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冷同桌有点甜 作者: 有夜 文案​ 全校都知道，陆勉和新转来的路轻拙不对付。 因为开学第一天，陆勉就划伤了路轻拙那张完美无瑕的脸。 结果一周不到，有人看见好大一只的陆勉乖乖地被路轻拙牵着，跟在路轻拙身后，像个听话的宝宝。 说好的高大猛男+谁碰谁倒霉的澜高一哥呢？ 又过了段时间，据某位在场知情人士报道： 那天风声很大，路轻拙一对三，末了，轻轻擦了擦嘴角的血，冷得仿佛是冰山上的雪莲，轻飘飘吐出一句：你们要是再敢打扰陆勉学习，小心毁容。 说完后，陆勉突然出现了，路轻拙立刻靠到墙上，柔弱无骨、可怜兮兮地说：哥哥，我饿，还疼。 躺在地上的另外三人：？？？ 说好的视脸比命重的弱鸡花架子＋文静乖学生呢？ * * * 在他十七岁生日的那天，他才知道，妈妈给他取名轻拙是因为他是她人生中唯一的污点。 十六岁母亲去世，他来到新的城市，有个人对他讲： 你确实不好相处，不辨是非、小心眼…… 路轻拙的拳头硬了，然后听见陆勉漫不经心地说： 但是得两个人才能做朋友，我愿意迁就你不就行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勉，路轻拙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可甜可猛 立意：秉承善良之心 PART.1 ———— 第1章 大雨 路轻拙没想到雨能下得这么大。 出门的时候还是晴空万里，现在雨点砸到身上都疼。他身上的衣服没一分钟就淋了个透湿。他就没见过这么离谱的天气。 湿透的衣服加上寒风一吹，冷得他直哆嗦。 更离谱的是，他在的这一块周围都是高高的院墙，连个屋檐都没有，他仓皇地跑着，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狭窄的避雨处。 他站了一会儿，慢慢听见细细密密的雨中含混不清地传来几声痛呼和求饶。 他想了想，沿着墙，尽量避着雨，朝声音传来的地方走去。 看见了一幅很惨烈的画卷。 路轻拙看见一个瘦高的男生站在那里，头发很短，右肩上的T恤好像红了，他手腕一翻，脚一抬，就撂倒了一个人，很快地，他又避开身后人的一拳头，而他自己，动都没动一下，只是雨太大，看不清人的脸。 “陆哥，这次是我们不对，你看这么大雨，万一淋病了怎么办？就放过我们几个吧……” 陆勉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其他的动作，对面的人立刻爬起来逃跑了，陆勉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朝四周看了看，找到那把骨架已经坏了两根的伞，捡起来，发现收都收不起来了，于是随便卷了卷握在手里。 他突然觉得有些不对劲，一转身，看见个白蒙蒙的人站在拐角处看着他。 雨太大，他看不清人的脸，只觉得他身量很高，瘦瘦的，被雨一模糊，仿佛是薄薄的一张纸。 陆勉走上前去，那个人突然转身，冒雨跑了。 “我有那么可怕吗？看见我就跑。”陆勉嘀咕了一句，走到另一边的屋檐下，蹲下来，面前是个连衣衫都不整的男孩，大约十三四岁的年级，面上苍白，大眼睛里全是水珠，脖子上有掐痕，嘴角也破了皮。 “哥哥，谢谢你。”许意又冷又痛，说话的声音都在颤抖。 陆勉没有多问，把手里的那把坏伞递给了许意，揉了揉他的脑袋，“快回去吧，回去赶紧洗个热水澡，别感冒了。” 虽然有两根骨架断了，但勉强还是能遮遮风雨的。 许意没有接伞，而是问：“那哥哥你呢？” “没事，哥哥家就在附近，你快回去。”陆勉把伞塞进他的怀里，想了想，又拿出来，“算了，还是哥哥送你回去吧。” 伞只有半边了，陆勉把那半边全给许意，自己继续淋雨，许意紧紧地拉着陆勉的手，突然小心翼翼地说了句：“哥哥能不告诉我家人吗？” “为什么？” “妈妈忙……” “好吧，哥哥谁都不告诉。” 把许意送回家后，陆勉这才准备回家，本来只是出来买个杂志，却遇到了一群混混欺负一个初中生，而且不仅仅是施暴，还动手动脚起来了。 刚刚离开时，许意的眼里还是灰蒙蒙的。 真是，恶心透了。 陆勉撑着那把破伞，越想越生气，突然一阵大风刮过来，把伞吹得翻了起来，一个没注意差点把陆勉带走了。 刚好前面有个垃圾桶，陆勉生气地把伞扔了进去，他站在交叉路口，气呼呼地思考着。很快，他想起前面就快到依澜湖了，湖上有个亭子。 去那避避雨吧。 走过一段不长的木栈桥，就到了那个小亭子。 陆勉走进去，才发现亭子里已经坐了个少年，和他一样，浑身湿透了。 亭子四四方方的，四边都有长椅，陆勉在他左手边的那个长椅上坐下了，和少年离得比较远。 陆勉旁若无人，撩起自己的T恤袖子，发现伤口已经被雨水泡得发白了，一点血色都没有。 没想到那群人竟然带了刀。 不过还好，只是划破了皮，看着长，但其实不严重。 陆勉重新放下袖子，抬起头，看见那个人正盯着自己看，他没戴眼睛，看不太清对方的模样，只知道对方很白。 “啊？”陆勉也困惑地看向他，“怎么了？” “你的伤……”路轻拙模样乖巧，犹豫地问，“是不是得去医院看看？” 陆勉摇摇头，“不用，小事。” 两人之间又陷入了沉默。 “你，是不是刚刚那个？”陆勉问。 路轻拙没说话，他觉得和这种人没什么好说的。 刚刚主动问起，也不知道是怎么了，问完他就后悔了。 妈妈从小就教导他，要远离这些成天到晚只会打架，然后把自己弄得一身伤还觉得贼牛逼的人，还说这种人都是傻子，都是坏人，最会骗人。 陆勉看见对方已经低下了头，一副不想搭理他的样子，也就没再多问。 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而且总是大暴雨，这是常识，比如现在这种情况。 陆勉坚信这个常识，想等雨停再回去，但是眼看着雨是越下越大，一时半会儿丝毫没有停的趋势，不禁莫名的烦躁。 他打开手机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显示一个小时后雨渐停，还有大风蓝色预警。 他又打开了叫车软件，发现前方有45个人在排队. …… 这种小地方！竟然会遇到叫车需要等，还是等45个人的情况！ 陆勉震惊了，换了个打车软件也是差不多，而这里离家还挺远的，走回去也似乎不太可能，于是颓丧地收起了手机。 这么等着可不是办法，特别是在自己身上全都淋湿的情况下。 还有对面那个少年，冷得都已经保住了膝盖，瑟瑟发抖。 陆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 少年身上的白衬衣湿透了，变得透明，皱皱巴巴地贴在身体上，透出里面单薄瘦弱的身体，甚至能看清楚他的骨骼，略长的头发也被雨水全打湿了，湿淋淋地贴在额头和后颈上，遮住半边眉眼，还在往下滴水，嘴唇殷红，轻轻发着抖，脸色煞白，很是狼狈不堪。 路轻拙抬头看向陆勉，像只惊恐的兽，眼里透露出防备，盯着这个莫名其妙入侵他领地的，妈妈不让他接触的，坏人。 “干嘛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我只是想来和你聊天而已，别紧张。”陆勉心想，再次怀疑自己的长相是不是真得很凶。 “那个，你冷不冷啊？”陆勉问。 “呃……”路轻拙心想，果然和妈妈说得一样，他摇了摇头。 陆勉叹了口气，戳穿了他的谎言，问：“你不冷为什么在发抖？” 陆勉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纸巾，他的裤子面料还是比较防水的，口袋拉了拉链，卫生纸也有包装，所以没怎么湿，说：“擦擦吧。” 路轻拙伸出手接过，那双手也很瘦，分明的骨骼透着少年人独有的清瘦感。 陆勉视线没有过多的停留，毕竟旁边这人现在很狼狈，多丢脸啊，肯定不喜欢旁边有人盯着看，于是他拿出了手机，打开微信，在群聊「陆哥的后宫」里发了句：“谁有空，来给我送把伞？” 好一会儿也没人回他，他摇摇头，心里说了句「这群不靠谱的」就摁熄了屏幕。 又过了一会儿，手机震动了两下，群聊里终于有人回了消息。 陈磊安：“有有有，陆哥你在哪？” 陆勉发了个定位过去，顺便回了句：“多带把伞。” 发完消息，陆勉偏头一看，路轻拙脸上的水都被擦干净了，头发也被拨到了一旁，露出干净的面容，剑眉星目，那双眼睛十分深邃，直挺的鼻梁，嘴唇的形状也是轮廓分明，虽有些青涩，还未脱去稚嫩的少年气，但仍然是一张挑不出任何瑕疵的属于男人的脸，长大了肯定更好看。 陆勉有一瞬的愣怔，心想：这人真他妈帅。 要是自己也有这样一张英气的脸就好了。 “谢谢。”路轻拙把纸巾还给陆勉，声音有些沙哑，语气淡淡的。 陆勉接过的时候，触到了路轻拙的指尖，冰凉冰凉的，路轻拙抬头看了他一眼，眼神里意味不明，立刻收回了手。 陆勉没注意到路轻拙的眼神，他面露担忧，问路轻拙：“你家住哪儿？等会我朋友来给我送伞，送你一程？” “不用了。”少年的声音大了些，却很清冷。 就像他的指尖，很冷，陆勉脑海中不知怎么冒出了这个念头，不用就不用嘛，我好心送你，干嘛那么凶，不近人情，而且我看起来像坏人吗？ 如果路轻拙等听到陆勉的心声，一定会笃定地回答他：“像！” “没事，这雨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你衣服湿着，得赶紧换一身吧。” 陆勉随意地说着，他就是觉得无聊，想找点事干，说说话，让气氛不要那么沉闷。 陆勉不知道路轻拙在想什么，也不知道在路轻拙眼里，他真的不算一个好人。和路轻拙相反，他觉得路轻拙很合他的眼缘。 虽然有些冷淡，但肯定是个很乖的男生，安安静静的，瞧着就招人喜欢。 这么大雨，等雨停了再回去，这少年肯定会感冒的。 两人又待了一会儿，路轻拙不说话，陆勉没好意思一直说话，也想不出还能说些什么，索性和他一起沉默着。 陆勉突然笑了笑，没想到一向话痨的自己，竟也有这么沉默的时候。 听见他的笑声，路轻拙稍稍偏头，看着他，心想，没想到这人笑起来，还挺温柔的，和他打架时，截然不同。 陆勉感到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怎么了？” 路轻拙收回视线，轻轻摇了摇头。 “这雨是停不了了吗？”陆勉说，可路轻拙依旧不搭理他。 ……陆勉第一次觉得挫败，他明明是人见人爱花见花开人美心善的小可爱，无论是大人还是小孩，都挺喜欢他的，很少这样被人无视。 雨渐渐小了些，却只是相对刚刚而言小了些，雨点还是一直在落，砸在地上、屋檐上，湖里的荷花荷叶上，滴滴答答，陆勉觉得无聊到心里有些发毛。 好在陈磊安很快就来了，撑着一把伞，手里还拿着一把伞。 他轻快地进了亭子，收了伞，抖了抖伞上的水，完全无视了路轻拙，对陆勉说：“陆哥，你看我够义气不，这么大雨还来给你送伞！” “是挺够义气的。”陆勉站起来，笑着说，“不是让你多带把伞吗？” “这不是带了吗？两把还不够……”陈磊安说，把手里的伞递给陆勉。 陆勉接过来，不等路轻拙反应，就转过身塞到了他手里，陈磊安这才发现旁边还坐着一人，刚准备问「这是谁」，就听见他陆哥说：“那你自己回去吧，伞送你了。” “那是我的——”陈磊安还没说完，陆勉就揽过了他的肩膀，带着他转了个方向，另一只手拿过他手里的另一把伞，单手撑开，几乎是拖着陈磊安走出了亭子，动作十分迅速，不知道的还以为有怪物追他。 陈磊安一脸懵，他有点搞不清状况，刚刚那人，是他陆哥的朋友吗？ 如果是，怎么不一起走，而且从来没见过，如果不是，那为什么要把他的伞送给他。 “谢谢你来接我，等会去我家，我请你吃饭。”陆勉说。 “这么点小事情，不用放在心上……”陈磊安说，“对了，刚刚那人，谁啊？” “不认识。” 陈磊安诧异得不行，嘴里说了句脏话，“不认识？不认识你把我伞送他！” “又不是不还你，等会从我家拿一把，行了吧。” 陈磊安转念一想，又觉得很正常，他陆哥的日常就是助人为乐，送同行躲雨的人一把伞在陆勉的做好事事迹中已经很微不足道了，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虽然送的是他的伞……但陆哥又不是不还。 不过这样算下来，自己也算是间接做好事了吧。 “没事没事，一把伞而已。” 陆勉的身影一晃神不见了。 妈妈还说过，一定要注意那种莫名奇妙对你好的人，他们展露出来的好都是裹着蜜糖的砒｜霜。 路轻拙还没来得及道谢，他看着手里的伞，心想： 这不是伞，这是砒｜霜。 第2章 隔壁 路轻拙没有用陆勉给他的伞，但是还是带上了，如果再遇见就还给他，但大概率是见不到了。 茫茫人海，希望这个看过今天自己变成落汤鸡的男生永远消失。 他等着雨渐渐变小，直到彻底停下来，才带着身上半湿半干的衣服回了家。 准确的说，那不是他的家。 拿出钥匙拧开了门，屋内的那个和自己妈妈相貌有几分相似的女人听到动静朝这边看了一眼，看到他身上半湿的衣服也没说什么，转过头去继续盘弄那碗面粉。 他叫了一声「姨」，迅速走进自己的小房间，把门锁好，粗暴地把自己身上的脏衣服全扯下来扔在地上，动作有些剧烈，他站在那里大口大口喘着气。 看着那几件一看就不便宜的衣服，路轻拙又拎起它们，狠狠地塞进垃圾桶里，直到把垃圾桶里的空气全部挤出来，才卸了力气，费劲把垃圾袋抽出来，打了个结丢到门口。 做完这一切，他赤着脚走到衣柜前拿出了件睡衣披到身上，被雨水浸得冰冰凉凉的身体钻进被窝里，紧紧裹着身上那条空调被，抖得厉害。 陆勉回到家，给陈磊安拿了罐可乐，让陈磊安在客厅等他，自己先进浴室洗了个澡。 温热的水流冲下来的时候，让他想起了今天下午的大雨，也是这样，让视线模糊，什么都看不清，那个少年单薄的身影抱着腿蜷缩在长椅上，还有那苍白的脸和殷红的唇，淡漠的双眼，对比太过强烈，让他一眼就记住了…… “怎么想起他了？”陆勉小声嘀咕了一句，把水温调高了些，将这些画面从脑海中驱散出去。 洗过澡的他只穿了一件背心和裤衩，很是随意。陈磊安正斜躺在沙发上刷手机，他说：“我去做饭，在这吃了再走吧。” “陆哥亲自下厨，我今天有口福了。” “绝对让您满意。”陆勉走进厨房，脚步顿了一下，“你要不要去洗个澡？” “不用，我身上没怎么湿。” “想洗自己去洗。” 陆勉煮了一锅面，量很足，打了两个荷包蛋，盛给陈磊安一个，又烫了几颗小白菜，加上不少他前段时间卤的牛肉，厚厚一层铺在面上，撒了葱花和香油，看起来就十分可口。 陈磊安是知道陆勉厨艺的，见陆勉端着碗从厨房出来，闻到香味就已经馋了，不自主地咽了口口水，起身想去接。 陆勉用湿毛巾包着碗，专注地看着碗里的汤水，急促地说：“滚远点别碰。” 陈磊安忙给陆勉让开路，让陆勉把碗放在桌子上。 陈磊安轻车熟路地去洗手拿筷子，坐下来吃了一大口，“陆哥，我怎么觉得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呢？” “是吗？”陆勉笑了笑，被人夸，他还是很乐意的。 “当然了，我骗你干嘛？” 两人吃完饭，窝在客厅沙发上打了一会儿游戏。 一局打完，陈磊安伸了个懒腰，说：“还是游戏机配上大屏幕舒服。” “想玩就来玩。”陆勉说，“我一个人玩，也没什么意思。” “我还敢拉着你玩？”陈磊安说，“我妈已经在我耳朵旁念叨了好几遍，说你要竞赛了，不能总是打扰你。”陈磊安学着他妈妈的语气说。 别说，学的是有那么几分像。 “怪不得最近见不到你们人，都被你妈策反了！” 陆勉哈哈大笑，“没事，初试而已，再说是老徐逼我参加的，我无所谓的。” “那也得好好考，拿个奖高考是不是有加分？” 陆勉摇摇头，“哪有那么好拿，我就去体验一下，免得以后又后悔。” 说着说着，陆勉收敛了笑容，他又拿起游戏机，扬了扬，“再来一局？” “好嘞！” 等两人玩得尽兴，已经很晚了，陈磊安看了眼钟，大吃一惊，“已经九点了，我妈肯定得骂我了！” “你妈要骂你……”陆勉思考了一会儿，“你就说，我帮你补课呢。” “千万不能说，说了事就严重了。” “对了，明天打篮球不？我知道新开了个室内篮球场，这个星期去半价呢。” “半价也不去，热。” “有空调。” 陈磊安故作纠结，“可是我妈……” 陆勉笑笑，“我请你。” “OK，没问题。”陈磊安做作地抛了个媚眼。 陆勉摆摆手，“滚吧你，我就不送你了，回头地址发你微信，注意安全。” “行，拜拜。” “拜拜。” 打游戏确实很累，陆勉活动一下脖子，仰面躺倒在沙发上，他想了想，总觉得有什么事情忘记了，他思索着拿起手机，看见自己的微信昵称，猛地从沙发上弹起来，朝厨房走去，观察一番后，拿了片新鲜大白菜的叶子，走到阳台，窗户有几扇没关，他着急回来，就是担心小狮子被雨淋着了，可回到家就忘了，他这记性…… 小狮子似乎睡着了，陆勉打开灯，看了会窗外的夜景，然后把窗户一扇扇关掉。 因为雨太大，都漂进来了，地上已经积了一滩水，地毯也有些湿了，陆勉盯了一会儿，懒劲渐渐涌上来了，他决定过会再打扫。 陆勉蹲下来，朝阳台的一个角落伸出手，而手心躺着那片大白菜叶子，看起来就很是诱人，他轻声唤道：“小狮子，过来。” 陆勉面朝的方向是一个小窝，不一会儿传来细细簌簌的声音，一只黄白相间的兔子一蹦一蹦地从小窝里蹦跶出来了，它先是嗅了嗅叶子的味道，果断从陆勉手里叼走了，就坐在陆勉身旁吃。 “小狮子。”陆勉放松身体，坐到地上，把小狮子抱进怀里，看着小兔子三瓣嘴一动一动地，迅速地啃着菜叶子，一双眼还滴溜溜转着，似乎害怕别人上来抢了它的食物。 陆勉被它谨慎的样子逗笑了。 “白天下了大雨，你知道的对吧。都怪我，出门前忘记关窗了，你看地上都湿了，你的玩具也都湿了。估计得全换了，你是不是很开心？ “我在躲雨的时候，遇到了一个人，他长得挺好看的，就是不说话，我那么热情地和他说话，还说送他回家，可他就是不理我，是我看起来太可怕了吗？小狮子。” 陆勉低头，脸颊蹭了蹭小狮子的后背，蹭了一会儿后，小兔子已经把大白菜吃完了，似乎是觉得他太粘糊了，扑腾着想跳出他的怀抱。 陆勉只好把小兔子放在地上，顺了顺它的耳朵，可小兔子又一蹦一蹦地跳回了自己的小窝里，陆勉看着它缩成一团，隐藏在阴影下，笑着说：“小狮子你先玩着，我去检查一下你的玩具，看看还有没有能用的。” 正收拾着，陆勉突然发现了之前给小狮子做的一个跨栏，几乎是散了架，歪七扭八地躺在柜子的最下面，已经积了薄薄一层灰。 陆勉前段时间就纳闷这个跨栏怎么不见了，原来是被小狮子弄坏藏起来了。 他从工具箱里拿了锤子和钉子，打算把这个跨栏加固一下，估计还能勉强再用一段时间。 月色正浓，被雨洗刷后的天空很干净，连星星都多了起来。 陆勉哼着歌，小狮子在他身旁不停地转圈，这里闻一闻，那里闻一闻，然后不知从哪里叼来一个快递盒子，等陆勉发现时，快递盒子已经被撕得稀烂，变成了碎纸屑，弄得地上到处都是，飘飘扬扬的。 陆勉用力揉了揉小狮子的脑袋，说：“你啊！” 小狮子歪歪头，双脚在那堆碎纸中扑了扑，把它们都扬了起来，有不少都沾到了陆勉身上。 “得，我刚洗的澡，白洗了。” 陆勉拿起最后一根木头，又拿了一个钉子，正准备把钉子敲进木头时，隔壁传来些动静，像是什么东西碎掉的声音，紧接着是几声骂，听不清，但感觉挺吓人的，陆勉一时分神，锤子砸到了自己手上。 “啊啊啊痛。”陆勉连忙给自己的手指头吹了吹气。 隔壁住了一对夫妻，夫妻两人为人刻薄小气，和邻里关系处得不咋样，男主人酗酒成瘾，酒品还不好，偶尔便会发次酒疯。 家里还有个小男孩，正在念三年级，宠得很，娇惯得不成样子，陆勉一向独来独往，和隔壁本来就不太熟，再加上几次被那皮孩子惹到了，所以他不太喜欢隔壁这家人。 从暑假开始，隔壁不知怎么，三五天就要吵一次架，他们不嫌累，陆勉都嫌烦了，听声音像是两个中年男女，猜测是这对夫妻人到中年，夫妻不睦。 “一天天的，净知道吵架了，也不知道吵些什么，有这时间和精力，不如干脆办个离婚……”陆勉小声对小兔子说着悄悄话，“你说对吧。” 小兔子的漂亮眼睛盯着陆勉，不懂他什么意思。 “啊，口误口误，不能在背后说别人坏话的。” 陆勉修好架子的时候，已经很晚了，小狮子早已睡着了，只能看到它圆圆的屁股和尾巴。 他伸了个懒腰，找了个适合的地方把架子放好了，拍了张照片，又给小狮子拍了张照片，发了个朋友圈，配文：“小兔子乖乖。” 发完朋友圈后，他摸了摸小狮子的后背，小狮子一动不动，安安静静的，呼吸均匀，睡得有些沉，他笑了笑，说：“晚安。” 隔壁…… 路轻拙不知道自己又做错了什么，他回来就睡着了，醒来的时候是饿醒的，于是他想找点吃的。 可他刚走出房间，就看见醉醺醺的小姨父躺在沙发上，看见他出来了，扬了一下胳膊，说：“去给我倒杯水。” 路轻拙走到厨房，从暖壶里倒了半杯热水出来，又从桌上的水壶里倒出半杯凉水，然后才递给小姨父。 “姨父，水放桌上了。”路轻拙乖乖地说。 “是轻拙啊？”詹勇看了路轻拙一眼，不怀好意地说，“小少爷也会伺候人了？” 路轻拙退后了一步，有些害怕地看着詹勇。 詹勇胳膊一伸，拉住路轻拙的胳膊，揉了揉他的手。 “好软……” 谁料到小姨路蔓蔓这时候从房间里走了出来，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她一把扯过路轻拙，扇了路轻拙一巴掌，眼里满是怒气，然后把他推进了房间里，「啪」一声摔上了门。 路轻拙捧着被扇了耳光的脸，小姨没用什么力气，但还是有些疼，他听着外面激烈的争吵，眼泪止不住流了下来。 他晚饭没吃，肚子还饿着呢…… 也许是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外面的声音渐渐停止了。 又过了一会儿，自己房间的门被敲响了，路轻拙连忙起身开门，看见小姨端了碗面站在门口。 “小姨。”路轻拙喊道。 “诶，方便让小姨进去吗？”路蔓蔓说。 “嗯。”路轻拙放开路，等小姨进去后又把门关上了。 “晚上想叫你吃饭的，但是敲了你房间的门，没反应，就没叫你。” 路蔓蔓把碗放在桌子上，又拿出一个鸡蛋，剥了壳，放到路轻拙脸颊上滚了滚。 路轻拙躲了一下，但是很快又把脸送了上去。 “对不起。”路蔓蔓边滚鸡蛋边说，“刚刚小姨……”还没说出口，她便有些哽咽。 脸上热热的，也不疼了，路轻拙摇摇头，默默吃着面。 路蔓蔓深吸了一口气，“我对不起你妈妈……小拙……要不然你还是回家住？给你找个保姆，反正都是你的钱……” 路轻拙摇摇头，看着路蔓蔓，说：“没事的。” 第3章 缘分不浅 路轻拙找了个靠窗的位置，把伞放到桌子上，坐下来，顿时感到一阵头晕，他早上起来的时候就有点没有力气，但喝了点热水，中午又随便找了家店，吃了点热粥，现在已经好些了。 他要等的人还没来，漫无目的地环顾了一圈，而后目光就定住了，隔着两层玻璃墙，这家咖啡店对面竟然是个篮球场，也不知道商场经营人员怎么想的。 而靠着另一边的玻璃墙后面，昨天下雨碰见的那个人一脚踩在踏板上，正和旁边的人有说有笑，穿着颜色特别亮的球衣，连脚上的运动鞋都是那种可以闪瞎人眼的荧光绿。 他怀疑自己看错了，仔细看了好一会儿，确认自己没眼花后，立刻皱起眉头，怎么又遇上了这个人。 对方没有看到自己，他只当没看到，收回视线，看起了菜单。 陈磊安来得有些晚，他路过的时候就已经看见了陆勉一行人。 他知道自己迟了，加快脚步朝门口那边走去，走着走着，他觉得有些不对，视线里好像有个之前见过的人，于是放慢了脚步，他再仔细一看，终于让他发现了—— 坐在咖啡馆里，正低头看菜单的那个人，不就是昨天去给陆勉送伞遇到的那个男生吗？ 那张脸识别度实在太高，他绝对不会认错。 篮球场内。 “也就只有陆哥有这么大的面子，能把顾哥叫出来。”说话的是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眼睛很大，看上去就是那种别人家懂事的孩子，叫做田思远。 “不会说话就别说。”陆勉正在活动身体。 “陆哥……”顾肃行轻声唤道，用开玩笑的语气，故意娇柔做作地说，“我就是看在你面子上才来的。” 明明挺正经一人，怎么突然变成这个样子了，陆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斜了顾肃行一眼，“再这样，下次不喊你了。” 顾肃行笑了笑没说话，拿起水喝了一口。 说话间，陈磊安也来了。 “陆哥。”陈磊安有点纠结说不说自己刚刚所见。 “你来了……”陆勉拍了拍手，看了眼陈磊安，“咋了，有事说事。” “你看对面那个人，是不是昨天……” 陆勉听了他的话，抬头看过去，脱口而出：“我去，真的是。”路轻拙的样貌实在无法轻易认错。 “他怎么在这？”陈磊安问。 陆勉也被问懵了，反问陈磊安：“你问我？人家来这喝点东西不是很正常吗？” “也是。”陆勉看到，路轻拙对面有个人坐下了，路轻拙淡淡地笑了一下，就算没笑，面上也是温和的，不似冷漠，陆勉转过身去，说，“算了，当没看到吧，反正也不认识。” 路轻拙没等一会儿，朋友就来了。姜钰比他年长好几岁，今年已经二十五了，看上去却依旧像个大学生，哪怕穿着休闲的夸张印花T恤和黑色长裤，脖子上挂着条金属粗项链，努力想做到休闲随性，气质依旧是儒雅有风度的，却也不违和。 两人互相打过招呼后，姜钰抽了一下椅子，拉开了些，坐下来，打量了一下路轻拙，眼里露出担忧，他问：“点了吗？” “给你点了冰美式。”路轻拙从姜钰的眼里和动作中看出了隐隐的戾气，和不耐烦，但不像是对着自己的—— 他在努力克制，不对自己表现出来，那就是工作上或者家里的烦心事了。 姜钰努力笑了笑，不想把负面情绪带给路轻拙，他把手搭在路轻拙的手背上，拍了拍，“还是你了解我。” “哪有？”路轻拙低头笑了笑，不露痕迹地收回手，“上次一起喝咖啡，你点的就是冰美式。” “瘦了。”姜钰略带心疼地说，“钱够用吗？吃的穿的都怎么样？” 路轻拙眼前花了一下，他强打起精神，摇摇头，“这些，不重要。” 他仰起脸，期待地看着姜钰，“你查到我父亲是谁了吗？” 姜钰面对他星星般的眼睛，有些不忍说出口，叹了口气才说：“还在查。” “不急。”路轻拙说，“我自己都不知道我爸是谁。” 这时服务员将他们的咖啡端了上来，打断了一下路轻拙和姜钰的思绪。 “今天你能待久一些吗？”路轻拙说，“我一个人，很孤单。” 路轻拙眼眸里被头顶的光芒照得亮闪闪的，笑容似春日一般，暖烘烘的，姜钰有些焦灼的心顿时安静了，被人依赖、被人需要的感觉让他心底的烦躁顿时烟消云散。 路轻拙总能恰到好处抚慰他的心。 “当然，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姜钰说，“我会陪着你。” 不知道为什么，陆勉今天这场球打得就是不得劲，他的视线总是朝路轻拙的方向扫去，哪怕隔得太远根本看不清人，他也不自觉地看了过去，一看就走神，一走神，球就不在手里了，哪怕是个瞎子，都能察觉出他的不对劲。 “我休息会。”陆勉再一次投球失误后，终于自暴自弃了，队友也表示理解，因为他在场上只会拖后腿，于是骂了他几句，放他下场了。 陆勉根本没在意生气又无奈的队友，斜靠在玻璃墙上，偷偷看路轻拙，看见路轻拙笑着，这回是真的在笑，眉眼都弯了起来。 “好好看啊……”陆勉喃喃，他不知为何，心里一阵嫉妒，只不过很浅，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他拿着瓶子的手蓦得攥紧了，却忘记了瓶子没盖盖子，水都被他挤出来了，冲出来洒到了裤子上，看上去就像尿了裤子一样。 还好周围没人，不然自己这模样肯定要被他们那几个说上一年。 陆勉骂了句脏话，都怪自己熏心，怎么看到好看的人眼睛都不转了，以前也没这样啊。他拿了一旁的卫生纸擦了擦，希望能快点干。 姜钰在努力说话逗他开心，路轻拙怎么能不笑。 “你妹妹真可爱。”路轻拙托着腮说。 “要不要出去走走？”姜钰问。 “外面好热。”路轻拙不愿，他身上乏得很，“在这里坐着，你陪我说说话，挺好的。” 边说，他边往自己的咖啡杯里加了块糖，拿着勺轻轻搅拌，动作随意慵懒。 “既然嫌苦，为什么不点别的。” 姜钰似乎意有所指，路轻拙只当听不出来，他心想：“还有什么比我现在的生活更苦吗？” “想和你和一样的……”路轻拙糊弄过去，眨了眨眼睛，看向姜钰，“姜钰哥哥，多来陪陪我好吗？” 路轻拙一撒娇，姜钰的心就再也静不下来了，他点点头，“会的，一有空我就告诉你……在这边缺什么也可以告诉我。” “已经够麻烦你了。”路轻拙抱歉地笑笑。 “别这么说，和我别客气。”姜钰说，“今天我很开心。” 路轻拙也说：“我也很开心。” “你是不是快开学了？” “快了。” “好想和以前一样，可以接送你上下学。” “以前的事，就不要再提了。”路轻拙说，神色变得萎靡，“我有些累了。” “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你今天开车来的吧，太显眼了。” 路轻拙站了起来，姜钰也站起来，路轻拙腿一软，踉跄了一步，姜钰连忙扶住他。 他不高，额头刚好到姜钰肩膀上一点，因为重心不稳不小心靠到了姜钰身上，路轻拙连忙站直了，连连说抱歉，姜钰说：“没事，走吧。” 于是路轻拙和姜钰一起走了。 “我靠，那人不会喜欢男的吧？”陈磊安惊恐的声音在陆勉耳边炸裂开来，把他吓了一跳。 “嘘嘘嘘小点声。”陆勉收回看着两人背影的视线，说，“也不怕别人听到了。” “他离我们那么远，怎么可能听到？”陈磊安说，“陆哥你也看到了吧，他们俩是不是亲了？” 陆勉也不知道是不是，他只看见，姜钰是侧背对着自己的，路轻拙靠近了姜钰，然后姜钰的脸就把路轻拙的半边脸挡住了，再然后，路轻拙就和姜钰隔开了一段距离，两人一起走了。 “我不知道，你怎么那么八卦，打你的球去！”陆勉说。 陈磊安被骂懵了，有一刹那觉得事情有点那么微妙，但陆勉立刻也拉着他一起上场打球了，于是他很快就把这事忘了。 后半场，陆勉突然又恢复了状态，拿了好几个三分。 姜钰还是送了路轻拙一程。 “走了，拜拜。”路轻拙关上车门，弯腰对车里的姜摆了摆手。 “拜拜，路上小心。” 看到路轻拙的背影，姜钰坐在车里，还是没忍住叫住了路轻拙，路轻拙回过头来，笑着看向他，他说：“其实我都知道，在你眼里，是各取所需、是交易罢了。但是如果你不喜欢，或者不愿意，以后不要勉强自己，无论如何，你付了钱，我帮你是应该的。” 路轻拙根本不懂姜钰的意思，他认真地思考了一番，最后歪了歪头，说：“谢谢钰哥。” 姜钰一看就知道他根本没听进去，心想也不早了，就说：“快回去吧，注意安全。” “嗯，再见。”路轻拙摆摆手，看着姜钰的车渐渐远去，才慢慢收了笑容，他是真的累了。 假装喜欢一个人，竟然会这么累…… 回家也没什么事做，还憋闷，他磨蹭着在附近到处走了走，闲逛了一圈，估摸着时间和姜钰发了条消息说自己到了。 抬起头，偶然瞥见旁边的街道上，一个少年踩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是陆勉。 自行车挺帅的，特别是那两圈荧光紫，骑起来简直闪瞎人的眼，绝对是一条街上最吸引人目光的存在。 路轻拙依然不想回家，于是继续逛了逛，逛着逛着，闻到了一股蛋糕的香气，发现这层楼有好几家蛋糕店。 于是他找了个看起来不错的蛋糕店，随便买了块甜甜的漂亮小蛋糕。 他提着蛋糕，在商场里找了个休息区坐下来，一勺一勺慢慢吃着。 吃了几口就腻了，他愈发觉得身上没劲，但还是吃完了。 路轻拙早上把昨天的湿衣服扔了，衣柜里就空了些，于是又转去服装区，没试，随便挑了几件付钱走人。 回家的时候，路轻拙竟然在楼下看见了陆勉的自行车，正正停在那，还认真地锁在了旁边的路灯上，停的地方和车一样显眼。 路轻拙一眼就认出来了，这车和陆勉一样骚包。 其实这车他早就注意到了，但是今天看见陆勉骑，才把车和车的主人联系在一起。 “呃……”路轻拙觉得自己和这人，缘分不浅。 他又打量了一下自行车，纯黑的，车轮胎的边缘是一圈绚烂的荧光紫，骨架很细。 虽然车挺帅，但又不值什么钱，锁得这么扎实，谁会偷啊？ 抬脚走进楼梯，迈上第一阶台阶的时候，他突然有些头晕，眼前像没了信号的电视机，花白一片，手撑在一旁的墙壁上，好一会儿也没缓过来。 怎么回事？ 路轻拙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有点烫，喉咙也干干的，有种灼烧般的痛感。 难道发烧了吗？ 他用他浅薄的生活常识判断了一下，发烧了得吃退烧药，转身朝小区门口走过去，准备去买点退烧药。 可没走几步，他就晕了过去。 于是，就在陆勉提着他的兔子，一蹦一跳地下楼，准备带兔子去遛弯的时候，就看见有一个人倒在他的自行车附近。 陆勉愣了愣，这是有人碰瓷吗？ 陆勉把小兔子放下，轻轻碰了一下倒在地上的陌生人，陌生人身上滚烫得很。 “喂，你还好吗？” 没反应，陆勉也不敢动他，于是打电话叫了个救护车。 等的时候陆勉又绕到另一边，蹲在地上仔细看了看这个陌生人，从他露出的半边脸上看出来，竟然是昨天在亭子里避雨碰见的少年。 救护车没一会儿就来了，陆勉担心出什么事，也跟着一起去了。 在路上医生就给路轻拙做了个初步检查，发现只是高烧和长期营养不良引起的休克。 昨天淋那么久的雨，高烧了也不知道，还出来蹦跶，还逛街买衣服，你不休克谁休克。 活该。陆勉心想，看着病床上病怏怏的人，脸色惨白得吓人，细细的手腕上还扎着针，在挂点滴。 陆勉叹了口气，继续守在病床前，同时还守着路轻拙的手机，等着路轻拙家人的电话。 路轻拙醒过来的时候，眼前亮堂堂的，辨认了好一会儿才发现是灯光。 这是医院？ 他朝四周看了看，发现了一件很惊悚的事情，那就是那个骚包的社会哥竟然坐在自己床边，正撑着脑袋呼呼大睡。 路轻拙一时错愕，正想起身，忽然听到一阵闹钟铃声，床边的人立刻醒了，熟练地关掉手机，抬头看了一眼吊瓶上的液体，还有一小半。 看完后，他低下头，才发现路轻拙已经醒了。 “你醒了啊？” “我怎么在这？”路轻拙问。 “嗯，就我出门的时候发现你倒在地上，所以就叫了救护车，然后不放心就陪你过来了。” “现在不用陪了。”路轻拙用还可以自由活动的那只手摸了摸口袋，找出钱包，抽出三张一百的递给陆勉，说，“谢谢你送我来。” 陆勉看着那三张红钞票，再抬起头看着那张漂亮又认真的脸蛋，怀疑眼前这人脑子是不是烧坏了。 “我送你来不是为了这个。”陆勉把钱推回去，“为了钱我也不会送你来，你倒的那地也没监控，我还怕你碰瓷呢。” “呃……”路轻拙收回了钱，心想，不要就算了。 陆勉正想着要不要去给他倒杯水，路轻拙突然拔掉了自己手上的针，用固定针的胶带按住止血。 “你干嘛？这水还没挂完呢！”陆勉说。 “不想挂了，我这不是好了吗？” “好个屁，你额头还烫着呢，不信你摸摸。”陆勉有些生气，生气眼前这个人明明正值青春年少，却这么不爱惜自己的身体。 路轻拙冷冷地说：“我，不想，待在医院，懂吗？” 说完不给陆勉反应的机会，路轻拙叫来了护士，五头牛都拉不回来地出了院。 出院就随便拦了辆出租车，然后把那早就准备好的五百块塞进身后的陆勉手里，头也不回地钻进出租车。 徒留陆勉一个人看着出租车的背影，拿着五张钱在风中迷茫。 这还是他第一次做好事后，遇到这样令人哭笑不得的情况。 他看着手里红彤彤的五百块，委屈了：这人怎么这样？ 路轻拙坐在出租车里，长呼了一口气，如果上天真得可怜他，那就再也不要让他碰见这个无缘无故对他好的人了。 如果非要让他碰见，也不要在自己糟糕模样的时候碰见他。 第4章 鸠占鹊巢 今天是开学的第一天。 路轻拙醒得很早，他掀开窗帘，天蒙蒙亮着，这窗帘就一层布，实在不挡光，有和没有基本没区别。 他隔着窗户看向对面的阳台，一只黄白相间的小兔子正把那张小胖脸怼在玻璃上，平摊成了一张大饼，毛茸茸的，两只长长的耳朵朝两侧耷拉着，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小兔子，你也醒这么早啊？”路轻拙扬扬手，和小兔子打了个招呼。 小兔子当然不会回应他，用后脚挠了挠脖子，看了他一会儿后，转身跑了。 连兔子都不愿意和他亲密么？ 路轻拙把窗帘重新拉上，脱下睡衣，着上半身站到了镜子前，他轻轻揉了揉自己还在发疼的肩膀，揉完了之后还是疼，他眉头一皱，怎么这么久过去，反而越来越疼了？ 他深吸一口气，侧身对着镜子，看着后背靠肩膀上那一块已经发紫的地方，有些骇人，但相比刚受伤的时候已经好多了。 从抽屉里取出一支药膏，路轻拙抹了点在发肿处，一阵发麻的冰凉渗进皮肤，逐渐取代了肿胀的疼痛感。 他又看了一会儿，虽然不痛了，但还是不怎么舒服，他垂下眼帘，把校服穿上了。 来到学校，路轻拙先去了班主任办公室，他是这个学期新转到这个学校的，班主任和他说了几句话，嘱托了一些事项，就领他往教室走去。 现在距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同学们都是放了长假刚回学校，整整一个暑假没见面，都有说不完的话，教室里热闹得很，看到班主任来了都不消停，只是稍稍压低了声音，别让自己显得太出众。 路轻拙站在门口，出众的脸配上淡漠的表情，不一会儿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坐在第四排的一个女孩子，尹璐转过身对她后排的女生说：“快看快看，门口那个是转到我们班的吗？” “是个大帅哥啊，长得好端正啊。” “我从来没在现实生活中见到这么端正的长相！” “嘁，哪有陆哥帅。”隔着走廊的另一个女生，周子芮也加入了她们的八卦聊天，为自己喜欢的男生打抱不平。 “不一样的帅法好吗？陆哥是祸国妖妃，这明显是谦谦君子，陌上人如玉那种。”尹璐明显更偏好门口那个男生的长相。 “祸国妖妃？哈哈哈这词也只有璐璐你能想得出来，敢不敢当陆哥面说？” “不敢不敢。” “安静。”班主任站在讲台上拍了一下桌子，等教室里安静了下来才说，“这个学期我们班上转来了一个新同学，路轻拙，来，自我介绍一下吧。” 班主任站到了一旁，给路轻拙让开位置，路轻拙站在讲台的中间：“大家好，我叫路轻拙，道路的路，轻重的轻，勤能补拙的拙，很高兴认识大家。” 路轻拙嘴上虽然说着高兴，但从他的表情丝毫看不出「高兴」二字，写满的是「我最讨厌自我介绍了」。 不过他最后还是浅浅笑了一下，眉眼微弯，也让人觉得他好相处了许多。 他这一笑，下面响起了一阵热烈的掌声。 路轻拙有点错愕，没想到这里的同学这么热情，愣了一会儿后嘴角上扬的弧度变大了些，他一向是谁对他好，他也对谁好的习惯。当然，妈妈说的那种无缘无故示好的人除外。 “笑起来更好看了是不是？”尹璐趁着掌声，偷偷扭头对后排的女生说。 “快去追，近水楼台，趁别的班还不知道我们班来了个帅哥。” “才不要。” 班主任看了一圈后，对路轻拙说：“你坐那儿吧。” 路轻拙顺着班主任指的地方看去，是第三排靠中间的地方，他不想坐在老师视线的中心，到处看了一下，发现最后一排有两个空座位，他叫住班主任，问：“老师，最后一排那两个空座位有人吗？” “没，你想坐那也行。” “好，那我就坐那吧，谢谢老师。” 路轻拙早上醒得太早，没吃早饭，走了这么远的路，现在已经是又饿又困，放下书包就趴下睡觉，很快就睡着了。 “他怎么坐了你陆哥的位置啊？”有人对周子芮说，周子芮喜欢陆勉喜欢得人尽皆知，除了陆勉不知道。 经常有人拿这事和她打趣，她没好气地看了说话的人一眼，没有搭理，拿起笔开始写题。 “要不要提醒他？” “这有什么好提醒的，没听到老师都说没人。” “陆勉这学期来不来上学都不一定呢。” “谁说陆哥不来？再说了，陆哥也不是轻易会起冲突的人。”倒数第二排，一个叫姜辰伟的男生说。 小狮子蹲在阳台外，扒着门缝，脑袋从两片窗帘的缝隙伸进去，里面黑黢黢的，而床上的人，还在呼呼大睡，它歪了歪脑袋，圆润的身体把玻璃推拉门的缝挤大了些，一蹦一跳地跳了进去，发出不小的声音。 它抬起前半身，两条短腿前肢扒到床上，两只耳朵也竖起来，它盯了床上的人盯了好一会儿，然后收起腿，蹲在地上，轻轻打了两个喷嚏。 “你醒了啊？”陆勉睡得浅，被小狮子的喷嚏惊醒了，他伸手在床旁边捞了捞，捞起小狮子放在自己的胸膛上，双手顺着它的长耳朵往后捋，小狮子这毛，手感也太舒服了。 但小狮子一点也不乐意被人这么顺着毛撸，小脚扑腾着想逃。 “几点了？”陆勉一手按着小狮子，防止它逃跑，另一只手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眼。 “才六点半啊，你怎么醒这么早？”陆勉掩了掩嘴，打了个哈欠，松开手，“别吵我，再去睡一觉哈，乖。” 陆勉昨晚上又被隔壁那两口子吵得睡不着，这算扰民了吧。 他已经下定决心——要是他们继续这样吵，自己就去找楼下物业，再不行就直接上门去和他们理论。 小狮子歪了歪头，转了个方向，拿屁股对着陆勉，一跳一跳地往床尾跑去。 陆勉迷迷糊糊的，也没管小狮子在干什么，但在他快要睡着的时候，他突然闻到了一股尿骚味和臭味，猛然惊醒。 “你干了什么？！”陆勉立刻翻身下床，打开了灯。 刺目的灯光下，蓝色被子上那一摊污渍格外明显。 小狮子被他的大喊惊了一下，飞跳起来，缩到了墙角。 可已经来不及了，他的被子还有床，已经全军覆没，连地板上都沾了些秽物。 “我昨天刚洗的床单被罩，刚拖的地！” 陆勉扶了一下额头，叹了口气，然后指着缩在墙角楚楚可怜的小狮子，“你啊你，一大清早就给我搞事！” 但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就算闯了祸，陆勉除了纵着还能怎样。 他光着脚，用脚尖轻轻勾了一下小狮子的肚子，小狮子大概也知道自己做错了，害怕陆勉惩罚他，立刻蹿远了，往阳台跑去，不一会儿就躲进了自己的小窝里，缩成了一个滚圆的小毛球，毛都竖起来了，瑟瑟发抖。 “陆勉啊陆勉，以后一定要记得关阳台门！” 还好现在是夏天，他盖的是空调被，好洗，等到把床上用品都洗完，再把地拖干净，已经七点半了。 “累死爷了。”陆勉坐在干净的床上，没忍住躺了上去，他想睡觉，眼睛都闭上了，可总觉得睡得不踏实，好像是忘记了什么事。 放在床头的手机突然震动了好几下，陆勉起身拿起一看，最上面一条消息是他的同班同学，兼好兄弟薛明威，给他发的消息：“今天开学第一天，老师早说了提前半小时到，你人呢？” “你不会不来上课吧？” 兔：“……” 兔：“要不是你提起，我就给忘了。”说完发了张兔子一脸感激的表情包。 陆勉发完消息把手机丢到一边，揉了揉眼睛，心里暗骂了一句，洗漱完从衣柜里掏出校服换上，踩上自行车往学校赶去。 到学校骑自行车十分钟都不需要，陆勉路过一个早餐店时，顺路买了杯豆浆和鸡蛋饼，打包准备带走。 “上学去啊？”早餐店的老板娘周姨趁不那么忙，问了陆勉一句。 “嗯，今天开学。”陆勉停下来，笑着说。 “多吃点。”周姨塞了一个煮鸡蛋到陆勉的手上。 “嗯嗯……”陆勉看见有客人来了，忙说，“周姨快去忙吧。” 陆勉心情是不大好的，却也不全是因为小狮子早上的闹腾，纯粹厌倦开学，而小兔子的闹腾加重了他这一情绪。 他慢悠悠骑着自行车，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街角晃荡，他停下来，“思思，你怎么在这儿啊？” 莫思思明显有些慌，见到陆勉，眼泪一下子冒了出来，“陆勉哥哥，我妈妈不见了，我找不到妈妈，也找不到和妈妈分开的地方了。” “没事，我给你妈妈打个电话啊。” 看着还有时间，陆勉索性把车停好，牵着莫思思站到一旁，给张姨拨了个电话，张姨那边明显也很慌，陆勉告诉了她自己的位置，她说过会就到。 陆勉挂断电话，蹲下来摸了摸莫思思的脑袋，说：“妈妈过会就来了，不怕，哥哥陪你一起等哈。” 但莫思思还是很害怕，陆勉想了想，把鸡蛋剥给莫思思吃了，又给莫思思讲了几个有趣的故事，转移一下小孩子的注意力，讲到第四个的时候，张姨才着急地赶过来，连连和陆勉道谢，陆勉说没事。 “那我先走了。”陆勉和张姨说了再见之后又和莫思思挥了挥手，“思思，再见。” 莫思思开心地说，“谢谢哥哥，哥哥什么时候再来给我讲故事啊？” “周末吧。” “好，哥哥再见。” “思思再见。” 这么来回一折腾，到教室的时候还有五分钟就上课了，陆勉提着书包，一进教室，就看见他的位置上趴了个人，睡得正香。 陆勉一大清早心情不大好，此刻看着这个鸠占鹊巢的人，没来由地烦躁，朝桌子腿儿那踢了一脚。 第5章 摔 哪怕教室里很吵，路轻拙也睡得挺香，直到迷迷糊糊感到桌子好像晃了一下，他才撑起上身，只是仍低着头。 “滚。” 路轻拙晃了晃脑袋，手拖了一下下巴，还有些迷糊，“什么？”他怎么觉得这声音有点熟悉。 陆勉看着这个霸占了他座位的人，有些不耐烦，挥手拍了了一下他的肩膀，却没想他的胳膊因为这一拍滑了一下，滑下了桌子，眼前的人猝不及防失了支撑，头往下重重点了点头。 陆勉皱了皱眉头，“起开。”语气不善。 路轻拙这才回过神来，仰起脸，问：“这是你的座位吗？” “是。”陆勉看见他的脸，一下子就想起来了，是那天下雨时偶遇，有缘一起等雨、还在自己楼下晕倒的少年，还以为他不大，没想到也读高二了。 相比于那天眼神里透出的冷漠，他觉得现在的路轻拙过分乖巧，圆圆的眼睛像小狗一般湿漉漉的，明显还没睡醒。 新来的转学生？还是走错班了？ 面对这么可爱的一张脸，他的语气也缓和了些。 路轻拙自然也看清了眼前的人，想起前两次见面时自己的情况，他眼神里的温度一下子降了下来，也不和陆勉争论「老师说这里没人」，直接站起来，从桌肚里抽出书包，“对不起，我不知道这是你的位置。”连语气都变了。 遇到这人，准没好事。 陆勉压根没听出来，摸了摸鼻子，“没事。”难得没找人麻烦。 陆勉正想坐下，还没回过神，自己的脚被什么勾了一下，眼前的人往前倾去，只留下一片白色的虚影，他本能地伸手想把人拉回来，却只抓到了一片空气。 遭了…… 「砰」一声，路轻拙摔在了地上，扑倒了前边没坐人的凳子，下巴磕在了凳子腿上，顺着重力在他的右脸上划过。 “嘶！”路轻拙吃痛叫了一声。 班上的同学都被这一声吸引去了视线，纷纷回头，随之而来的是纷纷议论。 “陆勉怎么一开学就和人打架？” “但那不是新同学吗？难道之前就和陆哥有过节？” “不是打架吧，是新同学摔倒了。” “我看到好像是陆哥绊倒的。” “绊倒？这不像陆哥作风啊？” “谁知道呢？” 他们没压低声音，但陆勉所有的注意力都在路轻拙身上，没分出心情去听别人说话。 倒是这些讨论中有半数都落入了路轻拙耳朵里，没想到这人在学校的风评也不怎么样。 果然是那什么。 路轻拙那一声叫听着都疼，陆勉皱了皱眉，蹲下去拍了拍人的肩膀，“你……没事吧。” 陆勉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因为在他的手触碰到路轻拙的肩膀时，路轻拙抖了一下，似乎还想躲，很明显的抵触，陆勉只好收回手。 路轻拙觉得右脸上有一部分温度逐渐高了起来，他摸了摸，发烫的那部分稍稍凸出来了，好疼。 陆勉有些不知所措，这是他把人绊倒了？ 这时路轻拙回过头来，似乎是害怕地看了他一眼，陆勉伸出手想扶他站起来，路轻拙却捂着脸避开他的手，自己撑着地爬了起来，朝前排走去。 他把书包随意扔在那个空座位的桌子上，捂着脸往教室外走去，刚刚摔那一下，还碰到了背上的伤口，疼得他那一瞬间想把陆勉塞砒霜里腌了。 陆勉想了想，还是追了出去。 这时一个男生走过来，是薛明威，他拦下陆勉，拍了拍他的肩膀，说：“过分了，一个新生，又没惹你，怎么玩阴的？” 怎么连他的好兄弟都觉得他是故意的？ 陆勉脑海中又浮现出路轻拙害怕的眼神，莫名烦躁，“不是我！是他自己不小心摔的，跟我有屁关系！” 说完就朝路轻拙走的方向跑去了，但走过去，人已经不见了，不过这个方向，应该是去卫生间了吧。 在卫生间，路轻拙用清水冲洗了一下自己的伤口，凉水刺激到伤口，下巴尖上传来一阵细密的疼痛。 不算什么严重的伤，毕竟没破皮，过段时间消肿了就好了。 他甩了甩手上的水珠，想拿卫生纸擦擦，刚抬起头，就从镜子里看到了陆勉，立刻用手捂住了脸。 卫生间里除了路轻拙，也没有其他人，不知道是哪里的水龙头没关紧，水滴一滴一滴砸在池子里，也许是因为卫生间湿气重，又开着窗户通风，反而没有外面那么热。 陆勉走过去，一向直来直去的他这时却有些畏手畏脚，他小心翼翼地问：“你，还好吗？” 路轻拙点点头，“你先出去可以吗？” “脸怎么了？”陆勉不等路轻拙反应就拉下了他的手，路轻拙立刻低下了头，心想这人好没礼貌，问都不问一声就拉拉扯扯。 可陆勉还是看到，路轻拙的左脸，从眼睛到下巴上，横亘着一条快两厘米宽的红痕，看着就有些肿，那么帅一张脸，留下这样一道伤，虽然不算严重，但看上去挺怕人的，也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我带你去医院吧。” “不用。”路轻拙说，还往后退了一步。 “不是，你退什么呀……”陆勉觉得自己真是说不清楚了，“我不是故意的，我给你道歉行吗？” “呃……”路轻拙终于抬起了头，陆勉发现他下巴那儿也蹭破了一块皮，正在往外冒血，下巴尖那挂着些粉色的水珠，一点点往下滴。 陆勉连忙塞了一张纸巾到路轻拙手里，“那我带你去校医院吧，你这得上药啊。” “说句话行吗，哥。” 明明是你绊倒了我，还在这里装好人，妈妈说得果然没错，别以为这样我就会相信你。路轻拙心想，把手背到背后。 路轻拙摇摇头，说：“我不和你去。” “我都说了我不是故意的。” “我去找老师。”路轻拙说完转身准备走，陆勉下意识拉住了他。 “这么点小事不至于吧。” “我知道，是我自己摔的。”路轻拙回过头来，手轻轻一甩，说，“我不会和老师说的。”语气淡淡的。 “嗯……”陆勉想了想又觉得不对，什么叫「我不会和老师说的」，和老师说什么啊？他不会还是觉得自己是故意的吧。 算了，不管是不是故意的，是自己害他摔跤，还受伤了，陆勉觉得自己得负责。 所以陆勉又追了上去，路轻拙已经在班主任办公室里，正想和老师请假去校医院，刚喊了句「老师」，梁秋云抬头乍一看，似乎是没想到路轻拙这才来了没一个小时，竟然受伤了，有些惊愕。 “你这脸怎么弄的？”梁秋云问。 见势不妙，陆勉忙走进来，和老师说：“新同学不小心摔了，老师，我陪他去校医院看看吧。” 梁秋云打量了一下陆勉，似乎是在怀疑这是不是陆勉干的好事，陆勉一脸真诚，梁秋云见路轻拙也不发话，便不想深究，说：“行，快去吧，注意一点。” “好的，老师，我们先走了。”陆勉说，见路轻拙已经走了，忙追上去。 现在是上课时间，校园里空无一人，只有鸟鸣和树叶被风吹动的响声，太阳正大，两个人都贴着墙边的阴影处走，一前一后，路轻拙双手插兜，一直低头看着地。 陆勉看着他的背影，很想提醒他一句，走路要专心看前面，不然撞墙了都不知道，但他直觉告诉他，不要说话，会讨人嫌的。 路轻拙没想到在新学校的第一天就这么不顺，而且那个给他制造麻烦的人还跟在他身后，寸步不离。 “我说了我不会说，就不会说。”路轻拙突然打破了两人之间的尴尬沉默。 陆勉很倔，也很委屈，他大声说：“我也说了我不是故意的，就不是故意的。” 不知道的人听他这语气还以为他马上要哭了，小孩子似的。 “呃……”路轻拙语塞，他也没说什么过分的话吧，只是希望这人不要再跟着自己了。 “不过就算不是故意的，也是我的脚放的不是地方，害你摔跤了，看在那天借你伞的份上，原谅我行不行？” 回答陆勉的，只有沉默。 眼看这段贴着墙的路即将结束，就要离开教学楼了，路轻拙才说：“我没怪你，是我自己不小心。” “那就好。”陆勉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刚走到大道上，陆勉就走快几步，走到了路轻拙的身旁，为他带路，有些没话找话：“我叫陆勉，你叫什么？” “路轻拙。”他的声音十分好听，只是尾音有点软绵绵的，有些微上扬。 “和我同姓啊，这么有缘分……清浊？” 陆勉不知道自己听错了，突然想在路轻拙面前显摆一下，沉吟一会儿，说，“是「无妨自是莫相非，清浊高低各有归」的那个清浊吗？” 路轻拙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但是那眼神，陆勉觉得他可能认为自己是个傻子。 拙劣的表演。陆勉在心里扇了自己两嘴巴。 “不是吗？那是哪个清，哪个浊啊？” “轻如鸿毛的轻，拙劣的拙。” “怎么这么说自己的名字，轻也可以说是……”陆勉想了一会儿，实在没想出什么好词，不禁有些尴尬。 “自轻自贱、无足轻重、傲世轻物、轻诺寡信、轻举妄动、轻薄——” 这些词没一个好的，陆勉听不下去了，打断了路轻拙的成语朗诵，伸出手比了个手势，说：“停。” 他说完，看到路轻拙的嘴角轻轻勾起，像是笑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复了冷漠，陆勉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这么近距离看到路轻拙笑，陆勉突然觉得自己赚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注1：出自白居易《池鹤八绝句･鹤答鸢》 第6章 被讨厌了 到了校医院的门口，路轻拙停下脚步对陆勉说：“你回去吧，别耽误上课。” “没事，我成绩好。”陆勉说，“一节课不听没事的。” 路轻拙想起他打架时的凶狠模样，路轻拙只当他是玩笑，也不管他，自顾自走进去了。 路轻拙脸上只是肿了，没破皮出血，医生说不严重，也不会留疤的，给他开了点药，让他按时敷用。 路轻拙在诊室的时候，陆勉站在走廊上无聊，就刷了刷手机，早上除了薛明威，还有几个同学给他发了消息。 其中一条就是姜辰伟的：“来了个转学生，老师说你那没人，他就坐你位置上了，你可千万别跟人起冲突啊。” 陆勉现在才看到，有些懊恼自己没有早些看到这条消息，都怪小狮子，早上出门太急了……这时他接到了一个电话，是陈磊安的。 “陆哥，我听说你开学第一天就翘课？” “这不是不小心害同学摔了吗？我陪他来了校医院。” “不小心？你确定不是你动手打的人？” “不是……”陆勉有点烦了，压着自己的脾气，明明连路轻拙都说不怪他了，“也不严重。” “不严重你陪他去什么校医院？” “不想去上课而已，不和你说了，没事我就挂了。” 路轻拙站在诊室里，正准备推门出来的时候，正巧听到这句话，隔着门板有些模糊地传到自己耳朵里。 还以为他是真的担心自己呢，原来是自己想多了。 等听不到陆勉说话的声音，确定他挂了电话后，路轻拙才推门出来，他拿着医生开的单子去拿药，陆勉跟着他身后，一言不发，像尾巴一样，烦得很。 路轻拙就是想一个人清静清静，哪都行，可谁想到陆勉非要跟着他一起来校医院。 他拿了药，走到长廊的椅子上坐下，陆勉也跟着他走过来，然后就像根柱子一样杵在他面前，挡住了窗外照进来的阳光，路轻拙觉得眼前的光线都暗了些，真碍眼。 “怎么还没走？你想帮我上药？” “也不是不可以。”陆勉说着便要去拿路轻拙手里的药，却被路轻拙躲开了。 陆勉尴尬地攥了一下拳头，才收回手。 “不必了。”路轻拙说，“我不想看见你。”他说这话时是看着陆勉的，眼神和语气都没什么感情，连厌恶都没有。 但陆勉还是被伤到了。 换了别人说这话，陆勉就算不跟他打一架，至少也会吵一架，但在路轻拙面前，陆勉发不出火，他心里突突地跳，张了张嘴想说话，可是路轻拙早已经移开了视线，压根不看他。 路轻拙偏头的角度，刚好把那道红痕呈现在陆勉眼前，那么帅气的脸上多了这样一道触目的伤，是他的过错，陆勉最后什么也没能说出口，抬腿走了。 他抓了抓自己比板寸长不了多少的头发，沮丧地在校医院门口蹲了一会儿，看着时间，快要下课了才往教室走去。 陆勉想起来那天在篮球馆，看到路轻拙对另一个男生露出笑容，相处自然又亲昵，最后还靠上了那个男生的肩膀，也不知道是不是亲了脸。 人家没准有男朋友呢。在男朋友面前，自然是很不一样的。 陆勉很坦然接受了路轻拙可能喜欢男生这件事，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陆勉回到教室，沉默着收拾了下自己的书桌和抽屉，也没什么好收拾的，他统共就带了四五本书，等上课铃敲响，他拿出课本，坐得端正，一副准备好好听讲的模样。 他确实认真听了一会儿，视线不知不觉落到了路轻拙位置上那个黑色的书包，然后就移不开了，他拿出笔，在草稿纸上乱画，先前还是在画化学实验流程图，后来画着画着，他不知怎么走神了，定睛一看，纸上竟然出现了「陆轻拙」这三个字。 “我明明都好好道歉了啊……” “你也明明说了不怪我了啊……” 那就是被讨厌了。 他烦躁地把笔拍到桌子上，声音不大，但被前排的同学听到了，姜辰伟回头看了看他，小声问：“那个转学生呢？” 陆勉不耐烦地说：“在校医院。” “很严重吗？” “不严重，上课呢。”陆勉朝讲台的方向扬了扬下巴。 是个人都能看出他现在心情不好，姜辰伟没再说话，转过去了。 陆勉将那几个字用记号笔抹掉了，现在草稿纸上什么也看不出来。 这一上午，路轻拙都没有再出现。 最后一节课上完，薛明威走过来，敲了敲陆勉的桌子，问他：“吃饭去吗？” 陆勉合上课本随便一放，说：“走。” 在食堂吃过午饭，薛明威中午不回家，陆勉骑着自行车回家，打算回去睡一觉，早上被小狮子吵醒，他现在还困着呢，骑着骑着，他突然觉得前方有个人的背影很熟悉，近了一看，发现竟是路轻拙。 “嗨，好巧啊。”陆勉停下来，一脚踩在地上，撑住车子，和他打了声招呼。 他这个姿势很帅气，将他那条又长又直的腿展露出来，配上一脸阳光的笑，给人一种十分无害的感觉。 路轻拙再一次被他惊艳到了。 但仅仅是一瞬。 阴魂不散，这是路轻拙看到陆勉后，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词。他没接话，但是也停了下来。 他好想发个帖子去网上问问，怎么才能避免遇见自己根本不想看见的一个人。 “吃饭了吗？”陆勉问道。 “吃了怎样，没吃又怎样？”路轻拙说。 “你说话怎么这样？关心问一句也不行吗？” 路轻拙抬眸，“我和你很熟吗？” “一个班的，总会熟的啊。” “那就熟了再问。”路轻拙把手从裤兜里抽出来，扶了一下陆勉的自行车把手，扭头看着陆勉，“我不缺朋友，你应该也不缺，对吧？” 陆勉觉得他说得对，点了点头，其实他根本无暇去思考路轻拙的话，因为路轻拙的脸实在离他太近，吸引了他全部的注意力，而路轻拙的眼神深得很，一眼望不穿，也看不清。 路轻拙收回手，插进兜里，说：“以后见了面，当不认识好吗？” 路轻拙说完，就走了。 陆勉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路轻拙刚刚都说了些什么，他都胡乱答应了些什么啊？什么叫「见了面当不认识」…… 第7章 谢谢，路轻拙。 与路轻拙不欢而散，陆勉本来就不怎么好的心情更差了。 他回家喂完小狮子后就躺到了床上，可是怎么也睡不着，最后把摇椅和电扇搬到了阳台上，抱着小狮子发呆。 而路轻拙心情相反地很愉悦，虽然不能避免两个人遇见，但至少能减少两个人的接触吧，他就不信，他都说出那样的话了，陆勉还会无缘无故对他好，如果还对他好，那就说明，陆勉肯定隐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中午姨父不在，小姨做了美美的三菜一汤给路轻拙和詹子俊吃。 看得出来，小姨今天心情很好。 小姨笑起来，真的好像妈妈啊…… 所以路轻拙把小姨做的菜一扫而光，一片叶子都没留下。 吃完饭，他回到自己的房间，找出那把陆勉借给他的伞，径直出了门，又从便利店买了罐可乐和一包便利贴，来到了教室。 所以陆勉下午来到教室，就看见自己的桌上放了一把黑色的伞，就是那天给路轻拙的那把，旁边还放了一罐可乐，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写着「谢谢，路轻拙」。 好家伙，连话都不愿意和他说，就留张字条，这该是有多讨厌他。 原来他的姓是这个路，和自己不同姓啊…… 陆勉看了眼路轻拙的背影，把便利贴从可乐罐上撕掉，团了团想扔进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但扬起手犹豫了一刻，最终是没丢成，他坐下来，将纸平摊开来，夹进了语文书里，又把可乐放进抽屉，拿了伞准备去找陈磊安。 陈磊安刚升高一，和陆勉他们不在一个教学楼。 “这把伞不是送人了吗？”陈磊安挠了挠头。 陆勉颠了颠，放到陈磊安手里，说：“他还给我了。” “你不是说不认识吗？” 陆勉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栏杆上，好久才说了一句：“他转来我们班了。” “啊？” 陆勉抓了抓头发，问了一个困扰他许久的问题：“我很讨人厌吗？” “怎么可能？陆哥人见人爱，花见花开，追你的人从学校西门排到了北门，都有后宫团了，那可是——” “停，别瞎扯淡……”陆勉说，“你说的这些，有人信吗？” “当然，我说的都是实话。” “那他为什么那么讨厌我？” “谁？” “路轻拙！”陆勉咬着牙说，“就那个送伞的，路！轻！拙！” “讨厌你？那也是他有眼无珠。”陈磊安想了想，说，“要不要打他一顿，让他学会怎么听话？” “电视剧看多了吧你。”陆勉搡了陈磊安一下，“我看得先把你打一顿，让你学学怎么听话。” “那怎么能？” 又和陈磊安嬉闹了几句，陆勉觉得自己心情好些了，估摸着时间也要上课了，就回到了自己的教室，不过是从正门进的。 他看见路轻拙脸上戴了纯黑色的口罩，遮住半边脸，只露出一双毫无波澜的眼，半遮半掩着，有一种不可亵玩的禁欲感，看上去反而更帅了。 今天上午那事一闹，全班都知道他俩不和了，却也没有人来问陆勉怎么了。 他出了名的脾气不好不耐烦，还兼着校霸的名头，学校里的朋友本来就不多。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薛明威关心了一下新同桌路轻拙，“你脸上的伤严重吗？” “不严重。”路轻拙说。 “我叫薛明威，草头薛，海明威的那个明威。” “路轻拙。”路轻拙礼貌地笑笑，但他忘记了，自己的嘴巴被口罩遮住了，而他的笑又很假，所以在薛明威眼里，他的态度冷得可怕。 新同桌好像不怎么喜欢说话。薛明威心想，没再说话。 陆勉丧丧的，一天都没精神，下午放了学之后去打了会球，累了才回家。 他给小狮子削了小半个苹果，切成小块，另外半个被他自己拿在手上吃。 他手按在开关上，犹豫了会，最后还是没开灯，他把苹果扔进小狮子的碗里，自己盘腿坐在了阳台的软垫上，边啃苹果边发呆。 今天的天气也很好，月朗星稀的，坐在阳台吹着凉风，虽然有点热，但也是恣意的。 只不过耳边总有断断续续的喧嚷声，应该是隔壁又在吵架吧。 小狮子吃得很快，吃完了自己的那一份后，双眼目不转睛地盯着陆勉手里的苹果。 “你不能吃了。”陆勉严厉道，但还是咬了一小口下来，丢给小狮子。 小狮子吃得很开心，像是吃饱了，也不再找陆勉要，坐起来，用小手洗了洗脸。 “小家伙吃得开心吗？”陆勉撸了撸小狮子的耳朵。 隔壁的吵闹渐渐平息了。 陆勉迅速吃完苹果，擦了擦手，正准备起身，可刚站起来一点点，他眼角余光瞥到对面阳台上有个人。 “啊！”陆勉被这个人影吓了一大跳，立刻又蹲了回去，好一会儿后才小心翼翼冒出半个脑袋去看。 对面阳台也没开灯，构造和陆勉家不一样，只有铁艺栏杆，没有窗户，而阳台上站着的那个人，离栏杆很近。 “是个人啊……”陆勉松了一口气，他看着那个人的身形，总觉得有些熟悉，只是没戴眼镜，视线有点模糊。 等看清了后，他脑袋都懵了，那不是那谁吗——路，路轻拙？ 他什么时候住到了自己家隔壁？怎么十七八年了从没见过一面？奇了怪了，难道隔壁竟然有两个小孩？ 陆勉不是故意偷看路轻拙的，但他不敢起身，万一发出什么动静，惊动了路轻拙，他和路轻拙之间的梁子肯定会结得更深了。 路轻拙在家里没戴口罩，侧身对着陆勉，脸上那道伤也没让陆勉看见。 没一会儿，路轻拙眼里溢出一行泪，在月光下闪着莹莹的光芒，像是流动的星河。 他是哭了吗？陆勉腿都有些蹲麻了，可路轻拙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那泪水，路轻拙也不擦，就让它安安静静地淌着。 陆勉好想过去帮他擦擦泪，可是他没有立场去帮他擦泪。 按路轻拙不待见自己的程度，要是被自己看见了这副样子，肯定想杀了自己吧。 不知过了多久，路轻拙才收了眼泪，一脸冷漠地回了房间。 刚刚的一切，在这安静的夜里，像是一片轻飘飘的羽毛轻轻擦过陆勉的心，恍惚地像是一场梦境。 我不会是在做梦吧…… 陆勉松了口气，他逃也似的跑回了房间里，腿是彻底麻了，他捶了捶自己的小腿肚子。看了眼时间，竟然已经转钟了。 路轻拙可真惨啊，陆勉已经脑补了一出家庭不睦的大戏，父母天天这么吵架，谁受得了？怪不得一个人躲在阳台哭。 陆勉关了灯躺在床上，脑海中全是路轻拙的眼泪划过脸颊的模样，路轻拙哭的模样，安安静静的，像是破碎的琉璃瓦，流光四散，好看极了。 陆勉越想越觉得路轻拙好看极了，好想再看看他哭啊…… ……陆勉觉得自己这想法有点变态，也有点危险。 不能再想了，赶紧睡觉。 陆勉把被子蒙过脑袋，努力睡觉。 黑暗里，路轻拙稍稍掀开窗帘一角，斜靠在墙上，看着对面的阳台，还有和阳台相连的那个卧室，只有一扇透着亮光的窗户。 没一会儿窗帘被人拉上了，灯也就熄灭了。 开学之后，除了开始两天，陆勉还会提前去学校，到点放学，认真听讲，按时交作业，过了这两天，陆勉就开始放飞自我了，迟到早退，上课睡觉，作业也不交了。 转眼到了周五，陆勉一觉睡醒，已经快放学了，琢磨了一会儿后，他在群聊「陆哥的后宫：澜高分队」里发了个消息：“晚上去吃烧烤，有人一起吗？” 陈磊安：“去哪家？” 兔：“都行。” 薛明威：“算我一个。” 陈磊安：“那放学了在正门见？” 兔：“行。” 陆勉收起手机，一抬头，发现化学老师正看着他，他尴尬笑了笑，但化学老师已经见怪不怪了，没好气地移开了视线。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是群聊「陆哥的后宫——澜高分队」里的消息。 薛明威：“下课来我办公室一下@兔。” 陈磊安：“咋了咋了？” 兔：“你别乌鸦嘴@薛明威。” 兔：“小兔子生气脸.jpg……” 陆勉下了课刚准备走，突然听见化学老师说了句：“陆勉，你过来一下。” 薛明威回头来看陆勉，捂着嘴偷笑。 陆勉瞪了薛明威一眼，放下书包走到讲台上，双手背在身后，一副乖学生的模样。 化学老师给了他一张试卷，让他有空做一下。 虚惊一场，但明天就是周六了，老徐这是在私自占用他的周末时光，陆勉心里控诉道，他拿了卷子，一抬头，看见坐在第三排正中间的路轻拙坐在座位上，正看着他。 戴着口罩，路轻拙独独露出来的那双眼睛更加有魅力了，黑得发亮。 陆勉的直觉告诉他，路轻拙看的绝不是别人，一定是自己，他一瞬间忘记自己该干什么了，站在原地没有挪步子。 直到化学老师问他：“还有事吗？” “没。”陆勉摇摇头，走下讲台，再看路轻拙时，路轻拙已经起身走了，仿佛刚刚两人的对视只是错觉。 陆勉没来由地心烦，把试卷随便塞进刚收拾好的书包里，和薛明威一起走。 “你觉得，路轻拙是个什么样的人？”陆勉问道，路轻拙和薛明威是同桌。 “路轻拙？”薛明威想了想，“家里应该挺有钱的，你看他身上那衣服，值个万儿八千的。” “谁说这个，算了不说了，去哪吃？” “你说了算。” 顾肃行看到陆勉来了，立刻把手中的冰奶茶递到陆勉手里。 一旁的薛明威一把夺过来，半是开玩笑地说：“我的呢？” 顾肃行笑着拿过来，重新放到陆勉手里，说：“你能和阿勉比？” 陆勉有些尴尬，说：“他想喝就让他喝吧，我不渴。” 顾肃行比他们都大，是高三年级的。 陆勉见薛明威摆手，也就不再多说，拿吸管扎开，喝了一口，说：“这什么味的，好喝。” 顾肃行报了个名字，说，“怎么晚了？” “老徐给了我一张卷子，让我做一下。” “这是想让你继续参加竞赛？” “不知道，暑假的时候不是参加了初试吗，我不太想继续了。” “不想参加就不参加吧，也没人逼你。” 陆勉「嗯」了一声，眼角余光看到旁边的巷子里有几个人影，他停下了脚步。 “怎么了？”顾肃行问。 “没事，你们别过来。”陆勉说，把奶茶递给顾肃行。 他看清楚了，巷子里是一群人在欺负路轻拙，而且就在刚刚，那群人中的一个黄头发的男生推了路轻拙一下，路轻拙不知道哪受了伤，一下子没站稳，撞上墙，腹部又被膝盖顶了一脚，弓起了身子。 陆勉火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光天化日之下欺负人，当他不在澜高读书了是吧。 第8章 我求你救我了吗？ 路轻拙没想到这里的风气这么差，特别是在他开始上学之后，一周之内，五天不到的时间里就被堵了两次，这是第三次。 对面的青年一看就不是澜高的学生，都没穿澜高的校服，其中一个头发很短，小臂上还有个不大的纹身图案。 路轻拙不知道他们怎么看出来自己身上有钱的。 但第一次被按到墙角打了一顿，身上的一千八十一块五毛也尽数被抢走后，他就再也不带现金在身上了。 他不怕这些只会用暴力凌弱的人，而且他身上没钱。 一分钱都没有。 他梗着脖子，仰起那张被口罩遮住的漂亮小脸，冷冷地说：“我没钱。” “你没钱，谁信啊，前几天你还给涛哥交了一千多块，怎么今天就没钱了？唬弄谁呢？” “那是他抢的，不是我交给他的！”路轻拙理直气壮，说着事实。 纹身哥一把拉下他的口罩，“带个口罩耍帅呢……哟，还是个小白脸，娘们兮兮的，怪不得肯给涛哥掏钱……” 路轻拙看着他，问道：“你是没娘吗？” “你说什么？！” “我说，你是没娘吗？” 一巴掌打到他的脸上，把路轻拙打懵了，然后一脚踹上他的肚子，把他踹上了墙，背骨生疼。 他依旧仰起头，瞪着这些人，都是坏人。 …… 陆勉走过去，横插在人群中间，把人挡在身后，问：“你们在干嘛？”语气十足的挑衅。 纹身哥突然露出讨好的笑容，和刚才判若两人，开口道：“陆——” “认识我，还敢在这里打人？”陆勉没给他们说话的机会，刀子般的眼神在对方几个人身上划过，轻声道：“滚！以后别让我在澜高附近看到你们！” 这群人面面相觑，直到刚刚那个开了口的人说：“对不住陆哥，我们马上走。”说完就带着其余几个人忙不迭地走了。 走远了，有人才敢问道：“那人谁啊？我们这么多人，还打不过他们俩？” “那是陆勉！”纹身哥斜了那个人一眼，“我们还真不一定打得过，就算打得过，下次你要一个人遇到他……” 他想了一会儿，实在想不出什么词来形容，只说了句：“他打架不要命的！” 见他们都走了，陆勉这才转身，看着面前的人，路轻拙一动不动，陆勉拍了拍他的肩膀，担心地喊了一声：“路轻拙？” 路轻拙笑了笑，陆勉没看见，然后他才仰起头，用只有陆勉能听到的声音说：“不是说了，见了面当不认识吗？” 陆勉看了看路轻拙的眼睛，又垂下眼帘，才说：“那是你说的，我没答应。”语气里带着些抱怨。 路轻拙的口罩不知被扔到了哪里。陆勉看到路轻拙嘴角有血，脸上还有指痕，看上去像是被扇了耳光。 陆勉从裤兜里掏出卫生纸递给他，问：“怎么回事？” 路轻拙看着他拿纸的动作，没接，也没说话，抬手用手背擦了擦，是无声的拒绝。 陆勉的视线在路轻拙身上转了一圈：他的手背是脏的，上面沾了一些灰色的沙砾，手腕处有两处刮伤，破了皮，血殷红殷红的，看起来挺深，校服裤子上有鞋印，背后和手肘处全是墙灰。 陆勉回想了一下刚刚那群人的脸，记下了。 陆勉看他脸上的伤好得差不多了，只剩下淡淡的痕迹，但是现在身上又添了新伤，问：“要紧吗？” 路轻拙没有说话，从裤兜里拿出一个干净的黑色口罩戴在脸上，朝巷子的另一头走去。 陆勉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丝根本没有隐藏的轻蔑和厌恶。 轻蔑？ 厌恶？ 陆勉追上去，稍稍抬高音量，“喂，我救了你诶！” 路轻拙冷笑两声，边走边说：“我求你救了吗？” 任谁这样好心好意对待一个人，反过来得到的却是冷言冷语，都会生气吧。 陆勉神色一冷，转身朝顾肃行他们走过去，说：“走吧。” 薛明威摸了摸下巴，假装没有看见陆勉糟糕的脸色，问陆勉：“刚刚那个，是路轻拙吗？” “路轻拙是谁？”顾肃行问。 薛明威说：“开学第一天就抢了陆哥位子的那个。” 陈磊安也想起来了开学那天陆勉对他说的话，联想刚刚那个人的相貌，虽然距离远有点没看太清楚，但还是有点眼熟，问：“是那天送伞的那个吗？” 顾肃行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这一刻，他有种与世隔绝的孤独感，茫然道：“你们在说什么？” 走在最前面的陆勉突然停下了脚步。 “闭嘴，那个人老子不认识，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不行啊！”陆勉说，“老子看起来就那么像坏人吗！” 薛明威和陈磊安都没懂陆勉为什么要说后面那半句话，和刚刚的事有什么联系，也不知道他抽什么风，怎么突然就发脾气了。 他们也没说什么啊？ 顾肃行倒是一开始就看出来了，陆勉从巷子里出来之后心情就有点不太好，他拍了拍陆勉的肩膀，走到他面前，看着他忍泪的双眼，没忍住笑了，努力憋着笑，说：“不像啊，陆大美人一看就是好人。” 陆勉抿了抿唇，有点生气，但又有点想笑，他推开顾肃行，愠怒道：“滚，谁是美人！” 陈磊安：“也只有顾哥说陆哥是美人，陆哥才不会生气。” “谁说我不会生气。”陆勉说，“我只是懒得生气而已。”语气十足的傲娇。 薛明威看了看两人，不和他们纠结，自己朝前走去，边说：“走吧，去吃烧烤。” 陆勉脑海里抹不掉的是路轻拙淡漠带点轻蔑的眼神，心里一阵失落，他在心里骂道：“我好心帮你，你不领情就算了，还露出那种表情，那什么表情啊，是瞧不起我吗？ 看我下次再遇上这种事，还帮不帮你，我不仅不帮你，还要和他们一起欺负你，那样你就知道我之前对你有多好了……” 陆勉走在最后面，表情先是有点生气，然后又有点埋怨，最后变成了开心，等到了烧烤摊，他已经冷静了下来。 陈磊安坐下来，拿了菜单，问：“喝酒吗陆哥？” “阿勉不会喝酒的。”顾肃行说。 “谁说我不会，我会得很，只是没在你们面前喝过而已。” 顾肃行看着他笑了笑，没有戳穿他的谎言。 薛明威属于没事找事的，听陆勉都这么说了，起哄道：“那给陆哥开一瓶。” 陆勉拿起啤酒瓶子往自己杯子里倒了一杯，喝了一口，差点没吐出来，这啥玩意儿，怎么这么难喝。 但他牛已经吹出去了，现在只能咽下，还咽了好几口，假装自己真的很会喝。 他喝了两杯，其余几人只是就着烧烤喝了点，都喝得不多。 陆勉摇摇头，拿起一根羊肉串慢条斯理地吃着，他脑袋仍有点晕乎乎的。 他低头安静地吃着东西，收起平日里的戾气和暴躁，摊位的棚子顶上，并不算很亮的白炽灯泡投下的光线扫过他的眉眼，还有微微拉开的校服领子，露出漂亮的锁骨线，打下一片阴影，街上的小吃摊很多，行人也很多，但从他这里看过去，那些行人就像是自动虚化了一般。 陆勉坐在这里，就像是用胶片相机拍出来的复古大片。 他把羊肉串上的羊肉一个个咬下来，小口咽下，随手把竹签扔进垃圾桶里，说：“我吃饱了。” “我也差不多了……”顾肃行站起来，“那我先走了啊，回去还得复习。” 陈磊安竖起大拇指，“顾神就是学霸中的学霸，明天周末，这个点了回去还要学习，佩服。” “我又不像阿勉，不聪明只能刻苦了。” “又挤兑我……”陆勉靠在椅子上，摆了摆手，“赶紧走吧你。” 等顾肃行走了，几人又聊了一会儿， “明天有事吗？”薛明威问陆勉。 “没有，怎么了？” “那叫上方云知，还有石头，一起去你家玩？” “可以啊，恭候诸位大驾。”陆勉豪迈地说。 陈磊安问：“陆哥你醉了吗？” 陆勉眯着眼看向陈磊安，觉得他的话莫名其妙，认真地说：“没有。” 陈磊安想了想，陆勉只喝了半瓶啤酒，怎么着也不至于醉吧，看上去也挺正常的，于是就信了陆勉的话。 “那我和明威哥一起走了啊，你注意点。”陈磊安和薛明威家住一个小区，和陆勉并不顺路。 “嗯。”陆勉点点头。 “小心别被骗色了。”薛明威不怕死地说。 “你欠打是不是？”陆勉瞥了薛明威一眼，慢慢站起来，慢慢朝家的方向走去。 他走着走着，路过了药店，他站在药店门口，里面亮堂堂的，犹豫了一会儿，走进去，对柜台后的店员慢吞吞地说：“你好，手擦破皮了，挺深的，见血了，该用什么药啊？” 他听店员的话，买了一瓶碘酒，还有两支软膏，都不记得叫什么名字，他付完钱后准备走，却被店员叫住了。 “您好，小票。” “哦，谢谢。”陆勉把小票随意揣进了裤兜里。 路轻拙站在街对面，看着对面的人慢吞吞走进药店，正好绿灯也亮了，他穿过街道，站在药店旁的阴影处想等陆勉出来再进去。 可磨磨蹭蹭半天，陆勉也没出来，路轻拙想着要不去别家买也行。 路轻拙正准备走的时候，陆勉走了出来，步子相较进去的时候，有些虚浮。 不会出事吧……虽然很讨厌这个人，但是想起那天自己晕倒，也是这个人送他去了医院，路轻拙纠结了两秒钟，跟了上去。 没走几步，陆勉突然踉跄了几步，扶住了旁边的路灯杆子，弯着腰，看上去很难受的样子。 “陆勉？”路轻拙喊了一声，陆勉没回应他。 路轻拙走近几步，便看见陆勉对着垃圾桶，哇一声吐了出来。 ……路轻拙觉得自己不该跟上来的，这该是喝了多少。 陆勉吐完，觉得好受多了，转过身来靠着路灯，路轻拙没来得及躲，就让他看见了，也许是脑袋晕晕的，陆勉没意识到有什么不对劲。 “路轻拙……是你吗？” “是。”路轻拙说，走到陆勉跟前，陆勉像是脱了力，头靠在路灯杆子上，下巴微微扬起，一双眼半合着，眼尾上挑得更加明显了，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上了浅浅的红晕，嘴微微张着，慢慢吐着气，额头上冒出了一些汗珠，也许是酒气上来了，整个人看上去朦朦胧胧的，像是笼着一层雾气。 路轻拙摸出他裤兜里的纸巾，顺带带出了陆勉在药店买东西的小票，那一团皱巴巴的纸落在了地上，刚好在垃圾桶旁边，路轻拙皱了皱眉，没有去捡。 路轻拙抽出一张纸，帮陆勉擦了擦嘴角的污秽。 陆勉乖乖地弯了一下膝盖，让自己的高度更方便路轻拙给他擦嘴，他一动不动，等路轻拙给他擦完后，「嘿嘿」笑了，“不是说，见了面当不认识吗？”他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了路轻拙。 “你醉了。”路轻拙又抽了一张卫生纸，包起掉在地上的那团纸，和没用完的卫生纸一起塞回了陆勉的口袋里。 陆勉点点头，“好像是有点。” 他注意到自己手上还提着东西，看了眼，想了会才想起来这是什么。 “喏，药，给你的。”陆勉把装药的袋子递给路轻拙。 路轻拙没接。 陆勉扁了扁嘴，说：“就当是陌生人的善意，行吗？” 路轻拙妥协了，他接过来，打开看了看确实是些治擦伤的药。 原来陆勉进药店是为了给他买药啊。 心里突然有点暖。 第9章 他不要面子的啊？ 陆勉见路轻拙把药收了，开心地笑了笑，他抬起手，指了指自己身后，说：“那我走了。” “嗯。”路轻拙说。 “连句谢谢都不说，真没礼貌。”陆勉小声嘀咕着。 路轻拙听了这话，觉得眼前的人实在有点可爱，他对陆勉的好感度瞬间从负变成了零。 陆勉迷迷糊糊地扶着路灯直起身体，转身朝后走去。 路轻拙出门就是为了买药，现在药已经到手了，他也没什么事了，看陆勉醉得不轻，正巧碰上了，又是顺路，总不能让醉成这样的陆勉一个人回家，于是在他身后，隔着一段距离跟着他。 路灯的颜色很暗，想必有一定年岁了，陆勉一个人小声自言自语，若不仔细听，根本听不清。而路轻拙当然不会闲着没事做，去听他在说什么。 陆勉和路轻拙一前一后，偶尔，路轻拙会踩到陆勉的影子，然后陆勉的影子就会变短，再变长，变短。自己的影子陆勉却踩不到。 身高还是差着了。 路轻拙决定去买点牛奶喝。 突然，陆勉停下脚步，他转身走到路轻拙身后，牵住路轻拙的手，用一个一米八一大直男的低哑声线奶声奶气地说：“妈妈牵牵。” 妈妈，牵牵…… 路轻拙心里突然很柔软，反握住了陆勉的手，他小时候也这样和妈妈说过，但妈妈没有牵他，他看着空空的两只手，很失落。 所以，就算他再讨厌陆勉，他也不会拒绝陆勉。 更何况，现在他没有那么讨厌陆勉了。 喝醉了的陆勉嘴里在碎碎念，说着路轻拙听不清楚的话。 等到家楼下，陆勉突然松开了路轻拙的手，说了句：“妈妈再见。”就自己一个人走上了楼梯。 路轻拙面无异色，等在原地，估摸着路轻拙上了一层楼后才往上走，走到三楼半的时候，看见陆勉正拿着钥匙站在门口，嘴里还在碎碎念。 路轻拙不知道他怎么会有那么多话要说，一个人的时候嘴巴就没歇过。 他停了下来，目送着陆勉进了门，才抬腿往上走，进了陆勉家对面的门。 路轻拙回到房间里，拆开陆勉送他的碘酒后，才想起自己还有瓶没用完的，但是已经开了，他拿了根棉签，轻轻擦拭着伤口。 这点小伤算不上疼，他按着棉签的手用力了些。 “嘶。”路轻拙不知是愉悦还是痛得狠了，手上无意识地一松，棉签滚到地上，在他的手背，还有裤腿上留下了一条紫色的线，歪歪扭扭的。 隔着薄薄的窗帘，他看见对面房间里的灯亮了起来。 也不知道陆勉酒品如何，明天起床还会不会记得今天发生的事情。 还好明天是周六，不需要上课，他不用面对陆勉。 路轻拙站了起来，撩开窗帘，如他意料之中，对面阳台的角落里蜷着一个人影。 陆勉似乎很喜欢一个人坐在阳台上陪他的兔子玩，喝醉了还惦记着。 路轻拙没在对面的阳台上看过除了陆勉外，其他的任何一个人。 路轻拙仔细看了一会儿，发现对面阳台上窗户没关，虽然还是夏天，但是这么坐在阳台上吹一晚上，还喝了酒醉着，意识不太清醒，恐怕不太好。 但没过一会儿，那个人影自己站了起来，走回了房间。不一会儿，房间的灯也关上了。 路轻拙冷笑了声，放下窗帘，他觉得自己的担忧有点多余，同情心也有点过剩。 管陆勉干嘛，就因为他给自己买了点药，还是因为下午他赶走了那些找他麻烦的混混。 或者，是因为陆勉，和他一样孤独…… 路轻拙心里萌生了些许肮脏的想法，想着想着竟有些陷进去了，心灼热得很，久久无法自拔。 等他回过神来，想到自己刚刚的那些杂念，又可悲地自嘲了一番。 陆勉早上醒的时候腰酸背痛头也痛，阳光已经照到了他脸上，再一看钟，已经快下午了，怎么睡了这么久？ 他努力睁开眼睛，撑着身子坐起来，发现自己四仰八叉躺在床上，还穿着昨天的衣服，一身的烧烤味，臭死了。 他这才慢慢回想起来，自己昨天晚上和朋友去吃了烧烤……对，吃了烧烤，然后喝了点酒，再然后就不记得了。 不就半瓶酒，怎么还能忘记自己干了什么事呢？ 真是离谱。 还好顺利到家了。 “唉……”陆勉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他躺了会，只觉得脑袋里一片空白，昨晚是喝醉断片了吗？ 离开烧烤摊之后的事情他几乎都不记得了，他摇摇晃晃地起身，把窗帘拉上，脱掉了身上臭臭的衣服，赤身进浴室洗了个快澡，冲去身上那些油烟味，又把床单什么的换了一遍，才终于觉得身心舒畅。 他把上衣扔进洗衣机，掏了掏裤子口袋，掏出半包卫生纸，还有一团用卫生纸包着的不明物体。 “这是什么？”陆勉把裤子丢进洗衣机，拆开一看，发现是张药店小票。 “我什么时候去的药店？”陆勉去客厅和玄关处看了看，没找到任何可能从药店带回来的东西。 陆勉又看了一下小票上面的商品，这些东西，看上去好像是给路轻拙买的？好奇怪啊，是自己昨天晚上喝醉了买的吗？ “喝醉了不想着给你买点好吃的，怎么想着去给路轻拙买药？你说你脑子是不是抽了？”陆勉无奈地嫌弃了自己一句。 而且买了怎么没见着东西，他打开手机看了眼，确实有支付记录，是在离开烧烤摊之后，也就是他断片了之后。 难道路上丢了？陆勉头又疼了，把这件事抛在脑后，去泡了点蜂蜜水，躺在阳台的躺椅上，悠闲地摇啊摇，小口小口抿着，淡淡的甜味弥漫在口里。 好舒服的周末。 今天没有太阳，看天气似乎要下雨。陆勉晃着晃着，突然听到隔壁有人喊了一声：“路轻拙，去把衣服收了。”模模糊糊的，但是依旧能听出来，说话的人很不耐烦。 陆勉一惊，想着要不要回房间里去，可转念一想，这么做好像有些欲盖弥彰，路轻拙又不知道他住这。 他背对着对面阳台，仍然悠闲地晃啊晃，不时听一下对面的动静，直到听到一声「陆勉」。 陆勉一脚踩在地上，让摇椅停住了，「难道被发现了？」他犹豫着要不要回头。 可身后一直没有别的动静。 陆勉好一会儿才回过头去，对面的阳台上的衣服收完了，一个人也没有，空空荡荡的。 “刚刚是错觉吧。”陆勉拍了拍胸口，继续晃了起来，心里的石头落了地，十分自信地想，“就说嘛，路轻拙怎么会知道自己住哪？” 但陆勉没有悠闲多久，他听到了门铃的声音，于是趿着拖鞋走过去，把门拉开一个缝，看见了路轻拙。 陆勉吓了一条，没等路轻拙说话，他立刻掩上了门，却没关紧。 怎么是路轻拙？他怎么知道自己住在这里？这是怎么回事？ 他来找自己干嘛？而且自己还穿着破了两个洞的大背心和裤衩……陆勉脑海里乱七八糟的。 “陆勉。”路轻拙又叩了两下门，轻轻的。 陆勉深吸了两口气，露出一个笑容，重新把门打开，“你好啊，有什么事吗？” 路轻拙没见过这样的陆勉，身上的大背心在腰腹处还有右肩处破了两个大洞，衣服也有点不服帖，一看就知道上了年岁，还有那条裤衩上边缘都起了毛。 “不知道你那天说的话，还算不算数。”路轻拙说。 “哪天？”陆勉二丈和尚摸不着头脑。 路轻拙沉默了一会儿，重新问了一个问题：“酒醒了吗？” “嗯。”陆勉点点头，几秒后才意识到不对，“你怎么知道我醉了？” “你不记得昨天的事情了吗？”路轻拙又问，模样乖巧，和平日里对待他的态度判若两人，头发似乎更长了些，被扎在脑后，陆勉觉得他好软，特别是脑后那短短的一把，像极了兔子尾巴。 他摇摇头，说：“不记得了。”心里想的却是，「可爱死了。」同时对路轻拙的态度也有点好奇，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路轻拙不再抵触反感他了。 不过，这是好事啊！ 看陆勉的神色，不像是说谎，路轻拙也没说谎的打算，“你昨天喝醉了，被我碰见了。” “啊？” “能进去说吗？” “可以，可以。”陆勉让开路，想给路轻拙找双拖鞋，找了好一会儿也没找到没穿过的。家里平时没什么人来，鞋套也用完了。 鞋柜里都是他的鞋，他挑了挑，挑出平时不常穿的一双凉拖鞋，放在地上，“这是我穿过的，你介意吗？”说完也觉得自己有些强人所难。 他也说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故意的，故意挑了这样一双拖鞋，就算是为了报复这几回路轻拙对他的不理睬。 拖鞋的鞋面是一只白色的兔子，兔耳朵长长的，耳朵中间还有点粉白色的绒毛点缀着，确实挺干净，就是因为实在太可爱了，又容易脏，所以陆勉很少穿。 路轻拙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陆勉，没有说话。 陆勉忙说：“没事，不换鞋直接进去也行，反正家里也很久没打扫了。” 路轻拙蹲下身子，解开鞋带，穿上了陆勉的小兔子拖鞋。 路轻拙穿着白色的袜子，配上白色的兔子图案，陆勉觉得挺像只小兔子的。 两只雪白的小兔子朝客厅「跳」了过去。 陆勉跟上去，这才注意到路轻拙手里拿着一个药店的塑料袋。 “不会吧，路轻拙手里有药？是自己买的吗？” 路轻拙脑海中闪过不好的念头，昨天碰见陆勉后，他不会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吧。 路轻拙自顾自在沙发上坐下，把塑料袋放在茶几上，看着不远处的陆勉，又说了一遍，“那天说的，帮我上药，算数吗？” “不算数了。”陆勉微微扬了扬下巴，他也有骄傲好吗，而且昨天他还放下豪言壮志，以后见到路轻拙一次，就欺负路轻拙一次，怎么可能帮他上药？ 他不要面子的啊？ 第10章 初中生…… “不想知道你昨天干了些什么吗？”路轻拙抬起手，手肘抵在膝盖上，手背托着下巴，状若不经心地把手腕翻出来。 陆勉看到他手腕上的伤口，心顿时软了，想都不想就说：“想。” 其实他心里对昨晚干了什么没有很大的兴趣，但是对于在路轻拙面前有没有干什么丢脸的事情很是在意。 他不知道自己在路轻拙眼里是个什么样的人，唯一知道的是，路轻拙很不待见他，所以这周他都没有主动和路轻拙说话。 若不是昨天意外，两人之间可能会一直没有交集。 现在路轻拙来找自己给他上药，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那你昨天，拿着药非要塞给我，非要给我上药，酒醒了就不作数了？” 路轻拙信口雌黄，脸都没红，他歪了歪头，视线向茶几的方向扫了一下，意思很明显。 陆勉又有点不情愿了，他干嘛要听路轻拙的话啊？干嘛要对路轻拙好啊？ 路轻拙，明明就是个白眼狼。 但他的心理建设还没做好，脆弱得很，轻易就相信了路轻拙的话，丝毫都没有怀疑。 他很不爽地看了路轻拙一眼，拿出自己家里的药箱，取了一根棉签，在路轻拙面前蹲下，托起他受伤的那只手，沾了点碘酒往上涂抹。 “嗯……”路轻拙缩了缩手。 “疼吗？”陆勉停下动作，抬起头。 路轻拙摇摇头，“没事。”他从陆勉的眼神中看出来了心疼，就这么点伤，有什么值得心疼的。 虽然他说没事，但是陆勉手上的动作还是放轻了许多，放慢了许多。 陆勉许是洗完澡后没多久，头发上还香香的，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沐浴露和阳光糅杂在一起的干净气息，萦绕在路轻拙鼻尖，路轻拙心情越来越放松，他看着墙上的挂钟，秒针不一会儿就转了好几圈，手上的伤口渐渐也不疼了。 “好了，还有哪儿受伤了吗？”陆勉把棉签扔进垃圾桶里，还没起身，腿都有点蹲麻了，他得缓缓。 时间过得太快了。 路轻拙说：“还有很多。” “啊？”陆勉一时分不清路轻拙是骗他的，还是认真的。 