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岭之花的真香日常》作者:起阿夏 文案: 谢汀只喜欢漂亮女人。 他头一次见到姜零榆,居高临下,对她的痴态嗤之以鼻,张嘴就骂—— “小丑八怪。” 姜零榆其实不丑,小圆脸白白嫩嫩,软软呼呼;她也懵愣了很久,才反应过来他骂的是自己。 可即便他说话难听,又满脸倨傲,如此看她不上;姜零榆还是馋他颠倒众生的脸,馋他颀长白皙的身子。 众人都心思着,谢汀这朵眼高于顶的人间富贵花,指不定是要孤独终老了; 他们哪里想得到,这天仙一样的男人也会动了真情,就跟那凡夫俗子一样,死生碣磨,无法自拔。 二十三岁的谢汀无法预见,他最开始连看都懒得看一眼的人,几经辗转,会成为他一辈子的劫难。 他从前负过许多女人,从未想过, 有一天报应来了,来得又准又狠。 性单恋可爱憨憨女主vs颜控伪渣富二代真香男主 一句话简介:欢脱向治愈甜文真香小虐男主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情有独钟 打脸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汀姜零榆 ┃ 配角:许娉婷程束 ┃ 其它:偏执深情 第1章 楔子 约摸傍晚五六点钟,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车沿着京郊公路,徐徐开往人烟稀少的郊区。 不消十分钟,车就在一座欧式别墅前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个西装革履的清俊男人,毕恭毕敬地开了后座的车门。 男人坐在真皮座椅上,狭长的凤眸稍顿,这才整了整西装,从车上下来。 方才开车门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复又打开前门,开着车拐弯儿,顺着来时的路,扬长而去。 那男人五官很漂亮,之所以用“漂亮”一词来说一个男性,实在是英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 他身姿颀长,气场稍有些凌冽;站在别墅门口良久,却迟疑着,一直没有进去,甚至钥匙捏在手里,也并未抬手。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眉头轻皱,眼里流露出几许不甚明显的痛色。 他不着痕迹地舒口气,这才插上钥匙,捏着门把用力,轻轻推开了们。 男人站在玄关,抬着眼皮,往屋里瞥了一眼。 很安静,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不太寻常。 他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她很闹腾的,摔盘扔碗,砸了他满身淤青也没有收手。 他慢慢往里走,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走近了看,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儿,面容平静,但眼神呆滞;穿着颜色温柔的棉麻长裙,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儿。 相较于男人的容光四射,女孩儿的外表就略有些乏善可陈,甚至因为没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看起来格外阴沉。 她面前的长方玻璃桌上,放了一个花纹精致的青釉花瓶,里面错落有致地插了几只花,花色亮丽,为这清冷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暖意。 “零榆……” 能听的出来,男人轻唤这声,虽低沉,却带了许多隐含其中的期盼;可惜话音落下许久,他唤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提回应他。 周遭气氛很诡异,过于平静,但这两人住一起,相处着,竟像陌生人一样。 男人垂了眸子,踱步走过去,矮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他伸出双手,骨节修长,力度不大,把女孩儿原本放在腿上的手拉下来一点儿,大掌包裹,轻轻摩挲。 “今天怎么不吃饭?” “是不是阿姨做的不好吃,还是你吃腻她做的了?” 男人得了冷遇,丝毫不恼,那张绝色容颜勾着笑,抬着脸,几温柔地询问;他待她,像是相爱已久的妻子,她却双瞳无神的,好似他是空气。 “还是说——,胃口不好,不想吃,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他仍很有耐心,甚至带了一丝哀求的意味,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男人,会如此低声下气。 女孩儿仍是没什么反应,但却使了力气,轻轻把手抽回来。 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几次三番被视作无物,竟然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因为女孩儿出乎意料的顺从,他眼里柔情似水,看起来心情很好。 女孩儿迟迟不应,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桌上的插花, “这花儿是你插的吗?真好看。” 他还在自说自话,且沉浸其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零榆,你要是喜欢插花,我明天差人送来,很多品种,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谢汀。” 女孩儿突然出声,打断了男人的话,她声音柔润,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 男人笑盈盈的,被打断也没有任何不悦,他一眼不错地盯着女孩儿,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想吃饭,也不想插花。” 她语气冷然,说的斩钉截铁,垂下的眸子带着丝丝缕缕的厌恶,俯视着他—— “我只想离婚,离开这鬼地方。” 谢汀眼皮微颤,面上的柔情好似有些绷不住;即便听了不下百次,她再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他还是心如刀绞。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冷了下去,他直起腰,慢慢站起来—— “零榆,我先去给你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别再胡思乱想。” 他语气不复方才那么温柔,但还是隐忍着,且显而易见地逃避着她的话。 在谢汀转身的一瞬,桌上的花瓶也应声而落—— “砰——” 极清脆的碎裂声,像某种特定的□□,一经引爆,每日都会上演的战争就又开始了, “你就是个疯子!谢汀,你不得好死——” 男人背后,女孩儿极其恶毒的咒骂出声,咬牙切齿。 他迟迟不愿意离婚,她工作也辞了,整日待在家里和他周旋离婚事宜,却被这一纸婚约困住,哪儿也去不了, 谢汀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怨恨的妻子;他心里疼到麻木,身上那些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是疯子?” 他左手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忽而低头笑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吗?” 他抬眸看她,看着面前情绪不稳定的妻子, “我去见了上次给你看病的心理医生,你得抑郁狂躁症的确诊病例单,现在就放在我车里。” 他吸着凉气,说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话,用互相折磨产生的强烈痛楚,去遮盖内心深处的无奈。 “你胡说——” 她终于崩溃出声,扯着嗓子哭叫着,是为面前这个恶鬼一样的男人,也为她绝望无奈的处境。 “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 谢汀几乎头痛欲裂,每天的争论吵闹,他已经身心俱疲,可即便到这种境地,他宁愿继续下去,也不愿意放过彼此。 “我身上的伤,你在家里哭闹打砸的现场,都是证据;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没有人能够帮你了,就连你的父母,也以为你精神失常,而我却毫不嫌弃的精心照顾着你,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没人愿意你跟我离婚。” “你想永远抛弃我,下辈子吧。”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她害怕到浑身颤抖。 他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打算的?丧心病狂到堵死她每一条后路,连这种法子都能使出来? 更让人心惊的是,嫁给他这么久,她竟从来不知,他已经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心慌和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从泪腺中流出,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那泪珠子落下来,简直像在他心口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可奇异的,因为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竟然感到一丝踏实。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撕毁她最后的退路和幻想,同时也把自己逼进不死不休的绝境。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家,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咱们要一个孩子,之前的事儿,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终究还是心软,做出了一点点让步,半哄半迫, “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并且答应永不离婚,零榆,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咱们重新来过……” “你做梦——” 女人揪着身上的裙摆,浑身都在用力,声音尖厉地嘶吼出来,打断他的话,同时也打破了刚才稍稍平静下来的气氛,整个室内,又瞬间箭弩拔张起来。 “我告诉你,谢汀,我就是死,也不给你这种神经病生孩子——” “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现在摊上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骂得很难听,但其实他早就麻木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所以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但她一说当初,说后悔,他刚才还只觉得痛的心,忽然就悲从中来—— 怎么那时候的互相欢喜,竟然也能变成如今这样的两看生厌? “你后悔了?” 他苦笑着,反问她的时候,眼神诡谲地不像话, “姜零榆,这世上谁都可以后悔,只有你不可以。” “我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得?你细想想,到底是谁害得?” 他紧皱眉头,语气悲怆,眼眶微有些红,声音也突地拔高—— “一开始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到手了又不要我?” “为什么?!!” 矛盾激化开来这么久,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又凶又狠,但又像一只无助的困兽,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你有现在这样的处境,都是你活该,你自找的。” 他咬牙切齿,字字珠玑。 “啊——” 女人尖叫着,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全面崩溃;她捂着耳朵,痛苦出声,又好像全身脱力,瘫坐在地上。 她哭,为自己,也为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错的是她,是当初的姜零榆,那个不谙世事的少女,因为自私和欲望,毁了他们两个人。 她后悔了,悔得肠子都青。 泪眼婆娑之际,她眼前一片模糊,看不清面前人的样子, 恍惚着,他缓缓向自己走来时的身姿,又和记忆深处,那个惊艳她半生的男人重合。 那是从前的谢汀。 第2章 ——两年前—— 深夜,京都,盛夏。 夜色已深,城中一隅的一个小区,居民楼一片宁静,偶尔有几声狗叫破空而出,不过几瞬又安歇下去。 空调外机呼呼的响着,屋里的空气都沁着凉意。 弧形大床上的女孩儿正呼吸均匀地睡着,四肢以一种极其诡异的姿势四仰八叉,被子也只盖了一个角,床头的小夜灯幽幽地映照着这一切。 突然—— “蹦——吧愣吧愣——蹦——吧愣——” 手机铃声瞬间尖锐地打破沉寂,女孩儿还没有醒,但已经皱起了眉头,翻了个身往被子里缩。 “被我的可爱咬一口,灵魂都失重——” “吧愣吧愣——蹦蹦——吧愣……” 这铃声响到一半,戛然而止;手机也被放到主人耳边,女孩儿迷迷糊糊的,仍然没有睁开眼睛。 “喂——,您哪位?” 还带着一点儿鼻音,发音也不甚清晰,似乎马上又要睡过去。 “姜零榆?别睡了,我这儿,有比睡觉重要一百倍的事儿。” “嗯——” 她下意识小声应着,眼睛还是没有睁开;丝毫不管电话那头的女声已经带着几许焦躁, “我在酒吧看见齐昭了,他身边跟了个女生,不来你绝对后悔。” “嗯——” 依旧没有睁开眼,全凭本能在回应。 “打个车赶紧来,酒吧名叫清岳,你告诉司机,他肯定知道地方。” “嗯——” 待那边传来忙音,姜零榆下意识把手机往旁边一扔,又沉沉睡去。 一切归于平静。 好景不长—— 不过两分钟,女孩儿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顶着一头乱发,还有身上穿得歪歪扭扭的睡衣;茫然地望着四周。 “齐昭?” 她低声呢喃着,像是还没回过神,又转身扒拉出来被扔到角落的手机,无比急切地划开屏幕。 凌晨一点二十五,“许娉婷”打过来一个电话,现在正好一点半。 “艹。” 姜零榆扔了手机,下床,赤着脚拉开衣柜找衣服,嘴里还低声地骂骂咧咧。 “大半夜的,一个个的都不困啊?” 她用着狠劲拽那衣服,像是把它当成了那个人一样,发泄着怒意。 “真是吃饱了撑得,早知道追他这么难,我当初就不说那些屁话了。” 她扁着嘴,委屈巴巴;想想当初自己豪情壮志,在一众朋友面前立下誓言,一定要追到隔壁音乐系的齐昭;结果现在追也追不到,想放弃又觉得丢人,骑虎难下。 她那些朋友还一个个比她都积极,平时碰到了齐昭都要给她打电话去看看;好意她倒是心领,可不去又显得里外不是人,这场持续了两个月的战役给她折腾的苦不堪言,只盼齐昭赶紧找个女朋友,她就可以名正言顺地宣布放弃了。 其实说到底,还是死要面子惹得祸。 早知道早知道,这世上要真有那么多早知道,哪儿来那么些阴差阳错的事儿呢? 可埋怨归埋怨,最好的朋友都打电话叫了,即便是顾及她一个女孩儿半夜独身在酒吧不安全,她也得去看看。 她衣柜里衣服并不繁杂,穿个白T恤搭半身裙,再来一双舒服的小白鞋,随手扎一个圆润的丸子头,抓起钥匙就出了门。 小区里的小车棚灯火通明,她推出自己的小电驴,习惯性拍拍灰,这才坐上去。 想起姐妹电话里说的,打的过去,她就想叹气,同人不同命啊,自己这小抠搜哪儿舍得打车。 出了小区大门,夏季的夜色还是很美的。即便这个点儿了,外面还是很热闹,许多车辆和行人同她擦肩而过。 以前她少有熬夜的时候,因为睡得晚就浑身不舒服,她的作息就很规律,一挺会养生的小姑娘。 心里胡思乱想着,没过一会儿就到了地方,门口停了一溜车,她也叫不上牌子和名号;但自己的小车显得格外孤零,她左右瞅了瞅,还是把它骑出来,停在了其他地方。 门口的侍应面色恭敬,即便是她打扮的和这里格格不入,他们也没有面露异色,引她进去。 “小姐,您随意吧,一楼舞池和吧台,二楼卡座,楼梯在那边。” “好,我知道了,谢谢你。” 那侍应点点头人就离开了,姜零榆就站入口处,打量着这个地方。 灯光炫目声音喧闹,到处都透着疯狂两个字,人和人摩肩接踵,暧昧迷离。 二楼设计倒是很有意思,绕了一圈设独立卡座,中间空着,可以看到一楼大厅的一切。 她是来找娉婷和齐昭的,可是这么多人,从何找起啊? 正想着,手里手机嗡嗡震动起来,她赶紧去接,方才按下接听键,那边就已经传来了许娉婷那喝醉后才有的独特嗓门。 “姜零榆!” “你到了没有啊,我这儿都两瓶下去了,你怎么还没到呢?” 姜零榆冷着脸把手机拿下去,面无表情掏了掏耳朵;这动作做出来是极其不雅的,大约是她长相可爱的缘故,也只是给人感觉憨憨的,不令人生厌。 那边好像稍稍消停了一些,她又堆着笑,重新把手机贴到耳边。 “娉婷啊,我已经到啦,找不到你啊,我在一楼;” 她顿了顿, “你说话我什么时候怠慢过啊,我平时最听你话了是不是?” 没办法,只要一面对娉婷,她就不自觉对她带点儿谄媚,那女人也是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吃软不吃硬,虽然平时喜欢嘴上欺负她两句,但对她是非常好的,她心里自然也晓得。 “066号啊,我在066,你先过来找我,我带你去找齐昭,要不……” 那边儿突然没声了,姜零榆疑惑,把手机拿下来一看,还是正在通话中啊,怎么就没声儿了? ——娉婷不会出什么事儿了吧? 姜零榆赶紧往刚才侍应生指的方向跑过去,电话都没来得及挂,就往二楼冲。 “061,063,” 她一个个瞧着那桌子上的立牌,循着顺序找过去。 “065,06……” 她瞧着面前的座位,愣住了;——没了,后面本来应该有一个066的,但是没了。 她随手抓了一个经过的送酒侍应,略带了些焦急。 “不好意思,请问一下,066号在哪儿啊?” 那穿着制服的侍应生转了个身,示意她看对面。 “那儿,066在那儿,最大的那个卡座就是了。” “好的,谢谢你。” 姜零榆心里暗叹一口气,又绕了一大圈跑过去。 一路过去气喘吁吁,人太多了,即便到处都是开足马力的中央空调,她还是感到了一丝从身体里传出来的热意。 ——急躁中带着担忧。 旁边不时有人投来异样的目光,她无暇顾及,只仔细找着那个066。 “零榆,这儿——” ——周边太嘈杂了,但她约摸听到了,还是下意识转过身去,去寻那个熟悉的声音。 她看到娉婷站起身,朝她一步步走过来,毫发无损,这才放下心来。 可随即,她的目光不自觉朝许娉婷身后看过去—— 当人的眼睛对某一视觉内的东西感到冲击力,并想集中精神看清楚时,瞳孔就会定点,缩尖,也就是所谓的两眼发直。 继而感到兴奋的时候,就会瞳孔放大。 姜零榆则不然,她除了这两点之外,她还双眼放光。 那个男人,坐在066卡座沙发正中央,躺倚在靠背上,手里端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摇晃着;眉眼妖异五官精致,却又被过分冷硬的下颌线中和;双腿修长,露出皮肤冷白;只消一眼,就有致命的吸引力。 姜零榆此刻不得不承认,她馋了。 她以前看到过那么多优质的男人,却从来没有哪一个,让她这么动心,是那种想立刻扛回家扔在床上的动心。 好吧,也不能称为喜欢,她就是馋人家的身子。 “零榆,你愣什么呢?” 许娉婷在她脸面前挥了挥手,还疑惑着,瞧她都魔怔了似的。 “那个,那个男人,好好看啊。” 姜零榆就差没流口水出来了,说着话,目光也没从人家身上移开。 许娉婷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瞬间就了然了。 “你说谢汀啊,的确,帅到人神共愤,啧啧啧。” 她转脸按住姜零榆的肩膀,语重心长。 “不过姐妹,我劝你不要瞎动歪心思,别的就算了,这个,” 她大拇指朝向自己身后—— “我绝不能眼睁睁看你跳火坑。” “难搞。” 姜零榆呆愣愣地转头看向她,像个刚回过神的憨憨, “有多难搞?” 许娉婷摇着头,面色略带复杂。 “这位爷的光荣事迹,一时之间我说都说不完;我也是最近刚交的那个男朋友,是他的发小,这才认识了。” “就跟那长相艳丽实则有毒的蘑菇一样,你不碰也就罢了,一碰就要命的那种。” 姜零榆眨巴眨巴眼,还是没听懂她想表达的啥意思。 “谢汀是谢氏太子爷啊,谢蕴你知道吧,还来咱们学校开过讲座,就他的独生儿子。” 姜零榆静静等着下文,乖得很。 “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每任女朋友最多不超过一个星期,都是脸蛋身材一流的尤物;手都还没牵一下,谢大少爷说看腻了,一笔分手费就给打发了。” 听到这儿,姜零榆突然扬起了一个诡异的笑,眼睛更亮了, 瞧她那样儿,许娉婷都不忍心打击她,但为了姐妹的未来,她还是狠了狠心,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放心,谢汀也不喜欢你这一挂的,他只喜欢漂亮女人,好看的还能谈两三天;” 她上下打量了姜零榆,尤其是她素面朝天的脸,表情微微带着怜悯。 “姐妹,不是我埋汰你啊,谢少爷不会瞧你一眼的;真的,你要非凑上去,他只会骂你。” “你别看他长得好看,那张嘴有多损有多毒你想象不到,类似的惨案,我已经目睹最少六起了。” 许娉婷伸出左手,朝她比了个数。 “咳咳——” 姜零榆有点儿被惊到了,这哥们履历十分优秀啊。 她正了正身子,略带些讨好地朝许娉婷蹭过去。 “娉婷——,我其实也没有想什么啊,我这人是很有自知之明的,我就是看他长得好看,想认识一下而已啊,你知道嘛——” 许娉婷算是看出来了,这胆大包天的憨批听了她方才一番话也没有被吓到,更没有死心,还在这儿暗戳戳想凑上去送死呢。 她冷着脸,不为所动,时不时瞥姜零榆一眼。 “娉婷,我知道你最漂亮最有本事了,你认识他,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呗,我真的就是想认识一下——” 她又开始玩儿撒娇那一套,她知道许娉婷最受不了这个,每次她这样求,她就什么都会应了。 “不是,你不是还喜欢齐昭呢吗?这么快就又放弃了?” 姜零榆撇嘴,小圆脸软软呼呼,让人想上去捏两下。 “那不是追不到手,而且你也说了,他身边跟了个女生,明显就是有主了,我还瞎凑什么热闹啊。” 她还挺振振有词,一副许娉婷不答应她就不罢休的架势。 第3章 “我说不行,就是不行;你要喜欢好看的,我还认识一大把;其他大学的,又干净又上进,绝对适合你。” 姜零榆一下子苦了脸,五官都快皱到一起了。 看娉婷这样,这事儿肯定是黄了, ——她一向说一不二,要是能答应,方才她撒娇的时候,她就会答应了。 可是好不甘心,虽然她也知道娉婷是为她好,但是看过了天上的明月,再看地上的明珠,她感觉自己不会再快乐了。 想到这儿,姜零榆心里更是失落, 许娉婷也不忍,但长痛不如短痛,既然姜零榆叫她一声姐妹,她就得担当得起。 她柔了嗓音,去哄这个低着头苦瓜着个脸的小姑娘。 “好啦,既然你不想看齐昭了,就赶紧回家去睡觉;我等会儿问问我其他学校的朋友,给你挑几个好的,微信推过去给你,好不好?” 姜零榆也不是那种不明事理的,她深知许娉婷如此忌惮一定有她的道理,更何况她也只是馋那人的脸,没有到爱得要死要活的地步。 只得耷拉着眼皮,妥协了。 “那……那好吧,不过你也要早点儿回家哦,少喝点儿。” 许娉婷瞧她这懂事样就喜欢,笑得温柔的很。 “放心,我男朋友在这儿呢,我有分寸。” 许娉婷给她一个让她放宽心的表情。 姜零榆正欲离开,就猛的听到有人叫—— “娉婷,” “你在那儿说什么呢,怎么不带你朋友过来认识一下?” 是个男人的声音。 两人几乎是同时转身,就见那谢汀旁边的男人,正好整以暇地看着她们俩,方才的话应该也是他说的。 “那是我最近交的男朋友,程束。” 许娉婷给她介绍,心思几转, “这样吧,你要实在想认识,我带你过去,但你不要轻举妄动,更不要去惹那个谢汀,行不行?” ——她刚才是想岔了,依着零榆的性子,你越是阻止她,她就越是好奇,之前的齐昭不就是个例子? 倒不如顺着她,不过是认识一下,她过去这个新鲜劲儿了,自然就会乖乖死心;至于谢汀,她就更不担心了,兴许那位眼高于顶的,连看都懒得看她们。 姜零榆自然是一万个愿意,点头如捣蒜,笑得不知道有多开心。 见她如此欢喜,许娉婷眼里也多了几许温柔,伸手去拉姜零榆的手腕儿,牵着她走过去。 那儿坐了许多男男女女,一个个都气度不凡,姜零榆再次心里暗叹,果然如娉婷这样颜正身材好家世好的女神,接触的圈子就是不一样。 许娉婷不着痕迹地把姜零榆护在自己身后,这才笑着介绍道—— “汀哥,阿束,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姜零榆,我们一个学校的。” 姜零榆怯生生地,微弯着腰朝他们点了下头,算是问好了。 那个叫程束的,瞧着似笑非笑的, “以前听娉婷提过,没想到啊,这么可爱一女孩儿。” ——他以前听到的时候,一度以为是个和娉婷一样冷艳漂亮的,谁知道是个不声不响的小包子样的。 姜零榆没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的意思,满脑子都是谢汀那张清冷禁欲但又无比撩人的脸。 他越拽,她就越心动。 ——她前半生见过的,自己笔下画过的,都没有过这么有感觉的男人。 姜零榆整张脸,数那双眼睛最出彩,又大又圆,亮的不得了;因为这双眸子,她那原本只是可爱的脸又平添了几分灵气。 这也就使得,她看人的时候,眼神就会显得格外热切,让人不容忽视。 那目光像要吃人似的,谢汀想不注意都难。 他漫不经心地抬了眸子,想看看是哪个不知死活的癞□□。 隔着一段不算近的距离,他的目光同她相通,四目相对了一瞬,谢汀就迅速移开了目光。 ——哦,是个丑萌的圆团儿。 明明他在坐着,她在站着,可因着谢汀的气度,凛然不可侵犯; 竟像他高高在上一般,居高临下,对她的痴态嗤之以鼻—— “小丑八怪。” 他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了。 其实谢汀骂的声音并不大,但也够所有人听见了,许娉婷瞬间白了脸色,连忙去看姜零榆的表情。 这姑娘傻的,懵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在座各位没有一个丑的,虽然她也不丑,但估计十有八九他骂的就是她。 姜零榆眼神几转,心里啐他,长得那么漂亮,嘴巴真不干净。 可被骂了,她心里还在想着,他长得可真好看啊。 都到这种时候了,她还是馋,馋他颠倒众生的脸,馋他颀长白皙的身子。 色令智昏,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已经全然忘了,上一个教训;关于齐昭,她不就是为色所迷,才会大言不惭的说出那些话,结果最后搞成什么样了? 谢汀喝完一杯酒,抬眸一看,那个团子还在看他,一副不怕死的胆大模样,阿束的女朋友轻拽她袖子,都毫无反应。 ——有那么好看吗?这么专注。 不知道为什么,往日他肯定会极其厌烦的;兴许是今天心情好的缘故,他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心里轻笑,倒觉得这小姑娘还挺有意思。 第4章 谢汀放下杯子,好整以暇地瞧着姜零榆,末了,伸出骨感修长的手,朝着她的方向招了招。 “来,你过来。” 许娉婷脸色已经几变,她拉着姜零榆的袖口,把她往自己身后又藏了藏。 “汀哥……” 程束瞧女朋友这如临大敌的模样,“噗嗤”一声笑出来,打断了她的话。 “娉婷,你怕什么呀,阿汀又不会吃了你这个朋友,叫她过来吧。” 众人都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齐刷刷盯着她们。 皆以为这许大小姐带来的这个女孩儿得罪了谢汀,要挨收拾呢。 姜零榆眼神几转,瞧谢汀也并没有打算放过她的样子;虽说心里懊恼吧,怨自个儿没有分寸,盯着人家看给人家惹恼了。 可悔意却是半分没有,这样绝顶漂亮的男人,她这辈子不稀得能见几次,这么一想,倒颇有些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的豪气。 思及此,她原本有些打鼓的心也平静下来,轻咬下唇,越过娉婷,一步步走过去。 ——怕什么,最多挨顿辱骂,又骂不死人。 临到跟前儿,姜零榆不敢再往前了,怎么说谢汀身上那种气场,她还是有些惧意的。 谢汀从面前桌上拿起一盒烟,从里面抽出一根,没有点燃,就捏在两指之间。 他没有抬眸,声线也因为喝酒有些沙哑—— “你刚才一直看我,” 顿了一下, “为什么?” 言罢,谢汀这才抬眸,看她什么反应。 姜零榆被人当众戳破,脸已经刷地红成一片了;她揪着裙摆,看向谢汀的眼神还是兴奋的紧。 “因为……” “因为您太好看了。” “……” “我……我长到现在,都没有见过比您更好看的人了。” 她用“您”来称呼,表明了敬意;声音软糯,毫无攻击性;在场所有人,包括谢汀,都愣了一瞬,怎么也没想到,她如此直白又诚实,看着也不傻,一说话就透着一股憨劲儿。 “哈?” 谢汀表情已经有些玩味,盯着姜零榆的眼神带了一丝深意。 程束低头笑了,再开口,是对着许娉婷说的。 “娉婷,你这朋友,挺有意思啊;这小姑娘,嘴甜的。” 以前对谢汀有意图的那些女人,也不乏妖娆妩媚,直白大胆的,用尽浑身解数地撩拨,他也不见得会多看两眼。 却是头一次,见这样的姑娘。 也不漂亮,夸人的话也拙劣,丝毫没有技巧可言。 可配上她这个人,她这张脸,怎么就这么有意思呢? “你看我好看,然后呢?” 谢汀似笑非笑地看着姜零榆,大约是生活太无聊了,他竟凭空生出了一丝希冀,期待着她能说出些什么更有意思的话。 姜零榆有点儿不好意思,她垂眸咬着下唇,又忽然看向谢汀,眼神无比专注。 “我有个,不情之请……” 谢汀没有打断她,一副任她继续说下去的样子。 姜零榆瞧着好像有戏,亦鼓足了勇气,抬眸看着他道—— “我是z大艺术设计系的,学画画五年了,也从没见过像你这么漂亮的模特。” “我……我想画你。” 听到第二句话已经感觉到不对劲,但依然等待着告白的谢汀:“……” ??? 和谢汀差不多想法的众人:“……???” 这姑娘—— 还真是不按套路出牌啊。 是故意耍手段,整些别具一格的话来吸引注意?还是她真的就是这样的性格? 谢汀没有那些意识,他只觉得这姑娘实在是有趣。 就好像,她并没有觊觎他什么,真的只是单纯觉得他好看,即便这张脸长在别人身上,或者有比他谢汀更好看的人,她亦会用这种痴迷的眼神去看。 ——新鲜,太新鲜了。 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手段都不一样,同样是带有目的,她却是不让人反感的谄媚。 长个眼都能看出来他谢汀有副好皮相,也不乏有很多人夸过;但都是为了彰显自己会说话,拐弯儿抹角儿的奉承,像她这样,上来就夸,丝毫不怕被嘲笑的,还是头一个。 这世上,没有人不喜欢别人夸自己,更何况她又说为他作画,这种带点儿艺术感的调调,恰到好处地中和了她痴迷美色的那股庸俗劲儿。 谢汀的心里,就好像平静已久的湖被投进去一粒石子儿,荡起的涟漪虽小,却是直直地砸进最深处。 他脸上带了三分笑意,带了些审视地看着姜零榆。 “你带东西了吗,笔都没有怎么画?” ——这语气,带着些不该有的,浅浅的纵容意味儿。 不待姜零榆再开口,他已经又继续自作主张道—— “这样吧,下次,下次你带着东西来,换个安静点儿的地方,我许给你一张画,想怎么画都行。” 言罢,一脸玩味地看着她。 程束不笑了,他已经察觉出不对劲儿了。 这话怎么听着那么怪异,像许了什么重要的承诺似的。 众人也都没想到,原本的好戏,怎么就发展成现在这样儿了? 姜零榆管不了那么多,她正为这还能再见一次美人儿的机会高兴着呢,只顾点头答应。 许娉婷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赶紧上前几步,把她的傻零榆拉过来。 “汀哥,阿束,没有别的事情,我先送零榆出去吧,她得赶紧回家,明天还有事儿呢。” 程束抬眼瞥了一眼谢汀,见他又去倒酒,对人家的离开也毫无反应,这才开口应了。 得了许可,许娉婷赶紧拽着姜零榆离开了。 第5章 一直到门口,才放开她。 许娉婷回头,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刚才吓死我了你知不知道,你怎么这么憨,胆子那么大,还敢过去招惹谢汀?” 姜零榆自知不对,只低着头扁嘴,一声不吭地挨训。 许娉婷喋喋不休地唠叨了好几分钟,这才停下来。 姜零榆偷偷抬头看了一眼,见她停了,好像也没那么生气了,赶紧趁热打铁。 “好啦娉婷,气大伤身,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性子,我看到好看的男人就控制不住我自己啊。” 许娉婷瞥她一眼,一脸无奈。 “我是生气吗?我是后怕,刚才就差一点儿,万一谢汀厌烦你这些伎俩,后果很严重你知不知道?” 姜零榆其实也有点儿忐忑,她方才还很紧张的,这会儿脸上的热度还没有散下去。 “我就是,赌一把嘛,要是以前有人用类似的招数勾引过他,那我无非多受点儿辱骂;可若是没有,那他肯定觉得新鲜,就会放过我,甚至搞好关系也是有可能的啊。” “而且我也见好就收,没有继续赖在那儿了。” 许娉婷真是气极反笑,她伸出右手食指,不轻不重地戳了一下姜零榆的额头。 “你呀,你这个小机灵鬼。” 姜零榆被戳一下,还嘿嘿的笑,看着可爱的紧。 “所以说到最后,你还是对人家有企图,而非像你说的那样,只是看他好看想为他画一幅画?” 姜零榆一下子笑了,露出一个“姐妹懂我”的略带猥琐的表情。 “当然了,也就谢汀这种人才会觉得我是一股清流,正常人早就认为我是个憨批了。” “不过还是要对症下药呀,想接近这种高冷美人,就要循序渐进,剑走偏锋,绝不能走寻常路。” 姜零榆伸出大拇指,一副十分自豪的样子。 “事实证明,姐妹我的小心机是对的。” ——瞧着,她还挺骄傲。 许娉婷向来知道她是个有想法的,脑洞也大,好多时候画的画也是天马行空,是万里挑一的有趣灵魂;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打击的话了,只是又细细叮嘱了几句。 “你自己心里有分寸就好,要只是单纯迷他那张脸也就罢了,可千万别动什么其他心思,要不到最后吃亏的只会是你。” “知道了知道了,我省得的。” 姜零榆还在那儿挤眉弄眼地冲自己的小姐妹笑,罢了推她进门。 “行了,你赶紧进去吧,时间久了你男朋友该着急了,我就先回家了啊。” “那好,你路上慢点儿——。” 目送着娉婷进去,她这才笑眯眯地把自己的小电驴推出来,插上钥匙,慢悠悠地骑着走了。 回家路上,原本还觉得闷热的夜风,也忽然舒适起来了。 到家的时候,也不过凌晨两点半。 ——哎,还能睡个回笼觉。 姜零榆把手机关静音,心情特好的拽过被子,悠悠闭上了眼。 ——老天保佑,做个好梦,最好能梦见谢大美人。 嘿嘿。 ———————————————— 清岳。 凌晨三点,夜生活进行到一半儿。 推杯换盏之间,谢汀明显有了些醉意。 许娉婷已经躺程束怀里睡着了,程束正撩着她的头发,轻拍许娉婷的后背。 “阿汀,别喝了。” 他看不下去,还是出言阻止了。 谢汀正倒酒的手顿了一顿,酒瓶扔到一边。 他眼尾潮红,闭眼靠在沙发靠背上,薄唇轻启, “啧。” “这破日子过得,没劲透了。” 这时候的谢汀,好像抛却了姜零榆见到他时的清冷,眉眼都是阴鸷孤傲。 程束瞧他好一会儿,轻轻笑出了声。 “怎么没意思了?” “那个说要为你作画的小姑娘,不是挺有意思的?” 谢汀睁了眼,再看向他时,眼中略带嘲弄。 “她?” “你瞧她那傻劲儿,能有什么意思,又丑。” ——其实不丑,圆圆软软的,还挺可爱。 谢汀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表情少见的呆愣了一瞬。 “艹。” 回过神来,谢汀低声咒骂了一句,又去抓桌子上的酒瓶。 程束懒得管他了,喝死这人算了。 嘿呀,还是怀里的女朋友好,又乖又漂亮。 程束低头,亲了一口已经熟睡的许娉婷,眼中少了些玩世不恭,多了点儿柔情。 ———————————————— 盛夏总是昼长夜短,天亮的特别早。 姜零榆被闹钟吵醒的时候,刚早上八点多一分钟。 她打着哈欠关掉闹钟,又赤脚下床拉开窗帘;窗户打开,先呼吸一口新鲜空气。 ——安逸。 带着点儿露水的清新凉意,夏日的凌晨,是一天里温度最适宜的好时候。 “今天周一,上午应该没课。” 她看着手机备忘录里的课表,确认以后又去看了看天气预报。 “嗯,高温预警。” 边低声呢喃着,边往门口走。 “这都连着好几天大太阳了,也该下点儿雨了吧?” 她又往下扒拉,看到后天有雨,这才放下心来。 这么热的天,再不下雨,她都要蔫了。 一下雨,整个世界都凉丝丝的,安安静静地窝在床上,一边画稿一边听雨声,再来几口肥宅快乐水,简直不要更舒服。 姜零榆趿拉着凉拖,心情颇好地下了楼。 小区不远处的早点摊正是热闹,老板见她来,眉飞色舞地打招呼。 “零榆啊,来吃早饭啦!” 姜零榆笑眯眯地点头,礼貌极了。 “赵师傅早,还是老样子,谢谢您。” “好嘞,一小碗馄饨,两根儿油条。” 那老板高声向店里报着,又引姜零榆去空置的座位。 附近的早点店不少,她最喜欢这家,味道也好,价钱公道,老板人也很和善。 最重要的是,不经常露面的,她却有幸见过几次的老板娘。 很漂亮,很有韵味的温柔女人;说话的调调有点儿像她的母亲秦女士,不由自主地就多了许多亲切感。 第6章 那热气腾腾的馄饨刚端上桌,姜零榆就两眼直勾勾地盯着。 白白胖胖的馄饨,皮薄馅多;起起伏伏间,浮动着颜色透亮的紫菜和虾米,又点缀些许翠绿的葱花儿,香气扑鼻。 ——老板知道她的口味,没有放香菜,只点了半勺喷香的辣椒油。 喝口汤再吃口馄饨,鲜的她舌头都要掉了。 ——美味在人间啊。 感叹完毕,姜零榆又夹起一根油条塞进嘴里,正嚼得起劲儿—— 就听到身后传来一声熟悉的轻唤, “零榆?” 她愣了一下,努力咽下了嘴里的食物,这才转头。 一看—— 害,冤家路窄。 这不就是昨晚的罪魁祸首,结果最后他没见到,却见到了谢大美人,早就被她单方面放弃,追求了两个好久未果的男生, 齐昭嘛。 上次见面,大概还是□□天前吧。 “早啊,齐昭;你也来这儿吃早饭啊——” 姜零榆有点儿不想看他,期期艾艾地开了口。 齐昭微微蹙眉,几步走过来,坐到了姜零榆对面。 “早。” “你……最近还好吧?” 男生白白净净的,穿的也工整,声音温柔,只是这话问的—— 姜零榆有些不明所以,但还是赔着笑, “都挺好的,” “你有什么事儿吗?” 齐昭一噎。 “我……” 他急急地开口,却又欲言又止,有些话,有些事儿,根本就说不出来。 难不成他要腆着脸问, 为什么你连续好几天早上没有给我发早安,偶遇了也丝毫没有开心热情的样子,你不打算追我了吗? 他如何说得出口。 之前一直拿乔不答应的是他,冷眼相对的也是他,现在她歇了心思不再纠缠,心里不忿的还是他。 “下午有一节公开课,我们一起去吧,我家也住这儿附近。” 他记得的,以前姜零榆央求过他很多次,想和他们一起去上公开课;他因为好些原因,一直没有同意。 但不知为何,他现在心里慌得不行,急需要她的表示,来证明她没有移情别恋。 齐昭两眼紧盯着姜零榆,略带些希冀和紧张。 可想象中她欢欣鼓舞的样子并没有,她甚至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好像他说了些让她多么难以置信的话。 “齐昭,你生病了吧?” 她皱着眉头,他的心也一寸寸发凉。 “去上公开课你找我干什么,我跟你又不是一个班不是一个系。” ——“可是……” 又来了,又是那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好像她欺负他了似的。 姜零榆开始有点儿不耐烦了,桌上的早饭,可比眼前这个人有吸引力多了。 “可是什么?有什么话你就说啊。” 齐昭抬眸看看她,复又低下头去,脸上微微带了些红晕。 “你以前不是……” ——不是一直很想和我一起去上课的吗,还说和我坐一起会学得更认真更开心? 姜零榆总算是听明白了。 敢情这哥们跑她跟前儿演这一出儿,还揪着以前不放呢? 怎么不说她以前还苦苦追求他却被屡次拒绝呢? 倒也不是说拒绝她是他的错啊,谁都有恋爱自由的权利嘛;只是既然都那么冷漠的拒绝了,这会儿又是想干什么? 姜零榆可不是什么思想纯善的主儿,还傻兮兮地以为他是被她给感动了才会这样。 那早不感动晚不感动,偏偏在她态度变淡的时候感动? 而且昨晚,还和女孩子勾肩搭背地喝酒? 拜托,正常人的思维,只会觉得他钓得一手好鱼;怎么都和爱情扯不上边,无非是为了自己的私欲。 要说原本,她心里还稍稍有些复杂难言的情绪,这会儿子倒是完全烟消云散了。 有什么好纠缠的? 觉得她很好耍? 姜零榆面色微微冷了下来,低头用勺子轻轻搅着碗里的馄饨,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齐昭,以前纠缠你是我不对,是我痴心妄想;不过我也想通了,以后不会去骚扰你了,你放心。” 齐昭瞬间急了,俊朗的眉目显出几分灼色。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 “当啷——” 姜零榆手一松,手里的瓷勺落回碗里,也打断了齐昭的话。 她冷脸站起来,看都不看齐昭一眼。 “老板,麻烦帮我打包,我要带走吃,谢谢。” 待老板在别处高声应了一下,她掏出手机,扫了桌子上的付款码。 “你什么意思,我并不是很想知道。” “齐昭,有恋人了就好好谈,别整这没意思的事儿。” 她少有的神色严肃地看着他,脸上一丝笑意也无。 “大家都成年人了,孰轻孰重也该分清了吧?再者说,我以前也真心追过你,是你自己死也不要的,怪的了谁?” 她接过老板打包好的饭,皮笑肉不笑地勾着嘴角—— “就是普通同学,咱们以后井水不犯河水,是最好的。” 她眼疾手快地侧了一下身子,躲过了齐昭想抓她胳膊的手。 像看什么洪水猛兽一样看着他,边往门口走,边提防着他—— “还是不要再见了,拜拜。” 说完,像一阵风一样,迅速跑到门口,拉开门就跑。 齐昭还没反应过来,她方才像机关枪一样说的那番话,人就已经没了。 什么? 什么恋人? 徒留男生尴尬地站在原地,一脸摸不着头脑的表情。 ———————————————— 第7章 善缘小区。 临近中午,外头阳光炽烈,屋里却开足了空调,凉气呼呼地充斥着整个室内。 姜零榆毫无形象地穿着睡裙,虽说也算可爱吧,却邋里邋遢,也不穿规整,头发用一根电容笔挽着,大大咧咧地坐在床上。 她面前摆了个小桌,桌上只放一个笔记本,一个数位板,还有零星几张搁得乱七八糟的纸。 她左手放在键盘上,右手在板子上涂涂画画。 不一会儿,屏幕上就出现了一张线稿,一个妖艳似女人的漂亮男人。 姜零榆左看右看,怎么也不满意, ——这和谢大美人也差太远了吧?怎么就是画不出来那种感觉呢? 她百无聊赖地咂咂嘴,生气了,噘着嘴,删除了画一半的草稿。 又打开之前的存稿,加了些台词,修改改改,等到满意了,才发布出去。 这事儿说起来—— 一年前,姜零榆就在一个知名漫画平台连载漫画了;因为剧情欢脱呆萌,梗又总是让人出乎意料,她的作品迅速火了起来,这小邋遢也一跃成了知名人气漫画家。 可把她高兴坏了,本来嘛,画画对她来说只是兴趣和打发时间的事,现在还能赚钱,简直不要更美好。 没办法,咱们小姜这辈子,只对赚钱和美人儿感兴趣。 坚持连载对她来说没什么难的,虽然平时不着调儿,但只要她认为重要的,比如赚钱和学习,对自己利益很大的事儿,她就会格外有动力。 又不拖稿,画得又好,负责她的编辑简直要爱死了这个摇钱树,也会很积极的为她争取权益。 赚的钱都存起来,买点儿自己喜欢的东西,去报一些喜欢的课程,什么水墨画啦,摄影技术啦。 衣服化妆品也买,只是不太热切。 嗯,就如许娉婷说的那样,挺有趣一灵魂。 姜零榆发布了新章节,就关闭了电脑;捧着手机,靠在床头,又出溜一下,平滑着躺在那儿。 她翘着二郎腿,摇晃着珠圆玉润的小脚趾头,好不惬意。 点开微信,发现娉婷已经回复她了;画画之前她闲着无聊,就给许娉婷发微信,问她有没有谢美人的联系方式。 ——好姐妹,效率这么快! 她兴奋地坐起来,无比期待地点开那个推荐联系人。 头像是一处风景,还有点儿模糊,看着像是随手拍的;姜零榆放大去看—— “……” 怪不得这么眼熟—— 不就是江城城东的高速公路嘛,旁边不远处的胡杨树她还去取过景。 至于网名,就一个谢字。 小姑娘心里腹诽—— 喔噢,谢少爷好随性啊。 想是这么想,她还是笑得蔫坏,添加了好友。 哎呀,真开心,突然觉得下午的公开课也美好了很多呢。 小姜把手机充上电,屁颠屁颠儿地下了床,打算中午犒劳一下,给自己做点儿好吃的。 另一边儿,谢汀凌晨六点多才回家,一直睡到中午;昏昏沉沉地醒了,正好听到了消息提示音。 他不耐烦地静音,却在删除消息时,看到备注,手几不可闻地顿了—— 小姜。 原本眉眼阴郁的男人,看着这名字,好似想到了什么,眼睛竟罕见地柔和了一瞬,嘴角也勾起一点儿。 小姜? 昨晚那个小丑八怪?好像是叫姜零榆吧。 对,他还答应了她,让她画他呢。 谢汀修长的手指动了动,同意了好友; 手机扔到一边,蒙上被子继续睡。 屋里静寂异常,落针可闻。 冷淡风的装修简约大气,却毫无温暖的归属感。 只偶尔能听到床上人清浅的呼吸。 ———————————————— 公开课在下午三点,姜零榆吃过饭,又小眯了一会儿,以免下午犯困;那个讲课的教授她还蛮喜欢的,是他的课,她就会听的很认真。 一觉醒来,她点开手机看时间,又习惯性打开微信。 意外之喜。 ——谢美人同意她的好友请求了。 “哇塞!” 小姑娘惊叫着,捧着手机在床上蹦跶;开心的要死。 过一会儿,她平静下来,小心翼翼地打了个招呼。 “你好啊谢先生。” 配了一张很萌很可爱的表情包,小猫猫一脸羞涩。 发过去良久,那边也没有回应;姜零榆也不气馁;还是眯着眼睛笑,喜滋滋的。 ——真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她放下手机,去书桌拿上书和马克笔,全部塞进包里,哼着歌出了门。 正逢盛夏,外面热的不行,打个鸡蛋都能瞬间烤焦那种。 姜零榆出了门,一下子笑不出来了。 ——忘了,她是在外面租房,还要骑着小电驴去学校;晒这一路,一身皮只怕是要不成了。 无奈,她又折返回去,进家门,在抽屉里拿了一个硬币。 ——这鬼天气,只好坐公交了。 磨磨蹭蹭到了学校,她又去超市买了一个雪糕;一边撕开包装,一边踩着上课铃进了千人阶梯教室。 许娉婷坐第六排正中间,那么大个美女也挺显眼的,她一眼就瞧见了。 姜零榆小跑过去,一屁股坐到许娉婷旁边,那可是她的专属座位。 “娉婷啊——” 她神秘兮兮地凑过去,顺手把包放到腿上。 “今天怎么来这么早,男朋友送你来的啊?” ——事实证明,八卦果然是女人的天性。 许娉婷鼓捣手机的指尖一顿,斜斜地瞥了她一眼。 “有话直说,干嘛拐弯儿抹角的。” 许娉婷一脸看透她的表情,目露不屑; “怎么,想打听谢汀啊?” 姜零榆双眸一亮,一下抓住许娉婷的胳膊,就差没流口水出来了。 “姐妹!” “你是我亲姐妹!” 许娉婷一脸傲娇,不为所动,施施然开口—— “哎呀,有个小事儿;你给我画的头像,我最近都用腻了呢——” 意有所指的不要太明显。 “我画。” ——为了美人儿,这点儿牺牲根本不值一提。 “我再给你画一张新的,你想要什么风格的都行。” 她可怜巴巴地摇晃着许娉婷。 “姐妹,帮帮可怜的小姜吧~” “我太馋啦!” 第8章 许娉婷凉凉看她一眼。 “你再馋,那也不是你的呀;那谢汀,那是好得手的?” “我给你说他的事儿,给你提供联系方式都可以;我就怕你忘了自个儿斤两,巴巴贴上去,热脸贴人家冷屁股,那我可罪过大了。” 姜零榆稍稍严肃了一下脸色,她知道娉婷的意思,这是丑话说在前头,怕以后出啥事儿,也怕她再因为谢汀受到什么伤害,叫她仔细掂量呢。 “娉婷,说真的,我迷过那么多小哥哥,你见我怎么样了嘛?你跟我感情这么久,你应该知道的呀,我追不到我就放弃了啊,也没有用过真心,都是看人家好看三分钟热度而已。” 许娉婷不吭,听她说完。 “但是,我真的没见过谢汀这么好看的,我快要疯了姐妹!!如果我不努力一下,我感觉自己要后悔一辈子了~” 她声音软糯,却异常坚定。 “我就试试嘛,试试又不会怎么样,不成就不成了,反正那样的高岭之花,我得不到也很正常,我心里都明白的。” 可爱的小姜眨巴着眼,故作可怜,试图攻占许姑娘的最好防线。 许娉婷算是见识她磨人的功夫了—— “好了——” 她真是对这个姜零榆无奈了。 “我不管了,真是没办法,执迷不悟啊你这个人。” 许娉婷皱着眉头,一脸不悦;但姜零榆就是知道,她这是表示顺着她了,也愿意帮她了。 姜零榆一下子笑了,不知道多开心呢。 她凑过去,亲女神一口, “咱们娉婷,真是全世界最好的女孩儿了。” ——嘴倒是挺甜。 许娉婷竭力冷下脸,却还是不由自主从嘴角泄出了一丝丝笑意。 两小姑娘,正上着课呢,头就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好在讲台上的教授脾气极好,课是非专业不甚重要的艺术品鉴,周遭同学也未有什么不满。 不消一个小时,姜零榆已经套来了程束的微信,谢汀的住址,电话,还有酒类的喜好。 “吃的我不知道,就跟着阿束一起喝过酒,别的局没聚过。” 许姑娘说累了,拧开水杯盖儿,喝口水润润嗓子。 小姜一脸若有所思,想了想,还是把备忘录里程束的微信号删了。 “这样——,那估计你男朋友知道的也就差不多这些了,我就不加了吧;怪那啥的。” 她有个挺奇怪的原则,许娉婷所有的暧昧对象和前任现任,她都不想扯上一丝关系,要不心里总是感觉怪异。 许娉婷没怎么在意,本来就只是为了接近谢汀才让零榆加程束的,她不愿意,那就算了。 “成了,下一步就看你自己发挥了,悠着点儿啊。” 姜零榆又笑,小虎牙和酒窝都露出来,几讨喜喔。 “娉婷把照片发给我嘛,给你画头像。” ——哎呀,许姑娘心里头舒坦了。 这小姑娘,忒会说话会来事儿了;许娉婷好些时候,都恨自己不是男人,这么好的女孩儿,她要是男人,一定给娶回家。 ———————————————— 谢汀下班的时候才下午五点多点儿。 不过人家是这公司的大少爷,谁敢有什么不满的,巴结还来不及呢。 他坐上车,刚插上钥匙,就看见旁边的穿着工作制服的人,搬着巨幅的动漫海报,从车前经过。 不知怎么,谢汀脑子里灵光一闪,又想起来那个团子了。 那个姓姜的,第一次见面就要为他画画的女孩儿。 谢汀抿着嘴,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稍稍皱起了眉。 ——不是说要给他画画吗,怎么没动静了,玩儿欲擒故纵那一套? 他坐直身子,从西装裤口袋里掏出手机,上来就点开微信。 他微信里没几个联系人,除了喝酒的兄弟,就是爸妈;另就是那个小姜。 很好找的,最顶上的新消息。 他眉头舒了开来,突然心情大好。 ——还好不是故意耍手段那一挂,要不然还真是没意思得很。 谢汀看着发过来的消息,心头感觉有点儿奇异。 怎么说呢,还是第一次,有个这样可爱的异性,发这样可爱的表情包过来。 “倒是挺实诚,说画画就是画画,看我长这么好看也不动邪念啊——” 谢汀自言自语着,声音低沉。 以前交过的女朋友,哪个不是使劲浑身解数勾引他,套路多了,都审美疲劳了;后来再看到那样的,就总觉得无趣。 于他们这样不愁生活的公子哥儿来说,无趣才是最致命的;所以才有那百般寻求刺激的,各种找事儿的人。 谢汀单手调出键盘,修长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谢汀:“你好。” “小丑八怪。” 他按灭手机,心情颇好地重新把手机塞回口袋。 女生都爱美,他这么说,几乎可以想象她的表情了。 肯定脸颊鼓得像土拨鼠,气鼓鼓的,却又不敢反驳,只能一个人独自生闷气。 只是想想,他眉眼都是星星点点的笑意,嘴角也不可抑制地勾了起来。 谢汀转动车钥匙,发动机声响,车迎着傍晚的霞光,疾驰而去。 第9章 周三一大早,外面的天就灰蒙蒙的,乌云攒动,空气中都透着一股风雨欲来的丝丝凉意。 ——晒了这么些天,可算是能松快松快了。 姜零榆搬个小板凳,去阳台把衣服一应收了,还吹了会儿穿堂风,好不舒服。 她自己熬了些米粥,又去楼下买了油条,一顿早饭就这样凑合了。 照例是出门前的收拾东西换衣服流程,姜零榆不敢穿浅色衣服了,怕下了雨给衣服溅脏,换了背带的阔腿短裤,又穿个橄榄绿帆布鞋,清爽利落。 今天两节课,上下午各一节,都是专业课;她便把速写本和需要的画笔都拿了,又带了把伞。 在画室待了半晌,外头只响了几声闷雷,天空却从原来的灰慢慢变成了刺眼的白。 许娉婷接了杯水递给她,也站在窗户前往外看。 “这么亮,怕是要放晴了吧?” 姜零榆摇了摇头,饶有兴致地转脸。 “你瞧它这么亮,不觉得诡异嘛,平日里的晴天,是这种亮度嘛?” 许娉婷又往外看,的确发现了不一样,是那种亮白,就好像—— “老天爷快撑不住那些雨水喽。” 姜零榆开了窗户,深呼吸一口。 “雨渗入泥土的味道。” 许娉婷好奇,零榆怎么这么清楚? 对方一脸神秘,笑得促狭, “是家里的长辈告诉我的,亮一亮,下一丈。” 她又瞧着窗外,笃定极了。 “这雨下定了,而且还是倾盆大雨。” 许娉婷一脸兴味,尽等着看,最后是不是她说的那样。 ———————————————— 下午下课之际,外面果然开始滴滴答答的下起了雨,不过是小雨,时不时伴随着几声极远的破空雷声。 许娉婷想送姜零榆回家,她瞧着她怀里那把小伞,怎么看都觉得不靠谱。 “你自己也说了,会是倾盆大雨,你这小雨伞,能行吗?” 反正她今天开了车,送零榆一程也很方便。 “不用啦娉婷,雨还没下大呢,别小看这个小伞喔。” 她笑着帮许娉婷收拾画具,又把给她画的头像发过去。 ——好些事情,已经麻烦娉婷了;这种可以但没必要的事儿,大可以自己处理好;更何况,她也喜欢这种打着伞在雨中漫步的感觉。 许娉婷又看看窗外,雨势还小;只好叹口气—— “那行吧,我先走了,有事给我打电话,别自己逞强。” “好——。” 姜零榆目送着她出了门,这才转身背上包,戴上耳机,慢悠悠地踱出画室。 走回去的话,大概半小时路程,她索性也慢慢来,看见个小水坑还要去踩两脚。 耳边响着轻柔和缓的音乐,时不时听到着滴滴答答的雨声,盛夏的闷热一扫而光,清爽宜人。 姜零榆正美滋滋,忽然发觉周围步子平缓的行人,都纷纷跑了起来。 她扯下耳机,这才发现,雨势已经大了起来,因为刮着风,那雨帘顺着伞的边缘,斜斜尽数落在了她身上。 不等她反应过来,鞋子已经洇湿了,连带膝盖以下,都覆了一层水珠。 但是能怎么办呢?只苦笑天公弄人,早不下大晚不下大,偏困她在半路。 姜零榆把耳机收起来塞进包里,打着伞往就近的公交站牌下藏;等了十分钟左右,公交车迟迟不来,她又往里缩了缩。 谢汀的车经过时,几乎是一眼就看到了她。 穿的明黄色T恤显眼不说,不知怎的,他瞧着,就总是联想到奶黄包。 ——像个小兔子样,还往里缩,缩有用吗?半身都叫淋湿了,头发也没能幸免。 鬼使神差地,他驱车过去,停在了她旁侧,迎着那些都在等公交的人的目光,慢慢降下了车窗。 姜零榆心里还嘀咕呢,这车停自个儿跟前干嘛呀?一抬头,就看见心心念念的谢大美人,坐驾驶座,一脸不虞地看着她。 惊喜过后是疑惑, 干嘛这种眼神?姜零榆忽然想起他说自己小丑八怪的事儿;所以,是她丑到他了吗?可她也已经尽力往后缩了呀。 心里这样想着,她却还是不由自主地走过去,腆着脸赔笑; “谢先生,你好。” “真巧,在这里碰到你。” 谢汀瞅她那一脸狼狈的样子,忽然就生出些,类似对流浪猫狗一般的怜悯来。 上次也是,大半夜见到她,好好一小姑娘也不打扮一下,忒埋汰。 “不巧,要是我不乐得过来,这车嗖一下过去,你连尾气都看不见,从何谈巧?” 他声音还是那么好听,带着些微磁性的禁欲感。 姜零榆脸上的笑僵硬了—— 敢情您老人家,大雨天特意停下来羞辱我一下,什么恶趣味啊?有毛病吧。 “是吗?呵……呵” 谢汀看了她好久,她还是尴尬的笑,丝毫不提上车的事或者拿画画为借口套近乎。 ——怎么,这车,这人,都没吸引力吗?不应该啊,下班那会儿,公司那几个惯爱谄媚的女人还找尽理由想让他送她们回家来着。 但不管怎样,他没兴趣继续在这儿跟她耗了—— “你包里,应该是画具吧;” 谢汀抬眸看向她,黑眸狭长,五官好看的不像话。 “赶早不如赶巧,上次答应你的那张画,就今天画吧。” “上车。” 第10章 发梢凝结出水珠,不堪重力地滑落;极轻微的“滴答”一声,最终隐入地毯中。 姜零榆站玄关口,懵愣地接过谢汀递给她的拖鞋,还有点儿分不清状况。 ——所以,就这么来了梦寐以求的地方? 她低头看看自己,再看看里面那装修豪华的室内。 失策,早知道穿裙子,也不至于丢人成这样啊。 “你先去洗一下吧,客房有浴室。” 谢汀居高临下地站那儿,凛然不可侵犯地模样。 “洗完了再画,免得感冒传给我。” 姜零榆点头应着,心里腹诽, ——噫,我哪舍得传给你,我倒是也得有机会碰到你呀。 虽然画风走向格外诡异,她竟然去了一个几乎陌生的男人家里,姜零榆却并没有多想;再提一嘴,色令智昏,说的就是这种人。 她心里嘟囔完,还是乖乖按照谢汀指的,去了客房。 ——唉,早点儿画完早点儿了事,说不定谢美人儿一高兴,下次还有机会多见两面呢! 你说她机灵,鬼精着呢;你说她傻吧,也是憨批一个,馋成那样儿,都到人家里了,还不想法子去勾搭,只想着靠画技再多点儿见面机会。 谢汀显然也想到这些了,他看着姜零榆的背影许久;映着客厅的灯光,他双眸流光溢彩,随后却转身,去了厨房。 姜零榆摸索试探了一会儿,基本上就会用那个浴室了。 身上被淋得半湿,黏黏糊糊是真的不舒服;水温正好,水流和缓。 她迎面淋着水,舒服地逸出了止不住的叹息。 虽然洗完还是要穿自己的湿衣服,却一点儿也不耽误她此刻的心情美好。 想想她画的那些漫画套路,女主角不就是在去了男主家洗个澡以后,就酱酱酿酿了嘛。 ——哎嘛,想想还挺害羞。 水汽缭绕中,小姜拍拍自己的脸,清醒过来。 ——过多的幻想要不得,会迷失自己的。 她洗好了,擦着头发出来,吹个半干。 谢汀正好从厨房出来,手里端了一碗不明液体。 她不动声色地翕动了一下鼻子,还以为谢汀没看见,其实谢汀看的清清楚楚,还几嫌弃她。 ——闻着味儿,像是姜汤,还有一点儿甜丝丝的味道,应该是掺了蜂蜜。 她为啥这么清楚,因为以前她好玩儿雨,每每淋湿了,秦女士就逼她喝这个。 “不知道什么时候剩的生姜,不想浪费了。” 谢汀脸色淡漠,语气还是一如既往地傲娇。 姜零榆下意识伸出双手去接,谢汀也毫不客气,一把放她手心里。 ——嘶,烫的她想呲牙。 但还是还是要保持最后一丝形象,笑得不知道多勉强,比哭还难看。 “谢谢,谢先生人真好。” 谢汀不以为意,只是看着好像面色又有点儿不悦了。 “我今年才二十三,叫谢先生太老了,叫谢汀吧。” ——他估计自己都没发现,公司的女同事也都是叫他谢先生,没见他什么时候嫌弃过。 “好的,谢汀。” 姜零榆啥也不知道,单纯以为谢汀不喜欢别人这样叫而已;一笑起来,又露出小梨涡。 “你先坐到沙发上歇歇吧,躺下也可以,姿势随便摆,自己舒服就行;我喝完姜汤就开始画。” 谢汀看她一眼,瞬间移开视线。 ——“我知道了。” 她怕谢汀不耐烦等,言罢就捏着鼻子往嘴里猛灌,一口气喝完去刷了碗;再回到客厅,谢汀已经躺在沙发上了,一条腿支起,百无聊赖地在玩儿手机。 “谢汀,我开始画了喔。” 她小声说了一句,谢汀没理,她也不在意,自顾自坐下来开始拿小画板和炭笔。 挺秃然的,包里只有铅笔笔和炭笔了,连个带色儿的都没有。 只能画速写了,赶在天黑之前要回家的。 室内一片静谧,落针可闻;只有她专注作画,落笔在纸上的“沙沙”声,还有两人轻浅的呼吸声。 墙上挂的时钟一顿一顿地走着,时不时分针动一下,在这安静的环境中,时间过得飞快。 姜零榆画完最后一笔,简直高兴地不知所云;比她之前在电脑上画的好太多了,有神有形;果然还是要有模特本人在才可以。 她咧着嘴角,想唤一声,一抬头,却发现,模特竟然不知什么时候,悄无声息地睡着了—— 睡着的谢汀看起来格外无害,没有了那些趾高气扬的感觉,更讨人喜欢了。 姜零榆慢慢放下那张画在桌上,又轻手轻脚地站起来,去客房抱了一个毛毯。 她轻柔无比地给谢汀搭上,盖好;跪在地上,双手撑着地面,细细地去瞧他的睡颜。 ——这样好的机会千载难逢,聪明的姑娘一定会好好把握。 但很显然,她太低估了自己的自制力;这么漂亮一张脸放在面前,好像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简直就像在向她招手,说着—— 来亲我呀,来摸我呀。 美女爱色,取之有道。 姜零榆一边告诫着自己,一边悄悄咽了下口水。 不自觉的,圆脸也离谢汀也越来越近。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就在还剩一拳之隔时—— 她原本以为已经睡熟了的谢大美人,猛地睁开了眼。 “啊——” 她吓了一跳,猛的往后退,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谢汀皱着眉坐起来。 ——“你干什么?” 受害者发问了,语气和眼神一样冰冷;威力之大,小姜颤抖。 “那个……” “我就……怕你着凉,给你盖个毛毯” 她眼神躲闪,面色尴尬,手指着谢汀身上盖的毯子 “是吧,毛毯。” ——欲盖弥彰。 谢汀直皱眉,盯着她看,显然也并不相信这套说辞。 姜零榆心里暗叹自己倒霉,色迷心窍;这下好了,教人家逮个正着。 “那个,画儿我已经画完放那儿了,谢谢你愿意让我画。” “没别的事儿,我就……先走呗?” 第11章 她属实是怕了,到这会儿,只想赶紧跑。 谢汀只面无表情地盯着她,既不逼问,也不阻拦。 姜零榆看不了那冷嗖嗖的目光,抓起凳子上的笔和本子就往包里塞,拉上背包拉链,拔腿就跑。 没跑两步,突然顿住—— 她回过头,无奈的扯着嘴角,无比尴尬地便谢汀笑了笑, “我……我手机忘记了……” 她那包着皮卡丘后壳的手机,正孤零零地躺在沙发旁边的地上。 刚才姜零榆趁谢汀睡着,盖完了毛毯,还偷拍了两张美颜照;后来教谢汀一吓,手机就掉地上了。 谢汀眼瞅着姜零榆几不情愿,也不伸手去拿,就下巴微抬,示意她自己过来拿。 姜零榆一下子苦了脸。 她突然想起,以前娉婷给她说过的,谢汀其实脾气很不好,也不奉承不打女人那一套,以前有个难缠的追求者把他恶心到了,直接一瓶酒抡过去,人就进医院了。 ——她怕她过去了,小命不保啊,那沙发旁边,可就是花瓶。 天爷! ——可手机也不能不要啊,她一抠二代,也不可能一部好几千的手机说不要就不要了。 她站原地不动,又吞咽了一下口水,这回是被吓得了。 ——色字头上一把刀,老祖宗诚不欺我。 谢汀才不管她心里哀嚎成什么样了,看她迟迟没有动作,已经有些不耐烦了。 “你的手机,到底还要不要了?不要,我可当垃圾扫了。” 狭长的眸子微向上挑,语气隐含威胁之意。 “别——” 姜零榆畏畏缩缩地,还是试探着往前走了几步,见谢汀没有动作,仍是坐在沙发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女孩儿“唰”地一下窜到手机掉落的地方,抓起来就跑。 谢汀还没反应过来,人已经离他几乎一米多远了。 “我先走了啊,画我放在桌子上了,感谢您愿意当我的模特……” 姜零榆边跑边喊,声音传过来越来越小,倏忽人就没了影儿。 ——个小机灵鬼。 谢汀绷着脸,盯着门口看了好一会儿,这才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毛毯。 想想刚才她那憨样,不知怎的,忽然就觉得很好笑。 她胆子倒是挺大,是个不怕死的,光天化日,在他家就敢冒犯他。 谢汀勾着嘴角,手指勾起毯子一角,眼神专注地瞧着。 良久—— 他直起身,拿过了桌子上那张画。 画上的男人斜躺在沙发上,面容精致,被作者描摹地像个天使。 他眼睛深沉地好像漩涡,紧紧捏着那纸的边角。 怎么?在她心里,他是这么美好的形象吗? 谢汀忽然想起和上一任女友分手的时候,他记不清她的面容了,却时不时会想起她最后对他说的那些话。 那女人可是恨他透顶,说的话极恶毒,他心里却毫无波澜,厌倦的连反驳都懒得张嘴。 谢汀又最后看了几眼那张画,随手扔在了桌子上;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户看外面。 雨停了,空气潮湿又清新;那个鹅黄色的身影慢悠悠的走着,时不时蹦跳两下,踩个水坑。 谢汀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不过看了几眼,微微低头,又笑。 他都怀疑自己是不是被下了降头,还是她太傻?怎么每次,她总能干出许多让他忍不住笑意的事情。 一直等到看不见了,他关上窗户,踱步回去。 却在经过客厅时,又看见放在桌子上那张画,无比安静地待在正中间的位置。 谢汀站在原地很久,一动不动地出神;末了,还是走过去,把那张画拿起来,回了房间。 ———————————————— 姜零榆到家的时候,正正好六点半。 虽然偷香失败,但近距离欣赏了美人儿,又给人家画了画,怎么算都是她赚了。 小姑娘心情颇好地从口袋里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屋去。 她先把粥熬上,定好时间,去换了身干净衣服;等待的时间里,她就做了些零碎的家务,把自己的小窝好好收拾了一番。 粥差不多快好的时候,她把小围裙系上,做了两个家常小菜。 虽然一个人,她却丝毫不觉孤寂,自由自在的,什么烦恼也没有。 晚饭吃到一半,手机提示音响了两下;姜零榆放下筷子,把手机拿出来解锁。 ——是谢汀。 “到家没有,到了回句话。” “出事儿了又得找我,麻烦死了。” 第一句还好,这第二句,看着好像是百般嫌弃,不知怎的,教他说出来,倒更像是某种迫切的欲盖弥彰。 姜零榆眼瞅着消息框里那两句来自谢汀的话,有点儿搞不懂了。 关心就关心呗,好歹他俩也算认识,四舍五入一下那就是朋友,朋友之间表示一下关心很正常啊,他干嘛还要整第二句? 此地无银三百两的。 但话是这么说,小姜还是极乖巧地发过去一张粉嫩的表情包,配字“谢谢”。 “我已经到家啦,谢谢你的关心。” 她眉眼弯弯地笑着,打字的手也快速利落。 怎么说,谢汀真是又好看又善良, 她爱到心颤。 那厢谢汀收到了信息,嘴角抿着,看不出喜怒。 半晌—— 伸出白皙修长的手指,不甚熟练地,保存了那张表情包。 和上一张呆在一起,协调又可爱。 谢少爷嘴角勾着,心思这小姑娘,本来挺傻的,忽然觉得,她又莫名带了点儿灵气。 第12章 姜零榆除了连载漫画,偶尔也接一些商稿,一为锻炼自己;再者,说来说去,谁会跟钱过不去啊,她也没啥高雅的,就是为了钱。 小姑娘空闲时间画完了这批的稿子,发给单主,对方洋洋洒洒地夸了她好久,之前说好的费用也一应打了过来。 她眼睛眯成个月亮样,笑眯眯地,要请许娉婷吃饭。 “吃饭?” 对方皱着眉头,看着不大赞成。 “才赚了几个子儿,就开始挥霍啦?” “上周才报了摄影课,你赚的钱就攒着吧,指不定什么时候就用上了。” 许娉婷家境殷实,并不馋她那一顿饭;说来也不是贬低好友,她其实只是心疼姜零榆赚钱不易,一张稿子画好几天,忙里偷闲的,何必再为了请她吃个饭就花了。 姜零榆是个心思通透的,她也明白许娉婷的好意,主要是为了答谢她不遗余力地帮自己,除去谢汀那件事儿,另有生活中其他零零碎碎的人情。 她扁着嘴,好不如意;良久,突然眼前一亮—— “冰淇淋!” “娉婷,我请你吃冰淇淋吧,又不贵,我给你买个最大的,咱俩一人一个。” 许娉婷愣了一下,忽然笑了。 ——满脑子尽是吃的,再不就是钱和好看的男人。 “好——,去吃冰激凌,买最大的。” 她一同意,姜零榆果然又高兴起来,眸子亮的像繁星。 学校附近就有许多卖奶茶和冰淇淋的小店,她挑了一家合她们口味的,豪气冲天地要了两个豪华版。 “三个冰淇淋球,一个巧克力,一个香草味,还有一个草莓味儿。” 店员是眼熟这两个姑娘的,闻言笑眯眯地应了一句,很快就给做好了。 这时候已经下午五六点钟,太阳落到一半,金黄中泛着橙红的余晖,洋洋洒洒地落到每个人的身上。 姜零榆手捧着两个冰淇淋,把其中一个递给许娉婷;最顶上那个草莓味的球刚舔了一口,手机响了,她伸出舌尖点着唇,把手机从包里摸出来。 许娉婷走了几步,看她不动,又转身回来找她。 “怎么了?” 她也顺着姜零榆的视线看过去, “你盯着手机,发什么呆呢?” 岂料姜零榆突然笑了,猛的侧过身,一把抱住她。 许娉婷不防,一个踉跄差点儿没背过去。 “哎——” 不晓得这傻姑娘抽什么疯,但许娉婷作为她最好的姐妹,还是能感受到她的情绪变化,瞧她这高兴的劲儿,肯定是有什么好事儿。 “娉婷!” 果不其然,姜零榆松开她,把手机屏幕举到她面前—— “我的作品,上榜了;编辑跟我说,如果数据再好一些,就可以联系出书了——” “啊啊啊啊,我好开心啊!” 她笑得见牙不见眼,又惊叫着,蹦蹦跳跳的表达着自己的喜悦。 许娉婷微微张大了嘴巴,也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惊讶模样。 她是知道零榆在连载漫画的,只是没想到画的那么好,小姑娘不声不响的,就干了这么个大事儿。 但讶异过去,她又笑,由衷地为零榆开心。 许娉婷知道,她一向上进,要不然也不会考进z大,那么小的身体,却好像蕴含着很多力量,又讨喜,又自律。 贪玩有度,目标明确;就这么个看似平凡的小女孩儿,用一点一点的努力,投入大量的金钱时间和精力去投资自己,直至变成现在这样优秀的样子。 许娉婷嘴角勾着笑,看着面前的女孩儿,毫无形象地转着圈儿,欢脱的不成样子。 夕光打在女孩儿身上,凭空添了一丝梦幻的味道;她手里还举着冰淇淋,转圈儿的时候裙摆微微支起,可爱的像个精灵。 引得街边几个路人都驻足侧目—— 不远处一辆迈巴赫,停的地界不大显眼,就安静地待在那儿。 事实上,谢汀半个小时前就开车来了这儿,z大是很有名的,地段繁华,他途径过几次,也算熟悉路。 因为心烦意乱,程束喊他去玩儿也不想去,说有对他口味的女人他也提不起兴趣。 ——能有什么意思?前头那些,都是这套说辞,倒也还算合他审美,可又无趣得很,身上的香水味儿无一不呛得他想吐。 鬼使神差地,就绕了道儿,等反应过来,已经到了这校门口了。 他心里暗骂自己神经病,捶了一下方向盘,却在拧动车钥匙的一瞬,余光瞧见个有些熟悉的身影。 谢汀停下手中的动作,几慵懒地往后靠,视线紧盯着她。 这街上人潮涌动,他隔着人影重重,还是一眼看的清楚。 好几天没见了,仍是这副傻不拉几的丑样。 穿个廉价的地摊货儿,未施粉黛的脸,摇头晃脑,毫不矜持;他心里腹诽着,因为看的太专注,以至于他根本没发现自己心情的变化。 嘴上嫌弃得要死,眼珠子却一刻也不离开。 那个裙子并不好看,布料和版型,都土到他不愿意看第二眼,可姜零榆穿着它转圈的时候,他眼睛发直,心跳都不自觉加速了些许。 那一幕很美好,在他的瞳孔里被放慢,抵得过身后的万千霞光。 谢大少爷眼皮直跳,他回过神,微微低下头,不知在盯着什么发怔。 ——疯了吗? 那个丑八怪,有什么可看的? 他喉结微动,突然急切地伸手去碰车钥匙,手忙脚乱的,像在逃避什么—— 可在车发动的前一秒,他下意识地,又抬头看向姜零榆离开的方向, 只一眼,就迅速收回目光。 第13章 七月中旬,z大临近放假。 最后一周考试周,大部分学生都没有安排课,让自主复习,准备期末考试。 每逢一学期的这个时候,都是姜零榆最开心自在的时候。 她早早就去超市,买了一大堆的零食和肥宅快乐水,提前赶完未来一周的画稿,精挑细选了好几部电视剧和电影。 本来艺术系的期末考试科目里就没有专业课考试,而且她平时上课就比较用心,基本没有拉下的,只等最后两天突击背一下重要的理论就可以了。 周一上午,她去学校把主要画具收拾了一些放进书包里,又去图书馆借了几本史论小说。 她其实对历史没多大兴趣,但对那些亦真亦假的朝代秘闻很好奇,感觉猜来猜去的很刺激,所以就顺便挑了几本。 许娉婷因为家里有事儿没去学校,所以她自己一个人去的图书馆。 进去不久,却在书架一隅,又看到那个她并不太想看到的人。 ——齐昭。 他好像看见她很久了,站在离她三四米远的地方,定定地望着她。 面无表情,怪渗人的。 姜零榆吞了一下口水,勉强扯起一抹比哭还难看的微笑—— “齐昭,好巧。” 对方却突然动了,几个大步走到她面前, “零榆……” 他突然这么亲切地称呼她,搞得她心里发毛,好不适应, “你是不是把我电话拉黑了,微信也删了?” 他脸色实在称不上好看,冷沉的,可质问的话,却莫名带了一丝委屈。 姜零榆心里暗骂自己事儿多,早走了不就行了,来图书馆挑什么破书啊遇上这瘟神? ——什么东西啊,有女朋友还来纠缠她,这要传出去她还怎么做人? 心里带了怨气,她脱口而出的话也很冲, “不是——,你这人……你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姜零榆眼神闪躲着,因为是同学,也不想闹得太僵,她一向自诩性格随和,可今天真是烦的要死。 “你有这时间干嘛不去陪你女朋友,你在这儿跟我掰扯个啥呢?” “都成年人了,谁被拉黑以后还像你这样贴着鼻子贴着脸的问为什么?” ——还能是为什么,当然是不想保持联系了,大哥。 姜零榆忽然想起第一次注意到齐昭的时候,就是看上他干净腼腆,又是音乐系才子,长得也好,这才去锲而不舍地追求了那么久。 她那时候要知道他是这么个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渣男,又这么难缠,哪儿敢去招惹啊。 