有好两次都险些击中阿尔特，引得阿尔特往后连跃数步。直到阿尔特渐渐摸透了他们攻击的路数，才找到机会反击。 双方你来我往，彼此试探，阿尔特的重剑攻击极猛，对方像跳蚤似的，从来不在某个地方长久停留。可他们想要伤阿尔特的时候，阿尔特的重剑总是会从不可思议的角度出现，格开他们的兵器。 艾斯没有用亡灵魔法，他暂时不想让缪斯公主知道他还活着。 艾斯像是跳着华尔兹，他优雅地出现在某个拿着竹棍的剑士边上，伸手“取”走了他的竹棍。那个剑士像是傻了似的，看着自己的武器消失在手上。 艾斯的亡灵法杖是由骷髅王的肋骨组成的，本身就是这个位面最坚固的东西之一，它不仅是亡灵法师最好的魔法杖，也是剑士最好的武器。所以艾斯使用棍棒把长剑、长枪更为擅长。 艾斯从竹棍上发出的斗气都是亮白色的。 三色堇斗气是紫、白、金三色。艾斯的斗气只要不相继变幻出三种颜色，其他人就猜不出他的出身。 艾斯自从突破4级，就又重新拾起他的武技，他身边也没有科奥瑟家族的长辈可以教导，他只能靠自己摸索三色堇斗气。白色的斗气可以增加速度，金色的斗气可以增加攻击力，艾斯推测，等他到达9级，斗气可以实体化后，金色斗气还可以幻化成铠甲，用作防御。 至于紫色的斗气，艾斯至今没有摸索出它的作用，只能暂时作罢。 虽然艾斯与那人的实力有4级之差，但艾斯不是普通的剑士，他3级时候陪练的就有剑圣境界的阿诺德将军，突破4级后与缪斯公主交手也不落下风。 要不是艾斯担心突破太快，斗气损伤经脉，他现在剑士的等级不说赶超魔法师，到达6级还是绰绰有余的。 就这样，艾斯与那个牛角头盔的剑士你来我往，竟斗得旗鼓相当。 …… 就在赌馆的方向，弄堂矮墙的后面，还有两个人在默默观战。 阿方索恭敬地站在个八字胡男人的身后，这个人就是莫姆山现在的主人柯南·莫姆。在赌馆老板前往山主府找老柯南·莫姆后，他听说自己的儿子与阿尔特带来的大人对上了，就即刻赶了过来。 可还是晚了一步。 莫姆山的钱可不是好赢的，更何况艾斯他们赢的还是安迪·莫姆少爷的钱。赌馆的人根本就不用安迪·莫姆少爷吩咐，就直接找上了艾斯他们，同去的竟还有科尔曼兄弟。 老柯南·莫姆到的时候，艾斯他们已经与科尔曼兄弟对上了。老柯南·莫姆没有阻止，只是在站在后墙，其他人不能发现的位置，默默观察起来。 科尔曼兄弟是混乱之领八十个小山头中三个山头的主人。他们是三兄弟，长兄，也就是与艾斯交手的牛角头盔的剑士，年长两个弟弟15岁。他的两个弟弟头戴鳄鱼头盔，面罩像是狰狞的獠牙，遮住了他们兄弟的容颜。他们要是取下面罩，就是两张完全相同的脸。 科尔曼家族的两个弟弟一起出生长大，又同时开始练剑，两个人默契异常。又因为他们天赋斗气的特殊性，他们双剑合璧时，大多九级剑士都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是分开，他们也是8级剑士。 当然，这是以前所有人对他们的看法。 “嘶。”阿方索倒吸一口气，他看到阿尔特的斗气出现在他的重剑上，那柄长剑像是覆盖了密密麻麻的鳞片，他用重剑击中某个科尔曼的铠甲，就要把那人砸入地面的时候。那个科尔曼手上多出了面黑色的盾牌。那盾牌凭空出现，直接挡住了阿尔特的攻击。 那盾牌不是实物，是科尔曼斗气实体化的标志。科尔曼的另个兄弟长剑上也黑光大盛，他的长剑直直地朝阿尔特背心刺去。 不管阿尔特，还是科尔曼兄弟，竟都已经突破了。他们都是9级剑士了。 阿尔特箭步向旁躲开身后的一击，又与倒在地上的科尔曼双剑相交，凭借剑上传来的力往后连跃数步。阿尔特与科尔曼兄弟又重新对峙了起来。 阿方索原本以为自己与科尔曼兄弟实力相差不大，现在才知，科尔曼兄弟隐藏之深。 老柯南·莫姆的脸色也不大好，科尔曼三兄弟来莫姆山是找他帮忙的。他们似乎对莫姆山临近的利普顿山有意，他们希望与老柯南·莫姆结盟。老柯南·莫姆帮助他们得到利普顿山，他们把利普顿山的草药园子赠给老柯南·莫姆。 利普顿山的草药园子可不是普通的草药园子，里面有许多魔兽森林都罕见的草药，每天利普顿山都用这些东西跟黑暗法师换取魔法药剂、魔法卷轴和魔法武器。老柯南·莫姆的确有些心动，但他与利普顿山的山主关系不错，所以还在犹豫。 可是现在知道科尔曼兄弟的真实实力，老柯南·莫姆才明白，科尔曼兄弟根本不需要他的帮助，他们就可以夺得利普顿山的所有权。混乱之领十一座大山，除了主山城，其它大山至多只有两位9级剑士。科尔曼不仅有两兄弟突破9级，还擅长合击之术。 老柯南·莫姆只觉得心里发冷，他们大概不光是想对上利普顿山，他们还想跟小山头时同样，每个兄弟占座大山。 科尔曼兄弟收拾了利普顿山，就是把草药园子依约给老柯南·莫姆，老柯南·莫姆最后还是要还回去的，同时“还”回去的还有莫姆山。 到这个时候，老柯南·莫姆终于收起那副事不关己的表情，变得关切起来。他心里也是盼望阿尔特赢的。 …… 阿尔特那边的动静自然逃不过艾斯的眼睛，科尔曼兄弟身上似乎戴着可以掩盖自身气息的魔法道具，艾斯跳到他边上的矮墙后面，科尔曼家的大哥跟在艾斯后面。 可惜他动作没有艾斯灵活，没有两圈他就被艾斯绕到身后。 艾斯注意着四周魔法元素的流动，很快就找到了科尔曼兄弟身上的魔法道具，是他手臂上的碧绿色臂环。 艾斯手上的长棍向科尔曼的右边击去，这记攻击来得又快又急，科尔曼下意识地往左边避开。艾斯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把臂环从科尔曼身边取走，他又立刻跳到矮墙上，观察起这个臂环。臂环的内部的确有个小小的法阵，用于掩盖剑士的气息。 不过，艾斯遗憾地看着科尔曼家族的大哥，“你的确是8级剑士，又何必要戴这个？为了好看吗？” 科尔曼家族的兄弟都是沉默寡言的，科尔曼家的大哥也没有跟艾斯说话，只是他的攻击变得更加急促起来。他直接拿长剑去削艾斯的脚底板，艾斯往上一跃，躲开他的攻击。艾斯把身上的斗气全部融合进了竹棍里，有幽幽的紫光从竹棍里发出，不过除了艾斯，没有任何人看到。 艾斯的竹棍与科尔曼的长剑相击。那根取自魔兽森林的竹棍不知受了什么淬炼，变得坚硬无比，科尔曼的长剑在相击的地方应声而断。艾斯出现在矮墙的对面，他脚用力往矮墙上踢，这大半人高的墙直接倒塌，把科尔曼砸得踉踉跄跄的。 艾斯的竹棍接连击中科尔曼的手肘、护颈，还有其它要害，科尔曼身上的铠甲变得坑坑洼洼的，他的胸铠上甚至出现了个裂口，有涓涓的鲜血顺着铠甲流了出来。就是科尔曼身材高大，这流血量也不容小觑。 艾斯自然不会放虎归山，他的竹棍挥舞得犹如狂风暴雨，科尔曼高大的身躯在这样密集的攻击下，像大海里的扁舟，随时都有翻覆的危险。 很快，科尔曼就拄着剑，半跪在地上。 他粗壮的呼吸声，失神的双眼，让所有人都相信，他不可能再凭借自己再从地上站起来。 …… 阿尔特把重剑从地上拔起，重剑上还沾着不少暗红色的血液。可随着阿尔特走向艾斯，血液融入重剑，消失不见了。 比尔早已结束战斗，好整以暇地站在边上。阿尔特身后莫姆山赌馆的打手呆坐在地上，双眼无神。寻常学者检查他们，只会以为他们变成了白痴，但阿尔特能轻易判断出，这些人的灵魂已经不在这里了，至于他们的灵魂到底在哪里，就要看巫妖比尔大人的心情了。 阿尔特对比尔有些不满，“你怎么不去帮少爷？” “或许殿下不希望我插手。”恰巧这个时候，艾斯那边也结束了战斗。 因为阿尔特、比尔追随艾斯的时间不同，阿尔特是在巴特索登村庄就向艾斯宣誓效忠的，那个时候艾斯还是诺依曼家族的小少爷；比尔却是艾斯成为永夜城主人时，才被艾斯契约为仆的，他按照阿诺德将军的要求，称呼艾斯为殿下。 比尔走到艾斯身边。他手按到最后一个活着的科尔曼头上。这个牛角头盔的剑士像是打了个嗝，瞬间没了声音。透过他头盔和面罩的缝隙，人们可以看到他的眼睛变得与莫姆山赌馆的打手同样，瞳孔已经消失，只剩下布满血丝的眼白。 因为艾斯的契约要求，比尔通常不能随意出手，但艾斯不会阻止他收集战利品。 比尔餍足地笑了笑，又望回赌馆的方向，他的目光透过矮墙落到了老柯南·莫姆和阿方索身上，“我们还落下了1个不错的灵魂。哦，不，是2个。” 他笑得天真又残忍。 第162章 诺欧的占星玩偶 老柯南·莫姆主动从矮墙后面走了出来, 他笑得非常和善，连连做挥手的动作，以示没有攻击性，“这都是误会, 都是误会。” 阿方索跟在老柯南·莫姆身后, 脸色有些苍白。就在刚刚, 他亲眼目睹阿尔特的重剑先后贯穿了科尔曼兄弟的胸膛。科尔曼兄弟是极擅长合击的九级剑士, 在混乱之领, 除了主山城, 阿方索不觉得哪座山头在毫无准备的时候可以挡住这对兄弟, 可阿尔特就在他面前杀死了科尔曼兄弟, 还显得游刃有余。 阿方索瞬时觉得自己先前的行为是走在悬崖间的钢丝上。 安迪·莫姆小孩心性, 不是要强的性格，他自然想不到找艾斯他们麻烦，是阿方索默认了赌馆打手的行为, 并悄悄把消息透露给科尔曼兄弟，他知道科尔曼兄弟有求于山主, 不会放过这个讨好山主的机会的。 可阿方索没有想到科尔曼兄弟真实的实力这么强，艾斯他们更是有碾压莫姆山的实力。阿方索心里甚至责怪起艾斯, 他明明有九级剑士的实力, 为何要陪安迪·莫姆少爷玩九九星？ 九级强者都喜欢隐姓埋名、体验生活吗？ 比尔唯恐天下不乱, 凉凉道：“要不是殿下实力不错，这个小小的误会可会要了我们的命。” 老柯南·莫姆笑得异常尴尬, 他试图把这件事圆回去, “我来这里是有其它事的。” 艾斯声音淡淡的, “什么事？” 老柯南·莫姆让阿方索把安迪·莫姆带来。 安迪·莫姆出现在艾斯他们面前的时候，还有些二丈摸不着头脑, 他下意识地注意到阿尔特，又顺着阿尔特的重剑——平常阿尔特都是把它背在背上，现在却是拿在手里，他看到了倒在血泊里的科尔曼兄弟，还有呆坐在地上的人，其中不乏他熟悉的面孔。 安迪·莫姆从小在莫姆山长大，老柯南·莫姆把他保护得再好，他不是温室里的花朵。这样血腥的场面没有让安迪·莫姆感到不适，他更担心的是阿尔特与他父亲对峙的情形。 老柯南·莫姆招呼安迪走到他边上，他揽着安迪的肩膀，对艾斯道：“这位大人，您可能知道，我一直想给安迪找个老师。安迪是我的独子，将来莫姆山上的一切都是他的。他不怎么成器，我很不放心。” 阿尔特微微皱眉，他觉得老柯南·莫姆得寸进尺了。 老柯南·莫姆继续道：“我希望您能收安迪当学生。” 老柯南·莫姆这话是对艾斯说的。 “呵。”老柯南·莫姆话刚出口，艾斯就笑了起来。不是嘲笑，艾斯是真的觉得老柯南·莫姆说的话极有意思。 艾斯道：“我不收学生。” 艾斯是骷髅王的学生，他可以说是继承了骷髅王的一切，不说安迪·莫姆没有魔法师的天赋，就是有，艾斯也不会轻易收他为学生。 “混乱之领还是太小，我不希望安迪永远坐井观天。”老柯南·莫姆倒是混不吝，“我希望安迪能跟在您身边学习，有没有学生的名分并不重要。” 艾斯道：“我身边不缺人。” “我自然不会让大人白白浪费时间。”老柯南·莫姆没有过多犹豫，直接把手上的空间戒指摘了下来，他把其中的杂物取出，把空间戒指递给艾斯，“这是我给安迪交的学费，里面有我大半辈子的积蓄。” 比尔接过空间戒指，用精神力清点了里面的东西。他朝艾斯点点头。 艾斯又道：“我可以让他跟在我身边，但我们可没有人手专门照顾他，无法保证他的安全，这你也能接受吗？” 老柯南·莫姆沉吟片刻，重新看向艾斯，斩钉截铁道：“能。我既然把安迪交给大人，自然不会再管。” 艾斯点头，同意了老柯南·莫姆的请求。 安迪·莫姆这才反应过来，他又是惶恐又是不可置信，“父亲？！你要送我去哪里？我不想去！” 老柯南·莫姆拉过安迪，眼中有许多安迪看不懂的情绪，“你要好好听大人的话。” 安迪·莫姆嗫嗫的，“我不想离开家。”可艾斯没有兴趣关心安迪·莫姆的想法，老柯南·莫姆更是直接忽略了他，对着艾斯询问道：“大人今晚要不要在莫姆山休息？山主府的风光还是很不错的。” 艾斯直接道：“不了，我还有其它事。”他看着安迪，又道：“需要他再在山上留一天吗？我们可以明天再来接他。” “莫要学女孩哭哭啼啼。”老柯南·莫姆对着安迪训斥完，就道：“不用了，早走晚走他都是要离开的，他现在就可以跟着大人走。” 安迪·莫姆完全不明白事情怎么发展到这个地步，他那样子都像是要抱着他父亲的大腿哭了。 “那我们告辞了。”艾斯说完，朝老柯南·莫姆颔首，转身离开了小弄堂，很快消失在这片矮墙里。阿尔特想把安迪·莫姆扯走，然而这会儿偶像对安迪·莫姆也没有什么影响力，安迪·莫姆还是倔强地抱住父亲。 阿尔特不管老柯南·莫姆还在场，直接用手劈晕了安迪。 看到这幕，老谋深算如老柯南·莫姆，脸上都有瞬间僵硬。可他还是没有阻止阿尔特，他看着阿尔特手上夹着安迪，与比尔共同离开这里。 …… 阿方索回过神来的时候，这里只剩下他跟老柯南·莫姆，还有满地已经神志不清的人和尸体。 阿方索呐呐道：“大人，您就这么让他们带走了安迪·莫姆少爷？”安迪·莫姆可是山主货真价实的独子，从小悉心教育长大的。 老柯南·莫姆的脸色冰凉，“我这是重视他才会这么做。”如果安迪是无关紧要的人，老柯南·莫姆又怎么会拿大半积蓄给他换这个机会。 阿方索不解的是，“阿尔特大人也就罢了，他追随的那位，我们甚至不知道他的名字。安迪·莫姆少爷跟着他……”前途如何，可真的不好说。 老柯南·莫姆语气平静，“这就要看他自己的运气了。”老柯南·莫姆想到阿尔特刚才举重若轻杀死科尔曼兄弟的实力，还有他对那个黑发年轻人恭敬的态度，比尔把手放在科尔曼家族的大哥头上，那个九级剑士瞬间就变得虚无的气息。 老柯南·莫姆心中又是惶恐又是激动，模样却依旧平静，“安迪·莫姆继续待在山上，他这辈子就这样了。我不会看错，那个年轻人有长居上位的气势，这不是身边有几个强者追随能培养出来的，他必然是一方势力的掌权者。这两年混乱之领冒出的强者越来越多，魔法岛也好，两大帝国也好，他们渗透混乱之领的动作甚至不再加以掩饰，而我下注的机会不多。我愿意去赌，赌安迪跟着他们，未来有超越我的可能。” 阿方索最后劝道：“可您就安迪·莫姆少爷一个孩子。”看着阿尔特刚才对安迪·莫姆的态度，阿方索实在不能想象，对方会多用心地教导他。 老柯南·莫姆的心与他表现出来的同样冰冷，“真的有那天，我还会有其他继承人。” 老柯南·莫姆是九级剑士，他的生命比普通人漫长得多，他完全有时间再生个孩子，并把他抚养长大。 …… 温暖的太阳从大地的尽头升起，给天边带来了淡淡的金粉色。绚丽的阳光透过圆弧形的落地窗，洒到雪白的、犹如云朵般的大床上，把它染成了与天空相差无几的颜色。 床铺中央浅金色短发的青年就像这片“天空”的太阳，他睡着的模样不同于平常严厉的格林公爵，让人充满距离、不敢冒犯，这个时候的诺欧显得极是柔和，看起来比他的实际年龄还要小几岁。 诺欧睡觉向来规矩，他靠在枕头的右边，没有其它动作。枕头的左边则侧躺了个精致的、成年人巴掌大的小娃娃，如果遇上识货的人，还能区分出这个娃娃与普通娃娃的不同。 这是个占星娃娃。 在占星师的传承断绝后，几乎已经在大陆绝迹的占星娃娃。 小小的占星娃娃正眨着他那双漂亮的大眼睛，他的眼睛刚好盛满了诺欧的睡颜，毫无其它东西。占星玩偶原来的眼睛如同漆黑的夜，这会儿却带着淡淡的绿色，又多出两分神秘。 不过这双眼睛很快就“闭”上了，那抹绿消失得无影无踪，因为另外双蓝色的眼眸慢慢地睁开了。 诺欧与往常无异，他清醒后在床上躺了会儿，用手捏了捏枕边占星玩偶肥嘟嘟的脸蛋，就从床上起来了。 诺欧洗漱完，格林城堡的餐厅里已经准备好了香喷喷的早餐，柔软的吐司面包，还有草莓果酱、蔓越莓果酱，原本面包里面应该夹奶酪、火腿片、香肠片的，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昨天打猎得了只银雪羊，她希望哥哥能尽早看到她的战利品，就让厨师用蜂蜜烤了羊肉，拿荷叶包着，也放上了餐桌。 格林公爵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宠爱鲜有人不知，自然不会有人忤她的意。 诺欧越过这顿过于丰盛的早餐，往城堡外面走去。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这些天都在魔兽森林的边缘打猎，她昨日回家的时候，诺欧正在外面视察农庄，等到诺欧回来，她又等不住睡着了。 诺欧自然不会再叫醒她。 算了算时间，诺欧已经快1个月没有见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了。 “哥哥。”诺欧刚刚走出城堡，有个穿着蓝色蓬蓬裙的女孩就从喷泉边跑了过来，她走到诺欧身前才停住脚步。 伯纳黛特踮起脚尖，轻轻贴了贴诺欧的脸，高兴道：“哥哥，我回来了。” 诺欧的嘴角勾起了温柔的笑。 伯纳黛特身后的侍女看到诺欧的模样都不禁低下头，以掩饰她们脸上飘过的红晕。 虽然这些侍女常年待在格林城堡，按道理说，她们对诺欧的魅力应该有不少许抵抗力，但是，平常的诺欧可不会像在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面前这样，诺欧最常见的表情就是面无表情，有时则会挂上淡漠疏离的笑，可那样的笑又哪会像此刻能让人怦然心动。 诺欧带着伯纳黛特往餐厅走去。路上，伯纳黛特叽叽喳喳地跟诺欧讲述她在魔兽森林的见闻，虽然诺欧深入过魔兽森林，对魔兽森林的了解比伯纳黛特只多不少，但他还是表现得对伯纳黛特的话题很感兴趣。 除了诺欧喜欢伯纳黛特这副无忧无虑的样子，也是因为伯纳黛特妙语连珠，她看待魔兽森林的角度与诺欧不同，用别人的眼光看同样的事物也别有番趣味。 突然，伯纳黛特注意到诺欧口袋里露出的半个娃娃。娃娃精致小巧，制作得栩栩如生，伯纳黛特看了一眼，就爱上了，她兴奋地说：“哥哥，这是你给我准备的礼物吗？” 说着，她就想要去碰娃娃。 第163章 帝国的未来 诺欧下意识地避开了伯纳黛特的触碰, 他唤道：“伯纳黛特。”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把手收回，双手合十，“抱歉，哥哥。”不经他人的允许, 就触碰其他人的东西, 对象就算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亲哥哥, 也是很不礼貌的。 诺欧、伯纳黛特相继坐到餐厅边上。 伯纳黛特还是对那个娃娃念念不忘, 除了娃娃的确精致可爱, 看起来灵气十足以外, 伯纳黛特实在想象不到诺欧会对这样的娃娃感兴趣, 他们看起来太不搭了。 伯纳黛特道：“哥哥, 能给我看看娃娃吗？” 诺欧的语气淡淡的, 却不容置疑，“不行，伯纳黛特, 好好吃早餐。” 伯纳黛特不作声了，她用小刀把蔓越莓果酱抹到吐司上, 专心地吃起了早餐，一双与诺欧同样的蓝色大眼睛却不停转溜。 …… 芬格帝国帝都, 芬格王族郊外的温泉行宫。 不同于艾斯还在芬格王宫的时候, 他的寝宫里空空荡荡的, 毫无人气。这会儿，不断有侍女、侍从进出郊外的温泉行宫, 他们送来了各位贵族大人的礼物, 还有芬格王宫历代王族的珍藏, 缪斯公主不舍得给旧的菲尔王子的东西被尽数送来了。 艾斯扮演菲尔王子的时候，虽然出面的机会不多, 还是接见过大半贵族，那个时候缪斯公主也没有想到会出现真正的菲尔王子，芬格王宫里的大多数人也都认识艾斯。对于寻常人来说，解释新旧菲尔王子的事，绝对是非常棘手的，可缪斯公主硬是把话圆了回来。 从鬼脸山回来后，缪斯公主主动告诉各位大臣，其实菲尔·芬格另有其人。 因为三色堇帝国无耻的外交大臣与缪斯公主先后知道了菲尔王子的存在，虽然缪斯公主先接回了菲尔王子，但三色堇帝国也已经派出了杀手。为了保障三色堇帝国最后的继承人——菲尔王子的安全，缪斯公主不得已，找人假扮菲尔王子。 现在，三色堇帝国派来的杀手已经被缪斯公主找到，并秘密处决了。是时候给他们介绍真正的菲尔王子了。 虽然缪斯公主的话漏洞不少，可芬格帝国的大臣有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接受现实。 不说缪斯公主拿出了过硬的证据证明了新的菲尔·芬格的身份，到这个时候，芬格帝国的大臣也已经发现缪斯公主把握朝政到了何等地步。 在老国王的默许上，巴塞洛缪王子的无知无觉中，许多年缪斯公主不断地渗透芬格帝国的朝政，她在许多机要部门都安插了自己的亲信。就是有掌握实权的大人联手反对她，她也能立刻换掉大批反对者，让她自己的人上位，芬格帝国的事物也不会陷入瘫痪。 芬格帝国的大臣们也只敢在心里骂骂老国王，您为什么要给个丫头这么大的权力，不让她在家里好好绣花，以前让她与金狮剑圣亲近，玩弄军权，现在她想进行权利的游戏也没有人可以制止了。 不管怎么样，缪斯公主架空菲尔王子参与朝政已经成为定局。之前还有大臣把筹码压在艾斯身上，都被缪斯公主握住了把柄，这会儿他们也都如履薄冰。 天已经很冷了。寝宫深处炭火烧得正旺，这可是最好的银丝炭，手指那么大的炭就抵得上1枚金币，像寝宫里这样整日整夜地烧着，再奢靡不过。 可没有人敢说什么。 新的菲尔王子遗传了他先祖的体质，甚至犹有过之，他双腿不能正常行走，要常年坐在轮椅上，真是怎样精养都不为过。 缪斯公主特意挑了性格最温顺的侍女、侍从跟在他身边，就怕忤逆了菲尔王子，惹得他心情不快。在这个时候，缪斯公主还是很需要芬格帝国有个名正言顺的继承人的。 不过在缪斯公主与寝宫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时候，菲尔王子的寝宫里发生了场别开生面的谈话。这场谈话的主人足以让人大吃一惊，正是新旧两任的菲尔王子。 就像他们曾经无数次见面那样，卡尔·凯撒半靠在床上，艾斯坐在离他床铺不远的椅子上。他们间隔着段距离，不至于太过亲近，也不至于太过生疏。 两个人都静默无言，还是艾斯率先打破了这古怪的沉默。 “你找我来有什么事？”从艾斯成为永夜城主人后，卡尔·凯撒身边就没有少过永夜城的骷髅骑士，骷髅骑士除了可以保护卡尔·凯撒的安全，给艾斯和卡尔·凯撒传递信息，也是因为卡尔·凯撒的身体实在太过糟糕，艾斯担心他哪天不小心就死了。 所以，在鬼脸山上，艾斯察觉到卡尔·凯撒身边的骷髅骑士没有消失，又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单独看管他。艾斯就知道，卡尔·凯撒的行为是出于自愿的。 卡尔·凯撒斜靠在床上，他黑色的头发柔顺地垂了下来，眸光平静，“我觉得有些事我应该给你个交代。” “是你是菲尔·布莱克，还是你是菲尔·芬格的事，又或者是‘我们’的商会？”艾斯的声音不无嘲讽。 艾斯当然有理由生气。在被禁魔法阵关在菲尔王宫，是艾斯这辈子跌过的最大的跟头。虽然后来艾斯研究出了髅王魔法塔的秘密，渐渐拿回了主动权，但这中间的艰险实在不为外人道。 “都有。”卡尔·凯撒的声音轻缓，他身上完全没有少年人的生气，像是个久经风霜的老人。事实也的确如此，从灵魂蔓延到身体的疼痛，让卡尔·凯撒每日每夜、每时每刻都无比漫长，他曾经如此的期盼生命的尽头，在认识艾斯以后，他又发现，他的“病”到生命的尽头都不会终结。 卡尔·凯撒原本以为这是他的不幸，他没有想到，这是在他出生的时候就已经注定的。 “艾斯，我的事应该很少有人比你更清楚。我的父亲，凯撒商会的会长，我幼年时他对我的照顾，我成年时他对我的不管不顾。”卡尔·凯撒把那些曲折的过往淡淡带过，说道：“我曾经很不理解，也偏激地做过很多事。到最后，我才发现，这全是我的臆想，我的存在本身就是个错误。” 卡尔·凯撒沉默了会儿，道：“我其实不太记得在芬格帝国的事了。我母亲没有跟任何人说过我真正的身世，所有人都以为我是他们收养的。知道布莱克家族在找菲尔·布莱克后，我就想用菲尔·布莱克的名义重新开始，重新建立真正属于我的商会。” “可是我的腿。”卡尔·凯撒低头看了眼，如果最初他就知道这是诅咒的原因，可能他就不会这么痛恨自己，痛恨自己身体的孱弱与残疾，“所以我希望你代替我去布莱克庄园，我知道，只有你不会贪图布莱克公爵的名头。我心里才好受些。艾斯，我表现得对什么都不在乎，其实我才是看不破的那个人。” 艾斯不耐烦道：“那菲尔·芬格？” 卡尔·凯撒的声音充满歉意，“我最开始也不知道，虽然我到布莱克庄园后有感觉这个身份有问题，但我也没有想到我是芬格家族的人。艾斯，我是真的想与你建立个商会。我们站在阴影里，却能掌控两大帝国的经济命脉，甚至主导帝国的兴衰。艾斯，我们曾经搭档得那么好，我以为未来也是。” 卡尔·凯撒轻笑道：“谁能想到，我们的商会竟然是由科奥瑟的血脉与芬格的血脉共同建立的。” 世事无常。 艾斯道：“你叫我过来，就是说这些？” 卡尔·凯撒道：“我要向你道歉，把你拖进这团乱麻里。还有，艾斯，请求你放过缪斯公主。” 艾斯的眸光冰冷，看着卡尔·凯撒的眼神像是在看个死人。卡尔·凯撒却不怕他，从他认识艾斯起，他就常常与死亡相伴，夜晚还与骷髅共眠。 卡尔·凯撒道：“缪斯公主从鬼脸山回来就不大好。我看得出来，诅咒在她身上应验了。芬格帝国建国800年，她是芬格家族第1个被诅咒的女孩。她现在还能撑着，可当她发现，那种痛苦会永远陪着她，没有尽头。我不知道她还能不能撑住。” 艾斯道：“想要得到什么，就必须付出什么。” 当缪斯公主决意染指王权的时候，她就可能沾染诅咒了。芬格家族不同意女孩参政，又何尝不是对她们的保护。她要从城堡里走出来，披上盔甲，自然要承受刀剑。 卡尔·凯撒道：“艾斯，让她活着，才是对她最大的惩罚。” “卡尔，这是你第一次拜托我一件事。”艾斯的手对着虚空划下，有道巨大的空间裂缝出现在菲尔王子的卧房里，从空间裂缝里艾斯、卡尔·凯撒可以看见无尽的黑暗，以及数不清的、灰蒙蒙的空间乱流，那是通往亡界的通道，艾斯可以凭此穿越在世界的各个角落。 艾斯准备离开了。 卡尔·凯撒知道，这是艾斯同意了他的请求。 “但是，卡尔，你也必须明白，我也只会放过她这一次。”空间乱流的声音太大，顺着空间裂缝混杂了艾斯的声音。 “我知道。”卡尔·凯撒轻声道，他看着艾斯即将走进空间裂缝里，又道：“艾斯，缪斯公主已经告诉我了，你真正的姓氏应该是科奥瑟，你有没有想过成为三色堇的帝王？” 虽然卡尔·凯撒现在是缪斯公主的提线木偶，但凭借他的智商、谋略，他不可能永远是缪斯公主的傀儡。就算是现在，缪斯公主决策国家大事，也必须有卡尔·凯撒的签字。他才是这个帝国真正的继承人。 如果艾斯真的对三色堇的王座有想法，有卡尔·凯撒的帮助，无疑是事半功倍。 可是回答卡尔·凯撒的只有无尽的空间乱流的声音，还有缓缓关闭的空间裂缝。 第164章 这算不算重逢？ 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城门口。 “芬芙儿, 我们现在进城吗？”约拿的皮肤变得黑黝黝的，眉毛也又粗又浓，黄色的头巾裹住了他的头发，他看起来丑极了, 就是他在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朋友见了他, 都未必认得出。 在芬芙儿、约拿抵达三色堇帝国帝都郊区后, 芬芙儿再也不允许约拿称呼她为公主了。约拿原本还不同意, 可芬芙儿告诉他, “如果因为这个, 我们露了马脚, 我永远不会原谅你的。” 芬芙儿这会的装扮与约拿相差无几, 他们虽然扮演的是夫妻, 但看起来更像兄妹。 这都是芬芙儿的成果。 他们在城门口徘徊了几日，实在得不到别的消息。芬芙儿只得在帝都郊区收拢了些手工艺品，打算与约拿扮作北海小岛上的商人进城。 “嗯。”芬芙儿应声。在经历诸多的磨难后, 她已经变得越来越沉默，那个曾经乐观开朗的少女, 如同水中的倒影，风一吹, 就消失不见了。 芬芙儿、约拿在城门口排了大半日, 才快轮到他们。 就在这个时候, 城门口传来巨大的喧哗声。“啊！”“我的孩子！我的孩子！”“发生什么事了？”“天吶！”“有没有学者，求求你们, 有没有学者？” 约拿的目力极好, 他注意到有对年轻的夫妇刚从帝都城出来, 他们怀里抱着个小孩。小孩只是四五岁大，不知为何, 小孩突然浑身抽搐，口吐白沫。 城门口的士兵本想帮助他们，可帝都城里有几个人趁着骚乱就想冲出来，那些士兵只顾着拦截那些人，再也顾不上那对年轻的夫妇，还有他们的孩子。 至于那位年轻的丈夫口里的“学者”，更不可能在这里存在了。学者进城不需要排队，就算有学者在这里，定然也是穿着他们标志性的灰袍，很容易分辨出来。 原本只要这对年轻的夫妇插个队，赶紧再回帝都城里，找个学者救治他们的孩子就行了。 可是城门口那些士兵的队长觉得这对夫妇身份不明，他就站在那里，事不关己地说：“为何那些人早不冲出来，晚不冲出来，你们这出了事，他们就想跑出来？你们很可能是一伙的。想进城，可以，重新排队，进行检查。” 那对年轻的夫妇看着帝都城门口望不到头的队伍，只觉得阵阵绝望涌上心头，妻子都已经给城门口的士兵跪下了。可士兵们只是不忍地转过头，没有人敢忤逆队长的意思帮他们，直到队长觉得他们扰乱治安，让几个士兵把他们拖到边上的小树林去。 这一切，约拿看到了，芬芙儿也看到了。 芬芙儿没有多犹豫，就从队伍里离开，往小树林的方向走去，她平静地对约拿说：“我们晚一天进城吧。” 她是科奥瑟家族的女儿，她永远无法坐视三色堇帝国的土地上无辜的平民得不到救治，横死在城门口。 ……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踩在柔软的羊毛毯上，小心翼翼地寻找书籍。她不经意地把手伸到书架中间，那个有个漂亮的篮子，里面有个精致可爱的小娃娃。 “伯纳黛特。”有个低沉的声音在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身后响起。 “哦。”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委屈又沮丧地转过头，这会儿已经傍晚了，诺欧穿着丝质的居家服抱着肩膀、倚在门口看着她。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迅速的把手从竹篮边抽回，毫不心虚地说：“我只是来找本书。” 诺欧实在拿她没办法，他走到书架旁边，把占星玩偶从里面取了出来，“伯纳黛特，家里真的没有人能管束你了。” 伯纳黛特眨巴着大大的蓝色眼睛，那双眼睛遗传自格林家族的先祖，与诺欧的同样，湛蓝，深邃，如同大海，她俏生生地站在那里，亭亭玉立，已经是这个季节最美丽的花骨朵儿。 “你已经长大了。”诺欧不由伸出手，轻轻摸了摸伯纳黛特柔软的浅金色的头发，“明年社交季我会送你去帝都。” 伯纳黛特被诺欧的话吓得花容失色，她抓狂道：“不！哥哥！你说好的，我可以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挑选我的丈夫！我不要去帝都！哦！见鬼的社交季！就因为我想看看你娃娃！你就这么对我！” 诺欧的神色变得有些严肃，“不是因为这个。伯纳黛特，明年你就15岁了，所有的贵族女孩都会在这个年纪进入社交。如果我不让你去帝都参加社交，不知道会出现多少流言蜚语。” “呵。”伯纳黛特冷笑声，并不完全相信诺欧的话，但她知道怎么对付她的好哥哥。 伯纳黛特拉着诺欧衣服的袖子，来回摇摆，柔声道：“哥哥，你舍得我吗？不是你说的吗？你怕我嫁去帝都会受欺负，定要让我留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我从小就离开格林城堡，好不容易回来了，还没有待多久，你又要赶我走……” 说到最后，伯纳黛特的声音真的有些哽咽了。 诺欧也不由放低了声音，安慰伯纳黛特，“你没有必要这么早挑选丈夫，如果你不想嫁人，可以永远待在格林城堡。但是，明年帝都的社交季你必须参加，不是以玛丽公主养女的身份，而是作为格林公爵的妹妹参加。” “好吧好吧。说白了，你还是不想我待在格林城堡。就因为我想碰你的娃娃。”伯纳黛特气呼呼地走远了，楼道里还传来她故意发出的“蹬蹬蹬”的脚步声。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离开的时候，与杰罗尔德·霍斯利擦肩而过。 杰罗尔德·霍斯利正等在诺欧的书房门口，他也听到了部分诺欧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争执。杰罗尔德·霍斯利正犹豫着要不要现在去找诺欧，就听到诺欧唤他，“杰罗尔德，进来吧。” 杰罗尔德·霍斯利这才想起，诺欧已经是八级剑士了，不说他站在书房门口，只要诺欧想，整个格林城堡所有人的动静都逃不过他的感知。 杰罗尔德·霍斯利走进诺欧的书房。 诺欧已经坐在书桌的后面了，他正在写东西，这会儿头也未抬，直接问道：“这个时候过来有什么事吗？” 诺欧通常是上午理事，下午练剑，傍晚要么看书，要么练剑，反正是不处理事的。 除非是急事，否则杰罗尔德·霍斯利不会自作主张来找他。 “是的。有芬格帝国的消息。”杰罗尔德·霍斯利把个小卷轴放到诺欧的书桌上，“您说有芬格帝国的消息，要用最快的速度告诉您，我担心再晚您就睡了，所以直接过来了。” 诺欧闻言，果然抬起头，他把小卷轴拿到手里，上面的密封还好好的，“你还没有拆开看？” 诺欧边问边拆卷轴，卷轴上有格林家族特制的密封。为了防止其他人得到格林家族的情报，如果不用专门的手段拆开密封，很可能损坏里面的内容。因为拆开卷轴的手法比较复杂，又耗费时间，平常都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拆开卷轴，再交给诺欧的。 “是的。”杰罗尔德·霍斯利道，他停顿了下，看到诺欧还在专心致志地对付卷轴，迟疑道：“我刚才听说您要送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去帝都参加社交季？” “是的。”诺欧不在意道。 杰罗尔德·霍斯利犹豫了下，又道：“您不是希望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路易斯安那行省挑选丈夫吗？” 诺欧的动作微不可查地停顿了下，又继续动作，他说道：“我舍不得她，也担心她，所以希望她将来生活在格林家族封地附近，方便照顾她。 不过，伯纳黛特的丈夫不需要出身在路易斯安那行省。她就是在帝都挑到合意的，带回来也就是了。 明年社交季我在帝都有事，也会去。把伯纳黛特单独留在格林城堡我才不放心，城堡附近的骑士每日里不是对她献殷情，就是相互间争风吃醋，已经被我撞见好几回了。我可不能让伯纳黛特被他们迷了眼。” 杰罗尔德·霍斯利不知道诺欧是不是在提醒他，当下不再多言。 杰罗尔德·霍斯利的确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起过心思。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青春明媚，气质超凡，她本身就足以让任何成年男子对她动心，她又是诺欧的妹妹，杰罗尔德·霍斯利既然向诺欧效忠，如果娶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对他将来的前途也是大有好处的。 不过知道诺欧没有这个意思，杰罗尔德·霍斯利也干脆利落地放弃了，他本身也不是靠讨好人上位的性格。 至于格林城堡附近的骑士，要杰罗尔德·霍斯利说，他们大多都不会有机会。他们没有去过帝都，不知道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长大的地方。 玫瑰城堡，三色堇帝国帝都99%的痴情人、负心人都在那儿。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就算没有谈过恋爱，也没有少见痴男怨女，对各种追求人的手段也是如数家珍，可能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所有骑士加起来，都还没有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知道得多。 那些骑士大多只追到过几个乡下姑娘，要凭他们的财力、魅力，赢得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芳心，无异于痴人说梦。 “嘣！” 诺欧突然从位置上站了起来，他的脸色很不好看，小卷轴也掉到了书桌上。 这把杰罗尔德·霍斯利从思绪里拉了出来，他偷偷地看了小卷轴一眼，只看到卷轴上的几个“菲尔王子”的称呼，再多的就看不清了。 接下来的事也证实了杰罗尔德·霍斯利的猜测。 诺欧喃喃道：“艾斯，出事了。” 杰罗尔德·霍斯利赶紧低下头，这个时候，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书房里的摆钟的指针“滴答滴答”地响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杰罗尔德·霍斯利才听到诺欧的声音，“你先离开吧。” 杰罗尔德·霍斯利离开了书房。 诺欧右手又打开卷轴，看了眼，哪怕是看第二遍了，他还是不敢置信—— 缪斯公主宣布，先菲尔王子是她找来的替身，为了应对三色堇帝国外交大臣派来的杀手，已经去世了。真正的菲尔王子已经通过了芬格帝国的血脉鉴定，在老国王久久未醒的情况下，不日登基。 芬格帝国即将进入菲尔一世的时代。这个菲尔·芬格坐上王位，缪斯公主站在他的身后摄政的时代。没有人知道，芬格帝国的这个改变，对三色堇帝国是好还是坏。 但诺欧现在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他喃喃道：“艾斯。”怎么还没有你的消息？ “嗯？” 诺欧以为他出现了幻听，他好像听到了艾斯的声音，因为没有人可以不在他的察觉下，出现在他的书房里。诺欧还以为他精神恍惚，太过思念某人了。就在这时，他感觉到有个不大的力量在拉扯他的袖子，诺欧顺着他的右手向下望去—— 那个艾斯留给他的占星玩偶正睁着萌萌的大眼睛望着他，那双眼睛不再如原来的毫无生机，而是如同黑夜般迷人，这双眼睛里满满都盛着他。占星玩偶的小手正抓着他的袖子往下拉，诺欧刚才感受到的力就来源于此。 “艾斯？”混杂着惊喜、忐忑及种种不可思议的情绪。 第165章 这算不算宠爱？ 占星玩偶的小手抱住诺欧的手指。 诺欧想把它瞧得更清楚点, 手慢慢地抬起来，占星玩偶晃悠悠地抱着他的手指出现在半空中。蓝色的眼睛注视着黑色的眼睛，虽然有些陌生，但没过几秒钟, 诺欧就确认了占星玩偶真的是艾斯。 看着占星玩偶讨好地、乖巧地看着他, 诺欧嘴角勾起丝冷笑, 毫不留情地把可爱的萌萌的柔软的占星玩偶甩到书桌上。 不过书桌上垫了不少羊皮卷, 也没有把艾斯摔疼就是了。 艾斯揉了揉脑袋, 坐在羊皮卷上, 他抬起精致的小下巴, 望向诺欧。好不习惯啊。他现在只有诺欧巴掌大小, 诺欧对他来说, 有座小山那么大了。 诺欧·小山·格林公爵冷冷地说：“说吧，什么时候过来的？” 诺欧完全是副坦白从宽，抗拒从严的态度。 萌萌的艾斯盘膝坐在羊皮卷上, 老实交代，“昨天晚上, 杰罗尔德·霍斯利找你的时候。” 诺欧的眼睛危险地眯起，“你一直都在？” 艾斯刚想点头, 就想到浴室里看到的那幕, 那个曲线优美的后背, 薄而紧实的肌肉，还有……打住！艾斯瞬间就不老实了, 他笑嘻嘻地看着诺欧, 道：“没有, 那边有点事，我去处理了下。” 诺欧看着艾斯好端端地出现在这里, 特别是刚刚得到那样的消息后，的确气不起来，可看着艾斯这副得意洋洋的样子，他又不想艾斯太骄傲。 诺欧大拇指扣住食指，弹了艾斯脑门下，可是诺欧低估占星玩偶的柔弱程度，直接把艾斯弹得翻了个跟头。诺欧这才心里好受些。 诺欧问道：“你去处理什么事了？还有，你在芬格帝国究竟发生了什么？” 艾斯挑选着把他在芬格帝国的事讲给诺欧听了，因为芬格帝国的政策宽松，卡尔·凯撒与他打算去芬格帝国建立商会，他是如何成为布莱克公爵，被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识破，在芬格王宫又被缪斯公主用禁魔法阵困住，只得与她合作假扮菲尔王子，再到后面缪斯公主与他接见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他们怎么签订契约的。 艾斯事无巨细地告诉诺欧了，只隐瞒了他是亡灵法师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私生子的事。前者艾斯不知道该怎样解释骷髅王的传承。后者艾斯知道诺欧向来不喜欢私生子，不仅因为诺欧的叔叔乔纳·弗林的事，还因为艾斯亲爹的身份有点要命。 艾斯亲爹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就是说，他是三色堇帝国王位的继承人之一。就算艾斯无心，但所有知道他身份的人都不会作此想法。卡尔·凯撒知道这件事后，不也是怂恿艾斯争夺王座吗？ 可诺欧又不同，他向西本王子宣誓效忠了…… 艾斯现在真的恨他没有早点跟诺欧说清楚这件事，但那个时候，艾斯不打算突破剑士4级，除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玫瑰城堡的人，没有其他任何人知道艾斯的身份。艾斯以为能把这个秘密瞒到他们老死的。可芬格帝国发生的所有事改变了这一切。 诺欧眉头紧皱，对艾斯又是担心又是无奈，“你胆子也太大了。” 艾斯看到诺欧的手指又扣上了，他这会儿额头上还火辣辣地疼呢，赶紧向诺欧控诉了缪斯公主的残暴，还有卡尔·凯撒的愚蠢。 果然，这转嫁了诺欧的大部分仇恨，他嗤笑道：“我早就叫你离卡尔·凯撒远点。你跟芬格帝国的王族合力开商会的事，要是让帝都知道了，上10次绞刑台都不够的。” 事后诸葛亮，艾斯心里恨恨道。 不过艾斯心里也底气不足，“没办法，当时需要用钱嘛。” 诺欧听到艾斯的话，他的眼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般合上了，又像是羽毛挠到了艾斯的心里，诺欧的声音苦涩，“是啊。我也有错。”艾斯最初得来的金钱大半都给诺欧培养佣兵团了。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艾斯只觉得心被揪了下。 艾斯睁大眼睛，看向诺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无论为你做什么我都是愿意的。这样全身心信赖的目光，又用的是占星玩偶可爱的身体，诺欧看着，只觉得心都要化了。 然后。 艾斯又被诺欧弹了。艾斯从羊皮卷上滚到桌子上，又滚到桌子边缘，眼看着就要滚到桌子下面去了。艾斯的两只小手牢牢地攀住桌沿，非常委屈地看着诺欧，就差没在脑门上写着“为什么”！诺欧抱着手臂，站在桌子的另边，看起来就像个大魔王。 诺欧·大魔王·格林公爵冷冷地问道：“那你是不是该解释下你什么时候成为魔法师的？” 艾斯手搭在桌子边缘，两只脚在半空中乱蹬，看着就要从桌子上掉下去，他大声控诉道：“你这样严刑逼供是得不到真相的！” 回应他的只有诺欧的冷笑。 …… 在诺欧好好“教育”了艾斯一番后，艾斯整只趴到了诺欧的手心上。艾斯告诉诺欧，他在认识诺欧前就鉴定出了非常出色的魔法天赋，开始学习魔法了。 诺欧看他不想说，也没有逼他。 诺欧用手指轻轻地顺了顺艾斯的头发，“你跟伯纳黛特就是仗着我宠你们。” 艾斯舒服得就快在诺欧的手心打起小呼噜，不过诺欧提到伯纳黛特，倒让他想到另个“妹妹”，他懒洋洋地问诺欧：“对了，芬芙儿公主回帝都了吗？她离开芬格王宫也好几个月了，下次挑人眼睛可得擦亮点。” 诺欧半晌没有回答。 艾斯觉得不对，翻过身看向诺欧。 诺欧语气平静，“艾斯，这几个月，帝都出现了些变故。” …… 这时候，芬芙儿、约拿正在三色堇帝国帝都近郊的小树林里。 不同于学者还需要草药救治病人，对光明法师来说，没有什么病症是治疗术不能解决的。 芬芙儿收起放在小孩身上的手，她的手上散发着淡淡的柔和的白光，当这些光照射到小孩身上的时候，小孩明显平静了下来，眉目间也没有那么痛苦了。 最后，这些白光把小孩团团包裹了起来，化作个巨大的光茧。 芬芙儿对那对脸上充满感激之色的父母说道：“等他醒来应该就没事了。”说完，芬芙儿就想与约拿离开。在小树林里，芬芙儿可以看到帝都城门口长长的队伍，她估摸着现在回去排队，还是有些许可能在日落前进到帝都里面。 “如果我是您，我不会想要回帝都。”芬芙儿刚刚起身，就听到她那个年轻的妻子的声音从她背后传来，芬芙儿回过头去，就看到那个狼狈的女人跪坐在地上，睁着双大得惊人的褐色眼睛望着她，她称呼她：“公主殿下。” 约拿瞬间就从包袱里抽出佩剑，却被芬芙儿拦住了。 “其实那些守城的士兵没有说错，我们跟刚才逃出帝都的人是一伙的。”那个女人的眼泪从她脏兮兮的脸庞上流过，被泪水划过的地方，露出了白皙娇嫩的皮肤，“我们以为我们的孩子救不活了，学者给开了药，但他要吃好几年，要花好多金币。” “西莉亚王后告诉我，我已经有了新的孩子，她会给我很多钱，让我放弃这个孩子，送亚琛王子离开帝都。”那个女人还在那边哭哭啼啼。 可芬芙儿觉得心都冷了。 因为这个可怜的女人并没有怀孕。 高贵的、雍容的西莉亚王后为何要欺骗这个可怜的女人，她连保护她亲生儿子的力量都没有了，要利用、倚仗这个一无所有的女人吗？就算乔伊特家族覆灭了，帝都怎么可能没有亚琛王子的容身之地，亚琛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亲子啊。 这个卑微的女人隐隐约约应该有感觉了，如果没有遇上芬芙儿，她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唯一的孩子惨死。所以，她现在才会哭得那么崩溃，像是要把身体里的所有愤懑、不甘、绝望通过哭泣发泄出来。 芬芙儿猜测她是西莉亚王后身边的侍女。只有那些侍女，从小看着她长大，才能在她画成这副鬼样子时认出她。可惜西莉亚王后身边的侍女太多了，芬芙儿并不记得面前的女人。 等那个女人好不容易平复些呼吸，她从地上抬起头，看向芬芙儿公主。不同于春日出嫁时天真的小公主，现在站在她面前的是个神色坚毅的女郎，侍女好像见到了西莉亚王后，不，相对西莉亚王后的聪明，芬芙儿公主更像她的父亲，像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那个慈悲又冷酷的君王。 哪怕是站在帝都郊外的树林里，哪怕形容如此落魄，芬芙儿的背脊都是挺直的，她看起来都是那么的卓尔不群。 芬芙儿问道：“三色堇王宫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 等到太阳落山的时候，芬芙儿、约拿出现在树林边猎户的小木屋门口。 芬芙儿的耳边还回荡着西莉亚王后曾经侍女的话，“那天，公主殿下与巴塞洛缪王子殿下婚礼的详情传回王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太高兴，王后在宽慰他。 不知道怎么的，他们就吵了起来。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让王后待在寝宫里，哪里也不让她去。 亚琛王子顺利通过骑士团的试炼，回到王宫，想要见王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不允许他去。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对亚琛王子很失望，斥责他到这个年纪还没有突破4级。 后来，王宫外传来了乔伊特家族谋反的消息，西本王子带领军队出征，王后的父亲、兄长都战死了。直到这个时候，王后都没有再见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和亚琛王子。公主殿下，您要相信，您的外祖父、舅舅没有理由谋反啊……” 这个忠心耿耿的侍女，哪怕她差点被西莉亚王后推向万劫不复的境地，这个时候也没忘给西莉亚王后说话。她生命的烛火太过黯淡，她实在不知道，除了忠诚她的女主人外，她的生命还有什么意义。 可惜芬芙儿再也不是那个听风就是雨的小女孩了。 芬芙儿让约拿去猎人的小木屋敲门，她想要听听另个人是怎么说的。 第166章 亚琛王子 当猎人的小木屋的门打开的时候, 首先出来的是个年轻的的骑士，纯正的红发昭示着他的贵族血统——安东尼奥·赫德，芬芙儿认得他。 在他的身后是有头柔软的浅金色头发的克里斯琴·科尔文。 这两个骑士是亚琛王子小时候的玩伴，西莉亚王后特意从权贵家庭里挑选出来的。西莉亚王后希望他们少时与亚琛王子培养感情, 他们长大了又可以与他们的家族共同辅佐亚琛。 安东尼奥·赫德是皇家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儿子, 克里斯琴·科尔文的父亲是三色堇帝国的首相——国王以下最有权势的人。 可惜西莉亚王后的如意算盘没有打响。 芬芙儿知道, 在帝都发生政变的时候, 克里斯琴·科尔文和安东尼奥·赫德的父辈都站在了亚琛王子, 甚至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对立面。她没有想到, 她能在这里看见他们。 两个年轻的骑士看到芬芙儿到来, 都有些紧张, 他们没有认出她来。他们的手都放在腰间, 以便他们发现来者有敌意的时候，拔出佩剑。 “克里斯琴哥哥，安东尼奥哥哥, 你们不让我进去吗？”芬芙儿轻声说道。芬芙儿对克里斯琴·科尔文、安东尼奥·赫德都很熟悉，毕竟西莉亚王后还想过从他们中给她挑选丈夫。 只可惜, 那个时候芬芙儿迷恋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西莉亚王后也没有太反对, 不然她现在有可能已经嫁给他们中的哪个了。 可能是克里斯琴·科尔文, 毕竟他更英俊些, 科尔文家族也更有权势。 他们果然认出了芬芙儿。克里斯琴·科尔文是个很腼腆的年轻人，他看到芬芙儿, 不由有些结结巴巴, “公主……公主殿下。” 芬芙儿没有管他们, 直接往猎人的小木屋走去。 三色堇帝国的近郊有很多这样的小木屋，很多猎人会在这里短暂地过夜。因为小木屋缺少防护, 又太过醒目，士兵也很少想到搜查这里。不得不说，亚琛王子躲在这里是个很聪明的选择。 猎人的小木屋里光线很暗，芬芙儿却还是很清楚地看到了亚琛王子。在帝都城外救治那个可怜侍女的孩子的时候，她恰巧突破5级光明法师了，夜视的能力也大大提升了。 上次见面的时候，她的弟弟还是个年轻的、俊美的小王子。西莉亚王后会亲手给亚琛王子的衣服绣上三色堇，把他的袖扣做成深蓝色的玫瑰花的造型。亚琛王子骑着马走在街上的时候，会有年轻的女郎抛花给他，给他送上炙热的亲吻。 可现在，出现在芬芙儿面前的是个满脸胡茬，双眼布满血丝，极度颓废，看起来老了十几岁的男人。如果不是他那双蓝色的杏眼，与他们的母亲如出一辙，芬芙儿都不敢相信，这就是她那个俊美无双的弟弟。 “亚琛。”芬芙儿喃喃道。 芬芙儿听到自己刚刚说出话，都有些不敢相信这是她的声音，这声音里蕴含了太多情绪。 当初，芬芙儿怀着雀跃、忐忑、甜蜜的心情，追随爱人的脚步，离开她出生长大的帝都，又历经磨难，花了离开时数倍的时间回来。连芬芙儿自己都不知道她还能不能见到亲人。但在约拿面前，她还是得装得很坚强，这样他们才不至于动摇。 现在，芬芙儿终于又见到了她的亲人。 “王姐。”亚琛王子直接揽住芬芙儿，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没过多久，芬芙儿就感觉她的肩膀被泪水浸湿了。 “王姐，西本王兄突破了剑圣，他突然发难，囚禁了父王和母后。要不是……要不是父王跟他周旋……给了我机会离开王宫，我早就没命了。” 亚琛王子断断续续地把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告诉芬芙儿。 芬芙儿秀眉紧蹙，“可是所有的大臣都站在西本·科奥瑟那边吗？”到了如今这个地步，芬芙儿对西本王子也不再称呼王兄，而是连名带姓的叫唤了。 “不说别人，克里斯琴·科尔文的父亲——首相大人向来正直，克里斯琴·科尔文又与你从小一起长大，首相大人也向来喜欢你些，为什么我听说他也站在西本·科奥瑟边上。就算父王认定西本·科奥瑟为继承人，他也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西本·科奥瑟对你下杀手！”芬芙儿厉声道，“你也是父王的孩子啊！” “如果我不是父王的孩子呢？”亚琛王子就像冬天深夜里迷路的孩童，彷徨无助。 芬芙儿只觉得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到了她的心房上，她下意识地想要后退，却又感觉到亚琛王子揽着她的力量，硬生生止住了。 芬芙儿道：“怎么可能？” “王姐，你应该也听说过那些传言吧。科奥瑟家族所有的血脉都是黑发绿眸，你是，父亲是，安德烈亚斯伯父是，玛丽王姐也是。只有我不是。”亚琛王子那双曾经迷倒万千少女、遗传自西莉亚王后的眼睛，此时布满血丝，他说完这话，眼睛里又不免弥漫上水雾。 芬芙儿冷声道：“谁跟你说的？” “我不信王姐没有听到过这样的话。”亚琛自嘲道。 芬芙儿自然听过，有段时间，帝都的宴会上，这还是最热门的话题。可不管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西莉亚王后都没有管束这些传播流言的人。不过时间久了，也有新的八卦引起人们的注意，很少有人再说这个了。要不是亚琛王子现在提起，芬芙儿都要彻底忘记这件事了。 芬芙儿不知道该怎么宽慰亚琛王子，她只是徒劳地说：“可是，亚琛，我们是双生子。如果你不是父王的儿子，那我呢？所有人都说我跟父王长得相像，没有人质疑过我的血脉。你也定然是父王的儿子。” 芬芙儿突然发觉以前总是被她忽略的一点，“所以，亚琛，你是因为这个，才迟迟没有突破四级剑士的吗？” 芬芙儿想到，亚琛王子小时候明明天赋很出色，倒是他进入骑士团训练营以后，剑士等级没有再提升。 亚琛王子痛苦道：“我也不是故意的，只是我心里每每想到，想到我觉醒的可能不是三色堇斗气，我就跨不出那步。” 芬芙儿霎时间平静了下来，她平静道：“西本·科奥瑟应该有暗示过你这件事吧？” 亚琛王子像被击中了似的。 芬芙儿平静地说：“亚琛，你定然是父王的儿子。西本·科奥瑟这么做，就是为了不让你突破4级，因为他放出再多的流言，在三色堇斗气面前，都不堪一击。如果西本·科奥瑟真的早早认定你不是父王的儿子，他更应该让你尽快突破，而不是给你建造心魔。 到时，不管你是不是父王的血脉，只要你觉醒的不是三色堇斗气，又有那些流言蜚语存在，你就会完全失去继承人的资格。那才是对你最大的打击，能把你完全推向深渊。母后不在意，从未管束过这些，也是因为她知道，你就是科奥瑟家族的孩子，到时候，那些人之前对你的不公，都会消失，他们反而会愧疚，会加倍补偿你。 只是连母后也没有想到，西本·科奥瑟会下手这么快。就是与父王的父子情分，他也不在乎了。” 亚琛王子心里已经被芬芙儿说得动摇了，可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期待的是哪种结果，他急冲冲道：“可是在王宫里，在所有大臣的面前，他用魔法岛的星盘对我进行了血脉鉴定。” 芬芙儿摆摆手，并不把亚琛王子的担忧放在心上，“西本·科奥瑟拿出的东西也能信吗？大臣们本来也是将信将疑的，只是因为你迟迟没有突破，又这么副心虚的模样，才坐实了他们的怀疑。亚琛，你就算不相信我，你能不相信父王吗？他会让个不是他孩子的人顶着王子的名头活十几年吗？” 亚琛王子捂着脸，有悔恨的泪水顺着他的指缝流下来，他懊悔道：“我到底做了什么啊？！” 如果当时在场的不是他，是芬芙儿，或者其他任何人，是不是一切都会不同。 芬芙儿蹲到地上，轻轻拍了拍亚琛王子的背，安慰他，“就是其他人在那里也是一样的。西本·科奥瑟等这天应该等了很久了。他甚至能悄悄地突破剑圣，幽禁他的父亲，他还有什么做不出来的。如果你没有在所有大臣面前坐实你的‘身份’，我可能都无法在这里见到你了。” 天更暗了，小木屋里没有点灯，亚琛王子只能看到芬芙儿的轮廓，他握住芬芙儿的手，“王姐，你太聪明了，我要是有你的智慧……” “我倒是宁愿我什么都不懂。”芬芙儿的声音很低，就连近在咫尺的亚琛王子都没有听清楚，“什么？” “没什么。”芬芙儿说道：“亚琛，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亚琛王子道：“我那天晚上就逃离了王宫，可西本·科奥瑟把帝都戒严了，我根本出不去。后来母后的侍女找到我，我才在她的帮助下，离开王宫。母后想让我去帝国的西北，乔伊特家族的人被发配去了那里，我可以得到他们的帮助。” “母后真是愚蠢。”芬芙儿脱口而出。 亚琛王子惊讶道：“王姐？” 芬芙儿回握住亚琛王子的手，她说道：“你不能去西北，只要你活着，你就是西本·科奥瑟的喉中刺，他定然不会放过你的。你去西北，只是给他个不留痕迹处理掉你的机会，你必须去个他想象不到的地方。只要你突破4级剑士，他扣在你身上的冤屈，你都能被洗清。西本·科奥瑟又幽禁了父王，在大义上，他已经比不上你了。” 亚琛王子道：“可是母后在西北的确留下了些势力，我必须去接手他们。” 芬芙儿的目光柔和，她看着她的弟弟，她不知道他们此生还有没有再见的机会，“我可以代你去西北，代你完成母后的任务。我也是母后的女儿，乔伊特家族的人会认我的。 亚琛，你可以去北海，在这片大陆之外，还有许许多多的岛屿，这些岛屿加起来的面积并不小。你要耐心地蛰伏，收拢北海岛屿的势力，西本·科奥瑟太猖狂了，他不会得意太久的。我会在三色堇的西北，好好打理乔伊特家族的势力，等待你归来的消息。” …… 同样的夜幕低垂。格林城堡的书房里，魔法灯散发着柔和的光。 艾斯坐在诺欧的手心里，“这么说，西本王子在所有人的面前用星盘鉴定了亚琛王子的血脉？” 诺欧说道：“是的。那个星盘来自魔法岛，是亚历山大二世与芬格帝国初代国王签订和平契约用的星盘。那总不会有错。” 艾斯：…… 如果西本王子在他们面前，艾斯真的想把他的衣领揪住，问他，他所说的那个星盘，在那个时候，正由雅各布从魔法岛带到芬格帝国的帝都，你，西本·科奥瑟手上的星盘，又是从哪里找来的赝品？ 第167章 杀戮色彩的睡前故事 “少爷。”当清晨的阳光照射到帐篷上的时候, 阿尔特看到艾斯从帐篷里走了出来，这两天他们都待在莫姆山的山脚下。艾斯从早到晚待在帐篷里，阿尔特和比尔也不知道他在倒腾什么。 艾斯离开帐篷的时候有些闷闷不乐的，任谁每天要起床两次都不会多开心。再早些时候, 艾斯才从诺欧的枕头边起来, 格林城堡主卧的大床真软啊, 可惜诺欧要去用洗漱, 艾斯每日里也不是无所事事的。 如今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局势都很诡异, 不说艾斯他们, 就是三色堇帝国老谋深算的首相大人, 格林城堡的梅隆大学者都无法预测未来的局势。 艾斯必须早做打算, 就算他无心帝国的王位, 他也不能让别人相信他的想法。 艾斯不想有天站到西本王子的对立面，让诺欧左右为难，他更不想被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追杀, 成为过街老鼠。而非常有意思的是，现世三色堇帝国外的另个大帝国的掌权者——缪斯公主, 她对艾斯的看法可能与西本王子大同小异，他们都不可能愿意艾斯活下去。 艾斯乐意待在亡界, 与不得已躲在亡界可是两码事。 所以艾斯决定趁着年轻的时候劳碌点, 他得给自己打块地盘, 艾斯看着阿尔特问道：“安迪·莫姆怎么样了？” 阿尔特道：“在小河边上练剑。” 阿尔特是个厚道人，他觉得他们既然收了老柯南·莫姆的学费, 就得用心教导老柯南·莫姆的儿子。 艾斯不置可否, “我晚些去看他。”又问道：“比尔呢？” 艾斯往外面走去, 阿尔特跟在他的身后道：“比尔去了趟利普顿山，买下了利普顿山的草药园子, 利普顿山的山主说，有合适的价钱他愿意为少主出战。” 利普顿山的山主原本是芬格帝国人，他虽然在混乱之领生活很多年了，但少年时形成的价值观不会变。对芬格帝国人来说，没有什么是金币买不到的，土地可以，忠诚也可以。 艾斯点点头。 阿尔特又问道：“那那些小山头？” 艾斯道：“不用管他们，只要得到十座大山与主山城的拥护，我们就是混乱之领的主人。到时候，这十一座大山必须按照我的规矩行事。水至清则无鱼，总要给有些人留下生存的空间。” 更关键的是，外面的局势瞬息万变，艾斯就是能收服所有的山头，也没有足够的人手去管理他们。 …… 莫姆山的东面是利普顿山，往西则是里什山。里什山以武力出名，是混乱之领少有的有两个九级剑士共同掌控的山头。 艾斯、阿尔特、比尔站在山冈上，望着这个生机勃勃的山头。 比尔已经整理了大堆资料，想要与艾斯分析，却被艾斯制止了，“他们擅长什么，我们就用什么打败他们” 比尔、阿尔特：…… 比尔、阿尔特：这就是你跟小孩子赌博，欺负人家的原因吗？ 艾斯对混乱之领的了解越深，就越明白，这里比大陆的任何地方都要信奉丛林法则，他们天生敬仰强者。只要他能证明他比他们所有人都强，他就可以征服这里。 混乱之领的人不喜欢阴谋诡计，他只要正大光明地一个个山头打过去，让所有的人都畏惧他、害怕他，就能得到他们的效忠。 十座大山就是他的前菜，主山城则是最美味、最丰盛的主菜。 “你待在这里。”艾斯不允许比尔出手，带着个巫妖也太欺负人了，而且魔法师与剑士是两个领域，不能真的成为混乱之领人心里的魔障。 艾斯带着阿尔特向里什山走去，“走吧，我们去踢山。” …… “你是谁？”里什山的大山主看到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黑发青年人警惕道。 艾斯想了想，道：“我？我的身份可有点多。我可不确定你有时间听我说完。” 这会儿，艾斯、里什山的大山主正站在里什山的山主府，这里是里什山最高、最冷、最清净的地方，平常里什山山腰、山脚下有什么动静都打扰不到这里。 可现在，在山主府里，他们就能听到山下传来的喧嚣声，无数人的呐喊声混杂着兵器的碰撞声，像是大群低劣的乐师在演奏不入流的乐曲。 里什山的大山主目光沉沉地看着艾斯，“你们带了个佣兵团上山？” 艾斯做出思考的样子，像是里什山的大山主给他出了个难题，“应该没有。我们只来了两个人。” 里什山的大山主自然不会相信艾斯的话，但他也没有其它途径了解里什山下发生的事，“那么你们来里什山的人。你们是带着善意来的吗？” 里什山的大山主没有等艾斯回答，他已经把一柄巨大的黑斧从武器架上取了下来，这是他最趁手的武器。 艾斯看着里什山的大山主，还有他手上的战斧，平静道：“混乱之领有善意这种东西吗？” 里什山的大山主瞬间就猜出了艾斯的身份，“山外人，这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只有山外人才会称呼这里为混乱之领。 大山主用手掂了掂他的斧头，像是在想怎么把艾斯的脑袋砍下来。 艾斯的手上出现了个白色的棍子，这是陪伴他最久的武器——白骨法杖，他的话像是说给大山主听，也像是说给这座大山听，“我没有带着善意而来，但我会让这里产生善意。” 艾斯躲开了大山主随意的乱砍。艾斯说不出大山主的攻击是什么招式，大山主用斧头左劈右砍，就像是个从没有做过饭的人在切菜，像个不懂武技的人在杀人。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像是灵巧的蛇，从这狂风暴雨的攻击里找到破绽，朝大山主攻去，可是大山主身上那件看着劣质的盔甲出乎艾斯意料的坚固，白骨法杖完全没有在它上面留下痕迹。 大山主听了艾斯的话，边大开大合地攻击，边不屑地喊道：“山外人天真的理想！” 艾斯没有理他，他们就在山主府绕着圈，你来我往地打斗了起来。 大山主就像艾斯察觉到的那样，他从未进行过系统的武技学习，但他天生力大无穷，小时候又当过铁匠，极擅长用斧头，而他身上的那件破旧的铠甲，就是他在混乱之领的某个坟头得的。别看那铠甲上面阴气阵阵，有些地方还龟裂了，但就是他自己，也很难破开它。 艾斯最初跟大山主交手的时候，还落在下风，可随着他不断地熟悉里大山主的战斗风格，并且放弃对付大山主的那副厚重的铠甲后，场面上的情形就调转了过来。 大山主又从武器架上取出柄大斧头，他双手各拿着柄巨斧作战，他双眼赤红，看起来勇猛极了。艾斯游走在大山主攻击的边缘，山主府里的建筑、武器架、树木，这些东西全都是他的遮挡物。 金色的斗气在艾斯体内游荡，他只觉得再战上三天三夜，他也不会累。 …… 里什山的山脚。 阿尔特见到了里什山的二山主，不过很可惜，二山主没有独自待着，他正在佣兵团里训练他的佣兵们。阿尔特刚刚到的时候，二山主就发现了动静。 二山主只觉自己感受到了某个远古巨兽的气息，就好像有次他进入魔兽森林的深处，无意窥见十级魔兽。二山主甚至没有犹豫，就在那边大喊：“列阵！”然后他对自己身边的佣兵说：“快，去报告山主。” 早年，二山主被人追杀，是里什山的大山主救的他。后来，他就留在这里了，为大山主，为里什山征战，培养佣兵团。 二山主说“列阵”的时候，所有人都骑上了坐骑。里什山上的马匹不多，这年头养匹战马可不容易。可阿尔特直接进了里什山佣兵团的大本营，大多数人还是来得及找到匹马的。 佣兵团的人坐在坐骑上，所有人都抽出了武器，但他们没有等来他们想象中的千军万马，他们还以为二山主让他们列阵，是有佣兵团杀上来了。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里，有个穿着玄色衣服的青年人渐渐地出现在他们的视线里。 青年人背上背着重剑，手上没有再拿任何其它武器，身上也没有着铠甲，他只身着普通的练功服，孑然一身地出现了。 很多年以后，从这场战斗里活下来的人都不会忘记这个场景。 曾经有个人，面对上万人的佣兵团，他都能面不改色地站在那里，从背后取出黑色的长剑，越过无数坐骑、剑士的身影，望向他们佣兵团的团长。 他的声音回荡在整座大山里，“你是里什山的二山主吗？少爷让我来收服这里，你是选择投降，还是死？” …… 晚上，诺欧坐在主卧外的小书房里，边看书边做笔记。 这里可不像大书房的书桌上有很多羊皮卷，小书房的书桌上只有盏魔法灯、一瓶墨水、一个占星玩偶。诺欧正要给书上做注释，突然感觉到他的羽毛笔变重了。 诺欧这才注意到，桌上的占星玩偶不知什么时候跑了过来，像八爪鱿鱼似的抱住了他的羽毛笔。 诺欧摇了摇羽毛笔，占星玩偶还好好地抱在上面。 诺欧嘴角不由往上勾了些，他就任由占星玩偶抱着羽毛笔，继续在书上写写画画，虽然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他乱七八糟写了什么。 “喂！”艾斯还是不满地喊了出来，诺欧真把他当作羽毛笔上的挂饰了。 诺欧轻笑地把占星玩偶从羽毛笔上摘下来，“回来了？”可能是因为夜深的缘故，他的声音太过温柔，占星玩偶白皙的小耳朵都被染上了粉红色。 艾斯乖巧地坐在书桌上，点点头。 诺欧又看了会儿书，发现实在看不下去。占星玩偶靠在魔法灯上，头又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诺欧把它抱起来，往卧室走去，说道：“魔法师不是都不需要睡眠的吗？” 艾斯打了个哈气，说：“我习惯了啊。” 等到诺欧躺到卧室的床上，把魔法灯关掉以后，艾斯又恢复了活力。他跳到床架上，坐下，两个小脚在半空中一晃一晃的，“诺欧，你知道我今天做了什么吗？” 诺欧已经有些迷糊了，艾斯在身边，他就忍不住想要懈怠些，他含糊地问道：“什么？” “我今天征服了一座山！” 艾斯也不管人想不想听，就这么坐在床头给他的挚友讲起了睡前故事。 第168章 诺恩VS赛克斯 在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存在的大陆上有许多睡前故事, 除了两大帝国勇敢伟大的初代国王，魔兽森林凶猛的魔兽，还有两个地方是最盛产童话的。 在尼德兰海域的魔法岛，以及更远的龙岛。 赛克斯来到龙岛以前, 也不知道龙岛是这样的。数不清的财宝、数不清的奇珍异果, 还有海洋里的魔兽时不时献上的新鲜肉食给巨龙们打牙祭。 龙岛上的巨龙们每日里无所事事, 它们没事的时候就在空中翱翔, 有时候也会因为谁更有智慧, 或者单纯为了争风吃醋, 在山谷里、在半空中打起来。除非它们把岛上的地貌破坏得太厉害, 不然银色巨龙爱德华都不会管它们。 其它巨龙更不会把这个当回事。它们觉得每日里最美妙的事就是抱着它们的大金山睡觉, 睡个天翻地覆, 睡个几十年才好。 总之，龙岛上祥和得不像话。 龙岛上的魔法元素也极其浓郁，赛克斯感觉他会比预想中的更早突破剑圣。 赛克斯唯一遗憾的是, 他至今没有见到龙族那位神秘的族长。 不过赛克斯也有些预想之外的收获。 “爱丽丝。”赛克斯站在个不高的山峰上，他看到银发女郎爱丽丝提着个小竹篮, 穿过蜿蜒的山道，向他所在的山峰行来。 整个龙岛都没有未成年的小龙, 也就是说, 龙岛上除了赛克斯与最初接引他去银色巨龙爱德华洞穴的女郎爱丽丝外, 没有任何人或者魔兽的实力在圣阶以下，就连给龙岛供奉鲜肉的魔兽都是圣阶的。赛克斯自然没有什么挑选山峰的权利。 要不是有银色巨龙爱德华罩着, 赛克斯就是成了某头巨龙的开胃菜也不稀奇。 赛克斯在龙岛上随意找了个没有巨龙占领的小山峰安顿了下来。 爱丽丝是个银发的漂亮女郎, 她与赛克斯同样, 都是银发银眸，因为这个眸色很少见, 赛克斯还问过爱丽丝认不认识里希特家族的人，结果爱丽丝很好奇地看向赛克斯，说她从来没有去过路易斯安那行省。 赛克斯果断地松了口气，里希特家族的人多数生活在路易斯安那行省，至于他的父亲银辉剑圣，那可是个痴情人，不会有个跟他差不多大的女儿的。赛克斯绝对不会承认，艾斯的事让他有些后怕，如果他不是他的弟弟的话…… 爱丽丝把竹篮里的桌布拿出来，铺到地上，她往上面放上了三明治、深海鳗鱼加上苹果做的馅饼，还有各种各样的水果。岛上没有其他人类，赛克斯的午餐、晚餐都是爱丽丝亲手做的。 赛克斯看到爱丽丝带来的馅饼，面部不由有些抽搐。 爱丽丝的料理的味道实在太奇怪了，是种普通人类都不能想象到的味道。 最初赛克斯都以为爱丽丝在整他，直到后来爱丽丝与赛克斯渐渐熟悉起来，他们常常一起享用午餐、晚餐，看到爱丽丝对着同样的料理吃得津津有味的，赛克斯不得不承认，这个可怜的女郎，太多年没有跟人类接触了，她的味觉变得和龙同样奇怪。 不过赛克斯还是很期待用餐的时候的，每天只有这个时候，他可以不用练剑，和爱丽丝说说话，当作调剂心情。 赛克斯用手轻轻捻起爱丽丝银霜般的头发，她的头发极其靓丽顺滑。赛克斯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迫切地希望这个女郎能如痴如醉地爱上自己，这样她就会为了他去钻研厨艺…… 赛克斯真的受不了爱丽丝的黑暗料理了！ 赛克斯的眼睛专注地盯着爱丽丝，他完全看不到其它的任何东西了，像是这个世间所有的东西都会因为眼前的人黯然失色，他把爱丽丝的头发勾到她的脑后，他说：“爱丽丝，你看我们多么搭配。” 他们的银发都很长，混杂在一起，披散在地上。两个人又都是那样俊美的容貌，这幅画面简直美极了。 爱丽丝完全是副情窦初开的少女的模样。 赛克斯猜测爱丽丝来到龙岛的时候还很小，不可能尝试过情爱的滋味。 可赛克斯还是要问她：“你爱我吗？爱丽丝。”他的声音低沉，像是使用了爱情药剂的邪恶魔法师。 爱丽丝的眼神懵懵懂懂的，“什么是爱？” 赛克斯道：“爱就是我们愿意为心爱的人付出所有，哪怕生命。”又或者为他洗手作羹汤。 赛克斯想要去亲吻爱丽丝光滑地犹如月亮般的脸庞，却被爱丽丝拦住了。 赛克斯正要道歉，他并不想强迫别人。 就在这时，赛克斯注意到爱丽丝可以称作柔情的目光。在赛克斯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爱丽丝直接推倒了赛克斯。 赛克斯整个人仰躺在草地上，他都想象不到爱丽丝瘦弱的胳膊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力量，就看到爱丽丝紧跟着倒到他身上，她的手肘直接压到草地上，支撑她的重量。 爱丽丝与赛克斯贴得如此近，近到赛克斯都能感受爱丽丝炙热的呼吸吹到他的脸上，“我不懂爱。但是你是想要我属于你吗？” 不知怎么的，赛克斯在爱丽丝的身上感受到了丝危险的气息，可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快到赛克斯的脑子都来不及多转几下，他就按照套路回答：“是的。” “我属于你，你属于我。”爱丽丝的声音突然变得有些玄奥，像是冥冥中有些东西被改变了，她专注地看着赛克斯，不同于赛克斯刚才伪装出来的专注，她的眼睛像是要把赛克斯铭记，她问道：“赛克斯，你属于我吗？” 赛克斯心下觉得不对，但他觉得爱丽丝就是个普通的小女孩，他这个时候怎么可能拒绝人家呢？ 赛克斯回答道：“是的。” 赛克斯只觉得自己灵魂里有什么被抽了出来。赛克斯正想推开爱丽丝，就听到龙岛外的法阵传来巨大的轰鸣声。 整个龙岛都像地震似的晃了起来。 难道有人能攻破龙岛，攻破数百位龙族圣阶存在的地方？赛克斯这个念头还没有完全形成，他就亲眼目睹龙岛的法阵轰然倒塌—— 在法阵外，除了汪洋大海，还有无数的巨龙，他们遮天蔽日而来。这些巨龙里有红龙、绿龙、蓝龙、银龙，可那些巨龙的身躯再庞大，它们的模样再威猛，赛克斯第一眼见到的还是那头黄金巨龙，不仅因为它在最前面，还因为它是所有龙族里最漂亮的。 那头黄金巨龙虽然比寻常魔兽大很多，但相对其它成年的巨龙，它又显得非常娇小。可没有人会忽略黄金巨龙的威势，不仅是因为它的气势最为霸道，还因为随着它的到来，龙岛上的所有龙族都出现了。 龙吟之声从龙岛远远地传去，传遍了整个尼德兰海域。 所有的龙族都对着那头金色的巨龙低下了它们高贵的头颅。不用任何人再用言语表述了，赛克斯已经明白，那头黄金巨龙就是龙族现在的族长。 那是在龙族，都是传说中才可见的，黄金巨龙天生就是龙族的王者。 无怪爱德华心甘情愿让出了族长之位，无怪龙族没有任何龙提出异议。 …… 艾斯清晨的时候会和阿尔特一起练剑，有时候他们会看到莫姆山山主的儿子——安迪·莫姆，艾斯很少管他，主要是阿尔特在教导他。 安迪·莫姆依旧很崇拜阿尔特，不过他很少表现出来了，他表现得最明显的是对艾斯的畏惧。 当艾斯带着里什山的大山主、二山主来他们的营地的时候，安迪·莫姆也看到了。里什山就在莫姆山的边上，安迪·莫姆不可能不认得两位山主。 安迪·莫姆知道，艾斯已经收服里什山了。 艾斯甚至没有把他们的计划隐瞒安迪·莫姆，安迪·莫姆知道艾斯他们的下个目标是乔巴山。 有天，阿尔特当着安迪·山姆的面，告诉艾斯，他认为安迪·莫姆还有潜力可以挖掘。 安迪·莫姆毕竟是九级剑士的儿子，他的根骨并不差。 可是，天知道，安迪·莫姆那个时候已经累趴在地上了。阿尔特这样说也只是为了激励他。 艾斯却信以为真，他温和地揉了揉安迪·莫姆的脑袋，告诉他，“安迪，我要收服混乱之领。我想你已经看到了。 所有反抗的人我都会杀死，投降的人我会让他们跪在我的面前。 我会以里什山为原点，往左边一座座山头收服过去，等到最后就是莫姆山。如果你不想你的父亲死去，或者跪在我面前，那你就尽早强大起来，打败你的父亲，先成为莫姆山的山主，再带着莫姆山所有的人来找我。不然，我可不会确定你会不会见到什么你不想见的。” 艾斯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安迪·莫姆却觉得心底发寒。 里什山与莫姆山相邻，两座大山常有摩擦，但因为里什山大山主实力强劲，二山主手下佣兵团的强大又是混乱之领屈指可数的，老柯南·莫姆对上他们常常忍气吞声。如果艾斯可以收服里什山，那他想要折辱老柯南·莫姆的确不费吹灰之力。 艾斯用力拍了拍安迪·莫姆的头，直把他的脑袋拍到了泥土里。 然后阿尔特眼睁睁地看着安迪·莫姆又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练剑。 阿尔特的剑招并不复杂，都是化繁而简的招式，单是个“刺”的动作他就要求安迪·莫姆每天练1000遍，可在被艾斯“提点”后，安迪·莫姆自发地改为每天每个动作10000遍。 阿尔特都担心安迪·莫姆会练剑把自己练死了。 艾斯的爱心还没有泛滥到担心安迪·莫姆，他说道：“当初在巴特索登村庄你难道比他现在练的少吗？你拿的是什么剑？他又拿的是什么剑？”阿尔特用的可是那把重剑。 艾斯身边常年待的是阿尔特、诺欧、赛克斯这种妖孽，他其实不是非常清楚普通人的极限。很明显，安迪·莫姆还没有逃脱普通人的范畴。 艾斯又道：“他会练死在这里？你是在质疑我，还是在质疑比尔？” 有永夜城城主和巫妖大人在这里，安迪·莫姆就是想死也死不了，阿尔特想明白这点后，也就不在意艾斯对安迪·莫姆的精神恐吓了。至于安迪·莫姆会不会因此留下心理阴影，同样的，阿尔特也没有这么多爱心给他。 这个冬天艾斯武技进步很快，他武道的等级飞快地追上了他魔法的等级。艾斯虽然现在还是8级，但已经是魔武双修的8级了。 这可能也给了安迪·莫姆错觉，他修炼得还不够努力，不然他也会像艾斯这样，迅速突破。 这真是个美好的误会。 艾斯白天与阿尔特练剑，晚上找个混乱之领的山头踢山，实战磨炼武技。 最开始艾斯还要带上阿尔特，后来他就单独去了。 有时候艾斯觉得对方的剑招有玄奥之处，他把人打败了，也不收服对方手里的势力。第二天，艾斯反倒继续上山找人打架，直把对方打得叫苦连天，再也不肯跟艾斯交手了。 遇上这样的癞皮，艾斯也实在没办法。 艾斯只得收服对方的势力，再找其他人练手。虽然艾斯可以找手下的骑士练手，但从阿诺德将军开始，到现在混乱之领新收的人，他们跟艾斯对战总是束手束脚的，哪里像真正的对手那样无所不用其极。 在这期间，也有两座山头主动向艾斯挥了白旗，是塔雅山与莫姆山。 塔雅山以红灯区为名，各个山头的山主都喜欢去他们那里找乐子，是混乱之领为数不多的中立山头。因为多年不动刀动枪，塔雅山从上到下武力值都是废的，看着艾斯势如破竹的气势，就差没有直接打开山门迎接艾斯他们了。 至于莫姆山。老柯南·莫姆早看过艾斯、阿尔特、比尔出手，把安迪·莫姆送到艾斯他们身边，也等于上交了军令状。现在混乱之领谁不说老柯南·莫姆老奸巨猾，早早找好了靠山，都在羡慕嫉妒他呢。 不过艾斯他们都日理万机的，这件事也没有人想起来通知安迪·莫姆就是了。 …… 艾斯其实最近心情不大好，他太忙了，每天忙完已经是深夜。他再去格林城堡，诺欧都已经睡了。虽然艾斯还是会去诺欧枕头上待会儿，但不等诺欧醒来，他又要离开。 有时候诺欧早上发现占星玩偶的位置变了，才知道艾斯来过。 帐篷里，艾斯看着混乱之领的地图，地图原本是用黑笔画的，艾斯他们每征服个地方，艾斯就会亲自用红笔画个圈，那些主动投降的势力则会画个正方形。 这会儿地图上已经密密麻麻的全是圈和方框了。 大山头除了莫姆山、塔雅山是方框，其它的全是圈，小山头则都是自己投降投靠来的，除此之外还有原本属于科尔曼兄弟的3个小山头和阿尔特的2个小山头，再剩下的，艾斯也不想管了。 整个混乱之领只有一片区域还完全没有红笔画上。 混乱之领的最中心——主山城。 艾斯的手划过粗糙的羊皮卷，他轻声说道：“我希望这个冬天结束以前，我们就坐在主山城的城主府里、山主府里，管它什么东西，我们就要在那里！” 比尔手上是精致的茶具，他正在专心致志地给艾斯沏下午茶。 阿尔特沉默地站在边上，唯有他背上的重剑发出嗡嗡的声音，像是迫不及待地想要饮满鲜血。 帐篷外面，混乱之领除了主山城外8级以上的强者已经有大半汇聚了，他们中有仇怨的，正阴险地笑着，互相打量；交情不错的，则友好地叙旧，时不时发出两声畅意的大笑；心思深沉的，则默默地打量艾斯他们所在的帐篷，还有主山城的方向，考虑站哪边胜算更大。 在这场战争的结果出来前，没有人能预知它的结局。 …… 尼德兰海域，龙岛。 自从那天有大批龙族出现后，赛克斯再也没有见到过爱丽丝，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赛克斯也没有去找爱丽丝，或者找其它龙族打听她。 不过爱丽丝不来找赛克斯以后，赛克斯就连黑暗料理也没有了，他只能每天去山下找水果吃。 龙岛因为魔法元素浓郁，水果大多营养含量极高，味美多汁。可没过几天，赛克斯就把附近的果树摘光，只能去更远的地方找了。 赛克斯倒不担心撞到其它龙族，对巨龙而言，这些果实塞牙缝都不够。 赛克斯直接往魔法元素浓郁的区域走去，9级剑士的脚程可是很快的。赛克斯没用多少时间，就到了片果园，这里还是爱丽丝带他来的。 爱丽丝告诉他，这片区域的主人暂时不在龙岛。 赛克斯走走停停，摘了大概能吃3天的水果，就想折回去。 没想到，赛克斯在果树边上看到了个少年模样的人。少年金色的头发就像太阳光似的，无比灿烂，他正背对着赛克斯看着北边——三色堇帝国的方向。 可能是赛克斯的目光太过强烈，金发少年很快发现了赛克斯的存在。少年转过身，像是很诧异赛克斯会出现在这里，他琥珀色的眼睛微微睁大，“人类？” 赛克斯也有点愣，他没有想到龙岛上除了爱丽丝，还会有其他人类，“是的。你是？” 结果金发少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赛克斯的话，“你怎么会来这里？” 少年琥珀色的眼睛天生带着威慑力，饶是心志坚定如赛克斯都不由自主地回答：“我的父亲银辉剑圣与龙族的爱德华长老有约定……” 赛克斯还没有说完，就又清醒了过来，他看着金发少年不以为意的样子，心底不由感到骇然，这是何等可怕的能力。 赛克斯又想到爱丽丝，他觉得龙岛上根本没有普通人，有心想要离少年远些，“这里是阁下的地方吗？我不知道在岛上能吃什么，就摘了些水果，如果……” 赛克斯这边话还没说完，金发少年又打断他，“你走吧。” 赛克斯也有点气，他只觉得这个少年太没有家教了。 赛克斯想到少年大约与爱丽丝同样，从出生后大多数时间都待在龙岛，的确没有什么机会接触人类，又释然了。 赛克斯正打算离开，突然感到有股非常危险的气息正在逼近，好在赛克斯早有防备，他迅速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长枪，拦在身前。 果然，就是刚才那个金发少年，他右手呈爪状，差点就要戳中他的心脏。 赛克斯厉声道：“你在做什么？！” 赛克斯没有想到的是，少年比他看起来还要愤怒，他的双眼如果能喷火，赛克斯现在应该已经处于岩浆中间了，他每个字都像是从牙齿里蹦出来的，“你，胸，口，挂，着，的，是，什，么？” 赛克斯的长枪往外一推，暂时逼退了少年，才低头往下看去。 原来，前两天群龙回归龙岛，爱丽丝把赛克斯推倒在地上的时候，把他衣服领口上的扣子搞掉了，赛克斯不羁惯了，也没有把它放在心上。艾斯送给他的那个吊坠好巧不巧地露到了外面。赛克斯这两天没有见到人，也就忘了这件事，当然，就是有巨龙见到了这个，也不会提醒他。 赛克斯只觉得这个少年莫名其妙的，他说道：“这是我的东西，与你何干？” 金发少年只觉得自己心都被揪住了，烈火把他的理智都烧没了，“这，是，你，的，东，西，与，我，何，干？？？” 赛克斯只觉得这两天碰上的都是怪事，他根本不明白自己怎么得罪了少年，就看到少年咬牙切齿地说完话后，又朝他攻来。 还好少年的实力不到圣阶，赛克斯的长枪又挥得虎虎生威，还能抵挡住少年的攻势。少年可能是被愤怒烧灼了理智，还接连露出了两个大的破绽。赛克斯不知少年是故意的，引他攻击，还是真的大意了，就算少年是大意了，他也不敢伤到少年，谁知道他在龙岛是什么身份。 赛克斯手上的长枪越挥越快，渐渐占了上风。 赛克斯下手可以说毫不留情，他不想伤少年，但也想他知难而退。少年心里可能也明白他不是赛克斯的对手，他们又打了阵，少年额头上青筋暴出，看起来愤怒极了。 “嗷——”一声极其嘹亮的龙吟，它响彻云霄，甚至引得整座龙岛的巨龙都不由回应起来。 赛克斯吓得手上的长枪都要掉到地上，不是因为龙吟声的可怖，也不是因为龙族的威压，而是因为最初的那声龙吟距离他太近太近了，他亲眼看着他面前俊美无双的少年迅速得变大，变大到撑破了衣服，变成了头金色的巨龙。 金色的巨龙挥舞着它巨大的翅膀，出现在赛克斯的头顶，它遮蔽住了阳光，使得赛克斯以及他附近的区域都陷入了黑暗。 赛克斯虽然听说过龙族可以转化成人形，但距离龙族上次活跃在大陆上，已经过去了差不多1000年。他到了龙岛后，也没有任何龙族在他面前变形过，所以他从未想过会见到这幕。 赛克斯嘴巴大得都可以塞进颗鸡蛋了。 可是没有时间留给赛克斯诧异了，因为黄金巨龙恢复原形只是为了收拾他。巨大的龙爪朝赛克斯拍去，这可不同于刚才人类的爪子，这下要是给他拍实了，赛克斯非得变成肉泥不可。 赛克斯简直疯了，同样等级的龙族与人类，数十个人类都是打不过龙族的，更何况是龙族的传说黄金巨龙，“天呐！伟大的龙族族长，你就是想杀我，至少让我做个明白鬼啊！” 可惜诺恩不想与他说话，只是不停地拿爪子拍他。 赛克斯又道：“我来龙岛是我父亲与爱德华长老的约定，如果我出了事，你要怎么向爱德华长老交代？！”黄金巨龙毫无反应，赛克斯突然想到，正在追着他的才是龙族现在的族长，说起来，爱德华长老都是他的手下。黄金巨龙要是真的把他拍死，就凭它的血脉，还有它幼崽的身份，龙族都不会把它怎么样。 至于赛克斯，那是死了也是白死啊。 赛克斯面前的黄金巨龙当然是诺恩，它可是龙岛千年来唯一的黄金巨龙，只是不知道艾斯送它来龙岛后发生了什么，它看起来用不了多久时间就要成年了。 诺恩好不容易完成任务，回到龙岛，想着快点成年，就可以回三色堇帝国找那个负心人。 结果。 它竟然在个来龙岛的陌生人脖子上看到了它送给那个负心人的逆鳞，它怎能不气！ 诺恩现在只想把面前的人踩扁，再剁成肉泥，再给那个负心人邮寄回去！ 它真的好气啊！！！ 第169章 诺恩VS爱丽丝 赛克斯不记得他有没有像现在这样狼狈过, 就是赛克斯的父亲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训练他的时候，都很少把他逼进绝境。 在小位面，银辉剑圣手执长枪就可以扫荡千军万马，当银发银眸的身影降临某处, 当地的敌人都会化作飞灰, 如烟般消失在小位面。他永远是那么的风度翩翩, 就连鲜血都不能在他的长枪上留下痕迹。 赛克斯最早接触的剑圣就是他父亲, 他也学会在任何情况下都留有余力, 所以他到达三色堇帝国后, 从未有人看过他狼狈的样子。 每当赛克斯出现在帝都近郊的猎场、三色堇王宫的训练营, 他都是那么的从容不迫, 游刃有余, 再配上神秘的银发银眸，赛克斯本身就是少女的梦中情人，也无怪他每每出现都会引起轰动, 犹如当年银辉剑圣初到帝都。 不过这会儿…… 赛克斯就地一滚。赛克斯想借助龙岛茂密的杂草、树干粗大的古树遮掩了身形，但他太小看龙族的视力了, 很快，诺恩就找到了他, 用它的爪子。 赛克斯看到巨大的龙爪朝他的头顶袭来, 他也不再想着会不会伤到对方了, 直接用长枪戳向龙鳞的缝隙，哪怕是黄金巨龙在没有成年前, 它们的防御也不是无懈可击的。 “嗷——” 果然, 长枪戳进了龙爪子里, 赛克斯甚至没来得及把长枪拔出来，诺欧就对着天空长吟, 在天空中翻滚了两下，它用另外个龙爪把长枪取出来，然后把长枪远远地甩到了龙岛的另头。 这下，赛克斯连武器都没有了。 可是趁着这个功夫，赛克斯又往前面跑了段不小的距离，他要去找银色巨龙爱德华。赛克斯现在最大的生机，就是找到银色巨龙爱德华，请它出面护下他。 银色巨龙爱德华事后不可能为了赛克斯追责诺恩，但银辉剑圣对它有救命之恩，它也不可能眼睁睁地看着诺恩杀死赛克斯。 赛克斯这个时候已经隐约猜到问题出在哪里了。赛克斯胸前的吊坠突然变得灼热起来，吊坠的色泽、纹路与黄金巨龙鳞片的同样。 赛克斯不傻，结合他刚上龙岛时银色巨龙爱德华对他的提醒，他已经猜出这个吊坠的出处。 只是，黄金巨龙、龙鳞、艾斯……赛克斯还无法把这一切联系起来，他想不到艾斯怎么会和龙族扯上关系。 艾斯把吊坠给他的时候，他能看出这个吊坠很珍贵，艾斯也明言“可能对他有用”。赛克斯只恨当时没有好好问艾斯，才陷于这样被动的境地。 并且，他背后那头穷追不舍的黄金巨龙也不再给他机会说话。赛克斯只觉得自己跑慢一步，就有被拍成肉泥的危险，当下不敢大意，什么风度仪容都顾不上了，只管往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跑去。 因为诺恩之前的两声长吟，龙岛上不少龙族都注意到了诺恩、赛克斯这里的动静，它们慢悠悠地飞过来瞧了个热闹。 它们当然知道赛克斯，除了送诺恩殿下回龙岛的人类，龙岛这千年再也没有其他人类出现过，要不是银色巨龙爱德华禁止，还派爱丽丝去看着，他们肯定要跟这个人类玩玩游戏什么的。 于是这个时候龙岛上出现了个奇观，在巨龙面前只是蝼蚁大小的赛克斯拼命地往前跑，有头未成年的黄金巨龙在他后面飞，还不断地用爪子拍他，或者想把他抓起来，只是赛克斯身体灵活，才暂时逃过黄金巨龙的毒爪。在赛克斯与黄金巨龙的两边，则有大堆看热闹的龙族，各种歌谣里罕见的龙族——绿龙、蓝龙、红龙都兴致勃勃地聚在这里，它们热切地讨论这里发生的一切。 “看，我们的诺恩殿下多有活力啊！” 赛克斯都要崩溃了，他不相信龙岛上发生了这么大的动静，岛上有三分之一的龙族都跑出来凑热闹了，银色巨龙爱德华还会没有发现。 可是赛克斯现在也没有其它办法了，他就是能破开法阵逃到海上去，无边无际、视野开阔的大海才会更快地把他置于死地。 这个时候，倒是赛克斯胸前的吊坠帮了他的忙，每当诺恩的爪子要拍到他的时候，他胸前的吊坠都会变得尤为炙热，这让赛克斯好预判诺恩的攻势，险之又险地躲过。 就这样，数次死里逃生后，赛克斯终于见到了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 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原本就是龙岛上地势最高，也最豪华的洞穴，哪怕后来诺恩来到龙岛上，诺恩也没有夺龙所爱，而是另找了个普通的地方建了个窝。 看着毫无动静的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赛克斯的心里阵阵发冷，他已经不打算求助于他龙，他突然止住脚步，转身看向诺恩。 诺恩似乎对赛克斯突然停住感到有些诧异，它琥珀色的眸子静静地注视着赛克斯，它的眸子里是无尽的冰川，冰川之后，又是正在喷发的火山。这样的冰火两重天显得诺恩格外的威严，也格外的可怖。 赛克斯知道此事已经不可能善了，但他还是尽可能对黄金巨龙解释这件事，“这个吊坠是我的亲弟弟给我的，他叫艾斯·诺依曼，您应该不认识他，可我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得到您的鳞片的。我只是替他暂时保管这个吊坠，如果您想收回它，我得先跟我弟弟说声。” 可能有用？看到诺恩默不作声，赛克斯想到。 这个时候，围绕在银色巨龙爱德华洞穴边上的已经有龙岛二分之一的巨龙了，可在族长的面前，所有的龙族都没有发出声音，连它们翅膀扑扇的声音都消失不见了。 赛克斯只能听到自己心脏“嘣嘣嘣”跳的声音，他抬头看向面前的黄金巨龙，哪怕有那么多龙族出现在这里，它也是最漂亮，最优雅，最高贵的。 赛克斯在等待命运对他的宣判。 就在赛克斯以为他要逃过一劫的时候，诺恩比刚才还要愤怒百倍的声音响彻龙岛，“艾斯·诺依曼，他根本就没有哥哥！” 然后从它的口里喷出巨大的龙炎，龙炎直接淹没了赛克斯，还朝着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焚去。 …… 魔兽森林里，艾斯并不知道两个对他非常重要的人正在展开殊死战斗，他手上拿着比尔酿的白葡萄酒，每个魔法药剂师都是非常出色的酿酒师，听阿尔特跟他分析混乱之领主山城的情况。 阿尔特道：“主山城至今没有出面跟我们争抢其它山头的归属，除了这些人的忠诚太不值钱以外，也有他们自顾不暇的原因。” 艾斯抿了口白葡萄酒，在软椅上换了个姿势，像是只懒洋洋的大狐狸，他问道：“怎么说？” 阿尔特的手上有不少混乱之领的情报，“如果我们之前的分析没有错，主山城甚至整个混乱之领都是由佣兵公会与刺客百人团掌控。刺客百人团已经分崩离析，佣兵公会不仅要收拢刺客百人团的势力，还不能动作太大，让两大帝国发现他们的野心。” 佣兵公会占山为王，又岂是野心二字可以解释的。 艾斯闻弦知雅意，“所以他们能调动的人手极其有限？” “是的。”阿尔特道：“我觉得主山城的当权者很可能是想毕其功于一役，他们以逸待劳，在山上等我们。” 艾斯又问：“你怎么看？” 阿尔特道：“佣兵公会最不缺的就是佣兵团，不用太多，只要有10个A级佣兵团堵住上山的要口，我们就很难攻上去。” 而10个佣兵团也是佣兵公会不惊动两大帝国能派出来的极限了。 阿尔特建议：“少爷，我们可以联络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的内政大臣，让他们多注意佣兵公会的动向，到时候他们自顾不暇，自然不会留太多人手在混乱之领。” “不。”艾斯拒绝了阿尔特的建议，他突然想到，“混乱之领的人与外界还是有联系的，除了那些被两大帝国当韭菜的商会，就是通过佣兵公会了。” 佣兵团给佣兵的徽章相当于身份证明。 虽然佣兵徽章的获取号称与获取帝国户籍的难度同样，但如果佣兵公会不是突然生出野心，它们原本就是混乱之领土地上长出的黑暗的果实呢？ “可要想想未来啊。”艾斯望着主山城的方向道：“他们可都是我的子民啊。” 引起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的注意，可不是断了他们将来与外界沟通的路。 “他们可以雇佣佣兵，我们就没有强者吗？”艾斯的视线穿过无尽的虚空，仿若看到了与他们所在位面相隔的亡界，无尽城池的骷髅像是感受到了骷髅王的归来，尽抬起头来。 艾斯又往西面看去，在绿油油、生机盎然的草地上，有不少剑士正在辛勤的修炼，他们的装备虽然没有正规骑士团的精良，但眼中的血腥之气只多不少。 “他们有佣兵团，难道我们没有超A的佣兵团吗？” …… “诺恩，你怎么敢！”就在诺恩的龙炎刚刚淹没赛克斯的时候，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里传出个银铃般的女声。 爱丽丝飞快地从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里蹿了出来，她还是穿着那身小皮甲，露出曼妙的身材与无双的容颜，她完全不管诺恩与在场其它的巨龙，直接跳到赛克斯刚才站立的地方。 赛克斯已经烧成了个人形焦炭。爱丽丝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在赛克斯心脏的位置，感受到赛克斯微弱的心跳，她才稍稍放下心。 过了会儿，赛克斯银色的眼眸微微张开，看到爱丽丝，他的眼中还出现了笑意。 爱丽丝的眼中有水雾弥漫了起来，她半抱着赛克斯，抬头看向诺恩，大声道：“诺恩，你怎么可以这样对他！” 赛克斯心想他之前对爱丽丝多么不公啊，他怎么能怀疑这么善良的女孩。在他被巨龙围攻的时候，爱丽丝还愿意陪在他身边，如果能重来一次，他定要好好对她。 赛克斯又想到，他能死在这样心地善良的美人怀里，也算是得求所愿了。 赛克斯含情脉脉地注视着爱丽丝，她还在怒瞪诺恩，为了她情郎遭遇到的不公。 然后。 然后。。 然后。。。 然后赛克斯看见爱丽丝如同诺恩刚才那样，爱丽丝在地上的影子逐渐变大，她小巧的皮甲掉落到地上。赛克斯愣愣地看着爱丽丝消失不见，半空中又多出了头银色的巨龙。 这头银色巨龙脖颈修长，不管是它的翅膀还是身躯都是最完美的曲线，它的龙爪矫健有力，足以撕裂所有挡在它面前的敌人。 如果黄金巨龙是龙族天生的王者，银色巨龙就是龙族最优雅的贵族。它们也是龙族最引以为傲的武力巅峰。 可是，赛克斯还在想，他的爱丽丝去哪里了？ 银色巨龙牢牢地把赛克斯护在它宽大的翅膀后面，它的利爪对准想要伤害赛克斯的巨龙，它对着黄金巨龙咆哮，“你怎么敢伤他？他是属于我的！” 这个声音低沉了许多，可赛克斯还是认出来了，这是爱丽丝的声音。就是被龙炎焚烧都坚强清醒的赛克斯，终于两眼一黑，彻底昏迷过去了。 第170章 龙骑士契约 赛克斯醒来的时候, 他正躺在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里。 银色巨龙爱德华的藏品是整个龙岛上最多的，还有三色堇帝国初代王后躺过的黄金大床，这张大床能列入银色巨龙爱德华的珍藏是因为大床的床架上镶满了宝石。年前诺恩还在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里住过段时间，还有给小龙准备的柔软的棉花在, 正好给赛克斯做了个床垫。 赛克斯恍恍惚惚地醒来, 他看到满目的金银珠宝、珍贵器皿、名刀名剑, 银色巨龙爱德华趴在这些珍品组成的小山上, 赛克斯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说道：“我做了个梦, 梦见一头黄金巨龙追着我打, 我喜欢的人也变成了头龙, 还有好多龙在看我们。” 赛克斯躺在这张拥有千年历史的大床上气若游丝, 两眼呆滞。 银色巨龙爱德华懒洋洋地在它的珠宝小山上打了个哈气，漫不经心道：“很遗憾地告诉你，这不是一个梦。” 赛克斯转过身子去看它, 他现在只觉得自己疲惫极了，连坐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他也不想起来面对这一切。 银色巨龙爱德华看着赛克斯这副悲痛欲绝的模样，毫不留情地嘲讽道：“你这副可怜的模样还是摆给爱丽丝看吧, 她是个喜欢美色的小丫头。”他又兴高采烈道：“而我！我只喜欢闪闪发光的珍宝！” “你在我这儿可得不到好待遇。而且就你现在的模样, 我很怀疑爱丽丝还会不会稀罕你。”银色巨龙爱德华幸灾乐祸地从它的珍藏里找到面巨大的镜子。 这是个非常神奇的魔法道具, 用魔力灌入它后，可以从镜子里看到这个位面最美的人, 但在银色巨龙爱德华的爪子上, 就只能当个普通镜子用了。 银色巨龙爱德华把魔镜摆到赛克斯面前。 银色巨龙爱德华高兴道：“好好看看你自己吧。” 魔镜里, 赛克斯那头璀璨的银色长发已经消失不见了，他只余下个光溜溜的脑门, 就连他的眉毛、眼睫毛都化为飞灰，身上其它地方的毛发想来也同样如此。 当然，在龙炎里赛克斯只受到了这点损伤已经很了不起了。 说实话，确定那一切不是梦以后，赛克斯对于自己还能活着，已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了。 赛克斯想明白后，最先问的就是，“爱丽丝呢？” 就算爱丽丝不是普通女孩，是龙族，对上龙族的族长诺恩，也不会太好。赛克斯不由自主地担心起爱丽丝来。 “哼。”银色巨龙爱德华提起这个，对上赛克斯就没好气，它的脖子往前伸，它的脑袋比赛克斯以及他身下的床加起来都要大。银色巨龙爱德华与赛克斯的距离极近，赛克斯都能感受到银色巨龙爱德华炙热的呼吸，赛克斯如果有寒毛，这会儿寒毛都要炸了，他可是刚从龙炎里走了一遭的人。 不过赛克斯这时候表现得还算镇定。当然，也有可能已经吓傻了。 银色巨龙爱德华对着赛克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得瞧了会儿，才道：“爱丽丝没事。诺恩殿下的确天赋强大，但它还没有成年，圣阶与圣阶以下的差距，就是在龙族也是条鸿沟。” 赛克斯道：“那就好。” 银色巨龙爱德华的声音在山洞里嗡嗡作响，“你应该猜到爱丽丝的身份了吧？” 银色巨龙爱德华虽然对赛克斯不怎么满意，但看在银辉剑圣早年对他有恩，赛克斯也算关心爱丽丝的份上，它只能对此事不再阻拦。关键是它的孙女爱丽丝稀罕眼前的人类，不经它的允许就与眼前的人类签订魔法契约，它又能有什么办法。 岛上不乏各种颜色的巨龙，但除了爱德华与爱丽丝，赛克斯还没有见过其它银龙。赛克斯点点头，道：“猜到些。” 就在这个时候，爱丽丝也出现在了银色巨龙爱德华的洞穴里，她还是人类女孩的模样，她看到赛克斯醒来，眼睛里立刻出现了喜悦的碎光，“赛克斯，你醒来了。” 赛克斯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浑身的骨头都像是碎了，完全没有力气。 爱丽丝快步走到赛克斯边上，赶紧拦住他的动作，道：“你被龙炎伤得太重了，我用龙血给你重塑了骨骼，你必须要好好再躺段时间。” 看着爱丽丝眼睛里的忐忑，赛克斯温柔笑道：“没事。” 银色巨龙爱德华凉凉的声音出现在他们头顶上面，它对赛克斯说道：“这对你是件好事，用龙血秘法重铸身体可不是每个人类都能有的机会。等你成圣后，你的身体会比大多数10级魔兽都强，仅次于龙族罢了。” 看着爱丽丝有些苍白的小脸，赛克斯的声音简直称得上含情脉脉，“辛苦你了。” 爱丽丝对着赛克斯甜蜜地笑了下，说道：“这是我应该做的。” 银色巨龙爱德华对于这个场景又非常看不惯了，他重重地呼吸了两下，对赛克斯说道：“关于那个吊坠的事，你必须跟诺恩殿下解释清楚。” “是的，我会尽力跟龙族的族长大人说的。可是……”赛克斯只觉得他该解释的都已经跟诺恩说了，实在不知道还要说什么了。 银色巨龙爱德华却没有理他，自顾自道：“你现在已经是爱丽丝的龙骑士了，反正现在族里也没有什么要成年的巨龙，我们可以送你去龙岛的秘地突破。” 虽然可以去龙岛上的秘地突破对于赛克斯自然是件大好事，但赛克斯还是觉得有件事他必须弄清楚，“龙骑士？我已经是爱丽丝的龙骑士了？” 银色巨龙爱德华眼睛睁大，倒是爱丽丝有些羞涩地笑了下，她亮晶晶的眼睛专注地望着赛克斯：“我们不是已经契约了吗？你说的，我属于你，你也属于我。” 赛克斯眨了眨眼睛，呆呆道：“哦，是哦。” 那个就是龙族与人类签订的龙骑士的契约吗？他还以为是…… 银色巨龙爱德华看赛克斯没什么问题了，继续道：“秘地里还有龙骑士才能学习的武技，你是用长枪的，到里面直接找有关长枪的武技就可以了。等你突破圣阶以后，必须再打败红龙、蓝龙、绿龙三个种族里的佼佼者，才能带爱丽丝离开龙岛。原本我的约定是与你父亲做的，完成这些条件他定然是没有问题的。”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就是在圣阶里也是屈指可数的强者，是少数可以正面击败龙族的存在。 银色巨龙爱德华看着爱丽丝把赛克斯的长枪放到他的床边，这是爱丽丝与诺恩的战斗结束后，爱丽丝亲自去龙岛的那端找回来的。 银色巨龙爱德华看着赛克斯道：“至于你的话，如果连那三个族群里派出的龙都不能打败，也没有资格带走爱丽丝。” 爱丽丝坐在赛克斯床边，细心地照料他，对她爷爷的话完全没有提出置疑。 赛克斯也知道，想从龙岛上带头龙离开并不容易，还是银色巨龙爱丽丝，他只是有些不敢置信，“我可以带爱丽丝离开？我父亲与您的约定不是换成让我来龙岛突破剑圣？” 银色巨龙爱德华淡淡道：“本来是不可以的，不过你来龙岛，还带了另外一件龙族的信物。” “另外一件？”赛克斯喃喃道，他很快就想明白了是艾斯送给他的吊坠。 “龙族欠艾斯·诺依曼一个很大的人情，我曾经提出他可以在圣阶前契约岛上的成年巨龙，但被他拒绝了。”银色巨龙爱德华道：“他既然让你带着它来，就是愿意龙族把这个人情还在你身上。所以，当你带着它来到龙岛，岛上所有的龙族也都在考察你，就是没有你与爱丽丝的事，在你突破后，有其它龙族看中你，你也是可以带走它们的。” “如今，爱丽丝挑中了你，不管你能不能与她共同离开龙岛，龙族与艾斯·诺依曼都两不相欠了。”银色巨龙爱德华道。 赛克斯很是惊讶，他就算想明白艾斯送的礼物的珍贵，也没有想到其中还有这样的意义。 赛克斯有些为弟弟担心，“可是龙族怎么会欠下艾斯这么大的人情？” “当初就是他送诺恩殿下回龙岛的。”银色巨龙爱德华挥了挥翅膀，不愿再跟赛克斯说这件事，“诺恩殿下不喜欢跟旁人说这件事。到时候你去见他，自己识趣点。” 银色巨龙爱德华想了想，道：“爱丽丝跟你离开也好。原本诺恩殿下没有回来，她会接替我，继承族长的位置。虽然爱丽丝无心，但岛上的龙族不会这么想，我们没有多少族人了，我可不想看到它们学习你们人类，整日勾心斗角。” 想着赛克斯伤好后，就要被送去龙族秘地，等到他突破剑圣与年轻龙族比赛完后，就要带爱丽丝离开龙岛，银色巨龙爱德华絮絮叨叨地对赛克斯讲了不少爱丽丝的事，比如爱丽丝喜欢吃海鲜，不喜欢吃陆地上的魔兽肉，相对红宝石更喜欢蓝宝石、绿宝石，说得爱丽丝都有些不耐烦了。 银色巨龙爱德华最后叮嘱赛克斯，“爱丽丝每过百年会有次发情期，你记得送她回龙岛，她在外面玩玩也没什么，但不要留下杂种。” 银色巨龙爱德华自认为还是个开明的家长。 赛克斯道：“这个……” 爱丽丝不待赛克斯说话，已经不耐烦地对上自己的爷爷，“我知道了，杂种都是绿龙、红龙、蓝龙的，黄金巨龙、银色巨龙的血脉已经万万年没有混杂过了。” 赛克斯：…… 银色巨龙爱德华看赛克斯的表情有些奇怪，狐疑道：“你不会是对爱丽丝有心思吧？听说银辉剑圣在你们人类中可是很受欢迎的，你长得与他又有几分相像，实力虽然弱上许多吧，可你们人类的审美也不好说。你别看爱丽丝已经1000多岁了，按照龙族的年纪她还是头小龙，你可别带坏她。” 赛克斯：…… 赛克斯赶紧摇头。 银色巨龙爱德华满意地点点头，“爱丽丝从来没有离开过龙岛，她可单纯得很。作为她的龙骑士，你可得好好照顾她，如果有其它人类、魔兽招惹她，你可得管住。因为爱丽丝血脉与身份的缘故，岛上年轻的小龙们为了成为她的伴侣没少打架。” 爱丽丝道：“哎呀，爷爷，你别念了。放心，我以后肯定找头龙。” 爱丽丝人形的声音太小了，银色巨龙爱德华没有听到，还在那里叨叨叨，“我们银龙的血脉啊，可以追溯到……” 赛克斯：…… …… 混乱之领。 不管是对主山城城主府的人，还是对山脚下的人，这都是个不平静的夜晚。 两边已经僵持了好几天了，没有哪边想把这场战斗打成持久战。不管是佣兵公会潜移默化地收服主山城，还是艾斯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收服十座大山，都是不想引起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注目。 而且正因为艾斯现在手上掌握了混乱之领除了主山城外90%的势力，这场战争谁胜利了，谁就会成为混乱之领未来的主人。 佣兵公会的确像阿尔特想的那样，用A级佣兵团堵住了艾斯他们上山的路径。 当佣兵团人数达到一定数量的时候，就连剑圣也束手无策，除非两军对垒有魔导士施展禁咒，就像芬格帝国的两位魔导士护送芬芙儿公主与巴塞洛缪王子穿越魔兽森林时做的那样，但那必须要在两军交战前，因为禁咒是敌我不分的。 可是阿尔特没有想到的是，佣兵公会派来的不止10支A级佣兵团，在艾斯、阿尔特连续数天的试探中，他们已经确定主山城上至少有20支A级佣兵团、20支B级佣兵团。 佣兵公会已经下了血本了。他们甚至不在乎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会不会发现他们的马脚，也要跟艾斯死磕。 不过艾斯这边也有新的援兵。 艾斯、诺欧早年还在佐治亚行省时建立的艾欧佣兵团，在诺欧的允许下，由乔治带了一半人手出现在混乱之领。艾欧佣兵团最初就是双团长制度，后来艾斯、诺欧转为幕后，他们各派了一位代理人，艾斯派了乔治，诺欧派了杰罗尔德·霍斯利。 现在，从艾欧佣兵团分离出来的这批人，诺欧、艾斯已经默认他们会留在混乱之领，不会再回三色堇帝国了。 艾斯看了外面乌泱泱的人群。艾欧佣兵团已经有数万人的规模了，就是分给艾斯的这部分，也有一万人了。艾斯把他们拆成了四个小的佣兵团，又从永夜城抽了部分高等级的骷髅骑士。安吉拉已经是非常出色的炼金师了，他们只要套上安吉拉做的全身铠甲，除非剑圣仔细查看，否则没有人能发现他们的身份。 这样，每个小佣兵团里存在的强者足够达到个非常可怕的比例。 可是他们至今都没有攻下主山城的样子。 阿尔特出现在艾斯身边，道：“少爷。” 艾斯没有回头，只是道：“你还没有睡啊？”剑士与魔法师不同，再高等级的剑士都是需要睡眠的。 艾斯问他：“在想明天的战斗？”这次攻城战艾斯全权交给阿尔特负责，可想而知，阿尔特有多大的压力。 阿尔特虽然在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后来为了帮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团长的忙，在混乱之领的小山头上，他都独当大局过，但阿尔特还没有主导过关系数万人的战争。 阿尔特也没有逞强，道：“是的。除非我们用攻城车，或者用魔法卷轴炸开主山城的大门，我现在还没有别的办法可以攻破主山城。”可那样的话，主山城的平民势必会有大量的伤亡。 主山城与混乱之领其它山头不同，它是混乱之领唯一有城墙的山城。而且，主山城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每当两大帝国攻打这里，混乱之领所有人都会逃到主山城去，主山城的所有城墙也是这千年慢慢修缮起来的，就是山上最贫困的时候，也没有人会在修建城墙上省钱。 对于两大帝国的人，修建城墙、房屋都是捞油水的好差事，对混乱之领的人，却是真正性命攸关的。 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号称攻破混乱之领的时候，从未真的占领过主山城，他们只是攻下其它山头，再把主山城围起来，就回去复命了。等到时间久了，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驻守混乱之领的骑士团越来越少，主山城的人才会下山，重新夺回这片土地的所有权。 这是座还从未被人类征服过的大山。 其实阿尔特今年也才25，艾斯表示对于他的紧张表示理解。艾斯道：“阿尔特，我们最关键的不是这场战斗的胜利。” 在黑暗中，阿尔特眉头微皱，他不是很明白。 艾斯道：“阿尔特，真正对你的历练，是要我与比尔离开混乱之领开始。有我们在，这场战争你无论如何不会输的。” 交战的双方某方有魔导士，对敌对方来说这场战争会难打数个级别，变得极为困难，而如果某方阵营里有巫妖，那敌对方面临的难度会是地狱级别的。因为那意味着数也数不清的骷髅大军。 只是艾斯还没有觉得现在需要他与比尔出手。 阿尔特道：“少爷会离开吗？” 艾斯回答：“我有种预感，我不会在这里待很长时间。相对佣兵公会把20支A级佣兵团、20支B级佣兵团送到混乱之领来，我更关心他们这么做背后的意义。” 就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这会儿乱得不行，缪斯公主、西本王子都不是蠢人，这么大的动静瞒不过他们。佣兵公会等于自己切断了后路，来混乱之领与艾斯背水一战。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呢？ 艾斯对这个原因的好奇甚至超过了他此刻攻下混乱之领主山城的欲望。 不过艾斯相信，当他成为这片大山的主人的时候，他就有资格知道这个秘密了。 艾斯往帐篷的方向走去，还不忘嘱咐阿尔特，“去睡吧。不用担心，我已经派人上山了，佣兵公会会投降的。现在让你尝试攻破它，只是为了你将来能更好地守住它。等我与比尔离开，这九十一座大山可都是要交给你的。” …… 不同于艾斯这么奢侈地让手下拿上万士兵练手，三色堇王宫里，西本王子只觉得捉襟见肘，手上的骑士团根本不够用。可是现在他还需要烦恼另外件事。 夜已经很深了，三色堇王宫议事大厅里的灯还亮着，不同于芬格王宫议事大厅的奢华，这里只是个非常朴素的小房间。唯一有点奢侈的就是房间两边点满了魔法灯，不至于让诸位年迈的大臣老眼昏花看不清羊皮卷上的字。 三色堇帝国议事大厅的中间有张长方形的小桌子，西本王子坐在主位，他的右手边是首相科尔文，左手边是外交大臣，这个位置本来是属于内政大臣的，但西本王子让外交大臣坐在这里，也没有人敢有异议。谁叫外交大臣是西本王子的亲信呢。西本王子右手第二位是内政大臣，左手第二位是财政大臣。 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人都坐在这里，年龄层次跨度还这么大，当然不是谈论风花雪月的。 西本王子把个系着蓝色丝带的羊皮卷递给首相，他没有说话，但所有人知道蓝色丝带代表的是魔法岛的消息。首相科尔文没有推辞，直接打开看了，他看完后，眉头紧皱，又把羊皮卷传给外交大臣。 首相科尔文注意到他的老搭档内政大臣投来的视线，只是摇摇头。 内政大臣很是疑惑，直到轮到他打开羊皮卷，他才明白首相科尔文的欲言又止，这个消息虽然与魔法岛有关，却又不能说来自魔法岛的—— 长夜之后，当太阳沉入大海，血色染上圆月，海浪淹没海岸，会有星辰指路，带米莱人找到归处。米莱图书馆第三位大学者出世，封号星辰。 米莱 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7月/芬格帝国历812年7月 这个消息是来自米莱图书馆的。首相科尔文与内政大臣也因此明白，西本王子摄政后迟迟没有召见他们，为何今天又把他们找来。 他需要他们的智慧。 外交大臣虽然在谋略上不及上述两位，但他最擅长察言观色，又熟悉西本王子，所以由他来起话头再好不过了，“殿下是担心这位星辰大学者？” 西本王子语气平淡，“不是担心，只是不想放这样个变数在外面。” 内政大臣心里都要嗤笑了，你不担心，还这么晚把我们都召集起来？ 可是表面上，内政大臣还是做出很紧张的样子，“帝国历1012年7月，米莱图书馆就出了这位星辰大学者，可现在都帝国历1013年12月了，除非米莱图书馆愿意公布星辰大学者的身份，不然我们很难找到他。” 米莱图书馆要是愿意透消息给三色堇帝国，就不会这个时候才告诉他们有新的大学者出世了。 内政大臣等于说了句废话。 西本王子的脸色果然不怎么好，他又把头转向首相科尔文，问道：“首相大人怎么看？” 对于这位首相，西本王子还是非常忌惮的。他的父亲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可不是位昏君，除了太过偏宠亚琛那个小子，又不怎么在意他，给了他成长起来的机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可以称作个英明的君主了。可是科尔文，这个没落贵族出身的小个子男人，却在不到40岁的时候，坐上了首相的位置，还一坐多年，就不得不让人承认他有过人之处了。 即使首相的幼子克里斯琴·科尔文与亚琛王子交好，为了追随亚琛王子还不惜与家族断绝关系，西本王子依旧在摄政后保留了首相的官职，有心上首相本人的原因，也有为了帝国官场稳定的原因。 首相科尔文想了想，道：“800多年前，米莱大学者出世，当时芬格帝国刚刚建国，是三色堇帝国收回普林山脉以东的土地最好的时候，两大帝国战火纷飞，米莱大学者通过魔法岛牵线，促成了两大帝国的和解。 700多年前，奥古斯特·科奥瑟大人成为光明大学者，他的出现使得帝国不至落入敌国之手，同时结束了墨菲家族对三色堇帝国的统治，让这个帝国重新回到了科奥瑟家族血脉的手上。 米莱图书馆只出现过两位有封号的大学者，现在这位是第三位。殿下是担心这位星辰大学者会给两大帝国带来不可预知的变化吧。” 首相科尔文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西本王子同意道：“就是不知道星辰大学者的出世影响的会是芬格帝国，还是三色堇帝国。” 首相科尔文劝诫道：“殿下，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都是应运而生的，不是我们人力可以预测或者阻拦的。” 西本王子却不想听那套星运的说辞，如果他是个循规蹈矩的人现在坐在这里的就不是他了。 “不，我要找到星辰大学者，我必须把未来掌握在我自己的手上。”西本王子道。 四位大臣都了解西本王子的性格，他们没有再劝，全都从位置上站起来，恭声道：“遵命，殿下。” 第171章 诺欧式教育 混乱之领主山城。 山下的攻城已经持续快一周了, 主山城实际的情况比艾斯他们想象的还要糟糕，主山城的城主连续数日没有露面，只是待在主山城的密室里面遥控指挥。 虽然主山城上的佣兵都不知道这个情况，但山上所有知道真相的高层都因为山主的举动, 表现得信心不足, 这些情绪也自上而下的传递了出去。 此时, 主山城上的两位实权长老也在忧心这个问题。 马克斯韦尔长老是在主山城出生长大的, 算是土著势力的代表人物, 他的面色阴沉, 也不知天生如此, 还是最近压力委实太大, 他问道：“城主还是没有新的指令吗？” 奥登长老穿着浅蓝色的丝绸长袍, 他是佣兵公会芬格帝国分会派来混乱之领的。佣兵公会在主山城、甚至整个混乱之领的势力都非常大，平常奥登长老在主山城也是说一不二的人物，可这会儿, 哪怕城主府外的天气能够冻死人，奥登长老额头上不由冒着冷汗。 奥登长老道：“城主修炼正到了关键时刻, 我们谁也不知道城主会在这个时候顿悟，要是城主突破剑圣, 眼前的局面不就迎难而解了吗？” 对于奥登长老的话, 马克斯韦尔长老可是万万不信的, 城主怎么早不修炼，晚不修炼, 偏偏这个时候修炼。从来没有听说别人兵临城下了, 城主跑去闭关, 想要突破剑圣的。要马克斯韦尔长老说，还不如城主他老人家如山下杀个来回, 突破的可能性高呢。 城主美曰其名的“闭关”，更像山下的佣兵团下刻就要打上来了，独自躲去密室。也难怪山上人心惶惶。 马克斯韦尔长老冷哼声，没有再说话。 奥登长老心里也不大痛快，那日攻城的使者送了信来，城主率先拆开信，紧接着就面色大变，也不让其他人看信的内容，当天晚上就躲入了城主府的密室里。他们都还是第二天才得的消息。 当时战争还没有开始，城主的行为就给主山城的局势蒙上了阴影。 可城主与奥登长老都出身佣兵公会，往常，城主对奥登长老提携颇多，这个时候，他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撇清干系的。 奥登长老主动道：“这样下去不行，我们还有不少东西要运下山，如果我们延迟了交货日期，那边可不会体谅我们啊。” 马克斯韦尔长老道：“那要怎么办？就算我们有地势，只要离开城墙，我们就不是对方的对手。”双方已经交手数日，对彼此的实力都有了大致的了解。 对于这股陌生的、突然出现的势力，马克斯韦尔长老也很是头疼。 奥登长老小声试探道：“我们可以用人海战术。” 马克斯韦尔长老有些不明白，说道：“我们手上有的佣兵团全都派出去了。” 奥登长老道：“混乱之领原本就是剑士比例最高的地方，就连小女孩也有不少二、三级剑士的，主山城更是其中佼佼，山上有数十万人……” “你敢！”奥登长老还没有说完，马克斯韦尔长老就直接站了起来，大声训斥道：“除非你从我的尸体上跨过去，不然我绝对不会允许你们因为野心，把混乱之领的所有人都拖向深渊。” “你不要这么顽固。”奥登长老好声好气的，他还欲再说，突然，城主府中心的位置出现了剧烈的斗气波动，有极其强横的斗气以城主府为中心，不断地向四周扩散开来。 奥登长老、马克斯韦尔长老都惊讶地望着异变发生的地方，两个人心里同时冒出一个念头—— 城主竟真的突破了！ 奥登长老、马克斯韦尔长老迅速地向城主府的密室跑去，想要迎接城主出关。 城主府的密室虽然叫作密室，它的存在却不是个秘密，至少主山城的高层对它的所在地都是知晓的。城主府的密室之所以称为密室，是因为那里机关重重，在密室中心的人可以操纵机关，除非里面的人允许，外人是绝对不可能进去的！ 那里是混乱之领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通常是城主用作闭关的，如果主山城发生内乱，城主也会把他的家人安置在密室里。 奥登长老、马克斯韦尔长老在城主府的密室外等了好一会儿，密室里也毫无动静。九级剑士突破剑圣只是瞬间的事，城主这时候应该意气风发，很快离开逼仄的密室。 难道密室里发生了什么事？ 还是奥登长老率先打开密室的大门，马克斯韦尔长老紧随其后，他们边呼唤着“城主”，以免城主用机关误伤他们，边往密室核心位置走去。 密室里静得不可思议，奥登长老心里隐隐不安。 他们两个走到密室核心区域最后扇大门口，哪怕这里光线不佳，极其阴暗，他们都清楚地看到有涓涓的鲜血从门缝里流出来。 奥登长老只觉得浑身发冷，他想马克斯韦尔长老比他也好不到哪里去，因为他能听到他与马克斯韦尔长老错乱的、强烈的心跳声，可是都走到这里了，他根本不可能退缩。 奥登长老轻轻地推开他面前的门。 密室的中央，主山城的城主被绑在木架子上，他身上的皮肉被切成片片薄片，被整整齐齐地放在边上的桌子上，鲜血以他为中心流满了整个密室，他看到奥登长老、马克斯韦尔长老到来，眼珠还转了转，他竟然还活着。 奥登长老终于忍不住，惊叫出声：“啊啊啊啊啊啊啊！！！” …… 主山城的山脚下。 阿尔特正在看行军图，他觉得情况有些不对，他告诉艾斯，“我昨天派了不少人从西面上主山城，并且直接驻扎在了那里，主山城应该会在那里加派人手。可是他们毫无动静。” 艾斯静静地听着。 阿尔特思考了会儿，得出判断，“主山城应该出事了。” 艾斯点点头，没有说话。阿尔特正待询问，突然感觉房间里出现了些不同寻常的东西，他没有犹豫，直接往右边看去，有个相貌普通的黑衣老人静静地站在那里。 那真的是个很普通的老人，丢在集市上瞬间就找不着的那种，可是他的出现并不普通，要知道，阿尔特已经是九级剑士了，就是比尔都不能悄无声息地走到他身边，可这个老人—— 阿尔特的第一反应就是取下重剑，挡在艾斯身前。 老人缓缓地睁开眼睛，看了阿尔特眼，道：“你，很不错。可惜我当时选中的人不是你。” 阿尔特还没明白，就听到艾斯说：“你已经报仇得偿所愿了？ 老人语调平缓，不急不躁，“是的，殿下。刺客百人团为了帮他拦住两大帝国的使团，十去八九。他却没有按照我们的约定，善待刺客百人团余下的人，还已经逼死了残疾的兄弟。我按照我们的约定，已给予他惩罚。” 阿尔特这才明白黑衣老人是艾斯的人，他缓缓地收回重剑。 艾斯对黑衣老人的话没有异议，违约被寻仇是多正常的事，他理所应当地忽略了主山城城主看到本该魂归亡界的人突然回来是什么样的心情，“我要你带去的信也送到了吗？” 黑衣老人道：“是的，殿下。” 不过老人并没有告诉他的殿下，他与主山城城主当初的约定是违约的人会被千刀万剐，被自己所信之人亲手送去亡界。等黑衣老人操作完他那部分的步骤后，就连密室地上也被鲜血浸湿，黑衣老人只能把永夜城城主给主山城新主人的信放到旧城主薄薄的肉片上了。所幸他的刀功不错，肉片上没有留下太多鲜血。 至于不久后，艾斯收服混乱之领，得到赫赫凶名，已经到了夜止小孩啼哭的地步，也不完全冤枉了。 黑衣老人就像他的到来般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不过阿尔特有种感觉，黑衣老人没有彻底离开，他还在某处静静守护殿下。只是阿尔特现在实力还不够，他还感受不到罢了。 艾斯看向阿尔特：“认得出他吗？” 阿尔特从刚才老人身上的暗黑气息，还有他对艾斯的称呼，猜出他是巫妖，但阿尔特不可能认识巫妖，除非，“他就是混乱之领原来的无名剑圣，刺客百人团的创始人，三色堇帝国刚刚建国时就横行大陆的强者。” 艾斯“嗯”了声，又道：“无名剑圣已经活了很久了。只是刺客百人团这些年都没有可以独当一面的强者，他不得不在现世残喘，他把毕生所学对主山城城主倾囊相授，又为了佣兵公会接的任务，死在赛克斯手上。主山城城主背信弃义，在他尸骨未寒时就对刺客百人团剩下的人下手。我跟无名剑圣交易，我让他变成巫妖，给予他重回现世报仇的机会，他对我献上忠诚。” 阿尔特半天没有作声。 艾斯问他：“怎么？” 阿尔特道：“少爷，我有个心愿。我想变得强大，成为您的首席骑士。” “哈哈哈哈哈。”艾斯突然笑出声，他说道：“那你可得好好努力，这可不是个容易达成的目标。” …… 艾斯每日里最喜欢去的地方就是格林城堡。 不管是在亡界还是在混乱之领，艾斯都有处理不完的事。可在格林城堡，艾斯可以偷个闲，他最近找到了个新的大型玩具，不仅可以用来攀岩，还可以当作滑滑梯。 攀岩规则：以诺欧手腕为起始点，头顶为终点。被诺欧暴力镇压，诺欧赢；被艾斯成功登顶，艾斯赢。 这可不是件容易的事，占星玩偶因为在与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的战斗中受损，几乎不可能再使用魔法、斗气，而诺欧是八级剑士，实力可以碾压艾斯，所以目前诺欧97胜，艾斯3胜。 虽然艾斯每次胜利后，诺欧都会让大厨做许多艾斯爱吃的菜肴，本体不能来格林城堡的艾斯，只能看不能吃，可艾斯还是对他的小游戏乐此不疲。 至于滑滑梯的游戏…… 诺欧已经明确告诉艾斯，为何冬天格林城堡的花儿也这样红。 尽管艾斯惨遭诺欧·大魔王·格林蹂躏（？） 艾斯在格林城堡还是待得很舒适，他至少能在这里安安稳稳地睡个好觉，虽然现在外界风起云涌，但艾斯手上的力量越来越强大，他有更大的底气享受好生活。 可天知道艾斯身边都是群什么战斗狂人，就连阿尔特这个剑士，也像是不需要睡眠似的，所有艾斯去找他的时候，他都在练剑。 艾斯回亡界的时候更别提了，自从艾斯突破四级剑士，觉醒三色堇斗气，阿诺德将军对教导艾斯也是兴致勃勃。阿诺德将军可以说是现在少有的可以管住艾斯的人，艾斯常常被他逼到极限，生不如死。艾斯武技进步这么快，阿诺德将军也居功至伟。 不过艾斯不知道的是，在他每日来格林城堡前，诺欧休息的时间比阿尔特他们还要少。 艾斯吊在诺欧的耳朵上，像是个巨型耳坠，把诺欧的耳朵都拉长了。诺欧受不了的把艾斯放到书桌上，把他当个小陀螺似的转了起来。 等艾斯好不容易从两眼冒金星的状态里恢复过来，他控诉道：“诺欧，我怎么觉得你越来越幼稚了？” 诺欧专心致志地处理公文，说道：“到底是谁幼稚？” 艾斯抱着手臂不说话。 诺欧又打开了卷新的羊皮卷，快速看完后，道：“帝都来了新的消息。” 艾斯迅速地转过头，虽然他在帝都也有收集消息的渠道，但绝对没有诺欧这边来得全面。作为政变前就站在西本王子身边的人，又是手握实权的公爵，诺欧在西本王子身边也属于核心人物。 艾斯迅速攀到诺欧的肩膀上，这个动作他这段时间已经做得很熟悉了。艾斯坐在诺欧的肩膀上，与他共同看帝都最新传过来的消息。 “星辰大学者。”还没有看完羊皮卷上的内容，艾斯的面色就变得有些古怪。 诺欧快速把西本王子的任务与要求看清楚，他注意到艾斯的异常，问道：“怎么了？” 艾斯的称号实在太多了，要不是西本王子这个时候发了个类似通缉令的东西，他自己都要忘了他在米莱图书馆还被米莱大学者赐封星辰大学者。 艾斯小心翼翼、犹犹豫豫地说：“呃，诺欧，我是说如果，如果我是星辰大学者怎么办？” 诺欧已经把帝都的羊皮卷放到边上，继续处理他的公文，听到艾斯的话，诺欧的羽毛笔顿了下，又用他漂亮的花体字在公文上批注，他说道：“不怎么样。” 艾斯惊讶地看着诺欧。 可能是艾斯太惊讶了，诺欧笑着用羽毛笔挠了挠艾斯的脖子，“那我还能怎么样，把你送给西本王子殿下吗？” 艾斯结结巴巴道：“不，不应该吗？” 诺欧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说道：“西本王子之所以这么重视星辰大学者，是因为前两位封号大学者太过惊才绝艳，天纵奇才，轻易影响了两大帝国的格局。至于你，看，我诈了下，你连这点身份都藏不住，想要与前人比肩，你还有很远的路要走。再说，我会一直看着你的。” 艾斯没有想到会得到诺欧这么理所当然的回答，顿时觉得心里美滋滋，又得寸进尺地问道：“就是西本王子跟我势不两立，要把我送上绞刑台，你也舍不得吧？” “嗯，我不会把你送上绞刑台的。”诺欧回答得肯定，他的下句话却让艾斯傻笑的脸僵住了，“我会把你关起来，亲自教育你。” 第172章 混乱之领主人 混乱之领。黎明前。 黑夜是所有人都默认的休战时刻, 不管是主山城的佣兵，还是艾欧佣兵团的佣兵都需要时间休息。从魔兽森林的南面往混乱之领、往主山城看过来，只会觉得这里安详与静谧。 此时此刻的主山城与白日里的炮火连天简直是两个位面，人类的呐喊, 战马的喧腾, 兵器的交戈, 通通都已经远去, 只有树叶会在风中飒飒作响。 当天边第一缕阳光让云彩披上淡淡的浅金色。它照射到这里, 到平凡的草地上, 到主山城古老的、衰败的建筑上, 主山城城主府后的大片空地上, 十多个静默的人隐隐有了骚动。 不过这骚动没有持续太久, 马克斯韦尔长老就从人群里越众而出。 他们前面的地面上躺了个人，或许称他为人也不合适了，因为他除了眼珠子还能随着光线转动两下, 就什么也动不了了，他只是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生物罢了。 除了在场的人, 主山城还没有人知道他们的城主已经变成了这副鬼样子。 马克斯韦尔长老大概知道是谁袭击了城主，看着那叠薄薄的肉片他就知道了, 除了那位, 就是魔法岛上都不会有人有那样的手法。主山城上没有学者, 只有医者，几所所有经验丰富的医者都被他们“请”了来, 可是所有人都无法拯救城主的性命。 他们说：“要不是这个人的生命力非常顽强, 甚至超过九级剑士许多, 我们都怀疑他是头魔兽，他早就应该死了。我们救不了他, 他的身体里有股力量，那股力量很强大，比他的生命力还强大，在不断地破坏他的身体。” 没有人告诉他们，他们面前的人是主山城的城主。 马克斯韦尔长老大概明白无名剑圣为何要等城主突破剑圣，才取走他的性命了，为了让城主能体会到更多更漫长的痛苦。 马克斯韦尔长老不知道无名剑圣与城主有什么仇怨，不过他大概能猜到。他知道无名剑圣是因何而死的，在无名剑圣死后，城主又是怎么对刺客百人团剩下的人的。 至于无名剑圣是如何从亡界归来的，这么可怖的事情马克斯韦尔长老潜意识地不想去思考。 马克斯韦尔长老现在要做的事只有一件，他在主山城所有实权人物的注视下，慢慢地走到城主身边，他拔出匕首，他在城主瞪大的、布满血丝双眼里看到自己，看到自己缓慢地把匕首插入城主的心窝里。 马克斯韦尔长老轻声道：“我给你个解脱吧。” 当马克斯韦尔长老结束了城主的生命，重新站起来，转过身面对主山城所有人的时候，他们躬身向他行礼，“参见城主。” 他们不是在向马克斯韦尔长老身后城主的尸身行礼，而是向马克斯韦尔长老，不，现在是马克斯韦尔城主了。 按照混乱之领的规矩，杀死旧城主的人会直接成为新的城主。而在这个时候，所有人都同意由马克斯韦尔动手，不仅是因为他实力最强，也是因为他是真正的主山城人，会为主山城考虑。 彼时，天光大亮。 马克斯韦尔城主道：“我们放弃城外所有的据点！死守主山城！严冬会过去，我们终会等到混乱之领的又个春天！” …… 艾斯叼着根枯黄的草躺在草地上，他柔顺的、犹如最华美丝绸的黑色头发大大咧咧地与枯草混在一起，碧绿色的眼睛似乎蕴含春日的生机。 艾斯觉得眼睛被太阳直射得有些酸，“这么说，主山城拒绝了我们的议和？” 阿尔特站得离艾斯有点远，他说道：“是的，少爷。马克斯韦尔城主的确想与我们谈谈，可主山城的其他人都不同意，大约是无名剑圣送信用的手段太激烈了。” 阿尔特感到有阵冷风吹过，可他并不在意，告诉艾斯主山城正在发生的事与它背后的原因是他的责任。就是无名剑圣会听到，他也会这么做。 艾斯轻笑声，“我看还是我们的手段太温和了。” 阿尔特没有说话，那股冷风却消失了。 …… 马克斯韦尔城主正在发表战场前的动员讲话，当他说出“这是座从未被攻破的城池”的时候，城主府前面所有的人都发出呐喊，发出雷鸣般的掌声。 马克斯韦尔城主正要从城主府边上的楼梯走下去，就听到他的耳边响起个淡漠的声音，“你是混乱之领主山城的新城主？” 马克斯韦尔城主下意识地回答道：“是的。”马克斯韦尔城主朝四周看去，除了他身边的城墙与脚下的石梯，他附近没有任何人。如果不是后面的话，他都要以为是他压力太大产生了幻听。 那个声音又响起，“你不接受议和，决意抵抗？” “谁在装神弄鬼？混乱之领主山城的人决不投降。”等到马克斯韦尔城主说完这句话的时候，他才反应过来，他曾经听过这个声音，“你是……” 可惜马克斯韦尔城主再也没有说话的机会了，鲜血从他的脖颈上喷泄而出。 刚刚聆听马克斯韦尔城主动员的所有佣兵，他们亲眼目睹马克斯韦尔城主从石梯上摔下来，双眼圆瞪，死不瞑目。 …… 奥登长老没有想到老城主与马克斯韦尔城主会接连死亡。按照混乱之领主山城目前的实力排行，以及手中掌握的势力，他被推举成为了城主。 他是混乱之领主山城历史上唯一一个不是靠杀戮，而是靠推举得到城主宝座的人。不过这个位置现在已经不是香饽饽了。 三天内，混乱之领主山城已经换了两任城主了。 哪怕是在城主府发布命令，奥登城主也穿着厚厚的铠甲，身边跟随着主山城武技最好的佣兵。 奥登城主身边所有人都吵得不可开交，有部分人想要求和，还有部分人想要进行人海战，可就在奥登城主被他们吵得头疼的时候，城主府外突然变得喧嚣起来，“有人杀上来了！”“有人杀上来了！” 奥登城主猛然从座位上站起来，因为他的动作太快，他身上的铠甲还发出了“铛铛铛”的声音。 有个佣兵都没来得及等城主府里的人同意，就直接踹开了大门，没有人来得及责怪他，所有人都仔细盯着他看。 佣兵的衣服上布满血污，他的神色可怖，双眼惶惶，看着在座的这些平常他只能仰望的大人物，大声道：“城主，有人杀上来了！” 奥登城主都快认不出他自己的声音，“谁？来了多少人？” 那个佣兵似乎也觉得不可置信，他说道：“没有人，不，就一个人。就一个人，一柄剑，我们没有人能拦住他。” 要知道，在城主府外面的，不止是普通的佣兵，还有强大的九级剑士啊。 奥登城主喃喃道：“我已经看到了。” 那个刚才还在说话的佣兵缓缓地仰面倒下，他的背后出现了个黑衣老人，他神色平静，面容普通，看起来就是个热爱养花钓鱼的老人。 奥登城主却在想，马克斯韦尔临死前看到的是不是这幅场景？ 那个老人看到站在主位上的奥登城主，问他：“你是混乱之领主山城的城主？” 奥登城主还来不及说话，刚才围绕在他身边的所有人，那些气势汹汹、唾沫乱溅的人都用手指着奥登城主，争先恐后地说：“是他，他就是主山城城主。” 奥登城主那瞬间只想老人把他们所有人都杀死，他想说，就算他死了，他们中的其他人也可能成为新的城主。可惜他来不及说了。 老人没有拿他的剑对准奥登城主，因为奥登城主的铠甲材质太好了，会伤了老人普通的剑的。老人把长剑收回剑鞘，他的长剑直接带着剑打向奥登城主。老人的剑只是轻轻碰了奥等城主下，就飘然离开了主山城的城主府。 等老人离开，奥登城主还傻愣愣地站在那里，城主府里的其他人都担心奥登城主翻旧账，半天没有人说话。 直到奥登城主边上的佣兵感觉出不对，轻轻地碰了碰奥登城主的铠甲。 奥登城主才倒到地上。 等其他人把奥登城主从铠甲里剥出来，有医者上来检查，他们才发现奥登城主虽然表面上毫无伤口，实际内脏都已经被震碎了，自然没有了生机。 这时，城主府里的所有人都宁愿奥登城主还活着了。 那是怎样鬼斧神工的手段，他们所有人连斗气都没有察觉到，一个全副武装的九级剑士就被杀死了。 与此同时，城主府的主座成了个人人惧怕的位置。 …… 艾斯他们自然不知道混乱之领主山城里是怎么像踢皮球似的，把城主的位置踢来踢去。他们看到的只是个流着眼泪鼻涕的城主亲手打开主山城的城门，他们主动递上了所有的武器，让艾欧佣兵团的佣兵接管了这座罪恶的城市。 混乱之领是这片大陆最没有秩序的地方。 这里是小偷、骗子、强盗的天堂，杀人犯会得到他们的敬仰，循规蹈矩者会得到他们的鄙夷。他们接纳所有被两大帝国判处刑罚的人，他们最不屑向往光明的人。 所有今天打杀别人的人，明天都可能被其他人凌虐。大多幼童不会有成长起来的机会，强大如无名剑圣，都不能在这片土地上善终。所有人视此为理所当然，因为弱小，所以痛苦。任何人都可杀，哪怕是父母妻儿，这是个比魔兽森林都要冷血的地方。 当艾斯、阿尔特走在主山城的街道上，这个城市里所有的罪恶者都跪伏在地上，艾斯却觉得他的心里毫无波动。 来到这个世界10年，他终究有了颗冷厉的心。 当艾斯、阿尔特走到街道的尽头，主山城城主府的门口时，比尔、无名剑圣已经在等他了，看到艾斯，他们躬身行礼。 阿尔特从背上取出记载缪斯公主赐予艾斯这片土地文字和刻章的羊皮卷，还有刚才主山城城门口城主献上的城主印章。阿尔特单膝跪到地上，把这两样东西举过头顶，举到艾斯面前，“恭喜少爷成为混乱之领主人。” 第173章 左手笑右手哭 “这么说, 你已经在混乱之领占山为王了。”诺欧把他的箭矢从只雪白的大麋鹿的脖子上取下来，诺欧的速度太快，他的随从都跟不上他，这些事情只能他亲力亲为了。不过诺欧也不在意。 占星玩偶的小脑袋从诺欧的衣领里探出来, 艾斯微眯着眼睛, 道：“算是吧。” 诺欧对艾斯敷衍的态度感到不满, “是就是, 不是就不是, 有什么算是吧。你也喝酒了吗？” 诺欧这会儿正在参加里希特家族举办的围猎, 老里希特伯爵是个酒鬼, 每天喝得满脸通红, 醉醺醺的。诺欧已经有几年没有见过这位老人了, 没有想到曾经风度翩翩的里希特家族的族长会变成这个样子。诺欧被老里希特伯爵拉着说了半天似是而非的话，这个时候，看着这么含糊说话的人分外不爽。 当然其他人只觉得诺欧·格林公爵看起来更傲慢更疏离了。 艾斯当然知道诺欧的想法, 他也不像其他人那样怕他，他笑嘻嘻地说：“还差个三色堇帝国的授权, 我的手续就齐全了。” 诺欧也被艾斯说笑了，他道：“你真的是异想天开。” 西本王子整天想着扩张三色堇帝国的领土, 又哪里会把混乱之领赐予艾斯。就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诺欧现在接触到的东西越来越机密, 他也越来越觉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深不可测。有些事情，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应该很久前就在部署了。要不是西本王子突破剑圣, 非人力可以阻止, 现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局势可不好说。 “公爵大人！”“公爵大人！”等诺欧的随从从后面赶上诺欧, 艾斯、诺欧就不再说话了。要是诺欧跟占星玩偶说话的模样被人看到，路易斯安那行省还不知道会传什么样的风言风语, 不是说格林公爵是个恋物癖，就是他精神不正常吧。 可别小看三色堇帝国人民体内的八卦因子。 等到围猎结束，诺欧与路易斯安那行省的贵族们，去了草原边的一个大湖泊边吃饭，女眷们正在那边野营，已经准备了不少东西了。 老里希特伯爵又拉着诺欧的手絮絮叨叨，克劳迪亚·里希特伯爵小姐在边上含笑听着，眼睛专注地盯着诺欧，时不时的还应和几句诺欧说的话。 诺欧后面的行程都要与诸位贵族大人在一起，到时候不知道有多少眼睛会盯着他看，担心艾斯到时候被束缚，不方便自由行动。诺欧把占星玩偶放回了草原上他们住的帐篷里。 这可不是艾斯在混乱之领山脚下用的小帐篷，诺欧在这里的身份最高，他的帐篷也是最宽敞最好的，可以抵得上个小型宫殿了。艾斯无所事事地在帐篷里待了会儿，就听到帐篷外传来脚步声。 这么快就回来了？ 艾斯觉得诺欧不会这么快回来，而且这个脚步声有些重，不像是高级剑士走路的声音。果然，走进帐篷里的是伯纳黛特·格林公爵小姐，诺欧带她一起来参加里希特家族的宴会。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往帐篷里看了圈，很快找到了她要找的东西，两瓶红葡萄酒。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本想拿着红葡萄酒就离开帐篷，却看到诺欧的床铺上躺着个娃娃。“哥哥出门也会带着你。”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有些不敢相信。她离开格林城堡的时候还太小了，不记得诺欧小时候是不是喜欢娃娃了。 艾斯躺在诺欧的床上，只想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赶紧离开，因为刚才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看着他的时候，他是副坏笑的表情，这个时候也不好动了。 结果艾斯的这副样子，反倒引起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注意。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自言自语道：“我上次见到你的时候，你好像不是这副样子。” 艾斯：QAQ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小心地用桌子边的毛巾擦了擦手，轻轻地碰了碰占星玩偶的头发，鼻子，当她碰到占星玩偶的左手的时候，艾斯又变成了面无表情。 艾斯：他实在坚持不住了QAQ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又按了艾斯的左手一下，艾斯又朝她露出个笑脸。 结果，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又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又按了一下…… 艾斯：自己做的孽，笑着也要做完。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又尝试性地按了按占星玩偶的右手，艾斯摆出了个哭脸给她看。 他实在不想笑了。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却像发现了新大陆似的，觉得有趣极了，“这也太好玩了吧。” 艾斯：…… 不用占星师，艾斯都能看见他未来悲惨的命运。 不过还好，艾斯还没倒霉到家，他很快听到了帐篷外诺欧的声音，“伯纳黛特，拿个酒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我来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高声回应道，说完，她又低头不舍地看向占星玩偶，拍了拍他的头，“乖，我下次找你玩。” 艾斯：谢谢，不用了。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离开帐篷没多久，诺欧就回来了。 诺欧又重新把艾斯放回他的衣领里，“不把你带在身边总是不放心，你还是跟着我吧。” 在离开帐篷的路上，艾斯控诉道：“你在外面待了至少45秒才叫伯纳黛特离开的，你让我当你妹妹的玩具！” 诺欧疑似憋笑，“没有。” 艾斯满眼不信，可惜他在诺欧的衣领里，诺欧也看不到他的神色。 里希特家族的宴会很是无聊，所有人的话题不是围绕这诺欧的婚事，就是围绕着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婚事，就连帝都发生的新闻都不能转移他们的注意力。谁叫他们两个是在场身份最高的男女，并且都相貌俊美，适龄未婚呢？ 艾斯不得不说，做贵族真是件悲惨的事。 所有的“关心”都被诺欧婉拒了，真的遇上紧追不舍的，诺欧就表达下对明年社交季的向往，再迟钝的人也懂了。路易斯安那行省想要找与格林家族身份相当的贵族可不好找，去了帝都选择余地就大了。 路易斯安那行省不少家里没有合适青年的贵族，还指望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嫁给西本王子。西本王子的登基已经是见得到的事，到时候，还用担心王后不会对路易斯安那行省多多照顾吗？ 类似的试探都被诺欧不咸不淡地挡回去了。 不过诺欧离开宴会的时候也有些头重脚轻的。因为不少贵族都来与诺欧攀谈，这些人虽然身份地位不及诺欧，但都是他父亲甚至是爷爷辈的，诺欧也不能表现得过于傲慢了，同时，各种香槟、红葡萄酒、白葡萄酒诺欧也没有少喝。 高级剑士已经很难醉了，诺欧这样也是有自己放任的缘故。 等到回到帐篷里，诺欧用手捏捏艾斯左边的小手，迷迷糊糊道：“咦，你怎么不笑啊？” 艾斯：…… 艾斯想锤爆这个大猪蹄子的脑袋！ 第174章 种田游戏 三色堇帝国历1013年的最后1天, 骷髅王的继承人，艾斯·诺依曼终于在混乱之领主山城所有人的面前接收了这座城市，甚至是整个混乱之领。 这个仪式进行得悄无声息的，至少对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 以及魔法岛来说是如此。 在那个时候, 哪怕是混乱之领的人都没有想到, 在这个秩序之外的地方, 所有罪恶者用于隐藏的小破山, 有天会成为不亚于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魔法岛的势力。 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与魔法岛事后虽然得知了混乱之领的统一, 可他们或因为内政, 或因为偏见, 都没有对此事引起足够的重视。 艾斯带着阿尔特、比尔、无名剑圣走在主山城的街道上。主山城是混乱之领最大的山头, 它的面积有它附近的五座大山加起来那么大，街道也修建得不错，当然只是相对混乱之领其它地方而言。 艾斯看着这个陌生的城市, 从主山城城门口通往城主府的街道像是柄插入魔兽心脏的匕首。艾斯说道：“我们必须重新规划它。” 比尔站在艾斯的边上，手上拿着羊皮卷, 他不停地用羽毛笔在上面涂涂改改，记录主山城的地势, 等到他陪艾斯巡视完后, 他就会把图纸带去永夜城, 交给阿诺德将军。 这些年，阿诺德将军在永夜城搜罗了各种各样的人才, 不乏给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做过城市规划的实战型人才。虽然阿诺德将军最初准备是为了艾斯征服三色堇帝国后用重建城市, 但现在这些人才还是先给混乱之领用上了。 艾斯、阿诺德将军还想给主山城建立个不下于永夜城的魔法阵, 各种阵法的材料都要悄无声息地埋到地底，这可是个大工程。 艾斯原本还想花钱雇佣主山城的人, 顺便给他们创造就业机会。 可随着城市的规划越来越完善，艾斯越来越觉得他最初的想法行不通，不仅是因为建城规划需要耗费的人力是个极其恐怖的数字，还因为艾斯对混乱之领的了解不再像之前那么片面。这里的人最恨压迫，哪怕艾斯支付酬劳，他们也会觉得自己的生活被打扰。 艾斯决定不动用主山城的人手，从永夜城抽调骷髅士兵过来。 当艾斯把这个想法说给其他人听的时候，比尔、无名剑圣都是巫妖，倒没觉得什么。阿尔特看着这座颇有人气的城池，对它未来的前途感到担忧。 阿尔特虽然知道艾斯在亡界有片很大的基业，但他毕竟没有与艾斯去过永夜城，并不清楚骷髅王的继承人在亡界拥有什么样的地位，“从亡界派骷髅士兵过来不会有问题吗？” 艾斯想了想，道：“没有问题，好处还很多。骷髅士兵的服从性更高，而且骷髅士兵都是魔法生物，他们可能是除了龙族外，唯一天生魔武双修的生物，对于魔法阵的理解也很不错。还不用花钱。” 看着阿尔特诧异的表情，艾斯又补充道：“也不是不用花钱，只是相对这里，我在亡界富有得多。” 艾斯在亡界的富有毋庸置疑。永夜城作为亡界最受欢迎的城市，所有居住在永夜城的亡灵生物每天都是要向艾斯交税，光光这笔税收就是极其惊人的财富，更何况艾斯除了永夜城，名下还要许多其它城池。 阿尔特似乎看到了混乱之领主山城即将弥漫起来的鬼气。 “至于其它的。”艾斯环顾了圈主山城还在开张的店铺，尤其是挂着粉色灯笼的小木屋，热火朝天的赌馆，还有躺在街边醉生梦死的人，他露出了兴致勃勃的笑容，“我们慢慢来。” …… “你对我不好了。”小小的占星玩偶一本正经地坐在书桌上面，他的边上就是墨水瓶子，小手子抓着跟他人差不多高的羽毛笔，对着坐在椅子上的人控诉道。 诺欧正在脑海里演练剑招，听到艾斯的话，他平静地睁开眼睛，问道：“我怎么对你不好了？” 艾斯两只小手抱着大大的羽毛笔，“原来我来找你，你都会给我熏好香，准备好柔软的床铺，你处理政务，我睡觉。可是现在，你看看。” 现在，诺欧坐在椅子上闭目养神，艾斯拿着跟他等人高的羽毛笔，帮助诺欧处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政务。 要知道，就算是在自己的地盘上，艾斯对于这种琐事都是能推就推的，混乱之领的政务扔给比尔，军事扔给阿尔特。在永夜城，阿诺德将军能者多劳，从来不需要艾斯费心。 可是！艾斯现在每天乐滋滋地跑来找诺欧玩，结果都是在处理格林城堡的俗物！ 头两天艾斯还觉得挺新鲜，杰罗尔德·霍斯利总是把羊皮卷整理得井井有条的，他又是魔法师，精神力强大，批阅起来飞快。 可是再新奇的工作到了第三天，也变得枯燥无聊起来了。 艾斯抱着羽毛笔，盘膝坐在桌子上，他的表情生动地表现出“宝宝不开心”。 诺欧轻声道：“我以为你在混乱之领已经玩得够开心了，现在可以劳逸结合下。” 每天艾斯来找诺欧，都会给他好好讲述，绝对不是炫耀，他又如何改造了混乱之领。 艾斯就像是找到了个好玩的种田游戏，每天除了固定来找诺欧的时间，其它时间都不吃不睡地沉迷其中，来找诺欧的时候他也不忘展现他“游戏”的进程。 艾斯被诺欧说得差点噎住了，他这是在做正事，怎么能说是玩游戏，“我不是在玩！” 诺欧看着艾斯可爱的小脸硬是摆出严肃的模样，只觉得有趣极了，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直到艾斯的脸色变得越来越臭，诺欧才止住笑，说道，“艾斯，我快突破九级了。” 艾斯眨巴了下眼睛，这副模样太可爱了，诺欧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艾斯甚至忘了向诺欧摆臭脸，他问道：“这么快？” 剑士八级到九级，九级到十级，都是很重要的门槛，常常有人卡上数十年都无法越过。 诺欧才刚刚20岁，摸到这道门槛有多不容易，稍微懂点武道的人都明白。 艾斯呐呐道：“那……” 艾斯还没说完，话头就止住了。他就听诺欧说：“我清楚，这个时候我最好找个地方闭关，可是我接手格林家族的事物还没有多久。虽然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的，但我根本不知道那些听我话的人里，有没有乔纳·弗林的钉子，也不知道帝都方面有没有安插其他人手过来。” 艾斯觉得心都被揪住了，诺欧才这么年轻，就要把整个家族的重担担到身上。 艾斯把羽毛笔插到墨水瓶里，哒哒哒地跑到诺欧身边，他的手贴在诺欧胸口的衣服上，心疼地说：“我帮你吧。” 诺欧轻轻拍了拍艾斯的肩膀，他说道：“艾斯，我知道你不喜欢处理这些事，可是梅隆大学者年事已高，伯纳黛特还小，我也不想她接触这些事。其他人，就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我都不能完全信任。艾斯，这个时候，我只想到你。如果你……” 艾斯又是感动又是难过，“不要说了。我以后每天定早点来找你。你放心，我处理这些事很拿手的。我小时候在诺依曼家族也是继承人的身份，诺依曼子爵也有培养过我的。” 这真是兄弟情深的美好场景啊。 如果忽略诺欧嘴角得逞的微笑就更好了。天知道艾斯沉迷“种田游戏”，越来越少来诺欧这里打卡，诺欧表面上云淡风轻，心里有多不爽。 不过诺欧的确已经初窥九级剑士的门槛，也不枉费其后连续数月，艾斯不论刮风下雨都勤勤恳恳地来诺欧这里打卡。 …… 在混乱之领断断续续的有人晚上起夜看见会动的骷髅，被吓得惊声尖叫，甚至失禁后，主山城阵法的根基与明面上的道路都已经修好了。 主山城剑士的比例的确是除了魔法岛以外最高的地方，但这里很少出产魔法师，甚至可以说，他们比三色堇帝国的西北——大陆公认的魔法师最少的地方魔法师还要少100倍。 魔法师不仅需要悠久的传承，还需要大量的金钱，珍贵的魔法材料。很明显，想要培养自己的魔法师，混乱之领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所以许多不合常理的东西，比如短短数日，主山城的城墙就修建好了，道路也变得宽敞平整，这些通通都推到魔法上面准没错。少数不久前从两大帝国移居混乱之领的人虽然知道这非常不合常理，但在这个时候，哪有人会明面上反驳艾斯。 要想富，先修路。大致搞定了主山城的交通后，艾斯开始下手整顿其它地方。 艾斯也没有要求主山城的店铺都关门，只是定下了许多条条框框的规矩。大多数自觉达不到艾斯要求的店铺都搬去了其它地方，比如赌馆全都聚到了莫姆山，地下比武则去了里什山，做皮肉生意的去了塔雅山。 艾斯已经明白，他可以用武力征服这里，但想要这里的原住民真的爱戴他，他必须让这里成为名副其实的罪恶之城，把这里建成原住民都无法想象的地方。混乱之领不再是座垃圾山，连他们自己都厌恶这里的环境，所有两大帝国的污秽、蛀虫也通通丢向这里。 艾斯要把混乱之领的主山城变成真正的罪恶者的天堂，它不仅是法外之徒的避难之所，还是所有普通人都心驰神往的地方，他们畏惧这里的黑暗，又向往黑暗里开出的绝美的果实。他们来到过这里，就足以成为终生的谈资。 堵不如疏。 如是而已。 在阿尔特、比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艾斯开始了大刀阔斧的改革。 混乱之领主山城原城主府派了他们最能干的管事来听从艾斯的吩咐。 艾斯听管事描述主山城的赌馆是怎么放贷收贷。管事得意洋洋地说：“没有人能欠我们的钱。”又讨好地看向艾斯，“当然，城主，现在那些钱都是您的了。” 艾斯对他的账面上要多出数十万金币并不感兴趣，他看着赌馆里零零落落在赌钱的人，嘲讽道：“天呐，你们也太老土了，几个人就拿着纸牌、骰子就可以赌上好几天，不，你们都赌了好几十年了。我们从来都不这么玩，我要教你们点新奇的东西……” 艾斯拿出主山城新的建城图纸，挑中了块占地颇广的核心位置，“我们要建立个五层楼的驿馆，要用最奢华的装修，外面都给我涂上金粉，第一层放500金币以下的赌桌，三色堇帝国的金币、芬格帝国的金币，还有米莱图书馆的银霜贝壳我们都收。 第二层开餐馆，每个月都会有道八级以上魔兽为原材料做的主菜，其它的菜肴只要这个位面上有的，我们的餐馆都要可以供应。 第三层开商店，卖什么？所有可以让剑士、魔法师疯狂的东西，铠甲、兵器、魔法杖、还有各种属性的宝石，混乱之领的人买不起？！天呐！你们所谓的罪恶之城只是自己关起门来自娱自乐吗？我要让它成为所有人眼中的罪恶之城。我要他们看到这个商场里的东西都抑制不住他们眼睛里的贪婪，他们望着这里的目光都能滴出鲜红的血来。” 管事听到艾斯最后的话，不由打了个哆嗦，可他心底里又克制不住地生出兴奋来，只觉得体内的鲜血已经因为艾斯描绘的蓝图骚动了起来。 管事激动地说：“那价格呢？城主手上有许多货吗？我们可以先稍微便宜点出货，把主山城的名头打响。我知道有很多强者，特别是八级以上的，不管是剑士还是魔法师，他们都是不归两大帝国管的，他们通过魔兽森林的时候，时不时会上主山城采购。而且他们之间的消息流传得特别快，只要几个月的时间就能传遍整个大陆。” “不。”艾斯冷冷地说：“这里的价格要比外面贵上三成。我们之所以要把它建在赌馆的中间，就是为了让赌赢的人把钱花掉。我们要传播个观念，所有在赌馆里赢的钱如果不马上花掉，就会吸走他的财气。所有人不管带了多少钱来这里，我都要他分文不剩地离开。” 管事：…… 管事：这也太狠了吧。 艾斯觉得，这反倒能阻止某些人倾家荡产地赌博，来赌场就是花钱的，不管输了赢了都是找个乐子。总好过不断地借高利贷，以期在赌桌上翻身，发家致富，那才是最愚蠢的。 他们再赢又怎么能赢得过庄家。 永远不要把希望寄托于虚无缥缈的玄学，也不要期待开赌场的人的良心。艾斯会用前来赌博的人，他们自己口袋里的金钱教会他们这个道理。 不过这些就没有必要对管事说了。 艾斯道：“四楼改成客房，必须每天都有专人清扫，每个房间都要配备专门的管家、侍从。他们如果需要找玩伴，也要帮他们推荐质量最好的，但别把他们的精力掏都太干净了，他们的主要任务还是去楼上的赌馆花钱。对了，顶楼单日兑换筹码过500金币的才可以上去。 不管是楼上还是楼下，赌桌上的发牌员我都不要穿着暴露的女郎，他们想要那样的，可以去莫姆山上玩，主山城我只要侍从，所有人都给我穿上正装，带上领结，在赌桌边上，我只要看到绅士。这是高雅的游戏，绅士的游戏。” 这个世界上所有东西都是有价，唯有赌博是没有尽头的。 艾斯还不忘吐槽混乱之领罪恶的低端，“打打杀杀能赚多少钱，怪不得这些年混乱之领恶名远播，你们过得还这么贫穷。你们穿着最破烂的衣服，却比那些每天躺在家里的贵族还要辛苦，真是蠢死了。要知道，好名声才可以带来大量的金钱。” 当然，艾斯也没有指望混乱之领还能建立起好名声，他准备从其它地方下手。 阿尔特与比尔完全是两路人，阿尔特沉默寡言，比尔花花肠子多，可现在，他们看着艾斯，才觉得他们与他们的少爷/殿下的差距才是天堑。 阿尔特恍惚地问道：“这才是少爷的本性吗？” “在永夜城殿下也没有这样啊。”按照道理来说，不是应该在亡界更放得开吗？难道是阿诺德将军事无巨细地过问，压抑了殿下，比尔如是想到。 比尔反而问道：“是不是殿下小时候有什么特殊的经历？”比如艾斯不是贵族的儿子，是个赌馆老板或者打手的儿子，每天想着如何掏空赌客钱袋里的金币。 “才不是。”阿尔特坚定地拒绝比尔把艾斯如今的模样归罪于艾斯少年时的经历，他说道：“少爷小时候最是乖巧不过，每日里除了看书就是练剑。” 阿尔特说完，自己也察觉出不对了。 按照后来他得到的信息来看，艾斯小时候异常早熟，很早就懂了不少东西，他那个时候的模样应该多半是伪装出来的。可阿尔特还是不知道是哪个环节错了，他的小少爷何时变成这副样子？ 艾斯自然不知道阿尔特、比尔脑补了这许多，他正跟着原城主府的管事来粉红灯笼高高挂的街道，这里是主山城的红灯区。 艾斯转头看向比尔，“我上次让你们做的东西做好了吗？” 比尔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数个魔法水晶做的橱窗，就像艾斯前世服装店摆在最外面的展示台，每个水晶橱窗都有一人多高，从橱窗外面可以清楚地看到里面的景象。 艾斯点点头，让管事找了几个女郎过来。 等女郎们到达的时候，比尔已经把水晶橱窗安到小木屋外了。她们看起来都很拘谨害怕，有几个年纪小些的脸都羞红了。 艾斯眉头一皱，没好气道：“18岁以下的离开，不管是不是自愿的。其他如果有人不想做的，也可以离开。” 这几个女郎也不知道艾斯的身份，但她们能看出来在场的都是她们惹不起的大人物。其中有个看起来很是娇小的女郎说道：“大人，我二十好几了。我需要做这个，我丈夫受了伤，他需要钱买药……” 那女郎只当艾斯他们要取缔她们的行当，急急申辩起来。 艾斯斜睨了她眼，冷笑道：“我管他死活。不管是以前还是以后，山上都有法子你活下去。”艾斯抓住那个女郎的手腕，女郎以为艾斯对她有意，扯出个僵硬的笑容，想要迎合这位尊贵的大人。 艾斯甩开了她的手。 他刚才已经测过了女郎的骨龄，确定她过20岁了，就让她走到里面，并关上水晶橱窗的透明的门——女郎穿着厚重的大衣，臃肿病重的就像雪地里傻乎乎的雪人。 艾斯就算不喜欢女孩，也知道她这幅模样是无法吸引男人的。他思考了下， 从亡界召来了个九级的粉红骷髅，九级粉红骷髅的幻术非常逼真，圣阶以下根本就看不出她们的真实身份。专业的事还是得教给专业人士办。 粉红骷髅幻化出的女郎像是个三十几许、风韵犹存的贵族夫人，她摇曳着丰饶的身姿朝艾斯行礼。 艾斯指着这排女郎告诉她，“她们以后就归你管理了。你的任务就是教导她们怎么让自己显得美丽，勾引男人，掏空他们的钱包，嗯，就是把你平常做的那些事都教给她们。以后有新人来了也归你管，注意不收非自愿的，还有18岁以下的女孩不管是不是自愿都不收。年纪太小的就让她们回家，无家可归的就带去城主府，让比尔安排。” 粉红骷髅幻化出的夫人眼角眉梢都带着风情，她拉起裙摆再次向艾斯行礼，动作优雅的都可以去参加宴会了，“是的，殿下。” 粉红骷髅也不管艾斯在边上，直接对站在橱窗里的女郎说道：“来，把衣服脱掉。” 女郎看着面前的几个人，一边哭泣着，一边动作迅速的把衣服脱掉，粉红骷髅咯咯笑着，“不是叫你全脱，只是别穿着这么臃肿。”说起来这种橱窗女郎的设计还是出自永夜城呢，是她们粉红骷髅的拿手好戏，她继续笑着道：“来，对着街道上的行人笑。这都不会吗？走过路过的人都会看到你，你哭丧着脸，他们会来找你吗？不要呆站着，做些动作，什么傻动作都可以。” 在粉红骷髅的指导下，几个女郎都走进橱窗里，对着街道做各种妩媚的动作，用于吸引行人的注意。 管事看着橱窗里风情各异的女郎眼睛都直了，他觉得想出这个主意的人是个天才。 不过现在还不是管事风流的时候，艾斯看了她们几眼，又交代道：“这整块地区都需要改建，到时候把她们安排在小街道上，主街道不要。每个橱窗后面都准备好取暖的阵法，我们不缺这个钱。” 管事觉得奢侈了，正欲劝告，粉红骷髅就像看穿了他的想法，主动道：“蠢货，这个钱又不是我们付，来找她们的男人自然会付。” 她咯咯笑着，“每次50金币。他们看中谁，直接可以进去，水晶橱窗的门是可以拉开的，进去后只要拉上帘子，外面的人就看不到里面了。帘子都要大红色的，布料有质感些，水晶橱窗后面都接着小房间，里面各种设施都要齐全。所有人都必须是50金币，我可不允许有谁降价。” 她完全是把永夜城粉红骷髅玩的那套搬过来了。自从亡界有历史起，就有她们的生意，她也会好好培训这些女郎，让她们对得起这个价格。 “殿下。”粉红骷髅咯咯笑道：“她们里有两个身上带着病，是要我给她们治，还是比尔大人派人类的医者过来？” 艾斯道：“比尔会派医者过来的。” 直接建立医院实在太超前了，艾斯打算先培养些医者，让他们做全科医生。在主山城的每条街道上都开两三家医馆，每家医馆都有几个医者坐班，争取在未来的几年内，让主山城的常住民每个都有固定的医者。 艾斯原本还想去看看地下比武，可惜原主山城的管事告诉艾斯，没有哪家地下比武觉得他们能符合新城主的要求，都自觉搬去里什山了。 管事劝道：“城主，我们可以把条件稍稍放宽些，主山城的人可缺不了地下比武，虽然地下比武会死不少人，但很多人看得心里痛快了，城里的暴力事件会少很多。反倒救了不少无辜的人呢。” 管事说的虽然是歪理，但也有些道理。 这也是艾斯决心保留主山城“糟粕”的原因，有正规的渠道赌钱、玩女人、观看杀人，许多人就不会再找麻烦。 艾斯道：“我的规矩不会变。他们走了，主山城又需要，自然会出现新的地下比武。” 整治了几项最让艾斯看不惯的产业后，艾斯终于可以做些有意义的事了。他看着街上到处乱跑的小孩，这些小孩正在做练习，试图从行人的口袋里偷走金币。 混乱之领时不时会放批小孩下山，去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边境城市做小扒手。他们多身形灵活，手脚麻利，运气好的时候，半天就可以得几个金币。 就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边境城市的骑士抓住了他们，也往往不能把他们怎么样。他们的年纪实在太小了，普遍都不到10岁，把他们关到监狱里，他们待得比家里还舒服，放出来后，他们又会回混乱之领待段时间，长开了些再出来重操旧业。 除非永远关着他们或者把他们杀了，否则任何处罚，包括毒打和烙印，对这些孩子和他们的父母都是不痛不痒的。 艾斯看着这些满街乱窜的小孩，他想，他们不会喜欢他即将要给他们安排的人生的。不过，人活在世，处处都是地狱，谁都逃不掉。 艾斯不相信他管不了大的，还管不了小的。 艾斯对阿尔特道：“你应该了解骑士团那套吧。我允许你从艾欧佣兵团、混乱之领挑选组建新的骑士团。阿尔特，这会是支你亲手建立、亲手打造、完全可以展现你战术风格的骑士团。很多年前，我曾听三色堇帝国几个骑士团的团长说，你在领军方面的天赋不下于你剑术上的天赋。我相信，你不会让我失望。” 阿尔特沉静地看着艾斯，说道：“我不会辜负少爷的期望的。” 艾斯对阿尔特很是放心，他不是个能折腾出幺蛾子的人。 艾斯又道：“骑士团的未来也要注重，我们就像三色堇帝国那样，建立个训练营吧。第一年我们也不用什么试炼了。”因为艾斯觉得根本不会有人来。艾斯想了想，把主意打到无名剑圣身上，“无名剑圣会挑选适龄的小孩，我们只要根骨最好的1000人，给他们发邀请函。所有收到邀请函的人，要么离开混乱之领，要么来训练营参加训练。” 艾斯尽量善解人意，他道：“告诉他们，在他们训练期间，所有的衣食住行，兵器铠甲，甚至魔法药剂我都包了。”就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都不会这么财大气粗，其它的也就罢了，上千人数年使用的魔法药剂可不是个小数量。 “训练时间六年。训练结束后，我们会从中挑选新人加入骑士团，我需要他们服役六年，不得拒绝。之后，他们的去留随意。”艾斯道：“暂时这些了，有想到的我会再补充。” 主山城有几十万常住人口，适龄的小孩至少几万。如果范围辐射到整个混乱之领，人数就更多了，哪怕是无名剑圣听到这个工作量，都感到可怖。 可艾斯给了无名剑圣第二次生命，他既已向艾斯宣誓效忠，再艰难的任务他也会完全。而且测试小孩根骨，不需要上刀山下火海，更没有性命之忧，无名剑圣没有什么理由可以拒绝的。 “是的，殿下。”尽管如此，无名剑圣的声音还是恹恹的。 艾斯笑道：“回头让阿诺德将军给你瓶星辰药剂，当作酬劳好了。” 无名剑圣的眼睛这才露出丝丝喜意。说实话，到了无名剑圣这个地步，已经很少有东西可以打动他了，星辰药剂就是其中之一。如果他千年前就有得星辰药剂，并每过数十前服用一次，如今不定可以更进一步，也不至于落到这个下场了。 无名剑圣甚至希望以后每年艾斯都要求他这么个混乱之领的小孩测试天赋。 最后只余下比尔还没有被分配任务。 比尔知道艾斯不放心他，尽管无名剑圣才来艾斯身边没多久，但艾斯、阿诺德将军都对他的信任超过自己。 比尔也很知情识趣，说道：“我最荣幸的事就是照顾殿下，希望殿下还愿意让我追随在身边。” 艾斯倒是没有不放心比尔，除非他再落入芬格王宫的禁魔法阵里，不能使用魔法，不然有契约存在，比尔翻不出他的手掌心。再者，芬格王宫里，比尔也证明了他的忠诚。 “我想在主山城建立个魔法学校。”混乱之领魔法元素还比大多数地方浓郁，从这里出生的小孩魔法天赋应该不差，艾斯不缺钱，他想挑选些培养起来。 但艾斯不想让比尔插手的原因，除了他当年亲身体会过比尔变态的教学方式，也是因为，“我想做这个魔法学校的校长。” 第175章 重逢的约定 艾斯实在想象不出有人会不喜欢魔法。 艾斯初次见到魔法就为其中绚丽的色彩迷醉, 他在水系魔法上的天赋也很出色，纵横海上，呼风唤雨固然让人心驰神往，但在尼德兰村庄骷髅王的墓穴中, 见到铺天盖地的骷髅士兵, 看到亡灵丹尼尔举手投足间撕裂通往亡界的通道, 更让他心神摇曳。 艾斯觉得他最幸运的事, 就是成为骷髅王的继承人。艾斯由衷地感谢他当年的善举, 为了救尼德兰村庄的人进入骷髅王的墓穴, 得以在最好的年纪学习魔法, 否则, 艾斯就是在数年后得到骷髅王的传承, 也失去了学习魔法的黄金时期。 艾斯得了前人恩惠，也想教导后人，留下福泽。 测试魔法天赋与其它不同, 测试根骨需要有高手出面，测试魔法天赋只需要有水晶球。不过艾斯为了以防万一, 还是让比尔进行这项任务。 比尔会用小半个月的时间走遍混乱之领的所有城镇街道，带回魔法天赋优异的孩子。出于艾斯的私心, 也是因为培养魔法师的成本太高, 不同于骑士团训练营强制要求收到邀请函的孩子前往, 如果孩童本身不愿意来魔法学校，比尔绝对不会勉强。 如果孩子本身愿意, 他的父母又坚决反对……他们大概就会明白, 为何艾斯决定让比尔带着水晶球来了。 …… “艾斯, 你是不是应该注意点？”艾斯正在勤勤恳恳地拿着羽毛笔批阅政务，突然听到诺欧的声音从他头顶上响起。 “什么？”艾斯有些不理解。 刚刚杰罗尔德·霍斯利从诺欧书房离开, 他的视线若有若无地瞄了好几眼书桌上的占星娃娃。格林公爵带着个娃娃到处走，杰罗尔德·霍斯利都不会表现得太惊讶，可是，如果杰罗尔德·霍斯利没有看错，那个娃娃刚才拿着羽毛笔在格林公爵的公文上写字吧。 杰罗尔德·霍斯利决定回去重新比对下格林公爵最近批阅的羊皮卷，他是觉得格林公爵的字潦草了些。可是，他每天执行的任务是个娃娃下达的？ 杰罗尔德·霍斯利突然感到惊恐，据他所知，还没有魔法道具有这样的功能。倒是他小时候，听老奶妈讲过故事，有邪恶的魔法师会把自己爱而不得的人变成娃娃，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杰罗尔德·霍斯利打了个冷颤，不断地安慰自己，格林公爵喜欢的人是他的挚友艾斯·诺依曼，格林公爵是个高级剑士，也不会变成魔法师。 书房里，诺欧道：“刚才杰罗尔德·霍斯利看到你了。” 艾斯特意在诺欧的书桌上叠了大堆书，有人来的时候，他可以躲在后面批阅格林城堡的公务。可杰罗尔德·霍斯利是诺欧的亲信，他在的时候，艾斯会稍微放松些。 艾斯不在意道：“他不敢说出去的。” 诺欧的声音不响，“我不想有人看你。” 艾斯却没有听清楚，他问道：“什么？”他有些不理解诺欧话的意思。 诺欧道：“没什么。”他把艾斯抓起来，让艾斯躺在他的手掌心上，捏了捏艾斯肥嘟嘟的脸。 艾斯的两只小手抱住诺欧的手指，他说道：“你在干什么？你去好好修炼啊啊啊啊！！！”他已经不想再批阅这些东西了，他已经干了好几个月的免费劳力了！ 诺欧道：“快了。” 艾斯翻了个白眼给他，说道：“你上次也这么说的。” 诺欧道：“我要是突破了，你就不会来得那么勤了吧。” 艾斯板板手指，他最近的确很忙，“阿尔特已经组建了新的骑士团，有部分人是从艾欧佣兵团抽的，阿尔特要把他们与混乱之领的人混在一起，他要好好抓抓混乱之领的人的纪律。骑士团的训练营也准备得差不多了，混乱之领的好苗子还不少。骑士团的事倒是不用我操心。 魔法学校已经开课一个月了，效果没有我想象的好。那群学生太笨了。比尔说，扔到魔法岛上，他们连做魔法学徒的资格都没有。不过他们勉强还算用心，我也就多费点心教教喽。” 艾斯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诺欧却从他的眼睛里看到喜悦的光。 虽然混乱之领的很多产业都已经步入正轨，渐渐开始吸引自由剑士、自由法师前往混乱之领的主山城，艾斯应该说是日进斗金，但真正能让他感受到高兴的还是魔法学校。 艾斯道：“我还想在混乱之领的主山城开个图书馆。不用像尼斯港的米莱图书馆那样大，藏书那样多，能说点普通人听得懂的道理就好。有时候，我真的怀疑混乱之领的人听不懂人话！” 诺欧用手指顺了顺艾斯的头发，说道：“想要引导人向善本来就不是件容易的事。” “呃。”艾斯没有告诉诺欧的是，他现在在混乱之领被称作罪恶的化身，混乱之领的人简直没有见过他这么血腥残暴的君主，除了艾斯像是芬格家族的人，很会赚钱，他们就差把起义把艾斯推翻了。 混乱之领的主山城没有地下比武后，艾斯直接把九十一座山里的一个小山头改建成了斗兽场，会把些十恶不赦的人丢到魔兽堆里战斗，活过100场的人可以重获自由，并且得到大笔金币。 至于死去的人，还有魔兽，在混乱之领的谣传里，他们都成了艾斯的盘中餐，他是个喜欢生吃魔兽肉、人肉的斯文败类。 艾斯大概只能感谢那些以讹传讹的人没有丑化他的相貌。 事实的真相是那座小山头的山主是十级魔兽所化，藏在混乱之领里是为了方便吃人肉。 无名剑圣挨家挨户检查小孩的根骨，无意中发现了它。无名剑圣联系了比尔，他们两个人联手剁了那头十级魔兽，给艾斯晚上加了餐。艾斯决心开斗兽场也是为了警告魔兽森林的高级魔兽，因为它们离混乱之领太近了，如果它们不约束兽群，等真的引发兽潮就来不及了。 混乱之领关于艾斯的传言，他是决计不会告诉诺欧的。 论选择性说话的重要性。 “我过些天还打算去趟魔兽森林。”艾斯道：“我也很忙的！” 可无论如何，艾斯都会等到诺欧突破九级剑士以后，这才是最重要的事。艾斯可不希望诺欧因为俗事分心，错过了突破的最佳契机。 诺欧淡淡地应了声，没有说话，艾斯又自顾自道：“我还有件事得完成，除了去魔兽森林，还得出趟远门。” 艾斯现在已经是八级魔武双修了，要不是有混乱之领与诺欧的事绊着，他早就应该去趟死灵海了。那里不仅有骷髅王留给他的宫殿，还有小丹尼尔，艾斯曾经答应他的父亲——亡灵丹尼尔照顾他。 诺欧依旧表现得不咸不淡的。 “等这些事处理完了，如果还早，我就跟你一起去帝都。如果晚了，我就自己去帝都找你。”艾斯含笑看着诺欧。 诺欧的手不由攒紧了衣服，他有些没反应过来，“你要把占星玩偶带走？” “不是。”艾斯笑道：“是我来找你。” 艾斯特意加重了那个“我”字。 诺欧果然明白了。 艾斯不是以占星玩偶的模样陪诺欧去帝都，是艾斯，他要回来了。 “诺欧，我们好久没见了吧。” 第176章 黑宝石矿 艾斯与比尔坐在主山城主干道上的时候, 这里与他们初次见到这座城市时已经然不同。街道干净整洁，两边的店铺焕然一新，可也有些地方毫无改变，比如躺在街道两边醉生梦死的人。 艾斯最初以为这些人是在乞讨, 可主山城城主府的管事告诉他, 混乱之领从来没有出现过乐善好施的人, 他们待在这里只是因为他们懒得找地方住。 看着这些四肢健全, 有些实力还不错的人, 艾斯还能说什么呢。 这些天, 艾斯他们合力重新规划了主山城, 划开了居住区与商业区, 按照艾斯他们的估计, 新规划的主山城最多可以容纳数百万人。 可是明面上的规划容易，暗地里魔法阵的搭建却不容易。 笼罩整座城市的魔法阵就是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都是没有的，有些类似芬格王宫的禁魔法阵, 不过禁魔法阵只是以骷髅王的魔法塔为核心，辐射的图形是不规则的。主山城将要建立的魔法阵可以囊括整座大山。 “殿下, 这里。”比尔带着艾斯来到片平凡无奇的居民区，这里的房子还没来得及拆建。此时, 有七八个相貌老实巴交的中年男女缩在角落里, 他们的边上有几个木头做的大箱子。 艾斯知道比尔不会做莫名其妙的事, 他走到箱子边上，把它打开。 只是瞬间, 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弥漫了整个房间, 艾斯的眼睛微张, 这个两人宽的大箱子里装得竟全都是黑宝石。 艾斯只是用精神力感知，就确定这些都是品质极高的黑宝石, 不管是给亡灵法师镶嵌魔法杖，还是做魔法阵的主材料都是极好的。 艾斯又伸手开了两个箱子，里面依旧，沉甸甸的都是黑宝石。 比尔在艾斯身边说：“另外两个房间也有，我检查过了，全都是品质极好的黑宝石。混乱之领应该真的有个黑宝石矿，还是在主山城。” 说完，比尔优雅地用脚踢了踢缩在门边的人，“请告诉我们殿下，你们的矿洞在哪里？这些黑宝石你们又是运给谁的？” 缩在门边的男人用手抱住头，整个人哆哆嗦嗦的，他惶恐不安地说：“不知道。我什么也不知道。” 比尔冷笑，道：“装得还挺像。”他说完门边的男人就尖叫着在地上滚成了一团，看起来受到了极大的痛苦。 艾斯正想说不要用刑，就听到地上的男人尖叫着说：“我说！我说！” 艾斯：…… 这种审讯的事的确需要带上比尔。 比尔转过头，对艾斯说：“我往这里放置魔法道具的时候。这个人。”他踢了下还躺在地上不断痉挛的人，“正在对其他人发号施令，告诉他们潜心蛰伏，魔法岛的人会从邪恶的新城主手上救出他们的。” 艾斯问道：“他们是魔法岛的人？”那可有点难办。 比尔嘲讽道：“怎么可能？就这副鼻涕虫的模样，魔法岛可不会要他。魔法岛的人天生就是副高高在上、不食烟火的气息，特别好辨认。啊。您的那个哥哥是个另类。”比尔是魔法岛出身，听到那个男人的话就忍不住嗤笑。他直接踹开了他们“秘密会议”的门，可没想到还有意外之喜。 在比尔又作势踹过去的时候，地上的人终于交代了，“矿洞就在这片居民区的下面，跟地窖连着。货物我真的不知道运到哪里。不过我们都猜测是魔法岛。原来与我们联系的是城主府的人，由他们派人把货物运下山。” 艾斯问道：“你们是什么时候发现黑宝石矿的？” “大概30年前，我小时候，我原本就住这儿，有天家里来了很多人，他们从地窖那边砸了个洞下去。”倒在地上的男人身上哆嗦了下，像是回忆起了很糟糕的场景，“结果死了很多人，包括我父亲，只有寥寥无几的人活着上来了，可没多久他们也病死了。不过，城主府的人知道这里有黑宝石矿了。” 比尔听他说完，道：“应该没错。黑宝石矿里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太浓郁，普通活人在那里待不了多久。” 听到比尔形容他们是“普通活人”，听清楚的都有点被吓到了，有什么人会形容其他人为“普通活人”，难道还有“普通死人”吗？ 艾斯问道：“魔法岛的人为什么不自己来？” 按照艾斯的估计，这个宝石矿脉的规模、品质，就是在整个大陆都是罕见的，魔法岛有那么多魔法师要养，他们不可能毫不动心。 “我不知道。”比尔道：“他们更不可能知道。混乱之领，佣兵公会，在魔法岛眼里都只是小虾米。不过我隐约记得，我离开魔法岛的时候，他们在筹谋件大事，可能分不出人手来。至少要魔导士亲手布下的魔法阵，才能隔绝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带来的影响。在不能确定矿脉无害前，魔法岛不可能拿他们自己的人挖矿。” 的确是这个道理。 这么个黑宝石矿艾斯自然却之不恭了。可因此，魔法岛不可能像他们表面上的不在意混乱之领，艾斯也不会把黑宝石矿拱手相让。 天地灵宝，各凭本事罢了。 艾斯想了想，在周围人惊骇的眼神中，对比尔道：“陪我下去看看。” …… 晚上，因为黑宝石矿脉的缘故，艾斯、比尔重新修改了主山城的魔法阵，艾斯有个设想，“我们可不可以以黑宝石矿为核心，建立个传送阵？” 比尔道：“建立传送阵没什么问题，不过殿下，我们需要这么奢侈吗？用黑宝石？” 对于其他人来说，除非特意修炼某类系别的魔法师，所有宝石的价值都差不多，但在亡界，其它属性的宝石乏人问津，黑宝石却有价无市，因为亡灵生物只能使用黑宝石。 亡界的收藏还是挺丰富的，他们为什么不用其它宝石？ 比尔以为艾斯想建立个接通混乱之领到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传送阵，艾斯身边的人都知道他最近总往格林公爵府跑。比尔没有想到的是，艾斯的野心这么大，“我想用黑宝石矿为核心，建立个跨位面传送阵。” 这样永夜城与主山城相连，哪怕艾斯不在，有无穷无尽的骷髅士兵做后盾，主山城也能永远屹立不倒了。 比尔马上找到了问题的关键点，“那永夜城那边？” 艾斯道：“用小死灵海做核心。” 最初，小死灵海对艾斯的确价值非凡。但现在，整个亡界都已经默认，等艾斯突破十级，就是他加冕成为骷髅王的时候， 区区个小死灵海，已经不被艾斯放在眼里了。 比尔道：“既然殿下已经想好……” 艾斯边听比尔说话，边想着晚些时候把新阵法拿给巫妖英格索尔看，英格索尔是所有巫妖里最精通阵法的，就看到虚空中出现了张小羊皮卷。 用这种方法联系他的只能是—— 诺欧给艾斯送来了消息，他的“父亲”诺依曼子爵似乎出事了。 第177章 诺依曼子爵的请求 艾斯到达格林城堡的时候, 天正阴沉得厉害，雾霭沉沉的。诺欧与诺依曼子爵正坐在沙发边上，侍者感刚刚给他们两倒好了茶，离开了书房。 占星玩偶原本就躺在个长沙发上, 诺依曼子爵没有注意, 就算他看到了, 也只会以为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玩具。 往常有人来找诺欧, 诺欧都是坐在书桌后面。可诺依曼子爵的身份不同, 他是艾斯的父亲, 诺欧与艾斯认识八年, 这才是诺欧与诺依曼子爵的初次见面。 艾斯悄悄从沙发上侧过身, 自从诺依曼子爵迎娶了格拉芙总督的妹妹, 他去巴特索登庄园参加了他们的婚礼，他再也没有见过诺依曼子爵。这中间有艾斯不想打扰诺依曼子爵与新夫人的婚后生活，也有诺依曼子爵从未坚定要求他回去的原因。 不同于卡洛琳的葬礼上, 艾斯初次见到诺依曼子爵时那个英俊挺拔的骑士，哪怕当时因为卡洛琳的逝世, 他的眼中充满伤恸，整个人都憔悴不堪, 可也不像现在, 现在坐在诺欧边上的诺依曼子爵黑白头发参半, 眼角的鱼尾纹已经非常明显了，就连他拿着茶杯的手也变得干枯了不少, 完全不像个养尊处优的贵族老爷。 明明从巴特索登庄园传来的都是他生活幸福美满的消息, 可是艾斯看到诺依曼子爵的瞬间, 就觉得他过得不好。不是身体上真的受了什么劳累，而像是被人抽走了精气神。 诺欧面对诺依曼子爵自然不会摆架子, 他主动道：“诺依曼子爵来得不巧，这时候雪刚刚化，草原上没什么好看的。等到开春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草原上的风景还是很美的。” “我见过。”诺依曼子爵在诺欧微微诧异的眼神中说道：“有那么几年，我经常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佐治亚行省打猎，这里临界魔兽森林，猎物的品种也多，比在威斯特法伦行省打猎有意思多了。” 诺欧笑道：“艾斯跟我提过，他小时候很少见到您。” 要不是有艾斯的关系在，就是诺依曼子爵也很难立刻见到诺欧的。诺依曼家族的封地不大，巴特索登庄园所有的骑士加起来也凑不出个骑士团，家族既没有强者，也不富有。格林家族再谦逊，诺欧也不是闲着没事干的。 诺依曼子爵静静地看着杯子里的红茶，叹息道：“我很后悔，在艾斯小的时候，没有好好陪伴他。” 诺欧做出理解的样子，说道：“成人总有更重要的事业要拼搏。” 当然，诺欧要是完全不介意，也不会这个时候提出来了，况且诺依曼子爵有什么事业，谁都晓得他那几年沉迷打猎，连家都不怎么回去。 诺依曼子爵倒是比诺欧想象的更沉静些，没有露出尴尬的神色。 倒是躺在沙发上的艾斯心里尴尬万分了，艾斯可不觉得诺依曼子爵对他有什么责任。诺欧作为他的好友这么说，好像他私下对诺依曼子爵颇多抱怨似的。 可事实是，按照诺依曼子爵的经历，他不把艾斯扔到荒野上自生自灭就非常仁慈了。 客套话已经说完了，诺依曼子爵沉默了会儿，就道：“这件事本来不应该来找你，但现在应该也没有人能联系上路德维希·科奥瑟。” 诺欧微怔，沙发上的艾斯身子也僵住了，直接称呼陛下为路德维希·科奥瑟，这样毫无敬意的语气，真的不像个在帝都默默无闻的子爵。 在三色堇帝国平静的表面下，一直暗潮汹涌，有时候最了解你的不是你的臣属，而是你的敌人。就像缪斯公主说的，三色堇帝国的野心从来不是从西本王子开始滋生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更加雄才大略，也更擅长蛰伏。 诺依曼子爵这个不引人注目的贵族老爷，这些年竟毫不打眼地身处帝国权利漩涡的中心，而这所有事情都开始于三色堇帝国历993年的社交季—— 21年前路德维希·科奥瑟在发妻死后数年，前往帝都参加社交季，恰逢诸王之乱，安德烈亚斯亲王自愿放弃继承权。三色堇帝国——大陆上最强大帝国的王冠就要落在这个科奥瑟家族旁支出身、当时还名不经传的小子的头上。 诺依曼子爵把往事娓娓道来，“可是诸王的余孽蠢蠢欲动，直指路德维希·科奥瑟野心勃勃，诸多大臣也不相信这个帝国东部科奥瑟家族旁支出身的子弟，他们把安德烈亚斯亲王府邸的门槛都踏破了。乔伊特家族向路德维希·科奥瑟提出了联姻的要求，却被他拒绝了。” “为什么？”诺欧当然知道后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迎娶了西莉亚王后，可他不知道中间还有这样的曲折。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玫瑰城堡待过数年，格林公爵应该知道，玫瑰城堡里被公认最美丽的女孩会被称为红玫瑰。”诺依曼子爵道。 诺欧当然知道，艾斯与他初次去帝都的时候，他还帮艾斯查探过当年红玫瑰的事情。卡洛琳·爱德礼，诺依曼子爵的妻子，艾斯的母亲。 “可是这与艾斯的母亲有什么关系？”诺依曼子爵的话说到这里，诺欧隐隐有不好的预感。事情也总是向最坏的方向发展。 “路德维希·科奥瑟深深地迷恋卡洛琳，想要娶她为妻。哪怕爱德礼家族在帝都是个不起眼的小家族，卡洛琳更不受家族重视。”诺依曼子爵道：“我不否认，在路德维希·科奥瑟成为三色堇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前，他与卡洛琳是情人的关系。可卡洛琳从未想过要嫁给他。” “路德维希·科奥瑟把卡洛琳带去了三色堇王宫。我当时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正好负责看守她。”后面的事不用诺依曼子爵说，诺欧也猜到了。 诺依曼子爵违背了他的誓言。 “路德维希·科奥瑟知道有学者为我们主持婚礼后，可能是为了向卡洛琳赌气，也可能是出于政治的考虑，当时帝都的局势确实不太好，路德维希·科奥瑟迎娶了乔伊特家族的西莉亚，也就是玫瑰城堡与卡洛琳齐名的蓝玫瑰。”诺依曼子爵说道。 “可是对我真正的考验还在后面，卡洛琳自然不想再回帝都，我也不想她回去。可是等路德维希·科奥瑟坐稳了王位，他要的我的性命易如反掌。格拉芙知道了这件事，他当时还不是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他与我同时进入皇家近卫骑士团，还是我在骑士团训练营时的好友，那个时候的友情是最纯粹的。”诺依曼子爵看着诺欧，像是想用诺欧与艾斯的情谊为他接下去的话增添砝码。 “格拉芙告诉我，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其实常年有交易，不是小规模的走私。大量的器皿、麦酒，以及各种芬格帝国人喜爱的东西都会通过魔兽森林运往芬格帝国。这些商队会在芬格帝国洗白，并凭借其中惊人的利润，交好芬格帝国的官员，源源不断的情报借此传递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艾斯、卡尔·凯撒自作聪明的小招数其实数十年前就有人在做了，还背靠着国家机器。 诺依曼子爵道：“趁着路德维希·科奥瑟收拢帝国势力的时候，我把这条经营了数十年的情报网，其间所有人的资料都掌握到了手里。” 诺欧不禁对诺依曼子爵刮目相看，科奥瑟家族既然做这个生意，必然是极其隐秘的。可诺依曼子爵依旧能凭借格拉芙爵士的些许消息就成功地抓住这线生机。如果诺依曼子爵不是早早背誓，凭借他的起点——贵族出生，离开骑士团训练营又直接进入皇家近卫骑士团，现在帝都也未必不会有诺依曼子爵一席之地。 果然。 诺依曼子爵道：“等路德维希·科奥瑟想强行带我回帝都的时候，这条线没了我已经不行了。新进入芬格帝国的商会很难得到当地官员的认可，他们给情报贩子的消息与给自己帝国商人的消息定然是不同的。” 对于当年的惊心动魄诺依曼子爵轻描淡写地掠过了，“安德烈亚斯亲王为我说情，路德维希·科奥瑟才勉强放过我。他给我的任务定下了极其严重的惩罚，想名正言顺让我死。那些年我就在魔兽森林与威斯特法伦行省之间奔波，把货物源源不断地运向芬格帝国，再把情报传递回帝都。就连艾斯的出生，我都没有回去。” 诺欧提出了个疑问点，“这样长期、大量的运输就算瞒过别人，也不可能瞒过魔兽森林边上领地的主人。” “是的。”诺依曼子爵承认，“这条线从威斯特法伦行省起，经过路易斯安那行省、魔兽森林，最后到达芬格帝国，格林家族的人自然是知道的。但因为是王室的生意，您的父亲老格林公爵也有帮忙隐瞒，后来老格林公爵去世，安德烈亚斯亲王不相信其他人，就又派了乔纳·弗林过来。” “难怪。”诺欧喃喃道。原来玛丽公主、安德烈亚斯亲王派乔纳·弗林来格林城堡不是为了格林公爵的爵位，让加布里埃尔·格林继承格林家族只是乔纳·弗林的一厢情愿。 乔纳·弗林的出身，以及玛丽公主与他的关系的确是最好的幌子，不会有人对他出现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产生怀疑，他把很多地方换上自己的人手也是顺理成章的。 “路德维希·科奥瑟让我在魔兽森林待了9年，直到卡洛琳去世。我们争了9年，结果谁也没有得到她的心，也没有得到她的人。”诺依曼子爵的神色悲凉，也充满了对命运的嘲弄。 诺欧听着，似乎此事还另有隐情。可事涉艾斯的母亲，他不想过问。 诺欧问道：“那大人现在来找我到底有什么事？” 诺依曼子爵既然是为王室做事，不管现在主政的人是谁，都不应该拿他开刀。 卡洛琳去世后，路德维希·科奥瑟似乎也觉得找诺依曼子爵麻烦很没意思，放任他回到巴特索登村庄了，现在就是这条消息的渠道出事，又与诺依曼子爵有何关系？ 诺依曼子爵道：“格拉芙。格林公爵应该知道，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总督格拉芙与骑士团的团长关系很好。” 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情况在各大行省都是少见的，其它行省的总督与骑士团不是对头，多半也关系平平。这倒不是巧合，只是种政治上的智慧，总督与骑士团的团长向上位者表示衷心的手段罢了。如果某个行省的军政亲密如同一家，王位上的人就会觉得他的王座在晃荡了。 到时候谁会倒霉也显而易见。 可威斯特法伦行省本不用担心这个。除了他们受到了帝都严密的监控，也是因为他们的“任务”，需要他们有良好的合作关系。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团长当初派阿尔特去混乱之领，就是为了保护这支肩负重任的商队，不过他没有向阿尔特透露太多。 诺欧用手指敲了敲椅子的扶手，道：“我明白了。” 西本王子是想拿威斯特法伦行省开刀，收拢军权。商队的事西本王子的确不知情，就算他有几分相信，也会装作不信的。 西本王子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 诺依曼子爵道：“酿造麦酒的人只道这些酒是要被送去帝都的，帝都也不停地花钱来买这些酒。现在只是按照往常的程序走着，被发现是迟早的事。” 诺欧回到格林城堡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本应该告诉诺欧，配合威斯特法伦行省的行动，可他还没来得及说，又出事了。 诺依曼子爵叹息道：“酿造好的麦酒已经没有地方可以储存了，都倒进了尼德兰海。可再这样下去，不等帝都找人来调查，海岸边的渔民就要发现不对了。 格林公爵，格拉芙当年救过我的性命，又把他的亲妹妹嫁给我。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去死。不管是重新开启去芬格帝国的情报网，还是告诉西本王子这件事，都看您的意愿。我只拜托您在西本王子知道这件事后，保住格拉芙家族人的性命。” 诺欧道：“让我想想吧。” 诺欧亲自送诺依曼子爵离开了格林城堡，等他回到书房的时候，发现书桌上的羽毛笔被动过了，沙发上的占星玩偶也不见了。 诺欧自言自语道：“什么时候来的？” 他也没有去找，他的娃娃长腿，会自己跑掉，也会自己跑回来。 …… 杰罗尔德·霍斯利手上拿着沓厚厚羊皮卷走过喷泉，他正要走进格林城堡的时候，就接连有几片树叶飘到他的头上。 头几片树叶飘下来的时候，杰罗尔德·霍斯利还没有发现不对。可等树叶被撕碎了再洒下来的时候，杰罗尔德·霍斯利终于不能暗示自己风太大了。 杰罗尔德·霍斯利抬头望去，格林城堡外的大树树桠上正坐着个精致的小娃娃。看着格林公爵书房大开的窗户，杰罗尔德·霍斯利很怀疑占星玩偶是从书房里悄悄爬出来的。 占星玩偶又扔了堆破树叶下来。 好吧，杰罗尔德·霍斯利终于确认罪魁祸首了。 自从杰罗尔德·霍斯利撞破占星玩偶拿着羽毛笔给格林公爵批阅政务后，占星玩偶像是放弃了对它隐匿身形。有次杰罗尔德·霍斯利向格林公爵汇报格林骑士团的事务时，他还亲眼看到占星玩偶爬到格林公爵的头上，然后被残暴地抓了下来。 杰罗尔德·霍斯利简直是抽着眼皮、勉为其难汇报完工作的。 可是，杰罗尔德·霍斯利没想到占星玩偶会这么明目张胆地找他，还是格林公爵不再的时候，然后他看到个白色的信封像刚刚的树叶那样从大树上飘了下来。 杰罗尔德·霍斯利把信封抓到手上，上面有行还未干涸的墨迹，“诺依曼子爵亲启。” 占星玩偶指了指诺依曼子爵离开的方向，又指了指杰罗尔德·霍斯利，看杰罗尔德·霍斯利还不明白，占星玩偶气得直接在树桠上跺脚。 杰罗尔德·霍斯利真怕他把格林公爵宝贝的占星玩偶气得摔下树。他不是不明白，只是想装傻而已。 杰罗尔德·霍斯利还能怎么办，他只能认命地去格林城堡的马厩里挑了匹马，给诺依曼子爵送信去。 第178章 死灵海 父亲大人： 把所有的货物继续运往芬格帝国吧。阿尔特在混乱之领, 他可是我们巴特索登的骄傲，他会护送商队通过混乱之领的。阿尔特说您是个好领主。我也觉得您是个好人。 艾斯·诺依曼 诺依曼子爵当着杰罗尔德·霍斯利的面拆开了艾斯的信，他当然认得杰罗尔德·霍斯利，他以为这是诺欧的意思。 诺依曼子爵把信叠好, 放进衣服的口袋里, 他喃喃道：“我可不是个好人。” 杰罗尔德·霍斯利没有听清, 他问道：“大人, 您说什么？” 诺依曼子爵朝杰罗尔德·霍斯利露出个轻松的笑容, 这让他看起来年轻了些, 他说道：“代我谢谢格林公爵。” 诺依曼子爵说完, 策马离开, 往威斯特法伦行省的方向驶去。 杰罗尔德·霍斯利只觉得大事不妙：我的天, 那个坑人的占星玩偶在信里写了什么？ …… 艾斯让占星玩偶给诺欧留了封信后，就离开了格林城堡。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草原上的白雪还没有化干净，这时正是这片草原最寂寥的时候。 天空中出现了道巨大的裂缝, 裂缝里是不尽的黑风与光怪陆离的残影，它们照映在草原上, 使得这片天地都变得昏暗起来。 阿诺德将军带着艾斯的本体出现在空间裂缝里。同时，占星玩偶的眼睛里逐渐失去了光彩, 阿诺德将军身边的艾斯却睁开了眼睛。 阿诺德将军问道：“殿下的事已经完成了吗？” 艾斯回道：“诺欧已经突破九级剑士了, 我没有必要再留在格林城堡了。” 在艾斯决定陪诺欧去三色堇帝国帝都的第二天, 诺欧就突破了九级，这让艾斯不禁深深地怀疑, 诺欧之前迟迟没有突破, 是不是因为有他这个免费的劳力？ 魔兽森林的事更是比艾斯想象的顺利。 魔兽森林的巅峰时期早已过去。当混乱之领承诺, 如果两大帝国或者魔法岛打算攻击魔兽森林的核心地域时，他们会给予特定的魔兽提供庇护, 魔兽森林的十级魔兽同意了混乱之领的请求。不会有高级魔兽主动攻击混乱之领的人，就是发生兽潮，也不会往北方去。 “走吧，是时候回亡界完成丹尼尔与我的约定了。”随着艾斯的转身，如同之前数千次，通向亡界的大门渐渐关上。 两个位面的通道再次消失不见了。 …… 死灵海处在亡界的正中心。 那是片毫无生机的大海，就连亡灵生物都很少在那里，因为死灵海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太多了。就像黑宝石矿的魔法元素会伤害普通人，大量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确对亡灵生物有益，可突破某个临界点，就是亡灵生物也受不了。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对人类也是同样的道理。 艾斯这个时候已经魔武双修八级了，这才敢来死灵海。 除了与丹尼尔的约定，还有骷髅王留给艾斯的财产——一座可以跨位面的宫殿，艾斯打算把它带回永夜城。等到他成为亡灵魔导士的时候凭借这座宫殿，他就是亡界的最强者了。 死灵海是黑色的死海，它的密度极大，就是不会游泳的普通人去了死灵海也不会被淹死。他们只会漂浮在海面上，然后被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入侵，器官渐渐地衰败，再死亡。 所以当艾斯见到数不清的白骨出现在死灵海上，他没有感到惊讶。 海水平静地流淌着，散发着渗骨的凉意。 时不时的有死灵海幻化出的巨狼、老虎模样的黑影出现在海平面上，那是死灵海针对外来者的幻境。可艾斯手上有他通过骷髅王传承时得到的令牌，他并不需要惧怕这些。 