路轻拙挽起袖子，给陆勉看。 手肘往上，大臂上，有着一条伤痕，大约有一指半长，像是新伤，但看上去没怎么好好处理过，应该也是这两天弄伤的。 “这……” “怎么了？不愿意就算了。”陆勉放下袖子。 “不是，怎么弄伤的？玻璃？还是刀？” 路轻拙看了陆勉一眼，陆勉顿时有些没来由的心慌，只听见路轻拙说：“被人打的。” “你不会还手吗？” “打不过。” “打不过就跑啊，站在那里挨打？” “算了，估计你也跑不过，下次你直接报我的名字，就说，你是陆勉的兄弟。” “有什么不一样吗？”路轻拙突然变了脸色，但陆勉根本没发现。 “当然不一样了……”陆勉骄傲地扬起下巴，“你说了，他们绝对不敢动你。” “我是说，你和他们，有什么不一样吗？” “呃……”陆勉一时语塞。 路轻拙眼睛有点发红，不似平时的冷漠，他突然站了起来，陆勉也立刻站了起来。 可路轻拙语气却还是和平时一样，他视线稍稍侧开，没有直视陆勉。 “昨晚，你非要把这药塞给我……”说到这里，路轻拙嘴角弯了弯，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接着说，“除了这件事，你什么都没干，所以我今天是来还药的，谢谢你的好意，但我不需要。不过抱歉，这药我已经用过了，算我买的，一百够吗？” 路轻拙像是从没有一口气说过这么多话，说完还有点喘，他从口袋里摸出钱，放在茶几上，手肉眼可见地有点抖，他放下后，没有看陆勉，而是绕过陆勉朝外走去。 陆勉被路轻拙的一系列操作弄懵了，直到看见路轻拙要走，才立刻攥住了他的手，脱口而出：“我和他们不一样。” 陆勉没用力，路轻拙轻轻一挣，就挣开了陆勉的手，径直向门口走去，他不想再听陆勉说一句话。 “等等，你那伤，要好好处理一下，不然会烂的。”陆勉迅速地说着，但路轻拙仿佛没听到，脚下一刻没停，开门关门，丝毫没有拖泥带水。 屋内…… 茶几上那张红红的纸币，被风吹过，飘到了地上。 心里纳闷：这人怎么总是想给他钱？是自己看起来太穷了吗？ 陆勉坐在沙发上沉思了一会儿，他好像终于知道路轻拙为什么讨厌他了。 可他和那些会找学生要钱，随随便便就打人，霸凌别人的人，真的不一样。 他意识到，自己可能被误解了。 路轻拙，就是因为这个才讨厌他的吗？ 屋外…… “好久没有这么冲动和不冷静了……” “计划中的一切都被打乱了。” “这种不受自己控制的剧情太糟糕了。” 路轻拙往楼上走了走，走到天台上，缓缓松了口气，觉得自己真是可笑，干嘛要想着和陆勉这种人处好关系啊。 第一次见陆勉的时候，是他刚刚来到这边，出去买东西的时候。 他迷路了，走到了一个没什么人的巷子，不能怪他，这里的巷子明明长得都一样。 也许是他脚上的鞋子太扎眼了，路轻拙当时还不知道，这个地方和他以前住的地方有些不太一样的。 总而言之，他被人堵在了巷子里。 四个大约十七八岁的青年站在他面前，围成了一堵墙，为首的那个嘴里叼着根烟，穿得倒是规规矩矩的，配上他吊儿郎当的表情，有些不伦不类。 “弟弟，借点钱哥哥花呗。”语气轻佻，像没力气似的，说出来的话也让人觉得恶心。 路轻拙长相显嫩，身高对于他这个年龄来说，不算高，更显得他小。 一股烟味扑面而来，他觉得恶心，抬起头，嫌弃地说：“谁是你弟弟？” “哟，还是个小白脸。”抽烟的那个男的伸手，想摸路轻拙的脸。 路轻拙偏头躲开，他的那只手，刚刚碰过烟，他讨厌烟味，也讨厌抽烟的人。 抽烟男指尖捻了捻，看似好像不在意，“怎么从来没见过你？” “不想给钱也行，陪哥哥喝杯酒？”看到路轻拙的脸后，抽烟男似乎起了别的心思。 路轻拙不是傻子，他心中的恶心更甚，“我没成年。” “好巧，哥哥我也未成年……”抽烟男笑道，“再说，没成年就不能喝酒了？” 路轻拙冷笑了声，“我只和人喝，不和人渣喝，下辈子好好投胎——” 没等路轻拙说完，抽烟男就怒了，把烟往地上使劲一砸，拽着路轻拙的领子往墙上怼去。 “你他妈的给脸不要脸！” “嗯哼……”路轻拙痛呼了一声，背上好疼。 紧接着，模糊中他听见有人说了一句：“我刚刚好像看见陆疯了。” 攥着他领子的手终于松开了，路轻拙靠在墙上，喘了几口气。 路轻拙脑子还有点懵，后背疼得很，他瞥见来了两个人，和刚刚堵住自己的那四个人打了起来，后来才知道，那两个人是陆勉和陈磊安。 他只抬头看了一眼，陆勉正好一个凌厉的眼神扫过来，不知道有没有看见他。 陆勉的那双眼……路轻拙不知道怎么形容，如果真的要形容，最贴切的字就是媚，一个男人在打架的时候，眼怎么会是媚的呢？ 可路轻拙就是有这种感觉。 却不是后生习得的那种做出来的媚，而是配上他脸上刚刚才弄上的一点擦伤的红痕，还有嘴角不经意的笑容，那双上挑的眼就被衬得媚了。 陆勉大概是没看到路轻拙的，因为他正忙着专心打架，下一个动作就是反手抓住了抽烟男的胳膊，使劲一拧，膝盖一顶，抽烟男就跪下了，面目扭曲地讨饶喊痛。 “又搁这欺负初中生呢？”陆勉笑着说，“有本事来欺负我啊！” 初中生……路轻拙有些无语，自己看起来就那么不成熟吗？ 路轻拙离他们比较远，趁他们还很混乱的时候，从巷子的另外一个方向走了，也没人叫住他。 路轻拙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脑海中那双眼一闪而过。 决绝而凶狠，却真的很好看。 路轻拙承认自己有一瞬被陆勉惊艳到了，但是很快，厌恶取代了惊艳，哪怕陆勉在和打他的人干架，算是救了他。可是，陆勉和那些找他茬的人，本质上哪里有什么不同？ 第二次看到陆勉，陆勉孤身一人和对面打，身上也挂了彩，叼着根烟，烟雾朦胧了他的脸，只能看到一点星火，他正对着一个倒在地上的人说着什么，路轻拙从巷口经过，只看了这么一眼，却又记住了。 第二次遇见让路轻拙更加讨厌这个人，他觉得陆勉身上，真是集齐了自己所有讨厌的特点。 不过他也说不清自己对陆勉的讨厌为何存在感这么强。 别人，比如那些打过他的人，明明恶是直接施加到了他身上，他切切实实感受到了痛，都没有这般强烈的厌恶。 路轻拙手扶上自己的大臂，把袖子堆起来，然后摸上身上的新伤。 好痛啊…… 不知道冷静了多久，他才从天台走下去，走到三楼半的拐角处，竟然看见陆勉站在他家门口，抬起手又放下，来来回回好几次。 “你在干嘛？”路轻拙冷冷地说。 第11章 骗子 “你在干嘛？”路轻拙冷冷地说。 陆勉吓了一跳，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路轻拙又变脸了，明明刚刚来找自己的时候那么乖，那么可爱，现在又变成冰块了。 “那个，我……我想找你来着。” “找我做什么？”路轻拙看着陆勉上楼梯，朝自己走过来。 “你身上的伤口到底怎么弄的？” 路轻拙本来不想搭理他的，但转念又有了新想法，让陆勉知道，好像也不是什么坏事，说：“摔到地上，玻璃划伤的。” “玻璃？那去医院清理伤口了吗？” “你说呢？”路轻拙的伤口还在发疼，看上去，怎么也不像去过医院吧。 明知故问。 “那万一有玻璃渣子留在伤口里了怎么办？” “它自己会好的。”路轻拙的语气好像更冷了，明显不想搭理陆勉，可陆勉跟全然没察觉出来似的。 “万一伤口感染了，烂了，怎么办？”陆勉像是在质问路轻拙，“你等会有事吗？” “没有。”路轻拙有一点点被说服了，却不是因为陆勉的话，而是因为陆勉的厚脸皮——今天不去，明天碰见他估计又会上来和自己念叨。 他嫌烦…… 又不是他陆勉的身体，是自己的身体，而且他们俩又不熟，怎么陆勉看起来比他还担心自己的伤。 “走吧，去医院。”陆勉说。 “不用。”路轻拙说，似乎怕对方感受不到他心底极其的不愿意，补了一句，“不需要你的好心。” “那就算你自己一个人，也要去吧。”陆勉说。 路轻拙说：“要下雨了。” “那就打车去。”陆勉说，“去嘛。”连他自己也没有意识到，他刚刚的语气竟然有一丝撒娇的意味在里面。 “我怕医院。”路轻拙发现自己竟然还在找借口，明明一句不想去就可以解决的，自己和他又不熟。 “那我可以陪你啊……”陆勉说。 路轻拙对上陆勉的眼睛，问：“刚刚的事，你不生气？” “不生气啊，我们是邻居，当然要互帮互助。”陆勉努力想让路轻拙觉得自己是个好人。 路轻拙看了陆勉一会儿，把陆勉都看慌了。 “怎么了？干嘛盯着我？” 路轻拙说：“走吧。” 后面，路轻拙就没和陆勉说话了，他不清楚附近哪里有医院，全程让陆勉带着他，但陆勉和他说的话，他也不回应。 他靠在出租车上，头扭向窗外，看到玻璃上的影子，能看出来陆勉想和他说话，但是被他的沉默打消了积极性。 这一天天的，哪有那么多话要说。 下了车，陆勉从口袋里拿出一根棒棒糖，“吃颗糖？” 路轻拙不想要，可是陆勉穷追不舍，路轻拙只好接过来，放进上衣口袋里。 “可以了吗？陆哥。”路轻拙有些无奈地说。 路轻拙这声「陆哥」勾得陆勉心一阵痒痒，他跟上路轻拙，说：“等会怕的话，就把糖吃掉，甜的。” “你当我三岁小孩吗？” 陆勉凑到路轻拙面前，“以后见了面，还需要装不认识吗？” 路轻拙不回答，陆勉又有点尴尬。 走到挂号的地方，路轻拙才点了点头，说：“我这人，不好相处的。” “看出来了。”陆勉低声嘀咕了一句。 “嗯？” “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路轻拙收回目光，又低下了头，看上去又颓废又忧郁，身上仿佛有一层将人隔绝在外的膜。 陆勉突然意识到，路轻拙真的很少笑，在他记忆里几乎没笑过，似乎也没不喜欢抬头，无论是走路，还是上课，老是低着头。 “小心驼背。”陆勉对路轻拙说。 “呃……”路轻拙觉得班上同学不爱和陆勉说话不是没有道理的，就这张嘴，竟说些莫名其妙，还讨人嫌的话。 路轻拙拿着自己的身份证正准备去挂号的时候，陆勉拉着他让他坐在一旁，拿过他手上的身份证，说：“我去帮你挂吧，队挺长。” 周末的下午，队确实挺长，但路轻拙没想到陆勉能助人为乐到这个份上，他们俩不是很熟吧，而且之前，他对陆勉的态度不是一般的差。 要是两人身份互换，再也不和陆勉说一句话，路轻拙绝对能做到，就算后来陆勉过来好言好语来和他说，都不可能和他和好如初。 陆勉的行为，让他看不懂。 陆勉是为了什么？才会对自己这么好呢？ 诸多猜测从路轻拙脑海里咕噜咕噜起泡一般的冒出来，看着陆勉朝自己走过来，他又觉得自己很可笑，陆勉知道什么呢？ 陆勉怎么会知道？ 陆勉陪路轻拙办好了所有手续，问好诊室位置，带他去清创。 快到诊室的时候，路轻拙对想要跟他一起进去的陆勉说：“你在外面等我。” “好。”陆勉点点头，停下脚步，“疼的话，就吃糖，吃糖就不疼了。” “呃……”真是被当成小孩了，路轻拙不想说话。 清创确实很疼，路轻拙咬着牙，嘴里嗖嗖地嘶着冷气，突然很后悔，为什么要听陆勉的话来医院啊，痛死了！ 他从小到大，就没受过这样的折磨。心里有那么一瞬，埋怨上了陆勉。 他另一只空着的手想拿手机，却想到了口袋里的那颗糖，他想了想，拿出来，露出甜甜的微笑，问护士：“姐姐，能帮我拆一下吗？” 把棒棒糖叼在嘴里，伤口好像确实没有那么疼了，他正这么想着，医生不知道往他伤口上抹了点什么，疼痛感剧烈袭来，他眼里差点泛出了泪花，猛地握紧拳头，上下牙齿一合，把棒棒糖咬碎了。 这个过程很漫长，结束的时候，路轻拙的额头上已经满是汗珠。 歇了好一会儿后，等到没那么痛了，他才嫌弃地把棒棒糖的棍从嘴里拿出来，棍的顶端已经被他咬烂了，他看了一眼，嫌弃地扔进了垃圾桶里，心里骂了句「骗子」。 路轻拙处理完伤口，走到正在玩手机的陆勉面前，“走吧。” “好了吗？”陆勉收起手机站起来。 “好了。”路轻拙看着陆勉，没有走的意思。 “走啊，还有事吗？” “你骗我。”路轻拙扁了扁嘴，一副委屈的样子。 “啊？”陆勉茫然地看着路轻拙，心中格外不安，努力思考自己是不是哪里说错了话。可他刚刚明明一直在外面，什么话都没说啊。 “吃了糖，但还是好痛。”路轻拙说，眨了眨眼睛，音量稍稍抬高，“痛死了……” 陆勉瞧着路轻拙的下嘴唇都被咬破了，苍白苍白的，眼里更是莹莹的有泪光，他莫名觉得真是自己做错了，才害路轻拙痛了。 “对不起……”陆勉说话的声音也小了些，生怕惊到了眼前看起来十分脆弱的路轻拙，“现在还疼吗？” “疼。” 陆勉：“那我带你去吃点甜点吧。” “嗯。”路轻拙点点头，见陆勉准备走，又说，“疼得腿软了，好难受。” 声音中都带着痛。 “呃……”陆勉想了想，“我扶你？” 路轻拙伸出胳膊，毫不客气，把自己的胳膊交给了陆勉。 陆勉觉得现在的路轻拙像是变了一个人，没有锋芒，没有冷言冷语，反而，有点依赖他，虽然这么说有些过了，像是他的自作多情——毕竟，路轻拙怎么可能依赖他呢？ 但因为路轻拙态度明显的转变，他好喜欢和这样的路轻拙相处。 这是一家从外表上看上去不怎么样的蛋糕店，隐藏在老巷里。 老旧的装潢，昏黄的灯光，只有靠街的玻璃墙那有一排小桌子，像是新做的，和橱窗还有柜台的风格格格不入，但是蛋糕的香味扑鼻而来，浓郁却很好闻，让路轻拙一下子就饿了，就相信陆勉一回——闻起来就挺好吃的。 想吃。路轻拙舔了舔嘴唇，咽了口口水，这个小动作被陆勉捕捉到了。 好像贪吃的小动物呀。 周末，店里坐了些人，却很安静，没有什么人说话。陆勉找了个空座让路轻拙坐下，问：“喜欢吃什么样的？” “草莓的。” “嗯，你等等我。” 路轻拙看着街上来往的行人，陆勉的形象和他想象中，有些地方不是那么重合。或者说，填补了一些空白。 陆勉这个人，没有他想象中那么糟糕。反而，好的有些过分。 让他有种虚假的感觉，他以前从来没碰见过这么好的人。 但很快，他想起来妈妈的话，对陆勉的好感瞬间消隐了。 “给你拿了份慕斯。”陆勉坐到了他的身旁。 “谢谢陆哥。”路轻拙说。 明明这个称呼听得耳朵都起茧子了，但此刻路轻拙软软的语气传到耳朵里，陆勉竟然有些不好意思了，他赧然道：“怎么这么叫我？” “他们都这么叫你，你不喜欢？” “不太喜欢。”和路轻拙不太熟，没什么可顾忌的，所以陆勉直接说了内心想法。 “那你怎么不和他们说。” “嗐……”陆勉吃了一口蛋糕，“他们愿意叫就叫呗，小事情。” “好吃。”路轻拙说，看向陆勉又说了一句，“挺好吃的。” 这是真话，这是他来到这个城市后吃到的最好吃的一个蛋糕。 “好吃吧。”陆勉得意得仿佛蛋糕是自己做的一样，他问，“还疼不疼了？” “现在好点了……”路轻拙朝自己的伤口处扫了一眼，说，“医生说，以后每天都要按时上药。” “嗯……”陆勉点点头，但琢磨着路轻拙这话，好像有点别的意思，他好半天才反应过来，问道：“需要我帮你吗？” “可以吗？” “当然可以……”陆勉说，“以后你要有事，直接敲我家门，我们是同学，还是对门，当然要互帮互助。” “好，但你……”路轻拙有些犹豫，“不要来我家找我。” “知道了。”陆勉没有多问。 “昨天那些人……” “找我要钱，我不给。”路轻拙云淡风轻地说。 听了路轻拙的话，陆勉觉得自己得和路轻拙好好掰扯掰扯，告诉他钱和身体哪个更重要。 “如果你打不过，又跑不掉，也没人帮你，就把钱给他们吧，这样就不会受伤了，你这么做，只会激怒他们，最后钱也没了，还挨打。” “我宁愿挨打——”路轻拙轻轻地说，“也不助长这种风气，让他们得逞。” 第12章 有点酸 陆勉觉得路轻拙的想法很有道理，表示理解。所以他不知道该怎么继续劝说，于是他改变了线路，“那你换身衣服总行吧。” 陆勉说着，打量了一下路轻拙的行头，然后凑到他耳边，很八卦地小声问：“我听薛明威说，你这身，很贵，得大几千吧。” “呃……”路轻拙不想说话，脑海中却闪过了陆勉那辆锁得扎扎实实的骚包自行车，还有破洞的背心和起毛的裤子，陆勉他，是不是很穷？ “换一身吧，太扎眼了，虽然我看不出来，但总有人看得出来。”陆勉说。 “不喜欢逛街。”路轻拙说，“而且我不知道附近哪里可以买衣服。” 他不知怎么就把心里这话说出口了，可说完他就后悔了—— 这话里的意思不就是让陆勉告诉他吗？ 甚至可以说，是想让陆勉带他去或者陪他去……为什么脱口而出的话，却是想和陆勉待的时间久一点。 “明天有空吗？我带你去？”陆勉决定好人做到底，反正他明天也没啥事，闲得很，不如帮助一下邻居兼同学，而且他也想去买几件衣服了，秋天快来了，得买两件外套。 “嗯。”路轻拙点点头，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他再反口，多不好。 陆勉说：“上午太热了，那明天下午，你什么时候想出门了，就敲我家门，我就出来了。” “好。”路轻拙看见街上有行人拿手里的东西遮着脑袋，跑了起来。 他说：“下雨了。” “糟了，我们俩好像都没带伞。” 两人都没带包，带没带伞一目了然。 “还想吃。”路轻拙没打算走，一副等待投喂的表情，眼巴巴地看着陆勉，特别可爱。 可是他接下来的动作，就让陆勉觉得没那么可爱了。 他从兜里拿出一张一百的，放在桌子上，“打车，还有蛋糕的钱。” “不用。”这是第三次了，陆勉说，“又不值什么。” “你是想让我欠着你？”路轻拙说。 “你刚刚在我家的时候已经给了我一百。”陆勉说，把钱推了回去，“够了。” 说完，陆勉就起身去橱窗那边，又拿了两个小蛋糕还有两杯酸奶。 酸奶也是草莓味的，路轻拙饭量小，两个蛋糕就把他吃饱了，酸奶罐放在桌子上，他低下头去，含住吸管，胳膊肘软软搭在膝盖上，懒得很。 慢悠悠啄着酸奶，他目光漫无目的地看着外面，雨水打在行道树上，还有泥土中，伞上，听不见声音，蛋糕店里也没有什么人在，所以意外的安静。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和陆勉的关系每一次更进一步，好像都是在雨天。第一次见面，第一次说话，第一次安安静静坐在一起。 就这样，越走越近了。 陆勉觉得自己做不来路轻拙这动作，首先因为他太高了，才高二就有一米八一的身高，低头去含吸管，不得使劲弯下腰，想想就像只鸵鸟。 但路轻拙做这动作就显得很乖，很可爱，像极了他家抱着草饼啃的小兔子。 陆勉时不时看他一眼，眉眼嘴角也弯起来，心情格外好。 路轻拙啄着啄着，从玻璃的倒影上发现陆勉总是在看自己，不仅看，还笑。 他偏了偏头，看向陆勉，好奇地看着正在暗笑的他。半晌后陆勉猛然发现路轻拙正看着自己，立刻收敛了笑容，想装作无事发生，可是已经迟了。 路轻拙这才松开吸管，问：“你笑什么？” “啊……”小兔子开口说话了，陆勉忙说，“没，笑啊。” 路轻拙不打算深究，他又含住吸管，看雨去了。 陆勉不敢笑了，他双手扶着自己的酸奶罐子，温度已经高起来了，再不喝就热了，他的体温也有点高，明明一直坐在空调房里。 他没用吸管，直接对着瓶子灌了一大口。 好甜…… 简直是齁到了嗓子眼，让他一时间喉咙都有点黏糊糊的。 应该像路轻拙那样慢慢喝的，陆勉放下罐子，拿了根吸管，却也没有学路轻拙，而是端着杯子喝。 他和路轻拙之间没什么话说，等雨小了，一起坐出租车回家。 走到家门口的时候，路轻拙说：“今天晚上也要上药。” “那你晚上过来？” “想现在就去，你是不是养了一只兔子？我从来没有见过活兔子。” 没有见过活兔子……陆勉嘴角一抽，心情有些复杂，但对上路轻拙期待的眼睛，他没有拒绝，也没理由拒绝。 陆勉开了门，路轻拙下午穿的那双拖鞋就摆在门口，没等陆勉开口，路轻拙就穿上了，放下手里的东西就往阳台跑，陆勉家的格局和他家是一样的，所以他很熟悉。 去阳台要穿过陆勉的房间，路轻拙站在陆勉房间门口，还是问了一句：“我能进去吗？” “没事，进吧。” 路轻拙欢快地跑了进去，拉开推拉门，找到兔子的小窝，小兔子见了他，立刻蹿了出来，小鼻子不停地嗅着路轻拙。 这么熟悉，不知道偷窥过多少次他家的兔子，陆勉心想，没想到小兔子还挺招人待见，至少比他要好一点儿，路轻拙可从来没说要主动见他。 “看来它挺喜欢你的。”陆勉靠在门上，说，语气带了点酸味。 “我能摸摸吗？”路轻拙蹲在地上，和小兔子对视。 “摸呗。”陆勉说，“我猜它会让你摸。”路轻拙好有礼貌啊…… 陆勉想，以往他的朋友第一次来，都是直接上手摸，从来不问问自己这个兔子的主人。 如果不是有点误会，路轻拙对待他从一开始就会这么温和有礼貌吧。 那让这么有教养的路轻拙对待一个人的态度那么差，这误会该有多深啊…… 还好现在路轻拙对他还算和善，不再冷言冷语了。 可是，该怎么解开误会呢？ 陆勉觉得自己也不是非要和路轻拙做朋友，但是被人误解了，心里总有点不舒服，明明自己不是那样的人，而他心中对路轻拙颇有好感，更不愿让人因为一些子虚乌有的事情讨厌他了。 路轻拙试探性地用食指摸了摸兔子的背，小兔子转过身，湿湿的鼻子蹭到了路轻拙的手上，继续嗅，像是想记住路轻拙的气味。 痒痒的，他咯咯笑出了声，大胆了些，整只手的手掌都贴到了兔子的背上。 路轻拙很喜欢这只小兔子，平日里有事没事就会在对面看着兔子发呆，他坐到地上，把小兔子抱进怀里，小兔子也仍由他抱着，简直乖巧得没有天理，陆勉想，甚至比在他这个主人面前，还听话！ 有点酸，还有点嫉妒。 辛辛苦苦养这么大，还比不上一个外人！ “它叫什么名字啊？” “小狮子。” 路轻拙托起小兔子圆圆的脸，说：“确实挺像小狮子。” “是狮子兔。” “小狮子，饿了吗？”路轻拙终于看了一眼陆勉，问他：“有吃的吗？我可以喂它吗？” 真像个小孩子，有时候带小狮子去公园玩，那些小孩也会问他和路轻拙一样的问题。 “有，我去给你拿。”陆勉去厨房拿了些自己做的提摩西草饼，苹果味的，小兔子挺喜欢吃的。 路轻拙手里托着草饼，但小兔子还是叼着跑去一旁吃了。 “吃饭的时候有点害羞。”陆勉解释道。 路轻拙点点头，关注着小兔子吃东西的模样，小兔子吃完后，抬起两只爪子好好洗了把脸，主动跳进了路轻拙的怀里。 路轻拙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看向陆勉，很得意地摸了摸兔子耳朵尖。 “你早就知道我住这儿了？”陆勉突然问。 路轻拙抚摸着兔子的背，半晌才说：“你的自行车，很帅，放的地方，也很显眼。” 噗……大意了，陆勉怎么也没能想到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暴露了自己的住址。 “放那里安心，在阳台上就能看见。”陆勉解释道。 “小狮子是不是要睡了？”路轻拙问，小狮子好像没有刚刚那么活跃了。 “可能累了吧。”陆勉说，“小家伙挺爱动的。” “那睡吧。”路轻拙轻轻地把小兔子放进了窝里。 “是不是该上药了？”陆勉问。 路轻拙依依不舍，又蹲在地上看了一会儿小狮子，才起身对陆勉说：“好像是该上药了。” 路轻拙坐到沙发上，撸起袖子，把胳膊上的伤口露出来。 “医生说不严重，伤口不深，也没感染。”路轻拙说。 “不看医生之前谁知道有没有感染！”陆勉说。 路轻拙还想反驳什么，但是被陆勉看着，他没说出口。 他抿了抿唇，闭上眼，攥紧拳头，然后伤口处就被温热的呼吸覆盖了，有些麻麻的。 陆勉轻轻吹了吹路轻拙的伤口，看见路轻拙一副视死如归的表情，差点没忍住笑出来，他从茶几上拿了一颗水果糖，撕开袋子，说：“张嘴。” 路轻拙听到塑料袋撕开的声音，还以为陆勉是在弄棉签或者其他的什么，此刻让他张嘴，他也不知道陆勉什么意思，但还是听话地张开了嘴。 原来是颗糖，草莓味的。 陆勉也坐到沙发上，说了句「忍着点疼」，就开始给路轻拙上药。 陆勉做事仔细，路轻拙已经体会过了，现在再一次体会，他的心也再一次安静了下来，脑袋放空，什么也想不起来了。 让剧情脱离自己的控制，这种感觉也挺好，有种放纵的快感。 没有人说话，只有风吹动窗帘的声音。 上完了药，陆勉凑近伤口，再次轻轻吹了吹。 “咔哒。” 这时，门锁拧开的声音惊扰了两人。 谁？ 第13章 等待 陆勉立刻回头，看到了一个有些壮壮的男生——陈磊安站在门口。 他这才想起，昨天烧烤摊上，他说今天没事，约好了一起打游戏。 ……失误，他怎么给忘了。 “卧槽，有人在啊？”陈磊安大吃一惊。 “谁在啊？”门被推开，陈磊安、薛明威、方云知三颗脑袋一起冒了出来。 路轻拙立刻从陆勉手中抽出了胳膊，将视线撇向茶几，他放下堆上去的袖子，起身对陆勉说：“我走了。” 陆勉也有些尴尬，“嗯，好，我送你吧。” “不用了……”路轻拙淡淡一笑，“明天见。” 路轻拙路过玄关的时候，陈磊安他们正在分鞋套，是刚刚回家的时候陆勉顺路买的，他脱下脚上的拖鞋，放进鞋柜里，让陈磊安他们几个有些诧异。 等人走了，门也关上了，陈磊安凑到了陆勉身旁，娇滴滴地说：“陆哥，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人家都不知道。” “滚，恶不恶心啊你！”陆勉说，“再说关你屁事。” “别说，我也想知道。”薛明威看了看茶几上还没收拾的东西，看清楚那些瓶瓶罐罐还有棉签后，脸色很精彩，他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你，你在给他上药？” “嗯。”陆勉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全世界都知道你俩不对付，然后你偷偷在家给他上药。”薛明威说，“啧啧啧，肯定有什么猫腻。” “我们没有不对付，都说了是误会。”陆勉有些心虚，确实是误会，但他还没和路轻拙解释清楚呢，所以说话的声音有些小。 “等等，我刚刚是不是看到那个转校生笑了？” 薛明威努力回忆，“和他同桌四天半！我！从来！没！见他！笑！过！” 薛明威的语气极其夸张。 陆勉刚想说话，但薛明威接下来的一句话差点把他气个半死—— “我们陆大美人果然男女通吃，魅力无限。” “吃你大爷！”陆勉拿了个抱枕朝薛明威砸去，“滚远点。” 陈磊安站在一旁若有所思，他想起了暑假那天，在咖啡店看见路轻拙和另一个男生站在一起，动作亲昵，他想问问陆哥怎么回事，又怕陆哥揍他，思来想去还是没问出口。 当天夜里，路轻拙接到了姜钰的电话，说明天带他出去玩，散散心。 路轻拙没有纠结，毫无疑问，他直接选择了姜钰，甚至没有想起，他和陆勉的约定。 他找父亲的事情，最大的希望在姜钰身上，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姜钰帮他，他实际上没有其他的渠道去查自己的父亲。 第二天出门的时候，看到对面那扇门，路轻拙才想起来，自己已经答应了陆勉，今天下午一起去买衣服。 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回应，于是回家写了张字条，贴在了门的把手上。 这样，就够了吧……路轻拙心想。 姜钰今天真的是如他所言，只是来带他出去散心的。 姜钰看着路轻拙展不开的眉头，心里也很难受，他知道路轻拙并不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人脉广，认识一些私家侦探，可能路轻拙根本不会主动联系他。 路轻拙心思很灵敏、很深，却也容易看透，谁对他好，他就回以等价甚至更多的好。 比如路轻拙很快就发现了自己喜欢他，并且在自己做出了一些超出雇主与被雇范围的事后，所以路轻拙一直装作是喜欢他的，积极回应着他的好，他的喜欢。 可被喜欢着的感觉，姜钰从来没有从路轻拙身上体会到过。 路轻拙看他的眼神，时不时就会带着冰冷和困惑。 路轻拙也很懂得利用自己身上的优势，去换来一些好处。 也就是因为太容易看透、长得又过于漂亮，所以姜钰担心路轻拙来到一个新的陌生坏境后，会接触到坏人，会被骗。 路轻拙毕竟是个少年，思考事情的方式总有点幼稚，连带做出来的事情也有点可笑。 但姜钰偏喜欢上了这样的一个少年。 这样一个稚嫩的、有点坏心思的、情感缺失的凉薄少年。 可他始终不愿像现在这样和路轻拙相处。 如果有重来的机会，他不会愿意让路轻拙觉得这是一场交易。 宁愿默默帮助路轻拙，不让路轻拙知道。 因为他本来就是心甘情愿帮路轻拙的，不需要回报。 「啪」一声，路轻拙手中的甜筒不小心掉在了地上。 正好有保洁阿姨过来打扫，姜钰说了声「抱歉」，把路轻拙拉开了些，“再买一个？” “不用了。”路轻拙说，“我们是朋友吧。” “嗯。” “那如果我答应了你出来玩，但那天临时有事，没来得及主动告诉你，你会生气吗？” “会吧……”姜钰说，“你今天有约了？” “没有。”路轻拙摇摇头，他看到服装店，就想起了和陆勉的约定。 算了不想了，现在也不能赶回去赴约了。 姜钰说：“感觉你今天心情不太好。” “还行。”路轻拙开心地笑了笑。 “开心点。” “嗯。” 陆勉前一天和陈磊安他们打游戏打得晚，几个人直接在他家睡下了，第二天都是睡到中午才醒。 陆勉不喜欢和别人睡一间房，所以另外仨挤一张床，睡在另一间房里。 他醒的时候，十一点了，那仨的房门还是关的，看来也没醒。 昨天下过雨，今天的天气似乎有些凉。 他喂完已经饥肠辘辘的小狮子后，点了个外卖让大家一起吃了，然后把人全部都赶走，准备下午和路轻拙出去玩。 可整个下午，他家的门都没有被敲响，只能听到微弱的蝉鸣和不知道哪家小孩的哭闹。 静得过分，可他的心却静不下来，腾腾的热气一缕一缕的，像是在这里蒙了个罩子，让人的坏情绪都憋在这里，驱散不得。 他拿起手机想问问路轻拙人在哪，翻了翻列表却没有路轻拙的名字，陆勉这才意识到，他没有路轻拙的联系方式。 路轻拙怎么还不敲他家的门？ 难道路轻拙忘了？ 还是路轻拙出门了，没有通知他。 陆勉窝在阳台的躺椅上，视线时不时瞥向楼下，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笃定路轻拙出去了，但视线不受他自己控制，他就是觉得路轻拙会出现在楼下。 事实真如他所料，七点多的时候，路轻拙出现了。 陆勉冲到家门口，打开门，等了一会儿，就对上了路轻拙稍有些错愕的眼。 “我……”路轻拙张张嘴，却不知道说些什么，看陆勉的神色像是来兴师问罪的。 看到路轻拙手里有几个纸袋，很大，像是买了衣服，陆勉突然很生气，自己这是被放鸽子了，明明已经答应了他，却和别人一起出去了。 “进来。”陆勉说，说完转身进了门，门还开着。 路轻拙犹豫了一会儿，走进陆勉家，轻轻带上了门，却没换鞋，只是站在玄关处的地毯上。 “不是说好了一起出去吗？” “有点事。” “那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 “早上敲你家门，没人理。”不想和陆勉闹得不愉快，路轻拙认真地解释，“我就留了字条放在你家门把手上，你没看见？” “我等你呢，一直没出门。”陆勉没好气地说，他觉得自己脾气还算好，但这回，他是真的有些生气，这生气中还带着些憋闷和委屈，所以更加心烦气躁。 “对不起。”路轻拙很诚恳地道歉。 “没事，进来吧，鞋套在鞋柜上，我给你上药。”陆勉找出路轻拙的药。 路轻拙扫了眼鞋套，很是嫌弃，心里十分不乐意，自己从鞋柜里找出小兔子拖鞋穿上了，陆勉转过身看到了，气突然就消了些，等路轻拙在沙发上坐下了，才在他旁边坐下。 路轻拙卷起袖子，上药的时候陆勉依旧很细心，动作轻揉，看不出来是不是对他有怨气。 路轻拙觉得这份安静有些焦灼，也许是因为他内心有愧…… “好了。”陆勉把棉签丢进垃圾桶，起身收拾东西。 路轻拙坐在沙发上，一时之间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 陆勉收拾好东西，看了一眼路轻拙，问：“怎么还不走？” 被下了逐客令，路轻拙不太想走，他站起来，问道：“你吃晚饭了吗？” “没，等会吃。” “我也没吃……”路轻拙提议道，“不然我们一起出去吃？” “不用了，中午饭菜有剩下的，不吃明天就坏了。”陆勉拒绝道，“快回去吧。” 见路轻拙还没走，陆勉又说：“兔子在阳台，想玩就去玩。” 陆勉真以为他喜欢玩兔子啊。“我走了。”路轻拙说，陆勉这样生疏而有礼貌的态度让他有些不适应。 陆勉一向是笑嘻嘻的，对谁都很好，像是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我真的做错了吗？路轻拙心想。 等到路轻拙走了，陆勉才看到沙发上路轻拙落下的几个纸袋。 陆勉想送到对面去，但是路轻拙明确说过不要主动去他家，只好作罢，反正明天要上课，索性去学校再说吧。 陆勉看着那几个纸袋，突然起了好奇心，他对着袋子上的英文，输入到浏览器里搜了搜，了解了大致的价位后，惊讶极了——价格比薛明威猜的还要高。 明明说好要去买便宜衣服，不穿贵衣服的，转眼就去买了三四件，还贵的这么离谱，明摆着说我有钱快来勒索我。 下次要再见到路轻拙被欺负，绝对不帮他了！ 陆勉下定决心，拿起一条毯子，丢到这些袋子上面，全盖起来。 他躺在沙发上，不一会儿，脚上传来毛茸茸的触感，他没搭理，只听见隔壁又吵起来了。 路轻拙这家庭状况……也太糟糕了吧。 肯定是因为家里没好好教，所以路轻拙行为举止才会奇奇怪怪，连守约守时这种基本的品德都不知道。 他觉得，路轻拙昨天主动来他家找他，肯定是想示好，想和他做朋友的，虽然方式有点与众不同，而且中途还生气跑了。 不过后来是他主动提出帮路轻拙上药的，此时却有点后悔，他不想对路轻拙好了…… 他也不是闲得发慌，平时也有很多事情要做，干嘛平白无故帮路轻拙。 第14章 误会 小狮子蹭了一会儿后，见陆勉不搭理他，就离开了，它在客厅转来转去，不时还停下来到处观望一番，像是在仔细观察，又像是在找东西。 陆勉本是无心看着，看久了却觉得有些奇怪，这兔子是在干嘛？ 小狮子在客厅逛了一圈后，又钻进了他的卧室，陆勉好奇地跟上去瞧瞧，小狮子躲在了窗帘后，蹲下来，四处看了看，然后开始咬自己的背部和肚子。 陆勉不懂他在做什么，趴到床上继续观察，突然他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难道他家小狮子身上长虫了？身上痒才到处咬吗？ 他从床上跳起来，朝小狮子走过去，准备带它去医院检查检查身体，可刚一过去，拉开窗帘，就看见地上有几团毛。 小兔子停下了动作，仰起头眼巴巴地瞧着他，然后把兔子毛往角落堆了堆。 “啊？”陆勉一头雾水，夏天都快过去了还拔什么毛，而且没听说过兔子拔自己毛的啊？ 不过这样看上去就不像染虫了，陆勉的心也就安了一些，不过拔毛应该挺疼的吧，陆勉看着就觉得疼。 陆勉看着兔子左思右想，拿出手机搜了一下，映入眼帘的是，怀孕？ 他家兔子一岁都不到，从来没见过别的兔子，怎么会怀孕？ 他皱起眉头，继续翻了翻浏览器，兔子拔毛还有可能是假孕？ 如果经常抚摸兔子，特别是摸背，兔子可能会以为自己怀孕了。 陆勉突然想起，昨天路轻拙一直顺着小狮子的背摸，来来回回，不知道摸了多少回，小狮子怕是把路轻拙当自己家雄兔了。 而且假孕的兔子最后生不下小兔子会难过很久的。 这个路轻拙，不知检点，竟然连他家兔子都要祸害！ 隔壁…… 黑暗的房间里，路轻拙屈膝蜷缩在床上，脸上有扇过耳光的指痕，不算重，明天大概率会消的。 他已经忍让到这个地步，乖巧懂事，说什么就做什么，平时在家里也尽量不发出声音，可为什么还是要逼他。 难道只有他死了，他们才会开心吗？ 路轻拙从枕头下摸出小刀，对着自己的手腕比划了一下，割破表面上那一层浅浅的皮肤，渗出一丝鲜血。 很痛…… 路轻拙舔了舔手腕上的血，不让它们流到别的地方。 他用力咬住手腕上的伤口，再忍忍，等到明年，这一切都会好的。 一周很快过去了，又是新的一周。 星期一，第一节 课是班主任梁秋云老师的课。 陆勉为他家兔子假孕的事情担忧了一晚上，早上被闹钟叫起来之后，还不是很清醒，踩着点来到教室，发现大家都在抄作业。 陆勉拍了拍前桌姜辰伟的肩膀，问：“你抄什么呢？” 姜辰伟头也不回，“英语作业啊！刚刚班主任来说第一节 课要检查。” “什么作业？我怎么不知道。”陆勉皱了皱眉，努力回想，看他们抄的是试卷，于是翻了翻自己书桌上那堆乱七八糟，还有桌肚里那堆乱七八糟，直到上课铃响了，也没找到一张英语试卷。 算了，没做就没做吧，顶多挨一顿骂。 梁秋云走进教室，依次检查每一个人的卷子，陆勉坐在最后一排，又困又累，已经连着打了两个哈欠。 也许是英语作业都是选择题比较好抄，梁秋云检查了小半个教室的人，才终于发现了一个没做完的，是路轻拙，她停下来，对着教室里的同学说，“没写的去教室后面站着。” 路轻拙拿着卷子，面无表情地站起来，站到了教室后面，是陆勉那一组旁边走廊的后面。 他经过陆勉桌子的时候，两人都没看对方，陆勉心里正怨恨着路轻拙，替他家的兔子指责这个不知检点的家伙。 除了路轻拙，大家都做完了，直到梁秋云检查到最后一排的陆勉，问：“陆勉，你卷子呢？” “不见了。”陆勉小声说，梁秋云说：“后面去站着，别以为成绩好就可以不做作业了。” 陆勉没有试卷，只能拿起课本。 梁秋云抽出陆勉手上的书，放到桌上，“拿什么书，这节课讲卷子，和路轻拙一起看！” “原来成绩好也会被老师骂。”路轻拙轻声说了句，他把卷子往陆勉那边挪了挪，有意示好。 “嗯。”陆勉困得很，但看到路轻拙的脸就清醒了。 路轻拙今天没戴口罩，脸上的印子快消了，若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两人没有说话，陆勉满脑子都是他的小兔子拔毛的模样，小兔子多疼啊，拔了那么多毛…… 可是身旁这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突然胳膊被碰了一下，陆勉抬头瞪着碰他的人。 路轻拙目视前方，小声说：“老师让你回答第七题。” 陆勉这才意识到班上安静得很，好些人回头看着他，他看向梁秋云，又看了眼第七题，说：“选C，前面一句话用了虚拟语气，说明是过去发生的事情，所以这里应该用过去时态。” 梁秋云没有过多为难陆勉，继续将下一题了。 “刚刚想什么呢？”路轻拙问，如果他没看错，刚刚陆勉瞪了他一眼，是还在为昨天的事情生气吗？ 他昨晚想了很久，该怎么道歉和补偿，才能让陆勉原谅他。 陆勉没有说话，他越想越生气，沉默良久后，直等到下课了，老师走了，他才突然转过身，路轻拙正准备走，他抓住路轻拙的手腕，攥着路轻拙的领子，把路轻拙按在墙上，压着声音对路轻拙说：“你把我的兔子弄怀孕了！” “什么？”路轻拙觉得陆勉这句话的意思他好像可以理解，但是又不能完全理解。 “它昨天给你们俩的孩子做了一晚上窝，兔子毛都拔光了！”陆勉气急败坏，口不择言。 “啊？”路轻拙更加不懂了，陆勉是疯了吗？说的都是些什么疯话。 他挣了挣，发现根本挣不开，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想过来劝架了，路轻拙不想让人看笑话，可陆勉此时的状态好像有点不对劲。 路轻拙抬眸，发现陆勉的眼睛很红，看上去似乎要哭了。路轻拙知道陆勉很珍视他的小兔子，从他待在阳台的频率来看，就知道了。 肯定是小兔子出了什么事，让陆勉着急了。 “小狮子怀孕了是吗？”路轻拙放软了声音，拍了拍陆勉的肩膀，轻声道，“中午我去你家看看？” “算你有良心！”陆勉松开了路轻拙的领子，回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路轻拙对想要过来的同学摇了摇头，说了几句没事，也回到了自己座位上。 陆勉冷静了好一会儿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刚都说了些什么，脸登时红了。 什么怀孕，什么给你们俩的孩子做窝，这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也不一定是路轻拙造成的，他明明也有责任，却这么把锅扔给了路轻拙。 路轻拙脾气也真是好，刚刚没有骂他已经不错了。 他实在把小狮子看得太重了，刚刚说话的语气竟像是自己被登徒子轻薄了一样，把路轻拙吓到了吧。 他抬头朝路轻拙的座位看去，看到薛明威正在和路轻拙说话，然后路轻拙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然后回过头来看了陆勉一眼，薛明威也回过头来看了他一眼。 路轻拙该不会把自己刚刚说的那些胡话告诉薛明威了吧…… 好丢脸啊…… 陆勉趴在桌子上，用桌上那一堆书挡住自己的脸。 薛明威刚刚也看到了路轻拙被陆勉按在墙上的场景，他吓了一跳，还好陆勉没动手，两人没打起来。 “刚刚怎么了？”薛明威问道。 路轻拙想起刚刚陆勉双眼通红的模样，嘴里的兔子也不知道是不是真怀孕了，着急成这样，还怪到他头上来了，真是好笑，他轻轻笑了一下，“陆勉他……” 说到一半，他回头看了陆勉一眼，才说：“挺可爱的。” “可爱？”薛明威惊到了，他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说陆勉可爱，他凑近了些，问：“能不能和我说说，他哪可爱？” 路轻拙也稍稍靠近了薛明威，看着薛明威越来越期待的表情，只说了两个字：“秘密。” 薛明威愣住了，才意识到路轻拙是耍他玩，正想算账的时候，尹璐正在和路轻拙说话。 “别看陆勉脾气不好，其实他人还是挺好的。”尹璐说，“平常有什么事我们都找他帮忙。” “他不是传言中的校霸吗？找他帮忙，打架吗？”路轻拙问。 尹璐扑哧一声笑了出来，“也可以，但其实我们也没见过他打架，他没和班上同学起过冲突，你是第一个。” “第一个……”路轻拙喃喃。 “我们都说，是因为你长得太帅了，陆勉嫉妒了。” “是吗？”路轻拙说。 “但是他长得比你美啊。”薛明威不敢在陆勉面前说，只敢在背后偷偷说。 尹璐对路轻拙说：“可千万别在陆哥面前说这个字，听说曾经有个人当面说他美，长得像女人，被他拖到校外揍了一顿，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路轻拙记下了，同时看了眼薛明威，直觉陆勉这个朋友不怎么样。 第15章 负责 越临近中午，陆勉越慌，说出那种荒唐的话，他真是觉得自己没脸见路轻拙了，好不容易捱到了中午放学，薛明威按照惯例来找陆勉一起吃饭。 陆勉这才意识到自己忘记和薛明威说自己不和他吃饭了，不过听薛明威这话，路轻拙并没告诉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坐在椅子上，一脸颓废，“你去吃吧，我和路轻拙一起。” 薛明威一愣，“你刚刚说，路轻拙？” “对。”路轻拙走了过来，“他让我去帮他看看——” “啊！”陆勉生怕路轻拙说些什么，大叫一声打断路轻拙的话，站起来，走到路轻拙旁边，“明威你先走吧，我和路轻拙有点事要解决一下。” “解决？”薛明威也站到了路轻拙身旁，“陆勉你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欺负谁？”陆勉一头雾水。 薛明威指了指旁边的人，“人家打得过你吗？”他看向陆勉的眼神中都带了指责。 陆勉给路轻拙使眼色，想让路轻拙解释一下，但是路轻拙根本不搭理他，面上什么表情都没有，还将视线移开了，假装没看到他的眼色，高冷得很。 “不是打架，就是上次他东西落我家了，中午去拿。”陆勉随便扯了个理由。 “这样啊，我还以为你们英语课上没解决的矛盾要现在解决呢。”薛明威说，“那我先走了。” 等薛明威走了，陆勉问路轻拙：“为什么不帮我解释一下？” 教室里只剩下他们俩了。 路轻拙不接他的话，说：“你说兔子，是我弄怀孕的？” “算是吧。”陆勉讪讪地说，知道路轻拙心里还记着仇呢。 “母兔子？” “不然呢，怀孕了难不成还能是只公兔子啊？” “那肯定不是我干的。” “啊？”陆勉一瞬间没明白路轻拙想要说什么。 “走吧。”路轻拙说。 “你刚刚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能让兔子怀孕的肯定是兔子啊，怎么会是我，你脑子坏掉了吧。”路轻拙轻笑着说。 好像是被嘲笑了，陆勉跟上路轻拙，但路轻拙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因为他的话而生气，可能是觉得他过于荒唐了吧。 “先吃饭，还是先看兔子？”路轻拙问。 “先吃吧。”一上午的课，让陆勉有些饿了。 “不担心你家不知道被谁祸害的兔子了？”路轻拙说。 “早上那么急，一副要和我拼命的模样，还以为怀孕的是你呢。” “呃……”路轻拙越说越离谱，陆勉怀疑这是真的嘲讽，路轻拙应该还是生气了，毕竟他早上的胡言乱语确实挺过分的。 可，确实是路轻拙的抚摸让他家兔子以为自己怀孕了啊…… 四舍五入一下，和他说的也没差啊…… 两人一起下了楼，见路轻拙想往正门走，陆勉拉住路轻拙的袖子，说：“我想吃侧门的黄焖鸡。” “嗯。”路轻拙改变方向，撑开手里的伞，走出了教学楼。 陆勉这才注意到他手里拿了把遮阳伞，心想他可真精致，可头顶着这么大的太阳，他突然很想蹭蹭伞，反正路轻拙的伞挺大，不蹭白不蹭。 他靠近了路轻拙一些，路轻拙立刻往旁边走了一点点，让他刚好游离在伞的外面。 实际上，如果路轻拙不愿意，陆勉也没法蹭他的伞，因为路轻拙撑伞的高度只比他的身高高了一点，如果自己要挤进去，就得弯腰钻进去，那样只会尴尬。 “路轻拙，我能蹭蹭你的伞吗？”陆勉说。 “我前天可是只摸了摸你家兔子，今天就给我扣这么大一顶帽子，要是让你蹭了我的伞，明天不知道又拿什么来攀扯我。”路轻拙说。 “怎么会？”陆勉尴尬地笑了笑，“让我蹭一下嘛……太阳好大，晒得我脸都疼了。” 路轻拙看了看他的脸，想到尹璐说的话，因为别人说自己美就和别人打架，还以为并不在乎脸呢。 他把伞撑高了些，说：“好吧，就当是谢你帮我上药、陪我去医院了。” 陆勉蹭到了路轻拙的伞，十分开心，可当他进了伞下，才知道这伞没有他想象中大，两个人实在有些挤了。 “嗯，不然我还是出去吧。”陆勉说，却被路轻拙拉了回来。 “不担心脸晒黑了？”路轻拙说，他仔细一看，觉得陆勉这张脸长得真是不错，若是好好打理一下，肯定赏心悦目。 “晒黑点好，但我好像怎么晒也晒不黑，睡一觉就白回来了。”陆勉说。 “怪不得皮肤这么好，原来是天生的。”路轻拙说，试探着陆勉的底线。 明明是很讨厌的话，但是听路轻拙说出来，他竟然有些开心，感受到的是那种被夸奖的欢喜，还有些许不好意思。 “哪有。” “没人这么夸过你吗？肯定有吧。” 陆勉想起那些人或调侃或戏谑的话语，落到耳朵里让他极为不舒服，大概都不能算是夸吧，他摇摇头，“没有。” 路轻拙笑了：“那我是第一个？” “嗯。”陆勉点点头，“到了，就这家店。” 陆勉点了份最普通的黄焖鸡，问路轻拙想吃什么。 路轻拙收好了伞，摇摇头，说：“我不吃。” “啊？” “我回家吃。” “那你说什么先吃饭还是先看兔子，当然是先看兔子啊！” 陆勉说着起身，“我去问下开没开始做，如果没做就算了。” “不用……”路轻拙拽住陆勉的手腕，说，“我不饿，你先吃。” “那你，看着我吃啊？”陆勉重新坐下，问。 “我不看你，你快点吃。”路轻拙说着将视线移向了别处。 重点是看吗？陆勉说：“我的意思是，我吃饭，你在旁边等，不太好吧。” “这有什么不好的，还是说你吃相太难看？” “这……我自己也不知道。”陆勉正说着，自己点的饭就端上来了。 路轻拙已经拿了一双筷子撕开包装，递给陆勉，陆勉笑着接过来，却有些无从下手，他的吃相会不会很难看？ 他以前从没注意过这些，今天路轻拙稍稍一提，他就在意了。 路轻拙看他好半天也没动筷子，问道：“怎么不吃？” “这就吃。”陆勉低下头，努力想掩藏自己的吃相。 路轻拙猜出他在想什么，觉得他躲藏的模样分外有趣，不过他在这儿，陆勉估计是吃不好饭的。 “你吃吧，我去旁边的书店看看。”路轻拙起身，“吃完去找我？” “嗯……”陆勉心情沮丧，是他吃相太难看，把人吓跑了吗？ 路轻拙离开了，陆勉吃着他以前觉得好吃的饭，觉得索然无味，囫囵吃完后，他拿起路轻拙的伞，也去了隔壁书店。 “路轻拙。”陆勉找到了正在发呆的路轻拙，喊了他一声。 路轻拙回过神来，把手里的书放到书架上，“走吧。” 陆勉心思散漫，没有看见书脊上的名字，是宠物兔饲养手册。 走到门口处，陆勉撑开伞，和路轻拙同行。 路轻拙话少，陆勉也不想吵他，一路无言直到了陆勉家中。 窗帘后的小狮子，已经快把自己拔秃了，身上已经秃了好几块，看起来丑丑的，而地上的毛更多了。 “你看！”陆勉看到这一地的兔子毛就来气。 路轻拙轻轻笑了一下，玩味地看着陆勉，陆勉不知怎么，身上起了一阵寒意。 “这是要我负责吗？”路轻拙蹲下来，勾了勾手，小狮子就凑到了他身前，一个劲地蹭他。 “当然要负责！”陆勉气极了，“拔毛肯定很痛，而且我看网上说，如果假孕的兔子最后生不下孩子，是会抑郁的！” 路轻拙把兔子抱进怀里，站了起来，“我负责，行了吧。”路轻拙的话里带着些宠溺，温温柔柔地传进陆勉的耳朵里。 陆勉觉得这话听起来有点不对劲，但是他也想不出来有什么不对劲。 “既然它以为是我的孩子，那我以后多来陪陪小狮子？”路轻拙说。 “这样能解决吗？” “当然……”路轻拙顿了顿，“不行。” “你找点碎布之类，或者什么毛，趁他不注意，放到这里，小狮子觉得毛够了，可能就不拔自己身上毛了。”路轻拙说，这是他刚刚从书上看到的。 “有道理。”陆勉点点头，思考了一下自己家里哪有类似的东西。 正想着，他听见路轻拙继续道：“然后过段时间，带它去绝育吧。” “嗯……啊？”陆勉说，“为什么？” “它几岁了？” “七八个月？” “一岁之前绝育，对兔子好，恢复也快。”路轻拙说。 “必须要绝育吗？” “为他好，还是绝育吧，不过决定权在你，毕竟你才是它的妈妈。” “嗯，我再看看资料，或者带他去看看兽医。”陆勉过了会才反应过来，“什么妈妈？我是它爸爸好吗？” 路轻拙没搭理陆勉，摸了摸怀里的兔子，“好像睡着了。”然后轻轻地把兔子放进陆勉怀里，陆勉赶紧接住。 “事情解决了，我走了。”路轻拙说。 “你昨天把东西落这了，记得拿走。”陆勉说这话的时候是不开心的，因为想起那些衣服，就想起了路轻拙放他鸽子的事情。 “放你这吧，反正我也不会穿……”路轻拙说，“上次你不是让我别穿这么贵的衣服了吗？” “那你现在身上穿的是什么？” “不是还没来得及买吗？”路轻拙面露歉色，“昨天的事情，对不起，是我没有考虑周全，没有告知你，就出去了。” “这周末，你有时间吗？”路轻拙问道。 陆勉犹豫了几秒，他不想那么快原谅路轻拙，那样太不矜持了，于是说：“周末再说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以后还是晚九点更新叭—— ^_^ 第16章 生疏 这周二没下雨，体育课照常上课，同学们都很兴奋。 体育老师让大家集合，说了几句这个学期的安排，就让大家自由活动了。 路轻拙看到陆勉和薛明威走在一起，准备去打篮球，思考了一下，决定回教室补觉。 人群刚一散开，陆勉就朝四处看了看，也不知道自己想看些什么，直到看见了路轻拙，才停住目光，路轻拙走得很块，抬手遮着烈日。看上去，是准备出了操场，回教学楼去。 路轻拙很瘦，平时也坐在座位上一动不动，看上去是不爱运动的。 陆勉脱离队伍，叫住路轻拙，“要不要去打球？” 路轻拙摇头，“不会。”说完就走了。 陆勉剩下那句“那要不要来看我打球？”没能说出口，他叹了口气，又回到打篮球的队伍中去。 “刚刚干什么去了？”薛明威问。 “去喊路轻拙一起打球。”陆勉说。 “碰灰了？”薛明威笑得很开心。 “昂。”陆勉应了一声，路轻拙不接受他的邀请是意料之中的事情。 “你怎么对新同学这么友好？”薛明威问，“明明昨天差点打起来了。” 陆勉听薛明威提起，又想起自己昨天早上说的那天荒唐话，脸微微发烫，“没有打起来，是误会。” “又是误会，对了你知道吗？我听说路轻拙在他原来的学校是年级第一。”薛明威说。 “原来的学校？哪个？”陆勉问，路轻拙住他家隔壁，难道不是一直住在这里，而是最近才搬过来的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只是听说是个私立贵族学校，不在我们这。” “贵族学校？”姜辰伟诧异道，“那为什么会转来我们学校？” 陆勉拍了拍薛明威的肩膀，问：“你都是从哪听说的？” “我也不记得了，就是聊天聊起来的。”薛明威想了会，“还有一件事，路轻拙昨天跟我说，他觉得你很可爱！” “谁可爱？”姜辰伟大吃一惊。 “我？”陆勉也觉得难以置信，“他瞎了吗？” “他瞎没瞎我不知道，但我觉得，路轻拙这个人阴晴不定的，特别不好相处。”薛明威说，“你看我和他同桌一个多星期了，也不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这有什么……”陆勉想起隔壁令人头疼的争吵，说，“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以为都是你啊，能轻易看穿。” “那倒也不是，就是和他坐一起，特别不舒服，说不上来的感觉。”薛明威摆了摆手，说，“算了不说了，打球去吧。” 陆勉看了看路轻拙离开的方向，人已经看不见了，他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心疼。 一场球打完，不知道哪个班上的一个不认识女生鼓起勇气上场给陆勉送了一瓶水。 陆勉摆摆手，笑着说不用，拽起衣服下摆，弓着背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 路轻拙坐在不远处树荫下，看着女生给陆勉送水，但陆勉没接，紧张的心顿时静了下来。 陆勉是逆着光的，整个人身上都蒙了一圈毛茸茸的光，白色的上衣下露出的那一截细窄腰腹，因为背后的光芒太刺眼，根本看不清，却也知道，一定是很好看的。 心突然躁动起来，路轻拙很想走近了，看看陆勉腰上，有几块腹肌，如果能再摸摸，就好了。 陆勉放下衣服，再一抬起头，就看见了站着阴凉处的路轻拙。 陆勉见到路轻拙，像是往打球流汗带来的舒爽上撒了点糖，多了些开心，他朝路轻拙走过去，问：“你怎么来了？” 说话的时候，一滴汗水顺着额头流到了他眼睛里，有些刺痛，他微微上挑的眼眨了一下，睫毛扑闪，像是在路轻拙的心上撩了撩。 他微微张开唇，喘了两口气，脸颊上是运动后的绯色，嘴角弯得厉害，露出白白的牙，看得出来，他十分开心。 陆勉的长相，不是路轻拙喜欢的。但是此时，他却很喜欢，眼前的这个人，是他想活成的样子。“给你送瓶水。”路轻拙拿起一旁凳子上的矿泉水。 陆勉拿过来，手里的温度有点热，纳闷道：“怎么不是冰的？” “免费的就别挑三拣四了，而且喝冰的对身体不好。”路轻拙说，“水送到了，我走了。” “走什么呀？”陆勉赶紧说，“不如看会我打球？” 路轻拙说，“刚刚已经看过了。” “那你觉得怎么样？帅吗？”陆勉勾了勾手臂，做了一个自认为很有力量的动作。 “帅不帅我看不出来，就是有点二。”路轻拙故意逗陆勉玩。 “哪里二了？”陆勉摸了摸头。 “陆勉，来了！”薛明威喊道。 陆勉回头应了一声，再转过头来，路轻拙已经走了，难道他来，真就只是为了给他送一瓶水的吗？真是奇怪。 陆勉拧开瓶盖喝了一口，一向习惯在运动后喝冰水的他，一股暖流从口里流进了胃里，明明是很燥热的天气，出了一身汗，他却觉得很舒服。 “我打篮球的姿势，很丑吗？”陆勉心里过不去，问了薛明威一句。 “大家都在打球，谁看你啊？”薛明威说，“不过估计应该还行吧，你每次投篮的时候，总能听到女生的尖叫。” “那我吃饭的样子呢？是不是很吓人？” 薛明威皱眉看了陆勉一眼，“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什么啊，没有。” “那就是有喜欢的姑娘了，你以前从来不关心自己好不好看，别人夸你好看，你就把那个人列入黑名单，记上仇了，现在这么问，肯定是春心萌动……说说，是哪个姑娘，指出来让我们看看。” 薛明威笑得春心荡漾，陆勉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蛋。 “滚，问你一句，你说这么多。”陆勉说，没把薛明威的调侃放在心上，从旁人手里拿过球，跑着一跃而起，姿势漂亮，投中了。 教学楼三楼有个很长的长廊，路轻拙站在长廊上，背靠着栏杆，风撩过头发，很舒服。 但是路轻拙的心里却没有那么舒服。 他闭上眼睛，身体朝后靠了些。 他想妈妈了。 心里好难过。 眼角又不受控制地流下了几滴泪，路轻拙睁开眼，真是没骨气…… 天气热，眼泪没一会儿就风干了，他转过身，双手胳膊肘撑在栏杆上。 活着真的好没意思。 晚上大约七八点的时候，路轻拙敲响了陆勉家的门。 陆勉还在做饭吃，于是路轻拙自己给伤口抹了点药。他的动作自然没有陆勉温柔，很随意，下手也没轻重，习惯了陆勉轻柔的动作后，这一下真有点疼。 小狮子看到路轻拙来了，也跑到了客厅里，往路轻拙怀里钻，路轻拙笑了笑，把小狮子抱起来，轻轻抚摸着，轻车熟路地拿了提摩西草饼喂给兔子吃，看着兔子吃东西，他的心一下子就静了下来。 “你要不要吃点？”陆勉脑袋探出厨房。 “吃什么？”路轻拙晚上没吃饭。 “刚刚自己做的饺子，要不要尝几个？” “你自己做的？”路轻拙有些诧异，对于陆勉会做饭这件事。 “对，虾仁馅的，吃不吃？” “我要五个。”路轻拙说完，把兔子放在沙发上，往厨房走去。 果然是新鲜的，案板上整整齐齐摆了七八十个白白胖胖的水饺，旁边还有没用完的饺子皮和馅，不过剩下的不多了。 “还没包完？”路轻拙问。 “嗯，饿了，先煮点。”陆勉刚接了一碗水，“你离远点，别烫到你。” 路轻拙退后一步，看着陆勉往锅里加了点油，等了一会儿后，慢慢地把水倒进去。 路轻拙看着他，清楚地看见陆勉拿碗的那只手抖了一下，估计是被烫到了。 老式格局的房屋里，厨房里很狭窄，两个人就就很难活动开了。 陆勉把锅盖盖上，厨房里多了一个人，他有点不自在，也觉得有些拥挤，煤气灶一点燃，本就幽闭闷热的房间里更热了，陆勉额头上都冒出了汗，他转过身对路轻拙说：“等会水开了就可以下饺子了。” 陆勉说着，拿起筷子和饺子皮，打算继续包饺子。 路轻拙不想一个人待在外面，他说：“我帮你包吧，不能白吃你饺子。” “可以啊。”陆勉朝旁边让了让，给路轻拙腾出一个地。 路轻拙洗干净手，学着陆勉的样子，一手拖着皮，夹了点馅放在皮中间，又沾了点水抹在饺子皮的边缘，两只手一挤一松，把饺子合拢了，放在案板上，让他的饺子也加入了队伍中。 陆勉刚想说话，一抬头看见路轻拙那个形状清奇的饺子，话也憋在嘴里没能说出来。 薛明威的一句话在他脑海里响起：他以前在的是个贵族学校。 等路轻拙包了几个后，陆勉才鼓起勇气问道：“你是不是从来没进过厨房？” “怎么了？” “不然，你还是去坐会吧，你包的饺子，煮不熟的。”陆勉不想打击路轻拙的自信心，让他对做饭这件事产生怀疑，可是也实在不想看着这些食材被浪费掉。 “啊？为什么？” “那么厚几层皮叠在一次，饺子煮烂了，馅出来了，那块还是生的。”陆勉指着饺子说。 路轻拙的脸色很难看，他放下手中的饺子皮，一句话没说，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手，就走出去了。 陆勉本来想去安慰安慰他，但这时锅里的水开了，他突然就把这事忘了，下了二十个饺子进去，盖上锅盖，继续包饺子。 等他把饺子包完，饺子刚好也熟了，他先盛了五个给路轻拙，“来吃吧。”陆勉端着两碗饺子放到餐桌上。 路轻拙早已经闻到了香味，肚子顿时饿了，虽然还有点生气和不开心，但还是朝餐桌走去，边说：“那些没煮的饺子呢？” “搁一会后，放到冰箱里冻着。”陆勉坐了下来。 “把我做的那几个扔了吧。”路轻拙说，脸色还是那样，一点都没缓和。 “扔了干嘛，你知道虾仁多少钱一斤吗？很贵的。”陆勉说。 路轻拙确实不知道，但也没反驳陆勉，他坐下来，餐桌上放了两份酱料。 “尝尝？”陆勉没有动筷子，是想让路轻拙先尝尝，最好能夸奖他一两句。 路轻拙夹起一个，在酱料碟里滚了滚，又轻轻吹了吹，小小地咬了一口，虾仁滑嫩，酱汁的味道也十分好，挺香的，而且酸辣都很合适。 他点点头，说：“还可以。” “还在为刚刚的事生气吗？” 路轻拙摇摇头，默默吃着饺子。 “我说的是事实嘛……而且，不会可以学啊，等会我教你？” “呃……”路轻拙无语，很不认同陆勉嘴里的「事实」，他说，“学了干嘛？” “好像是没啥用。”陆勉一口一个饺子，吃得很快，他都快吃完了，就剩俩了，路轻拙还在慢条斯理吃第四个。 “你是不是不怎么饿呀？” 路轻拙抬眸，样子乖乖的，“饿。” 饿怎么吃这么慢？陆勉觉得路轻拙吃饭真是好秀气，特别是和他比起来，有个词是不是叫狼吞虎咽来着，他觉得自己就是只饿了好几天没吃饭的大老虎。 陆勉很快把最后两个饺子吃完了，抽了张纸擦嘴，然后坐在一旁等路轻拙吃完。 路轻拙仍是慢慢的，陆勉的手艺很好，他还想再吃一碗。 “你做饭好好吃，我还想吃。”路轻拙对陆勉说。 陆勉开心地点点头，“那我再去煮几个。” 路轻拙说：“十个。” “这么多！你晚上没吃饭？” 路轻拙摇摇头，“饿了。” “行吧……”陆勉有点纳闷，要是今天晚上他没问路轻拙，或者他在外面吃了再回来，路轻拙是不是就不吃晚饭了，怪不得瘦成那样。 他煮好饺子，坐在餐桌旁，路轻拙慢悠悠地吃，一点儿也不着急。 陆勉有种感觉，路轻拙并不想回家，宁愿待在这个他不喜欢的人家里。 “你……”陆勉开口，又有点犹豫。 路轻拙放下筷子，“你做饭好好吃。” 这话，不会是以后想来他家蹭饭的意思吧，陆勉觉得自己可养不起这么精贵的人。 路轻拙见陆勉没接话，“那我……回家了。” “嗯。”陆勉没有挽留。 “等等。”路轻拙走到陆勉身旁，抬起他的右手，仔细看了看他的手臂。 “怎么了？” 路轻拙找到了那一小块被烫到的发红皮肤，问陆勉：“还疼吗？” “啊？”如果不是路轻拙指出来，陆勉可能都不会注意到。 “那就是不疼了……”路轻拙往上吹了吹气，“不疼就好。” 他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容，“我走了。” 陆勉怔住了，直到路轻拙走出去，门被关上，他才回过神来。 手臂上似乎还保留有刚刚路轻拙柔软掌心的触感。 路轻拙每天晚上都会来他家，关系看似是很近了。可是，他们俩待在一起，几乎没什么话说，仍旧生疏得很。 路轻拙拿钥匙拧开门，他只是喜欢在一个有烟火气的地方待着，这个地方是哪，其实并不重要。 他突然想起陆勉围着围裙在厨房里忙碌的样子——好吧，这个地方在哪，还是挺重要的。 第17章 生根 转眼到了周五，路轻拙的伤结痂了，昨天就已经说好，并且说以后不去陆勉家了。 这是路轻拙自己提出来的，他虽然也很想每天晚上在陆勉家里呆一会儿，但是毕竟他和陆勉关系没有那么好，总是麻烦陆勉也不太好。 而且陆勉对他无缘无故对他好，他总觉得有些害怕和谨慎。 路轻拙今天回家比较早，在外面吃过晚饭就回家了，他到家的时候，家里没有人，于是他就想看看电视，但刚一打开电视，姨父就回来了。 他站起来，乖巧喊了一声：“姨父。” “嗯，家里只有你一个？”詹勇换了鞋朝路轻拙走过来。 路轻拙一阵害怕，往后退了一步，却没想到后面是沙发，挡住了他，他一屁股坐到沙发上，然后詹勇就欺身上来，把他按倒沙发上，压住了他的上半身。 詹勇个子不算高，一米七八，但比路轻拙高一些，也比路轻拙壮，瘦弱的路轻拙凭力气根本拧不过他。 “姨父，你做什么？”路轻拙的声音都在颤抖，仍旧强装镇定。 “轻拙啊，你在我们家住了这么久，吃喝都在我们家，不该回报一下吗？”姨父像是喝了酒。 路轻拙偏头一躲，说：“有抚养费的……” “抚养费才几个钱？而且我不想要钱，我要你……” 路轻拙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姨父说的似乎是对的，妈妈也教过他，不能欠人家的，谁都不能。但是他不能对不起小姨。 小姨那么像妈妈，和妈妈一样温柔。 最终，后者的情绪占了上风。 他努力挣扎起来，找到一个机会，利用以前学的擒拿技巧把小姨父从自己身上摔了下去，然后朝自己的房间跑去。 可他没跑几步，脚腕就被抓住了，他扑通一声摔在了地上。好疼…… 小姨父掐住了他的脖子，狠狠勒住，怒道：“还敢跑？不想也可以，把你妈留下的遗产给我们家子俊就行！” 路轻拙已经没有力气去思考了，他用力地摇着头，拼命攫取每一份空气，耳边电视的声音也逐渐模糊，变得遥远。 是不是要死在这里了……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门开了。 他恍惚地看向门的方向，朦朦胧胧中好像看见了——“妈妈……” 他努力地发出这两个音节。 路蔓蔓进来的时候被吓住了，她赶紧遮住詹子俊的眼睛，把孩子推到门外，说了句「在外面等妈妈」就关上了门，她奋力地拉开詹勇，路轻拙连忙捂着脖子缩到墙角去，可詹勇又追了上来，攥住他的手腕，问他：“你留着那么多钱有什么用！啊？！有什么用！” 路蔓蔓看见这一幕后，一瞬间绝望又无助，她愣了几秒，有些认命地笑了笑，去卫生间接了一盆水泼到还在发酒疯的詹勇身上。 詹勇似乎是愣了愣，路蔓蔓趁这个机会把路轻拙从詹勇手下拖出来，把他的书包塞进他的怀里，然后又从钱包里拿出一沓钱塞到路轻拙手里，路轻拙看见小姨的手都在抖。 小姨眼泪直往下落，“这几天别回来了，乖啊。”说完揉了揉他的头发。 说完，小姨打开门，把路轻拙推了出去。路轻拙踉跄了一下才站稳。 只听见小姨父还在说：“你给他钱，给他钱做什么？！” “你能不能闭嘴！”路蔓蔓嘶吼道，“你是不是不想过？！不想过我们陪你一起跳下去！” 傻掉的詹子俊被拉了进去，门「砰」一声关上。 路轻拙看着门上的红红的福字，突然意识到：她不是妈妈，妈妈已经去世了。 这是他第一次正视这个事实。 他一直在逃避，假装妈妈还在…… 这个家，也不是我的。 我已经没有家了。 反而因为我的到来，这个家也变得不像家了。 路轻拙抱着书包，仓皇地逃下楼去。 家里少了个人，也少了件事，陆勉觉得有点失落，好像差了点什么，他随便在外面吃了点，然后抱着他家好一点儿的小狮子出门，准备带它出去遛弯散散心。 陆勉来到一个离家最近，人最少的公园，虽然人少，但路灯照着，仍是亮堂堂的。 他把兔子放到地上，手里握着牵引绳，让兔子自己转悠。 兔子在地上一蹦一跳，找到一个花坛后，就一个劲在花坛前转，看上去是想跳上花坛，去草丛里面玩。 “不行，天太黑了，万一你跑丢了我就找不到你了，明天也带你出来可以吗？”陆勉这么说，但是兔子仍然在花坛边上蹦蹦跳跳。 钻花坛也许是他的天性吧。 陆勉一抬头，看到不远处的花坛边上，坐着一个背影很熟悉的人，是路轻拙。 没想到又碰见了，陆勉走过去。 路轻拙听到脚步声，抬起头，一双通红的双眼对上陆勉的眼。 怎么在哪都能碰到陆勉啊？路轻拙低下头，他本是屈腿踩在花坛上，此刻又将脑袋靠在了膝盖上，头偏向另一边。 “怎么了？”陆勉在路轻拙的身旁坐下。 “不用你管。”路轻拙的声音还是哑的，想必刚刚是哭过的。 陆勉在路轻拙身旁坐下了，抱着小狮子，小狮子坐在陆勉的腿上，拽着路轻拙的衣服嗅，但拽了半天，眼前的人也不理它，小兔子有些纳闷，玩了一会儿后就去玩别的了。 路轻拙没来由地烦躁，一句话也不想说。为什么每一次他狼狈的时候，都会碰见陆勉！ 他所有的悲伤、所有的阴暗，都应该隐藏在黑暗中，不让任何人知道。 可陆勉就像是个魔咒，紧紧箍着他。 “有什么烦心事？可以和我说说，说出来也许会好受一点。” “你是谁啊你，为什么要和你说？”路轻拙抬头瞪着陆勉，那眼神带着恨意，“带着你的兔子离我远点！” 说着推了还在他身边转悠的兔子一下，兔子脚一滑，差点摔下花坛，扑腾了一会儿才踩稳。 陆勉被吓到了，小兔子也被吓到了，脑袋钻进陆勉的怀里，毛都竖了起来，直抖。 “不想说就不说，干嘛推它？！” “说了让你滚，听不懂吗？！我不想看见你！滚！” “我看你今天心情不好，你以后再这样带着刺和我说话，我绝对，再也不理你了。” 不理就不理，谁稀罕！路轻拙看着陆勉，嘴里吐出一个字，“滚。” 陆勉深吸两口气，说：“今天我不和你计较，我走了。” 脚步声逐渐远去，路轻拙低着脑袋，把自己缩成一团，继续安静地待了一会儿，只等到心情平复下来，才开始认真思考今天发生的一切…… 想明白以后要做的事情后，他放下双脚，准备起身回家，可一转身，就看见不远处有个人影。 路轻拙走到陆勉身旁，冷冷地问：“你怎么还没走？” “担心你出事。”陆勉怀里的兔子已经睡着了，路轻拙没有看时间，但实际上已经很晚了。 路轻拙绕过陆勉，继续往前走。 陆勉跟上他，小心翼翼地问：“你真的不想看见我？以后，再也不想看见我？”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路轻拙突然顿住脚，陆勉一个猝不及防撞上了他的背。 “唔，痛。”陆勉揉了揉肩膀，又揉了揉路轻拙的背，怕他也被自己撞疼了。 从来没有人这么问过他，也从来没有人这么等过他，他们想走就走了，从来没有犹豫和不舍，路轻拙转过身，他的领子微敞，下巴微抬，脖子上的指痕青紫犹在。 他下定决心，让陆勉知道他的所有难堪。 路轻拙知道自己的心思一向恶劣，外表不堪，内里也不甚干净，此刻更是肮脏，他就是要让陆勉心疼他，心疼这种东西，当然是要用不幸、苦难做铺垫。 他越惨，陆勉对他就会越好。 他不想让自己的不幸和苦难白白受过，白白浪费。 他连自己都要利用。 他们俩刚好站在一个路灯下，明晃晃的灯光惨白惨白地打在他的皮肤上。 路灯周围蚊蝇在飞，一团一团聚集在一起，乱糟糟的，连灯光都有了些影子。 路轻拙如愿看到陆勉脸色变了，笑着问：“看到了吗？” “谁干的？”陆勉问，有些生气。 “我小姨父。” 陆勉以为是这附近哪儿的小混混，没想到竟然是亲戚，但是这样一来，很多疑惑就解开了。 “你现在住的是你小姨家？” “对。”路轻拙垂下眼帘。 “他们虐待你？”陆勉问。 “是，但不是他们，是他。” “那你怎么不报警？你还没满十八吧，这属于虐待未成年人啊！” 路轻拙说：“我在等。”小姨肯定不会同意他报警的，所以他不能报警。 “还等什么？直接报警啊！” “暂时还不能报警。”路轻拙说，“等到十八，我就可以拿到遗产，到时候一切都可以解决了。” “这是什么豪门恩怨？”陆勉糊涂了，。 路轻拙想了想，不打算说出小姨父对他做的那些肮脏事情，挑了另一半告诉陆勉：“我小姨父，想让我死，这样就可以顺理成章拿到我妈妈给我的遗产，懂了吗？” 陆勉捕捉到了一个重要信息，诧异地问道：“你妈妈去世了？” 路轻拙点头。 “那你爸呢？” “我没有爸，从小就没有。”路轻拙说。 “啊？” 路轻拙沉默了一会儿，说：“你为什么在这里等我？” “我看你心情不太好，怕你出事。” 路轻拙觉得陆勉单纯地就像一张白纸，上面写满的都是善良，这样的人，在他以前的生活中从来没有出现过。 “我没事。”路轻拙说，“不会寻短见的。” “我没那个意思。”陆勉说，“那你今天还回家吗？” “不知道，我没满十八，也不能去酒店。” “不然今晚去我家睡吧。”陆勉提议道。 “太麻烦你了。”路轻拙摸了摸陆勉怀里已经睡着的兔子，声音里带上了哭腔，带上了隐隐的无助感。 陆勉不知道该怎么哄人，他猜路轻拙是无助的，才十七岁，从小没有父亲，失去了母亲，来到新的地方念书，在会家暴还觊觎他财产的亲戚家居住，路轻拙的内心肯定是孤独的。 “这有什么麻烦的？薛明威他们在我家打游戏打累了，也会住我家。” 陆勉，确实对每个人都很好，他以前竟然还以为陆勉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些什么，真是可笑。 他现在身上除了妈妈留下的公司和那笔遗产，还有什么值得别人苦心经营呢？ 路轻拙意识到自己不是特别的那个，但他想成为陆勉心中特别的那个。 回到陆勉的家，路轻拙顿时觉得暖和了许多，他脱了鞋，蜷在沙发上，整个人仍旧恹恹不乐的。 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让我看看你的脖子。” 路轻拙极不情愿地坐起来，说：“看了要负责的。” 陆勉看出他困了，敷衍道：“负责负责，我负责，直到你身上的伤都好了为止，行吗？” 路轻拙这才脱下身上的校服，露出瘦弱的身躯来，像只没断奶的小猫缩在那儿，瘦骨楞楞的，能看清他肋骨的形状。 真的是太瘦了，而且明明白皙的身体上，却留下了不少掐痕和指痕，陆勉看得愣住了，眼前的画面和平日里从隔壁传来的争吵声交叠在一起，触目惊心。 路轻拙晚上哭得狠了，很疲惫，靠在沙发上很快就睡着了，姿势毫无防备。 “睡着了？”陆勉关上窗户，给他身上的淤青抹了点消肿的药膏，轻轻抹匀。 黑色略长的头发软软地搭在额上，路轻拙睡得很沉，睡相乖巧，一点声音都没发出，轻轻呼吸着，安安静静地像是一幅画。 陆勉怎么弄他都弄不醒，最后叹了口气，决定好人做到底，他打横抱起路轻拙，意料之中很轻，陆勉把他放到自己房间的床上，为他盖好被子。 “谢谢。”路轻拙突然说。 陆勉愣了一下，看着路轻拙闭着的双眸，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这是路轻拙下意识说出的话，他并没有醒。 好乖…… “不用谢，晚安。”陆勉关上灯，离开了房间，心想：这么漂亮乖巧的一个人，陆勉只想把他抱在怀里好好呵护，怎么会有人舍得欺负他呢？ 梦里，并不安稳，路轻拙是被噩梦惊醒的。 梦里，去世的妈妈满身是血，自己的身上也到处是血，被固定在高台上，无法挣脱，他的小姨夫趴在他和他妈妈的身上吸他的血，特别是他，连姨父都即将被剥下来。 “呼。”路轻拙摸了摸眼角的泪，看着漆黑一片的天花板，他还没意识到自己在哪，突然门锁拧开的声音把他吓了一跳。 “怎么了？”陆勉站在门口，一线光亮透进来。 路轻拙连忙闭上眼睛，“噩梦了。”他把被子拉上了些，心依旧被梦魇着，十分沮丧。 陆勉打开床头灯，暖黄的灯光倾泻下来，他走到床边坐下，“什么梦？” “他在吸我的血，还有妈妈的，血都被他们吸干了。”路轻拙想起来都觉得心有余悸。 他的秘密陆勉已经知道了，再多知道一些也无妨，而今晚的哭诉，明显让陆勉和他的关系更加亲密了一些。 “不会的，明年你就可以独立了。”陆勉说，“不需要监护人了。” “吵到你了？” “没有，我没睡着，听到你哭了，还说了几句什么。”陆勉打了个哈欠。 “你能不能陪我一起睡？我有点睡不着了。” “可以啊。”陆勉从柜子里拿出一床新被子，铺在路轻拙旁边，在他旁边躺了下来，关上灯，说，“睡吧。” “嗯，晚安。” “晚安。” 后半夜没再梦魇。 早上路轻拙依旧醒得很早，他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隔着被子靠到了陆勉怀里，陆勉的手也隔着被子搭在他的腰上。 窗帘遮光很好，房间里仍是一片黑暗，过了一会儿后，路轻拙才可以视物。 黑暗中，陆勉白皙的皮肤像是在闪着微微的光芒，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腹隔着空气勾勒陆勉的面容，上挑的眼，殷红的唇，就是头发太短了，如果陆勉的头发再长些，就完美了。 明明一周前，他还是很讨厌这个人的，但是现在，路轻拙却希望，眼前这个人只对自己好。 陆勉并不是他想象中那种会仗着武力，用暴力欺负人的人，哪怕没有事实证明，他仍然知道，这个人心底是善良的。 就是这般毫无理由的笃信。 陆勉的善良和温柔吸引到了路轻拙，他想靠近这个人，更想让陆勉，超越朋友，喜欢上他。 哪怕只是短暂的慰藉也好，他想要这个人。 这个念头逐渐在心里生了根。 路轻拙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没有惊醒陆勉，他还穿着昨天的衣服，没有换，虽然没有什么味道，但他仍觉得有些不舒服。 空调的冷气一丝丝的，从脚脖子窜了进去，让路轻拙打了个寒颤。 小狮子也还没醒，守在自己的毛旁边，身上那几块还是秃的，模样有点可怜又有点好笑。 糟糕的情绪在今天的清晨没有造访，十分难得。 第18章 温度 路轻拙躺在阳台的躺椅上，安安静静等日出。 天际微微发亮的时候，推拉门响了一下，陆勉眯着眼睛走了出来，“醒这么早？” “嗯，在等日出。” 陆勉找了个软垫坐在路轻拙旁边，脑袋靠在了摇椅的扶手上，困倦地打着哈欠。 “好困，太阳出来了吗？”陆勉闭着眼睛，他仍困得很。 “还没。”路轻拙说。 “我一直有个问题，特别想问你。” “问吧。” “你妈妈怎么给你取这样一个名字啊？好拗口。” “我妈妈以为那个字念第二声，一直到她去世，都从来都没叫对过我的名字。”路轻拙说，话语间有淡淡的哀伤。 “那你怎么不告诉她？” “她太忙了，我和她见面的机会很少，说这些，不是浪费时间吗？”路轻拙说，“如果你觉得拗口，也可以念第二声。” 陆勉摇摇头，“我叫你轻轻可以吗？” 轻轻，还没有人这么亲昵地叫过他呢，路轻拙默念了一下，说：“都可以。” “妈妈都是叫我全名。”路轻拙说。 “这周末我带你出去玩吧。”陆勉说，他想带路轻拙出去散散心。 路轻拙点点头，他手的高度，刚好可以摸到陆勉的头，于是他就试探性的摸了摸，一手扎手的板寸。 他嫌弃地收回了手。 “干嘛摸我头？”陆勉问。 “为什么剪这么短的头发？” “这不是在上学吗？好打理。” “不是吧，是怕头发长了，有人说你像女孩子，对不对？” “也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个吧。”陆勉抬头看着路轻拙，“你也觉得像吗？” 路轻拙摇摇头，“我觉得你很好看，头发要是长一点，就更好看了。” “所以你就把头发留这么长？” 路轻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好像确实有点长了，今天不如去剪头发吧。” 陆勉坐直了些，“太阳快出来了。” 天更亮了，这一片房屋都不高，四五层的样子，处在这个繁华城市的边缘。 太阳的光芒从房屋背后透出来，这是路轻拙第一次认真地看日出。 太阳慢吞吞地从云后面钻出来，整个过程十分漫长，两人都没有说话。 蒙蒙的亮光逐渐变得清晰，连空气中的温度都高起来，鸟儿也醒了，叽叽喳喳的，甚至还听到几声公鸡打鸣，路轻拙觉得很有意思。 等到太阳成了圆圆的一个，路轻拙露出笑容，说：“陆勉，日出真的好壮观。” “嗯……” 路轻拙看向陆勉，“陆勉？” 陆勉从睡梦中惊醒，看了看四周，迷茫道：“啊？” “太阳出来了。”路轻拙说，“日出这么壮观，都入不了你的眼。” “什么？”陆勉晃了晃脑袋，“几点，有点饿了。” “好没情趣。”路轻拙说，他站起来，看了还没清醒的陆勉一眼，赤脚走进屋内。 陆勉也站起来，跟在路轻拙身后问：“什么情趣？” “你真是只猪！”路轻拙骂道，他在床边找了一圈，也没找到自己的鞋，转过身，看到陆勉拿着那双小兔子拖鞋站在门口。 “是在找这个吗？”陆勉问。 路轻拙想起昨天直接在沙发上睡着的事情，脸上微红，从他手里夺过来，问：“卫生间在哪？” “那。”陆勉让开路，指了指。 路轻拙走进卫生间，陆勉便看着路轻拙。 那双脚也是秀气的，赤裸裸踩在看起来有些泛旧的瓷砖上，路轻拙弯下腰挽起裤腿，细细白白的小腿也十分匀称，只是少了点肉感。 他拧开水龙头，透明的水一股股落在白净的脚上，他抬起脚，手抚上脚背仔细洗了洗，溅起不少水花，星星点点地四处乱飞，阳光洒了一线进来，水流将阳光折射成彩色的，纤细的脚腕模模糊糊，有一种恍若隔世的美。 陆勉一时之间呼吸都有些不畅，甚至身体也微微起了点反应。 “你看什么？”路轻拙问。 陆勉回过神，说：“没有。”脸上有些泛红。 路轻拙怀疑地看了他一眼，推了他一下，“让开。” 陆勉被推得后退了一步。 路轻拙找到之前放在陆勉这里的新衣服，挑出两件拆了吊牌，去卫生间换上了。 路轻拙在卫生间，他也没法去洗漱，于是先去厨房煮了些前几日做的馄饨，分成两碗放在桌上。 他转头一看，瞧着路轻拙身上穿的衣服，剪裁合身，也很好看，很衬路轻拙的气质，可是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甚至想把那身衣服给扒下来。 可他不能，走过去，拍了拍坐在沙发上发呆的路轻拙，“吃饭了。” 路轻拙说，“吃什么？” “去看了就知道了。”陆勉说，“你先吃，我去刷牙。” 路轻拙走去一看，是薄皮少馅的馄饨，一个个在汤水里晃荡漂浮，洒了葱花和碎紫菜，闻起来挺香的。 让他一下子就饿了，路轻拙拿起勺子，尝了一个，却没注意温度，不小心烫了一下嘴。 “嘶。”路轻拙一个没留神，勺子摔进了碗里，跑到卫生间，把满口泡沫的陆勉挤开，张开嘴看了看，舌头尖被烫出了一个泡。 陆勉含糊不清地问：“怎么不吃饭？” 路轻拙转过身，说：“太烫了，嘴里烫出泡了。” 陆勉「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低头，将口里的泡沫吐掉，“等会我给你拿点西瓜霜喷喷。” 路轻拙回到餐桌前慢慢吃着馄饨，心想陆勉的手艺也太好了吧，真想天天来这里蹭饭。 “好吃吗？”陆勉洗漱完，也坐了下来。 “好吃。”路轻拙点点头，“你是不是每天在家尽琢磨厨艺了，比我家以前请的厨子做得都好吃。” “那要是我以后找不到工作，就去你家当厨子吧。”陆勉说。 “你不是成绩很好吗？怎么会找不到工作？”路轻拙说。 “你这么夸我，不会是想来蹭饭吧？” “嗯……”路轻拙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蹭饭可以，但是上学挺累的，我也不是每餐都在家里做，在家里吃才是少数。”陆勉说。 “好呀，以后你要做饭，就喊我？” “怎么喊你？”我连你联系方式都没有，陆勉心想。 “难道平时在学校不见面吗？” 路轻拙知道陆勉是想要自己的联系方式，但是路轻拙并不打算给他。 他又卑劣了起来，他和陆勉本来就要天天见面，如果见不到面的时候还聊天，时间长了不就腻了吗？ 再说了，就是要陆勉联系不到他，才会总是想着念着他，而且想着他念着他也找不到人。 陆勉没有坚持。 小狮子醒了就跑过来了，但是看着路轻拙犹犹豫豫地不敢上前，似乎是想起了昨天被推的那一下。 路轻拙心想，这小兔子还蛮有灵性的嘛。 “小兔子乖乖，快过来。”路轻拙蹲下来，小兔子这才慢悠悠地蹭了过来，路轻拙捞过小兔子抱了起来。 “这么喜欢我，你干脆当我女儿算了。” 陆勉说：“那可不行！是我养大的！” “你不是它妈妈吗？”路轻拙笑说，“还差个爸爸。” “为什么我是妈妈？”陆勉不服气，“我才是爸爸。” “这你也要争？”路轻拙抬起兔子的两条前腿，朝陆勉的方向挥了挥，对小兔子说，“看你主子，多小气。” 莫名其妙就被扣上了一顶小气的帽子，陆勉觉得委屈没地儿说，“我就是小气，我不是妈妈！我的兔子，我说了算。” “你是哥哥，行了吧。” “也不行，你这不是占我便宜吗？” “哥哥……”路轻拙走近了些，软声叫道，“哥哥，这该不算是占你便宜了吧。” 他话音刚落，怀里的小兔子纵身一跃，往陆勉怀里跳去，陆勉连忙接住。 路轻拙的声音清脆好听，陆勉被这两声哥哥叫得骨头都有点酥了，他点点头，“这还差不多。” 路轻拙笑了笑，陆勉害羞腼腆的模样让他觉得有些好笑，有那么一瞬，他觉得陆勉像只金毛大狗。 在他叫「哥哥」的那两个瞬间，陆勉身后好像出现了大尾巴，还得意地晃了晃。 真可爱…… 路轻拙靠近陆勉大狗狗，借着摸兔子的借口，打量着陆勉的表情。 好像脸红了呢…… 好像也在偷偷看他…… 还躲，躲什么呀。 又不是不给你看。 路轻拙摸够了，也看够了，收回手，转身走了。 陆勉略显失落，同时觉得自己有点不太对劲。 “我想看电视。”路轻拙说。 陆勉说：“遥控器在茶几上啊，我去洗碗。” 路轻拙随便挑了个台，放的是古装偶像剧，仙侠的，人都在天上飞来飞去，开口就是几千几万几十万年，还深爱着一个人，好不感人。 路轻拙想了想自己，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滋味呢？ 看了一会儿后，路轻拙换了个台，在播一部现代偶像甜宠剧，正播到不可描述的部分。 余光瞥见陆勉来了，路轻拙连忙拿起遥控器换台。 陆勉本来看着路轻拙，看到路轻拙的动作之后，才朝电视看过去，频道已经换了。 “换什么台啊？” 路轻拙摇摇头，“不好看。” “什么片子，让我看看有多烂，我最喜欢看烂片了，边看边吐槽，特别欢乐。” “我不喜欢看。”路轻拙说，随便找了个正在热播的电视剧，放下遥控器。 陆勉靠他靠得很近，胳膊和他的胳膊时不时会碰到一起，路轻拙能感受到陆勉身上的灼热。 果然过了会，陆勉把电扇搬过来，对着沙发吹，风扇开了最高一档，路轻拙觉得有点冷，抱起抱枕。 陆勉身上的温度还没降下来。 路轻拙心想，这就是长期运动的好处吗？跟个小火人似的，冬天抱着肯定也很舒服。 路轻拙又往陆勉身上贴了贴。 感受到路轻拙的靠近，陆勉从电视上移开视线，看到路轻拙手里的抱枕，起身把电扇的风调小了些。 “现在还冷吗？” 路轻拙摇摇头，“那你会热吗？” “还好……”陆勉说，“不用管我，不过我以后买房子，客厅和厨房一定也要装空调。” “除了空调呢？没什么别的追求了？” “那就再要个豪华兔子窝。” “你是有多喜欢兔子？” 陆勉欣喜的神色有一瞬凝滞住了，他轻声道：“反正很喜欢。” 第19章 癖好 吃过午饭，陆勉提议带路轻拙去了一个老理发店，是他常去的，路轻拙时不时瞅一眼他的板寸，十分不情愿。 上了公交，两人坐在后排，路轻拙还是说：“我不信你介绍的理发师。” “为什么？” “看你的发型就知道了。” “我发型，又说我发型，板寸多清爽啊！” 路轻拙想了想，“你想象一下，如果我也是板寸，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还会借我伞吗？” “会啊，为什么不借？”陆勉困惑道，“难道我看起来，是那种以貌取人的人吗？而且你头发这么长，我当时根本看不清你都脸好吗？” 路轻拙「咯咯」笑了笑，没有回答陆勉的问题，他说：“好吧，那我和你一样，也剃个板寸。” 陆勉仔细看了看路轻拙的脸，“还是让老李帮你看看吧，他手艺很好的。” “嗯。”路轻拙应了一声，他姑且信陆勉一次。 和上次的那个蛋糕店一样，也在小巷子里，隐秘得很，装修倒是挺整洁干净的。陆勉对这一片真是熟稔得过分，连这种小店子都能找到。 “李叔叔，今天带我同学来剪个头发。”陆勉说。 李叔叔是个年近四十的中年人，方脸体胖，看起来十分和蔼，正在给一个年轻女人做头发。 “李叔叔好。”路轻拙乖巧地打了个招呼，配上他漂亮的脸蛋和无害的笑容，很是讨喜。 陆勉早该意识道路轻拙不只有一副面孔，路轻拙在合适的时候，便是个乖巧懂事的少年，便如现在。 陆勉看着现在的路轻拙，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像是离自己很远，就像是……不该出现在这里。 李叔叔看了眼，眯着眼笑说：“这娃娃真好看，以前怎么没见过。” “这学期新转过来的同学。”陆勉解释道。 “哦，让小秀先给你同学洗个头。”李叔叔说。 “好。” 路轻拙跟着陆勉走到里面，陆勉说：“你先洗着，我去外面坐着等你。”路轻拙看了一眼有些破旧的躺椅，坐了上去。 理发的时候，路轻拙和李叔叔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陆勉时不时听一耳朵，路轻拙把李叔叔哄得很开心，李叔叔一直在笑，直夸路轻拙这孩子嘴甜懂事。 陆勉心说，他怎么就不觉得路轻拙嘴甜呢。 陆勉说的倒是真的，路轻拙把发型的决定权完全交给了李师傅，虽然最后的发型看起来普普通通，但实际上是用了心的，将他脸型的优点完美衬托了出来，和以前半长不长的头发相比简直是天差地别。 他拿出手机，对镜子里的自己拍了张照片，还特意偏了偏角度，让自己身后，坐在沙发上低头玩手机的陆勉和他一起入镜。 路轻拙走到陆勉面前，还没叫他，陆勉就抬起了头，一晃神，差点以为自己认错了人。 那些多余的碎发和略长的头发全部都没了，仿佛把那些惹眼的颓废和丧气一起全带走了，现在面前的路轻拙是正青春的俊秀少年，精神气十足的，比之前更帅了，也更乖巧，像是报纸上登的十好少年。 路轻拙歪了歪头，还踮了一下脚，说：“怎么样？” “挺好的。”陆勉站起来，仔细看了看。好看得让陆勉有一瞬的不真实感，周围仿佛起了蒙蒙的雾，把路轻拙都虚化了，就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 “我也觉得挺好的。”路轻拙说。 “信我没错吧。” “谢谢你。” 晚上陆勉说要带路轻拙去一个地方玩，路轻拙没想到是溜冰场。 这是一个景点，上面是一个什么孔雀台，孔雀台下面有个特别大的铜门，到了晚上才打开。 两边是喷泉，一道长长的桥通到铜门里，里面黑黑的，又泛出隐隐的昏黄灯光来。 路轻拙下意识跟紧了陆勉。 “怕什么？”陆勉笑他，“周围这么多人呢！” 他只说：“我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他是真的没来过娱乐场所，他家教严，除了学校和家里，其他的地方都很少去，连学些什么兴趣爱好，也是请了老师在家里教。 妈妈好像特别不乐意路轻拙抛头露面似的，把他当个姑娘养。 是个旱冰场，挺大的，场子里已经有了不少人。 大多是男生，还有几对情侣，牵着手一起溜。 就算陆勉不说，路轻拙也是知道，这里乱得很，人员也杂。 果然，陆勉下一句就说了：“你一个人就不要来了，你长得好看，这里挺多小混混的，有的有点特殊癖好。” 路轻拙心想，我也有你说的特殊癖好。 陆勉经常来，所以放了两双溜冰鞋在这，想着路轻拙是个精贵少爷，问他：“你是买双新的，还是穿我的，我有两双，有一双是新买的，没穿过两次。” “你多少码的鞋，我们码子不一样吧。”路轻拙看了看陆勉的脚，又把自己的脚放到他脚旁边比了比，明显比陆勉的脚短了些。 “那买双新的吧。” 路轻拙试了好一会儿，直到场子里亮起的灯光又多了些，人也变多了，才选中一双蓝黑色的，挺帅气。 陆勉自己早就穿好了鞋子，坐在对面，看着溜冰场里。