齐昭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很奇怪—— 他皱着眉,良久, “我……我没有女朋友啊。” “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我一直单身啊……” 姜零榆愣了一下,本来还不忿的表情瞬间变得有些尴尬—— 怎么回事,情报有误? 她还……误会人家是渣男来着。 艹。 她语气有些呐呐: “那……就算你没有女朋友,我怎么就不能拉黑你了,那——,我不想追你了还不行嘛,那你管天管地,你不能限制我是否追求你的自由啊……” 好吧,她说不下去了,无故拉黑别人,好像是有些无礼哈;但思及前不久她热脸贴冷屁股,还一直捂不热他的时候,她钻着牛角尖儿,忽然又有了底气。 “你一直不同意,我嫌自己太丢人了,没脸再继续了,所以就……对,就这样。” 齐昭一直在看着她的面部表情,听她一说完,忽然又离得更近了些,险险要去抓她胳膊—— 虽然落了个空,但他的语气和表情一瞬间急切起来, “不是的——,我不是不同意,我是因为别的……” 尚且撑得上少年的齐昭,声音还很细润,阳光斑驳的透过窗外的树叶,又照到他身上,这一幕简直不要太美好。 若是早些时候,他这样挽留或是给她一点儿希望,她还是愿意继续喜欢这个男孩儿的。 可惜他太优柔寡断,又不懂及时珍惜;更何况她又遇到了谢汀,那个比他惊艳千百倍的男人。 早说过的,见过天上的明月,那地上的珠子就再也没有吸引力了。 “零榆,其实……我也喜欢你,我知道我以前让你伤心了,你给我一个机会,咱们重新开始好吗……” 男孩儿穿着白衬衫,脸上带着一丝显而易见的红晕,眼神都是希冀,哀求着面前的女孩儿。 但他太低估姜零榆的狠绝程度了,她实在属于那种,真正不喜欢的时候,看都不想看一眼的人。 背米黄色书包的女孩儿垂了眸子,轻轻地摇了摇头,声音很低, “不好意思,我现在不喜欢你了……” 说不喜欢,不是口是心非,她很能控制自己的感情,不喜欢就是不喜欢;甚至在齐昭说也喜欢她的时候,她竟然一瞬间生出了些他纠缠太过的厌恶。 何必呢?她又不是什么万人迷,有什么好牵扯不清的? 原本还以为齐昭算是明珠,结果明珠也喜欢她这样的普通人,那他也不过如此。 空气一瞬间凝滞了,但是很奇怪的,齐昭虽然眼神哀切,但也并没有很吃惊的样子,好似对她感情变化如此之快也觉得习以为常了。 姜零榆虽然算是扳回一局,但心里一点儿也不开心,她闷声开口, “就这样吧,祝你以后遇到比我更好的。” “我先走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转身就走,毫不留恋。 齐昭已经迈出了一步,没抓住她一片衣角,眼里都是受伤,但也没有去追。 ——没戏了。 他心想,这次真的不成了。 ——她以前追求的那些男孩儿,但凡是对她动心了的,她变心比翻书还快;对她始终无感的,她追得没趣,自个儿就放弃了。 左右都是无解。 怪可笑的,他还以为自己会是例外; 结果惴惴不安这么久,欲擒故纵的招数都用上了,末了,还是步了那些人的后尘。 姜零榆。 几狠心的姑娘啊。 齐昭靠在书架上,头微微扬起,眼睛闭上,心里像被针扎一样。 他长到十八岁,第一次听说世上有种病,叫性单恋。 他以前嫉妒她喜欢过的人,后来自己终于入了她的眼,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也不过只得了她个把月的爱意。 ——真可怜。 第14章 盛世华庭。 京都有名的别墅区,隶属谢氏旗下,曾经一度高价难求。 如今热度过去,仍是和它的名字一样,通体泛着一股高贵不可亵渎的华贵气质。 谢汀开车驶进其中一栋,感应大门徐徐打开,待他进去又迅速关上,谢夫人已经出来迎了。 谢蕴和妻子兰瑛算是商业联姻,但夫妻感情还算可以,就是相敬如宾罢了,但对独子谢汀的疼爱却是半分不少。 这不,她刚得了对儿极名贵的羊脂白玉镯,就惦记着把儿子叫回家了。 “上回那个姑娘,漂亮的不得了啊,你没让我见见,阿束可是给我看照片了……” 母亲的话刚开了个头儿,谢汀就知道她要说什么,正往屋里走,脸色一瞬就变得有些不耐。 兰瑛才不管,盼星星盼月亮盼来儿子有了个女朋友,还那么漂亮,她心里不知道多高兴呢。 “乖儿子,我把这镯子给你一只,你去给那个姑娘,就当是我这未来婆婆的见面礼,等她来家里了,我再给她准备别的……” 谢汀烦躁得很,也懒得听她絮叨,直接转身走到楼梯口,兰瑛见他一直不接那个盒子,一下子就有些急了, “谢汀!” 中年长辈惯用手段,企图用大声呵斥去镇住孩子,可惜谢汀不吃这套,该走还走。 “你是不是又跟人姑娘分手了?” 谢汀闻言,停住了上楼的脚步,但依然没有转身。 ——好嘛,看来就是了。 谢母极恨铁不成钢地瞪了谢汀一眼,手里的盒子恨不得摔到这倒霉孩子头上。 “你看看人家阿束,人家把许家那姑娘往家里领了,两家正商量订亲呢——” “你再看看你……” 她扁扁嘴,像是嫌弃死了。 “我也不说要你给我找个家世多好长得多漂亮的,你只要能安定下来,好好跟人谈个恋爱,奔着结婚去,再给我生个小孙子,我就谢天谢地了——” 她往前走几步,一看儿子面无表情,毫不动容;简直是一股无名火直通天灵盖儿。 “你咋这不争气啊你这死孩子,我真怕我进棺材了还看不着你结婚——,嫌弃这个嫌弃那个,谁都看不上,整个京都的公子哥儿,就属你一枝独秀……” 训斥的话说到一半,手里的盒子突然被抢走,兰瑛的声音越来越小,反应过来后就有些呐呐—— “咋的,有人送啊?” 带着些不符合她贵妇身份的,神秘兮兮的试探。 谢汀当然没人送,但他不想再听他母亲一句唠叨了,装的几像哦,还象征性点了点头, “嗯,那个姑娘很可爱。” 这话说出来,谢汀有一瞬愣怔,脑子里忽然出现了那个明黄色的身影。 见鬼了吧? 怎么到哪儿都能想起她? “可爱?可爱好啊,这种姑娘讨喜啊,儿子,送给人家的时候记得说清楚是我给的,是我这个未来婆婆给的,小姑娘聪明,肯定一下子就懂了……” 谢夫人得了儿子的承诺,已经沉浸在美好的幻想中无法自拔了,又开始喋喋不休。 谢汀的忍耐几乎已经到了限度,再听两句他怕自己头都会炸, “妈——” 他出声打断了她,脸色不虞。 “这些话您不知道说几百遍了,我听的耳朵都起茧子;您别说了成吗,咱们先吃饭好不好?” 谢夫人被打断了话,悻悻地闭了嘴,翻他一眼,转身去叫佣人准备把午饭端上桌。 谢汀上楼,回了自己的房间。 坐在卧室的沙发上无所事事,他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点开微信。 ——他和姜零榆的对话,还停留在那次她发过来的谢谢;小姑娘嘴上说着他貌若天仙,摆出一副喜欢的不得了的模样,怎么也没见她多热情? 小骗子。 谢汀心里莫名其妙地有点儿发闷,他把手机扔到一旁的桌子上,低头打开了怀里的那个盒子。 盒子是黑色天鹅绒,比较低调,里面的东西却很漂亮,冰清玉洁,晶莹剔透。 可惜他又没有女人可送—— 他怔了一下,想起那时候姜零榆给他作画时露出的手腕儿,他当时躺着,看似在玩儿手机,实际每隔一会儿,就会抬眼看看她。 看得最多的,除了那张勉强耐看的小圆脸,就是白皙纤细的手腕儿。 很灵活地动来动去,不消一会儿,一副栩栩如生的速写人物画就跃然纸上了。 她要是戴上这镯子,应该也会好看的吧—— 他心思着,嘴角又不自觉泄露了一丝笑意。 虽说她那跳脱的气质,也不符这镯子的温润柔婉,但好在她性格不错,又干净讨喜。 越想越偏了,谢汀反应过来,那股闷气更郁郁了。 他皱着眉头,微微抿唇,手里的镯子毫不怜惜,直接大剌剌地扔进外包装盒,连盖子都懒得合上。 ——个阴魂不散的小骗子。 空有一张嘴说的多好听,结果转个头,就把他这人给忘得干净。 她那时候看他,明明眼里全是痴慕,害得他还以为…… ——还以为她喜欢他。 谢汀眼神越发阴沉,喉结微动,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 他是不是疯了,即便她真的喜欢他那又怎么样,他又不会跟她这种女人在一起,又不好看,又没有同他相匹配的家世—— 谢汀下意识的,用自己以前的择偶观来对比姜零榆,却又猛的意识到,人家还没向他表过白…… 更糟的是,即便他心里已经把她贬得一无是处,他再想起那张圆润讨喜的小脸, 心尖儿还是突然柔软起来。 谢汀抬眸,看着桌子上打开的盒子,又陷入了沉思—— 第15章 周三傍晚,约摸六七点半,外面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但空气还是灼热,闷得像蒸笼一样。 姜零榆坐在床上,怀里捧着一碗自己做的豌豆虾仁汤,面前小桌板上电脑播放着电视剧,她一边喝一边呜咽。 太虐了,呜呜呜。 但是结局又很好美好,小姜终于喜极而泣。 正起劲儿呢,电话又铃铃铃地响了,她身子往后一仰,把床头的手机摸过来。 来电显示是许娉婷,她右手赶紧拽过小桌上的餐巾纸,擦了擦手,这才点了接听—— “喂——,零榆啊……” “怎么了,娉婷?” 姜零榆用那个纸巾干净的地方抹了抹眼角,把洇出的泪花擦掉。 “今晚要不要来清岳啊,好不容易闲下来了,你不要整天闷在家里,多无聊啊——” 姜零榆腾出一只手,又用勺子舀了一口汤送进嘴里。 “我一点儿也不无聊,看了一部很上头的剧,脑子嗡嗡的,现在只想睡觉。” ——当她傻啊?酒吧会所那些地儿有什么好玩儿的,吵的她头疼,还不如待在家里,吃个饭睡个觉,削个水果看个剧,好不快活的说—— “真的不来吗?谢汀也在。” 姜零榆愣了一下,复又砸了咂嘴, 怎么回事儿,吃饭睡觉打豆豆,好像一瞬间都不香了。 “那……那好吧,既然你诚心邀请了,那我就勉为其难……” “哎——,别呀,” 电话那头的许娉婷笑得几促狭,姜零榆用脚指头都能想出她那副小人得志的嘴脸。 “您别勉为其难,不愿意来就不来呗,不过就是挺可惜的,你说这么好看的人,你欣赏不了了——” “停——” 姜零榆突然打断她的调侃,把手机从耳朵边拿下来,点了外扩,放在嘴边,声音突然拔高两个度, “娉婷,我今天把话撂这儿,我还就非去不可了!” “就这样,挂了。” 说完,极利落地,也不等那头的人回应,喜滋滋地按了挂断。 那边儿,许娉婷笑得很开心,把手机放回桌上,转头对着程束道: “成了,零榆一会儿就来。” 说喊她来玩儿是程束随口一提,但许娉婷也是真的真的想念她的零榆了,一到考试周,她就窝在家里,自娱自乐个两三天,电话都不带给许娉婷打一个的,可不如今把谢汀搬出来,才把这小机灵鬼弄出来。 她抬眼去瞥坐在旁边主位的谢汀,见他面上没有什么不悦,稍稍放心了。 程束在旁边,女友打电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不由得就想打趣, “说到底还是咱们阿汀面子大,本来姜小姐不情不愿的,一说阿汀也在,改口那叫一个快——” “唉——,这长得帅,就是有用哈……” 其他人听了都笑,好几个偷偷瞥眼去看被说的当事人,见他轻轻摇晃着手里的酒杯,虽然好像没什么表情,眼睛却还是露出星星点点的笑意,显然对程束说的话受用极了。 谢大少爷以前很烦厌别人动不动拿他那张比女人还美的脸调笑,夸也就罢了,谁敢明目张胆地调侃? 若非是他和程束兄弟情深,那他心情好的真正来源,只能是那个还没来的,姓姜的小姐。 在座众人可没有傻的,面面相觑,心下都约摸有了猜测。 程束好像心情很好,又喝了点儿酒,说话也越发口无遮拦起来;跟其他人扯了几句荤话,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似得,转头看向许娉婷, “娉婷啊,我记得,我第一次见到姜小姐的那晚,你不是跟我说,她喜欢的男生楼了别人,你这才火急火燎地给人叫过来的吗?” 这话一说出来,许娉婷脸色瞬间不太好了,声音虽然不大,但也足够离得最近的谢汀听个明白了。 果不其然,程束话音才落,谢汀的表情一瞬又冷的像冰,且还极其危险地沉着眸子,朝这边瞥了一眼, “怎么这么快,又眼巴巴地看上我们家阿汀了;那可不行,她要是真心啊,她就得一心一意……” 后面的话没说出来,是因为许娉婷已经眼疾手快地,紧紧捂住了他的嘴。 再说下去,天都要给这个醉鬼捅出个窟窿来—— 她笑得一脸尴尬,看向谢汀, “不好意思啊汀哥,阿束他胡说八道的,零榆不是那样的女人,她那时候不懂事儿,那男的也一直没同意……” ——说不到点儿上,而且本来就不占理,许娉婷声音越来越小, “她没什么坏心眼儿的,汀哥,你别生气,零榆就是单纯看你长得好看,想跟你做朋友,认识一下……” 谢汀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垂下眸子,低声道, “我知道,我没生气。” 这语气,哪像是没生气啊;许娉婷眼神闪躲着,不知道还能为小姐妹做些什么, 气氛正僵,许娉婷抬眼一看,不远处那个无比熟悉的,正被侍应生领着往这边来的,不就是她那呆傻好色的好姐妹嘛。 她瞬间瞳孔微缩,方才的喜悦一扫而光,只剩惊恐, ——我丢,撞枪口了,完蛋。 此时的小姜还在美滋滋,丝毫不知心心念念的谢大美人刚晓得了她的前科,正闷着一肚子无名火呢。 第16章 好像—— 气氛有些不太妙。 姜零榆感觉到以后,欢快的脚步慢了下来,带着些疑惑,朝自己的小姐妹看过去。 许娉婷:“……” 她手里边儿还捂着一个不定啥时候爆出惊人之语的□□,哪儿有功夫再去帮她的零榆啊—— 姜零榆也没多想,她可是刚上楼就看到谢汀了,心里高兴的呦,心脏扑通扑通的,小鹿乱撞。 她脸上挂着笑,先跟许娉婷招了招手,然后走到谢汀旁边, “谢汀。” 声音几甜美哦,而且直接叫了名字,那许家大小姐,还叫汀哥呢。 众人心思,小姑娘果然不简单。 相较所有人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谢汀本人就显得没有那么热切,他连眼皮都没抬,还是那副高岭之花的模样, “嗯,坐吧。” 对姜零榆来说,谢汀才见过她两次,这个冷淡的态度再正常不过了;但是落到其他人眼里,早前猜想的八卦全部落空,几乎大家心里一致都是: ——就这?就这? 其实谢汀以前那些女朋友,不见得他们多上心地好奇,因为都好似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美虽美矣,未免千篇一律,而且时间最多不会超过五天,大家早就习以为常了。 但这回这个不一样啊,据可靠消息,小姑娘还没表白,虽然也不漂亮,但显然谢少爷对她的态度非同寻常。 那会儿大家伙可是都看着的,本来一开始谢汀就一直蔫蔫的,打不起精神,程束随口提了一句这位姜小姐,那眼神儿,瞬间就来劲儿了,还主动要求,说什么反正人多热闹,想叫就叫人家来吧。 大家伙谁不是心知肚明,就是他自个儿想让人家姑娘来,还拉不下那个脸,只能说的正正经经的,还扯上人多热闹的借口。 结果人姑娘来了,又摆架子;好几个公子哥儿,包括许娉婷在内,都是心里腹诽,但又不敢吭声。 姜零榆很有礼貌的和看她的几个人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了;许娉婷摆摆手,让她坐自己旁边。 谢汀现在心里有点儿堵。 他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 从小倨傲惯了的一个人,没吃过什么苦,身上棱角也从未有人磨掉过半分;照理说没什么可在意的,他才见过她几次,没有身份立场不说,还怪嫌弃她的,可怎么一听说她前不久还喜欢过别人,他一下子气就不顺了。 原是个见异思迁,三心二意的小骗子? 亏他还以为她是什么正经好女孩儿,之前还觉得她勉强够的上干净讨喜, 谢大少爷喝着酒,眼角余光瞧见姜零榆没看他,低着头在和许娉婷嘀嘀咕咕,心里那不知名的酸水儿是汩汩地往外冒啊,偏他自己还没发觉—— “姜零榆。” 谢汀声音很好听,低沉又有磁性,沙哑中略微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慵懒清贵。 他甫一开口,几乎那个卡座的所有人都停下了手中的动作,或看着他,或看着她。 姜零榆方才从许娉婷口中,已经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不过她不甚在意,觉得好友想多了;谢汀是一般人吗?那可是天仙一样的人物,且不说会不会真的看上她,即便真要看上,那也得日久生情地爱上她的灵魂啊,自己有多少斤两她还是清楚的,凭这素面朝天的脸,谢汀会因为她的过往而吃醋闷气才是有鬼嘞。 是以当她听到谢汀叫她,几气定神闲地从座位上站起来,笑眯眯地走了过去。 “谢汀,你叫我。” 他坐的沙发是三人的,不过几乎没人会坐,怕惹着这祖宗;他微微垂眸,轻轻拍了拍旁侧的位置。 “来——,坐这儿。” “啊——?” 姜零榆有些愣住了,她思来想去,总该不会是上次偷亲未果,谢汀要找她算账吧? 天爷,怎么忘了这出,还屁颠屁颠地跑过来,怪不得她来了谢汀就一脸不虞,原来压根不是因为吃醋,是搁这儿等着她呢。 姜零榆紧咬下唇,心想吾命休矣;但没办法,她心里忐忑不安,还是照着谢汀说的,慢慢坐下。 她刚靠近的时候,谢汀就闻到了一股清香味,虽然透着一丝廉价感,但好在清淡香甜,倒是格外地衬她。 “上次你画的那张画,我还……挺喜欢的。” 刚一说完,谢汀就有点儿被自己尬到,弄得好像他谢汀上赶着找她说话似的,忒丢面儿了—— 姜零榆没想到谢汀就为了跟她说个这,本来还挺慌的,一下子心跳就恢复正常了。 “谢谢——” “是你人长得好,我才能画的好。” ——哇哦,嘴好甜哦。 或多或少注意着这边的那些人,心里几乎不约而同都是这个想法。 怪不得能跟许大小姐做朋友,还能讨谢汀的欢心,这恰到好处的谄媚,听了还教人怪舒心的。 谢汀侧过脸,嘴角不着痕迹地勾了一下,再转过来,又成了那副我很高贵你不配的表情。 “我刚才看了一下我的微信,头像太丑了,我听阿束的女朋友说,你经常给她画?” 姜零榆还有些不明所以,没反应过来, “能不能给我也画一张,价钱随你开——” 姜零榆听了,心里蹬的一下;按道理说谢汀家大业大,想要一张画儿来当头像,多少业界大佬等着给他画,何必来找她画那小作坊样的。 她平时给娉婷画,也亏得人家不嫌弃,本人的美貌只被她呈现出五分到七分而已。 第17章 不过说来说去,这倒是个接近男神的好机会。 姜零榆笑眯眯地应了,心思哄哄他,就说真人模特比照片效果更好,像上次那样接近美人,岂非妙哉。 “好是好,就是我画技并不大好的,你不嫌弃就行。” 谢汀面色平和,点了点头。 “我既然让你画了,自然是喜欢的,绝没有嫌弃那一说。” 姜零榆听这话很是受用,不知道多欢喜。 她侧着身子,手伸进来的时候背的那个帆布包里摸索,谢汀眼瞅着,猜测着兴许是上次的那些纸笔;却不料,她竟从里面掏出一个平板,另带一只电容笔。 这是……要干嘛? 不止谢汀想不通,其他人除了许娉婷以外,都不知道这姑娘拿平板是想干嘛;毕竟这个圈子,平时少有人接触绘画,即便如许娉婷,也只是正经画在纸上,并未接触过板绘的。 姜零榆眨巴着眼,手却没有停下动作,只把ipad开机,笑得一脸神秘—— “今天,用这个画。” “我平时给娉婷画的,也是在这上面或者电脑上画的,是板绘,用来做头像好看。” 说起板绘,在座这些人终于隐隐约约有些明白了。 “很快的,而且二楼也不算很吵——,谢汀你就玩儿你的,也不用摆姿势,我只需要看见你的脸,就可以画了。” 于画手而言,有真实的模特在,真的是比凭空想象要容易的多,光线比例之类的,都有实际参考。 她敢夸下海口,自然是信心满满。 谢汀眼里流露出些许星芒笑意,又轻点下颌,表示相信她。 许娉婷和程束看罢,对视一眼,越发觉得这俩人之间不大正常,总感觉有种格外默契的暧昧在空气里流动着。 说完以后,姜零榆就用电容笔点开平时惯用的绘图软件,开始大刀阔斧的画了起来,约摸过一小会儿,会拿着那根笔,悬空着比来比去,大约是在测量比例。 旁边那些人都蛮好奇的,也挺新鲜,想看看这个能让谢公子另眼相看的女孩儿,能有什么通天的本事,自然而然地,也就对她画的画产生了莫大的兴趣。 旁边挨的最近的许娉婷和程束,倒是偷眼瞥到了几次,但只瞧见了凌乱的线稿和色块儿,即使是这样,仍能看出,姜零榆在人物的神态这方面,已经表现的惟妙惟肖了。 大约过了小半个钟头,姜零榆勾完最后一笔,把成品图保存好,就抬了头,略带些希冀地看着谢汀—— “谢汀,” 她轻唤他,像小猫一样,挠得他心里发痒,也兴许是酒精的原因,他看着她画画时间长了,竟然莫名有些心悸。 “你看一下,我画完了。” 她把平板递给谢汀,捧着桌上许娉婷刚才去给她买的酸奶喝了一口,略压了压忽然变快的心跳。 ——不行了,谢汀那张盛世美颜的杀伤力实在太大,稍稍勾勾嘴角,就把她迷的五迷三道,不知今夕何夕了。 谢汀盯着那张画看了好久,旁边也有几个人凑过去看,都不约而同地小小惊叹了一下。 怎么说呢,毕竟不是大师级的,仅画出本人的六分颜色,但那举手投足间的神态和气质,真真儿是描绘的极像,教人但凡看一眼,就知道那是谢汀无误。 不求形似,但求神似。 “很好看——” 谢汀这回笑意明显得多,他看看手里的平板,又看看微微侧仰着头的姜零榆,心里不知何时柔软了许多。 真的,挺讨喜的女孩子,明亮干净,又有才华。 在座好几个玩儿惯了的纨绔,不知怎的,心里都诡异的冒出来个想法,若非不是和谢汀有些纠葛,他们还真想和这种女孩子谈个恋爱,毕竟漂亮的脸已经看的差不多,有趣的灵魂却没见到几个。 “你把图发给我吧,顺便把银行卡号也发过来,我把稿费给你打过去。” 谢汀低声说道,心想她们这些搞艺术创作的,应该管这个叫稿费吧,这般想着,又看了姜零榆好几眼。 姜零榆愣了一下,还以为他只是说说而已,没想到竟然真的要给钱。 “不——,不用的,” 她说话有些磕巴,毕竟还有心虚的成分在;平时接的那些商稿,都是她认真构图,最少画好几个小时才出的成品。这次这个,只是随手画的而已,要收钱的话,她心里难安。 “这东西,不值钱的,就是随便画的,我就当练手了——” “再者说,咱们不是朋友嘛,朋友之间,画个简图而已,哪里谈得上收钱啊——” 她嘿嘿笑着,想着自己也没说啥不该说的,甚至心里还想,这故作熟稔的,趁机讨好了谢美人儿一波儿,那好感度肯定蹭蹭的涨啊, 殊不知,他俩之间的对话,属实是把其他人给惊到了。 听谢少爷的意思,私下还常联系着呢?要知道谢汀的那些数不清的前任,都不见得会有谢汀微信,他总是嫌麻烦,有事儿就让她们打电话直接说,这小姑娘挺厉害啊,微信都整来了,还是程束女朋友的闺蜜,成功打入内部,又这么讨正主喜欢,看来离转正不久了。 其他人心思各异,谢汀心里没有那些弯弯绕绕,他只是觉得刚才姜零榆说的那些话他很喜欢,这说明他们关系非同一般了,最起码也得和许娉婷一个地位吧;但谢汀又是个倨傲的,心想着,说不定比许娉婷地位还要高,毕竟她那么喜欢他,一瞧见他,一副走不动路的痴迷样子。 想到这儿,他心里越发欢喜起来。 “既然你不要稿费,那我就另给你其他谢礼吧。” 他说着,把手里的平板递还给姜零榆,声音是少见的温柔。 许娉婷笑得促狭,轻轻用手肘碰了碰姜零榆,小声地对已经呆愣的姜零榆说: “零榆,你愣什么呢,赶紧接过来,道谢啊——” 她算是看出来了,何止是她的零榆一直在找机会接近谢汀,这谢汀,也在有意无意地,制造下次接触的机会。 姜零榆反应过来,赶紧伸手去接平板,又笑得露出一口白牙,显然心情好极了。 “你能喜欢就好,谢礼不重要的。” 她心想,大约是什么衣服包包一类的谢礼,她对那些也不大感兴趣,不过谢汀既然开口了,能有下一次见面的机会,那她也没什么好推脱的了。 谢汀看着她笑,深沉的眸子垂下,被长睫遮盖,也不知在盘算什么。 第18章 一场酒局下来,差不多都喝的晕晕乎乎,谢汀只是半醉,支着腿往后靠,眼神半眯着,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 一个小时前,小姜姑娘已经告辞,才走了没多久,这谢大少爷,都看了手机不下十次了。 程束觉得怪好笑的,他原以为谢汀这朵高岭之花,指不定是要孤独终老了,没想到一朝动了情,也跟那凡夫俗子是一个样的,也会思念,也会笑得眉眼弯弯。 谢汀不理他笑得一脸促狭,低着头,修长白皙的指尖在手机屏幕上敲敲点点,不消一会儿,他就举着那个手机,摆在程束面前—— 方才姜零榆给他画的画,他已经用作头像了,就连微信聊天背景,也是那张高清大图。 好家伙,搁这儿炫耀开了。 果不其然,谢汀微醺着,眼神别提多荡漾,一脸我最骄傲我最自豪,你没有你不配的表情。 “看见没,知不知道什么叫心灵手巧?” 要是以前,有人跟程束说,谢汀会用这种语气,去夸一个女人,他是打死也不信的。 得——,现在可是嘚瑟的不得了。 程束懒得理他那样,又端起酒杯抿了几口—— 得了冷遇,谢汀并无半分不虞,索性他今天心情好,捧着手机看那张图,怎么看也看不够。 害——,想想,小姑娘还挺讨喜。 聊天屏幕上的那些话和表情包,他光是看了,都忍不住笑意,要是她本人站在他面前说出来…… 谢汀不知是想到了什么,脸色一瞬间滞住,又一寸一寸冷了下去。 他扭过头,看着闭眼躺沙发上的程束,轻轻抬腿,踢了踢他的鞋尖儿。 “阿束——” “你那会儿说的,姜零榆她……” 谢汀眼神有些闪躲,迟疑了会儿,迎着程束疑惑的目光,还是开了口, “她以前喜欢的那个男的,他们怎么回事,你知道吗?” 程束迷迷瞪瞪地,闻言像被浇了一盆冷水,猛的清醒了—— “你……你突然问这个干嘛?” 阿汀也太反常了吧,即便是真的对那个小姜有点儿兴趣,也不至于这样啊,依着他的猜想,他堂堂谢汀,难不成这种好久以前的,莫须有的醋都吃? 这,这成什么体统啊,这要说出去,其他人还不笑掉大牙? 他死死地盯着谢汀,酒劲儿都给吓没了, 谢汀被他盯得心虚,目无定向地,就是不看他。 “没什么,我就是听了,心里不大舒服——” “面子,面子问题。” 程束皱着眉头,不大相信这个说辞,其实也不怪他刨根究底,实在是谢汀这个理由,未免太过牵强。 怎么说人家小姜姑娘,以前喜欢过谁,他们都是管不着的;即便是突然又喜新厌旧地看上了谢汀,那也算不得错处,谢汀却揪着不放,一直打听,这事搁谁谁能信,要真就为了个面子,那才大可不必。 “阿汀——” 程束迟疑着,也有些不敢相信的意味, “你该不是,就为了个这,醋了吧?” 他皱着眉头,一脸不可置信。 话音才落,谢汀却瞬间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脚踢到程束腿上,用劲儿极狠,踢得他哎哎叫唤—— 不过一瞬,谢汀整个人的表情和气场,都不复刚才那么平静。 “你tm放狗屁——” “喝醉了胡言乱语是吧?我是那种人吗?吃醋?你脑子坏了,我tm活几辈子,都不可能吃醋。” 他面色少见地涌上了一股狠戾,说的话几不留情面又极狠绝,也不知是说给程束听得,还是说给自己听得。 程束这才猛的意识到,自己方才大约踩到这小祖宗的逆鳞了,谢汀向来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样,也很烦厌在女人和情爱间搅和不清,也怨不得,他反应这么大。 “成成成,算我嘴贱,我不该这么说——” 程束赶紧改口,认错态度十足真诚, “咋滴,祖宗您还听不听您想打听那些事儿了?” 谢汀又开了一瓶酒,闻言冷冷地瞥了程束一眼, “说。” 害——,这整到最后,你不还是想知道嘛,还tm跟我嘴硬? 程束心里翻了个白眼,真真儿是服了,但他没再揪着不放,而是老老实实地回忆了一下,以前许娉婷随口给他提过的, “好像是叫什么齐昭的,和小姜同校不同系,长得挺端正一个男生,” 程束说着,还去观察谢汀的表情,看他好像没再动气,这才继续: “但他好像看不太上小姜,然后就那样了呗,小姜就过来巴着你了——” 切,只有最后一句还算中听。 谢汀面色略有不虞,低头闷了一杯酒,良久才低声道: “他还看不上——,他算什么东西。” 嘿,还愤愤不平上了,全然忘了之前,他还叫人家小丑八怪来着,咋滴,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啊。 程束撇撇嘴,没再说什么,这个话题就算结束了。 谢汀放下酒杯,又把手机捧起来,点开和姜零榆的微信聊天框,把她原本的备注,改成了: 见异思迁的小骗子。 这才闷着一股无名火,把手机扔到一边去。 ———————————————— 谢汀故意地,冷了姜零榆好几天。 说是冷,其实也不算,人家找他说话,也回个嗯哦,只是比起以前来,稍稍没那么多话了。 姜零榆正逢考试周,又临时接了几单商稿,谢汀不怎么理她,且自以为自己已经把不高兴这三个字明摆到台面上了,可惜姜零榆忙的不可开交,根本就没发现任何异常的。 她还心思,谢汀原本不就那样嘛,高岭之花,只可远观不可亵玩的高高在上;可怜谢汀,人生头一次动了些情愫,碰上个不傻也不精的货,一腔情意,硬是错付。 堵了好几天的邪火无处可发,他想不明白,自己在气些什么,他又不吃醋,就是讨厌她那喜新厌旧的渣劲儿,可细细想来,要论起渣,他自己也不遑多让,更别说,她要真是专情,又怎么会同他半分交集? 左思右想,心气儿颇高的谢大少爷是怎么也过不去这个坎儿,一口气噎在嗓子眼儿里,天天心里暗骂那个害苦了自己的小丑八怪。 第19章 一眨眼,为期三天的各科目期末考试结束了。 姜零榆蹭到许娉婷的考场,站在门口守了一会儿,就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小姑娘老兴奋了,高高地踮起脚,朝姐妹挥手。 许娉婷也加快步子,挤过人潮,走到小姐妹身边;两个女孩儿勾肩搭背,嘻嘻哈哈地随着大流出了学校。 俩人去学校附近的甜品店各挑了个中意的慕斯小蛋糕,走走停停地逛了一会儿学校附近的步行街。 许娉婷用小勺子挖着奶油往嘴里送,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嘴里东西还没咽下去,含糊不清地就开了口: “零榆啊——” “昨天阿束跟我提了一嘴,好像过几天,就是谢汀生日了啊——” 她最近因为自己这好色的小姐妹,可谓是操碎了心,任何跟谢汀有关的事儿,都要留意一下告诉零榆,整得自己男朋友都老大不乐意了。 许娉婷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扭头问姜零榆: “你想好送什么东西了吗?” 姜零榆愣了一下, “我,我去干什么呀?” 她还一脸不明—— “我对人家谢大少爷来说就是见过几次的路人,撑死了算普通朋友,提着礼物去了,人家不认,那不怪尴尬的——” 嘿,小姑娘还挺有自知之明,不是那好痴心妄想,自不量力之人。 但许娉婷也是真的被她给逗笑了,瞧着她微皱的小眉头,瞪得像铜铃样的迷惑大眼, “哪儿有你这么妄自菲薄的,咱们零榆这么可爱,谁见了不喜欢?你尽管去,谢汀绝对高兴,我给你拍着良心保证。” 之所以这么信誓旦旦,自然有她自个儿的考量,依着她观察出来的,那谢汀,十有八九心思绝不像零榆想的,纯是路人或普通朋友那么简单。 她腾出一只手,揉了揉姜零榆圆润的小脸,眼里的欢喜快要溢出来, “听我的,你放心好了,只要你去,他绝对欢迎——” 何止欢迎,不定高兴成什么样呢,想想前几天晚上,谢汀看零榆那眼神,她就猜这俩人有戏。 迎着姜零榆半信半疑的表情,许娉婷笑得一脸促狭,还握着拳头,朝她比加油, “哎呀——,你就信我吧,” 她顺手把手里吃的差不多的小蛋糕扔进旁边的垃圾桶,握着姜零榆的肩膀,半拖半拽, “走走走,去给你的谢大美人挑礼物去——” 姜零榆没法反抗,只得跟着她,亦步亦趋坐上她的车,去附近的奢侈品店。 小姑娘怪不情愿的,摸了摸自己刚鼓起来没多久的钱包,欲哭无泪。 ———————————————— 26号那天,就是谢汀的生日。 前一晚上,谢汀就从程束口中,知道姜零榆要来参加;怎么说呢,虽然面上不显,程束还是敏锐地发现了兄弟情绪的变化,如沐春风中,带着那么些许的无措。 左看右看,手往哪儿放都不是。 程束苦笑着,心思这好好的一朵人间富贵花,怕是要被吃定了。 谢汀哪有闲工夫想那些,吩咐好翌日要准备的排场,早早就回了家,从柜子里扒拉出了那个黑色天鹅绒盒子。 玉镯晶莹剔透,静静地躺在谢汀白皙的掌心,谢汀看着看着,就入了神。 他想起来许多画面,想起他初见姜零榆的时候,她一脸傻气,问可不可以为他画画;想起她偷亲他未遂时,仓皇逃走的可爱模样,还有她在夕阳下转圈儿,裙摆飞扬的灵气四溢。 一想,内心深处,那种砰砰又难耐的难言情绪,又开始汩汩地冒出来。 他握着那镯子,眼里都是星芒笑意,过了许久,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镯子重新放回盒子里,仔细收好。 翌日。 许娉婷起了个大早,给小姐妹化了个淡妆, “乖乖,底子真好——” 她主观地表达着自己的喜欢,一边小小地惊叹着,一边细细为姜零榆描眉画眼。 “记得带上给谢汀的礼物,袖扣虽然不算贵重,但是礼轻情意重嘛——” 她为姜零榆整理着头发,侧过去叮嘱着, 姜零榆苦瓜着个脸,语气颇有些忿忿不平的, “就那还不算贵重啊,花了我好几单的稿费呢——” 她小声呢喃着,扁着嘴都能挂酱油瓶了, “算我又穷又小家子气好了,你们这些资产阶级根本不能理解我这个抠二代的苦——” 许娉婷真是哭笑不得,要是她姜零榆真能和谢汀在一起,这点儿小钱又算得了什么?不过略思虑了一下,她还是没有多嘴,且让这两人,自己磨合去吧。 “好了,咱们零榆,稍微收拾一下,还是很漂亮的嘛。” 她递过去镜子,放到姜零榆手里,让她验收成果。 俩人正笑着闹着,许娉婷电话响了,她把手机掏出来看了一眼, “走吧,阿束催了,说正主儿等得着急,都坐立难安了——” 她一脸暗示意味儿地看着姜零榆,说的话也意有所指。 教她这么一说,姜零榆心里忽然有了些隐约的猜测,但甭管是真是假,她属实是心里高兴了。 小姑娘嘛,哪个不爱幻想的,况且幻想对象还长得那么好看,她一时心猿意马,越发迫不及待想见到她心心念念的谢大美人儿了。 第20章 生日宴上那些宾客,基本都是姜零榆见过的人,除去几个面生的女人,看着她的眼神极为不善,姜零榆挽着许娉婷的胳膊,眼珠子几转,已然约摸明白了。 她没底气怎么样,可身边的许娉婷可不是吃素的,拍了拍她的手,狠狠地瞪了回去,小姐妹两个,趾高气昂地从她们身边经过。 会场挺大的,布置得也很华丽,琳琅满目的鲜花和糕点,连一向不怎么仇富的小姜都眼红了。 要是她以后能开签售会,也这么大排场就好了,好羡慕的说—— 许娉婷看着姜零榆脸上的憧憬,一脸无奈,不知道该怎么敲醒这个傻货,明明谢汀都那样了,只要她稍微再主动一点儿,别说这样的排面,比这更高大上的,谢家都给得起;可惜人家还妄自菲薄,老觉得谢汀只拿她当普通朋友。 “零榆,想想你来是干什么的?就这点儿东西就迷了你的眼?” 她轻戳姜零榆的小脑门儿,拽着她往里间走, “你的任务是把礼物送给你的谢大美人,以博得人家的好感,为你以后可能会有的追求大业添砖加瓦。” 她回过头去看,一脸严肃, “记住了吗?” 姜零榆被她拽着,并不能挣脱出来,只能点头如捣蒜,随着许娉婷一起进去。 谢汀穿着正装,衬得那张雌雄莫辨的脸更加诱人了,姜零榆骨子里的好色成分又开始蠢蠢欲动,浑然忘了自己来之前还满心抱怨,一个小礼物花了她那么多钱不说,还要花心思打扮,弄得那么麻烦。 现在的她,只一心想着,怎么才能靠自己心心念念的美人儿再近一点。 许娉婷和她做姐妹那么久,如何不知道她心里想的什么? 她从后面轻轻推了姜零榆一下,一脸“姐妹我懂你”的表情。 “去吧,可千万不能让其他女人优先接近到谢汀了。” 她小声道,已在心里自封“狗头军师”。 姜零榆有点儿莫名的羞怯,但还是鼓足了勇气,迈着步子,走向谢汀。 她心里,是能感受到谢汀对她的善意的,她在谢汀那儿的待遇,最起码,比娉婷口中的那些前女友追求者一类的,要好的多。 除了前几回见面他说了些不中听的话,后来就再没提过了,而且她几次莽莽撞撞地冒犯,他都没有如何动怒,甚至还满心欢喜地夸赞她的画好看。 但好感是不能算爱的,姜零榆以前追过不止一个男生,深知好感这种东西有多脆弱,可能某一个瞬间,就能瞬间由有些喜欢变为厌恶,她自己亲生经历,自然清楚得很。 所以她也并不敢轻举妄动,也是怕败坏她在谢汀心中那一丢丢的好形象。 谢汀正在举杯,敬那些来为他庆贺的来宾,不经意地瞥了一眼, 好嘛,这不是他心里骂了好几天没良心的小姜嘛。 想到前几天阿束说的那些话,他好不容易压下去的酸水,又开始汩汩地往外冒。 ——什么人啊,就是个见异思迁的小骗子。 他恨得牙痒痒,却在姜零榆朝他嘿嘿一笑,从身后拿出了一个淡蓝色的礼盒时,瞬间愣住了, “谢汀,生日快乐。” 女孩儿笑得眉眼弯弯,谢汀心里那堵了好几天的气,忽然就,莫名其妙地顺了。 他心里有些苦笑不得,你说说,他同她置什么气啊,他俩又不是什么明白关系,更何况那都是好久以前,都过去的事儿了。 他谢汀,竟然有朝一日,也会心胸狭窄到,去计较这种小事儿,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男人放下酒杯,嘴角勾着浅笑,把礼盒接过去了。 “怎么有心给我送礼物的,我可没巴巴求着你来啊……” 要是程束在这儿,听他这话,一准儿要啐他两口,也不知道是哪个,吃了飞醋脸色差得好像人人都欠他八百万,明明心里想的不得了,还人前人后两副面孔,几嘴硬啊,说什么, ——我可没巴巴求着你来。 就是嘴硬。 但姜零榆不以为意,她印象中的谢汀,本就是这样傲娇惯了的人,说这些话那也是正常。 她又笑,揪了揪裙摆,声音甜美。 “嗯……娉婷告诉我的,所以我就……” 她欲言又止,但该明白的,也都能细细体会出来,多说反而无益。 谢汀打开那盒子,看到是一对儿袖扣,镶嵌的黑曜石散发着冷冽的光芒。 ——不是什么值钱玩意儿,搁在以前他连看都懒得看一眼,但因为是姜零榆送的,好像突然也多了许多美感。 “我很喜欢。” 他笑,毫不吝啬地表达着自己的欢喜。 ——我很喜欢,不是因为喜欢这个东西,而是因为你。 但谢汀天生高傲,他的家世和外貌,注定了他这辈子会被世人趋之若鹜地追捧,所以他养成了习惯,即便他心里再如何,嘴上却不愿多说。 “你能喜欢就好,我还怕你看不上……”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了头,可能是有点儿紧张,她右手摸着左手的虎口,摩挲了一下。 其实仔细想来也是,谢汀生在谢氏这样的豪门望族,东西贵重与否于他来说或许并无关紧要,反正再贵重也没有他拥有的那些贵重。 “零榆——” “啊?” 他头一次唤的这么亲切,姜零榆有点儿不习惯,愣了一下,抬头看着他。 “你跟我过来一下,上次说好给你的谢礼,你跟我来拿一下。” 她还懵着,稀里糊涂地跟着谢汀进了一个包厢,里面堆了很多礼盒,看样子都是来客送给谢汀的礼物。 他走到挨近窗户边的桌子,拿起一个显然精心放置的黑色盒子。 递给姜零榆, “我不能白要你的画,这个东西,对我来说没什么用处,正好送给你。” 姜零榆接过去,小心翼翼地打开,看一眼,一下子就有些被吓住了。 她即便是再小家子气不识货,这镯子晶莹剔透,细润无暇的,看着就透着一个“贵”字,她哪里敢收? 姜零榆把镯子放回盒子里,又交还给谢汀, “这东西太贵重了,我不能要,那点儿功劳,根本就配不上这么珍贵的谢礼,我带上,指定要夜夜惶恐,不能安心的。” 还挺固执,谢汀不接,就一直举着。 他没想到她拒绝得这么干脆。 他没想到还有女人能拒绝的了他送的,还是这样货色的礼物。 谢汀不觉得她性子端正,只觉得她是在跟自己生分。 ——你愿意高风亮节,你去跟别人高风亮节去;我不乐意你这样对我,我想让你收,我想让你心里惶恐,我想和你有牵绊。 谢汀心里已然想的明明白白,但他还是没说。 第21章 “你收着。” 他沉着声,看了看那个盒子,视线移向别处,但还是没有接。 “我送出去的东西,就没有再收回来的道理。” “这玉又不值钱,你何至于这么生疏,就是阿束和他女朋友,也收过我的东西。” 姜零榆还是垂着眼,一脸为难。 谢汀见软的不行,直接就把那盒子打开来, “左手伸过来——” 不待姜零榆动弹,谢汀直接拉过她的手腕儿,把那镯子从盒子里拿出来,强硬地套在她手上。 “戴着吧,挺好看的,放我这儿,也是在角落里吃灰。” 他其实不太善言辞,所以除了好看再夸不出别的了;但他是真的很想让她戴着,他心里舒坦。 姜零榆没想到他态度那么坚决,不着痕迹地把手抽回来,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一时之间,气氛难免有些凝滞。 谢汀在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朝姜零榆走近两步, “别在这儿傻站着了,来都来了;我记得,有个朋友家里是做文化传媒的,你们学艺术的,结实一下应该会派上用场。” 他率先迈出步子,同她擦肩而过, “走吧,我带你去认识一下。” ———————————————— 说实话,这趟来的真的不虚此行。 谢汀介绍的那位朋友姓李,的确是做文化传媒类型的,名下有许多家类型不一的出版社。 ——其中就有她梦寐以求的漫画类和插画图书类出版。 “我这朋友呆呆傻傻的,好在画的一手好画,要是以后有需要,还望您能给她指条明路。” 谢汀虽然平日里好玩,但在这方面毕竟还是游刃有余;他低声地介绍着,同那个李公子轻碰一下酒杯,相视一笑,谁都明白谁的意思了。 那人连声应着,毕竟是他谢大少爷的面子,做个顺水人情而已,不过打量的目光自然也是少不了,无非心里惊叹一下,看着平平无奇一小姑娘,手段还挺高明。 瞧谢汀这上心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两人什么关系,结果一打听,只是朋友。 还没定下呢,都能做到这份儿上,谢汀那些个狐朋狗友,是真的对这个小姜刮目相看了。 程束在一旁瞧得清楚,转脸和自己未婚妻使眼色,许娉婷也是瞬间了然。 害,看这架势,好事将近啊。 谢汀的确心里高兴,他站累了,唤着程束和他一道儿,坐在包厢里的沙发上歇着,刚开了两瓶酒,许娉婷就领着姜零榆进来了。 从她推门进来那一刻,谢汀的眼神就没离开过她身后的姜零榆,她今天好像因为被这些场面震慑住了,没有往日那么活泼,大多数时间就浅笑着,被谢汀和许娉婷带着走动。 许娉婷几精啊,推搡着姜零榆,让她坐在谢汀旁边那个小沙发上。 谢汀很自然的,又开了另一瓶,看起来小巧些的酒瓶,瓶子上还印着青梅。 “果酒,你能喝吗?” 姜零榆接过来,拿过桌子上倒扣着的杯子,倒了一点儿。 “我尝一下,以前没喝过,不知道能不能喝。” 她倒是怪实诚,一下子就把老底揭了。 许娉婷看了看那酒,有些疑惑地看向程束。 ——那酒,虽然的确是青梅果味儿没错,但后劲儿可不小哇,谢汀平白无故地,撒谎干什么? 但许娉婷稍稍思量,还是没说出来,心思或许是自己想左了,再者自己在这儿守着呢,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儿。 姜零榆喝了一口,习惯性砸了咂嘴, “嗯——,怪好喝的,酸酸甜甜的……” 还真是个傻子,他说什么她都信。 谢汀笑了笑,转手给自己也倒了一杯。 “既然好喝,那就多喝点儿,左右也没什么度数,权当喝饮料了。” 他满不在乎地应着,又好像早有预谋。 姜零榆心里也欢喜着呢,自然是当仁不让,再说这酒味道也是真不错,醇厚绵柔得很,不辣嗓子,真的像是在喝饮料一样。 在座几个人心思各异的,但谁都没有多说什么,许娉婷低声和程束打情骂俏,谢汀就专心看着姜零榆喝两口酒,吃点儿甜品什么的。 只是过了一小会儿,姜零榆脸就有些微红了。 谢汀眼里染上些许笑意,轻轻抬手拦住了姜零榆的杯子。 小姑娘已经微醺,几迷茫地抬起头,一脸不明地看着他,红扑扑的小脸蛋,让人看着想捏两下。 “你喝了这么些,就不怕喝醉吗?” 姜零榆其实意识已经有些不大清醒了,但大抵喝醉了的人都嘴硬的很,她推开谢汀的手腕儿,很硬气地, “我没醉,我只喝了几杯,我不会醉。” 谢汀把手收回来,抬眼看着旁边的程束和许娉婷。 “阿束,能不能麻烦你,先和许小姐出去一下?” “我有些私事,想趁这个机会问问零榆。” 程束笑得奸诈,拉着许娉婷站起来, “成,我俩就不打扰你了,有什么重要的话,可得说清楚。” 虽然他也不知道谢汀具体是想询问姜零榆的心意,还是想同这小姜表白,他也管不着,但总归是乐见其成的。 许娉婷没有动,程束去拉她,她也只是直勾勾地盯着姜零榆,偶尔看向一旁的谢汀,眼神略微有些不善, 她不说什么,但显然是怕自己的朋友孤身一人在这包厢里出什么事儿,执意不愿出去, “汀哥,零榆她年纪小不懂事,但我信您是个有分寸的。” 别说,姜零榆看人的眼光不错,许娉婷明显是有些惧怕谢汀的,这从她平日里对他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但现在因为那个憨傻的姐妹,她还是语气带着警告意味的,说出了这些话。 谢汀没有生气,只是轻轻摆摆手,示意他们赶紧出去。 “你放心好了,我不会做什么的,只是问几句话罢了。” 程束闻言也来拉许娉婷,好言劝慰, “你就放心吧,娉婷——,你不了解阿汀,他那种性格和家世教养,断不会做出什么龌龊事儿的,你放心好了。” “咱们就在外头,过一会儿,你不放心,进来是分分钟的,别瞎操心了,啊。” 许娉婷态度有些松动,抿着唇,略思索了一下,这才不情不愿地,一步三回头的跟程束一起出去了。 姜零榆显然还不知道自己处于什么样的境地,因为喝了后劲儿大的酒,意识不清醒,从沙发上滑落下来,坐在地毯上,一心一意地玩儿着桌子上造型精美的酒杯。 谢汀看了她好一会儿,把手里的酒杯放下,站起来,几步走到她旁边,单膝下跪,半蹲在那儿。 他抬手,把姜零榆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女孩儿没什么反应,眼皮耷拉着。 “这青梅酒好喝吗?” 他沉着声问,努力压抑着内心的鼓噪,他靠她太近了,她又喝了酒,眉眼风情,是平日里从没有见过的。 他很想亲近她一下。 “好喝。” 喝醉了的姜零榆越发诚实,问什么就答什么,但显然,谢汀费了心思搞这出,绝不只是为了单纯问她酒好不好喝而已的。 他夺了她的杯子,待她转脸看他,满心满眼都是他谢汀的时候,他这才如意,低声开口: “那我问你,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这话一说出来,姜零榆一下子就笑, “我怎么不记得,我又不傻,你是谢汀啊,全世界最好看的谢汀。” 她甚至觉得语言无法充分表达出自己的赞美,双手大大咧咧地比划着, 谢汀眼中雾霭沉沉,但看起来心情还不错的样子,他顿了顿,复又道: “那——,你喜欢我吗?” 他直勾勾地盯着她,好似浑不在意,又好似在期待些什么。 但这次,姜零榆并没有立刻回答,她好像一时之间,下意识并不能说出答案,谢汀原本的笃定在被慢慢消磨,他甚至有一点儿怀疑,姜零榆之前表现出来的,对她的喜欢,会不会是假的。 “零榆——,” 他稍稍和缓了声线,像是在诱哄着她说出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需要想这么久吗,你到底,喜不喜欢我?” 他迫切的,需要一个准确的答案,以求心安;最重要的,是权衡一下,是否需要重新定位两个人的关系。 姜零榆猛的灵台清明了一瞬,但又转瞬即逝,她看着面前这张自己馋了很久的脸,潜意识里,不知怎么就脱口而出, “喜欢。” “我喜欢你。” ——你长得这么好看,我当然喜欢你。 最后这句,她还没来得及说,酒劲儿上头,已经慢慢垂下了小脑袋。 她喜欢他,其实仅仅是因为他好看,说爱也算不上,说男女之情也有些牵强,所以她之前,嘴上说着馋啊馋的,实际上也并没有做什么格外暧昧的事情,除了那次色心大发却没成功的偷香。 但谢汀并不知道。 他只听到她亲口说,说喜欢他。 喜欢啊。 这个词多美好,他活了二十几年,还是头一次经历这种心境。 怎么说呢,刚才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扼住似的,现在一下子通透了。 他也喜欢她的,他好像心里渐渐有些明白了。 承蒙老天爷眷顾,给了他优秀的一切,让他得以在初次心动时,可以不自卑,可以也得到心上人的喜欢。 第22章 谢汀眼里都是笑意,往日里的凌冽少了许多,他又往前凑了凑,看着面前意识已经不大清楚的女孩儿,低声道: “我记着了,这可是你亲口说的。” 他也不知道是在跟她说,还是在自言自语, “既然你喜欢我,那我就给你这个机会,这次是认真的,和以前不一样。” 他伸出左手,修长的指尖拂上去,把姜零榆掉在脸上的碎发挂到耳后。 “所以你也要认真的对待,不能再像以前那样见异思迁,你要对得起我给你这个机会。” 他说到后面,声音越来越低,终究还是嘴上骄矜,说是给她一个机会,又何尝不是拐着弯儿地变相在给自己一个机会;只是这次事发突然,他还是想听她在清醒地时候说喜欢。 毕竟某种意义上,这也算得上他谢汀的初恋,正经表白总不能少吧,那他到时候,绝不会有丝毫扭捏,只满心欢喜地,应一声好。 他是真心的,同时也是在磨掉身上的骄傲和棱角,去迎合她。 放在以前,他称这种卑躬屈膝的感情叫下/贱,但现在情之所动,他也终于明白了那些人为什么可以放弃很多,只为了谋求一些情意。 在喜欢面前,外表和家世,好像一瞬间变得无足轻重了,他甚至心头泛起许多庆幸,庆幸她以前没有真正爱过什么人,他们两个都能把对方当做唯一来放在心尖儿上。 掉进爱河的男女,都能变成傻子。 他都忘了,她只是见色起意而已,可惜叫欢喜蒙了双眼,什么也顾不得了。 “咚咚——” 谢汀侧过身子,又慢慢坐回原位,就见外头的许娉婷,后面跟着程束,已经推门进来了。 进来头一眼,许娉婷先去看了看坐在地毯上的姜零榆,几个大步走过去,赶紧给她扶起来,再看向谢汀时,眼神已经没有方才那么戒备了。 谢汀没看他们那边,只自顾自地倒酒,但嘴角勾着,显而易见心情不错,许娉婷看看这两人,好像约摸有些明白了。 “汀哥,那个,我冒昧问一下,零榆她——,她没说什么冒犯你的话吧?” 姜零榆可是喝醉了,属于她从没见过的突发状况,但情报是要掌握的呀,小姑娘醒了肯定要问。 谢汀端着酒杯的手顿了一顿,抬眸看她,神色不明, “没有。” 这厢许娉婷刚小小松了一口气,就听—— “她只说她喜欢我,要追我。” 到这会儿,谢汀还能面不改色地说出这话,且还气定神闲地自己添油加醋了些。 一旁的许娉婷和程束听了,整个人都傻了。 寻思这小姑娘挺勇敢啊,喝了酒,什么话都敢大大咧咧地往外说了。 “这——” 许娉婷面露难色,不知道该怎么接下去了,倒是程束,见气氛略有些尴尬,打了个哈哈: “娉婷啊,你家这小姜,真的厉害啊,我瞧着阿汀,心情好像还不错,等她醒了,你大可转告小姑娘一声,让她加把力,抱得男神归。” 程束笑得蔫坏,挤眉弄眼地,间或瞥眼去看谢汀的脸色,瞧他仍和方才没什么两样,就知道这话没说错,不定还说到他心坎儿上了。 果然—— 谢汀微微低了头,轻笑一声。 什么意思,不言而喻。 许娉婷吞咽了一下口水,突然有些佩服自己的小姐妹了。 以前接近谢汀那些女人,不乏有本事有手段的,但引起他的兴趣都是一时,永远都破不了这人的心房;可姜零榆不一样哇,要不说她出奇制胜,用最低的伤害,打最高的输出。 许娉婷呐呐地应了一声,说太晚了,要送姜零榆回去,把人扶起来,道了别就出去了。 程束眼瞅着人都走了,凑到谢汀身边坐下,谢汀往另一个杯子倒满酒,酒液和冰块儿碰撞的声音格外清脆。 程束接过去,抿了一口: “我说阿汀,你——” 他侧了侧脸,示意着方才姜零榆坐的位置, “你该不是来真的吧?你要只是玩玩儿,我可得劝两句,要不娉婷会杀了我的,我俩都得因为你搞掰喽。” 话音落地,谢汀凉凉地瞥他一眼,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他: “你觉得呢?” “你看我这样,像是玩玩儿?” 他反问一句,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颇有一番豪气。 “我妈那传给儿媳妇儿的镯子,我都给她了。” 他没看程束,目光在虚空中漂浮, “一开始我只觉得自己疯了,想了好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那镯子戴在她手上那一瞬间,啧——,我突然莫名其妙得想通了。” 谢汀低声说罢,顿了一顿,像是想起了以前, “我知道你们背后怎么想我的,觉得我傻,那么多优质的女人都看不上,到了了,对一个略显平庸的女孩儿动心了。” “我只觉得你们傻,还肤浅。” “有趣的灵魂懂吗,越靠近,就能感知到越多的惊喜;人格魅力这种东西,有时候或许跟颜值一点儿也不搭边,但远比颜值吸引人,且是长久吸引。” 他轻笑一声,又摆摆手, “你不会懂的。” 程束听了他的话,有些愣住,久久都没有回话。 谢汀和程束感情算深的了,认识了这么久,他一向都少言寡语的,即便是面对程束,基本上交流也都很简单,大多时候,都给人一种慵懒倦乏,对万物都没什么兴趣的样子。 而他方才不过是随便问了几句话,谢汀立刻就剖心剖肺,长篇大论地给他解释,好像不容任何人质疑他的感情似的。 他不太懂,但也不大服气地撇了撇嘴, “是——,咱们都肤浅,就您谢大少爷有内涵,至于吗,看你那满脸炫耀的劲儿……” 程束看不下去了,翻着白眼扭过脸去。 谢汀懒得再理他,又自顾自喝起酒来。 喝了一会儿,谢汀从外套口袋里掏出手机,划开屏锁,又点开微信。 看着和姜零榆的微信聊天界面,还停留在几天前,他回复的算挺快的了,但小姑娘也是偶尔在线。 他指尖在屏幕上戳了戳,瞬时就显示在聊天框里。 谢汀: ——晚安。 第23章 姜零榆醒的时候,宿醉过后的脑袋蒙得不像话。 她打着哈欠,揉着乱糟糟的头发从床上坐起来,刚擦了擦眼睛,就看见手腕儿上那个清透奶白的镯子,一下就给刺激地清醒了。 啥,啥玩楞儿啊,昨天,戴上镯子以后,发生了啥来着? ——是果酒。 姜零榆微张着小嘴,努力去回忆昨晚的一切。 她喝了那酒,然后就没意识了,但估计是许娉婷送她回来的,只有她知道自己家的地址,也有家里的钥匙,还贴心地给她的床头桌放了一杯白开水。 她把那杯水拿过来,喝了一口,就四处扒拉手机,找到以后边喝边看,冷不丁地,微信电话和信息,一大堆地砸过来,姜零榆嘴里一口水没咽下去差点儿被呛着。 许娉婷:别问我昨晚你干了啥,问就是你喝蒙了跟人谢汀表白了还说要追求人家。 许娉婷:这事儿我管不了,你自求多福,好消息是谢汀态度积极,我感觉你有戏。 谢汀:晚安。 老母亲秦女士:放假了就赶紧给我滚回家。 ——乖乖。 以前从来没觉得自己在世界上这么重要过,睡了一觉起来,居然能收到这么多消息和推送,手机都卡顿了一秒。 等等—— 小姜突然反应过来,赶紧去扒拉许娉婷发过来的那条。 “!!!” 她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两条消息。 什么? 什么表白,什么追求? 她咽了下口水,心想自己这下子玩儿大发了,喝点儿小酒,什么能说的不能说的都敢往外蹦啊,谢汀那朵高岭之花,不定怎么心里笑她呢,她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自量力。 唉,脸皮子都丢尽了。 她虽然是喜欢谢汀不假,也动过追求的心思,但每次都是半路被扼杀在襁褓,有那贼心没那贼胆。 姜零榆把手腕儿微微举起来,看了看腕儿上的镯子,眉头浅浅地皱着,心里约摸有了点儿想法。 娉婷说,谢汀看着态度积极,应该没有嘲笑她或者厌恶,要有那娉婷肯定早就跟她说了;他又对她那么好,又是介绍人脉又是送贵重礼物的。 但要说他会不会喜欢她,她心里又有点儿动摇了;自己几斤几两她毕竟还是很清楚,谢汀又如那天上月高不可攀,他每每看着她,好像态度也比较淡,她没理由会自恋到觉得谢汀对她有意思。 但要说朋友之上,恋人未满,好像又有点儿感觉了;姜零榆纠结了一小会儿,还是决定不要想太多,这种事情,顺其自然最好,下次见了谢汀,再好好观察一下,如果他真的也有那意思,那她就表白,然后得偿所愿,抱得男神归啦。 想明白了,姜零榆先给谢汀娉婷和妈妈回了消息,也不再窝到床上,穿了睡衣就下床,好好儿把自己洗了个干净清爽,又开始了新一天的美好生活。 另一边,谢氏。 顶层的总裁办公室里,谢汀垂首坐在沙发上,往后一靠,漫不经心地听着旁边上位的谢蕴的厉声训斥: “不务正业,对待什么都不认真,你能成什么事儿?” 谢蕴身为谢氏掌权人,如今已年过半百,岁月的沉淀在他身上凝结了不怒自威的,上位者的肃穆。 但显然谢汀半分也未被震慑,他甚至看也不看自己的父亲,只一心看着面前的虚空之处,也不知道在看什么,但就是不正眼去瞧谢蕴。 想想这唯一的儿子,自回国以来,上着班吊儿郎当,空有一身才学,不用到正处,整日里只知吃喝玩乐。 前不久给介绍的,意欲结亲的那家千金,哪儿哪儿都好,这不争气的儿子愣是看人家不上,自己也不正经找一个,无所事事的纨绔样子,他看了就来气。 谢汀早些年在国外被养的野了,同父亲便不大和睦,他不喜欢被人管的太宽,谢蕴又常年处于掌控者的身份,习惯了就总想什么都插手独子的事情,久而久之,矛盾就激化了些许。 这父子俩平日里还好,只要凑到一起时间长了,父辈免不了要唠叨几句,谢汀又总是几不耐烦的,便回回都闹得不欢而散。 “你看看你,让你来自己的公司上班,你都能缺勤一半儿,你是给别人创造利益吗?还要我求着你来?!” 谢蕴摔了手里的文件在桌上,显然对于谢汀的无作为已经开始恼怒了;谢汀仍是不慌不忙地,整了整手表和衣袖,稍稍调整了一下坐姿。 “您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歇着养着,整天同我置什么气?” 他说话还是不紧不慢,而且端的是一副要气死他老子的模样语气。 “您要是实在讨厌我,爸您就直说一声,我保证躲得远远的,一眼都让您瞧不着。” 他冷着眉眼,声线毫无起伏,只是表情凌厉,显得格外有攻击性。 言罢,谢汀站起来,还没等谢蕴回话,几个大步,就出了办公室,临走了,还重重地关上了门。 徒留头发有些花白的谢蕴,气得吹鼻子瞪眼,左右无法,抬手就把桌上的东西扫落在地,又重重坐到椅子上,捂着胸口慢慢平复呼吸。 谢汀出了公司,上车时脱了外套,随手扔在副驾驶;手机就从侧边口袋滑落出来了,他习惯性拿起来,点开微信。 看到回复和熟悉风格的表情包,他方才还有些低沉的气息瞬间柔和了些,甚至眼瞅着有了些笑意,变化之快令人咂舌。 谢汀心里寻思,堵着一口气呢,喝酒玩乐什么的也腻了,就是突然有点儿想这个姓姜的小姑娘了。 但这会儿还太早了,她肯定在家忙着赶稿子,不好打扰。 思来想去,谢汀还是驱车回了自己的房子,也没什么可做的,浇浇花看电影,再睡个觉。 别说,一天的时间,就这么消遣着,慢慢儿也就过去了。 傍晚夕阳洒满屋里的时候,谢汀坐在客厅的地板上,俯瞰着窗外的天空,还是没打消那个想见小姑娘一面的想法。 昨个儿她说了那样的话,今个却又沉寂了,都不说找他聊天,只顾着自己, 谢汀垂下眼睑,盯着手机屏幕看了一会儿,心里天人交战的,许久未动, 最终还是伸出手,发了个消息出去。 第24章 傍晚的时候,姜零榆看外面已经没有那么热了,就骑着小电驴去买了点儿菜。 晚饭很简单,一人份的米饭,一小碗虾仁豌豆汤,清淡下火,还有一盘鱼香肉丝,她馋了挺久那种闻着很香的清汤了,还为此买了个心仪的勺子备着。 所有东西刚摆上小桌子,还没来得及喝一口汤,手机有提示音,她拿起来看,是谢汀的消息: “零榆,你家地址在哪儿?” 看着备注那两个字,姜零榆的脸腾的一下红了,她眨巴着眼睛,又想起昨晚的事,还有娉婷说过的话。 怎么办啊,他问地址干嘛? 姜零榆心里一肚子问号,不知道怎么问,但不回又显得很没有礼貌,会败坏形象,她思来想去,还是点了定位,发送给谢汀。 那边久久没有再回,姜零榆捧着手机看了半分钟,也就放下了, 嘛,算了,管他呢,估计也就随口一问;她没再多想,自吃饭喝汤去了。 小姑娘吃饭一向比较慢,吃的干净,还颇有仪式感的,喝汤用勺夹菜用筷,一个人也吃得津津有味,正配着下饭剧热火朝天,弹窗出来了,显示微信有新消息。 姜零榆顺手点开,一看,又是谢汀。 很简约的,一行字。 “下来,我在你家楼下。” 姜零榆赶紧放下手里的餐具,忙不迭地站起来,跑到客厅旁边的阳台,扒着栏杆儿往下看—— 果不其然,有身材颀长的男人,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也抬头,面上无甚表情地看着她。 姜零榆朝他招了招手,转头就往楼下跑;小姑娘气喘吁吁地,跑得飞快,脸都红扑扑的。 她跑到谢汀身边儿,还叉着腰喘了会儿气儿,谢汀就那样看着她,也不说话。 待姜零榆平复下来,略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谢汀,你怎么……突然来了?” 谢汀看她小脸如苹果样通红可爱就觉得讨喜,往前迈了一步,大约觉得还没到时候,又顿了一步。 “家里出了点儿事儿,我心头不高兴,想了想,我认识的人里,属你最会找乐子,也最精,就过来了。” 面上说得笼统,其实还不就是想人家了。 姜零榆听了这话,隐隐有些担忧: “家里出事儿了,严重吗?” 谢汀没想到她侧重点在这儿,轻笑一声: “不严重,小事儿,只是影响我心情罢了。” 姜零榆咬着唇,眸中略有思索,嘴里也喃喃低语道: “心情不好啊,心情不好……” 她眼前一亮—— “哎,要不这样,你肯定还没吃晚饭吧,我带你去一家特别好吃的烤肉,吃饱了心情自然就会好了。” 姜零榆神采飞扬地说着,还信誓旦旦地保证,谢汀没想到她想了这么会儿,居然想出这个。 不过他并没有反驳,而是顺着她的意思,点头应好。 “那行,你在这儿稍微等一会儿,我去收拾一下,马上就下来。” “好——。” 姜零榆老开心了,屁颠儿屁颠儿地就往楼上跑,到了家,没吃完的晚饭也不要了,换了衣服就赶紧下楼去。 姜零榆没有坐副驾驶,谢汀从后视镜看了她一会儿,张了张嘴,还是没说什么。 按着姜零榆说得地址,导航没十五分钟就到地方了,从外面看人就挺多的,生意火爆。 “咱们是赶上饭点了,不过没关系,里面挺大的,环境也不错,应该有位置,店家服务不错,会想办法给倒腾出来位置的。” 她给谢汀介绍着这家店的特色,眉飞色舞,谢汀能看出来,她有多喜欢这家烤肉店。 虽然人挺多的,但正好有一个双人位置,谢汀坐到姜零榆对面,看似漫不经心地问: “零榆,你是很喜欢吃烤肉吗?” 说着,他把姜零榆的餐具拿到自己那边,用旁边水壶的热水烫了一下。 姜零榆笑眯眯地,见牙不见眼: “嗯嗯,我其实平日里吃肉不多,喜欢素食和清汤,但我喜欢偶尔吃几次烤肉和涮羊肉,打打牙祭。” 正巧这时,有穿着职业套装的服务生,拿着硬质菜单过来,看了两人,最终还是把菜单递给了谢汀。 姜零榆的脸一下子黑了。 ——这该死的,看脸的世界,呸。 谢汀出于礼貌,接了过去,转身就递给姜零榆。 “你来吧,我对这儿不是很熟悉,我听你的,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那服务员的表情有些僵硬了,看向姜零榆的眼神有些复杂,微微透着些不敢置信。 姜零榆舒坦了,美滋滋地把菜单接过去,点了平时和许娉婷一起来时经常点的那几样,她都尝过,知道味道很不错。 “就这些吧,请再帮我们上一壶雪梨茶,谢谢。” 说着,她把点好的菜单递给服务员,又临时叮嘱了一句,服务员应了一声,临走时又看了谢汀好几眼。 姜零榆不由得就笑,略带了些调侃: “你瞧瞧,长得好看就是受欢迎哈,那个服务员小姐姐,一直盯着你看呢。” 谢汀却像是习惯了,没说什么,低着眸子轻笑,间或抬头看她几眼, 闲聊几句的功夫,东西就基本上齐了。 肉放在烤架上还要好一会儿才能熟,姜零榆闲得无聊,手机也玩儿不进去,就抬头和谢汀闲聊起来, “谢汀,我给你讲一个网上的段子,你肯定没有看过。” 她一脸神秘地说: “走在回家的路上,路边的泥有点多,有辆车开过泥巴溅我一身,溅在身上的声音很响,我回去一查,原来这叫做,响溅泥——” “哈哈哈哈——” 谢汀也笑,不过没有她那么开怀,反正她古灵精怪,脑子里总会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这个笑话好冷。” 谢汀低声地回应了一句,眼神特别柔,可惜周围环境有些喧闹嘈杂,头顶的灯光又是暖黄色,以至于姜零榆根本没有注意。 她又哈哈笑了几声, “对,我也觉得这个笑话好冷,但我怕我讲了太好笑的,你会控制不住,损失你的男神形象。” 摇头晃脑的小姜振振有词,对面的谢汀,其实从一开始眼中的焦点就没离开过她。 好像这会儿,他俩之间无形中亲近了很多,姜零榆以前偶尔面对他时的距离感消失了,气氛格外融洽。 这店里满满的烟火气,还有对面喋喋不休的小脑袋;突然没来由的,谢汀心里,以前总是觉得空虚的那块儿,好像被填满了。 第25章 一顿饭吃了个把小时才结束。 姜零榆其实没吃多少,她平时就崇尚七分饱最养生最健康,又在家吃了几口饭了;是谢汀,慢条斯理的,吃个饭也是与生俱来的优雅。 姜零榆吃个几口,就会用公筷帮谢汀包一个,用紫苏叶包上一块儿焦香四溢的烤肉,再放一点儿腌制过得裙带菜,蘸料是她独家秘方,谢汀说比他自己弄得好吃。 小姑娘得了夸奖,更开心更殷勤了,自己吃得差不多,就一直在给谢汀弄,毕竟她是带他来改善心情的,所以闲聊也没有停止过。 就是挺奇怪的,她好几次低头倒饮料,偶尔再一抬头,就能看见谢汀用一种她读不懂的眼神,看的她直发毛。 她心思不大重,而且大约因为长相原因,她总觉得谢汀浑身上下哪儿哪儿都是好的,他用那种眼神看她,她也不疑他有什么恶毒的目的。 好在终究相安无事地吃完了,谢汀想去结账,被姜零榆义正辞严地拦了: “本来就是我说带你来散心的,当然我请,再说你还送了我那么贵重的东西,” 小姑娘一只手在手机上戳开戳去点开支付软件,一只手死死按住谢汀,谢汀低头看了那只白皙的胳膊好一会儿,不知什么时候停止了起身的动作,就安静地坐那儿,低头看着。 “而且又不是什么高端消费场所,你一个大少爷不嫌弃我就够开心了,我小姜虽然穷,这点儿钱还是有滴。” 颇豪气的,像是领着娇妻出去大肆消费的土豪暴发户;谢汀真的控制不住笑意了,而且脑子里有了这个想法,就怎么也消不下去了。 “好了,走吧。” 姜零榆把桌上自己的包包收起来,又把谢汀随手扔角落的车钥匙也拿起来递给他。 出了门,外面天都黑了,因着是盛夏,街上还是挺热闹的,而且格外的闷热,像蒸笼一样。 谢汀当然是先送姜零榆回家,路上疾驰着,热风一浪一浪地扑过来,谢汀在等红灯的时候从后视镜往后看,小姑娘正扒着车窗,看外面的灯红酒绿和车水马龙正起劲儿。 他记得以前,自己断断没有爱看后视镜的习惯,有时候倒霉了,出了事儿也就赔钱了事儿,他不在乎。 但姜零榆好坐后座。 他不明原因,但也尊重她,左右现在两个人关系不清楚,他没有理由去强行暧昧,可是有时候又很挫败,她怎么就那么清高又那么独善其身呢,但凡她图他些什么,有什么明显的目的,他兴许还能踏实些。 怎么说,他心里空落,总是觉着,她好像并没有嘴上说的那么迷恋他,那么喜欢他,而且还前科颇多,谢汀相信自己不会成为她以前那众多炮灰之一,但也很想自己能成为她生命里的例外和唯一。 想着想着,就到地方了。 善缘小区的保安,对姜零榆和这辆少见的豪车印象颇深,以为小姑娘找到了一个优质的男朋友,笑眯眯地放行了。 两人在居民楼楼下告别,姜零榆能明显感觉到谢汀的心情没有来时那么低落阴沉了,这正是她要的效果,想想也挺晚了,还急着回去赶稿。 但谢汀舍不得。 说出来怪好笑的,但他是真的舍不得,所以姜零榆试探着说了再见,他都没有吭声,他以为这样她可以多留一会儿。 可惜襄王有意,神女无心;姜零榆非但没有体会到谢汀的意思,反而还以为他又恢复了从前那副高傲的性子,心思这人喜怒无常,说了再见就悻悻地转身,打算走了。 可还没走两步呢—— 只听得身后: “零榆。” 声音有些低,但很有磁性;姜零榆听了唤,复又转过身去,一脸不明。 “怎么了,谢汀?” 谢汀眼睫轻颤,双手有些不自然地放在大腿两侧,耳根也稍稍有些发红: “我……我可以去你家坐坐吗?” 姜零榆瞪大了眼睛,有点儿不可思议。 说真的,这个要求,有点儿无礼且莫名其妙了,而且还是晚上,左看右看都不对劲儿。 她没应声,谢汀也猛的反应过来这话的不妥之处,但他内心渴求过盛,只能随口扯谎: “其实,我家的钥匙我弄丢了,酒店住不惯,我没地方去。” 这谎撒的,忒拙劣了。 “所以我能不能,在你家暂住一晚?我睡客厅沙发都可以的,绝对不会侵扰到你。” 这最后保证的话,姜零榆倒是信,毕竟谢汀是真的没必要对她怎么样,至于他为什么发神经突然想住她家,也不得而知,但小姜动了动脑袋,心想这也算是好事儿一桩,能多亲近男神的机会,兴许没几次了,等下次谢汀再像今天这样脑子抽了缺爱缺温暖,都不一定会来找她了。 姜零榆眨巴着眼睛,迎着谢汀略带忐忑的表情,轻轻点了点头。 “那——,好吧,就住一晚。” 虽然她心里暗戳戳,但最后这句话,是我们小姜最后的矜持了。 姜零榆领着谢汀上楼去,一路上两人都没有再说话,谢汀嘴唇微微抿着,眼里还泄出星星点点的笑意。 他以前是真的不大爱笑,但情绪这种东西最是不好装出来,他就是心头欢喜,即便没有明明白白地笑出来,浑身上下的愉悦却是显而易见。 姜零榆站在门口,摸了口袋好一会儿才把钥匙掏出来,间或扭头看谢汀一眼,对方也一脸无害地看着她。 不知怎么,刚才还豪气冲天的,突然有点儿怂了,犯怵了。 姜零榆压下脑子里的胡思乱想,开了门以后率先进了屋。 谢汀习惯性四周打量了一下,挺整洁的,一看就是女孩子住的地方,阳台还种了几盆绿植,眼瞅着增添了几分生气,有淡淡的饭汤香味儿,以及不太明显的大约是洗衣液之类的味道。 客厅没有空调,有些闷热,好在厨房和客厅阳台都通着,只要窗户打开,穿堂风还算可以。 谢汀不怕热,他只觉得高兴。 姜零榆把桌子上的剩饭菜一应收了,分着类放进冰箱里,转身去给谢汀拿床单和毛毯。 “我家没有客房,只能委屈你一下啦,明早我定着闹钟起来给你关阳台窗,要不夏天早晨还是很凉的。” 她背对着谢汀,边往卧室走,边同他交代。 谢汀把目光收回来,很乖顺的,说了声好。 过了一会儿,也没见人出来,谢汀心里有点儿疑惑,就走过去想瞧瞧,就见姜零榆把门扒开个缝儿,头探出来,有点儿不好意思的道: “谢汀,我想了想,客厅还是太热了,我以前追剧试过在客厅,睡一觉起来满头大汗,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如果不介意,你睡我的床,我再打个地铺,卧室有空调,可以睡的安稳些。” 谢汀那双琉璃样的眸子盯着姜零榆看了好一会儿,也没看出什么异样,他还是疑惑: “你,你不怕我怎么样吗,我们才认识这么些天而已……” 姜零榆一听这话就笑, “害——,我肯定怕啊,但我海口都夸下了,把你领进来,自然得让你住的舒坦啊,得负责任不是。” 谢汀收回目光,稍缓了缓,压下心头鼓噪,他自然一万个愿意, “你是女孩子,还是你睡床,我睡地上吧。” 话都说到这份儿上了,他还是想住她家,姜零榆点头应好,但还是想不明白,放着大别墅和酒店不住,干嘛跑来跟她挤这小破屋,图什么啊。 有钱人的想法可真奇怪。 姜零榆把床褥铺好,又去卫生间把热水器温度调低些,隔着个走廊,她的声音略微拔高了些,从里面传出来: “谢汀,你过来洗澡吧,我还要画稿,你洗罢了我再洗,客厅柜子里有一次性毛巾,你拿一个。” 谢汀腾的一下从沙发上站起来,表情有些别扭,把旁边的柜门拉开,果然见一摞还没拆包装的白色薄毛巾。 姜零榆抱着笔记本从卧室出来,小心地放到客厅桌子上,看谢汀已经拿到毛巾了,但人没有动,随口说道: “娉婷有时候也会来小住,一次性的毛巾和拖鞋都是给她准备的,不过我看,拖鞋你应该穿不上——” 她仰着头,坏坏一笑, “所以只能委屈你光脚进浴室了,哈哈。” “去吧,赶紧洗完赶紧休息,在我家可不许熬夜的。” 说完,她不再看他,谢汀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毛巾,忽然想起她第一次去他家,也是洗澡,他那个时候矜傲的很,同她现在的态度可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免不了生出些小小的后悔,怎么那时候能用那种冷漠的语气跟她说话呢。 他有心想说点儿什么,但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几番思索,又得作罢;拿着毛巾去了浴室,姜零榆这边还没画几笔,已经能听见浴室传来“哗哗”的水声。 除此之外,一室静谧。 谢汀站在淋浴头下,看着手里的泡沫出神;这种感觉太奇妙了,他这辈子头一次留宿在女人家里,虽然毛巾是一次性的,但他用了她的沐浴露,他现在浑身,都被属于姜零榆的味道侵袭沾染。 感觉好像,有种说不上来的舒服。 第26章 谢汀挂念着小姑娘那句,说在她家不许熬夜,所以只简单快速地冲洗了一下,就擦干身体套上衣服出去了。 地板上很干净,他赤足踩在上面,脚步声极轻,所以走到客厅的时候,姜零榆正画的认真,电脑上还播放着音乐,她并没发现他。 谢汀在发觉了自己的感情以后,就总是不自觉趁着各种机会去看姜零榆,他尤其喜欢这种,在她没有发现的时候,看她专注地做某件事,会不自觉地轻咬下唇,有时候小手托着下巴,指尖会在桌面上轻轻敲击。 他会下意识记住她的小习惯,以及她脱口而出随意说出来的个人喜好,完全是出于本能那种。 他知道自己不善言辞,前半生所养成的性格又让他不懂怎么迎合别人,但他愿意花心思去记住关于姜零榆的一切,这样以后在一起的话,可以竭尽所能地让她开心。 抛开他最后的骄矜不谈,谢汀知道自己已经彻底沉沦,只等姜零榆最后,那句能让他踏实心安的,亲口说出口的喜欢或爱,他便成了完全属于她的附庸。 “零榆——” 谢汀一手扶着客厅拐角的墙壁,一边低声地唤,对方头抬得高些,高过电脑屏幕,盯着他看,他能感觉心脏都在发颤。 “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说完了,他也不动,等着姜零榆去浴室的时候,同他擦肩而过的一瞬。 姜零榆站起来,把电脑和旁边的数位板、杯子之类的都收起来,快走到谢汀身边时,她能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沐浴露香味,还有氤氲水汽的气息,小姑娘耳朵尖儿有点儿红了。 “谢汀,你去休息吧,好好睡一觉,烦心的事儿就不要想了。” 她出于心性习惯,又多嘴安慰了一句,谢汀应了一声,眼瞅着小姑娘进浴室的背影,视线都随着人影在动。 他转身进了卧室,姜零榆给他铺好了的,他看了一眼,没有踩上去,抽纸巾擦干脚上的水渍,他就往那张大床去。 长腿一跨,一条腿半跪在床上,几下就爬到正中间。 紫丁香色的床单,奶茶棕色的松软被子,味道是他渴望又熟悉的,他躺下去,把自己包裹住,幻想是姜零榆在抱他。 他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儿不大正常了,但这些不正常的行为带来的快感让他不想放弃;谢汀轻轻闭上眼,听着浴室传来的水声,脸埋进被窝里轻嗅。 过了许久,水声初停,谢汀坐起来,把被子重新整好,下床坐到自己的地铺上,动作一气呵成;在姜零榆拉开卧室门的前一秒,谢汀刚刚佯装闭上眼。 但还是微微睁开了一条缝儿,能模糊看见姜零榆的身姿,她半趴在床上看了看他,又直起身子看了会儿手机。 谢汀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想开口跟她说说话,但又一时之间不知从何说起。 