那些幻象对着艾斯嘶吼。它们张着血盆大口，腥臭的唾液顺着下巴又流回死灵海里。 最开始，艾斯看到它们还会避开，可随着他进入死灵海的中心，这些幻象越来越多，艾斯必须不断曲折行走，才能勉强避开它们。 艾斯突然想到，他当初通过骷髅王的传承的时候，他面对过两条路，一条路必须打败骷髅军团，另一条路必须打败他自己。 在死灵海又何尝不是如此。 明明知道它们是幻象，又何必不敢直面它们。 艾斯直接穿过死灵海幻化出来的老鹰，他感觉到暗黑属性的风元素从他的头顶呼啸而过，把他的衣服吹得猎猎作响；艾斯用白骨法杖赶走卧在他面前道路上的巨熊，厚重的暗黑属性的土元素像是刺激到了海底，火山即刻喷发出来，顷刻间变出了座小岛；小岛上到处都是活火山，艾斯从火山中走过，活跃的暗黑属性的火元素把艾斯的灵魂都灼烧了；穿过遍布火山的小岛，就是无穷无尽的大海，弥漫了暗黑属性的水元素。 这才是死灵海的根本。 比各种各样的幻象、各种各样的折磨更可怕的是无边的寂寞，在人生漫漫的长河里，无人相伴，无人相知。骷髅王赢得了所有位面的敌人，赢得了死亡，却终究输在了这里。 对于骷髅王而言，最可怕的不是敌人，而是没有对手，没有知己。 到那个时候，漫长的生命已经成为了惩罚，失去永生反倒变成了解脱。 艾斯已经明白骷髅王为何要把他的宫殿留在这里了。 骷髅王明明可以把宫殿放在尼德兰村庄他的墓穴里，作为殉葬品。 骷髅王把他的宫殿放在这里，只是为了告诉他的继承人，他即将面对的命运，孤寂的、毫无希望的人生。 如果他的继承人不能通过这个考验，如果他的继承人迟早都会走向永眠，那他还不如现在就陨落在这里。 “不。”艾斯轻声，却极其的坚定，他说道：“我的生命不会是场孤独的旅行。” 艾斯的眼前浮现了他初次苏醒的时候，安吉莉卡、安吉拉温柔地站在他的床边；浮现了诺恩刚刚破壳而出时，歪着头朝他叫的模样；在巴特索登村庄，阿尔特天天陪他练剑；他与卡尔·凯撒共同约定开商会；他在亡界的荒野上见到了阿诺德将军，得到了永夜骑士团的效忠；在芬格帝国帝都的街头赛克斯与他相约喝酒…… 最后的画面却定格在了个浅金色头发、湛蓝色眼睛模样的青年上。他们共同度过了美好的少年时光，也见证了对方所有的成长，直到白发染上他们的双鬓，他们将会再次出现在这里。 “如果有人下相伴，永生也不会是种惩罚。”这句话只是艾斯心里浮现出的念头，却被他不由自主地说出了口。 艾斯的话音刚刚落下，原本风平浪静的海面突然变得波涛汹涌，死灵海像是想向他未来的主人展现他的威力，海浪掀起数人高，整个大海远远看去像是被煮沸了的水。 有座宏伟的宫殿渐渐的从海上显现了出来。 第179章 小丹尼尔出场 骷髅王的宫殿宏伟而壮观, 在灰黑色的天空下宛如沉睡的巨兽。 宫殿外面是厚厚的石墙。艾斯用白骨法杖施了数个复杂的咒语，宫殿的大门对着他缓缓地打开了。有栋栋黑色的小楼沿着城墙的内边，这些小楼数量不少，艾斯都望不到它们的尽头。 从宫殿门口再往里走, 有条已经干涸的河道, 随着艾斯打开宫殿的大门, 死灵海的海水缓缓地流入河道里, 遮盖了河道底下尖锐的倒刺。 这里不仅是骷髅王的宫殿, 也是个征战无数位面的军事堡垒。 艾斯的思绪不禁飘远, 他看着这个狰狞的巨兽, 猜测它抵达过多少位面, 又有多少生物死在这里, 被骷髅王带到亡界。 死灵海的海水填满了河道的时候，内宫的吊桥缓缓地放下。艾斯毫不犹豫地踏上吊桥，往内宫走去。 骷髅王的宫殿应该是静谧而幽静的, 可是当艾斯走到骷髅王宫殿里最大的建筑前面的时候，他只觉自己产生了幻听。 “咯咯咯咯咯咯。” “咯咯咯咯咯咯。” 有隐隐约约的笑声从建筑里传来, 听起来这个笑声的主人年纪不大，还是个孩子。可是在连亡界寻常骷髅都不敢闯的死灵海的正中央, 刚刚出世的骷髅王的宫殿里, 怎么可能有孩子？ 艾斯不由觉得四周的阴气更甚, 这场景真让人毛骨悚然。 艾斯想了下，缓缓推开了他面前建筑的大门。 建筑里面通过长长的走道, 有个巨大的客厅。 最里面是个黑龙模样的壁炉, 不, 凭借艾斯对龙族的了解，这壁炉就是用龙骨做成的。壁炉里是白色的、正在燃烧的阴火, 它给充满了黑色家具的客厅里带来了异常恐怖的气氛。 哪怕艾斯已经是8级魔法师了，他都觉得客厅里冷得不行。 不过很快，艾斯找到了之前声音的来源。在客厅的角落里，那里原本应该有套木头家具，这个时候却被拆成了一块块的。 有个三四岁模样的小孩正坐在那里，拿着那些木头块玩。小孩乖乖地坐在那里，“呵呵呵呵呵”不断地笑着，随着他的笑声、动作，那些木头块都飞到了他的手里，他再把它们搭成椅子、桌子，还非常有想象力的把它们搭建成了城堡。 艾斯看到那个“孩子”的第一眼就明白了，为什么有人能闯进骷髅王的宫殿。 艾斯走到“小孩”的边上，仔细观察他的模样。他的头发犹如黑夜般漆黑，双眼像是死灵海的海水，看不见底，又天真懵懂，他的嘴唇犹如鲜血般嫣红，皮肤细腻，只是相对平常人类太过白皙了。只是任谁看了他，都会觉得他是个粉雕玉琢的漂亮孩子。 艾斯望着“小孩”的目光闪过丝柔情，像是想到了故人，又像是想到了过去的时光，他把“小孩”抱到怀里，唤他：“小丹尼尔。” 艾斯这次回亡界主要是为了两件事，第一件是带走骷髅王留给他的宫殿，第二件则是找亡灵丹尼尔与人类斯蒂芬妮的孩子。骷髅王的宫殿好找，它在这儿待了上千年了，又不会跑。可小丹尼尔不同，当初丹尼尔与艾斯把他送到亡界的时候，他还没有出生，这许多年他独自待在死灵海，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 在死灵海的外围艾斯没有见到小丹尼尔的踪迹，他都已经做好最坏的打算。 艾斯预想了几种可能，小丹尼尔没有等他来到死灵海，被其它亡灵生物发现、带走；或者在他诞生的时候发生了其它的意外，造成了他先天的不足；又或者他已经遇到了不幸。 可艾斯没有想到，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他竟然在骷髅王的宫殿就找到了小丹尼尔。 艾斯看着小丹尼尔的模样，虽然丹尼尔和斯蒂芬妮都是褐发褐眸，但可能因为小丹尼尔的种族，也可能因为他是死灵海孕育的孩子，小丹尼尔是纯正的黑发黑眸。 艾斯道：“长得更像斯蒂芬妮些。如果见到你，丹尼尔想来会很高兴。” 小丹尼尔眨了眨他黑黝黝的眼睛，他望着艾斯，不知为何，艾斯感到些危险。 艾斯才想起，小丹尼尔除了是故人之子，还是有着厄运源头称谓的“鬼婴”，只不过因为丹尼尔的献祭，这一切才改变了。 艾斯还不至于怕个孩子。 艾斯翡翠绿色的眼睛与小丹尼尔黑色的眼睛对视，他疑惑道：“这些年在死灵海你吃什么？怎么长这么大的？” 小丹尼尔回答艾斯的是个黑色的泡泡。他鼓着嘴巴吹出个透明的黑色泡泡，等泡泡破掉，又继续吹着，然后自顾自地“咯咯咯咯咯”笑个不停。小丹尼尔从来没有见过人类，他就是天分再高，也不能立刻理解艾斯话中的意思。 艾斯也不恼，只要打向他的不是个禁咒就好了。艾斯能感觉到小丹尼尔的体内魔力、斗气的含量都不低于魔导士、剑圣，只是等他完全掌握这股力量，还需要漫长的时光。 这样得天独厚的天赋，连艾斯都心生羡慕。他抱着小丹尼尔的姿势有些僵硬，这也难怪，艾斯可没有什么与孩子接触的经验，他对着小丹尼尔道：“我会遵守与丹尼尔的约定。好好教导你的。跟我离开这里好吗？” 小丹尼尔懵懵懂懂地看着艾斯，他精致小巧的鼻子在艾斯颈边嗅了嗅，似乎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就安心地趴在艾斯肩上不动了。 虽然艾斯抱着小丹尼尔的这个姿势有些不舒服，但他担心惊扰了小丹尼尔，完全不敢有其它的动作。没有过多久，小丹尼尔就在艾斯的怀里彻底放松了，他乖巧地靠在艾斯的肩膀上，“扑腾”“扑腾”地吹着泡泡。 艾斯也不管他，把丹尼尔当初给他的令牌从空间护腕里取了出来，彻底接收了骷髅王留给他的最后的遗产。 …… 龙岛。 此刻，赛克斯也恰好在龙岛的秘地里。按照爱德华长老的说法，龙岛上已经千年没有小龙出生了，秘地也已经多年没有开启，按照道理，赛克斯不会在这里碰到任何人或者龙的。 不过凡事都会有意外发生。 赛克斯看着突然出现在他面前的金发少年，潜意识地就想躲开，可他硬生生地忍住了。除非他能逃离龙岛，不然他只要还在岛上，就是在对方的地盘上。 赛克斯表现出来的风度极佳，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的，“上次见面的时候，我不知道阁下是龙族的族长，真的非常抱歉。” 赛克斯想起，爱德华长老与他都忽略了龙岛上还有头未成年的小龙，而且是头不需要爱德华长老同意就可以进入龙岛的小龙。可就是他们提前知道了，爱德华长老能不让诺恩进入秘地吗？赛克斯可以抵挡进入秘地的诱惑吗？ 所以现在的局面还是不会发生改变。 诺恩看着赛克斯的眼睛还是机械似的冰冷，不过好在他没有直接变回本体与赛克斯在龙族的秘地里来场厮杀。 诺恩看着赛克斯冷冷的不说话。 赛克斯却不知怎么想到了很多年前，他刚刚从魔法岛到帝都的时候，他那个时候还只有15岁，除了把魔法岛野了个遍，还哪里都没有去过。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把他送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后，就匆匆离开了。 赛克斯出生不凡，又是在魔法岛长大的，帝都又几乎没有人可以管他。 没有差不多年纪的男孩敢惹赛克斯，同龄的女孩又是刚刚进入社交季的时候，看赛克斯的眼光无不含羞带怯的。那段时间，赛克斯招惹了不少桃花。后来有次宴会，赛克斯也不知道倒了什么霉运，他的几任情人都被邀请了。在宴会上，曾经有个对他用情至深、温柔似水地女郎就这么冰冷地看着他，眼中的火焰似是要杀死他。 赛克斯不知道他为何会想起这件事，不说他不可能与龙族族长有情债，就算真的有人敢欠龙族龙族的债，那肯定也是他。 赛克斯把吊坠取了下来，尽力向诺恩解释，“我之前并不知道它是阁下的东西。这是我弟弟给我的，不，他不是给我，他是让我暂时保管。他叫艾斯·诺依曼。艾斯大概是想给我保命用的。我不知道艾斯与龙族有联系……” 诺恩打断他的喋喋不休：“艾斯·诺依曼没有哥哥。” 没有人会喜欢说话被打断，赛克斯也是。可是这次赛克斯不会再说诺恩没家教了，因为这头小龙很可能是他亲弟弟教导出来的。 诺恩又道：“证据？” 赛克斯不知道诺恩为何执意不相信他是艾斯的哥哥，可他现在又能如何给他找证据，卡洛琳已死，能证明卡洛琳是他母亲的只有罗斯侯爵夫人，玫瑰城堡的些许人应该也能猜到些。银辉剑圣自然知道他是哪来的，可银辉剑圣的话诺恩未必会相信。 “手。”诺恩又道。赛克斯不明所以地把右手伸出张开，只见诺恩的手往虚空中划了下，赛克斯右手的手心就出现了道血痕，赛克斯看到了却没有躲，任由一串血珠飞射到诺恩的手掌上。 几滴血珠悬浮在半空中，诺恩手指取了滴，轻轻嗅了下，又尝了尝。 赛克斯好像在等待命运的宣判。他在心里恨恨地想：怎么跟个认亲爹似的。 好在数秒过后，诺恩就做出了他的判断，“你的确是艾斯·诺依曼的兄长。” 赛克斯松了口气，他还没有想这么早去亡界找他的好兄弟报道。哪怕可以变成不老不死的巫妖，他也不愿意。 “既然你是艾斯·诺依曼的兄长，他又把我的逆鳞给你了，他有没有对你说过我？”诺恩又发话了。 凭借赛克斯纵横情场多年的经验，他从龙族族长的语气里听出了些不同寻常的意味，他只觉得这又是道送命题。 可问题是他的好弟弟远在三色堇帝国打不到，即将要送的可不是他赛克斯·里希特的性命？！ 第180章 前往帝都 “提过。”赛克斯的语气平静, “他说他很想你。他原本不让我说。他说他会自己来龙岛，来找你。可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赛克斯想到很多年前，在他还懵懂不知事的时候，他也曾经见过那样的等待。那个时候卡洛琳要是得到海因里希·里希特的消息, 哪怕是封简单的信, 证明她的存在没有被遗忘, 她的等待会不会更坚定些。其它的事如果不发生了, 是不是连艾斯也不会有了。 可能时, 可能不是。 也是因此, 赛克斯再风流, 都没有对哪个年轻的女郎说过“等我”。哪怕能得到美好的结果, 等待都是磨人的, 更何况这个世界上大多的等待都是孤独与无望的。 赛克斯不知道艾斯是什么时候把面前的小龙送上龙岛的，但他大约能理解艾斯的心情。龙族的生命太过漫长，人类的百年对他们只是弹指而过的时光。艾斯除非已经突破魔导士, 确定死后可以转化为巫妖，他是不会让头龙等他的。 这是艾斯对他亲手养大的小龙的爱。 可是赛克斯还是要告诉面前的龙族少年, “你可能这些年都待在小位面，我知道你定然经历了许多危险, 但再多的杀戮也无法增加对人类的了解。人类的想法是很玄妙的, 他把你留在身边未必是爱你；让你离开也未必是不爱你。在你幼小的时候保护你, 是种爱；在你需要翱翔于蓝天的时候不束缚你，也是种爱。” 听赛克斯这么直白的把话说出来, 诺恩的眼睛都红了, 他尽量不让话语里带上不甘与委屈, 声音却还是变得不寻常，“可是, 我的想法呢？” 赛克斯慢慢地走进诺恩，想去安抚他，“你当初的想法与千百年后的想法未必会相同。因为爱，所以在乎；因为在乎，所以艾斯做了他认为对你最好的选择。” 可赛克斯还没有走近诺恩，就被诺恩的眼神震慑住了。 龙族是这片大陆最强大的种族，它们柔软的血肉被它们层层的鳞片保护得密不透风，它们与生俱来的强大，甚至让人类很少近它们的身。人类很少能窥探到龙族的脆弱，哪怕是它们受伤的时候。 赛克斯看到诺恩的眼神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金色的斗气环绕在诺恩身上，龙岛的秘地都震动了起来，在沉寂了千年后，秘地又迎回了它们最强大的血脉——黄金巨龙。赛克斯能感觉到秘地里不断地有力量涌上诺恩，毫无疑问，在龙岛的秘地，诺恩的实力会比外面更强大。 诺恩渐渐地变大，它金色的翅膀遮蔽了太阳，相对赛克斯上次见它，诺恩的本体又长大了些。 龙形诺恩的声音更为低沉，“听说你与爱丽丝签订了龙骑士契约。你想要带她离开龙岛，必须接受绿龙、红龙、蓝龙的挑战。你现在的实力还不够，让我在这里做你的对手，陪你训练吧。” 赛克斯感受着诺恩身上节节攀升的气势，在龙岛的秘地诺恩的实力堪比成年的巨龙！再加上黄金巨龙天生的威压，赛克斯不敢想象他要是被诺恩的爪子拍中了，还能不能留出个人形。 赛克斯飞快地往后跑了几步，避开了黄金巨龙肆意的斗气，他的语速极快：“真正的对手应该是两个旗鼓相当的人！阁下的实力完全碾压我！这根本不是训练！” 诺恩理也不理他。 赛克斯咬牙切齿地大喊：“你去找艾斯啊！！！” 回答赛克斯的是诺恩朝他头拍来的翅膀。 …… 混乱之领主山城。 白天，主山城上的街道变得井井有条的，却又比原来寂寥许多。不少人因为不能接受新城主定下的规矩，已经去了其它几个山头定居。 不过到了夜晚，这里又变成了另外副景象。 要阿尔特说，他从来没有见过大陆上有哪座城市像混乱之领的主山城这样奢靡。魔法灯从山脚开始点起，整座城市所有有人的、无人的街道都被点亮，从其它山头看向这里像是看到另个位面，夜景美得不可思议。现在混乱之领哄小孩的手段都是带他们晚上看混乱之领的景色了。 要知道现在人们夜间活动很少。不少人还是坚持着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生活方式，混乱之领的大多数人倒是喜欢黑夜多过白天。可他们也从来没有想过夜晚还能是这副模样。 数日前，艾斯从死灵海带回了骷髅王的宫殿，它没有把宫殿带到永夜城，永夜城附近的城池都已经向艾斯宣誓效忠。永夜城安全无虞。 艾斯把骷髅王的宫殿安置在了混乱之领的主山城山峰，原来城主府的位置。艾斯带着巫妖英格索尔来到主山城，他们以小死灵海为力量之源，在骷髅王的宫殿里合力刻画了跨位面传送阵，建立了主山城与永夜城的联系。 就是艾斯离开主山城，阿尔特他们凭借这个跨位面传送阵，都能源源不断地从永夜城运送骷髅士兵过来。 有愚昧的称人突然降世的骷髅王的宫殿为“神迹”，日日夜夜对此跪拜。 混乱之领外的人却明白，混乱之领主山城有魔导士坐镇，有人近距离观察了宫殿的规模与威压后，还认为宫殿的主人是比魔导士更强大的存在——圣魔导士。 有位富有的、不出世的圣魔导士来到了混乱之领的主山城，他喜欢这里，想要改造这里，让主山城摆脱流氓的名号，变成所有绅士、贵族小姐们玩乐的天堂。不知道什么时候，这种说法在混乱之领以及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边境流传开来。 令阿尔特无语的是还真有不少人相信了。 这几个月主山城上也渐渐出现了些陌生的自由魔法师、自由剑士，甚至还有些来自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与魔法岛的鼎鼎有名的强者。 他们有的想要得到圣魔导士的指点，有的听说主山城的拍卖会上会出现了罕见的材料，可当他们到了这里以后，他们都被眼前这个纸醉金迷的城市吸引住了。没有人会对这个新奇的城市失望的。 这些天，主山城的街道上还陆陆续续地见到了几个吟游诗人的身影。当他们好好观看了这个城市后，他们谱下歌谣，把混乱之领犹如神迹的变化传遍整个大陆。 街道的橱窗里有最美丽热情的女郎，赌馆里有数不清的金币，只要你的运气足够好，小半个晚上的时间你就可以赢数十万金币。而只要你有足够的钱，你甚至可以雇佣山上的佣兵团去魔兽森林猎杀九级魔兽，两大帝国最好的厨师都聚集在这里，他们做出来的菜肴，你就是想请整座城市的人吃三天三夜他们都吃不完。 每天都有无数人在这里倾家荡产或者一夜暴富。 可是每天都有无数人朝这里蜂拥而来，他们都坚信自己是后者，是那个幸运儿。 只要有钱，你就可以在这里享受国王般的待遇，为所欲为。因为这里是混乱之领，是毫无秩序，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法律都执行不到的地方。 这是座永远没有睡眠的城市。 在传遍大陆的歌谣中，所有的吟游诗人都把这里称为不夜城。 …… 三色堇帝国的西北。 在荒凉的戈壁边有个小城，在天未亮的时候，有家小医馆门口就排起了长队，有个身材高大、神情冷漠的青年人打开了医馆的门，让排在最前面的老夫妻进入医馆。 老先生搀扶着他的妻子步履蹒跚地走了进去，西北边疆人的性格是出了名的火爆，可是没有人催促他们，刚才开门的那个冷漠的青年也没有露出不耐烦的神情。 所有人都安安静静的，等那对老夫妻进门，就依次往前走了几步。 有路过的人看到这幕很是惊讶，抓着附近开早点铺子的人问：“这是什么？难道有学者来西北了？”西本的荒凉是整个三色堇帝国都有名的，有大片大片的沙漠，就是沙漠中的绿洲盛产草药，这里懂医学知识的学者也很少，人们除了其中几种常用的，大多也辨认不出来。 价值千金的草药随手丢弃，又被活活饿死。在三色堇帝国的西北这样的事可不少，就连最心善的学者都不会常年待在这里。 “不是。来了对小夫妻，说是来找亲人的，结果没有找到。街坊好心借了他们个落脚的地方。那个年轻妻子常年带着面纱，也不知道长什么样，结果她竟是医者，街上上个月有人吐血了，她找来了点草药，人就好了。后来越来越多的人找她看病，城里都传遍了。听你的口音，应该是我们这附近的。你最近不在城里吧？怪不得不知道。”早点铺子的老板摇着头说道：“真稀奇。还没有她治不好的病人。” 路人听得直愣：“哦，哦，可真希望她来了不要走。西北这么贫瘠，好不容易出个医者又常常跟着那些南方人走了。” 早点铺子的老板感叹道：“可不是吗？要不是根在这里。” 路人又道：“知道他们夫妻的名字吗？要是我下次出城受了伤。” 早点铺子的老板道：“只听那个男的叫他妻子芬芙儿。” 路人的声音很轻，早点铺子的老板都没有听到他在说什么，他自言自语道：“芬芙儿？不可能吧？应该是同名吗？她怎么可能来西北？” …… 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格林城堡外面已经有个漂亮的车队停在那里了。 诺欧扶伯纳黛特上了车，不顾众人疑惑不解的眼神，诺欧命令车队在原地又修整了很久，直到太阳老高，诺欧才慢吞吞地骑上疾风马，收回望向魔兽森林的目光，淡淡道：“出发吧。” 诺欧吩咐侍从安排了两辆大马车，一辆是给伯纳黛特的，另一辆所有人都以为是给他自己的。 结果诺欧最后还是骑马了。格林城堡的老人看到这幕，不由感慨：“不亏是格林家族的子孙。”年轻人只道诺欧准备马车，是想等他骑马无聊了，再去马车上休息。 没有人知道诺欧现在心里的念头，“不来了吗？” 当诺欧与伯纳黛特去帝都的日子定下来后，诺欧就通过占星玩偶给艾斯发了消息，可艾斯迟迟没有回复。 直到今天，也就是信里说的出发的日子。 诺欧最后望了眼魔兽森林，魔兽森林已经完全消失在了地平线上，他的嘴唇抿得像条线，就在这个时候，诺欧听到他准备的那辆马车上传来个熟悉的声音，“诺欧，你不上马车吗？” 诺欧惊讶地望向马车的车窗，有个黑乎乎的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 艾斯的笑容灿烂，手上还拿着陪伴了诺欧整整一年的占星玩偶，刚才的话当然是艾斯问的。 诺欧：“你什么时候来的？” 通过亡界的大门直接掉进马车里，摔了个四脚朝天。这定然不能说。这时候诺欧骑着疾风马就在艾斯马车的边上，谁也没有发现他们在说话，也没有发现车队里多了个人，“我突然出来太奇怪。我还以为你要上马车。” 艾斯笑得灿烂，白色的牙齿在太阳下闪闪发光，“不上来吗？” 第181章 三色堇印记 北海。 克里斯琴·科尔文的手上是北海数个岛屿的航海图, 他正拿支黑色的羽毛笔在白纸上涂涂改改，继续绘制航海图。不愧是三色堇帝国科尔文首相最有天分的儿子，在海上漂泊了数个月，克里斯琴·科尔文就成为了出色的航海士。 有个红色头发的青年走到克里斯琴·科尔文边上, 他刚刚安排水手抛锚, 再有两天的路程他们就能到达北海最大的岛屿了, “克里斯琴, 你有看到殿下吗？” 这个红色头发的年轻人自然是安东尼奥·赫德, 他是原来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儿子, 西本王子上位后, 他的父亲已经被排挤出权力的中心, 现在不知道被发配去哪个小行省的骑士团了。而安东尼奥·赫德与克里斯琴·科尔文提到的殿下自然是亚琛王子。 自从那日他们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区小木屋里见了芬芙儿公主, 他们就与亚琛王子离开了内陆，直接出海了。大海茫茫，西本王子再神通广大也很难找到他们。 克里斯琴·科尔文注意着风向, 还有他们头顶上的云朵，不在意道：“殿下在船舱里。” “殿下这些天老待在船舱里, 不会有什么事吗？”安东尼奥·赫德嘀咕着。 克里斯琴·科尔文白了他眼，道：“能有什么事？殿下快突破了。” 安东尼奥·赫德先是一喜, 可很快, 他的脸色就变得古怪起来。 还是克里斯琴·科尔文看出他的不对劲, 问他：“吞吞吐吐的，你到底想说什么？” 安东尼奥·赫德犹豫了好久, 才小声的、像是担心被什么人发现似的, 说道：“克里斯琴, 你说，要是, 殿下觉醒的不是三色堇斗气怎么办？” “不可能。”克里斯琴·科尔文想也没想就道。 克里斯琴·科尔文从未把亚琛王子血脉的事情放在心上。 他问道：“就算殿下觉醒的斗气普通，他也是陛下的孩子。你会因此背弃殿下吗？” 安东尼奥·赫德无奈道：“不是。唉。你怎么会以为我会那样做呢？从我向殿下宣誓起，保护他，追随他，就是我最大的使命。可是，我也曾经向帝国宣誓。”如果亚琛王子不是科奥瑟家族的血脉，他对亚琛王子的忠诚不就违背了他其它的誓言了？ 看着安东尼奥·赫德紧张的模样，克里斯琴·科尔文知道不是每个人都与他相同的，想到他们已经到了海上，有些事也没有必要隐瞒他了。克里斯琴·科尔文道：“其实我离开帝都前，曾经见过我父亲。” 安东尼奥·赫德大惊失色，“什么？科尔文首相知道我们来北海？不，不对，我们来北海是遇上芬芙儿公主后临时的决定。一路上我们都在一起，你不可能有机会传递消息给科尔文首相。难道首相实际上是支持殿下的，命你悄悄跟随殿下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安东尼奥·赫德不由喜上眉梢。 科尔文首相的老谋深算是出了名的，如果他把赌注压在亚琛王子身上，那……安东尼奥·赫德不由想象他骑着骏马、作为殿下的守护骑士回到帝都的景象——鲜花洒满街道，少女们夹道欢迎。 克里斯琴·科尔文看着同伴瞬间就要飘起来的模样，赶紧打住他的脑洞，“我只是回家与父亲告别。我跟着殿下离开，无论是去西北，还是出海，都没有办法在父母亲面前尽孝了。我总得回去见见他们。我当时想着，无论父亲同不同意，我都是要跟殿下走的。可我没想到，父亲没有强行拦住我，而是跟我说了些事……” 安东尼奥·赫德目瞪口呆地望着他的同伴。 克里斯琴·科尔文的思绪却渐渐飘远—— 那日，克里斯琴·科尔文悄悄潜回首相府，才跟母亲告别，就遇上了科尔文首相。克里斯琴·科尔文原本没打算见父亲，因为他知道，如果科尔文首相执意拦他，他定然走不掉，还很可能暴露亚琛王子藏匿的地点。可是，克里斯琴·科尔文没有想到，科尔文首相只是很平静地问他：“你要跟亚琛王子走？” 克里斯琴·科尔文点点头，道：“是的。” 科尔文首相又问道：“哪怕亚琛王子身世不明？” “其他人就算了。父亲还看不出来吗？早好几年西本王子就放出风声，说殿下身世存疑，污蔑殿下。现在又拿了个不知来历的星盘，说来自魔法岛，竟然所有人都相信他了？！简直荒谬！”克里斯琴·科尔文的聪明自小就随了父亲，他不相信连他都能看出来的东西他父亲会看不出来，这会儿听到父亲的质疑，他整个人都愤怒极了，“我不相信殿下不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儿子！” 科尔文首相平静地点点头，道：“我也这样想的。”看到克里斯琴·科尔文不解的眼神，他老奸巨猾地笑了下，“你以为有多少人真的相信西本王子拿出来的星盘？哦，除了那几个只会打猎、喝酒、玩女人的贵族，他们倒是义愤填膺得很，他们恐怕连自己儿子是不是亲生的都不能确定。但你觉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与他们一样的蠢人吗？” “自然不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最是英明不过。”克里斯琴·科尔文不解道：“可是，父亲，既然您知道，您为什么不帮殿下说话呢？” 科尔文首相想到亚琛王子看到星盘鉴定结果后，惊慌失措、不打自招的模样，没好气道：“是你们殿下自己把手好牌打坏的。陛下被幽禁，西本王子锋芒毕露，亚琛王子不堪大用。 芬芙儿公主是个早慧的，可惜被西莉亚王后养废了。本来我以为她在骑士团训练营待上几年会有些改变，结果女孩啊，就这样被芬格帝国的人勾走了魂儿，没有完成试炼，失去了继承王位的资格。 就算陛下不被幽禁，陛下百年后，我们的家族依旧要为新王效忠的。 你说，有勇有谋的西本王子与你的哭包殿下，家族要怎么选？ 也因此，格林公爵、外交大臣他们都早早地站在了西本王子身边。克里斯琴，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世的时候，我不会向任何人宣誓的，等到陛下去世了，我也只会忠诚他指定的继承人。可是为了家族，我不能得罪西本王子。” 克里斯琴·科尔文并没有被他父亲的苦情戏击倒，他说道：“如果父亲真的忠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更应该保护他的亲生儿子。只要父亲愿意帮我们……” 科尔文首相摆手，阻止了克里斯琴·科尔文接下去的话，“克里斯琴，你有没有想过，为何那些年关于亚琛王子的流言会甚嚣尘上？”在克里斯琴·科尔文苍白的脸色中，科尔文首相一字一顿道：“是因为他没有三色堇印记。” 克里斯琴·科尔文大惊失色道：“不，这不可能。” 每个科奥瑟家族的人身上都有三色堇印记，西本王子的就在手腕上，每次有人与他握手都能见到这个印记；玛丽公主的三色堇印记在肩膀上，当她穿着露肩的晚礼服裙时，她肩膀上的三色堇印记栩栩如生；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三色堇印记则在眉心，这是帝都人人都知道的事，所有其他人哪怕没有见过他，都会立刻认出陛下。 克里斯琴·科尔文想到那个传闻，申辩道：“殿下与芬芙儿公主是双生子，他们印记所在的地方也是完全相同的。殿下的印记应该在胸口，可他要是说出来、露出来，对芬芙儿公主的名节不好。” 科尔文首相道：“那你怎么知道亚琛王子三色堇印记的位置？”克里斯琴·科尔文脸色大变，科尔文首相呵呵一笑，道：“那是西莉亚王后特意放出去的消息。” 克里斯琴·科尔文道：“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肯定知道。” 在很久以前，科奥瑟家族就有个传统，所有到达12岁的孩童都会被聚集在一起，长辈们会按照他们的生日依次给他们觉醒三色堇印记。三色堇印记具体有什么作用科尔文父子并不知道，但拥有三色堇印记的人必然是科奥瑟家族的血脉。 等到后来，科奥瑟家族逐鹿天下，三色堇的血脉遍布普林峡谷的西面，家族所有12岁的孩子聚在一起变成了件很困难的事，这个传统才渐渐消失。 通常都是科奥瑟家的孩子12岁的时候，他的父亲或者其它身份尊贵的人帮助他们觉醒血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定然会亲自帮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觉醒三色堇印记的。按照道理，当场，三色堇印记就会浮现在他们身上的某处。 克里斯琴·科尔文继续道：“殿下有没有觉醒成功，没有人比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更清楚，难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会乐得戴这个绿帽子？” 科尔文首相平静道：“可还有种情况。亚琛王子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儿子，却无法觉醒三色堇斗气。在西本王子后，亚琛王子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有其他的孩子。” 当年，科奥瑟家族诸多子嗣觉醒三色堇印记还是个传统的时候，很少会有小孩觉醒不成功。到后来普林峡谷以西的土地由三色堇命名后，这样的情况才多了起来。 人们发现，同个父亲的孩子必须按照年龄依次觉醒三色堇印记，除非前头的孩子夭折，不然后面的孩子就是突破成为了剑圣，身上也不会显示出三色堇印记。 克里斯琴·科尔文喃喃道：“可是，先王后早已去世。而且，早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去过魔法岛，不是隐隐有消息传出，陛下这生只会迎来三次生命的诞生吗？” 科尔文首相黑色的眼睛里闪烁着碎光，他冷笑道：“我这些年总在想这个。三次生命的诞生，魔法岛的预言总是那么似是而非，故弄玄虚。亚琛王子与芬芙儿公主是双生子，陛下迎接他们来到世上，算是迎接了一次生命还是两次？” 克里斯琴·科尔文渐渐摸索出了真相，“那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有其他血脉流落在外？只要他不觉醒三色堇印记，殿下永远不能觉醒三色堇印记。” 科尔文首相默认了克里斯琴·科尔文的猜测，其实跟随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多年，他几乎已经可以确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心里有个放不下的人，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弄明白，西本王子的狼子野心就关不住了。 克里斯琴·科尔文道：“我觉得这不可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是会出去风流的人。陛下如果真的心悦哪家姑娘，认识她又在西莉亚王后之前，陛下定会娶她的。陛下风度翩翩，王者风范，又有谁能拒绝陛下？” 科尔文首相淡淡道：“克里斯琴，你还没有感受过爱情的滋味。在真正的爱情里，没有高低贵贱，帝王与平民又有什么区别呢？我有些时候希望你能品味它的美妙，有时候又希望你永远不要了解它。” 科尔文首相望向帝都的郊外，那里有片绝美的玫瑰花园，其间的城堡更是赫赫有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再英明睿智也有年少轻狂的时候。你看，西本王子如此高高在上，在他心爱的人面前，还不是要低到尘埃里。” 克里斯琴·科尔文想到那个传闻后，终于沉默了。 …… 格林家族前往帝都的马车上。 艾斯正斜靠在诺欧的肩膀上，腿直接架在马车的车壁上，手上拿着本书，瞧得津津有味。期间诺欧推开艾斯两次，都被艾斯以“舒服”为名靠回来了。 诺欧眉头轻蹙，道：“怎么越来越懒散了。” 艾斯打了个哈气，道：“有点不习惯，感觉自己还是娃娃的模样。”占星玩偶可是天天拿诺欧当窝的。 诺欧只好不理他。 突然，诺欧感觉艾斯的身体僵住了，艾斯翻书的手从书页上放下，捂住额头。诺欧还以为他出了事，赶紧转过身，关切道：“怎么了？” 艾斯摇了摇头，手捂着额头不让诺欧看，看起来很不舒服的模样。诺欧也不敢强行拽他，只担心加重他的情况。 又过了几分钟，艾斯才把手从额头上放下来，因为他刚才按的太用力，眉心的地方还红得厉害。 艾斯抬头就看到诺欧眼睛里带着的关心，他说道：“已经好了。” “谁管你。”诺欧看艾斯不想说，也没有再问，他把艾斯手上的书抽走，道：“车厢里不要看书。” 艾斯知道诺欧不高兴，却只在心里叹气。可能是因为他剑士的等级越来越高，他眉心的三色堇印记也越来越藏不住了，时不时的就会变得灼热、显露出来，提醒艾斯他的存在。 可原本这样的情况数周才有一次，又都发生在没人的时候，这还是初次，艾斯险些在其他人面前露出来。 艾斯望着北方，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方向，不知为何，再次前往帝都，他的心里隐隐有些不安。随着艾斯实力越来越强，他也越来越相信他的直觉，到底有什么事清是能让他心里如此不安，又非常惧怕的？ 会是什么呢？ 第182章 火焰的预言 “路德维希·科奥瑟, 你来魔法岛做什么？已经有100多年了，自光明大学者逝世后，再也没有三色堇的君王来过魔法岛了。” 路德维希四世是在魔法岛的灯塔见到那位老人，老人须发皆白, 他长长的蓬松的头发披散在躺椅上, 眉毛垂下来遮住了眼睛, 可路德维希四世不会轻视面前的老人——因为他是魔法岛的岛主, 这个位面已知的最长寿的人类, 他甚至亲眼见证了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诞生, 在大陆上群雄并起、战火纷飞的时候, 他就在这座灯塔上, 远远地眺望海对岸, 他得到了占星师的传承，预言了这片大陆的未来，并且执掌魔法岛超过千年。 魔法岛岛主的年纪已经很大了, 哪怕他的实力相当于圣魔导士，是超越普通魔导士、剑圣的存在, 他也已经快要到寿命的极限了。 这些年他的感知退化得越来越厉害，双眼也已经渐渐失明, 体内的魔力横冲直撞, 有时候不经意就会在海面上引起场海啸。可是他还是执意要待在魔法岛的灯塔上, “这里是魔法岛距离星辰最近的地方。”魔法岛岛主如是说。 路德维希四世道：“我想找个人。” “他不在魔法岛。”魔法岛岛主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早已失明, 此刻站在他面前的, 是这个位面最有权势的君主还是懵懂稚童对他而言毫无区别。 路德维希四世面容有些憔悴, 眉头微蹙，双眼布满血丝, 虽然周身气度不凡，但其间意气却与往常大相庭径。路德维希四世的嘴唇抿成条线，直直地看着魔法岛岛主，如果是他亲近的臣子看到了这幕，比如科尔文首相，必然清楚路德维希四世此时心情已经很不快了。 可惜这里是魔法岛，即使是路德维希四世在这里也没有特权。 “你想见见他？你想见他什么呢？你没有勇气去见你想见的人，却想在这个时候，找海因里希·里希特的麻烦。”魔法岛岛主洞悉人心，在路德维希四世踏上魔法岛的瞬间，他就已经清楚他的来意，“海因里希·里希特正在小位面。小位面里的人正在冲击封印，我不可能让他回来。” 路德维希四世突然问道：“他知道卡洛琳死了吗？” 魔法岛岛主平静地“望”向海面，没有说话。 银辉剑圣定然是不知道的，哪怕他们都知道卡洛琳对于他有什么意义。在战争这么激烈的时候，魔法岛岛主绝不会告诉银辉剑圣这个足以让他心神俱创的消息。 路德维希四世声音冰冷，犹如从亡界爬回来的冤灵，他最挚爱的那团火已经熄灭，他定要找到其它的火焰，“听说当年您用则预言阻止了海因里希·里希特回去找她。那么请求您为我预言吧。我心中所想，您定然也是知道的。” “我已经看不见了。我虽然还能感受到星辰运行的轨迹，但我已经看不见未来的景象了。”魔法岛岛主淡淡说。 路德维希四世心中的热情、真诚、柔情都随着卡洛琳的逝世消逝了，随着他挚爱的女人、他的梦想离开，他柔软的内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冰冷、坚硬，他的不甘、他的愤怒化作熊熊烈火，几欲烧尽人类的版图。 魔法岛岛主当然不会不明白人类的野心，当一个人失去了他最大的心愿后，再多的财富、再多的领土都不能填满他的内心，“我不能告诉你三色堇的旗帜是否可以代替东方的雄狮，我也不知道在你生前有没有机会踏过再次踏过普林山脉。” 在路德维希四世越发冷硬的神色中，魔法岛岛主缓缓道：“但我可以告诉你些过去的、已经发生的事。这些事，在他们到达世间的时候都已经注定了。” 他的眼珠早已被白色覆盖，但他还是执着地望向天上的繁星，就像是人类永远不能停止他们对所渴求的事物的追求，“路德维希·科奥瑟，你此生将会点燃三团火焰…… 第一团是红色的火焰，是英勇；第二团是黑色的火焰，是智慧；第三团的火焰最为特殊，它蓝白相间，是仁慈…… 红色的火焰会重复你的命运，黑色的火焰会打破你的诅咒，蓝白相间的火焰会继承你的意志……” 路德维希四世转身离开了灯塔，他待不下去了，他根本不该冒这么大的风险来魔法岛，听个神神叨叨、早已经神志不清的老人说些傻话，之前他还期望在这里得到智慧的解答，得到解脱，他才是个蠢人! 随着路德维希四世离开灯塔，他的脚步“踏踏踏”地踩在灯塔的楼梯上，魔法岛岛主的声音还环绕在他的耳边，“路德维希·科奥瑟，所有的预言都需要付出代价，请务必记得魔法岛的请求，当小位面的人冲破封印，会是所有人的浩劫，没有人能独善其身。” 路德维希四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魔法岛。 …… “父王，听说您找我。”西本王子取下赤红色的披风，坐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身边。 虽然路德维希四世被幽禁已经成为了宫里宫外公开的事实，但西本王子并没有亏待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住在原来的宫殿里，衣食无不精细，政务也有人“分忧”。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除了行动有些受限，并没有什么不好的。 在外头，西本王子也没有正大光明地登基，只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身体抱恙，让他暂时接管事务。 西本王子原本也不讨厌他的父王，相反，在他小的时候，他还相当崇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只是后来，他的父王登基为帝，娶了个漂亮、有些小聪明的女人，又得了双乖巧伶俐的儿女，他才渐渐觉得落差。 西本王子并不介意西莉亚王后自作聪明地告诉大臣，父王常年不管他，他在文韬武略上也无甚才华，他在意的是这些小心翼翼的试探背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无动于衷，还有乔伊特家族对他继承权的虎视眈眈。 没有人会觉得他那个哭包弟弟会是他的对手。 不管怎么说，西本王子小时候还是路德维希四世亲手教养的，在没有来帝都前，路德维希四世可真是个好父亲，亲手教他读书写字，教他武技狩猎。就是不说出身，西本·科奥瑟也是个杰出的年轻人。 亚琛王子却是在西莉亚王后身边长大的，在西本王子看来，他的好弟弟除了能把帝国历史倒背如流，讨讨他们的父亲欢心以外，没有什么东西能拿得出手。 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迟迟不肯让西本王子接手军权，也甚少教导他处理国事，委实让西本王子不安。 后来又有那么好的机会。 他就做了大逆不道的事。 路德维希四世的目光还停留在西本王子赤红色的披风上，西本王子注意到了，他问道：“怎么了，父亲？”他把盏，给路德维希四世与他自己斟了酒。 西本王子觉得，他们真是奇怪的父子关系。 他们已经走到了这般地步，路德维希四世想要见他，找人传唤，他就来了。他们见了面，也能心平气和地喝酒。 路德维希四世淡淡道：“你还是喜欢红色。” 西本王子笑道。“红色是胜利的颜色。” 西本王子笑起来的模样与路德维希四世像极了。不同于亚琛王子像西莉亚王后，西本王子简直是路德维希四世年轻时的翻版。 路德维希四世收回了看向红色披风的目光，看着打扮得光鲜亮丽的儿子，犹如孔雀见了梦中的对象迫不及待要开屏的模样，“过会儿有宴会？” 西本王子看起来心情不错，道：“是的，格林公爵要带着他妹妹来帝都了。我在王宫里给他们摆了欢迎的宴会。” 作为较早站在西本王子身边的实权公爵，诺欧·格林在西本王子这里还是非常受重视的。 路德维希四世想了下，“格林公爵的妹妹，我记得是叫伯纳黛特·格林，小时候养在玛丽公主身边的，她今年应该也到了参加社交季的年纪了。” 西本王子道：“应该是的。” 路德维希四世看西本王子神色无异，在心里推翻了刚才的猜测，他突然不再发问，场面瞬间就冷了下来。他们父子间的客套也仅限于此了。 西本王子试探道：“父亲找我来？” 路德维希四世道：“按照我们与魔法岛的约定，三色堇月后我们该新送批人去魔法岛了。可是现在看起来你没有这个打算。” 西本王子重重地把酒杯放在桌子上，路德维希四世冷冷地望向他，他们其乐融融的假象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西本王子站了起来，他说道：“我不会送人去魔法岛的，哪怕这是您与魔法岛的约定。” 路德维希四世说道：“这些年小位面的状况不太好。” 西本王子道：“小位面。很好，又是小位面。可问题是有谁真的去过小位面，魔法岛有多少魔导士，又有多少剑圣，您去过魔法岛吗？我去过！那里的魔导士、剑圣足够毁灭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100次！如果连他们都抵挡不住小位面人的入侵，我们也不行。 从帝国历1012年开始，您每年就源源不断地派骑士团支援魔法岛，有多少骑士团有去无回，我们帝国又发了多少抚恤金。您有没有数过？那些人都够踏平芬格帝国了！您得到了那么副好牌，手上的牌又被您越打越好，却给我留下这么副烂摊子？” 路德维希四世呛了他长子，“你不用那么早接手的。” 西本王子重新拿过披风，冷声说道：“不，我不会看着您把帝国拖向深渊的。” 西本王子已经准备离开了，因为他知道他们谁也不能说服谁，他更不想要争吵，可路德维希四世叫住了他，“西本。” 已经有很久了，他没有从他的父王口中听到这个称呼。 西本王子回过头，出乎他意料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没有再讲骑士团的事，而是叮嘱道：“能让女人迷恋的，永远不会是轻易被她玩弄于鼓掌中的男人。” 西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路德维希四世看着这个与自己极度相似的长子远去，只愿他不重蹈覆辙。 …… 艾斯、诺欧到达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后，格林公爵府的人就把他们的行礼带走了，还给他们换上了更奢华的马车。 尤其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对于未订婚女孩的头次社交季怎么重视都不为过。格林公爵府已经找了帝都最好的裁缝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做了整整90条最新潮、最华美的裙子，争取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每次出去宴会，身上的着装都不重复，都惊艳四座。 诺欧的手上还得了堆帝都青年才俊、名媛淑女的情报，艾斯看到诺欧毫不犹豫地翻开帝都名媛淑女的资料，玩笑里还带了分嘲讽，“这么迫不及待？” 诺欧倒没有察觉出艾斯的异常，对于这些资料他看得异常仔细，“我看看伯纳黛特今年的竞争对手。” 艾斯：…… 艾斯：万万没想到。 同年参加社交季的女孩有不少会成为手帕交，可相互攀比竞争的更多。少年们的竞争在比武场、猎场，女孩们的竞争自然在各种各样的宴会了。 艾斯发现诺欧的确是看敌人似的看这些如花女孩，她们中肯定还有不少人把目标锁在单身的格林公爵身上，他咂舌道：“你也太郑重了。伯纳黛特无论是容貌礼仪，还是出身都无可挑剔。” 虽然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玫瑰城堡待过几年，玫瑰城堡风评不是很好，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那个时候还小，不可能正式参加宴会，这些年诺欧又对她极其重视，那个小小的瑕疵也足以被大多数人忽略了。 “不可以掉以轻心。”诺欧快速地翻过这两年在社交季崭露头角的贵族小姐的画像、资料，还有即将跟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同年进入社交季的贵族小姐的情报，“当年卡洛琳夫人、罗斯侯爵夫人出身都不高，可偏偏是她们夺了红玫瑰、白玫瑰的称号，听说那年百花盛开，其间风光至今被人津津乐道。可是无论是谁都无法夺了卡洛琳夫人、罗斯侯爵夫人的风头，所有她们出现的场合其他人都成了陪衬。 同年进入社交季的女孩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这个影响，婚配大多不是很如意。” 艾斯：…… 诺欧意识到不对，立刻把手上的资料合上，看向艾斯，“当然，艾斯，这不是你母亲的错。只是我太担心伯纳黛特了……” 艾斯道：“我没有怪你的意思。你说卡洛琳漂亮，我又怎么会生气。” 艾斯在心里补充，卡洛琳夫人的确是红颜祸水。艾斯道：“我只是觉得你不用这么紧张伯纳黛特，她比你想象的坚强得多。” 诺欧摇摇头，说道：“玛丽公主对她再好，玫瑰城堡也不是她的家。伯纳黛特的记忆里几乎没有父亲、母亲的影子，她非常缺乏安全感。我可不能让人有机会欺负她。” 诺欧说完，神色冷峻地打开了帝都名媛们的资料。 艾斯是不担心诺欧对帝都的贵族小姐们感兴趣了。他把手撑在车窗边上，望向灯火通明的三色堇王宫，“想要伯纳黛特出风头还不简单，这可是西本王子拉拢你的好机会。西本王子亲自迎接你们，邀请伯纳黛特跳第一支舞，这个社交季再也没有人的风头能盖过她了。” 诺欧是关心则乱，艾斯心里却明白，西本王子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的。 王宫门口车水马龙的，并行几排马车都绰绰有余。 等艾斯他们到的时候，恰好科尔文首相家的女眷，还有玫瑰城堡的马车都到了。 前者，科尔文首相的小女儿，是诺欧的重点观察对象。父亲科尔文首相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时候就手握重权，等到西本王子摄政，他不仅没有跌落，西本王子对他更是侧重，他的权势还隐隐有上升的趋势。科尔文首相的小女儿——多萝西·科尔文模样也极其出色，如芙蓉般清丽脱俗。 后者，玫瑰城堡的马车，艾斯也不清楚里面坐的是玛丽公主，还是暂住在玫瑰城堡的哪位小姐了。 恰好这个时候西本王子从三色堇王宫走了出来。 第183章 蓝玫瑰安吉莉卡 艾斯手支在马车的车窗上, 他挑了挑眉，看到西本王子朝玫瑰城堡的马车走去。 西本王子站在玫瑰城堡马车的边上。马车的帘子打开，艾斯只能隐隐约约地看到马车里的人影，马车里的人与西本王子交谈了几句, 西本王子往艾斯他们这边望了眼, 就径自走了过来。 诺欧、艾斯相继下了马车, 西本王子也看到他们了, “诺欧。”西本王子依旧风度翩翩, 他对诺欧的态度亲热又颇有距离。 就在这个时候,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准备下车, 西本王子恰好站在她的马车前。在三色堇王宫门口的众目睽睽之下, 西本王子亲自扶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下了马车,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很高兴看到你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伯纳黛特对着西本王子露出个甜美的笑容，她看起来青春靓丽, 落落大方。 “你看，我说了, 不用为伯纳黛特担心。”艾斯话语落下，他才发现, 诺欧直直地注视着玫瑰城堡的马车的方向。艾斯顺着诺欧的视线, 看到个褐色长发、神情温柔的女郎缓缓从马车上走下, 西本王子身边的侍从殷勤地拿过她手上的小包，引领她走进王宫。 艾斯只觉得他被浇下了盆冷水, 又有熊熊烈火在燃烧, 艾斯皱眉看向诺欧, “你刚才不让我看玫瑰城堡的资料，就是因为这个？” 诺欧冷静道：“我以为你知道。” 自己手下人的行动超出了掌控, 怎么也不可能怪到诺欧头上。艾斯当然明白。可让艾斯愤怒的是，他甚至找不到个人，可以让他转移怒火。 艾斯的语速飞快，“安吉莉卡与西本王子，他们有多久了？” 诺欧知道，这一年多，艾斯先陷身于芬格帝国，又忙混乱之领的事，对三色堇帝国的情报不比以往及时，尽管如此，诺欧依旧没有想到，艾斯会对此事毫不知情。诺欧猜测，艾斯手下的势力出现了变故，又或者说，艾斯手下的人起了点小聪明。 诺欧道：“有段时间了。确切地说，是我们初次出访芬格帝国以后，西本王子就经常造访玫瑰城堡。” 从刚才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交谈时熟稔的态度，西本王子身边的侍从对安吉莉卡讨好的模样，艾斯足以判断，他们离开三色堇帝国帝都后，安吉莉卡与西本王子来往得密切。 诺欧走在艾斯的边上，在他们前面，西本王子正在向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介绍王宫里的景色。诺欧的实力已经有九级了，就是西本王子也不能在诺欧毫无察觉的情况下，听到诺欧与艾斯的谈话。 诺欧道：“我不明白你在气什么？我知道你觉得安吉莉卡非常好，你身边的人谁都配不上，可是现在所有的人都知道西本王子对她的垂青。说实话，就是西本王子现在对她求婚，我都不会感到奇怪。艾斯，我知道，你把安吉莉卡当作亲人，可三色堇帝国的大环境是讲究门当户对的，你总不会希望安吉莉卡嫁到芬格帝国或者混乱之领去吧？ 她总是要结婚的。西本王子有什么不好。西本王子这样的出身、实力、相貌，关键是他能自己做主，他又能贪图安吉莉卡什么，他对安吉莉卡的深情定不是假的。你确保安吉莉卡心里真的不欢喜吗？” 西本王子出身科奥瑟家族，是这片大陆上最有权势的家族。他如今年纪尚不满30，却已经是剑圣，这样的天分、实力，就是三色堇帝国历史上都是屈指可数的。 艾斯的视线越过重重的人群，望向安吉莉卡。 正巧，安吉莉卡温柔的眸子也恰好注视着艾斯，她褐色的眸子如同多年前清澈平静，无论是岁月的流逝，还是帝都的繁华，都没有在她眼睛里留下痕迹。 安吉莉卡穿着极其华美的蓬蓬裙，浅绿色的绸缎在魔法灯光下光华流转，那是原本卡洛琳夫人、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才能拥有的华服。 安吉莉卡曾经洗涤熨烫它们，却不曾拥有它们。 可现在，在玫瑰城堡，安吉莉卡的房间里，这样的礼服也能堆满数个大衣柜了，只是不知道这些礼裙是玛丽公主还是西本王子给安吉莉卡添置的。 那些衣服看起来与她相称极了。她比在场的所有贵族小姐、夫人看起来都血统高贵、姿态优雅。艾斯这才想起，安吉莉卡是卡洛琳夫人亲手教导长大的。 艾斯道：“安吉莉卡不喜欢他。” 艾斯指的谁，诺欧自然明白，可是，“就算安吉莉卡不喜欢西本王子殿下，她会不喜欢成为王妃吗？” 不。 艾斯知道，安吉莉卡不会喜欢西本王子。她本身就聪明绝顶，又怎会喜欢个同样心机深沉的人。至于嫁给西本王子可以享有的富贵荣华，早在艾斯在亡界建立永夜城，安吉拉成为炼金师从永夜城归来，安吉莉卡就有机会享受到了。 她若在意那些，又何必等到现在。 更何况，很久以前，安吉拉就打探到，安吉莉卡已经有意中人了。 诺欧觉得有些不对，“你究竟在气什么？” “没什么。”艾斯收回望向安吉莉卡的视线，他说道：“我本来以为她是个聪明人。可聪明人做起蠢事来，比蠢人还要蠢三分。” 第184章 父与子 当天际的最后丝白消失在西边, 群星闪耀黑夜的时候，三色堇王宫的宴会正式开始了。 “为我们伟大的国王举杯！祝我的父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身体安康！”西本王子站在宴会的中央，金黄色的液体在他透明的酒杯里荡漾，三色堇帝国帝都大半的贵族围绕在西本王子身边, 高举着酒杯, 对他们的陛下说着贺词, “为我们伟大的国王举杯！” “身体抱恙”独居寝宫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若看到这幕, 定会觉得可笑。 “现在我宣布宴会开始。”随着西本王子慷锵有力的声音落下, 三色堇王宫宴会厅两边的乐手齐齐演奏起了音乐。 西本王子不经意地望向安吉莉卡所在的方向, 安吉莉卡手上拿着杯橙黄色的酒, 正温柔地对着他笑。 西本王子不禁心中一荡。可今夜不仅是帝都入春后的首场宴会, 会拉开今年社交季的帷幕, 还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帝都正式社交场合的初次亮相，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来说无疑十分重要。西本王子知道安吉莉卡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交好，不管是为了拉拢诺欧, 还是讨好安吉莉卡，他都不会把今天的事搞砸的。 在众所瞩目之下, 西本王子走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面前，把手伸给她, “不知道我是否有荣幸, 请美丽的小姐跳支舞吗？”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姿势优雅地把手放到西本王子的手上。无论是西本王子, 还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他们的礼仪都无可挑剔, 舞姿也极是动人。 诺欧就在场下注视着他们, 时不时的会有贵族老爷找他攀谈, 指着西本王子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啊。”诺欧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头。 渐渐的, 进入舞池的人越来越多。西本王子陪着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连跳了三支舞才离开舞池，他站在舞池的边上，精神力不经意地扫荡舞池。 诺欧这才发现，艾斯不知道跑到了哪里。巧合的是，安吉莉卡也不见了。 安吉莉卡在宴会上的身份是有些尴尬的。她名义上是玫瑰城堡的女官，可西本王子在追求安吉莉卡是三色堇帝国帝都上流社会公开的秘密，除了少数人清楚西本王子还没有得手外，多数人都把她当作西本王子的秘密情人看待的，又哪里有人敢邀请安吉莉卡跳舞。 平常，除了玫瑰城堡的宴会，安吉莉卡轻易不会在其它场合露面，众人也不知道这次她怎么就来了三色堇王宫。 难道是西本王子准备公开她情人的身份？ 没有人想过安吉莉卡会嫁给西本王子。 在他们看来，能做西本王子的情人，已经是这个农家出身的女孩最大的运气了。没看西本王子邀请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跳舞的时候，有多少人恭喜诺欧。西本王子上位指日可待，诺欧不仅早早地站了队，亲爱的妹妹又要当上王妃，还有谁能比格林公爵的位置更稳？ 可诺欧心里不这么想。 看着西本王子因为找不到安吉莉卡脸色越来越坏，诺欧飞快地邀请了他附近的贵族小姐跳舞。等到他进入舞池，西本王子总不至于拽了他出去。 …… 艾斯向来不喜欢宴会，他在巴特索登庄园参加的第一场宴会就是卡洛琳的葬礼，那并没有给他留下什么美好的回忆。 艾斯走到宴会厅的外面，这里是个极大的露台，正对着三色堇王宫的花园。花园里的树与树靠得极近，平常就是太阳最热的时候，树荫底下都是凉快的。在这时候，却又显得阴冷起来。宽大的落地窗隔绝了宴会上的喧嚣与热闹，只有淡黄色的光透过窗户照射到露台上。 “少爷。”如同12年前，艾斯站在巴特索登庄园的二楼，安吉莉卡站在他的身后告诉他参加宴会人的姓名家世；在12年后的现在，在三色堇王宫里，安吉莉卡又出现在了艾斯身后。 艾斯侧过身，看向安吉莉卡，他几乎已经不记得初次见到这个女孩时的景象了。 很小的时候，安吉拉就展露出了惊人的美貌，哪怕艾斯对女孩无意，也不免多关注她些。安吉莉卡却默默地在边上，默默地照顾艾斯，给笨手笨脚的妹妹收拾烂摊子。安吉拉去亡界后，艾斯的秘密越来越多，他的身边不适合进新人了，安吉莉卡依旧把所有的事情打理得井井有条。 卡洛琳给艾斯挖过无数坑，却也给艾斯留下了最好的礼物。 艾斯面前的女郎早已亭亭玉立，她正处在女人生命里最好的年华，褐色的长发柔顺地披散在她的肩膀上，不是非常明媚的五官却极是耐看，让人找不出丝毫的瑕疵，嘴角的笑容也总是恰到好处。要不是家世不显，安吉莉卡真的是非常适合成为王妃的。 “英雄手执利剑斩杀恶龙，在拂晓的清晨，他的姑娘还在家乡痴痴地等他。”乐声透过落地窗传到露台上。 在这个夜晚，半边喧哗，半边寂静。艾斯突然觉得，他刚才心里的愤怒都没有必要再说了。 安吉莉卡是个独立的人。她不是艾斯的奴隶，也不是艾斯的附属品。她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安吉莉卡不是安吉拉，她这么聪明，必然是知道的。 艾斯现在强行命令她离开，才是违背了她的意志。 艾斯问道：“不会后悔吗？” 安吉莉卡淡淡的，“不会。” 艾斯离开三色堇帝国帝都一年多了，安吉莉卡现在做的事有什么样的后果，她必然也考虑清楚了。艾斯道：“你与安吉拉还有联系吧？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可以告诉安吉拉，她可以联系上我。” 安吉莉卡笑得温柔，笑意使她的眼睛美得醉人，“是的，安吉拉每周都会来找我。” 倒是艾斯叹了口气，“我可以让阿诺德将军专门派人给你，只听从你的吩咐。安吉拉常年在炼金室待着，消息未必及时。” 安吉莉卡拒绝了艾斯的好意，“安吉拉很好。” “随你吧。”艾斯冷声道：“你从来就是个有主意的。” 艾斯心知事情走到今天这个地步，有安吉莉卡的意愿，也少不了玛丽公主的推波助澜。他如果强行带走安吉莉卡，势必现在就要与西本王子交恶，这是他们谁也不想看到的。 安吉莉卡关切道：“少爷，你的额头。” 艾斯眉心靠上的地方还有点红。安吉莉卡曾经亲眼见证艾斯三色堇印记的觉醒，后来她到达帝都，认识西本王子，那个时候她就已经明白三色堇印记意味着什么。 玫瑰城堡有着卡洛琳夫人太多的传说，对于在巴特索登庄园长大的安吉莉卡，想要推出当年发生的事并不困难。 “没什么，不用担心。”艾斯说着话，视线却转向了宴会厅，博纳黛特公爵小姐正闲适地坐在沙发上吃糕点，诺欧揽着个模样可爱的贵族小姐在舞池里翩翩起舞。 艾斯正想要推开落地窗的门，“我们回去吧，被人发现不在可不好。” 就在这个时候，艾斯感觉到三色堇王宫东面魔法元素有异常的波动。 安吉莉卡顺着艾斯的目光望去，她不清楚发生了何事，只是道：“那个方向是路德维西四世陛下的寝宫。” 艾斯站在那儿，半晌没动。 “少爷？”安吉莉卡正疑惑着，就觉得身前一阵风吹过，再看，艾斯已经不见了。 …… 淡淡的乳白色的魔法灯的灯光透过窗户，从窗户外面朦朦胧胧地可以看到里面有个人影。 有个浑身漆黑的影子从灌木丛中悄无声息地蹿了出来，影子的手上还拿着把极细的长剑，长剑对准屋里的人影正要往下刺。 “嘣——” 有三种颜色的斗气同时从屋里冒出，可是它们都没有抵挡住平凡无奇的一击，屋里的人只来得及用最后的力量把架子上的花瓶甩到面前，勉强使长剑歪了准头。 花瓶破碎的声音打破了三色堇王宫东面平静的夜。 可因为路德维西四世陛下被幽禁，这附近守卫的骑士并不多，就算有骑士发现了异常，赶过来也要时间。 寝宫外的黑影知道他这次惊动了三色堇王宫的守卫，再也不会有如此好的机会。他没有急于逃脱，甚至可以说是他放弃了逃走的计划，直接踢开了寝宫的大门。 寝宫里的是个黑色头发的中年男人，他看起来四十出头的模样，头发不长，眼神锐利，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眉心，是个三片花瓣的图案，每片花瓣的颜色都不相同，花瓣的颜色分别是紫、白、黄。他的右手此时正血流不止，看起来受伤不轻。 所有三色堇王宫的人看到他，定能认出他的身份——三色堇帝国这二十年的掌权者，在西本王子发动宫变以前，被称为光明大学者之后三色堇帝国最伟大的君主——路德维西四世陛下。 此刻，深夜造访的杀手的模样已经完全展现在路德维西四世面前，是个深棕色皮肤的男子，他所有裸露出来的皮肤上密密麻麻的布满了符纹。他手上的剑像根针，正在微微颤动。 “那里的人已经出来了吗？”路德维西四世陛下喃喃道，这不像是个问句，因为他没有期待面前的人回答。 果然，这个不速之客没有说话的打算，在大门破开他显露身形后，他的剑又往路德维西四世的要害刺去，坚定地想要置对方于死地。 路德维西四世这些年忙于政务，已经甚少修炼了，就是当年，他的实力也只是寻常贵族子弟的水平。 这时候，路德维西四世已经受了伤，三色堇王宫的守卫赶到不知道还有多久。 这记攻击却近在眼前。 哪怕是路德维西四世这个时候也闪过个念头，“朕还没有为帝国开创不朽基业，就要死在这个籍籍无名的家伙的手上吗？” 在长剑在他的眼前晃出白光的最后时刻，他竟想起了那个让他在无数夜晚魂牵梦绕的身影。 她穿着身红色的长裙，出现在玫瑰城堡的花园里，看着不经意走进花园的人，笑容明媚又俏皮，“你可知道，这里不是随意可以进去的？” 随意又率性，美丽又灼人。 轻而易举地就成为了他此生的劫。 北至北海，东至芬格帝国，南至魔法岛都扬起三色堇的旗帜，他原以为这是他的野望。可直到此刻，他才清楚地知道，这不是他最深的执念。 他只是想要那个明媚的人还俏生生地、骄傲地、明媚地生活在这个位面的某个角落。 白光过后，路德维西四世却没有感到痛苦。 原本拦在他面前的杀手已经倒在了血泊里，他的面前则多出了个与他同样黑发绿眸的年轻人。年轻人漫不经心地把目光从地上的尸体转向他。 路德维西四世的瞳孔微微张大，有个不可能的想法从他脑海里冒了出来，“你是？” 第185章 战斗与通缉令 “艾斯·诺依曼。”艾斯回答道。 这真的是个平静而又不平静的夜晚。路德维希四世的眼里混杂着震惊、不可置信等极其复杂的情绪, 却又在须臾后恢复平静。 艾斯曾经设想过他见到路德维希四世时的景象，可能是在三色堇王宫里的某场普通的宴会上，也可能是路德维希四世的亲信悄悄地来找艾斯，带他去见路德维希四世。艾斯没有想到的是, 这场会面会来得如此猝不及防。 “你。”路德维希四世正要与艾斯说话, 寝宫外面就传来了杂乱无章的脚步声。 三色堇王宫的护卫姗姗来迟, 等王宫里的骑士长禀告并推开路德维希四世的寝宫的大门时, 寝宫里除了路德维希四世与地上古怪的尸体, 已经没有其他人存在了。 艾斯藏在壁炉后面, 确定路德维希四世安全无虞后, 悄悄地离开寝宫, 想要返回宴会厅。 离宴会厅还有段不短的距离, 可是艾斯回去的路并不像他来时的那么顺利，有隐隐约约的脚步声跟随在艾斯的身后。来人可比艾斯刚才在路德维希四世寝宫里遇到的高明得多，白骨法杖悄无声息地出现在艾斯的手上。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划出个新月的形状, 同时，艾斯的背后出现了面银白色的盾牌。艾斯飞快地转过身, 在影影幢幢的树木间，艾斯看到了个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魔法师。 他穿着件黑色的魔法长袍, 手上拿着根红色的法杖, 法杖的顶端嵌了颗硕大的红宝石, 不同于普通的红宝石会给人带来灼热的感觉，这颗红宝石上的血腥气极为浓郁, 让人极其不适。 这是位黑魔法师。在艾斯看到这位魔法师的瞬间, 他就做出了判断。只有黑魔法师身上才会带有这么重的血腥气。 世人常常把黑魔法师与亡灵法师混为一谈。事实上, 他们有本质的区别。 亡灵法师修炼的是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主要来自亡界；黑魔法师修炼时既吸收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也吸收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这造成了他们前期修炼十分迅速，后期因为两种属性的魔法元素相互冲突，常常落得爆体而亡的特点。 也因此，黑魔法师总是会做大量的实验，用于延缓他们死亡的期限。 艾斯初次前往骷髅王的墓穴，伪装的就是某位黑魔法师的魔法学徒。 黑魔法师的法杖上发出道红光，这是记相当犀利的攻击，直接击中了艾斯面前银白色的盾牌。好在这盾牌极其坚固，黑魔法师的攻击没能击穿盾牌。可艾斯还是感觉到了大量的魔力从身体离开。 黑魔法师缓缓从数棵格外茂密的大树间走出，艾斯这才在月光下看清他的模样。 这是个深褐色中长发、棕色皮肤、看不出具体年龄的黑魔法师。在他暴露的出来的皮肤上，不管是他握着法杖的手，还是他的脸孔，都有与刚才的杀手身上如出一辙的符文。这些符文并没有完全相同，但从它们的风格与颜色，艾斯确定它们相互间有关联。 艾斯猜测黑魔法师与杀手来自同个势力，因为不知名的原因他们想要刺杀路德维希四世，杀手在先，黑魔法师在后，是这个势力对刺杀行动上的双保险。可惜他们的计划被艾斯搅黄了。 艾斯与黑魔法师都没有交谈的意图，不仅是因为艾斯刚刚杀了对方的人，也是因为他们现在所在的场合。他们都不希望三色堇王宫的人发现他们的行动。 黑魔法师的身体素质虽然比普通魔法师要好得多，但也比不上艾斯魔武双修。艾斯直接箭步逼近黑魔法师，他手中的白骨法杖挥舞间，犹如闪电，直接打中了黑魔法师的右臂。 黑魔法师闷哼了声，口里却完全不停歇地吟唱咒语，他的身形化作残影，猛然往后连退数步。 眼看着黑魔法师要逃出艾斯的攻击范围，艾斯毫不犹豫地用手撕开通往亡界的通道，钻了进去。下个瞬间黑魔法师身边又出现了个新的亡界的通道，艾斯直接出现在黑魔法师的右边。 霎时间，红光与黑芒在这个区域不断地闪现，两个人斗得如火如荼。 艾斯与黑魔法师的交手沉默又快速，短短几分钟他们就交手了数百个回合。同时，他们也非常有默契地缓缓往宫外移去。 等艾斯他们离开王宫的时候，三色堇王宫里已经响起了急促的笛声。王宫里的守卫把所有的出口把守得密不透风。 黑魔法师有意识地把艾斯带去了郊区，艾斯也像是毫无察觉地追到了这里。在帝都斗法不仅容易被人发现，到时候黑魔法师发起疯来，不知道要死多少无辜人。再者，艾斯还真的不怕埋伏。如果对方的人多，他还能多捞点口供。 艾斯从三色堇帝国到芬格帝国，再到混乱之领，已经算见多识广。 可这两个突然出现的人不仅训练有素，招式闻所未闻，对于他们的来历，艾斯同样一无所知。他们刚刚出现，就准备对路德维希四世下手，他们图谋的东西必然不小。 等到了帝都外面，人烟荒芜的地方，艾斯与黑魔法师渐渐放开招式，带有血腥气的红光焦灼了土地，黑芒却像毒蛇似的腐蚀了大地。艾斯、黑魔法师这样毫无顾忌的交手，帝都城外的土地就是再过100年都恢复不了，其上的农作物不是枯死就是变成了剧毒之物。 黑魔法师的确毫不在意。艾斯就是想到了，这时候也来不及管这么多了。 黑魔法师正在大肆地吸收这片土地上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他身上黑色的符文明明灭灭，与他的攻击交相辉映，他的实力瞬间增长了大截，已经非常接近圣阶了。 艾斯用白骨法杖当作长剑，不断地抵挡红光的攻击，每次红光碰上白骨法杖都会像烟火似的化作点点星火，那些星火有时候会滴落在艾斯的衣服上。 这样含有大量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让艾斯感到极其不适。 很快的，红光越来越多，如同数百朵烟火同时在这里绽放，几乎看不见艾斯的身形了。 艾斯因为参加三色堇王宫的宴会，穿的衣服极其的贴身优雅，但战斗的时候这又成了阻碍。很快，艾斯身上的衣服就变得坑坑洼洼的，那个黑魔法师脸上却不由带起了得意的笑容。 艾斯越来越难攻击到黑魔法师，黑魔法师却趁艾斯躲闪红光化作的星火的时候，大声吟唱咒语。黑魔法师没有再发出红光，魔法杖上的红宝石喷出了铺天盖地的火焰，更确切地说，是用不知名魔药提炼出的血腥火种，几近把艾斯彻底淹没了。 艾斯不再犹豫，他把空间护腕从手上解下。瞬间，艾斯身上的气息节节攀升，直接突破了九级的瓶颈，魔法与斗气都直接达到了九级的巅峰。 艾斯“嘶——”的倒吸口气。 黑魔法师的力量极其复杂，每次他的身体碰到花火，那片皮肤都像是被灼烧了，虽然艾斯皮肤的表面没有留下伤口，但他体内的魔法元素变得极其混乱。 不过黑魔法师的脸色比艾斯糟糕多了。 他早已到达极限。 他想逃了。 对于压制实力的艾斯黑魔法师也是勉强占了上风，还不能阻止艾斯离开。现在，艾斯的实力超越先前一级多，只要黑魔法师脑袋里不都是水，他就清楚，他再不能把艾斯怎样了。 事实上，艾斯早在死灵海接收骷髅王留下的宫殿的时候，他就已经突破了九级。 死灵海是亡灵法师最好的修炼场所，艾斯自然不会放过。 然而，九级是最接近圣阶的实力。它锋芒毕露，却又没有达到圣阶返璞归真的地步，是最不好掩饰的。 艾斯只好以空间护腕为媒介，死死地把实力压在八级。 “这个时候想跑了？”艾斯利用亡界的通道又“闪现”在黑魔法师的去路，他说道：“你知道这个压制魔法、斗气的双重法阵有多不好刻吗？我现在回去气势大变，不知道要得到多少有心人的注意。”艾斯非常有逻辑地确认，黑魔法师是造成他烦恼的罪魁祸首。 黑魔法师的身体被艾斯的气势死死地定在原地。艾斯话语刚落，他手上的白骨法杖就化出道道光圈，无数个光圈叠加在黑魔法师的身上，直接把他束缚了起来。 艾斯的魔法里自然带有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这对还没有死去的人，比如黑魔法师，自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黑魔法师痛苦得简直想要在地上抽搐、打滚，可艾斯毫不留情地把他推进了亡界的大门。 艾斯没有对黑魔法师问话。 审讯这件事，还是交给专业人士来做。艾斯如是想到。 正在实验室里炼制星辰药剂的比尔，还有永夜城的阿诺德将军，他们可都是这方面的人才。 随着亡界大门的关闭，只有焦灼的土地能证明这里刚刚发生过极其激烈的战斗。而不用等到明天天亮，这个战场就会被三色堇帝都的骑士发现，并开始探查。 白昼再次代替了黑夜。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遇刺的消息传遍三色堇帝都大街小巷的同时，某位亡灵法师的通缉令也贴满了帝都所有告示栏。 第186章 亡灵魔导士 艾斯带着黑魔法师直接去了永夜城。恰好, 比尔刚刚制作完了星辰药剂，在实验室里就感觉到了艾斯的到来。比尔走出实验室的时候，就看到了艾斯绑着的黑魔法师，还有他身上的符文。 比尔饶有兴趣道：“这是殿下给我的礼物吗？” 艾斯冷笑道：“我为什么要给你准备礼物？” “就是混乱之领赌馆里的打手也是有酒有金币的, 这样干活才有动力。”比尔说道：“我至少还算个不错的魔法药剂师。” 明明亡界各种珍贵的材料任比尔取用。艾斯无语道：“你已经沦落到与打手比较了吗？”话说如此, 艾斯还是把黑魔法师给了比尔, “别弄死了。” 比尔满意地抓过黑魔法师的肩膀, 还轻轻嗅了下, 感叹道：“永夜城好久没有活人的味道了。真怀念啊。” 之前被艾斯活捉, 发现自己连死都死不了、依旧勉强镇定的黑魔法师终于忍不住面色大变。比尔还心情愉悦地补充道：“希望殿下对他的要求不是寻常意义的死亡, 那要求也太高了。” 比尔的手指划过黑魔法师纹着符文的皮肤, 心满意足地又回到了他的实验室。 艾斯收回了警告的眼神, 就在这个时候，阿诺德将军也出现在了比尔实验室小院的门口，“殿下。” 艾斯问道：“安吉拉呢？” 可能是艾斯的语气不太好, 阿诺德将军有些担心，“殿下, 安吉拉在实验室里。最近我们用星辰药剂与几位巫妖换了秘银，安吉拉要把它们融入永夜骑士团的铠甲里, 她的任务很重, 可能其它事不太顾得上。” 艾斯上下打量着阿诺德将军, 没头没脑地来了句，“安吉拉很漂亮吧？”当时艾斯想把安吉拉塞到永夜骑士团的驻地, 是谁百般不愿的, 这会倒是维护起来了。 如果不是阿诺德将军全身都笼罩在铠甲下, 面罩把脸也捂得严严实实的，艾斯都能看到阿诺德将军的灵魂之火都变得红了些。 艾斯倒是没有为难阿诺德将军, 他轻声道：“把她叫过来，我不为难她，可能是好事呢。” 艾斯看着阿诺德将军直接用魔法元素凝聚出张纸，又把它叠起来，让它飞向永夜城的另端，想来是去通知安吉拉了。艾斯又突然道：“阿诺德将军。你应该知道，安吉拉是我母亲留给我的人。我想你应该明白其中的意思。” 阿诺德将军沉默数秒，声音平静道：“我从未有过非分之想。” …… 艾斯坐在城主府的议事厅里，他没有等多久，安吉拉就从门外走了进来。安吉拉与安吉莉卡同年，可不同于安吉莉卡浑身都散发着成熟女人的魅力，安吉拉还像个不知世事的小女孩。 “少爷，你找我？”安吉拉身上笼罩着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这些年永夜城无数珍材堆在她身上，她已经是六级亡灵法师了。 在她这个年纪，这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成就了。 艾斯淡淡道：“没什么事，你有定期去看望你姐姐吗？” “有啊，我每周都有去找姐姐。”在艾斯平静的几乎冰冷的目光下，安吉拉气弱了两分，“有时候永夜城太忙了，我就顾不上了。而且我现在身上亡界的气息太重，经常去找姐姐，对姐姐身体也不好。” 艾斯问道：“你姐姐与西本王子的事你知道吗？” “知道啊。”安吉拉语气轻快，“我还在玫瑰城堡假装侍女见过西本王子。他长得可真英俊。对我也很是寻常。”安吉拉原本就天生丽质，亡灵法师的身份、永夜城的经历又给她增添了三分神秘感，就是见惯了美人的贵族见了安吉拉也少有不失神的。 “可他对姐姐真好。原本姐姐住在玫瑰城堡，还会受到些冷眼，西本王子常常请姐姐吃饭，后来，所有人都恭维姐姐。”安吉拉道：“我亲耳听见西本王子向姐姐求婚。他是想要姐姐做王妃的。少爷，姐姐要是能嫁给西本王子，她未来就会成为三色堇帝国最有权势的女人。这是所有女人都拒绝不了的美梦。姐姐还能帮到您。”安吉拉满心欢喜。 艾斯又道：“你之前不是问了，说安吉莉卡有心上人了？” 安吉拉天真无邪，她开心地说：“说不定就是西本王子。少爷，出什么事了吗？你突然问了这么多关于姐姐的事。” 艾斯终于明白安吉拉为何不把安吉莉卡在玫瑰城堡的事告诉他了。她真心地觉得这是件好事呢。 艾斯道：“没什么事，我找你来，是要给你件东西。”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了个魔法杖，魔法杖顶端是白色的，视线顺着魔法杖的顶端渐渐下移，魔法杖的颜色也从乳白色变为浅灰，再到深灰，直到末尾的黑色。这真的是跟漂亮的魔法杖，哪怕它上面毫无装饰。 可是安吉拉不会小瞧这根魔法杖，当艾斯拿出它的时候，连议事厅里的魔法元素也变得浓稠起来。 安吉拉想到个传说，震惊道：“这是？” 艾斯淡淡道：“亡灵的叹息。我想你可能听说过它的名字。” 亡灵的叹息，这是亡界最有名的魔法杖之一。在亡灵法师的眼里，它的地位不下于海澜法杖对于主修水系魔法的魔法师。 艾斯在死灵海骷髅王的宫殿里找到了个藏宝室，里面有三样东西，分别是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传奇铠甲不朽的黑暗，还有个小盒子装着十几颗连艾斯都不认识的漆黑的珠子。传奇铠甲不朽的黑暗被艾斯送给了阿诺德将军，漆黑的珠子被小丹尼尔抢去当弹珠玩了，艾斯看小丹尼尔喜欢，只得让他好好保管。 倒是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这些天都好好地躺在艾斯的空间护腕里。 安吉拉没有想到艾斯会拿出亡灵的叹息。 安吉拉又是疑惑又是震惊，甚至还有些患得患失，如果她没有理解错的话，艾斯今天找她来，是要给她件东西。 难道是…… 艾斯把亡灵的叹息放到安吉拉手上，说道：“好好待它。” 安吉拉感到异常的惊喜，“少爷，你要把亡灵的叹息给我？可是……” 因为亡灵生物的特殊性，除非进入绝地，大多数亡灵生物都是不老不死的。这以意味着他们轻易不会留下传承。亡灵法师想要获取合适的魔法道具向来比现世的魔法师更难，哪怕是对巫妖也是如此。 凭借艾斯现在的身份与实力，再加上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足够让艾斯再得到位巫妖的效忠了。 安吉拉也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天大的好处落到了她头上。 艾斯看起来并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朝门外走去，边走边说，“有了法杖亡灵的叹息，你炼金的成功率也会高许多。”艾斯想到魔法岛抽调了芬格帝国不少骑士团，又道：“骑士团在未来会发生更大的作用，你的炼金术对永夜城很重要。” 等到安吉拉送艾斯离开城主府的时候，艾斯又道：“你有空的时候，可以去看看安吉莉卡。无论安吉莉卡那边发生什么事都记录下来，交给阿诺德将军。你现在有了法杖亡灵的叹息，应该能够完美控制身上的气息，不用担心身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影响到她。” …… 艾斯回到帝都郊区的时候，正是夜色最浓的时候。可是这个夜晚并不平静，帝都里虽不至于家家户户都亮起了魔法灯，又或者蜡烛，但街道上时不时有马匹在奔驰，可想而知的，这是个无数人的不眠夜。 还没有人找到这里来。 除了农作物大批的枯死，就连四周的树木也因为艾斯跟黑魔法师的攻击倒下了大片。不仅能眺望到极远的地方，因为这片区域魔法元素稀薄，就连天上的星辰都变得比平常璀璨。 艾斯抬头仰望星空。无论他脚下的土地是被鲜血浸染，亦或者变得干裂不能耕种，又或者化为沧海，他头顶上的这片星空都不会发生任何变化。它亘古以来就存在人类的头顶，又会在人类存在的，又或者不存在的几万几十万年后继续存在下去。 据说占星师可以窥探到星辰的秘密。 艾斯曾经在亡界抓到过魔法岛的俘虏，据他们所说，魔法岛现任的岛主就得到了占星师的传承，魔法岛是顺应天命存在的。 就连帝国的兴衰，人类的命运，也早早地被星辰预言了。 艾斯直到那时才知道现世还有活着的占星师。 可是相对如此浩瀚的星海，人类的亲情、爱情、友情，他们所遭遇的幸福、痛苦、磨难，都是那么的微不足道。可对人类而言，又都是那么的重要。 艾斯恍惚间想到初次被比尔抓走的、尚还年幼的他与诺欧，他又想到在永夜城原址的墓穴里他无意中看到的阿诺德将军记录的关于三色堇的诅咒，还有米莱大学者望向他时悲悯的眼神，似乎看到了他未来不幸的命运。 艾斯又想起了他与比尔共同制作出的星辰药剂，亡界出现的星辰；在每次他揭开秘密的时候，诺欧对他的态度都与以往相差无几；还有步步走来，他们掌握了越来越强大的力量。 在艾斯的视线里，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建筑都变得虚无，他看到诺欧带着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离开王宫，三色堇王宫的护卫想要盘问格林公爵府的人，清点他们的人数。诺欧拉开了点马车的帷幔，态度骄傲又疏离，“你想在格林家族的车队里找到什么？” 艾斯看到诺欧送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回到房间，在房门口拥抱她，“伯纳黛特，你表现得真的棒极了!今天的出场也完美极了！” 诺欧又从公爵府长长的走道上穿过，原本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相处时的温柔已经消失不见，他对着道路尽头的老管家说道：“去查查，三色堇王宫今夜发生了什么？” …… 艾斯的视线又转向帝都的另边，玫瑰城堡里玛丽公主正在逗弄牙牙学语的小女儿，这是她与乔纳·弗林的第二个孩子。所有人都说玛丽公主只是欣赏乔纳·弗林的才华。乔纳·弗林的确长相俊美，又擅长绘画与音乐。因此，当玛丽公主让乔纳·弗林暂居在玫瑰城堡的时候，所有常常来玫瑰城堡玩乐的贵族夫人们都羡慕玛丽公主的好运，又得了完美的收藏品。 可是所有人都不知道，玛丽公主生活的不羁只是她对尚未到达的命运的惶恐。她永远不会告诉乔纳·弗林，她是如此地爱他，愿意为他付出一切——为他生儿育女，让他分享她所有的财富与尊荣。她的爱是那么的骄傲又卑微，在乔纳·弗林走投无路回来找她的时候，她只是慵懒地笑着，“又回来了？你的画室还给你留着。” 她故意不去看乔纳·弗林脸上闪过的愤怒。她又何尝不想要乔纳·弗林的真心，可当她初次嫁给那位由她父亲亲自挑选的、温柔的伯爵的时候，安德烈亚斯亲王就告诉她：“对不起，玛丽，你永远不会得到你真心喜欢的人的爱情。这是你的命运。” …… 艾斯的目光最后又转向三色堇王宫，西本王子正愤怒地斥责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当初赛克斯还在的时候，王宫里连只虫子都飞不进来！如果你们不行，那就去普林山脉填火炮吧！”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寝宫里当晚就多了十数位骑士守护，按照道理他们都应该待在寝宫的外面，可皇家近卫骑士团新上任的副团长、西本王子的亲信海勒姆·阿切尔正单膝跪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床前，“属下护卫有失，请陛下责罚。” 路德维希四世并不在意，他淡淡道：“这不是你的错。小位面已经有人出来了，这是连我都没有想到的事。恰好让这件事给西本长长记性。他怎么样了？”虽然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没有明说，但海勒姆·阿切尔知道这个“他”指的并不是西本王子。 海勒姆·阿切尔道：“王宫的守卫以为艾斯学者跟格林公爵的马车离开了。本来还有队小队应该跟过去查看。不过我派了我原来小队的人去。”也就是说，艾斯无缘无故消失的事情不会再有其他人发现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点点头。海勒姆·阿切尔几经犹豫，还是壮着胆子说道：“陛下想不想要见见艾斯殿下？” 如果艾斯有实力杀死小位面的杀手，又无声无息地离开王宫，在海勒姆·阿切尔帮助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想与艾斯见个面并不是难事。哪怕在明面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受制西本王子，可除非西本王子把三色堇王宫里的人换了个遍，不然还是比不上路德维希四世二十余年的经营。 时光在路德维希四世的眼角堆起细纹，时隔这许多年他终于在人前承认，“朕爱过卡洛琳。如果当年知道有艾斯存在，哪怕迈伦大学者已经为卡洛琳与本·诺依曼证婚，朕也不会让他们离开帝都。朕关注艾斯，为他铺路，把所有好的东西留给他，只是因为他是卡洛琳的孩子，是证明了卡洛琳与朕过去的孩子。他的意义只在于他存在的本身。” …… 艾斯想到他在米莱图书馆得到的封号，想到永夜城上空不时亮起的明星，想到不夜城漫山遍野的繁星。 或许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与魔法岛都是应运而生的，可人类心底的爱与梦想，却是不逊于天上星辰的。 三色堇王族身负永失所爱的诅咒，可千余年来，不管他们遇上的是他们生命里的太阳亦或是月亮，他们都没有停止对于真正的爱的执着追求。芬格王族遭受如影随形的魂裂之痛，日日夜夜永不停歇，这铸造了他们钢铁般的意志，以及融入骨血里的对于无上王权的渴求。 星辰只能遵循它们自然的规律，只有人类才能创造无限的可能。 只是瞬间，艾斯感觉到他念头通达。 艾斯好像置于漫漫星空之间，化作星辰，徜徉其间，他观察星辰的诞生、成长与毁灭，观察在时间的长河里帝国的兴盛与衰败，观察魔法的诞生与起源，观察普通人的出生与死亡。 原来亡界曾经也是个生机勃勃的位面。 只是因为人类无节制的杀戮，对于自然不遗余力的破坏，它才变得如此荒凉与衰败。 人死后归于亡界，也可能隐隐预示着亡界是这个位面的未来。 艾斯感觉到无穷无尽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出现在他的周身，他的本身像个漩涡，疯狂地吸收这些魔法元素。 如果艾斯现在睁开眼睛，他还会看到，帝都郊外所有人烟罕至的地方的亡界的大门已经打开了，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浓郁得已经化为了水流，直接环绕住了艾斯。天上的星辰星光大盛，有道通天的、看不到尽头的金色光柱直接笼罩住了艾斯。 这下，不管永夜城阿诺德将军是否联合几位巫妖打开大亡界的通道，是否有普通人看到掉落在地上的来自亡界的白骨，都没有人会忽略帝都的这片郊区。 三色堇王宫、格林公爵府……三色堇帝国帝都所有八级以上的强者都感觉到了，就在帝都的郊外，就在此时此刻，有位极其强大的魔导士诞生了。 再加上像海啸般出现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对于这位新出世的魔导士修炼的魔法元素的属性也没有人会怀疑了。 这是位亡灵魔导士。他不顾大陆的禁令，就这么正大光明地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边上突破了。 第187章 爱德礼家族 第二天, 诺欧打开艾斯在格林公爵府的客卧的时候，不出意外地看到床上隆起了好大块。诺欧毫不留情地把被子掀开，床上躺着的那人用手挡住刺眼的阳光，不满道：“哦, 诺欧, 你是哪里养出来的坏毛病, 我们现在又不用去骑士团的训练营了！” 诺欧把被子丢到边上, 平静道：“早点睡就不会到这个点还起不来了。” 艾斯无可奈何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他揉了揉眼睛, 睡眼惺忪地伸了个懒腰, 三色堇帝国贵族的睡衣都是以宽松舒适为主的, 而艾斯明显是那种不肯好好扣扣子的人。 艾斯的睡衣只扣了中间的两个扣子, 从领口可以看到精致的锁骨，再往下些是薄而紧实的胸肌。因为艾斯睡觉有些不规矩，他的睡裤也已经向下滑了些许, 从宽松的衣摆里可以看到隐隐约约的人鱼线，再往下…… 诺欧的视线不由顺着艾斯的衣摆往下望去, 可能是从早上起床到现在还没有喝过水的缘故，诺欧觉得有些口干舌燥。 诺欧语速飞快, “赶快起来吧, 帝都昨夜发生了不少事, 估计最近都不会平静。可别指望坐在床上吃早饭，除了新婚的贵族夫人和老得走不到路的贵族老爷, 我可从来没有听说过哪个青年才俊这么生活的。” “哦。”艾斯叹息地拿枕头遮住脸, 不让阳光照到他, 说道：“什么时候结婚啊，我也想有这种待遇。” 诺欧本想说艾斯就算结婚了, 也不会有这种待遇，但他看着艾斯没有被枕头遮住的半张脸，皮肤白皙细腻，黑色的碎片扎在白色的床单上。诺欧只是看着，就觉得那黑发扎到了他的心上，痒痒的。 诺欧离开艾斯卧室的时候，脚步有些踉跄，还有些像落荒而逃。 艾斯还在恼怒阳光的灼热，自然没有看到这幕。倒是诺欧转身的同时，有个穿着黑色法师长袍的身影穿墙而出，比尔望着诺欧离开的方向有些若有所思。 比尔抬起右手，五指张开，艾斯卧室里的窗帘被缓缓拉上。 在比尔来到的瞬间，艾斯就感觉到了。这时，艾斯把枕头从脸上拿下，他生无可恋地从走下床，任由比尔帮他披上外套。 比尔从架子上挑选了两颗翡翠色的袖扣，袖扣绿得剔透，与艾斯的眼睛很是相配。比尔帮助艾斯扣上袖扣，看艾斯精神还有些萎靡，比尔道：“殿下刚刚突破成为亡灵魔导士，这个时候还是待在亡界好。” 在突破圣阶前后，不管是剑士还是魔法师都会找个魔法元素浓郁的地方修炼。就像赛克斯，在他突破圣阶前，银辉剑圣帮他去了龙岛。 亡灵魔法师突破圣阶的地方没有比亡界更好的了，甚至多数巫妖都是在亡界的死灵海突破的。艾斯顿悟来得突然，自然来不及赶回亡界。 自从出了芬格王宫的事，阿诺德将军他们无时无刻地不通过亡界的大门观察艾斯，注意他的安全。 阿诺德将军甚至比艾斯更早感知到他的突破，在艾斯进入顿悟的瞬间，阿诺德将军就发信给了亡界的几位巫妖大人。 几位巫妖大人联手打开了三色堇帝国帝都郊区所有亡界的通道，无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通过通道从亡界喷涌向现世。两个位面从来没有像昨夜那样接近，郊区的三色堇花，还有更多的鬼脸花也绽开得极其美丽。 等到艾斯晋级完毕，一切都已经无法挽回了。 三色堇帝国帝都外飘满了鬼脸花，空气中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暴虐得不行，虽然这些魔法元素大多被艾斯带回亡界了，但它们究竟会给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区以及不远处的帝都留下什么影响，谁也说不好。 艾斯担心他的失踪会给诺欧带来麻烦，在永夜城换了身装束后，他又回了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格林公爵府。可是过于浓郁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还是让艾斯感到不适，阳光也是如此，阳光里面带有大量的火元素，正好有些克亡灵法师。 艾斯随手抓了把头发，让它看起来稍微整洁点，“无事，等我的力量再稳定些，会好很多。” 比尔递了个银质的酒瓶给艾斯。 艾斯拿过酒瓶，很快把里面的东西饮尽了，有金色的液体顺着艾斯的嘴角缓缓流下。可它还没有从雕塑般的下巴上滑落，就消失不见了，像是被艾斯的皮肤吸收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 比尔递给艾斯的可不是普通的酒水，酒瓶也只是个掩饰，酒瓶里装得满满的都是星辰药剂。星辰药剂不仅可以去除灵魂里的杂质，还能让灵魂在极短的时间里更为凝固。人类达到圣阶以后很难在斗气、魔力上有很大的提升，圣阶强者每日多是在修炼精神力，更玄奥点的说法就是灵魂。 对于现在的艾斯来说，没有什么比星辰药剂更有意义了。 “对了。”艾斯突然说话，把比尔吓得心里一跳。 比尔刚刚制作完足够的星辰药剂，就积极地跑回现世服侍艾斯，自然不是他爱上了管家的职业，实际是因为昨夜艾斯带去永夜城的人不小心被他吓死了。 天地良心！比尔只在那个黑魔法师的脸上划了两道，还没有破坏他脸上的符文。要知道比尔对黑魔法师做的还不到他当初在魔法塔对艾斯做的十分之一。结果，那个黑魔法师还是被硬生生地吓死了。 比尔觉得自己很无辜。 可是阿诺德将军知道比尔把殿下的事搞砸了后，克扣了他大堆实验材料，还让他来殿下这里负荆请罪。比尔没办法，只得来了，他还担心艾斯追问起黑魔法师的事，结果却听到，“我的气息隐藏得应该挺完美，连诺欧这么近距离都没有发现。看来除了在西本王子面前需要小心外，其它也没什么好担心的。” 比尔：…… 比尔真切地觉得，就诺欧·格林刚才的模样，只要他家殿下愿意多出卖些色相，殿下就是指着鹿说马，诺欧·格林都不会发现有问题的。 不过这个时候比尔也不敢多嘴，反正艾斯是在自言自语，也没有问他。 …… 餐厅里，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正叽叽喳喳地说着八卦，“洛雷塔男爵小姐，我在玫瑰城堡的好朋友，她刚刚给我送了信。据说，昨晚洛雷塔男爵小姐的亲妹妹是最晚离开王宫的人之一。他们亲眼看到西本王子发了好大的脾气，说就连黑魔法师都敢来帝都挑衅，直接在帝都的郊区突破圣阶，更关键的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赶到帝都郊区的时候，连根黑魔法师的头发都没看见。” 诺欧斥责道：“伯纳黛特，不许胡说。” 昨夜不食人间烟火的贵族小姐只是昙花一现。 在家里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才不怕诺欧呢，看到艾斯对她的话题感兴趣，她就专注地对着艾斯说：“洛雷塔男爵小姐家的兄弟姐妹特别多，他们家族可是有名的出美人的家族。洛雷塔男爵小姐还有个哥哥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她每次说起这个都可得意了。其实她哥哥只是普通骑士，要是哥哥去皇家近卫骑士团，说不定西本王子会直接让哥哥当团长。” “伯纳黛特！”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被诺欧提了醒，又想起来了，“我说到哪儿了？哦，昨夜洛雷塔男爵小姐的亲哥哥还在郊区看到三色堇斗气了。他们说西本王子气得亲自出手了。结果还是没有发现那位亡灵魔导士的踪迹。唉，我还没有见过亡灵法师呢，更别说亡灵魔导士。听说巫妖都是不老不死的，要是有什么美容的秘方就好了。” 诺欧示意侍者把培根拿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边上，让她多吃东西少说话。 “伯纳黛特，格林家族的荣誉不是靠夸夸其谈让人记住的。”在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看来，诺欧可是位严厉的兄长，在饭桌上也不例外。诺欧又道：“西本王子现在摄政，轻易是不会离开王宫的，更不用说帝都了。你的好朋友的哥哥看到的定不是西本王子。”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有些不服气，“安德烈亚斯亲王在北边呢，亚琛王子又是个血统存疑的叛徒，科奥瑟家族没有其他觉醒斗气的人了。在三色堇帝国帝都边上使用三色堇斗气的不是西本王子还能是谁？！” “你越发无法无天了，这不是你该议论的事！”诺欧动作优雅地放下刀叉，口气却异常严厉。诺欧正要叮嘱伯纳黛特、艾斯最近少出门，格林公爵府的侍从就快步从餐厅外面走了进来。 侍从说道：“艾斯少爷，有爱德礼家族的人找您。” “爱德礼家族，不是洛雷塔男爵小姐的家族吗？”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喃喃道。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正想问艾斯是怎么认识爱德礼家族的人的，却发现艾斯的表情也极其惊讶。 艾斯从座位上站起身，朝边上的会客厅走去。 “艾斯的母亲出身爱德礼家族。只是她嫁给诺依曼子爵后，就与家族失去了联系。艾斯应该也没有见过爱德礼家族的其他人。”诺欧注意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疑惑的眼神，说道：“你在玫瑰城堡待过几年，应该知道，玫瑰城堡的红玫瑰卡洛琳·诺依曼，也就是原来的卡洛琳·爱德礼，也是艾斯的母亲。”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惊呼出声。她没有想到玫瑰城堡鼎鼎大名的卡洛琳，离开帝都20年都有人念念不忘的绝代佳人，竟然是她哥哥挚友的母亲。 第188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69天 爱德礼家族在三色堇帝国的地位可是非同凡响, 他们虽然只有个男爵的爵位，但他们的姻亲遍布帝国的角角落落。从三色堇帝国西北的荒漠，到东南魔兽森林、尼德兰海岸边上的小城都有爱德礼家族的姻亲。 爱德礼家族像是只美丽的大蜘蛛，联姻就是他们吐出的蛛丝, 他们的蛛网密密麻麻得覆盖了整个帝国。 爱德礼家族是幸又是不幸的。 上天赐予爱德礼家族非凡的美貌, 又让他们在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初就与三色堇王族联姻, 得到男爵爵位。他们原本可以轻易的在帝都过上比上不足, 比下有余的生活, 但爱德礼家族总是很倒霉, 除了在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初参与的那次政治投资, 他们再没有在权利的游戏里成为赢家。 并且爱德礼家族的上次危机也没有过去很久。 在路德维希三世陛下还没有去世的时候, 爱德礼家族族长的大女儿奥德丽·爱德礼就嫁给了安德鲁亲王, 虽然奥德丽是个爱慕虚荣、天生冷血的女人，她甚至主动把自己的侍女送给安德鲁亲王，也不愿意为他诞下子嗣, 但安德鲁亲王非常喜欢她。 在爱德礼家族历代的联姻对象里，安德鲁亲王的身份都是少有的高贵。 可谁能想到奥德丽与爱德礼家族还有这样的运气。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即将去世了, 大王子意外身亡，小王子又还未成年, 王位很有可能会落在安德鲁亲王的头上。 到时候奥德丽是什么身份, 爱德礼家族在帝都又会有什么地位。这都是不言而喻的事。 在小王子参加骑士团训练营试炼的时候, 对于那场意外，爱德礼家族可是出了大力气。 有奥德丽吹枕边风, 家族对安德鲁亲王又有拥立之功, 那段时间爱德礼家族族长走路都是飘的。 可惜天有不测风云, 最后坐上王位的不是安德鲁亲王。路德维希三世陛下亲手送安德鲁亲王上了断头台，报了亲子被杀的仇, 又扶持了与他同名的路德维希·科奥瑟坐上了王位。 路德维希三世陛下勉强处理完这些事情后，就猝然长逝了。 被路德维希三世陛下扶持上位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管是为了自己王位的安稳，还是为了报答路德维希三世陛下的提携，都没有道理放过当年支持安德鲁亲王的人。 爱德礼家族理应是首当其冲的。 爱德礼家族封地贫瘠，除了乡下庄园的护卫，连个骑士小队都凑不出来，家族在帝都没有实权人物，他们的消息总能传遍帝国，打压他们最适合杀鸡儆猴了。 可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把所有叛党都收拾了，爱德礼家族重要成员也差不多准备好后事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没有露出找爱德礼家族清算的意思。 爱德礼家族这边心惊胆战着地等着，那边也不敢去质问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您老怎么还不收拾我们啊？ 爱德礼家族缩头乌龟似的在帝都生活了两年。 直到爱德礼家族族长的大女儿奥德丽，她照例今朝有酒今朝醉，安德鲁亲王去世后，她改嫁了个年纪特别大的伯爵。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没有对安德鲁亲王的遗孀计较，更何况其他人，爱德礼家族才渐渐放下心。 同时，这个以出美人闻名的家族又重新成为了帝国上流社会宴会的宠儿。 当然，风言风语也是少不了的。譬如，“这年头还是没心没肺的人活得好啊。做人可不能太真心。”他们说的自然是奥德丽·爱德礼。 …… 来找艾斯的是哈洛·爱德礼，爱德礼家族族长的长孙，也是艾斯的堂哥。 哈洛·爱德礼是个很沉默的青年，除了过于英俊的外貌，他跟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身上没有任何常见贵族子弟的张扬与傲气。 等哈洛·爱德礼离开后，诺欧走进会客厅，问道，“爱德礼家族有什么事？” 艾斯把镀金的请帖打开，说道：“爱德礼家族的族长，我的外祖父邀请我去喝下午茶，说是想了解我母亲在巴特索登庄园的事。” 这明显就是个借口了。 艾斯不是初次来帝都，卡洛琳更是去世超过10年了。爱德礼家族的族长要真的关心小女儿，也不会连卡洛琳的葬礼都没有出现，这么多年也没有联系艾斯了。 诺欧问道：“需要我陪你去吗？” 艾斯瞬间就笑了，“给我撑场子吗？”诺欧冒然前去就有打爱德礼家族脸的意思了，毕竟爱德礼男爵府就在帝都，艾斯两次来帝都却都住在格林公爵府。这个时候爱德礼家族凑上来，看起来也像是想通过艾斯攀附格林公爵。不过据艾斯所知，爱德礼家族还没有掉分到这个地步。 在不清楚爱德礼家族的意图前，艾斯还不打算与他们闹成这样，“不用了，我想先去看看。” 艾斯换了套衣服，打算离开格林公爵府的时候，却被诺欧叫住了，“艾斯。” 今天的阳光正好，格林公爵府的大门打开，阳光照射到艾斯的背后，给他黑色的头发镀上了层金色，他整个人看起来温暖得不可思议。 诺欧问道：“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格林公爵府外面就是帝都的主干道，中午这会儿正热闹着，也吵闹得很。艾斯微怔，他没有听清楚诺欧刚才的话，“什么？” 诺欧想问艾斯昨天在三色堇王宫他后来去了哪里，可是看着艾斯这副状态外的模样，诺欧很是无奈，“没事。想问你晚上回来吗？好让厨师准备晚餐。” 艾斯笑了，说道：“我也不清楚。看爱德礼男爵的安排吧。不过可以给我留两个苹果派。”艾斯说完，带着格哈德离开了。 格哈德自从艾斯上次从三色堇帝国出使芬格帝国就待在格林公爵府，这会儿艾斯回来，他依旧跟着艾斯。格哈德跟着艾斯往街道走了两步，没有忍住回头望了眼格林公爵府，诺欧·格林公爵正目光沉沉地盯着他们离开的方向，他站在走廊里面，那里光线很暗，格哈德看不清格林公爵的表情，也就无从猜测他的想法 …… 爱德礼男爵府是几栋非常漂亮的红房子，离格林公爵府也不远。 帝都的贵族们普遍住得近，但他们住宅的位置，府邸占地的大小都是很有讲究的。相对爱德礼男爵家孩子的数量，这几栋红房子实在说不上宽敞。 爱德礼男爵是个热情的、长着长长的金色头发的老头，相对他这个年纪，他的头发绝对称得上茂密，他的脸蛋有些红通通的，说话的嗓门很大，走路的姿势也很挺拔。爱德礼男爵虽然脸上已经有了不少细小的纹路，但他的那双眼睛绿得惊人，像是带有魔力。 当爱德礼男爵看到艾斯的时候，他非常亲热地给了艾斯个拥抱，“艾斯，欢迎回来。”然后拉着艾斯给他介绍爱德礼家族的人，还带艾斯去看了他母亲当年最喜欢的秋千，“卡洛琳小的时候就喜欢坐在这里，等我们到处找她，她才从这里蹿出来。她从来都不是个乖巧听话的孩子。” 爱德礼男爵陷入了深深的回忆，“不过每个孩子都是与众不同的，不是吗？我得说，卡洛琳当年可给我带来了许多欢乐。” 艾斯看着崭新的秋千，淡淡道：“可能卡洛琳只是想引起她的家人的关注。” 艾斯已经在爱德礼男爵府喝了下午茶，期间认识了不少爱德礼家族的贵族小姐、贵族少爷，他们多是金发美人。每个人见到艾斯都朝他露出亲切的笑容，不经意的还会吹捧艾斯，要不是还不清楚爱德礼家族的意图，艾斯想，他会更享受这个过程。 不过艾斯这软硬不吃的态度，也让爱德礼男爵感受到了艾斯的难缠，“艾斯，我知道你觉得我们对卡洛琳不公平。但如果你真的了解你母亲的事，你会明白，家族有更多的无奈。” 爱德礼男爵这么大年纪，面对的又是自己家小辈，原以为艾斯态度多少会软化些。然而他的苦情牌也没有收到效果。 艾斯道：“母亲的事我都知道，包括她后来无家可归的原因。我很感谢罗斯侯爵夫人与玛丽公主，她们那么照顾她。” 爱德礼男爵的语气干巴巴的，“我觉得卡洛琳在玫瑰城堡更好，她比在家的时候开心多了。” 艾斯却不打算与爱德礼男爵绕圈子，他直说道：“爱德礼男爵，我想我比你想象的更了解卡洛琳。玛丽公主、罗斯侯爵夫人都与我讲了许多卡洛琳当年的事，据说赛克斯刚刚出生的时候，您还去见过他。但因为卡洛琳不愿意去路易斯安那行省找里希特伯爵，您威胁要跟她断绝关系，您也确实那么做了。” 爱德礼男爵语气有些强硬，“卡洛琳的确是家里最小的女孩，我们那个时候太忙了，没有多少时间管束她，才让她做下了错事。她可以任性地留下她的孩子，但是她哥哥们的女儿，她的侄女们年纪都大了，有这样的姑姑，她们的名声也会受损，不会有门当户对的人家向她们求婚的。” 艾斯道：“我没有责怪您的意思。甚至在得知你把这件事告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时候，我都没有多气愤，我想卡洛琳也是。” 爱德礼男爵脸色大变，“赛克斯·里希特告诉你的？” 艾斯道：“我猜的。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多。除了罗斯侯爵夫人，就是玛丽公主、西莉亚王后都不知道赛克斯的亲生父亲是谁。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偏偏去魔岛找了赛克斯，只可能是从其他人那里得到的答案。” 艾斯说得沉静，爱德礼男爵却感觉到了压力。爱德礼男爵不知道为何艾斯还不到20的年纪，带给他的压力会比西本王子还要大。 爱德礼男爵道：“那个时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已经登基，爱德礼家族死撑着不说，陛下也能从其它地方得到他想要的答案。” 那个时候没有人知道海因里希·里希特已经突破剑圣，爱德礼男爵也有想过路德维希四世的怒火会燃烧到路易斯安那行省去，可是为了保住自己的家族，爱德礼男爵还是告诉了陛下，卡洛琳与海因里希·里希特的事。 艾斯的眼神冰凉，他的这双眼睛像极了卡洛琳，可当他注视着爱德礼男爵的时候，爱德礼男爵却仿若看到了三色堇王宫的那位。同样的威严不可侵犯，似乎手上掌握着千军万马，对世人有生杀予夺的权利。 真是王者风范。 爱德礼男爵终于承认他当年看走了眼，爱德礼家族下一代最出色的孩子不是洛蕾塔·爱德礼，而是他的小女儿卡洛琳，爱德礼家族传世千余年也未曾出现过这样的红颜祸水。 魔法岛实力最强大的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还有这个世间最有权势的君王——路德维希·科奥瑟，都是他的小女儿卡洛琳的裙下之臣，而且她还给他们各自诞下…… 爱德礼男爵不敢再想，更不敢出言与艾斯确定。 安德鲁亲王的事已经教导过爱德礼男爵，要安享富贵，不要人心不足蛇吞象，到时今日拥有的种种也会烟消云散。 爱德礼家族没有那样的智慧，也没有那样的能力。可是要把身上留着爱德礼家族血脉、同时也是这个偌大帝国继承人之一的艾斯献给西本王子，爱德礼男爵又不甘心。 爱德礼男爵对艾斯的称呼没变，态度却恭敬了几分，“艾斯，不管怎么样，你的身上都流着爱德礼家族的血。我想你会希望得到爱德礼家族的友谊的。我们的关系网，就是些公爵大人、侯爵大人都不能比拟，爱德礼家族也会默默地支持你。” 换言之，在明面上，爱德礼家族依旧会与艾斯划清界限。 艾斯心中微动，他知道爱德礼男爵已经猜到了什么。可能爱德礼男爵还有些不确定，他也没有证据，但他只要把艾斯的身世捅到西本王子那里去，西本王子绝对是错杀也不会放过艾斯的。 艾斯知道，当某个秘密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距离所有人知道也不远了。 玛丽公主、罗斯侯爵夫人都是卡洛琳的手帕交，这许多年发生的事也证明了她们的可靠。同时，不管是西本王子继续把持朝政，还是救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又或者扶植艾斯上位，对玛丽公主、罗斯侯爵夫人的影响都不大，她们没有必要主动趟这趟浑水。 艾斯的视线从爱德礼男爵脖颈上清晰可见的血管上划过。只要艾斯想，这样的老人无声无息地死去并不是难事。可是难保爱德礼男爵府里，爱德礼男爵夫人还有她与爱德礼男爵的其他孩子对此事不知情。艾斯不可能为了保守某个可能不会暴露的秘密，屠杀整个男爵府的人。 艾斯会派骷髅骑士来男爵府，监视他们所有人。 爱德礼男爵完全不知道他刚刚从亡界大门前走了遭，他还在艾斯面前勉强维持着长辈的矜持。 尽管新任的骷髅王并不需要爱德礼家族的情报，艾斯还是问道：“那我怎么才可以得到爱德礼家族的友谊呢？” 第189章 再谈婚约 爱德礼男爵道：“洛蕾塔, 她是你的表妹，今年要参加社交季。洛蕾塔在帝都的风评很好，在玫瑰城堡也生活过几年，玛丽公主很喜欢她。已经过去25年了, 玫瑰城堡今年会迎来新的红玫瑰, 这个称号应该继续属于爱德礼家族。” 今年三色堇帝国社交季的开幕式毫无疑问是西本王子在三色堇王宫举办的宴会, 闭幕式则被公认为玫瑰城堡玛丽公主举办的玫瑰宴。 在玫瑰城堡白天欣赏完了绚丽多姿的玫瑰后, 夜晚会有个盛大的露天舞会。每位参加宴会的贵族小姐、夫人们都会得到朵白玫瑰, 先生们则会有朵红玫瑰, 他们可以把手上的玫瑰送给他们心目中的玫瑰佳人。得到最多红玫瑰的贵族小姐会得到“红玫瑰”的称号, 得到最多白玫瑰的贵族小姐同理, 会得到“白玫瑰”的称号。 艾斯自然明白爱德礼男爵的打算。洛蕾塔·爱德礼是爱德礼家族第三代最出色的小姐, 爱德礼男爵想把她打造她成另个奥德丽或者卡洛琳。 艾斯漫不经心道：“红玫瑰是参加宴会的所有人选出来的。就是玛丽公主也不能操纵最后的结果，否则最后出现的红玫瑰也只是徒有其名。” “这我当然知道。”爱德礼男爵说道：“但在宴会的出场顺序，还有其它地方, 玫瑰城堡可以给洛蕾塔方便。” 如果洛蕾塔·爱德礼真的有卡洛琳·爱德礼当初艳冠群芳，又或者奥德利·爱德礼的长袖善舞, 爱德礼男爵又哪里需要这样苦心孤诣地给她安排。 “这并不难。”艾斯答应了，“还有件事？” “爱德礼家族已经决意追随罗斯侯爵大人, 希望你看在卡洛琳的份上, 在罗斯侯爵大人面前为爱德礼家族美言几句。”说到这个, 爱德礼男爵的神色也郑重起来。 三色堇帝国朝野上现在还能保持中立的只有两位大人，分别是首相科尔文大人与罗斯侯爵大人, 同时, 罗斯侯爵大人也是三色堇帝国的内政大臣。 科尔文首相老谋深算, 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一手提拔上来的，对于他现在的想法, 就是爱德礼男爵都是捉摸不透的。爱德礼男爵可不敢把整个家族的身家性命都压在科尔文首相身上。 罗斯侯爵大人则不同，早在路德维希四世上位的时候，罗斯侯爵大人就直言，他效忠的永远不会是某位君王，而是这个帝国。罗斯侯爵大人也像他所说的，永远是在为平民谋福祉。 就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夺回帝位，也不会拿罗斯侯爵大人开刀。西本王子上位，他也得为帝国留几个做实事的人。虽然罗斯侯爵大人现在看似被外交大臣压一头，但自来锦上添花容易，雪中送炭难。爱德礼家族这个时候站到罗斯侯爵大人身边，才更显得诚意。 艾斯好生奇怪，他说道：“爱德礼家族想找棵大树乘凉，这我可以理解，但罗斯侯爵大人与我见面的次数还没有与您多吧。” 爱德礼男爵来找艾斯来牵这条线，未免太莫名其妙了。 爱德礼男爵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卡洛琳还在帝都的时候，曾与罗斯侯爵夫给她们的孩子订下婚约。这件事罗斯侯爵大人也是知道的。” 白玫瑰刚刚嫁给罗斯侯爵大人的时候，卡洛琳曾在罗斯侯爵府住过段时间，但因为卡洛琳美名在外，又是未婚的贵族小姐，这事总少不了风言风语。卡洛琳后来才在罗斯侯爵夫人的引荐下认识了玛丽公主，住到了玫瑰城堡去。 “可是。”艾斯眉头微皱，说道：“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当初卡洛琳嫁给诺依曼子爵的时候，罗斯侯爵小姐已经出生了。”罗斯侯爵小姐应该比艾斯还大上2岁。 原本艾斯还感觉这个婚约很莫名其妙，卡洛琳后来嫁给了诺依曼子爵，到时就是生下长子，继承了爵位，长子的身份也是配不上罗斯侯爵小姐的。再者，罗斯侯爵小姐是罗斯侯爵大人的独女，将来是要继承爵位的，娶了她的人可是可以与她共同治理罗斯家族的封地的。 认识赛克斯以后，艾斯方恍然大悟，罗斯侯爵夫人与卡洛琳最初订下的婚约不是艾斯与罗斯侯爵小姐，是赛克斯的。如果赛克斯愿意，他就是里希特家族的长孙，老里希特伯爵的继承人，再加上他俊美的容貌，妖孽的武道天赋，的确配得上罗斯侯爵小姐了。 只是三色堇帝都没有人知道赛克斯母亲的身份，这个小范围内人知道的婚约才被安在了艾斯的头上。 “我想这个婚约应该是给……”艾斯话还没有说完，就看到爱德礼男爵笑得像是偷吃了奶酪又嫁祸给了老鼠的猫。艾斯心知事情不妙。 爱德礼男爵说道：“可是罗斯侯爵小姐不知道。” 艾斯注意到爱德礼男爵府的大门打开，有侍者引人往花园走来。艾斯道：“爱德礼男爵大人，我想你是不是忘了我学者的身份。” “帝国的历史上又不是没有出现过先例，特别是政局动荡的时候。”爱德礼男爵的这句话就隐含威胁了，上个背弃了学者誓约的人也恰恰是科奥瑟家族的，“况且，不贪恋权势的人更容易得到罗斯侯爵大人的喜欢。”就像赛克斯，他不也与他的父亲同样醉心武道。 “米莱图书馆对于学者的约束只是不允许结婚，我想罗斯侯爵小姐也不会在意这些名义上的事。”对罗斯侯爵小姐来说，有个继承人可比有个丈夫重要多了。爱德礼男爵并不觉得艾斯会在这件事情里损失什么，规矩恰恰是给普通人制定的，“罗斯侯爵小姐只想要个孩子，艾斯，你的血脉也可以经此流传下去。” 侍者引领的人终于走到了花园。 红色的长发及腰，头发上银色的链子与铃铛给她的气质增添了两份高雅，五官平常，身上的气势却不是普通人有的，来人正是罗斯侯爵小姐。 第190章 谁的心更黑？ 艾斯跟罗斯侯爵小姐坐在花园的亭子里, 爱德礼家族的人体贴地给了他们独处的空间，只是有时候他们也体贴过头了。 艾斯亲手给罗斯侯爵小姐倒上红茶，他们也不是初次见面了，艾斯率先打破僵局, “我以为你会很排斥这段婚约, 没有想到会在爱德礼家族见到你。” 罗斯侯爵小姐的有头很漂亮的红发, 如同火焰, 比起上次艾斯与她见面的时候, 她看起来沉默了不少。 罗斯侯爵小姐对艾斯的话不置可否, “我没有排斥这段婚约。”她也很坦率, “当然, 知道这件事的人不多。我的父亲也非常地宠爱我, 我并不觉得它是对我的枷锁。” 艾斯在诺欧那里看过罗斯侯爵小姐的资料，她大艾斯2岁，今年已经22岁了。 罗斯侯爵小姐有不少追求者, 她也会跟他们出去约会。白玫瑰，也就是罗斯侯爵小姐的母亲, 虽然罗斯侯爵小姐的婚约是她亲手订下的，她也被称为道德的典范, 不是背信的人, 但看她曾经的闺蜜——卡洛琳、玛丽公主, 就能想象她对罗斯侯爵小姐的管教。 罗斯侯爵夫人从不会禁止女儿接触其他优秀的贵族青年，因为, “母亲说, 认识的人越多, 我越会知道你是最好的。”罗斯侯爵小姐如是说道。 “不会是因为我是卡洛琳的儿子吧？”艾斯的语气有些挖苦，“坦白地说, 我并没有接受卡洛琳多少教育。” “应该不是。”罗斯侯爵小姐挑眉，毫不客气地说，“可能母亲是想说你是最英俊的。” 艾斯微微笑了下，他突然想到比尔曾经说的话，说他是个好好先生，在法治的国度只会讲道理，只有在亡界和混乱之领才会像魔鬼般。艾斯不知道罗斯侯爵小姐是怎么看待他的，但他知道，因为他学者的身份，就是卡洛琳与罗斯侯爵夫人当年有写婚书，罗斯家族也不可能逼迫他。再者，艾斯也不觉得他是个香饽饽。 艾斯的毫无反应让罗斯侯爵小姐很是气愤。 但相对芬格帝国位高权重的缪斯公主、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出身低微而异常聪慧的安吉莉卡，罗斯侯爵小姐实在不算什么了。 罗斯侯爵小姐不得不在艾斯的养气功夫里败下阵来。 罗斯侯爵小姐道：“我有两段不太幸运的恋情。说得更简单点，就是我碰上人渣了。我的两个恋人都出身高贵，却没有继承权，他们想娶我为妻，在我父亲死后与我共同治理罗斯家族的封地。可是他们明面上向我献殷情，私底下却有了其他情人。” 贵族小姐总是不乏追求者，也能找到门当户对的结婚对象。可对她们来说，爱情是比黄金珠宝、绫罗绸缎更奢侈的东西。 艾斯道：“我想罗斯侯爵与罗斯侯爵夫人不会强制要求你嫁人的。” 罗斯侯爵小姐道：“可是罗斯家族需要个继承人。” 艾斯想到刚才爱德礼男爵的话，感到有些不快，谁都不会喜欢自己被惦记，“那么罗斯侯爵小姐的意思是？” “我想有个继承人。”罗斯侯爵小姐红色的长发被风轻轻吹起，铃铛的声音清脆，她的声音不大，却依旧清晰可闻，“我想给他找个相貌俊美的父亲，然后祈祷他长得像他父亲些。”罗斯侯爵小姐吃够了相貌上的亏，可不想她的孩子重蹈覆辙。 “如果罗斯侯爵小姐愿意，可以去玫瑰城堡参加几场舞会。”艾斯说道。玫瑰城堡最不缺试图往上爬的俊美的男人或者女人。 “我不喜欢麻烦。玫瑰城堡的人总意味着麻烦。”罗斯侯爵小姐道：“我现在也不想结婚。我没有办法想象跟我共度余生的人是我不喜欢的人。” 罗斯侯爵小姐的父母是三色堇帝国帝都有名的神仙眷侣，她有这样的想法不足为奇。可这件事完全与艾斯无关，艾斯忍不住给罗斯侯爵小姐出馊主意，还有另个完全符合罗斯侯爵小姐要求的人，“罗斯侯爵小姐觉得赛克斯怎么样？赛克斯·里希特，原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我记得你们是认识的，据我所知，赛克斯不久后就要回帝都了。” 刚才罗斯侯爵小姐所说的要求赛克斯通通符合，相貌俊美，温柔多情，不贪恋罗斯侯爵府的权势，又因为自身的实力与在帝都经营的人脉，他还可以帮到罗斯侯爵府。并且，这两个人都是玩玩的心态，简直再合适不过了。 罗斯侯爵小姐诧异地看向艾斯，出乎艾斯意料的，罗斯侯爵小姐道：“我有想过，赛克斯的确是个很温柔的情人。可是他告诉我，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在外面留下私生子，哪怕这个孩子能继承罗斯家族的爵位也不可以。还是赛克斯在你没有来帝都的时候告诉的我，你与我的婚约。他向我建议，说你可能会是个不错的人选。” 艾斯：…… 三色堇帝国使团出使芬格帝国的时候，艾斯与赛克斯朝夕相处。可赛克斯从来没有提过，他还在帝都给艾斯留了这么个坑。他自己不想履行义务，就把婚约推给弟弟？ 艾斯没有想到魔高一尺，道高一丈，他想到的损招，赛克斯早就用过了。可那个时候他们还不认识，艾斯也不好责问赛克斯的。 罗斯侯爵小姐的声音里透着好奇，“赛克斯与我家里的关系不错，他说早年我母亲与他有恩。不过不管是母亲，还是赛克斯都没有具体说。艾斯，你知道吗？” 艾斯咬牙切齿道：“我不是很清楚。赛克斯有极力促成我们的婚约吗？” “是的，我本来也没有想来爱德礼家族找你。不过赛克斯离开帝都前帮了我大忙，我也答应他见见你的。”罗斯侯爵小姐觉得这里面有猫腻，这两个人踢皮球似的把她踢给对方的行为让她有些气恼，她说道：“赛克斯说卡洛琳夫人非常期待她们的孩子结亲，赛克斯想完成她的心愿。可是赛克斯这些年都待在魔法岛，就是我母亲与卡洛琳夫人也不在同处，赛克斯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艾斯在心里大骂赛克斯奸诈，面上还要给他掩饰，“赛克斯小时候在帝都生活过几年，后来才去的魔法岛。” 罗斯侯爵小姐眨了眨眼睛，心里决定回去要找罗斯侯爵夫人好好弄清楚这些事。 艾斯想了想，道：“罗斯侯爵小姐，你还年轻，未必不会碰上心意相通的人，不必现在就着急继承人的事。我与罗斯侯爵大人不熟，但我对你的母亲有些了解，在罗斯侯爵夫人看来，你的快乐比罗斯侯爵府重要多了。” 罗斯侯爵小姐笑道：“好吧，我是不用担心你觊觎我的家产了。可是我今天不来找你，母亲也会邀请你再去罗斯侯爵府的。” 艾斯作出保证，“这件事我会与罗斯侯爵夫人说清楚的，定不会叫你为难。” …… 龙岛。 赛克斯并不知道艾斯此刻正恨他恨得牙痒痒，恨不得把他丢到罗斯侯爵府去。赛克斯这时正志得意满，他觉得这是他人生中最值得铭记的时刻，他感觉到无数银色的斗气从他的手上散发出去，龙岛周围的海平面上升起朵朵银莲，在月光的照射下显得高贵华美。 赛克斯看到朵银色的火，这是他的灵魂之火。 这火焰原本只是蜡烛大小，现在却犹如火盆。 从所未有的强横的斗气从赛克斯的身体里发出，横扫龙岛。 曾经在赛克斯看来不可匹敌的巨龙也变得势均力敌起来，当然，这不包括银色巨龙爱德华，还有赛克斯不远处的黄金巨龙诺恩。 虽然黄金巨龙诺恩现在也还没成年，但赛克斯就是突破了剑圣，想到诺恩，身上也会感到火辣辣的疼。这段时间在龙岛的秘地，赛克斯经常受诺恩蹂躏，都已经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 赛克斯相当的不明白，为什么他弟弟留下的债要他来还。 当然，此刻的艾斯要是知道赛克斯的遭遇，绝对不会后悔、难过或者愧疚的，艾斯只会幸灾乐祸，然后担心诺恩的小爪子有没有拍痛。 还好，卡洛琳已经魂归亡界，看不到兄弟“反目成仇”的局面了。 “嗷——”有龙在龙岛的秘地外面长吟。 赛克斯目光含笑，他看到头相对爱德华长老稍小的银色巨龙出现在龙岛秘地的门口，赛克斯轻声道：“爱丽丝。” 赛克斯毫不犹豫地离开了秘地，爱丽丝从高空盘旋而下，它直接卧在赛克斯面前的地上，矫健的双翼自然地垂落，赛克斯直接跃到了爱丽丝的背上，他又叫道：“爱丽丝。”爱丽丝回过头，用它的大脑袋亲热地蹭了蹭赛克斯。 然后，爱丽丝展开翅膀，带着赛克斯飞向天空。 赛克斯进阶为剑圣后，也可以凭借斗气飞行。 但是，在爱丽丝背上的感觉是完全不同的，云朵就在手边，风更凉快，夜空也更接近，伸出手好像可以摘下星辰。赛克斯忍不住大笑出声，与爱丽丝的龙吟共同响彻龙岛。 “嗷——”同时，龙岛上也响起了巨龙此起彼伏的长吟。 赛克斯是龙岛千年后迎来的首位龙骑士，龙岛上所有的龙族对在为他庆贺。 唯有诺恩，他站在龙岛的秘地里，沉默地、定定地看着天上的爱丽丝与赛克斯，他的眼神晦暗幽深，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 三色堇帝国帝都。 诺欧脸上戴在金色的面具，他穿过长长的地下通道，出现在个巨大的、完全漆黑的密室里。密室的中央有个椭圆形的桌子，在诺欧来之前，圆桌边已经坐满了人。 只是无一例外的，他们所有人都带着面具。他们互不相识，却又因为属于同个势力，所以出现在这里。 格林家族原本就在帝都有股不小的力量，后来被诺欧继承了。 在格林城堡见过诺依曼子爵后，诺欧又接手了路德维希四世的情报网，这个情报网的存在就是西本王子都不知道的，从三色堇王宫到各位大臣的府邸，再到芬格王宫，都有路德维希四世的人。 再后来，由于西本王子不信任内政大臣，原本属于内政大臣的、帝国明面上的力量也交付到了诺欧手上。 不过这3条情报网每条线都有单独的负责人，许多间谍的位置也是重合的。不管是为了节约人力，还是提高效率，诺欧都不打算让他们继续这样工作。 诺欧从中挑选出了部分人，他们可能不是最忠诚的，但他们绝对是最优秀的。他们相互之间不知道身份，但他们的情报会层层传递，直到到达诺欧手上。 他们只知道，他们效忠的人戴着个金色的面具。 诺欧出现在密室的时候，所有人都毫不迟疑地站起来朝他鞠躬。 诺欧直接坐到了主位上，这是他到达帝都后他们的第一场会议，他的声音比平常更加低沉，“那么，会议开始了。” 第191章 谁的花更美？ 早餐, 在格林公爵府餐厅的餐桌边上。 “听说你有未婚妻？”诺欧边把香肠切得厚薄均匀，状若无意地问道。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惊讶地看向艾斯，艾斯用手捂住嘴巴，他刚才差点把麦片喷出来, 他连咳了好几声, 才问道：“你怎么知道？” “看来是真的。”诺欧的语气平静, 毫无变化, 他似乎对盘子里的香肠发生了极大的兴趣, 把它们切得更薄了, “罗斯侯爵小姐, 内政大臣的独女, 整个三色堇帝国帝都的男人都会嫉妒你嫉妒得发疯的。”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觉得餐厅边上的氛围有些不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原本想对艾斯说恭喜的, 可是独属于女孩纤细敏感让她沉默地吃着早饭，低着头，假装自己不存在。 艾斯不知道诺欧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他从未告诉任何人与罗斯侯爵小姐婚约的事, 他初次来帝都后，还为了这件事给诺依曼子爵写过信, 诺依曼子爵表示他对此事也毫不知情。罗斯侯爵府更不会瞎嚷嚷了。 难道是爱德礼男爵？ 艾斯觉得爱德礼男爵还没有蠢到这个地步，他否定了这个猜测。 艾斯觉得他之前喝的燕麦都堵在了嗓子里, 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他问诺欧：“你有没有什么想对我说的？” 诺欧终于把他的注意力从盘子里的香肠转移到艾斯身上, 他孔雀蓝色的眼睛冰凉，“你想我说什么？恭喜你抱得美人归？我曾经还为你不忿, 因为你的任性, 诺依曼子爵的偏心, 你失去了巴特索登庄园。而事实呢，你有个未婚妻, 还是个未来的女侯爵，你将跟她共同治理罗斯家族的封地。” 刀叉划过盘子发出刺耳的声音，“还是你想告诉我，你后悔成为学者了？这阻碍了你走阳光大道。不过米莱图书馆背后是魔法岛，对于他们你就像螳螂挡臂，你不可能背弃你的誓约的。或者你是想求我帮你？” 看到诺欧那么尖锐的态度，艾斯觉得心里被刺了下，有点难受，但又有更多的喜悦控制不住地冒出来，他想诺欧对他的在意可能不仅仅是朋友。 不过艾斯还想再确认下，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想踏出那步。 很多事情艾斯都能冒险，但他跟诺欧的事他不会。或许他把所有的事告诉诺欧后，诺欧还会说他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但肯定会有什么东西不同。艾斯无法想象那会是好的，还是不好的。 艾斯尽可能让他的声音温柔，他轻声解释道：“哦，诺欧，我以为你了解我的。我从不后悔成为学者，也不后悔放弃诺依曼家族的爵位，更不想为了罗斯家族治理封地。我跟罗斯侯爵小姐只见过两面，对她连了解都说不上，更没有喜欢了。你怎么会那样想我呢？” “对不起。”诺欧向艾斯道歉，他看向艾斯的目光真诚，“最近帝都的事太多了，西本王子又交给了我很多事务，我不小心把公事上的情绪带到平常。原谅我，艾斯。” 绿色的眼睛与蓝色的眼睛对视。艾斯说道：“我怎么会真的责怪你呢，我的朋友。”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两手紧紧握着刀叉，她觉得尴尬极了，恨不得把头埋到餐盘里。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心里呐喊，两位好哥哥，你们是不是忘记我的存在了？ …… 等到玫瑰城堡的玫瑰全部盛开的时候，格林公爵收到了玛丽公主的邀请函，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诺欧、艾斯都有，玛丽公主邀请他们参加宴会。 大清早的，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就在房间里盛装打扮了起来。 艾斯“睡”到中午才出门。事实上，最近不夜城、永夜城都有很多事，艾斯晚上会去那边处理。然而，外人看起来，艾斯的生活比大多数祖产不菲的年轻贵族还要滋润许多。 艾斯到达格林公爵府邸门口时，诺欧已经坐在马车上了。艾斯坐上马车，把帘子放下，他懒洋洋地靠在车板上，“怎么这么早就出门，玛丽公主还提供午餐吗？” “有下午茶。”诺欧把手上的书合上，说道：“爱德礼男爵上次拜托你给洛蕾塔·爱德礼争取红玫瑰称号的事怎么样了？” 艾斯半眯着眼睛，看起来昏昏欲睡，事实是他快2天没合过眼了，“不是难事。这几年帝都社交季上都没有什么瞩目的美人。洛蕾塔男爵小姐长得不错，我跟玛丽公主说这件事的时候，她还说洛蕾塔男爵小姐的侧脸与卡洛琳当初有三分相像。” 艾斯看向格林公爵府的方向，说道：“我倒觉得伯纳黛特更漂亮些，她要是有这个志向，我定是支持伯纳黛特的。” “噗。”诺欧笑了，“你对爱德礼男爵的承诺呢？” “算不得承诺，只是答应帮他安排罢了。我又不能让所有参加宴会的先生都把玫瑰送给洛蕾塔男爵小姐，她虽颇有才名，但其实男人也不怎么看重这个。据说卡洛琳当初到了宴会上笑下，男人们就争先恐后地把玫瑰塞到她的手里。”艾斯打了个哈气，看起来快睡着了，“伯纳黛特呢？她会想要成为红玫瑰吗？哦，她怎么还不下来，我真不明白那些裙子有什么不同，贵族女孩总能有那么多花样……” “伯纳黛特不需要那些名头。”诺欧话还没说完，就发现艾斯靠在车板上睡着了。 阳光有些大，风吹开车帘的时候，会在艾斯的脸上投下明亮的小块。艾斯似乎有些不舒服，他眼睛虽然没有睁开，但依旧不停地眨着。 诺欧把手放到了艾斯眼睛的上面，挡住了这小片阳光。 艾斯突破魔导士后，就算闭着眼睛，也不可能完全进入睡眠。艾斯感觉到脸上阴凉了些，还有熟悉的气息靠近，他抓住挡在他眼前的手，状若自然地靠到了诺欧的腿上。 从诺欧的角度看，艾斯完全就是睡迷糊了。 艾斯感觉到头下的大腿紧绷了下，又慢慢放松了。 这下艾斯真的想做个甜美的梦了。 “艾斯。” “艾斯。” “艾斯，我们到玫瑰城堡了。”艾斯感觉诺欧喊他的声音变大了些，还有只手在摇他的肩膀，他再也不能假装沉睡了，艾斯睡眼惺忪、完全不在状态地“醒”了过来。 玫瑰浓郁的香气已经跟着春风吹进马车里了。 艾斯从随身携带的银酒壶里喝了口酒，润了润干渴的嗓子，打开马车的帘子，“我们到了。” 这个时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在侍者的帮助下走下马车。玫瑰城堡前的大路上停满了各种奢华的马车，因为玛丽公主对宾客身份的要求没有三色堇王宫宴会那么严格，小贵族们与富商们也有可能收到请帖，这场宴会看起来比三色堇王宫的宴会还要热闹三分。 大贵族们也不像王宫里那么拘束，人们自由地走来走去，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热情地笑着。 玛丽公主亲自出来迎接了艾斯与诺欧，她看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时候，对她展现了最迷人的微笑，称呼她为“我的甜心”。她还把手伸出来。诺欧、艾斯依次对她进行了吻手礼。洛蕾塔公爵小姐就跟在玛丽公主边上，她穿了身樱桃红的长裙，脸上的妆容恰到好处，笑容妩媚迷人，只是稍缺些自然，不过也无伤大雅。 今天洛蕾塔男爵小姐整天都跟在玛丽公主身边，不得不说，通过玛丽公主的引介，她认识了不少帝都的权贵。洛蕾塔男爵小姐看到艾斯到来，她心存感激地朝艾斯行了个屈膝礼，艾斯随手从桌子上拿了个酒杯，对着洛蕾塔男爵小姐遥遥致意。 玫瑰城堡宴会上的氛围还是轻松愉悦的，不同于三色堇王宫的宴会还有少许人在商讨普林山脉的战争，玫瑰城堡里所有人都只关心前来参加宴会的贵族小姐，这是少有的不失礼貌的可以观察年轻女郎们的机会。还有些人三五成群地聚着，向他们的朋友们打听等会要把玫瑰送给谁。 事实上，在宛如世外桃源的三色堇帝国帝都外，两大帝国的骑士团在普林山脉对垒已久，甚至两边各派出了三个骑士团，进行试探性的攻击了。 可能是因为芬格帝国的整体军事水平原本就不如三色堇帝国，也可能是因为芬格帝国与魔法岛的协议，他们把原来普林战场上的骑士团送出了海，在战场上，芬格帝国的骑士团说节节败退也不为过。 然而，艾斯了解缪斯公主，他明白缪斯公主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太久。 艾斯没有去提醒西本王子，除了艾斯无法解释消息的来源，也因为艾斯相信三色堇帝国在芬格帝国也有消息渠道。艾斯并不知道，原本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情报网因为西本王子的宫变，已经脱离了科奥瑟家族的掌控，现在辗转到了诺欧的手上。 玛丽公主身边围满了俊美的男男女女，她时而大笑着，时而不小心地把酒水洒到了她身边人的身上，然后帮他们拂去水渍。 洛蕾塔男爵小姐像花蝴蝶似的在满场宴会里穿梭，她今天认识了太多的人了，她有太多的招呼要打。虽然她马上就是红玫瑰了，但她的爵位不会改变，就像她的姑姑卡洛琳，当年名满帝都，最后也只是嫁给了子爵，她有比姑姑卡洛琳更大的野心。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对于玫瑰城堡再熟悉不过了，玛丽公主还留着她以前的房间呢，刚刚进入城堡，她就拉着她的小姐妹们聊起了天，讲述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草原上的绝美风光，还有在魔兽森林打猎时的惊险故事，迎来阵阵惊呼声。 玫瑰城堡的管家自然会把一切安排得井井有条，所有人都只要尽情玩乐就可以了。 艾斯、诺欧走到花园边的玫瑰花坛边上，他们两个人都身材颀长，风度自然。宴会上不断的有人打量他们，可没有人凑上前去，可能是因为诺欧矜贵的姿态，也可能是因为诺欧、艾斯之间气场自成，没有人会如此不识趣。 可是艾斯、诺欧还没来得及享受难得的休息日，就真的有不长眼的家伙出现了。 “乔纳·弗林先生。”艾斯站在诺欧的边上，风度翩翩地扶住了乔纳·弗林。乔纳·弗林不知为何非常气愤，直接往宴会的尽头走去，他刚才还差点撞上了个托盘上放满酒杯的侍者。 乔纳·弗林像是误入宴会的诗人，他穿着宽松的长袍，这更适合晚上与家人坐在壁炉边看书，而不是参加宴会。要不是乔纳·弗林的脸蛋无可挑剔，岁月没有在他身上留下更多痕迹，生活上的诸多不顺反给他添上了两分忧郁的气质，他这样衣衫不整地进入宴会倒可能被玫瑰城堡的侍从扔出去。 乔纳·弗林原本是来派对上找玛丽公主的，没有想到会见到他的好侄子，还有，“哦，我记得你，艾斯·诺依曼，诺欧的跟班。”然后乔纳·弗林把视线转到被艾斯挡在身后的诺欧身上。在乔纳·弗林看来，艾斯、诺欧总是形影不离的，一个出现，另一个肯定也相距不远。 艾斯并没有对乔纳·弗林的称呼感到生气，倒是诺欧声音里散发着冷气，“艾斯是学者，叔叔应该对学者保持基本的尊敬。” 乔纳·弗林今天的心情很不好，玛丽公主简直视他为无物，周围围满了俊美男女，又在宴会上看到了诺欧，“怎么，你想让我对小辈行礼吗？” 艾斯默默地走开了，诺欧不会希望格林家族的糗事被他看到的。诺欧的羽翼已丰，乔纳·弗林再也不是他的威胁。 不过艾斯离开的时候还是听到了诺欧对乔纳·弗林的忠告，“吃软饭就得有吃软饭的觉悟，我没有想到叔叔连这个都做不好。”艾斯闷笑，他没有想到诺欧还有这么刻薄的时候。 “少爷。”艾斯还没有走多远就听到有人唤他。 这个称呼已经越来越陌生了。特别是艾斯这次回帝都以后，格哈德他们开始称呼艾斯为学者，就连永夜城的安吉拉也快随着阿诺德将军他们叫艾斯殿下了。 “安吉莉卡。”艾斯回过身，刚好看见安吉莉卡盈盈地站在蓝玫瑰的花坛边上。距离上次从三色堇王宫不欢而散后，他们至今没有见过面。 第192章 红玫瑰玛丽娜·霍默 人们的谈话愉快而琐碎, 宴会的气氛也是祥和而轻松的。 晚宴正式开始前，玫瑰城堡的侍女们从花园里摘下开得最娇艳的红玫瑰、白玫瑰分别送给参加宴会的绅士和小姐们。他们会在宴会结束前送出他们的玫瑰花。 艾斯、安吉莉卡坐在蓝玫瑰花坛边的石凳上。这会儿天已经渐渐得变暗了，在灰蒙蒙的天空下，蓝玫瑰展示了它妖异的美。 艾斯看着安吉莉卡恬淡的笑容, 她熟练地泡好艾斯最爱的红茶。 在安吉莉卡微微疑惑的眼神中, 艾斯突然道：“安吉莉卡, 我从来没有问过你, 你想过什么样的生活？” 安吉莉卡动作优雅地把红茶放到艾斯面前, 她沉默半晌, 竟悠悠地说起小时候的事, “少爷知道安吉拉跟我是双生子。自我记事起我们就一起长大, 从未分开过。在菲弗尔家的时候, 我就想安吉拉以后结婚了，我就去她新家附近找个工作，可以照看她。 等到后来我们进了巴特索登庄园, 卡洛琳夫人教导我们，又把我们放到少爷身边。我那时就明白, 我们是卡洛琳夫人给少爷成年准备的。我当时就想着好好照顾少爷，报答卡洛琳夫人的恩情；等到新夫人来庄园, 再好好安慰安吉拉, 保护她, 让她不要做傻事。 别看安吉拉小时候总摆出副冷冰冰的样子，其实没有比她更脆弱、更天真的了。” “不过我没有想到, 安吉拉会有魔法天赋, 少爷竟也愿意教导她。”安吉莉卡月牙般弯弯的眼睛里荡满了笑意, “安吉拉说她现在已经是6级魔法师了，她可以保护我了。” “少爷应该听说过, 玫瑰城堡汇集了整个帝都的秘密。可是少爷不知道，玫瑰城堡掌握的秘密不仅是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风流轶事，还有芬格帝国、魔法岛，甚至是混乱之领、海外群岛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天下掌握在男人的手里，男人的秘密却掌握在女人手里。”安吉莉卡柔和的面容闪过丝冷意，她轻描淡写地把帝国的秘密摊开到艾斯的面前的时候，却有种别样的魅力。 “科奥瑟家族原本就有个情报网，是从路德维希三世陛下传下来的。”安吉莉卡看向艾斯的眼神意味深长，“可是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想再受制诺依曼子爵大人。安德烈亚斯亲王也不想过于得罪新君，他让玛丽公主协助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改建了玫瑰城堡，用了20年的时间让它成为这个位面情报的中心。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雄才大略，若不是魔法岛发生异变，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可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吞并芬格帝国。到时候，新生的前所未有的幅员辽阔的帝国就是魔法岛也不能直面锋芒。少爷，这个世界最可怕的不是你的敌人有多强大，而是根本不知道你的敌人在哪里。 玫瑰城堡的力量原本是玛丽公主掌控的，属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可玛丽公主、安德烈亚斯亲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不会想到，再坚固的堡垒都可以从内部瓦解。” 艾斯感到丝不对劲，“玫瑰城堡会发生什么？” 安吉莉卡抬眸看向艾斯，她褐色的眼眸颜色格外得深邃，“不是会发生什么，是已经发生了。” 安吉莉卡的话音落下，从宴会上传来阵阵惊呼声，还有马匹的嘶鸣声。这些此起披伏的惊呼声里包含了惊讶、赞叹、不可置信，不像发生了什么糟糕的事，倒像宴会上出现了意外之喜。 当艾斯赶回宴会的时候，他的耳边还回荡着安吉莉卡的声音，“少爷，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到达帝都、迎娶西莉亚王后已经20年了，再愚蠢的人20年都学会了韬光养晦，西本王子展露出来的野心与抱负不仅是为了寻求志同道合的人，也是为了放松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警惕。 事实证明，西本王子成功了。不管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有多少后手，现在坐在王座上处理朝政的都是他。西本王子可能会继续展现出他野心有余、实力不足的模样，不过不再是为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而是为了芬格帝国与魔法岛。可是，少爷，我不知道西本王子这样的做法是不是对的。 少爷，你问我想过什么样的生活。我想走到权利的巅峰，亲眼见证这个帝国的变革，看历史的浪潮会把我们所有人抛到哪里。我想掌握我自己的命运。守护对我最重要的人。 少爷，我不在乎嫁给谁做妻子。 当初卡洛琳夫人让我跟在少爷身边，我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 西本王子是无数少女的意中人。他从不因为我出身卑微轻贱我，对我呼来唤去，他向我承诺，会交于我所有的爱意与忠诚。深情当得到回报。 我以后都不会再见少爷了。可是，少爷，我还是想要厚颜求您件事。安吉拉是在少爷的羽翼下长大的，或许她已经能算得上强者了，可她还是没有足够的保护自己的能力。我想请求少爷看在安吉拉多年来忠心耿耿的份上，保她平安。” …… 艾斯回到宴会上的时候，恰好看见个黑色长发红色眼眸的少女骑着匹枣红色的马直接闯进花园里，玫瑰城堡的魔法阵她视若无物，而那些侍从根本拦不住她。 宴会上倒是有实力不弱的骑士，可没有人想对她出手。 玛丽娜·霍默，她随着她的小红马如疾风般出现在玫瑰城堡的露天宴会上，在天还没亮之前，她的名字就如飓风般卷席了整个帝都。 骑在枣红马上的少女有着黑夜般漆黑的长发，她的眼睛如同烈火，皮肤白皙，形状姣好的嘴唇似乎刚刚渍了红玫瑰。一只修长的手指握在缰绳上，另只手随意地摆在身侧，她没有像参加宴会的其他少女穿着繁琐的礼裙，身上戴满饰品，她穿着骑士的猎装，小腿上还别着匕首，英姿飒爽极了。 玛丽娜·霍默翻身下了枣红马，她明媚的五官，冷冽的表情，不屑的姿态，散漫的行为，让无数人想要征服她，亦或是被她征服。 玛丽娜·霍默完全不管被她弄得一片狼藉的花坛。 这里的所有玫瑰花可都是玛丽公主每年花无数金币保养的。可就是有人想到了，也没有人敢提醒她。 玛丽娜·霍默随意地把马匹的缰绳交给侍从，她看到玫瑰城堡的管家，直接问道：“玛丽公主呢？” 玫瑰城堡的女管家看到玛丽娜·霍默，惊讶得简直说不出话来，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玛丽公主在宴会厅。玛丽娜小姐，您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说？” 玛丽娜·霍默直接往宴会厅走去，不耐地说：“我提前说了，岂不是扫某些人的兴。” 玫瑰城堡的女管家紧紧地跟在玛丽娜·霍默后面，她太了解玛丽娜·霍默了。“玛丽娜小姐你怎么能这么说玛丽公主，她可是你的母亲。”不过女官家的话已经被淹没在众人的私语里，也不知道玛丽娜·霍默有没有听到。 露天宴会里瞬间多了数百个嗡嗡的声音，“玛丽娜？玛丽娜·霍默吗？” “天呐。玛丽娜·霍默女伯爵，她竟然长得那么美，我觉得我被爱神的箭射中了。”这是某个花痴的年轻贵族。 “玛丽娜·霍默？你不知道吗？玛丽公主上一任丈夫，不是现在格林家族的那个私生子，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给玛丽公主安排的亲事，他们当初在北边找米莱大学者证婚的。那个短命的霍默伯爵。玛丽娜·霍默是玛丽公主与霍默伯爵的独女，那个在襁褓中就继承伯爵爵位的女孩。”这是知情者在向其他人科普。 “听说霍默伯爵当初可是个美男子，才被安德烈亚斯亲王相中，让他跟玛丽公主结婚的。那可是个痴情人。谁知道娶回家个蛇蝎美人。不过玛丽娜·霍默女伯爵常年待在封地，虽然常常听说她是北边的明珠，比上帝都的佳人也不遑多让，但那个时候还以为是北边人夸大了。结果见了真人，我想拜在她的马下。”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宴会上的纷纷扰扰完全没有影响玛丽娜·霍默的心情，她今年才只有21岁，但她坐上伯爵的位置已经超过20年了。原本爵位应该等到玛丽娜·霍默参加完骑士团训练营的试炼再正式授予的，可谁叫她是玛丽公主的女儿。有那样大的后台，霍默家族封地上的人早早地把玛丽娜·霍默供了起来。 颐指气使惯了的玛丽娜·霍默几乎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就是对着她身份尊贵的母亲玛丽公主，玛丽娜·霍默也不怎么尊敬的。 叫玛丽娜·霍默说，玛丽公主除了流连情场，真的没什么其它本事。 艾斯透过长长的走道，看到玛丽娜·霍默走进宴会厅，玛丽公主看到她的突然出现，说是手足无措也不为过。玛丽公主把身边的人都挥开，快步走到长女玛丽娜·霍默面前，仔细地打量她，关切道：“不是前两天还在封地吗？你连夜骑马赶来帝都的吗？发生什么事了？如果有解决不了的事，派个人来就可以了，何必自己这么辛苦跑一趟。” 玛丽娜·霍默往后退了步，婉拒了母亲的关心。她的眉宇间还带着疲倦，身上也尽是风尘，但这完全不能让她的口气缓和些，“不要拿你对待你小儿子小女儿的态度对待我，我来找你是有事的。” 玛丽公主秀眉微蹙，道：“有什么事值得你连夜离开封地？” 玛丽娜·霍默的眼睛像是利剑直视玛丽公主，“西本王子说我父亲死因的调查有了结果。” 玛丽公主的脸色即刻变得雪白，平常的镇定在长女的面前都无影无踪了，“他还说了什么？” “在他的人即将要查到真相的时候，遇上了玫瑰城堡的人。”玛丽娜·霍默的强势就算是面对自己的母亲都不减少半分，“我想来帝都问问母亲，这是为什么？” 看着周围的人都竖起来的耳朵，玛丽公主转身向宴会厅后面走去，“跟我来。”她对玛丽娜·霍默说。 …… 玫瑰宴会因为玛丽娜·霍默的到来达到了个高潮。之后，不管是著名歌手的献唱，还是洛蕾塔男爵小姐不慎断裂的肩带都没有得到人们太多的关注。 在玛丽娜·霍默再次出现在宴会上的时候，不少人把手上的红玫瑰献给了她，还有几个年轻的贵族看到她就忍不住红了脸的，只敢远远地把红玫瑰抛给她。 不过玛丽娜·霍默常年不在帝都，她就是知道红玫瑰小姐的存在，也不知道玫瑰城堡是怎么评选红玫瑰小姐的。还没有等她离开玫瑰城堡，那大捧红玫瑰就被她扔在了路边，与她刚刚造成的废墟一起。 尽管如此，红玫瑰的称号还是落在了玛丽娜·霍默的头上。至于白玫瑰，静静坐在宴会角落的多萝西·科尔文小姐——科尔文首相的小女儿得到了在场大多数小姐的玫瑰花，也可以说是众望所归了。 按照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话，“不出风头，风评良好，家世傲人，长得温柔漂亮又没有侵略性的多萝西·科尔文小姐得到白玫瑰的称号再正常不过了。” 艾斯、诺欧刚坐上马车的时候，艾斯隐隐约约地看到玛丽公主在玫瑰城堡二楼的窗户边上。可还没等艾斯确定那个身影的身份，她就消失不见了。 在这场宴会的后半段，玛丽娜·霍默来后，玛丽公主就再没有出现过。 到现在，艾斯还不知道玛丽娜·霍默的到来，会给表面维持风平浪静的帝都带来什么影响。艾斯看向诺欧，道：“你知道霍默伯爵的事吗？” 帝国几大家族近些年的人员变动是所有贵族的必修课。 诺欧道：“大概知道些。玛丽公主与霍默伯爵婚后的第三年，也就是帝国历993年，社交季刚刚结束不久，霍默伯爵在玫瑰城堡身染恶疾去世了。不过也有种说法是霍默伯爵遭遇了暗杀，不过那个时候时局太过混乱，玛丽公主、安德烈亚斯亲王又没有大肆搜查，这种说法流传不广。” “帝国历993年。”艾斯想到玛丽娜·霍默刚刚出现在玫瑰城堡时，在他身上比在其他人身上停留更久的眼神，喃喃道：“差不多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诸王之乱刚刚结束的时候。” 可霍默伯爵要是被暗杀的，还是在玫瑰城堡，是因为什么呢？ 第193章 山雨欲来 不夜城有八十一座塔楼, 意指混乱之领的八十一座大山。 其中最大的塔楼就在不夜城山顶的宫殿里，据说那是不夜城城主的住处。不夜城城主是混乱之领最神秘的存在，极少有人见过他，却到处流传他的传说。 塔楼上是黑色的旗帜, 上面是若隐若现的繁星。不夜城越靠近山顶的塔楼代表的山越强大, 莫姆山的旗帜是两个骰子, 利普顿山的是棵三叶草, 用两根线条勾勒出女郎妙曼身材的是塔雅山的旗帜。 这些塔楼不仅是混乱之领大山的象征, 还是不夜城阵法的阵眼。 不同于永夜城艾斯可以轻易找到数十个9级以上的骷髅骑士守护阵眼, 在不夜城他只能用大量的魔法塔代替。是的, 这些看似平凡无奇的塔楼实际是六芒魔法塔, 它们高达九层, 足够九级魔法师使用了。 艾斯刚刚出现在不夜城的时候，连无名剑圣都没有反应过来，小丹尼尔就从骷髅王的宫殿里蹿了出来, 像个小炮弹似的撞到了艾斯的怀里。 艾斯笑着把小丹尼尔抱到怀里，说道：“有没有调皮？有没有给阿尔特叔叔他们添麻烦？” 回应艾斯的是小丹尼尔吹的黑色的泡泡。 跟随在小丹尼尔身后出现的是阿尔特, 他也听到艾斯的问话，可是再不懂事的下属也不会在大BOSS面前告大BOSS小孩的状, 更何况阿尔特是领兵的人, 情商不可能差。阿尔特道：“小丹尼尔平日里都在老骷髅王的宫殿待着, 很少出去。”出去就会把不夜城闹得天翻地覆。 “他现在还不会说话，也不会每时每刻粘着人。”每天十分之九的时间都得有人陪着, 每个小时都得有人向他解释艾斯为什么不在, 为什么不能带着他。 阿尔特觉得永夜城与不夜城开启传送阵, 就是为了解救无名剑圣与他的，小丹尼尔在不夜城待两天, 那周剩下的时间就丢给阿诺德将军、巫妖英格索尔他们。可怜他们这群单身狗，不是还没有结婚就是老鳏夫，还得替他们殿下当奶爸。 “是吗？看来我们小丹尼尔很乖。”自己家的孩子总是最好的，艾斯完全没有发现阿尔特话里的不对。他颠了颠小丹尼尔，惹得他咯咯笑。 阿尔特实在无颜说他们连个智商还没有发育完全的小孩都搞不定，不过如果他知道小丹尼尔的来历，知道他的幼年期要好几百年，他可能就不会在艾斯面前这么死要面子了。 阿尔特问道：“殿下突然回来是得了什么消息吗？” 艾斯笑了下，说道：“我已经设计好挖黑宝石矿的魔法阵了。我把魔法阵布置好，你们就可以安排人手了。不夜城最近还好吧？” 艾斯原本只是例行询问，没想到得了不寻常的答案。阿尔特没有隐瞒，直接道：“主要是这个月，有几个小山头出现了些来历不明的人。” 艾斯重复了遍，“来历不明的人？” “比尔之前来看过，说像魔法岛的人。不过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我们还没来得及确认。”阿尔特道。 阿尔特他们没有直接擒下这些人，说明他们现在完全在不夜城的掌控中，只是下了饵，想要获得更多的线索罢了。艾斯把这件事记在心里，让阿尔特确定来人的身份和目的，“魔法岛要混乱之领这穷山僻壤的没有用，应该是为了黑宝石矿，有骷髅王的宫殿、护城的魔法阵在，不用担心骑士团，但要注意强者偷袭。” 阿尔特自然应允。 艾斯倒是想起另件事，“你现在还与安吉莉卡有通信吗？” 阿尔特微愣，他没有想到艾斯会问这件事，“有。不多。每个月会有一两封。” 艾斯又道：“有提混乱之领的事吗？” 阿尔特直觉不对，可又不明白发生了什么，照实说道：“有提，我跟安吉莉卡说，如果她不想在帝都，可以来混乱之领，还会讲些日常的事，但不夜城具体的军事部署我从来没有放在信里过。” 艾斯像看着智障似的看着阿尔特，“长点心吧。”虽然艾斯表现得不明显，但阿尔特还是发觉了。 阿尔特心下忐忑，他不得不做出最坏的猜测，“安吉莉卡发生了什么事吗？她……她是不是背叛了少爷？” 艾斯看他的白痴属下大难临头的表情，还是决定高抬贵手，放他一马，“现在还没有。只是她通信的渠道可能被监视，普通的通信方法不要再用了。你要是有信给她，可以让安吉拉帮忙转交，我知道政务方面你不太擅长，安吉莉卡以前帮我处理过不少事，你也可以听听她的意见。” 艾斯说完，扯回飘到半空中的小丹尼尔，“小丹尼尔，走了，带你去黑宝石矿。不过你可不能偷偷藏太多。” 唯留下阿尔特站在原地，只觉得心里有什么直直地往下坠，少爷说“现在还没有”背叛是什么意思，如果安吉莉卡的忠诚值得怀疑，又为什么要把不夜城的政务交到她手上？ 艾斯原本已经带着小丹尼尔走远，却又突然转过身，看向阿尔特。 在漫天的星光下，艾斯的双眼似乎可以洞彻世事，“阿尔特，不要想太多。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是突破剑圣，虽然亡界有不少巫妖，但他们到现世后实力会大打折扣。在这个魔法岛蠢蠢欲动的时候，我们的力量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强大。” “把不夜城的政务交给安吉莉卡，是为了让她更清楚帝国的局势，给她增添砝码。”而且，安吉莉卡身处玫瑰城堡，又得西本王子喜欢，即使她没有与艾斯他们分享情报，处理不夜城的事她也会比其他人更有大局观。艾斯道：“只要你带领不夜骑士团守护好这里，这里就是牢不可破的。” …… 三色堇帝国西北。 芬芙儿好不容易结束了诊治，正想回房间休息，就听到门口约拿与其他人争执的声音。 芬芙儿走到门后面，看到约拿推搡着那些人，不让他们进屋，“都说过多少次了，这里不欢迎你们，请你们不要再来了。除非哪天你们快病死了，芬芙儿公主不会见死不救的。” 芬芙儿有些丰腴的嘴角微翘，在芬芙儿看来，约拿脾气再好没有了，来人定是逼急了，约拿才会这么口不择言。 “你们进来吧。” 约拿以及跟他对峙的两个年轻人不约而同地望向芬芙儿所在的方向，如果他们没有理解错的话，芬芙儿是同意跟他们谈谈了。 芬芙儿在西北已经待了好几个月了，这段时间救治了无数人，也见惯了生死。眼前的事，对芬芙儿来说，已经是小风小浪了。 芬芙儿看着约拿给刚刚坐下的两个年轻人倒了水，随意说道：“这里简陋，没有什么好茶招待，请不要介意。” “谢芬芙儿公主殿下，这就很好了。” “芬芙儿公主殿下怎么能住在这么破旧的地方，要不是西本·科奥瑟狼子野心，殿下定还在帝都享受尊荣。” 来访的两个年轻人急不可待地回芬芙儿的话，只是前者还有些窘迫，后者已经在为芬芙儿抱不平了。 芬芙儿笑了下，多舛的命途给她带来了别样的风采，看到她神色变化，面前的两个年轻人都愣住了。只是芬芙儿的话不像她的人那么和气，就像柄看不见的匕首划开了血淋淋的伤口，“如果西本王兄狼子野心，那么乔伊特家族又是什么呢？” 芬芙儿最初来三色堇帝国的西北是为了投靠乔伊特家族，她又分别在三色堇王宫、芬格王宫进修过光明魔法，听说西北贫瘠，也想尽她所能帮助乔伊特家族。有朝一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重获自由，又或者亚琛王子回到帝都，她还可以帮助乔伊特家族翻案。芬芙儿是抱着这样的期望的。 可在乔伊特家族找上门来后，芬芙儿带着约拿去拜访了乔伊特家族的长老两次，却让她抓住了对方话里的漏洞。 乔伊特家族被发配到西北，真是半点不冤。 芬芙儿道：“我知道父王最忌讳什么，不是芬格帝国，因为他们根本不足为惧。父王最担心的是魔法岛。乔伊特家族封地上发现红宝石矿，全部献给了魔法岛，还在魔法岛的支持下给所有骑士团换上了魔法铠甲，这待遇可是皇家近卫骑士团都没有的。你们效忠的到底是魔法岛还是三色堇帝国？” 来找芬芙儿的乔伊特家族的青年颓废地低着头，“芬芙儿公主，家族也有苦衷啊。” …… 三色堇王宫。 西本王子、科尔文首相及几位大臣坐在议事厅里，外交大臣正在向西本王子汇报他得到的消息，“我们的人在西北等了大半年，都没有见到亚琛王子，倒传说有位中级光明法师常常在西北义务救治平民，很有声望，可能是芬芙儿公主。” 外交大臣说完，小心翼翼地打量西本王子的脸色。其他的诸位大臣眼观鼻，鼻观心，都像是没听到此事。 西本王子却浑然不在意，他的声音平淡，“我可怜的王妹芬芙儿已经被芬格帝国的蛇蝎公主缪斯害死了，又哪里会出现在贫瘠的西北，定是有人冒名顶替。冒名顶替公主，罪无可赦，再有发现的，直接杀了就是了。” 诸位大臣尽皆心里泛起凉意，就算出现在西北的真的是芬芙儿公主，也会被当地的骑士团当作冒牌货处决了。可这样个没有继承权、又嫁到过芬格王室去的公主，就是最公正的内政大臣都不会为了她顶撞西本王子的。 外交大臣头顶上隐隐有冷汗冒出来，“至于亚琛王子，自从他在帝都失踪后，我们至今没有他的消息。” 外交大臣还担心西本王子的雷霆之怒，结果西本王子只是摆摆手，“西本王弟倒是比我想象的有胆气些，跑到北海上了。” “殿下……” 外交大臣想问西本王子是怎么得到这些情报的，明明帝都的人事除了部分由格林公爵掌管，其它的都是内政大臣与他在调度。可外交大臣心知每个帝王都有他的隐秘，不敢再问。 西本王子随意地翻着长桌上的羊皮卷，上面记录着帝国在寻找、却又无法明目张胆发布通缉令的人，他自言自语道：“我可以接受属下愚蠢，只要他们足够忠诚。你们可以偷懒不去找我要你们找的人，可是，如果你们知道却不告诉我，我不介意给城墙上的长枪挂上点装饰品。” 西本王子的话若有所指，在场的其他大臣的视线都若有若无地扫向科尔文首相，有谁不知道科尔文首相的次子克里斯琴·科尔文就跟在亚琛王子身边呢。唯有内政大臣罗斯侯爵大人感受到西本王子意味深长地停在他身上的视线。 西本王子的眼神迅速地从上扫到下，不同于前面羊皮卷上密密麻麻的笔迹，最后张羊皮卷上的信息格外得少，就两行字—— 星辰大学者。 三色堇帝国历1012年7月。 第194章 风满楼 魔法岛势大, 乔伊特家族尽管在北边有块封地，根基却不在这里。乔伊特族长在封地上发现了储量惊人的红宝石矿脉，按照道理是要上交部分给帝国的，可为了给亚琛王子积攒资本, 也为了家族的利益, 乔伊特族长偷偷瞒下了此事。 可是北边本就距离三色堇帝国帝都近, 科奥瑟家族的封地也多汇聚于此。乔伊特家族的左边是安德烈亚斯亲王的封地, 那也是北面最富饶的行省；上面是道格拉斯家族, 封地毗邻北海, 面积狭长；右边有块小封地, 原是科奥瑟家族旁支,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亲生父亲留给他的, 只是路德维希四世戴上了国王的王冠，那块封地也直属于帝都了。 乔伊特族长有想过隐瞒红宝石矿脉的事被帝都发现怎么办。凭借乔伊特家族对路德维希四世的拥立，他们又是陛下的姻亲, 到时只要主动上交已经开采的红宝石，家族最多受点责罚, 难道他们还能被抄家不成？ 绝大多数滔天大祸的开始都不是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行，而是思虑不够周全, 走错了几步路。 红宝石矿脉正好在乔伊特家族与道格拉斯家族封地的边界上, 矿脉里火属性的魔法元素太过浓郁, 乔伊特家族开采得再小心，也不可能掩盖这片区域逐渐浓郁的火属性的魔法元素。 可惜来找乔伊特族长的道格拉斯家族的人并不仅仅想要分杯羹, 他们想把红宝石矿脉献给魔法岛, 用以换取大量的魔法道具。 明晃晃的架在脖子上的利刃, 魔法岛许诺的丰厚回报，以及告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此事会有的后果——乔伊特家族以及西莉亚王后会失去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信任和恩宠——乔伊特族长无奈下做了他最理智的决定。 再后来的事, 已经不是乔伊特族长可以控制的了。 无意发现红宝石矿脉的平民；感受到乔伊特家族封地上魔法元素波动，以为这里有异宝出世的低级魔法师；来乔伊特家族做客的行省总督……为了保守秘密，乔伊特族长手上沾染的无辜的鲜血越来越多。 西北的荒漠。 芬芙儿带着约拿第三次拜访了乔伊特家族最后的长老，他满头的白发稀稀落落的，脸上长满了浅红色的斑，苦难的纹路化作沟壑，也清晰可见，他干瘪的手紧紧地抓住芬芙儿的袖子，颤颤巍巍地说：“公主殿下，乔伊特家族就算有罪，无数普通族人的鲜血也已经偿还了，族长、少族长也已经战死了……” 芬芙儿想甩开这个老人的手，但看着老人浑浊的眼泪从眼眶流出，看着数年前还精神抖擞的人变成这副老态龙钟的模样，她又克制住了。 乔伊特家族做的最成功的投资，就是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献上忠诚。他们把暴发户的帽子从头上摘去，披上华衣，成为了帝都上流社会也艳羡的存在。可在他们背弃了他们的誓言以后，君王赐予他们的荣耀，时光留给他们的风华，他们又都加倍归还了。 这两年漂泊的经历教给芬芙儿许多，她早已变得荣辱不惊，她会用最冷静最理智的目光看待问题。 芬芙儿道：“父王让乔伊特家族回到西北已经是恩赐了。虽然乔伊特家族的主支在北面，几近全灭，但乔伊特家族的分支一直在西北。这里才是你们的大本营。虽然乔伊特家族活下来的人身上留了烙印，但你们想要在西北活下去，活得比普通人好，并不是难事。” 乔伊特家族的长老直愣愣地看着芬芙儿公主。他明白，芬芙儿公主已经是乔伊特家族最后的希望了。 “可是，芬芙儿公主殿下，家族从来没有想过背叛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家族步步走到今天，都是有心人逼迫。家族后来才知道道格拉斯家族与西本·科奥瑟秘密勾结，是他们挑拨离间家族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关系，做下圈套，我们才会沦落到这个地步。”乔伊特长老老泪纵横，悲戚道：“这样的血海深仇，这样的血海深仇……” 虽然乔伊特长老道尽了委屈，但芬芙儿要是这么容易被说动，她也走不到西北了。 芬芙儿想，阴谋家的眼泪都是不可信的。 乔伊特长老拉着芬芙儿的袖子，继续痛哭，“芬芙儿公主殿下，难道您不想再回帝都吗？难道您不想再回您的家吗？” 芬芙儿终于甩开了乔伊特长老的手，站了起来，“长老，我尊敬您是长辈，是我母后家族最后的长老，所以我来见您。不过您不用对我激将。当初我执意要嫁给巴塞洛缪·芬格，父王已经让我选了，如果我坚决要走，此生我都不能回帝都。” 芬芙儿的眼中闪过丝凄凉。她想，父王，您是不是当年就看到了我此刻的命运，您是不是那个时候就预知我现在的处境。芬芙儿说道：“乔伊特长老，您不用把希望寄托在我身上。我不可能回帝都了，西本王兄已经突破剑圣，就算他现在手无寸铁地站在我面前，我也杀不死他，无法为为乔伊特家族报仇。” 芬芙儿侧过身，俯视乔伊特长老，说道：“而且，数千无辜的乔伊特家族的族人，不是死在西本王兄的剑下的，是死在你们的野心下的。” 乔伊特长老怔怔地看着芬芙儿公主，他缓缓地站起身，直接双膝跪在了芬芙儿公主面前。 芬芙儿完全没有想到，她惊讶得倒退了两步，不想受乔伊特长老的礼。 乔伊特族长跪在地上，看着芬芙儿公主，说道：“芬芙儿公主殿下，西北两个行省的总督都已经收到西本·科奥瑟的指令，芬芙儿公主已经死在芬格帝国，所有冒充芬芙儿公主的人都格杀勿论。芬芙儿公主殿下，西本·科奥瑟是想置您于死地啊！难道您要改名换姓，像街边的老鼠躲躲藏藏地过完这辈子吗？！您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莉亚王后的血脉啊！” 芬芙儿脸上表情变幻莫测，她的语气却平静得几乎死寂，“您不明白，不是我不想回帝都了，是我没办法回去了。” 乔伊特长老的眼睛亮得惊人，大半年来的痛苦压抑都在此刻爆发了出来，“芬芙儿公主殿下，没有人想您回到帝都。您来到西北也有几个月了，想来您也看到了这里是多么的荒凉、贫瘠，听说您常常救治平民。那些买不起药的平民，您也不收他们的钱，也尽心医治他们。西北的人们都奉您为圣女，认为您是上天赐予西北的宝物。” 乔伊特长老的声音嘶哑却坚定，“乔伊特家族曾经拼命地想要离开这里，前往繁华的南方。可命运早已给了我们最精准的答案，乔伊特家族只有在西北，在生养我们的土地上，才能根深叶茂。芬芙儿公主殿下，您去过那么多的地方，甚至到了芬格帝国的尽头，可命运还是把您带到了这里。 芬芙儿公主殿下，您有没有想过，这里才是您的归宿，您是属于西北平民，属于西北的。 西本·科奥瑟没有得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认可。就算他登上了帝位，他也不是天下大义，他也得不到所有行省的拥护。 芬芙儿公主殿下，您不为自己想，也要为您的弟弟亚琛王子想想。西本·科奥瑟幽禁陛下，大逆不道，已经失去了继承王位的可能，可是亚琛王子的存在，对于西本·科奥瑟来说，必然如鲠在喉，他敢明目张胆地通缉公主，又如何会放过亚琛王子？ 还有西北的平民，他们又何罪之有，世世代代要生活在这苦寒之地？他们比南方的人更加的忠诚、善良、勤劳、勇敢。只要公主愿意，他们会衷心地爱戴公主，成为公主最锋利的矛，最坚固的盾！为公主所向披靡！请公主为了亚琛王子，为了西北的人民，成为西北的女王吧！” …… “诺欧，你来了。”西北王子挥挥手，不让诺欧行礼。哪怕西本王子已经摄政，对于诺欧，他也是与往常无二，可以说比自己的亲兄弟还要亲近了。 诺欧道：“殿下找我来有何事？” “是有两件事。”西本王子举起桌子上的酒，抿了口，也不绕弯子，直接说道：“其一，我想见见梅隆大学者。” 梅隆大学者常年待在格林城堡，是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最好的医者，在诺欧、加布里埃尔小时候，也都是梅隆大学者启蒙的。路德维希四世曾希望梅隆大学者出仕，被梅隆大学者婉拒了，诺欧不知道西本王子是不是也有这个打算。 “诺欧，不要误会，我原本也没有打算让梅隆大学者跑趟帝都。可是米莱图书馆在世的三位大学者，米莱大学者行踪不定，迈伦大学者倒是常年在尼斯港，只是我派人请了三次，他都死活不肯来帝都。”西本王子心里气极，却也不能拿刀架在迈伦大学者的脖子上，毕竟米莱图书馆的背后是魔法岛。 “殿下想问星辰大学者的事？”诺欧问道。 西本王子点点头，没有否认。 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常有，封号大学者却不常有。每次米莱图书馆出现封号大学者，封号大学者都会直接或间接地影响两大帝国。更何况星辰大学者出现的时候，正好是西本王子计划刚刚开始的时候。 星辰大学者的横空出世让西本王子感到不安。强者的直觉是极准确的。西本王子突破剑圣后，从不忽略自己心头瞬间飘上的想法。 诺欧答允，“我知道了。” “第二件事倒是更简单些。听说你曾经查探过玫瑰城堡红玫瑰卡洛琳夫人的过往，我想要份关于卡洛琳夫人的资料。”西本王子把酒杯重新放回桌上，酒杯发出清脆的声响，“不过，诺欧，你怎么会想到查探卡洛琳夫人的事？” 第195章 如何成为大学者 西本王子问得随意, 诺欧回答得也简单，“殿下知道伯纳黛特很小的时候就住到了玫瑰城堡，与我并不亲近。我听说她想要红玫瑰的称号，就搜集了些卡洛琳夫人的信息, 想要她喜欢。” 西本王子笑着又把酒杯举了起来, 说道：“诺欧可真是个好哥哥, 不过也要妹妹听话乖巧, 才值得宠爱。” “我亏欠她许多。”诺欧摇摇头, 把桌上的另个酒杯拿起来, 与西本王子碰杯, “她有什么心愿, 我总是想尽力达成的。” 西本王子又笑了声, 也不知道他是不是想到了芬芙儿公主。 诺欧与西本王子又喝了两杯，才离开议事大厅。 夜晚的风有些凉，也很安静。西本王子不喜欢议事大厅外边有太多侍从, 在他看来没有人是完全可信的。越多的人知道他们谈论的事，就有越大的可能泄密。 诺欧离开后, 议事大厅的门也没有人关，不断的有冷风从外面灌进来。这时已经是晚春了, 温度正是适宜, 些许风只会让人觉得舒爽, 西本王子却觉得他握着酒杯的手冰凉。 在红酒的倒影里，有个人影渐渐变大, 只是极其模糊, 看不清她的模样。西本王子没有回头, 淡淡地说：“你来了。” 玛丽娜·霍默，虽然所有人都说她长得像她的父亲霍默伯爵, 但此刻她站在西本王子身后，人们也不得不说，玛丽娜·霍默身上的确留着科奥瑟家族的血的。 看，玛丽娜·霍默与她的表哥西本王子就有三分相像。 西本王子侧过头看向玛丽娜·霍默，她像是山崖边的红玫瑰，美丽又带刺，轻易能吸走所有男人的目光；她又像是无暇的明月，高冷淡漠。 西本王子看到玛丽娜·霍默的时候，眼神波澜不惊，没有因为她的美色有丝毫动容，他把酒杯放回桌子上，问道：“你想查的东西查到了吗？” 玛丽娜·霍默之所以离开封地回帝都，就是为了寻找她的父亲霍默伯爵的死因，“只有点线索。母亲似乎不是很想配合我，好多资料都压箱底，全部清理出来还不知道是猴年马月。” 西本王子素来知道这个表妹的手段，劝告道：“玛丽公主毕竟是你外祖父最疼爱的女儿，也是我的姑姑。” 玛丽娜·霍默道：“是啊。玛丽公主不仅是三色堇帝国最尊贵的公主，还是我的母亲呢。”就是西本王子也不能违心地说玛丽公主是个合格的母亲。虽然贵族夫人多是把孩子交给保姆的，但她们也少有玛丽公主这么声名狼藉，行事放荡的。 玛丽娜·霍默的声音不带丝毫的感情，“我不会对母亲不好的，虽然她养尊处优惯了，但她是个非常坚韧的人。我只是把乔纳·弗林关到地牢里去了，可能很少有人知道，梦境般的玫瑰城堡底下有个不逊色帝都监狱的地牢。母亲那个时候的表情，比我亲自把她关进地牢还要难过呢。” 说到最后，玛丽娜·霍默的声音里尽是嘲讽，还有丝不易察觉的悲伤。不过心思缜密如西本王子都没有听出。 玛丽娜·霍默说到这里，西本王子确定玛丽公主无事，玛丽娜·霍默想收拾玛丽公主喜欢的男宠，他也不好过多干涉的。 玛丽娜·霍默把卷边缘已经泛黄的羊皮卷丢到西本王子面前的长桌上。西本王子打开羊皮卷，“帝国历993年4月的留宿记录，这是什么意思？” 20年前正是玫瑰城堡风光最盛的时候，尽管那个时候霍默伯爵还在，玛丽公主却比现在玩得疯多了。玫瑰城堡里没日没夜地举办舞会，完全不管城堡外人们打仗打得天昏地暗，所有人都醉生梦死，像是下刻他们都要成为刀下亡魂。常常有人在宴会上醉得不省人事，玫瑰城堡有许多客房，就会安排他们留宿。 玛丽娜·霍默红色的眼眸闪烁着冷光，“诸王之乱的最后1个月，就连我的外祖父安德烈亚斯亲王都白了大半头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再有闲情逸致都没有道理在玫瑰城堡待上10天吧？”羊皮卷上清清楚楚地记录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来访玫瑰城堡的记录。 西本王子就是很少去玫瑰城堡的宴会，也知道玫瑰城堡的宴会有多靡乱，他好笑地看着羊皮卷，“就好像亚当家的小子，亚当男爵都快因为贪污被我父王流放了，他还与戴娜男爵小姐热恋，天天与玫瑰城堡跑……” 西本王子面部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他又重复了遍，“热恋……” 玛丽娜·霍默指着霍默伯爵出现在玫瑰城堡的最后个日期，“快有2个月，我父亲没有离开玫瑰城堡。偏偏是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的第三天，帝都开始安稳起来的时候，他被人刺杀了。霍默家族是站在我外祖父安德烈亚斯亲王身后的，也是少数没有直接卷入诸王之乱的家族。西本表哥，你说，他是因为什么死的？” 西本·科奥瑟定定地看着玛丽娜·霍默，“你是怀疑霍默伯爵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 玛丽娜·霍默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刚刚登基的时候，正是我外祖父安德烈亚斯亲王声望最高的时候。就算是为了外祖父的颜面，母亲也不应该任由父亲不明不白地死了。”这也是玛丽娜·霍默与玛丽公主这么多年矛盾的核心，她能理解玛丽公主的风流，却不能容忍她对自己丈夫死亡的无动于衷。 可到了今天，玛丽娜·霍默不得不承认，玛丽公主是个明白人。玛丽公主早已猜到霍默伯爵是谁派人刺杀的，甚至是因何而死的，只是她冷血，她漠不关心罢了。 西本王子怀疑道：“霍默伯爵遇上了我的父王与他的情人？” 玛丽娜·霍默道：“没有比这更合理的猜测了。” 霍默伯爵作为玛丽公主的丈夫，玫瑰城堡几乎所有的地方对他都是不设防的，但这不代表他知道玫瑰城堡的秘密。可这么多年过去了，帝都至今都没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玫瑰城堡有过情人的消息，可见这件事情真的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瞒得密不透风。 西本王子问道：“她是谁？” 玛丽娜·霍默不在意道：“我不知道。母亲不肯说。不过她当年定然是玫瑰城堡的常客，甚至住在玫瑰城堡。” “卡洛琳·爱德礼。”西本王子缓缓地说道。玛丽娜·霍默震惊地看着他，虽然这也是玛丽娜·霍顿的猜测，但她不知道西本王子是怎么知道的。 西本王子曾经无数次看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站在三色堇王宫的高塔上眺望南边，那里除了有郁郁葱葱的大树，还有开得极其艳丽的红玫瑰。西莉亚王后曾经想在那里兴建宫殿，却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直接否决了。西本王子原以为这是父王休憩的方式，事到如今他却明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在思恋故人。 西本王子道：“王宫里有记载，父王登基后，与西莉亚王后结婚前，卡洛琳夫人曾在王宫‘小住’过。而且，卡洛琳夫人在玫瑰城堡的经历，你也没有找到吧。” …… 诺欧回到格林公爵府的时候已经很晚了，老管家还拿着魔法灯在府邸的门口等他。诺欧把外套脱下，交给老管家，问道：“艾斯呢？” 老管家把诺欧的外套整整齐齐地挂到衣架上，说道：“艾斯少爷在房间里，刚才才送了茶点进去，应该还没有睡。要叫艾斯少爷出来吗？” 诺欧又道：“不用。请梅隆大学者到书房见我。” 老管家为难道：“这个时候梅隆大学者肯定已经睡了。” 梅隆大学者身份尊贵，学识渊博，却是个普通的老人。梅隆大学者到现在这个年纪，虽然脑袋还灵活，但精神绝对是比不上年轻的时候了。 诺欧快步走向书房，说道：“就是现在，给梅隆大学者泡杯热茶，请他来见我。” 诺欧回到书房。 诺欧坐到书桌后面，打开抽屉，在里面来回翻了几遍，终于在最里面找到几张不厚的羊皮卷，上面是“卡洛琳·诺依曼”的资料。诺欧逐字逐句地读着，还没有等他看完，梅隆大学者就来了。 梅隆大学者坐在椅子上，他的手上捧着热茶，膝盖上盖着薄薄的羊毛毯子。他看着桌子后面坐着的俊美的青年，想着多年前他在格林城堡见到的小萝卜头，感叹光阴易逝。 梅隆大学者知道诺欧这个时候找他，绝对不是无关紧要的事，“诺欧，你遇上了难题吗？” 西本王子一直以为梅隆大学者还在格林家族的封地。所以，西本王子让诺欧请梅隆大学者来帝都。 可事实是梅隆大学者这些日子都在帝都给格林公爵府做花匠，从未离开过。哪怕打入格林公爵府最深的探子都不知道，花园里的老花匠是名满天下的梅隆大学者。 “是有个难题想要请教老师。”诺欧也不迟疑，直接道：“我想问老师关于星辰大学者的事。” 梅隆大学者对着茶杯笑了下。茶杯里清澈的茶水倒映出梅隆大学者白花花的胡子。梅隆大学者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的。你想知道星辰大学者是谁吗？” 诺欧道：“我知道星辰大学者是谁。我想老师也知道。” 诺欧、艾斯从尼斯港回来后，梅隆大学者就比往常更关注艾斯。诺欧原以为是他快要继承爵位了，梅隆大学者担心他交友不慎。直到艾斯告诉他星辰大学者的事，诺欧才醒悟梅隆大学者早已知道此事。 梅隆大学者大口喝了半碗茶，感受到一股暖流浇进胃里，他舒舒服服地叹了口气，说道：“既然你都知道，你不去问他，却把我这把老骨头从床上拉起来，又是图什么？” “我问过，他总是含糊其辞的，我不想再与他绕圈子了。”诺欧问道：“我想知道学者是怎么成为大学者？又怎么成为封号大学者的？” 梅隆大学者道：“前者与米莱图书馆的历史有关，现在很少有人知道了，也就成了秘密。至于后者，我有些猜测，但并不十分肯定。” “诺欧，是因为是你，我才告诉你的。”梅隆大学者看了诺欧笑了笑，他长长的胡子也跟着翘了起来，“星辰大学者可能是太害羞了，才犹豫着不说。不过我想你是不会介意的。” 诺欧感觉自己的心“砰砰砰”跳得很快，他问道：“是什么？” 第196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9天 格林公爵府的走廊上静悄悄的, 唯有诺欧踩在地板上，快步走过的声音。 诺欧的耳边还回荡着刚才梅隆大学者说的话，“米莱图书馆最初是些被判处死刑的人，他们被流放到南方的孤岛, 其中有部分人在流放途中悄悄地逃了出来。可是他们都是被帝国通缉、无家可归、理应死了的人, 他们只得留在尼德兰海岸的小渔村, 那里也是尼斯港的前身。” 诺欧问道：“他们犯了什么罪？” “罪？那不是罪。”梅隆大学者的声音冰凉而淡漠, 大多强大的势力都不是滋生于野心家欲望的土壤, 而是盛开在无辜者的鲜血之上, 米莱图书馆是如此, 魔法岛也是如此, “他们只是天性不同, 恰好爱上了与他们相同性别的人。” 诺欧越走越快，越走越快，走到艾斯的房间前他甚至忘记了敲门, 直接把推开。 诺欧的眼里还有几分钟前的幻影，梅隆大学者告诉他, “后来米莱图书馆的藏书越来越多，名气也越来越大, 有很多人来这里求学, 米莱图书馆的人不愿把他们拒之门外, 又不愿后人忘记历史，就用大学者与学者区分两者。大学者则是与他们同‘罪’之人。” 诺欧直接越过客卧外的小书房, 往卧室走去。他不知道他这么冲动地跑过来是想做什么, 他要跟艾斯说什么, 然而，此时此刻, 他异常想见艾斯。 “艾斯。”诺欧跨进卧室，才想起他还未想好，如何向艾斯解释他的突然造访，他的咽喉就像是被人卡住了，发不出任何声音。 艾斯的卧室里空无一人。有冰凉的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来，窗户外明月被乌云遮住，只有零星的星辰发出微弱的光。天蓝色的床单上毫无折痕，还是清晨侍女铺好的模样，唯有个可爱的占星玩偶毫无灵气地摆在枕头上。 …… 不夜城。 骷髅王的宫殿里。艾斯坐在漆黑的王座上，小丹尼尔趴在王座的扶手上正睡得香。台阶下，阿诺德将军、比尔、阿尔特站在前面，后面是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及其他骷髅骑士。 艾斯突然出现在不夜城，永夜城的亡灵领主也出现了这么多，自然是不夜城发生了棘手的事。 艾斯得到消息的时候，气得直接赏阿尔特、比尔两块砖头。可惜他手边没有砖头，只有小丹尼尔趴在暗黑王座的扶手上，这稍稍让艾斯冷静了些。 此刻，阿尔特、比尔站在台阶下面也不好受。他们原以为会等来艾斯的雷霆之怒，可艾斯到了不夜城后，既没有勃然大怒的吓责他们，也没有说要惩罚他们。这倒让他们更不好受了。 艾斯坐在暗黑王座上，神色莫测，看不出喜怒。 还是阿尔特率先单膝跪倒在地，说道：“阿尔特办事不利，请殿下责罚。”比尔站在边上，低着头，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艾斯等阿尔特跪够了，道：“说说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艾斯原本刚吃了茶点，正准备冥想魔法，就收到阿诺德将军发来的急件，“不夜城护城魔法阵被破，请殿下速归。” 以黑宝石矿脉为核心，八十一座魔法塔为枢纽，背靠永夜城，艾斯实在想不通不夜城的魔法阵怎么会被破？！无名剑圣还因为伤势过重需要在死灵海修养百年？！ “是我大意了。”阿尔特主动把责任揽在自己头上，尽管这件事的发生有许多的巧合，但事已至此阿尔特决不会为自己辩解，“今天早些时候，比尔回不夜城。无名剑圣、比尔与我就想去看看那些魔法岛的人，如果确定他们的身份，就把他们带去永夜城，也好知道魔法岛的计划。” 一切都很顺利。 这些人里领队的才是个九级的剑士，看起来还受了伤。阿尔特他们观察了这些人半天，就确认了他们的身份。 比尔直接出手，轻轻松松地就把他们带回了永夜城。因为比尔上次不小心弄死了黑魔法师，这次是由比尔、阿尔特共同审讯的魔法岛的人。 很难说双子城对魔法岛来人不重视，可事情的发展还是远远地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那个剑士因为伤重半倒在地上，没等阿尔特、比尔主动询问，就把他知道的事情抖落个干净，“你们是不夜城的人？不，我们不是来找不夜城麻烦的。我们是来躲避追杀的，你们定然要小心，小位面的人已经跟随我们到不夜城了。” “小位面？”比尔不明所以，喃喃道。 “该死的！”阿诺德将军却知道大事不好，即刻赶回了不夜城，可还是晚了。 阿尔特与无名剑圣在不夜城发现了异常的斗气波动，有两个身上布满符文的剑圣不知怎么避开了魔法阵的监视，直接出现在不夜城城内。他们在原魔法岛的人停留的房子里转了两圈，没有找到人，就直接闯进了附近的民宅，所过之处，血流成河。 阿尔特、无名剑圣自然不会允许其它人在不夜城大开杀戒，在不夜城的上空，他们直接交手。 虽然有魔法阵辅助，但因为地上都是平民，阿尔特他们不能用杀伤力太大的魔法。无名剑圣是刺客，擅长暗杀，正面攻击本就不是其他剑圣的对手。虽然阿尔特天赋出色，根基扎实，阿诺德将军、无名剑圣都认为他距离剑圣不会太久，但阿尔特现在还是九级剑士。 阿尔特单膝跪在地上，只觉得口干舌燥，不久前看到的那个场景宛如末日，还在他眼前挥之不去。 阿尔特道：“这战刚开始我们就打得非常艰难，好在有不夜骑士团很快集结完成，魔法阵也启动完成了，我们还是渐渐占了上风。我们杀了进城的一个剑圣，就在无名剑圣要杀死另个剑圣的时候……” 当时，虽然阿尔特受了不轻的伤，但他的心情不错，他刚刚亲手用重剑贯穿了个剑圣的心脏。他喜欢战斗，也喜欢看着敌人的鲜血从他的剑槽上流下，更何况另个剑圣也快要死于他们剑下了。 可就在阿尔特、无名剑圣觉得胜券在握，魔法阵上的光全部亮起来的时候，另个剑圣也知道自己插翅难逃。他身上黑色的符文如同长长的虫子，开始蠕动起来。 阿尔特、无名剑圣都感到诡异，他们加紧了攻击，可是…… 阿尔特的声音沉重，“我们没能阻止他。” 随着外来剑圣身上的符文变化越来越剧烈，他的身体也像气球似的膨胀了起来。“不好，他要自爆！”无名剑圣不知道那些符文的用处，可他是大陆上唯一的圣阶刺客，他对斗气细微变化的了解不是普通剑圣可比的。 他很快明白了外来剑圣的意图。 阿尔特道：“那个剑圣身上斗气的颜色是黑色的，不是我们有记载的任何天赋斗气。从他身体里出来的任何斗气都像有自己的意识，会自动缠绕到城里活着的人身上。只要几个呼吸的时间，四级以下的剑士都会被杀死。” 之前的战斗已经消耗了外来剑圣身上大半斗气，可他剩下的斗气依旧足够分成千丝万丝，如果放任他自爆，不说他自爆对阿尔特、无名剑圣产生的杀伤力，就是那些泄露出来的斗气都可以瞬间夺走数万不夜城平民的生命。 “没有别的办法了。”无名剑圣喃喃道。 无名剑圣不等阿尔特阻止，直接闪到外来剑圣的身后，外来剑圣感受到身后有人，身上的斗气顷刻就冲破阈值，眼见着就要在空中炸成个黑色的烟火。 他就被无名剑圣牢牢地抱住，无名剑圣的双手像是钢铁般禁锢住了他，带着他直接坠入魔法塔里。 阿尔特道：“无名剑圣用的是同归于尽的法子，只是他现在已经是巫妖了，没有死，被阿诺德将军带去亡界了。” 艾斯从王座上走下，越过阿尔特、比尔，阿诺德将军跟在艾斯的身后，小丹尼尔感受到热源离开，迷迷糊糊地往艾斯所在的方向飘来。 艾斯站在不夜城最高的地方，也就是混乱之领主山城的山峰，如今老骷髅王宫殿的所在地。从这里望下去，艾斯可以俯瞰整个不夜城。 可原本这个夜间比两大帝国帝都都要繁华的城市现在变成一片狼藉。不断的有人的哀嚎声从山脚传来，到处都是废墟，尘烟遮蔽了人们的眼睛，让他们看不到前路。在艾斯视线的尽头，有座九层的魔法塔现在只剩下三层，甚至露出了镶嵌在里面的魔法阵的宝石。 “无名剑圣用生命阻止了场危机。”可他带着外来剑圣砸进魔法塔里彻底破坏了这部分魔法阵，进而影响到整个不夜城的魔法阵。艾斯道：“他定然没有想到，魔法岛的支援会在今天晚上抵达，他们在这里发现了来自小位面的剑士的踪迹，就把我们这里当成了小位面在此世的大本营了。” 艾斯没有责怪无名剑圣，数万人的性命与单独魔法塔的损坏，就是艾斯在场，也未必能做出更好的选择。 无名剑圣在这里生活了数百年，他对这里有着极深厚的感情。艾斯永远不会怪罪守护故土的人。 可事情就是这么不凑巧，魔法岛派出了10位圣阶强者，其中有6位魔导士，4位剑圣。他们现在就在不夜城的外面，想要直接攻破不夜城的魔法阵。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关于小位面……” 艾斯阻止了他要说的话，“现在最关键的问题不是小位面。是魔法岛的人已经到了不夜城，不问缘由直接攻击我们的阵法；是魔法岛的人明知来人危险，却把他们引到混乱之领人口最多最密集的城市，他们不把这里人的性命当作性命。” 阿诺德将军知道艾斯怒极，可他责任在身，必须劝告艾斯，“魔法岛之前躲藏在不夜城的人，现在还在永夜城，我们只要把他们还给魔法岛，就可以解除这次误会。” “不。”艾斯轻声说道。他的语调有些奇怪，微微上扬，完全听不出愤怒，阿诺德将军却感到有股寒意从他的心底升出。 艾斯道：“我为什么要跟他们和谈？我们最后和谈的机会，就是他们的人引小位面的人进入不夜城的时候。只要他们那个时候有派人通知我们，今天在不夜城发生的所有事情都不会发生。他们在这里已经待了大半个月了，他们有试图联系我们吗？” “他们不带着善意而来，也不可能在这里得到善意。”艾斯的话语里完全没有回转的余地。 阿诺德将军也没有再劝，不管前路如何，他都会追随殿下。 也就是这个时候，艾斯的声音传遍整个不夜城，“不夜城的亡灵们，你们可能在这座城市见过我，也可能没有。曾经你们就是在街边遇见过我，你们可能也不认得我，可是我想在你们死亡之后，在现在，你们都知道我的身份了。 我是亡灵法师，现世不夜城、亡界永夜城的君王。你们生前死后都是我的子民，骷髅王永远不会任由他的子民无辜死去。 现在我把选择权递交到你们手上。在不夜城魔法阵外面的是魔法岛的圣阶强者，足足有10位，是他们的同伴把杀害你们的凶手带到不夜城，他们把我们当做炮灰，当做延缓他们敌人脚步的沼泽。哪怕现在，他们也毫无愧意，自以为是的。 我是双子城的君王，我尊重我子民的意见。如果你们愿意原谅他们，就请魂归于亡界，永夜城是你们永远的港湾；如果你们怨恨他们，骷髅王允许你们重新回到你们的身体里，用你们手上的刀、剑、长枪、箭矢证明你们不屈的灵魂。” 在艾斯、阿诺德将军的注视下，在那些失去了亲人的不夜城的平民痛哭流涕中，那些躺倒在地上的尸体重新睁开了眼睛，他们拿起身边的武器，缓缓地站了起来，缓缓地朝阵法外走去。 第197章 碾压式胜利 “既然他们已经做出了选择。”艾斯悄然从山顶飘落, 悬浮于空中。 不夜城——这座人类历史上都占据极为特殊意义的山城，它从来没有被真正地征服过，也没有被并入哪个强大的帝国，它就在普林山脉上, 自由地傲然地屹立着。 艾斯看到他的脚下不断的有不屈的灵魂苏醒, 他们拿起武器, 沉默地、坚定地朝入侵者的方向走去。不夜城的人或许不够公正, 不够忠诚, 但他们活得比这个位面大多数人都要努力, 都要拼命, 他们如此的珍惜生命与自由, 也如此的憎恶剥夺他们生命的人。 他们像是无数微小的蝼蚁, 慢慢地汇聚在一起，汇集成黑色的长河，向山底倾斜而去。艾斯想到很久前, 赛克斯告诉过他，在魔法岛的人看来, 圣阶以下皆蝼蚁。可艾斯想，当蝼蚁的数量达到某个地步, 它们有相同的目标, 同样坚定地去执行它, 那么蝼蚁也可以撼动大树。滴水穿石，让山川倾塌。 “我将与你们同在。”艾斯在不夜城的上空对他的子民作出承诺。 “噗。”小丹尼尔吹着黑色的泡泡, 飘在艾斯身后稍高点的地方, 不管是艾斯, 还是阿诺德将军，他们都不太担心小丹尼尔。 小丹尼尔是丹尼尔与艾斯共同逆天改命, 死灵海孕育而生的，他现在的实力已经与魔导士不相伯仲，等到他正式成年，很可能有圣魔导士的实力。只是小丹尼尔现在还不能控制他的力量，不然艾斯都想把他丢给山外的魔法岛的人，让他们尝尝小丹尼尔的小拳头。 小丹尼尔看着不夜城游荡着的活死人，“咯咯咯”笑得可开心了，他在他们身上感受到了同类的气息。 不同于骷髅骑士，他们是亡灵生物；也不同于不夜城的平民，他们是纯粹的活人。这些刚刚死去、灵魂又回归他们原本身体的活死人，可以说是最接近小丹尼尔的同类。 小丹尼尔的手上凭空出现了个黑色的弹珠，他像吃糖豆似的把弹珠吃了，然后他吹出了个史无前例的大泡泡。等艾斯发现不对的时候，小丹尼尔吹出的泡泡已经把他整个人都装了进去。 “小丹尼尔。”艾斯唤道。 小丹尼尔的薄薄的黑色泡泡里朝艾斯伸出手，当艾斯抓住他的时候，包裹着小丹尼尔的泡泡应声而碎，这个大泡泡化作无数小泡泡，飘到了不夜城所有活死人的头上。 艾斯把小丹尼尔抱到怀里，他能感受到，这刻他能感受到不夜城所有活死人的想法，他们对现世的留恋，对亲人的不舍，还有对魔法岛、小位面人的憎恶。 艾斯低头看小丹尼尔，对上他漆黑的眼眸，问道：“你做了什么？” 小丹尼尔还不会说话，他对着艾斯又吹了个泡泡。艾斯这个时候已经见识过小丹尼尔泡泡的威力了，他心有余悸地躲开了。当他把手从小丹尼尔身上放开的时候，他与不夜城活死人的联系也像是断了，他依旧可以控制他们，但无法感知他们的想法了。 艾斯毫不客气地捏了捏小丹尼尔肥嘟嘟的小脸蛋，只把小丹尼尔捏得两眼泪汪汪，可怜兮兮地看着他，他才恶趣味地收回手。 艾斯发觉，当他触碰到小丹尼尔的时候，他又恢复了与不夜城活死人的联系。 …… 不同于艾斯还有功夫欺负小丹尼尔，魔法岛众人的气氛可不怎么好。 魔法岛确定有小位面的圣阶强者冲出封印，来到现世，他们直接派出了10位圣阶强者，为首的是猎鹰剑圣。 猎鹰剑圣是个头发乱糟糟的，看起来四十多岁的中年人，他穿了件简单的皮夹克，露出大半个胸膛。 几位剑圣轮番攻击不夜城的阵法已经超过2个小时了。除了魔导士的禁咒能稍微撼动不夜城的阵法，剑圣们的攻击尽皆被阵法上的保护罩化去了。 猎鹰剑圣的脸色的有些不太好。魔法岛派出10位圣阶强者追捕小位面的几个逃兵，在他看来已经是小题大做了，可他们现在竟然连小位面的人的人影都没有见到，怎么能不沮丧、不挫败？ 就在猎鹰剑圣取下背上的长弓，想要亲自动手的时候，有个白色魔法袍的魔导士出现在猎鹰剑圣身边。 这是位看不清年纪的女郎，她的脸上有层光属性魔法元素组成的面纱，让人看不清她的模样，但是她身姿妙曼，气质高洁，没有人会怀疑面纱后有张娇美的脸庞。 “猎鹰剑圣，这个魔法阵有些不对。”这位白袍的魔导士是天光魔导士。 天光魔导士是这次魔法岛派出的队伍里最重要的人物，不是因为她的实力最强，而是因为她最擅长的是光明魔法。很少有圣阶强者愿意得罪修炼光明魔法的魔导士，谁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受重伤，到时还不是需要光明魔导士救他们性命。 猎鹰剑圣脾气急躁，哪怕对上天光魔导士，他的态度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不耐烦道：“我当然知道这个魔法阵有问题，就是魔法岛的魔法阵我们攻击这么久也该破了，也不知道小位面的人什么时候偷溜到混乱之领建了这么座城。” 天光魔导士的声音低沉，雌雄难辨，“猎鹰剑圣有没有想过这座城市不是小位面的人建立的。”看猎鹰剑圣要不高兴，天光魔导士赶紧继续道：“如果小位面已经有实力在现世建这么座我们短时间内都攻不破的城，还悄无声息的。那距离他们攻破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帝都也不远了。” 五颜六色的斗气同时在不夜城山脚下亮了起来，猎鹰剑圣、天光魔导士以外的圣阶强者同时出手，攻向魔法阵。同时，天地间的魔法元素迅速向这里汇集，又有两位魔导士吟唱禁咒完毕，不夜城的山底的火种已经蠢蠢欲动，像是要有火山喷发出来，不夜城里的人要是抬起头，还能看到巨大的海啸。 “我不关心是谁建立的这座城池，小位面偷渡过来的人建立的也好，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哪方的人悄悄建立的也好，我不关心他们。”猎鹰剑圣道。 猎鹰剑圣从箭篓里取出根金色的箭，顷刻，他的斗气呈螺旋状裹住了箭矢。他把箭矢搭在长弓上，对准不夜城山顶的方向。 经过多番试探，他已经明白那里是不夜城阵法的薄弱点。 同时，即使是在让人眼花缭乱的斗气中，不间断的魔法的吟唱声中，猎鹰剑圣的声音都清晰可闻，“我的任务只是带回逃离封印的小位面的人，还有开采不夜城的黑宝石矿脉。不管他们是与小位面的人勾结，有心藏匿小位面的人，还是毫不知情，只要是阻挡在魔法岛面前的人，我都不会放过。 哪怕他们是无辜的，为了更伟大的利益，少许的牺牲才是值得的。” 在天光魔导士悲悯的目光下，猎鹰剑圣毫不犹豫地把箭矢射向空中。