路轻拙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压根不会，他连站都站不起来，脚都不受控制了，一用力就直往前滑。 他只好说：“陆勉，你过来一下。” 陆勉坐在对面的凳子上，闻言起身滑了过去。 能看得出来，陆勉技术挺好的，路轻拙说：“伸一下手。” 陆勉不知道路轻拙要做什么，但还是伸出手。 路轻拙搭上陆勉的手掌，用力压了一下，陆勉赶紧使劲托了一下，路轻拙从凳子上起身，费了好大劲才站起来，站起来又靠着陆勉的力才能站稳。 陆勉狐疑道：“你不会吗？” 路轻拙还是有点儿站不稳，两条腿仿佛都不属于自己了，有种悬浮在空中的感觉，有点奇特的感觉，好没安全感。“不会，从来没滑过。”他说。 “早说啊，早说我就带你去别处玩了。”陆勉觉得自己没有事先告诉路轻拙是个错误的决定。 “没事，我想试试。”路轻拙攥着陆勉的手，攥得很紧，几乎是被陆勉拖着往前滑，他自己完全控制不住方向和速度，腿软得根两条竹篾似的，轻轻一碰可能就折了。 进了溜冰场就好些了，陆勉陪着路轻拙在溜冰场的边缘滑，那里有栏杆，比较好上手，不容易摔着，而且人也少。约定俗成的，会滑的在里边滑，外边的留给新手。 还有个弯弯绕绕的长滑梯通向二楼，比一楼多了些花样，路轻拙之前试鞋的时候，看到上面人挺少的，但是看不清构造。 陆勉自己会滑，但是是自学的，摔了很多次，没人教，他也不会教别人，给不了路轻拙建议，只能耐心地护在路轻拙身旁，不仅是怕路轻拙摔着，更是怕有人来骚扰路轻拙。 之前他在看到过一次，起因就是几个不读书的无业少年看到了一个落单的漂亮女生，调笑搭讪，但那个女生不怎么搭理他们，于是就给女生使绊子，伸脚将那个女生绊倒了。 虽然是木地板，但溜冰场上摔跤可疼了。 好在那个女生的几个朋友很快过来了，有男有女，事情才没有变得更糟。 虽然路轻拙是男孩，但长了一张好看的脸蛋，身材也瘦弱。 陆勉因为这张漂亮的脸蛋，小时候就受过不少阴阳怪气的调侃，还有令人恶心的触碰，有些人总喜欢摸他的脸，好像自己没脸似的。 后来他长大了，每天都锻炼身体，有人敢笑他碰他，他就一拳头过去，最开始是他受的伤重些，后来不分彼此，到现在能一挑三…… 路轻拙忽视了走神的陆勉，他小心翼翼地扶着栏杆，一点一点往前挪，根本不敢迈大步子，而稍有滑倒的迹象，陆勉就把他扶正。 背后的灯将两人的影子打在了一起，路轻拙滑得慢，生怕自己摔了，陆勉有些无聊，渐渐分了心，看到地上的影子，看上去就像他搂着路轻拙一样。 陆勉为这一点发现，心里突然有些臊得慌，连手脚都不自在了起来，稍不小心碰到路轻拙的身体就猛地缩回来，不敢和路轻拙有一点肢体接触。 路轻拙全然不觉，认真看着自己的脚下，他觉得陆勉就像护崽的老母鸡，老是围在他身旁「咯咯哒」地张着翅膀，路轻拙甩开他的手，“我听说不摔两回，是学不会自行车的，溜冰估计也一样吧，你别扶我。” “但你身上的伤不是还没好吗？”陆勉说，“不然等伤好了再来吧。”说着就撤回了手。 “那谁知道什么时候能好？”路轻拙笑了，一个走神，脚下一滑，整个人都直挺挺往后倒去，毫无预兆，仰面摔到了地上。 陆勉也没来得及扶住他，心想糟了，怎么刚收手，路轻拙就摔了，看上去摔得还不轻。 屁股先着地，痛死了。不过还好头没摔着。路轻拙心有余悸地想。 他坐在地上好一会儿都没反应过来，只觉得天昏地暗的，不时有人影从他身旁滑过，风似的。 还是陆勉使劲拉他，想扶他站起来，路轻拙才回过神来，也感受到痛了，眼里顿时蓄满了泪水。 路轻拙借他的力站起来，揉了揉自己的屁股，“好痛啊！”特别是尾椎骨那。 陆勉有点想笑，“刚刚是谁说要摔两回才能学会的？” “爱谁谁，反正不是我。”路轻拙转身就不认账了。 陆勉没坚持和他争辩，将人扶着。 路轻拙摔得有些迷糊了，他拍了拍身上的灰，径直朝出口走，陆勉连忙扶着他，生怕他又摔着。 可路轻拙却不想让陆勉扶，觉得丢人，可又怕再摔一次，再丢一次人，只好让他扶着。 这两种矛盾的情绪交杂着，路轻拙对陆勉也就没什么笑容，全程撅着个嘴。 第20章 小动物召唤师 两人准备离开溜冰场的时候，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路轻拙停下脚步，好奇地看向场中。 陆勉随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场中只有一个男生还在滑，其他人都围在场边，不停地变着花样溜冰，踩着五彩的灯光，看上去是在炫技，周围很多人在给他鼓掌和欢呼。 这个人他认识，但是不熟。 他做的这几个动作并不算复杂，可路轻拙觉得又有趣，眼里亮亮的，似乎是第一次见。 陆勉把他的表情看在眼里，语气上扬，很是不屑地说：“这我也会，而且我还会更厉害的。” 路轻拙回过头，嗯了一声，看了这一会，他早就觉得没什么意思了，朝门口走去。 陆勉忙拉住他，说：“你要想看，我滑给你看？” 路轻拙看了他一眼，看到陆勉眼里满满的期待，但他对溜冰的兴趣已经没有了，拒绝道：“不用了。” 陆勉不免有些失落，“好吧。” 路轻拙愈发觉得他像只温顺的大金毛，也有点不忍心，于是说：“下次吧。” 陆勉的失落瞬间消失了，他点点头，颇为开心地说：“好呀。” 路轻拙仿佛看见他摇了摇尾巴。 回家的路上，陆勉突然说：“周一要月考，你复习了吗？” “啊？我不知道。”路轻拙迷茫地思考了一会儿，最终没想起来有这么回事，最后偏头看向陆勉，确认是否有这么回事。 “是啊，我骗你干嘛？” 路轻拙又思考了一会儿，“我没复习，你呢？” “这些天，我不都和你在一起吗？” “你成绩是不是也不好？” 这个「也」字，让陆勉有些无法理解，他记得薛明威说过路轻拙成绩好来着，他反问道：“嗯……为什么这么觉得？” 路轻拙一副这还不是一目了然的表情，笑着说：“因为上次英语作业，只有我们俩没做。” “呃……”行吧，原来我说我成绩好路轻拙压根就不信，陆勉心里说，而且这么丢脸的事情你怎么能说得这么开心和理直气壮。 “我听说，只是听说啊，你以前成绩特别好。” “你听谁说的……”路轻拙挑眉，“那个人肯定在骗你，我成绩很烂。” “很烂怎么会转到我们班。” “嘘……”路轻拙突然竖起食指放在嘴唇前，陆勉立刻噤了声。 路轻拙慢慢朝前方走去，然后转身对着一个小巷子蹲了下来，轻声叫道：“喵——” 一只黄色的脏兮兮小猫听到他的呼唤，露出沾了不少灰和蜘蛛网的脑袋，但是身子还是躲在那堆杂物中。 “陆勉，去买点火腿好不好？我想喂它。” “啊，好。” 脚步声逐渐远去了，路轻拙和小猫对视着，不想惊动它，所以没有其他多余的动作，小猫圆圆的眼睛也盯着他，警惕地看着他。 路轻拙突然觉得自己和它很像，一样的瘦，一样的无家可归，一样的没人疼爱怜惜。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妈妈不怎么喜欢待在家里，也不喜欢他出门，家里一天到晚只有他一个人，时时刻刻开着灯，可他还是怕。 后来妈妈去世了，从那天开始，他突然就什么都不怕了。 “喏，火腿。”陆勉递了两根火腿给路轻拙，蹲在了他旁边。 路轻拙毫不在乎地用牙咬开，用手掰成一段一段的，放在离自己稍远的地上，可小猫不敢来吃。 他将两根火腿都掰成碎块后，拍了拍手，猛一起身，却有点头晕，向后退了两步，陆勉连忙扶住他。 路轻拙晃了晃脑袋，有些虚弱地开口：“我饿了。” “不是才吃完晚饭吗？” “还是饿了。”路轻拙抬起头，“你看我都快饿晕了。” “什么饿晕，你就是低血糖而已，晚上吃太多对身体不好。” 陆勉想起晚上路轻拙吃得比他还多，明明瘦成那样，胃口却比谁都大，他看了看路轻拙楚楚可怜的表情，妥协道：“算了，前边有家凉皮做的特别好吃，就是有点辣，去吗？” “去！” 他们说话的间隙，小猫已经偷偷把火腿吃了大半。 见他们要走，小猫依依不舍地看了眼地上剩下的那几片火腿，跃出去跟上两人。 “喵呜——” 这声叫也有气无力的，路轻拙听到了，回过头去看，脸上顿时露出了很兴奋的笑容。 “小猫跟上来了，它肯定很喜欢我。”路轻拙说，又蹲了下来，看着小猫朝自己走过来。 “别摸，万一身上有虫什么的。”陆勉赶紧说。 “啊？” 小猫似乎也是有灵性的，在他们的不远处坐了下来，不敢靠近。 “能不能养它？”路轻拙仰起头，看着陆勉。 陆勉看着一脸期待的路轻拙，有些不忍心拒绝他，他沉默了很久才说：“猫和兔子不能一起养。” 本以为陆勉会答应的路轻拙一脸难以置信，“为什么？” “猫和兔子是捕食的关系，而且小狮子胆子小，家猫我都不敢养，更何况野猫。” “这样啊……”路轻拙回过头去看那只可怜的小猫，慢吞吞地说，“我也没说要养在你家，就养在楼下吧。” “你看它这么瘦，这么小，多可怜啊。” “先带它去医院看看吧，看看身上有没有什么病。”陆勉也蹲下来，小猫盯着陆勉，然后就被拎住了后脖颈的皮，警惕的眼神立刻变得呆了，一脸茫然地看着路轻拙。 “喂，能这样拎着吗？小猫不会受伤吧？”路轻拙担心地问。 “小少爷，你就算没养过猫，动物世界也没看过吗？猫妈妈不都是这样叼小猫的？” 陆勉解释道，但为了让路轻拙放心，还是用另一只手托住了小猫的两条后腿。 “哦……”路轻拙点点头，意识到自己知识的盲区，同时也对陆勉多了一份信任，至少陆勉是养过宠物的，而他，一窍不通。 这附近就有个宠物店兼宠物医院，医生检查了一遍，确定小猫没什么问题，还顺带给小猫洗了个澡。 洗干净的小猫很漂亮，大大的眼睛，眼睛也是黄色的，就是毛有些粗糙。 “你放心了吧。”路轻拙赶紧把小猫接过来，抱在了怀里，轻轻揉了揉它的脑袋，小猫抬起头，圆溜溜的眼睛好奇地看着路轻拙，似乎是认出这是刚刚给自己喂食的人，在路轻拙的怀里蹭了蹭脑袋。 看样子，路轻拙很喜欢这只猫，哦不，路轻拙很喜欢小动物才对。 陆勉看着他欢喜的模样，说：“算了，还是养在我家里吧，先把小猫关笼子里，等它们俩亲近一些了，再放养。” “可以吗？” “嗯。”陆勉对店员说，“麻烦把猫的指甲也剪一下吧，我再买点东西，一起算。” 陆勉把猫交给一个店员，转身去和另一个店员谈一些养宠物的必需物品了。 路轻拙看着他，只觉得特别安心，什么都不需要他操心，陆勉可以办好一切。 等陆勉买好，拎着一个大笼子朝自己走来，说：“走吧。” 路轻拙一看，他怎么买了这么多，食盆、猫粮，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应有尽有，忙问：“一共多少钱？” “六百多。” 路轻拙抱着小猫，于是说：“回去给你。” “不急。” 六七百不比一块蛋糕，不是小数目，陆勉是有点肉疼的，而且他养只兔子每个月就有不少额外开支，如果路轻拙不提，他肯定不好意思主动提出来，可路轻拙提出来了，这笔钱他还是要的。 路轻拙平白无故得到了一只小猫，特别开心，他对陆勉说：“感觉像是上天送我的一份礼物，你看看它多喜欢我，多黏我。” “我家兔子也黏你。”陆勉加重了「我家」两个字的读音，心里还是有些嫉妒的，“你是小动物召唤师吗？” “哈哈……”路轻拙用胳膊肘怼了一下陆勉，憋笑看着他。 被路轻拙看了一会儿后，陆勉实在绷不住了，也笑了起来。 两人的笑声一齐在街道上响起，有种恣意的感觉。 回到陆勉家中，陆勉找了个地方把小猫的笼子放好，还有其他的一些东西，猫粮也给小猫准备好了，只是路轻拙仍然抱着猫不肯撒手。 “我决定叫它小兔子。” “啊？” “看着和小狮子有点像。”路轻拙说着，小狮子也跑了出来，在路轻拙的脚边跳来跳去，不肯受冷落了。 路轻拙把猫放在腿上，一把捞起小狮子，两手托着它的腋下，与它对视着，说：“看看你的新伙伴，小兔子。” 小狮子已经不小了，体型比小猫大得多，小猫有些害怕地站起来，弓着背，身子重心往后，像是马上要跳起来一样。 小狮子好奇地盯着眼前这个奇怪的生物，伸出前腿挥了挥，小猫害怕极了，身子重心继续往后，后腿没踩稳，一下子踩空了，从路轻拙的腿上滑了下去。 它四处看了看，最后把脑袋缩到了路轻拙靠着沙发的后背那，使劲往里钻。 似乎是碰到路轻拙腰上的痛处，他「嘶」了一声，看着刚把小猫的窝做好的陆勉，笑说：“你还说猫吃兔，你看你的兔，都快把我的猫吃了。” “兔是食草动物，笨蛋。”陆勉说。 “我知道，这是夸张，语文没学好。” 陆勉将凉皮提过来放在茶几上，从路轻拙身后捞出小猫，给它顺了顺毛，说：“凉皮再放就不好吃了。” 因为抱着只猫，路轻拙又不肯撒手，暂时放在笼子里，所以最后是打包了带回来。 路轻拙坐直了，刚想拆袋子拿筷子，手就被陆勉打了一下。 “洗手，一手的猫毛兔子毛。” “哦。”路轻拙扁了扁嘴，起身去了洗手间。 陆勉看着他的背影，情不自禁弯起了嘴角。 第21章 感觉 夜风从窗户吹了进来，小狮子和小猫都睡了，路轻拙把电视声音调小了些，抱紧了抱枕，说：“明天我们去买衣服吧。” “行啊，不过晚上要早点回来，周五的时候，薛明威他们说明天下午要一起去学校复习。” “哦。”路轻拙应了一声，有点不开心，但是没让陆勉那个傻子看出来。 陆勉说买衣服的地方是一个三层楼的商场，然后商场里面一个个的小商铺，都是卖衣服卖鞋子的。 路轻拙承认，陆勉的眼光真的不错。 “你比我会搭衣服多了，是不是学过啊？” 陆勉一被路轻拙夸，就有点不好意思，脸皮出乎意料得薄，他笑了笑，说：“没有啊，都是凭感觉的。” “我很喜欢这一身，而且还这么便宜。”路轻拙说，他穿的是一件黑里又透着酒红的长袖衬衫，领口微微敞开，露出好看的锁骨线，下面一条黑色的较修身长裤。 “是你身材比例好，长得也好看。”陆勉说，“穿什么都好看。” 路轻拙试了两套，都觉得满意，正准备付钱，陆勉赶紧按住了他的手。 “姐姐，便宜点呗。”陆勉笑着说，语气中带了点撒娇。 “那哪行，都是亏本生意，一起最少六百。” “姐姐你看我们买这么多……” 路轻拙愣住了，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这样的陆勉，而且还能便宜点吗？ 陆勉似乎特别善于讨价还价，直到比最初说的价格少了一半还多的时候才成交。 这期间路轻拙一直观察着陆勉，努力想学他的话术，但是发现自己根本学不来，陆勉太会了，说话一套一套的，又会哄人开心。 出了店子，路轻拙问：“明码标价的价格还能改价吗？还低这么多？” “你真是个小少爷啊？”陆勉笑了，“这些店子最喜欢的就是你这样的顾客，说什么是什么，来一个赚的钱顶一天。” 路轻拙也不觉得这是什么丢脸的事，他说：“这不是有你吗？” “那倒是。”陆勉开心地接受了。 他们没逛多久，趁着上午人不多去逛的，逛了两个小时之后，就去吃饭，陆勉也买了几件，但没有路轻拙买得多。 吃饭的时候，路轻拙说：“陆勉，我想以后住你家好不好，我可以付房租，水电费我们一人一半。” “啊？”陆勉有些无措，对于路轻拙突然提出来和他一起住，他还是比较喜欢一个人住，比较自在，“我考虑一下吧。” 路轻拙没再说话，他在等陆勉考虑。 陆勉现在心里有些乱，想到了自己乱七八糟的生活，他早就习惯了一个人，和别人住一起，是他从来没有想过的事情。 而且更重要的是，他想让路轻拙看到自己特别好的那一面，而不是作息不规律、行事邋遢的自己。 “不然你还是住你小姨家吧……”陆勉说，没看着路轻拙，“受欺负了，随时可以来我家，不收你房租。” 路轻拙似乎没想到陆勉会拒绝，这时候也意识到自己没过脑子，突然提出要住到陆勉家有些荒唐和突兀了，毕竟自己和陆勉也没那么熟，而且陆勉和他一样，也还是个少年，还没满十八，他讪讪地笑了笑，说：“那猫的房租和伙食，我也要付一下。” “呃……”陆勉觉得和路轻拙的距离在这一瞬间又拉远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没再说什么。 路轻拙揉了揉自己的头发，最后撑住了自己的脑袋，看似无所谓地说：“果然我是没人要的那个。” “不是，只是我担心，你这样经常住在外面，你小姨小姨父他们也会担心吧。” 路轻拙突然生气了，他想起小姨父对他动手动脚的画面，怒道：“他盼着我死，巴不得我死在外面，你不知道吗？” 他戳着碗里的那块肉，不给陆勉说话的机会，继续说：“其实你就是担心，他们发现我住你家，把你家也闹得不安宁是不是？” “不是的。”陆勉见自己被误会了，忙说。 路轻拙眼里噙了泪，他摇摇头，让陆勉不要再说了，“没事的，反正住对门，我还是可以经常去看我家猫的。” “嗯。”陆勉点点头，让他说反悔的话他也是说不出来的，看上去路轻拙大概不会坚持这件事了，也不会因为这件事而将两人的关系闹得生分，陆勉也就没再说什么，只是内心有点愧疚。 下午陆勉要去学校复习，问路轻拙要不要一起，路轻拙点点头，说：“我也复习一下吧，毕竟成绩不好。” 陆勉总觉得路轻拙这话不能信，但也没深究。 因为陆勉的自行车是山地车，没装后座，所以下午陆勉和路轻拙两个人是坐公交去的。 出行的高峰时间，公交车上人特别多，开了空调不通风，车厢里什么味都有。 路轻拙牢牢抓着扶手，周围的人和他几乎没有是零距离，他被晃得晕晕乎乎，全靠身旁的陆勉把他圈在怀里，不让别人撞到他，他才没有摔倒。 “有点晕车。”路轻拙实在撑不住了，抚着胸口，话都有些说不出来，虚虚地对陆勉说，“我们下车吧。” 还好车站很快就到了，陆勉拉着路轻拙的胳膊，边说：“我们下车，麻烦让一下”，一边费力挤开人群，可眼看着车门还是关上了，陆勉急忙大喊：“师傅，还有下的。” 车门又打开了，陆勉使劲拽着路轻拙，和他一起跳下了公交，公交立刻关了门，绝尘而去。 路轻拙蹲在地上，脑袋迷迷糊糊的，难受得很，一头的汗。 陆勉忙问：“没事吧。” “没事……”路轻拙摆摆手，蹲了好一会儿才站起来，“没事了。” 他拍了拍陆勉的肩膀，“走吧。” 下一站就是学校了，距离也不远，这趟公交站点设得勤，走五六分钟就可以到。 路轻拙觉得自己有点丢脸，才坐了两站就晕车，没好意思和陆勉讲话，而陆勉以为路轻拙还难受着，所以也没主动说话。 快到学校的时候，陆勉问：“你平时上课，都是这么过来的？” “当然不是！”路轻拙说，“要是我平时坐过，今天怎么会答应你坐公交？我都是走过来的，也不远，走个二十分钟就到了。” “呃……”陆勉说，“以后我骑自行车带你吧。” 路轻拙想了想，说：“你那自行车不是山地自行车吗？而且没座，能带人？” “没座就去安一个吧，没说山地自行车不能带人啊？” “对轮子不好吧。” “反正你轻，没事，今晚就去安一个。”陆勉想了想，觉得和路轻拙也算是熟了，便说，“你出钱。” “行啊。”路轻拙笑了，他早就发现陆勉很在意钱这件事，但这还是第一次陆勉主动提出要钱，他开了句玩笑，“那平时载我要收劳务费吗？” “劳务费？”陆勉像是很认真的思考了一会儿，久到路轻拙以为他是正在考虑收多少合适，陆勉才说，“不用了，反正我自己也要骑自行车的。” 路轻拙觉得陆勉好有意思，和他以前认识的人都不太一样，有种特别认真的劲儿，让他有点着迷。 来到教室，路轻拙才发现人挺多的，陆勉也觉得有些错愕，怎么一半的同学都来了。 “姜辰伟，怎么来了这多人啊？”陆勉小声问姜辰伟。 “听说你要来答疑解惑，大家就都来了，比班主任叫还积极。”姜辰伟笑着说。 “哦……” 而路轻拙已经自然而然地从自己位置上拿了书和课本，坐到了陆勉旁边的空座位上，但是学了没一会儿，他就困了，趴在桌子上开始睡觉。 可没睡一会儿，就被陆勉说话的声音吵醒了。 陆勉正在给一个人讲题。 路轻拙睁开眼睛，看着那个问题的人，有些起床气，嫌弃地瞥了他一眼之后，开始发呆。 陆勉早就发现路轻拙醒了，等给人讲完题，问路轻拙：“吵醒你了？” “没有。”路轻拙拿着铅笔在括号里写了一个D。 陆勉看了一眼题目，说：“错了，你再看看？” 路轻拙拿手遮住自己的题，“你做你自己的。”说完，又打了个哈欠，要困死了，他为什么会答应陆勉来学校复习啊，这不是给自己找罪受吗？ 为了不让陆勉生气，路轻拙还拒绝了姜钰的邀约，就是为了弥补上周的失约。 结果街没逛一会儿，倒是被拉过来学习了。 学习是他这辈子最讨厌的事了，没有之一。 好困，他又趴下了，后脑勺朝着陆勉。 陆勉瞅了眼那头柔软的黑发，很想揉一揉，他家的小狮子，一揉脑袋就困，呼呼地睡过去，不知道路轻拙是不是也这样。可他没有得到路轻拙的允许，就不能摸。 他回过神来，看着自己手里的试卷，有几处红笔圈出来的地方，心里隐隐有点担心明天的月考。 暑假浪了两个月，开学这一个月他没好好听过课，作业也没好好做，天天插科打诨，直到今天才意识到，好些知识点他都忘记了，刚刚同学们问他的问题，很多题的解题方法他都有点犹豫，不是很确定。 路轻拙是被饿醒的，教室里已经没有多少人了，陆勉还在做题，面上有些焦虑之色，看上去很烦躁。 路轻拙轻声问道：“怎么了？” 陆勉笑了笑，说：“没事，题目有点难。” “难就放一会儿，等会再做？” 路轻拙清清朗朗的声音让陆勉的心静了一些。 “嗯，那我们先回去吧。”陆勉边说，边收拾书包。 “你在等我啊？” “嗯，一起来的，当然要一起回去了。” “下次你直接叫醒我呗。”路轻拙看着手里的卷子，没有丝毫把他们带回家的想法。他问陆勉，“你回家还要写作业吗？” “嗯。” “临时抱佛脚吗？”路轻拙学着其他同学之间说话的方式，笑着说，“平时也没看见你写作业。” 陆勉没有说话，看上去有点不开心了。 第22章 更想要什么 是自己刚刚哪句话说错了吗？路轻拙跟着陆勉站起来，把东西放回自己的桌子上后，陆勉已经在门外等他了，还是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楼道里，路轻拙有些心虚地拉了拉陆勉的袖子，“对不起，我刚刚不该那样说你。” “啊？”陆勉懵了一下，摇摇头，说，“不是因为你，是我觉得好久没有好好学习了，有点荒废时间。” “这样啊，学习有那么重要吗？” 陆勉有些困惑地看着路轻拙，“当然重要了！不好好学习怎么考好大学？不考好大学怎么找到好工作？没有好工作怎么赚钱！”他本来还想说，你是小少爷家里有钱当然不用在乎成绩。 但他妈妈从小教他，自己不开心也不能把气撒在别人身上，更不能拿别人家里的情况说事，所以他只是在心里念叨了两句。 陆勉一连串的话出来，把路轻拙惊到了。 这么义正言辞，但是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耳熟，路轻拙想了一会儿，终于想起来了，这是有一次班会课上，班主任说的。 路轻拙无语地看了陆勉一眼，平时也没见你喜欢学习，上课睡觉不交作业好像说的你从来没做过一样。 但这些话他不敢说，点头附和着陆勉，也说学习重要，最后说：“你明天一定会考个好成绩的。” 陆勉这才露出了些笑容，他就是埋怨自己这段时间没好好学习罢了，大不了月考完好好学便是，没什么很大的心结，郁闷了一会儿心里就舒坦了。 从家里骑上了自行车，陆勉本来打算自己去，让路轻拙在家里等，但是路轻拙非要一起，他像是对什么事都有十足的好奇心一般。 陆勉骑个自行车几分钟就到了，此时却要陪路轻拙一起走，他推着自行车，问路轻拙：“你会骑车吗？” 路轻拙摇摇头，“不会，以前上学都有人接送。” “这么好。”陆勉说，“我也想过过上学有人接送的日子。” 路轻拙说：“其实没有那么好，一放学我就得回家，不能出去。” “啊？”陆勉想象了一下那样的日子，顿时觉得难以忍受，“为什么不能出去？” “我妈妈怕我学坏了。”路轻拙说，“不让我和其他同学走得太近。” “你妈妈管你也管得太严了吧。” “但我实际上还是挺开心的。” “真的吗？” 路轻拙点点头，“当然开心了，再怎么样，总比没有妈妈好。” 陆勉看出来，路轻拙在强颜欢笑，明明是不开心的，但他没有戳穿眼前的人。 陆勉移开话题，“要不要学怎么骑自行车？” “你教我吗？”路轻拙问。 “嗯。”陆勉看着远处的月亮，不算圆，挂在天上，他算了算时间，说，“等国庆节吧，七天假呢。” “好啊……” 来到了修车铺，陆勉和店铺老板说了安个车座之后就准备走了，可路轻拙却蹲了下来，和修车铺大叔聊起了天。 ……陆勉只好留下来陪路轻拙一起等。 “叔叔，这个车载人会不会对后轮有影响啊？” “影响肯定有的，但不大，你放心。” 路轻拙心安了一点，但车铺老板继续道：“顶多爆胎。” “啊？”路轻拙的声音充满了哀怨。 站在不远处的陆勉没忍住，笑了出来，他收起手机，拎着路轻拙的后领把人带走了，边说：“师傅我们先去逛一下，等会再回来拿。” “半个小时之后来拿就行。” 陆勉「嗯」了一声，路轻拙就从他的手下挣脱开了，“干嘛走啊？我想看那个叔叔安后座。” “这有什么好看的？”陆勉不解。 “没见过。”路轻拙说，“好奇。” “没见过的事情多了……” 路轻拙突然停下了脚步，瞪着陆勉，“你也想管着我？” 陆勉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觉得那里无聊，蚊子也多，才想——” “你会管到底吗？”路轻拙打断了陆勉的话。 “啊？” 路轻拙冷冷地说：“如果没法管到底，就不要管。” 陆勉没懂路轻拙话的意思，但是这个表情，让他想到了前几次和路轻拙接触的时候。 路轻拙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样子，问陆勉，“我们现在去哪？” “去……”陆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看着路轻拙的笑脸，有些不自在，半晌才说，“附近有个公园。” 才七点，公园里人也不少，特别是小孩子，两个人来到健身器材这一片。所有的器材都被小孩占了，一个空都没有。 路轻拙好不容易才找了个没人的椅子坐下，抬头看陆勉，“这里人好多啊。” “让你在家等，是你非要一起来的。”陆勉没有坐下，而是站在他身旁，下午实在坐得太久了。 “困了。”路轻拙说，拉着陆勉的胳膊让他在自己身旁坐下，自然地靠在了他的肩膀上，“借我靠会，等到时间了喊我。” 肩膀上传来重量，陆勉叹了口气，想起薛明威的话，他发现自己和路轻拙待了这么些天，也看不清路轻拙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时候路轻拙让他想要靠近，有时却让他有些害怕，有时却又让他沉迷。 沉迷？ 陆勉脑海中冒出这个词的时候，他有点惊慌，看了眼身旁已经睡着的路轻拙，路轻拙睡着的时候一向很安静，很乖，就这么软软地，毫无防备心地靠在自己的肩膀上。 明明才认识不到一个月而已，就不怕自己把他卖了？ 而自己为什么会对路轻拙生出这种念头，陆勉觉得荒诞不经，肯定是自己的错觉。要么，要么就是路轻拙实在长得帅。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是吗？ 陆勉这么安慰着自己。 周围实在太吵了，路轻拙几乎没睡着，他睁开眼睛，从陆勉的肩膀上离开，低头看着地面，自己的裤腿上好像沾了点灰，但是不想去擦…… “是不是，下雨了？”路轻拙突然说。 “没有吧。” 路轻拙轻轻嗅了一下，闻到一股潮湿的气息，他看向陆勉，笃定地说：“下了。” “那快走吧，时间也差不多了。”陆勉说。 果然，他们俩没走两步，天上就下起了大雨，路轻拙跑得慢，落在了陆勉的身后，陆勉赶紧拽住路轻拙的胳膊，和他一起跑了起来。 路轻拙根本跟不上陆勉，他边跑边喘，“慢点，陆勉。” “陆勉，慢点。” 路轻拙实在跑不动了，甩开陆勉的手，双手撑在膝盖上，弯着腰，有气无力地说：“反正，已经，湿透了……” 陆勉也停了下来，豆大的雨水一滴滴砸在他的身上，他也喘着气，却有种酣畅淋漓的快感。 “这就跑不动了？弱爆了你。” “你强，你强行了吧。”路轻拙才不和陆勉争辩。 陆勉捋了一些自己头发上的手，然后朝路轻拙走去，拍了拍他的肩膀，问：“你还好吧。” 路轻拙抬起一只手摆了摆，“等会，让我歇会。” 陆勉拉过他抬起的那只手，带着他往前走，“去亭子里歇。” 路轻拙没有反抗，坐在了亭子里。 陆勉从口袋里掏出一包卫生纸，也已经湿透了，看着这包黏糊糊的纸，路轻拙和陆勉不约而同笑了起来。 “你在这等我，我过会就来，一定要等我。” 不等路轻拙反应，陆勉就把手机塞进路轻拙手里，风一样跑进了大雨中。 “喂！” “等我。” “不等你，我也没法走啊……我又不认路。”路轻拙小声说，看着大雨滂沱，也不知道陆勉干什么去了。 陆勉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在这黑深深的夜里格外显眼。 路轻拙低头一看，看到小狮子歪着头看他。 “好可爱。”路轻拙心想。 锁屏界面上还有几条微信消息，路轻拙扫了一眼，是一个叫方云知的人发来的。 具体是什么他没看，也没兴趣看。 过了好一会儿，陆勉才回来。 路轻拙先是听到了一声铃铛声音，再抬头，就看见陆勉模糊的身影。 “路轻拙，过来，回家了。”陆勉喊道。 原来陆勉是去骑自行车回来了。 路轻拙护着陆勉的手机，出了亭子，一阵雨顿时砸到了他身上，他缩了下脖子，赶紧跑到陆勉身旁，坐到了自行车上。 他说：“我坐好了，快走。” “坐稳，走咯。”陆勉抬脚蹬了一下，自行车立刻蹿进了雨中，虽然载了个人，但依旧很快，路轻拙赶紧抱紧了陆勉的腰。 陆勉的腰好细啊，却很有力量……路轻拙心里闪过了这个念头，手臂收紧了些。 回到家，两人都是一身的水，陆勉很久都没有这有淋过雨，畅快极了。 路轻拙似乎也很开心，一直在笑，就是瑟缩着身子，像是受了寒。 陆勉赶紧把路轻拙推进了浴室，然后把门打开了个小口，侧着身子把衣服递了进去，自己只是用干毛巾擦了擦头发。 路轻拙洗得很快，今天风很大，他也担心陆勉会着凉，所以只是用热水冲掉身上的寒气就出去了。 “我洗好了，你去吧。” “嗯。” 路轻拙看时间还早，打开电视就开始看，他以前的家没有电视，只是去商场的时候看到过这种东西。 陆勉洗完澡后，切了点水果放到茶几上，坐到了路轻拙身边，路轻拙也不客气，拿了牙签挑了点喜欢吃的吃了。 路轻拙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拿出看了一眼，又看了一眼陆勉，起身去窗户旁边接了。 “有事吗？姜钰哥哥。” “没事，就想和你说说话。” “嗯，我在。” …… 路轻拙打了很久的电话，陆勉时不时往那边看一眼，路轻拙话说得不多，一直在安静地聆听。 路轻拙这通电话打了有半个小时，陆勉看着这无聊的电视剧，眯着眼睛快睡着了，直到身旁路轻拙坐下，他才猛地惊醒。 他茫然四顾，看到路轻拙后砰砰直跳的心才定下来，他揉了揉眼睛，又躺了回去，手臂遮在眼睛上。路轻拙跪在沙发上，拉开了他的胳膊，与他对视。 “陆勉。” “嗯？” “你说我是不是很坏啊……” “没有啊，怎么这么问？” 路轻拙转过身，靠在沙发上，看着头顶的吊灯，直到眼睛都晃了，一片亮闪闪的，也没移开视线。 “我什么都想要，最后肯定什么都得不到。” “那就选择一样，坚持到底，最后肯定会得到的。”陆勉说。 “真的吗？” “嗯，真的。” 路轻拙说：“那我好好想想，自己更想要什么。” 是想要坚实的后背，还是内心真正的踏实与安心。 从那天起，路轻拙一直在想，可想了很久，也没想明白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第23章 扶好 陆勉又看了会，觉得没什么意思就进房间写题了，他写着写着困了，于是打开门问还在看电视剧的路轻拙，“你还要看吗？” 路轻拙抱着小兔，懒洋洋答了一声：“嗯。” “那我先睡了，你也早点睡。” “嗯。”路轻拙看着那扇合上的门，拿起遥控器把声音调小了些。 第二天陆勉醒来的时候，路轻拙没在床上，他打开门一看，路轻拙歪在沙发上，怀里窝着小兔不肯撒手，在他肚皮上睡得正香，而身上连条毯子也没盖，脚也是光着的，膝盖弯曲着，把自己缩成一团。 …… 一大清早就看见这幅画面的陆勉十分无语。 都快十八了，怎么能把自己照顾成这个样子。 陆勉走过去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路轻拙立刻睁开了眼睛，一脸防备地看着眼前的人，直到认清是陆勉，眼里才柔和了起来。 “看看几点了，要起床了，今天考试。”陆勉指了指墙上的钟。 路轻拙看了一眼，七点半了，磨磨蹭蹭地坐起来，小兔早就被陆勉吵醒了，已经各回各家了。 即将月考的星期一早上，路轻拙还不知道自己在哪个考场，他坐在陆勉的自行车后座，明显还没睡醒，他慢吞吞问：“你知道我在哪个考场吗？” “我怎么知道？”陆勉说，“你看看我的书包里，有张考场分布表。” 路轻拙坐稳了，一只手紧紧攥着陆勉腰侧的衣服，另一只手打开陆勉背后的书包拉链，看见里面只有一个文件袋，便拿了出来。 文件袋是透明的，不用拆开就可以看见里面分布表上的字。 路轻拙第一眼就看见了第一个陆勉的名字，说：“你在第一考场的二号座位吗？” “嗯。” “那我在……”路轻拙一个名字一个名字看下去，直到最后，发现自己的名字在最后一个。 怎么没声了，陆勉问：“你在哪？” “6号考场的102号，102号……” “可能因为你是转学生吧，所以座次才那么后。” “嗯？” “这座位是按成绩排的。” “哦。”路轻拙把文件袋放了回去。 看来路轻拙没懂自己的话想表达什么意思，陆勉撇了撇嘴，在周姨的早餐店门口停了下来。 “怎么了？”路轻拙问。 陆勉先下了车，说：“吃早饭啊。” “不是快上课了吗？”路轻拙看了眼表，快八点了。 陆勉叹了口气，颇为无奈地说：“今天月考，九点开始。” 路轻拙这才从后座上下来。 陆勉找了个桌子坐下了，问：“你平时不吃早饭吗？” 路轻拙摇摇头。 “你走路上学应该也会路过这家店吧，没尝一尝？周姨做的早餐挺好吃的。” 周姨走过来了，看着路轻拙，问：“这是同学？” “嗯。” “阿姨好。”路轻拙懒懒地说，眼睛都有点睁不开，不复平时见了长辈似的活泼。 “你吃什么？” “你看着点吧，我都行。”路轻拙低着头打了个哈欠。 “那就两碗牛肉粉吧。”陆勉说。 “这么困？昨晚看电视看到几点？” “十一点吧。”路轻拙眯着眼睛，然后慢慢睁开一只眼睛看向陆勉。 陆勉被他困倦的表情逗笑了，“什么电视剧这么好看？” “不知道……”路轻拙想了想，最后用半信半疑的语气说，“好像是个谍战片？” “月考尽量考好点。”陆勉说，“两次大型考试低于前一百名，就降到普通班了。” “哦。”路轻拙并不在乎自己是不是在普通班。而且他对牛肉粉有了很浓厚的兴趣，因为他已经闻到一股香味了。 他拿起筷子，期待地看着周姨端了两碗粉过来。 路轻拙也不顾烫，尝了一口，然后抬起手在嘴边扇了扇，呼着气，说：“好吃！” 陆勉笑了笑，没说话，自己也拿了筷子开始吃了。 事实证明，就算路轻拙觉得好吃，他也吃得极慢，而陆勉决定这么早出门，也是很有先见之明的。 路轻拙吃了快半个小时，久到周姨都来笑着说了一句：“这孩子吃饭可真斯文。” 路轻拙不好意思地笑笑，拿卫生纸擦了擦嘴，有些担心地问正在看英语单词的陆勉：“我是不是吃得太久了？谢谢你等我这么久。” “没有。”陆勉摇摇头。 “别不好意思说，我也知道自己吃饭慢……”路轻拙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会儿，说，“以前妈妈很忙，但是吃饭的时候会等我吃完再走，所以我吃饭就变得越来越慢……” 陆勉见路轻拙似乎快要哭了，忙说：“没事，我不介意，真的不介意。” “我以后尽量吃快点。” 陆勉顿时有点心疼路轻拙。 “你自己的习惯，为什么要因为别人而改变啊？” “因为在乎啊。”路轻拙说，“我很喜欢和妈妈待在一起。” 说完才意识到陆勉不是指这个，路轻拙顿了顿，站起来，说：“走吧。” 坐在陆勉的后座，路轻拙又有了新的问题：“6号考场，在哪？” “嗯……”陆勉沉吟了一会儿，他也有点不确定，“应该是高一教学楼右边的阶梯教室吧。” 陆勉踩得快了点，“我等会先陪你去找找。” “谢谢。”路轻拙说完，晃了晃腿，陆勉立刻稳住车把，急急地说：“别晃。” “嗯。”路轻拙乖乖坐好了，继续环住陆勉的腰，过了一会儿说，“你骑车真稳。” 到了学校，陆勉在高一教学楼旁边停下车，又仔细锁好了，才领着路轻拙去右边尽头的阶梯教室。 “喏，就是这儿……”陆勉指了指门上的考场座次表，“6号考场，102号……在这。” “嗯，我知道了，你也快去你的考场吧。”路轻拙说，离九点还有一刻钟，高一教学楼离陆勉考场所在的高三教学楼还是有几分钟的距离的。 “陆哥也在第六考场？”一个不认识的男生走过来，说了句。 “不在……”陆勉摆摆手，“新来的转学生，不知道考场在哪。”然后对路轻拙说，“路轻拙，考完试在停车的地方等我哈。” 路轻拙笑着点点头，转身走进考场。 刚刚那个和陆勉打招呼的男生也笑着和路轻拙说话，“你是陆哥朋友？我叫方恒，和陆哥从小玩到大的。” 路轻拙想了想，眼前这个是陆勉朋友，还是不要太过冷漠了。 “你好，我叫路轻拙，刚和陆勉认识。”路轻拙也笑着说。 “等会考完试要不一起吃饭吧。”方恒说，“和陆哥一起，我都好久没和他一起聚聚了。” “可以啊。” …… 语文考试，路轻拙不出意料地睡着了，还好监考老师发现叫醒他了，可已经过去很久了，他最后作文只来得及写了两百个字。 路轻拙还是困，和方恒一起，安安静静地站在陆勉自行车旁。 陆勉悄悄从他们俩身后走过来，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说：“语文考得怎么样？” 路轻拙吓了一跳，如梦初醒，回头看着陆勉，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睡着了……” “呃……”陆勉一时无话可说，最后只说了句：“让你昨天看电视看那么晚。” 路轻拙没吱声，他还处在半睡半醒的状态下，脑子压根没转。 方恒终于找到机会说话，好奇问道：“你们俩昨晚在一起？” “额……”陆勉愣住了，最后点点头。 “哦……中午一起吃饭？” “嗯，行。”陆勉应了，“走吧。” 陆勉推出自行车，不等陆勉说，路轻拙像是梦游一般自觉地坐到了陆勉身后，靠上了他的背。 “扶好。”陆勉说。 “嗯。”路轻拙的双手环住了陆勉的腰。 方恒骑着自行车过来的时候，很是震惊，“陆，陆哥，你不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肢体接触吗？” 路轻拙侧了侧脑袋，看向方恒的方向，有点懵，陆勉这不是让他抱着了吗？哪有什么问题。 “有吗？”陆勉也有点懵，“没有啊！” “嗯……”方恒想起有一次自己主动去搂陆勉的肩膀，似乎比平时贴得更近了些，这个近是指自己的前胸贴到了陆勉的后背，于是接触面积也比平时大些，然后陆勉就生气了，不仅甩开他的手，还瞪了他一眼，可凶了，把他吓得，从此再也不敢主动碰陆勉了。 方恒果断点头，说：“没有，是我记错了。” “不过陆哥，这段时间叫你出来玩你怎么都不出来啊？” 路轻拙又把目光投向了前方。 “啊，那个，这不是要月考了吗？”陆勉说，“复习呢！” 路轻拙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方恒更困惑了，“每个月都要月考，怎么这次你要复习一个月？” “呃……”陆勉想了会，想到身后的人，决定跳过这个话题，说，“国庆，一定抽两天和你们聚聚。” 方恒：“说定了，那我就和云知他们说一声了。” 陆勉：“嗯。” 两人的对话告一段落，路轻拙在陆勉身后小声地问：“和谁呀？” 陆勉也放低了声音，“几个朋友，有点共同兴趣爱好。” “什么兴趣爱好？” “没什么。” “哦……是我不能知道的兴趣爱好。” “不是，等过段时间再和你说。” 不管陆勉是不是推辞，路轻拙都没继续问下去，他点点头，说：“嗯。” 第24章 后座 方恒话很多，是自来熟的那种，一路上叽叽喳喳个不停，和不熟的路轻拙说话，也能挑起很多不错的话题，但是关于陆勉的兴趣爱好，他一点都没提。 路轻拙虽然想知道，但也没那么想知道，他好奇心强烈，不过一向来得快去得也快，到吃饭的地时，已经快忘记这回事了。 趁陆勉去洗手间的时候，方恒靠近路轻拙，问他：“你和陆哥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我是这学期转过来的，所以也没多久，三四个星期吧。”路轻拙说。 “要不加个微信什么的？” 路轻拙想起自己的联系方式连陆勉都没给，但陆勉也没明确提出来过，他想了想，拿出手机给方恒扫了一下。 “不要让陆勉知道。”路轻拙说了句，“千万不要。” “啊？”方恒有点困惑，“为什么？” “我没给他。”路轻拙说，“所以万一让他知道了，肯定不开心。” “哈哈哈你为什么不给他？”方恒问。 路轻拙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好在这时候陆勉回来了，路轻拙对方恒使了个眼神，方恒立刻比了个「OK」的手势，被陆勉看见了。 陆勉纳闷道：“你们在干嘛？” “没干嘛，嘿嘿。”方恒说，可他越这么说，越让陆勉怀疑。 陆勉看向路轻拙，路轻拙一脸无事发生的表情，说：“这个丸子挺好吃的，我等会要打包一份带回去。” “是吗？我尝一个。”陆勉拿起筷子。 见陆勉这么容易就被转移了注意力，路轻拙和方恒很有默契地相视一笑。 “确实不错，我也带一份，晚上当夜宵。” 听到陆勉这么说，方恒实在憋不住笑了，捧腹大笑了起来。 陆勉皱起眉头，“笑什么？” 方恒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话也说不出来，连连摆手。 路轻拙轻轻咳嗽两声，把陆勉的注意力吸引过来，说：“下午几点考试啊？” “三点，和高考一样。” “嗯。”路轻拙说，“中午我要睡个午觉。” “是该睡一下，不然下午考数学你又睡着了。” “不许再提。”路轻拙稍稍蹙眉，陆勉立刻说，“好，不说了，吃饭。” 方恒看了眼陆勉，很奇怪地觉得陆勉很听路轻拙的话。虽然陆勉脾气还行，平常也很迁就他们，但迁就和听话，总归是不一样的。 陆勉的话像是有魔咒一般，三人后来果然一起安安静静地吃起了饭。 吃完饭，陆勉就和方恒分开了，他们的家是两个方向。 路轻拙吃得很饱，他看着蓝蓝的天空，一片云彩都没有，只有一轮大大的太阳，光芒刺眼，说：“昨天下了雨，今天天气真好。” 陆勉也抬头看了看天，“确实。” 他想起昨天晚上路轻拙和自己都淋了好久的雨，而且昨天晚上没关窗，路轻拙就穿着单薄的衣服那样睡了一晚上。 路轻拙今天这么困，该不会是生病了吧……陆勉这么想着，手一伸往路轻拙的额头上探去。 路轻拙往后一躲，不解地看着陆勉。 陆勉手仍伸着，他皱着眉头，担心地问：“你不会发烧了吧……” “没吧……”路轻拙身体前倾，用额头碰了碰陆勉的手，“烫吗？” 陆勉收回手，摇了摇头，“很正常。” 他推了一下路轻拙，说：“那快回去睡觉吧。” “能不能去你家睡？”路轻拙试探着问，“我要是回小姨家，肯定又是一顿骂，那样就睡不着了。” “嗯……”陆勉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来。” 路轻拙侧身坐上去的的时候，陆勉也跨坐了上去，“走咯。” 路轻拙压住陆勉被风吹得鼓鼓的衣服，又环住了陆勉的腰，陆勉愣了一下，身体也紧绷起来，一直到家都没放松。 也许是洗过很多次，又或许是被汗水浸湿过很多次，白色的校服颜色都变淡了点，在太阳下骑车，陆勉背上又汗湿了，路轻拙看着陆勉脊背上凸出的脊骨，没忍住，伸出指尖，隔着衣服轻轻碰了碰，太轻了，路轻拙什么感觉都没有感受到。 陆勉抖了一下，“嗯？怎么了？” 路轻拙收回手，“没事。” 陆勉觉得奇怪，但也没有多想。 路轻拙偷偷地笑了，陆勉的自行车后座，肯定只给他一个人坐过，也只有他，这么干过。 晚上路轻拙本来想回小姨家住的，但是却被陆勉留下来了。 “回去吵架，你明天怎么考试？” 路轻拙自己是无所谓成绩的，但是陆勉留他，他当然不会拒绝。 吃完饭到家也才七点不到，路轻拙想看电视，却遭到了陆勉的阻拦。 “今天不能看电视。” “为什么？” “因为明天要考试。” 路轻拙心里刚想说「我不在乎考试成绩」，但是想起今晚过来就是因为陆勉担心自己睡不好影响明天考试。 这个理由确实不能反驳。 那路轻拙只好不看了。 “好吧……”路轻拙放下遥控器，坐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自己该干什么，然后他听见了猫叫，于是走到小猫的笼子前，打开笼子门，把小猫抱了出来。 “呃……”陆勉只是进卫生间洗了个手，出来就看到路轻拙抱着猫坐在沙发上，一个劲逗它玩，嘴里还「喵喵喵」的，顿时无语了。 算了，让他玩去吧。 路轻拙实在太喜欢这只小猫了，舍不得放下，可小狮子也过来了，想和小猫玩。 路轻拙只好放下小猫，他本来准备走，但是想起陆勉说的，猫会捕食兔子，就留了下来，看着他们俩玩。 斑秃兔子好像终于找到了开心的事情，把假装怀孕的事情抛到脑后了，小猫来了后，就再也不管自己的兔子毛和窝了。 好无聊啊，可小猫和小狮子玩得正开心，他也不忍心将他们俩分离。 “小少爷，你真的不打算复习一下？”陆勉从卧室里走出来，问。 蹲在地上的路轻拙抬起头，打了个哈欠，说：“它们俩，玩得挺好的。” 之前有茶几挡着，陆勉还纳闷路轻拙怎么蹲在地上玩，他听了路轻拙的话，顿时慌了，走近一看，说：“你怎么让它们俩一起玩！” 边说，边把小狮子抱了起来，用责备的眼神看着路轻拙。 路轻拙顿时委屈了，他说：“它们也没打架啊……” “万一呢。”陆勉心疼地抚摸着兔子的背。 寄人篱下，自己是，小猫也是，毕竟吃住都是别人的，路轻拙看着朝自己走过来的小猫，摸了摸它的脑袋，小声说：“没事，等明年，我们搬回去，就不让你受欺负了。” “你说什么？” “让它乖一点，不要欺负你们家兔子。”路轻拙把小猫放进笼子里，走到陆勉旁边，说，“你别生气了好吗？” “我没生气，我就是太担心了……”陆勉说，“对不起，吓到你了？” “没有……”路轻拙摇摇头，“以后放出来的时候，我也会一直看着它们的。” “万一打起来了，你去把它们分开，也会受伤的。”陆勉说。 “我知道了，不如还是把猫放到楼下去养吧，这么关着，我感觉它挺不开心的。”路轻拙说。 陆勉想了想，说：“再养几天吧，每天让它们接触一会儿，如果没事，就放出来养吧。” 路轻拙接受了这个方法，毕竟这也是多了一个借口。 陆勉把兔子带到卧室，才把它放了下来，路轻拙搬了个椅子一起进了卧室，卧室里开了空调，但是对于路轻拙来说有些冷。 陆勉拿了个铁盒子，把窗帘后面的兔子毛一点点拿出来，摘掉上面沾上的脏东西，仔细放进盒子里按着顺序摆好。 “陆勉。”路轻拙看他蹲了好久，走过去看他在做什么。 “嗯。”陆勉应了一声； 路轻拙在他旁边蹲了下来。 陆勉拿起一缕毛，又放下了，他收回手，搁在膝盖上，埋着脑袋，好一阵都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路轻拙听到了吸鼻涕的声音。 陆勉是哭了吗？路轻拙诧异地看向身旁的人，陆勉安安静静的，动也不动一下。 路轻拙抬起手，想拍拍陆勉的背，可又有点犹豫。 就在他犹豫的时候，陆勉抬起了头，对路轻拙笑了笑，“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 陆勉的眼睛是红的，脸上也有些苍白。 路轻拙的手落了下去，他轻轻抚摸着陆勉的后背，说：“收集兔子毛，是想做什么？” 陆勉看着盒子里一缕一缕的兔子毛，沉默了很久，才哑哑地开口，“我认识一个女生，她做的羊毛毡特别好看，这些毛，应该够做一个小兔子吧。” 他的声音中还留有些哽咽的痕迹。 “我也会一点。”路轻拙说，“给我做吧。” “啊？你会这个？”陆勉有些诧异。 “会一点。”路轻拙从地上捡了些兔子毛，捋直了放进盒子里，说，“我帮你做一个。” “那提前谢谢你了。”陆勉说。 陆勉眼里的泪突然就撑不住了，落了一滴下来，怎么哭出来了，好丢脸，他立刻转头看向别的地方，抬手狠狠一抹，然后就听见路轻拙轻轻地说：“没事，哭吧，我不告诉别人。” 第25章 不知道 除了那滴泪，陆勉最后愣是没哭出来。 他睁大了眼睛看着路轻拙，说：“哭什么，谁哭了？” “装吧你就。”路轻拙心想，站起来，脑袋有些晕乎，陆勉赶紧扶了一下他。 路轻拙把自己搬进来的椅子摆到书桌前，和陆勉并排坐着，陆勉的桌子挺大的，两个人坐也不挤，是那种老式的红木大桌子，桌面上还有围棋棋盘和象棋棋盘，压着块大玻璃，挺旧了。 路轻拙还看到左上角压着一张作息表，安排的是满满当当，不过看字迹不像新的，和陆勉现在的字也不太像，估计是很久之前写的吧。 他把桌子上的摆件仔细看了一圈后，才回过头来看着眼前的卷子，那些英文字母一排一排的，就是不进脑子，他转了会笔，看见陆勉专心地写题，也不好打扰他。 等他做完一张卷子的时候，路轻拙才开口道：“我这一个月都没学习，也不知道自己该从哪学……” “你想干什么就去干什么吧。”陆勉说。 “那我走了。” “嗯。” 路轻拙轻轻带上了门，陆勉拿红笔把刚刚做的卷子改了一遍，错得不少，他把卷子扔到一旁，心实在静不下来。 房间里开着空调，闷得慌，他起身，一下子没注意，凳子划拉了一下，挺响的。 他出了卧室走到客厅，路轻拙在抱着小猫玩，看见他出来了，小狮子也跟着钻出来了，起身想把猫放进笼子里。 陆勉拽住了他，和他一起靠在了沙发上。 “怎么不学习了？”路轻拙问。 “你说得对，现在临时抱佛脚已经来不及了。”陆勉说，“我还是好好休息一下吧。” 路轻拙撒手让猫走了，安慰道：“考不好的话，我请你吃顿好的。” “什么？”陆勉说，“一般不都是考得好，才有奖励吗？” “考得好，就是奖励，考不好，就是再接再厉。”路轻拙说，“离高考还有两年呢。” “不是两年，是一年零八个月。” “等月考结束了，我监督你学习……”路轻拙说，“好不好？” “就你，算了吧，我上次听姜辰伟说，你数学作业一次都没交过，还有吴悦祺说，你物理作业也一次没交过，还有老徐也和我说，你化学作业，一次没交过……” “停……”路轻拙不想听陆勉数落自己的排比句，果断打断了，说，“我不做作业，和能不能监督你做，是两回事吧。” “行，那等月考完，就是星期三，你开始监督我，我回家了不学习，一定得骂醒我。” “嗯。”路轻拙说，“现在心情好点了吗？” “好点了。” “好点，就别靠我靠这么近……”路轻拙往旁边挪了挪，嫌弃地看着陆勉，“一身臭汗。” 陆勉听了这话也不恼，他起身说，“那我去洗澡。” 陆勉一向睡得沉，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路轻拙已经挤到他怀里了，而他，即将掉下床去。 陆勉小心地伸长胳膊，拿起床头的闹钟看了一眼，已经七点了，不过今天月考，不用起那么早。 他小心翼翼地下了床，连拖鞋都没穿，光脚走了出去。 可他刚刷完牙，路轻拙就睡眼惺忪地走了出来。 “几点了？”路轻拙靠在门框上，问陆勉。 陆勉出去客厅看了一眼，说：“七点一刻。” “起这么早干嘛……”路轻拙语气淡淡的，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小少爷，不早了，昨天不到十点就睡了。” “呃……”路轻拙回到房间里，抱着被子躺下了。 过了好一会儿，陆勉敲了敲卧房门，没听见里面有声响，刚准备进去，就被迎面一个枕头砸到了脸上，把他砸懵了。 “我刚刚睡着！”路轻拙坐起来暴躁地说。 “吵醒你了？”陆勉挠挠头，捡起枕头拍了拍，“不过也该醒了。” 路轻拙看到了陆勉拿着手里的，属于他的衣服，起床气顿时就消了，他拿过衣服，说：“我知道了。” 两天的月考很快过去了。 考完试的那天晚上，路轻拙和陆勉一起吃完晚饭就打算回小姨家。 “明明就是对门，怎么觉得距离这么远呢？”陆勉站在楼下，若有所思地说。 路轻拙笑了一下，“我走了。” “欸，明天早上，七点一刻，别忘了。”陆勉在他身后笑着说。 “嗯，没忘。” 路轻拙回到小姨家，意料之外的是，小姨和小姨父什么都没说，一起在厨房做菜，都没关心他这四五天都去了哪里，就像之前的一切都没发生过一样，倒是他那个侄子，依旧不顾小姨父的眼色，凑上来找他玩，路轻拙今天开心，就陪詹子俊在客厅玩一会儿积木和遥控车。 小姨父脾气不好，还经常酗酒，詹子俊从小也没少挨打，也挺可怜的，而且詹子俊挺黏他的，有好吃的好玩的，自己都舍不得吃，还会留一部分给他。 所以路轻拙也经常会捎带点小孩子喜欢吃的还有玩具给他。 玩了一会儿后路轻拙也累了，和詹子俊说了再见之后，就回了自己的小房间。 突然住到这里来，给他住的是个半室，他睡的床也是张折叠床，临时架在墙边，躺上去就会响一下，最开始他不习惯，睡了两三个月也就习惯了。 只是偶尔腰或者背，会有些酸疼。 ——比不上陆勉家的床—— 路轻拙隔着透光的窗帘，能看到对面的卧室和阳台灯是亮的，心里一直很安静，他摘下手表，拿了抹布准备擦擦书桌的时候，看到了手腕上那几条细细的已经结痂的疤痕，很丑陋，他放下抹布，擦了擦手，摸出枕头下的小刀，扔进了垃圾桶里。 考完试第二天上午，二十分钟的大课间，班主任把陆勉叫走了。 还没喊一声老师，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这次成绩怎么下降这么多？暑假玩疯了是不是？” “不是。”陆勉一副乖乖认错的表情。 “那你说说，上个学期还是年级前三的水平，这个学期怎么就变成年级三十了？” “三十？下降这么多？”陆勉也吃了一惊。 “是啊，你自己看看，看看这英语，怎么只有一百三？”班主任点了点电脑屏幕上的成绩表。 陆勉仔细一看，也觉得纳闷，他知道自己这段时间没好好学，但下降个十名左右就差不多了，怎么一下子下降了快三十名。 “你再看看周子芮，上个学期期末还是五十多名，这次比你高了，年级第五，班级第一，逆水行舟，不进则退，不要觉得自己聪明就可以不用努力了，别人都在努着劲往上冲呢。” 班主任站起来，说：“你坐这儿，把我们班的成绩表整理一下。” 陆勉坐下来，看着全年级的成绩表，深吸了一口气，这次他只考了班级第十七名，有点离谱…… 而且更离谱的是，年级前四他们班一个都没有，全在隔壁二班，怪不得班主任火气这么大。 班主任坐到了物理老师的位置上，叫来的下一个人竟然是路轻拙。 班主任的声音顿时变得温柔了许多，和对待陆勉的态度很不一样，先是说了一句：“路轻拙，坐。” 陆勉听到这个名字，立刻竖起了耳朵，手上的动作却没停，还在Excel里查找班上同学的名字，却把正在打的那个名字删掉了，换成了「路轻拙」。 怎么只有这么点分……为什么他考这么点分，老师对他还是温柔的，但是对待比路轻拙高了一百多分的自己，就那么凶…… “老师。”路轻拙乖巧地喊了一声。 “你知道你这次考了多少分吗？” “不知道。” 路轻拙理直气壮的回答让陆勉和班主任都深吸了一口气，梁秋云更是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感觉。 “你只考了五百分，年级二百多名，语文作文甚至是零分。” “考语文的前一天没睡好，考试的时候不小心睡着了。”路轻拙解释道。 “语文就算了，英语，作文还可以，但是听力只对了一半，这也是因为没睡好？” “呃……”路轻拙没话说了。 “我听你以前的班主任说，你成绩很好的，这次怎么回事？没发挥好吗？” …… 班主任又和路轻拙聊了一会儿，似乎是知道路轻拙妈妈去世的事情，所以没有什么严厉的话，很顾及路轻拙的情绪，耐心地帮他分析成绩，看上去很在乎路轻拙这个学生。 等到路轻拙和班主任聊完了，陆勉也把成绩表整理好了，班主任过来看了一眼，说陆勉可以走了。 但是陆勉不想走，他还有事没说呢。 “老师，路轻拙以前成绩很好吗？” “挺好的，比你好，而且很稳定。”梁秋云说。 “那老师，下次换位置，我可以和路轻拙坐同桌吗？” “什么？” “就是，我和他相互督促，然后一起进步。” “我可是听说你们俩差点打起来了，还是两次。” 陆勉心想，这是谁打的小报告，好没道德。 “没有，我和他关系挺好的，从来没有打过架，而且我们住对门，平时也好督促对方。” “嗯……你先回教室吧，我考虑一下。”这是班主任给陆勉的最后回答，还塞给了陆勉一个水果罐头，当作帮她做成绩表的感谢。 下午的班会课上，班主任发了成绩表，同时还有座位表，路轻拙的位置不变，路轻拙的左边是陆勉，陆勉的后面是周子芮和尹璐。 “新同桌，你好。” 路轻拙抬起头，看见笑得很坏的陆勉抱着一摞书，心想陆勉不会是捡到什么宝贝了吧，这么开心，他没什么表情的「哦」了一声。 陆勉把自己的书都搬过来了后，就坐了下来，开始收拾东西。 路轻拙看着成绩表，好半天才找到陆勉的名字，然后说了句让陆勉差点吐血的话：“你成绩也不算很好嘛……” 第26章 多觉 陆勉的脸色变了变，“失误，失误，我以前都是年级前三的。” 尹璐也附和道：“我可以证明，高一一整年，陆哥从来没跌出过年级前二。” 陆勉也说：“就是就是，而且你那成绩，还好意思说我？”说完陆勉就后悔了。 果不其然，路轻拙冷冷地看了一眼陆勉，陆勉立刻把脑袋摆正了，假装没有看见，继续收拾自己的东西。 尹璐仿佛看见他们俩之间冒出了「嗞嗞」的火光，小声又犹豫地说了句：“你们俩，可千万别打起来。” 周子芮嫌这句话不够过分似的，接了一句：“就算打起来，也别在教室里打，出去打，免得殃及池鱼。” 路轻拙和陆勉同时无语。 路轻拙抬眸看了一眼陆勉，刚好和陆勉对视上了，陆勉觉得路轻拙是在怪自己，有些委屈，连忙写字条过去说：“我绝对不会和你打起来的。” 路轻拙扫了一眼，就把字条塞进课本里了。 班会课是今天最后一节课，路轻拙坐上陆勉的自行车后座，问：“是不是你和班主任说要和我一起同桌的啊？” “啊？没啊？” 路轻拙看到陆勉的耳朵尖红了，心想真是连撒谎都不会。 “今天想去看看猫，昨天晚上没看，有点想了。” “看什么猫！”陆勉说，“作业做完了吗！” 虽然陆勉的语气不是很凶，但突然这么认真，还是把路轻拙吓到了，他看着陆勉红红的耳尖，说：“我又不在乎成绩。” “班主任让我监督你学习，而且你不是说好要监督我学习的吗？怎么不认账了？”陆勉说，感到路轻拙搂着自己腰的手收紧了一些。 怕路轻拙不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陆勉又补了一句：“如果你期中考试不能进前一百，就只能去普通班了。” 这句话，你已经说过了，路轻拙半晌都没说话，到楼下了，也不等陆勉锁好车，直接转身，一溜烟跑进楼道里，回小姨家了。 听到「咚咚咚」的脚步声，陆勉茫然地拿着锁，看着路轻拙的背影，一时间没反应过来，都忘了喊住他，而且路轻拙竟然跑得这么快。 怎么回事？他对学习的抵触有这么大吗？ 回到家，陆勉放下书包，摸了摸小猫和小兔的脑袋，分别给两个食盆加了不少吃的，还添了点干净的水，就走进自己的房间，开始认真学习了。 路轻拙坐在书桌前，对面的灯十一点就熄了，而他还有一堆作业没写完。 他烦躁地按着笔头，「啪嗒」、「啪嗒」……在夜里格外刺耳。 十一点了啊，可是他才刚把英语作业写完，翻开一个字都没写的数学作业，有点头疼，于是给方恒发了个信息。 他在这个学校里唯一加了联系方式的人。 “能不能把你英语习题册借我抄抄？” 方恒：“啊？你找我抄作业？” “你没做吗？我是想抄以前的。” 方恒：“不是，我年级倒数，从来不写作业。” 方恒：“你可以找陆哥啊。” 方恒：“要不要我把陆哥微信推给你呀？/斜眼笑/斜眼笑……” 三条消息串似的冒了出来，路轻拙想了想，回道：“不用了，我自己做。” 看着半本没做的习题册，他烦躁地拿起它拍到桌子上，靠在椅背上盯了一会儿那浅蓝色的封面，好难看，而且他明明下过决心再也不好好学习的…… 路轻拙最后还是妥协了，在心里骂了自己几句「说话不算话」，把台灯的亮度调低了些，认命般翻开习题册，开始认真写数学作业，还好这数学作业不算难，比较基础，可就算是题目不难，题量也大得很，就算一道题只需要一分钟，加起来也不少呢。 第二天早上，七点一刻，陆勉和昨天一样，在楼下等路轻拙，可等了一刻钟，七点半了，路轻拙也没出现。 陆勉倚着自行车，从英语书里抬起头看向路轻拙他们家的阳台，不会吧，不过只是劝了他一句好好学习，就生气了？ 陆勉又等了一会儿，边等边背单词，直到再不走就要迟到的时候才离开，只在路上买了一个饼，随便吃了两口。 来到教室的时候，路轻拙还没到，陆勉心里困惑，但是也没人可以问。 没想到的是，路轻拙直接翘了第一节 课，直到下课的时候才来。 陆勉看着路轻拙眼下淡淡的乌青，有些担心，难道昨天又吵架了。 “对不起，早上闹钟没叫。”路轻拙坐下来的第一句话就是这个。 “哦……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陆勉说话一向心直口快，怎么想的，就怎么说了。 路轻拙淡淡一笑，没有接陆勉的话，而是说：“昨天晚上做作业做得太晚了。”他从书包里把作业都拿出来，放在陆勉桌上。 怎么看起来，路轻拙这作业像是为自己做似的，陆勉怔了怔，既然路轻拙都放在他桌上了，他就顺势拿起来翻了翻，作业确实写完了。 陆勉一扭头，又看见路轻拙含有血丝的双眼，问：“昨晚做到几点？” “两点多吧。” 陆勉更加困惑了，这些作业挺简单的，量也不大，明明不需要写这么久啊…… 只有路轻拙自己知道，他来到这里之后从来没写过作业，怕陆勉说他，昨天晚上他是狠下心把之前的所有作业都补上了，还好物理和化学两科是试卷，习题册还可以拖一拖。 陆勉看了眼就把作业还给了路轻拙，可等到路轻拙把作业交给课代表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有些不对劲，“等等。” 路轻拙慢了一拍，就看见自己的数学习题册又被陆勉拿去了。 果不其然，路轻拙之前的作业都没有批改的痕迹，而且这书看起来这么新…… 陆勉看了看路轻拙，路轻拙低着头一阵心虚，陆勉心里顿时什么都明白了，又把作业放了回去。 路轻拙还以为陆勉看出了什么，但陆勉什么都没说。 “今晚一起写作业吧。”陆勉说。 “嗯。” “你基础是不是不太好？晚上我给你好好补补。”陆勉故意这么说，想看看路轻拙有什么反应。 路轻拙笑了，说：“好啊。” 说完，他又有点不服气，“不过我能考五百分，基础也不算很差吧……” 还装，陆勉反问道：“真的？” “真的。”路轻拙眨了眨眼睛。 “那我也帮你补补。”陆勉笑着说，继续故意说，“我比你高一百多分呢。” 路轻拙觉得此时的陆勉特别欠揍，但陆勉接下来问了他一句：“你是不是没吃饭？” 路轻拙立刻将还没让陆勉看到的冷冽目光收了回来，点点头，陆勉变戏法似的给他拿了一个小面包，温声道：“填填肚子？” “嗯。”路轻拙点点头，从陆勉手里拿过小面包，拆开吃了，就是普通的小面包，只有点咀嚼后余留下来的甜味，但依旧让空空的胃顿时暖和了许多。 路轻拙今天几乎睡了一天，当然不是那种很显眼地趴在桌子上睡觉，而是双眼无神地看着黑板，一动不动，叫他，他也没什么反应，很明显，脑子已经处在休眠状态了。 陆勉想是昨天睡得太晚的缘故，和路轻拙一起住了几天，他几乎已经摸清了路轻拙的作息规律，这人就是觉多，而且喜欢看电视。 更离谱的是，晚上少睡一个小时，需要白天两三个小时的时间才能补回来。 路轻拙抱着陆勉的腰，人已经睡着了，陆勉停下车，拍了拍路轻拙的手，没反应，于是又拍了拍。 “到了吗？”路轻拙闭着眼睛问，赖着不想下车。 “等会我……”陆勉说，“我去拿好吃的。” “什么好吃的？”路轻拙这才松开手，说，“不想吃，想睡觉。” “胡婆婆做的米糕。”陆勉说，下了车，“你等我一下。” 路轻拙还坐在自行车上，看着陆勉走进一个楼栋里。 他清醒了点，晃了晃脑袋，看着周围，是他从来没有来过的地方。 也不知道陆勉不回家也不吃饭，来这里做什么，哦不，刚刚陆勉好像说过了来干什么…… 路轻拙皱了皱眉，他以前没这么嗜睡的，除了妈妈回家住的时候，怎么和路轻拙待了几天之后，不睡满八个小时就睡不醒了。 而且最糟糕的是，他怎么坐自行车后座也能睡着啊，多危险，万一撒了手，不就摔了吗？ 等到陆勉下来走到他面前，路轻拙立刻说：“以后如果我坐你后面睡着了，你一定要叫醒我。” 陆勉也没问为什么，直接说：“嗯，好。”然后把手里的塑料袋塞给路轻拙，“趁热吃。” “什么呀？”路轻拙摸着烫烫的，打开袋子上的结，看见了白白的米糕，一阵扑鼻的米香味顿时冒了出来。 路轻拙眼睛亮了，轻声道：“好香啊……”他嫌手脏，就着塑料袋挑了一个，不等吹凉就放到了嘴里。 “诶！”陆勉见他已经塞进了嘴里，心想他怎么不长记性，上次吃馄饨烫了泡，好几天才消下去，转眼就忘了。 “肿木？”路轻拙满口的米糕，睁大了眼睛，困惑地看着陆勉。 陆勉摇摇头，有些无奈地说：“慢点吃，都是你的，没人和你抢。” “哦……”路轻拙慢慢咀嚼吞下了，陆勉一直站在一旁安静地等他，于是路轻拙拣了一个喂给陆勉，陆勉摇摇头，说：“这是给你拿的，没几个，而且我从小吃到大，都腻了。” 路轻拙收回手，把袋子系上了，说，“那走吧，回家再吃。” “嗯，那你捂好了，别让风吹凉了，凉的吃了容易拉肚子。” 话真多，但是路轻拙觉得自己还蛮喜欢唠叨的陆勉，至少看起来都是关心他才说这么多的，陆勉在学校里和同学相处的时候，话就很少。 路轻拙点点头，把袋子塞进自己的书包里，又把书包抱在胸前，说：“谢谢。” 陆勉摸了摸脑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没什么，你喜欢就好。” “我喜欢。”路轻拙拍了拍自行车的座垫，说，“走吧，回去写作业。” 第27章 那我回去了 说好的是，路轻拙监督陆勉写作业，但是事实却是，陆勉监督路轻拙写作业。 路轻拙的心思总是漂浮不定的，写不了两个题就开始走神，然后就是一段漫长的发呆。 陆勉现在有点怀疑他们说的是不是真的，路轻拙以前成绩真的很好吗？就这样的学习状态。 “专心点。”陆勉敲了敲桌子，把神游的路轻拙叫醒了。 这已经是第三回 了，可这回的路轻拙不像前两次那样，被叫醒了就写作业，而是看向陆勉，问：“我什么时候请你吃大餐啊？” 做作业的时候还想着吃，而且考那么差还想着吃大餐，陆勉没好气地说：“先把作业写了。” “呃……”路轻拙在心里狠狠不开心了一分钟，没表现出来，低着头开始看题。 做了两个题之后，陆勉突然问：“生气了？” “没……”路轻拙在草稿纸上写下两个化学方程式，配平了。 “生气就说出来，憋着干嘛？”陆勉顿了顿，说，“等国庆节再出去吃大餐吧。” “哦……”路轻拙点点头，“那我好好学习，有什么好处吗？” “有啊，好好学习成绩就会进步，高考考了好成绩就可以去好学校——” “停。”路轻拙终于抬眼看了一眼陆勉，陆勉怎么满脑子就只有好成绩呢？什么样的家庭才能把他养得这么正？ 见陆勉根本没懂他在说什么，路轻拙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我是想说，自从上次吃了你的馄饨，我就没吃过你做的饭了……” “想吃我做的？早说啊，这还不简单。”陆勉说，“想吃什么？” “面。”路轻拙舔了舔嘴唇。 小馋猫，明明晚上吃了那么多，还没过两个小时就饿了，陆勉心想，“等会做完了试卷，我去给你做。” “好……”路轻拙说，“辛苦你了。” “没事，只要你好好学习，争取进前一百名，别被刷下去就行了。”陆勉说。 “如果，刷下去了呢？”路轻拙问。 陆勉犹豫了一会儿，说：“那我们就没法做同桌了。” 路轻拙看着陆勉，然后轻轻笑了一下，他说：“和谁同桌不都是上学啊？” 陆勉脸都红了，他移开了视线，音量变得越来越小，他说：“我就是想和你同桌。” 路轻拙点点头，“我也想和你同桌。” 陆勉想了想，他有些开心，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长长地“嗯……”了一声。 “在这里，只有你对我好。”路轻拙说。 在这里……陆勉突然想问，在别处呢，如果在别处，也有人对他好，是不是就不一样了…… 小时候，家里人就说过他笨，心眼实，不会为人处事，也很容易被骗，陆勉听了很多年，这几年没听到，还年年考前几，差点就以为自己很聪明了呢。 陆勉觉得是自己想多了，而路轻拙已经开始专心写试卷了。 这时，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陆勉起身，说：“这么晚了，谁啊，我去开门。” 路轻拙托着腮，从门口看向外面，陆勉似乎是知道自己怕冷，所以今天没开空调，只是搬来了电扇，把门都打开，通风。 然后，他看见进来了一个男生，陆勉和他一起去了客厅，再之后，因为视角原因，路轻拙就看不见了。 路轻拙想知道是谁，于是起身走了出去，两人听到脚步声一起抬头看过来。 陆勉对路轻拙说：“我朋友来了，你要嫌吵，就把门关上。” 路轻拙说：“哦，我出来倒杯水。” 方云知困惑地看向了陆勉，然后又看向路轻拙，犹豫着喊出了他的名字：“路轻拙？” “嗯，是我。”路轻拙端了水走到两人旁边坐下，方云知大大的眼睛很亮，虽然现在头发乱糟糟的，但看起来还挺好看的一个男生，特别斯文，又带点活泼灵动，他们之前好像见过一面。 “我叫方云知，以前住楼上，后来搬走了。”方云知说。 “嗯。”路轻拙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 陆勉问方云知：“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和家里吵架了。”方云知叹了口气，说，“他们觉得我不务正业，不好好学习。” “你在家里练琴了？”陆勉问。 “我哪敢？我都是在琴房、在外面练的，不知道哪个跟我妈说的，真他妈烦。” 方云知抓了抓头发，很是烦躁，他看向陆勉，“陆哥我今天晚上在你这歇一晚上行不？” “行啊。”陆勉拍了拍方云知的肩膀，“你刚上高中，阿姨也是怕你成绩下滑。” “可我成绩还不够好吗？我是学好了，没占用学习时间，用的课外时间！” 方云知压着声音说，他怕吵架会吵到别人，所以听起来像是在陈述事实，“我就那么点兴趣爱好，小时候天天逼着我学，现在又觉得浪费时间了。” 陆勉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方云知，只能轻轻拍他的背。 路轻拙大概听懂了，但是他很生气，陆勉对很多人都挺好的，不止对他一个，连路上遇见的陌生人，陆勉都会去帮忙。 他只想让陆勉对他一个人好，他看了看方云知，又看了看陆勉，在安静中开了口，“虽然我不知道你们在说什么，但是如果你想要追求自己的兴趣爱好，首先要有些和你的家庭抗衡的资本吧。” 方云知听了路轻拙的话，突然不生气了，而是问，“什么意思？” “高中不就三年吗？到时候考得远一点，不就想干什么干什么了。” “你说的对。”方云知点点头，“想到三年后，我突然就充满信心了！” “谢谢你啊，路轻拙。”方云知说。 “对了，你吃饭了吗？”陆勉问方云知。 “没，我一放学回家就吵架了，从家里出来后逛了一圈就打车来你这了，你也知道，我家现在住得多远，还遇到晚高峰，路上还堵车。”方云知看向陆勉，说，“陆哥，你吃了吗？” 陆勉觉得自己真是上辈子造了孽，这辈子才会遇到这么几个朋友。 “吃了，我去给你做点。” 路轻拙冷冷地看着正在看和方云知说话的陆勉。 方云知余光瞥见了路轻拙，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于是又扭头回去看了路轻拙一眼，路轻拙正在低头喝水，果然是自己的错觉…… 但是他莫名觉得身边很冷，陆勉已经去了厨房，他主动和路轻拙聊天：“你和陆勉，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耳熟啊……路轻拙说：“这学期开学，我住这附近。” “哦……你刚刚是在和陆哥一起写作业吗？”方云知问。 路轻拙点了点头。 “我小时候，也经常和陆哥一起写作业，不过都是他教我。”方云知笑着说，“陆哥是我见过最好的人。” 路轻拙没有接话，他觉得陆勉就是人太好了，朋友一出事就来找他，还让陆勉给他做饭，找得理所应当。 楼下不是有餐馆吗？吃了再上来不行啊？ 方云知觉得气氛有些闷，于是去了厨房，说：“你下这么多，我吃不完的。” “小少爷之前说也想吃。” “小少爷？”方云知一时没反应过来。 “嗯，外面那个。”陆勉说起路轻拙的时候，嘴角抑制不住地上扬。 “陆哥，我觉得你有点不对劲。” “嗯？” “就是，有点不对劲。”方云知也说不上来。 陆勉乘了两碗面摆到餐桌上，喊路轻拙过来吃。 “可我卷子还没写完。”路轻拙说。 “先吃了再写。”陆勉说，“等会面就坨了。” “那你呢？” “我去学习了，你先吃。” 路轻拙和方云知坐到了一张桌子上。 “陆哥做的面是一绝，特别好吃。”方云知先是夸了一下陆勉的厨艺，才拿了筷子吃了一筷子面，吃完愣住了，“嗯？今天的，是加了高汤吗？” 他又尝了一口，笑着看向路轻拙，说：“肯定加了，他平时都舍不得放的，今天怎么这么大方。” 路轻拙尝了一口，胃口顿时大开，吃饭的速度都比平时快了些。 等到方云知吃完了，他放下筷子，说：“你可以回家了吗？” “啊？” “你的事情都解决了，为什么还不回家？”路轻拙问。 “这么晚了——” “你是男生，怕什么？” 陆勉刚走到房间门口，把他们俩的对话全听了进去，他不懂路轻拙为什么这么想赶方云知走，但还是很不爽地插了一句嘴，“小少爷，这是我家。” “云知，这么晚了，你就在这睡吧。” 方云知愈发觉得不对劲，连忙说：“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赶紧逃离了现场。 陆勉走到餐桌旁，拿了方云知吃过的碗，走进厨房。 路轻拙默默地吃完面，把碗送进厨房，对正在擦洗手台的陆勉说：“我吃好了。” “嗯。” “那我回去了。” “好。”陆勉以为他只是回去写作业，但洗完碗走进卧室才发现，路轻拙已经不见了，桌子上有一半已经空了，连椅子都不见了，只剩下自己的那半边还留着本书还有一张试卷。 他喊了两声「路轻拙」，只听见方云知说：“他刚刚走了。” 那应该是回小姨家了。陆勉心里放心了点，但还是气呼呼的——生气了？这么容易就生气，我还没生气呢，在我家赶我的朋友走，这是什么道理！ 方云知走过来，问：“我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赶我走。” “但我觉得他好奇怪……” “哪里奇怪？” “说不上来……”方云知问陆勉，却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他？” “喜欢他？”陆勉矢口否认，“怎么可能？” 方云知本来只是随口一说，没想到陆勉的反应这么大，大得让他有些吃惊，开始怀疑他是不是真的喜欢上那个男生了，“就算没到喜欢的程度，至少是有点好感的吧。” “他是个男的，我也是个男的！”陆勉不解地看着方云知，奇怪他怎么说出这么荒唐的话。 “你想到哪去了？”方云知点点头，一副「我懂了」的表情，笑着说，“我说的是朋友间的好感，谁说那种了。” “哦……”陆勉顿时觉得有些尴尬，也不觉有他，摸了摸后脑，说，“是我理解错了。” 第28章 委屈 路轻拙收拾东西离开陆勉家的时候，是有赌气的成分在的。 他看着陆勉对别人好，心里说不上来的不自在。 只想让陆勉给他一个人做饭，可为什么别人可以来分一半…… 哪儿也不想去……路轻拙背着书包来到了天台上，找了个高点的地方坐下了。 入秋的风有些微的凉，路轻拙双手撑着栏杆，看向天上的月亮。 可如果陆勉不是个脾气好的老好人，他可能根本就不会和陆勉相熟，所以他没理由在相熟后要求陆勉只对自己一个人好。 而感情是奢侈的…… 路轻拙垂眸，很多时候，他都觉得自己想要的太多了。 以前妈妈在的时候，他就特别想让妈妈不要工作，只陪着自己。 他提出来，却被妈妈冷眼对待了很久，说他是个自私的人。 现在又想让陆勉眼里只有他。 太自私了。 太奢侈了。 路轻拙想，还是离开这里比较好。 不要最后是自己先陷进去了。 到时候就什么也得不到了。 是因为陆勉这个人，看上去有点傻吗？ 以前，他也是孤独的，他生下来就什么都没有，没有爸爸，妈妈成天不在家，也不喜欢他交朋友，他什么都没有，从来就是一个人孤零零的。 所以那时的他有意无意让刚回国的姜钰喜欢上了他，姜钰很温柔细心，对他也很好，虽然他不喜欢姜钰，但凭借姜钰给他的陪伴，对他的好，他愿意让姜钰认为自己对他也是有好感的。 后来来到了这里，他又变成了孤独的一个人。 然后……他遇到了陆勉……是陆勉主动招惹他的，他冷眼冷语对待，可陆勉还是对他好，所以，他没法大方。 也不想大方。 他就是想要陆勉。 第二天早上，路轻拙提前五分钟到了，站在陆勉的自行车旁等他。 陆勉出了单元口，看了他一眼，把自行车推出来，停了一会儿，让路轻拙坐上。 路轻拙抓着后座的架子，没有扶着陆勉，于是陆勉骑慢了些，昨晚那件事他心里还有些不舒服，于是没有主动开口让路轻拙抱住他的腰。 路轻拙抱他腰的时候，总是喜欢抱得紧紧的。 而腰间少了点什么，就让他觉得有些空荡荡的。 吃早饭、到学校，两人都没有说话。 一直到教室里坐下，路轻拙拿出昨天做的那张卷子，放到陆勉桌上，说：“我做完了。” “嗯。” “昨天的事，是我不对，对不起，我以后不会了。”路轻拙说。 陆勉觉得有些尴尬，他佯装看了看卷子，说：“我没说你不对，只是不明白为什么。” “没什么理由。”路轻拙说。 “你不喜欢方云知？” “不是。”路轻拙顿了顿，“别猜了。” 陆勉把卷子放回去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路轻拙的手，路轻拙立刻把手缩了回去，不再看陆勉。 这是在闹脾气吗？陆勉有些困惑，他感受到了路轻拙的不对劲。 他心中的气突然就消了，他发现，相对于生气路轻拙对自己朋友的态度，他更怕路轻拙对自己，又像刚开始那般冷漠和嫌弃了。 陆勉听着身旁翻动书页的声音，不知怎么想起来那天发生的事，他在巷子里看到路轻拙被混混欺负，帮了路轻拙后，路轻拙看他的那种眼神，带着轻蔑与厌恶，他可能一辈子也忘不了，也不想再体会了。 第一节 课上，路轻拙一直在认真听讲，下了课，陆勉问路轻拙：“我去接水，你需要吗？” “我没杯子。”路轻拙头也没抬，继续在自己的本子上做笔记。 陆勉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了路轻拙的桌子上，有些不自然地说：“上面有我之前做的笔记，你……可以看看。” “谢谢了。”路轻拙拿过来，对着陆勉笑了笑。 陆勉却觉得这笑容让他有些不舒服，他拿起自己的杯子，起身出去了。 路轻拙收敛了笑，打开陆勉的课本，上面的笔记整整齐齐，一丝不苟的，却和老师上课讲的不太对应，补充了很多知识点，还和其他的章节联系起来了。 肯定费了很多心思的，就这么给他看了？ 路轻拙想起自己以前班上有个成绩好的同学，什么学习资料都不愿意和其他人分享。 路轻拙合起书，还给了陆勉。 陆勉接完水，回到教室，就看见了自己桌上，刚刚给路轻拙看的那本书。 “怎么还给我了？”陆勉不解地看向路轻拙。 “我不需要。”路轻拙说。 陆勉把书放进课本堆里，他的心里说不上来的难受，但是，为什么呢？他昨晚说的话真的很过分吗？ 中午吃饭的时候，陆勉主动提出来，“去我家吃吧，我给你做。” 路轻拙想了想，内心有一瞬间的动摇，陆勉看着路轻拙的眼睛，觉得他是想去的。 果然自己的厨艺还是有用武之处的，不禁有些得意，他的嘴角也弯了起来。 陆勉似乎永远干净的双眼一览无遗，只用看他的眼睛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路轻拙最后还是摇了摇头，说：“说好要好好学习，做饭很浪费时间的。” 陆勉忙说：“没事，不需要多久，半个小时就够了。” 路轻拙拿起书包，“那样你就睡不了午觉了，去食堂吧。” 路轻拙都这么说了，陆勉只好陪他去吃了他最讨厌的食堂。 看着碗里的土豆片炒土豆泥，还有都快蔫成黑色的一把竹叶菜，陆勉实在不理解，路轻拙为什么要来食堂。 路轻拙看着碗里的皮已经快和馅分离的水饺，也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决定来食堂，自己像是点了一碗水饺皮…… 陆勉拌了拌碗里的饭，说：“不然，我们还是回家吃吧，我给你煮水饺，上次做的还没吃完，一煮就好了，十分钟。” 路轻拙坚决地摇头，拿起勺，尝了一个——好难吃！ 说不上来的味道，反正不是饺子应该有的味道。 陆勉叹了口气，赌气就赌气，犯得着吃难吃的东西折磨自己吗？ 路轻拙又从陆勉碗里夹了块土豆尝尝，觉得他的土豆还行，就笑眯眯地和陆勉互换了碗，陆勉随他去了。 路轻拙勉强吃了一些，实在不想吃了才放下筷子，陆勉倒是吃完了，他每天按时运动，自然吃得多。 而且他爸他妈做饭都特别难吃，再难吃的他也能吃下。 回家的路上，路轻拙一直在哼歌，哼的是什么，陆勉没听过，但路轻拙哼得挺好听的。 路轻拙哼了一会儿就不哼了。 陆勉问他：“你哼的什么歌？” “不是歌，就瞎哼哼。” “哦……” 路轻拙想去看猫，抱了猫窝在陆勉家的沙发上，只看猫，不理陆勉。 陆勉也没去自找没趣，他昨晚和方云知聊了一会儿，没睡多久，于是自己回卧室躺下睡了。 路轻拙等了一会儿，把猫放进笼子里关好，轻轻推开门，在门口脱了鞋，轻手轻脚走进去，躺到陆勉的身旁，近距离地看着陆勉。 陆勉，真好看。 路轻拙很想把陆勉禁锢在一个只有自己的房间里，虽然陆勉会不开心，但是那又怎样呢？ 他摸了摸陆勉长长的睫毛，陆勉紧紧闭了一下眼睛，好久才舒展开，路轻拙又摸了一下，陆勉慢慢睁开眼睛，低声说了句「别闹」，翻了个身，呼吸仍旧很平稳，看上去没有醒。 算了，不玩了，再玩估计就要生气了，路轻拙靠进他的怀里，安安静静地睡了。 陆勉午睡几乎不怎么做梦，但今天很意外地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他的小狮子变成了路轻拙，一个劲往他怀里拱，还嗅他的脸，舔他的脸，就像小狮子平时对他做的那样。 他是被吓醒的，醒来就感受到有什么东西在他的怀里。 他还以为是小狮子，刚拍了拍，就觉得不对劲，是路轻拙！ 路轻拙被拍了两下，醒过来，揉了揉眼睛，问：“要去上学了吗？” “应，应该吧……”陆勉不知怎么，觉得心一下子跳得特别快，他立刻起身，下了床，往外走去，又怕自己落荒而逃的举动让路轻拙多想，回过头补了一句，“我去上厕所。” 路轻拙跟着他下了床，整理了一下衣服，收拾好自己，提前在门口等陆勉。 陆勉没过一会儿就出来了，他走上前去，想和路轻拙说话，可是路轻拙看他出来，已经下了楼，没给他机会。 陆勉叹了口气，锁好门。 天气已经凉了许多，路轻拙觉得有些冷，特别是坐在陆勉的后座，尽管陆勉为他挡去了一大部分风。 他扯了扯陆勉的衣服，问他：“今天晚上……” “什么？”陆勉还以为风把路轻拙的话吹散了，他只听到了前几个字。 “没什么。”路轻拙说，“就是有点冷。” 陆勉在路边停下，把自己披在校服外的长袖衬衣脱了，递给路轻拙，“怎么没穿外套？” “忘了……”路轻拙把衬衫披上，“谢谢陆哥。” “谢什么谢。”陆勉没好气地说，陆哥，陆哥你个鬼，路轻拙一直都直接叫他的名字，今天怎么又叫他陆哥了。 今天是周五，但是这个周末要调休，周六周日都要上课，所以今天晚上陆勉又把不情不愿的路轻拙带回家，监督他写作业。 晚上，窗外树影婆娑，夜风从阳台吹进来，吹走了路轻拙的瞌睡，他头重重点了一下，抬起头晃了晃。 身旁有一只困了的小懒猫，陆勉笑出了声。 路轻拙皱了皱眉头，不爽地看了陆勉一眼，“我不做了，回家了。”边说，边站起来收拾东西。 “啊？” 路轻拙淡淡地说：“学了一周了，不想学了。” “明明才三天……”陆勉像是没看出来路轻拙的冷淡，用开玩笑的语气笑着说，“考试不算上学。” 路轻拙拿着书的手一顿，他把书塞进书包，看着陆勉，冷冷地说：“我不喜欢学习。” 样子很认真，陆勉的笑容凝固了。 “我走了。”路轻拙扫了陆勉一眼，背起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 关门的声音很轻巧，但还是让陆勉打了个激灵，没事笑什么笑！ 你看你又把人气走了，陆勉略显沮丧，回过头一想，这才发现刚刚的路轻拙根本不想搭理他。 第29章 冷淡 第二天清晨，路轻拙晚了几分钟才到，他困倦的眼表明昨天根本没睡好。 陆勉刚和他打了招呼，路轻拙就坐到了他的后座，靠上了他的背，喃喃道：“你等我？” “嗯。”陆勉点点头。 “谢谢你……” 陆勉「嗯」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而后路轻拙轻轻蹬了一下地，催促陆勉快点走。 陆勉骑得很慢，总感觉路轻拙在身后晃荡，快要摔下去似的。 路轻拙喘了口气，搂住陆勉的腰，陆勉问道：“想吃什么？” “唔，嗯……”路轻拙点了点头，那动作就像是在陆勉的背后蹭了蹭。 “我问你呢……”陆勉说，“想吃什么？” 路轻拙却说：“陆勉我讨厌你。” 陆勉一惊，车头都晃了一下，他赶紧扶稳，茫然地问道：“你讨厌我？我做什么了？” “你给我煮的面，没有经过我的同意，就分给别人吃了。”路轻拙的语气中带点委屈。 “额……”陆勉一时无话，听语气，不像路轻拙啊，难道还没睡醒吗？他一只手松开车把，拍了拍身后的路轻拙。 路轻拙像是才醒过来，他松开了环住陆勉腰线的手，揉了揉眼睛。 “醒了？” “醒了。”路轻拙困倦地打了个哈欠。 “你，还记得刚刚的事情吗？” 路轻拙挑了挑眉，有些懵懂地问：“什么事？” “问你吃什么呢！” “吃什么都可以。”路轻拙淡淡道。 醒了就翻脸，陆勉叹了口气。 但，原来，路轻拙是气这个啊…… 小孩子都没这么霸道吧，连碗面都不愿意分给别人，还不是他做的面。 吃了就要赶别人走。难得他还奢侈了一回，加了一碗他暑假辛辛苦苦熬的高汤。 连方云知都……更何况他这个主动把面分成两份给别人的人，如果不是在自己家，路轻拙可能也会赶他走吧。 路轻拙现在肯定讨厌死他了。 怪不得这昨天对他冷冷的，还处处和他对着来。 时间有点来不及了，陆勉让路轻拙等着，去买了两笼包子，直接打包带走，给了路轻拙一袋。 好香，但是好烫，路轻拙打开袋子透了透风。 陆勉突然说：“以后给你做的东西，我不会再给别人了。” 路轻拙笑了笑，问道：“你说什么呢？既然是给我做的，那为什么要给别人？” “没，没什么。”陆勉摇摇头，快到学校了。 今天的路轻拙和昨天一样，别别扭扭的，但中午好歹没选择去食堂吃。 陆勉也在使劲想法子让路轻拙消气。 可始终没想出来。 但这事，不就是因为路轻拙霸道吗？说得更直白点，就是个小气鬼，和他有什么关系。 这他要怎么做，才能和路轻拙和解啊？ 静静等着吗？ 一直到国庆放假，路轻拙的态度都是淡淡的，尽管上学、吃饭、写作业，总之除了睡觉都和他在一起，但陆勉体会到的就是那种很有礼貌的距离感，事情发生时陆勉都会觉得很正常，但在事后仔细一想，就会觉得路轻拙只是在敷衍他…… 而且，路轻拙一直在拒绝他的好…… 所以陆勉也没法问路轻拙为什么这样对待自己，连他自己都觉得路轻拙很有礼貌很正常，没做错什么。 周六周日调休，周一就开始放国庆的假了，周日晚上吃饭的时候，陆勉说明天要回老家看看，估计要去两天，第三天要和方恒他们聚聚，所以这几天都不在家，他没敢提一起聚聚的人中还有方云知。 陆勉把家里的钥匙递给他，问：“能不能帮我喂一下兔子，就喂猫的时候顺便喂一下就行。” 路轻拙没有立刻收下钥匙，而是问：“那你以前回去都怎么弄的？” “把兔子带着，但现在你不是就住这吗？” 陆勉讨好地看着路轻拙，晃了晃他的胳膊，“帮我喂一下吧。” “好吧。”路轻拙勉强接受了，把钥匙揣进了口袋。 国庆节的第一天，小姨和小姨夫一大清早就带着侄子出去玩了，没叫他。 他一直靠在窗边，早早看见陆勉从阳台上收了衣服，然后背着书包向小区大门走去。 路轻拙没有换下睡衣，直接去了对门。 小狮子见了他特别欢喜，蹦蹦跳跳的，路轻拙小心避着他走路，把小猫从笼子里放了出来，他观察很久了，小猫和小狮子根本不会打架，感情好着呢。 每次小狮子见到小猫，都会十分兴奋。 它们俩相处的时候，任由小狮子怎么欺负小猫，小猫也不会生气，还会陪小狮子一起玩。 只有陆勉才会这么大惊小怪的，只溺爱他的宝贝兔子。 在陆勉家待了整整一天，路轻拙靠在他家的沙发上，心思却早已不在这里了。 姜钰这段时间没主动找他，路轻拙也没有主动找他，只是偶尔会想起寻找自己父亲的事情，但姜钰那边迟迟没有消息，他脑海里浮现出了其他几个人，也许会快点吧。 找不到就算了吧……路轻拙有些自暴自弃地想。但他待在陆勉的家里，看着陆勉的小狮子，就会想起陆勉，又十分迫切地想离开这里。 离开陆勉。 就像他和方云知说得那样，他得有资本，将陆勉占为己有的资本，现在一无所有的他，怎么可以把陆勉勉强在自己身边。 路轻拙从厨房里拿了草饼喂给兔子，兔子开心地吃着，嘴巴一动一动的，吃完就开始洗脸，洗完脸洗耳朵。 路轻拙喂完两个小家伙之后，仔细看了一下四周，电视柜上放了一本相册，他拿起来看了看，封面上写着儿时记忆。 要不要看呢…… 路轻拙陷入了纠结，但最后，他还是没战胜自己的好奇心，抱着陆勉小时候肯定也很漂亮的猜测，他翻开了相册。 果然是个精致的瓷娃娃，第一面的第一张是略有些泛旧的全家福，陆勉圆圆的脸蛋瓷白瓷白的，小小一只，坐在爸爸的怀里。 是啊，怎么从来没见过陆勉的父母，不过不重要，他想要的只有陆勉一个人罢了。 路轻拙坐到沙发上仔细翻阅，每一页，他都停留好久，看着陆勉从小到大的成长轨迹，从一个可爱的小团子变成现在的俊秀少年，他看完后，用手机仔细地把每一张照片拍了下来，给相册加了密码。 有种莫名的空虚逐渐席卷而来，路轻拙躺在陆勉的床上，把陆勉早上刚铺好的被子抖开，又在床上滚来滚去，把床单弄皱了不说，还不小心把枕巾卷到了被子里。 他自己都没发现。 把陆勉的床搞得一团糟之后，路轻拙觉得很没意思，于是下了床，坐到书桌前，平时陆勉在的时候，书桌上都摆满了书，今天一看就是整理过的，玻璃下压着好些便签。 