只听得窸窸窣窣的声音,姜零榆已经躺在被窝里,她又看了看不远处闭着眼的谢汀,迟疑着低声开口: “谢汀——,你睡了吗?” “没别的事儿,我要关灯啦。” 谢汀慢慢睁开眼,朝她看过去, “关吧,我马上就睡。” 话音刚落,“啪嗒”一声,灯也应声而灭,屋里静悄悄的,只有两个人浅浅的呼吸声。 外头月亮极亮,透过窗帘照进屋里,谢汀睁着眼睛,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他静静地听了好久,好像姜零榆也没睡着,时不时还翻一下身。 “零榆。” 他唤得低柔,肉眼能看见姜零榆翻了个身面对着他,但两个人都看不清彼此的脸。 “我睡不着,你能陪我说说话吗?” 这个要求不算什么,姜零榆中午已经睡了午觉,这会儿正好也不困。 “好啊。” “随便说说的话,我想想——” 她又动弹了一下,好像又往被窝深处钻了钻,谢汀不由得就想起,那是自己刚刚躺过的,心尖儿就不可控制地酥麻了一下。 “我以前吧,属于那种目的性比较强的人,嗯——,举个栗子吧,” 她声音清润,只谈自己,其实具体也不知道该跟他聊什么,她也不喜欢嚼别人的舌根子,所以只能说自己。 “好比说,假如我现在正在追你——” 她猛的顿了一瞬,可能也反应过来这话有些不妥,但看谢汀没什么反应,话也说出来了没法收回,只能硬着头皮继续。 “呐,但是你又迟迟不同意,我会逮着机会,等你哪天上厕所没纸了,我就拿着卫生纸,站在门口,问你爱不爱我。” 她小声地嘿嘿笑了两声,谢汀听了她的话,又被她感染,也胸腔震荡着,轻笑出声。 “只是举个栗子,不过再长大些,就没再那样了,稍稍得过且过了点儿,有就有,没有就随缘,发现比以前快活多了。” 谢汀一直很安静,做个合格的倾听者,等她说完,这才接话: “零榆,你脑子里怎么有那么些天马行空又古灵精怪的想法的,真有意思。” “多读书,多看报,少吃零食,多睡觉。” 这回答算是调侃,说完她自己都笑了,但小姑娘好像有些困了,笑完以后就没再出声;谢汀看着头顶天花板上银白的月光,侧耳听着她慢慢变得清浅绵长的呼吸。 大约是睡着了。 谢汀手撑着身下的被褥,慢慢坐起来,借着那一点点不甚清晰的光,往前倾着身子,凑到姜零榆床前。 其实根本看不清的,但他执着地,盯着看了许久。 屋里静悄悄的,只听得快低到尘埃里的男声: “为什么是假如呢,说声喜欢我就那么难吗?” 他修长的指尖探过去,轻轻地抚了抚姜零榆的头发, “你要我怎么办啊,我本来不想,但我好像爱上你了。” 没有回应。 谢汀垂下眼睑,又侧过脸,缓缓地趴在姜零榆的床头,距离她咫尺之遥,慢慢闭上眼。 —————————————————————————————————— 姜零榆醒的时候,空调已经被关了,屋里还遗留着丝丝的凉意,窗外高大的梧桐树上,栖了几只喜鹊,正叫的欢实。 姜零榆左看右瞧地,没见着谢汀去哪儿了,地铺也收拾起来了,规规矩矩地摆在那儿,她从床上爬起来,把睡衣换了。 本以为人走了,结果打着哈欠披头散发地拉开卧室门,谢汀正坐餐桌那儿,桌上摆了一水儿的油条豆浆,小菜清粥。 姜零榆这辈子都没有用这么快的速度,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地冲到卫生间去。 太羞人了,本来就不好看,这下最后那点儿形象也没了。 小姜一边儿心里哀嚎着,一边儿怨气冲天地梳头洗漱。 收拾完了出去,她眼神有点儿闪躲,不大好意思正眼看谢汀,人家呢,还是那副不食人间烟火的好看规整样子,桌上的早饭一口没动,看样子尽等她呢。 “不知道你喜欢吃什么,就每样都买了点儿,附近的早点店,我挑了人最多生意最好的那家。” 她只说过一次,他倒是记得清楚,说是生日火爆说明味道不错,当时只是随口一说罢了,还以为他根本没在意。 姜零榆应了一声,坐下去的时候,心头泛起些微微的波澜。 两个人都没再说话,谢汀看姜零榆好像对食物还算满意,垂下眸子安心吃起自己的。 面包掰成小块儿往嘴里塞的时候,谢汀有些失神,又不自觉想起刚才的事儿。 他比姜零榆醒的早,收拾妥当就出去买早饭了,本来想亲手做的,但厨艺不到位,而且厨房里很多东西和他家里的不太一样,他也怕再给她添什么麻烦。 这个点儿外面的早点店已经挺热闹的了,谢汀看着手机,百无聊赖的排着队,眼角余光能看到一个大约和姜零榆那般大的男孩儿,坐在旁边安安静静地喝粥。 谢汀本来不怎么在意,只是随意瞥了一眼,但那个男生坐的位置离柜台服务区太近了,刮过来一阵风,他放在桌子上的那两本书,约摸是什么曲式分析艺术概论的,被风吹起来,教谢汀一眼就看到了扉页上写的名字。 ——齐昭。 初初他只是觉得熟悉,而且心里很不舒服,待接过服务员递给他的早餐,这才猛的想起来—— ——“好像是叫什么齐昭的,和小姜同校不同系……但他好像看不太上小姜,然后就那样了呗,小姜就过来巴着你了……” ——这人就是齐昭? 他扭过头去,站不远处冷眼看了那个男生好一会儿,到底也没看出来哪儿好了,姜零榆以前怎么会看上他呢? 从昨晚持续到现在的好心情骤然一扫而光,他虽然嘴上说着不在意不在意,但其实心里还是介怀,往前那些不知道的也就算了,怎么这个叫齐昭的,就这么阴魂不散、冤家路窄? 谢汀心头火起,很想过去问候他一下,咬牙切齿的劲头过去,又想起自己还没名没分。 心肌梗塞了快。 末了,又想起家里还睡着的那位,也差不多该醒了,只得在心里啐骂几句,先回来了。 第27章 吃罢早饭,两人又闲聊了几句,谢汀迟迟没有要离开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没理由一直逗留,只能告了别,留恋不舍地走了。 姜零榆送了客,心情颇好地把碗筷收拾了,又慢慢悠悠地去整理了行李和画具。 今天天气还算不错,起了些微风,也没有那么热,她抽空看了一眼天气预报,是多云,比昨天降了几度,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回老家去,她的老母亲秦女士应该也想她了。 衣服带了几身换洗的,护肤品和化妆品也很少并不占地方,倒是笔记本电脑和那些杂七杂八的手绘板,又金贵又死沉,更别提那些颜料了。 她只能斟酌再三,带了些必备的,这就提着大包小包,骑着她的小电驴,踏上了归家之路。 临走前,习惯性给许娉婷发了消息,报备一下,目光触及到下面的谢汀,她眸子闪了闪,还是没有自作主张地说这事儿,虽说她隐约觉得经过昨晚,谢汀应该对她印象挺好的了,但太过自信可不是什么好事,没白得什么杂七杂八的事情都要说,显得很把自己当回事似的。 但她没想到谢汀现在正和程束在一起,许娉婷方一收到消息,就习惯性给程束提了一嘴,笑眯眯地说零榆要骑着她的小电驴远行了;谢汀耳朵多尖哪,更别说他还那么在意关于姜零榆的一切。 他悄悄地把手机从口袋里掏出来,满心欢喜地以为人家给他发消息了,点开一看,什么也没有,连一句普通的问候什么的都没有。 再抬眼看向许娉婷的时候,好似就多了些许不善。 许娉婷这边儿正跟男朋友蜜里调油呢,冷不丁抬眼瞥向谢汀,错些没被吓着,也不知道是不是她出现幻觉了,感觉谢汀刚才看她那一眼,莫名其妙地很不友好。 她是一肚子问号,寻思自己也没得罪这祖宗爷吧,咋又暗戳戳地拿眼神杀人了? 谢汀可能也意识到了问题的根本不在许娉婷身上,他再不乐意人家也没办法,那小没良心的照样不理他。 酒喝了几杯,谢汀统共瞥了手机十几次还多,到了了,没得办法,还是撇下脸面, 谢汀:“零榆,听说你回老家了,到地方没有?” 消息发出去,没人回复。 谢汀心想正常,估计是在路上,哪儿能时刻盯着手机呢,等呗。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多,他问了许娉婷,照姜零榆的路程和速度,一个小时足够到家了,但那边儿还是没回。 再过了十几分钟一看,好家伙,聊天框里他发出去的那条消息,显得格外空荡又可笑。 谢汀脑子里那根儿崩了一个多钟头的弦,“啪”的一声断了。 手里的酒杯被重重放到桌子上,玻璃碰撞的声音不小,在座那些人都纷纷眼神朝谢汀看过去,一脸不明。 程束先开口问了: “阿汀,你又怎么了?从你坐这儿,就耷拉着个脸,一直到现在,都没见你脸色好些……” 谢汀懒得跟他解释,程束这种怀里搂着娇妻的人,是无法理解他的憋闷的。 ——烦死了,整天秀恩爱,看着就来气。 “我没事儿,喝你的酒吧,别管我。” 谢汀不耐烦地把脸撇过去,支着左手闭眼按了按太阳穴。 许娉婷依偎在男朋友怀里,看了看谢汀几烦躁的模样,又看看他面前摆着的手机,好像约摸有些明白了什么。 她朝程束使了个眼色,随即开口: “汀哥,零榆的妈妈,有个习惯,女儿放学或者放假回家,一通长达半小时甚至更长的说教是少不了的,” 她看着谢汀瞬间抬起的脸,顿了一顿, “空等是等不到的,她很怕她妈妈,不会在挨训的时候玩儿手机的。” 许娉婷只是猜测,并不确定谢汀是不是因为这事儿,但眼瞅着谢汀听完这话,略略思索了一下,脸色明显比刚才柔和了很多,虽然还是没什么表情,总归没有太过阴沉。 她就知道自己猜对了,还不忘趁热打铁: “汀哥,喜欢一个人,最好还是主动些吧,你看零榆,就很勇敢。” 她指的是姜零榆一开始为色所迷时的大胆接近,但看着小姐妹应该是喜欢谢汀的,说这话也是出于鼓励。 谢汀微微垂了眸子,身子往后靠些,声音有些辨不出喜怒: “好,我知道了。” 主动这事儿,说来倒是容易得很,他自小那样的性格,其实在有关姜零榆的很多事儿上,就已经是超乎寻常的主动了;再者,他也并非就高傲至此,只愿意等着别人来追逐,他只是和她接触的多了,看她大多时候云淡风轻的样子,总是心里不确定,他想要的是她坚定不移的爱,不是那些虚无缥缈的暧昧。 可他又感受不到,所以一颗心就左右徘徊,难有解决之法。 大抵这世上动了真情的人,都这样敏感多疑,想得太多,烦恼也越多。 谢汀仰着脖子往嘴里灌了一口酒,又控制不住自己看了眼手机屏幕。 ——其实没安全感不是最可怕的,最可怕的是他明明发现了自己被动无奈的处境,却又甘之如饴,不愿跳出这泥沼。 —————————————————————————————————— 这个暑假,姜零榆过得别提多舒心了。 母亲虽然严厉,但也是真的疼宠这个独生女,好吃好喝地伺候着,小姑娘也争气,连载的漫画收收整整地也快完结了,加上接的零零碎碎的商稿,赚的盆满钵满。 最重要的是,谢汀。 男神在聊天的时候明显比以前热情了很多,有时候还会主动找她说话;一想到屏幕那边的那张颠倒众生的脸,她就兴奋。 这段时间,许娉婷有旁敲侧击地问过,她对谢汀到底是什么心思;她倒是也承认,自己喜欢人家不假,可是两人差距太大,她总是下不去那个决心挑明表白。 许娉婷也没办法多加干涉,只说教她自己心里拎清楚。 小姑娘一下子有了罪恶感,好像自己是故意吊着谢汀的渣女似的,可是表白又不敢,放弃又舍不得。 难搞哦。 唯有一件事儿,让她觉得不快的。 暑假约摸过去四分之一的时候,姜零榆陪着母亲去商场小逛,却在门口碰到了齐昭。 因为长辈在场,姜零榆也不好闹得太僵让母亲担心,只能面上笑呵呵地回应了齐昭的招呼,跟母亲说就是普通同学。 齐昭也装的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参加了学校组织的暑期巡演,正好到这个城市了,没想这么巧,居然能碰见同校同学。 姜零榆心里翻了好几个白眼,想骂脏话又不能,只能匆匆结束话题,拽着一脸八卦的老妈离开现场。 好在除此之外,一切都好。 窝在家里吹个空调追个剧,舒舒服服地,好不惬意。 转眼间,一个暑假转瞬即逝,姜零榆感觉自己还没享受够呢,一看日历,马上就要开学了。 小姑娘皱着眉头,心中暗骂一声: “淦,上学的时候怎么没见得过这么快? 抱怨归抱怨,还是得收拾行囊,告别父母和好日子,再像两个月前一样,骑上她充满电的小电驴上学去。 开学以后的小日子可比假期要痛苦得多了,课程繁多,作业摞成堆。姜零榆叫苦不迭,稿子都好几次画不完。 就这样忙得慌里慌张的日子,还是屋漏偏逢连夜雨地出了点儿小事儿。 那天是周四,下午有一节长达两个小时的艺术概论公开课,姜零榆又午休睡过了头,急急忙忙地跑到教室也差点儿迟到。 早前两三天许娉婷就给她交代了,说周四程束过生日,她计划旷课,左右就是一节选修,学校也不安排考试。但姜零榆一向是没有旷课的习惯的,就打算下午上完了课再去找许娉婷庆祝她男朋友的生日。 谁知道这次公开课换了位女教授,格外严厉不说,还要求全体来阶梯教室上课的学生都把手机静音或关机,一旦逮到玩手机的,即刻没收待下课再归还。 姜零榆本来就差点儿迟到的人,找到座位坐下以后看也没看,就把手机静音了放在口袋里。 她听得蛮认真的,因为是新老师,讲课方式很新鲜,两个钟头多的课上完,姜零榆这才想起来,距离自己中午睡觉到下课,她已经四个多小时没有看过手机了。 出了教室,赶紧打开,除了一些软件的日常推送消息之外—— 她站在教学楼下遮天蔽日的杨树旁,戳点屏幕的手顿了一顿,整个人好像有些愣在那儿, 好多消息和电话,除了十二点多谢汀的两条,还有许娉婷的几十条,更别说还有十几个未接来电,都是许娉婷。 难道是,娉婷出什么事儿了? 她心里有些不祥的预感,赶紧退出微信,心急如焚地去给许娉婷打电话。 响了很久才有人接,那边好像有些乱,姜零榆心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盛: “喂——,零榆?” “你现在应该下课了吧?有空的话来一下医院吧,谢汀飙车,拐弯儿的时候撞到栏杆上了……” 第28章 谢汀其实一开始根本没打算跟姜零榆置气的。 发消息不回他也只是心里有些许不适,不过也都习惯了,心思她可能有别的事儿耽搁了。 不过是想起许娉婷同她是一个专业一个班的,疑惑为什么许娉婷来了她却没来,就随口问了一句。 “哦——,零榆啊,她不旷课的,下午有一节艺术概论公开大课。” 许娉婷也是漫不经心地随口回答了,可谢汀是个面冷心细的,得益于姜零榆的忽冷忽热,他的敏感也在与日俱增。 刚开始听到艺术概论这几个字,他就生理性地不舒服,但那时候还没想起来,也就作罢了。 因为晚上程束要庆祝,照他的兴趣来,他们一行人就去了城南高速,好久没玩儿了,放纵一下。 谢汀原先就心里说不上来的堵,一句话也不说,硬是开足马力,不要命似的飙,依着他的车技,其实本来也没什么, 千不该万不该,行至一个大拐弯儿处,他脑子里灵光一闪,忽然想起来,那时候在早餐店,看到那个叫齐昭的男生,他当时手上,也有一本书是艺术概论。 他立刻下意识就去想,既然是公开大课,一千多人的教室,那不就是有多半的几率会在一起上课? 他分神了,车速又太快,一眼没瞧见的功夫,电光火石间,车轮打滑,直接撞到了护栏上。 谢汀晕过去之前,眼前浓烟滚滚,脑子里最后一个念头,竟然是姜零榆还没回他消息,有可能已经跟那个旧爱凑一起了。 ——真该死啊。 他也不知道心里是骂谁该死,只是剧痛袭来,他彻底失去了意识。 —————————————————————————————————— 姜零榆紧赶慢赶地跑到医院,照着许娉婷给的楼层房间号,很轻易就在住院部找到了谢汀的病房。 但门口聚了好些人,看样子都是些西装革履的业界精英,提着果篮和其他乱七八糟的东西,姜零榆被堵在外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还是许娉婷眼尖,出来给她拉进去。 谢汀住的是高级病房,相对宽敞很多,来看望的人基本上都被撵了出去,里面的那些人姜零榆基本都眼熟。 程束坐在病床前,谢汀看样子还没醒,头上缠着纱布,脸上的呼吸机看起来有点儿吓人,还有旁边嘀嘀作响的仪器。 姜零榆哪儿见过这阵势,登时就有些被吓到了,手都在轻轻发颤;还是许娉婷搂着她的肩膀,柔声安慰她: “别怕,人已经没事儿了,就是外伤,又撞到头和腿,估计要躺一段时间……” 她拉着姜零榆走到病床边儿,按着她坐下去。 “你先照顾着,谢夫人离得有点儿远,一时之间回不来,谢伯父也联系不上,好像是出差去了,我和阿束先去把外面的人打发了,省的都跑来扰了病人的清净。” “好——。” 许娉婷轻轻叹了口气,拉着程束出去了。其他那些人,也都跟着陆陆续续地离开了病房。 屋里一下子变得安静下来,只剩谢汀和姜零榆两个人。 姜零榆看着面前躺着的毫无生气的人,被子外的胳膊上,病号服都盖不住的伤,缠了纱布也能看到隐约的红色,还有脸上裸/露出来的皮肤,细细密密的刮痕,她是真的心疼。 搞不明白,怎么好端端的弄成这个样子呢? 姜零榆皱着眉头,伸手碰谢汀身上的白被,又帮他掖了掖被角。 良久,传来一声极低的轻叹。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医护来了好几拨,几次三番确认病人已经脱离危险,这才撤了呼吸机和心电监护器,姜零榆松了一口气,稍稍放下心来。 大概晚上六七点钟左右,程束出去买了些晚饭,许娉婷也陪着他一起去;这空当儿,谢汀才悠悠转醒。 甫一看到面前的姜零榆,他睁着眼珠子盯了很久,姜零榆伸手在他眼前慢慢晃了晃,轻声细语地: “谢汀,你醒啦。” “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特别疼的?” 谢汀像是疲乏极了,又慢慢闭上眼,没有回答姜零榆的问题,反而动了动手指头,示意她靠近些。 姜零榆立刻凑过去,只是有些疑惑, “我问你件事儿,你老实回答我。” 谢汀布满血丝的眼睛睁开一条缝儿,看着头顶的天花板,像是在出神,声音很低,又沙哑。 得了姜零榆的应和,谢汀放在身侧的手微微握起来,又继续道: “你下午,上的什么课?” 姜零榆一愣,不明白他问这个干什么,但还是极老实的: “是艺术概论,学的欧洲中世纪艺术发展史。” “为什么不回我消息?” 躺在病床上的人问得平静,可能是因为伤情,他大约也有气无力。 姜零榆又愣住了,不知道怎么,突然心里莫名涌起些心虚。 “我记得,你跟我说过的,如果不是有事儿……最多两个小时……就会回消息。” “我还记得,你说现在这时代……谁还不是天天把手机捧在手上,看不见消息……都是不可能的。” 谢汀看起来真的没剩多少力气,说话都断断续续,姜零榆心里生出许多异样的感觉,还有脑子里一个呼之欲出的,不合时宜的猜想。 谢汀都成这样了,还跟她计较这几条消息?肯定不是小孩子心性,那能是因为什么? “谢汀。” “先不说这个,你先好好养伤好吗……” “我想听你说。” 他看向站着的她,缓慢但又坚定地打断了她的逃避。 不,他不只是想听她解释,他想追根究底,问问她到底有没有和其他人不清不楚,又是否是真心喜欢他谢汀。 想问的太多了,他脑仁儿直疼,也能感觉到自己在胡言乱语,说一大堆,没有一句说到正点儿上。 他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只是感觉好累,很憋屈;明明一开始是她喜欢他的,可是发展到现在,他如此被动,落了一身伤,连句正经表白都图不来。 姜零榆嘴唇微抿,稍稍低着头,眼神有点儿闪躲。 “公开课的教授临时换人,有自己的规矩,让手机静音,课前午休睡过头,着急忙慌的,没来得及看手机。” “谢汀,抱歉,我承诺了的事情自己却没做到,劳你操心挂念。” 她刚才又忽然想到,谢汀会不会是因为自己没回消息,然后不知怎么分神了才会出事故的吧?虽然有点儿匪夷所思,但也不是没可能啊,她心下就突然多了些愧疚。 可惜了,这么些说辞,没有一句是谢汀想听的。 他缓了缓,几番欲言又止, “那个叫齐昭的男生,你们……没有一起上课吗?” 谢汀说完这句已经有些费力,姜零榆猛的抬眼看向他,脸色已经微微有些泛冷。 不为别的,她实在是很烦厌别人这样的质问,尤其还是问的她不怎么想提起的人,脸色能好看才怪;但可能因为对谢汀的喜欢多些,所以她仍然耐着脾气: “没有,那么大的教室谁认得谁,我自己坐在角落的。” 她好像有些寻摸清楚谢汀的心思了,大约是发现她对他的意思,就觉得她应该是他的所有物,即便没有在一起,只因天生占有欲作祟,才有了这一出儿。 谢汀呢,则是一个字都不信;他一看自己方才提起齐昭她就瞬间变了的脸色和语气,就只觉得有鬼。 他心下悲戚,又涌上层层叠叠的闷气,把脸侧向另一边不再看她,自此无言。 姜零榆一时也是语塞,想了很久,这才柔着声音试探: “谢汀,你到底想说什么,为什么忽然这样阴阳怪气的?我猜不懂。我……” “我没什么想说的。” ——我也无话可说。 或许他也需要好好思考一下,自己到底还要不要这所谓痛苦又折磨人的感情了,根本就不像他们描绘的那么快乐,反而处处让人难过。 姜零榆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来,看了谢汀很久,深吸一口气,语气也冷了很多,变得异常平淡: “行,既然你这样说,我就不站在这儿给你添堵了,娉婷他们去询问医生了,马上就回来,你要是不舒服了就按铃,会有医护过来照顾你的。” “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她想得很简单,既然他说这样的话,至少现阶段是不想看到她的吧?正好她这个人,也不是非要腆着脸往上凑的性格,受了不待见,没理由还在这儿耗时间,没白得丢人现眼。 刚转过身,还没走几步—— “姜零榆——” 谢汀苍白着嘴唇,用尽力气支起身子,唤得声音不大,嘶哑至极。 “回来。” 姜零榆驻足,微微咬牙,扭过头去看他,一脸倔强, 她捏紧身上斜挎包的带子,最后看了谢汀一眼,还是决然离去,一丝留恋也无。 谢汀撑不住了,重重地垂下身子,躺会床上的一瞬,全身的骨架都像是要散开,他看着雪白的天花板,像濒死的鱼一样,大口大口地喘着气。 第29章 早在姜零榆开口之际,谢汀其实就已经开始后悔了。 明知道她不是会一味顺着他的性子,还在她跟前儿使脾气,他这是在把自己往死路上推。 可惜话已经说出口,断断无法收回来了,他只看着她毅然决然的背影,几乎是瞬间气血上涌,四面八方扑过来的情绪压的他头痛欲裂,什么挽留的话都想不出。 只能下意识凭着本能,再唤她回来。 但显然没什么用,小姑娘生气了,头也不回地毅然决然地走了。 他心肺都快气炸了,也无济于事。 很无力,而且毫无经验,他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办。谢汀不想跟姜零榆闹僵的,一丁点儿也不想,他只想她每次见他都笑眯眯地,再甜甜地唤一声他的名字。 这算什么,冷战了吧? 下次再见,兴许她就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往他身边凑,不,或许他根本就没什么机会再见到她了。 这个认知让谢汀觉得窒息,他身上那些伤本来也没什么,如今却突然剧烈地疼起来,浑身颤抖。 可是他心里又委屈,怎么想都委屈。 明明是她先做错的,明明是她朝三暮四,明明是她先接近他的;现在他动心了,她却反而安然无恙,甚至可以随时抽身离去。 想到这儿,谢汀心里又涌上许多不甘,但更多的还是无奈,他稍稍侧过身子,眼睛闭上,满脑子都是姜零榆,又爱又恨。 心口好疼啊,谢汀感觉自己快吃不了这爱情的苦了。 可是—— 谢汀睁开眼,看着天花板,又想起刚才姜零榆冷漠的语气和表情。 可是都这种时候了,什么身段体面都没有了,他脑子里下意识的,竟然还是想哄好她,哀求挽留都可以,怎么都好,只要她不再那样对他。 —————————————————————————————————— 姜零榆到家的时候,整个房子静悄悄的,其实往常也都这样,只是今天发生了不太愉快的事情,她心里怅然,看什么都觉得不舒服。 本来这几天就挺忙的了,又出了这个说大也不大的矛盾,她把包拿下来,扔在沙发上,重重的坐下去,仰着头闭眼。 她很不喜欢这种感觉,被人牵制着自己的情绪。 以前也并非没有类似的情况,但她一向秉承着喜欢就追,追不到就放弃的原则,不会过于死皮赖脸,她不喜欢别人摆脸色,觉得很没必要,难不成就因为产生了喜欢这种感情,对方就能高她一等吗? 所以基本上她也没吃过什么感情上的苦,性格比较通透豁达。 但谢汀算是特殊。 她对他的喜欢,她心里清楚,比以前那些要多的多,他有多优秀毋庸置疑,他的一切都无形中吸引着她。 所以她下意识降低底线去宽容他的无理取闹和倨傲,她本能地给他优待。 但谢汀不领情,还变本加厉,她开始烦了,心思他到底配不配这份特殊待遇。 结果是显而易见的,有些东西即便再不舍得,但影响到自己的正常生活时,也要学会拎清孰轻孰重。 姜零榆在心里悄悄地压下一切有关谢汀的事情,她决定先搁置一下,看看过段时间,她的热情还能剩下几分。 姜零榆坐直了身子,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给自己倒了一杯水,一口气喝完,回卧室产粮去,爱情搁浅了,事业总要继续吧?搞钱这条路,万万不能断。 另一边,程束和许娉婷回到病房,发现屋里只有谢汀个病人躺着,姜零榆不见人影了。 但看着谢汀不太好的脸色,俩人都不是傻得,心知方才不在的时候,估计发生了什么不太愉快的场面,对视一眼,也就没再多问。 给谢汀说了些医生嘱咐的注意事项,让他别担心,住院一段时间就好了。 “虽说这伤筋动骨一百天吧,不过人医生也说了,你幸运,没伤到骨头,都是些皮外伤。” 程束把买回来的清粥打开,又把谢汀的病床升起来,让他靠着舒服些,然后把粥碗连同勺子递到他手里。 “你呀,就别想太多,安心养好身体再说,别再拉下什么疤了。” 程束说这话是什么意思,在座的都知道,谢汀心里明镜儿似的,但他冷着脸,什么也没说,只安静地喝粥。 程束扭头看看许娉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去安慰了,只能任气氛凝滞着,等着床上的病人吃完。 “医生有没有说,我大概多久能出院?” 谢汀垂着眼睑,低头看手里的小碗,意味不明地突然问道。 程束思索了一下: “大概两个星期左右吧,主要你出事儿的时候胳膊和腿上都剌了几道不小的口子,结痂都很慢。” 谢汀闻言抬眸,也不知道在看什么,手里的粥都快放凉了,还在那儿发呆。 程束心里不知道叹了多少气,也是一点儿办法没有,连前因后果都不知道,也不好贸然开口。 只能顾左右而言他地胡乱掰扯,转移谢汀的注意力。 转眼间一周过去了,学校的大一新生军训的如火如荼,姜零榆也慢慢适应了现在的频率,不再像假期时候那么懒散。 她手头一堆事情呢,社团活动,新开的连载漫画等等,但忙碌又充实的好处就是,不会闲下来有空去想些无关紧要的烦心事儿。 姜零榆有时候隔很久才会想起来谢汀一次,也会下意识担心他的伤势有没有好,但是反应过来,又想: ——关她屁事呢?人家又没拿她当什么重要的人,瞎操心也没个屁用。 没错。整整一周,两个人都没再见过面,微信上也没有过一个标点符号的交流。 姜零榆偶尔还是会惋惜,但过不多久又释然,左右自己也高攀不上,这样也好。 她倒是坦然了,那谢汀? 谢汀在病房里,盼星星盼月亮,把聊天记录和姜零榆给他画的画看了百八十遍,心想只要她找他说一句话,他立马就跟她和好,以后再也不闹了。 他甚至有想主动跟她表白,即便丢人也没关系,以前从来没有过经验也没关系,可前提是,他们两个还在冷战。 谢汀有时候觉得自己可笑又幼稚,都多大年纪的人了,还玩冷战这一套,可是让他主动去道歉,他又心里怨怼,想起来姜零榆的有错在先。 他用尽理智跟她耗,一次又一次,道歉的话都打出来了,又被一个字一个字的删掉。 凭什么? 姜零榆怎么可以这么对他呢?她怎么可以这么无情?他胡思乱想着,脑子都快要炸了。 好不容易捱过一个星期,姜零榆一点儿理他的意思都没有,他偷偷关注了她画漫画的账号,看她每天照常更新着,好像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似的正常生活。 谢汀形容不上来那种感觉,反正很不好受,一颗心吊着不上不下;他觉得自己好像中了毒,下毒的人得逞了,然后撒手不管,只留下他独自痛苦。 差不多住院两个星期的时候,医生过来说可以出院了,让程束准备一下出院手续;谢汀没说什么,只央程束把把他的车开过来,说有点儿小事儿,要自己去办。 程束心知肚明,应了,出院当天把谢汀的车开到医院,出了院门口两人分道扬镳。 谢汀去了善缘小区。 今天是周末,他知道她一定在家。 他坐在车里,隔着车窗玻璃往上看,他记得楼层,知道透过那扇窗,他心心念念想见的人就在里面。 怎么说?是道歉还是表白?谢汀都开不了口。 大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明白,在感情上直言不讳,坦坦荡荡,其实没有几个人能做到,大多瞻前顾后,犹豫不决是通病。 他坐在车里,安安静静地坐了几个小时,到下午一点多点儿,谢汀捱不住了,掏出手机,拨了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 没人接。 响了一会儿,他就挂了。 又在心里安慰自己说,没关系的,可能她只是睡着了,他记得她一向有午休的习惯,要睡到大概两点半左右的。 他告诉自己不要慌,可心里细细密密的憋闷涌上来,缠绕他两周之久的情绪重新席卷而来。 谢汀下了车,去小区楼下的便利店买了几罐啤酒。 他又坐回车上,独自一个人喝,不知道是出于什么,这东西喝不醉他,但他又舍不得走。 成败在此一搏。 他脑子里闪过很多东西,很多以前的事儿,他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确认,无数次告诉自己, 必须是她,只会是她,只能是她。 谢汀不知道执念从何而来,但缘分这种东西谁能说得清楚?他认定她了,即便在别人眼中,她浑身上下都不太能配的上他,可他入了魔,就是觉得她哪儿哪儿都好。 这两个星期,他已经受够了。 外面阳光炽烈,透过伞伞如盖的参天梧桐树,影影绰绰地打到车上,又落在谢汀身上。 他上半身隐在阴影里,低头出神,想起出院的时候,程束对他说的话。 ——前半生择其所爱,后半生爱其所择。 “你要是真喜欢她,还管什么理智和面子,跟人比起来,那都是虚无。” “你问问自己的心,问它想要什么。” 第30章 他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清楚自己的心。 设想一下,没有姜零榆,他会怎么样?他不敢想。 会变成以前那样,毫无盼头,漫无目的的活着。姜零榆她不仅是生命中不一样的色彩,更是无可替代的爱人。 谢汀脑子里瞬间清明,他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半晌,抿了抿唇,又放回去。 ——等下,说不定可以见到她,他想干干净净地。 谢汀眼睁睁看着手机上的时间变化,还差六分钟,就两点半了,差不多就是姜零榆睡醒的时间。 ——他度秒如年。 终于眼瞅着时间到了,谢汀略带了些忐忑地,又拨通了那个号码,一直到自动挂断,还是没人接;没关系,他继续。 到第三个,熟悉的接通声响了一下,然后是他朝思暮想的声音。 “喂——,您好。” 对方好像刚睡醒,还很迷糊,声音憨憨的,不甚清亮,她可能都没仔细看屏幕上来电显示,要不然断不会称呼“您”。 谢汀压下心里的小心思,声音有些磁性,但声线又被主人压的格外温软: “零榆,我是谢汀。” 那边显然愣住了,沉默了好一会儿: “哦——,是你啊,那个,你伤好了吗?” 姜零榆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随口打哈哈,说些其他无关紧要的。 “我已经出院了,零榆,我给你打电话,是想向你道歉的。” 他顿了一顿, “之前,我不应该那个态度,是我逾距了,抱歉。” 姜零榆没再吭声,这声抱歉属实给她吓得清醒了,哪儿还有半分困意,她甚至怀疑,电话那头真的是谢汀吗?那个眼高于顶满身清贵的谢汀?这世上谁都可能低头,谢汀怎么可能呢? 她一时之间,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说原谅这两个字。 然而她哪里知道,重头戏这才刚刚开始—— “道歉是其次,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儿。” 谢汀抬头,看向那个姜零榆所在的楼层,眼里是久违的笑意,嘴角上扬。 “零榆,我想问,你还喜欢我吗?” 姜零榆呼吸一滞,嘴唇动了动,忽然心跳如鼓, ——他明知道的,她喜欢他。 半晌,她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什么决心似的: “谢汀,我承认,我的确喜欢你,如果给你造成了什么困扰的话,我……” “没有困扰。” 他出声打断了她,在那边又开始沉默之际,一字一句: “因为我也喜欢你。” ——不,或许不仅仅是喜欢那么简单,他爱上她了,离不开她了。 姜零榆愣住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听到这句话时候的感觉;先是极度的惊诧,反应过来以后她以为自己在做梦,等确定是真的了,她心头又涌上莫名其妙的怅然。 她以为她会高兴的,可是没有。她明明得到了谢汀的情意,还让他一个那么高高在上的男人主动告白,她以为她会开心的。 但事实是,她好像心里突然缺失了一块儿什么,没来由地生出些不耐; 就好像—— 好像也没有那么喜欢他了。 她突然意识到这个事实,心头“咯噔”一下,脑子里有些迷茫。 但谢汀还在等着回应,他见她没有反应,又试探着唤了两声,这才把神游天外的姜零榆的思路拉回来。 “零榆,我在你家楼下,我想去找你,可以吗?” 谢汀心里觉得奇怪,正常女生被自己喜欢的男人告白,两情相悦的事情不应该高兴吗?为什么他感觉零榆并不是很开心的样子,而且他心里很乱,因为没有热切的回应,总觉得有些许不详的预感。 姜零榆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努力压下心头不舒服的感觉,有些心不在焉: “嗯,好,你上来吧,我在家。” 怎么回事呢?她需要好好想想,难不成,她不喜欢谢汀吗?可是她明明一看见他就心头狂跳,欢喜得不得了啊。 非要形容的话,就好像是,原本高高在上不染尘埃的明月,她羡其清贵高洁,故而产生喜爱之情,可后来明月被她拽下凡间染上尘埃,她就没那么喜欢了。 ——我是因为你优秀才喜欢你,可是如果你喜欢上我,那你也不过如此;我喜欢月亮在天上耀眼,可是那么耀眼的月亮奔我而来,那还算什么月亮啊? 姜零榆管不了那么多了,她心头狂跳,突然发觉了自己与常人不同的想法和性子,她觉得自己好渣,可是控制不住,自从谢汀说喜欢她以后,她能明确感觉到,自己对他的情意在慢慢变淡,隐有消失的趋势。 这感觉有些熟悉,好像以前也—— 她正胡思乱想时,有人敲门的声音传进来,她从沙发上下来,穿上拖鞋去开门,门外正是谢汀。 容颜因为住院有些憔悴,但仍挡不住他眉眼间的清俊。 “零榆。” 谢汀双眼紧盯着姜零榆,眸中神色有些复杂,但更多的是柔情。 姜零榆则眼神闪躲,应了一声后引着谢汀进屋,全程态度都不是很热情,谢汀心里那种奇怪的感觉愈演愈烈,甚至有些空洞慌乱,不知道她到底是怎么了。 是还在生他的气,不愿意原谅他?还是说另有隐情? 谢汀不敢深想,他走近姜零榆,只有靠的近一点,他好像才能稍微安心。 姜零榆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垂着眸子微微低头, 谢汀坐在沙发上,接过姜零榆倒得茶喝了一口,心里斟酌着怎么开口。 “零榆,我们——,算是正式在一起了吧?” 姜零榆抬眸看他,眼睫轻颤,下意识红了耳朵,半晌,轻轻地点了点头。 谢汀整个人都欣喜若狂起来,方才所有的难受都抛诸脑后,即便他毫无经验,手足无措,可只要跟她对视一眼,他的心脏都能漏跳。 原来能和喜欢的人在一起,是这种感觉,心花怒放,像吃了满嘴的糖,愉悦感遍布全身。 姜零榆看着谢汀,心里堪称五味杂陈。 她不知道这突如其来的厌烦是怎么回事儿,明明刚才在电话里,她才承诺过,说喜欢他,转个身的功夫,她再见到谢汀,竟然没有那种小鹿乱撞的感觉了。 可是话已经说出去了,谢汀问算不算在一起,她无法否认,正常人哪里会前言不搭后语呢?她心头慌乱,只能胡乱勉强答应。 可是感觉是骗不了人的,她咽了咽口水,突然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看谢汀那么高兴的样子,明显是真的上心了,和她口中简单的喜欢不同,他眼里的执念更甚,情意更多;一看就是,很不好摆脱的样子。 很不妙,她感觉自己玩儿大发了。 —————————————————————————————————— 周一上午,谢汀去公司前,先送姜零榆去学校,在一起下楼的时候,他试探着去拉她的手,毕竟也是第一次,心里紧张得很。 但眼瞅着姜零榆虽然脸上表情略有不自然,却也没有抗拒,谢汀心里跟吃了蜜一样甜,握的更紧了些。 姜零榆尝试着挣了挣,没挣脱,只好任他去了。 嘛,算了,很无奈,她还没想到解决的办法,而且对着他那张脸,她说不出狠话来。 到z大的路程不算远,谢汀为了多跟姜零榆待一会儿,刻意放慢了车速,但再怎么慢,也有到地方的时候,谢汀几不情愿地在z大校门口停下,下车去给副驾的姜零榆接下来。 这个点儿,正赶上高峰期,门口人潮涌动的,谢汀和他的车都格外的引人注目,很多人想不注意都难,看看男人,再看看男人身边的女生,一个个都眼神各异,但大多都是带点儿疑惑意味儿的。 虽说能考进这个大学的女生本身都很优秀,但是这两人乍一看,差距还是有点儿太大,也不怪大家都那样的反应。 姜零榆当然也察觉到了,不过她还好,心大惯了,也没啥想法;转身跟谢汀道了个别,就往学校走。 谢汀长身玉立地,站在原地看着姜零榆的背影,一直等到看不见人影了,这才转身去拉车门。 甫一抬头,看见个面容清秀的男生,背个黑色书包,站不远处的玉兰树下,像是失神样的望着他的方向。 