伴随着斗气呼啸着砍上防护罩，火系禁咒如火山喷发焦灼大地，水系禁咒如海啸卷席不夜城的魔法阵，不夜城魔法阵组成的防护罩破碎的声音像是打碎的鸡蛋壳，这么轻，却又这么清晰可闻。 当不夜城的防护罩完全破裂，不夜城的景象也完全呈现在了来自魔法岛的10位圣阶的面前。 无数浑身缠绕黑气的活死人站在防护罩破裂的地方。 他们穿着普通，像是正准备去佣兵公会接任务，又或者在家里蒙头大睡、抠脚丫，又或者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准备去赴个约会，可他们身上都出现了各种各样狰狞的伤口，有深红色的鲜血从中流出，还有各种鲜血淋漓的器官，心脏，肠子……什么都有，被他们小心翼翼地托在手上。他们还没有适应他们死人的身份，总想着哪天还能把这些重要的器官装回去。 天光魔导士喃喃道：“这是、这是……” 哪怕是魔法岛众人看到这样的场景都感到不寒而栗，不仅仅是他们面前的人可怖的景象，还因为这些活死人身上的气息，每个人的身上都不亚于四级亡灵生物的气息。 而这些活死人的数量，组成3支亡灵骑士团都绰绰有余。 全部都是4级亡灵生物组成的骑士团是什么概念？如果他们骑士团的团长不太蠢的话，这支骑士团足够正面对上剑圣。 至于魔导士？他们根本不会给魔导士吟唱完咒语的时间的。 “我们走！”猎鹰剑圣在战斗的方式上或许凶残，但只会逞莽夫之勇的人是不可能成为剑圣又活到现在的。猎鹰剑圣毫不犹豫地下达了命令后，直接转身离开。 有个身着天蓝色魔法袍的魔导士，也是之前吟唱水系禁咒的魔导士，刚刚掏空的魔力让他感到力竭，“猎鹰剑圣，你在做什么？！魔法阵已经破了，这些只是刚刚转化的骷髅士兵，虽然他们的等级很高，但只要他们的数量不上10万，他们就不可能是我们的对手！” “如果你想留在这里，那你就留在这里吧。”猎鹰剑圣大声斥责道：“刚刚转化的亡灵生物定不会有他们生前的实力，能保留2/3就不错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水系魔导士的脸瞬间变得苍白无比，他有个不可能的猜测，“你说是骷髅王？” “可是骷髅王不是早在1000多年前就陷入沉眠了吗？”震惊让水系魔导士站在原地没有动，紧张让他的双手布满青筋，恐惧让他面目狰狞。 这是水系魔导士留给魔法岛其他圣阶强者的最后一句话。 猎鹰剑圣回头的时候，刚好看到前进的活死人用手抓住水系魔导士，他挣脱了一双手、两双手、三双手……更多的手又冒了出来。 他们牢牢地抱住他，把他压到地上，踩到脚底下，没有用多长时间，密密麻麻的活死人就把他整个人都淹没了。 猎鹰剑圣又取出根箭矢，用长弓把它射向骷髅士兵组成的骑士团。 瞬间，大片的骷髅骑士团消失在猎鹰剑圣的箭下。魔法岛的圣阶强者们瞬间往前蹿出老远，彻底与骷髅士兵们拉开了距离。 正在众人要松气的时候，猎鹰剑圣看到不夜城的山顶，有座宫殿慢慢地飘了起来，在这座宫殿的上面出现了个巨大的黑洞，从黑洞里出来的不仅有气息强大的骷髅士兵，还有更强大、行动更快速的骷髅骑士。 那些骷髅骑士的速度犹如闪电，瞬间就奔到了猎鹰剑圣他们面前，猎鹰剑圣的斗气像利箭似的刺向骷髅骑士团，抵挡住他们的进攻，同时大喊，“快走啊！” 天光魔导士看到这幕，眼中含着泪水，她已经明白猎鹰剑圣做出的选择，娇斥道：“快走！” 在不夜城的方向，骷髅骑士团还源源不断地从通道里出现，向他们所在的地方奔袭。 艾斯立在老骷髅王的宫殿的边上，有无数的风从他的脚下穿过，他把小丹尼尔抱在怀里，“看魔法岛的圣阶闻风而逃的样子就能想象到骷髅王当年的风采了。魔法岛的圣阶连亲眼确认骷髅王的存在都不敢，只顾着逃命。 我还是借骷髅王的光了。 小丹尼尔，你看，他们是多么悲壮啊。可是，只有弱者，面对比自己强大的敌人，才会显得悲壮。我们不需要这样，我们只需要碾压式的胜利就好了。” 第198章 不可挽回的错误 骷髅骑士的腿夹在骷髅马的马肚上, 骷髅马犹如疾驰的风，瞬间就带着骷髅骑士从不夜城的山顶到达了山脚。 天光魔导士轻轻喘着气。刚才为了攻破不夜城的魔法阵，他们每个人都花了不少力气，除了已经被骷髅骑士团抓走的水系魔导士, 还有位火系魔导士也施展了禁咒, 此时体内的魔力值几乎已经空了。 魔法师因为常年待在魔法实验室, 身体或多或少都会被各种有害物质侵蚀, 许多魔法师的体质甚至比普通人都要孱弱。 天光魔导士望向她的同伴, 包括她在内, 队伍里还有4位魔导士, 包括因为魔力掏空失去战斗力的火系魔导士。 魔法岛的魔导士身体素质虽然比其他魔法师好很多, 但论速度, 是绝对比不上骷髅骑士的。至于猎鹰剑圣，即使他每次攻击都有不少骷髅骑士化为飞灰，但不夜城的骷髅骑士好像杀不尽似的, 被猎鹰剑圣挡住的骷髅骑士没有变少，反倒越来越多了。 天光魔导士快速道：“这样不行, 我们分开走。”天光魔导士点了几个人的名字，“我们去三色堇帝国, 其他人去芬格帝国, 避开人多的城市, 找有魔法阵的城市寻求救援。” 魔法岛的其他圣阶强者自然没有异议，没有人想留下来与骷髅骑士团硬拼, 更何况他们的背后很可能是传说中的骷髅王, 那可是入魔法岛如入无人之地的绝世强者。 不用天光魔导士多说, 魔法岛的圣阶强者瞬间分成了两个小队，朝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去了。跟在他们身后的骷髅骑士团也分成了奔腾的河水的两个支流, 跟了上去。 …… 艾斯亲眼目睹了阿诺德将军与猎鹰剑圣的厮杀，阿诺德将军几乎是以伤换伤的方式活捉了猎鹰剑圣，艾斯笑道：“阿诺德将军离晋级剑圣不远了吧。” 阿诺德将军隔着铠甲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千年后重回现世让他感到心情舒畅，“还需要段时间。殿下，圣阶与圣阶之间也是不同的，我想拥有更强大的力量，方可更好地为殿下效力，以不辜负殿下的厚望。” 阿诺德将军在进入亡界之前就是圣阶强者，他再重回圣阶是轻而易举的事，但就像阿诺德将军说的，圣阶与圣阶的差距是极其巨大的。他现在九级就可以生擒猎鹰剑圣，等他到达剑圣，足以正面对上数个普通的圣阶。 此刻，阿诺德将军身上的铠甲叫不朽的黑暗，是与艾斯送给安吉拉的法杖亡灵的哀叹齐名的传奇铠甲。 当艾斯把不朽的黑暗赐予阿诺德将军的时候，阿诺德将军心情激荡无法用言语表述。这不仅是件铠甲，还是殿下对他的信任与认可。 那些绝望的等待，长久以来缠绕心底的懊悔，在那刻都变得云淡风轻。在被亚历山大一世放弃后，他与永夜骑士团终于迎来了真正属于他们的君主。 艾斯笑了下，道：“你去把那几个魔法岛的人带回来吧。”艾斯想了想，又补充道：“死的也没关系，保证他们灵魂之火不灭就行。” “是。”阿诺德将军往东边追了去，艾斯则回了不夜城。 尽管在与魔法岛的圣阶强者交手的过程中，不夜城大获全胜，他们已经生擒了两个圣阶强者，其他人多半也无法逃过，但是，不夜城的损失还是无法估量的。 艾斯回到不夜城的时候，不少人跪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他们的亲人好友被刚刚的战斗波及去世了，还有他们的家园，也化为了废墟。 不少不夜城新建的建筑也只剩下断壁残垣。 艾斯他们辛苦经营的自由之城的名号也从不夜城头上远去了。不能保障人们最基本的安全的城市又何来自由？ 不夜城直接的经济损失过千万金币，间接的损失更是难以估量。比尔走到艾斯身边，他看到艾斯心情沉郁地望着灾后的城市，说道：“殿下，没有哪座城池的建立是一帆风顺的，只有经得起灾难的城池才能真正的成长。也只有共同经历危难，不夜城的人才会有凝聚心。” 艾斯自然明白，只是心里还是不由地感到沉重，城市再建容易，逝去的生命可不会回来。 艾斯看了眼比尔，淡淡道：“没想到你都会安慰人了。” 比尔：…… 比尔真恨自己多管闲事。 艾斯抱着小丹尼尔坐在不夜城的山顶，老骷髅王的宫殿还悬浮在天空，亡界的通道也没有关闭，整个不夜城宛如末世。艾斯手上拿着白骨法杖，他把白骨法杖随意地点在地上，有古老玄奥的魔咒在山顶响起。 慢慢的有金色的亡灵在不夜城的角角落落升起，他们有的从活死人身上飘出，有的连尸体都不存在了，他们从虚无中产生。 他们慢慢地在不夜城飘荡，找到自己的亲人。 “阿爸阿妈，我要去亡界了。你们不要太急着来找我，好好养身体，多活几年，等我在亡界成为强大的骷髅骑士，你们再来吧。” “亲爱的，你回芬格帝国吧。我不该那么自以为是，说可以永远保护你，让你跟我私奔来混乱之领的。你回去吧，或许会受些冷言冷语，可他们是你的父母，终究会原谅你的。他们想让你嫁给那个富商的儿子，你就嫁吧，好好跟他过。你别哭了，你这样让我怎么走得放心。别老想我，偶尔想想就好了。如果，如果你老死以后，还记得我，可以来找我。” “宝宝，别哭了，爸爸在混乱之领给你留了笔钱，就在莫姆山最大的赌馆后面的樟树底下。那里有个石坛，有块石头的颜色特别深，你把它搬起来，下面有坛金币。不要给人知道了，好好留着，足够你衣食无忧的生活了。爸爸去亡界给你挣钱了，等你过来的时候，爸爸肯定赚了很多很多冥币。” …… 金色的亡灵了却心愿后，慢慢地飘向天空，飘进亡界的通道。因为传送阵的缘故，这些亡灵进入亡界后会直接抵达永夜城，得到永夜城的永久居住权。 套用很久以后亡界亡灵的话，这叫死的地方挑选的好，从死亡开始就赢在了起跑线上。 艾斯送所有的亡灵离开不夜城后，东方鱼肚微白，天快要亮了。艾斯道：“我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了。希望你们不要再犯蠢事，让我来收拾烂摊子。” 等比尔反应过来的时候，艾斯已经不在不夜城了，他小心翼翼地把在草地上睡迷糊的小丹尼尔抱起来，送回老骷髅王的宫殿。 …… 阿诺德将军觉得，比打仗更烦的是战后的重建工作。 阿诺德将军、比尔、阿尔特坐在老骷髅王的宫殿里商量不夜城的建设，非常令人苦恼的是，在座的这些人论破坏都是一等一的好手，论创造，只能两眼抓瞎了。 虽然不夜城、永夜城都属于双子城，都是艾斯的城池，但对阿尔特、比尔、阿诺德将军来说还是有分别的。阿诺德将军、比尔都是亡灵生物，他们属于永夜城；而不夜城的军政大权被艾斯交给了阿尔特。 阿尔特硬着头皮整理这场战斗的损失，“魔法岛来的人怎么样了？” 阿诺德将军道：“除了有位光明魔导士身上带着非常罕见的瞬移卷轴，让她跑掉了以外，包括最初在不夜城出现的，总共16个人，都被关押到了永夜城。” 相对随随便便就被人攻破的不夜城，在阿诺德将军看来，永夜城绝对要安全上百倍，而且亡界也是艾斯势力的大本营。 阿尔特有些担心，“有个光明魔导士逃掉了？她很可能见到殿下的真容了。” “没有办法。瞬移卷轴太罕见了，就是魔法岛拥有的瞬移卷轴都不可能超过3张。我们没有料到会碰到有瞬移卷轴的魔导士。就是那个魔导士不跑掉，这次不夜城也有不少人见到殿下，不能保证里面没有魔法岛的眼线。”阿诺德将军道：“不用太担心殿下，以殿下现在的实力，除非有人能瞬间禁锢殿下的魔力，就是再遇上禁魔法阵，殿下也不会有事。” 阿尔特道：“只能这样了。” 他又跟阿诺德将军商量了下其他人的安排，“原本不夜城的魔法阵是殿下亲自搭建的，我无颜再找殿下了。永夜城可以支援些阵法师吗？”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的阵法可不是普通阵法师可以修补的。我只能找巫妖英格索尔帮忙。” 阿尔特也知情识趣，“我们会加快开采黑宝石矿的。” 就这样，阿尔特、阿诺德将军勉强把不夜城、永夜城的事情理顺了。阿尔特道：“这样大的动静，不夜城城主是亡灵魔导士的身份肯定瞒不住了。”想到艾斯刚刚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突破，混乱之领就发生了这样的变故，可以想见，不夜城很快会成为这片大陆的众矢之的。 阿诺德将军道：“如果不夜城的骑士团可以单独抵挡来客，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 阿尔特已经决定好好操练手下的骑士团了，不过在阿诺德将军面前，他还是毫不气弱的，“会有这天的。” 阿诺德将军整个人都笼罩在铠甲下，阿尔特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阿尔特又道：“永夜城不会还有骷髅骑士滞留在这里吧？虽然殿下最后让亡灵跟不夜城的平民道别，让不夜城的人对亡灵生物的接受度高了不少，但光天化日的让他们看到骷髅骑士还是很容易引起恐慌的。” 人们对于自己的亲人、爱的人，就算是亡灵也不会过度害怕，再让他们接受其他的亡灵生物会容易许多。可不管怎么样，这都需要个潜移默化的过程。 再者，亡灵生物，特别是7级以下的亡灵生物，他们没有足够的智慧，放任他们长久的留在现世，会对接触过他们的人类，还有他们经过的地区，造成极其大的危害。破坏是他们的天性，他们会破坏所有他们看到的有生机的东西。 阿诺德将军道：“是的。不夜城的亡灵是殿下亲自召走的，不可能有遗漏。永夜城这次出动了15支骑士团，也已经回亡界了。” “那就好。”阿尔特道。 “等下。”坐在边上神游、默不作声的比尔突然道：“死灵骑士团呢？你们有看到死灵骑士团回去吗？” 阿诺德将军道：“死灵骑士团是直属于殿下的骑士团，因为上次殿下通过魔兽森林的时候召唤过他们，他们对现世比其他骷髅骑士团了解些，我让他们也来了。他们没有回去吗？” “哦。不。”阿诺德将军突然想到了某件事，他的声音透出绝望，“我没有权限直接召回死灵骑士团，我也没有单独联系他们。殿下可能忘记了，或者根本不知道这件事。死灵骑士团没有跟其他15支骑士团回亡界。” 阿尔特急得直接站起来，两手撑在桌子上，急匆匆地嚷道：“死灵骑士团去了哪里？！” 比尔思考了下，说道：“他们去追击那位光明系的魔导士了。往西面去了。” 混乱之领的西面是魔兽森林，再过去是三色堇帝国的路易斯安那行省。阿尔特重重地坐回了椅子上，浑身都透着无力，寒意遍布他的全身，他气若游丝道：“那里可是格林家族的封地。” 第199章 艾斯的身世 格林公爵府的气氛很压抑, 这个平常最欢快的府邸变成了片墓地，就连公爵府里的侍者侍女也像是活死人，除了走路会在地板上发出“啪啪啪”的声音，他们就跟株植物似的沉默。 最爱玩笑的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没有出去参加宴会, 她静静地坐在房间里刺绣, 她打算给她的兄长缝件斗篷, 好教她的兄长穿上它的时候, 不会觉得自己是孤身一人。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虽然没有怎么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待过, 但那里永远是她的故乡, 她跟所有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人一样, 关心那里的命运。 格林公爵府的书房。 诺欧跟杰罗尔德·霍斯利站在窗边上, 书房的地上铺了张极详细的地图, 这张地图太大了，书桌上也放不下，诺欧他们只好把它铺在地上。 此刻, 这张地图上大概有1/5的面积涂了黑色的颜料。 诺欧与杰罗尔德·霍斯利的脸色都不是很好，尤其是诺欧, 杰罗尔德·霍斯利从来没有看到他这么愤怒过，像是极寒的冰川, 只凭散发的寒气就能把人冻伤。 杰罗尔德·霍斯利虽然知道这很不应该, 但他还是庆幸他跟着诺欧来了帝都, 没有待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他不敢想象格林家族封地上的人会承受怎样的怒火。 尽管如此, 面对死死压抑怒火的诺欧, 杰罗尔德·霍斯利还是感到战战兢兢的。 他硬着头破半蹲在地上, 他不敢抬头，只是专注地盯着地图, 用手指划出被黑色墨水涂满的区域，“格林城堡最初是在魔兽森林的边缘发现魔法岛的魔导士的踪迹的，他们立刻通过魔法阵传信给帝都了。可是因为三色堇王宫的变故，情报传递的速度大大不及以往，等到西本王子得到消息，一切都已经晚了。” 诺欧深深地吸了口气。他示意杰罗尔德·霍斯利继续说下去。 杰罗尔德·霍斯利知道，格林家族对于这场意外的处置虽然不完美，但也没有太大的问题，三色堇帝国内无论哪个封地的部署，都不能确定他们能比格林家族做的更好。问题出在三色堇王宫拖拉的办事效率。 等睡晕了的情报官衣衫不整地给西本王子报信的时候，那些从亡界爬出来的恶魔已经在格林家族的封地上肆虐快2个小时了。 再强大的帝国也经不起连续的动荡。想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登基前的诸王之乱，还有西本王子摄政前的宫变，杰罗尔德·霍斯利前所未有地对帝国未来的命运感到担忧。 可他的担忧又有什么用呢？ 杰罗尔德·霍斯利只是个小人物，野心勃勃如西本王子，智勇双全如诺欧，他们都解决不了的问题，杰罗尔德·霍斯利更不行了。 杰罗尔德·霍斯利继续专注眼前的事，他说道：“魔法岛的魔导士刚见到格林城堡的人就向他们求救了。”讲到这里，杰罗尔德·霍斯利的声音又饱含愤怒，他语速飞快，“他们知道追赶他们的是什么东西，但他们谁也没说。格林城堡的人以为他们遇上了其他圣阶强者，都没有想到要疏散东部平原上的平民……” 诺欧的声音出乎杰罗尔德·霍斯利意料的冷静，他说道：“就算魔法岛的人说了，我们也没有办法把消息传递给平民的。” “可是……”杰罗尔德·霍斯利还待说话，被诺欧喝止住了，“我知道除了天光魔导士其他人都没有逃掉，我也知道攻击他们的是什么东西。我要知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具体损失。” 杰罗尔德·霍斯利停顿了好久，才道：“地图上划出来的那块区域，刚好是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交界的地方，大约3/4属于格林家族，余下1/4是里希特家族的封地。 那几个魔导士被骷髅骑士团抓走以后，还有支骷髅骑士团在草原上游荡了快3个小时，所有他们经过的地区，都留下了许多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那些土地以后都不能耕种了，也没有办法放牧。没有几百年的休养生息，那些土地是不可能完全恢复过来的。”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原本是三色堇帝国最大的粮仓之一，这样的损失不管是对格林家族、里希特家族，还是对帝国都是无比巨大的。 诺欧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格林家族传承千年的基业，几近毁在他的手上。 杰罗尔德·霍斯利微不可见地抖了下，他有点不敢说出接下来的话，不是害怕诺欧的责罚，是不忍心。他与诺欧共同在佐治亚行省的骑士团训练营待过，两个人认识快10年了，他知道格林家族的基业对于幼年就失孤的诺欧意味着什么。 可是该来的终究会来。 杰罗尔德·霍斯利嘴唇干涩，慢慢道：“因为骷髅骑士团到达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时间还早，那个时候大多数人还在沉睡，只有少许人已经出门了。骷髅骑士团没有攻击民宅，里面的人也安然无恙，但是离开建筑的人……” 诺欧的声音嘶哑，“有多少伤亡？” 杰罗尔德·霍斯利道：“已经确定的有600多人，还有些没被发现的，甚至，甚至是死无全尸，不能辨认的，最后的统计结果出来，死亡的人数估计会超过1000人。” 杰罗尔德·霍斯利紧张地低下头，他已经做好了诺欧咒骂，甚至掀翻桌子的准备了。 可是杰罗尔德·霍斯利等了许久，诺欧都没有丝毫动静。 他不得不壮着胆子，抬起头，看向诺欧。 书房的窗户边，柔和的阳光被乌云遮住，房间里幽暗阴冷，年轻公爵平常柔亮的金发也变得黯然无光起来，他双眼紧闭，有行清泪慢慢地、沉默地滑过脸颊。 杰罗尔德·霍斯利赶紧低下头去，不敢再看。 …… 三色堇王宫。 西本王子已经知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发生的事了，但可能是因为王宫令人发指的工作效率，他们成为了骷髅骑士团间接的帮凶，也可能是出于对格林公爵的体贴，西本王子并没有召见诺欧进宫。 西本王子正在王宫的议事厅里，与西本王子同在议事厅的是个三色堇帝都所有人都不会想到的人，可同时她又是三色堇王宫这段时间的常客。 西本王子看着他的表妹玛丽娜·霍默，她今天穿着正红色的皮甲和皮短裤，露出双修长无暇的白腿，要不是她面若冰霜，这身装扮青春靓丽极了。这段时间玛丽娜·霍默可是帝都上流社会最受关注的人物，甚至包括她每天的穿着，都是众人争相效仿的。 不过像玛丽娜·霍默今天穿的这身，不像贵族小姐，更像女佣兵的装束，就让帝都敢时髦的贵族小姐又爱又恨了。她们向往玛丽娜·霍默的不羁，又嫉恨她，没有人敢模仿她，这样裸露大腿的装束是会被人耻笑，甚至影响名声的。 玛丽娜·霍默倒是引领了阵穿红衣的潮流，就是西本王子也不得不感慨，“玛丽娜表妹，红衣很适合你，你也无愧红玫瑰的称号。” 已经习以为常的夸赞让玛丽娜·霍默心如止水，她道：“不用对我说这些完全不带感情的客套话。我会按照我们的约定行事的，你找我来有什么事？是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的事吗？” 格林家族毫无疑问是帝国的权贵家族，就是在关系盘根错节的帝都，格林家族也是首屈一指的。里希特家族虽然只有个伯爵的爵位，但里希特骑士团与格林骑士团都是帝国十大骑士团之一，除此之外，里希特家族还出过个不能惹的人物——海因里希·里希特，银辉剑圣，这可是魔法岛公认的活着的实力最强大的剑圣。 这样的两个家族出事，要是没有处理好，足以动摇帝国的根基。 “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事我已经有数了。”在格林家族、里希特家族出事的当天中午，西本王子找玛丽娜·霍默——现在掌管玫瑰城堡情报的人，竟然不是有关骷髅骑士团的事。玛丽娜·霍默挑了挑眉，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不过她自来聪慧，很快就发现了问题的关键点，“罗斯侯爵大人的那条情报网已经名存实亡，西本表哥到现在都没有请格林公爵进过王宫，肯定也不是从他那里得到的消息。玫瑰城堡完全在我的掌控下，就算玫瑰城堡有你的钉子，也不可能这么快越过我把消息传递给你。 看来有其他人透露消息给你。我猜猜。你是从魔法岛那里得的消息？” 只有魔法岛才能有比其它三个势力更详尽的情报。 西本王子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他虽然恼恨有人入侵三色堇帝国，恨不得让那些骷髅骑士再死一遍，可在他腾出手收拾他们之前，他还有另件事要做。 在西本王子看来，解决这件事极其简单，可要是放任它不管，会出现无穷无尽的麻烦。 西本王子道：“你还记得我让你搜寻的红玫瑰的资料吗？” 玛丽娜·霍默微怔，刚听到红玫瑰的称号的时候，她还没有反应过来，过了会儿她才想起红玫瑰的称号的上个主人——卡洛琳夫人。可是，玛丽娜·霍默有些不解，就算卡洛琳夫人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情人，她能比路易斯安那行省发生的事还要重要？ 更何况，卡洛琳夫人已经去世12年了。 看玛丽娜·霍默想起来了，西本王子道：“我最近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我的父王这些年一直在暗暗关注巴特索登庄园，也就是诺依曼子爵封地上的情况。在卡洛琳·诺依曼过世前，他还派了王宫里的光明法师去巴特索登庄园。”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对卡洛琳夫人余情未了？”玛丽娜·霍默猜测道，男人对于得不到的白月光总是念念不忘的。 虽然她的舅舅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王者风范尽显，但要玛丽娜·霍默说，与科奥瑟家族的人结亲真不是个明智的选择。 了解卡洛琳·诺依曼的生平后，玛丽娜·霍默觉得，这是个有大智慧的女人。 大智慧，不是文韬武略如何，懂多少诗词歌赋，而是能透过繁华的表象看到真相。面对惊人的权势与财富，还能冷静地找到适合自己的归宿。 卡洛琳夫人绝对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么花瓶。 “不，我看父王是对她情根深种，却又不敢去找她。”西本王子看到他的表妹玛丽娜·霍默皱着张脸，就差在脸上写上三个大字“为什么”，西本王子原本也不明白，但在他认识了安吉莉卡以后…… 不。西本王子觉得安吉莉卡不会成为卡洛琳的，她们根本不同。 “我在王宫里我父王搜集的卡洛琳·诺依曼的资料里发现了个很有趣的事实。”西本王子说这话的时候，嘴上再笑，眼睛却犹如寒冰。 玛丽娜·霍默疑惑道：“什么？” 西本王子道：“卡洛琳夫人嫁给诺依曼子爵是在帝国历993年的5月初，那个时候她已经被我父王带到了三色堇王宫。根据我们已有的信息，诺依曼子爵当时是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可以猜测，他当时刚好负责看守卡洛琳·诺依曼，他们在三色堇王宫认识，诺依曼子爵拜倒在卡洛琳的石榴裙下，于是决定抛弃荣誉带着她逃跑。 在5月中旬，父王宣布与西莉亚王后订婚，月底他们就完婚了，整个仪式都非常的匆忙。看起来，我的父王变成了个幼稚鬼，娶了他梦中女神的闺蜜作为报复。 天知道他在报复谁。 可能是报复他自己吧。 报复他自己的愚蠢，不如人，连个女人的心都得不到。” 玛丽娜·霍默惊讶道：“西本表哥，你怎么了？” 之前虽然西本王子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有诸多不满，但玛丽娜·霍默能感觉出，西本王子在心底还是非常尊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 他从没有像现在这样诋毁过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西本王子呵呵冷笑道：“你有没有想过，亚琛与芬芙儿是帝国历994年3月出生的，当时为西莉亚王后诊治的学者还确定她是在新婚之夜怀上这对双生子的。 这也是许多年来帝都流传父王与西莉亚王后感情甚笃、柔情蜜意的证据，看，他们新婚之夜，父王多激动啊。直接让西莉亚王后有了两个孩子。 可真正了解三色堇王宫的人才知道，我父王与西莉亚王后已经分居快20年了，他们总共才结婚了多少年？满21年了吗？我的好弟弟好妹妹更像是个意外。 可是你知道艾斯·诺依曼，卡洛琳夫人与诺依曼子爵的儿子是什么时候出生的吗？” 玛丽娜·霍默不可置信地捂住了嘴巴。 西本王子僵硬地动了动脖子，说道：“艾斯·诺依曼，帝国历994年1月出生的！不要跟我说他是早产儿，诺依曼子爵把他们母子养得多好，卡洛琳夫人怎么可能早产？！” 第200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6天 诺欧离开书房, 第一眼就看到了艾斯。 诺欧不知道为什么，艾斯站在那里，看起来比他的脸色还要差劲，比他还要自责。诺欧走到艾斯面前, 他看到艾斯的嘴唇哆嗦了下, 像是有话要对他说。 诺欧庆幸他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尽管他相信, 艾斯肯定能看出来他的不对劲, “对不起, 让你担心了。” 艾斯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会从诺欧的嘴里听到这个, 明明, 明明诺欧知道他是不夜城的主人。 “有骷髅骑士团从魔兽森林进攻, 混乱之领也损失惨重吧，我知道你在那里花了很多的心血。”诺欧完全没有想过骷髅骑士团会与艾斯又关系。 已经组织了几个小时的语言突然变得苍白无力起来，艾斯没有办法把它们说出口。 艾斯虚虚地握住诺欧的手臂, 轻声道：“该说对不起的是我。该赎罪的也是我。”后半句艾斯说得微不可闻，诺欧又精神恍惚, 根本没有听清楚。 诺欧把头靠在艾斯的肩膀上。 他闭上眼睛，任由全身的重量压在艾斯身上, “你要说什么对不起。骷髅骑士团不仅入侵了路易斯安那行省, 还入侵了芬格帝国的埃菲尔行省, 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都没有办法的事，你又有什么办法。” 艾斯觉得心里难受极了, 因为他的失误, 因为双子城的狂妄, 竟付出了这样的代价。 诺欧的后一句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艾斯, 还好有你在。还好有你在。” 艾斯感受到诺欧倚靠过来的力量，在他面前完全放松的身体。艾斯的眼睛酸涩得不行，他想，你这样，让我怎么告诉你真相？ …… 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出事的第3天早上，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来了两位非常重要的客人。 克劳迪亚·洛夫，原来的克劳迪亚·里希特，老里希特伯爵的长女，她遵从老里希特伯爵的意愿，嫁给了里希特骑士团的团长洛夫。在里希特家族封地出事的时候，老里希特伯爵坐镇家族，克劳迪亚·洛夫与丈夫洛夫爵士代表家族来到帝都。 雅各布，他可能在三色堇帝国名不经传，在魔法岛却是大名鼎鼎的。雅各布是魔法岛岛主的关门弟子，将来最有可能继承魔法岛的人选之一。 这两个人在同天进入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克劳迪亚·洛夫是个银发银眸，身材妙曼的尤物，她不常来帝都，可就如玛丽娜·霍默，克劳迪亚·洛夫的每次出场都会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而且相当玛丽娜·霍默，克劳迪亚·洛夫更长袖善舞，与帝都的贵族小姐的关系也更好。 雅各布刚出现在三色堇王宫的时候，所有见到他的人都感受到了他的不同寻常。在他身上，你完全看不到他对王权的敬畏，他走进三色堇王宫的模样与让走在普通的街道上的毫无区别，他对待西本王子与对待平民的态度也同样。 克劳迪亚·洛夫是三色堇王族的封臣，得等西本王子召见才能进宫。雅各布到达三色堇帝国的当天就去了王宫，他可不是来三色堇帝国游山玩水的。 …… 雅各布见到西本王子的时候，西本王子穿着套黑色的骑士装，披着带金丝的黑色高领披风，头上戴着顶象征三色堇帝国王储的王冠，上面没有镶嵌宝石，只有国王的王冠上才会镶嵌金、白、紫三色的宝石。西本王子虽然离国王的位置只有一步之遥，但只要他没有登上王座，就不会戴上国王的宝冠。 西本王子的装束是他对魔法岛的使者的重视。 不过很显然雅各布没有想配合西本王子，他穿着件灰色的长袍，单薄，破旧，就是去参加乡下的宴会都显得寒酸了些。可有些人的气度风华完全不需要衣饰体现。 “这么说，那位亡灵魔导士现在还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西本王子与雅各布见面后，两个人都没有说客套话，直接谈论起了正题。这不是他们的初次见面，如果西本王子登上三色堇帝国的王座，雅各布执掌魔法岛，他们以后合作的机会还多着呢。 甚至从很久前他们就断断续续地在联系了。 雅各布道：“是的，星象上是这么显示的。” “星象。又是星象。”西本王子的声音里带着点嘲弄。 三色堇帝国建国初期，亚历山大一世亲自下令杀死了最后的占星师，彻底摆脱了占星师对王族的控制。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又开始依赖魔法岛岛主的预言。魔法岛岛主甚至不是正统的占星师，他只是千年前侥幸得到占星师传承的幸运小子罢了。历史总是惊人的相似，王权好不容易摆脱了星辰的阴影，却要走回老路。 雅各布倒没有对西本王子的话提出异议。 可能是因为西本王子掩饰得太好，他没有发现那丝嘲弄，也可能是他听出来了，却毫不在意。魔法岛如今凌驾在两大帝国之上，不再单纯的因为帝王的信任，而是由于他们拥有的绝对的实力。 西本王子道：“帝都有几十万人，你打算挨个排查吗？星象有给你提示吗？” 西本王子不用通过星象就能推断出，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区突破的亡灵魔导士，与驱使骷髅骑士团攻击三色堇帝国路易斯安那行省与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的亡灵魔导士很可能是同个人。 这两起事件的时间挨得太近了。 相对大陆上同时出现两位亡灵魔导士，有位亡灵魔导士经常往返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与魔兽森林，还是这个猜测更靠谱些。再者，雅各布在魔法岛的地位特殊，魔法岛派他来三色堇帝国就能说明很多问题了。 不过，西本王子把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翻了个遍，都没有发现那位亡灵魔导士的踪迹。他倒是好奇雅各布打算怎么做。 那位亡灵魔导士不顾禁令，在西本王子举办宴会同日，于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区突破，这的确打脸。可相对魔法岛被抓走9位圣阶强者，以及消耗的那张异常珍贵的瞬间传送卷轴，他对于三色堇帝国的些许羞辱就不算什么了。 有人主动接手这个麻烦事。西本王子还是极其乐意的。 雅各布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个水晶球，向西本王子解释道：“这是个传奇级的魔法道具，不像格林家族的海澜法杖，亡界的铠甲不朽的黑暗那么有名，因为它的功能非常的鸡肋。它能找出某个范围内所有拥有魔法天赋的人，不需要他们挨个触碰水晶球。往常，它多是用于魔法岛的魔导士带到两大帝国寻找有天赋的学生，现在我们可以发挥它的其它作用。” 西本王子问道：“可水晶球上也只能看到那些人的元素亲和度，他们是更擅长光明属性的魔法，还是暗黑属性的魔法，这我们并不能知道。” 雅各布的回答很简单，“让他施展几个咒语，如果他是亡灵魔导士，他会露馅的。” “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守护骑士会全力配合你的。”西本王子也没有找出雅各布计划里的漏洞，除非他们找到藏匿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亡灵魔导士，却无法抓捕他。 不过，在魔法岛折损了9位圣阶强者，西本王子不相信雅各布的到来还是毫无准备的。 他们认识已久，又常交换消息，可西本王子至今没有见过雅各布出手。这次见面，西本王子更是突破圣阶，然而，他依旧看不出雅各布实力的深浅。 这让西本王子对雅各布更为忌惮。 西本王子不由想，有机会能看到雅各布的真实实力，那位亡灵魔导士也算做了件好事。 当然，前提是他们能找到那位亡灵魔导士。 …… 格林公爵府，艾斯的卧室。 艾斯坐在床上，床铺上堆满了魔法师的札记，这些不是来自老骷髅王的图书馆，就是来自刚刚被他们抓住的魔法岛的水系魔导士。还有数量不少的蓝宝石散落在地上，如果有了解魔法阵的人看到这些蓝宝石放置的位置，会明白它们组成了个聚集魔法元素的阵法。 卧室里也充满了光明属性的水元素。 可在卧室的中央，突然出现了丝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又慢慢地多了起来。卧室里除了艾斯外，又多了个人的身影。 艾斯对来人的气息已经非常熟悉了，尽管来人很少主动来找他。艾斯还盯着魔法札记，就在这个时候他也不忘默记咒语，他头也不抬地说：“阿诺德将军，有事吗？” 卧室里过于浓郁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让阿诺德将军感到不适，可他更清楚，在这样的环境下，艾斯突破魔导士不久，他更不好受。 阿诺德将军默默地站了会儿，单膝跪到地上，说道：“殿下，这不是您的错，您不用这样赎罪。” 艾斯依旧没有看他，平常艾斯对比尔极其随意，他原本就是艾斯的战俘；他更阿尔特年纪相差不大，也常常玩笑；但对阿诺德将军，这个独自在荒野上等待千年的骑士，他是极其尊重的。 哪怕现在，艾斯也没有想让阿诺德将军久跪，他解释道：“我没有在惩罚自己。我得到消息，魔法岛的人与三色堇帝都的骑士在搜索亡灵魔导士。他们应该不会找到格林公爵府，不过我还是得尽早做些准备。” 以前巫妖打算长久待在现世，也会学习些其它系的魔法，但多是在他们进阶圣阶多年以后。阿诺德将军迟疑道：“殿下，现在就学习水系魔法会影响您本身实力的。” “那我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等雅各布找到我吧。”艾斯争分夺秒地记着咒语。他天分是高，可留给他的时间太少了。 “殿下，雅各布在芬格帝国见过您，您继续留在这里实在太危险了。”这才是阿诺德将军来找艾斯的目的，他想劝艾斯暂时离开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您要不要先回永夜城？” 艾斯终于抬起头，看向阿诺德将军，“阿诺德将军，我没有责罚您，并不代表这件事情已经揭过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总共1106朵灵魂之火，我要您亲自把他们送回现世。” 阿诺德将军沉默片刻，说道：“我们已经试过所有办法了。比尔正在研究种新的魔法药剂，我们勉强可以把他们送回现世，但，肯定不可能是人类的躯体了。” “殿下，我们会尽双子城所能弥补我们的失误的。可是您的安危，比永夜城，不夜城，其它任何事都重要。”阿诺德将军又劝道：“不夜城城主是亡灵魔导士的事传开只是时间问题，格林公爵很快会知道是您，这次出事的又是路易斯安那行省……” “可如果我现在离开帝都，我与诺欧，才真的完了。”艾斯的眉眼淡淡的，他说道：“您不用再说了，我知道我在做什么。等您把那些‘人’送回路易斯安那行省，我自然会去找诺欧，亲自跟他说明这一切的。” 第201章 大卫之死 艾斯、诺欧、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坐在餐厅的边上吃早餐。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穿着身黑色的连衣长裙, 艾斯、诺欧也俱是黑色长衫，这是为了哀悼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枉死的平民。 诺欧昨日曾对艾斯说过：“你不用陪着我跟伯纳黛特穿丧服。” 艾斯当时说知道了。可诺欧今天看到他，他还是穿着黑色的长衫，身上也完全没有配饰。 早餐结束, 诺欧把刀叉放到桌子上, 任由侍者把餐盘收走。 他告诉艾斯与伯纳黛特, “今天, 魔法岛的人会来我们街区查看, 寻找有潜力成为魔法学徒的人。天分特别优秀的甚至有机会去魔法岛, 到时候要是发生了什么事, 都不许大惊小怪。” 最后的这句话是诺欧对老管家说的。 格林公爵府的侍女侍者多来自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这年头通信很不发达, 他们担心家里人已经出事了，可又完全得不到消息。这两天接连有侍女情绪崩溃，在整个帝都的目光都汇聚在格林公爵府、里希特伯爵府的时候, 诺欧尤其不想把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人的伤痛展现在其他人面前。 三色堇帝国的人素来冷漠，缺乏同情心, 其他人的失态只会成为他们宴会上的谈资。 老管家自然明白诺欧的用意。他已经计划让府里的侍女侍者轮休，让他们好好去帝都的商业街区逛逛了。 老管家带着侍者退走了。 艾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送诺欧到格林公爵府的门口。今天, 西本王子召见了诺欧与克劳迪亚·洛夫, 他这会儿正准备去王宫。 诺欧从衣架上取下披风, 他边穿戴好披风，边问道：“水晶球的测试没问题吧？”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疑惑道：“会有什么问题？要是我们公爵府里真出个魔法天赋惊人的反倒是件喜事。最近倒霉的事实在太多了, 我真想听到件能令人高兴的事。” 艾斯却知道诺欧这话是对他说道。艾斯小心隐瞒了10多年他有魔法天赋的事, 诺欧担心他有难言之隐, 想帮他保守秘密。 艾斯却不想把诺欧扯进这件事来。如果魔法岛与两大帝国联手在找他，诺欧知道太多事反而不安全。 艾斯平静道：“没有问题。”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站在艾斯、诺欧身边, 完全没有察觉出异样来。 …… 如果帝都有什么地方比现在的格林公爵府更沉寂、更死气沉沉，那定然是三色堇王宫了。 自从西本王子宫变，王宫里的花园里的土地都翻新了好几次。有时候，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想找块干净的土地埋葬尸体，他们连续挖上好几个土坑，都会发现这连墓碑都没有的焦土下已经有了主人，不是散落的骨骸，是还没有腐化完全的尸体。 如果那些尸体的脸没有烂彻底，他们甚至可能发现尸体的主人是他们认识的人。可能在三色堇月的时候，他们在不入流的小宴会上跳过舞，在草地上打过野战，又或者在王宫外的小巷里喝过酒。 三色堇王宫里的每个人，再聪慧的侍女，再忠诚的侍者，他们都会因为知道某个不得了的秘密，永远闭上眼睛。 天性再乐观的人长久处于这样的环境下，也会渐渐失去生气。 不过最近有个好消息悄悄地在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间蔓延，“听说了吗？早上西本王子收到魔法岛的信，里希特团长要回帝国了。你们说里希特团长回帝都后，会不会回皇家近卫骑士团啊？” 没有人知道答案。 因为没有人能猜到西本王子的想法。 西本王子看到诺欧的时候，眼神充满悲恸。他快步走上前去，给了诺欧个拥抱，“诺欧，我真为你感到难过。” 格林家族封地上的无妄之灾就是在三色堇帝国千年的历史上都是罕见的。 西本王子用力拍了两下诺欧的肩膀。 诺欧退开两步，平静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人很可怜，很无辜。” “是的。”西本王子同意诺欧的话。但是，死去的上千个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人对人口众多、幅员辽阔的三色堇帝国来说，太过微不足道了。 西本王子是特意出来迎接诺欧的，宽慰了诺欧后，他们就朝议事大厅走去。西本王子刚才表现出来的悲伤只是为了诺欧，他要关心的人与事实在太多了，并无暇顾及帝国东面的区区千余人。 他们路上没有遇到什么人，三色堇王宫越来越冷清了。 在议事大厅，诺欧见到了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老里希特伯爵的长女，里希特骑士团团长 对于会在王宫里见到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诺欧并不感到意外，这次受到灾害的不仅有格林家族，还有里希特家族。 诺欧的视线无意地扫过长桌，那里有两杯早已失去温度的茶，看来有人在这里进行了场并不简短的谈话。 诺欧从未听说过西本王子与里希特家族有来往。西本王子除了在1年多前去尼斯港，长期离开帝都，他基本都待在帝都。里希特家族也龟缩在路易斯安那行省，除了克劳迪亚刚刚参加的社交季的那几年，三色堇帝国的贵族都快忘了这个银发银眸的家族。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罕见的没有穿她那些繁琐奢华的礼裙。她穿着普通的黑色长衫长裤，即使她周身没有饰物，从她银色长发每个恰到好处的波浪卷都可以看出，她有精心打扮过。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对着西本王子熟稔地笑了下，这让诺欧心里隐隐感到怪异。她又望向诺欧：“格林公爵。” 诺欧与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相互为对方封地上的平民祝福后，西本王子坐到主位上，诺欧坐到他右手第一，克劳迪亚·洛夫则坐到左手第一。 西本王子道：“诺欧，洛夫爵士夫人，你们都是三色堇帝国最很重要的封臣，帝国对你们家族遭受的损失深表遗憾。我这次召见你们来王宫，就是因为我们得到了些亡灵法师与骷髅骑士团的资料，资料来自魔法岛，应该可靠。” 西本王子把两张羊皮卷分别递给诺欧与克劳迪亚爵士夫人。 诺欧与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把羊皮卷拿到手上，羊皮卷很长，他们两个都默默地看着。诺欧率先浏览完羊皮卷上的信息，“这么说，我们位面上次有如此多的亡灵通道出现，是在去年，在芬格王宫？” 西本王子点点头，道：“是的。芬格王宫上空至今还残留大量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诺欧眼神冰冷，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事是芬格帝国的阴谋？” “我有过这样的考虑。”西本王子看起来运筹帷幄，极其自信。 西本王子说道：“我与魔法岛的人讨论过这种可能。可魔法岛的人有别的意见。他们认为，就在亡界通道出现后不久，芬格王宫就开启了禁魔法阵。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可能不知道。”西本王子绅士地朝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点点头，又看向诺欧：“但诺欧你定然知道，芬格王宫的禁魔法阵是不可逆的。魔法岛推测亡灵法师是在芬格帝国出现过，但他们未必是同个阵营的。” 其实诺欧在看羊皮卷上的信息时，心里就感觉有些不对，他想了想，问道：“缪斯公主怎么说？” 芬格帝国老国王昏迷不醒，虽然莫名其妙冒出个菲尔王子，但西本王子、诺欧他们都有透过现象看本质的能力。在他们看来，芬格帝国现在绝对是缪斯公主主政。 在出使芬格帝国的时候，诺欧的座位与缪斯公主不远。他曾经观察过她，她举手投足间的强势，眼睛里的野心。缪斯公主绝对不是个甘于相夫教子的女人。 西本王子与缪斯公主的合作更是能追溯到很久以前，他对缪斯公主的野望更是了解。 可惜，芬格帝国传过来的消息对他们现在的情况并无益处。西本王子道：“听说缪斯公主偶然风寒，病得不轻。”也就没有办法给他们回消息了。 诺欧冷笑了声。 西本王子道：“魔法岛已经派光明法师去芬格王宫了，希望他们能对缪斯公主的康复做出贡献。” 西本王子这话就假大空了，虽然他与缪斯公主在许多事情上有默契，但他们的合作，在他们分别执掌两大帝国的时候就无限地退化了。西本王子并不是个心软的人，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现在又是战时，知道缪斯公主病重，他不击鼓相庆就是厚道了。 “希望魔法岛那里早日有好消息传来。”诺欧说完，看向克劳迪亚爵士夫人，问道：“老里希特伯爵对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事怎么看？”诺欧这些天都在帝都，虽然他去信给里希特家族，但还没得到回复。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轻笑道：“这件事我会代表我父亲全权处理。” 诺欧眉头微蹙。 不说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只是老里希特伯爵的女儿，就是她现在嫁给洛夫爵士了，也不该过于插手里希特家族的事务。毕竟大卫·里希特才是里希特家族的继承人。 “对了。”西本王子突然的话拉回了诺欧的注意力，“诺欧，这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就在前几天，老里希特伯爵生病，老里希特伯爵的小儿子大卫·里希特，他从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请假返家，在魔兽森林不远的地方被几位打猎的贵族误伤，不治身亡了。 可惜大卫·里希特已经突破4级，几年后佐治亚骑士团的试炼十拿九稳。老里希特伯爵很是伤痛，已经寄信给我，请我认可克劳迪亚爵士夫人里希特家族继承人的身份。等老里希特伯爵去了，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就是新的女伯爵了。” 第202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4天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还穿着诺欧早上出门时的黑纱长裙, 等到诺欧回格林公爵府的时候，她的脸蛋红扑扑的，看起来可比早上高兴多了，就连格林公爵府的侍女侍从都像多了些神采。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用手提起裙摆, 笑着小跑到诺欧面前, “哥哥, 我定要亲自告诉你这个好消息。” 回到公爵府, 诺欧觉得卷席了他整天的疲惫瞬间消失了, 他声音温和, “什么消息？”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往回望了眼, 开心道：“刚才魔法岛的人带着水晶球来测试。艾斯, 他的水元素亲和度满级！” 这时, 艾斯刚好走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身后，他看起来倒是没有非常惊喜。诺欧道：“恭喜。” 艾斯对他笑了笑。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继续道：“魔法岛的人还邀请艾斯一起回去。等艾斯到了魔法岛，说不定会有位魔导士收他做学生呢。” 诺欧有些惊讶地望着艾斯。艾斯平淡地笑了笑, 道：“盛情难却。” 艾斯说的可不是客套话。就是在魔法岛，某系魔法元素亲和度达到满级的也不超过五指之数, 这次带着水晶球来测试的人见到艾斯，自然大喜过望了。可另其他人没有想到的是, 艾斯婉拒了前往魔法岛学习的机会。 魔法岛的人劝说无效, 就想让艾斯再见见雅各布。要是雅各布也无法说动艾斯, 他们也只能放弃了。虽然艾斯凭借魔导士的实力勉强掩盖了他身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痕迹，只留下了他原本对水元素的感知。但他要是见到雅各布, 这一切都要穿帮的。 艾斯无法跟雅各布解释芬格帝国的菲尔王子怎么跑到三色堇帝国来了, 还是诺依曼子爵的长子, 格林公爵的好友，还有个学者身份。雅各布的实力即使是艾斯也看不透。如果当时雅各布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艾斯也不敢大大咧咧地在郊区突破圣阶。 雅各布会在帝都待上1个月，到时，不管阿诺德将军他们能不能将路易斯安那行省上的灵魂之火送回，他都会把所有事情告诉诺欧，再离开。 至于去魔法岛的事，自然是不可能成真的。 诺欧不知道艾斯的想法，只是道：“也好，我也已经进阶9级了。等帝都的事情结束后，我可能也会去魔法岛闭关，以期突破剑圣。到时你在魔法岛学习，我们也能常常见面的。” 还没待艾斯说话，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就小心翼翼地说道：“哥哥，你又要离开了吗？” 诺欧对着她笑了下，道：“每个9级剑士面临瓶颈，都会想尽办法突破，而拥有传承最多的地方就是魔法岛。不过你放心，哥哥定会看着你成婚，再离开的。反正艾斯在魔法岛要待上好几十年的。” 艾斯道：“我为什么要在魔法岛待上好几十年？你是说我要那么久才能出师吗？”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不满道：“啊——哥哥就是去陪艾斯的，我这个妹妹倒像是你在马房里捡的！” 艾斯与伯纳黛特公爵小的吵闹给格林公爵府添了不少生气，诺欧看着他们，笑意直达眼底。可是人们无法只跟自己喜爱的人共同生活，他们还不得不面对许多其它的事。 诺欧道：“来我书房吧，我有话对你们说。” 漂亮的白瓷杯里是温热的红茶，诺欧屏退了侍者，与艾斯他们坐在沙发上。 诺欧的手指摩挲着白瓷茶杯的花纹，他犹豫了下，还是直接了当地地告诉艾斯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我刚刚在王宫得到的消息，大卫·里希特在前几天去世了。” “啊！”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惊呼出声。 艾斯也眉头微皱。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有点难受，猜测道：“难道是前些天的骷髅骑士团？” 艾斯心里也“咯噔”了下，又直觉不可能。比尔在制作新的魔法药剂，他认得大卫·里希特，要是前往亡界的灵魂之火有大卫·里希特，比尔定会告诉他的。 果然。 诺欧语气冷淡，说道：“不是。不过如果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知道马上会有骷髅骑士团入侵路易斯安那行省，大卫·里希特的死因会不同吧。有贵族在魔兽森林围猎，误伤了他，箭矢直接穿过心脏，当场就死亡了。” “这不可能！大卫·里希特是四级骑士，要破开他的防御，无意识直接杀死他，至少得是七级骑士。”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道。在大卫·里希特突破后，诺欧曾在格林城堡举办舞会，介绍他们认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自然明白，诺欧想要撮合他们。 大卫·里希特虽然没有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与他的长子赛克斯·里希特俊美，但里希特家族的基因非常不错，就是在俊男美女扎堆的贵族里，大卫·里希特都属于英俊的。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自然明白诺欧的想法，大卫·里希特以后会是里希特伯爵，在身份上配得上她；他又与诺欧共同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待过6年，诺欧了解他的品性；结婚以后，她就是想回格林城堡看看，也就小半天的路程。 可惜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实在不中意他，她更喜欢身材挺拔、风度翩翩的骑士，哪怕她的意中人没有高贵的姓氏，富饶的封地。 尽管诺欧的撮合很恼人，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没有想过大卫·里希特会死。 诺欧叹了口气。他倒是有些担心艾斯，艾斯素来心软，大卫·里希特以前又与艾斯亲近。 出乎诺欧意料的，艾斯没有露出太悲伤的神色，他说道：“这不难猜。在魔兽森林附近，大卫·里希特甚至还在里希特家族的封地上，能让他死的，自然是里希特城堡的人。他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待了8年，虽然突破了4级，但对家族封地的掌控远远不及克劳迪亚爵士夫人。 他离开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时候才12岁，这么多年又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能得罪什么人？他不是里希特家族的管理者，他的死对里希特家族也造成不了太大的影响。这样做的，也不会是里希特家族的仇人。只是他的存在，他意外的突破，挡了某个人的路罢了。” 艾斯越是不动喜怒，诺欧越是担心。 所有认识艾斯的人都觉得艾斯脾气不错，似乎没有什么事情值得他生气。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里有人嘲笑艾斯是个跟屁虫，软蛋，被诺欧堵在墙角揍了顿，艾斯却会逮着他们喝酒，问这群小混蛋是不是嫉妒他有大腿可以抱。 用艾斯的话讲，“大家都是3级，只是我是游手好闲、莫名其妙得来的3级，他们是辛苦修炼来的。他们每天在训练营苦哈哈地吃面包片跟白香肠，睡大通铺，我们有厨师每天换着花样做料理，有闲心的时候能下馆子，住大别墅。他们找训练搭档的时候，还不是会祈祷杰罗尔德·霍斯利跟他们组队，我却绑定了你。这是嫉妒。我得跟他们喝酒，顺道炫耀炫耀。” 就这样，艾斯与诺欧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混得风生水起。 可诺欧知道，艾斯的那些大度只是自信那些人伤害不了他，也伤害不了他身边的人。诺欧更知道，艾斯有很多秘密，他的实力比他表现出来的强大得多。能赤手空拳收服混乱之领的人，又怎会普通？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目无法纪，直接用亲弟弟的生命做踏脚石的举动，绝对会触及艾斯的底线的。 诺欧把红茶的杯子放到桌子上，把手按在艾斯的手上。 他说道：“艾斯，不要冲动，这件事我们明白，难道老里希特伯爵不明白吗？可是银辉剑圣去了魔法岛，大卫·里希特又去世了，他不会愿意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如果老里希特伯爵想要主持公道，他不会给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请封的。西本王子也已经认可了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继承人的身份。你想要主持的正义，对于老里希特伯爵并不是正义。” 艾斯的眼里有幽幽的光闪过，他没有说话。诺欧知道，他没有说服艾斯，但他不希望艾斯做出挑战王权的事。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觉得有些坐立难安，她看着艾斯与诺欧相握的手，在心里大喊：两位哥哥，你们不觉得你们挨得太近了吗？！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很快告辞了，正好她有个现成的借口，“我有些难受，我想先回房间了。” 诺欧自然应允，“早点休息，伯纳黛特，做个好梦。”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点点头跑了。诺欧看着她的背影，道：“都这个年纪了，还是这副风风火火的模样，以后要是让她嫁到帝都来，我怎么放心。” 艾斯往沙发上靠了下，他看起来放松了些，道：“你也不用太担心，我觉得伯纳黛特已经有意中人了。我们上次来帝都的时候，安吉莉卡就告诉我，伯纳黛特在房间里做披风……” 诺欧有种妹妹还小，却被人惦记上的感觉，“她那个时候才多大？才刚刚14岁！对这样的贵族小女孩下手的定是花花公子！” “指不定人家情投意合呢。”艾斯嘟囔了句。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可是在玫瑰城堡长大的，尽管名声不是很好，但耳濡目染的，男人轻易骗不了她。 诺欧冷冷地瞥了他眼。 艾斯倒是想起另外件事，“诺欧，你刚才说想去魔法岛突破剑圣？” 诺欧道：“是的。这件事我原本也是不知道的。西本王子告诉我，魔法岛的魔法元素比大陆其它地方要浓郁数十倍，在秘地里甚至能达到外界的百倍。西本王子与雅各布相熟，可以让我直接进入魔法岛的秘地。我要是在魔法岛修炼，可能只要原本1/10的时间就能突破剑圣了。” 艾斯望着诺欧，异常肯定地说：“诺欧，除非你此生无望突破，不然你千万不要去魔法岛。” 诺欧疑惑道：“为什么？” 艾斯道：“这么多年，这么多9级强者前往魔法岛，你看他们回来过吗？是，雅各布，还有其他人时不时地会作为魔法岛的使者，出使两大帝国，但你有没有看到他们回到家乡，回到他们的亲人身边？” 大多数人都不像诺欧、赛克斯这样年纪轻轻，在不到30的时候就达到圣阶的瓶颈。他们去魔法岛的时候，不是儿孙满堂，就还有娇妻幼子等在家乡，就好似当年的海因里希·里希特。 银辉剑圣这样尽心地养大赛克斯，从赛克斯的言语中，他对卡洛琳夫人也是情根深种。可就是这样，他也没有回来。 艾斯知道，魔法岛定然有不对外人明言的秘密。 诺欧道：“可是魔法岛有什么能力禁锢大批圣阶？”这个位面百分之九十以上的圣阶在魔法岛，没有人能说清楚那里到底有多少魔导士、剑圣，又有谁能禁锢他们所有人的自由？ 艾斯道：“我现在还不清楚。但是，赛克斯是在魔法岛长大的，银辉剑圣也在魔法岛，他却是在龙岛突破圣阶。在魔法岛突破定然会有弊端。在没有弄清楚这些以前，我不建议你去魔法岛。” 赛克斯？诺欧从来不知道艾斯与里希特团长这么熟稔，他甚至直接称呼里希特团长的名字。 诺欧问道：“那我们要怎么弄清楚这件事？” 艾斯道：“我会去问赛克斯。” 艾斯理所当然的口气，让诺欧略微有些不舒服，他说道：“既然这是魔法岛的机密，里希特团长又怎么会说？” 艾斯则异常肯定，“除非魔法岛有魔法契约禁止赛克斯，不然他定然会告诉我的。” 诺欧看到艾斯提及赛克斯时，不易察觉的情绪波动与深藏眼底的信任，他不由想到梅隆大学者告诉他的成为大学者的条件。 刚刚那种亲近之人要被夺走的感觉，再次朝他卷席而来，只是这次的风浪更大，犹如海啸，让他感到惧怕。 第203章 迟到的真相 诺欧看着艾斯的目光淡淡的, 说道：“说到里希特团长，再过些天，他要回帝都了。” “嗯。赛克斯前些天从龙岛给我来了信，他正面击败了几头成年的巨龙, 还带了头银色巨龙回来。”艾斯完全没注意到诺欧的异常, 随口道：“一千年了, 大陆上终于又出了位龙骑士。” 艾斯的眼睛里仿若有星光。那洋洋得意的语气, 自然的模样, 就好像很多年前, 艾斯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向其他剑士炫耀他的搭档；又好像赛克斯是他的兄弟, 他们可以享有共用的荣耀。 诺欧突然从沙发上站了起来, 望向窗外漆黑的夜空。这是个没有明月星辰的夜晚, 伸手不见五指，夜行人只能摸索着前行。 诺欧想到他今天听到的消息，就连西本王子也是在早上收到赛克斯的信。赛克斯与艾斯的关系究竟如何, 他会在寄信给西本王子前，先告知艾斯他的动向。 还有他们初次来帝都的时候, 如果艾斯从来不喜欢女孩，在帝都郊外让他看呆眼的人是谁？他对芬芙儿公主的维护又是为了什么？ “诺欧？”看到诺欧半天不说话, 艾斯担心地凑过来。 不要想了。诺欧告诉自己。 艾斯或许与赛克斯交情匪浅, 但与艾斯青梅竹马长大, 共同相伴成长的，不是他赛克斯·里希特, 是他, 是诺欧·格林。 以前他担心艾斯喜欢女孩, 现在知道他们不是完全不可能的，他不会错过艾斯的。在很多年前, 命运就已经把他们牢牢地牵在了一起。 诺欧眉毛微微垂下，他说道：“我刚刚在想件事情。西本王子问我，要不要接任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的位置。” 艾斯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只是诺欧为了掩饰自己心里的想法，没有看向艾斯，所以没有发觉。 艾斯声音低沉，“西本王子怎么说的？” “大约西本王子也以为里希特团长要回魔法岛，他说想找个可信的人接任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的位置，他问我有没有这个意思。”诺欧察觉出艾斯不对，问道：“怎么了？” 艾斯迟疑了下，道：“没什么。抱歉，诺欧，我有点困了，我想先回去睡了。” 诺欧意味深长地看了他眼，没有阻拦他，只是道：“好，早点休息。做个好梦，艾斯。” 艾斯推开书房的门，就想离开，诺欧的声音又从他的身后传来，“对了，艾斯，西本王子还问我要了当初卡洛琳夫人在玫瑰城堡的资料。没事吧？” 艾斯的手攒紧了门，他说道：“没事。”他轻轻地关上门，离开了书房。 …… 艾斯回到房间后，想了想，他写了封短信，通过占星玩偶，寄给了永夜城的阿诺德将军。自从雅各布到达帝都后，艾斯担心留下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痕迹，再也没有让比尔他们来过帝都，他也没有打开过亡界通道回过双子城。 阿诺德将军收到艾斯的信，会通过亡界的传送阵送到龙岛附近，到时赛克斯自然会去取。 原本赛克斯在龙岛闭关，艾斯除了收拢混乱之领的势力，大多时间都在诺欧那里，两个人的联系并不多。直到赛克斯在龙岛遇上诺恩，才给艾斯狂轰乱炸段时间消息。艾斯重点阅读了关于诺恩成长的消息，对于赛克斯想知道的他与诺恩的往事只字不提。艾斯实在不想回忆他不得不送走诺恩时的场景。 艾斯对诺恩的印象还是在佐治亚行省刚刚孵化出来的萌萌的小龙，对于赛克斯对诺恩的凶残的描述，在他看来绝对夸大其词了。哪怕后来赛克斯寄来了不少血书——经魔法药剂师艾斯鉴定，那是红色月季花榨的汁——艾斯也只是不痛不痒地安慰了他几句。 艾斯再次收到是赛克斯的信，是行用血写的大字，“不听我的忠告，你会后悔的！”也被艾斯随手丢到了边上。龙族的成长期如此漫长，就算诺恩在龙岛上长得快些，艾斯也不认为诺恩可以凌虐即将到达圣阶的赛克斯。 也因此，艾斯后来得知他与罗斯侯爵小姐的婚约，给赛克斯寄信的时候，赛克斯的回信里明目张胆地幸灾乐祸，全是卡洛琳夫人有多么希望与罗斯侯爵夫人结亲，作为人子完成母亲的遗愿有多么重要。 赛克斯知道艾斯突破亡灵魔导士后，就定了他回帝都的日期，约了艾斯比试，谁输了谁就去完美地解决这桩婚事。同时，赛克斯还告诉艾斯，西本王子邀请他继续回皇家近卫骑士团担任团长。 卡洛琳夫人去世后不久，银辉剑圣出于多方面的原因，他不想赛克斯长期待在魔法岛，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以此为条件，换取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对魔法岛的援助，他就把赛克斯送去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当时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还小，西本王子却与赛克斯同岁，都是14，他们一起在王宫待了6年，交情还算不错。用赛克斯的话说，“如果不是早就知道母亲还给我留了个弟弟，身上还留着科奥瑟家族的血，我跟西本可能会更交心些。” 这仅仅是赛克斯后来对艾斯的说辞。事实是赛克斯喜好吃喝玩乐，幽会佳人；西本王子除了练习斗气以外，所有时间都用来拉拢朝臣，勾心斗角。他们两个既玩不到一起，又不能尽情比武，这么多年关系才不咸不淡的。 可是相对其他人，西本王子还是更相信赛克斯的。他邀请赛克斯做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自然不是无的放矢。不说如今皇家近卫骑士团里大多数骑士还是赛克斯培养出来的，就是赛克斯背后站的银辉剑圣，还有他带回来的银龙爱丽丝，西本王子对待他都不会不慎重的。 那西本王子跟诺欧提出了同样的请求，他是在试探诺欧吗？ 艾斯想到诺欧刚才告诉他的，西本王子已经在查卡洛琳夫人在帝都的经历了。他知道，那个秘密终于要瞒不住了。 他那么不想把诺欧卷入他与三色堇王族的漩涡，却还是不能避免吗？ …… 艾斯离开房间后，诺欧走到书桌后面，坐了下去。他闭目沉思了会，又打开书桌最底下的抽屉，这个抽屉里放了不少东西，不过都被最上面的羊皮卷遮盖住了。 诺欧把泛黄的羊皮卷拿出来，露出下面把未出鞘的匕首，还有其它精致的小盒子。 诺欧把匕首也拿了出来，匕首上面没有装饰任何宝石，整个匕首宛若天成。艾斯告诉他，这个匕首的原料是龙王角，是他们当时在尼斯港无意得的，艾斯后来又找人把龙王角锻造成了匕首。 在诺欧20岁生日的时候，艾斯笑嘻嘻的，毫不在意的，“我终于有了件拿得出手的礼物。”把它送给了诺欧。 这个抽屉里装的东西也都是与艾斯有关的，多是艾斯往年送给他的礼物，也有他们共同制作的有纪念意义的小物品。诺欧没有把它们放到明亮的架子上，而都堆在这个小小的抽屉里，是因为他每天有很多时间待在书房里，随时可以把它们取出来看看。 诺欧把龙王的匕首放到桌边上，打开羊皮卷，在把有关卡洛琳夫人的资料转交给西本王子前，他又命人抄录了份。 艾斯如此，西本王子也是如此，他们为何对卡洛琳夫人21年前在帝都的事感兴趣？ 卡洛琳夫人最后在帝都的时间，应该是她嫁给诺依曼子爵，并怀上艾斯的时候。难道卡洛琳夫人无意中知道了不能知道的秘密？ 诺欧仔细想了下这两件事。 卡洛琳夫人嫁给诺依曼子爵。按照当年红玫瑰的名气，又有玛丽公主与白玫瑰撮合，只论身份地位，诺依曼子爵的确不是最优的人选。至于艾斯的出生，更应该是喜事。可卡洛琳夫人为何要在刚刚怀胎的时候，千里迢迢赶去帝国最南边的巴特索登庄园？ 诺欧用墨水在羊皮卷上写下了卡洛琳夫人的名字，又相继写下了艾斯与西本王子的名字。 诺欧的羽毛笔放在艾斯的名字边上。 如果这个有关卡洛琳夫人的秘密是艾斯与西本王子心照不宣的，那他们两个不是盟友就是敌人。如果他们站在相同的立场，没有必要百般隐瞒他。他们必然是敌对的。 诺欧在艾斯与西本王子的名字间打了个叉。 诺欧手上拥有的信息太少，他无法猜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需要去做的是从现在的局面去推断艾斯与西本王子不想说的事。诺欧了解他们两个人，艾斯与西本王子都是聪明绝顶的人物，又有安吉莉卡在中间，他们两个想要表现得比常人亲密都是轻而易举的。 可不管西本王子，还是艾斯，他们都毫无这个意愿。而这个位面能让他们毫不退让走到对立面的东西也寥寥无几。 西本王子不告诉诺欧，是担心诺欧做出错误的决定，背叛他；艾斯不告诉诺欧，定然是知道这件事是无法转圜的，所以他从未试图和解。 西本王子最重要的是什么？争霸这个位面的野心。 那么让三色堇帝国骑士团的铁骑踏过普林山脉，成就万载功绩的前提是什么？登上三色堇帝国的王座。 艾斯有什么可以阻挡西本王子的，混乱之领吗？不。这定然是与卡洛琳夫人有关的。 卡洛琳夫人如何在21年前影响如今帝都的局势？她在那个时候有了艾斯。而能威胁到西本王子，让他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只有威胁他王位的人，只有科奥瑟家族的血脉。 诺欧在艾斯与卡洛琳夫人中间划了条线，他的羽毛笔掉落在羊皮卷上。 他想到他初次认识艾斯的时候，艾斯就是3级剑士了。艾斯明明有不逊色于他的天赋，却生生地浪费掉。当年他以为艾斯只是生性散漫，不喜修炼，喜欢读书。 可原来这些全都是艾斯的掩饰。 艾斯早就知道，他是科奥瑟家族的血脉。 第204章 离完全黑化还有1天 诺欧在房间里待了2天, 没有人知道他做了什么，甚至是不是真的在格林公爵府。金蝉脱壳这事艾斯常干，但他从来没有觉得这事这么讨人厌。 艾斯原本可以用亡灵的眼睛看诺欧在不在公爵府里，但在西本王子已经怀疑他的情况下, 艾斯除非万不得已, 不会使用亡灵魔法。 艾斯想要直接去找诺欧, 却被格林公爵府的管家挡在门口, 他是位久经风霜的老人, 艾斯很尊敬他, 并不想惹得他不快。 老管家告诉艾斯：“公爵大人在处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事, 事情太多了。公爵大人已经很久没有合眼了, 艾斯少爷有什么事找公爵大人, 我可以先替您转告。” “用不了多少时间，我就想跟诺欧说几句话。”艾斯觉得他就像格林公爵府大门口每日来的、希望诺欧施以援手的小贵族，又或者有点门路的富商, 这让他感觉有些不舒服。 老管家拦在艾斯面前，“请艾斯少爷耐心等待。” 艾斯打量着老管家, 正想绕过老管家直接去找诺欧。突然，他注意到老管家今天也穿着黑衣, 面容看起来也比前些天衰老些。格林公爵府的管家可是很注重仪表的, 难道公爵府除了他不知道的事吗？艾斯关切道：“发生什么事了吗？” 老管家道：“回艾斯少爷, 我的小儿子，他是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某个小农场的主人, 他早上出门给奶牛挤奶, 遇上了骷髅骑士团。他, 还有几十头奶牛都没了。” 老管家话语平淡，艾斯却能感觉到深藏其中的悲伤。 艾斯说不清此刻心里是什么感觉, “什么时候的消息？” 老管家道：“昨天晚上，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信都来了。公爵府里其他人家里都还平安，只是草原上的牲畜、作物什么也没留下。还好才初夏，东部平原的人又相对其它地方宽裕些，不管是买粮食，还是去魔兽森林挖点树皮，都能活下去。” 老管家说完，转身离开了。艾斯与诺欧书房间之间再没有什么阻拦的人，他现在却不想去找诺欧了。 …… 下午。艾斯正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客厅里下象棋，看到诺欧从客厅前面穿过。“诺欧。”艾斯快步走到诺欧边上，唤住了他。 诺欧疑惑地回过头，看向艾斯。他的眼睛是比平常更深邃的蓝色，比大海还要幽深。 艾斯问他：“你去哪里？” 诺欧听到艾斯的问话，没有再看向他，而是低头整理了袖子，“我去玫瑰城堡，今年社交季的最后场宴会，外交大臣也在那，我得去见见他。” 艾斯听到诺欧不是去王宫，就松了口气，他说道：“我让老管家晚上给你准备解酒茶吧。我有话对你说。” 诺欧抬头看了看艾斯，怔怔的，在艾斯觉察出不对前，说道：“好。” 艾斯目送诺欧通过长长的走道，离开格林公爵府。他注意到诺欧的腰上还戴着他送的龙王的匕首。龙王的匕首可以无视所有魔法防御，又无坚不摧。看到诺欧带着它，艾斯又放心些。 …… 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区。玫瑰城堡。 “你还好吧？”红玫瑰玛丽娜·霍默把杯红色的果酒放到诺欧面前。这种果酒喝起来甜滋滋的，备受贵族小姐的喜爱，往常玛丽娜·霍默也不会拿它来待客，不过现在他们在玫瑰城堡的后花园里，这里可没有备贵族先生喜欢的清酒。 玛丽娜·霍默初在宴会上看到诺欧的时候，还以为他是来找外交大臣的。外交大臣原本被西本王子派到普林山脉去了，后来听说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出事了，他回来的路上又去了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的封地，想来他手上有比信使更全面的消息。 可诺欧是来玫瑰城堡找玛丽公主的。 玛丽娜·霍默自然不想诺欧见玛丽公主，自从她回到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后，玛丽公主变得深居简出起来，甚至还没有与人单独谈话过呢。 玛丽娜·霍默邀请诺欧在玫瑰城堡的后花园坐坐。 很少有人能拒绝玛丽娜·霍默，她身上的气质复杂又迷人，她的相貌像她死去的父亲霍默伯爵，虽然她面部的线条相对女孩粗犷了些，但她那双明亮的红色眼眸格外的动人心弦。她笑起来的时候，又像玛丽公主，目光迷离，笑容慵懒，没有人能轻易走到她的心里。 不管多么高端的宴会，在玫瑰城堡也好，在三色堇王宫也好，她都视着装要求为无物，常常穿着骑士服，可她艳丽的五官，玲珑的身材，还是能轻而易举地吸引所有人的目光。艳羡的，贪婪的…… 玛丽娜·霍默从未想过用她的美貌去获取什么，但她也从来不会忽视它的价值，比如说，很少有男人能拒绝她的邀约。 不过现在看起来，格林公爵就不那么乐意。 玛丽娜·霍默看着诺欧明显疲惫的神色，她坐在后花园圆桌边的石凳上，静静地尝着果酒。在必要的时候，她也是个合格的聆听者。 可惜诺欧还是不想与她说话，“霍默伯爵，我想见见玛丽公主。我有些事想问她。” 玛丽娜·霍默嘴角的笑容消失，她说道：“诺欧，我不是告诉你了吗？我的母亲感染了风寒，最近没有力气见人。” 桌上的酒诺欧完全没动，他尽量尊重女士，没有把他的嘲讽表现出来，他觉得玛丽公主的风寒很有可能是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传染的，因为他们在教导子女方面都欠缺了些智慧。 玛丽娜·霍默对着诺欧笑了下，她笑起来的模样像是花园里的红玫瑰，美丽又带着利刺，“诺欧，听说西本表哥把原来罗斯伯父手上的势力给了你，你应该知道，玫瑰城堡现在所有人都是听我的吧？ 有些事情你可以直接问我。你应该知道，我的父亲与老格林公爵是好友，他们曾经说过要给彼此的第一个孩子定娃娃亲，要不是我父亲去得太早，我们现在应该是未婚夫妻，甚至已经结婚了。” 诺欧自然是知道两个家族的渊源的，他也听说过玛丽娜·霍默在北边封地是怎样杀伐果断的，他真心道：“霍默伯爵，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就如我们都擅长治理封地，又都是家族的族长。对我们来说，联姻并不是个好的选择。玛丽公主擅长处理玫瑰城堡的事，你在这里却未必会快乐。” 被直言拒绝，就是玛丽娜·霍默面上也有些挂不住，不过她来帝都最重要的并不是她的婚事，“可是我父亲的血海深仇，要我假装没有发生过吗？” 她也变换了称呼，“格林公爵，我知道您为什么来玫瑰城堡的。您不用去找母亲，我就能告诉您，我父亲是为什么死的。那是能解决您疑惑的最好的证据。 他就在这里，就在我们坐的地方，看到未来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红玫瑰卡洛琳·爱德礼偷情，然后被刚刚登基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找人刺杀死了！竟然还会有人认为我想要红玫瑰的称号！而我的母亲——帝国最尊贵的玛丽公主——她明明知道，但为了她的兄长，她最好的姐妹，她看着杀害她丈夫的凶手逍遥法外，至死没有得到惩罚!” “可这不是艾斯的错。”诺欧已经知道了，玛丽娜·霍默不想放过艾斯，西本王子也不想。 玫瑰城堡的人这些天常常在格林公爵府外面晃荡，可能还有三色堇王宫的人，只是三色堇王宫的人藏得更隐秘，连诺欧也没有发现。可是这样隐秘的行动更能体现出西本王子的重视，他不会打草惊蛇，只要他出手，他绝对有不让艾斯逃脱的把握。 “我给过你机会了。”玛丽娜·霍默别过头，说道：“这话你别对我说了。” 诺欧像是心有所感，往花园的尽头望去，西本王子穿着件黑色的长衫，银丝线在衣服上绣了大片三色堇的花纹，安吉莉卡站在他身边靠后点的位置。 西本王子大约是来玫瑰城堡看安吉莉卡的，他恰好遇上了诺欧。 …… “这么说你已经知道了？”西本王子坐在玫瑰城堡的客厅里，诺欧坐在他边上的椅子上。安吉莉卡与玛丽娜·霍默坐在稍远处的沙发上，安吉莉卡正在刺绣，她想要给西本王子绣块手帕。玛丽娜·霍默在擦拭匕首，她手上的匕首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坐在这里的每个人都专注着自己手上的事，没有人知道其他人在想什么。 诺欧看着西本王子，平静道：“是的。” 西本王子嘴角微微上翘，却丝毫没有笑意，他问道：“那你对这件事怎么看？” “我跟艾斯认识很久了，我确定他身上没有三色堇印记。”诺欧知道他们以前露出的破绽太多了，他选择性地说出了些话，“可能在我们来帝都以前，艾斯也不清楚他的身世，所以他才会参加学者的考试。” “呵。”西本王子冷笑声。 他眼里的怒火像是可以焚烧这片土地，这不是个夸张的比喻。 他已经是剑圣了。如果他想，他可以让帝都的郊区变成第二个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诺欧坐在西本王子的面前，直面他的威压。 要不是现在客厅里还有安吉莉卡，她半点武技魔法都不会，西本王子怕外泄的威压会伤害到她，诺欧承受的远远不止这些。 而最让西本王子气愤的，“你知道吗，诺欧？竟然是我，竟然是我亲自表明艾斯·诺依曼通过骑士的考核，给他颁发骑士的徽章的。” 没有通过骑士团训练营的考核，就像芬芙儿公主、大卫·里希特，他们都失去了继承爵位的资格。在尼斯港的时候，艾斯因为得了太多5分，通过骑士团考核的条件变得异常苛刻，是西本王子为了拉拢诺欧，破例给了艾斯成为骑士的机会。 后来，诺欧的确向他宣誓效忠了。艾斯摇身一变，却成为了他父王的私生子。在三色堇帝国比私生子更不可能继承王位的，是没有荣誉骑士封号的人，而这个封号，是他亲自送给艾斯的！ 这怎么能不让西本王子气得发疯！ 理所当然的，这件事间接的参与者诺欧也被西本王子的怒火波及到了。 诺欧是9级剑士，西本王子却已经是剑圣了。圣阶以下皆蝼蚁，更何况君王与封臣的身份让诺欧根本无法反抗西本王子。 诺欧坐在椅子上，他像是暴风雨里的扁舟，时刻都有被风浪吹翻、倾覆的危险，可他还是死死地支撑着，坚定地说道：“殿下，我了解艾斯，他只喜好读书，游山玩水，纵情享乐。艾斯甚至已经成为学者，他对于王座毫无兴趣，也失去了继承王座的资格。” 西本王子又道：“那诺欧·格林，你敢用你的生命、格林家族的荣誉起誓，艾斯·诺依曼无心王位吗？” 第205章 围攻 还不待诺欧说话, 玛丽娜·霍默就道：“西本表哥可不要忘了光明大学者，奥古斯特·科奥瑟陛下。”那也是个离开米莱图书馆，继承三色堇帝国的大学者。 诺欧是真的相信艾斯无心王位。但他更清楚西本王子对可能威胁王位的人的无情。 如果他的誓言，能给艾斯的生命安全加点筹码……诺欧正要说话, 却被打断了。 安吉莉卡把还别着针的手帕放到茶几上, 开口道：“为情所困的人总是不理智的。我相信格林公爵是真心相信艾斯少爷的, 可我们眼见的也未必是真的。” 安吉莉卡出身低微, 西本王子却待她极好, 任何时候她都可以发表自己的看法。 只是多数时候, 安吉莉卡在西本王子身边都像是个沉默的、不怎么美貌的花瓶, 很少引人注意。西本王子也没有想到安吉莉卡会在这个时候说话, 说的还是对艾斯不利的话。 诺欧也惊讶地看向安吉莉卡, 也不知道他的惊讶是因为安吉莉卡话里的意思，还是她站的立场，又或者两者都有。 西本王子有些不解地看向安吉莉卡, “这话是什么意思？” 安吉莉卡温柔地笑着，像是在谈起桩温暖而美好的姻缘, “殿下知道，我是跟着艾斯少爷从巴特索登庄园, 到佐治亚行省, 再到帝都的。在佐治亚行省的时候, 格林公爵就跟艾斯少爷住在一起。”她的眼睛里出现微微的怀念，“就像卡洛琳夫人, 艾斯少爷的魅力也是很少有人能抵挡的。” 在骑士团训练营里因为朝夕相处的都是同性的剑士, 的确会有这样的事。不过在离开骑士团训练营后, 大多数人还是会分开成家的。 西本王子诧异地看着诺欧。诺欧没有反驳安吉莉卡，看起来这件事不是假的。 西本王子想, 怪不得诺欧年轻英俊，身居高位，却极少参加舞会，也从没有与哪个贵族小姐走得近过。 玛丽娜·霍默坐在边上，嘴角微微抽搐，她把手上的匕首收回剑鞘里，不想再管这里的事了。 她相信，无论如何西本王子都不会放过艾斯·诺依曼的。她不能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如何，但杀死艾斯——卡洛琳夫人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独子——也算是报了她的杀父之仇了。 客厅里的气氛有瞬间的寂静。他们谁也没有再说话。 还是西本王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诺欧，你知道的，虽然你不是我的亲兄弟，但对你，我可是比亲兄弟还好。” 玛丽娜·霍默听到这话差点笑出了声，西本王子总共两个弟弟，亚琛王子被他追得直接逃到了北海上，还有个艾斯，他也布下天罗地网，绝对不会让他逃掉。实在没有人像西本王子那样对弟弟坏的了。 西本王子并不理会玛丽娜·霍默，他对着诺欧继续道：“诺欧，我只是不想你受蒙骗。艾斯·诺依曼可能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满身书卷气，与世无争。” 诺欧淡淡道：“我从来不觉得他是完美的，他也没有什么才华，更不用说治理天下了。我觉得心智上他比许多普通人都不如，并不是这个国家合适的君王。” 西本王子又道：“可是你定然不知道艾斯·诺依曼有多么心狠手辣。” 艾斯眉头微蹙，他倒从来没有觉得“心狠手辣”这个词会与艾斯扯上关系。西本王子看向玛丽娜·霍默，说道：“拿过来。” 玛丽娜·霍默从客厅边上的柜子里拿出沓平凡无奇的羊皮卷，西本王子接过它，把它递给诺欧，“原本我也不是不可以留下艾斯·诺依曼。你看看吧，这是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寄到帝都的信，今天早上刚刚收到的。知人知面不知心。安吉莉卡还在艾斯·诺依曼更小的时候跟着他，她都不知道这些，可想而知艾斯·诺依曼藏得有多深了。” 西本王子完全是副为诺欧好的语气、态度。 诺欧接过羊皮卷仔细翻看起来，没有多久，他的脸色就变得更苍白起来。 西本王子道：“上午知道这件事的时候，安吉莉卡正好在王宫里，她只是听到这个消息，就哭了好久，眼睛这会儿还红肿着。” 没有化妆、看起来与平常无异的安吉莉卡微微地低下头。玛丽娜·霍默坐在她边上，她看着诺欧的神色，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她说话倒不客气，“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说了，艾斯·诺依曼在1年多前冒充芬格帝国的菲尔王子，意图染指芬格帝国的帝位，结果被缪斯公主发现。艾斯·诺依曼恼羞成怒，直接在芬格帝国的帝都召唤骷髅骑士团，想要血洗芬格帝国的帝都，幸好缪斯公主在生死关头，开启了芬格王宫里的禁魔法阵，才救了数十万平民的性命。” “天光魔导士是混乱之领与魔法岛那战唯一逃出来的魔导士。她的水晶球里有记录不夜城主人的模样，诺欧你不会不认得他是谁吧？”玛丽娜·霍默用斗气把架子上的水晶球悬空移到诺欧面前，水晶球里正好倒映出，艾斯在不夜城老骷髅王的宫殿边召唤骷髅骑士团的景象。 遮天蔽日的骷髅骑士密密麻麻地出现在天空，又向着魔兽森林，以及更远的芬格帝国的埃菲尔行省，三色堇帝国的路易斯安那行省而去。 玛丽娜·霍默继续道：“就因为尤金妮亚公爵小姐揭发了艾斯·诺依曼不是真正的菲尔王子，布莱克家族的封地就受了灾。缪斯公主全心信任他，把他当作亲弟弟教导，就是后来知道了他的身份，也没有杀死他。艾斯·诺依曼为了逃脱缪斯公主的禁锢，直接重伤了缪斯公主，以至她现在还卧病在床，留下了终生的残疾。 诺欧，你都愿意用生命为他起誓了，他又是怎么对你的？这场灾害里受损失最严重的，不是布莱克家族的封地，也不是里希特家族的，而是格林家族啊。艾斯·诺依曼，他是玩弄人心的好手，他这边对你花言巧语，那边却置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人于死地。” 玛丽娜·霍默看着诺欧，她的目光真诚，她真的在为诺欧心疼。 诺欧实际上比他们知道的都多，比如艾斯前往及离开芬格帝国的时间，的确与菲尔王子最初出现的时间对得上，而且芬格王宫开启禁魔法阵的时间，恰好是他们失联的时间。还有不夜城的事，诺欧也知道。 只是诺欧从来不清楚亡灵魔导士才是不夜城的主人。 诺欧把羊皮卷放回桌上，他说道：“我不相信。” 玛丽娜·霍默都要被他气笑了。 西本王子却道：“痴情的人总不相信钟意的人会害自己，诺欧，我可以理解。但是你必须直面现实。”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西本王子真的相信诺欧是毫不知情的，只是被心机深沉的艾斯欺骗了。 格林家族、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对诺欧有多么重要，西本王子非常清楚。再昏聩的领主也不会拿自己家族的封地与平民去讨心上人的欢心，更何况是诺欧。 诺欧道：“艾斯没有必要攻击格林家族的封地。把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搞得如此荒芜对他有什么好处？” 西本王子道：“诺欧，我们是正常人，怎么能理解疯子的想法。而且他是亡灵魔导士，他就是靠吸别人的鲜血，献祭别人的灵魂，变得更强大的。我们都是剑士，二十几岁的剑士在历史上还是有不少的，可你见过二十岁的魔导士吗？只有亡灵魔导士，他们攫取别人的生命力，化作自己的力量。” 诺欧站了起来，平视西本王子，道：“必须亲眼所见，我才能相信。” 西本王子道：“好，我会让你见到的。但是诺欧，每个人都必须为自己做的错事付出代价。” 诺欧道：“自然。如果艾斯不是亡灵魔导士，我会亲自带他去魔法岛，在那里永远守着他，不让他再踏入三色堇帝国的国土；如果艾斯是亡灵魔导士，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损失是他造成的，我会为我的轻信付出代价，亲手抓住他，囚禁他，把他施以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残忍百倍还给他。” 第206章 何为正义 艾斯的心情并不好,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同样，任谁家里来了位不速之客，都会大感烦恼的。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就是这么位不速之客。 没有提前递上拜帖，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从三色堇王宫里带了份礼物给诺欧, 说是西本王子请她转交的。恰好诺欧去玫瑰城堡了,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虚留了她句,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要不要留下来吃晚餐？”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就堂而皇之地坐在了他们晚餐长桌的座位上。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气得不行, 又不能真的赶她走, “天呐。她看起来比我还像公爵府的女主人。” 不知道为何, 艾斯觉得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看他的眼神, 像他也应该同仇敌忾似的。 艾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依次入座, 品过餐前酒后, 侍者很快端上来了今日的主菜，出自魔兽森林的三级荒原狼。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微笑着说：“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可以品尝下，这头荒原狼是刚刚从冰窖里取出来的。还是我先前从魔兽森林猎来的, 那段时间城堡的主食可都是我的战利品。结果今年社交季开始的比往年还要早些，还没有吃完我们就来帝都了, 哥哥就特意命人带上它们了，毕竟在帝都可吃不到这么劲道的魔兽肉。”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尽说些不会出错的共同话题, 想要尽快度过这餐晚餐。 这些日子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发生了太多不幸的事, 除了刚刚得知大卫·里希特去世的消息的那天, 她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为大卫·里希特感到悲伤了。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以前听诺欧说过，艾斯与大卫·里希特关系不错, 对于这个消息, 艾斯应该比她伤心许多。 在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看来, 艾斯已经是他们公爵府的人，照顾自己的家人, 是理所当然的事。在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不识趣地参加了他们的晚餐后，她她就隐隐后悔刚才还跟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维持客套了。 而且很快，她就变得更加后悔。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道：“真羡慕伯纳黛特，有格林公爵这样的好兄长。”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用力地切着烤得外焦里嫩的狼腿肉，好像是在切某个讨厌的人，嘴上却恭维着，“20年前银辉剑圣就名传大陆了，我与哥哥从小都是听着银辉剑圣的名字长大的。父亲还在世的时候，也教育哥哥向银辉剑圣学习。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也很值得人羡慕呢。”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淡淡道：“可里希特家族不是每个兄弟都那么优秀的。”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微怔，她心里也有些气恼。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向来交好，他们不好插手里希特家族的内务，可也不代表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可以在这个时候、在这个地方正大光明地说这些话，这委实太过分了。 艾斯却没有表现出生气，他甚至直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是在说大卫·里希特吗？”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侧身从侍者托着的盘子里取了些沙拉，然后抬头看向艾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说道：“是啊。你们能想象我弟弟小时候的模样吗？里希特家族最出名的兵器是长枪，我们家族甚至有杆传承的长枪，本来是被父亲送给大哥的。大哥海因里希离开家族去魔兽森林的时候，特意把那杆长枪留了下来。 现在想想，大哥还不如把它带走呢。 大卫出生后，父亲本想把它传给大卫的。在大卫小的时候，父亲就让大卫拿过几次长枪，每次他都被长枪的枪头吓得直哭。这就是里希特家族未来的族长。贪吃、懦弱、胆小。要不是他继承了家族的银发银眸，有时候我都担心是我父亲当年抱错了孩子。” 艾斯碧绿的眼眸如同魔兽森林的树海，又犹如山谷里的深潭，让人看不透。他直视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没有想到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这么忧心家族。去年大卫·里希特突破4级的时候，您应该很开心吧。就是他小的时候是个胆小鬼，现在也长成了真正的男子汉。” 其他人听到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话都是应和她，感叹还好里希特家族没有毁在大卫·里希特手里的。这些天，哪里有人会正大光明地反驳她。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哪里还能听不出艾斯的立场，她问道：艾斯学者，您知道里希特家族立世的根本是什么吗？” 艾斯饶有兴趣地对她笑了下，说道：“洗耳恭听。”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道：“里希特家族的封地与格林家族同属路易斯安那行省，那里不同其它行省，俱是平原。里希特家族能牢牢地驻守路易斯安那行省至今，是因为家族历代英明的族长，战无不胜的里希特骑士团，还有接连不断的强者。艾斯学者可能不知道，我的侄子赛克斯很快就要回帝都了，他是以圣阶的实力回来的。”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确有骄傲的资本，整个三色堇帝国现在除了西本王子，只有里希特家族有两位剑圣。而且这两位剑圣不仅仅是效忠里希特家族的，他们银发银眸，出身里希特家族的主支。只要他们还活着，里希特家族就不可能覆灭。 艾斯好奇道：“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就这么确定赛克斯·里希特会帮助里希特家族扫清所有敌人，而不是清除家族的叛徒吗？” “父亲为我向西本王子请封之前，就已经向大哥去了信。”如果银辉剑圣不同意，就不会有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今天了。 赛克斯自然不会反对他父亲的决定。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提醒艾斯，“艾斯学者能在这个年纪就通过米莱图书馆的考试，有读过不少史书吧？其实君王的诞生并没有我们想象得那么艰难。当老国王去世的时候，新的国王就会诞生。帝国不可能没有主人，家族也是如此。活到最后的人就是家族的主人。为了让家族的利益最大化，些许小事是不会被记录的。 人们的记忆里不会有，家族的历史里也不会有。” 艾斯对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微笑道：“或许，赛克斯·里希特不会介意这些不被记录的小事，但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觉得他能成为您的护身符吗？”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对艾斯的话感到有些不喜，可她还是维持住了风度，“我觉得是。” 艾斯把酒杯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方向递了递，他说道：“那让我们拭目以待。”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也拿起酒杯，对艾斯致敬，说道：“拭目以待。”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握紧了手上的刀叉，属于小动物的直觉让她有了种极其不好的预感，她说不清是什么，但她似乎闻到了血腥的味道。 她匆匆岔开话题，甚至悄悄让老管家少上了两道甜点，想要今天的晚餐早点过去。 在就餐刚刚结束的时候就让客人离开是非常失礼的，可伯纳黛特小姐已经不想与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虚与委蛇了，“抱歉，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我感到有些累了。” 虽然格林公爵府这个时候还有艾斯，艾斯又是学者的身份，但他毕竟是青年男子，不太恰当单独接待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 可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今日的兴致似乎特别高，“听说格林公爵府有些非常罕见的藏书。我可以借阅两本吗，顺道等等格林公爵。西本王子还有话让我带他格林公爵。”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道：“真的非常抱歉，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我哥哥今晚可能要很晚回来，您有什么想借阅的书，可以告诉老管家。老管家会找出来，明天派人给您送去的。”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还待说什么，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就打断了她的话，“最近家族发生了太多的事，格林公爵府其实不怎么欢迎访客。”然后她转身匆匆上了楼。 老里希特管家领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离开了格林公爵府。 艾斯上楼去找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她正站在窗边气呼呼地看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离开格林公爵府，看到艾斯上来，她饱含歉意地说：“抱歉，艾斯，我不该留她用晚餐的。” 艾斯安慰道：“这又不是你的错。”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心里隐隐觉得有些不安，她多希望这个时候诺欧在公爵府里，那样她就什么都不用担心了。刚才在餐桌边上，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话，与她明晃晃承认她杀了她的亲弟弟大卫·里希特，又有什么区别。 可像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说的那样，大卫·里希特这些年都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手上并没有积攒到足够的武力，愿意为他赴死，去刺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 老里希特伯爵又老糊涂了，被她的花言巧语迷惑，又或者他心里清楚，可他去信给银辉剑圣，银辉剑圣也没有回家族的意思，他惩罚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只会让他失去身边最后的亲人。 对西本王子而言，充满变数的大卫·里希特，与已经向他宣誓效忠的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别说大卫·里希特已经死了，就算他还活着，西本王子也只会站在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身后。 难道就要看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逍遥法外？ 可是他们又有什么办法呢？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想。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担心艾斯因此感到挫败，她牵强地转移话题，“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这么想见我哥哥，我都怀疑她想成为我哥哥的情人了。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时候，她就常来格林城堡。 她大约是觉得，她成为了里希特家族的继承人，我哥哥再也没有理由拒绝她了。不过她也太小觑格林家族了，我父亲、我爷爷可都是非常专一的，我哥哥也会像他们那样……”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自言自语了半天，才想起没有听到艾斯的回话。 她抬起头，看到艾斯望着窗外道路的尽头，像是完全没有听到她讲的话。 有阵夜风吹起，虽然已经是初夏了，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还是打了个哆嗦。有瞬间她觉得艾斯像是从亡界来的巫妖，带着些阴森，可眨眼间她就把那丝错觉抛到脑后了。 “回去睡吧。”艾斯转身离开，往他的卧室走去。 “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点点头，不再想这件事。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太讨厌了。她打算问问诺欧，他们家族能不能不跟里希特家族合作了。 艾斯回到房间，就在床上坐到后半夜。 没有魔法灯点亮，房间里漆黑得啥也看不见。 他把白骨法杖从空间护腕里取出来，慢慢地摩挲着。 西本王子定是怀疑他身上的三色堇血脉了，但没有关系。他们就算在格林公爵府外面布满了人手，他们也堵不住亡界的通道。 黎明前是天空最黑暗的时候。 艾斯从床上走下来，在整个格林公爵府陷入沉睡的时候，往前跨了步。他的面前出现了道漆黑的门，这是通往亡界的大门。 瞬间，就有无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从亡界的大门泄露出来。 这也是为何艾斯不让比尔、阿诺德将军再来现世的原因，因为他们没有办法让这些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消散，但艾斯可以。 除非有人就站在他的身边，看着他施展亡灵魔法，不然在他修炼了光明属性的水系魔法后，没有人会知道他亡灵魔导士的身份。 艾斯想到诺欧之前劝告他的话，“你想要主持的正义，对于老里希特伯爵并不是正义。” 他想，或许那是对的。 老里希特伯爵不想，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也不会想他主持这个正义，但他们不能代表大卫·里希特的想法。大卫·里希特心甘情愿成为他姐姐的踏脚石吗？ 不，大卫·里希特不会。不然他就不会付出生命的代价。他也不用辛苦地再参加次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出生把他推到了这个位置，他不前进，他的人生就是失败。 艾斯至今都还记得大卫·里希特的愿望，“我是要成为剑圣的男人！” 他们的正义，不是大卫·里希特的正义。 艾斯缓慢又坚定地踏入通往亡界的大门。 等到亡界的大门关消失的瞬间，艾斯卧室的门把手从外面被缓缓地按下。 第207章 完全黑化 三色堇帝国, 里希特伯爵府。 洛夫爵士与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跟三色堇帝国大多数的贵族相同，都是分房而睡的。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躺在大床的中间，银色的长发披散在真丝睡衣上面。她就是在睡梦中也蹙着眉头，像是陷入梦魇之中, 嘴里念叨着, “你来做什么……里希特家族没有废物……” 有个浑身笼罩着黑色的身影出现在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床前。艾斯默默地看着这个在睡梦中都被噩梦缠绕的女人, 她还没有完全丧心病狂, 只有在最脆弱的梦境里她才会露出丝懊悔, 因为手上沾染了亲弟弟的血。 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小幅度地抖了抖。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慢慢地从床上坐了起来。她的双眼无神地望着艾斯的方向, 看起来已经被亡灵魔法完全控制了。她虽然身上流淌着里希特家族的血脉, 但因为太过沉醉权利的斗争,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现在也只是3级剑士, 被亡灵魔导士控制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艾斯的目光幽深，他望着克劳迪亚爵士夫人的眼睛，问道：“大卫·里希特是因为你死的吗？”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僵直着身体, 呆呆地回答道：“是的。我嫁给我的丈夫洛夫，就是因为他答应协助我成为里希特家族的伯爵。因为担心我弟弟逃走, 他亲自去魔兽森林外面等待，等我弟弟连夜赶回家族的路上, 他快到里希特城堡、最疲惫的时候, 让人引他去了几个贵族的营地, 他亲自用箭射杀了他。” 艾斯喃喃道：“看来这还是场蓄谋已久的谋杀。”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以为艾斯在问她话，按照亡灵魔法奥义, 她如实回答, “是的, 我想他死已经好久了。明明大哥已经放弃继承爵位了，明明我才是父亲第一顺位的继承人, 他偏偏要出生，抢夺了我的位置。他如果像大哥那样优秀也就罢了，偏偏他又愚蠢又胆小……” 心底的野望让她变得面目可憎，在深夜中显得有些狰狞，可那些歇斯底里的话再也没有机会说出口了。 艾斯没有让她死得太痛苦，就像是做了场漫长的、安逸的梦，这场梦里再也没有不安、愧疚、嫉妒、欲望……她将得到真正的、永远的平静，她将再也不会醒来。 再高明的医者看到她，也只会以为她自然死亡了。可能是因为亲弟弟刚刚去世，她太过悲伤了；也可能是因为成为了老里希特伯爵的继承人，她太过高兴了。 这是艾斯留给赛克斯的姑姑、大卫的姐姐最后的体面了。 之后，艾斯又去隔壁的房间，他如法炮制地询问了洛夫爵士，确认洛夫爵士杀人犯的身份，还有他想取里希特家族而代之的野心。艾斯在他身上下了个小小的诅咒。 这个诅咒会让他日渐虚弱，百病缠身，再在逐渐加深的痛苦中死去。 办完了事之后，艾斯通过亡界的通道，重新回到了格林公爵府。 艾斯回到卧室后，立刻就发现了他卧室的房门没有关紧，这绝对不可能是他的失误。艾斯走到门边上，缓缓地推开了门。 这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格林公爵府的走廊上已经没有侍从侍女巡逻了，只有盏并不明亮的魔法灯亮着，诺欧站在距离魔法灯不远的地方，浅浅的灯光在他头上照下了个好看的光圈。他还是昨天早上出门的装扮，腰间别着龙王的匕首。 艾斯下意识地叫道：“诺欧。” 就像曾经的千百次那样，诺欧听到艾斯的呼唤，回过头来。这个场景在他们的生活中曾经发生过无数遍，可没有哪次像现在这样，诺欧看到艾斯的时候眼底没有暖暖的笑意，他变得更加冰冷与疲惫。 可能是长久的相伴，也可能是来自圣阶强者的直觉，艾斯瞬间明白，诺欧定然是知道什么了。想到刚才打开的门，他又从原本空荡荡的房间走出来，艾斯脸上的笑意也消失了，他也变得有些严肃。 艾斯还不知道诺欧知道了多少，只是想粉饰太平，他道：“诺欧，就算你是9级剑士，也不要这么拼。你才是格林家族最重要的财富。” 诺欧会说什么呢。 可能是，“那你来帮我分担些。” 也可能是，“没办法，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有太多事要处理了。” …… 可是诺欧已经不想再与艾斯兜圈子了，他想到很久以前艾斯跟他说过的，“如果你问，我什么都告诉你。”他真想嘲笑自己当初的天真，还有他对艾斯毫无猜忌的信任。 他想，他可以行使艾斯早已赋予他的权力了。 他问道：“你是亡灵魔导士吗？” 不同于诺欧往日的风格，他总像个狡猾又有耐心的猎人，小心地布局，确定猎物进入他的网中，才把猎网收起。他的双眼像是利箭似地看着艾斯，明亮又灼人。 此时此刻，面对诺欧。艾斯简直是最呆最蠢的猎物，又或者，他已经自作聪明太多回了。 艾斯面部的表情有瞬间的僵硬，他轻声道：“是的。” 诺欧又问：“那在帝都郊外突破的就是你吧？现在三色堇帝国应该没有两位亡灵魔导士？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出现的骷髅骑士团是也你的手下吧？” 艾斯快速而又简短地回答，“是的。没有。是的。” 他不敢说太多，他怕他忍不住为自己申辩。在格林家族遭受了这么多损失以后，再有理的辩驳，再真诚的忏悔，都会显得苍白无力，只会再在诺欧的伤口上撒盐 可诺欧看着艾斯这样坚定冰冷的态度，更是觉得心口有团烈火在灼烧。在艾斯偷偷从宴会上溜走，跑去帝都郊外突破的时候，是他给艾斯打的掩护；在他知道亡灵魔导士出现在混乱之领的时候，他最先关心的除了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就是不夜城的伤亡；在他协助西本王子通缉亡灵魔导士的时候，艾斯就站在他的身边…… 明明有过那么多机会，可艾斯从未主动告诉过他。 不问不说吗？ 诺欧点点头，真是好个不问不说。可今天，他要把所有的疑问都给艾斯。 诺欧再问：“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你亲生父亲？你觉醒了三色堇斗气？” 艾斯不知道诺欧是什么时候知道这件事的，又是怎么知道的，他只能回答，“是的。” 就是知道艾斯是亡灵魔导士的时候，诺欧都没有像此刻这样对艾斯感到陌生。艾斯明明知道西本王子是怎样的人，明明他们是不能共存的关系，可在尼斯港的时候，艾斯看着西本王子招揽他；在营地的时候，艾斯看着他对西本王子宣誓效忠…… 艾斯就没有想过，有天他们会站在完全敌对的阵营吗？ 艾斯就没有想过，只要他把所有事告诉他，他就会站在他的身边吗？ 还是说，艾斯从来没有想过长久地跟他在一起，对于迟早要分道扬镳的人，是不用交心的？那些专心学问，要成为学者的话；以后陪他回格林城堡，每日一起喝酒打猎，等他有了孩子，就像梅隆大学者那样，做他们的老师……这些所有的话，都只是对他真正企图的掩饰？ 艾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身上流着三色堇的血脉，怎么可能真的做学者？他可是亡灵魔导士，是不夜城的主人，又怎么会安心待在格林城堡？ 那些诺欧无数日夜勾画出的蓝图，都只是他的臆想，也只是艾斯的随口所言。 只是他当了真。 诺欧再问：“刚才你去做什么了？” 艾斯长呼了口气，道：“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我去里希特伯爵府杀了她。” 诺欧道：“为什么？她应该没有得罪你吧？”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平民也没有得罪你吧？诺欧真想敲开艾斯的脑子，看看他到底在想什么。 可惜他不能。 艾斯道：“她是杀害大卫·里希特的幕后主使。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诺欧最后问道：“那你现在有什么打算？我不会为你隐瞒身份的。你是回你的亡界，永夜城吗？”去永夜城，以后我们两个位面相隔，再不相见了？ 还是求我宽恕你？ 艾斯缓慢道：“是的。回永夜城。” 这就是艾斯最担心的局面。西本王子还在通缉他，如果他留在格林公爵府，会给诺欧，还有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带来麻烦。他回永夜城不仅可以协助比尔研制魔法药剂，早日研制出新型的魔法药剂，把他们收起来的灵魂之火送回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还可以避免直接与诺欧发生冲突。 他再在格林公爵府待下去，他也不知道他们会发生什么事了。 诺欧看着艾斯，表情高傲，语气也是前所未有的疏离，他的声音带着淡淡的凉意，“艾斯，你还要再害多少人？”他慢慢地走到艾斯身前，他们那么近，近得都可以听见对方的呼吸声，他们又那么远，比当初他们隔着普林山脉、身处两大帝国的距离还要遥远，“在芬格帝国的帝都，你又召唤了多少骷髅士兵？” 什么？艾斯感觉嘴里满是苦涩，他还不明白诺欧话里的意思，只感觉到胸口有钝钝地痛传来。 艾斯低下头。 龙王的匕首已经无声无息地出鞘，它的剑柄正握在诺欧的手里，剑刃则完整地没入艾斯的胸口。艾斯慢慢地抬起头，朱唇微张，不可置信地看着诺欧。 诺欧看着这双绿色的眼睛，它与往日同样清澈，清晰地照出他的身影。他看到自己对艾斯说：“对不起了，艾斯。” 第208章 囚禁 艾斯被龙王的匕首刺中后, 就陷入了昏迷。诺欧最后的话，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听到。 诺欧带艾斯直接去了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在地窖的最里面有间狭小的密室。密室除了地上有些许干草，在墙的最上面有个指甲大小的小圆孔, 用于透气, 其余的地方都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 诺欧走到密室的边上, 墙上有个铁环, 他从空间戒指里取出根长长的锁链, 把它穿过铁环, 又铐在艾斯的手上。 整个过程, 诺欧极其沉默的。 艾斯则完全处于昏迷的状态, 就是诺欧把龙王的匕首从他的胸口拔出，并抹上药粉止血的时候，他也毫无动静。 诺欧小心地把艾斯放在地上, 看着铐在他手上的锁链，神色意味不明。他淡淡说：“在这里好好养伤吧。不会有人来的。” 艾斯双眼慢慢睁开, 绿色的眸子里异常清明，明显不是刚清醒的模样。 艾斯淡淡嘲讽, “你知道我是装的？”他伸手摇了摇锁链, 感觉身体内的魔力正随着锁链飞快地流逝, 他觉得造化弄人的是，“这锁链里还加入了星辰石, 魔法师最大的克星, 看来你早有准备。”艾斯再也没有想到, 他会同时栽在星辰石上两次。 诺欧特意用锁链铐住他，才把龙王的匕首从他身上拔出来, 就是为了防止他逃跑吧？ 龙王的匕首是罕见的有破魔属性的武器，被它伤害，就是魔导士都要元气大伤的。这是所有剑士都梦寐以求的武器，是前不久艾斯才送给诺欧的礼物。 艾斯真的没有想到诺欧初次用它就是用在自己身上。 诺欧自然清楚艾斯是是装的，这样的伤，平常艾斯就是在睡梦中都会哼哼的。他明明这么了解他，却还是会被他欺骗。 看诺欧不说话，艾斯又道：“格林公爵，你把我刺伤，再丢在这里，是什么意思？” 在艾斯说“格林公爵”的时候，诺欧眸色微暗。他的眼睛没有看向艾斯，而是望着其它地方，说道：“不这样的话，你愿意好好待在这里吗？” 艾斯道：“你要我待在这里做什么？”如果不是为了诺欧，他又何至留在帝都？ 诺欧突然蹲了下来，他与艾斯的距离极近，就是在密室这样昏暗的环境里，他都能看清艾斯长长的眼睫毛，他道：“你就没有觉得你做错了什么吗？” 艾斯沉默不语。可能是因为他前世的经历，也可能是因为他骷髅王的身份，艾斯比这个位面大多数人都要珍视生命，每个独立的生命在他看来都是无价的。 也因此，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无辜死去的平民更折磨他。艾斯恨的不是他要受到的惩罚，而是对他拔刀的那个人，是他最没有想到的人。 那是比龙王的匕首造成的伤更疼痛的伤。 就是因为连这个伤他都受了，诺欧拔刀的时候他才不再感到难以忍受。又有什么伤比心上的伤更来得疼痛？他原以为诺欧是会理解他的，至少会给他个辩白的机会。可诺欧是怎么做的？担心他会逃跑，所以在他毫无防备的时候攻击他。 艾斯心灰意冷，已经不想再辩解什么了，“你都已经宣判我有罪了，再问这些有意义吗？” “有意义。把你留在这里，就是让你有机会为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死去的平民忏悔的。”诺欧站起身来，走到密室的门口，“你安心待在这里吧。在这里你不会受到其它伤害的。” 密室的门被重重地关上了。艾斯回想起诺欧最后的话眉头却蹙了起来。 …… 诺欧离开格林公爵府的地窖的时候，天微微亮，只有几个帮佣带着柴火往厨房走去。他们看到诺欧，诚惶诚恐地行了礼，匆匆地离开了。 诺欧站在花园里，思考了会儿，就看到老管家缓缓地向他走来。还没有等老管家走近，诺欧就道：“我要去趟王宫。告诉伯纳黛特，不用等我用早餐了。”然后，他也不等马夫帮忙，换身取了疾风马，就往王宫奔去。 诺欧到王宫的时候，西本王子与玛丽娜·霍默伯爵还在议事大厅，商量怎么抓捕艾斯。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也被他们邀请到了王宫，这会儿正住在议事大厅后面的宫殿里。 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就是西本王子放下的饵。西本王子也去过佐治亚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在尼斯港观察过他们的试炼。他知道，艾斯与大卫·里希特关系不错，也从玫瑰城堡得到了足够关于艾斯的情报。 诺欧还记得西本王子当时的话，“艾斯·诺依曼还是太过年轻了。年轻人总是莽撞和冲动的，到时候不管他在格林公爵府对克劳迪亚爵士夫人动手，还是通过亡界，去里希特伯爵府动手，我们都有了他是亡灵魔导士的证据。我倒更希望他不在格林公爵府动手，帝都已经被我们布下了天罗地网，只要他进入亡界，再出来，雅各布的星图就可以锁定他。到时候，他就是想死遁，转化为巫妖也不可能了。” 相反，艾斯如果在格林公爵府动手，只要他没有打开亡界的大门，魔法岛使者雅各布就不能用星图锁定他。到时，如果让艾斯逃掉，哪怕艾斯是被他们杀死，只要他们没能收下艾斯的灵魂之火，艾斯就可能前往亡界，转化为巫妖。有个巫妖做敌人，西本王子定要寝食难安的。 “就是可惜了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西本王子的神色淡淡的。里希特家族能忠于他固然好，可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本人无甚才华。虽然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是个少见的尤物，但西本王子心有所属，她对西本王子并无多大吸引力，也引不起他怜香惜玉的心。 有时候，就是西本王子的表妹玛丽娜·霍默都会想，西本王子是不是占星傀儡变的，除了对权利的狂热追求，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牵动他的情绪。 当然，这不包括安吉莉卡。 说来也奇怪，玛丽娜·霍默之所以全心辅佐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也有些关系。与几位大臣的想法不同，玛丽娜·霍默觉得，相对毫无感情的王，有弱点的、真情实感的人更值得效忠。因为他不会轻易抛去下属。克劳迪亚爵士夫人这样空有美貌的花瓶，自然不在玛丽娜·霍默划定的西本王子的下属范畴里。 也因此，当艾斯从格林公爵府离开，诺欧才被西本王子从玫瑰城堡放走。 听了安吉莉卡的话，西本王子对诺欧多了份信任，也多了份怀疑。他以己度人，只以为诺欧对艾斯单相思，艾斯完全不清楚诺欧的心意，如果知道这些艾斯定要与诺欧绝交；又或者艾斯早已知道诺欧的心思，只是在利用诺欧，不然骷髅骑士团为何偏偏挑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下手？ 不管哪种可能，诺欧但凡想要心愿达成，都不会想艾斯回亡界的。 可万一诺欧发疯了，直接把他们的计划告诉艾斯，西本王子到时候就是杀了诺欧，直接收回格林家族的封地又有什么用？ 所以当雅各布用星图锁定艾斯，事情已成定局，诺欧才再次见到艾斯。这也是因为西本王子担心诺欧彻夜不归会引起艾斯的怀疑，打草惊蛇。 诺欧走到议事大厅，看到西本王子与玛丽娜·霍默伯爵没有像往常那样鞠躬，而是直接单膝跪下。 西本王子原本正在与玛丽娜·霍默伯爵商量请几位魔导士包围格林公爵府。就算有雅各布帮助，艾斯回不去亡界，他也是亡灵魔导士，还可能是掌控了三色堇斗气、等级不低的剑士。要是引起了艾斯的警惕，他联络上了亡界，让骷髅骑士团围住帝都，就是西本王子他们能杀死艾斯，帝都也会损失惨重的。 按照西本王子的意思，除了王宫里必须坐镇的光明魔导士外，其他人都要去格林公爵府的。 他们已经商谈了整夜，西本王子是剑圣，玛丽娜·霍默伯爵也是七级剑士，这点时间对他们的精力造不成影响。 他们打算在正午动手，这是每天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最活跃的时候，也是艾斯实力最弱的时候。正当西本王子觉得他们的计划差不多的时候，就看到诺欧从外面走了进来。 西本王子看着他面前的诺欧，不管是在向他效忠的时候，还是现在单膝跪在他面前，诺欧的背脊都是挺直的。真正的人才都是桀骜的，诺欧王子愿意给诺欧更多的耐心。 可不包括现在这个敏感的时刻。 如果诺欧不识趣地为艾斯求情，让西本王子放虎归山，西本王子可会剖开诺欧的心看看，看看他到底是站在哪边的。 西本王子的语气温和，“诺欧，你这么早过来，是做什么？” 诺欧依旧单膝跪在地上，却抬起头，与西本王子绿色的眸子对视，这双与艾斯极其相似的眼眸，他说道：“艾斯·诺依曼已经被我囚禁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了。” 诺欧的话可大大出乎西本王子的预料。如果诺欧真的已经擒住了艾斯，这可省了西本王子不少事。 西本王子道：“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诺欧道：“请殿下允许我做艾斯·诺依曼的看守。” 第209章 诺欧的想法 还没有等西本王子说话, 玛丽娜·霍默伯爵就道：“西本表哥，我们不是说好了吗？把艾斯·诺依曼关到玫瑰城堡，我会把乔纳·弗林还给母亲，把最下面的地牢留给他的。” 西本王子却制止了玛丽娜·霍默伯爵接下来的话, 他让玛丽娜·霍默伯爵去请雅各布, “如果雅各布已经醒了, 请他过来。” 玛丽娜·霍默伯爵狠狠地瞪了诺欧眼, 转身怒气匆匆地走了。 西本王子半蹲下身子, 与诺欧的视线齐平, 他的语气平静, “我会让雅各布回放刚刚格林公爵府发生的事, 不要让我发现你与艾斯·诺依曼联手欺骗我。你现在还有机会, 请你多想想格林家族封地上还活着的那些人。” 在西本王子的面前，这个位面拥有最强大权利与实力的人的目光下，诺欧毫无胆怯之色, 他说道：“我自然会以格林家族为重。” 西本王子点点头，站直了身子。他也让诺欧起来, 与诺欧分别坐在议事大厅长桌的两边。 他们没等多久，玛丽娜·霍默伯爵就带着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来了。 雅各布听了西本王子的要求, 神色与往常同样冰冷, “想要看过去的事, 这对占星师来说不难，但所有对于过去与未来的窥探都必须付出代价。” 西本王子笑笑, “三色堇王宫里的藏品, 你尽可以挑喜欢的。科奥瑟家族的收藏或许不比魔法岛, 可也算是世所罕见了。” “这些东西对我没用。”雅各布对西本王子提出的要求，让边上站着的玛丽娜·霍默伯爵与诺欧都感到心惊肉跳, “请西本王子殿下为了整个位面的未来，再往小位面派10支骑士团吧。” 就在不久前，西本王子已经答应雅各布的要求，增援魔法岛50支骑士团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已经与西本王子谈了小位面的起源，以及他们与两大帝国、魔法岛不共戴天的仇恨。不管是西本王子，还是缪斯公主，他们再不愿意，在面对其它位面入侵的时候，也不得不共同对外的。 两大帝国相互妥协，分别派了50支骑士团在普林峡谷汇合，共同前往魔法岛。在这样的前情下，雅各布又要西本王子再派10支骑士团去魔法岛，也无怪他话语刚刚落下，玛丽娜·霍默伯爵就看到西本王子脸都绿了。 三色堇帝国已经决定派出的50支骑士团都不知道能回来多少人，雅各布只是施展个魔法，就又要10支骑士团，的确是漫天要价了。 西本王子在心里权衡了下。他们现在还没有办法保证毁掉艾斯的灵魂之火，囚禁他是比杀死他更好的选择。如果艾斯、诺欧之前就有勾结，他就是把艾斯带到三色堇王宫或者玫瑰城堡，艾斯都有可能跑掉。确定艾斯现在的处境对他的确非常重要。 但这绝对不值得他用10支骑士团去换的。 西本王子道：“我可以再派5支骑士团去小位面，而且这支骑士团是要算在三色堇帝国下次增援魔法岛的名单上的。就是这个条件，我不会再加码了。” 西本王子明白，小位面的战争旷日持久，魔法岛迟早会再向两大帝国要增援的。如果这5支骑士团能算在下次对魔法岛的增援里，对三色堇帝国来说，并不算损失。 雅各布也没有再讨价还价，直接道：“可以。” 之前魔法岛的人用来探测魔法天赋的水晶球又被雅各布拿了出来，他的手直接放在水晶球上，看了眼西本王子，问道：“是昨晚发生在格林公爵府的事吗？” 西本王子看了眼诺欧，道：“是的。” 雅各布闭上双眼，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水晶球上飞快闪过格林公爵府各个地方的景象。很快，水晶球上的画面就停在了艾斯卧室外面的走廊上，那个时候艾斯刚刚从亡界的通道回来，他从房间里走出，看到诺欧，两个人对峙，诺欧把龙王的匕首插到艾斯的胸口，艾斯倒在地上…… 水晶球不会发出声音，西本王子与玛丽娜·霍默伯爵都专心致志地盯着上面的图像，随着艾斯、诺欧的动作，他们的神色也变得莫测起来。玛丽娜·霍默伯爵的眼里闪过快意，西本王子的脸上却看不出喜怒。 虽然水晶球上只有图像，但也足够他们推测出所有的事情。 诺欧与艾斯这对共同长大的伙伴确实翻脸了。 水晶球上画面浮现的全程，雅各布都紧闭双眼，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诺欧却只是扫了图像眼，他没有像西本王子又或者玛丽娜·霍默伯爵那样关心水晶球上显示的内容，对他而言，再看遍当时发生的事只能带来更多的懊悔、痛苦，以及对不可挽回的过去的仓惶，尽管再来次他还是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诺欧透过议事大厅的窗户，静静地瞧着外面的蓝天白云。他想，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是不是也有星辰存在？占星师预知到的未来，看到的过去，都是真实的吗？ 他们仅仅是命运长河里随波逐流的小鱼，还是能凭借自身的努力短暂地跃出水面，改变他们的未来？ 西本王子的话打断了诺欧的思考，他道：“诺欧，看来你已经做出了选择。艾斯·诺依曼现在正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里？” 诺欧的态度不卑不亢，道：“是的，殿下。” 玛丽娜·霍默伯爵的俏脸如同冰霜，看了雅各布水晶球上的景象，她也不能再说诺欧与艾斯私下勾结了。 可如果是这样，她又如何劝说西本王子把看守艾斯的地点放在玫瑰城堡？ 原本把艾斯囚禁在三色堇王宫是最好的选择。但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住在王宫里。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过世前，西本王子还不想明目张胆地囚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最疼爱的私生子，进一步试探他的底线。 同时，西本王子也担心，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手上依旧掌握着他无法控制的势力。如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想全力营救艾斯成功，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本身武力值不高不同，艾斯这次要是能逃脱，定会犹如鱼入大海，鸟上青霄，再也不受西本王子控制。他把艾斯关在三色堇王宫里，很可能会弄巧成拙。 相对的，格林公爵府、玫瑰城堡都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影响力不能到达的地方。至于除了这两处外的其它地方——魔法岛，西本王子永远不会把科奥瑟家族的血脉主动送去那里的；三色堇帝国内，不说有没有地方有足够的武力，又足够隐蔽，解释艾斯的身份也足够让西本王子感到不快的。 玛丽娜·霍默伯爵清楚西本王子的想法，在这之前，她也对亲手关押她的杀父仇人的儿子信心满满的。可是现在，她轻轻瞥了眼诺欧，因为女人天生的直觉，她隐隐感到不安。她觉得，如果让艾斯继续留在格林公爵府，事情很可能往她最不想的方向发展。 玛丽娜·霍默伯爵道：“玫瑰城堡经过我母亲数十年的经营，有数量众多的魔法阵，就是魔导士也轻易攻不破。城堡底下的地牢也罕有人知，足够关押艾斯·诺依曼了。我也会尽我所能不让他逃脱的，我可以立下誓言，西本表哥。” 诺欧没有看玛丽娜·霍默伯爵，而是对着西本王子道：“殿下，霍默伯爵，恕我直言，就是把艾斯关在三色堇王宫，也好过玫瑰城堡。玫瑰城堡的地牢的确没有什么人知道，但对亡界的巫妖们来说，现世的所有事情都不是秘密。倒是三色堇王宫坐落在帝都的中心，巫妖们就是想到也无法强行进入的。” 诺欧很快指出了玫瑰城堡最大的弊端。 玫瑰城堡坐落在帝都的近郊。如果骷髅骑士团降临现世，只要几位巫妖同时出手，很可能不等三色堇王宫的魔导士赶到，玫瑰城堡就会被攻破。而让几位魔导士长期守着玫瑰城堡，就很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了。 相对的，帝都中心的三色堇王宫、格林公爵府都不会有这个问题。 西本王子仔细地凝视着诺欧，过了好一会儿，他面带微笑地对玛丽娜·霍默伯爵说，“玛丽娜表妹，你整夜待在外面，玛丽姑姑该担心了，你要不要先回去？” 西本王子的话是个问句，玛丽娜·霍默伯爵却知道，这是个不容置疑的命令。她略带怨毒地看了诺欧眼，嘴里轻声道，“你不要后悔。”虽然她的声音足够轻，但西本王子、诺欧是什么实力，怎么可能听不见。只是对于玛丽娜·霍默伯爵这话是对谁说的，各人的理解不同罢了。 玛丽娜·霍默伯爵愤愤不平地走后，雅各布也不愿再管三色堇帝国内部的纷争，离开了议事大厅。 议事大厅里只剩下了诺欧与西本王子。 西本王子坐在主位上。诺欧站在他的面前，诺欧脸上完全没有西本王子拒绝了玛丽娜·霍默伯爵请求而产生的欣喜，又或者为自己惹上了个大敌的忧愁。 诺欧依旧是平静又沉稳的。 西本王子道：“诺欧，你知道，我向来是欣赏你的。我也很感谢你帮我抓住艾斯，这省了我不少麻烦。但是，这远远不够我把艾斯长久地‘留’在你身边。” 他再望向诺欧的目光，像是魔兽森林里的远古荒兽。远古荒兽生性残忍，实力强大，只要它看中的猎物，从来没有成功逃脱的。除非其它强大的魔兽在远古荒兽幼年期杀死它，不然等它长成，没有任何生物可以阻挡它的利爪。 …… 这些天，三色堇王宫里的侍从侍女简直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虽然现在还能活着在三色堇王宫里任职的侍从侍女都是人精，但正因为如此，他们才更加谨小微慎，如履薄冰。 名义上，三色堇帝国还是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尊，可连帝都门口乞讨的小孩都知道，现在这个帝国是西本王子掌权。 王宫里的侍从侍女向来趋炎附势。再说，对陛下的忠诚哪有自己的小命重要？他们抓紧时间抱紧西本王子的大腿就是了。 可西本王子又说，对待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要与往常有什么不同，切不可让他发现他们阳奉阴违的举动。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以前还每天往返议事大厅处理政务，召集大臣，现在又有谁敢不识趣地替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往宫外传递消息？ 他们到时候连在绞刑台上宣读遗言的机会都不会有。 同时侍奉两位主子，其操心的程度，让绝大多数侍从侍女每天掉大把的头发。为了符合王宫的礼仪，还有不少人已经开始戴假发了。 没有人知道这种日子什么时候是个头。 诺欧离开议事大厅后，西本王子的心情明显变好了。 相比之前，西本王子的手上多出了张金色的面具。 那代表的不仅是他曾经可望不可得的罗斯侯爵大人手上的势力，还有他父王这些年暗地里精心筹划的情报组织。可现在，诺欧心甘情愿地把这张金色的面具献给了他。这是不是意味着他这么多年渴求的东西最终都会落入他的手上？ 哪怕有侍从心惊胆战地来禀告，安吉莉卡答应来王宫看戏剧，因为身体不适，不得不取消了，西本王子也没有明显愤怒。 他知道，玛丽娜·霍默伯爵定然是把艾斯的事告诉安吉莉卡了。 虽然在从小共同长大的少爷与西本王子之间，安吉莉卡选择了西本王子，但她心情依旧有些不快。西本王子对于自己喜欢的女人耐心还是非常充足的。他没有追究安吉莉卡明显不走心的借口，而是让侍者送了不少珍贵的药材去玫瑰城堡，并且没有取消这个约会，而是推迟了它。 他让人转告安吉莉卡，等她什么时候身体康复了，可以再来王宫看戏。 不过，很快有个人做到了安吉莉卡都没有做到的事。西本王子还没有离开议事大厅，就听到外面的侍从高喊，“陛下，您不能进去，西本王子不允许任何人进入议事大厅。” “滚开！”仅仅在诺欧抓住艾斯几个小时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得到了消息，离开了他长久居住的寝宫，来找西本王子了。 议事大厅外的侍从声音越来越响，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距离议事大厅的大门更近了。西本王子知道，他们没有用尽全力阻拦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他当然理解他们的心情。何必呢？他们父子吵架，那些人不管帮谁都讨不了好。 虽然西本王子对这些墙头草没有好感，但他不介意身边多几个这样的聪明人。因为忠诚又蠢笨的人，他也是不会相信的。不过最终西本王子决定不给三色堇王宫的花园里增加些肥料的关键原因，是他终于解决了他的心腹大患——他父王的私生子，心情正好。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进到议事大厅的时候，西本王子挥手让那些诚惶诚恐的侍从退走了。他从主位上站了起来，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面对面地站着。 如同之前的二十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常常在这里教导西本王子与亚琛王子，询问他们的功课，倾听他们对朝野的看法。 可斗转星移，亚琛王子已经不知道流落到何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本王子的身份也发生了改变。 除了公开的庆典，西本王子会邀请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去主持，维持表面上的和平，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单独见面了。自从西本王子不顾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反对，去尼斯港见米莱大学者，在朝野中结党营私，他们父子间的裂缝就变得越来越大。 西本王子原本还想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修复父子关系。 可惜。 那个时候为了收拾乔伊特家族，西本王子得了兵权；皇家近卫骑士团因为赛克斯离开三色堇帝国，内部变得混乱不堪。 那样千载难逢的机会。天赐不予，反受其咎。西本王子不会后悔他的选择的。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自然明白，他也从未因此事对西本王子多费口舌。他直接开门见山道：“你把艾斯怎么了？” 西本王子冷笑声。他的语气里早已没有年少时的愤恨，因为他已经是成功站到最后的人了，“父王，您难道不惊讶我是怎么发现被您瞒得严严实实的私生子的？您这么快就来找我，是不在乎那些暗地里给您收集情报的人了？也不再假装完全受制于我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静静地注视着西本王子，这个跟他最像的王子，不仅是相貌，还有野心与理想。 他看着西本王子就好像看到了二十多前的自己。只有站在最高处，他们才有可能得到他们最想要的东西。 正因为了解，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才处处打压西本王子。 他希望西本王子更耐心些，不要再犯他犯过的错误，造成不可挽回的结果。西本王子是他的第一个孩子，他对西本王子的感情原本就不同。西本王子又是他亲手教养长大的，哪怕他们出生科奥瑟家族，他也希望西本王子未来的人生少些波折。 可惜西本王子已经不愿意再等待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平静道：“西本，在你还是稚童时，朕就亲自教你骑射，给你请老师，让他们教你人文地理，艺术鉴赏；登基后，也立刻确立你继承人的位置，除了你想插手帝国内政的时候，朕没有让罗斯侯爵配合你，其余的，与魔法岛的外交，甚至你特意与赛克斯·里希特交好，意图掌控皇家近卫骑士团，朕都放任你做了……” “呵。”西本王子冷笑声，他自然明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对他并无亏欠。 但他的父王依旧不明白，这个世界上总是不患寡而患不均的。 他有个出生在帝国偏远之地，样样都不出色的私生子弟弟，可他的父王日理万机却还要每日仔细关注着；他的另个弟弟又有个出生豪门的母后，无忧无虑，趾高气昂，对他这个大哥也不如何尊敬。 他只能牢牢地抱紧继承人的位置，小心翼翼地在父王的压迫下成长。 在很早的时候，他就没有了全心为他打算的人。 路德维希四世的话被西本王子的冷笑声打断了，“可是您宁愿对着那片玫瑰花田待上无数个下午，也不愿意花1个晚上参加我精心给您准备的宴会；您宁愿每年看着亚琛3344或者4444的分数，也记不清楚我当时的剑士等级。所有人都在传您爱屋及乌，想要亚琛取而代之，坐上我当时的位置。 您甚至不愿意站出来，怒斥他们以讹传讹。 如果您没有那样的心，就不要给他们欲望滋生的土壤，不要让我惶恐不安。如果您有那样的心，我现在的所作所为又有什么错呢？我只是想要取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我让亚琛离开帝都，囚禁艾斯，我又有什么错呢？” 第210章 监狱里的谈话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并没有陷入西本王子的文字陷阱, 他道：“艾斯从来没有这样的野心，亚琛也不是这块料。” 不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日理万机，就是个普通男爵的孩子，像当年的卡洛琳·爱德礼, 又能得到家族多少重视？只是西莉亚王后看西本王子在意这个, 表现得越发溺爱亚琛王子, 用来刺痛西本王子的心罢了。不过, 因果循环, 报应不爽。当年西莉亚王后可料不到, 她面面俱到的呵护会把亚琛王子养废了。 西本王子也已经过了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两句话就动摇的年纪, 他道：“王袍加身, 又岂是他们说的算的。”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直接问道：“艾斯现在在哪里？” 西本王子突然心情又变好了, 不仅是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人不能打探到艾斯详细情况，也是因为他的私生子弟弟现在的处境，他道：“在他的意中人手上。”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略微有些错愕。 西本王子语气有些轻佻, 但他的神色比寒冰还要冷上三分，“这可亏得您与卡洛琳夫人把艾斯·诺依曼生得如此俊美, 勾引得人神魂颠倒。”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怒不可遏，高声道：“西本, 他再怎么说也是科奥瑟家族的血脉！” 议事大厅的外面瞬间跪倒了大片, 他们不知道自己听到了这样的秘密, 还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的太阳。 西本王子的声量比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更响，“我对他做的, 与您当年对卡洛琳夫人做的又有什么不同？不过都是以爱为名的囚禁罢了。您当年给了卡洛琳夫人多少金银珠宝, 绫罗绸缎, 也掩饰不了您想折断她的羽翼，把她拘禁在王宫里狠毒的心。我找人关着艾斯·诺依曼, 他也会吃穿不愁的，这又有什么不好？看管他的狱卒还心心念念着他，绝对不会折磨他的！” 西本王子的眼神已经有些癫狂，他的话像个巴掌似的甩在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脸上。 他们已经撕去了他们彼此最后的伪善。 西本王子的站姿倒是更放松了，把隐藏在心里多年的话说出来，让他感觉非常好，“其实您也不怎么喜欢这个私生子吧？我之前还把他当作劲敌，愚蠢的是我才对。您念念不忘的其实还是卡洛琳夫人，那个宁愿嫁给个南边普通子爵，也不愿嫁给您成为三色堇帝国王后的女人。您的权利，您的财富，都没有办法打动她，她就是不爱您！” 西本王子最后的话的确戳到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痛处，他伸手就想招呼西本王子，结果被西本王子握住了手腕，“父王，我已经不是那个需要仰您鼻息的小王子了。”所以您现在也无法为艾斯·诺依曼出头了。 …… 诺欧离开三色堇王宫的时候，意外在王宫门口遇见了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雅各布把张卷轴交给诺欧，他的语气冰冷，“来自魔法岛的星图，西本王子希望我可以把它布置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里，以防艾斯·诺依曼逃脱。” 诺欧道：“为何交给我？” 雅各布道：“格林公爵把星图带去地窖，星图自然生成，我也自然会知道。”看诺欧没有接过星图，雅各布又道：“有了星图，就是占星师也不会知道格林公爵府发生的事，但没有我的允许，他永远也走不出那里。这是西本王子对于您来看守艾斯·诺依曼最后的条件。” 诺欧知道，这是个他不能拒绝的条件。 他默默地接过星图。 雅各布转身准备离开，诺欧却突然叫住他，“雅各布大人，我有个问题想问您。”雅各布转过身，诺欧道：“占星师看到的未来定然是准确的，肯定会发生的吗？” 雅各布平静地看着诺欧，有瞬间，诺欧有种被他完全看穿的感觉。 雅各布道：“星辰运转的轨迹总是真实的，也不是人力可以改变的。占星师看到的未来的确是会发生的，但我们的眼睛也有可能欺骗我们。占星师对未来的解读也未必是正确的，更何况我们位面已经没有活着的占星师了。” 最后句话从占星师雅各布的嘴里说出来，总是让人觉得古怪的。 然而雅各布的下句话更让诺欧心底发凉，“就像刚刚西本王子与玛丽娜·霍默伯爵先前在水晶球上看到的，那的确是在格林公爵府发生过的事，但他们认定的事实，是经过了他们的想象的。它到底是不是真实的，仍然要看格林公爵接下来要走的路。” 雅各布的语调毫无起伏，他像是并不知道，他所掌握的秘密可以轻易置人于死地，甚至掀起现世与亡界的战乱，“占星师看到的是真实，又不总是真实。我的回答格林公爵满意吗？” 诺欧道：“满意。” 雅各布像是回答了个普通的问题，转身离开了三色堇王宫的门口。他没有回到西本王子给他安排的宫殿，也没有人知道他要去哪里。 …… 诺欧回格林公爵府的路上，就有侍从告诉他，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向他申请今晚去星月湖野营。那里是帝都最有名的情侣圣地，在社交季结束后，总有小情侣会在那里约会，今夜更有个大型的野营聚会。诺欧语气不善地回绝了。他不想把情绪带到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身上，但他希望在这个帝都暗潮汹涌的时候，他最后的亲人能待在他可以保护的地方。 所以无怪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花园里看到诺欧，就像只惊慌的小鹿逃开了。 诺欧有些自责，他知道他这段时间有些忽略妹妹了。她这个时候想去星月湖野营，定然是有了意中人。诺欧怕他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态度太严厉了，就让女管家去安慰她。 如果追求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人是位绅士，他应该先来见诺欧，让诺欧来判断他是否有资格向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求婚，而不只是约她出去玩。 女管家对着诺欧模仿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回答，“哥哥你真是个老古董。这才哪到哪呢。”女管家又添了句，“说这话的时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娇红着脸，这在她身上可不常见，看来小姐真的有意中人了。” 诺欧问道：“最近伯纳黛特身边有没有特别亲密的男士？” 女管家想了想，道：“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最近只常与玫瑰城堡的几位小姐游玩，身边除了几位小姐的骑士与侍从，连陌生的男士都没有。” 诺欧叹道：“算了，随她的心意就是了。” 在位面间的战争中，不说格林家族，就是三色堇帝国的未来也风雨缥缈。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还不知道能有多久这样无忧无虑的日子，诺欧总想再给她些童真的时光的。 女管家又道：“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还让我问，今天怎么没有在府里看到艾斯少爷，厨房还特意准备了艾斯少爷最喜欢的奶酪……” 诺欧接下来的脸色让女管家终生难忘，她匆匆地低下头，向诺欧告辞了。虽然女管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但她定然会叮嘱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近期不要在格林公爵面前提艾斯少爷的。 诺欧又在花园里站了会儿，周围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慢慢地朝地窖走去。 不同于外面，晚夏的风还有些闷热，地窖里还是有些凉快的。在外面诺欧看起来还很稳重，可当他走进地窖，他的脚步就变得越来越快。 这样的变化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 可他就是察觉了，也只能无奈地接受。 在没有见到艾斯以前，诺欧想过很多种可能。艾斯因为伤势过重，倒在地上昏迷不醒；又或者坐在密室边上，对他冷言冷语；他甚至想过艾斯已经逃脱星辰锁链的束缚，在门口伏击他…… 可诺欧唯独没有想到，当他忐忑地打开密室的门的时候，艾斯坐在角落里，两只手还铐着星辰锁链。艾斯对他的到来毫无感觉，就像他不存在似的。 沉默长久地弥漫在他们之间。 最终，还是诺欧忍不住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对于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说的？” 艾斯的伤口已经愈合得七七八八了。虽然他身上的魔力被星辰锁链禁锢了，但三色堇斗气还能用。在斗气的不断滋养下，他的伤口愈合得很快。 艾斯想到很久以前，面对诺欧他就采取“不问不说”的态度，他当然知道诺欧有理由生气，但这绝对不是他把自己捅一刀，丢在地窖里的理由。 艾斯叹了口气，道：“这是个很长的故事。” 诺欧靠着密室另边的墙坐下，“我想我们有足够的时间把这个故事讲完。” 艾斯想到尼德兰村庄骷髅王的墓穴，想到在萨克森山他们遇到比尔，想到在佐治亚行省他初次通过亡界的大门，在荒原上见到等待千年的阿诺德将军，再到永夜城建立，他们也终于离开佐治亚行省，参加了骑士团的试炼，来到帝都…… 艾斯想到什么，就对诺欧讲了什么。 艾斯的故事讲得非常混乱，诺欧却只是在密室里静静地听着。艾斯有种奇妙的感觉，诺欧能听懂他想表达的所有。在此刻，他们是心意相通的，诺欧是理解他的。 不过诺欧对艾斯的首个问题，是艾斯无论如何都没有想到的。 诺欧道：“按照你说的，在阿诺德将军帮你觉醒三色堇印记以后，你就怀疑你身上流着科奥瑟家族的血。在见到西本王子以后，你把怀疑的目标转到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身上。那么在我们初次到达帝都的时候，在帝都城门口，让你一见钟情的，不可能是芬芙儿公主吧？” 这个问题真的让艾斯万分尴尬的，他迟疑道：“不是。” 诺欧道：“那是谁？” 艾斯辩解道：“我没有对谁一见钟情。我当时只是觉得有人长得非常好……”说这话的时候，艾斯真的万分心虚。 诺欧打断了他，问道：“是赛克斯·里希特团长吗？”看艾斯还想辩解，诺欧直接道：“你只要说是或者不是就行了。” 艾斯万分不愿道：“是。但赛克斯是我的……” 诺欧立刻打断他，“我对你跟赛克斯·里希特团长的事没兴趣，你继续讲亡界的事吧，还有你上次来帝都的时候做了什么布置？” 艾斯很有囚犯的觉悟，他老老实实地讲了当时见的罗斯侯爵夫人、玛丽公主，从她们的口中了解了不少卡洛琳夫人的往事，他虽然没有见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但已经确定了他亲生父亲的身份。再之后，就是他们出使芬格帝国的事了。 可每次艾斯把话题引向赛克斯，想解释清楚赛克斯与他的关系的时候，诺欧都阻止他，“我跟你对赛克斯·里希特团长的事没兴趣，除非你把他变成了巫妖，他现在像比尔那样，是你的手下。赛克斯·里希特团长是巫妖吗？” 艾斯从来不知道，诺欧有这么不喜欢赛克斯。艾斯像个小媳妇似的，委屈巴巴地答道：“不是。” 诺欧道：“说说卡尔·凯撒，看来芬格帝国的新王子非常聪明，你把我跟西本王子耍得团团转，却成为了他手上的枪。” 在芬格帝国发生的事，简直是艾斯光辉人生里最大的污点。他已经选择性地忽略了被诺欧囚禁的现状。 艾斯道：“我觉得卡尔·凯撒最开始也不知道他身上留着芬格王族的血。” 诺欧冷笑道：“你们两个可真有出息。作为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王族，不想着继承王位，却想着贿赂官员，开商会走私。这个位面最大的商会赚的钱再多，能有科奥瑟家族、芬格家族富有吗？” 真像是被媳妇骂的窝囊废。 可骂人的不是他的媳妇。 艾斯心灰意冷的，“诺欧，我以为你足够了解我，我从来没有想过夺取三色堇帝国的王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没有这个意思。克劳迪亚爵士夫人是西本王子放出的饵吧？”他摇了摇手臂，星辰锁链发出了沉重的声音，“这是你与西本王子联手对我设下的局吧？” 第211章 囚犯艾斯的归属问题 诺欧自然不认为艾斯有意成为三色堇帝国的君王。艾斯这样的懒散, 又岂会苦心孤诣地伪装，就为了西本王子虎视眈眈多年的王座？ 诺欧想到艾斯在格林城堡帮他处理政事的时候，格林家族的秘密都摊在艾斯面前，艾斯却毫无探究的心思, 只是希望他早日突破九级。 因为他们的出生, 他们总是不可避免地直面杀戮, 可他从不觉得艾斯会喜欢鲜血与死亡。就算艾斯成为亡灵魔导士, 诺欧也不相信艾斯会肆意操纵其他人的生死。 诺欧想：可是, 艾斯, 我相信你不够, 得要西本王子相信你, 得要整个帝国的人相信你。 诺欧没有回答艾斯的问题, 只是道：“你继续说吧？骷髅骑士团怎么会出现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 “魔法岛的人追杀小位面的人来了不夜城，我们没有办法抵挡10位圣阶强者，只能召唤骷髅骑士团, 如果我不那样做，不夜城绝对会生灵涂炭。”在这件事上, 艾斯永远是理亏的。 诺欧道：“格林家族封地上人的性命不是性命？” 艾斯羞愧道：“当时的局势非常混乱。我确定除了有位光明魔导士逃掉外，其他圣阶都被带去永夜城, 就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了。等我们发现死灵骑士团已经到达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时候, 距离那场战斗结束已经过3个小时了……抱歉, 诺欧，那真的不是我的本意。” 诺欧道：“这么说, 还是比尔提醒你们的？”如今诺欧自然确定比尔巫妖的身份了。 诺欧甚至揣测, 比尔早已知道, 阿诺德将军不能召回死灵骑士团，却谁也没有提醒。只等到事情已经不可挽回, 才出言告知。因为比尔是艾斯契约的巫妖，他不能做损害艾斯利益的事。任由死灵骑士团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肆虐，超过某个时间，他们就有可能被三色堇帝国的军队发现，被杀“死”，这就会违背艾斯施加在比尔身上的契约。 艾斯道：“是的。” 诺欧的话里带着嘲讽，“那我可真得好好感谢比尔。” 艾斯安静地闭嘴了。 他已经告诉诺欧，比尔与阿诺德将军在永夜城研究魔法药剂。然而，就算魔法药剂研究成功，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人也不能以原来的模样回到现世了。 在这个时候，他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密室里再次陷入了沉默，艾斯已经解释完了绝大多数的事情，他们再次变得无话可说了。艾斯真的没有想到，有天，他会与诺欧落入这样的处境。 除了艾斯、诺欧的呼吸声，密室里又静得让人发疯。 直到诺欧站起身，想离开密室。艾斯来不及多想，就叫住了他，“诺欧。”他想问诺欧或者西本王子打算怎么处置他，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下次什么时候来看我？” 诺欧：…… 密室里重新陷入了尴尬的沉默。 诺欧道：“你应该感觉到了，地窖里被布下了占星师的星图，这里面不仅有我的手笔，西本王子的意志，还有魔法岛的参与。你不可能从这里逃离的。就算这样，你还想再见到我吗？” 艾斯沉默片刻，道：“你大概是不会放我离开了。对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事，我很抱歉；对那些无辜逝去的生命，我也很抱歉。但我希望，等到他们回去的时候，你不会再恨我了。你也会到这里，告知我声。” 诺欧停住了脚步。 许久，他都没有说话。 就在艾斯以为，诺欧不会回答他的时候，诺欧透露了些他还掌握地下情报组织时得到的消息，“亚琛王子在北海群岛遇见了芬格家族的血脉，那原本是西本王子与缪斯公主的交易，西本王子请他们帮他解决后患的。到时候只要把亚琛王子的死因推给芬格帝国，西本王子就不用背上残杀兄弟的骂名了。 可因为你在芬格帝国的帝都做的事，缪斯公主的身体越来越不好了，他们估计是想反悔。西本王子怀疑缪斯公主想扶持亚琛王子上位，内耗三色堇帝国。 还有西北的芬芙儿公主，光明骑士团的名字就是我们在帝都也有所耳闻，西本王子不会允许她再收拢人心的。” 艾斯问道：“西本王子想斩草除根？” 诺欧点点头，道。“是的” 西本王子不会再让他不安分的弟弟妹妹活着了，如果他派出的杀手成功的话，到时候，科奥瑟家族还在世的血脉除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西本王子，就只有艾斯了。 艾斯的处境会比现在更危险。 雅各布的星图的确进一步限制了艾斯的自由。 但是，魔法岛态度暧昧，他们在限制艾斯的同时，也保护了他。 诺欧淡淡地说：“你还是好好待在这里吧。” …… 诺欧离开地窖后，没有过多久，就又离开了格林公爵府。他没有告诉艾斯的是，这些天，关于赛克斯成为三色堇帝国建立后初代龙骑士的事，在帝都传得沸沸扬扬。 原本就非常受欢迎的赛克斯，眼看着就要超过西本王子，成为三色堇帝国女人最想嫁的男人了。 艾斯最后也还是没有机会与诺欧说赛克斯的事。不仅是因为诺欧拒绝听，也是因为提到赛克斯，就又得谈起卡洛琳夫人与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里希特的情史。虽然卡洛琳夫人艳名远播，但作为卡洛琳夫人的儿子，艾斯总是不好给卡洛琳夫人的情史再添八卦的。 再者，艾斯与赛克斯还有段尴尬的往事，让艾斯恨不得消除掉那段记忆。 艾斯并不觉得，他与诺欧现在的局面，与赛克斯有丝毫关系。 所以，诺欧与赛克斯见面的场景着实有些诡异。 在三色堇帝国帝都近郊的玫瑰城堡外。 赛克斯看着缓缓出现在他面前的格林公爵，眉毛轻挑。少年身居高位的公爵大人比他们上次出使芬格帝国的时候看起来还要冷峻许多，诺欧已经彻底褪去了少年的青葱，论气势就是与王宫里那几位有名的老狐狸都不遑多让了。 赛克斯倒是没有多大变化，银色的长发与眼眸依旧气度高雅，容貌俊美，只是原本身上的锋芒随着他突破圣阶消失了，变得更加圆润与自信。他懒洋洋地站在那里的模样倒与艾斯有三分相像。 最引诺欧注意的，倒不是赛克斯，而是他身后的另个人，或者说人也不准确。 少女看起来只有十八九岁，同样也是银发银眸，但她的眼窝更加深邃。诺欧与里希特家族的人熟识，非常清楚她不是常见的里希特家的人的长相。她穿着银色的胸甲，露出紧实的小腹，下面是件小皮裤，白晃晃的长腿可以亮瞎人的眼睛。 这时，少女也正好奇地打量诺欧。 “爱丽丝，这位是格林公爵，诺欧·格林。”赛克斯向少女介绍道。 果然。诺欧在心里默念。三色堇帝国早就传遍了，赛克斯·里希特，原来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从龙岛带回了头成年的巨龙。这还不是普通的巨龙，而是原族长爱德华的孙女爱丽丝。银龙就算是在龙族里也属于血脉高贵，论起魔法天赋，就是比传说中的黄金巨龙也不遑多让。 诺欧与赛克斯倒是没有多话。 他们原本交情尚可，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是世交，他们又共同出使过芬格帝国。但赛克斯回到帝都后，首件事不是去三色堇王宫找西本王子，而是托玫瑰城堡的人递信给诺欧，让他来这里一见。这个举动就非常耐人寻味了。 赛克斯道：“我原本以为你不会来？” 诺欧眉头微皱，他相当不喜欢赛克斯凡事尽在掌握中的语气，尤其是在他已经确定艾斯与赛克斯情谊匪浅、艾斯还对赛克斯有过单相思的情况下。 诺欧语气平静，“我为什么不会来？” 赛克斯有些诧异，他说道：“艾斯没有对你说？” “哪件事？”诺欧只恨他当时没有多捅艾斯两刀，才让艾斯这会儿都没有说实话。 这会儿，诺欧已经完全忘记，是他数次打断艾斯，不想听艾斯他谈论赛克斯的。艾斯每次提到赛克斯，语气里有他自己都没有察觉的孺慕。 “看来你是不知道了。”赛克斯明显没有在意诺欧的怒火，不说他现在已经是剑圣，诺欧才只有九级，就是他身边的爱丽丝，诺欧都不是对手。 赛克斯直截了当地说：“我邀请格林公爵来这里，是想带走艾斯的。我已经从玛丽娜·霍默伯爵那里知道艾斯亡灵魔导士的身份，也知道他现在在公爵大人手上，我想请求公爵大人把他给我，让我带他去魔法岛。不管艾斯水元素亲和度满级的天赋，还是他亡灵魔导士的身份，都是魔法岛需要的。” 诺欧并不相信赛克斯，特别是在艾斯告诉过他，赛克斯特意去龙岛突破剑圣，就是为了摆脱魔法岛的束缚。 诺欧道：“如果真的是魔法岛想向帝国要艾斯·诺依曼，应该是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去找西本王子，我再把人交到西本王子手上，由西本王子决定，决不应该像现在这样。” 诺欧轻而易举地就把话题上升到了三色堇帝国与魔法岛上面，直言他不能做决定。 赛克斯叹息着说道：“格林公爵，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事我与你同样悲恸，这次受害的不仅有格林家族，还有里希特家族。虽然我从来没有去过那儿，但我身上也留着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人的血，所以我想先把艾斯抓起来，折磨折磨，再把他交给魔法岛。” 说到最后，赛克斯的语气变得漫不经心。 唯有赛克斯说“折磨折磨”的时候，特别真情实感。 他在龙岛的最后段岁月，在秘地里，可没少受黄金巨龙诺恩磋磨。等到他突破圣阶，爱德华长老原本还想他休息下，再接受其它成年巨龙的挑战，都被赛克斯婉拒了好意。他已经对龙岛留下了阴影。赛克斯迅速打败了挑战者，彻底完成了与银色巨龙爱丽丝的契约，就带着爱丽丝离开了龙岛。 而这些好的、坏的可都要归功于艾斯。 倒是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事赛克斯没有像诺欧这么气愤，他自幼在帝都与魔法岛长大，从未去过里希特家族的封地，对那里也没有什么感情。 赛克斯与艾斯通信又多靠亡界的永夜城，他接触过不少骷髅骑士，不像多数世人对亡界有偏见。 所以，赛克斯能更理性地看待这件事，知道其中必然有误会。 但他与艾斯血缘关系的事，如果艾斯没有说，他倒不好先向诺欧挑明的。赛克斯只好假借“折磨”艾斯的名义，尽管对于这种行为他的确有些意动。 大概艾斯也不明白，他怎么会混到这种“众叛亲离”的局面的。 诺欧道：“抱歉了，里希特团长，除非有西本王子的命令，我不会把艾斯·诺依曼交给任何人。” 第212章 诺欧VS赛克斯 “呵。”对于诺欧这种睁眼说瞎话的本事赛克斯都要气笑了。 在出使芬格帝国的时候, 赛克斯就觉得诺欧与艾斯不对了。诺欧有时候看向艾斯的模样，就像是要把他扒光，囚禁在密室里，而艾斯, 也总是不由自主地把眼睛把在诺欧身上, 偏偏他自己还毫无察觉。 作为情场老手, 赛克斯在边上看了出好戏, 他没想到, 这把火后来还烧到他身上来了。 赛克斯挑衅地笑道：“我看就是西本王子下令, 你都不会把艾斯交给其他人吧。” 诺欧看向他的目光冰冷, 他的手上突然出现了把血红色的剑, 这是格林家族初代公爵传承下来的, 长久以来都被供奉在格林城堡的审判之剑。 蓝色的海澜斗气缠绕着进入审判之剑后，审判之剑上的红光变得更妖异，也更灼热。 “爱丽丝, 你去挑选开得最好的红玫瑰，给我编个花环, 等会我要拿去送人。”爱丽丝听了赛克斯的话，懵懵懂懂地走开了。 赛克斯支走爱丽丝后, 手上也出现了杆银色的长枪, 他道：“虽然龙骑士可以与龙共同作战, 但格林公爵现在还没有突破圣阶，我也不大好欺负人的。来让我看看, 你到底有没有囚禁艾斯的实力。”是不是足以站在他的傻弟弟身边。 …… 这战持续了许久, 天空从深红变成了深紫色, 太阳的光辉还没有从天空消逝，弯月就已经挂上枝头, 还有几颗不起眼的星星。 诺欧甚至瞬间有丝疑惑，这会不会是他最后次看到星辰，然后他恍惚间又想到了被他关上在格林公爵府地窖里的艾斯，他独自坐在墙角，默默地望着某个地方。 诺欧自然知道，西本王子同意把艾斯交给他，除了其余的种种理由，也有些西本王子邪恶的、不可说的、与诺欧心照不宣恶意。但是，诺欧从未想过强迫艾斯。 他不喜欢强迫别人的意愿，也不喜欢无辜的人死去。 这是个弱肉强食的时代，每时每刻都会有人死去，他其实不像艾斯那么仁慈。 是的。 仁慈。 哪怕艾斯不承认，诺欧也觉得艾斯的身上有种仁慈而平等的东西，艾斯会为平民的饥寒死亡感到悲伤，为少女像货物样被交易感到愤怒。 但诺欧不会，他遵从的是格林家族世代传承的丛林法则的教育。 如果这次死的不是格林家族封地上的人，诺欧连眉头都不会皱下。他是格林家族的族长，他必须为家族封地上的子民负责。 “铛——” 非常刺耳的兵器交接的声音传到诺欧的耳朵里，把诺欧从思绪里拉回。 诺欧握着审判之剑的右手的虎口早已裂开，他的手上鲜血如注。 可赛克斯，他除了神色严肃了两分以外，依旧气定神闲，诺欧甚至不记得他跟赛克斯交手了多久。 爱丽丝早已回来，她没有插手。虽然她不通人情世故，但她看得出，诺欧不是赛克斯的对手，甚至不可能对赛克斯造成伤害。 爱丽丝头上戴着个精致漂亮的红玫瑰花环，坐在距离他们战斗地点不远的丘陵上，时不时有四溢的斗气扫到她边上，她也像是毫无察觉似的。 她白皙的小手托着下巴，嘴上轻轻哼着不属于人类的歌谣。 诺欧感觉到赛克斯的斗气有些古怪，似乎能把人拖入不存在的幻境，他总是忍不住想起艾斯，想起他在做什么，有没有在怨恨他？ 他应付赛克斯的攻击更像是本能反应——自从他记事起，日日夜夜从不间断地练剑，造成的本能反应。这让他可以挡住赛克斯的攻击。 但是赛克斯发挥出的斗气没有到达圣阶，至多只有九级。 赛克斯压抑在与诺欧同样的斗气等级，却用圣阶的意识在跟诺欧对战。 诺欧觉得他好像掉到泥沼里，所有的行动都变得迟缓了许多。这让他异常愤怒，因为赛克斯猫戏耍老鼠的态度。就像他在另个战场上，在由艾斯主导的战场上，面对赛克斯也是输得溃不成军。 如果不是诺欧是个不轻言认输的人，如果不是……赛克斯想要带走艾斯…… 夜风越来越冷，有红色的枫叶飘到了艾斯、赛克斯的周边，又很快被四溢的斗气绞成了飞灰。 赛克斯的长枪险险擦过诺欧的脖颈，他们都没有穿铠甲，如果有人死在这里，那个人可能真的要与艾斯在亡界相见了。诺欧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们打得实在太久了，久到他身上的斗气几近枯竭。 连赛克斯都惊讶，诺欧是怎么坚持到现在的？他从未想过，不是魔法岛出身、又没有多少实战经验的诺欧会有这样的韧性。 赛克斯想到，诺欧如果跟他经受同样的训练，不需要分心家族领地上的琐事，到了他现在这个年纪，诺欧可能会有更高的成就。 诺欧不清楚赛克斯对他的评价，他已经苦不堪言了。 赛克斯的战意却越发浓郁起来。 赛克斯的长枪犹如狂风暴雨，攻向诺欧。霎时间，无数银光布满了这片空间，这些银光织成了张银色的大渔网，像要把诺欧完全地笼罩进去。 诺欧没有硬抗赛克斯的攻击，赛克斯的银辉斗气速度极快，诺欧的身体以某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弯曲了下，避开了赛克斯的长枪。 尽管如此，赛克斯的最后记攻击还是击中了诺欧的肋骨。 诺欧闷哼声，他怀疑自己有两根肋骨已经断了。 赛克斯用长枪格开诺欧刺过来的剑，两个人又飞快的交手了数十下，诺欧嘴里不知道咕哝了什么，赛克斯下意识地问道：“你说什么？” 然后赛克斯就看到诺欧的审判之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攻向他的心脏，赛克斯完全忘记了他之前把斗气控制在九级，下意识地用剑圣的力量腾空而起，避开这避无可避的攻击。 赛克斯犹如老鹰俯冲，长枪借着势直接戳穿了诺欧的右肩。出乎赛克斯意料的，这下攻击诺欧没有避开。诺欧硬生生地挨了赛克斯这枪，然后他握紧审判之剑，向赛克斯的膝盖袭去。 哪怕赛克斯又向上跃，也没有彻底避开这剑，审判之剑如毒蛇般迅捷，直接砍中他的右小腿。 当诺欧倒在地上，因为力竭彻底陷入昏迷的时候，审判之剑都没有脱手。 赛克斯小腿上的伤深可见骨。 赛克斯气急，“该死的。”他原本就比普通剑圣强大，在九级的时候，就敢战无名剑圣。他现在却被九级的诺欧伤到了，即使有他大意的原因，这也是不争的事实。 要不是这里没有其他人在，这绝对会被赛克斯视为奇耻大辱的。 这战的结局也出乎爱丽丝的预料，她嘴里发出声凄厉的尖叫，就想要送诺欧去亡界，就被赛克斯制止了。 赛克斯看着躺倒在地上的诺欧，诺欧看起来已经完全失去意识了。赛克斯除了气恼，理智还在，他自言自语道：“有个圣阶做陪练，想来你能收获不少，” 他又道：“爱丽丝，我受伤了。” 爱丽丝原本还凶狠地看着诺欧，对于龙族来说，除了他们的龙骑士以及他们同伴的龙骑士，其他人类都无关紧要。 可听了赛克斯的话，她立刻不再管诺欧，蹲下身去把手贴在赛克斯的伤口上，淡淡的乳白色的光出现在她的手与赛克斯伤口相交的地方。 所有的龙族都是魔武双修的，更何况是擅长魔法的银色巨龙。 赛克斯只感觉到阵不明显的酥麻，伤口就长得七七八八了，再过会儿，那块受伤的皮肤除了比周围的皮肤更粉嫩些，已经完全看不出受伤的痕迹了。 赛克斯看着神志不清的诺欧，正犹豫着把他留在这里，还是丢到玫瑰城堡去，就听到诺欧呢喃了两声“艾斯”。 他叹了口气，对爱丽丝道：“给他疗伤。” 爱丽丝有些不甘愿。 赛克斯只得跟她解释，“要是我就这么把他放在这儿了，回头我的傻弟弟还不知道要怎么跟我闹呢。我的傻弟弟可是你们龙族的族长诺恩都头疼的人物。快点吧。等会我们还要送他回格林公爵府。” 为了爱丽丝与诺恩的“友好关系”，为了赛克斯与艾斯的“友好关系”。爱丽丝迅速地帮诺欧正好断骨，用光明系魔法给他治好伤，然后与赛克斯共同趁着夜色把诺欧送回了格林公爵府。 等诺欧再醒来，可能只会以为这是场梦。 …… 拂晓的阳光洒满三色堇帝国帝都的街头，所有草叶上都沾满了露珠，远远看去像是晶莹的钻石。 赛克斯去王宫见了西本王子。 西本王子对赛克斯的归来表示了欢迎，并如他所说的，把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指挥权重新交给了赛克斯。 赛克斯原本是直接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效忠的，但可能是赛克斯身上魔法岛的痕迹太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哪怕把皇家近卫骑士团交给他，也未曾彻底信任过他。很少有人知道，赛克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情敌与他最心爱是女人生的儿子。西本王子亦然。 与西本王子共进午餐后，赛克斯就去了皇家近卫骑士团的营地。哪怕赛克斯突破圣阶，他也不是个骄傲自大、专制蛮横的人，而且他与皇家近卫骑士团的绝大多数骑士关系不错。 “里希特团长！” “天呐，里希特团长，您不在营地，来观看训练的贵族小姐都少了九成！” “可是里希特团长回来了，所有姑娘都去看他了。哈哈哈哈哈哈。” 营地里到处都是笑闹声，只有两位这段时间忙于争权夺利的副团长脸色不太好，西本王子就是空降个团长过来，哪怕身份高贵如格林公爵，他们都有自信凭借深厚的人脉，再把持皇家近卫骑士团几年。皇家近卫骑士团可不同于普通的骑士团，这里的骑士有不少出身贵族，甚至是爵位的继承人。他们心高气傲，轻易不服人。 可赛克斯回来了。 赛克斯14岁就在皇家近卫骑士团了，从普通骑士走到今天这个地步，就是两位副团长都没有赛克斯资历久。不管是拼实力，拼资历，还是拼骑士们的爱戴，他们都会输个透彻。 所以在赛克斯对着他们意味深长笑的时候，两位副团长都面部僵硬，异常尴尬的。 还有爱丽丝，她受到了不下于赛克斯的欢迎，甚至犹有过之而无不及。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所有骑士都知道赛克斯带了头银色巨龙回来，但没有人想到这头银色巨龙能化为人形，还是这么个娇滴滴的小姑娘。 不管是臣服于爱丽丝的美貌，还是尊敬于她的实力，所有骑士都对她小心翼翼，又大为恭维的。这群整日跟赛克斯出入各种宴会的花花公子，奉承起人来可不可小觑，更有胆大包天的家伙想追求爱丽丝的。 赛克斯在边上看得冷笑。 连他都没有搞定爱丽丝，更何况这些小兔崽子。 赛克斯原本心情不错，直到他感受到了身后熟悉的魔法元素的波动，不同于普通魔法师的魔法波动，那只能是…… 在所有人都没有察觉的时候，赛克斯已经从皇家近卫骑士团的营地消失了，等他再出现的时候，已经在营地外不远的森林里。 他的面前是传承了魔法岛岛主所有星象研究的雅各布，也是现在这个位面唯二被称为占星师的人。 “雅各布，你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赛克斯看起来毫不知情。 雅各布眉眼淡漠，他不会去跟赛克斯绕圈子，赛克斯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官场浸淫多年，染上了说话虚虚实实的毛病。当然，赛克斯这招只会用在魔法岛的人身上。对上那些官场老油条，他们说话比赛克斯还不实在，赛克斯就改为用拳头解决问题了。 雅各布直白道：“赛克斯，岛主不希望你参与到三色堇帝国王权的斗争。” 赛克斯佯装惊讶，道：“我怎么会参与这个？” 西本王子不知道赛克斯与艾斯的关系，魔法岛的人却不可能不清楚，特别是无所不知的魔法岛岛主，与他的弟子雅各布。 有赛克斯帮忙，艾斯就是想反客为主，夺取三色堇帝国也不是不可能的。赛克斯威胁道：“就算您是魔法岛的使者，也不能随意诋毁卡洛琳夫人的名誉。” 雅各布看了赛克斯眼，他的目光像是能看透人心，他直接道：“我会向西本王子提议，派你去混乱之领的。” 赛克斯诧异道：“去混乱之领做什么？”皇家近卫骑士团的职责向来是守护陛下，就算现在西本王子掌权，他们保护西本王子，也不该去混乱之领。 赛克斯到皇家近卫骑士团12年，除了护送芬芙儿公主出嫁，他们连帝都都没有离开过。 雅各布道：“到了混乱之领你就知道了。” 赛克斯还想再问，雅各布已经不见踪影了。 占星师。赛克斯在心里恨恨道。 虽然他现在不受制于魔法岛，但只要银辉剑圣还在魔法岛，他就不可能完全于魔法岛撇清关系。而且魔法岛派他去对付不夜城，总比派其他人好。 不过他得先去见见艾斯。又过了片刻，赛克斯再次消失在森林里。 第213章 监狱里的重逢 没有魔法, 没有日月星辰，艾斯甚至不知道距离诺欧上次离开已经过了多久。 他为了打发时间，只好开始修炼斗气，紫、白、金三色的斗气在地窖里纵横。看着这些斗气, 艾斯才觉得密室里不那么死寂。 突然, 在这三种颜色里又加入了新的颜色。 一个编织得异常精巧的红玫瑰花花环。 艾斯抬头望去, 亡界的大门已经打开, 有个银色长发的身影慢慢从里面走出来, 脸上轻佻的笑容与往日无二, “这里有魔法岛的星图布下的魔法阵, 有生人进来会预警, 不过我发现了个暗门, 下次你也可以联系不夜城的人了。” 他把地上的花环捡了起来，戴到艾斯头上，笑道：“小时候母亲给我编过, 就连玫瑰都是那片花圃开的。” 艾斯有些意想不到，“赛克斯？” 赛克斯笑得风流倜傥, 他银色的长发上还带着月色，朵朵银莲开满了密室。 艾斯看到赛克斯这么骚气的出场, 面部表情有瞬间的呆滞, 他感觉赛克斯不是去龙族秘地闭关修炼武技了, 而是去特效学院进修了。 特别是赛克斯把玫瑰花环戴到他头上的时候，还有片芬芳的玫瑰花瓣随着赛克斯的动作飘过他的鼻尖。 赛克斯倒是没有注意到艾斯嘴角的抽搐。当然, 他就是注意到了, 也只会对艾斯如今的处境更加幸灾乐祸。赛克斯环顾了圈密室的环境, 感叹道：“都没什么刑具，看来格林公爵对你还不错啊。” 艾斯手腕动了动, 融入了星辰石的锁链发出阵“丁零当啷”的响声，提醒赛克斯他现在的处境。 艾斯道：“你回来倒是比我想的早几天。” 赛克斯踹了下坐在地上的艾斯的小腿，嘲讽道：“你知道距离你被关进来，已经过了几天了？” 艾斯毫不心虚、异常坦然地说：“不知道。” 赛克斯注意到艾斯有块衣服完全破了，上面还沾了不少黑乎乎的血迹，他直接用手把艾斯的衣服打开，把艾斯伤处的那些膏药抹掉。诺欧用龙王的匕首造成的伤口已经完全正好，只留下了道很浅的疤。 赛克斯心知这道疤是谁留下的，尽管它已经长好，赛克斯心里对诺欧的好感也是大打折扣的。自家的傻弟弟自家疼。 尽管赛克斯清楚，这件事有雅各布插手，西本王子他们有心算无心，艾斯现在的处境绝对不算坏了。这其中未必没有诺欧的功劳。 当然，在艾斯面前，赛克斯还是优先损傻弟弟了，“你就受了这点伤？！我以为你胸口已经被捅出个窟窿了。就这样，诺欧·格林还都给你抹了药？我9岁的时候，这样的伤口除非回魔法岛，否则都是不管的。” 常年以魔法师，还是个非常出色的魔法药剂师自居的艾斯，完全不能理解赛克斯过得这么糙，“别把我跟你相提并论。” 赛克斯道：“如果你早点突破剑圣，又何至落到现在的地步？” 艾斯突破魔导士后，成剑圣的难度已经呈几何倍上升了。从魔法起源到现在，魔武双修都达到圣阶的人屈指可数，就算有记载留下来的，也是语焉不详，真伪难辨的。 艾斯翻了个白眼，初见赛克斯时的惊喜早已消失无踪，“我发现你越来越不讨人喜欢了。” 赛克斯点点头，“是啊。你以前迷恋上的都是我的表象。” 艾斯：…… 说到这事，艾斯总是理亏的。 但是现在不是艾斯揪住赛克斯衣领让他闭嘴的时候，艾斯已经意识到赛克斯的突然造访对他最重要的意义是什么，没过多久，他又小心翼翼道：“赛克斯？” “嗯？”赛克斯正在研究密室里的星图，魔法岛对于小孩的教育可是很全面的，剑士就是不会搭建阵法，许多简单阵法破解还是会的。不过这个阵法来自雅各布，占星师就是在魔法岛也是最神秘的势力，也就赛克斯是银辉剑圣的儿子，才对星图有些许了解。 赛克斯侧过头，看向艾斯，道：“怎么了？” 艾斯又摇了摇手上的锁链，带点讨好地说：“这个？这个你有没有什么办法？” 赛克斯只得放弃阵法，走到艾斯身边。他的手正准备去够锁链，却又突然停了下来。 他的手悬在半空中，心里升起些许恶趣味，看向艾斯，道：“叫声好哥哥，我帮你断开。” 艾斯：…… 艾斯的脸色犹如吃了三天三夜的菠菜，他咬住嘴唇，勉强克制住自己不对赛克斯说没营养的垃圾话，两只浅绿色的眼睛盯着赛克斯的目光像能发出淬毒的小刀子。说出来的话却比蜜糖还要甜三分，“好哥哥，救救我吧。” 赛克斯的眼睛黠促地眯起，心满意足地笑了声，他两手握住锁链，想要把它扯断。 可艾斯等了1分钟，2分钟，3分钟……10分钟，20分钟……2个小时后，艾斯都要打哈气了，赛克斯手上的动作都没有变化。 艾斯心里隐隐升起不好的预感，“你不会是不行吧？要不让你家龙来？” 赛克斯不悦地瞥了眼艾斯，没有男人会喜欢被人说不行的，他两手慢慢地往两边拉，有层银色的斗气裹着锁链，把锁链慢慢地拉长了。 可艾斯丝毫没有发现锁链有要断裂的迹象，他愤恨道：“白叫声好哥哥了，赛克斯，你得叫回来。” 赛克斯打了个哈哈，假装没听到。 艾斯已经感受到了，来自星辰石里的某种物质匀称地分布在锁链里，除非有更强大的力量把锁链整个破坏掉，其他人是不可能只破坏锁链的某部分的。 不管是剑圣赛克斯，还是肉体力量强大的银龙爱丽丝，他们都无法办到。星辰锁链只能约拉越长，不可能完全断掉。 艾斯喃喃道：“除了拿到钥匙，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赛克斯点点头，道：“科奥瑟家族之前有个王子非常迷恋伯纳黛特·格林女公爵，就是格林家族历史上与诺欧·格林的妹妹同名的女人。他把当时魔法岛送给三色堇帝国的星辰戒指，送给了伯纳黛特·格林女公爵。虽然他们只是订婚，终生都没有结婚，但那枚戒指一直留在格林家族。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融了戒指上面的星辰石，做成了这个锁链。 星辰石的材质非常特殊，比秘银都要珍贵百倍，是魔法岛至今都没有研究透的。如果我不能打开它，就是多几位剑圣来到这里，也是无用的。” 的确，现在只有拿到钥匙这条路可以走了。 赛克斯问道：“钥匙在哪里？” 艾斯道：“诺欧、西本王子、雅各布都有可能。”他又想到了个人，“还有玫瑰城堡的玛丽娜·霍默伯爵。” 赛克斯的到来，没能解决艾斯的困境，倒让他觉得前路更加黯然无光了。 艾斯道：“我再在这待段时间。” 赛克斯想到地窖上的格林公爵府，嘟囔道，“正好施展美男计。” “什么？”艾斯没有听清赛克斯的话，问道。 赛克斯不觉得艾斯会喜欢跟他讲感情问题，他道：“有件事得跟你说，我明天早上就要离开帝都了。” 艾斯纳闷道：“这么快？” 赛克斯不得不告诉艾斯个更坏的消息，“也不知道占星师里怎么会出现雅各布这种怪胎，他拿窥探星辰的本事来窥探人心了。魔法岛派他来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真是派对了。原本西本王子完全不打算与魔法岛合作的，都被他说动了。西本王子要我带着皇家近卫骑士团去混乱之领。” 混乱之领除了不夜城、黑宝石矿脉还有什么值得皇家近卫骑士团去的？ 而这两样东西恰恰都是属于艾斯的。 赛克斯道：“我还不知道魔法岛与西本王子想要对付你们，还是对付魔兽森林，希望是后者，你做好准备。” 艾斯还没有告诉赛克斯不夜城与魔兽森林签订的契约，皇家近卫骑士团不管需要对付谁，都与他有关。 艾斯想到他在三色堇王宫与不夜城见到的几位棕色皮肤的人，他们的实力都很不错，可他们在大陆上都籍籍无名。 艾斯问道：“魔法岛是不是出了事？赛克斯，你知道小位面吗？” “这件事原来是魔法岛的秘密，可这个秘密很快就要流传出去，昭告天下了。我现在告诉你想来也没有关系。”赛克斯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个银色的酒壶，丢给艾斯，道：“你先喝点，免得等会听我说完，惊厥过去。” …… 小位面。 三色堇帝国的人总是相信，在浩瀚的星空中有无数的位面，这些位面大多间隔甚远，可也有少数位面会伴生生长。 相近的位面还有可能在某个节点与其它位面相交，两个位面的人能凭借这个节点互通往来。 当然，传说里最常见的位面就是亡界。 每个人死后都会魂归亡界。亡界也因为跟现世伴生的缘故，与现世有诸多节点，它就好像完全贴合现世，长在现世的背面。 人们对亡界的态度都是如出一辙的，惧怕，好奇不安，厌恶……而这些情绪同样传递到了最接近亡界的亡灵法师身上，他们被无知的人们称为亡界的使者，从亡界而来，收割现世的人的生命。 可很少有人知道，魔法岛也有个节点，连接某个位面。 那个位面不同于亡界，与现世有千千万万的节点，他们与两大帝国、魔法岛、龙岛所在的位面只有魔法岛这个节点。而魔法岛这些年承受的责任也超过许多人想象的大。 那个位面常常被魔法岛与龙岛的人与龙称为小位面，因为那个位面太过狭小，环境也太过幽暗，毫无光亮的，逼仄的，像是某个狭小的密室。 就在今天，赛克斯带领皇家近卫骑士团前往混乱之领的前夕。 在所有人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两大帝国在普林山脉小打小闹的战争已经停止，人们的生活仿佛回到了从前，同样的衣食无忧，同样的岁月静好。 可很少有人知道，往往暴风雨前的时光才是最平静的。 …… 这是小位面通向魔法岛的大门最后的防线了。 尽管这些年魔法岛已经数次违背了他们建岛的初衷，向两大帝国请求支援，用无数的白骨拖缓了小位面的人进攻的步伐。 但他们也快拦不住小位面的人了。 从魔法岛的人占据小位面的半壁江山，把小位面的土著逼迫得龟缩在小位面深处。到如今，魔法岛在小位面建立的号称不可攻破的13道防线，只有他们现在守护的最后1道了。 有个金发的少年站在高塔上，他眺望远方，看到有数位棕色皮肤、浑身布满符文的圣阶强者围住头落单的绿色巨龙。绿色巨龙亚力克是龙岛上与诺恩年纪最接近的巨龙，尽管如此，亚力克也要超过1000岁了。 龙族已经很久没有新的龙蛋破壳了，每头正当盛年的巨龙对龙族都是宝贵的。 那些围着绿色巨龙亚力克、出身小位面的人身上的符文有规律的闪烁着，他们相互间的配合天衣无缝。 有个人手上拿着根比他人还要高许多的长矛，长矛上布满了符文，他拿着长矛在原地转了两圈，积蓄够了力量，长矛被直接刺向了绿色巨龙亚力克所在的方向。 绿色巨龙亚力克的翅膀有力的扑腾着，躲过了这致命的攻击，可长矛还是擦伤了它的翅膀，让它的速度变得更慢了。 然后余下的几位小位面的人迅速地跃上半空，他们不像巨龙能长久地翱翔在天空，他们只能短暂地停留片刻。但，这也足够了。 他们从前后上下四个方向联手封住了绿色巨龙的路。龙族就算比普通圣阶强大，面对五位小位面的圣阶也是不够看的，绿色巨龙亚力克陨落在这里只是时间问题。 诺恩还没看到绿色巨龙亚力克的结局，就被另声哀鸣吸引走了注意力，那是龙族濒死才有的哀鸣。 高塔后的龙族同时长吟了起来，因为他们知道高塔外发生了什么。 诺恩看见有个棕色皮肤，连脸上都画满密密麻麻符文的小位面人，他比在场的多数圣阶都要强大，他嘶吼着直接撕下那头红色巨龙的翅膀。 红色巨龙断裂的伤口上洒出无数红色的鲜血，战场上恍若下了场红雨。 诺恩隐约记得那头红色巨龙是红龙年轻代里的强者，在赛克斯契约银色巨龙爱丽丝的时候，它还代表红龙出战的。在赛克斯离开龙岛的同时，龙岛就收到了魔法岛的求援，作为当世除了魔法岛以外，圣阶强者最多，距离魔法岛第二近的势力，龙岛即刻派了数十头巨龙来了小位面。 可小位面如今的情况比他们最坏的设想还要坏上百倍。 不仅仅是龙族，还有许许多多来自魔法岛的人也陨落在了这里，至于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增援的骑士团的骑士更是鲜少有命归家的。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诺恩道。 在高塔后面搭建防御工事的龙族也不忘关注他们的族长——因为诺恩的坚持，他每年大半时间都待在小位面，因为小位面与现世的时间流速不同，诺恩已经快成年了——可在诺恩成年前，除了些小规模的战争，龙族是绝对不会允许他有生死危机的。 有龙看到诺恩在地上的阴影越来越大，他的翅膀冲破了衣服，幻化出了原形。 在高塔后面的龙族大惊，“族长，您做什么？您忘了爱德华长老的话了吗？您还没有成年啊！” 没有成年，在龙族就意味着还不是圣阶。 就算诺恩的血脉天赋再优秀，在没有成年的时候就可以匹敌普通的圣阶强者，但他现在加入战场，是绝对不可能发挥举足轻重的作用的。 相对的，等诺恩进化为成年的黄金巨龙，他就会成为最强大的圣阶，不下于圣魔导士——魔法岛的岛主。同时，他也会成为龙族当之无愧的真正的领导者。 变为原形的诺恩低沉的声音远远地传来，“那就成年吧。” 等这天，它已经等得太久了。 第214章 黄金巨龙诺恩成年！ 魔法岛最后道防线的龙族想要制止诺恩提前成年, 他急不可待地说：“族长，只要再在小位面待上100年，现世都不到3个月，您就要成年了。请您再耐心等待会吧！” 诺恩的声音低沉, “可是我们还能再守100年吗？” 小位面的土著里出现了位天赋惊人的强者, 正是因为他的出现, 原本高歌凯进的魔法岛才会节节败退, 他们才联合了龙岛、两大帝国, 想要集结现世所有的力量, 与小位面决一死战。 那战是魔法岛输了。 这其中的原因极其复杂, 有魔法岛提供的情报不足, 龙族不愿意派过多的成年巨龙参与战争, 还有两大帝国的骑士团相互敌视，骑士团的团长们也暗暗留力……所有参战的人都以为这是场稳操胜券的战争，他们已经为战后战利品的发放留力了。 可小位面新诞生的那位王出乎他们所有人意料的强大。 比他们所有人、所有魔兽都要强大。 魔法岛实力最强大的是魔法岛的岛主, 也是现世唯一的圣魔导士。 魔法岛岛主全盛时期或许可以与小位面的王一较高下。可是魔法岛岛主历经千年的时光，生命即将走到尽头了。