最多的是计划和日程安排。 计划上写着几点早起，几点睡觉，学习时长，运动时长等等。 右边还有很多从绘本上剪下来的画，是各种各样的兔子，Q版的、写实的，甚至还有拟人的。 没想到陆勉还有这么文艺的一面。 陆勉床头的柜子上还有个摆件，是辆小摩托车，做得挺精致的，闪着金属的光芒，用亚克力盒子装着。 原来陆勉喜欢这些，路轻拙想了想，记在了心里。 国庆假期的第三天傍晚，黄昏的金色光芒从窗户洒进来，路轻拙正躺在陆勉家沙发上看电视，门口突然传来了拧动门锁的声音。 “你在啊？”陆勉诧异道。 “嗯……”路轻拙看着陆勉，“刚喂完它们，蹭蹭你家电视。” “随便蹭。”陆勉大方地说。 “你回来，那我就走了。”路轻拙说，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放到茶几上。 陆勉赶紧上前，问他：“这别扭还要闹到什么时候？” “我没……” “那我们去溜冰？” “不了——” 陆勉打断路轻拙的话，看上去有些生气，“不是说没闹别扭吗？” “真没有……”路轻拙说，“只是觉得有些累了。” “那你把钥匙拿着，这是备用钥匙，你想来看猫就直接来看。”陆勉迅速地说着，把钥匙放进路轻拙的口袋里。 “嗯。”路轻拙没有拒绝，但还是径直出了陆勉的家。 家里没人，回去也不知道干什么，路轻拙在家门口站了一会儿后，回家里拿了瓶啤酒，然后慢慢走到天台上，他先是给姜钰发了信息，问他最近忙不忙，姜钰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和他寒暄了一阵，但路轻拙没心思顾及这些了，他直接单刀直入，问姜钰有没有查到什么，姜钰那边沉默了很久，才说：“没有。” “打扰你了。”路轻拙挂断了电话，与姜钰的关系，他就算想维持也没有精力了，姜钰心里，想必也是心知肚明的，很多事情不用开口就已经很明白了。 他从通讯录中翻出一个人的名字，犹豫了一会儿，进入编辑信息的界面，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了又打，最后留下的是这么一段话： “朱阿姨，很抱歉打扰您，您是我妈妈最好的朋友，您知不知道，我父亲是谁？” 却久久没有发出去。 陆勉还看着门口，心想路轻拙可真是记仇，还在因为那天的事情生气吗？ 陆勉走进卧室，一眼就看见了自己乱七八糟的床，他叹了口气，没管，收拾了一下东西就开始写作业了。 写了一会儿后，他心里却时不时冒出路轻拙冷淡的模样，他实在没心情，于是起身走到阳台，看向对面的阳台，黑的。 不仅阳台是黑的，房间也是黑的。 陆勉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路轻拙并没有回小姨家。 陆勉想起第一次路轻拙来他家找他的时候，闹得并不愉快，后来路轻拙是从楼上下来的。 也许在天台。 陆勉打算去看看，反正他也静不下心来写作业，索性去碰碰运气。 他路过门口的时候，看到旁边挂着的夹克，他想起路轻拙刚刚出去的时候，穿的是件单薄长袖，他想都没想，一把抓过来拿在手里了。 第30章 和解 “路轻拙？”陆勉轻声喊道。 天已经黑了，天台上凉风阵阵，都能听到风声，阴森森的，他有点怕。 陆勉朝右边走了点，就看见了坐在栏杆上的路轻拙。 “路轻拙？” “嗯。” 陆勉走上前去，把夹克披到了路轻拙身上，闻到了一股很淡的酒精味，朝四周一看，看到了一个啤酒罐子。 夹克立刻隔绝了寒风，路轻拙挣扎了一下，但陆勉箍着他，他只好卸掉身上的力气，握紧了手里的手机，问：“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猜的。”陆勉坐到他身旁，“那天……” 没等陆勉说完，路轻拙就下了栏杆，准备走。 陆勉拽住他的胳膊，路轻拙停了下来，看着陆勉，像是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干嘛躲着我？”陆勉问。 路轻拙摇摇头，“没啊，只是有些困了。” “能别这样吗？”陆勉说。 “怎样？”路轻拙笑着问他。 “就是……这么有礼貌。”就是不像之前那么亲密了，但陆勉不敢这么说，觉得怪怪的。 “那你希望我对你粗鲁啊？” 陆勉不知自己该怎么说了，他想起这件事情的起因，便说：“我错了，以后不会了。” 路轻拙佯装不解：“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们之前一起吃饭，你吃到好吃的，会给我夹，会和我说说笑笑的，但这几天你和我一起吃饭的时候，连话都不怎么说了，只有我问你，你才会回答，还有坐我自行车后面的时候，也不会主动和我说话了，也不愿意扶着我，之前你都抱我腰的，有时候还靠我背上，那天我说做饭给你吃，你也不要，之后我做了一次，你也只是说了句「好吃」，甚至都没吃完……” 陆勉絮絮地说着，眨了眨眼睛，眼里有泪光，“我想回到之前那样。” 路轻拙撇开陆勉的手，没有说话，但心底，有些开心和得意呢。 陆勉吸了吸鼻子，盯着路轻拙，想看看他的反应，可路轻拙一直没什么表情，他犹豫着，“我……” 路轻拙笑说：“你是想说，我对你冷暴力了？” “没有，我知道你没有。”陆勉连忙解释，腹诽道：就是有点记仇而已。 “那不就行了，我对你，和以前没什么不同。” “你明明知道，不是的！不一样了。”陆勉急了，说话的声音大了很多。 路轻拙脱下身上的夹克，扔到陆勉身上，“我想怎样就怎样，第一天就告诉你了，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陆勉赶紧抓住衣服，眼里的泪水一瞬间就落了下来。 “别这样，路轻拙……我很重视你，你这个朋友的。”陆勉哽咽着说。 路轻拙没想到陆勉会哭，就算他是故意的，但陆勉的眼泪他有点承受不来，自责的情绪让他转头就走，想逃。 陆勉赶紧抓住路轻拙的肩膀，“我以后绝对不凶你了……” 路轻拙转过身，踮起脚尖，陆勉看着路轻拙离自己越来越近，不自觉闭上了眼睛。 路轻拙看着陆勉眼角溢出来的泪水，还有微微发颤的唇，心想，他也没做什么啊，陆勉怎么就这么重视他了…… 真是，好骗…… 他轻轻吻去陆勉脸颊上的泪水，感受到脸上柔软的触感，陆勉猛地睁开了眼睛。 “我，我，你……” “别哭了，烦。”路轻拙说。 “你原谅我了吗？”陆勉抬手，抹掉脸上的泪水。 路轻拙摇头，说：“我根本不怪你，我是在怪我自己。” “啊？为什么？”陆勉问。 “不重要。”路轻拙说，陆勉的眼睛在月色下愈发显得亮，路轻拙发现自己似乎是有点喜欢上了陆勉。 他真的好好，自己这么自私的人，不管是对陆勉好，还是不好，都只是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不过是想让陆勉因为他难受罢了，想让陆勉记他记得更深…… 路轻拙用指腹轻轻擦去陆勉眼角即将落下的眼泪，哄道：“别哭了。” 陆勉咬了咬嘴唇，看着路轻拙，想起刚刚脸上的触感，那是路轻拙的唇，脸上顿时发烫起来，他只是说：“我很重视你。” “我知道了。”路轻拙说，又笑了。 “回家吧，上面好冷。”陆勉说，再次把衣服披到路轻拙身上。 路轻拙抱住陆勉的胳膊，陆勉身体顿时僵硬了，这样亲密的接触，不太好吧。 可他和路轻拙才刚刚修复好关系…… 陆勉只能接受，走着走着，他干脆抽出胳膊，直接揽着路轻拙的肩膀，问他：“是冷吗？” 冷你大爷，我都这么主动了，你竟然觉得我是冷，真是没情趣的木头，路轻拙没好气地说：“嗯，冷。” 陆勉说：“等会回家了就好了，先穿我的衣服……” 回到家里，一进门，陆勉就看到小猫被小狮子按着趴在沙发上，他吓了一跳，原来自己出门太急，他忘了把小猫放回笼子里。 可他仔细一看，只见小狮子一个劲用小爪子拍小猫脑袋。 把小猫拍得晕头转向，都不知道天南地北了，小猫一脸生无可恋，然后小狮子又开始在小猫身上嗅来嗅去，鼻子一动一动的。 小猫实在受不了了，翻了个身，收了指甲的小爪子在小狮子的肚子上挠了挠，小狮子立刻猛地弹了出去，跳下了沙发。 看来就算小狮子比小猫体型大一点，小猫也有法子制住小狮子啊。 这几天它们俩相处一直挺和谐的，没有打过一次架，陆勉悬着的心也就慢慢放了下来。 路轻拙抱起小猫，坐在了沙发上，说：“这段时间，是我不对。” “我就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所以，我怕我自己又说出那样的话了……”路轻拙眼神躲闪，就是不直视陆勉。 “没事，我脾气很好的，就算你真的说过什么过分的话，我也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且你也没说的话，并不过分。”陆勉说。 路轻拙拉着陆勉的手，用了点力气，让他也坐到沙发上，问他：“明天有什么活动吗？” “有，要和方云知方恒他们一起聚聚。” “今天不是聚过了吗？” “毕竟一个月都没和他们聚过了。”陆勉说起这事，就觉得有些对不起方恒他们。 路轻拙撅起嘴，颇有些任性地说：“说好，国庆教我骑自行车的啊。” “后天吧，后天没事。”陆勉说着，有些期待起来。 要不，带上自己的滑板吧？他滑板玩得还行，上次溜冰，就忘记表现一下他的技术了，结果路轻拙倒是被别人吸引走了注意力，这次一定要抓住机会。 陆勉见路轻拙又拿起了遥控器，问道：“这三天，你学习了吗？” “没……” “答应我，一定要进前一百，好么？” “我试试看。”路轻拙没法给出准确的回答，他只能说尽力，自从妈妈意外去世后，他就再也没有学习的动力了，也就再也没学过习了。 月考他不是故意考那么差的，就算写了语文作文，也不超过六百分，离前一百还有些距离。 “陆勉，抱抱。”路轻拙张开双臂。 陆勉抱了抱路轻拙，然后路轻拙双手搭上了他的背，不让他走。 “怎么了？小少爷。”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背，他直觉路轻拙情绪低落。 “难受。” “那我陪你待一会？” “好。” 路轻拙蹭了蹭陆勉的脖子，陆勉身上很热，身上还有淡淡的薄荷香味，他问道：“你用的什么沐浴露？” “就卫生间里的那瓶。” “怎么在你身上就这么好闻？” “有吗？” “有的，我好喜欢。” …… “你是不是困了？” “有点。” “那去洗澡睡觉吧。” “好。” 路轻拙走进卫生间，脱下上衣的时候从镜子里瞥见了自己的肩膀——好像还挺好看的。 看着路轻拙去了卫生间，陆勉起身去卧室，收拾了一下被路轻拙弄得乱七八糟的床，换上新的床单、枕巾。 坐到书桌前，陆勉开始写卷子。 过了一会儿后，路轻拙的脚步声逐渐向他靠近，最后在他身后停了下来，陆勉转头一看，看见路轻拙坐在了床边，头发软软的，穿着松松垮垮的睡衣，睡衣是他的，所以对路轻拙来说，很大。 领口，也很大，锁骨很漂亮，透着一股清冷的感觉，陆勉移开视线，说了句：“把衣服穿好。” 路轻拙愣了愣，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明明整整齐齐的，只是领口歪了点而已，他说：“都是男的，怕什么？” 他顿了顿，笑道：“而且还一起睡过了……” 陆勉看着路轻拙，站起身，说：“我，我去洗澡。” “嗯。” 路轻拙擦了擦头发，陆勉的背影仓皇，不知道在慌什么…… 路轻拙翻了一下陆勉摆在桌上的试卷，空白的，草稿纸也是。 他笑了笑，拿了本生物书坐到了床上去，开始重头看知识点。 过了一会儿，陆勉洗了澡出来，脸上绯红一片，他去看了看路轻拙在看的书，顿时开心了起来，他从柜子里拿出好几本笔记本，递给路轻拙，说：“这些都是我做的笔记，你随便看看。” “好，谢谢。”路轻拙接了过来，放在腿上，一本一本开始翻阅。 才八点，陆勉打算继续做会题，他看着身旁安安静静看笔记的路轻拙，心中突然很有成就感。 路轻拙突然抬起头，“你不打算重新回到年级前二？” “当然要！” “那你还不学习。” 陆勉忙说：“这就学。”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啦，请个假到19号，想修下文O（∩_∩）O； 然后这文改名了：高冷同桌有点甜 第31章 尽头 入夜…… 路轻拙早早就睡下了，他说明天要早起学习，所以今天要睡个好觉。 陆勉却睡不着，只因为他突然想起，在天台的时候路轻拙吻了他，吻了他的脸，准确地说，是吻了他的泪水。 陆勉思考了一下，觉得这样不太好。 方云知或者陈磊安他们就不会吻他的脸，自己更不会在他们面前哭。 他脑补了一下他们如果吻了自己，可能当场就被自己毁尸灭迹了。 可是被路轻拙吻的感觉好像还不错，好想搂着他再让他亲亲自己。 路轻拙唇的触感仿佛还留在他脸上，是那般柔软，让他想起第一次路轻拙在他家住的时候，路轻拙小小一只窝在沙发上，睡得香甜，身体也是那么柔软，不用费劲就可以抱起来。 陆勉转身看向一旁睡得规规矩矩的路轻拙，特别是唇，路轻拙的唇形也很漂亮，他的心砰砰直跳，心想今天他怎么不乱动了…… 以前都会挤到自己怀里才能安稳地睡着。 真奇怪…… 他看着路轻拙仔细思考了一会儿，最后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路轻拙是不一样的，他可以容忍路轻拙做出很多超出他想象和容忍范围的事情。 而他也已经习惯路轻拙靠近他，黏着他…… 所以之前路轻拙和他闹别扭的时候他心底才会那么不安。 他扯了扯被子，把路轻拙揽进自己怀里，手搂着他的腰，路轻拙皱了皱眉头，但在靠上陆勉胸膛的那一瞬间，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在陆勉怀里蹭了蹭，继续睡了。 好可爱啊，陆勉抱着他，肌肤贴着肌肤，一阵满足感从心底油然而生。 明明就应该这样。 等下一个节日的时候，他一定会许愿：可以一直这样抱着路轻拙。 上午陆勉和路轻拙待在家里学习，每个人都做了一套英语试卷，中午陆勉本来想做点硬菜给路轻拙吃，但是路轻拙觉得耗时间，说有这时间不如多做两个题目。 两人就点了个外卖，将就着随便吃了点。 下午路轻拙主动提出，两人一起做张数学综合试卷，做完再出去骑自行车。 因为他也十分想继续和陆勉做同桌，无论如何，都得做出努力才能达到目标，不是吗？ 试卷是陆勉挑的，不是很难，陆勉很快就做完了，路轻拙做得比较慢，但也没落后多少，在陆勉做完后二十分钟他也做完了，时间控制在两个小时之内，他觉得还不错。 路轻拙和陆勉互换试卷，他核对着摆在两人中间的答案，陆勉一道题也没错，就是计算题写得太简略了，他记得之前学校的数学老师说过，高考计算题步骤省太多，并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自作主张给陆勉的每道计算题扣了三分，三六十八，所以陆勉只拿了一百三十二，红色的三个数字大大地放在了卷子最前方。 “喏，改完了。”路轻拙把卷子递给陆勉。 “嗯。”陆勉扫了一眼，回头去继续看路轻拙的卷子，但是立刻，他就察觉到了不对劲，又看了一眼，一百三十二，认真的吗？他自己也看过答案，应该没错什么啊？ 他一把拿过卷子，仔细一看，发现每道计算题都给他扣了三分？ 陆勉拿着卷子放到路轻拙面前，指着那几个「-3」，一副困惑不解的样子。 路轻拙眨眨眼睛，不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问题，解释道：“你计算题写得太简单了，好多步骤都省掉了。” “这又不是正经考试，我不想写那么多，节省时间嘛。” “那万一你习惯了，考试也这么只写两步，怎么办？”路轻拙问。 “不会的。”陆勉说，“这么多场考试，每一张卷子我的步骤都被老师拿来示范！” “但你这张卷子没有，所以我就是要扣。”路轻拙认真地说。 “好吧。”陆勉妥协了，只要路轻拙开心，一张卷子的分数有什么要紧的。他继续改路轻拙的卷子，最后给了一百三十五分。 “你看，我比你高。”路轻拙得意地说。 “是，你真棒。”陆勉觉得有些好笑，但依旧竖起大拇指给路轻拙点了个赞。 “有点累了。”路轻拙起身伸了个懒腰，把缩在柜子旁垫子上的小狮子抱了起来，顺着耳朵揉了揉小狮子的脑袋。 小狮子在他怀里拱了拱。 “出去走走吧。”陆勉也摸了摸小狮子的脑袋，说，“去骑一下自行车，我教你。” 小狮子困倦地趴在路轻拙手上，一动不动。 “嗯，要睡了。”路轻拙把小狮子放下，发现小猫也睡着了。 这个点，确实是小猫睡觉的时间。 他拍了拍手，说：“走吧。晚上顺便去吃大餐吧，我请你。” “好啊，那你记得带件外套，晚上气温低。” “你带。” 陆勉笑了笑，从衣柜里拿了两件外套，塞进书包里。 两人去了一个快要荒废，所以比较僻静的公路。 已经四点了，天色很亮，太阳也不是很烈，这一块临江，风挺大，所以格外舒服。 在陆勉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路轻拙先是自己坐了上去，发现脚有点踩不到地，左右一晃差点摔了，还好陆勉及时稳住了，自行车的车座对于路轻拙来说有点高了，于是陆勉调低了点。 陆勉扶稳车头，让路轻拙坐上去试试，路轻拙小心地坐上去，在陆勉的帮助下试探性地骑了一段路，陆勉突然放开了，吓得路轻拙叫了一声。 陆勉笑了，继续在他身侧慢慢地走。 “我控制不住车头，感觉它一直在晃。”路轻拙骑得摇摇晃晃的，速度极慢。 “你骑快点试试。” “我不敢骑快了，万一摔着。” “你骑得越慢，越不容易控制，骑快了就好控制了。”陆勉说，说完在后面推了一下车子。 “喂，你别！”路轻拙急呼了一声，但是很快，他也发现，骑得越快，车头越不容易晃，但是他也发现，轻轻动一下，自行车摆动的幅度就会很大，他心惊胆颤的，还好这条路上没什么车，也没什么人。 路轻拙又骑了一会儿，努力扶稳车头的手渐渐开始发酸了，而他骑得太快了，陆勉也没能跟上他——一个人骑好没意思。 “不骑了。”路轻拙努力转了个180度，调头来到陆勉旁边，停下来，“手酸。” “那就歇一会，我也练会滑板。”陆勉拿出他的滑板，轻轻放在地上，然后踩了上去，动作十分流畅。 “这你也会？”路轻拙诧异道。 “当然了。”陆勉踩着滑板慢慢滑出去，遇到一个台阶后，他轻轻一跳，就和滑板一起跳上了台阶，然后再度跳起，滑板的一端边缘落在台阶上，只停留了片刻，陆勉就踩着滑板落到了下一级台阶上。 紧接着，陆勉斜着跳上台阶，滑板中间刚好卡在台阶的拐角处，斜着滑，姿势帅气，丝毫不拖泥带水。 “哇，这怎么做到的？”路轻拙拍了拍手，这对他来说，又是十分新奇的事物，他暂时没能理解，为什么滑板可以在空中紧紧跟着陆勉的脚，又纳闷滑板怎么可以自己转动，刚刚好到陆勉需要的角度。 陆勉笑了笑，慢慢滑到另一边，一个比较高的地方，前面有五级台阶，有一米多高，看上去陆勉是想从上面跳下来。 他没有犹豫，看着路轻拙喊了一声，跳起来，滑板在空中打了个好几个转，陆勉跳下台阶的时候，滑板也刚好落在地上，他稳稳落在滑板上，手碰了一下额头，然后指向路轻拙，很得意地耍了个帅。 也的确，很帅。路轻拙的眼神紧紧黏在陆勉身上，看着他的白色衣摆随风而动，颀长的身姿像是要凭风而起一般。 陆勉一脚踩着滑板一端，另一端翘起，慢慢滑到了路轻拙身旁，拍了一下他的肩膀。 “怎么样，帅吗？” 路轻拙收起自己的花痴脸，佯怒道：“你吓死我了，你刚刚那一下，我还担心你要摔了。” “以前确实摔过很多次，现在基本不会了。”陆勉摸了摸脑袋。 路轻拙很严肃地说：“以后不要做这么危险的动作。” “哪里危险了？”陆勉本能地反驳，在看到路轻拙担忧的眼神后，立刻说，“没事的，我自己知道。” 但是路轻拙神色丝毫没变，还是一本正经的。 为什么看别人耍帅就可以，看到他耍帅就教训他，不准他玩了？ 陆勉有点郁闷，不过察觉到路轻拙关心他，他心底还是有些开心的。 “好吧，我以后戴护具可以吗？”陆勉说，“我玩这么多年了，哪能说不玩就不玩？而且我喜欢……” “嗯，好吧……”路轻拙点点头。 路轻拙歇够了，他打算再去试一下骑自行车，陆勉就滑着滑板慢慢跟在他旁边。 骑了一会儿后，路轻拙觉得熟了好多，也可以自由转弯了，这种感觉太舒服了，连风都是畅快的，路轻拙仰起头，看了看天边的云朵，已经染上了红色和橘色，有层次地叠在一起，看起来暖烘烘的，他对身旁的陆勉说：“风好大啊！” 陆勉扶了一下他的后脑勺，说：“专心看路。” 路轻拙很不情愿地看向了前方，前方什么都没有，空荡荡的，根本不需要看，陆勉也太小心了吧，明明自己做着那么危险的动作……他说：“今天天气真好。” “好得都想躺这睡一觉了。”陆勉也说。 “也行啊，躺不躺？” “别了吧，小少爷，别看天气不热，地上肯定还是烫的。” “好吧。” “好累……”路轻拙又骑累了，他停下来，说，“辛苦你每天带我上学了。” “不辛苦，再说我体力比你好太多了，带你，不在话下。”陆勉说。 “等会想吃什么？”路轻拙退到后座坐下，给陆勉腾出地方。 “既然你请客，当然要狠狠宰你一顿……”陆勉坏笑，想了想，“吃烤肉吧，比较贵。” “行，我也很久没吃了。”路轻拙说。 陆勉骑着骑着，从一个小道拐了进去，骑进了了离江最近的一条沿江小道，很窄，大约是两个成年人并排走的宽度。 他慢悠悠骑着车，一边是白花花的一人高芦苇，另一边是迎风扑鼻的花香，青草野花，杂乱但是有一种别样的美。 路轻拙抱紧他的腰，说：“这么个好地方，你是怎么发现的。” “有时候没事做，到处走走，骑着自行车到处逛逛，有时候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到了哪里，好几次都迷路了，只能沿原路返回。”陆勉的声音也轻轻的，似乎是不忍心叨扰这份宁静。 路轻拙慨叹道：“这条路好像没有尽头。” “怎么可能没有尽头，尽头拐出去就是一个小商场，有家烤肉店，便宜不贵，还好吃，不会让你破费的。” 路轻拙心想，陆勉怎么文绉绉起来了，还担心他出不起钱吗。 他脑海中突然闪过一个念头，如果陆勉真的很穷的话，那他就把自己的钱都给陆勉不就好了？这样陆勉就不能不听他的话了，也不会对别人好了。 反正妈妈也说，只要他开心地活着，不需要他多成功。 他现在有陆勉，就是开心的。 第32章 交朋友 国庆的假期，店子里人很多，烤肉用的是炭火，能感受到空调冷气开得很足，温度正好，所幸不是正夏天，不然肯定会热的。 菜上了一半，路轻拙刚准备让服务员来帮忙烤，就被陆勉制止住了。 “你看人这么多，他们哪有时间帮你烤？再说了，有个人在旁边，我们说话多别扭。”陆勉拿起夹子，翻了一下碟子里的肉片。 “那你会烤吗？”路轻拙问。 “我不会？难道要你烤呀？小少爷。”陆勉笑着说，将肉一片片分开，放到烤盘上。 “我是废物。”路轻拙撅了撅嘴，不开心地说，“什么都不会的小废物。” 陆勉被他的模样逗笑了。“你负责吃就好了。”陆勉说，“你请客，我来烤，这叫各司其职？” 路轻拙没说话，也拿了一个夹子，看了一圈后，目光落到另一个碟子里的，不知道是什么的肉，但看起来特别厚实，应该很好吃吧。 决定就是这个了，他夹了一片放到烤盘上，和陆勉的并列。 “我就不信，烤个肉很难吗？”路轻拙扬了扬下巴。 陆勉点头，他将自己放的那几片依次翻了个面后，他放下夹子，说：“确实不难，但你的肉，再不翻面，就粘了。” “啊？”陆勉的话吓得路轻拙赶紧拿起夹子把肉翻了个面，他顿时闻到了一股很香的肉香味，下面一层已经变了颜色。 “是不是等肉的颜色全部都变成一个色了，就可以吃了？”路轻拙问。 “不一定，得看情况。” “哦……”路轻拙玩了一会儿后，觉得手腕开始酸疼，就不想弄了，放下夹子，开始吃自己碗里陆勉已经烤好的肉。 陆勉问：“这里有生菜黄瓜什么的，需要吗？” 路轻拙不解：“要了干嘛？” “夹着吃啊，我教你。”陆勉拿毛巾擦了擦手，拿起一片生菜，将肉片蘸了点酱放到生菜上，然后又夹了黄瓜丝、土豆丝放进去，卷起来一口吃了。 路轻拙按照他的样子吃了一个，蔬菜解了一些肉的腻味，果然比单独吃好吃一些。 陆勉一边烤，一边把已经好了的肉放到路轻拙碗里，这样看着路轻拙开心地吃着，他似乎就已经饱了。 路轻拙见陆勉一直在烤，忙说：“你也吃啊，别烤了，你看这满满一盘子，我得吃好一会儿了。” “嗯。”陆勉把最后几片肉夹了起来，放到一个空的碟子里，听路轻拙的话开始吃了。 吃饱喝足，两人满足地回了家。 路轻拙洗完澡后坐在书桌前，突然有了新想法，他从书包里拿出一个本子，在封面上写下学习日记，然后用尺子在第一面中间画了一条竖线，左边抬头写上陆勉，右边写上路轻拙。 然后在两人名字最上面写上10.6。 “你在做什么？”陆勉从门口走进来，边擦头发边问。 路轻拙偏头一看，立刻又转了回去，脸上染上一层绯色，大声道：“你怎么不穿衣服？！” “我穿了啊……”陆勉放下毛巾，“刚刚忘了拿上衣进去。” 路轻拙又回过头去看着他，陆勉只穿了条黑色长裤，上身还滴着水，腹肌分明可见，顺着曲线，一滴滴水珠很快滑下去不见了，洇湿了短裤的边缘，染上一层深色。 那天打篮球的时候，他就想看的，没想到这么快就看到了。 而陆勉的腰，和路轻拙坐他后座抱着的感觉一样，宽肩窄腰，却很有力量感。 美中不足的是，陆勉腰侧有条淡淡的长疤。 “而且你那天光着上身，我也见过，都是男的，怕什么。”陆勉全然忘记前天，自己看到路轻拙「衣衫不整」时的慌张。 “哪天？” 陆勉脑海中浮现出那天路轻拙缩在沙发上的样子，垂下眉眼，摇了摇头，“忘了，反正见过，那时候你身上没有一点肉，这段时间倒是长了点。” 陆勉自顾自地说，走到衣柜前，衣柜里已经夹杂了不少路轻拙的衣服，他倒是很容易就习惯了。 他翻了翻，拿了件旧长袖穿上了。 路轻拙看够了，也没什么可看的了，打算换个话题，他把本子递给陆勉，说：“我做了个计划本，以后计划写上边，完成情况写下边，你左我右，你觉得呢？” “嗯，挺好的。”陆勉拿过了看了看，上面没写什么，他看了眼就还给路轻拙了。 他已经很久没做过计划了，但是和另外一个人一起做计划，他也没有尝试过。 “我先把我的计划写上，你等会也写一下。” 陆勉坐近了些，问道：“你今天也不回家吗？” “赶我走？” “不是，就问问。”陆勉说，“和你睡挺好的，我也不怕了。” “呃……”有时候无心说出来的话却挺撩人，路轻拙就是喜欢陆勉的一无所知，他问：“你怕什么？” “我怕……说出来你别笑话我。” “嗯，不笑你。” “就是……”陆勉朝四周看了看，压低了声音，凑到路轻拙耳边，说，“飘啊！” “飘？”路轻拙没懂。 “嘘，小声点……”陆勉赶紧说，他的表情很是为难，“就是，就是那种东西。” 路轻拙好像懂了，“那你以前一个人住，睡得着吗？” 陆勉是鼓足了勇气告诉路轻拙自己怕鬼这件事的，也做好了路轻拙会取笑他的准备，但是路轻拙竟然没有，他有些意外。 “最开始经常抱着兔子睡，后来兔子不乐意和我睡，喜欢它阳台的窝，慢慢也就习惯了，怕能怎样呢？” 路轻拙突然很想问问陆勉的家庭，但是他犹豫了一会儿，陆勉已经开始在计划本上写计划了，就没问。 “你明天要做这么多作业啊？做得完吗？” 路轻拙说：“能做多少做多少。” “可是这样会造成很大的压力吧？我计划一写多，就担心自己做不完，静不下心来学习了。”陆勉说。 “我和你不一样，计划越多我的完成量可能就越高。” “这样吗？”陆勉顿了顿，“既然明天要做这么多题，那今天早点睡？” “我也是这么打算的。”路轻拙说着，打了个哈欠，仰头一倒，在床上躺下了，“不过明天，我要回去一趟，好几天没回去了，得和他们讲一下。” “你小姨父，最近有打你吗？” 路轻拙摇摇头，“好像上次我那几天没回去，之后他的态度就变得好点了，可能是……算了没什么。” “那就好，那你——”陆勉吞吞吐吐的，好半天也没说出来。 路轻拙好奇地看向他，问：“有什么事吗？” “没。”陆勉笑了笑，伸手按了一下开关，房间里顿时陷入了一片黑暗。 七天的假期很快过去了，收假的第一天，大家都去得很早，早的六点多就到了，都是去补作业的。 路轻拙在陆勉的监督下，完全不需要做补作业这种事了，虽然他可能也不会做这种事。 按照他的作风，一向是直接不交。 大课间的时候，体育委员很兴奋地说，一年一度的运动会就要来了，时间在两周后，秋高气爽，希望大家踊跃参加。 报名表依次传到了路轻拙这，路轻拙看了一眼，没有兴趣，就传给了陆勉。 “陆哥，报个一千米吧。”体育委员跑了过来，站在陆勉身旁说。 “行，一个一千，一个五十，其他的我就不报了。” “跳远呢？” “我跳远不太行的。” “报一个吧，一个人最多能报三项。” “行吧。”不等体育委员软磨硬泡，陆勉爽快地答应了，在空空如也的跳远那一栏打了个勾。 等体育委员走了，路轻拙问道：“那最近你是不是每天都得去跑步了。” “是啊，我好久没跑步了，得练练……”陆勉看向路轻拙，“你要陪我吗？” “看心情。” “嗯，你得抓紧时间学习，抓紧时间进步。”陆勉认真地说，“还是不陪好了。” “呃……”陆勉为什么满脑子都只有学习，路轻拙腹诽。 “你要不要也报个什么运动？”陆勉问。 “我报了也拿不了什么名次。”路轻拙说，“你知道我一向不爱运动。” “不是说拿什么名字，就是觉得你应该和班上的同学多熟悉熟悉，你转来这么久了，好像也只有和我熟一点……” “有你不就够了吗？”路轻拙问。 “那你之前也是这样吗？” “哪样？”路轻拙想了想，说，“不过我一直没什么朋友……” “那尝试去交一些朋友？”陆勉说。 路轻拙低下头，抚平作业本卷起的角角，说：“你是不是嫌我烦了？” “啊？怎么会？” “那为什么让我去找其他人玩？”路轻拙的眼眶都红了。 “不是的……”陆勉急了，连忙解释，“是觉得你总是一个人，既然之前没有，以后就尝试一下嘛。” “好吧，那我和你一样，报个跳远。”虽然心底不情愿，但是路轻拙还是没有拒绝。 “好，我去和体委说。” 等陆勉和体委说完，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后，薛明威来到陆勉的位置旁，问他：“怎么一个国庆假期都见不到你的人？问你你就说在忙，都不和我们几个聚聚，除了开学吃了一次饭，我们一个月都没一起聚了吧。” 不等陆勉开口，路轻拙接了他的话，说：“是在忙啊，陆哥忙着给我补习，不然下次考试再考不好，我就只能被刷下去了。” 陆勉也点了点头，虽然和实际有些出入，但这确实是一个好借口，他没有理由反驳。 薛明威有点纳闷，为什么这个路轻拙来了之后，陆勉的饭友就从自己变成了他，现在更是好了，连放假都叫不出来了吗？ 这两人，关系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的？ 好到一点时间都不能分给别人？他们这几个从小玩到大的朋友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而且上次听方云知说，又在陆勉家里看见了路轻拙。 路轻拙和他们这些陆勉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就像是两个集合，而唯一的交集就是陆勉。 把困惑都放在一边，薛明威说：“今天晚上，要不要去老地方聚聚，叫上陈磊安他们？” 陆勉没有立刻给出回答，而是问路轻拙：“路轻拙你去吗？” 路轻拙反问道：“我能去吗？” “能啊，为什么不能，都是朋友。”陆勉说。 “你去我就去。” 陆勉抬头看向薛明威，“你听到了，我们俩都去。” “行，吧。”薛明威点点头，他拍了一下陆勉的肩膀，“记得啊。” “忘不了。”陆勉笃定地说。 “说好了哈。”生怕陆勉放他鸽子，薛明威走了还不忘回头补了一句。 路轻拙托腮问道：“你刚刚，为什么先问我啊？” “不然呢，这几天都是我们俩一起行动，难道不问你直接撇下你啊？” 路轻拙嘴角弯起来，继续看着陆勉，刚刚因为「被迫报了一项运动会项目」带来的坏心情一扫而空。 第33章 喜欢 晚上是烧烤摊，这是路轻拙第一次和陆勉的朋友们一起吃法饭，他竟然觉得自己有点紧张与局促，是一种从未体验过的紧张。 他坐在陆勉的旁边，这又是他没体会过的事情，和一群朋友一起吃饭聊天。虽然，除了陆勉，其他的人都不算他的朋友。 而陆勉说，希望他尝试一下去交朋友，他却不知道该怎么去交朋友。 在他仅限的认知里，朋友是很珍贵很难得，却不是必需品，但之前他没有体会过结伴而行。 而现在，他认识了陆勉，对朋友这两个字有了更深的了解——或许交朋友是个不错的选择。 姜钰也说过让他多交些朋友，但他没放在心上。 姜钰的原话是：“你的世界你只有你妈妈，所以她去世了，你的世界就一无所有了，你迫不及待想找一个人去填充自己的世界，以前是我，现在是你小姨。” 那现在呢，是陆勉吗？ 可陆勉会一直待在他身边吗？ 路轻拙不知道答案，却也知道这个答案大概率是「不会」，那到时候他还要找下一个人吗？ 不过有些糟糕的是，他好像真的有点喜欢上陆勉了…… 他不想，绝不想再和任何一个喜欢的人分离了。 那样好痛。 烧烤还没上，薛明威说：“陆哥，不介绍一下？” “介绍什么？你们不都认识了？”陆勉问，他看了一圈，发现有个人确实和路轻拙没见过，于是说：“顾肃行，高三的学长，你们是不是没见过？” “嗯，你好，我叫路轻拙。”路轻拙礼貌地笑了笑，和顾肃行打了个招呼。 顾肃行也笑了笑，点点头，问陆勉：“有了新欢，忘了旧爱？” 路轻拙抬眸，对旧爱这个词上了心。 “什么新欢旧爱的……”陆勉说，“这不是月考没考好，所以在家好好学习吗？” “那天我们几个还说了，说叫上你一起，去自习室学习，让顾哥给我们辅导辅导。”薛明威说，“结果还没问，你就在群里发了，国庆不参加活动，要闭关学习，结果就我们三个人去了。” “顾哥快高考了，你还让他帮你辅导？你好意思不？”陆勉笑道。 “顾哥自己提出来的，又不是我。”薛明威小声说。 路轻拙轻轻笑了笑，觉得陆勉颇有种身为小家长的感觉，虽然年龄差不多，但是陆勉就显得很成熟，很照顾周围的朋友。 而且周围的朋友也有点怕他。 顾肃行给身旁的人倒完水后，又拿过路轻拙的杯子，给他倒了杯水，说：“能不能不提学习，在学习里还学得不够吗？” “对了，运动会，高三的还参加吗？”薛明威问。 “参加啊……”顾肃行说，“你高一的时候参加运动会，没看见高三的走方阵啊？” “是哦……”薛明威：“那你参加了吗？” “被体育委员逼着报了一个跳远。”顾肃行无奈地笑了笑。 “我也报了跳远。”陆勉说，“到时候比比看我们俩谁跳得远。” 顾肃行摇摇头，笑着说：“我和你不是一个年级的，怎么比？” “那有什么不能比的，到时候结束了看看距离。”陆勉说。 路轻拙发现，陆勉的好胜心还是挺强烈的，只是平时不轻易表达出来。 “可以啊……”顾肃行点点头，“你还报了什么项目？” 陆勉：“一千米和五十米。” “都是你的强项。”顾肃行说。 陆勉看向其他人：“你们呢？” …… 路轻拙听着他们说话，好几次想插话，都没插进去，有些沮丧，心思慢慢飘远了，直到陆勉撞了撞他的胳膊肘，他才如梦初醒。 他看了看其他的人，没有人在看他，才转头困惑地看向陆勉。 “无聊吗？”陆勉只做了个口型，没有发出声音。 路轻拙摇头，“还好，你和他们聊呗，这么久没聚，不用管我。” “没事，你要无聊了，我陪你聊天。”陆勉说。 “多不好。”路轻拙想起刚刚薛明威说的话，“本来他们就有怨气。” “这有什么怨气的……”陆勉不解，“都是朋友。” “朋友也会吃醋啊。”路轻拙说，“而且我们要聊天的话，时间那么多。” “好吧，那你等会多吃点。” “我想喝奶茶。”路轻拙眨了眨眼睛，“有吗？” “奶茶得出去买，我去买——” “唔，算了吧，我也不是特别想喝。”路轻拙一抬头，对上了顾肃行的视线。 顾肃行很显然是在等路轻拙，悠悠开口道：“你和陆勉现在是同桌？” 顾肃行一说话，不知道为什么周围都安静了，而且气压都低了些。 “嗯。”路轻拙点点头，他能感受到顾肃行对他有敌意，虽然顾肃行看起来是个很正经老成的人，不苟言笑那种。 不像薛明威、陈磊安他们，一看就是爱疯闹的高中生。 顾肃行和他们，其实是有点格格不入的，就像是有点融入不了这个圈子一样。 路轻拙渐渐就看出来了，顾肃行是因为陆勉，才会努力融入这个圈子，所以他的轴心是陆勉，这点，他没有隐藏。 顾肃行没继续说什么，他看向陆勉，继续和陆勉聊天。 不喜欢其他人喜欢陆勉……路轻拙突然「觉得」喉咙有点痒，咳嗽了两声，低下了头，陆勉忙拿了杯水递给他。 “呛到了？”陆勉的声线面对他的时候变得温柔了许多，手抚上他的背轻轻拍了拍。 路轻拙低着头抿了一小口水，小声说：“那个上面的辣椒粉有点呛人。”路轻拙指了指自己碟子里那串只咬了一口的锁骨。 “那就别吃了。”陆勉自然地把那串锁骨拿过来吃了，对面仨人都惊了，特别是顾肃行，虽然不像另外两个人一样惊掉了下巴，却冷冷地看了路轻拙一眼。 路轻拙移开视线，没和顾肃行对视，但是眉眼间是抑制不住的宣誓主权—— 陆勉是我的，让你不早下手，现在怎么可能让给你？ 不过顾肃行就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还是吃喝说笑。 路轻拙被他无视，有些气闷，同时也有些心虚，看向陆勉，本来很坚定陆勉对他很不一样的心也动摇起来——毕竟这个人从来没有主动和他说过喜欢他。 那种不一样是因为什么，路轻拙一瞬间拿捏不准。 吃完饭后准备回家，顾肃行突然叫住了路轻拙，和他两个人一起走在后面。 “我知道你能看出来。”顾肃行说。 “嗯。”路轻拙也没露笑脸，他并不是不喜欢顾肃行，而是不喜欢有人喜欢陆勉。 如果能把陆勉关起来就好了，这样就不会有人喜欢上陆勉了。 “也许暂时是你在他身边，但我会一直在他身边。”顾肃行说。 “那时候我就不喜欢他了。”路轻拙眨了眨眼睛，一脸无辜。 “或许吧……”顾肃行说，“希望这天早点到。” 路轻拙剥去了身上的伪装，神色阴鸷，狠狠地看着顾肃行，“他是我的。” “没说不是啊……”顾肃行的笑容依旧很温和，“但也没人说是，对不对？” 确实没人说是，顾肃行一下子戳中了路轻拙的痛点，路轻拙眼里戾气更甚，这时陆勉已经走到了停自行车的地方，回头喊了路轻拙一声，叫他快来。 路轻拙眼神稍有缓和，没看顾肃行，快步上前，坐到了陆勉的后座，抱紧了他的腰。 察觉到路轻拙情绪不太对，陆勉没有立刻动身，而是停在原地，问：“怎么了？心情不好？” “没有……”路轻拙的声音闷闷的，是个人都能听出他在撒谎。 “那回去再说？”陆勉收回支在地上的腿，骑出去了。 “陆勉……”路轻拙突然喊了一声陆勉的名字。 “嗯，我在。” “顾肃行吃过你做的饭吗？” “我想想……”陆勉努力思索了一会儿，“不记得了，应该没有吧，其实我和他不太熟。” “那你以前谈过恋爱吗？” “啊，没，没啊……”陆勉的脸都红了，路轻拙怎么突然问这个，话题跳得这么快。 “那你有喜欢的女孩子吗？” “没有，我平时也不和女孩子玩。” “那你——”路轻拙的手紧了紧，问，“你有喜欢的男孩子吗？” 自行车突然剧烈地歪了一下，陆勉立刻放下腿撑在地上，停了下来。 “我，我不知道。”陆勉连头都不敢回。 “顾肃行他喜欢你，你知不知道啊？” 路轻拙轻轻地说，这会停下来了，少了风声，所以他不必再大声说话。 路轻拙的话软软地滑进陆勉的耳朵里，腰还被路轻拙紧紧抱着，突然变得那么灼热…… 他一下子慌了神，慌乱地低下头，寻找自行车的踏板，重新开始骑。 路轻拙是什么意思，顾肃行怎么可能喜欢自己？ 这也太离谱了吧。 而且男人和男人之间…… 路轻拙又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出来又为什么要告诉自己，是想给自己和顾肃行牵线吗？ 可是自己并不喜欢顾肃行啊。 而且为什么心里这么难受。 风呼呼地吹，他心烦意乱，越骑越快，骑着骑着突然想起路轻拙怕冷，又渐渐将速度减慢。 一直到了楼下，陆勉的心还很乱，脸也是红的，脖子也是红的，他低着头说：“你今天住哪？” “回小姨家吧……” “哦，那走吧。” 两人一前一后，上楼梯的时候一直没说话。 “拜拜，明天见。”路轻拙说。 “嗯，明天见。”陆勉打开门走了进去。 看陆勉的反应，应该是不知道顾肃行喜欢他的，就是不知道他知道了之后，会怎样对顾肃行。 路轻拙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心里像是一团乱糟糟的毛线。 他不能理解，为什么顾肃行喜欢陆勉的表现会这么低调，为什么喜欢一个人不会主动去接近他，不会待在他身边，而是隔着这么远一段距离，一个月也见不了一次面。 他喜欢陆勉，就希望陆勉眼里只有自己，希望陆勉只留在自己身边，哪也不去…… 他很想问问其他人是不是也这样，最后翻了翻手机，没有找到一个可以问的人——他没有朋友。 第34章 烦 路轻拙摸了摸枕头下面，才发现小刀已经被自己扔了，他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脑海中全是顾肃行对他说的那些话。 陆勉对所有人都很好，在路上遇到有人需要帮忙，他不问就会上去帮一把。 在这段时间的相处中，他很深刻地意识到这一点，自己并没有什么特别的。 而他自己也知道，自己是利用了身上的伤，还有糟糕的家庭、母亲的去世，让陆勉心疼他，没法拒绝他，对他更好而已。 暴躁的情绪一层叠加一层冲击着他的大脑，让他完全无法入眠，他甚至咬破了自己的嘴唇，直到尝到血的味道，他才惊了一下，连忙起身照了照镜子——还好并不是很明显。 他要在喜欢的人面前正常点，别像个疯子，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路轻拙摸出手机，知道自己现在很不合适，很不应该，很不对，却还是给姜钰打了个电话。 既然心里有了喜欢的人，他是不应该再和其他人纠缠了，也不应该再接受其他人的好了，以前还能骗骗自己，可以后，他能拿什么还？ 但是，他实在没有其他的人可以找了。 去找陆勉么？会吓到他的。 去找小姨？明天子俊要上学，小姨也要早起去上班，而且小姨并不是很希望自己出现在她家里。 思来想去，他能找的不过一个姜钰罢了。 “轻拙？”姜钰接到路轻拙电话的时候先是错愕，然后转变成了担忧，“这么晚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路轻拙暴躁的情绪顿时全化成了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对不起，姜钰哥哥，这么晚打扰你……” “没事，你怎么了？慢慢说。” “明天能不能来接我一下？我想去看心理医生。” 一整晚都没有睡着的路轻拙很早就下了楼，在陆勉的自行车把手上贴了好大一张纸，用胶带缠上好几圈，说自己不去上学了，自己会和老师请假的，让他不要担心。 他去周姨的早餐店吃了早餐，周姨问他：“怎么没和陆勉一起啊？” 路轻拙笑了笑，“今天有点事，就没和他一起。” “这样啊，那你多吃点啊。” “谢谢周姨。” 陆勉清晨来到楼下时，一眼就看见了自己车把手上的纸，他扯下来看了眼，就塞进了书包里。 昨晚他回家之后，心怎么也冷静不下来，闭上眼就是顾肃行和路轻拙。 顾肃行——自己和他的关系并不算很好，但也不算差，只能说是一般般。 陆勉想起路轻拙对自己说的那句话，觉得这肯定是路轻拙说来逗自己玩的，可是路轻拙很少开玩笑，又像是真的。 他仔细在回忆里寻找蛛丝马迹，从模糊的记忆中找到顾肃行和他说过的话，一句句分析，最后什么都没发现。 陆勉想了想，走到阳台，拨通了方云知的电话。 “有事？”方云知很快就接了。 “我想不通一件事。” “你说。” 陆勉没理会脚边的小狮子和小猫，“突然有个人和我说另一个人喜欢我，但是我觉得那个人并不喜欢我。” “谁？”方云知问。 “不重要，你说，那个告诉我这件事的人，他是想撮合我们吗？” “应该吧？也许就是想试探一下你的态度，那你喜欢那个人吗？” “怎么可能？”陆勉立刻说。 “那你直接拒绝不就好了？” “可他也没有明说，就说那个人喜欢我，也没有问我喜不喜欢他。” “没明说就不管呗。” “关键就是，我心里不舒服，他怎么可以来撮合我和另一个人呢？” 陆勉说，他对路轻拙那么好，可是路轻拙却向着外人，都不问问自己想不想谈恋爱就给自己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 “你说的他——是不是路轻拙，就那天在你家碰见的那个。” “不是。”陆勉犹豫之后否认了。 “那他大概不是撮合你们的意思。”方云知笑了。 “为什么？” “你猜。”方云知也只是猜测，并不确定。 “猜你大爷，爱说说，不说就闭嘴。”陆勉今天耐性很差。 “你说的他没准是吃醋了，他发现有人喜欢你，不开心了，就想拿这事试探试探你，看你会不会喜欢这个人，会不会因为这些人，疏远他。” “怎么可能？”陆勉立刻否定了方云知的说法，“会像你说得那样吗？” “我也是猜的，但是这个猜测是不是让你心里好受些了？” “是好点，他是怕我谈恋爱之后和他疏远吗？”陆勉顿了顿，然后笃定地说，“高考之前我是不会恋爱的！” “哈？你和我说有什么意思，去和他说啊。” “我……谈也可以，但是我得和自己喜欢的人谈……”陆勉犹犹豫豫地说，他的视线不自觉飘向了对面的阳台，还有那扇房间上的窗，月光照到白色的窗帘上，屋内没有开灯。 “你喜欢谁？” “目前还没有。” “那你刚刚说那句话的时候，心里想的是谁？” 陆勉没有给方云知答案，挂了电话的他在阳台吹了好久的风，回到房间里之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心里好像有这个问题的答案，却又埋在土里，埋得很深，不肯破土而出。 他很害怕第二天与路轻拙的见面。 不过路轻拙也没给他见面的机会。 他看到路轻拙留的字条后，有些担心，但他没有路轻拙的联系方式，也没法去问，路过早餐店到时候周姨说早上看见路轻拙一个人了。 陆勉忙问：“他看起来好吗？” “挺好的啊，和平时没什么区别。” 虽然有周姨的回答，但陆勉还是提心吊胆了一上午。 接到路轻拙后，姜钰没有问一向很抵触医院的他为什么突然转性，决定去看心理医生了。 路轻拙却主动开了口，“对不起，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不用道歉，你从来不欠我什么。”姜钰心里泛酸，却没有想象中疼，也许是因为早有准备，“是新同学吗？” “是的，他……对我很好，让我在他家住，给我做饭吃，带我出去玩，教我学自行车，可是他并不喜欢我。”路轻拙低垂着脑袋。 “呃……”姜钰沉默了，他看向身旁的路轻拙，淡淡道，“喜欢并不总是能得到回应的。” “对不起……”路轻拙意识到自己说的话有些不合适，忙说，“之前我不懂……” “不用道歉，轻拙，我早就说过我是自愿的，我也早说过，别人对你好，你是不用还的，更不要用自己的感情去还。” 姜钰顿了顿，“我也希望你能遇到一个真正喜欢你、你也喜欢他的人，所以你好好想一想，他是真的对你好吗？你再想想，如果分开，是舍不得他对你的那些好，还是舍不得他这个人。” “我……”路轻拙眼角滑下一滴泪，“我都舍不得，从来没有人像他一样对我。” 车厢内陷入一阵沉默。 “轻拙，你不要重蹈覆辙。”姜钰很郑重地说，但还有很多话姜钰没说出口： 就像你妈妈，她对你只是尽扶养的义务，从来没有关心和宠爱，你却认为她对你很好很好，然后付出了很多，努力考第一名，努力做个乖小孩，她说的每一句话你都会做到，因为你想让她开心，可她根本就不在乎这些，甚至不在乎你长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说到底，是因为路轻拙太过于缺爱，才会变成现在这样，所以姜钰才会想尽可能对路轻拙好一点，却又不想让路轻拙太过在意这些，本能地去偿还，所以才会以收钱办事的名义帮助路轻拙，不想让路轻拙有任何负担。 可路轻拙还是觉得亏欠，用自己的方式还债。 路轻拙，是个很幼稚却很固执的人。 他和路轻拙认识了这么久，见过路轻拙最脆弱无助的样子，姜钰也知道自己劝不动，所以很多话说出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路轻拙垂下眼眸，良久沉默后说：“我不看医生了，我想回去见他。” “轻拙，都出来了，我们去看看医生好吗？”姜钰说。 “我要见他，求你了。”路轻拙哽咽着说。 姜钰叹了口气，换了车道，在下一个路口调头。 “回去之后，有什么事，不要憋在心里，记得和我打电话，我会尽力帮你。”姜钰说，“你说过的，我们是朋友。” 路轻拙提前在一个路口下了车，他说想自己一个人走走，到家了会给姜钰发消息的。 这条路是陆勉回家的必经之路，估计陆勉马上就到这儿了。 为了等陆勉，他走得很慢，不时回头看一眼，可当他再一次回头的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小混混。 他见过，后来和陆勉一起走的时候也遇到过三四次混混扎堆，不过因为陆勉在场，没人敢上来找他麻烦，却还是会嘲讽陆勉是个疯子，虽然声音不大，但每次陆勉看到他们窃窃私语，或者骑着自行车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表情都会变得不怎么好，紧接着会沉默一段时间，得路轻拙哄哄才会开心些。 不过现在，很明显只有落单的一个他，可那些人很不爽地看了他一眼，就从一旁走了。 路轻拙觉得不对劲，于是跟了上去，走到巷口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被陆勉的老好人习惯感染了，以前他看见这种事绝对不会有好奇心的，也没力气去管，还是在这种心情不好的时候。 而且妈妈也让他照顾好自己就够了，不要去多管闲事。 才和陆勉待了一个月不到，这些习惯就潜移默化被影响了。 不过也好，以前遵守的信条早就应该作废了，妈妈说的，也不一定是对的。 就像陆勉，并不是所谓的裹着蜜糖的砒霜。 现在的生活，路轻拙很喜欢。 他没停，放轻脚步走过去。 看到三个人围着一个个子不高的男生推搡着，路轻拙看见其中有个调戏过自己的男人，仍旧叼着根烟，手在那个男生身上摸来摸去，也许是还处在变声期，吓得他发出小鸡般的尖叫声，听上去可怜极了。 路轻拙突然觉得很烦，这些乱七八糟的人为什么要活在这个世界上呢？他咳嗽两声，说：“放开他。” “哟，这不是陆疯子的骈头吗？”抽烟男转过身，手却还拎着矮个子男生的衣服领子，不怀好意地笑了，“我早就想问你了，当时拒绝我，是因为跟了陆疯子吗？” “陆疯子把你喂得很饱吧，看脸色都红润了。” 第35章 撒谎 好吵…… 这几个混混见路轻拙低垂着头，还攥紧了拳头，只觉得路轻拙被羞辱了也不敢说话，敢怒不敢言的样子取悦了他们，他们愈发肆无忌惮，平日里被陆勉压着的气现在都往路轻拙身上撒。 那个抽烟男说的话越来越粗俗，用不知道从哪学到的话诋毁着两人的关系，连带着另外两个人都露出猥琐的笑容，用下流的词语侮辱路轻拙，还有陆勉。 而且一口一个陆疯子，陆勉才不是疯子好吗？ ——我才是。 路轻拙抬起头，他学过好几年的擒拿和格斗，对付这些人，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就算有，他也不想忍，大不了两败俱伤，他什么也不怕。 “不要叫他疯子。”路轻拙抬起头，冷冷地说。 “小野猫发威了？哈哈哈……”抽烟男还在笑着，根本不把路轻拙的话放在心上，路轻拙那小身板，有什么值得怕的？ 他还在大笑，没缓过神来，就看见路轻拙活动了一下手腕，一个横踢踢向抽烟男的腰腹处…… 他妈的，好痛！ 没过五分钟，路轻拙就把三个人依次揍了一遍，他虽然力气不大，但是技巧和灵活性都十分好，打得又都是让人没有力气又十分痛的地方，而且这些人看他瘦，从来不还手，总是躲在陆勉身后，低估了他的实力，所以他才会这么轻而易举地打赢他们。 看着三个人胆小如鼠的模样，路轻拙心中的郁气泄了一大半，舒服多了。 “以后别叫他疯子，也别在他面前出现，惹他心情不好。不然，我见你们一次揍你们一次，下一次，我就打脸了。”路轻拙蹲下来，冷冷地说。 他也觉得这些人有些运气不好了，他今天心情不好，换作平时，他可能也不会动手。 但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不做坏事，自然也遇不上他。 这时候，身后传来脚步声，路轻拙扭头一看，发现是陆勉，瞬间就变了脸色，那张凶狠还带血的脸瞬间变得柔弱无害起来，把蹲在墙边的三个人惊到了。 “勉哥哥……” “勉哥哥？路轻拙怎么突然叫他叫得这么肉麻，而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陆勉满头的问号，但在这里也不好问。 虽然路轻拙一副乖巧的模样，但配上他脸颊沾染上的血迹，一点都不值得相信。 路轻拙说着便要站起来，但因为低血糖晕乎了一下，陆勉连忙扶住他，这一扶，就看到了他手背上还在慢慢渗出的血。 路轻拙忙把手背到身后，像个做错的孩子一样，生怕陆勉因为他打架而生气。 “你受伤了？”陆勉转头看向蹲在地上的三个人，“你们干的！” 陆勉怎么也变脸变得这么快？明明面向路轻拙是那么温柔，说话声音也小，不过此时三人还是很有求生欲地果断答道：“不是——” 三人异口同声，但立刻被路轻拙打断了，“没有，是我不小心，我们没打起来。” “我不在，你打架打得赢谁？”陆勉凶巴巴地对路轻拙说，但路轻拙手还在流血，他也不忍心真的骂他，所以奶凶奶凶的。 “嗯，你不在，我不打架。”路轻拙继续装乖。 陆勉拿出卫生纸擦了擦路轻拙脸上的血，发现擦不掉，又瞪了地上的三人一眼。 三人立刻低下头移开视线，顿时觉得自己被洒了一满盆狗粮，还得被迫吃完，吃完还要挨骂。 听到路轻拙给出的承诺，又仔细看了看路轻拙的伤后，陆勉才有闲心去问这件事的始末：“你们在这干嘛呢？” 三人齐刷刷看向路轻拙，一句话也不敢说。 路轻拙笑着说：“他们本来想欺负那个小男孩的，但是看到我来了，我说陆勉马上就来了，就没动手了，所以勉哥哥你的面子真的很管用啊。” “对对对就是这样。”三人连忙附和。 陆勉知道路轻拙是在说谎，但是现在也不想戳穿他，他说了句：“滚！”那三人立刻屁颠屁颠跑了。 这时许意才敢从角落里出来，只是仍旧在哭，他看了眼路轻拙，快速地躲到陆勉的身后，用小心翼翼的眼神观察路轻拙。 “许意，你受伤了吗？”陆勉问。 许意摇摇头。 “需要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很近……”许意眨巴着漂亮的大眼睛，说，“哥哥的手受伤了，手要紧。”他虽然觉得路轻拙很可怕，但也不是是非不分的人。 “你还是先骑自行车送他回家吧，我这不要紧。”路轻拙说。 “好。”陆勉点点头，“你在这等我。” 虽然很不爽有其他人坐陆勉后座，但左右不过是个小孩，刚刚还被那样欺负，怪可怜的，路轻拙也就勉强接受了。 等陆勉骑着车准备走的时候，路轻拙对着许意摇了摇头，又指了一下自己手上的伤。 他不想让陆勉知道自己会打架，还打得那么狠。 希望许意能懂吧。 “许意，能不能告诉我刚刚发生了些什么啊？” “和那个哥哥说得一样啊。”许意小声说，不会撒谎的他很心虚，“就说了你马上来了，就没事了。” “那个哥哥怎么知道我要来啊？是你告诉他的吗？” 陆勉是收到了许意的信息才赶过来的，还好他放学必定要经过这条道。 “嗯……” 陆勉听到了这个嗯字，就知道许意也在撒谎了，许意能发一条完整的信息给他，说明当时并没有受到欺负，没有人打断他，而陆勉赶过来不过只花了两分钟。 两分钟之内，这么短的时间，许意告诉路轻拙自己会来之后，那三人假若真的信了，那路轻拙怎么受的伤？又怎么相安无事地和那三个人说话？ 如果是路轻拙不知道自己要来，只是虚张声势，被看出来后受了伤，那可信度还要高点，可惜没留时间给俩人「串供」。 可就算这些都成立，他又不是瞎，那三个人蹲在地上一副害怕的模样以为他看不出来吗？ 不过既然路轻拙不想他知道，那他就什么也不知道好了。 让许意下车后，陆勉指了指他手上的电话手表，“以后要是再发现那些人在你附近，直接给我打电话，记住了吗？” “嗯，你快回去找那个漂亮哥哥吧。” 漂亮哥哥……陆勉想起路轻拙，心顿时揪了起来，路轻拙一向怕疼。 目送许意进了家门后，陆勉迅速折返回去，到路轻拙身旁停下，“上来，我们先回家吧，我帮你处理一下伤口。” “还好你来了，不然我可能就真要被打了。” “呃……”还装，陆勉心想，那我就陪你装。 “嗯，你要谢谢许意，他及时给我发了消息。” 许意发了消息，是在自己单方面殴打那几个混混时候发生的事情吗？ 路轻拙说：“嗯，你帮我谢谢他。” “我没想到遇到这种事，你会管。”陆勉说。 路轻拙张了张嘴，有点郁闷，最后说：“我在你心中就是一个这样冷漠的人吗？” “不是冷漠，是你太瘦了，一看就没打过架，遇到这种事的第一反应不应该是叫人吗？我没想到你会直接上去和他们正面刚。”陆勉想了想，索性跳过这个话题，说，“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干这么危险的事了，对方有三个人呢，还不知道身上有没有带刀，遇到事情先喊人。” “我知道了。”路轻拙在陆勉背上蹭了蹭，“一上午没见我，有没有想我？” “有的。”陆勉脸颊泛红，“好几次都因为担心你走神了。” 路轻拙微微抬起下巴，看见陆勉泛红的脖颈隐藏进衣领里，僵硬得不行，还是这么容易就害羞啊。 嘴诚实，身体也诚实。 难道不知道这话落在有心人耳中便是一句缠绵的情话么？ “你上午做什么去了？” “没做什么，见了个朋友。”路轻拙隐瞒了自己想去医院看医生的事情，他要在陆勉面前正常一点，乖一点，讨人喜欢一点。 “没事就好。”陆勉心这才放下来。 陆勉不是第一次给路轻拙上药了，但路轻拙还是很享受这种被人照顾的感觉。 陆勉坐在他旁边，手托着他的手，路轻拙手指的骨节处都擦破了皮，衬着他白皙的手，看上去有些骇人。 陆勉心里满是心疼，那模样看上去像是受伤的是他，而不是路轻拙。 路轻拙突然有了个念头——如果自己经常受伤，那陆勉是不是会对自己更好。 但很快他就把这个想法从脑海中抹去了，物以稀为贵，他经常受伤的话，陆勉肯定会见怪不怪了，甚至还会生气。 “我不喜欢你身上有伤……”陆勉皱起眉头，说，“明明那么好看的手。” “我也不是故意的。”路轻拙低下头，“可是他们骂你。” 陆勉拿着棉签的手顿了顿，心中动容，没想到路轻拙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和那群人起冲突的，这么一来，自己刚刚那么凶巴巴地说他，岂不是让路轻拙难过了？他放轻了声音：“骂就骂了，我又不会少块肉。” “但你会不开心。”路轻拙说，“我也不喜欢你不开心。” 陆勉抬头看向路轻拙，看着路轻拙的眼睛，说：“我不喜欢顾肃行。” 虽然早就知道答案，但听陆勉亲口说又是另外一回事了，路轻拙嘴角抑制不住上扬，也看着他的眼睛，说：“那你觉得他喜欢你，是件令人恶心的事情吗？” “是他让你问我的？” “不是啊，我看出来的。” “看出来的……”陆勉若有所思地笑了笑，“那我问问你，你看出来我喜欢谁了吗？” “没看出来……再说，你不是没有喜欢的人吗？” 路轻拙想躲开陆勉的视线，陆勉却已经低下了头，不再看他，他将伤药点到路轻拙的伤口上，路轻拙缩了一下，陆勉忙捉紧了他的手。 路轻拙的手软软的，他能完全把它握在手心里，陆勉实在想象不出来这只手揍人的样子。 “痛也忍着，以后我不在，你要再打架，就自个上药去，别找我。” 陆勉这回是真有点生气了，他气路轻拙为什么不等自己来，他那么瘦，吃亏了怎么办，可旋即又想到路轻拙根本不知道自己要去，就开始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再快点到，再快点，也许路轻拙就不会受伤了。 “有点痛，想吃糖。”路轻拙委屈地说。 “想吃不会自己去拿啊？” “想要你喂我……”路轻拙的眼眸闪闪的，软了语气和陆勉撒娇。 作者有话要说： 勉哥哥即将变坏。 第36章 大雨 陆勉从盒子里拿出一颗水果硬糖，拆了放到路轻拙嘴边，路轻拙舌头轻巧一勾，就把糖含进了嘴里，偏头看向窗户那侧。 路轻拙的脸部线条一如既往柔和，眼下有点乌青色，软软的头发搭在额前，连露出的耳朵都是可爱的，他的腮边不时会鼓起一个小包，然后又迅速地消下去，能听到糖块与牙齿碰撞的声音。 他今天没穿校服，穿的是一件圆领的宽大卫衣，略有些大了，笼在他身上，更显得他身量小，并不高的领子让他漂亮的脖颈全都露了出来，也许是因为还没到年龄，喉结并不明显。 如果忽略掉老旧的家具，窗户上已经染上锈迹的防盗网，还有路轻拙手上鲜红的伤，陆勉会觉得，自己身旁坐了个小王子。 而自己，是那么普通又不起眼。 路轻拙一向很安静，也很乖，和自己像是两个极端，而他待在路轻拙身边，也出人意料地不那么想说话了，就像是不忍打破这份美好。陆勉垂眸，起身说：“你还没吃吧，我去给你煮碗面。” 其实他很想问一问路轻拙，是不是也喜欢男孩子—— 但是太过突兀了，问了之后呢，再问他喜欢谁吗？ 万一路轻拙昨晚那样说只是八卦心理……根本不是方云知的猜测呢？ 陆勉想起开学之前，他第二次遇见路轻拙的景象，心里越发摇摆不定。 他打开水龙头，水还是温热的，汩汩从自己的手上流过，他想，还是不要问了，现在这样就挺好的，问了之后可能会得到的那无法确定的答案，让他不敢去探知。 就算路轻拙真的有那么一点点喜欢自己，他也给不了路轻拙什么。 未来太过遥远，他负不起责任。 陆勉将面端出来的时候，路轻拙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双腿也蜷起来了，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 陆勉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路轻拙只是哼哼了两声，不耐烦地拍开他的手，丝毫没有醒的迹象。 陆勉把面放进橱柜，把人抱起来走进卧房，放在了自己的床上，给他盖了条薄毯，仔细地避开他受伤的手，然后坐在一旁这么静静看着他。 陆勉想，自己或许，是有喜欢的人的。 路轻拙什么时候睡着的自己也不知道，他是被一道雷声的，醒来的时候，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而天已经暗了下来，厚重的窗帘拉着，房间内没有开灯，甚至不知道现在是几点了，这时突然又响起一声巨雷，还迷糊的他心猛地跳了一下，有些害怕，他连忙朝四周看了看，发现自己是在陆勉家里，可是陆勉不在。 他掀开自己身上的毯子，站起来朝卧室走去，一边大喊着：“陆勉！” “嗯？我在。”陆勉听到雷声，就从阳台朝卧房走去，然后路轻拙就一头扎进了他怀里。 陆勉刚刚在晾衣服，双手还湿着，他在自己的裤子上擦了擦，然后才拍了拍路轻拙的背，“怎么了？” 路轻拙脑袋埋在他的怀里，呼吸粗重，就是不说话，他确实被那两声雷，还有醒来时那无边无际的孤独感给淹没了，现在还没缓过来。 陆勉也没有继续问他，而是轻轻抚摸他的背，感受着他的呼吸慢慢平静下来。 好一会儿后，路轻拙才瓮声瓮气地说：“天怎么突然黑了？” “天气预报说暴雨，但是还没下下来。”陆勉温声说。 “几点了？” “还早，才一点一刻。” “唔……你下午是不是要去上课？” “嗯，你去吗？”陆勉问。 路轻拙犹豫了一会儿，埋在陆勉怀里的脑袋摇了摇。 “那就不去了，你在家好好休息。”陆勉说，“饿了吧，我去把面给你热一下。” “不饿……”路轻拙不肯撒手，他被巨雷惊到的心还在剧烈地跳着，“就想让你抱我一会儿。” “好，你还可以抱半个小时。”陆勉轻轻拍着路轻拙的背。 犹豫了一会儿后，路轻拙提出了无理的要求，“你能不能不去上课？” “呃……”陆勉想了想，说，“那你要保证，期中考试进前一百。” “嗯。”路轻拙点头，“你说什么我都答应你。” 陆勉低头看着路轻拙的头顶，软软的头发中有一个圆圆的发旋，突然很想欺负一下路轻拙，所以干了他一直想干却没干成的事——使劲揉了揉他的脑袋。 “明明之前还说我和那些人没什么区别，不分是非的家伙。” “有的，有区别的，是我之前眼瞎了。”路轻拙从陆勉怀里抬起头，说，“你很好。” “那你说说我的好，说到什么时候，我就陪你到什么时候。” “呃……”路轻拙抬头看向陆勉，看见了陆勉一双笑意很浓的眼睛——陆勉什么时候也学会使坏了。 那个笨笨的、十分迁就他、他说什么就是什么的陆勉呢？ 路轻拙松开抱着陆勉腰的手，“那你还是去上学吧。”说完转身想跑，陆勉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腕，把他拉了回来。 “其实我下午的假已经请好了。”陆勉这才把自己请假的事说出来了，“感觉你心情不太好，我不放心。” 都学会说谎逗他玩了，路轻拙「哼」了一声，“没有心情不好。” “还困吗？”陆勉问，“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嗯。”路轻拙点头，“不过现在不困了，睡不着。”他被吓到了，现在还心有余悸呢。 “那我去把面热一下，你多少吃点。”陆勉说。 陆勉煮面的时候，路轻拙就坐在沙发上发呆，不时一阵闪电划破天际。 伴随着一声声干雷伴让路轻拙很害怕，他赶紧跑到厨房，从背后抱住了陆勉的腰。 陆勉早就听到了脚步声，也猜到路轻拙怕雷，会跑到自己身边，所以并没有惊讶，他稳稳地站在那儿，任由路轻拙朝自己撞过来。 “没事的，只是打雷而已。”陆勉把火关小了点，转身把路轻拙抱进怀里，捂住陆勉的耳朵。 路轻拙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往陆勉怀里缩。于是，他只能听到陆勉砰砰的心脏跳动声，十分有力。不过……陆勉的心跳得好像过于快了。 陆勉觉得自己像是抱了一只大号娃娃，而路轻拙的皮肤太过细腻，搂在怀里手感十分舒服，舒服到陆勉都不肯撒手了。 可是渐渐闻到一股不怎么好闻的味道后，陆勉不想撒手，也只能开口：“再不松手，面就煮干了。” “可是还在打雷……”路轻拙乖乖地松开了陆勉，可还是拉着他的衣服，生怕一松手他就跑了，又留下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 陆勉看见他眼里的害怕，握住了路轻拙牵着自己衣角的那只手，这才转身去把火关上了，而锅里的面已经变成干巴巴的一团浆糊，早就不能吃了。 算了，反正路轻拙也不是很想吃东西，等会再做吧。还是先安抚好路轻拙的心情再说。 他看向路轻拙，而后者不停地往窗户外边瞄，特别是有闪电的时候。 陆勉问：“这么怕打雷？” “是不是很丢脸？”路轻拙的手心里全是汗，两人手掌贴合的地方已经变得汗淋淋的，“从小就怕，一打雷，就觉得心脏跳得很快，要跳出来了一样。” “那我给你揉揉，看能不能回去？”陆勉手覆上路轻拙的胸口，轻轻揉了一下，路轻拙反射性地往后一缩，笑着说：“好痒，别摸。” 连胸口都是软软的，想象不出这么软的身体怎么揍那几个混混的。陆勉揉揉他的头发，“那你的心回去了吗？” “回去了回去了。”路轻拙忙说，忽然外面传来一阵嘈杂的风夹雨声，豆大的雨水砸在窗户上，劈里啪啦，听着就快要把窗户砸破了似的，路轻拙赶紧朝前一步，靠近陆勉了些，躲在他身旁。 就像是只受惊的猫儿。 陆勉还握着他的手，只觉得路轻拙抖得很厉害，安抚道：“是下雨了，没事的，我们在房间里呢，不会被雨淋湿的。” 路轻拙松开陆勉的手，捂住自己的耳朵，他似乎在嘈杂纷乱的雨声中捕捉到了一声玻璃产生裂纹的声音，他看向陆勉，有些担心地说：“我好像听见玻璃碎了。” “不会碎的。” 陆勉话音刚落，就听到了裂缝逐渐蔓延的声音，他抬头一看，抽油烟机上面那块玻璃上确实产生了裂纹，而且正在朝外扩散。 他顿时慌了，没有过多思考，直接拉过还在发抖的路轻拙按在怀里，推着他远离头上的那块玻璃——可还是没躲过。 那块玻璃碎得很快，大部分砸到了灶台上，却还是有一小部分砸到了陆勉背上。 虽然玻璃的高度不高，冲击力不大，但这么猝不及防砸到身上，还是很痛的，陆勉觉得自己的背上好像划出了很多口子，暴雨也从破掉的窗户飘进来，背上一阵寒凉的湿意，还有伤口火辣的疼，一时之间让他腿都软了，全凭着意志力才勉强站在原地，没扑倒路轻拙。 毕竟地上都是玻璃渣子，要保护好路轻拙，不能让路轻拙受伤。 最好的方式就是站在原地不动。 路轻拙只感到一阵凉风，就被陆勉抱紧了，然后听到了陆勉明显忍耐的一声闷哼，陆勉的眉头也紧紧皱了起来，然后四周就陷入了一阵安静，只能听到雨声。 “陆勉！” 第37章 字据 陆勉深吸了一口气，察觉到自己搂着路轻拙的手似乎太紧了些，他慢慢松开路轻拙，问：“你没受伤吧？” 路轻拙摇摇头，刚刚脑袋被按在陆勉的怀里，他都快无法呼吸了，怎么可能受伤，“你呢？”他担心地看着陆勉，却又不敢动他。 在他的想象中，陆勉现在肯定像只刺猬，背上扎满了玻璃碎片，一动就会很痛，而且玻璃碎片会扎得更深，或者掉下来，然后血就飙出来了。 “没有，能有什么事。”陆勉拉着路轻拙的手，避开地上的玻璃碎片，小心出了厨房。 来到厨房外面，路轻拙赶紧打开客厅的灯，转到陆勉身后。 “真没事，小少爷。”陆勉说，但被路轻拙瞪了一眼，他立刻闭嘴了。 没有想象中那么可怕，甚至并不可怕，没有玻璃碎片，只是衣服上有几个地方有点血迹。 “出血了……”路轻拙犹豫了一会儿才说，“去医院吗？” “不用去。”陆勉能察觉到伤口不深，只是砸下来的那一下把他砸懵了，“你帮我脱一下衣服。” 路轻拙牵住陆勉已经打湿大半的衣服下摆，小心翼翼地慢慢往上卷——速度大概就是，一分钟卷一厘米这样。 陆勉被他慢悠悠的动作磨得有些焦躁，他摸了摸脑袋，伤口又不深，应该没和衣服黏在一起吧，路轻拙怎么磨磨唧唧的。 “有些小口子，不过都只划破了表面的皮肤。”路轻拙说出仔细观察后得到的结果。 陆勉其实也有点担心，听到路轻拙说没事后才彻底放下心，说：“我皮糙肉厚，晚上就能结疤，过两天就消了。” 路轻拙皱起眉头，将衣服全部卷上去，又拉过陆勉的手固定住，半晌后说了一句：“确实皮糙肉厚。” “呃……”陆勉双手一撑，把上衣从身上脱下，随手甩到沙发上，问，“口子多吗？” “不多。”路轻拙心想，要是再严重一点，我早就打120了，还有心思在这和你说笑？ “唔，那没事。”陆勉自己也能感受到自己的身体状况。 “你不是疤痕体质吧？”路轻拙问，虽然只是些小口子，但是留了疤也不会好看。 “不是吧。”陆勉从来没在意过这些，小时候甚至因为别人总说他像女孩，觉得有疤还更好呢。 他拿出一包创口贴，递给路轻拙，“能帮我贴一下吗？” “傻。”路轻拙接过创可贴放回去，“这么小的伤口，贴创可贴反而好得慢。” “可是蹭到衣服上很不舒服。”陆勉说，“会痒。” “那就不穿衣服呗。”路轻拙理所应当地说，不过他话音刚落，就看见陆勉的脸腾得红了。 “不太好吧。” “怕什么，你全身上下有什么值得看的？”路轻拙转到陆勉面前，说，“好像腹肌还可以？怎么练的？”路轻拙笑着抬头看向陆勉。 “啊？”陆勉的脸更红了，“我平常运动的时候，你见过啊？” 又变得和之前一样傻了，路轻拙恶趣味地想再过分一点，最好过分到让陆勉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会红着脸躲闪。 所以路轻拙就这么做了，他好奇地看着陆勉劲瘦的腰腹，问道：“我能摸一下吗？” 面对路轻拙漂亮又好奇的眼，陆勉根本就不会产生拒绝的念头，他点点头，一根手指就戳到了他的腰上。 凉凉的，来回戳了好几下，似乎是在测试腹肌的软硬程度。 紧接着，整只手掌都贴了上来，勾勒着他腹肌的形状，他只觉得一股热流在向不该去的地方蹿去，还好自己今天穿的是运动裤，比较宽松，应该看不出什么来吧。 陆勉的耳垂红得像是在滴血，路轻拙觉得自己再摸下去就该摸出火来了，依依不舍地收回了手，“我也想有这个。” “那你和我一起锻炼呀？”陆勉早就想拉着路轻拙一起锻炼，可路轻拙一直犯懒不肯。 果然，路轻拙立刻说：“不要，我就是想问问，有没有什么速成的方法？” “速成的方法……要不我找人来给你画一个？”陆勉打趣道。 “那你还是留着自己画吧。”这会雷也不打了，路轻拙也就没好意思黏着陆勉，准备去拿毛巾和碘酒。 陆勉脸还是红的，见路轻拙没有继续说话的想法，忙说：“我去一下洗手间。”说完就转身跑进去了。 怎么被路轻拙摸腹肌，竟然会有那种想法啊…… 路轻拙应该没发现吧，被发现就丢脸死了，会不会吓到路轻拙。 陆勉冷静了好一会儿，确定自己不会有什么异常的表现，对着镜子看，脸也不红了，才从卫生间里出来。 殊不知，他仓皇逃进卫生间的举动就是最异常的表现。 他出来后，发现路轻拙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的一片狼藉。 看上去，路轻拙并没有发现什么。 “看什么呢。”陆勉走过去，问他。 路轻拙心有余悸地说：“幸好之前关了火。” 天气预报终于准了一次，这场暴雨着实很大，而风的朝向也很不妙，呼呼地从破掉的窗户钻进来，把雨全都带了进来，现在厨房和淹了一样，地面上薄薄一层水。 陆勉也头疼起来，家里的家具都是上了年岁的木质家具，泡一会儿没准就烂了。 他拿了拖把过来，路轻拙立刻从他手里劫了过去，说：“还在下雨，我来吧。” “没事的。” “不可以。”路轻拙十分坚定地说，“你背上不能沾水，你别站在这儿，快去电扇那坐着，别出汗了，等我拖完就去帮你清理一下。” “呃……”陆勉有些怀疑地问，“你会拖地吗？” “拖地谁不会？” 路轻拙把拖把放到一边，先拿了扫帚将地上的玻璃全扫出来，倒进一个袋子里，然后才拿起拖把把地上的水全吸干。 陆勉一脸不放心的表情，在厨房门口盯着他，怕他磕了撞了，地上太滑摔了，毕竟是个矜贵的小少爷。 “算了，不拖了，边拖边有雨飘进来，那得拖到什么时候。”陆勉拿了几个盆过来，在厨房里摆满了。 路轻拙放下拖把，笑着问他：“你是怕我拖不干净吗？”他有些累了，从来没干过家务活，一点也不熟练。 “你不用学着做家务……”陆勉说，“小少爷当然要过小少爷的生活。” 虽然看字面意思很像嘲讽，但路轻拙知道陆勉不是，陆勉每次叫他小少爷都是带着笑意，带着宠的，他说：“小少爷想做点力所能及的事情。” 陆勉笑了笑，说：“那就帮我涂点碘酒吧，会好得快些。” 暴雨大约下了一个多小时，太阳逐渐破开乌云，将光芒洒出来，才三点多。 路轻拙做题做得有些累了，于是走到阳台上，打开紧闭的窗户，呼吸着暴雨后的新鲜空气，很是畅快，很快，他发现了彩虹。 他走进卧房，把正在写作业的陆勉拉了出来，“快看，好好看。” “彩虹？这么大？”陆勉也诧异了一下。 一条彩虹横跨了整个视野，很完整，而且色彩也很鲜明，雨水洗刷后的世界明亮得很，让人眼前变得十分开阔，陆勉拿出手机，拍了一张照片。 “小少爷……”陆勉语调上扬，“以前见过彩虹吗？” “见过一次，不过只有这么短一截……”路轻拙伸出手比了比大小，“而且一会儿就没了。” “那次不算，忘了吧，现在这次才是第一次。” “嗯！”路轻拙点点头，“真的好漂亮啊……” 陆勉又揉了揉他松软的头发，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 “等明年暑假，去草原上玩吧，听说在草原上能见到双彩虹。” “双彩虹？” “是啊，我也从来没见过。” 路轻拙想了一会儿，“好啊。” 两人站在阳台上，直到彩虹消失不见，才回到房间里。 “雨也停了，我打电话找个人来修一下厨房的窗户。” “这个房子好旧了……”路轻拙朝四周看了看，说，“感觉住着好危险。” “哪里危险了？”陆勉觉得路轻拙有些大惊小怪了，说，“都住了这么多年了，还能塌了不成？” “我之前观察过，这栋楼除了小姨家，还有你家，就只有一楼左边、五楼右边有人住，而且小区里好像也没什么人了，住的人少，说明什么？” “小少爷……”陆勉偏头看向路轻拙，“这么关心我住哪？可是我没钱啊，不如你雇我当厨子，让我住在你家？一日三餐加夜宵，随叫随有……你家，肯定不危险吧。” “我家，也可以啊，现在就可以，只要你愿意。”路轻拙说。 “嗯？”陆勉有些纳闷，“既然可以住自己家，那为什么要来小姨家住？” “因为我家里，那么大的房子里却只有我一个人，我不喜欢那种感觉。”路轻拙低下头，听语气，很不开心。 原来是怕孤独所以才来到亲戚家住，陆勉摸了摸他的头发，安慰说，“现在不是有我吗？” “那你……”路轻拙话到一半，又咽了回去，“愿意跟我回家吗？” “你要我，我就跟你回去啊。”陆勉带着笑，语气却是认真的。 “可是你得在这里读书，高考，以后还要不知道去什么地方上大学。” 路轻拙说，他知道陆勉说当厨子只是说笑，陆勉学习这么努力认真，应该有自己想去的大学，有自己的梦想。 “你什么时候说要我了，我都会和你走，行不行？”陆勉说。 “那你立字据。”路轻拙说着，便拿出了纸笔，在纸上写下：“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路轻拙说需要陆勉，陆勉就得放下一切，和路轻拙一起走，并且永远对路轻拙好。承诺人。” “在这签字。”路轻拙指了指承诺人后边的空白。 陆勉笑笑，从路轻拙手中抽出笔，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第38章 傻笑 难得体育课是个好天气，秋初的温度并不是很高，太阳也不大，陆勉打算练练跳远，拉上不是很情愿的路轻拙，找了个旁边有大树的沙坑，刚好在荫凉下。 “我先试试。”路轻拙把陆勉拦到身后，站在起跳线上，先跳没有心理压力，要是陆勉先跳，跳得非常远，那他估计连正常水平都发挥不出来。 要是旁边没有薛明威还有姜辰伟看着，就更好了。 路轻拙半蹲下，刚晃了两下胳膊，就被陆勉喊停了，“你小心别摔着。” 路轻拙好不容易酝酿好的自信心顿时烟消云散，回头看向陆勉，“你闭嘴。” 陆勉立刻抿住嘴唇，比了个OK的姿势，表示自己知道了。 路轻拙索性一鼓作气，闭眼，直接跳了出去。 刚落地，他还没睁开眼睛，就听见薛明威说：“不错啊，小少爷。” 也许是听陆勉叫得多了，陆勉的朋友也开始叫他小少爷了。 路轻拙闻言睁开眼，回头看了一眼，发现自己跳得挺远，至少比想象中远多了。 陆勉也鼓了一下掌，走到沙坑前起跳的位置，“很棒。” “哼……”路轻拙只当他是说好听话哄自己，“你试一下？” “嗯。”陆勉没有犹豫，深吸一口气，重心下压，朝前猛地一跳，路轻拙看见他落在了自己身后大约十厘米的地方。 差得并不是很大。 路轻拙不知怎么，莫名觉得他是故意落后一点，好显得自己不是那么差劲。 他顿时有些生气，一脸不开心地走出沙坑，坐到旁边的凳子上坐下，脱下鞋子，倒出里面的沙子。 陆勉站在原地，一头雾水，看向薛明威他们，露出疑问的表情。 薛明威和姜辰伟也一头雾水，不约而同地觉得路轻拙有些难相处，两人动作统一地耸耸肩，说：“我们也不知道。” 薛明威看了眼正认真倒沙子的路轻拙，笑着说：“去哄哄呗？” 哄当然是要哄的，但是得等一会儿，陆勉问薛明威：“你这瓶水喝过吗？” “还没，怎么？你不会是——” 薛明威还没说完，手里的水就被陆勉抢走了。 “你！”薛明威无语，“小卖部就在那，不会自己去买啊！” “来不及买。”陆勉说完就转身走了，留薛明威在后面一脸怀疑人生的表情，他走到路轻拙面前蹲下来，问：“怎么了？” 路轻拙刚穿好鞋，他偏头将视线移向别处，“没怎么。” “还说没，眉头都快粘到一起去了。”陆勉拧开瓶盖，送到路轻拙手里，“渴了吧，嗯？” 路轻拙不接，没好气地说：“借花献佛。”他刚刚还在薛明威手里见到了这瓶水。 “不是借的，是抢的，薛明威还生气了，小少爷赏脸喝一口，好不好？”陆勉说完，伸手揉了揉路轻拙的眉心。 路轻拙觉得痒，挥开他的手，觉得陆勉蹲在地上的模样像极了一只大金毛，这才接过来喝了一口。 “是不是觉得跳远成绩不够好？”陆勉说，“离运动会还有段时间，每天晚上我们都去练练，肯定会进步的。” “呃……”路轻拙扬手拍了一下陆勉的额头，“你干嘛要故意让着我？” 薛明威和姜辰伟远远看着这一幕，震惊之余都笑出了声，薛明威对姜辰伟说：“我第一次看见陆哥，这个样子。” 他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如果他这样对陆勉，陆勉可能会把他手给卸了。 “谁不是第一次啊，没想到陆哥也有吃瘪的时候。”姜辰伟说，“果然一物降一物。” “不过……”薛明威若有所思，“你觉不觉得他们这样，很像小情侣？” “小情侣？不至于吧……”姜辰伟拖着下巴，看见陆勉宠溺的笑容，突然想起了什么，伸出手指点了点，“不过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点像，像……李洋哄刘敏的样子，对不对？” 李洋和刘敏是班上的一对，平日里黏黏糊糊的，之前刘敏坐姜辰伟的前面，但凡生气了，李洋就会来哄，那画面和眼前的并没有什么区别。 姜辰伟说着说着觉得有些不对劲，他看向薛明威，一脸难以置信的纠结，“不会吧……” “他们，不会吧……”姜辰伟被自己的猜测吓到了。 “你也觉得？”薛明威说，“我早就这么觉得了，自从路轻拙出现之后，陆哥都不和我们一起玩了，他以前都和我一起吃饭的，现在天天骑自行车载着路轻拙吃好吃的，寻常兄弟会这样吗？ 寻常兄弟会觉得带上我不太好吗？搞得我现在每天都自己一个人吃饭，而且你看他还抢我的水，去送给路轻拙！” 是个人都能听出来，薛明威怨念很重。 “额……”姜辰伟退后了一步，“你别用这种语气说，你这样，会让我以为你求爱不成，嫉妒路轻拙的。” “滚！” “啊？”陆勉反应过来，路轻拙是误会了，“没有让着你，我跳远本来就不怎么好，我也没必要让着你，最后看的不还是你跳得有多远吗？看的又不是我和你谁远。” 见路轻拙脸色慢慢缓和了，陆勉站起来，拉了拉他的胳膊，说：“别生气了，我们继续练练？” “我没生气。”路轻拙说，“我就是希望运动会能拿个好成绩，我以前都没参加过运动会的，也没和你一起参加过活动，所以这次想拿个好成绩，我不想你故意落后我，让我自我感觉良好。” “其实你确实还行啊……”陆勉在他身边坐下，说，“从来不锻炼，能跳成这样，挺好的。” “我觉得你是故意的。”路轻拙说，“就想让我陪你一起锻炼。” “你猜的没错。” 陆勉笑得很欠揍，路轻拙说：“好吧，以后每天你锻炼的时候，我也锻炼一下。” 陆勉没想到路轻拙会答应，惊讶后是开心，“好啊，这是你说的，不许反悔。” “嗯。”路轻拙不解为什么自己说要锻炼，陆勉会这么开心。 结果他还没问，陆勉就自顾自地说了：“你这细胳膊细腿，还不服软，我好担心我不在的时候你受欺负，就像那天，我不在……” 路轻拙打断陆勉的唠叨，说：“我学过擒拿。” “就算你学过，但是对方力气比你大很多的情况下，你会擒拿又有什么用？” “我知道，但是现在是法治社会，不会出事的，你就是杞人忧天。” “行，你说了算，小少爷……”陆勉妥协，大不了以后寸步不离跟着路轻拙就行了，“走吧，我们去跳远。” 两人一起起身，看见薛明威正绕沙坑追着姜辰伟跑。 不知道两个人抽什么风。 陆勉等姜辰伟跑到自己面前，插进了两人中间，拦下薛明威，问：“你们俩玩什么呢？” “玩？姜辰伟那个憨批，非说我觊觎他美色？” 薛明威喘着粗气，指着躲在陆勉身后朝他扮鬼脸的姜辰伟说，“就他，他有美色吗？！” “嗯……”陆勉一时语塞，语重心长，“这样说同学是不对的。” “那你说，他有美色吗？” 陆勉犹豫了会，认真地说：“就算没有，这样说同学也是不对的。” 薛明威：“……” 姜辰伟：“……” 路轻拙在安静中笑出了声，打破了尴尬的气氛，他拍了拍陆勉的肩膀，“陆勉，我去跳远了。” 沙坑在操场的角落，很少有人过来这边，但路轻拙和陆勉跳了没一会儿，就有不少人围过来了。 跳远有什么好看的，以前陆勉打篮球有人围过去看就算了，至少帅啊，但立定跳远……怎么也会有这么多女生来看。 招人的家伙，路轻拙瞪了陆勉一眼，天天惹桃花。 陆勉刚好偏头，接收到了路轻拙不爽的眼神，不知道自己又在哪惹小少爷生气了，最近路轻拙好像特别容易闹别扭，一点点小事就不搭理他。 但是却一定会很明显地让自己发现他不开心了，陆勉自然会主动去哄他，也不需要怎么哄，过去和他说两句话气就消了。 陆勉开始怀疑，路轻拙是故意的，就是想让自己哄他，想让自己多花点心思在他身上。 “跳累了，脚疼，陆勉……”路轻拙疲惫地看向陆勉，撅了撅嘴。 陆勉跟着他走到长椅上坐下，给他擦了擦汗，问：“我给你揉揉？” “人这么多，怎么揉？”路轻拙看了眼旁边的几个女孩子，有自己班上的，还有别人班上的。 其中尹璐和周子芮见到两个人不跳了，一个拿着一瓶水走到两人身边。 “陆勉，路轻拙，要加油啊。”尹璐笑着说，握紧拳头做了个加油的姿势，“运动会上争取给我们班多拿几个第一。” 说完把水递给了两人。 “谢谢啊……”陆勉接过来，“为了这瓶水，我至少也要拿个第一！” 路轻拙嘴没有陆勉甜，所以只说了一句：“谢谢。” “路轻拙，期中考试也要加油噢。”尹璐说。 “嗯，在努力了。”路轻拙虽是笑着，但语气仍旧淡淡的，符合他一贯冷淡的人设，“我还想和陆勉多做几年同桌呢。” “你们……之前就认识啊？”尹璐问。 “没，我刚来这边，陆勉很照顾我。” “照顾你？你知不知道他们都在猜测你和陆勉什么时候会打起来呢。” 虽然尹璐没有参与过这种猜测，但那是因为她坐两人后面，总觉得两人之间有种莫名的磁场。 不过她八卦听得不少，现在最火的一个版本大概就是，陆勉觉得路轻拙的美貌压过自己，即将抢走自己的校草名头，所以一时之间，嫉妒成性，恼羞成怒。总而言之，就把路轻拙的脸弄破相了。 对，传言中路轻拙已经破相了。 路轻拙看向一脸无辜、还在傻笑、看起来十分开心的陆勉，他现在倒是很想把陆勉揍一顿。 这个人怎么能这么憨？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加班群啊？”尹璐问。 “还没，不过我没带手机。” “没事，你报一下，我现在加你。” 路轻拙点点头，报了一串数字给尹璐。 “发送申请了，那个昵称是璐璐的就是我。”尹璐说。 陆勉坐在一旁，低头默念路轻拙刚刚报的那串数字，努力记在心里。 第39章 泪痕 “对了……”尹璐看向陆勉，困惑地问，“陆勉你怎么没把新同学拉进班群啊？” “啊？”陆勉一时之间不知道怎么解释，说他还没有路轻拙的联系方式吗？ “对啊，为什么呢？”路轻拙也问他。 “呃……”陆勉看着路轻拙一脸无辜的表情，差点也被他骗过去了，心想你这不明知故问吗？ 陆勉看向尹璐，说：“我忘了……” “好吧……”尹璐又看向路轻拙，笑着问，“需要我帮你们记录成绩吗？” 陆勉：“不麻烦了吧。” 路轻拙：“那谢谢了。” 两人几乎是同一时间开口，说完后都愣了一下。 尹璐笑出了声，“不麻烦的，为了班级荣誉。” 路轻拙心想，运动会又不是只有跳远这一个项目，操场那边还有跳高的呢，怎么不见你们去加油鼓劲，还不都是为了陆勉。 想到此处，他直接握住了陆勉搁在椅子的手，就像是在宣示「主权」一样，即便目前，陆勉还不是他的，但总有一天，会是的。 温热的掌心覆在了陆勉的手背上，路轻拙的手很少是热的，果然运动后出了汗体质也会好一点。 陆勉露出困惑的眼神，以为路轻拙有什么事呢。 路轻拙随便扯了个理由：“想喝奶茶。” 陆勉想了想，旁若无人般地说：“下午回家的时候去取快递，然后买瓶牛奶，今天晚上就给你做。” 路轻拙怔了怔，没想到那天吃烧烤时随口说的一句，陆勉就记在心上了。 “你还会做奶茶啊？”尹璐问。 “嗯。”陆勉点点头，“你也想喝？” “啊这，不用了不用了。”尹璐摆摆手，她对陆勉的手作奶茶毫无兴趣，只是有些诧异陆勉一个大男人竟然会做奶茶。 不愧是学霸。 尹璐还想对路轻拙说什么，可周子芮突然拉着尹璐走远了，于是陆勉继续和路轻拙说话去了。 周子芮拉着尹璐走到一旁的看台上坐下，说：“你觉不觉得，他们俩之间怪怪的？” “看起来挺好的啊？”尹璐以为周子芮觉得他们俩还有矛盾。 “你没看到他们俩牵手啊？”周子芮问，“还有陆勉说，下午回家的时候，做奶茶，你不觉得很暧昧吗？我觉得路轻拙看我们的眼神有点酸酸的，不想让陆勉和你说话似的。” “你想多了吧哈哈哈，他们俩都是男生啊，你看现在我和你也牵着手呢，而且我也会和好朋友一起约着去做饼干，你想多了吧……” 周子芮想了想觉得没问题，“你说得对。” “那你看我这么快就要到了路轻拙的联系方式，是不是很棒！”尹璐说。 “哪里快了，都当同班同学这么久了。”周子芮故意道。 尹璐拍了她一下，佯装生气，“你当时要到陆勉联系方式花了多久？” “一天，当时一起加班群的，当晚我就在班群里找到他并且加了。” “那能怪我吗？路轻拙都没加班群，而且他平时冷冷淡淡的，除了陆勉，和谁也不说话。” …… 路轻拙见人都走了，上半身朝陆勉靠近了些，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为什么你在哪，她们就跟到哪？” “有吗？”陆勉说，“我还觉得是你在哪，女生就跟到哪呢？我听说女生最喜欢你这种酷酷的性格，少言寡语，生人勿近的高岭之花。” “高岭之花是什么意思？”路轻拙问，“还有你是从哪听说的？” 陆勉自动忽略了前一个问题，“以前听陈磊安说的。” “他谈过恋爱吗？” 陆勉想了想，“应该没有吧，问这个干嘛？” “那他的话你敢信？没谈过恋爱怎么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的？”路轻拙说，“从小到大，从来没有女生给我表白过，这才是事实。” “呃……”陆勉反握住路轻拙的手，“那你说的女生中，有你喜欢的吗？” 路轻拙摇头。 “既然不喜欢，她们喜欢的是谁，你的生活，也不会有什么改变啊。”陆勉说。 “我知道……”路轻拙闷闷地说，“只是有点难受，觉得自己太不讨人喜欢了。” 