谢汀眯了眯眼,随即就想起来是谁了。 可不就是冤家路窄,之前心里挂念了很久的,零榆以前喜欢过的那个男生,齐昭。 好家伙,还看?谢汀咬咬牙,真恨不得给他那眼珠子扣出来。 他长舒了一口气,努力压下心里的愤懑,想着刚在一起,不想多生事端,可是抬眼再看向那个齐昭,谢汀发现自己还是忍不了。 他长这么大,从来没有看哪个人这么不顺眼过,这个齐昭算一个。 谢汀手上用力,把拉开的车门推回去,“砰”的一声,他应声抬脚,大步朝齐昭走过去。 谢汀比齐昭要高半个头,再加上他长相和气场稍凌厉逼人些,单站在那儿都压他许多,齐昭微微抬头,一脸不明的看着他。 谢汀嘴角勾起一个虚伪的假笑,伸手的同时,语气略带了些恶意: “你好,你就是齐昭同学吧?我叫谢汀,是零榆的——” “男朋友。” 最后三个字,他刻意咬字很清晰,加重了语气的说出来。 第31章 齐昭一瞬间就皱起眉头,眼里都是敌意地看着谢汀。 谢汀心里冷笑,就知道这小子没存什么好心思,才刚露个底,立刻就兜不住自己那点儿龌龊想法了。 追你的时候你看不上,人家都有男朋友了你还念念不忘,真tm下/贱。 谢汀因着从小的教养没有骂出来,只在心里啐骂了一声,面上还是装的一脸和气,打定主意要笑着气死对方。 但齐昭显然也不是吃素的,很能沉得住气,除了一开始面色有些不快,又立刻变回原来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伸手回握谢汀。 “谢先生,您好。” “请问您有什么事儿吗?” 话音刚落,他俩都迅速把手抽回去,齐昭把脸扭向一边,一副不想多看谢汀一眼的样子。 看他吃瘪,谢汀心里就高兴,语气越发不对劲,倒像是十足的挑衅。 “其实也没什么事儿,就是零榆以前跟我提起过你,今天总算有幸见到了,就想认识一下。” 他倒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不过与生俱来的气度摆在那儿,常人想装也装不来;齐昭气结,一时半会竟不知道该如何回击。 谢汀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满意的很,把齐昭稍稍打量了一下,细看也没什么出奇的,他只当是零榆以前眼神儿不大好使得了,正打算转身离去—— “谢先生,我当初好歹也坚持了快一个月呢——,” “不过以您这一身非凡的外表和身家,我猜,应该会比我坚持的更久一些吧。” 少年温润的声音传过来,谢汀侧过去的身子顿了顿,又转回来,他虽云里雾里,听不懂齐昭说的什么,但听他这语气,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是以冷着脸,沉声问到: “你这话,什么意思?” 齐昭一听,就笑了,较之刚才,他好像一瞬间扳回了什么似的,这细微的变化没有逃过谢汀的眼,一瞬间就把他方才的优越打掉一半儿。 究其原因,还是那段儿他不怎么清楚的,零榆和齐昭从前的渊源。 “搞了半天,您不知道啊,我还以为像你们这样有钱人家的大少爷,谈恋爱之前,都会把另一半调查的清清楚楚的呢。” 谢汀的双手瞬间紧握成拳,迎着齐昭越来越冷的眼神,他再说的每一个字,都像包裹着冰碴子: “你到底什么意思?” 和谢汀相比,齐昭就显得悠闲多了,他甚至把手插进外套口袋里,语气颇有些恶劣的幸灾乐祸: “有些话在这儿说总归不太好,我上午没课,谢先生要是不嫌弃,一起去附近的咖啡厅坐坐。” 他凉凉地瞥谢汀一眼,眼神不善, “你想知道什么,不就都知道了。” —————————————————————————————————— 谢汀其实真的很不愿意去那个所谓的咖啡厅,主要还是和齐昭一起去,他膈应。 但是他又惦记着齐昭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他沉不住气,所以只能暂时任对方摆布。 “谢先生,我就开门见山吧,可能你知道的关于我和零榆的事情,并不太有真实性。” 穿着白衬衫的大男生双手交叉,定定地看着他,谢汀心里不爽到极点,听了这话更是一口气堵在喉咙不上不下。 他真的很厌恶,别的男人一口一个零榆,叫的亲热也就算了,说的话里话外,搞得好像他们关系有多好一样。 ——跳梁小丑。 倒要看看他还能嘚瑟多久,不就那些陈年芝麻烂豆子的事儿,难不成还掰扯不清楚了? “谢先生。” “你了解她吗,你知道她的过去吗?” 齐昭低下头,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口气。 “我其实,很早以前就认识她了,我喜欢零榆三年,不敢跟她开口。 你肯定奇怪,明明在你之前,她那么喜欢我,还主动追我,我完全有机会的。” 齐昭摇了摇头,好像有些自嘲的意味。 “呵。” 迎着谢汀越来越怪异的目光,齐昭冷笑一声,又继续道: “你恐怕不知道吧,在你之前,在我之前,她曾喜欢过很多人,你看她,颜控,阳光活泼的少年,成熟稳重的家教,还有很多很多,我数都数不过来。” “可是,她一场恋爱都没谈过。” 听到这儿,谢汀已经皱起眉头,察觉到不对劲,眼中隐约有些困惑。 “你说,她那么可爱,倒追怎么可能一次都不成功呢?” 齐昭顿了一顿,抬头死死地盯着他: “你知道为什么吗?” 谢汀心里已经波涛汹涌了,齐昭说的每一句话,都超乎他的预想。关于姜零榆的从前,他真的什么也不知道;可是齐昭,说喜欢她,却不接受她,他所有的行为都与意愿相悖,事出反常必有妖,谢汀心里隐隐生出一个让他无比惊骇又不愿意相信的猜想,在脑海里呼之欲出—— “性单恋,你知道这个病吗?” ——什么,性单恋? “你应该听说过,毕竟这个病虽然稀奇,但好像有这种症状的人还不少,你估计以前听到,也跟我一样,当个笑话。” “我只是觉得讽刺,我到现在都不愿意相信,她家庭和睦人生美满,又从不自卑,我想不通她为什么会得这个病。” 少年说出来,眼里都是痛意。 谢汀听明白了,他整个人都已经愣住,脑子里全都是那三个字,好像一瞬间,之前所有的疑虑都有了解释,为什么姜零榆明明喜欢他,他表白以后,她非但不开心,反而还隐隐有失落的情绪。 也就是说,在他向姜零榆表白的时候,她就已经放弃他了,后来又是出于什么答应在一起,或许是可怜他,也或许是出于别的,都无从得知了。 谢汀忽然间就觉得,好像天都塌了。齐昭说讽刺,何止讽刺,他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小半辈子第一次动真心,被人玩弄了,还死心塌地,什么都愿意搭进去,对方却盘算着什么时候抛弃他。 简直是心如刀绞,像被生生剜走了一大块儿,他以前没吃过感情的苦,后来这苦堆到一起,全都是拜他心爱的女人所赐。 原来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能像程束他们那样,甜甜蜜蜜的,仔细想想,他鼻头发酸,原本真的很想想和她有一个好结局,现在说什么都是空话。 齐昭看他这反应,好像早有预料,半点也不惊讶,他拿着勺子轻轻搅拌面前的咖啡,略有些失神: “我看着你,就好像看见从前的我,想了各种法子,想留住她的喜欢,又怕把她推得太远,但我仍然没有得到一个好结果。” “我从前以为她只是多情,后来才知道,其实她最无情。” “姜零榆没有心。” 他停止搅拌,端起咖啡一饮而尽,真的很苦,让他无端想起以前那段无疾而终的暗恋。 齐昭的声音越来越低,轻的快要听不清: “喜欢这个词对她来说,廉价的不值一提。” “你爱上她,你爱的比我还要深。” “你完了。” —————————————————————————————————— 谢汀坐在车里,驾驶座下落了许多烟灰,谢汀闭着眼,左手轻轻揉捏鼻梁。 盛夏的阳光到这个点儿已经到炽烈的地步,他身上被照耀的暖融融的,凉透的心热不了半分。 本来他最后的希望,是那个齐昭有可能在欺骗他的猜想,但他自己心里再清楚不过,齐昭那个样子,摆明了是摊牌;再者,他不傻,是非曲直也还分得清。 他谢汀即便是被冲昏头脑,也没必要在这种板上钉钉的事情上一味自欺欺人,只是心里太难受了,怎么也想不到这种事情,竟然有朝一日会落在自己身上。 他才和她在一起几天?他甚至闲暇的时候还构想未来,想想齐昭说过的话,他都不敢深思。 谢汀出了咖啡厅,就在百度搜了性单恋这个病,结果只能说是触目惊心。 他是不是该庆幸,她现在还没有完全厌恶他,尚且留有余地,甚至还愿意可怜他? 可这种情意消耗的太快了,或许他连一个月都坚持不了,她会越来越厌烦他,直到分手。 他接受不了这个结果,他只想自己是例外。 他又想起刚才齐昭说的话: “我说这些,没有想破坏你们的意思,到这种地步了,你我心里都清楚,我再是心有不甘,也不抱什么希望了,我没你那么惨,我觉得自己应该还能爬出来。” “谢先生,我知道你很优秀,我也诚挚地希望她能幸福;所以我说出来,要么你早点儿认清现实对谁都好,要么你早点儿带她去看病,趁她还没彻底离开你之前,治好了,对谁都好。” 谢汀又从烟盒里抽出来一根烟叼在嘴里,但迟迟没有点燃。 “艹。” 他低声咒骂一句,自此无言。从齐昭说出一切的时候,他潜意识涌出的第一个念头不是愤怒,而是难过,是恐慌,他就知道自己完了,他整个人都被姜零榆完全支配了。 齐昭还没说,他就已经开始考虑带她治病的事了。 治得好治不好另说,反正他决计不会让她有机会抛弃自己。 第32章 姜零榆放学的时候,谢汀早就等在学校门口了。 许娉婷笑得一脸促狭,轻轻推着姜零榆,嘴里小声嘟囔着: “可算是看着你俩修成正果了,快,快去呀——。” 姜零榆有点儿无奈,她其实心里有些莫名的苦涩,看见谢汀,半点儿也开心不起来,甚至刚才在学校里因为和许娉婷打闹的好心情都没了。 她好像得病了,她以前明明那么喜欢他的,现在却一点儿也提不起兴致来,反而还隐隐有些厌烦他的殷勤。 谢汀眼尖,早看见爱人的身影了,他下了车,做好迎接姜零榆的准备,却一眼瞧见她的脸色,强装出来苦笑,一脸不情愿的。 谢汀心里也不好受,好不容易做了一天的心里建设,却好像一见到她,什么心理防线都被瞬间击垮,她一个表情一个眼神,他就摸得清楚,而且心口疼的不行。 即便是知道她是得病了,可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胡思乱想,一时之间也无法接受这种天差地别的转变,可是咽下苦涩,他还是微微笑着,为姜零榆打开车门。 “零榆,晚饭想吃什么,我带你去吃好吗?” 谢汀坐回驾驶座,一边拧动车钥匙,一边柔声问道; 姜零榆眼神也不知道飘向何处,回答的有些漫不经心: “我不太想吃外面的饭,我想自己回家做。” 这倒是实话,但也有心里其他想法作祟的缘故,姜零榆心里不舒服,她现在像变了一个人,极其不喜欢和谢汀独处。 谢汀闻言,转动方向盘的手一顿,眼神已经很是受伤。 “零榆,我一天没见你了,所以才想……” 他停下话头,欲言又止。 良久才低声道: “我们才刚在一起,多多相处培养感情不是更好?” “你要是不喜欢外面的饭菜,等等我学会做饭了,就天天给你做好吃的,我们在家里吃,好不好?” 他试探性地伸手,去握姜零榆的,得到的轻微抗拒也不在乎,只紧紧地握着,眼神带着期待地看着她。 姜零榆受不了他那样的眼神,活像她欺负了他似的,只能忍下内心深处的不耐烦,垂下眼睑,勉强同意。 谢汀果然一下子高兴起来,眉眼弯弯地,衬得那张盛世美颜更加夺目,可惜姜零榆已经免疫了,而且因为那些不知名的情绪,她现在心里很烦。 她把头扭过去,宁愿看着外面的风景,谢汀得了冷遇,只得悻悻地侧过脸,专心开车。 吃饭的地方不太远,是谢汀精心挑选的,下午一两点就想好了,吩咐助理订了位置的。 整顿饭姜零榆都兴致缺缺,两人之间好像一夜间角色互换,原本爱笑爱闹的姜零榆默默无言,反倒是从前一向清冷的谢汀变着法儿的没话找话说。 谢汀觉得自己够苦了,头一回正经谈恋爱就踢到铁板,但是有什么办法,谁叫自己就是认定她姜零榆了呢?只是唯一一点儿,他这个人嘴皮子功夫不大好的,关于治病的事儿,也不知该怎么开口,本来姜零榆就对他爱搭不理的,他很怕自己一开口摊牌,人就索性连装都懒得装,跑得远远的再也不要他了。 两个人都各怀心事,一顿饭吃的食不知味的;姜零榆闭了闭眼,好几次都想开口跟谢汀说要不算了,可是一抬头看见他那张脸,脑子里那些念头就又被磨得消散了很多,没了开口的欲望。 她心知肚明,自己对谢汀最后的不舍和丁点儿留恋,纯粹是因为他这张脸,以前那些毫不犹豫的,只是因为他们不够好看。 但耗不了多久了,她知道自己会步以前的后尘,迟早会彻底厌恶谢汀。 她心里又忽然生出些卑劣的,对谢汀的怜悯。 ——你看,他看起来好像很喜欢她,要是知道自己心爱的女孩儿有这么令人难以接受的怪癖,而且对方早就不喜欢自己了,只是应付,也不知道他会怎么想。 姜零榆觉得自己挺坏的,她不敢想太多,总觉得深思下去会有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发生,所以她逃避,不愿面对,那么受苦的人就成了谢汀。 吃完饭,谢汀送姜零榆回家,一路上两人都无言,姜零榆是不想开口,谢汀则是在纠结怎么委婉地跟她提治病的事儿。 她好像,现在已经很不耐烦他了,病发了,看他的时候眼里有了厌恶。 谢汀心肺都在发颤,他怎么能受得了,可是再难受,他都不愿意把错处归在心上人的身上,只能在心里一遍遍地骂那个该死的怪病。 到姜零榆家楼下了,他侧过身去,帮她解开安全带,意料之中的,姜零榆稍稍躲了一下,很明显是下意识的行为,谢汀愣了一瞬,眸中神色不明。 姜零榆好像也也一下子反应过来,脸色很不自然地,也不敢看他: “那个,谢汀,我先走了,再见。” 谢汀看着她,没有说话,姜零榆扭头就开了车门,在饶过车头后,谢汀突然推开车门,从后面一把抱住了她。 姜零榆惯性地低声惊呼,有些被吓到的意味,她试探性伸手,去掰开谢汀的桎梏,没成功,有些不明所以又忐忑地问: “谢汀,你,你怎么了?” 谢汀把头稍微低下去,埋在姜零榆的肩窝,不着痕迹地轻叹一声: “零榆,我真的好喜欢你。” ——这话说的莫名其妙且突然,但两个人都心里明白,他为什么忽然出言强调说自己喜欢她。 他在怕。 怕什么,姜零榆再清楚不过了。 她眼睫轻颤,轻轻拍了拍谢汀的手腕,示意他先松开,待她转过身来,看着他道: “我知道了,我知道你喜欢我。” 但她却迟迟开不了口说她也喜欢他,她甚至开始有些反胃,面对着这个她曾经做梦都想得到的男人,她产生了厌憎的情绪,更别提去回应他的情话。 所以只能敷衍了事,应付完了,她都不敢去看谢汀的眼神,她知道那双漂亮的眸子此刻决计黯淡无光,因为得不到另一半的回应,他很难过。 姜零榆没再说什么,手抚上斜挎的包,转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徒留谢汀一个人站在那儿,也不知也出神些什么。 他其实现在还好,因为知道了她那个病,有了心理准备,但总归是郁闷的。 坐上车的时候,谢汀给程束打了个电话,约他出来喝酒,程束多鬼精啊,一听他那语气就知道不对劲儿,晓得谢汀是想借酒浇愁呢,怕不方便,连平时一向一起的许娉婷都没带。 包厢里气氛略有些低迷,谢汀不说话,一会儿喝几口酒,一会儿像是死了一样斜倚在沙发上,闭着眼一声不吭。 程束看不下去,先开口了: “我说阿汀,你有什么事儿你倒是说啊,说出来才有解决的办法不是?” 等了一会儿,没有回应,程束一脸恨铁不成钢: “你要是为情所困,那才大可不必,你看小姜那姑娘,人多好,不是,我前不久不是听娉婷说,你俩不是已经在一起了,好好儿的你这又是干嘛?” 谢汀闻言睁开眼,侧过脸去看他,眼神有些迷蒙,但一提起姜零榆,映在灯光下的眼睛还是瞬间一亮。 “零榆——,我真的很喜欢她啊,我好想,好想永远跟她在一起,我谢汀,愿意死在她身上。” 说着,他还低头浅笑,只是那笑却多多少少带些苦涩的味道。 程束也不知道他到底想表达什么,只能顺着他往下说: “是——,你家小姜哪儿都是好的,人家小姑娘也有本事,使了浑身解数追求,才能把你这眼高于顶的大少爷套得这么牢……” “谁说的——?” 谢汀好像有点儿醉了,沉着声打断了程束的调侃。 “我喜欢上她,才不是因为她追我用心付出,你瞧着,她用什么心了,又付出什么了?” 谢汀又拿起酒杯,大口往嘴里灌,喝起来好像不要命一样,说的话还带点儿委屈,程束一个局外人,看他这样,也属实有点儿不太懂了。 “我爱她,是爱她这个人,是被她吸引,是主动动心;” 越说到最后,谢汀声音越低,他突然发现,他对姜零榆的牵绊其实很少,从头到尾,他于她,只是可有可无;旁人都以为她迷恋他喜欢他,但其实是他先动心,而且是无药可救的那种,他是被动方,喜怒哀乐的另一头,都牢牢掌控在姜零榆手里。 ——她的一切,小到头发丝,大到性格和身体,他都爱到发疯。 程束好像是有些被吓到了,怎么也没想到谢汀几天不见,竟然已经陷得这么深,一副如痴如狂的样子,何止是为情所困,简直是病入膏肓。 怎么千八百年都没动过心的男人,一旦付出了真情,都这么恐怖的吗? 爱情这东西,属实可怕。 可谢汀几瓶酒下去,也不说到底是和姜零榆有什么矛盾,程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安慰也是无从下手,只能尽了兄弟的本职,陪他借酒浇愁个痛快。 第33章 外面天气有点儿不太好,起了些风,像是快要下雨了,姜零榆盘腿坐在客厅的地毯上,面朝着阳台的方向发呆。 穿堂风有些凉,她还没看天气预报,但根据经验,大约是要下场雨然后温度转凉了。 她其实本来是要画画的,今天的稿子还没出,可是心烦意乱的,起了个大形再画不下去了,没有灵感。 正癔症着,手机“嗡嗡”地震动了两声,姜零榆把手机拿起来一看,是谢汀的电话;她皱着眉头,低低地“啧”了一声,手一扬,手机远远地扔到沙发上,再也不管了。 她心里那个念头越来越强烈,甚至已经开始下意识地去组织语言措辞,想着怎么提分手了。 她不想跟他耗下去了,心里的感觉骗不了人,她确切地发现到自己对谢汀的疏远,再拖下去,对两个人都是不负责任。 姜零榆抬眼就能看见不远处的手机屏幕又亮了,锁屏上显示着最新收到的消息,来信人是谢汀。 她冷着眉眼,看都不想看,直接站起来回了卧室,只剩一个手机躺在沙发上,无人问津。 —————————————————————————————————— 谢汀看着眼前十几个未接来电,还有三条至今未回的微信消息。 他算了算日子,从在一起那天开始算,到现在还不到一周,姜零榆看样子已经打算分手,兴许他再打过去几个电话,给她彻底惹恼了,他都不知道明天和分手哪个先来。 到这会儿了,谢汀真的很想感谢一下齐昭的无私奉献,要不然他早就手足无措,一点儿办法都没有的干着急。 好歹是场有准备的仗,总不至于心里一点儿底都没有。 谢汀退出和姜零榆的微信聊天界面,转而点开和另一个人的,那是他拜托了朋友介绍的,国内外知名的一位心理医生,最重要的是,也接触过性单恋病人,曾彻底治愈过四例。 谢汀强迫自己暂时镇定下来,给按照那个医生给的电话,拨了过去。 他需要先安排好一切,姜零榆的病情决计是不能再拖了。 打完电话,谢汀换了身衣服,拿着车钥匙出去。 一路上车程十几分钟,谢汀心脏狂跳,忐忑的是接下来要发生的事情,怕姜零榆再装傻,又怕她懒得周旋直接提分手,所以他要先下手为强,只待说服了她,然后他自然有信心能给她治好的。 怎么说,虽然这种事情他没经历过,但因为不愿放手,百般困难都可以克服,他只怕她不情愿,那说什么都是空话。 胡思乱想着,已经到地方了,谢汀把车锁好,不消几分钟就站到了姜零榆家门口。 他长舒一口气,整了整衣服,这才试探着伸手,按了门铃。 少倾,能听到脚步声由远及近,谢汀深吸一口气,又往后迈了一步。 姜零榆没有立刻开门,只是先开口问道: “我没有点外卖,请问您是不是找错了?” 谢汀赶紧回话: “零榆,是我。” 那边儿沉默了一会儿,门开了。 因为角度原因,谢汀一下子就看到姜零榆不大自然的脸色以及微皱的眉头。 再看一百遍,他心里还是会难受。 “零榆,不让我进去坐坐吗?” 他低声地说,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正常一些;两人现在的相处气氛很是诡异,怎么说呢,有些东西大家都心知肚明了,隔着一层窗户纸没有捅破,面上装的时间长了也会累。 姜零榆错了错身子,示意他进去。 “家里没收拾,你别介意。” 谢汀走进去,还不忘回姜零榆的话。 “自然不介意,不过你怎么不接电话,是有事儿在忙吗?” 他换完鞋了,问出口的时候正好得空抬头看她,果然见她动作一顿, “嗯,在忙,稿子还没画完,就没怎么看手机。” 姜零榆心里盘算着,算了,他才刚来,吃完了晚饭,再提分手的事情吧,左不过多待几十分钟,权当是最后尽一点儿自己作为女朋友的情分。 她还是没有接触他,正常情侣那种如胶似漆的情况丝毫没有,她甚至没挽过他的手臂。 真的是遗憾,她给他的回忆,美好的都只在表白前。 谢汀往里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姜零榆把扔在桌子和沙发上困七八糟的东西收起来,他去帮忙,她不着痕迹地躲开了。 “要不要尝尝我的手艺?我做饭还可以的。” 她语气平和地说,脸上也辨不出喜怒,谢汀心里涌上些喜意,点头应了。 都是些简单的家常小菜,在餐桌上摆成一圈儿,衬着头顶明亮中带些温黄的灯光,谢汀一度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和她是恩爱夫妻,没有怪病,也没有隔阂。 屋里很安静,谢汀本就是受过极严格的教养,食不言寝不语的,姜零榆平日里虽然活泼多言,这时候也明显兴致缺缺的样子,一时之间,室内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轻微响声。 吃完饭以后,姜零榆收拾了碗筷去洗,谢汀紧跟其后,要给她帮忙。 “你一个大少爷哪儿干得了这种活儿,别是再给我的碗盘摔了,你坐下歇着吧。” 这倒是真心话,姜零榆看他那矜贵的样子就知道他是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哪儿敢让他干这个? 但谢汀执意,姜零榆无法,只得带着他过去,自己在旁边盯着,看他略显笨拙地在泡沫和碗筷里奋战,时不时还转头看她几眼。 “零榆,我都会学的,我说过会对你好,就一定会做到,你和我在一起,我不会叫你委屈。” 谢汀低着头,忽然开了口,说了几句话,莫名其妙的,姜零榆却一瞬就听出他话里有话。 他愿意放下身段,人说君子远庖厨,他也愿意做饭刷碗地去伺候她,去履行自己的诺言。 姜零榆有一瞬间,都觉得自己真是太坏了,谢汀明明就是云间高洁的月,是她觊觎了,去接近去沾染,等他终于放下一切来追寻她,她却又厌弃他。 明明他可以一直高高在上的,何必这样委屈自己? 可惜她还是更狠心一些,宁愿放弃谢汀自己快活,也不愿意委屈自己去成全谢汀。 “谢汀。” 她低声的唤,尔后便低下头去。 谢汀动作一顿,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刚才还如沐春风的眉眼瞬间低落下来: “嗯,怎么了?” 他没看她,事实上是不敢,手上还在刷洗,甚至加重了动作。 姜零榆闭了闭眼,再睁开时里面已经一片冰霜: “我想了很久,还是觉得我们在一起不合适。” “所以——,分手吧。” 她转身之前,好像看见他呆滞着双眼,大约心里还是对他愧疚: “对不起。” 对方没什么反应,姜零榆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还是强装镇定,但她在这压抑的气氛里待不下去了,只想离开。 谢汀耳边尽是那两句话,他人生中第一次被分手,终于理解了以前那些女人怨恨的眼神是为何,他如今遭了报应,这报应狠绝,教他疼得快要呼吸不得。 他垂下眼帘,安安静静地,听姜零榆离开厨房后关上了门的声音,他甚至没有转身,只是继续把手里的物件儿收拾干净。 出去之前,他擦干净手上的水珠,去寻他的零榆。 看见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画画,他发觉自己之前还在忐忑的心忽然奇异地安定下来, 其实她说出来了也好,这样他就有勇气,逼着自己去跟她提治病的事,左右能得个解脱。 谢汀坐到姜零榆身边,她停了手里的笔,也不看他,气氛诡异的凝滞。 “零榆,能给我个理由吗?为什么忽然提分手?” 他先开了口,字里行间都带着些痛意,提起来就像是在伤口上撒一道盐,他都想不通她如何这么狠心又镇定地说出分手这两个字的。 “没什么理由,非要说的话,感情变淡了,仅此而已。” 姜零榆此刻看起来有些低沉,她说不喜欢了,说得如此轻描淡写。 “可我们才在一起五天半啊,你点头同意交往的那一幕我还记得清清楚楚,为什么忽然就说没感情了?” 时间还没来得及消磨这一切,感情都已经凉透了。 良久,两个人之间都只有无边的沉默。 “你记不记得,我是第几个?” 谢汀突然又开口问,姜零榆愣了一下,微微皱起眉头,一脸不明所以。 “你说什么,什么第几个?” 谢汀定定地看着她,像是要透过她的双眼望进她心里去。 “第几个被你爱上,然后又迅速被你厌弃的男人,你应该也不记得,我是第几个了吧?” 姜零榆看他的眼神越来越奇怪,像在看一个胡言乱语的疯子。 “谢汀,你在胡说些什么?……” “我没有胡说,你自己不知道吗?” 他反问她,从认识到交往这么久以来,他第一次这样强势地跟她说话,姜零榆冷着脸站起来,却更像是被戳中痛处的猫,想要急急地逃离, 可惜谢汀不许,伸手牢牢地抓住她的手腕儿,制止她离去的欲图,他声音是前所未有的低沉清冷: “既然你自己不知道,那我就说的更清楚一些。” 他抬头仰视她,迎着她越发惊恐的目光: “你得了精神病,性单恋。” 第34章 姜零榆无法形容这一刻她是什么感觉,大概也有被戳到痛处之后恼羞成怒,但更多的还是惊恐,像一道雷劈在天灵盖,震得她久久回不过神来。 “你,你胡说……” 她下意识的反驳,却毫无底气,声音也越来越小,双眼逐渐失神。 因为想起以前的事情,自己想通,远比别人一味解释来的更有威力的多,她那颗心一下子提起来,表情里带着些恐慌。 姜零榆反应过来,用另一只手去掰开谢汀紧握着她的,可惜她那点儿小打小闹的力气哪儿可能敌得过谢汀这个大男人。 他像是早料到了她会有这样的反应,表情异常的冷静。他拽着她,使了力气,转瞬间就将人揽进怀里。 “零榆,你先别慌,你听我说——” 他尽量使自己的声音温柔一些,不顾姜零榆的挣扎,把她牢牢抱在怀里,甚至摁着她的的后脑勺,迫使她动弹不得。 “你听我说,我知道你不愿意相信,我也不愿意相信。” 谢汀一边儿出声安慰,一边儿指尖轻抚着她的头发,希望她能安定下来。 “但你的的确确有这种精神障碍,这是事实,你再是否认,它也摆在你面前,不可能凭你三言两语就能轻易改变。” 话音一落,姜零榆呼吸瞬间加重,刚才还在剧烈挣扎的动作慢慢平复下来,谢汀心里一喜,知道刚才的话已经起到了作用。 “零榆,你别怕,我说我喜欢你,我爱你,都是真心的;我不会放弃你,以前不知道也就算了,现在我知道了——” 他低下头去,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 “我带你去治病,你相信我,我一定有办法。” “能……能治好吗?” 姜零榆忽然出声,声音极低,瓮声瓮气低,较之刚才的气焰,如今判若两人。 他稍稍松开些,两手捧起姜零榆的脸,看着她略显慌乱的表情,有些心疼, “当然能。” “但是,你不要执意赶我走,你仔细想想,你有这样的精神障碍,你以后该如何自处?孤独终老,你愿意吗?” 他紧盯着她的双眼,像要透进去看到她的内心深处, “零榆,你不是对我感情变淡了,你只是因病所困,你还是很爱我的,你不会舍得不要我的,你要记住。” 他像是要强制性说给她听,却又好像是在说给自己听,好使潜意识里安心些许。 他又重新把她揽进怀里,抱的很紧, “我知道你一时之间难以接受,但是零榆,我不会给你离开我的机会,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 “明天我就带你去治疗,就当什么都没有发生过,等你治好了,我们还是要好好在一起的,好吗?” 起初她在沉默,姜零榆这一刻甚至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身体下意识的反应是厌恶,可是他那么好,都这种时候了也不愿意放弃这段感情,仔细想想,她又何德何能,得他如此深情? 她脑子里一片空白,信息量太大难以瞬间消化,她甚至感觉到头部隐隐胀痛。 但是谢汀还在等着她的回答,她此时此刻,除了他说的,也别无他法了,只能轻颤着双唇开口: “好。” —————————————————————————————————— 这两天天气一直有些阴沉,一大早起来,姜零榆脸色就不大好,没精打采的。 谢汀来接她,先去吃了点儿东西,才带着她去了一个医疗机构。 “是私人的心理咨询,你放心,他有这方面经验,一定对你的病情有所帮助。” 谢汀给姜零榆整理了一下头发,语气温柔地,让她不要那么紧张。 姜零榆站在楼下,仰头看那高楼,没来由地就心里犯怵,下意识地,总觉得心理医生都很神秘莫测。 谢汀牵着她的手,一下也不放开,直到到了提前约好的诊室,姜零榆才见到那个所谓的知名的心理医生。 姓杨,大约四十来岁的年纪,声音温厚;面色看起来很和善的样子,姜零榆心里稍稍没那么忐忑了,但还是有点儿莫名的不舒服。 杨医生没有上来就问一些让姜零榆无所适从的问题,而是在谢汀在场的情况下,同她扯了一会儿闲话,问了几个不大涉及感情的问题,一场对话下来,很奇异的,姜零榆心里没有那么抵触了,甚至有了一点儿想对他倾诉苦水的想法。 “慢慢来吧,没关系的,这种情况其实很多人都或多或少的会有一些;” 那个医生双手交叉着放在桌子上,抬头冲他俩笑,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因为你想,人类的感情本就是难以捉摸,复杂多变的,不能总以常规来定论。” “一棵树还能长出来侧枝呢,更别提人的思想情感了。” 他拿了一个表格,低头写写画画,时不时还会跟姜零榆说几句话,然后再在原来写过的地方多添几个字。 姜零榆有些不明所以,转头去看谢汀,谢汀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轻轻拍了拍她的手,以示抚慰。 一场会面持续了一个半小时,杨医生的意思是刚开始,怕病人对治疗产生抵触心理,所以先暂时结束。 “不要逃避,试着去接纳你的爱人,很多时候,其实情感可以胜过一切,可当良药。” 临走之前,杨医生意味深长地柔声嘱咐姜零榆。 谢汀面色不明,只是拉着姜零榆的手更紧了些。 姜零榆垂着眸子,不知怎么,感觉心里很复杂,好像对谢汀,不只是单纯的厌恶了,莫名掺杂了点儿其他的,她说不上来的。 大约是——,感动。 她其实很多时候是想不明白的,谢汀那么优秀的一个男人,半点儿赖着她的必要都没有,他完全可以放弃她这么个喜怒无常又平平无奇的女人,再去找一个比她优秀千万倍还深爱他的女人。 可是他没有,非但没有,反而还竭尽所能地挽留她,一副这辈子都要栽在她身上的样子。 她又想起来刚才那个杨医生说的话, 很多时候,情感可以胜过一切。 她以前不明白什么叫□□,只知道心里喜欢了就去追逐,每每好像要触碰到爱情的边角了,却又莫名其妙地厌恶,不想要了。 所以长这么大,她其实并没有深切接受过,理解过什么叫爱情。 谢汀说爱她,不顾她的冷言冷语,不顾她奇怪的精神障碍,抱她在怀里,说要和她永远在一起。 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婚纱店,突然鼻头一酸,好像有些明白了,又好像还是不太懂。 他是在救她,救她于无边孤寂的水深火热之中。 ——趁一切还来得及。 —————————————————————————————————— 大概治疗了有月余,姜零榆的精神状态开始有些不太好了;可是是治疗的时候想太多,晚上时常感到压力,三不五时地也就有了失眠的迹象。 医生说正常,病人一开始接受精神治疗都会出现这种情况的,等慢慢适应了自然就好了。 谢汀心疼的不行,每次周末接姜零榆去看病的时候,总能看到她有些憔悴的面容和眼下的乌青。 说要不然开点儿安眠药,医生的建议是最好不要。 “只是前期就服用安眠药的话,治标不治本不说,可能会产生依赖和抗药性,百害而无一利。” “那怎么办?” 谢汀轻轻皱着眉头,看看侧躺在沙发上一脸困倦的姜零榆,她最近生物钟有点儿紊乱,晚上失眠,白天犯困。 “可以想个办法助眠,比如以前那一代老人家哄小孩子睡觉用的法子。” 谢汀看看他,又扭头看看他的零榆,眼中神色莫辨。 出了机构,刚坐上车,姜零榆也不知在失神想些什么,谢汀凑过去给她弄安全带,她都没什么反应。 他心念一动,又凑的更近些,低头印了一个浅浅的吻在她额头。 姜零榆这才反应过来,微微往后靠了些,好像有在轻轻发颤。 她这个角度,正好能看见他冷硬白皙的下颌和微抿的薄唇。 “谢汀,你……” 她刚想问,又觉得突兀,欲言又止;两人现在的关系,正经算的上是情侣,虽然有些特殊情况,但他想亲近她,她没有任何理由非要阻止的。 而且经过这段时间,她也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对谢汀的排斥稍稍变淡一些了,有时候单单看着他的脸,她还是会瞬间油然而生那种,初初见到他的时候那种惊艳感。 她能好转,一半的功劳要归于谢汀,她也并非不知好歹的人,自然心里是万分感谢。 所以大多时候都会强压下心里下意识的厌烦,试着去接受谢汀的亲近。 好在谢汀只是浅尝辄止,眼里带了几分笑意,又重新摆正身子,专心开车。 到姜零榆家楼下的时候,姜零榆道了别,刚想下车,谢汀却拉住她的袖口,姜零榆一脸不明地转过头看着他,就见他嘴角噙着笑,端得温柔雅正: “零榆,我爱你。” 她心里忽的一颤。 第35章 谢汀真真切切地看到姜零榆眼神变了,表情虽然还是有些愣怔,但没有很早之前那种明明白白的厌恶了。 他知道这段时间的付出是值得的,这是他俩之间的秘密,就连许娉婷他们都不知道,他会悄悄,一步一步,把他的零榆完完全全变成一个合格的爱人。 想想就觉得很美好。 谢汀庆幸姜零榆明事理,没有一味因为心理障碍而排斥他,让他有机会去改变现状。 “零榆,明天周末,我们去约会吧。” 他松开姜零榆的袖口,嘴角勾着笑,抬头看她,眼里好像漫着星光,好看得很, “在一起这么久了,还从来没有正儿八经地约会过。” 他话里带了点儿似有若无的委屈,是那种惹人怜的示弱,姜零榆心里不知怎么,突然觉得谢汀像只可怜巴巴摇着尾巴的大狗。 好吧,虽然这个描述不太恰当,但她心里真的一瞬间就涌起了这个想法,而且还挥散不去,让她莫名有点儿想笑。 可能是治疗了这段时间真的有了些效果,也可能是姜零榆打心底里对谢汀这种绝世美人的央求拒绝不了,她轻咬着下唇,轻轻点了点头: “好。” 谢汀本以为还有的磨,毕竟自从那天后姜零榆性情大变,在他面前没了以前的活泼劲儿不说,即便是接受了治疗,和他相处起来也是格外僵硬不适,他以为她会冷言拒绝呢。 所以也算得上是天降之喜了,谢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衬着那如画的眉眼,几度让眼前的姜零榆怀疑他不是真实存在的。 她是颜控啊,他这么笑,谁能受得住啊? 姜零榆眼神闪躲着转过身,低声跟谢汀道了个别: “谢汀,我先走了,你回去路上注意安全。” 谢汀目送着她的背影,应了一声: “好。” 待人走远看不太清楚了,谢汀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低头掏出手机,修长的指尖在屏幕上敲敲打打,不消几秒,出来了一堆: ——精神治疗产生的睡眠压力怎么缓解? ——做了精神治疗有压力会失眠如何有效解决? …… 他看的很认真,一条一条地仔细翻阅,看到有自我感觉还不错的方法,就退出搜索界面在备忘录记下来。 忙活了好一会儿,谢汀感觉差不多了,把那些方法汇总了一下,发给那个心理医生,询问了一下他的看法。 没有立即得到回复,谢汀把手机重新放回口袋,抬头看着姜零榆的房子已经亮起了灯,是暖黄色的。 谢汀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踏实,不管怎么说,只要他的零榆慢慢好起来,他就觉得未来可期,心中欢喜。 —————————————————————————————————— 说是约会,姜零榆没想到谢汀带她去了游乐场。 门口排起了长龙,大多数来的都是情侣和一家几口;谢汀去买了两个两个冰淇淋给她,还有一个可爱的发箍。 “我想来想去,觉得你应该会喜欢游乐场,里面还有水上乐园,所有的设施都玩一遍,都要玩儿到晚上。” 姜零榆接过冰淇淋舔了一口,看着谢汀略显笨拙地给她戴上那个发箍,不得不承认,冰淇淋挺好吃的,游乐场她也挺喜欢的。 以前也不是没想着来玩儿,但这家游乐场人太多了,而且也并不便宜,她以前抠搜惯了,轻易不会来这儿玩儿。 看的出来,谢汀很是花了心思想让她开心,毕竟以她的性格,的确比较喜欢这种跳脱欢乐的地方。 就是排队等的时间太长了,姜零榆站在那儿,谢汀在后面也不敢靠她太近,怕她再心理不适,只偶尔用纸巾帮她擦一下嘴。 一个冰淇淋吃完了,另一个都有些融化了,姜零榆又往嘴里送,被谢汀拦下了: “我买两个,是因为今天有活动买一送一,但医生说了,你不能吃太多生冷的,刺激肠胃你晚上不是更睡不好。” 他也是关心她,姜零榆没办法反驳,可也不能把好好的冰淇淋扔了啊,姜零榆眼珠子几转,把冰淇淋塞到谢汀手里。 “你吃。” 