他也不可能是小位面的王的对手了。 魔法岛岛主还是位占星师, 有他坐镇魔法岛，观测星象, 反而能给所有参战的人更大的安慰。 再之后, 现世的强者就是魔法岛的银辉剑圣与龙岛的爱德华长老。可惜的是, 在上次决战的时候，银辉剑圣遵从魔法岛岛主的命令前往小位面深处布置星图, 反被小位面的王运用阵法困住了。爱德华长老自从上次在小位面重伤, 返回龙岛修养, 至今未愈。 所以人都在感叹黄金巨龙诺恩回来得太晚了。 如果诺恩能再早10年回到龙岛，让他可以在小位面快速地成长, 在龙岛秘地学习完龙语魔法，他就会成为现世实力最接近小位面的王的圣阶。 “或许我们不能守住防线。”在高塔后的龙族试图劝说诺恩，“但是，族长，如果您在这个时候突破，提前成年，不说会不会留下后遗症……如果……如果出现了其它意外，爱德华长老定然会杀了我的……就算爱德华长老不杀我，我也绝对不会原谅没拦住您的自己的……” 诺恩琥珀色的眼睛望向正在厮杀的千军万马，还有翱翔于天空中、在神话歌谣里不可战胜的巨龙，以及在大地上奔腾的魔兽，所有活着的生物身上都不可避免的伤痕累累。 “你是害怕我突破失败会死吗？”诺恩的声音从高空传来，“我无法做到躲在高塔后面，看着我的同族在外面厮杀，我有能力，却不施以援手，我的些许危险比亚力克，比其他同族的生命更重要吗？” 刚才劝说诺恩的龙族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不管是现在险象环生的绿色巨龙亚力克，还是之前惨死的红色巨龙，都是他的好友。在龙族愈渐稀少的今天，所有的龙族都相互认识，就连透骨海龙兽的王都能登上龙岛，在原来，这种龙族与其它族群杂交出来的物种就算侥幸不被龙族“清理门户”，也绝对不会允许它们名字里带有“龙”的。 不管是从感情，还是从理智，每头活着的纯血的巨龙都弥足珍贵。 诺恩的声音平淡而又决绝，“我不会死的。我还有想见的人没有见，想报的仇没有报，我怎么会现在死呢。” 诺恩的声音渐渐远去。 从高塔上只能看到个金色的龙影，它飞得越来越远，但它的身影没有变小。因为诺恩在快速地长大，每时每刻，它的血液、骨髓都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它的每个细胞都在激烈地碰撞、重组。这是种极致的痛苦，却又给诺恩带来了极致的欢愉。 如果这是强大需要付出的代价，它已经期待许久。 “嗷——” 比刚才更嘹亮的龙吟在小位面的角角落落响起，所有在这个位面还活着的龙族都感受到了他们的王的苏醒，它们正在回应它们新生的王。 金色的巨龙拍打着巨大的翅膀。他有力的翅膀可以遮天蔽日，在它飞过战场的时候，给地面上的人类投下了极深的阴影，只是转眼间，它就出现在了绿色巨龙亚力克的边上。 诺恩白得渗人的牙齿穿过了个小位面的圣阶强者的头颅，它的速度堪比光速，它牙齿的锋利也足以撕裂它面前所有的敌人。 刚才那个丢出长矛的小位面的圣阶不到半秒就陨落了，就连他的灵魂之火都不存在这个位面了。 战场上的小位面的圣阶看到这幕，无不胆战心惊，同属圣阶，他们的同伴在诺恩面前毫无抵抗之力，他们就算比那位圣阶强些，又能强多少？他们在诺恩面前又能坚持多久？ 诺恩下一口却没有攻击小位面的人，而是叼住了绿色巨龙亚力克。 绿色巨龙亚力克小幅度地扑腾它的翅膀，想从诺恩的嘴巴里逃出来，好趴到诺恩的背上，让诺恩驼它回去。 可诺恩没有如他所愿，诺恩用力地咬住亚力克，咬得亚力克大叫，“族长，你已经咬破我的龙鳞了，天呐，难道您提前成年脑子不清楚了吗？我不好吃啊，族长！” 诺恩甩着脑袋，它觉得亚力克实在太活泼了，它直接把亚力克抛回高塔后面，也就是魔法岛现在的防御阵地，随着巨大的声“嘣”，还有不断升起的尘土，战场上再也没有绿色巨龙亚力克的身影了。 亚力克直接被砸到了地上，砸出了个大坑。 诺恩用行动告诉绿色巨龙亚力克，它不是提前成年发了狂，而是它原本就没有打算驼亚力克回去。 它的背可不是什么生物都可以坐的。 再之后，诺恩琥珀色的眼珠扫荡向战场，所有被诺恩盯住的小位面的人都不管不顾地往他们的来路跑，同时，他们还在大喊，“黄金巨龙成年了，黄金巨龙成年了，又有位超越圣阶的强者出现了。” 而诺恩每次扑扇扑腾的时候，都有阵狂风吹起，还会有小位面的人被它的爪子、翅膀、牙齿撕碎。 所有还活在战场上的魔法岛方的人都明白：这道防线又一次保住了。 可是没有人会知道，小位面下次攻击什么时候到来，那位小位面的王会不会也出现在这个战场上？ …… 三色堇帝国帝都。格林公爵府。 诺欧从主卧的床上醒来的时候，只觉得头疼欲裂，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肩膀的位置，他记得之前这里被赛克斯的长枪贯穿了。可当他的手放到肩膀上的时候，那个血淋淋的伤口已经完全愈合了，他只是用手抹了下，那层薄薄的血痂就掉落了下来，连疤都没有留。 诺欧看着搭在床头柜上的审判之剑，他的记忆只到他用审判之剑砍中赛克斯的小腿。他压根不记得那战之后的事，他的伤是谁治疗的，他又是怎么回格林公爵府的。 不过诺欧很快就知道了。 如果输在赛克斯手上，已经让诺欧感到不快了，那看到他床头的那张白纸上银色的笔迹的时候，他那种糟糕的心情瞬间达到了顶端。 纸条上只有短短两句话和个署名—— 看着我给你治伤和送你回来的份上，对艾斯好点。 ——赛克斯·里希特 诺欧不喜欢有人惦记着他的囚犯。这是属于狱卒的尊严。 诺欧快速地离开卧室，他感到些许危机，如果赛克斯知道艾斯在这里，他会不会找到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带走艾斯？虽然地窖里还有雅各布布置的星图，星辰锁链，但赛克斯出身魔法岛，他或许破开星图，解开星辰锁链。 诺欧的脚步匆匆，现在还不是艾斯能离开的时候，如果艾斯脱离了魔法岛的视线，又被西本王子知道。他绝对会不惜动用那件东西，也要取走艾斯的性命的。 就算艾斯被关在格林公爵府，恨他也好。诺欧宁愿被他怨恨着，也不想他走过无数位面，再也见不到艾斯的。 诺欧有时候真的不知道，把艾斯关囚禁在格林公爵府，是对艾斯的惩罚，还是对他的惩罚。 诺欧步履匆匆地穿过走廊，走过花园，来到艾斯被关押的地窖门口。 当他打开最后的密室，也就是专门为了关押艾斯改造的监狱，看到艾斯如他上次离开时那样，坐在墙边上。诺欧悬在心头的大石头终于放了下来。 不过很快，诺欧的视线就凝固住了，他看到艾斯的手边多出了个红色的花环。用来编织花环的红玫瑰还娇艳欲滴的，正是不久前他亲眼看见戴在银色巨龙爱丽丝头上的红玫瑰花环。 赛克斯果然来见艾斯了！ 第215章 狱卒与囚犯的相处方式 艾斯没有想到赛克斯刚刚离开, 诺欧就又来了。 艾斯在心里暗骂：该死的赛克斯，莫名其妙送他什么红玫瑰花环，又不带走。 密室里就这么点大，除了艾斯, 什么也没有。红玫瑰的花环就放在他的手边, 什么遮挡物也没有。艾斯觉得赛克斯在给他挖坑, 他好不容易才跟诺欧解释清楚其它事, 赛克斯这样又给他添了新的麻烦。 虽然赛克斯主动找上来, 送上红玫瑰花环并不是艾斯的错, 但面对诺欧湛蓝色的眸子, 艾斯就是有种淡淡的心虚感。 艾斯正烦恼着。突然, 他被诺欧肩膀上的衣服吸引了注意力。上好的白天鹅绒上衣裂开了个不小的口子, 那绝对不是被人撕开的，也不是帝都的新时尚，肯定是斗气攻击造成的伤口！对于九级剑士诺欧来说, 就是跟同级别的强者战斗，他的斗气也足够护住周身, 包括身上的衣服，所以现在诺欧很可能身上也受伤了！ 艾斯不由自主地关心道：“诺欧, 你怎么了？” 莫名其妙从床上起来, 看到赛克斯留下的纸条, 就被黑气环绕的诺欧，再看到艾斯手边的红玫瑰花环, 诺欧离出离愤怒只有半步多。此刻, 他看到艾斯这副关切的模样, 心里的气消散了大半。 你也太好哄了。诺欧在心里嘲笑自己。 诺欧道：“没什么。” 艾斯还在仔细看着诺欧裸露出来的每寸皮肤，如果不是他现在被星辰锁链控制的话, 诺欧毫不怀疑艾斯会上手摸摸。曾经，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训练营，诺欧每次受伤，艾斯总是那样的，“呼呼，就不疼了。”哪怕诺欧从来没有喊过疼。 诺欧心底的气又消散了些，尽管他这些气原本就是针对赛克斯，而不是对艾斯的。 诺欧看着艾斯眼底不作假的关心，到了现在，他真的不知道该拿艾斯怎么办才好。 诺欧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两盘白云糕，这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拟定餐单的时候，特意为艾斯准备的。她还不知道，艾斯以后很可能都不会与他们共进晚餐了。诺欧也不知道为何，在餐厅看到这两盘白云糕的时候，就把它们装进了空间戒指里。 诺欧把它们放到艾斯另只手的手边，靠近艾斯的时候，他还闻到淡淡的酒味。赛克斯在密室里待了多久？这个想法在诺欧脑海里淡淡环绕了圈。 艾斯伸手拈了块白云糕，才啃了半块，就听到诺欧问：“你们是恋人吗？你跟赛克斯·里希特团长。” 艾斯惊天动地地咳了起来，诺欧不得不拍着他的背，让他好受点，“小心成为首个噎死的魔导士，名垂千古。这里可有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布置的星图，就算是死了，灵魂之火也去不了亡界，你不用找新奇的死法的。” 艾斯好不容易缓过气来，也不管诺欧的吐槽，就断断续续地说：“不是。没有。你怎么会这么想。” 艾斯说完，把手上拿着的另外半块白云糕丢到嘴里。因为刚才呛到气管里，他喉咙还有些不舒服，他又下意识地摸了摸脖子。 诺欧无奈地看着艾斯，目光有他们都未察觉到的温柔。诺欧白皙修长的手指慢慢地拿起块糕点，递到艾斯嘴边，淡淡道：“慢点吃。” 艾斯下意识地要用手接过诺欧手上的白云糕，又突然福灵心至地直接就着诺欧的手啃了口，看诺欧没有反对，又啃了口。 艾斯把嘴里的白云糕咀嚼完毕，突然说道：“诺欧，你也知道，商会被西本王子、缪斯公主联手取缔了，我现在没什么钱了，不过人总是会死的，等那些人死后去亡界，我再补偿他们好吗？” 诺欧差点被艾斯死后再兑现的空头支票逗笑了。 他强忍没笑，僵着脸，严肃地看着艾斯。 艾斯又想出个主意，他道：“诺欧，能不能你替我赔偿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平民，说起来格林家族早期的建设我也投入了不少金钱，还有艾欧佣兵团。”虽然艾欧佣兵团在艾斯建立不夜城的时候，已经被分了不少人给艾斯了。就是分家，他们两也早已分干净了。 诺欧没好气道：“我为什么要替你的错误买单？你又拿什么补偿我？说起来格林家族的海澜法杖都还在你那里吧。” 艾斯看着诺欧最后递到他嘴边的白云糕，慢条斯理地吃完，他看着气氛正好，厚颜无耻道：“我有的都是些亡灵魔导士、巫妖才能用的东西，想来你也看不上。就我自己，也算是个美男，诺欧，你好男色不？我可以以身相许抵债的。” 诺欧再也忍不住，嘴角泄出丝笑意，但他太了解艾斯信口开河的本事。他担心艾斯是在涮他，又或者这只是艾斯无聊时候的玩笑话。 诺欧看着艾斯的目光，眼底像是有万千星辰，他道：“我考虑下。” 艾斯极度惊讶地看着诺欧。 …… 北海群岛。 亚琛王子已经不记得他们出海有多久了，可能克里斯琴·科尔文记得，他就像他的首相父亲，无所不知。亚琛王子有时候也会想，克里斯琴·科尔文不追随他来北海，是不是会有更好的前程，但他从来没有问过，这不仅是对他们多年情谊的怀疑，也是对克里斯琴·科尔文忠诚的侮辱。 刚刚逃离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的时候，在前往北海的路上，亚琛王子还会在黑夜里悄悄哭泣，他尽量不让克里斯琴·科尔文与安东尼奥·赫德发现，这太丢脸了。直到他们坐船在北海上航行的时候，亚琛王子才发现，每当他情绪即将崩溃的时候，他的两位同伴都会体贴地走到甲板上去。 船上的大副还很好奇，为何这两个出手阔绰的客人比他们的水手还喜欢待在甲板上。大海上的风景千篇一律，他们对大海再新奇，连续看个三五天也该腻了，更何况他们明显不是初次出海。 这害得亚琛王子不好意思极了。 他每天大多时间都窝在船舱里修炼，以期早日突破4级，实在熬不住了，才会悄悄跑到船头，对着大海哭会儿。 西本王子曾经充满嘲讽地问他，西莉亚王后怎么把他养成这么副懦弱的性子？芬芙儿公主那个时候还没有喜欢赛克斯，三色堇月里，她不是陪伴在母后身边，就是跟着亚琛王子身边。西本王子惹得她不快了，她就直接挠上去。 西本王子还不至于跟比他小六岁的妹妹计较，芬芙儿公主的动作对他更是像猫爪子，完全不能造成伤害，他嘲笑完亚琛王子就自顾自地走了。 芬芙儿公主除了有次险些挠破西本王子的脸，大多时候都是挠得自己指甲疼，气会儿后，这些事也都如过眼云烟消散了。 只有亚琛王子，他既钦佩西本王子的智谋武功，又羡慕芬芙儿公主的没心没肺。就连西莉亚王后最看不惯的西本王子不可一世的态度，他也心生向往。他总觉得，这才是王族应有的气势。 …… 有个黑色头发、小麦色皮肤的青年坐在海边的礁石上，他身后不远处还停留了艘不大的帆船，这帆船几乎要被被沉沉的夜色淹没了。 青年黑色的眼眸如同夜晚的海水，诡谲而幽深，让人看不透他的想法。他穿着普通的麻衣，翘着二郎腿坐在礁石上，那惬意的模样，不像是海边的渔民，倒像是沙龙里的贵族先生。 不久前，亚琛王子晚上失眠来海岸边散心遇上的这位陌生的青年，他自称是在这个小岛上出生长大的渔民，生性散漫，下午捕了鱼后忘记把渔网带回家，这时候火急火燎跑回来找的。对于他这样的渔民来说，这渔网的价值可不菲。 听着青年明显的北海群岛的口音，亚琛王子并没有怀疑。 更何况，他觉得他自己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值得其他人谋求的。西本王子就算因为他与乔伊特家族的关系，想要把他流放，大约也是送到北海来。 原来芬格帝国有位王族不就因为谋反被发配来了这里？ 远离了权利的中心，地久天长的，他就什么也不是了。 一个逃难的三色堇帝国的王子，与一个在北海群岛土长土长的渔民相遇了，他们除了诧异对方这个时候还出现在海滩上，还有什么好说的？ 可这陌生的青年像有魔力似的，他眺望了眼帆船，“你是从船上下来的吗？” “看你脸上愁眉不展的，这个时候都睡不着，是有什么心事吗？” “天高海阔的，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你还这么年轻，未来不可限量啊。” 只是寥寥数语，青年就使防备心不重的亚琛王子打开了话匣子。他自然没有直接表明他的身份，只是讲了些他身上发生的事罢了。 青年点点头，“这么说你出生三色堇帝国的某个富商家庭，家传渊源，进阶4级后还有天赋斗气。可是你有个异母的大哥，他事事都强过你，你本来想着辅助他好好经营家里的生意，没想到他拘禁了你的父母亲。你还有个姐姐，她又爱上了你父亲对头的儿子，他们私奔了。不过那人是个病秧子，你姐姐婚后半年就守了寡。 你母族也有些产业，接手它们很困难，也很危险，你的大哥还在追杀你们姐弟，你的姐姐代你承担了这份危险，为你去接管了产业。你却逃到北海来。是这样吗？” 亚琛王子想反驳青年，“不，不是这样的……”可他又说不出反驳的理由。 芬芙儿公主是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送去芬格帝国的，他们是在两大帝国人民的祝福下完婚的，这不能叫作私奔。可他不能否认，当初是芬芙儿公主悄悄跟着使团离开，如果不是她让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看到她的决心，父王绝对不会答应他们的婚事的。 还有他从未想让芬芙儿公主独自承担危险。 只是……只是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外见到芬芙儿公主的时候，他以为那是最好的选择。他那个时候因为巨大的变故完全懵了，根本无法思考。 亚琛王子垂着头，痛苦道：“我完全不知道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的。” 明明他上个三色堇月去骑士团训练营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当他获得荣誉骑士的称号，回到三色堇王宫的时候，他才知道，芬芙儿公主已经嫁去了芬格帝国。他对骑士团训练营的所有人都表达了他的愤怒，“为什么我连自己亲姐姐的婚礼都没有参加？！为什么你们没有人告诉我？！” 克里斯琴·科尔文异常冷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亲自下的封口令，陛下不想让殿下知道。殿下也从未问起芬芬芙儿公主的近况。” 亚琛王子的记忆还停留在芬芙儿公主迷恋赛克斯，还以为芬芙儿公主只顾着勾搭赛克斯，没空给他写信，哪知道芬芙儿公主已经成婚了。 亚琛王子去找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可父王只是冷淡地看着他大喊大叫，像他是条路边的野狗，完全没有重视的必要。 像有盆冷水浇到亚琛王子头上，他瞬间清醒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甚至没有多余的眼光给他，他看着手上的羊皮卷，淡漠的语气里连失望都没有，眼前的少年已经不能牵动他的情绪了，“你怎么还是副小孩的模样？” 那话就像问今天的香肠怎么还是这么咸。 亚琛王子犹如行尸走肉地去找西莉亚王后。他的母后抱着他流泪，“亚琛，我只有你了。”亚琛王子勉强表现得像个男子汉，而没有抱着他母后的头共同痛哭。 再后来，红宝石矿脉被发现，乔伊特家族的反叛，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让他去见西莉亚王后，直到最后，他连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见不到了。王宫彻底落入了西本王子的掌控中。 亚琛王子明明处在所有事件的中心，但所有的事情他都是最后知道的。他想，也无怪西本王子不把他放在心上，甚至连追杀他的人都懒得派。 青年看着亚王子不说话、泪流满面的模样，叹息道：“既然你的大哥待你那么不好，你为什么不把家产抢过来呢？” 亚琛王子声音哽咽，“我做不到。” 青年轻轻拍了拍亚琛王子的肩膀，安慰他，手指不经意地划过他纤细的脖颈，只要轻轻地一划，这个脆弱的王子会化作大海里盛开的红色的花。 第216章 王子的觉醒、公主的圣洁 青年道：“不管怎么说, 你也是你父亲的儿子，你又说你母亲在你父亲创业初期帮了他许多，你至少得拿回属于你的那部分产业吧？” 亚琛王子惨淡地笑了笑。 西本王子决不会赐予他封地，他们走到如今这个地步, 已经完全没有和解的可能。他难道要亲手掀起战争, 分裂帝国吗？ 不说他有没有这样的实力, 让家族的仇恨凌驾于万民的痛苦之上真的是对的吗？ 亚琛王子道：“我身上的血脉存疑, 我可能不是我父亲的孩子。”这是他以前没有办法像西本王子那样优秀的时候, 给自己找的借口。 此刻, 他竟然不由自主地说了出来。 青年陪着亚琛王子吹了大半晚的冷风, 听他喋喋不休讲了这许多, 现在彻底无语了。他道：“亚琛王子殿下, 如果您不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儿子，那谁还是？难道是我吗？” 亚琛王子震惊地看着他。 亚琛王子不知道面前的人还知道他的身份，那有什么他的事情是面前的人不知道的？这人又是谁派来的？ 亚琛王子下意识地想把腰间的佩剑拔出来, 攻击面前的青年。可他手摸了个空。他这才想起，他的佩剑被他留在了船舱里。 不管是在骑士团训练营, 还是在王宫，亚琛王子身上的佩剑都更像是装饰, 而不是防身的武器, 因为他从来不需要自己保护自己。西莉亚王后在他身边明明暗暗地放了不少人。就连这次逃难, 除了今夜他悄悄溜出帆船，安东尼奥·赫德也不会离开他太远, 都会在他身前保护他。 安东尼奥·赫德是六级剑士, 在这个没有多少强者的荒芜的北海群岛, 他保护亚琛王子已经绰绰有余了。 可现下亚琛王子面前的青年的气势节节攀升，很快的, 他就已经突破了高级剑士该有的气势，并继续往上攀升。 亚琛王子原本打算喊安东尼奥·赫德与克里斯琴·科尔文，结果他的声音堵在了嗓子里。他面前这个陌生的青年实在太强了，不说他现在不在船上，就是在船上，他们三人联手，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青年的声音随着潮水拍打礁石传到亚琛王子耳里，“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这么窝囊的王子。让我来看看，你还有没有活下去的价值吧。” 海上的风突然变大了数倍。 亚琛王子牙齿打着寒颤，问道：“你到底是谁？” 青年对着他露出个意义不明的笑容，“亚琛·科奥瑟，你身上留着三色堇王族的血脉，出生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却没有得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教养，也因为兄长的原因，只有第二顺位的继承权； 我与你恰恰相反，我身上没有流有王族的血脉，出生在这个不被两大帝国纳入版图的北海荒岛，我却是乔治·芬格亲王亲自抚养长大的，如果没有菲尔·芬格突然出世，我说不定会继承芬格帝国呢。” “路易·芬格。”青年慢慢走向亚琛王子。他的手上是浅蓝色的斗气，斗气在他的手上像是即将要炸裂的蓝色烟火。 很久以前，艾斯落入芬格王宫的禁魔法阵，他曾向缪斯公主提议把路易·芬格带回芬格帝国的帝都，让她辅佐路易·芬格成为新的王。缪斯公主却以路易·芬格觉醒的不是金狮斗气，年轻不大就已经突破8级，血脉不纯拒绝了。 连缪斯公主也不知道，路易·芬格竟只是乔治·芬格亲王的养子，身上根本没有芬格王族的血脉。她没有冒险把路易·芬格找回芬格帝国的帝都询问他，因为她不能接受路易·芬格的确是芬格家族的人的意外。 她已经亲手害死了个弟弟，不想再亲手害死个哥哥了。 缪斯公主只是派了个杀死亚琛王子的任务给路易·芬格，答应他，如果他完成这个任务，就让乔治·芬格亲王葬回芬格王族的王陵。到时候，不管路易·芬格是不是完成了这个任务，都会被三色堇帝国以报仇为名，追杀到天涯海角。 西本王子担心亚琛王子的死会染黑他的名字，缪斯公主却担心路易·芬格的死会让她的手上沾上鲜血。 路易·芬格手上斗气的光芒越来越盛，天空都被染蓝了，像是变回了白昼。路易·芬格对亚琛王子说道：“记住我的名字。因为这可能是杀死你的人的名字。” 亚琛王子异常狼狈地在地上打了个滚，躲过了路易·芬格的攻击，恐惧令他的身体瑟瑟发抖，他蜷缩在礁石后面，就像是头受伤的小兽。 他不安地等待着，等待杀死他生命的蓝色斗气。他想，如果他死了，是不是就可以救安东尼奥·赫德和克里斯琴·科尔文。他们向他宣誓，跟着他出海，他却没能带给他们荣耀，让他们背上了叛国者的骂名，但他们至少还有性命。 亚琛王子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路易·芬格的脚步声距离他越来越近，他甚至都不屑掩饰。 因为他的猎物是那样的懦弱。 蓝色的斗气再次向亚琛王子扑来，像是咆哮着的猛兽。 亚琛王子又在最后关头躲开了它，路易·芬格的斗气把礁石打得粉碎，可见其威力。 亚琛王子像被吓傻了，他捡起地上的石头就向路易·芬格丢去，“你不要过来！你不要过来！”犹如个绝望的疯子。 他不想死，如果他死了，他的母亲西莉亚王后，他的妹妹芬芙儿公主，她们该多伤心，多绝望啊。 “我要杀了你！我要杀了你！”他心底无比的后悔！不甘！一直以来他都躲在别人的身后！他泪流满面，面容狰狞，他好想有力量可以保护母亲、妹妹，想让他的追随者可以与他荣归故里，而不是以叛国者的名义余生苟延残喘。 还有，如果他在单挑中死在芬格家族养子的手上，岂不是把他的家族刻在了耻辱柱上。 他从小到大最大的骄傲。 一直以来，他对为他的血脉自豪，由心地喜爱它。也是因此，在渐渐懂事后，亚琛王子对自身的血脉存疑，他才会这么惶恐、不安。 可此刻，在他的一切都已经失去，连生命都无法保障的时候，他终于能够面对这些， 他告诉自己—— 他是亚琛·科奥瑟，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幼子，三色堇血脉的传承者。 在这个念头在他的心间无比清晰地浮现出来的同时，非常耀眼的紫、白、金三种斗气的颜色，像是道彩虹，出现在北海岛屿的天空之上。 …… 三色堇帝国，西北。 自从乔伊特家族的长老说服芬芙儿后，芬芙儿就不再蜗居在那个小小的医馆，而是徒步从西北的大城走到更不繁华的小城市，还有贫瘠的城镇，坐落在人烟荒芜的山区的村庄，不管多么偏僻，多么混乱，她都带着她的药箱前往。 她给最穷苦的人治病，耐心地安慰她们，从不收取任何费用。除了约拿，没有其他人保护她。 有次去座山里的村庄的时候，芬芙儿的鞋子掉进了山涧里，约拿想要背她，被她拒绝了，“等会还需要你采草药，听说山里有人被魔兽咬伤了，很可能需要截肢，你不要再把力气花费在这些不重要的地方了。” 约拿想说这不是不重要的地方，可他知道他拗不过芬芙儿。他只能沉默地看着芬芙儿白皙的小脚变得红肿，生出大大小小的水泡，时不时还会被石子刮出血痕。 同时，在乔伊特家族的推波助澜下，芬芙儿圣女的名头逐渐在西北响亮起来。 所有人都期望圣女来到他们的城市，他们是如此的期望，甚至日日夜夜跪伏在城门口，虔心祷告。还有被芬芙儿救治过的剑士想要像约拿那样，追随芬芙儿，都被她拒绝了。这些常年在刀尖舔血的剑士自发地组成了佣兵团，后来有位乔伊特家族的骑士加入了他们，开始训练他们，他们开始自称光明骑士团。 光明骑士团最开始的骑士都是自备干粮，有些被芬芙儿救治过的人听说他们是宣誓守护芬芙儿的骑士，就会从家里拿出面包、香肠，送给光明骑士团。所有人都想尽他们的力量，为圣女做些事。光明骑士团也在农忙的时候帮助西北的农户耕种，在他们遇到匪患的时候，守护他们。 伴随着光明骑士团传奇的事迹，圣女的名字也越来越响。 再到后来，芬芙儿与约拿进入城池补充药物的时候，他们已经称呼她为“光明女神”了。 …… 脚步声有节奏地在地窖里响起，他已经走过几大桶尘封的红葡萄酒，很快就要到地窖最里面的密室。来的人不是对格林公爵府地窖里的星图毫无所知的侍从，又或许是厨房里的厨娘、帮佣，如果不是格林公爵府实在规矩森严，艾斯这些天还可能会听到下等人在这里偷情。 来到地窖的是这个府邸身份最尊贵的主人。 看到诺欧拿着魔法灯打开地窖最里面的密室的时候，看着他熟练地把魔法灯放到密室墙边的架子上的时候，艾斯笑了下。 可能是在黑暗里待得越来越久了，艾斯的听力愈发好了，他比刚被关进密室的时候，能听到的声音更多，也更远了。诺欧刚刚走下地窖的楼梯，他就能分辨出诺欧的脚步声。艾斯毫不怀疑，等他再在地窖里待段时间，他的听力范围就能超出地窖。到时候，他人依旧被锁在密室里，整个格林公爵府的动静却都逃不过他的耳朵了。 艾斯看着关上门，在密室里站定的诺欧，道：“太无聊啊。诺欧，你要不要把处理事务的地点换到这里来，又或者给我带些书来。” 诺欧看着他调侃道：“拜托你有点囚犯的自觉。我看你最近斗气的修炼突飞猛进，很可能比我还要先突破剑圣，专心修炼斗气不好吗？” 诺欧是少有的，在九级时就有信心突破剑圣的人。与赛克斯的战斗结束后，他已经隐隐摸到剑圣的门槛了。很快，他就要把当代最年轻的剑圣的年龄大大地刷新了。 艾斯懒洋洋道：“猴年马月的事。” 诺欧拿他没办法，“毕竟你也有失察的过失，好好在这里待着吧。要知道，我们拥有的权力越大，犯下的错误就会影响越多的人。” 诺欧从空间戒指里取出个褐色的纸包，有油星子从纸包里透了出来，斑驳了纸包的颜色，他道：“今天主厨做了火鸡，特意给你留了只，你要吗？” “哦，不，太油腻了。”距离赛克斯离开帝都，又过去了几日。诺欧现在虽然没有把处理政务的地点改在密室，却开始在密室里练剑了，这使得他们见面的几率大大增加了。 不过艾斯认为，诺欧这样做最重要的原因，是为了监视他。天地良心，艾斯已经偷偷研究了几夜雅各布的星图，却毫无进展。想要越狱的话，没有七年八年的，他几乎不可能成功了。更何况还有那把不知道在谁手上的星辰锁链的钥匙。 当然诺欧在密室练剑也有好处，他会带上宵夜，艾斯能顺道解馋。坏处是艾斯惯会顺杆爬，这使得诺欧不得不常常敲打他。 诺欧不理艾斯，自顾自地撕开纸包，露出烤得有些微焦的火鸡。 当格林公爵动作优雅、慢条斯理地品尝火鸡的时候，狭小的密室里飘满了热腾腾的火鸡的香味。艾斯咽了口口水。他直觉诺欧是故意的。 要是以前，艾斯早就上手抢了，现在，他只能坐在地上，摇了摇星辰锁链，提醒诺欧他的存在。诺欧好笑地拿着纸包，把火鸡举到艾斯面前，让他直接啃。 诺欧还在空间戒指里找到了壶麦酒，这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在马夫给她的小马喂草的时候，与马夫的学徒赌牌赢来的。后来这事被诺欧知道了，这壶劣质的麦酒就被他没收了。虽然密室外面的地窖里就有不少上好的红葡萄酒，但这哪有麦酒浇进胃里带来的火辣辣的感觉来的爽。 诺欧直接把麦酒丢给了艾斯， 麦酒弹到了艾斯的胸口，又被艾斯直接咬住了瓶口，他头往上仰，喝了好大口。 随着他们年岁的增长，手上掌握的权势财富越来越多，他们每次见面不是在谈格林家族的事务，就是在谈混乱之领的发展，他们的话题总是围绕着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局势，而不再单纯以朋友的身份谈天说地。艾斯牙齿咬着麦酒粗劣的瓶口，不得不说他还有点享受与诺欧这样单独相处的时光。 这让艾斯不由想起了很多年前，他们刚刚认识的时候，他们被比尔关在魔法塔的某个密室里。艾斯把他的这个想法对诺欧说了，诺欧凉凉道：“现在与那个时候还是有区别的。” 艾斯含糊不清地问他：“什么区别？” 诺欧道：“那个时候比尔掌握着生杀大权，现在你却可以把他召唤来这里，把他当初施加在我们身上的暴行，完整地回报给他，这不就是区别吗？” 诺欧还是固执地认为比尔是故意不提醒阿诺德将军死灵骑士团的事，动不动的就对艾斯吹耳边风。艾斯都险些被他说动，真的把比尔召唤来了。 第217章 以身相许抵债 艾斯咬着瓶口, 口齿不清地说：“不对，你怎么知道的？” 诺欧冷笑着看他，道：“知道什么？你跟不夜城、永夜城有联系？这么明显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徘徊在这个密室里，除非你突破了星辰锁链的禁锢, 那样你早就逃走了, 还能是什么原因？” 艾斯狐疑地看了诺欧眼, 道：“既然这样, 你为何非要我待在这里？” 诺欧没有说话, 只是把艾斯已经空了的麦酒的瓶子收走了。艾斯又道：“你要是为了格林家族把我关在这里, 我还能理解。为了西本·科奥瑟, 你可别跟我说你对他有多忠诚, 这样残害兄弟父母的人, 真的能得到骑士的效忠？” 在艾斯看来，西本王子幽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才是走的最臭的棋。 这样六亲不认的君王有哪个骑士敢真心效忠他？西本王子拥有的只是绝对的实力、手段，以及最合法的身份, 所以他才这么担心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艾斯。如果他手下真的有无数忠心耿耿的骑士，民心所向, 就算艾斯与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联手，又怎么能动摇他的帝国？ 就算诺欧当初效忠的是科奥瑟家族的其他人, 正义的楷模, 艾斯也不觉得诺欧对三色堇帝国的忠诚会超脱家族。 当然, 不仅诺欧如此，帝国的绝大多数贵族家庭都是这么教育他们的。 只有家族才是千秋万代的。 艾斯继续说道：“你应该知道, 我从来没有想过坐上王座。我们初次来帝都的时候, 这个秘密当时已经埋葬了19年, 我以为它会继续埋葬下去的。到现在我也没有特别反感西本·科奥瑟，他生为王族, 为了王座生，为了王座死，都是他的宿命。 只是我跟他的立场不同。不管是他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对他的弟弟妹妹做的那些事，都跟我没关系。就是西本王子，他不也是我同父异母的兄长吗？他们对我来说，都只是陌生人。他们已经享受了这个帝国太多的资源，当然也要承担责任与风险。拥有了那么多，还是败在了西本王子的手下，又是谁的错？ 我只是想要有自保的力量。我不喜欢有人能掌控所有，只要他想，就能取走我的生命、自由及其它。所以我要建立双子城。” 诺欧默默地听艾斯说完，道：“可是，这个世界上，能完全不被约束、完全掌控自己命运的永远只有一个人。除他之外的其他人，都会直接或间接地被控制。那个人就是王。” 艾斯早已明白。他与西本王子是不能共存的，不管是他们的出身，还是他们的选择，都注定他们相互对立，永远不可能和解。 命运像是个爱捉弄人的孩童，丝毫不顾及身处其中人的悲欢，肆意地拼组他们的人生。 艾斯看诺欧不想回答，只得转移话题，“当初，如果你想给伯纳黛特与西本·科奥瑟定亲，我定然会阻止的。” 诺欧点点头，不置可否，“西本王子只是认错了人，他本来看中的就不是伯纳黛特。” 艾斯的语气依旧满不在乎的，“那你呢？”在诺欧不解的目光中，他问道：“你有什么打算？听说老格林公爵与霍默家族交好，如果不是后来出现意外，他们应该会给你与玛丽娜·霍默定娃娃亲吧。玛丽娜·霍默不仅有科奥瑟家族的血脉，还长得很漂亮，她现在又得西本·科奥瑟的重视。在有我这个昔日好友的情况下，与玛丽娜·霍默结婚，对你重得西本王子的信任很有帮助吧？” 玛丽娜·霍默的事还是前不久赛克斯告诉艾斯的。 之前，对于这个新得红玫瑰称号的年轻女伯爵，艾斯几乎没有印象。 格林家族与霍默家族的渊源不是秘密，诺欧也没有想到艾斯是通过赛克斯知道这件事的。诺欧问道：“你是在给我建议吗？” 艾斯不知道他是怎么把他们的谈话引导到现在的，就像他不知道诺欧在面对这样的话题的时候，他是如何做到气定神闲的。 艾斯想到上次他说以身相许的时候，诺欧还没有给他答复，嘴里有些苦涩，“我们现在站的阵营不同。你真的聪明的话，就别听我说的话。” 诺欧低垂着头，他额前的金发已经有些长了，艾斯看不到他的表情。 “艾斯，我是不是从来没有告诉过你，其实我不喜欢女孩子。”诺欧抬起头，静静地注视艾斯，“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艾斯直愣愣地看着诺欧，他不明白诺欧要表达的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 艾斯提出了个有点傻的问题，“你是说，我可以以身相许抵债了？” 诺欧笑了下，他的神情温柔缱绻的不似冷峻的公爵，而像是玫瑰花坛边痴情的贵族少年，他在这时才露出两分年轻人的朝气。 诺欧正要回答艾斯，密室里沙漏的“沙沙”声就停止了。诺欧遗憾地看了艾斯眼，“我今天得去三色堇王宫，我要迟到了。这个问题等我回来再回答你。” 诺欧整理了下衣服，转身就想离开密室。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背对着艾斯，道：“不要小觑西本王子。多年前，西本王子在魔法岛帮了魔法岛岛主1个大忙，因此得到件东西。这件东西就是剑圣都能拿它保命，必要的时候可以用来杀人的。艾斯，不要让那件东西用在你身上。” …… 小位面。 距离上次诺恩提前成年，赶走进攻的小位面的人已经过去了大半年。不过小位面的时间流速与外界的不太相同，在这里1年只相当于外界1天，也因此，诺恩能这么快就到了接近成年的年纪。 可是诺恩强行提前成年还是带来了些后遗症。 巨大的黄金巨龙趴伏在丘陵上，有十来个头发花白的老头正围绕这诺恩查看他的身体，在诺恩的允许下，他们还取走了些诺恩的血液，以及两片翅膀上的鳞片。 这十几个老头有的是来自米莱图书馆的学者，他们学识渊博，这些年都在魔法岛上，对于龙族也极有研究；还有些是龙岛的巨龙幻化的，其中那个绿袍的老头就是龙族现在年纪最老的巨龙——艾斯当初送诺恩回龙岛见到的就是爱德华长老与绿袍——因为爱德华长老必须在龙族养伤，绿袍就代表龙族来觐见他们的族长了。 爱德华长老与绿袍都清楚，哪怕诺恩是在小位面，距离他成年也还有150多年。所以他们得知诺恩成年的消息时，都大惊失色。 经过数月的研究，绿袍已经对诺恩现在的状况有了结论，“族长提前成年，在寿命与龙魂上都没有影响，但是因为身体的养分不足，没有长到历史上记载的黄金巨龙普遍的体型，而且以后也很难再生长了。” 被诺恩救下的绿色巨龙亚力克正小心翼翼地站在他的族爷爷身后，他不敢相信这个事实，道：“可是族长他，他已经比我认识的任何一头成年巨龙都要大了。” 的确，诺恩现在的体型超过绿色巨龙亚力克一倍有余，就是爱德华长老来到小位面，他们两的体型也只是不相伯仲。 对龙族来说，体型是尤为重要的，更威武的体型不管是在战斗，还是在求偶的时候，都会有更大的优势。 绿袍在最初知道诺恩强行成年的时候，是有些责怪诺恩的。 说实话，虽然他们与魔法岛、两大帝国共同属于另个位面，但如果小位面的人强行入侵，龙岛依旧是最有可能完全保存的。 因此，在多次守卫魔法岛防线的战争里，对于魔法岛要求龙族执行危险性比较大的行动，不管是爱德华长老，还是绿袍，他们都是拒绝的。 可当知道诺恩强行成年是为了救绿色巨龙亚力克，以及其它当时陷在战场上的龙族的时候，绿袍又责怪不起来了。不仅仅是因为绿色巨龙亚力克是绿袍的直系后辈，还因为他想到，如果诺恩就留在魔法岛的防御基地里，对所有身陷危局的同族袖手旁观，他又要如何看待诺恩？ 那个当初叼着占星玩偶、只会在深夜默默哭泣的小龙，已经成长为了合格的龙族的族长了。 绿袍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后辈——绿色巨龙亚力克，道：“成年的黄金巨龙基本都要再长35英尺左右。族长现在的体型只是跟成年的银色巨龙相当，明显是提前成年的后遗症。” 也就是这个时候，诺恩又幻化成了人形，他与之前的模样并没有太大差别，还是人类16岁的样子。 而其它成年巨龙，他们幻化的人形则保持在人类25岁左右。 按照绿袍的推算，诺恩以后会永远保持这个模样，直到他进入衰老期。绿色巨龙亚力克很是愧疚，“族长，对不起，都是因为我深入敌方，才害得你……” 绿色巨龙亚力克最近没有少挨揍，可就是被打了这么多，他的心里也不能好受点。 诺恩知道绿色巨龙亚力克与魔法岛的几个人类关系不错，就算龙族不需要在前方厮杀，只需要吟唱龙语魔法，确保防御基地无碍，绿色巨龙亚力克还是往前面去了。这才造成后面的许多事。 可诺恩又怎么会不理解绿色巨龙亚力克。曾经，他也对某个人类有过这样的感情。 不愿意他受到任何伤害。哪怕自己身处险境，也想要保护他。 就连后来他们分开，遇到许多事，他也常常会想，如果是那个人类遇到这些事，他会怎么做？ 诺恩摆摆手，不在意道：“没什么，就算没有你，我也会突破圣阶，护住这道防线的。”绿色巨龙亚力克泪眼汪汪地看着诺恩，诺恩却毫无感觉。他甚至有些痛恨说出这个话的自己，因为他又想到了那个人类。 如果是那个人类的话，那个人类定然会做出毫不在意的模样。 他不喜欢亏欠任何人，也不喜欢别人对他做出的牺牲念念不忘。 事隔那么多年，经历那么多事，诺恩自然明白艾斯当初的选择。艾斯不希望他将来后悔，因为没有学到足够强大的龙语魔法后悔，因为没有掌握绝世的武技后悔，因为没有与同族相处的经验后悔……艾斯怕他将来后悔，又没有回头路可以走，所以不顾他的哀求，执意把他赶走，送他来龙岛。 艾斯甚至以为足够漫长的岁月会让诺恩忘记他。 然而这却是诺恩最恨他的地方。 为什么艾斯不肯相信他，相信他不会有这些后悔，相信他凭借自己也会成为当世最强大的龙族。或许他会走些弯路，但相比相伴共同成长，比起可以不孤单地度过千年的时光，那些又算得了什么？ 艾斯对诺恩的影响，比艾斯想象的要多得多。就连小位面的人要破开魔法岛的最后道防线的时候，诺恩也在想，如果艾斯在，艾斯会怎么做；在刚刚绿色巨龙亚力克在他背后愧疚的时候，他又在想，如果艾斯在，他会怎么做。 可对他这么重要的人，却认为会被轻易忘记。 这让诺恩怎么能不恨。 他负了他的心，他总是会讨回这笔债的。 诺恩转头看向绿袍，问道：“长老，会有什么具体的对战力的影响吗？” 绿袍仔细思考后，回答道：“对瞬间战力的爆发影响不大。但因为龙形缩小，身体里储存的魔力、斗气都会相应减少。” 诺恩淡淡道：“没什么关系。”诺恩走远的时候，心里还在想，如果那个人知道把他送回龙岛，反倒让他的成长变得更不好了，心里会不会极其后悔？ 绿袍还在背后大喊，“族长，魔法岛下午有场会议要举办。魔兽森林边上的混乱之领，有股新兴的势力叫作不夜城，他们拘禁了魔法岛的9位圣阶强者，还与小位面的人有勾结。魔法岛想趁着这边防线稳固，先拿下不夜城。免得到时候我们与小位面战斗胶着，那边不夜城乘虚而入，直捣他们的大后方。” 诺恩停住脚步，道：“这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绿袍道：“魔法岛打算把之前计划增援防线的骑士团与圣阶强者先派去不夜城，收服了那里，再来小位面。” 诺恩不满地看着绿袍，这可是份足够进攻某个位面的力量，魔法岛却只打算去收服两个城池？ 绿袍心惊胆战的，还是说完了他们向龙族提出的要求，“魔法岛还希望我们派10头成年巨龙协助作战。” 诺恩并不相信魔法岛只打算攻击1个城市，就算是真的，他也无意插手。诺恩已经走远，他的声音远远地传了回来，“人类内部的纷争我们不管，因为那是群最不值得信任的家伙。” 第218章 议事 三色堇帝国帝都。王宫。 议事大厅的人越来越多了, 西本王子与四位大臣、诺欧、玛丽娜·霍默伯爵都到了场，就连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都坐在长桌的边上。 不过雅各布闭着眼睛，他看起来毫无感情，像是对所有事都漠不关心。 在场的其他人都怀疑, 就是他们吵得天翻地覆, 雅各布都不会多瞧他们眼。因此, 对于雅各布的到场, 不少人心里犯嘀咕的。 三色堇帝国的北面与东面最强大的家族骑士团分别属于里希特家族、霍默家族与格林家族。这也是诺欧与玛丽娜·霍默伯爵今天来参加会议的原因。 克劳迪亚·洛夫爵士夫人去世后, 老里希特伯爵已经没有直系继承人了, 里希特家族的旁系子弟都蠢蠢欲动的。老里希特伯爵老当益壮, 在家族会议上发了好大顿脾气, 直接把里希特骑士团派到了混乱之领, 与赛克斯做了交接。 哪怕赛克斯直言不会继承里希特家族，也没有改变老里希特伯爵的决定。 科尔文首相的手指在三色堇帝国宫廷学者绘制的地图上点点画画，“魔法岛派了不少人来, 大概有超过25位圣阶，而且他们每个人手上都至少有2张禁咒的魔法卷轴, 他们简直把魔法岛这千年的存货都带来了。” 哪怕科尔文首相也觉得魔法岛的行为小题大做了。 科尔文首相的手指从普林战场划到不远处的混乱之领，在地图上它们的距离大概只有人的指甲那么长, “我想小位面的情况大家应该都已经了解了, 如果他们冲破枷锁, 我们没有人能活下去。芬格帝国的缪斯公主已经同意休战，雅各布使者也带来了他们签订的魔法契约。 可在我们与小位面酣战的时候, 不夜城坐落在大陆的腹地, 他们与小位面勾结的话, 我们的大后方就不稳了。 现在，在普林山脉, 我们与芬格帝国加起来有超过100支骑士团。在攻破不夜城，解救出魔法岛的圣阶之后，这些骑士团会出海，协助魔法岛抵挡小位面的进攻。” 玛丽娜·霍默伯爵才从科尔文首相那里得知小位面的存在，包括他们与小位面不同的时间流速，还有两个位面间的血海深仇。还来不及接受这个事实，她又得知三色堇帝国与芬格帝国要派出普林山脉的所有骑士团，她不能接受这个，因为帝国的军队打完前，西本王子肯定会动贵族的私兵的主意的。 玛丽娜·霍默伯爵道：“科尔文首相，就像你说的，小位面里1年，我们这里才过去1天。我们直接派上两大帝国装备最精良、作战经验最丰富的100个骑士团过去，要是魔法岛的人2、3天就把他们打没了，芬格帝国我不知道，三色堇帝国应该是找不出50个同样质量的骑士团了。 到时候我们要怎么办？再把各个城池的守卫军也派出去？还是召集贵族的私军？我不知道我们是先战胜小位面，还是帝国先被拖垮？” 科尔文首相还没有说话，坐在长桌边上的雅各布就出乎其他人意料的开口了，“霍默伯爵，如果真的到了那个时候，不仅是守卫军，贵族的私军，连拿得起锄头的农夫都会被要求参战的。” 雅各布的话语落下，议事大厅彻底陷入了沉默。 西本王子坐在首座，静默不语。 如果他不同意魔法岛的安排，那25位圣阶与芬格帝国的50个骑士团就不会对上混乱之领，他们会直接跨过普林山脉，踏上三色堇帝国的土地了。这是场三色堇帝国不会胜利的战争。在长桌下，西本王子紧紧地握住拳头，他憎恨被胁迫的感觉。 而其他人只能听到自己心脏狂跳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诺欧看向雅各布，出言，“既然小位面的敌人那么重要，我们为何不专注小位面的战争，还要与混乱之领纠缠不休呢？” 雅各布的声音如同机械，不带感情，毫无起伏，“这不是普通的战争，小位面的人不接受俘虏，或许魔兽、龙族投降、被奴役，有活下来的可能。但人族没有，小位面就算毁灭，也要拉着我们共同沉沦的。到了必要的时候，魔法岛就算派上妇女孩童上战场，也是在所不惜的。魔法岛不会允许还有另外股可以拘禁9位圣阶的势力存在，并且不受控制。 他们只能投降，接受我们的接管。” 诺欧又道：“可是100个精锐的骑士团，还有25位圣阶去攻击一座城池，是不是太小题大做了？” 雅各布回答：“魔法岛从不低估对手。不夜城已经证明了他们的实力，星象也给出了预示，双子城必须同时毁灭，在魔法岛的圣阶前往不夜城的同时，骑士团也会通过魔法岛的传送阵，到达亡界。我们征服亡界，召集骷髅大军，对小位面的战争才会有更多的把握。” 诺欧知道，魔法岛不会接受与双子城和谈的。 这就像是对隐藏在两大帝国的野心家发出信号。在位面内忧外患的时候，只要你占山为王，就有机会得到魔法岛、两大帝国的认可。 魔法岛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情况发生的！ 而魔法岛所谓的接管，是对所有平民、骷髅士兵进行契约，艾斯也绝对不会同意的！ …… 艾斯的确早已恢复了与永夜城、不夜城的联系，向来是由安吉拉来见艾斯，跟他汇报他不夜城、双子城的近况的。 得到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后，安吉拉修炼的速度突飞猛进，她已经跨过中级法师的门槛，成为七级亡灵法师了。安吉拉告诉艾斯，“永夜城现在的骷髅骑士团越来越多了，但大多数骷髅都没有铠甲，根本不能发挥出他们最强实力。我们太缺炼金师了。” 艾斯坐在地上，背后靠墙，道：“辛苦你了。” 安吉拉受宠若惊地摆摆手，说道：“不。我虽然每天很忙，但也很充实。”看的出来，她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艾斯问道：“不夜城现在怎么样了？” 随着艾斯在格林公爵府地窖的时间越来越长，他对三色堇斗气的运用也越来越熟练。他在地窖里又太过无聊了，每天只能花大把时间来研究融入了星辰石的锁链。然后就像赛克斯做的，锁链被越来越长，其长度已经足够艾斯在密室里随意行走了。 可惜的是，艾斯依旧不能扯断它。艾斯怀疑，融入了星辰石的锁链与地窖里的星图产生了种神秘的联系，就算他能把锁链从墙里刨出来，他也很难离开这里。 魔法岛称霸这个位面千年的确底蕴深厚。 安吉拉情绪有些低落，道：“原本只有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时候还好，赛克斯·里希特团长与阿尔特带领的不夜骑士团交手，就跟军事演练差不多。可最近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也进入混乱之领了。阿尔特本来想带不夜骑士团与他们交手的，但放着皇家近卫骑士团不管，却对上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太容易引人怀疑了。不夜城其他骑士团的伤亡很多。” 艾斯道：“这样下去不行。”想到魔法岛的举动，他又有点啼笑皆非，魔法岛做出出淤泥而不染的白莲花模样，却比所有人都要害怕失去霸主的地位，“他们不好好对付小位面，倒是先整合两大帝国的兵力来找我们麻烦了。” 艾斯想了想，不久前阿诺德将军来找他的时候，他们对不夜城以及阿尔特做的布置。艾斯道：“不用担心。就算最坏的情况来了，我们也能守住不夜城。” 安吉拉自幼跟随艾斯，在她看来艾斯是无所不能的，听到艾斯的话，她瞬间就安心了。安吉拉问道：“阿诺德将军也提过几次小位面。殿下，小位面到底是什么？” 注意到安吉拉不安的眼神，艾斯叹了口气。 他说道：“小位面……你知道我们现在所处的是个正在发展的位面吧？不管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所在的这片大陆，还是龙岛、魔法岛、北海群岛，以及遥远的我们不知道的岛屿，都是属于这个位面的。但同时，永夜城所在的亡界属于另个位面，那是个发展完全后，又逐渐衰败的位面。 亡界现在已经要走到末路了，不过等它完全衰败还要好几万年的时间，我们也未必能见到。具体的，你可以去永夜城翻看骷髅王的手札…… 而小位面，关于它的来历，众说纷纭，最常见的两种说法分别来自魔法岛岛主与米莱大学者。 魔法岛岛主认为小位面是个新生的位面，未来可能会成长成我们位面这样的规模，就是圣阶强者穷其一生，都无法探索完的广阔；米莱大学者则认为小位面是我们这个位面因为不知名的原因，分割出的某个部分，它不具有成长性，也因为脱离了主体，里面的资源是有限的，不可再生的……” 安吉拉疑惑道：“可是魔法岛岛主不是占星师吗？占星师不是应该无所不知吗？” “占星师无所不知？这不过是世人的偏见罢了。”艾斯冷笑道：“星象或许不会错，但占星师看到的未必是真相，更何况他们语焉不详的解读？而且我们位面早已没有活着的占星师了。你应该知道，最后一位占星师已经死在阿诺德将军的手里了。 他也对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王室做出了诅咒。 你觉得魔法岛岛主有这样的实力吗？直接诅咒两大帝国的王族，并且让他们的血脉千年以后也无法破解。是的，魔法岛岛主巅峰时期的战斗力或许比占星师更强，但他对星象的解读也不过如此。 魔法岛岛主也好，雅各布也好，他们只是得到了占星师的部分传承，他们并不能称为占星师。” 安吉拉算是艾斯的半个学生，他们是在骷髅王的手札里学习的魔法的。他们从最开始研究的就是就是魔法的本质，也就是组成这个位面的本源。 不用思考太久，安吉拉就提出了关键问题，“如果小位面是我们位面掉落的某个部分，那小位面里面怎么会有人类？就算有部分人在位面分裂的时候，掉进小位面里了，他们又怎么会像现在这样强大？米莱大学者的推论应该是错的啊。” 艾斯道：“那如果小位面的人是被我们位面的人放进去的呢？” 安吉拉惊讶地捂住了嘴巴。 如果看小位面如今的情况，艾斯也会认同魔法岛岛主的预测的。 小位面只有三色堇帝国一个普通的行省大小，但里面至少孕育了数百上千的圣阶，又与他们位面的时间流速差异巨大，怎么都不像出自同个位面本源的。 只有新生的位面，更加高端的位面本源才能解释这一切。 可在前不久，就在这个地窖的密室里，赛克斯告诉艾斯，小位面的灾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完全是他们前人作出来的。 艾斯问安吉拉，“你知道魔法岛、米莱图书馆的起源吗？” 安吉拉点点头，道：“知道。” 第219章 位面战争的缘由 很多很多年前, 早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还没有建立的时候，当时的大小王国就喜欢把不被世俗所容的人流放到荒岛。 流放，是比罪大恶极的人被关进监狱还要狠毒的惩罚。 没有归期，没有希望。 那个时候, 魔法岛所在的岛屿, 是比北海群岛距离陆地更遥远, 更荒芜的地方, 那里也就成为了流放之地。 有批性向不同于常人的男青年, 用毒蘑菇毒死了押送他们的士兵, 偷偷地逃到了尼德兰海岸, 建立了米莱图书馆。可更多的人, 他们熬过了饥荒、疾病、暴行, 还是来到了魔法岛。 没有人知道他们是怎么在这个既不适合耕种，淡水也缺乏的岛屿上活下来的。只有充满神话色彩的传说被吟游诗人吟唱，流传于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 有个怀孕时就被发配的女人在魔法岛生下了个男婴, 对于那个充满绝望的荒岛，新生的生命意义非凡。可怜的女人没有奶水, 贫瘠的魔法岛也没有可以提供那个孩子吃的食物，初代岛主用自己的血喂养了那个孩子。可惜那个孩子还没有长大, 初代岛主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亡了。 就在荒岛上的人因为饥荒, 完全泯灭人性, 想要煮了那个孩子吃的时候，初代岛主死去的地方化出了潭泉水。清甜的泉水让人们消除饥饿, 强身健体, 还在数年后生出了魔法果实。那个时候, 位面的魔法元素比现在浓郁得多，魔法果实数年就会成熟。 缪斯公主突破九级, 西本王子成为剑圣，倚仗的都是魔法泉水里的魔法果实。 当年的荒岛也是如此。 不断有人突破圣阶。那个遥远的荒岛也被称作救赎之地，魔法之岛。 人们都说，上天剥夺了某些人的某些天性，比如他们爱上异性的能力，又比如他们对诸神的信仰，但又以魔法泉水的形式补偿了他们。 安吉拉完全不相信这个传说，“我觉得最大的可能，应该是魔法岛的初代岛主是位超越圣阶的存在，主修的也是光明属性的魔法，他当时……” 安吉拉的眼睛飘到拷在艾斯手腕上的融入了星辰石的锁链，道：“因为某些原因被禁锢住了，所以不能发挥出原本的实力，被囚禁在了魔法岛。 但他的身体还在源源不断地吸收魔法元素。 这许多年，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在他体内达到了某个比例，可他无法使用它们。等到他死后，或者干脆是这些魔法元素迫使他爆体而亡，他所在的地方才化为了魔法泉水。这也跟魔法岛特殊的地势有关。” “大概吧。”艾斯道：“但我想要讲的是，在那个荒岛成为举世闻名的魔法岛之前，以及之后的漫长时光里，它还有个不为人知的、比我们想象的更为血腥暴力的阴影面。” …… 不夜城。 阿诺德将军刚刚通过传送阵来到老骷髅王的宫殿，他现在每天都会来不夜城，教导阿尔特练剑。若是阿尔特突破剑圣，不仅不夜城可以多个圣阶的战力，不夜骑士团的实力也会大大增加，这对不夜城更为重要。 不夜城的局势越发混乱，已经没有人或亡灵生物顾得上小丹尼尔了。他也不愿意被寻常的侍者侍女照顾，每天不是跟着阿尔特，就是待在老骷髅王的宫殿里。 等阿尔特与阿诺德将军交手的时候，小丹尼尔百无聊赖地躺在半空中睡着了，时不时的还翻个身。 好不容易，等他们的指导战结束了，小丹尼尔兴奋地分别向阿尔特与阿诺德将军吐了个黑色的大泡泡。阿诺德将军躲开了，阿尔特却不能。 艾斯现在不在不夜城，安吉拉虽然可以召唤骷髅骑士，但那小猫两三只的，实在不顶用。而时不时的开启跨位面的传送阵，就是不夜城有黑宝石矿脉也烧不起。倒是小丹尼尔，有他在，无论何时何地，他都能瞬间召唤骷髅骑士团。 所以照顾小丹尼尔这件事，阿尔特实在是煎熬又极为乐意的。 阿尔特可不想在艾斯不在、他代理不夜城的时候，让不夜城失守。 阿诺德将军与阿尔特又商谈了双子城的事，阿诺德将军告诉阿尔特，“不用担心永夜城。永夜城的外围还有数座城池，两大帝国的骑士团攻下他们都还要10日以上，他们比我们更不能耗。” 亡界与现世的时间流速相同，这里的10天可相当于小位面的10年了。 阿尔特心里却咯噔一下。 他以为阿诺德将军会说让两大帝国的骑士团有去无回，虽然进攻永夜城的骑士团也包括他曾经待过的威斯特法伦行省的骑士团，但对他有恩的只是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的团长，团长因为西本王子上台，也已经被移去了无关紧要的位置。 他并不希望曾经的战友死伤惨重，但他更不想永夜城失守。 永夜城与不夜城双生，可所有人都知道，永夜城更加的强大，更加的牢不可破。如果连永夜城都坚持不下来，那不夜城…… 情势远超他们想象的严峻。 阿诺德将军看出阿尔特的疑惑，他说道：“在以前亡界的中心——中心城，就是被魔法岛控制的。中心城被魔法岛控制的历史十分悠久，差不多在老骷髅王失踪后，魔法岛的人就入驻了中心城，他们对亡界的了解并不比我们少，所以我们的优势比想象中要小许多。 亡界虽然有无穷无尽的骷髅，但他们多是没有开智的。 我们需要有足够的高级骷髅骑士控制他们。不然他们只会自相残杀。 高级骷髅骑士，现在也是我们最缺少的。 魔法岛有另外套控制骷髅大军的手段，相当于炼器，把他们制作为傀儡，这是占星师才有的手段。我不知道魔法岛的岛主，又或者那个雅各布，要怎么炼制数量如此众多的骷髅士兵。但他们完全没有尝试与我们和谈，定然是解决了这个问题。” 阿尔特道：“大人，小位面究竟是怎么回事？” 阿诺德将军身穿传奇铠甲不朽的黑暗，整副铠甲漆黑，完全覆盖了他的身体，不明真相的人完全想象不到他的铠甲下面竟然不是人类的躯体。 魔法岛的人大约已经确定艾斯是永夜城的城主，清楚站在他身边的巫妖有哪些了。可他们很少有人把目光放到阿诺德将军身上，九级的确是不弱的实力，但在位面战争中，非圣阶的战力总是容易被人忽略的。 艾斯、阿尔特他们却明白，阿诺德将军千年前就是圣阶，他现在迟迟没有突破，是因为他在走条异常艰难的路。阿诺德将军亲手杀死了大陆最后的占星师，在无尽的荒原与孤寂中承受了最残酷的诅咒，也磨砺出了最坚毅的心。 在现世与亡界，魔导士通常是最弱的圣阶，再是剑圣，最后是圣魔导士。现在两个位面只有魔法岛岛主是圣魔导士，他也被称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如果阿诺德将军再次突破，他很有可能成为与魔法岛岛主同个层次的存在。亡灵生物不死的特性，也会让他的强大更为长久。 可是他需要时间。 同样的，那些在小死灵海、死灵海闭关的高级骷髅骑士，他们也都还需要时间。 听到阿尔特的疑问，阿诺德将军的记忆又回到了那个时代，那个兵荒马乱、民不聊生，也是群雄并起的时代。 阿诺德将军道：“其实我曾经去过小位面。” 阿诺德将军在不夜城看到那些棕色皮肤、身上布满符文的人，他瞬间就认出了他们。阿诺德将军的话语掀开了史书的某个小小的角落，道出了段鲜为人知的历史，“在那个时候，大陆上的王国多得数不过来，每时每刻都有地方在打仗，也不像现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在普林战场上他们还会交换俘虏。 那个时候我们连自己的人都养不活，更何况俘虏。 你们知道芬格帝国是以什么产业在短短的200年从默默无闻到雄霸大陆的东面吗？就是这个，人口贩卖。 是芬格家族的人最先提出，在战败的人身上刻下微型魔法阵，把他们从俘虏变为奴隶的想法的。芬格家族的人把他们的做法当作种仁慈，给了这些必死之人活下去的理由。 而微型魔法阵，也就是我们现在看到的符文。 在当时，微型魔法阵不仅可以防止他们逃跑，任何见到他们的人，会立刻发现他们奴隶的身份，这彻底断绝了他们回到普通生活的可能。 那可真是跨时代的发明。就是魔法学徒，只要跟着魔法师学上数月，就可以帮助‘奴隶’绘制这样的微型魔法阵。不过他们的失败品可就不是单纯的死亡了。 ‘拥有’了微型魔法阵的奴隶不再需要吃喝睡眠，他们的每次呼吸都会把魔法元素吸入他们的微型魔法阵里，这让他们变得更加强大，俘虏了这些奴隶的战胜者除了把部分收入麾下，更多的则是通过芬格家族把他们卖给其他王国的‘朋友’。” 听起来的确是种强大的人形兵器。阿尔特却觉得事情不可能那么简单。 “利用微型魔法阵，摄入位面间的魔法元素作为能量，这的确解决了当时食物不足的问题。这有点类似占星师的占星傀儡。”占星师们大多不像现在的魔法岛岛主，他们普遍战斗力比同级的魔法师弱上不少，而占星傀儡、占星玩偶就是他们保护自己的手段。阿尔特思考了下，道：“除了‘材料’不同。”占星傀儡的主材料多是天外飞石，这些人型兵器的主材料却是活生生的人。 被镌刻了微型魔法阵的奴隶，除了有独立的思想，半点没有自我的行动力。阿尔特觉得，“这些奴隶就像是廉价的占星傀儡。” 第220章 英雄难过美人关 “是的。”阿诺德将军道：“当时还有种言论甚嚣尘上, 这种更完美的获取能量的方法，是我们人类进化的未来。很明显，只要魔法元素足够，他们可以永远活下去。如果不是身上刻着微型魔法阵是奴隶的观念深入人心, 可能会有不少人走上这条路。” 阿尔特知道这件事带来的绝对不是个好的结果, 这千年大陆上从未有有听闻的修炼方式, 又或者说是炼制人的方法, 定然是造成了极其严重的影响, 才让两大帝国及魔法岛达成共识, 让这件并不小的事成为秘闻, 阿诺德将军问道：“你知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有大片草原吧？” 阿尔特点点头, 死灵骑士团的事情过后, 魔法岛还没有联合两大帝国的骑士团到来以前，他们曾经数次前往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想要那块土地能够恢复如初。 阿诺德将军道：“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上有不少牛羊马匹对吗？你知道为什么草原上的人们养绵羊, 却不养山羊吗？” 阿尔特也是农家出身的孩子，巴特索登庄园边上也有不少牲畜, 他猜测到：“因为山羊会啃食草根，其他牲畜不会。” 野火燎原, 来年春天青草会再次长出。因为大火烧掉的只是地表的草皮, 只要根还在, 青草总会再长出来的。可山羊特别有“专研”精神，他啃小草的时候总是连着根啃, 所以乡下不会养太多山羊。 阿诺德将军道：“是这个道理。这些奴隶身上刻了微型魔法阵, 他们所有的能源都来自自然界的魔法元素, 但他们不会有任何杂质排出体外，轻易也不会死亡, 也就不能把他们夺取的魔法元素还给自然界。而这个事实，直到100多年后我们才发现。” 阿尔特已经明白了，他问道：“小位面？” 阿诺德将军道：“是的。我开始领兵的时候，是自然界中魔法元素衰败最严重的几年，可是没有哪个王国会拒绝使用这些人形兵器。因为他们不用，他们的敌人也会用。朝不保夕的时候，是没有人会想到以后的。 芬格家族已经完全掌握了奴隶市场的生意，我们把战败的俘虏交给芬格家族，芬格家族手下的学徒会给他们刻上微型魔法阵，再把他们放去小位面。这确保他们能活下来，又不会‘污染’我们这个位面。到需要的时候，我们再去小位面挑选合适的奴隶，把他们带上战场。” 阿尔特闭上了眼睛，在这场权利与欲望的争夺中，又有谁能是真正的、长久的赢家？ 那种类似占星傀儡的制作方法，定然是占星师手上流出去的。 当时占星师的地位无比崇高，每个王国都会供奉占星师，可他们贪心不足蛇吞象。可能是为了操纵整个大陆的命运，也可能只是想彰显他们的无所不能，他们间接创造了大量占星傀儡。 国王们怎么会允许占星师拥有超然的地位后，再掌控军队呢？ 占星师灭绝了，诸国也消散了。 科奥瑟家族、芬格家族，在得知他们受到的诅咒后，谁会觉得他们是真正的赢家？ 没有人是赢家。 阿诺德将军想到他当初见到的小位面，以及他后来从魔法岛的圣阶口里得知的小位面，“那个时候，小位面与现世没有多大差别。芬格家族为了让他们‘快乐’工作，还允许他们在小位面得到一定程度的自由。至于现在，小位面的位面本源已经连亡界都不如了，他们就算是死也不会想死在囚禁他们终生的监狱里的。” 阿尔特道：“芬格家族已经失去了对小位面的控制？” 阿诺德将军道：“显然是的。我‘死’以后，小位面又发生了什么，我也不太清楚。不过在那个时候，芬格家族与魔法岛就联系密切，芬格家族帮助魔法岛上的人采购货物，魔法岛的岛主还会兼任小位面的监狱长，岛上其他人充当狱卒。 明明都是被当时主流社会排斥的人，可看到跌落在更下面泥潭里的人，又会觉得自己过的日子不那么难熬了，甚至充当罪恶的推手。” 阿尔特沉默无言。 又有谁会想到，魔法岛会在诸国的争战中蛰伏下来，现在成为这个位面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而小位面的奴隶则冲破了枷锁，时时刻刻都有可能回到他们的“故土”，他们要做的不仅是回归，还有复仇。 阿诺德将军看向阿尔特，这个不夜城他最看好的青年，道：“阿尔特，这就是人性。人类，不管他是平民，贵族，还是王族，他们都还是屈从人性，他们总会败在贪欲、嫉妒、愤怒、傲慢中，只有你战胜这些，你才能进阶圣阶。” …… 格林公爵府，地窖。 艾斯告诉安吉拉，“就算小位面的人冲破位面封印，他们最先找的也是魔法岛与芬格帝国，如果这些势力都无法拦住他们，这个位面迟早会被他们吸干，留不住的。 我们却还可以退回亡界。 魔法岛这个时候想要再次占领亡界，所求的大概也是这个。他们想给自己留条后路。小位面的人身上镌刻的微型魔法阵连接灵魂，他们死后，就是灵魂之火都无法长久存在的。他们是肯定来不了亡界。” 当然，这是下下策。魔法岛现在还是想把小位面的人赶回去的，可他们对亡界也是势在必得。 安吉拉听完小位面的人的来历，变得更加忧心忡忡，“那魔法岛定会用大量的军队以最快的速度攻击双子城，他们毕竟称霸大陆超过千年了，我们能守住吗？” 艾斯道：“只要阿尔特在，不夜城就能守住。” 安吉拉好奇地瞪大了眼睛，“殿下与阿诺德将军在阿尔特身上留了后手？” 安吉拉更放心了，她们姐妹与阿尔特同在巴特索登庄园长大，也算熟悉，她还宽慰艾斯，“阿尔特从小就可靠，不用担心的。” 艾斯笑着点点头，看安吉拉通过亡界的大门，离开地窖。 等安吉拉离开，艾斯嘴角隐隐的笑意却消失了。 艾斯原本是想让阿诺德将军代理永夜城，阿尔特代理不夜城的。阿诺德将军不用说，阿尔特也是最早效忠艾斯的骑士，不管是忠诚，还是实力，都足够让人放心。 他也把这个想法对阿诺德将军说过。 阿诺德将军赞同阿尔特的优秀，可他劝艾斯再等等，至少等阿尔特进阶圣阶。也再给他们段时间，让他们可以观察阿尔特。 亡界站在艾斯身后的巫妖越来越多，阿尔特不成为圣阶，的确难以服众。艾斯接受了阿诺德将军的建议，没有把他们的安排告诉阿尔特。 可没有人想到战争会这么早来，艾斯又被困在了这里。 艾斯的手无意识地拨着杂草，阿尔特向来让人放心，可他为何隐隐有些不安？是他忽略了什么吗？ 如果他现在能回双子城就好了。 …… 三色堇王宫。 没有任何事情可以阻挡三色堇王宫举办宴会，哪怕外面战火纷飞，只要炮弹不要打进帝都，在权贵们看来，战争就离他们很远。 芬格帝国向三色堇帝国宣战时是这样，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奔赴混乱之领时也是这样。 数不尽的宴会是贵族们的日常生活，在他们看来，这连寻欢作乐也说不上。绅士，是不需要工作的，社交就是他们的日常生活。 三色堇王宫现在举办的这场宴会，就是在和平年代也能被称作奢华。贵族少女们穿着比云朵还要柔软的绸缎出现在舞厅里，铺着雪白桌布的长桌上是历史悠久的麦克拉伦酒庄出产的香槟，每杯都价值数百金币，而这个晚宴上消耗的香槟又何止百万金币。 虽然西本王子有些好大喜功，野心勃勃，但他到底不是个铺张浪费的人，对于今晚这场宏大的晚宴，不少忧国忧民的人士不由心里打鼓。早年西本王子因为顾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所以才装作勤俭，这已经是非常乐观的猜测了。 不过西本王子当然有理由举办这场宴会，再过上几天，就是他26岁的生日了。这场宴会也是以为西本王子庆生的名义举办的。 “你知道今天宴会的主题是什么吗？” 诺欧独自站在宴会的边上，注视着在宴会中间翩翩起舞的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她连续数日的愁容似乎也被这欢快的宴会驱散了些许。这让诺欧觉得这场宴会也不是毫无意义了。不过格林公爵高傲疏离的表情，还是让众多想要搭讪的名门淑女望而却步。 当然，也会有人想要迎难而上的。 诺欧侧过身，看向一袭红色长裙的玛丽娜·霍默伯爵，她难得没有穿骑装，晚礼服的长裙衬得她艳光四射，美得惊人。玛丽娜·霍默伯爵拿着香槟，正对着诺欧盈盈笑语，虽然在艾斯的事情上他们针锋相对，但在对待小位面的问题上，他们又是三色堇帝国唯二不愿大肆派兵的人。 只是诺欧是想保住混乱之领，玛丽娜·霍默伯爵却是为了那些有去无回的骑士。 政治就是这样，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诺欧回答她之前的话，“不是为了庆祝西本王子殿下26岁的生日吗？” 玛丽娜·霍默伯爵摇摇头，“西本表哥的生日还有几天呢。”她也没有卖关子，直接道：“今天是安吉莉卡25岁的生辰，是个难得的整日子。西本表哥才想好好办的。” 诺欧不理解，淡淡说道：“这是什么意思？来参加宴会的人可不知道这个。”就连送的礼物也是送给西本王子的。 玛丽娜·霍默伯爵笑得神秘，“他们会知道的，礼物，也会补上的。” 诺欧望向舞池的中心，西本王子正在与安吉莉卡跳舞。今天的开场舞就是他们跳的。西本王子这样的举动简直是明晃晃地告诉帝都的权贵，他中意这个女人。 可那又如何？没有贵族会认为西本王子会迎娶安吉莉卡的，哪怕整个帝国的人都知道她是他的情人，他也不会这么做的。 在帝都，有些贵族的家族可是很有名的，只是他们不像东面行省的里希特家族、格林家族以骑士团的骁勇出名，他们以他们情人的美艳出名。某位握有实权的公爵的某句话在帝都上流社会广为流传，“我可不想成为家族唯一没有情人的公爵。” 贵族们以己度人，他们觉得西本王子也是这样想的。 迎娶个门当户对的妻子，给她几个拥有他们双方血脉的孩子，让她在王宫里享有尊荣。如果西本王子遇上了合心意的女人，就时不时的召她进宫，甚至给她自由出入王宫的权利。 在他们看来，西本王子给安吉莉卡规划的未来就是后者。 玛丽娜·霍默伯爵饮尽杯中的香槟，她的声音完全不似二十出头的青葱少女，而像是历经了沧桑，看透了世事，“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是其他人，肯定会对玛丽娜·霍默伯爵的说辞啼笑皆非，英雄不过美人关，对她这样的大美人不是有利吗？ 可玛丽娜·霍默伯爵向来以英雄自居，而不是美人。 已经空了的酒杯从玛丽娜·霍默伯爵的手上滑落，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在铺得厚厚的地毯上滚了圈。她转身离开了舞会。 没有人注意到这场晚宴上最美丽的玫瑰已经提前退场了。 第221章 不夜城守卫战 因为在其他人没有注意到的时候, 乐队的伴奏已经停止，舞池里的人都疑惑地停下了舞步，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舞池的中间。 西本王子牵着安吉莉卡的手，站在那里。 诺欧已经认识西本王子数年, 可从未见他笑得那么耀眼, 那么纯粹, 不是那种微微抿着嘴的贵族式笑容, 雪白的牙齿在魔法灯的照耀下闪着光, 喜悦像是初升的朝阳洒进在场所有人的心田。他看来来那么普通, 就像是个平凡地坠入爱河的男人。他又那么的不普通, 他风度翩翩, 尽显王者风范。 西本王子环视四周, 缓慢而又坚定地说道：“今天，在这个重要的日子，我有件极其重要的事要宣布。”他看向安吉莉卡, 目光里情意融融，“我在早先时候, 向安吉莉卡小姐求婚，她答应了。” 宴会上没有任何人说话, 所有人惊讶得都像是得了失语症。 西本王子道：“安吉莉卡·菲弗尔小姐是我遇见过的最美丽、最聪慧的女子, 我这生最幸运的事不是成为帝国的王储, 也不是进阶剑圣，而是认识她, 爱上她。 今天, 是安吉莉卡·菲弗尔小姐25岁的生日。我想, 这天，以后也会成为我们订婚的纪念日。 迈伦大学者已经接受我的邀请, 前往帝都，在1个月以后，在三色堇王宫里，我会正式迎娶安吉莉卡·菲弗尔小姐，让她成为我的王妃。” 安吉莉卡笑得温柔。安吉莉卡的五官其实相当出色，无论哪个单拿出来，都能让个姿色平平的女孩成为美人，可组合在一起，却让她变得很是平凡。哪怕是在这激动人心的时刻，她的礼仪也极其完美，让人挑不出错。贵族小姐们嫉妒的目光都快把她淹没，却也让有些之前不理解西本王子的人对她暗暗点头。 安吉莉卡对着在场的宾客温和地笑，她看起来落落大方，丝毫没有侍女出身的小家子气，也不显得忐忑、卑微。当她的视线扫到诺欧的时候，他们的目光有瞬间的交汇，很快，他们的目光又极其自然地移开了错开了。 诺欧想到很多年前，他们初次前往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格林城堡，他那个时候还是个修炼不到家的贵族少年，发现艾斯失踪后，他只能气急败坏的把长剑对上安吉莉卡，她那个时候也如同现在，笑得温柔又完美无缺。 又有谁能想到，当年那个平凡的小侍女即将成为这个帝国的王妃。 …… 地窖里很安静。 没有任何响动，也没有任何活人存在的痕迹，如果他们不走到地窖最里面的密室的话。地窖的外面也没有守卫，没有人特意看守这里。除了有不少陈年的好酒，格林公爵府的地窖与帝都其他贵族家里的地窖没有丝毫区别。 可今天，地窖里又迎来了位不速之客。 艾斯对着突然出现的阿诺德将军摇了摇头，“今天怎么是你？不是安吉拉？” 阿诺德将军单膝跪下，说道：“昨夜魔法岛的25位圣阶已经到达不夜城城外了” 艾斯坐在地上，眉头紧皱，喃喃道：“这么快？”不同于两大帝国的骑士团还需要长途跋涉，对圣阶强者来说，去往这个大陆的任何个地方，都只用半天时间。 阿诺德将军从空间戒指里拿出个六十四方格的棋盘，放在他与艾斯之间。位面战争化作黑白相间的棋盘，天地众生则是这个棋盘上的王侯将相，所有人都在这场局中。阿诺德将军道：“左右殿下在这里也没事，我难得来趟，陪殿下下盘棋吧” 艾斯看着棋盘，想到他与阿诺德将军的布局，如果只是守城，哪怕魔法岛有后手，不夜城也立于不败之地。艾斯拿起棋子，道：“你在这里也好，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上百骑士团也快到永夜城了。不给阿尔特机会练练手，到时他就是想求援也不知道要找谁了。” 阿诺德将军、艾斯说完话，他们就真的把全副精神都放到棋局上了。 …… 不夜城 阿尔特沉默地站在不夜城的山巅，老骷髅王的宫殿的边上。 小丹尼尔还在宫殿里沉睡，阿尔特却不担心。安吉拉带来了艾斯的口信，在不夜城遇到危险的时候，小丹尼尔定然会出手——召唤骷髅骑士团，并让他们与魔法岛的圣阶交手。 在这个时候，东方鱼肚微白，原本正是不夜城最静谧的时候，不夜城的人可不会鸡鸣而起，他们更多的是睡到正午，工作到晚上，再玩个通宵。反正不夜城的魔法灯照亮了城市的角角落落，夜晚也犹如白昼。 可现在城里到处都是在搬运攻城器械，或者准备出战的成年男子，妇女们在准备食物、加工铠甲，就连小孩子们也在帮着磨刀。不夜城的人们未必比两大帝国的人更加忠诚，但他们定然是最惜命的。 如果不是知道活着有多么可贵，他们是不可能坚韧地活在混乱之领的。 可惜了。 阿尔特看着不夜城骑士团训练营抽调出的青少年，这些无名剑圣挨家挨户挑选出来的孩子，他们刚刚把其中年纪超过15岁的组成了个骑士团。如果战争需要，他们也会上战场。在阿尔特看来，这样的预设是很有可能的。 在他们不远的地方，还有不少穿着魔法袍的少年少女，在不夜城建立不久的魔法学院里只培养了些低级魔法师。 要是再给他们几年，等不夜城骑士图训练营的孩子长大，他们可以再组成几支训练有素的骑士团，魔法学院里还会有不少学生成为中级法师。 要是再给他们几十年，按照艾斯与阿尔特的计划走，他们会有十数支精锐的骑士团，有足够的金钱支撑的话，他们还可以培养数百高级魔法师。不夜城的魔法塔里会坐满高级魔法师，再也没有人可以攻破它，不，不夜城的敌人连想都不敢想。 不过。 阿尔特的目光沉沉，他望着不夜城外，像是可以透过厚重的城墙看到等待在外的魔法岛的圣阶强者，就是如今，不夜城也要胆敢觊觎这里的人有去无回。 有色彩缤纷的烟火从不夜城的东南角闪起，这烟火美极了，红色的烟火像是烈火，蓝色的烟火像是浪花，绿色的烟火犹如树叶，褐色的烟火如同流星…… 这些飞快划过天空的流星打在不夜城的魔法阵上，又被魔法阵反弹折射出去，没有多久，不夜城的天空就像是在举办场盛大的舞会。 不夜城正在工作的人们不由停下脚步，呆呆地看向天上的“美景”，可他们的沉醉没有维持太久，就变得惊恐起来，“魔法岛的圣阶来了，他们开始攻击我们了！” 阿尔特骑上骏马，对早已整装待发的不夜骑士团的骑士道：“为了不夜城而战！” 回答他的是整个不夜城的骑士，他们的声音犹如山呼海啸，“为了骷髅王而战！”“骷髅王永生！” 城门被打开，装备精良的骑士像条黑色的长河，奔腾地冲出了不夜城，他们要对上的不仅是魔法岛的圣阶强者，还有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 阿尔特挑选的出兵的时机正好，魔法岛的圣阶还没有吟唱完毕，他们就直接与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长枪长剑盾牌铠甲交击了。 马匹的嘶鸣声，两边骑士的咒骂声，还有武器交击的声音，还有隐隐约约、不那么响亮、却始终回荡在战场上的魔导士们吟唱魔咒的声音。 有两位剑圣加入战场了，比尔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凭借不死的躯体缠住了他们。 其余的剑圣则守护在魔导士们身边。魔导士们在吟唱魔法时是防御最弱的时候，他们可不能缺了保护。 不夜城骑士团的骑士遇上三色堇帝国皇家近卫骑士团的骑士只是兵刃交接，就迅速错开了身体，遇上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骑士团的骑士则是奋力拼杀。 赛克斯并没有要求皇家近卫骑士团放水，他只是让他手下的骑士牢牢地控制住战场，而不是去杀人。就是魔法岛的圣阶看来，他们也牢牢地占据上风。 不夜城是座山城。骑士从上面杀下来还有俯冲之势，可就是他们的首波冲击都没有给敌对的骑士团造成太多伤害。来回几次厮杀之后，不夜城骑士团的骑士也像是掉进了泥沼了，受到的压迫越来越多。 是时候了。阿尔特感受着越来越浓郁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想到。 阿尔特背后黑色的重剑幻化出巨大的剑影。这还是不夜城上次被魔法岛攻击后，艾斯特意设计的机关，让阿尔特的重剑可以连接不夜城下面的魔法阵，开启另个辐射范围更大的魔法阵。 阿尔特的目光透过千军万马，直视魔法岛的圣阶强者们，他的目光里闪烁出本不该出现的怜悯。为了这些人即将到来的命运。 是的，他还没有突破圣阶，但他们精心布置的作战计划，设置下的局，却要困住如此多的圣阶强者。 阿尔特冷静的心也变得豪情万丈起来。他想，能认识殿下，向他效忠，得到他的信任，真好。他感受到体内的鲜血在沸腾，在叫嚣，在渴望。 渴望与真正的强者生死战斗。 阿尔特背后的剑影越来越大，几乎与不夜城的山同样高大。剑影迅速地移动着，它穿过无数铁骑与建筑，与不夜城相融。 魔法岛的圣阶们愕然地看着这幕，他们没有在剑影上感受到攻击力，可这剑影实在太过瞩目，无法不引起他们的注意。 不夜城的城墙上响起了进攻的号角声，尖锐异常，这是他们送给两大帝国的骑士团与魔法岛的挽歌。阿尔特发出的剑影的确没有攻击力，它却是打开不夜城魔法阵的钥匙。 魔法岛即将完成禁咒的魔导士感受到自然界异常的魔法波动，他惊恐地睁大双眼，不顾魔力反噬，强行中断了快要吟唱完毕的禁咒。 随着魔导士喷出口的鲜血，还有他嘶哑的声音，“是。禁。魔。法。阵。” 他用力地说完这五个字，就再也支撑不住地倒在了地上，旁边的剑圣惊讶得都来不及扶他。附近的其他魔导士也纷纷停止了吟唱禁咒，他们感受到他们召唤的魔法风暴已经在半空中消弭了。 禁魔法阵已经完全开启了。 第222章 安吉莉卡的秘密 不夜城的城墙上对他们射出了燃着火系魔法的箭雨。失去魔法后, 魔导士们的目力大大减弱，幸好，魔法岛的剑圣对魔法了解不弱，很快有剑圣判断出, “不夜城不在禁魔法阵的范围内, 这个禁魔法阵针对的只有城外。” 也就是他们所在的区域。 战场突然变得寂静, 他们听到了阿尔特的声音, “为骷髅王而战！”这是阿尔特初次在战场上高喊, 不夜城骑士团的骑士们纷纷举起了手上的长枪长剑回应他。 阿尔特看着战场上飘扬的芬格帝国的金狮旗帜, 想到在芬格王宫, 突然开启的禁魔法阵, 他们被控制的那段屈辱的经历。君忧臣辱, 君辱臣死。他还活着，就是为了把他们加注殿下的东西，通通还给他们。 阿尔特想问问他们,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感觉如何？ 棋盘上白子的形势大好。 这在艾斯与阿诺德将军的博弈中可不多见，艾斯也不由心情愉悦起来。可艾斯的好心情没有持续多久, 厚重的铠甲带着黑子落下，王被照将。 棋盘上的“将军”与阿诺德将军共同看着艾斯, “殿下, 不管双子城的局势如何, 只要您被困在这里，我们连和局都走不到。” 艾斯盯着棋局, 无话可说。 阿诺德将军望向密室的墙壁, 像是可以透过密室看到外面的风景, 他说道：“日落了。不夜城的战局也应该出结果了。殿下，我们或许能得到暂时的胜利, 但这定然会是场持久战。不管是双子城与魔法岛、两大帝国，还是我们位面与小位面。希望殿下能早日出来，主持战局。” 艾斯盯着棋盘，用白色的王后解了被将的局。阿诺德将军见状，继续陪艾斯下棋。又是数十个回合，艾斯王车易位，反转了棋盘上的局势。 艾斯等了半晌，阿诺德将军都没有动作，他疑惑地抬头，“怎么？”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不用再下了，这是场和局。” 艾斯自然没有执意要再下，他淡淡道：“我知道了，我会想方设法从这里离开的。” 现在是战时，艾斯就是不为他自己想，也得为双子城想想。到时候君王被魔法岛拿来祭旗，他真的是要遗臭万年了，还要害得双子城与他被共同刻在耻辱柱上。 虽然双子城已经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布下天罗地网，只要艾斯离开星图所在的范围，就是他手上还铐着星辰锁链，他们都能带走艾斯。但艾斯也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艾斯发生了意外，双子城就算没有艾斯，也可以正常地运作下去。 阿诺德将军叹息道：“还有件事让我感到难以抉择。” 艾斯仔细凝听。 “不夜城的危局，阿尔特只有开启我们当初留下的暗门，让城外处于禁魔区域，才能阻止魔导士的禁咒。可禁魔法阵只能影响魔导士，魔法岛派来的还有8位剑圣，他们还需要靠不夜城的城墙来阻挡。可是……”阿诺德将军的态度难得犹疑起来。 艾斯当然明白阿诺德将军的担忧。 不夜城的城墙都是安吉拉用炼金材料建造的，为了让城墙能更长久地保护不夜城，他们最好的办法，就是让安吉拉在魔法岛圣阶攻城的间隙不断地修缮城墙。 可这样的话，安吉拉的存在定然会成为魔法岛剑圣的眼中钉，肉中刺。就是让人贴身保护安吉拉，也难以保证不会有意外发生。 他们会把安吉拉置于悬崖上的钢丝。她稍有不慎，就会万劫不复。 阿诺德将军亲眼看着那个天真烂漫、漂亮可人的少女长成优秀的亡灵法师、炼金师，这个时候要送她进个必死的局，自然心里百味杂糅。 上位者应该绝对的冷静，理智，这个道理阿诺德将军再明白不过，可事到临头，他又能比其他人好到哪里去？所幸，阿诺德将军不用做最后下决定的人。 阿诺德将军没想到的是，艾斯对此事毫不犹豫。 他道：“送安吉拉回永夜城，我们与魔法岛的战争结束前，不要再让她回不夜城了。比尔的实验室里还有些星辰药剂，全部拿去给巫妖英格索尔大人，请他去不夜城帮忙。亡界，巫妖英格索尔大人阵法上的造诣是最高的，他可以更好地掌控不夜城的护城法阵。可以尽最大可能弥补安吉拉不在造成的损失。” 阿诺德将军道：“比尔在炼金方面也有所涉猎，如果需要，让他出城修缮城墙？” 虽然艾斯的果断让阿诺德将军有些诧异，但这也是他想要的结果，他自然不会有异议，并且迅速想出了对策，找到了接替安吉拉的人选。 艾斯点头同意。 只有艾斯明白，他这样的选择不仅仅是为了安吉拉。 如果安吉莉卡知道艾斯的决定，把安吉拉置于那么危险的境地，哪怕这也是安吉拉同意的。 安吉莉卡也只会觉得这是艾斯的责任。 如果安吉莉卡知道她的妹妹受到了不可逆转的伤害，她会让艾斯明白，她为何会得到蓝玫瑰的称号的。玫瑰美丽而又刺人。 安吉莉卡去西本王子身边，对艾斯他们来说是把双刃剑。在最关键的时刻，安吉莉卡会成为他们的杀手锏，但同时，她也掌握了艾斯他们太多的秘密。 这把剑最终会刺向西本王子，还是反噬艾斯他们，看的不是他们手上握有多少筹码，还有多少底牌没有掀开，而是…… 安吉莉卡执着地追求权势，因为她过早地看透人心，她知道，她只有成为更有用的人，对艾斯有更大的价值，艾斯才会竭尽所能地保护安吉拉。 艾斯或许是个好主人，他对身边的侍女侍者态度很好，发现安吉拉有魔法天赋，还尽心教导她。但艾斯不是个慈善家，他培养安吉拉，让她学习炼金术，在她身上花了比培养普通魔法师更多的金钱，是为了让安吉拉将来帮助他，回报他。 安吉拉自然也明白，她也做好了在必要的时候为殿下，为双子城奉献生命的准备。 可安吉莉卡不想她的妹妹面临生死危机，哪怕这是所有强者都必经的道路，她只想让她的妹妹无忧无虑地成长，不管是在现世还是亡界，都给她留块净土。 她早早地把她的软肋露给艾斯，等于告诉艾斯——少爷不用担心我，我有弱点，我有致命的把柄握在少爷手里，少爷可以放心用我。 所以，在佐治亚行省的时候，诺欧就数次提出，不要让安吉莉卡知道他们太多的秘密。艾斯却告诉诺欧无妨。 安吉莉卡太完美了，虽然她不够漂亮，个人实力不够强大，出身也不够高，但拥有那些优点的人诺欧能找到大把。只有安吉莉卡，十数年没有犯过任何错误，区区数面她就能摸清来访贵族的喜好，分析他们的性格。诺欧有时候也觉得这样的女人很可怕。 当安吉拉成为亡灵法师，艾斯彻底征服亡界，安吉拉的命运就与艾斯牢牢地捆绑住了。如果艾斯出事，不可能有人能像他这样庇护安吉拉。安吉拉已经被保护得太好了，被养在温室中太久，她已经失去了独自面对风雨的能力。 安吉拉的人生早已被安吉莉卡规划好，艾斯也不动声色的按照安吉莉卡的期望，去照顾安吉拉。 这是个武力与权势至上的位面。安吉莉卡再聪慧，再洞彻人心，她也没有足够的出身，没有惊世的武力。她只能是株菟丝花，依附于强者，无声无息地入侵寄主，获得更强大的能量。 艾斯永远不会小觑安吉莉卡，安吉莉卡就算香消玉殒，她也会给安吉拉做好安排的。当她确定“圈养”她的妹妹的时候，她订下的期限就是永远。 所以，艾斯并不奇怪安吉莉卡会接受西本王子，西本王子既是剑圣，又是三色堇帝国的储君。他是最好的选择。艾斯无奈，却无法反对。 安吉莉卡是自由的个体，她执意用她的方式保护她想保护的人，而不是寄托希望艾斯的品性、承诺。 艾斯从未与安吉莉卡开诚布公地谈过。艾斯有时候也想问她，为什么不把这些告诉安吉拉？为什么不让安吉拉自己来选择她要的人生？她可能只想做个普通的小侍女，得了件漂亮的裙子就能开心好几天，简单、平凡的快乐。 可是那样普通的人是永远没有办法主导自己的人生的。就像当初卡洛琳夫人把她们放到艾斯身边，就是常见的贵族母亲安排给自己儿子启蒙的侍女。她们没有说“不”的权利。 艾斯也不会主动告诉安吉拉，他至多也只会提醒她。安吉拉是永夜城最好的炼金师，但安吉莉卡在现在的局势中能发挥更重要的作用，这是她的价值。在更多人命运的面前，艾斯会尊重安吉莉卡的意志，不是作为他的侍女，而是作为他的合作伙伴。 艾斯默默接受了安吉莉卡订下的交易规则。 在确定了安吉莉卡在帝都的影响力后，艾斯把安吉拉本没有资格得到的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送给了她，帮助她修炼；在不夜城需要安吉拉的时候，把她放去安全的地方。 艾斯永远不会让安吉拉遇到危险。 所有人都只会以为他是怜惜陪伴他长大的小侍女。安吉拉也是如此做想。 …… 棋盘已经消失在地窖，阿诺德将军也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回到了永夜城。这局棋被他们走成了和棋，可是数个位面做成的那张真正的棋局，却还远远到达宣布胜负的时候。 这时，关押艾斯密室的门在时隔两日后，又缓缓地打开了。 只有那个人，会不通过亡界的大门，造访这里。 诺欧像往常那样，坐到艾斯的对面，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似的。两日前，因为艾斯得知魔法岛要攻击不夜城的消息，请求诺欧帮他离开这里，却被诺欧拒绝了。诺欧的原话，“魔法岛派去不夜城25位圣阶，不夜城有你没你，差距不大。”直把艾斯气得仰倒。 整个晚上，他都没有再理诺欧。 艾斯不知道西本王子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让诺欧如此忌讳。可是，双子城现在在战时，艾斯还待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里，实在说不过去。 虽然艾斯不像魔法岛岛主是圣魔导士，可以凭借一己之力决定战局，但有他存在与没有他存在，双子城的气势有天壤之别。 艾斯、诺欧谁都无法说服对方，两个人又都不是针锋相对的性格，他们就陷入了更糟糕的局面。他们冷战了。 还是诺欧主动开口了，诺欧的声音也是有些新奇的，混乱之领的战局远远地超出了他的预料。 诺欧道：“这是个好消息，至少对你来说是的。混乱之领全歼了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只有很少的漏网之鱼，他们的番号看来要取消了。魔法岛派去的圣阶强者，有两位魔导士因为禁魔法阵受到了反噬，被俘虏了。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事，不过只要有禁魔法阵，就不会有魔导士还想待在那里了。 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简直是去郊游了，他们受的伤还不如次长途越野。当然有赛克斯·里希特团长的功劳，据说他的银辉斗气化作3000朵银莲，护住了皇家近卫骑士团所有的骑士。在这场战争后，他也由于耗尽了斗气，短期内不能出战了。” “芬格帝国的人说他与混乱之领有勾结。”诺欧斜睨了眼艾斯，道：“当然，我也觉得这是真的。如果这次只有赛克斯·里希特团长去混乱之领，我怀疑，他连你领地里的只兔子都不会让人杀死。不过，赛克斯·里希特团长在魔法岛的人缘不错，也可能是因为他有个好父亲，魔法岛的人都觉得芬格帝国在阴谋论。 作战计划里，皇家近卫骑士团也仅仅是压阵，他们都没想到混乱之领的反抗会这么顽强，谁都想建立不世奇功，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人人都争当先锋，尽管这些先锋现在都死了。这件事似乎怪不到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或者赛克斯·里希特团长身上。” 这已经是艾斯能想象到的最好结局了。 不过只要魔法岛的圣阶强者没有死完，这场战争就不会彻底结束。 第223章 安吉拉：最后的相见 艾斯再次对诺欧道：“诺欧, 我必须离开这里。在双子城被攻击的时候，我不能再躲在这里了。” 诺欧的决定还是没有改变，“那你就突破剑圣。只要你突破剑圣，就是到了外面, 你也有保护自己的实力。这里的星辰锁链、星图也无法困住你了。” 艾斯气急, 他说道：“多少人在圣阶的门槛卡上数十年！这是我想就能达成的目标码？！” 诺欧不近人情地说：“那只能说明的你的需求不够迫切。” 艾斯直接道：“想打架吗？”他把手上的星辰锁链摇得丁零当啷响, 对着诺欧目露凶光。 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那个时候, 艾斯是3级剑士, 诺欧也才4级, 他们总是在佐治亚行省格林家族的小别墅里练剑, 两个人年纪相差不大, 又都天赋非凡, 总是能打得过瘾。再之后，诺欧的剑士等级越来越高，艾斯又特意不再修炼武技, 他们共同练剑更多的是因为诺欧担心，艾斯再在卧室里躺下去会躺废了, 让他练练剑强身健体，他们再没有尽兴地打过了。 可是现在, 这个密室与格林家族在佐治亚行省小别墅里练剑的房间差不多, 同样的大小, 同样的空荡荡。他们剑士的等级却回到了同个水平线，都是九级。既然不能说服对方, 就把对方打服吧。 诺欧真想说艾斯越活越回去了。可他说出口的却是, “来啊！” …… 诺欧与艾斯痛痛快快地打了场后, 就离开了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在走在书房的路上的时候，他还在小心地揉手腕, 艾斯的实力进步得很快，他再不小心些，就要输给艾斯了。 书房里，梅隆大学者正在那里等他。 “老师。”诺欧道。 梅隆大学者坐在窗边的躺椅上，身上盖着厚厚的羊毛毯子，他既不是剑士，也不是魔法师。早先年，他为了格林家族奔波，殚精竭虑，现在是他颐养天年的时候了。诺欧原本不想打扰梅隆大学者，可他现在实在需要些智慧。诺欧把近些日子发生的所有事，包括艾斯是骷髅王，西本王子早年在魔法岛得到的某件东西，魔法岛使者雅各布的敌我难辨，通通告诉了梅隆大学者。 梅隆大学者看出了诺欧的犹疑，他的目光慈祥，声音缓慢，“诺欧，你已经做的足够好了。至少你知道你现在在做什么，这是这世上大多数人都不明白的。” 诺欧犹豫道：“老师，我是不是应该帮艾斯回到双子城去？” 梅隆大学者浅褐色的眼睛亮得像是可以看透人心，他道：“诺欧，你其实已经想好了。你见我，并不是想从我这里得到建议，只是想得到认同而已。” 诺欧沉默良久，他缓缓说道：“想到艾斯离开格林公爵府，就有可能会死，我都想把他永远关在这里。但我知道，这样是不对的。他是双子城的城主，易地处之，我肯定不会有艾斯这样好的耐性，我会比他更加焦灼，也更加仇恨关押他的人的。” 梅隆大学者点点头。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等着诺欧慢慢理清思绪。他问道：“你现在怎么想的？” 诺欧的双手慢慢握紧，他道：“我还不够强大。我要变得更强大，这样将来无论发生什么，我都能帮到艾斯，护住艾斯。”诺欧已经是站在这个位面金字塔尖端的人了，可即使是他，在位面的战争中也轻如鸿毛。 梅隆大学者道：“其实你可以多试着相信你的朋友。艾斯·诺依曼是预言中会改变的星辰，他会改变这样浩劫的。” 诺欧又与梅隆大学者商量了帝都最近发生的其它事，结果诺欧还没有说完，就被梅隆大学者惊讶地打断了，“迈伦大学者要来帝都给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菲弗尔小姐主持婚礼？” 诺欧微怔，道：“是的。” 虽然迈伦大学者常年待在尼斯港，已经很久没有出远门了，但米莱大学者神龙见首不见尾，梅隆大学者又不愿意“出现”在帝都，星辰大学者更是从露过面，西本王子也定不会想要他来给自己主持婚礼的。他邀请迈伦大学者来帝都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梅隆大学者发现诺欧的不解，他摇摇头，道：“这件事你可能不清楚，迈伦大学者曾经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通缉过，不说来帝都，他就是敢离开尼斯港，都未必能看到第二日的日出。” 对于这件事诺欧隐隐有过耳闻，但也仅限于迈伦大学者早年得罪过人，还是个极其位高权重的大人物，但他不知道这个人尽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诺欧道：“但是，现在是西本王子主政。”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现在自身难保，又怎么会有精力追究迈伦大学者早年的事？ 梅隆大学者的白发都透着股颓败的气息，他的目光悠悠，叹息道：“原本我也不明白迈伦大学者怎么会得罪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他明明是我们中间与科奥瑟家族关系最好的，早年还担任过宫廷学者。可听了你刚才说的事，再配合他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通缉的时间，我大概有了猜测。 不过，诺欧，我知道件秘闻，就是在尼斯港与三色堇帝国帝都知道这件事的人都屈指可数。西本王子可能会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身边的侍者那里了解一二。 我担心他找迈伦大学者来帝都不仅仅是主持婚礼那么简单。 迈伦，他当时还只是个普通的学者。在米莱图书馆通过了学者考试后，他就去游历四方了。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通缉后，他逃回尼斯港的路上，在尼斯港城外，险些被人杀死。米莱大学者当时恰好回城，救下了他。 还是米莱大学者出面，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周旋，迈伦大学者在能在尼斯港平安地生活至今。 可在当时，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米莱大学者、迈伦大学者还有个协议，如果迈伦大学者研究出种药剂，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对迈伦大学者做的某件错事不再追究。” 诺欧忍不住问道：“研究某种药剂？这不是魔法药剂师的事吗？” 梅隆大学者点点头道：“是的，很少有人知道迈伦大学者还是个魔法学徒，虽然他体内的魔力值都不足以他成为初级魔法师，但用来研究魔法药剂还是足够的。” 诺欧觉得蹊跷，问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需要迈伦大学者研究什么药剂？” 梅隆大学者道：“爱情药剂。能让个人矢志不渝地爱上另个人的药剂。这是从魔法出现在人类的社会数万年以来都没有魔法师能做到的事。在两年前，尼斯港就隐隐有传言，迈伦大学者已经研究出爱情药剂了。” …… 玫瑰城堡。 安吉拉扮作小侍女，又悄悄地来到安吉莉卡的房间。 可能是因为出身，也可能是为了方便安吉拉来找她，安吉莉卡的房间从来没有人服侍。 玫瑰城堡在帝都是个很特殊的地方。大贵族担心女儿名声受累，对这里敬而远之。小贵族却因为西莉亚王后早年在这里生活过几年，千方百计地把女儿送到玛丽公主身边。若是女儿能得玛丽公主喜欢，被收为养女，与科奥瑟家族扯上关系，更是合家欢庆。 同时，玫瑰城堡的侍女来历也是混杂。有穷人家的女孩来这里工作补贴家用的，也有小富人家的女儿期望在这里得到贵族青年垂青的，还有贵族不能带回家、也没有姓氏的私生女的。 可偏偏，安吉莉卡，只是个帝都偏远行省子爵继承人身边的侍女，刚来玫瑰城堡就得到玛丽公主的垂青，放在身边教导，又在不久后得到西本王子的爱慕。 安吉莉卡的好运可嫉妒坏了不少人。在西本王子对待安吉莉卡的与众不同越来越正大光明的时候，玛丽公主就提出给安吉莉卡身边放两个侍女，服侍她。 这个工作可让人抢破了头。不少人自觉比安吉莉卡漂亮得多，西本王子都能看上安吉莉卡，她们要是有机会见到西本王子，万一…… 这不可说的小心思不少人有。 可她们还没来得及付出行动，安吉莉卡就“不识好歹”地拒绝了玛丽公主的提议。一时间各种言论甚嚣尘上，“农户家出身的女孩……”“不可能有王妃命……”“之前是某个年轻子爵继承人的贴身侍女，很可能早就被享用过了……” 仅仅听到只言片语，安吉莉卡就能想到她们背后说的所有话。相对早年艾斯让她处理艾欧骑士团、与凯撒商会有关的事宜，与后来不夜城的事务，玫瑰城堡的些许风言风语对安吉莉卡来说，连刁难都算不上。 玫瑰城堡的蓝玫瑰盛开的时候，安吉莉卡曾邀请西本王子来赏花，玫瑰城堡的规矩向来宽松，当天不说贵族小姐们，就连侍女们都打扮得花枝招展的，连蓝玫瑰的妖异美丽都要被比了下去。可西本王子是什么样的人精，哪能不明白她们的心思。 在被缠了小半日、都没怎么与安吉莉卡说上话后，西本王子直接带着安吉莉卡回了三色堇王宫，说是王宫里的红玫瑰也开了，邀请安吉莉去赏花。 等安吉莉卡那晚从王宫回来，玫瑰城堡里的房间都空了小半。西本王子还派人以之前他不够体贴为名，送了安吉莉卡不少华服珠宝。之后，还留在玫瑰城堡的人看到安吉莉卡无不小心翼翼、规矩周全的。 此刻，安吉拉看着正摆在房间中间衣架上的雪白的婚纱，有些回不过神来。 婚纱很美，是三色堇王宫几个裁缝花了大半年给安吉莉卡量身定做的。婚纱上的每颗珍珠都有龙眼大小，晶莹圆润，拿到外面去每颗都至少值数千金币，可在这件婚纱上被缀得满满当当的。长长的裙摆上绣满了姿态各异的三色堇与玫瑰花，这象征了西本王子的血脉与安吉莉卡蓝玫瑰的称号。 这足以证明西本王子的用心。 安吉莉卡原本是坐在椅子上看书的，发现安吉拉的失神，她合上书本，放到茶几上，慢慢走到安吉拉身后，扶住她的肩膀，问他：“怎么了？” 安吉拉轻声道：“像做梦似的。姐姐就要嫁人了。总觉得，非常的不真实。” 安吉莉卡掰过安吉拉的肩膀，才发现她的小妹妹已经泪流满面了。安吉莉卡好笑地拿手帕抹去安吉拉的眼泪，问道：“像个小孩子似的。” 安吉拉把头靠在安吉莉卡的肩膀上，不想安吉莉卡看到她哭得稀里哗啦的模样，她抽泣道：“虽然早知道有这天，姐姐终究是会嫁人的。可总觉得这天会来的再晚点。”她用手抓住自己胸口的衣服，“可还是觉得好难受，心里空落落的。” 有瞬间，安吉莉卡的面色变得极其复杂。 可不待安吉拉发现，她又变得与平常无异了。 安吉拉又道：“我还以为，我会比姐姐先结婚的。” 安吉莉卡叹了口气，道：“5岁的孩子都知道羞，不会哭鼻子了。你连5岁的孩子都不如，还想着嫁人？” 安吉拉破涕为笑，撒娇道：“哪有？”她的情绪向来来得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又是哭又是笑的，像是只小花猫。 安吉莉卡好不容易哄好了安吉拉，也到了安吉拉往常要离开的时间了。安吉拉取出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正要打开亡界的大门离开，安吉莉卡突然叫住了她，“安吉拉。” 安吉拉回过头去，笑着看向安吉莉卡。 安吉拉是那种犹如小溪的女孩，轻易就能让人望见底。 安吉拉笑问：“什么事，姐姐？” 安吉莉卡温柔道：“婚礼前你不要再来了。西本王子派了不少守卫，还有魔法师来玫瑰城堡，你要是不小心撞到他们就不好了。” 之前那种空落落的感觉又回到了安吉拉身上。她觉得大概是委屈吧，明明是自己姐姐的婚礼，她却不能参加。有那么刹那，安吉拉甚至想跟安吉莉卡说，姐姐，我们不嫁了，可不可以。 可她知道，她不能这么任性。 安吉拉强颜欢笑，“知道了，姐姐。”然后她转身头也不回地进去了亡界的大门，彻底离开了这个位面。 第224章 婚礼前夕 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的婚期越来越近。 帝都上流社会对安吉莉卡的态度也大为转变的, 安吉莉卡可以说是帝都最近最炙手可热的人物。西本王子惯常冷面无情，不少人期望跟安吉莉卡扯上关系，走她的门路，在西本王子面前露脸的。 因为安吉莉卡早年在格林家族的别墅住过, 艾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亡灵魔导士的事又被限定在了个很小的范围流传, 与艾斯亲近的格林公爵府也相对其他贵族府邸, 看起来更忙碌些。还有不少人羡慕格林公爵的好运, 格林公爵府对待侍女向来仁厚, 定与未来的王妃关系匪浅的。 至于诺欧与安吉莉卡真实的关系, 就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都不太清楚的。她知道诺欧信任安吉莉卡, 又提防着她, 很是古怪了。 不过即使如此, 格林公爵府也是与往常一样井井有条的。直到这日，格林公爵府最讲规矩的老管家步履匆匆地出现在诺欧的书房里，他连敲开书房的门的手都是颤抖的。 诺欧坐在书房的桌子后面, 惊讶地看着两眼通红的老管家。老管家神色激动得像是酗了酒，连站在那里的身子都有些颤颤巍巍的。 诺欧静静地看着老管家。 老管家抽泣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格林城堡的骑士, 还有最靠近魔兽森林的偏远的村庄的牧羊人，他们都回来了。那些死去的人都回来了。还有我的儿子……” 诺欧缓缓地从座位上看了起来。艾斯果然没有骗他, 诺欧想到。 “可是, 回来的那些人, 他们还是活人吗？”诺欧问道。 老管家听到诺欧的问话，像是被人扼住了脖子。他担心诺欧要夺走上天对他们的恩赐, 他心里也知道死人是不可能复活的, 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那些人, 是不是人都说不定。这还是首次，老管家后悔这么快地向诺欧报告格林家族封地上的情报, 他结结巴巴道：“当然……他们……他们看起来跟普通人毫无区别……” 诺欧叹息，解释道：“我不是不承认他们。只要是格林家族封地上的子民，不管他们变成什么样子，我都会欢迎他们回来的。我只是担心……那种魔法药剂制作得太好了，他们与他们原来的妻子、丈夫在一起，到时候会诞下鬼婴。这件事我会去找艾斯的……” 老管家迷迷糊糊地离开了格林公爵府，他隐约明白诺欧的意思。那些重新回到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人，不是无缘无故回来的，是因为有人炼制了可以让人死而复生的魔法药剂，这件事又与在格林公爵府失踪的艾斯少爷有关。艾斯少爷也不是真的失踪，格林公爵还联系的上他呢。 …… 混乱之领。 就连在混乱之领的皇家近卫骑士团也受到了西本王子婚期的影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副团长曾来找赛克斯商议，想在西本王子的婚礼前来场大胜，给西本王子做结婚礼物，结果被赛克斯似笑非笑地挡了回去。 副团长的建议的确不错，如果他们在不夜城取得了突破，这的确比其它金银珠宝更符合西本王子的心意。但是，赛克斯早已从艾斯那里知道，不夜城的不少事务还是安吉莉卡打理的，为了这场胜利得罪正与西本王子浓情蜜意的未来王妃，可不仅仅是会被未来王妃记恨上那么简单。 不过赛克斯也有件非常苦恼的事，“该死的！阿尔特联系不上了！” 原本每次开战前赛克斯都会与阿尔特商量，互换情报，争取把两边的战损降到最低。这两个出身三色堇帝国骑士团出来的人，还联手在魔法岛的眼皮子底下坑了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打了个大胜仗。可整整一天，赛克斯都联系不上阿尔特，这给他带来了不详的预感。 按照赛克斯的构想，只有双子城能熬过三个月，魔法岛绝对会不战而退的。小位面那里的情况岌岌可危，他们没有时间在这里耗太久。 当然，在赛克斯看来，魔法岛这个时候攻击双子城本身就是很没脑的举动。 魔法岛站在这个位面的巅峰已经太久了，他们习惯用力量说话，而不是智谋。这本来也无伤大雅，可小位面、双子城都不像其它势力那样，与魔法岛差距过大。再这样莽撞下去，赛克斯担心这整个位面都会因为魔法岛的妄为，付出代价。 …… 三色堇王宫今天安静得出奇，也瑰丽得出奇。 明天，就是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结婚的日子了。西本王子虽然还不是三色堇帝国的国王，但也相差不远了，这场婚礼的规格就是国王的规格。就像21年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迎娶西莉亚王后那样。那个时候，因为帝都刚刚结束战乱，婚礼也不免有些萧瑟。 如今，帝都也是暗流涌动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久病不起”，西本王子名不正言不顺，帝都也很难真正的欢庆起来。 不过因为种种原因，这场婚礼还是热闹非凡的。提前月余，西本王子就把请帖撒向帝国的角角落落。在这个关键时刻，只要不是确定与西本王子翻脸的家族，都已经派人到了帝都，为西本王子与新王妃献上了礼物。 按照三色堇帝国的传统，今夜新王妃的家族应该举办舞会，宴请宾客。 可安吉莉卡的出身在帝都的上流社会并不是秘密，她在巴特索登庄园的家人都亲自被诺依曼子爵护送来了帝都。她那对粗鄙的父母，十几个兄弟姐妹，简直让帝都的贵族们大开眼见。贵族们私下嘲笑着他们，当面又与他们攀附交情，赞美安吉莉卡。 特别是安吉莉卡几个长相还不错的小妹妹，追求者瞬间从乡下农场主的儿子变成了帝都小贵族没有继承权的儿子。 西本王子原本是想在帝都买下幢别墅，送给菲弗尔家族，再给他们配上侍从侍女的，后来他又想安吉莉卡在玫瑰城堡举办宴会，可最后还是定了三色堇王宫。不仅历史上有先例，也能突显西本王子对她的重视。 三色堇王宫都像是被西本王子翻新过了，就连天上飞的鸟儿都格外的羽毛洁白，姿态优雅，像是它们也能感受到这对佳人心里的喜悦似的。 三色堇王宫里的骑士银色的铠甲上是镂空的花纹，腰间的佩剑锃光发亮，裤脚被整整齐齐地扎到靴子里，他们每个人看起来都英俊得能让人发疯。 而这个王宫里最英俊的那个人，很快就要脱离单身汉的身份了。 诺欧见到安吉莉卡的时候，她正坐在花房里，周围有几个侍女正在摆放糕点。不得不说，新婚的女人是最美的。安吉莉卡头上戴着小小的花环，身上穿着袭白色的长裙，看起来高贵优雅，如果不知道的人见了这幕，还会以为她是邻国的公主。 安吉莉卡没有像许多人想象的那样，盛装打扮。相反，她的装扮比平常还要朴素，看到诺欧，她也同往常那样行礼，“格林公爵。” 诺欧也对她行了半礼，“你怎么在这儿？西本王子呢？” 安吉莉卡笑笑，看起来完全是沉浸在新婚喜悦里的女人，她道：“结婚前，我们是不能见面的。” 诺欧的话客气又不失恭维，些许玩笑又拉近了他们间的距离，“你们不能见面？你把西本王子殿下的王宫占了，今晚你要让他住哪里？” 诺欧的话说完，周围几个活泼的侍女都笑了。只有安吉莉卡发现，诺欧的眼里殊无笑意。 她道：“西本王子应该也在王宫里，只是我们不会见到罢了。” 侍女们摆放完了糕点后，就退下了。 只有诺欧、安吉莉卡还在花房里，花房是半透明的，他们在里面可以看见外面的人，同样的，外面的人也可以轻易看见他们。 这是自从诺欧、艾斯出使芬格帝国以后，诺欧首次再与安吉莉卡单独说话。又有多少事情，自从他们那次出使后，变得截然不同了。 诺欧道：“真没想到，你会嫁给西本王子。” 安吉莉卡温柔地笑笑，道：“这是我也没有预想到的。” 对于安吉莉卡的这话诺欧是完全不信的。单论智谋，安吉莉卡可以排进诺欧见过的人里的前五。诺欧甚至觉得，安吉莉卡嫁给西本王子都是大材小用了。 她每走步棋，都会预设后面数十步棋的。 诺欧还待说话，就注意到花房外面来了位陌生人。安吉莉卡也顺着诺欧的目光转身望了过去。有个胖乎乎的、笑得像是弥勒佛的老人手上拿着个深红色的酒杯，朝花房里面走来。 诺欧虽然从未见过他，但很快清楚了他的身份。因为老人身上的装束、气质都与梅隆大学者很像，他们都穿着简朴的灰色长袍，在见到安吉莉卡、诺欧的时候，都是淡定从容，波澜不惊的。他们不是装腔作势，而是智慧给了他们底蕴。 迈伦大学者已经在三色堇王宫里住了几日了，安吉莉卡也认得他。在没有嫁给西本王子前，这个王宫里绝大多数人的身份都是高过她的。安吉莉卡对于迈伦大学者还是非常尊重的，她主动行礼，道：“迈伦大学者。” 迈伦大学者笑眯眯地看着安吉莉卡，道：“西本王子担心安吉莉卡小姐太过重视明天的婚礼，今晚会失眠，特意让我拿来的。这是王宫里红玫瑰酿的酒，对治疗失眠有奇效。” 迈伦大学者的话语落下，诺欧的目光就投到了那杯红玫瑰酒上，那上面有丝不易察觉的魔法波动。 第225章 爱情药剂 迈伦大学者笑得和蔼。 相对常常不知踪迹的米莱大学者, 与大贵族牵扯甚深的梅隆大学者，迈伦大学者常年在尼斯港讲学，在天下学子心里的人望不可相提并论。 安吉莉卡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迈伦大学者亲自端过来的红玫瑰酒。 迈伦大学者这个年纪，连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都打不过, 在三色堇王宫里, 他也不可能假借西本王子的命令给安吉莉卡送酒的。 可西本王子有什么东西需要劳烦迈伦大学者亲自送给安吉莉卡？ 安吉莉卡微笑着接过迈伦大学者手上的红玫瑰酒, 她高声对花房外的侍女说：“给我带些杨桃干来。”她对着迈伦大学者甜美地笑, “请大学者见谅, 我的酒量不是很好。”安吉莉卡的脸上时时刻刻都挂着微笑, 这是世人对女郎的要求, 也是她们的伪装。 在午后温暖的阳光下, 红玫瑰酒闪烁着妖异的红色, 如同落日的余晖，美得惊心动魄，让人心驰神往。 爱情药剂。诺欧终于明白西本王子的后手是什么了。 西本王子是真的爱安吉莉卡, 不然不会放弃个天然的拉拢大贵族的筹码——他的婚姻。西本王子给了安吉莉卡他能给予的所有——与他共同享有荣华权势，他的爱情, 他对妻子的忠诚。 可是西本王子得了全天下王族都会得的病——疑心病。他再爱这个女人，他也从未真正信任过她。更何况安吉莉卡曾是艾斯的侍女, 她曾经追随了艾斯12年。艾斯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 有可能与他争夺王位的人。 西本王子怎么会安心让安吉莉卡与他共享这大好河山？ 他定是早早联系上了迈伦大学者, 决定用爱情药剂得到安吉莉卡。艾斯放在他身边的这颗明棋，再也不会对他造成威胁。她是他的软肋, 也是他最锋利的刀。 …… 很多时候, 改变许多人命运的只是个不经意的瞬间。 永夜城里, 阿诺德将军正在与安吉拉商量永夜城城墙的炼金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上百支骑士团已经到亡界了。他们只用了2日, 就拔除了永夜城南面的12座城池。他们看起来所向披靡，不可抵挡，除了永夜城，没有城池可以挡住他们半天时间。 突然，有个黑色石片化作的乌鸦出现在阿诺德将军的手边，那是双子城特有的传信方式。 安吉拉看着墙角的炼金器材郁郁寡欢的，也不知道是在忧心双子城的命运，还是想到了现在在三色堇王宫、明天就要结婚的姐姐安吉莉卡。石片掉落在地上的声音把安吉拉从她的思绪中抽离。阿诺德将军手指微开，身上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剧烈的波动着，有件让他极其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有股不详的预感浮现在安吉拉心头，她惴惴不安地站起来，“阿诺德将军，发生什么事了？” 阿诺德将军甲胄的颜色像是亡界的天空，在灰白与灰黑中剧烈的变化着。他张开的手做出了个抓的动作，地上的石片又飘回了他的手里。他的声音低沉悠远，像是千年前的声音穿过历史的长河出现在这里，“阿尔特在不夜城失踪了。所有人都找不到他。小丹尼尔说，阿尔特没有遭到攻击，是他自己离开不夜城的。” 安吉拉只感觉头部一阵晕眩，她差点跌倒在地上，她喃喃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不可能的。”她不敢相信这个事实。 安吉拉清楚，艾斯、阿诺德将军对不夜城的布置多在阿尔特身上，如果阿尔特离开不夜城，不夜城的命运……就是赛克斯带着皇家近卫使团在战场上倒戈，他们都不可能守住不夜城的。 阿诺德将军问道：“你昨天是去不夜城了吗？阿尔特有没有什么异常的地方？” 虽然艾斯不让安吉拉去不夜城，但安吉拉非常忧心不夜城的命运，她连续数日对着阿诺德将军软磨硬泡，答应不出城，只在内城使用炼金术。阿诺德将军受不了安吉拉软语相求，也认为非战时不夜城没有危险，就让安吉拉去了。 安吉拉去不夜城，自然也会见阿尔特。安吉拉不知所措道：“阿尔特看起来完全没有异常，与平常一模一样，除了……” 阿诺德将军立刻发现了安吉拉的不对，疾声问道：“除了什么？！” 安吉拉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我走的时候，与阿尔特抱怨姐姐要嫁给西本王子，她要有比我更亲近的人了……我只知道他们常年通信，可姐姐从没说过喜欢阿尔特……可是阿尔特，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算阿尔特真的……他也不会在这个时候离开不夜城……” 安吉拉的话还没有说完，只感觉面前吹过阵冷风，阿诺德将军就已经消失不见了。 …… 三色堇王宫。 花房里，安吉莉卡吃了点杨桃干，就轻轻抿了口红玫瑰酒。 迈伦大学者笑眯眯的，说道：“刚才把红玫瑰酒倒出来的时候，用了我实验室的酒杯，等下还得拿回去呢。”看起来非要等安吉莉卡喝完才离开了。 诺欧站在花房的边上，花房里开满了各种颜色的玫瑰花，墙角里还有簇蓝玫瑰，在这簇蓝玫瑰的中间还有朵颜色近乎黑色的玫瑰。诺欧像是对这朵玫瑰花产生了兴趣，仔细凝视着它，完全没有离开花房的意图。 这杯红玫瑰酒喝得再慢也有见底的时候，就在安吉莉卡也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有个侍女在花房的门口禀告——刚才迈伦大学者进花房的时候，说有不能外传的孤本要交给安吉莉卡，这个时候没有侍女敢进来——“迈伦大学者，梅隆大学者来王宫了。他想见您。” 有瞬间，花房里的空气都凝固了。没有任何人有动作。 阳光透过花房的水晶照射到生机盎然的小草上，各色的玫瑰在阴凉的地方恣意盛开。花房外，有位贵族先生正在向为漂亮的贵族小姐求婚，贵族小姐的笑容有多么欣喜，她的眼神就有多么悲恸。整个王宫的空气里都混合着爱情与阴谋的气息。 诺欧不知道为何梅隆大学者会突然来到王宫。就在他以为迈伦大学者会让梅隆大学者等等的时候，花房外的侍女又道：“梅隆大学者说有米莱图书馆的消息，必须尽快告诉您。” 迈伦大学者不再犹豫，他微笑着对安吉莉卡说：“安吉莉卡小姐，我过会再来拿酒杯。”他转身离开了花房。 迈伦大学者离开的时候，还提醒花房外面的侍女，“安吉莉卡小姐正在看我给她留下的孤本。”看起来是个爱开玩笑的、很有生机的老人。 侍女们立刻会意，她们定不会踏入花房的。 等迈伦大学者的身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尽头，安吉莉卡动作优雅地取出块手帕，擦了擦嘴角沾上的酒渍。诺欧不用看，就知道那块手帕被红玫瑰酒染红了。 “你瞒不过迈伦大学者的。”诺欧的话让安吉莉卡的动作僵住了。 诺欧望着她的目光充满怜悯，“那是魔法药剂，你要是把它倒掉，这里的魔法元素即刻会浓郁几倍。” 安吉莉卡心中微颤。她想到他们还在巴特索登庄园的时候，艾斯不想喝诺依曼子爵带回来的净化药剂，也不能彻底解决它们，就通通送给了阿尔特。那也是阿尔特效忠艾斯的契机。 安吉莉卡是普通人，她不是魔法师，也不是剑士，当然感受不到异样的魔法元素的波动。她只觉得手上的酒杯异常的烫手。 这是新婚前1天，西本王子送给她的礼物吗？安吉莉卡觉得自己处于冰火两重天，她手上的魔法药剂有多么烫手，她的灵魂就有多么冰凉。 她不知道这红色的、妖异的液体是什么。她只感觉到其中的炙热。她只感觉到，如果她全部喝下它，她会再也不受自己的控制，她会落入比死亡更可怕的境地。 就连她的喉咙也产生了种焦灼感。从所未有的，她的理智飘远了，她想把手上的酒杯砸到地上，她甚至没有想好对迈伦大学者、西本王子的说辞。这样的行为与她谋定而后动的性格实在南辕北辙。 可她要控制不住自己了。 突然，诺欧出现在安吉莉卡的面前。他用抓住了安吉莉卡握着红玫瑰酒的酒杯，他的声音冷峻，“你把它砸了。迈伦大学者很快会给你第2杯，第2杯，第4杯。你能把它们都砸了吗？西本王子不会强迫你喝它的。但你真的能违背他的意志吗？”违背一位剑圣，也是一位王储的意志吗？ 安吉莉卡比诺欧、艾斯大6岁。女孩又向来早熟。她总是在诺欧、艾斯面前戴着张冷静的面具，从未摘下过。可现在，在绝对的权势与力量面前，这张面具快维持不下去了。 她该怎么办？安吉莉卡想问。 诺欧的身体刚好挡住了安吉莉卡，花房外面的人完全看不清安吉莉卡、诺欧发生了什么事，因为迈伦大学者的话，也没有人敢进来。 “安吉莉卡，你是忠于艾斯的吗？”诺欧再次开口，他的声音异常冰冷。 安吉莉卡心神恍惚，下意识地回答道：“是的。” 诺欧又道：“无论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背叛他，伤害他，把他的秘密告诉他的敌人？” 安吉莉卡完全不受自己的控制，回答道：“是的。” 诺欧拿过安吉莉卡手上的酒杯，在她惊骇的目光下，把这杯红玫瑰酒饮尽，“记住你做过的承诺。” 诺欧重新把酒杯放回安吉莉卡的手里，花房外面的人只能看到诺欧的背影，完全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诺欧面如冰霜，他说出口的话却让安吉莉卡收起惊恐的表情，变为平常波澜不惊的模样。“这个魔法药剂只是针对普通人的，不会对高级剑士起作用。” 诺欧说完转身离开了花房。 安吉莉卡双手紧紧地握着空空如也的酒杯，浑身无力地跌坐在石凳上，她的心脏还砰砰砰的狂跳不止。可能是她受到了太大的冲击，也可能是那杯魔法药剂真的是酒，在她的视线里，诺欧像是喝醉了似的，脚步有些踉跄了起来。 第226章 心意相通 三色堇王宫是这片大陆上最古老的宫殿, 它原本曾经属于某位强大的国王，却被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带领皇家近卫骑士团攻破。他们把王宫的城墙的长矛上插上了战败者的人头，用沥青长久的保存它们；他们在街道边上，撒下三色堇花的种子。 这种与三色堇帝国同名的小花充满着旺盛的生命力, 不到千年的时间就开遍了整个大陆, 甚至飘到了亡界, 成为了亡界的鬼脸花。 如果这片大陆上还有另个建筑比三色堇王宫历史更悠久, 更神秘, 那只能是米莱图书馆。米莱图书馆被称为这个位面的大脑, 那里有这个位面最丰富的藏书, 汇聚了这个位面最博学的人类。 在太阳还不是从东面升起, 大海还是沧田的时候, 就有人类开始学习魔法，制作魔法药剂。这些魔法药剂的配方除了流失在历史的长河里，就是被收录在米莱图书馆与魔法岛。 梅隆大学者还穿着简单的灰色粗布长衫长裤, 他看起来比普通的花匠还要寒酸，还要苍老。剥开大学者的荣光, 梅隆大学者也只是个普通的老人罢了。原本梅隆大学者不是没有来过三色堇王宫，但那个时候他都身着白色的学者长袍, 看起来睿智、慈祥。而不像现在这样。 虽然迈伦大学者比梅隆大学者还要大上几岁, 但他多年在尼斯港的生活轻松惬意, 没有烦恼，这会儿, 他看起来反倒比梅隆大学者还年轻些。 在个不大的侧殿里, 梅隆大学者看侍者引迈伦大学者走近, 他花白的眉毛低垂得几乎要遮住眼睛，头也不抬地说道：“迈伦, 你不应该来帝都的。” 侍者与迈伦大学者同时听到梅隆大学者的话，当下不敢多待，匆匆的离开了。侧殿里只有来自米莱图书馆的梅隆大学者与迈伦大学者了。 虽然梅隆大学者说有要事要汇报西本王子，但在这个最重要的日子，在新婚前夕，西本王子是谁也不想见的。梅隆大学者见到西本王子，很可能要到婚礼结束以后，也就是后天了。 迈伦大学者无奈地笑了下，说道：“西本王子派了那个东西，直接把刀架在我的脖子上，就是米莱都阻挡不了那个东西，我能有什么选择呢？” 梅隆大学者也不好再指责老友什么。 大学者是智者，却不是圣人。 梅隆大学者对迈伦大学者最不满的却是另件事。这个世界上有比刀架在脖子上更可怕的事——有种魔法药剂会把人推入万劫不复的地狱，让人失去完整的灵魂。 学者们清楚人类的出生，也清楚人类的死亡。 死亡是场长眠，也会是个新的开始。但那种传说中的魔法药剂会永远影响人类的灵魂，迷失他们的神志。 梅隆大学者抬起眼眸，直视迈伦大学者，他的目光锐利，像是可以划破虚空，“你为什么要研制爱情药剂？！” 明明卡洛琳夫人已经去世，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已经失权，迈伦大学者完全没有必要再研制爱情药剂。迈伦大学者却研制出它，还把它带到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梅隆大学者不关心安吉莉卡是不是会爱上西本王子，他只是忧虑这种药剂会给人类的未来带来什么样的影响。 绝对不会是好的影响。 侧殿里空荡荡的，只有两个垂暮的老人。 迈伦大学者看着老友，苦笑道：“你怎么也会相信那个传闻？相信我真的能研制出爱情药剂？” 梅隆大学者苍老的面容闪过错愕，“什么？” 迈伦大学者云淡风轻地笑笑：“我只是想再回到帝都看看。”迈伦大学者是贵族出身，他前半生的绝大多数时光都是待在帝都的，对这里有非同寻常的感情，“多年前，我在帝都的街道上给本·诺依曼与卡洛琳·爱德礼主持了婚礼，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通缉了我22年。多年后，我会在王宫里给他的儿子西本·科奥瑟与安吉莉卡·菲弗尔主持婚礼，这次，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应该不会再追着我不放了。” 梅隆大学者问道：“可是如果你没有研制我爱情药剂……”西本王子又为何让迈伦大学者来帝都？ “不是说了，那个东西都把刀架在我脖子上了，我能看着那个东西砍死我吗？”迈伦大学者哈哈大笑，既然都是要死的，他为何不死在他的故土，他说道：“米莱图书馆的大学者出过君王，如奥古斯特·科奥瑟；出过圣阶强者，如米莱；也出过小偷，如亚历克西斯·詹金。再出个骗子，比如我，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吧。” 梅隆大学者完全没有想到老友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他又想到个问题，“那你已经把‘爱情药剂’给安吉莉卡小姐了？” 迈伦大学者悠悠道：“明天就是婚礼了，西本王子想要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 虽然西本王子不懂魔法药剂学，但他也是圣阶强者，普通的魔法药剂定然瞒不过他。梅隆大学者问道：“那你给安吉莉卡小姐准备了什么？” 迈伦大学者道：“天心药剂——这是我自己命名的，算是爱情药剂的半成品吧。在米莱街道贩售过几瓶。有女郎在富家公子与穷小子身上徘徊不定的时候，可以帮她尽早做出决定，选择她心里更想要的那个。也有尊贵的夫人把它买回去，很快传出她执意要跟富有的丈夫离婚、追求真爱的消息。” 梅隆大学者听完老友的话，觉得天心药剂的作用类似真言药剂，让喝下药剂的人说真话。只是不同真言药剂，买去天心药剂的人，有时候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内心深处想要什么。 听起来天心药剂对人不会有危害，冷心冷情的人遇到它，更像是品尝了杯醇香的酒。梅隆大学者问道：“天心药剂不会有什么弊端吧？” “对人不会造成不可逆的伤害。”迈伦大学者道：“不过，天心药剂的功效是因人而异的。心中对情爱看的浅的人，就好似做了场春梦；心中对其他人有执念，又长久求而不得的人，不同其它魔法药剂，就算是圣阶，也会败在天心药剂之下的。到时候，他的感情藏得越深，时间越久，爆发得就越厉害。” 梅隆大学者面色冷峻，“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安吉莉卡小姐有其他意中人，你要怎么办？” 西本王子决不会像尼斯港的那个富商，乖乖放自己的未婚妻离开的。而安吉莉卡因为天心药剂的作用，也再也不能伪装的。 迈伦大学者面部微微抽搐了下，道：“应该不会这么巧吧。我见过安吉莉卡小姐，她看起来不像是有意中人的模样。就算真有，她心智非同寻常，也有可能掩饰过去的。”说到最后，迈伦大学者的声音也心虚地低了下来。 迈伦大学者到这个年纪，自然是阅人无数。 可是，迈伦大学者想到安吉莉卡之前在他面前淡定自如的模样，还有她曾独自处理混乱之领不夜城事务的传闻，他感到额头上有细小的冷汗冒出。 如果他在西本王子结婚前夕搞毁了这桩姻缘，相对接受安吉莉卡先前就对其他人情根深种的事实，西本王子定然更愿意相信迈伦大学者给她灌了迷魂汤。这次，不同于22年前，迈伦大学者连逃回尼斯港的机会都不会有。西本王子会做的，绝对会比他之前设想的最糟糕的场景，还要糟糕百倍的，他绝对不可能轻松死去。 迈伦大学者勉强维持住他古道仙风的模样，低声道：“如果这就是命……” 梅隆大学者看了眼可怜的老友，道：“婚礼结束以后，你就赶紧回尼斯港吧。要么待在米莱图书馆别出来了，要么让米莱送你去魔法岛吧。西本最近可能没有时间找你麻烦。” 迈伦大学者觉得自己又被从地狱里拖回，他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吗？你进王宫不可能单纯是问我爱情药剂的事吧？”之前西本王子邀请梅隆大学者，梅隆大学者还说人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无法赶回来的。 梅隆大学者又想起了那则预言，“长夜之后，当太阳沉入大海，血色染上圆月，海浪淹没海岸，会有星辰指路，带米莱人找到归处……” 迈伦大学者惊讶道：“这不是米莱确定新的大学者出世后，魔法岛给出的预言吗？” 梅隆大学者道：“是的。星辰大学者，米莱图书馆有史以来的第三位封号大学者。西本王子坚定地认为，星辰大学者可以改变三色堇帝国的命运，也就是说会影响科奥瑟家族，影响他。他答应雅各布派兵前往小位面，雅各布则必须告诉他星辰大学者的身份。雅各布答应了。” 米莱图书馆独立于魔法岛，却也与魔法岛相互依存。 迈伦大学者轻声道：“难道是？可就是西本王子即刻知道星辰大学者的身份，也应该徐徐图之，他怎么会……” “米莱没能阻挡魔法岛的意志。尽管在预言里，星辰大学者绝对是能帮助米莱图书馆躲过浩劫的人。米莱让我把星辰大学者的身份告诉西本王子。而星辰大学者……”想到格林公爵府的地窖，梅隆大学者叹息道：“他现在就在帝都，就是西本王子认识的人。” 在西本王子要杀的名单里，艾斯·诺依曼以前就是位置靠后，也很快会升上榜首。 有了光明大学者奥古斯特·科奥瑟前车之鉴，西本王子会怎么想艾斯·诺依曼，简直是不用思考的事。梅隆大学者想到艾斯的处境，除了兔死狐悲之感，也是为他的学生诺欧感到忧心。 如果真的到了那天，诺欧定会赌上身家性命站在艾斯边上的。 西本王子也绝不会为了大义，暂缓他与艾斯的战争。如果艾斯离开帝都，这场王权的斗争会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烧到混乱之领，再烧到芬格帝国，在小位面的人没有打来之前，他们就会把这片土地焚烧殆尽的。 虽然迈伦大学者不知道预言中的星辰是谁，但这不妨碍他从梅隆大学者严肃的口吻里明白事情的严重性。他道：“现在，我们可以做什么？” 梅隆大学者正色道：“去宴会上找诺欧，把这件事告诉他，他会知道怎么做的。”现在他们还有机会。只要在西本王子与艾斯、诺欧再次兵戎相见之前，让艾斯与魔法岛达成和解，就有可能避免局势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 现在的情形已经与之前不同。 之前，魔法岛觉得他们能快速收拾双子城，再赶赴小位面。可现在，双子城手上已经有两位数的魔法岛的圣阶，不管是在现世，还是在亡界，魔法岛都不能轻易攻下不夜城、永夜城。 要是西本王子能够杀死艾斯也就罢了。 要是不能，只要艾斯能回到双子城，光光艾斯、西本王子手上的力量就足够他们把这片大陆搅得天翻地覆。如果把这些可能告诉雅各布，为了大局，未必不能促成双子城与魔法岛和谈。 迈伦大学者没有多问，而是选择相信老友，他直接说道：“好。”然后转身离开侧殿，回到宴会上去了。 然而，迈伦大学者只在花房里看见安吉莉卡。安吉莉卡温柔地笑着把酒杯还给迈伦大学者，在迈伦大学者询问她格林公爵的去向的时候，告诉他，“格林公爵大约是喝多了，让人送回格林公爵府了。” …… 格林公爵府的地窖。 艾斯听到密室外面有非常杂乱的脚步声响起，他还以为格林公爵府里有侍者喝醉了，误入了地窖。艾斯没有多管，只是打开边上的魔法灯，继续看他手上的魔法手札。自从艾斯联系上双子城后，安吉拉、阿诺德将军就送了不少关于占星师的书给他。这些书大多来自骷髅王的图书馆，也有小部分是几位巫妖的珍藏。 艾斯原本就是造诣颇高的阵法师。雅各布的星图有点类似占星师的阵法，艾斯边学习手札上的记载，边对照地窖里的星图，这些日子也有不少收获。虽然他现在因为星辰锁链的缘故不能尝试破解星图，但他对占星师的了解已经到了个雅各布都不能想象的地步。 密室的大门有被推开的声音。 艾斯有些错愕的把魔法札记丢到边上。艾斯看书极快，他看过的魔法札记已经在他边上堆成了个小山。 “诺欧？”艾斯没有想到走进密室的会是诺欧。 他赶紧从墙边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你怎么了？是喝醉了吗？”艾斯很快就察觉出诺欧与平常不同。 艾斯知道诺欧今天去参加安吉莉卡的宴会了。可因为传统，西本王子是绝不会出现在这场宴会上的，科奥瑟家族活着的血亲也不多了，怎么会有人敢灌诺欧的酒？ “你怎么喝了这么多？”艾斯问道。 诺欧看到艾斯就觉得双腿发软，浑身没有力气。 艾斯眼看着他就要往地上倒去，不得不扶住他，让他靠着自己。同时，艾斯手腕上的星辰锁链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艾斯坐在地上，用手扶住诺欧的腰，星辰锁链刚好搁在诺欧的腰窝上。 诺欧觉得很痒，可他几句含糊不清的抱怨，艾斯完全没有听懂。艾斯念叨着，“我还从来没有见你喝醉过呢。” “我不是喝醉了。”诺欧的头靠在艾斯的胸6，看起来稍微清醒了些。 艾斯没好气道：“不是喝醉了，你现在这是怎么了？” 诺欧突然用力抓住星辰锁链，因为他的动作太快，力气太大，艾斯没有注意，直被他拽得手腕疼，艾斯怒斥道：“你做什么？！” 诺欧又不说话了，他的后脑勺靠着艾斯的胸口，握着星辰锁链的手软弱无力的。就在艾斯以为他醉得睡着的时候，突然感到手上有水珠落下。艾斯赶紧低下头去看诺欧，发现他眼睛红红的，神色像极了迷路的小孩，艾斯心里有些不安，后悔刚才那样凶巴巴了，他尽量温和语气地问：“怎么了？” 诺欧看着铐住艾斯的星辰锁链，他顺着艾斯的手，摸上他的手腕，那块皮肤恰好贴着星辰锁链，那里有点点红，是因为他刚才用力过度。诺欧呆呆地问他：“疼吗？” 艾斯：…… 诺欧现在这副样子，艾斯哪里还会跟他吵，只是柔声道：“不疼。”金色的斗气从手上出现，刚才的那点红肿立刻消失不见了。 诺欧新奇地看着艾斯的手腕，又揉了揉。艾斯笑道：“没有想到你喝醉是这样的。” 诺欧眉头微皱，又无理取闹道：“我没醉。”然后这个喝醉酒的人又像是个丢失了珍宝的小孩，在地上四处摸索，诚惶诚恐的，像是想寻找某件东西。艾斯赶紧捉住他的手，无奈地问：“你做什么？” 诺欧看了眼艾斯完好的手腕，喃喃道：“不是这个……不是这份……”然后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又转回身，想要解艾斯衣服上的扣子。 艾斯彻底崩溃了，他到现在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诺欧突然从宴会上回来了，整个人都变得很不正常，他想阻止诺欧，他抓住诺欧的手腕，用哄骗的语气，问道：“诺欧，在三色堇王宫发生什么事了吗？” 诺欧抬起头，他湛蓝色的眼睛还带着水光，他静静地看着艾斯，非常委屈地说道：“让我看看你的伤口好吗？” 艾斯已经彻底放弃与诺欧交流了。 艾斯看到这样的诺欧，又怎么能拒绝他。诺欧动作缓慢地解开他的扣子，很快，艾斯鲜少见光的白皙皮肤露了出来。艾斯是典型的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身材，精致的锁骨下，漂亮的肌肉匀称地分布着，他的身体简直就像是个雕像，是个艺术品，如果他的胸口没有那个伤疤的话。 诺欧的手轻轻地碰着龙王的匕首造成的伤疤，那个他亲手造成的伤疤。他低下头去，想亲吻那个伤疤，艾斯却下意识地往后退了点。诺欧的手放在伤疤上，他轻轻地吻了下自己的手指。艾斯却觉得那片皮肤都变得灼热起来。 诺欧问他：“疼吗？” 艾斯安慰他，“已经不疼了。” 那就是说以前是很疼吧。 虽然诺欧看起来很混乱，但他的意识比他表现出来的还要清醒些。 诺欧知道他中了爱情药剂的招，但这个药剂的功效绝对不像梅隆大学者对他说的，除非这是艾斯给他下的药。 还不是现在。 是很多年前。 艾斯就给他下药了。 在他明白他心里的渴求后，哪怕他清楚，已经过世的老格林公爵夫妇肯定是想他结婚生子的，他都再也没有产生过认识贵族小姐的念头。那是他初次不想承担格林家族继承人的责任，并私心把这个任务交给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这也是他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亏欠。再后来，越是与艾斯相识，他越是不能控制自己，艾斯对他来说太重要了，与格林家族都差不多重要。 但事实上，在他不肯承认的时候，对他而言，艾斯已经比他自己，比格林家族都宝贵了。 为了能让艾斯活下去。为了能让他们共同活下去。他能放弃所有。 可他还是伤了艾斯。 艾斯真的原谅他了吗？艾斯会不会还在心里责怪他？诺欧问道：“艾斯，对不起。我只是想用我的方式保护你。我们是不是不能回到过去了？” 艾斯这个时候也已经糊涂了，他又没有时光大法，不可能逆转时间，“啊？” 诺欧看艾斯没有说话，心灰意冷，“你要是愿意骗骗我多好。我们回不到过去了啊。” 艾斯有些明白诺欧的想法了，他说道：“可是我们还有长久的未来啊。” 艾斯看着诺欧的眼睛，密室里只有幽暗的魔法灯，可诺欧的眼睛比任何时候都要明亮。诺欧道：“可是我不想再在你身边，以最好的朋友的身份，因为我们再也不会有那个时候的信任了。我们亲手打碎了我们之间最美好的东西。” 艾斯当然明白诺欧的话。 可是他们在不断的成长，因为出身，因为欲望，他们掌握了越来越多的权势，承担了越来越多的责任，他们原本就不可能回到过去，回到他们还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营里，还是两个普通的小剑士的时候。 但是。 艾斯柔声对诺欧道：“我还是会相信你的。以后，我会把所有的事情告诉你，我已经拥有的，我在谋划的，都告诉你。我们可以尝试着更坦率些，不是把所有的东西都压在心里，独自承担，我们早已经找到了可以分担的人，不是吗？” “可是我不想回到过去了。”诺欧的眼睛看起来清明了不少。也正因为如此，艾斯看着他斩钉截铁说出的话更加诧异。 诺欧抓着艾斯的手臂，修长的脖颈往前伸，这次，艾斯没有后退，诺欧的嘴角带着笑意，轻轻地吻住了那两片像是被玫瑰花汁渍过的唇。 柔软的。甜蜜的。 不过很快，艾斯又躲开了，带着闷笑声的，“你磕到我的牙齿了。”他看起来对诺欧的动作毫无排斥，刚才他甚至就要回应他了。 诺欧在心里说，是因为爱情药剂的缘故，诺欧又凑上去，轻轻地舔了下艾斯的唇，还有他形状完美的牙齿。诺欧道：“艾斯，我爱你，我们不能再做朋友了。让我们换种方式……” 艾斯低下头，吻住了那个说着美妙话语的人的唇。 有暧昧的气息环绕在他们之间，他们的呼吸也渐渐粗重了起来。 当诺欧喘着气，头靠在艾斯肩膀上的时候，艾斯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如果你明天醒来，酒醒了，跟我说你玩我的。诺欧·格林，你就死定了。我会把你关到永夜城去的。” “不啊。”诺欧看着他的眼睛里是浓浓的情意，他道：“怎么会是我玩你，明明是我主动送上来的，不是吗？” 他又再解艾斯的扣子了，“你知道吗？科奥瑟家族对格林家族的嫡系血脉虎视眈眈多年了，他们试图用联姻的手段，控制格林家族。可是他们从来没有得逞过。不过，艾斯，你总是不同的。你是我先看中的，我从小就养着的。” 艾斯捉住诺欧不规矩的手，他已经不想跟诺欧计较他话里的意思了，“你真的想好了？让我又完成件至今科奥瑟家族都没有人完成过的事。”他被诺欧撩得已经有感觉了，这会儿只觉得呼出的气都是灼热的，“还有，我们是不是太快了些？” 诺欧从艾斯的束缚里挣脱了出来。他看起来像是想把艾斯吃掉，他快速地说道，像是害怕艾斯反悔，“我已经想好了。完全不快。该死的，你知道我已经想了多少年了吗？” 艾斯又该死的开始闷笑了，“我不知道。不过我想，你可以慢慢跟我说，。” “我还不想告诉你。”诺欧终于解开了他身上的束缚，他还非常体贴艾斯戴着星辰锁链的手，也帮助了他，他嘟囔着，“我可没有想到会是在这里。”他看着艾斯，双眼朦胧，“不过，有你，也已经足够了。” 艾斯已经好久没这么笑过了。 这个时候，任何事情都不能打扰他的好心情，今晚，他最后句清醒的话，“在这个地方，可不是我的错。” 第227章 诺欧·格林：剑圣！ 有地方春色无边, 也有街道风雨凄凄。 三色堇王宫。侍女奋力地帮安吉莉卡把寝宫外的窗户拉上，这会儿，窗外狂风大作，时不时有冰凉的雨滴顺着没有关上的窗户飘到寝宫里, 带来丝丝寒意。 初秋的天气极为多变, 下午还是阳光明媚的, 晚上就下起了暴风雨。侍女快速地关上窗户, 也不管衣服湿了大半, 赶紧走到安吉莉卡边上, 给她倒上杯热乎乎的红茶。 侍女把红茶倒好, 放到安吉莉卡手边, 然后小心翼翼地观察期安吉莉卡的神色。可能是她的错觉, 侍女觉得安吉莉卡从宴会上回来以后，变得沉默许多。 安吉莉卡虽然平常也不怎么说话，更多的是沉默地做着自己的事, 但对她们总是很照顾，哪怕她也知道身边的侍女都是西本王子的人, 是监视她的眼线。 侍女有些不明白，明明参加宴会是件高兴的事, 这说明安吉莉卡就要成为这个王宫的女主人了。安吉莉卡应该非常高兴才是。 想到要成为王妃的贴身侍女, 就连她的心情都比平常雀跃三分。 侍女不敢在安吉莉卡身边久待。虽然安吉莉卡的出身让三色堇王宫的侍女们也有些不以为然, 但她在安吉莉卡身边待的时间越久，越觉得安吉莉卡深不可测, 再也不敢小觑的。因此, 侍女还对安吉莉卡原来的主人诺依曼子爵家的艾斯少爷充满好奇, 能教育出安吉莉卡的贵族少爷怎么会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籍籍无名？ 侍女转到了寝宫里面，铺好了床铺, 又悄悄地退开了。 安吉莉卡今天的心情的确不是很好，不管是西本王子让迈伦大学者送过来的药剂，还是格林公爵代她喝掉那瓶药剂的事，都让她有些出离愤怒。除了安吉拉与她小的时候，她们被卡洛琳夫人送到艾斯少爷身边，她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无能为力了。 可她依旧只能沉默地、乖顺地接受所有。 安吉莉卡比西本王子想的更明白，只有艾斯少爷活下来，才能赐予她跟安吉莉卡真正的自由。她看着艾斯少爷长大，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至于西本王子，看他新婚前送来的药剂，就知道了…… 安吉莉卡想，如果不是其它原因，她是不会选择西本王子的。 不是倾心，是选择。有些人的婚姻是爱情，有些人的婚姻是交易，还有些人的婚姻是生存。安吉莉卡给自己定义的婚姻就是最后种。 而原本被她挑中的那个人…… “你不该来的。”寝宫里空荡荡的，侍女们知道安吉莉卡不喜欢晚上有人服侍，早已退去。安吉莉卡坐在小圆桌后面，看着刚刚被关上的窗户，说道。 窗户上的拴不知何时已经掉下了。没有人动作，窗户就缓缓打开了。安吉莉卡没有离开小圆桌，依旧那么坐着，她平静地望着窗户的方向，看到风雨顺着窗户涌进，有个黑色的影子出现在窗户外面。那个影子距离安吉莉卡还远，以她的目力是看不到来者的模样的，但那人背后的剑影却让安吉莉卡确认了他的身份。 连夜的疾行，再加上到了帝都附近遇上暴雨，让阿尔特看起来分外狼狈。他褐色的头发湿漉漉地贴在脑门上，身上的衣服也像是刚刚从水里面捞出来的。原本，他这个实力是不会再被外物影响的，只是阿尔特现在的状态完全不对。 他的双目赤红，就是在深夜里也分外明显。 也因此，在他没有进入安吉莉卡寝宫的时候，安吉莉卡就发现了他。之前安吉莉卡只有3成把握，只是试探着询问的，看到阿尔特真的出现，她的不快达到了今日的顶峰。 “安吉拉说，明天你就要嫁给西本·科奥瑟了。”阿尔特的声音伴随着风雨飘进寝宫里。 安吉莉卡淡淡道：“是的。”事已至此，她更是没有必要隐瞒阿尔特。 只是不夜城之前的事务有不少经了安吉莉卡的手，她虽然不知道艾斯、阿诺德将军在阿尔特身上的布置，但这个时候不夜骑士团的团长突然离开，总不是件好事。安吉莉卡听了阿尔特的话，实在不知道该怪他，还是怪安吉拉多嘴。 阿尔特的喉咙里发出类似小兽哀嚎的声音。 直到这时，安吉莉卡才发现阿尔特不对劲。有点类似剑士进阶时走火入魔的模样。 安吉拉虽然无甚实力，但这个判断没有错。在阿诺德将军加班加点的操练下，阿尔特已经到摸到了圣阶的瓶颈，任何时候他都有可能突破。 九级剑士与圣阶，这是个天堑。在即将突破的时候，九级剑士会越来越不能控制自身的斗气，还有不少人会在这期间性格大变，甚至做出不可挽回的事。 只是阿尔特平时表现的太过沉稳，也太过可靠。连阿诺德将军都被他骗了过去，没有想过他会败在心性这关。其实也不难理解，艾斯不在，阿诺德将军又要兼顾永夜城，不夜城的重担全部压在阿尔特的身上，阿尔特不仅要加紧修炼，还要带着不夜骑士团出城打仗…… 先前阿尔特脑中的那根弦就紧崩着，只有不夜城脱困，或他在战争中突破圣阶，他才可能离开这种状态。然而，在这么关键的时候，安吉拉的话成为了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现在站在安吉莉卡面前的人，已经不再是单纯的阿尔特，还是个走火入魔的九级剑士。 小兽的呜咽声，愤怒的嚎叫声，都回荡在这片寝宫里。也可能是阿尔特还保留着些许神志，他的声音没有传开，只被停留在这里。 阿尔特的声音嘶哑，他厉声道：“是不是西本·科奥瑟强迫你的？！” 安吉莉卡真担心阿尔特提着重剑去找西本王子决斗，不说阿尔特现在只是九级剑士，西本王子已经是圣阶了。阿尔特在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新婚前夕悄悄出现在三色堇王宫，来见安吉莉卡，绝对会触碰西本王子的逆鳞。到时候不仅是阿尔特，连双子城都讨不了好。 于情于理，安吉莉卡都必须告诉阿尔特，“没有人强迫我，是我自己想嫁给他，我才会嫁给他的。” 风声，雨声，话语声。 奇迹般的使得阿尔特眼睛了恢复了两丝清明，可能是安吉莉卡镇定的语气，让阿尔特相信没有人强迫她，也可能是这熟悉的声音，把他的记忆拉回了久远的过去。然而，阿尔特还是不能接受这些事实，“为什么？因为西本·科奥瑟是剑圣，还是因为他出身科奥瑟家族？” 男人总是肤浅地把女人对伴侣的选择归于实力、财富、权势，尽管在很多时候这样的说法也不能算错。 安吉莉卡坦率道：“是的。” 既然阿尔特不远千里从不夜城赶来，她总是要给他个答案的。 阿尔特掷地有声，“我不信！” 在安吉莉卡、阿尔特长久的沉默中，阿尔特又说道：“那在巴特索登庄园时候的事怎么解释？”安吉莉卡给他做的衣服，每日送来的吃食，把艾斯少爷用的净化药剂带给他，那些事要怎么解释？ “这么多年，你每月寄来的信，要怎么解释？”那些信里对他的关心，为他在威斯特法伦行省骑士团里的人际关系出谋划策，回到巴特索登庄园就给他的家人扫墓，那些事要怎么解释？ 说到最后，阿尔特的声音里都带着哀伤。 安吉莉卡只是个普通人，阿尔特却是个半入魔的九级剑士。按照道理，安吉莉卡这个时候应该安抚他，让他离开三色堇王宫，但安吉莉卡没有这么做，除了她知道那样是无用的，也是因为她该给阿尔特个交代了。 此刻，安吉莉卡的声音像是把利刃，比这冰凉的风雨还要无情，“我照顾你，只是因为少爷需要强大的忠诚的剑士；我寄信给你，也是为了掌控你的动向，帮少爷拉拢你。” 那是直接可以插进心上的刀。 阿尔特又道：“那如果少爷需要，你也会为了拉拢我，嫁给我吗？”话语里的哀伤，犹如泣血。 安吉莉卡没有说话。这个答案已经很清晰了。长久以来，安吉莉卡不就是那么做的吗？ 像卡洛琳夫人，美貌是她的武器，让她得到了所有人的宠爱，却也伤了她自己，让她变得骄傲、虚荣、奢侈，最终也让她玩火自焚，永远失去了逐爱的权利；安吉莉卡用她的智慧，润物细无声地入侵她的目标，她帮了艾斯许多，却间接把不夜城推入了绝境。 阿尔特道：“看来你已经找到了更有用的人。”他对西本·科奥瑟除了嫉妒，还有深深的怜悯，他喃喃道：“也不知道西本·科奥瑟能被你利用多久。” 阿尔特也是艾斯的心腹，知道艾斯不少事，安吉莉卡跟着艾斯的时间更久，也更亲近。如果安吉莉卡对西本王子有丝毫的情谊，她也不能看着西本王子放任艾斯，看着西本王子步步走向深渊，还做了这事的推手。 西本王子的深情，就连阿尔特都不能否认。 阿尔特看着安吉莉卡，定定道：“你真是个铁石心肠的人。” 直到这个时候，安吉莉卡的嘴角都挂着标准的笑容，比三色堇王宫的侍女故意露出来的笑容还要符合礼仪。阿尔特觉得，他来三色堇王宫的行为蠢透了，曾经真心实意向往与安吉莉卡的未来的自己更是愚蠢。 安吉莉卡并不为阿尔特的话生气，她只是道：“阿尔特，你不该来的，不夜城正是需要你的时候。” 阿尔特眼里的血丝已经彻底消散，虽然他的心还在绞痛，但他相信，随着时间的流逝，这些痛苦也会慢慢平息，直到留下条丑陋的疤痕。 阿尔特不再愿意把他的伤口展露在安吉莉卡的面前。他平静道：“安吉莉卡·菲弗尔，你不用担心我会因此背叛少爷。我最初向少爷效忠，也是因为他是个值得我效忠的人。相反，我应该感谢你，把最适合现世亡界的君王带到我面前。” “我们谁也不亏欠谁。”阿尔特的这句话还回荡在安吉莉卡的耳边的时候，他的人已经消失不见了。 安吉莉卡知道，他已经离开三色堇王宫了。 夜已经很深很深了，安吉莉卡却殊无睡意，她就这么坐着，手边还是那杯已经冷掉的红茶，看着瓢泼的大雨转为绵针般的小雨，看着天渐渐放晴，天空转为白昼，这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 不过这就是个很坏的天气，西本王子也会付出大代价，让雅各布改变天气的。 他们已经是这个位面的至强者，呼风唤雨，无所不能，更何况对他们来说如同蝼蚁的平民。 极早极早的，三色堇王宫就热闹了起来，婚礼的事很多，所有人都很忙碌。暖暖的朝阳照到安吉莉卡有些疲惫的容颜上，她罕见的任由思绪飘远，她想，她依旧没有完全对阿尔特说实话。 只是他们都不是她喜欢的人。 所以她无坚不摧。 …… 格林公爵府，地窖。 诺欧醒来的时候，头还有些晕，有瞬间，他甚至不知道自己在哪里。直到他看到墙角的那堆书，他才隐隐约约想起昨晚的事。 有那么几秒钟，诺欧像是变成了骷髅士兵，完全没了呼吸、心跳，因为他想起昨晚的事了，也感受到了来自身后的热量。 按照道理，九级剑士几乎不会再进入深度睡眠了。时时刻刻，他们都会保持警惕。所以诺欧昨晚不是睡着了，而是昏过去了。 想到某个事实，诺欧暂时还不想面对造成这个事实的某人。 诺欧用力地闭上眼睛，想把这段记忆从脑海里剔除。诺欧以为他做到了，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对着面前的魔法札记，他的视线又聚焦了。 然后他就想起他把艾斯推到魔法札记上面，非要看他身上还有没有别的伤口，艾斯最初还纵容他，可到了后来，艾斯忍无可忍了，就翻过身，把他压在下面。 就在那个上面…… 书堆下面还铺了层干草，后来他受不了的想逃开，艾斯都没有怎么动作，就抓住他的脚踝，把他扯了回去，说：“诺欧，我真喜欢你是九级剑士。” “诺欧，我好喜欢你平常那么努力修炼。” “诺欧，海澜斗气对战斗的持久力有帮助吧，我太喜欢格林家族了。” …… 艾斯说了很多很多的喜欢，都不是诺欧想听到的。诺欧从来不知道艾斯有那么多话，除了叫他的名字，诺欧不想听艾斯说任何其他话，哪怕是夸他“好棒”。 他也完全不想听！ 诺欧看着密室里的魔法札记，干草，甚至是地板，他都想要把它们毁掉。此刻，诺欧觉得，艾斯都不会有他想离开这个地方的！ 而且他都做了什么？！ 就算是喝了那种不知名的魔法药剂，他也不应该疯了样的来找艾斯，如果这还是件好事的话，直接在密室里推了艾斯，绝对是他最色令智昏的行为了。 “在想什么？”诺欧感觉到腰上的手臂缩紧了，有灼热的呼吸喷到他的后颈。 他怎么能忘了，艾斯也是九级剑士，艾斯怎么会不知道他醒了。诺欧是绝对不会承认这点的，“昨天不小心喝了那瓶药剂，头还有点疼。”在昨晚，艾斯已经“逼问”出发生的事了。 艾斯把手伸到诺欧太阳穴的位置，力道恰好地揉了起来。诺欧却突然伸出手，握住了给他按摩的手，道：“早上醒来的时候不应该做这个。” “那应该做……”艾斯有些疑惑。 但他话还没有说完，诺欧就用行动回复了他。诺欧转过身来，与他交换了个绵长的吻。 等艾斯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笑意毫不掩饰地出现在他们两个人脸上。艾斯好笑地看着诺欧，“不再胡思乱想了？” “我胡思乱想什么？”诺欧对刚才的事实拒不承认。从小，除了艾斯主动放弃的武道，在其它方面，他们都是谁也不服输的。现在也不例外。 诺欧大大方方地站起来，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捡起来，穿上。 怕什么，又不是没见过。 艾斯饶有兴趣地看着诺欧修长的身躯，看着他又变回那个冷峻的格林公爵，并且时不时地回味这个过程中诺欧在他的目光下，不易察觉的颤抖，下意识躲避他的目光。 艾斯自言自语道：“有关星图的魔法札记看完了，得找比尔送新的过来。” 下一秒，密室里的所有东西都消失不见了。 诺欧把手放下，刚刚是他用空间戒指把这些东西收起来的。他故意忽略艾斯揶揄的目光，气也不喘地说：“其他人也就算了，格林公爵府可不欢迎比尔。” 诺欧说完，就准备离开。艾斯却坐在地上，抓住他的手，“你是不是忘记感谢我了？” 诺欧疑惑地看了眼艾斯，然后在艾斯错愕的目光下，在艾斯的唇上打了个啵。 艾斯：…… 艾斯抓狂道：“傻瓜，我不是说这个，你就没有发现吗？！你突破剑圣了！就在你把我榨干以后！” 第228章 比尔之死 艾斯想起阿诺德将军曾经说过的话, 九级与圣阶的区别是什么？ 九级已经是人类能达到的最强的武力了，更加强大的存在已经超越了人类的范畴，所以把这些存在称为圣阶。圣阶则是达到或者消除了他们作为人类的最大的执念。 艾斯望着诺欧，目光充满探究, “你到底觊觎我多久了？” 诺欧完全不符合贵族风度的翻了个白眼, 不想理他。 艾斯喃喃道：“又或者你采补了我？” 诺欧虽然不知道采补是什么, 但看艾斯的神色也知道不是好话, 他问道：“什么叫作采补？” 艾斯给他科普, “很久很久以前, 有些人呢, 他们不好好修炼, 总是走歪门邪道, 夺取其他人的斗气、魔力进阶，可斗气、魔力哪里是这么好夺取的？他们就用那啥的方式，把别人的斗气、魔力采来, 补到自己身上。” 诺欧冷笑声，“听起来就是亡灵法师会做的事。” 他给这件事定性后, 直接离开了密室，完全不顾艾斯在后面喊, “喂！你这样就走了？！你怎么穿上裤子就不认人了？诺欧·格林你知道吗？！” …… 不夜城。 战争比想象的更残酷。在西本王子、安吉莉卡婚礼的前夜, 魔法岛联同两大帝国的骑士团发动了夜袭。在埃菲尔行省的骑士团在不夜城全军覆灭以后, 芬格帝国又派出了支新的骑士团，来自芬格帝国帝都的守卫骑士团。这支骑士团里有不少人是差点进入黄金狮子骑士团的, 守卫骑士团就是在芬格帝国也是能排上前十的。 阿尔特意外失踪, 不夜骑士团群龙无首。 同时, 永夜城外也出现了百支来自两大帝国的骑士团。永夜城被围困，阿诺德将军必须坐镇永夜城, 再无暇顾及不夜城。 如果不是不夜城地势险要，两大帝国无法派更多的骑士团来，不夜城可能已经失守了。 尽管这样，两大帝国的骑士还是数次攻上了不夜城的城墙，交战的双方都留下了不少尸体，到了后来，他们都不得不在尸体上战斗。 要不是巫妖英格索尔在不夜城施展了大量的亡灵诅咒，比尔又对城外的战场洒下了不少魔法药剂，不夜城的情况肯定要比现在糟糕数倍。魔法岛那边的魔导士比不夜城只多不少。可不夜城外有禁魔法阵，他们未必能在禁魔法阵外施展魔法，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又没有巫妖大。 到后来，魔法岛有剑圣想出了个奇策。他们直接攻占不夜城附近的山头，从魔法岛运来了个类似投石机的魔法机械，魔法岛的魔导士直接在石头上施加魔法，他们再通过魔法机械把巨石投向不夜城的上空。到时，就是到了禁魔法阵的范围，巨石失去了魔法，也可以依靠惯性砸进不夜城的城池内。 巫妖虽然都是魔武双修的，但也有侧重点。英格索尔、比尔都是更擅长魔法，而不是斗气，更何况魔法岛魔导士的数量比他们多太多了。 每次有巨石投到不夜城，英格索尔、比尔都用魔法或者斗气把它们打碎，如果还有不小的石头落下，不夜城里的剑士自然会主动跃空把那些石块打成粉末。 “这样下去不行。”英格索尔与比尔倚靠在不夜城城墙的墙边，英格索尔道。 如果不是魔法岛那边担心投石机过热，会发生爆炸，攻向不夜城的巨石会更多。比尔也是面色阴郁，他在魔法岛生活过，比其他人更了解魔法岛的作风，“如果他们知道投石机有用，不用等到明天，他们就会派更多的投石机来。” 英格索尔、比尔说话的同时，也在抓紧时间恢复魔法。 好在上次阿诺德将军来不夜城的时候，给小丹尼尔带来了艾斯的口信——如果小丹尼尔全力配合不夜城守城，艾斯以后绝不再把他丢在不夜城、永夜城，而把他带在身边，陪他玩。 小丹尼尔除了艾斯，谁也看不上，就是亡界的几位巫妖也拿他没办法。他听了这话，每天紧绷着肉嘟嘟的小脸，连小泡泡都很少吹了，不间断地召唤了上万骷髅士兵，刚才，比尔、英格索尔休息的时候，他也暂时接过了守卫不夜城的任务。 英格索尔看着小丹尼尔这认真的模样，叹道：“不知道殿下要怎么兑现他的承诺。殿下现在自己都还不知道被关在哪里呢。” 小丹尼尔的实力比巫妖还弱些，但他的魔力像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似的。至少英格索尔就没有看到过小丹尼尔因为魔力不够，不能使用魔法。如果小丹尼尔帮着守住了不夜城，却见不到艾斯…… 英格索尔想，那可能会引发场不下于魔法岛圣阶攻城的灾难。 他们现在也只能顾得上眼前了。 不过英格索尔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真的到了城破的时候，他与比尔可以开启跨位面传送阵，带着整座城的人去亡界。亡界比魔法岛的人想象的更广阔，他们定然能找到地方安置不夜城的人。不夜城与魔法岛也没有深仇大恨，魔法岛得到他们想要的胜利，不会再对他们死咬着不放的。 哪怕战争已经到了这般胶着的地步，英格索尔的法袍上也纤尘不染，光亮如新的。这是因为英格索尔的实力，也是因为他的性格。相反，他身边的比尔看起来就有些颓废。 英格索尔侧过头，他的耳朵有些尖，皮肤白皙的可以看见血管，他看着比尔，关切道：“我怎么觉得你有些心不在焉？” 比尔、英格索尔共同守卫不夜城已经有数日了，两位巫妖也多多少少的建立起了些交情。“我在想些事情。”比尔没有否认，道：“你说你曾经听过关于双子城的预言，预言里有说双子城的结局吗？说这里会在战争中被毁灭吗？” 比尔不是首个向英格索尔询问预言的人。 某次，英格索尔对阿诺德将军说漏嘴以后，阿诺德将军对这件事也是异常重视的。英格索尔懒洋洋的，他像是经过长途越野力竭的普通人，在累极了后懒得再动脑筋，他说道：“拜托，你们都问了多少次了，我不记得那个预言。倒是阿诺德，他不是说殿下会成为现世、亡界永恒的君王吗？如果预言里有双子城破灭的事，我们会知道的。” 倒是预言的事，让英格索尔发现艾斯真的有王者风范。在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那则预言以后，艾斯也没什么反应。英格索尔问过他，艾斯只是说：“预言里有说我未来有什么危机吗？没有？它也不能警示我什么，对我有什么用。历史上不同的占星师还能做出完全相悖的预言，不要太把它放在心上。” 那段时间艾斯修炼亡灵魔法正好遇上瓶颈，他嘲讽道：“如果预言肯定能实现，我也不用修炼了，反正吃饭睡觉也能进阶，还不断地会有人举着白旗来找我投诚。” 在英格索尔看来，如果那个时候艾斯就相信预言了，想要坐享其成，他们也没有今天了。英格索尔与艾斯对预言的态度差不多，听过，留个心，也就罢了。 …… 英格索尔看着高悬在空中的太阳，正午是巫妖最弱的时候，小丹尼尔是鬼婴，影响不大，他跟比尔的实力却只有巅峰时期的七成。 英格索尔道：“按照现在的情形，我们抗不到日落的时候。所以可以想见预言有时候也是不准的。” 比尔道：“就没有其它办法了吗？” 英格索尔奇怪地看了比尔眼，不同于亡界的其他巫妖，他认识艾斯很早，与阿诺德将军也是相识已久，对于比尔的来历更是清楚。英格索尔挑眉，道：“看不出来你对殿下这么衷心。如果安吉拉在不夜城，我们还可以靠不夜城的城墙多抗2天，前提是没有新的投石机来。” 不过，阿诺德将军是不会放安吉拉来不夜城的。“只有我们的话。”英格索尔的视线飘到很远的地方，那是距离不夜城最近的山头，说道：“我们不仅要毁掉那个投石机，还要毁掉那个山头。” 因为阿尔特失踪，他们已经不能控制不夜城外的禁魔法阵了，恰好，那个山头就在刚刚离开禁魔法阵的区域。如果比尔、英格索尔想破坏那里，必须离开不夜城。 骷髅王也不能命令享有永恒生命的巫妖送“死”。 英格索尔道：“比尔，你在想什么？” 比尔没有回答他。 阿诺德将军上次来不夜城不仅找了小丹尼尔，还找了他。除了死前的最后战，阿诺德将军是个从来没有吃过败仗的将军，对于擅长耍阴谋诡计的比尔来说，他的威慑性是与艾斯相当的。 “我知道上次魔法岛攻城的时候，你对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发生的事的放任。殿下也知道。这自然不是你的错。”阿诺德将军道：“但是，沉默不言，推波助澜，幸灾乐祸，那些死去的人不会是你的错，他们是你的罪。” …… 比尔道：“做好准备。在城破之前，我们必须完全转移城内的居民。”英格索尔点点头，他认为比尔与他是同样想法的，就直接飞向山顶去找小丹尼尔了。 无论小丹尼尔需要他签下多少霸王条款，他都要先把小丹尼尔哄好，这是他们转移的最后战，事关无数人的性命。 比尔从城墙边离开的时候，守城的士兵正在分发午餐，不夜城的伙食还是不错的，更何况现在是战时。烤的金黄的土豆上，浇了不少咖喱牛肉汁，城墙上肯定用不了盘子，都是装在小罐子里用勺子挖着吃。 “大人，今天的午餐。”有士兵小心翼翼地端着个小罐子跑到比尔面前。 其实巫妖已经不需要吃东西了。 只是这些普通的士兵不知道，他们甚至连比尔、英格索尔是巫妖都不知道，只以为他们是很强大的魔法师。每次他们来送午餐，比尔都不会理会，英格索尔却会笑眯眯地收下。这导致他们现在误认为比尔、英格索尔也要是吃人类的东西的。 比尔静静地看着这个人类的士兵。 直到那个人类士兵受不了他太过压迫的目光，低下头去，比尔才收下那个罐头。 他们送了那么多次罐头，这是比尔第一次收下。 比尔收下罐头，就往前走去，与士兵擦肩而过。士兵用力地握了下拳头，为自己小小地帮到了这位法师大人感到兴奋不已。士兵觉得这是个很好的开始，等晚上，法师大人应该还会接受他们给的食物吧？ 虽然法师大人肯定看不上他们的吃的，但这么艰辛的战争，法师大人不吃东西怎么行？士兵们都非常感谢两位守护不夜城的高级法师，这里是他们的故乡，却与法师大人没有什么关系。然而，法师大人在这场战争中发挥出比他们重要数百倍的作用。 “你跟我的一个故人很像。”好像是那位魔法师的声音。 士兵转过头，却谁也没有看到。 …… 比尔离开不夜城的时候，最后望了眼不夜城的街道。原本在艾斯极其严格的要求下，不夜城的街道已经极其整洁。因为战争的缘故，这时候街道上到处都是废弃的武器，飘散着染血的纱布，还有更多的不久前被他、英格索尔打下的碎石。 石头基本都被扫到了街道边上，还有些小石头，不经意地会把人绊一跤。 比尔看到有个没人看管的小孩跑到街道上，小孩所在的街区的石头还没有人清扫，他没有走太远，就被石头绊倒了。 也看着小孩仰面摔倒的地方还有两块石头，其中一块还刚好要戳中他的眼睛…… “哇——”小孩大哭起来，小孩突然浮了起来，他尖锐的哭声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小孩的母亲赶紧跑过来抱住小孩，拍着他的背，哄他。 比尔站在城墙上，收了手。 他没有想到，有天，他也会为了这样无意义的事使用魔法。 他没有想到，有天，他也会为了与他无关的人去做违背他利益的事。 混乱之领的山头距离都不远。比尔很快就来到了与不夜城最近的山头。魔法岛新的投石机已经到了。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快。 一排，超过10架投石机。 比尔的材料学学的很好，他也足够了解魔法岛。 他只观察了3分钟，就确定投石机核心的驱动是靠种罕见的宝石——紫虹石。紫虹石在魔法岛至多也就10块，他离开魔法岛的这些年，紫虹石就算有增加，也不会有太多的。 这10架魔法投石机很可能是魔法岛所有的库存了。 如果毁了它们，不夜城就还能熬几天吧。 有很多事情也未必不会出现转机。 比尔想到英格索尔说带不夜城的人前往亡界，想到那个平凡的士兵带给他的罐头，想到街道上见多识广、完全没有把他当作异类的老板……比尔与英格索尔把不夜城的人带到亡界，他们的确可以活下去，可是他们常年被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入侵，他们早晚会变成亡灵生物。除非他们更快地突破4级，他们才能简单的保留神志。 而且做亡灵生物有什么好的？ 比尔、英格索尔他们都是巫妖了，可他们依旧无法肆无忌惮地享受美食，也不能毫无顾忌地留在现世了。而更多的亡灵生物，连生存的权利，可怜的自由都没有。他们只能契约一座座城池，在城主的要求下去赴场必死的局，他们最好的情形也就是加入永夜城麾下的骑士团，当个骷髅骑士。 比尔想，这些年时时刻刻地跟着艾斯，他真的被艾斯影响的太深了。 他想到艾斯曾经说过的话，我们不能因为这些人类总有天要死的，就不让他们自由的生活，就过早地剥夺他们的生命。 他甚至感到愧疚，为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无辜死去的生命。 他不否认，他对格林家族怀恨在心，如果不是诺欧·格林，如果不是乔纳·弗林，他们这对叔侄争权夺势，他又怎么会绑架诺欧，又因此遇上艾斯，直到后来被艾斯带去亡界？ 格林家族才是他不幸的源头。 可这些不应该让格林家族封地上的平民承担。 比尔手上鬼泣木的魔法杖发出耀眼的光，传承自魔法岛的风系咒语最开始并没有让魔法岛的圣阶产生警惕，直到他们发现这个山头出现大量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剑圣们护卫在魔导士的身边，他们担心禁魔法阵的范围再次扩大。 可是比尔的目标原本就不是他们。 风，化作最锋利的刀。 10架魔法投石机同时裂开。比尔没有做无用功，他直接毁掉了投石机里的驱动——紫虹石。 这10架魔法投石机已经成了废铁。比尔没有、也无法再毁去这座山头了。 魔法岛的圣阶已经明白比尔的来意了。他们无法攻入不夜城，但对于城外落单的巫妖可不会客气，两位剑圣同时跃入空中，一前一后拦住比尔…… 比尔看着这两位他在魔法岛的时候需要仰望的大人物，笑得肆意而疯狂，“来啊！”当年让他们不在意的蝼蚁，那个卑微的魔法学徒，竟然会让他们露出如临大敌的神情。 有极其绚丽的魔法出现在山头上，还有纵横交错的斗气，这像是场烟火的盛宴，混乱之领所有活着的人都看到了这场盛世烟火。 不夜城。英格索尔感受到远方剧烈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波动，他感受到有股力量由极盛转为极衰，不用亲临那座山头，他就已经知晓比尔的结局了。 在比尔离开永夜城时候，比尔应该也已经明白了。 英格索尔喃喃道：“你这样做，还让我怎么放弃不夜城。” 第229章 艾斯驾到 人死后还会有意识吗？很多人都问过这个问题。 比尔也有过懵懂无知的时候, 他也问过他的同伴这个问题。 那个时候，比尔还只有九岁，他的同伴也是十三、四岁的年纪。时间已经过去了许久，很多记忆都模糊了, 比尔也忘了他当时得到的答案是什么。就像他忘了他那么拼命生存的意义是什么。 后来, 比尔去了魔法岛, 他跟随的那位性格孤僻的魔法师告诉他, “死亡？魔法的极限是永生不死！探究死亡的奥秘是亡灵法师才做的事！快熄了你愚蠢的念头吧！” 性格古怪的魔法师惩罚小孩的方法向来简单。 魔法岛少有虐待的事, 但把比尔关到药材室, 要求每天记700种药材, 记不住就没饭吃。这种程度的, 根本称不上虐待。 然后等待比尔的, 就是无穷无尽的饥饿。 那个与世隔绝、性格扭曲的魔法药剂师看着趴在他脚边残喘的比尔，哈哈大笑：“饿了吗？那就去制作魔法药剂，制作出能用来填饱肚子的魔法药剂啊！不要像狗一样的跪在我脚下恳求我。这个世界上没有人会真心可怜你的。” 他喜欢看着人徘徊在生死边缘, 变得绝望而疯狂。 魔法岛上最好的魔法药剂师身边自然不会缺少魔法学徒。可唯有比尔在他的手上活了下来。他出身卑贱，却有杂草般旺盛的生命力。 后来, 比尔逃离了魔法岛。他依旧像是个地沟里的老鼠，见不得人, 四处躲藏。直到他认识了老格林公爵的私生子——乔纳·弗林, 在与他的交易后绑架了诺欧·格林, 还有他的小朋友艾斯·诺依曼。 他想留着他们俩做实验，在用刀子划破了面前的黑发少年的漂亮的脸蛋的时候, 他却看到那双绿色眸子里的无畏, 还有眼眸深处不屈的灵魂。 比尔才惊觉, 在他跟随了他的老师数十年后，在他从瘦弱的少年长成坚毅的成年人以后, 他早已不知不觉被老师影响，变成了跟他同样的人，他曾经最憎恶的那种人。 “回来。回来。”大约是想到了殿下的缘故，比尔仿佛又听到了殿下的声音，在召唤他，“回来。” 比尔听到了来自他灵魂深处的声音，“不，我不想去了。殿下，让死亡成为我的终结吧。早在魔兽森林的峡谷我就该死了。活着，太累了；孤独地活着，太累了。” 比尔知道这是他最后的机会，曾经有无数次他为了活下去、为了更好的活下去，他把身边的人推向深渊。可这次，他明明只要往回走几步路，他就能活下去。 他却想放弃了。 “因为我已经没有活下去的意义了。” …… 诺欧离开格林公爵府的地窖的时候，“不小心”把他当时布置星图的魔法卷轴留了下来，有了这个，艾斯再推导星图就变得容易许多。 只用了小半天，艾斯就破开了星图。他还留了个暗门，确保雅各布不会发现。 再后来，安吉拉来找艾斯，把双子城最新的消息汇报给艾斯。 艾斯跟着她回到永夜城，也变成了顺理成章的事。 安吉拉看着长长的飘荡在艾斯身后的星辰锁链，哪怕他们离开了格林公爵府的地窖，这两条星辰锁链也铐在艾斯的手上。 星辰锁链的末端直接插入亡灵灰白色的天空，依旧连接着格林公爵府的地窖。 安吉拉的俏脸难掩震惊，“殿下，这是？”安吉拉原本以为艾斯已经摆脱星辰锁链的控制了，可看着越来越长的星辰锁链，她不禁绝望地发现自己之前的天真。 艾斯无可奈何道：“只能用斗气把它拉长，目前还没有办法破开，看来只能拿到钥匙了。”不过，星图破解以后，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已经困不住他了。 艾斯不再关注星辰锁链，转身向阿诺德将军询问永夜城的情况，“现在局势怎么样了？” 如果不是双子城局势危机，艾斯也没有必要冒着被雅各布发现的可能，来永夜城的。 阿诺德将军直接带了艾斯去作战室。作战室的中间是个巨大的沙盘，上面标注了亡界主要的大城，几位巫妖的居住地，还有两大帝国上百支骑士团现在的位置。阿诺德将军指着永夜城的位置，告诉艾斯，“现在我们被围在最里面，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骑士团已经把我们完全包围了。好在亡灵生物对物质的需求很低，只要传送阵没有被全部摧毁，我们还能坚持很长时间。” 不夜城的位置是黑色的，外面是上百支白色的小旗帜，每个小旗帜都代表支来自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骑士团。阿诺德将军又用手划了下白色小旗外面的密密麻麻的黑色小旗帜，道：“整个亡界的骷髅骑士团现在都在朝我们这里汇聚。不用很久，他们会对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骑士团形成另个包围圈。” 也就是说，如果这战打成持久战的话，赢到最后的定然是亡界。 艾斯很快发现了问题，他说道：“这中间有个时间差。在亡界的骷髅骑士团完全对两大帝国的骑士团形成包围圈之前，两大帝国定会加紧攻击，不惜代价，攻下永夜城。” 阿诺德将军为艾斯敏锐的战斗直觉表示赞同，“是的，殿下。” 艾斯问道：“我们还能坚持多久？” “亡界的骷髅骑士团行动太过缓慢，等他们能确定困住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还需要十几天。永夜城，如果魔法岛方面没有其它后手，我们还能坚持几天。”阿诺德将军道：“3天，还是5天，不好说。” 艾斯长呼口气，道：“不夜城呢？” 阿诺德将军道：“不夜城已经全权交给英格索尔与比尔了，他们都没有消息传回来，不过预想也不会太好。”这个时候，阿诺德将军还没有想到因为魔法投石机的缘故，不夜城几乎已经落入绝境了。 艾斯了解了永夜城的情况，就又去了不夜城。 结果艾斯刚刚抵达不夜城，就感受到异常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波动。 “比尔。”艾斯喃喃道。 下一秒，艾斯就从不夜城的上空消失，再出现，他已经在不夜城附近的那个山头上，也就是魔法岛选定的放置10台投石机的地方。 “你是谁？” “好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是亡界的巫妖……” “不！他还是活人，是骷髅王！” 魔法岛的圣阶都知道，就在不久前，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郊外，有亡灵魔导士诞生。同时，他也是新的骷髅王。山头上吵吵嚷嚷的，就是比城里的集市都好不到哪里去。还因为他们的精神力格外强大，那些声音简直像在两个次元轰炸艾斯。 艾斯冷笑声，这就是魔法岛的圣阶？ 超凡入圣？ 不过如此。 白骨法杖出现在艾斯的右手，他像是个音乐会的指挥家，轻轻地抬起白骨法杖，禁魔领域以不夜城为中心，继续向外扩张。 瞬间，魔法岛的圣阶们所在的山头也处在了禁魔领域的范围内。几位剑圣立刻出现在魔导士们身前，失去了对魔法元素的掌控，这些魔导士立即变得比普通人都不如了。 艾斯唇角勾起轻笑，白骨法杖又次抬起。在魔法岛的圣阶们惊骇的目光下，艾斯化作缕轻烟，消失了。过了很久，才有位剑圣怀疑地说：“骷髅王，跑了吗？” …… 不夜城。 英格索尔看到艾斯出现，立刻迎了上来，“殿下，你怎么来了？”他也注意到艾斯两边手腕上还铐着星辰锁链，还有他右手上拿着的水晶球，水晶球里有不少细小的光点。 英格索尔立刻就认出了，这是灵魂之光，灵魂之火刚刚破碎、还没有消散时的样子。 艾斯脸色有些苍白，他却像是没有注意到，“我再不来，这里就成为废墟了。” 英格索尔又看向艾斯手上的水晶球。艾斯主动解释道：“比尔的灵魂之火，我试试看能不能唤他回来。”他看了眼天空，太阳要落下了。魔法岛的圣阶看到骷髅王出现在不夜城附近，今天很可能不会再攻城了，但也不好说，可能他们会集所有的力量想把他斩杀于此？ 艾斯没有多说，只是道：“不用等太久。我会让小丹尼尔配合你，守好不夜城。” 艾斯思考了下，又把块令牌递给英格索尔，“这个用来操纵不夜城城内、城外的魔法阵的。” 艾斯把事情交代完后，直接进入了城主府。不夜城的阵法由英格索尔掌控，艾斯暂时不用再担心不夜城会出现新的伤亡了。 城主府里。艾斯随意找了间干净的房间，走了进去，把水晶球放到桌子上。同时，他手腕上的星辰锁链因为碰撞还丁零当啷响地响着。 同样的坑掉进去了两次，艾斯多少也吃了些教训，他对付星辰锁链也出了些心得。 虽然他现在仍被星辰锁链禁锢，但他也能在星辰锁链的影响下使用些魔法了。 艾斯现在可以使用的魔力仅仅相当于四级魔法师，所以刚才面对魔法岛的圣阶，艾斯还真的是虚张声势。好在魔法岛的圣阶也心里没底，双方才默契的没有动手。 操纵禁魔法阵，收集比尔的灵魂之火，倒不需要太多魔力，艾斯还没有晋级魔导士的时候也能做到。 艾斯把手掌贴在水晶球上，他紧闭着双眼，嘴里吟唱着古老的咒语。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与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像是太极图浮现在水晶球上，这是艾斯建立死灵骑士团的时候就掌握的生死奥义，也是艾斯让亡界的巫妖都心悦诚服的实力。 比尔的灵魂之光全部被收拢了起来，水晶球可以保持这些灵魂之光数日不灭，艾斯只要运用生死奥义，就可以帮比尔重铸灵魂之火了。 当太极图完整地出现在水晶球上的时候，艾斯开始呼唤比尔，“比尔，回来吧……回来吧……回来吧……” “不……” 与艾斯以往使用生死奥义不同的是，艾斯从比尔的灵魂之光上感受到了抗拒，可能是因为之前被艾斯“复活”的骷髅士兵都太过弱小，无法让艾斯感受到他们的意志；也可能是因为比尔如同老骷髅王，他真的只想要要场平静的长眠。 “殿下，我已经活得够久了……我知道您定然会回到不夜城的。我之所以坚持到现在，就是等您来。我想有人能知道我的故事，完完整整的，从开始到结束……殿下，您们会永远活着吧？那样，我的存在也不会被完全湮灭了。” 第230章 番外：比尔 比尔有记忆的时候就是在个海滨的小城——蔚宾城。城市非常的漂亮, 路边开满了各种颜色的、鲜艳的花卉，他们也在尼德兰海岸，不过不同于尼斯港，是在三色堇帝国的东南角, 靠近魔兽森林的地方。 不过再美好的地方也有阴暗角, 更何况这个只是普通富裕的城市。在码头, 在桥下, 在狭小的街道里, 生活着许许多多无依无靠的乞儿, 比尔, 还有他的同伴伊凡, 就是这样两个不起眼的小乞儿。他们终日游荡在街道上, 靠好心人的施舍，给外乡人领路，赚点饭钱。 有时候饿得很了, 又实在要不来吃的，他们也干点小偷小摸的勾当。 就算被抓住了, 他们最多被打个半死，再到监狱里关上半个月。那也不坏, 至少监狱里管饭, 跳蚤也比外面少。 不过比尔认识伊凡以后, 就再没有蹲过监狱了。伊凡大概比比尔大五岁。 说是大概，是因为比尔自己也说不清他的生日。 伊凡当然也不是纯粹发善心收留比尔——伊凡那个时候想当大哥, 在蔚宾城建立自己的势力, 可谁会听个十岁出头的小孩的话？就是比伊凡更小的孩子, 也只会想去那些大的佣兵团，或者跟着已经成年的大哥混。 倒是比尔, 他之前从来没有找过靠山。 有天，他被路边喷香的面包吸引了，没忍住，抓了块面包就跑。面包店的店员没跨两步就追上了比尔，他那个时候太小了，被抓住后，吓得直接把面包掉到了地上。 面包上留下了五根黑乎乎的手指印，还有层浅浅的灰。 面包当然不能要了。 面包店的店员举着擀面杖就想打他。 比尔当时只顾着瑟瑟发抖，连喊也喊不出声来。他从小就不会哭闹，被丢弃的时候，挨打的时候，他都是咬紧牙关，默不作声的。他那个做妓女的母亲曾经后悔了，去码头找他，却被同行的妓女拉住了，她指着比尔麻木的褐色眼睛说：“像是狼崽子。这样的孩子就算你生他养他，他也不会知恩的。” 他母亲用粗劣的手帕擦了擦眼角，狠狠心，走了。 比尔跟伊凡说这件事的时候，伊凡哈哈大笑，“你傻什么呢？后悔没有抱着她的大腿哭吗？她想要你，你就算真的是头狼崽子，她都会抱你回去的；她不想要你，你就是只小绵羊，再乖，再会哭，她迟早也是要把你丢掉的。” 比尔不喜欢伊凡说话不留情面。但他好歹知道，伊凡是真的对他好，也就没有反驳他，只是自顾自生闷气。只是那个时候比尔还不知道，伊凡那话说的是他自己，他明明知道比尔是头狼崽子，还把他带回去，想把他养熟。 比尔、伊凡认识的时候，就是比尔去偷面包，又被面包店的店员逮住的时候。 就在比尔以为自己要被打死的时候，有个温暖的手牵拽住了他，朝他大喊，“跑！” 伊凡带着比尔从蔚宾城的最东面跑到了最西面，他们甚至不知道什么时候甩脱面包店的店员的。他们根本不敢回头看，就担心回头看的时间，会被人撵上。 比尔只知道紧紧地抓住前面的人的手，拼命地跑，他感觉他出生到现在走的所有路加起来，都没有那天多。还有那天少年灿烂的金发，都是比尔记忆里不可磨灭的绚丽的色彩。 等到比尔、伊凡确定摆脱了追捕以后，他们四肢张开地瘫倒在街道上。伊凡告诉比尔，“我观察你很久了，我觉得你有做我头号小弟的资质。怎么样？要不要跟着我？你可想清楚，错过了这个村，就没有这个店了。” 比尔讨厌母亲的小姐妹笑眯眯地摸着他鬈曲的头发，说他是个漂亮的孩子；他也讨厌母亲的客人看到他，就踹他脚，骂他是小兔崽子，用欺负他来彰显他们的高高在上。 按照伊凡的说法，比尔有颗少爷心，却没有少爷命。 他憎恨屈居人下，被人看不起，被人轻贱。 所以，那天比尔答应成为伊凡的小弟，是件他自己也想不明白的事。 比尔跟着伊凡以后，生活渐渐变得好了起来，除了伊凡长得漂亮，懂礼貌，更容易乞讨到吃的。也因为伊凡在酒馆里找了个做馅饼的活，只要他们愿意在给酒馆里客人的马喂草，就可以在马厩边上的小屋子住。 伊凡像是养弟弟的把比尔养大，把他放在大木桶里洗澡，“天呐。小比尔，你怎么这么脏，你从来不洗澡的吗？” 比尔被伊凡挠得咯咯直笑，完全顾不上说话了。比尔没有告诉伊凡的是，从他离开母亲身边起，他再也没有洗过澡，就是在母亲身边，母亲大多时候也不顾上他，他吃饭都是饥一顿，饱一顿的，更何况洗澡。不过比尔看着伊凡给他烧的第三桶洗澡水也很快变得浑浊了，他有点害羞，就没有说出口。 比尔、伊凡的年纪渐渐变大了，伊凡还攒了点钱，请经常来酒馆的吟游诗人喝酒，让他教比尔识字。 不出意外，他们的生活会越变越好。 小比尔还是回去找了那个女人——他的母亲。他没有想回到她的身边，只是有些好奇，没了他，她是不是真的过的更好了？ 她真的过的更好了。 这是小比尔首次明白，恶人是不会有恶报的。 没了比尔这个累赘，那个有着棕色鬈曲美丽头发的女人已经是蔚宾城最有名气的妓女了。比尔看到她的时候，她的客人还是位魔法岛的高级魔法师。 出乎比尔意料的，那个女人看到他，没有露出厌恶、嫌弃的表情，而是很亲热地抱住了他，唤着他的名字。当时的比尔不懂，只是对她的多变感到害怕，匆匆地跑回了酒馆。 很多年后，比尔才明白，他再次回去的时候，那个女人已经足够富有了，养个孩子对她不再是负担。相反，她的年纪已经变大了，不可能再像原来那样工作了，她想要个依靠。比尔又被伊凡养得那么好，干净整洁，还识字。 比尔没有想过再见到那个女人，不过他竟然又见到了那位魔法岛的高级魔法师。他母亲原来的客人。 在比尔、伊凡的小屋外面，他告诉比尔，“你的魔法天赋不错。你想成为魔法师吗？”比尔当时完全被这个天降馅饼砸晕了，魔法岛的魔法师却以为他在犹豫，丝毫没有劝说的意图，魔法师的高傲是普通人不能想象的，只是道：“10天后，我会从尼斯港乘船去魔法岛，如果你想的话，就来尼斯港找我吧。” 魔法岛的魔法师走后，比尔很久才回过神来，他激动得浑身颤抖，“伊凡，我是不是在做梦？我会成为魔法师？”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只觉得不可思议。 有天，他也会拿起魔法杖。像那位高级魔法师那样，来无影，去无踪。 谁会不知道魔法岛呢？魔法岛是这个位面最美好的地方，在魔法岛上的所有人都不用担心饥饿、严寒，他们都拥有最好的天赋，只消在魔法岛学习十几年，他们再出现在这个世间，就会是最强大的剑士、魔法师。 可是，伊凡的话很快像盆冷水浇到了小比尔的头上，“可是，你怎么去尼斯港？” 大喜，大忧，莫过于此。 蔚宾城与尼斯港中间还隔着两个行省，就是坐马车也要十几天。再者，他们根本租不起马车。高贵的、不通人情世故的魔法师又怎么会想到他们要面对的问题。比尔向来不喜欢有人惦记他的东西，他也不喜欢动别人的东西，特别是伊凡的。 除非他快饿死了。 但不能去魔法岛，不能成为魔法师，对比尔来说，比死还要难以接受。 比尔犹豫了半个晚上，悄悄地对熟睡的伊凡说：“你那里是不是还有几十个银币？”他想雇辆马车去尼斯港。 比尔不是没有去找过他的母亲，可那位魔法师早已离开蔚宾城。他母亲听了他的话，也只是哈哈大笑，说他异想天开，更别提借钱给他了。 比尔又道：“那位魔法师是不是骗我的？” 伊凡受不了地抱住小孩，拍了拍他的肩膀，“就是现在雇马车也来不及了。不要担心，会有其它办法的。” 尽管有些不相信，小比尔还是很快进入了梦乡。毕竟，伊凡从来没有骗过他，不是吗？ 在睡梦里，小比尔手还无意识地抓着伊凡已经有些长的金色的头发。不同于小比尔鬈曲的褐色短发，伊凡的头发是金灿灿的，只有几丝头发是棕色的。 教比尔识字的吟游诗人，曾跟比尔说过，“你那个大哥——伊凡，很可能是贵族的私生子。” 比尔不信道：“为什么？你为什么这么说伊凡？”比尔不觉得吟游诗人在说伊凡的坏话。他自己也生父不明，像他们这样在街上乞讨的小孩又有多少来历清白的？ 比尔认为，贵族的私生子对他来说，也是高不可攀的。 伊凡怎么会有个贵族父亲或者母亲呢？ 吟游诗人向来口无遮拦，他说道：“看你大哥的头发，长相，气质，他肯定是贵族的儿子。不纯正的金发，只可能是贵族和平民的混血。你看看，除了贵族老爷，还有谁有那样的金发？” 比尔想了想，的确，酒馆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几乎都是与他相同的褐色头发。 吟游诗人借机向比尔夸耀他的见多识广，“我曾经去过很多地方，只有三色堇帝国的贵族，才是金发；芬格帝国的贵族，多是红发。像是帝国的乔伊特家族，虽然他们在北面有大片封地，但贵族们多不喜欢跟他们家族通婚，因为他们家族没有底蕴，近几十年才从平民晋升。乔伊特家族的人就都是棕发。” 比尔惊讶地张大嘴巴。 注意到比尔崇拜的目光，吟游诗人更加洋洋得意了，他道：“如果其他贵族跟乔伊特家族的人联姻，他们生下的孩子就会像你大哥那样，不纯正的金发。要好几代人，他们才会得个纯金头发的孩子。” 比尔问道：“那在我们帝国，最尊贵的人都是金发的？” 吟游诗人喝了口暖乎乎的麦酒，神秘道：“不。黑发才是最尊贵的。据传，三色堇王族与芬格王族的人都是黑发。” 小比尔疑惑道：“可是我也见过黑发的人，蔚宾城里就有，那也是王族吗？” 吟游诗人摇头晃脑的，“不。只有金发受不得污染。黑发遇上其它颜色，都可以打败它们。但凡祖上与王族通婚过，像三色堇帝国的诺依曼家族，芬格帝国的布莱克家族，他们的后人都保留了黑发。 这些贵族老爷的繁殖能力比种马还强，城里总是会莫名其妙地出现几个黑发的小孩。他们的母亲总是坚信，是她们怀孕的时候芝麻吃多了，也是这么告诉她们的丈夫的。然后到了晚上，夜深人静的，她们就悄悄抱着她们的孩子，去男爵府、子爵府、伯爵府。说不定有天，还会有人去王宫哩。” 小比尔不服气道：“那伊凡也可能不是贵族的孩子？可能只是他的祖上有贵族的血脉？” 吟游诗人气道：“你怎么就听不明白呢？金发受不得污染。就你大哥这个发色，他父母里定有个是贵族的纯血。还有长相、气度，就他走路、还有天天仰着个下巴的小模样，多半是在贵族家庭长大的。不然，平民，哼，平民怎么会想到教你识字？！” …… 比尔刚刚听过吟游诗人的话的时候，觉得伊凡变得神秘非凡、与众不同起来。 可时间愈久，这种神秘感就消退得愈快。 伊凡怎么可能是贵族的私生子呢？比尔觉得肯定是吟游诗人弄错了，虽然吟游诗人识字，会写诗，去过很多地方，很厉害，但他也可能弄错。如果伊凡真的是贵族的私生子，又在那些漂亮的府邸长大，他又怎么会陪他住在马厩边上的小屋里？ 直到那位魔法岛的魔法师离开蔚宾城的第3天，伊凡有半天的时间不在酒馆。等他再回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着细软的羊皮袄，把袋金币交给小比尔，“我给你雇了艘船，比马车都要快，5天就能到尼斯港了。” 比尔惊讶地望着他。 伊凡知道自己不说清楚，比尔定会连续数日惶恐不安的，他道：“我回家了趟。我原本发誓不会再用他的钱了。但蔚宾城海岸边现在只有官船停靠，只有城主的命令他们才会开船，我只好去找他了。比尔，去魔法岛吧，你会成为强大的魔法师的。” 比尔喜滋滋地接过钱袋，原来伊凡真的是贵族的儿子，那个人还是蔚宾城的城主。比尔还预想到了，他未来美好的生活了。 他会在魔法岛好好学习，成为最强大的魔法师的。 到时候，他再回来找伊凡，许多贵族府里都会豢养高级魔法师。他不用再花伊凡的钱，就会成为伊凡最大的助力。 …… 出海的那天，下着细密的小雨，伊凡还是不放心比尔，想送他去尼斯港。 蔚宾城的官船很结实，船上的大副、水手都很有经验，哪怕后来雨势变大了，他们也没有感到到太大的颠簸。直到他们快到尼斯港的时候，有天，比尔、伊凡刚刚吃过晚饭，就都感觉到头晕目眩的。 等比尔挨着伊凡，勉强靠着船舱坐下来的时候，有个中年的水手拿着把明晃晃的匕首，进入他们所在的船舱，“城主夫人原本只是以为你想贪笔钱，才回城主府的。没想到，你胆子那么大，竟然培养了人，想送去魔法岛。” 比尔、伊凡的脸瞬间都变得苍白起来。 因为快到尼斯港了，比尔忍不住跟伊凡讲了许多他对未来美好生活的展望，包括他要帮助伊凡夺取蔚宾城城主府的主导权。 伊凡每次都是笑吟吟地听着，不附和也不反驳。在他看来，比尔还是个小孩呢。 因为船上的水手都是蔚宾城城主府的人，比尔也没有特意避开他们。他的那些话，应该都被这个面目狰狞的水手听到了。 水手对着伊凡啐了口，“不知好歹的小子，城主夫人还想饶你条小命。然而，魔法师，未来的魔法师。你还真想颠覆夫人的家族吗？夫人好心收留你母亲，留她在身边做个侍女，她竟敢不要脸地勾引城主？！” 比尔从来没有看过伊凡的脸色这么难看，阴沉沉的。 伊凡的声音里蕴含了巨大的痛苦，但他还勉强保持冷静，“我说过了。母亲是被强迫的。她觉得对不起夫人才自杀的。” 水手满是嘲讽地说：“那你不是很清高、很有骨气吗？说不在乎城主的钱，你又为什么要回来?夫人那么善良，都信了你的话了。” 伊凡闭口不言。 比尔更是怂极了，他根本不想管这些事。他只是担心，他再也去不了魔法岛了。 人们越是担心的事情越可能发生。水手说道：“我可以带你们回蔚宾城，交给夫人审判。这个孩子现在可不能去魔法岛。” 比尔不停地摇头，喃喃道：“不要。不要。” 伊凡沉默了很久，说道：“如果我非要送他去呢？” 水手常年在海上风吹日晒，脸干得像是橘子皮似的，他笑起来的模样像是从深渊爬出来的恶魔，“那你得有别的保证啊。”他说的话，更像是恶魔哄小恶魔入睡的摇篮曲，“保证你并不觊觎城主的爵位、家产。我想，只有你死了，才能做出这样的保证吧？” 比尔已经吓傻了，他不停地哭。 在他被母亲丢弃的时候，他没有哭；在他因为偷东西，差点被人打死的时候，他没有哭；在他以为他要失去他所向往的未来的时候，他心生恐惧，对着伊凡、对着水手痛哭流涕。 他不想像蝼蚁那样卑微地活着。 吟游诗人给他讲述了这个光怪陆离、神奇多变、不可想象的广阔位面，他曾经以为那是不属于他的。可是，明明，他是有机会的。 他是有机会成为吟游诗人那些传奇故事的主角的。 受人爱戴，受人景仰。 他的内心滋生出不可抑制的欲望。 水手买通了船长，他们又在船上停了两天。与魔法岛的魔法师约定的时间要到了，比尔不敢再等下去了。 因为他知道，没有人会特意等他的。 他对着水手说：“我只是想去魔法岛，我只是想成为魔法师。我不会参与贵族权利的斗争的，那与我毫无关系。” 比尔的身边，伊凡的神色异常得平静。 在很久以前，就有来看望小比尔母亲的姐妹受托，来看望小比尔，她笑盈盈地告诉伊凡，“不要太爱他。那孩子是没有心的。”还有酒馆老板的欲言又止，“伊凡，我见过很多人，你弟弟的眼睛……你给他口饱饭，就是对得起他了……” 他们说，有些人天性就是恶的。 可是。 伊凡想，那只是因为他们从来没有感受过好的。他想告诉比尔，什么是好的，可惜，留给他的时间太短了。 大海里开出了红色的花。 那柄明亮的匕首被水手亲自交到了比尔的手上。比尔也用这柄匕首告诉水手，这些贵族家族的事，与他这个乞儿毫无关系。 血腥气迅速顺着海水逸散开来，那朵红色的花也很快被海里的巨鲨瓜分完了。 伊凡在掉落进大海前，在甲板上最后的话，“比尔，人死之后，是没有知觉的。我不会再记得你了。但你，你必须忘记我，这样你才会过得好。” 比尔如愿去了尼斯港，那个水手根本不敢杀死他，在水手看来，魔法岛的魔法师是无所不能的。如果被发现杀了魔法岛预定的魔法学徒，他定然会死得很惨。 比尔去了魔法岛，只是那里并不是他想象的乌托邦，他只是从一个地狱到了另一个地狱。他又离开了魔法岛。可他再也没有回过蔚宾城，甚至没有去找那个曾经绑架他们的水手。 他不停地告诉自己，伊凡只是他生命里微不足道的过客。 直到很久以后，他成了比他的老师、比绑架他们的水手更可恶的人，看着被他关在魔法塔里，相互守护的两个少年。 他才想起伊凡。 他总以为自己已经忘记他了。 他被骷髅王契约成了巫妖，拥有了近乎永恒的生命。他走到亡界的尽头，试图找到曾经拉着他的手、陪他跑过故乡街道的少年，找到生命里唯一把他护在身后的少年。 当他找遍亡界的角角落落，他才发现，在他生命刚刚开始的时候，他就已经找到了携手同行的同伴。 可他明白这个道理的时候，那个人早已死去。 现世，亡界，那个人都已经不存在了。 第231章 生死奥义：亡者归来 夜幕降临, 艾斯也离开了不夜城的城主府。 哪怕是战时，不夜城的魔法灯也没有熄灭，还是把这座城市照得如同白昼般。多数人都回家睡觉了，抬着伤员的担架直接被摆放在广场上, 呻吟声此起彼伏, 也不断的有人就此死去。 城里的医者早就不够用了, 数百位手脚麻利的中年妇女被临时征用了, 她们负责给伤者包扎伤口, 做饭洗衣。 艾斯与英格索尔站在不夜城的山顶, 望着山坡上的广场。