陆勉立刻道：“哪有，我就挺喜欢你的啊？”后半句，他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有些心虚地不敢看路轻拙，怕路轻拙猜透了他真实的意思。 “真的？” “嗯。”话都说出口了，陆勉只能顶着路轻拙欣悦的眼神应下。 “就知道勉哥哥最好了。” 听着那句肉麻的勉哥哥，陆勉突然很想收回自己刚刚的那句话，路轻拙哪就少言寡语、生人勿近了啊。 明明是个嘴甜的小可爱。 喝了水擦了汗，路轻拙却没了继续练的心思，他脚有些酸疼，实在是太久没锻炼了。 “不想练就不练。”陆勉说，“我们回教室去学习吧……” 路轻拙一下子松开了陆勉的手，愠怒道：“不要，天天除了学习就是学习，我脑子里现在全是各种公式！烦不烦啊？” 陆勉想了想，说：“那我带你去那边看看湖？” “好啊。”只要不是学习和运动，路轻拙觉得自己做什么都可以。 操场后边围着一圈栏杆，栏杆后边有片不算茂密的竹林，竹林中有条小径，依澜湖就在竹林的另一边。 “哪里有湖？”路轻拙只能看见竹林。 “好像确实看不见。”眼前全是竹叶。 “你骗我。”路轻拙说。 “是竹林太密了，挡住了视线，等会下午放学了，我骑车带你去看。” “嗯……”路轻拙问，“这片湖，是那天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湖吗？” “是啊，这湖还是挺大的。”陆勉转身靠在已经有些斑驳的栏杆上，看着眼前的路轻拙。 树影落在路轻拙的脸上，能察觉到路轻拙的气色好了很多，不像之前苍白苍白的，脸也圆润了许多，比之前多了些贵气，更像个小少爷了。 “小少爷，你真好看。”陆勉说。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没人喜欢……”路轻拙鼓了鼓腮帮子，“想要抱抱。” “这里？” “对啊，周围不是有树挡着么？” 陆勉伸手一揽，把路轻拙揽进怀里，因为身高的缘故，路轻拙脑袋抵在了他的肩膀上，也环住了他的腰。 “妈妈是不喜欢我的，我知道……”路轻拙说，很小的时候他就发现了，但是自欺欺人的逃避，总好过去直面现实，让他觉得自己其实并没有那么差劲。 “呃……”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后背，“那是她眼光不好，这么好的宝贝不喜欢。” “不许你这么说我妈妈！”路轻拙锤了一下陆勉。 “呃……”陆勉没说话。 “陆勉……妈妈为什么不喜欢我啊？都说我长得好看，乖巧又聪明，可是妈妈从来没有接送我上下学，也没有给我开过家长会，甚至也没有给我讲过睡前故事，哄我睡觉……” 陆勉感受到有泪水浸湿了自己的衣衫，拍他肩膀的手顿了顿。 路轻拙心里难受得很，突如其来的害怕一点点啃食着他的理智。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自己，会发疯，会吓到陆勉。可是，他又不愿意远离陆勉，在陆勉身边，被陆勉抱着，他的心才会跳得没有那么快。 路轻拙哽咽着说：“可妈妈去世了，就再也没有人要我了……” “有的，我要你，只要你在我身边一天，我就会陪你一天。” “你会和别人谈恋爱的。” “不会，高考之前，我都不会谈恋爱。” “那高考之后呢？” “高考之后的事情……高考之后再说吧，变数太多了，就像我也没想到你会出现在我的生活里。但是我觉得我身边有你这个……朋友就够了，嗯……等着你养我呢。”陆勉笨拙地想逗路轻拙开心，可是效果不怎么好。 “陆勉……你不会离开我的。” “不会。” 路轻拙哭得很安静，只能听到细细的抽泣声，还有肩头的耸动也是轻轻的，很是克制。 好一会儿后，他松开陆勉，从陆勉的怀抱里挣脱出来，又轻车熟路从他的口袋里拿出卫生纸，自己拆了一张擦干净脸上的泪。 “能看出来痕迹吗？”路轻拙努力睁大眼睛。 “看不出来。”陆勉指尖抚摸上他的眼尾，有点泛红，应该是卫生纸摩擦皮肤后留下的，路轻拙的皮肤实在太娇嫩了。 路轻拙目光落在陆勉的校服上，好大一片湿润，他又抽出一张纸来，擦了擦那片湿润，目光却在小心翼翼地瞧陆勉的脸色，担心他会因为自己弄脏了他的衣服而生气。 是不是应该去看看医生，要是长此以往，总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迟早有一天会吓到陆勉的。 以前妈妈就是这样被他吓到的，从此对他更是冷淡。 “不用擦了，没事……”陆勉握住路轻拙的手腕，“你好些了吗？” 路轻拙没有抽出手腕，摇摇头，说：“没事了，对不起，我一时之间没有控制住自己的情绪。” “在我面前，还需要控制情绪？你什么样子我没见过？” 陆勉笑着说，果不其然看见路轻拙的脸红了，却没打他，而是站在那里，像是哭懵了一样。 陆勉意识到，路轻拙很依恋他，很离不开他。 他想起路轻拙之前说过，吃饭吃得慢是因为想要妈妈陪他久一点。 哪怕和小姨家不是那么亲密，还会被欺负，却还要来到这里，只是不想一个人住在大房子里。 好可怜的小少爷。 第40章 奶茶 陆勉寻思了好久，该用怎样的方式加上路轻拙，是用小号编个身份，还是直接加他。 回到教室后，他趁路轻拙不注意，把那串数字写在纸上，夹进书里。 “你写的什么？”路轻拙笑眯眯地凑过去看。 陆勉把书收进抽屉，说：“没什么。”收起来后才发现自己有点蠢，路轻拙不是被尹璐拉进班群里了么？那他还废什么劲去记呢。 路轻拙说：“没什么，那你藏什么？”他不乐意了。 “乖啊……”陆勉揉了揉路轻拙的脑袋，从他桌上挑出一科的试卷，“把今天的卷子写了。” 陆勉早就发现了这个规律：只要一提学习，路轻拙的注意力立刻就会转移，屡试不爽。 果然，路轻拙不开心地转了回去，拿出笔开始写卷子。 以前还要闹腾一下说他几句才开始写，怎么今天这么乖直接开始写了？ 依澜高中是依湖而建的。初秋的竹林依旧绿油油的，风声摇曳，陆勉骑着自行车带路轻拙从侧门出去，绕着湖骑了一圈，但距离并不算长，十分钟不到就逛完了。 路上路轻拙一句话也没说，一直沉默着。 他体育课上哭了那么久，实在累了，从体育课后就开始犯懒，更别说还被陆勉逼着写了两套卷子，写得他头都大了。 “小少爷，回家吗？还是去吃饭？” “吃饭吧，饿了。”路轻拙说，说完打了个哈欠，他摇摇头，让自己清醒些，这时他看见有片竹叶落在了陆勉的肩头，于是轻轻拂落。 陆勉觉得自己肩头像是有片羽毛滑落了，有点痒，他不自在地缩了缩肩膀。 “别闹。”陆勉说，“小心摔了。” “唔……陆勉，你真的会做奶茶啊？”路轻拙好奇地问。 “会吧，就会做那种最普通的珍珠奶茶。”陆勉说，“这附近奶茶店很少，也不太好喝，我觉得我手艺还不错，就准备做了让你尝尝，很快的，绝对不浪费学习的时间。” “好记仇啊你……”路轻拙嘀咕道。 “嗯？” “我说你怎么什么都会，好厉害。” “也不是什么都会，我只会做珍珠奶茶，复杂一点，顶多再加点黑糖了。” “陆勉。” “嗯？” “陆勉。” “嗯。” 陆勉对自己实在纵容过了头，路轻拙想了想，好像相处这么久，只因为那次赶方云知走说了他一句。 除此之外，再没有和他生过气，连重话都没有说过，从来都是温柔地和他说话，反而是他，总是使小性子，闹别扭要陆勉来哄，否则就不理陆勉，不给陆勉好脸色。 而每次陆勉都会不厌其烦地来哄他，丝毫不嫌他烦，迁就得过了头。 路轻拙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以前在妈妈面前他从不会这样放肆自己的情绪，而是听话乖巧。 怎么到了陆勉面前，就没法变得乖巧呢？ 自己那些不好的一面，全让陆勉看见了。 难道是因为陆勉纵容他，他就不自觉地开始肆无忌惮了？ “我以前没喝过奶茶这种东西，妈妈说不健康……很多事情我都没做过，都是她去世后我才自己去尝试，不过都是我一个人。” “那你如果有什么想做的事，就告诉我，能带你去做的，我都陪你做。” “这周末我们去动物园玩吧……” “行啊，小动物召唤师。”陆勉笑道，“那我们是去海洋公园，还是动物园？” “能两个都去吗？” “当然可以啊，但是一天估计时间不太够，我们分两次去？” “听你安排。” “小少爷，既然你想让我陪你去，就不许再和别人去，不然以后我就都不带你了。” “好。”路轻拙抬头，却只能看见陆勉的后脑勺，他的心里暖暖的，抱住陆勉腰的手不自禁紧了些。 他没有看见陆勉上扬的唇角。 没想到吃饭的时候遇见了尹璐和周子芮她们。 而店里客人太多了，没有空桌子，陆勉和路轻拙只能和尹璐她们拼桌子，不过她们快吃完了，所以路轻拙也就将就坐了。 陆勉抽出两张卫生纸擦了擦桌子，先擦了路轻拙面前的，才擦自己面前，然后抽了双一次性筷子，拆了包装递给路轻拙，然后给路轻拙的面里加辣椒油、加醋、加香油。 路轻拙已经习惯了陆勉为他做好这些事，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但是对面的两人也未免觉得陆勉太宠路轻拙了些，简直是面面俱到。 “冒昧问一句，你们是失散多年的亲兄弟吗？”周子芮终于没忍住问了出口。 路轻拙闻言一愣，混了辣椒油的汤水呛到了喉咙里，“咳咳咳……”他忙低下头，嗓子里又痒又痛。 “不是啊……”陆勉边说，边抽了张卫生纸递给路轻拙，又拿了路轻拙的牛奶，将吸管送到他嘴边。 “慢点，怎么呛着了？”陆勉轻轻拍着路轻拙的背，见他都快把一瓶牛奶喝完了，连忙拿开，路轻拙抬起头，茫然地看着他。 “吃完再喝。”陆勉扬了扬下巴，指向路轻拙面前的面。 “等下补我一瓶。”路轻拙说。 “行，等会回家给你补奶茶。” 等陆勉应下来后，路轻拙才拿起筷子，认真地吃面。 这画面，周子芮有点看不下去了，拿起书包拉上尹璐，“你们慢吃，我们先走了。” “嗯，拜拜。”陆勉朝她们摆了摆手，路轻拙却仍在低头吃面，没理会其他人。 “他们俩，肯定有问题。”周子芮出了门，笃定地说。 吃过饭回到家中，路轻拙本来打算认真写卷子的，可没一会儿后，他就闻到了一股特别香甜的味道，闻着味儿摸到了厨房里。 厨房新换了玻璃，所以亮了许多，陆勉只开了一盏灯，他靠在柜子上，边煮奶茶，边拿了本英语资料做阅读理解，看见路轻拙过来了，便把书放在一旁。 “好香啊……” “快好了。”陆勉说，“别急。” “嗯，不急。”路轻拙踮起脚尖，双手抬起来，陆勉猜到他要做什么，于是随着他的动作闭上眼睛，路轻拙先是用掌心揉了揉陆勉的太阳穴，然后用食指和大拇指轻轻按摩着陆勉的眼窝，可按着按着，他就靠进了陆勉的怀里，双手都垂了下来。 陆勉赶紧伸出胳膊托住他，路轻拙感受到了依靠，于是身体更加放松。 路轻拙瘦，不重，就算重量全压在他身上，陆勉也不觉得累，他一低头，就看见了路轻拙肉肉的耳垂，没忍住伸手捻了捻，路轻拙迷迷瞪瞪地睁开眼睛，说：“好困……” “昨晚睡了那么久，还困？” “唔，秋乏……” 陆勉笑了笑，打横抱起路轻拙，把他抱到沙发上放下，又小心地托着他的头让他靠在沙发上。 路轻拙任由他摆弄自己，乖乖坐在沙发上，等着自己的那杯奶茶。 没一会儿就等来了，令路轻拙无语的是，陆勉甚至还想喂他喝。 路轻拙夺过了放在自己嘴边的杯子，嗔道：“你是想让我成为一个废物。” “我是想宠着你，虽然和以前的生活没法比，但是我说要陪着你，就会尽量让你开心舒服。” 路轻拙眼睛有点酸，他现在的生活已经比以前好太多了，还有什么不知足的呢？ 为了掩饰自己的情绪，他喝了一口奶茶，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好好喝噢！” 路轻拙咕咚咕咚就喝完了一杯，他把杯子塞给陆勉，说：“还想喝。” “不行……”陆勉接过杯子却拒绝了路轻拙，“再喝晚上就该睡不着了。” 路轻拙不肯，抱着陆勉的胳膊哼哼唧唧地撒娇，陆勉却问他：“你之前对你妈妈也是这样撒娇吗？” “没有……”路轻拙目光低垂下去，抱着陆勉胳膊的手也垂了下去，“妈妈不喜欢我太黏她。” “那就是只对我一个人这样了？” 路轻拙闻言一想，好像确实只对陆勉这样过，他犹豫了一会儿才认命般地点点头，脸上已经通红。 陆勉满意了，轻轻揉了一下他的头发，说：“最后半杯。” “哼。”虽然只有半杯，但至少比没有好，路轻拙也知道陆勉不会再让步了。 等陆勉回来了，路轻拙说：“我再告诉你一个秘密。” “什么？” “再过一个月，就是我十七岁生日了。” “这我知道。”陆勉说，“我之前帮班主任整理资料时，看过。” 他笑了笑：“既然这个我知道，就不算秘密了，得补偿我一个。” “呃……”路轻拙说，“还要补偿？我说一个秘密就是一个秘密，已经说完了！” “奶茶不想喝了？” “呃……”路轻拙纠结了三秒钟，妥协了，他委屈地摸了摸鼻子，从自己的秘密中挑了一个出来。 “那就说一个吧，我念初一的时候，有一次被学校的同学欺负了。老师通知妈妈来接我，可是妈妈没来，我还是被司机接回家的。 回到家的时候，妈妈不在，我就偷偷把妈妈最喜欢的那条项链藏起来了，就藏在我的枕头下面，如果她那天回到家能安慰我一下，就会发现那条项链，可她一直都没有发现，没过两天，她又买了一条一模一样的。” 路轻拙说话的时候呆呆的，陆勉不敢想象他当时有多难过。 “那条项链后来被我送给了同桌，然后她非要给我带早饭，我拒绝了。” 陆勉：“……”还说没有人喜欢你。 “我是不是很坏，为了吸引妈妈注意力，竟然干出这种事。” 陆勉让路轻拙靠在自己身上。 “你是不是没听我说话？”路轻拙问。 “听了，我只是在想，你怎么会这么认为。” “嗯？可我就是坏啊，偷了妈妈的项链……” 天渐渐暗下来了，陆勉拍了拍他的手背，说：“虽然我不懂你妈妈为什么不关心你，但是你已经很努力很努力了，她还是不喜欢你，那你应该对对你好的人好，喜欢喜欢你的人，你说对不对？” “你这话好拗口啊……”路轻拙心情不太好，困意又上来了，他懒懒地勾住陆勉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趴在他身上睡着了，呼吸全扑在陆勉的胸口上。 “这么早就睡……”陆勉摸上路轻拙的脸托起来，路轻拙睫羽轻颤，但挣扎了一下终究是没醒，于是陆勉将手放在他的眼前，让睫毛的顶部刚好擦上手心，有点痒。 “小少爷，我也不是什么好人……” 第41章 凶 路轻拙兴奋地一晚上都没有怎么睡好，将近转钟才睡，睡得晚就算了，在三点多的时候他又醒了一次，醒了之后迷迷糊糊的，却睡不着了。 “怎么醒了？”陆勉察觉到怀里的人在乱动，于是轻轻按住了他。 意识到自己把陆勉吵醒了，路轻拙顿时蔫了，趴在他身上一动也不敢动，过了会，他以为陆勉已经睡着了，才小声说：“有点激动。” “那我讲故事哄你睡觉好吗？”陆勉直起上身坐起来，靠在床头，他想起来路轻拙说过的话，以前从来没有人哄过他睡觉，既然没有过，那他就来做这个第一次，这样路轻拙以后就不会觉得遗憾了。 “好啊。” “嗯，那就讲一个龟兔赛跑的故事……” “这个我知道，换一个。” “那就换一个，从前有只小兔子，他从雪地来，所以身上雪白雪白的，一点杂色都没有。 这是他第一次来到温暖的地方，见到的第一个活物是一只饿极了的狐狸，这也是他第一次见到狐狸，不知道狐狸会吃掉他，更何况是一只饿急了红了眼的狐狸。” 陆勉的声音很轻很温柔，路轻拙觉得自己就像是躺在了柔软的棉花一样，很舒服，他静静地听着陆勉继续说。 “但是小兔子什么也不知道啊，他好久都没见到会动的东西了，开心极了，就凑到狐狸面前和他说：「你好啊」。 “狐狸看着雪白雪白的狐狸，心想要怎么吃掉他，是不是需要把这身雪白雪白的毛先给去了？ 他恍惚地回了一句：「你好啊」。 “小兔子看他瘦得很厉害，肚子也是扁扁的，就把自己刚刚采的草莓给狐狸，狐狸饿极了的时候吃过草莓，却是没熟的绿色的，他第一次见到红得这么漂亮的草莓，有些好奇。” 陆勉说着说着，发现路轻拙已经睡过去了，他轻声说：“小少爷，你喜欢吃草莓吗？” 路轻拙像是听到了，舔了舔唇，没有搭理他，又像是已经睡着了。 第二天清晨，路轻拙没睡懒觉，一起床就迫不及待地叫醒了陆勉，推了一下陆勉的胳膊，说：“醒醒？” “嗯……醒了……”陆勉睁开眼睛，就看见了路轻拙一头乱糟糟的毛，像是一个没做好的鸟窝，没忍住笑出了声。 明明头发那么软，怎么能睡成这样？ 路轻拙不知道他在笑什么，也没理会他，下了床去洗漱，仔细把自己打理地干干净净、漂漂亮亮的，然后拿出陆勉的书包，把里面的东西全倒出来，塞了好多零食进去。 陆勉洗漱完出来后，就看见了满满一个大书包立在茶几上，不禁有些诧异：“你装的什么呢？” “薯片、饼干、果冻……” “都是吃的？装这么大一书包，你背啊？” “我才不背，你背……”路轻拙说，“听说动物园里边的东西特别贵，既然家里有，为什么不带？” “怎么突然小气起来了？”陆勉问，“想管家了？” “滚……”路轻拙说，“管谁的家？我自己的钱自己省着点用，关你屁事。” “小少爷学会说脏话了？”陆勉笑着捏了捏他的耳朵，说，“以后不许说了。” “你管我！” 陆勉打开书包看了看，全是吃的，他又塞了两包餐巾纸，还有湿巾和一些其他的东西进去。 “走吧。” 路轻拙却还不知道动物园在哪，他说听陆勉安排，就乖乖等着陆勉安排，跟着他走，陆勉看着跟在身后一脸兴奋的路轻拙，心想如果自己偷偷把路轻拙卖了，这个小少爷应该都不会知道发生了什么。 动物园离陆勉家有点远，公交车得有一个多小时的车程。 这么久的路程，路轻拙肯定会晕车，到那了没准就没力气逛了。 “怎么不走啊？”路轻拙问。 “小少爷，我们打个车去吧。” “远吗？打车是不是很贵啊？”路轻拙问。 “没事，你坐公交不是晕车吗？”陆勉说，“不过不知道那儿堵不堵车，如果堵车我们可能要走一段。” “我都可以，怎么方便怎么来。” 今天是周日，动物园的人果然多，但两人来得早，所以不算很堵。 陆勉去买了门票，和路轻拙一起进了园，迎面就是一幅很大的地图。 路轻拙站在地图前仰着脖子看了很久，最后对陆勉说，“我想从左边走，先去看企鹅，然后从中间走，最后再去右边。” “嗯。”陆勉牵住他的手，就像牵小朋友那样。 路轻拙没有拒绝，就被他牵在身后。 企鹅馆里的是麦哲伦企鹅，路轻拙贴在玻璃上看着它们，企鹅的姿势略有些笨拙，一摇一晃地在岸上走，路轻拙觉得好玩，企鹅也可爱，便站在一旁看了一会儿，就被旁边跑来的小孩儿撞了一下，挤到他身旁，把路轻拙挤到了另一旁。 路轻拙猝不及防的，被撞得踉跄了一下，陆勉站在一旁，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然后把他拉到一旁，看着那个撞他的小孩儿。 路轻拙有些愣住了，那个小孩兴奋地喊着「企鹅！妈妈快过来看」。 陆勉拍了拍小男孩的肩膀，说：“你刚刚把人撞了，知道吗？” 小男孩看着高大还有点痞气的陆勉，有些怵，往后退了一步，小声说：“对不起。” “以后注——”陆勉还没说完，小男孩就转身跑了。 陆勉心想自己有这么可怕吗？他转头看路轻拙，路轻拙正在笑。 陆勉问，“还看企鹅吗？” “你刚刚好凶。”路轻拙说，“真的，都把小孩给吓跑了。” 陆勉笑了笑，揉了揉路轻拙的头发，“别人家的小孩撞了我的小朋友，我能不凶吗？” “什么小朋友？你见过一米七七的小朋友吗？” 路轻拙不服气，“而且，我又没事，只不过是被撞了一下，都不痛。” 这段时间路轻拙长高了一点，可他觉得自己和陆勉的身高还是差得和以前一样多，便问道：“你是不是长高了？” “是的，上次量身高，长了三四厘米。” “为什么吃的东西都是一样的，但你就长得比我多，我只长了两厘米。” “因为我运动锻炼了。”陆勉坏笑着眨了眨眼。 “休想骗我，而且要是能长到一米八我就满足了，长那么高做什么？” “你开心就行，身高确实不重要。”陆勉说，他心想：而且现在这个身高抱着比较舒服，刚好可以睡在我怀里。 路轻拙又看了一会儿企鹅，最后因为人越来越多，拉着陆勉去了下一处。 “这是……”路轻拙问。 “火烈鸟。” “那怎么不是红的啊？” “火烈鸟也有水粉色的，你看那边那几只，就是朱红色。” “那个白的是什么啊，好漂亮，尾巴上的毛像婚纱的拖尾一样。” “大白鹭。” “白孔雀？陆勉陆勉，快看，开屏了。” “肯定是看见你太好看，所以向你求偶。” “好好看啊，在太阳下仿佛在闪光，每根羽毛上都像有宝石一样。” …… 逛了大半个上午，路轻拙在每个馆前都逗留了很久，兴趣越来越浓厚，一点也看不出来有疲惫的迹象。 临近中午，陆勉找了个地方和路轻拙一起坐下，拿出书包里的面包给他。 “想吃热的。”路轻拙说。 “有泡面和盒饭吧，你想吃什么？我去看看？” “嗯。” 路轻拙拿了片面包慢吞吞吃着，看着陆勉走到商店。 陆勉一问，才知道没有盒饭了，于是拿了两桶泡面，想让店员加热水泡上。可是人挺多的，前面还有四五个人在排队。 陆勉回头看了一眼，路轻拙立刻笑着朝他挥了挥手，想问他为什么还不过来。 陆勉笑了笑，不过幸运的是，热水还有，而且是最后一点热水，他后面那个人就只能等下一壶了。 “我们运气还不错，最后一点热水给我们了。”陆勉找了块干净的地方把面放下。 “我也没吃过这个。”路轻拙问，“好吃吗？” “就填填肚子而已，不过你第一次吃，肯定觉得好吃。” “那需要泡多久啊？” “泡一会儿就行了，我喜欢吃硬一点的面，不那么熟的，看你想吃什么样的。” “和你一样。”路轻拙晃着双腿，其实这里很吵，因为大多是家长带着孩子来玩，小孩子太多了，叽叽喳喳地叫个不停，还有气味也并不好闻，各种泡面还有盒饭的味道混合在一起。 桌上还有一点没来得及清理的食物汤汁，现在正被陆勉慢慢擦去。 但路轻拙觉得很开心，周围热闹极了，烟火气十足，他拿出手机，给陆勉看今天拍的照片。 “你拍照技术挺好的，学过吗？” “没有啊，不过小时候学过一点点画画，可能比较互通吧。” “你还学过什么？” “很多东西都学过一点，钢琴也会。” “会钢琴？”陆勉想了想，“等期中考试考完之后，如果你能进前一百，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那这个秘密我肯定会知道的。” “这么有信心？” “当然了，你给我辅导这么多天，不考进前一百都对不起你。” 陆勉捏了捏路轻拙的鼻子，说：“面应该好了，快吃吧。” 第42章 伤风败俗 到了下午，去了虎山和狮山后，路轻拙心情却有些不好了，最后去的一个地方是蛇园，一条长长的弯曲长廊，长廊两侧皆是墙，墙面上有一个一个的橱窗，或大或小，小的就和一个抽屉差不多大，每个橱窗里都有几条蛇。 路轻拙沿着长廊走到头后，出了蛇园，说：“我想回家了。” 陆勉以为他是累了，回家的路上没敢说话，怕吵着他了，惹他不开心。 在出租车上的时候，他也只是轻轻托着路轻拙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身上。 到家后，路轻拙躺在沙发上说：“我以后再也不要去动物园了。” “是不好玩吗？” “我觉得那些动物好可怜，没有自由，特别是那只老虎，还有狮子，皮毛都不光滑了，毛毛躁躁的。” “毛毛躁躁不是这么用的。” 路轻拙皱了皱眉，继续说：“你看看小狮子和小兔子，毛那么漂亮，油光水滑的，动物园里的兔子就不一样，一个个毛都不齐。” “可是这也是没办法的事……”陆勉说，“而且我们今天去贡献了两张门票，小动物们没准会加餐呢。” “真的吗？” “也许吧……”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不想了，我们一起打会游戏。” “可是我不会。” “我教你啊，来。” “好啊。” 路轻拙不喜欢打游戏，昨天又没睡好，打了一会儿还没摸着门呢，觉得没意思，很快就睡着了。 路轻拙睡着的时候是最乖的，样子也是最漂亮的，不像醒着时总有些张牙舞爪的…… 陆勉痴痴地看着他，没忍住拨开了路轻拙额前的头发，凑上前去，轻轻吻了一下，亲吻后看着他的额头，才意识到自己刚刚都干了些什么，他看着路轻拙的唇，努力将内心的想法压下，然后把人抱进了怀里，下巴碰上他的额头，温热温热的。 路轻拙觉得有些不舒服，就在他怀里蹭了两下，像只小猫一样； 还说自己是个坏人，明明就是个生性善良的小孩。 运动会很快就到了。 路轻拙的跳远有一天没一天地练着，他平时最讨厌运动，都是被陆勉逼着才动了几下，越来越后悔自己报了这么个运动项目，全凭着不想太出丑的心思才坚持练了下去。 他就不该听陆勉的忽悠，给自己挖坑跳。 运动会这天，出乎意料没下雨，晴空万里。 “去年运动会就下雨了，听学长说，前几年的运动会也都下雨了。”陆勉说，“没想到今天是个好天气，秋高气爽的。” 听了陆勉的话，路轻拙想了想，问：“学校又没室内体育场，那以前为什么要在下雨天举办运动会啊？” “额……”陆勉有些为难地说，“或许你知道一件事，那就是运动会的时间是早就定好的，而且天气预报并不太准。” “哦……”路轻拙回头把自己的话想了想，意识到自己的愚蠢，顿时红了脸，扭头不肯再和陆勉说话。 “怎么又生气了，小少爷……”陆勉双手搭在路轻拙的肩膀上，“今天让我留点力气跑步好不好？要跑一公里呢。” “一公里算什么，你每次跑步都跑六七公里，以为我不知道？”路轻拙说，挣开陆勉的手，到看台上坐下了。 陆勉笑了笑，走到他面前蹲下，仰起脖子问他：“饿不饿？” 路轻拙没好气地说，“刚吃的早饭，饿个屁。” 陆勉冷了脸色：“不许说脏话。” “我就说，我就说，关你屁——” 陆勉突然按住了路轻拙的胳膊，看着路轻拙的眼睛，说：“不许说，小少爷就该有小少爷的样子，不能说脏话。” 路轻拙被吓到了，愣了一下，眨了眨眼睛，委屈地说：“你不喜欢我说，那我不说好了，凶我干什么。” 陆勉也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失态了，吓到路轻拙了，他笑了笑，想摸摸路轻拙的头发，但是想了想还是没伸手，他说：“你先休息一会儿，等会就要走方阵了，我去给你拿瓶水。” “水就不用了，你给我捶捶腿好不好？” 路轻拙说，这段时间只要他一撒娇说不想练跳远，陆勉就会给他揉揉肩捶捶腿，让他舒服了，路轻拙得了便宜，才会去运动。 陆勉不肯，说：“公共场合。” “公共场合怎么了？又没干伤风败俗的事情。”路轻拙不服气。 “伤风败俗……”陆勉低声念了一遍这个词，妥协道，“好吧。” 但揉了一会儿，路轻拙却看到有人再看他们这边，觉得有些害臊，不让陆勉碰他了。 他们俩来得早，渐渐人就多了起来，但他们俩周围方圆三米都没有人坐。 也许是两人待在一起，自带的氛围有种生人勿近的感觉，所以没有人愿意坐他们俩身边。 直到姜辰伟来了，一屁股坐在了陆勉旁边，把陆勉和路轻拙吓了一跳，陆勉转头问：“有事吗？” “没啊，来找你聊天。”姜辰伟把手遮在嘴边，小声对陆勉说，“其实是觉得你们俩旁边是个宝地，比较容易被美女看见。” “呃……”陆勉说，“你觉得美女看得上你吗？一边儿去，别打扰我和路轻拙说话。” “你们俩有什么话还要悄咪咪地说啊？奇怪。” “关你——什么事？”陆勉说到一半，觉得有些不对，及时改了口，却仍旧被路轻拙盯上了，心想这下完了，自己都以身作则了，以后还怎么劝他。 陆勉对姜辰伟说：“我告诉你个好地方，绝对吸引女生注意力。” “什么地方？快说。”姜辰伟迫不及待了。 “主席台上，再抱个大喇叭喊一声，你就是整个操场上最靓的崽！”陆勉说着说着还比了个大拇指给姜辰伟。 “滚！”姜辰伟无语，说完就走了。 “陆勉，我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不喜欢他，还有薛明威身上的烟味，以前坐薛明威同桌的时候，他基本每两节课就要去吸一支烟，我简直是忍无可忍。”路轻拙低着头，有些无奈，又有些可怜地说，“特别难闻。” 陆勉闻言，有些庆幸，自己已经好久没抽过烟了。 路轻拙低着头，继续说：“而且，我记得之前也看过你抽烟。” “这个……我不喜欢，抽得少，你看我这两个月都没怎么抽过了，以前也只有和他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们给我我才抽的。” “这个我知道，毕竟你家连烟盒都没有。” “呃……”陆勉仔细一想，确实是的。 “那以后有我在的时候，能不能不抽烟？我不喜欢。”路轻拙抬眸看向陆勉。 “本来就没抽过啊。”陆勉说，轻轻戳了一下路轻拙的脸蛋，“心情不好的时候抱抱你吸吸你就够了。” 远处突然传来一阵喧哗，路轻拙抬头一看，发现有些人正看着自己这边，那陆勉刚刚戳自己脸的画面肯定也被看见了，路轻拙有些害羞，恼道：“恶心不恶心？” 第43章 帖子 “请各年级依次入场。”广播里传来雄厚的男中音，响彻了整个操场。 陆勉站起来，然后朝路轻拙伸出手，路轻拙搭上他的手，借他的力站了起来，这时一阵凉风吹来，吹起路轻拙的头发。 平时里总是在一起，也就不觉得路轻拙头发竟然长得这么快，比自己快多了。 但被风吹起来后，陆勉觉得路轻拙的头发长度又到了该剪的时候了，都快遮到眼睛了，只不过乌黑又浓密，所以看上去并不邋遢，反而很精神。 “你这头发长长了，该去剪剪了。”陆勉说。 路轻拙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习惯性地把头发别到耳朵后面去，他自己倒也不觉得长，也不挡视线，还有点潇洒的港风气质，说：“好啊，你要剪吗？” “剪啊，和你一起去，板寸多好打理。” 路轻拙还是惦记着想看陆勉长发的样子，“那高考之后，你会留长吗？” “也许吧，你喜欢我就留。” 两人并肩朝自己班级所在的方阵走去，边走边讨论高考了之后各自要留什么发型。 他们班方阵领队的是个很漂亮的女生，公认的班花——施莹。 施莹学过舞蹈，身材好气质好，仪态更是不用说，有她举着牌子站在高二七班的最前面，绝对是操场上最引人注目的焦点。 但是她在初秋的天气，此刻额头上却冒了冷汗，站在队伍前面，面色有些凝重。 还有二十分钟才开始走方阵，现在只是在候场。 尹璐是第一个发现施莹的不对劲的，她是班长，正想鼓励和给施莹加油的时候，施莹却摇了摇头，咬着嘴唇，只是因为化了妆，所以看不出来她苍白的脸色。 施莹深吸了一口气，缓缓道：“没事。” 尹璐看出她的难受，着急地说：“还说没事，你都冒汗了。” “你去旁边坐着休息会吧。”尹璐不由分说抢过施莹手里的牌子，递给一旁的男生，拉着施莹就往一旁的看台上去，边走边劝道：“时间还早，要是实在不舒服，就不上了。” 施莹皱起眉头，面露豫色，“可是——” 尹璐立刻强硬地拒绝道：“没有可是，要是你身体难受，就让陆勉上，高一的时候就是他举牌子的，没事，他熟，不用担心，不会出问题的。” 施莹也想起来有这么回事，点点头，妥协了，说：“好，我好像闹肚子了，你赶紧和陆勉说，让他准备一下。” “好。”尹璐先和周子芮说了声，让她照顾一下施莹，才着急地走到方阵最末尾，找到正在检查路轻拙古诗词背诵默写的陆勉。 “「而莫之夭阏者」中的「阏」怎么写？”陆勉正问。 “门方人加两点。”路轻拙边说，边在空中比划着这个字。 “对了，真棒。” 尹璐跑过来，伸手在陆勉面前挥了挥，“陆勉，别背了，有个急事，非你不可。” “什么事？你慢慢说。” “施莹她身体有些不舒服，你能替一下她吗？”尹璐说。 “可以啊。”陆勉答应下来，“没问题。” “那你先去准备一下？” “需要准备什么？不是举着牌子走就行了吗？” “额……还是有些事情要和你说一下，比如什么时候开始走，怎么走。” “哦……”陆勉觉得这些也不用说，他都知道，但是如果不听尹璐说一遍，可能尹璐那颗心会一直悬着，反正现在也没事，为了让人家班长心安，听一遍就听一遍。 陆勉对路轻拙说：“那我先去了解一下流程。” 就在路轻拙以为自己终于要逃过一劫的时候，陆勉又补了一句：“走完方阵继续检查。” 路轻拙突然很想和陆勉同归于尽。 陆勉听完尹璐介绍的流程后，问了一个和流程毫不相干的问题：“那我的空位怎么办？” “没事，有人补上。”尹璐说完，才觉得有些不对，“你不会不知道有些人不走方阵吧？” “啊？不知道啊。”陆勉一脸茫然。 “我们班的人数凑不成一个宽度为八个人的长方形，所以多出了几个人不用走方阵，不过他们跟着一起练了的，没问题。” “有这么好的事？” “对啊，让你平时不听本班长说话，活该。” “那能再补一个吗？路轻拙也不想走方阵。” “做梦！” 走方阵排练过四五次，运动会之前全校也彩排过一次，路轻拙身高不算高，却也不算矮，所以在队伍的中部靠后处，基本不用动脑子记走法，只要跟着周围的人流就行。 说是二十分钟后开始走方阵，但是实际上还要等前面的高一年级以及高二年级的前面六个班走完，他们才能动，但是现在已经需要站好队形了，一个班走出去后，他们就慢吞吞地往前挪一点。 还好前边这一段有树荫，路轻拙觉得很无聊，可是陆勉必须站在队伍最前面，没办法陪他说话。 路轻拙稍稍偏了下头，让自己能看到完整的陆勉，陆勉应该也觉得很无聊吧，他把牌子立在地上，右手的胳膊肘撑在上面，一只脚绕过另一只脚，虚点在地上，姿势很是潇洒。 路轻拙看着他的背影，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陆勉的背影，因为他和陆勉总是离得很近。 陆勉穿着白色的宽大校服，但是身高在那，仍旧显得腿很长，而那背影，给人的莫名就是一种可以依靠的感觉。 路轻拙看到路过的校报记者突然停下了，站在他们班上的方阵旁边，对着陆勉的背影拍了好几张照片。 有点生气，陆勉的背影没准明天就会出现在校报上，全校人都会看见。 没事，路轻拙安慰自己，陆勉的其他地方只有自己看过，可是，还是生气。 都怪陆勉，没事耍什么帅，不检点，用他刚从网上学来的话就是——不守男德。 虽然路轻拙心里在做激烈的斗争，但他面上仍是没什么表情，也许是内心的不满太过强烈，强烈到溢出去了，他也像是散发出了丝丝冷气，弄得身旁没一个人敢主动和他说话。 正式走方阵的时候，路轻拙的视线总是被前面的人挡住，所以他只能偶尔看见陆勉的一部体，但也能感受到，陆勉是很帅的，腰身笔挺，却又没有僵硬感，每一步都很稳，很优雅。 就像带着羊群出去散步的高傲的牧羊犬——路轻拙不知怎么，脑海中闪过了这么一个念头，没忍住弯了嘴角。 一走完方阵，陆勉就飞快地把高二七班的牌子扔给别人，赶紧找路轻拙去了。 走完方阵之后是校长致辞，结束后运动项目就开始了，50米在十五分钟后。 “准备好了吗？”陆勉问，“小少爷？” “就不能休息一天吗？等会你就要跑50米了。”路轻拙眼睛湿漉漉的，一脸委屈，“好嘛……勉哥哥。” “好。”陆勉说，“那等会记得给我加油。” “你不说我也会去的。”路轻拙说，“加油，勉哥哥最棒！” 路轻拙的语调是上扬的，可是面上是没有什么表情的，跟念台词似的。 陆勉说：“给我加油，难道都不笑一笑？” 于是路轻拙眉眼嘴角一齐弯了起来。 “嗯！我吸收到了充足的元气，谢谢小少爷！” 没过一会儿，姜辰伟走过来，一脸为难地说：“陆哥，要不，你看下学校的论坛？” “嗯？怎么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 “卖什么关子。”陆勉拿出手机，路轻拙不知道学校论坛是什么东西，于是走到陆勉身旁和他一起看。 姜辰伟想拦，却没来得及。 只见闲聊板块第一个帖子就是关于陆勉的，标题是：“运动会第一抹美色”，后面跟着几个【热】、【热】、【回复量飙升】、【点击量飙升】的红字。 这个论坛是校友做的，校广播台和校报一起在维护，所以不是那么正式，很随意，却很接地气。 楼主po了几张图在主楼，是陆勉的背影和侧脸照片，还有正在走方阵的照片，不过眉眼正脸。 “呃……”路轻拙知道，这是那个校报记者拍的。还以为明天才回被全校人看见呢，没想到这么快就传遍了。 “专业的就是专业的，把你的优点放大了，缺点全缩小。”路轻拙这话带着股浓烈的酸味。 陆勉皱了皱眉头，没说话，快速往下滑动。 但是路轻拙还是看清了几条回复： 【头号淑女】：怎么没有正脸啊！！跪求一个正脸照片！！ …… 【一个糖包】：我知道这位帅哥是谁，去年运动会上他也是领队的，不瞒大家说，去年我就迷上他了。 【川】：楼上姐妹可以私聊吗？/可怜/可怜； …… 【HINT】：别说没有正脸了，就是只有一个背影，也鲨我几百回。 特别是，昵称是【川】、【HINT】的这两个人昵称下面标的性别是男。 其实这帖子里回复的人还有不少性别填了男的。 路轻拙看了一眼陆勉，见他紧皱眉头，还在继续划手机，有些不解，不知道他在找什么，于是继续看陆勉的手机屏幕。 翻到一个地方，陆勉终于停下了，有个人又上传了几张照片，都是陆勉和路轻拙站在一起的画面，而且就是刚刚拍的，路轻拙给陆勉加油的时候，路轻拙朝陆勉笑，氛围十分暧昧。 这一层的层主还发了句话：“有人知道这两位帅哥什么关系吗？看他们好亲密的样子，想知道是不是名草有主了。” 第44章 开门红 陆勉滑手机的速度慢了下来，路轻拙现在也可以看清帖子里的内容。 …… 【故鸽】：这有什么，我还见过这个男生坐在陆哥自行车后座，抱着陆哥的腰呢。 而且刚刚开场仪式之前，陆哥还给他捶腿。这关系，很明了了好吧。 【妃子雪】：弱弱问一句，陆哥是哪位？ 【一张】：楼上又是高一新生吧，陆哥都不知道，我们陆哥去年就火过一次了/狗头； 【拈花闲心】：难道你们不觉得另一个小哥哥更好看吗？笑起来像个小王子一样。 【吃萝卜的猫】：我也想说！他好可爱啊，好想捏捏他的脸/流口水，肯定特别Q弹。 【我是来搞事的】：我我我和这两位一个班！我可以作证，小王子只对陆哥一个人笑过，也只和陆哥一个人说话，平时干什么都和陆哥一起，这两人肯定有猫腻。 路轻拙只看到这里，陆勉突然意识到路轻拙也在看，连忙熄掉屏幕，收起手机。 他看向路轻拙，无力地解释：“他们就是胡乱说的，你别生气。” “哦……” “我去找人删帖。”陆勉说，现在最好的方式就是亡羊补牢，再不补，羊可能就自己跑光了。 他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别放在心上，过几天大家就都忘了。” 陆勉说着，又拿出手机，他退出论坛，打开微信，在对话框里输了半天，最后却又退出去了，直接打了个电话。 “论坛里怎么又有人发这种帖子？”陆勉语气不怎么好。 “哪种？” “你自己去看。” “发什么是他们的自由啊，我又不能写条规矩说不能发陆勉相关。”那边的声音也很冷，显然是故意呛着陆勉。 “发我就算了，我也从来没因为这事麻烦你，但是这回还牵扯到我的同桌，他比较内向，不喜欢这些东西。” “你同桌这么金贵啊？劳您大驾，特意来麻烦我。” “发帖子的应该是你们校报的人吧，麻烦让她删帖。” “知道了。” “快点。” 陆勉挂断电话，对路轻拙说：“等会删了就好事了。” “我没事。”路轻拙摇摇头，他不在乎帖子删不删，有或许更好，最好发酵地更厉害，让大家都知道陆勉「名草有主」就好了。 “我也不喜欢被别人议论。”陆勉说。 是不喜欢被别人议论，还是不喜欢和我一起被议论，而且，只是同桌么？ 连朋友二字都舍不得用？路轻拙低头，拿脚尖辗着地上的碎石。 陆勉见路轻拙兴致不高的样子，问道：“小少爷，你……生气了吗？” 路轻拙摇摇头，陆勉还想说什么，但是体委突然站在他们不远处喊了一声：“陆勉，你怎么还不走！要准备签到了。” 声音大得把陆勉吓了一大跳。 陆勉为难地站在原地犹豫了一会儿，路轻拙只好抬头，轻声说了句「快去吧」，还轻轻推了一下他。 陆勉皱了皱眉，他能明显看出来路轻拙不开心了，可是为什么路轻拙为什么没有像之前一样闹小脾气，而是善解人意让他去比赛。 路轻拙笑了笑，又说：“我和你一起去，给你加油。” “好。” “对了，你怎么知道是校报的人发的啊？”路轻拙问。 “我看到她拍我了，那个角度那个位置能拍到我的人只有她。”陆勉说，“很明显的。” “哦……” “你介意……他们那样说吗？”陆勉今天说话吞吞吐吐的。 “哪样说，是说我长得像下面那个，还是说我们俩——”路轻拙笑着问，甚至还有心情开玩笑，一点也看不出来介意的样子。 “你不介意就好。”陆勉说，“我没想到有人会拍照传到网上去，还那么多人评论……” “那谁能知道，不是你的错，我不在乎的。”路轻拙说。 可是—— 陆勉在签到的棚子前站住了，他看着路轻拙的眼睛，似乎是想看出他是不是在撒谎。 体育委员站在一旁有些无语，以前没见陆勉这么磨磨唧唧的啊，临场了还跟别人眉来眼去？望夫石吗？ 正当他想上前催促的时候，陆勉垂下眉眼，转身进了棚子签到。 路轻拙深吸一口气又吐出去——还好陆勉没有再问下去，他退后几步，转身找到班长尹璐，从她那里拿了两个拉拉队的手花，一个蓝的一个红的，抓在手里朝50米的起点线走去。 签到完后，陆勉走到跑道旁，活动了一下脚腕手腕，四处寻找着路轻拙的踪迹，最后在人群里发现了路轻拙，只见路轻拙高举着一边胳膊，手里抓着两个异色的手花，正朝他这边晃。 陆勉一下子笑出了声，路轻拙是怎么做到的，连加油的方式都这么可爱。 只是这么可爱的动作大概率又会被人拍下，没准还会发到网上。 也许是论坛里有人说了陆勉会参加50米比赛，现在看台上有不少人正朝这边看。 当然陆勉更希望他们是来看比赛的。 陆勉松了松手上的护腕，这是昨天晚上路轻拙亲手送给他的，送给他的赛前礼物，却不知道路轻拙是什么时候背着自己买的。 护腕是他喜欢的黑白两色，简约款。 他现在很想走到路轻拙面前，把路轻拙的脑袋按进自己怀里，这样就没人可以看见他的脸了，也就没有会发现他。 但是他不能这么做，这样做只会给路轻拙带来更多的苦恼，什么都解决不了。 路轻拙不像是会喜欢追捧和热闹的人，陆勉这么猜测着，但更多的，是他的私心在作祟。 要是自己或者路轻拙长得丑一点就好了，也许就不会引人注目了。 算了，两个人都不能丑。 路轻拙丑了，路轻拙可能会不开心。 陆勉丑了，路轻拙就看不上了。 路轻拙扬着胳膊晃了一会儿，觉得手有点累，就没晃了，而身后的人越来越多，他都快被挤到跑道上了，还有点喘不上气来。 他转身拨开人群，刚走到人群外，就有个女生拦住了他。 萧月问路轻拙：“同学，你好，方便加个QQ吗？” 路轻拙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摇摇头，说：“我不常用QQ。” “微信也可以的。” “呃……”路轻拙不知道该怎么拒绝了，也许是他犹豫的模样让萧月知道了他的不愿意。萧月笑了笑，说：“不愿意就算了，没事的。” “不过，陆勉的联系方式你有吗？我有个朋友想要。” “额……没有。”路轻拙撒了谎，尹璐拉他进班群的当天晚上，陆勉就加了他。 “哈哈，小哥哥你撒谎真是一眼就能看出来。”萧月笑着说，“那小哥哥再见咯。” 路轻拙脸上泛起红晕，他叫住了转身准备走的萧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我知道的一定告诉你。” “那个，你知道学校的论坛怎么下载吗？” “啊这个，你既然不知道，最好还是不要知道了吧。”萧月也看过关于陆勉和路轻拙cp的楼，现在已经另开了一个帖子，就叫「陆路cp」，而且萧月很有远见地认为，没准今天晚上，就会出现路陆cp楼。 “为什么？”路轻拙不解。 萧月想了想，觉得自己不说，路轻拙也会从其他人那里知道，迟早会看到，不如做个交易。 “算了，你加我，我把安装包发你。” “那谢谢你了。” 好憨呀这个帅哥，萧月拿出手机，这么容易就上当了，这联系方式要得也太容易了，可惜她喜欢的是女生，不然还挺想撩撩这个男孩的。 跑道那边突然有人拿着喇叭通知参赛人员就位，路轻拙转头看了眼，说：“50米是不是要开始了？” “是的……”萧月说，“走吧，正好我也想看。” 路轻拙问：“你那个喜欢陆勉的朋友呢？在哪？” “什么喜欢？就是看他长得帅，想了解一下，我朋友可不是颜狗。” 萧月说，说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稍等，还有，你的联系方式也不是我想要的，是我帮「别人」要的，别误会，我喜欢有胸的姑娘，不喜欢你这样的。” “哦……”路轻拙实在不会接话，还好萧月也不在乎这个，没生气。 陆勉低头抬头间路轻拙就不见了，而自己也不能出去找他，只能朝四周到处看看，又过了一会儿，裁判都让他们就位了，路轻拙还不在，再次出现的时候，身边却多了个女生。 陆勉没带眼镜，距离也有些远，所以看不清女生的脸。 才五分钟不在你身边，就和别人玩一起去了，路轻拙你可真有本事，陆勉心想，努力让自己不去看他们，低头认真听着裁判的枪响。 路轻拙盯着陆勉，枪响的那一瞬间，他只觉得耳边一阵耳鸣，世界好像都安静了，然后陆勉飞一般冲了出去，他还没来得及喊加油，陆勉就已经从他的面前跑过去了，他也小跑着跟上，手里扑腾扑腾晃着手花，大声喊了句：“加油啊陆勉。” 50米能拉开的差距并不大，但陆勉还是一马当先，跑在了第一位，和第二名隔着两米左右的距离。 陆勉冲过起点线后，又小跑着缓冲了一会儿，却是折回来跑到路轻拙身边，扶住他，说：“谢谢你的加油，让哥哥我拿了个第一。” “是……你，自己，棒！”路轻拙喘着气说。 陆勉笑着问：“明明比赛的是我，怎么觉得你比我还累。” 路轻拙忙说：“我高兴，所以不许，说，锻炼的事。” 萧月慢慢走过来，说：“恭喜啊，陆勉，开门红。” 第45章 收手机 “萧月？”陆勉这才看清了萧月，他看了看她的着装，意识到萧月就是刚刚那个站在路轻拙旁边的女生。 好久没见过这个老同学了。 原来是他多想了，陆勉心里的防备稍减，但还是有些狐疑，这俩人怎么凑一起去的。 “昂，是我。”萧月笑着说。 “你们俩怎么认识的？” “这个你也管，真当小哥哥是你家的了？” 萧月揽着路轻拙的肩膀，手轻轻搭在他的肩头，路轻拙却也没躲。 让陆勉也有些诧异，路轻拙一直不喜欢和陌生人说话的，更别提接触了。 萧月说完后偏头看路轻拙，“小哥哥，你说是不是啊？” “呃……”路轻拙看了一眼陆勉，只见对方也看着自己，忙移开视线，对萧月说，纠正到，“我叫路轻拙。” “哦，刚刚你的备注我看见了。” “什么备注？”陆勉问。 “秘密。”萧月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说，“我走啦，小哥哥再见。” 萧月很快走了，陆勉比赛也结束了，去问了裁判和工作人员，后面基本上没什么事了，不需要他留在操场。 路轻拙犹豫着问陆勉，“陆勉，你上次说我应该多交些朋友，那我和萧月做朋友，可以吗？” “萧月可以，大方直爽，很适合做朋友。”陆勉说，他和萧月初中时是一个班的，知道萧月喜欢女孩子，不会把他的小少爷抢走。 也知道她人很好，做事不会拐弯抹角，不会暗戳戳在背后耍心眼，也不是斤斤计较、记仇的人，和路轻拙这样的傻少爷做朋友确实挺合适。 “你认识她吗？她说她喜欢姑娘，是真的吗？” “是真的。”不然刚刚你问我可不可以的时候我会直接说不可以，陆勉想。 “不过她的经历，其实挺伤痛文学的，还好她是个乐观的人，有机会可以和你说说。” “嗯，好啊。”路轻拙想了一会儿，突然开心地说，“我还没祝贺你，拿了第一呢。” “这种校运动会比赛，小菜一碟。”陆勉说着，伸出手指向前方，耍了个帅。 “要不我们去休息一会，一千米在下午，跳远大约在十一点，都还早。”路轻拙说，“回教室学习吧。” 按照原本的计划本来就是50米结束后去学习，陆勉说：“走。” 回到教室后，陆勉觉得自己有点渴，说他水房接点水，拿着自己的水杯出了教室，路轻拙偷偷拿出手机，朝四周看了看，然后点开和萧月的对话框，下载了那个据说是学校论坛的APP。 下载安装后之后，他看了一眼教室的前门和后门，做贼般点了进去，却发现还要注册，需要邮箱，路轻拙输入邮箱和密码，进入了一个新的界面——看到论坛具体内容必须回答一些和依澜高中有关的问题。 额……第一题就不会。 请问澜高的校歌是哪一首？ 上浏览器搜索了也没有答案，这什么孤僻深奥的问题！ 一共有五道题，路轻拙只看了第一题就放弃了，他打算舍近求远，寻求场外帮助。 【L】：这个APP注册怎么还需要回答问题呀？我都不会…… 【小月】：都是些什么问题？截图发我，我告诉你。 【L】：能中午吗？陆勉马上就要回来了。 【小月】：哈？ “在干嘛呢？玩手机？”陆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吓得路轻拙赶紧把手机塞进抽屉，拿起桌上的书，佯装写题。 路轻拙的小动作被陆勉全纳入眼底，他伸手：“手机给我。” 路轻拙抬起头，可怜巴巴地看着陆勉，不想给，他还想进论坛看看呢。 “给我。”陆勉的语气不容拒绝。 虽然路轻拙也不是那种沉迷手机的人，但是总是拿起手机就忘了放下，在一些APP中跳来跳去，用一些琐碎的事情消磨时间，刷来刷去时间就都没了。 所以在征求路轻拙的同意后，陆勉给路轻拙制定了玩手机的时间表，而且只有在完成计划上的任务后，才可以玩手机。 平时陆勉并不会说去收路轻拙的手机，因为路轻拙也比较自觉，一般只有完成计划后才会玩手机，但是今天——陆勉不想让他看到论坛上的那些事情。 嗑他们俩cp的人说的话，他不想让路轻拙看见，而且楼里有很多人想要路轻拙的联系方式，虽然路轻拙就算看见了，也不会私聊对方交换联系方式，但是让路轻拙看多了这些消息也不好。 对，不太好，容易分心去别的地方，影响学习。 还有一些人肯定会恶心这些行为，说出一些过分的话，他更不想让路轻拙看见这些后，心里受伤。 “你平时都不会收我手机的。”路轻拙说，“不写完卷子我不会拿出来玩的，能不给你吗？” 陆勉反问，“那为什么不肯给我？” 路轻拙没有说话，鼓起腮帮子，和陆勉坚定的眼神僵持着，最后他先妥协了，「噗」一下把憋的气吐出来，很不乐意地从抽屉里拿出手机，动作粗暴地放进陆勉的手心。 “给你给你！”说完，路轻拙就从书桌里拿出试卷，还有笔和草稿纸，开始写试卷。 陆勉看着路轻拙桌面上的英语试卷，说：“跳远开始之前，你定的计划是完成一张生物试卷，不是英语。” “我不想写生物，不行吗？”路轻拙说，“我现在就是想写英语试卷，不行吗？” “可以，那就和下午的英语试卷调换一下，下午再写生物吧！”陆勉说着，把计划本路轻拙的今天的计划给修改了。 那边体育委员在操场找了陆勉找了很久都没有找到，而且发QQ消息也不回，不禁有些急了，这人为什么拿了第一就跑了，连奖品都不领，最后只能他这个体育委员去拿，拿了也找不到人给！ 还好跳远比赛还有一会，一两个小时的时间，陆勉不会忘记吧。 写卷子写着写着，陆勉兜里的手机开始震动，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显示的是秋书隐打来的电话。 路轻拙正在认真写作业，于是陆勉就没打扰他，拿着手机准备出去接电话。 “喂。”陆勉接通了电话。 “帖子已经让人删了，是校报一个高一新生发的，她不知道校报拍的照片不能发在论坛上。” “谢谢你了。” “但是有另外一个事，我刚刚上论坛上看了看，发现了一个新帖子。” “什么内容的？” “你可以自己去看看，那种帖子我没有理由去删，也不知道是谁发的，要不要私聊那个楼主？你自己看着办吧。” “懂了。” 陆勉挂断电话，没有关掉手机，而是直接打开了论坛。 既然要控制路轻拙玩手机的时间，陆勉最近手机也玩得少，略回想了一下，50米签到之后他就没碰过手机了，根本不知道论坛里的话题后来发酵到了什么地步。 看到那个cp楼的时候陆勉都傻了，点进去之后，陆勉发现有很多张陆勉和路轻拙在操场说话的照片，还有50米结束后，他扶住路轻拙的照片，路轻拙边喘气边祝贺他拿了第一的照片。 陆勉手指头在屏幕长按——保存，把这些照片一一保存下来，然后才开始仔细看楼里的回复，虽然太过夸张了，但是这些人说得还挺好听的。 很多人都觉得他们俩很般配，不过他们俩的身高长相还有气质，从头到尾通通都被人评论了一遍，这一点让人很不爽。 这个楼——不然还是别删了吧。 陆勉看完帖子后，退出去顺便回了体委和其他几个同学的消息，才转身走进教室。 回到座位上的时候，路轻拙抬起头，问了句：“你怎么去了这么久？”还不和我说一声去做什么就走了，不开心。 “很久吗？” 路轻拙面向陆勉看了一会儿，转头收回视线，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就是之前找人帮忙删帖，已经删掉了。还有，拿了第一啊，这都不值得开心么？” 骗人，路轻拙心想，陆勉撒谎明明更容易看出来，为什么要骗我呢？是什么开心的事不能和我说？ 手里的英语卷子他已经做了一半，却因为惦记着手机里和萧月的聊天，还有那个论坛里的帖子，他的心并不静，正确率——希望不要太低吧，不然又要挨陆勉的说教了。 “平时不玩手机也没见你不开心啊，今天怎么了？”教室里没有人，陆勉就无所顾忌，揉了揉路轻拙的头发。 “唔……”路轻拙灵机一动，说，“平时你也没说要上交手机啊，你这是不信任我！” 陆勉被唬住了，他没往其他地方想，或许是因为太信任路轻拙，所以根本没有怀疑。 他确实没有想到这一点，收手机会让路轻拙心里不舒服。 “我没有不信任你，只是觉得你今天有点亢奋，干什么都比平时多些活力。”陆勉解释道。 “哼。”路轻拙扭头不看他，继续写他的试卷，“别吵我，再吵我跳远前就写不完了。” “嗯，加油哦轻轻。” 第46章 家人 这个称呼他只在听到过一次，也就是他第一次在陆勉家里过夜的第二天早上。 他以为那天早上陆勉刚睡醒，不是很清醒，而且陆勉后来又睡着了，所以只是随口说的呓语，醒了就根本不记得说要叫他轻轻这件事。 这两个字给人的感觉和它的意思一样——很轻，仿佛没有什么重量，但跌落在心底又很重，路轻拙突然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填满了，而且暖暖的，让他一下子忘记了手机的事。 “以后不要这样叫我！”他说道，没看陆勉，却没料到自己红红的耳朵还有脸颊已经被陆勉全看到了。 “真的啊？”陆勉笑道，路轻拙害羞起来真可爱，让人忍不住去逗弄他。 如果不是担心路轻拙脸皮太薄，多逗弄几次也许真的会生气，为了这羞颜薄怒的模样，他肯定会做点更过分的事情。 路轻拙没说话，他努力静下心去看最后一道七选五的阅读题，却发现自己根本静不下心来，好半天也没理解文章里讲了些什么，他脑子里全是陆勉的「轻轻」，还有陆勉带着笑意的“真的啊？”，一直回荡着。 而旁边那个人还坐在那里拿着本语文作文素材看，看得津津有味，边看边在书上划线。 这人怎么这样啊…… 跟没事人似的，一点都不害臊。 哦不对，陆勉为什么要害臊，自己又为什么要害臊？ 教室里的风扇呼呼地转，除了他们俩一个人都没有，安静得很，路轻拙脑子里的胡思乱想一刻也停不下来，他突然把笔拍在桌上，对陆勉说：“你就是不想让我好好学习，我今天不学了！手机还我。” “呃……”陆勉懵了，他怔怔地看向路轻拙，“我干什么了？” 路轻拙气鼓鼓的，“你就没干过好事，一天天没个正经样子，吊儿郎当的不靠谱，烦死了。” 陆勉：“……”我还不靠谱？也不知道真正不靠谱的那个是谁。 路轻拙猛地站起身来，凳子往后一倒撞到后面的桌子，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路轻拙被这声响吓到了，他满肚子的气也因为这一声响消了点，冷静了些，意识到自己的莫名其妙，可此刻偃旗息鼓好像有点丢脸，索性一鼓作气算了。 “我去操场了，再见。”路轻拙气呼呼地走了。 陆勉忙跟了上去，拉了拉路轻拙的手，跟在他身后。 “轻轻轻点生气嘛。”陆勉哄到。 路轻拙扁扁嘴，停了下来。 他觉得自己最近发脾气的次数太频繁了，这样下去，陆勉迟早会烦的。 也许有一天他又发脾气走了，然后一转身，发现陆勉没有像今天这样跟上来，就这么消失了，再也见不到，再也不会，纵容他。 陆勉也是人，也会有耐心被消磨殆尽的那一天。 而且他们俩只有「朋友」这一层薄薄的关系可以被消磨。 他弄不明白，自己现在发脾气到底是因为想让陆勉来哄他，想刷自己的存在感，希望有人陪，证明自己是有人在乎的，还是干脆就是因为自己任性娇纵爱胡闹、天生就脾气不好？ 路轻拙想起一件往事。 那时候他还是个小孩，什么都不懂，偶尔听了一次幼儿园的同学说他去过游乐园，讲得绘声绘色的，那个同学瞬间成了大家的追捧对象，大家都喜欢听他说去游乐园的经历。 路轻拙很羡慕，刚好自己的生日马上就要到了，所以他就缠了妈妈好几天，央求了妈妈好几天，装可怜卖乖，结果在他生日的那天——那是他第一次被妈妈凶。 妈妈告诉他，想要什么就自己去争取，不要求别人，想去游乐园以后可以自己去。 然后妈妈就给他多报了一个兴趣班，他的时间彻底被占满了，再也没有空闲的时间和理由去游乐园玩了。 他天生就是个不讨人喜欢的人。 所以不许再做不讨人喜欢的事情了。 “嗯……以后再也不生气了。”路轻拙笑着说，忍住眼里的泪水。 “没事，生气了难过了也不要憋着，和我讲，我尽力帮你开解一下。” 路轻拙点点头，晃了晃陆勉的胳膊，“我就是不想学习了，有点累，今天歇一天好不好？” “嗯，听你的，那我们去操场上走走？看看班上同学的比赛？” “嗯。” 操场上人还是挺多，现在是女子400米还有铅球。 路轻拙显然兴致不高，于是陆勉就陪他一起在班级所属位置的看台上坐着，从教室里路轻拙拍桌子的那一瞬开始，路轻拙的状态就一直不太对。 “那边的啦啦队跳的舞好漂亮呀。”路轻拙说。 “我看看。”陆勉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路轻拙托着腮，看着远处的舞蹈，其实距离太远，有些看不清，他说：“如果有一天找到我爸爸了，然后和他一起走了，你会难过吗？” “找到你爸爸，什么意思？”陆勉一直以为路轻拙说的没有爸爸是指他爸爸在他小时候就出意外，不在人世的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啊。”路轻拙说，“我花钱托人帮我请了私家侦探，也许过段时间就查到了。”但也许，永远也查不到。 “那如果他回来找你，想要认回你这个儿子，你会和他走吗？” “我不知道，我觉得得先看看吧，看他当是因为什么愿意才抛弃了我，还有我妈妈。”路轻拙说着说着突然笑了。 “那你……能不和他走吗？”陆勉吞吞吐吐地问。 “可是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没有朋友，没有家人，我留在这里做什么呢？” “难道我不算你的家人吗？”陆勉说，“就算称不上家人，难道朋友两个字也不配吗？” “勉哥哥……你刚刚说——家人？” “对啊，我把你当家人。” “一个只认识两个月不到的家人？”路轻拙的眉眼之间终于浮现出一点畅快的笑意。 “但我们一起做过的事，比一些相处了二十年的亲人还多，还深刻，不是吗？” “确实。”路轻拙说，陆勉说得对，他和陆勉相处的两个月，比和妈妈相处的十六年要快乐得多的多，也自由、恣意得多，尝试了很多美好。 他的一切被陆勉无限包容，仿佛让他重新回到了小时候，可以尽情撒娇、生气，做一些小孩子才会做的幼稚的事情。 “准备准备，再过大概十五分钟你们俩要跳远了。”体委站在看台下对两人喊。 路轻拙朝体委点点头，陆勉喊了一声「知道了」。 “你还没回答我，会不会难过呢。” “我以为我已经回答你了，我不希望你走。” “那我就不走。” 第47章 小仓鼠 路轻拙拿了跳远的第一名。 连他自己都没想到，竟然跳了这一个月来最远的距离。 他就那么轻轻一跃，甚至都没反应过来这已经是正式比赛了，随意地像是平时的训练。 裁判说他第一的时候他都有点恍惚，直到陆勉揽过他的肩膀，和他说：“真棒，小少爷，挺不错。” 这个时候他还是有点不敢相信自己取得了这么好的成绩这件事，“是真的吗？我第一？” “是真的，那一跳就和水上的蜻蜓一样。”体委也说。 薛明威：“小少爷进步飞快啊，和第一次相比，提高了三十厘米有没有？” 陆勉笑着说：“那肯定有啊，我们家小少爷就是学什么都快。”那语气，和父母炫耀孩子考上了知名学府没什么区别。 周围的同班同学都在给路轻拙和陆勉庆祝，这也是路轻拙第一次身边有这么多人说他厉害，夸他棒。 路轻拙高兴极了，抚摸着自己的胸口，良久才让心跳跳回正常速度，他转向陆勉，说：“我第一次在运动会上拿第一！” “嗯！”陆勉给他竖起大拇指，“我家轻轻身轻如燕，所以一下子就拿了第一！” “我有点兴奋过度，陪我去旁边坐一下，缓缓吧。”路轻拙手还放在胸口上，额头上挂满汗珠，还有兴奋过度引起的些微喘气声。 陆勉从来没见他笑得这么开心过，就像是盛夏的阳光，所有的蝉鸣，各种口味的汽水、糖果，和甜甜的西瓜汁一起爆裂开来，弥漫在炎热的空气中，格外的热烈与舒爽。 如果现在有流星可以许愿，那么陆勉，你一定会许下一个愿望，那就是：祝愿路轻拙，每天都能像今天这么开心。 班长尹璐刚刚在给女子八百米加油，班上参加比赛的是她的好朋友周子芮，所以她必须得去为好朋友加油。 最后的结果是：周子芮拿了第二，成绩还不错，正好有人过来和她说，跳远比赛也结束了，路轻拙第一，陆勉第二。 跳远比赛的场地并不远，正巧路轻拙和陆勉，还有体育委员和其他几个男生从那边走过来。 周子芮跑了八百米，脚还有些软，正靠在尹璐身上休息，旁边还有其他一些同班女生。 尹璐看见了路轻拙他们，举起胳膊招了招手。 “同学们，到这儿来集合了！” 于是两波同学会和了。 尹璐拍了拍周子芮的肩膀，说：“我们周子芮拿了八百米第二，不错吧？” “巾帼不让须眉！”体育委员点点头，“我们班已经拿了三个第一，三个第二，不知道能不能维持总分第一名。” “呸呸呸，什么能不能，一定能！”尹璐说，“我们现在一起去吃饭吧！”说话的时候眼神在路轻拙身上停留了一会儿。 “行啊，上午应该没项目了。”体育委员说。 “你们去吧，我和路轻拙就不去了。”陆勉说。 “啊？”路轻拙一脸问号，偏头看向陆勉，陆勉不是希望他多交朋友吗？ 这么好的机会为什么不去？而且陆勉怎么不问他一下就做出了决定，他想去的啊…… “行，但是晚上一定要去啊。”尹璐没有追问原因，“不去是小狗。” “晚上肯定去，那我们先走了，拜拜。” 走出一段距离后，路轻拙才问陆勉：“为什么不去啊？” “你想去？” “有点想。” “可是我发现了一家新店，都订好了位置，就今天中午，想带你去试试，换换新口味的。” 路轻拙一瞬间开心了起来，脚步也轻快了，“你早说啊，早说我就不会奇怪了，还以为你觉得他们都是坏人，所以我不可以和他们交朋友呢。” 陆勉有一些无语，但旋即充满了责任感，路轻拙连选择朋友的权利都交给了自己，这该是多么信任自己啊…… 换句话中，他讨厌谁，或者发现谁喜欢路轻拙，是不是也可以轻而易举让路轻拙永远不和那个人接触。 有点过分了陆勉，陆勉努力阻止住脑子里的胡思乱想。 “他们都挺好的，没有不让你和他们交朋友的意思，晚上再和他们一起吃饭。”陆勉笑着说，“本来是想给你惊喜的。” “现在说也是惊喜啊，我此刻心中的期待值upup。” “直接去吗？还回不回教室？” “直接去吧。” 招牌上写着是家川菜馆，也许是新店打折力度很大，又是周末正饭点的原因，他们到的时候人很多，店外还有等位的，不过陆勉提前预订了位置，是个靠窗的两人桌。 路轻拙坐下来，连菜单都没看，就说：“这位置挺好啊，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外面的江堤花坛，对面是个广场吗？” “嗯，等会吃完饭逛逛？反正今天天气挺好，不热而且有阴有风。” “可以啊。”路轻拙说，“不过你怎么能订到位置的，这人这么多。” “因为老板是我朋友。”陆勉说。 “额……”路轻拙愣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句话传达出的信息，很久后才说，“那他在店里吗？” “在啊，第一天开业，怎么能不在？”陆勉说，“你想见？” “我……”路轻拙心里是相见陆勉的朋友的，可是又怀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最后问了句：“可以见吗？” “这有什么不能见的？”陆勉笑出了声，“又不是什么机密人物。” “哦……你怎么认识这么多朋友啊？感觉你朋友遍地都是。” “噗……哪有那么夸张，只是以前玩得疯，我那个小区，或者说那一片的小孩几乎都混熟了，只不过后来很多都搬走了，也许过两年，我也要搬了，毕竟小区挺老了，有消息说计划要拆迁，做新楼房。” “两年后，你就读大学了，会在这个城市读吗？” “不会。”陆勉斩钉截铁。 “为什么？” “这个城市太小了，我想去大城市看看。” “可是大城市根本不如这里啊，这里空气好，也不会堵车，无论是人，还是物，都不拥挤。” 路轻拙想起了自己以前的生活，是没有自由的，而在这里，呼吸到的每一口新鲜空气，都像是久违的拥抱。 “那是你心态不一样，你觉得这里好，是因为有我对不对？” 陆勉说完，等着路轻拙害羞脸红然后口不对心地去反驳。 可是路轻拙没有如他所料，点了点头，理所应当地说：“是啊，所以你去了大城市，我也和你一起去大城市，从今天起，我就会一直一直跟着你，毕竟是你先招惹我的。” “嘿嘿，你甩不掉我了。”路轻拙说。 陆勉勾唇笑了笑，没说话，打开菜单摆在路轻拙面前，“点两个菜。” “我要一个……辣子鸡，再要一个……麻婆豆腐吧。”路轻拙说，“可以吗？” “听你的。”陆勉叫来服务员，说了路轻拙说的两个菜，又加了一个汤。 陆勉说换换口味确实很对，陆勉做的菜味道一般比较醇厚，会尽量保留食材最好的味道，而且不喜欢加辣，而这家川菜…… 虽然路轻拙也没吃过正宗的川菜，但他觉得这家还蛮好吃，就是辣得舌头有点痛。 吃到一半的时候，他突然被一颗花椒呛到了，顿时觉得喉咙里火烧火燎一般，甚至有些无法呼吸。 很快，背上传来轻轻的拍打，一杯白水递到自己嘴边。 陆勉站在他身旁，弯着腰在他耳边说：“慢点，来，喝一口。” 路轻拙就着陆勉的手喝了一口凉白开，虽然喉咙里还有点麻麻的，但花椒壳好像已经被冲下去了，喉咙里不再有异物感。 “咽进去了吗？” “嗯。”路轻拙想说话，却发现喉咙哑哑的，还说不出话来，于是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咽进去了就好。”陆勉的心放了下来，他看着路轻拙的碗，“这个豆腐，你先别吃了。” “可是好好吃，我想用它拌饭吃。”路轻拙说。 陆勉想了想，找服务员拿了个新碗，盛了半碗饭，又夹了一块豆腐放进碗里，把辣椒一颗颗全剔除，如此夹了五块之后，问路轻拙：“这些够吗，拌饭的话？” “我不是小孩子！”路轻拙觉得陆勉小题大做了，显得自己格外娇气。 陆勉忙说：“没说你是，就是怕你又呛着了。” “还说没有，分明就有，哼，够了。”路轻拙从陆勉手里拿过碗，用勺子拌了一下，等豆腐和米饭都搅拌均匀后，舀了一大勺一口吃掉，三下五下就把一碗饭吃完了。 没有花椒的烦恼，终于可以让他大口吃饭了——实在太好吃了，这家的麻婆豆腐。 “好吃？” 路轻拙嘴里全是饭，没法说话，只能点头。 “小仓鼠。”陆勉轻声说。 路轻拙没听见，想继续吃自己的饭，发现碗里空空的已经没饭了，他端起碗想自己弄，却发现陆勉已经拌好了一碗。 和刚刚被自己狼吞虎咽的那一碗一样，都被剔去了所有的花椒、辣椒籽这些东西。 路轻拙心里有点酸酸的，“你这样，真的会把我养成一个废物的。” 第48章 秋千 “额……我绝对没有这个意思！”陆勉立刻反驳，一连串的话珠子一般地倒出来，“我只是想帮你挑花椒而已，你想到哪去了？我要是想把你养成一个废物，还用得着督促你学习吗？一天天疯着到处玩，早就成个废物了，我岂不是更开心？” 路轻拙轻易就被说服了，点点头，“你说得对。”然后毫无压力地接过了陆勉递过来的饭，然后陆勉自然而然地从他面前拿过已经吃完的那个碗，继续盛了一碗。 路轻拙连吃了三碗，才摸着肚子说饱了。 陆勉看着路轻拙餍足的模样，问：“想见见老板吗？” “都行啊。”路轻拙笑着说。 “那我给他发个消息。”陆勉说。 路轻拙突然想起了什么，抓住陆勉的胳膊，说：“现在他应该很忙吧？我看客人还挺多的。” “忙倒也不至于，毕竟他是老板，又不是员工。而且他刚刚给我发消息问我们吃的好不好？还问我你是哪位呢？介不介意他过来和我们说说话？”陆勉说。 “那就行。” “那我和他说了？” “嗯。” 没过一会儿，一个穿着休闲西装的人走了过来，“好兄弟，终于吃完了？” 路轻拙意识到这就是老板，本来以为和陆勉年纪差不多大，但现在这么一看，像是二十五六的人，只怕连娃都有了。 “嗯，味道挺好的。”陆勉说，“你看我们家小少爷都吃了三碗饭，我做的饭，他都没吃过这么多。” “这就是你最近经常说的那个小少爷呀？”彭家畅拉了个凳子，在两人身旁坐下。 “是啊，是不是特别可爱？”陆勉说。 “可不可爱的，我倒没看出来，我只看出来了，你对他挺有爱的，连饭都舍不得让他自己盛，恨不得拿个勺子喂给他吃。”彭家畅早在不远处看见了陆勉给路轻拙盛饭的画面。 他从来不知道陆勉这个粗心的钢铁直男竟然也会这么体贴人。 他琢磨出一些不一样的东西来，却不敢问当事人。 路轻拙顿时红了脸，凶凶地瞪了陆勉一眼。 “他就是我心中独一个的小少爷，我想对他多好，就对他多好，关你什么事啊？有本事你自己找一个喂去。”陆勉笑着说。 路轻拙发现，陆勉和彭家畅聊天的时候不像和薛明威、姜辰伟还有方云知他们一样，总是隔着些什么。 路轻拙形容不来自己的感觉，他只觉得现在的陆勉很放松，很随性，就像是不需要担心对方的感受，所以无所顾忌。 而陆勉对自己，也不会像现在这么随意，而是怎么样的呢，当然和薛明威他们又是不一样的。 彭家畅想骂陆勉重色轻友来着，但看了看路轻拙，没说出口，这小孩单纯得很，眼睛亮亮的，有什么心思根本藏不住，陆勉虽然看着是个傻大个老好人，但这么多年也没人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可千万别把人给祸害了。 路轻拙突然问：“陆勉他……以前也有过其他的小少爷吗？”那语气小心害怕又期待躲闪。 “噗……没有，我向你保证，从他穿开裆裤满地跑的时候我就开始带他了，他只有过你一个小少爷。”彭家畅忍笑说。 “而且小少爷，你知不知道少爷在某些地方是那种意思啊？” 陆勉闻言，在桌下踢了彭家畅一脚，但是彭家畅似乎早有预料，一点反常的反应都没有，继续看着路轻拙，等待他的回答。 “哪些地方呀？哪种意思？”路轻拙问。 “不知道比较好，不知道比较好。”彭家畅继续忍笑。 “呃……”路轻拙看向陆勉，似乎是想从他那获得一个答案。 陆勉当然不会回答他，反而有些生气，彭家畅怎么能对路轻拙说这样的话，这玩笑开得有点过分了，万一路轻拙事后去问别人，知道了真实的意思，心里会怎么想啊？ 陆勉说：“别听他瞎说，他就是混，嘴里没一句好话，等会也别去查，别去问别人。” “好……” 彭家畅饶有兴致地看着路轻拙，“你这么听陆勉的话呀？” 那眼神就像是发现了有趣的猎物。 路轻拙：“他说的话自然都是对我好的，我为什么不听？” “你来到这边后，除了陆勉，没有交到其他的朋友吧。”彭家畅这后半句是肯定句，但路轻拙没听出来，准确的说应该是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他点点头，“不过今天新认识了一个女生，但应该还不算是朋友。” 彭家畅笑着问路轻拙，“那你愿不愿意交我这个朋友呀？” 路轻拙看了一眼陆勉，陆勉没什么反应，“嗯，好啊。”路轻拙点头，拿出手机把自己的二维码给彭家畅扫。 彭家畅发送申请后说：“今天这顿饭就当是我给你的见面礼，请你了。” 陆勉：“那我呢？” “看你们家小少爷愿不愿意捎上你呗。” 陆勉：“那真是让彭老板破费了。” 离开餐厅，陆勉立刻对路轻拙说：“以后不要太频繁和他聊天。” “为什么？” “他会把你带坏的。” “真的吗？可是我觉得他人和和善善的，自来熟，说话也风趣，挺好的啊。” “相信自己的感觉也可以，但是如果他和你说了什么过分或者听不懂的话，一定要先告诉我。” “好啊。” “我们去江滩转转？” “我看看现在几点。”路轻拙抓起陆勉的手表看了眼，“才一点，可以逛逛，但你下午不是要跑一千米吗？不睡个午睡，休息一下？” “不用，晚上早点睡就行，而且我算了一下，不出意外，就算我拿第二，我们班总成绩也是年级第一。” “不许说这种话！容易应验的！到时候本来可以拿第一的，最后就只拿了第二，就只能怪你自己的嘴了。” “啊，那玉皇大帝……”陆勉立刻抬头看天“普通老百姓陆勉想向你请求，能不能收回刚刚的话？保佑我拿个第二吧！” “什么！？” “呸呸呸，是第一是第一，玉皇大帝我说错了，你别记错了啊，是第一！是第一！” 秋意渐浓，江滩周围没有什么建筑遮挡，江面上的风阴嗖嗖地吹过来，冻得路轻拙打了个寒颤，连鼻头都红了。 好娇嫩的皮肤，陆勉心疼了，他脱下身上的校服外套，把路轻拙整个一起裹紧，他的校服比路轻拙的大了一个码子，所以很轻易将他团成了一个团，连胳膊都紧紧箍着，动不了了。 路轻拙轻轻把脑袋从衣服领子里探出来，抬起头，眨巴着眼睛看向陆勉，“你刚刚说，我是你独一个的，那句话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陆勉大声说，“你什么时候见我说过假话！我说把你当家人，就是真的把你当家人，无论我是不是你的家人，你都是我的家人！” “说话就说话，那么大声干嘛！”路轻拙小声嘟囔着，家人就家人吧，家人的关系好像比朋友要稳固一点，至少短时间内是这样的。 “你说什么？” 路轻拙也大声回应他：“你吵到我了。” “哦……对不起啊，我以后说话小声点。”陆勉不好意思地说。 “我们走吧，去逛逛。”路轻拙重新把衣服整理了一下，双手塞进袖子里，这衣服确实大得多，毕竟对陆勉来说都有点大，他现在就像小朋友偷穿了大人的衣服，袖子长了一截，都能甩起来转圈圈。 “大了。” “大了也比冷了冻感冒了好，穿着。” 路轻拙走近江堤的围墙，看向下面的江滩公园，发现了好多健身器材，蓝蓝黄黄的，各式各样，他指着靠近花坛的一个东西问陆勉：“那个是秋千吗？” “是的，路小朋友，要去玩吗？” “要。” “那我们就下去玩，中午也没什么人，正好让你玩个够。” 路轻拙迫不及待地坐到秋千上，用力甩了一下腿，却发现秋千只是有气无力地晃荡了一下。 陆勉在他身后忍住笑，问：“需要我推你吗？” “不需要，不过你会这个吗？” 陆勉扶住路轻拙旁边秋千的链子，稳住秋千，说：“会，我教你？” “嗯！快点。” 陆勉坐上秋千，其实他好多年没玩过这个了，但是大概怎么玩他还是记得的。 “你像我这样，先把自己荡出去，然后回来的时候，用脚尖点一下地，把身体往后推一下，每次从前荡到后面经过正中间的时候，都用力往后给一个力，这样就可以荡得越来越高。” “哈哈哈你好像在给我讲物理题啊，还说什么给它一个力，笑死我了。” 路轻拙坐在秋千上，虽然没动，但笑得秋千整个都在小幅度地抖。 “你有认真听吗？！” “有的有的，就是这样嘛……你看，往后的时候给它噗……一个力，这样推它，根据力的相互作用，不是，是根据牛顿第二定律，是吗，陆勉，哈哈哈，算了，我说不下去了。” “根据牛顿第二定律，作用力越大加速度也就越大，往后荡的距离，也就是高度就会越高，然后根据做功相等的原理，向前的时候也会荡得高，对吗，路轻拙。” “对，但是，我们好傻啊……”路轻拙还在笑，他的秋千根据陆勉教的方法越荡越高，“竟然边荡秋千边讨论物理知识。” “你抓紧旁边的链子，别荡太高了，小心飞出去，你也知道，根据物理学知识，飞出去的离心力是很大的。” “我懂我懂，我抓紧了，不会有事的。” 路轻拙偏头看坐在原地看着他玩的陆勉，向后的时候突然忘了往后推一下，他回过神来的时候，索性任由秋千在阻力的作用下越来越慢。 秋千慢慢、慢慢停下来，他说：“陆勉，你真好，陪我荡秋千。” 第49章 瓜子 路轻拙总觉得自己好像忘了些什么事情，但是仔细想，却寻不到踪迹，怎么也想不起来。 直到跟着陆勉来到操场，他才猛地想起来，今天上午他和萧月聊天聊到一半，就被陆勉收了手机，聊天也被打断了，中午陆勉把手机还给他的时候，他看到手机屏幕上显示萧月发了五条消息过来，但是当时陆勉正带他去吃饭，就站在他旁边，于是没好意思玩手机，就把这几条消息划过去了，没看内容。 这么久不回消息，是不是不太好？路轻拙用自己贫瘠的与人沟通的经历猜测。 路轻拙陪陆勉一起来到看台上，然后对陆勉说：“我去上厕所。” “嗯，那我也去上一个。” ……于是不想上厕所的路轻拙就这样无奈上了个假厕所，并且依旧没能拿出手机来看一下萧月发了什么。 为什么和萧月聊天像在传递什么不可告人的机密消息一样，还要躲着陆勉。 陆勉去看台前面的桌子上抓了一把瓜子，还有花生、糖什么的，抓了满满一捧，摆在路轻拙面前。 “吃点？” “嗯……”路轻拙挑了一颗圆润的瓜子，正准备放进嘴里的时候，陆勉突然问：“你会不会吃瓜子啊？” “呃……”路轻拙无语地把瓜子丢进嘴里，然后几秒之后吐出一个瓜子壳。 “是这样吗？” “对！” “不过这个黑色的……我没见过。”路轻拙又挑了一个长得比较光滑好看的，放进嘴里，也和葵瓜子一样，丢进嘴里嗑了一下，却发现瓜子在嘴里碎成了好几片，路轻拙连忙吐掉。 “这个是西瓜子。”陆勉也挑了一颗，“你要找这种平滑的，瓜子表面也没有弯曲的，然后看起来比较鼓，就是比较饱满的啦。 “让瓜子在嘴里竖起来，中线和牙齿在一条线上，然后用力嗑一下，就能直接把壳给嗑掉，白白的米就会跑出来了，就像这样——” 陆勉嗑了一下，然后用舌尖把白色的瓜子仁推出来，放到手上给路轻拙看。 “咦，全是口水。” “哪有！” “我试试。”路轻拙精挑细选，最后挑出来一个非常漂亮圆满的西瓜子，竖起来，放进嘴里一嗑——碎了。 事情不会总是第一次就成功——路轻拙心想。 他不服气，继续挑出来一个西瓜子，竖起来，放进嘴里，然后……又碎了。 路轻拙不服气，又拿了一颗……碎了。 都说失败是成功之母，但路轻拙怎么觉得失败像是成功他后妈，只要来了，就一直失败，绝对不给成功的机会。 “我不嗑了！”而且这瓜子有着很浓郁的话梅味，路轻拙现在舌头尖都有点麻麻的感觉。 “那我给你剥？” “不行……”路轻拙看着陆勉手里的瓜子，又改变了主意，“我今天非要学会！” “好，那你先把这些拿着，我再去拿点。” 于是路轻拙在秋日的阳光下嗑了半个小时的西瓜子，陆勉也看着他嗑了半小时的瓜子。 最后路轻拙终于掌握了技巧，不会再把西瓜子嗑得乱糟糟了，而是一口一个完整的瓜子仁。 “我学会了！”路轻拙笑着说，把刚刚弄好的一个白白的西瓜子米拈起来在陆勉面前晃了晃，放在他嘴边。 陆勉刚要张嘴去吃，路轻拙就飞速地把手收了回去，丢进自己嘴里吃掉了。 “学坏了你！”陆勉笑着揉了一下路轻拙的脑袋，他在瓜子堆里翻了翻，找到一个还可以的，递给路轻拙，“快，帮我剥一个。” “不要，自己剥去。”路轻拙摇摇头，看向别处，还把手缩到了背后。 “你不怕我生气？” “你生气啊，快生气给我看看，我还从来没见过你生气呢。”路轻拙说话的时候满眼期待。 “见过我生气的人都已经无了。”陆勉露出一抹诡异的笑，那漂亮的眼睛路轻拙却还是没看见。 这句话把路轻拙吓了一跳，他试探性地反问了一句：“无了，是什么意思？” “反正就是快点帮我剥，别惹我生气了。”陆勉撒娇似的推了推路轻拙的胳膊，趁路轻拙不注意，直接塞进他手里，叫他想拒绝，也拒绝不了。 路轻拙皱皱眉，没用牙齿，而是用手将瓜子剥开，喂给陆勉吃了。 “好吃吗？” “不好吃，还是得自己嗑，有那个话梅味比较好吃，不然就光秃秃的瓜子味了。” “去，都是口水，恶心不恶心啊？” “我说自己嗑，自己嗑懂不懂啊小少爷，别是读书把脑子读坏了。” “要坏也是你先坏……”路轻拙朝陆勉做了个鬼脸，“谁让你成绩比我好？死掉的脑细胞肯定比我多的多的多。” “噗，这是哪里得来的歪门邪道？那你看看爱因斯坦，人家的脑子坏了吗？” “哼！”路轻拙反驳不过，只能用一声「哼」来表达自己的不忿和不服输。 越临近下午，操场上的人越多起来，他们班所在看台位置上的人也多了起来，但是却没上午多，还有一部分没项目且不用去比赛的人干脆没来，毕竟这也算是一个难得的一天小假期，而且老师们一项作业都没有布置。 陆勉想了想，今天还是不要逼路轻拙的学习逼得那么紧了，万一搞不好还会适得其反，就带他好好玩一玩，休息一下吧！ 男子一千米是下午的第一个项目，和上午那个太早的五十米不同，下午陆勉的一千米还是有很多同班同学来给他加油助威的。 澜高的运动会一向不设距离太过长的长跑项目，也许是因为只有一天的时间，来不及进行长跑项目，所以一千米就是运动会上距离最长的项目。 而长跑一向是很多人的噩梦。 对于参加运动会长跑项目的人，无论名次如何，那都是勇士！ 并且这个第一如果拿下，那他们班就会是妥妥的高二年级第一名，而陆勉，是很有可能拿这个第一的。 想到体委刚刚的加油鼓劲和美好希冀，路轻拙不禁为陆勉狠狠捏了把汗。 压力这么大，只希望陆勉能正常发挥就好了，应该也就够了。 路轻拙站在陆勉身后，给他把号码牌用别针固定好，然后在他身后轻轻说：“加油。” “嗯，加油。” “如果你拿到第一，晚上我再刷一套生物试卷。”路轻拙说。 “好啊，但其实，今天有点不想让你做卷子呢，本来打算带你好好休息好好玩的，就这么一天没作业，晚上回去做卷子干什么。”陆勉转身，“换点别的奖励怎么样？” “换什么？” “还没想好，想好了告诉你啊。” 路轻拙点点头，“可以是可以，但是事先明确一点，不一定会满足你的。” “好啊，你看我像是会提出过分要求的人吗？” “像！” 第50章 长跑 “去签到了。”体育委员对陆勉说。 “嗯。”陆勉朝路轻拙摆了摆手，对他说，“我先去了。” 路轻拙此时和薛明威还有几个同班同学他们站在一起，薛明威问他：“晚上聚餐你和陆哥去吗？” “去。”路轻拙说，“我们俩都去。” “我还以为你不喜欢这种热闹场合呢。” “我……”路轻拙犹豫了会，然后说，“是不太喜欢。” “啊？” “但是陆勉说……”路轻拙摇摇头，嘴角弯了一下，“算了，没什么。” 虽然路轻拙没说完，但薛明威也能猜测到，路轻拙是因为陆勉才去的。 不过期中考试也快临近了，薛明威想起路轻拙的成绩，便问道：“你最近学得怎么样啊？期中能进前一百吗？” “应该可以吧，每天都被陆勉逼着学到十一二点，我黑眼圈都熬出来了。”路轻拙话里虽然是抱怨的意思，但是却是带着笑容说的。 薛明威觉得自己被秀到了，特别是结合今天论坛里的帖子来看，他愈发猜不透陆勉和路轻拙的关系了。 毕竟这么多年的相处，他打心底觉得陆勉是个笔直的直男，直得不能再直，虽然陆勉这么多年也没和任何一个女孩子有过稍稍亲密一点的关系，但薛明威还是不敢相信，陆勉怎么会是个弯的呢？ 薛明威沉思了一阵，问：“对了路轻拙，你现在是住在陆哥家吗？” “不算是。”路轻拙说，“就是偶尔会去他家玩。” 薛明威点点头，心想，怪不得上次陆勉不许他们这些旧朋友去他家玩了。 路轻拙这会才拿出手机看了看，打开与萧月的对话框。 【小月】：什么意思啊？ 【小月】：陆勉回来你就不能玩手机了吗？ 【小月】：陆勉怎么连这种事都要管啊？ 【小月】：人呢？ 【小月】：被陆勉绑架了吗？ 【L】：不好意思啊，上午陆勉突然回来了，他不喜欢我玩手机。 萧月几乎是秒回。 【小月】：他不喜欢你就不玩啊？ 【小月】：这人怎么管得这么宽？ 【小月】：听我的，别听他的，他不让你玩，你偏玩，气死他！ 【L】：这样好吗？ 【小月】：你听我的，我肯定不会害你。 【L】：可是陆勉也不会害我啊？他只是想让我好好学习而已。 【小月】：…… 【小月】：那你现在要做那个注册的题目吗？ 【L】：陆勉马上要比赛了，晚上再做吧。 【小月】：小哥哥，你世界的中心是陆勉吗？张口闭口就只有一个陆勉。 【L】：你和陆勉怎么认识的呀？ 【小月】：就初中一个班啊，那家伙初中也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 【L】：能和我再讲讲陆勉别的事吗？ 【L】：方便吗？不方便就算了。 【小月】：当然方便啦，不过你不是马上要去看陆勉比赛了吗？ 【L】：那晚些时候再说吧。 【L】：提前谢谢你。 【小月】：我真不明白，陆勉怎么会遇到你这么个宝贝，我真羡慕。 路轻拙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觉得自己遇上陆勉才是捡到宝了，毕竟陆勉对他这么好。 【小月】：算了，你肯定觉得陆勉好，不然怎么他让你干什么，你就干什么？ 【L】：我怎么觉得，你对陆勉意见很大？ 【小月】：哪有？ 【小月】：我就是有点看不惯他。 【L】：看不惯他什么？ 【小月】：没什么，你快去看你家陆勉跑步吧。 【小月】：晚点聊。 【L】：好，拜拜。 陆勉有些纳闷，他都快开始跑了，路轻拙怎么还在看台那站着，不过来给自己加油。 他走到人群外面，看向看台的位置，发现路轻拙正在低头玩手机，玩得那叫一个起劲，都不看看他。 “呃……”陆勉无语，心想路轻拙今天怎么这么沉迷玩手机，手机上有什么东西比看他跑步还重要吗？ 路轻拙收起手机，问薛明威：“我想先去跑道旁边等陆勉了，你去吗？” “嗯，去，走吧。” 路轻拙刚走到跑道旁边，那头就响起了一声口哨，紧接着人群里也爆发出连续不断的加油和口号，原来是已经开始跑了。 路轻拙停在了原地，看着陆勉朝这边跑过来，陆勉起跑的速度很快，一下子冲到了第一名，但是因为距离还短，所以和第二名的距离隔得不是很远，陆勉路过他身边的时候看了他一眼。 路轻拙一怔，觉得陆勉的眼神有点埋怨的意思。 但是陆勉却因为这一瞬的分神，被后面的第二名赶超了。 路轻拙轻轻跺了一下脚，绕着跑道外围，从陆勉的反方向跑过去了，他准备先到终点等陆勉。 还没到终点的时候，陆勉再一次从他身边路过了，他大声喊了一句：“加油”，却和其他同学的叫喊声淹没在一起，完全分辨不出来。 还有不少同学在跑道中间围着的草坪上跟着陆勉跑，给他加油助威，长跑的选手自然都会绕着内圈跑，草坪那块更近，而且他们可以直接跨越草坪，从这头直接到那头，所以更加方便。 路轻拙不禁有点后悔，应该早些来，和他们一起在草坪上，这样就能离陆勉更近了。 他来到终点处，才停下来没一会儿，陆勉就从弯道那拐过来了。 距离还有点远，陆勉还是第二名，和第一名差的距离不大，不过和第三名的距离差得还挺多。 路轻拙又跺了跺脚，都怪自己，中午为什么没有好好让陆勉睡一觉，而是非要拉着他陪自己荡秋千、玩滑滑梯…… 那些事情什么时候干不好，非要今天干？ 路轻拙站在终点旁，朝陆勉的方向举起胳膊，用力招了招手，“陆勉，加油啊！” 陆勉早就看见了他，在这个时候，他的眼前仿佛只有路轻拙一个人，就是距离太远，有点看不清脸。 更近些，再近些，陆勉觉得眼前也在奔跑的那个人有些碍眼，总是挡住了他的视线。 他猛地发力，从第一名的身旁绕了过去，取代他成为了第一名。 快到终点了，就可以拿到路轻拙说要送给他的奖励了。 陆勉咬牙，大步一跃，以第一的名次迈过终点线，他稍稍缓冲了一下，就看见路轻拙朝自己跑过来，他靠近路轻拙，低着头靠到他肩膀上，低低笑着说：“我拿了第一……” “嗯……”路轻拙也笑，嘴上却还是在揶揄陆勉，“虽然中途当了很久的老二。” 陆勉仍低低笑着，“但最后是第一，你说好，要给我奖励的。” “嗯，说好的，你想要什么？” 周围全是喧闹声，但陆勉觉得靠在路轻拙的肩膀上，仔细一点还能听到路轻拙的心跳，只觉得特别安静。 “没想好……让我再思考一下。” 尹璐和其他的同学看着眼前这一幕，久久的沉默，谁都没有上前去打扰他们，最后尹璐戳了一下薛明威，对他说：“薛明威，交给你一个重大的任务。” 薛明威直觉不是什么好事，往后一躲，警惕地问：“什么？” “提醒他们一下，公共场合，注意一点！”尹璐说。 “为什么是我？！” “嘿嘿，因为你和陆勉还有路轻拙都比较熟。” “我和路轻拙哪里熟了？” 尹璐不理会薛明威的借口，挥了挥手，“快去快去。” “呃……”薛明威无可奈何，只好慢吞吞地挪到路轻拙和陆勉的身边。 陆勉还靠在路轻拙肩膀上哼哼唧唧的，说些有的没的废话，路轻拙都有点烦他这副黏糊糊的样子了，而且正有不少人朝他们看过来。 就算陆勉不觉得害羞，可路轻拙都快羞死了，这么多人呢，而且还有老师，陆勉这样是什么意思？ 可是路轻拙却又舍不得推开陆勉，只好这么任由陆勉黏着他。 “那个……” 乍听到这么一声，陆勉和路轻拙都吓到了，陆勉终于从路轻拙身上离开了，发现是薛明威，没好气地说：“什么事？” “那个，就是，你们难道不觉得尴尬吗？”薛明威怕被打，于是说话语气都小心翼翼的。 陆勉朝四周看了看，这一看，就看到了不远处站成一排的同班同学，都在看着他们这边。 看到路轻拙太高兴了，只顾着路轻拙的奖励，差点忘了，现在还在操场上，还在举办运动会。 确实有点尴尬。 再看路轻拙，路轻拙早已经绕到他身后，帮他摘下了号码布，放进了裁判身旁的箱子里。 萧月刚过来就看见这一幕，顺手给路轻拙发了个消息，“你好贤惠呀小哥哥，我女朋友要是也和你一样就好了。” 陆勉对薛明威说：“没事就散了吧？都看着我干嘛？” “都想祝贺你，沾沾喜气。” “不用不用……”陆勉说，“就拿了个第一而已。” ……就拿了个第一而已，薛明威一时语塞，他也报了个项目，是跳高，辛辛苦苦只拿了个第三。 人比人，气死人。 陆勉看见路轻拙放完号码布，根本没转头回来，而是继续朝前走了，心里奇怪，于是拍了拍薛明威的肩膀，说：“我家小少爷好像不开心了，我去哄哄他，拜拜。” 薛明威还没反应过来，陆勉就往路轻拙的方向跑去了，一下子就追到了路轻拙身旁，根本不像刚刚跑过一千米的样子。 第一名，确实应该拿第一。 第51章 轻轻 刚刚陆勉的额头抵在他的肩膀上，热热的感觉，路轻拙看见萧月在不远处朝他招手，于是继续朝前走。 但没过多久，陆勉就从他身后跑了过来，一下子搭上他的肩膀，力气太大，差点把他扑倒在地上，还好陆勉马上意识到了这一点，又把他拉了回去，这一来一去把路轻拙都搞懵了，迷糊地看向陆勉。 “你干嘛啊？”路轻拙没好气地说。 “嗯……你怎么走了都不和我说一声？” “没啊，是薛明威先找你说话的，而且萧月她找我。”路轻拙抬手指了一下萧月的方向。 陆勉抬头一看，问：“哦……你和她不是才刚认识吗？就这么熟了？” “也没有很熟啦。”