谢汀几乎是一瞬间就微微皱起了眉头,且不说他不喜欢甜食,尤其是这种黏糊糊的,他是碰都不会碰的,而且还是大庭广众之下,谢汀是半点儿也不想吃这玩意儿。 但是姜零榆看着他呢,举着手里的冰淇淋,略带了些希冀地看着他,她不想浪费,可如果他不吃她就要吃,然后决计要闹肚子不舒服。 谢汀迟疑着,还是伸手接过去。 他面色极不自然的,在姜零榆带着期待的目光中,低头咬了一口,半融化的液体在嘴边沾了一圈儿,像奶胡子,谢汀高冷男神的形象瞬间被砍掉一大截。 姜零榆抿着唇,最终还是没憋住,侧过脸,“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谢汀的脸色瞬间就黑了。 他抬手擦了擦嘴角,看姜零榆笑得那么开心,忽然觉得好像也不是那么难为了;在一起这段时间,她已经很久没有在他面前这么肆无忌惮的笑过了,他都快忘了,她以前也是很活泼跳脱的女孩子。 他第一次见她,不就是因为她古灵精怪地那股可爱劲儿才被吸引的嘛,只是她最近一直因为那个心理障碍,折腾的没了以前的快乐。 他再一次肯定了,自己带她来游乐场这个决定是对的。 只要她能开心,他怎样都好。 谢汀动了动嘴,把含在口中的冰淇淋咽下去,强忍着微微的不适感,把那个冰淇淋吃完了。 差不多也就轮到他们买票了,谢汀买了双人份的全票,周围的人,尤其是女孩子,看见个长的这么好看的男人,再看向姜零榆的时候,眼神不知道多羡慕。 姜零榆迎着那些或羡慕或嫉妒的目光,脑子里却全是方才谢汀吃东西时候略显滑稽的样子,大约他是第一次这么没形象,这个样子也只有她看见了。 她转过身子,在谢汀看不见的地方,垂下头,浅浅的叹了口气。 ——“性单恋属于一种依赖心理心理障碍,它的的治疗需要由你自愿且长期暗示才可能有效。” “换句话说,你要打心底里去试着接受你的另一半,不要一直排斥他。” 那个医生是这么告诉她的,她也很努力地尝试了,怎么说呢,效果肯定是有的,但是时好时坏,有时候她自己都能感觉到好转了,可是过了一两天,可能就又会反复发作。 甚至谢汀对她太好,她心里开始有了愧疚感,各种各样的情绪折磨着她的神经,导致她夜深人静地时候总是喜欢想太多,才会失眠。 她正胡思乱想,手腕儿却被人轻轻握住,她抬头一看,是谢汀。 他一只手拿着票,另一只手状似不经意地拉住她,在她没有下意识地反抗以后,她能明显感觉到谢汀的高兴,他都笑了,而且握的更紧。 “走吧,想玩儿什么,都可以玩儿痛快,零榆,你不用在意我,你只管自己开心就好。” 他微微低头看着她,伸手把她额边的碎发撩到耳后,语气真挚: “你这段时间一直郁郁寡欢的,可能是我逼的太狠了,你压力大,我心里也难过。” “但是零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想我们两个好好儿的,所以你再努力一下,好吗?” 他垂下手,没有再触碰她,也是怕时间长了,她又产生排异反应。 姜零榆比他低,再微微低下头,基本上谢汀就不太能看得见她的表情了,但他听见她极小声地: “好。” 谢汀无法形容那一瞬间心里的感觉,大约是终于有了回报的那种欢欣,她温顺的叫他以为自己在做梦,想想一个月前,她还因为那个病跟他提分手,他当时痛不欲生,如今一切都在朝好的方向发展,按照他的预期,她会慢慢好起来,恢复以前的讨喜模样,然后顺理成章地结婚生子,谢汀觉得自己的人生将因此圆满。 谢汀没再说什么,示意姜零榆一起进去: “走吧,里面现在正热闹呢。” ——的确,到处是尖叫声和欢声笑语,有穿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在分发气球,给了姜零榆两个,小姑娘瞬间眉开眼笑,拿着气球爱不释手。 大约女孩子不论什么年纪,还是都有一颗少女心的,姜零榆跟谢汀说: “别的小朋友都只有一只,可能工作人员是个小姐姐,看你长得好看,所以给了我两只。” 她的快乐如此简单,谢汀好像有点儿摸清哄她开心的办法了。 过山车和鬼屋是谢汀和姜零榆一起去玩儿的,海盗船、碰碰车之类的是姜零榆自己,谢汀则站在一旁等着,手里拿着她心爱的小气球。 后来两人又一起坐了旋转木马和大摆锤,木马还好,谢汀实在受不了那个大摆锤,他感觉自己老了,那些东西都是年轻人玩儿的,坐了一次,浑身难受,刺激的不行。 倒是姜零榆一直很兴奋,她很久都没有跟谢汀说过这么多话了,虽然她没怎么看他,全程聊的也都是玩儿的东西,可他看着她的笑脸,还是觉得满足。 第36章 午饭是在游乐场附近的一个餐厅吃的,吃完以后又去把剩下的游乐设施玩儿一遍,基本上也就下午五点多了。 姜零榆手里的两个气球还完好无损,她握在手心里,走哪儿都舍不得扔,坐上车了,又收收线抱在怀里,谢汀看的都有点儿想笑。 在送姜零榆回家的路上,谢汀想了挺久,还是开了口: “零榆,我有个事儿想跟你商量一下。” 姜零榆没有抬头,摆弄着手里的气球,下意识回话道: “嗯,你说吧。” 谢汀双手扶着方向盘转动,不着痕迹地舒了一口气: “嗯——,就是关于你失眠这个事儿,医生不是说不能用安眠药,用些笨一点儿的办法稍加缓解。所以我想,你要不搬过来跟我一起住,我试试看网上的那些哄睡助眠的方法有没有用。” 他扭头去看姜零榆,稍微有一点儿忐忑的意味: “也是死马当活马医,除了这个,也没别的办法了,主要就是跟你商量一下,看你愿不愿意。” 话音刚落,姜零榆的注意力不再放到气球上了,也抬头去看谢汀: “你的意思是,同居?” “对。” 姜零榆微微皱着眉头,看样子并不大情愿。 “可是,我还没有做好心理准备,我不习惯……” 谢汀轻笑一声,知道她在担心什么, “零榆你放心,你跟我一起住,我不会对你怎么样的,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失眠太痛苦,寻思想想助眠的办法,能帮帮你。” 姜零榆当然也知道谢汀不是那种人,但主要还是不习惯,自己的小窝住的好好儿的,突然再去睡别的床怕睡不惯;可是话说回来,她每晚失眠到后半夜,自己一个人孤寂着也很恐慌,那种独自一人怎么也等不到天亮的感觉真的煎熬。 有个人在身边,最起码还有个伴儿不是? 所以她左右为难,咬着下唇想了半晌也没想出个两全其美的办法。 谢汀看她纠结,其实心里也就想好了解决的法子: “零榆,你看这样行不行,今晚你先去我家睡,试试我说的助眠方法,如果实在是不习惯,我再另想其他办法。” “零榆,你不用觉得为难,遵从你自己潜意识的想法就行。” 谢汀退了好几步,其实也没有一丁点儿私欲,还不是心疼他的零榆。 姜零榆沉默了半晌,谢汀心里已经知道她的想法了;他腾出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似在安抚她: “走吧,去我家,今晚就不用怕了,失眠我也陪着你。” 他低声地,极温柔地说,姜零榆张了张嘴,但最终没有开口拒绝。 谢汀没有拐弯儿,直接就带着姜零榆回自己家了,还是上次她去过的那个房子,姜零榆还记得玄关处放的地毯。 真的是此一时彼一时,想想当初她第一次来这儿的时候,才刚认识谢汀,他还是高岭之花的模样,看她的眼神都凌冽得很。 现在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温柔似水,尤其在面对她的时候,包容她的一切不好,爱她爱的无法自拔。 怪不得人家都说,造化弄人,这种事情搁在以前,她连想都不敢想,可事情都真真实实地发生了,她有时候都在想,是不是自己上辈子拯救了银河系,才能遇得到谢汀。 要不是她有这个性单恋的心理障碍,也许她会和谢汀有一段更美好的爱情吧?毕竟他那么优秀,又对爱人好的挑不出错处。 姜零榆换了鞋,站在玄关口发了一会儿小呆,这才往里走,还是印象里的样子,她看见自己坐过的椅子,她放过画稿的桌子,还有谢汀躺的沙发,又想起她当初喜欢他,想趁他睡着偷亲,结果被逮个正着,惊慌失措地逃跑的样子。 没想到一晃,都过去快小半年了,她竟然又来到了这里,还是以谢汀女朋友的身份来的。 她回忆着以前,突然发现,自己以前有多喜欢谢汀多馋人家啊,胆大妄为到,什么都不顾了,一门心思就想靠他近一些。 或许很多事情,从一开始就注定了,缘分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楚,也许谢汀也从来没想过自己会爱上她。 谢汀接过她手里的气球,绑在桌角,又拉着她坐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是不是想起来,你第一次来我家的时候,发生的事儿啦?” 谢汀故意这样问,为的就是让她再回想一遍,然后说不定就能对他萌生新的情意。 医生曾经私下跟谢汀聊过,说原则上,重新对一个人生出爱意,强烈到盖过心理障碍带来的厌恶感时,性单恋所衍生的生理性不适就会自动失效。 这也不失为一个好的治疗方法,所以谢汀带她来家里,一为陪她,二也是为了试试看,她会不会心里有所触动。 谢汀自从和姜零榆在一起这段时间,已经很会在面对她时下意识地察言观色,所以很轻易地,他发现了姜零榆表情的愣怔和眼中的失神。 他就知道,这个方法多多少少还是有些效果的。 “零榆,你想睡客房还是主卧?” 谢汀看着她,微微笑得意味深长。 姜零榆眼神瞬间就躲开,耳根略略有些红。 “客,客房吧。” ——以前怎么没发现,谢汀居然也会有不正经的时候。 “好,你想睡客房,我也陪着你。” 姜零榆猛的回头看他,表情有些惊诧,还带着一点点儿恐慌。 她眼睛扑闪的眨着,指尖指了指谢汀,又指了指自己。 “你要跟我,睡一张床?” 谢汀好整以暇地点点头,一副理所应当的样子: “当然了,不然我怎么陪着你?” 姜零榆闻言瞬间微微皱起眉头,苦着小脸: “那你还问我睡主卧还是睡客房?” ——既然都是跟他睡,睡哪里有区别吗? “我的意思是怕你不习惯睡我的卧室,客房没人睡过你应该不会嫌弃,但不管你睡哪里,我都要陪着的。” 他一脸无辜地解释,姜零榆在心里恨恨地骂了一句流氓,就会欺负套路她。 谢汀低头,轻声笑了,领着她进客房,从柜子里拿出干净的毛巾和拖鞋。 “这个屋子除了我,就你一个人来过,虽然当初你给我用一次性的毛巾,但是我可舍不得,昨晚就给你准备了新的。” 姜零榆接过去,抱在怀里,淡粉色的家居拖鞋和同色系的棉质睡裙,还挺好看的。 “洗个澡,就早点儿休息吧,今晚你还不定什么时候能睡着呢。” 这话其实挺正常的,但不知怎么,从谢汀嘴里说出来,就好像变了味儿一样。 姜零榆转过身,进了浴室。 谢汀则回到自己的卧室,把前不久买的加湿器拿出来,滴了点儿助眠的香薰,拿到客房的床头前安置好,这才回自己房间洗澡。 女孩子洗澡用时比较长一些,谢汀收拾好了,躺在床上看了会儿书,姜零榆才擦着头发从浴室里出来。 谢汀拍了拍自己的身侧,示意她过去。 姜零榆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磨磨蹭蹭地走过去,迎着谢汀清风明月的目光,她还是躺在离他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谢汀右手撑着头,就那么看着她,但也没有往她那边儿蹭,只是又把刚才的书拿出来,翻到中间。 “闭上眼睛,我给你讲个故事。” 姜零榆没闭眼,反而像看傻子一样的目光看着他: “这就是你说的,能助眠的办法?讲故事吗,那不是用来哄小孩子的?” 她满脸不信的表情,还拽着薄被盖在身上,只剩两条胳膊露在外面。 “方法不分高低贵贱,有用不就行了,再说了,在我心里,你就是小孩子,需要捧着哄着的小孩子。” 谢汀现在情话已经说的很厉害了,姜零榆哑口无言,还有点儿心里悸动的意思。 “那你讲吧,估计十有八九就没用。” 姜零榆撇撇嘴,但还是听他的话,闭上了眼。 谢汀看她这么乖,心里软和的不得了,他低下头看着手里书上的字,声音极轻的念了起来。 “上世纪四十年代,欧洲……” 谢汀的声音其实很好听的,清润中带着一点儿慵懒,又特意挑的很无聊的书在念,姜零榆恍惚着,好像真的有了一丝困意,就是类似于,多年前上初中那会儿,在数学课上打瞌睡的那种困意。 她侧过身子,面朝着谢汀,越听,那原本以后些微的困意就越多,思绪开始慢慢走向混沌,四肢也开始慢慢乏力…… 床头的加湿器氤氲出细腻的水雾,整个卧室只低低地萦绕着好听的男声,除此之外,安静极了。 谢汀念了约有半个小时,看见姜零榆好像已经有些困了,身子慢慢凑过去,挨着姜零榆。 修长白皙的大手悄悄伸到她的后背,极轻极轻地或拍或抚,就像早年老人家哄小孩子那样,嘴里还低声呢喃着: “乖,睡吧……” 那只手像是有魔力一般,姜零榆半梦半醒的,感觉舒服极了,像被顺毛的猫,很惬意,意识也越来越不清醒…… 谢汀其实早就困了,但是他不能睡,直到姜零榆好像彻底睡着了,发出极清浅均匀的呼吸声,他这才停下手里的动作,俯身轻吻她的脸颊。 “晚安。” 第37章 谢汀是被一阵门铃声闹醒的,他看了看也同样被吵到好像有醒过来迹象的姜零榆,伸手过去拍着后背哄了两声,小姑娘咂咂嘴,就又沉沉地睡过去了。 谢汀趁这会儿赶紧下床,穿着拖鞋来到玄关处,他其实心里是有些不悦的,这大清早的也不知道是谁,怪教人烦躁的。 岂料开门以后,外面站着笑意盈盈的人,竟然是他好久没见的母亲,兰瑛女士。 谢汀憋着的火瞬间就消了,他侧了侧身子,让母亲进去。 “妈,你怎么一大清早地就来了?” 谢汀给妈妈倒了杯水,语气淡淡地问道。 兰瑛打量了这房子好一会儿,这才回话: “还不是前不久你进医院,我和你爸爸说要回国,他非说你这么大人了,生个病再正常不过,让我不要瞎操心。” “妈都这么久没见你了,来看看你怎么了?” 她撇撇嘴,想想刚才在玄关看见的那双一看就是女孩子穿的鞋,就总觉得儿子的表情有鬼,难道是金屋藏娇了? 兰瑛下意识看向谢汀卧室的方向,但看着好像也没什么动静啊,她又转过头来,看着面无表情的谢汀,心里又开始盘算起来。 “儿子——,” 兰瑛神秘兮兮地凑过去,一脸求知若渴的样子: “妈妈问你,你跟我说实话,门口那双鞋,是哪个女娃娃的?” 她笑得促狭,俨然一副抓到谢汀把柄,不套出实话来不罢休的样子。 谢汀喝水的动作一顿,转头看向兰瑛,眸中意味不明。 “你真想知道吗?” 兰瑛没想到他这么快就打算招供了,但还是下意识点点头, “当然想啊,子女的终身大事,有哪个当妈的不关心?再说你整天都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妈真怕你孤独终老了。” 她拍了拍裙子,翘着二郎腿,优雅高贵的气质瞬间彰显出来,竟和谢汀出奇一致。 谢汀低头一笑,把杯子放回桌上, “妈,你别往主卧看了,没在那儿,” 谢汀说着,转头看向右后方, “在客卧呢。” 兰瑛激动地一下子站起来,方才的贵妇气质荡然无存,好像那屋里藏着的不是谢汀的美人儿,而是她的美人儿一样。 “哪个?哪个客房啊?” 她走过去拖拽谢汀,急得不得了, “你还干站在这儿干嘛?带我去看看啊。” 谢汀轻轻拂开母亲的手,慢慢悠悠地,和兰瑛形成鲜明的对比。 “要带您去看也可以,您得轻点儿,她还睡着呢,我想让她多睡会儿。” 兰瑛瞬间了然,勾起一个“我懂你”的坏笑,已经迫不及待想见见这个“未来儿媳妇”了。 母子俩轻着脚步走到客房门口,谢汀慢慢推开房门,一眼就瞧见躺在床上的小姑娘,头发散在脑后,白皙圆润的脸蛋,鼻尖间或翕动一下,睡得正香,看着讨喜极了。 兰瑛微微张着嘴,看了好一会儿,转脸对着旁边的谢汀,声音低的快要听不见: “这小姑娘睡着了,看着好乖啊,真可爱。” 说完了,她又扭过脸去看,脸上都是笑意,看起来很高兴。 她一直都挺遗憾自己没能有一个女儿,所以总是希望谢汀能早日安稳地找个女孩儿谈个恋爱,她一定会像对亲女儿一样去对待自己的儿媳妇,可惜却一直不能如愿,如今看儿子这么上心,这小姑娘看起来又一副十足讨喜的模样,自然是心花怒放。 她又往别处看了看,瞧见小姑娘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儿上,正戴着她给儿子的那个镯子,瞬间就明白,只怕这女孩儿在儿子心里,地位非同一般,或许她谢家好事将近,也说不定了。 真是,越看越喜欢。 兰瑛其实心里也有爱屋及乌地成分,不过说真的,她也见惯了那些一脸傲气的漂亮姑娘,对外貌家世什么的也不大看重,只消对方没有污遭缠身,家世清清白白地就好,更何况她又了解自己的儿子,兴许过于优秀凌厉的姑娘也并不适合他,就这样乖巧温顺的就很不错。 兰瑛惯还以为姜零榆是那种极温良乖顺,处处迁就她儿子的那种姑娘,殊不知两人的地位天差地别,真正卑躬屈膝的角色是谢汀。 兰瑛心安了,拉着儿子的手回到客厅。 “这姑娘叫什么名字啊?” “姜零榆,雨令零,木俞榆;在上大三,是学画画的。” 谢汀脸上也带着喜意,颇为自豪地跟母亲细细介绍着, “妈你别看她年纪小,画画可厉害了,您捡了个便宜,得了个儿媳妇,又得了个画家。” 兰瑛几乎快笑得合不拢嘴了。 “哎,好,真好。” “不过儿子,可千万别告诉小姑娘我见过她了,等下次在更郑重的场合,妈要好好准备一番再见我这宝贝儿媳妇。” 她低声跟谢汀叮嘱着,至于这所谓更郑重的场合,不言而喻,两个人也都心知肚明。 谢汀因为她这话心里有了想法,脑子里有了画面,简直不要更欢欣。 这厢姜零榆还在呼呼大睡,哪儿晓得客厅里那母子俩,都快把她的终身大事给敲定了。 送走母亲,谢汀重新回了卧室,看看手表已经九点半了,他心思今天周日,让她再多睡会儿,就没叫醒她。 姜零榆睡着了真的特别乖,她以前就属于可爱精怪那一类的女孩子,安静下来就格外的温软,要不是怕吵醒她,谢汀真想抱着她的脸狠狠地亲个够。 肯定像大白馒头一样软香,不,也许像最软的蒸蛋糕一样软。 谢汀凑过去,鼻翼翕动间,嗅到了姜零榆身上的甜香,还带着她身上独有的体香。 他看不够,也闻不够。 像个痴汉一样,盯了半个多小时,姜零榆睡够了,从周公处回来,迷蒙着眼睛,悠悠转醒。 一睁眼就看见床边坐的谢汀,给她吓得瞬间就清醒了。 “你,你坐在这儿干嘛呀……” 她动弹着,往后蹭了蹭,离谢汀稍稍远一些。 谢汀不许,又往前倾了倾身子: “我在我自己家,坐在我自己的床上,难道还犯/法不成?” 姜零榆顿时语塞,突然发现谢汀现在真是牙尖嘴利的很,搁在以前,他才懒得跟你废话这么多,现在倒是逮着机会,就跟你扯皮个没完没了,而且你还说不过他你说气不气? 姜零榆懒得再跟他争辩了,支起身子准备坐起来,谢汀又往她那边凑过去,一把按住了她的手腕儿,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只是面对她的时候,带了些许柔和; “我想请问一下,我没有早安吻吗?” 谢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说,且眼神十足无辜,姜零榆却被肉麻地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怎么回事儿,以前那个一身倨傲的谢汀去哪儿了?为什么他现在能黏糊到这种程度? “为什么别人的男朋友都有,就我没有?” 他丝毫没有要放过姜零榆的意思,还在不依不饶地问,姜零榆卡在半空,是躺也不是,起也不是。 “谢汀!” 姜零榆红着脸低声叱了一句,谢汀寻思她有点儿恼羞成怒那意味儿了,好家伙,他更想逗逗她了。 他侧过脸去,伸出手,食指点了点左边的脸颊。 “两个选择,要么,你亲我一下,然后你起床我们去吃好吃的;” “要么,我亲你一下,然后你起床我们去吃好吃的。” 话音刚落,姜零榆瞬间就皱起了眉,但看着,好像也没有真正生气的意思,只是颇有些无奈。 “谢汀,你以前那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冷样子去哪儿了?你该不是被人下了降头魂儿丢了吧?” 谢汀垂下眼睑,看着自己摁住姜零榆手腕儿的那只手,低低地笑了。 “没有哪个男人在面对自己的心爱的女人时还能不动如山,再说我就是讨个吻而已,谁还能说我伤天害理了?” “你选不选?” “要是让我亲,我可不保证只亲脸。” 他好像一瞬间摒弃了从前的很多淡漠,威胁她的时候语气理所应当,甚至还隐隐有僭越之意。 但是很奇怪的,她心里没有生气,也没有厌恶,看着谢汀那张越来越近的脸,她心里竟然小小地有了一丝悸动。 再看谢汀,他显然也是料定她不会再像几个月以前那样因为心理障碍极度不适了,最起码可以接受一定距离内的亲近。 所以他这是,想再接再厉,多多刺激一下巩固治疗成果?还是说,单纯试探一下她的底线? 姜零榆忽然发现,谢汀他虽然性情和以前有些出入,但这精于盘算的样子还和从前如出一辙啊。 但想明白归想明白,她现在属实有点儿骑虎难下的意思,谢汀在这儿不依不饶的,一直拖着也不是个办法啊。 再说谢汀,等着爱人主动上钩等的花儿都谢了,其实心里也是有些忐忑的,想着姜零榆还没好全,怕再节外生枝,但当时又一时心动难耐,话都说出去了,他只盼他的零榆能服个软,也好让他能开心一下。 姜零榆同谢汀僵持了许久,最后无法,眼神闪躲着,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 说是亲,其实就是碰了一下而已;只见谢汀登时就愣在那里,耳根微微泛红,竟活像魂儿都没了似的。 第38章 姜零榆自那天以后就和谢汀同居了,同床异梦(并不是)而已,主要原因是有人陪着失眠,三不五时地还能哄着她早睡一会儿。 姜零榆接受治疗的时间越长,就越能感觉到自己以前那种色心又开始慢慢萌芽了。 尤其是她和谢汀生活在一起,对方又整天顶着那么好看一张脸在她面前晃来晃去,三不五时地还要展现自己的个人魅力撩拨她一下。 这谁顶得住啊? 更别说谢汀现在再不像以前那样放不开了,情话技能满点,成天有事没事就寻思赖在她身边儿,一口一个零榆,叫的比谁都甜,骚话更是张口就来,有时候看着她的眼神,活像一头饿了几十年的饿狼。 就连许娉婷和程束都说,谢汀在姜零榆面前一个样儿,在其他人面前又是另一个样儿,老区别对待了。 程束倒是在一旁没说什么,却忽然想起前不久叫阿汀出来喝酒的时候,他说的话。 “烟已经戒了,我得干干净净地,留着去亲我家零榆,酒也不喝了,零榆她照顾不了我,我晚上还要哄她睡觉。” 说这话的时候,那表情可骄傲了,其实程束根本就不想听,就谢汀在那儿叭叭个没完,张嘴闭嘴,就俩字,零榆。 “我现在除了上班,就在家陪着零榆,你都不知道她画画有多用功,忙起来都不带理我的。” 他还一字一句地跟程束抱怨,像个深闺里的怨妇,不顾程束略带嫌弃的眼神,竹筒倒豆子一样地说姜零榆不在乎他。 程束眼瞅着,谢汀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收回了身上所有的坏脾气和棱角,倨傲不再,只余温润。 他其实是想不太通的,他自认也算和许娉婷相爱,但和谢汀一比,就知自己和他的天差地别,他是万万比不上谢汀这入魔程度的。 但他转头看看姜零榆,看她不论何时都游刃有余的模样,就觉得有点儿遭。 是说不上来的第六感,程束倒宁愿是自己在胡思乱想,但他每每看见这两人的相处模式,就下意识去想以姜零榆的性子,若是以后狠心抛弃了谢汀,那个付出真心搭上一切的谢汀,不知道受过以后还有没有命。 程束心下有些惊惶,但左思右想,没有在谢汀面前提一个字。 只愿他们俩好好儿的,他真怕谢汀没了姜零榆会发疯。 治疗疗程进行到第六个月的时候,谢汀带着姜零榆又来到诊室,杨医生早就恭候多时了,看着一脸喜色的谢汀,先请姜零榆坐下,给她递了一张表格。 很奇怪哎,那个表格里面的问题依然是和感情没多大相关的,姜零榆不明所以,但还是认认真真地填完了。 “医生,我感觉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 她把表格递回去,又扭头看了谢汀一眼,这才继续道: “我现在面对他的时候基本没有厌恶感了,也不排斥,和刚来的时候心境变化很大。” 杨医生接过表格后点了点头: “嗯,那你有重新喜欢上你的男朋友吗?” 医生大概只是例行询问了一句,姜零榆却一瞬间红了脸,谢汀紧紧地盯着她,好像也在等着她回答。 姜零榆呐呐地,点了点头,极小声地: “嗯,有的。” 那个杨医生瞬间就笑了, “也是哈,谢先生这么优秀的男人,你这个心理障碍好了,很容易就会再一次喜欢上他的,这很正常。” “姜小姐,您的病情的确好转了很多,基本上现在已经没有继续治疗的必要了,能够和正常人一样有正常的心理和情绪了。” “恭喜二位。” 姜零榆瞬间就眉开眼笑,转头看向谢汀的时候,下意识就抓了他的手: “谢汀!你听见没有,他说我好了!” 谢汀则顺势紧紧地握住她的手,眼里都是笑意: “听到了,我都听到了。” 谢汀拉着姜零榆站起来,先给医生道了谢,找助理结算完本月账单后道别,从医疗机构出来,姜零榆走路都是蹦蹦跳跳的。 谢汀在后面跟着,看着路两旁参天大树上影影绰绰地投下来的阳光,落在他的零榆身上,想着自己终于熬出了头。 想想,他是在去年的这个季节,遇到了姜零榆的,那时候他还没有爱上她,也没有后来那么多的心酸和痛苦,但他见她第一眼,就觉得特别。 或许是命里注定的呢,谢汀以前不信这种玄学,如今却明白缘分二字,生来便有其道理。 如果当初他差些勇气,多些孤傲,也许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就不是他谢汀。 如果他当初退却了,或者中途觉得麻烦放弃了,也许现在这一切都是另一个男人所得到的。 他只消在脑子里想一下那个画面,就觉得头都要炸了。 不过还好,一直是他,也只有他。 谢汀从不后悔遇见姜零榆,甚至这些磨难,他也不觉得苦,只要姜零榆一直在他身边,什么不值得? 他终究成了,他从前所梦寐以求的,姜零榆生命中的唯一和例外。 姜零榆坐上车以后,都扣上安全带了谢汀才坐进来,她下意识开口问: “在后面干嘛呢这么久,不是要去吃淮扬菜来着……” 话还没说完,谢汀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凑上去,在姜零榆还没反应过来的情况下,轻轻地亲了她的额头。 很轻,像羽毛落上去一样温柔,姜零榆整个人愣住,眼神都失去了焦距。 “零榆,我真的好爱你。” 他声音很低,带着些微的磁性,一本正经地: “获得新生了,你也不能离开我,不要辜负我。” 谢汀倾身过去,把她搂进怀里,下巴搁在姜零榆的肩膀蹭了蹭, 姜零榆真是头一次,发现谢汀有这种像小动物一样黏人的属性,极尽依恋,而且还跟她玩儿话里有话那一套: ——我这么爱你,你也要爱我,我对你这么好,你不能自己消除了心理障碍就不要我了,你不能没良心,不能过河拆桥,不能辜负我。 他大概是想表达这个意思吧? 姜零榆心下失笑,但还是有所触动,也伸出手去,在谢汀的后背处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轻轻拍了拍。 “好啦,我知道,我都记着的。” ——好像哄小孩子那样的,谢汀其实是并不满意的,但基于零榆基础不行,他就勉强接受吧,以后再慢慢教她就是了。 当天晚上谢汀破例又叫上程束他们出去庆祝,那些公子哥儿们都有些吃惊,因为除了程束和谢汀亲近些知道他的近况,其他人都几乎大半年没见到过谢汀了。 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反正整天就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喝酒攒局一次也没碰到过,都快给这谢大少爷忘了。 谁承想,人来了,竟然还领了一个。 一看,还怪眼熟,再仔细一瞧,嘿,不就是那个画画的小姜嘛。 众人都眼观鼻鼻观心地使眼色,心思自己猜的可真准,小姑娘的确是个狠角色,真把谢汀搞到手了。 他们以为自己吃到了大瓜,却不想程束和许娉婷调侃了几句谢汀,在座的这才知道: 主动表白的一方是谢汀,而且他们两个在一起已经超过半年了,早破了谢汀以前圈儿里人都晓得的“一周诅咒”,而且最最重要的是: “阿汀以前跟我讲,我都快裂开了,说他戒烟酒,是要腾出时间给他的零榆做饭,要干干净净地亲他的零榆哪……” 程束说这话时语气酸溜溜地,连带着所有人都一起恰柠檬;咋滴,现在都流行把狗骗进来再杀啊?还有没有天理? 不过也是挺惊讶的,没想到谢汀这么久没出来玩儿,竟然是从良了,而且看他那上心的样子,估计是栽喽。 原来天仙一样的男人也会动真情,也会跟凡夫俗子一样,只想倾尽一切对她好,什么都不在乎。 那些纨绔小少爷们,也不乏有带女伴过来的,有的不知前因后果,有的一知半解全凭猜测,但无一看向姜零榆的眼神都是羡慕嫉妒,细想想也不知自己差在哪儿了,那么优秀的男人,自己巴巴凑上去,都不见得能碰一下,人家倒是命好,所有的好都得了,男人还是死心塌地那种,也没见她多高兴多受用。 要不怎么说,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姜零榆坐在谢汀身边,谢汀没有喝多少酒,和程束他们间或说几句话,就会回头和姜零榆说几句,手也没闲着,给她剥了葡萄和橘子喂到嘴里。 “好吃吗?好吃的话等会儿拐去超市一趟再买点儿给你带回家吃。” 谢汀跟她说悄悄话,离得特别近,他总是会看着她,看着看着就有片刻失神,眼中柔情更甚。 “好。” 她看样子心情也不错,兴许是心里少了一座大山压着,今晚的她显得格外神采奕奕。 程束看着这俩人秀恩爱,真堪称是蜜里调油浑然忘我啊。 “我说——,阿汀啊,小姜这都大四了吧?” 程束端起酒杯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的随口问道: “你也老大不小了,正好小姜也马上毕业了,不打算打算结婚或者订婚吗?” 他转头看看旁边光彩照人的娉婷,像是在嘚瑟,也像是在炫耀: “这种事情还是早做打算的好,是吧——?” 第39章 这话说出来的时候,谢汀正把一个珠圆玉润的葡萄送到姜零榆嘴边,话音刚落,谢汀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微微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一瞬,他反应过来,喂姜零榆吃了那个葡萄,坐正了身子,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 “我不急,零榆还没毕业呢,我也才二十多,有什么好急的。” 说的好听,眼珠子却频频往姜零榆那边看过去,那意思好像是要她表态,但又好像是真的不太急只是下意识看了过去。 姜零榆其实对这种事情是没什么主见的,她倒是觉得还早,感觉结婚生子这种话题对她来说实在太过遥远了,但是转头一看娉婷,再看看和程束差不多大的谢汀,又感觉好像也没那么遥远。 只是这话叫程束说出来,她心里忽的有点儿发慌,一是没经历过,没经验,二是,她心思着,自己真的要,把一辈子托付给谢汀了吗? 是一辈子啊,是结婚,不是谈恋爱这么简单,而是相伴相守到死。 她心里没谱,而且潜意识里不知怎么,是不愿意的。 但好在谢汀好像能发觉她的慌乱,很镇定地一句带过了,说辞模棱两可的,到了也没有说到底有没有结婚的打算。 他在给她解围,但其实谢汀心里也不好受;他是太过了解姜零榆了,知道她好逃避这种事情,所以反应过来第一时间就开口去回应,但他看姜零榆,还是希望能从她的眼神或者表情里看出哪怕一丁点儿对婚姻的期待和高兴。 可是没有,谢汀那一瞬间还是抑制不住地失望涌上心头,他说自己还年轻,不急,其实口是心非,只是女方不急,他哪儿能强求? 要是她愿意的话,他们两个就是永远在一起的夫妻,是一纸婚书牢牢牵绊,轻易不得割舍的伉俪。 那不是很好吗?他想不通她为什么不愿意。 可姜零榆一向都是这样,你看着她好像很喜欢你很爱你了,但又好像只是面上;谢汀有时候觉得她像风筝,看似一头在他手里牵着,高高的飞起来,隐入云层里,兴许他一眼没看着,就没了。 说实话,他没有安全感。 姜零榆不知道谢汀怎么了,本来刚才还明显感觉他心情挺好的,忽然之间就低落下来,垂着眼睑,低头左看右看,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 她能感觉到他不高兴了,并且也隐隐约约能猜出来是因为自己,但她不认同他这样使性子。 她大学还没毕业,最起码怎么着也得等她学业完成,工作稳定的时候,再谈婚事吧? 她平日里瞧着谢汀很有大家风范,处处思虑周到,怎么今天这样糊涂,三言两语地,就因为她没有表态说想结婚,他就这样生出些闷气来了? 姜零榆倒是灵台清明,脑子里思维逻辑什么都掰扯的清楚,她哪里明白谢汀是爱之深,责之切,越是在乎,就越是容易被一时的情绪所掌控,没了理智。 她轻咬下唇,什么也没说,自顾自转头和许娉婷说些小姐妹间的悄悄话去了;这厢谢汀使脾气,好一会儿瞥眼一看,人家根本就没发现他不高兴了,还自个儿聊的正欢呢。 忒没良心了,忒没良心了! 她也不细想想到底是谁不离不弃地随着她,又是谁照顾着她哄她睡觉带她看病的?是他谢汀,不是那边那个许娉婷。 谢汀气不过,但僵持少许,还是选择低头: “零榆——,” 他轻声唤她,语气莫名带了一丝缱绻的味道。 待姜零榆转头看他,谢汀就瞬间微微皱着眉头,苦着脸: “我好像喝醉了,零榆你凑过来些好不好,让我靠着你……” 话音还没落,许娉婷和程束瞬间像看鬼一样看着谢汀,不知道他胡说八道,又是要搞什么鬼? “醉了?” 姜零榆有点儿半信半疑的,寻思他以前不是挺能喝的吗? “嗯,这个酒后劲儿大,我也没想到,可能是好久没喝,酒量不行了。” 谢汀脸不红心不跳地,信口胡诌,姜零榆哪儿懂什么酒啊,他说这酒后劲儿大,她就已经信了七八分了,又听他说好久没喝了所以才酒量下降,她不由得就想起他那段时间什么也不顾,整天就围着她一个人转的日子,须臾心里就软的一塌糊涂。 “那——,好吧。” 她坐过去些,扶着谢汀的肩膀,男人就顺势靠在她身上,都这样了他还犹不知足,又抓着姜零榆的手,和她紧紧地十指相扣,这才罢休。 其他人看了这一幕,都是心思各异,但谢汀在大家心里的清贵形象,算是塌了一半儿。 他真的是谢汀吗?不是被什么鬼魅附了身,顶着谢汀壳子的粘人鬼? 谢汀以前在他们这个圈子里,面冷心冷是出了名的,他就是天生高傲,谁都看不上,有极漂亮的女人投怀送抱,他寻思看着还算顺眼,可也不叫人家碰他的,觉得别个都是庸脂俗粉,那些所谓的前女友们,基本上连谢汀的指甲盖儿都没摸到过,就被甩了。 现在—— 他是转性了,还是这个叫姜零榆的姑娘有通天的本事?那是不得而知了,再看看当事人那宠辱不惊的样子,真真是都觉得谢汀栽了,不止栽了,兴许这女孩儿还是来讨债的,他俩在一块儿,估计还有得碣磨。 酒局那事儿过去大概半个月左右的时候,谢汀有意无意地,在吃饭的时候跟姜零榆提了一嘴。 “要不,我先安排双方父母见一下面?” 他佯装不经意地问,还给姜零榆夹了点儿菜,那是她最近很喜欢的醋溜菜心,他特意去找了厨艺老师学的,因为深得姜零榆的喜爱,已经在饭桌上出现好几次了。 “就是说,我们两个也在一起这么久了,感情稳定的。即便是你觉得还没毕业提结婚太早了,我这边的意思是,商量着见个面先订婚也行。” 谢汀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但语气却隐隐带着希冀。 话音才落,姜零榆的筷子就顿住了,她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抬头看谢汀。 “我,我那个……” 她支支吾吾地,谢汀饭也不吃了,放下筷子,就看着她。姜零榆眼睫忽闪着,略微有点儿心虚: “我还没告诉我爸妈,我谈恋爱了。” “……” “我这一二十年,第一次正经谈恋爱,都……都忘记给家里报备了。” 这倒是实话,毕竟姜家家教严谨,她父母三令五申不许早恋的,谢汀是她第一个男朋友,也是真的没来得及跟家里提。 谢汀表示理解,他本来就知道姜零榆大大咧咧的性子,没有跟家里人提也正常。 “那就说呗,反正迟早要说的,不如趁现在。” ——刚才给他吓了一跳,还以为怎么了,原来就是没跟家里人说,谢汀又觉得自己太过敏感,什么都好往坏处想,这个习惯可不太好,得改改。 “哦,好。” 姜零榆答应地还算爽快,谢汀稍稍安心了些。 本以为这事儿也就这么过去了,谢汀想着,姜零榆就是默认了呗,结果却并不是他想的那样。 矛盾初显端倪,是在十二月份中旬,距离那次商议见家长事件已经过去了好几个月,谢汀和姜零榆窝在家里看电影,他从后面抱着她,两人坐在沙发上,看影片里的主人公相识相知,再到相爱。 到最后,看到影片里的人结婚的那个镜头,谢汀猛的想起来,又晃了晃怀里的人: “零榆。” “咱们两个订婚的事,怎么样了?” 他满怀期盼地等着一个能让他满意的答案,可姜零榆却含糊其辞,顾左右而言其他,非常刻意地,转换了话题。 谢汀当时只觉得心好像被一盆冷水狠狠地泼上去,从头凉到脚。 他不知道自己还能说什么,这场感情里他一直都处于被动的位置,心甘情愿地任她把自己置于股掌之间捏扁搓圆,尽心尽力地维系这段感情。 你说她有错吗?她可能只是害怕,只是没想好,没做好心理准备而已,毕竟她还只是个学生,才二十出头的年纪;可是他又哪里有错?归根究底,他只是想得一个能让自己安心的保障。 谢汀张了张嘴,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只是把头埋进姜零榆的肩窝处,轻轻蹭了两下。 他想起难过的事,是前不久,他发觉自己有时候会生出些莫名其妙的很危险的想法;比如强迫姜零榆永远待在家里,剥夺她的自由,哪里也不许她去,就算她生气愤怒也不放,在这个匪夷所思的设想下,他竟一瞬间潜意识生出很多快感。 对,是快感。 他好像得失心疯了,零榆的心理障碍治好了,他却开始胡思乱想。 虽然那个念头转瞬即逝,却好像在心底扎根萌芽,他看着她安安静静地躺在自己怀里的时候,他看着她因为学业和画画没办法理他的时候,他心里就会莫名升腾起暴虐的情绪。 