英格索尔道：“每天给1个金币, 还有人不愿意干活。战时的物价啊。” 艾斯沉默地看着这上千伤员, 看着混乱之领的百座大山。他的眼睛能看到许多人看不到的东西, 他能看到飘荡在不夜城的亡灵，还有混乱之领因为战争破坏的地貌，流失的魔法元素。 英格索尔有些不习惯艾斯的沉默。 在英格索尔看来, 新任的骷髅王总是嬉皮笑脸，没个正形, 虽然好亲近了，但总是少了些威严感。他能让亡灵生物敬服, 却不会让他们感到惧怕。 “殿下……”英格索尔正要说话, 就看到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白骨法杖——传承在两代骷髅王之间的传奇法杖。他好像听到了有人用古魔法语吟唱歌谣, “死的尽头，既是生；生的尽头, 既是死。” 有风从不夜城的山顶吹起。 它们吹向不夜城山腰的广场, 吹向不夜城最近的山头, 吹向混乱之领其余大大小小的山头。 英格索尔震惊地望向老骷髅王的宫殿的后面，亡界的大门已经开启, 在战争中死去的亡灵正陆陆续续地穿过亡界的大门，回归现世。 他们茫然无措地、震惊地走回不夜城，好奇地四处打量。在不夜城山腰的广场上，在他们的家中，在不夜城城外的战场上，在他们的坟墓里……这些亡灵找到他们的尸体，重新躺了进去，醒了过来。 英格索尔：…… 从来没有亡灵法师这么做过。 不说有没有必要花巨大的代价把战争中死去的亡灵从召唤回来，就算有亡灵法师这么想过，也很难做到。 艾斯能做到，也是因为这些亡灵恰好符合许多条件。这些人都死在不夜城附近，不夜城、永夜城以小死灵海为核心相连，在不夜城死去的亡灵会直接出现在永夜城，这避免了这些新生的亡灵“死”在荒野上。艾斯想要把他们从亡界带回来，不仅要有足够的魔力支持，亡灵们所在的城池也必须允许。 小丹尼尔就在老骷髅王的宫殿，只要小丹尼尔允许，艾斯就可以借用他的魔力。因为小丹尼尔的种族与天赋，他拥有源源不断的魔力。 至于永夜城，它更不会拒绝艾斯召唤城池里的亡灵了。 生死奥义，只要把死人身上的死气抽尽，再带回他们的灵魂，他们就可以继续活下去了。艾斯的神色淡淡的，他说道：“他们近期如果再死，我也不会召他们了。” 太过轻易的复活，会让人们忽视生命的珍贵。 英格索尔注意到，不夜城半山腰，广场上，躺在担架上的伤员也没有喊痛了。艾斯还把那些伤员身上的死气抽掉了，那些破坏他们身体的东西也都不存在了。 有几个人不可置信地站了起来。 他们发现，他们身上足以致命的伤口正在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 很快，这些伤口变成了浅浅的血痂，除了有些酥痒，他们丁点疼痛都感觉不到了。 他们站起来活动手脚，茫然四顾。然后，有人注意到广场边上，还没来得及丢到乱葬岗的尸体也“坐”了起来。 那些原本已经死了的人还没有反应过来，就有人手指着他们大喊：“鬼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 山巅上，英格索尔看着这座现世的亡界之城。不夜城处在现世，可是它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越来越浓郁了。虽然那些人已经从亡界归来，但他们也不再是单纯的人类了。 英格索尔看着这些欣喜地与亲人拥抱的人类，看着他们跪在地上，因为重生喜极而泣。英格索尔不知道，在保留了身处亡界的记忆后，他们还能不能回到原来的生活。这么多从亡界回来的人，又会给不夜城带来什么样的改变。 艾斯像是看穿了英格索尔的想法，他说道：“不用担心，他们除了丧失生育能力以外，与普通人毫无区别。” 创造生命，是神灵才可以掌握的技能。 这些从亡界归来的人类身上已经沾染了死气，不可能再拥有后代了。 这也算是亡灵召回的魔法的后遗症。 英格索尔早已知道艾斯掌握了生死奥义，对此倒没有太过惊讶。有个问题倒是缠绕了他许久，他小心翼翼道：“殿下，比尔呢？” 艾斯眼睛里的绿色变得更为幽深，像是山谷里深不见底翡翠色寒潭，他的声音不带丝毫感情，“比尔，他不会回来了。” 英格索尔与比尔除了近日在不夜城培养出来些许交情，往日也不太熟稔。英格索尔身为亡界的巫妖，更是见惯了死亡，他对比尔的死没有感到多大伤心，只是关心另个问题：“可是星辰药剂？” 亡界的巫妖里只有比尔会制作星辰药剂。 不说当初亡界的四位巫妖效忠艾斯的时候，艾斯应允他们的星辰药剂，就是这样的传奇药剂失传，对于艾斯、对于亡界都是不小的损失。 要不是现在的局势实在不好，制作星辰药剂的材料也常常短缺，英格索尔他们定不会让比尔出战，他们甚至想把比尔关在实验室里，每日只制作星辰药剂的。 每个人活着都有他的价值。 对于大多数认识比尔的人/巫妖来说，比尔的价值就是星辰药剂。 魔法岛苦苦追捕他，是因为这个；亡界的巫妖不想他死，也是因为这个。比尔选择死亡的时候，定会想到其他人/巫妖会因此不痛快。他在想到这些的时候，心里应该是有些快意的。 他总是这样，自己落到泥淖里，也想拉着别人下去。 直到现在，艾斯才有些理解比尔的想法。他们都是如此，除了那些能牵动他们心神的人，别人对他们来说，都只有价值，而无关灵魂。 艾斯道：“星辰药剂是我与比尔共同制作的。虽然比尔不在了，制作星辰药剂有些麻烦，但也不至于失传了。” 英格索尔的眼里闪过微微的喜色。当他成为巫妖后，实力已经越来越难精进了，除了突如其来的感悟，星辰药剂是唯一对他有用的药品。 可很快，巨大的懊悔就铺天盖地地朝他卷席而来。 先前，只要他们找够材料，比尔就会去永夜城城主府的实验室制作星辰药剂。但现在，可以制作星辰药剂的只有骷髅王。想让艾斯随叫随到，他还不如回他的洞穴做梦呢。 艾斯注意到英格索尔变幻莫测的神色，他可以轻松地推测出英格索尔现在的想法。曾经在他面前无比强大的巫妖，也变得拥有了弱点。 人也好，亡灵生物也好，只要他们产生了欲望，就不会是无懈可击的。 那么魔法岛的弱点是什么？ 艾斯、英格索尔站在山巅上，那些吹向混乱之领的风又回来了，它们重新缠绕住艾斯手上的白骨法杖，这些由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组成的风变得更强大了。它们带着无尽亡灵的敬仰回来了。那是种极其特殊的力量。艾斯恍若有种感觉，吸收这些敬仰之力，他会如同神祗，无所不能。 不过艾斯不打算尝试，老骷髅王早就“告诉”过他，离人越来越远，并不是条正确的道路。 艾斯凭借着这股庞大的力量，又把星辰锁链打开了丝。 他对英格索尔道：“已经拖得太久了，是时候让魔法岛的人去小位面了。” 英格索尔站在艾斯身侧，微微向他躬身。在他们没有察觉的时候，他们原本还显得有些稚嫩的王，正在飞速的成长。 他毫不怀疑，他们能解开眼前的困境。他也会看到，阿诺德将军说的那个预言——无论现世，还是亡界，艾斯·诺依曼都会是永恒的君王。 …… 不夜城的反击来的比魔法岛的人想象的还要快。 在不夜城的巫妖比尔毁掉10台魔法投石机、骷髅王出现在混乱之领的当天晚上，魔法岛的圣阶强者带着两大骑士团又往外退了个山头，几位剑圣、魔导士吵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又传来了个不好的消息。 芬格帝国的守卫骑士团的团长突然闯进魔法岛的圣阶们议事的房间，他喘着粗气，大声道：“大人们，不好了，不夜城的那位亡灵魔导士突然出现在我们营地附近，他直接开启了传送阵，把整个皇家近卫骑士团都带去了亡界。” 芬格帝国的骑士团还不知道他们面对的是骷髅王，普通人对亡界的恐惧是与生俱来的。如果他们知道要面对的不是混乱之领穷凶极恶的恶徒，而是来自亡界的亡灵，骑士团的骑士就是意志坚定，不哗变，战斗力也会大打折扣的。 魔法岛的圣阶连守卫骑士团的团长也没有说，他们不觉得芬格帝国的人有必要知道。 魔法岛的剑圣立即问道：“赛克斯·里希特呢？” 守卫骑士团的团长道：“里希特团长也被带走了！不过他还没有被困住，亡界的大门关闭的时候，我看到他还在与那位亡灵魔导士交手，所以那位亡灵魔导士才来不及对我们出手。” 魔法岛有人小声咒骂了声。在他们看来，赛克斯·里希特可比这两支骑士团都要重要太多了。赛克斯·里希特的父亲银辉剑圣是魔法岛最强大的剑圣，仅此于魔法岛岛主的强者。如果不是银辉剑圣现在被困小位面，他们现在都要直接去亡界找赛克斯·里希特了。 芬格帝国守卫骑士团的团长还以为魔法岛的圣阶在气愤不夜城的无耻，哪怕他平常也是个颇有风范的将领，面对这般不可思议的战力，也无措了，他问道：“大人，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 这次围攻不夜城的行动，两大帝国的骑士团都是听命魔法岛的。 不夜城的禁魔法阵还在不断地蔓延，它的速度虽然不快，但把整个混乱之领、甚至魔兽森林都包围，也只是时间问题。 魔法岛的几位魔导士早已不想在这里待下去了，禁魔法阵绝对是他们最痛恨的魔法阵。刚才，魔法岛的剑圣、魔导士也是在为这件事争吵不休的。 有魔导士已经拿了传讯工具，想要与魔法岛商议。 还有人在抱怨，“也不知道为什么非要在这个时候跟混乱之领过不去。我们与亡界有什么利益冲突？几千年都这么过来了。还不如请求骷髅王与我们共同对付小位面……” 人心已经涣散了。 第232章 艾斯的布局 魔法岛的圣阶们已经联系不上魔法岛了。他们面对的毕竟是当世最好的两位阵法师——骷髅王艾斯·诺依曼与巫妖英格索尔。或许魔法岛的岛主茨瓦尔与岛主的学生雅各布运用星图可以与他们较量, 但前者必须坐镇魔法岛，后者则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他们已经被双子城绊住太久了。 已经有不少人承认，拿半个位面的战力去攻击双子城，是个非常愚蠢的行为。他们原本以为这会是场轻松的、宛如郊游的战争。 天光魔导士也在不夜城城外。 她因为上次行动失败, 已经失去了话语权。 直到现在, 所有人都承认双子城是个难啃的骨头, 这次行动指挥位也从炙手可热变成了烫手山芋, 才有人踢皮球似的, 把皮球踢给了她。 天光魔导士也的确不负众望, 眉眼淡淡的, 说出的话却语不惊人死不休, “我认为我们应该回魔法岛。” 虽然魔法岛与双子城现在的局势很混乱, 但魔法岛还是占据主动。魔法岛随时可以抽身离开，双子城却不能。同样的，因为这里距离魔法岛极其遥远, 魔法岛想要支援天光魔导士他们也很困难。 再者，小位面如果入侵现世, 由于节点的缘故，魔法岛定然首当其冲。双子城却可以退回亡界, 立于不败之地。 魔法岛与两大帝国可以代表彼方位面, 双子城代表亡界, 再加上小位面，从另个角度讲, 现在是三个位面间的战争。 艾斯没有出现的时候, 亡界还没有王。中心城被魔法岛掌控, 四位巫妖各自为战，分守亡界四角。魔法岛向来把亡界看作他们的后花园, 不能接受亡界不再受他们控制。 再者，他们也对他们的战力太过高估，认为联合两大帝国后，他们可以同时对抗两个位面。天光魔导士道：“现在抽身还来得及。” 有剑圣当下反驳，“就算我们本来还可以让双子城与我们议和，现在战争打到这个份上，你觉得有可能吗？” 天光魔导士道：“我们可以签订魔法契约。只要有岛主在，没有人能欺骗占星师。” 那位剑圣道：“难道双子城的人不知道战争再拖下去对他们有利吗？如果现在我们主动议和，他们定会狮子大开口！等我们收服小位面以后，他们定然渔翁得利，这三个位面的霸主不知道要换谁来坐了？！” 天光魔导士不屑地看了他眼，“魔法岛的初衷不就是独善其身，庇护不容于世的人吗？如果不是小位面的人入侵现世，想要灭绝整个人族，我们为什么要出手？我们这么多人为什么要放弃亲友，留在魔法岛？” 他们当初宣誓留在魔法岛，阻挡小位面入侵，不就是为了守护现世，守护他们在两大帝国的亲人吗？何时是为了魔法岛的霸主地位了？还是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魔法岛也变成了野心家的聚集地？ 在天光魔导士看来，魔法岛的存在早已变味了。 “可我们现在手上还有张牌。”那位剑圣趾高气昂道：“雅各布上次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不是传来消息，说已经知道骷髅王现世的身份了？”他还不知道雅各布已经用星图把艾斯困住了，“就是骷髅王也是有实力低微的亲友吧？” 言下之意，不言而喻。 魔法岛什么时候变成这样了？天光魔导士觉得，魔法岛早已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世外桃源了。 天光魔导士道：“我们来之前，岛主不是已经说了吗？预言里显示，双子城不灭，骷髅王永‘生’。在没有踏平双子城之前，不管是置骷髅王于死地，还是动他身边的人，都不是明智的选择。特别是后者，我倒不相信，有人想与亡界之王为敌。” 既然魔法岛岛主是占星师，魔法岛这些年也因为岛主的预言避开了很多祸患。在魔法岛，很少有人完全不相信预言的。 至于惹上骷髅王这样的大敌，他们就算是圣阶，心里也是惴惴不安的。 除非他们死在小位面。 普通的圣阶强者在死后都能化作六级亡灵生物，突破七级，开启神智，对他们来说，几率还是很大的。到时候落到骷髅王手上，他们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了。 魔法岛的诸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都游移不定的。 …… 老骷髅王的宫殿。 小丹尼尔趴在王座的扶手上，艾斯坐在王座上。 艾斯把12块绿色的小石头分别丢给他王座下方的两位巫妖，分别是巫妖英格索尔与巫妖英格丽德，每个人6颗，“这是用魔法种子炼制的，魔法岛把魔法种子种在魔法泉水里，拿结出来的魔法果实给九级瓶颈的剑士、魔法师突破，让他们成为圣阶。这样借用外力突破的圣阶比其他圣阶弱些，但也比普通九级强太多了。” 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小心翼翼地接过这12颗魔法炼金的产物，他们边上的另外2位巫妖嫉妒地看着他们。除了阿诺德将军必须坐镇永夜城外，亡界其他的实权人物都已经通过传送阵，到达老骷髅王的宫殿了。主要也就是4位巫妖以及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里根城、培根城是永夜城附近仅剩的城池了。 艾斯道：“我本来打算也像魔法岛那样，把他们种在小死灵海，培育成暗黑属性的魔法果实的。不过不说培育它的过程太长了，魔法果实只能用来培养亡灵法师，对亡灵生物的用处不大。我让安吉拉重新炼制了它。” 巫妖英格丽德笑得妩媚，“殿下终于有亡界主人的自觉了。” 艾斯不理巫妖英格丽德借此机会提醒他往日偏帮人类。 他直接道：“英格丽德，英格索尔，在中心城、不夜城的3次战争中，我们总计俘虏了12位魔法岛的圣阶。你们去找阿诺德将军，把他们从永夜城带出去，不要被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骑士团发现，直接把他们带去死灵海。这12枚炼金种子可以帮你们把他们转化为巫妖，安吉拉在炼金种子上直接镌刻了契约，他们转化为巫妖后，会听从我与安吉拉的命令的。” 巫妖英格丽德好奇地打量着手上的6颗魔法种子。巫妖英格索尔主动提醒道：“如果这样的话，我们与魔法岛再无转圜的余地了？” 艾斯道：“战争进行到这个地步，我们早已没有和谈的必要了。” 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领命。 艾斯又把张传奇魔法卷轴交给巫妖英格索尔，道：“他们转化完全只用2天，到时你们直接赶回永夜城，让阿诺德将军、安吉拉配合，14位巫妖足够开启永夜城的14星杀阵了。先困他们14天，我们慢慢用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改造他们，再看魔法岛的动静。如果有人试图逃跑，格杀勿论。” 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朝艾斯躬身，然后迅速通过老骷髅王的宫殿的传送阵，回去了永夜城。 艾斯又让另外两位巫妖与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回永夜城，“在英格索尔、英格丽德回来以前，里根城、培根城必须尽可能地拖延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骑士团的步伐，其他亡灵生物则死守永夜城。” 艾斯隐隐有种感觉，永夜城可以启用14星阵以后，再也不可能被攻破。 同时，艾斯也有预感，不夜城也还欠缺些东西，要让不夜城变得牢不可破，比永夜城还要难得多。 两位巫妖与亡灵领主里根、亡灵领主培根也躬身离开。老骷髅王的宫殿只剩下艾斯与小丹尼尔。艾斯从王座上站了起来，往前走了两步，小丹尼尔抱着他的手臂，嘴里吐着黑色的小泡泡。 艾斯的手指伸到虚空中，只是寥寥数笔，就勾勒出了不夜城的地貌。不夜城坐落在混乱之领的中心，周围此起彼伏的山脉极其不适合骑士团作战，这也是为何魔法岛从头到尾也只要了两大帝国的两支骑士团协助作战。 只有在不夜城的城门口，才有片平地，可以允许近万人冲刺。 如果魔法岛真的派了数十支骑士团来不夜城，像对待永夜城那样，艾斯可以直接让混乱之领的山体倒塌，或者用水系魔法直接把这片绿洲化为汪洋。比尔在长眠以前，也已经研制出了让亡灵回归的魔法药剂。艾斯也可以像对待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平民那样，让这些无辜的士兵以另种形态直接回家，与亲人团聚。 可惜魔法岛没有派那么多骑士团来不夜城。 他们知道这里易守难攻，只拿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与芬格帝国的守卫骑士团当作炮灰，另外派了20位圣阶强者来。不过因为上次阿尔特开启禁魔法阵，这20位圣阶已经有2位被俘虏，现在只剩下18位了。 而且，被艾斯俘虏的2位魔导士，也马上要成为他手下的巫妖了。 亡灵魔导士最可怕的地方就是他们随时可能把他们的敌人变为他们的战友。 不夜城作为混乱之领的中心，原本就是混乱之领最高的山头。哪怕是在不夜城城墙上，他们也能把整个混乱之领的景象尽收眼底。 芬格帝国守卫骑士团的动静逃不过他们的眼睛，魔法岛的圣阶也不能。要知道，不夜城的城墙原本就是炼金产物，其中的许多功能只是因为不夜城魔法学院的学生等级太低，还没有来得及开发出来。 炼制魔法种子时还有些残渣，可以直接提升部分初级魔法师的等级，艾斯会让魔法学院的初级魔法师自由选择的。 等到他们完全掌握魔法岛的18位圣阶的行踪…… 第233章 超越圣阶的存在 魔法岛依旧没有消息传来。 魔法岛的圣阶却感到自己被监视了, 这是种很玄奥的感觉。他们不会忽视自己的直觉。魔法岛的圣阶多是去过小位面，在小位面参与过数十年战争的。正是他们的直觉，让他们活到现在，让他们在生死之间做出正确的选择。 天光魔导士望着不远处, 恍若蛰伏在黑夜中的巨兽——不夜城, 幽幽道：“如果魔法岛在小位面的防线是由骷髅王, 又或者是亡界的巫妖建造的, 我们的人在小位面的处境会好很多吧。” 以魔法阵为核心建立的城池有多么强大。这些天, 他们深有感触。 之前跟天光魔导士呛声的剑圣没好气道：“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魔法岛没有消息传来, 我们就应该按照之前的计划执行, 进攻不夜城。” 天光魔导士没有反对。虽然他们可以离开混乱之领, 但他们如果只派出一、两个人, 很有可能被骷髅王手下的巫妖抓住。谁都不愿意冒这个险的。 如果让超过半数的人回魔法岛复命，却会让不夜城的局势不受控制，最终影响魔法岛进攻双子城的计划。天光魔导士不可能为这件事负责的。 所以在无法说服所有人的情况下, 他们不会轻举妄动。 渐渐的，明明占据了主动权的魔法岛的圣阶们反倒感受到了身不由己。 又是个夜晚。 月光将混乱之领的山头照得银白, 星星有些稀疏，要仔细才能瞧得见。这场战争中死去的人俱已活了回来, 但没有人清楚他们还会再死多少人。 巫妖英格索尔也不在。 在这万籁俱寂的时候, 艾斯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小丹尼尔安然地伏在艾斯的膝盖上, 但他长得太慢了，还不会说话, 也不会明白艾斯的忧虑。 如果永生就是这样的。 艾斯轻轻抚了抚小丹尼尔柔软的黑发, 他的手指上出现了金色的丝线, 他给小丹尼尔扎了个冲天小辫。然后是白色的、紫色的丝线…… 看到这个粉雕玉琢的小孩懵懵懂懂地睁开眼睛，漆黑的、宛若浓夜的双夜, 他望向艾斯的时候，是全然的信任。只是他头上的冲天小辫把他本身玄奥的气质完全破坏了，有点恶搞，有点土。 曾几何时，也有另个生而强大的生命，在还不知人情世故的时候，也这么望着艾斯。 艾斯也不知想到了谁，突然没了作弄小丹尼尔的心情。给小丹尼尔扎小辫的丝线原本就是斗气化的。艾斯把斗气收回，小丹尼尔的小辫又变回了柔软的发丝。 艾斯自言自语道：“快了。这场战争快结束了。” 就在不久前，艾斯刚刚给亡界的四位巫妖分派完任务以后，可能是在某些事上改变了想法，下定了决心的缘故，艾斯就感到他剑圣的瓶颈也松动了。 事实上，很少有人像艾斯这样，在九级的时候就见过那么多剑圣，不说魔法岛这些年不间断地送上门的，他比较熟悉的就有赛克斯、诺欧、西本王子，还有亡界的阿诺德将军。阿诺德将军虽然还不是巫妖，但他的实力与普通的巫妖相比也不遑多让了。 艾斯甚至隐隐摸到了更高层次的门槛。曾经阿诺德将军跟他讲过，只是他似懂非懂，觉得异常玄奥。现在他却明白许多。 每个人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的路都是不同的。 像魔法岛的岛主，他原本是魔导士，已经在魔法的道路上走到最后，又学习了占星，凭借两种力量成为了超越圣阶的存在。 又像阿诺德将军。千年以前，阿诺德将军就是剑圣，因为大陆上最后的占星师的预言，又被效忠的君主放弃，在强大的怨恨的作用下，阿诺德将军死后也保留了神志。可是，信仰的缺失对骑士的影响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大。阿诺德将军迟迟没有突破巫妖。阿诺德将军告诉艾斯，他会修炼新的斗气心法，等两种斗气心法都修炼到极致。他再突破，就会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也因为亡灵生物不死的特性，他会比魔法岛的岛主更强。 还有小位面之主。小位面之主不仅按照艾斯他们位面的方式进行修炼了，还拥有符文的力量，两种力量走到最后，他也成为了超越圣阶的存在。 按照艾斯的猜测，有两种力量都达到圣，那个人的实力就会再有质的飞跃，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同样的，这种存在就可以左右位面的战局，像原来的魔法岛岛主，现在的小位面之主。 艾斯打算解了不夜城的危局以后，再去趟尼德兰海岸老骷髅王的墓穴，老骷髅王的图书馆还在那里。如果他的判断没有错的话，老骷髅王当初的实力不下于魔法岛岛主，那里很有可能有老骷髅王突破圣阶以上的心得。这对艾斯、阿诺德将军都会有很大的帮助。 艾斯又望了望手腕上的星辰锁链。他当初的判断没错，单纯的剑圣的力量还不足以打开星辰锁链，但如果他突破剑圣，拥有的就不仅仅是10级的三色堇斗气，还有超越圣阶的实力。 不管艾斯，还是阿诺德将军，他们谁先突破，谁就有了凌驾魔法岛的实力。 彼时，是战是和就不是魔法岛说了算了。 …… 有紫色的剑突然出现在鱼鹰剑圣的脑后，这剑如清风明月，无声无息，却又不可忽视。鱼鹰剑圣没有感觉到任何杀气，只是下意识地往边上走了步，就避开了这记攻击。 “咦。”艾斯轻轻叹息了声。 鱼鹰剑圣大惊。他就是之前在魔法岛的会议上咄咄逼人，与天光魔导士呛声的剑圣，他没有想到他现在在芬格帝国的守卫骑士团的保护下，还会有人突然出现，想要刺杀他。 “你是谁？！”鱼鹰剑圣的武器是把三叉戟，向来不离身的，他发现了艾斯的踪迹后，立刻把三叉戟从空间戒指里取了出来，挡在身前，厉声问道。 注意到艾斯手腕上的星辰锁链，星辰锁链晃晃悠悠得像是被什么力量牵引住了，直直地插入天空。鱼鹰剑圣虽然不知道三色堇帝国帝都发生的事，但不久前，艾斯还出现在魔法岛的18位圣阶面前，当时就有魔导士依靠艾斯身上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猜测出了他的身份——骷髅王。 “骷髅王？”鱼鹰剑圣道：“没有想到你竟敢出现在这里？你就不担心死在这里吗？”因为与魔法岛的大多圣阶意见相悖，鱼鹰剑圣离开了圣阶的聚集地，来到了他们所在山头的后面——这里还在芬格帝国的守卫骑士团营地范围，但与其他圣阶的距离就有些远了。 可这样的距离，对于圣阶也是转瞬而至了。 只要他们知道骷髅王来了。 艾斯并不是无缘无故出现在这里的。艾斯想突破剑圣——他因为魔武双休的缘故，会比普通九级剑士更难突破——他想要与强者交手，在战斗中不断地感悟，以期寻找那丝突破的契机。 艾斯的运气不错，在混乱之领，不夜城外，他的家门口，他就有那么多不同的练习对象。艾斯与他们交手，还不用担心他们会像巫妖那样，与他对打就束手束脚的。艾斯当然不会直接与魔法岛的所有圣阶交手，那是去找虐的。他等了半天，才等到鱼鹰剑圣落单。 艾斯自然不会把他的打算告诉鱼鹰剑圣。他也不知道对方是他与魔法岛和谈，在不夜城这里最大的阻碍，他的目光已经不再局限于这场战争，而是到了不久的未来就要遇上的位面之战。 艾斯把赛克斯与皇家近卫骑士团“抓”去亡界后，艾斯就与赛克斯互换了情报，魔法岛守住最后条防线的可能性微乎其微。 最大的可能，是趁他们的有生力量还没有打尽的时候，放小位面的人突破节点，让小位面的人来现世决战。 用两大帝国修建的城池，无数战士的生命增加魔法岛的胜算。这个方案，在魔法岛发誓不会把小位面的人往龙岛引的时候，龙族已经同意了。 至于两大帝国，他们没有超越圣阶的强者，自金狮剑圣去了小位面，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都只有几位魔导士坐镇。 按赛克斯的说法，“小位面的人突破节点前，雅各布才会让西本·科奥瑟做好防御措施。魔法师只是性格怪异，他们的血还是热的，占星师连血都是冷的。” 相对小位面动辄毁灭整个人族，魔法岛不把几十、几百座城池的平民的性命放在心上的计划，实在说不上罪大恶极。而要阻止这个计划，必须要用魔法岛的圣阶的性命去拦小位面的人。魔法岛就是有人心怀大义，这个时候也不会冒天下之大不韪，叫魔法岛所有人去死的。 如果是艾斯刚刚穿越到这个位面的时候，他知道这样的事，定会全力阻止。艾斯甚至会牺牲双子城的利益，主动向魔法岛求和。在这个时候内战，实在太愚蠢了。 但这些年的经历已经让艾斯完成了从平民到王的身份的转变。 他不能再以自己的喜好看待问题。他的退让，不会让魔法岛感恩，魔法岛只会想方设法地让亡界的骷髅士兵成为炮灰，魔法岛会尽他们所能压榨双子城的实力，再鸠占鹊巢，把艾斯、阿诺德将军他们辛苦经营的亡界当作退路，榨干这个他们辛苦保护的位面最后的价值。 艾斯·诺依曼，骷髅王，要做的，是变得更强大，保护他的子民。 他期待的位面和平，不应该是损失双子城利益为代价的。 他是骷髅之王。 也仅仅是骷髅之王。 等那些无辜的平民死去后，他们才会是他的子民。他或许会让他们恢复数十年的神志，让他们无忧的在亡界生活段时间。但他们活着的时候的喜怒哀乐，生活和平，经历战火，与他并无关系。 艾斯想像老骷髅王那样强大，纵横无数位面，保护所有他爱与爱他的人。为此，冒些小小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为此，让心变得更冷更硬，又算得了什么？ 艾斯像是在刀尖上旋转跳跃的舞者，又出现在鱼鹰剑圣的右边，他手上紫色的、三色堇斗气所化的长剑犹如毒蛇吐信，朝鱼鹰剑圣的要害刺去，“你要是惧怕的话，尽管叫喊出来就好了。” 鱼鹰剑圣听了艾斯的话，变得面目狰狞，他道：“我会害怕？不！我期待与你交手很久了！你身上带着的锁链是束缚你的枷锁吧？杀死不能施展全部实力的骷髅王固然没有荣誉可言，可你要是因此觉得我会手下留情，那就大错特错了。” 第234章 艾斯VS鱼鹰剑圣 混乱之领除了不夜城之外的其它山头依旧是静谧的。 偶尔会有些许摇曳的火光透过树木照射过来, 艾斯的斗气是紫色的，鱼鹰剑圣的斗气是红色的。他们的斗气在树林里纵横交错，却没有扩散开来。 这不是他们不够强大，是他们太强大了, 他们已经可以完美地控制自己的每丝斗气了。 艾斯特意使用紫色斗气。 艾斯已经尽他所能研究三色堇斗气了。可依旧不像对金色斗气、白色斗气那样, 了解紫色斗气的作用。艾斯决定用它进行战斗, 试图领悟它的真谛。 艾斯与鱼鹰剑圣的交手持续了很久。他们甚至都觉得奇怪, 到了这个时候, 山头上的来自魔法岛的圣阶们怎么都还没有发现他们的动静。 艾斯自然是不想被发现的。 鱼鹰剑圣也有意控制, 不让他们交手的斗气离开森林。如果他们的斗气外泄出去的话, 他担心艾斯会以为他在向同伴求助。在鱼鹰剑圣看来, 这是示弱, 是他在承认他不是骷髅王的对手， 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看来你在魔法岛不是很受重视啊。”艾斯的语气依旧气定神闲的。 尽管因为长时间的交战，他的手臂上新增了不少伤口, 很是疼痛，但他拿着紫色长剑的手依旧很稳, 丝毫颤抖也无。 已经是深秋了。落叶铺满了山丘。 每当他们移动位置的时候，脚踩在树叶上, 都会发出沙沙的声音。鱼鹰剑圣的声音混杂在其中, 显得格外尖锐, “骷髅王，你不用挑拨离间, 在魔法岛那么多圣阶里面, 我最为针对你, 并不是因为魔法岛的命令。干脆点说，魔法岛岛主的命令算个屁。” 艾斯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得罪过鱼鹰剑圣。他也懒得知道。 紫色的长剑像是幽灵, 突然蹿到鱼鹰剑圣后面。他是来打架的，来杀人的，不是来谈条件的。就是他想谈条件，也不会选择和鱼鹰剑圣。 紫色的斗气与红色的斗气化作无数幻影。这幻影就像是骑士团们、圣阶强者们在不夜城外交战产生的焰火，红色的骑士们像潮水般涌向城墙，不夜城变成了玄奥的紫色，整座城都烧了起来，他们就像水与火，争斗不休，至死方休。 可两大帝国的骑士、魔法岛的圣阶死了，就是结束。 对不夜城来说，死亡才是他们的开始。 没有人能逃过死亡，双子城如果毁灭了，艾斯作双子城的城主或许不会活下来，但巫妖们会活下来。最后胜利的依旧是亡界。 当艾斯的紫色长剑砍断了鱼鹰剑圣握着三叉戟的手腕的时候，鱼鹰剑圣的脸上是种绝望的灰白。 鱼鹰剑圣觉得不可置信。因为艾斯从头到尾都没有使用圣阶的力量，他斗气的等级也只停留在九级。 鱼鹰剑圣又觉得是该如此，似乎面前的年轻人无论做出什么不可思议的事，他都不该惊讶。 鱼鹰剑圣道：“你还没有突破剑圣吧？”他看着艾斯手腕上的星辰锁链，“那玩意儿又禁锢了你的魔力，你只能发出少许魔法，就像是魔法岛记载的魔剑士那样。我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强大的九级。”他的语气异常颓废。 对于敌人的夸赞，艾斯应该感到高兴，不过这真的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至少知道3个人在九级的时候有这样的实力。” 阿诺德将军，现在亡界普通的巫妖都不是他的对手；赛克斯，他就是在距离混乱之领不远的魔兽森林杀死的无名剑圣；阿尔特，如果他现在还在不夜城的话，也应该有剑圣的实力了。 鱼鹰剑圣道：“是吗？看来亡界比我想象的还要强大，龙族的少族长或许可以，魔法岛却没有这样的后辈。” 赛克斯也算是半个魔法岛人。可鱼鹰剑圣并不了解赛克斯的状况，艾斯也不会告诉他。 面对艾斯架在他脖子上的紫色长剑，鱼鹰剑圣没有多少惧色，他完全表现出了魔法岛圣阶强者的风度。他反问艾斯：“你是因为我针对不夜城，才来找我的吧？你想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吗？” 艾斯并不知道有人特意针对不夜城。不过，艾斯现在也没必要逞口舌之快，导致对方恼羞成怒。艾斯道：“你可以说说。” 鱼鹰剑圣道：“我的哥哥——猎鹰，虽然我们关系很不好，我甚至想杀了他，但我不想他死在其他人手上。如果他死在双子城，我会为他报仇的。他已经死了吗？” 双子城俘虏的来自魔法岛的圣阶太多了。不过除了数年前在亡界中心城有位剑圣灵魂被湮灭了，其他人在2天前都还活着。现在？转变为巫妖前他们肯定被英格索尔、英格丽德杀死了。 只有灵魂还存在。 艾斯不知道这在魔法岛的人看来是死是活。大约算死了吧。艾斯淡淡的，不在意的，“嗯。死了。” 鱼鹰剑圣扭过脖子，去看艾斯，他甚至没有管艾斯紫色长剑在他的脖子上划出的细小的血痕，他盯着艾斯的眼睛，那双犹如最好的绿宝石的幽深眼眸，那双眼眸坦坦荡荡的，没有半分心虚，他喃喃道：“你没有骗我。” 我为什么要骗你？艾斯这话还没有说出口，有个尖锐的叫声差点刺破艾斯的耳膜，因为那个叫声太难听，距离艾斯也太近了。 艾斯目瞪口呆地看着鱼鹰剑圣。 鱼鹰剑圣的眼睛里有疯狂的恨意，刚才的叫声就是他发出的，那音波应该已经扩散到了整个魔法岛，“都去死吧！” …… 亡界。 巫妖英格索尔凉凉道：“我还以为殿下不需要我们帮忙。” 巫妖英格丽德在边上咯咯笑。 艾斯把他的新俘虏鱼鹰剑圣丢到英格索尔的脚边，不耐烦道：“魔法岛大概有我们不知道的传讯方式。不夜城外的17位圣阶开始疯狂攻城了。”也可能是鱼鹰剑圣先前的叫声传递给了山头上魔法岛的圣阶信号。 巫妖英格索尔轻轻踹了踹脚边的俘虏，新俘虏的眼睛里满是悲恸，还有想要同归于尽的疯狂，“殿下怎么惹到你了？” 不过他们并没有怎么在意鱼鹰剑圣的回答。 艾斯、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都当鱼鹰剑圣不存在。巫妖英格索尔问过话后，也专心听艾斯说话了。 艾斯道：“把他送回永夜城，叫阿诺德将军把他关到最底下去。死灵海的那几个怎么样了？” 巫妖英格索尔道：“觉醒得差不多了。明天早上，他们应该就能自己去永夜城了。”巫妖的转化是不可逆的，契约也已经签订好。艾斯、巫妖英格索尔对他们都不怎么担心。 艾斯道：“这样的攻击不夜城坚持不到明天早上。” “我跟英格丽德可以去不夜城协助殿下。”巫妖英格索尔道。 “可要是永夜城那边战局出了问题，你们就赶不过去了。”艾斯本来不打算这个时候抽调阿诺德将军可以召唤的人手的。 “永夜城定然能守住。”巫妖英格索尔的表情轻松惬意，他说道：“殿下，我认识阿诺德的时间比您久多了。有阿诺德在，就算是魔法岛岛主亲至，永夜城都能守住。殿下只管给阿诺德下死守的命令就是了。” 艾斯总觉得巫妖英格索尔话里有话。难道永夜城还有他不知道的杀手锏？可这座城池明明是他从巫妖英格索尔手上拿到图纸，又与阿诺德将军、安吉拉亲手建立起来的。 不过这个时候艾斯没有时间再仔细思考，他只当这话是巫妖英格索尔宽慰他的。他给阿诺德将军去了信，让阿诺德将军尽可能守住永夜城，不过没有像巫妖英格索尔说的，艾斯没有下死守的命令。如果事不可为，阿诺德将军与永夜骑士团没有必要给永夜城殉葬。 自鱼鹰剑圣被俘虏以后，魔法岛在不夜城外还有10位魔导士、7位剑圣。 艾斯很快想好了对策，“小丹尼尔可以操纵不夜城的法阵，把魔导士们暂时困到小死灵海。余下的剑圣，他们如果想跑，我们最多每人困住1位。”他看了眼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他们都没意见。 巫妖英格索尔道：“那还有4位剑圣，看他们回魔法岛吗？” 艾斯思考了下，道：“没有办法了。永夜城的巫妖不能再抽了，不然组不成14星杀阵。” 已经快被艾斯他们遗忘的鱼鹰剑圣还躺在地上，看着艾斯举重如轻的神色，胸有成竹的态度，他的心底升起了极其不好的预感。 巫妖英格索尔直接伸手提起了鱼鹰剑圣，准备先把他关去永夜城，“你以为殿下来了后，我们还是拿你们没办法吗？我们只是没把握把你们全部抓回来罢了。” …… 不夜城屹立在普林山脉之巅，站在这里，人们能望见魔兽森林，俯视整个混乱之领。这是座没有被攻破过的城池。 在这之前，从未有过。 大约是没有20位圣阶强者对这里发起过进攻吧。事实是在魔法岛出现以前，大陆上还没有哪个势力能集齐20位圣阶。 没有语言可以形容阿尔特现在的狼狈，他的头发全部纠结在了一起，脸上也是脏兮兮的，身上的骑士服更像是破布，还散发着难闻的臭味，像是酗酒了三天三夜。 唯有他的那双眼睛，清明锐利得不像普通人。 阿尔特恢复神智的时候，是在三色堇帝国中部的某个小村庄里。默默无闻的小村庄，村庄里的乡绅住的城堡有点像巴特索登庄园的城堡，只是没有那里恢弘、漂亮。没有人知道，这个村庄刚刚诞生了位剑圣。否则的话，村长定会用阿尔特的名字给这个村庄命名，每年都会有无数剑士朝圣似的来到这里。 阿尔特没想那么多，他只觉得头疼欲裂，身上的经脉像是干涸了般，斗气流过的时候涩涩的疼。 他甚至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 他连他怎么到达村庄的，都记不起来了。 阿尔特从个普通的村民口中了解了现在的时间，这让他觉得不可思议，距离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小姐的婚礼都过去1天了。 那不夜城怎么样了？ 阿尔特不敢想象，也没有办法打听。 突破剑圣也没有给阿尔特带来太多喜悦。他勉强记起他从安吉拉那里知道了安吉莉卡订婚的消息，他非常的愤怒，非常的嫉妒。他想修炼静心，却走火入魔了。然后，他闯进王宫见了安吉莉卡，那真的是个没有心的女人。他没有使用斗气，那样会使他走火入魔的症状加重，他离开三色堇王宫的时候，理智嘤回来了些，他想直接靠双腿奔回不夜城。 回不夜城是他的本能。 原本在昨天中午他就应该回到不夜城。可当他跑到三色堇帝国中部的这个小村庄的时候，他突然就突破了剑圣，直接昏迷了过去。 他空间戒指里还有瓶星辰药剂，是艾斯留给他保命的。这个时候，阿尔特也顾不得了，他直接把星辰药剂喝了，大脑瞬间就变得清明，斗气的流转也灵活了起来。 阿尔特刚恢复七成的实力，就用斗气迅速往不夜城赶去。他希望，他到达时候，不夜城还没有被攻破。 阿尔特穿过看不见尽头的森林，大片的荒野，这片荒野还是三色堇帝国的使团护送芬芙儿公主远嫁芬格帝国的时候，两位魔导士联手施展禁咒造成的，他听见奔腾的河水拍打河岸的声音，看到山脚下焦黑的断壁残垣。 记忆恍若排山倒海向他袭来。 阿尔特还记得，就是在这里，他少年时宣誓效忠的少爷，现在亡界的君王告诉他，“我会把不夜城交给你。请尽你所能的守护它。” 他对他的少爷，他的君王，单膝跪下，“我会的，少爷。这是阿尔特的荣幸。” …… 现在，又是在这里，阿尔特看着饱经战火、却依然屹立在普林山脉之巅的不夜城，城墙上还挂着星辰的旗帜，他感到劫后余生。 他在城墙脚下找到艾斯。 艾斯的两条手腕上都还束缚着星辰锁链，星辰锁链直插云霄，去了他不可知的地方。星辰锁链上布满了紫色的斗气，艾斯身上磅礴的战意还没有减弱，想来他刚刚经过一场激战。 艾斯的面前，是个半倒在地上的中年男人，艾斯用星辰锁链狠狠地在他脖子上绕了两圈。艾斯要确保他完全被控制住，不可能再攻击任何人，也不可能再逃跑。 艾斯使用星辰锁链太用力了，星辰锁链把这个人勒得满脸通红，额头上青筋暴出。不过艾斯、阿尔特都不担心这个中年男人会就此位死去，他们都能感受到这个人身上旺盛的生机。阿尔特甚至记得这个人，是围攻不夜城的魔法岛的剑圣之一。 而此刻，艾斯正大光明地绑住了他，周围没有任何其它魔法岛的人。很显然，哪怕他不在，不夜城的危局也已经解了。 因为少爷回来了。 阿尔特想跪下请罪，为他的轻妄，为他给不夜城带来的劫难。结果他听到的，是不可化的寒冰般的声音，“你没有资格跪在这里。” 霎时，阿尔特的动作就僵住了。 第235章 暖阳婚礼 巫妖英格丽德、巫妖英格索尔都带着俘虏的剑圣回不夜城了。艾斯把3个俘虏都交给巫妖英格丽德, “把他们关到不夜城下面去。小丹尼尔那里坚持不了太久，我跟英格索尔必须现在赶过去。” 巫妖英格索尔手掌一划，艾斯他们面前瞬间出现了条裂缝，里面充斥了狂暴的元素风暴, 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铺天盖地的。艾斯、巫妖英格丽德、巫妖英格索尔都享受似地吸了口气, 他们还是更适应亡界的环境。唯有阿尔特, 脸色变得更苍白了。 不仅是元素风暴给阿尔特带来的干扰, 还因为艾斯的态度。不管什么原因, 他离开不夜城的行为都与背叛无异。 巫妖英格索尔率先进入亡界的大门, 艾斯动作稍慢了些。 艾斯没有回头, 直接道：“有4个人逃掉了, 都是出身魔法岛的剑圣。”艾斯的身边浮现出个不夜城的模型, 只有巴掌大小，“他们是往不同的方向逃走的，但星辰会引领你找到他们。带他们回不夜城, 这是你的职责。” 对于刚刚突破剑圣的阿尔特，先后对上4位剑圣是天方夜谭的事, 但艾斯完全没有收回成命的意思。 阿尔特也没有提出异议。 “是的，殿下。”阿尔特道。 艾斯转过头去, 阿尔特已经带着不夜城的模型远去。他只能看到阿尔特的背影。 最初跟随艾斯离开巴特索登庄园的人, 只有阿尔特与安吉莉卡还称呼艾斯少爷, 而不是后来更多人称呼的学者、殿下。 这是他们跟随艾斯更早的证据。 也是安吉莉卡、阿尔特聪慧的地方。他们与少爷的情分总是与其他人不同的。 可这次，魔法岛围攻双子城后, 艾斯感觉有什么东西潜移默化的, 已经发生了改变。不仅仅是几个位面的局势, 还有双子城的诸人，巫妖们, 阿诺德将军，阿尔特，他。 在血与火的战争中，在真挚的爱情与无情的背叛中，他们都有了不同的成长。或是好的，或是坏的。 …… 时间回到2天前。 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诺欧把雅各布的星图留给艾斯后，直接去了三色堇王宫。这天恰好是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小姐的婚礼。 芬格帝国的婚礼通常是在夜晚举行的，三色堇帝国则不同，三色堇帝国人更喜好阳光温暖的午后。慵懒的阳光下，雪白礼服的新娘是最为美丽纯洁的。 哪怕前1天下了大半夜的雨，婚礼当天，太阳还是早早地出现在高空，可能是水汽蒸发得太快，也可能是西本王子直接找了火系魔法师，让他们烘干了王宫的地面。 这个在红玫瑰花圃边举办的婚礼温馨美丽极了。 三色堇帝国几乎所有权贵都到达了这场婚礼，这不仅是他们对西本王子、安吉莉卡小姐新婚的祝福，更是他们对西本王子支持的表示。 西本王子主政三色堇王宫已经有1年多了。 最近半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更是连面都没有露过，说的可怖些，外人连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现在是生是死都不知道。贵族们原本还担心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会去他们家族的领地，请求庇护。有不少人为了这个可能发生的未来愁白了头发。可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像是人间蒸发了，没有出现在任何贵族的领地。 没有人把三色堇帝国西北的光明女神、北海群岛的无名船队与芬芙儿公主、亚琛王子联系起来。他们只以为芬芙儿公主、亚琛王子已经被暗杀了，要不就是在西本王子的强势下，他的弟弟妹妹完全不敢冒头。 说来说去，这都是三色堇王族的家务事。没看到西莉亚王后的母族乔伊特家族想插手都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几近灭族吗？他们这些外臣掺和这些事能讨什么好？最后坐上王位的依旧是三色堇家族的人。公正如科尔文首相不也站在了西本王子身边，他们这群安享富贵的老家伙人云亦云又有何不可。 西本王子与安吉莉卡跳了开场舞。 西本王子黑色的头发、碧色的眼睛，看起来英俊非凡，王者气度尽显。他望着安吉莉卡的眼神充满爱意，脸上的笑容真诚、毫无阴霾。 安吉莉卡身上穿着洁白的长礼服裙，肩膀上的吊带是由三色的丝线编织的三色堇花，不用等到今天太阳落山的时候，她就会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妃了。她会是这个帝国仅次于西莉亚王后尊贵的女人。 她也会是三色堇帝国的奇迹。从帝国西南角子爵家里的侍女到帝国王储的王妃，不管西本王子能不能登基，她都能青史留名。就是现在，安吉莉卡的故事也是酒馆里吟游诗人最喜欢讲述的。它们早已随着歌谣传遍了三色堇帝国的大街小巷，甚至飞过普林山脉，传到芬格帝国去了。 作为西本王子的“心腹”，诺欧与玛丽娜·霍默伯爵是第2对进入舞池的。再然后，有个侯爵家的继承人邀请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跳舞…… 舞池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玛丽娜·霍默伯爵的手放在诺欧的肩膀上，她配合着音乐飞速地旋转，裙摆犹如波浪。不少人朝诺欧投来钦羡的目光，为了诺欧能得到这么位佳人的青睐。 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美妙的音乐声中，谈论着怎样大逆不道的话题。 玛丽娜·霍默伯爵抿唇轻笑，“格林公爵春风得意啊。” 诺欧不动声色的，“什么意思？” “西本表哥刚刚告诉我，格林公爵已经突破剑圣了。”诺欧出现在这场婚礼上，就没有想过隐瞒西本王子他的实力。除了艾斯这样的，普通圣阶是不可能在同等层次的高手面前隐藏实力的。玛丽娜·霍默伯爵的眼里带着狡黠的笑，“听说进阶圣阶，必须念头通达。格林公爵突然突破，想来了了个大心愿。” 玛丽娜·霍默伯爵的笑意未达眼底，眼神就转了冷，“西本表哥真是做了件蠢事。他担心把艾斯·诺依曼交给我，我会折磨他。这不仅会惹得安吉莉卡伤心，还会让他在安吉莉卡的心里变成个眦睚必报的小人。殊不知，他把艾斯·诺依曼交给你，才是真正的放虎归山。” 诺欧带着玛丽娜·霍默伯爵踏着优雅的舞伴。 他们两个人是除了西本王子与他的王妃以外，舞池里最吸引人的1对。 就是到了要交换舞伴的时候，诺欧也没有把他怀里的尤物让出去。 诺欧问道：“你要什么？” 如果玛丽娜·霍默伯爵依旧一心一意地帮助西本王子，她决不会跟诺欧说这些，引起诺欧的警惕。她的心定然不在西本王子身上了。 玛丽娜·霍默伯爵道：“你们真是演了好一出苦肉计。你对着艾斯·诺依曼捅了刀，西本表哥就相信你们真的决裂了。那个时候，他没有杀死艾斯·诺依曼，或者找我关押他，他就已经输了。我只是不想留在失败者的船上，跟他共同沉沦。” 诺欧耐心地听着。 “当初刺杀我父亲的人，出身百人刺客团，我要你们把他找到，交给我处置。”玛丽娜·霍默伯爵道：“还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管他哪个儿子上位，都不会要了他的命。他4个孩子，竟然没有让我找到1个愿意弑父的，也是稀奇。我要他去玫瑰城堡。我父亲的墓碑还在那里。天呐，我母亲从来没有爱过他，还给他戴了那么多绿帽子。他的遗愿还是葬在玫瑰城堡，好每日陪着他的妻子。第二件事，我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亲自向我父亲道歉。” 诺欧皱眉道：“第1个要求也就罢了。第2个要求，我就是答应你了，我也无法强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去玫瑰城堡。” 玛丽娜·霍默伯爵不耐烦道：“你只管答应。只要你说了，艾斯·诺依曼会想办法把事情办成的。” 在安吉莉卡没有住进三色堇王宫以前，她还在玫瑰城堡的时候，她就已经与玛丽娜·霍默伯爵说了许多关于艾斯的事。她告诉玛丽娜·霍默伯爵，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卡洛琳夫人并没有多喜欢艾斯，他们对待艾斯，就像玛丽公主对玛丽娜·霍默伯爵那样。她消除了玛丽娜·霍默伯爵对艾斯的偏见。 安吉莉卡还说了不少他们在巴特索登庄园的事，还有艾斯与卡尔·凯撒想共同建立商会，他们做的那些事。仅仅这些，艾斯在玛丽娜·霍默伯爵心里的地位定然还不能跟西本王子相比，但玛丽娜·霍默伯爵对艾斯也有了大致的了解。对她来说，艾斯也是个有点才华的人，在没有选择的时候，她也会考虑与艾斯结盟。 就像现在，玛丽娜·霍默伯爵试图把北面家族的力量，再拿出部分，把筹码压在艾斯、诺欧身上。 就连诺欧，都对安吉莉卡的外交才能深深叹服。有时候说服女人的，不是直接的利益条件，而是长久的、潜移默化的影响。 诺欧道：“我答应了。不过我需要你帮我做件事。我想单独见见雅各布，就在今天。” 第236章 诺欧、雅各布的谈判（上） 就像是芬格帝国巴塞洛缪王子的暗月婚礼。那场婚礼到底是芬格帝国的阴谋, 还是三色堇帝国的阳谋，后世两大帝国的史学家各执一词，争论不休。 因为这场让两大帝国关系破冰的婚礼，又因为巴塞洛缪王子的死亡, 芬芙儿公主的出逃, 把两大帝国的关系带回了冰川时代。 而在几年后, 三色堇帝国也举办了场举世瞩目的婚礼。这场婚礼与芬格帝国的暗月婚礼有异曲同工之处, 婚礼的新人正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储西本·科奥瑟。 就像巴塞洛缪王子至死都没有登上王位, 西本王子虽然掌握了三色堇帝国的政权数年之久, 但最终也没有王袍加身。 因此, 这两场原本该被称为圣婚的婚礼最后也只以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风俗命名, 它们分别被称为暗月婚礼、暖阳婚礼。 在暖阳婚礼举办的同时, 三色堇王宫里也发生了场绝对不会被记录到任何史料上的谈话。 这场谈话的重要性甚至不下于此刻在三色堇帝国帝都万里之外、正在进行的双子城进行的战争，它对几个位面未来局势的影响也同样重要。 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与三色堇帝国的格林公爵。 这两个人不能说风马牛不相及，但在西本王子婚礼的当天, 他们没有出现在觥筹交错、轻歌曼舞的舞会上，而是同时出现在三色堇王宫后花园湖中央的凉亭, 要说他们没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想来也不会有人相信的。 雅各布道：“不知格林公爵特意找我来有什么事？” 诺欧·格林无事不登三宝殿。 格林公爵特意让玛丽娜·霍默伯爵约他在这里见面, 还支开了三色堇王宫后花园的其他人, 他可不会觉得他们在无的放矢。玛丽娜·霍默伯爵、格林公爵都不是没大脑的人。西本王子要是知道三色堇帝国的臣子私会魔法岛的使者, 肯定也要犯疑心病。 诺欧道：“我是来与使者大人商议星辰大学者的事的，” 雅各布淡淡的, “哦？” 看起来, 诺欧说的话完全不让他感到意外。因为魔法岛与三色堇帝国的交易, 他们已经让米莱图书馆告知西本王子星辰大学者的身份了。梅隆大学者或许会因为格林公爵的缘故拖延两日。但到了明日，西本王子无论如何也该知道星辰大学者是艾斯·诺依曼的称号了。 他也会知道, 艾斯·诺依曼对他的威胁比他最初设想的还要大很多。 诺欧开门见山道：“我知道，星辰锁链的钥匙被西本王子委托给使者大人了，我想要那把钥匙。” 雅各布不动声色，“格林公爵，我希望你明白，魔法岛受人之托，忠人之事。” 诺欧淡笑道：“囚禁艾斯地窖里的星图，是按照使者大人的魔法卷轴布置的，星辰锁链的钥匙也在使者大人手上。如果魔法岛真的想要艾斯死，完全不用假借西本王子的手。我想艾斯身上定有魔法岛索求的东西。他与魔法岛也未必不能达成和解，难道使者大人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吗？” 第237章 诺欧、雅各布的谈判（下） 雅各布平静道：“魔法岛的人不会亲手对付艾斯·诺依曼。这是因为星象晦涩, 有迷雾笼罩星辰，让我们看不到前路。虽然魔法岛不像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幅员辽阔，但它的富有不是你所能想象的。我们也并不稀罕艾斯·诺依曼拥有的东西。” 诺欧嗤笑，“那你们就借用西本王子的手？” 雅各布开口道：“就算没有魔法岛, 西本·科奥瑟也会对他的弟弟们出手, 不是吗？”芬芙儿公主是女孩, 还没有通过骑士团的试炼, 可能活下来, 但艾斯、亚琛王子对西本·科奥瑟的威胁太大了, 西本·科奥瑟不会放他们超出他的掌控的。 红玫瑰王宫那里有悠扬的乐声传来, 这美妙的音乐变得更加的舒缓柔和, 太阳渐渐地往西方沉下, 给天空染上了凄美的红色。西本王子这时应该已经带着他的王妃去宫殿了，他会在那里再接受臣子的祝福，饮尽美酒, 真正得到他最爱的女人。 在这似有似无的乐声中，诺欧的声音异常的平静, “人们惧怕什么，就会毁在什么上面。” 不管是欣喜, 还是愤怒, 雅各布的声音都波澜不惊的, “格林公爵，你是在威胁我吗？” “并不是, 使者大人。这只是善意的劝告。”诺欧的眼睛比天空还要蔚蓝, 他的眼睛里有种坚定的力量。就是雅各布, 也微微侧目。 诺欧道：“使者大人，魔法岛是得到了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支持, 但我们都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如果我的消息没有错的话，缪斯公主卧病在床已久，菲尔王子虽也体弱多病，但才思敏捷，要不是有尤金妮亚公爵小姐在他们姐弟间苦苦周旋，来回调节，芬格王族又要乱了。 三色堇王族的事魔法岛也比我们更清楚。魔法岛扶持西本王子上位，可西本王子并不好控制。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现在式微，只是因为天下太平，要是小位面的人大规模出现在内陆，烧杀劫掠，两大帝国会比我们想象的更快的四分五裂。 我们更好的选择，是把战场限定在小位面。” 那样两大帝国才能有源源不断的兵力补充魔法岛。平民也能生产更多的粮食，给小位面征战的骑士提供更多的物资，支持两大帝国，支持魔法岛。 这样浅显的道理雅各布怎么会不懂？ 他只是觉得，“艾斯·诺依曼还没有成为魔法岛盟友的资格。” 况且，“格林公爵，你并不知道，这千年魔法岛为了阻挡小位面入侵现世都付出了什么。我是占星师，我不是史学家，我没有必要美化魔法岛的历史。在小位面的问题上，魔法岛扮演的角色是黑暗的，魔法岛人的双手也沾满了血腥。 可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他们是战争最后的得利者。芬格帝国靠贩卖人口、制造占星傀儡成为大陆最大的商会，成功地买到了普林山脉以东的大片土地。三色堇帝国，按照魔法岛的记录，他们是租借占星傀儡最多的势力，占星傀儡在科奥瑟家族手上的损耗率也是更高的。 这两大帝国又何曾把小位面的人当作人看？ 可至今，三色堇帝国历经1014年，芬格帝国历经814年，他们又为他们的罪行承担了什么？ 是无数来到魔法岛的魔法师、剑士，在他们知道小位面的情形后，知道两个位面灭绝种族的血海深仇后，他们自愿宣誓留在魔法岛。 哪怕他们突破圣阶，只要不杀尽小位面的人，不彻底封印节点，他们就永远不离开魔法岛。 是多少人付出青春鲜血，背井离乡，远离他们深爱的妻子和孩子，才给两大帝国的人带来千年无忧的生活。” 雅各布只是寥寥数语，诺欧就恍若看到了魔法岛对两大帝国的人民千年的守护，他们默默无闻地谱写了波澜壮阔的史诗。 这是魔法岛为他们过去的错误赎罪，又何尝不是为了两大帝国赎罪？ 雅各布道：“魔法岛的人不应该永远牺牲。魔法岛也不会看着现世与小位面两败俱伤，好让艾斯·诺依曼带着亡界坐收渔翁之利。我们可以接受双子城的投降，但艾斯·诺依曼必须立下誓言，就像之前在魔法岛突破的无数圣阶那样，双子城，还有亡界的所有骷髅士兵、骷髅骑士、巫妖也都必须接受魔法岛的调令。” 雅各布的故事很感人，诺欧也的确被触动了。 可这么番发人肺腑的话要是能说服诺欧，诺欧也就不是诺欧了。 诺欧看着三色堇王宫的城门，已经有人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天空金色、红金色、紫金色交相辉映。王宫的宴席也已经结束了…… 可是艾斯做错了什么？亡界又做错了什么？ 如果要清算千年前的战争里的罪行，格林家族都无法置身事外。格林家族的先祖追随三色堇帝国的开国皇帝亚历山大一世，南征北战，战功赫赫，才得以荫庇后世子孙。 可现世的厮杀纷争无关亡界，让亡界对魔法岛、两大帝国的错误负责，没道理极了。诺欧道：“艾斯不会同意的。” 雅各布准备离开了，“那格林公爵的请求，魔法岛也无法答应。” 诺欧的话却让雅各布停住了离开的脚步，“使者大人，被小位面战争卷入的，不仅有魔法岛的圣阶，还有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平民。就是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也有骑士早年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征召，去了小位面。两大帝国的先祖的确安稳地度过了漫长的时光，但我们这代人，谁都无法幸免于难。或早或晚罢了。 我们现在做出的妥协，不管是魔法岛、两大帝国，还是不夜城、亡界，都不是为了当权者的利益，而是为了无辜的平民。等小位面的人真正地入侵现世，损失最惨重的不会是我们，不会是大贵族、当世的强者，只会是那些敲着锄头的农民，在城里勉强混口饭吃的工人……他们努力营造出来的幸福，会被我们的固执轻而易举地毁掉。 使者大人，你是占星师，魔法岛上的占星师人生大半的时间都在探索浩瀚星空的奥秘，但我请求你，看看这片广袤的土地上生活的普通人。你可能从来没有了解过他们的生活。他们的喜怒哀乐与我们同样强烈，他们的灵魂也不比我们卑微。” 雅各布用种全新的目光看向诺欧，他沉默片刻，说道：“没有想到格林公爵，三色堇帝国位高权重的大贵族会说出这样的话。” 诺欧的眼里浮现出了旁人难以读懂的缱绻情意。雅各布觉得诺欧变得与先前不同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原因，又与谁有关。 不过他很快就知道了。 诺欧道：“认识艾斯以后，我学到了很多东西。不是文学武功，诗词歌赋，音乐绘画，是用我们的眼睛去看这个世界，用我们的耳朵去听这个世界，不是高高在上的，而是彻底融入我们封地上的平民。 艾斯总是说，如果不是我的话，他的武艺定然早早荒废了，但如果我没有认识艾斯的话，我现在至多是7级剑士，不可能成为圣阶。你能想象吗？我修炼至今，从未遇到过瓶颈。 梅隆大学者告诉我，艾斯通过米莱图书馆大学者考试的时候，魔法岛传来了有关他的预言——星辰会带领米莱人找到归处。使者大人，你就没有想过艾斯才是能拯救这场位面战争的人吗？” “格林公爵，你没有去过小位面，你根本不知道那里的环境有多恶劣，魔法岛阻挡千年的对手有多强大。”雅各布说：“这场浩劫，没有谁能阻止。魔法岛不能，艾斯·诺依曼也不能。我们或许会死很多人，但只有熬过漫长的冬天，我们才有可能得到最后的胜利。” “那就这样放弃吗？魔法岛就这样对小位面的王认输吗？哪怕是暂时认输？”诺欧往前走了步，他直视雅各布灰色的眼眸，说：“为什么不给艾斯一个机会？给这个位面所有活着的人一个机会？” “不是我不想。”雅各布寒冰般的态度终于有了松动的迹象，他直言：“艾斯·诺依曼与西本·科奥瑟不能共存。黑色的火焰与红色的火焰天生对立，放任它们继续壮大，会焚毁这片大陆。” 哪怕星象里的确存在这种可能，魔法岛也不会因为这样荒诞的理由，毁坏他们好不容易与三色堇帝国建立的同盟关系。魔法岛的岛主的确是占星师。占星师靠窥探星象，预知未来，闻名天下。 可偏偏他们又是最理智的人。 他们看到的不是虚无的、很可能不会实现的未来，而是眼下能给他们带来更多助力的人。 “格林公爵，艾斯·诺依曼必须证明他是比西本王子、比三色堇帝国更可靠的合作对象，你也必须证明这个。”雅各布道：“魔法岛才会做出你想要的选择。我们的盟友永远是最强大的，最可靠的，就像是龙岛。” 诺欧问道：“我？” “是的，格林公爵。你出现在这里，对我说了这么番话，这是命运的选择。既然你如此相信艾斯·诺依曼，既然你们的命运已经相互缠绕，不可分离，又何不由你自己来决定你与艾斯·诺依曼的未来。”雅各布道：“如果艾斯·诺依曼真的是引领我们的星辰，那你定然可以走出那步。 如果你能，魔法岛甚至可以跟随你们；如果你不能，那你也不要怪魔法岛不公。” 诺欧深吸口气，“走出那步，什么意思？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吗？” 第238章 希望之星 这里是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 诺欧看到青葱的、漫无边际的草原, 如梦如幻的格林城堡，感到有些惊讶。 他没有想到他会看到这个。 上个瞬间，诺欧还在三色堇帝国的王宫里，与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谈判。雅各布想要诺欧证明他的潜力, 他与艾斯的价值, 以此作为他们与魔法岛谈判的筹码。雅各布依旧是那副淡漠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在说出他的条件的时候也是高高在上的。 诺欧完全没有把雅各布的态度放在心上, 他仔细思索了雅各布的条件, 应允了。 双子城与魔法岛的战争进行下去, 他们只会两败俱伤。即使他们可以解决双子城的危局, 魔法岛最大的力量依然在小位面。 雅各布拿出了颗水晶球——那颗之前魔法岛的人用来测试帝都人魔法天赋的水晶球。 雅各布告诉诺欧, “这颗水晶球被称为希望之星, 也有人叫它厄运之星。当初，就是希望之星引领人们找到魔法岛，又把厄运带给了登上魔法岛的人。可是, 很少有人知道希望之星除了可以用来测试人们的魔法天赋，还可以助人突破瓶颈。” 诺欧微微诧异, “连那步都有用吗？” 前些日子，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 艾斯跟诺欧提了些关于星辰药剂的事。诺欧至今没有听说过除星辰药剂以外, 其它对圣阶有用的物品。 并且, 看雅各布的口气，希望之星对圣阶的作用要比星辰药剂大得多。 雅各布道：“是的。我的老师当初就是得到希望之星, 才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的。” 雅各布手上的水晶球平凡无奇, 与帝都炼金铺子里出售的水晶球毫无区别, 它甚至灰灰的，看起来脏兮兮的。诺欧仔细地看了它会儿, “如果希望之星真的有你说的作用，启动它应该要花费很大代价。” “老师是第2位用希望之星突破的超越圣阶的存在。每次启用希望之星都会对它造成损害。我们预计，再用1次，它就会完全破裂了。老师原本把它送给我，就是希望我能走出那步。”雅各布道：“但我想，格林公爵，你是比我更适合它的人。” 无功不受禄。 诺欧淡淡的，“为什么？” “因为你出现的时机恰到好处。魔法岛先烈的事迹没有打动你，但你说的话打动了我。”雅各布道：“这个理由如何？” 诺欧并不相信雅各布。虽然雅各布看起来神秘又令人信服，像极了传说中性格古怪的占星师，占星师说的话即是真实，但从他对西本王子、三色堇帝国事务的处理，诺欧就不认为雅各布是纯粹的占星师了。他是个政客。而政客的话，就跟妓女的爱情，都是廉价而不真实的。 诺欧要求雅各布用古魔法语说——因为古魔法语对占星师、魔法师来说，等同于魔法契约——如果他使用希望之星成功，他是不是会踏出那步？如果失败，他又会受到什么样的惩罚？ “如果达成执念，是突破圣阶最大的阻碍。那消除执念，就可以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雅各布的表情平静，他没有必要欺骗诺欧，他告诉诺欧：“如果成功，你立刻会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有你的加入，我们对小位面的战争不再会举步维艰，只要你与老师联手，我们甚至可以杀死小位面之主。 我没有其它的要求。不过，格林公爵，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承诺。如果你因为希望之星突破，只要魔法岛没有做出危害格林家族的事，你就不能主动攻击魔法岛。 希望之星可能带来的后遗症也非常简单。我的老师告诉我，你使用它以后，要么即刻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要么终生止步于此，再没有进阶的可能。 格林公爵，你尽可以想清楚。你现在还不到22岁，没有在魔法岛、龙岛这样得天独厚的环境修炼过，你就已经是剑圣了。哪怕不用希望之星，你也可能成为不下银辉剑圣的强者，甚至比他走得更远。你可以慢慢想，再回复我。” 天渐渐地暗了下来。厚重的云层遮住了明月与星辰，三色堇王宫里三三两两的魔法灯根本无法点亮整座王宫，王宫里的侍从侍女也找不清路。 因为西本王子与王妃的婚礼，不少侍从侍女都喝得醉醺醺的，脸颊上是淡淡的酡红。还有人差点掉进了王宫后花园的湖里，又骂骂咧咧地离开了。 凉亭里。诺欧道：“我不用考虑了。使者大人，请告诉我，我该怎么使用它？” …… 雅各布让诺欧把手放在水晶球上，他的嘴里念念有词的。诺欧尽力去辨认雅各布吟唱的古魔法语。 按照诺欧对雅各布吟唱的古魔法语的理解，只要他在希望之星构建的幻象里活下去，打破其中所有的幻象，他就能成功。反之，他要是被幻象伤害到，希望之星会直接攻击他的灵魂，造成不可逆转的伤害。也因此，他会永远失去再进阶的机会。 可诺欧没想到，希望之星最初构建的场景会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格林家族的封地。 那里对他是多么的熟悉，又是多么的陌生。 格林城堡与他记忆里的同样栩栩如生。城堡外的喷泉还在魔法灯的照映下发出七彩的光，疾风马正在悠然地啃着小草。 唯独那把早就诺欧带离城堡的审判之剑，它还放在原来的位置。 还有餐厅里的人。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穿着长长的浅蓝色的连衣裙，她的裙摆上绣着蓝白色的花纹，像是海浪，她不像平常那样活泼，大笑着跑过来拽他的手。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看到诺欧来了，她踩着小碎步，比诺欧在帝都见到的所有贵族小姐都要淑女，都要优雅，“哥哥，是去练武了吗？不要太辛苦了。” 对此，诺欧都没有太惊讶。他知道，这都是幻象。 可之后见到的人，哪怕诺欧知道这是幻象，他都不禁心神微颤。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引着诺欧往餐厅走去，悄悄地跟他说：“因为哥哥迟到了，父亲有些生气。不过哥哥不用担心，母亲与我都是帮着哥哥的。”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说完，眼睛亮晶晶的，像麋鹿般望着诺欧。诺欧发现他与幻境中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固然亲近，但相对现世，他们还是生疏了些。他们就像贵族里常见的兄妹，因为血缘，相互扶持，却又因为身份、性别、家族对他们的期望不同，走在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上，交往并不密切。 尽管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说“父亲母亲”的时候，诺欧已经有预感。然而，当诺欧真的在餐厅看到那两个人的时候，他的身体还是晃了晃。 老格林公爵夫妇过世的时候，诺欧已经记事了。他比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更幸运，因为他能留有更多关于父亲母亲的回忆。 但诺欧也是更不幸的，因为父亲母亲去世给他带来的伤痛更多。 老格林公爵就像诺欧记忆里的那样，威严，却又不失亲和，尤其是在面对妻子、女儿的时候。诺欧是格林家族的继承人，老格林公爵又管教得严厉些。 老格林公爵与诺欧如出一辙的金发蓝眼，只是脸部轮廓比诺欧更凌厉些。老格林公爵看起来40多岁的模样，诺欧怔怔地看着他。他想，原来父亲老了的时候是这副模样。 餐厅里挂的壁画少了最新的那幅。 在现世，那里挂着老格林公爵的画像，他的模样永远定格在了32岁那年。 同样的，还有老格林公爵夫人。 诺欧的母亲有头柔顺的浅金色长发，眉眼弯弯的，总是带着笑意。她给老格林公爵夫人、给诺欧都带来了无与伦比的快乐。 她是诺欧最尊敬、最敬爱的人。 诺欧刚刚见到的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淑女的模样像极了她，在帝国的上流社会，未出嫁时的老格林公爵夫人的风评就极好，她总是那么完美，那么温柔，只有在老格林公爵与一双儿女面前，她才会展露出俏皮的那面。 诺欧的母亲并不顾诺欧的父亲在看到诺欧时，特意摆出的那副冷硬的面孔，她微笑着招呼诺欧，“诺欧，快过来。” 老格林公爵冷哼了声。 管家识趣的开始准备上菜。 “这是幻象。”诺欧默默在心里念。诺欧的手握住了他身侧的审判之剑，与格林城堡架子上的那柄完全相同，除了诺欧，没有人能看到这柄剑。 可是，诺欧依然不受控制地慢慢走到餐桌边上。 “这是幻象。”诺欧又提醒自己。 他甚至想喊出来。 可是他没有那么做。因为老格林公爵夫妇、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表情都没有变化，他们就像诺欧曾经想象的那样，坐在格林城堡的餐桌边上，共同用餐。 时不时的，他们会抬头互望，微笑着，兼或点评晚餐的菜肴。 “这是幻象……”诺欧感觉他心底的声音越来越弱，他慢慢地坐了下来，坐到了餐桌边上。不知什么时候，诺欧的佩剑已经消失了。 老格林公爵夫人微笑着让诺欧多拿点野猪肉，她道：“这是里希特家族特意送来的。大卫·里希特去魔兽森林狩猎了，猎到头七级魔兽。”说着，她还若有若无地瞧了眼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表情里带着揶揄。 大卫·里希特还活着吗？他不是应该死了吗？诺欧觉得他的记忆出现了错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影响他，修改他的记忆。 “怎么了，诺欧？”老格林公爵夫人关切地问。 诺欧道：“没什么，母亲。这个酱料做得真不错。” …… 诺欧在格林城堡的生活非常安逸。最初，他只想在格林城堡待上几日，多陪伴陪伴“父母”，再离开。 可渐渐的，诺欧越来越少想起外面的世界。 他甚至分不清，那些与雅各布的谈话、那些孤寂成长的岁月是真实，还是现在平静幸福的生活是真实。到底哪个才是他的梦境？ 老格林公爵开始教导诺欧处理家族的事务。 格林家族是三色堇帝国屈指可数的豪门。不仅格林骑士团闻名两大帝国，他们还与帝国的多数贵族关系良好。 远的，老格林公爵与玛丽公主的先夫霍默伯爵交好，要不是霍默伯爵走得早，诺欧很可能没记事的时候就与玛丽公主、霍默伯爵的女儿玛丽娜·霍默定亲。 近的，格林家族与里希特家族世代交好，两大家族这些年也屡有联姻的传闻，就看是克劳迪亚·里希特嫁给老格林公爵的继承人诺欧·格林，还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与老里希特伯爵的小儿子大卫·里希特联姻了。 第239章 厄运之星（上） 这天, 诺欧刚刚到剑房，就看到老格林公爵站在那里等他。 老格林公爵没有穿那些繁琐又华美的长袍，而是罕见地穿了身骑士服。 他的父亲手上拿了把精钢的剑，看到诺欧来了, 他微不察觉地点了下头, 语气平淡道：“修炼还算勤勉。” 诺欧朝老格林公爵行礼, “父亲。” “让我看看你的剑术进步了多少？”老格林公爵用长剑挽出个剑花, 对诺欧道。 诺欧半天没有动作。 他看着他面前的老格林公爵, 他的父亲摆出副要指导他的模样。诺欧却觉得, 老格林公爵已经不是他的对手了。 咦？ 诺欧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冒出这样的想法？明明父亲是九级剑士, 他才只有七级, 指导他是绰绰有余的。 诺欧不再管脑袋里纷杂的念头, 他从剑房里挑了柄赤红色的剑，与老格林公爵交起手来。 海蓝色的斗气在狭小的剑房里纵横睥睨，老格林公爵与诺欧修炼的事同样的斗气心法, 使用的也是同样的斗气。他们曾经交手了成千上万遍，老格林公爵是看着诺欧慢慢成长起来的, 对他的攻击路数也异常熟悉，诺欧比先前更快的落败了。 诺欧望着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腕, 看着掉落在地上的赤红色的长剑。 他觉得他的实力越来越弱了。他觉得他原来的实力还要更强大的。 诺欧以为他会等来父亲暴风雨般的训斥。老格林公爵却道：“不错。你的剑术有进步。突破到7级以后的确不同了。” 诺欧却觉得古怪, 明明他们上次交手他坚持了更长的时间。7级对他的确是个陌生的领域, 不是他因为他刚刚突破，而是因为他距离7级已经很遥远了。 不过父亲的话总是对的。诺欧从小就这么坚信着。 他把地上的赤红色的长剑捡起来, 放回架子上。 诺欧的父亲则主动抓住诺欧的手, 海澜斗气顺着他们皮肤相贴的地方, 流到了诺欧的手上。诺欧虎口的伤口很快就愈合了。 “谢谢父亲。”诺欧不适地收回了他被老格林公爵握住的手。这个动作让他觉得陌生。 老格林公爵似乎没有发现诺欧的“异常”。他道：“我上次跟你说的事，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上次说的事？”诺欧有些反应不过来。 老格林公爵道：“老里希特伯爵邀请你明年夏天去他们家小住, 想来是为了撮合你与克劳迪亚·里希特。克劳迪亚·里希特容貌、家世都不差。你母亲虽然不是很喜欢她，但也承认，克劳迪亚·里希特会是个合格的公爵夫人。与里希特家族联姻，等你继承我的爵位，整个路易斯安那行省都不会再有反对你的声音。 这本来是极好的。不过外交大臣想介绍你与玛丽娜·霍默伯爵认识。我认为，那对你是更好的选择。 她是我的好友老霍默伯爵的独女。去年社交季，玛丽娜·霍默在帝都看到了你，主动向外交大臣打听了你。我希望你选择她，不仅是因为我与她父亲的关系，还因为将来你们有了孩子，这个孩子不仅能继承格林家族的封地，还会拥有北边霍默家族的封地。” “至于里希特家族。”老格林公爵停顿了下，道：“可以把你的妹妹伯纳黛特嫁给大卫·里希特。”想来里希特家族除了克劳迪亚·里希特，其他人都会对此更高兴的。 诺欧下意识道：“伯纳黛特不会喜欢的。” “大卫·里希特会对她很好的。还是你更喜欢克劳迪亚·里希特？”老格林公爵看着诺欧的目光露出些慈爱，“诺欧，我与你的母亲总是希望你能遇到喜欢的人，过得快乐。” “不。”诺欧说出的话比他的想法来得还快。 老格林公爵眼中的关爱稍稍淡去，他脸上的表情异常平静，语气却不容拒绝，“诺欧，你得给我个理由。” 诺欧干巴巴道：“没有理由。”看老格林公爵越来越不满，诺欧才解释道：“我总觉得，她们不是我等的人。” 老格林公爵问道：“你已经有意中人了？” “是……不是……”诺欧觉得他陷入了个巨大的漩涡。他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个黑发碧眸的青年，他不知道哪个世界才是真实的。到底是他现在所处的世界是假的，这只是场希望之星对他的试炼，还是那个他梦境里的、牵动他心神的身影是假的，那只是他做的个梦？ 诺欧的脸色瞬间变得非常难看。 “先成家后立业。”老格林公爵却对这些视若无睹，他异常淡漠的，“你先把人娶回来，如果再遇上喜欢的，就在外面置办个宅子，养着她……” …… 诺欧望着老格林公爵，他的视线却穿透了剑房，穿透了格林城堡的层层围墙，落到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莺莺草地上，落到了草原上浩瀚明亮的星空上。 鲜红色的剑影浮现在诺欧的身侧。 区区片刻，诺欧的气质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他的气息变得更为强大，也更为圆润，他看着老格林公爵的目光淡漠又温和，“其实我对父母的孺慕之情早已消失了，只是我始终不肯承认罢了。早已有更重要的东西代替了那些。” 比如伯纳黛特。 比如艾斯。 他们早已弥补了诺欧感情上的缺失。 “不然的话，父亲母亲的身影不会在我的记忆里变得那么淡薄。他们的音容笑貌我依然清楚地记得，就好像昨天还见过他们那样。”诺欧说道：“但是，其它的，有关他们的、更深沉的东西，我早已淡忘了。希望之星能根据我的执念制作幻象，可这些只是我以为它们是我的执念，实际上我早已经走出来了。 如果今天站在这里的真的是我的父亲的话，他不会允许养外室，父亲对我的叔叔乔纳·弗林再宽容，他的存在也是祖父对祖母背叛的证据。他心里还是介意的。所以他那样的爱母亲，所以他那样的教导伯纳黛特与我。 只是我已经忘记了。我以为父亲真的与乔纳·弗林兄友弟恭。 这么多年，我都这么对自己说。向艾斯、向所有人说乔纳·弗林是个忘恩负义、狼心狗肺的人。我选择性地忽略了我父亲对我的叔叔——乔纳·弗林的捉弄，不让他回格林城堡，不让他再进入路易斯安那行省，还有我小时候听到父亲对母亲说的，他是如何让乔纳·弗林在骑士团训练营的试炼里失败，怎么让他不能突破四级，无法觉醒海澜斗气的……” 老格林公爵站在诺欧的面前，“他”的神色是疑惑不解的，诺欧却毫不在乎。他只是假装这里有个人存在，他只是需要个倾听者。 “不过我不怪父亲。我从来没有觉得您是个道德的楷模。”诺欧想到三色堇帝国帝都郊区玫瑰城堡里，玛丽娜·霍默伯爵把玛丽公主的情人乔纳·弗林关到地牢去之前，乔纳·弗林原本是能逃掉的，是诺欧潜伏在乔纳·弗林身边的人悄悄地告诉玛丽娜·霍默伯爵，才让她把人抓住的。 格林家族爵位的争夺，从来没有谁真的双手清白。 诺欧想，等他回去，会尽量让玛丽娜·霍默伯爵把乔纳·弗林从地牢里放出来。不管怎么说，他身上也留着格林家族的血。 诺欧眼睑微合，他淡淡地说：“我真的没有责怪您。如果不是您，乔纳·弗林不会用格林家族的传家宝与魔法岛的叛徒合作，比尔不把我与艾斯从萨克森山带走，我与艾斯未必会有后来的缘分。” “父亲，我甚至是感谢您的。”诺欧的话说完，他面前的人像烟般的消散了。 …… 诺欧又亲手埋葬了老格林公爵夫人的尸体。 相对早出晚归、鲜少见到的老格林公爵，诺欧对老格林公爵夫人的记忆更加的深刻。她也跟现世的老格林公爵夫人更像，甚至毫无差别。 诺欧再次感受到了母亲的温暖。 然后他再次经历她被病魔夺去生命。她在病床上日益衰弱，他却无能为力。 与那个时候送别母亲的痛苦同样的深刻。 但如今诺欧的心已经坚如磐石。 …… “哥哥？”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惊讶地站在魔兽森林的大树边上。 这里离格林城堡需要小半日的马程。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没有想到她会在这里见到诺欧。 诺欧看着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十指紧紧相扣的人——是玫瑰城堡玛丽公主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守护骑士，当初还是艾斯把他带回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 诺欧摆脱了希望之星的幻境后，就感觉到了不对。 在这里，老格林公爵夫妇都还活着，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是不用去玫瑰城堡做玛丽公主的养女，更不可能认识这位骑士。 “怪不得，当初你那么不愿意离开玫瑰城堡，原来还有这个原因。”对情窦初开的少女来说，没有什么比与情人分离更让人难受的。“怪不得，你那么容易就接受艾斯，与他关系那么好。”诺欧还曾担心过他们两个情投意合。 结果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对艾斯的天然好感，是因为他带回了她的意中人。 “对不起，伯纳黛特。”诺欧把血色的长剑插入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心脏，他道：“这是个幻境。我必须早点离开这里。” 在诺欧勘破真实的时候，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没有消失。 诺欧就知道，这是希望之星对他的考验。 诺欧甚至没有询问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就做出了选择。因为他不敢多看。 他很清楚，也很坚定，希望之星幻化出来的所有东西都是假的。 他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最大的抱歉是，“伯纳黛特，想来你在现世的意中人也是他。可是不管你前往玫瑰城堡，还是待在格林城堡，他都出现在你身边。这绝对不是个巧合。”而能在格林公爵的女儿/妹妹身边安插人的势力，屈指可数。 诺欧对着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尸身喃喃道：“我不想阻扰你的爱情，但我不得不这么做。伯纳黛特，你是我还活着的最后的亲人。” 诺欧千方百计地防着别有用心的人接触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却没有想到早有人潜伏在她身边。 诺欧的双目有些赤红，亲手刺死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幻影还是对他造成了些影响。因为那个幻影太真实了，给了诺欧杀死亲妹妹的错觉。 不过强大的精神力很快让他恢复了正常。 诺欧没有掉以轻心，他不觉得希望之星构建出来的幻象会那么简单，定然还有更加可怖的东西在等着他。 诺欧感到阵天旋地转。 “这里？”诺欧震惊地看着他所在的地方。窗外黑漆漆的夜色，昏暗的魔法灯，走廊里精致的装饰……这里是帝都的格林公爵府。 难道？ 诺欧有了种非常不好的预感。 下一刻，走廊边上的门被推开了。艾斯惊讶地站在门边，“诺欧？” 这是那个晚上。艾斯、诺欧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个晚上，诺欧亲手用龙王的匕首刺中艾斯的胸口，把他关到了格林公爵府的地窖里，就连星辰锁链都是诺欧亲手给他戴上的。 是他。 亲手打破了他们原本牢不可破的信任。 哪怕他们现在的关系已经到了诺欧原些完全不敢想象的地步，他依旧清楚，他打碎了某些脆弱又美好的东西。他们再也不可能亲密无间。他们之间有道裂缝，是他们双方小心翼翼避开，轻易不能触碰的。 “诺欧，就算你是九级剑士，也不要这么拼。你才是格林家族最重要的财富。”艾斯还抱着侥幸心理，他希望诺欧什么都不知道。 他真的，回到了那个时候。 诺欧发觉他手边的审判之剑消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艾斯送给他的礼物——他们在尼斯港共同得到的龙王角，后来艾斯花了极大的代价把它制成了柄匕首——龙王的匕首。 看着面前的艾斯，他比诺欧幻境里的所有人都要真实，就连诺欧都没有发现他与现世的艾斯的差异。 唯独与那个晚上不同的是，格林公爵府外面的街道上隐隐约约地飘来小女孩的歌声，只是在这个寂静的夜晚，这个歌声格外的突兀，也格外的可怖，“美人捧着三色堇花去见她的情郎，情郎却悄悄地带着匕首…… 美人带着黄金珠宝想要私奔，她的情郎却把匕首插入她的心口，想要拿走美人的黄金珠宝招兵买马，推翻美人父亲的王朝…… 这个世界上最好的情郎，美人抛弃权势名誉，想要与他长相厮守，她的情郎啊，永永远远不会爱上她……” 小女孩的歌声俏皮，歌词却让人毛骨悚然。 诺欧握着龙王的匕首的手指变得汗涔涔的。 难道，他要再伤艾斯一次？ 第240章 厄运之星（下） 诺欧没有说话。 长久的沉默横亘在他们中间。 就连诺欧自己都不清楚, 没有西本王子、玛丽娜·霍默伯爵紧紧相逼，魔法岛的使者在暗处虎视眈眈，在知道艾斯隐藏的身份以后，在知道他的失误给格林家族造成的损失以后, 在那个他最为怒火中烧的时刻, 他会怎么做。 艾斯分明看懂了诺欧的表情, 他道：“你都知道了。” 艾斯用的不是疑问句, 而是陈述句。他固然对诺欧没有戒心, 但他也是最了解诺欧的人。 诺欧早已知道所有真相。 只是那些真相是艾斯亲口告诉他的, 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 艾斯被星辰锁链束缚住以后。可诺欧现在想知道, 如果那些事都没有发生, 艾斯会说什么。 诺欧用尽他全身的力气，问道：“你有什么想说的？” 他要抵抗希望之星造出的幻象，提醒自己, 不要沉溺进去。 这个场景在艾斯看来却不是那回事。他以为诺欧刚刚知道的事实把他打击坏了。 艾斯静静地注视着诺欧，他慢慢地走到诺欧的身前。在这个时候, 他不再是不夜城、亡界的主人，他只是面对着心爱的人伤心欲绝的模样的普通男子, 他感到愧疚, 感到痛苦, 这样的感情完全不下于诺欧，他毫无保留地站在诺欧面前, “对不起。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弥补我的过失。” 在1个多月前, 诺欧不懂，他以为艾斯的隐瞒是对他的背叛, 格林家族的事是对他单方面的折磨。 现在，他却明白，在这场感情的较量中，艾斯也一败涂地。 他们都在表明心意前，过早地、过深地爱上了对方。他们都是这场爱情里的输家。 因为他们的顾虑重重，艾斯的背后有不夜城、亡界，诺欧最大的责任是格林家族；因为他们的不坦诚，他们必须步步为营，为更多的人的生命负责。 他们想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对方，成为对方的铠甲，却都输给了权利的博弈。他们最重要的铠甲都成了伤害他们最深的武器。 艾斯的视线落在诺欧腰间的龙王的匕首上，他的嘴角是淡淡的微笑，像是诺欧做任何事他都会包容，都不会生气。 可诺欧又怎么能赢过那样的目光？ “这只是个假象。”诺欧心里的声音说，“杀了这个假的艾斯，你就能离开希望之星的桎梏，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可他面前的艾斯是那么的真实。不像老格林公爵夫妇、伯纳黛特公爵小姐，诺欧在艾斯的身上没有找到任何违和的地方。 不像老格林公爵，艾斯立刻就注意到了诺欧变得苍白的脸色，他完全顾不上其它，关切道：“诺欧，你怎么了？” 龙王的匕首掉落在地上。 诺欧像是失去了浑身的力气，他直接向前倒去，他的头靠在艾斯的肩膀上，他感受到艾斯在他的手臂上有力的支撑。 “对不起，艾斯，我再也无法对你出手了。” …… “格林公爵，你失败了。” 诺欧离开希望之星构建的幻境后，回到了三色堇王宫。 凉亭里，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依旧穿着那身简朴的灰袍，身上没有沾染丝毫的尘埃，脸上的表情也没有变化，看起来冷淡禁欲。 三色堇王宫的天彻底陷入黑暗。 这个时候王宫应该处于深夜。只是诺欧并不知道他在希望之星构建的幻境里待了几天。 诺欧的脸上毫无血色，离开希望之星时，反噬的力量给他的身体、灵魂造成了极其严重的伤害。如果没有传奇药剂辅助，他的伤短期内都不会好了。 诺欧勉强用斗气流转过心脉，稍稍稳定他的伤势。他站立起来，走到雅各布对面。 诺欧完全没有管雅各布刚才对他的宣判。他问道：“幻境里的东西，不，人，都是假的吗？” 雅各布的眼睛空荡荡的，没有焦距，他说道：“如果你认为他是假的，他就是假的；如果你认为他是真的，他就是真的。” 消除执念？诺欧想到雅各布之前说的话，还有在幻境里若有若无听到的小女孩的歌声，他还是觉得毛骨悚然。他认为雅各布对他隐瞒了极其关键的信息。 诺欧这个时候已经摆脱希望之星的控制，可他依旧觉得幻境里发生的事无比真实，尤其是他与艾斯在格林公爵府走廊上的时候。 他现在都有种刚才他再次刺伤艾斯，真正的艾斯也会死亡的感觉。 诺欧不知道这是希望之星对他的影响还没有消退，还是他的直觉。他已经不想留在这里，他只想回到格林公爵府，回到地窖。他想再见到艾斯。 诺欧转身想要离开。 雅各布却叫住了他，“格林公爵，你忘记了样东西。” 诺欧回头。 雅各布把一把古朴的黑色钥匙递给他，“星辰锁链的钥匙。” 原本放在雅各布、诺欧中间的希望之星布满裂痕，看起来它已经完全损坏了。就像雅各布说的，希望之星只有三次使用的机会。 诺欧淡淡地说：“我没有靠自己走出幻境。” 雅各布道：“格林公爵，你在希望之星里待了三天，所以还不知道，不夜城、亡界总计俘虏了魔法岛超过20位圣阶，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100支骑士团也被困在了亡界。魔法岛已经改变了对星辰大学者的策略。” 星辰大学者属于米莱图书馆。米莱图书馆又是魔法岛的附属势力。 “呵。”诺欧冷笑声，接过星辰锁链的钥匙，离开了凉亭。 第241章 你的软肋 格林公爵府地窖。 诺欧穿过长长的、幽深的楼梯, 走到地窖深处的密室前。他站在密室前，却突然怔了下，没有去开门。如果雅各布说的没错的话，双子城大败魔法岛、两大帝国的联军, 艾斯定然是回不夜城了, 他不可能还在地窖里。 诺欧想要转身离开, 可他的手不受控制地推开了密室的门。 “艾斯？” 诺欧没有想到他真的会在这里见到艾斯。 艾斯穿着件柔顺得有如水银泻地的魔法长袍, 魔法长袍的底下还用秘银纹了星辰明月图, 在另边则是非常抽象的三色堇花。艾斯的确离开过格林公爵府的地窖, 但他已经回来了。 短短数日, 不仅对诺欧来说, 像是过了数个春秋般长久, 就是艾斯，他的气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诺欧喃喃道：“我以为你不会回来了。”好不容易离开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就是有星辰锁链束缚, 艾斯也可能不会回来了。 艾斯还是那副闲适的模样，不夜城、亡界短期无虞, 也让压在他心上的石头放了下来。他动了动手腕上的星辰锁链，“你都把我锁住了, 我还能跑哪里去？” 诺欧摇着头, 慢慢地朝他走去, 越靠近艾斯，就越能感受到他身体上的气息, 温暖的, 强大的, 令人安心的，他从黑暗中走来, 却给这个世界带来了光明。 诺欧再也支撑不住了。在三色堇王宫，在雅各布面前，他就在勉力支撑。这个时候，看到艾斯，他就觉得心下放松，顿时感到了阵眩晕。 艾斯还坐在墙边上，他下意识地扶住诺欧，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发现诺欧的身体、精神状态都到达了极限，与他前日从地窖里离开的时候简直是两个极端。 艾斯发觉到不对，谁能对进阶到剑圣的诺欧造成这样大的伤害，现在在帝都的、可能有这样实力的人，只可能是西本王子，又或者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 艾斯在心里悄悄地给这两人记下一笔。 看着诺欧，他的语气又变得温柔起来，“怎么了？” 诺欧的头靠在艾斯的肩膀上，就在不久前，在那个幻境里，他的头也放在这个位置。他心里突然变得不安起来，伸手就想解艾斯的魔法袍的扣子，却又被艾斯捉住了手。 诺欧有点不快，“让我看看。” 这样虚弱的生气，有点像撒娇。艾斯不想拒绝他了。他轻声道：“你知道我离开了？亏我事情办完了，就急匆匆地跑回来了，我还以为你会在这里等我。” 诺欧耳朵听着艾斯的话，手却把艾斯的长袍扒得差不多了。 他的手轻轻地触碰到艾斯的胸口，那里原本有他用龙王的匕首造成的伤口。而现在，那道丑陋的疤消失不见了，紧实的胸肌正随着艾斯有力的心跳微微起伏。 诺欧问道：“疤，什么时候消失的？” 明明自己才是受伤的人，却比动手的人更有罪恶感。艾斯看着诺欧悲恸懊悔的表情，突然后悔挨这下了。 不想他这么难过。 艾斯道：“应该是前不久的时候，它自己长好的。” 艾斯也是刚刚回到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在他之前把那套沾满血迹尘埃的衣服换下来的时候，那道疤还像是蜈蚣似的，很是丑陋。怎么现在就完全看不出痕迹了？ 艾斯也感觉出了不对。他的身体，在他没有察觉到的时候发生了变化。 艾斯并不觉得这是件好事。 艾斯却没有再细究这个，他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他宽慰诺欧，“这都是过去的事了。” 诺欧又摇头，“怎么就过去了呢？”他又想到希望之星的幻境，如果真的……那的确是能给人带来厄运的水晶球。 金色的发丝垂在艾斯的肩膀上，有点痒。艾斯低头，他看到两瓣浅色的唇，因为受伤，显得有些苍白，他轻轻地咬住了诺欧的唇瓣，与他交换气息。 在亲吻的间隙里，艾斯告诉诺欧，“如果我还介意那个，我们就不会在一起了。那天喝了药剂的是你，又不是我，难道你还能强迫我不成？” 诺欧苍白的脸上慢慢浮现出嫣红。 艾斯又吻了他。 在他们分开的时候，还有长长的银丝连接着他们，诺欧像是受了诱惑似的，又向艾斯的唇追逐了去。艾斯低沉的声音回荡在他耳边，“不是说了嘛，我不会再拿你当兄弟那样信任了，不要再放在心上，你已经受过惩罚了。你现在是不夜城城主夫人……” 艾斯闷笑了声。 因为诺欧咬了下他，说不上疼，就是情人间表达不满的方式。 “忘了那些事好吗？”艾斯说着话，手慢慢的从与诺欧衣服下摆了伸进去，他的声音已经有些嘶哑了，打了胜仗过后，没有什么比来场酣畅淋漓的性事更好的奖励了，“如果你还介意的话，可以从其它地方补偿我……主动点……” 诺欧与艾斯才刚刚心意相通，这会儿正是他们对彼此最渴求的时候，如果不是他们都有其它事，这些天他们应该都待在地窖里。 诺欧勉强把他飞到天外的理智拉了回来，他喘着气，急切道：“不能在这里……” 看着艾斯氤氲的绿色眼睛，诺欧又想躲开他的注视，又舍不得，他从怀里摸索出星辰锁链的钥匙，慢慢地找到锁孔，帮艾斯打开。 好不容易恢复了双手，艾斯终于可以解开诺欧的衣服了，他问道：“钥匙在你这儿？” 诺欧不得不阻止艾斯的动作，“不能在这里。西本王子……” 艾斯气恼地咬住诺欧的脖子，看他难耐地仰起头，露出修长的脖颈，“在这个时候，能不能别提其他人的名字。哪怕他是我的哥哥，你效忠的君主。” 蓝色的眼睛已经沾染上了情欲。诺欧抓住艾斯的手，他已经连完整的话都没办法说出来了，“我们换个地方……” “好吧。”艾斯也没有管地上的衣服，把诺欧抱住，“如果你下次还想玩角色扮演，囚禁什么的，别选在条件这么糟糕的地方。” 诺欧最初把艾斯锁在地窖里可不是为了这个，但他已经懒得跟艾斯说了。 亡界的大门已经打开，无数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瞬间充斥了整个密室，落入诺欧眼睛里的是无数是绚丽的元素风暴，还有艾斯低沉的笑声，“诺欧·格林公爵，欢迎你来到我的领地——亡界最为繁华的城市——永夜城。” …… 诺欧根本没来得及看到永夜城与现世的不同。艾斯在亡界的速度比普通的圣阶还要快数倍，很快，他们就落到了永夜城城主府里。 14星杀阵已经开启。14位巫妖不仅把永夜城保护得密不透风，也不允许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100支骑士团离开亡界。 这个时候，永夜城还能发现艾斯降临的，又不属于14星杀阵的，就只有阿诺德将军了。感受到艾斯的气息，阿诺德将军立刻赶到了城主府，结果他就看到了两位衣衫不整的尊贵的殿下。 阿诺德将军：…… 艾斯没有理他，就对他点点头，直接进入了永夜城的城主府，他还不忘打开城主府的隔音罩，确保巫妖也听不见里面的动静。 阿诺德将军能怎么办？ 这千年，活的、死的科奥瑟家族的人他见了多少了，就没有看过哪个逃过美色的诱惑的。 艾斯·诺依曼，虽然殿下身上甚少有科奥瑟家族的人的习性，但在情圣这点上，殿下也没有逃过。 阿诺德将军认命地离开城主府，又赶回了城墙。 他们千辛万苦地布下这个局，在收网的时候可不能大意。 …… 永夜城的城主府里。 艾斯直接把诺欧推倒在柔软的、雪白的大床上，往常他到永夜城都是在冥想，因为在这里修炼事半功倍，几乎没有睡过这张床。 不过初次用它是因为这个。艾斯还是很满意的。 艾斯扶住诺欧的腰，让他趴在他上面，他笑吟吟道：“还记得我刚才说的话吗？主动点。”说到最后的时候，艾斯的声调微微往上扬，充满了调笑的意味。 诺欧看着这个黑发碧眼的尤物，在心里微微叹了口气。这时，他也已经不想再跟艾斯商量家国大事了。 他低下头去，轻轻舔了下艾斯的耳垂，温热的呼吸喷在艾斯的脸颊上，“知道了，我的殿下。” …… 事后。 艾斯餍足地靠在床背上。 诺欧醒来后，已经把在三色堇王宫发生的事，以及他与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的交谈告诉艾斯了。 艾斯喃喃道：“希望之星？”他思考了下，道：“不可能。就算你杀死了那个幻境，那也很难作用到我身上。” 艾斯的手轻轻地抚了抚诺欧透软的金色发丝。他还从来没有听说过有魔法道具可以隔空杀人，就是骷髅王收藏的魔法札记里都没有这样的记载。 诺欧的头轻轻地蹭了蹭他的手心，又趴回艾斯的身上，“可是你的伤疤……” 艾斯也不能说这是巧合，但是，“身上的伤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如果有东西要直接作用我的灵魂，我不可能没有察觉。”艾斯让诺欧坐起来，“倒是你，让我看看，它有没有给你留下后遗症。” 艾斯用他的额头贴住诺欧的。 论对灵魂之火的了解，作为骷髅王的艾斯比起超越圣阶的存在——就是魔法岛岛主，也不遑多让的。 艾斯看到，诺欧原本日渐壮大的幽蓝色的灵魂之火比他上次看到的时候，还要小了些，而且灵魂之火上面还出现了些许黑丝。 黑丝附诺欧的灵魂之火上面，缠绕着，它们不仅限制了诺欧灵魂之火的壮大，还在吞噬其中的力量。 艾斯的脸色有些不好看。 诺欧现在也是剑圣了，对自己灵魂之火的状况也有些了解，他说道：“没事，还能坚持很久。” 艾斯凉凉地说：“你也知道那玩意儿能要了你的命？到时候你就是死了都不能在亡界存在，你知道吗？”看着诺欧平静的表情，艾斯又有点不忍，“也不是没有办法。亡界还有些星辰药剂，它是少见的能对灵魂有用的药剂。不过你以后可不能再亲信雅各布的话了。” 诺欧道：“没有办法，西本王子已经知道你是星辰大学者的事了。他原本就对你忌惮，更不用说现在了……” 艾斯道：“他手上到底有什么东西？我总觉得雅各布对西本·科奥瑟的态度也不对。”艾斯是去过芬格王宫，见过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与缪斯公主的相处方式。缪斯公主、西本王子对两大帝国的作用不相上下。可相对而言，雅各布明显对西本王子更尊敬些。 诺欧道：“这事说来话长……” 第242章 你的盔甲 “……我知道的也不确切, 只能肯定的是，早年，西本王子，还有芬格帝国的缪斯公主, 他们在魔法岛上恰好遇见了件事。那件事原本有可能导致魔法岛岛主陨落, 是西本王子、缪斯公主出手相助, 事后, 他们不仅各得了颗魔法岛的魔法果实, 魔法岛岛主还赠与了西本王子1件东西。”诺欧道。 艾斯抚摸诺欧金色发丝的手停了下来, 他道：“就是你先前说的那件东西？” 诺欧道：“是的。” 永夜城城主府作为亡界权利的中心, 自然是最为奢华的, 城主的卧室更是如此。卧室边上的阳台可以俯瞰整个城主府, 它的造型就像是个黑龙的龙首。卧室的墙上是亡界最好的艺术家雕刻的黑色巨龙，以及沉入海底的日月星辰。 可艾斯赤裸的身躯比这些更像是艺术家完美的雕塑，他白玉般的身体线条流畅, 又充满了力量的美感，眉眼冷淡, 只有望向身侧的人的时候，才会有丝温柔不经意地流出。 艾斯问道：“是什么东西？” 诺欧无意隐瞒, 让艾斯知道他要面对什么, 才是对他最好的保护, “一个破损的占星傀儡。”感受到艾斯的疑惑，诺欧补充道：“是个有超越圣阶存在实力的占星傀儡。” 艾斯淡笑, “那个占星傀儡的使用应该有极大的限制吧？” 不然就是西本王子救了魔法岛岛主的性命, 魔法岛岛主也不会把这个占星傀儡送给西本王子。 再者, 在这个时候，小位面的人都快要打到节点了, 西本王子已经派了50支骑士团支援魔法岛了，他们定然结成了联盟。如果占星傀儡能发挥出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实力，只要西本王子带着占星玩偶去趟小位面，再加上魔法岛岛主，他们瞬间就能逆转战局。 他们又何必像现在这么忧心忡忡？ 诺欧叹息道：“差不多吧。我没有听过有谁见过那个占星傀儡，可能见过的人都死了，但从西本王子、老师那里得到的信息来看，那个占星傀儡已经发生了不可逆的损坏。除非有真正的占星师复活，没有其他人可以完全修复它。但就是这样，它的极限攻击也不是普通圣阶可以抵挡的。” 艾斯含笑地看着他，“你是担心西本·科奥瑟会对我出手，用那个占星傀儡？” 诺欧闭上眼睛，假装没有感觉到艾斯不规矩的手，他道：“那天，西本王子就打算用占星傀儡的。就算是占星傀儡损坏，他也不会让你逃脱他的控制的。” 艾斯冷笑声，他的手下是细腻犹如凝脂般的皮肤，当他捏住小小的突起的时候，他的下方有压抑的闷哼声传来，伴随的还有艾斯可以蛊惑人的声音，“不要太担心，永夜城是绝对安全的。”还有艾斯低低的笑声，“如果真的有占星傀儡过来，我们很可能能多件收藏品。” 有阵阵的情潮卷席而来。 诺欧用手环住艾斯的脖子，把他拉下来，“别折磨我了，好艾斯……” 然后他再也不能说出完整的话来了。 …… 永夜城的近况还好，唯独有件事让阿诺德将军有些不满，“城外这会儿至少有30万人，还都是骑兵，就是从不夜城抽调粮食，我们也养不了他们多久。” 人类的骑士团可不比骷髅骑士团，只需要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就可以存活，他们可是要吃面包的。 不夜城的那些土地，自给自足后，养上30万大军半个月，也要弹尽粮绝了。 艾斯问道：“他们随军的粮草补给呢？” 阿诺德将军道：“加上那些，也只够他们再在亡界待1个月。而且，亡界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对他们身体的入侵越来越严重……” 如果这事让阿诺德将军全权负责的话，他会把这30万大军全部丢进小死灵海里。到时候，亡界就会多出100支训练有素的骷髅骑士团。 只可惜，他们的殿下的心还没有狠到这个地步。 艾斯果然拒绝了阿诺德将军的提议，“我们还得留着他们与魔法岛谈判。小位面的魔法元素比现世、亡界都要淡薄，他们活着能发挥出更大的战力。”不过他也承诺阿诺德将军，“如果魔法岛还想继续开战的话，我不会拿我们的骷髅士兵做炮灰的。” 到时候，只能让魔法岛的联盟自相残杀了。 阿诺德将军提醒道：“还有三色堇帝国的皇家近卫骑士团……” 阿诺德将军原以为再次面对皇家近卫骑士团会让他感慨良多，那毕竟是他活着的时候唯一待过的骑士团，他生在那里，也死在那里。但是，千年以后，与皇家近卫骑士团重逢，阿诺德将军才发现，他所有的执念都已经消失，那些过往再也引不起他心里的波澜。 阿诺德将军想，那位占星师说的没有错，在无尽的荒野里，他等了来他真正的君王。 艾斯摆摆手，不在意道：“也继续关着。” 阿诺德将军这才把话说完，“殿下，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里希特已经离开驻地，我们还没有追踪到他的行踪。” 艾斯：…… 艾斯悄悄地回过头去，在艾斯、阿诺德将军商议事情的时候，诺欧主动走到了边上，像是对城主府里原些比尔实验室外的药圃感兴趣，正仔细地观察着。艾斯还没有与诺欧解释赛克斯的事，虽然他们的确没什么，但他还是不想在蜜月期间谈论其他人的事。 只要银龙爱丽丝在赛克斯身边，永夜城除非几位巫妖联手，没有人能拦住他们。艾斯道：“别管他了。他也出不了事。” …… 亡界很少有树木。只在永夜城的街道边上，有几棵光秃秃的鬼泣树，那可是亡灵法师制作魔法杖的好材料，可在永夜城城主府附近，又有谁敢砍下它？ 鬼泣树的树干上树皮干枯极了，像是从来没有经受过水的滋养，就在它的树根底下，埋着厚厚的白骨。能滋养鬼泣树的只有大量的死气。有时候，永夜城的骷髅对自己身上的骨头不满意了，也会来这里，换根新的。 诺欧穿着身灰天鹅羽毛做的袍子，这原本是艾斯的，但他们身材相近，诺欧穿着也不感到违和。 诺欧走出了永夜城的城主府，活人的气息在这里非常明显，更何况诺欧身上满满的光明属性，他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只要不是瞎子，都能发现他的不同寻常。 路过的骷髅都好奇地打量诺欧，在永夜城定居的骷髅都是高等级的、开启灵智的，他们看到诺欧是从城主府出来的，除了悄悄地瞧着，也不敢上来搭讪，更别提动手了。 诺欧注意到身后有脚步声，是艾斯，他头也不回地问道：“怎么样了？” 艾斯开口道：“除了2支被芬格帝国派去不夜城的骑士团近乎全灭以外，两大帝国的100支骑士团，还有魔法岛这次派出来的20位圣阶，都被我们活捉了。” 诺欧呼出口气，道：“活着就好。他们都是我们与魔法岛谈判的筹码。” 虽然诺欧与艾斯的想法不谋而合，但艾斯不知道该怎么跟他解释有12位圣阶已经被他转化为巫妖了。 诺欧却误会了艾斯的迟疑，他道：“雅各布已经同意与我们和谈了。我们现在享有主动权，可以尽量提些对我们有利的条件。当然，艾斯，这件事的决定权在你。 我从格林家族的角度出发，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是我们的故乡，我不希望小位面的人侵占那里，也不希望三色堇帝国沦为焦土。但是，如果你不想与魔法岛和谈，真的有天小位面的人突破魔法岛的封锁，入侵三色堇帝国，我希望你能在亡界开辟片土地，安置路易斯安那行省的平民。” 艾斯回答他：“诺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并不希望人类、魔兽森林的魔兽、龙岛的龙族就此灭绝，在那个位面我也留下了许多美好的回忆，不管是在三色堇帝国，还是在芬格帝国。我暂时不想放过的只有西本·科奥瑟，我不喜欢他逼迫你，他对我的杀意也永远不会消除。但我也没有讨厌他到让整个位面给他陪葬的地步。” 诺欧没有再发表意见，他效忠西本王子的时候并没有想到他们会走到这步。 诺欧望着永夜城不断走过的气息强大的骷髅，道：“很抱歉，我没有想到我会成为你的弱点。”他明明是想保护艾斯的。 “诺欧，你是我的软肋，也是我的盔甲。”艾斯环住诺欧的腰，把头靠在他的肩膀上，“要去不夜城看看吗？” “嗯。”诺欧道。 …… 战后的不夜城几乎化为了废墟，人们攀爬在断壁残垣上，时不时地扒开瓦片，从里面找出点有用的东西。不夜城想要恢复之前的繁华，至少还需要几年的时间。 艾斯是在不夜城的城门口找到阿尔特的，他看起来并不太好，后肩上有个血洞，形容更是憔悴。他看到艾斯，立刻朝他单膝跪下，“殿下。魔法岛的3位剑圣都已经被关押到不夜城的地底了。” 艾斯见到阿尔特的时候，就发现了他的伤势，他与诺欧是同天突破的，那定然不是个好日子，因为阿尔特的灵魂也受了不轻的伤。外伤痊愈容易，但灵魂，就是圣阶也是小心翼翼的。 艾斯猜测，是阿尔特与魔法岛的圣阶交手的时候造成的。 艾斯的声音平静得近乎冷酷，他告诉阿尔特：“你想要恢复巅峰实力至少要10年。” “我知道的，殿下。”阿尔特没有试图向艾斯所要星辰药剂。比尔已死，除了巫妖英格索尔，没有人知道艾斯也能制作星辰药剂。 在其他人看来，星辰药剂用1瓶少1瓶。 艾斯看着不夜城外的战场，这场战争，死伤最惨重的是不夜骑士团的骑士，他们很多连完整的尸体都没有留下，艾斯就算能召回他们的灵魂，他们也找不到自己的身体；在艾斯回到不夜城之前，因为禁魔法阵没有扩大，还有些人的灵魂直接被魔法岛魔导士的禁咒湮灭了，什么也没有留下。 艾斯让不夜城外收拾战场的人回城，他对阿尔特说道：“当初是亲自你把他们从几支骑士团里挑选出来的，现在也应该由你亲自找回他们，安葬他们。” 第243章 艾斯、赛克斯的兄弟情 艾斯安排好阿尔特后, 又回去找了诺欧。 结果诺欧边上出现了个不识趣的人。 “你怎么来了？”对上来人，艾斯罕见的不客气。按他们的计划，来人本该在亡界待着的。 赛克斯依旧风流倜傥的，他出现的地方, 就是战后的废墟, 都带着“布灵布灵”的光。不是说其他人风度就不如他, 只是赛克斯一双桃花眼, 天生多情, 四处招摇, 更别提常年跟在他身边的爱丽丝, 也是罕见的银发美人。他们两个同时出现, 吸睛的效果1+1远大于2, 就是跟诺欧、艾斯比，也不遑多让的。 赛克斯看到艾斯，笑得不正经极了, 他道：“我可是好意，担心永夜城守不住, 想帮忙来着。结果你比我想得还要出息些。” 赛克斯的话语里带着淡淡的骄傲。 他清楚，艾斯与他不同, 不是卡洛琳夫人期盼出生的孩子,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是多年后才知道他的存在的。但赛克斯又比其他人更了解卡洛琳夫人, 如果卡洛琳夫人看到艾斯如今模样漂亮，实力强大, 也会异常高兴的。她的两个孩子已经比她想象到的成长得更优秀了。 赛克斯还顺手撸了把艾斯的脑袋。 艾斯下意识地往边上躲了, 然而他还没有突破剑圣, 速度远没有赛克斯灵敏，竟然没有避开赛克斯的手。艾斯气呼呼地瞪了赛克斯眼, 走到诺欧边上站住。 赛克斯的眼睛里溢满了笑意，神态肆意，看起来又多了两分年轻人的朝气。 艾斯问道：“你们刚才在聊什么？” 诺欧语气微凉，他望着艾斯的眼睛也意味不明的，“里希特团长说我该称呼他为兄长。” 艾斯看了赛克斯眼，用眼神问他，什么时候知道他与诺欧的事的。赛克斯的目光在艾斯、诺欧身上打了个转，在他们出使芬格帝国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们两个看对方的眼神不对了。 艾斯主动与诺欧正式介绍，他可不想诺欧继续误会下去，“赛克斯·里希特，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魔法岛银辉剑圣的儿子。可是很少有人知道，赛克斯才是母亲的长子。卡洛琳夫人在嫁给诺依曼子爵以前，曾是银辉剑圣的情人。所以，赛克斯也是我同母异父的兄长。” 诺欧这下真的怔住了。 他很早就知道艾斯、赛克斯关系不错，不然赛克斯也不会去格林公爵府的地窖见艾斯，还带着皇家近卫骑士团与双子城打配合战。 诺欧甚至怀疑过，赛克斯、艾斯之前有过情谊，不然无法解释赛克斯为艾斯做的那些事。 诺欧曾宣誓效忠西本王子，可他取得今日的成就与西本王子并无多大干系，给诺欧提供衣食住行的是格林家族，教导他的是佐治亚骑士团的骑士。就是这样，在他打破誓言的时候，他也很是难熬。 而赛克斯？ 他15岁上就被银辉剑圣送来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是在皇家近卫骑士团学习长大的，在他初露锋芒的时候，西本王子、西莉亚王后就分别争取过他的支持，西莉亚王后甚至想把芬芙儿公主许配给他。无论谁说，赛克斯都应该是忠于科奥瑟家族的。 但…… 这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安排给艾斯的棋吗？不然实在无法解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做法。 格林家族也是三色堇帝国的顶级贵族，诺欧自小对帝国上流社会的风流轶事也耳濡目染。可他也没有听说过这样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任由自己的亲生儿子长在外面，却把前情人的私生子接到王宫里来，悉心教养长大…… 当然，诺欧也不得不感慨卡洛琳夫人的魅力。卡洛琳夫人的初恋是海因里希特·里希特，当年风靡帝都的美男子，现在又是魔法岛实力最强大的剑圣；卡洛琳夫人的情人，艾斯的生父——路德维希·科奥瑟借由诸王之乱登上帝位，是这片大陆最强大帝国的掌权者。 后来，卡洛琳夫人嫁给了诺依曼子爵。 诺依曼子爵虽然爵位不显，但据诺欧与他的接触，对他事迹的研究——诺依曼子爵花费20年建立了遍布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情报网，操纵了数个大商会的走私活动，并且完全没有引起两大帝国有关人员的重视。 如果22年前，他没有带着卡洛琳夫人私奔，凭借他的智谋，他现在在帝国应该也是举足轻重的人物。可诺依曼子爵偏偏抛弃前途，背弃誓言，带卡洛琳夫人回了巴特索登庄园，用心养大了她与其他男人的孩子，默默无闻、庸庸碌碌地过完此生。直到卡洛琳夫人去世多年，他才再娶。 听闻赛克斯的父亲银辉剑圣也不近女色、终生未娶，关于赛克斯母亲的身份也是魔法岛三大未解之谜之一。这样个痴迷剑术，以致放弃家族爵位，早早去魔兽森林历练，又立誓进入魔法岛的人，怎么会有私生子？要不是赛克斯实在与银辉剑圣长得相像，他们都要以为这个孩子是银辉剑圣在里希特家族收养的了。 卡洛琳夫人只活到33岁，她生命里的大多数事迹依然不为人所知。但所有认识她的人，都不会忘记那个风华绝代的美人。 …… 赛克斯看诺欧有些回不过神来，笑道：“我刚才说的没错，你是该称呼我为哥哥吧？毕竟你都嫁给……” 赛克斯话还没说完，就被艾斯堵住了嘴。 他发觉诺欧有些尴尬，诺欧毕竟质疑过艾斯、赛克斯的关系，还不让他解释。尽管从某种程度上来讲，诺欧的直觉没有错，但鉴于艾斯不想晚上上不了床，他也不打算把他的少年心事仔细地与诺欧剖析，那个乌龙已经被他深深地埋到了亡界的土地里，再不会见光的， 此刻，他也不想诺欧继续尴尬，更不想赛克斯占诺欧“便宜”。 艾斯道：“你来了正好。给点意见，我们来商量下与魔法岛和谈的事。”然后他拉着诺欧就往山顶老骷髅王的宫殿走去。 …… “阿尔特的伤短期内不能好了。不夜城得有人暂代城主的位置……” 艾斯站在老骷髅王宫殿里的长桌边上，同时也在主持这场会议。诺欧与他并肩站着。赛克斯提供了些关于三色堇帝国、魔法岛的情报，爱丽丝坐在椅子上，好奇地看着亡界的地图，龙族的人死后都会去龙墓，除了诺恩，她可能这千年唯一进入过亡界的巨龙了。 爱丽丝在小位面也待过段不短的时间，对小位面的了解比赛克斯也犹有过之而无不及。 长桌边上还有阿诺德将军，他是艾斯的下属，却与艾斯亦师亦友，关于双子城的事务艾斯多会听取他的意见；巫妖英格索尔则代表亡界的其它势力，巫妖们是骷髅王的封臣，但在某种程度上，他们各自的王国也保持了独立性。 鉴于在场的诸人多是艾斯的朋友，而不单单是部属，艾斯没有坐在王座上，而与他们围坐在长桌边上。 阿诺德将军提议：“我觉得英格索尔可以。” 艾斯对此没有异议，他想了想，又找人传唤：“让乔治过来。” 他道：“乔治可以协助英格索尔，兼任副城主；阿尔特继续重建不夜骑士团。” 不夜城还是人类居多的城市，普通人可能不能发现英格索尔巫妖的身份，但高级剑士、高级魔法师定然是能看透的，有露面的场合可以让乔治顶上。阿尔特恢复圣阶的实力还久，但训练骑士团是无碍的， “至于永夜城……”艾斯感到阵头疼，“就照原样吧。继续用14星杀阵困住他们，在他们把自己的粮草吃完前，我们跟魔法岛也该商量个方针出来了。”艾斯可不打算用不夜城的粮仓养他们。 阿诺德将军问道：“殿下打算带哪些人去帝都？” 这次，他们可不会犯同样的错误，再让骷髅王陷于危险中了。 艾斯看向诺欧，诺欧朝他点点头。往后，不管发生什么，他们都会共同面对。 赛克斯主动道：“我跟你一起去帝都。” 艾斯迟疑道：“你？” 赛克斯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西本王子先前不知道我们的关系，雅各布却再清楚没有了。就是西本王子，这次皇家近卫骑士团做的这么明显，他多少也该怀疑我了。” 赛克斯、爱丽丝在圣阶里都是强者，艾斯自然没有反对。 赛克斯对雅各布也比在场的其他人更了解，他道：“雅各布不是以本身的实力见长的，他擅长的就是占星师那些神神叨叨的东西。只要我们不主动入他的局，他对我们并无大威胁……” 听到这个，艾斯轻轻地瞥了诺欧眼，赛克斯还不知道已经有人上过雅各布的当了。 诺欧则冷冷地回望了他。 艾斯嘴角微挑，目光融融，主动退步，他当然知道诺欧是为了他。 赛克斯猛地敲了下桌子，他感觉这会儿是在魔法岛上给小孩启蒙，教导他们剑术。他狠狠瞪了艾斯眼，这是事关性命的大事，别顾着眉目传情了！ “只要有小位面的人牵制，魔法岛岛主不会离开魔法岛，圣阶的实力都相差不大，你又可以穿梭现世、亡界，只是自保，绝对绰绰有余。只是……”赛克斯见周围的人注意力都聚拢了过来，又对艾斯道：“西本王子那里还有个占星傀儡。魔法岛传承至今总共出过11件传奇级的宝物，那个占星傀儡排名第4，不可小觑。” 艾斯奇怪道：“有11件传奇级宝物，我怎么从未听说过？” “这不是公开的资料。只是魔法岛内部的评选罢了，但鉴于见过它们的多是圣阶强者，这个评选也是有些依据的。其实有些你也见过。”赛克斯的目光落在艾斯的手腕上，上面还有些红痕，是星辰锁链留下的，他道：“这11件传奇级的宝物有些还在魔法岛，更多的则流散四处。 星辰石就是位列第10的宝物，它可以完美地限制魔法师对魔法元素的使用，总共有3块，2块小的分别被赠给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还有1块大的在魔法岛。还有件已经遗失的，有关占星师传承的，占星玩偶。我们手上关于它的资料太少了，所以它名列第11；星图传承，名列第9。” 赛克斯的目光又聚集到阿诺德将军身上，阿诺德将军身上的传奇铠甲漆黑深邃，“传奇铠甲不朽的黑暗，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也都是老骷髅王当年从魔法岛带走的，它们分别名列第5、第7。” 艾斯诧异道：“这不是亡界的东西吗？” 阿诺德将军摇摇头，“巫妖不擅长炼器。”就是老骷髅王也是如此。 不过更广为流传的说法是，老骷髅王从魔法岛掳来了位炼金师，老骷髅王协助他在亡界的中心城炼制的两件暗黑属性的传奇魔法道具。魔法岛保护不了自己的炼金师，自然不是光彩的事。阿诺德将军担心艾斯太过正义，也没有对他讲述这段往事。 赛克斯又看回艾斯，“排名第6的是海澜法杖。当年格林家族出过位很有名的魔导士，魔法岛的节点就是他加固的。在他死后，海澜法杖就被送回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不过听说海澜法杖在被送回前，就已经严重损坏了。”不然，格林家族这些年也不能安安稳稳地保管它。 格林家族这么多年再没有出过高级魔法师，赛克斯说海澜法杖在被送到格林家族之前就完全损坏的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艾斯心下嘀咕，他怎么觉得这些东西大多落到了他手上。 “排名第4的最有名，是魔法果实，也有说魔法泉水的。这两样东西共生，没有多大差别。”赛克斯道：“第2、第3的两样物品都有些破损，分别是希望之星和占星傀儡。” 诺欧听到希望之星的时候，眉头微皱。希望之星比占星傀儡的排名还高，这是他没有想到的。 艾斯道：“那个占星傀儡有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实力？”就像赛克斯说的，占星师因为先天限制，武力并不强大，他们最大的保障就是占星傀儡。当然也有为了求得预言卖身给他们的强者，但智慧生物都是有自己的意志的，占星傀儡却是绝对忠心的。 要不是后来占星师把太多的材料用来炼制奴隶，无法修补占星傀儡，他们的传承也不至于断层。艾斯道：“如果是那样的话，魔法岛岛主怎么会把它送给西本·科奥瑟？” 这样强大的魔法道具，魔法岛也未必能找出第2件。 “外界都说魔法岛是个世外桃源，没有纷争。真相是很多人毗邻而居，住上几十年都互不相识。所以除了与自身有关的情报，魔法岛消息的传递相当的慢。”赛克斯摇摇头，道：“这些事情还是我与永夜城关押的圣阶交谈后整理知道的，也未必准确。 只是说几年前，有小位面的人偷袭节点，魔法岛岛主为此受了重伤，虽然好不容易阻挡了他们，但也差点陨落。 当时，恰好西本王子、缪斯公主代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出现在魔法岛。三色堇斗气、芬格斗气未必是最强大的斗气，他们本身的实力也不可能比拟魔法岛的圣阶，但这两种斗气都是王者斗气，在恰当的时候可以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西本王子彼时就是9级剑士，他与魔法岛岛主交易，他服用魔法果实，帮助魔法岛度过危机。同时，服用魔法果实的弊端是他永远失去进阶的可能。魔法岛岛主则赠给他星辰傀儡作为补偿。缪斯公主亦然。” 只是缪斯公主与西本王子的情况有所不同。西本王子本身天赋出色，单凭自身的实力走到9级，再有三色堇帝国的珍藏辅助，就可能突破剑圣。虽然这样耗时长久，但未来更不可限量。缪斯公主本身实力平平，突然得了魔法果实，进阶9级，对她百利而无一害。 不管西本王子、缪斯公主在各自帝国是什么样的身份，当时在魔法岛，对于数量庞大的圣阶强者，他们也只是圣阶下的蝼蚁。他们若是想要反抗，也只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 赛克斯猜测，西本王子后来如此执着权势，与他那次魔法岛的出使有莫大的关系。他已经断绝了在武道上更进一步的可能，自然想要抓住别的东西弥补。也因此，西本王子比其他人更了解小位面的人对现世危害，在魔法岛请求支援的时候，他还是那般冷硬。 “在那些传奇的魔法道具里占星傀儡都能排第3，的确是不凡了。”艾斯问道：“占星傀儡破损的程度究竟如何？” “早年，在占星傀儡还没有送给西本王子的时候，我父亲在小位面看过它出手。”赛克斯道：“面对圣阶无敌，有直接抹杀圣阶的实力，但要是对上小位面之主，它坚持不了多久，甚至可能被彻底毁去。” 魔法岛甚至担心，小位面也留有部分占星师的传承。若是小位面有人可以修补占星傀儡，他们把这个超越圣阶的战力送给小位面，他们会落入更大的被动。 艾斯摸着下巴，笑容玩味，“你们都觉得西本·科奥瑟会用它对付我？” 诺欧、赛克斯都目光平静地注视着艾斯，他们的确是这么想的。现在对西本·科奥瑟王位威胁最大的不是芬芙儿公主、亚琛王子，而是艾斯，他身上有占星师的预言，又得到了诺欧、赛克斯的支持，在不夜城、亡界坐拥百万军队，反倒另外两个可能的王位继承人，还在鸟不拉屎的西北和北海群岛。 要是让艾斯继续悠哉地活着，西本王子定然寝食难安！ 阿诺德将军一锤定音，“殿下再带几位巫妖去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就算亡界的几位巫妖走不开，他们这会儿又新俘虏了18位魔法岛的圣阶，总能找到识趣的。就算用圣阶做炮灰，他们也要保障艾斯的安全。 …… 艾斯他们打算等明天天亮的时候前往三色堇帝国的帝都，那是他们与雅各布约好谈判的地方，到时候西本王子也可能会来。 其实在黑夜里，艾斯及亡灵生物能发挥的实力更大。 但那个时候，雅各布与占星傀儡也能感受到更多的星辰之力。 稳妥起见，他们还是决定白天动身。 老骷髅王的宫殿里，只剩下艾斯、诺欧，还有刚刚被他们召唤来的乔治。 乔治很多年前就被艾斯派去与杰罗尔德·霍斯利共同掌管艾欧佣兵团。现在，他也是7级剑士，凭借艾欧佣兵团的影响力，乔治在三色堇帝国上也有不小的名气。 后来，艾斯征服混乱之领，因为乔治出身百人刺客团，百人刺客团又是混乱之领中心城的两大势力之一，艾斯就让他带着艾欧佣兵团的部分人常驻混乱之领了。 诺欧道：“这么说，你在百人刺客团接到的最后1个任务是刺杀霍默伯爵？任务成功了，你却被玫瑰城堡的护卫发现，身受重伤，被赶回帝都的诺依曼子爵发现，救了回来？” “我那个时候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结果恰逢诺依曼子爵送卡洛琳夫人回巴特索登庄园，又折返帝都。诺依曼子爵是个好人，他救了我。”乔治道。 艾斯、诺欧都不觉得诺依曼子爵是发善心，平白无故救了乔治。他留着乔治，不是为了乔治的武力，也是为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乔治这些年也应该回过味来了。但是，一来，诺依曼子爵于他的确有救命之恩；二来，他总不会在艾斯面前说诺依曼子爵不好的。 诺欧道：“你继续说。” 乔治老实交代，“我那个时候已经对行走在黑暗中感到厌倦。那次任务也的确九死一生，百人刺客团大约也以为我死了。我就悄悄地隐姓埋名活了下来。诺依曼子爵愿意收留我，我也想向他报恩，就跟着他回了巴特索登庄园。” 诺欧、艾斯对视一眼。这件事不能完全怪乔治，他只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手上的刀。 乔治生来就在百人刺客团，人生没有给他其它选择。 艾斯道：“你下去吧。不夜城的事多花点心，好好辅佐英格索尔。” 等乔治离开，艾斯又感到阵头疼。乔治是他的手下，把乔治交出去肯定会寒了下面人的心；派他出手的又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更是不能动。 诺欧想要劝慰艾斯，却被艾斯抢先了，“毕竟是你答应的事。” 艾斯不想要诺欧失信。之前为了联系上雅各布，诺欧答应玛丽娜·霍默女伯爵找到杀死她父亲的凶手，结果兜兜转转的，那个人竟然是艾斯早年的侍从乔治。 艾斯想到霍默伯爵生前实力不弱，他在亡界的灵魂之火可能还没有熄灭。他决心仔细找找。能找到霍默伯爵，肯定比把乔治带给玛丽娜·霍默女伯爵，更能安抚她。 艾斯道：“让我再想想。” 艾斯可不敢跟诺欧打包票。 亡界的亡灵死亡率太高了，就是他愿意大海捞针地找，霍默伯爵的亡灵也不知道在不在了。 诺欧倒没有特别在意这件事。时代的浩劫即将到来，他欠玛丽娜·霍默女伯爵的人情总能找到其它方法还。对他们来说，不久后与雅各布、西本·科奥瑟的较量才更为重要。这不仅事关他们的未来，也事关这3个位面将来的格局。 东方鱼肚微白。 赤红的太阳即将升起。 崭新的时代也将来临。 第244章 议和 三色堇帝国帝都。 雪花洋洋洒洒地落在树桠上, 屋檐上，草堆上，还有小孩的帽檐上。雪白的雪花越积越高，把帝都装扮得犹如云朵的城市。 这是帝国今年的初雪。 所有的生机都已深埋地下, 唯有凌冽的风在街道上呼啸。 安吉莉卡看着侍从们把木材从外面搬进来, 放到壁炉里, 把整个寝宫烧得红澄澄的。没过多久, 寝宫里就暖得犹如春日, 安吉莉卡把华贵的黑狐裘脱下, 随手放到长椅上。寝宫里的侍女匆匆地走过来, 又把它挂到门边上的衣架上。 这会儿寝宫里有不少侍从、侍女, 这里很大, 但也静得不可思议。不是懂规矩的安静，而是所有人都小心翼翼的，连呼吸都屏住, 他们都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三色堇王宫这些天并不太平，如果不是有王妃在, 所有西本王子出现的地方，他们都恨不得插上翅膀, 逃出去。 安吉莉卡那双褐色的眼睛依旧是温柔的、娴静的, 只有在看到西本王子的时候, 她才会微微勾起嘴角，笑得高贵又迷人。 她越来越像这个帝国的王妃了。 她挺起胸膛, 露出修长的脖颈, 皎洁如月亮的脸庞泛着淡淡的乳白色的光, 她熟知帝国的历史，能鉴赏音乐、名画, 不是贵族女孩那种用来装点门面的，她是真的对这些颇有造诣，能发表自己独特的见解。再也没有人能看出她的出身——帝国偏远村庄被农户卖掉的女儿。 在暖阳婚礼上，有不少人被她高雅的气质迷住，倾倒在她的石榴裙下。 没有人不会祝福婚礼上的这对璧人。 他们的爱，是骗不了人的。 西本王子也全心全意地爱护他新婚的妻子。他慢慢地走到他的王妃边上，把她垂在脸颊边上的发丝勾到耳后，他没有说话，动作却极其温柔。 他说道：“我要出趟门。中午，如果我赶不及回来，你就自己用餐。” 安吉莉卡动作轻柔地帮西本王子整理好衣领，西本王子低头与她对视的时候，两人相视而笑。安吉莉卡道：“我会等你的。” 西本王子的目光划过她褐色的长发、白皙的脸庞，轻声道：“怎么这么不乖。” 安吉莉卡的声音温温柔柔的，“殿下，遇上喜欢的人，等待也是种幸福。请不要剥夺我的幸福。”这明明是句情话，她却说得平平淡淡的，轻易就能戳中人的心。 西本王子又如何能拒绝她。 西本王子的手轻抚过她的面颊，又落到她修长的脖颈上，他感觉到他手下生命的脆弱，只要他稍稍用力，这个牵动他心神的女人就会像冬天的花朵那样，衰败，枯萎。可是这个女人的存在又如此神奇，不费吹灰之力的，就能给他带来莫大的快乐。 西本王子永远不会后悔让迈伦大学者送给安吉莉卡爱情药剂。 永远不会。 …… 安吉莉卡目送着她的丈夫，她的王子，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也是最强大的将领离开寝宫。他曾经在帝国的北面击败乔伊特家族的军队，又在二十几岁的时候突破剑圣。 他的肩膀宽阔，可以为她遮挡风雨；他的手指温柔，可以为她描绘青眉。 还有他的爱情，足以让天底下所有女人沉醉。 她的思绪飘到他们婚礼后的几天。 梅隆大学者告诉他星辰大学者的身份，格林公爵与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同时失踪，还有昨天雅各布来见他，说魔法岛要与双子城议和。 安吉莉卡清楚，西本王子不会同意的。 可哪怕西本王子的愤怒像黑云似的，层层叠加。从西本王子的心腹到王宫里最卑微的侍女，他们都察觉到了。西本王子也从来没有在安吉莉卡面前发过火，尽管所有事情的源头都是艾斯·诺依曼，是安吉莉卡侍奉多年的少爷。他有无数的理由可以迁怒她，可他都没有这么做。 他把她当作晶莹剔透的玻璃花，脆弱，美丽。 他小心呵护。 安吉莉卡的思绪又飘到很久的过去。 那个时候她们还在巴特索登庄园，年幼的安吉拉悄悄问她，为何她觉得卡洛琳夫人根本不爱诺依曼子爵。 她那个单纯懵懂的妹妹总是有着最敏锐的直觉，轻易的就能直指人的本心。 安吉莉卡还没有回答她，这话就传到了卡洛琳夫人的耳里。安吉莉卡永远忘不了卡洛琳夫人那个时候的笑容，那样的美丽，又那样的多情，她像是回忆起了什么人，彼时她眼底还没有收回的爱恋轻易地震慑了她的心。 卡洛琳夫人告诉安吉拉，感动、愧疚能产生近乎爱情的感情，可那样的感情短暂得犹如绚丽的烟火，唯有真的爱情非他不可，才能长久地根植我们的心脏。 …… 三方会谈的地点是在玫瑰城堡。 冬日里，玫瑰城堡也因为魔法阵的缘故，繁花盛开。红玫瑰象征炙热的爱情，白玫瑰象征纯洁的爱情。还有墙角的小簇蓝玫瑰，它不引人注目，在初雪的映照下却格外美丽。 西本王子到的时候，艾斯、诺欧也已经到了。 赛克斯、银龙爱丽丝及双子城的其他人则没有出现在玫瑰城堡。 太阳渐渐升起，温暖的阳光照射在众人身上却没有带来丝毫暖意。西本王子在长久的沉默中注视着艾斯，又把视线转向了诺欧。 西本王子只当作没有看见艾斯，他知道他短期内没有办法拿艾斯怎么样，他对着诺欧率先开口，“诺欧·格林，你比我想象的更早的就背叛了我。”又或者，诺欧从来没有真正向他效忠过。 艾斯虽然不清楚西本王子想与诺欧说什么，但定然不会是往常那样亲切的问候。他走到玫瑰城堡边上，似乎对石桌上摆放的葡萄酒产生了兴趣。他不想让诺欧感到尴尬。 艾斯清楚，诺欧站在他的身边是什么样的选择。他同样清楚，诺欧不希望他因此心怀感激。 “西本王子殿下，在猎场的时候，我是真心向您效忠的。”诺欧道：“但我先是格林家族的家主，再是您的封臣。如果魔法岛按照原先的计划进行，小位面的人登陆，靠近尼德兰海岸的路易斯安那行省会是两个位面最先的战场，我无法看着我的臣民陷入战火。” “都到这个地步了，你也已经做出选择了，还用得着故意隐瞒我吗？”西本王子对诺欧的话不屑一顾，“不管有没有小位面的事，你都会站在艾斯·诺依曼身边。” 诺欧没有再辩解，他道：“感谢王子殿下理解。” “哈。”西本王子更愤怒了，他道：“尽管你做出了你认为正确的选择，但你真的了解艾斯·诺依曼、了解科奥瑟家族吗？就算他愿意性诺依曼，没有哭天喊地地想要加入科奥瑟家族的族谱，他也无法逃脱科奥瑟家族的诅咒！” 诺欧从来没有听说过这个，“诅咒？” 西本王子早已清楚诺欧的心思，在他们上次在玫瑰城堡见面的时候，他也以为自己推测出了艾斯、诺欧最近发生的事，“艾斯·诺依曼是如何说服你帮他离开监狱的？他牺牲可真够大的。”科奥瑟的血脉永远得不到他们真心爱恋的人的爱情。 “诺欧·格林，只要你是真的爱他，他就永远不会爱上你。”占星师的诅咒是对科奥瑟家族的血脉的，又何尝不是对那些真心爱上科奥瑟家族人的人的。 西本王子是这么说的，他亦是这么想的。他以为他抓住了诺欧的弱点。他把他的傲慢、高高在上表现得淋漓尽致。 诺欧道：“我们可以拭目以待。” …… 艾斯是与雅各布一起回来的。 雅各布带来了魔法岛的条件，“亡界必须放永夜城外的30万大军离开，释放所有被双子城俘虏的出身魔法岛的圣阶。不夜城、亡界必须与魔法岛、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龙岛共同抵抗小位面的入侵。魔法岛也会尽可能地支持不夜城、亡界。在战争结束后，魔法岛以及两大帝国会承认不夜城以及混乱之领范围内的城池的独立性，立誓永远不会主动对这些城池、不夜城城主出手。” 西本王子冷哼了声。不过没有人理他。 “永夜城外的30万大军没有问题。我们甚至可以帮你们把他们送到魔法岛。”艾斯遗憾的是，“我们俘虏的魔法岛的圣阶共有30位，有12位因为永夜城战况危机，已经被转化为巫妖了。你们还要他们吗？还有18位圣阶刚刚开始转化，应该还能停止。” 面瘫如雅各布听到艾斯的话脸上的肌肉也有微微的抽搐，被骷髅王转化的巫妖，在他们自己的思想之上是对骷髅王不可动摇的忠诚。魔法岛要上12个圣阶实力的骷髅王的细作做什么？ “他们以后可以待在亡界。”雅各布道：“但是，小位面的战争需要的时候，他们也必须参与作战。” 魔法岛的节点被破，对他也没有什么好处。有条件的话，艾斯也是愿意帮助魔法岛的。 “我也出身在这片土地上，并不希望小位面的人占领这里。”艾斯道：“我可以派出骷髅骑士团前往小位面，但魔法岛打算怎么增加他们生存的几率？” 亡灵的数量每时每刻都在增加，亡界的面积却是有限的。每年亡灵领主们都会要求自己辖区的骷髅士兵进行几次自杀式的攻击，有时候是攻击临近的大城，有时候是直接让他们去冲击有名的死地，以免骷髅士兵的数量太多，占用领地里太多的资源。 不是精锐的骷髅骑士团，只是普通的炮灰，送去小位面，艾斯也是半点不心疼的。 但艾斯还是想要给骷髅士兵们留下些机会，在大量的亡灵生物死亡的同时，是最有可能诞生强大的亡灵领主的。 这不仅仅是为了那些骷髅士兵，也是为了让亡界的实力更强。 接下来，艾斯、雅各布就魔法岛该派骷髅骑士团执行哪些任务，要给他们提供多少暗黑属性的魔法道具进行了激烈的谈判。 这两个各自位面最大势力的代言人在谈判桌上你来我往，“杀”得血沫横飞。因为他们知道，他们这时候的每个进攻，每个退步，都会改变无数人/亡灵生物的命运，对于他们的势力也都会造成莫大的影响。 最后，因为艾斯是这场战争的胜利者，他在谈判桌上掌握了更多的话语权，在尽可能地压榨了魔法岛后，他又与雅各布开始商量其它条件。 艾斯道：“已经破损的希望之星，还有有关它的资料，你必须交给我。”他还牵挂着诺欧灵魂之火上的伤。 “可以。”雅各布没有意见，但他也提出了要求，“关于小位面，魔法岛还有件事拜托不夜城城主。魔法岛希望不夜城城主与格林公爵能亲自前往魔法岛，与我的老师商谈这件事。我确保它足够的重要，是决定这场战争胜负的关键。” “你想我们去魔法岛？”诺欧问道：“你们要怎么保障我们的安全？”他们现在是议和了，可还没有到毫无芥蒂的程度。 雅各布道：“我可以立誓。魔法岛不会对你们出手。” 艾斯道：“我们可以跟你去魔法岛，但我们有两个要求。” 雅各布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 艾斯道：“第一，我们在魔法岛期间，你必须跟我们在一起；第二，永夜城外的30万大军与魔法岛的圣阶俘虏，必须在我们与魔法岛岛主的谈判结束后释放。”艾斯的确对这个大陆最强大的势力充满好奇，如果可以的话，与魔法岛岛主的谈话结束后，他还想去小位面看看。 他必须要知道，他将面独的敌人是怎么样的。 雅各布看起来极其坦诚，他毫不犹豫道：“可以。” …… 艾斯、雅各布各自把谈判的条件发回双子城、魔法岛。在两大势力确定后，他们会先在这里签订契约。 诺欧站在艾斯身边。 艾斯用魔法构建了个隔音罩，确保其他人不能听到他们交谈。 诺欧道：“西本王子有些不对。”据他对西本王子的了解，他不可能这样安静地看着艾斯与魔法岛达成协议，他甚至没有用他与魔法岛昔日的交情说事，就看着艾斯加入他们所在的同盟。 显而易见的，西本王子现在只是依靠魔法岛才能与艾斯较量，如果魔法岛反水艾斯，他的王位坐得安不安稳，真的要看艾斯的心情了。 他绝对不会任由这样的情况发生。 哪怕会使帝国陷入危境。 他也不会让自己成为砧板上的鱼肉。 第245章 烈焰虎、占星傀儡 在西本王子离开三色堇王宫的时候, 安吉莉卡无疑成为了王宫里最有权利的女人。 乔伊特家族败落后，西莉亚王后用尽了最后的力量，送亚琛王子离开了王宫。在这之后，她像是燃烧尽的红烛, 身体渐渐衰败。不管是西本王子继续把持朝政, 还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夺回王权, 他们都不会再把目光投向西莉亚王后。这个曾经帝国最引人艳羡的女人, 就在所有人的漠不关心下, 慢慢走向亡界。、 虽然她现在还没有死, 但这天已经不远了。 安吉莉卡并没有关心有心人通过小鸟传递给她消息——他们告诉安吉莉卡, 西莉亚王后会是她的前车之鉴, 让她趁着西本王子正宠爱她, 尽可能地获取权利。 安吉莉卡可不会成为他们的刀。 安吉莉卡的确与西莉亚王后的经历有些相似。她们刚刚出现在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时候都不太受欢迎，西莉亚王后因为乔伊特家族没有底蕴，是新贵族的代表, 也就是暴发户，被枝繁叶茂的大贵族们嘲笑, 排挤；安吉莉卡的出身更是远远不如，可她比西莉亚王后幸运的在, 她初次参加社交活动, 就是作为西本王子的女伴, 她从最开始就得到了西本王子的青眼。 她们还都是玫瑰城堡的蓝玫瑰。 可唯有真正了解安吉莉卡的人才知道，她们的差距有多么大。安吉莉卡绝对不是人云亦云的女人。那些想通过三言两语就煽动她的人可以放弃了。 “我要去玫瑰花园, 谁也不许跟来。”安吉莉卡吩咐身边的侍女, 就朝玫瑰花园走去。 那里曾经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最喜欢的地方, 现在安吉莉卡常常去。王宫里消息灵通点的人都知道，安吉莉卡曾经是卡洛琳夫人的侍女, 那位夫人最爱红玫瑰。他们以为是这个原因，安吉莉卡才会喜欢玫瑰花园。 再者，玫瑰花园里现在还有其它东西。 安吉莉卡拿了小盆生肉出现在玫瑰花园。红玫瑰花圃边上正卧着头巨大的白色老虎，白色老虎身上有着火烧云般的花纹，远远看去，它的身躯两边像是有个红色的翅膀要展开。 安吉莉卡、西本王子之所以会在星月湖初遇，就是因为这头烈焰虎。西本王子告诉安吉莉卡，为了纪念他们的相遇，他契约了这头烈焰虎。 西本王子的话不完全是假的。不过安吉莉卡只把它当甜言蜜语来听。 这是头变异的烈焰虎，它的天赋无疑是出色的。在濒死的时候被西本王子契约后，短短数年，它就已经是九级巅峰了。 安吉莉卡拿着个大木勺子，把剁好的鱼肉喂给烈焰虎。这是新鲜的冰川鳕鱼的肉，最是得魔兽喜爱。要不是西本王子入主三色堇王宫，他的王妃也不能奢侈地拿它喂魔兽。 “你又出去狩猎了？怎么就不吃侍从们给你准备好的食物？”安吉莉卡对着烈焰虎自言自语，她的侍女则远远地注视着这里。尽管安吉莉卡不允许她们跟来，因为职责，她们还是来了。她们的存在既是保护，也是监视。 魔兽只会吃它主人给予的食物。 可能是西本王子契约烈焰虎的过程实在不美好，除非西本王子命令它，平常它都是自己出去狩猎的。可自它初次见到安吉莉卡，就极其亲近她。 这有它对安吉莉卡天然的好感，也有这些年安吉莉卡对它潜移默化的照顾。所以它也愿意力所能及的为安吉莉卡做些事。 安吉莉卡仿若想到许多年前，在某个平凡的小城，那个时候很多事还没有发生，她也曾经剁好了肉糜喂给只小魔兽。魔兽真的比人类更简单。 安吉莉卡的手轻轻地抚在烈焰虎细软的绒毛上，时不时的还会挠下它的下巴。时间长了，就连监视安吉莉卡的侍女们都渐渐松懈了。安吉莉卡与头西本王子契约的魔兽玩耍解闷，能出什么事？ 安吉莉卡的眼睛瞧着玫瑰花园，可如果有人注意到她的瞳孔，却会发现此刻她的瞳孔里展现着各种各样的画卷。 “原来殿下今天是去找少爷的，他就算孤注一掷，也不会同意与少爷和谈……” 有轻柔的女郎的声音飘荡在玫瑰花丛间，这个声音婉转，却毫无感情。烈焰虎能记录它看到的事情，双子城就曾用这个方式联系过她。安吉拉以前这么频繁地往返现世、亡界，不过是安吉莉卡的私心罢了。 当然，这种方法也是有隐患的。 如果西本王子询问烈焰虎，烈焰虎无法隐瞒任何秘密。可是西本王子怎么会想到烈焰虎与安吉莉卡串通。世人都太过相信魔法契约，殊不知，在忠诚主人与违背契约前还有很长的距离。就像比尔对艾斯，烈焰虎对西本王子。 “他还带上了占星傀儡。”除了她身边的烈焰虎，没有任何人听到安吉莉卡的声音。 …… 艾斯不仅在雅各布那里得到了已经完全破损的希望之星——在联盟的契约签订以后，雅各布就把布满裂痕的希望之星给了他——他还得到了关于占星傀儡的资料，“占星傀儡还可以使用3次，这3次它都可以维持圣阶顶级的力量，如果占星傀儡直接发挥出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力量，它会很快破损。” 诺欧比艾斯更恼怒雅各布及他身后的魔法岛的摇摆不定，他冷冷道：“都是些墙头草。”更让他担心的是，“雅各布曾经说过，我们与西本王子不能共存，他却不愿意给你加注。”魔法岛到现在还不愿意做出选择吗？ 艾斯倒没有想过让魔法岛来解决他的敌人，譬如西本王子、缪斯公主。有些政治人物的作用，在这样的位面战争中比圣阶强者还有用。更何况西本王子不仅是三色堇帝国的当权者，还是剑圣。艾斯喜欢听诺欧说“我们”，但这不妨碍他调侃，“雅各布说的是我们，不是我吗？” 诺欧的脸上没有艾斯预料的羞恼，他只是淡淡地瞥了艾斯眼，“你觉得到了现在，你还能从我身边逃脱吗？”已经尝到了爱情的果实的鲜美，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过去的。 “你还想锁着我？”艾斯笑问，注意到诺欧的眼睛里闪过丝黯淡，知道诺欧还是有些介意那些事，他又道：“那我也求之不得，不过……”艾斯目光缓缓地勾勒了诺欧完美的身体曲线。 诺欧用他浅色的唇给艾斯盖了个章。 这个时候，他们已经离开玫瑰城堡了。 雅各布与西本王子也早已回了三色堇王宫。 他们的谈判没有花费太多时间。所有人都清楚，他们真正的敌人在小位面。哪怕是艾斯，在许多条件上，也做出了让步。 艾斯揽住了诺欧的腰，道；“走吧，我们先回亡界。”再之后，艾斯他们可能会去不夜城、永夜城、格林城堡……不过只要他们不在双子城，他们还是要小心藏匿行踪，这不仅仅是为了预防西本王子偷袭，也是为了防止魔法岛突然翻脸。 亡界的天空依旧是灰白的。三色堇帝国帝都外对应的亡界的坐标是个叫作万骨枯的地方。顾名思义，这里有着无尽的白骨。天地同色，目之所及，一切都是灰白的。 唯有今日，有些不同。 在这永久的灰白中，新出现了个火红色的身影。艾斯他们刚刚抵达亡界，就感觉到阵阵热浪对着他们扑面而来。 现世最常见的四种元素——风、火、水、土——在亡界，火是最弱的。可是艾斯他们面前的存在竟然直接改变了这个位面的规则。 “哦！”艾斯叹息道：“不!”他终于知道诺欧、赛克斯为何这么忌惮西本王子了。 艾斯之前就知道超越圣阶的存在很强大，但从未见过那样的存在，也没有像现在这样直观感受过。 赤红色的审判之剑出现在诺欧手边，他挡在艾斯前面。在遭遇战的时候，剑圣比魔导士的战力更强，哪怕这里是亡界。 “西本王子还是出手了。”诺欧他们先前以为西本王子、雅各布会在玫瑰城堡设局，因为他们与魔法岛签订契约后，违背契约的人会受到反噬。 所以这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是西本王子独立意志的行动。 但魔法岛是不是已经猜到就不好说了。 西本王子去参加谈判前大约就已经准备好了。他任由艾斯、雅各布签订契约，只是为了确定艾斯的位置，再让占星傀儡来亡界杀他们。把地点选在亡界，只是为了不殃及帝都无辜的平民。但西本王子对帝国平民的仁慈也仅限于此了。 在占星傀儡刚刚出现的时候，艾斯就确认了他们面前的“人”的身份， 他们面前的“人”有头烈火般的长发，混杂着红色与金色，黑色的披风罩住了他的肩膀，长得快到他的鞋面，披风上跳跃着红橙色的烈火，像是火之精灵在上面起舞，旋转着，歌唱着。那些火焰没有损伤他的披风，无疑那件披风是件极其罕见的魔法道具。或者说，这个“人”身上的每个物件都非常珍贵。 包括他本身。 占星傀儡就像艾斯之前遇到的小位面从魔法岛逃窜出来的人那样，身上布满了玄奥的符文，这些符文有点类似魔法师的阵法，却来自与魔法师迥异的体系。 艾斯问道：“你怕吗？” 诺欧道：“向来是你怕麻烦，怕受伤，怕来不及赶回府吃晚餐。” 艾斯：…… “好吧，看起来你完全不紧张。”艾斯道：“这么说起来，我们还没有联手打过架。” 如果这个时候艾斯手上有顶帽子，他都能把它转起来，“我们认识10年了，都没有遇到能让我们联手的敌人。独孤求败啊。” 诺欧已经受不了他了，“明明是你以前总装小傻子玩，躲在我后面。”审判之剑像是从岩浆中升起，犹如彗星般直直地往占星傀儡的方向攻去。 第246章 战占星傀儡 亡界, 万骨枯。 无尽的白骨化为飞灰，连堆积的像小山的白骨下的土地都震裂了开来。橙红色的火龙缠绕着占星傀儡出现，它又张开了血盆大口像是要把诺欧吞没了。 诺欧的审判之剑上长出了深蓝色的纹路，那是他释放的海澜斗气。格林家族的天赋斗气主水, 正好与占星傀儡天赋相克。 但到底是谁克制谁？ 诺欧的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 每条细小的火龙都没有逃过他的目光, 在他的眼睛里, 这些凶猛的火龙的速度像慢了数倍。 比大海还要深邃的蓝色出现在万骨枯, 当海澜斗气碰到火龙的时候, 空气里响起了“滋滋滋”的声音, 还有浓浓的白烟升起。 占星傀儡刚刚释放的可以毁灭万骨枯、毁灭这片天地的魔法就被消弭了。 诺欧的脸色却变得更加冰冷, 仅仅是刚才的对决, 他体内的斗气就被消耗了1/3，可对于他对面的占星傀儡，这样的攻击真的只是随手而为。 诺欧深深地感受到, 圣阶与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差距。 然后，还没有等他想好对策, 他对面的笼罩在黑色披风下的“人”再次出手了。艳红色的火龙犹如雷霆，它乍然出现, 轰隆声大作。如果这是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 他们会听到无数人的惊呼声；如果这是在亡界的永夜城, 他们可以看到散架在地上的骷髅。 可这里是万骨枯。只有诺欧、艾斯、占星傀儡。没有人发出声音，也没有人有多余的动作。所有人都注视着火龙, 看是它燃烧尽诺欧, 还是诺欧再次打散它。 审判之剑上的蓝芒直通天际, 把红色的天又染成了大海般的蔚蓝。海澜斗气组成了个水波般的屏障，挡在了诺欧面前, 每当有火舌冲击屏障的时候，屏障上就泛起阵阵水波，化解开了攻势。没有丁点火星通过屏障。诺欧的衣衫都光亮如新。 诺欧的面色依旧很严肃。因为短短的两个来回，他的斗气就要消耗殆尽了。如果情形依旧如此恶劣，他可能要留力带艾斯跑路了。 诺欧已经在心里计算万骨枯到最近的亡界的城池的距离了。 这个时候，有烈火犹如打翻了的火盆子从天而降，这火绳像极了擎天的柱子，支撑着天和地。随之而来的，还有滚滚的浓烟，诺欧甚至看不清前路。 只是隐隐约约的，他看到他的身前出现个黑色的阴影。 等烟尘散尽，他才看清那个人影。 “艾斯？”诺欧微微有些错愕。 回应他的是艾斯蛮不在乎的声音，“这会儿不是小傻子了？” “你是魔导士……”诺欧说不下去了。 魔导士、剑圣共同作战，哪有魔导士冲在最前面的？不管是低级的魔法师、剑士，还是高级的魔导士、剑圣，都应该他挡在前面才对嘛。 艾斯侧过身，露出雕塑般的侧颜，犹如黑夜的短发，神秘的绿眸，在魔法、斗气、白骨交错的奇异空间里，显得尤其不真实，又像是这地狱般的场景都只是为了做他的陪衬。 “我可不仅仅是你的同伴。”他道。 大朵大朵盛开在空中的火花像是淤红的伤，浅蓝、深蓝色的魔法、斗气则像是治愈人的泉水。与诺欧的海澜斗气打配合的自然是水系魔法，艾斯也就放弃了更适合在亡界使用的白骨法杖，取出了空间护腕里的海澜法杖。 海澜法杖，历来是格林家族的家主送给夫人的礼物。它也被称为新娘的礼物。 在艾斯、诺欧把所有事情说开以后，艾斯曾想把海澜法杖还给诺欧，却被诺欧似笑非笑地退了回去，“你拿着它，才能物尽其用。” 诺欧话是这么说的。但是，艾斯完全不认为诺欧是这个意思。 想到“新娘的礼物”的含义，艾斯是把海澜法杖继续留下来也不是，还给诺欧也不是。最后，还是诺欧“强迫”，艾斯才收下了它。 如今，艾斯的斗气到了九级，光明属性的水魔法也已经到了九级。不像其他人不知道自己未来在哪里，艾斯是还没有想好自己该走哪条路。 魔武双修成就的超越圣阶的存在更强大，但这条路也更难走，需要耗费的时间更长；走双系魔法突破成超越圣阶的存在更容易，可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与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相互排斥，如果不能让东风完全压倒西风，它们就会把艾斯的身体当作战场，它们会把艾斯的身体破坏得千疮百孔。 怒吼的狂风夹带着数不清的火元素，它们像是要焚尽万骨枯。 少许的水元素像是烈日沙漠里最后的绿洲，风沙、灼日……各种各样的环境都没有毁灭它，它时不时会被侵蚀，却又继续顽强地把绿色向外扩张。 这是场耗日持久的拉锯战。 艾斯清楚地感觉到他们与占星傀儡之间实力的沟壑。他们或许可以继续坚持下去，但仅仅只是这样的话，他们只能不断地、被动地遭到占星傀儡的追杀。 他距离超越圣阶的存在，哪怕是实力有缺失的占星傀儡都还有这么远的差距吗？ 诺欧问道：“它还能坚持多久？” 占星傀儡上神秘的符文闪烁着玄奥的光，随着它的动作，这些符文变得明明暗暗的，不断的熄灭、亮起。虽然很多人不认同这种想法，但艾斯总是觉得占星师与魔法师又异曲同工之处。从某种角度上来讲，他能解读出占星傀儡上的符文。 如果有更多的样本，哪怕是小位面人身上的符文，都可以给他的猜测带来更多的线索。艾斯想。 “它可能比我们最初设想的能坚持得更久。”艾斯自然指的是占星傀儡。按照他们最初的计划，他们就算不能杀死占星傀儡，也能把它的星辰之力耗尽。 可现在看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诺欧在亡界，周围没有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给他补充，斗气耗尽，他再恢复就会比平常慢许多。艾斯倒是不受影响，但要是以为他仅凭此，就抵抗占星傀儡，那也是不可能的。 亡界吹在旷野上的风，也要吹到万骨枯了。 它把火吹得更旺盛了，噼里啪啦的，像是下刻这片白骨之地就要爆炸了。 诺欧几次想让艾斯离开，“再不走就来不及了。”占星傀儡不可能永远追杀他们，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如果占星傀儡执意追他们，他们只要回到永夜城，就可以动用14星杀阵了。14星杀阵就算不及超越圣阶的存在，也是他们拥有的最接近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力量了。 “等下。”艾斯却觉得，用尽他们的力量让占星傀儡变得更破败，未必是个好的选择。他还不知道这是什么缘故，但没有圣阶强者会忽视自己的直觉。 水系魔法与海澜斗气配合得像是精妙的舞蹈，有优雅的蓝色舞者跳跃在占星傀儡边上，水与火，蓝与红，几种力量在此释放了极致绚丽的魔法、斗气，又诡异地达到了平衡。只有再多出任何1种力量，就又可能打破此刻的平衡。 1支翠绿色的箭，完全不像会存在于亡界的、生机勃勃的箭突然出现在占星傀儡后面，诺欧只是眨眼间就看到它出现，像是凭空出现在那里，又或者它之前都是隐形的。 同时，占星傀儡的脚下出现了银色的光，银光宛若藤蔓，缠绕着占星傀儡的双脚，想要把它束缚住。 占星傀儡的身体以个不可思议的角度、完全违反力学地折叠了起来，“他”突兀地跃到半空中，双腿平行于地面，上半身弯曲，双手向前伸，完全贴合在双腿上。“他”脚底下出现的银光没有捆住他，翠绿色的箭又从他的背上擦过。 “他”完全地躲开了这两个攻击。 诺欧这才看到，巫妖英格索尔与赛克斯、银龙爱丽丝恰好出现在他们的斜对面，巫妖英格索尔手上拿着把与他同高的长弓，刚才的翡翠色的箭就是他射出的。赛克斯、银龙爱丽丝站在另边，银龙爱丽丝双手合十，嘴里念念有词，还在施展龙语魔法。 有个更大的银色囚笼又出现在占星傀儡身边。这次的银光是竖直的，它们没有试图去攻击、缠绕占星傀儡，而是在离占星傀儡稍远的距离组成了个巨大的牢笼。 这次，占星傀儡被关住了。 只是他们都知道，占星傀儡是不可能永远被他们关住的。“他”破开这个囚笼，只是时间问题。 不用商议，三人一龙一巫妖同时把自己最具攻击力的招式向占星傀儡丢去。顿时，占星傀儡所在的地方变得五光十色的。 然而，让诺欧感到不安的，是他们丢向占星傀儡的攻击像石沉大海似的，几乎没有回应。 而占星傀儡那里，“他”也没有做出任何动作。难道这么多攻击连占星傀儡的防御都破不开吗？ 有种深刻的不安从诺欧的心底升起。、 他感到了极致的危险。 诺欧下意识地抓住他身边的艾斯，迅速地往身后退去、同时，他眼角的余光看到巫妖英格索尔、银龙爱丽丝、赛克斯也像是闪电般离开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 这个时候，他们连相互示警都来不及。 下一刻。 那个原本被他们轰炸得不成样子的地方——原先占星傀儡站立的地方——只剩下个深坑。而占星傀儡，“他”悬浮在半空中，身上的披风已经消失不见，他穿着贴身的法袍，裸露出来的手腕上布满了晦涩的符文，他的脸让人看不清他原来的面容，只有双黑色的眼睛，像是可以窥探过去，预知未来。 占星傀儡的气势惊人，有肉眼看不见的波动从他的身上散开。 诺欧感觉到有股力量像是石锤，重重地敲到他的灵魂上。顿时，他灵魂上的黑线又壮大了几分。诺欧像只煮熟了的虾，整个身子都蜷缩了起来。 很疼很疼，深入灵魂的疼痛。 可这样的痛苦没有持续太久，他就感受到有人握住了他的手腕，还顺势从后面搂住了他的腰，有鼓温暖的气息从他的小腹升起，伴随着的还有情人的低喃，“不会有事的。” 是艾斯。 心神刚刚松懈下来，他就彻底地陷入了黑暗。 第247章 骷髅头阵法 赛克斯关切地朝艾斯他们这里望过来, 他感觉到星辰傀儡的攻击是针对灵魂的，看到诺欧倒下，他有些担心。圣阶就可以感知到灵魂的存在，但除了亡灵生物、亡灵魔导士, 其他使用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的剑圣、魔导士, 他们对于灵魂的了解也是乏善可陈的。 灵魂受创, 不少圣阶强者都是苦熬日子的。 艾斯朝巫妖英格索尔、赛克斯摇摇头, 示意他们诺欧的问题不大。 这个过程只是转瞬即逝。 很快, 他们的注意力又回到了半空中的占星傀儡上。 艾斯直到这个时候才明白, 圣阶与超越圣阶的存在最大的区别不是身体内存储的斗气、魔力, 而是在他们对灵魂力量的运用上。 同时, 艾斯他们的战斗也陷入了僵局。艾斯他们固然能够退走永夜城, 但照占星傀儡这样烈火燎原的架势，在他们撤退的路上，沿路遇上的所有亡界的城池, 成群、落单的骷髅，所有有灵魂的生物, 都会被占星傀儡杀死。 那双比黑夜还要浓重的眼睛，是完全没有感情的。 这就是西本·科奥瑟最大的倚仗, 他派出占星傀儡, 就是想要永绝后患, 再也不要在现世看到艾斯。他或许对艾斯的实力估计有误，但只要他对占星傀儡下了“艾斯必死”的命令, 占星傀儡就会对艾斯、对亡界造成不可挽回的伤害。 …… 西本王子的心情并不像艾斯他们想象的那么美好。 在艾斯他们与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谈判的前天晚上, 西本王子去找过雅各布, 他希望雅各布不要忘记他曾经与魔法岛的良好的合作关系，还有他现在手上掌握的力量, 对于魔法岛来说，他是比艾斯·诺依曼更好的盟友。 可不管西本王子说得多么天花乱坠，保证得信誓旦旦，雅各布都不为所动。与两大帝国近千年的交流，早已让魔法岛明白，政客的诺言就跟婊子的感情似的，毫不值得相信。 雅各布没有与西本王子谈论这个。他们都明白，被抛弃的那方最大、也是唯一的原因，就是是他握的筹码不够多。 雅各布道：“您应该明白，与骷髅王结盟，不仅仅是我做的决定。” 这还是魔法岛、魔法岛岛主的意志。 雅各布在魔法岛的地位固然不低，在人类的历史上，20多岁进阶剑圣的人少，但每个时代还是有些的，就像现在的阿尔特、赛克斯、诺欧、西本王子，但20多岁进阶魔导士的，就是在历史的长河里这样的人物也屈指可数。 圣阶占星师与魔导士同样。 剑圣可以顿悟，圣阶占星师、魔导士则必须要长期的积累。 在这个时代，不说目前的实力，单论天赋，最强大的就是艾斯与雅各布。他们的背后也分别站着除小位面外的最强大的势力——亡界、魔法岛，两大势力倾尽资源，尽可能地变现了他们的天赋。如果龙族的少族长诺恩不提前成年，他未来的成就也不会下于这两人。 在魔法岛看来，骷髅王是他们更旗鼓相当的盟友，不仅仅是因为骷髅王妖孽般的天赋与现阶段就不弱的实力，艾斯没有名师指导，仅凭老骷髅王留下的魔法手札就有了媲美雅各布的实力，还因为亡界源源不断的骷髅大军。然而，艾斯的威胁性远远超过西本王子。 如果将来有人能冲破魔法岛对这个位面的统治，也只会是艾斯。 所以小位面的战局不像现在这般处于劣势的时候，魔法岛是更愿意与西本王子结盟。 只是魔法岛针对不夜城、亡界的政策没有奏效，小位面里龙族已经对人类不及时的支援产生不满，战局又刻不容缓。魔法岛不得不暂时做出妥协。 不过这不代表他们放弃了完全掌控亡界。 西本王子道：“可我与艾斯·诺依曼是不可能共存的。” 雅各布没有劝告西本王子。 只是在西本王子说完话，想要离开的时候，他提醒西本王子，“小位面的人虎视眈眈，在我们彻底打胜这场战争以前，三色堇帝国的每一份力量都极其重要。” 雅各布话里有话。如果西本王子能不动用三色堇帝国的力量，不伤害帝都的平民，他想要对艾斯出手，魔法岛现在还是愿意睁只眼闭只眼的。魔法岛只要最优秀、最强大的盟友。 西本王子清楚，魔法岛必然还有其它后手。 如果艾斯出事，他们有把握控制亡界。 西本王子对魔法岛的心情再了解不过了。因为他与艾斯的关系，就像艾斯与魔法岛的关系。艾斯身上流着三色堇的血脉，他又不像亚琛王子那样性格懦弱，还有极其愚蠢的母族。艾斯是星辰大学者出身，通晓古今政治；他又与格林公爵多年交好，了解帝国多数大贵族；艾斯的母族爱德礼家族虽然没有实权人物，但姻亲遍布帝国的角角落落，根深叶茂。 西本王子之所以能安稳地待在三色堇王宫，除了他用高压手段排除异己，分化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朝野、各地的军事力量，还因为三色堇帝国的臣子除了西本王子，已经没有其它选择了。 西本王子承认，他比他表现出来的更要忌惮艾斯。 所以在艾斯的身份被梅隆大学者揭露以后，他立即决定斩草除根。 结果他被诺欧抢了先。 在玫瑰城堡的谈判结束以后，西本王子看着占星傀儡消失在现世与亡界的通道之间。他不觉艾斯能面对占星傀儡逃掉，这是连他都无法做到的事。还有个在魔法岛都少有人知道的秘密，西本王子手上的占星傀儡并不是受了不可逆转的伤害才破损的，它只是正常的磨损。 占星傀儡看起来支离破碎，是因为占星傀儡体内的星辰之力经过千年的消耗已经所剩无几。魔法岛岛主这条占星师的分支没有得到传承的核心，他们可以使用占星师留下来的星辰之力预言未来，却很难从星辰里获取星辰之力。 然而，小位面的人，他们作为占星师最成功的实验品——有不少初代小位面的人，他们在占星师的实验室里待过数十年——他们对星辰之力的了解不比魔法岛的人少。小位面所有人身上又都有符文，越强大的符文越是接近占星师力量的本源，这许多年，小位面的人从中参悟了多少可不好说， 魔法岛也有猜测，魔法岛岛主继承了占星师的预言能力，小位面的人研究出了占星师的星辰之力，如果他们把两方的成果共享，是不是会有真正的占星师传承出世？ 但魔法岛也好，小位面也好，两大势力的血海深仇不共戴天，他们怎么也不可能慷慨地献出自己的研究成果。魔法岛更是担心，小位面的人掌握了星辰之力，他们能修好超越圣阶存在的实力的占星傀儡。所以后来三色堇帝国的西本王子帮了魔法岛岛主大忙，魔法岛岛主把占星傀儡送给了他。其中最重要的原因就是西本王子在魔法岛、小位面战争的大后方，由西本王子保管占星傀儡，占星傀儡不引人注目，它又不可能落入小位面的人手上。同时，魔法岛也用这个没有面试、根本不可能正面放到战场上的鸡肋宝物抵消了西本王子的人情。 如果艾斯死在占星傀儡手上，魔法岛会重拾与西本王子愉快的合作。在政治上，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 魔法岛需要无穷无尽的物资够岛上的人修炼；西本王子却想派骑士团通过普林峡谷，攻入芬格帝国的帝都，把三色堇帝国的疆域再扩大一倍。只有这样，西本王子才能在历史上留下浓墨重彩的一笔。他才能成为不亚于三色堇帝国开国陛下亚历山大一世陛的君王。 从这些条件来看，数十年内西本王子与魔法岛是不会起直接冲突的。 除此之外，西本王子还会打破三色堇王族的诅咒，得到亚历山大一世陛下都没有得到的完美婚姻。 他离开玫瑰城堡后，直接回了三色堇王宫，在奢华的餐桌上，是明亮金黄色的油灯，数不尽的佳肴摆满长桌——这些佳肴多是西本王子喜欢的，哪怕他只是多动了两下筷子，都被安吉莉卡记住了。 从来没有人这样待过他。 就连西本王子的母妃，她的精力也都放在了从来不爱她的丈夫的身上，对长子的关心再少不过了。有很多人不明白西本王子为何会喜欢安吉莉卡。现在达官贵人送到三色堇王宫里的美人，多与安吉莉卡有两分相像，只是要比安吉莉卡漂亮许多。 事实上，安吉莉卡从来都不是最漂亮的。 可是这么多人，只有安吉莉卡会看到他的灵魂，知道他埋藏在权利欲望下的不安。他必须掌握绝对的权势才能消弭他心底的惶恐，他只有拥有绝对的力量才能主导他未来的人生。 安吉莉卡从餐桌边站起，往西本王子的方向款款走来。新婚的她充满女人味，眼角眉梢带着风情，笑容妩媚，就连她长裙的下摆都折着迷人的弧度，她的眼睛轻轻地瞥过西本王子的腰间，只是那个装着占星傀儡的锦囊已经不见了。 安吉莉卡的笑像是山野的罂粟，平素不引人注目，被发现了却是致命的美味，她对西本王子道：“你回来啦。” …… 赛克斯、银龙爱丽丝与巫妖英格索尔分别站在艾斯的左前方、右前方，诺欧还没有醒来，他被艾斯背在后背。众人的脸色都异常严肃，他们之前好不容易耗到占星傀儡力竭，“他”发的魔法都变得后继无力，可当“他”把某种不知名的力量打向天空以后，亡界灰白色的天空变得漆黑，有点点星辰在夜幕上闪烁，星光照射到白骨枯上…… 这是他们闻所未闻的手段。 人类再强大，圣阶再超凡，他们都不能改变天空日月星辰。可现在竟有“人”在他们面前做到了。艾斯不觉得这是占星傀儡的障眼法，他能在遥远的月亮上感受到与星辰相似的力量。 如果这样的异象发生在现世都不会让艾斯这么惊讶。 因为亡界是个已经步入老年的位面，它彻彻底底地衰败了。从亡界常年的元素风暴，没有日月星辰的天空，没有新生命的诞生……种种迹象都彰示这个位面的灭亡不可逆转。星辰傀儡的动作是种时间的逆流，“他”竟直接改变了这个位面。 艾斯、巫妖英格索尔对亡界的了解比其他人更深，他们也更清楚这意味着什么。此刻，他们心情激荡，甚至生出了占星傀儡不可战胜的感觉。 占星傀儡又把目光集中在了艾斯身上。 赛克斯直接拦在了艾斯身前，隔开了艾斯与星辰傀儡。 艾斯道：“给我点时间。” 不同于巫妖英格索尔，在震惊过后，艾斯很快地恢复了过来。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有个之前隐隐约约的念头在他的脑海里飞速成形。 他有个想法！ 他必须试试！ 这是他们最有可能击败占星傀儡的方法！ 赛克斯没有多问。银龙爱丽丝与赛克斯心意相通，星光照射着爱丽丝，给她妙曼的身影投下了小片阴影，这阴影迅速地变得奇形怪状起来，爱丽丝身上的软甲消失不见，银色的鳞片布满她的身躯，她的四肢慢慢伸长，变成了巨大的龙型。 赛克斯毫不犹豫地骑到爱丽丝的背上，银色的长枪出现在他的手上，他的周身有朵朵银莲盛开，就好像它们是从火焰中生出的。 虽然巫妖英格索尔不知道艾斯的打算，但他认同骷髅王的命令，褐色的长弓被拉开，他扣着弓弦的大拇指弹了下食指，有颗黑色的种子被弹起，种子迅速的生长，生长成支黑色、绿色相间的长箭，他对着占星傀儡就射出长箭。 到了爱丽丝、赛克斯、巫妖英格索尔的实力，配合都是水到渠成的事，趁着占星傀儡避让巫妖英格索尔的箭，爱丽丝带着赛克斯飞快的与占星傀儡近身。 占星傀儡的身体可以任意扭曲，“他”做出千奇百怪的动作，避开了赛克斯所有的攻击。 同时，占星傀儡的手上出现了两团不同颜色的火焰，左边的火焰是赤金色的，红如亮铜，右边的火焰是白色的，冷如鬼火。前者是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组成的，后者是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组成的，占星傀儡却毫不犹豫地把这两种截然相反的火焰相互融合。 这两种火焰本身就已经极其强大，更何况融合之后。赛克斯感到有股恐怖的气息从占星傀儡的手中诞生，他毫不犹豫地把长枪横在身前，有朵巨大的银莲出现在爱丽丝的下方，把他们两个完全包裹起来。 下一刻，占星傀儡的火球直接砸到银莲上。 同时，艾斯的眼眸从翠绿转变为漆黑，整个白骨枯的白骨都发出了灰蒙蒙的光，从天空俯视，白骨枯的白骨组成了个骷髅头的图案。而占星傀儡，“他”就站在骷髅头的右眼里。 第248章 西本之死（上） 西本王子逝世的那天, 是个阳光温暖的午后，就如同他此生最幸福的时刻，他的婚礼那样，有他最爱的明媚的阳光, 时时吹来的清风。 在红玫瑰花圃里, 他的父亲以及他新婚妻子最喜欢的地方, 侍女们簇拥着他们坐在花圃边的石桌上, 桌上摆满了佳酿。安吉莉卡今日穿了件红色长裙, 娴静中带着妖娆, 清纯中带着妩媚, 她能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气质相结合。 她笑靥如花。 有那么个瞬间, 西本王子觉得这样的场景, 恍若梦境。 天上红色的彗星拖着长长的尾巴，划过蔚蓝的天际，又直直地坠入地平线。 西本王子让他们身边的侍女离开, 花圃里只有他、安吉莉卡，还有安吉莉卡膝头的小白猫。小猫浑身雪白, 只有几枚赤红色的花印。西本王子只是扫了小猫几眼，并没有如何关注。 他专注地看着安吉莉卡, 像怎么也看不够似的。 安吉莉卡微笑着, “殿下, 你怎么了？” 安吉莉卡玉盘般光洁的脸庞在阳光下熠熠生辉，西本王子有些沉醉了, 不由自主道：“你看到刚才的彗星了？你知道那是什么意思吗？” 安吉莉卡脸颊边的的两缕头发都带着丝俏皮, “我从不知道殿下这么博学, 还懂得星象。”安吉莉卡拿着酒壶，给西本王子与她自己斟上玫瑰酒。 西本王子眼睛里带着笑, 只是笑意未及眼底，“那是帝星。有帝王血脉陨落了。” 有极其短暂的时间，安吉莉卡拿着酒壶的手静止了。像她及周遭组成的画面都被施了魔咒。 只是很快，她就恢复了常态，圣阶如西本王子都没有发现她的异常。安吉莉卡问道：“帝星，是指艾斯·诺依曼少爷吗？”西本王子素来不瞒她，就连占星傀儡的事安吉莉卡都略知一二，她的视线直直地落在西本王子腰间原本放置锦囊的位置上，“殿下是派占星傀儡去找艾斯·诺依曼少爷了吧？” “帝星，大概是指艾斯吧。”西本王子没有否认，他知道以安吉莉卡的聪慧，任何谎言也没有办法长久地蒙蔽她，“毕竟艾斯身上也有三色堇王族的血脉。” 西本王子仔细观察安吉莉卡的神色，她脸上的震惊比悲伤来的更多。 “我知道艾斯出事了，你很难过。”西本王子握住安吉莉卡白皙的玉手。他道：“但安吉莉卡，我们以前遇上的很多人，他们只是我们生命里的过客。我们只是跟他们同行某段路程，在更长久的时间里，我们都不会再有交集，就像你认识艾斯那样。可在未来、在更长的路，我都会陪伴你，我们才是相互扶持、走完此生的人。” 安吉莉卡似乎被西本王子的话触动了，她喃喃道：“有些人只是同行某段路吗？” 西本王子肯定地回复她，“是的。” 安吉莉卡又问：“帝星陨落，真的是艾斯·诺依曼少爷去世了吗？” “是的。”西本王子道：“星象预示着这个时候有三色堇王族的血脉逝世，能引动帝星的只有我父亲、我、艾斯、亚琛。其他人都不可能出事，只有艾斯了。”更何况，西本王子已经对占星傀儡下了“艾斯必死”的命令。 安吉莉卡没有说话。她只是把玫瑰酒放到西本王子身前，她道：“殿下，陪我喝一杯吧。” 西本王子注视着他面前的玫瑰酒，他还滴酒未沾，却觉得有些醉了。他想到了帝都城外飘扬的三色堇旗帜，想到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让他领兵去打乔伊特家族时身后连绵不绝的帐篷，想到了战场上无数刀剑折射的刺眼的光，想到了鲜血染红帝国的北面、他得胜归来时亲自来帝都城门迎接他的父王……可所有的记忆汇聚，最后只剩下新婚前日他让迈伦大学者带给安吉莉卡的红玫瑰酒。 也是爱情魔药。 那瓶动摄人心的爱情魔药奇异地与他面前的、安吉莉卡刚刚给他斟上的玫瑰酒重叠了。 那些灿烂的、耀眼的时光都已经消散。西本王子看着面前、他的挚爱，他道：“我似乎还没有与你说过我的过去，在我们还没有认识的时候的事。” 安吉莉卡秀眉微蹙。 西本王子知道她现在不想听，她迫切地希望他喝下玫瑰酒，他却罕见的没有在意她的心情，自顾自道：“安吉莉卡，你知道最痛苦的事是什么吗？爱而不得？不是的，是得而复失。我跟我的父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我们原些生活在西北的一片小封地上，父王虽然不怎么喜欢母妃，但对我很不错。 现在想想，如果生活继续那么下去，其实也不坏。 我们虽然是三色堇的王族，但诸王之乱之前，我们只是三色堇家族极偏远的支脉。爷爷的王位继承权都排排到100名开外，更不用说父王和我了。我可能永远都无法想象我现在拥有的，也永远不知道我会得到什么。 后来，父王去了帝都，认识了卡洛琳夫人，又被西莉亚·乔伊特爱慕，再是诸王之乱，他成了这个帝国的君王。可是他的心神已经被一个女人夺走，他处理朝政以外的时间又被另个女人的孩子占去，我都觉得他要忘掉我了。 你知道他是怎么安置我的吗？把我派去魔法岛。有很多人奇怪我怎么会这么早进阶剑圣。事实上，我每年有大半的时间待在魔法岛，这个位面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我的父王美曰其名让我与魔法岛打好关系，这有利于我今后统治帝国。可没有君王会让他的继承人远远离开他身边，把他发配到帝都的权利中心以外。在那个时候，甚至有不少人认为那是种另类的流放。 可就是父王也没有想到，我会在魔法岛拜师。” 第一次，安吉莉卡的脸色有了变化。她觉得似乎有事情超出了他们的控制。 西本王子没有看安吉莉卡，继续道：“我拜了魔法岛岛主为师，算是雅各布的师弟。雅各布当初希望我留在魔法岛，他说我的天赋不下于他，我在占星上能比武道走得更远。如果我们两个人都待在魔法岛上，继续研究，我们很可能能做到老师都没有做到的事，探索出星辰之力。 但是我想回帝都。 老师说我命里有劫，就在帝都，是道死劫。我最后的生路在魔法岛，我只有此生不离开魔法岛，不再见岛外人，专注星象，我才可能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西本王子、安吉莉卡对视了眼。 很快，西本王子移开了视线。 如果他当初留在魔法岛，自然不会有后来的许多事了，“老师说，有时候人明明知道什么样才是最有利的，却总因为世俗人情，因为心有不甘，做出错误的选择。我想，我也是如此。” 还有点，是西本王子没有说的。当初他并不那么信任魔法岛，信任魔法岛岛主。他身上三色堇帝国的烙印太深，他不觉得他能像雅各布那样完全得到魔法岛、魔法岛岛主的信任。 从前种种想不通的地方，安吉莉卡至此才明白。为何西本王子会那么快得到朝野的支持，为何他凭空有大量的钱财私募军队……这许多事情背后或多或少都有魔法岛的支持。 安吉莉卡轻声道：“那占星傀儡……” “占星傀儡不是什么人都可以用的。这个位面可以操纵占星傀儡的只有老师、雅各布和我。”西本王子道：“当时小位面之主亲自带领小位面的圣阶强者在那边冲击位面节点，魔法岛与龙岛超过百位圣阶在这边加固位面节点，可小位面之主来势汹汹，打了我们个措手不及。魔法岛付出了岛上超过1/3的圣阶强者，还是要守不住了…… 雅各布告诉我，当时我们有另个方法，可以短暂增加位超越圣阶的存在的战力。安吉莉卡，我知道，你对此很疑惑，占星傀儡上的问题再多，也是超越圣阶的战力，魔法岛怎么会轻易给个外人……其实我曾经无比接近魔法岛的权利中心，如果雅各布出事，我就是魔法岛未来的岛主…… 我服用了魔法果实，亲手切断了自己进步的可能。 我契约了占星傀儡，给魔法岛提供了喘息的机会。 之后，魔法岛上除了老师，还有我与雅各布两位圣阶的占星师。 位面节点原本就是占星师布下的，三位占星师足以再布下个新的位面节点。小位面之主也付出了偌大的代价，打破了原来的节点，可新的这个……他们也没有足够的力气了。新的位面节点还能坚持数十年。我自认为魔法岛付出不少，所以也不想三色堇帝国再派兵去了。” 安吉莉卡的脸色苍白，她低头凝视着玫瑰酒。西本王子的声音在她耳边萦绕，“所以我知道刚才的星象意味着什么。” 他说：“安吉莉卡，我真的知道。” 安吉莉卡没有否认西本王子的猜测，因为他是魔法岛岛主的学生，他早已知道等待他的命运是什么。他早已知道占星师对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血脉下的诅咒。他早已知道，她不可能真的爱上他。 红色的火焰会重蹈先人的覆辙，他会拥有这个位面至上的权力，遇上最美好的化身，被他倾尽所爱的人背叛。 连个微小的瞬间，他都没有得到过任何真诚的回应。 除非他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才有可能破除诅咒。西本王子拿起酒杯，像是欣赏酒杯里绚丽的红色，就像很多很多年前，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在这个王宫里，他的王后递给他的那杯魅香酒——能让圣阶也死得毫无痛苦的美酒，这个位面最美的佳酿。 西本王子端起酒杯，想要饮尽它。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等待他的会是什么。他可能会就此死亡，也可能会借这个机会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到时候，位面最后的占星师施加在他血脉里的诅咒自然消散，他能够得到真正的自由。他会亲手杀死安吉莉卡。 杀死他曾经最爱的女人，杀死曾经还有丝天真的他自己。他会用另种方法得到他最爱的女人。 成就他的道。 又或者，他会就此死去。就像科奥瑟家族的先辈那样，幸福地死在最爱的女人的怀里。 “不。”安吉莉的手有些冰凉，她按在了西本王子温热的手背上，“西本，我请求你，跟我换杯酒吧。”说完，她没有等西本王子阻止，交换了她与西本王子的酒杯。 她交换了那杯魅香酒。 …… 老骷髅王给他的继任者留下了许多阵法。 这些阵法有的在老骷髅王尼德兰海岸的墓穴，有的在老骷髅王小死灵海的宫殿，更多的则交由巫妖英格索尔保管。 艾斯与巫妖英格索尔在阵法上都有不俗的天赋，再有老骷髅王的传承，如今，他们在阵法方面的成就都不可小觑。 巫妖英格索尔在主持阵法。 有无尽的白骨从骷髅头阵法的另个眼睛里爬出。这些骷髅手脚并用，不断地发出“咔嚓咔嚓”的响声，如果是个活人处在占星傀儡的位置上，定要吓得哆哆嗦嗦的，可是占星傀儡是不会恐惧的。 这些骷髅的脚踩在他们同伴的肩膀上、头上，他们越堆越高，越堆越高，慢慢地向占星傀儡够去。 可星星有多高？ 尘埃里生出的骷髅怎么够得着？ 眼看着这群白骨就要碰到占星傀儡的时候，占星傀儡又往天上升了一大截，“他”两只手再次慢慢抬起，有火红色的光出现在“他”的每个手指上，每道光都发出令人心悸的力量。 这次“他”要对准的是谁？ 占星傀儡对准了爱丽丝。因为占星傀儡感觉到爱丽丝身上的斗气、魔法都是最强的。“他”很清楚，他不杀死其他人，是无法完成西本王子给他定下的目标——杀死艾斯。 可这次，没有金红色的火龙从占星傀儡手上发出来——巫妖英格索尔、艾斯共同搭建的阵法杜绝了占星傀儡从星辰上夺取星辰之力。 如果让魔法岛岛主、西本王子知道，占星傀儡可以自己夺取星辰之力，他们定会后悔死。因为魔法岛还剩下的星辰之力很少，历代魔法岛岛主都甚少使用占星傀儡，他们也就没有办法完全探索出占星傀儡的功能。 占星傀儡对占星师最大的意义并不是他超越圣阶的战力，而是他身上有占星师完整的传承。 可惜这个秘密至今无人知道。魔法岛不知道，艾斯他们也不知道。 不管占星傀儡彻底耗尽星辰之力，还是被艾斯他们打破，占星师的传承都要永久湮灭了。 让位面斗转星移已经用去了占星傀儡太多的能量。这时，“他”的能力依旧得不到补充，“他”体内的星辰之力自然开始捉襟见肘，就连“他”的攻击也远不如最初威猛了。 艾斯把在不夜城的小丹尼尔召唤来，让他守住诺欧。 他与赛克斯、银龙爱丽丝共同攻向占星傀儡。 艾斯拿出白骨法杖，绿幽幽的鬼火出现在万骨枯，这些鬼火的下边又生出黑色来，带着极其浓郁的死亡的气息，它们慢悠悠却又无比坚定地笼罩住了占星傀儡。 赛克斯的斗气，银龙爱丽丝的龙语魔法也毫不留情地打向占星傀儡。 他们都知道，这是他们杀死占星傀儡最重要的关头！ …… 三色堇王宫。 “少爷曾经告诉我，在有个很遥远的地方，新婚夫妻会在他们新婚之夜给对方敬酒。我很小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传统很有意思，想要长大以后这么做。”安吉莉卡手上拿着的是魅香酒——是亚历山大一世死前喝下的毒酒，是巴塞洛缪王子做局让芬芙儿公主亲手递给他的毒酒——她将要饮下它。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安吉莉卡知道，今天无论西本王子的结局是什么，她都无法从三色堇王宫离开了。西本王子看着她的眼睛里除了极致的温柔，还有不可忽略的杀意。就算她侥幸没有死在西本王子手上，西本王子真的饮下魅香酒，三色堇王宫的护卫可不是摆设，重新夺回政权、军权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不会看着杀死他长子的凶手离开王宫，哪怕安吉莉卡让他重得了自由。 安吉莉卡膝头白色的小猫浑身的猫都炸了开来。弱小的魔兽的感知最为敏锐，它感觉到西本王子已经卡在某个零界点了，西本王子很有可能就要突破了。 西本王子会成为现世亡界最强大的人。 不同于垂垂老矣、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魔法岛岛主，不同于还被困在小位面的不知名的小位面之主，不同于还没有时间成长起来的骷髅王。西本王子，他不仅身负三色堇的血脉，还是魔法岛岛主的学生，在弱肉强食的魔法岛，只要他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就可能挤掉雅各布，更先继承魔法岛。他将会拥有这个位面幅员最辽阔的帝国和成为拥有圣阶强者最多的岛屿的主人。 挡在他面前的只有他曾经最大的劫难——一个普通的、帝国偏远庄园农户家庭出生的女儿，还有她膝头小小的猫咪。 看！这些阻碍多么不值一提啊！ 或许他曾经爱过这个女人，甚至可以为她牺牲生命。但最终他还是要踏出三色堇家族千年无人踏出的那步，他觉得他要勘破情关了。 西本王子把另杯、原属于安吉莉卡的玫瑰酒拿了起来，他道：“在你的故事里，这杯酒应该是我们互敬的吧。” 安吉莉卡的笑像她放下了所有的包袱，还有对生的眷恋，她告诉西本王子，“是的。” 第249章 西本之死（下） 西本王子饮下玫瑰酒后很快发现不对了。 他看着安吉莉卡道：“这杯也是魅香酒。”愤怒达到某个极限以后, 是寒冰般的平静。 他对面前的人感情已经超过了普通的喜爱与憎恨，他无法用任何简单的词语形容她对他的意义了。 安吉莉卡的笑容温和，唯有她的眼睛里有隐隐的哀伤。唯有这个时候，她才敢透露她真实的情绪, “我是殿下的王妃, 总是要陪着殿下的。” 魅香酒的毒药不是下在杯子里的。这整壶酒都是魅香酒。不管西本王子拿起哪个杯子他都会中招。 魅香酒发挥作用的过程是不可逆的。可能超越圣阶的存在可以破解魅香酒, 可现在的西本王子还不行。他虽然比普通的圣阶更强大——魔法果实让他的突破变得更难, 但他身上千年前的诅咒在这个时候起到了以毒攻毒的作用, 又给他开启了另外扇门——但他现在再强大, 也只是圣阶。 西本王子饮下魅香酒后, 还不至于立刻魂归亡界, 他还来得及讨要个解释。 可也仅仅如此了。 “艾斯到底给了你什么？你是喜欢他吗？所以对他如此忠心耿耿。”西本王子有点嘲讽, 也有点好奇，“你应该知道，我能给你的, 比艾斯多得多。为何你、格林公爵，还有赛克斯, 你们都站在艾斯身边？” 在雅各布到三色堇帝国帝都以后，西本王子也知道赛克斯的身世——在这之前, 无论西本王子魔法岛岛主学生的身份, 还是赛克斯的身世, 都是魔法岛的秘密——还有赛克斯的选择。赛克斯既然没有主动告知艾斯与他的关系，自然就没有打算站在西本王子身边。 若不是有西本王子的同意, 雅各布也不能把赛克斯与皇家近卫骑士团——这历来都是三色堇帝国君王的亲卫——派到混乱之领去。 “不是殿下不好。殿下给予我的, 已经比我值得拥有的多太多了。”安吉莉卡轻声道：“我也不是为了少爷, 我这么做，只是因为我是个无情的人。” 西本王子可不相信安吉莉卡的话, “你做的事，可不是无情的人做的出来的。” 就像卡洛琳夫人，她不是多情，她反倒是太专情了，她爱海因里希·里希特，没有任何人可以替代他，这个位面其他男人对她来说只有两种，海因里希·里希特和其他人。哪怕富有四海如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哪怕矢志不渝如诺依曼子爵……他们都没有办法打动她的心。 任何个无情的、薄情的、普通的人，如果站在安吉莉卡的位置，他们都会选择西本王子。他同时具有英俊、多金、专情、浪漫、强大、有权等诸多优点，他能满足绝大多数少女的幻想，唯有意志坚定、心有所属如安吉莉卡，才能在这样的诱惑面前不为所动。 安吉莉卡不假思索轻声道：“可能每个人都有他的劫难吧。”西本王子如此，她亦是如此。 西本王子已经能够感受到力量渐渐地从他的四肢流逝，同时在流逝的还有他的生命。他在想，当他确定要离开魔法岛的时候，他的老师是不是就看到了他此刻的结局…… 必然是的。 西本王子毫不怀疑。 因为他看到了雅各布。 安吉莉卡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也倒映出了雅各布的身影，也不知道雅各布何时发现这里的异常，竟已经赶到了红玫瑰花圃。 难道魔法岛岛主早已为今日的局面做好了应对措施？为了他的另个学生？ 魔法岛若是这个时候救西本王子于危难之中，西本王子焉能不生出以死相报的心来？到时候，不仅西本王子能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也不会再在三色堇帝国、魔法岛中间摇摆不定，而是会彻彻底底地倒向魔法岛。 到时候，三色堇帝国也会彻底沦为魔法岛的附庸。 雅各布已经看出西本王子、安吉莉卡的不对了，他没有再像往常那样掩饰，而是直接道：“西本！” 安吉莉卡也不再犹豫，她猛地抓了下白色小猫咪的尾巴。小猫咪瞬间炸毛，“喵——” 下个瞬间，小猫咪的身型急速地变大，它的四肢变得修长，身躯矫健有力，它拦在了雅各布与西本王子、安吉莉卡之间。 西本王子对这个场景的惊讶仅限于安吉莉卡带来的魅香酒了。 他诧异道：“烈焰虎？！”他不可能不认得他的契约魔兽，他甚至还能感受到他与烈焰虎之间契约的存在，只是以他现在的实力，烈焰虎对他的帮助有限，它又不服管教，西本王子平常都是任它自生自灭的。他甚至不知道烈焰虎何时学会的变幻身型，那是九级魔兽才能做到的事。 烈焰虎柔软的肉垫踩在松软的土地上，它的步伐优雅，身姿美丽。 可西本王子、雅各布都无法欣赏烈焰虎的优雅迷人，他们都清楚烈焰虎这个时候出现意味着什么，它不可能击败雅各布，但拖延时间足够了。 西本王子体内的斗气都必须用来抵御魅香酒对身体的侵蚀。他甚至无法多分出丝力量命令烈焰虎退开。 如果那样的话，魅香酒瞬间会抵达西本王子的心脏，亡界的大门会立即打开，迎接他们骷髅王的血亲兄弟，也是骷髅王现在最大的对手，在死亡面前他们从不心慈手软……到时候雅各布就是有通天的手段，也回天乏术了。 “连契约都不可靠……”西本王子审视着安吉莉卡与背对着他的烈焰虎的背影，“原来我早已众叛亲离了吗？” 对他精心栽培的父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他共同长大的朋友赛克斯·里希特，他在魔法岛的师兄雅各布，他的臣子诺欧·格林，还有他的契约魔兽、他最爱的女人……最让人心生绝望的是，这许许多多的变化都是不知不觉产生的，等他发现的时候，这些变化已经化为藤蔓，能够勒死他了。 西本王子低喃：“到底是为什么呢？” 安吉莉卡的眼神淡漠。因为黑色的火焰与红色的火焰不能共存，因为死者的白骨终能浇灭生者的欲望与野心，因为骷髅王是比这个世间任何人都独特的存在。 烈焰虎就如同它的名字，它是火属性的魔兽，不停的有火团从它在的地方喷出。九级魔兽的攻击固然强大，但在平常，这样的攻击西本王子、雅各布都可以随手破去。可现在，烈焰虎不计成本、毫无保留的攻击，还是给雅各布造成了点小小的麻烦，而西本王子、安吉莉卡的这里的情况更是瞬息万变！ “殿下，我会陪着你的。或许我们死后会有别的结局。”安吉莉卡声音轻快。她端起了魅香酒，作势要喝。 西本王子的手上弹出了道细小的斗气，斗气打落了安吉莉卡手上的酒杯——这杯原本她递给西本王子的魅香酒。 西本王子的眼神幽深，“直到这个时候，你还要与我做戏吗？你可以活下去的。我可以让你活下去。”如今他突破无望，倒不必安吉莉卡给他殉葬了。 他的脸上出现了不同寻常的红晕。他刚刚使用斗气，让魅香酒对他的作用更大了。 在火光里，安吉莉卡、西本王子的脸都亮得惊人。烈焰虎为了阻挡雅各布的前进，已经开始不分敌我的攻击了，安吉莉卡的实力最弱，她最先受到伤害…… 这真的是个不可理喻的女人。西本王子这才彻底明白安吉莉卡的打算，他不可置信地低喃，“你宁愿被火烧死？到底为什么？”就算这样她也不想爱上他！不想回报他的感情！“这就是你给自己安排好的结局？” 西本王子下意识地再次护住了安吉莉卡，就像他曾经无数次做的那样，在看不起安吉莉卡的达官贵人面前用权势护住她，在狩猎的时候用武力护住她…… 可在魅香酒、烈焰虎宛如自爆般的攻击里，西本王子也没有支撑太久，他护着安吉莉卡，把手放在安吉莉卡的头上，以保护者的姿态把他的王妃护在怀里……他们共同被火舌吞没。熊熊的烈火之下，西本王子的神色疑惑更甚痛苦，安吉莉卡微微抬起眼眸，对着这场“旷世奇恋”最后的见证者雅各布露出了个神秘的笑容。 雅各布看着这对“璧人”被大火烧尽，就连之前拦在他面前的烈焰虎也爆了内核，就为了阻挡他，还有三色堇王宫这个花园里的红玫瑰，这些娇艳的花也在大火里化为了灰烬。这些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卡洛琳夫人种下的红玫瑰，在见证了两代人的爱情后，终于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长子西本·科奥瑟、卡洛琳夫人的侍女安吉莉卡共同离开了此世。 刚才在这里的人、魔兽、鲜花，什么都没剩下。 雅各布的面色依旧波澜不惊的，他的心里却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么平静。他的眼前似乎又浮现了安吉莉卡神秘的微笑。 他怀疑，安吉莉卡知道了什么。 有些事就连他都是刚刚猜测到的。 出使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的事固然重要，但未必需要魔法岛将来的继承人、魔法岛岛主的学生雅各布亲自出马，特别是在小位面与魔法岛的战况如此胶着的时候。魔法岛岛主之所以派雅各布来，就是因为他感觉到这两个地方即将发生改变位面格局的事。 上一次，雅各布没来得及提前找到真正的菲尔·芬格，又有谁能想到缪斯公主找来扮演流落民间的菲尔王子的人会是另个帝国出生在民间的王子？雅各布让艾斯在他的面前瞒天过海，在他离开后，艾斯间接重创了缪斯公主，给了卡尔·凯撒掌控芬格帝国的机会。 这一次，雅各布早早知道西本王子的结局。他甚至有些排斥来到三色堇王宫，就像之前他阻止西本王子离开魔法岛没有成功，他不觉得他能改变三色堇家族的命运。他固然可以杀死安吉莉卡，来解西本王子的危局，可谁能确定这样做造成的后果是什么？可能西本王子会就此心灰意冷，了无生志；可能纸包不住火，他会发现雅各布的作为，彻底走到魔法岛的对立面。 这些都不是雅各布的初衷。 但他的干预极有可能把事情的发展推向更不可预知的、更坏的结局。 雅各布直到感受到西本王子突破的征兆，他才明白他错过了什么。 西本王子的突破来得太突然了。 这让雅各布想到另种可能。西本王子或许没有他、没有其他所有人想象的爱安吉莉卡，他早早地在魔法岛知道了位面最后占星师的诅咒，他知道他的先祖是如何在这个诅咒里痛苦挣扎、求而不得的，所以他下意识地明悟了他将要面对的命运。 他会在这里遇上让他刻骨铭心的女人。 他逃不掉。 可西本王子、安吉莉卡中间横亘的最大的障碍就是现世与亡界的位面之争，就是西本·科奥瑟与艾斯·诺依曼的王权之争。从头到尾，安吉莉卡在西本王子心目中的地位都没有超过他对权势的渴望，都没有赢过他的野心。 他是真的爱安吉莉卡。 他也是真的早早勘破了他身上的诅咒。 只是没有人发觉。就连他自己，也是在安吉莉卡给他递上魅香酒的时候，才得到了突破的契机。 唯有安吉莉卡。 雅各布并不了解安吉莉卡。他只是在王宫里诸人的只言片语里知道她是个聪慧的女人。那她是不是有可能发现西本王子真实的心意？她是不是早已确定西本王子是艾斯·诺依曼最大的对手，所以才嫁给他，寻找机会，布下今天的局？她悄悄策划所有，把危险扼杀在萌芽里？ 随着这场焚烧所有的大火，这些事再也不会有答案了。 “西本王子殿下！西本王子殿下！” “出什么事了？刚才花园里发生什么事了？！王子殿下、王妃呢？”王宫里的护卫姗姗来迟。 还有侍女带着哭腔的声音，抽泣的，哀嚎的，“西本王子殿下，安吉莉卡王妃，他们都在大火里，都烧掉了，什么都没有了。” 王宫里的护卫拿着长枪、长剑向花园里最后剩下的活人——魔法岛的使者雅各布围了过来。他们当然知道雅各布是来自魔法岛的尊贵的客人，是他们得罪不起的，可是王子、王妃都死了，只有雅各布在现场，他有最大的嫌疑。如果王子、王妃去世，他们护卫不利理应被处死，那么放跑了雅各布，他们会被套上勾结外人谋害王族的罪名，他们会害得他们的家人与他们共赴亡界。 雅各布冷淡地看了眼心惊胆战围过来的护卫。他完全没有心情再与人周旋，他像阵风般消失在王宫里，就好像他从来没有出现在这里般。 唯有一个问题长久地徘徊在雅各布的心田，他想到了西本王子的生平，想到了三色堇家族千年来在位面最后占星师的诅咒里苦苦挣扎的命运。 他想，到底是预言成就了现实，还是现实成就了预言。 …… 亡界。万骨枯。 占星傀儡已经越来越衰弱。 巫妖英格索尔的骷髅头战法在不断完善，他彻底地把万骨枯变成了个密闭的空间，就连外界的魔法元素都无法再入侵进来。 艾斯、赛克斯、银龙爱丽丝已经发起了第三轮攻击。 所有人都有感觉，占星傀儡很快要完全湮灭了。 在萧萧的风声中，银色的、紫色的、白色的、金色的斗气布满了这个空间，它们发出雷霆般的响声，刺亮了所有人的眼。 所有人的脑海里都有个念头，攻击，攻击，尽最大的可能攻击。 艾斯最先发现不对。他有种玄之又玄的感觉，他可以与这个占星傀儡建立某种联系。 再之后，他发现占星傀儡的气息依旧强大，却不再锁定他。 “停！”艾斯大喊！ 他率先停止了攻击。在场的所有人都默契异常，赛克斯与银龙爱丽丝也很快发现了占星傀儡的不对劲，他们相继收下攻击，巫妖英格索尔把骷髅头的阵法解开以后，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又重新涌回了万骨枯，天上的星辰也把这里再次照亮了。 他们虽然停止了攻击，但依旧谨慎地盯着占星傀儡。 占星傀儡呆呆地站在原地，“他”下意识地补充星辰之力，却没有其它任何动作。 