路轻拙抬头看向陆勉，“你好像不是很喜欢我和她太熟？” 陆勉讪讪地笑笑：“你瞎说什么？” 路轻拙挑了挑眉，“真的是我瞎说吗？” “嗯，你想多了，我是希望你多交些朋友的。”陆勉说着说着，看见萧月已经站在不远处停了好久，忙转移话题，“我们快走吧，不要让人家女孩子等久了。” “嗯。” 萧月一见到他们，就开了个玩笑，“刚刚你又拿了个第一，看来你只会输给路轻拙啊？” “轻轻本来就比我厉害。”陆勉说。 “轻轻？好肉麻噢。” 陆勉选择性无视她的话，问：“你找轻轻干嘛？” “其实是找你。”萧月说，“找你帮个忙。” 原来不是找路轻拙啊，陆勉心放了下来，大方地说：“你说。” 萧月察觉到他态度的变化，「嘁」了一声，才说：“就是周末我想给我朋友买个礼物，能陪我去吗？” 陆勉还没说话，路轻拙就先开了口：“为什么要找陆勉陪你啊？” “因为还有个朋友也要去，她希望我能叫上陆勉。” “哦……” 路轻拙本来就怏怏的，听了萧月这话后周身的气压好像更低了一点，于是他立刻说：“那我就不去了，我也不会给女生挑礼物，你就和她说，我这周末要学习吧，毕竟下周就期中考试了。” “那好吧。”萧月看上去一点也不失望，仿佛是在意料之中。 “还有别的事吗？”陆勉问。 “没正事了……”萧月话锋一转，“我来就是想找路轻拙玩嘛……这么可爱的小男生谁不喜欢啊？” 陆勉：“可爱也不是你家的。” 路轻拙：“我可爱吗？” 两人几乎异口同声。 萧月先扁扁嘴，对陆勉说：“难道就是你家的了？” 陆勉哑口无言。 萧月满意了，然后才看向路轻拙，笑了起来，“你当然可爱了。” 路轻拙有些害羞，他还是第一次被不熟悉的人这样夸，有些不自在，就往陆勉身后躲了躲。 “你确实可爱啊，害羞什么？”陆勉握住路轻拙的手，轻轻刮了一下他的鼻子，他从来没有在外人面前对路轻拙做过这么亲昵的动作，但是今天他实在忍不了了，就像是想证明些什么一样。 先是路轻拙被很多人关注到，后来又交上了新朋友，而且路轻拙似乎还很沉迷手机，陆勉觉得自己的安全感在一点点被侵蚀。 路轻拙踮了踮脚，在陆勉耳边悄悄地和他说：“以前都没有人这么夸我。” 陆勉笑了笑，“那我以后天天早起夸你一次，中午夸你一次，晚上睡觉之前再夸你一次。” “好呀，但是得夸不一样的。” “那就不一样的！”陆勉突然意识到萧月还在旁边，转头一看，发现萧月已经不见了。 “额……我们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哪样？”路轻拙有些不解。 “就是在外面还这么亲密，咬耳朵什么的。” “你觉得不好吗？不好我就不这样了。”路轻拙眨了眨眼睛，看上去有些委屈，一副想道歉的样子。 “我不是觉得不好，就是你看，萧月是不是觉得我们太亲密，然后看不过去，就走了啊。” “也许是的吧。”路轻拙说，“但是你不讨厌我这样吧。” “怎么会？”陆勉说。 “那就好。”路轻拙变本加厉，旁若无人地把脑袋埋进陆勉怀里，使劲蹭了蹭。 陆勉突然想起贴吧里的那些照片来，路轻拙明明都看到了两张，怎么还敢做出这么大胆的动作啊，难道小少爷转头就把贴吧的事情忘记了？ 陆勉已经想象到现在的场景被贴在贴吧里的画面了。 但是现在的路轻拙，情绪确实有些不对劲。 陆勉拍了拍他的背，带他到一旁的角落，问：“怎么不开心了？” 陆勉竟然看出来了吗？路轻拙犹豫了下，抬起头看着陆勉的眼睛，“要听实话吗？” “当然听实话。” “就是觉得你好耀眼啊，什么都会，什么都能拿到最好……” 路轻拙又低下了头，“走到哪里，都是大家目光的焦点。” “有吗？” “我就觉得自己是灰暗的，黯淡无光的，和你站在一起，就很不配……” “呃……”陆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轻拙。 路轻拙抬起头，勉强笑了笑，“你应该不懂这种感觉吧。” 路轻拙话语间已经含了哽咽声，陆勉看着路轻拙眼里泛出的泪光，拉起路轻拙的手，一句解释也没有，径直带他到体育场的换衣间，找到一间没人的，把他推了进去，还反锁上了门。 路轻拙后退一步，有些茫然地问：“你要做什么？” 陆勉说：“路轻拙，你才是焦点好吗？” “你这是妄自菲薄，书上都告诉我们，人不能妄自菲薄，应该自信点。你要知道，你很棒的，成绩好，学东西快，虽然平时不喜欢说话，也不擅长社交，但是你身上根本没有令人讨厌的地方，大家都是想和你做朋友的，只是因为怕你不喜欢，所以才没有主动和你结交，你这样的暗淡无光，已经是很多很多人羡慕了。” 路轻拙不相信陆勉说的话，怀疑地问：“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我永远不会骗你！”陆勉说。 “可是，可是……”路轻拙急得都快哭了。 “慢慢说。” “可是我就是，就是什么都没有，也什么都不会啊！” 路轻拙眼里冒出了泪，“我就是不讨人喜欢的，妈妈就不喜欢我，那么多年了，她就是不喜欢我！” 陆勉捏住他的下巴抬起来，看着他那双泪眼朦胧的眼睛，无比认真地说：“我喜欢你。” “呃……”路轻拙的脑子「嗡」地一下，安静下来，彻底宕机了。 陆勉顿了顿，移开视线，过了会才重新看向路轻拙，“我喜欢你的很多地方，你愿意听的话，我可以把每一处，我喜欢你的每一个地方都告诉你，早中晚，绝不重样。” 路轻拙实在忍不住了，扑进陆勉的怀里，哽咽出声。 “陆勉……” “我在呢。” “我也喜欢你。” 第52章 梦境 路轻拙哭了很久，陆勉的衣服都被他打湿了一大片。 他肆无忌惮地发泄着自己的情绪，对自己的患得患失、敏感多想感到厌恶。 可两人对于刚刚说过的话，这天起后他们俩谁都只字未提，就像是从未发生过一样，谁说了，就是戳破了那片美好梦境。 谁问了，就会得到一个不在自己预期里的答案。 路轻拙哭完后，又坐在原地冷静了很久，陆勉起身把灯打开，转头的时候看见路轻拙往后缩了一下，低下了头。 陆勉又把灯关上了，路轻拙抬头，困惑地看着他，但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再说话了。 陆勉走过去，坐在他身边，看见他眼睛还是红红的，问：“好点了吗？” “嗯。”路轻拙还是一抽一抽的，他哭得太久了，鼻子不太舒服，堵着呼吸也有点不顺畅。 陆勉揉了揉他的头发。 路轻拙偏头躲开，含着浓厚的鼻音说：“别摸。” 陆勉笑了笑，路轻拙的鼻子还是红的，特别可爱，就像一个雪娃娃一样。 “怎么把嗓子也哭哑了？”陆勉笑说。 “都怪你。” “怎么怪我？” 路轻拙看了陆勉一眼，又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就是怪你，怪你太优秀了。” “那我之后不那么优秀好不好？” “不好，那样我就不……”路轻拙猛地抬头，看到陆勉后气势突然减弱了，嗫嚅着说，“不和你玩了。” “去洗个脸吧？”陆勉说，“把眼泪擦擦，沾在脸上会不会有点不舒服？” “嗯。” 陆勉先站了起来，他朝路轻拙伸出手。 路轻拙抬头看着他，陆勉是逆着光的，更显得这像是一场飘渺的梦境——陆勉似乎很快就会从他眼前消失。 路轻拙抓紧了他的手，却在站起来后，又立刻松开了。 路轻拙收手收得很快，陆勉心里有点空空的，他收回手，把反锁的门打开，走在前面带路，在路轻拙洗脸的时候递过去一张纸。 路轻拙长舒了一口气，没有接过那张纸，他仰起那张满是水珠的脸，对陆勉说：“谢谢你。” “不用谢。” 陆勉觉得，这两句话把他们的距离一下子拉远了。 他是不是应该再主动一点，而不是仅仅停留在言语上，而是做出一些行动。 路轻拙很没有安全感，虽然他看上去什么也不在乎，对谁都冷冷淡淡的，但是心底是渴望感情的。 “等会还想去聚餐吗？” “去啊，为什么不去。”路轻拙已经擦干了脸，“不去又得被你拉着做题。” “上午说过了，今天休息一天。”陆勉说，“你要是不想去就不去，不想交朋友就不交，总之，我会一直陪着你。” 路轻拙皱了皱眉，用怀疑的眼神看着陆勉：“你是不是不想去？” 陆勉知道他想岔了，笑了笑，“我都行啊，看你想不想去。” “呃……”路轻拙摸不清陆勉的意思，如果陆勉想去他就去，不想去他也不去，可是现在陆勉说他都行，路轻拙就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了。 说实话，他不喜欢那种太热闹的场合，但是他都告诉别人陆勉和他都要去了，要是现在又说不去，自己倒是无所谓，对陆勉会不会不太好？ “唔……不去是不是不太好？” “有很多人都不去啊，没事的。” “还是去吧。”路轻拙说。 陆勉「嗯」了一声，“那我们现在是先回教室吗？” “好呀。” 他们俩出了换衣间，看到不远处的看台上，自己班上的人正在收拾东西，而且只有一个男生，大部分都是女生。 陆勉这才想起，运动会快结束了，每个班级都需要负责打理自己班上所在的那片区域，打扫干净了才能走。 一直陪着路轻拙，他的世界的重心好像全给路轻拙了，以前班级活动他多多少少还是会参与一点，群消息他也会注意。 但是自从路轻拙来了之后，这些就从他的世界里淡去了……不过也挺好的，至少现在比以前开心多了。 “我们去帮忙吧。”路轻拙抢先陆勉开了口，他知道如果自己不在，陆勉是会去帮忙的。 “嗯。” 陆勉走过去一看，前面几排的垃圾都清理干净了，后面的没清理，还有五六排的样子。 陆勉知道路轻拙做不来这些事，就说：“你别弄吧，坐着休息一会儿，我帮忙就行，我先去把桌子搬一下。” 大家都在干活，路轻拙觉得自己站在旁边也不太好，于是也拿了个垃圾袋，套上手套，帮尹璐她们捡垃圾去了。 陆勉搬完桌子一回头，发现路轻拙竟然不见了，再仔细一看，路轻拙正弯着腰在座位与座位间捡垃圾，捡起一个就皱一次眉头，然后嫌弃地把垃圾扔进垃圾袋里。 不想干就不干，他干就行了，干嘛要这么为难自己啊。 虽然陆勉很想把他从中间提出来，让他坐在位置上休息，但是这是路轻拙主动去做的事情，他还是不要管比较好。 “小少爷？”陆勉走到他旁边，说，“能不能把夹子给我呀？” “你为什么不自己去拿？” “我夹垃圾，你拿着垃圾袋就行，这样两个人合作，更快一点。”陆勉说。 “真的吗？” “不要总是怀疑我。”陆勉趁路轻拙不注意，直接从路轻拙手里抢过了夹子。 路轻拙只好站在一旁提着垃圾袋，等陆勉夹起垃圾，就把垃圾袋递过去，这样确实很轻松，但是只对于路轻拙而言，路面又在照顾自己了…… 夹完两排的垃圾后，陆勉的脖子都快断了——一直弯腰起身、弯腰起身，他现在脖子已经开始发酸了，他把手伸到后颈处，想用力揉一下，可是手上还戴着手套，挺脏的，于是收回了手。 还好没让路轻拙做这事。 而且这些人有没有点素质了？花生壳和瓜子壳直接丢在地上，都不知道拿个塑料袋。 路轻拙突然看见尹璐拿了个小扫帚，还有个小铲子，正在把铲子里的垃圾装进垃圾袋，不禁有些错愕，他抬头看着陆勉，很认真地询问：“陆勉，为什么我们不拿扫帚呢？” “呃……”陆勉也看见了。 “我刚刚没看见。” “好吧，都怪我没注意……”路轻拙又是一副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的模样，“你还好吗？没事吧……” “好着呢，没事。” “你们怎么来啦？”尹璐走到他们俩身边，开心地问，说完又扁扁嘴，抱怨道，“我在班群里说了好几遍，运动会结束后要打扫卫生，就是没人理我。” “可能没看见吧。”陆勉安慰道。 “算了，反正已经快打扫完了。”尹璐看似无所谓地说，“去年也是我们几个打扫的，习惯了。” 路轻拙没听他们说话，看到了天上的乌云，他闻了闻空气中的味道，湿气很重，手上也潮乎乎的，于是对陆勉说：“我觉得可能要下雨了。” “啊？”陆勉想了想，问尹璐，“大概还要多久才能打扫完？我担心要下雨了。” “没多少了，还差一排，她们已经在打扫了，快了吧，然后把这些垃圾拿到下面垃圾桶扔了就行，你们不用管了。” “我来吧。”陆勉说，“我带一部分下去，然后就和路轻拙回教室了，你们也快点。” “嗯。” 陆勉提了四个垃圾袋，带走了一半，路轻拙想了想，把剩下的四个也提上了，反正他带了手套。 垃圾桶已经满了，陆勉和路轻拙把垃圾袋堆在了垃圾桶旁边，摘下手套后，被手套闷住黏糊糊的手接触到新鲜空气，一阵清凉舒爽。 “小少爷真是越来越棒了。”陆勉说，“走，我们洗手去。” 路轻拙说：“你每次说这种话我都觉得你在哄小朋友。” “大朋友做了好事，也要表扬。”陆勉说。 回到教室，教室里人很不少，投影仪正在放电影，是部商业动作片，好像正播到高潮部分，大家看得都认真，窗帘都拉上了，教室里黑黢黢的。 陆勉和路轻拙从后门偷偷溜进去，走到自己座位上坐下。 陆勉从桌肚里摸出一瓶牛奶放到路轻拙桌上，又找了找，找到一盒巧克力曲奇给路轻拙。 路轻拙看着陆勉笑了笑，教室里的窗帘遮光度很好，荧幕洒出来的光芒仿佛是带着微微细闪的，将陆勉的侧脸都柔和了起来。 路轻拙拆开牛奶和饼干，拿起牛奶啜着，眼神落在前方的电影上，却在桌下悄悄握住了陆勉放在大腿上的手。 被那只软软的手主动握住的时候，陆勉觉得身上麻酥酥的，虽然这只手自己握过了很多次，但都是窝在手心里，很少这样覆盖在自己的手背上，而路轻拙的手心，微微的凉，又是微微的热。 陆勉反手握住路轻拙的手，与他十指交叉，两只相握的手慢慢垂下去，在两张课桌之间，谁也看不见。 虽然教室里很暗，但陆勉还是看得很清楚，两人手心相贴的那一瞬间，路轻拙咧嘴笑了。 如果周围没有人就好了。 等期中考试结束了，他一定要约路轻拙去电影院看一次电影，只有他们俩。 第53章 臆想 虽然前半段没看，但这部电影的特效做得特别好，只看打斗也很精彩，路轻拙一下子就被电影的画面吸引住了，没过一会儿就不自觉地松开了陆勉的手，拿起一块饼干往口里送。 陆勉陷入沉思，想以后要不走个艺考路线，去当演员什么的，但是很快，他否决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他实在没有表演天赋。 那就陪路轻拙一起看电影吧。 没看一会儿，尹璐她们回来了，她回到座位上，拍了拍陆勉的肩膀，小声说：“外面下雨了。” 陆勉看了看路轻拙，心里困惑，路轻拙怎么对下雨这么敏感。 有机会可以好好问一下。 外面雨下的有点大，温度也因为降雨越来越低，陆勉心想，如果雨太大的话，就不和路轻拙一起去聚餐了，万一感冒了不太好。 尹璐似乎也想到这一点，和周子芮说起晚上聚餐的事情。 路轻拙这时偏头看向陆勉。 “怎么了？”陆勉没发出声音，只是用口形说。 “吃完了。”路轻拙也学他，只用口形，然后拿起饼干盒子给陆勉看，里面空空如也，只剩下一些碎渣渣。 “还想吃吗？” 路轻拙想起晚上还有聚餐，咽了口口水，摇摇头，说：“不想吃了。” 陆勉说：“我去买，你等等。”说完就起身了。 “我说的明明是不想吃，怎么陆勉还是去了啊。”路轻拙心想，但是想到接下来还有饼干吃开心的情绪就表现在脸上了。 雨渐渐停了，电影也结束了，刚好五点，要到吃饭的时间了。 路轻拙觉得这部电影挺好看的，特别是高潮部分扣人心弦，路轻拙看得十分认真，情绪随着剧情的走向而波动，所以在看完之后有些困倦。 可他往周围看了一圈，人太多了，他不好意思往陆勉身上靠，就是想撒撒娇也不行。 陆勉一看他就知道他困倦了，问：“累了吧？” 路轻拙点点头，“有点……但是也不是很累，歇会就好了。”要是能被你抱抱就更好了。 后面这半句话路轻拙没好意思说出口。 路轻拙懒怠困倦的样子可怜巴巴的，眼里都泛出了泪花，水汪汪的，陆勉也想帮路轻拙捏捏肩膀，让他靠在自己怀里小憩一下，但也没好意思动手。 两人各怀心思，但殊途同归。 聚餐的地方是学校附近一个餐馆。 等人到齐了后，路轻拙认真数了数，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来了，三十多个来了三十个，陆勉刚刚还说很多人都不来的，这人又在胡言乱语，天天编些瞎话骗自己。 “你又骗我！”路轻拙小声说。 “哪儿骗你了？”陆勉一头雾水。 路轻拙不想和他多说，把凳子朝旁边移了一点。 陆勉仔细想了想今天说的话，都是实话啊……哪里有谎话了。 路轻拙握着装满热水的杯子，他没预料到下雨降温，穿得太少，坐在这里，只觉得越来越冷，杯子里的热水都快被他捂冰了。 陆勉也看不出来他冷了，不帮他捂一捂，不像中午那样，把衣服脱给他穿。 有点不开心。 而耳边不断传来陆勉的声音。 “小少爷？” “轻轻？” “路轻拙？” “别不理我嘛。” 路轻拙不想理他，连眼神都不给他。 路轻拙把冷掉的水倒掉，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陆勉没再说话了，而第二杯水也冷掉的时候，他没忍住往陆勉那边看了一眼，却发现陆勉不见了。 他茫然地朝四处看了看，到处寻找陆勉，可是这个包厢里根本没有陆勉。 他顿时慌了，放下杯子站起来，找到班长尹璐，问她：“陆勉呢？” 尹璐说：“陆勉？我也不知道啊，你不是一直和他在一起吗？” 路轻拙慌得不行，他出了包厢，看见陆勉在走廊的尽头，靠在窗户边和另一个男生说话，不知道是谁。 陆勉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到来，朝这边看了一眼。 路轻拙转身回去，有点生闷气，站在包厢门口的时候，却不想进去，里面连个能和他说话的人都没有。 陆勉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里，心想刚刚不是告诉了路轻拙自己出来了吗？路轻拙怎么会出来找他？ 路轻拙他还没哄好，陆勉实在不太想听朋友的抱怨，耐着性子又听了几句，糊弄几句后，对方也不太想说了，他索性就扯了个理由回去了。 他们俩原来坐的地方是个靠墙的角落，但是那个位置上现在已经没有人了。 陆勉皱起眉头，找到尹璐，问她：“你知道路轻拙去哪了吗？” 尹璐看着陆勉，一副十分无语的样子，“你们俩有事没事？他刚刚来问我你在哪，你现在又来问他在哪？现在是信息社会了，不会打电话啊？” “他问过我在哪？”陆勉反问。 “是啊。” 陆勉说：“他可能回去了，我去找他，就不吃饭了。如果，如果他回来，就给我发个消息吧。” “那你找到他之后也和我说一声。” 陆勉点点头，出了餐厅给路轻拙发了个消息，路轻拙没回，他又打了个电话，是忙音。 陆勉不知道该去哪找路轻拙，这城市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但是想找个人实在和海底捞针一样。 他想起路轻拙今天在校服里面只穿了一件单薄的长袖T恤，连中午都觉得冷，更何况现在下了雨，温度也降了六七度。 都怪自己，没有和路轻拙说清楚就走了。 路轻拙找不到自己的时候肯定很慌吧。 他竟然把路轻拙一个人丢下了。 陆勉站在街边，努力想了一下路轻拙可能会去的地方，列了个优先级。 他刚走出几百米，手机上就传来了消息，是尹璐的，陆勉连忙打开一看：“路轻拙刚刚去厕所了，现在已经回来了。” 陆勉的心这才放下。 是他想多了。 小少爷才不是那种容易生气，而且生气了一句话都不说就走的人。 回到包厢，陆勉顿时觉得身上暖和了许多，他在路轻拙身旁坐下，想说些什么，却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 他刚刚的担忧就是杞人忧天，把路轻拙想得太小心眼了，说出来路轻拙可能会不开心。 “回来了？”路轻拙问。 “嗯。”陆勉伸手摸了摸路轻拙的手背，发现自己的手比他的手还凉。 “你去哪了？”路轻拙笑着问，“怎么这么凉？不会刚刚去玩水了吧。” 陆勉轻轻摇了摇头，路轻拙这副模样他反而有点不习惯，也觉得不太对，总觉得路轻拙不像他表面上那样毫不在乎。 “刚刚听尹璐说你找我？” “嗯。” “我和你说了，不过可能当时我没有说清楚……”陆勉尽力解释。 “没事啊……”路轻拙说，“难道你还能丢了不成？” 路轻拙夹了一个虾放在陆勉的碗里，说：“吃菜吧，吃点热的暖一暖。” “嗯，好。” 路轻拙一直在给陆勉夹菜，陆勉连忙制止他，“不用了，我吃不完。” “好吧。”路轻拙放下筷子。 “你怎么不吃？” “不太合胃口。”路轻拙托着腮看陆勉，“有点困了。”说完他就打了个哈欠。 “要不要睡一会？”陆勉问。 “在，这里吗？”路轻拙看了看四周，有些调皮地耸了耸肩。 这样懂事又乖巧的路轻拙，让他有些不适应，也觉得很心疼。 “冷吗？”陆勉又拉了拉路轻拙的手，他吃了点东西，又在室内待了这么久，已经暖和过来了，手也比路轻拙的热了。 路轻拙摇摇头，陆勉无奈地脱下自己的外套披到了路轻拙的身上。 “不用啦。”路轻拙嘴上虽然这么说，但还是把外套紧了紧。 “要是困的话，我们就先走。”陆勉说。 “你先吃饱再说。”路轻拙说，陆勉才吃了一点，比起他平时的饭量，不到五分之一。 他拉起外套的拉链，拉到最上面，领子也立起来，他把脖子缩了起来，鼻尖刚好碰到衣领，能嗅到陆勉身上的味道。 其实刚刚他确实有离开这里的冲动，但走到楼下，又觉得自己太过任性，而且会惹陆勉担心，所以折返回来，却还是害陆勉担心了。 他和萧月聊了会天，问自己该不该走。 萧月也没有明确回答他，只说喜欢有时候是需要体谅对方的，不能总是让对方迁就自己。也不要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其实都是臆想。 如果无法确定，就勇敢一点，问出来，问了才能知道现实是怎样的。 路轻拙也觉得她说的是对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陆勉太过纵容他，让他忍不住耍小性子。 包厢里很热闹，但陆勉只专心顾着路轻拙，也没人来打扰他们俩，只有尹璐过来表扬他们俩一共拿了三个第一，一个第二，为班级争了光。 路轻拙静静看着陆勉吃饭，等他吃饱了，就带着自己走了。 出了大门，被迎面的冷风吹了个猝不及防，陆勉缩了缩肩膀，“风好大，骑自行车会不会冷啊？” 路轻拙立刻想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来还给陆勉，陆勉忙按住了他的手。 骑自行车的话，陆勉在前面给他挡风，肯定更冷，路轻拙可不想陆勉生病，说：“那我们走回去吧，就当消消食了。” “嗯。” 回去的路上，陆勉把手揣进了路轻拙的口袋里，握到了那只热乎乎的手。 路轻拙一惊，冰得他差点就要把手抽出来。 “小少爷，就给我暖暖嘛。”陆勉忙说。 路轻拙笑了笑，没说话，任由陆勉的手包住他的手，心想自己以后还是得多备件外套在身上，不然陆勉照顾自己照顾得生病了怎么办？ 可是当天夜里，却是路轻拙发起了高烧。 第54章 高烧 天冷了，路轻拙累极了，回到家也不说话，自己钻进了浴室。 他待在浴室里面时间久到陆勉以为他在里面昏过去了，正当他打算打开浴室门的时候，路轻拙从里面出来了，差点和他迎面撞上。 路轻拙一开门就看到陆勉杵在自己面前，吓了一大跳，眼神里的惊恐未消，狐疑地看着陆勉，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路轻拙怎么连衣服都不穿好，上衣只扣了一个扣子，露出纤细劲瘦的腰腹出来。 陆勉脸登时红了，可他避无可避，眼睛怎么也躲不开那片白皙，只好转身，说：“刚好路过。” 路轻拙虽然觉得奇怪，却也没有精力去想那么多，直接躺到床上，自己睡下了。 陆勉被路轻拙勾起了火，不等浴室里的雾气完全消去，他就赶紧进去了，洗完澡出来的时候，路轻拙把自己裹得和蝉蛹一样，一个人霸占了一整床被子，一点点边角都没给陆勉留。 无可奈何，但也只能宠着了，所幸他家不只这一床被子，陆勉从衣柜里再拿出一床被子，在路轻拙身旁铺好。 路轻拙睡得并不踏实，眉头拧得很紧。 半夜的时候，陆勉莫名睡得不太安稳，迷迷糊糊中觉得怀里蹿进了一个滚烫滚烫的东西，便伸手摸了摸，睁开眼睛发现是路轻拙。 路轻拙的脸很红，张着嘴小口小口喘气，整个人缩成一团，额上的头发都被汗水濡湿透了，一缕一缕贴在脸上，更显得他脸色苍白。 陆勉摸了摸路轻拙的额头，路轻拙往后一缩，不耐烦地挥开陆勉的手。 但触碰的那一下，陆勉还是感受到了很高的温度，他皱了皱眉头，刚起身，路轻拙就贴了上来，抱着他的胳膊不让他走，可是没过一会儿，路轻拙就收回了手，坐起来眼巴巴瞧着他，那目光依依不舍的。 一副想拉住他又不敢拉出他的模样，不知道是怕些什么。 陆勉想，大概是怕自己厌烦他吧，这么小心翼翼的，也不知道以前受了多大的委屈和冷落才会变成这个畏手畏脚的样子。 陆勉又把胳膊伸了过去，路轻拙立刻抱住了，但他只有稍稍有收回手的倾向，路轻拙就立刻撒开了手。 陆勉心里又疼又酸，他摸了摸路轻拙的头，原本松软的头发已经汗湿透了，陆勉上身前倾，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有些热。 路轻拙察觉到陆勉在做什么之后，怔住了，他趁陆勉还没离开，立刻偏头，将自己的唇送了上去。 光滑的皮肤换成了两片柔软的唇，比脸上的温度低多了，只不过干燥得很，刮着自己的唇有些痒。 这样一来，陆勉就对上了他的眼睛，干净的、一望无底的眼眸，瞳孔里是自己…… 陆勉担心吻太久路轻拙会不舒服，毕竟他还在生病，他依依不舍地离开他的唇，说：“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就回来了。” 陆勉去厨房烧了壶水，找出退烧药。水很快就开了，他倒了一杯开水，兑了点冷开水，端到房间里的时候，路轻拙还坐在那里，看着他来的方向。 路轻拙挪动了一下身体，陆勉坐在床边，任由他蹭过来，黏在自己身上。 生了病的路轻拙乖巧又无害。 路轻拙刚刚得了便宜，就以为是可以亲的，黏黏糊糊地又要上来亲陆勉，亲了亲他的耳垂，然后又亲了亲他的脸，最后看了看陆勉的嘴唇，盯了好久，似乎下一刻就要亲上去一样，那双眼睛亮晶晶的，就像陆勉的嘴唇是什么美味珍馐。 “不许亲了。”陆勉说，“来，喝水吃药。”陆勉把手中的药送到路轻拙嘴边，路轻拙乖乖吃下了，又喝了一口水，然后摇摇头，不肯喝了。 “乖，再喝一点。”陆勉轻声哄他，哄得他即便皱着眉，也把一满杯水都喝完了，路轻拙这时候很乖，他说什么，路轻拙就做什么，一句话一个指令，一点儿也不反抗。 “躺下好不好？”陆勉拖着路轻拙的脑袋，让他躺下，靠在枕头上，又给他盖好被子。 路轻拙双手抓着被子，睁着大眼睛看着陆勉，似乎是在问陆勉为什么不睡，他想了想，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腾出一块地方给陆勉。 陆勉拍了拍他身上的被子，说：“再等我一会儿好吗？” 路轻拙点点头，但是目光中却多了很多害怕和不舍，就像是在担心陆勉再也不回来了一样。 陆勉只好快去快回，他将刚刚剩下的热水倒进盆子里，拿了毛巾，端进卧房，打算给路轻拙擦擦身体降一下温。 路轻拙还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但陆勉觉得他并不是很清醒。 “难受吗？” 路轻拙点点头，又摇摇头。 “哪儿难受？” 路轻拙眨了眨眼睛，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后脑勺那，针扎一样的疼，好疼。” 既然这么疼，为什么忍着不说？他又不会觉得他麻烦。陆勉伸手放到路轻拙的脑袋后面，“是这儿吗？” 路轻拙摇摇头，“不是，不疼了。” 陆勉皱起眉头，猜测他又在说谎，但还是收回了手，他把路轻拙的头发全撩上去，用温水润湿了毛巾，顺着路轻拙的额头往下擦。 “陆勉……” “嗯。” “你看看天上的星星还在不在？” 陆勉重新把毛巾润湿，说：“当然在。” 路轻拙不肯，双腿在床上蹬了蹬，说：“你都没去看。” 陆勉想都没想就说：“我看了的，都在，星星都在。” “那妈妈是不是也在？” 生着病是会想念家人一些，可惜你的家人都不在身边，陆勉叹了口气，“在的。” “陆勉……” “也在。” “可是陆勉不给亲亲。” “呃……”陆勉擦他脸的手顿住了，说，“烧退了才给亲亲，好不好？” “不要，现在就要亲亲，亲亲才说明你喜欢我，不然就证明你不喜欢我！”路轻拙闹起了脾气，不肯再让陆勉碰他。 “那这样，亲一下，然后你好好睡觉，睡醒了之后再亲一下？” 反正睡醒了之后你什么都不记得，陆勉心里的算盘打得极好。 “好吧。”虽然这个交易他不是太满意，但是路轻拙还是答应了。 陆勉捏住路轻拙的下巴，俯身轻轻啄了一下路轻拙的唇，离开得很快。 他也不敢再过分。 路轻拙不禁觉得有些失落，但也没再得寸进尺。 陆勉擦干净路轻拙的脸和脖子之后，有些犹豫要不要擦路轻拙的身体。 算了，还是算了。 他把毛巾扔进盆子里，端起来，打算出去把水倒了。 路轻拙见他又要走，立刻说：“你陪我睡觉好不好？” 陆勉叹了口气，把盆子放在角落，转身躺在了路轻拙身边，问他：“头还疼吗？” “不疼了。” “那我们一起睡觉？闭上眼睛好不好？” 陆勉拿出哄小孩子的方法哄着路轻拙，路轻拙也很吃这一套，乖乖闭上了眼睛。 “要听故事。”路轻拙说。 陆勉瞌睡已经被赶跑了，再说路轻拙高烧他也不太能睡得着，于是关上灯，给路轻拙讲故事。 路轻拙很快就睡着了，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起伏，陆勉在黑暗中看见路轻拙又皱起了眉头。 是因为头还疼吗？ 陆勉摸了摸他的额头，好像没有刚刚那么烫了。 现在是凌晨一点……如果三点的时候路轻拙的体温还没退烧，就得去医院了。 陆勉靠在床头，渐渐困意又上来了，可是路轻拙突然翻身坐了起来，然后跨坐在了他身上，把陆勉吓得以为自己被鬼压床了。 四周都是乌黑一片，只有从窗帘缝里透出来的丝丝月光。 路轻拙直勾勾盯着陆勉，突然拽住了陆勉的衣服领子，力气不大，也许是因为还生着病，有气无力的，但陆勉还是顺着他的力道将上身往前倾了倾，也离路轻拙更近了。 “陆勉。”路轻拙的语气凶了吧唧的，却一点气势都没有。 “嗯？” “以后不许丢下我一个人！不然我就把你扔进依澜湖里喂鱼！不，扔到长江里喂鱼！ “也不许和别人说话，不许对别人笑，不许给别人讲题，不许看别人……我要把你关起来，锁起来，哪儿也不许去，就关在我家里，哪儿也不许去，锁着，手和脚，都要锁起来，你不许跑，你跑了，我也会把你抓回来，然后再锁起来，不管你喜不喜欢我，会不会恨我，我都不许你走。 “你是我的，是你先招惹我的，你要负责任，所以你不能走，要走也只能我走。” 路轻拙说着说着突然就哭了，松开陆勉的衣服领子，趴在了陆勉的身上。 “锁起来，关起来，不让别人看见你……” 路轻拙的声音愈发的低，渐渐的没了声音，好像是睡着了。 原来，路轻拙对自己的执念竟然这么深，陆勉轻轻拍着路轻拙的背，擦去路轻拙眼角的泪水。 他的心中却是浓浓的满足感和喜悦。 “好啊，那我就等你，把我关起来，锁起来，不让别人看见我……” 第55章 记得回家 期中考试这天下雨了，秋日的寒意渐浓，和冰凉的雨丝裹挟在一起，被风刮到了脸上，有些刺疼。 他们俩是走过来的，路轻拙的脸都被吹红了。 阶梯教室门口的廊下，路轻拙站在避风的地方，小口小口吸着还温热的豆浆，他尽量把脖子缩起来，躲在陆勉身后，让陆勉给他挡风挡雨。 “我怎么觉得这豆浆，没有以前好喝了？”路轻拙说。 “是你喝多了吧，腻了？” “也许吧？”路轻拙把喝了一半的豆浆塞给陆勉，“不想喝了。” 陆勉接下，说：“那要不先进去，别在外面吹感冒了。” 路轻拙突然想起那天晚上自己发烧做的梦，一下子脸红了，那些事情太模糊了，他只记得一些，也有些分不清那到底是梦还是现实。 他依稀还记得自己那天骑在了陆勉身上，拽着他的衣服领子，还扬言要把人关起来、锁起来。 如果是现实，那他的脸可就丢大了，不过陆勉没提，他也不敢问，那些事自己是不是真的做过，更问不出口。 当天夜里他就退烧了，而陆勉照顾了他一整夜，担心他的体温反复，直接造成陆勉第二天上课的时候打了一天的瞌睡，被老师点名了好几次。 “可我包子还没吃呢。”路轻拙从荷包里拿出一个袋子，里面装着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你哪来的包子？”陆勉诧异道。 “我买的啊，你吃面，我去买豆浆的时候。”路轻拙说，“你没看见。”说完就开始吃包子。 “呃……”陆勉觉得路轻拙最近饭量异常的大，明明吃的差不多，但是没一会儿路轻拙就会喊饿，难道是到了发育期么？ 就像现在，早上路轻拙和他一样，吃了一整碗面，汤也喝完了，但是路轻拙又偷偷买了俩包子。 “那你快吃。”陆勉看了看表，说，“还有二十分钟开始考试。” “还早嘛……”路轻拙努力咽下一口包子，“你又嫌我慢。” 陆勉笑了笑，“你就是慢呀，小蜗牛。” “你快，你最快。”路轻拙说。 陆勉没忍住，抬杠道：“你试过？” “啊？试过什么？”路轻拙不懂。 陆勉咳嗽两声，明明是自己开的腔，但是却先不好意思了起来，面对路轻拙的单纯，他有时候觉得自己实在不像话，。 陆勉摆摆手，“没什么，快吃吧。” “嗯？”路轻拙皱了皱眉头，“又是我不能知道的事情？” 有些好多事情，陆勉都不许他知道，说小孩子知道了不好，可明明自己和他年纪差不多大，凭什么陆勉能知道，自己就不能知道了？路轻拙虽然不情愿，但还是接受了陆勉的「保护」。 “你会知道的，乖啊，不问了。”陆勉哄了哄他。 “好吧。”路轻拙继续吃着包子，“这家的包子不好吃。” “不好吃就算了，以后不吃他家的了。”陆勉趁周围没什么人注意这边，偷偷揉了揉路轻拙的头发，松软极了。 “人多。”路轻拙说，却也没躲。 两个包子很快被路轻拙解决了，陆勉拿走他手上吃剩下的包装袋，说：“吃完了就快进去吧，压力别太大。” “我才没压力呢。”路轻拙说。 陆勉没戳穿他，心想昨天你说梦话，念叨的全是担心自己考不了前一百怎么办，还说什么成绩单肯定是假的，那张脸臭的，陆勉差点以为他马上要醒来把「成绩单」给撕了。 “那祝我们家小少爷旗开得胜。” “谢谢。”路轻拙轻声说了这么一句后就跑了。 陆勉愣在原地，觉得耳朵里痒痒的，心里很是雀跃，路轻拙害羞起来真是太可爱了，等考完试，再好好问问，他在谢什么。 路轻拙抓着书包带子低头往前走，他的脸还有些红，走进考场后，他越来越紧张，明明考过很多次试，也拿过很多次第一，这段时间做的题错误率几乎为零，但他还是慌，万一考砸了怎么办？ 万一不能继续和陆勉做同桌了怎么办？ 万一辜负了陆勉这段时间辛苦给他补习怎么办？ 这么想着，他手中的笔一下子没拿稳，掉在了桌子上，然后咕噜咕噜滚到了地上。 他低头去捡，脑海中突然浮现陆勉曾经和他说过的一句话：“考不好的话，就过考不好的日子呗，大不了，每天多走几步路就行了。” 路轻拙的心突然静了下来，他捡起笔，一下子释然了，管他呢，就算做不了同桌，他们还是邻居呢，还可以继续睡在一张床上。 大不了每天多走几步路就行了。 考完四门后，路轻拙心情很好，他觉得手感还不错，应该前一百是稳的吧。 陆勉没问他考得怎样，路轻拙长吁了一口气，要是陆勉问了，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有时候，他觉得陆勉很懂他，几乎从来不做让他讨厌的事情。 成绩比月考出来得慢一点，但还是在考试结束第二天的下午就出来了，成绩单上，陆勉是第一，年级第一，而路轻拙是第十，年级第十五。 这次期中考试，他们班全部都在年级前一百，年级前三十，他们班占了一半。 班主任对这个成绩十分满意，着重表扬了路轻拙，说他进步很大，希望他再接再厉。 路轻拙被夸得都有点不好意思了，他看了看陆勉，在草稿本上写：“谢谢你，我可以留在这个班了。”然后推给陆勉看。 陆勉拿起笔，在他写的那句话下面写：“应该谢谢你自己。” 路轻拙没继续写，他点点头，将这一页撕了下来，叠进书里。 他在心里想：“谢谢有陆勉的路轻拙。” 这次换位置，老师还是把陆勉和路轻拙安排在了一起。 路轻拙悄悄问陆勉：“你是不是又去和老师说了呀？” “说什么，换位置的事情吗？”陆勉摇摇头，“我没说啊，可能是老师看你进步大，不敢把我们俩分开了吧。” “噢……这个周末我阴历生日，我请你吃饭吧。”路轻拙提议道。 陆勉有些诧异，他明明记得路轻拙运动会的时候说还有一个月的，怎么突然这么快？他连礼物都还没准备好呢。 “不是说还有一个月吗？” “我想先过阴历的嘛，想尽快长大！” “可是我——” 路轻拙一眼看破了陆勉心里在想什么，忙说：“不用准备礼物啦，你能陪我过生日我就很开心！” “礼物还是要准备的，毕竟是我们认识后你的第一个生日。不过，能等到你阳历生日吗？也就是三周后。” 陆勉很抱歉地说，他原本的计划需要两周准备，这周末他肯定准备不出来，只能提出这种无理的要求，虽然他知道路轻拙一定会答应。 “好呀。” 期中考试过去了，班上的气氛又活络了起来。陆勉和路轻拙也打算这周末好好放松一下，放松完之后再继续投身学习。 路轻拙把周末的规划全部丢给了陆勉，陆勉欣然接受了，早早安排好了一切，吃的喝的玩的一应俱全。 可是路轻拙没想到，周五的晚上，他接到了姜钰的电话。 陆勉正坐在自己身旁默写古诗词，路轻拙想了想，当着他的面接了。 “喂。” 陆勉听到之后，转头看着路轻拙。 路轻拙对他笑了笑，陆勉也笑笑，继续背他的单词。 “你爸爸，查到是谁了。”姜钰的嗓音很沙哑。 路轻拙那一瞬差点没握住电话，他的手指都在抖，声音也在抖，他问：“是谁？” 陆勉听出他状态的不对劲，虽然不知道电话里在说的是什么，但路轻拙好像很紧张又很害怕。 于是，他伸手握住了路轻拙放在腿上的手，而后轻轻拍了拍。 “我们当面说吧。” 路轻拙对陆勉摇了摇头，反手握紧了陆勉的手。 “电话里说不行吗？” “还是当面说吧。” “我想一下，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想要知道这个答案。” “好，确定了之后告诉我。”姜钰说，说完之后挂断了电话。 “怎么了？”陆勉柔声问。 路轻拙放下手机，目光没有焦距地看着前方，很久都没有动作，陆勉看着他的眼睛，没有开口说话，不忍心打扰他。 “你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我爸爸吗？” “记得。”陆勉说，心想，你还说过不会和他一起走。 “姜钰说，知道他是谁了。” 姜钰是谁？陆勉想，既然知道了，那路轻拙是不是要走了，他突然觉得路轻拙的手是个很可怕的东西，触电一般猛地松开了。 路轻拙皱起眉头，看着他，张了张嘴，却没把想说的话说出口。 过了许久，陆勉才轻声问道：“那他说了是谁吗？”他的声音是那么轻，就好像，再用力一点，路轻拙就会不见了一样。 “他说想当面和我说。” “那你想知道吗？”陆勉问， “我不知道……”路轻拙低下了头，声音很崩溃，“我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知道。” “这事得你自己决定。” “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要我！” “那就去吧。” “我一个人去，你不要和我一起。” “好，那你，记得回家。” 第56章 父亲 第二天晨起，天都还没亮，陆勉就醒了，他看着身旁睡得安静的路轻拙，轻手轻脚起床，去了阳台，打开窗户，点燃一只烟，他遇见路轻拙后就没再抽过烟。 可是今天他却没忍住。 虽然路轻拙说过，他不会走的，但是陆勉的直觉告诉他，路轻拙会走。 明明知道未来不应该多想，特别是这种不确定的事情，无法预测，怎么能规划。 就像本来他们计划得好好的，这周末要一起过生日，然而一个意料之外的电话，所有的计划就泡汤了。 一支烟很快就结束了，他却还是觉得心情郁结。 如果路轻拙真的走了怎么办。 以后会不会再也见不了面，会不会就此失去了路轻拙，毕竟那是他有血缘关系的亲人啊。 路轻拙早在陆勉之前就醒了，他看见陆勉拿了烟，去了阳台，还仔细把窗帘拉紧了，没有让一丝光钻进来。 身旁的位置突然空了。 陆勉也在害怕吗？怕他走了吗？ 路轻拙想，我只是想知道他是谁，为什么这么多年都没有来找我，我不会走的。 我会用行动证明的。他想，无论发生了什么，我都不会走。 路轻拙起身，拉开阳台的门，从背后抱住了陆勉的腰，小声抱怨道：“起这么早？把我吵醒了。” 感受到路轻拙的小脾气，陆勉的心情好了点，淡淡笑了笑，说：“就是觉得我计划了那么久，现在就像是一场空。” “不是一场空，等中午他告诉之后我就回来，然后我们下午出去玩。” 陆勉沉默了很久后，说：“我陪你去吧。” 路轻拙脑袋抵在陆勉的背上，使劲摇了摇头。 陆勉知道路轻拙是怕真相太难看，所以不敢让自己知道，而陆勉也担心路轻拙受到刺激，毕竟他一个人。 “没事，我就陪你到那，然后你一个人去，我就在附近玩一下。” “好。” 陆勉转身，把路轻拙抱进怀里，轻轻拍着他的背，“有什么事，我们都一起面对。” “好。” 秋日的清晨，两人都穿得单薄，都想在对方身上汲取一些温度，也都尽力想给对方一些安慰。 两人的心情都太过复杂，没有精力再去想别的事，谁也没有看见，对面阳台上有人。 “进去吧，天气这么冷。”陆勉说，拉起路轻拙的手，把他推进了房间。 出门的时候，陆勉给路轻拙套上了一件贼厚的外套，才带着他去打车。 路上路轻拙一直在说话，在笑，陆勉安安静静地听他说，他能看出他很紧张，平时路轻拙不会这么多话的，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眼看就要到目的地了，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手，说：“别担心，我永远都在，我的家也永远是你的家。” 路轻拙一下子没忍住，眼里堆满了泪水，他吸了吸鼻子，“永远吗？” “永远。” “那我先去了，等会我给你发信息，你来找我。” “嗯。” 路轻拙深吸了几口气，来到约好的餐厅，姜钰订了一个包间，已经在里面了。 “姜钰哥哥。”路轻拙不自在地喊了一句。 “其实，让你来，是你爸爸想见一下你，但是怕直接说，你不愿意来。” 姜钰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于自己欺骗了路轻拙，他真的很抱歉。 路轻拙早就想过这个可能性，并没有多吃惊，他问：“他来了？” “还没到，在路上。” 路轻拙和姜钰隔了两个位置坐下，说：“那你能先和我说说吗？”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 路轻拙看上去并不在意，他说：“直接说就行。” “你妈妈和你爸爸是在国外认识的，后来回国之后就断了联系，所以你爸爸不知道你的事情。” “为什么妈妈有了我之后，没去找——他？”路轻拙问。 “因为你爸爸已经结婚了，你妈妈知道这件事后，本来是不想要你的，可是因为身体原因，不得不生下你，却也没去打扰你爸爸。” “什么？”路轻拙皱起眉头，“他现在是有家庭的？” 路轻拙确实想过他血缘上的父亲已经有了别的家庭，不然为什么从他出生起就没有爸爸，可他还是抱着希望，希望爸爸是因为别的原因才离开了他。 “是。” 路轻拙站了起来，质问道：“那你为什么要告诉他我的存在？” “我也不想告诉他的，但是被他发现了。”姜钰面露歉意，“我真的很抱歉。” 路轻拙深吸了一口气，强制自己冷静下来。 “不能怪你，如果不是我非要找到他，也不会变成现在这样。”路轻拙有些崩溃，“既然他还没到，我，我就先走了。” “你不见见他吗？他只有你一个儿子。”姜钰站了起来。 路轻拙停下脚步，说：“我不想破坏别人的家庭。” “可是他已经知道了。” 这句话的意思是，我已经破坏了么？ 路轻拙强装镇定，回到位置上坐了下来，“那我就等他，当面和他说清楚，我没他这个爸，也不会认他这个爸。”他的语气坚定而决绝。 姜钰不知道这份决绝中是否有他上次说过「有喜欢的人」这个原因，那个人竟然给了路轻拙这般大的勇气。 没一会儿，一个陌生的中年男人推门进来了，路轻拙抬头看去，是一个穿着西装、精致过分的男人，保养得很好，看上去根本就不像路轻拙的父亲，大约只有三十多岁。 那张脸，和路轻拙有七八分相似。 还有那不说话时，和路轻拙一样冷淡而疏离的气质。 路轻拙一看便知道，他和自己有血缘关系。 但是那又怎么样？他已经答应了陆勉，会留下来，陪他一起高考，他不会食言的。 对于这个陌生的男人，他不想和他多说一句话。 希望对方也能意识到，这十七年来的缺席，用什么都无法弥补。 “路轻拙？”男人在路轻拙身旁的椅子上坐下了，路轻拙觉得有些不自在，便往旁边挪了挪。 男人察觉到他的疏远，眉头轻轻蹙了起来，他也一眼看出来，路轻拙就是自己的儿子。 李清远现任的妻子因为身体不好，所以他们俩没有孩子，而李清远本来是不在乎有没有孩子的，已经做好了收养一个的打算。 但是他突然得知自己曾经是有一个孩子的，而且还是一个男孩子，他的内心既喜悦又惶恐。 他记得路轻拙的妈妈，他以为和她只是露水情缘，但没想到她竟然有了孩子，而且还独自抚养长大，现在已经快成年了。 也得知路轻拙的妈妈意外去世了。 他想认回这个儿子，但是却怕这个儿子不肯认他。 如果再早几年，在路轻拙还小的时候，那时候路轻拙还是个小孩子，认亲也许会更容易些，那个年纪的小孩也更渴望亲情些，而现在正是叛逆的时候，肯定很抵触他这个突然出现的父亲。 不过李清远一定会把这个孩子认回去的，不会让他就这样在这个小城市里待上一辈子。 包间内久久的沉默，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最后是路轻拙打破了这份安静，他看着李清远，说：“您好。” 这个「您」字刺痛了李清远身为一个父亲的心，他没有说话，看向了路轻拙。 “也许您想见我，是要认回我这个儿子。当然，也许我并不是您的儿子。不过我快成年了，已经不需要父亲了，而且我想专心准备高考。” “我可以送你去京都最好的学校读书，那里更适合你专心备考，也可以送你出国。” “不用，我在这里就很好了。” “我也是前不久才知道你的存在，并不是不要你，爸爸希望你能体会一个做父亲的心，跟我一起回去吧。” “抱歉，您并不是我父亲。”路轻拙说，“我没有父亲。” “我可以有很多种手段逼你回去，毕竟你还没成年，可是爸爸不想逼你，想尊重你的意愿。” “那您现在又在做什么呢？既然说要遵从我的意愿，我的意愿就是在这里好好念书，我不想回京都。” 路轻拙的话说得十分明了，咬字清晰、不容拒绝，他觉得自己也没有必要再多说什么了。 他站起来，准备走。 “有困难可以找爸爸。”李清远拦下他，把一张卡片递给路轻拙。 路轻拙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下来了，他说：“谢谢。”说完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包间。 出了餐厅的那一瞬间，路轻拙的伪装就再也装不下去了，他走到一个角落，用颤抖的手拿出手机，给陆勉拨了个电话。 “陆勉……” “结束了？” 听到陆勉的声音后，路轻拙一下子就撑不住了，往后一退，身体靠到墙上，忍着哭腔说：“陆勉，我在四楼扶梯这儿，你过来接我一下。” “你等着，我马上到。” “别挂电话。”路轻拙说，他怕听不到陆勉的声音，感受不到陆勉的存在，自己会彻底崩溃。 “我陪着你，轻轻，我在坐扶梯，到二楼了。” 陆勉似乎在跑，能听到他的喘气声。 “你快一点。”路轻拙觉得自己再看不到陆勉就要窒息了。 “你别怕，我到三楼了，再等我一下下，我就到了。” 路轻拙抬起头，就看见了陆勉举着手机，喘着气朝自己跑过来。 就像是来拯救自己的神明。 “陆勉……”路轻拙放下手机，看着陆勉，“抱抱。” 陆勉本以为自己会失去路轻拙，现在看见路轻拙还需要他，莫名有一种得而复失的感觉，他的鼻子也有些酸，差点就要哭出来。 陆勉跑到他面前，张开手臂用力抱住了他，听见路轻拙在他耳边小声地说：“我没认他，也不会认他，我和他说清楚了，我不会离开这里，他没有强迫我，我要和你一起在这里念完高中，参加高考，去同一所大学，一起经历后半辈子。” 作者有话要说： 大概马上要破镜了（托腮 第57章 蛋糕 路轻拙和陆勉说了所有的事情，其实也没什么好说的，没一会儿就说完了。 “原来不是他不要我。”路轻拙最后这么说，其实确认了这件事情后，他就无所谓了，什么父爱母爱，他都不要，只要有陆勉就好了。 陆勉听完后，说，“他也没错，毕竟不知情……”却没继续说下去，他没法说出让路轻拙走的话，他也不敢说，怕说了，路轻拙会误以为自己不要他，那样他会难过的，而陆勉，怎么舍得路轻拙难过。 路轻拙抬头看向陆勉，很平静地说：“错的是我，我本来就不应该被生下来，怪不得妈妈那么讨厌我，怪不得妈妈要给我起这个难听又拗口的名字。” “轻轻，我觉得不难听。”陆勉说，“如果你没被生下来，那我怎么办？” 陆勉继续说：“我就只能一个人抱着兔子睡了，每天晚上都怕鬼怕得睡不着觉。”语气委屈极了，说得和真的一样。 路轻拙笑出了声，他长舒了一口气，和陆勉倾诉之后，心里的郁气烟消云散，大悲大喜后，他精疲力竭，却是现在才感觉到饿，他摸了摸肚子，“饿了。” “待了那么久，怎么连饭都没吃？” “哪有很久，才二十分钟。”路轻拙说。 哪怕仅仅只有二十分钟，可陆勉还是觉得太久了，他都快要等疯了，怕自己等不到路轻拙的电话，怕路轻拙就这么一走了之。 陆勉还是那副可怜委屈的样子。 明明是自己爹不要娘不爱，可这人怎么比自己还要难过。路轻拙只好往他身上蹭了蹭，捏了捏他的手，“我回来了，乖啦，不要难过了。你本来安排好的，我们今天中午在哪吃啊？” “我订了一个小蛋糕，现在去拿？然后午饭我们就在隔壁商场里的一个茶餐厅吃吧，比较安静。”陆勉说。 “嗯。”路轻拙站起来，把陆勉也拉了起来。 “下午……”陆勉说，“本来计划带你去游乐场的，但是吃完饭去好像只能玩一会儿了。” “没事，我们下午去书店买点辅导资料吧，明天再去游乐场。”路轻拙说，“下个星期再开始学习。” “嗯。”陆勉握紧了路轻拙的手。 陆勉去拿了蛋糕，路轻拙迫不及待想看看是什么样子，可是陆勉却说：“去了餐厅再看。” 两人来到餐厅，陆勉却又说：“先吃饭。” “你逗我玩呢。”路轻拙不乐意了。 “那就先点菜，然后拆蛋糕，我看了别人的推荐，结合你喜欢的口味，很快就点好了。”陆勉叫来服务员，说了几个菜名。 等服务员走了后，路轻拙问：“会不会太多了？” “不会，这家菜的分量比较少，是那种比较精致的，我猜你会喜欢。”陆勉说。 “那现在可以拆蛋糕了吗？”路轻拙托着腮，期待地看着陆勉。 陆勉笑了笑，不敢再捉弄路轻拙了，把蛋糕放到路轻拙的面前，“拆吧。” 路轻拙认真地解开丝带，打开盒子，是个小巧的六寸蛋糕，纯白色的，蛋糕上面有一只白兔子还有一只橘色的小猫。 小猫懒洋洋地仰面躺着，露出白色的肚皮，虽然有些粗糙，但是胜在神似，路轻拙一看便知道是那只他和陆勉一起捡到的小猫。 小兔子则趴在小猫的一旁，抱着草饼啃。 “好可爱啊，我都舍不得吃了。”路轻拙面露为难。 “不吃明天就坏了。”陆勉说。 “你干嘛这么扫兴啊，我的意思是，蛋糕我很喜欢。”路轻拙看向陆勉，“谢谢你。” “别煽情了，吃吧。”陆勉觉得路轻拙那样子，似乎马上要感动地哭了。 “不祝我生日快乐吗？”路轻拙小声说。 陆勉笑了笑，从蛋糕盒子里拿出一盒蜡烛，避开兔子和小猫，插了一根在蛋糕中间，拿火柴点燃了。 一团小小的火焰亮了起来，轻轻摇曳着。 “祝你什么好呢？就祝你永远年轻吧，许愿吧，轻轻。” 路轻拙点点头，闭上眼睛，双手合十，默默许下愿望：“我要和陆勉一直一直在一起，陆勉要好好的，陆勉想要的都能得到。” 他才许了三个愿望，不过分吧，只不过他以前的生日愿望一个都没成真，希望这次，上天能给他一点好运，就算第一个不能成真，后两个，也一定一定要实现啊。 在路轻拙许愿的时候，陆勉轻轻唱起了歌，“祝你生日快乐……” 这是路轻拙第一次听见陆勉唱歌，陆勉唱歌实在太好听了，连生日歌都能唱得这么有感情，好听得他都舍不得睁开眼睛了，就想这么安安静静听他唱完整首歌。 以后要让陆勉每天晚上唱歌哄他睡觉。 等陆勉唱完了，路轻拙才舍得睁开眼睛，一入眼便是陆勉温柔的笑容，“吹蜡烛吧。” 路轻拙把那根只剩下一小节的蜡烛吹灭，说：“把我的快乐分你一半。” “我已经很快乐了。”陆勉说，毕竟你回来了。 路轻拙想了想，“不，我还是要分你一半，这样你就更快乐了。” 陆勉闻言，嘴角弯的弧度更大了些，就像是路轻拙真的把开心分给了他一半。 “我还是舍不得吃，再等等吧，等吃完饭了再吃蛋糕。”路轻拙说，说完拿出手机给蛋糕拍了个照片，这是第一次有人给他买生日蛋糕，而且还这么用心，他感动得快要哭了，却又有点小自尊，不想在陆勉面前表现得太过直白。 “你要是喜欢的话，你阳历生日的时候我再给你买一个。”陆勉说。 “只有生日才有吗？”路轻拙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质问陆勉，却又带了一点撒娇的意味在里面，那模样，陆勉一看，心就软了。 “你要喜欢的话，每天都有，就是怕你吃腻了。”陆勉说。 “那还是算了吧。”路轻拙说，他还是没忍住，在等菜的时候，用勺子把小兔子完完整整地弄了下来，放在了碟子里，仔细观察。 “嗯，我要吃掉小兔子了，你不会生气吧？”路轻拙笑着对陆勉说。 陆勉好想揉揉眼前这个小可爱的脑袋，可是距离有些远，如果走过去坐在他身旁，只是为了摸一下他的头发，又显得有些刻意了，只好作罢。 路轻拙虽然觉得白白胖胖的奶油小兔子很可爱，但还是没忍住诱惑，把小兔子吃掉了，吃完后更开心了，淡淡的奶油味缠绕在舌尖，甜滋滋的，却不腻，反而有种清爽的感觉。 “小馋猫。”陆勉笑道。 路轻拙霸道地说：“小猫也是我的，你不许吃。” 陆勉对蛋糕毫无兴趣，只想吃掉眼前这只可爱的小馋猫，忍得难受，可是不得不忍，他不忍心伤害和玷污路轻拙分毫。 一顿饭吃得路轻拙心满意足，只是吃的太饱了，所以蛋糕他没有吃完，剩了一半，刚好可以当作晚上的夜宵。 吃完后他打了个长长的嗝，还被陆勉狠狠嘲笑了，说他是个心急的小兔子，也不怕把肚子撑坏了。 下午去书店买辅导资料的时候，他们俩刚刚走到门口，就碰见了姜辰伟、薛明威，还有顾肃行。 陆勉昨天刚在微信上拒绝了他们今天一起学习的邀请，现在碰见了，难免有些尴尬。 路轻拙立刻松开了陆勉的手，他什么都不知道，但是对于陆勉的朋友，他向来不想太生分了，于是打了个招呼，说：“好巧啊。” “确实挺巧的。”薛明威憋着笑，看着陆勉，一副「我懂了」的表情，陆勉偏头，压根不理他，早就看向了别的地方。 路轻拙发现了他们俩之间的互动，有些纳闷，弯起手肘怼了怼陆勉，用眼神询问他发生了什么。 陆勉当然不会现在就告诉他，现在说出来不是更尴尬了吗？ “你们也来买资料吗？” “也不全是，我们是来学习的，这个书店二楼是付费自习室，环境还不错。”薛明威解释道，然后顾肃行就直接推门进去了。 “我们是来买资料的，不自习了。”路轻拙说。 薛明威指了指门内，“那我先进去啦，拜拜。” “拜拜。”路轻拙说。 等人都走了，路轻拙拍了拍陆勉，“你和他们闹别扭了？怎么一句话也不说。” 陆勉说：“没有，就是他们昨天约我一起自习，然后我拒绝了，说我要在家学习，没想到他们竟然是在这自习，早知道就不来这儿了。” “所以你这是撒谎被当场发现了？”路轻拙笑道，“太惨了吧。” 陆勉今天总是一副委屈的样子，“可是我又不能说陪你过生日，不然他们肯定也要一起。” “一起……不好吗？”路轻拙故意道，“你不是希望我多交些朋友？” 糟糕，不小心把心里话说出来了，陆勉慌了，这该怎么圆回去啊？ 难道实话实说……不过实话实说，确实是最好的选择，这样路轻拙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喜欢他了。 陆勉认真地说：“我只想和你两个人单独过，不想有别人在。” “我也只想和你单独过……”路轻拙轻轻碰了一下陆勉的手，食指缠绕上陆勉的食指，“走吧，你帮我挑几本书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放在存稿箱忘记设定时间了？ 第58章 懒猫 回去的路上，路轻拙和陆勉一起在无人的小径上走着，月色倾洒在树上，穿过树叶洒在两人的身上。 “陆勉，我突然觉得前路好开阔啊，你看现在，什么都解决了，我可以和你继续在一个班上读书，以后我再努力一点，一定可以回到之前的水平，就可以和你去一个大学了……”路轻拙自顾自地说，“还没问你，你想考哪个大学啊？” 被路轻拙这么一说，陆勉也觉得前路开阔了起来，未来的一切好像都很美好，他想了想，说：“没有特别想去的学校，到时候按分数填吧，你呢？” “我也没有，不急，现在才高二，慢慢想。”路轻拙扬了扬下巴。 这时突然路轻拙的手机响了，路轻拙看了眼，是小姨，不会是李清远找他们劝说自己和李清远走吧，路轻拙看了眼陆勉。 陆勉问：“怎么不接？” 接了才知道发生了什么，路轻拙只好按下接听键，“小姨。” 路蔓蔓的声音有些哑，“你最近还住在同学那里吗？” 路轻拙之前和小姨说过，最近一直住在同学家，也就是陆勉，小姨也没说什么，或者是根本没精力管他，毕竟妈妈和小姨的关系并不是那么熟稔。 可是小姨今天怎么问起来了。 “是啊。”路轻拙说，握着陆勉的手收紧了很多。 “没什么，想让你回来吃顿饭。” 路轻拙没说话，他不想回去，他的东西已经零零碎碎全搬到陆勉家了。 明明一开始，陆勉根本不同意自己住进他家的，但是现在陆勉从来不问他晚上回哪，都是直接带他回家，想到这里，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他抬头看向陆勉，陆勉也正狐疑地看着他，他笑得更开心了。 陆勉的眉头拧得更紧了，路轻拙小姨那边有什么事能让他笑得这么开心。 路蔓蔓没听到路轻拙的回复，叫了一声：“小拙？” “嗯……我最近不太想回去。”路轻拙不想找借口，直接拒绝了路蔓蔓。 路蔓蔓仿佛听不懂，问：“那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呢？” 路轻拙顿了顿，问：“有什么事吗？” 陆勉看到路轻拙正往自己这边看，便做了个口型：“什么事啊？” 路轻拙摇了摇头。 路蔓蔓说，“也没什么事，就是让你回来吃个饭。” “只是吃饭的话，我就不去了。” 陆勉仔细听他说话，但是只能听见路轻拙说话，听不见电话那头说话，而在听到这句话后，陆勉的耳朵竖得更直了，小姨喊路轻拙去吃饭，还在今天这样敏感的时候，是什么意思？ 难道也要劝路轻拙认亲吗？！ 不对，陆勉想，这种情况，一般人都会劝路轻拙认亲吧。 所以只有他是坏人，不希望他们亲人团聚。 陆勉只恨自己什么都没有，除了对路轻拙好，好像没有其他可以留下路轻拙的方式。 可是仅仅只对路轻拙好，是谁都可以做到的事情。 后面路轻拙说了什么他都没心情去听了。 “你爸爸联系我们了，问你是不是住在我们家。”路蔓蔓说，“我说你确实住我们家。” 这样说也好，至少是住在长辈家，路轻拙心想，「嗯」了一声。 “他说想感谢一下我们，和你一起在我们家吃个饭。” 路轻拙想起小姨父的所作所为，顿时觉得很恶心，他说：“他没资格感谢，再说你们也没什么值得感谢的。” 话说完后，路轻拙才觉得自己说得有点重，毕竟小姨对他还是不错的，但话已经说出口了。 对话陷入了沉默，路轻拙不想找补，而对方也觉得尴尬。 路蔓蔓一家听说李清远身份不一般，担心李清远知道了他们对路轻拙不好，所以现在想做点事情弥补一下他们和路轻拙之间的感情。 不过路轻拙已经不需要了。 路轻拙很不爽地挂断了电话，看见一条来自姜钰的消息：“他想和你做个亲子鉴定。” “我不做。”路轻拙迅速打字发过去，他的心情被这两件事弄得一团糟，想找陆勉要点安慰，然后就看见陆勉一个人在那生闷气，不开心都摆在脸上了，是个人都能看出来。 路轻拙以为陆勉是受了冷落才不开心，晃了晃陆勉的手，“怎么了？” 陆勉说：“没事啊，就是在想，等会回去做什么。” “你撒谎。”路轻拙说。 “我撒谎？那你小姨找你干什么？”陆勉问，气呼呼的。 路轻拙瞬间懂了陆勉在气什么，他解释道：“找我去吃饭，我不想去，就拒绝了。别担心啦。” 虽然被戳穿了心事，但陆勉嘴犟不肯承认：“我能担心什么？” “不担心的话，那我就去了？” “诶，别，不许去。”陆勉抓住路轻拙的手，看见路轻拙那双含笑的眼睛，才知道路轻拙是故意的。 “你耍我。”陆勉说，眉眼低垂着，看上去比刚刚更不开心了，路轻拙怎么能这样逗他，难道他真的不知道自己担心的是什么吗？ 还是真以为自己什么都不担心吗？ 路轻拙没理陆勉，他都已经做的这么清楚明白了，接下来就让陆勉自己消化去吧，他才不要费心思哄他。 陆勉回去的路上一直闷闷不乐的，直等到路轻拙进了浴室洗澡他才反应过来，路轻拙都回来了，他还一个人生什么闷气？ 这时路轻拙在浴室里说：“陆勉，我忘记拿内裤了，帮我拿一下吧。” 陆勉顿时红了脸，虽然他们俩的衣服都是陆勉洗的，包括贴身内衣，但是路轻拙洗澡的时候让他帮忙拿衣服还是第一回 。 陆勉从衣柜的抽屉里拿出一件路轻拙的衣服，敲了敲浴室的门。 “你直接帮我拿进来呗。”路轻拙说。 陆勉的脸更红了，这么直接进去不太好吧，但是他很快想到卫生间里与洗澡的地方还隔着一扇玻璃门，应该什么都看不到。 他心安了点，打开门，就看见了那道磨砂玻璃门，还有玻璃门后的身影，雾气朦胧，玻璃上还贴了花纸，根本看不清，可陆勉还是心虚了，因为他心里的念头太不堪了。 他匆忙把衣服放在外间的架子上，逃也似的关上门就走了，站在阳台吹了好久的风才冷静下来。 路轻拙就是喜欢这么逗他，陆勉这种纯情的小男生实在太可爱了，随便两句话就能让他不好意思地跑开。不过这么闹他一下，陆勉应该已经忘记生闷气了吧。 他泡了个热水澡，身体的疲惫顿时消散了很多，只不过天气有点冷，头发湿淋淋的不太舒服，洗完澡后，他找不到陆勉，于是喊了一声：“陆勉，帮我吹头发。” 陆勉听到他喊自己，无奈地笑了笑，起初路轻拙都是自己吹头发，吹一会儿就嫌手酸不肯吹了，陆勉担心他湿着头发睡觉会头痛，会接过吹风机帮他吹干，所以后来路轻拙就直接让他帮忙吹了。类似的事情还有很多。 导致现在路轻拙已经养成了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习惯，遇到什么事情，第一个念头总是找他。 经过今天的事情，陆勉倒真有把路轻拙养废了的想法——让他再依赖自己一点，离不开自己一点。 “来了。”陆勉走到客厅，却被路轻拙嫌弃了。 “你身上冷飕飕的，离我远一点。” 陆勉伸手去抓路轻拙的手，果然握到了一只热乎乎的手。 “你干嘛！”路轻拙被冰得打了个激灵，想抽出来，却抽不动。 陆勉把他的手拽过来，低头用额头轻轻碰了一下，才松开他，“我帮你吹头发。” 陆勉拿起路轻拙脖子上的毛巾，擦了擦路轻拙还在滴水的头发。 现在路轻拙真是越来越懒了，这头发是压根没擦吧，直接披条毛巾就出来了。 陆勉说：“洗完头要立刻擦干，不然滴到身上，把衣服打湿了容易着凉。” “我在等你帮我擦呢……”路轻拙说。 “那万一我不在呢？” 路轻拙抬起头，看着陆勉，说：“你怎么会不在？” 陆勉笑了笑，没说话，他撩起路轻拙的头发，打开吹风机。 路轻拙觉得陆勉好像说了句什么，但是吹风机的声音太大，他没听清。 “你刚刚说话了吗？” “什么？”陆勉关掉了吹风机，顿时安静了。 路轻拙摇摇头，“没什么，昨天晚上没睡好，现在有点困了。” 陆勉手指从他的头发中穿过，还是湿的，便说：“等一会儿吹干了再去睡。” “我总觉得好像少了点什么。”路轻拙看了看四周，说，“你觉得呢？” 陆勉想了想，“也许是你的错觉吧，今天太累了吧？” “那你快帮我吹，吹完我就去睡觉，明天还要早起去游乐园呢。”路轻拙的声音都含着困意。 “好。” 陆勉的动作温柔，时不时还帮他揉一下头皮，热风也很温柔，舒服极了，没等陆勉帮他把头发吹干，他就睡过去了。 陆勉也很累，但是吹完头发后，看到路轻拙睡着了，还打起了轻轻的鼾，没忍住笑了，他轻车熟路地抱起路轻拙，盖好被子，关好门后，离开了房间。 他瘫在沙发上，小狮子终于敢出来蹭蹭他，这只小兔子最近不知道怎么了，一看见他和路轻拙腻在一起，就不肯出来找他玩了。 他抱起小兔子，摸了摸它的肚子，突然想起，今天早起的时候就没见到小猫，但是那个时候他和路轻拙都心烦意乱，所以根本没有精力想起小猫。 他在屋子里找了一圈，嘴里唤着「喵喵」，也没有找到。 小猫不见了。 陆勉没来由地心慌。 第59章 转变 陆勉没敢把猫丢了的事告诉路轻拙，但是这种事怎么藏得住。 第二天路轻拙就想起小猫的事情了，一大清早想抱抱猫，但是叫了好久小猫也没出来，以往叫两声就出来的。 路轻拙睡眼惺忪的，找到正坐在沙发上发呆的陆勉，问：“陆勉，猫呢？” “猫啊……”陆勉的声音很沙哑，他站起来，眼神躲闪，他的眼圈黑黑的，昨天晚上发现猫不见了后，立刻出门去找了好久，半夜才回来，只是根本没发现小猫的踪影。 小猫应该是真的丢了。 陆勉觉得是自己没照顾好，才害小猫丢了，他觉得自己很对不起路轻拙。 看见陆勉一脸「我错了」的表情，路轻拙突然清醒了很多，也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猫跑了？” 陆勉点点头。 猫丢了，怪不得昨天回到家的时候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路轻拙有些难过，但毕竟猫是两人一起养的，昨天他心情也不好，没注意到猫的事情，不能全怪陆勉。 路轻拙看了看猫笼子，猫的食盆里还有一整天的食物，是昨天早上出门前陆勉放的，看来也许前天晚上猫就跑了。 他只能自己安慰自己，顺便安慰陆勉：“也许本来就是小野猫，不该养在家里吧。” “对不起……” “你道什么歉啊？”路轻拙说，“又不是你把它丢掉的。” 陆勉没敢说，其实开门的时候小猫经常会跟着他跑出去，他只好一次又一次地去把它抓回来，然后小猫就会眼巴巴地坐在门口扒拉门。 有几次没能抓回来，陆勉就把门虚掩着，到了饭点小猫会自己回来，所以陆勉习惯了，只当它不喜欢待在家里。但是这回整整一天过去了，小猫却没有回来。 他小时候住在奶奶家，奶奶家养的猫也是只小橘猫，同样是放养的，经常跑出去玩，但是一定会按时回家，从来没丢过，所以他才没放在心上。 如果他早一点告诉路轻拙，或者做点措施防止小猫乱跑，今天小猫也就不会丢了。 “也许它是出去玩，过两天就回来了？” 陆勉看着路轻拙，见他神色如常，问：“你不难过吗？” “难过啊。”路轻拙说，“怎么可能不难过？” 陆勉难免联想到了一些其他的事情，他说：“可是你看上去，一点也不难过。” “要是让你看出来，你不是更自责了吗？猫猫是我们俩一起养的，丢了我们俩都有责任，我们今天再去找找吧……”路轻拙扑到陆勉身上，把陆勉扑倒在沙发上。 路轻拙用指腹揉了揉陆勉的眼睛，说：“昨天晚上没睡好吗？” 陆勉摇摇头，“去外面找了一会儿猫，没找到。” 昨天晚上天还挺冷的，陆勉一个人在外面找猫不知道找了多久，才会把眼睛找得这样一圈乌青，嗓子也哑了，肯定着凉了。 路轻拙的鼻子有些酸，安慰陆勉道：“我们平时学习挺辛苦的，也没时间养猫，它……也许在外面比较开心，跑了就跑了吧。” 陆勉本来是怕路轻拙知道猫丢了不高兴，却没想到还要反过来让路轻拙安慰自己，不禁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不过……”路轻拙话锋一转，笑着说，“你是不是怕猫跑了，我也和猫一起跑了啊？” “我又不是猫。”路轻拙笑着说，“等会我们一起出去找找？” 陆勉还没说话，门就被敲响了，路轻拙在陆勉耳边轻声问：“谁啊？” “我也不知道。”陆勉揉了揉路轻拙的脑袋，让他从自己身上下来，“我去开门看看，你把衣服理一下，或者回房间也行。” 路轻拙不明所以，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发现睡衣最上面一颗扣子不知什么时候崩开了，而且这件睡衣的领子也低，露出了一大片皮肤，都蹭红了，肯定被陆勉看光了，路轻拙的脸顿时红了，小跑进房间，打算换下睡衣。 陆勉听着他「噔噔噔」的脚步声，心想：让你平时总撩我，这回自己也知道滋味了吧。 他打开门，意料之外看见了路轻拙的小姨。 “你好，是路轻拙的同学吧，他在你家吗？”路蔓蔓问。 路蔓蔓的声音很大，路轻拙在房间里就听到了，他虽然很不想看见路蔓蔓，但更不想让陆勉为难。 “他不在！”陆勉皱眉，话音刚落，路轻拙就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陆勉：路轻拙怎么一点都不配合他。 路轻拙睡衣还没换下，头发也有点乱，他不耐烦地说：“怎么了？” “李清远过会就来了。”路蔓蔓说。 “他来关我屁事，我今天有事。”路轻拙想上前去，却被陆勉拉住了胳膊，护犊子似的护在身后。 他很想笑，想问问陆勉这是做什么，但是碍于有人在，他没问。 “我有话想单独和你说。”路蔓蔓说。 路轻拙看了眼陆勉，陆勉的眼神顿时带上了警惕和害怕，直直看着路蔓蔓，攥着路轻拙的手更紧了，像只蓄势待发的刺猬。 路轻拙只好说：“就在这里说吧。” 路蔓蔓深吸一口气，说：“他等会直接带你去做亲子鉴定。” 路轻拙生气了，明明昨天都说了不去，就算鉴定了是他的儿子又怎样，他不会回去，就是不会回去。 “我不去！” “别闹得太难看。” “是我在闹吗？他给了你们什么好处，你们之前不是说不管我吗？现在也没资格管我。” “当初是你自己想来小姨这边的，所以现在得听小姨的话。”路蔓蔓说，“而且你们的关系，你也不想别人知道吧。” 路蔓蔓说这话的时候是看着陆勉的。 路轻拙理直气壮地说：“我们就是朋友啊，有什么不能让别人知道的。” 陆勉突然松开了路轻拙的手，“你去吧。” “啊？”路轻拙看向陆勉，他不懂陆勉为什么突然改口，那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在前面冲锋陷阵，而自己最后的盟友却背叛了自己一样。 “你是不是也收了那个李清远的好处！”路轻拙气呼呼地质问陆勉。 “万一他真的是你的父亲呢？”陆勉说，避开路轻拙的视线。 陆勉怎么也能说出这样的话？就算李清远真的是他父亲又怎样，他又不在乎！ “你让我去的！”路轻拙赌气地跨出了门，然后当着陆勉的面，拉过门「啪」一声关上了，路轻拙和路蔓蔓面面相觑，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才意识到自己穿着睡衣和拖鞋。 怎么气糊涂了……路轻拙还没想好解决方法，门打开了，陆勉拿了一套衣服递给他，还有他的鞋子、手机。 陆勉就这么希望他去吗？路轻拙没有接，而是看着陆勉的眼睛，冷冷地说：“我真的去了。” “嗯。” 路轻拙脱下拖鞋，换上运动鞋，然后一把从陆勉手上抱过那堆衣服，进了对面的房间。 陆勉怎么了？明明是不希望他走的，怎么听路蔓蔓说了那么一句，就帮着路蔓蔓劝他去做亲子鉴定了？ 路轻拙在小姨家换好衣服，却根本不想去做亲子鉴定，刚刚只是和陆勉赌气，一气之下才说要去的，但是现在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了。 他拿出手机，给方恒发了条消息，方恒是除了薛明威外，陆勉的好朋友中他唯一一个加了好友的。而薛明威，路轻拙不太喜欢，也不想问他。 “陆勉今天不知道怎么了，和平时不太一样。” 方恒没回他。 不是李清远来接他的，是李清远的司机，说是李清远太忙，会直接去医院。 路轻拙还不知道李清远是做什么的，但似乎是不会有时间陪他的人，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想着当父亲！ 路轻拙看着车外的风景，方恒没回他，陆勉也不找他。 他真想就这么走了，气死陆勉。 不过陆勉，会为他生气吗？他都已经劝自己做鉴定了，会不会是赶自己走的意思。 不能多想，不能多想，路轻拙努力让自己不要一个人胡思乱想，等会回去的时候再冷静一下，问问陆勉就好了，不要又发脾气，闹得不愉快。 路轻拙不情不愿地做完鉴定，结果需要几天才出来，李清远问路轻拙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吃个饭，路轻拙果断拒绝了，他想快点回去，把事情和陆勉问清楚。 他仔细回忆了一下早上的对话，陆勉之前还一副不肯他走的样子，直到路蔓蔓说了那句：“而且你们的关系，你也不想别人知道吧”，陆勉才转变了态度。 小姨是看见什么了吗？ 但是就算看见了什么，小姨也没说出来，陆勉的态度也不至于转变那么大啊？ 回去的路上，方恒回了他的消息：“哪里不一样？” 路轻拙突然想起之前那些混混叫陆勉「疯子」的事，会不会陆勉有什么事情是自己不知道的，他斟酌了一下用词，问道：“陆勉之前，有什么不好的传闻吗？” 方恒很快就回复了：“就算有，没有陆哥的允许，我也不敢和别人讲啊，更何况我也不知道。” “真的没有吗？”路轻拙看着对话框，想了想，问：“那他的父母呢？我一直住他家，但是从来没见过他父母。” 对话框上显示了很久的“对方正在输入……” 路轻拙的心有些不安，可是最后只等来了方恒的一句：“这个我不方便说，你自己问他吧，他应该会告诉你的。” 第60章 兔毛毡 路轻拙站在陆勉家的门口，早上他出门的时候，陆勉根本没给他钥匙，想到这里，路轻拙又有点生气，陆勉是不是根本不希望他回去。 可是除了陆勉家，他实在没地方去。再说了，陆勉对他那么好，肯定不是讨厌他的意思。 他犹豫良久，刚准备敲门的时候，发现门根本没关，于是直接推开门走了进去。 “陆勉？” 陆勉的状态看上去很不好，拿着杯子，坐在椅子上发呆。 他上午接到了李清远的电话，看来路轻拙的小姨已经告诉李清远了。 李清远说，如果鉴定结果出来，确认路轻拙是他的儿子后，陆勉要是不愿意帮忙劝路轻拙回家，还多加阻拦，他会彻底毁了陆勉和路轻拙的前程，会把陆勉做的那些事宣扬出去，还会把路轻拙关进那种封闭式学校，也宁愿没有一个是同性恋的儿子。 陆勉只希望，鉴定结果能符合他的心意，路轻拙和李清远并不是父子。 “你回来了。”陆勉说。 路轻拙轻轻「嗯」了一声。 陆勉问：“结果怎么样？” “还没出来，得等几天。”路轻拙站在玄关处，也不进屋。 陆勉知道他还在生气，走上前去从鞋柜里拿出那双白白的小兔子拖鞋，放在路轻拙脚边，又帮他解开鞋带。 路轻拙还是无动于衷，陆勉笑了笑，抬头看他：“需要我帮你脱鞋吗？” “你不是想我走吗？”路轻拙说。 “我哪有？”陆勉说。 听到陆勉这么说，路轻拙的气才消了点，他边脱鞋边说：“那你早上为什么要我去做鉴定？” “你不去做，你小姨还有你……姓李的，会罢休吗？” “可是万一鉴定结果出来了，他真的是呢？” “那就是吧，你之前不是很想知道父亲是谁吗？” 路轻拙低声说：“你也说了是以前。” “好了，是我的错，我不该说那样的话。”陆勉伸手想摸摸路轻拙的头发，却被路轻拙躲开了。 陆勉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多了，他问：“你吃饭了吗？” “我都回来这么久了才问我吃没吃饭，而且一见面就问鉴定的结果……” 路轻拙的委屈都溢于言表了，他低着头，连头发都软趴趴地耷拉着，半晌才说：“没，早饭也没吃。” “那我去做。”陆勉转身去了厨房。 路轻拙看着他忙碌的身影，不知道该不该问他父母的事情，他想起方恒说的那句「他应该会告诉你的」，直接问起显得太过刻意，心想还是找个机会当作无意提起吧。 路轻拙趴在沙发上，看着那团毛茸茸的小狮子，他拍了拍手，小狮子抬头看向他，一蹦一蹦跳到了他身边。 他把兔子抱起来，心想自己当初也许根本不应该心一软，把流浪猫捡回来，捡回来之后便是陆勉在照顾。 也许那天也一样，在那个公园，那个晚上，陆勉也许根本不应该把自己捡回家。 这段时间，一直是陆勉在照顾他，照顾他的生活，照顾他的学习，照顾他的小性子。 陆勉又不是吃饱了没事做，谁不想轻松一点，何必惹上自己这个大麻烦，而且陆勉那么在乎学习成绩。 这种念头不是第一次浮现，但是每一回都比之前更强烈。 他已经决定，以后有什么事情都要好好和陆勉说清楚，绝对不生闷气，产生误会。 所以路轻拙很快做好了心理准备，他把兔子放在了沙发上，他走到厨房门口停下，问陆勉，“陆勉，你会不会觉得烦……” “烦？你是指什么？”陆勉问。 “就是，我住在你家，你刚开始是不愿意的。” “怎么会？”陆勉洗了洗手，用湿淋淋的手碰了碰路轻拙的鼻子，把他的鼻子也弄湿了。 “可是我什么都不会，洗衣服、做饭、喂猫，甚至吹头发都需要你。”路轻拙说。 “呃……”怎么又提起这些事了，陆勉绕开这个话题，直截了当地说，“我没有赶你走的意思，你不要多想，我说过的话一直作数。” “那你就告诉我为什么嘛……为什么早上要让我去。”路轻拙说，眼里的泪花闪个不停，撅一撅嘴，眼泪就要掉出来似的。 “如果我说，我就是不想让你知道，才让你去的呢？”陆勉无力地说，“如果是这样的话，你能不问吗？” 事情的症结也不在那些过往，而在于李清远已经十分厌恶他，也有可能会厌恶路轻拙，但陆勉不能说，不能让路轻拙知道。 以路轻拙的性子，路轻拙知道李清远威胁陆勉后，肯定不会和李清远走的。 “可是我什么都告诉你了啊，你有什么事却不肯告诉我？”路轻拙一副无法理解的样子。 “对不起，我不想，也没办法告诉你。”陆勉说，“对不起。” “好吧，那我不问了，你以后也不许像早上那样，说那种过分的话，我也不会问别人，他们，他们如果提到，我也不听，这样好不好？” 路轻拙拉了拉陆勉的手，“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不要说出早上那样的话，我听到心会很痛的。” “呃……”陆勉想起早上李清远话里夹枪带棒的讽刺，讽刺他的家庭是有多么不堪，讽刺他接近路轻拙的目的不单纯，别有用心。 陆勉的沉默刺激到了路轻拙，他退后了两步，指着自己的胸口，“你不信我！” 路轻拙又上前去，按住他的肩膀，睁大了眼睛看着陆勉，嘶声问他：“你说句话不行吗？” 陆勉说：“只要你留下，我就一直照顾你，到你大学，一辈子都行。” “我走，你也不挽留对吗？”路轻拙笑了笑，推开了陆勉，“谁要你的照顾！” 路轻拙头也不回地走了。 陆勉伸手想抓住他，但是自卑和怯懦恐惧让他什么也抓不住。 他才十八岁，没有勇气，没有资本，什么都没有。 他也知道，就算自己再往前迈一步，什么都不会改变，或许只会让结果变得异常糟糕。 路轻拙走了就没有再回来，陆勉以为他已经回对面去了，直到晚上路蔓蔓过来问路轻拙是不是在他家，陆勉这才慌了，他真蠢，怎么会以为路轻拙会回小姨家去，路轻拙现在只有这里一个家了……他却把路轻拙气走了。 陆勉着急地给路轻拙打了个电话，路轻拙立刻接了，就像是在等着他的电话一样。 “轻轻……” “嗯。” “你在哪，我去接你。” “不用了，你忙你的吧。” “吃饭了吗？” 听到这句，路轻拙沉默了好一会儿。 “在哪，我去接你。”陆勉又重复了一遍。 “在那天晚上你找到我的那个公园。” “等我。” 陆勉挂了电话，在路上买了一份米粉，急匆匆赶到公园，就像那天晚上一样，看见了路轻拙抱膝坐在花坛边上的背影，也和那天一样孤独。 陆勉脱下自己的外套，走近了披到路轻拙身上。 路轻拙抬头看向陆勉，没等陆勉说话，他就开了口：“我想了很久，既然你不要我，等鉴定结果出来，如果我确实是……那我就和他一起走了，他能给我的生活，确实是你给不了的。” 说到这里，他冷笑了两声，似乎是在嘲笑自己的「现实」。 “你不愿意留下吗？”陆勉坐在了他身旁，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问这句话，但还是没忍住说了。 路轻拙把自己思考了一下午的结果慢慢说出来：“我猜小姨肯定是看见了什么，认定我是因为你才会留下。我想，你不愿意让我知道的那些事肯定是让你很不开心的事情，小姨既然想帮着李清远让我离开你，肯定是收了李清远很多好处，到时候逼急了也许会讲出那些事情，我不想你难过，也不想你亲口赶我走，就像今天早上那样。” 陆勉垂眸听着，路轻拙说得很对，如果他非要强留路轻拙，李清远所说的话会变成现实，路轻拙会被关进那种学校，路轻拙会被毁掉的，所以他没有其他的选择。 路轻拙叹了口气，看了看天，“我有时候觉得自己挺幼稚的，看见一个人就抓着不放，其实没有谁离开谁就活不下去，而且算一算，我们才认识了两个多月，连三个月都没有，也没什么深厚的，感情。” 他说得很艰难，深吸一口气，继续说：“其实，我仔细想了想，你之前的生活应该比现在更美好，该学习的时候好好学习，累了就养养兔子，平时朋友来家里打打游戏啊，多轻松自在啊。 “我就像是一个不速之客，突然闯进了你的生活里，当时我想来小姨家住，也是我自己一意孤行，根本没有人想我来。 住进你家也是，也是我非要住进去，你对我的去留，心底里是没那么在乎的。 “陆勉，你说对吗？” “你不应该这么想，这并不是事实。”陆勉说。 “这么想我会好受点……”路轻拙说，“毕竟我在你眼里，是个不值得相信的人。” 陆勉没说话，将那碗还热着的米粉打开，又拆了筷子递给路轻拙，“吃点东西吧。” 路轻拙鼻子有些酸，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朝陆勉笑了笑，撒娇似的说：“我要你喂我。” “好。”陆勉夹起一筷子粉，送到路轻拙嘴边，“来，张嘴。” 路轻拙一张嘴，眼角的泪就掉了下来。 路轻拙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他觉得好累，靠在陆勉的身上，“今天月亮还挺圆的。” “是啊。” “他的大部分公司应该都在京都，你会去那里读大学吗？你努努力，只要不发挥失常，应该可以考去的。” “你觉得我们还会再见吗？”陆勉说，李清远的话早已让他心如死灰。 路轻拙闭上眼睛，问：“那你要不要拍张我的照片留恋啊？” “我有。” “你什么时候拍的啊？给我看看？”路轻拙伸出手，找陆勉要手机。 陆勉犹豫了一会儿，还是解锁给了路轻拙，“运动会那天，在论坛里保存的。” 论坛……路轻拙倒是忘了这回事，后来也因为太麻烦，所以没有注册，不知道那个讨论他和陆勉关系的帖子还在不在…… 应该不在了吧，路轻拙想起陆勉说过他朋友已经帮忙删掉了。 路轻拙不想看了，明明一周前，他们还那么开心地一起参加运动会。 别提一周前，就是昨天，陆勉还患得患失不想让自己走呢，今天就变了。 第二天就是周一，新的一周，路轻拙趴在课桌上，看着陆勉的眉眼，昨天晚上陆勉又没睡好，他坐在卧房里，而路轻拙在阳台打了很久的电话。 路轻拙说：“累了吗？累了休息一会儿，我帮你打掩护。” “没事，我继续看一会儿，这个题还没弄懂。” 路轻拙抽出他手里的笔，放到桌上，“你看你眼睛里全是血丝，题目是做不完的。” “好，那我趴一会儿。”陆勉把课本收起来，趴到了桌子上。 时间过得很快，陆勉和路轻拙的相处和以前并没有什么不一样，可陆勉还是越来越觉得心里难受。 直到路轻拙办好所有的手续，走了，看着身旁空空的座位，他才恍然意识到自己丢失的是什么。 回到家中，路轻拙的衣服、行李还有很多都没带走，他翻了翻衣柜，在衣柜下面的抽屉里看见了一只黄色的小兔子挂件，他想了想，这应该是路轻拙答应他，用小狮子咬下来的毛做的兔毛毡。 作者有话要说： 路轻拙：为别人着想好累，以后还是自私点好。 PART.2 ———— 第61章 路哥 米白色的阳光穿过云层和落地窗照在木地板上。 窗边有个清秀的男生正拧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他抓着栏杆，看着窗外的风景，那表情惆怅得两条眉毛快要长到一起去了。 “别想那么多了。”方云知走过来拍了拍方恒的肩膀，递给他一杯温水。 方恒摆摆手，叹了一口气，“我也不想想那么多，可是现在遇到这种事，难道什么都不想吗？” “陆哥都不在乎，你瞎担心什么？” “就是因为他什么都不在乎，所以把事情想得太简单，容易意气用事，做出无法挽回的决定啊，我可以默默无名，但我不希望陆哥和我一样……” “你们说我什么呢？”门口处传来一个很温润的声音。 方云知和方恒回过头看去，陆勉穿了件材质很软的白衬衫，迎着光倚在门上，眉眼间是难掩的倦色。 方恒顿时心虚了：“没什么啊。” 陆勉叹了口气，“好好准备一下晚上的演出，演出完请你们喝酒。”说完这句话他就走了。 “你说，他听没听到啊？”方恒小声问方云知。 方云知打了一下他的脑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语气：“你说他听没听到！” 方恒知道自己说错话，挨了打也不敢多说什么，“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晚上陪陆哥好好喝一场，消遣消遣吧。” “姜钰哥哥。” 今天天气很好，飞机没有误点。 路轻拙和姜钰有几年没见了，姜钰脸上已经添了些岁月的痕迹，算算他也有三十了，自己也已经二十五了。 姜钰他接过路轻拙手里的行李，却被旁边的男人抢过去了。 “俞总已经是嫂子了吧。”路轻拙笑了笑，看着俞成言，看上去比姜钰要高一些，虽然他和俞成言有些合作，但因为不在国内，所以只见过照片，没有见过真人。 俞成言看着姜钰，“姜钰没和你说？别叫我嫂子，叫姐夫。” “别逗他，走吧。”姜钰斜了俞成言一眼。 “嗯，谢谢你们来接我。”路轻拙揉了揉太阳穴，上了车之后，他只觉得更累了，为了回国的事情，他已经忙得好几天没睡好了。 姜钰和俞成言都从后视镜里看见了路轻拙的疲惫，俞成言对姜钰使了个眼色。 姜钰不想问的，但俞成言的意思就是让他问，他只好开口道：“轻拙……” “嗯？” 姜钰犹豫了一会儿，问：“你晚上还是要去看那个人的演唱会吗？” “嗯。”路轻拙应了一声，没再说话。 姜钰觉得几年不见，路轻拙比以前更加沉默寡言了，这么多年他们没断了联系，路轻拙也没交几个新的朋友，更显出路轻拙的孤独来。 当初的悸动早已经不在，现在路轻拙和俞成言是工作上的合作伙伴，感情不一样了，反而比当初深厚牢靠了些。 现在他看待路轻拙，就像是看见了一个深陷情潭的弟弟，不知道该怎么劝说。 路轻拙觉得气氛有些沉闷，便强打精神，笑着说：“你们俩的喜酒我没喝到，喜糖也没吃到，还拿了我那么大一个红包，不打算补偿点我什么？” “中午你嫂子请客，想吃什么直接说。”姜钰说，眼里都是爱意。 “你再说一句，明天你就——” “停！”姜钰猜到俞成言要说荤话，立刻打断他，“有小孩子在呢。” 路轻拙坐在后面，看着前排两人拌嘴，心情突然好了点。 生活就该是眼前这样的。 他顺手给萧月发了条信息：“我回国了。” 萧月也是这么多年，他少数没断了联系的朋友，其实主要是因为萧月，如果不是萧月隔段时间就会主动问问他的近况，顺便告诉他一些陆勉的事情，他可能早就忘了这个人。 只是，萧月和陆勉毕竟只是初中同学，后来的关系越来越淡，生活并不交叉，所以知道的并不多，不过萧月也说陆勉从来没有问起过路轻拙这个人。 关于陆勉的事情，大部分路轻拙都是从论坛里得知的，后来陆勉就组了个乐队，消息满天飞，但也没什么意思，真的假的都分辨不出来，还和一些明星传过绯闻，就是不知道是炒作了，还是真的。 萧月：“回来都不提前和我讲一声？” “临时决定的。” “什么时候一起吃个饭？” “看你时间。” “那就今天晚上吧，刚好今天有时间。” “今天晚上不行，我准备去看陆勉的演唱会。” 萧月：“……” 萧月：“虽然我知道你这么多年都没忘记他，但也没必要一回国就见他吧。” 路轻拙犹豫了会，最后说：“不是见，就是看看他。” 萧月：“好吧好吧，你开心就好，晚上几点结束？” “十点就能结束吧。” “那晚上结束我带你去酒吧嗨，给你接风洗尘。” “好啊。”路轻拙没有拒绝，他觉得自己该有点娱乐活动，总是一个人闷着更容易想多。 饭桌上，姜钰问起路轻拙和李清远的关系。 “就那样，不好不坏，他想培养我做继承人，但我不想接手他的产业，没意思。”路轻拙淡淡地说，“我只想把妈妈留下的公司经营好。” “不过，陆勉还是不肯换经纪公司，他知道不知道，这是我的公司啊。”路轻拙眉眼低垂，手里拿着勺子轻敲了敲碟子。 “应该不知道吧，不过他念旧情，一直不肯换。” “念旧情。”路轻拙冷哼了一声，很是不屑，“我从来不知道他念旧情。” 他手机里陆勉的联系方式一直没删，无论换了多少个手机和手机号，当年那个手机号他一直保留着，每个月还浪费他八块钱，但是陆勉从来没有联系过他，连打错了都没有，一次都没有。 姜钰还想说什么，俞成言听了半晌，终于明白了，他突然笑了，说：“要一个人去你那还不简单？”转而又问姜钰，“这件事你怎么不和我说？” “不光彩的事情，不敢告诉你。” “把他现在在的公司买下就行啊。”俞成言说，“这不就光彩了吗？” “试过了，那边的公司也不愿意。”姜钰说，“而且陆勉这个人，逼得太狠了反而适得其反，听说他都有解散乐队的想法了。” “交给我吧……”俞成言说，“我最喜欢干这种事了。” “不用了……”路轻拙开口，他没什么表情，看不出心里的想法，“我会当面和他说。” 说出来的话中也不带无奈，反而是深深的冷漠，就像是势在必得，又像是毫不关心。 但如果真的毫不关心，就不会这么多年都念念不忘了。 姜钰想劝，但也不知道怎么劝。 俞成言拍了拍他的手，让他不要再说了。 姜钰和俞成言也忙，吃完饭后路轻拙不想让他们送，但两人都觉得路轻拙状态不好，一起坚持要送他。 “没事啊，我刚刚和司机说了，他会来接我，很快就到了。” 俞成言没有继续坚持，说：“那你注意安全，到家了给我们发个消息。” “好。” 司机没过一会儿就来了，他坐在车上，戴上耳机，耳边传来陆勉的声音，却又不是他记忆中的声音。 他随机切到了一首情歌，陆勉的声音太好听了，温柔又霸道，难怪能在资源有限的情况下爆红，只可惜情歌不是唱给他听的。 路轻拙没找好住的地方，暂时住在酒店里，他不想回去以前和妈妈一起住的地方，也不想和李清远住一起，甚至回来也是瞒着李清远的。 这么多年，他和李清远的关系看上去风平浪静，实则一触即发。 他一到酒店看到床，就困得睡着了，直到黄昏时分才被闹钟吵醒，醒来时路轻拙只觉得头疼欲裂，肚子也空空的，就像是宿醉一般。 他找出药，吃了两颗，头痛的感觉稍有缓解。 路轻拙之前在车上联系了之前一直在国内的助理，让他帮忙送两套衣服来，助理早已经把衣服送过来了。 他看了眼，不是很显眼的款式，简单的衬衣、牛仔裤，普通休闲，再戴上口罩应该不会引人注目。 他还没想好什么时候和陆勉当面提出那些事。只不过，既然他回来了，就不会让陆勉像八年前那样，有选择去留的权利了。 他会用尽一切手段，把陆勉留在自己身边，哪怕毁了陆勉，他也要让陆勉补偿他的一切，这些年他身边没有一个人可以依靠，被迫独立，被迫独自一人面对所有的困难、嘲讽、排挤，他早已经不是八年前那个懵懂天真的小孩子了。 也不会做出和八年前一样的事情，竟然可笑地顾及陆勉的情绪，说什么怕陆勉会难过。 陆勉难不难过他不知道，他只知道，陆勉心底根本不想他留下。 陆勉当年对他好，却又劝他走，不要他，这笔帐，他会找陆勉好好算清楚。 路轻拙睡着的时候收到了很多消息和电话，他翻了翻，都是无关紧要的事，翻到最后面有一条萧月的：“你演唱会的座位在哪啊？你有多余的票吗？” 路轻拙截了张图发给她，还发了个「有」，转身进浴室洗了个澡，想洗去一身的疲累。 他洗完澡出来，发现萧月直接打了电话过来，只不过他没接到，于是回拨了过去。 “你怎么买了三张票？是两个人吗？” “一个人。”路轻拙说，他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在一起，所以直接买了三张。 “能带我一起吗？还有我的一个朋友，我可以出钱买。”萧月没有一点不好意思。 “可以啊，不用钱，我请你。” “谢谢路哥！你人真的太好了！” 路哥……陆哥……路轻拙被勾起了回忆，他笑了笑，说：“那等会见。” 第62章 演唱会 路轻拙和萧月，两个人都没认出对方。 两个人在体育馆门口转悠了好久，共享了位置也稀里糊涂地找不到对方，最后萧月终于受不了了，打电话给路轻拙：“你看清了我就在这个有陆勉的最大的牌子这里。” “嗯……”路轻拙仔细看了看，“是那个只有陆勉的吗？” “对，只有陆勉的！” 这下有了方向，路轻拙很快找到了萧月，看到了一个穿得酷酷的女生，短裤配短靴，扎着长长的马尾，配上萧月那张娃娃似的小脸，却出乎意料地帅气。 “萧月？”路轻拙摘下口罩，“你变了好多啊，越来越好看了，。” “你也变了啊，以前你就不会夸人的，只会站在陆勉身后摆张臭脸。”萧月说。 提到陆勉，路轻拙笑了笑，问：“你朋友呢？” “嗯……还没到。”萧月看了眼手机，“不过快了，她可是陆勉的迷妹呢，我都不敢告诉她我和陆勉曾经是初中同学，生怕她缠着我要陆勉的签名照，我可不想跟陆勉开那个口，人家现在可是大明星呢。” 路轻拙知道萧月一直看不太上陆勉，所以这话的酸颈他没觉得奇怪，只说：“和高中的时候一样，陆勉一向招人喜欢。” 虽然路轻拙这话是笑着说的，但萧月不知怎么，感受到了一股寒意。 萧月来不及多想，看到她朋友来了，踮起脚尖招了招手：“嘿，我们在这！” 来人是个长发的姑娘，穿着件红色的宫廷风裙子，头发上还扎着大大的蝴蝶结，洋娃娃似的，年级和萧月差不多大。 “小月。”董晴晴和萧月打了个招呼，才看向路轻拙。 “这位是我高中校友——路轻拙。” “你好，谢谢你的票，我抢了好久也没抢到。”董晴晴说，很有礼貌。 “不用谢，萧月是我朋友。” “你也喜欢陆勉啊？” “不算喜欢。”路轻拙说。 萧月见路轻拙的脸色有些冷了下来，猜他是不太想和旁人提起陆勉，便搓了搓胳膊，插了一句：“外面有点冷啊，我们快进去吧。” 路轻拙看了看她的短袖短裤，九月末的天气确实有些冷了，于是他脱下自己身上的外套，披到了萧月身上。 董晴晴看到这一幕，眼睛顿时燃起了八卦的光芒，她戳了戳萧月的胳膊，那神情分明是在问：“什么情况啊？” 萧月摇摇头，她没敢告诉董晴晴自己的性取向，看到董晴晴的眼神，她心里难免有些泛酸。 入口处有卖应援棒的，路轻拙停留了一会儿，一一扫过去，最后却没买，而陆勉的资深粉丝董晴晴早就在网上买了，直接带来了。 “他的每场演唱会录制，包括每个露脸的视频，我都看过很多遍，不过今天还是第一次看现场。”路轻拙突然说。 董晴晴傻了：这不算喜欢算什么？算爱吗？ 萧月认真打量了一下路轻拙，发现他比高中时要高一些，但是却比高中时更瘦了。 有时候他们俩打电话，路轻拙说起自己的生活，萧月都觉得不是人过的生活，可是路轻拙是一个人，如何一步一步迈过来的。 萧月不止一次听到路轻拙说：“我恨陆勉。” 然后过一会儿，路轻拙又会说：“我没理由恨他，是我自己没用，离不开他，也是我自己要走的，我该恨我自己。” 路轻拙就是被自己折磨疯的，萧月听路轻拙说他去看过心理医生，现在也在吃药。 萧月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说：“别想那么多了，好好听演唱会吧，听完之后，我会帮你把人要回来。” 董晴晴听这话又不懂了，什么叫把人要回来，她想问问萧月，可是萧月这会没心情理她。 路轻拙在座位上坐下，位置很靠前，他想了想今天的举动，有些话又是不该说的，他却控制不住自己说出来了。 很快陆勉上台了，开心地和大家打招呼，路轻拙远远看去，只觉得陆勉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太好，是被最近经纪公司的事情影响了么？ 他笑了笑，心想，他还以为没有什么事能影响陆勉呢。 自从他离开后，陆勉的成绩比之前稳定多了，每场月考、期中、期末都是第一，高考也拿了市状元。 那时他说不清自己是希望陆勉考好还是考差，只知道，他高烧那晚，陆勉说过，会等着他把他关起来，锁起来，不让任何人看到。 可是陆勉，从来是个言行不一的人。 无论当初是不是梦境，这些年不断的回忆和重现，现在路轻拙早已经把这些全部当成了现实，他只相信他愿意相信的，能支撑他的东西，哪怕是假的。 他就只剩这么点虚幻的东西了，也就是这么点东西，把他折磨成了现在这副模样，他是凭着一股信念支撑下来的，这股信念就是找到陆勉，把陆勉关在自己家里。 所以，他来应约了。 现场和录制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路轻拙一直盯着台上的那个人。 刚开始的疲惫在开始唱歌之后瞬间消散了，陆勉整个人都是闪着光的，温柔地唱着，他的声音很有穿透力，也很有感情，很容易让人动情。 刚知道陆勉唱歌的时候，路轻拙很想问问，他、方云知、方恒，还有那个贝斯手，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组建乐队的，是从高中起吗？ 那时方云知去陆勉家，就说练琴什么的，而陆勉喜欢唱歌，竟然也从来没有告诉过他。 现在想想，他对陆勉真的一无所知。 不过也好，不知道就不知道吧，反正以后，他都不要，也不用知道了。 他听着听着就走了神，又把高中的事情反反复复拿出来想，直到与自己隔了一个萧月的董晴晴幸运地被抽中点歌了。 “是我吗是我吗？”董晴晴激动地拍了拍身旁的萧月。 “是是是，快想想点什么歌吧，看你乐的。”因为太吵，萧月只能大声说话。 陆勉拿着话筒问董晴晴，“你好，你叫什么名字呀？” 陆勉怎么这么温柔！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看到陆勉，董晴晴觉得自己的心都化了，她说：“晴晴，晴天的晴。” “正好今天是个大晴天，晴晴想好要点什么歌了吗？” 陆勉这么说着，眼角余光却瞥见了董晴晴旁边的旁边，那个戴着黑色口罩还有帽子，还坐在座位上的男人，虽然看不清脸，但给他的感觉很像路轻拙，他已经注意这个人很久了。 其间他无数次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也压下了想要开口让这个男人点歌，听一听他声音的冲动。毕竟，路轻拙怎么可能会来这里看自己的演唱会？ 演唱会很顺利，陆勉却比演出前的状态更糟，不是指疲惫，而是指心情，乐队的另外三人都看得很清楚。 以前陆勉演出完虽然累，但是很有满足感，很开心，很松泛，而今天，陆勉一直拧着眉头，浑身都是戾气。 包厢里，方云知开了一瓶酒，陆勉刚唱完歌，不太能喝酒，所以方云知没给陆勉倒，直接拿着酒瓶喝，他坐到陆勉身边，问：“怎么了陆哥？” “我好像看见他了。” “谁？” “一个……故人。” “唔，谁啊？我认识吗？” “你认识，不过你应该不记得了。” “很重要的人吗？” “很重要的人。” “那为什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过？” “因为……心痛。” 董晴晴点了一首什么，路轻拙已经不记得了，一直到演唱会结束，他都神思不属的，连自己怎么跟着萧月来了KTV也不知道。 “听人唱歌哪有自己唱歌爽，来，路哥，我们今天不醉不归！” 萧月唱歌简直比自己还难听，路轻拙终于清醒了，包厢里只有自己和萧月两个人，路轻拙问了一句：“你朋友呢？” “啊？她是乖女孩，早走了，从来不干通宵唱K这种事。”萧月喝了一点酒。 路轻拙叹了口气，也喝了点酒，听着萧月的鬼哭狼嚎，只觉得头更痛了，不行，他得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他拍了拍正在大吼的萧月，说：“我去上个洗手间。” “什么？” “我，去洗手间。”路轻拙摆摆手，大声道，“去洗手间。” “噢，你去吧。” 路轻拙出了包厢，顿时觉得自己清醒了很多，脑仁也不疼了，他按着指示牌找到洗手间，上了个厕所，刚提上裤子，转身准备去洗手的时候，看见了一个戴着口罩的人站在门口。 路轻拙想，自己，是不是喝酒了？ 喝酒了，就该走不稳路。 他身子晃了一下，来人立刻冲上来扶住了他。 “好久不见，陆哥。”路轻拙笑着说，那双眼微眯，眼尾带着媚人的红，「陆哥」二字尾音上挑，像根羽毛一样挑动了陆勉的心。 怀里的人体温很高，陆勉觉得烫手一般，连忙松开了环住他腰的手。 陆勉没说话。 路轻拙看着他露出来的那双眼睛，眉眼一弯，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卡片，送到嘴边轻轻碰了一下，然后塞进了陆勉的前胸口袋，踮起脚尖，在他耳边轻声说：“我等你。” 第63章 幼稚 路轻拙回到包厢里，脸上的笑容赤/裸/裸的，把萧月吓了一跳。 萧月拿着话筒抵在路轻拙嘴边，“说，你刚刚出去干了什么，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没什么。”路轻拙摇了摇头。 “没什么，肯定就是有什么。”萧月不依不饶，“你不说，今儿就别想出这个门了！”一股土匪头子的气质。 路轻拙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于是很轻快地说：“碰见陆勉了。” “陆……勉？”萧月的酒顿时醒了，但很快又不清醒了，她转身朝四周看了看，“他也在？哪儿呢，我怎么看不见？” “在外面碰见的。” “外面？不行，你告诉我他在哪，我去，我去帮你揍他。” “女侠，不用你揍，快歇歇吧。”路轻拙赶紧扶住摇摇晃晃的萧月，真是拿喝醉了的人没办法。 他不禁想起了那天晚上，陆勉喝醉的模样，乖巧又安静，还记得给他买药…… 可笑的是，他当初，竟然是被这么一点好蒙蔽了眼睛，不禁自嘲地笑了笑。 刚才那个人，是路轻拙，没戴口罩，陆勉不会认错，晚上那个来听他演唱会的，真的是路轻拙。 路轻拙，竟还记得他吗？ 陆勉站在原地，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好像，还残留路轻拙指尖的温度。 路轻拙是不是喝醉了？ 糟糕，他竟然忘了去追他。 陆勉转身跑到洗手间外面，只看到一条长长的长廊，没有一个人，他也不知道路轻拙在哪一间。 他失魂落魄地回到包厢，从胸口拿出那张透明的卡片，上面只有一串数字，是电话号码吗？ 他和路轻拙，原来已经这么久没见了啊…… 陆勉手指摩挲过那串数字，想起刚刚他托住路轻拙时的感觉，还是那么熟悉，就像，路轻拙从来没有离开过他身边一样。 而自己，却是那么狼狈，连多看他一眼也不敢。 “我等你。”路轻拙既然这么说，那话里的意思，是让自己主动去联系他吗？ 这个联系或者不联系的权力在他自己，但是又好像没有给他选择的余地。 叶含寒走过来抽走了他手中的卡片。 “又是哪位妹妹芳心暗许，给你留了电话啊？” 叶含寒看了眼卡片，话语里带着捉弄，“你竟然留下了，对人家有意思？” “没有。”陆勉拿了杯酒，靠在沙发上，喝了一口，目光散散的没有焦距。 “那我扔了？”叶含寒笑说。 “嗯。”陆勉移开视线，看向正在疯闹的方云知他们。 “我真的扔了。”叶含寒手一松，卡片掉进了垃圾桶里，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一直闹到半夜，也许是见到了很想见到的人，后半段陆勉的心情好了些，多喝了几杯，他回到家里的时候，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但是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了。 他仰面躺在床上，拿出手机，点开通讯录，将那串印在脑海里的数字保存进去，备注「L」。 他看着那几个数字，越看越难受。 他翻了个身，脑袋埋进枕头里，没过一会儿，安静的房间里响起低低的呜咽声。 那个号码保存在手机里已经两天了，陆勉一闲下来就会想起来。 他拿着本子正在写歌词，但是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许哥问我们今年有没有发新专辑的打算。”叶含寒走过来问。 陆勉把本子递给叶含寒，“最近没什么灵感。” 叶含寒翻了翻本子，感受到了陆勉的没有灵感，她问：“被欣路那边的事烦的吗？最近倒是没给我们压力，非要让我们去了，会不会这件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了？” 陆勉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说：“欣路的老板姓路吗？道路的路。” “我想想，以前是姓路，但是现在管事的好像已经没姓路的了。”叶含寒说。 “那就好。”陆勉觉得自己想多了，他都不知道路轻拙是干嘛的，而且人家凭什么这么惦念着自己呢，竟然怀疑欣路是路轻拙的公司，真是无稽之谈。 但不知为什么，陆勉的心还是有点不安。 “其实欣路那边给的待遇还不错，也是大公司……” 陆勉打断了她的话，“但毕竟是许哥发现我们的，起初也帮了我们很多，许哥在一天，我就不会去欣路的。” 叶含寒知道拗不过他，反正她也不是很在乎在哪个公司，“嗯，反正现在也挺好的，知名度、钱都有了，也不差那一丁半点的。” 陆勉点点头，没说什么，但是如果欣路不走明路，使一些手段来打压他们，为了乐队的前途，他应该会答应吧。 他不太能理解欣路的想法，那么大的公司，旗下那么多红得发紫的艺人，怎么就看上了他这个乐队呢，开出的待遇也是好得离谱。 事出反常必有妖。 但很显然，陆勉猜不出来那个妖是什么。 在和路轻拙碰面后的第四天，陆勉终于拨了那个电话，他选了个工作时间，生怕路轻拙会接不到。 “您好，哪位？” 怎么是个女人的声音，陆勉慌了，有些结巴地说：“我，我找路轻拙。” “我是路总的生活助理，卫萱，您找路总有什么事吗？” “你好，我是陆勉。”陆勉稍微冷静了一点。 “陆勉？是半月乐队的主唱吗？” “嗯，是。”应了下来后，陆勉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他酝酿了很久的话都是对路轻拙说的，现在面对着一个生活助理，再多的话也没法说出口。 至于找路轻拙有什么事，他们分隔了快十年，已经很久没有交集了，能有什么事呢？ 难道要说，想和老同学聚聚吗？ 卫萱愣了愣，然后说：“路总的意思是，他想雇你解决他的一点生理需求。” 生理需求？陆勉很快就懂了，张了张嘴，闷声闷气地说：“路总是想包……包养我吗？” “也可以这么说。” “我想想。”没等对面说话，陆勉就仓皇地挂断了电话。 他怎么会那么傻，因为一句「我等你」，就以为路轻拙对自己还有感情，太可笑了。 路轻拙不过是觉得自己长得还行，所以留了点情，而且那天他还醉着，也许路轻拙已经忘记给过他联系方式了。 不对，只是一个生活助理的联系方式，路轻拙想要包养他，都不愿意亲口和他说。 就像是对待一个可有可无的的人，才会这么随意吧。 很快，陆勉又拨了过去，“我想和路总当面谈一谈。” 对方的语气很欢快，“好，我会转告路总。” 路轻拙接到助理的电话之后，勾了勾唇角，然后问：“我这几天哪天晚上有空？” “如果安排在晚上的话，可能得国庆假期。” “国庆假期我有安排了，国庆之后选一天吧，提前告诉他，让他安排好时间。”路轻拙说，“他要是没时间就算了。” 挂断电话后，路轻拙看了眼窗外，白白的云朵一层叠着一层，软绵绵的，他突然觉得心情都好了起来，虽然和陆勉见面还有一段时间，但这么多年他都过来了，有期待就是美好的。 最怕的是，连希望都没有。 九号的晚上……陆勉看了看最近的演出安排，一直到十三号他都没什么重要的工作。 不过要见路轻拙了，他可得好好准备一下，不能再像前几天在厕所里那样狼狈。 他用惯了的那个造型师最近正在国外参展，没有空搭理他，他只能叫上叶含寒，这个乐队里唯一的女孩子来帮自己看看穿搭。 至于方云知和方恒，陆勉觉得他们俩的审美有点问题。 叶含寒来到他的家里，边翻他的衣柜，边问：“你这是要去见谁啊？” 她很好奇，陆勉除了待在公司和演出，基本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去，这是要去见谁，竟然会找她来帮忙看穿什么衣服？ “一个人。” 这敷衍过了头吧……叶含寒笑了：“不是人，难道还是鬼啊？” “一个老同学。” “见老同学你这么用心？几号去啊？” “九号。” 叶含寒「啧啧」好几声，看了眼天气预报，估摸着九号那天的温度，拣了一件带有字母花纹的衬衫出来，扔给陆勉。 “你骗不过我，是不是那天演出完给你电话号码的那个妹妹。”叶含寒就觉得那天的陆勉不太对劲。 “这件会不会太花了点。”陆勉拿起来看了看，这衬衫不是对称的，像是把两块布随便缝在了一起，而且下摆上怎么还坠着流苏，这么奇葩的衣服什么时候跑进自己衣柜的。 “她喜欢什么样的？”叶含寒问，当陆勉是默认了。 陆勉想起自己曾经和路轻拙一起去买衣服，沉默了很久，说：“他喜欢干净一点的。” “那就最简单的白衬衣，不会出错。”叶含寒挑出一件颜色很柔和的白衬衣出来，简单的款式，却暗藏着小心机，袖口和门襟嵌着些漂亮的花边，精致典雅。 叶含寒又挑了一件很有垂坠感的裤子，马丁靴，还有一件较为帅气的偏军装风格风衣，示意陆勉换上，然后离开了衣帽间。 陆勉换完这一身后，觉得还不错，用了心思却又不显得过分庄重，很适合去见路轻拙，叶含寒也觉得挺好。 “你果然是天生的衣架子，要是哪天不想唱歌了，就去当模特吧，血赚！”叶含寒说。 陆勉问：“你说，我要不要买些礼物，比如巧克力什么的，还是送贵一点的，比如手表。” “她喜欢什么，你就送什么呗。” “我不知道他现在喜欢什么了。”陆勉说，“他以前，最喜欢吃我做的饭。” “噗，大哥，你能不能别这么土，这么幼稚。”叶含寒说，“那是喜欢你，才喜欢你做的饭，人家现在还喜欢你吗？你就要给人家做饭。” 对啊，路轻拙早已经不依赖他了…… 叶含寒继续说：“国庆这么长的假期都没时间见你，约到九号，呵，还有十天呢，你在这准备得精心漂亮有什么用。好好掂量一下自己在人家心里的份量吧，别一厢情愿被人耍了。” 叶含寒向来是有话直说的性子，而且说的向来也是实话，也就是因为是实话，才会那么轻易地挑破了陆勉的自欺欺人。 陆勉皱了皱眉，固执而又坚持地问：“那我该送什么……” “送花吧。”叶含寒说。 第64章 撩拨 路轻拙让他去的地方是一个私人会所，是个很大的别墅，十分安静，服务生带他去了二楼的一间房，房间内是欧式古典装潢，有个带有花园的小阳台，餐桌就在靠阳台的地方。 他捧了一束花，是淡粉色的小白兔玫瑰，这花虽然好看，却没有香味，所以配了淡黄色的晚香玉，弥补一下这点不足。 他比路轻拙先到，觉得无聊，却又没心思玩手机，于是起身在房间里转了转，又来到摆满了花的半圆形小阳台，眺望出去，竟然是一片很大的耕田，快到秋收的季节了，金黄一片，特别好看，他后知后觉，闻到了淡淡的麦子香味，顿时觉得身心愉悦起来。 就在陆勉张开手臂感受自然气息的时候，身后传来了开门的声音，他转过身去，看见从暗处走来了一个人。 餐桌上的烛火随风摇曳，将他的脸渐渐照得清楚。 “不好意思，来迟了。”路轻拙笑着对陆勉说。 “没事。”陆勉又怂了，根本不敢看路轻拙，就站在阳台上，身体僵硬到动弹不得。 路轻拙坐了下来，毫不避讳，赤/裸/裸的目光认真打量着对面的人，陆勉留了长发，在脑袋后面挽了个丸子。 那天演唱会时他的头发是披落下来的，更散漫随性一些，现在更乖。 “什么时候开始留长发的？”路轻拙问。 “大学。”陆勉稍稍抬起头，与路轻拙的目光对上后又迅速地移开，他看到了一旁的花束，急急忙忙起身，抱着花束捧到路轻拙面前。 这捧花，在这间布满鲜花的房间里，显得是那么平平无奇，陆勉开始后悔了，要是知道路轻拙会把见面安排在这样一个地方，他才不会买花呢！ 可现在陆勉只能硬着头皮上了，“送你。” “我不喜欢花。”路轻拙摇了摇头。 “你，你不喜欢吗？”陆勉的心情一下子变得更差。 路轻拙伸手接了过来，闻了闻，露出喜悦的笑容，“这花真好看，是玫瑰吗？” 陆勉心情又明媚了起来，坐到了路轻拙对面的位置，点点头，“是，花店老板说叫小白兔。” 路轻拙摸了摸花朵，每一株都很漂亮，而且大小也很协调，能看出是用心挑选过的，花朵外面的花瓣是白色的，越往里，花瓣就越粉，在光芒下仿佛是透明的一样。 路轻拙把花放到旁边的凳子上，问：“你还喜欢兔子吗？我记得你之前，就养过兔子。” “喜欢的，不过现在没精力养了。”陆勉说。 “因为平时很忙吗？” “不忙，只是没精力。”也没有心情，兔子终究只是兔子，能慰藉一时的心情，但是永远不能听懂人的心情并加以回应。 路轻拙喝了一口果汁，没说话。 “你呢，这些年过得怎么样？”陆勉问。 “挺好的啊。”路轻拙笑着说，“很多人都羡慕的生活，伸手，想要什么就有什么。” “真的吗？”陆勉问，他不信。以前路轻拙虽然笑得不多，但是每次笑都是真心的。 现在，那笑容给人的感觉只有虚伪，是一种程式化的笑容。 “这些年的事情，和你没什么关系。”路轻拙说，“你问了我也不会告诉你，别再问了吧。” “好吧。” “你想当面和我说的，是什么事啊？”路轻拙玩味地说。 “就是，你，你不是说，想雇我……”陆勉说不下去了。 路轻拙没想到他还是这么纯情，却又觉得在意料之中，他说：“那你愿意吗？” “我想当面说，是为了和你重新认识，而不是那种随随便便的关系。” “哪里随随便便了，你觉得我是随随便便找上你的？” “难道不是吗？”陆勉问，路轻拙不就是在厕所里偶然碰见自己，然后随随便便给了他一个助理的联系方式吗？不然是怎样的，难道是精心设计的吗？ 他当年没有挽留路轻拙，之后路轻拙也那么果断地离开了，他不信路轻拙对自己还和当年一样。 他知道，自己的不挽留，对于路轻拙来说，就是抛弃，就是背叛。 “谈钱不谈感情，我比较放心。”路轻拙说，“你不愿意，就算了。” “我没有……”陆勉直起了上身，朝路轻拙那边倾了倾，“不谈感情，也不谈钱，好吗？” “那我也不放心。”路轻拙说。 “不谈感情，我不会缠着你。”陆勉说，“你不就是怕这个吗？你说断我就断。” “可是，那样我就亏欠着你了啊，就像当时一样，你对我好，所以我欠着你，欠了那么多，所以后来你一说，你去做鉴定吧，我根本不敢纠缠你。”路轻拙顿了顿，“所以，我不愿意。” 路轻拙还记得这么清楚，陆勉垂下眼眸，“可是这是相互的，你也帮我解决了……” “好吧。”路轻拙笑了笑，没再坚持。 陆勉以为自己还要费一番口舌，没想到路轻拙答应他了，想说的话全被堵在了嘴里，他愣了愣，才说：“我能留你一个电话吗？我想直接联系你，不想通过别人。” “可以。”路轻拙说。 “那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这么急？你先去做个体检吧。” “体检……我没和任何人上过床！”陆勉低着头，眼都发红了，路轻拙这是在羞辱他吗？ 路轻拙知道陆勉这些年来身边从来没有过男朋友女朋友或者炮/友，但他就是要这么说，他要好好地欺负陆勉。 “你还是处男啊？那你技术岂不是很差？” 路轻拙托腮看着陆勉，语气轻佻，“会不会……弄疼我，我很怕疼的。” “路轻拙，那你呢？这些年，你和别人——” “我的事你没资格管。”路轻拙打断了陆勉的话，说，“再说我在国外待了几年，马上就二十六了，该玩的都玩过了，你介意吗？” “呃……”人都是会变的，可陆勉却以为，路轻拙和高中时候一样。 太傻了…… 路轻拙逗完了陆勉，心情大好，他叫来了服务员，让他们上菜。 “饿了，先吃饭。” “我明天就会去做体检！”陆勉咬牙说，“体检报告会给你的，今天这饭，我不想吃了。”说完，他就站起来了，动作起伏太大，把椅子也撞倒了。 「砰」一声，把路轻拙吓到了，陆勉也吓到了，尴尬地站在原地，走也不是，扶椅子也不是。 他正想去拉椅子，却被一只软软的、温热的手拉住了，还挠了挠他的手心。 “陆哥，你忍心让我一个人吃饭？” 陆勉偏头，看见了站在自己身旁的路轻拙，怎么可能忍心？ 看见你一个人，就想起第一次把你带回家的那天晚上，从来不忍心让你一个人的。 他一句话也没说，呆呆地扶起椅子，转身坐了下来。 路轻拙问：“你现在还会做饭吗？” “会，但是不常做了，需要控制体型，营养师说什么，就吃什么。” 路轻拙已经快忘了陆勉做的饭是什么味道，这么多年，他可以找人查到陆勉参加了什么活动，拿了什么成绩。 甚至，拿到他的一些照片，但是却从来摸不到陆勉，感受不到陆勉的温度，也吃不到陆勉做的饭。 还好陆勉这些年来一直没有谈过恋爱，不然他可能早就放弃了。 也因为陆勉一直单身，所以他才会抱有希望——陆勉或许还记得他。 没想到，他的美梦成真了，本来以为还要费更多心力引鱼儿上钩，可是小鱼儿自己乖乖地跑进了自己的鱼篓里。 所幸，他回国之前，就把一切都准备好了。 “我有一套房，隐私性还可以，地址我会让卫萱发你，密码是我的生日，你可以住那，就是离你的经纪公司有点远。” “你也住那吗？”陆勉期待地问。 “不住。”路轻拙轻飘飘吐出两个字。 陆勉又傻了：“那我住那干什么？” “我想你的时候，会去找你。” 那万一你一直想不起我呢？“也可以来我家，我家的隐私性也很好，不会让人发现的。” 路轻拙没说话，陆勉只好说：“我会住在那里的。” 很快，菜就上了。 路轻拙站起身，陆勉以为他要走，顿时慌了，也想站起来，但是路轻拙绕过桌子，来到他身旁，按下了他的肩膀，顺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环住他的脖子，说：“喂我好不好？” 腿上突然多了重量，陆勉脑子和宕机了一样，赶紧环住路轻拙的腰，生怕人从他身上摔下去。 他只觉得脖子上痒得很，稍一低头，就看见路轻拙漂亮的脸蛋，怎么觉得皮肤比高中时更好了，看起来又软又弹。 他咽了口口水，路轻拙看见他滚动的喉结，收回一只手，指尖点了上去，碰了两下。 陆勉一愣，不自觉地抬起下巴，喉结都不敢动，那根手指顺着他的脖颈一直往上移，直来到他的唇边，怀里的人说：“好吧，我现在信了，你真的是个小处男。” 陆勉的脸刷得红了，“你，你才是！” “我？” 陆勉正专心听路轻拙的话，却不料到，路轻拙突然咬上了他的喉结，他一阵吃痛，环着路轻拙的手臂瞬间收紧。 疼痛过后，陆勉只感到喉结还被轻轻舔了一下，湿漉漉的。 路轻拙你别玩火啊！陆勉的脸色十分不好。 路轻拙笑意更浓，因为他感受到陆勉似乎……已经有感觉了，某处轻轻顶到了自己的腿。 “你，你先下来，我去一趟洗手间，洗个手，再来喂，喂你。” 第一次就算了吧，路轻拙心想，别太过火把陆勉吓着了，到时候可就没得玩了。 不过，怎么几年不见，陆勉什么时候患上了结巴的毛病。 作者有话要说： 路轻拙就是个小病娇// 第65章 选择 陆勉站在卫生间里，如果不是出门前脸上被叶含寒逼着上了点妆，他现在都想把脸埋进水池里好好清醒清醒，怎么可以有那种反应。 重逢后第一次见面，他就那啥了，而且路轻拙只是咬了一下自己的喉结而已，更离谱的是，还是在路轻拙坐在自己身上的时候，路轻拙肯定全都感受到了吧。 这么一来，也显得他太急色了吧…… 路轻拙会不会因此而嫌弃他啊？ 没人会喜欢这样饥渴的床伴吧，虽然他心底并不想这样的，可是他控制不住自己啊！ 陆勉慌了，拍了拍自己的脸，还好因为上了妆，没有显得那么红。 早知道路轻拙会这么逗他，他就不会拒绝叶含寒说的化个浓妆。 现在这个妆轻薄得连脸红都没法完全遮住，太糟糕了。 “陆勉，你要镇定，要克制住自己。不然，不然等会又有感觉了。” 他深吸了两口气，整理好衣服，打开门，就看见路轻拙趴在阳台上发呆，一条腿往后勾着，轻轻晃荡，那姿势可爱活泼极了，显得他十分年轻，就像个还在念书的无忧无虑的学生。 路轻拙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他，声音懒洋洋的：“这么久？在厕所里做什么了？” “熄火去了……你明明知道，还要问。”陆勉用路轻拙听不见的声音小声说。 “嗯？” 陆勉撇开话题，问：“你怎么不吃，不是说饿了吗？” 陆勉一回到座位上坐下，路轻拙就走过来坐在了他的怀里，搂住了他的脖子，双腿还顺势上扬了扬。 陆勉不知道是因为路轻拙体重没变，或者时间太久远了，还是自己一直坚持健身，「承重能力」变好了些，他只觉得路轻拙轻得很，和高中时差别不大，搂着他的腰也感受不到几两肉。 瞧着陆勉红彤彤的耳朵尖，路轻拙凑近了些，轻轻地说：“我有了新的想法。” “关于什么的？”陆勉顺着路轻拙的话问，他记得自己高中时候很会说话的，也讨人喜欢，怎么越长越大，见过的世面越多，反而是什么都不会了，面对着路轻拙，一句哄人开心的话都说不出来。 “你真的想知道这些年来，我的生活吗？” 路轻拙很想捏捏陆勉粉粉的耳垂，圆嘟嘟的，但是想了想，还是没有真的去捏，这种事还是慢慢来好啦，不急在这一时，他要一寸一寸，每一件事，都认真地去品味。 “你不愿意说就算了。”陆勉有些自嘲地笑了笑，“我只想让你开心。” “换作另一个有钱人，你也会答应吗？”路轻拙看似天真地问。 “首先，我没要你的钱，也不知道你有没有钱。其次，我不会答应，我只会，答应你一个人。”陆勉说。 路轻拙满意了，他想了想，比出一根手指头，说：“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可以告诉你，但是你得让我开心一次，我才会告诉你一件我的事，然后你也要告诉我一件事，这样我才不亏。” 这主意听上去还行，陆勉点了点头，说：“好……” 路轻拙又咧嘴笑了，“至于我们的关系，你想中断，也随时可以中断，我喜欢你情我愿的关系。” 但是路轻拙心里想的却是：如果你不愿意，我就会用尽一切手段让你愿意。比如，用你现在最在乎的东西，那样，也算你情我愿了吧。 路轻拙怎么可以笑着说这种话的，或许还是因为不在乎吧。 随时中断吗？陆勉觉得自己永远不会主动说出这句话，现在路轻拙已经长大，有自主行事的能力，李清远也没法把路轻拙送到封闭式学校里关起来了，他还怕什么。 他只要路轻拙开心就好。 陆勉抱起路轻拙，把他放到一旁，路轻拙不情愿地哼哼了两声，抱住陆勉正在切牛排的手，不停地摇啊摇，陆勉虽然被他妨碍，手有点抖，但依旧很快把牛排分好了。 他又把路轻拙抱回了自己的腿上，叉了一块小小的送到路轻拙嘴边，“张嘴。” 路轻拙一口吃掉了，靠在陆勉的肩头慢慢咀嚼着，心里十分安静。 路轻拙刚吃完，陆勉又切了一小块鹅肝喂给他。 “唔……”路轻拙本想说什么，但是陆勉送吃的送得太快，只能被迫咽回了肚子里，迅速把这块鹅肝吃完后，他连忙说，“你有没有这样喂过别人？” 陆勉的手一顿，他摇摇头，他身边倒是从来不缺表白的人，男的女的都有，只不过他从来没有动过心，就像是死了一样。 直到那天在卫生间看见路轻拙后，他的心才又重新活了过来。 心情好像好了点，陆勉笑了笑，问道：“要是喂过，你是不是就不要我了？” “别把自己说得那么可怜好吗？”路轻拙皱起眉头，松开了搂着陆勉脖子的手，说，“是谁不要谁的！” 陆勉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想了半晌也没想出弥补的方法，特别是在路轻拙那样冰冷的目光注视下，他的脑子已经是一团糟。 陆勉想了很久，问道：“你父亲对你怎么样？” “我和你说过很多遍，我没有父亲！我没有……”路轻拙说，他突然领悟到了什么，或许在陆勉眼里，血缘关系很重要，所以他才会一而再再而三说出这样的话。 他从陆勉身上站起来，“算了，你自己吃吧，我走了。” 路轻拙一出会所，就接到了李清远的电话，他等到上了车才接通。 “我听说你回国了？” “是。” “回来怎么都不和我说一声？” “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爸！”路轻拙在心里默念。 “你眼里还有没有爸爸了！” “有啊，但是我已经成年了，眼看快三十了，没必要事事和你说吧。”路轻拙很冷淡地说。 走得太急，忘记把陆勉送他的花带出来了，他今天说了不喜欢，陆勉以后应该不会再送他花了吧，这么一想，他觉得有点可惜，倒想回去一趟，把花拿回来了。 算了，现在回去碰到陆勉才是最糟的，他的情绪还没缓过来，要是吓到陆勉就不好了。 等会打个电话问问，陆勉走了之后，要是花还在，就让人送来吧。 李清远好像被他气得不轻，半晌都没说话，路轻拙等得烦了，一句话也没说，直接挂断了。 回到家，洗了个热水澡后，他想了想，给萧月打了个电话，说：“陆勉还是和以前一样啊，都没怎么变。” “你和他又见面了？” “嗯，我说要包养他，他真信了，说什么不需要给他钱，不谈感情，他也愿意，我想分就分，想玩就玩，搞得和对我情根深种一样。”路轻拙是笑着说的，萧月能听出他心情不错。 也是这么多年，他们电话里第一次听到路轻拙这么轻快又得意的语气，萧月不禁怔住了，陆勉只是说了这么些东西，路轻拙就如此开心吗？ 到底情根深种的是谁啊？ 万一陆勉那家伙是装的、骗他的呢？ 男人是最会装深情的动物了。 难道路轻拙就没有这种怀疑吗？还是路轻拙见到陆勉，被他哄得开心傻了。 “你们重逢后第一次见面，就算是有旧日情分在，他对你真能有这么深的感情？而且当年，他也没说过他喜欢你吧，只是对你好而已，甚至在你不愿意和父亲相认的时候，劝你去做鉴定？” “这些我知道，就当我骗骗自己，让自己开心一点，你不要说这些好不好？” “嗯……唉……我只是担心到最后你越陷越深，不能自拔，所以才没忍住提醒了一句，你不要怪我多嘴啊，我以后不提了。”萧月说。 路轻拙沉吟了一会儿，继续说：“他今天还送了我玫瑰呢，很漂亮的粉玫瑰，叫小白兔，只可惜我走得太急，忘记带回来了。” “他还抱着我，喂我吃东西。” 萧月听得有些难受，但还是用开玩笑的语气配合他说：“哥们，别在大半夜虐狗行吗？再听下去，我就要酸死了。” “他还是那么温柔……”路轻拙眼角的泪缓缓流下，他说，“我好想和他再多待一会儿，可惜了。” 陆勉真是讨厌自己这张笨嘴，什么惹路轻拙不开心，就提什么，笨蛋一个。 他只是害怕，如果路轻拙和李清远关系很好，那万一李清远知道他儿子和自己还有这种在他眼里乱七八糟的关系，开口不让路轻拙和自己来往，那该如何是好？ 不过现在看上去，路轻拙和李清远，关系应该不是很好，那他就放心了。只是……他不小心把路轻拙气跑了。 陆勉拿起那瓶还没开封的红酒，给自己满上了整整一杯，一口灌进了肚子里。 他偏头看向阳台处，天已经彻底黑了，连星星都没有，他起身吹灭了蜡烛，只留下一盏，好好一顿烛光晚餐被他搞成这样，路轻拙走了，会不会再也不回来了。 陆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可是心里堵得慌，那口气怎么也没法吐出去。 这么多年，他到底在后悔什么呢？ 他当初，明明是迫不得已选择了一条对路轻拙、对自己都好的路。 第66章 酒醉 方云知来接陆勉的时候，陆勉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了，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 “陆哥？”方云知还没进门就闻到一股酒味，他拍了拍陆勉的背，陆勉慢慢坐了起来，看着方云知，一脸茫然地问：“轻轻呢？” “轻轻？” “对啊，我的轻轻呢？”陆勉站起来，晃着方云知的肩膀，“我的轻轻呢，你把我的轻轻还给我！” “什么啊？”方云知一头雾水，被陆勉一晃，更加稀里糊涂的。 不过陆勉也醉着，晃了一会儿，把自己也晃晕了，跌坐在了椅子上。 “我的小兔子跑了……”陆勉低声喃喃，“是我赶他走的。” 什么乱七八糟的，方云知只知道陆勉高中时候养了一只兔子，不过后来高二下学期因为学业任务太重，就找了一个朋友送走了。 但这也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陆勉提的应该不会是这件事吧。 “陆哥，我们回去吧。”方云知说。 陆勉看着方云知，双眼无神，说：“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叫我陆哥，你忘了吗？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的……为什么现在要这么叫我？你是不记得了，还是故意的。” 方云知越听越糊涂，他们一直都这么叫陆勉啊，也从来没见陆勉说过不喜欢啊。 “轻轻，我还能这么叫你吗？” 方云知可要愁死了，陆勉快一米九的身高，该有的肌肉都有，力气比他大得多，要是陆勉不情愿，方云知根本没法把他带回家。 他也从来没有见过陆勉醉成这个样子，像什么话，忘记自己是公众人物了吗？ 还是在这种场合，万一等会出门被拍到了，明天没准就会出现一条「陆勉深夜酗酒」的热搜。 方云知仔细想了想陆勉的语气，像是恋爱了？可是为什么作为他的好朋友兼队员，方云知一无所知。 算了不想那么多，先把人带回去再说，方云知给陆勉戴好口罩，给他扣上鸭舌帽，然后努力托起陆勉的一条胳膊架到自己的肩膀上，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人拖到车上，带回了家。 做完这一切，他已经精疲力竭，都想在陆勉床上躺下了，他想了想，陆勉还醉着，可不能放任他一个人待在家里。 不过陆勉的家只有一间卧房，方云知也不敢和他睡一张床，就在客厅沙发上躺下了。 陆勉还没睡一会儿，胃里太难受，被迫醒来，他冲到厕所吐了好几回，再睡却是睡不着了，看着天花板发呆。 总觉得，像是忘了什么事情。 他拿出手机，按下几个数字，他记了快十年的一串数字。 “谁？”路轻拙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到陆勉耳朵里，陆勉顿时呆住了，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是陆勉吗？” “不说话，我就挂了。” “别……”陆勉小声说，“你能陪我一会儿吗？” “嗯，好啊。” 今晚去的那个会所是路家的，所以路轻拙知道陆勉是醉着离开会所的，也知道是乐队的成员和他一起，所以并不担心。 只是可惜，没能亲眼见到陆勉喝醉的样子。 他也没料到陆勉会给自己打电话，而且打的是这个他高中时用的号码。 他坐在窗边，看着那捧漂亮的玫瑰，陆勉一走，他就让人帮忙把这捧花送了过来，找了个漂亮的花瓶，一朵一朵裁剪花枝，插入瓶中，又洒了点水，竟是忙到现在才弄好。 他耐心地等待陆勉，不知道这么晚，人还喝醉了，打电话给他是想做什么。 “陆勉其实是很乖很听话的小朋友……轻轻，你别讨厌我，以前的事情，我可以弥补。”陆勉在手机里听不到一点声音，小声问，“轻轻，你还在吗？” “在。” “那让我唱歌哄你睡觉好不好？” “嗯。” 陆勉唱了一首英文歌，名字就叫做催眠曲，陆勉唱得并不算好，有气无力的，而且声音还很沙哑。 唱完后，他问：“轻轻，好听吗？你睡着了吗？” “好听，睡着了。” “那你好好睡觉，我明天还可以哄你睡觉吗？” “可以。”路轻拙笑了，喝醉的陆勉真的太可爱了，如果说酒后吐真言是真的，那他是不是可以相信，陆勉心里还有自己。 “那晚安，轻轻。”陆勉依依不舍地说。 “晚安，陆勉，你也早点睡。” “好……”陆勉拿着手机的手垂了下来。 第二天直到中午，陆勉才醒过来，努力想了会昨天晚上发生的事，开始喝酒之后他就忘光了，再想也想不起来。 明明不能喝酒，还要喝，真是没有点自知之明。 他这话说的是什么，大概只有陆勉心里知道。 想看看时间，却发现手机自动关机了，陆勉给手机充上电，转身去洗手间洗了把脸，打开卧室门，就看见方云知躺在他家沙发上玩手机。 他不禁皱起了眉头，方云知怎么在他家？ “你终于醒了，你再不醒我就要闯进你的门了！” “几点了？” “十一点半，洗洗刚好吃午饭。” “昨晚是你送我回来的？”陆勉说，“谢谢了。” “对啊，不然你以为是谁？”方云知缓缓地说，“轻轻吗？” 陆勉如临大敌：“什么轻轻？” 方云知立刻嗲声嗲气地说：“轻轻，你以前从来不这么叫我的。轻轻，我错了好吗？轻轻，不要生气赶我走好吗？” 陆勉脸色都青了，方云知见好就收，不敢再重复陆勉的话，只是憋着笑看他。 陆勉有些迟疑地问：“这都是我昨天晚上说的？” “对啊，不然你说我怎么知道的？” 陆勉深吸了口气，警告方云知，“不要乱说，特别是和方恒还有叶含寒他们。” 方云知没想到陆勉这就承认了，觉得好没意思，问道：“你真恋爱了？” “没有……”陆勉坐了下来，“有人想花钱养我。” 这个回答太过出人意料，方云知愣住了，“你，你答应了？” “嗯。”陆勉点点头。 “你真的答应了？” 陆勉没搭理他，静静地坐了一会儿。 方云知过了好久才消化了这个事情，他问：“女的还是男的？” “男的。”陆勉说。 “男，男的？”方云知又愣住了。 他又沉默了很久，觉得自己的世界观在不断崩塌和重建，他在接受了陆勉喜欢男人的事情后，继续问道：“你喜欢他啊？” “说起来，你应该认识……”陆勉说，“你见过他几面。” “谁啊？” “路轻拙。” “额……完全没印象，还有别的提示吗？” “就是高二的时候，我们班上新转来了一个男生，特别好看，后来他住在我家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他还赶你走来着，你不记得了？” 谁记得那些破事儿啊？方云知讪笑了笑，模棱两可地说：“好像有那么点印象，你当时是不是就喜欢他来着？” “嗯。”陆勉点点头，“很喜欢。” “他呢？喜欢你吗？” “应该只是玩玩吧。” “啊？” “啊什么？”陆勉拍了拍他的脑袋，笑了笑，“能再见到他我就很高兴了。” 不想和方云知过多谈到这个话题，毕竟是他的私事。 陆勉起身走进卧房，拿起自己的手机，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不对，手指一滑，不小心点开了通话记录，看到最上方有一个今天早上凌晨一点的通话记录，只有数字，没有名字，而那串数字，陆勉清清楚楚地记得，是路轻拙的电话号码。 他的手开始发抖，点进详情看了看，通话时长四个半小时。 怪不得手机没电了，原来是打电话打的。 四个半小时啊，陆勉傻了，他都说了些什么啊？ 刚刚方云知是不是学他来着，什么轻轻，什么我错了，这些话，他不会都和路轻拙说了吧，太糟了…… 他都说了不会纠缠路轻拙的，结果刚说完就深夜打电话煲电话粥，路轻拙会怎么看他。 不过也有可能，这个号已经换了主人，不是路轻拙的。 陆勉胡思乱想个不停，手一抖点了通话键，又拨了出去，等他反应过来想挂断的时候，那边已经接了。 “怎么，昨天晚上没说够吗？今天还想继续？”路轻拙的声音显然带着困意。 “昨天……我说了很多吗？” “也没有，你说要哄我睡觉，可是我本来已经睡着了，是被你吵醒的。” “呃……”果然很糟。 “然后你非要给我唱歌，还说以后想每天都唱歌哄我睡觉。”路轻拙说，“是真的吗？也不能是假的，我录下来了，你不能抵赖。” “你要是喜欢，我就每天晚上都哄你。”陆勉说。 “那你现在就来陪我吧，好不好？” 陆勉立刻点了点头，很快意识到路轻拙看不到，忙说：“好，你在哪？” “等会发你，挂了，拜拜。” “拜拜。” 陆勉站在原地愣了几秒，然后冲出去对正在打游戏的方云知说：“他让我去陪他，还让我每天晚上哄他睡觉！” 方云知从游戏里移开视线，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一眼陆勉，然后继续打自己的游戏，边打边说：“小爷我第一次贪恋爱的时候都没你这么傻白甜，你要知道，你已经二十六进二十七了，该有点成年人的样子了，成熟稳重点行吗？” “我高兴，你管得着吗？” 第67章 念念不忘 陆勉立刻去洗了个澡，又换上一身干净简单的衣服，坐在沙发上等路轻拙的电话。 他想了想，翻箱倒柜找到几瓶香水，每一瓶都喷在空气中闻了闻，虽然他察觉不到有什么区别，但还是尽力挑出一瓶最好闻的喷了点在身上。 方云知看着陆勉在镜子面前转来转去的样子，不禁觉得有些稀奇，上台演出面对那么多歌迷的时候，也没见他这么用心啊。 果然是色令智昏。 “陆哥，你不吃点吗？”方云知问，他点了两份饭，不吃可就浪费了。 方云知这么一问，陆勉才察觉到饿，肚子也应景地咕咕了两声，他走过去，说：“我吃点吧。” 可是刚吃了两口，他便吃不下了。路轻拙的地址迟迟都不来，让他有些焦灼，想打电话问问，但是又怕路轻拙再次睡过去了，所以不敢打电话过去问，怕吵醒路轻拙。 方云知吃完了，看陆勉食不知味的，都没吃两口，问道：“你不是说要去陪他吗？什么时候啊？” 陆勉拿出手机看了一眼，“他还没给我发地址。” “呃……”方云知顿了顿，“我怎么觉得你俩这关系，这么不靠谱呢？” “有吗？”陆勉说。 “你要想好好发展这段关系的话，不能这么被他这么牵着鼻子走啊。” “那我该怎么办？”陆勉问，他虽没什么兴致，但还是装作一副虚心好学的样子，配合一下方云知。 方云知难得有什么地方能教教陆勉，立刻挺起了胸膛，说：“你千万不要总是表现出一副非他不可的样子，要学会欲擒故纵啊，不然你就被他吃得死死的，被耍的团团转还开心地不得了，而且你越对他有求必应，他对你的兴趣就越淡，不出几天就腻了。” 陆勉越听越不对劲，他说：“你这说的什么乱七八糟的，喜欢一个人还得装不喜欢他吗？那样还叫喜欢吗？”而且他要是想要什么，我能做到的，肯定都会做到。 “你不懂，这叫手段，不然你还等着他对你日久生情啊。再说了，那种有钱人，身边什么样的人没有，也就是觉得你新鲜而已，你以为跟他以前认识，你们的感情就不一样了？” “别说了！他不是那样的人！”陆勉有些生气，说，“他既然回来找我，肯定还是有感情的。” “那你给他打个电话试试看？” 试就试，陆勉拿起手机，刚打开锁屏，就怂了，他犹豫了一会儿，才拨给路轻拙。 好一会儿才接通。 “怎么了？”路轻拙的声音有点哑。 陆勉瞬间忘了自己要干嘛，他问：“你嗓子怎么了？” “没事，嗯……” 陆勉很敏锐地察觉到有一些不对，“你是不是病了？” “没有……”路轻拙问，“你找我什么事？” “你刚刚不是说会发我地址吗？”陆勉有点小委屈，低声说，“这都过去两个小时了。” “啊……”原来是惦记着这回事，路轻拙笑了笑，“我不小心睡着了，现在就发你。” 那边好一会儿没动静，然后陆勉收到了一条短信，是个酒店的地址，还有房号。 “轻轻，我现在就去。”陆勉说，但对面已经没了声音，他不禁有些担心，叫了几句「轻轻」，那边哼哼了两声，又没了声响。 陆勉按下静音，又戴上蓝牙耳机，对方云知说：“他好像病了，我去看看他，嗯……你要是走了，就和我说一声，记得锁好门。” 耳机里传来翻身的声音，还有极紊乱的呼吸声。 陆勉路上一直在和路轻拙说话，路轻拙中途说了几句话，还骂了他一句：“你好吵啊！能不能闭嘴！” 可就是没挂断电话。 陆勉听见他的声音就会安心一点，可是那边没有动静的时候，他就心慌得不行。 他开车急匆匆赶到酒店，敲了很久的房门，又在电话里喊了他好几声，担心到恨不得拆了眼前的门，路轻拙才过来开门，然后一头栽进了陆勉的怀里，人事不省一般。 陆勉赶紧抱住他，警惕地朝四周看了看，确定周围没什么人，才带着怀里的路轻拙走进了房里，然后迅速关上门。 路轻拙身上微微发热，估计是有点低烧，还带着点淡淡的酒精味。 路轻拙喝酒了？ “陆勉……你来了。”路轻拙在他怀里蹭了蹭，“你身上怎么这么难闻？不是以前的味道了……” 陆勉有点茫然，他怕自己身上还有酒味，就喷了点淡淡的香水，怎么在路轻拙鼻子里，就是难闻了？ 陆勉扶稳路轻拙，干脆打横抱起他，路轻拙睁开了眼睛，环住他的脖子，问他：“你来救我了吗？” “呃……”陆勉轻轻「嗯」了一声，路轻拙立刻把脸埋进了他的怀里，说：“你怎么不早点来？” “对不起。” “我不要听对不起。” 陆勉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没有说话，而是起身继续往前走，没走几步，他就看见了桌子上那束玫瑰，旁边有一个玻璃酒杯，地上还躺着一个空酒瓶，窗户没关，风将窗帘吹得猎猎作响。 他明明很清楚地记得路轻拙昨天走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走，那这束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是路轻拙后来去拿回来的吗？ “轻轻？”陆勉扶着路轻拙到床上躺下。 房间里的窗户都是打开的，嗖嗖的冷风吹进来，整间屋子里都是凉飕飕的，这么睡了一晚上，还喝了酒，怪不得路轻拙会生病。 陆勉刚想起身去关窗户，路轻拙就拉住了他的衣服，“你又要走吗？” “我不走，我去关窗户。” “我不冷。”路轻拙摇摇头。 “还不冷，鼻子都冻红了。”陆勉摸了摸路轻拙的鼻子。 陆勉不忍看路轻拙依依不舍的害怕模样，但是窗户不关不行。 路轻拙看了他一会儿，没有继续抓着他的衣服，松开了，然后把手缩进了被子里。 这一幕太熟悉了，陆勉不忍，起身迅速关好门和窗户，拉上窗帘，然后脱了鞋躺到床上，把路轻拙抱进怀里，盖好被子，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我回来了，安心睡吧。”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背。 没过一会儿路轻拙就睡着了，陆勉见他呼吸均匀，刚想起身去让酒店服务人员送点药和温度计上来，路轻拙就睁开了眼睛，困惑地看着他。 那眼神，就像高中时一样，想挽留却又怕对方厌烦，不敢说出口，只能看着对方，祈求对方能留下来。 陆勉突然意识到，路轻拙一直没有变。 他还是那个患得患失、没有人爱、嘴硬心软、爱耍小脾气的小孩子。 说什么包养，什么体检，原来都是为了捉弄自己，是在表达自己的难过、生气与埋怨。 好在他也从来没有怪过路轻拙，说出这些让他难过的话。 陆勉嘴角弯弯，他摸了摸路轻拙的额头，温度不是很烫，好好睡一觉把汗捂出来应该就好了。 路轻拙还睁着眼睛看他，不肯再闭眼了。 陆勉伸手假装要去摸他的眼睛，路轻拙往后缩了缩，终于闭上了眼，睫毛一抖一抖的，很快他又小心地睁开眼睛，慢慢伸出手，搭在陆勉的胸膛上，拽紧他的衣服，又凑近了些，陆勉不知道他想干什么，就任由他去了。 路轻拙把耳朵贴在了陆勉的胸口上，听了一会儿他的心跳，然后又慢慢地离开，继续看着陆勉。 陆勉突然拿他没办法了，同时叹了口气： 这些年，路轻拙是怎样过的，身边是不是从来没有一个真心对他好的人，所以才会到现在，还对自己这样一个人念念不忘。 他当年可是在路轻拙最需要自己的时候，一句解释都没有，就推开了他。 陆勉搂着路轻拙腰的手收紧了些，路轻拙很开心地笑了笑，搂住陆勉的脖子，问他：“真的不走了？” “不走了。”陆勉单手扶着路轻拙的后脑勺，让他靠上自己的肩头，路轻拙蹭了蹭，然后才安心闭上眼睛，睡过去了。 自从和路轻拙躺在一张床上后，陆勉心情就开始阴郁了起来，他看着路轻拙熟悉的眉眼，以前还有点肉在脸上，现在却很瘦削。 如果以前只是个有点高冷却很懵懂的小帅哥，现在眉眼之间藏着的都是暴躁的气息，隐隐的有些凶气。 这些年他一直会回想当年，那个时候鉴定结果还没出来，路轻拙也不是李清远亲自养大的儿子。 他和路轻拙也没到恋爱的地步，没有切切实实的关系，只是听路轻拙小姨的捕风捉影，李清远就打电话威逼自己离开路轻拙。 还说把路轻拙送进封闭管理的学校。 可想而知李清远是个控制欲多么强的人。 那个时候如果他选择了陪路轻拙一起反抗李清远的控制，现在又会是怎么样。 其实他早该想到，路轻拙过得并不好，只是他为了让自己心安理得，所以才总是骗自己说，路轻拙有了父亲，生活会更好。 可是如果真的更好了，路轻拙怎么还对自己念念不忘？ 一捧玫瑰都要捡回来插在花瓶里？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Josen夜光杯、小可爱投的雷！ 第68章 家 皮肤上的汗黏着衣服，腰也像是被什么东西锁住了一样，给路轻拙一种喘不过气来的感觉，他拽了拽衣服领子，努力挣脱出来，却挣脱不出来。 他使劲把捆在腰上的东西掰扯开，终于好受了些，没有那种窒息的感觉，他慢慢睁开眼睛，看见了黑暗中的天花板，耳边有低低的呼吸声。 路轻拙稍稍偏头，陆勉那双在黑暗中也很明亮的眼睛，也正在看着他。 “醒了？我的金主？”陆勉笑道。 既然知道路轻拙还在乎他，那路轻拙所说包养他的话还重要吗？ “呃……”路轻拙想骂他，只觉得喉咙干涩得很，然后很快，他的肚子咕咕了两声，后一声绵长而有力。 这一声咕让他想骂也骂不出来了。 好尴尬，太羞耻了，他顿时红了脸，压着声音，强装镇定，说：“你怎么在这？” “饿了？”陆勉伸手想摸路轻拙的肚子，却被他打了一下。 他的手背顿时红了，火辣辣的，下手可真狠，陆勉想，他收回了手，说：“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路轻拙一时也说不上来，他觉得哪哪都不舒服，身上全是汗，头发上也是，要是能洗个澡就好了。 他起身下床，连拖鞋也没穿，就跑进了卫生间，然后关上门。 不一会儿，里面就传来了水声。 连路轻拙都觉得热，陆勉更是捂出了一身的汗，他掀开被子，想换下已经湿透了的衣服，才发觉自己没有带衣服来，衣柜里都是路轻拙的衣服，还都是偏修身的，他穿不下。 路轻拙站在水中，闭上眼睛，这一觉睡得实在太好了，房间里也拉着窗帘，遮光性很好，黑黢黢的，他都不知道现在几点了。 昨晚心情还可以，所以他喝了点酒，没想到竟然不知不觉中，放陆勉上了自己的床。 不对，不能这么说。 他们明明还什么都没干呢。 也不能这么说。 显得他想干些什么似的。 路轻拙洗完才后知后觉自己忘带了衣服进来，可是陆勉还在外面，他围上浴巾，有些迟疑地走了出去，陆勉已经不在卧室里了。 果然，又走了么？ 他看着敞开的门，冷笑了一声，从衣柜里拿出贴身衣物，正解开浴巾，准备换上的时候，陆勉从门口走了进来。 “啊！”陆勉立刻转过身去，这声惊叫吓得路轻拙手一抖，手里的衣物都掉了。 路轻拙抬头看去，轻笑，“有什么不敢看的？” 然后踱步走到陆勉身后，慢慢环住他的腰，他感觉到陆勉的身体越来越僵硬。 “你，你快穿好衣服。”陆勉说，双眼紧闭着。 路轻拙不肯，他脸颊贴在陆勉的背上，说：“刚刚做什么去了？” “打个电话给助理，让他送几件衣服过来。”陆勉磕磕巴巴地说，“我身上都是汗，你刚洗的澡，就别抱着我了。” 再抱下去，他就忍不下去了。 路轻拙如他所愿，松开了手，套上一件衬衫和休闲裤，坐在床边发呆。 “你换好了吗？”陆勉问。 路轻拙没吭声，陆勉慢慢转过身去，他想说些什么，但又不知道能说些什么，只是问他：“饿吗？” 路轻拙点了点头。 “那你想吃什么？”陆勉问，“我去给你买？” “你去给我买？”路轻拙有些好笑地看着他，“你不怕粉丝认出你吗？” 陆勉沉默了。 “没事，就在酒店餐厅吃吧。”路轻拙说。 “现在去吗？” 路轻拙没应声，找到自己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晚上六点半。 他看向陆勉，问：“想回家看看吗？” 家？陆勉一时没反应过来，他困惑，却还是点了点头。 “你开车来的吗？” “嗯……” 路轻拙低头看着手机，迅速地打完字，然后对陆勉说：“地址发你了，顺便和你的助理说一声，让他别来了。还有，这个地址，我不想让第三个人知道。” “那那个生活助理呢？” 路轻拙没说话，他差点忘了还有个生活助理知道地址呢，不过这也要算的话，当初帮他置办房产的那个人不也知道吗？ “知道密码的只有我们俩。” 陆勉意识到自己又说错了话，却因此得到了令他开心的回答。 路轻拙走到衣柜前，拿起一件外套披在身上，又找到一件较为宽松的卫衣和裤子丢给陆勉。 刚刚抱住陆勉的时候，陆勉身上的衣服还有些湿。 “换上。”说完路轻拙就走了出去。 陆勉换完衣服走了出来，裤子短了一截，有些滑稽，原本宽松的卫衣也紧身了起来，显得他胸肌格外明显，鼓鼓囊囊的。 路轻拙的眼睛好像亮了亮，他的眼底闪过玩味。 “走吧。” 陆勉正在开车，时不时就从后视镜里看一眼路轻拙，路轻拙坐在后排，手里拿着pad不知道在干什么，上了车就一句话没说过，一直低着头，还打了几个电话，说什么新产品的事情。 有这么忙吗？ 路轻拙终于处理完了手头上几件要紧的事情，他放下pad，抬起头，就在后视镜里和陆勉对上了视线。 被发现了——陆勉很快移开了目光，也就因此没有看到路轻拙微微勾起的唇角。 如果陆勉能够一直陪在他身边，那他不工作也是可以的，路轻拙想，把股份都转让出去会是一笔十分可观的收入，足够他和陆勉两个人后半辈子生活得很好了。 可是谁也不敢打这个包票，说陆勉会永远留在他身旁。 现在这样就已经挺好的了，他很知足地想。 现在正是晚高峰，所以路上有点堵车，他们的车就像一只蜗牛一样，好一会儿才能艰难地往前拱一下。 窗外都是高楼，夜景最具特色的霓虹灯穿过车窗照在车内，陆勉见路轻拙没有在工作，就把车内的照明关掉了，那些漂亮的色彩洒在路轻拙身上，不断变幻。 路轻拙偏头看向窗外，街上人潮汹涌，每一张清晰的脸都告诉他，这不是梦境，这是现实的生活。 生活，不应该仅仅只有工作，还需要温馨的家。 没有家也可以，一顿饭就足以。 路轻拙说：“等会我们先去超市里买点食材吧，你做给我吃。” “好啊。” “你今天吃过饭吗？” “吃了……”陆勉顿了顿，“不过只吃了一点。” “那就多买点。”路轻拙说，“昨天那顿饭没好好吃完，今天你可别又惹我不开心。” “那你下次也别吹冷风喝酒了，一个人生病了也不知道。”陆勉说，“还好是低烧，万一是高烧怎么办？” 怎么这么啰嗦，路轻拙想起网上陆勉的人设，腼腆话少，这四个字哪一点和陆勉沾边。 路轻拙又想了想，刚才陆勉进门时那害羞不敢看他的样子，或许也可以说是腼腆的吧。 捉弄陆勉，可真有意思。 “专心开车吧，这些话回家再说。” 家，路轻拙又提到了这个字眼……陆勉想，这是你给我的家吗？ 楼下就有家超市，陆勉走在前面推着购物车，路轻拙跟在他身后，看他认真挑选蔬菜的样子，和回忆重叠起来，就像高中时候一样。 如果是高中，他一定会上前去凑在陆勉的旁边，问他：“为什么要选这个啊？” 然后陆勉就会告诉他，蔬菜应该怎么挑，才能挑到好吃新鲜的。 路轻拙有时候还会偷偷牵上他的手，然后很快地松开，就像在做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一样。 现在，路轻拙却没这个精神和活力，去做年少欢喜时才会做的事了。 当然，也没有勇气。 与其说是两人一起逛超市，买菜做晚餐，不如说是，陆勉一个人买，路轻拙只是一个人来散步的，买菜的过程中，两个人一句交流都没有。 陆勉买完了蔬菜，正准备去买肉类的时候，一转身，路轻拙却不见了。 他没敢动，在原地站了一会儿后，路轻拙才抱着几瓶酸奶走过来，放进小车里，他见陆勉盯着自己，困惑道：“怎么了？” “你不见了，我……”陆勉把担忧的话吞了回去，说，“我在找你。” “嗯。”路轻拙看了看小车里的东西，问，“买完了吗？” “还没，再买点肉就可以了。” “走吧。” 其实进超市之后，陆勉好几次想找路轻拙说话，但都没有好的话题，他们的生活已经离得太远了。 他甚至不知道路轻拙现在是干嘛的。 路轻拙拿完酸奶回来后，心情好像好了一点，他问：“有那么多人喜欢你，你开心吗？” “啊？我不是希望别人喜欢我，才组建乐队的，我是因为喜欢音乐，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当时我和你说，期中考试之后告诉你一个秘密，那个秘密就是我和方云知他们——” “这已经不是秘密了。”路轻拙打断了陆勉的话。 “嗯，确实，确实不是秘密了。”陆勉继续说，“起初也没什么人喜欢我们，那时候在酒吧驻唱，吃饭都吃不起。” “别跟我卖惨。” “是你先问，我才说的。”陆勉委屈地说。 “呃……”路轻拙说，“谁是金主？” “呃……”陆勉松开扶着小车的手，抱住路轻拙的胳膊，摇了摇，把声音放得特别软特被嗲，说：“我现在是不是应该向你撒个娇卖个萌，求求金主原谅我啊？” 一米九的男人做这种撒娇卖萌的动作，反差绝了，路轻拙没忍住笑了出来，这是下午醒来后，陆勉第一次看到路轻拙笑。 路轻拙偏头看向他，“金主原谅你了，快点买完回家。” “好嘞。”陆勉手向下滑去，在路轻拙手里勾了一下才离开，然后推着车往冷柜那边走。 第69章 我们 陆勉挑了两条还活蹦乱跳的小鲫鱼，路轻拙问：“这个怎么做？” 路轻拙有些微的不悦，他不是很喜欢吃鱼，刺太多了，更何况以刺多为特点的鲫鱼，陆勉应该是知道这一点的，那大概是这么多年过去，忘了吧。 他也不能强求别人把自己的忌口记上八年。 “你猜。”陆勉笑了笑，“就是不知道这么些年没做饭，味道还合不合你口味。” 路轻拙自动忽略了陆勉话里更深的意思，说：“只要好吃就合我口味。” 陆勉看了看购物车里的菜，足够今明两天吃的了，他说：“差不多够了，我们回去吧。” 这个小区，陆勉听说过，价格不菲，他的积蓄勉勉强强能买得起，但是买完之后他就成穷光蛋了。 路轻拙家里好像的确很有钱，陆勉又想起了高中时的感受，他觉得自己和路轻拙不般配，路轻拙拥有的，他可能再努力也做不到，他能给路轻拙的，别人也一样可以。 他在路轻拙眼中有什么特别的地方呢，值得他这么多年后还记得自己。 进电梯的时候，路轻拙发现陆勉好像有些紧张，来回深吸了两口气，进电梯后还对着镜子很不自在地理了理衣服领子。 不禁觉得有些好笑。 又不是见家长，只是回家，紧张什么？ 一梯一户的格局，出了电梯后，路轻拙走在陆勉身后。 陆勉回头看了看路轻拙，后者丝毫没有开门的意思，不禁想起他说的，密码是他生日。 “我开？”陆勉问。 “嗯。” 想知道我记不记得你生日就直说嘛，还是这么傲娇。陆勉忍住笑，深吸一口气，在密码锁上按下八个数字，然后滴答一声，门开了。 路轻拙满意了，从陆勉身边走过，拉开门走了进去。 这个家他自己都没来过，不过助理发来的照片他还是看过很多，所以很熟悉。 装修大体风格是请人设计的，但是细节处他也费了不少心思，也参考了很多陆勉以前和他说过的想法，关于「未来的家」。 陆勉进门的时候都呆了，没想到这个家会这么精致，完全不像是没人住的感觉。 进门是一片向日葵花开的地毯，柜子上摆了几支漂亮的干花，整个家的风格是偏温馨的，却又有些清冷的感觉，软装和硬装都用的是冷色调。 路轻拙垂下眼眸，换了拖鞋走进去，“这里以后就是你的家了。” “我的？”陆勉站在原地，内心的困惑脱口而出，“不是我们的吗？” 说完后，他突然想到一个很怪的地方，路轻拙为什么会住在酒店？ 难道路轻拙其实只在这个城市待几天？马上就会离开？那路轻拙的家在哪？陆勉顿时有些慌。 “我们？”路轻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他觉得陆勉的话十分可笑，“哪有什么我们。” 路轻拙刚坐到沙发上，就接到了一个电话，他看了一眼就挂断了，又看了眼陆勉，陆勉还站在门口，看着自己，呆呆得像个傻子。 路轻拙歪了歪头，“快八点了，你是打算省下今晚这顿饭吗？” 陆勉走到他面前，问：“你在这里待几天？” 路轻拙想了想，说：“说不准。” 那确实是不会待太久了，刚见面就要分别吗？ 陆勉有些难过，没再说什么，提着东西进了厨房，先把买的草莓洗了出来，端到路轻拙面前的茶几上放下。 草莓鲜红饱满，上面还挂着水珠，看起来十分可口。 “我不想吃。”路轻拙在看手机，头也没抬，说，“你自己吃吧。” 陆勉听出了路轻拙话里的敷衍，他没把草莓拿走，心里更难受了，酸酸的。 路轻拙坐在沙发上看上个月的业绩，没看一会儿，李清远的电话又打进来了，路轻拙犹豫了两秒再次挂断了。 李清远为什么这么快就知道自己回来了，他还什么都没准备好，好烦。 想起当时，他被李清远逼着填报了自己不想读的专业，又被他送出国，还要叫一个完全不认识的女人「妈」，假装一家子其乐融融，路轻拙就觉得十分恶心。 他本来心情还可以，现在却被李清远这几个电话完全给打乱了，心里乱糟糟的，那团火怎么压也压制不住。 他摸了摸身上的口袋，才发现出门的时候忘记带药了，他刚一起身，就看见了半开式厨房里陆勉的身影。 陆勉很快也注意到了他，焦急地问：“你要走吗？” 算了，路轻拙想，不回去拿药了，吃了药也是一样，还是多和陆勉待一会儿吧。 “不走。” “快好了。”陆勉半是恳求地说，“你再等等，十分钟就行。” 路轻拙沉默，看着穿着他衣服，有些滑稽的陆勉，突然没来由地泄气。 这一切都好没意思。 他原本的计划里，让陆勉住进这个家会十分困难，没想到这才第二天，陆勉就已经开始给自己做饭吃了。 明明才刚睡醒，他却有些疲惫，靠在沙发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怕路轻拙等太久，陆勉只做了两个简单的菜，一个小时不到就搞定了，然而当他去叫路轻拙的时候，却发现路轻拙睡着了。 他伸出手，想摸摸路轻拙的脸，伸到一半的时候，担心弄醒路轻拙，最后没摸。 草莓还是原封不动摆在那儿，路轻拙一个都没吃，他自己拣了一个塞进口里，挺甜的，要是路轻拙尝一口一定会喜欢上的。 他找了条毯子盖在路轻拙身上，毯子刚刚落到路轻拙身上的时候，路轻拙就醒了。 陆勉顿时愣在了原地。 路轻拙笑了笑，伸手摸了摸陆勉的脸，陆勉轻轻靠在他的手上，嘴角弯了弯，很标准温柔的笑容，眼底也溢出了柔情。 陆勉真的变了很多，高中时陆勉就不会这么笑，那时他的笑是带着青涩和害羞的。 路轻拙摸了摸他的喉结，这把嗓子，陆勉组建乐队也有两年了，给那么多人唱过歌，那时候却从来不告诉他，他喜欢唱歌。 当年陆勉到底把他当什么。 路轻拙伸手掐住了陆勉的喉咙，五指慢慢收紧。 陆勉一怔，顿时有些喘不上气来，但路轻拙力气不大，根本不到窒息的地步，他被迫看着路轻拙的眼睛，而路轻拙的眸子很深，看上去十分冷静，什么情绪也看不出来。 路轻拙恍惚间看到陆勉略有些痛苦的双眼，才意识到自己在做什么，缓缓撤下了手，不再看陆勉。 “咳咳……轻轻？”陆勉不理解路轻拙的举动，仔细一想却又可以理解，他知道路轻拙对自己是有埋怨和恨意的，但没想到恨意会这么深。 他不敢多说些什么，怕刺激到路轻拙，只是用困惑的眼神看着他。 路轻拙避而不谈，问：“饭好了？” “嗯。” 路轻拙撩开毯子去洗了个手，然后自己找了个碗，坐到餐桌前，看见那碗碧绿碧绿的蒜薹，顿时有了很浓的食欲，他夹了一筷子，脆脆的十分爽口，还有点甜，只不过依然有些难以下咽。 陆勉坐到对面，路轻拙轻声说：“我很久都没吃过这种家常小炒了。” 陆勉刚想说，我可以天天给你做，话还没出口，就听见路轻拙继续说：“不过吃什么都是一样的。” “怎么会是一样？”陆勉忙说，“吃好吃的东西，心情会好。” “是吗？”路轻拙呛了陆勉一句，陆勉顿时说不出来话了。 陆勉想给路轻拙夹肉，刚夹起来，路轻拙就伸手盖住了自己的碗，“不用。” 陆勉只好把肉夹进自己的碗里，味同嚼蜡一般。 路轻拙吃了一点就吃不下了，放下碗筷。 陆勉见他把筷子放到了桌子上，诧异道：“你不吃了？” “嗯，吃饱了。”路轻拙说。 陆勉看着眼前分别只夹了两筷子的两盘菜，心里猜测，会不会是不合路轻拙口味，劝道：“可是你一天没吃饭，再吃一点儿吧。” “我吃饱了。”路轻拙皱眉。 “那我去重新做。”陆勉说。 “呃……”陆勉是听不懂自己说的话吗？ 重新做了他也不愿意吃。路轻拙不想再多说，起身回了卧室，反锁上了门。 他背靠在门上，有种想把这一切都毁了的冲动。 以前高中的时候，他不开心，看到陆勉心情就会好，但是现在，他看到陆勉，只会不耐烦和怨恨。 会不会这么多年过去，他对陆勉的感情只剩下执念了。 他们俩之间，有太多太多的岁月和隔阂，他不懂陆勉，陆勉也不懂他。 以前他想从陆勉身上得到的东西，比如温暖、关心、爱，现在对他都是无关紧要的东西，他不再对其赖以生存，不再渴求。 例如以前他想要陆勉只给自己一个人做饭，用来证明自己和别人是不同的。但是现在，看着陆勉做的饭，他一口也吃不下。 那他这些年来的执着都是笑话吗？ 这些年来，他尽可能用所有的渠道去获得一切陆勉的消息，近两年也是每天听着陆勉的歌睡觉。 就是为了这么一个结果，这么一个荒唐可笑的结果——他和陆勉根本没法好好相处。 而且这才两天而已。 路轻拙想，不然自己一个人静静，再好好想想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出去聚餐了，不好意思晚了点// 第70章 亏欠 陆勉看着紧闭的房门，路轻拙关门的时候很轻，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他还是觉得心被震了一下。 他走过去，摸上那扇门，他不知道路轻拙是在和他闹脾气撒娇，还是真的生气了。 如果是前者，那他应该继续缠着路轻拙，向路轻拙撒撒娇，路轻拙就会原谅他。 但是如果是后者…… 他和路轻拙分开太久，不知道路轻拙现在的性子怎样，遇到这种情况该怎么处理。 陆勉肚子还饿着，却也没什么胃口，他勉强把饭菜吃了一半，将碗筷收拾好放进洗碗机，然后走到客厅，认真看着墙上的画，还有各种摆件。 很快，他发现客厅的角落地毯上，有个特别可爱精致的草窝，估计是养兔子用的。 路轻拙一直记得他，记得他喜欢兔子，记得他说过，以后买了房子后，一定要有一个大大的兔子窝。 路轻拙全部都记得，还这么用心布置了一个家。 可是他这些年做了什么呢？ 藏在心底的思念称不上思念，都只是让自己难过，一点意义都没有。 晚上陆勉去了另外一间房睡下，床很软，房间里淡淡的香，挺好闻的，他却睡不着。 明明在同一个屋檐下，但是陆勉却不敢过去和路轻拙一起睡，路轻拙已经对他很不耐烦了，他再去，只会让路轻拙更加讨厌他。 因为愧疚，他对路轻拙总是没法做自己，因为亏欠，他总想补偿路轻拙，想所有地方都让路轻拙满意。 第二天清早，他醒得很早，躺在床上发呆的时候，他听到了对面开门的动静，条件反射似的，立刻翻身下床，打开门，看见了路轻拙。 路轻拙已经收拾好，准备出门了，他看着眼前头发一团糟，眼底乌青，还只穿了一条裤子的陆勉，没忍住皱起了眉头。 陆勉低头看了眼自己，确实很糟糕，可是现在他没心情顾及那么多了，他攥住了路轻拙的手腕，急切道：“你是要走吗？” 路轻拙点了点头，解释道：“我需要一个人好好想想，和你的关系。” 他本来也是要和陆勉说的，怎么搞得他要不告而别一样，他又不是小孩子了，不会做那种幼稚的事情。 昨晚发生的事情让路轻拙都开始考虑，他们俩要不要继续下去了么？ 陆勉有些后悔，他昨晚应该好好问清楚，认真哄哄路轻拙，而不是一言不发，让路轻拙一个人待着生气。 不管怎样，结果都不会比现在更差了吧。 陆勉问：“和我待在一起，不开心吗？” “你说呢。”路轻拙撇开他的手，关好身后的门，他说，“我和你都不是十七八岁的年纪了，很多事情都和当初不一样了，也和我想象中不一样。现在，我和你在一起，很不开心。” 很不开心……陆勉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我会努力的。” “谢谢。”路轻拙说，“但我还是需要仔细想想。” 路轻拙现在对他礼貌而生疏，明明昨天还不是这样的，陆勉不知道自己哪儿做得不对，他都是按路轻拙说的话做的啊？ “是我做的饭不合你口味吗？” “不是……”路轻拙看着眼前茫然无措的陆勉，直截了当地告诉他原因，“我以为，我很想吃你做的饭，就像高中时候一样，但是吃过之后才发现，不过如此。” 陆勉还是不懂，他说：“那你喜欢什么，我都可以——” 路轻拙叹了口气，打断了陆勉的话，“不是不喜欢，是不需要了。” 果然是不需要了……见面之前路轻拙或许对他还抱有幻想，见了面之后才发现「不过如此」，他就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陆勉低下头，他闷闷地问：“你现在去哪？” “回一趟家。” 家……陆勉说：“等等我，我送你。” “不用了。”路轻拙直接拒绝了，他不想让陆勉出现在李清远面前。 “早饭……” “不想吃。”路轻拙看了看时间，“再说，你现在做，也来不及了。” “我十三号有个演出，可能今天就得走。” 路轻拙本来的计划，是这段时间暂时不和陆勉见面了，所以对于他去哪，不是很关心，只是「嗯」了一声。 路轻拙的反应太平淡了，陆勉怀疑路轻拙是真的不想和自己见面了，忙说：“演出完我会立刻回来的。” 说完后，陆勉顿了顿，又问道，“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暂时还不知道。”路轻拙看到陆勉失望的表情后，补了一句，“回来我会告诉你的。” “好。”陆勉点点头，“我等你。” 路轻拙深吸了一口气，没有回头，离开了这个家。 周末的清晨，堵车不是很严重，很快就到了李清远的家，刚进门，他顿时有些窒息感。 李清远不在，而他的妻子苏林一直很不待见路轻拙，见他回来了连眼皮子都没有抬。 路轻拙放下东西，回了自己的房间。 虽然很长一段时间没有回来了，但是房间里却意外的干净。 李清远这种表面工夫总是做得格外好，但是内里身为一个父亲该有的关心一点都没给过他。 也许因为不是从小带大的缘故，李清远知道他的时候，路轻拙就已经是一个快成年的人了。 但是李清远不知道，那时的他也是需要爱的。 如果当时李清远对他的态度好一点，或许现在他和李清远的关系也不会这么一触即发了。 路轻拙在桌前坐下，带上耳机，习惯性打开音乐播放器，随便选了一首陆勉的歌。 离开陆勉之后，他竟然又开始想念陆勉了，好想让陆勉抱抱自己，好想坐在他的怀里吃他做的饭。 如果刚才他走的时候，陆勉伸出手抱抱他，他或许会留下来吧。 他又想：如果昨天晚上陆勉主动抱他，而不像前天那样主动坐在陆勉的腿上，要他喂，他是不是也不会难过了？ 不过无论是曾经还是现在，陆勉一向不主动，就是个没开窍的傻猴子，写情歌那么会写，谈恋爱倒是一点都不会，他说什么才会做什么，还不如机器人。 那以后到了床上，难道也只会听一句动一下吗？ 路轻拙拿了笔，在草稿本上画了一只很高大却傻里傻气的猴子。 中午李清远回来了，看着李清远日渐苍老的面容，这几年像是老了二十岁一样，路轻拙想这其中大概率有自己的功劳。 “你还知道回来啊，昨天为什么不接我电话？！”李清远一回来就对着路轻拙一顿输出。 路轻拙抬起头，目光淡淡，这个时候，他说什么都是错，只会让李清远更加生气。 李清远对他的无动于衷感到愤怒，抬高了音量，问：“你回来做什么？！” “不是你让我回来的吗？”路轻拙觉得很好笑，“不欢迎我，我走了。”说完他就站了起来，一副准备走的样子。 “站住！”李清远说。 路轻拙本来也没打算走，他笑了笑，“你在公司里，也这么跟你的员工说话的？” “呃……”李清远也察觉到自己的失态，“你这两天住在哪？” “酒店。” “不住家住酒店？你钱很多是吗？”李清远问，“不过我听说你买了一套房子？怎么还住酒店？” 路轻拙微微蹙眉，李清远怎么连这种小事都知道，莫非自己身边有他的人。 “是啊，又没用你的钱，用的是我妈妈的。”路轻拙说，“和你有什么关系。” 这些都是小事，李清远不想多计较，深吸了一口气，说出了昨天就想和路轻拙说的事：“后天和我去一个宴会。” “去干嘛？”路轻拙问。后天晚上有陆勉的演唱会，他还没想好去不去，就算不去，他也不想和李清远一起参加什么宴会。 “邹伯父的寿宴，他的孙女还没出嫁。” 相亲？路轻拙果断道：“不去，我不会和一个不喜欢的人结婚。” “胡闹！”李清远说，“婚姻又不需要感情！” 路轻拙很想笑，他稍稍移开视线，看见门外露了一个小小的鞋尖，他眼底闪过玩味，问：“所以您当初对我妈妈有感情吗？” “我忘了。” “那您对您现在的妻子有感情吗？” “当然有。”李清远明显犹豫了。 去认识一些人也不错，对自己的事业是有帮助的，路轻拙思考后，说：“我可以去，但是你别奢求，我会做你换取利益的工具。” “人家孙女长得特别漂亮。” “呃……”再漂亮能有陆勉漂亮吗？ 路轻拙一直认为，陆勉那个乐队能火，陆勉的长相占了80%的因素，还好陆勉本人比较内敛，他们的公司也从来不拿陆勉的脸做卖点，一直安安静静出专辑、唱歌。 如果陆勉真的在大众面前「卖弄风姿」，路轻拙不认为自己能冷静得下来。 路轻拙对李清远的话不置可否，并不想激化和李清远的矛盾，到时候闹得不好看又是一堆麻烦事。 李清远还是想让路轻拙继承他的企业，所以丢了一个实业项目让他做，但是明面上却没说过相关的话题。 路轻拙知道，因为李清远的产业有一部分是李清远的亲家，苏家的，苏家肯定不愿意给一个不流着苏家血的孩子。 路轻拙并不是很在乎这些，只是希望这群人自己商量好，不要拉他进浑水。 饭桌上，苏林兴致不是很高，她频频看向路轻拙，路轻拙自然发现了，猜想她应该是听到了李清远关于婚姻的看法，但是看自己做什么。 饭后，李清远嘱咐路轻拙后天一定要先回家，嘱咐完又急匆匆赶去公司了。 这两天可以清静清静了，路轻拙想，回来一次，短时间内不会接到李清远的电话了。 李清远一走，路轻拙有准备走，却被苏林叫住了。 “路轻拙。” 路轻拙有些诧异，但停下来了，回头看着她，“有事吗？” 第71章 合照 “你是故意的？” 苏林站在那里，落落大方，岁月并没有在她身上留下痕迹，相比李清远的日渐衰老，她几乎没有什么变化。 “什么？”路轻拙佯装不知。 “这几年，你确实变了很多，如果真到了那一天，你确实可以和他抗衡，但这并不是好事。”苏林样子温温柔柔的，说出来的话却冰冷。 路轻拙嘴角弯了弯，说：“我也没有这么想过，我只是想要一点自由。” 苏林淡淡地说：“当年是我不愿意生孩子，所以开了一张假证明，不过李清远还算是个男人，没有出去乱搞出个孩子出来。” 路轻拙有些错愕，沉吟了一会儿，没说话。 良久后，苏林叹了一口气，说：“如果你不想和不喜欢的人结婚，我会帮你的。” …… 路轻拙回到了和陆勉的小家，陆勉已经走了，他进了厨房，看到案台上摆着一个盆子，盆子里是两尾小鲫鱼，正在悠闲地游着。 他看了一会儿，伸出一根手指放入水中，吓得鱼立刻飞速地甩起尾巴，溅了路轻拙一身的水。 路轻拙张开五指，去捉那小鱼，小鱼滑溜溜的，他捉了半天也捉不到，就放弃了。 不知道陆勉买这两条鱼是干什么，养在这里给他看的吗？ 路轻拙有些生气，立刻打了个电话，买了一个大鱼缸，然后…… 路轻拙仔细想了想，买了几条小金鱼，金鱼应该不容易养死吧，让陆勉看个够。 十三日的宴会，路轻拙准时参加了。 他百无聊赖地坐在一旁刷手机，看陆勉他们乐队的超话，看得不亦乐乎。 看到好多人说今晚的演唱会去不了，觉得很可惜，路轻拙给类似的微博一一点了赞，谁让他也觉得可惜呢。 又只能看录制版的了…… 直到有人过来和他说话。 “你好呀。” “你好。”出于礼貌，路轻拙收起了手机，看着眼前和他年级差不多大的女生。 “我好像是第一次见到你。” “嗯……”路轻拙点点头，“我前几天刚回国。” “你长得真好看。”女生大大方方地说。 路轻拙有些错愕，他对女生的直爽很有些好感，很快笑了笑，“谢谢，你也很漂亮。” “敷衍。”女生坐到了他身旁，跟他隔了些距离。 “你知道吗？我爷爷又想给我选男朋友，又不知道是些什么奇形怪状的生物。”女生说。 路轻拙听了她的话，略一想，就知道她是邹家那个孙女了。 “怎么说？”路轻拙接了话，毕竟如果和邹家搞好关系，他以后和李清远对抗时也会多一些资本。 “那些人一个个仗着自己有钱，玩得多开啊，跟鸡窝里的鸡一样，放出笼子就野了。”邹悦然嫌弃地说。 对于邹悦然的描述，路轻拙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以为邹家孙女会是那种童话里的公主，家教很严，绝不会对着一个陌生人说出这种话。 “你怎么知道呢？” “这有什么难的，想想就知道了啊，好多都是他们自己吹嘘的，一个个看上去人模狗样的，风月场所去得会少？” “万一我也是你说的那种人呢？” 邹悦然笑笑，“那正好，你肯定对我没兴趣了。” “那可不一定，在很多男人眼里，你的家世比你的人重要得多。” “哼，你果然是刚回国的，不了解我们家。”邹悦然说。 “我家又不只有我一个孙女，孙女就有三个，孙子也有四个，想从我身上捞点好处，大概率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路轻拙觉得面前的女孩子想得太简单了，不说切切实实能摸到的好处，攀上这层关系就是不一般。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 “邹悦然，开心的悦然。” “路轻拙。” “路……”邹悦然想了想，“我只在很多年前听说过一个路家，有个姓路的阿姨，公认的女强人，我当时好希望能成为她那样的人，不过几年前她好像意外去世了。” “那是我妈妈。”路轻拙说，“确实很多年了。” “啊？不好意思……” “没事。”路轻拙笑笑。 邹悦然若有所思地说：“那我们小时候是不是见过面啊……” “有吗？” “我记得路阿姨曾经带着一个小男孩来我家玩，洋娃娃似的，是你吗？” 路轻拙努力回忆，终于想起了是有这么一回事，只不过他不知道，他妈妈带他去的是谁家。 但路轻拙也不是很肯定，他犹豫了下，说：“也许是吧。” “肯定是，毕竟——”邹悦然笑着说，“难得见到你这么好看的小哥哥。” 从小到大不知道多少人夸过他好看，路轻拙习以为常了，所以并没放在心上。 “那也算是小时候认识，可以合个影吗？”邹悦然拿起手机，已经打开了照相机，换成自拍模式。 “好啊。”路轻拙没有拒绝，淡淡的微笑挂在脸上，摆出最合适的角度，镜头里的他特别完美。 邹悦然比了个经典的「二」，按下了拍照，这时一个电话拨了进来，是爷爷的。 “爷爷找我，我先去了，等会找你玩。”邹悦然说，说完就起身准备走了。 “嗯。”路轻拙对她挥了挥手。 路轻拙的脸几乎不用修，邹悦然把照片简单裁了一下，虚化了背景，发给好友，并按下语音键，说，“今天爷爷生日，来的人特别多，竟然让我发现了一个小帅哥，这脸，不输你们主唱吧。” 陆勉躺在靠椅上发呆，方云知叫了他几声他都没有听见，于是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晃。 陆勉眼神慢慢聚焦，问：“什么事？” “你在想什么呢？这么专心？”方云知坐到他身旁的高脚凳上。 “想路轻拙。” “啊？”方云知困惑地问，“你还没说呢，那天你去他家之后发生什么了？” “被他讨厌了。”陆勉淡淡道，语气无悲无喜。 方云知不敢相信，陆勉这种老好人，也会被人讨厌吗？“你做了什么？” “他说让我做饭，我就做了两个菜，可是他只吃了几口，就不想吃了，我担心是不是饭菜不合他胃口，说再去给他做一份，结果他一句话没说，转身进了房间，第二天早上，他说和我在一起很不开心。”陆勉慢吞吞地说。 “额……”方云知傻了，他怎么没听明白呢。 “你能不能给我讲下前因后果？” “刚刚不是说了吗？” “恕我一个直男，不懂你们男人之间的感情。” “呃……”陆勉直到方云知谈过不少女朋友，说，“那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 “要是我女朋友……在她转身进房间的时候，我就会拉住她，死皮赖脸问她怎么了，不过男人嘛……我不知道。”方云知摊了摊手。 陆勉想起在超市的时候，他不要脸地向路轻拙撒娇，路轻拙是笑了的。 可是那也只是在路轻拙心情好的时候，他才敢大胆一点，像从前那样做出亲密的举动。 只要路轻拙一表现出不悦，他就没法克服内心的抗拒，也就什么都不会做了。 “我总觉得亏欠他……” “你干啥了亏欠他？”方云知八卦地问。 “没什么。”陆勉摇头，涉及到路轻拙的私事，他不太想说。 “感情的事先放在一边，我们等会就要上台了。”方云知拍了拍陆勉的肩膀，转身走了出去。 陆勉偏头看着他的背影。 曾经路轻拙总说自己是孤零零的一个人，他又何尝不是呢？ 身边的朋友都把他当大哥，习惯了依靠他，仿佛他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也从来不会难过，不会被击垮。 他也习惯性扮演这种角色，时间久到他自己都麻木了。 方云知走了没多久，叶含寒拿着手机走了进来，看见陆勉后，诧异道：“你怎么还躺在这？” “有点累，昨晚没睡好。” 叶含寒打趣道：“还没问你，你和那个妹妹怎样了？” 陆勉没好气地说：“哪里来的妹妹？” “不过……”叶含寒晃了晃手机，“我怀疑有个妹妹她要脱粉了。” “什么意思？哪个妹妹。” “悦然啊，她给我发了张和帅哥的合照，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少爷，她说比你帅。”叶含寒说，“要不要看看？” “我又不是靠脸吃饭。”陆勉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看了眼叶含寒递过来的手机。 看清照片上，邹悦然旁边的男人后，他眯了眯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 叶含寒无不惋惜地说：“我也觉得挺帅，可惜没准要被悦然捷足先登了。” 陆勉看着照片上的路轻拙，问：“他们俩，什么关系？”声音有些颤抖，连他自己都没发现。 “不知道诶，但之前听悦然说，今天是她爷爷生日，很多有钱人家的年轻人都会参加，她爷爷好像是想借这个机会帮她物色一下孙女婿。” 陆勉转过头去，闭上了眼睛，他和路轻拙，果然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嗯？”叶含寒看见陆勉转头，拍了他一下，“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听了。” “你这反应，不会是喜欢悦然，吃醋了吧。”陆勉摇摇头，一句话也不想说。 陆勉强打着精神上了台，还好舞台妆比较浓，没有暴露他面上的憔悴。 就算状态再不好，他也会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负责地唱完每一首歌。 也许是他太累了，又或许是路轻拙和邹悦然的合影刺激到了他，他在去问粉丝点什么歌的时候，一脚踩空，摔下了舞台，脑袋磕在了护栏上，一瞬间失去了意识。 第72章 病态 宴会结束的时候，已经较晚了，李清远让路轻拙和他一起走，但是路轻拙拒绝了，他想回自己的家等陆勉。 陆勉看到自己在等他，应该会是很开心的吧…… 想到此处，路轻拙脸上浮现出淡淡的微笑，心中暗暗发誓：他绝对不会，也不要，再像上次那样和陆勉不欢而散了。 他要让陆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快快乐乐的。 这时邹悦然走了出来，她若有所思地看着路轻拙和李清远说话，然后李清远很快走了，路轻拙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正准备走的时候，邹悦然叫住了他。 “我晚上喝了点酒，不能开车，方便送我回家吗？” “呃……”路轻拙有些无语地看着她，心想撒谎也得找个靠谱点的谎言吧，你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叔叔伯伯都在这儿，再说你家怎么可能没司机，用得着我送你回家？ 邹悦然见他没反应，问：“不行吗？” “可以。”路轻拙还是答应了，想和邹家搞好关系他没理由拒绝，带着邹悦然坐上自己的车，问：“你家在哪儿？”说着便拿出手机准备导航。 