赛克斯、银龙爱丽丝、巫妖英格索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刚才他们还打得如火如荼，这会儿，万骨枯的战场却变得诡异起来。 艾斯遵从心里的感应，像他之前使用占星玩偶那样，召唤占星傀儡。 他伸出手，对着占星傀儡招了招手。 然后，其他人看到之前无比强大的占星傀儡毫不反抗地慢慢变小，慢慢朝艾斯的手飞去。 最后，占星傀儡变成巴掌大小，安安静静地躺在了艾斯的手心上。 第250章 她从迷雾中走来 赛克斯、巫妖英格索尔都来不及关心占星傀儡, 就围到了艾斯、诺欧身边。在刚刚与占星傀儡交手的时候，诺欧就因为受到攻击昏迷了过去。虽然艾斯召唤来了小丹尼尔守护诺欧，但没有人清楚诺欧现在的情况如何。 艾斯半跪在地上，把诺欧抱在怀里。 小丹尼尔在他们的头顶飞来飞去, 他根本不懂发生了什么事。 赛克斯焦急地看着艾斯、诺欧。他边上的巫妖英格索尔宽慰道：“不用太担心, 我能感觉到格林公爵的灵魂之火燃烧得很旺盛, 不会有大妨碍。只是他的灵魂之火里掺杂了其它能量, 所以他现在才会暂时昏迷。” 过了会儿, 艾斯探查完诺欧的情况, 确定了他昏迷的原因——刚才占星傀儡的灵魂攻击影响到了原本就缠绕在诺欧灵魂之火上的黑丝, 才让他接连受到重击, 昏迷了过去。 诺欧只需要静养段时间, 等他本身的灵魂之火恢复过来，就可以不药而愈。但如果他想要长久地消除隐患，不是朝夕可以做到的事了。 情况不那么好, 但也不那么坏。 艾斯把诺欧横抱起来，朝赛克斯点点头, “我送诺欧回永夜城。”艾斯名下的城池里永夜城至今都是最安全的，那里还有原来比尔的实验室。如果可以的话, 艾斯还会在那里制作些星辰药剂, 这对诺欧有好处。 赛克斯与银龙爱丽丝：“我回皇家近卫骑士团, 有些事情需要跟他们交代。还有永夜城外面的百支骑士团，我们得准备送他们回魔法岛。” 艾斯面色有些不虞。西本王子派出占星傀儡, 魔法岛对此完全不知情, 他可不相信。但艾斯也没有反对赛克斯的做法。 不仅是因为艾斯已经与雅各布签订了契约, 也是因为他不想赛克斯夹在中间为难。 赛克斯已经明确表示会站在艾斯身边。 可魔法岛毕竟是培育了赛克斯的地方。在卡洛琳夫人走投无路的时候，魔法岛破例收留了尚还年幼的赛克斯, 照顾他到银辉剑圣从小位面回来。 魔法岛对赛克斯的放任，又何尝不是对艾斯的示好。尽管他们都不喜欢魔法岛这样两边下注的行为，但艾斯现在家大业大，也已经失去了恣意妄为的资本。 艾斯、赛克斯对视了眼，兄弟两个都没有多话。他们珍惜血缘带给他们的天然好感、他们曾经难能可贵的情谊，不会轻易让其它事影响到他们的关系。 赛克斯、银龙爱丽丝走后，巫妖英格索尔也带着小丹尼尔回了不夜城。双子城也从未放下对魔法岛的警惕。 这场大战之后，万骨枯的地貌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曾经堆积如山的白骨都化为了飞灰，有萧萧的风吹过，这些骨灰都像沙暴似的被吹上天空。 艾斯刚刚带着诺欧离开万骨枯，准备回永夜城的时候，就在万骨枯边上的不知名的坟冢边见到了个他没有想到的人。 “阿诺德将军？”艾斯略微有些诧异。 就像艾斯初次进入亡界见到阿诺德将军。 此刻，万骨枯边上的场景像极了永夜城外的旷野，稀稀落落的鬼泣树，孤零零的坟冢，还有守护在坟冢边上的将军。 除了没有三色堇的旗帜，艾斯都要以为他穿越了时空，回到了那个时候。 阿诺德将军对着艾斯单膝跪下，“殿下。” 艾斯要去玫瑰城堡与雅各布签订契约，巫妖英格索尔、银龙爱丽丝、赛克斯都守在亡界这边，以免艾斯、诺欧在现世出事，他们可以立即赶过去。后来占星傀儡跟着艾斯来了亡界，他们也的确救了艾斯、诺欧。诺欧受伤以后，艾斯又通知了与他有契约的小丹尼尔——艾斯与小丹尼尔有契约，小丹尼尔可以不通过传送阵，直接赶到艾斯身边。 可是阿诺德将军怎么知道他们在万骨枯？ 艾斯压下心里淡淡的疑窦，说道：“我要送诺欧回永夜城。” 阿诺德将军自无不可。有阿诺德将军在前面开道，他们回永夜城的速度也大大提升了。艾斯带着诺欧跟在阿诺德将军身后，他看着阿诺德将军宽厚的后背，还有他身上的传奇铠甲不朽的黑暗——艾斯从老骷髅王的宫殿得到它时，立刻就想到要送给阿诺德将军。 艾斯能这么快地突破亡灵魔导士，建立双子城，阿诺德将军的帮助至关重要。 他实在不想怀疑阿诺德将军。 …… 亡界。死灵海。 死灵海风平浪静的。自从骷髅王艾斯·诺依曼把老骷髅王的宫殿从死灵海取走，巫妖英格索尔、英格丽德又带着魔法岛的圣阶来这里转化为巫妖，这里残留的气息越发混杂，普通的亡灵生物近几十年都不敢靠近死灵海。 除非是在死灵海“出生”的亡灵生物。 在亡界有种说法，最强大的亡灵生物都是从死灵海“出生”的，他们死的时候灵魂就会受到死灵海的牵引，在这里再次进行孕育。就像小丹尼尔，当初他的父亲丹尼尔就是用尽生命最后的力量，把他送到死灵海，为了他能更好的成长。 可惜除了被丹尼尔主动“丢”到死灵海的小丹尼尔，亡界已经数百年没有这样的事发生了。有许多新生的亡灵生物都以为那是个不可能的传说。 安吉拉望着亡界万骨枯的方向，她的那双美眸里充满忧虑。在永夜城，阿诺德将军告诉她，有占星傀儡跟着艾斯殿下到了亡界，阿诺德将军必须去帮助艾斯殿下。安吉拉原本也想去的，阿诺德将军又让她来这里等安吉莉卡。 安吉拉望着平静无波的死灵海。 她不敢相信，她的姐姐安吉莉卡就在这个海下面。 可是安吉拉17岁就被艾斯送到亡界，跟在阿诺德将军身边。她从未想过有人能战胜阿诺德将军，也从不质疑阿诺德将军的判断。 如果安吉莉卡真的在死灵海下面，那她的姐姐怎么会突然死去？她的姐姐在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又遇到了什么事？ 安吉拉痛恨自己此刻的无能为力。 艾斯殿下、阿诺德将军与安吉莉卡，他们都想要保护她，什么都不告诉她。 就连她的姐姐，明明剑士、魔法师都不是，都比她更清楚局势。 安吉拉以前觉得这是她的幸运，她可以无忧无虑的长大，每天打扮得美美的，最大的困扰就是炼金上遇到的难题。 因为她曾经是艾斯殿下的侍女，因为她炼金师的身份，就是亡界的巫妖见到她，都是平等相交。 永夜城的阿诺德将军看着她长大，现在对她也是照顾有加。 安吉拉不知道她在死灵海边上等了多久。亡界似乎在发生她不知道的变化，天空深灰色的时间正在延长，以往的浅灰色的天空越来越少看到，这是她到亡界十年都没有过的事情。 就在安吉拉的心里越来越不安的时候，死灵海终于发生了变化。 海浪拍打着海岸，海上的幻影慢慢地消失，不知从哪里飘来了白色的雾。雾渐渐变得浓郁起来，白茫茫的，把整个死灵海及海岸都笼罩了起来。 安吉拉感觉到她的心跳得飞快。 她感觉到死灵海里有极其强大的亡灵生物诞生了，比拥有传奇法杖亡灵的叹息的她还要强大，是不下于经常出入永夜城巫妖的存在的强大。 安吉拉应该感觉到危险。 现世亡界有未知存在突然出现，都不是好兆头。但凡是有经验的冒险者都明白，他们应该速速离开。 可安吉拉莫名有种直觉，浓雾里的存在不会伤害她。 有个黑色的阴影出现在浓雾里，安吉拉隐隐约约的可以看到它的轮廓。这个东西长得非常奇怪，似乎有六条长短不一的腿，中间的身躯大，上面的身躯又小。安吉拉从来没有听说过亡界有这样的东西，她怀疑是她判断错了。 终于，那个黑色的轮廓慢慢变得清晰起来。 她，又或者说他们，终于完全展现在安吉拉面前。 不知不觉，安吉拉已经泪流满面。她只是勉强支撑着，才没有瘫倒在地上。 有个红色及腰长发的年轻女郎骑着头浑身漆黑的虎型魔兽从浓雾里走出，她的眉眼如秋水般温柔，嘴角挂着恬静的笑容，她的背脊挺直，气质高雅，任何人见到她都会以为她出身权贵之家，从小在礼仪老师的教导下学习，被家族培育精心长大。 最难能可贵的是她举手投足间的自信从容，让人相信就是泰山崩于前，她也会面不改色。她自然是有那样的实力。不仅是出现在浓雾里的女郎树巫妖，她调教的魔兽也有媲美巫妖的战力，他们的强大甚至能引起死灵海的异变。 安吉拉已经泣不成声。 没有人知道在这场漫长的等待里她有多担心再也见不到姐姐，在这场看不到尽头的绝望里，她又有多么恐惧。她啜泣道：“姐姐。” 有只冰凉的手轻轻地拂去了她脸颊上的泪水。 姐姐的声音还是如往常那般温柔，就像曾经无数次呼唤她的那样，“安吉拉。” 第251章 巫妖安吉莉卡、暗黑烈焰虎 安吉莉卡从已经变成黑色的烈焰虎上下来, 笑着把安吉拉抱在怀里，告诉她，“都已经过去了。” 好不容易等安吉拉情绪平复，安吉莉卡就叫她回永夜城了。这会儿, 安吉拉心里的惶恐还没有完全消散, 她不安道：“姐姐, 你就这么急着赶我走？” 安吉莉卡好笑地看着她, “殿下已经等了很久了。” 安吉拉这才发现艾斯殿下站在她身后稍远的地方。她也不知道艾斯殿下是什么时候来的死灵海, 当下不好意思地抹掉脸上的泪珠, 朝艾斯行礼。 安吉莉卡道：“回去吧。我会去找你的。” 安吉拉得了安吉莉卡的保证, 又见艾斯殿下在, 自然乖乖离开。 …… 当初艾斯放安吉莉卡去西本王子身边, 除了安吉莉卡自动请缨，也有艾斯刚刚重回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没有足够的情报来源, 的确需要西本王子身边有可靠的人等诸多原因。 艾斯向来知道安吉莉卡聪慧，但也没有想到她能做到这种地步。 在诺欧遭遇西本王子的信任危机的时候, 是她为诺欧解的围；在不夜城群龙无首的时候，是她借助在三色堇帝国权利的中心的天然优势, 遥控不夜城事务；西本王子派出占星傀儡追杀艾斯, 又是她直接杀死了这所有事情的源头…… 千言万语, 都无法表达艾斯对安吉莉卡的感谢。 艾斯只得道：“安吉莉卡，辛苦了。” 安吉莉卡的笑犹如出水芙蓉, 美丽, 却不引人注目, 她淡淡的，发自内心的, “为殿下效忠，不辛苦。” 艾斯沉默。 他默默地摇了摇头，没有多说。 死灵海是亡界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最浓郁的地方。 就连死灵海的天，都比别的地方阴沉几分。黑色的海与深灰色的天只有极其微小的色差，在这片阴暗的天地里，唯有两样东西的颜色格外的夺目，安吉莉卡火吻过的红发，艾斯翡翠宝石的眼睛。 安吉莉卡原本的头发是褐色的，这是三色堇帝国平民最常见的发色，也是平民的标志。 就像西莉亚王后母族的乔伊特家族，他们被其他老贵族称为暴发户就是因为乔伊特家的人都是褐色头发。老贵族多是金发，他们不会跟褐发通婚，这会污染他们的血统。唯有西莉亚王后随了她的母亲，有头漂亮飘逸的金发，才嫁给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而红发多是芬格帝国贵族的象征。 亡界当然不讲究这个。只有7级以上的亡灵生物才会有头发这么奢侈的玩意，但就是艾斯，他也没有在亡界看到这么耀眼的红发。 艾斯原本不想在这个时候找安吉莉卡，但有些事他必须弄清楚，“几天前，在三色堇王宫，西本·科奥瑟回去之后发生了什么事？” 那些惊心动魄的战斗，险象环生的对话陷阱都被安吉莉卡轻描淡写地带过了。她从来不是会主动向艾斯邀功的人。她总是默默地做，哪怕艾斯没有想到、不屑做的事，她也早早计划好。 安吉莉卡说着话，还在悄悄地观察艾斯。 她想，殿下变得更沉稳了。 艾斯看着安吉莉卡背后风平浪静的死灵海，虽然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他还是要确定下，“西本·科奥瑟呢？” 安吉莉卡长长的指甲把脸颊边的长发勾到耳后，露出她白皙姣好的脸庞，轻声道：“他自然是‘死’了。”不管现世亡界他都不会再出现了。 哪怕是圣阶强者，他们刚刚到亡界的时候也是很脆弱的。 安吉莉卡因为天生灵魂之火强大——据老骷髅王的手札记载，有些人天赋异禀，生前魔法、斗气上都不可能有太大建树，因为他们先天灵魂之火的强大已经到了与身体不匹配的地步，只有摆脱了身体的束缚，到了亡界，他们先天灵魂之火强大的优势才会显示出来——她在刚刚到亡界的时候，就收到了死灵海的牵引。 那是西本王子最虚弱、安吉莉卡最强大的时候。 安吉莉卡面对西本王子真的没有手下留情，就连西本王子破碎的灵魂碎片都随着她进入了死灵海。 安吉莉卡凭借本身就异常强大的灵魂之火，又吞噬了圣阶巅峰的灵魂碎片，才直接晋级了巫妖。 她来不及吞噬的那些灵魂碎片也被烈焰虎吃掉。烈焰虎也在死灵海完成了从光明属性到暗黑属性的转化，并且冲击了巫妖的瓶颈。这头本身就是变异的烈焰虎，又突破了它血脉的限制，再出现在死灵海的魔兽可以叫作暗黑烈焰虎。 对于安吉莉卡这样把西本·科奥瑟压榨到极致的利用，就是艾斯都感到背脊发凉。他从未像此刻这样庆幸，他从来不喜欢女人。 蛇蝎美人，莫过于此。 安吉莉卡又道：“殿下……” 艾斯叹息道：“连你都不再称呼我为少爷了吗？” 当初跟着艾斯离开巴特索登庄园的人，格哈德得偿所愿去了格林骑士团；乔治是艾欧佣兵团的副团长，现在在不夜城身居高位；安吉拉大半时间待在永夜城，是亡界所有亡灵生物尊敬的亡灵炼金师；阿尔特突破剑圣，还在不夜城戴罪…… 唯有此前的安吉莉卡还保持着少时对艾斯的称呼，显得他们情分尤为不同。 安吉莉卡淡笑摇头，“您早已不是巴特索登庄园默默无闻的小少爷了。殿下，如今您坐拥不夜城、亡界，疆土辽阔，领地上强者如云；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对卡洛琳夫人心怀愧疚，您身上又流有三色堇家族的血，芬芙儿公主早年为了芬格帝国的巴塞洛缪王子没有通过骑士团的试炼，亚琛王子性格懦弱，庸庸碌碌，西本王子也已身陨，三色堇帝国已是您囊中之物； 芬格帝国缪斯公主久病缠身，尤金妮亚公爵小姐虽已成为财政大臣，大权在握，但芬格帝国内多有不服，她孤木难支，菲尔王子名义是帝国的继承人，他早年受您救命之恩，在帝国内也毫无根基，他想要夺取政权必须寻求外援，殿下实为菲尔王子上上之选，到时您通过菲尔王子遥控芬格帝国內政不是难事； 魔法岛岛主时日无多，希望之星破损后，雅各布想要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难如登天，到时占星师在魔法岛超然的地位必然会受到动摇，您可以明面强攻魔法岛，暗中以星辰药剂、亡界永生之权利诱，分化魔法岛内部，直接成为魔法岛新的岛主，也可以暗中给予赛克斯·里希特团长支持，只管教他们自相残杀，不废一兵一卒影响魔法岛未来； 只要您把两个位面的力量整合，小位面无根之源必不能长久支撑，把小位面的军队掌握在手里，还是彻底消灭，殿下随心意决定就是了。” 艾斯不禁笑出声，“安吉莉卡，你这是在劝进吗？” 安吉莉卡看着艾斯，正色道：“殿下，到了您现在的位置，不进则退。切不可再优柔寡断了。” “好啦。”艾斯不得不让安吉莉卡停止劝说，他道：“我可不能让你去永夜城。你要是见了阿诺德将军，你们两个能撺掇得我把我们已知的所有位面打下来。” 他快速安排道：“你去不夜城吧。原来不夜城的政务就是你在帝都处理，你处理得不错。” 虽然阿尔特以前单恋过安吉莉卡，但他是极有自尊的人，知道是被安吉莉卡利用后，他不会再对安吉莉卡死缠烂打，甚至会对她提防警惕。这两个同样出身巴特索登庄园的人，不至于反目成仇，也不可能关系友善了。经过了这些事，艾斯在双子城也不得不玩起了制衡之术。 他又看了眼安吉莉卡身边的暗黑烈焰虎，问道：“这是西本·科奥瑟身边原来的那头契约魔兽，现在跟了你？” “是的。”安吉莉卡回答道。 她还想再说，却被艾斯打断了，“你刚才说的事，我会好好考虑的，你不要再说了。而且我与雅各布约好，还要再去魔法岛趟，我想见见魔法岛岛主，看看他有什么话要对我说。” 安吉莉卡只得无奈应下。 她思考了下，又道：“雅各布让殿下去魔法岛要做的事，我倒有些猜测。” “哦？”艾斯知道安吉莉卡不是无的放矢的人，她主动说起来，她要说的话十有八九会是真的，他倒是对此更有兴趣些，“你说说看。” …… 三色堇帝国西南。尼斯港。 雅各布在三色堇王宫目睹了场惊心动魄、一波三折的情杀，又亲眼看着师弟被烈焰烧死在面前，想到他再次错过了改变位面局势的机会，正心灰意冷地准备回魔法岛，就在海边被人堵住了。 “骷髅王。”雅各布知道艾斯无事不登三宝殿，更何况千里迢迢来尼斯港找他。他知道不会是好事，这下心更累了。 艾斯拦在雅各布面前，直接道：“我有几件事要问你。” 雅各布自觉是闲云野鹤、超凡脱俗般的人物，可看到艾斯，他还是觉得心力交瘁。 就连艾斯手下的侍女安吉莉卡都能把西本王子玩弄在鼓掌之中，更何况他要直接面对艾斯。 雅各布这可高估艾斯了。艾斯要是有安吉莉卡的心机，也不会情路坎坷，还被关到格林公爵府的地窖去。不过雅各布也没有必要知道真相，因为这不会对他现在的处境有所改善。 雅各布有点认命，“你问吧。” 第252章 临行前：谈话 艾斯开门见山, “关于希望之星。” 雅各布也没有与艾斯耍花腔的意思，老实说道：“希望之星在魔法岛的确是排名第二的宝物，它的历史与魔法岛的存在同样悠久，我的老师魔法岛的现任岛主茨瓦尔也是通过它突破, 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的。” 不过这点消息不可能打发艾斯。 “希望之星还有个弊端。”雅各布又道：“当希望之星完好的时候, 使用它突破的可能性更大；它破损得越厉害, 使用它的人突破也会越困难。如果没有小位面进攻魔法岛节点的事, 西本与我是老师下的双保险, 先让西本尝试突破, 要是不行, 再由我使用希望之星。” “很好。”想到缠绕在诺欧灵魂之火上的黑丝, 艾斯就满心怒火, “那你是不是可以告诉我，如果没有依靠希望之星突破，会有什么样的后遗症？” 雅各布不想在尼斯港与艾斯动手, 就连天上的星辰都没来得及告诉他，艾斯他们是怎么逃脱占星傀儡的追杀的。雅各布可不觉得他比占星傀儡的实力更强大, “我们只知道没有靠希望之星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在以后的漫长岁月里, 也不可能再迈出那步。” 艾斯问道：“你没有其它要说的？” 雅各布有些不满, 他感觉到艾斯手上聚拢起来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一言不合就动手，这是蛮子的行为。 雅各布辩白道：“希望之星只可以用三次, 格林公爵用它就是第三次, 我们的样本太少了。我刚才说的, 都是我老师告诉我的。” “我可以保证我说的都是真话。”雅各布再不喜这样野蛮的行径，也不得不遵从这个位面的丛林法则, 拳头大的是老大，“我可以立下魔法契约，对我所说的话负责。” 艾斯伸出手来。 雅各布乖乖地把表面完全龟裂的希望之星交给他。 艾斯发觉武力威胁对雅各布还挺有用的，原来占星师也贪生怕死？ 雅各布要是知道艾斯心里的想法，修养再好，也要咒骂不已。若是死了一了百了，自然没有什么可怕的。可他面对的偏偏是骷髅王，他活着的时候，还能保证灵魂的自由；等他死了，骷髅王真的会让他后悔不长命百岁的。 艾斯直接拿出白骨法杖，尽情威胁，对雅各布道：“说吧，魔法岛想让我去小位面做什么。不要惊讶我为什么知道这个，也不要欺骗我，我比你想象的要知道的多得多。” …… 永夜城。 永夜城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熙熙攘攘，鬼来鬼往。 所有亡灵生物都知道骷髅王打退了魔法岛、两大帝国的进攻，现在永夜城外的百支骑士团已经被永夜城囚禁了起来，等着魔法岛花大价钱把他们赎回去。对于中心城被魔法岛的圣阶占领数百年的亡界来说，这可是少有的扬眉吐气的事。 所以永夜城都罕见的变得热闹了起来。时不时会有亡灵生物支付高额的冥币，就为了去永夜城的城墙上溜达圈，对着城墙外的活人流流口水，要知道他们中有多少人几十上百年没有见过活人了。 永夜城外骑士团的骑士看起来比打仗的时候还要不安，骷髅士兵喜欢生吃人肉的说法在骑士团内部广为流传。 对骑士而言，这可比他们战死沙场可怕多了。 要是艾斯、赛克斯他们再不送这些骑士团的骑士去魔法岛，有不少人要率先顶不住心理压力，崩溃自杀的。 “不过也有好处。”艾斯斜靠在床边上，撕了瓣橘子，悠哉道：“他们这会儿死了，都不用走过亡界的大门，直接在亡界变成亡灵了。” 艾斯话还没说完，自己先笑了起来。 诺欧这些天都待在永夜城的城主府里，前几天他基本处于昏迷，甚少有清醒的时间，这两天精神才好些。诺欧就着艾斯的手，尝了瓣橘子。 诺欧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熟悉他的艾斯感觉他的脸都皱成了个“囧”，看起来真的被酸到了。 诺欧谴责地看了艾斯眼，如果这瓣橘子不是艾斯亲手喂的，他真的会吐出来。 艾斯好笑地看他，“这个是养魂橘，对你有好处。”养魂橘是亡界特有的能壮大灵魂之火的东西，寻常亡灵生物得了它都要好好收藏起来，再花重金请药剂师配药，争取最大程度发挥它的作用。也只有骷髅王能把养魂橘当作普通水果喂小情人了。 诺欧皱着眉头、苦大仇恨地把养魂橘吃完，就关心起小位面的事来，“魔法岛想要你做什么？我们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再去小位面。” “我可能真的还不得不去趟小位面。”艾斯叹了口气，他看诺欧很是不放心，道：“你跟我一起去。我之前就在你家地窖待了会儿，你就把自己弄成这样，小位面与外面的时间流速不同，我真担心我在里面待久了，你更加不能好好照顾自己。” 诺欧听到艾斯让他跟着，的确没有之前焦虑了。 诺欧甚至没有再问艾斯关于小位面的事。只要他们同行，就没有什么可以惧怕的，“我们什么时候走？” “明天。”艾斯道：“传送阵已经搭建好了。传送阵另端连接尼斯港，魔法岛会派船送他们过海。我们也那个时候出发。” “我想要完全恢复实力至少还要10天。”诺欧不是逞能的人，因为这很可能给人拖后腿，“再要3天，我实力可以恢复六成，我们要不要那个时候再走？” “小位面已经不能再等了。”艾斯话还没说完，诺欧又接上了。 诺欧道：“我可以在路上养伤。” 倒还不至于。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拿出瓶金色的魔法药剂，晃了晃，“星辰药剂，你很快就能恢复全盛时期，再遇上灵魂攻击也不会毫无抵挡之力。” 诺欧感受到星辰药剂里蕴含的巨大能量，他自然清楚这样药剂的珍贵。 “可是我刚刚吃了养魂橘？”诺欧有些迟疑。养魂橘的确可以壮大灵魂之火，可里面也含有诸多杂质。他想要完全过滤这些杂质还要好几天，在这个时候他可以再服用另种作用灵魂的药剂吗？ 艾斯面有难色，“倒是有个办法可以帮你过滤星辰药剂。” “什么？”诺欧担心达成这个条件很难。 艾斯结结巴巴地说：“找个圣阶，让他喝下星辰药剂，把星辰药剂净化了。你再直接采补他。” 城主府的主卧陷入了阵沉默。 艾斯正想悄悄去看诺欧的神色，就感觉到诺欧的五爪像鹰般抓住了他的肩膀，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诺欧就用小擒拿手把他掀倒到床上。 艾斯：…… 诺欧毫不犹豫地骑到艾斯身上，他蓝色的眼眸也变得幽深起来。 看着这双危险的蓝色眼眸，艾斯有点忍不住，他笑场了。 然后，他越笑越大声。 “有什么好笑的？”诺欧的表情有些恶狠狠的。 诺欧直接用斗气划破了星辰药剂的瓶子，瓶子上出现了个整齐的切口，价值连城的星辰药剂这会儿变成了个普通的道具，他恶霸状地强迫艾斯喝下去，艾斯也相当配合地拒绝他，“我不要！我不要！” 等他们好不容易闹够了，诺欧轻喘着气跟他说：“你用不着这么欲拒还迎。” “想想你是怎么突破剑圣的。”艾斯用斗气给灵魂之火贴了层保护膜，确保星辰药剂不会淬炼他的灵魂，他在身体里不断地稀释、净化星辰药剂。他道：“我觉得，你肯定特别会采补。” 诺欧轻笑着帮艾斯解开扣子，手指轻轻地划过他白皙的胸膛，“让我看看，你会不会变为吸干？放心，就算你变成骷髅我也不会嫌弃你的。” …… 事后。 艾斯慵懒地打着哈气，“你就不困吗？” 诺欧脸上的红晕还没有消散，眼睛餍足地微眯着，他似乎也能想象到他现在的神态，他下意识的把胳膊挡在脸上，似乎能遮住两分春色。他道：“你也不想想，我睡了多久了。” “嗯嗯。”艾斯胡乱地点头。 他们并排躺在床上，诺欧突然问道：“我们这次去小位面大概要多久？” “短则月余，长则数年，都有可能。”艾斯道：“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事怎么办？还有帝都的格林公爵府？” 诺欧道：“封地上有杰罗尔德·霍斯利，安吉莉卡也在那儿待过段时间，我觉得她十有八九已经把我封地上的事研究得七七八八了，再不济还可以请她帮忙照看。” 艾斯这个时候也辩白不出什么话来。虽然他从来没有这个打算，但按安吉莉卡的性格，诺欧的说法还是很有可能的。要是以前他还能说安吉莉卡没有这个能力，经过西本王子的事后，诺欧无论如何都不会相信这个话。再者，安吉莉卡现在已经是巫妖，她连最后的短板武力都已经弥补上了，就是艾斯也很难再找到她的缺点。 诺欧也没有特别愿意安吉莉卡插手格林家族的事务。只是安吉莉卡去了不夜城，混乱之领又与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接壤，以免格林家族未来不小心得罪了他，还不如在他不在的时候把部分理事权交给安吉莉卡。 “帝都就伯纳黛特做主吧。老管家很喜欢她，会尽心帮她管家的。”诺欧继续道：“帝都的社交舞会也多些，她有更多机会遇上优秀的贵族青年。” 诺欧发现艾斯有些欲言又止，问他：“怎么了？” 艾斯看着这会儿诺欧心情还不错，壮着胆子道：“伯纳黛特其实有找过我。昨天我回格林公爵府取了些东西，她请求我帮她说情。” 虽然艾斯与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关系不错，但诺欧才是他的挚爱，他可不会为其他人去套路诺欧。 果然，诺欧听了艾斯的话，就猜到伯纳黛特拜托艾斯什么了。 在希望之星里，诺欧已经见过伯纳黛特的意中人。在现世，伯纳黛特相中的还是他。诺欧道：“你知道那个骑士是什么身份吗？” “是魔法岛的人。”艾斯也不隐瞒诺欧，“他最初是魔法岛派去玫瑰城堡的。也不知道是阴错阳差，还是玛丽公主有意为之，他成了伯纳黛特的守护骑士。伯纳黛特到玫瑰城堡没多久后，他就跟着她了。” 诺欧冷笑声。 他可不相信魔法岛毫无筹划，格林家族当初的状况，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是有很大可能继承爵位的。掌控个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可以说是魔法岛最好的选择。 艾斯自然清楚诺欧心里不快，有人算计他的亲妹妹他也不会开心，但他还是实事求是道：“我见过伯纳黛特的守护骑士。他现在已经是九级剑士，长得也很英俊，对待伯纳黛特也很体贴，如果他不是甘愿留在这里，他早可以有其它出路了。”九级剑士给个贵族小姐做骑士绝对是大材小用。 “这许多年他对伯纳黛特很是真心。”如果不是这样，诺欧在接回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时候，也不会留着她身边的守护骑士。艾斯继续道：“伯纳黛特也非常喜欢他。两情相悦，这是件多难能可贵的事。” 诺欧看向艾斯的目光锐利，他道：“你怎么这么帮他们说话？” 艾斯打了个哈哈，看着糊弄不过去，老实交代，“伯纳黛特很快接受了我们的事，比我想象的最好的情况还要好。”听说家里不会再出现个讨人厌的嫂嫂，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用喜出望外形容也不为过。她满心欢喜着又要有个英俊、实力强大的哥哥了。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是诺欧血缘上最亲近的亲人，艾斯总是希望能得到她的祝福的。 艾斯知道格林家族的传承是诺欧的执念，他道：“伯纳黛特答应她将来的孩子姓格林。你知道，这样她的择偶范围会大幅度缩小。好不容易遇上个她喜欢的人……” 在诺欧灼灼的目光里，艾斯说不下去了。 “相对格林家族的传承，我更在乎伯纳黛特的幸福。”诺欧道：“我不在乎那个骑士出身如何，我甚至不要求他是否通晓文韬武略，那个人人品过关，能照顾好伯纳黛特就行了。” 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偏偏看中了魔法岛的人。 艾斯没有再说。他不会与任何人一起逼迫诺欧做决定，哪怕那个人是伯纳黛特。 诺欧轻声道：“我再想想。” 艾斯搂过他家亲爱的，正想烦心事丢掉，美美睡个觉，就听到诺欧说：“在我们去小位面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去见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有些事情你不断的去推迟它，试图把它推向某个不可知的深渊，却又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被提醒，你必须去面对它。 逃也逃不掉。 第253章 临行前：流言 二十多年前, 诸王之乱，多少出身高贵、雄才大略、才华横溢的人物只剩下一抔黄土，三色堇家族旁支出身的路德维希·科奥瑟意外坐上了王位。 二十多年后，西本王子得到魔法岛、三色堇帝国朝野的支持, 所有人都看好他, 看好他带领骑士团开疆扩土, 把三色堇的旗帜插到他们目之所及的所有地方, 他却意外死于场情杀。 或许后世会有很多人给这位帝国历史上最有权势、却始终没有登基的王子写下许多可歌可泣的歌谣, 赞颂他波澜壮阔亦或众叛亲离的一生。但现在, 关于西本·科奥瑟, 是所有三色堇王宫里的人都不敢触碰的话题。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已经重新出现在群臣的视线里。他快速地颁布一条条政令, 把每道政令落实到人, 很快帝国又恢复了井井有条的秩序。 可也有许多人胆战心惊的。 他们非常清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迟早会开始清算，清算这段时间站在西本王子身边的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之所以现在还没有这么做, 只是为了稳定政局。 在这个多事之秋，帝国再也经不起动荡了。 上绞刑台前的每餐饱饭他们都吃得兢兢业业的。 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像完全忘记了这件事, 似乎永无期限地延长了他们缓刑的时间。这段日子，难熬得很。 艾斯晚上回格林公爵府的时候被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烦得不行, “艾斯, 你知道我以前是怎么对我哥哥严防死守的吗？有贵族小姐偷偷叫我转交情书给哥哥, 我可从来没有收过。当然，偶尔有漏网之鱼直接悄悄把信件递给哥哥的, 哥哥也看也不会看……” 艾斯为了摆脱伯纳黛特公爵小姐, 只得提醒她, “诺欧没有同意你们，可也没有拒绝你们往来, 把人赶出格林公爵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吧？” 诺欧也不想做恶家长。 说起来，他与艾斯一起，比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找了个九级骑士更不为世俗所容。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了然，“哥哥是愿意睁只眼，闭只眼。” 她只有得了艾斯的明话，才能彻底安心。 “再相处相处，多看看也好。”艾斯猜，诺欧是担心越反对，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与她的情郎关系越牢不可破，倒不如任他们来往，他们很可能自然而然的就分开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是个花花世界，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又在这个花花世界的最中心，诱惑绝对不少。 不过艾斯还是提醒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你们可得规矩些。不能偷吃禁果。”艾斯自觉现在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娘家人，就是被抱怨管得宽，也还是叮嘱了。 “已经吃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撇了撇嘴，毫不淑女地对天翻了个白眼。 “什么？”艾斯没听清楚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话，又想再问。 就在这时老管家突然出现，打断了艾斯、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的交谈，“艾斯少爷，伯纳黛特小姐，帝国的外交大臣已经到了府邸外。” 艾斯眉头微蹙，问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公爵府跟外交大臣先前有约吗？” “没有。哥哥不在，谁好见外交大臣。”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对此也很是头疼。众所周知，外交大臣是坚定的西本王子党，格林公爵加入西本王子的阵营也有他牵线搭桥。西本王子身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复出，他自然最为惶恐不安。 “外交大臣每日里递了拜帖到府邸里来。我说哥哥这些天不在家，直接找人回绝了，没有想到他会亲自来，这下可不知道要怎么办了。”只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没有夺外交大臣的官，他就还是帝国最有权势的臣子之一。再说，外交大臣与格林家族还是拐着弯的亲戚，不好过于怠慢的。 外交大臣这副要踏破格林公爵府门槛的劲头，平常看着奇怪，可现在的帝都大多人都能理解他的做法。事实也有不少人在观望，观望格林公爵府里是不是有人见外交大臣。 因为这些天有个小道消息洋洋洒洒的，从帝都的街头小巷直接传到了王公贵族间。这消息传得沸沸扬扬的，之前再把它当作无稽之谈的人，现下也有三分相信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其实有个私生子流落在外。 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是三色堇家族普通旁支的时候，他就像帝都现在的不少青年才俊那样，喜欢流连玫瑰城堡，参加玫瑰城堡举办的各种宴会。 不同于玛丽娜·霍默女伯爵，20多年前得到红玫瑰称号的是爱德礼家族的小女儿——卡洛琳·爱德礼，她常年住在玫瑰城堡，风流多情。当时有无数贵族拜倒在她的石榴裙底下，可就只有一个人得了她的芳心，这人不是别人，就是他们现在英明神武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这段爱情来得就像龙卷风。 在没有人知道的时候，卡洛琳·爱德礼得了颗三色堇的种子。 诸王之乱之后，众所周知，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坐上了王位。可关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卡洛琳·爱德礼分手的原因众说纷纭，比较主流的说法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了得到乔伊特家族的支持，抛弃了可怜的卡洛琳·爱德礼，赢取了乔伊特家族家主的女儿西莉亚·乔伊特。 可在最近的一次舞会上，玛丽公主听了这个说法，直接嗤笑出声。 作为当年事件的见证人玛丽公主、罗斯侯爵夫人，她们现在评价天气、花卉的私房话都会遭到各种各样的解读，更别提在公开场合这样指向性强的态度了。 有种不可思议的、但在某种程度上合情合理的说法在帝都上流社会悄悄流传了起来。 当年是卡洛琳·爱德礼甩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 是她不愿意嫁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她不愿意成为三色堇帝国的王后，才让同在玫瑰城堡的蓝玫瑰西莉亚·乔伊特捡了这个好差事。不然卡洛琳·爱德礼以当初红玫瑰帝国第一美人的名头，怎么至于嫁给没有实权的小小的子爵？她要是想攀高枝，嫁个帝都家底殷实的侯爵、伯爵可不是难事。 把舆论引上高峰的是两位伯爵的证词，他们承认在他们年轻的时候都向红玫瑰卡洛琳·爱德礼求婚过。同时，帝都某位实权公爵的府邸也隐隐传出消息，这位公爵当年也是卡洛琳·爱德礼的爱慕者，也被卡洛琳·爱德礼拒绝了。 难道红玫瑰卡洛琳·爱德礼嫁给诺依曼子爵是真爱？ 还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当时已经知道卡洛琳·爱德礼暗结珠胎，用诺依曼子爵的名义保下了这个私生子？ …… 各种各样、五花八门的说法就连与艾斯相熟的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都被唬得一愣一愣的，更不用说帝都的其他人。这里面可能知道真相的就只有玫瑰城堡的主人玛丽公主，还有罗斯侯爵府的罗斯侯爵夫人，可这两个人能保守秘密数十年，又岂是易于之辈？ 罗斯侯爵夫人直接称病，很久没有出过门了。 玛丽公主这边倒是宴会不断，可她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亲堂妹，对西本王子也向来不假辞色——玛丽公主的女儿玛丽娜·霍默女伯爵倒是帮助西本王子不少，但她们母女关系恶劣天下闻名——倒是没有人敢逼问她。这段时间，不管玛丽公主买什么奢侈品，寻什么万金难得的佳酿，都有人抢着买单。 玛丽公主的日子过得恣意极了。 可在这愈演愈烈的流言里，有件事却渐渐被坐实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确给诺依曼子爵戴了绿帽，艾斯·诺依曼身上也的确流着三色堇家族的血。虽然艾斯·诺依曼是米莱图书馆的星辰大学者，但他可是参加过骑士团训练营，并且成功完成试炼的，按理说他是有资格继承三色堇帝国的王位的。 米莱图书馆的学者不能继承帝国的爵位？ 别逗了。规矩都是给普通人制定的。普通人遵守规则，才方便上位者统治。时间往上数200年，光明大学者奥古斯特·科奥瑟不也是米莱图书馆的封号大学者，后来不也继承了王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要是想让艾斯·诺依曼登基，只要说是效仿先贤就行了。 之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还派艾斯·诺依曼出使过芬格帝国，这桩桩件件的事也都被挖出来了。 艾斯·诺依曼是什么人？ 原来帝都还真的没有什么人知道，但在艾斯·诺依曼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传言出来之前，他也已经因为另件事成为了帝都家喻户晓的人物。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长子、原本王位最有利的竞争者西本王子迎娶的王妃就是艾斯·诺依曼的侍女——安吉莉卡。 而西本王子的死因，也与这位曾经的小侍女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要说这些事里没有艾斯·诺依曼的手笔，全是小侍女自作主张，大约是把帝都的权贵当傻子。要是有人相信艾斯·诺依曼是个傻白甜、好糊弄的主，那他大概真的是个傻子了。 艾斯·诺依曼与格林公爵在佐治亚行省骑士团的训练营里就是至交好友，至少有数百人能够作证，在训练营的六年，他们两个人每天都是同进同出的。 格林公爵真的有帮西本王子？ 不少人都在心里打了个问号。 如果格林公爵始终是星辰大学者艾斯·诺依曼的支持者，那他绝对会是艾斯·诺依曼的心腹，未来飞黄腾达指日可待。 所以外交大臣现在才把格林公爵当作救命的稻草。他放下脸面，日日递上拜帖，甚至今日亲自登门了。 至于至今都下落不明的亚琛王子，当初他在帝都、有西莉亚王后支持的时候，他都没能斗过西本王子。现在也没有人看好他。 没有人看好他能从艾斯·诺依曼手上保住王位。不说他们两人本身的才智，就是他们的母亲，卡洛琳夫人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念念不忘的红玫瑰，西莉亚王后却已经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厌弃。大家都是男人，谁又不明白谁的心思。 有爵位的人家的家主也是普通男人，他们也想给心爱的女人的儿子最好的东西。 艾斯·诺依曼是私生子，亚琛王子关于血统的流言蜚语也没少过。亚琛王子婚生子的身份优势并不大。 更有心理阴暗的人猜测，艾斯·诺依曼正在满位面的寻找亚琛王子，只要亚琛王子神不知鬼不觉地死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继承人只剩下他，这件事也就没有悬念了。 ……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犹豫许久，实在抵不住好奇心，问道：“艾斯，最近帝都有很多流言……关于你的……都是真的吗？” 艾斯似笑非笑地看了她眼，没有否认。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震惊地捂住了嘴巴，“竟然有位王子在我家里住了这么久……我哥哥竟然找了个王子……”她真的不知道哪件事对她的冲击更大。 艾斯笑着不以为意道：“诺欧不在，你是家里的主人。外交大臣来了，总不能让他在门房那里干站着。你去招待他吧。” 伯纳黛特公爵小姐勉强平复了狂跳不已的心脏，去见外交大臣了。 同日，有两个消息像长了翅膀似的传遍了帝都。 其一，格林公爵为追求剑道巅峰远游，归期不定。 其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人去格林公爵府请艾斯·诺依曼进宫，让他单独觐见。 第254章 临行前：选择 有意无意的,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艾斯都拖延了他们正式会面的日期。 他们对对方的事迹了解得越来越多，就越来越清楚他们要进行的不会是场愉快的谈话。 在艾斯进入三色堇王宫，前往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所在的宫殿的路上，碰上了不少人。三色堇帝国的重臣们刚刚从议事大厅离开, 走在路上还在商谈国事。 两大帝国会源源不断地派骑士团去小位面, 帝国的工厂加班加点地打造武器, 各地的粮食也需要调动。自从小位面的事被越来越多的人知道, 这些帝国的重臣们就忙得脚不沾地的。 特别是现在,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本王子权利的斗争落下帷幕, 帝国看起来能迎来段时间不短的和平。不少人都鼓足了劲争取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前露脸。 “普林峡谷战场近几年不会再发生战争了, 那里的屯粮可以送去小位面。” “如果芬格帝国的骑士团乘虚而入怎么办？你不能要求东边人像我们这样有道义, 能认清大局。”事实上, 对普林峡谷另边的土地更虎视眈眈的是三色堇帝国。 虽然这些重臣清楚小位面形势严峻，小位面的人与他们有不共戴天之仇，但小位面对他们来说太陌生, 太遥远了。有不少人就像魔法岛之前对双子城做的那样，想在进攻小位面前趁着芬格帝国国力空虚, 先收服芬格帝国。 可在应对小位面的事情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本王子的态度一致——三色堇帝国绝不会在魔法岛带领的联盟与小位面全面开战后做任何拖后腿的事。 如此, 诸位大臣的小心思也只能偃旗息鼓了。 …… “魔法岛在普林山脉留了几道魔法卷轴, 如果芬格帝国骑士团攻过来, 我们的魔法师会使用魔法卷轴竖道‘墙’。‘墙’大约有百丈高，可以维持3年, 非圣阶强者不能通过。到时不管我们的骑士团是在小位面还是在哪里都能赶回来, 我们也有足够的时间应对。当然, 芬格帝国那里也有这样的魔法卷轴。” “可以跟格林公爵商量抽调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的粮食吗？我们可以按市场价买。就是不知道上次骷髅大军入侵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对土地造成的侵蚀有没有缓解，天杀的, 帝国就几个大粮仓，就被这群死人搞坏了一个。” 听到有人谈到格林公爵、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艾斯往后边望去。结果刚才还对骷髅大军义愤填膺的大臣立刻注意到艾斯的目光，还与他对视了眼。 对方就像是吓到似的，迅速移开了眼睛。 现在，三色堇帝国的人只知道艾斯星辰大学者的身份，还没有人知道他身兼亡灵魔导士，不然看到有艾斯在，他们定然不敢大张旗鼓地说这个的。 不仅艾斯有些好奇三色堇帝国如何应对小位面的事，三色堇帝国的诸位大臣对艾斯的好奇比他只多不少的。 毕竟艾斯是最近帝都八卦的中心。 也很有可能是他们未来的主子啊。 艾斯对他们笑了笑，跟着侍从去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了。 ……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宫殿在三色堇王宫的深处。这里原本是西本王子“奉养”他父王的地方，可西本王子死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没有要搬离这里的意思。 他依旧住在这里。 三色堇王宫原本最是华美的，可这些天王宫里发生了太多不幸的事了，宫殿里也多出了不少黑色的装饰。西本王子去世后不久，西莉亚王后在被病魔折磨数月后也魂归亡界了。 这样养尊处优的夫人，连绵病榻数月，身边的心腹当初为了送走亚琛王子都被派离了王宫，连个愿意给她找学者治病的侍女都找不到。 西莉亚王后好不容易熬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出来，寻了学者给她治病，却已经药石罔效了。如果命运对西莉亚王后还有幸运馈赠的话，那定然是在她生命即将结束的时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私生子的消息还没有传到王宫里来，她以为她心心念念的王位继承权最终还是会落到她的小儿子头上。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送了她最后一程。 她乞求他：“让芬芙儿回家吧。”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在经历了西本王子的政变后，身上的气息变得更加冰冷，他也已经很多年没有学着温和下来，“芬芙儿有她要走的路。她的命运已经被星辰安排，我们没有办法改变。” 西莉亚王后慢慢地摇头，她永远不会忘记芬芙儿公主悄悄离开三色堇王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颁发的让她永生不要回帝都的旨意。 那是所有不幸的源头。 久病让她鬓角染上白霜，昔日柔亮滑溜的金发变得黯然无光，脸上因病长出褐色的斑，唇色苍白，像是凋零的鲜花。这两年她相继经历家族衰败，女儿被夫家除名、追杀，儿子也下落不明，她曾经殷殷期盼的丈夫的宠爱现在也变得无关紧要，她依旧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后，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却也是这个帝国最悲惨的女人。 西莉亚王后黯淡的蓝色眼眸升起绝望。 那是个母亲对挚爱的女儿最后的留念、不舍、牵挂。 曾几何时，芬芙儿公主在这个冰冷的王宫里陪她度过无数个漫漫长夜，是她最贴心的小棉袄。 她把自己少女时代所有梦想都倾注在她身上，希望她能得到最完美的爱情，却把她养得单纯不知世事。 她养在温室里的花朵现在不得不在外面经历凄风苦雨，却永远不会再有最适合它的泉水、养料、土壤。 “我会把消息传到帝国的每个行省，三色堇家族会恢复芬芙儿公主的身份，只要她愿意，她就可以回来。三色堇帝国帝都的城门会永远向她敞开。”可能是因为怜悯，对这个即将魂归亡界的女人最后的怜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最后还是按照西莉亚王后的愿望颁布了政令。 西莉亚王后至死都不明白，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当初给芬芙儿公主的选择不是出于父亲、出于君王的愤怒，而是他看见的芬芙儿公主的未来。 那个天真娇憨的小公主走上的是条不归路。 “谢谢。”悬在心上的最后口气松了下来，西莉亚王后只觉得全身无力，浓浓的疲惫已经完全把她淹没了。 她想，如果再给她个机会，她还会嫁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吗？ 嫁给这个全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嫁给这个从来没有爱过她、甚至不愿意敷衍她的男人，嫁给这个间接毁灭她家族、血亲的男人，嫁给这个给他们女儿一条归家的路、她还要说谢谢的男人…… 西莉亚王后不知道。 她真的不知道。 她当初嫁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不仅仅是为了爱情，她的家族需要这份拥立之功，他们才能摆脱暴发户的名头，真正的跻身帝国的上流社会。虽然她的父亲、哥哥死了，但她的儿子最后还是会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人，乔伊特家族还没有完全消失，他们会东山再起，他们会站得比曾经还要高！ ……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宫殿外有不少侍从，他们都眼神冰冷，刀剑锋利。 艾斯视若无睹地独自走进了宫殿。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原本背对艾斯，站在书架边上寻找某本书。突然，他心有所感似地回头，看见了艾斯，“你来了。” “陛下。”艾斯微微躬身。 “很久以前，我曾经非常想见你。”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说：“我那个时候很高兴有你的存在。” 他审视着艾斯的面容，在艾斯身上寻找他或者卡洛琳夫人的痕迹——艾斯继承了三色堇家族的黑色头发，绿色眼睛，五官酷似卡洛琳夫人，只是艾斯眉宇间多了两分坚毅。 卡洛琳夫人也坚毅，只是她把她的刺都收了起来，寻常人见不着。 艾斯唯有似笑非笑的模样最肖卡洛琳夫人，他们都有不知不觉勾走人心魂的魅力。只是卡洛琳夫人更外向些，艾斯截然相反，他最不喜社交了。 艾斯默默地听着。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需要的也只是个倾听者罢了。除了艾斯，这个位面他也已经找不到其他人听卡洛琳夫人与他当初的故事了。 …… “后来我从爱德礼家族知道了卡洛琳与海因里希·里希特的事。我去了魔法岛，没有见到他。魔法岛岛主答应我，让海因里希·里希特送赛克斯到三色堇王宫。他来见了我，又去祭奠了卡洛琳。”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说：“我按照魔法岛的要求，派了骑士团去小位面。 我允许赛克斯加入皇家近卫骑士团，让他可以名正言顺地留在三色堇王宫里。我那个时候可没打算把皇家近卫骑士团交给他，都只是他自己的本事罢了。 有时候我会觉得卡洛琳的存在是镜花水月，不是真实的，只是场梦。只有看到赛克斯，我才能看到她留在这个位面的痕迹。 我那个时候想把你接到王宫里来。”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看向艾斯的眼睛里有抹恨意，他甚至没有费心掩饰它。 艾斯站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对面，依旧是平静的。艾斯的波澜不惊不仅仅是表现出来的，他的心底也不曾因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态度泛起涟漪。 这又让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想到了卡洛琳夫人。她其实会因为他的话哭，笑，高兴，难受，但那些情绪都只是浮现在她的脸上，她真实的心神从来都没有被他牵动过。 “我那个时候就在想，卡洛琳知不知道你是我的孩子。她必然是知道的。可她为什么不告诉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说：“明明我可以给你提供更好的生活。我可以给你请最好的剑术老师，你想学习魔法，王宫里的魔导士也可以收你做学生，你长得这么漂亮，帝都所有的女孩都会喜欢你的。 你不用在巴特索登庄园小心翼翼地生活，甚至不敢突破四级。你不用每天读那么多大块头，去成为不能结婚、不能袭爵的学者。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展现你的优秀，让你所有的同龄人钦佩你，羡慕你，嫉妒你！” “我后来想明白了。卡洛琳喜欢的从来都不是我，不是诺依曼子爵。在更久以前，海因里希·里希特为了突破剑圣去魔法岛，她就把她的心给封闭了。她用她的整个余生去等他。”承认这个事实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来说是异常痛苦的。 “她可以和很多男人谈恋爱，成为他们的情人，可她绝对不会结婚，她要保持自由之身。”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道：“虽然那个时候所有人都以为海因里希·里希特不会回来了，但她要是结婚了，海因里希·里希特回来，她要怎么办？ 所以她绝不会结婚的！ 只是我那个时候不明白。我向她求婚，她拒绝了。我强行把她拘禁在王宫里，不愿意放她离开。她最后答应做我的情人，只要我不结婚，她就永远陪着我。我那个时候已经猜到她不爱我了，她对我所有的热情都是假的，只是她乐意热情，她用这种世俗的感情排解她灵魂上的孤独罢了。可得到她的承诺以后，我依旧认为我是这个位面最幸福的人。”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望向艾斯的眼睛像是希望他从来没有出现过，“就在这个时候，卡洛琳发现她怀孕了，她有了你。我那个时候根本不明白她在想什么，如果我知道她怀孕了，我定是要娶她的。我不会让我的孩子成为私生子。那个时候，我已经是三色堇帝国的君王了，卡洛琳不能反抗我，爱德礼家族也不能反抗我。 她那个时候想出了个妙招。与其嫁给我，嫁给这个根本不可能与她离婚的人，还不如嫁给诺依曼子爵。如果海因里希·里希特回来了，她跟诺依曼子爵还能离婚。 他们找了迈伦大学者给他们做婚礼的公证人，让他们的婚姻神圣又合法。我永远不会原谅迈伦大学者，当时除了他，帝都里没有其他任何学者可以给他们证婚。那个时候，我毕竟刚刚登基，如果夺了自己属臣的妻子，我必将受到道德的鞭挞，时局立刻也会危殆起来。 就算我愿意这么做…… 难道我要用锁链把她锁在床上吗？让她哪里也不能去吗？ 我不能。 所以直到她去世我都没有知道真相。”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看着艾斯，他对艾斯的感情异常的矛盾，“我永远不可能得到她的心。但我原本是可以得到她的人的。” 他那个时候总觉得日久生情，卡洛琳会喜欢上他的。 后来知道了三色堇家族的诅咒以后，他就想卡洛琳对他有感情，就像喜欢个经常用的水杯的那样的感情。他已经卑微到尘埃里，却连这样的机会都失去了。 艾斯是他们在一起过的最好的证明，也是让他们分开的罪魁祸首。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说不上他对艾斯的爱更多，还是恨更多，所以他没有把艾斯接到三色堇王宫来。 他每次见到艾斯，他都会想到他曾经失去了什么。 所以他其实比任何人都惧怕见到艾斯。 卡洛琳夫人临终前不让艾斯突破四级斗气真的是为了诺依曼子爵吗？诺依曼子爵对艾斯真实的身世早已有了猜测。 她是为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把选择的机会交给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如果他不想有个私生子，成为他名誉上的污点，这个孩子就可以不存在，因为就连艾斯自己都不清楚他的父亲是谁，艾斯也会听从卡洛琳夫人的话，不在年幼时突破四级。 就是卡洛琳夫人这样不经意的柔情，也让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忘不掉她。 …… “13年前，卡洛琳夫人把选择权交到我手上。”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说：“如今13年过去了，我把选择的机会给你。艾斯，你愿不愿意冠以科奥瑟的姓氏，把你的三色堇斗气展现于人前？” 艾斯不由对卡洛琳夫人的魅力深深叹服。经过这许多年，她依旧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心头最美的朱砂痣。 艾斯相信，就算没有位面最后的占星师的诅咒，卡洛琳夫人也能把人迷得神魂颠倒。 艾斯再次躬身，“艾斯·诺依曼多谢陛下。” 艾斯的回答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意料之中，又在他的意料之外，“这就是你的答复？我听闻你与诺依曼子爵的关系并不密切，为何不想回到科奥瑟家族？” “诺依曼子爵或许在帝都人的眼里很平庸，他剑士等级不高，也没有什么权势、财富，如果他不是娶了当年风靡帝都的红玫瑰，帝都可能都没有多少人记得他。”艾斯淡笑，说道：“但在我还年少、弱小的时候，是他给我遮风挡雨，为我提供衣食住行，也是他亲自为我启蒙，教导我剑术，直到我离开巴特索登庄园，他才迎娶继妻，没有给任何人欺压我的机会。 他不是一个好父亲。 但他已经做了一个好父亲该做的所有事。” “就连这个帝国的继承权都不能诱惑你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问道。 艾斯的笑容里是不容否认的强大自信，“如果我想要，不管是权势，财富，还是帝国，我都能用我的双手得到。您知道，我有这样的实力。” …… 亡界。永夜城。 “所以你放弃成为三色堇帝国的王子了？”诺欧问道。 艾斯从三色堇帝国的帝都回到永夜城，他还来得及在出发前抱着他家诺欧睡个回笼觉，“不然呢？改个名，叫作艾斯·科奥瑟？我觉得一点都不好听。” “不想改就不改吧。”诺欧也没有劝服艾斯的意思。 艾斯道：“我就是有点遗憾。” 诺欧疑惑，“嗯？” “当初你向西本·科奥瑟效忠的时候，我还是有点小嫉妒的。”时过境迁，艾斯作为胜利者也能坦率当时的心情了。 诺欧笑着看他，“如果你半点不介意，我才要生气呢。” …… 赛克斯与银龙爱丽丝先带领永夜城外的百支骑士团去了尼斯港，因为艾斯、诺欧可以不走跨位面传送阵，所以可以比他们稍晚点出发。 艾斯、诺欧离开城主府。艾斯又与安吉拉交代了些事，正想要离开，阿诺德将军突然出现了，“我想与殿下单独聊聊。” 安吉拉识趣地离开了。 诺欧指了指永夜城城主府外的街道，“我去瞧瞧。” 自从万骨枯回来，艾斯、阿诺德将军还没有单独见过。艾斯原本是想找阿诺德将军谈谈的，但诺欧总是昏迷不醒，他实在不放心，就把自己在实验室里关了几天，研制星辰药剂。后来，艾斯又要处理格林家族、双子城及亡界的事，还要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把这件事耽搁了。 艾斯问道：“有事吗？” 在万骨枯艾斯的确觉得阿诺德将军有些不对劲。特别是后来安吉拉告诉他，阿诺德将军知道安吉莉卡在死灵海，这种不对劲的感觉越来越厉害。 难道阿诺德将军有面魔镜，可以看到亡界的角角落落？ 艾斯没有询问阿诺德将军，也是因为他自己想通了。阿诺德将军不可能背叛他。 在亡界，就是与艾斯比较亲近的巫妖英格索尔、巫妖英格丽德，艾斯也会对他们留手。安吉莉卡做事总是润物细无声的，不动声色就掌控了局势，所以艾斯把安吉莉卡放到了有阿尔特的不夜城，让阿尔特牵制她。 每个人都有他的秘密，阿诺德将军不想说就算了。 经历了与诺欧的事，艾斯决定对身边的人多交付些信任。他的下属里要是连阿诺德将军都不可以相信，那真的没有人可以相信了。 阿诺德将军开门见山道：“我想与殿下签订魔法契约。” 艾斯略微有些错愕，“怎么突然有了这个念头？” 艾斯是不喜欢用契约控制人的。 当初在尼德兰海岸，丹尼尔让艾斯契约卡尔·凯撒，就被艾斯拒绝了。他厌恶用强迫的手段控制他人的意志。 在艾斯成为亡灵法师以后，除了小丹尼尔身上丹尼尔设置的个约束力不强的契约，就只有比尔与魔法岛的诸多圣阶与艾斯签订了契约。就连亡界特别盛行的城池契约——亡灵生物与城池签订契约，城池给他们提供庇护，他们给城池卖命——永夜城都没有这样的规矩。 艾斯对比尔的契约是最严厉的。比尔还不是成功在艾斯眼皮子底下挑拨他与诺欧的关系，还坐视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惨剧发生。 也因此，艾斯愈发不喜欢魔法契约。 魔法契约会阻碍人、魔兽的成长，比如主人没有突破9级，魔兽的实力永远只能维持在8级巅峰，除非主人在契约魔兽的时候，魔兽就是9级，那样才不会影响。 而且魔法契约是不可逆的。 除非被契约的对象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不然他终身都会被契约控制。也会有例外，契约他的主人也是超越圣阶的存在，这个契约不会被打破。 阿诺德将军道：“殿下去了小位面，如果出事我们也是鞭长莫及的，但殿下可以通过魔法契约召唤您的仆人。比如小丹尼尔。比如我。” 艾斯有些迟疑，阿诺德将军的实力在亡界的确是屈指可数的，但小位面的圣阶比例远比他们位面更高，阿诺德将军真去了小位面也很难帮上他们的忙。 但这样说又太伤人了。 艾斯也不会觉得他会因为契约的缘故要求阿诺德将军做什么，他问道：“你想好了吗？” 阿诺德将军单膝跪在艾斯面前，不朽的黑暗的铠甲遮蔽了他的面容，让其他人看不清他的神色，他声音低沉，“我已经用千年的时间想好这个问题了。我会永远效忠殿下，就连死亡也不能阻挡。” 第255章 重逢 尼斯港。 艾斯、诺欧到达尼斯港的时候, 他们正看到红彤彤的落日坠入蓝海，整个海面都被太阳最后的光辉染得金灿灿的。有数不清的海船承载着两大帝国的骑士前往魔法岛，白色的帆布在海风里猎猎作响，水手们的吆喝声直接传到海岸边上。 赛克斯站在船头, 微腥的海风吹乱了他银色的长发。爱丽丝恢复了原型, 重新回到这片海域无疑让她心情不错, 她在海面上低空盘旋了会儿, 就潜入海底, 引得海船上的骑士、水手惊呼连连, 好一会儿后, 她又从海面冲出, 在空中遨游了半日。 等银龙爱丽丝玩尽兴了, 她才恢复人型，立到赛克斯身后。 其他船上的骑士都兴奋地往这里张望着，他们既折服于爱丽丝的强大, 又沉醉于她的美貌。魔法岛也有派人来接应骑士团，来人与赛克斯也熟, 询问道：“不管管他们吗？这么没有规矩等到了小位面怎么办？” 赛克斯还没有说话，他背后的银龙爱丽丝叫轻笑出声。 下一刻, 有数十头在近海已经绝迹的美人鱼出现在舰队两边, 这些美人鱼上半身都是人类的形态, 下半身却是长长的、颜色各异的鱼尾，她们在海里欢笑着, 时不时还把些漂亮的贝壳丢到船上, 水手们说着俚语, 骑士则对她们吹起了口哨。 霎时间，船上就变得更热闹了。 “他们还能见到这蓝天白云的日子有几天？”赛克斯望着这遮天蔽日的帆船, 每条大船上都有数不清的水手、骑士，他说道：“这些人中的绝大部分都不可能活着回来。这是他们生命里屈指可数的为了自己而活的时间，让他们去吧。” 诺欧、艾斯坐在船舱里。 诺欧道：“我们要什么时候到魔法岛？” 艾斯回答：“晚上船上的风系魔法阵会运转，给舰队加速，明天黎明前我们就能到魔法岛。” 这不仅仅是骑士们的，也是他们的最后段平静的时光。 …… 深夜。诺欧醒来摸了摸床铺，边上是凉的，艾斯不知道已经离开多久了。 诺欧在甲板上找到艾斯，“怎么突然出来了？担心小位面的事，还是魔法岛？” 天空犹如漆黑的幕布，月光黯淡，星辰明亮，照亮了整个海面。 “不是。”艾斯说：“只是心里有些感应，出来走走。” 艾斯话音刚落，海面上就出现了异变，在他们舰队的北面有金色、银色的光伴随着龙啸出现。 艾斯、诺欧都朝那边看去。 只见有头银色的巨龙从海底跃出，它矫健的翅膀有力的拍击着，体态轻盈优雅，是爱丽丝。银龙爱丽丝张开大口，直接咬断了她刚才在海里捉到的大鱼，并嚼碎了它。她看到了诺欧、艾斯，就化作人形，重新站到甲板上。 银龙爱丽丝刚刚在甲板上站定，她身后金光闪烁，有个金色头发的少年紧随其后，也出现了甲板上。少年看起来十六七岁的年纪，有头灿烂的犹如太阳般的头发，眼睛是少见的琥珀色，他不管是望向大海，还是望向艾斯的时候，他的眼神都极其淡漠。 可这无损他的风华。因为金发少年的长相实在太过俊美，犹如上天最好的艺术品。人类的语言无法形容这种风采。 艾斯、诺欧对视了眼，他们都能感受到对方眼里的惊讶。 他们能看出来，这个少年的年纪并不大，但就是他们都无法看透少年的实力。 艾斯心里打鼓，总不会是魔法岛岛主亲至吧？ 听说魔法岛岛主是个老头子啊。 艾斯主动开口：“爱丽丝，这位是？” 银龙爱丽丝并没有感受到在场的暗潮涌动。“我感受到海上有故人，就去看了看。”她看了看身边的金发少年，一努嘴，“然后遇上了他。” “我出来太久了，我得回去找赛克斯。”她说完，也不管其他人大眼瞪小眼，直接回了船舱。 对面的金发少年似乎并不愿意与他们打招呼，可也没有主动离开。 艾斯道：“在下艾斯·诺伊曼，请问阁下是魔法岛的哪位？我甚少出门，虽然知道魔法岛的一些强者，但没有听说过阁下这么年轻的。” 尽管金发少年明显比艾斯他们年轻，可到他们这个境界都是以实力论交。 “哼。”金发少年冷哼声，完全没有理会艾斯，他直接飞到了他们边上的海船，在甲板上一闪，就消失在了里面。 艾斯已经很久没有被人这么忽视了。 他朝诺欧摊手，但也没有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 早上，艾斯他们在张长桌边上吃早餐，赛克斯刚来就占据了艾斯边上的位置。他还嚷嚷着，“天哪，那头小霸龙也来了。” “小霸龙？”这是谁的绰号。 “别说你不知道！爱丽丝说你们昨晚都见过面了！”赛克斯道：“说起来，我从龙岛回来到现在都还没有找你算账……你先是被诺欧关着，又遇上了战争……” 有个不可能的猜测从艾斯心底浮现，“你是说昨夜的那个人是……” “你不知道？”赛克斯的话还没说完，他们的长桌上又新坐了两个人，银龙爱丽丝与…… 艾斯已经认出来了！昨晚他在金发少年身上感受到的隐隐的熟悉，还有这双琥珀色的眼睛…… 黄金巨龙诺恩！ 金发的少年注意到艾斯震惊混杂着不可置信的眼神，又极其傲娇的，“哼！” 第256章 魔法岛岛主 直到艾斯他们上了魔法岛, 艾斯都没有跟诺恩说上话。按照诺欧的说法，“要是诺恩还是小时候，他能一爪子呼到你脸上。” 多年后重逢，艾斯竟然没有认出他龙崽子。啧。 艾斯可怜兮兮地瞅了诺欧眼, 他虽然没挨巴掌, 但看起来比没挨好不到哪里去。 诺欧忍住笑声, 转过头去。不管怎么说, 在上魔法岛的前夕能见到诺恩, 艾斯的心情都不会差。 这么多年过去了, 艾斯已经成了数个位面屈指可数的强者, 背后有不夜城、亡界, 诺恩也已经成年, 成为了龙族的族长。他们的情形再差，难道能差过当年？ 艾斯在诺恩那边碰了一鼻子灰，只得来找赛克斯, “你不是说诺恩在小位面吗？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怎么会在这里？”赛克斯看着他的傻弟弟，异常无语, “你问我，我问谁去？”还不是来找他的傻弟弟的。 “应该我去找他的。”艾斯咂咂嘴, 心里很不是滋味, “他现在不愿意搭理我, 你能去帮我问问，他这些日子在小位面过得怎么样？我听说那里的战况不太好。” “那他就愿意搭理我了？！”赛克斯真的被他傻弟弟清奇的脑回路气到了, 他绝对不会承认在他没有成为剑圣的时候在龙岛诺恩给他带来了绝对的心理阴影。这心理阴影直到现在都没有完全消除。 “你可以让爱丽丝去问嘛。”艾斯出主意道：“他们是同族。” 赛克斯立刻回绝, “爱丽丝是银龙, 诺恩是黄金巨龙。谢谢，他们不是同族。他们的关系也没那么好。” 赛克斯担心艾斯还要纠缠他, 又道：“我看到雅各布了，你可以跟着他去见岛主。我送骑士团去小位面，晚点来找你。”然后就带着银龙爱丽丝离开海岸了。 魔法岛并没有歌谣里传得那么美丽富饶，海岸边都是黑色的礁石，而不是传说里的沙滩上都堆着黄金宝石，天边的云彩也不是七彩的。魔法岛未来的岛主雅各布依旧穿着身灰袍，不用眼睛，只用感知，你甚至不能察觉到他的存在，他就那么普普通通地朝艾斯他们走来。 艾斯、诺欧身后的骑士正在下船，然后他们会去魔法岛上小位面的节点——他们中的大多数人并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命运是什么。 他们知道他们要在小位面——某个陌生的战场——经历艰苦卓绝的战斗，但他们对这场战斗严峻的形势、他们敌人的强大一无所知。 艾斯看着雅各布：“我们这就去见你的老师吗？我对魔法岛、对小位面已经好奇太久了。” 雅各布看着艾斯、诺欧，侧过身，做出邀请的姿势，“请跟我来。老师也等您们很久了。” 魔法岛岛主住在个高塔上，就像老奶奶讲给小孩子的故事里的那样，高大、漆黑、立在孤岛边上的高塔，据说，这个高塔是这个位面最接近星辰的地方。 星辰的轨道暗示了人类的命运，这个高塔又被称为命运之塔。 雅各布比他们先进入塔楼，“老师现在精神不太好，时醒时睡的，我先上去看看。” 艾斯、诺欧等在高塔下面。 这样的等待并不枯燥，因为很快，艾斯就在塔楼后面的悬崖上看到了诺恩。 诺欧依旧站在原地，艾斯走了过去。诺恩时不时看向艾斯，很明显是想与他说话，却又不主动过来。诺欧是与艾斯同时注视诺恩出生，看着他长大的，他没有想到当初那个坦率天真的小龙崽会变得这么傲娇变扭。都是艾斯祸害的啊。 “诺恩，这些年你还好吗？”艾斯的口气很温和，可诺恩依旧不喜欢艾斯这副长辈的模样，好像他还是当初那个什么都做不了的小龙似的。 不过诺恩现在来魔法岛岛主的地盘找艾斯，也不是为了数落艾斯是个多么糟糕的大人。诺恩道：“你知道魔法岛岛主找你来是做什么的吗？你还敢上魔法岛？” “魔法岛岛主想让我去小位面。”艾斯先从安吉莉卡那里了解了部分事实，他后来又去了尼斯港，见了两位故人，几乎拼凑出了有关真相的所有碎片，剩下的碎片他也会在魔法岛找到，“小位面有当初占星师布置的星图，因为年久损坏了，只要我们能修补好它，就能重新掌控小位面，包括小位面里的人，他们也会重新变回占星傀儡。魔法岛已经派了几波人试图修理星图，但他们都有去无回。” “既然你非常清楚，你为什么还要来魔法岛，你知道魔法岛先前派出的都是谁吗？”诺恩看着艾斯的目光充满嫌弃，“你怎么这么不自量力？！” 艾斯却微笑着，“诺恩，你是在关心我吗？” 反正他都知道，我瞎操心什么？诺欧看着艾斯的目光充满了不耐烦，这话他说得真情实感，“你比我记忆中还讨厌。” 诺恩的话已经说完了。 金色的翅膀出现在悬崖边，在极远的地方就能看到。 黄金巨龙挥翅离开魔法岛，诺恩掀起的狂风让悬崖边的艾斯都有站不稳的感觉。 艾斯目送着他飞向天空，飞过海面，直至消失在云层里。 艾斯走回去的时候，诺欧问他：“怎么了，又不欢而散了？诺恩都主动过来了，你就不能好好说话？” 艾斯闷闷不乐的，“你怎么知道我没有好好说话？” “我都听到了。”诺欧侧头看向艾斯。这么点距离，艾斯、诺恩又没有用魔法隔音，诺欧是剑圣，怎么会听不见他们两个讲什么。 自然，魔法塔里的两位也知道诺恩来过了。 艾斯想着刚才诺恩从悬崖边飞走的金色幻影，“不管多少次，看着他从我眼前飞走，心里都不好受。”哪怕现在的情形与多年前大不相同，但那种感觉还如影随形。 诺欧握住了艾斯的手。 不管他们生命中要经历多少次离别，他们身边还是有那么个人，会长久地陪伴他们。 雅各布没有去太久，他又在高塔的门里出现了，“老师请您们上去。” 艾斯、诺欧跟着雅各布走上高塔，楼梯狭小，因为在海边的缘故，还阴暗潮湿，这个高塔还不如普通魔法师的魔法塔，高塔没有使用任何魔法材料，墙上也没有魔法阵，占星师惯用的星图也没有。 就是个身强力壮的普通人常年住在这里都会得各种各样的病，更不用说身体孱弱的魔法师、占星师了。 “老师说，任何人工造成的魔法元素的波动都会影响他对星辰的理解。”雅各布像是知道艾斯、诺欧的想法，他道：“所以，老师的居处是不会有魔法阵、星图的痕迹的。” 当他们走过最后段楼梯的时候，他们的视野瞬间变得开阔起来。 高塔的顶层不像它的楼梯那么逼仄，相反，这里很开阔。高塔最上面只有圈低矮的石墙，墙上面有几道铁丝，这些铁丝向上延伸，做出了个尖顶的模样。 有个须发俱白的老人坐在塔楼顶部的中间，他有双蔚蓝的眼眸。这双眼睛亮得惊人，又异常的深邃。他看着艾斯跟在雅各布的后面出现在这里，他的眼睛里似乎有亿万星辰，又似乎闪现过了过去、未来的无数岁月。 他道：“你来了。” 魔法岛岛主比艾斯想象的还要苍老，可能是因为他长久处于这样的环境，更可能是因为他的生命已经步入尽头。 魔法岛岛主穿着件破旧的白袍子，他袍子下露出的两条腿就跟几岁孩子似的瘦弱，艾斯甚至怀疑他已经丧失了行走的能力。而不同于魔法岛岛主表现出的孱弱，他周身的气息异常强大，像是正在熊熊燃烧。艾斯有了不好的预感，魔法岛岛主真的时日不多了。 不管他们与魔法岛的关系多么恶劣，在面对小位面的问题上，他们依旧是站在一起的。小位面之主至今没有突破节点，就是顾忌位面这边的魔法岛岛主。要是魔法岛岛主真的陨落了，他们还能保持战争局限在小位面吗？ “你是我见过的第二任骷髅之王。我上次见到骷髅之王的时候，我还是个懵懂幼童，现在，我却已经是个夕阳中的老人了。”魔法岛岛主看起来无所不知，“骷髅之王艾斯·诺依曼，想来你已经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来魔法岛了。” “为了小位面的星图。”面对这样个风烛残年的老人，艾斯说不出什么尖酸刻薄的话，但也不会有好话，“魔法岛没有尽到维护小位面星图的责任，所以来求助岛外人了。” “这是整个大陆的责任，不仅仅是魔法岛的。”魔法岛岛主道。 “当时两大帝国赐予这里自由，就是要这里的人行使狱卒的责任的。小位面里的囚犯就是你们的责任。”艾斯不喜魔法岛岛主的说辞，他已经听雅各布讲过类似的了，魔法岛这些年自我洗脑太过了，“不然岛主以为两大帝国不断地供奉魔法岛是为了什么？持续千年不求回报地给这里送粮食、铠甲、魔法原料，是为了什么？培养个脱离他们掌控的势力吗？ 魔法岛得到了多少，就应该付出多少。 是因为魔法岛的失误，让小位面的人逃出来，才酿出那几起灾祸的。” 魔法岛岛主淡淡的，“骷髅之王，你身上的锋芒太过了，这样的话，你是走不到我们这个层次的。”魔法岛岛主的“我们”指的当然是他，上任骷髅之王，还有小位面之主，也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 他称呼艾斯为骷髅之王，是认可了他的身份，但还没有任何他的实力。 艾斯与魔法岛岛主长久的对视，不管艾斯有没有超越圣阶存在的战力，他现在对位面战争的影响力都不下于魔法岛岛主了，这才是他能站在这里，与魔法岛岛主平等对话的依仗。 他们都无法说服对方。 倒是魔法岛岛主主动转移了话锋，“你了解希望之星吗？” 艾斯下意识地挡住了站在她身后的诺欧，做出了保护的姿态，“雅各布告诉了我些。”除此之外，艾斯就是在老骷髅王的手札里都没有找到有关希望之星的记载。 魔法岛岛主道：“每个使用希望之星的人都成为了超越圣阶的存在，我是如此，小位面之主也是如此。” 艾斯听明白了魔法岛岛主的意思，微微色变。 魔法岛岛主的语气淡淡的，已经没有什么能动摇他了，当年那个人的出走不能，现在的艾斯也不能！ 魔法岛岛主道：“堡垒的崩塌总是来自内部的。魔法岛也不例外。从某个方面来说，今日的果，的确是多年前魔法岛种下的因。只是不是我们，也会有其他人，都会演变成今日的局面。 你应该已经看出来了，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在很久以前，大概有100年那么久吧，我就开始寻找继承人了。我得到的占星师的传承原本就不完善，想要找到个优秀的学生，并尽可能多的把我拥有的知识传承下去，是件异常困难的事。 直到我遇上了那个小孩……” 第257章 小位面之主 这还是100年前的事。 有海船遭了暴风雨, 幸存者们搭着船板漂到了魔法岛附近。 魔法岛岛主往常是不管这些事的。相对星辰的浩瀚，些许普通人的生命实在太过渺小了。可是那个孩子的求生欲就是隔着暴风雨，隔着茫茫的大海都让魔法岛岛主感受到了。 乌云遮蔽了星辰。 也遮蔽也上苍对魔法岛的警示。 魔法岛岛主救回了所有这场事故的落难者，并允许他们待在沙滩上, 直到下次芬格帝国或者三色堇帝国的货船开来, 好顺道带他们回去。 对于魔法岛上的人, 不管是圣阶, 还是普通剑士、魔法师, 魔法岛岛主都是高高在上、极其神秘的。魔法岛岛主也乐于保持这样的形象, 距离感有利于他统治魔法岛上的人。 可时间过去太久了, 就连魔法岛岛主都要忘了, 他也是个人类。 是个有喜怒哀乐, 需要陪伴的人类。 魔法岛岛主没有与艾斯他们讲那个小孩是怎样靠近高塔，又与魔法岛岛主搭上话的。他只是道：“等我回过神来的时候，我已经非常喜爱那个孩子了。就像民间的祖父喜欢把财产留给最招人疼的孙辈那样, 我也想把我最好的东西留给他。” 魔法岛岛主最珍贵的财富是什么？ 数不清的珍宝？用不完的魔法道具？在魔法岛至高无上的地位？凌驾两大帝国的权势？ 都不是。 是占星师的传承。 这才是魔法岛岛主拥有今日种种的缘由。 可就像世俗的君王不能按照他们的喜好选定继承人，魔法岛岛主学生的位置也备受关注。岛上有不少出色的后辈盯准了这个位置, 并为此努力，这些后辈身后也站了不少魔导士、剑圣。他们代表的也是魔法岛上千年盘根错杂的势力。 在足够大的利益面前, 圣阶强者也不是那么超然的。 魔法岛岛主先前对这样的竞争是放任的。 他不排斥在岛上挑选继承人, 但那是在他没有中意的人选之前。 魔法岛岛主想选择个来历不明的小孩做学生？是岛上的孩子天赋不够出色, 还是魔法岛岛主认为高贵的占星师的传承不容外人玷污？ “那个孩子的天赋很出色，特别是在对星图的研究上, 他没有花很长时间就学会了我能教给他的所有星图。这也更让我坚定了选他做学生的想法。”魔法岛岛主看了眼站在艾斯他们边上的雅各布。在今天以前, 就是雅各布对此事都不是完全了解。 “可是占星师在突破圣阶以前战力是极其低微的。岛上也没有其他的占星师, 他们看不到他的天赋。我可以不顾其他人的意见教导他，但这对他的成长弊远远大于利。”魔法岛岛主道。 占星师的学习对心境的要求非常高。他们不适合像剑士那样在逆境中成长, 在他们拥有勘破星象的能力之前，他们都是默默无闻的。 魔法岛岛主的声音平静里带着死寂，“然而我想出了个昏招。” 就连在他们边上的雅各布的脸色都灰败了几分。 在上次小位面之主攻击魔法岛的节点的时候，他就猜测小位面之主与魔法岛有关。可直到现在，他的老师才亲自证实了这个猜测。 魔法岛岛主道：“三色堇帝国的货船来了，那次海难的幸存者理应被送离魔法岛。我当时觉得，我与其想理由把他留在高塔附近，让他为了不引人注目浪费时间做杂事，还不如把他送到个距离魔法岛近、又不可能有人会发现的地方。” 艾斯道：“你把他送去了小位面。” 魔法岛岛主没有否认。 艾斯认为他心里的猜测与真相越来越接近了。尽管他觉得这个真相异常荒谬，可听着魔法岛岛主声音里的后悔痛苦，他实在无法再说出责怪的话。 那是个共情能力出色的小孩，他甚至出色到能得到魔法岛岛主喜爱。可共情能力优秀的人也更容易感受到弱者的痛苦，为此产生怜悯。再者，在小位面的事情上，魔法岛、芬格帝国、三色堇帝国……他们都没有扮演什么光彩的角色。 那个小孩长久待在小位面会发生什么事，彼时没有人能预料到。 魔法岛岛主勘破了星辰，却没有看透人心，“我没有把他放在魔法岛的营地里。在距离小位面的节点附近有些土著的小聚居地，我帮他乔装打扮了下，让他待在聚居地里，又雇了两个土著照顾他。他可以专心观测星象，学习知识。小位面有些特殊的地方观测星辰的效果不亚于在魔法岛，我认为那是对他最好的安排。” 诺欧实在忍不住了，“岛主就没有想过他会向小位面倒戈吗？” “100年前的情形与现在大为不同。”雅各布主动解释道：“那个时候，小位面上的土著虽然逃离了我们的控制，但魔法岛上绝大多数人对再次收服小位面都是持乐观态度的。事实也的确如此。只是用强攻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太大，很多人都不愿意。” 彼时小位面的土著做梦也想不到他们有天能反攻魔法岛。小位面的土著只是认为，与其等小位面进入衰老期，走到位面生命的尽头，他们随之死去。他们还不如轰轰烈烈干场，反抗魔法岛。他们侥幸赢了那场战争，又幸运地迎来了真正的小位面之主。 世事难料啊。 高塔上空乌云密布，像是暗黑色的巨龙在愤怒咆哮，在嘲笑人世间的虚伪。远处的海浪激烈地拍打着，像是想要回应天空，它们想要共同面对这不公的人世。 高塔上的墙壁上是长蛇般的裂纹，这些裂纹蜿蜒着，相互杂交，遍布整个高塔。这座命运之塔是魔法岛岛主还年轻的时候亲手搭建的，如今也快要1000岁了。 他们都已经非常苍老了。 “这是我的罪。”魔法岛岛主说：“我原本打算等他突破圣阶，就带他回来，以我学生的名义，给他魔法岛继承人的身份。我想小位面的土著有什么更好的东西能诱惑他？直到我发现他把星图镌刻在了自己身上，他把自己做成了真正的占星傀儡，就像小位面的土著那样。” 又是阵难言的沉默弥漫在高塔之上。 “他说他想要对小位面的土著感同身受。可笑我那个时候才发觉他不对。”魔法岛岛主说：“我不想再等了，我那个时候就想带他回魔法岛。可他不停地说他还要在小位面待段时间，他要跟聚居地的人告别。我已经明白，我就算把他带回魔法岛，我也不能让个全身镌刻了星图的人成为未来的魔法岛岛主。” “我们交手了。我想强行带走他，他不愿意。直到那时我才发现他已经突破圣阶了，连他自己都没有发觉，他隐瞒我，是为了拖延回魔法岛的日子。”魔法岛岛主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苍老。 在艾斯他们眼里，他也变成了个平凡的风烛残年的老人了，“虽然我与他都不是纯粹的占星师，但我们当时的实力都足以引动星辰了。很快，附近的聚居地的土著赶了过来。他们知道这里很危险，但他们感受到了跟他们共同生活的小孩的气息，他们还是赶了过来。 不知道是我们谁出的手。可能是我，也可能是他，那些赶来的小位面的土著都死了。就是魔法岛之前与小位面的战争，这些实力低微，只相当于魔法学徒实力的普通土著，我们也是不会主动杀害的。但是那个聚居地的人都死在了我们手上。 他可能清楚是谁动的手，可不管是哪个人，对他造成的打击都是不可磨灭的。那些曾经照顾他的土著的生命成为了我们之间永久的裂痕。我让他逃掉了。他对小位面那块区域比我熟悉，小位面又到处是占星师布置的星图，他稍稍修改了下星图就困住了我。等我脱困而出，我就再也找不到他了。” 后来的事情所有人都知道了。 魔法岛发动了对小位面的攻击，在这100年间，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断断续续地派骑士团加入了战场。数年前，魔法岛与两大帝国的联军眼看着就要收服小位面，在小位面的深处遇到了破关而出的小位面之主，也就是当初的那个小孩。 他也已经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了。 艾斯问道：“既然小位面之主也是因为希望之星突破的，希望之星后来又怎么回到了魔法岛？” “小位面这些年的战力大增，除了小位面之主整合了小位面所有的力量，他本身又是超越圣阶的存在，更关键的是他修改了小位面的星图。”雅各布道：“他让我们位面的魔法元素倒流去了小位面。” 雅各布看诺欧有些不明白，他掌心向上，五指张开，顿时，他的手上出现了四个光团，每个光团里都蕴含着种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 这四种元素分别是风、火、水、土。 雅各布的手上又凭空出现了一大一小两个瓶子。他把四个光团放到大瓶子里，然后把两个瓶子相撞，瓶身相贴的地方就破出个口来。 “我们位面与小位面就像这两个瓶子。”雅各布的右手拿着大瓶子，他晃了晃它，说：“我们位面就像这个大瓶子，里面有非常浓郁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相反，小瓶子里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很匮乏。我们都知道，如果两个相近城市的魔法元素一个多一个少，多的就会慢慢往少的移，时日久了，两地的魔法元素就差不多了。” 雅各布没有动两个瓶子，大瓶子里的魔法元素就开始往小瓶子移动。 “魔法岛与小位面的节点就如同这个缺口。原本我们位面的魔法元素应该通过节点涌向小位面的，但因为小位面有当初占星师布下的星图，这些星图阻挡了魔法元素的进入，也保证了我们位面的魔法元素不流失。”艾斯已经明白了，他向诺欧补充道：“魔法岛这些年在做的就是修补好小位面的星图，到时不管是元素倒流的问题，还是节点松动的问题，都无需烦恼了。” “是的，魔法岛这些年已经派出了很多人，我们都想解决星图的问题，为此我去寻求了龙族的帮助。在最新的一次行动之前，龙族以前的族长爱德华与岛上的银辉剑圣——他是岛上实力仅次我的存在了——他们联手进入了小位面。他们走得最远，甚至见到了还没有突破的那个人。”魔法岛岛主道。 “那战银龙爱德华、银辉剑圣联手，还是让他重伤了银龙爱德华。他让银辉剑圣把希望之星还给我，还让他带话给我，他放了他们两个的性命，就算是报了我当年教导之恩，从此我们两不相欠。”魔法岛岛主说：“就这样，我才知道他当时真实的实力。他不仅把伤养好了，还更进一步。” 魔法岛这才不惜代价攻击小位面。 可惜他们还是晚了。 他们甚至被小位面之主带领魔法岛的土著攻击到节点，如果不是西本王子、缪斯公主恰好在岛上，他们重新加固了节点，魔法岛岛主又力挽狂澜，可能当时魔法岛就被小位面攻破了。 现在，魔法岛想请艾斯帮助的事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 “我可以去小位面修改星图，可这不仅仅是为了拯救位面的大义，原因我想岛主知道。”艾斯道：“但我也有要求。 第一，我要求有人与我一起去小位面，人我来指定，魔法岛必须提供我们需要的装备； 第二，我需要魔法岛上所有有关占星师的传承，用以了解小位面的占星傀儡； 第三，如果此事完成，小位面再不是威胁，魔法岛的存在也没有意义了，我要求魔法岛不再向两大帝国索取供奉，今后盈亏自负，自给自足，我要求魔法岛给所有立下誓约的人自由，放他们回到家乡。 也请魔法岛不要再以位面的守护者自居了。” 第258章 前往小位面 艾斯在魔法岛上找人问了银辉剑圣的住处。 路人给他指了个方向, 告诉他，“不停往前走，看到处盛开的特别漂亮的红玫瑰，边上有个小木屋, 就是银辉剑圣的地方了。”路人又好奇道：“你是去找赛克斯·里希特的吗？听说赛克斯·里希特今天回了魔法岛。” 魔法岛说大不大, 说小也不小, 可无论到了哪里, 里希特父子都是人群中的焦点。 艾斯笑了笑, 默认了路人的说法。 果然没过多久, 艾斯就在路边看到了片非常漂亮的红玫瑰。 艾斯低喃, “巴特索登庄园, 三色堇王宫, 还有魔法岛。”这三处地方不仅于艾斯意义非凡，卡洛琳夫人也在这些地方留下了特殊的足迹。尤其是最后的魔法岛，这里是卡洛琳夫人终生的希冀, 是她魂牵梦绕的地方，她未曾踏足过这里, 却又与这里产生了种更深层次的联系。 诺欧走在艾斯边上，他也听到了艾斯刚才的话。诺欧道：“如果有天, 我们再也不能见面, 你也这么久久不能忘记我, 那也足够了。” 银辉剑圣用终生的孤寂完成了他对爱情的献祭。 诺欧的话瞬间就把艾斯从伤感里拖了出来。他笑道：“你说什么呢。不管余生有多长，我们都不会分开。” 银辉剑圣再是懊悔, 在他年轻的时候, 他也为了成就剑圣离开了卡洛琳夫人。而艾斯, 他绝对不会犯下这样的错误。 成为强者，长生, 是为了相守，而不是为了阻碍他们相守的枷锁。 艾斯有把握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诺欧只要解决了希望之星的问题，也可以突破。在今后的漫漫长路上，他们绝不会孤寂。 艾斯刚到，赛克斯就看到了他，“怎么，来找我？” “嗯。”艾斯笑道：“来看看你长大的地方。” 不过艾斯的笑意没有维持多久。 他们都明白，艾斯刚刚见过魔法岛岛主就来找赛克斯，是有其它要紧的事。 还是赛克斯先打破了平静，“在你来魔法岛之前，你就知道了我父亲的事了吧？” 艾斯承认，“安吉莉卡从西本·科奥瑟那里打探到点消息，但对魔法岛现状我们都不了解，担心是已经过时的消息，我就没有跟你说，免得你凭白担心。” “现在看来这消息可不过时。”赛克斯自嘲道：“我在三色堇帝国自鸣得意，觉得搅了魔法岛的好事，却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早就被困在小位面了。” 艾斯这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安慰的话。 赛克斯与银辉剑圣这些年的关系是复杂而曲折的。赛克斯的幼年时光是在卡洛琳夫人身边度过的，他对卡洛琳夫人无疑有很深的感情。他明明知道母亲在海的另头等待银辉剑圣与他，却不得不老老实实地待在魔法岛，日日夜夜地练剑，看着他的父亲受契约所限，为小位面的封印奔波，他心里也是有过怨的。 那个时候，赛克斯正值叛逆期，也没少让银辉剑圣头疼。好不容易父子两个关系缓和了些，他又被银辉剑圣送去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父子两个又变得聚少离多。 不过就算如此，赛克斯也没有怀疑过银辉剑圣对他的爱。 银辉剑圣像是把对卡洛琳夫人所有的愧疚对弥补在了赛克斯身上，尽心教导赛克斯剑术，银龙爱德华欠他的人情也被他用来换取赛克斯在龙岛突破的机会…… 赛克斯原以为他突破了剑圣，能与银辉剑圣斗得更势均力敌。没想到他的父亲早在他不知道的时候失陷小位面，如今更是下落不知，生死不明。 艾斯道：“我已经与魔法岛岛主达成了协议，我会去趟小位面，寻找银辉剑圣，完成他没有完成的任务。” 赛克斯立即道：“我与你一同去。” “我与魔法岛岛主已经商议好此行的人员。”艾斯却摇摇头，说：“没有你。” 赛克斯有些不满，可他尽量让自己平静下来，他知道艾斯不会无缘无故做出这样的选择。他问：“为什么？”明明失陷的人是他的父亲，这次行动带队的人是他的亲弟弟，却把他排除在这次行动之外。 “因为我们得为这次行动失败做准备。这次同行的人除了我与诺欧，还有雅各布与诺恩。我想我们都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双子城、龙岛、魔法岛都会失去他们现在或者未来的主人，只有你，是魔法岛岛主与我都认可的继承人。如果……”艾斯不愿想这个可能，但他不得不说，“如果诺恩也没有回来，爱丽丝就是龙岛的继承人，你又是她的龙骑士，这就等于龙族也落入了你的掌控。到时，就是小位面的土著真的冲出节点，你也能整合这些力量，抵挡他们。” 赛克斯嗤笑声，“你同意？雅各布也同意？你们把两个位面最大的势力的继承权都给了我，也不担心我使后手，让你们真的回不来？” “如果你想的话，你尽可以使后手。”艾斯道。 赛克斯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 艾斯继续道：“赛克斯，留下的人要肩负的责任并不比离开的人轻。”有时候死了才是一了百了。如果艾斯他们这行没有成功，小位面的土著冲出位面节点，魔法岛、两大帝国的所有城邦都会成为人间炼狱。 艾斯道：“你需要肩负的东西会比任何人都重。” 赛克斯无力道：“你们就没有问过我想不想留下来？”他惧怕的不是承担责任，他担忧的是他所有重要的人都在节点另边，并且有可能永远不会回来。 “抱歉了，哥哥。”艾斯抱了下赛克斯。 “明明是我应该保护你的。最后却只有我留在后方。”从他耳边传过来的赛克斯的声音闷闷的，“艾斯，你们一定要活着回来。” …… 艾斯他们见过魔法岛岛主的第二天，等到尼斯港来的人之后，他们就准备通过节点，前往小位面了。不过艾斯有种预感，在小位面的时间里他会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 艾斯试图跟诺欧讲道理，关于赛克斯与他临别前的那个拥抱，还有他们间奇怪的气氛。 诺欧罕见的不跟他讲道理，“事实上，你要是想与里希特团长留在魔法岛不是不可以，星图的事交给我与诺恩就好了。” 艾斯：…… 艾斯只觉得百口莫辩，他与诺欧之间是不藏私的，除了他穿越的事他还没告诉诺欧以外，不管是他曾经对赛克斯起过的那点小九九，还是亡界的事，诺欧知道的都跟他同样多。在艾斯最初跟诺欧坦白赛克斯的事的时候，诺欧并无表示，他还以为这件事翻篇了！没想到在这里等着他！ 艾斯心很累。艾斯最初还没有发现诺欧醋了，因为诺欧对他的态度完全如常，直到晚上，在不可言说之时才叫艾斯发现不对。 艾斯抱着解决问题的态度好不容易哄诺欧开口，结果却如同打开了潘多拉的盒子…… 如果诺欧这边是冰，诺恩那边就是火。诺恩但凡看见艾斯，不是冷哼声，就是当作没看见地走开。艾斯预感他们很长时间都不能好好说话了。 艾斯：…… “我做人有这么糟糕吗？”艾斯不得不怀疑。 从尼斯港来的不是别人，正是艾斯当时契约的魔兽天盾剑圣。艾斯终于踏上了魔法岛，也到了天盾剑圣与他完成合约的时候了。 不过天盾剑圣刚刚到魔法岛，没有做其它的事，就要忍受他家殿下的碎碎念了。天盾剑圣道：“殿下，人类的感情是非常复杂的，米莱图书馆有不少描写这种感情的书籍。您有时间的话，可以再回米莱图书馆研究。” 艾斯想了下，点头称是，“你说的很有道理。”。 只是他已经忘记米莱图书馆有什么大智慧的书了，他记得的只是米莱图书馆的那架子小黄书。 魔法岛上有不少人来为艾斯他们送行，就连魔法岛岛主也从高塔上下来了。他们看着艾斯、诺欧、诺恩、雅各布与天盾剑圣，他们是现在这个位面的希望。魔法岛岛主问道：“都准备好了。” 艾斯望了望他身边的人，得到众人的回应后，道：“可以了。” 赛克斯站在魔法岛众人身后——稍远的地方——艾斯看了他眼，也没有再说什么，该说的话他们昨天都已经说完了。更何况艾斯能感受他背后有道犹如实质的视线，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魔法岛岛主告诉艾斯，“在小位面那边的节点有我们的骑士团接应你们，银辉剑圣应该也在那边留下了信息。” 艾斯点点头。 他们不再多话，魔法岛岛主做了个手式，在这个魔法岛平淡无奇的角落出现了个巨大的空间裂缝。不同于现世与亡界的空间裂缝，这道空间裂缝里没有那么狂躁的能量，艾斯甚至能把精神力伸到小位面那边，查探那边的情况。很快，艾斯就确定了这里没有危险。 艾斯不再犹豫，率先跨入了空间裂缝，再之后是诺欧、诺恩、雅各布与天盾剑圣。 他们就这么渐渐地消失在魔法岛众人的视线里。 没有人知道等待这个小队人的是什么，就像没有人清楚这个大陆的未来是什么。 第259章 再遇金狮 小位面没有亡界那么狂暴的元素风暴, 可这里所有的东西对艾斯他们都是陌生的。 有阵略显妖异的风突然出现，刚刚落地的艾斯没有站稳，一个踉跄，眼看着就要摔到在地, 边上就有人伸出手, 扶住了他。 诺欧熟悉的嗓音出现在艾斯耳边, “没事吧？” “嗯。”艾斯刚刚进入小位面就开始用精神力查探周围, 他感觉到位面节点附近至少有三个骑士团的兵力, 其中有个气势最磅礴的骑士团离他们最近, 很快就有巡逻的人要赶过来了。 小位面的气候干燥, 土地也因为缺水变得干裂, 红褐色的大地像是要被烤焦了似的。可这里又与现世不同, 这里没有太阳，只有非常浅的蓝色的天空。不像亡界那么压抑，这里毕竟不是死者的位面。 艾斯眼角的余光扫到诺恩关切的视线, 像是想到艾斯有可能会注意，诺恩又把头转了过去。 艾斯也没有再往那边看, 诺欧性子傲娇，很容易就闹别扭去了。 诺恩对雅各布道：“节点附近有不少魔法岛骑士团的聚点, 应该很快会有接应我们的人过来。” 在他们等待魔法岛的人来之前, 诺欧突然听到艾斯轻声说, “被偏爱的总是有恃无恐。” 诺欧微微错愕，他疑惑地看着艾斯。 艾斯笑了下, 犹如清风拂月, 好不舒朗自然, “我说的是我。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很幸运的人。” 在多年前，他也做过很多错事, 送走诺恩，对诺欧隐瞒重要的事……许多事虽然事出有因，但无可否认都对他们造成了很大的伤害。 可兜兜转转的，他们又都来到了这里。 他们也都还那么在乎他。 多好。 在其他人不注意的时候，艾斯悄悄握住了诺欧的手，十指相扣。诺欧不习惯在人前与艾斯亲密，下意识地想挣扎。不过他也没用力，他看艾斯执着，也就随他去了。 之前徘徊在诺欧胸口的烦闷也不知不觉烟消云散了。 来迎接艾斯他们的是个艾斯完全没想到的人。 金色的全身铠甲，栗子色的骏马，领头的那个人身上的气息格外的强大。他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艾斯还没有突破圣阶，他虽然知道圣阶与圣阶之间也是有差距的，但彼时他还不明白来者的强大。 比艾斯见过的所有剑圣、魔导士都强大，大概只有诺恩能跟对方较量了。 “怎么是他？”艾斯轻声念叨。 诺欧也眉头微蹙，他都要怀疑这是魔法岛的阴谋了。 艾斯跟他讲过在芬格帝国的事，因为假菲尔王子的搅局，芬格王室的很多计划都没有如期施行，缪斯公主至今都还缠绵病榻。要不是如此，芬格帝国也不会在面对三色堇帝国、魔法岛的时候陷入如此被动的局面，进攻不夜城、亡界的时候也是，所有炮灰的计划都让芬格帝国的骑士团先上，想来在小位面的其他两大势力也不会对芬格帝国心慈手软。 对芬格帝国忠心耿耿、感情深厚的金狮剑圣真的不会把这些事怪到艾斯头上？ 艾斯可没有那么天真。 艾斯与金狮剑圣上次见面还是在芬格帝国帝都的郊外，在漫天的晚霞、人烟稀少的山谷之中。 这次他们却已经来到了陌生的位面，这里土地坚硬如铁，马车背负的东西再多，再重，车辙都不会在这片土地上留下印记，这个还没有埃菲尔行省大的位面，却有着比现世更多的强者。现下，小位面圣阶强者的比例已经到了个极可怕的数量。 他们虽然都比当初强大了，可在这里，他们又重新变得渺小起来。 金狮剑圣冰冷的声音从面罩里传了出来，显得更为阴冷可怖，“艾斯·诺依曼，又或者说是骷髅王，好久不见了。” 虽然至他们那次分别，金狮剑圣随着雅各布来了小位面，就再也没有回过现世，但金狮剑圣的消息从没有断过。不说芬格帝国的人常常要送粮草、兵器进小位面，就是比艾斯他们前一天进入小位面的50支骑士团，也足够给金狮剑圣带来他想要的情报了。 如果是还在芬格帝国的时候，艾斯面对这样的场景必然是尴尬万分的。 然而，时过境迁，很多事都已经不同了。 对于先突破剑圣、实力比自己强大的人，艾斯微微躬身，执晚辈礼，他看起来风度翩翩，气度不凡，“金狮剑圣，别来无恙啊。” 不仅是因为在面对芬格帝国的事情上，艾斯问心无愧，还因为艾斯的实力今非昔比。 金狮剑圣的目光犹如实质地盯在艾斯身上。 因为金狮剑圣的实力太强大，艾斯感觉到很强大的压迫，像是有巨山向他袭来，他不露声色地用魔力遍布全身，像是给他自己笼罩上了个结实的铠甲，那强烈的压迫又像是潮水般退去。 这下，就连原本不明真相的诺恩、天盾剑圣都发觉艾斯与金狮剑圣之间不对了。 雅各布也不是处事圆滑的人。再者，他与金狮剑圣也没有交情。 可眼下的情形也只能雅各布出面了。 雅各布道：“金狮剑圣，我们现在是先去营地吗？你们这里还有银辉剑圣的消息吗？” 金狮剑圣对雅各布也没什么好感，如果不是魔法岛、两大帝国联手进攻不夜城、亡界，他都要怀疑在芬格帝国帝都时发生的事是艾斯、雅各布联手布的局——就是为了窃取芬格帝国。 当然，金狮剑圣也不会排除这种可能。艾斯、雅各布狼狈为奸，小人同谋，利益当先，又闹翻了，也是非常合乎情理的。 只是在金狮剑圣的名单上，雅各布还远远不及艾斯名列前茅。 金狮剑圣淡淡道：“银辉剑圣在离开营地之前，曾在营地里留下了点东西，说如果他不能平安回来，让我把东西交给任务的继任者。” 看来真的要去黄金狮子骑士团的营地里跑一趟了。诺欧守在艾斯身边。这里只有艾斯、雅各布近身搏斗最弱。诺恩是龙族，天盾剑圣更是以防御著称的魔兽，他们就是站在那里不动，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都破不了他们的防御。 诺欧环顾了他们队伍，他与艾斯共同长大，最近的几次配合也证明他们默契异常。天盾剑圣是艾斯的契约魔兽，不用说，定是站在艾斯他们这边的。 至于诺恩……尽管重逢至今诺恩对艾斯有诸多不满，可诺欧也是看着诺恩长大的。他相信，如果艾斯真的遇到生死危机，诺恩不会袖手旁观。 反倒是雅各布的变数最大。 可艾斯在这里出事对他有什么好处？ 不管是雅各布，还是金狮剑圣，他们的任务都是守护魔法岛、小位面的节点，只要星图还没有布置完，他们就不可能动手。就是金狮剑圣真的疯了，他解决了艾斯，难道还会放过雅各布？ 三色堇帝国的十大骑士团之一，就在格林家族的封地上，诺欧又了解皇家近卫骑士团，他大致能估算出芬格帝国黄金狮子骑士团的实力。 确认在黄金狮子骑士团的主场他们也有把握全身而退，诺欧之前分析队伍里的其他人，也只是为了防止他们反水。只要不是数位剑圣与黄金狮子骑士团联手，就金狮剑圣与黄金狮子骑士团也困不住他们了。 尽管如此，不管是前往黄金狮子骑士团营地的路上，还是到了营地以后，诺欧都小心翼翼的。 其他人也相差不多。 小位面的局势远远比现世的人想象的更乱，这里鱼龙混杂，与原些的混乱之领也相差无几了，只是这里的人实力都更强大。被送到小位面来的除了两大帝国正规的骑士团，更多的是死囚，有些被宣判长期徒刑的罪犯，监狱也会给他们选择的机会，有不少有点实力的人也会来小位面。 只是他们没有想到这是条不能回头的路。 九死一生。 有些特别危险的任务全军覆没的比比皆是。 在战场上，他们都亲眼见到曾经高不可攀的圣阶陨落。圣阶以下，实力再强的人都不能自保，每个人都有可能死去，可能是半年后，半个月后，甚至半天后。 总是有逃兵，他们只要在身上涂上深棕色的染料，刻写纹身，就能伪装成土著。小位面的土著生存几率可比交战的双方大多了。 也有现世来的骑士团会屠土著平民的聚居点，可是这会迎来十倍、百倍的报复，那些报复堪称自杀式袭击。 然后，是整个骑士团的覆灭。 后来，就是有骑士团的团长对小位面的土著恼怒得很，也很少有骑士团做出屠村的行为，因为骑士的荣誉不允许他们这么做，更因为不少人被小位面杀怕了。 不像小位面的人已经没有了退路，尽管希望渺茫，不少骑士团的骑士还是想回去现世的。谁又在现世没有父母妻儿，谁又甘愿死在这里？ 金狮剑圣把他们送到帐篷里，说要去取银辉剑圣留下来的东西，就离开了。 在帐篷里，艾斯也终于找到机会与天盾剑圣说话了。 那次出行尼斯港改变了不少人的命运，艾斯在那里遇见西本王子，成为大学者，被迫送走诺恩，又与天盾剑圣签订了契约。 “是时候了吧？”艾斯道：“你当初说我成为圣阶、登上魔法岛，就会明白我们说的第三个条件。你说你想救援你的族人，我也在魔法岛打听过了，数百年前的确有群天盾龟被送来小位面。可时间太过久远，很多当事人都已经不在了，还是你自己来说吧。” 第260章 补天之盾 天盾剑圣有头稀疏的绿色头发, 脸上布满了褶皱。他看起来比艾斯、诺欧上次见到他的时候还苍老了许多，虽然对于魔兽、特别是天盾剑圣这样以寿命著称的魔兽来说，几年的时光犹如弹指，可他的精气神还是越发衰败了, 就连星辰药剂都没有阻止这种颓败。 天盾剑圣耷拉的眼皮子抬了下, 他坐在帐篷的边上, 像是个纯粹的垂垂老矣的老人, 而不是一方豪强、霸主。 雅各布坐的位置在帐篷的另头, 他有些坐立难安。不过没有人注意到他。 “我的族群原本是生活在魔兽森林的天盾龟, 我们以性情温和、防御力强、寿命悠久闻名。”天盾剑圣的故事有些长, 其他人都静静地听着。雅各布的眉宇有些焦躁, 但没有人注意到他。 “不过从千年前亚历山大·科奥瑟一世横空出世, 建立三色堇帝国，魔法岛开始插手世俗之事，龙族归于龙岛, 魔兽森林的状况就不太好。早年，魔兽森林因为领地不够, 大族之间厮杀太惨烈，还要发动兽潮；近几百年, 所有的魔兽都老老实实龟缩在领地里, 就怕被人类的圣阶强者、世俗的当权者记起, 被屠杀个干净。堂堂魔兽森林的雪狮王急魔法到所急，听闻魔法岛需要批坚固的材料, 主动与魔法岛联系, 提出合作。”天盾剑圣的声音沉重, 想起这段往事，他对在场所有人的态度都很不好, 包括艾斯，包括诺恩。 诺恩当然能听出天盾剑圣对龙族的不满，特别是在他讲到“龙族归于龙岛”时明显的愤懑。诺恩眉眼淡漠，道：“原本魔兽森林与龙岛就不是盟友关系，我们之间没有任何口头上的、书面上的约定。” 龙族与魔兽森林的确关系亲近些，但那也只是与人类相比。 诺恩还好，像爱丽丝那样崇尚血统纯洁的，是最不喜欢把龙族与低级魔兽相提并论了。 就在龙岛与魔兽森林关系最好的时候，龙族发情期会去魔兽森林耍耍，饿了也会去打个牙祭。魔兽森林的魔兽也把龙身上的血液、鳞片当作至宝，要是被它们遇上重伤垂死的巨龙，它们还会生食龙心、龙肝，遇上它们，比遇上人类还要可怕。 魔兽森林落到如今的境地，再怎么甩锅也不该甩到龙族身上。 自然，如果龙族没有归于龙岛，人类也不可能那么快、那么肆无忌惮地雄霸大陆，但这又涉及到龙族的隐秘——龙族这千年极低下的生育率，孵化不出龙蛋——诺恩就没有必要与天盾剑圣解释了。 艾斯对魔兽森林的遭遇也没有多大同情心，魔兽森林这些年是没有爆发过大的兽潮，但高级魔兽操纵低级魔兽袭击附近的村庄的事也时有发生。魔法岛、两大帝国对不夜城展开攻城的时候，它们也蠢蠢欲动的，完全不顾他们之前的协议。 艾斯必须提醒天盾剑圣，“在这之前，更漫长的时间，都是魔兽统治陆地的，在那期间死了多少人，数都数不过来。弱肉强生，优胜劣汰，不是魔兽最信奉的丛林法则吗？” 可能是心知在这个帐篷里争论他讨不了好，天盾剑圣很快转移了话题，“不争不抢，不食开启灵智的魔兽，我们安稳地居住在魔兽森林魔法元素稀薄的偏远地带，但这并不能阻挡厄运的到来。雪狮王最先与我商议，要取走些先辈的龟壳，魔兽森林会给我们族群相应的补偿。尽管老龟的龟壳对小龟的修炼很有帮助，我还是代表族群答应了。我们族群在魔兽森林的深处，可也知道与人类接壤的领地的族群日子不好过。它们不停地往内迁，只能压缩其它族群的生存空间，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 “天真！”诺恩冷冷道：“没有什么比族群的实力更重要了。魔兽森林只是你们的栖息地，它的兴衰荣辱又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明白的太晚了。”天盾剑圣苦笑，他没有反驳诺恩，他道：“雪狮王又亲自来了我们族群几次，连陨落的圣阶天盾龟的龟壳他也‘借’走了。他说他会还，可如今天盾龟的族群都没有了，他又要还给哪个？ 等到所有的龟壳都被雪狮王取干净，我们以为又要恢复平静的生活了，在领地里沉睡的老祖宗，与魔兽森林存在时间不相上下的老天盾龟——算起来老天盾龟还是我的直系长辈，我们这支的血脉向来很出色——老祖宗说，‘我感受到了族群里小辈的呼救，发生什么事了？’ 我这才发现，族群里的天盾龟时不时就有失踪，原本所有龟都在冬眠——天盾龟冬眠的时候气息几近于无，连我都不知道它们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就是有少数龟外出，被其它族群猎杀，也不可能没有龟回来。我把事情都跟老祖宗说了，他告诉我，我上了雪狮王的当。我追悔莫及，想要带族群离开避难。在雪狮王发现我们想逃离魔兽森林的时候，老祖宗拦住了它……” 天盾剑圣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老天盾龟——也是圣阶中的翘楚——会面临什么样的命运，魔兽森林的雪狮王是不下于龙族原来的族长爱德华的强者，可能也就比现在的诺恩稍弱。雪狮王可能没有办法杀死老天盾龟，但足以困住它，把它交给魔法岛。 “我尽我所能驮着族群里的龟离开魔兽森林，可是我们的速度太慢了，魔兽森林里以速度、战力见长的魔兽又太多了，最后，老祖宗付出生命代价换来的机会，我也没有把握住，我没有带出我的任何子孙。”天盾剑圣的声音充满了属于老人的无力，“只有我自己，逃了出来。” 所有人都静默无语，对于天盾龟的族群来说，这的确是无妄之灾、灭族之祸。 “后来的事你们也知道了。”天盾剑圣缓缓说道：“我逃出了魔兽森林，遇上了在外云游的米莱大学者，他的实力很强，打退了几波来自魔兽森林的圣阶魔兽。我那个时候还不知道米莱图书馆与魔法岛的关系，因为我受了很重的伤，他救了我，他让我待在那里，我也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就听了他的话。其实他那个时候听说魔法岛在找我，也是想要把我交给魔法岛的吧。米莱大学者去了趟魔法岛，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他很不快地回来了。他只是对我说，魔法岛忘记了他们的初衷，他会尽可能保护我，不让我被他们带走。但我也必须承诺，不能离开尼斯港。” 艾斯长舒口气，问道：“魔法岛需要坚硬的材料，还与小位面有关，他们是要做什么？” 天盾剑圣笑了笑，带着凉意与嘲讽，“我能猜到些，但更详细的情况由真正的魔法岛人来讲，岂不更好？” 雅各布脸色有些苍白，他的确不是个太能藏住心事的人，特别是在他也觉得自己理亏的情况下，“有些事，不是我们想不做，就能不做的。” “呵。”诺恩冷笑。 天盾剑圣冷冷地看着他。 “那个时候雅各布还没有出生，魔法岛就是有什么决断，也与他没有关系。你们真的有本事，就去找魔法岛岛主。”倒是艾斯说了句公道话，“现在我们一起进入小位面，有共同的敌人，共同的目标。我也不要求你们完全相信你们的同伴，但至少把话说清楚了，记得我们是一条绳子上的蚱蜢，别到时候背后相互捅刀。否则……” 艾斯或许不是这些人里实力最强的，却绝对是生存能力最高的。 骷髅王除非自己想死，不然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都很难彻底杀死他。 因为契约的缘故，天盾剑圣不可能违抗艾斯。同样，天盾剑圣是艾斯的魔兽，艾斯也不会允许雅各布伤害它。 尽管如此，艾斯还是在心里骂魔法岛，都是什么破事。 魔法岛自诩正义，可不管对两大帝国，还是魔兽森林，他们都没有做什么好事。好不容易守住了小位面节点千年，魔法岛岛主又亲手把小位面之主送了进去。 雅各布道：“大概是数百年前，魔法岛发现小位面与现世重合的地方越来越多了，还有些地方出现了空间裂缝。空间裂缝不像位面的节点，虽然生存率很低，但普通人也能通过。可魔法岛也不能坐视不管，还是得补上漏洞。” 作为长期穿越现世、亡界的骷髅王，艾斯对空间的了解可比普通人多得多，他说：“想要补上空间裂缝，普通的材料定然是不成的，有炼金术加工过的材料又会受到魔法元素风暴的影响。所以你们就想到了天然的龟壳？” “最开始我们是没有打算使用龟壳的，是魔兽森林主动提出来用龟壳换取魔法果实、魔法泉水……”在天盾剑圣灼灼的目光下，雅各布有些说不下去了，“后来死龟的龟壳用完了，不是寿终就寝的天盾龟上还带着怨气、戾气，我们就……” 艾斯他们都已经明白了。大错已经铸成，再说也是徒劳无益。 艾斯问道：“还有多少天盾龟活着？” “我没有去过空间裂缝那里，具体不清楚。”雅各布匆匆道：“但听说有只圣阶的天盾龟自愿补天，后来去的那些小天盾龟被妥善照料，都好好生活在小位面。” 天盾剑圣沉默地听完雅各布的话，突然泪流满面。 在想起那些艰难、痛苦的时候，在说起遭遇的那些背叛的时候，天盾剑圣情绪都没有崩溃。直到听到确切的消息，有小天盾龟还活在小位面，天盾剑圣压抑的情绪才忍不住宣泄出来。 这其中掺杂的情绪太过复杂，有对老祖宗的，有对他自己的，也有对小天盾龟的。 其实天盾剑圣早已明白，就是他的救命恩人米莱大学者也不是纯粹的好人。米莱大学者知道魔法岛为了补上小位面的空间裂缝生炼了天盾龟，他不能接受他所处的势力用了这么灭绝人性的手段，他又不得不接受——否则有小位面的土著从空间位面逃出来，虐杀两大帝国的平民要怎么办？又有谁能背负那些平民的死亡？ 米莱大学者让他留在尼斯港也不是单纯的好心。是因为未来的某天，小位面的天又裂了，可以拿天盾剑圣去补天！ 他们都无法打破命运施加在他们身上的枷锁。 对天盾剑圣来说，尼斯港也好，魔兽森林也好，没有哪里对他是完全安全的。他也早已失去了族群，不管生活在哪里，对他也丝毫没有不同。 他就在尼斯港等着，他等到了艾斯，等到了亲自进入小位面的机会，等到了接回最后的族人的机会。 艾斯问道：“那等到我们补好星图以后？” 雅各布的压力也很大，魔法岛对这件事的处理是违反了他长久以来的价值观的，可就像米莱大学者那样，他无法承担更严重的后果，他只能默认魔法岛的决定。 这样的谈话雅各布再也不想经历了。 这么短短的一会儿，他身上的衣服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 他道：“小位面会产生空间裂缝，也是因为星图破损的关系。这个位面原本就是用星图稳固的，等星图修好以后，不会再产生新的空间裂缝，旧的空间裂缝也会消失。” 然后，雅各布又向天盾剑圣深深地鞠了个躬，“天盾剑圣，我以魔法岛岛主学生的名义，代表魔法岛，向天盾族群致歉。我们初心也只是想要守护现世，只是无可奈何，方犯下这样的大错。” 天盾剑圣完全不想理雅各布。 艾斯道：“难道你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想抵消你们的过错吗？” “等这次行动结束以后，我会回魔法岛，当初送给魔兽森林多少魔法，我就会送给小天盾龟们多少魔法果实、魔法泉水。”雅各布思考片刻，又道：“如果以后有小天盾龟突破瓶颈，也可以送来魔法岛，我们会给他们提供最好的突破的场地，也绝对不会用契约束缚它们。” 帐篷里没有人说话。他们都清楚，魔法岛给出的补偿再丰厚，也无法弥补天盾龟族群遭受的灭顶之灾。 可是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他们又能为那些死去的天盾龟做什么呢？ 幸好，这样的沉默没有持续太久，金狮剑圣就已经回来了。他不仅带来了有关小位面最新的情报，还有银辉剑圣留下的东西。 第261章 论如何养龙 金狮剑圣带来了柄银色的小剑。 艾斯好奇地拿过小剑, 问道：“这是什么？” “斗气实体化凝聚成的剑。”金狮剑圣淡淡道：“使用它，相当于银辉剑圣七成的战力，通常是强大的剑圣赐予后辈护身的。同理，因为每个人的斗气都是不同的, 就算是同种传承斗气也会有细微的差别, 你们拿着这个, 它会带你们找到银辉剑圣。” 雅各布朝艾斯点点头, 确认这是银辉剑圣留下的东西。 艾斯问道：“那我们连要去哪里都不知道？只能先去找银辉剑圣吗？” “虽然魔法岛都说老师是占星师, 但事实如何你也明白, 我们得到的关于占星师的传承并不完整, 很多关键的地方都有缺失。”雅各布无奈道：“银辉剑圣之所以可以帮忙修补星图, 是因为魔法岛的最后个星盘在他手上, 就是我上次带去芬格帝国帝都的那个。只有星盘指引，我们才能找到星图破损的地方。” “真是麻烦。”艾斯喃喃道。如果星盘已经被小位面之主毁掉、夺走，他们的任务会变得几乎不可能完成。 金狮剑圣的脸色也不怎么好, 雅各布提到芬格帝国帝都的事，又让他陷入了那段非常不美好的回忆。 他还不知道艾斯是三色堇王族的血脉。 艾斯是王族的事情, 只是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流言，还没有八卦到小位面来。这下, 他已经认定当初是艾斯、雅各布联手耍了他跟缪斯公主。 诺恩、雅各布又传阅了金狮剑圣整理的小位面的情报。 雅各布对小位面的历史最为了解, 之前魔法岛的人也从这里带了消息回去, 他核对以后，道：“跟之前的情况差异不大。” 诺恩在小位面待了不少年, 对这里也比其他人了解, 他看完后没说话, 只是朝艾斯点点头。 该办的事情办完了，艾斯他们也没有打算在黄金狮子骑士团久留, 就想告辞。金狮剑圣问：“营地里给你们准备了接风宴，要吃了再走吗？” “不用了。”雅各布摆摆手，道：“我们还是早点去找银辉剑圣吧。” “我送你们去吧。”金狮剑圣也没有多留他们，直接道：“节点附近有时会有小位面的探子出没，基本都是速度很快的圣阶。除非我方有数倍超过他们的人，立刻围住他们，不然多是被他们吃透了情报，再让他们跑掉的。你们都是生面孔，想来也不愿意刚到小位面就引起他们的关注。我可以带你们避开他们。” 雅各布想了下，也没有拒绝金狮剑圣，“那就多谢金狮剑圣了。” 金狮剑圣也没有客气。他收了雅各布的道谢，就走出帐篷，在营地里找到了他那匹栗子色的骏马。艾斯他们也都在营地里挑选了马匹。 他们都不打算用斗气、魔力赶路，小位面的魔法元素的浓郁程度远不及现世。在赶路的时候消耗太多，如果突然遇上战斗，他们会变得很被动。在这里，他们的每点魔力、斗气都是异常珍贵的。 …… 金狮剑圣的确对小位面节点附近的环境很熟悉，他带着艾斯他们走过丘陵，穿过大片的荒地，来到此起彼伏的高山间。看的出来，金狮剑圣对小位面的守卫任务异常认真，时不时的会带人出来巡逻，这才能对小位面像自家后院那样熟悉。 雅各布朝金狮剑圣询问了些骑士团补给的问题，还有怎么安抚骑士，让他们可以专心作战。金狮剑圣对牺牲的骑士的抚恤金同样很关心。 芬格帝国陆陆续续的也派了八十几支骑士团来小位面，不知道有多少骑士的骸骨埋在了这里，更是有骑士团的番号永远被取消了。他们已经无法为死人做些什么，总得为活人留下点东西。 雅各布一一作答了，金狮剑圣看起来也很满意。 金狮剑圣突然道：“你真的完全不会说谎。”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雅各布眼。 雅各布握着缰绳的手都僵住了，没想金狮剑圣话锋急转，说道：“这样我对骑士团牺牲的骑士也算有个交代，至少他们的家人能够衣食无忧。” 当然，雅各布、金狮剑圣都知道不是这么回事。很多骑士团的骑士都是有封地的，是他们领地领主赏赐的、非世袭的封地，在他们死后就会被收回。这些骑士战死在小位面，就是给他们的家人再多的抚恤金，他们的生活质量也会急速下降。 可不这样人海战的拖住小位面土著的脚步，他们又能怎么做？ 雅各布说道：“只有我们真的修补好星图，小位面的土著才不会冲过节点，那些骑士的牺牲才没有白费，他们的家人也才可以安全地度过余生。” “你真的这么觉得吗？”金狮剑圣双眼直视着前方，没有看雅各布，他平静地说道。“雅各布，你是魔法岛未来的岛主。可你从来没有来过小位面，你也不了解小位面的土著是如何生活的，这场战争究竟是怎样的。如果不是这次修补星图必须有你，魔法岛岛主甚至不会放你小位面是吗？” “你就坐在整个位面最安全的堡垒的岛屿，继承整个位面最强大的势力，对这场你完全不了解的战争发号施令。”金狮剑圣道：“你觉得你能指挥魔法岛的圣阶、两大帝国的骑士团所向披靡，打赢这场必胜的战争吗？” 雅各布觉得金狮剑圣的话毫无善意。可雅各布从小接触的就是占星师的传承，占星师的传承告诉他不要让愤怒影响他的判断，只有抛去无谓的感情才能获得真相。 雅各布修养的确不错，他仔细思考了金狮剑圣的话，他不得不承认，金狮剑圣的有些话是对的。他对这场战争的了解实在太少，太片面了，但他无法与金狮剑圣解释老师的后悔，解释老师对他的过度保护，完全是因为担心他重蹈覆辙。 金狮剑圣看起来也不是很想听他的回答。 他们继续沉默地前行，除了艾斯他们这个新来的几个人，金狮剑圣还带了两位骑士，他们远远地跟在后面。 …… 艾斯催着胯下的马快点跑，好与诺恩并排。他试图与诺恩打开话题，“诺恩，赛克斯说这些年你不是在龙岛，就是在小位面，你来过这里吗？” 诺恩眉眼冷漠，也没有看艾斯，淡淡地说：“我都在前线。” 节点附近，已经是魔法岛所属势力的大后方了。 艾斯犹豫了下，又说，“听说，你是在战场上突破圣阶的？” 诺恩突然拉住了缰绳，因为龙族天生的威压——哪怕诺恩有意收敛——他胯下的小黑马吓得瑟瑟发抖。这下，小黑马更像是变成了雕像，一动也不敢动了。它不知道怎么惹的背上的巨龙不高兴，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 诺恩转过头来——十六七岁的少年，正是容貌最昳丽的时候，更何况他有那样双最美丽的琥珀都比不上的眼睛，还有与他的模样截然相反的强大的、磅礴的气势。 真的，非常吸引人。 诺恩直视着艾斯，锐利的目光像是要把他射穿，“你是不是想问，我为什么没有到年纪就突破圣阶了？” 就是小位面的时间流速与外界不同，诺恩也不是常年待在小位面的，按照赛克斯上次对艾斯讲的诺恩的情况，诺恩应该还要些年才能突破。 所以哪怕在海上见到诺恩的时候，艾斯对他有隐隐的熟悉感，他也没有往诺恩身上想过。 “是。”艾斯坦率承认，“我以为我能赶在你成年前回来找你。” 诺恩嗤笑了声。太过漫长的时光在他们之间留下的印记已经不可能被消磨了，曾经亲密无间的人与小龙也免得面目模糊了起来。 诺恩说：“我也有个问题要问你。” 艾斯道：“你问？” 诺恩道：“你当初跟我说，送我走，是为了我好，对吗？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对吗？” “对。”艾斯至今也不觉得他做错了。如果不是那样的话，如果诺恩没有在合适的年纪开始学习龙语魔法，他天生不凡的智慧就会慢慢倒退——就像曾经有人把龙蛋偷偷地从龙岛偷出来，最后他养大的龙只会像狗那样在地里刨土。 艾斯没有办法想象诺恩会变成那样。 这是他最无法接受的事情。 他无法接受诺恩失去他应该拥有的东西——龙族的强大、智慧、美丽、优雅。他想把所有最好的东西给他，而不是自私地把他留在身边，让他变得庸庸碌碌，让他某天凶狠地朝他吼叫，“都是你把我害成这样的。” 他害怕承担那样的责任。 “好。”诺恩的嘴角划过丝讥诮，他说：“我就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我刚去龙岛的时候，我就很怨恨你。爱德华长老很好，他告诉我你跟着我回龙岛，一路护送我回来。他告诉我，就算你能突破圣阶，剑圣也只能活300年，魔导士也只能活1000年。 那个时候我才刚刚成年，我才刚刚有独立在龙岛之外生存的能力…… 你就会死。 我拼命地、努力地修炼，我想回去见你。可是爱德华长老又告诉我，龙族只能在成年的时候突破圣阶，我再怎么努力，都不能让这个过程提早到来。他们让我修炼，是因为我在幼年的时候越努力，我成年的时候会越强大。 可是我不想修炼了。因为不管我变得有多强大，我回去的时候你这个混蛋都已经死了！你应该就没想过接我回去，你都已经死了，你怎么接我回去？” 艾斯想跟他说，他是骷髅王。 就算他的肉身死亡，他也不会真的死。 但他没有办法骗诺恩，也没有办法再骗自己，在他们还在尼斯港的时候，他并无继承骷髅王称号的把握，他是抱着很有可能再也见不到诺恩的心把他送走的。 他也很舍不得。 他甚至暗暗期盼过，诺恩会找不到龙岛的路，又或者龙岛根本就不存在，龙岛上成年的巨龙会不欢迎他捧在手心里的小龙……可是所有的坏的情况都没有发生。 相反，所有的事情顺利得不可思议。 诺恩顺利找到了龙岛的路，爱德华长老、龙岛上的其它巨龙对诺恩也很好，诺恩会比待在他身边得到更多的关爱——如果诺恩待在他身边，他必须每天藏着诺恩，不让他被人发现，陪他的时间也少得可怜。 “你根本不明白，你所有担心的事我都不在乎。”诺恩的双眼清明，在他还很小的时候，他就已经把他为这个混蛋要流的泪流干了，“……爱德华长老最后说服了龙岛上的其它龙，让他们允许我来小位面历练，我会在这里经历更多的厮杀，得到更快的成长。我会像龙族历史上最优秀的那些黄金巨龙那样，在无数的杀戮中，超越血脉的掣肘，在成年的时候就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当然，爱德华长老是骗他们的。爱德华长老只是想让龙岛上的龙允许我出来。我只有在小位面才能大大缩短成年的时间，我才能早点回去找你。” 艾斯想说“对不起”，他没有想到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小龙为了回去找他付出了这么多努力。 可相对那些过往，一句轻飘飘的“对不起”有什么用？ 诺恩继续说：“后来，你应该也知道，小位面的土著大举进攻，魔法岛的阵地接连失手，我们当时所在的防线已经离位面节点不远了。如果我们当时不拦住小位面的土著，谁来拦住他们呢？靠后面的小猫两三只的剑圣，还是靠几支人类的骑士团？我的同族在我面前重伤、残疾，像你这样自私的人类更是死了不知道多少。那个时候还有谁能救他们？艾斯·诺依曼，只有你会把我当作幼崽，对在小位面防线里的其他人类、龙、魔兽来说，我都是救世主般的存在。连你都不管我，你又能期待谁真心管我呢？” 诺恩承认，他就是故意这么说的，他就是想看到艾斯后悔，难过，想看到他在马匹上摇摇欲坠，脸色苍白，双眼失神。 诺恩心里又是快意，又是难过。 “我突破了。”诺恩轻声说：“在我距离成年还有好段时间的时候，我突破了。果然，我刚成年就比普通的圣阶强大，如果打持久战，我甚至可以耗死要走到生命尽头的魔法岛岛主。艾斯·诺依曼，你骄傲吗？” 艾斯微微睁大眼睛，这双像极了卡洛琳夫人的眼睛在失神的时候有种惊心动魄的美丽。可现在，这双形状迷人的眼睛里弥漫着满满的疼惜。 “你知道战后来给我检查身体的魔法岛长老是怎么说的吗？”诺恩看着这双他曾经最喜欢的迷人的眼睛，胸腔里充满了报复的快感，“他说，如果我没有提前突破，如果我好好等到成年的时间，我不会是魔武双修的圣阶，我会直接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 艾斯·诺依曼，你知道为什么吗？ 因为在我很小的时候，你就给我启蒙，我的灵智比同龄的小龙开的要早得多；在同龄的小龙还在巢穴里，等着龙父、龙母喂食的时候，你就带着我去魔兽森林学飞，教我捕猎；因为你每天都悄悄喂我点星辰药剂，帮我滋补、壮大灵魂之火…… 要不是龙岛上的龙蛋都孵不出来，爱德华长老都想去找你，问问你是怎样养龙，向你取取经。我刚到龙岛的时候，他们就发现了，你把我养得很好…… 如果你不把我送回龙岛，很多事情都不会发生，我不用那么跟时间争分夺秒，我不会来小位面，我就不会遇上那场战争……我会像龙族历史上的、最出色的黄金巨龙那样，成年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我会成为当代最强大的龙王。 可惜，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长老说，我会永远保持现在的模样，我不会再长大，提前成年对我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诺恩收回他看向艾斯的视线，望向前方，他轻声说：“艾斯·诺依曼，你有没有想过，你把我放在身边，养大我。哪怕你突破圣阶之后，再把我送去龙岛。我会平平安安地长大，不管你能不能成为亡界的君王，我所有没有成年的时光都有你的陪伴。等你真的死去，或者在亡界封王，我也会成年，成长为你希望我成为的黄金巨龙，成为这个时代最强大的龙王。” 诺恩骑着小黑马渐渐远去，“可是那些都只能存在于我们的梦里。艾斯·诺依曼，我的余生都会守护龙岛，而你会留在亡界，留在双子城。我不会再哭哭啼啼地要去找你，在我死后，我也会回归龙墓，小位面的星图补齐后，我们很可能不会再见面了。艾斯·诺依曼，你后悔吗？ 第262章 诺恩的决定 雅各布满心都是刚才金狮剑圣对他说的话, 诺恩更是沉浸在报复的快感里，想到艾斯刚才后悔的眼神，他心里畅快至极，可没有多久, 他又变得怅然若失。诺恩此刻心中情绪的复杂, 根本不是简单的言语可以表述的。 天盾剑圣是异族, 他手上殊无小位面的情报, 还是进入小位面后就冷静观察的诺欧最先发现不对。 此刻, 诺恩、雅各布骑着马在前面, 金狮剑圣在中间, 艾斯远远地跟着, 诺欧、天盾剑圣陪在他身边。在他们后面, 还有金狮骑士团的两个骑士。 诺欧对照着他从魔法岛得到的地图、金狮剑圣刚刚交给他们的地图，对比着他们现在所处的山岭，沉声道：“这是哪里？” 好一会儿了, 路上都没有人说话。 诺欧这时开口，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 雅各布、诺恩都拉住了马匹的缰绳，后面的人自然也没有再动。 诺欧刚开始还以为小位面的地图记录的不准确。 可这么久了, 地图上标出的所有路标他们半个也没有遇上, 诺欧确信出了问题。 “诺恩, 雅各布，你们认得这里吗？”诺欧又问道。 诺恩、雅各布这时也从各自的情绪里出来了。 尤其是诺恩, 他是他们中间在小外面待的时间最久的, 也因为他实力强, 速度快，在龙形的时候, 他少没在小位面的天空翱翔。诺恩很确定地说：“我没有来过这里，甚至没有印象。” 可是这不应该。诺恩就算没有从这里走过，这附近他也飞了个遍，多少会感到熟悉。 诺恩暂时没有化出龙形上空的打算，因为在小位面土著的猎杀名单上，诺恩是仅次于魔法岛岛主的存在，他出现，很大可能会引起小位面土著的警惕，这对他们的任务是毫无意义的。再者，这里不是有金狮剑圣这个地头蛇么。 雅各布胯下的马扬了扬蹄子，他把视线转向金狮剑圣，“我们还要多久离开这里？” 他们跟着金狮剑圣走，只是为了不引起小位面哨兵的注意。金狮剑圣说，这附近是小位面哨兵重点盯梢的地方。 然而，他们现在行进的方向与银辉剑圣的银色小剑指引的方向还是有些偏差的。战争每时每刻都在死人，没有人不迫切地想完成这个任务。 “不远了。”金狮剑圣道：“再往前面走些路，只有这里小位面的探子才不会巡逻。” 雅各布听了金狮剑圣的话，又重新开始赶路了。诺恩在他的边上，仔细观察着周围的景象，试图找到他熟悉的场景。 可偏偏艾斯心里很不安。 艾斯望了诺欧一眼，诺欧的手放在审判之剑的剑柄上，诺欧比他更早开始警惕了。艾斯心里做出了最快的打算，金狮剑圣勾结小位面的土著，要把他们全歼在这里。 可艾斯很快又推翻了他的这个想法。 在芬格帝国的时候，艾斯就认识金狮剑圣了，他清楚地知道，芬格帝国对金狮剑圣有何等意义。 魔法岛素来不缺魔导士，他们用同样的资源去培养魔导士和剑圣，可前者的数量一直是后者的两倍不止。更何况银辉剑圣横空出世之前，金狮剑圣号称位面最强大的剑圣。如果他去魔法岛，绝对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能比他在芬格帝国能拥有的资源多出数倍不止。 艾斯也不愿意相信，小位面有这么大的能力，连金狮剑圣这样坚定的人都能腐蚀。 如果小位面能做这个的话，在小位面的百余支骑士团还有多少能属于他们也就不好说了。 然而，艾斯还是不引人注目地调动起周身的魔法元素。他有把握，他与诺欧、天盾剑圣联手，金狮剑圣在他们手下走不过30个回合。如果诺恩能站在他们这边，那就是要不要秒杀的问题了。 可是诺恩彻底站住，不肯再往前走了。 “不对。”诺恩说：“我们已经走了这么远了，可这里我从来没有来过。” 他在小位面待的时间已经不短了，可他越仔细观察这里，越觉得这里诡异。除了这完全陌生的地貌，诺恩感受着周遭的魔法元素，他对着金狮剑圣道：“艾斯·诺依曼他们可能没有感觉，但我长久待在小位面，我清楚，这里的魔法元素浓度太高了，比我去过的小位面的任何地方的魔法元素浓度都要高。” 小位面的土著的战斗力多源自于他们身上的符文，但他们也喜欢生活在魔法元素相对浓郁的地方，那对他们的身体也有好处。可诺恩几次深入小位面，都没有哪里的环境像这里这样。 天盾剑圣、诺欧站在艾斯的两边，他们也往金狮剑圣的方向靠近了些，再加上诺恩和雅各布，他们已经把金狮剑圣围了起来。 然而，艾斯心里的不安还是越来越浓。 雅各布可以容忍一个骑士言语上的冒犯，但他绝对不会容忍帝国的将领的背叛。雅各布的手上拿着个透明的球体，他双目紧紧地盯着金狮剑圣，如果金狮剑圣把他们带到这里真的是个陷阱，金狮剑圣必然有其它的后手。 小位面的天空是非常浅的蓝色，这里看起来似乎比亡界明亮些，但亡界天空至少还有灰白、灰黑色的变化，让亡灵能分出黑夜与白天，小位面的所有东西却透露着种不同于亡界的死寂，这种毫无变化失去了所有生机。这是个没有历史，没有古迹，没有信仰的位面，这原本就是个监狱。 魔法岛用它来关押他们的占星傀儡，他们的奴隶，他们的囚犯。可在位面监狱里，囚犯会变成狱卒，狱卒也会变成囚犯。 诺欧的审判之剑已经出鞘，他指着他们的囚犯——金狮剑圣，问道：“你到底有什么计划？” 金狮剑圣有头又长又卷的金发，在普通人眼里，这是贵族的象征，但在两大帝国，最高贵的却是黑发，因为两大帝国的王族都是黑发。像三色堇帝国的诺依曼家族，芬格帝国的布莱克家族，他们也是黑发，他们被传说身上流着王族的血。 “这里的人留着最卑劣的血，他们最初只是死囚，只是山野里没有被帝国记录的野民，又或者战败国的战士，还有他们妻子、孩子。”金狮剑圣视指着他的红色的长剑如无物，他望着远处赤红色的土地，像是那里正在发生他们不知道的变化。 金狮剑圣道：“浩劫已至，星辰已归，血色之花会开遍三界，君王会在黄月的见证下，获得解开傀儡枷锁的钥匙，会在银月的指引下，找到释放奴隶自由的锁孔……” 巨大的轰鸣声从地底深处传来，混杂着马匹惊慌失措的嘶鸣声，艾斯骑在马匹上都能感觉到大地的震动，像是要发生地震。 诺恩直接化作了龙形，今天的翅膀遮天蔽日，给地上留下了无尽的阴影。几个人的马都受不得龙威，都抽搐着瘫倒在了地上，口吐白沫。 到了这个时候，艾斯他们也用不着马代步了。 从头到尾，诺欧的剑都没有离开金狮剑圣，天盾剑圣则护在艾斯身边。 金狮剑圣却只望着雅各布，他说道：“这是小位面之主告诉我的，这场战争能赢到最后的只可能是小位面。因为对于两大帝国、魔法岛、龙岛、魔兽森林，这场战争只是场利益的分配，只有小位面，从千年前，这对他们就是场生存的战争。他们已经准备了千年。” 雅各布的脸色变得前所未有的凝重。他清楚，那是他老师的另个学生，两个位面活着的人里最接近占星师的人做出的预言。 红褐色的大地上不断有裂缝出现，这些裂缝极宽，极深。艾斯、诺欧他们站的这小块土地就像是暴风雨中的孤岛，随时都要被海浪淹没。 可艾斯站在那里巍然不动，他平静道：“这里到底有什么？你清楚交代出来，我们会给你最后的机会。” 金狮剑圣没有转移目光，还是望着雅各布，说道：“什么机会？放过我吗？” 这自然是不可能的。 艾斯道：“会让你死的痛快点。”艾斯的话自然不是危言耸听，对亡灵法师来说，死亡才是真正的开始。 金狮剑圣用行动回答了艾斯对他的警告，他没有攻向他的右侧，那里是艾斯、诺欧，天盾剑圣，他直接朝雅各布扑了过去，占星师在魔法岛的身份再尊贵，他们也有个不可忽视的弱点，占星师的近战实力太弱了。 可诺欧又怎么会让他得逞，诺欧的长剑如影随形，眼看着就要划破金狮剑圣的咽喉。“不——”伴随着雅各布的惊呼，诺欧的长剑直接砍断了金狮剑圣的右手手掌。 金狮剑气绕了雅各布一圈，很快就消散了。 雅各布半跪在地上，手上还紧紧抓着把银色的小剑，那是银辉剑圣留给他们的信物，刚才金狮剑圣没有攻向雅各布，而是想要毁掉这个信物。 如果金狮剑圣攻向雅各布，雅各布还不至于一个照面就被他秒杀，但他光顾着自保，没有办法护住怀里的银色小剑。失去银色小剑，找不到银辉剑圣，没有星图，他们的任务就算失败大半了。就那个瞬间，诺欧就做出决定，先护住雅各布与银色小剑。 天空中，黄金巨龙俯冲了下来，它的右爪抓住雅各布，对着金狮剑圣就是口灼热额的龙息。 诺恩的实力太强了，他的龙息范围也太广了，差点把艾斯的法袍都烧着了。艾斯大叫，“诺恩，你注意着点火。” 诺恩长啸里带着些许讥诮，像是看不上艾斯的实力。 艾斯却不生气，他们有交流，总比诺恩傲娇着不理他要好。他也已经做好准备，竭尽所能缓和他与诺恩的关系，反正他们的生命都还很长，诺恩就算以后会去龙墓，它在现世也还能再活九千多年。 金狮剑圣已经接连被龙息喷了个正着，他被诺恩活捉也只是时间问题。 艾斯、诺欧、天盾剑圣脚下的土地也开始开裂，虽然他们可以飞行，但他们不比诺恩，飞行是天生的本事，都要消耗魔力、斗气。可现在他们也顾不得节约力量了。 他们三个刚刚升空，诺欧辨明方向，想要离开这片区域。 艾斯飞在诺欧右空方，他立刻感到阵头晕目眩，他们周遭的魔法元素开始发生剧烈的变化。艾斯回过身，他发现金狮剑圣带来的两个骑士竟然还没有死。之前，地动刚刚开始的时候，艾斯就看到他们掉下裂缝，可这会儿他们竟然还把剑刺入山体，人勉力挂在悬崖上。 他们明明已经强弩之末，手上却都拿着不知名的仪器，还在操作着。 艾斯真的没有想到，芬格帝国的人能顽固到这种地步。他们投靠小位面，艾斯都能理解他们贪生怕死，那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为小位面的人卖命吗？ 天盾剑圣顺着艾斯的目光，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两个骑士。 天盾剑圣自来最恨背叛，更别说这两个人类还间接害了他，天盾剑圣这会儿也觉出这片空间诡异了。 两道青芒向那两位黄金狮子骑士团的骑士袭去，剑圣一击，就算他们两个是高级骑士，也没有再挣扎，就直接掉下悬崖了。 艾斯这会儿觉得四周的景物都没有变化，早已迷失了方向，他知道诺欧记忆里惊人，刚刚开问，“我们往哪里走？”他眼睛里的诺欧就变得模糊起来，艾斯甚至感觉，他浑身的魔力都不受他的控制。 艾斯整个人直接往下掉。 诺欧赶紧抓住艾斯，阻止他掉下去。 可好景不长，没有几秒钟，诺欧也感觉不对，他体内的斗气也变得混乱无比，诺欧当机立断，大喊：“诺恩！” 诺恩对上金狮剑圣完全是压倒性的优势，他似乎完全没有受到这片区域诡异磁场的干扰。诺恩眼看着就要抓住金狮剑圣，听到诺欧的呼喊，他直接转过头来。 那个场景让诺恩龇牙裂目—— 天盾剑圣已经化作原型，一只巨大天盾龟堵住了他们所在地方的裂缝，诺欧、艾斯趴在天盾龟的背上，看起来已经完全丧失了战斗力。天盾剑圣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三角小头上的眼睛紧闭，看起来也极其痛苦。 诺恩看到这个场景，立即想赶过去。 也就在这同时，天盾剑圣身体下的裂缝越来越大，哪怕天盾剑圣尽力舒展四肢，它还是支撑不住，掉到了裂缝底下。 “艾斯——” 诺恩就想要向裂缝里俯冲下去，把艾斯他们捞出来。他爪子上的雅各布就大喊，“来不及了！”诺恩自然也看到了，地缝已经在慢慢合上，艾斯已经完全消失在他们的视线里了。 诺恩不死心，还是想要往下冲。 尽管诺恩的体型在龙族中不算大，这会让却也冲不下去了。 诺恩直接把雅各布丢了出去，想要爪子撑住两边的地缝，不让它们合上。雅各布素来冷静，看到这幕也不禁心惊胆战，他急道：“下面有空间裂缝，艾斯他们已经不在这里了。就算我们现在冲进去，我们也未必能到艾斯他们所在的地方。” 诺恩又何尝判断不出雅各布的话是正确的。 可这怎么能让他甘心？ “金狮剑圣。”雅各布终于想到个人，他祈祷金狮剑圣能暂时转移诺恩的注意力，不然…… 雅各布看着为了分开地缝的诺恩爪子上淋漓的鲜血，他如果眼睁睁看着龙王陨落在这里，不用等小位面与他们决战，龙族就能先跟魔法岛翻脸。 …… 一个月后。 几天前，金狮剑圣终于抗不过诺恩的龙息，死在了这片赤红色的土地上。不过让雅各布烦躁的是，直到金狮剑圣死，他们都没能从金狮剑圣口里得到有用的消息。 金狮剑圣与小位面之主有过简短的交流，但金狮剑圣除了那个预言，什么都不知道。他也没有完全效忠小位面之主，只是与小位面之主联手布了个局，把艾斯他们引到这里来。 金狮剑圣之所以想要置艾斯、雅各布于死地，是由于他们害了芬格帝国的缪斯公主。 金狮剑圣固然热爱他的帝国，但同样喜爱他从小照看长大的小公主，小公主就像是他的女儿那样，这种喜爱甚至超过了他对帝国的忠诚，他对位面的责任。 也因此，当金狮剑圣知道他的小公主日日夜夜需要承受灵魂撕裂的痛苦，不得清醒，不得安眠，他完全无法原谅他们。 在金狮剑圣受不了诺恩的龙息，灵魂都要消散的时候，雅各布告诉他：“缪斯·芬格会有今日，与我，与艾斯·诺依曼都没有关系。千年前，大陆最后的占星师对两大帝国的传承做出的诅咒，之所以三色堇帝国无论公主、王子都要遭受，是因为他们都拥有继承权。而芬格帝国，在缪斯·芬格之前，从来没有公主承受过这种痛苦，是因为他们的意志力从没有上升到能影响帝国的高度。她选择了什么，就会拥有什么，就会承受什么。” 最后那个时刻，金狮剑圣的眼神实在太过复杂，连雅各布也解读不出来。他400多年的生命都光辉无瑕，却死得这么不荣誉。 雅各布不清楚金狮剑圣后不后悔，不过这都不重要了。 雅各布走到诺恩身边，小心翼翼道：“我们还要待在这里吗？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找银辉剑圣？” 一个月的时间，足够雅各布把这里搜罗遍了。除了诺恩可以不受影响，时不时的元素失控，会让他完全失去战斗力，他也没有办法独自走出这里。 诺恩平静道：“我不走。” 雅各布心里有不好的预感。 这些天，诺恩除了试图从金狮剑圣嘴里套出点话来，就一直待在艾斯他们当初消失的地方。 可他们不可能一直待在这里。 诺恩道：“什么时候艾斯回来了，我什么时候再离开。” 雅各布觉得他都要犯病了，他绝望道：“可是星图……” “艾斯不在，我们未必能够修复星图。我会一直在这里等他。”诺恩那样平静，是因为心中已经有了决定。 决定了等待。 当年，你要送走我，我没有实力阻止；现在，我想留在这里等你，你也没有办法拒绝。 第263章 绝处逢生 远处, 有淡淡的火光，还有直上云霄的浓烟，它把浅蓝色的天空都染得灰暗。 看到这样的场景，艾斯终于松了口气。 话还要说回三日前—— 艾斯、诺欧他们没有防住金狮剑圣, 从地缝掉了下去。空间裂缝里的魔法元素太不稳定, 他们又是从高空坠落, 为了通过空间裂缝时不要受伤, 诺欧的海澜斗气在艾斯与他周围做了个防护罩, 如果顺利的话, 他们是能够通过空间裂缝, 抵达安全的地方的。 可是他们的运气实在不好, 遇上了元素风暴。 诺欧是剑圣, 元素风暴对他的影响远远没有对艾斯的大。 在发现元素风暴后，诺欧立刻挡在艾斯的前面，混乱的元素像海浪般卷席他们。他们就像是大海上的扁舟, 随时都有翻覆的可能。又一巨浪袭来，直接命中了诺欧握着审判之剑的右手手腕, 其中蕴含的力量实在太强大，又推着诺欧往后退了数步, 胸口也凹陷了下去。 艾斯只能紧紧地抱住诺欧, 以免元素风暴把他们打散, 连审判之剑遗失在了哪里都不清楚。 幸好，最猛烈的波元素风暴过去以后, 混乱的元素渐渐平复了下来。艾斯身上的斗气早就消耗殆尽, 等到元素不狂暴的时候, 他就断断续续可以使用些魔法了，否则他根本不可能清醒地坚持到最后。 金狮剑圣…… 艾斯手上的法杖颜色惨白, 气息阴冷，蕴含着不属于这个位面的力量。艾斯决心下次见到金狮剑圣的时候，不仅仅是把他变成巫妖这么简单。 可惜艾斯不知道，金狮剑圣并没有活着等到他回去。虽然金狮剑圣决心配合小位面之主起，他就走上了条不可能善终、名声扫地的不归路，不过他还是对此做出了些准备，其中包括雅各布可能对他的报复，唯一的变数是诺恩对他不顾一切的追杀。 就是这样，他再也没有走出那片赤红色的土地。 等到三天后，艾斯才找到片安全的陆地，带诺欧彻底离开空间裂缝的范围。 这是片低矮的山区，艾斯使用了个探测魔法确定附近没有强大的生物，就带着诺欧进入了个相对干燥的山洞。现在他们的情况很糟糕，诺欧还没有清醒，艾斯检查了下他的伤口，好消息是那些冲击没有伤到他的内脏，但坏消息也有，大量的魔法元素打破了他身体的平衡，这会造成什么后果，艾斯也说不好。 虽然艾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确定他们的坐标，他们两个人巅峰时期的实力也就是圣阶，是无法跨位面旅行的。要是他们现在流落到其它的位面--这样强烈的元素风暴大多发生在两个相近的位面之间的，理论上没有两个位面相互作用，只可能是位面要消亡的时候才会出现这样混乱的元素--这对艾斯、诺欧而言级是件非常麻烦的事。只有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们才有可能找到回去的路。 然而，在诺欧还没有清醒、有自保能力之前，艾斯是绝对不放心他独处的。 艾斯也只能把其它事情先放在一边了。 不过以艾斯、诺欧现在的实力，他们只要没有掉到到那些传说中生物成年就是圣阶的位面，生存下去都不是问题。 只是…… 艾斯也不知道是他实力受损，还是这个位面的魔法元素排列方式不同——每个位面都有其独特的排列方式，像现世、亡界，通常的法师与亡灵法师就属于两个体系——他冥想了许久体内的魔力也没有恢复多少。 天空染着淡淡的红色，与朝阳的生机、晚霞的绚丽都不同，带着不知名状的死寂，只让人想到生命尽头的灰败。洞穴里的空气也有些浑浊，没有什么风，艾斯心里也渐渐焦躁起来。 浅金色的睫毛慢慢地扑扇了两下，像是蝴蝶的翅膀。 虽然艾斯在琢磨魔法元素，但他有部分心神始终放在诺欧身上，立刻就发现了，他握住诺欧的手，诺欧就下意识地回握住了他。艾斯喜道：“诺欧，你醒了？” 像湖水般的浅蓝色眼睛里渐渐有了神采，“嗯。”过了半晌，诺欧应道。 艾斯取出瓶浅金色的药剂，小心地给诺欧喂下，然后才开始检查诺欧的伤势。 诺欧本身身体素质出色，他样的这外伤对剑圣来说也不严重，原本过上几天他自己就能愈合了，但坏就坏在元素风暴的时候有大量混乱的魔法元素进入了他的体内。又因为之前帝都的事，诺欧的灵魂之火被压抑了，就好像个并不牢固的外壳，轻易就被外部的力量攻破了。 事关灵魂可不是小事，艾斯犹豫片刻，重新调动了身体剩下的魔力探测了诺欧的灵魂之火——原先灵魂之火外的黑色枷锁已经消失不见，它们与五颜六色的魔法元素混杂在一起，就像是几十捆不同颜色的毛线缠绕在一起。 就是艾斯实力完备时，对事关灵魂的事他也慎之又慎，更不用说受伤的人是诺欧。 他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诺欧刚刚感觉身体有力了些，他就坐了起来，试图调动斗气，可因为位面环境的缘故，收效甚微。 艾斯、诺欧相对而坐。 诺欧重新睁眼，就注意到艾斯眉头紧蹙，神色苦恼。他虽然不像亡灵法师那样对灵魂素来有研究，但到了圣阶，大家想再进一步，对灵魂上的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研究，他自然清楚自己现在的情况说不上好。 诺欧神色平静，注视着艾斯的蓝色眼睛里还带着两分温柔，他伸手摸了摸艾斯的头发，道：“我没事。” 艾斯白了他眼，忿忿道：“又不是你说没事就没事的。”可被这样安抚了，他紧绷的心神到底又松懈了些。 艾斯想了想，又取出了瓶星辰药剂递给诺欧。 诺欧好奇地接过，浅金色的药剂飘荡着不少金色的小珠子，充满着勃勃的生机，其中带有的气息很熟悉，似乎他刚刚清醒的时候艾斯就给他喝过。 “这个是专门作用于灵魂的。”之前发现诺欧灵魂有异，艾斯就翻找了不少骷髅王的魔法手札，想知道以前有没有出过类似的病症，好对症下药。可他那边还没有得出个结果，这边事情又发生了变化——灵魂上这样精细的事，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艾斯也不寄托骷髅王的魔法手札了，他只能细细观察，再慢慢想办法。 在艾斯关切的目光下，诺欧慢慢服下星辰药剂。不一会儿，他就感觉有股暖洋洋的气息从心口散开，原本身上无力的感觉都消失不少。 艾斯感觉星辰药剂对诺欧有用，就计划过几日再诺欧服下一瓶。 星辰药剂这样的传奇药剂，平常圣阶都不可得，要不是艾斯存货也不多，他现在都恨不得把它拿着给诺欧当水喝。 就这会儿，艾斯真情实意地对比尔的不在感到难过，又想着先前见到诺恩的时候没向诺恩借点血，也大感后悔。 不过诺恩要是知道艾斯现在的想法，很可能会对着他挠上一爪子。 等诺欧身体又恢复了些，他们就离开了山洞，去周围查看了下。最先引起他们注意的就是远处的青烟，有烟，必然有火，还很可能有智慧生物存在。 入目所及的是片浓浓的灰烟，它们还夹带着种说不出的刺鼻的香料的味道四散飘开，在一片空旷的赤色的土地上有许多奇形怪状的石像，有许多棕皮肤、身上刻着符文的人对着石像跪拜、祈祷，石像的正中间是个巨大的篝火，还有许多人盘膝坐在篝火边上，随着他们的祈福声，这火烧得越来越旺，天也越来越灰。 艾斯、诺欧的视力都极好，看到这幕，他们都深深地呼出口气。 是小位面的土著。 也就是说，他们现在还在小位面。因为小位面特殊的历史背景，很大概率这些经过改造的人形兵器在无数位面也是绝无仅有的，更何况他们正在进行的仪式——艾斯、诺欧既然来小位面，对小位面肯定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这是小位面的土著在为亡者祈福。 虽然他们在其它位面活下去也不难，但流浪几百年以后，就是他们中有人突破圣阶，等他们回到三色堇帝国，他们认识的人大多也已经逝世，一切也都物是人非了。 而在小位面，他们至少知道如何回去。 “走吧。”艾斯又看了会儿，就转身与诺欧离开了。 艾斯、诺欧以山洞为核心，避开小位面土著聚居的地方，尽力探索了周边的区域。小位面非常的荒凉，这里除了当初两大帝国、魔法岛放进来的“占星傀儡”，根本没有其它生物存在的迹象。“占星傀儡们”也不需要食物补充能量，也就不存在耕种的需求。 为了应对元素风暴，艾斯、诺欧把身上的斗气都耗尽了。由于小位面稀薄的魔法元素，他们现在所在的地方尤甚，诺欧想要恢复剑圣的实力至少要小半年。 艾斯更惨，法师原本就比剑士对魔法元素的要求更高，他每天能恢复的魔力都只有丁点，攒整整一天也就能使个1级的小法术，蹿个小火苗这样。 艾斯苦中作乐地想，至少他们不用砖木取火。 除开小位面土著聚居地，艾斯、诺欧又往另边走了两天，除了地缝里有些枯黄的野草，破碎的树皮，石头下有些白蘑菇，他们什么也没有找到。 艾斯、诺欧至今都没有把他们所在的地方与小位面的地图对上。可能是这里的地貌在近几年发生过巨大的变化，也可能是空间裂缝把他们送到了魔法岛的势力还没有到达过的地方，在艾斯看来，后者的可能远远大过前者。 更糟糕的是，艾斯很快发现之前的伤势给诺欧留下了不小的后遗症。 …… 在他们回程的路上，诺欧有了个新的疑问，“小位面的人都是当初占星师制作的占星傀儡，那他们所有人都已经活了千年吗？还是说，他们在这里也孕育了子嗣，他们的子嗣身上也天生也会带着符文？”总不能是他们的父母还会给自己的孩子镌刻这些东西吧？ “占星傀儡是种有灵魂的人形兵器。事实上，他们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在魔法的世界里，他们已经不能被称作为人了。”艾斯答道：“‘占星傀儡’也不可能孕育子嗣，拥有后代。非生物是没有办法创造生命的。凭空创造生命，这是超越圣阶的存在都无法做到的事。” 也因此，生活在这里的、所有小位面的人的确都已经活过千年。 他们经历过的时光甚至也比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历史还要悠久。 可这不能说他们已经“活”过了千年。就连艾斯也不知道，占星傀儡这样的生命形式，是否还能算活着？就像人类死亡以后，灵魂前往亡界，他们依旧存在，却不能说是活着。 诺欧想到前日他们见到的那场祷告，对死者的祷告。 诺欧道：“可如果‘占星傀儡’也是会死的，现在小位面还能有这么多人生活吗？” 那原本的“占星傀儡”应该有多少多啊。 魔法岛对于“占星傀儡”的研究已经过了数百年。 艾斯自从知道小位面的事，也一直在了解相关的信息。 艾斯很快回答了诺欧的问题，“那不是为死者进行的祷告。‘占星傀儡’最特殊的点就在于他们是有灵魂的，傀儡不需要休息，灵魂却必须休息。在经过一场漫长的旅行过后，他们会进入沉睡，然后再在未来的某一日重新苏醒。他们是在为进入沉睡的同类祈祷。” 亡灵法师大概是除了占星师以外，对灵魂研究最多的群体，“占星师不同于魔法师、剑士，他们参悟星象，窥探天机，每次占卜都会对他们灵魂造成不可逆的伤害。等到他们死亡，他们的灵魂也无法前往亡界，他们会迎来永恒的黑暗。还有种说法，最初占星傀儡是占星师为了得到永生进行的研究。” 很多人在决定成为占星师的时候，他们不明白这个道理——他们提前看到未来的命运，早早规避风险，攫取财富，同时，他们也会失去生命原本对他们的馈赠。也因此，越强大的占星师常常性格越古怪，越不愿意进行占卜。 占星傀儡的研究也与他们的预想不同。 虽然占星傀儡能保存作为人的意志，但他们会失去视觉、味觉、嗅觉、痛觉等所有感觉，他们会变得越发机械、麻木，连疼痛都会变成件非常奢侈的事。大多数的人都会熬不下去，在经过漫长的旅行之后，他们只期待场真正的长眠。 艾斯心里还在想着占星傀儡的事。他可以肯定，小位面的土著这千年又发生了他们所不知道的变化，可这变化究竟是什么样的，他还不知道。 就在这时，诺欧突然牢牢抓住他的手臂，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 “诺欧？”艾斯唤了他声。 诺欧没有回答他。 艾斯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上次也是这样，诺欧像是灵魂突然抽离了般，只能凭借本能行事。直到数分钟以后，他才会恢复，并对这期间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果然。 没过一会儿，诺欧自然而然地把手放下，他嘴角含笑，问道，“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艾斯看不出任何的异样，“没事。”他默默地牵起诺欧的手，与他慢慢地朝远处走去。 第264章 先兆 小位面是个极其静谧的地方, 只要避开当地土著的聚居地，平常连个风吹草动的声音都没有。若是是个性格活泼的人来到这里，时间久了，非发疯不可。 艾斯倒是不太在乎周围是寂静还是喧嚣, 他只要自己过得舒服就是了。再者, 他在亡界待得也久了, 也习惯了这样的死寂。 诺欧望着远处猩红晦暗的天空, 平静中甚至带着些冷漠, “只是场修行罢了。”对诺欧来说, 这些挫折都是他的历练罢了。唯有艾斯的身影进入那双深蓝色的眼睛时, 他的眼睛才会发出些许色彩, 透出浓浓的暖意。 而现在的情况对艾斯、诺欧来说, 是幸，也是不幸了。 幸运的是，在星辰药剂的助力下, 诺欧的伤势已经被压制住了，他的实力恢复得很快。他们预计, 再有两个多月时间诺欧就能恢复剑圣的实力。 反倒是艾斯的情况有些不幸了，小位面与现世、亡界魔法元素的排列的方式皆不同--通常魔法岛的魔法师在小位面战斗完后都会回去休整, 唯有龙族这样天生可以使用魔法的种族, 它们才能快速适应小位面的魔法环境--艾斯实力恢复比他想象的还要缓慢许多。 原本魔法师使用魔法依靠的就是冥想与咒语, 前者积攒魔力，后者就像学习数学的公式般, 能快速地得到题目的结果。 艾斯现在的情况就是, 他对现世、亡界的魔法公式已经了然于心, 站在了金字塔的顶端，但在小位面, 他还只有小学生的水平。更糟糕的是，小位面的土著是依靠他们身上的符文自然转化天地间的魔法元素的，他们的情况与龙族相仿，生来知之，他们能够使用魔法，却不明白其中的原理，艾斯就想在小位面偷师，都找不到会算术的土著。 可能茨瓦尔，小位面之主，他明白其中的原理。 但艾斯要是有办法从他手上得到小位面的魔法原理，他还不如干脆剁了茨瓦尔，到时小位面群龙无首，也就如一盘散沙，不足为患了。 现在，艾斯也无法，他手上还有些魔法岛的研究资料，他参考着这些资料，慢慢研究亡灵魔法在小位面的冥想方式。 只是，从初级法师到魔导士的路异常难走。 艾斯面前的地板上摊满了羊皮卷，在这些羊皮卷上他还画上了各种各样复杂的符文。原先他学习魔法就用了十几年，他再自创亡灵魔法在这个位面的体系比原些学习的时间肯定只长不短，很可能等小位面的这场仗打完了，他也研究不出个所以然来。 不过艾斯也没有别的办法，他也不能干等着，只得尽力研究起来。 “我出去给魔法阵换块红水晶。”艾斯把已经用完了的墨水盒随手放到山洞的石壁上，那里已经整整齐齐地摆放了十数个墨水瓶。艾斯、诺欧到这片山区已经快一个月了，为了不被小位面的土著打扰，艾斯还在周围做了个简单的警示魔法阵——魔法阵完全没有攻击力，不过有土著接近他们所在的地方魔法阵自然就会示警。 这也是艾斯这段时间倒腾出来的东西。 还好，他的空间戒指没有遗失，还有足够的魔法材料可以供他实验。 艾斯侧过身，小心地避开诺欧。诺欧正坐在个稍高的圆台上修炼，他正在全神贯注地运转海澜心法，他听到了艾斯的声音，却没有回复他。 山丘里吹起阵阵狂风，像是要把红色的天也搅乱了，艾斯望了望远方，这些天他也总结出了规律，每当小位面的土著祭祀的时候气候就会发出些变化。 艾斯默默地换好魔法阵上的红水晶，在很久以前，他让安吉拉学习魔法炼器的时候，他也开始学习法阵，永夜城、不夜城的护城大阵都是他亲手布置的。 所以在法阵这块，艾斯也颇为精通。 同时，艾斯也没忘记思考小位面的魔法排序。他似乎处在个迷雾之中，离真相只有一步之遥，却始终不能踏出那一步。 艾斯又沉思了半晌，他还是毫无头绪，只能疑窦重重地重新往山洞里走去。 可艾斯刚刚走到山洞的门口，他就陡然一惊。 他感受不到诺欧的气息了！ 艾斯快速地进山洞查找了番，诺欧果然不在。 如果有人进山洞掳走诺欧，诺欧现在已经恢复7级剑士的水平，绝对不会这样悄无声息的。再者，就算有圣阶能带走诺欧，也不大可能还把艾斯留在这里。 应该是诺欧自己离开了。 若真是诺欧有事自己离开，艾斯倒不担心，他害怕的是…… 想起诺欧之前的状况，艾斯猜测诺欧是犯病了，否则诺欧就算走也会给他留个讯息。 诺欧这会神志不清，却还有行动力…… 艾斯此前碰上过无数事，就算千军万马的战争，他也没有刚刚发现诺欧失踪时惊惶。那个瞬间，艾斯的额头上立刻布满细密的冷汗，如果诺欧神志全无时被小位面的土著发现…… 艾斯不敢细想。 下一刻，艾斯的身影也消失在了山洞里。 …… 在几个高高的石柱上各插着面红得发黑的旗帜，这会儿风大，旌旗在狂风中猎猎作响，怪模怪样的石像空洞的眼睛望着他们中间的篝火。小位面的土著依旧在祈福，他们面前的火焰熊熊燃烧，却完全没有回应他们。 有个模样十五六岁、有头黑色鬈发的小少年悄悄偷了个懒，他黑色的眼睛极其灵动，口里机械地念着祈福的词，两眼却望着周边双目紧闭的长辈，发现没有人注意到他开小差，就又往远处眺望起来。他的视线透过重重的灰烟，看向更远的地方——爷爷说过，这片土地蕴含着无数的危险，没有村里的祭祀陪同，他哪儿也不能去，事实上，从他醒来至今，他离开村子最远也就到过这儿，再远处，是他从未踏上的土地。 黑色鬈发的小少年闷闷不乐的，爷爷总说他是村子里的希望，可他醒来几年，爷爷什么也不肯教他。他不明白，在这里无数年都见不到个人，又哪里会有危险？ 透过浓浓的灰烟，似乎出现了个野兽的黑影。黑色鬈发的小少年睁大了眼睛，仔细地辨认着，听爷爷说，数百年前这里还有野兽，只是如今村子外野兽已经踪迹全无了。 难道他今天这么幸运，可以见到野兽？初生牛犊不怕虎，小少年完全没有感到惧怕，只是更努力地辨认着。 不对，不像是野兽，倒像是个人。 “你在做什么？”有个威严、苍老的声音在黑色鬈发的小少年耳边响起。坐在小少年边上的，正是他的爷爷，祖孙两坐在最靠近篝火的地方，身上的衣物也比其他人多了些饰物，衣摆上还有浅浅的花纹，他们明显在村子里有些地位。因小少年专注地盯着“野兽”，忘了祈福，他爷爷立刻发现了他的不专注。 黑色鬈发的小少年却顾不上爷爷责罚，赶紧指着灰烟另边，激动道：“爷爷，我看见个人！” 棕色皮肤的老者目光像鹰似的望向小少年指的方向，灰烟，风沙，漫天的红光，就是没有任何人、野兽存在的迹象，他声音低沉地告诫，“静心祈福，村子外什么都没有！” 明明刚才那里就有个人！ 黑色鬈发的小少年觉得心里委屈，爷爷又不相信他，他不是想往村外跑，他确定刚才看到了外人！可他也没处去说理，在祭祀的时候不专注虽然不是大罪，但这种行为绝对是会被村里其他人鄙夷的。 时机稍纵即逝，这会儿他再也找不到刚才的人影。 黑色鬈发的小少年撇了撇嘴，只能无奈地闭上眼睛，老老实实地为安眠者祈福。 …… 艾斯单手抓住诺欧的手腕，另只臂膀压在诺欧的后背上，把诺欧整个人都压在地上。刚刚，艾斯发现诺欧已经要走到小位面的土著祭祀的地方，吓得差点魂飞魄散。他根本来不及思考，就直接跑到诺欧身后，把诺欧压到地上。 等牢牢地握住诺欧的手腕的时候，艾斯才反应过来，这时候诺欧的实力是高过他的。 现在，诺欧大概是7级剑士的水平，艾斯大半时间都用在恢复魔法，这会儿连斗气都不能用，剑士只有可怜兮兮的3级。 艾斯心里开始忐忑，他们离小位面的土著距离不远，刚才都不确定有没有人看到他们，如果诺欧这时反抗起来…… 他们两个都得玩完。 “诺欧？”艾斯在诺欧耳边轻声道，他想试探诺欧有没有恢复神智。 诺欧倒是没有使劲，不然艾斯也没法把他扑到在地上。诺欧默默地转过头，蓝色的眼睛平静，里面是全然的陌生，还有丝不易察觉的好奇，“你是谁？” 艾斯深深地吸了口气。 …… 艾斯坐到山洞的墙边，把他们之前采的蘑菇、不知名的草拿出来，放到个石碗里，再用石头把他们碾碎。诺欧看着他的动作，挑了挑眉，问道：“这是要做什么？” 艾斯道：“我以前听过这么句话，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诺欧看艾斯捣腾了半天的石碗里慢慢开始出现的棕色汁水，他隐约明白了艾斯的意思，“你是打算……” “稍微掩饰下。”艾斯头也不抬地回答道：“内里不说，至少看起来我们要与小位面的土著一模一样。” 虽然根据艾斯这些天的观察，不远处小位面土著的村子里没有太强的人，实力最高者也就只有6级，但他们要是被村子里的人发现，他们就算一时能站上风，也抵挡不住源源不断的攻击。 再者，艾斯心里还有层担忧。 “我是不是有些不对？”就算艾斯不说，诺欧这时候也察觉出异样了。他早知自己灵魂有异，最近修炼也时断时续，只是从未像今日这样严重，他都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收功，就如同有段记忆凭空消失了。 艾斯继续在折腾他的药汁，手上动作不停，却没有回话。 虽然诺欧不久前像失忆了般，都不认得艾斯，但他们彼此间天然的亲近，还是让诺欧下意识地听从了艾斯话，跟着他回到了山洞里。等诺欧清醒，他又像之前一样，对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毫无印象。 诺欧淡淡的，“除非是我要死了，你不想跟我说，不然我不觉得有瞒着我的必要。” 过了好一会儿，艾斯才抬起头，这下他的情绪已经恢复平静。 “还好我学得杂，又是阵法师，又是药剂师。”艾斯也不管他刚说的话与诺欧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他把新制作出的汁水在自己的手臂上涂了些，附着的效果很好，遇水也不会化开，然后他走到诺欧边上，帮诺欧慢慢抹上。 “你刚才突然失去了意识，都快走到他们祭祀的地方了。”艾斯终于说了刚才的事。 诺欧就是外伤严重，最坏的情况也就是这具肉体不能用了，艾斯就是是不舍，也能护住诺欧的灵魂。到时候艾斯不管是回亡界给诺欧找个骷髅架子，还是送诺欧去死灵海，把他转化成巫妖，诺欧都还是他的诺欧。可要是诺欧的灵魂出了意外…… 艾斯把之前诺欧两次异常都细细与他讲了，却没有说自己的担心。 诺欧错愕，他也没想到自己还会犯迷糊症，他看着艾斯仔细地在他的手上抹着的药汁，以为自己终于明白了艾斯的意思，“你是说，如果我下次再出意外，遇上村子里的人，会被他们认为是同类？” 艾斯又调了种颜色更甚的棕色墨水在诺欧手臂上画了起来，其实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与阵法师画的阵符在某些方面有异曲同工之处，艾斯手上还有个占星傀儡，他这会儿依样画葫的，还挺像模像样的，糊弄圣阶以下的人绝不是问题。 “我会看着你的。不过你要是强行要走，我也拦不住。”艾斯话语里颇多无奈。他现在也不知道应该让诺欧暂缓修炼，还是尽快恢复实力了。 艾斯为了保险，在诺欧的身上也画满了符文。 在羽毛笔画到某个不可言说的地方的时候，诺欧突然抓住艾斯的手。 艾斯听着耳边骤然加深的呼吸声，他这时候实在没有精力想这个，甚没诚意地安慰道：“别闹，就快好了。” 诺欧气急，这是他在闹吗？艾斯用羽毛笔这样戳戳戳的，谁都忍不住好不好？ 带着薄茧的手指从艾斯衣服下摆伸进去，慢慢探索着…… 艾斯低下头，撕咬住诺欧的下唇，给了他个略带凶狠的吻，含糊不清地说：“就算你什么都忘了，也要记得我，记得听我的话。” 这话简直毫无逻辑。 诺欧的眼神变得晦暗起来。 男人么，这时候，不管艾斯说什么他都会答应。 不过男人这时候说的话能不能当真就是另回事了。 诺欧比艾斯之前更没诚意、更敷衍道：“知道了。” 只是这声音里怎么听都有股慵懒的意味，也像支羽毛笔挠到了艾斯的心上。 艾斯也就不想与他计较了。 在这样荒凉的、人迹罕至的地方，忽略掉远处的村子，就好像这片天地间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这昏暗的山洞里，只剩下人类最原始的韵动。 第265章 青年祭祀 艾斯从冥想的状态中清醒过来之后, 他在山洞里转了一圈。 很快，他就绝望地发现，诺欧又一次消失了。 而这次比上次的情况更糟糕的是，艾斯甚至不清楚诺欧离开了多久。 虽然艾斯心里期望诺欧是往他们的北面去了, 那里有无际的戈壁, 没有任何生物能在那里长久生存, 但也没有什么危险。 然而, 艾斯隐隐有预感, 诺欧是去当地土著的村子了。 艾斯没有再多想, 他快速离开了山洞。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 黑色的夜幕反倒衬得天上寥寥无几的星辰极为明亮, 从地面生出来的山丘仿佛盘踞的怪兽, 它们时时刻刻张着血盆大口，只要抓住机会就会择人而噬。 艾斯落到这里已经几个月了，他对这里极为熟悉, 不说黑夜原本就是他的眼睛，就是什么都看不到, 他也能极为快速地找到当地土著的村子。 艾斯跃过土著的祭坛，这时这里非常的安静, 没有任何土著在祈祷、吟唱。他们之前往南面最多探索到祭坛, 这还是艾斯初次往更南的地方走。 小位面的村子都是石头做的房子。 这里连树木都没有, 木材都能说是奢侈品，倒是石头哪里都有, 取之不尽, 用之不竭。 村子的面积不大, 村子中间有个奇奇怪怪的建筑，有点像宫殿, 又有点想庙宇。村子里所有的屋子都是围绕着它建造的。整个村子呈圆形，所有房屋都挨得极其密集，不熟悉的人骤然进入村子里，就好像进入了个迷宫。 艾斯到达村子里的时候，除了村子中央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村子的其它地方都悄无声息的。 就连最灵敏的猫都没有办法像艾斯这样轻巧，他完全混入夜色之中，融入了这个村子。 这无疑是村子里最重要的建筑，在石阶上面是八根巨大的类多利克柱式，上面或雕刻着人类，或雕刻着不知名的野兽、植株。人类的身上穿着繁复、华美的礼服，还有各种夸张的首饰，野兽、植株也显得非常有攻击性。艾斯贴在最外面的类多利克柱式边上，往大厅里望去。 整个村子的武力大概都聚集在了这里。 往常，村子边昼夜梭巡的战士都守护在大厅边上。 距离他们更靠里面的都是村子里比较有地位的人——这很好分辨，小位面物资匮乏，大多数人的衣物都很朴素，只有相对有身份的人衣物上才会有纹饰。 然而让艾斯倍感绝望的是，被这些人围在正中间的正是诺欧。 诺欧这会儿和以前不同。 他全身都是小麦色的皮肤，还有艾斯照着骷髅王魔法手札里阵法知识，以及魔法岛岛主给的占星师传承里的占星傀儡结合画的符文，远远看去，他除了气质非凡，竟与这些村民也没有太大的区别。但艾斯不知道，这些村民能不能发现诺欧与他们的不同。 虽然大厅里村民不停地窃窃私语，但艾斯现下实力恢复有限，在无法动用魔法窃听的情况下，他无法得知他们聊天的内容。 因此，他也不好判断诺欧现在的处境。 艾斯耐心地潜伏着，他渐渐又有了新的发现。 诺欧之所以站在大厅正中间，不是有村民把他带到了这里，而是审判之剑吸引他来到了这里。他们在空间裂缝中遗失的审判之剑，其实就掉落在了离他们不远的地方，很可能被这里的村民捡到，并把审判之剑带回了村子。 可能诺欧之前对审判之剑就有感应，只是顾忌危险，没有把此事告诉艾斯；也可能连诺欧都不知道审判之剑在村子里，等到他对身体失去控制，才凭借冥冥中的那丝感应找了过来。 怪不得每次诺欧失魂，他都往南面跑。 就是现在，那双往常漂亮的蓝色眼睛，当他看到艾斯的时候都会敛去风华透出无尽的温柔，而现在，这双眼睛对艾斯来说是如此的陌生。诺欧怔怔地注视着审判之剑，双眼没有丝毫的焦距。 诺欧还没有从失魂的状态中走出来。 他的病症越来越严重了。 这个发现与诺欧身处险境说不上哪个更让艾斯心烦意乱。 就在这时，大厅里的情形又发生了变化。 从大厅的另侧走出了个身穿华服、赤着双脚的青年男子，他与村里的其他村民不同，他皮肤白皙，脚腕上还戴着两个金色脚环，如果不是他身上也有浅浅的符文，艾斯都要怀疑他不是小位面的土著了。 那青年男子在村子明显很受尊敬，他刚刚走出来，战士都朝他单膝跪下，站在大厅里的老者们也都朝他躬身，他却对这些都浑然不在意，只是专注地盯着大厅中央的诺欧。 诺欧更是对此恍若未觉，他专心致志地观摩手上的审判之剑，时不时把海澜斗气灌注其中，就是散逸出去的斗气也不是大厅里的人可以承受的。几个村民每次看到诺欧抬剑，都下意识地往后退，要不是大厅里实在空旷，他们非得找个东西遮住自己不可。 “祭祀。”约翰尼斯是红岩村的村长，等闲他是不会来打扰祭祀的，只是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他不敢擅作主张，就怕给村子里引来无妄之灾，“我们带着前些天祭祀捡到的剑去祭坛，这位大人突然出现，想要把剑抢走。还好剑上有祭祀的赐予的力量，我让小约翰带着剑回了村庙，这位大人就自己跟着过来了。” 青年祭祀仔细观察着大厅中央在练剑的诺欧，尤其是诺欧身上的符文，他觉得这些符文与他往常学习的迥然不同，只有极少部分他感到熟悉。 青年祭祀并没有对诺欧的身份感到怀疑。 虽然青年祭祀是村子里对符文研究最深的人，但这样的小村子也供奉不起太强大的祭祀，他猜测自己才疏学浅，对浩瀚的符文之道才知皮毛，才看不透诺欧身上镌刻的符文。 不过这些话就没有必要告诉村子里的人了。 青年祭祀朝着约翰尼斯点点头。 看祭祀认可了诺欧的身份，约翰尼斯布满褶皱的脸上露出了两分喜色，“祭祀，那我们是不是能……” “约翰尼斯！不要妄想！”青年祭祀的声音不大，却异常严厉。 他示意约翰尼斯与他去村庙后面。 青年祭祀、约翰尼斯相继离开了，大厅里的其他老村民又交头接耳了一阵，也逐渐散去了。 艾斯躲在石柱后面，看村里的战士走到村庙外面，从地上捡起剑，插进空空的剑鞘里。他心里默默记住，村子里的村庙应该是不可以佩剑的。 艾斯又等了会儿，确定四周无人，就悄悄踱进了村庙。 “诺欧？诺欧？”艾斯轻轻唤了诺欧两声，就让他心底凉成一片，他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诺欧蓝色的眸子木然地望着艾斯，他也不知道为何，就是不想看面前这人露出这心如死灰的表情，他突然伸出手，扯住这人脸颊上的肉，用力地扯了一下。 猝不及防的的，艾斯痛得嘶哑咧嘴，他下意识地抓住诺欧的手腕，不让他再捏。与上次别无二样，诺欧这次也丝毫没有反抗。 艾斯心下微喜，抓住诺欧的手腕就想带他离开村庙。 只要诺欧配合，他们神不知鬼不觉的离开村子，也不是不可能的。 然而，艾斯、诺欧刚刚跨出大厅，村庙前面的八根类多利克柱式就发出了淡淡的白光，这白光时暗时灭，同时，诺欧握着的审判之剑上也发出了类似的白光，并与这些石柱以同样的频率亮起，又熄灭。 艾斯这才发现，审判之剑不知何时已经被当地的村民镌刻上了符文。这剑不离开村庙还好，只要它离开村庙的范围，村庙就会向村子里发出警示。 哪怕这是诺欧的佩剑，艾斯这会儿也顾不上了，他想要诺欧先把剑放下，等他们离开村子的范围再说其它。可惜诺欧平常再足智多谋，成熟冷静，现在他也处于神志不清的状态，他固执地拿着审判之剑，决不肯放下。 也就几秒钟，艾斯失去了带诺欧离开的机会。 刚刚走到村庙后面去的祭祀，村长约翰尼斯，还有在村子里巡逻的战士这会儿都发现石柱示警，都朝这儿赶了过来，艾斯甚至能听到他们凌乱的脚步声。 艾斯深深地望了眼诺欧，他又消失在了夜色中。 “祭祀，发生什么事了？”约翰尼斯担忧地看着青年祭祀。不久之后，村子里梭巡的战士也都赶到了，他们整整齐齐地站在村庙前面。 青年祭祀仔细看了看村庙前的类多利克柱式，然后把目光长久地停留在诺欧的身上，他仔细思考片刻，也没有回答约翰尼斯的话，就先让村里的战士退下了。 “大概是他想要离开村庙。”过了半晌，青年祭祀似乎在自言自语，又似乎在回应约翰尼斯。 诺欧在村庙面前又站了会儿，他等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好闻的气息彻底消失不见了，他就又重新往回走了。 他还是更喜欢待在这里。 他总觉得，待在这里对他会有意想不到的好处。 倒是刚才那个好闻的家伙，充满诱惑力，却与他身上的力量格格不入。像是罂粟，甜美，能带来虚无的快乐，却是惹人堕落的。 他在心里给艾斯下了定义，就完全把人放在一边，不再思考这件事了。 “放心。”等诺欧回到大厅里，青年祭祀对约翰尼斯说：“他暂时不会离开村里，直到他的同伴来找寻他。约翰尼斯，你不要想永远留下他。我很久在外求学的时候，有听过个传说，在我们位面最强者除了使用符文的力量，还可以像其他位面的人那样使用魔法、斗气。” “这样的强者，我们是无法使用计谋把他留在村子里的。”青年祭祀望着大厅里诺欧所在的地方喃喃自语，“很久以前，我以为那只是个传说，但愿这次是我们的机会，我们能得到更进一步的办法，能够帮助小约翰激发潜能，拥有属于我们村子的强者。” 第266章 红岩村 裘德是“出生”在红岩村的祭祀。 他在村子里待了几年, 还不怎么记事，就遇上了远游至此的老祭祀，老祭祀说他有天赋，就带他离开了红岩村, 四处游历。 裘德渐渐地明白, 他们所处的位面是如此的与众不同。 他们不是自然孕育的生灵, 竟是另个位面的人类创造的。 老祭祀告诉他, “他们称我们为占星傀儡, 又或者战争傀儡。他们抹去我们的神志, 让我们成为纯粹的兵器, 而这里就是他们给我们选择的放逐之地。” 从那时起, 裘德开始明白, 他的职责是什么。 占星傀儡的身体经过改造，已经不是简单的血肉之躯，他们更类似金属生物, 只要外物不彻底毁坏他们，他们就是不生不死的。可惜的是, 他们的身体可以长存，灵魂却会随着岁月的流逝, 渐渐感到疲惫。 比如另个位面的剑圣、魔导士, 他们无论天赋、心性都是同时代最出类拔萃的, 他们才能走到最后，进入圣阶。之后, 他们还可以通过后天的修炼强化灵魂。 他们位面的人不同, 被改造成占星傀儡的多是战俘, 也有普通人。在经历了极其漫长的时光之后，就有部分灵魂渐渐湮灭了。 祭祀也就应运而生了。 祭祀就是抹去这些疲惫的灵魂的记忆, 让他们进入长眠，等他们有天再次苏醒，可以重新开始。前些日子艾斯他们观察到的祷告，就是村民为今年的安息节做准备，他们很快就会送一些人离开，再迎接另一些人归来。 每年的安息节前后，也是红岩村最忙碌的时候。 过些天就是安息节了，祭祀裘德决定去祭坛那边做下最后的检查。祭祀裘德离开安息殿的时候，注意到外殿的诺欧，他想起不久前安息殿的示警，虽然他们没有什么发现，但他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看着诺欧，把双手放在胸口，两个手指勾住，四指张开，比了飞鸟的动作。 约翰尼斯惊讶的看着随着祭祀出来的诺欧，他道：“这位大人……” 祈祷的时候有强大的武器作为供奉，往往能事半功倍，祭祀之前捡到的审判之剑就被他们当作了贡品。 但现在，名剑有主，约翰尼斯是再也不敢想贡品的事了，没有想到祭祀还会带着诺欧。 祭祀裘德提醒他，“我们只是去看看。” 小位面很少有活水，大多数地方气候都很干燥，这样荒凉的景色常常会让人心生绝望，比如进入这里的骑士团的骑士。 但红岩村的人不然，他们已经习惯这里色彩单调的环境。 村子里的人有条不紊的进行祷告，在他们记得、不记得的时候他们都已经经历过成千上万次祈祷，这件事情就犹如他们的本能。 今天祭祀在场，这场祈祷变得更加的肃穆，就连常开小差的小约翰都端端正正的坐到了最后。 祭祀裘德静静地站在最前面，他没有任何动作，在场的所有中只有他清楚安息节的秘密——祈祷不是为了已经沉眠的人，这些祷告最大的作用是让活着的人平静心绪，舒缓他们的灵魂——他可以从祷告中感受到红岩村村民灵魂的状况，村里战士熊熊燃烧的灵魂之火，小约翰异常明亮的魂火，还有村长约翰尼斯摇曳黯淡的魂火。 祭祀裘德还分了些许精力到诺欧身上，他思考安息节结束以后，邀请其他祭祀来红岩村。有祭祀知道诺欧的身份最好，没有他们也能针对诺欧的情况商量出个对策。 他们是送诺欧进入长眠，还是尝试他的伤势。 就在这时，诺欧的身影一晃，他从他原来站立的地方消失了。 祭祀裘德蓦地转过头去，在祭坛后数百米一块巨石的后面，诺欧牢牢地抓住了个陌生人。 被诺欧抓住的人…… 艾斯真的没有他会这么倒霉，看到红岩村的人来了，他想近距离观察下。他们之前试探过多次，这里绝对是安全距离！ 但他没有想到会是诺欧出手把他抓住了！ 很快，红岩村的战士就把诺欧、艾伦围住了，他们盯着艾斯的目光充满警惕。红岩村因为特殊的地理环境——空间不稳定，戈壁上空经常会出现空间裂缝，这也是这里人烟稀少的主要原因——但也时不时会有物品从小位面的其它地方掉落到这里，还有时会有人。 可在这么短的时间内，突然出现两个陌生人，这就很不同寻常了。 战士们让开了个位置，裘德走了进来，他仔细地瞧了会儿被诺欧抓住的人——二十来岁的模样，黑色的短发与眼睛，小麦色的皮肤上是漂亮的符文，与诺欧的有些相似却又不同。 现下，艾斯心里却不停地叫苦，确定诺欧在安息殿以后，他就不停琢磨怎么再见诺欧。他就像之前帮助诺欧做的那样，他也往自己的身上抹了许多药汁，并绘画了符文，但他们当时采集、加工的药汁是仅仅够诺欧使用的量，艾斯画完符文后，再往身上涂了层浅浅的药水，药汁就不够了。 这就导致艾斯的肤色明显比其他人浅，只比裘德稍深罢了。他还没有做好去红岩村的准备，就把他们抓住了。 裘德走到诺欧的边上，看着艾斯，问道：“你是见习祭祀？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艾斯得到的小位面的资料里并没有见习祭祀、祭祀的描述，他稍稍愣了下，就回答道：“我跟我的几个同伴出门，去个挺远的地方。在过个峡谷的时候，地突然裂了开来，我掉了下去，是诺欧救了我，然后我们就来到这里了。至于见习祭祀，我不知道我是不是见习祭祀。” 裘德望了诺欧眼，他现在才知道诺欧的名字。 诺欧牢牢地抓住艾斯的手，却没有攻击艾斯，可能是通过空间裂缝时诺欧最后的意识是要保护这个人，裘德判断。 他又问艾斯，“你们之前住在哪里？” 艾斯很快回答道：“北村。” 裘德：…… 裘德又问：“北村在哪里？” 艾伦这次回答得更快了，“南村的北边就是北村，我们两个村是附近最大的村子，更远的地方还有东村、西村，他们村子里的人经常会来我们村子里采办东西，但我们很少去他们那儿。” 裘德心里的疑虑消除了些，因为傀儡的特性，他们不会生长，也不会老去，他们也没法从一个人的外表判断他的实际年龄，如果艾斯刚刚“醒”来，说不清自己之前在哪个村落，实在是件很正常的事。 约翰尼斯也走了过来，刚刚艾斯的话他也都听到了，他向裘德征求意见，“祭祀？” 裘德思量片刻，也终于做出决定，他对艾斯道：“你、诺欧跟我们一同回村子吧。你们可以先住在安息殿里。” 第267章 见习祭祀 裘德带艾斯、诺兰回了安息殿, 他本来想带艾斯去内殿，他有些话想问艾斯，但诺欧牢牢地抓住艾斯的手，不让分毫。 主持了整整一日的祈祷, 裘德已经很疲惫了, 他就暂时熄了这个念头。 很快, 红岩村的战士也离开了, 安息殿本身就是村子里力量最强大的所在, 就是夜晚也很少有战士来这里逡巡。 安息殿的外殿也只剩下艾斯与诺欧了。 见所有人都离开, 艾斯终于松了口气, 混入红岩村的过程比他想象得要容易, 他靠着墙慢慢的坐了下来, 诺欧也跟着坐在了他的边上。 也就是这个时候，艾斯才发觉他的左手已经没有知觉了——从他们见面，诺欧就牢牢地抓着他左手的手腕, 诺欧手劲极大，又没有松开过, 艾斯被他握住的那截手腕边缘也泛出了紫色。 艾斯摇了摇手，提醒诺欧, “松开。” 诺欧毫无反应, 艾斯又凑到他耳边, 轻声道：“诺欧？松开！” 蓝色的眼睛静静地注视着他，没有丝毫动摇。 艾斯心下无力, 那双形状姣好的绿色眼睛也慢慢弥漫起了层水汽, “诺欧, 你真的抓疼我了。” 诺欧心中微动，下意识的就松开了手。 艾斯赶紧跳了起来, 跑了开去，免得再被诺欧抓住。艾斯揉了揉手腕，嘴角微勾，露出丝狡黠的笑，虽然诺欧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但还不至于六亲不认。 诺欧眉头微蹙，觉得自己被欺骗了，不过看面前的人这么怕他，也就没有再抓他回来，他又把注意力放回审判之剑上，轻轻地擦拭他的剑。 安息殿的外殿有好多排石头做的长椅，不是安息节的时候，石岩村的村民也会来这里祷告。在大厅靠里面的右侧也有个小门，那次艾斯就看到祭祀裘德与村长约翰尼斯进入那里，平常裘德也是住在里面的。 艾斯往殿外走了两步，这次安息殿的八根类多利克柱式没有发出警告。 艾斯判断，不带审判之剑走，他与诺欧想要离开这里并不会引起类多利克柱式警惕，但最关键的是，面对这个状态的诺欧，艾斯殊无把握说服他放下那柄剑。 艾斯心下叹息，他正要重返安息殿，突然，他盯着远方，睁大了眼睛。 艾斯注意到，黑色的天空上正闪烁着点点星光。之前他们在山洞里也待了几个月，可戈壁上的天空都是一成不变的，他还是初次在小位面的夜里看见星星。 可明明他们之前住的地方与这里相距不远，为什么在那里他们都没有看到过星星？ 艾斯心里留下了深深的疑惑。 也就在这时，诺欧也走到安息殿的门口，他站在艾斯的身后，同样静静地望着这神秘的夜空。 他们在这里站了整晚，直到繁星挂满夜空。 艾斯记起魔法岛岛主把他的第一个学生放到小位面的事，难道在这里观测星象有别的玄奥？艾斯想把他空间戒指里有关占星师的手札拿出来，但外殿随时可能有人来，他这个念头只好作罢，他静静地回忆着他看过的手札里有关占星师的内容，默默地观测着星象。 …… “你学过祭祀相关的东西吗？”裘德问道。 艾斯想起裘德之前问他是不是见习祭祀，知道裘德心中对他的怀疑，他摇了摇头，道：“我会祷告。” 虽然艾斯现在没有魔导士的实力，但魔导士过目不忘的本领他不会丢，在祭坛那听红岩村的村民祷告了那么多遍，祷告词他已经背下来了。 祷告是小位面每个人都会的事，与祭祀相差甚远。 裘德却没有气馁，他拿出几张图纸，每张图纸上面都画着各种各样的符文，又问：“你知道这些图的不同吗？” 艾斯一眼就辨认出了，这些都是占星傀儡上的符文。 他隐隐有些明悟，祭祀到底是做什么的了。 艾斯指向最后张图，道：“其它图都不对，只有这张图是正确的。”艾斯对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了解还很少，但他了解魔法阵，他清楚什么样的符文结构是肯定不能传递魔力的。魔法师追本溯源也只是占星师的分支，魔力与星力也是有异曲同工之处的。 裘德心底对艾斯的来历也再无疑问了。 所有的祭祀，包括见习祭祀，他们都要通过茨瓦尔大人的认可，才可以开始学习符文。 同时，祭祀的地位非常超然，就是村子之间有斗争，也不会有人向祭祀出手。 相反，各个村子都会用尽方式拉拢游历的祭祀。小位面的大多数人都在沉睡，在外面活跃的人类也不少，可平均3000、4000人里才能出现个有天赋成为祭祀的人，这些人就会被称呼为见习祭祀。 见习祭祀通过大量的学习，被他们的老师确认之后，就会成为真正的祭祀，其中优异者会被各大村子笼络去，天资平平的也能在个小村子建立自己的安息殿，并接受供奉。 大的村子甚至能有数位实力不弱的祭祀，像红岩村这样的小村子，要是有天裘德不得不沉睡，他们就会失去自己的祭祀，要去邻村寻求帮助，所以裘德看到诺欧这样的高手也波澜不惊的心，在他确认艾斯的天赋后，也不那么平静了。 裘德并不怀疑艾斯的天赋，他已经在心里勾画出艾斯的来历了。出身大村子，上次苏醒时实力不弱的祭祀，还没有经过系统的学习就能迅速分辨出正确的符文，身边有诺欧这样的高手保护。如果不是艾斯恰巧遇见空间裂缝，他是绝对不会出现在红岩村这样的小地方的。 这样的祭祀，就算记忆全失，再重回巅峰，也不是难事。 可是这件事还要从长计议，裘德并没有往常那样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模样，相反，他态度很和善，他对艾斯道：“你们安心在这里待着就好。” 他看了眼诺欧的审判之剑，即使他对他们的疑虑消了大半，他也没有解开审判之剑上符文的意思，他只是补充道：“外面不是很安全，最好不要离开安息殿。” “好。”艾斯平静地回答。 诺欧坐在边上，只是静静地修炼，至今裘德也没有听他说话过。 …… 艾斯、诺欧就在安息殿待了下来。 经过这几次波折，艾斯好不容易积攒的魔力又消耗一空。 反倒诺欧，他的实力恢复得很快，有时候诺欧突然有斗气外泄，都让艾斯悚然一惊。艾斯心里隐隐有感觉，诺欧的海澜斗气又有了新的变化。 直到这几日，诺兰的斗气越来越收发自如，已经很少出现控制不住的情况。艾斯知道诺欧的实力更上一层楼，只是他没有见到诺欧出手，也不好判断。 每天晚上，艾斯都会观测星象，要在现世他可能会无聊得睡着。 可在小位面，就是裘德认可了他们，艾斯还是没有放下警惕，他在安息殿也没有办法专心冥想，他把全部的精力都放在了星象上。 艾斯手上是有魔法岛岛主占星师的传承，但可能是没有老师指导，也可能是他得到的传承太少，他每次观测星象都云里雾里，就是他偶尔有所感悟，也是似懂非懂的，再过会那些奇妙的感觉就会消失不见。 事后，艾斯也只是哂然一笑，觉得此前的自己的魔怔了，把那些玄之又玄的感觉都归结为了错觉。 倒是裘德，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开始把些占星傀儡的符文拿给艾斯学习，艾斯也问过他，裘德也只是不咸不淡的，“不管你在哪里，这些总是要学的。” 艾斯心里疑惑，不过想起之前裘德提到的见习祭祀，猜测与这个有关，也没再问，就用心学了起来。 星象虚无缥缈，符文却是实打实的东西，艾斯学习进度飞快。 裘德倒也没有怀疑，他除了自己的老师，与其他的祭祀对不大熟。 他心里既已认为艾斯上次苏醒时是非常厉害的祭祀，现在只是重拾记忆的过程，那艾斯有怎样的表现他都不以为意了。 白天，红岩村也会有村民来安息殿，裘德也会赐予他们祝福。 艾斯常常会围观，他觉得这与其叫做祝福，不如说是疗伤。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不是一成不变的，它们也是会变动的，有些是在劳作时磨损，有些却是失去了星力的供应。 占星傀儡不用进食，也不用睡眠，但他们必须有星力才可以生存。 其中红岩村的村长约翰尼斯来安息殿的次数最多，隔几日他就会来安息殿一次。 裘德握住老约翰尼斯的手，老约翰尼斯的中指上突然出现个血红色的线，这条红线顺着老约翰尼斯身上的符文，像是条小蛇般慢慢游过他的手掌，往他的手臂上游去，红线经过的那些符文原本黯淡的颜色也会再次明亮起来。 艾斯的眼睛微微地眯起，裘德、老约翰尼斯身上的经脉，体内的能量，都在他的眼睛里一览无遗。裘德修炼的应该是星力，但又与占星师的传承截然不同，他们使用星力不用参悟星象，像人类修炼魔法、斗气那样。 在魔法岛岛主给的占星师的传承里也有提到过这种修炼星力的方法，但这被正统的占星师看不上，这是条捷径，但也是条本末倒置的道路。 小位面的人毕竟不是普通的血肉生命，不用参悟星象对学习者悟性的要求也没有那么高，随着艾斯对祭祀的了解深入，他也认为创造这个职业的人真的是个天才。 对照着每日的所见所闻，还有对符文的学习，艾斯再研习占星师的传承时也多了不同的感悟。 他甚至觉得，他手上那个损坏掉的超越圣阶的占星傀儡，还有他在卡尔·凯撒那里得到的占星玩偶都有了修复的可能，就连魔法岛岛主都不可能修补他们，但术业有专攻，小位面里对符文足够了解的祭祀未必做不到。 或者他自己成为那样的祭祀。 第268章 符文 安息节。 艾斯正全身心沉浸在符文里, 对安息节毫无兴趣，所以裘德只是提了次，就被他直截了当地拒绝了。 诺欧同样没有去。诺欧本来就喜欢待在安息殿，自从艾斯来了以后他就更不愿意挪窝了。裘德自然可以控制审判之剑上的符文, 但随着诺欧实力的恢复, 这样做的难度也越来越大, 裘德也没有必须要带诺欧去的理由。 等裘德去祭坛, 村里的战士也走了大半。 艾斯坐在安息殿的外殿, 他身边铺满画着符文的纸, 他静静地望了会儿裘德离开的方向, 就又低下头去, 继续默不作声地画符。他边临摹边记忆, 效率极高。 艾斯不是没有想过趁村子里防守力量弱带诺欧离开，可不说祭坛离村子不远，裘德他们赶回来用不了多少时间, 就是说服诺欧全程配合，他也没有把握。再者, 他们离开红岩村，不说完成他们来此的任务遥遥无期, 就是想要与诺恩、雅各布汇合也难如登天。 艾斯这时也不急了, 他决心在这里暂时安定下来, 慢慢了解小位面，再谋其它。 …… “祭祀大人在吗？” 这才过了半日, 就有人打破了平静。艾斯放下笔, 往殿外望去, 是个神色焦急的中年人，他怀里抱着个浑身颤抖的少年。 中年人急匆匆赶到安息殿, 极为惶恐地询问。 艾斯平静地提醒他，“今天是安息节。” 安息节总共有三天，除非红岩村发生大事，裘德都会待在祭坛，寸步不离。 中年人也迅速意识到了这点，他颓然地半靠在安息殿的门口，他神色惶然，喃喃自语，“我日子记糊涂了。”同时，被他抱着的少年似乎承受了极其巨大的痛苦，少年的整个身体都蜷缩了起来，从中年人的怀里滚到了地上。 艾斯惊讶地站了起来，问道：“小约翰？” 艾斯当然认得小约翰，除了小约翰是村长约翰尼斯的孙子，也是由于小约翰是红岩村仅有的少年外表——占星傀儡的模样会永远停留在他们被改造的那刻。 艾斯帮中年人扶着小约翰趟到地上。 “是的，艾斯大人。”中年人这才松了口气，他答道：“村长这些日子都在忙安息节的事，就把小约翰托给我照顾。小约翰前两日就不对劲了，我想送他来安息殿，他非不肯，说想再坚持一下，结果他今天实在熬不了了……” 中年人的声音里充满懊悔，早知如此，不管小约翰怎么反对，他都要送他来安息殿的。安息节是村子里最重要的日子，祭祀绝对不会为了小约翰停止祝福，而等到祝福结束，小约翰能剩口气就不错了。 艾斯不忍地看着他，“他经常会这样吗？” 中年人也神色不愉，“时不时会。如果有祭祀大人的祝福，他也会好受点。” 艾斯对小约翰的情况也有些了解。 虽然祭祀的存在避免了占星傀儡灵魂溃散的风险，但他们沉睡的次数越多，灵魂就会越加衰弱。之后，他们就会周而复始的进行沉睡、苏醒，并且他们苏醒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短，需要沉睡的时间也会变得越来越长。 这样说来，小位面的人口应该是不断减少的。 小位面之所以近千年人口总量没有发生太大的变化，就是因为这个位面还存放着大量的残次品。 不说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混乱的千年，就是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后，另片大陆也混战了两百多年，芬格帝国才正式建立。 这么1000多年小位面到底积攒了多少制作失败的占星傀儡，连始作俑者——魔法岛、两大帝国的人都说不清。 祭祀，从方面来说，他们也是占星师的分支。 他们憎恨占星师，却又不得不学习占星师的知识。 艾斯听裘德提过，见习祭祀、祭祀之上，还有更高的称谓——大祭祀。 裘德语焉不详，艾斯仍然推断出，得到大祭司称号的人，是可以制作新的占星傀儡的。 普通的祭祀，像裘德，他也能尝试修复些瑕疵不太严重的占星傀儡。小约翰就是个这样的瑕疵品，他是在裘德手上苏醒的。他天赋出众，裘德、老约翰尼斯都对他寄予厚望。 可惜的是，可能裘德还没有到那个境界，无法对小约翰进行完整的修复，也可能是小约翰身体的状况太过复杂，尽管小约翰的灵魂之火异常明亮，他也总是会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 艾斯取了块毛毯给小约翰，让他可以躺得更舒服些，“有没有什么我可以帮助你的吗？” 小约翰的嘴唇发白，他牙齿紧紧咬着下嘴唇，不让自己呻吟出声，听到艾斯的话，他虚弱的笑了下，口齿不清道：“艾斯大人……你能给我讲讲外面的事吗？