这时微信闪过好几条消息，其中还有个设置了提醒的人给他发的，路轻拙想都没想，习惯性地滑开一看，是两条简短的文字消息，“陆勉摔下舞台了，现在正送去医院。” 消息是一个小时前发出的。 第二条是：“他还没醒。” 这条消息是十分钟前发出的。 路轻拙顿时有些喘不上气来，扶了一下额头，脑子里一团糟，却又只有清楚明白的一件事——陆勉出事了！ 邹悦然坐在一旁，有些被他吓到了，她先是说了一遍地址，路轻拙没搭理她，她就又说了一遍，可是路轻拙还是丝毫反应都没有，直直盯着手机，像是压根没听到他说的话。 紧接着路轻拙就拧紧了眉头，攥着手机的手指都开始泛白。 她拍了拍路轻拙的肩膀，问：“怎么了？” 路轻拙抬头看向她，“对不起，我可能不能送你了，我有个朋友出事了，我得去看他。” 邹悦然微微吃惊，然后问：“严重吗？我可以帮忙联系医生。” “不用了，太远了，在E市，你先下车吧。”路轻拙说，“我一个人去……” “E市……”邹悦然愣了愣，脑海中突然闪过不详的预感，她拿出手机打开与叶含寒的聊天框，看到了叶含寒的几条未读消息，说陆勉出事了。 “你的朋友，是陆勉吗？”邹悦然不知为何会这么想，但是直觉让她脱口而出。 路轻拙点点头，心想邹悦然怎么还不下车，他正在看航班和车次信息，很快选择了最佳方案。 他已经在地图上定位到了火车站，打算直接坐最近的一趟高铁过去。 邹悦然有些担心，说：“我也去，我和陆哥也认识。” 路轻拙愣了愣，但没多想，也来不及多想，把手机放好，发动车子往火车站赶去。 邹悦然也很着急，迅速地给叶含寒发消息：“现在怎么样？” 过了一会儿，叶含寒直接打了个电话给邹悦然：“做了脑部CT，医生说没有什么大事，需要再留院观察，再做几次CT确认，不过……人现在还没醒。” 邹悦然看了眼路轻拙，说：“我现在过去。” 叶含寒：“你过来干嘛？这么晚了，又没什么大事。” 到了火车站，路轻拙停好车就下去了，邹悦然跟着他一起下了车，“刚刚给你看的那个男生，他也是陆哥的朋友，现在正准备去，我和他一起。” 路轻拙听到这句话，脚步顿了一下，邹悦然把身份证塞给他，路轻拙很快进了售票处。 邹悦然在外面等他。 “陆哥的朋友？”叶含寒困惑了，问，“我怎么没见过？” “我们到火车站了，估计一两个小时就到了，你快给我发个医院地址。”邹悦然说，“挂了，拜拜。” 邹悦然挂断电话，看到不远处路轻拙正在吸烟区抽烟，走过去，说：“寒寒说没事，你不要太担心了。” 她试图安抚路轻拙的情绪，她猜想路轻拙和陆勉的关系肯定很好，不然不会这么紧张和不安。 路轻拙见到她来了，灭了烟，招了招手，朝外走去，问：“寒寒是谁？” “他们乐队的贝斯手啊。” “那你是不是可以要到陆勉所在医院的地址？”路轻拙问。 “啊？你不知道啊？” “我怎么会知道。”路轻拙看着远处，他现在已经冷静下来了，刚才也就是突然得知了消息，脑子一热，才会想着去E市，其实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他徘徊在陆勉的世界边缘，不知道陆勉在哪，也不是医生，不能救陆勉，看一眼陆勉，陆勉就能好得更快吗？ 不会的…… 而且说不准，陆勉还会因为看见他不开心。 买了票才意识到这些，路轻拙觉得自己对陆勉的感情还是太深了。 陆勉的一举一动，总能轻而易举牵动到他的一举一动。 他也实在过于自作多情了。 路轻拙皱着眉，问邹悦然，“既然没事，你还去吗？” “你不打算去了吗？” “不去了。”路轻拙没有犹豫，将自己的那张车票撕掉，扔进垃圾桶，把邹悦然的票递给她，偏头问，“你呢？” “怎么突然不去了？” “有些人不是想要推开我吗？我又何必不要脸地凑上去。”路轻拙冷冷地说了这么一句。 邹悦然虽然还不是很明白，但依旧从这句话种捕捉到了巨大的信息量。 路轻拙口里所说的有些人，是指陆勉吗？ 陆勉推开路轻拙——路轻拙不要脸地凑上去——路轻拙在追陆勉——可是被陆勉拒绝了。 这是多么劲爆的新闻啊！ 虽然看上去是这样的，但是邹悦然不敢相信，她连续看上了两个男人。然后……这两个男人竟然是一对？ 陆勉虽然待人很绅士温柔，但是对谁都一个态度，邹悦然只是当他不喜欢自己这个类型的罢了，没想到人家直接喜欢男生。 她有些郁闷地坐上了路轻拙的车。 路轻拙周身的气场顿时变得柔和起来，不复刚刚的紧张和不悦，又恢复到了刚才在宴会上，虽有些冷淡，接触了却觉得平易近人的感觉。 邹悦然想了一会儿就想通了，难过的心情一扫而光。她看着路轻拙，实在想不出来路轻拙这样清冷的人竟然也会深陷红尘，苦苦地去追求一个人。 她没忍住好奇心，问道：“你和陆勉，之前是有什么故事吗？” “没有。”路轻拙果断地说。 邹悦然笑了，“那你刚刚那句话，是什么意思？” “你就当我没说过。”路轻拙犹豫了一会儿，问，“你和他们乐队很熟吗？” “还行。”邹悦然说，“寒寒是我高中时候的闺蜜。” “你什么时候开始和陆——他们接触的。” “和寒寒是在高中，但是和他们乐队其他成员是在大学时候认识的。”邹悦然说，她也没提陆勉的名字。 路轻拙想起那时候读大学的时候有人告诉他，有一个特别特别漂亮的女孩子在追求陆勉。 他当时听说这件事之后几乎成夜成夜睡不好，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下，陆勉是真的不记得他了。 让他连幻想都没有了。 好在，当时陆勉并没有接受，这件事也就随风而去了。 他可以继续幻想——陆勉心里或许还有他。 不会就是眼前的邹悦然吧。 “你不担心你的好朋友陆勉么？” “担心什么，他的公司是干嘛吃的！”路轻拙愠怒道，“没有做好防护措施也就罢了，要是连受伤的人都照顾不好，干脆解约了算了。” 邹悦然从路轻拙的话里听出了克制不住的怒气。 路轻拙的这番话，让她联想到了一件事，“我记得欣路是路阿姨名下的一项产业，我还记得，寒寒和我抱怨过，欣路想挖他们，想了很久……” 眼见快到邹家宅子了，路轻拙扶着方向盘的手一紧，慢慢转弯，靠边停下，转向邹悦然，说：“你不说，他们不会知道。” 路轻拙这是在威胁她吗？邹悦然有些不爽，话语也刻薄了起来，“哦？为了追人，这种手段都能使出来，你一点都不善良哦。” “我做事不需要别人置喙。”路轻拙眉头轻蹙，“而且，我本来就不是个善良的人。” 邹悦然感受到了一阵寒意，她努力稳住自己，抬高音量，说：“如果寒寒不愿意去欣路，我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说完就下了车，用力关上车门。 “还好，还好，他喜欢的不是我……”邹悦然想。 车门关上带来的风有些冷，路轻拙恍然间觉得自己又有些不正常。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虽然是最真实的想法，但是陆勉不愿意，他是不会硬逼着陆勉做的。 不过也说不准，万一他控制不住自己呢，万一他疯了，真的很想很想要陆勉留在自己身边呢？ 他会不会不择手段？他甚至不敢去想。 路轻拙觉得手有些抖，打开副驾驶的抽屉，拿出一瓶药，倒了两粒在手心，直接吞下。 干涩的药片划过喉咙，有些轻微的痛。 他刚一回来，陆勉就出事了。 明明之前，陆勉一直都好好的。 这样病态的自己，是不是该离陆勉远远的。 第73章 湿漉漉 陆勉觉得自己做了一个很深的梦，梦里只有无边的黑暗，只有他自己，和永远只能看见背影，也永远追逐不到的光明，以及光明中的路轻拙。 醒来时眼前是白茫茫一片，他慢慢想起晕倒前的事情，意识到自己是在医院。 “你醒了？”叶含寒问。 “嗯。”陆勉觉得头还有点疼。 他动了动四肢，还好腿和胳膊都能动，只是一动就痛。 “你也真是命大，还好那台子不高，没摔着，不然你许哥可就真要哭死在外面了。”叶含寒你说。 “是我自己不小心，让你们担心了。”陆勉揉了揉额头，又摸了摸，只有后脑勺上有一个鼓起的包，其余有什么伤，他就感受不到了。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叶含寒问。 陆勉摇摇头，病房里的窗帘拉着，也没钟，他问：“几点了？” “凌晨了。”叶含寒看了眼手表，“刚转钟。” “那你快去休息吧。”陆勉说，他想一个人待着。 “没事，方云知他们去睡了，等会醒了换我再去睡。” “没必要，不是有护士吗？” “那也得有人看着你啊，别把自己想得那么无关紧要，哥。” 沉默了一会儿后，叶含寒没话找话，说：“本来悦然说要来看看你的，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来。”说完还叹了口气，继续道，“我本来以为能见见她的，我们都快一个月没见了。” “她……”陆勉想起邹悦然和路轻拙的合影，那口气堵在心里，现在还憋得慌。 “不过她说，和她合影的那个人是你朋友，你认识吗？”叶含寒问，“你看了照片吧？” “她说的？”陆勉诧异，那不就是路轻拙告诉邹悦然的吗？路轻拙无缘无故和邹悦然说这个做什么。 “对啊，不过她后来还想和我说什么，磨磨蹭蹭说了半天还是没说。” “确实认识，不过很早之前了。” “很早之前的朋友，看来人家是真心把你当朋友啊，悦然说，他听说你出事了，第一时间就要赶来呢，连车票都买好了。” 陆勉闻言，立刻想要坐起来，他急切地问：“那他来了吗？” “你别起来……”叶含寒忙说，“不是说了，后来没来吗？” 陆勉又无力地躺了回去，最后没来，为什么没来？ 是不是路轻拙怕见到自己会不开心？ 他想了想，但路轻拙第一反应是买车票过来，肯定还是担心他的，而他，也很想念路轻拙，他想快点见到路轻拙。 越快越好。 陆勉问叶含寒，“医生怎么说？” “说你没事啊，过会儿再做一个CT检查确认一下就没问题了。” 既然没事，陆勉果断地说：“我现在出院，帮我办手续。” “啊？”叶含寒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乐队演出结束了，这两天又没什么事，陆勉为什么会着急出院。 “拜托，等会让许哥发现，我就走不了了。”陆勉恳求道。 叶含寒没有立刻答应，毕竟如果她放陆勉出院了，陆勉又出了什么事情的话，她可承担不起这个责任。 “那你告诉我，出院做什么？” “去追求我喜欢的人，我答应他一演出完就会回去，所以如果今天不回去，我怕他会觉得我又在骗他，会不开心。” “又？”叶含寒说，“你之前骗过人家？” “没有，只是隐瞒了一些事，擅自替他做了决定。”陆勉说，“帮帮我吧，不然明天回去就晚了，我也许再也找不到他了。” 叶含寒有些动容，但还是没有立刻答应。 “现在信息这么发达，他肯定能看到新闻的，再不济，你给他发个消息嘛！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不！”陆勉说，“他才是最重要的！” 叶含寒拗不过陆勉，医生也说，陆勉身体也是真的没什么问题了，所以叶含寒才会答应他，帮他「逃」出院，然后又送他到机场，因为担心，直到把陆勉送到小区门口她才停下。 陆勉本来是想拒绝的，毕竟路轻拙不想让其他人知道这个地址，但叶含寒威胁他，不看他安全到家，就把他给绑回医院去…… 临走前，陆勉嘱咐叶含寒：“不可以和其他人说这个地址，许哥也不行。” 陆勉回到家中，轻手轻脚打开鞋柜，看到了路轻拙的一双鞋，而拖鞋少了一双，墙边的挂钩上还挂着一件西装外套，仔细闻闻，上面还有淡淡的烟酒味。 陆勉换好鞋，打开手电筒，走进厨房，和他前几天离开的时候几乎没有区别，若说真的有区别，就是小鲫鱼变得更小了，不过水好像还是很干净的，难道是路轻拙换的吗？ 他关掉手机的手电筒，借着月色慢慢走出厨房，尽量不发出一点声音。 来到客厅后，他惊诧地发现，本来错落有致的格局莫名变得狭窄起来，他朝四周看了看，看到了一堵蓝色的墙，准确的来说，是一面大鱼缸，里面的水在月色下闪出诡异的光芒。 ……鱼缸里除了两条红色的大眼睛小金鱼一动不动，好像正在睡觉，其余的什么都没有，连那种假的花花草草都没有。 陆勉看着这个鱼缸，心里纳闷，路轻拙买这个鱼缸是为了解闷么？那为什么只养两条鱼？ 陆勉坐了下来，他现在特别精神，想睡也睡不着。 月色渐渐褪色，染上了一点白，陆勉一看时间，已经五点了，他也坐得有些麻木了。 刚想起身，却不小心把旁边的抱枕扫了下来，咕噜噜一瓶药滚了下来，掉到了地上，陆勉立刻捡起了它，不让它继续发出声响。 他拿起来走到窗边，借着清晨的光芒看了看，上面是英文专有名词，陆勉看不懂，于是拿起手机查了一下。 “控制癫痫的发作、三叉神经痛和舌咽神经痛，预防和治疗狂躁和抑郁症。” 陆勉愣住了，这药是路轻拙的吗？ 他轻轻一拧就拧开了，瓶口的密封纸已经打开，里面只剩下几片。 路轻拙有躁郁症？陆勉有了猜测，他把瓶盖拧紧，重新放回了沙发的抱枕下，又用抱枕把它盖上。 所以，路轻拙的喜怒无常是有原因的。 说明这些年，路轻拙是真的过得很不好。 陆勉深吸了一口气，站在窗边吹了很久的风，直到头开始疼了，身体也冻得冰冷，然后太阳出来了，身体又渐渐暖和了。 六点半了，楼下已经有人开始晨练。 陆勉进了厨房，找到那天在超市买的一小袋面粉，用水和成团，放到一旁醒面。 过了一会儿后，他从盆子里两条已经没了力气的鱼，本来是想那天早上做的，可惜路轻拙一大清早就走了，放到今天，可能味道会差一点。 但是路轻拙一大清早就能吃到香喷喷又暖胃的早餐，肯定是件开心的事情。 打去两条鱼的鳞片，把鱼的内脏清理干净，陆勉在锅里倒满水，煮了一锅浓郁的鱼汤，在这期间，他把醒好的面团做成了面条。 看见鱼汤开始变得浓稠，陆勉把火关小了些，走到路轻拙房间门口，轻轻敲响了，听到里面翻身的声音，他笑了笑，推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一片黑暗，路轻拙察觉到门口那道刺眼的光线，不耐烦地把被子蒙过了脑袋。 陆勉隔着被子轻轻推了推他，“轻轻，起床吃饭了，吃完再睡好吗？” 如同高中时候的周末，陆勉总会早起买好早餐，督促路轻拙吃完，然后才放路轻拙去睡觉。 路轻拙在被窝里慢慢睁开眼睛，又是在做高中时候的梦么？ 这是他最喜欢的梦了。 他掀开被子，看着眼前的陆勉，自然地张开双臂。 陆勉立刻抱起了他，路轻拙环住了他的脖子，双腿也勾住了他的腰，脑袋埋在他的肩窝里。 陆勉拎起路轻拙的拖鞋，一手拖着他，抱他进了浴室，把拖鞋放到地上，“乖乖刷牙好不好？” “嗯……” “刷完牙我们就吃饭。” 路轻拙点点头，挤了牙膏在牙刷上。 陆勉见他已经开始刷牙，就去了厨房，把鲫鱼捞出来，又用滤网捞出里面可能残余的骨刺鱼皮和渣渣，把面条丢进去。 白白的如同牛奶一般的鱼汤加上面条，不需要什么调料，就很美味。 陆勉把面端出来的时候，路轻拙已经乖巧地坐在桌前了，穿着可爱的蓝色睡衣，巴巴地看着陆勉。 “吃吧。”放下碗后，陆勉把筷子递给路轻拙。 路轻拙却不接筷子，还是巴巴看着陆勉，仗着是梦，理直气壮地说：“我要你喂我吃。” “呃……”原来是这样，陆勉了然，他终于知道那天晚上路轻拙为什么不开心了。 也不能怪路轻拙，高中时，他就是这么宠路轻拙的，路轻拙那时候自己都说自己是个生活小废物，可是他就是舍不得让路轻拙这样矜贵的人沾上阳春水，尽自己的一切可能对他好…… 陆勉起身走到他身旁，路轻拙立刻站了起来，陆勉顺势坐下，抱着路轻拙的腰让他坐到了自己身上，路轻拙搂住了他的脖子。 其实他早该意识到，第一天晚上吃饭的时候，路轻拙就直接坐到了他身上。 路轻拙是不是也在确定和试探，自己对他的容忍度在哪，自己是不是还在意他，想和他多亲密亲密？ 陆勉捏了捏他的鼻子，说：“是小馋猫还是小奶猫？这么大了还要人喂？” “陆勉喜欢我，我多大了都对我好，不喜欢我，就算我三岁也不愿意喂我。”路轻拙看着陆勉的眼睛，自己的眼睛却湿漉漉的。 第74章 剖白 路轻拙在陆勉的投喂下，吃完了一整碗面，然后趴在陆勉身上，没一会儿他就睡着了。 陆勉抱着他回了卧室，陪路轻拙一起躺下。 早上没仔细看，陆勉现在才发现，枕头旁散落了许多照片，大部分是他的签名照，还有一些他高中时的照片，不过很模糊，大概率和他一样，是从论坛里扒下来的。 路轻拙醒来的时候，身上暖烘烘的，而肚子竟然也很饱，胃里也暖暖的。 “醒了？”陆勉问。 路轻拙再一次醒来发现陆勉在自己身边的时候，更错愕了，嘴巴都张开了。 他渐渐想起昨晚的事情，昨晚陆勉不是摔了吗？ 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也想起来，早上坐在陆勉怀里吃饭的事情。 陆勉是连夜回来，早上还给自己做了早饭吗？ 他明明受伤了，却还记得自己…… 路轻拙伸出手摸了摸陆勉的额头，想问，还好吗？却没问出口。 他的手顺着陆勉的头发往后移去，想摸摸看有没有哪里有伤口。 “我没事。”陆勉任由他摸自己的头，反正那块鼓包被他压在了枕头上，路轻拙不可能摸到，他说，“现在好好的在你面前。” 路轻拙收回手，问：“什么时候来的。” “昨晚。”陆勉说，“那边的事情一结束我就回来了。” “嗯，但以后不能这样了，什么事都可以留到第二天再说。”路轻拙看着陆勉露出来的锁骨，凑上去，咬了一口。 “嘶——”陆勉想，怎么路轻拙现在变得这么爱咬人了？ 直到陆勉的皮肤上留下轻微的齿痕，路轻拙才离开，他盯着陆勉的唇，盯了好久，然后吻了上去。 “唔……”陆勉被他压住了，就像是只重点的猫儿趴在自己身上一般。 但很快，他翻身把路轻拙压在了身下。 而路轻拙也快喘不上气了，陆勉离开路轻拙的唇，看着他大口大口喘气。 路轻拙一脸意犹未尽，半是埋怨地说：“你怎么……连接吻也不会？” 陆勉眼神一凛，再次低下身去，堵住了他的嘴，这回他懂了一点，懂得怎么换气了…… 一个悠长而甜蜜的吻，路轻拙满足了，抱住陆勉，够着脖子，在他耳边说：“勉哥哥，你要好好的，我以后再也不和你闹脾气了好不好？” 陆勉鼻子一酸，揉了揉路轻拙的头发，“没事，我喜欢你的小脾气。” 路轻拙埋在他怀里蹭了蹭，“今天下午要参加一个会，可能会很晚回来。” “我会在家里等你。”陆勉说。 路轻拙立刻又说：“明天没事。” 陆勉笑了笑，“昨天的演出是最后一场，我最近也再没什么事了。” “你不是接了一个代言吗？不用拍广告？” 路轻拙问，但很快，他看见了陆勉错愕的表情，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立刻将视线移向别处，心却砰砰直跳，焦急又害怕。 这下，陆勉就知道自己在打探他的消息了，没有人会喜欢这种被「监视」的感觉吧。 是的，他就是个疯子，陆勉要知道了，要讨厌他远离他了…… 陆勉稍稍一想就知道路轻拙在想什么，他在害怕自己讨厌他。 陆勉伸手将他的脸拨过来，说：“对不起。” 路轻拙困惑地看着他，对不起什么？ “对不起，这些年每一次我想给你发消息，每一次的犹豫和退缩，我都向你道歉。” 陆勉说，他看着路轻拙的眼睛，“我明明知道……明明都知道……明明最了解你……” 他知道路轻拙最缺爱，很难依赖上一个人，失去那个人的时候又会有多痛苦，性格会变得多么古怪，这些他都经历过，毕竟路轻拙来到他身边的时候，是妈妈刚去世的时候啊，所以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当年，如果他和路轻拙保持联系，无论最后的结局怎样，是渐渐疏远，还是重归于好，都不会像现在这样，让路轻拙独自承受一切了。 路轻拙没说话。 “你要是想要什么，就告诉我，我都会为你做。” “我没有什么愿望……”路轻拙慢吞吞地说，“唯一的一个，不要再离开我。或者，不要上一秒决定要和我站在一起，下一秒突然就推开我，什么原因都没有。” “做不到第一点，做到第二点就行。” 陆勉知道自己现在是越说越错，所以干脆把人搂进了自己的怀里，“下午我送你去公司吧。” 路轻拙顿了顿，随即想到了些什么，说：“不用。”如果你知道，我做过更过分的事情，逼着你来到我的经纪公司，妄图从方方面面控制你，你还会像现在这样不在乎吗？ 陆勉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不要总是拒绝我，这样我会什么也不敢做的，给我一个理由吧。” “我……有些事，不想让你知道。”路轻拙说，“知道了你会讨厌我的。” 还是这么直白啊，还是不会撒谎，陆勉捏了捏他的脸，“那我就不去，在家等你。” 路轻拙沉默着，他知道自己有病，这种病不仅会把自己拖垮，还会把身边的朋友一个个拖垮，直到没有朋友。 还好陆勉还不知道自己有病。 起初是回国找到陆勉的执念太强烈，陆勉出事后，现在理智占了上风，他却不敢了，看见陆勉就害怕。 “又在想什么？” 路轻拙摇摇头，闭上了眼睛，撅了撅嘴巴，然后扯过被子把自己埋起来。 “轻轻？”陆勉推了推他，路轻拙纹丝不动。 陆勉看着那只露出一撮的乌黑头发，柔声说：“现在还早，我给你讲讲我们乐队的事情吧。” 陆勉不紧不慢地讲着，他们乐队最开始只是在学校里的一个社团组建的，起初有七个人，不过现在只剩下了四个。 除了本来就认识的陆勉、方云知、方恒，只剩一个家里有钱什么都不愁的叶含寒了。 他们起初只能在一些酒吧里驻唱，有些零零散散的粉丝，后来是他们现在的经纪人许志清发现了他们，然后努力帮乐队争取到了一个音乐节目，而乐队也在那个节目上一炮而红。 …… 路轻拙认真听着，陆勉讲的很多事情他都不知道，也没法知道，现在听着陆勉叙说，有种回忆被填满的感觉，更像是他和陆勉一起经历了那些。 “陆勉，你有没有想过，如果当初你没有说出那句话，我或许不会跟他走，也许我会和你进同一个大学，和你一起组建乐队，然后或许我会跟你表白，问你，愿不愿意做我的男朋友……” “为什么不是我先说？”陆勉笑笑，“所以，路轻拙，你愿意做我的男朋友吗？” “不愿意……”路轻拙还闷在被子里，“我们还是维持现在这种关系比较好，不谈感情，任何一方想分开，就绝不纠缠。” “我们之间，怎么可能不谈感情？” “你的意思是，你已经动了感情吗？” “或许我很早就动了感情……所以现在晚了，我不会放手，哪怕是你提出来，哪怕你会生气，我也不会放手。 “谁说的话我都不信了，我已经错过一次了。” 第75章 鱼 路轻拙走了之后，陆勉才敢拿出手机。 陆勉回到家之后，就无意识地把手机放在了玄关处，然后一直忘了拿，只想静静地专心陪在路轻拙身边，不想让路轻拙觉得他三心二意，回家了还只顾着玩手机。 他也知道许志清一定会疯狂打电话给他，哪怕他到了后，立刻给许志清发消息报了平安。 果不其然，刚拿起来，就接到了许志清的电话。 他滑向了接听，还没拿到耳边，就听到了许志清的怒吼，所以又拿远了。 “你翅膀硬了是不是？！从那么高的地方摔下来，还没做完检查就跑了，跑了不说，还不接我电话！你要是想换经纪人了就直说！” “对不起许哥，是真的这边有急事，我怎么会想换经纪人呢？”陆勉乖乖地认错，不然许志清会更生气的。 “我在你家，你赶紧给我滚回来！”许志清说。 “不行的，我这几天不回去了。” “你小子不会谈恋爱了吧？” 陆勉心惊了惊，忙说：“没有，我谈恋爱哪敢不告诉你啊？” “你在哪，我去接你做个检查，再和你谈谈代言的事情，没问题了你想去哪就去哪，我绝对不管你。” 陆勉想了想，做检查应该不需要多久，半个下午足以，晚饭前肯定能赶回来，而且这检查不做，许志清肯定不会放心，从许志清的话里，陆勉能明显听出来他很生气，为了安抚许志清，这个检查非做不可。 许志清也是担心他…… 于是陆勉给路轻拙发了消息，报备自己去医院的事情。 “注意安全。”路轻拙只回了他这么一句，不过是语音，陆勉反复播放了好几遍，才收拾出门。 路轻拙放下手机，他对身旁的助理说：“之后那个新系列的代言，去问问陆勉的经纪人，愿不愿意接下来，让小魏去谈。” 陆勉恐怕还不知道，当年他们的乐队突然红起来，不只是许志清发掘了他们，他也出了不少的力。 不然就凭一个在酒吧驻唱的乐队，怎么可能被一个知名的音乐节目邀请。 陆勉的乐队也是在那个音乐节目上爆红的，不过也确实因为他们的实力还不错，虽然有些青涩，但在那个年级已经算是有天赋了，不然再好的资源都捧不红。 陆勉还傻兮兮地以为是许志清帮他们谈下的那个节目，所以除了叶含寒，另外三个人都十分感激许志清。 而陆勉也不会知道，最初许志清会「发现」他们，也是路轻拙拜托许志清的。 许志清当时只说去看看，并没有答应他，还好陆勉争气，许志清也是切实看中了，所以后来才会用尽自己的人脉帮他们。 陆勉的大部分消息，路轻拙也是从许志清那儿得知的。 只是……后来许志清担心陆勉进路轻拙的公司，两人纠葛更深，影响到陆勉，所以一直阻挠，同时路轻拙和许志清的关系也迅速恶化。 没多久，路轻拙就接到了许志清的电话。 那天陆勉出事，给他发消息的也是许志清。 “你回国了？”许志清单刀直入，他在娱乐圈混迹这么多年，已经是个人精了，怎么可能看不出来路轻拙对陆勉的心思。 “他连夜从医院跑了，是不是去找你了！” 许志清要被气死了，他从方云知口里得知陆勉最近在和一个「故人」暧昧不清，一猜就知道这个故人是路轻拙。 “嗯哼。” “你这样会害死陆勉的！” “哦？”路轻拙冷冷道，“你说说，我会怎么害死他？” “要是爆出来他是个同性恋！他还怎么混下去！” “他是唱歌的，又不是明星。”路轻拙淡淡地说，其实他也知道许志清说的是真的。 但是不肯在其他人面前承认——他和陆勉在一起，怎么就是害陆勉了？ “他的颜粉比真歌迷多多了好吗？他有多吃粉丝经济你不是不知道！” “那刚好啊，他只喜欢音乐，正好洗掉那些颜粉，只留下真心喜欢他音乐的。” “真心喜欢他音乐的也未必留得住……替代品那么多，而陆勉才火了没两年，甚至还没形成自己的风格，要是你们的关系公开了，什么样恶毒的言语都有，他靠什么走下去？” “不用说了，我不会离开他的，他走不下去，大不了我养着他好了。” “他的前途你不在意吗？！” 听到这一句后，路轻拙准备挂断电话的手顿了一下，然后一句话也没说，按下了那个红红的键。 我在意什么？ 我只要陆勉在我身边，我什么都不在乎。 陆勉自己会解决好这些事情的。不用他担心。 路轻拙心中这么想，却又有些摇摆了。 如果有一天不好的事情发生了，陆勉会选择自己，还是前途呢？ 算了不想了，想不出结果的事情，再怎么想都是无益，而且医生也说尽量不要胡思乱想。 要相信陆勉。 陆勉到医院做了一个全身检查，再三和许志清保证自己这段时间会好好注意身体，许志清的气才消了一些。 “之前给你接的那个代言，下周三去拍摄，前一天我会提醒你，注意身材管理。”许志清惜字如金。 “呃……”陆勉无语，闷闷地应了一声。 “说的你要听着，不然到时候上镜效果不好。” “哦。”陆勉敷衍道。 陆勉讨厌这些事，但还是听话地接了，按时去拍摄了，许志清知道自己劝他看开点也是废话，继续说：“对了，这边还有一个男装的代言，是一个奢侈品品牌，虽然只是新系列的代言，但是对你来说已经算很好了，对于你只有好处，我还没给那边回答，想先看看你的意思。” 陆勉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问：“代言费怎么样？”他要多赚点钱，不然万一路轻拙因为自己和他父亲闹矛盾，被赶出家了，那他至少还能养活路轻拙。 “呃……”许志清一时没反应过来，陆勉一向不在乎钱的啊？今天是怎么了？ “这个肯定不会少，你放心，我会为你争取的。” “好，我接下。”陆勉说，“没事我就回去了。” “注意狗仔，别被拍到什么对你不好的东西了。” 陆勉一惊，许志清这话，是不是知道些什么了。 但许志清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然后就离开了。 陆勉回到家中的时候，路轻拙已经回来了，正在鱼缸前看小鱼。 他听见开门声，偏头看去，然后朝陆勉招了招手，开心地说：“快过来！” “你看看这些鱼，你喜欢哪些？”路轻拙把手机递给陆勉，陆勉一看，是微信界面，这个人叫：“鱼屿･13⚹×××” 再往上翻翻，全是各种漂亮的鱼的照片。 养些鱼在家里，活泼可爱的，赏心悦目，对路轻拙的病肯定有好处。 “坐下来仔细挑挑？”陆勉拉着路轻拙的手，把他拉到沙发上坐下。 路轻拙的腰被陆勉搂着，整个人也靠在陆勉身上。 路轻拙说：“店家说，这些鱼都需要很用心地养，不比金鱼，水温热了或者冷了都很容易死。” “养了肯定要好好养。”陆勉点点头，他想了想，又觉得自己是个新手，可能不太会，有时候要去外地演出，会长时间不在家，路轻拙这么懒的家伙，肯定不想学，又补充道：“或者家里再请个会养鱼的阿姨？” “也行，但你是公众人物……” “没事的，我让我经纪人帮我找一个。” “不行！”路轻拙立刻道，让许志清找，那不就是等于直接告诉许志清他们住哪儿了吗？ 陆勉没想到路轻拙反应这么大，笑了笑，说：“那就你找一个？” “好，我找。”路轻拙说完继续看鱼。 “你看这个，好凶啊，叫什么……绿巨人？” 陆勉点开图片，说：“下面说了，不能和比它体型小的鱼混养，也不能和虾类混养。” “虾也好可爱啊，也想要虾，之前看到了那种蓝蓝的水晶一样的虾，还有身上有红色大斑点的，你往上翻翻看？” “不如这样吧，再买一个鱼缸，这样就都可以养了。” “可以啊！”路轻拙点点头，还好他买的是快两百平的大平层，只有他和陆勉两个人住，所以根本不用担心没地方放的问题。 “就，就放在那边吧……”路轻拙指了指，说：“刚好和那边的餐厅隔断，而且也不影响光线。” 陆勉还没来得及点头，路轻拙就站起来，拉着陆勉的手往一个方向跑，拉开一个房间的门。 “你看看这……”路轻拙说完，又拉开另一个房间的门，“这两个房间我都还没想好干什么，你有什么好的建议吗？” “小少爷，让我想想。” 久违而又熟悉的称呼，让路轻拙鼻子一酸，差点没忍住冒出了泪花，他眨了眨眼睛，努力把眼泪给憋了回去。 “其实后来，小兔子自己又回来了。” 路轻拙愣了愣才意识到他说的小兔子是指什么，是那只他捡回来的流浪猫。 “它又回去了么？”路轻拙低声喃喃。 第76章 早有预谋 陆勉的话勾起了路轻拙的回忆。 那时候他们无忧无虑，每天除了上学就是逗兔逗猫，周末陆勉骑着自行车带他出去转一转，一周的疲惫都会烟消云散。 他又想起，陆勉因为高三学业太重，把兔子送人的事情。 “猫你也送人了？” “也？”陆勉诧异，“我还把什么送人了？” “没什么。”路轻拙不想说，他总是无意识说错话，和陆勉在一起的时候总是不自觉地太放松。 “猫没送人啊，野得很，每天来我家吃顿饭就跑了，连影子都看不见，饭吃得倒是干干净净，后来有一次在捡到它的地方，我看到它了，胖乎乎的，却很矫健，看了我一眼就跑了。”陆勉说，“这么断断续续来了一年多，等到我高考结束的时候，后来连来都不来了。” “哦……”路轻拙心想，原来还有这么一段故事。 陆勉继续道：“小狮子，确实是送人了，后来得病去世了。” “那你现在还喜欢吗？” 陆勉记得路轻拙问过他一次，但没有提醒他，只是说：“喜欢。” “养一只？”路轻拙提议道。 “等我们再稳定一点好不好？”陆勉还想再努力几年，再拼搏几年，直到有能力养他家矜贵的小少爷。 “好，听你的。”路轻拙盯着陆勉披散下来的长发，乌黑柔顺的，他伸手摸了摸，手感也很好。 “你的头发好漂亮。” “因为你说过想看。” 今天谈及太多的回忆，路轻拙心中涌起淡淡的失落，收回手，转身走了。 “怎么了？”陆勉拉住了他的手腕。 路轻拙摇摇头，他想走，又觉得自己情绪转变太突然，会让陆勉觉得自己太过阴晴不定，所以深吸了口气，转身笑着说：“我们下去走走？” “好啊，正好去吃晚饭。”陆勉说，“我订个位置？想吃什么？” “想吃寿司。”路轻拙说，“可以吗？” 陆勉没说可不可以，而是直接应下来，拿起手机订了个餐厅的位置。 在这个城市吃吃玩玩，路轻拙肯定没有自己熟，毕竟路轻拙说他只在这个城市待几天。 陆勉突然想到这一点，看向路轻拙的眼神都变得犹疑起来。 “你上次说，只在这里待几天，是真的吗？” “骗你的。”路轻拙笑了，“我刚回国，都在这里买了房，你动动脑子好不好？”说完点了点陆勉的太阳穴。 “你刚回国？我不知道啊。”陆勉委屈地说。 好像确实是哦，路轻拙若有所思，看来不能怪陆勉没脑子。“就在你演唱会那天回来的。”路轻拙补了一句。 陆勉闻言，立刻开心地说：“所以你是一回来就去看我的演出了么？原来我在你心中这么重要啊！” 路轻拙偏头一看，陆勉的眼里满满都是惊喜和喜悦，一瞬间自己的心也暖了起来，他点点头，「嗯」了一声。 陆勉见路轻拙还是一副没什么表情的模样，知道他心情还没缓回来，于是说：“走吧，我们下去逛逛。” 陆勉戴上口罩和帽子，又给路轻拙带上。 路轻拙很不情愿，他不喜欢戴帽子，特别是这种普普通通的鸭舌帽，觉得很丑，于是陆勉轻声哄了他两句。 “轻轻，我不想让狗仔发现你，到时候抹黑你，我会心疼的。” 陆勉知道，自己有一部分粉丝很疯魔，甚至觉得乐队的另外几个人是在拖乐队的后腿，恶毒地诅咒他们。 所以陆勉的这句话并不是假话。 听了这话，路轻拙就不挣扎了，任由陆勉给他戴上帽子，又给他把口罩带好。 走到停车场，见路轻拙往驾驶座走去，陆勉忙说：“今天我开车吧。”说完给他拉开了副驾驶的车门。 路轻拙乖乖地坐了进去，他看着身边的陆勉，陆勉在，总会给他一种踏实的感觉。 他拉了拉陆勉的手，陆勉温暖的掌心覆盖着他的掌心，带有薄薄的茧。 陆勉放了一首歌，是首舒缓的小提琴曲，他和路轻拙说：“要是累了，就睡一会。” “不要，我想多看看你。”路轻拙总担心自己和陆勉不会长久，而他和陆勉的遗憾太多太多。 “好。”陆勉感觉路轻拙的情绪还是很低落，他时不时会捏捏路轻拙的手，路轻拙会挠他的手心。 特别是和之前说要养鱼时候的兴奋一对比，是个人都能察觉出来不对劲。 可是陆勉却不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心情变好。 来到餐厅，人并不是特别多，冷冷清清的。 门一关，路轻拙立刻摘下了帽子和口罩，他皱着眉抱怨道：“你哪有那么多粉丝啊！又不是人人都认识你！更别说认识我了！” 他最讨厌被拘束的感觉了。 陆勉歉然道：“我会努力的。”他要努力，努力做到只凭着音乐也能有一席立足之地。 那时候或许他就敢淡出娱乐圈，专专心心搞音乐，也可以多些时光陪伴应该陪伴的人，保护想要保护的人。 他也没有告诉路轻拙，自己刚火的那一会儿，节目上和他们乐队竞争的对手，曾经是怎么雇狗仔拍下一些捕风捉影的照片，又是怎么恶劣地抹黑他们。 虽然没有掀起很大的风波，但当时他们依旧被网暴了一段时间，方云知差点就因此一蹶不振了。 他不想那样的事情在路轻拙身上重演，他不想让路轻拙被人用那样的词汇诋毁，一句污言秽语也不行。 更何况，路轻拙的心理状态，大概也承受不起那样的暴力。 路轻拙知道陆勉为难，意识到自己不该使小性子，他的愿望不就是陆勉能陪在他身边吗？ 自己做出一点牺牲又有什么要紧的呢？ “对不起，是我任性了。” “没有人怪你，不要把错误往自己身上揽。”陆勉握住他的手，轻轻吻了一下。 “别担心，轻轻。” 路轻拙有些抑郁的情绪被安抚了下来，他看着陆勉，说：“要抱抱。” 陆勉起身抱了他一下，然后才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路轻拙开心了点，他努力克服自己不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事情，他要好好地和陆勉吃上一顿美美的饭。 菜上上来之后，陆勉笑道：“还需要我喂吗？” 路轻拙立刻想起了早上迷迷糊糊，理直气壮要陆勉喂的场景，双颊顿时红了。 他怎么会傻得以为那是梦，那么鲜滑的鱼汤，入口即化，切切实实的感觉，他竟然会以为是梦！ 路轻拙摇摇头，拒绝道：“不用！我又不是三岁小孩子。”那么丢脸的事情，他才不要让它再次上演。 陆勉无声笑了笑，真是一只朝令夕改的三岁小孩子。 吃完饭后，路轻拙打了个饱饱的「嗝」，摸着自己圆圆的肚子，半躺在榻榻米上，枕在陆勉的大腿上，说：“我想去江边看看夜景。” “好，我带你去。”陆勉揉了揉路轻拙的脑袋。 “不要摸我头。”路轻拙扁扁嘴，脑袋一躲，却被陆勉抓住了手腕一拉，按在怀里使劲揉。 路轻拙不服气，伸手一抓，把他脑后扎起来的鬏鬏抓散了，橡皮筋也被他拿去了。 陆勉的头发散了，橡皮筋留下的印子让他的头发不自然地卷起来，有些炸毛的感觉，而路轻拙的头发也乱糟糟的。 两人均是一愣，然后同时指着对方笑了起来。 “还好我带了梳子。”陆勉从口袋里拿出一个镜子，打开里面躺着一把小梳子。 路轻拙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早有预谋！” “早有预谋就不止搞乱你的头发了。”陆勉轻笑，而路轻拙分明从他的笑中看出了一点暧昧的味道。 不止头发，那陆勉还想搞乱什么！路轻拙羞赧道：“你刚刚在想什么！” “啊？”陆勉慢悠悠一声，看起来好像没明白路轻拙在生什么气。 他假装的一无所知让路轻拙更加生气，倒显得是自己想多了“不和你说了！”路轻拙气呼呼地把头转了过去。 刚好，陆勉拿起梳子，一手扶住路轻拙的脑袋，路轻拙立刻伸手想打掉，但是陆勉温声说了句：“别动。”他就真的没动。 陆勉将路轻拙的头发梳好，突然说：“不然像之前一样，剪个刘海吧，现在的你把头发都梳上去了，所以看上去太凌厉了，有刘海会柔和一些。” “我都过二十五了，留刘海会显得幼稚的……”路轻拙说，“现在这样不好看吗？” 他要是有刘海，柔和起来了，本来就年轻资历浅，还怎么压得住下面的人。 “很帅，就是我更喜欢柔和一点的你，毕竟那才是真实的你。” 说点别的理由，路轻拙可能还会答应他，但真不真实，这件事太虚无缥缈了，路轻拙一向不在乎，他说：“我不喜欢。” “真的吗？”陆勉反问。 “只要和你一起是开心的就好了。” 陆勉没懂他的意思，也没深究，他头发没乱，只是散了，熟练地扎起来，然后给路轻拙戴上帽子。 “走吧。”陆勉想拉路轻拙的手，路轻拙却摆了摆手，笑着说：“去车上。” 陆勉隔着帽子又摸了一把他的头顶，这回路轻拙没躲。 第77章 来势汹汹 陆勉开着车，还没到江边，路轻拙就靠在座位上睡着了。 还是一如既往贪睡呀。 他在无人的道路上找了个地方靠边停下，摸了摸路轻拙的手，有些凉，于是脱下外套披在路轻拙身上。 路轻拙睡着的时候又拧起了眉头。 “轻轻。”陆勉无声喃喃，隔着空气抚摸路轻拙的脸庞。 路轻拙于噩梦中突然惊醒，猛地坐起来，抖落了身上的外套，他意识还没有清醒，手立刻被握住了，他反射性想抽出手，却听到了陆勉的声音。 “做噩梦了？”陆勉柔声问。 其实他的梦根本不算噩梦，只是无边的黑暗和压抑让他喘不上气来，路轻拙眼中的恼怒迅速褪去，他抽回手，摇下车窗。 然后点了一支烟，星星火光在黑夜中亮起，他深吸了一口。 陆勉看着他熟稔的动作，心里想起他高中时说过最讨厌烟味的。 “抽烟对身体不好。”陆勉劝道。 路轻拙眉头轻蹙，没搭理他。 陆勉伸手想拿走他手上的烟，路轻拙抬手躲了躲，烟灰立刻落在了陆勉手背上。 一点点灰白沾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显眼。 路轻拙盯了几秒，内心异常得无法平静。 “不用你管！”路轻拙冷冷道，却把烟灭了，偏头看向窗外，窗外是浓密的树，天上的月亮像是挂在树梢一般，这一会儿，这条路上一辆车都没经过，无比萧条。 陆勉抽了张纸擦掉手上的烟灰，问：“什么时候学的？” 路轻拙顿时恼了，陆勉凭什么来质问他抽不抽烟的事情，这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你不在的时候。” 陆勉知道路轻拙在怪他，没有提以前，他知道提以前会让路轻拙更加生气，而且也没有意义。 路轻拙见他不说话，又补了一句：“你什么身份管我！” 看着路轻拙努力装作冷漠却还是透露出迫切和小心的双眼，陆勉心都碎了，他认真地问：“我……能追求你吗？” 路轻拙闭上眼，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把负面情绪压到心底，他仍低着头扶额，另一只手握住了陆勉的手，说：“没事，过会就好了，你等等我。” 陆勉没等他，而是托起路轻拙的下巴，让他面对着自己，在路轻拙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给了他一个深深的吻。 在黑暗中，呼吸和触觉都更加明显，月色透过车窗洒到两人的身上，路轻拙闻到了陆勉身上淡淡的香味，给人干净舒服的感觉，甚至还有阳光的味道，让他恨不得将脸都埋进陆勉的怀里。 让阳光包裹着他。 而自己身上还残留丝丝的烟味——好难闻。 路轻拙用力推开了陆勉，有气无力说了句：“别这样。” “在喜欢的人心情不好的时候，难道不应该吻吻他吗？”陆勉困惑道。 路轻拙笑出了声，不知道陆勉是真傻还是假傻，他轻佻地说：“吻是不够的，我们回家吧。” 陆勉立刻懂了路轻拙的意思，心中顿时一阵骚动，他刚准备犹豫，就听见路轻拙笑骂了他一句：“你还是不是男人！” 这句话把陆勉骂醒了，他说：“不要冲动，路轻拙。” “不冲动还算爱吗？”路轻拙的手正往不该去的地方去。 陆勉立刻抓住了他的手，“轻轻，冲动是会后悔的。” “我不后悔，从来就没有后悔过。”路轻拙轻飘飘地说，“你要是不敢，我们以后就别见了。” 路轻拙这是在激自己，可陆勉还在中了他的计，松开了手，他看着眼前的路轻拙在笑，可是那笑容却又很深的寒意，让人觉得他很绝望，仿佛是在孤注一掷，却又让人觉得他很危险，可仍旧忍不住去触碰。 陆勉发动了车子，这里离家并不远，时间已晚，车流量并不密集，所以他们很快到了家。 一进门，路轻拙就把陆勉反扑在了墙上，给他一个长吻。 陆勉借着黑暗无比大胆，把路轻拙搂紧在怀里，单手脱了他身上的衣物。 “陆勉，这些年，我好想你啊。”路轻拙说完，咬破了陆勉的唇，溢出淡淡的血腥味，而这血腥味反而更激起了陆勉的兽性，没等路轻拙反应，就又覆了上去，依着男人的本能，来势汹汹。 银月皎皎。 …… 清晨，路轻拙迷糊醒来，身边没了人，却闻到一股特别的葱花香味，还有酸酸甜甜的味道，很淡。 严丝合缝的窗帘没让一丝光芒透进来。 路轻拙刚想起身，就觉得腰部酸酸的，不禁想起昨晚陆勉昨晚抱着浑身无力的他去清洗的事情，笑了笑。 陆勉还是那么温柔体贴。 肌肤相贴的感觉让他忘却了很多事情，只记得欢愉。 路轻拙慢腾腾挪下床，出去的时候，陆勉正把火关掉，看到路轻拙，忙走过去，问：“还好吗？” 路轻拙看见他下巴上冒出了一点点胡茬，往上蹭了蹭，痒痒的，他搂着他的脖子，“你说呢？” “那就是不好了，我的错，我第一次，没经验……” 路轻拙看着陆勉的脸，“没有，我很满意，来，赏我家亲爱的一个吻。” 说完，陆勉宠溺地笑了笑，把脸送上去给路轻拙「吧唧」亲了一下。 “今天怎么起这么早？”陆勉问。 “也许你不在身边，身边空落落的，自然就醒了吧。” 路轻拙的嘴好甜……陆勉说：“我想给你做个早饭，你昨天不是说今天要早点去公司吗？怎么能肚子空空就工作呢？” “吃什么？”路轻拙早就想问了，实在太香了。 “上次剩了一个番茄，我下了碗番茄鸡蛋面。” “那我赶紧去刷牙。” 吃早饭的时候，路轻拙问陆勉，“你最近有什么工作安排吗？” “最近的也就下周三，拍那个牛奶的代言。” “嗯……” “你有时间去看吗？”陆勉问。 路轻拙诧异道：“我能去吗？是不是不太好。” “没事，你可以伪装成我的助理。” “助理？你是不是想要我给你打杂呀？” “那怎么可能？只能我给你打杂。” “那说好了，只要可以去，我就把那天空出来，陪你去。” 第78章 别闹 陆勉唇上的伤口好了后没超过俩小时，就又弄破了，直到周三那天才将将愈合。 路轻拙打了个哈欠，转身就看见陆勉走过来。 “终于好了，刚好赶上拍摄，不然我的化妆师又要说我，天天不注意自己的脸，仗着好看就胡作非为。而且，这位置的伤容易引人遐想。” 他伸出手指点了点陆勉的唇，说：“这可不能怪我。” 是这几日陆勉总是缠着他要亲亲，不然早就好了，所以自然和他无关，都怪陆勉太贪吃…… 不过这段时间越是放纵地快乐，越能忘记很多事情。 路轻拙连气色都好了很多，无缘无故发脾气的次数也少了些，而且很快就能哄好。 陆勉握住他的手指，说：“就算没好又怎样？让人看到了，就说是路小少爷你咬的。” “呃……”路轻拙没想到他能这么不要脸，哼了一声，想再补一口，却看到了陆勉那坏心思藏都藏不住的眼睛，立刻知道陆勉是故意的，所以要了一下他的脸蛋。 陆勉摸了摸路轻拙的脑袋，路轻拙今天抹了点发胶，所以头发都是又硬又直的，一点也不舒服。 等晚上回来就都给洗掉。 来到了拍摄的场地，路轻拙戴着口罩跟在陆勉身后，假装自己是个助理。 第一件事就是换衣服化妆，化妆的时候，路轻拙就坐在他旁边看着，看得十分认真。 “等会儿化完了妆再看好不好？”陆勉看着自己镜子里自己那只有一半的残缺妆容，有些不伦不类的，一点也不好看。 “不好。” 化妆师看到了路轻拙口罩上那双漂亮的眼睛，没忍住停留了几秒，看上去是个生面孔，诧异道：“你又换助理了？” “朋友，我想让他看看我的工作是什么样的。”陆勉说话的时候，是看着路轻拙的。 路轻拙低下头，没好意思地笑了笑，其实他自己也想来看的，但是陆勉想他来和他自己想来，在旁人眼中是截然不同的。 陆勉叫住一个人，低声和他说了句什么，然后那个人就走了。 等那个人走了，路轻拙好奇地问：“你和他说了什么呀？” “让他给你热杯牛奶。”陆勉说，“想想你应该渴了？反正不要钱，免费的。” 陆勉这么一说，路轻拙也觉得有些渴，舔了舔嘴唇。 他说：“你这样，别人怎么会觉得我是助理？” “谁规定不能对助理好了？放心，没事的，他们就算看出来也不会说什么。”陆勉说，“毕竟是合作关系。” 路轻拙想问他担不担心自己影响他的未来，但是有外人在场，所以他没问。 但是陆勉好像看出了他的心思，轻声说了句：“我不怕的。” 路轻拙看着他坚定又温柔的眼神，突然什么也不担心了，来之前，陆勉就告诉他，不用顾及什么，来玩是为了开心，想做什么都可以，不要拘束。 如果不开心，还不如两个人一起在家看会电影。 很快牛奶送来了，路轻拙摘下口罩，化妆师不小心瞥了一眼，就惊呼了一声。 陆勉心中暗笑，已经知道化妆师在诧异什么了，他家的宝贝，自然是少见的宝贝。 而路轻拙却不知道为什么，傻傻地看向陆勉的化妆师，问她：“你笑什么？” 化妆师一瞬间有些尴尬，她又看了眼路轻拙，看到了茫然却乖巧的路轻拙，赶紧拿了唇刷，转身背对着路轻拙，给陆勉的嘴唇上色。 化妆师不搭理他，路轻拙于是看向陆勉，用眼神询问，“发生什么了？” 陆勉等嘴唇化好，才抬头对化妆师说：“你说吧，轻轻他会开心的。” 化妆师愣了一下，随即脸有点红，有些不好意思。 “她觉得你很帅。”陆勉替化妆师说了出来。 “哈？”路轻拙问化妆师，“那有陆勉帅吗？姐姐。” 被叫姐姐，化妆师更加不好意思了，犹豫了一会儿，才很是为难地说：“你更帅，陆哥比较美，我更喜欢你这种风格的。” “哦？”陆勉挑眉，“轻轻人家都说喜欢你了。” 化妆师连忙解释：“只是喜欢这种风格，我有男朋友了，别瞎说。” “陆勉他就是嘴贱，姐姐你别理他，我知道你的意思，谢谢你这么夸我。” 说了两句话后化妆师就不觉得尴尬了，她提议道：“要不等会也给你化个妆，和陆哥一起拍？” “想和我一起吗？”陆勉也问。 路轻拙纠结了一会儿。 陆勉心下了然，对化妆师说：“不用了。” 路轻拙愣了愣，“我还没说话呢，你替我做什么决定！” “改天我找个认识的摄影师朋友，我们再一起拍。”陆勉对他说，“想拍多少拍多少。” 从这两句话中，化妆师小姐姐很敏感地捕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味道，正常的朋友之间应该不会这么说话吧，而且干嘛不现在拍，而是要找朋友单独拍，这还不能证明什么吗？但她没有表现出来。 路轻拙显然觉得这个方法更好，点点头，开心地半靠在躺椅上晃腿，小口喝着热牛奶，看着陆勉的妆越来越完整，觉得很是奇妙。 其实陆勉的五官已经足够优越，化妆只是锦上添花。 剧本陆勉早就看过了，很简单的几个动作，基本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不需要演技，拍出来好看就行了。 路轻拙只看过陆勉MV的成片，广告只看过平面图，还没有看过过程呢。 他站在摄影师旁，正认真地看着，摄影师盯了一会儿镜头，然后朝四周看了看，对路轻拙说，“去给他整理一下刘海，还有衣摆，有点跑出来了。”看来是真把他当陆勉助理了。 路轻拙应下来，然后朝陆勉走过去，用手拨动了一下他的刘海，让刘海整齐了点，紧接着手贴上了陆勉的腰线。 路轻拙的手掌心温度和自己不太一样，陆勉轻轻蹙眉，低声用只有路轻拙能听到的声音说：“别闹。” 路轻拙面对着他，背对着众人，眨眨眼睛，坏坏地笑了笑，“我没闹，我是在尽我助理的职责。” 他的手没有停留多久，帮陆勉把跑出来的衣摆塞进裤子里，就走了。 陆勉被他的举动搞得莫名其妙了一下，然后才意识到他过来只是帮自己整理衣服的，心里不禁有些不是滋味。 化妆师给陆勉稍稍补了个妆，拍摄继续下去，很是顺利，陆勉的脸十分上镜。 陆勉和摄像师兼导演一起看今天录制的成果时，发现路轻拙给他撩刘海的那个场面也被拍了下来。 照片里，只能看见路轻拙的背影，肩宽腰细，双腿笔直，比例完美，只靠背影也能吸引走所有的注目，让人一眼注意到他，然后才会注意到他面前，高他半个头的陆勉，刚刚露出眼睛，那双眼里浮现着淡淡的温柔和宠溺，还有那么一丝不知所措。 摄影师没有急着换到下一张，而是托着下巴，说：“这张拍的还行啊？有点感觉了。” 没有露出路轻拙的脸，留在这儿也没事，陆勉让摄影师发他一份，没说只要这张。 路轻拙也看到了这张照片，心想要是能和陆勉一起入镜就好了，不过陆勉也说了，会找熟悉的朋友帮他们俩拍，更安全一点，所以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只是让他更加期待单独的拍摄了。 拍了一天，晚上回到家的时候陆勉已经筋疲力尽，在家楼下的停车场，陆勉抱着路轻拙久久不肯撒手。 “唔……干嘛这么黏人，回去再抱好吗？”路轻拙说。 “抱一会儿再上楼，好累。” 路轻拙拍了拍他的背，晚上也是陆勉开车回来的，如果他不在，陆勉肯定会找助理，不至于工作了一天还要开上一个多小时的车。 路轻拙知道，陆勉不敢让经纪人知道他们俩的事情，所以助理也不用了。 陆勉抱了好一会儿，才深吸一口气，笑着说：“好了，舒服了，感谢轻轻给我补充元气，我们走吧。” “嗯。”路轻拙点头。 回到家中，陆勉非要帮路轻拙洗头。 路轻拙不情不愿的，虽然更亲密的事情都做过了，但是他们俩还没有一起洗过澡呢。 尽管有点想尝试，但是路轻拙内心还有最后一层害羞的防线，不愿意迈出那一步。 陆勉见他不肯，撒娇道：“拍摄的时候，你还吃我豆腐呢，让我帮你洗个头怎么了？” “吃你豆腐？！我什么时候做出这种事了！”路轻拙震惊。 “就是——”陆勉扶着路轻拙的手放在自己腰上，紧紧贴着他的手往下一滑，路轻拙的手指尖就隔着薄薄的衣料，插进了陆勉的裤子里，动作和那时候路轻拙帮陆勉整理上衣的时候一模一样。 “这……样？”陆勉尾音拖得很长。 路轻拙也想起了，他无言以对，想抽出手，却被陆勉按住了，动弹不得。 “你尽了一回助理的职责，不还回去，我心里不好过。”陆勉说。 “好，让你帮我洗行了吧。”路轻拙妥协，随即又说，“但是，只能洗头。” “不然轻轻还想让我帮你洗哪？”陆勉痞痞地笑了。 路轻拙微恼，轻「哼」了一声，转身进了浴室，拉着门把手，对陆勉说：“让你进来的时候，你再进来！” 陆勉自然应下，刚一应下，路轻拙就「啪」一声把门关上了，陆勉只好坐在床边，等他「传唤」自己。 第79章 不安 陆勉挤了一团洗发液，揉成泡沫抹在路轻拙的头发上。 路轻拙只觉得冰冰凉凉的，没忍住缩了一下脖子。 “怎么了？” “有点凉。”路轻拙刚说完，就感受到陆勉的动作放轻了很多。 “你别那么轻啊，我都感受不到你的手，痛了我会告诉你的，我又不是傻子。” 陆勉用力了些，揉搓着路轻拙的头发。 力道很合适，路轻拙觉得舒服极了，他问陆勉：“我们什么时候去拍合照啊？” 认识这么多年，他们俩竟然连一张合影都没有。 “明天？”陆勉故意这么说。 路轻拙果然有些急了，“啊？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呢。” 陆勉用温水冲掉路轻拙头顶的泡泡，笑道：“需要准备什么？轻轻洗个脸就很上镜了。” “嘁，你拍广告也得化个妆啊，在这里来忽悠我？” 路轻拙说完，撩了点水到陆勉身上，陆勉没来得及躲开，水刚刚好落在他的脸上。 陆勉顺手一带，把泡沫抹在了路轻拙脸上，路轻拙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吓了一跳，伸手一摸，全是泡沫，又全给抹到了陆勉的衣服上。 两人你来我往，左一下右一下，像两个小孩子一样打闹了一会儿，直到路轻拙差点在浴缸里滑倒，才不服气地收了手，还小小地「哼」了一声。 路轻拙仔细想了想，说：“还是周末吧，周末我们去郊外，找个有自然风光的漂亮地方。” “漂亮的地方人会多，更别说周末了。” “也说不准……”路轻拙想了想，“那还是周一去吧，工作日。” “来，起来一点。”陆勉用毛巾把路轻拙的头发擦了个半干，边说，“那就定周一了，我这几天先提前看看周边有没有人少又好玩的地方，你只要等着就好了。” 陆勉打开吹风机给路轻拙吹头发，手指埋在他细软的头发之间穿梭，格外舒服，比以前撸兔子毛还要享受多了，可路轻拙头发短，没一会儿就吹干了，陆勉恋恋不舍地收手，起身去拿浴巾。 “泡够了吗？快起来去床上吧。”陆勉站在浴缸前，一手捏着一个角，将浴巾摊开。 陆勉稍稍扬了扬手，抖动了一下，路轻拙起身扑进他怀里，溅起不少的水，陆勉的衣服早就在刚刚疯闹的时候湿透了，现在也不在乎多这么一点。 陆勉用浴巾把他结结实实地裹起来，打横抱起，到床边才把他放下。 路轻拙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有白净的脚，泡了那么久的澡，浑身上下的皮肤都染上了浓郁的粉色，还有那脸蛋，被热气蒸得愈发娇嫩了，看上去只要轻轻戳一下就会破了一般。 陆勉屈起食指轻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路轻拙吓得紧紧闭上了眼睛，陆勉又摸了一把他的头发，说：“快睡。” “你也快去洗澡！”路轻拙说，“洗完澡陪我睡觉，继续讲昨天的故事。” “好啊。” 陆勉刚进卫生间，路轻拙就接到了李清远的电话。 路轻拙把手机放到一旁，钻进被子里，等着电话自己挂断。 但是很快，他收到了李清远的微信消息，还是一连串十几条。 他皱了皱眉，不明白李清远这么晚给他发消息是想干嘛？ 点开一看，路轻拙的眉头皱得更深。 十几张照片，都是路轻拙和陆勉在一起的照片，每一张都是不同的场景。 在小区的停车场，他们俩不小心碰到了手，看上去就像是在牵手一样。 日料店里，陆勉稍稍低头，看着身旁的路轻拙，手还护在他的腰侧，虽然隔着一段距离，但仍旧十分暧昧。 今天下午在摄影棚，他给陆勉整理衣服，手就贴在陆勉的腰侧，只是他戴着口罩，而陆勉的脸清清楚楚，看上去还有点害羞。 还有路轻拙拿着牛奶杯喂陆勉喝牛奶的照片。 …… 最过分的是，竟然有那天晚上吃完日料，在江边无人的街道上，他们俩在车上接吻的照片，以及接过吻后，路轻拙趴在陆勉肩膀上喘气的照片，角度很刁钻，能看得出来是陆勉的脸，但是看不出来路轻拙。 除了照片，李清远只发了四个字，“给我解释。” 路轻拙坐了起来，给你什么解释！ 他都二十多了，谈个恋爱而已，还需要给人解释？！ 拿着这些偷拍的照片，来找他要解释！ 身后传来门把手的拧动声，路轻拙急忙退出和李清远的聊天界面，把手机塞到枕头下面。 陆勉一看到路轻拙就说：“在干嘛呢？连衣服都不穿就坐在这里。”语气中带着些无奈。 路轻拙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太过激动，之前从被子里起身了。 陆勉按着他的肩膀让他躺下，又给他拉好被子。 “冻着了怎么办？”陆勉说着，转身准备去开个空调。 看着眼前对他极好的陆勉，路轻拙想起刚刚的照片，心慌得很，他好害怕唯一一个对他好的陆勉会消失，所以立刻抓住了他的衣服，说：“你别走——” 路轻拙的声音都打着颤，陆勉心里一疼，不知道他又受到了什么刺激，自己已经尽量迅速地洗完澡出来陪他了，可还是让他难过了…… 陆勉拉着路轻拙抓住他衣服的手，躺在了床上，关掉大灯，只留了一盏柔和的床前灯。 “要听故事吗？” “不想听。”路轻拙挪了挪身体，脑袋枕在了陆勉的胸膛上，陆勉自然而然环住了他的腰线。 “你讲的故事都好无聊，无聊到我都听睡着了。” 陆勉笑了：“睡前故事的意义难道不就是催眠吗？” “说不过你。”路轻拙嘟囔道。 “所以现在是不想睡了吗？” “嗯……”路轻拙点点头，“发生了一些不好的事情。” “能和我说吗？” “不能……” 陆勉环着路轻拙腰的手忍不住收紧，他深吸了一口气，“你什么也不愿意告诉我，也会让我感到不安，我会觉得，你其实并不需要我。” “事情过去之后，我会告诉你的。” 陆勉倍感失落地说：“事情过去之后，告诉我又有什么意义，是我不够资格陪你一起面对吗？就想没资格管你抽不抽烟一样……” “不是的！你不要这么想。”路轻拙连忙说，“那天是气话，你当然有资格管，有你在身边陪我，我不用也不会再抽烟了。” “那今天呢？不能告诉我的事情，是什么？” “我会解决的。”路轻拙沉声，“你不要再问了。” 路轻拙还是不够信任自己，陆勉想，这并不是路轻拙的错，只能怪自己。 毕竟对于他来说，自己已经推开过他一次，他怎样也不会再相信自己了…… 路轻拙翻了个身，睡到了床的另一边，背对着陆勉，和他隔着一段距离。 “那你好好睡一觉，什么事都留到明天好吗？” “嗯。” “我唱首歌哄哄你吧。” “好啊。” 陆勉略带沙哑的嗓音没有让路轻拙的心情平静一点，反而更加慌乱。 这样的声音，以后会不会再也听不到了，只能继续从耳机里听。 问题竟然是出现在自己身上，而不是可能会跟着陆勉的记者。 难道李清远一直在找人跟踪自己？还是自己身边有李清远的人？ 路轻拙静静躺在那里，假装自己睡着了，陆勉唱歌的声音渐渐小了，关上灯，又检查了一遍路轻拙身上的被子。 不知过了多久，路轻拙才敢动，他抬起上身，看了一眼身旁的陆勉，陆勉呼吸正匀，看上去睡得很熟。 路轻拙掀开被子，赤脚下了床，轻手轻脚走到房门口，又回头看了一眼陆勉，才慢慢开门走了出去。 陆勉听到那在夜晚中几乎不可分辨的关门声，慢慢睁开了眼睛，看见了无边的黑暗。 连装睡都不会，傻轻轻，你睡着的时候，怎么可能规规矩矩地一动不动，只会像树懒一样紧紧黏在我身上，会抱我，会蹭我，会依赖我。 …… 十一点三十，路轻拙做了半小时的心理建设后，给李清远回了电话，按下了录音键。 一接通，路轻拙就冷冷地说：“我觉得我不需要向你解释。” 李清远也是劈头盖脸一顿骂：“你怎么又跟男人搞上了！怎么多年过去我以为你已经改了！没想到你还是这么不知羞耻！” 路轻拙皱眉，「又」，「这么多年过去」，「不知羞耻」，李清远还知道些什么？！难道当年李清远就知道了？ “我就是喜欢男人啊，还不是你生的。”路轻拙轻蔑地笑了，他喜欢男人怎么就叫不知羞耻了。 李清远似乎是觉得在电话里骂得不够爽快，用命令的口吻说道：“明天回来。” “不回。” “哼，你是想照片流出去吗？” “我明天中午会回去！”路轻拙说完就恨恨地挂断了电话，不知道自己打这个电话的意义是什么？ 他扬起手想把手机摔了，蓄了满满的力，却又在准备松手的时候无力地垂落了下来。 不要发脾气，发脾气只会伤害自己和在乎自己的人。 在乎自己的人看到，会心疼的。 路轻拙扶在了栏杆上，风很冷，他的脚已经被冻得几乎没有知觉，头脑却更清醒，他的脑海中闪过了一个念头，当年，是不是李清远做了什么事威胁陆勉，陆勉的态度才会突然有那么大的转变。 第80章 争吵 已经这么久了，但是路轻拙还没回来睡觉。 陆勉有些担心，于是下床走出房间，看见路轻拙一个人站在窗户边，单薄的睡衣随着风摇晃，脚也光着，正看着外面，不知道在想什么。 看上去并不知道自己已经来了。 看到这个画面，陆勉垂下了眼眸，折回去从衣柜里拿了一双毛绒的地毯袜，才朝路轻拙走去，路轻拙听到脚步声，刚想回头，就进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轻轻。”陆勉下巴抵在路轻拙的肩窝里，蹭了蹭。 “是……”是不是吵到你了？路轻拙刚说了一个字，就发现嗓子被冻哑了，于是没继续说下去，他怕陆勉又骂他不乖乖躺在被窝里，跑出来受冻。 陆勉抱了他一会儿，然后蹲下来，托起路轻拙和冰块一样的脚，都被冻得青紫青紫的，看起来十分吓人，这傻少爷是感受不到吗？ 陆勉把他的脚搁在自己腿上，套上厚厚的毛绒袜子。 “脚都冻红了，不冷吗？傻瓜。”陆勉轻声说，但因为在安静的夜晚，所以在路轻拙听来，格外清晰，特别是那一声带着宠溺的「傻瓜」。 路轻拙鼻子一酸，等他把自己的两只脚都套上袜子，说：“冷。” “冷还不去床上躺着？”陆勉拉过他的手，把他带进温暖的卧室里。 坐在床边，路轻拙突然换上了一副很认真的表情，说：“陆勉，以后不许不和我商量，就做你认为，对我好的事情。” 他说得十分郑重，握紧了陆勉的手，“至少，先问问我，我觉得什么样才是好的。” “好不好？” 陆勉直觉告诉他路轻拙知道了一些事情。 “好，以后什么事，我都和你商量，你也一样，不要为我做决定。” “嗯。”路轻拙说，“我明天要去李清远家一趟。” “李清远拍了不少照片，你看看。”路轻拙把一直攥在手里的手机递给陆勉。 陆勉知道他的密码，点开就是和李清远的对话框，他先问了路轻拙一句：“我都可以看吗？” 路轻拙头一歪靠在了陆勉的肩上，闭上眼睛，很是无力地说：“你看吧，看完告诉我你觉得怎样才是好的。” 陆勉很快看完了照片，他终于知道路轻拙为什么会装睡，又偷偷跑出去一个人吹冷风了，原来都是因为李清远不干人事，竟然偷偷找人跟踪路轻拙，还留下了这么多照片。 这个傻小孩肯定是担心这些照片流出去，为避风言风语，他会因此和他疏远，可能在路轻拙眼里，最好的结果也是他们俩减少接触。 陆勉又想到刚刚路轻拙说的话，略一联想，大概路轻拙是从李清远的话里猜出，当时他没有挽留的原因了。 所以才会突然转变态度，给他看这些照片，告诉他本来不愿意告诉他的事情。 本来路轻拙是打算一个人去面对李清远，顺便处理这些照片。 陆勉突然很害怕，以他对路轻拙的了解，路轻拙大概会为了保护他的前途，选择和他疏远的，就像他当年做的那样。 而且，路轻拙不确定自己和未来哪个在他眼里更重要。 路轻拙宁愿自己做出远离的决定，也不愿意听到陆勉说让他走。 还有这段时间出去的时候，他和路轻拙都会戴好口罩和帽子，路轻拙明确表达过不喜欢，可还是戴上了，只是为了保护他。 这些事，肯定都在路轻拙心中留下了芥蒂吧。 “没事的，如果你担心我会受到影响，我从现在起就不在公众面前露面了，只出专辑好了。反正，你会养我的对吧，我就待在家里陪着你，让你每天回来都可以看见我。” “可是这样你不就是放弃了自己的梦想吗？” “我的梦想又不是出名，写歌唱歌，有没有听众，不在我的考虑范围之内。” 路轻拙知道他是在安慰自己，怎么可能不在乎有没有听众，他笑了笑，吻了吻陆勉的喉结，说：“无论如何，你的歌声都有我这个听众。” …… 路轻拙来到李清远的家，苏林不在。 路轻拙刚看到李清远，李清远就抬手打了他一耳光。 “呃……”路轻拙捂着脸，这也不是他第一次挨李清远的打了，他时常怀疑李清远有暴力倾向。 “你还敢把那个不要脸的男人带回来，啊？” 今天是陆勉开车送路轻拙来的，李清远没看见，却又知道了。 路轻拙冷哼一声：“不是带回来，他是怕我受欺负，所以陪我来的。” “你心理变态吗？竟然喜欢男人？！” “呃……”路轻拙无意和他争吵，“我来，是和你说照片的事情。” 李清远绝口不提照片的事情，继续说：“你就算想找男人玩，怎么找一个娱乐圈的，多脏啊！” “脏？”路轻拙眼神变得冰冷，李清远怎么骂他都可以，但是，绝对不许说陆勉。 “有你脏吗？你当初要是不在婚前乱搞关系，现在也没我这么气你了！” “你！”李清远扬起手还想打路轻拙，但是被路轻那蛇一般的眼神盯着，这巴掌没有打下来。 “我？我喜欢男人，这是变不了的，您打死我也没用。” 李清远深吸了一口气，说：“你想和那个陆勉玩玩也行，但只能是玩玩，你知道吗？我查过他，他家里无钱无权，什么都没有，跟着你是为了什么！ 无非是为了钱，为了资源，我听说你把那个高奢的代言给他了？是不是他找你要的？” “呃……”瞎说什么呢！路轻拙不想和他继续掰扯，在这种人眼里，根本没有感情，只有利益和算计。 “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没有，赶紧跟那个人断了！就算你喜欢男的，也得找个门当户对的！反正那种人，不能进李家的门！” 路轻拙不知道李清远在胡言乱语些什么，他也不姓李，进李家的门不就是个笑话么？ “照片，你到底找了哪些人跟着我？” “照片照片，不找人跟着你，我怎么知道你天天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搞在一起！” 路轻拙觉得自己忍不下去了，他慢悠悠地说：“他不是不三不四的人。” “如果你不和他断了，那些照片我会发给媒体，恐怕除了你这个傻子，所有人都知道他是图你的钱！到时候他也会为了自己，主动远离你的，何必呢？” 果然是拿照片威胁自己，陆勉才不会主动离开我，路轻拙说：“如果你敢发照片，我就和他举行婚礼，直播，让大家都看看我和他是多么恩爱，反正破罐子破摔，我什么也不怕。” “我猜，你还会去找他谈谈，别费那个力气了，他不会见你的。” 李清远气得直抖。 这时门铃响了，路轻拙直觉是陆勉，去开了门。 一打开门，陆勉就看见了路轻拙脸上的指痕，手瞬间握成了拳。 陆勉压着火气，低声问：“他打的？” 路轻拙愣了愣，才意识到陆勉指的是什么，说了句：“没事。” 陆勉径直走了进去，没等李清远发火，提前开了口：“李先生，或许您不记得我了。” “啊？”李清远没明白陆勉的意思。 “毕竟您只给我打了一通电话，并没有和我见面。”陆勉慢条斯理地说着，“电话里，您说是我勾引了您从来没见过面的儿子。当时，还没有做鉴定，不确定到底是不是亲生儿子，听了别人的一点捕风捉影，就气急败坏地打电话过来指责我。 “这份刻在血缘里的关心，哦不，控制欲，我实在是佩服。我当时年轻，被您所说的一些话吓到了，以为让他回到您身边可以过得更好，路轻拙这些年过的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您竟然找人跟踪您的亲生儿子，还拍下了照片，威胁他，这属于犯罪，路轻拙完全可以起诉您。 “如果您打算公开，我是不在乎的，就看路轻拙，他念不念这份亲情了。还有，现在是文明社会，动手动脚可不是好习惯。” 陆勉转向路轻拙，牵起他的手，直接带他走了。 把他带到车里，又开出去十几公里，来到一个湖边，陆勉才冷静下来。 他把车停在路边的树荫下，深吸了一口气，换成温柔的笑脸，问路轻拙：“还疼吗？” “你摸摸就不疼了。” 陆勉拖住路轻拙的后脑勺，在他侧脸上吻了一下。 “好了吗？” “嗯！”路轻拙点点头。 “刚刚我差点动手了。”陆勉说，“要不是逼着自己冷静，敢打你，我打残他。” 路轻拙笑出了声，“以前没看你这么护着我。” “没有吗？”陆勉说，“那是你不知道罢了。” 路轻拙期待地问：“说来听听？” “你刚去澜高的时候，是不是有人欺负你，找你要钱来着。”陆勉问。 “是啊。”路轻拙自然记得。 “我后来一一问了个遍，欺负你的，我把他们每一个都揍了一顿。” “啊？什么时候啊？我们难道不是天天在一起吗？” “有时候出去买菜，你没起床不愿意去，我一个人去的，碰见了，就揍了。”陆勉理所应当地说，“而且他们本来就总是欺负弱小，也该教训教训……” 路轻拙有些伤感地说：“想不到你还会为我做这种事情啊？” “我就是见不得你受欺负……” “那李清远当年到底和你说了什么？” “你不会想听的，乖，不听了。” “呃……”路轻拙整个人瞬间悲伤了起来，低着头在那装委屈。 “好吧，他说，如果他的儿子是个同性恋的话，会把你送到军事化管理学校里面关起来，那种地方，我有朋友被家长送进去过，很冰冷的环境，会把人逼得不像人。 “其实也不只是他，我也有问题，是我太懦弱了，总觉得那时候的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法给你依靠，没法保护你。 “其实，我还有事瞒着你，今天，我都告诉你，然后你好好选一选，要不要继续和我这样一个人在一起。” 第81章 慢慢说 “其实在我小时候，我不小心，误伤了我的父亲。” 陆勉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很为难。 “啊？”路轻拙愣住了，没听清是误伤还是误杀，但是他很快想起那时候发生的事情，“所以当时我小姨她指的是这件事？” “对。”陆勉点点头，“他没死，但是伤得很重。” 路轻拙理解了，怪不得当时小姨一提出这件事，陆勉就慌了，原来是这么严重的事情啊……那时候他也才十八岁，害怕被人戳穿，也是难免的。 “那他现在在哪里？”路轻拙问。 “他杀了我妈妈，现在在监狱里，可能很快就出来了。”陆勉说，他小心地观察路轻拙的表情，“你不要怕我好不好？” “为什么要怕你？”路轻拙没有理解陆勉的逻辑。 “我，我不知道怎么讲……但是我不讲，有可能你……清远也会告诉你……” “不想说就不说，那时候我就告诉过你，如果你不想我知道，我永远不会知道。” “不……”陆勉摇摇头，“我要告诉你，你等我，我冷静一下。” “嗯。” 陆勉的手心贴着自己的手背，路轻拙感受到他的手心里全是汗。 “你知道的，我高中那时候特别混，总是打架，他们……都叫我疯子……” “嗯，我知道。” “其实很多人都知道，当时我爸总是虐待我妈，那天我放学回家，刚回到家，就看见我妈身上都是血……” 陆勉一想起当时发生的这些事情就很难受，哽咽着有些说不出来话，路轻拙轻轻拍了拍陆勉的背，“慢慢说。” “你会不会觉得我也有暴力倾向？就是这种东西，是不是也会遗传，我、我，那时候也会觉得打架很正常，也会有……快感……我害怕，觉得自己配不上你，这样不堪的我，我一直在隐瞒，欺骗。而你知道了全部的事情，会不会离我远远的？” “可是，你一直在保护我，保护别人啊？虽然打架是不对的，但是你是为了保护那些弱小，打的都是欺负弱小的人，这难道不算是帮助别人吗？ 就像当时那个初中生，如果你不帮他赶走那些坏人，他可能会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路轻拙擦掉陆勉眼角的泪水，继续说：“你做的是好事啊，是因为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所以他们才会骂你疯子，他们害怕你，有你在，他们就不敢做坏事了，有你在，后来就再也没有混混欺负过我了，你说对不对？ “那些事情都过去了，说出来只会勾起你的回忆，让你难过，我不一定需要知道的，我喜欢的是现在在我眼前的人，陆勉，我喜欢现在的你，现在的你，特别好。” 陆勉抿了抿唇，“我也喜欢你，轻轻，我爱你，所以我才怕，我不想让你知道这些，我一直在自欺欺人，不足够相信你，总觉得你知道这些，就会认为我不是什么好人，会远离我。” 路轻拙很快想到了别的事情，“这些事，李清远也知道？” “高中时他给我打电话提到了这些事，不知道现在忘了没，但是我今天在他面前出现，他大概率会想起来吧，也会更加反对我们。 都怪我当时冲动了，一想到你一个人在里面待了那么久，万一出了什么事，我就担心，什么也顾不了了。” “就算你不在他面前出现，他也会继续往下查你的家庭的。”路轻拙思考了一会儿，说，“这件事我会解决的，你不用担心，不会影响到你的。” 路轻拙刚说话，就看见陆勉的脸色变差了。 “我就这么没用吗？什么事情你都解决好了，房子、车。还有，未来，你把我当金丝雀，我不乐意。” “你还金丝雀，有你这么大只的金丝雀吗？”路轻拙笑道，“有你这么不听金主话的金丝雀吗？每次让你出去，你根本就不听！” 陆勉愣了一下才意识到路轻拙指的是什么，忙说：“这能一样吗？那种情况下，是想停就停的吗？要是真停了，你又骂「陆勉你是不是男人」。” 陆勉学着路轻拙的语气说了这么一句话，把路轻拙逗笑了。 “其实李清远那边的事情好解决……”陆勉说，“他那么爱面子，不会真的把我和你的照片发出去的，但是有可能在我的家庭上做文章，这个我会和经纪人提前打好招呼，让他们早些准备，反正我也是受害者，没准还能卖个惨，吸粉……” “不可以，那样你不想提及的往事就会成为众人口里的谈资，一遍又一遍被提及，戳你的痛处。” “所以这是下下策，我只是想让他们提前做好准备，免得措手不及。” “你的经纪人知道这些事吗？” “目前还不知道。” “那就不要说，我去找苏阿姨，她会帮我制止李清远的。再说了，我也有娱乐公司，未必能让他如愿以偿发出来。” “你也有娱乐公司，叫什么啊？不然我去你公司，这样，以后我就可以为你赚钱了，我的钱都归你。” “不告诉你。”路轻拙才不会说呢。 “不会是欣路吧？”陆勉问，他看见路轻拙听到他的话后，顿时变了脸色，那表情分明在告诉自己，就是欣路啊…… 陆勉也不觉得有什么意外，像是路轻拙能做出来的事情。 “既然是欣路，那我就答应了，给我的待遇也不用那么好，反正都是给你赚钱，他们几个好点就行。”陆勉继续说。 路轻拙要被气死了，这个人能别说话了吗？！ “我也想找个机会，和他们介绍介绍你，你觉得可以吗？” 陆勉竟然这么快就要把自己介绍给他的朋友了，路轻拙有些犹豫，眨了眨眼睛，无不担忧地问：“他们能接受吗？” 陆勉揉了揉路轻拙的头发，安慰道：“不能接受也得接受啊，我已经决定和你在一起了，难道因为怕，所以瞒一辈子吗？” 路轻拙点头：“你决定就好，我听你的。” “除了这件事要解决以外，最要紧的是我身边那些李清远的人，还有他找来跟踪我的人。” “那我们岂不是要换家了？” “不需要，我知道有个人，一定也找了人在跟踪李清远。”路轻拙很是俏皮地眨了眨右眼。 路轻拙和苏林打了个电话，说了他和陆勉的事情，苏林表示知道了，会帮他们劝说李清远的。 同时路轻拙也说了李清远找人跟踪他们的事情，苏林沉默了一会儿，说：“我等会给你发一些东西，你可以用它来威胁李清远，不然我的劝说，迟早有一天会没有效果，把柄才是最有用的东西。” 第82章 冷静 见路轻拙也同意了，回到家后，陆勉就在乐队群聊里发了个消息，问他们什么时候有空，说自己想请他们吃个饭。 最近没有演出，大家都是闲人，群里顿时吵成一团，讨论去哪吃，扬言要狠狠宰陆勉一顿。 陆勉略略扫了眼，放下手机，他蹭了蹭怀里路轻拙的头顶，问：“我们去哪吃？” 路轻拙正在玩手机，他抬起头看了一眼陆勉，说：“我也投资了几家餐厅，上次和你一起去的那个私人会所也是我的，去哪都行，想吃什么和我说，包场也行。” “额……这倒不必。”陆勉又用下巴蹭了蹭路轻拙的头发，“你想吃什么？” 路轻拙笑了：“你请他们吃饭，不问他们，问我？” 陆勉：“我也请你吃饭，所以问你，你比他们都重要。” 这情话土的，路轻拙都不好意思搭腔。 路轻拙的眼睛不停在转，陆勉不知道他在动什么心思，托起他的下巴，路轻拙的眼睛立刻不转了，定定地盯着自己，像是在警惕着什么一样。 “在想什么？”陆勉眼里温温柔柔的一汪水，仿佛只有自己。 路轻拙被他这样看着，莫名有些心虚，略一低眉，避开他的眼神，下巴上的力道却重了些，迫使他又将注意力放到眼前的人上。 陆勉可真好看啊，脸上基本没有瑕疵，路轻拙在那一瞬间，像是被眼前人的相貌摄取了心神。但很快，他回过神来，察觉到眼前的人明显不开心了。 “为什么不理我？”陆勉半是委屈地问，“走神了？” 被陆勉这么一问，路轻拙仿佛以为真的是自己做错了什么，他还没说话，陆勉的手就往上移了点，指腹压上他的下唇。 “唔。”路轻拙嘴巴微微张开，不等他反应，陆勉就强势地逼了上来，一个缠绵悱恻的吻，把他吻得几乎快要憋晕过去。 路轻拙发现，陆勉这个家伙随时随地都想吻他，不仅想，而且这么做了。 而陆勉的吻，越来越深入，越来越霸道，越来越……熟练，这才几天啊，陆勉就从无师自通了，从生涩变成了老手。 路轻拙虚虚地靠在陆勉的怀里，看陆勉正在回复群里的消息。 这个不知道是谁的人，顶着一个黄色小人的头像说：“说好要请饭的人呢？跑哪儿去了。” 陆勉：“你们选好餐厅，定好时间发我就行，我来订位子。” 路轻拙看陆勉发完这一句，仰起脸问：“不是说我来选吗？” “那你想吃什么？这么会儿了，也不告诉我。” “算了，还是让他们选吧。”路轻拙把玩着陆勉衣领上的扣子，说，“我想去你家看看。” 我家？哪个家，陆勉想了一会儿，应该是依澜的那个家吧，路轻拙会提出回去看看，是陆勉没有想到的。 “那边很久没住人了，你是想去看看，还是住几天？” “我想住几天。” “那我先去，打扫干净你再去？” “一起去啊……”路轻拙不解，“我可以陪你一起打扫的。” 陆勉握住了路轻拙软软的手，上面只有中指上有轻微的茧，这样的手，只怕干点家务活就会长出小水泡，那种小水泡会有些痒，陆勉舍不得让路轻拙不舒服。 到时候就让路轻拙坐在旁边看他做就好了。 “什么时候去？” 路轻拙想了想，说：“我们顺便就在那个家里拍几张合影吧，还有学校，教室里，不知道能不能进去，虽然我在那儿也没认识什么朋友，但那时候我们俩是同桌，我们一起上课一起偷吃零食一起学习的日子，我们俩一起骑着自行车看花看江的日子……你别找你那什么摄影师朋友了吧，我们俩自拍也行。” “那和他们这几个……”陆勉扬了扬手机，“吃完饭，我们就去。” 路轻拙笑了笑，“那你快看看，他们定好时间了吗？” 陆勉拿起手机看了一眼，群消息已经99+了。 “这群人真能说。” “要是有人请我吃饭，我也这么激动。”路轻拙笑着说。 “你什么时候，也把我介绍给你的朋友们？” 陆勉边看消息边说，可是好一会儿路轻拙也没说话，他狐疑地抬头看了一眼，路轻拙双眼看着远处，散散的没有焦点。 陆勉看着群里他们说得开心，这边路轻拙又魂不守舍的样子，丢了一句“我陪男朋友去了，你们快点决定。”就把手机扔到了一旁。 殊不知这句话激起了千层浪，群里根本没有人再关心吃什么的问题，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陆勉的「男朋友」身上。 陆勉问路轻拙：“在想什么？” “我没有什么朋友，顶多只有一些商业上的合作伙伴。”路轻拙低下了头，“我知道我是个不好相处的人。” “和朋友一起做的事情，和我也一样可以做啊，想做什么都告诉我。” “那能一样吗？你是男朋友啊！和朋友不一样。”路轻拙说完又想了想，“不过还是有几个的，有一些都在国外，在国内的，你知道一个，萧月。” “萧月？”陆勉好久没听到这个名字了，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你竟然和她还有联系？” “很奇怪吗？她偶尔会找我聊天，聊着聊着就熟了，虽然没有见过面。但是，有个人陪自己聊天，你找她的时候她不会敷衍你，说些废话，说些琐事，也挺开心的。” 陆勉撩了撩路轻拙额前的碎发，路轻拙仰起脸来看着他，说：“我说这些不是怪你的意思，是想你多可怜可怜我，以后离开我的时候会多犹豫一会儿，没准就不愿意走了。” “又说傻话。”陆勉虽然这么说，但是却知道，路轻拙心底的安全感是怎么也弥补不回来的。 “你就当我傻吧。”路轻拙拿起了手机，晃着陆勉的胳膊，“快，陪我玩游戏。” 路轻拙玩得是打发时间的单人解密游戏，类似密室逃脱，陆勉陪他一起看着房间里的线索。 陆勉看着一晃而过的镜头，突然按住了路轻拙的手指，带着他的手指往旁边移动，“你看看这个台灯下，是不是压着什么东西？” “是张字条！上面画了几个箭头，什么意思啊？” “继续找找还有没有什么别的线索……” …… 这个故事还挺复杂，路轻拙和陆勉玩完一关时，天已经擦黑了。 陆勉伸了个懒腰，路轻拙也打了个哈欠，把手机合上，然后不小心看见了陆勉露出来的一小节腹肌，没忍住伸出手指头戳了一下，陆勉的懒腰和哈欠一下子泄了气，举起的双手耷拉下来后顺势捉住了路轻拙的腰，掐了掐他的腰，痒得路轻拙连忙想抽身。 可是路轻拙的腰被陆勉的手环住了，陆勉还捉住了他的脚，挠了挠他的脚心。 路轻拙「咯咯」直笑，两条腿小幅度地蹬着，直起上身锤陆勉的肩膀。 “陆，勉，你——哈哈，痒，你别，别挠了……”路轻拙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他们俩本就坐在床上，这一打一闹，就滚在了一起，甚至还出了薄薄的汗。 路轻拙笑得肚子都脱了力，有些酸涩的感觉，和做完仰卧起坐的感觉差不多，他躺在床上，嘴角仍不住弯起。 “陆勉，你给我揉揉肚子，好酸。”路轻拙撒娇道。 陆勉的手贴在路轻拙的肚子上，路轻拙肚子上的皮肤也很光滑。 他轻轻揉了揉，却把路轻拙揉出火来了。 路轻拙顿时红了脸，侧过身子不肯让陆勉看见他的脸，顺带避开了陆勉的手。 “怎么了？揉得不舒服吗？” “没有，不酸了，我想吃果冻，你快去给我拿两个，要黄桃的，你快去。” 陆勉一头雾水，不知路轻拙怎么突然想吃果冻，但现在已经饭点了，许是饿了吧。 路轻拙看陆勉走了，连忙低头看了看，还好，什么也看不出来，他冷静了一会儿，还没冷静好，陆勉就回来了。 陆勉把果冻放在床边，说：“还想吃什么，我去做。” 路轻拙突然觉得自己很傻，放着这么好的机会不用，冷静什么啊冷静。 这么想着，他从床上爬起来，跪在床的边缘，勾住了陆勉的脖子，在他耳边轻声说：“想吃你。” 说完还对陆勉眨了眨眼。 第83章 回忆 手机响了，陆勉习惯性去摸索，他看了一眼是许志清，没有多想就接了。 许志清迎头就是一句：“陆勉是不是在你那？” 陆勉被这话问得愣了一下，把手机放到眼前一看，发现是路轻拙的手机，路轻拙和许志清竟然认识，陆勉很快联想到了很多。 当时许志清发现他，包括后来一路走红，应该不是偶然吧，都是路轻拙为他安排好的。 陆勉心中动容，路轻拙实在为他付出了太多，陆勉又把手机放回耳边，说：“我是陆勉。” “呃……”许志清直接挂断了电话。 陆勉一头雾水，路轻拙在他怀里仰起脸，说：“谁啊？” “许志清，你认识他？” “认识。”路轻拙又低下了头，枕在陆勉的胸上。 “当初也是你……”陆勉这话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路轻拙没有说话。 “所以——” “对不起。”路轻拙低声说，“我做过很多我也讨厌的事情，特别是对你。” 陆勉摸了摸他的头发，感受到那一滴热热的泪水滴落在了自己身上。 “轻轻……”陆勉唤他的名字，他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路轻拙。 “我不介意的，你做什么，我都不介意，你这么在乎我，我反而很开心。”陆勉拍了拍路轻拙的背，可是路轻拙依然很不开心。 “我很讨厌李清远，可是我身上流着他的血，所以我身上很多地方，是不是和他一样，令人讨厌？” “又在胡思乱想，我就是喜欢你才会和你在一起的，不然为了什么，为了你的钱吗？” “万一呢？” “你就这么看轻我？”陆勉轻笑，“我不高兴了。” “当然不是……”路轻拙抬头，看到陆勉嘴角的笑，就知道他是在逗弄自己，撇了撇嘴。 路轻拙问：“他打电话说了什么？” “他听到是我之后挂断了。” “那岂不是知道我们俩在一起的事情了……” “嗯？你打算瞒着他吗？”陆勉问。 “他……不让我知道你的事情，所以后来，我就只能从网上知道你的消息了，许志清很不希望我回来找你。” “没事，他总要知道的，没有人能干涉我的私生活，除了我家轻轻。” 听到陆勉这么说，路轻拙开心了点，他像陆勉撒了撒娇，摸了摸他的肚子：“饿了。” 陆勉在开车，但是手机一直显示有新消息，他对路轻拙说：“你帮我回复一下。” “好。” 路轻拙拿过他的手机，说：“是你的队友们，问你怎么还没到。” “因为迷路了。”陆勉没想到跟着导航走也能迷路，最后还是路轻拙打电话问了，重新导航，才走到正确的道路上来。 路轻拙在对话框里打“因为迷路了。”，然后发了出去。 “他们又问你，不是发了定位吗？怎么还能迷路？” “谁让你告诉他们我迷路了？” “你啊。”路轻拙一脸认真。 “也没什么，那你告诉他们，我们还有二十分钟就到了。” 这一来二去，到了餐厅，陆勉刚一打开门，路轻拙就看到所有人的视线都朝这边看来，他连忙往陆勉身后一躲，让陆勉挡住自己。 陆勉似乎早有预料，立刻把手放到身后，握住了他的手。 “你们吓到他了。”陆勉说。 “那不是都想看看嫂子长什么样儿吗？”方恒说。 被称作嫂子，路轻拙的脸顿时有些红。 陆勉低声和路轻拙说：“我们先进去吧。” 坐到座位上，陆勉先摘了口罩，想给路轻拙摘的时候，路轻拙却往后退了退。 路轻拙抬起眼睛看着陆勉的朋友们，人不多，就四个人，乐队成员加许志清。 路轻拙自己摘下口罩，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叶含寒看见路轻拙的脸后愣了一下，说：“这不是那天——” 她话还没说完，方恒就截断了她的话，“我怎么觉得，我好像见过你……” “嗯。”路轻拙点了点头，“高中的时候，我们一起吃过饭，我还找你借过英语作业抄。” “找我借作业抄？！”方恒乐了，“你知道我成绩多烂吗？” “所以你没借给我，我只好自己做，做了整整一晚上。” “额……”方恒已经全忘干净了，不禁有些尴尬。 陆勉忙接过话茬：“我记得，然后第二天你睡了几乎一整天，晚上我还带你去吃了胡婆婆做的米糕。” 路轻拙已经快忘了米糕的滋味，却仍清楚记得那天坐在陆勉身后，昏昏欲睡的记忆。 “你叫什么名字啊？”叶含寒问。 “路轻拙。” 叶含寒：“和陆哥同姓啊？” 方云知搭腔道：“不是同一个陆，是道路的路，马路的路。” 路轻拙看向方云知，又看了看陆勉，想起自己和陆勉初遇时，陆勉也以为自己和他同姓。 他好想回澜高去看看啊…… 陆勉也被勾起了回忆，一偏头就撞上了路轻拙的视线。 他低声对路轻拙说：“这周我们就回去看看。” 路轻拙点点头，陆勉实在太懂他了，每次不用开口，陆勉就知道他在想什么，这份了解，总是让他很心安，总是让他沉迷。 陆勉，就是他心底唯一可以依靠的港湾。 方云知在和另外两人说着和路轻拙有关的事情，不过他也知道得不多，倒是许志清，全程一句话都没有，冷冷地看着面前的桌子。 “许哥，还生气呢？”陆勉主动和许志清说话。 “哼，哥哥哥叫得好听。”许志清没好气地说，“谈恋爱这种事，都不愿意告诉我！你眼里还把我当哥吗！” 陆勉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他没有生气，于是放低姿态，好言好语哄了许志清几句，他嘴甜，没一会儿就把许志清哄高兴了。 许志清冷着脸色对陆勉说：“反正你别太招摇，给我闹出什么新闻来。” “我尽力。”陆勉笑着说。 路轻拙起初还有些紧张，后来就渐渐放松了下来，也和他们聊起天来，知道了很多陆勉没好意思说的事。 吃完饭，回家的时候，陆勉问：“怎么样？” “他们人都好好啊，竟然愿意接受我……” “不是人人都像李清远那样的，你要勇敢一点，和他们相处就随意一点，不用背着那么重的负担。” “嗯……”路轻拙点点头，“那你说这周就去，是随口一说，还是……” “当然是认真的啊，傻瓜。”陆勉说，“趁这几天有空，我们多住一段时间。” “我都听你的。” 陆勉的家已经很久没人住了。 但是屋内并不算很脏，只不过蒙了一层灰，没有蛛网一类的东西。 陆勉找了个椅子擦干净，对路轻拙说：“你先坐一会儿？” “说好一起打扫的呢？”路轻拙拉着陆勉的胳膊晃了晃。 “我怕你手受不了。”陆勉揉着路轻拙娇嫩的手，“一个小时，给我一个小时就弄完了。” 路轻拙很是勉强地答应了，走到阳台看着对面的楼房，这个小区住的人比当时更少了。 路轻拙突然想起了什么事，转身走进陆勉的卧房，打开衣柜下的一个抽屉，抽屉里什么也没有，空空荡荡的，只躺着一只黄色的小兔子，毛已经有些塌了。 陆勉没有发现这只小兔子吗？ 可是其余的衣服都拿走了。 他拿着小兔子找到陆勉，满脸都是不高兴，陆勉问：“怎么了？” 路轻拙捧着小兔子，委屈地问：“为什么，不把它带在身边？” 陆勉忙解释：“之前是一直带在身边的，可是后来有一次差点掉了，后来费了好大的劲儿才找回来，还弄脏了，所以我就不敢带在身边了，当时你把他放在那个抽屉里，所以我也把他收在那里了。” “好吧……”路轻拙摸了摸小兔子，“我们再一起养只兔子吧。” 陆勉这回也不提没时间养了，点点头，“养，还养狮子兔好不好？” “嗯！”路轻拙开心地把小兔子放进自己的口袋，“那我再去看看，还有些什么东西藏在这儿。” 路轻拙在书桌的抽屉里发现了当时他们写计划的那个本子，不仅记录着当时他们在一起的日程，上面还有许多小兔和小猫的卡通画。 都是他和陆勉随手画的，有的还挺可爱，但是大部分都潦草到丑。 当时真是幼稚，路轻拙翻看着这些当时的回忆，没忍住笑了出声。 “轻轻，给你看样东西。”陆勉拿着一个盒子，站在路轻拙身后。 路轻拙回头接过来，狐疑地打开，只见里面躺着一张略有些泛黄的纸张。 他把盒子还给陆勉，拿起纸打开一看，看见里面写着：“无论什么时候，只要路轻拙说需要陆勉，陆勉就得放下一切，和路轻拙一起走，并且永远对路轻拙好。承诺人：陆勉。” “轻轻，现在，我有能力，也有勇气跟你一起走了，你还愿意要我吗？” 陆勉温柔的笑容映进路轻拙的眼底，像是一泓温暖的泉水，给人无比的勇气和坚韧，面对着这样的陆勉，路轻拙想都没想，就点了点头。 “不是你跟我走，是我们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