我除了……红岩村，哪里都没去过。” 既然疼痛不能避免，总要有些事情转移他的注意力。 与小约翰同来的中年人疲惫地坐在安息殿外面，这时天已经有些暗了，有极淡的、微不可见的星光撒到他的身上，小约翰两天两夜没有睡，他又何尝不是。 艾斯坐在小约翰身边，问他：“你想听什么？” 小约翰道：“什么都可以。” 艾斯讲了他从空间节点进入小位面沿路看到的风景，讲了他们通过空间裂缝的时候的惊险，小约翰的确有小半精神都被转移了过去。艾斯道：“这个世界很广阔，等你长大了，就可以去看看。” 艾斯话说出口，才发觉自己失言，对小约翰来说，他永远都是这副模样，又谈何长大？ 小约翰倒是没有发觉异常，他觉得变得强大就是长大，更何况他这会因为疼痛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 他甚至说了很多平常不愿意跟其他人说的话，“艾斯大人，你知道我爷爷活了多久了吗？他是这个村子活得最久的人，他已经800多岁啦。据说爷爷以前是8级剑士，他才能撑那么久……” “……爷爷总说他老糊涂了，记不起以前的事了。”小约翰断断续续道：“为了让他记忆保持得久些，他放弃了所有的力量。可就是这样，我800年后第一次苏醒，他就认出了我，他从来没有忘记过我。我再也没有办法想象，有个人能像爷爷这样对我了。可是我苏醒后就听祭祀大人劝了爷爷好几次，劝爷爷参加安息节，我刚开始不懂，爷爷不是每年都参加安息节吗？” 艾斯沉默不语。 小约翰继续道：“我今年才渐渐明白，爷爷已经到了要沉睡的时候，他已经坚持得太久太久了。如果他再不参加安息节，他就再也没有机会了。可是他对我不放心，对村子也不放心……他总说外面的世界太乱了，我太弱小，村子也太弱小了……这里是这块区域星力最强盛的地方，附近的村子都对我们的安息殿蠢蠢欲动……如果不是他们中很多人当年都受过爷爷的帮助，祭祀大人又表现得极其强硬，这个家村民们可能都守不住了……” 艾斯轻声道：“那你就早点强大起来，让他放心。” 小约翰有些艰难地侧过身，他抓住艾斯的衣角，他已经做了很久的思想斗争，到了这刻，他变得异常坚定，“艾斯大人，我听爷爷与祭祀大人说过，你原来是很强大的祭祀，你有办法改造我的身体让我可以修炼吗？我不怕疼痛，不怕沉眠。哪怕死亡，就是不可能再苏醒，我也不怕。” 这会儿夜已经深了，星光大盛，被村长约翰尼斯委托照顾小约翰的中年村民也走进了外殿。同时，他也听到了小约翰的话。他下意识的想伸手阻止，不让小约翰打扰艾斯大人，但最后，阻止的话他还是没有说出口。 艾斯平静道：“不是没有办法。” 小约翰浅褐色的眼睛生出了淡淡的光。 “你想清楚了吗？”艾斯道：“改造身体的过程必然很难熬，而且我不保证你能活下来。要是你死亡了，你爷爷怎么办？” “这样就很好了。”小约翰的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如果我出事了，爷爷也能放下所有包袱参加安息节。真好，等爷爷下次再醒来的时候他就不会记得我，也就不用忍受这样的思念了。” 艾斯望向站在他们边上的中年村民。 中年村民向艾斯鞠了个躬，“既然这是小约翰的意志，就请艾斯大人成全他吧。” 艾斯拿起他之前练习画符文的笔，道：“我需要些药草。”他想起他之前给他自己、诺欧画的符文，他有些设想，但这些设想还犹如空中楼阁，还从未实施过。 艾斯根据这些日子对小位面植株的了解，报出了串药草的名字。 中年村民听完，很快就离开去准备了。 唯有艾斯静静地坐在那里，他的视线扫过小约翰身体上的符文，并在脑海里慢慢勾画起来。 第269章 何谓占星师 艾斯这段时间都在研究符文。裘德给他的最完整的符文资料就来自红岩村的村民, 他也对此研究最深，符文与他之前学习的魔法阵有异曲同工之处，说的再简单些，符文就是微型的魔法阵。 普通魔法阵通常是魔法师用来守护密室, 防止陌生人进入的, 基本所有的魔法塔里都会刻画魔法阵。 三色堇王宫、芬格王宫的魔法阵都是极其精妙的大型魔法阵, 只要有几位高阶魔法师在, 再配合王城近卫, 两大帝国王宫的魔法阵都可以阻挡数个骑士团同时进攻。 在现世最完善、最强大的魔法阵有三个, 而这三个魔法阵都不属于两大帝国。 艾斯最先见到的就是龙岛, 覆盖整座岛屿的龙语魔法阵, 那是人类无法领悟的奥妙, 魔法阵的核心也是处空间节点，传说通过那里就可以进入龙族的祖地，同时也是龙族的墓地。 还有个无与伦比的魔法阵就属于魔法岛。魔法岛的魔法阵不仅是为了阻挡两大帝国对它的窥视, 也是为了守护连通小位面的空间节点，要是有天小位面的占星傀儡攻破空间节点, 魔法岛就会成为两大位面的又一个如同血腥绞肉机的战场。 当年殚心竭虑布下魔法岛魔法阵的魔导士不可能会想到，这个魔法阵后来最常被触发的原因不是其它, 是部分魔法岛的强者想要逃避位面守护者的责任, 他们或是想要回家, 或是想要去两大帝国接受供奉，享受富贵, 而这个魔法阵像道天堑, 挡在他们与归途之间。 最后个连接两个位面的魔法阵恰恰是艾斯亲手布置的。永夜城, 不夜城，黑暗中的双子城, 一荣俱荣，一毁俱毁。只要艾斯还是亡界的骷髅王，现世的不夜城就永远不会倒塌。 艾斯从魔法上追本溯源，当他明白了魔法阵与占星傀儡的玄奥之后，他的眼界就已经远远不是小位面的普通祭祀能比的了。 艾斯让小约翰趴在石椅上。 诺欧站在边上，平静的看他们动作，看着艾斯拿着他平常画符的羽毛笔走到小约翰身边，他眼睛中才多出了两分好奇。 艾斯的羽毛笔慢慢划过小约翰身上的符文，就像魔法阵必须用魔力进行运转，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也是他们连通星辰的渠道，只有不断补充星力，他们才能生存下去。 当年两大帝国制造的占星傀儡太多，绝大多数都不是真正的占星师出手。 魔法师们得了占星师传授的制造占星傀儡的图纸，依样画葫芦罢了。 占星师的传承哪有这么简单，当初想出用血肉生命制作占星傀儡的占星师绝对是个真正的天才，位面几千年才能出个的妖孽，但想要建造完美的占星傀儡必须给每个人都设计不同的方案，每个血肉生命的灵魂、血脉都不同，可那些高贵的魔法师哪有这个时间花费在平庸的生命上。当然就算他们愿意，他们大多数人也不会。 魔法师们能做的，就是拿几张符文图纸，简单的给他们的实验品分个类，然后就准备上手了。 以艾斯的了解，现在小位面的这些瑕疵品，有些是单纯制作失败的，还有些是被镌刻了不适合的符文。小约翰的情况就是后一种。 小约翰笑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艾斯大人，有点痒。” 虽然他现在疼得厉害，但后背的痒意他实在没法忽视，他觉得身体难受极了。 艾斯的思路突然被打断，他下意识的把画笔又拿了起来，他道：“抱歉。” “没有关系，艾斯大人。”小约翰自顾自道：“我已经好久没有其它感觉了。”他用手抚摸了下石椅，“据说石头是冷的，我不知道冰冷是什么感觉。爷爷还说，石头上的盐巴太咸，咸得有些苦了。我也没有味觉，品尝不出这些东西。其实爷爷也不记得味道了吧……” 艾斯静默无语。 对他们来说，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小位面的环境，而是他们自身五感全失。变成了占星傀儡的他们，已经什么都感受不到了，所有的好的、坏的，都变成了奢侈。 小约翰大概是无聊太久了，看艾斯不嫌他烦，他絮絮叨叨讲了很多话，“其实村子里还有很多人羡慕我，因为我隔上段时间就会疼几天，他们从醒来到现在连疼痛都没有感受过呢。他们还想跟我交换，无知真是幸福啊。想到他们这么嫉妒我，有时候就不那么难熬了……” “艾斯大人，我现在能感受到你的画笔，这好神奇。我敢打赌，如果不是祭祀跟我们太不亲近了，肯定会有不怕死的经常来安息殿。爷爷说，祭祀的星力在帮他祛除身体里的杂质的时候，他能感到身上暖暖的，也不知道暖暖的是什么样的感觉……” 羽毛笔划过后背，好像是回到了某个不存在的时候，他还很小，母亲轻轻拍着他，哄他入睡。 小约翰眼皮耷拉了下来，“艾斯大人，我好困……” 艾斯没有回应他。 深夜，中年村民终于找完了艾斯要求的东西，他回到安息殿，看到艾斯单手撑着下巴，坐在地上，小约翰趴在石椅上，气息全无。 中年村民大惊，“这是？小约翰他？” 死了吗？ “休眠了。”艾斯平静道：“我想他这样会好受点。” 中年村民赶紧点了点头，虽然他觉得小约翰的休眠与村民进行的安息节大有不同，但艾斯大人既然也是祭祀，他说的话肯定是对的，中年村民心里对艾斯完全没有质疑。 艾斯检查了下中年村民带来的药汁，虽然村子里有专业的工具，这些药材还是处理得普通，但也比艾斯、诺欧之前在山洞倒腾得好些，药材也新鲜。 艾斯深吸口气，他进入了种玄奥的状态，就好像他布置永夜城魔法阵的时候。 占星师制作占星傀儡都是用占星针——魔法岛也出现过枚占星针，那也是现存的11件传奇级宝物之首。 艾斯没有占星针，他也没有星力，他有个极其大胆的想法，他可以把小约翰身体里不属于他的力量抹去，再留下核心的阵法，让他依靠后天修炼自行完善。这样，就算艾斯没有吃透占星师的传承，他也能制作出完美的占星傀儡。 艾斯本质还是亡灵法师，他最擅长的就是抹去生灵后天添加的东西，他甚至可以帮小约翰摆脱占星傀儡的身份，让他变回普通人。 然而，小约翰毕竟沉睡了800多年，他的肉体早已到达极限，离开了符文以后，他就会迅速的衰老，乃至死亡。 占星师的东西，的确都是条不归路。 强大，却没有重来的可能。 艾斯的羽毛笔早已沾满了药汁，他顺着小约翰身上的符文重新画了起来，他羽毛笔经过的地方，有些符文的颜色慢慢地浅了下去，有些中断的线条却重新连接了起来，好像这些符文是小约翰身上天生长着的，看上去浑然一体。 就这样周而复始，时间过去了整整两天两夜。 …… “祭祀，怎么了？”村长约翰尼斯是看着裘德离开红岩村，又回到这里的，这些年的祭祀也都是裘德主持，他帮忙的。要不是他们的关系实在不错，裘德也不会为了他，花了偌大的代价唤醒小约翰。 可村长约翰尼斯敏锐地发现，这次祭祀裘德常常心神不宁，尤其表现在后两天。 看着祭坛边上飘扬的旗帜，明明今年的祭祀与往年同样顺利，裘德却觉得这次安息节时间过得格外漫长。 裘德留下了村民收拾祭坛，就招呼了部分战士与他先行回村。 裘德抬头望了眼漆黑的夜空，除了安息殿，这片土地的其它地方都是不被星辰祝福的，他喃喃道：“我总觉得有大事要发生了。” 他无法窥得星象，但隐隐能有预感。 村长约翰尼斯没有说话，红岩村最近的确不太平静，空间裂缝出现的次数比往年同时期都要多，还有暂住在安息殿的诺欧大人、艾斯大人，也不知道他们的到来对红岩村是好是坏，再想到还在村子里的小约翰，村长约翰尼斯的脚步也不由加快了。 “这是……”刚刚回到红岩村的范围，裘德就睁大了眼睛，红岩村的地理位置本身就是附近几个村子中最好的，在红岩村安息殿能感受到的星力也最强，但往常…… 裘德猛然抬起头，再次看向夜空，夜空中闪烁着点点繁星，有淡淡的星光笼罩住红岩村的安息殿。 有村民出门迎接祭祀大人与村长，注意到裘德的动作，村民还感叹着，“今晚的星星好亮啊。”原来很久才会有次星光照耀这里，而且从未像今晚这样明亮。 裘德却没有说话，他快步往安息殿的方向走去，他越走越快，到后面几乎是跑了起来。 村长约翰尼斯毕竟是村子里活得年头最久的人，以前他实力也非常不错，他是仅次裘德发现天地异象的人，他也很快赶去了安息殿。 村长约翰尼斯就比裘德稍晚步到安息殿的门口。 他看着裘德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就想问，“祭祀？”然后他转过头去，同样愣在了原地。 裘德呆呆地站在安息殿的门口，他看到了他毕生难忘的一幕。 无数的星光像是最华美的纱撒向安息殿，殿外的类多利克柱式上的生灵都像要活了，而这些星光从四面八方汇集，最后都进入了安息殿的外殿，进入了殿中飘在半空中的小约翰的身体里。 小约翰身上的所有符文都散发着淡淡的星光，这些符文与裘德此前见到的都截然不同，它们简单、古朴，却蕴含着强大的力量。 艾斯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在不断完善小约翰身上符文的过程中，他似乎抓到了占星师的精髓，那丝不可言说的东西。 第270章 艾斯的计划 在艾斯给小约翰重塑符文的过程中, 中年村民都守在村外。虽然这件事是小约翰的请求，但要不是有他配合，事情也不能进行得这么顺利。 如果小约翰死在安息殿，他很可能也没法在村子待下去了, 中年村民心里很是苦涩。 可人生的很多选择往往不是理智可以控制的。 有很多次村长约翰尼斯忙碌, 都把小约翰拜托给中年村民照顾。这个小孩出乎意料的懂事, 每次他身体出了问题, 他都默默地熬过去, 不去麻烦祭祀, 也请求中年村民不要告诉他爷爷。小约翰这样辛苦的活着, 不是为了他自己, 是为了爱他的人罢了。 中年村民见裘德到来, 刚想上去请罪，“祭祀……” 裘德就伸出手，禁止他说下去。裘德动也不动的站在安息殿的门口, 他要把眼前的景象仔仔细细、一丝不苟地刻在脑海里。 …… 重塑小约翰身体上的符文，不断的进行修改、完善, 这两天艾斯对符文的理解可谓突飞猛进，就是原来他对占星师传承里不甚明了的地方也渐渐清晰起来。 艾斯感受着小约翰身上星力的运转, 眼中也多了丝明悟。 原来这就是占星师。 就是这刻, 艾斯再次使用羽毛笔勾画, 他仿若置身无尽星空，小约翰也好, 他自身也好, 相对这个浩瀚的宇宙, 他们都宛若一粒尘埃。 他隐约明白了无数代占星师看待对他们的看法，圣阶脱离凡人的桎梏, 也只是多在这个宇宙中存在一瞬罢了。他们都是如此的微不足道，就像是滚滚长河里的鱼虾，注定随波逐流。 唯有占星师，他们奋力一跃，短暂地跳出水面，窥得这个世间的真相。他们看到了历史的走向，人类的未来，从而提前布局。 现世大多数修炼体系都是强化自身，量变达到质变，进行蜕变。占星师能掌握更大力量的原因在于，他们了解星辰运行的轨迹，可以借用星辰的力量。 艾斯的眼睛闪过丝金色的光华，他的黑发已经很久没有剪了，略微有些长，无风自动，眉心上有个三色堇的标志忽明忽暗。 艾斯手上的羽毛笔最后点了下小约翰的额头。 同时，这支羽毛笔也完成了它最终的使命，化为点点绿光，彻底消失了。 艾斯笑了下，他不确定小约翰的状况如何，但经此好转很多是毋庸置疑的。他又闪身到诺欧边上，直接抓住诺欧的审判之剑，他手轻轻拂过审判之剑，剑身上的符文就消失无踪了。 想到这两日诺欧寸步不离地守在他们身边，还有此刻这样关切的眼神，他握住审判之剑诺欧也没有阻止。艾斯不禁心中一荡，低下头去，吻在那张淡色的唇上。 不—— 艾斯感到小腹一痛，他就被诺欧狠狠地踹了出去！ 真的是毫不留情！ 艾斯直接撞到了安息殿的墙上，他手捂了下肚子，不用看他就知道，肯定青了。 安息殿内的星光也渐渐散了，小约翰像羽毛丝的飘落了下来，平躺到石椅上。殿外，村长约翰尼斯双目呆滞，他呆呆的望着天空的方向，不可置信道：“祭祀，刚刚是……” 裘德平静道：“斗转星移，大祭祀才能有的手段。” 然后下一刻，裘德、约翰尼斯就听到殿内传来声闷哼，是艾斯的声音。 他们赶紧走了进去。 约翰尼斯先看了眼小约翰，确认他没有大碍，就赶紧走到墙边，扶起了艾斯，“艾斯大人？” 虽然约翰尼斯早就猜到艾斯大人来历不凡，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艾斯大人以前是位大祭祀。在整个小位面，大祭祀都是最顶尖的存在，于他们是传说中的人物。 之前希望艾斯、诺欧留在村里的念头，村长约翰尼斯再也不敢起了。 艾斯被踹了脚，疼得面容都有些抽搐，他眉心的三色堇标志也挤成一团。他从牙缝里挤出来句，“没事。” 村长约翰尼斯关切道：“艾斯大人是是遭受了力量反噬吗？” 艾斯确定了他们刚才没看到什么，打了个哈哈，含糊不清道：“差不多吧。” 他瞟了诺欧眼。 诺欧面若冰霜的站在那儿，对他们在说什么毫不关心，也不会来拆他的台。 唯有裘德心下纳闷，祭祀的力量平和，从没有听说过反噬的事，难道是成了大祭祀会不同？ 裘德走到小约翰身边，向往常做的那样，把星力输入小约翰体内。“咦？”裘德很是诧异。这声惊叹也把艾斯、村长约翰尼斯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小约翰悠悠醒转，他第一眼就看到了村长约翰尼斯，“爷爷，你回来了？” 村长约翰尼斯还没来得及说话，裘德就指向安息殿外的类多利克柱式，命令道：“约翰，攻击它！” 小约翰下意识就出拳打向类多利克柱式——听从祭祀的命令，是他从苏醒以来村子就灌输给他的理念，哪怕他清楚隔着这么远的距离他的攻击对类多利克柱式毫无影响，他也会这么做——然后出小约翰意料的是，随着他出拳的劲风，竟还伴着头虚幻的褐色鹿影。 这是…… “斗气化形。”村长约翰尼斯深藏的记忆里突然出现这个词。 “难怪。”裘德喃喃自语。 八级剑士与九级剑士最标志性的区别就是，九级剑士可以斗气实体化，就好像当初缪斯公主用出金色长鞭，艾斯瞬间就判断出她是九级剑士。 斗气实体化同样是剑士封圣以前最大的门槛，无数天赋出众的八级剑士都卡在这步，没有办法再进行提升。 可以进行斗气化形的剑士无疑是这个时代的最强者，他们在八级以前就提前领悟了这个技能，但他们的斗气还没有深厚到可以实体化，就只能做出个虚幻的影像。 在历史上，这样有天赋的剑士只有不夭折，都可以留下极其绚丽的一笔。 艾斯也被惊到了，在这之前小约翰的实力也就刚刚到达剑士三级，连斗气都不能发出，更别提斗气化形了。他只是想要尽可能地完善小约翰身上的符文，完全没有想到这会使小约翰的实力也进步这么大。 艾斯很快反应了过来，小约翰在被改造成占星傀儡之前，实力肯定不弱，大概率在四级之上，这才使得他能这么快掌握力量。 村长约翰尼斯半跪在地上，“艾斯大人的恩德，红岩村永远不会忘记。”小约翰也后知后觉的明白了发生的事，他也很快跟着跪到地上。 艾斯赶紧摆摆手，道：“不用。不用。” 小约翰不说，村长约翰尼斯可是货真价实活了800多岁了，这么忽悠他，艾斯心里总感觉过意不去。 村长约翰尼斯又说了些感谢的话，知道艾斯已经两天多没有休息了，他也很识趣的带着小约翰离开了。 回家的路上，小约翰时不时用斗气幻化成小鹿，他新得了这个玩具，爱不释手的。村长约翰尼斯看着小约翰幻化出的小鹿，目光中闪过丝慈爱，小约翰觉醒斗气的事勾起了他很多封尘的回忆，他想起了他严厉教导长大的长子，也就是小约翰的父亲，还有那场改变他们整个家族命运的变故。 小约翰好奇地问，“爷爷，这就是斗气吗？” “是啊。”村长约翰尼斯回答他。 小约翰看着虚幻的小鹿跳向远方，又消失在黑暗中。 他体内的斗气储存的太少，这么会儿功夫就已经消耗殆尽了。 小约翰道：“爷爷，不是说斗气只有最强大的战士才能掌握吗？可是我感觉我现在的实力还是很弱，连村里的比武都赢不了几场。” “这是很久以前的说法了……”村长约翰尼斯的眼睛微微眯着，数百年前的事情在他的眼前一一闪现，他还记得当时劫掠他们村子的三色堇帝国的骑士团，他们所向披靡，势不可挡。 村长约翰尼斯缓慢地摸了摸小约翰的头发，这次被艾斯大祭祀改造以后，小约翰的眉心多出了个金色的星星标志。 村长约翰尼斯说道：“你将要面临的是个混乱的、动荡不堪的时代，你不可能像我少年时那样拥有安逸的生活，但只有这样的时代才能出现真正的勇者，强者。约翰，你能让斗气化形不代表你有多强大的实力，但你已经有了成为一方霸主的可能。在你没有成长到足够高度，只要没有遇到生命危险，答应我，不要让这头鹿再出现了。” 小约翰答应了。 可他还有些似懂非懂，“爷爷，过去到底发生了什么？” 村长约翰尼斯异常郑重地问他：“约翰，如果有天你成为村子里最强大的人，你会竭尽所能守护村子吗？” 小约翰想也不想，答道：“当然。” 村长约翰尼斯声音低沉，轻到微不可闻，也不知道他是希望小约翰听到，还是不希望他听到，“那那些事情，忘了也就忘了吧。” 因为你已经有了新的未来。 …… 裘德主持了三天的安息节，他本身就疲惫得厉害，看着艾斯，他就是有千言万语要说，一时也不知道该先说什么。 裘德道：“大人要去内殿休息吗？” 裘德这次回来后对艾斯的态度有了180度大转变，艾斯还不是很确定其中的原因。 他清楚内殿的条件更好些，但他对这里更熟悉，就拒绝了，“不了。我在这儿挺好。” 裘德若有所悟，“大人是想起什么了吗？” 艾斯笑笑，“是想起了些事。” 裘德关切道：“大人想起原来是在哪个村子的吗？” “北村，我只多记起了北村、南村中间有三座石桥，南村的村头还有个不错的早点铺子。”艾斯随口扯了两句。 裘德：…… 艾斯问他：“你们这儿有地图吗？” 艾斯对占星师的传承领悟加深以后，他的实力还没有恢复，但他已经感觉到他的境界隐隐有些松动——往圣阶以后的路该怎么走，他也有了些想法。 他对灵魂的了解愈多，对诺欧的情况他也多了些把握。 如果能拿到地图，他也有信心带诺欧回到他与诺恩、雅各布他们失散的地方。 “红岩村收藏的地图范围不大，很多还是老师带我游历过的地方，我后来凭借记忆记下的，不是很准确。我们当时还都避开了大村子，应该没有去过大人以前待过的村子。”祭祀游历时去的都是些没有安息殿的小村子，帮他们主持安息节。 裘德道：“不过下个月初附近的几个村子会举行场比武大会，其中雪岩村是从个极大的村子分裂出来的。据说他们那保留了张非常完整的位面地图。” 这个地图肯定不好得，艾斯心里明白，但裘德还是给他指明了条方向。 他道：“我知道了，谢谢你。” 裘德向艾斯告辞后，就离开了。 …… 艾斯在石椅上坐了会儿，估算时间，裘德差不多已经回去休息了，他慢慢走到诺欧的边上，牵住诺欧的手，坐了下来，口上还念叨着，“你要是再揍我，我就不理你了哦……” 诺欧不带感情地看了他眼，就像是从油画里走出来的高冷的贵族公子。 看起来不近人情，却由着你握他的手，艾斯的心又蠢蠢欲动起来，不过他吸取了之前的教训，拼命按捺下了色心，现在他可打不过诺欧，或者说，在不召唤亡灵大军的前提下，他近身搏斗从来不是诺欧的对手。 艾斯注视着诺欧的眼睛，认真道：“让我看看你的伤。” 他说完，慢慢地靠近诺欧，并时刻注意着诺欧的动向，如果诺欧再想向他动手，他肯定要以最快的速度跑掉的！ 终于，他们的额头相互贴住了。 艾斯原本对灵魂的研究就比普通魔导士深很多，对灵魂的各种细微变化了如指掌。 这次明悟占星师的传承之后，他的境界又深了层，看到的东西也越多。 诺欧的灵魂之火是蓝色的，它极其的明亮，充满活力的跳跃着，有种不可抵挡的澎湃力量。可现在，这团炽热的火焰被层层的黑丝包围着，它们像是锁链样禁锢着灵魂之火。 艾斯看着这几根锁链的形状，不知怎么的，他想起了诺欧之前禁锢他的锁链。他陡然心惊，这不会成了诺欧的心魔吧？ 不过他们已经把话说清楚了，艾斯不信诺欧会不明白他的心意。 可如果这不是心魔的话…… 艾斯渐渐又有了新的发现，这些锁链不是无规律地缠绕在诺欧的灵魂之火上的，他是有形状的，就像是…… 像是个剑鞘！ 艾斯有些不敢相信，他记起雅各布对希望之星的描述，难道诺欧实际上已经通过了希望之星的测试？只是希望之星剩余的力量太少，没有办法提供诺欧直接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但在潜移默化的对他进行改造？ 艾斯的心也是七上八下的，如果是这样的话，诺欧现在的状况也有了解释——诺欧的意识进入深层，在尽力突破，只是身体还在凭借本能行动。 艾斯：…… 艾斯有些郁闷，诺欧之前完全没有把自己可能突破的事告诉他，但他也清楚，这样的状况诺欧可能自己也不确定，甚至没有意识到。 如果是这样的话…… 艾斯原本打算找个机会带诺欧悄悄离开安息殿，他们去雪岩村把地图取出来，再想办法与诺恩他们汇合了，但诺欧现在正面临突破，他还是决心以诺欧为重。 不管于公于私，诺欧要是能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对他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的。 艾斯看了眼占星殿外殿的装饰，仔细思量着，如果是希望之星的能量不够，诺欧不能直接突破，那诺欧现在最重要的应该是补充星力。他现在暂时还不明白占星殿的原理，但安息殿个天然的聚拢星力的地方，诺欧待在这里对他的修炼肯定是有大大好处的。 艾斯决定改变计划，他们继续在红岩村待上段时间，他站了起来，望向安息殿外，斥道：“谁？” 第271章 大祭司 “约翰尼斯村长？”艾斯没有想到村长约翰尼斯会这么快去而复返, 他第一反应是，“小约翰出事了？” 村长约翰尼斯冰冷的眼睛里闪过丝暖意，很细微，但确实存在着, “回艾斯大人, 小约翰没有事。” 艾斯这时也看清楚了村长约翰尼斯的模样, 来者不善啊。 艾斯很平静, 他在等约翰尼斯说明来意, 还有为何他身上会燃烧着这样强烈的斗气——遍布全身的褐色斗气, 村长约翰尼斯背后隐隐约约能看到头巨鹿的幻影。 艾斯之前从小约翰那里得知, 他爷爷以前有八级剑士的实力。 现在看来, 村长约翰尼斯距离九级也只有一步之遥。他没有突破, 除了受了占星傀儡身份的限制，也是他的灵魂之火燃烧得太久，已经开始影响他的状态了。 只是快百年没有人看到他出手了, 村民们甚至都默认村长约翰尼斯的实力已经倒退到连普通战士都无法胜过的地步，艾斯也没想到他还能使用如此强盛的斗气。以裘德的说法, 占星傀儡很多就算有了六七级的实力，也无法使用斗气, 这对他们而言是另种境界, 这样的人也多集中在那些大村子里。 村长约翰尼斯突然道：“艾斯大人来自鬼脸村吧？” 艾斯短暂地愣了下, 他的确从未听说过鬼脸村的名字，就是小魔法岛岛主给他的资料里也没有出现过, 但鬼脸村…… 艾斯想到在芬格帝国看到的鬼脸花, 在三色堇帝国这花有另外个名字——三色堇。 艾斯心里立刻就升起了怀疑, 鬼脸村不会与三色堇帝国有什么关系吧？ 艾斯只微微有些变色，村长约翰尼斯人老成精, 自然不会错过他的变化，当下就肯定了他之前的猜测。 村长约翰尼斯缓慢说道：“原来艾斯大人隐藏得很好，我也没有发现，但大人帮助小约翰补全符文之后，就露出了鬼脸花的标志，在鬼脸村这也是核心人员才会有的东西。” 艾斯轻轻地摸了摸他的眉心，是三色堇的标志。 占星师的真谛是看破一切虚妄，刚才星光笼罩了安息殿，就把艾斯隐藏的三色堇标志暴露了出来，还好诺欧与他的符文是画上去的，不是魔法，不然他们现在就应该在上演绝地大逃生了。 艾斯惊讶的倒是，“你认识这个？” 三色堇标志，在三色堇帝国也只有大贵族能见到。即使民间有相关的传说，对此了解的人也少之又少，更何况这里是小位面。 因此，艾斯就是心思缜密，他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这么快暴露。 村长约翰尼斯目光晦暗，他沉声道：“当时把我们带到这儿来的骑士团团长手背上就有这个。后来他们也留在了这里，建立了鬼脸村。” 艾斯诧异。 八百多年前，科奥瑟家族的嫡系，还是某支骑士团的团长…… 艾斯想了半天，记忆中也没找到对号的人物，他对三色堇帝国的历史相当了解，要不在米莱图书馆的学者考试中历史他也不能拿到1分了，但被留下驻守小位面的骑士团团长，身上还流淌着三色堇的血脉，这件事本身就非常匪夷所思，很可能还涉及到王室的辛秘。 艾斯不禁想，要是诺欧现在还清醒着就好了。 涉及到王权斗争的事，就是王室也可能对后代守口如瓶，大多数人都希望后代对自己敬仰有加，而不是对自己那些不光彩的手段如数家珍，但大贵族们总是能剥丝抽茧，发现蛛丝马迹，并拼凑出事情的真相。 大贵族们为了给后代在必要的时候增添筹码，他们总是或有意或无奈地把王室干的那些龌龊事记录，并用隐秘的方式把它们流传下来。 “鬼脸村是其他位面的帝国下派，驻守在这里的吗？”艾斯不解道：“那他们还会尽心尽力帮我们吗？” 村长约翰尼斯喃喃道：“你果然不知道。” 他想起他当时面对的所向披靡的骑士团，想起那些拿起镰刀抗争，死在马蹄下的农户……已经过去八百多年了啊，再深的仇恨在时间的洗涮下也变得黯淡。 他终于确定，不把那些事情告诉小约翰，是正确的。昔日的荣光，早已不在，就让它湮灭得更彻底些吧。 村长约翰尼斯的神色淡然了些，不像刚刚出现在安息殿外那般剑拔弩张了，“自然。”他张开双臂，黑色的符文沿着他的经脉，最终又都汇聚到他的心脏，那里有个类似能量源的金属，是支撑他现在活下去最重要的东西，“他们也变成了我们这样人不人，鬼不鬼的，又有多少人能记得驻守的誓言，保持忠诚呢。” 艾斯想起等待在亡界无边旷野的阿诺德将军，默然无语。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是阿诺德将军。 在村长约翰尼斯这里，艾斯知道了很多小位面的辛秘，小位面有两个最强大的村子，一个是他们刚才提到的鬼脸村，还有一个是黄金村。 村长约翰尼斯道：“鬼脸村就是那支骑士团其实为核心组建的。黄金村也差不多，它是我们相邻的位面最富有的帝国——芬格帝国的骑士团。这两支骑士团都被魔法岛骗了，成为了那些魔法师最好的材料。他们底子好，基本都是四级以上的剑士，制作出来的占星傀儡自然也是最强大的。” 即使艾斯没有承认，但村长约翰尼斯心里已经认定艾斯出身鬼脸村，他还从来没有在小位面其他人身上看到鬼脸的标记。 村长约翰尼斯望了艾斯眼，道：“要不是你们两个村子出现的强者越来越多，并集结了很多人，率先反叛，我们根本不可能反抗成功。” 村长约翰尼斯在这片土地生活了数百年，他活得越久越明白这个道理，斗争永远是权势阶级的游戏，像红岩村的村民，他们每天就计较着星星亮不亮，最近的比武大赛好不好看，最多是遇上邻村欺负，要怎么反抗回去。只要有办法活下去，他们并不在乎是用什么姿态活下去。 他们已经沉睡、苏醒太多次，那些久远的故事是他这种老掉牙的家伙才会在乎的。 “没有你们，就是斗争的念头这里很多人都不会兴起。”村长约翰尼斯道：“后来一切慢慢走上了正轨，你们两个村子能人异士很多，还有许多人会使用魔法，他们杀了些魔法岛的魔法师，不仅掌控了部分这里的星图，还得到了制作占星傀儡的方法……” 两个村长的魔法师也是小位面祭祀的前身。 村长约翰尼斯怀疑，艾斯会不会就是当初参与这些事情的魔法师之一。 算算时间，八百多年了，就是那两个村子的强者，也快熬不住了吧。只要他们不像村长约翰尼斯这样灵魂受损严重，早些进入沉睡，现在是差不多苏醒了。 艾斯瞳孔微缩，他仔细听着村长约翰尼斯的故事，却无时无刻不在保持警惕。 要是村长约翰尼斯突然出手，他会迅速躲到诺欧后面，并动用安息殿的星力轰杀村长约翰尼斯。 他随时注意着村长约翰尼斯的力量，也就发现了不对。 村长约翰尼斯的斗气很不稳定，这不应该是个八级剑士的状态。倒像是刚刚突破四级、掌握斗气的人，除此之外，还有种可能…… “艾斯大人。”村长约翰尼斯朝艾斯深深地鞠了个躬，他的声音里藏着叹息，“大概您会生气，但我们其实不在乎谁掌控这片土地。以前我们向鬼脸村、黄金村供奉，我们也可以向邻位面供奉，往前追溯，我们还是同根同源，但他们看不上我们供奉的东西，他们想要抹杀我们的灵智。我们有什么要求呢？我们只是想活下去，自由的、更好的活下去。” “艾斯大人，我知道您是大祭司，只有大祭司才能使星移斗转。在鬼脸村，您也必然地位崇高。我想代表这个位面的无数小村子告诉您，所有人都会为了生存跟随您战斗，但也希望您记住，这些支持您的人，请让他们尽可能的活下去吧。”村长约翰尼斯道。 “我快死了……”村长约翰尼斯身上的斗气燃烧得更厉害了，“我并不恐惧死亡。因为那只是场漫长的沉睡，我期待我再次醒来的时候，会是在个和平的时代。” 艾斯看着村长约翰尼斯背后的鹿的幻影变大数倍，变得比安息殿还要大，然后它的颜色越来越淡，直到消失不见。 同时，村长约翰尼斯的身体也彻底没有了动静。 艾斯知道，他已经“死”了。 又或者说，陷入了沉睡。 艾斯对占星师的传承了解越来越深，他也越来越不清楚，灵魂以祭祀的手段进行修补，再次醒来的人连灵魂都不同，他们还是原来的自己吗？ …… 诺欧注意到村长约翰尼斯突然倒去，他身体结构与这些人不同，所以不明白具体发生的事，他只是赶到了艾斯边上，做出了守护的动作。 艾斯望着诺欧平静的侧颜，还有他垂下来的金色发丝，喃喃自语，“小位面，占星师，还有大祭司……” 为什么他们都认可他是大祭司？还有裘德之前说的，小位面的祭祀都要通过茨瓦尔大人的认可，那他呢？他为什么可以使用这股力量？ 艾斯心里的谜团也变得越来越多。 他感觉他还差一条线索，就能把这一切串起来，但这条线索他始终没有找到。 第272章 斗转星移 清晨, 红岩村的村民对他们的村长约翰尼斯进行了最后的送别。裘德让村民把约翰尼斯放进石棺里，然后送去安息殿下面——与其他沉睡的村民待在一起。 小约翰没有陪同，他呆呆地坐在石椅上，眼睛里有迷茫、痛苦, 还有丝解脱。 裘德站在艾斯边上, 声音不大, 只有他、艾斯与诺欧能听到, “老村长其实早已到极限了。他的灵魂之火只余下簇火苗。” 艾斯问：“那他还能醒来吗？” 祭祀的手法可以修复灵魂之火受到的损伤。好比医者可以阻止人伤口流血, 可要是人四肢都断裂了, 医者也是无可奈何的。 祭祀也是如此。 裘德的声音低沉, “可能很久以后会醒来, 也可能永远不会醒来了。” 艾斯道：“不要告诉小约翰。” 小约翰以为爷爷只是陷入沉眠, 与村子里的其他人没有区别。 裘德应道：“我不会告诉他的。” 然而等小约翰的实力变得更加强大，等到他要跨越那步的时候，他自然就会明白了。 艾斯又向裘德询问了鬼脸村、黄金村的事, 可惜裘德对此知道的并不多。红岩村多数人苏醒以后就待在这片土地，再也没有离开过, 如裘德这样四处游历过的祭祀，也只专注安息节, 对那些强大的村子也是只闻其声, 不见其人的。 至于鬼脸村、黄金村与邻位面两大帝国的关系, 除了雪岩村可能有人知道些许，这片土地上就没人知道这两个村子的来历了。 艾斯又旁敲侧击地问了些茨瓦尔的事。 “老师在决定收我做学生以前, 曾给过我个星盘。我用羽毛笔在上面画个符文——老师说, 这样茨瓦尔大人就可以确认我的身份。据我所知, 还没有人被茨瓦尔大人拒绝成为见习祭祀过。”裘德有些狐疑，他道：“艾斯大人没有这样的经历吗？” “好像有画过, 但没有人跟我说过这位大人的事。”艾斯一语带过。 裘德理所当然的把艾斯的异常归咎于他的来历，茨瓦尔大人是公认的小位面最强大的大祭祀，但有些大村子也是供奉了大祭祀的，村子里大祭祀直接认证同村的见习祭祀也未尝不可。 他想到艾斯之前的问题，难道艾斯就来自于鬼脸村、黄金村？ 他指的南村、北村不会就是这两个村子吧？ 以裘德对这两个村子的了解，这两个村子的确在同片区域，但绝对没有近到只相隔一两座桥的。 裘德按下了心中的疑问，没有再想。 “我跟随老师的大多数时间其实不在学习符文，老师教给我最多的是辨认这里的每棵植株，每块石头，它们有何不同，又各有什么用处。”说起跟随老师游历的那段时间，裘德陷入回忆，他道：“想要成为祭祀，我还必须去稍大点的村子参加考试，每个见习祭祀每次苏醒时都有三次考试机会。要是三次考试都失败了，就永远无法成为真正的祭祀。” 艾斯心不在焉地听着。 他心里还在想着茨瓦尔的事——从茨瓦尔在小位面出现的时间，以及他现在的身份地位，艾斯可以认定，茨瓦尔就是小位面之主，也是魔法岛岛主的首个学生。 但茨瓦尔这个名字…… 艾斯总觉得他还在其它地方听过。 也因此，艾斯听到这里也没有发觉不对。 “每个成为祭祀的人都必须放弃所有权势与情感，不能担任村里的职位，也不能与村子里的人结为伴侣，共同生活。老师告诉我，只有这样，我才可以专注这条道路。”裘德继续道：“在我第二次考试通过后，正式成为祭祀，老师就送我回了红岩村，他也离开了。” 说起两次就通过祭祀的考试，裘德还少见的有些得意，他还问道：“艾斯大人当初考了几次祭祀考试？” 艾斯下意识回答：“一次。” 裘德叹息了声，他第二次也是侥幸通过了祭祀考试。 他迅速反省了自己刚才的行为，告诉自己，切忌骄傲，表面则恢复了往日那副波澜不惊的模样，“老师告诉我，想要成为大祭司，不需要再通过考试，但需要跟随另外位大祭司学习，学习结束后，就会从星盘上得到封号。”裘德心生向往，“我可以询问艾斯大人的封号吗？” 艾斯又快脱口而出，“我的封号是……” 突然，艾斯脸色大变。 裘德惊异，“艾斯大人，怎么了？” 艾斯一阵恍惚，其实听到裘德说的祭祀考试时他就隐隐觉得不对，但他没有深想，直到裘德询问他大祭祀的封号，他才找到这诡异的源头。 艾斯扶住诺欧的手腕，后背贴在墙上，他低着头，额前的头发有些长，遮住了面容，裘德也看不清他的表情。 好半天，艾斯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什么。我只是想起了些以前的事。” 裘德看艾斯的模样，也不像想再跟他说话，就识趣地告退了。 艾斯坐在那里，从中午想到傍晚，他回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尼斯港微咸的海风，米莱图书馆山下琳琅满目的店铺，泛黄的书卷，还有图书馆里米莱大学者书房外的石雕，他不得不送诺恩离开的悬崖…… 他没有后悔过送诺恩去龙岛，但这个决定对他也是个极大的打击。也因此，艾斯常常不愿回忆在尼斯港发生的事，哪怕他知道米莱图书馆有许多不同寻常，他也很少细想。 可他无论如何也没有想到，米莱图书馆竟然会跟小位面有这么深的联系。 他记得他去见米莱大学者的时候，在他书房石门上见到的石雕，被烈火焚烧的人，身上刻画着奇奇怪怪的花纹，其他围观的人，他们脸上扭曲的表情——他现在才明白，那些人如此兴奋不是铲除异己的快意，是明知自己必死结局前的疯狂。 艾斯当初想到了这是场普通的祭祀。 可如今，他细思极恐。 他已经明白，那是魔法师在锻造活人，是把活人改造成占星傀儡的最后个步骤——极致的火焰可以固化他们的血肉，无尽的痛苦可以提炼他们的灵魂。 至于米莱大学者说他能成为大学者的理由。 ……果然是骗他的吧。 艾斯想起米莱图书馆的其他三位大学者。 米莱大学者不用说，现世唯一掌握三个禁咒的魔导士——赛克斯曾与艾斯说过，银辉剑圣除了魔法岛岛主，最不想对上的人就是米莱大学者——当初银辉剑圣逃离魔法岛，也是米莱大学者出面阻挡他的。银辉剑圣是魔法岛仅次于魔法岛岛主的强者，被他这么慎重对待的敌人，米莱大学者的实力自然冠绝两大帝国与魔法岛的魔法师之首。 还有他们初次见面时的场景，西本王子想要谋求帝位，来寻求米莱大学者的帮助。 就好比千年前君王准备发动战争，他们都会去寻找占星师询问凶吉。 艾斯的确身具三色堇王族的血脉，但有关大学者的辛秘，他没有在三色堇王宫长大，自然是不清楚的。 以及米莱大学者告诉银辉剑圣的那个预言，“卡洛琳、海因里希死生不复相见。”如果那个预言是魔法岛岛主提前告诉米莱大学者的，那艾斯决定封号以后，米莱大学者写下的那段话——长夜之后，当太阳沉入大海，血色染上圆月，海浪淹没海岸，会有星辰指路，带米莱人找到归处——又是哪里来的？米莱人指的又是谁？ 梅隆大学者，这么多年他都留在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为格林家族的历代家主出谋划策，帮助他们逢凶化吉；迈伦大学者，亲手主持了卡洛琳与诺依曼子爵的婚礼——如果不是这个意外，卡洛琳必然要嫁给路德维希四世，亚琛王子、芬芙儿公主甚至不会出生，没有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的暗月婚礼，两大帝国的关系也不会恶化得那么快。 “如果你醒着就好了，梅陇大学者的事……”艾斯知道诺欧不会回答他，他自言自语道：“在你还小，乔纳·弗林不得人心时，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事务都是梅隆大学者处理的，他没有任何官职，但他其实是格林城堡的实际掌权者。我知道你很感谢他，梅隆大学者也没有要过格林家族任何好处，可是这样的人……” 不是大奸就是大善。 大学者，他们到底因何而存在？ 在茨瓦尔、雅各布出现之前，魔法岛岛主肯定会培养其他继承人，米莱图书馆就是他培养继承人的地方？众所周知，占星师无不学识渊博，通晓古今。还有对学者来说至关重要的医学，艾斯学者考试唯一没有合格，只得了5分的课程——了解人体的构造，对学习改造占星傀儡也是大有益处的，想到这里，艾斯甚至有些不寒而栗。 还是说，米莱图书馆才是占星师真正留下的传承？ 又或者，米莱大学者当初说的不容于世的人也包括了小位面的占星傀儡？艾斯几乎可以肯定，米莱图书馆与小位面这些年都有联系，他只是不清楚这是魔法岛遥控小位面的手段，还是米莱达学者个人的行为。 这么多年他都在私联小位面的人，帮助他们理解符文，推动了祭祀这个职业的出现？ 艾斯有些恨自己当时在尼斯港没有把这些事情搞清楚。 然而，在去尼斯港之前，他大多数时间都待在巴特索登庄园、佐治亚骑士团，再远就是去诺欧家里做客，去魔兽森林边缘历练，就是在亡界会遇上些危机，有阿诺德将军守着，到他面前来的亡灵都被肃清了遍，很少让他直面亡灵的狡诈。 艾斯那时生活的环境还相对单纯，自然玩不过人老成精的米莱大学者。 要是艾斯去尼斯港是在他经历过三色堇帝国帝都的暗流涌动，面对过缪斯公主这样的蛇蝎美人，与卡尔·凯撒亦敌亦友之后，等到艾斯也修炼出来了，他得到的情报肯定远远不止如此。 不过没有关系…… 艾斯抓住诺欧的手，与他一起离开安息殿的内殿，去了外殿。 相对以前一无所知，对局势无从下手，现在有了这样多的疑问，艾斯反倒觉得是件好事。 等他对这个位面了解愈深，他就能从迷雾中抓住真相，他自然也会找到这个位面的弱点，解开这道题。 在安息殿的外殿，看到还等在这里的小约翰，艾斯有些惊讶，面上却不动声色。 小约翰眉心有颗浅金色的星星标志，他终于见到了艾斯大人，他往前走了两步，单膝跪在艾斯面前，“爷爷与我说过，如果有天他不在了，就叫我跟随艾斯大人。希望艾斯大人能同意我成为您的追随者。” 艾斯没有想到村长约翰尼斯还会留下这样的遗言，他问：“约翰尼斯有没有说过，我不同意你要如何？” “那我也需要离开村子了。爷爷说，强者，不是埋头苦修就可以的。”小约翰答道：“哪怕死在外面，再也不会有醒来的机会，也要去远方看看。” 艾斯说：“我有很多敌人，追随我需要向很多人动手，甚至是传说中的大祭祀。” 小约翰怔住了，他仔细思考了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大人的敌人有我们村子里的人吗？” 艾斯摇摇头。 小约翰平静道：“那是谁都没有关系。” “那你跟着我吧。”艾斯淡淡道。 艾斯与诺欧走到安息殿的殿外，审判之剑上的符文被艾斯抹去以后，八根类多利克柱式再也没有对诺欧发出过警示。 艾斯想到占星师传承里借用星力的方法，尝试性的用手结了个印。 漆黑的夜空，明亮的星辰跟随着艾斯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变换了位置。 小约翰看着艾斯大人，目光充满了不可思议，他喃喃道：“斗转星移。” 艾斯的嘴紧抿着，他手上又结了个新的印，星辰再次变换位置。在占星师传承的手札里，就是天赋极其出众的占星师，也必须要修炼数年才可以使用这个手段。 艾斯心里再无疑问，早在他在尼斯港的时候，米莱大学者不知何时发现他有对占星师来说不错的天赋，就被动地让他开始接受占星师的传承了。每当深夜，星辰出现，他的身体就不知不觉的开始被星力改造。 诺欧也一同静静地注视着天空。 八根类多利克柱式上浮现了点点星光，他们弥漫在艾斯、诺欧身边。 之后，这些星力争先恐后地进入了诺欧的身体。 诺欧却只注意到了他面前的黑发青年，在这些金色的星光中，黑发青年俊美得非人，又极其神秘，像随时可能离去，他只觉得心里空荡荡的，下意识地握住了黑发青年的手。 身体冰凉，突然被只温暖的手握住，艾斯甚至忘了结印。 同时，天上的异象消失…… 艾斯回过头看向诺欧，这金色的星光与他太配，容颜绝美，气质非凡。艾斯情不自禁的伸过头去，在诺欧嘴角吻了下，犹如蜻蜓点水，一触即分。 啧，这次诺欧没有打他。 艾斯的手指指背划过诺欧脸颊细腻的皮肤，还有些意犹未尽。 艾斯这模样十足个风流倜傥、放荡不羁的纨绔公子，遇见美人就迈不开腿了。 诺欧大拇指抵住审判之剑的剑鞘，宝剑出鞘些许，就如冷月寒光。 艾斯打了个哈哈，不敢再调戏美剑客，赶紧把手缩了回去。 之前的那些疑问也被他跑去九霄云外了。 他是星辰大学者。 又或者是星辰大祭司？ 谁清楚呢？ …… 雅各布站在大裂缝边上，面若冰霜。 自从艾斯、诺欧掉下大裂缝，诺恩就变回了原型，每日守在这里。不管雅各布怎么劝说，诺恩都不肯离开。天盾剑圣原就不喜雅各布，相对来说，同为魔兽的诺恩更能赢得他的好感，他也守在大裂缝边上，等待艾斯、诺欧回来。雅各布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对上固执到偏执的魔兽也毫无办法。 雅各布心知只有他是无法找到星盘，完成任务的。他只能想办法给魔法岛送信，请老师占卜，指引他们方向，找到艾斯、诺欧。他自己则留在原地，陪诺恩、天盾剑圣等待。 雅各布似乎心有所感，他突然抬头，望向漆黑的天空，星辰肉眼可见地自行转动，他不可置信道：“斗转星移！” 之前他们所在的地方一直看不到星星，因此雅各布也无法通过星象占卜，他没有想到，星辰好不容易出现，却伴随了天地异象。 发现小位面还有这样对星辰研究极深的人，饶是雅各布镇定惯了，脸色也不禁发白。 诺恩琥珀色的大眼睛里倒映着这天空的奇景，他想起爱德华族长说的，星力可以修复他身上的暗伤——唯有极有天赋的占星师才可以借用星力，魔法岛岛主实力强大，但对借用星辰力量也束手无策。否则，魔法岛的阵法有星力加持，也不至于拦不住小位面的几个占星傀儡了。 诺恩只是甩了两下尾巴，就懒洋洋地闭上了眼睛，这种不痛不痒的暗伤他一点不在乎。 就算他能变成最大的龙族又怎样？ 他的龙骑士又跑掉了。 他真的好生气！ …… 两大骑士团的驻军之地，这里建造了座巨大的10层魔法塔。这座魔法塔通体都是光明属性无元素的水晶，可以让擅长不同元素的魔法师修炼——平常一块光明属性无元素的水晶都能在拍卖会上拍出天价，寻常魔法师就是侥幸得到，也只舍得把它镶嵌在魔杖上。 任何个有常识的魔法师看到这个魔法塔，都会咋舌，并且猜测魔法岛把两大帝国、魔兽森林的光明属性无元素的水晶都搜罗了过来，才建造出这么座魔法塔的。 每层魔法塔上都有数量不少魔法师在冥想。 在魔法塔的顶层，是魔法岛现存的十数位魔导士，这里的魔法元素也最为浓郁。 他们透过塔顶，默默地看着这天地异象，“是那位参悟星象成功了吗？” 小位面之主在魔法岛众人这里是个不能提的名字，这是他们最景仰的魔法岛岛主犯下的最大的错误，是魔法岛岛主再多的功绩都无法抵消的失误。 “还是说小位面又出现了可以继承占星师完整传承的人？”另一个魔导士道。 可惜没有人能回答他。 …… 小位面，在片红玫瑰围绕的屋子里，有个白金色长发、穿着法师长袍的年轻人，他皮肤白皙，身上布满了浅金色的绚丽的符文，不像大多数占星傀儡丑陋而古怪，他的符文使他显得别有风情，他浅笑着把红色的酒倒入个透明的、雕刻得犹如朵玫瑰的小杯子里。 他把酒杯推到小桌子边的另个人面前，“海因里希，不尝尝吗？我新酿的玫瑰酒。” 这青年长相极出挑，没想，坐在小桌子边的另个人也英俊得不可思议。银发银眸，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就像是柄出鞘的宝剑，给人不可直视之感。 竟与先前的青年是种完全不同的风格。 海因里希·里希特接过酒杯。 刚刚给他斟酒的就是小位面之主——茨瓦尔，也就只有他，能在小位面这样恶劣的环境种下娇贵的玫瑰；也就只有他，还能有闲情逸致酿酒、品酒。 茨瓦尔自己给自己也倒了杯酒，他举起酒杯，对海因里希·里希特道：“一杯敬美丽的玫瑰。” 海因里希·里希特饮尽。 茨瓦尔又给两个杯子各倒了一杯，他举起酒杯，道：“一杯敬美丽的星辰。” 海因里希·里希特浅尝一口，就放下了酒杯。 茨瓦尔还是那副浅笑的模样，他道：“我知道你在魔法岛的事，魔法岛的阵法阻止了你离开，害得你的爱人不得不嫁给其他人做妻子。” 海因里希·里希特的语气不咸不淡，“是我自己的选择。选择离开她，追求武道的极致的。” “那如果有机会去挽回呢？”茨瓦尔道：“你知道的，占星师是无所不能的。岛主不愿意帮你，我可以帮你，我可以帮你追回她的亡灵。” 海因里希·里希特想起米莱大学者告诉他的预言，他们死生不复相见。 “我其实不信你们的这套。”海因里希·里希特道的银眸一如往昔的平静，他道：“她的亡灵已经不在了。就算是你愿意召回，她也回不来了。” 茨瓦尔不清楚，卡洛琳的次子是骷髅之王，很早以前就在亡界搜寻过卡洛琳的亡灵。可惜亡界亡灵的损耗率太高，卡洛琳本身实力太弱，没有等到艾斯成长起来，她就已经彻底消散了。赛克斯、艾斯相认以后，赛克斯知道艾斯的身份，想要寻找母亲，就等来了这个答案。 海因里希·里希特自然也知道了。 他道：“就算你能让‘她’回来，也不再是她了。” 茨瓦尔脸上的笑意消失了些，“你是不愿意帮助我了？”海因里希·里希特与卡洛琳的事在魔法岛不是太大的秘密，但毕竟是二十多年前的事，那个时候茨瓦尔已经进入小位面了，打听到这件事，并把它作为筹码，的确花了茨瓦尔不少精力。 海因里希·里希特他的眼神平静，他不是占星师，却有双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我不会帮助你，因为你已经背离了初衷。在你放那些已经疯了的占星傀儡离开小位面的时候，你就已经忘了你是为了什么留在这里的。” “你根本不懂。”茨瓦尔还要再说，突然，他往窗外看去，“斗转星移……” “……又有个可以完整继承占星师传承的人要出现了吗？” 第273章 银霜叶的秘密 远远的, 艾斯看到石柱上插着的黑色旗帜，上面纹了个六角雪花，那里就是雪岩村。艾斯、诺欧、裘德、小约翰，还有红岩村的队战士护送着他们来到了这里。 小位面没有其他生灵生存, 更何况红岩村所处的地方极为偏僻。 不过裘德告诉艾斯, 在村子外, 偶尔会出现种石兽, 它们深藏地下, 很难被发觉, 遇上落单的村民, 就会出其不意的出现, 进行袭击, 带上村子里的战士会更安全。 根据裘德的形容，石兽灵智不太高，艾斯并不觉得它们能伤害到诺欧与他, 但他还是同意了裘德的建议，他不想太过引人注目的。 前些天, 艾斯又询问了裘德些雪岩村的事。 裘德说，每隔两三年附近的村子就会轮流举办集市, 今年恰好就轮到雪岩村。集市上还会有比武大赛, 与艾斯、裘德同行的这队战士除了要保卫两位祭祀, 也是准备参加比武大赛的。早些年红岩村都是村长约翰尼斯带队的，今年老村长刚刚陷入沉睡, 新村长威信不够, 就裘德亲自出马了。 他询问艾斯是否要与他同行。 艾斯自然答应了。 在诺欧彻底恢复以前, 他还不打算去黄金村、鬼脸村——这两个小位面实力最大的村子。能有机会近距离观察下从黄金村分裂出来的雪岩村，他自然是求之不得的。 再者, 艾斯还想要从雪岩村取得小位面的地图。 “艾斯大人，我可以询问下，这是什么吗？” 裘德他们走过雪岩村的祭坛。安息节过后，各个村子的祭坛除了偶尔会有战士逡巡，基本见不着人影。不过走过了祭坛，就算进入了雪岩村的范围，这里不太可能再有石兽出现，裘德心里松了口气。然后，他就注意到艾斯手上拿着片他没有见过的银色叶子，艾斯正在仔细观察着。 如果是平常树叶，就算觉得罕见，他也不敢轻易打扰艾斯的，但这片银色叶子让裘德觉得大为玄奥，上面还似乎被人绘制了符文。他实在忍不住心里的好奇，这才问出口的。 “这是银霜叶。”艾斯手上拿着的赫然是他在尼斯港得到的银霜叶。 在佐治亚骑士团的考核里，艾斯上交了3片银霜叶，至于他成为星辰大学者得到的100片银霜叶则被他妥善地收了起来。 艾斯当时倒没有觉得这是大有来历之物。 他只是觉得能否成为骑士无关紧要，交出太多的银霜叶反倒不好解释，这才把它们留下来的。这些年它们都在艾斯的空间护腕里，被他随身携带的。 不过这时艾斯看着银霜叶上的符文，眉毛一挑，倒觉得自己之前有些错怪了米莱大学者——明明米莱大学者就有把有关占星师的传承之物交到他手上，只是他没有发现罢了。 艾斯露出丝玩味的笑容，他还没有想明白的是，米莱大学者是占卜到了他今天会出现在这里，还是只是把这有关占星师的银霜叶留给他一份，留个火种呢？ 注意到裘德的表情有些奇怪，艾斯问道：“怎么？你以前见到过此物？” “没有。这个叶子应该是金属制品？”在小位面，金属可是稀罕物，更何况这样薄薄的银叶，制作工艺也肯定不凡。裘德仔细思考了下，才回答道：“不过我老师曾送过我些银霜贝壳，感觉跟这个银霜叶有些关系。” 裘德说完，就从身上取出了两个银霜贝壳，“不知道艾斯大人是不是还记得，在祭祀间最好流通的东西就是这银霜贝壳。每个银霜贝壳都能跟特定的符文产生共鸣，如果能找到银霜贝壳对应的符文，在我们镌刻符文时是事半功倍的。据说那些大村子相互间进行交易，都只认银霜贝壳的。” 艾斯有种自己回到了尼斯港的古怪感觉。 虽然艾斯距离艾斯上次去尼斯港已经很久了，但他对银霜贝壳完全不陌生，因为艾斯的不夜城，除了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金币，也是收米莱图书馆的银霜贝壳的。 他从裘德手上拿过银霜贝壳，仔细观察了起来，与他们往常在尼斯港使用的一模一样。 艾斯想到在不夜城建立时他鬼使神差地同意银霜贝壳与两大帝国的金币享有同等地位，莫非冥冥中真的自有天意？ 艾斯又询问了裘德些银霜贝壳购买力的问题。 裘德回答完后，则小心翼翼地提出，想看看银霜叶。 艾斯就直接递给他了。 裘德两个手指捏住银霜叶，感觉到上面传来的淡淡的星力，还有银霜叶上玄奥的符文，出乎他意料的是，银霜叶上的符文竟不是画上去的，也完全没有镌刻的痕迹，就像是天生生长在上面的。他的眼里闪过丝惊骇，“艾斯大人，这是？” 艾斯摇摇头，回答：“我也不是很确定，但它应该是成套的，是祭祀的传承。上面的符文你可以记录下来，以后可能用得上。” 这些天，裘德在符文上有问题，都会来向艾斯请教。 艾斯也没有藏私，他对裘德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在给裘德讲解的过程中，很多符文方面他以前感到晦涩的地方，也渐渐清晰起来。 可裘德只盯着这片银霜叶看了一会儿，就觉得头晕目眩。他立刻明白这不是他眼下的境界可以接触到的东西。 他把银霜叶还给艾斯，“艾斯大人，我无法看这个。” 艾斯稍作思量就明白，不同于米莱图书馆得到银霜叶的学者——大多数学者终生都无法发现银霜叶的不凡，都只是把它当作普通书签使用的——裘德的身体里有星力，他一下就能发现银霜叶的不同寻常，但他只得到了占星师传承最浅显的部分，可以根据占星傀儡的身体修缮符文，借助祭坛、安息殿使用星力。像真正的占星师那样或在山麓小丘，或在青青草原，或在石制高塔席地而坐就可以占卜星象，掌握天下局势，这样的能力，裘德是永远不会拥有的。所以，他看到银霜叶，身体里的星力刚刚跟随银霜叶的脉络流动，就立刻感到不适了。 他身体里的星力就像水中的浮萍，原本就是无根之物。 就在这时，艾斯一行人终于抵达了雪岩村。 雪岩村外围了堵灰白色的墙，只有一人多高，艾斯可以看到墙后雪白的半圆形屋顶，层层叠叠的。这明显是个比红岩村大许多的村子。 几个拿着石制盾牌的战士注意到了他们，他们走出了城墙，迎了上来。 小位面缺少金属，但不缺石头，这里的石头品种也极其多，村民都对它们很了解，哪些石头适合制作刀剑盾牌，哪些石头可以用来搭建房屋。 不管多么恶劣的环境，人类的智慧都能让他们的生活得越来越好。 领头的战士手上拿着柄黑色的长剑，上面绘制了几种增加攻击力的符文，见微知著，雪岩村的祭祀对符文的运用还在裘德之上的。 然而这些日子裘德经过艾斯讲解，对符文的了解深刻也不再是寻常祭祀可比的了。 领头的战士把手放在胸口，朝裘德行了个礼，“红岩村的祭祀大人，感谢您来到这里。”对红岩村的其他战士他则视而不见的。 裘德看向艾斯，艾斯不介意的摇了摇头。 雪岩村领头的战士也注意到了这幕。小位面普通村民被祭祀收为学生，他们能够控制身体里的星辰之力之后，就能逐渐驱逐身体表层的杂质，皮肤也会变成原本的颜色。因此，祭祀的身份很好判断。领头的战士猜测艾斯是裘德的学生，刚刚成为见习祭祀。 领头的战士问道：“红岩村的祭祀大人，这位是？” 裘德轻描淡写道：“是我们红岩村最为尊贵的朋友。”裘德没有多说，雪岩村的战士也不好再问的。 雪岩村的战士已经在前面引路，他们已经走进了村子。 天蓝色、深蓝色的石头都被磨成了獠牙的形状，村民们把它们做成了饰品，悬挂在了屋檐下方，有风吹过，这些獠牙撞击下会发出“丁零当啷”的响声，很是悦耳。 对物资匮乏的小位面来说，这已经是极为精心的布置了。 裘德问道：“集市要开始了吗？” 领头的战士道：“就是这两天了。胡巴村的祭祀大人，布冯村的村长大人昨天都已经到了，两个村子这次都带了不少东西来，已经在村中心摆好摊位了。我们给红岩村的摊位也准备好了。”他有点奇怪道：“原本以为这次也是约翰尼斯村长来的。” 裘德平静道：“村长暂时会在安息殿下面住上段时间。” 雪岩村听到裘德的话的战士都露出诧异的表情，要知道约翰尼斯村长是他们这片区域“活”得最久的人。他们中很多人甚至以为自己会比约翰尼斯村长先走一步的，没想到猝不及防会得到这个消息。领头的战士为了这位可敬的村长低声祷告了两句。 裘德依旧淡淡的，“是件好事吧。很快村长就会再次回到我们中间了。” 裘德到了邻村，自然是先要去见雪岩村的祭祀的，艾斯他们则不是必须如此的。 在路过村中心的时候，艾斯见到几座异常简陋的石屋，这些石屋都是敞开式的，石屋前面还竖着各式的旗帜。猩红色的旗帜上有个黑色的五角星，是红岩村，黑底的白色雪花是雪岩村，还有两面白色的旗帜，一面上面是棵黄色的大树，还有一面上面是个褐色的异兽，就不知道哪个代表胡巴村，哪个代表布冯村了。 “祭祀大人，我们想去集市看看。”小约翰道。 艾斯已经驻足不前了，对于眼前的集市，他大为好奇的。诺欧自然也跟在他的身边。 他们没有与裘德打招呼，就直接停在了那里。雪岩村领头的战士没有错过这个细节，悄悄记在了心上。 “也好。”裘德命令跟随来的两位战士，“你们直接去集市吧。就按照村长之前吩咐的进行交换吧。” 红岩村的两位战士当即听命，去布置他们村子里的摊位了。每年集市的另一重头戏就是，用红岩村的稀有物资换取其它村子的特产的。 雪岩村之前给他们搭建好了石屋，很简陋，位置也很偏僻的。 “大前年是我们村子举办集市。”小约翰倒是对此毫不意外的，他告诉艾斯，“我们给其它村子搭得石屋没等集市完就塌了两座，每次集市这样的小手段都层出不穷的。” 几个相邻的村子总是会有摩擦。大家都知道这样的手段不可能真的伤到谁，但能让对方不痛快，他们就乐此不疲的。 艾斯轻笑声，也不管红岩村的摊位，就带着诺欧、小约翰在集市上逛了起来。 集市上大多数石屋里都是雪岩村本地的村民，他们摊位上的东西多是各种各样的石头，还有少部分草药、衣料。小位面的交易手段非常的单一，大多数村民还停留在以物易物的阶段。 小约翰告诉艾斯，“带有星辰力量的石头是集市上最珍贵的东西。身上带有几块这样的石头，想换什么都手到擒来。” 小约翰说的带有星辰力量的石头，艾斯也看到过。 这些石头应该是小位面的特产。村民们把它们放在安息殿、祭坛的特定位置，就能依靠这两个建筑给石头积攒星辰之力。有足够星辰之力的石头则会被称为星辰石。艾斯摸了摸手腕，想起之前拷过他的星辰锁链，就是由星辰石制作的，只是前者所含星辰之力的浓度连后者的万分之一也没有。 现在集市上交易的星辰石只能算是真正星辰石的简化版，但这对于大多数村民也足够使用了——根据能量守恒原则，村民们也是需要足够的星力才能支撑他们的身体进行活动的，转化自然中的星辰之力效率太低，使用简化版的星辰石就容易许多。 所以，不同浓度的星辰石在集市上的价值也相差巨大。 艾斯对集市上颇有价值的东西都兴趣不大，他主要观察了村民们制作的武器、工艺品，这让他对小位面人锻造的技术有了更直观的了解。 又走过几个石屋，看着这些大同小异的东西，艾斯就兴致寥寥了。 不过望着走在他身边的诺欧，艾斯的脸上又露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容，还惹得诺欧奇怪地看了他两眼。 艾斯是回想起了他们在佐治亚骑士团的时光。 那真是他们生命中最为平静的时候。 佐治亚骑士团没有训练的时候，他们就会去不莱梅城的中心街道，少数时候是去放松心情，大多数时候是陪诺欧巡视格林家族的产业。每次诺欧都会摆出副你喜欢什么随便拿，小少爷不在乎的傲娇态度，就是想对你好，但又不愿被说破。 那个时候艾斯也没有想到他们能把友情保持至今——即使这个友情稍稍有些变质。 年少时的同伴能成为终生的伴侣，在异世也携手同行，这是多么的珍贵。 有一瞬间，艾斯甚至生出只有他们彼此陪伴，永远留在这里也无所谓的情绪来。只是小位面的生活太单调，更不用说诺欧放不下格林家族的责任，艾斯也不能置双子城的臣民而不顾的，他们总还是要解决小位面的事，尽早回去的。 艾斯心情放松下，对诺欧调笑道：“有什么喜欢的？少爷买给你。” 诺欧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了艾斯眼，不要以为他不清楚，艾斯与他差不多，也是两袖清风的。 艾斯看着他好看的喉结，手指又有些蠢蠢欲动，“你喉咙是不是受伤了，怎么总是不说话？”说着，手就要伸过去。 诺欧自然不会让这致命之处落入他人之手，就把审判之剑放在他们中间，提醒艾斯别再前进了。诺欧眉宇冷冽，但眼中的寒意不重，他们这时的举动就像是在玩闹了。 艾斯的动作却突然就停住了，他的视线牢牢地锁在了个摊位摆放的东西上，惊异道：“咦？！” 他顺手牵过诺欧拦住他的手，与他共同走到了摊位前。 吸引艾斯注意的是块拳头大小的绿色石头。艾斯原本还不确定，但他把绿色石头拿到手上，就确切地感受到了里面的生命气息。 这是…… 艾斯心里有些惊异不定。 这时，他们所在摊位的主人主动说道：“大人，这是我们村长在游历时九死一生得到的异石。村长说了，虽然他不清楚这异石有什么用，但它只能用星辰石换，要10块同等大小、未损坏过的星辰石。” 小约翰倒吸口气，红岩村的安息殿每年也只能给400块石头灌注星辰之力，这在附近的村子中还算好的。这块陌生的石头开价就要10块星辰石，绝对是天价了。 小约翰心里还默默发愁，艾斯大人身上肯定是没有星辰石的，他身上也就爷爷以前给的3块星辰石——他原本还觉得艾斯大人要是需要，可以献给艾斯大人，哪想到艾斯大人一下就看中了这么贵的东西。在红岩村这次来集市的人中这个单只能祭祀大人买的起了，也不知道祭祀大人愿不愿意掏钱。 与小约翰想的不同，艾斯身上倒还真带着星辰石，就是那条星辰锁链。 星辰锁链是魔法岛都能排得上号的传奇级宝物，艾斯还不至于奢侈到拿它来换取这块石头，他想了想，从怀里取出了另件东西，问道：“我可以用它来换吗？” 第274章 小约翰初战 金丝织成的小袋子, 在小位面可是奢侈品——布冯村石屋的战士惊讶地看了眼艾斯，是个陌生人。不过他们看着艾斯裸露出来的白皙皮肤上玄奥的符文，不敢多问，这位就算现在不是祭祀, 想来也不远了。 艾斯从金丝袋子里取出枚银霜贝壳——裘德之前告诉艾斯, 在小位面银霜贝壳是通用货币。 “咦？！”布冯村的战士惊诧道。 他们你看看我, 我看看你, 都不认识银霜贝壳。银霜贝壳非金非木, 上面还有些残缺的符文, 他们能判断出这是好东西, 但这东西到底价格值几许, 他们就不清楚了。 艾斯再一次深刻地认识到, 诺欧与他到底落到了个怎样偏僻的地方。 石屋里响起小战士迟疑的声音，“我在祭祀大人那里见到过这个。”能出现在祭祀大人那里的肯定是好东西，可惜布冯村的祭祀这次没有跟着来集市。石屋里布冯村的几个战士商量了下, 就有个领头的战士试探性的向艾斯询问，“这位大人, 我们能否用异石来换取10块这种贝壳？” 艾斯也没有讨价还价，他爽快道：“好。” 他们离开了布冯村的石屋, 又去胡巴村的石屋逛了圈。小约翰说, 集市里罕见的东西通常来自于远道而来的其它村子的石屋。果然, 艾斯在胡巴村也看到了不少新奇的东西，只是这次他没有再出手交换。 他手上把玩着不久前交换到手的异石, 问小约翰, “你有见过石兽吗？” “见过。”小约翰比了个形状, 道：“石兽通常都很大，最低级的石兽力气都跟四级剑士差不多。我爷爷说过, 高级的石兽非常大，他们倒下可以填住大海，用尽力气可以推倒座山。不过石兽很笨，我们也有很多方法可以对付它们。” 艾斯沉吟半晌，把绿色的石头放到小约翰面前，问道：“这个有可能是石兽吗？” 小约翰摇了摇头，“我从来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小的石兽。” 艾斯喃喃自语，“我也觉得这不是石兽。”他在上面感受到了个熟悉的气息，应该与他曾经接触过的人、东西有关。 艾斯、诺欧在雪岩村又待了两天。 这两天集市中央还搭建了个大擂台。 很快，集市的重头戏——比武就要上演了。 这天下午，小约翰正在跟艾斯汇报他打听到的情报，雪岩村也有几个跟他差不多年龄的小孩——不是少年的外表，是指苏醒的时间，都还不足5年——以往，小约翰与他们相对其他人，也更谈得来些，“尼尔有本他上次苏醒时的日记，里面记录了很多种类的石兽，还有他们村子里的死敌——鬼脸村。日记里没有提到黄金村，因为他上次苏醒的时候，雪岩村还没有从原来的村子分裂出来，他们也还没有迁徙。”所以，那个时候尼尔觉得没有必要特意记录村子的事情，反正迟早都会知道的。 小约翰把个竹片递给艾斯，这是小位面的“书”。 小约翰道：“我当时快速翻了遍，把里面的内容大致都记下来了。” 艾斯接过竹片，开始浏览，可还没等他看完，就有红岩村的战士匆匆来报，“比武大赛开始了。祭祀大人请艾斯大人过去。” 艾斯清楚，不管是他们突然出现在裘德身边，还是集市上他用银霜贝壳交换东西，他都已经落入不少有心人的眼里，不想引起更多猜疑，他就必须出去见见人。再者，能从雪岩村手上交换到银霜贝壳，肯定比他再到处找来得方便。 艾斯叹息了声，同意道：“走吧。” 在去村子中心的路上，艾斯问小约翰，“这段时间诺欧教你的东西你都领悟了吗？” 自从小约翰决心追随艾斯以来，艾斯就开始教导他修炼斗气。虽然小约翰觉醒了天赋斗气，但他这脉的传承已绝，艾斯在芬格帝国也没有见过这种天赋斗气，很多东西他们只能慢慢摸索。某一次，小约翰修炼不当，斗气乱窜，眼看着就要损伤经脉，艾斯当即出手帮助，结果他自己体内能动用的斗气也没多少，反倒因此受了轻伤。 诺欧实在看不下去他们两个瞎折腾，就带小约翰运转了几次斗气。同时，他还给小约翰演示了不少战斗技巧。在小约翰达到圣阶以前，他要是能把这些技巧融会贯通，都已经很不错了。 诺欧用来演示的方法很简单，就是战斗。每次小约翰都被揍得鼻青脸肿的，要不是他身体结构特殊，他最近本该有一半以上的时间在床上躺着。 艾斯没来得及幸灾乐祸，就被诺欧拉去了学习斗气的队伍。诺欧就是看不惯艾斯明明天赋不弱，却实力平平。否则艾斯也不会为了救人，反倒自己受伤。 除了研究符文，其余的所有时间都被诺欧拉住锻炼斗气，这段时间真的让艾斯梦回佐治亚骑士团。 小约翰心中有些羞愧，好不容易诺欧愿意出手教他，他竟然学得这么慢。他非常的不好意思，“只明白了十之二三，其它内容真的一点头绪都没有。” 没想，艾斯还有些满意，“十之二三？那也够用了。”诺欧现在可不会循序渐进，完全是填鸭式教学，有些斗气的使用方法他也才想明白，何况小约翰。 小约翰有些疑惑，“艾斯大人？” 艾斯道：“你还记得你爷爷希望你守护村子吗？” 小约翰微愣，他觉得他要想守护村子，还要等很久很久。 就在这时，他们就走到了擂台边上，几个雪岩村的战士领着他们走上了高台。艾斯刚刚上高台，就注意到了个年轻男子，年轻男子皮肤白皙，手上、脸上布满了浅金色的符文，身着雪白长袍，袍子的下摆绣了几多蓝色的雪花，这雪花的形状与雪岩村旗帜上的雪花一模一样。 很显然，他就是雪岩村的祭祀。 艾斯仔细看了两眼他身上的符文，就觉得双目刺痛，大有晕眩之感。 艾斯心下骇然，镌刻雪岩村祭祀身上符文的人在境界上要远远超过他。 相对的，雪岩村祭祀身上明显比裘德浓郁得多的星力，倒是没有让艾斯觉得惊讶。如果雪岩村祭祀的星力像他身上的符文那样不可探知，他都可能带着诺欧逃之夭夭了。 同时，雪岩村的祭祀也在仔细观察艾斯，相对艾斯身上明显的星力，他也更在意艾斯眉心三色堇的标志。 雪岩村的祭祀在心里念道，鬼脸村。 不过很快，他又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擂台上，现在擂台上在比武的双方分别是雪岩村与布冯村的战士长。 这场比武对两个村子都至关重要，所以哪怕感觉到来人，两个村子的村长都没有分出丝毫眼神给艾斯。 倒是胡巴村的祭祀好奇地打量了眼艾斯，咯咯笑问：“裘德，他是你新收的学生吗？” 胡巴村的代表意外是位身材娇小的女性祭祀，她面容只是清秀，可那双褐色的杏眼极其出彩，说话时还伴随着阵银铃般的笑声。她与裘德关系尚可，也没有太多忌讳。 裘德赶紧否认，“这两位大人是从空间裂缝掉到我们村子附近的。这是艾斯大人，只是诺欧大人。” 胡巴村的女性祭祀对艾斯露出个友善的笑，艾斯也点头回应她。 这位女性祭祀心里的担忧也消散了大半。 原本雪岩村的实力就高于其它村子，正是他们跟红岩村、布冯村时不时联合，才勉强维持了这块区域的和平。如果红岩村再多出位实力不弱的祭祀，他们苦苦维持的平静肯定会被打破。 至于红岩村能否留下艾斯，胡巴村的女性祭祀可不像原来的约翰尼斯村长那么异想天开，不说艾斯背后很可能有村子支持他学习，就是他是游历中的祭祀，多少实力强大的村子去不得，他非要留在这个小地方？ 这个话在场的其他人也听见了。 雪岩村的祭祀又深深地看了艾斯眼。 恰好，艾斯也在观察他。两个人的目光在半空中交汇，又很快分开了。 在擂台下传来了阵山呼海啸般的欢呼声，这次赢的自然又是雪岩村的战士长。雪岩村的战士长满脸的络腮胡，赤裸着上半身，挥舞着两个巨大的铁锤，也在擂台上高声喊叫着什么。 等他庆祝完，红岩村、胡巴村的战士长就要上台了。 刚刚目睹完场酣畅淋漓的大战，观战的村民越来越兴奋，连空气都好像在骚动。 高台上，雪岩村村长喜不自禁，布冯村村长神色懊恼，但都没有人说话，直到有个淡然的声音打破了平静，“裘德大人，下一场让小约翰上吧。” 高台上所有人的视线都汇聚到了艾斯身上。 雪岩村的村长看着艾斯，甚至震惊地往后退了一步。 虽然艾斯只看到了刚刚那场战斗的尾巴，但也足够他判断出这两个村子战士长的实力了，都在红岩村之上。怪不得约翰尼斯村长这么些年苦苦支撑，除了放不下小约翰，他也是放不下红岩村吧——这个村子除了约翰尼斯村长以外，甚至没有几个拿得出手的战士。 胡巴村的女性祭祀好奇地看着艾斯，她不觉得这个外村人能对红岩村重要的比武指手画脚。 可裘德只是微微一愣，就同意了艾斯的意见，“那让小约翰上吧。”他已经让在准备的战士长回来了。 裘德想得也简单，原本雪岩村的实力就在他们之上，布冯村也是有备而来，他们今年最好的名次不是第四就是第三，还不如把这个机会让给小约翰练练手。 小约翰，才是他们村子真正的未来。 小约翰没有想到这个重要的使命会落到他头上，他还没回过神来，就听艾斯说，“不要紧张。就像你平常练习时做的那样。” 第275章 位面地图 平常练习的时候, 像被诺欧大人揍的那样吗？这个念头才在小约翰脑海里转了个圈，就又被他抛掉了，这些人怎么可能有诺欧大人厉害呢！ 小约翰直接跃到了擂台上，他对面的是胡巴村的战士长, 一个身材高大、肩膀宽厚、肌肉结实的战士, 他身上穿着厚重的褐色铠甲, 戴着褐色头盔, 手上拿着两柄狭长的弯刀, 目光炯炯有神。 看到小约翰上场, 擂台下窃窃私语的声音不断, “他是谁？” “红岩村新近苏醒的孩子吗？” “红岩村战士长也出事了吗？怎么会派他上场？” 擂台上的两个人却已经开始躬身行礼了。 “约翰, 红岩村。”不同于胡巴村的战士长, 小约翰只穿了身布衣，他取下佩剑，剑身薄如蝉翼, 平常都被他扣在腰上。 “阿布，胡巴村。” 长剑与弯刀相交, 发出铿锵的声音，小约翰上次参加集市的时候只远远的看过各村的战士长交战, 他那个时候境界很低, 根本判断不出比武双方的实力差, 往往有人被打下舞台，他才知道谁是胜者, 所以就像胡巴村的战士长不了解他一样, 对胡巴村战士长的实力他也没有个准确的认知。 极薄的长剑, 轻飘飘的攻击，才交手了二十几个回合, 胡巴村战士长脸上凝重的表情就消散了不少。要不是这场比武的胜负关系到各自村子未来能占据的地盘数量，不相信红岩村真的会派出个初出茅庐的小孩，胡巴村的战士长可能都不会等到二十几个回合才开始急攻。 只是个初生牛犊不怕虎、完全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孩罢了。他甚至自嘲自己刚才太过谨慎了。 胡巴村的战士长右腿横扫小约翰的下盘，被小约翰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丝毫不急，攻击如同狂风骤雨，越来越快，直到把小约翰逼到擂台的边缘，如果小约翰再往后退，他就会掉下擂台，自然而然就输了。 “他是在逼着那个小孩跟他对攻。”高台上，雪岩村的村长如是对他们的祭祀说。 这场比武的双方虽然来自红岩村、胡巴村，与雪岩村没什么关系，但他们中的胜者会挑战雪岩村的战士长，所以村长对他们的战斗还是很关心的。 刚才的那场战斗他们的战士长消耗不小，如果阿布轻飘飘就胜了，以全盛的状态迎战下一场，雪岩村的村长都会怀疑裘德收了胡巴村的好处，今年是来打假赛的了。 面对胡巴村的战士长的强攻，小约翰像是个木乃伊，行动僵硬，格挡的动作迟缓、笨拙。好几次，他都险而又险的要掉下擂台。 雪岩村的村长对这样的状况很不爽。 在他看来，要不是阿布运气太差，小约翰又时不时有灵光一闪的表现，这场战斗早就结束了。 就是这样，胜负也很快要见分晓了…… 胡巴村的战士长又狠狠的对着小约翰的右半边身子劈了下去，小约翰抬起右脚，身体以个诡异的姿势向地上倒下去，可在离地面差不多30度角的时候，他的身体又违反力学的静止住了。 下一刻，他的剑犹如幻影般刺向胡巴村的战士长右臂铠甲的关节处。 那把看起来像是小孩子玩具的长剑竟然就这样轻易地刺开了胡巴村战士长的铠甲，剑身没有带血，但看清楚了这幕的人都明白，胡巴村战士长这下受伤不轻。 因为他们本质是占星傀儡，血液里会有星力，他们流血，比普通人流血要严重的多。如果真的发生了这样的事，那胡巴村的战士长距离再次沉睡也不远了，但就是这样，剑破坏了身体上的符文，星力不能运转周身，这也对阿布接下来的行动造成了很大的影响。 “怎么会？”雪岩村的村长喃喃自语。 “他在适应战斗。”白袍年轻祭祀指的自然是小约翰，“刚才那不是一剑，是同时刺出了数十剑。他的速度太快，看起来才像是一剑。战斗已经进入了他的节奏，阿布情况要不好了。” 雪岩村的祭祀没有说错，阿布的状况的确不太好。相对的，小约翰越来越如鱼得水，不同于平常练习时诺欧带给他的巨大压迫，甚至会让他有喘不过气来的感觉，面对胡巴村的战士长，战斗的时间越长，他越发适应，阿布面对他露出的各种破绽也变得显眼异常。 在这时候，阿布对小约翰来说，不再是个大名鼎鼎的战士长，他更像是个纸做的老虎，徒有其表。 又一次，小约翰的剑击中了胡巴村战士长的小腿。 阿布只觉得股排山倒海的大力袭来，他就重心不稳，摔倒在了地上。 下一刻，小约翰的剑就指向了他的脖颈。 虽然那里还有护喉甲保护，但看小约翰刚才轻而易举破掉了他的防具，胡巴村的战士长可不敢相信这片薄薄的护喉甲真的能保护他。 好在这个糟糕的决定不用他自己下。 很快高台上就传来了胡巴村的祭祀的话，“这局我们认输。” 这次，这位娇小的女性祭祀收起了她参加集市以来一直带着的笑意，她望着站在擂台上的小约翰，面若冰霜。她侧过身对裘德说：“恭喜红岩村又多了名猛将。” 殊不知，裘德心里的惊讶一点也不比她少。裘德可没有忘记不久前小约翰病恹恹的模样，相对此刻身材挺拔的少年，这样的变化怎个天翻地覆可以形容。 这场战斗的结局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又过了几秒，擂台下才传来欢呼声，几个红岩村的战士的喊声甚至响彻云霄。 小约翰还站在擂台上，手足无措的，他从来没有想过有天会有这么多人对他欢呼。他只是下意识地去寻找艾斯大人的身影，看到艾斯大人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他飘忽起来的心瞬间又落了下去。 “要不要让他休息下，再进行下一场比武？”高台上，雪岩村的村长表现的很有风度。 “不用。”艾斯作答，“他才进入状态，继续就是了。” 雪岩村的村长面容抽搐了下，他很想不要再维持风度，强行让小约翰进行休息。 可刚才那场战斗让小约翰精气神在巅峰不假，小约翰的体力也被消耗了许多，等过会让他养足了力气再上场，情况可能更糟。 雪岩村的村长往后一坐，不动声色道：“那好。” 雪岩村的战士长就从他身后走到了擂台上。 不仅小约翰的战意还没有消散，擂台下的村民刚刚看了场绝地逆袭，也还处于兴奋中，他们看到自己村子里的战士长，变得更加狂热。 瞬间，集市的广场上喊叫声此起彼伏。 艾斯来到小位面这么久，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深刻的认识到——生活在这里的人，也是如此的鲜活。 他漂亮的绿色眼睛里闪过丝不知名的情绪。 雪岩村的战士长是这片土地实力最强大的战士，他们说他仅次于全盛时期的约翰尼斯村长——因为他们并不清楚约翰尼斯村长真实的实力如何，艾斯看了会儿他们的战斗，心里默默地想。 尽管如此，雪岩村的战士长对于现在的小约翰来说也太强大了。艾斯看到每次小约翰几乎抵挡不住的时候，手上就会发出淡淡的褐光，因为青天白日，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个细节——小约翰悄悄动用斗气了。 还有点小聪明，艾斯这样想着。 他感觉有些昏昏欲睡，对于胜负已定的战斗，他的确没多大兴趣。不过这的确不是个睡觉的场合，有个冷冽的声音在艾斯耳边响起，“你好像并不关心他们战斗的胜负。” “我可不是红岩村的人。”红岩村的利益自然与艾斯干系不大，他望着雪岩村的祭祀，道：“这只是对小约翰的历练罢了。像他这样刚刚苏醒的孩子，才是这片土地的未来。” 艾斯这话可谓十分扎心。 雪岩村的战士长已经清醒300余年了。他能保持巅峰状态那么久，除了他们原来生活在黄金村，有这个位面最强大的安息殿，也是因为雪岩村现在的祭祀对符文的理解着实不弱，能不断地加固封印，保护他的灵魂之火，但想到约翰尼斯村长，谁都不免生出兔死狐悲之感。 谁能知道他还能坚持多久。 雪岩村的祭祀又深深地看了擂台一眼，他对艾斯道：“裘德已经与我说了，你需要位面地图？” 艾斯点点头。 “要来聊聊吗？”雪岩村的祭祀竟然不准备继续观战了。 艾斯挑了挑眉，抓住诺欧的手站起来，“乐意之至。” 他们就这样相携离开了高台。 …… 集市广场上的村民依旧沉浸在这场战斗力，并没有注意到他们的祭祀大人已经离席。 高台上，布冯村村长的表情若有所思，雪岩村的村长自然注意到了几个人的离去，但他眉头紧锁，什么也没有说。 胡巴村的女性祭祀脸上又恢复了高洁的笑容，只是诚意更少，“有小约翰在，以后比武大赛的魁首就要换人做了。” 裘德不咸不淡的，“小约翰不会再在村子待着的。” “嗯？！”诧异的声音。 “他已经决定追随艾斯大人了。” 第276章 交易、星战棋 雪岩村的祭祀带艾斯去了村子里的安息殿, 也是他平日的住处。 看着面前简陋的石屋，艾斯有一瞬间呆滞，裘德的确若有若无炫耀过红岩村的安息殿历史悠久，规模宏大, 但艾斯偶尔也会转过个念头, 觉得裘德没见过世面, 直到他看到了雪岩村的安息殿——不要说想红岩村的安息殿那样高大巍峨, 艾斯甚至担心什么时候这座石屋会倒下来！ “这座安息殿是我们自己建立的。”裘德自然注意到了艾斯的异样, 他说道：“一百多年前, 我们抵达这里的时候, 这里还是这片荒原最荒凉的地方……” 雪岩村祭祀的眼神里出现了怀念、骄傲等等复杂的情绪。 可惜艾斯听了他说的这些话, 心里毫无感觉。虽然艾斯认领了祭祀的身份, 也从裘德那里对祭祀有了更多的了解，但他还是有很多常识缺乏。 比如现在散落在小位面各地的安息殿几乎都是数百年来四处游历的大祭司建立的。鬼脸村、黄金村等少数大村子才掌握了安息殿符文的技巧，可以让普通祭祀在特定的环境下建立新的安息殿。 要不是雪岩村分裂自黄金村, 继承了许多黄金村关于安息殿的资料，雪莱对符文的理解也远超普通祭祀, 他们根本不可能建立安息殿。可就是这样，他们当初建立这个小石屋, 也废了九牛二虎之力。 安息殿的精髓并不在它的材料, 而是祭祀对星象的理解。 安息殿的本质也只是个汇聚星力的地方。 “我原本以为您是为了小约翰来这里的。苏醒没有多久就觉醒斗气的孩子, 这样的天赋在鬼脸村也很少见吧。”祭祀雪莱的视线从安息殿墙上粗糙的浮雕上移开，静静的注视着艾斯, 淡淡道：“不过他应该还不值得一位大祭司, 还是鬼脸村的大祭司亲至。前些天出现的星辰异象是因为大人吧？” 在高台上, 祭祀雪莱就注意到了小约翰的不同寻常。 小约翰实力原本稍弱于雪岩村的战士长，可他拥有斗气, 多半能拿下这场战斗的胜利。雪莱这才没有继续观战。 艾斯眉头微蹙，“我到这里只是个意外，星象也只是个意外。” “大人想回到鬼脸村吗？”祭祀雪莱带艾斯、诺欧走进雪岩村的安息殿，他身后的几个战士则守在了安息殿外面。 这个安息殿只有一间正殿、一间偏殿。偏殿是祭祀雪莱平常休息的地方，正殿也不大，只放了些平整的石头供村民休息，在正殿的左侧有个小水潭，小水潭里有几块星辰石，水潭边上有个圆桌，桌面刻着棋盘，上面还散落着些棋子。 祭祀雪莱在圆桌边上坐下，艾斯、诺欧坐到了他的对面。 艾斯道：“我虽然不确定我是不是来自鬼脸村，但我的确想去那里看看。” 黄金村、鬼脸村是死对头，雪岩村的村民就算从黄金村离开了，他们对鬼脸村的人也不会有好感，但能引动星象的只可能是大祭司。 在小位面，大祭司的存在高于一切。 在很久以前，小位面就有这样的说法流传，只有大祭司才能指引正确的方向，带他们走上归途。 所以祭祀雪莱对艾斯的态度还算友善。 “恐怕大人要失望了。”祭祀雪莱摇了摇头，道：“我们与黄金村已经失联快100年了。这里并不是我们当初选择定居的地方，我们是不得不选择留在这里。” 雪莱的话里透露出了颇多信息。 艾斯问道：“你们不是与黄金村分裂了吗？” “只是有些理念不同，所以无法共同生活下去而已。”祭祀雪莱目光悠悠，不同于红岩村、布冯村、胡巴村的人对他们的猜测——甚至有不少人认为雪岩村的人是叛逃出黄金村，在外面被追杀，才躲到这人迹罕见的地方来的——他们离开黄金村其实是深思熟虑的决定，是两种截然相反的理念长期磨合失败后不得已的选择。 雪莱道：“可能大人不记得了。外面的环境比这里恶劣许多，我们从位面中心走到这里，沿途不断有战士为了保护村民深受重伤，不得不进入沉睡，连当时与我共同离开村子的另外两位祭祀，现在也都躺在安息殿的下面。” 也不知道还会不会有机会再醒来。 艾斯生出丝好奇，“什么样的分歧让你们宁愿背井离乡、让那么多的村民进入沉眠，也不愿继续留在黄金村？” 祭祀雪莱没有回答。 艾斯也没有强求，他决定换个问题，“为什么说你们没有办法离开这里？” “这里其实是小位面的处绝地，来到这里只有两条路。其一，就像大人这样，通过空间裂缝抵达这里，但想要安全通过空间裂缝，除非运气极好，不然需要数位圣阶联手；其二，就是我们来的那条路，就是布冯村后的那条峡谷。”祭祀雪莱的眼中闪过丝哀恸，他道：“我们当时就有三位祭祀，其中我的老师，实力更是已经接近大祭司，还有十数位拥有斗气的强大战士。可是我们通过峡谷的时候，遭遇了大量的石兽……” “……大人现在看到的，就是我们侥幸通过峡谷的人，十不足一。”祭祀雪莱道：“而且这些年我们有邀请布冯村的村长一起，去峡谷的外围查探过，那里的石兽数量更加多了。我们甚至怀疑，峡谷里还隐藏着个实力极其强横、已经初开灵智的石兽，现在在外侧游荡的，都是他的下属罢了。” 艾斯思量半晌，道：“那是不是说明，想要从布冯村后的峡谷离开，并不比从空间裂缝离开容易？” “空间裂缝最可怕的在于未知，我们不清楚在空间裂缝会不会遇上空间风暴，就算侥幸离开，会不会又被传送到位面其它绝地。而要从峡谷离开，就要遭遇数不尽的石兽。”祭祀雪莱道：“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在峡谷的另一边有个很大的村子，他们村子的祭祀可以根据星象测算出石兽沉眠的时间，只要人数不多，小心些，就可以在石兽沉眠的时候通过峡谷。之前，裘德的老师就是这样找到红岩村，带裘德出去游历的。” “那下次峡谷的石兽沉眠是什么时候？”艾斯道。 祭祀雪莱答：“石兽沉眠，通常是它们进化的时候，每次间隔都会比上次长。我们没有人会卜算，只能推测，上次他们间隔了24年沉睡，这次至少要30年。裘德回来有16年了，它们下次再进化大约要15年后。” 艾斯：…… 艾斯道：“我等不了这么久。” “不过可能有别的办法。”祭祀雪莱的眼睛里隐隐出现期盼，说道：“如果大人能帮助唤醒雪岩村安息殿下的战士。我们合力，未必不能与峡谷的石兽再战一次。” 艾斯询问了祭祀雪莱雪岩村沉睡的战士受的伤，当即就拒绝了这个方案。 艾斯估计，治疗这些人的伤势他有七八分把握，但是他们伤势太重，多半需要引动星象——小位面某个偏僻的地方常常有异常星象出现，还不用等他出去，他就会引起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的注意，就算茨瓦尔不亲自出手，鬼脸村、黄金村也会派人来这里查探。 其他人怀疑他是鬼脸村的大祭司也就算了，难道鬼脸村的人自己会不清楚他们村子是不是丢了个大祭司？ 如此，他身份暴露是迟早的事。 看艾斯拒绝，雪莱也很失望。 “你应该清楚我的来意。我想要交换位面地图，不知道需要什么条件。”艾斯道。 雪莱没有想到，他已经把话说得这么清楚，艾斯竟还没有放弃离开，难道艾斯还有不为人知的手段？毕竟是鬼脸村的大祭司，可能还有压箱底的手段。 雪莱道：“大人，雪岩村的确有传承张很详细的位面地图，但只要我们无法离开这里，这张地图就一文不值。” 艾斯不置可否，“我只是想看看，看能不能勾起以前的记忆。我身上还带了不少银霜贝壳，还有很多罕见的小东西，如果有人符文缺失，情况不严重，我也可以帮忙。” 雪莱觉得艾斯这话多半不是真的，但他也没有别的办法。 他沉吟片刻，道：“如果有足够数量的银霜贝壳……可在这里也花不出去。我想要大人帮我两个忙。” 艾斯道：“你说。” 雪莱道：“第一件事，如果大人有办法在近年离开这里，我想大人帮我带封信去黄金村。本来我想请峡谷另边的村子帮忙的，不过这封信越早带出去越好。到时，黄金村的人收到信，绝对会给大人足够的报酬的。大人如果是想从峡谷走，我还可以让当初跟我们进村的战士再陪大人走一趟。” 确定只要把信交给黄金村的任意祭祀或者觉醒了斗气的战士就行，艾斯同意了这个要求。 雪莱继续道：“第二件事，我观察裘德这次来对符文的理解深刻了许多，我希望大人能把教导给裘德的东西，也给雪岩村留一份。我可以立誓，决不会把这些内容泄露给黄金村。” “不必。”出乎雪莱的意料，这个他觉得有些过分的要求艾斯很轻易就答应了，“你清楚，小约翰是要跟我离开的。”雪岩村隐藏的力量比他们展现出来的强大太多，等他们安息殿下的祭祀、战士清醒，光光他们村子的力量就可以横扫这里的其它村子数遍。 艾斯道：“只要你能保证200年内不侵犯红岩村，我就可以把我对符文的理解传授给你。” 就是雪莱向来冷静，得到艾斯的承诺，他面上也溢出丝喜色，“多谢大人。我可以代表雪岩村做下这个承诺。” 既然交易达成，不管艾斯是否能离开这里，雪岩村都没有吃亏，雪莱心情轻松了很多。他把棋盘上的棋子重新整理，问道：“大人，要来下盘星战棋吗？” 艾斯面前的棋盘、棋子外表与他在三色堇帝国学习的一样，但这些棋子都是星辰石做的，艾斯怀疑这些东西也是雪莱他们从黄金村带来的，才能这么奢侈。 他还从来没有下过星战棋。 难道跟星辰之力有关？ 艾斯也有些好奇，“好啊。” 第277章 你相信命运吗？ 艾斯刚刚拿起星战棋的时候就觉得不对。 星战棋不同于安息殿、祭坛里存放的星辰石, 村民可以吸收里面的星力。 星战棋——执棋者每次拿起它，都会被吸收掉一点星力，这点星力微乎其微，长久待在安息殿也很快会被补充回来。 要不是艾斯早已进阶圣阶, 对自身的力量掌控极强, 他可能都不会察觉到。 当艾斯拿起的星战棋落到棋盘上的瞬间, 艾斯的眼睛睁大了些许, 就好像有种不知名的力量出现在他身上。这是种玄之又玄的感觉, 无法形容。 星力通过艾斯的指尖灌注到星战棋上, 他的眼前朦朦胧胧的, 似乎出现了迷雾, 闪现出许多幻影。可他定睛一看, 这些幻影就消失了，好像之前都是他的错觉一般。 艾斯压下心下的疑惑，继续下棋。他的棋力本就不高, 小时候他还能跟诺欧玩玩。没两年，在整个佐治亚骑士团艾斯都是垫底的水平, 其他贵族子弟还学着充门面，到艾斯这里没人管他, 他也觉得自己没这个天赋, 就彻底放弃了。 雪莱却棋艺不凡, 不然他也不会把星战棋放在安息殿外，常常自己与自己对弈了。 没有多久, 艾斯就处于了弱势, 艾斯思考的时间也越来越长, 当他想把黑色的马落下的时候，他的眼前又出现道虚影--虚幻的雪莱的手从迷雾中出现, 棋子落下，白色的车会吃掉黑色的马。 艾斯的眉头微蹙，改移了象。 艾斯发现白棋的马走到了他的兵的斜对面，他正想吃掉马。他的眼前又出现道幻影——下一刻，他的兵移开，车失去保护，雪莱会吃掉他的车。 艾斯放弃了原来的计划，没有再动兵。 …… 如是再三。 艾斯还以为他是下意识地算了子，预测出雪莱之后的步数。 可艾斯很多年没下棋了，也就勉强记得规矩，就是以往，他对弈时也单纯当作游戏，往往瞎下一通，很少算子。 艾斯心中觉得诡异，他想要去问雪莱，问他星战棋与普通棋的区别在哪里。 可他往对面望去，只看到浓浓的白雾。在白雾之后，雪莱的身影若隐若现的。唯有他心里做出决定以后，他面前的棋盘上才会出现幻影；等到他真的落下子，雪莱执棋的手才会从白雾中出现。 艾斯侧过身，看着诺欧，诺欧静静的看着棋局，没有说话，似乎眼前的这些白雾只有艾斯能看到。诺欧没有任何表示，艾斯也没有感觉到任何危险，倒是有个想法在艾斯心里生成。 刚才发生的那些诡异的事情不像是他在算子，倒更像是…… 艾斯握着棋子的手紧了紧，想要验证他心中的猜想，方法其实很简单。看着面前再次出现幻影，知道自己这着又是臭棋，艾斯却没有再思考，依旧按照自己心里的想法落了子。 来了！ 雪莱的手从白雾中出现，这次不是幻影，他真的把白棋挪了一步，将军！ 他不仅落子的地点与艾斯先前看到的一样，连执棋的手、白袍垂下的角度都与幻影一模一样！ 黑棋王被照将，艾斯不得不移王应将。 就这样，艾斯、雪莱把这盘棋继续了下去，当艾斯有意识的把星力灌注星战棋的时候，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步，两步，三步…… 这不是他算出了子。 是他预知了雪莱接下去的举动。 另一边，雪莱冷汗涔涔，汗水已经快把他的白袍浸湿。 越是强大的祭祀越能摆脱占星傀儡的桎梏，他们会越来越像个活人，身上的肤色渐渐恢复原始的颜色，身上的符文转变为金色，再渐渐变暗。传说最强大的祭祀可以让符文消失为无形，能让血液重新遍布身体，他们不仅能从星象中领悟新的符文，只有人灵魂没有完全消散，就能让他们重新清醒，他们还能观测星象，占卜，预知未来。 雪莱没有想到艾斯的棋力如此高深。 他们刚刚布局时艾斯那些新手的举动，对此刻的雪莱而言，都是艾斯站在个更高的地方，来观察他，考察他的棋力。 尽管是棋局，雪莱的压力也越来越大。 …… 看着被将死的王，终于…… 雪莱长叹口气，每次他处心积虑做下局，自觉要胜利的时候，都能让艾斯绝处逢生。这让雪莱觉得，对方就像猫捉老鼠般，在把老鼠抓死之前，还要戏耍番。 就是祭祀讲究冷心冷情，雪莱都不免心里编排，艾斯这样的大祭司性格还如此恶劣，果然不愧出自鬼脸村。他们两边是世敌，果然是有原因的！ “多谢大人指教。”雪莱等了半天，艾斯都没有回应，他才仔细往艾斯面上瞧去。 只见艾斯手上还捏着颗黑棋，微微闭着眼睛，似乎对外物浑然未觉。 雪莱刚开始还不明所以，直到他感觉到安息殿的星力发生了种未知的变化，周围墙上的符文也闪烁起淡淡的金光，他才后知后觉…… 艾斯大人顿悟了么？ 原本就能引动斗转星移的星象，还又顿悟，等艾斯大人顿悟结束，艾斯大人又将到达什么样的境界？ 因为雪莱不是心胸狭小的人，他们彼此间的差距也实在太大，所以他的心中完全升不起嫉妒，只是对鬼脸村的大祭司从心底里生出了两分尊敬。 雪莱静静的坐在边上，不敢打扰。 除了担心打扰顿悟中的艾斯大人，也是雪莱担忧引起跟着艾斯大人进安息殿的金发青年的误会，之前雪莱一直没有注意金发青年，只当他是鬼脸村的战士，专门保护大祭司的。可直到艾斯大人顿悟，那个金发青年身上的气息才发生变化，他身上带着淡淡的杀气，手握着黑色长剑的剑鞘，面容冷静，双眼无情，只有眼睛望向艾斯大人的时候，才会露出两分没有掩藏住的温和。 雪莱有些怀疑，如果这个时候他有异动，面前的金发青年会不会把他斩于剑下。虽然在小位面祭祀的身份神圣，但他有种莫名的感觉，面前的金发青年完全不在乎这些。 雪莱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去赌，所以他安静的坐着，不敢有任何异动。 …… 当棋局结束，艾斯感觉到有种不知名的力量降临。 下一刹，他就进入了种玄之又玄的状态。 他眼前的棋盘似乎化为无尽星空，光速倒流，又把他带回了某个陌生的时间。 棋盘上的兵化为百万军队，宣誓骑士为马，各方诸侯为象，圣阶强者为车，火焰般的旗帜是王位所在。而在王位的帐篷边上，总是会有顶灰色的小帐篷，里面有个看不清面容的灰衣人静静的坐在里面下棋，赫然是他刚刚与雪莱用的星战棋，就连棋盘也没有变化。 艾斯看到军队像洪流般交汇、厮杀，表现英勇者被授勋成为骑士，各方诸侯或死于阵前，或效忠王者，而那个有头火焰般红发的王总时不时走到那顶灰帐篷里，他不像在灰帐篷之外，高高在上，威严不似常人，在这里他也只是芸芸众生中的一员，每次灰衣人在下棋的时候，他都会静静等在边上，没有丝毫不耐之色。 他有时候能从灰衣人口中得到几句话，有时候他只能在这里喝杯茶，但不管有没有得到什么，他都会心满意足的离开。 时间又不断地推进。 直到在他们敌对的军队里出现三色堇的旗帜，灰衣人手下的水晶球出现道道裂缝。 这个只有子爵爵位的小贵族，迎娶了贝曼城主的私生女，在贝曼城主死后接手了贝曼高地的军队，与其他诸侯形成联盟，渐渐壮大。 什么是命运？ 就是你看到了他的轨迹，你也没有办法脱轨，无法抵挡的在轨道上继续行驶，直到抵达早已知晓的重点。 艾斯已经知道，他在见证的是哪段历史，也知道了这个红头发的男人所属的势力——屋亚城，在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前，普林峡谷以西最强大的势力。他看着三色堇的军队像旋转的雪花绞杀了屋亚城的王军，看曾经超凡脱俗的灰衣人，也就是屋亚城的占星师，被关押到了不信命运的三色堇王族所辖的石屋中。 不染纤尘的灰衣变得脏兮兮的，常年梳着灰色长发的占星师此时蓬头垢面的，他静静的坐在石屋中间，被特殊加工过的锁链不断地吞噬他的力量，等到他死亡，这两根锁链也会变成至宝。 他没有着急，因为他清楚，他的死亡很快就会来敲门。 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有个高大的身影打开石屋的门，带来一丝光，也带来鲜血的味道。 然后就是艾斯已经在阿诺德将军那里听过的预言。 只是这次，他是通过占星师的眼睛、占星师的耳朵见证这幕的。 “紫白黄三色的野花将开遍大陆的西面，三色堇的血脉将得到世间至高无上的权利，他们将遇见这个世间最美好的化身，但他们抛弃权利、财富、地位想要守护的爱人，却永远不会爱上他们。无论生前死后，他们都将痛失所爱……” “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的无上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你将受万箭穿心而死。”他望着阿诺德将军，静静道：“但这不会是你的终点，你将活得比谁都久，比所有成功者都久。你将在无边的旷野上，迎来你真正的君王，他将拄着鬼泣木的拐杖，来到骑士团的墓地，他从黑暗中走来，却会是光明的缔造者……” “……他将以小死灵海为心，建立双子城，他将会赐予你真正的荣耀，他将会解开人类的枷锁，带来新的秩序，无论是现世还是亡界，他都会是永恒的君王。” 此刻，占星师占卜的水晶球，他的星战棋、羽毛笔、符文书都被堆在石屋的角落里，三色堇军队谁都没有觉得这些东西是宝贝，对他们来说占星师所拥有的一切都是糟粕。 要不是占星师那个糟糕的预言，说亚历山大·科奥瑟会是屋亚城最大的阻碍，他们怎么会引起屋亚城城主的注意，他们怎么会死这么多兄弟？ 好不容易，他们才活下来。 等他们攻破了屋亚城…… 好像普林峡谷以西也没有哪个势力可以跟他们抗衡了。 …… 眼前的幻影消失，艾斯发现他又回到了雪岩村的安息殿里。 艾斯环顾四周，有些惊讶的发现，这座安息殿竟然与屋亚城的占星师死亡的那个石屋很像，就连棋盘也是在它原来在的位置上。 艾斯手上的棋子掉落到棋盘上，也不知道是艾斯的力量没有控制好，还是这套星战棋已经完成了它的使命，整套星战棋竟变成了粉末。 看着雪莱愕然的脸，艾斯不甚诚意的说：“对不起。” 雪莱嘴角抽搐了两下，也不好说什么。 艾斯手指上星战棋冰凉的触感还没有消失，他突然问道：“你相信命运吗？” 第278章 离开 雪莱一怔。 艾斯没有等他回答, 他突然伸手，握住诺欧的手，手指上残留的星战棋上冰凉的感觉消失，他只觉得诺欧的手温暖、干燥, 像是个小小的太阳。 他轻声道：“我不相信。” 占星师的预言很多都被验证, 小野花开遍了大陆的西边, 金色的狮子病恹恹的卧在了东边…… 如果不是那个预言, 阿诺德将军绝对不会向个小亡灵法师效忠；没有阿诺德将军的帮助, 艾斯也不可能短短十数年就积攒下这么大份家业…… 可是。 不是部分预言被印证, 就代表他说的所有话语都是真的。 如果屋亚城城主不那么急哄哄地、莫名其妙地攻击科奥瑟家族, 想要斩草除根, 防患于未然, 亚历山大·科奥瑟未必会冒险杀死贝曼城主父子，接手贝曼高地的军队，逐鹿天下。 如果迈伦大学者没有给诺依曼子爵、卡洛琳夫人证婚, 米莱大学者出面，没有阻挡银辉剑圣去巴特索登庄园找卡洛琳夫人, 可能“艾斯”根本不会出现在这个世上。 短短一瞬，艾斯却亲眼目睹了占星师最后的数十年光阴, 亲眼见证他占卜、博弈、制作占星玩偶与占星傀儡。相对那些晦涩的文字传承, 艾斯好似跟随在个真正的占星师身边, 学习了很久。 很多朦朦胧胧的概念在他脑海里变得清晰，他对占星师的预言、诅咒的理解也完全不是以往可比的。 艾斯嘴角微勾, 对三色堇的诅咒他也是在意过的。 所以在三色堇帝国帝都外初次见到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时, 他也想过, 要不要找个不那么糟糕的人把这个诅咒应付过去。 直到他心悦诺欧，他不断说服自己, 诅咒只是些虚无缥缈的东西。 然而，当他知道路德维希四世最初也是以为卡洛琳夫人是真心喜爱他的；当他看到芬芙儿公主、巴塞洛缪王子相识、相知，亲眼见证他们的暗月婚礼；当他知道不可一世的西本王子死在魔法、武技都不通的安吉莉卡手上…… 他有时也会觉得，他们现在的心意相通会不会也是场镜花水月，如同浮萍。 若艾斯真是个性格脆弱的人，他必定惶惶不可终日，这样长久以往，甚至会真的会影响诺欧与他的关系。可大多数时候，艾斯的理性都压倒感性，他不会以这样的理由去怀疑诺欧对他的感情。偶尔，感性占上风的时候，艾斯就破罐子破摔，大不了诺欧是骗他的…… 这个世界上，总要有个人是他可以全心全意相信的，相信会永远站在他的身边，不会背叛他。如果这个人也离他而去，那最坏的结果他也可以接受。 又或者在格林公爵府的地窖，甚至在这之前，诺欧把龙王的匕首插入他的身体里，是不是可能已经应验了诅咒？是不是他早就已经逃过了这劫？ 直到现在，艾斯眼角的余光扫过星战棋、星战棋的棋盘，艾斯明白，最后的占星师以生命、以屋亚城的力量布下的诅咒，他可能很久以后没有办法破开它，但再残酷的诅咒，再无数死门之中，也会隐藏道生门。想起他之前的经历，想起卡尔·凯撒、缪斯公主分别遭遇的两场意外，艾斯的嘴角带上丝玩味的笑意。 有很多问题，解决的方法很简单，只是看你能否想到，是否去做罢了。 解决心腹大患，艾斯心情大好。 艾斯抓着诺欧的那只手顺势又揽住他的腰，他侧过脸，吻住了诺欧淡色的唇，在诺欧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就用舌头撬开他的牙齿，长驱直入。他闭上眼睛，全心全意放在这个吻里，就像他没有感觉到诺欧的审判之剑出鞘，正挡在他们两个人中间。 艾斯手上使力，让诺欧更靠近他些。 他们身体相贴，长剑竖放在他们之间，剑刃锋利，斗气流转，却自始至终没有伤害到艾斯。 等艾斯微笑、心满意足地放开诺欧的时候，他看着诺欧冰冷中带着困惑的眼神，似乎连他自己也不明白他怎么这样让艾斯为所欲为，艾斯就笑得更开心了。 或许人心易变，是这个世上最不可靠的东西，但只要他们的意识还存于这个世间，他们的心意也就同样会存在，不可改变。 艾斯似乎这才注意到对面瞠目结舌的祭祀雪莱，“抱歉，有些情不自禁。” 可惜的是，雪莱没有从他声音里听出丝毫抱歉。 好在艾斯很快就问他：“要现在开始我们的交易吗？关于符文的部分，你有什么想知道的？” 雪莱立即就把艾斯刚才的举动抛到脑后，至于艾斯刚才的举动，被他归类为——鬼脸村的大祭司大概就是这样的。 至此，艾斯还没有去过鬼脸村，但鬼脸村已经帮他背了无数黑锅。 雪莱从内室里抱出一娄资料，他整理了自己符文上的疑问，珍惜这个难得的机会，开始向艾斯询问起来。 …… 冷飕飕的风吹过峡谷，又吹向更远的未知的地方。艾斯站在峡谷边的小树林，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布冯村村长给他讲的他之前一次冒险的经历，就是在那里，他找到了那颗绿色的石头。在决定离开这里之前，艾斯就去拜访了他。 艾斯把玩了会儿异石，想了下，把异石放回了怀里。 然后他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周围的环境上来。 这里的地上、树上密密麻麻镌刻着许多符文，艾斯的手指抚过树上的符文，默默的把这些东西都记在脑海里。 他到达大峡谷边缘的时候，他有了新的发现。 那次空间风暴，他们竟然落在了小位面的边缘处——位面广阔，却不是无边无际的。只是位面边缘大多数地方都生态环境恶劣，普通人无法生存。这里也是位面空间最不稳定的地方，常常会出现空间裂缝——同时，占星师要是选择地方布置大范围的星图，这里也是最合适的地方。 所以小位面先后有三位大祭司抵达过这里，在这里建立安息殿，并且这么多年始终有祭祀穿过危险重重的峡谷，来这里探查。他们也一直在研究星图，想要在魔法岛来人前，彻底掌控它。 不过这只是艾斯的猜测，他现在掌握的资料太少，他还需要更多的信息来验证。 艾斯从空间戒指里取出羊皮卷，把部分他没有理解的符文记录了下来。他推测，这里的符文与小位面其它地方的符文对应——占星师布置星图，肯定要在小位面选择很多点，这里只是其中之一。 艾斯陷入沉思。 现在，他可以说是得到占星师最完整传承的人，比魔法岛上关于占星师的传承还要详细。如果他找到所有占星师当年在小位面布下的星图，就是银辉剑圣进入小位面带的星图副本被毁了，他也有可能对星图进行修复。 不过他至少得再找到处占星师镌刻符文的地方，这样凭借两处星图判断，他才好推算其它星图的位置，再一一对它们进行修改。 艾斯知道这里的星图肯定有小位面的祭祀后来加上去的痕迹，他并没有急着修改。他看着手上的羊皮卷，再次检查了遍，确认没有遗漏，就对众人道：“我们走吧。” 说罢，他率先向大峡谷走去。 第279章 峡谷之战 他们走进峡谷, 这里与外面犹如两个世界，野草繁茂，杂草丛生处比人都要高，古老的藤蔓从山壁垂下, 坚韧得犹如钢铁。小约翰对此大感惊讶, 在红岩村附近绿植很是少见, 照他爷爷说的, 在小位面其它地方这样郁郁葱葱的景色也属于稀罕。 艾斯他们又往前走了段路。 突然, 艾斯问道：“肖恩, 你们有见过石兽吗？” 肖恩是雪岩村的战士长, 也是祭祀雪莱这次派给艾斯的向导, 当年他也是护送者之一, 带领雪岩村的人通过峡谷。 “回大人，见过。石兽就是……”肖恩把当初小约翰对石兽的描述，又大同小异的与艾斯说了一遍。 “是这样的么？”艾斯望向他们的右后方问道。 肖恩、小约翰立即转过头去, 只见块黑色的大石头悄无声息的出现在那里。 肖恩、小约翰的脸色都有点糟糕。方才，他们走过这里的时候, 这里分明是空无一物的。 小约翰实战经验少，在红岩村的时候, 大峡谷的传说他也听过很多, 再他眼中, 这里由要多上三分神秘。他心脏咚咚作响，“咕噜”一声, 他咽下口水的声音也尤为大, “应该是。” 随着小约翰话音落下, 下一刻，他们周围的野草不断的出现各式各样的石兽——有些石兽是从土里冒出来的, 有些石兽是从远处滚过来的，还有些石兽是由大大小小、地上散落的石头组成的，然后它像是个正常人那样朝艾斯他们走了过来。 肖恩、小约翰都取出了佩剑。 距离小约翰最近的石兽已经进入了他的攻击范围。 小约翰没有犹豫，长剑直接向石兽颜色深浅不一的地方刺去。 根据小位面这么多年与石兽斗智斗勇的经验，石兽身体两块石头拼接的地方是它们的弱点，只要破坏了这里，它们就会丧失活动能力。 长剑刺中石兽身体的时候发出非常刺耳的声音，这样的尖锐，让小约翰的眉头狠狠地皱了起来。 另一边，肖恩也与他身边的两头石兽交上了手。 其余石兽就静静地伫立在边上，巍然不动。 艾斯、诺欧也站在原地，没有动作。 长剑划过石兽的声音太吵了，吵得艾斯眉毛乱跳。要不是还想再看看石兽的实力，艾斯就要先出手把它们解决了……艾斯心里刚转过这个念头，就感觉到有双温暖的手捂住了他的耳朵，熟悉的气息，熟悉的温度，就连手掌的纹路都在记忆中清晰可见。再者，能让艾斯不产生警惕就出现在他身边的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很快，肖恩低吼了声，他身上的符文出现了淡淡的白光，他原来单手握的长剑也改成了双手握，长剑上的符文也被一一点亮，他面前的两头石兽先后被他劈成了两瓣，全都碎了一地，仿佛又重新变回了普通的石头，然后肖恩丝毫停歇也无，直接杀进了石兽群里。 此时，小约翰也与石兽交手了数十个回合，他渐渐进入了状态。战斗是最直接让他适应环境的方法，大峡谷的传说再诡谲，石兽在村民的口中再不可战胜，都没有亲身战斗让他感受得真切。发现自己隐隐还站着上风，战斗越来越如鱼得水，小约翰松了口气，褐色的斗气裹挟着长剑向石兽刺去，同时，有个褐色的鹿影出现在小约翰身后，靠近小约翰的几头石兽也主动朝他围了过来。 肖恩、小约翰很快就把围着他们的石兽清理一空。 等确定这些石兽都变成了真正的石头，他们像是才注意到彼此，双方的眼中都战意更甚。他们都清楚在雪岩村的擂台上对方没有出全力。 虽然那次小约翰侥幸赢了，但肖恩对于自己身体的掌控，主要是对符文的激发，是现阶段小约翰远远不如的。 真的生死决战，肖恩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绝对是平时的数倍。 肖恩对小约翰的实力也大为惊讶。 他知道小约翰有些不为人知的底牌，否则也不会在擂台上胜过他。 可他没有想到会是斗气。 就在黄金村，也不是所有战士都觉醒斗气的，何况小约翰觉醒的还是传承斗气——在肖恩的记忆里没有出现过，可能在小位面也是首次出现的传承斗气。 肖恩努力回想起他们上次穿过峡谷时的场景——那个时候，小约翰的爷爷约翰尼斯村长还没有衰老得那么厉害，是峡谷另一边实力最强大的人，是他最先发现峡谷的异样，帮助、接应了雪岩村的人，给他们疗伤，挑选地址建立新的村子。 约翰尼斯村长实力的确不错，在黄金村也能算上高手，但肖恩从未见过他使用斗气。 肖恩心知约翰尼斯村长故意隐瞒他们了，但他也不生气，对方留他们一手很正常。 要不是小约翰已经决心追随鬼脸村的大祭司，他甚至想引荐小约翰去黄金村。 “走吧。”艾斯让诺欧把捂住他耳朵的手放下来，牵住他，继续往前走。 接下去的路很顺，他们目标小，没有引来太多石兽，大半被肖恩、小约翰解决了，可能会陷入僵持的战斗，则被诺欧接手了。 根据肖恩的描述，他们已经走过了峡谷的三分之二，小约翰松了口气，“那我们快离开了吧？” 大峡谷给小约翰的感觉并不好，非常的压抑，让他下意识的想尽快离开这里。 艾斯微微眯着眼睛，看向峡谷的另一端，这会儿雾有些大，再远点的地方根本看不仔细。 艾斯的声音意味深长，“我怎么觉得我们才刚刚进入峡谷。” 小约翰不解。 肖恩喃喃自语：“但愿不要碰上那个大家伙。现在就算想回去，也是不可能的。” 刚才的那段路，只有沿路的石兽攻击了他们。 可要是惊动了大峡谷的那个家伙，别说是去峡谷另一边，他们就是想再回去也难如登天。 折返回去遇上的石兽再弱，只要有那么几百只拖住他们，让大峡谷的那个家伙追上他们，他们非得葬身在这里不可。 小约翰闻言悚然一惊。 他们现在的处境，真的是进退维谷了。 下一刻，艾斯大人的话则让他的心彻底沉入谷底，“它醒了。它发现我们了。” 小约翰的头左右摇摆，瞧了半天也没有瞧见新的石兽出现。肖恩定定地望着他们右边的山壁，提醒他，“前面。” 小约翰顺着他的视线望了过去。 就像峡谷的右侧裂成了两半，其中一半慢慢走了出来，它的脚掌可以直接踏平小半个村子，它的身躯像山峦一样，不，它就是山，遮天蔽日，庞大的阴影投射下来让这片空地显得格外阴森。 小约翰哪里见过这样的场景，比以前在村子里听到的最离奇的神话故事还要匪夷所思。 艾斯的声音满是惊叹，“它来了。” 肖恩、小约翰想都不想就向远处奔去。 而在这之前，诺欧就把艾斯往左侧扔了出去。 艾斯在半空中抓住根极粗的藤蔓，借着力慢慢下坠，然后看到诺欧的审判之剑出鞘，他直接跃上半空，朝这石兽的肩劈去。 艾斯的视力绝佳，反应也极好，只比诺欧稍慢，他就注意到这巨山般的石兽肩上还有个小石兽。 虽然不清楚它们有什么关系，但这小石兽绝对不会平白无故出现在那里。 海水般蓝色的斗气给这昏暗的天空带来了抹亮色。 大石兽的手臂挡在了诺欧的面前，有块不小的石头直接被诺欧从大石兽手臂上削了下来。 石头掉落的地方离艾斯不远。艾斯被这巨响声吓了一跳，挑了挑眉。 艾斯发觉，诺欧的实力不仅已经恢复到圣阶，他的斗气还比以往更强盛，看来他真的走对了那一步。艾斯放下心来，这些天压在身上的阴霾也都消散了。 肖恩、小约翰头也不回地跑出了很远，这才呆呆地望着相斗中的诺欧与大石兽。 肖恩这才清楚，为何祭祀大人已经告诉艾斯大人大峡谷的可怕，艾斯大人还这么快就闯进来。 他真的有可能离开这里，回到他苏醒的村子？黄金村，那些久远的记忆又从脑海深处慢慢浮现出来。 小约翰喘着粗气，望着远处的战斗，哪怕相距已然不近，诺欧、大石兽战斗的余波还是溢散了不少到这里，他依旧能感受到他们不可抵挡的强大。 小约翰看着手上斑驳的长剑，心下迷茫，有这样强大的诺欧大人陪伴，他追随艾斯大人，又能帮助艾斯大人什么？ 草丛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望着周围大小不一的石兽，小约翰把手上的长剑握得更紧了。他眼中寒光闪过，既然他现在的力量不足以帮助大人，那就变得更加强大吧！ 艾斯看得分明，诺欧陷入了苦战。 与其它石兽不同，这个石兽已经初开灵智，更兼力大无穷，它浑身都是岩石组成，刀枪不入。也就是诺欧手上的审判之间是传奇兵器，他的海澜斗气也到了登峰造极的境界，这才能伤到大石兽。尽管如此，诺欧的攻击对大石兽也就像是擦破了块皮，少掉了一小块肉，根本无法让它伤筋动骨。 这样下去，诺欧想彻底把它打趴下，可能得磨上小半年。 艾斯做出判断后，默默仰望头顶的天空，在这片灰色的天空之后，是无数星辰闪烁的光。 他或许能试试另个办法，能更快地离开峡谷。 艾斯慢慢的坐了下去，他的面前出现了个完全龟裂的水晶球，是他从雅各布那里得到的希望之星，也是占星师的传承之物。 艾斯两只手隔空放到希望之星上，水晶球破损的纹路慢慢浮现在他眼前。 不管是战斗中的人也好，还是石兽也好，没有谁注意到峡谷里的这个小小的角落。 半空中，诺欧手上的审判之剑已经变得湛蓝，他仔细寻找着那个小石兽。刚才与大石兽的战斗中他有注意到，小石兽非常灵活的从大石兽的肩膀上滑了下去，比他在这个峡谷里见到的所有石兽动作都要流畅。 小石兽的灵智肯定要比这个大块头来得高，他们相互配合，刚才才能面对诺欧不落下风。 艾斯判断没有错，如果这两头石兽的配合不打破，就算艾斯也恢复实力，与诺欧联手，他们也要数个月才能走出这个峡谷。 但诺欧认为，他们没有必要等那么久。 他杀不了大的，还解决不了小的？ 诺欧继续与大石兽游斗，并仔细的寻找小石兽。 直到有种异样的感觉袭上诺欧的心头，大石兽的动作也突然僵硬了，诺欧猛然抬起头，原本灰暗的天空上渐渐出现了几颗黯淡的星星，这些星星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明亮…… 诺欧往后退了几步，与大石兽拉开距离，然后往刚才艾斯在的地方望去。 非常浅的、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白色光芒出现在艾斯周边，金色的星光像轻纱般落下，星光犹如蝴蝶般在艾斯的周边环绕，久久徘徊不肯离去，这场景神秘至极，华美至极。 这是…… 诺欧的心里刚刚要升起个念头，他就注意到周围的山壁上亮起了各种各样颜色的符文，就连大石兽身上也不例外。 还有诺欧刚才没有找到的小石兽，它也出现在了大石兽的脚边，身上浅金色的符文也发出了亮光。 同时，峡谷里的所有石兽都像是被什么禁锢住了，它们都变得一动不动。 唯有距离诺欧最近的这两只石兽，它们还在挣扎，可这些挣扎也变得越来越弱，直到完全归于平静。 艾斯看着手上已经完全变了模样的希望之星，原本的裂缝处都闪烁着淡淡的金光，像是玉石上面又镶嵌了几颗小金珠，格外炫目。 艾斯缺爱却没有多看，他把新的希望之星放回空间戒指，就重新站了起来。 他随脚把小石兽踢了个仰倒，走到诺欧边上，微笑着把手插到诺欧因战斗凌乱的头发里，看着这金色的、柔软的发丝重新变得规规矩矩的。 “什么时候恢复记忆的？怎么也不跟我说？” 第280章 祭坛与星象 诺欧好奇的看着艾斯, 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似笑非笑的，“你这是成为了占星师？” “不算。”艾斯道：“只是掌握了些占星师的力量。” 大峡谷的山壁上有大祭司留下来的符文，也是因此, 这里的石兽才不能离开峡谷。 只是…… 为什么大祭祀要大费周章的画下这些符文？ 诺欧若有所思, “我好像也能感受到这样的力量, 只是不是属于你的。”他微微眯着眼睛, 看向再次被云雾遮住的星空, “在这上面, 有东西在窥视我们, 自从我清醒过来, 一直有这样的感觉。” 也是因此, 诺欧才把自己的意识沉入深处，凭本能活动，就是为了减少“他”的警觉。 不过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诺欧平静道：“我已经找到了正确的路。” “啧。”艾斯嘴角微勾，问到：“超越圣阶的路？” “是啊。”诺欧毫无诚意说道：“抱歉, 又先你一步。” 艾斯道：“那还要多久才能真的突破？” “大概……两百年后吧。” 艾斯递给诺欧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得到希望之星的人都是立即突破的。 “没有办法, 希望之星里剩余的能量太少了。”诺欧无奈道。 “魔法岛可支撑不了那么久。”艾斯喃喃道：“那如果有足够的星力, 能加快这个过程吗？” 诺欧道：“那也至少需要十年。” 远水解不了近渴, 艾斯又向诺欧询问了他感受到的头顶上的窥视。 诺欧思考片刻后，道：“我没有感受到星力, 但我直觉有东西看着我……跟星辰有关……” “因为你是通过希望之星突破的。”艾斯推测：“可能是魔法岛岛主, 也可能是小位面之主, 希望之星冥冥中把你们联系了起来，他们对你实力的突破感知会格外的敏锐。再者, 其它事也就罢了，这个位面有新的超越圣阶的强者出现，定然会影响星象。真正的占星师对此占卜，是不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痕迹的。” “……小位面之主、魔法岛岛主他们得到的占星师的传承都不全，占卜部分缺失更多，你还没有完全突破，没有明显的天象，他们未必清楚发生了什么，最多也就是多关心这片区域罢了。”明明艾斯他们现在与魔法岛是盟友，但说到保密的事艾斯还是把魔法岛岛主与小位面之主一齐提了，艾斯没有解释，诺欧也没有多问。 雪岩村与雪莱祭祀那场星战棋之后，占星师神秘的光环在艾斯眼中已经褪下。艾斯越了解占星师，清楚其的强大，就明白占星师不是无所不知的。 ...... “艾斯大人。”因为刚才的战斗动静太大，小约翰、肖恩都跑到了很远的地方。这会儿，他们两个也都找回来了。 望着静止不动的大石兽，小约翰目瞪口呆。肖恩再面对艾斯、诺欧的时候，恭敬之色也更浓了。 还是小约翰先开口，“大人，这是？” 艾斯轻描淡写的，“这里的山壁上有一位大祭司布下的符文。刚才符文激活了，禁锢了它。” 艾斯的话实在语焉不详，小约翰倒是很快接受了，大祭司自然是无所不能的，艾斯大人、诺欧大人战胜石兽也是理所当然的。肖恩倒是满腹疑问，但他也清楚自己的身份，没敢多问。 艾斯顺手把个布满了符文的小石块收了起来，也无人注意。 之后，他们一行人再也没有遇到石兽，就这样走出了大峡谷。 肖恩向艾斯他们告别，“多谢艾斯大人送我到这里。” “顺路的事。”艾斯不置可否，他问道：“你之后去哪？回黄金村吗？” 肖恩回道：“暂时不了。雪莱大人对我还有其它交代。” 艾斯点点头。 肖恩离开，小约翰好奇地打量了会儿周边的景色，他还从来没有来过大峡谷的另边。可没过多久，对这一切他就感到索然无味了，入目所及都荒凉贫瘠，甚至不如大峡谷给他的新奇多。他问道：“艾斯大人，接下来我们去哪里？前边好像有个村子，我们要去村子里看看吗？” “不了。”艾斯往那边看了眼，道：“我们还有其它事。” 艾斯根据地理、星象寻找，很快找到了处祭坛。虽然祭坛已经废弃了，但这里的星力还是比其它地方浓郁许多。 艾斯对祭坛进行了些修复，诺欧也在边上帮他。 虽然诺欧对符文不甚理解，但他现在境界比艾斯还高些，大道殊途同归，有时诺欧凭直觉判断出的不和谐的地方，恰好就有错误的符文。 小约翰勤勤恳恳帮着搬砖，看到艾斯、诺欧低声讨论，却像是被吓到了。 “怎么了？”艾斯问他。 小约翰结结巴巴的，“我还以为……诺欧大人……不会说话。”他刚说完，赶紧闭上嘴巴，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诺欧站在高高的祭坛上，淡淡的看了他一眼。要是不熟悉诺欧的人，绝对会觉得这眼神轻蔑十足。小约翰倒是没有脑补这么多，但也恨不得自己是个真的哑巴。还是艾斯看他尴尬，让他继续去搬砖了。 艾斯含笑看着小约翰离去。 诺欧则回忆起他们这些天在峡谷另边的记忆。他们遇到的村民，与魔法岛给的占星傀儡的资料实在相差甚远。 艾斯与当地人交往更多，对这样的情况当然也感受得更清楚。诺欧清楚，担心艾斯犯小位面之主的错误是杞人忧天，完全没有提醒的意思，而是问道：“我们要在这里久居？” “不。只是借用这里的祭坛，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先联系上诺恩他们。”艾斯说完，手上的匕首在祭坛下边的石柱上又添了一笔。 拿在艾斯手上的，赫然是龙王的匕首。虽然这是艾斯送给诺欧的礼物，但自从那件事发生以后，这把不下于传奇级武器的匕首并不十分得诺欧喜欢，这样的情况估计往后数百年也不会有太大的改变，艾斯就把它拿回来了。 最起码这是柄足够锋利的匕首。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诺欧觉得，随着艾斯不断雕刻出新的符文，他们头顶上的星辰也随之明亮了起来。 “你知道以前战时，担心占星玩偶被猎杀，占星师用什么方式进行交流的吗？”艾斯道。 诺欧不解。 “星象。”艾斯道：“星象能传递很多信息。” 第281章 你掌心的太阳不灭 “祭坛还要多久能修好？”诺欧问道。 距离他们离开大峡谷已经小半个月了, 艾斯甚至用祭坛给诺欧灌注了几次星力。一度，诺欧以为祭坛已经被修好了，但每次艾斯都说还差点。 这次艾斯的回答却稍有些不同，“可以了。等攒够星力, 就可以接着祭坛飞星传书。” 以往凡人对占星师的理解是, 占星师通过星象占卜成为先知, 是天意在人间的代言人。 然而, 占星师并不满足于这样的状况——他们很早就开始研究, 星路是如何运转, 人间的事又如何影响星路。 他们发现, 帝国的王者, 绝世的强者, 他们的诞生与陨落都会出现天地异象；那些看似微不足道却影响深远的小事、不显眼却关键的转折点也会在星象中显露出来，只是这些征兆过于模糊，在占星师中也只有极少数能窥得真相。 像艾斯之前无意识造成的斗转星移, 也是种占星师对星辰影响的一种。 渐渐的，有才华横溢的占星师掌握了其中的规律, 他用曲折而复杂的手段屏蔽天机，间接改变了星象。他甚至能通过这样的手段给同门传递信息, 混淆其他占星师占卜的结果。 艾斯想要使用的就是这样的方法。 可惜的是, 虽然艾斯手上占星师有关的物品都不凡——从卡尔凯撒那里获得的占星玩偶；在西本科奥瑟处得到的战利品占星傀儡, 也拥有远超普通圣阶的战力；还有刚刚被修复了部分的希望之星——但它们都非常缺星力，就好像没有油的汽车, 都是破铜烂铁。 艾斯想要把这些占星师的物品完全修复都需要海量的星力, 也至少要数百年的时间。 占星师与魔法师差不多, 都是非常烧钱的职业。没有那些昂贵到吓死人的占卜道具，艾斯所能做的事也很少。 祭坛, 就是小位面研究出的、造价低廉的、有关占星师的道具，但它的缺点也是很明显的，祭坛对地理环境的要求极高，占地大，也不易移动。 对现在的艾斯，祭坛却刚好实用。 …… 如今，诺欧不仅完全恢复了实力，境界也有所提升，他斗气恢复的速度也比他们刚到小位面的时候大大提高了。他也不再顾忌，可以随意使用斗气了。 身边有个剑圣在，艾斯他们的生活条件直线上升，完全不可同日而语了。 看着诺欧随意几剑就在山壁上凿出的石室，艾斯也能用星力把空间戒指里的各种物品取出，他感慨：“我们刚掉在峡谷那边的时候过得是什么日子。” “日子总是越过越好的。”诺欧淡淡的，“在威斯特法伦骑士团训练营的日子倒是舒服，什么都不用想，你愿意回到那个时候？” 在训练营当然舒服，那个时候他们连骑士都不是，天塌下来了有高个子顶着，像小位面这样的事完全不用他们操心。 然而，训练营其他的贵族子弟背后有父母、家族，他们却除了名头上的东西，一无所有，这样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浑浑噩噩的生活…… 艾斯笑笑，“要真是无忧无虑的小贵族也就罢了。我们那个时候，又过过几天没烦心的日子。” 诺欧的眼中带着两分小心翼翼与怀念，轻声道：“我总是想起那个时候……” 很多事都没有发生的时候。 艾斯拉过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笑道：“要我说，现在这样才叫好。” 诺欧望着他，露出相似的笑容——不似他平常总带着两分贵族的矜持，这笑容生动、鲜活。尽管这条路遍布荆棘，但只要掌心的太阳不灭，他就能一直走下去。 …… 等待祭坛再次充满星力的日子过得很快，艾斯没事的时候就琢磨那颗集市上得到的绿色异石，他已经确定异石里有个小生命。异石就像是个琥珀，把这个小生命包裹在了里面。 切开异石很容易，里面的小东西生命力也很顽强，否则它不可能到现在都没有死去。然而，切开异石的同时不伤害到这个小东西，极其需要技巧，在艾斯没有完全的把握之前，他决定还是让这个小东西在异石里继续待着。反正它也待了很久了，不差这一会儿。 在绿色异石边上还有块灰色的小石头，平平无奇的，是艾斯从大峡谷顺手牵回来的小石兽。 小石兽体表的符文还没有消除，它还处于封印状态，完全不能活动。 艾斯把小石兽身上的符文记住，在脑袋里模拟了数遍，等他研究透彻，他就直接解除了小石兽身上的符文。 失去了符文的束缚，小石兽很快反应过来它恢复了自由，小小的石头上先是出现了两个下凹的坑，两个小坑中间下面略微凸起，像长出了个小鼻子，再下面是个更深的洞——显然，这是小石兽的嘴巴。 艾斯默默观察，在五官出现后，小石兽的感知明显比之前高出数倍。而在大峡谷他们遇到的其它石兽，却都没有眼前这只小石兽这样明显的五官，这是进化的进程不同？艾斯默默的在心里提出了个疑问。 小家伙五官显露出来后，左右打量了下，它没有注意到身后的艾斯。以艾斯现在的境界，他不想小石兽发现他，那他就绝对不可能被发现。 注意到附近没有人之后，小石兽直接往石室外滚了出去。 就像它是个真正的石头般。 然而，石室门大开，却似乎有道看不见的屏障。小石兽朝外滚了过去，被挡了回来；它再朝外滚，又被挡了回来……周而复始，直到它焦急起来，它又在圆滚滚的石头里伸出了小短腿、小短手，慢慢摸索这道看不见的屏障。 过了很久，小石兽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可能是没有力气，也可能是它精力不济。就在它动作越来越慢的时候，它背后从天而降了个大手，把它抓到了手心里。 下一刻，小石兽就“看”到了个透明的、泛着金光的球。 艾斯在小石兽的身上连拍了数下，他的双手就又凌空出现在了希望之星上。 石室里的星力渐渐浓郁起来，一道道金色的符文在艾斯手里生成，又被他打到希望之星里。 最初，希望之星像是个乳白色的球，里面是云雾状的、混沌的东西，点点的金色像是白云后的星辰，渐渐的，它里面的场景开始发生变化，有了蓝色的海水，灰色的土，再之后，又有了绿色的植被，再渐渐的有生灵出现，从山石里蹦出来的各式各样的石兽。 艾斯浅绿色的眼睛里变得木然。 之后，他的眼睛里也闪过各种各样的场景，深蓝色的大海渐渐被土地覆盖，山丘延绵不绝，石兽与植株在这里的斗争…… 石兽与植株是天敌，只有其中之一能成为这个位面的霸主。显而易见，这场战争最后的胜利者是石兽，强大的攻击性植物几乎从这个位面绝迹，就连没有灵智的绿植都变得罕见起来。同时，这场战争石兽也元气大伤，上天也没有给他们休养生息的机会。 某天，不知从哪里出现了穿着长袍的人类…… 再之后的历史就是艾斯所熟知的。 占星师们并没有把这些灵智不高的小东西放在眼里，小位面成了占星师的后花园，越来越多的占星傀儡被放进这里…… 再之后，小石兽的灵智渐渐开启，相比它的同类，它懂的东西也更多，就在大峡谷，它见到了个灰色长发、绿色眼眸的青年人。 艾斯所见的所有画面，都是通过小石兽的“眼睛”见到的。那些见到他的人，实际注意到的都是小石兽，唯有面前的这个灰发年轻人不同。 淡薄的绿色眸子望来，艾斯有种错觉，那双绿眸通过小石兽，通过无数年的光阴，直接望到了他——望到了此刻的他！ 希望之星突然变得滚烫无比，哪怕艾斯的手距离水晶球还有段距离，都感受到了上面的阵阵热气。艾斯的手像是被烫到了般，立刻撤开。不用看艾斯也清楚，他的手肯定受伤了。 就在这时，石室外的诺欧也感受到了这里的异常，极快出现在了艾斯身边，“发生什么事了？” 艾斯双眼紧闭，神色痛苦，双手垂在身体两侧，手掌也没有合拢，手心焦黑一片，连回答诺欧话的力气都没有。诺欧扫过变换了模样的小石兽，还有刚刚修复好了些、现在又变得更破碎的希望之星，他的眼睛里掠过丝不喜，但他没有说什么，双手直接捂住了艾斯的眼睛。 虽然有点晚，但有海澜斗气相隔，还是让艾斯少遭受了些反噬之力。 过了好一会儿，艾斯才喘了口气，道：“没事了。” 他重新睁开眼睛，双眼除了有些泛红，与平常相差不大。 再用上个亡灵法师的小魔法，艾斯手上的伤从表面看也消失不见了。只是造成这个伤口的力量太复杂，一时半会还无法彻底好透。 艾斯恢复平静后的第一句话就让诺欧大吃一惊，“我见到小位面之主了。” 第282章 传书 “怎么？”诺欧问道。 “应该是几十年前的他。”艾斯又看了眼平躺在地上的小石兽, 尽管没有亲眼见到小位面之主后来做的事，但他也能猜到几分，“他修改了大峡谷的阵法，把包括红岩村在内的几个村子和小位面其它地方隔绝了起来, 小位面之主应该是发现了某种方法, 可以释放占星傀儡的人性, 把那边当成片试验之地。” 艾斯想起他在红岩村、雪岩村几个村子的经历, 认识的人, “他成功了。最起码是快要成功了。”艾斯从空间戒指里取出雪莱祭祀要他转交到黄金村的信, 思索道：“雪岩村多半也不是黄金村分裂出去的, 是他派去峡谷那边参加试验的。” 艾斯没有打开这封信, 倒不是在位面战争中他还要保持绅士, 而是只要个简单的透视小魔法，信里的内容他就能一览无余——羊皮卷上符文掺杂文字，没有任何一句有意义的话, 可能羊皮卷上用的是黄金村村民独有的暗号，甚至要配合密码本才能破译。总之, 这封信对艾斯没有任何用处。 诺欧却似乎对艾斯说的话兴趣不大，“如果没有必要, 你以后还是少用希望之星好。” 诺欧很少这样直接的对他提出建议, 艾斯有些疑惑, “我们至少得清楚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才有可能赢。” 艾斯清楚诺欧的担忧, 占星师可以通过各种手段看到过去、未来, 只要几个瞬间他们就可以走过常人的一生。日久天长, 占星师本身经历的时间就只有他们记忆的几分之一，甚至几十、几百分之一, 难免不被影响。魔法岛岛主的传承里对此的解释是，占星师的神性增多，人性减少，越发超然物外。诺欧却不希望艾斯变成这样。 “境界越高，越直指本心。以前那些条条框框的束缚，就更加不重要了。”诺欧淡淡的，道：“以我们现在的实力，不管位面局势如何，我们都不会有事……” 艾斯、诺欧都不是普通圣阶，局势再恶劣，他们也就是换个地方生活。 小位面占星傀儡的数量只会越来越少，如果他们再改造普通人，也就偏离了小位面人的初衷。最没有风险的方法就是等这批占星傀儡沉睡，艾斯他们再出来收拾残局。到时，就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独自，他再神通广大也不可能守住两个位面。而且，没有手下，茨瓦尔做的这一切还有什么意义？ 到时，艾斯、诺欧肯定也突破了。就是茨瓦尔心意不变，他们二人联手胜率不比现在大很多？ 这些年现世的确会伤亡惨重。 然而，在人类漫长的历史中，这也不过是个大些的劫难罢了。数千年后，城邦会再次兴起，文明也会重建。对拥有漫长生命的超越圣阶的存在也好，对有无尽时间的亡界也好，这也不过沧海一粟。 “我所挂念的无非是路易斯安那行省的东部平原，最坏就是把他们搬去亡界，有个角落窝着就行了。”诺欧道。 诺欧连格林家族的封地都考虑到了，艾斯清楚他不是在说笑，“搬去亡界？人类可是不能在亡界长久生存的。” “那就变成亡灵吧。人固有一死，或早或晚。”诺欧道：“之前，亡灵军队的事，我实在没有必要与你较真的。” 一时艾斯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良久，他才道：“我可能没有办法变成那样，高高在上，俯视众生。在我刚刚踏上魔法道路、得到骷髅王的传承的时候，我承认神秘莫测的亡界比光明魔法更吸引我，指挥无数骷髅大军的影像也让我心驰神往，但给留下最深印象的，是丹尼尔为了所爱之人的牺牲，是骷髅王主动选择沉眠。失去对生命的敬畏，是比暂时屈服小位面之主更可怖的事。” “说来说去，你还是心软。”可对你，我也还是心软。 …… 雅各布平静甚至冷漠地守在断崖边上。他们已经在这里待了好几个月了，久到魔法岛长久没有他们的讯息，派了好几波斥候来找他们。幸运的是，有个斥候小队在月余前找到了他们。 斥候小队没有想到雅各布、诺恩他们几个月了还在离空间节点这么近的地方，他们更没有想到金狮剑圣会背叛两大帝国，投靠小位面。 虽然金狮剑圣只是想对艾斯报复，他心中还是忠于缪斯公主、忠于芬格帝国的，也没有做出其它实质损害联军的事，但把艾斯他们引入小位面之主布下的绝地，使星图没有办法顺利修复，这样的行为也与背叛无异了。 雅各布超然物外，天盾剑圣沉默寡言且忠于艾斯，诺恩本就不喜欢人类的弯弯道道，斥候们隔着老远就能感受到黄金巨龙这段时间心情不好，强大的气压使他周围没有人敢靠近。因此，也就没有人有给斥候们详细讲述金狮剑圣的事。 金狮剑圣背叛的事也就传回了魔法岛。 不久之后，这件事还会传遍两大帝国——芬格帝国的守护之神金狮剑圣晚节不保，投靠小位面，这足以令他被钉在耻辱柱上，连带着芬格家族传承千年的金狮封号也要染上污点，整个芬格帝国都会因此蒙羞。 但现在没有人在意这些。 每日，金色的巨龙都会飞下深渊，试图寻找诺欧、艾斯。即使同阶之内龙族的防御力最强，黄金巨龙更是其中翘楚，但深渊越往下空间风暴就越剧烈，天盾剑圣与艾斯有契约在，模模糊糊能感受到艾斯、诺欧所在的位置，但有空间风暴在，失之毫厘，谬以千里，很可能会把诺恩吹到距离艾斯他们极远的地方。 所以，诺恩没有冲动的硬闯空间风暴，只是继续执着的探索深渊。 长时间的、每次都到达极限的飞行，让突破时间不久的诺恩对力量的掌握越来越圆润自如。很少有人能相信，龙族这样巨型的生物，能动作如此灵巧，掌控力量如此精细。 诺恩周身金灿灿的龙鳞也颜色更深，不似之前在阳光下灿烂得夺目，但细看金鳞上流光流转，更为不凡。他盘卧在平原上，令人心如鼓擂，震撼不已；在他翱翔于九万里之上，更是让人心中生出不可匹敌之感。 断崖边，还有两个斥候急得像是热锅上的蚂蚁。 他们远远避着诺恩，不敢打扰。天盾剑圣倒是看起来脾气尚可，就是他们问十句话，也至多被搭理半句。原本想着最靠谱的岛主的学生、魔法岛未来的主人雅各布会理解他们的焦急，魔法岛联军的局势越来越不好，他们已经退守到空间节点前最后道防线了。可雅各布除了说了句“时机未到”，让斥候小队的其他斥候回去报信，就静静的参悟起星象了。 小位面近日的星象的确不同寻常，接连出现两次斗转星移，不是小位面之主在占星上有了突破，就是小位面出现了新的大祭司，这对魔法岛自然不是好消息。 雅各布面前有个淡蓝色的小水晶球，他的眼神空洞，他望着小水晶球的方向，却又不像在看小水晶球。 魔法岛岛主曾评价，雅各布在感悟星力上天赋平平，但他在占卜方面的天赋卓绝。他天性中的冷静，让他占卜时不易被外物打扰，易从迷雾中抓住真相。 只是魔法岛得到的占星师传承不全。 哪怕魔法岛岛主本身就是占星师，他也多次告诫雅各布，不要太过相信预言。 星辰昭示着人类的兴衰，命运的轨迹，但揭开占星师神秘的面纱，他们也不过是普通人。只要不超脱人类的范畴，他们就可能犯错。魔法岛岛主境界超越圣阶，也算到茨瓦尔将来会成为了不起的人物，自觉给魔法岛找到了绝佳的继承人，又哪里知道他为魔法岛培养了最大的敌人？ 好像你知道一道数学大题的答案，自己却也很难写出正确的过程。 历史已经多次证明，再准确的预言，人们不同的解读也会造成南辕北辙的结果。有时候，甚至是这些错误的解读推动了历史的车轮。 有些话，原先是占星师告诫奉养他们的帝王的。 占星师能预言帝国的兴盛、衰败，他们远离人群，不想为俗物耽搁精力，却也甚少了解人类的尔虞我诈，没有参透人心。连传承都断绝，文明都消失，得到这样血淋淋的教训，占星师终于从幕后走上台前。他们掌权魔法岛，既能预知天下事，也拥有强大的武力。 即使有魔法岛岛主的告诫，这些日子雅各布也多次占卜，在无数条星路的尽头都是道死门，就像是他们已经进入了场死局。 可死门之后，暗藏生机。 雅各布灰色的眼眸有道金光闪过，他看着黑暗的、平平无奇的天空突然道：“有艾斯的消息了。” 金色的巨龙，墨绿色的老龟，还有两个穿着轻甲的斥候，他们都同时望向雅各布的方向。 自从艾斯、诺欧进入小位面之后，这两个位面的生机都变得蓬勃起来。 雅各布取出小位面的地图，按照星象显示的坐标，很快就确定了地图上的某个点，“他约我们在这里见面。黄金村、鬼脸村的中间……” “是圆形竞技场。” 第283章 圆形竞技场 在这块赤色土地上吹过的风冷冽、无情, 刮到人身上像是一把把小刀子。这风就像是个不懂礼数、空有蛮力的莽夫，它就这样永不疲倦的呼啸而来，又呼啸而去。 艾斯慢慢地朝前走着，风太大, 把石头、枯木以及其它看不出本来模样的东西吹得到处乱滚, 但艾斯的身体一晃也不晃, 就继续按照他的节奏往前走着。风感到气愤, 它拿艾斯无可奈何, 只能把艾斯的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不过艾斯毫不在意, 这会也没人会看到。 小约翰紧紧握着拳头, 努力跟上艾斯、诺欧的脚步, 风实在太大, 就是艾斯照顾他走得不快，现在这样对他也已经到极限了。他还要稳住下盘，以免被风吹倒。当小约翰觉得自己要不行的时候, 就会有个褐色的鹿影出现在他身后，鹿影会从虚无变得渐渐清晰, 就像真的有头鹿会从虚无中走出来般，然后鹿影就会突然碎开, 化作棕色的光点进入小约翰的身体里。 每次小约翰斗气枯竭, 体力也到达极限, 这样的场景就会出现一次。也是凭借着这个鹿影，他才坚持了下来。就这样不停的重复, 不断的轮混, 小约翰不知不觉间他的斗气变得更加凝练, 周身的气质也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他就像是个沉默的、会行走的雕塑，在这片旷野上执着的修炼着。 诺欧也再次进入了那种不知名的状态, 他安静地走在艾斯身侧，眼神空洞。不过这时艾斯已经知道缘由，也就不那么担心了。 他时不时在诺欧边上做个鬼脸，掐把格林小公爵水灵灵的脸蛋，又或者揩一把油，谁叫诺欧现在“不在”呢？ 调戏得不到回应艾斯也不觉得无味，反倒是乐此不疲的，因为他知道这些事情都会被诺欧的本能记住。这也是他们共同的回忆啊。 他拉住诺欧的手，继续往前走去。 他们向小位面的中心走去。 十数日前，艾斯通过遮掩星象的手段传递给了雅各布消息，并得到雅各布的回复。 他们约定在圆形竞技场见面。 根据大峡谷的阵法，艾斯推断，小位面的中心也有个类似的阵法，而且有很大概率是主阵法。 如果他有机会近距离研究，推断出小位面其它阵法的位置会更容易。 艾斯继续走着，这块区域的空间也不稳定，如果他们从天上飞过，有可能会掉进空间裂缝里。虽然这样的几率很小，但艾斯不想冒险。 艾斯老老实实走了一会儿，就突然转过身来，倒着走，同时静静地注视着诺欧阿波罗般的面孔。有时，他也会把手松开，看着诺欧乖乖地跟在他身后。要是他走太快了，诺欧就会像是感知到什么，步伐也会变快，并飞速地抓过艾斯的手腕。 小位面很荒凉，但在艾斯没有成为骷髅王之前，亡界比这里还要荒芜。 现在则不同，亡界随处可见的累累白骨，深藏地下的灵魂之火，艾斯都能感受到他们的情绪，哪怕是亡灵他们也会有愤怒、悲伤，偶尔也会有傻乎乎的、可爱的、乐观的小骷髅。 对普通人类来说，亡界一片死寂；对骷髅王来说，那里生机勃勃，是种不同于现世的另一种生机。 不过在艾斯成为骷髅王之前，他在亡界更多的感受到的是孤寂，是无边的寂寞。也因此，他深刻的明白，每个生命都是如此的珍贵，每种文化传承都是如此的不可思议。他这才拒绝了诺欧的建议，但凡有可能，他就想尽可能保护这些。 度过亡界的时光以后，小位面对艾斯来说依旧无聊，但也不至于难熬。 等待着同伴的苏醒，感受着力量日益强大，有种淡淡的欢喜充盈在他心间。 …… 渐渐的，艾斯他们遇上了几个小位面的占星傀儡，并随着他们越来越靠近圆形竞技场，他们遇到的占星傀儡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强大。 不知是因为艾斯明显祭祀的模样，他们画在身上的符文也相较之前更为考究，还是因为这里的村民性格冷漠，这一路没有任何村民主动与艾斯他们说过话。 对于大峡谷的另一边，小约翰原本是充满好奇的，可眼前所见无疑与他想象的大为不同，最初的新鲜感过去之后，他就变得大为失望起来。 …… 艾斯拿着地图，带小约翰穿过一条长长的地下通道。 小约翰看着地下通道两边墙壁上古朴的壁画，问道：“大人，这是哪里？” 艾斯的手顺着地图上黑色的线条划了两下，再度确认他们的方位，道：“去圆形竞技场的路。从这里走可以避开黄金村、鬼脸村。” 黄金村、鬼脸村都坐落在圆形竞技场周边，艾斯不惧他们，但也没有必要跑到人家的大本营去。还有寥寥几条小路能避开这两个村子，艾斯就选择了离他们最近的那条。 “大人，我们要跟黄金村、鬼脸村战斗吗？”小约翰的声音回荡在空空的地下通道里。 艾斯淡淡的，“如果要，你会害怕吗？” 小约翰闷闷不乐的，“我不怕跟其他人战斗。我怕帮不上大人。”他现在还太弱了啊。 小约翰话音刚落，他们眼前就出现了淡淡的白光，他们快要到出口了。 沿着台阶走了上去，前面有道石墙，转过石墙，视线豁然开朗。小约翰最初还没有反应过来，看艾斯不动，他才转过头去——巨大的、通体漆黑的建筑出现在他眼前，没有言语可以形容这无与伦比的一幕。 这是个极其恢弘的圆形建筑，黑色的石柱就像从无边无际的大地上生长出来的，它瑰丽，又浑然天成。在小约翰他们站着的这个地方只能看见这个建筑的1/3，小约翰努力仰起脖子，才能看到它的顶端，那里有13个看不清面容的雕像，分别雕刻了小位面最强大的12位战士及小位面之主茨瓦尔。 这里就是他们的目的地，圆形竞技场。 圆形竞技场分为四层，每层都有五百扇门，每扇门上都有幅精美的壁画，或绘着星辰符文，或绘着小位面历史上的知名事件。而每扇门，也都代表一个被大祭祀认可的村庄。 圆形竞技场开启，每个村民都会通过属于他们村庄的门，他们可以坐在那里观看竞技，越靠近圆形竞技场中央的位置自然越好，也属于最强大的村子。 尽管他们距离圆形竞技场还有相当的距离，小约翰也能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星力，汹涌的，澎湃的，如同海浪般一阵阵的，小约翰身上的符文也发出了淡淡的、褐色的光，就像在这里的其它占星傀儡一样。 圆形竞技场外面也是密密麻麻的占星傀儡，他们或盘膝而坐，或静静伫立，在宏伟的圆形竞技场背景下，他们就像是许多不起眼的小蚂蚁。在圆形竞技场附近修炼，比在其它地方都要事半功倍，这就好像是个放大了数千倍的祭坛——据说，在圆形竞技场中央的西面的确有个小祭坛，这也是小位面最古老的祭坛。艾斯肯定圆形竞技场还有其它作用，只是一时他也无法发现。 艾斯伸出手，星力恍若实质的穿过他的手。 艾斯预测，他要是在这待上个一年半载，他占星师的战力就能赶上他魔法、剑术上的战力。 占星傀儡本身就有极强的战斗本能，又有如此宝地，怪不得他们这些年实力进步这么大。 很多占星傀儡修炼时，都会有斗气外放，凭借他们的斗气，艾斯甚至认出不少在现世也鼎鼎大名的家族。自然，他们这路走来，越靠近小位面的中心，遇见的占星傀儡实力就越强。如今艾斯入目所及，就有好几个接近圣阶的战力，在雪岩村、红岩村那样偏僻的地方这简直是不可想象的，也不怪雪莱祭祀这样自信了。 艾斯他们绕着圆形竞技场走了一圈，没有找到入口。 小约翰想着他们路上搜集到的情报，道：“大人，圆形竞技场每个月都只开启3天，距离下次开启还要半个月。” 艾斯沉默不语。 刚刚，他仔细观察了圆形竞技场，整个圆形竞技场外壳就布置了数万个精细的小阵法，这还仅仅是他能看到的。他想潜进去不难，但想要进入核心地带，以这样的阵法密集度，绝对会惊动圆形竞技场祭坛里的祭祀。 艾斯侧过头看向诺欧。诺欧双眼微眯，现下他的身体极度缺乏星力，甚至他不得不让意识进入沉睡，去压抑身体因此造成的损伤。现在，待在圆形竞技场边上，凭借本能，他也感到异常舒适。 艾斯的手抚过他的鬓角，把诺欧有些凌乱的金色碎发梳好。艾斯目光温柔，说道：“我们在这儿待段时间。” 艾斯没有选择在圆形竞技场底下，虽然这里的星力更浓郁，但这里的占星傀儡实在多了些。艾斯他们顾忌太多，反倒放不开。 艾斯、诺欧与小约翰上了圆形竞技场附近的座山上，山上到处都是断壁残垣，这里是处废墟。 艾斯、诺欧站在个稍平整的大石台上，这里刚好可以平视圆形竞技场的顶端，小约翰则坐在个距离他们稍远的枯木根上修炼。 艾斯含笑看着诺欧，可能是感知到周围的环境安全，诺欧开始不加掩饰的吸收游离在周遭的星力，越来越多的星力朝他们聚集，半空中出现了点点的金光，再之后，诺欧身边甚至出现了几个小旋涡，更多的星力蜂拥而至。 艾斯走下石台，随手布下了个小阵法，有障眼法的作用，以免诺欧动静太大，被这里的占星傀儡注意到。 艾斯倒没有急着吸收星力，他们在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的大本营，诺欧、小约翰都在修炼，他总得给他们护法。再者，虽然占星、魔法出自同源，但它们已经走了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艾斯隐隐有感觉，要是他星力的积累与魔法相当，他可能要放弃亡灵魔法。艾斯没有这样的打算，自然他也没有再修炼。 艾斯把怀里的绿色异石拿了出来，如果不是他的错觉，他先前又从里面感受到了道不一样的生命波动。 艾斯就在石台边上随意坐下，一手拿着绿色异石，一手拿着龙王的匕首，直接削了起来。只要他足够小心，里面的小东西就能毫发无损的。 第284章 战斗的序幕 艾斯手上的匕首灵巧的像是只花蝴蝶, 很快就把多余的碎石从这个小东西身上除去，而且艾斯敢肯定，这个小东西毫发无伤。不仅是因为艾斯足够的小心，还因为这个小东西的模样——灰绿色坚固的背甲, 腹甲呈白色, 等到艾斯把它放到地上很久, 才有个三角形的脑袋小心翼翼地探出来。 很明显, 它的状态不错。 不过确定了到它的种族, 就不会有人感到诧异了。不管是与大多数龟椭圆形背甲不同的圆形背甲, 还是与天盾剑圣相似的气息, 都昭示着这个小东西的种族, 在魔兽森林也已经灭绝的天盾龟。 可能是因为艾斯与天盾剑圣契约的缘故, 小天盾龟能在艾斯身上感受到同族的气息，它探头探脑了会儿，就犹犹豫豫地朝艾斯的方向爬了过去, 慢慢地爬到了艾斯的鞋子上面，确定没有危险以后, 它又懒洋洋的把脑袋缩了回去，似乎对这个新家心满意足。 艾斯哭笑不得的把小天盾龟抓到手上, 一时竟不知道拿它怎么办才好。 小天盾还没有开启灵智, 无法与艾斯交流, 但艾斯不想像对待小石兽那样对它，因为这可能会对它的精神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甚至有可能导致它未来无法开启灵智。在不确定天盾龟族群的现状之前, 每个还活着的天盾龟都异常珍贵。 雅各布他们也快到圆形竞技场了, 到时候再问天盾剑圣就好了，艾斯这样计划着。 …… 夜晚星力最强盛的时候已经过去。 圆形竞技场底下占星傀儡昼伏夜出, 理论上占星傀儡永不疲倦，但很多时候他们的精神比同级的普通人类还脆弱，高强度的修炼也好，战斗也好，都会加快他们灵魂溃散的速度。于他们而言，修炼一张一弛，方能长久。 在圆形竞技场附近待得越久，艾斯对占星傀儡的研究也越深，这时要是他回到前线，定能给现世联军带去不少宝贵的资料，但随着艾斯对占星傀儡的了解增多，他心里的疑窦也增多了。 最初包括艾斯在内的所有人都认为是仇恨，所以才有现世三色堇帝国帝都、不夜城等地发生的占星傀儡的自爆，从所有的资料上都说明，小位面的“人”已经摒弃人性，毫无感情，但与他们朝夕相处，艾斯发现真相并非如此。 千年的时光流逝，不仅仅是在现世，小位面的起源在这里也鲜有人知，似乎都已经被淹没在了历史的长河里。还保留着过去记忆的占星傀儡，像红岩村的村长约翰尼斯，都对这些不幸的过往闭口不谈，更多的占星傀儡经过数次沉睡、苏醒以后，甚至以为他们生来就是如此，身体坚不可摧，符文绚丽强大。 对他们而言，遥不可及的另个位面，远远不及村庄外突然出现的石兽来的危险，只有这些石兽才会卡住他们的咽喉，彻底摧毁他们的身体，让他们再也没有苏醒的机会。 很神奇的，两个位面的当权者，还有顶尖的战力，为了这场战争动用了大量的资源，甚至抱了破釜沉舟，背水一战的决心，但普通的百姓，他们依旧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平凡的生活着，只有少数嗅觉敏锐的人才能从物资的调动，骑士团的行动中窥得一二异常。 艾斯开始思考，如果不是仇恨如坚冰般不可化解，如烈焰般灼人，这场战争是不是还可能有其它走向？ 艾斯他们抵达圆形竞技场第二个月的时候，诺欧再次恢复了清醒。 “星力、斗气已经开始融合，等融合结束，我再在这里战斗，恢复斗气，也不会受魔法元素的影响了。”诺欧状态不错，前路已明，他突破到超越圣阶的存在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艾斯突然道：“我打算去探探圆形竞技场。” 诺欧当下道：“我与你一起去。” 艾斯同意。 每个月圆形竞技场都会开启一次，每次圆形竞技场开启也都是小位面的盛事。虽然小位面其它村庄附近也都有竞技场，但规模远远不能与这里比较。 圆形竞技场入口的检查非常简单，在入口处的石头里输入星力，就会有带着纹章的小碎石掉落出来。这些纹章代表着每个占星傀儡所属的村庄，又与圆形竞技场上的某扇石门对应。艾斯他们的纹章都是个红色的方框，是红岩村的标志。 每次圆形竞技场开启，都会有数百个村庄的村民参加，红岩村被圆形竞技场认可，但它的纹章几乎没有在这里出现过，可以说这是件无法理解的事。 好似三色堇帝国帝都的顶级拍卖会，会场都会特意给大贵族们留下包厢，就是不常驻帝都的大贵族，隔上几年家族里也会有人去拍卖会上逛逛，不可能几百年都没有人去瞅一眼，更不用说小位面除了竞技，几乎没有其它娱乐活动了。 不过守在圆形竞技场门口的占星傀儡只是机械地把碎石递给艾斯他们，就转头做其它事去了。 占星傀儡是没有好奇心的。 他们的生活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越是这样，艾斯也越觉得大峡谷另边的村庄的特殊。 艾斯他们缓慢走上石阶，模样与周围的村民无异。红岩村的门扉在圆形竞技场的第四层，距离竞技场最远，位置偏僻，视角也不好，相对其它区域熙熙攘攘的村民，这里只有他们三人，就稍显冷清了。 如果以前问艾斯，认为圆形竞技场是什么样的？ 艾斯会说，大概像是他前世的足球场，所有观众都期待场酣畅淋漓的足球比赛。可现在他不会这样回。此刻，圆形竞技场是个比图书馆还要安静的地方，没有书页翻动的声音，甚至没有人的呼吸声——因为占星傀儡是不需要呼吸的。如此巨大的竞技场，却静得连根针掉落在地上的声音都听得见。 直到有两个战士跳上竞技场。 每次圆形竞技场开幕战斗都是属于黄金村、鬼脸村新近苏醒的战士的，这是考验，也是荣誉。 黄金村、鬼脸村两个村庄的战士跳上竞技场的声音仿若机器的轰鸣声，这个念头还没有在艾斯心头转完，他就反应过来，刚刚他听到的是整个圆形竞技场的傀儡发出的叹息声。 双方的斗气都是金色的，犹如光柱直冲云霄。 瞬时，艾斯身后的小约翰就忍不出惊呼起来。 他们已经知晓，作为开幕战的战士必须是苏醒不到3年的，而此刻，竞技场上两个战士表现出来的斗气恍若实质，就是没有像当初的缪斯公主那样斗气实体化可以编织成鞭子，也相差不远了。按现世对剑士的评价标准，他们也已经8级巅峰了，距离9级也只有一步之遥。 这就是小位面的真正实力吗？ 按原先的情况，小约翰的惊呼声在圆形竞技场是很明显的，但现在，没有傀儡注意到他。小约翰的目光紧紧地盯着两个战士不放。诺欧平静的坐在那里，这两个战士的实力还入不了他的眼，对圣阶而言，圣阶以下皆蝼蚁。艾斯的视线倒是围绕在他们周边的占星傀儡上，随着这场战斗开始，这些傀儡的情绪也渐渐发生变化。 金色的斗气相撞，两个战士的实力不相伯仲，半实体化的斗气像小冰锥似的朝四面八方射去——哪怕隔着如此之远，艾斯也感受到了这些小冰锥的凌厉，更不用说圆形竞技场里的其他傀儡，他们距离竞技场更近，实力也参差不齐。前排有不少傀儡受不了迎面的飓风，直接仰倒在座位上；竞技场三层以上的位置是没有座位的，傀儡们都站在那里，他们紧紧攥着拳头，面色也激动起来。 金狮在竞技场上怒吼——黄金村战士的背后浮现巨大的狮影，战士披散满头蓬乱的黑发，如同嗜血的猛兽，他与他背后的幻影同时长啸。 噗通—— 艾斯恍惚觉得他听到了整个圆形竞技场占星傀儡同时响起的心跳。 竞技场上黄金村战士的怒吼就如同打开了某个不可窥见的阀门。 所有的占星傀儡都像是着魔了般，他们抬起脚，跺在地上，挥舞起手臂，为他们支持的战士呐喊。还有很多傀儡，他们哪个战士都不支持，单纯的为这场暴力的美学欢呼，尽情宣泄情绪。 就好像这是场所有人都期待已久的足球联赛。 相对不久前的他们，所有的傀儡都好似精神分裂了。艾斯也注意到了小约翰的动静，小约翰的情绪也亢奋了些，为了这场盛大的比武。不过他受到阵法的影响没有其他傀儡那么大。 在艾斯眼里，相对竞技场上如火如荼的战斗，他们脚下的阵法更是炫目——金色的阵法一明一暗，犹如天上的星辰，复杂的符文与大峡谷的阵法不尽相同，却有异曲同工之处。这些阵法的作用相差无几，它们把占星傀儡冷静的外壳击碎，释放出他们人性中的疯狂。 在圆形竞技场底下的数月，艾斯已经把外围的数万个小阵法吃透。他甚至预想过，如果他来设计圆形竞技场的阵法，他要如何做。 可是圆形竞技场的阵法大大出乎他的意料。 他应照自己之前的设想，把圆形竞技场内部阵法用于防御、进攻的部分一一剔除。在他的眼中，这些阵法只剩下它们最核心的部分。 此刻，如果有占星傀儡回头，就会注意到竞技场四层里站着的黑发祭祀，祭祀绿色的眸子像是神秘的湖泊，上面不断浮现出金色的符文，这些符文环绕着组成一个又一个的阵法。在旧的阵法下沉、黯淡的同时，又有新的阵法出现。 连青年祭祀周身的气质也变得越发莫测。 原来如此，这才是你建立圆形竞技场的真正目的吗？ 艾斯为小位面之主茨瓦尔天马行空的设想惊叹——茨瓦尔花了大代价改造了大峡谷另一边，让红岩村、胡巴村与布冯村的村民保留了作为人的人性，就连后来迁入的雪岩村的村民也在那里适应良好，但弊端也是明显的，他们的身体明显没有其他占星傀儡强壮，在大峡谷那边新苏醒的占星傀儡战斗意识也要弱上不少。 圆形竞技场也营造出了个相似大峡谷的环境，再配合竞技场上战士战斗的节奏，打开了占星傀儡身上的枷锁。可是，每月一次在圆形竞技场用这样的方式松开禁锢灵魂的镣铐，让占星傀儡的人性在极致的冰冷和疯狂之间转换，真的对他们好吗？ 会不会也会造成些副作用，让他们的灵魂崩溃的更快？ 艾斯再次陷入思考。 第285章 神秘力量，紫色三色堇 “咦？” 诺欧轻呼声转移回了艾斯的注意力, “怎么？” “那个鬼脸村的战士有古怪。”诺欧道。 竞技场上的局面应该是一边倒的，黄金村的战士斗气更浑厚，战斗技巧也更纯熟，战斗刚开始的局面也是按照诺欧所想的。只是每次黄金村的战士使出必杀技, 都会被鬼脸村的战士轻描淡写的避开, 这也导致他们的战局胶着到现在。 只见那鬼脸村的战士长剑裹挟着金色的斗气, 直接横在胸前挡住了黄金村战士的攻击, 这时候他右手手腕处三色堇的标记也露了出来——代表鬼脸村参加开幕战, 自然也是鬼脸村新苏醒战士里的佼佼者, 竞技场上的战士出身三色堇家族并不让人意外。就像他的对手出身芬格家族。 对手这一击的力量太大, 鬼脸村的战士连着倒退了两步才站稳, 眼看对手又要乘胜追击, 他长剑上的金色斗气转瞬即逝，又有新的白色斗气出现，并从长剑开始遍布他全身。下一刻, 鬼脸村战士的身影犹如鬼魅。他的速度太快，导致圆形竞技场观看的部分实力不高的傀儡眼中同时出现数道幻影。 可这样的速度对他的对手依旧是无效的。 他没有办法伤到黄金村的战士, 而这样高速的移动不仅对他的体力，对他的斗气消耗也很大, 如果是比较复杂的地形, 他的攻击还能出其不意, 在竞技场这样空旷的地形，完全没有遮蔽物, 时间拖的越久, 他的劣势也越明显。就在他的速度刚刚变缓慢的时候, 黄金村的战士就上前一步，黄金村的战士没有这样灵巧的身影, 但，一力破万法——黄金村的战士只手柄黑色的巨尺，自上而下往前劈去。 正当光明。 也无处可逃。 鬼脸村的战士只来得及举起长剑抵挡。可这击之后，他的斗气运行就不再顺畅，速度也变得越来越慢。艾斯都要以为他要输了。 然而场上情势瞬息万变，鬼脸村的战士乳白色的斗气转化为极淡的紫色，在他的对手再次攻击之前，他都能险之又险的避开。 艾斯眉毛一挑。他可以肯定，这不是鬼脸村的战士速度足够快，可以后发先至——在他的对手动作之前，他就先行做出了躲避的动作，他预判到了他的攻击轨道！ 诺欧的话也完全证实了他的猜想，“这样的情况已经发生了两次了。” 他的视线不经意的扫过艾斯的眉心，却也被艾斯注意到了。艾斯喃喃道：“三色堇斗气。” 这些年三色堇家族人才凋零，很少有高级剑士在骑士团担任要职，近百年来也只有西本王子突破到圣阶，可艾斯还没有与他交手，他就死在了情人的美酒之下——在许多人看来，是艾斯用了某种不光彩的手段战胜了他的兄长，不是有许多传言艾斯是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私生子吗？尽管艾斯觉得他很无辜，他并没有像许多大人想的那样，兢兢业业、卧薪尝胆设计了个这样缜密的计划，可是谁会相信呢？ 艾斯对这三色堇斗气中最神秘的紫色斗气很好奇，他有很多猜测，但他实际并没有得到三色堇家族的传承，他对血脉传承的力量一无所知。或许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愿意告诉他，但他没有去问。 艾斯想到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心意微动。 他与诺欧对视一眼，两人立刻心有灵犀。诺欧知道艾斯的血脉传承之后，也陪他研究过三色堇斗气，也是因此，他才会在刚才感到吃惊。 诺欧的两个手指放到石栏上，艾斯亦是。 艾斯的食指划了个圈，模拟剑招，朝诺欧攻去。诺欧的手上出现了层极淡的蓝色斗气，像戴了层手套，他们两手指相碰的时候立刻把艾斯的手指震了开。 就好像竞技场上的场景在他们手上重演了，艾斯的手指上出现了淡淡的白色斗气，手指就好像狂风暴雨般弹奏着，相对而言，台上那位的速度像漂浮在天上的毛毛雨。 诺欧的攻击也更强，他甚至没有等到艾斯的速度变慢，以他的判断，这击艾斯绝对无法避开，就像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那样。出乎诺欧意料的是，艾斯的手指行云流水般，以诺欧绝对想不到的角度避开了攻击。艾斯的手指像羽毛般抚过诺欧的手背，这已经精确到了巅峰。 片刻，诺欧才惊觉，如果刚才艾斯有意，他甚至能把自己的手指折断。 这当然是诺欧手下留情，使用的海澜斗气不多的缘故，但艾斯使用的斗气数量是与诺欧完全相同的。 这岂不是说，在斗气相当的情况下艾斯已经能胜过他了？ 诺欧还在疑惑，刚才艾斯是如何做到的？ 同时，他的心情也变得有点微妙。 即使他清楚艾斯现在身份不俗，也攒下了不小的基业，诺欧也总是把自己放在保护者那方。艾斯是亡灵魔导士，掌握的禁咒更是有数种，但要是被剑圣近身，他还是会落在下风。诺欧以为他会护着艾斯，就像之前遭遇空间裂缝那样，一直护他下去。 可现在？ 如果有剑圣再想对艾斯动手，就算在重重魔法硬抗伤害拉近了与艾斯的距离，艾斯掏出把匕首，也能直接把他捅了。 画面太美，诺欧没法直接想下去。 他侧身看向艾斯，艾斯还是保持刚才的动作，双眼时不时闪过道紫芒。 诺欧知道他还在思考，没有打扰他。就在这时，整个圆形竞技场出现阵震耳欲聋的欢呼声。场上胜负已分，黄金村的战士被打下场，那个出身三色堇家族的占星傀儡拄着长剑再次站了起来。 他就静静站在竞技场的中央，接受数万占星傀儡的欢呼。 不过这样的喝彩没有持续太久，从竞技场的地底升上10个同人类大小的石兽，相对普通石兽，它们动作更灵活，力量也更大，当它们的身体完全暴露在竞技场上的时候，它们就注意到了在它们中间的“人”。它们把它围了起来。 圆形竞技场就是这样，不停的战斗，不停的轮回。 “走吧。”艾斯轻声道。 他看着竞技场的中央，视线既不在鬼脸村的战士，也不在石兽身上，他像是透过了厚厚的石层，望到了地底。那里才是圆形竞技场真正的核心。 也是他们的目标所在。 第286章 米莱的预言，鬼脸的传承 圆形竞技场正是热闹的时候, 新出现的石兽把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团团围住，它们前仆后继的朝他扑了过去，没有人注意到艾斯、诺欧的离开。 除了小约翰。小约翰诧异的看着艾斯、诺欧朝后走去，他当即想跟上, 艾斯朝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 他就又站在原地不动了。 小约翰回过头, 就像之前那样聚精会神的看着比赛, 思绪却已经不知道飞到哪里了。艾斯大人要去做什么？小约翰不算愚蠢, 何况艾斯也没有特意隐瞒他, 他早已发觉艾斯大人谈及鬼脸村、黄金村的村民态度不甚尊敬, 对茨瓦尔大祭司也很少露出像爷爷那样的敬畏。 还有, 离开红岩村以后, 他发现他遇到的“人”都与他，还有他从小认识的“人”差距很大。他们都很冰冷，也就比石兽多了点温度。 有时候小约翰甚至怀疑, 自己与他们真的是同类吗？ 很多事情，他还不能完全明白其中的含义, 但也渐渐察觉出不寻常来。 不过既然他宣誓效忠艾斯大人…… 小约翰看着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把最后头石兽斩杀，听着周围山呼海啸般的嘶吼声, 感受着紫、白、金三色斗气的锋芒, 身处这样的场景, 他的心里也渐渐升起战意，这战意就像是枪戟划破乌云, 冲入云霄。 “有人要上来挑战吗？”鬼脸村的战士朝四处喊。 圆形竞技场就是如此, 没有退出, 没有下台，只有胜利与失败。 竞技场欢呼声的音量却像是被人调低了, 鬼脸村年轻代的佼佼者，哪怕他刚刚经历了两场消耗不低的战斗，也很少有人能认为自己能战胜他。 小约翰握住拳头，克制住内心的蠢蠢欲动。还不知道艾斯大人为什么要来圆形竞技场，自己还是不要太引人注目，给艾斯大人添麻烦。 然而，下一刻，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却像是察觉到了什么，他直直的往小约翰的方向看了过来——之前，在战斗的时候，他似乎在这个方位感受到某种既陌生又熟悉的气息，是那个少年吗？难道家族还有流落在外的血脉？他似乎在那个少年的身上感受到了锋芒的战意。 虽然他们这个方位有很多傀儡，但小约翰有种直觉，竞技场上鬼脸村的战士看的是他。 四目相对，他再也忍不住，直接从圆形竞技场的第四层跳了下去。 褐色的鹿影出现在他的身后，伴随的还有第四层其他傀儡阵阵的惊呼声。他们没有想到，在他们边上竟然有敢挑战鬼脸村战士的傀儡。 小约翰知道面前鬼脸村的战士在之前的战斗中消耗极大，现在自己与他交手也非常的不公平，但他没有说出让对手再休息下这样可笑的话。除了在圆形竞技场根本就没有公平可言，茨瓦尔大祭祀曾说过，战场上不会有敌人等你修养完毕再出手，也是因为小约翰深深知晓他们之间实力的差距，等到鬼脸村的战士完全缓过来，他会失去最后的胜算。 他要以最快的速度变强。面子，那种无谓的东西；正义，也只是束缚傀儡的枷锁。 在他再次苏醒的时候，爷爷告诉他，他们已经失去血肉之躯，就不要再让曾经的条条框框束缚他们。爷爷说的总没错，就像他要自己跟着艾斯大人。跟着艾斯大人离开红岩村，他才知道这个位面到底是什么样的。 他早已知道，只有抓住每个机会，他才有可能望见艾斯大人的背影，才有可能成为艾斯大人真正的追随者，而不仅仅是拖后腿。 他如此宣誓，即使前方是鲜血与荆棘编织的道路，他也不会退缩。 …… 艾斯、诺欧都没有动用任何魔法、斗气，他们如同最普通的傀儡走在圆形竞技场的石阶上——任何异常的能量波动都有可能引起祭坛里祭祀的注意。 在前往竞技场地底的时候，有条极长的彩绘地图走廊。在小位面，常常能见到各式各样的雕刻，但这还是艾斯首次在小位面见到绘制如此精美、色彩丰富的壁画，每张壁画上都有小位面某处的地图，上面还用古魔法语记录了这个地方发生过的重要事迹。 在经过长廊的时候，诺欧的步伐变慢了些。艾斯问道：“怎么了？” 诺欧用眼神示意了长廊上某个壁画的凹处，简单地说：“机关。做工很精妙，就是九级剑士不注意也可能死在这里。”相对而言，两大帝国那些能工巧匠制作出的巧夺天工的玩意只够给小孩过家家用。 “不重要。”艾斯也已经注意到，这些彩绘除了是一幅幅小位面各地的地图，各地的编年史，也是用图形、色彩遮掩长廊墙壁上的凹凸不平，让人忽略墙后杀伤力巨大的暗器。艾斯道：“他们机关术再高超，也没有时间给他们发展了。” 长廊地上的阵法倒更让艾斯惊叹——通过这里的阵法，圆形竞技场外墙吸收的星力可以源源不断的传输到地底。 这也是为何，圆形竞技场的祭坛不需要像其它竞技场那样露天建设，却仍是小位面星力最强盛的祭坛。 整个圆形竞技场就是个无与伦比的祭坛，它又建立在个星力如此强盛的地方，星力再通过长廊把汇聚到地底，没人能准确地说出圆形竞技场的祭坛有多大威能。而完成这样浩大的工程，也是小位面无数傀儡数十年如一日的努力，是个不可思议的奇迹。 诺欧提醒，“也不排除他们有能威胁圣阶的机关。” 艾斯点头同意。 诺欧也就没有再说。以他们现在的实力，就是普通圣阶也不是他们的对手了。小位面的机关还不至于能威胁到他们，不然茨瓦尔明天就可以攻破小位面与魔法岛的空间节点了。 圆形竞技场底下是个极大的机关地宫。 这里分为好几个区域，最重要的自然是祭坛，在那里艾斯至少感受到3位大祭司的气息，还有不少普通祭祀存在。艾斯、诺欧都远远的避开了哪里。 空旷的地下广场上还有许多笼子，每个笼子里都有头石兽，它们大多数在休眠，少数则被喂养了星辰石，这些是预备给竞技场的赛事的。等到竞技场的战士需要对手，地底的傀儡们就会通过机关把它们运送上去——突然出现的猎物，更能引导傀儡们的情绪。 艾斯走过他们的身边，在地宫辛勤准备的傀儡眼睛里却没有他的影子，对他视若无睹。除了少数守卫森严的地方，艾斯很快把这座地宫逛完。 艾斯、诺欧又重新回到地宫的入口处。艾斯轻声道：“这里的阵法很粗糙。只是为了搭配圆形竞技场其它地方完成星力输送。” 地宫的机关相对其它地方都更为精巧，一切井井有条。 人们走进这里，恍若进入了机械文明。 不过这些机关都只是为了配合竞技比赛顺利进行，没有什么杀伤力。 诺欧若有所思，“这些傀儡更强，也更有灵性。”如果不是事先清楚，他也会以为在这里工作的都是真正的人。 地宫里傀儡都恢复了原本的肤色，它们身上符文的颜色也很淡，每个傀儡都勤勤恳恳像是小蜜蜂，但它们时不时的低语，走动间遇上朋友相视一笑，都昭示着他们与小位面其他村子的傀儡的不同。而且，在圆形竞技场工作的傀儡都至少有4级，他们的主管甚至有6级。 艾斯并不意外，长期在圆形竞技场生活，对这些傀儡只有好处。 艾斯的目光望向地宫的深处，在祭坛后面的石屋陈列了很多架子，让他想到了尼斯港的米莱图书馆。 哪怕隔着如此之远他都能看到属于鬼脸村的书架。 书架上摆满修炼手札，每册手札上还有淡淡的金光，他想要破开上面的限制容易，但不经允许拿下手札，地底的阵法绝对会向祭坛发出警告。 可这些东西，是千年前三色堇家族鼎盛时期留下的，可能比三色堇帝国王宫里保存的还要完整。艾斯有种预感，等他三色堇斗气融会贯通时，他就能突破剑圣。到时，魔法与剑道都走到极致，他通往超越圣阶的存在的路也铺平了。 他想到在小位面也承认的货币银霜贝壳，他似乎是在与诺欧说，也似乎是自言自语，“你说，我能用银霜贝壳取下那上面的书吗？” 第287章 他自米莱来 在圆形竞技场的地宫, 艾伦犹如走进了自家后花园，没有占星傀儡对他的出现表示诧异，好像他站在这里是理所当然的。 置身圆形竞技场的小图书室，他恍惚回到了米莱图书馆, 相同的布局, 就连摆放书本的习惯也相似, 不用特意去思考, 他就拿银霜贝壳破除了本修炼手札上的禁制。 艾斯在心里嗤笑声, 刚刚他突然福灵心至, 明悟了件事, 不仅米莱图书馆有暗中帮助小位面, 小位面也有把部分共享了部分传承给米莱图书馆。 他是米莱图书馆的四位大学者之一, 知道很多普通人，甚至是普通学者不知道的事。 米莱图书馆的禁制一直在完善，最初借书人是把银霜贝壳交米莱给图书馆的管理员, 作为抵押，借走书。在数次发现有人夹带书离开米莱图书馆, 为了防止孤本遗失，他们就以米莱图书馆为核心, 建立了个超级阵法。之后, 米莱大学者不断对阵法进行改进, 直到现在——学者们再用银霜贝壳借书，无须人工辅助, 实现了全自动化的借书流程。 艾斯与米莱大学者相识的时间并不长。后来, 他从米莱图书馆的资料里得知这些也只是单纯的惊讶, 米莱图书馆阵法的完善，这可不是一般的阵法师能做到的。他没有想到, 米莱大学者在阵法上也有这样高超的造诣。 果然又是假的吗？ 虽然艾斯不是正统的占星师，但他阵法上的知识传承于骷髅王，从他学习亡灵魔法后不久，也开始学习阵法，现在他又兼学星图，米莱大学者在米莱图书馆故弄玄虚的那些东西在他眼里也再不是秘密。与其说那些禁制是阵法，还不如说它们是星图更为恰当。 与小位面一脉相承的星图。 米莱图书馆现在的立场不好判定，但至少在茨瓦尔叛变之前，他们与小位面的确是有交流的，而且这种交流是背着魔法岛进行的。 米莱图书馆是收留无处可归之人的地方，其中也包括占星傀儡吗？艾斯这样思考着，也翻开了鬼脸村的修炼手札。 随着一块块银霜贝壳消失，鬼脸村书架上的书也被艾斯翻了大半，他也终于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唐纳德·科奥瑟，39岁突破剑圣，是亚历山大一世陛下的堂弟，他的随笔里有章三色堇斗气的解析。白色三色堇斗气、金色三色堇斗气、紫色三色堇斗气…… 除了三色堇斗气的原理，他还看到了些运用斗气的小技巧。把紫色斗气汇聚在眼睛，可以观察对手斗气运行的路线；在战斗过程中，也可能进入种玄奥的状态，可以预判对手的招式；在创作新招的时候，有它可以事半功倍…… 看完三色堇斗气的介绍，艾斯继续翻阅唐纳德·科奥瑟的随笔，看里面还有没有其它有用的信息——之前在鬼脸村其他人的修炼手札里他也学到了不少东西，有些手札主人的实力不强，但他们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对三色堇斗气细微的理解，还是使艾斯受益匪浅——不过唐纳德·科奥瑟的随笔里记录的更多的是他的日常生活，包括他的堂兄，也就是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少年时的趣事，还有亚历山大一世决心逐鹿天下时他帮着堂兄南征北战，直到帝国建立。 唐纳德·科奥瑟生性跳脱，不喜在同个地方久待，就离开了三色堇帝国的帝都，然后…… 是所有三色堇家族子嗣都逃脱不了的命运。 他遇上了个天真、美丽、柔弱的女孩。 他看似心情粗犷，其实机关了得，不然也成不了战场上的常胜将军。 当朝陛下是他关系不错的堂兄，他也是三色堇帝国的亲王，都不用他明示，只是透露出些态度，那女孩的恋人就身陷囹圄。 为了救助爱人，一无所知的女孩主动来找他，愿意献出一切…… 艾斯在心里叹息一声，他实在不知道唐纳德·科奥瑟与他的妻子谁的人生更悲惨些。 唐纳德得到所爱之人，却永远得不到她的心。 唐纳德的妻子知晓恋慕之人余生平安喜乐，心生欢喜，却终生身不由己。 科奥瑟家族每个人的故事写下来，都是部爱情的悲喜剧，人们看到这一场场的舞台剧，既不耻他们的不择手段，又为他们命中注定的不幸命运感到悲悯。 随笔的最后还有段陌生的笔迹，是唐纳德·科奥瑟的曾孙所写。 唐纳德·科奥瑟的曾孙为了摆脱三色堇家族的诅咒，与家族的一些旁系子弟主动申请驻守小位面，结果他们意外遭遇小位面与魔法岛的通道紧急关闭，他们被迫滞留在这里。小位面的环境太过恶劣，诺欧、艾斯都花了数月才勉强适应，更何况800多年前毒植、石兽的数量是现在的数倍，三色堇帝国骑士团的骑士实力定然远远不及艾斯他们，既为了对抗自然环境，也为了抵挡初代占星傀儡的揭竿起义，在等待援军无望后，他们也相继转化成了占星傀儡。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他们也就在这里建立了村子，留在了这里。 唐纳德·科奥瑟的曾孙竟也提到了紫色三色堇斗气，当时留在小位面的魔法师猜测，紫色三色堇的斗气特性，极有可能能提高占卜的准确率。至于这个猜测是否准确，他没有写，但艾斯记得雪莱祭祀曾经说过，黄金村的战士平均实力更高，鬼脸村的祭祀、大祭司数量更多——至于这些祭祀是不是出身三色堇家族的，艾斯就无从得知了。 艾斯还在消化这些信息，他的眼睛里闪过道紫芒，到他现在的实力，多种手段，战术就会多出无数种变化。如果如唐纳德·科奥瑟所说，他能长期保持在预知状态，他的实力还能再提高两成。 不过他们现在毕竟在圆形竞技场的地宫，艾斯也没有忘记观察周围的环境。诺欧朝右前方看去，还往他身边移了半步。 艾斯心中一动，有人来了。 来人气息不强，实力大约普通四级剑士；周身星力浓郁，应该是祭祀。 在艾斯的感知中，他笔直的朝艾斯他们所在的方向走来，应该是发现了他们。艾斯没有动作，如果对方真的有敌意，绝对不会先派个祭祀出面。 不过他们怎么发现的？ 艾斯还不确定哪里出了纰漏，来人就出现了在他们面前——是个神色冷漠的青年祭祀。不同于很多傀儡，他们面目呆滞，是因为他们灵魂迟钝。艾斯面前的祭祀眼神如冰，灵魂之火就是在亡界也称得上凝实，他面瘫，只是单纯因为天性不苟言笑。 青年祭祀第一时间就注意到了艾斯手上把玩的银霜贝壳，连艾斯从书架上取下的书，都没有得到他一个多余的眼神。 他站在那里，平静无波的，“你来自米莱图书馆？” 艾斯从善如流，“是的。” 他又问：“谁让你来的？” “米莱大祭祀。”艾斯脸不红心不跳道。 青年祭祀动作不可查觉的一顿，就毫不设防地转过身，平静道：“跟我来吧。”领他们往祭坛走去。 艾斯抓了下诺欧的手，两个人一同跟了上去。 青年祭祀出乎艾斯意料的主动搭话，“米莱大祭司近百年没有来过这边了吧。怎么会突然让你过来？” 艾斯讶异，他没有想到米莱大学者还亲身到过小位面。不过米莱大学者常年踪迹漂浮不定，又活了800多个年头，甚至可能是当年事件的亲历者，他会悄悄出现在小位面也不是不可接受的事。 艾斯答道：“他有东西让我交给圆形竞技场的大祭司。” “哪位大祭司？” 常年驻守圆形竞技场的大祭司有谁，这在小位面也是高级机密，不管是魔法岛的情报，还是艾斯这些时间搜集的信息，都没有提及这个。他只能含糊道：“米莱大祭祀没有跟我多说，只说见了信他们就知道了。” 话到这份上，青年祭祀也没有再问，只是继续领路。 圆形竞技场的地宫如同个小型村庄。傀儡们平日住在地宫的石屋里，有大型赛事他们就会变得很忙碌，要捕捉、喂养石兽，对圆形竞技场的各项设施进行维护。平日他们大多时间都在修炼，偶尔也会去安息殿接受祭祀的祝福，又或者思念沉睡在安息殿里的亲人。 圆形竞技场的安息殿绝对是艾斯见过的最华美的殿堂，巨大的穹顶，分绘了4幅巨大的壁画，宫殿的墙上则用24幅图讲述了个艾斯不认识的祭祀的故事——一个邪恶的魔法师如何受到感召，决心救助陷于绝望中的傀儡，他专研星象，足迹踏遍小位面的每个角落，他备受爱戴，却被曾经信赖的同伴害死，再在烈焰中复活。 艾斯推测，这24幅图里的主角就是最早的祭祀。 从最初的占星傀儡被放逐到这里已经超过了1000年，可能相对另个位面他们还是愚昧、落后的，可在这样漫长的时光里，他们也逐渐有了属于自己的、全新的、截然不同的、生机勃勃的文明。 祭坛就在安息殿的后面。 有4位满头白发的大祭司盘膝坐在祭坛上，祭坛之上与地宫的所有地方都不同，这里有片极其浩瀚的星空，有大能者用超越人类想象的手段无视石层，拨开迷雾，把真实的星光洒向祭坛。距离艾斯他们最近的大祭司缓缓睁开眼睛，与他苍老的、干瘪的皮肤截然不同的是，他有双蔚蓝的、明亮的眼睛，他双眼澄澈，目光平和的落到艾斯的身上，尤其是艾斯还拿在手上，没有收进空间护腕的银霜贝壳。 这位大祭司的目光太过锐利，似乎一切都在这双蓝眼睛里无所遁形。 艾斯目光坚定的与他对视，真正的占星师早已陨落，传承断绝，再也没有人的眼睛可以看破过去，通晓未来。 艾斯淡定自如的往前走了两步，如雪莱祭祀告诉他的，行了个祭祀间的见面礼。 白色长发的祭祀满含歉意，声音温厚，他道：“抱歉，我已经没有办法站起来了。” 艾斯这才注意到，白色长发祭祀的双腿已经消失了，白袍之下，空荡荡的。不仅他如此，祭坛上的另外3位祭祀也是如此。 可他们周身的气息都浑然一体，毫无瑕疵。 气息是种很玄妙的东西，每个人从出生起气息都不相同，随着他们年纪、实力、心境变化，气息也会随之发生改变。就是剑圣，他们的斗气已经习惯以某种方式运转，再失去手足，他们的气息就很难完美。倒是天生有缺失的小孩，他们的心性可能受到残疾的影响，导致气息改变，但气息不会有瑕。 还有种可能，就是有人自愿献祭了身体的某个部分。他们心无怨言，念头通达，气息自然也不会受影响。 如果祭坛上只有一位大祭司如此，艾斯还未必会多想，但四位大祭司情况相同，就多半是后种情况了。 艾斯自然不会介意虚礼，他淡然微笑，“我封号星辰，来自米莱图书馆。” 第288章 龙啸 祭坛上的其他三位祭祀同时睁开了眼睛。 他们同样的白发灰袍, 虽相貌不同，但气质惊人的相似。 “米莱图书馆？”有位大祭祀微微眯着眼睛，道：“真是久违的名字，令人倍感怀念啊。” “我是尤金, 封号金。”他再看向艾斯, 道：“米莱让你来这里, 有什么事吗？” 艾斯拿出本手札和信。手札是他不久前写完的, 包含了他从骷髅王那儿学到的阵法知识, 以及上次他在星战棋里领悟到的占星师的传承。信是雪莱祭祀请求他带去黄金村的。 手札和信无风自动, 非常平缓地滑到金大祭司的手里。 金大祭司默默翻开信, 即使他博学多才, 对古魔法语也颇有研究, 但乍然见到这本手札上关于星图的描述，啊也觉得玄奥异常，两眼发昏。他略略翻看了下, 一时也找不到米莱的留书，信更是要黄金村的祭祀才能拆开, 他就把两样东西转递给了其他大祭祀。 祭坛上突然一阵静默。 祭坛上的四位大祭司都不出身黄金村，自然拆不开那封雪莱祭祀的信。至于艾斯那本随手拿出来的手札, 尽管不是专门为忽悠人准备的, 里面的传承知识也是货真价实的, 但艾斯那手潦草的花体古魔法字平常就是诺欧也只能看懂十之七八，更何况他本来就是自己写着记录的, 还用了不少他习惯的简写, 这些大祭司要是能立即理解才有鬼了。 金大祭司自言自语了两句, “米莱这些年难道是在研究星图？” 随即，他又摇了摇头, 他记忆里的米莱对星图真的没什么天分。不过，他们与米莱图书馆的联系也已经断了近百年，这百年米莱图书馆出现一两位星图上天资卓绝的大学者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例如他面前的星辰大学者，年纪很轻——虽然艾斯身上涂满颜料，绘上符文，但也不妨碍金大学者判断出他的骨龄不超过30——米莱竟然放心他来小位面，他也真的走到了圆形竞技场，真是前途不可限量。 金大祭祀问道：“米莱就没有跟你说其它事吗？” 艾斯摇头，“没有。” “你这路走来也不容易，”金大祭祀让还守在安息殿的祭祀过来，正是刚才领艾斯、诺欧来祭坛的那位，“阿尔瓦，请他们先去外殿休息吧。” 青年祭祀阿尔瓦略略行了一礼，问道：“九星传送阵边上的那个石屋吗？” 一时没有想明白那间石屋有什么特殊的，也不明白这样普通的事为何阿尔瓦也要问他，金大祭司道：“你去准备就好。” 艾斯询问他们能否在地宫看看，得到许可后，道：“我下次再来拜访。”他们就跟着阿尔瓦走了。 他们再次穿过安息殿的内殿，朝外殿走去，不过跟来时不是同一条路。诺欧主动问道：“阿尔瓦祭祀，刚才你提到的星传送阵边上的石屋。安息殿的住处是还分等级的吗？” 阿尔瓦的冷淡的声音里带着丝不快，“圆形竞技场已经很久没有客人了，能住在安息殿是种荣耀。” 诺欧风度翩翩，“自然。这是我们的荣幸。” 诺欧的手往上移了点，不显眼，但熟悉他的艾斯立刻知道，这个位置是最适合他出剑的。 艾斯敢正大光明的出现在祭坛，自然是有把握全身而退的，除了他对自身与诺欧实力的自信，也是因为他发现这里的阵法与米莱图书馆有异曲同工之处——以他现在的阵法水平，即使面对当年的骷髅王复活，他也要稍胜一筹——他恰巧知道米莱图书馆阵法的核心，在这里他也未必不能反客为主。 不过就像他相信自己的实力那样，他也相信诺欧的判断。 艾斯的脸上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来。 阿尔瓦自然也注意到了艾斯的异样，这似乎让他更觉得不快。 艾斯觉得他的反应很古怪，如果他真的知道他们的“身份”，他的表现不应该这样直白。如果他不知道，又为何露出这样的神情呢？诺欧定然也是发现了什么。 “怎么了？”看着他们两个站着不走，阿尔瓦问道。 诺欧问：“前面谁在等我们？‘他’刚才可是不在的。” 阿尔瓦眼睛了藏着深深的忌惮，“你竟然能感知到这么清楚？鬼脸村果然藏龙卧虎。” 难道他以为他们出身鬼脸村？ 艾斯眉心的三色堇标志自然不是假的。他没有像在现世那样用遮掩它，仅仅因为再简单的魔法都会造成魔法波动，他没有必要为此引人注意。 就像刚刚在祭坛，几位大祭祀立即确认了艾斯的身份，即使艾斯身上画的符文在理论上可以实现，他也是血肉生命，而非占星傀儡，无法与星力产生共鸣。 而阿尔瓦，似乎还以为他是他们的同类？ 艾斯单纯好奇，问道：“你为什么以为我出身鬼脸村？”他抚摸了下眉心的标记，“如果是因为这个的话，你应该知道，那个位面的人也会有吧？” 阿尔瓦在背后的手做了个动作，他们脚下的星图产生了阵细微的波动。这下连艾斯都感觉到了，那个方向有个很强的占星傀儡，他正在以种不可想象的速度朝他们袭来，单论气息，就是联军中实力第二的金狮剑圣都是远远不如阿尔瓦的这位援军的。 诺欧的手搭上审判之剑，眼中战意极盛。 阿尔瓦脚下阵法闪烁，也不见他动作，他与艾斯面对着面，倒退了去。阿尔瓦道：“可是那个位面的人不会称米莱大人为大祭祀，而是大学者！即使你出身鬼脸村，也不知道这个吧。” 艾斯没想到他竟画蛇添足了。 那个占星傀儡的速度越来越快，单说速度就是与超越圣阶的存在也不遑多让了。很快，他就会出现在艾斯、诺欧面前。 艾斯把亡灵法杖从空间护腕里取出，他觉得自己被反将一军，有些哭笑不得，“我真的来自米莱图书馆。” “你想去九星传送阵吧？”阿尔瓦不理他，自顾自道：“我知道你们也好，黄金村也好，都觊觎那儿很久了。那里藏的，根本就不是你们想象的那件东西！你们总是不信，一波又一波的派人试探！搞的我们都要害你们似的！大祭司们根本不清楚你们做的那些事，不把你们放在心上，竟还真以为你真是米莱图书馆来的！我可不会被你们蒙骗……” 诺欧面无表情。 艾斯也无语异常。 他们千算万算也算不到，会这样卷入小位面内部的权力斗争。 艾斯知道他现在还有个办法，回过头去祭坛，找金大祭司他们作证，但遇上阿尔瓦这样自以为是的，要是再不注意被他揭了那层马甲…… 大祭司他还有办法应付。 剑圣，他们也不担心。 就怕他们配合得当，把他们拖住。 到时，都不用小位面之主茨瓦尔亲至，只要圆形竞技场观战的占星傀儡都对准他们，也能乱拳打死老师傅，岂不死的冤枉？ 艾斯的脚也在地上一划，他思考着，要不就势改了这里的阵法？ 也不用太久，只要争取点时间，够他去阵法核心的地方看看就行。 可是阵法这种东西，牵一发而动全身。 天知道他改了这里的阵法会不会影响阵法核心，那样他千辛万苦潜进这里，不就得不偿失了？ 艾斯望着阿尔瓦，神色复杂，遇上这样偏执的祭祀，只能说是时也命也。艾斯长叹道：“你啊。坏了我的大事。” 有道紫色的身影犹如惊雷，伴随阵爆炸声顷刻而至。 一个紫色短发、紫色劲衣的中年战士出现在阿尔瓦边上。 艾斯竟觉得对方眼熟，在魔法岛给的小位面资料里，来人仅排在小位面之主茨瓦尔之后，是小位面无可争议的第一战士，与银辉剑圣齐名，也是小位面名义上的首领琼！ 琼刚出现，他就注意到了诺欧，或者说他还没有到这里的时候他就感知到这里有两个强者出现，不仅如此，其中之一还是个剑客。 不同于普通的强者，剑客的剑意尤强，当诺欧、琼碰面，他们身上的剑意立即就发生了碰撞。他们边上，艾斯纹丝不动，在场的另外个祭祀阿尔瓦就没有这样的好运了，还没有等阿尔瓦反应过来，他身上浅金色的符文就变成了黑色，直接被两位剑客战意对撞的余波放倒了。 祭坛，金大祭司望向安息殿的方向，“琼怎么来了？还有一个，是刚才米莱的人吗？” 竞技场，小约翰，还有鬼脸村的战士，他们都目瞪口呆的看着地底的方向，“这是发生了什么？” 小约翰、鬼脸村的战士：他怎么感觉到了诺欧大人/琼大人的斗气？ 圆形竞技场看台上的观众，实力出众者也感受到了地底的异动，实力稍弱者只觉心惊胆战，似乎有什么大事即将发生。 圆形竞技场的阵法除了最核心的那块，艾斯都已经了然于心，看到来者是琼，他不再犹豫，就准备控制这里的阵法，只要有5分钟，就足够他们逃出生天。 也就在此刻，在层层机关、厚重的石层之上，在九万里上的高空，传来阵龙啸，这龙啸由远及近，转瞬间巨大的阴影就出现在圆形竞技场的上空，遮天蔽日，恍若末世。 地宫，诺欧的面上瞬间露出喜色，“诺恩他们到了。” 诺恩应该是感受到了诺欧的战意，才以龙啸回应。 诺欧平静的注视着琼，却对艾斯道：“你去吧。”从始至终，他的视线都没有离开过琼。对小位面的第一战士，他可是久仰大名了。 诺恩定然跟雅各布、天盾剑圣在一起，他们三个都是圣阶，还各有所长。有他们接应，艾斯自然放心不少。“小心。”艾斯说完，转身往外殿跑去，对于这里阵眼的具体方位，他至少有八九成把握。 琼想要去追，诺欧拦在他面前，“你的对手是我。” 艾斯七弯八绕的，直到走到一个陈列馆里，里面有许许多多的雕像。艾斯却没有驻足观看，他像是对这里了然于心，直接走到最后一个陈列馆里。这也是最小的一个陈列馆，陈列馆墙边立着九个雕像，中间用星辰石摆了个很小的阵法。 艾斯很快就把这个阵法默记于心。 可是它有什么用？这个小阵法看起来太过简单，它是怎么成为圆形竞技场阵法的核心的？非常巧合的，看着这个小阵法让艾斯想到了他搭建的第一个大型阵法——双子城中永夜城的阵法，似乎与他面前的这个阵法有相似之处。 可惜，艾斯搭建永夜城阵法时还只是中级阵法师，阵法的很多部分都是他依样画葫芦，根据阵图搭建的，对上面的内容他当时也没有理解透彻。一时半会的，他现在也无法发现这个阵法的异常。 陈列馆外犹如天崩地裂。 显而易见，诺欧跟琼交上手了。 两个人都不是普通剑客，仅仅是战斗的余波都能使整个圆形竞技场崩塌，留给艾斯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如果能简单改动下阵法，试验下，应该能得到更多的讯息。艾斯这样想着，也这样做了，然而就在他刚刚握起阵法上的一块星辰石的时候，他面前闪过一道白光，他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他的人就彻底消失在了圆形竞技场的地宫。 同时，艾斯也终于想起来了双子城的核心，并不是什么攻击、防御的阵法，双子城的核心一直都是个跨位面的传送阵。 第289章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 艾斯不等站稳, 手上就握住了龙王的匕首，做出防御的姿势。 刚才的白光太刺眼，他的眼睛也还有些刺痛，而与他预想不同的, 扑面而来的不是攻击, 而是阵玫瑰的芬芳。 入目所及是漫山遍野的红色玫瑰。 有一瞬间, 他恍若回到了巴特索登庄园——庄园外的红色玫瑰常年盛开, 那是诺依曼子爵夫人最喜欢的花, 热烈, 美丽。 如果不是还能感受到地底的法阵, 他真的以为自己先前进行了场跨位面的传送。 然而, 熟悉的法阵、浓郁的星力, 无不在告诉艾斯，他仍身处小位面。 艾斯犹豫片刻，就往玫瑰林的深处探去。 他清楚的明白, 即使他仍身处小位面，但经过那场超远距离的传送, 他距离圆形竞技场的距离已经非常遥远了，短期内他可能无法与诺欧他们汇合了。 而这片玫瑰林…… 圆形竞技场中心的传送阵既然通向这里, 必然有不同寻常之处。 艾斯随着红玫瑰林的小道走到尽头, 看到座灰色的小石屋。他没有什么迟疑的, 直接走到了小石屋的前面，距离如此之近, 他甚至能感受到石屋里的人的气息。 既熟悉, 又陌生。 刹那, 艾斯的表情也变得诧异起来。 但就像艾斯能猜到石屋里的人是谁，石屋里的人也定能知道有外人出现在玫瑰林。艾斯不再多想, 缓缓抬起手，敲了两下石门。 不见有人出现，石门就缓缓的面对着他打开了。 艾斯没有犹豫，走了进去。 艾斯从未想过，他们初见会是这样的场景。 那人坐在石床边上，脊背挺直，银色的长发犹如月华，长袍洗得发白，袍子的下摆处也磨损得厉害，平日里只有游荡在大街小巷、不出名的、穷困潦倒的吟游诗人这么穿，但无论是谁站在这里，都不会以为面前的人是个吟游诗人，或者是个落魄的教书匠、佣兵什么的。 就是会有那样的人，他身处陋室，身着破衣，你也会觉得他卓尔不群，风华绝代。一切外物，与他而言都只是背景罢了。皓月当空，又有人会注意其它的什么吗？ 他手指白皙修长，指节分明，正在翻阅本破旧的手札。 简简单单的动作，却使眼前的场景像是幅静谧的画卷。 艾斯静静站在原地，没有说话。 直到那人把手札翻到最后。 艾斯有种错觉，似乎他的到来没有惊扰到任何人。直到那人把手札翻到最后，轻轻叹息一声，再用他银色的眼眸对准艾斯--他的眼睛像是片深邃的银海，表面风平浪静，海底深不可测。 他这样长久的注视着艾斯，像是想在他的身上找到谁的影子。 艾斯对着他行晚辈礼，“银辉剑圣。” 虽然现世圣阶之间都是以平辈论交，但银辉剑圣是赛克斯的父亲，艾斯是赛克斯的弟弟，他以晚辈更符合礼仪些。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平的第一句话就出乎了艾斯的意料，“我知道你会来。” 艾斯微怔。 “在我进入小位面前，岛主曾占卜过。”他平静的继续说道：“他得到的预言是，‘会有星辰指引，解开傀儡的枷锁。’” 对于银辉剑圣刚见面就判断出他的身份，艾斯并不惊讶，但对于占星师那套神神叨叨的东西，艾斯就敬谢不敏了。很久以前，米莱大学者似乎也说过相似的话。 “你是说我是魔法岛岛主预言里的星辰？可是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该怎么做。”艾斯道。 占星傀儡身上的枷锁是什么？艾斯不知道。解放他们的方法是什么？他更不知道了。 自从他进入小位面，就像进入了个充满迷雾的沼泽。偶尔，他拨开丝白雾，就会有更多的雾气出现，越用力前进，下陷得越深。 走到现在这个地步，不晓来路，不知归处。 “遵从你内心的想法就可以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道。 “我们来小位面最重要的目的是找您。如果有星图，我们就能重新完善封印。”艾斯道。 “仅仅有星图是不够的。”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道，“我拿着星图来到这里，却依旧没有完成岛主的嘱托。” 刚刚见到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艾斯立刻察觉到，他的状态不对，斗气被种更高级的力量封印住了。再结合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这段时间音讯全无，现在他又被困在圆形竞技场核心传送阵的另一边，封印他的人的身份也不言而喻了。 艾斯迟疑，“那星图……”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话让艾斯感到意味深长，“星图不在我这儿，也不在他那儿。” 他们都知道这语里的“他”指的是谁。 他们距离超越圣阶的存在都只有一步之遥。 这步却犹如天堑，可望不可即。 艾斯在骷髅王那儿，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在魔法岛岛主处，都对圣阶以上的境界有了不少的了解。等到他们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灵觉会比现在敏锐百倍，何况他们想隐瞒的是小位面之主茨瓦尔，是位占星师。 “它现在在个安全的地方？”得到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肯定后，艾斯心里一松，又立即感到了紧迫，发现他失踪，圆形竞技场那边诺恩他们定不会善罢甘休，这些异常也会立刻被报告给小位面之主茨瓦尔。到时候有他阻拦，他们想要修复星图就会变得更加困难。 艾斯又问：“那我怎么才可以得到它？”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从石床上拿起一柄没有开锋的石剑，他也从石床上站起，“在魔法岛的时候我有立下过誓约，除非我被击败，不会把星图交给任何人。但现在我的力量被压制了，没有办法带你离开这里，修复星图的事只能你自己去完成。” 他向前走了一步。 艾斯没有感觉到任何异样，他们就离开石屋，出现在玫瑰花海的中央。 艾斯悚然一惊。他这才知道，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实力比他想象的强上太多--原先，他以为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实力只是比金狮剑圣再强上一丝。可事实远非如此，就是数个金狮剑圣同时出现都不会是他的对手。 心念转变间就可幻影移形。 不管是骷髅王的手札里，还是在米莱图书馆都有记录，在圣阶以上依旧是有实力划分的，如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斗气完全被压制的情况下，还能轻描淡写带着艾斯一起幻影移形，理论上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也不是每个人都能做到的。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淡淡的，“击败我，我就能告诉你它的位置。” …… 小约翰大口喘着气，喘得胸口都开始疼。浓郁的星力进入他的身体里，快速修复着他破损的身体。 高台下是个鬼脸村的战士，他不甘的看着还站立着的小约翰。 他的边上，几个圆形竞技场的战士把他从墙里挖了出来——就在不久前，小约翰把他从高台上打了下来，当然，他也没让小约翰好过，他狠狠地击中了小约翰的胸腔，他敢打赌，小约翰肯定断了好几根肋骨。但是，这场战斗还是他输了。 突然，从他们的脚下——圆形竞技场的下方传来两道惊人的剑意。相对而言，他们刚才的战斗都像是过家家。 小约翰，还有刚刚站起来的鬼脸村的战士面色都变了。 他们感受到了诺欧大人/琼大人的气息，圆形竞技场的地宫里是出什么事了吗？ 有什么人需要琼大人亲自出手？鬼脸村的战士呆立在当场。 小约翰的心比鬼脸村的战士还要忐忑，他也不傻，有些事艾斯大人、诺欧大人就是没有对他明说，他也猜到些。难道诺欧大人拿了圆形竞技场什么东西？小约翰倒没有被他的道德标准谴责，他苏醒的时间太短，以前只知道听村长爷爷的话，现在也只知道听艾斯大人的话。 但是…… 小约翰在高台的中央看着周围看台上密密麻麻的占星傀儡，艾斯大人、诺欧大人，一定要在这种时候搞事情吗？这么多占星傀儡，他们能打过吗？ 圆形竞技场看台上也有越来越多的占星傀儡感觉到了异样。 然而，超乎他们想象的是，这样的异样还不是开始，远远的，有不知名的、强大生物的啸声传来。 是小约翰从未听过的长啸声。 “是龙——” 看台上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 小约翰也朝那个方向看去。 巨大的翅膀，金色的、比传说中的太阳还要耀眼的颜色，线条流畅的身躯，无视一切的威压，当那个被称为龙的生物出现在他们头顶的时候，很多占星傀儡都控住不住的趴倒在地上，只有几个大村子的战士还站在原地，瞠目结舌的看着这幕，还有他们混杂在各种呜咽声里的喊叫声，“那个位面的军队，他们已经过来了吗？为什么前线没有战报？” 黑色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圆形竞技场，就连代表着村子的旗帜也通通被染成了黑色。 很快，小约翰就没有精力去关注那头龙了，因为他扔了两个重物到他身边。 不，是两个人。 有个头发稀疏、戴着绿帽子的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哆哆嗦嗦道：“我还从来没飞这样快过。而且，诺恩那个死小子，为什么用爪子抓了我一路？明明他背上有那么多地方。” 另外个从高空降落的清秀年轻人动作优雅，神色冷淡，不以为意道：“因为只有龙骑士才可以骑他的龙。” 小约翰见到的自然就是千里迢迢赶到的天盾剑圣与雅各布。 他们也恰好发现了他。 “算了。也不知道他们两个现在在哪里。”天盾剑圣重新扶稳了他的绿帽子，抓住离他们最近的小约翰，问道：“你认识艾斯·诺依曼或者诺欧·格林吗？” 第290章 指导战与红玫瑰 没有办法形容这样的景象, 就像是地底裂开了条缝，诺欧、琼同时飞了出来，出现在了圆形竞技场的高台之上。 诺欧的审判之剑上已经浴满鲜血，没人知道那是谁的血。 这下不需要小约翰领路, 天盾剑圣、雅各布直接站到了诺欧的两边。在他们头顶上, 诺恩低沉的声音响起, “艾斯·诺依曼呢？” 诺欧神色冷冽, “他的气息突然消失了。但我能感受到, 他暂时没有危险。” 高空中, 诺恩哼了声, 有火星子溅到了圆形竞技场的看台上, 看台上传来阵阵惊呼声, 还有不少占星傀儡认出了琼，没有谁知道琼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琼却道：“他动了地宫的九星传送阵。” “艾斯被传送走了？他被传送去了哪里？”诺欧问。 琼没有回答。 诺恩却不耐烦起来，道：“把他杀了不就知道了。占星傀儡的星核里藏有他们的记忆, 等级越高的占星傀儡记忆也会保存得越完整。” 琼的眸光暗下来，“看来你们杀了我们不少同伴。” 诺恩直接对着圆形竞技场的高台俯冲下来, 想要去抓琼。诺恩的爪子连抓几次，都被琼避开了, 诺恩还险些被他的长剑伤到。这个高台, 还有圆形竞技场的其它建筑, 相对黄金巨龙来讲还是太狭小了。这里也不像其它地方，诺恩只要翅膀一挥, 所有的建筑都会土崩瓦解。 整个圆形竞技场都布满阵法, 即使没有人操控, 诺恩也要专心致志拆半天才能把它拆完。 诺恩没法，只好重新回到他的领域——天空。 同时, 他的声音响彻整个圆形竞技场，“弱肉强食，本来就是我们一族的丛林法则。”小位面也好，现世也好，又有谁不是把巨龙当作巨大的宝库。 他话说完，炙热的龙息直接朝琼喷去。 琼险之又险地避开了，除了诺恩的龙息来得太过迅速，也是因为有诺欧在边上虎视眈眈。尽管如此，他的软甲边上也被烧黑了一块。 诺欧他们也都避开了。天盾剑圣还在念念叨，“诺恩这死小子应该喷准点。” 而他们刚才站立的高台整个都已经被烧熔了，露出地宫摆满了石兽笼子的大厅，还有地宫里望着天空瞠目结舌的占星傀儡们。以往圆形竞技场也发生过很多激烈的、惊心动魄的战斗，圆形竞技场的高台也时不时需要修复，但从来没有哪场战斗像今天这样，直接熔掉了他们的战场。 观众席上认出琼的，还有不认识琼、诺欧他们，但大致能判断出他们实力的占星傀儡们在勉强适应了诺恩的威压之后——因为诺恩的血统、等级，他对普通人类、魔兽都有极强的威压，但占星傀儡的身体与其说是血肉，还是用机械形容更贴切，除了开始猝不及防的那下，现在他们挣扎着也可以开始行动了——他们纷纷跑出了圆形竞技场，以免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只有少数自负实力不俗又或者年轻气盛、不想错过这场战斗的占星傀儡还留在原地。他们或激动的立在原地，或紧紧握住身边的武器，希望能有机会去帮助琼大人，好为他们的首领立下汗马功劳。 诺恩没有迟疑的，红金色的火焰继续朝四周喷去，琼也开始变得狼狈起来。 突然，雅各布浑身僵住，他猛然望向地宫的方向，问道：“下面有什么？” 诺欧快速的回答他，“有个图书室、祭坛、安息殿，有三个大祭司，死了一个，还有两个，还有一群普通祭祀。” 这还是诺欧第一次从雅各布脸上看到类似惊惶的表情。 雅各布像是神经抽搐般猛的抬头，看向天空，“诺恩！我们必须马上离开这里！”他又对诺欧、天盾剑圣道：“这下面储存了大量的星力，他们在调用这些星力，我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但我感觉到命陨的危机。” ……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用的是柄普通的石剑。 艾斯用的也还是他在佐治亚骑士团训练里的佩剑。艾斯使剑的时候很少，这把佩剑又是诺欧送给他的，也就一直陪他到了现在。至于龙王的匕首，平常贴身战斗还好，但面对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跟他近身，艾斯只能败得更快。 可是现在，明明艾斯的佩剑与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相差无几，甚至他的长剑更好，但每次交锋他的剑刃都会多现出几个小口子，整场战斗他也处于下风。 艾斯也是没有想过用魔法，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攻击太密集了，带给他的压迫感也太强，甚至没有给他从空间护腕里取出白骨法杖的时间——他甚至怀疑，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这样的攻击速度，能不能给他念完一句咒语的时间——他只能不停的用剑，不停的格挡，直到他的手臂变得僵硬、麻木，这场战斗都没有结束。 最初，艾斯以为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只是想找个借口，避开契约，把星图给他。 但现在，艾斯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了。 他甚至想，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找的这个借口，是不是为了真的杀死他？ 同时，艾斯对斗气的运用越来越熟练，原先他觉得剑意晦涩的地方也变得渐渐清晰起来。每当他觉得力竭，金色的斗气就会重新生出，有源源不绝之感；他的身形恍若笼罩层白纱，变得更加缥缈，气息也变得飘忽起来。 他开始明白，他之前对所拥有的传承斗气理解太过片面。 他斗气的每种属性都有更深层的含义。 那紫色的斗气呢？ 当他心里升起这个念头的时候，他眼睛里再次闪过道紫芒——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剑招在他眼里再不是无迹可寻，常人每道剑招使到老再想使新招都会露出破绽，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自然不会，他总是能使出恰到好处的进行连招。 可剑招变化终究有限。 艾斯的长剑先出现在空处，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才刺过来。 这是第一次艾斯预判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攻击。 他们又这样交手了数百招。 艾斯体内的斗气比往常运转快了数倍，甚至有魔力出现在长剑上，带着森森的鬼气。 以往，艾斯体内的魔法、斗气泾渭分明，互不相干。 现在，他却渐渐明悟，似乎找到了条路，可以把它们融合在一起。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境界原比艾斯稍高，剑道上的天赋更是百年难遇，却被压制了斗气。 反观艾斯，战斗的时间越长，他的剑意越是圆润，等他的魔法与斗气开始融合，哪怕这种融合还是初步的，也大大补足了他在剑法上的不足。 此消彼长下，很快，艾斯开始占据上风。 长剑带着亡灵的气息向斜刺去，直接刺穿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手腕。 艾斯心里猛的一惊，立刻拔出了剑。 尽管这样，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右手握着的石剑也没有松开。 他左手在右手手腕的伤口处捂了会儿，伤口渐渐长好，只留下道白痕。 从表面上看，伤口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想要伤口完全长好，还需要好几天。 艾斯呐呐道：“抱歉。我不是有意的。” 他已经明白，之前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是对他手下留情，不然他们绝不可能缠斗到这个时候。 与其说刚才是场势均力敌的战斗，不如说是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站在更高的层次，针对他的弱点，对他进行的一场指导战，帮艾斯指明了接下来的路。 “无事。这不怪你。”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口气略有责备，他道：“你在剑道上的天赋很好，不下赛克斯，实在是荒废了。” 艾斯沉默。实在是他无法反驳。 小的时候他大多数时间都用来看书，练剑只是强身健体。等他长大些，大多数时间都待在亡界，要不是诺欧日日揪着他练剑，他的剑术可能连现在的十分之一都没有。再之后，双子城建立，两大帝国明争暗斗，还有位面之间的战争，他主动或被动卷入太多的事情，剑术直接被他丢到北海群岛去了，哪里还记得。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又道：“我在剑道上的成就止步于此了。本来我是期待赛克斯的，不过他要到理想的境界还要数十年。你来了也好，现在能阻止他的，大概也只有你了。” 艾斯下意识的脱口而出，“怎么会？” 艾斯分明感觉到，银辉剑圣海因里希已经有半只脚踏入圣阶以上的境界了，就是他明天突破，他也不会感到惊讶。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淡淡道：“不然你以为他怎么会放心不派看守把我关在这里。” 他慢慢弯腰，摘了朵盛开的红色玫瑰，玫瑰枝干上的尖刺刺破了他的手指，对于圣阶，这简直是个不可能的事情，就是刚才艾斯也只是侥幸赢了一招。 可现在，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手指上泛起了个红色的血珠，“他不惜那些占星傀儡，派他们去现世取了这些玫瑰，不就想要我继续沉浸在往日的情绪里吗？哪里要这么麻烦，我不走出来，只是我不想走出来，跟这些玫瑰又有什么关系。” 艾斯惊讶极了。 他似乎理解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话了。 “我那个时候总以为相聚的时间还有很久。对那个时候的我，魔法岛的邀请非常的难得。我承诺卡洛琳，等我突破圣阶就回来找她。”他的眼睑垂下，遮住那双漂亮的银眸，他轻声道：“我跟父亲的关系很不好，没有办法送她去里希特家族的封地。卡洛琳也总是那么善解人意，说帝都有她的朋友、家人，她待在帝都就好。她说她永远不会哭哭啼啼的求我留下，那不是她会做的事……” “……我同意了，把她留在了帝都，我不知道那个时候她已经有了赛克斯，她也不知道。”银辉剑圣海因里希也不清楚他为什么今天会跟艾斯讲起这些。 这些过往，就是面对赛克斯，他也没有说过，“我那个时候只是个实力尚可的佣兵，爱德礼家族不会把她嫁给我。我想追求剑道的巅峰，不愿被琐事所困，去继承家族的爵位，因此，父亲在公开场合多次表示已经把我开除出了族谱。那个时候我总想，只要我突破剑圣就好了，里希特家族不会拒绝一个剑圣的庇护，爱德礼家族会很高兴与我联姻。我不用带着卡洛琳私奔，也不会因此损害她的名誉……” “……多么天真。艾斯，年轻人总是天真的，充满理想的。我没有想到，因为孩子的缘故，她很快被爱德礼家族赶了出来，幸好玛丽公主收留了她，她们是最好的朋友，可也是在玫瑰庄园……” 卡洛琳认识了当世还没有登基的路德维希四世。 “她以为我抛弃了她。不会回去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声音里有种深切的哀伤。 后来，赛克斯被送来魔法岛以后，有很多人知道了他与卡洛琳的事，他也听到过很多卡洛琳风流的传闻。 他是对那些男人感到嫉妒、愤怒，但他从来没有为此责怪过卡洛琳。 她有什么错？ 这样倔强、美丽的贵族少女，十几岁独自生下孩子，努力抚养他长大——看到赛克斯的时候，他就知道她是多么的用心教导他们的孩子——等到约定的时间她还没有等到她的情郎，她自然会以为她被背叛了。 卡洛琳不是那种会苦苦熬着日子，等待他的贵族女孩。 她原本就是朵红玫瑰，是所有鲜花里最漂亮的那朵。谁都无法遮盖她的娇艳美丽。 艾斯忍不住道：“她一直在等你。” 直到很久以后，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知道卡洛琳曾经拒绝路德维希四世的求婚，他才知道卡洛琳在等他。 不会有别的理由。 当他在魔法岛见到赛克斯的时候，卡洛琳已经是诺依曼子爵夫人了，他以为她遇上了真爱，才把赛克斯送来。直到他知道真相，卡洛琳是在与路德维希四世订婚前，趁路德维希四世不在，与当时还是侍卫长的诺依曼子爵偷偷跑出王宫的。 卡洛琳有许多贵族小姐的通病，爱慕虚荣，喜欢华美的礼服与珍奇的珠宝。在认识海因里希·里希特之前，她绝对不会拒绝一位君王的求婚。 他的姐姐伊莎贝拉·里希特当时病重，在帝都求医，她曾经劝说他回里希特家族，也见过卡洛琳。她承认卡洛琳的美丽，但里希特家族从来不缺美人，在帝国的上流社会，爱德礼家族的美人的确很出名，但更出名的是他们像是只贪婪的大蜘蛛，用联姻的手段把他们的关系网遍布整个帝国。 哪里能比上里希特家族的高雅、美丽。 两个家族就像是精致的玉盘与天上的皎月。 伊莎贝拉·里希特当然不能理解，就像她永远不会为了任何理由拒绝一位君王的求婚。 卡洛琳就像一团火，你被烈火吻过，再也不会爱上其他人。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道：“我知道。正因此，我永远没有办法踏出那一步。” 第291章 小位面之主茨瓦尔 山川绵延, 向远方延伸而去。 少年啊。 你的梦想在山的那一边。 玫瑰芬芳，甜美又热烈。 少女啊。 你的爱情在山的这一边。 天光黯淡。玫瑰花海里，银发的剑圣如青松般直立，风从极远处吹来, 吹开他额前的碎发, 露出他饱满的额头, 剑眉星宇, 神情坚毅, 却有丝隐藏极深的哀伤。 玫瑰花开得热烈, 艾斯却感觉到种永恒的孤寂, 这寂寞太浓烈, 让他不禁打了个冷颤。 小位面的环境特殊, 是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用星力改造了这片土地，才使得娇弱的玫瑰在这里生存。被银辉剑圣海因里希摘下的红玫瑰很快就凋零了，默默目送着玫瑰的花瓣重新掉落到泥土上, 他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遮去了其间的风华。 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道：“其实星图就被藏在……” 艾斯突然往斜跨了一步, 用长剑指向个无人的石路，他的举动打断了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话, 也让另外个人无所遁形。 白色的长袍, 浅金色的长发, 布满全身的绚丽金色符文。他该是华丽的，耀眼的。但他从石路上赤足走来, 平和, 淡雅, 完全与周围的环境融合在了一起，丝毫不突兀, 不违和，好似他是这个世间的一部分。 不用任何人说，艾斯就已经确定了他的身份。 小位面之主——茨瓦尔。 魔法岛岛主原来的学生，岛主属意的继承人，他本可以继承魔法岛的一切，凌驾两大帝国之上，与龙岛一样超越世俗之外。可他偏偏选择了这里，这片荒芜、寂寥的土地，还有无数倍放逐的残次品——那些制作失败的占星傀儡。他们不是他的同类。他却使自己变成了他们。 这有些拗口，却是事实。 他身上的符文都是他自己亲手刻下的。 这些符文不同于米莱图书馆石墙上痛苦的印记，是他愿意与这里的人感同身受，是他成为他们同类获得的勋章。 他自己颁发的勋章。 茨瓦尔比艾斯想象的和颜悦色多了。他注视着艾斯，他眼中的兴味比他以往见到银辉剑圣海因里希的还要多，他微笑着，“我还没有想到会有另个占星师，也会往自己的身上画上这些。艾斯，我刚刚听海因里希这么叫你，我也可以这么称呼你吧？” “艾斯·诺依曼。”艾斯动作优雅，朝茨瓦尔行了半礼。在艾斯看来，一位超越圣阶的存在比一位君王更值得尊敬，“见过大人。” “艾斯·诺依曼？不夜城城主？”茨瓦尔眼中的兴味更浓。 虽然魔法岛封锁了小位面通往现世的通道，但他们不可能完全瞒住位超越圣阶的存在，茨瓦尔想要了解现世发生的事并不非常困难。更何况因为不夜城，魔法岛组织的联军至少推后了半个月才出现在小位面，茨瓦尔更不可能对那里一无所知了。 还有不夜城神秘的城主。 名义上是帝国偏僻地域小贵族的长子，身上却流着高贵的三色堇的血脉，修行了被魔法岛列为禁忌的亡灵魔法，与米莱图书馆有千丝万缕的联系，还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帝都留下许多似是而非的传说。有些传说非常夸张，可抽丝剥茧，那些谣言也不是完全无迹可寻。 “不夜城的确是我的属地。不过我不是占星师，我身上的这些图画也不是真的。”艾斯的话还未完，他就操纵身上用来掩饰符文的星力消散。这些星力重新回到了自然界中，他也恢复了本来的面貌。 看到艾斯身上的符文渐渐消散，茨瓦尔觉得很是可惜。 他似乎有种难以言喻的魅力，明明艾斯对他的警惕心不曾减少，可他表现出对艾斯行为感到遗憾的时候，艾斯依旧觉得他非常真诚，完全发自内心的。 茨瓦尔也没有阻止艾斯刚才的动作，他只是叹息，“你都不是占星师，那这几个位面还有几个人能被称上占星师？” 艾斯不以为然。 刚才，银辉剑圣海因里希与他的战斗对他触动很大，他有六七成把握，把剑道和魔法都走到极致，并融合，再跨入新的境界。 于占星师而言，顺应天命是他们的真谛。 然而，占星的奥义与亡灵的奥义是完全背道而驰的。 占星师认为人死后会进入亡界，亡灵度过段漫长而无知的岁月，灵魂会渐渐消散。现世，新的生命被孕育，出生，成长，衰老，死亡，再重复这样的轮回。 亡灵法师不同。 他们认为死亡是生的延续，也是个新的开始。他们抛弃肉身，变得更加强大，无坚不摧。他们的灵魂之火不断燃烧，得到曾经光明的记忆，也接受新的黑暗的力量。他们追寻的是永生，是真正的自由——不为寿命忧愁，也不被躯体束缚。 如果魔法、斗气是力量体系不同，还有可能融合。 那占星师与亡灵法师是奥义相冲，它们是无论如何都无法共存的。 “真可惜。”茨瓦尔叹道，“你们都不愿意站到正确的位置。” 艾斯、海因里希都平静的望着他。他又对海因里希道：“上次我与你说的条件，你没有答应。那现在，我承诺你，只要你加入我，我就帮你更进一步，你还是不答应吗？” 这是片异常空旷的土地，寂寥无声，海因里希的声音就像是清凉的风，“这些对我来说是一样的。依靠他人得到更高的境界，除了可以延长生命，没有任何意义。而时间本身，对我也只是鸡肋罢了。” 艾斯听到海因里希最后的话，担忧的看了他一眼。 茨瓦尔有些苦恼，“你连岛主也不怨恨吗？如果不是岛主，你会与你的爱人、孩子生活在一起，你的生活截然不同，会很幸福。你不想让岛主为他的‘大义’付出代价吗？” “没有如果。魔法岛对所有人的馈赠都暗藏价格，只是曾经的我以为我付得起这个价格罢了。我固然责怪过岛主，只是我对岛主的责怪远远没有我对自己的责怪多罢了。”海因里希道：“而那些事，与我站到你的阵营，完全是两件事。” 如果他轻易能被说动，魔法岛岛主就不会把星图交给他，他今天也不会站在这里。 茨瓦尔又看向艾斯。 他想招揽海因里希，自然是因为海因里希的实力——在位面战争中，普通圣阶的数量重要，但只有超越圣阶的存在可能改变战局。海因里希有这个希望，艾斯同样。艾斯还对占星有涉猎，在茨瓦尔的某些构想中艾斯的能力也能发挥更大的作用。 艾斯缓慢的朝他摇了摇头，非常的坚定。 茨瓦尔嘲笑，“实在不明白，岛主他……有什么值得你们为他卖命。” “不是为了岛主。”海因里希道：“只是像你说的，我们选择了我们认为正确的位置。” 天空逐渐暗了下来，变成了深紫色，只有零星的几颗星星缀在天上，这几颗星星却异常的明亮，倒显示出几分妖异来。茨瓦尔没有任何动作，只是他心意转变，就天地异象，斗转星移。 在艾斯的感受里，星力像浪潮般像他们卷席而来。这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力量吗，他默默想着。 “既然这样，你们不能离开这里。我有责任，也有义务保护小位面子民的安全。不过你们可以联手，只要你们能跑出这里……”茨瓦尔思考了下，道：“我暂时不能离开这里。看你们能不能趁这个机会跑回位面节点了。” 他看向海因里希，意有所指，“我想，你有很多事情想告诉岛主。” 海因里希沉默不语。 艾斯心下微惊，看来海因里希的确掌握了小位面又或者是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的某个秘密，只是不知道是他被关押在这里之前发现的，还是之后茨瓦尔自己告诉他的。 海因里希的剑上出现朦胧的银光，他的斗气还处在被压制的情况，但剑上的威力依旧不容小觑。 艾斯的长剑划过空气，伴随着亡灵哀怨的哭泣声，遇上意志不坚定者只是这声音就能把他拖入亡界的深渊，让人感到冷风凄凄，不寒而栗。 深紫色的天空已经被黑色完全覆盖，好似袋钻石洒满了黑色的锦缎，天上出现了越来越多的星辰。不同上次艾斯无意造成的斗转星移，这次，整个小位面的村落都注意到了天上的异象，所有占星傀儡都怔怔的望着星空，他们眼睛里的麻木渐渐消失，多出了几分神采。不过就像蒙尘的宝珠，只是擦拭几下，并不足以让它们露出原本的光彩。 艾斯很清楚，茨瓦尔的弱点是什么，占星师最擅长的是占卜，因为他们职业的稀有性——在两大帝国崛起之前，群雄割据的时候，10个魔法师，100个剑士，都不能换1个他们同等级的占星师——他们的能力，抵得上千军万马，他们本身却从来不擅长战斗。有些体质孱弱的占星师，就是个拿着小刀的乡下野孩子都能轻易杀死他。 与普通的占星师相比，茨瓦尔自然不同。 但在超越圣阶的存在里，他也是最弱的。 海因里希认识魔法岛岛主多年，自然也清楚。 银色的长剑犹如游动的鱼，飘忽不定；艾斯的三色堇斗气化作天上的鹰，俯冲而下！它们都朝着同个目标而去！ 第292章 玫瑰下的珍宝 战斗的局势出乎艾斯的意料, 想象中激烈的碰撞没有来临，他的力量就像是石如大海，毫无声息；也犹如海上的扁舟，难以驶向预期的方向。 他与茨瓦尔之间的距离肉眼可见, 空间却像被拉长了无数倍, 他的剑根本就没有办法触碰到茨瓦尔。 这就是他与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差距吗？ 艾斯的目光沉了下来。 天上的星辰发出金色的光, 就像是在这玫瑰花海上下了场金色的毛毛雨。这雨太过诡异, 艾斯也好, 海因里希也好, 都用斗气覆盖全身, 不敢让这雨直接接触他们的身体。 海因里希面前的剑光越来越快, 无数的剑光最终汇聚成了一剑, 直接刺破了他面前的空间——之前，在他的感官里，他与茨瓦尔之间的距离还无限遥远；下一刻, 他的剑就出现在了茨瓦尔的身前——茨瓦尔却像是预判到了他的动作，竟先发躲开了。 海因里希的剑就像是把张完整的渔网撕开了个口子, 只要有一条漏网之鱼，就会有更多的鱼儿追寻着它跑出来。 艾斯也感受到了周身越来越强大的压力, 他的斗气不如海因里希多年积累, 厚重异常, 但他的长剑上竟幻化出数朵精致可爱、巧夺天工的白色三色堇——每次艾斯出剑，长剑边上的白色三色堇就飞速旋转起来, 绞杀着阻碍它们的空间之力。艾斯也能感觉到, 有白色三色堇相助, 他的速度快了更多。 但这还远远不够。 艾斯那双碧绿的、形状迷人的眼睛里的光黯淡了些，那些动人心魄的色彩也消失了, 他的目光变得死寂，无悲无喜，围绕着他长剑的白色三色堇仿若已经度过盛开的时候，开始衰败，却又没有完全凋谢。 介于生与死之间。 是亡灵的奥义。 茨瓦尔再次躲过海因里希的攻击，转过身，惊讶的看向突然出现在他背后的艾斯，他没有惊讶艾斯冰凉的眸子，迥异之前的气息，他惊讶的是，“我刚才看到海因里希指导你，很遗憾小位面没有你这样有天赋的年轻人，你迟早会走到我，还有魔法岛岛主的位置，但我以为这个过程至少还要数十年，结果你这么快就踏出这一步。就是在未来几年之内，你想达到我现在的境界，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艾斯没有说话，只是与海因里希分从两侧，再次攻向茨瓦尔！ 茨瓦尔站在原地，他不躲不避，只是在胸前比了个怪异的手势，艾斯的长剑就不由自主的偏了方向，刚好避开茨瓦尔所在的位置。 海因里希那里遇到的情况也与艾斯大同小异。 他们拿茨瓦尔毫无办法。 茨瓦尔依旧是温和的、闲适的，他劝说海因里希，“你们很有默契。艾斯也是你教导的吗？你的孩子还在魔法岛？据说他也是位非常优秀的剑圣。如果你不想与昔日的朋友敌对，留在这里教导学生也很好。” 海因里希闻言，重新收回了石剑。既然他们暂时没有找到伤害茨瓦尔的方法，继续战斗下去，也只是徒然的消耗斗气。他的身上散发着淡淡的银色光辉，与茨瓦尔观之可亲不同，他神色淡漠，似乎没有任何事情可以牵动他的情绪。他立在此地，犹如无情的神祗。 茨瓦尔不可能被他们伤到，也没法迅速抓住艾斯与海因里希——茨瓦尔想抓住他们其中之一，用以胁迫另一个人。虽然以他的身份做这样的事很不光明，但他们现在身处战争之中，也顾不上那么多了——战斗的确不是茨瓦尔的长处，何况他面对的两个人都有超越圣阶的潜质，他们活着可比死了有价值多了。 “艾斯·诺依曼？”海因里希平静的面具有丝龟裂，透露出少许古怪来，“他不是我的学生，我也不会收三色堇家族的人做学生。我指导他，因为他是卡洛琳的孩子。也因为他是卡洛琳的孩子，我永远不会喜欢他。” 就连茨瓦尔也被艾斯、海因里希这复杂的关系怔住了。 他自然是知道卡洛琳的。海因里希在位面战场上初露峥嵘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他，等海因里希声名鹊起，有关海因里希的资料也被放到了他的案头——据某个投奔小位面的贵族骑士说，卡洛琳曾经是三色堇帝国帝都名动一时的红玫瑰，是那个时代最风华绝代的美人，有传言不仅海因里希，连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都是她的裙下之臣，只是令所有人都扼腕的是，她最后竟嫁给了帝国偏远封地、名不经传的诺依曼子爵。 对于这些捕风捉影的谣言，茨瓦尔自负聪明，自然是不信的。 他知道艾斯出身诺依曼家族，也清楚他身上流着三色堇的血，但他不知道艾斯的母亲是谁，更没有神通广大到把他的身世与海因里希联系在一起。 可现在海因里希说破，茨瓦尔也立即判断出他说的就是真相。 “是的。”艾斯道：“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海因里希大人。” 至于他们配合默契…… 艾斯与赛克斯熟悉，赛克斯又是海因里希一手教导的，两个人功法、路数都相同，他配合起来自然得心应手。 而海因里希如此了解三色堇斗气的原因，艾斯刚刚想到就忍不住打了个冷颤，不愿再深想。 “你们……”饶是茨瓦尔也一时哑口无言了，刚才他的计划——他以为他们是师徒、同伴，想要抓住艾斯或者海因里希威胁另个人——也不得不泡汤了。 就是茨瓦尔自负自己已经超越了平凡人的境界，要是他站在海因里希的位置，面对情敌的儿子，他也不好确定他心里真实的想法。自然，站在艾斯的角度看海因里希，也非常的微妙。 茨瓦尔也罕见的在心里吐槽，现世的圈子真乱。 茨瓦尔也无话可说。半晌，他道：“看来我到的实在太早了些。如果我晚些来，你们还有时间叙叙旧。” “说的也是。”海因里希却像是没有听出茨瓦尔话语里的嘲讽，说道：“艾斯，你还记得你母亲下午茶的习惯吗？” 艾斯其实没有真正陪伴过卡洛琳夫人，但安吉莉卡、安吉拉以前都是卡洛琳夫人的侍女，很多有关卡洛琳夫人的事情都是她们告诉艾斯的。 “记得。”艾斯道。 “我们以前常常会玩一个游戏，我会把珍宝藏在那里，等待她去发现。”海因里希的眼睛里出现丝怀念，还有转瞬即逝的温柔。 “能有个人听我讲讲她，真好。” “谢谢你，艾斯。” 海因里希的话才说到一半，他脚下突然升起道白光。 “传送阵？！”不用任何提示，茨瓦尔立即就确定海因里希站在个已经启动的传送阵上面。他的手立即朝海因里希刚才站立的地方拍去，但白光亮起的时候，传送阵已经彻底启动，茨瓦尔这掌可能使传送阵传送的结果出现偏差，却来不及打断传送阵了。 茨瓦尔对着那片玫瑰花还做出了个拔的手势，大片的玫瑰被连根拔起，并飞速的凋零。土地光秃秃的，只剩下小半破损的传送阵。 这是个随机传送阵。 这下，他们都不知道海因里希去了哪里。 茨瓦尔立即又望向艾斯的方向。 彼时，艾斯已经跑向了玫瑰花海的另一边。 茨瓦尔的视线锁定住他，“是你。” 他用的是肯定句，而不是疑问句。 “你在星图上的造就的确不凡，这么些时间你就改动了这个双子阵法的核心，让海因里希可以被传送去其它地方。”茨瓦尔的声音里带着淡淡的惆怅，“随机传送，我也没法找到他。可他离开了，你有没有想过你要怎么办？” 茨瓦尔已经反应过来，艾斯、海因里希刚才的攻击不是真的想击败他，是为了混淆他的视线，拖延时间，让艾斯可以改动阵法，海因里希可以传送走。就连他们提及的那些过往，多半也是为了扰乱他的思绪，哪怕这样做的作用微乎其微。 可他们以为他不慎放走一个，还会放走第二个吗？ 艾斯云淡风轻，“没办法。既然你说了海因里希大人知道小位面不能说的秘密，我总得送他回去告诉魔法岛岛主。” 茨瓦尔对此也感到荒谬。他确信艾斯之前的话没有欺骗他，他对魔法岛没有多少感情，但他竟能魔法岛做到这个地步…… 他不知道艾斯是心大，还是真的淡漠生死。 虽然他对法阵的造诣远不如艾斯，但也不至于一窍不通，他已经毁掉了这里法阵几个关键的枢纽，不可能再有人从这里传送离开了。 茨瓦尔认定艾斯做的都是无用功，他道：“你没有拿到星图，海因里希有星图却没有能力修复。而他掌握的那些东西，其实没有多大价值；就是有，也要他能活着带回魔法岛才行。这里的环境有多恶劣，我想你也已经有些了解了，不说他能不能活着活着回去，就是他能回去……也已经晚了。” 艾斯没有回答他。 他小心翼翼摘下身边一朵开得特别热烈的红色玫瑰，不出他所料，玫瑰的根茎缠绕着个油布包。 “这是？”茨瓦尔心下有怀疑，但没能确定。 艾斯当着他的面打开油布包，果然，里面是用张古老的羊皮卷绘制的星图。 艾斯快速扫了眼星图，把它拓印在脑海里，之后，他把星图放入空间护腕里。这张星图除了记录了小位面几个阵法的分布、构造，本身也是件了不得的占星师作品。 茨瓦尔从头到尾都没有阻止艾斯的动作，因为他已经下定决心，他把艾斯永远留在这里了。 对他的囚犯，还是格外冥顽不灵、自以为是的囚犯，他已经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 艾斯淡笑，道：“我的母亲——卡洛琳夫人，她每天下午最喜欢的事就是去花园摘朵最美的玫瑰，把它风干，做成花茶，等过几天享用。珍宝藏在最美的玫瑰之下，是刚刚海因里希大人告诉我的。” “我必须送走海因里希大人，不是为了位面战争，更不是为了魔法岛，是为了我的兄长赛克斯。海因里希大人是赛克斯的父亲，我答应过他，一定会竭尽全力保障他父亲的安全。” “您是这个时代最伟大的占星师，定然能判断出我没有欺骗您。因此，接下来的话我也是充满诚意的。”艾斯的佩剑早已收起，他缓慢的走向茨瓦尔，表示自己没有攻击性，“茨瓦尔大人，您也是小位面的的主人，我今天站在这里，不代表魔法岛，我代表双子城，代表亡界，我希望能给这个位面带来和平，真正的、长久的和平。” 茨瓦尔原本也是性情中人，不然他也不会背叛魔法岛，决心留在这个荒芜的世界了。 只是为了不让情绪影响到占卜，他已经舍去部分天性，喜悦很浅，愤怒也很淡。 其实他本身性格是不适合做占星师的，只是他在修炼上的天赋实在出色，魔法岛岛主对他也实在喜欢，他才能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在魔法岛给的各种资料里，茨瓦尔也都是阴晴不定，喜怒无常的。 只是今天连续被艾斯摆了几道，他都没有暴怒，依旧说道：“已经晚了啊。” 艾斯自顾自道：“您知道我对占星师的很多东西都有独特的见解，有些困扰您很久的问题，我都有办法帮您解决。我不要求他们放弃仇恨，历史应该被铭记，却不是发动战争的理由，也不应该拖更多无辜的人下水。何况他们已经不记得了，也都不恨了。” 艾斯想起红岩村、雪岩村，还有许许多多村子里或鲜活或麻木的脸，他铿锵有力道：“他们已经有了新的人生，也是时候解开束缚他们的枷锁了。” 茨瓦尔觉得很神奇，他今天刚刚见到艾斯，却已经几次翻转了对他的印象。 他可有可无道：“你说说吧。” …… 圆形竞技场底下是个超大的法阵，还有号称小位面第一的祭坛，虽然诺欧趁他们不备，重伤了位大祭司，但还有两位大祭司，以及数不清的普通祭祀。他们没有多犹豫，就从圆形竞技场离开了。 然而，祭祀遮蔽了星辰的光辉。 就连雅各布都无法判断他们现在的方位，只能一通乱走。 小约翰自然也跟着，但他的实力太弱，要不是天盾剑圣一直抓着他，他早就被抛开了。四周一片黑暗，小约翰双眼与失明无异，什么也看不见。 不过他的记忆极好，拐过的弯道，走过的广场，他都能从风声中辨别出来。 “诺欧大人。”小约翰忐忑不安的声音突然响起，“我们是不是进了个村子？” 因为有祭祀对他们下了诅咒——诺欧、诺恩他们的实力都太高，诅咒很难奏效，但依旧会影响他们的感官——所以现在诺欧自己也不是很确定他们所在的方位。 他声音冷静，“周围有很多建筑，可能是个村落。刚才的那个地方，也有些像是安息殿。” 诺欧、诺恩他们的步伐从始至终都没有停下来过，之前琼带了不少战士围剿他们，好不容易才被他们甩开，时间还没有过去太久，他们现在并不安全。 天盾剑圣只觉得他拎着的小约翰身体都颤抖了起来，斥道：“你怎么了？”要不是诺欧要求，他早就把这个小拖油瓶扔了。 小约翰克制不住的颤声道：“距离圆形竞技场最近的两个村子……是鬼脸村和黄金村啊！” 夭寿！ 他觉得之前在圆形竞技场他面对鬼脸村的战士，他已经够勇敢了！ 但相对跑到对方的大本营来，他之前的行为实在算不了什么了！ 诺欧他们也不是第一天来小位面了，对小位面这两个最强大的村子也是久仰大名了。 雅各布心情复杂，因为他是占星师，相对其他人对小位面也更了解，所以刚才都是他指的路。 这会儿他脸色也有些不太好，问道：“那你知道这里是哪个村子吗？” 小约翰鼓起勇气用斗气查探了下周围的环境，回答：“不太清楚……不过我爷爷说过，鬼脸村每户人家门上都会刻上朵鬼脸花，黄金村大户门口则会立石狮……” 雅各布这会儿也没什么好办法，在探查他们的祭祀太多，现在他也没法占星。除了祈祷，村里的强者都去圆形竞技场看比赛了，他也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好做的。最多接下来的路他多注意下各个人家门前、门上的装饰，来判断他们现在的位置。 “不用这么麻烦。”诺欧语气凝重，他停住脚步，道：“我想我知道我们在哪了。” 海蓝色的斗气朝四周扩散开去，勾勒出一个个人影。这些傀儡原本就与倒在地上的石头没有区别，但诺欧的斗气刚刚碰到他们，就触动了他们身上金色的斗气，其中少数占星傀儡背后还悬浮出一个个金狮的幻象。 雅各布的声音也恢复了淡漠，事到如今，再多的懊悔也已经无用了，“是黄金村。” 黄金村的村民自然不可能全部前往圆形竞技场，他们也不是才发现村子进入了外来者。大概是他们早就得到了圆形竞技场大祭司的建言，等诺欧他们进入村中心，才瓮中捉鳖。 越来越多黄金村的占星傀儡出现在他们四周，每个占星傀儡身上都遍布斗气，除了金狮斗气，也出现了越来越多其它颜色的斗气。在小位面其它村子这都是不可想象的，几乎所有的村民都身负斗气，但这也就是黄金村、鬼脸村的底蕴。 小约翰紧紧握着拳头，问道：“诺欧大人，我们要怎么做？” 诺欧依旧平静，却毫不犹豫，“杀出去！” 第293章 决战一触即发！ “我知道一直以来困扰您的问题。”艾斯如是开场。 茨瓦尔随意听着, 心里却在计算其它事情。 艾斯丝毫不在意茨瓦尔的态度，自顾自道：“以活人为实验品，改造占星傀儡。提出这个设想的人是个疯子，也是个真正的天才。从理论上讲, 血肉生命被改造成机械生命, 他们可以获得永生, 但就像高级魔法师、剑士难得, 除了他们冥想、修炼是否刻苦会影响他们的成就, 他们本身的灵魂之火也会限制他们的上限。” 大多数人都能凭借努力达到三级剑士, 但三级以上就需要看天赋了。而只有更高级的剑士才能突破人类寿命的桎梏, 获得更长久的寿命。像红岩村的村长约翰尼斯, 他是个高级剑士, 原本能有大概200年的寿命。变成占星傀儡以后，他很少调动体内的斗气，尽最大可能保持灵魂之火的稳定, 他保持意识清醒超过800年，直到与他的小孙子重逢。 但800年也是他的极限了。 所以说, 占星傀儡获得永恒的生命只存在理论上。 “灵魂之火越来越不稳定，小位面的占星傀儡又想到了种办法, 修补傀儡身体上的符文。好似一个装满水的杯子, 水不断的震荡要洒出来怎么办？那就加固加高杯子, 水自然就不容易洒出来了。”艾斯对占星傀的衍变信手拈来，他继续道：“可是这个时候又出现了新的问题。符文的加固进一步压缩了灵魂之火的空间, 随着时间的流逝, 这些占星傀儡的灵性也在加速流逝。” 当艾斯说到这里, 茨瓦尔漫不经心的表情也收了些。艾斯说的，一直是小位面所有了解真相的人心中的痛。 “在大峡谷那边的阵法应该是您布置的吧。那真的是个天才的创意。大峡谷那边的地理环境是个天然的炼金室, 您可以在那里进行实验，怎样尽可能的保存占星傀儡的灵性，我去过那里，您的实验也非常的成功。不管是之前就在那里的红岩村、布冯村、胡巴村，还是后来去的雪岩村，所有的村民都对那里适应良好，与现世的活人无异。”艾斯道。 “可惜他们战斗的水平比其他村落的占星傀儡弱许多。”茨瓦尔不无遗憾。 “可他们是占星傀儡，更是人类，他们生存最重要的意义不是战斗。”茨瓦尔没有表示，艾斯也没有执着于此，他话锋一转，道：“还有圆形竞技场，这是个同样奇妙的构想，不依靠地理环境，可以在小位面的任何地方建立。平常各个村落的占星傀儡都处于被凝固的状态，但他们隔段时间就会去次圆形竞技场，他们身上的封印就会松懈，释放些他们属于人的情绪。” 茨瓦尔终于重新开始正视艾斯。 “可是他们平常都处在极致的冰冷中，每隔数月，甚至数周，就在圆形竞技场进行场极致的疯狂，这对他们真的好吗？”艾斯正色道：“在极致的冰冷和极致的疯狂中频繁的切换，我不知道您是怎么理解的，但按照亡界的经验，这样会大大压榨他们灵魂的潜力，我不觉得您把他们当作消耗品。” 茨瓦尔默然，“这只是权宜之计。必须先保住他们的人性。” “我有办法。”艾斯碧色的眸子闪烁着坚定的光，他直视茨瓦尔，道。 茨瓦尔沉默的注视着他。 “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还有很大改进的空间，他们身上很多的缺陷都是因为制作他们的魔法学徒太废了，但我们来，我与您，还有小位面的大祭司，我们可以对他们进行新的修复。”艾斯道：“我在红岩村尝试过，有个小占星傀儡，我把他带在了身边，您可以见见他。您之前担忧的那些问题，他身上都没有。他的灵魂之火很稳定，他也有很高的潜力……” “太晚了，艾斯……”这是他们见面以来茨瓦尔说的最温柔的一句话，他觉得他们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消失了，他不再那么清晰的感受到他们处在两个阵营里。他看着艾斯，就好像看见了很多年前的他自己。他终于相信艾斯说的，艾斯不是代表魔法岛站在这里，是代表着艾斯个人，是代表着亡界的骷髅王。 茨瓦尔很温柔，也很遗憾。他道：“如果你早上100年，不，哪怕是50年出现在小位面都还有可能，但现在太晚了。” 这是今天茨瓦尔第三次提出，太晚了。 艾斯不解，“为什么？” “在发现你，还有魔法岛岛主的学生，也就是我所谓的师弟出现在圆形竞技场以后，我已经让所有快要崩溃的占星傀儡前往空间裂缝了。”茨瓦尔的话很温柔，也很冷酷，很无情。 “他们前往空间裂缝？”艾斯似乎明悟了什么，他喃喃道：“他们是通过空间裂缝前往现世的？你派快要崩溃的占星傀儡去现世，你想做什么？” 艾斯想起之前在不夜城要自爆的几个占星傀儡，面色冷了下来，心也是。 之前，他在现世见到的占星傀儡，他都以为他们是趁守军不备，硬闯过空间节点的。 现在，他却清楚，小位面早已有避开空间节点抵达现世的办法。 之所以没有占星傀儡大面积的出现，就是为了不要引起现世强者的注意，注意到空间裂缝，提前封锁。这次，茨瓦尔这样直接的告诉他，很可能他已经把所有准备就绪的占星傀儡都派了出去。 能通过空间裂缝的占星傀儡都至少有八级，如果他们的任务就是去人口密集的城池自爆…… 不是所有的城池都像不夜城，会有那么多的高手坐镇。 茨瓦尔话语温和，透露的意思却犹如寒冰般残酷，“你不是都明白吗？” “我并不明白。”艾斯不客气道：“冤有头债有主。他们能杀死几个王公贵族？能杀死几个强者？死在他们手下的不都是无辜的平民吗？800多年前，他们也是这样的平民啊。对弱者下手，对手无寸铁之力的人下手，太卑劣了。” 茨瓦尔平静而又固执，“你说历史应当被铭记。可他们没有未来，也没有后代，谁会记住他们遭受的痛苦，谁能谴责害他们至此的凶手？他们生前最后的愿望就是报仇，我不能阻拦他们。” “当他们手上沾满了无辜的鲜血以后，他们再也不是单纯的受害者了，他们是加害者。”艾斯道：“他们苟延残喘的活到现在，为的是什么？为的就是活成他们曾经最憎恨的模样吗？” “你没有经历过被烈火灼烧的痛苦，你没有因为身份的改变被亲人驱逐，你没有被稚子丢过石头，被憎恶，你没有办法对他们曾经遭受过的感同身受，所以你也没有资格对他们的行为评价。你觉得他们现在的生活很好吗？那是因为他们身边都是他们的同类。”茨瓦尔有双可以看破一切的浅色眸子，他不愿意再与艾斯说下去，“你就待在这里吧。我同意你说的一切很吸引我，等这场战争结束，我相信我会需要你的帮助。我也可以承诺你，尽我所能的庇护你的亲人，你的城池……” “……这样不好吗？如果魔法岛赢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们；如果我赢了，你就教导大祭司怎么修改符文，我也会给你应有的待遇，会给你比大祭司还要崇高的地位。”茨瓦尔句句为艾斯考虑，十足的蛊惑人心。 艾斯的眸子沉静，没有丝毫的动摇。 艾斯还是不明白，“为什么？” 作为小位面的实际掌权人，也是这里最高战力，茨瓦尔明明有权力，也有威信却管束那些失去理智的占星傀儡。 茨瓦尔道：“因为我有我的理由，必须赢得这场位面战争。” 茨瓦尔很是为他可惜，他手向前一抓，有道星光被他抓到了手里，明亮的，耀眼的，也是噬命的，“你知道的。我不想杀死你。但留你在这里，我不相信有任何法阵可以封印住你，我也没有精力亲自看管你。” 艾斯感受到阵强烈的威胁。 他这才清楚，如果最开始茨瓦尔就对他们全力以赴，海因里希根本不可能跑掉。茨瓦尔再不擅长战斗，他也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与圣阶之间有不可逾越的鸿沟。 茨瓦尔道：“我再给你最后次机会。” 艾斯从空间护腕里取出白骨法杖，这还是他到达玫瑰花海之后第一次取出他的法杖。 这也是他的回答。 …… 诺恩他们陷入了场苦战。 诺恩已经不记得他撕碎了多少占星傀儡的身体，可能有他之前在位面战场撕碎的差不多多了。而更可怕的是，他们现在深入敌方的腹部，有源源不断的占星傀儡朝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有黄金村的，也有越来越多不是黄金村的村民出现，而他们孤军作战，没有援军。 即使诺恩是黄金巨龙，他也感觉到体力被消耗越来越快。 之前跟着诺欧他们的小占星傀儡，叫小约翰的，还没有扛过第三波攻击，就被打趴下了。诺欧直接把他埋到大地深处，说等战斗结束了，再把他挖出来，唤醒。 不过诺恩非常怀疑，他们还能不能扛到战斗结束。 这些占星傀儡就是天生的战争兵器，他们悍不畏死。就连他也要被这些无穷无尽的占星傀儡拖垮，他不相信天盾剑圣、雅各布能比他坚持的更久，尤其是雅各布，他早已感觉雅各布已经到达极限——他能坚持到现在，已经是个奇迹了。 诺恩再次俯冲而下的时候，他听到诺欧给他传音，“我开路，你带着天盾、雅各布往西南方冲出去，我们不能再拖下去了。” 诺欧的审判之剑上发出妖异的红光，海澜斗气的颜色越来越深，化作黑色的深海烈焰缠绕着他的剑，感受着剑上的锋芒，就是诺恩也生出退避三舍的心。 他们西南的方向，是小位面的首领琼。 因为有琼在，那条路没有其他高级占星傀儡守护。 诺恩立即明白了诺欧的决心，他对诺欧的决定感到不可置信，但就像他认可艾斯那样，他也是如此认可诺欧的。 是他们一起把它从龙蛋里孵化出来，一起把它养大的。 他的爪子分别抓起雅各布、天盾剑圣，对诺欧道：“你不会有事的。如果你有事，我就把他们两个丢给琼，给他做饲料，也会救你走的。” 天盾剑圣也听到了诺恩的话，他的眼角疯狂抽搐。 雅各布也听到了，但他刚刚被诺恩抓起，就感觉四肢无力，连动下小手指的力气都没有了。其实，他早已经到了极限，完全是凭着一口气在支撑。在这样的情况下，他也没法反驳诺恩。 诺欧没有丝毫迟疑道：“我不会死的。” 艾斯还不知道被传送去了哪里，没有见到艾斯前，他绝对不会死的！ 他把全身三分之二的斗气都汇聚到了审判之剑上，虽然周围有数千占星傀儡，但他的视线牢牢的锁定住了琼，就像琼一直紧紧盯着他一样。 他们都知道，这场战斗的关键点在哪里。 决战一触即发！ 第294章 诺欧：超越圣阶的存在！ 诺欧的审判之剑直直的对准琼, 琼也是。 这次，不是在圆形竞技场的地宫，他们的攻击都更加的大开大合，别说那些圣阶以下的占星傀儡, 就是诺恩他们、圣阶的占星傀儡也不得不暂避锋芒, 以免被误伤。 诺恩飞上高空, 这里是他的领域, 但这里的星力也太强, 非常限制他的实力。 原本守在黄金村的占星傀儡一退再退, 直退到村外。尽管如此, 他们还能感受到战斗的余波像海浪般朝他们袭来。几个圣阶的占星傀儡面对这毁天灭地般的场景, 瞠目结舌。他们从来不知道琼大人的实力竟然这样强, 也不知道同是圣阶，他们之间的差距还能如此巨大。 见识过这样的战斗，他们都有自知之明, 不管是琼大人，还是与琼大人交手的剑圣, 都能在三招之内把他们切瓜一样的切死。 眼前的战斗让他们目眩神迷，这就是更高层次的路吗？ 至于天上的诺恩他们受到的冲击倒是相对小些。 诺恩不必说, 在他的传承记忆里一直有通向更高层次的路。龙族从来都是上苍最偏爱的种族。 天盾剑圣本身实力在圣阶中只是中等, 但一身壳巨厚无比, 如果他龟缩不出，就是琼、诺欧也杀不死他, 至多只能封印他, 除非他心甘情愿死亡, 或者小位面之主、魔法岛岛主亲自出手。刚才的战斗他没有帮上多少忙，但也没有受伤。 雅各布的老师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 他向来眼界不同一般人，即使他暗自心惊诺欧、琼的实力，也不至于感到惊惧。除了魔法岛带给他的底气，也是因为他的长处不在战斗，不管以前，还是现在的诺欧，他都不是对手。这样的状况，他也越发佛系了。 因为希望之星的缘故，诺欧的境界已经跨入了超越圣阶的存在，只是他没有足够的星力，所以才停留在眼下的境界。 琼的情况恰好与他相反，琼是最早的一批占星傀儡，还是占星师亲自制作的。他无限趋于占星傀儡的完美状态，体内的星力也有超过1000年的积累，星力浑厚远远不是其他占星傀儡可以比拟的。但可能是因为天赋，也可能是因为灵魂状态，琼的实力一直没有得到突破，一直没有跨过那道门槛。 但他也已经无限的接近。 看着诺欧自然生长的金色头发，诺欧完全进入战斗状态后身上消失了的颜料、符文，感受着他身上传来的勃勃生机，琼的心情非常复杂，有愤恨，不甘，嫉妒，还有深深的羡慕。 诺欧所拥有的，是他已经永远失去的东西。 他开始源源不断的把身上的星力汇聚到他的剑上，哪怕这样的输出已经超过他的极限，他都不想要输给诺欧。就算他不再是人类，就算他失去了所有的朋友、亲人与爱人，就算他变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他的剑也一直陪着他，不曾背叛他。 他也不会背叛他心中的信仰。 诺欧感觉到他举起审判之剑变得越来越吃力，虽然在圆形竞技场他吸收了大量的星力，但这些星力还没有完全被他转化，之前在圆形竞技场的地宫，还有刚才应对黄金村的车轮战，就被他消耗了大半。即使他的境界比琼更高，在这个不便补充斗气的环境，他也越发处于被动。 这样下去不行。 诺欧能感觉到，圆形竞技场的大祭司、祭祀正在往这边赶，虽然不知道他们有什么计划，但要是真的让他们与琼会师，对他绝对不是好事。 在琼既疑惑又警惕的目光中，诺欧闭上眼睛，精神重新沉入到识海的深处，把战斗交给了本能。 依靠本能战斗，不会再有任何星力外泄，能最大程度的发挥他的战力。 而在他的识海深处，时间的流速似乎快了无数倍，他不断的推演，推演更高级别的路。 他必须要想个办法，速战速决。 …… 艾斯捂住肩膀，不停的有血从他的肩膀喷涌而出。 不久前，茨瓦尔手上的星光直接洞穿了他的肩膀，要不是他躲的快，避开了关键位置，现在被对穿的位置应该是他的心脏。 虽然亡灵法师的奥义是不死，但艾斯不想体验那种糟糕透顶的转化过程，他也不想去赌亡灵法师的奥义在位超越圣阶的存在面前是否有用。 他确定他不是茨瓦尔的对手，就直接朝玫瑰花海的边缘逃去，沿途的法阵通通被他点爆，但也只是稍微阻挡了些茨瓦尔追击的速度。 他们就这么一追一逃，朝更远的地方奔袭而去。 艾斯有想过朝有法阵的地方跑，看能不能反客为主，哪怕短暂的困住茨瓦尔，但他不敢冒这个险，小位面比较强大的法阵，不是茨瓦尔布置的，就是几位大祭祀布置的。其他大祭祀布置的法阵他还有七八成的把握，但他要是进到了大祭祀布置的法阵里，一时没有研究透，就被困住，反倒是自投罗网了。 他只能把速度提升到极致，顺着一个方向飞，不停的飞。 他飞过空旷平原，飞过山川峡谷，飞过烧焦的植株的残骸，飞过石兽的聚集之地，每次他眼看要被茨瓦尔追上，他就取出瓶星辰药剂，直接灌了。星辰药剂是用来修复灵魂之殇的，它也可以无视环境，给艾斯补充斗气、魔法。只是这样使用太过奢侈。 就是艾斯逃命这段时间喝掉的星辰药剂都可以雇佣一打魔法岛的剑圣、魔导士为他战斗了。 但现在，他也顾不得了。 就是追在艾斯身后的茨瓦尔，他也暗自心惊。 他不认得星辰药剂，但他能感受到其中纯粹的灵魂之力。 相对现世需要星辰药剂突破的剑圣、魔导士，小位面对星辰药剂的渴求还要高上数倍、数十倍。饶是茨瓦尔之前已经下定决心，现在他又迟疑起来，他要不要放过艾斯一命。 之前，他以为艾斯手上就一两瓶星辰药剂，这样珍贵的药剂有一两瓶保命已经很了不得了。他没想到，艾斯空间护腕里的星辰药剂像是用不完似的，每次他觉得要追上艾斯的时候，艾斯总是能再拿出一瓶喝下。这样的话，只有一个解释，艾斯除了是个出色的阵法师，还是个罕见的药剂师。 他能带给小位面的东西，是比单纯一个超越圣阶的存在的战力还要珍贵的。 但越是出色的人，越是心志坚定，茨瓦尔仍旧没有把握说服艾斯。 先把他活捉吧？ 抱着这样的想法，茨瓦尔继续紧紧咬着艾斯。 艾斯身上储备的星辰药剂再多，也定然会有耗完的时候。只要是人就会有弱点，银辉剑圣海因里希这样既不在乎生死，也不再追求力量的毕竟少见，茨瓦尔可没有在艾斯的眼中看到如银辉剑圣海因里希那样的死志。 …… 在识海的深处，诺欧能感觉到，自从他放弃对身体的掌控后，他本能吸收的星力越来越多，对琼的战斗也渐渐站了上风。 这些天他经历的战斗也不是完全无益的。 他原本站在更高的境界上，就像他会道算术题的公式，所以他能解出相关的数学题。但现在，随着他战斗越来越多，他也能自己推导出这些公式了。 等他的优势足够大，就可以与诺恩他们全身而退了。 突然，诺欧感受到阵心悸。 哪怕他身处识海深处，他也能感受到阵灵魂的阵痛，似乎有什么重要的东西要被夺走，要失去。 而能给他带来这种感觉的…… 诺欧重新睁开眼睛！ 琼正拄着剑，望着他的眼睛里出现丝惧意——让琼感觉到惧怕的是，他已经到极限了，但诺欧没有，诺欧还在成长，以个非常惊人的速度快速成长。 这就是人类的身躯远远超越占星傀儡身躯的地方，他们拥有更多的潜能。 琼看到诺欧眼中未曾减弱丝毫的战意，他的嘴角勉强的扯了下，“就算是这样，我也不会让你离开，大祭司他们很快就要来了。这里是小位面，不是你们的后花园，我绝对不允许你们这样来去自如！” 诺欧侧过头，那里有个他非常熟悉、非常亲近的气息在渐渐衰弱。 “那样的话，就没办法了。”诺欧喃喃道。 诺欧的声音很轻，但琼还是听到了，他露出疑惑不解的表情。他眼中最后的场景是诺欧冰凉的蓝色眸子，还有柄黑红相交的剑，像是世间的第一道光，劈开天地，照亮万物。 然后他才感觉到阵疼痛，他低下头，看到他的身体被劈成了两半。 “为什么？”他不能理解为什么诺欧能使用出这样强大的一剑。 他也不能理解为什么诺欧不惜燃烧灵魂之火，也要强行突破现在的境界，使出这一剑。 明明诺欧还是有很大可能在大祭司来之前击败他的，就是大祭司及时赶到，也未必能留下诺欧，为什么他还要为那样小概率的事件让灵魂留下不可逆的伤害。 “抱歉。”诺欧从他身边走过，轻声道：“我的同伴需要我，我必须立刻前去。” 琼呆呆的望向漆黑的天空，这里不是他的故乡，他一直想要回到另个位面，想要落叶归根。可是他在这里生活了超过1000年的时光啊。他生命里几乎所有的记忆都与这里有关，不管是幸运的，还是不幸的。他为何要纠结那个物是人非，只在梦中让他魂牵梦绕的故土呢？ 他早就该放下了。 如果他更早些放下，不为执念所困，他是不是就不会一直被困在现在的境界？ 他呐呐道：“这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力量吗？” “是的。”诺欧回答他。 他已经突破了。 是这场位面战争中的第三位超越圣阶的存在。 “谢谢你。”琼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作为名剑客，死在这样的剑下，已经是他能想象到的最好的归宿了。 诺欧往黄金村村外走去，沿途遇上他的占星傀儡都默默退开，目送着他离去。 没有占星傀儡敢阻拦，也没有占星傀儡敢露出不敬的神色。 不管是在哪个位面，顶尖的强者都值得任何人尊敬。 诺欧是在一场一对一的、公开、公正的战斗中杀死琼的，哪怕这些占星傀儡再悲痛，他们也不会说出指责的话，因为那样的话是对死去的、作为战士的琼的不敬。 在黄金村外，黄金巨龙正盘卧着，等待诺欧。 雅各布、天盾剑圣也站在那里，不敢相信他们就这样见证了位超越圣阶的存在的诞生。虽然诺欧原本距离超越圣阶的存在已经很接近了，但“接近”与“是”看似只有一线之隔，古往今来多少英雄豪杰也终其一生都没有跨过这条线。在他们心中就算诺欧要突破，也是很久以后的事了，绝对不可能这么快。 诺欧没有与他们多说，他直接坐到诺恩的背上，说道：“我们走吧。我感觉到艾斯的位置了。” 诺恩没有再问，直接抓起雅各布、天盾剑圣，展翅飞向诺欧所指的方向。 …… “该死的。” 艾斯低声咒骂声，他身上的星辰药剂只剩下最后一瓶了，就连空间护腕里买来研究的魔法卷轴都被他丢完了，而茨瓦尔距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了。 艾斯找了个山谷，随手布置了个简易的阵法，他就支撑不住的靠在个枯死的树干上休息。他肩膀伤口的血还没有止住，平常圣阶受伤愈合也非常迅速，但茨瓦尔的力量高他一大境界，他的星力也与艾斯的力量相冲，这使得艾斯的伤口非常难愈合。 他脑海中的念头转得极快，他有预感茨瓦尔不想杀死他。 但是，他也不得不做好最坏的打算。 第295章 有龙吟响彻山谷 在漫天的星光中, 茨瓦尔漫步而来。 他注视着这个山谷，问道：“这就是你给自己寻找的葬身之地吗？” 艾斯闭目养神，没有说话。 茨瓦尔也不急，静静的等在那里。 直到山谷里传来阵悠悠的叹息, 艾斯睁开眼睛, 望向他。 茨瓦尔伸出手, 无数的星星像是感受到了召唤, 它们从天上跃了下来, 出现在茨瓦尔的手心上。茨瓦尔又把它们洒向整个山谷。原本漆黑的山谷四处亮起了点点的金光, 似有无数的萤火虫在这里飞舞, 梦幻得不可思议。 可在这极致的美丽之下, 暗藏着极致的危险。 也是这个位面最深的秘密。 在裸露的岩石之上, 在枯死的树干之间，在目之所及的黄褐色土地之上，不同颜色的符文渐渐浮现出来, 它们的光微弱，却又不可忽视。 这个山谷自然不是艾斯给自己选的墓地。这里是标注的距离玫瑰花海最近的处阵法。可惜艾斯刚刚开始对阵法修复, 茨瓦尔就到了。 他朝艾斯走来，赤足踩在干枯的枝叶上, 发出沙沙的响声。 这让艾斯想到亡界的无边旷野, 想到那大片大片的鬼泣林, 鬼泣林的尽头就是死灵海，是亡界死意最浓郁的地方, 那这个位面呢？这个位面又代表着什么？ 艾斯不知道, 就像他不知道他死在茨瓦尔手上以后, 他是不是还有机会以亡灵的形态前往亡界？ 远处传来声轻微的龙啸。 艾斯想起他在不莱梅城孵化的幼龙。 据说人死之前会回忆起他生命中经历的所有重要的事。 艾斯并不畏惧死亡。 人们恐惧死亡，是因为未知。但他是骷髅之王, 与亡灵打交道的时间甚至超过与普通人类交流的时间，有很多亡灵向他描述过他们的死亡，大多很快速——如果碰上个不那么变态的敌人的话，死亡也就是一眨眼的事。 这么小一小会儿，艾斯没想到自己还能走神。 有龙啸声延绵不绝的传来，越来越高亢，越来越震耳欲聋，就像是滚滚的雷霆，震撼人心。 这把艾斯不知道飘到哪儿去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他再迟钝也明白，诺恩他们来了。 茨瓦尔静静的站在那里，他的长袍一尘不染，浅金色的长发长过脚踝，微风徐来，发梢有时会划过地上干枯的树。他就像亘古以来一直站在那里，不生不死，不悲不喜。 无尽光阴从他的身边穿梭而过，又呼啸而去。 茨瓦尔走向艾斯的步伐止住了，他侧头倾听。 黑色的阴影遮蔽星辰，遮蔽所有光明与希望，带来永恒的黑暗。那巨大、古怪的身影是在小位面腹部从未出现过的。 这一任的龙族之王、黄金巨龙——诺恩。 有个浑身燃烧着蓝色的斗气的身影从诺恩背上跃下，挡在艾斯、茨瓦尔之间。 “诺欧！”乍然见到诺欧，艾斯心里的喜悦还没有完全升起，他就感觉到了诺欧周身散发出的、比他们上次离别时强大数倍的气息，感受到他身上带来的极具压迫的斗气。艾斯的心沉了下去，“你强行晋级了？” 艾斯没有说，因为诺欧必然清楚，强行晋级会有多大的风险。 诺欧云淡风轻，“你不让自己处于这样的境地，再来说我吧。” 从始至终，诺欧都没有回头，他与茨瓦尔面对面，审判之剑的剑鞘早已不知去了哪里，出鞘的长剑饮满鲜血，血珠顺着血槽滴落到地上，在干枯的树叶上腐蚀出一个个焦黑的小孔。 原本散落在山谷各处的星光都汇聚到茨瓦尔手上，形成一道道的星剑。 “不要被他的星力击中，他的力量很古怪，很麻烦。”艾斯快速提醒道，“他跟传统的占星师不一样，他走了另条路，很擅长战斗。” 无怪魔法岛岛主与他同是占星师，却拿他没办法。 “知道。”诺欧沉声。 山谷被黑纱笼罩，星星点灯，树木稀疏，暗影幢幢，蔚蓝色的斗气成为了这个空间最明亮的色彩，也是最锋利的剑芒。 诺恩带着雅各布、天盾剑圣刚刚降落到山谷上，这时距离他们在黄金村经历的战斗还没有过去太久，即使诺恩身体强横，也因为半个小位面力竭了。 诺恩每次喘气，萤火虫大小的赤金色火星子就会从他的口中喷出，有的没有落到地上就消散了，还有的点燃了厚厚的枯叶，却又很快受到星力的压制，熄灭了。但他每次喘气，他的气息就会强上一丝，龙族的确是最得天独厚的种族，他恢复得很快。 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的声音空灵，在这样黑夜的山谷里显得极不真实，“轻慢，自大，又愚蠢。” 他说的正是诺欧。 茨瓦尔感受着海澜斗气里蕴含的力量，“如果你懂得韬光养晦，等到境界稳固了，可能真的能对我造成麻烦，但现在……” 诺欧并不理他，原本受境界限制无法运用的剑招自然而然使出，朝前挥去。 山谷上，有龙低吼，似在哀悼。 蓝色的斗气与金色的星束相交，仅仅一击就有无数细小的黑色的空间裂缝出现在他们周遭，还有朵朵包裹着金光的蓝色火焰。 海澜斗气包裹住金色星光，并吞噬它们。 茨瓦尔竭尽全力控制星力，诺欧却没有管它们周边交缠的火焰，还有空间裂缝。这样的力量可以置圣阶于死地；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也会因此受伤，但他都没有在乎。 他的眸光流水般平静，他从未想过后退，因为他无法后退。 艾斯在他的身后。 哪怕意识进入沉睡，他也会靠本能护住艾斯。 从他出生至今，他拥有很多东西，也承担很多责任，但只有他身后的这个人，是他选择的，想要永远守护的。 每一次有空间裂缝在诺欧身边出现，他都会恰到好处的避过；每一次茨瓦尔出现破绽，他也会牢牢抓住。 如同许多贵族小孩那样——从记事起，诺欧就开始学剑，不管寒冬酷暑，他都会跟着师傅去演练场。可又与他们不同，还没等诺欧再大一点，要开始学习艺术、贵族礼仪，参与社交，老格林公爵与老格林公爵夫人就去世了，伯纳黛特公爵小姐也被送去了帝都。他还没有学会叛逆，就失去了偷懒的可能。 乔纳·弗林自然不希望诺欧过多的参与格林家族的事务，增强在路易斯安那行省东部平原上的影响，在诺欧被送去佐治亚行省骑士团训练营之前，他在格林城堡就活得像是个隐形人，美曰其名，格林小少爷醉心练剑。 诺欧的确醉心练剑，因为除了使剑，他不知道自己还能做什么。贵族小孩普遍早慧，诺欧尤其，因为出身，他与乔纳·弗林有天然的矛盾，乔纳·弗林也的确不怀好意，他们自然亲近不起来。梅隆大学者大多时间都在苦修，去各地给穷苦的人治病，少数他在格林城堡的时候，诺欧才会跟着他学习文学、地理、历史。 他以为他已经够刻苦了。 他的实力也的确甩了同龄人一大截。 直到在魔法塔，面对比尔，艾斯挡在他的面前。 他才清晰的认识到，自己是多么弱小。 自那以后，他再也没有骄傲。即使是最基础的剑招，他也不断的练习，使剑于他已经是种本能。 随着境界的提升，圣阶时诺欧觉得已经臻于完美的剑招，在现在的他看来也变得有些晦涩，有不通达之处。他们战斗的时间越长，诺欧的改变越多。 山谷上，诺恩他们都一动不动的看着这场战斗，超越圣阶的存在的战斗已经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了。而亲眼目睹这样层次的两个强者的生死决战，于圣阶也是可遇不可求的机缘。尤其是诺欧的招式，诺恩琥珀色的眼睛专注的看着，他能感觉到诺欧的剑意越来越完善，但与先前到底有哪里不同，他还有些迷茫。 有越来越多的金色、蓝色的火焰伴随着漆黑的空间裂缝在诺欧、茨瓦尔身边出现，这些狂暴的能量完全阻挡了诺恩他们的视线。他们只能用耳朵去听，星束与斗气碰撞的声音，海澜斗气包裹星力的声音，亦或者星力冲散海澜斗气的声音。 战斗的两人沉默无声，只有越来越暴躁的能量说明了这场战斗的激烈。 这个时候，连诺恩都得庆幸，山谷中央的两个人刚刚开始战斗就撕碎了部分空间，许多溢散开的能量都被卷入了空间乱流里。 否则，这个山谷早已被夷为平地。 审判之剑不断的向前攻去。 从始至终，诺欧都没有往后退一步。 在混乱的能量中，他的脚步声变得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有节奏，他战斗的动作如同行云流水，就好像他面对的不是个与他势均力敌、同个境界的对手，而像是个农田里的稻草人。相比不久前在黄金村与琼的战斗，他也更加坚定，更加一往无前。 相对诺恩他们，艾斯的境界也再高些，他距离超越圣阶的存在也只有一步之遥。艾斯距离交战中心更近，也感受得更清楚。山谷里的星光逐渐变弱，天上的星辰却更加明亮，在诺欧海澜斗气的压迫下，茨瓦尔已经掌控不住星力了。 有越来越多的星力重回云层之上了。 艾斯嘴角微勾，出现丝笑意。相对劫后余生，此时他感受到的更多的是骄傲，他亲眼见证了个天赋出众的少年成长为绝世强者。 有龙吟响彻山谷。 第296章 生死相依 茨瓦尔节节败退。 不管是艾斯, 还是山谷上的雅各布、诺恩他们都松了口气。超越圣阶的存在名头太大，在魔法岛岛主必须坐镇空间节点的情况下，他们这行人来到小位面只期盼不要碰到小位面之主茨瓦尔，或者不幸遇到能在他手上逃出生天就很好了。在诺欧突破前, 他们都没想到, 他们能在面对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的时候占据上风。 眼看茨瓦尔要退出山谷的范围, 艾斯突然道：“诺欧, 拦住他。” 诺欧的确没有计划乘胜追击, 他面对茨瓦尔仅是稍占上风, 他突破时间尚短, 境界也不稳固。而且到了他们这个境界, 一方想逃, 另一方也是束手无策的。 但艾斯这么说了，诺欧也未多问，审判之剑直接朝茨瓦尔劈去, 逼得茨瓦尔向边上躲开，下一刻诺欧就向上跃起, 又犹如只浑身烧着蓝色火焰的鹰落到茨瓦尔前面，堵住了他想离开山谷的路。 同时, 艾斯也重新站了起来, 挡在了茨瓦尔的另一面。 茨瓦尔神色未变, 诺欧的实力的确超出他的预期，但仅是这样, 他们是留不住他的。 这时, 艾斯说出的话却再次超出他的意料, “现在，我们应该拥有了谈判的资格了吧？” 之前,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艾斯的条件茨瓦尔可以不放在心上，他大可抓了艾斯，再徐徐图之。但现在，诺欧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艾斯手上也的确有茨瓦尔想要的东西。他们与魔法岛也不完全是一条心，要不要彻底让他们倒向魔法岛一方，对于这个问题茨瓦尔也不得不开始慎重思考。 “就是我刚才的条件。”艾斯道：“双方可以先签订停战协议，诺欧与我会留在小位面帮助您修复占星傀儡。若是成，大家以后井水不犯河水；若是不成，您开出条件，只要不太夸张，魔法岛与两大帝国都会同意，算是我们为先辈赎罪。” 山谷上，雅各布声音冷淡，警告道：“艾斯。” 就算诺欧突破，也不代表他们两人能做魔法岛的主。 在他身边，诺恩懒洋洋地扑腾了下翅膀，艾斯没事，他们又久别重逢，他这时心情不错。 尽管龙族好战，但龙族之所以源源不断的派族人来小位面，只是千年前他们也与魔法岛有过协议，会在此事上与魔法岛共进退，龙族重信，不愿背义。这些年族人的死伤已经够多了，以诺恩的本心，早就不想参与人族间的事了。 看雅各布要阻止艾斯、茨瓦尔和谈，诺恩“好心”提醒，“岛主距离身陨也没几年了。到时，这个协议你们愿意执行就执行，不愿意执行也是要执行的。” 雅各布遇上诺恩，那真是学者遇上了土匪，有理也说不清。艾斯未必能做魔法岛与两大帝国的主，但诺恩是肯定能做龙岛的主的。 这里的交锋，自然也没有瞒过艾斯、茨瓦尔的耳目，而且看茨瓦尔沉吟的模样，茨瓦尔心下定然也有几分意动的。 可惜，过了良久，茨瓦尔略微摇了下头，拒绝了艾斯的提议，“我们犹如三岁孩童抱着元宝走在闹市上，怎么可能不被盯上？位面战争总会再次打响，你们也会卷土重来的。” 艾斯眉头紧锁，他仍然不解茨瓦尔的担忧。 雅各布冷淡道：“小位面迟早会崩溃，他们不可能永远待在这里。” 艾斯也已经去了小位面不少地方，对这里了解颇多。 他当即道：“现世北海群岛人烟稀少，我们可以把岛上的百姓迁回两大帝国，把北海群岛赠与小位面，供这个位面上的占星傀儡迁徙。小位面大约百万占星傀儡，北海的几座大岛屿都能居住十数万人，再加上那些小岛屿，安置所有占星傀儡也绰绰有余。那里与陆地颇远，与世隔绝，也不用担心人打扰。” 茨瓦尔可惜道：“艾斯·诺依曼，我能感受到你的诚心。可是之前魔法岛与我们不是没有谈判过，可他们都不怀好意，同样的错我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犯。” 魔法岛曾与小位面和谈的事，没有人与艾斯说过，他也不清楚。但现下雅各布没有反驳，艾斯想到魔法岛往日处事的习惯，直觉茨瓦尔的话十有八九是真的。 艾斯也没有因这件事再与雅各布细究，魔法岛、小位面之前的和谈，最晚也是在大战之前，那时候雅各布都不知道有没有出生。至于魔法岛岛主，他与小位面之主都不想再见到对方，想来也是不愿意再见面对峙的。 事已至此，他们双方不可能相互信任，和谈的事也不必再提了。 山谷上，诺恩的爪子抓着山壁，他觉得很是焦躁。不能直接撕裂敌人，不得不跟敌人和谈，连和谈都失败，这所有的事都让他感到烦躁。 突然，天盾剑圣恢复原型，在夜色笼罩的山谷里，这样个巨大的原型龟壳显得异常突兀、丑陋，他活得时间太长，虽他不及诺恩敏锐，但他更快明白异样背后的含义，“有危险。” 艾斯也感受到了星象异动，他还没有解析出其中的缘由，诺欧就对他道：“艾斯，你先上去。” 诺欧身上的斗气又盛了三分，他感觉到有大群的“人”朝山谷而来，而且可能是他们本身，也可能是他们身上带的东西，甚至有威胁到他性命的可能。 到了诺欧这个境界，直觉早已不是无迹可寻的东西。相反，很多强者都相当信任他们的直觉。 就像诺欧不会质疑艾斯的要求，艾斯同样信任诺欧的判断，他毫不犹豫的转身，身影像道风朝诺恩他们在的地方掠去。 很快，艾斯就知道他之前感受到的异样是因为什么了。 最明显的是大地的震动，好似现世魔兽森林出现兽潮，有数百头奇形怪状的石兽出现在地平线，还有不少祭祀骑在石兽上面，他们身上都戴着夸张的金器，大多身着灰色魔法长袍，只有少数祭祀身着白袍，袍子的下摆还纹着金边。而后者，他们代表着小位面真正的权力巅峰——他们的身份都是大祭司。 领头的两个残疾的大祭司身上都沾着暗沉的黑血，正是之前艾斯在圆形竞技场的祭坛见到的两位。他们没有受伤，但另位大祭司被诺欧重伤，不得不陷入沉睡，他们身上沾着的就是另位大祭司的血，只是现在艾斯还不知道。 艾斯从他们身上感受到了种荒蛮的、原始的力量。 他似乎看到了个轮回，在数千年、上万年前，在剑士、魔法师还没有崛起的时候，在王权还没有建立的时候，现世的占星师是不是就是这样骑在强大魔兽的脊背上，参悟星象，接受凡人的膜拜。他们的力量更存粹，也更强大。 艾斯喃喃自语：“他们要结阵。” 原来这才是小位面之主茨瓦尔真正的杀招。 祭祀是占星师的分支，他们与魔法师、剑士最大的不同的是，魔法师、剑士是把天地的元素吸收到自己体内，占星师则是直接调用天地元素。 这百余位祭祀，加上小位面之主茨瓦尔，再配合合适的阵法…… 这个阵仗…… “他们这个阵法原本是准备进攻小位面连接魔法岛的空间节点的。”不远处的石兽群、百余位祭祀都收入了诺恩琥珀色的大眼睛里，他紧紧的盯着他们，感受着山谷里越来越充盈的星力，比之前浓郁了一倍还有余。 如果他们能完全控制这些力量…… 常年驻守空间节点的诺恩已经做出判断，就算魔法岛岛主亲自镇守，也无法拦住他们。 而这样的力量，即使黄金巨龙以身体坚韧著称，在诺恩没有跨出那一步，同样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他也没有把握挡住。 也就在这个时候，诺恩感觉到有人抓住了他，相对他庞大的身躯，那只手非常的微不足道。但对他来说，这只手太熟悉了，熟悉到他升不起抵抗之心，然后大量的星力从他的龙爪开始扩散到他全身，他的身型也不受控制的缩小，一直缩小到他破壳半年的时候那么大。 “嗷呜——”诺恩不满的嗷了声，然后就被艾斯塞到了天盾剑圣的下腹。 艾斯、雅各布都躲到了这里。 外界的能量越来越狂暴，他们之前仅仅站在山谷上，就已经赶到不适了。 有巨大的星辰光束狠狠砸向他们所在的山谷，天盾剑圣的龟头也早已缩了进去，他也不敢探出头去，只感觉外界天崩地裂，山石倒塌。 天盾剑圣的腹部下面，艾斯还抓着诺恩，他的声音低沉，“他们调动星辰之力不可能坚持太久，茨瓦尔也就算了，那些普通祭祀最多支撑这样三波的攻击，他们身上的符文就会承受不住。” 雅各布声音里透出丝惊惧，他道：“那些祭祀身上戴着的，可能是当年的占星师留在小位面的东西，对星力有增幅作用。老师之前在小位面查探过，但一直没有找到它们。” 艾斯心脏似乎被揪住了般。 他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在艾斯的感知中，漆黑的山谷里各种禁制五彩缤纷的闪烁着，在山谷的中央有两团异常耀眼的灵魂之火，一团浅金色，一团蓝色。蓝色的灵魂之火自然是属于诺欧的，那团平常平静燃烧的灵魂之火这会儿摇曳得异常厉害，诺欧肯定也感受到了星力的异样，他并没有把握接下。 “该死。”艾斯这会儿非常的没有风度。 就这样，诺欧刚才还信心满满的叫他离开。 他肯定没有办法再躲在这里了。 诺恩只感觉压在他身上的力量一松，然后是雅各布的声音，“艾斯，现在不能出去！” 不过已经晚了。 第297章 终章 骷髅之王（上） 从天盾剑圣厚重的龟壳下离开的时候, 艾斯什么都没来得及想，他也什么都不用想，他只需要明白一件事情，他不能让诺欧独自前往黑暗的国度。 从少年时他们就在一起, 即使他们也曾经历短暂的分离, 大多数时间他们都没能坦率自己的心意, 艾斯也总觉得, 每次分离他们都能在不久的将来重逢。即使是死亡, 也无法把骷髅之王与他的爱人分开。 星力浓郁得不可思议, 像是华美的、布满金色彩纹的帷幔。它们太过厚重, 阻挠了艾斯前进的路, 最初艾斯还把它们掀开, 但后来他发现这太慢了，他直接用他的亡灵魔法，三色堇斗气, 甚至他的拳头把它们炸开，劈开, 轰开。 谷外，祭祀们用古魔法语吟唱, 他们身上的金器光芒越来越亮, 像是一个个小太阳。这些黄金器物也真的如太阳般升起, 以骄阳回应这个位面的主人茨瓦尔的召唤，完全释放出它们储存的力量, 最后黄金器物变得如黑炭般焦黑, 又或者化为粉末, 完成了属于它们的轮回。 天上的星辰拖着长长的尾巴坠入山谷，似是幻象, 又似是这个位面迎来了真正的末日。 艾斯就这样一步步奔向他的爱人，茨瓦尔没有阻止。 山谷外的祭祀同样没有阻止。 这没有必要，让艾斯葬身于此对他们是件好事。 茨瓦尔有些可惜，有些人活着比他们死去要有用的多得多，但诺欧的突破也提醒了他，艾斯现在的实力弱于他，在他的掌握之中，但不会永远是这样。 也就在这样的漫天星光之下，浓稠得犹如实质的星海之中，艾斯再次见到了诺欧。 诺欧的气息虚弱了许多，侧脸还有道被星剑划破的血痕，深可见骨。他有些狼狈，却不掩他的俊美。 艾斯握住了他的手。 “蠢货。”诺欧喃喃道。 本身茨瓦尔的力量就与他不相伯仲，谷外还有百余位祭祀结阵——他们引导诸天星辰相助茨瓦尔，使得茨瓦尔的实力又暴涨了一倍多。 诺欧在阵法的核心，没法逃离，但艾斯还是有机会的。 只要离开山谷，迅速通过两个位面的空间节点，有岛主坐镇魔法岛，茨瓦尔也不敢单枪匹马跟随艾斯进入现世。经过此战，小位面不少大祭司、祭祀星力耗尽，短期内也不可能再次摆出阵法，位面战场上还可以僵持很久，可以有足够的时间给艾斯突破，晋级超越圣阶的存在。 再不济，艾斯也可以返回亡界。 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也不会轻易踏足亡者的位面。 到时，艾斯总有机会反杀茨瓦尔的，可他偏偏现在自投罗网跑到阵法的中心，不是蠢货是什么？诺欧面无表情，眼中却闪过丝温柔，回握住了艾斯的手。 天空，无数星辰落入山谷，是未曾有人类见过的、不可思议的奇观。 诺欧静静执着艾斯的手的看这绚烂的末日，小位面或许会覆灭，但绝不是现在，但这也是他人生中能看到的最后的景象。 诺欧觉得，能与所爱的人以这样的方式共赴永眠，似乎也没有那么糟糕。自然也是有遗憾的，他另只手上握着的审判之剑轰鸣作响，恨不得立即生饮茨瓦尔的鲜血，但在这死亡前的最后时刻，他并不想花丝毫时间思考无关紧要的人。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诺欧感觉到了有个人压到了他的身上。 “艾斯。” 就像许多年艾斯站在了他与黑袍法师中间。 再一次，他想要保护他。 …… 山谷上，有幼龙嘶喊。 天盾剑圣的爪子牢牢的抓住诺恩，完全不顾他的挣扎，同时他庞大的身躯也在慢慢后退，他同样明白，只有快速赶回位面战场，通过空间节点，他们才有可能逃出生天。 “忍下来，你才有可能为他们报仇。”他们都清楚，诺欧、艾斯凶多吉少。在这样毁天灭地的力量之中，不可能有人幸存下来。天盾剑圣活得足够久，这也能让他在面对危机的时候更加冷静、理智。 虽然茨瓦尔，小位面其他祭祀的精神都专注在艾斯、诺欧那里，但他们逃出生天的几率还是微乎其微。天盾剑圣深刻地明白，这样的机会很可能只有一次，他们必须抓住。 可能是因为诺恩之前消耗的力量太多，他已经没有力气冲出去了；也可能是因为天盾剑圣的话说服了他，让他暂时压下了心底的冲动。 虽然天盾剑圣是龟类魔兽，速度不快，但他四爪略微浮空，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就悄无声息的带着诺恩、雅各布出现在山谷之外。 可他们刚刚离开山谷，他就发现，他们还是晚了。 山谷外，是一队队的占星傀儡，俱是小位面最强大的战士。 居中的占星傀儡声音冷淡，像是机械，“大祭司有吩咐，你们谁都不许离开。” …… 星光散去，世界似乎重回混沌。 大多祭祀已然力竭，他们趴在石兽身上，只觉得自己的身体都要散架了。山谷口已经被星力炸裂了开，来自圆形竞技场的两位老年大祭祀驱赶着石兽，走进山谷。 金大祭祀骑着石兽出现在茨瓦尔面前，他双腿早已消失，上半身尽量弯曲，口中道：“抱歉大人，我们没有办法对您行礼。” 茨瓦尔平静的望着山谷的中心，那里出现了个深不见底的大坑，各种混乱的能量还在里面相互撕扯，即使圣阶不注意也会因为坑底泄露出来的能量受伤，即使茨瓦尔也没法轻易探测里面的景象滚滚的浓烟直冲云霄，遮挡了人们的视线。 没有几百年，这些残存的能量不可能完全散去。 这里大约会成为小位面的又一绝地。 他们都毫不怀疑，这样剧烈的能量风暴坑底不可能有人存活。 茨瓦尔沉默许久后，似乎才听到金大祭司说的话，他的 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也无法轻易到坑底，他的声音也毫无起伏，“无事。” 金大祭祀有些迟疑，“那位星辰大学者可能来自米莱图书馆。”想到米莱图书馆已经许久没有与他们联系，金大祭司心里升起些不安。 “不是米莱让他来的。”茨瓦尔笃定道。 既然茨瓦尔这般确定，金大祭司对此也不再有异议，他道：“这次我们储存的星辰石都用尽了，位面战场的作战计划必须延后。”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朝山谷的中间看过一眼，他理所当然地认为两个外来者已经死亡。在这样强大的力量下没有人能活下来，就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也不可能。 刚才的那计攻击茨瓦尔已经灌入了全身的星力，现在他的体内空荡荡的，一无所有。但也因为这样，他的感知变得前所未有的敏锐，他甚至隐隐约约能够感觉到在距离山谷极远的地方、守在位面战场那头的老人无比强大的气息下隐藏的虚弱。 此刻，茨瓦尔的心情变得无比复杂，说不清道不明。他道：“魔法岛岛主陨落就是今年年内的事了。” 等现世的联军失去超越圣阶的存在坐镇，他们想要攻破空间节点轻而易举。也就是说，他们为魔法岛岛主准备的阵法已经失去了意义。 怪不得。 这些年，魔法岛岛主派银辉剑圣修复星图，违背魔法岛往日的行为准则联系艾斯、诺欧，还让他唯一的学生、魔法岛合法的继承人雅各布来小位面，他们都是现世的希望，有可能突破超越圣阶的存在的人。 这就都说通了。 魔法岛岛主已经来不及等他们成长起来了。 时过境迁，茨瓦尔的心也变得足够冰冷，他很快收回了思绪，转身准备离开。艾斯破坏了小位面几处核心的阵法，还有圆形竞技场，也被他们弄得一团糟，这些事情都需要他去处理。 在茨瓦尔刚刚转身的瞬间，他心头就生出丝奇怪的感觉。 似乎有不受他控制的事发生了。 他跟随直觉再次望向坑底，他感受到地底的力量在相互厮杀，最初还不明显，但渐渐的这些混乱、无序的力量中，有种黑暗的、仿佛可以湮灭所有生机的力量占据了上风，它们并不疯狂撕扯，只是静悄悄地出现，悄无声息地吞噬它们周边的力量，然后壮大自己。 吞噬一切。 毁灭一切。 茨瓦尔知道他不能放任这样的状况持续下去，可他对此无能为力，不说他的星力已经枯竭，他甚至有种直觉，就算他全盛时期面对这种湮灭万物的力量也只能束手无策。 在茨瓦尔的身边，两位大祭祀骑着的愚蠢、迟钝的石兽不安地刨着地，它们忍不住想离开山谷，却被它们身上的符文禁锢了活动范围，不能离开，必须待在这里的事实让他们痛苦万分。它们显得越发不安、狂躁，尽管它们本身也不清楚缘由。 但很快，两位大祭司也感觉出异常了。 地底失序的力量飞速地消失了，像是那里出现了一个可以吞噬万物的黑洞。 他们不安地看向茨瓦尔。 茨瓦尔凝重的面色让两个历经风浪的大祭司在数百年后再次感到了恐惧，他们茫然无知，就好像他们初次面对占星师时那样。 他们面前的，不再是个普通的巨坑，而是个恐怖的深渊。 深渊底下到底有什么东西？ 而很快，就会有人回答他们了。 从地底深处传来的—— 咚——咚——咚—— 像是有人在敲击面大鼓，更像是大地心脏的跳动声。 这个声音是如此的赫人，就连他们的灵魂之火都克制不住的摇曳，跟着这个声音的节奏跳跃。 有一瞬间，金大祭司恨不得转身就逃。 他几乎用了自己所有的意志力才克制住这种冲动。 而那个令人绝望的声音越来越响，也距离他们越来越近。 “难道是我们放出了关押在这里的恶魔？”金大祭司喃喃说道。他当然知道自己说的话是无稽之谈，但他想不出任何可能的解释，他感觉到深渊底下有个黑暗的、令他绝望的恶魔正在出世。 不是。 茨瓦尔浅金色的长发被来自深渊的风向后吹去，四散舞动。 他亲眼看着来自深渊的魔鬼重新出现在地平线以上，他穿着黑色的、长长的斗篷，把他的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他看不清他的面容，也看不清他的身材，他受不到他的气息，甚至不确定他是不是人类。 唯一可以说明这个黑色斗篷人的身份的，似乎是他怀里抱着的、像婴儿般蜷缩起来的金发剑士——是诺欧，他睡着，似乎进入了个甜梦的梦境，脸上露出丝恬淡的笑。 奇迹般的，除了之前被茨瓦尔的星剑打伤的地方，诺欧身上没有再多出任何伤口。 黑斗篷人的身份，也变得昭然若揭。 “艾斯·诺依曼！” 这是第一次茨瓦尔以平等的口吻称呼艾斯的名字。 甚至，在他说这个名字的时候有他自己都察觉不到的颤音。 因为遇上了占星傀儡，诺恩他们不得不重新退回山谷。小位面的战士们、祭祀们也都逐渐走进山谷，山谷的出口处因为刚才祭祀们发出的星力被轰炸开了许多。原本呈环形的山谷变成了新月状。 四处一片漆黑。 只有占星傀儡身上的符文闪烁着淡淡的、断断续续的光，远远看去像是无数初生的萤火虫。与之前耀眼的星光不可同日而语。 他们都爬上了山谷，从很远处看，被萤火点亮的山谷好似个巨大的黄色月亮。 诺恩似有所觉，他没有管围上来的这些占星傀儡。 他怔怔地望向山谷的中央。 在那个巨坑边缘，有个漆黑如墨的身影。不同于黑夜的黑色，那是另一种黑色，人之将死才会见到的黑色，无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汇聚出现的黑色。 也是因此，他一眼就认出了他。 小位面的主人茨瓦尔，龙族的族长诺恩，魔法岛的合法继承人雅各布，最后的天盾龟天盾剑圣，还有所有在这里的占星傀儡——他们是从千年前的战争里活下来的人类——他们都注视着那个身披黑色斗篷的身影。 就算他们的敌人站在他们的身边，他们也恍若未觉。 巨坑边的黑色斗篷人似乎有种魔力，吸引了他们所有人的目光。 只见黑色斗篷人小心翼翼的把他怀里的人放到身后。 在无边的寂静中，他面对小位面之主茨瓦尔，他慢慢地摘下了斗篷。 山谷四周传来石兽不安踩踏枯叶的声音，占星傀儡恐惧的叫喊声，比他们在圆形竞技场的喝彩声、咒骂声都要响亮许多。“艾斯！”还有诺恩叫唤他的名字。诺恩已经恢复人型，他之前消耗的力气太多，已经不能支撑他使用原型。为了更好的战斗，他只能保持人类的形态。 荒凉的山谷，天地间所有形式的生灵都成为了他的背景，斗篷之下的并不是大多数人以为的艾斯·诺依曼，或者说不是原来的他。 是一具白骨。 是一个骷髅。 他有着最完美的雕刻家都雕刻不出的完美的骨头，乳白色的骨头里还泛着淡淡的金光，他的每根线条都属于黄金比例，相对他是个什么生物，他更像是个博物馆里的艺术品，无暇而又华丽。 这本该是个异常阴森可怖的场景，从深渊里出现的恶魔，但在场的所有人心里都只升出种深深的敬畏。 不是他们想要如此。 而是铭刻在灵魂深处的、对死亡的敬畏。 掌管死亡世界的王者——骷髅之王。 从艾斯得到骷髅王的传承至今，他终于完整地掌握了它。 所有的人不管生前效忠于谁，死后都是他的臣民。占星傀儡自觉超脱生死之外，他们不断沉睡，苏醒，似乎能够逃离这个轮回，但就像人类建造不出永动机，占星傀儡的灵魂之火依旧在不断的被消耗着。 唯有死亡，才是真正的永生。 “嘎嘎。”艾斯对着茨瓦尔笑了一下。 艾斯发出的声音非常的奇怪，他听到后自己就受不了的闭嘴了。 他也不知道他现在处于什么样的状态，不是人类，也不是巫妖，比普通骷髅的等级自然也要高上无数倍，还有他的力量…… 原来艾斯在小位面是无法吸收到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的。 或许有，但非常的稀少。 但现在他随手就可以破开空间，从位面之外补充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 他唯一可以肯定的是，他晋级了。在生与死之间，在他决心死亡的时刻，他终于抓住了亡灵的真谛。只可惜茨瓦尔的攻击来得太快，消融了他的血肉，幸好他的骨头经过特殊的修炼——亡界最不缺的就是炼骨的手法——这才保留了下来。他也得以护住诺欧。 但因为星力的冲击，诺欧直接被撞得陷入了昏迷。 艾斯不准备叫醒他，接连不断的战斗他已经非常疲惫了。 与茨瓦尔、诺欧一样，他已经跨入了一个新的层次，似乎有所不同，但他还没有察觉出其中的细微之处。 艾斯平静的感受着周遭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他当时之所以选择在这个山谷暂时休憩，就是因为这里极其适合布置阵法，不仅是小位面的星图的核心之一，也方便他布置其它阵法。 比如大召唤术。 在艾斯乳白色的白骨之中，他的灵魂之火是黑色的，仿佛可以吞噬一切的黑，比他见到过的所有超越圣阶的存在的灵魂之火还要凝固，却也燃烧得更加热烈。 他洁白的骨指上出现了黑色的火舌。 来觐见你们的君王吧。 他呼唤着真正属于他的臣民。 在一片幽静的死灵之海上，安吉莉卡闲适地躺在黝黑的、了无生机的海水之上，撸着暗黑烈焰虎的下巴，看着它舒服的打着呼噜。突然，他的面前出现了个圆形的黑洞，她从中感受到了个异常熟悉的气息，“殿下？” 她毫不犹豫地骑上暗黑烈焰虎的脊背，轻轻把它拍醒，道：“殿下在召唤我们。” 在永夜城的一座水晶宫殿顶楼。这是永夜城最奢华的建筑，不及城主府威严，却在奢靡上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有最高级的亡灵生物能在这里消费。而顶楼，是只有巫妖可以狂欢的场所。 在一个墨绿色的赌桌上，巫妖英格索尔笑吟吟地看着个九级的红粉骷髅发牌，妖娆的巫妖英格丽德漫不经心的把指甲涂成血红色，还有更多的巫妖在水晶宫殿顶层的各个位置啜饮现世都罕见的美酒——经历了与魔法岛的那场百团大战，永夜城巫妖的数量急遽上升。 突然，他们的动作同时暂停，他们一齐看向宫殿的正中间，那里出现了个巨大的黑洞，有一个熟悉的力量在呼唤他们。 “殿下。” “殿下需要我们。” 他们毫不犹豫地、动作干净利索地进入黑洞。 在一片无边无际的旷野上，有一个插着三色堇旗帜的坟冢，阿诺德将军默默地守护在那里。 亡灵真的是很奇怪的生物。明明永夜骑士团是第一个艾斯亲自命名的骑士团，也是第一个效忠现任骷髅之王的骑士团，骑士团的每个骷髅骑士在亡界都已经是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但他们还是喜欢待在这里，待在这个什么都没有的荒漠上。他们曾经深恨这里，因为这里束缚了他们的自由，带给他们无穷无尽的孤寂，但他们现在深爱这里，因为是在这里他们与他们的殿下初遇，参见了殿下。 突然，在这片荒漠的上空出现了一个极其巨大的黑洞。 有成百上千的声音仿佛从地底生出，他们最后都汇聚成了同一个声音，“殿下——” 无数的白骨开始蠕动，它们看似缓慢，实则迅速地组成了一个个骷髅骑士——不同于艾斯初次见他们时他们简陋的装备，现在所有骷髅骑士的身上都穿着亡界最好的炼金师安吉拉亲手锻造的铠甲，就连他们胯下的骏马也武装到了牙齿。 他们毫不犹豫地鱼贯进入黑洞。 只有阿诺德将军没有动作，他静静的站在原地。 他望着那个不可思议的，来自另个位面的力量，不可置信道：“殿下？” 他想到艾斯·诺依曼会走到这步，但他没有想到这天来得会这么快。 “不。” “是陛下。” 他们的王已经加冕。 无论现世亡界，他都将是永恒的君王。 第298章 终章 骷髅之王（下） 有黑色的乌鸦从小位面的空间裂缝飞出, 落在山谷干枯的枝桠上。它有黑色的骨头，黑色的、精钢般的羽毛，没有血肉，它是来自亡界的信使。 这就像是一个信号。 石兽更加的焦躁不安。 几乎所有的占星傀儡也都产生了惴惴不安的情绪。 长久以来, 小位面都是片未开荒的□□, 荒凉, 却暗含生机。 此刻, 从黑洞里吹出来的风却是阴冷的, 让人胆寒, 带着死亡的气息。还有奔腾的、嘈杂的马蹄声, 钢铁铸造的武器相交的声音远远传来, 疑似有千军万马整装待发。 越来越多的黑鸦从黑洞中飞出, 它们遮天蔽日得徘徊在山谷的上空，或者停在枯树、岩石，还有不敢动弹的石兽身上。 在亡界的信使之后是越来越多的骷髅士兵、骷髅骑士, 还有明显与众不同的，像是人类的亡灵生物, 后者或身着华服，或衣衫褴褛, 但茨瓦尔可以从他们的气息里可以判断出他们的身份--传说中亡界永生不死的巫妖。 艾斯默默的看着这些暗黑属性的魔法生物到来, 同时他也默默感受新境界与以往的差别, 空间的壁垒于他再不像曾经那样坚不可摧--小位面、亡界、现世，只要他想, 他可以抵达其中的任何地方, 也可以召唤任何地方的亡灵生物到他身边。 每个亡灵生物的实力是否强盛, 灵魂之火燃烧得是否旺盛，他都一望而知。 艾斯没有管因亡灵大军到来不知所措的小位面战士、祭祀, 大象是不会在意蝼蚁的思想的。他也没有管茨瓦尔，他也已经不可能对他造成威胁了。 艾斯的目光透过安吉莉卡与她的暗黑烈焰虎，透过漂浮在半空中小孩模样的小丹尼尔，透过英格索尔与一众巫妖，最后落在纪律森严的永夜骑士团与阿诺德将军身上。 他与阿诺德将军四目相对，仿佛是他们在亡界的荒野初次相遇。 阿诺德将军面对他单膝下跪，声音沉稳，“参见陛下。” 虽然艾斯早已是亡界公认的王，不管是实力，还是手下的势力，都在亡界首屈一指，特别是亡界与魔法岛的百团大战之后，更是把艾斯与永夜城的声望推到极致，但大多亡灵生物都称艾斯为殿下，越高级的亡灵生物越是如此。 他们承认艾斯是上任骷髅王乔的继承人，是未来亡界的主人。 但王储依旧不是王。 艾斯的实力超越普通巫妖许多，不过仅仅是亡灵魔导士是没有办法让所有亡灵生物都臣服的。 上个统一亡界的骷髅王乔是超越圣阶的存在，甚至在其中也是罕见的强者，他本身的实力也把把骷髅王的位置推到了一个寻常圣阶不可触及的高度。因此，即使艾斯得到他的传承，展现出极其出色的亡灵魔法天赋，他们也只称呼艾斯为殿下。 直到现在。 先是巫妖，他们最先发觉不同。英格索尔是最古老的巫妖之一，他曾见过上任骷髅王乔，他怔在原地，“这个气息……” 英格丽德亦是最古老的巫妖之一，她觉醒于死灵海边缘。此刻，艾斯带给她的感觉并不逊色死灵海带给她的感觉，同样的浩瀚，同样的莫测，她瞠目结舌，有个不可思议的念头从她的脑海里蹦了出来，“这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在群鸦叫声的背景下，他们听到了阿诺德将军的“参见陛下”。 已经不需其他人再说，他们的身形就不受控制的朝山谷中央跪拜下去，“参见陛下！” 再之后是漫山遍野的亡灵生物，他们或翻身下了战马，或跪伏在地，嗓音或嘶哑，或尖锐，高声呼道：“参见陛下！”“参见陛下！”“参见陛下！” 这声音久久地回荡在山谷中，又远远地朝四面八方传开，直到传遍整个小位面。 …… 茨瓦尔神色间未有任何惊惶，即使他们都清楚，他大势已去。 无数骷髅出现在山谷——艾斯打开了两个位面相连的通道，同时他们也会出现在小位面山谷以外的其它地方。 艾斯的嗓音与原来截然不同，变得嘶哑低沉，蕴含着种古怪的节奏，“茨瓦尔大人，如果杀戮能够带来和平，相信我，我会毫不犹豫这么做。” “很显然，您还能够命令他们，命令位面战场的占星傀儡与现世的占星傀儡。我们还有机会阻止更大的损失。我想，现在我也有与您再次谈判的权利。” 茨瓦尔依旧神色平淡，让人看不出他的心思，“我与你说过，现在谈判已经晚了，艾斯·诺依曼。” “刚刚。”艾斯道：“就在我突破后不久，我才明白为什么你们执意与魔法岛死磕。不是因为这是个即将消亡的位面，是因为这个位面才诞生，才在成长中，是吗？” 每个位面都是有寿命的，它们于虚无中诞生，经过极其漫长的岁月后，又会于虚无中消亡。 至于新生的位面，它的价值是不可估量的。 最初，占星师们以为这里星辰黯淡，日月混沌，是个即将消亡的位面——他们把这里当作现世废弃的后花园，把无数制作失败的占星傀儡流放于此。 他们并不清楚，他们废弃的这块土地才是真正的宝藏，蕴含无数的财富。 直到很久以后，暂居在这里的茨瓦尔才意外得知真相，这里是个还未被智慧生物开发的位面，是个充满着勃勃生机、极速扩张的位面。如果魔法岛知道这个真相，他们会放弃这处宝藏吗？那些对他如此友善、关爱他的村民还能继续在这里生存下去吗？ 在与魔法岛岛主的对决之后，他终于下定决心。 他要守护这里。 茨瓦尔沉默不语，倒是两个大祭司听到艾斯的话眼中闪过惊惶。雅各布呆立当场，心神俱震，他出身魔法岛，自然最清楚这意味着什么。天盾剑圣想到他这些年搜集的有关小位面的蛛丝马迹，也变得若有所思起来。唯有诺恩闲适的站在边上，百无聊赖的。 既然艾斯也突破了，诺恩并不觉得小位面的人或者占星傀儡还能掀起风浪，他身上的凶戾之气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此刻，他整条龙都轻松得不行。 “我无意追究两个位面历史上的是非对错。”艾斯道：“茨瓦尔大人，我还是那句话，任何战争死伤最多的都是平民。我还愿意给您这个机会，让您提出要求，也不过是为了那些无辜的人罢了。” 许久没有人说话，环绕在他们耳边的只有骷髅咔嚓咔嚓的声音。 茨瓦尔半闭的眼睛重新睁开，他浅色的眼眸静静凝望艾斯，问道：“是尊严重要还是生命重要？” 艾斯摇摇头，没有回答。 茨瓦尔自言自语：“如果这个时候接受了你们的施舍，我们这么多年的抗争有何意义？这个位面，还有这个位面上面生活的所有‘人’，依旧是待宰的羔羊，你们什么时候想要宰杀，什么时候就是他们的末日。” 艾斯道：“即使我愿意做出承诺？” 茨瓦尔静静望着他身边的祭祀、战士，在大多数时候他们也只是村庄里普通的村民，“他们也只是想要完全掌握自己的生死，有尊严的活下去。” 艾斯不赞同道：“没有人可以享有绝对自由。” 他们生活在这个世界上，就要遵守这个世界的法规。 即使剑圣也要遵从斗气运转的线路，魔导士也无法违背大自然元素的运转。 再帝国位高权重的大贵族也不能视法律为无物，必须向王室献上忠心；再昌盛的帝国，也会因为君主残暴被平民推翻。 没有人可以为所欲为。 超越圣阶的存在或许可以逃脱位面的桎梏，但拥有这样实力的人又能有几个？小位面不可能人人拥有这样的实力，就算他们每个人都成为了超越圣阶的存在，那也只是意味着另一场厮杀的开启。 “如果这就是你的答案。”艾斯再次举起他手上的白骨法杖，这个传承于上任骷髅之王的法杖，在艾斯的手上发出幽幽的、圣洁的白光。艾斯已经悟透生死奥义，在生的尽头是死亡，在死亡的尽头也是新生。 从这数个位面诞生以来，还从来没有超越圣阶的存在死于谋杀，但此刻，拥有这样的能力的艾斯，他的心脏毫无波澜——他没有因他拥有的强大力量感到骄傲，也没有为他能反杀曾把他追得上天入地无门的茨瓦尔感到快意。他只是有些遗憾，如果茨瓦尔愿意和解，他们还能帮助更多无辜的人。 “等一下。”突然，有道出乎意料的声音喝住了艾斯的动作。 从刚才得知小位面的真相，雅各布就一直心神不宁，身形摇摇欲坠。 此刻，他苍白着脸从天盾剑圣身后走出，眼神极其复杂的盯着茨瓦尔，似乎其他人都不存在。雅各布勉强控制住身形，转过头，语气恭敬的向艾斯询问，“艾斯大人，可以给我几句话的时间说服茨瓦尔大人吗？” 艾斯白骨法杖的尖头在空中画了个圈，他语气淡淡的，轻声道：“当然。” 这还是雅各布初次与茨瓦尔面对面，这个魔法岛名义上最大的敌人，也是他老师的第一个学生，他的师兄。雅各布深深的望着他——很久以前他们就知道对方的存在，理所当然的，他们对彼此殊无好感——他此刻的眼神不像是要说服茨瓦尔，让他活下去，更像是清楚茨瓦尔死期不远，想要记住他。 雅各布的第一句话仍然出乎所有人的预料。 他道：“茨瓦尔大人，您记得为何您会使用这个名字吗？” 茨瓦尔以为他明白了雅各布的打算，大约雅各布想对他打柔情牌？ 他不为所动，平静的回忆道：“我本是海船遇难后漂浮到魔法岛的孤儿。在来到魔法岛之前，船上的人也只是根据年纪，称呼我为阿七。我现在的名字是魔法岛岛主把我放逐到小位面之前，他赠与我的。” 到他们这个地步，赐名之恩，也算不得什么了。 茨瓦尔是这么觉得的，在此话说出之前，他也毫无羞愧之意。 此刻，艾斯心里却生出恍然大悟之感，他终于明白为何他初次听到小位面之主的名字时就感到若有若无的熟悉。他也终于想起，他第一次听到茨瓦尔这个名字是在哪里了。对雅各布之后的问话，艾斯也毫不意外了。 雅各布声音里隐含悲愤，他道：“那茨瓦尔，您知道之前这个名字属于谁吗？” 茨瓦尔不明所以，“不知。” 雅各布一字一顿道：“这个名字曾属于我们共同的老师，魔法岛岛主！” 艾斯心道：果然。 除了艾斯、雅各布与茨瓦尔，山谷里的其他人对这场对话都不明所以。唯有两位大祭司眼中露出了两分惊疑不定。 诺恩走到艾斯身边，他心里藏不住话，也只有他还敢在这个时候问这个，“给自己喜欢的孩子、学生取跟自己相同的名字不是你们人类常做的事吗？” “对普通人来说自然无关紧要，但占星师不同。”艾斯解释道：“名字是我们力量的一部分，把自己的名字与他人共享，就是把自己的力量与他人共享。因为魔法岛岛主是通过外物突破超越圣阶的存在的，他的境界也只是稍超出圣阶的范围，这个名字是不可能同时支撑两个超越圣阶的存在的。如果被赐名者完全获得了前者的力量，那就意味着前者已经死亡。” 艾斯无意触痛任何人，但事实的真相本身就像是把利剑，把茨瓦尔戳得双目赤红，心脏千疮百孔。 茨瓦尔向左边迈出一步。 下一秒钟，他就从原地消失了。 雅各布大惊，生怕因为自己多此一举，坏了艾斯的大事。 艾斯倒是面不改色的，他把诺欧从地上抱起，再手一拽，就带着诺恩、雅各布一同从原地消失，追着茨瓦尔去了。 到了他们这个境界，再远的距离也只是转瞬即至。 他们飞跃大半个小位面，飞过无数占星傀儡与骑士团的战场，直到小位面与魔法岛的空间节点。 空间节点的边上矗立着九座魔法塔，每座魔法塔里都有出身魔法岛的魔导士守卫。茨瓦尔、艾斯他们突然出现，自然让九位魔导士大吃一惊。 他们来不及多想，就下意识的要结阵，结果还没有等他们动作，他们耳边就响起道冷哼。随即，他们周边的魔法元素都不受他们控制，开始无序的乱窜。 雅各布脸上血色全无，赶紧飞向最靠近他们的魔法塔，向其中的魔导士解释。 刚才的那道冷哼是艾斯发出的，魔法塔这道最后的防线迷惑敌人的作用远大于它的实际杀伤力，对他构不成威胁。然而，艾斯现在并不想把精力放在他们身上，就先震慑了他们。 茨瓦尔的双手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他尝试撕开现世与小位面的空间，结果出乎他的意料，这个过程就像鱼游大海，鸟翔天空，超乎他想象的轻松。 有一条散发着绚丽光芒的巨大通道出现在他们的眼前，通道足够千军万马通行，他们甚至能够看见通道的尽头，一个蓝天白云的世界，还有大海中央的岛屿——魔法岛。 茨瓦尔僵立在原地。 艾斯长叹口气。 共享得到的力量，被赐予者会与前者有同样的力量属性。这个空间阵法是魔法岛岛主亲手布下的，拥有与他同样力量属性的小位面之主自然可以不费吹灰之力打开。也是因此，魔法岛岛主会让银辉剑圣带着星图来小位面修复阵法——银辉剑圣，还有后来跟着他们一起来的雅各布应该都知道这个秘密，他们身上应该也都带有魔法岛岛主的一部分力量。即使星图被小位面之主修改，这部分力量也可以让他们不受影响。 艾斯问道：“难道你这么多年都没有尝试过打开它吗？” 但凡茨瓦尔尝试过，小位面早就攻破魔法岛，这场战争也不会延绵至此。 茨瓦尔之前的淡漠早已不翼而飞，他有些恍惚，他似在回答艾斯的问题，也似在自言自语，“没有。我以为等待我的是他布下的天罗地网……是他布下的陷阱……”他已经有些前言不搭后语，“除非有完全的把握，否则我不会来这里。” 他依旧想不明白，“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话语里的“他”自然指的是魔法岛岛主。 “您仍然想不明白吗？”艾斯声音平静得近乎冷漠，细听还有三分嘲弄，他道：“他把您送来小位面的时候，您还是个没多少实力、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孩，他留下这道暗门，只是为了让您遇到危险的时候还能有条后路，能有个向他求助的机会。谁能想到，您能在村子里混得如鱼得水，乐不思蜀呢。” 茨瓦尔的心情五味杂糅，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是真的不理解，他只是想要反驳，反驳这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不让他这么多年的努力变成个笑话。 他道：“可是这样，就等于把宝库的钥匙教给个一无所知的孩童，是不是太不理智了？魔法岛……岛主……他不像是这样不顾大局的人？” “把一个遭遇海难的孤儿收为学生，还想把这个世界最大的势力交到那个孤儿手上，为此不惜隐瞒魔法岛诸人把他藏在这里，间接造成今日的种种。”艾斯不耐道：“魔法岛岛主的所作所为早就不是个理智的、超脱俗世的人了。你觉得他冷漠无情，没有七情六欲，只是他对你太好，你对比他对其他人，才为其他人产生同情，觉得他们遭受不公罢了。” 看着茨瓦尔跌坐在地，茫然无知得犹如孩童，艾斯也很无奈。 魔法岛岛主这样被神化的人，数百年如一日的居于高塔之上，他身份再尊荣，心境再超脱，心底深处也是寂寞的。晚年，他遇上这样个可爱的孩子，也会忍不住溺爱，造成的危害也远远超过俗世平凡的父母。 这段时间的所见所闻也终于被艾斯串联起来。 后来魔法岛岛主大约也是懊悔的，他不能把自己对学生的宠爱凌驾于两个位面之上，他也真的无所不用其极的想要杀死茨瓦尔。 他想要弥补自己犯下的错，却也把双方的关系推向了不可挽回的深渊。 茨瓦尔颓废的望着空间通道的另一头，那个蓝天白云的世界近在眼前，他却再也不想走过去了。这些年所有的苦心孤诣，汲汲营营，费尽心机，都犹如镜花水月，变得虚幻而不真实。 他甚至有种感觉，不仅现在，就是他能再活数百上千年，往后漫长的岁月他都不会想再走过去了。 艾斯的耐心也到了上限。 他问道：“你现在是什么打算？是议和，还是死后成为我手下的亡灵生物？” 艾斯当然不介意自己的藏品里多出个超越圣阶的存在。 “议和？是投降吧”茨瓦尔无力的笑了一下，道：“。可惜我连投降的机会都不会有了，那些跑去现世的占星傀儡都是灵魂即将崩溃的，就是你我也没有办法约束他们，他们最后的意志就是报仇，就是杀戮。我不能放任他们祸害小位面，也无法亲手杀死他们，才不得不送他们去现世的。” 艾斯心里生厌，再也没有与他多废口舌的意思，他往前走上两步，抓住茨瓦尔的手，也不见他有什么动作，茨瓦尔身上的符文就自己移动了起来，变成了一个小型的禁锢阵法。 他心念一动，阿诺德将军就出现在他们身边。 艾斯指了下茨瓦尔，吩咐道：“看住他。等我回来处理。” 下一刻，他带着诺欧、诺恩穿过空间通道，回到了魔法岛。 刚一回到魔法岛，诺欧就感受到周遭大量的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身体自然而然的开始疯狂吸收。他人也清醒了过来。 他感受到环住他的人身上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有些陌生，又有些熟悉，因为两种力量相克，他立即脱离了这个怀抱。 艾斯也没有阻拦。 诺欧吸收光明属性的魔法元素速度太快，在他的周遭形成了大大小小小的漩涡，他却没有管，只是呆呆的看着面前身穿黑色斗篷的人——更确切地说，是穿着黑色斗篷的骷髅。 他的直觉，他心里下意识想要靠近这个骷髅的想法都告诉他，眼前这个骷髅的身份——艾斯。 他的记忆也逐渐回笼，他想起了那道毁天灭地的光束到来之前，艾斯把他压在身下，挡在他的身前。他想要阻止艾斯的动作，但艾斯的力量大得惊人，他完全反抗不了。他还记得艾斯的血肉在他面前逐渐消融，最后时刻艾斯的斗气还是筑成了个保护罩，想要护住他。 即使是这样，两股力量相撞的余波也把他震昏了过去。 然后，艾斯就变成了这样？ 他们是还活着吗？ 诺欧木木的伸出自己的手，仔细瞅着，他没有也变成骷髅。 看来他们不是到了亡界。 艾斯觉得平常聪明相的诺欧这会儿木木的样子也异常可爱，他的手骨轻触诺欧的脸颊，温柔道：“都过去了。” “你突破了。”诺欧用的是肯定句。他露出个灿烂的笑容，毫无阴霾，小位面之行让他脱去了许多枷锁、束缚，他握住了他脸颊边上骷髅的手骨，道：“骷髅之王突破后都是骷髅形态吗？” 他知道上任骷髅之王乔也是副骨头架子。 “也不坏。” 他真心这样觉得。他的艾斯就算变成了骷髅也是最好看的骷髅。 至于小位面之主茨瓦尔，诺欧已经把他抛在脑后了，不说他对艾斯有种盲目的自信，同境界的对手艾斯从来没有输过；就是现在的情况，他们也明显把茨瓦尔解决了， 就是…… 诺欧的目光不由飘到骷髅的两腿之间，他有点想去摸摸，那个是不是还在。 艾斯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诺欧：骷髅应该只剩下骨头了吧？ 虽然生活和谐很重要啦，但是是艾斯的话…… “柏拉图什么的，我觉得也挺好的。”诺欧立即道。 艾斯全身的骨头都变成了紫色，被气的！就算他变成了骷髅也不能被质疑这个方面不行好吗！可还没有等他反驳，就被阵疯狂的大笑打断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一直站在他们身边的诺恩把这段对话从头到尾、一字未漏地听完了，他抱着肚子控制不住的笑翻在地上，还打了几个滚，恢复了原型。 恢复龙型的诺恩笑声更响了，简直响彻魔法岛。 饶是诺欧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这会多少也有些尴尬，何况很快赛克斯、爱丽丝，还有附近守卫的魔法岛诸人都闻声而至。 赛克斯也很快从骷髅的身上感受到熟悉的气息，还有远超于普通圣阶的境界，他松了口气，“平安回来就好。” 艾斯问道：“银辉剑圣呢？” 赛克斯道：“父亲昨日回来了。”他们之间再说谢，实在生疏了。 艾斯把在小位面发生的事大致与赛克斯说了，主要是茨瓦尔放来现世的占星傀儡。赛克斯也是彼时才清楚所有内情，但他也不好再道已故人是非，只是告诉艾斯，“岛主昨日去了。” 艾斯默默。 赛克斯问道：“那现在？” 艾斯翻身上了黄金巨龙的背上。诺恩好不容易止住了笑，还在打嗝，他也懒得骂了。 他对赛克斯道：“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最好还是我们亲自走一遍，我负责普林峡谷以西，你负责东面，可以吗？” 赛克斯的手出现在爱丽丝的后背——身形优美、高贵优雅的银龙凭空出现。赛克斯骑上银龙，他银发飞扬，美如皎月，自信非凡，道：“当然。” 魔法岛诸人目送着金、银双龙升上天空，化作两道流光飞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直到从他们的视线里消失。 诺欧的耳边还回荡着艾斯咬牙切齿的声音，“好好闭关。等我回来收拾你。” 虽然诺欧的实力高出赛克斯许多，但诺欧刚回现世，正是巩固境界的关键时刻，艾斯实在不想让他分心处理茨瓦尔的烂摊子，好在赛克斯有契约银龙爱丽丝，也不会相差太多。 …… 三色堇帝国历1018年。 天地星辰黯淡，数百空间裂缝出现在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各处，上千占星傀儡四处烧杀劫掠。数日后，龙骑士艾斯·诺依曼、龙骑士赛克斯·海因里希自魔法岛而出，花费月余终于屠尽所有隐匿的占星傀儡。 尼斯港的港口。 诺恩的躯体比他离开尼斯港的时候还要大上一倍有余，在绞杀发疯的占星傀儡的过程中艾斯用星力把他的身上暗伤都治好了。诺恩低下头，好让艾斯可以毫不废力地抚摸他面颊上的龙鳞。 艾斯的灵魂之火平静的燃烧着，有种很深的留恋环绕在他们周边。艾斯道：“不打算留下来吗？星力可以帮助龙蛋孵化，龙族的危机已解，你不回去也可以。” 诺恩的声音充满不舍，却隐含坚决，“我的心野了，没法再与你契约了。” 艾斯嘟囔着，“我又没有说一定要契约。” “你懂的。总是一个意思。”诺恩说完，巨大的翅膀张开，卷起巨浪，遮云蔽日，他不敢再留下去。他怕艾斯再挽留两句，他就心志不坚的留下来。 理智告诉他，他属于更广阔的天空。 他终于理解了艾斯当年的苦心。 这一次，他也没有再回头。 艾斯有些难过，又有些骄傲。他从来没有把诺恩当成可供契约的魔兽，他不可能有孩子，他就像是养孩子那样把诺恩养大。在他弱小的时候照顾他，喂养他，给他遮风挡雨，这是出于爱；在他有了自己的生活后，彻底放手，不把他禁锢在身边，这同样是出于爱。 身后，有脚步声传来。 艾斯熟练地靠在诺欧的肩头，闷闷道：“他走了。” 很多年前的场景似乎与此刻重叠，“艾斯，我会永远陪着你的。” 比父母、朋友、孩子陪伴他们更久的，是他们的爱人。 生同衾，死同穴。 “嗯。我知道。”艾斯理所当然道：“我也会一直陪伴你的。” （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了。 谢谢大家，非常非常感谢你们追文到这里。（捧大脸）大家喜欢这篇文的话可以收藏下作者专栏，希望以后可以写出更多更好的文，谢谢~ 新文开言情，第一次尝试写言情，小天使们感兴趣的话可以收藏一下，谢谢~ 《美少女练习生》~ 高复意外失利，家里乱成一团，余以萧不得不出门打工。她没敢跟家里说，她其实想再高复一年。她在街上看到《美少女练习生》的报名海报，只要通过面试，在节目组待满1个月，她能得到1万块钱。通过第一轮淘汰，她能再得2万块钱。 至于出道…… 余以萧：这节目得多业余啊，能轮到她出道。 运气好的话，8月底离开节目组，带着3万块钱，她能找所不错的高复学校了。 —— 顾泽是娱乐圈的传奇，他练习生时的初舞台就大爆出圈，圈粉无数，他却没有出道，直接回家继承了家业。他打造了国民级的选秀节目，推出了当代第一女团，把岌岌可危的短视频平台做成了头部平台。 网友们简直是在见证传奇的诞生，没人相信有任何事能动摇他。 殊不知，在间小练习室里，顾泽半蹲在地上，语气温柔，“以萧，我们在一起吧。” 余以萧：“BOSS，你还记得我们团的高压线吗？” 顾泽：“成团期间不许谈恋爱……” 余以萧：“你定下的规则，自己也要记得遵守呢。” 余以萧也曾沉醉在那个男人的舞台下，直到她听到那条语音。 “一切以节目热度为最高准则，送节目出圈。如果舞台不够，拿选手的黑热搜来凑，余以萧的也不例外。” 斩钉截铁。毫不留情。 一如她今后的心。 tips:1.人物无原型 2.自以为铁石心肠的神秘练习生X真的铁石心肠的素人少女 3.节目前期男主曾拿女主祭天，那时他还不喜欢女主。之后他只想拿自己祭天tcl 第299章 番外：亚琛（上） 亚琛·科奥瑟站在块黑色的礁石之上, 他听力极好，能听见海浪拍击礁石的声音，也能听见船桨划过波浪声和帆船白帆猎猎作响声。他看着太阳沉入海平线以下，落日的余晖把整片海洋都照成灿烂的橙色。天空再逐渐变暗, 变为深紫色。 安东尼奥·赫德走近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安东尼奥叹了口气, 与路易·芬格打了声招呼——路易·芬格是亚琛的追随者, 也是北海群岛的最强者, 刚在年前突破剑圣——他站到了亚琛身侧稍后的位置。 “你还记得吗？我们当时是从那里坐船到达北海, 这里是我们登陆的第一个岛屿。”也是那个晚上, 克里斯琴、安东尼奥守在船上, 他睡不着独自一人出来走走, 就在这里遇到路易。亚琛目光充满追忆,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自言自语道：“那个时候我真的以为我会死在路易剑下。” 安东尼奥转过头责怪的看了眼路易·芬格，要不是他后来主动向殿下宣誓效忠, 他一定会追杀他到天涯海角的。 路易无奈地朝他耸耸肩，殿下都不在乎那段往事了, 安东尼奥、克里斯琴竟还对他一副后娘脸。毕竟他们俩与殿下一同长大，路易寻常也不愿意与他们计较。 “我永远不会忘记那段时间的, 殿下。” 不说亚琛·科奥瑟出身三色堇王族, 安东尼奥·赫德也是皇家近卫骑士团副团长的独子。昔日, 在帝都，他也是少有的青年才俊, 家世高贵, 跨马游街, 风流异常。 五年前从帝都流亡到万里之外的海岛，路上还接连遭遇追杀, 他们几个都吃了不少苦头。 不过今天安东尼奥·赫德不得不打断亚琛王子追忆往昔，“殿下，科尔文少爷中午就上岛了。他一直在等您，您要去见见他吗？” 安东尼奥口中的科尔文少爷自然不是他们一起长大的克里斯琴·科尔文，而是克里斯琴的兄长，当朝首相的长子埃斯蒙德·科尔文。 他这次来北海也是作为三色堇帝国的使者，代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旨意。 亚琛的眼中闪过许多复杂的神色。这许多年过去，他早已改变了逃避的性格，变得更加坚毅、自信。 他没有说话，做了个手势，带着路易与安东尼奥朝岛屿的中心走去。 五年的春秋可以改变什么？它可以让个小有名声的剑客突破天堑封圣，也能让个逃难的落魄王子成为北海诸岛的君王。 亚琛走向岛屿中央的时候，遇见他的渔民无不朝他跪下，五体投地，他们眼中对亚琛王子的爱戴无疑是真诚的，发自内心的。 安东尼奥·赫德看着这一幕幕，只觉心脏酸涩不已，眼睛通红。 这五年他们容易吗？ 安东尼奥是一步步陪着亚琛王子走到今天的人。正因为他深知其中的艰难，他才越发能理解亚琛王子的不满，理解他排斥回帝都的心。 北海群岛民风彪悍，远离大陆，就像普林山脉的混乱之领一样，这里历来是个三不管地带。 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都能打下它，但劳民伤财、耗费巨资建造海船、训练海军，就为了这么个鸟不拉屎、一年也创造不出多少赋税的地方，下令的君主绝对是会被学者们骂好大喜功、昏聩之君。但凡爱惜羽毛的君主对北海群岛都是得过且过，两国的君主都只管在地图上把北海群岛划为自己国家的领土，就对它听之任之了。 也是因此，芬芙儿公主才会建议他们来北海。 隔着茫茫大海找个人都难如登天，何况刺杀。 北海群岛相加，岛屿的面积不小，但适宜耕种的土地很少。渔民们大多出海捕鱼为生，遇上内陆来的商船，敌弱我强的时候，他们也兼职干干海盗的活。 安东尼奥·赫德以前就是个略有花花肠子的贵族少年，还以为海外的岛民不开化，好骗得很，哪里知道海岛上全民皆兵，吃人不吐骨头。他以为渔民淳朴，实际各岛的渔民都把他们当蹄子里都流油的大肥羊，还是天真好骗的大肥羊。他们以前真是每到座岛屿，都像是进次狼窝，花了好大力气，才把诸岛一一打下。 最开始他们也只是想要个安身立命的场所，等他们回过神来，他们已经统一北海群岛了。 即使如此，也直到近两年他们的日子才好过起来。 亚琛运气实在不错，他当时随手带上海船的一袋土豆发芽了，被他随手丢在了地里。后来，他们意外发现岛上竟格外适合这种作物生长。亚琛把土豆赐给家中没有青壮年、无法出海捕鱼的家庭，让他们可以靠土豆过活。他还召集了几位游历的学者来岛上，教小孩们识文断字，告诉妇人们怎样料理伤口。 克里斯琴·科尔文离了帝都，失去家族的庇护，很快成长了起来。他抛去性格里害羞腼腆的一面，逐渐独当一面，有很长一段时间亚琛王子在两大帝国都是被通缉的。克里斯琴替代亚琛王子数次出海，前往两大帝国的沿海，与当地的商队交涉，开展贸易。 安东尼奥·赫德把岛上的海盗收拢了起来。他从小在皇家近卫骑士团长大，对骑士团的训练方式耳熟能详。安东尼奥以往还觉得他是三人中最世故的，这几年的经历真的给他了场血泪的教育。最初，他野心勃勃的想把所有人都培养成骑士，在经过数次被属下捅刀，不得不去诸岛给他们收拾烂摊子，他早就绝了这个心。 他衷心地希望，他们只要不要看起来那么像海盗就是了。他原本的目标是成为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现在…… 至少不像是海盗团的团长就好了。 好在经过他长期的训练，这批士兵也人模狗样了起来。至于他们私底下是什么样子，安东尼奥拒绝去想。 最重要的改变还是在去年，路易·芬格突破成了剑圣——那晚，北海无数岛屿都能看见那道冲天的蓝色斗气，美丽得惊心动魄，却没有人会怀疑它的威力。 再多的阴谋诡计、狼子野心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纸老虎。 亚琛本身才华出众，知人善用，手下有克里斯琴这样足智多谋的谋士，安东尼奥麾下的骑士团也小有威名，再有剑圣路易，北海之王的位置自然坐得越来越稳当。 也就在这个时候，亚琛收到了来自三色堇帝国帝都的信——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召唤他的幼子回家，许诺立他为王储。 命运的无常之处就在于此，曾经可望不可得的东西在被彻底放弃之后，又会兜兜转转的回到你的手边，变得触手可及。 放弃现有的基业，再回到风雨漂泊的帝都，这个决定究竟是对是错，现在谁都说不清。克里斯琴也好，安东尼奥也好，没有人可以代替亚琛王子做下这个决定。 在海水的侵蚀之下，在寒风的肆虐之后，再柔软的心都会变得坚硬。 亚琛若是还期待着远方父亲的庇护，祈求他施舍自己力量，他也没有今天了。 他也不可能成为北海之王。 这些年在海外自立为王的经历也让他明白，如果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真的想要帮助他，早就会派骑士团出海；即使这些年帝国的财政不堪负荷，派几位高级剑士对帝国根本不可能造成影响，但于他们绝对是雪中送炭；又或者早在他那个叛逆的王兄魂归亡界的时候，他的父王就该召他回去了，而不是等到现在。 既然西莉亚王后已逝世，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来说，他又只是个无足轻重的王子，三色堇帝国也已经没有他回去的必要了。 再者，经过西本王子的事之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难免会对儿子防备再三。做个没有实权的傀儡王储是什么滋味，没有谁被亚琛王子更清楚了。那些融化，又哪里比得上北海的自由自在。 他带着岛民寻找岛上适合耕种的作物，派遣船队带回绫罗绸缎，教导他们诗词歌赋，亲自开始编写北海群岛的历史。北海群岛没有三色堇帝国那样幅员辽阔，历史悠久，但这里的民众真心感恩他，爱戴他，这片土地也足够他施展毕生所学。 亚琛自然没有像三色堇帝国帝都某些人想的那样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不然，科尔文首相的长子今日也不会亲至北海了。 亚琛他们现在所在的岛屿，也是他们当初占领的第一座岛屿，他们的大本营。 在岛屿的中央有片占地不小的石头宫殿，通体都是灰色的石头建成的，风格粗犷，部分墙体表面还有没有磨平的尖角。远远望向岛屿中央，像是个狰狞的怪兽。 在三色堇帝国，只有朝不保夕的佣兵才会住在这样的地方。 但这里就是北海之王的居所。 埃斯蒙德·科尔文就在石殿外面等待亚琛。 远远看见亚琛，他单膝跪下行礼，“参见殿下。” “起来吧。”亚琛没有停留的从他身边走过。 他注意到克里斯琴陪在兄长的身边，双目通红，他知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派科尔文首相长子来北海群岛的另一个含义——克里斯琴是他的心腹，与他一同长大，私交甚笃。克里斯琴也是家里最受宠的小儿子，却为了追随他背叛帝国、背叛家族——他理解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帝王心术，但他不喜欢，很不喜欢。 路易·芬格跟着亚琛进了石殿，他是亚琛最信任的护卫，向来与他形影不离。克里斯琴、安东尼奥却都退下了。亚琛殿下是否回三色堇帝国，与他们利益相关，即使是为了避嫌，他们也不该留下。 看埃斯蒙德·科尔文文绉绉的还要再向他行一次礼，亚琛直截了当道：“我很忙，你有话直说吧。” 埃斯蒙德·科尔文心中一惊，瞬间清楚这趟差事不好办。 即使他来北海之前就有些心理准备，亚琛王子能成长到这个高度，让帝都的那群眼高于顶的贵族刮目相看，让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属意他成为帝国的继承人，亚琛王子定然今非昔比，蜕变得足够优秀。 可因为克里斯琴·科尔文的缘故，埃斯蒙德以前没有少见亚琛王子，也只有真的见面，他才真的明白，那个懦弱的小王子彻底不见了。他没料到的是，亚琛王子明明清楚他的来意，还是表现得蛮不在乎。 埃斯蒙德自来也是个人精，他能分辨出亚琛王子是真不在乎，还只是装腔作势。 在他看来，明显是前者。 不过想到这次父亲许诺他的底牌，埃斯蒙德·科尔文心里又稍安些。 埃斯蒙德·科尔文开门见山道：“陛下已经下旨，封殿下为王储。希望殿下尽早回帝都。” 亚琛静静的坐在石椅上，沉默不语。 埃斯蒙德继续道：“您多年不在帝都，不利于陛下与您的父子亲情，也不利于陛下想教导您学习政务。殿下回帝都后，就可参与议政，了解帝国大小事务。赛克斯·海因里希大人回魔法岛后，皇家近卫骑士团团长一职一直没找到合适的人选。听闻殿下觉醒三色堇斗气后，实力一日千里，已经是九级剑士，陛下有意把这支背负荣光的骑士团交到您手上。” 亚琛依旧不为所动。 “至于副团长的人选，陛下决意召回赫德大人，让他官复原职。不过这也要看殿下您的意愿。”埃斯蒙德·科尔文道。 赫德大人是安东尼奥·赫德的父亲，因为安东尼奥与亚琛关系密切，西本王子摄政期间把他发配去了普林山脉；西本王子死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没有召他回帝都。 埃斯蒙德·科尔文代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前来，他带来了足够的诚意，却也不止是诚意。覆巢之下，碎掉的卵不计其数。 亚琛望着他的视线冰冷，犹如在看具尸体。 埃斯蒙德·科尔文心中一颤，但他要是这样容易败倒，科尔文首相、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不会派他来此了。 “还有乔伊特家族，想来他们也在西北等殿下回去吧？还有安东尼奥、克里斯琴……家中老父老母对克里斯琴也思念得紧。”埃斯蒙德·科尔文完全不敢看亚琛王子的眼神，他冷汗涔涔，硬着头皮说下去，“殿下，你们一同长大，情头手足，就忍心他们骨肉分离、有家不能回吗？” 亚琛王子的眼中出现丝动摇，不明显，艾德蒙斯也没注意到。 埃斯蒙德·科尔文又道：“还有，陛下已经为您择了一名门淑女，也希望您尽快回帝都完婚。” 亚琛眉头轻蹙，不明白埃斯蒙德提这个做什么。 “不才。正是小妹多萝西·科尔文。”埃斯蒙德·科尔文道。 “多萝西？她还没有成婚？！”这还是亚琛初次色变，他震惊得站了起来，“我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年已经22了。” 亚琛当然不会记错。 多萝西·科尔文是埃斯蒙德和克里斯琴的妹妹，仅比克里斯琴小一岁，也是与亚琛共同长大的。 小时候，西莉亚王后喜她性格温柔，模样漂亮，常常邀请她去王宫玩，亚琛去首相府找克里斯琴也总是会见到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他的确喜欢多萝西很久了。 原本西莉亚王后已经央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给他们两个赐婚，没想出了西本王子的事，亚琛也离开了帝都。 这一去，就是五年。 亚琛在茫茫外海，很难打听到帝都的事，何况多萝西·科尔文这样养在深闺里的贵族小姐。 他只听说，她前些年被评为玫瑰城堡的白玫瑰。他当时想，白玫瑰真的很配她。 他没有再想其它的。 他以为，她早就嫁人了。 她是在等我吗？这样的想法克制不住的从亚琛的脑海里冒了出来。 “我出海之前，有问过小妹。小妹也是同意嫁给殿下的。”埃斯蒙德·科尔文悬起来的心终于放下来了些。这道杀手锏果然是有用的。 不断地加码，心中的天平终于重重地倒向了另一端。 亚琛王子透过石殿的大门，望向远方的蓝天白云。 三色堇帝国，他终于还是要回去吗？ …… 亚琛他们是骑马回的帝都。他不喜欢马车，即使是镶嵌了魔法宝石的、宽敞舒适的马车，他也会感到压抑，还有危险——马车更容易让人做手脚，沉溺安逸则会让人放松警惕。 骏马如同疾风。 他们掠过猎人的小木屋，郁郁葱葱的森林，还有城门口排得长长的、蜿蜒曲折的队伍。亚琛深深的凝望着帝都的城墙，无数年来，多少王侯归为尘土，唯有它屹立千年。 帝都守城的士兵已经换了几轮，没人认得亚琛，还是埃斯蒙德·科尔文拿出手令，他们才能直接进城。 他们进城没多久，就有队骑士来找埃斯蒙德，在他耳边耳语了番。之后，埃斯蒙德面色变得尴尬起来，他忐忑的走到亚琛身旁，“殿下，陛下去郊外打猎了。您可以先回王宫。王宫已经在给您准备接风宴了。” 亚琛深觉好笑，连王宫的厨子都知道要为他们的殿下准备接风宴，他的父王倒是跑去郊外打猎了。 “殿下，要去我家里小憩吗？”克里斯琴像多年前那样邀请道。 “不了。”亚琛笑了笑，云淡风轻的。他是很思念多萝西，但近乡情怯，他倒没有准备好这么快见她。难得克里斯琴回来，他们家人团聚，他也不好打扰。 赫德大人多年不在帝都，亚琛也打发安东尼奥·赫德回家，整理府邸。 他暂时也不想回王宫，就带着路易·芬格在帝都逛了起来。 往事历历在目，却已物是人非。 亚琛带着路易·芬格拐进了条小巷子，进了家小酒馆。他笑着道：“以前我常来这儿，就连安东尼奥、克里斯琴他们都不知道。” 那些年困扰他的问题，关于三色堇印记，关于他身世的流言，又有谁可以说呢。 小酒馆里只有两盏油灯，不怎么明亮，只在靠墙的地方摆着三张低矮的木制小方桌，而且桌子边上都坐了人。亚琛、路易刚刚走进，酒馆的老板瞧见，出乎意料的他还认得亚琛，“小伙子，你好多年没来了。” 亚琛笑道：“这些年都不在帝都，也没法过来。” 在这间熟悉的小酒馆里，亚琛身上的锐气也突然消失了。路易·芬格环顾四周，很好奇这里是个怎样的地方，亚琛王子也是天之骄子，什么样的美酒佳肴没有，却要来这样个名不经传的小酒馆。 “年轻，出门多走走也好。”酒馆老板说罢，还拍了拍亚琛的肩膀。他对着最里桌的客人道：“能拼个桌吗？我有个小朋友经年不见了。” 亚琛这才注意到最里桌的客人，有头平民间很少见的灿烂金发，身上佩剑，应该是个剑士。此刻，那桌客人抬头望了他们眼，他才发现这人竟容貌极其出色，剑眉星宇，神采飞扬。亚琛当年跨越大半个帝国，远渡海外，都没有见过这样的人物。 只听那人道：“当然可以。”这声音竟也是出乎预料的低沉悦耳。 “多谢。”亚琛、路易这才在方桌边上的两个位置坐下。 老板问他们，“要什么？” 亚琛笑，“来份西瓜酒吧。” 路易从未听说过这个，就道：“一样。” 很快，西瓜酒就被端了上来。原来西瓜酒就是把小西瓜上面切开，勺出里面的果肉，然后把白酒倒入，用秘法酿造。路易尝了口，惊叹道：“这酒好香。” 酒的度数不高，却芳香浓郁，唇齿留香。 亚琛笑，“你不是奇怪我为何喜欢来这家酒馆吗？就是王宫里的美酒都不及这里远矣。” 他没有说的是，他少年时深受流言所扰，西莉亚王后只叫他不要放在心上，却不与他仔细解释。他心中烦闷，不愿人跟着，就甩脱了王宫的侍卫，在小巷子里找到了这家小酒馆。他直接拿了颗金粒子让给酒馆老板给他最醇最烈的酒，却得到了份西瓜酒。还有老板的话，“喝喝这个吧。也很香。”他喜欢这里。不仅是因为这里安静，也是因为这份来自陌生人的关怀。 西瓜酒本也就是给小孩喝的酒。 酒馆老板听到他这话笑道：“这牛皮吹得。说得你天天住在王宫里似的。”他们又叙旧了几句，酒馆老板就离开了。 即使亚琛是他的熟客，他们也不过萍水相逢。 亚琛静静的品着西瓜酒，也思量着傍晚去王宫可能发生的事。 突然，他的目光注视着某处凝固了。 坐在他对面的金发青年手边竟放着个袖珍的小娃娃，巴掌大小，做工精致可爱，活灵活现的，好似个同比缩小的真人。就连它身上的衣服也精致异常，大约只有王宫里最出色的绣娘才能做出。可是谁又会给这样的小娃娃制作衣服？ 更诡异的情形还在后面。 金发青年拿着个极其袖珍的小勺子，从酒杯里盛了些酒，送到小娃娃嘴边。就在小娃娃的嘴唇要碰到勺子的时候，他的手突然顿住了，还往上抬高了些许。 小娃娃瞬间变脸，气鼓鼓的瞪着他！ 亚琛甚至下意识的揉了揉眼睛，他没有看错，小娃娃的表情竟真的变了！ 金发青年嘴角含笑，似乎心情不错，终于还是把勺子还给了小娃娃。 这时，他的脑海里直接响起路易·芬格的声音——这是传承自芬格家族的秘法，圣阶可以逼音成线，不说话，就把内容告知特定的人。 “殿下，那个娃娃是占星玩偶。” 亚琛悚然一惊。 他出身王室，自然清楚很多普通人不了解的隐秘。在千年前，占星师在这个位面有着绝对崇高的地位，然占星师式微，也是由于两大帝国连续不断的追杀、圈禁。同时，占星师的某个支脉逃脱，悄然潜伏，在其中一人突破成为超越圣阶的存在后，建立魔法岛。 经过千年的发展，魔法岛也凌驾两大帝国之上，成为个超脱俗世的地方。 眼前的这个人拥有占星玩偶，大概率是占星师，那他是来自魔法岛？还是隐匿在三色堇帝国的当年的占星师的后辈？ 亚琛不得而知。 金发青年像是没有察觉他们的话语，依旧自顾自的逗那个占星玩偶玩。似乎对他来讲，没有任何事情比对喂他的占星娃娃喝酒更重要，更有趣了。 路易·芬格的声音再次在亚琛的脑海里响起，“殿下，不要小觑占星玩偶。虽然它的战力没有占星傀儡那么有名，但它灵智更高，也更灵活，能完成很多普通人无法做到的事。拥有它的占星师肯定是最强大的。” 亚琛也不知道他这是幸运还是不幸了，刚刚回到帝都的第一天就遇上传说中的人物。 那青年明明动作优雅，手上拿着的勺子也是迷你得不可思议，可不知怎么的，他杯子里的美酒很快见了底。眼看着他放了颗金粒子在桌上，就要离开，亚琛没有再等，直接跟着他走出了小酒馆。 “这位大人请您等一下。”亚琛唤住了青年。 青年停住脚步，转身看他，声音冷淡且好听，“有什么事吗？” 亚琛深呼吸口，道：“我是亚琛·科奥瑟，出身三色堇王族。我有件事想要寻求您的帮助。我想请问您，您是位占星师吗？” 青年神色更为冷淡，“不是。” 亚琛瞬间急了，他不想要强迫眼前的人，但这个问题的答案对他至关重要。他道：“您带着占星玩偶，您怎么会不是占星师呢？” 亚琛不知道的是，他眼前的金发青年并未骗他，他也的确不是占星师。 在尼斯港，艾斯、诺欧送走诺恩以后，艾斯的身体就进入了亡灵海深处修养。等待全身血肉再长出，艾斯会再把他的身体取出来。在这之前，艾斯修好了占星玩偶，一缕意识进入其中，让占星玩偶可以陪伴在诺欧身边。 因为三色堇帝国的部分骑士团还滞留在小位面，小位面的后续事宜也还要与两大帝国商议，他们就来了趟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也在这里碰上了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幼子亚琛·科奥瑟。亚琛不认得诺欧，诺欧却见过他的影像，一下认出了他。不过到了诺欧现在的境界，他也不需像西本王子在时那样必须站队了，他也就没有特别在意亚琛。 所以，被亚琛质疑的金发青年的确不是占星师，他胸口口袋里的占星玩偶才是。 诺欧道：“这是别人送我的礼物。” 诺欧胸口的占星玩偶好像不太满意礼物这个说法，用力的用小拳拳捶格林小公爵的胸口。不过格林小公爵看上去也不怎么在意就是了。 亚琛眉头紧锁，似乎有什么事情犹豫不决。 诺欧主动道：“你要是有什么问题，可以告诉我，我可以转告给我的占星师朋友。至于他会不会回答你，我也不能肯定了。” 亚琛松了口气，道：“这样就多谢了。我很小的时候听到过个传言，关于三色堇家族的诅咒，我想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诺欧直接道：“是真的。” 亚琛错愕中有带着不可置信。 “我没有必要骗你。这件事你可以向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求证。”诺欧淡淡道。 “这么多年我一直没有听说过帝国有占星师，那有件事父王应该也是不知道的。”亚琛下定决心，道：“如果我想要逃脱这个诅咒，有什么办法吗？” 这次，诺欧没有说话，倒是他胸口的占星玩偶带着点奶音，说道：“立刻离开这里，回到北海。你还有一线希望。” 亚琛面色一变，他看了占星玩偶一眼，又仔细盯着诺欧，“你知道我是谁？”他甚至有些咄咄逼人，“你为什么想要我离开这里？是谁派你来的？” 王族啊，就是疑心病重。 这么短短几句对话，亚琛脑海里已经山路十八弯，脑补了不少阴谋诡计。他思考着，他这时离开帝都，不做王储，朝中谁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他不会骗你。”诺欧把占星玩偶护在掌心。他瞬间就把亚琛从思绪里抽出，他声音平淡，却有种玄奥的感觉，让人觉得他说的话定然是可信的。 亚琛有一阵恍惚，尽管这恍惚很快就消失了。 “我要与我心爱的姑娘结婚了。我现在不能离开帝都。” 诺欧摇了摇头，没再说话。 他直接消失在了小酒馆门口。 第300章 番外：亚琛（中） 三色堇王宫的接风宴前所未有的盛大。 即使是在亚琛的记忆里王宫里也少有这样铺张, 一道道的菜肴被侍者端上长桌，一眼望不到头。每个金色的盘子都会被先端到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面前，让他先取用；再是亚琛，所有人都有知道他这次回来就是铁板钉钉的王储了。 亚琛品尝了很多, 烤鹿肉, 野熊掌, 焦黄的烤鸭, 还有蘑菇炖的鸡汤, 土豆饼, 韭菜馅饼, 但他独爱苹果派, 金灿灿的酱汁, 唇齿留香。即使亚琛不喜甜食也连吃了两个派，因为这甜得发腻的味道，是他在这座陌生的王宫里唯一找到的熟悉的东西。 乐师们奏响的音乐, 歌手们表演的歌曲，都是近些年新流行起来的。即使是长桌两边的臣子, 他们中的大多数面孔对亚琛来说也陌生异常。在西本王子摄政期间倒向他的权贵，没有死于叛乱的, 这会儿也都躲到老家去了。 这些年帝都的氛围实在异常。 自西本王子去后,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越发专政, 帝国各大骑士团的动向除了他再也没有人知道。与此同时，帝国每年的军备开支、粮草需求都大幅度上升, 可这些钱去了哪里？ 依旧没有人知道。 难道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是想攻打芬格帝国？一统这片大陆？ 有不少人这么猜测。 芬格帝国这些年的变化也不少, 芬格家族就像是遭了诅咒, 老国王过世后，缪斯公主才摄政就开始缠绵病榻, 倒叫个不知名的小子菲尔·芬格登上了王位。 三色堇帝国不少大贵族对菲尔·芬格极是嫉妒，但对邻国就幸灾乐祸了，他们都以为芬格帝国的政局会因为权力的更迭震荡许久。没想，在缪斯公主的心腹尤金尼亚·布莱克公爵小姐的帮助下，菲尔·芬格迅速接手了芬格帝国的政务，帝国权力的交接也比所有人想象中平缓得多的度过了。 尽管如此，三色堇帝国的国力还是远超芬格帝国的，这仗也不是不能打。 三年多前，首相科尔文、内政大臣与财政大臣等因为政务繁忙，先后搬入王宫协同陛下理政。朝中其他大臣甚至不知道他们所忙何事，几位大臣吃住都在王宫里，连家也很少回，他们真的是想派个探子都不成。 因此，帝都的氛围也越发山雨欲来风满楼。 近年帝都环境如此，昔年又有西本王子前车之鉴，即使在场所有人都知道亚琛王子作为陛下独子，未来前途不可限量，这时也没有人敢表现得太热络。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的位置离亚琛不远，但除了初见，亚琛在群臣面前向他送上诚挚的问候，把北海的岛屿献给他，整个宴席期间他们都再未交谈。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亚琛记忆里的同样威严，却鬓染白霜，露出丝他养尊处优生活里不该有的老态。 宴会只过半程，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精力不济的先行离开了。 亚琛对路德维希四世的感情非常复杂。幼年时，父王是他心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是帝国历史上最伟大、最睿智的君王；等他稍大些，他发现父王与母后貌合神离，也有些不满父王对母后的冷落；还有他的兄长西本王子，他喜欢时不时的提起父王以前教导他骑射的趣事。 在亚琛心里，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就是高高在上，不苟言笑的，可为什么他就能教导西本鉴赏书画、骑马射箭？难道是因为父王那个时候还没有登基，只是帝国边陲的一个小贵族吗？ 如果是那样，他宁愿自己是个小贵族的儿子。 亚琛不敢把这话对父王说，他只敢悄悄与母后说——西莉亚王后总是告诉他，他们才是最亲近的人。 结果往日温柔的母亲却变得严厉起来，教导他，亚琛，你是个王子。 亚琛是知道的，如果父王还是个帝国边陲的小贵族，母后是绝不会嫁给他的。她嫁的也不是父王，而是这个帝国最有权势的男人。 她嫁给的是那个王座。 是那顶王冠。 所以父王不喜欢她。 亚琛喜欢西莉亚王后，是因为她是她的母亲，就像她说的，无论发生什么事情，她都会站在他的身边。但作为个男人，他也不会喜欢那样的女人的。 他喜欢多萝西。 从很小的时候亚琛就喜欢她。 多萝西是个很特别的女孩，她如同月色下的白玫瑰，美丽，却不妖娆，温柔娴静。她对待个王子的态度，与对待平民、对待乞丐毫无差别，她看到英俊的骑士，像赛克斯·海因里希团长，也不会像其他傻女孩那样兴奋地大叫。 她就那么静静地待在那儿。 可只要她待在他身边，亚琛的心就会变得前所未有的平静。 亚琛隐隐约约有所察觉，多萝西不喜欢他，不然多萝西对待他定然是与对待其他人不同的。 但他还是告诉告诉西莉亚王后，他喜欢多萝西。 他有细细问过克里斯琴，多萝西除了喜欢在家作画，跟侍女谈天，她连骑士比武、宫廷宴会都不感兴趣。亚琛想，多萝西总是要嫁人的，既然她没有喜欢的人，那与其嫁给个面目可憎的贵族，还不如嫁给他。他会对她很好，地久天长，她也总会爱上他的。 西莉亚王后就常常召多萝西进王宫，让她的美名风靡帝都。 亚琛知道西莉亚王后会这么做，因为多萝西是科尔文首相的女儿，是克里斯琴·科尔文的妹妹。如果他们结婚，就能把科尔文家族彻底绑上他的战车。 其实很早亚琛就明白了些道理，比如他的父王对他、对西本都是淡淡的，他没有特别喜欢西本，却也没有打算背弃传统夺去西本继承人的位置。他母后的那些小动作父王也未必不清楚，只是他不放在眼里罢了。再者，乔伊特家族有拥立之功，他拿乔伊特家族开刀难免会被说卸磨杀驴，他这才一直容忍他们——亚琛不是没有劝过西莉亚王后，只是人们对自己认定的事总是那么固执。而那个时候的亚琛，也太不坚定了。 还有…… 亚琛的手上出现了本黑色的日记本，里面别了朵蓝色的玫瑰书签。这是西莉亚王后从少女时期就开始用的日记本，她会把每年身边发生的重要的事记录在里面。在亚琛逃离帝都的当晚，西莉亚王后就把这本日记塞给了亚琛。直到亚琛在北海略站稳些脚跟，他才开始翻阅它，也知道了许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不为人知的秘密。 他走到了三色堇王宫里的红玫瑰林。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果然在这里，他也察觉到了亚琛的到来，“这些年你做得很好。” 亚琛没有想到，父王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会是这个。孩子是父母的软肋，父母又何尝不是孩子心中最柔软的所在。只是这样简单的承认，亚琛就觉这么些年心底对德维希四世陛下根深蒂固的不满都要消失了。可他想要这样的不满留得久些。他们出身三色堇家族，从最开始，他们就不是纯粹的父子关系。 “我召你回来两次你都拒绝了，我想你是对我是有很多意见的。”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心平气和的，这是这么多年他第一次这样对亚琛说话，不像是对个孩子，“不要急着反驳。我当年也是这样过来的，先王还不是我的亲生父亲呢。有些事情也是时候告诉你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把一段往昔娓娓道来，“这件事还要从很多年前讲起，在三色堇帝国建国之初，占星师还没有完全绝迹的时候……” …… 亚琛震惊得张大了嘴巴，他想过很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让他抛下怨气的理由，但他最天马行空的想法，也没有他此刻听到的真相离奇。有很多他往常不解的事情通通都有了答案，怪不得数百年两大帝国无偿供给了魔法岛这么多资源，怪不得进入魔法岛的强者都不会再离开那里，魔法岛竟是连接另一个位面的大门，身负守护位面的责任。 “那现在？”亚琛不由问道。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道：“两个月前战争结束了。那批流窜普林山脉附近发狂的人，就是那个位面最后的逃犯，他们也都被处决。” “那那个位面的归属？”亚琛问道。 一个新生的位面自然意味着大量的财富，何况两大帝国为了这张战争都投入不菲。 “所有牺牲士兵、骑士的抚恤金都会由魔法岛支付。小位面的事情解决后，我们也好，芬格帝国也好，都不会允许魔法岛再有这样超然的地位。”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道：“具体的事宜你可以去找首相，他会告诉你的。” 亚琛还没有回过神来。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语气轻柔，和颜悦色说道：“亚琛，这么多年我没有派骑士团，也没有派高级剑士去帮你。一是帝国几乎所有的兵力都投到小位面去了，帝国外强中干，除了都城守卫，各地都只剩些老弱病残了。” 其实了解事情的真相以后，亚琛对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已经不再不满。 相对位面战争，北海几个岛屿上的争端只能是小小的坎坷。还有，他现在眼界与从前大不相同，也明白帝国并不像表现出来的那样和平，实际底下暗潮汹涌。要是科奥瑟家族真的露出颓势，那些不明真相的酒囊饭袋就能趁着帝国虚弱，乘势而起，改建王朝。 到时，内忧外患，才是这个位面真正的末日。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道：“再者，我也是想锻炼你。如果魔法岛失守，小位面的人都涌入这里，你在北海还有一线生机。王宫里收藏了些占星师的手札，里面记载，无数位面都是漂浮在星河之中，极其偶然的，我们位面的边缘会和其他位面相交。只要出海朝北，一直朝北，就有几率进入其他位面。” “这本手札首相曾带回家中，给克里斯琴·科尔文读过，要是最坏的结果发生了，总比我们都待在这里好。” “君王守城门。我决不能抛下帝国而去。你已经离开家族，却不需再担这个责任了。” 亚琛低下头，双目含泪。 他真怕…… 他真怕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面前哭出来。 “这件事我也告诉了芬芙儿，我想让她去北海找你。可惜她不愿。她说，她不管生死，都不会离开西北。”路德维希四世陛下叹息一声，道：“她这些年变化很大。” “听说，姐姐在西北被封为光明女神。”亚琛斟字酌句道：“西北这些年出了不少商队在帝国各地经商，都说西北变化很大，光明女神也很受民众爱戴。当初追随她的那个骑士约拿也成为剑圣了。”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注意到亚琛语气里对芬芙儿的关心，心中的担忧也消散了些。 他道：“你们姐弟从小感情不错，我也希望未来，你也不要忘记你此刻对她的牵挂。” 亚琛道：“我不会忘的。” 亚琛其实是个很特别的人。他对权力没有太大的欲望。他想要做王储，除了想得到父王的认可，在这个他曾经失败过的地方重新站起来，也是真的想为帝国、为平民们做些事情，让他们能过得更好。 他来帝都的路上，自然也听到了些流言——据说西北现在只认光明神殿，不认朝廷。 但芬芙儿能这么顺利的在西北建立神殿，也是因为她的姓氏，她姓科奥瑟。 五年的时光很长，但也不至于完全改变一个人。他还记得当初他逃离帝都的时候，在郊外的猎人小屋遇到芬芙儿，她让他出海，逃离追杀，她自己则代替他去西北，承担本应该由他承担的责任。就是为了那个时候，他也不会与芬芙儿兵戎相见的。 就算将来情势不得不如此，这个帝国未来是属于他的，他也愿与姐姐共享天下。 至于再将来，芬芙儿多半是不会有子嗣的，他会在他们临终前与姐姐商议好西北的问题，不会给帝国留下隐患的。 “既然这样，你准备出使芬格帝国吧。等你回来，我会正式立你为王储。”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道。 “谢父王。” …… 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再次出发，他们沿着湖岸，翻过山岭，抵达普林山脉。经过旷日持久的位面战争，两大帝国也要进入漫长的修养期，向来普林山脉应该也会迎来很长时间的和平。 “我们从魔兽森林走？”亚琛问道。 他们这行人不多，却各个都是精锐，只要不去魔兽森林的核心地带，定然安全无虞的。普林山脉却是道天堑，虽说安全，但会多花很多功夫。 安东尼奥的眼神里透出雀跃，他兴致勃勃建议道：“殿下，您没听说过不夜城吗？据说不夜城就建立在普林山脉深处，我对那里向往很久了，好不容易我们都到了普林山脉，岂能不去看看？” “不夜城？”亚琛自然听过不夜城的名头，据说那是在片罪恶、贫瘠的土地上开出的最华美的花朵，但在他的想象里不夜城也就是个规模大些的黑市。 亚琛是这样想的，自然也这样说了。 克里斯琴·科尔文却不赞同，道：“数年前，我曾经跟随商队亲自到过不夜城。那是座无与伦比的城市。” “无与伦比的城市？”安东尼奥越发好奇了，“跟帝都比呢？” 克里斯琴道：“若论商业繁华、强者数量，不夜城冠绝大陆，但帝都的历史底蕴、厚重感，不夜城也是比不上的。只能说是各有千秋吧。” 不同于安东尼奥的跳脱，克里斯琴向来是个稳妥的人，他对不夜城有这样高的评价，亚琛对那里也多出了两分好奇。 三色堇帝国要求王子继位前出使邻国，也不过是为了让三色堇家族子弟读万卷书，行万里路。据说他父王少时也曾横跨普林山脉去芬格帝国游玩过，说不定父王也去过混乱之领呢。 安东尼奥、克里斯琴都注视着亚琛王子，等待他做出最后的决定。 “那我们就去不夜城看看吧。” 你只有真正踏上这片土地才能明白它的魅力，这是任何言语都无法描述的。难怪克里斯琴·科尔文曾经到过不夜城，回北海却没有多说什么。 他们看见不夜城的时候，太阳已经西沉，天也有些暗了。本来附近行省的总督是邀请他们在总督府休息一晚。听说他们要去不夜城，总督又道：“殿下继续前行即可。夜晚才是不夜城真正的魅力所在。” 安东尼奥好奇道：“你不劝诫殿下吗？据说不夜城可是在混乱之领上建立起来的。” 总督却道：“这个世间应该没有地方会比不夜城更安全。因为不夜城城主禁止杀戮。” 因为不夜城城主禁止杀戮，那里就是这个世间最安全的地方？安东尼奥不解，他还要再问，亚琛却道：“我想亲眼去见见这座城市。” 此刻，他们已经到了不夜城主山的山脚。一盏盏的魔法灯已经点亮，它们蜿蜒而上，照亮了整条山路，直到山顶的城池。他们中实力最弱的克里斯琴·科尔文也是七级剑士，极远地方的场景在他眼里都清晰可见，山顶华美威严的建筑，还有五彩斑斓的魔法灯光——即使不是初次见到这个画面，这一切还是让他心驰神往。 安东尼奥更不用说了，他瞠目结舌，问出了个很傻的问题，“他们就不担心有人偷盗魔法灯吗？” 把魔法灯这么大大咧咧摆在路边真的好吗？即使在三色堇王宫里，也只有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与西莉亚王后的宫殿能有这么奢侈，魔法灯向来是魔法师才能用的炼金物品啊！然而这里呢？他们竟然用来给普通人照明！ 看着从他们身前走过的一队队商队，安东尼奥觉得他的世界观在崩塌。 “他们放心把魔法灯摆在这里，自然有他们的底气。”克里斯琴·科尔文道。 安东尼奥小心的拉了下克里斯琴的袖子，问道：“你老实告诉我，不夜城到底是属于谁的势力？魔法岛吗？”他实在想象不到这个世间除了魔法岛，还有另外的势力不受两大帝国控制。 “我真的不知道。我当时要帮殿下采买几种非常罕见的材料，在沿海收购不到，有人告诉我这样少见的东西只有可能在不夜城集齐，我才来了这里一趟。我就在不夜城停留了半日，并不比你了解多很多。”克里斯琴摇摇头，道：“不过，不夜城应该不隶属魔法岛。相反，他们似乎对魔法岛不太友好。” 他们两人的话自然也传入了亚琛耳中。他却没有多说，看到眼前这幕，他才知道天下之大，自身之渺小。 不夜城的主山没有城墙，它向四面八方敞开，似乎是个不设防的城市。 从进入普林山脉就异常沉默的路易·芬格靠近亚琛，道：“我能感觉到这座城里有很多强者。” 亚琛反问：“很多？”能被路易·芬格称为强者的至少也是圣阶。 “很多。”路易·芬格道：“跟我实力差不多的，甚至能够杀死我的人。这里都有。” 亚琛的心里瞬间提起了三分小心。 他可以肯定，不夜城以前定不是这样的，定是这些年这里才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然这里的故事早就被吟游诗人传唱至整个大陆。那究竟是谁让这里发生了这么大的改变？ 不夜城的街道上是熙熙攘攘的人群，时不时的会有阵欢呼声传来，“哇！” 亚琛他们刚进城没多久就发现了规律，每当有人群聚集的地方必有奇观。他们眼前就是，墙上雕刻的是数百个美丽的少女，每个少女都栩栩如生的，她们手上都拿着大小不一的瓶子，正有流水源源不断的从瓶子里倒出，这竟然是个巨型的喷泉。 不仅如此，这个喷泉下还放置了数百个大大小小、颜色各异的魔法灯，它们正跟随边上乐师演奏的音乐依次亮起。在巨型喷泉的边上还有个乐团，每个乐师、歌手身前都放着个帽子，里面已经被投了不少三色堇帝国、芬格帝国的金币，甚至还有米莱图书馆的银霜贝壳。 “太奢侈了。”安东尼奥喃喃自语。这是他来到不夜城之后重复最多的一句话。 然后他们又看到用液化的巧克力制作的瀑布，每个路过的小孩都会得到一小捧巧克力珠，不少小孩流连在那儿，跑过来又跑过去，可分巧克力珠的白胡子老头似乎记不住，只要有小孩路过，就会给他们一捧新的巧克力珠。 安东尼奥闻着巧克力那股醉人的香气，脸大道：“你们说，我要是过去，那老头也会给我一捧吗？” “出息！”亚琛骂道。 他从口袋里掏出几个三色堇帝国的金币，想叫安东尼奥自己去买捧巧克力珠。 就在这时，路易·芬格声音严肃，说道：“那是位魔导士。” 亚琛：…… 安东尼奥、克里斯琴：…… 亚琛的动作停住了。 安东尼奥脸上的笑容也僵住了。 他们前面的小孩太多，安东尼奥甚至不敢请他们让一下，他可不敢得罪位魔导士。他直接拐进了边上的小巷子。“啊！”安东尼奥刚走进巷子，就又吓得连退了三步。 亚琛蹙眉看他，不满他大惊小怪，“怎么？里面还有个剑圣？” “比……比比比剑圣还恐怖。”安东尼奥结结巴巴道。“至少剑圣我每天都能见到。”最后句话是他自己嘀咕的，声音小得不行。 亚琛疑惑地走进小巷子。 很快，他就明白安东尼奥为什么这么惊讶了。 小巷子的两边是一排排的水晶橱窗，每个水晶橱窗里面都有个穿着性感的女郎，她们的身后则有张红色的床。这个巷子是什么地方自然不言而喻。 亚琛心有所属。克里斯琴家风甚严，他也向来洁身自好。他们三人中也就安东尼奥风流些，他在北海也有好几个妾侍，只是他那几个妾侍都是胆小温柔的，哪有这些女郎热情火辣。虽说是小巷子，但也是在街边，又多出了两分刺激。 亚琛还不至于连这都管，就道：“最晚明日上午在我们来时的山路集合。”就带着克里斯琴、路易走过了小巷子。安东尼奥自然没有跟出来。 不同于三色堇帝国大多数人都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不夜城的夜生活要丰富很多。不夜城的商店里，从魔法师的炼金物品、剑士的武器到普通人的穿的绫罗绸缎、各地的特产美食，可以说应有尽有，包罗万象。 恰逢今天是不夜城每月一次的大拍卖会，亚琛、路易都想去看看。不夜城的消费是有些高，亚琛却也不缺少金钱。 克里斯琴有些不好意思，“殿下，不夜城有家校图书馆。可以凭借银霜贝壳借阅，我想去看看。”亚琛挥挥手让他去了。 亚琛、路易刚刚进入拍卖会，就有个穿着黑色长裙的女郎迎了上来，领他们去了顶层的包厢。今夜让他们惊讶的事太多了，亚琛这会也有些见怪不怪，问道：“你知道我们的身份？”他们在来拍卖会之前可听说每个人都要交比不菲的押金。 “我不清楚。只是大人告诉我，有剑圣驾到，让我来迎。”黑衣女郎容貌娇美，笑容妩媚，却不显低俗，她道。他趁猜测，她口里的大人可能是拍卖会的主事之人，又或者是路易·芬格进城后感受到的几股气息之一。 黑衣女郎继续道：“至于大人有剑圣作为护卫，自然身份尊贵。” 亚琛问：“今夜拍卖会有什么罕见的东西吗？” 黑衣女郎回答：“今日拍卖会的压轴是安吉拉小姐亲手炼制的炼金物品，具体功效还没有公开，但想来不会让大人失望。” “安吉拉小姐？”亚琛问道。 “大人是初次来不夜城吧。”黑衣女郎道。 亚琛不置可否。 “不然您不会不认得安吉拉小姐。”黑衣女郎了然道：“数年前，城主离开不夜城，安其拉小姐就暂代了城中魔法学院院长的职位，她也是不夜城最伟大的炼金师。今夜安吉拉小姐要嫁给永夜城的阿诺德将军，作为庆贺，她才会取出几件珍贵的炼金物品拍卖。拍卖所得的金币都会供给城中有天赋却家境贫寒的魔法学徒，让他们可以继续学习魔法。” “这倒不错。”亚琛称赞。 “就是今夜城里有不少青年要伤心了。安吉拉小姐不仅天赋卓绝，容貌在整个不夜城也是数一数二的。以我粗浅的见识就是王室的公主也比不上呢。安吉拉小姐足以让任何男人为她神魂颠倒。”黑衣女郎把亚琛、路易送到包厢里，就笑着离开了。 见黑衣女郎走远，亚琛喃喃自语，“漂亮，天赋出众，却也未必能把男人迷得神魂颠倒。” 虽然他的王兄西本大逆不道，但亚琛也不得不承认，西本是这个时代少有的枭雄。即使这样，西本依旧没有逃脱三色堇家族的诅咒，死在了他挚爱的女人——他唯一的王妃亲手递上的魅香酒上。整个大陆皆知，西本的王妃是个相貌平平、侍女出身的女子，再寻常不过。 亚琛还沉浸在思绪里，路易的话突然打断了他的思考，“那个女人身上有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很微弱，但很纯正。” 亚琛愣住，“她是亡灵法师？”不夜城的拍卖会真是藏龙卧虎，连个小侍女都有这样的来头。 路易·芬格却面色古怪，“她恐怕不是亡灵法师。她是个真正的亡灵生物。尽管我学过芬格家族的秘法，也是仔细观察才确定的。” 亚琛脸上完美的微笑也龟裂了。 “我也是刚才才明白这座城池的主人是谁的。”路易·芬格道：“殿下还记得数年前来北海游历的剑圣吗？那位剑圣交友极广，在魔法岛也有不少好友。他曾与我说过，魔法岛前些年吃了个大亏，他们当时集合了数十位圣阶，兼两大帝国的骑士团去围攻亡界的永夜城，却铩羽而归。倒叫永夜城多出了数位巫妖。” “永夜城，不夜城，建立于两个位面的双子城吗？”亚琛若有所思，道：“记得那剑圣离开之后，你还与我提过一次，有亡灵法师以小死灵海为心，建立双子城。那与永夜城对应的另一座城池竟不是在亡界，是在这里吗？” 亚琛自言自语道：“定然是了。龙岛，魔法岛，不可能再有其它势力不在两大帝国的掌控之中。那你知道建立双子城的人是谁吗？” “是骷髅之王。” 第301章 番外：阿诺德 不夜城的拍卖会压轴的除了安吉拉小姐制作的炼金物品以外, 还有前往永夜城的往返通行证。前者即使世所罕见，也没有双子城的通行证对亚琛的吸引力更大。 又有几个人能在活着的时候去趟亡界？ 路易·芬格本想以在永夜城无法保障亚琛王子的安全为由劝诫，希望亚琛王子不要轻易涉险。亚琛王子却道：“生前王侯将相，死后还不是骷髅之王的臣民。” 对此, 路易·芬格也无言以对。 就是在不夜城, 以这里巫妖的数量, 骷髅之王真要对亚琛王子下手, 他连一成护住殿下的把握也无。这样想着, 在永夜城还是不夜城, 也无甚区别了。 亚琛王子与路易·芬格当下拍下了双子城的通行证, 降临永夜城城中心的家拍卖会。永夜城与不夜城就像两座镜像城池, 它们风格迥异, 却在关键处有极其相似的地方。 原本，亚琛以为不夜城的拍卖会已经足够绚丽，直到他来到了永夜城对应的宫殿。 宴会厅里, 芬格帝国埃菲尔行省的刺绣地毯，三色堇帝国威斯特法伦行省镶嵌了宝石的器皿, 如果这些还是俗世王权可以享用到的奢侈品，那么宴会厅穹顶美轮美奂的壁画、走廊上的巨幅油画, 即使在三色堇王宫这样的珍宝也寥寥无几。 亚琛出身王室, 艺术鉴赏水平极高, 只观摩了数息，就确定这些艺术品价值连城。 可在这座宫殿, 这些世所罕见的作品数量可以摆满十数条看不见尽头的长廊。 亚琛对眼前的一切感到瞠目结舌。如果这里是骷髅之王的府邸, 他可能还不会感到如此不可思议, 然而宴会厅里的侍女告诉他，这样规范的宫殿在永夜城就还有数次, 骷髅之王的府邸也远远不是这里能比的。 路易·芬格自然明白亚琛王子失态的原因。他即使不是芬格家族正统出身，也是乔治·芬格亲王亲手抚育长大的，艺术欣赏水平也极高。 “有这样的传闻，有些艺术家生前穷困潦倒，才华无人赏识。他们死后，却会在亡界备受尊崇，拥有享不尽的财富。”路易·芬格心中的震撼不比亚琛王子少，他同样为这些藏品感到目眩神迷，道：“看来那些传闻也不是空穴来风。” 在亡界，无时无刻都有亡灵从现世到来，再彻底消散。就像是现世路边普通的一朵花凋零，引不起任何人的注意。 但极其偶尔的，巫妖大人们的领地里会出现些特殊的亡灵。他们大多灵魂天生强大，特别适合修炼亡灵魔法，有潜力成为优秀的属下。 也有少部分亡灵特殊，是因为他们在艺术或者其它方面有极高的造诣，导致灵魂之火异变。这样的亡灵百年难遇，也是非常珍贵的。 并不像现世以为的，暗黑属性的亡灵生物都残忍嗜杀，毫无理智。恰恰相反，因为拥有极其漫长的生命，高级亡灵们不仅博学，大多数还精通某类乐器或者美术。对那些实力低微、却才华非凡的亡灵生物，他们也非常尊敬。 不管去哪个城池，这些大师都会是最尊贵的宾客。 在无尽的生命里，他们总是能创造出些非凡的作品，数百上千年积累，就挂满了这一条条的长廊。再者，现在永夜城是亡界的中心，整个亡界的珍宝有90%都聚集在这里。 今夜，这座宫殿还有个特殊的使命。 它是双子城最伟大的炼金师安吉拉小姐与永夜骑士团团长阿诺德将军举办婚礼的地方——在这个亡界最繁华的地方，也是人类智慧集成所在。 宫殿穹顶的壁画被施展了魔法，水洗过的蔚蓝的天空，棉花般柔软的白云缓缓飘过，如梦如幻，恍若梦境。等在尽头的骑士器宇轩昂，穿着白色纱织长裙的亡灵法师倾城绝色，路易·芬格也不得不感慨，“真是对璧人。” 亚琛却完全没有注意到新人。 自从新娘走上花路，他的视线就被搀扶新娘的青年牢牢吸引住了。 青年的身份大概是巫妖、亡灵魔导士之类的，因为他身上有很浓郁的暗黑属性的魔法元素。他也必然与新娘关系匪浅，否则也不会挽着她走花路。 但为什么这个陌生青年的眉心会有三色堇的印记？ 众所周知，只有科奥瑟家族人身上会出现三色堇印记，但王宫里没有任何资料说科奥瑟家族有人修习亡灵魔法或者成为巫妖？ 这个青年究竟是谁？ …… 艾斯没想到，他们刚从小位面回来就有好消息——阿诺德告诉他，他向安吉拉求婚，安吉拉答应了。 阿诺德希望艾斯可以做他们的证婚人，因为他对他们两个人都意义非凡。 但最后还是巫妖英格索尔做了证婚人，因为艾斯要以兄长的身份挽着安吉拉，把她交给阿诺德将军。 “我没有妹妹，安吉拉就像是我的小妹妹。她也不可能有其他男性长辈参加这场婚礼，就让我来陪她走这段路吧。”艾斯道。 阿诺德自然不会拒绝。 平日，安吉拉不施粉黛就已美貌异常；婚礼当日，巫妖英格丽德取出珍藏的婚纱，赠予安吉拉，为她盛装打扮，她更是容光焕发。 所有见到她的人类或亡灵都惊艳得呆立住了。 艾斯也笑着调侃，“我们在巴特索登庄园的时光，就好像是昨日发生的事情。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你才只有14岁。” 那个时候安吉拉就犹如出水芙蓉，清丽脱俗，她美则美矣，却像是个精致的木头美人。不像现在，她气质依旧纯粹，眼角眉梢却带着风情，纯真又魅惑，把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完美地糅合在了一起。无愧双子城第一美人的称号。 安吉拉却有些神情不属。艾斯以为她是要嫁为人妻，婚礼前心中忐忑。 他还宽慰了几句，“不要担心，你就像我的亲妹妹。以后要是遇到任何不开心的事，都来找我，我会给你撑腰的。” 可等他们走到礼堂，艾斯才终于明白安吉拉所思为何。 安吉拉环顾礼堂，有些不知所措，道：“殿下，姐姐怎么不在？” “这……”关于安吉拉、安吉莉卡姐妹的事真的是剪不断理还乱了。 艾斯自然清楚安吉拉会希望姐姐来她的婚礼，但他更能理解安吉莉卡今夜不会出现。 他低声询问安吉拉，“你姐姐事先没有与你说吗？” “姐姐说她不想来。”安吉拉既不解又难过，道：“殿下，可姐姐为什么不想来？我离开死灵海的时候，我还与姐姐留了信，告诉她我非要她来。我以为她最后还是会来的，她拗不过我，她从来都是拗不过我的。” 艾斯：…… 这要他怎么回答。 洒满了雪白玫瑰的路程已过半，花路两边都是亡界赫赫有名的大人物。不过是冲着安吉拉双子城最强大的炼金师、第一美人的风采，还是敬仰永夜骑士团团长阿诺德，亦或是有骷髅之王亲临的婚礼，他们都从亡界的各个角落赶到了这里，为新人送上了珍贵的礼物。 除非艾斯决定未来给自己举办场婚礼，否则这就是亡界千年来最盛大的婚礼。 “安吉拉，你要学会长大，过了今日你会有新的家庭。不止安吉莉卡，阿诺德也会成为你的亲人，爱护你，守护你。”艾斯细细宽慰他。 他们走在铺满着白色玫瑰的长廊上，所有的宾客都微笑着看着他们。艾斯有意遮掩，没有人注意到他们在说话。 “我婚后，有了新的家人，就会与姐姐疏远吗？”安吉拉目光闪过仓皇，她的手也变得冰冷。 其实之前，得知阿诺德将军向安吉拉求婚如此顺利，艾斯就有种不真实感。 不是他们不相配，是他们缺少些情人才有的暧昧。 但他没有想到安吉拉是这样的不成熟。 “别想这么多。”事已至此，艾斯不希望婚礼出现意外，“今天是你最重要的日子，专心婚礼吧。” 他们也已经走到了花路的尽头。 艾斯把安吉拉的手交给阿诺德将军，“安吉拉是家里的小妹妹，有时候不太懂事，希望你能多包容她。” “我会的，殿下。”阿诺德道。 他握过安吉拉的手，巫妖英格索尔为他们主持婚礼，阿诺德对着他的君王、他的属下、他未来的妻子许下诺言。 巫妖英格索尔继续道：“安吉拉·菲弗尔小姐，你愿意嫁给阿诺德·冯·菲茨罗伊先生吗？无论你是人类，还是亡灵，你都会与他彼此相爱、珍惜，直到灵魂之火燃尽。” 鬼婴小丹尼尔已经托着个盖着红绸的托盘，飘到安吉拉、阿诺德的边上，上面放着两枚戒指，是阿诺德收集的魔法石、安吉拉亲手锻造的。 然而，他带来的钻戒似乎没能立刻派上用场。 整个宴会厅都很安静。 安吉拉没有说话，也没有任何人亦或者亡灵窃窃私语。 安吉拉的沉默持续得有些长。 大家都渐渐的感觉到了异常。 安吉拉把手上的捧花放到了小丹尼尔的托盘上面，她揭下雪白的头纱，有晶莹的泪水从她的脸颊滑落，“阿诺德，对不起，我没有办法现在嫁给你。我心里感觉不安，我担心姐姐，觉得她出事了，我想去看看她。” 宴会厅更安静了。 像是连风流动的声音都被亡灵吸了进去。 可能再也没有亡灵能像阿诺德这样有涵养，现世的骑士也不会如此风度翩翩。阿诺德依旧温和，“等婚礼结束，我可以与你一起去看她。” “不。”安吉拉眼睛微红，语气却比之前还要再坚决些，“我去。只要我去就够了。对不起，我们婚礼可以延期吗？我现在没有办法宣誓。” 阿诺德没有回答她。 “等我回来我会给你解释的。”安吉拉抛出个魔法卷轴，她面前凭空出现了个传送阵，她的声音微不可闻，只有离她最近的阿诺德听到了。 她不敢看阿诺德，也不敢去看艾斯所在的方向。 她就这样，直接通过传送阵传送走了。 尴尬。 整个宴会厅都陷入了史无前例的尴尬。 没有亡灵敢看永夜骑士团团长阿诺德的笑话，更何况有骷髅之王在场，今日的新娘还是骷髅之王曾经的侍女，骷髅之王亲自挽着她把她交给阿诺德的，结果新娘就这样逃婚了？这不仅是阿诺德丢脸，骷髅之王也定然面上无光。 也没有人敢阻止安吉拉离开。 她固然是九级的亡灵法师，但在场有数十位巫妖、圣阶，他们不拦她，只是因为阿诺德、骷髅之王没有出手，不敢越俎代庖罢了。 艾斯朝巫妖英格索尔打了个手势。 只见巫妖英格索尔从容不迫地走到宴会厅的中间，他异常优雅地行了半礼， 他道：“诸位朋友，我是英格索尔，欢迎你们来到永夜城参加这场婚礼。我们的新娘有位重要的亲人没有到场，她必须邀请她来。安吉拉是英格丽德与我看着长大的姑娘，她事事追求完美，还有些任性。因此，婚礼不得不推迟几天。难得朋友们光临永夜城，计划明日开始举办的交易会会提前到今日。为了恭贺新人，城主还拿出了几份星辰药剂参加交易会。朋友们要是手上有些多余的珍奇，也不妨拿出来交换些有用的东西……” 宴会厅里的气氛又渐渐活跃起来。 两个位面，数十位巫妖、圣阶齐聚的机会可不多见，明日永夜城举办的交易会对不少大佬来说，可能比参加今日的婚礼更重要。 更别说，还有传说中的星辰药剂。 传说，星辰药剂是骷髅之王才能炼制的药剂，对圣阶也大有好处。 不知什么时候，阿诺德已经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宴会厅里。也可能有人发现了，但是假装不知道。 艾斯面色古怪，与站在他边上的诺欧道：“有时候我真的觉得我受了诅咒。我上次送芬芙儿出嫁，她就没有过几天快乐日子，这次安吉拉又这样。” 诺欧不在意道：“谁能诅咒你？”相对婚礼上的闹剧，他更不想看到艾斯不快，哪怕这不快只有一丝。 艾斯叹息道：“谁知道呢。” 下一刻，艾斯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原地。 诺欧知道，他去找阿诺德了。 这次，婚礼的双方都与艾斯关系匪浅，艾斯总不好完全置身事外的。 …… 到了艾斯现在的实力，他只略一查探，就寻到了阿诺德的所在。 他刚刚出现，阿诺德就察觉到了。 阿诺德一如既往地向艾斯行礼，“陛下。” 真的，艾斯以为他再也不会为什么事情感到窘迫了。 直到此刻。 艾斯犹豫地说道：“安吉拉她……” “她不会再回来了。”阿诺德少有地打断了艾斯的话。 注意到艾斯的迟疑，他道：“其实我之前就有预感，安吉拉可能不是很喜欢我。一个女人完全坠入爱河是很明显的。我已经与英格索尔传音，请求他帮助我转告大家，婚礼不会再举行了。” 阿诺德的话有些出乎艾斯的意料。 艾斯下意识松了口气，就算安吉拉像她所说的回来，他也不觉得他们立即准备婚礼是件好事。 但他也更加的疑惑，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何还要向安吉拉求婚？你对安吉拉……” “我对安吉拉是真心的。”阿诺德的声音罕见的温柔，他道：“她最初到亡界的时候，就是我在照顾她。像英格索尔说的，我看着她从个事事要依赖我的小亡灵法师走到今天，想来再过不久她就会成为亡灵魔导士；在更久远的将来，她也会成为我们中间的一员。她给我生命带来的色彩，是任何人都无法比拟的。” “抱歉。”因果循环。想到当初还是他下命令让阿诺德庇护安吉拉，这根红线还是他间接牵的，艾斯心情也有些糟糕。 “不必抱歉，殿下。不是每段爱情都需要有结果的。”阿诺德道。 艾斯微怔。 他能听出阿诺德话语里的爱意。 也正是因此，他没有办法理解阿诺德的平静。 阿诺德再风度，再豁达，距离他被安吉拉悔婚才这么短时间，他也不应该这样平静。 阿诺德继续道：“这千年来，我见过太多三色堇家族的悲剧，从我效忠过的亚历山大一世陛下到您的王兄西本王子殿下，我看过太多因执念产生的悲剧。我很庆幸，我没有受到那样的诅咒。我依旧深爱安吉拉，她是我这千年唯一动心过的女人，我想再也没有办法遇到另一个能让我如此深爱的人。 但我比三色堇家族的大多数人幸运，我比他们多了份清醒，我可能比安吉拉还要早知道她心中最重要的人是谁。只是在触手可及的幸福面前，我也变得卑劣，我知道她还不懂，我还是向她求婚了。但我想，就算她将来后悔，我也会放她走。我只是没有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我依旧很抱歉，阿诺德。”艾斯道。 再怎么说，安吉拉也不应该在婚礼上一走了之。 要是阿诺德成心报复，在他们有婚约的情况下，艾斯也不好插手太多的。 “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艾斯道：“我以前竟不知道，你距离超越圣阶的存在也只有一步之遥。” 怪不得当初他准备去小位面，阿诺德说可以召唤他。 艾斯圣阶的时候，自以为力量无法传递到亡界，也从未试图召唤过阿诺德他们。但他忽略了种可能，如果他要召唤的人是个超越圣阶的存在，对方能接受到的信息范围更广，也是能听到他的召唤的。 阿诺德之前不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但已经无比的接近了。 他甚至比诺欧突破前力量还要强些，诺欧天赋很高，但阿诺德踏入圣阶超过千年，积累不是诺欧能比的。 尽管如此，如果艾斯真的从小位面召唤他，他临时突破，风险依旧不小，也是有一定概率陨落的。 “其实我走到这步也没有太久。在无尽荒野待了千年，为了护住其他骑士的灵魂之火，我的力量不断流失，在遇到陛下之前，其实我已经快支撑不住了。而等到永夜城建立，在向您表达效忠之后，我心愿达成，才隐隐约约感知到瓶颈。”阿诺德道。 “你为何不与我说？我自然会让你去闭关修炼的。”艾斯道。 如果阿诺德专心修炼，可能现在也已经是超越圣阶的存在了。 “陛下，如果我突破了，您与我之间的契约就会不复存在了。”阿诺德道。 艾斯再一次怔住了。 就像人类的魔宠突破圣阶会重新恢复自由之身，亡灵生物高出他的城主一个大境界，也不会再受到契约的约束。 艾斯缓缓说道：“这样真的值得吗？” 阿诺德想到他生前的最后一战。 因为亚历山大一世陛下的命令，他与整个骑士团去赴了场必死的战役，他看着他的同伴一个个倒下，直到他万箭穿心而死。他从小就被教导骑士精神，他早已做好了牺牲的准备，但他君王没有做到他的承诺，没有他们骑士的荣耀，他们的番号也淹没在了历史的尘埃里。 直到他在无边的旷野迎来他真正的君王，他的同伴被再次唤醒，骑士团的铁骑再次响彻位面，他们获得了新的番号，所向披靡。 “陛下，您是我的信仰。” 第302章 番外：亚琛（下） 路易·芬格去参加交易会了。 亚琛没有去, 在他决心回到三色堇帝国帝都以后，他就停止了修炼。他刚刚突破九级没有多久。路易·芬格与他说，他天赋不错，静心修炼数十年, 未尝不可以更进一步。 北海群岛事少, 亚琛小半天就可以处理完政务, 余下的时间可以安心修炼。 三色堇帝国幅员辽阔, 事务繁杂。在亚琛年幼时, 路德维希四世陛下重点培养西本, 对他也多是放养。现在, 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学习。闲暇时间, 他就是都用来修炼武技, 也只能勉强不荒废，更别提更进一步了。 王权与武道的巅峰就像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亚琛曾横穿大半个帝国, 远至北海，他途径无数城市、乡村, 见过各种各样的风情，但他之所见再光怪陆离也远远不能与永夜城相比。 这里是属于亡灵的城池。 亚琛对所有见到的东西都感到新奇, 就连小摊上的米酒也是。一个个白色的小碗里都装满了浅绿色的液体, 飘着三色堇王宫特贡的绿米才有的香味, 酒香甜而不腻。他想尝尝，只是不清楚永夜城收不收现世的金币。 “如果我是你, 我不会买这个酒。” 亚琛被他耳边突然出现的声音吓了一跳, 他转过头去——有个黑发碧眼的青年站在他身侧, 眉心是三色堇的标记。青年只是简简单单地站在那里，整个幽暗的永夜城、车水马龙的喧哗街道都沦为背景, 不及他风采的十分之一。 “这是永夜城的特产——百鬼酿，能让亡灵的魂体更凝固，对人类没好处也没坏处。”青年把视线转回摊位上，话语停顿了下，继续道：“不过唯有白骨制作的器皿，才能盛放百鬼酿。” 亚琛再定睛朝小白碗看去，才发现那是人类的头骨做成的。他眼皮一跳，对这米酒再也没有兴趣了。 他自然认得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青年。 就在不久前的婚礼上，他还挽着安吉拉，把安吉拉交到永夜骑士团团长阿诺德的手上。 亚琛却在他的身上感到莫名的熟悉，他脱口而出，“我们之前是在哪里见过吗？” 青年把视线从百鬼酿上移开，不意外道：“回亚琛王子殿下。在帝都，那家小酒馆里。” 被叫破身份，亚琛并不惊讶。对方能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边，实力至少高他个大境界，不管对方是巫妖，还是圣阶，收集三色堇王族主要成员的资料都不是难事，更何况青年眉心的印记…… 可他近些年根本没有回过帝都，最近一次去酒馆还是与路易·芬格一起的。亚琛正要把记忆回溯到更久远的过去，突然，他福至心灵，不可思议道：“你本体是占星玩偶？” “是。也不是。”青年从容道：“忘了与殿下介绍。我是艾斯·诺依曼，出身威斯特法伦行省的诺依曼家族。” 亚琛终于明白来人是谁了。 艾斯·诺依曼这个名字，在西莉亚王后的日记里曾多次提及，对于西莉亚王后的那些猜测他原本还半信半疑，直到现在，他看到青年眉心的三色堇印记，没有比这更好的证明——艾斯·诺依曼是红玫瑰夫人与他父王的儿子。 亚琛神色复杂，问道：“这么说，你原本该是我的二王兄？” 红玫瑰夫人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认识在先，艾斯也要比他大上数月。如果艾斯在王宫长大，排行的确会在他之前。 其实在艾斯突破圣阶以后，他可以去掉眉心的三色堇标记，但他身上的血脉不会改变，他使用的也还是三色堇斗气，他也就不再欲盖弥彰地去掉这个标记。这是他的来历，他无需否认。 “不。我可不是王子。”艾斯笑得狡黠。 他承认他的来历，可不意味着他认可他王族的身份。 亚琛道：“你还没有回过三色堇王宫吧？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带你会去，父王应该也会想要见见你。” “不。”艾斯摇头。 其实亚琛并不清楚，路德维希四世陛下早与艾斯见过，但他们就是两个生疏的陌生人，完全没有父子感情。路德维希四世陛下爱的也从来都是卡洛琳夫人，只是单纯地爱着她，对艾斯也未爱屋及乌。当然艾斯也不在意，他也不想凭白多个爹。 同父异母的兄弟，生父还有这样大份家产，艾斯、亚琛的关系本该剑拔弩张。但可能是因为艾斯从来没有想过要回科奥瑟家族，亚琛从西莉亚王后的日记里也没看到王后对红玫瑰夫人及艾斯嫉妒、愤怒的感情，经过西本的事之后，亚琛更是对血缘看淡了很多。再者，卡洛琳夫人、西莉亚王后都已经香消玉殒，他们也都不想再把上一代的恩怨延续下来。 此时，在双方若有若无的默契下，他们之间的氛围倒难得的有些友好。 艾斯问道：“你怎么会来到永夜城？” 永夜城还是很少出现圣阶以下的人类的。 “我要出使芬格帝国，经过普林山脉，听闻太多双子城不可思议的事情，就想来这里看看。”亚琛正式被立为王储之后，轻易也不能离开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了。 这可能也是他最后一次四处游历的机会。 还有个疑问一直缠绕在亚琛的心里，他还是没有忍住，问出口：“上次在帝都，你说的那些话是什么意思？为什么避免三色堇家族诅咒的方法是要我离开帝都？” 在他知道艾斯的身份以后，这个答案似乎变得显而易见。艾斯觉醒了三色堇印记，也是有继承王位的可能的。如果亚琛回到北海，芬芙儿在西北也不回帝都，那艾斯被立为王储的事也可以被提上日程了。 亚琛不喜政治的风云诡谲。 可他既然坐上了王储的位置，也不会任人拉下来。 他自信自己是帝国最合适的继承人，路德维希四世陛下让他回帝都，除了他是父王的儿子，也是因为他的才干得到了父王与大臣们的认可。他主动提出让艾斯回去见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是因为他不惧怕竞争，他能拥有今天的地位，也不单纯是靠父王的偏爱的。 他不清楚艾斯心里在想什么，但他直觉艾斯就是想与他竞争王位，也不会为此蓄意欺骗他。他觉得对方不是个卑劣的人。 真奇怪，哪怕西本是他的王兄，他们共同在三色堇王宫长大，前者都不能给他这样的信心，但他仅仅见了艾斯两面，却觉得相对西本，艾斯与他在某些地方更加的相似。 “这是作为兄长，我唯一能给予你的忠告吧。”艾斯笑。他的笑容异常坦荡，似乎此事与他立场五官，他半点也没有察觉亚琛心里的怀疑。 亚琛能感受到他的真诚，可他依旧没有再问。因为他们都清楚，亚琛最后会选择回到帝都，不仅仅是为了他自己。他重新戴回王子的王冠，是效忠他的人，也是时局把他推回这个位置。 不管艾斯的忠告有什么理由，他都不可能离开帝都。 所以艾斯无需说更多。 所以他也不会再问。 可是在亚琛离开三色堇帝国的帝都之前，他的婚期已经被定下来了。 克里斯琴·科尔文也与他说，多萝西没有与哪家少爷走得近，甚至不常去参加宴会，似乎静静地待在书房里看书，与侍女们打打牌、刺绣、画画，就让她感到非常满足了。亚琛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多萝西永远不会爱上他，他们会相敬如宾地过完余生。 他会让多萝西成为王后，成为这个帝国最尊贵的女人，他会用余生爱她，保护她。他觉得这样也未尝不可。 但想到三色堇王宫他父王的玫瑰林，想到他夜夜笙歌、却从不快活的姑姑玛丽公主，想到功败垂成、死在新婚妻子手上的王兄西本，还有他最小的妹妹单纯美丽的芬芙儿，他害怕命运连这样的眷顾都不给他。 他忍不住问道：“那你呢？你遇到了命中注定的人了吗？你就从来不担心这个诅咒吗？千年以来，三色堇家族从来没有人能逃脱，就算他们短暂地得到过爱情，也不过是命运开的个恶劣的玩笑。” 艾斯望向他的目光清冷如水，其间的冷意一闪而过，却又很快如冰雪消融，化为融融的暖阳。 “我当然遇到了。上次我们在帝都见面的时候，你不就已经见到了吗？” 至于诺欧与他之间的感情，他也没有必要与这个便宜弟弟讲了。就像艾斯出现时那样，他又像是阵不易察觉的风，再次从亚琛眼前消失了。 下一刻，亚琛觉得心口一阵刺痛。 他扯开上衣的扣子，只见他的胸口新生出了个色彩鲜艳的三色堇的标志。 “你没事吧？”米酒摊位边飘着的亡灵罕见地主动与亚琛说道。 亚琛回答：“谢谢关心。无事。” 他年幼时，因为还有个兄长流落在外，所以芬芙儿与他都没有成功觉醒三色堇标记。后来，他成功觉醒三色堇斗气，也就不再执着这事。他倒没有想到，会是艾斯帮他完成三色堇印记的觉醒。 “不必道谢。只是看你认识城主，才多问两句罢了。”刚才艾斯、亚琛的对话，因为艾斯对周围静音，米酒摊的摊主并没有听见，但艾斯没有掩饰身形，他还是见到骷髅之王的。 亚琛却倍觉诧异，“城主？哪座城的城主？” 亡灵自然而然地回答道：“自然是永夜城的城主。亡界永恒的君王。” …… 拂晓的阳光透过喷泉的水雾，在半空中照出道彩虹。 克里斯琴、安东尼奥都早已在喷泉前等待他们。“殿下，你们之前去哪里了？”克里斯琴面露担忧，有段时间他们与亚琛王子、路易·芬格失去了联系。 “去了不夜城的另一面。”亚琛道。 回到不夜城亚琛只恍如隔世。很罕见的，即使是与他亲如兄弟的克里斯琴、安东尼奥，他也不想把在不夜城遇见艾斯·诺依曼的事告诉他们。 就在这时，有个奇怪的声音从他们头顶传来，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他们几乎是同时朝天空望去，有个小黑点出现在天际，渐渐变大，它的形态在他们的眼前也变得越来越清楚，修长的脖颈，矫健的身躯，巨大的翅膀…… “是龙。”安东尼奥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 不久前，三色堇帝国前皇家近卫骑士团的团长赛克斯与他的同伴被封龙骑士。他们自魔法岛而出，骑着巨龙横渡海洋，飞过大陆，猎杀了所有从魔法岛逃脱的囚犯。他们如天神降临般出现在普林山脉两边，这段经历已经通过吟游诗人的歌谣传遍帝国。 亚琛自然知道龙岛已经解封，但他没想到他会在不夜城见到巨龙，而且这条浑身墨绿的巨龙明显不是吟游诗人歌谣里的黄金巨龙，亦或是赛克斯的银龙。 绿龙在不夜城的上空盘旋了几圈，似乎在寻找什么，然后它对着座高塔直接俯冲而下。 亚琛下意识地握住佩剑，以为这是绿龙对不夜城的袭击，但还没有等他想明白为什么不夜城的圣阶、巫妖都对绿龙的出现无动于衷，他就看到绿龙直接冲进了高塔之中，就像石头落入湖水之中，高塔上的光环只是泛起些涟漪，就毫无阻碍地让它进去了。 这还只是个开始。 天边两道流光，一道红色，一道银色，在它们抵达不夜城后，也如之前的绿龙般盘旋了会儿，然后冲进不同的高塔里。 亚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眼睛里闪过丝震惊。 龙族进入高塔的过程就好像魔导士进入他们的魔法塔。 安东尼奥咽了口口水，他们昨夜可经过不少高塔，就连他们现在站立的地方都能看到四座十层高塔。 难道这些高塔不是他们想的那样，只是普通的建筑，它们全部都是魔法塔吗？上苍啊，不夜城至少有上百座十层的魔法塔啊！ 众所周知，只有魔导士才能建立起十层的魔法塔，那这是不是意味着不夜城至少有百余位魔导士？！ 亚琛想到他昨夜见到的人——艾斯·诺依曼，他是骷髅之王，自然也是双子城的城主。 这里的一切也都属于他。 震惊过太多次，亚琛都有些麻木了，他声音平静，至少其他人听起来是这样的，“父王跟我说过，龙岛、魔法岛都已经解禁，大概有不少魔导士恢复自由之身后来了这里。” 克里斯琴补充道：“不夜城的图书馆有记载，龙王与不夜城城主是至交。龙岛、不夜城都有传送魔法阵，只是不会开放给外人。每个成年的巨龙都是魔法、武技双修的圣阶，它们如果愿意成为不夜城的护城神兽，不夜城就会免费给它们修建座十层的魔法塔，并给予它们其它珍宝。” “每个魔法塔通体都是空间石做的，里面的大小可能是外面看到的数百倍，甚至连通另个位面。所以他们保持原型，也可以直接进入。”克里斯琴眼中也生出向往，他继续道：“如果不夜城有人能够得到它们的认可，甚至可以成为它们的龙骑士。” “真的吗？”安东尼奥倒吸口气，惊喜道：“殿下，我们能不能别那么快去芬格帝国？你知道的，我最大的梦想就是成为龙骑士！之前巨龙从大陆绝迹，我以为我这个梦想已经不可能实现了，没有想到我有生之年还能等到龙岛解封……” 亚琛直接扯着他的衣领，把他拖走了，“就算龙族打算在这里寻找他们的伙伴，他们也不会看上比他们还要弱的人类的。你要是真的有心，等突破剑圣再来吧。” 在安东尼奥的不甘心的哇哇大叫中，亚琛最后望了眼不夜城，把这座无与伦比的城市深深地印在了脑海里。然后，他就带着他的伙伴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 离开普林山脉后，亚琛他们很快与三色堇帝国的使团汇合了。 之后的旅程都非常顺利，包括抵达芬格帝国帝都之后，与新国王的谈判。 经过与小位面旷日持久的战争，两大帝国都元气大伤，这次谈判双方都表现出了极大的诚意。 在亚琛他们离开芬格帝国帝都的前一晚，菲尔·芬格还为他们举行了盛大的晚宴。 即使亚琛已经做好准备，芬格帝国的尤金尼亚公爵小姐是个非常难缠的对手，谈判的情形很可能对他们不利，但很凑巧，最近缪斯公主身体不大好，尤金尼亚公爵小姐要照顾她，面对三色堇帝国的使团，她连面都没有露。 当然，这也说明菲尔·芬格真的坐稳了芬格帝国的王位。 对于菲尔·芬格的来历——他是老国王精心培养在外面的儿子——这样的说法只能糊弄糊弄芬格帝国的平民百姓，顶多还有小贵族们。在他正式登基后，他的国王已经被三色堇帝国的情报人员扒得干干净净。 原来他的母亲是布莱克家族的旁支，后来带着他嫁给了三色堇帝国凯撒商会的会长，他人生的前二十年都是以卡尔·凯撒的名字活着的。 这真是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芬格帝国现任的国王竟然是在三色堇帝国长大的。 他还能成功地瞒天过海，坐稳这个王位。或许刚开始有缪斯公主的帮助，但从这次亚琛出使芬格帝国来看，缪斯公主以及她的好友尤金尼亚公爵小姐已经被权力的中心边缘化了。 卡尔·凯撒以菲尔·芬格之名，已经彻彻底底地掌握住了芬格家族的王权。 现在，就是缪斯公主推翻先前的说法，说他根本不是老国王指定的继承人，也没有人会站在她那边了。 等卡尔在这个位置上再坐上十几年，对贵族、对民间的影响更深，就是他说身上没有流着芬格家族的血脉，他们定然也会拥立他的。 当然，他还有个更便捷的方法，在国内找个大家族的贵女联姻。有姻亲支持，他收拢整个帝国的权力会更加迅速。这样显而易见的选择，卡尔·凯撒不可能想不到，但他偏偏没有这样做。 真叫人摸不透他的心思。 想到今后几十年要面对这样的对手，亚琛心里升起警惕，却又觉得热血沸腾，大有棋逢对手的感觉。 卡尔·凯撒似乎心有所感，他也看向亚琛，他拿起酒杯，遥致亚琛，“为了两大帝国的和平！” 亚琛回敬他，“为了两大帝国的和平！” 卡尔·凯撒坐在首座，亚琛的位置在他右手靠下些，他现在也还只是三色堇帝国的王子，不可能与芬格帝国的国王平起平坐。 他的视线落在卡尔·凯撒身上。卡尔容貌俊美，脸上却有种病态的苍白，饮酒之后，他的双颊又变得酡红，唯有他的双眼，亮得像是黑曜石。 亚琛想起了芬格家族的传言——崛起于市集的芬格，将得到大陆东面的无上权柄，拥有这个世间所有的财富，但再多的金钱都无法阻挡他们身体的衰败，只要他们清醒一日，他们就要有心碎魂裂之痛，日日夜夜，现世亡界，如影随形…… 是不是就像三色堇家族的人无法逃脱诅咒般，芬格家族亦是如此？亚琛想了会儿，就自顾自摇了摇头，卡尔·凯撒只是看起来有些瘦弱，但可能这是芬格帝国的流行呢？他要是真的那么痛苦，哪能这样镇定自若地坐在首席？ 就算芬格家族真的有这样的诅咒，也未必都会灵验。 就像他，他不也与多萝西订婚了吗。 殊不知，卡尔这时候脑海里想起的是桩数天前的会面，那场会面也与芬格家族的诅咒有些关系。 艾斯比三色堇帝国的使团更早地来到了芬格帝国的王宫，他与卡尔详细讲了小位面的事，还有两大帝国、魔法岛、龙岛需要进行的善后工作。 还有关于他身上的诅咒。 艾斯告诉他，“我得到了占星师的传承，已经可以一定程度欺骗星象。只要你离开芬格帝国，再也不要使用菲尔·芬格这个名字，不要与这里的一切扯上关系。我就可以帮助你重新恢复健康，从这无尽的痛苦中解脱出来。” 大殿里没有其他人，只有艾斯与他，也只有这样的时候，卡尔才会侧卧在榻上，用手去揉心脏的位置，试图让自己好受些。 卡尔毫毫不留情地拒绝了他，“艾斯，谢谢你的好心，但我留在这里是我自己的选择。” 他跟缪斯公主承受同样的痛苦，但缪斯公主缠绵病榻，痛得下不来床，他却能坐在这里。 “你看，我现在是芬格帝国的王，帝国的面积从普林山脉一直到东海尽头。我站在帝都的城墙上，有无数的臣民向我跪拜；我剑之所指，有数不清的骑士为我厮杀。而跟着你离开，仰仗你的鼻息而活……我的朋友，我当然相信你对我不会太坏，但是……” 这样疼痛的活着，也好过碌碌无为的一辈子。 “就算能够得到永生，这样的平庸，我也不会快活的。“ 艾斯无奈，卡尔算是他少数的好友了，但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他无法再劝。 “好吧。如果将来你有子嗣，希望他不要重复这样的命运，你可以让他来找我。”艾斯道。 “子嗣？”卡尔轻笑一声，“我大概是不会有子嗣了。没有女人能够给我带来幸福。就是床事，也是一种折磨罢了。” 缪斯公主不会有子嗣。 他也不会有。 “芬格家族的血脉，就到我们这一代吧。” 这样的命运，不要再延续下去了。 …… 三色堇帝国举国欢庆。 亚琛王子被立为王储的同时，还要迎娶科尔文首相的小女儿、他挚友克里斯琴·科尔文的小妹妹，这是段各方面都看好的婚姻。 科尔文家族虽是新贵族，但科尔文首相精明强悍，是帝国权力中心的几人之一。与亚琛王子联姻，科尔文家族一下子就能摘掉暴发户的帽子，作为王族的联姻家族变得更为尊贵。对亚琛王子也是利远大于弊，这意味着科尔文家族被牢牢地绑在了他的战车之上，以后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也不会轻易动他。 在民间，路德维希四世陛下为他造势已久。亚琛王子雄才大略，为帝国开疆扩土，让北海群岛重新归为帝国的版图，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多萝西·科尔文小姐是闻名帝都的白玫瑰，容颜清雅美丽，品性贤良淑德，每年冬天还在帝都城外免费发放面包、热汤。她名声极佳，可以很好地弥补亚琛王子多年远离帝都带给民众的陌生感。 婚礼当天，亚琛完全忘记了作为王储的矜持，他见人就笑，见酒就喝，还被安东尼奥嘲笑，“像傻瓜一样。” 而等到他站在他宫殿的门口，他才明白，他竟然真的是个傻瓜。 哪怕喝再多的酒，作为九级剑士，他也能清清楚楚地透过薄纱做的帷幔，看到帷幔后拥抱在一起的两个人。 他还能听到多萝西的啜泣声，“诺拉，你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我们相识这么多年了，你就是再早上几个月跟我说也好啊……” “其实我从很小的时候，从第一眼见到你的时候，我就喜欢上你了。我一点都不喜欢练剑，我之所以这样辛苦，是因为我只有成为优秀的骑士，科尔文首相才会允许我留在你身边……” 诺拉出身平民，从很小的时候就展现出出色的武道天赋，科尔文首相花重金培养了她，让她以侍女的身份留在科尔文家族，做多萝西的玩伴。在她通过骑士团的考核之后，她也成为了守护多萝西的女骑士。 很久之前，亚琛就听说过诺拉。诺拉不仅实力在同龄人中出类拔萃，容貌也极出众，之前还曾有小贵族向她求婚，被她以要守护多萝西·科尔文小姐为由拒绝了。 当时，亚琛还有个狐朋狗友与他说：“这个女人野心极大。你信她真的是想要做科尔文小姐的侍女吗？她定然是看不上那个怂包，非要找个有爵位继承的贵族呢。” 对于这样的八卦消息，要不是跟多萝西有些关系，都不会在亚琛的记忆里留下印象。尽管如此，他也只是一笑了之。 亚琛嗤笑一声。 他们都没有想到，诺拉的野心能这样大，竟然会瞧上他的王妃。 而他的王妃大概也…… 多萝西朝她摇摇头，“你怎么会觉得你是一厢情愿呢。我这么多年不结婚，跟父亲说要做一辈子的老姑娘，我以为你是明白的。你为什么才与我说。” “是我的错。我不知道你也……” “咔嚓——”亚琛推开了门，走进了宫殿里面。 他看到听到响声，诺拉飞快地离开，看到多萝西匆匆地拭去脸上的眼泪。 他告诉自己，他可以假装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他可以找个借口，把诺拉调离王宫。 他相信，以多萝西的品德，以她对家族的重视，她不会违抗他，会尽心尽力做好个妻子，在不久的将来，她也会是个好母亲。 “多萝西。”他走到他的面前，轻声唤她的名字。 她依旧那么漂亮，妆容无暇，只有双眼还含着泪珠，像是清晨沾着露水的白玫瑰，只等着人采摘。 有千百种念头从亚琛的脑海里闪过。 “我要与你说对不起。” 他想告诉她，他也从很小的时候就喜欢她。 “其实有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但今天，我无论如何都该告诉你。” 在他远去北海的时候，他也从未忘记过他。他年纪不小了，克里斯琴、安东尼奥都曾建议过他结婚，但他心里妻子的人选从来都只有一个人。 “在北海的时候，我遇到了个女孩，她很漂亮，也很单纯，我们相爱了，也结婚了。只是一场海啸，把她从我的身边夺走了。我发誓她会是我此生唯一的妻子。” 话说出口就变得越来越容易。 “但父王不会同意，大臣们也不会同意，我卑劣地想要找个人做挡箭牌。多萝西，我想要你做我名义上的妻子，帮我打理王宫，以王后的身份站在我的身边，但永远也只有这样。” 多萝西落落大方地站了起来。 所有人都相信，她会成为个很好的王后的。 她用种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化完了亚琛的话，或许这就是她梦寐以求的。她整个人都放松了，她拉着她华美的裙摆，向亚琛行礼，她从未像此刻容光焕发，雍容华贵，“为殿下效劳是我的荣幸。请殿下不必自责。” 亚琛的心终于落了下来。 他朝她客气地点点头，转身，不失风度地离开了。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