转过脸隐在暗处,他垂下眼睑,咬牙切齿地,努力压下那些不正常的欲望。 第40章 后来谢汀再没提过一句关于订婚或者结婚的事了,甚至连原本百般恳求姜零榆的,双方父母见一面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他不提,姜零榆心里除了有些愧疚,倒是松了一口气。 她也并非是有了二心,纯是因为考虑太多而犹豫不决;说到底,她还是没有那么坚定地把自己交给谢汀的意愿,且又念及年龄工作等原因,是觉得现在不合适。 其他的她都可以顺着他,但是只有这个,她想要等以后根据自己的意愿来决定。 谢汀好像和从前相比没什么异常的,只是偶尔她画画赶稿的时候,他总喜欢坐在她旁边,其实也很安静没有打扰到她,但很多次她不经意间瞥眼过去,看见他失神发呆,也不知是在看着她,还是透过她在看哪里。 那眼神平静地有些渗人,姜零榆反应过来,又暗骂自己多心,谢汀对她有多好,但凡长个眼睛都能看出来,他不过是盯着她看而已,怎么可能会不正常呢。 两人虽然同居,却一直没有真正意义上的发生关系,谢汀那种性格,本就有些禁欲的,再加上姜零榆大四了比较忙,一直没有合适的契机。 后来等到过年,除夕前三天,由谢汀父母那边出面,邀姜零榆这边的家长见了个面。 两家长辈相谈甚欢,兰瑛也隐隐有商议婚事的意思,姜零榆心下不悦,但看了看身边垂着头一言不发的谢汀,她突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去阻止了。 ——她要是说了,依着她对谢汀的了解,他一定会难过的吧,自己心心念念想娶的女朋友,公然在席面上暂时没有结婚的意思。如果真的说出来了,她都不敢想象谢汀的表情。 但又不知道被什么情绪驱使着,她还是微微起身: “伯母……” 谢汀突然出手,但动作不重,按住了姜零榆的手腕儿,示意她先坐下,待她不明所以地看着他,其他人也都被动静吸引过来时,他这才开口: “零榆还没毕业呢,她想等学业结束了,工作稳定的时候再谈婚事,也不差这一年半载的,我尊重她的意愿。” 谢汀笑得很是得体,说的话也让人挑不出错处来,既然这小两口都说了,那双方父母也没什么非要坚持的,都随着孩子们。 只是在谢汀坐下的一瞬间,姜零榆坐在他旁边,分明看到他低垂着的脸上,刚才勾起的十足勉强的微笑慢慢冷却,最终回归面无表情。 他还是没看她,很安静地喝自己的汤;姜零榆心里五味杂陈,知道谢汀这会儿心里一定特别难受,这场感情里,她的确比他自私的多,他却还是处处顺着她,即便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仍是按着她的意思来办。 出了吃饭的地方,两家长辈道过别后便分道扬镳,秦女士嘱咐了姜零榆除夕前一定要回家,说完就和丈夫离开了京都。 姜零榆转过身,看到谢汀站在她身后一动不动,眸中神色不明;有纷纷扬扬细密的雪花落到他身上,他毫无所觉,只是眼都不眨地盯着她。 姜零榆走近谢汀,他穿的羽绒服厚重,却因为他修长的身形并不显得臃肿,反而格外高挺。 有点儿冷,不止是天气,还有谢汀的表情。 姜零榆心知肚明是为何,却苦于左右无解,又大约是人本性都自私,她仍是不愿妥协委屈,以换得谢汀片刻欢愉。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谢汀什么也没说,只是把自己脖子上的围巾取下来围在姜零榆身上,又解开外套拉链,把姜零榆整个包在怀里。 “冷不冷?把手伸到我背后,那儿暖和。” 他声音极低沉,但姜零榆怎么也没想到他还能这么心平气和地哄她暖手,她心下不由得一颤。 “好。” 外面的天色不早了,已经有些昏暗,路两旁暖黄的路灯亮了,能清晰地看看见越来越大的雪。 不一会儿,谢汀和姜零榆的头上就落满了雪,姜零榆有些摸不清,不知道谢汀到底想做什么,想说什么。 ——雪都下大了,还不回去吗? 谢汀把头放在姜零榆的肩窝,他最喜欢这个动作,觉得很有安全感,而且姜零榆看不到他的眼神和表情,他也不用费力去遮掩什么。 “零榆。” 他轻声地唤,且执着地等待着回应,姜零榆应了一声之后,他在她看不见的地方,不知怎么鼻头一酸,眼尾就变得有些潮红。 “零榆,” 他扶着她的后脑勺,将她更靠向自己。 “你知道的,我把一切都赌在你身上了,你要永远记着,不要让我输。” ——我输不起。 但你受了我这般深情,至少要回报以一半,否则天理难容。 姜零榆好像有些懂了,且她敏锐地发现了谢汀身上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情绪,但人心本就难以捉摸的,她只是下意识地答应了他刚才说的话。 谢汀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在面对她的时候,底线总能一降再降,他明明好累好累了,他原以为这世上的所有爱情都是美好甜蜜的,可其实不是。到最后,这诸多苦难他都尝过了,他还是不愿放手。 谢汀执拗,他这辈子认准了姜零榆,即便是撞到南墙,磕的头破血流,也绝没有放弃的道理。 他只怕她的辜负。 谢汀听着耳边姜零榆轻浅的呼吸和风雪声,慢慢闭上眼。 ——“谢先生,我个人建议,您还是接受一下治疗……” “可能是您爱人当初性单恋时期发生的事情所造成的,你衍生出来遗留到现在的后遗症……你心里有阴影……患得患失……” “你潜意识里不信任你的女朋友……也就是俗称的安全感缺失……总觉得她会离开你抛弃你……” “或许,姜小姐她,向你提出过分手吗?你是否做过关于这件事的噩梦,且不止一次?……” 他真的病了,拜谁所赐? 这世上的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心理上有些不健康,不影响生活的话,便不用称之为“病”,他的情况并不乐观,而且她又屡次拒绝逃避结婚。 他心里慌乱,整日郁郁,她从未发现,依旧像以前那样,正常的上学放学。 她没错,他也没错。 可是凭什么呢,凭什么她能置他于不顾,凭什么她不能回报以他一样的爱? 谢汀睁开眼,看着面前的雪愈下愈大,忽然由心底深处,生出些若有似无的恨意。 姜零榆的手在他衣服里已经被暖的温热,她在小声地跟他解释着刚才在席面上表态说暂时不想结婚的原因;也就是从前那套说辞,年龄学业工作一类的,句句在理。 可谢汀听得头痛欲裂,莫名地,他突然不想再妥协了。 —————————————————————————————————— 大四下半学期,大约四月份中旬的时候,天气已经隐隐有了点儿夏天的闷燥了。 姜零榆她们专业接到通知,说要开始着手准备毕业设计了。 她忙得不得了,手头连载的漫画也请假了,大部分时间都窝在画室里,和许娉婷他们一起度过的。 这也就导致她一忙起来就忘了时间,好几次晚上都是□□点钟才出校门;一次两次还好,可是后来她每每回家的时候,都能看见谢汀一个人坐在饭桌旁等着,人在发呆,等的桌上的饭菜都凉透了。 姜零榆心头有些愧疚,跟谢汀说如果回来的晚了不用等她,自己先吃就可以;但谢汀笑笑没说什么,只告诉她说到了夏季公司的上下班时间也调整了,他可以下班后去z大接她回家。 姜零榆本来下意识想拒绝,因为她做那个设计一旦灵感来了,中途刹车的话第二天再弄效果不会理想的;可是看了看谢汀略有些失神的眼,她心里一颤,还是同意了。 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天回家,总觉得谢汀有点儿怪怪的,也说不上来,就是一些行为不太正常。 比如他特别喜欢插手她的一切,有时候软磨硬泡的,想喂她吃饭,想帮她洗头发,这些也就算了,她勉强可以理解为情侣间的情趣吧;但是最近几天晚上,她睡到半夜被弄醒,迷迷糊糊地,能感觉到有人在舔咬她的耳朵,待她反应过来是谢汀以后,她下意识去阻止他,他倒是停止了,却又上手上腿的抱得她死紧,勒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开始姜零榆没有多想,只当谢汀是太过依恋她,她又回家的晚,她把他那些异常的行为归咎为补偿式亲密,因为为相处时间短,所以就尽自己所能地从另一半身上索取来补偿空虚的心。 姜零榆性格其实还算随和的,再加上和谢汀感情并不浅,他又那么好,她本能地就会对他多加包容,基本上能满足他的,她都会尽量满足。 这种情况下,相安无事的生活又过了两个月。 两个月以后,姜零榆的毕业设计已经完成得差不多,最终效果她也挺满意的,就和谢汀约好,一起去百货商场买了很多菜,要两人一起做顿大餐庆祝一下。 第41章 谢汀当时就笑眯眯地应了,说等她下课了就去接她。 挂了电话,谢汀把手里提的包装精美的,像是酒瓶的东西,放进了车后备箱;像是想起什么,他有一瞬的失神。 今天天气还不错,虽然白天有点儿闷热,到傍晚已经吹起了丝丝凉风,谢汀开车疾驰在路上,车窗开着,呼呼的风灌进来,他只觉得燥热,怎么凉快都压不住心里肆虐的情绪。 到了z大门口,大约是因为到了下课的点儿了,大门口人还挺多,谢汀停的位置离门口有些远,但胜在车显眼,姜零榆一出来就看见了。 她穿着学士服,应该是刚刚拍了毕业照,面色绯红,怀里还抱了一大束花。 ——谢汀的面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下来,在姜零榆走过来的这两分钟内,他一直死死地盯着她怀里的那束花。 其实只是普通的白玫瑰和满天星而已,十有八九就是朋友送的,如果是求爱,她应该也不会接;但谢汀还是下意识,生出了极其强烈的不悦。 等人走过来,谢汀接过她怀里的花和学士帽,状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 “花挺漂亮的啊,哪儿来的?” 他还微微笑着,以至于姜零榆根本就没发现他语气里的不对劲儿: “哦——,就是我们美术系男生比较少嘛,像我们班就只有六个,所以他们就商量了一下,毕业送给班里每个女生一束花作毕业礼物。” “我这个,不知道是谁送的,反正每个女生都有,我早上去画室,已经放在我的位置上了。” 她大约也顾忌着他,怕他不高兴,特意又加了后面那两句,意思就是教他不要误会什么了。 谢汀笑笑,转过身冷若冰霜,又开了后备箱,把花随手扔进去,连一眼都懒得再看。 上车以后,谢汀帮她把安全带锁上,又例行亲了她一下。 姜零榆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转头朝他笑了笑, “谢汀,等下要买什么菜啊?” 谢汀握着方向盘的手蹲了一下,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 “买你喜欢吃的就好,今天本来就是为了给你庆祝的。” 他说话很温柔,姜零榆看着车窗外粉蓝中带着橘色的夕阳,忽然感觉生活真是太美好了。 能有谢汀这么个优秀到天上的男朋友,还爱她如命,而且初初顺着她,等以后稳定了一结婚,简直就是万千少女都羡慕的人生。 她笑眯眯地,三不五时地会扭头,和谢汀闲聊几句,谢汀也一如往常地,很耐心地回应她。 在百货商场逛了差不多快一个小时,谢汀买了挺多东西,说最近又学了几道新菜,有空了做给她吃。 姜零榆笑盈盈地应着好,两个人的相处氛围和谐极了。 从超市出来的时候,外面的天还没黑,太阳落到一半,漫天橙黄色的云朵。 姜零榆手里捧了一杯奶茶在前面走,谢汀提着东西跟在后面;眼瞅着她走上旁边的天桥,谢汀站在阶梯下,抬头看着她。 他了解她,她只是想爬上去俯瞰一下附近,玩儿心大,要不了多久就会下来,他只消在这儿等着她就好。 果不其然,没两分钟的功夫,姜零榆喝完了奶茶,把垃圾扔到公共垃圾桶,跑下来。 谢汀柔柔地笑着,把手里的购物袋放到地上,张开双臂—— 女孩儿裙摆飞扬,风一样扑进谢汀怀里,笑得如同银铃一般。 谢汀抱着怀中人,听她兴奋地叽叽喳喳,能感觉到心中那片荒芜瞬间万物复苏,但只是一瞬,复又再次枯败凋零。 这片刻的欢愉并不能带给他什么,越来越多的只是更大的空虚和日复一日无意义的恐慌。 他真的受够了。 谢汀附在姜零榆耳边,声音随着晚风一起吹进她耳朵里: “走吧,该回家了。” 他掩下眸中神色,只是双手,在姜零榆看不见的地方,紧握成拳。 —————————————————————————————————— 晚饭异常丰盛,谢汀其实以前也是很娇生惯养的,但姜零榆住进来以后,不喜欢钟点工阿姨做的饭,屡次自己上手,谢汀心疼她又要上学又要画稿,再忙里偷闲地做饭,所以就找了人,教自己做姜零榆喜欢吃的南方菜。 不知不觉,都过了这么久了,谢汀有时候还会想起当初自己刚为了她学做菜时,割伤过手指,还差点儿没把厨房炸了;到现在,他手艺已经很不错了,有时候做出来的饭菜,兴许比那些酒店的大厨味道还要好些。 说是两个人一起做,其实大部分都是谢汀自己做的,姜零榆充其量,也就是打个下手,在厨房和客厅蹦来窜去的,时不时削个苹果,切成块儿喂谢汀吃两口。 客厅的电视机声音很大,配上油烟机的声音,谢汀因为这仿若一个家庭的气氛,心里稍稍安定了些许。 从一开始,他想要的,就是和姜零榆有一个家而已,他难道单单图那一个结婚证吗?他图的是安心。 但是得不到,所以只好另辟蹊径,为自己争取,谢汀一向奉行这个,最后想得到的便都得到了。 他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冲客厅唤: “零榆,开饭了。” 姜零榆听了,赶紧颠颠儿地跑过去,把饭菜往餐桌上端,待她把碗筷什么的都摆弄好了,就见谢汀开了一瓶酒,给两人各倒了一杯。 “从阿束那儿新得的,味甜,我想着你兴许会喜欢,就拿出来了。” 他故意这样说,绝口不提后劲儿和真实度数,她果然来了兴趣,嚷嚷着非要喝,谢汀一向是顺着她的,说一不二那种,自然是她要多少就给多少了。 姜零榆喝了几口酒,感觉味道还不错的样子,难得豪气一回,还跟谢汀碰杯,今晚她好像话格外的多,可能是毕业设计做完了心里一块石头落地,她跟谢汀絮絮叨叨地说了好多话。 谢汀却全程都很冷静,除了应和姜零榆的话,就是给她夹菜盛汤,自己平日里酒量很好的人,只喝了没几口。 他面上看不出表情,谁能想到,他脑子里一片清明,心里却在估算着对方喝醉的时间。 约摸小半瓶酒下肚,姜零榆不复清醒了,她满面潮红,眼皮耷拉着,手舞足蹈地,开始胡言乱语。 谢汀就那么看着她,间或用胳膊支起,下巴搁在手背上,一眼不错地看着姜零榆胡闹。 他其实很喜欢她这样毫无防备,释放自我的样子,这让他下意识觉得他们两个之间是没有隔阂没有猜忌的,也可能是控制欲作祟,他喜欢她这样傻乎乎的可爱样子。 他朝她招招手,像在哄一个幼童: “来——,零榆,到我身边来……” 姜零榆停下了动作,很乖巧温顺的,脚步微微带着踉跄,扑到了坐在椅子上的谢汀怀里。 真的很没有形象,裙子都皱巴巴地弄到一起,泡泡袖也重重叠叠地被她拽到手肘处,没有丝毫美感。 但谢汀的语气和眼神都柔得能滴出水来,他爱极了她这样,因为他总能想起两人初遇的时候,她也是这样,憨憨懵懵的样子。 他抱着她坐到自己腿上,让她靠在自己身上,压着她的发顶亲了一口。 “零榆,你喝醉了吗?” 谢汀明知故问,他好像对这种气氛格外受用,哄她逗她就能让他无端获得很多快乐。 姜零榆微微眯着眼睛,撅了噘嘴又摇头: “没有——,我没有喝醉。” 谢汀垂着眼睑,轻笑一声。 ——真嘴硬,真可爱。 笑着笑着,谢汀眼神暗了暗,他看着姜零榆微微抿着的唇,唇色润亮,比樱桃还好看。 ——也不知好不好吃。 谢汀凑过去,叼着她的唇瓣轻吮,能闻到淡淡的酒香,很甜很软;可能是得了舒服,姜零榆无意识地胳膊抬起来,环住谢汀的脖子,也回咬了回去。 谢汀愣了一瞬,毕竟她以前从来都是被动方,基本上没有主动亲近他的时候。 一时之间,两人之间的暧昧气氛急剧升温,再加上酒精的挥发,和初夏独有的,渗透到肌肤里的燥热—— 过了好一会儿,如胶似漆的两个人这才分开,谢汀低低地喘着,低头看伏在自己胸膛的姜零榆,憋红了的小脸儿。 他把桌上的手机拿起来,点开,找到录音,然后又放回到桌子上, 谢汀低头亲了姜零榆的脸颊一口,轻轻捏着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看他: “零榆,你爱我吗?” 手机屏幕上那个唱片形状的标志在旋转着,显示正在录音, 姜零榆砸吧砸吧嘴,含糊不清地: “爱,我最爱你了。” 人家说酒后吐真言,谢汀以前是不大信的,但现在他好像有点儿愿意相信了。 “那——,你愿意跟你最爱的人结婚吗?” 这话问出来,他已经略微有点儿忐忑了。 但没想到的是——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和我最爱的人结婚啦……” “……” 不可否认,那一瞬间谢汀心里涌上的是狂喜,可是冷静下来一想,这样昙花一现的情意,也不知道自己有什么可高兴的。 他伸手,指尖把姜零榆鬓边的碎发撩到耳后,声音低沉,又带着些怨怼: “可是零榆,为什么你只有在这种时候才会毫无顾忌地说爱我呢?为什么平日里总要口是心非,为什么我永远感受不到你的爱?” 她到底知不知道,他快因为她疯了。 第42章 谢汀觉得自己可能已经鬼迷心窍了,但他控制不住自己。 越是和姜零榆相处的时间长,他就越是贪恋这种感觉,但他又时不时的恐慌,害怕她这样的性子,有朝一日,说不要他就不要他,他只怕届时连哭都找不到地方哭。 能有什么办法? 哄着劝着,来软的人家不听,他把自己的祈盼一降再降,只求她能同意先订婚。 谢汀不想去看病,他也并不觉得这就是病,用不着去治疗,只要姜零榆能答应结婚,所有的痛苦都迎刃而解了。 所以他铤而走险,为达目的,什么法子都可以用上,谁又能说他手段龌龊呢?他只不过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拿了自己应该拿的。 不想风筝飘在天上,那就剪断绳索,把风筝缚在怀里不就好了? “零榆,你别怪我……” 谢汀眼中似有愣怔,微微歪着头,蹭了蹭神志不清的姜零榆,眼睛却看向虚空处。 “这是你自找的,是你逼我的……” 他声音已经快低到尘埃里,像是想起什么不好的东西,迟疑了一瞬,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把怀里人拦腰抱起来。 他动作很轻,像是抱着什么绝世珍贵的宝物,一步一步,慢慢走到卧室, 这是无数个夜里他和她相拥而眠的地方,现在,她也要在这里,彻底成为他一个人的。 谢汀把姜零榆放到床上,抚摸着她的眉眼,眼中似有眷恋,还有很多其他复杂的东西,亦有为接下来将要发生的事情而感到兴奋的微微猩红。 如果可以,他什么都想给她最好的,也想在她清醒的时候共赴巫山,但他越来越痛苦,急需能握在手里的筹码,只有这样,他才能真切地感觉到她是属于他的。 这样病态的爱意,摧毁了他所有的理智和温柔,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罪恶的藤蔓缠绕着他整个心房。 “零榆,你别怕。” 他自言自语的样子,像一个疯子,而床上躺着的人,因为酒精的麻痹早已没了意识,昏昏沉沉地睡着了,无人回应,谢汀却未停止。 “这世上的夫妻,都要经历这一遭的,我以前没有碰过别的女人,我只有你……” 他伸出手,修长的指尖用力,松了松脖颈间的领带,头微微歪了一点儿,整个人看起来十足的诡异。 “忠贞是相互的,你得到了我,我也得到了你,那这辈子我们都只能有彼此;现在你听不到,我帮你记着,等你醒了,我再慢慢跟你说。” 说完,谢汀闭上眼,长舒一口气—— 他的手伸向她连衣裙最上面那颗纽扣,可能因为是第一次,谢汀的指尖都有些轻微发颤, 他的气息开始略微粗重,随后半跪着爬上床,整个人覆上去。 ——桃花深径一通津,怅望瑶台清夜月,还送归轮; 还是金针刺破桃花蕊,不敢高声暗皱眉; 抑或是兰麝细香闻喘息,绮罗纤缕见肌肤,此时还恨薄情无。 —————————————————————————————————— 一大清早,姜零榆被一阵鸟叫声吵醒了,醒的过程不美好也就罢了,醒过来以后入目更是惊悚。 谢汀光着身子躺在她身边,她眼珠子瞪得好像铜铃一样,脑子里第一个涌上来的想法,居然是身子没有想象中那么疼。 她还以为能有多疼,也不过就是有点儿略微不适而已。 她哪里知道是谢汀给她洗过了,又无微不至地抹了点儿药,她才没那么难受的。 姜零榆看着面前的谢汀的身子,脸红的很彻底,他还没醒,呼吸间胸膛一起一伏。 淦,她快流鼻血了,这也太那啥了吧! 酒后乱/性这种事情,有朝一日竟然会发生在她自己身上,还真是…… 不过她心里倒是庆幸,对方是谢汀;两个人又是男女关系,发生这种事情,虽在意料之外,却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谢汀平时就表现的那么爱她,可能她喝醉了撩拨他也说不定。 莫名有点儿心虚啊。 姜零榆在床上像个毛毛虫一样,鼓涌鼓涌着,稍微离谢汀远了一点儿;她真怕再靠这么近,自己这小心脏就要跳出来了。 却不想她动弹的动静,倒是把谢汀给弄醒了,美人儿迷迷蒙蒙地睁开眼,就看见她用被子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剩一张小脸露在外面,红扑扑地,眼睛像小鹿一样看着他。 谢汀微微皱起眉头,感觉自己好像有些起意,主要是昨晚,也的确舒服;他也是第一次,果然是人间极乐。 “干嘛往后躲那么远?” 他语气没什么波澜,还是一如既往地清润,但其实他心里已经盘算着,早就想好了的计划。 姜零榆扁扁嘴,一味地往后蹭: “我看电视剧,男主角事后清晨,都是要耍二次流氓的……” “我害羞……” 她好久没有这么怯生生地看过她了,好像这种眼神,只有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她才会这样去看他,像小鹿一样清澈的明眸,看向他的时候眼里全是欢喜。 谢汀从来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的谋划简直是正确无比;他真的有感觉她已经完完全全属于自己,谁也抢不走的那种。 尤其昨晚,情/欲上头的时候,他心里所有的空虚,都被一瞬间填满;欢愉是片刻的,却让他上瘾,渴望。 他稍稍支起身子,凑过去些,姜零榆眼疾手快地翻过身,却还是被扑过来的谢汀从后面牢牢抱住。 “哎——” 她低低地惊呼,还试图挣扎,可惜都是徒劳无功。 谢汀在她背后低声轻笑,好像愉悦极了,还朝她后脑勺轻轻吹气,像是撩拨,像是挑逗;姜零榆脸上的潮红,瞬间就蔓延到耳根后。 谢汀觉得可爱的紧,又亲了亲她的耳垂,她缩了一下,可怜巴巴的。 谢汀搂着姜零榆的腰,脸埋进她后脖颈,声音闷闷的。 “零榆,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的话,我们谈谈好不好?” 姜零榆咽了下口水,大约也是有点儿慌的: “谈……谈什么?” “我们都这样了,难道不应该在称呼上有一个质的进展吗?” “比如说,你叫我老公……” 说白了,他还是想结婚,姜零榆心情有点儿复杂,可能是因为男女之间发生了关系,心境上都会和从前不太一样的,她听他瓮声瓮气地说想结婚,竟然心头最开始生出的不是不悦,而是站在谢汀的角度去考虑问题。 他的确已经提结婚这件事提了很多次了,虽然她次次都是同样的理由,而且这个理由也无懈可击,但道理说得通是一回事,谢汀表面勉强接受实则心里还是不情愿是另一回事儿。 她有时候心里是有些疑惑的,别人家的情侣,大多都是女方着急结婚,还从来没见过,男方逼婚跟要命一样的。 ——不知怎么,她心下突然有些想笑, “为什么这么想结婚啊你,结了婚失去自由,你就不怕以后后悔吗?” 谢汀抱着她的腰际的手紧了紧,不知怎么却总觉得她好似话里有话。 “我自然是一万个愿意,也绝不后悔,自由有什么吸引力?倒是你,零榆,想要自由,怕自己后悔的,是你才对吧?” 他反问的毫无破绽,姜零榆一时语塞,竟不知该如何怼回去了。 “我……我哪有?” “既然没有,为什么一直抗拒结婚,是我哪里做的不好,还是我哪里够不上你未来丈夫的标准?” 谢汀步步紧逼,俨然一副,打定主意今天必须要谈拢结婚这件事的样子。 姜零榆愈发心虚,明明她也占理的,可不知怎么,教她这么一说,好像她成了个不负责任,始乱终弃的渣女一样,再听他那暗含委屈的字句,她连支支吾吾的话都说不出来了。 谢汀却忽然长舒一口气,一瞬间卸去了全身的尖刺一般,又示弱道: “零榆,你疼疼我好不好,你也为我想想好不好?你这样的态度,我心里很难受,总觉得你好像下一刻就会厌弃我,这世上那对相爱的情侣,不想结婚然后相伴一生?” 越说到后面,他声音越低, “有时候我真的怀疑,你说喜欢我,到底是不是真的……” ——装可怜。 其实谢汀一点儿也不想装可怜,以示弱博同情来换得她的愿意,他从小就强势惯了,倒是更倾向于来硬的那一套,比如他想要她,直接灌醉比什么手段都来的快速且成功率高;要逼迫她跟他结婚,他有的是更强硬的手段让她不得不就范。 但谁让他谢汀被她吃的死死的,所以他想的多,顾虑的多,为了最后那点儿微弱的可能,他愿意给她最后一次机会,示弱也没什么丢人的,只要她能答应,那自然皆大欢喜,谁都相安无事。 可若是她还执意,那大不了他就撕破外面那层温厚的样子,管它过程是什么,结果必须得是他想要的才可以。 姜零榆沉默了一会儿,约摸是因为谢汀的话受到触动了,他也就安安静静地,等着她的回应。 第43章 姜零榆想了很多,意识飞速运转着。 其实换个角度来想的话,就像谢汀说得,早晚结婚都是一样,他又那么优秀,即便是刚毕业就结婚了,也丝毫不会影响她拖拽她的后腿啊。 难道,真的是她过于逃避了? 好了,一旦原本坚定不移的想法开始动摇,那各种各样的质疑就开始翻涌而来了,再一结合谢汀那些话,姜零榆越发觉得,自己好像真的挺对不起谢汀的。 他那么想结婚,又那么爱她,为了她付出了好多,到头来,如他所说,想求个让自己安心的婚姻都没有。 换位思考一下的话,很多东西,她好像就能理解了。 谢汀还在背后抱着她,看她这么久了仍是一言不发,大约是有些急了,搂着她腰的手轻轻摇晃了一下: “零榆,还没想好吗?” ——他都快失去耐心了,如果这次还不同意,他就是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也要逼她同意。 人生难得几回搏?谢汀这回是铁了心地要跟姜零榆死磕,她别想再含糊过去了。 谢汀狠了狠心,伸手过去,捏着姜零榆的下巴,把她的脸掰过来,直视着自己。 “看着我。” “零榆,我再问你一次,要不要结婚?” 姜零榆身子没转过去,只扭着脖子,姿势有点儿别扭不说,脸还被谢汀捏得,嘴巴都撅起来了。 她不乐意了,把手从被窝里伸出来,“啪”的一声,拍掉了谢汀的手,故作严肃: “说话就说话,干嘛动手动脚的?” 她说这话的时候,其实心里已经有了考量,但不知道为什么,这会儿两人之间气氛极好,她控制不住地,就想逗谢汀两句。 谢汀敛着眸子,好像有点儿气极反笑的意味: “动手动脚算什么,零榆,你要是再磨磨唧唧,我让你动弹不了你信不信?” 好家伙,威胁她,还趁机耍流氓? 姜零榆梗着脖子,一副视死忽如归,绝不妥协的样子: “有本事你试试?我……唔……” 话还没说完,谢汀已经覆上去,稍稍使了些力气,轻舔慢咬;反正就是堵住她那张嘴,让她无法再说出什么气死他的话来。 等到谢汀终于亲够了,愿意放过姜零榆的时候,小姑娘早就脸颊被憋的通红,大口喘着气儿了。 “还嘴硬不?说话的时候不是挺硬气的吗?怎么亲上去这么软?” 谢汀眼里带着些戏谑的笑,贴得她越发的近。 “你下流……” “对,我就是下流。” 老理直气壮了,说话间,谢汀不经意地瞥眼,看到姜零榆脖颈间的红印,可能是想起了什么,他眼神一暗,又往下凑过去, 姜零榆一看不对劲,眼疾手快地用手挡住他, “别别别——,咱们好好说行吗,好好说……” 怂了,真的怂了。 谢汀还是比较顺着她的,她甫一开口,他立刻就停止了动作,一双明眸,定定地看着她,满含期待。 这眼神,弄得她都心软, “好……好了,我答应你就是了。” “……” 谢汀先是愣了一瞬,可能没想到她这么快就答应了,但反应过来,立刻就被席卷而来的狂喜所淹没。 他把姜零榆的身子翻转过来,紧紧地抱住她。 “说好了,你答应我了,可不许反悔。” “零榆,我好高兴啊,真的,我……” 姜零榆能看出来他有多高兴了,盼了这么久终于能得偿所愿,能不高兴吗?都语无伦次了。 相较于谢汀,姜零榆则显得稍稍有些怅然,可能心里还在叹气,怎么这么早就把自己的终身大事托付出去了呢?而且好像反悔也来不及了。 ——好啦,开玩笑,她其实也没有想要反悔的意思,她当然也爱谢汀,虽然可能没有他那么深沉,但情意是否认不了的,看他那么兴奋,她自然也就慢慢接受了。 “不过你也要答应我一件事。” 谢汀顿住,转头看她: “什么事,你先说。” 姜零榆左顾右盼地,眼神略有些闪躲,末了: “嗯……也没什么,就是领证可以,但是婚礼,能不能等我工作稳定了再办?” “我就是觉得,准备婚礼很麻烦,而且我想着,要在有空的时候,认认真真地准备,而不是在刚毕业,为了工作忙得晕头转向的时候去准备,两头都顾不住。” 这话,也有道理,而且姜零榆几番斟酌着说出来,自认没有被拒绝的可能了。 谢汀却短促地舒了一口气,方才一下子提起的心也放下了。 “我还当是什么,不就是婚礼嘛。” 谢汀抱着她蹭了蹭,惬意地很: “你要是怕忙,我可以全包,绝对能让你满意的,虽然谢氏没有涉及你专业的工作,但我也可以帮你,所以不用担心;不过既然你想随后再办婚礼,我也尊重你的。” “我的好零榆,只消你能答应我结婚,我就已经开心地要上天了,你知不知道。” 他说完,凑过去亲了亲她的脸,眼里的喜意显而易见。 姜零榆听得心里一颤,真真儿是舒坦极了,她有时候就觉得谢汀真的好会,就是在这段关系中,处理很多事情的时候,无条件地包容她顺着她,又会恰到好处地争取自己想要的,不算完全强迫她,却也不容她一味按照自己的想法,算是软硬兼施。 “谢汀,我一直想不明白,为什么你这么喜欢我啊?” 她胳膊环着他的脖子,定睛看着他的眼睛,直视的时候,他的眼里全都是她。 “我怎么知道,反正我就是喜欢呗,不,不只是喜欢了,是爱。” “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爱你爱的快发疯了,你也感受不到。” 他恨恨地说出口,又摸着她的后脑勺,趁其不备,猛的把她摁到自己怀里。 “再让我抱一下,该起床吃早饭了,吃完以后,乖乖地准备领证的事儿。” 像是想起什么,又侧脸跟她嘱咐: “给咱爸妈他们打个电话说一声,长辈那里总要报备一下。” 姜零榆撇撇嘴,心想那又不是你爸妈,叫的还挺顺口。 —————————————————————————————————— 六月份已经有点儿热了,但天气还蛮好的嘞,晴空万里,偶尔吹来一阵微风。 姜零榆坐在副驾,看着外头风景变换,其实心里还略微有点儿忐忑的。 “结婚领证就三个步骤,申请,审查和登记,很快的,不过呢,到这会儿了,你想反悔,也没有回头路了。” 谢汀专心致志地开着车,余光瞥见她总看窗外,还开着车窗,焦躁不安地玩儿手指头,还以为她是又后悔了,故而才说出那些话。 姜零榆出了一口气,把手机掏出来,小声嘟囔: “谁反悔了,我才没有反悔;我就是想不明白,为啥我妈,要把我家的户口本放在你那儿?” 谢汀“噗嗤”一声笑出来,听了她这话,颇有些得意地道: “当然是因为咱妈认可我,知道你不靠谱,也知道我迟早要把你收入囊中,所以就提前给我了,以防你抖机灵,找什么借口临时反悔。” 姜零榆抖着嘴角,心里都在呵呵。 ——秦女士真是够了解她的,好家伙,后路全给她断了,感情她不嫁都不行了? “我们就先去拍个二寸照吧,然后再去民政局,很快的,你马上就得改口叫老公。” 姜零榆翻个白眼儿,转向窗外,拒绝看他: “才不要,我就要叫谢汀,我就不如你的意。” 谢汀笑笑,可能是心情极好的缘故,也懒得跟她计较这点儿小事儿了,反正来日方长,有的是机会让她改口。 现下,他只觉得心花怒放;先前所有的猜忌和不安,都统统被抛到九霄云外,他一心一意只想着,马上就能娶到零榆了,她就像是最好的良药,能解开他一切心结。 想想也是,两个人走到现在不容易,也经历了挺多的,他如今总是患得患失,何尝没有给她造成心理上的压力,好在她也能理解他,及时在他彻底崩溃前悬崖勒马,救他于水深火热之中。 ——得之我幸。 可能今天是个黄道吉日,民政局排队领证的准夫妻们还不少,姜零榆就乖乖地和谢汀一起在一边等着,期间无数人,因着谢汀的外貌和浑身的气度,朝两人投来了各异的目光。 要搁别的姑娘身上,可能也许会有一点点自卑,毕竟另一半那么优秀,世人的眼光又大多带着异色;但姜零榆才不,可能也是因为沐浴在谢汀的偏爱和宠溺里被惯坏了,她看到那些人的眼神,就觉得他们肯定在羡慕,老得意了,挽着谢汀的胳膊晃来晃去,拽他低下头,跟他说悄悄话。 谢汀最爱她那副古灵精怪的小模样,跳脱可爱,神神秘秘地唤了他,说些有的没得,他欢喜听,也高兴随着她的意说些他爱听的。 很快的,就轮到他们两个了,负责登记的工作人员,看了又看,给登记的时候,笑着跟姜零榆夸: “小姑娘好福气。” 咱们的小姜,这时候就只知道乐得嘿嘿笑了。 第44章 登记的过程略有些繁琐,但谢汀很耐心的,盯着姜零榆填写,生怕她出了什么错,过后一想,大约他这辈子最上心,最紧张的,就是结婚这件事儿了。 从进民政局开始,谢汀就一直牢牢地抓着姜零榆的手,从未放开过,直到最后,那两本红色的结婚证,被工作人员重重地盖上公章的钢戳,谢汀忽然就感觉,值了,活这一辈子都值了。 姜零榆可能不大理解谢汀对这个小本本的执念,她性子一直也就那样;大约只有像谢汀这样,真正经历过失而复得,才会知道这个千辛万苦得来的结果是多么弥足珍贵。 他把那两本结婚证,连同姜零榆和自己的户口本,都装到一个文件袋里,密封起来。 姜零榆瞬间像看神经病一样看着谢汀: “哎——,收起来干嘛?我还没看一眼呢……” 说着,她就要伸手去夺,却被谢汀眼疾手快地避开,扑了个空。 “这么重要的东西,自然是要我收起来的,万一你冒冒失失地,损坏了或是弄丢了可怎么办?” 谢汀倒是理直气壮,掷地有声;可惜口不对心,他哪里是怕她损坏或者弄丢,他分明是觉得东西在自己手里安心,好像有了这两个证,她这辈子就算锁死在他身边了一样。 不过也是,东西全在他手里,便是日后真的出了什么变故,姜零榆想拿走做什么都是不可能的,谢汀自然是一万个不愿意往离婚这两个字上想,但他一惯不喜欢在感情这方面,给姜零榆留后路,否则就心中难安。 姜零榆哪儿像他似的想那么多,听他的几句说辞,也就信了认了,反正刚才填写的时候也看过了,没什么稀奇的,她压下好奇心,噘着嘴转身走了,谢汀同工作人员道了个谢,连忙跟上。 外面的大厅还排着长队,都是成双成对的男女,不过有的是相依相偎,一看就是来办理结婚的;有的则是横眉冷对,一眼就明白那是即刻分别的怨偶。 谢汀眸色一沉,忽然心里就有些不舒服。 照理说,这是别人家的家事,他没必要放在心上的,但刚才还高高兴兴地,看见这些,说是晦气倒也算不上,总归是有些膈应的。 不知是想到了什么,他心下一紧,伸手揽住姜零榆的肩膀,往怀里一带,姜零榆不明所以地抬头看他: “怎么了,谢汀?” 谢汀低头,亲了她额头一下,语气平和: “没什么,就是开心,想抱抱你。” 姜零榆笑了笑,心思这男人,真是越来越黏人了,不过也没说什么,毕竟早就领教过了。 出了民政局,车就停在不远处,姜零榆转个头的功夫,余光瞥见附近有一群人,闹哄哄的。 她也是好奇,就踮起脚尖往前凑了凑,谢汀不过是去取车,一眼没瞧见的功夫,姜零榆已经凑到人群中了。 ——应该是一对夫妻,不,应该是一对刚离过婚的夫妻,可能是中间有什么问题没谈妥,现下起了争执, 围了一群看热闹的人,眼见这那两个人越吵越烈,骂的话极其不堪入耳,但细细听来,姜零榆也大概能捋清前因后果了。 大概是这个男方在外面有了人,还有了个私生子,原配这边闹着要离婚,手续都办完了,男方却不愿支付女方的一半夫妻共同财产,也拒绝给原配的孩子赡养费。 姜零榆登时就生气了,她皱着眉头,看那个咄咄逼人,有着丑恶嘴脸的男人,说的话越来越难听,还隐隐有动手的意思。 她倒是想狠狠地给他一耳光,教教他该怎么做人,可又苦于没有立场和资格,只能干站在一边;姜零榆把手机掏出来,只等那个男人胆敢动一下手,立刻就拍照留证报警,也算是替那个可怜的姐姐出一口恶气。 气氛正逐渐白热化,姜零榆眉头也皱的愈发厉害,却忽然不防,被人从后面拉着,拽出了人群。 回头一看,是谢汀,眉眼间略有些焦急: “怎么跑这儿来了?这里这么多人,我差点儿就找不到你了。” 谢汀刚才开着车过来,找不见姜零榆的时候,本来不怎么急得,心思她都这么大人了,结果粗略地扫视了一眼周围,都没有看见,这才开始急了,又下车来细细地四处张望,才在层层包裹的人群里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谢汀最近本来就因为那些莫名其妙的情绪,心理素质变得格外的差,一丁点儿的风吹草动,都能让他提着一颗心,所以现下才会如此。 “那儿,有个男的,在欺负他的前妻,太气人了,我都……” 姜零榆跺了跺脚,指着人群里的中心,话都说不囫囵了;可能是因为同为女性,那个姐姐又那么可怜,她代入感很强,这会儿子是气鼓鼓的。 谢汀朝她指的方向看过去,瞬间就了然了,不过他性子一向淡漠,倒是没什么反应,而且也并不大想让姜零榆掺和,怕她再出什么事儿。 安抚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只见那边忽然小小的骚动起来,两人同时望过去,就见那个男人果然已经开始动手打自己的前妻了,下手极重,旁观的人倒是不少,却没一个上前去拉劝一下的。 好家伙,姜零榆只觉得满心怒火瞬间冲到天灵盖儿,皱着眉头就想往那边走,还没迈出一步,却被谢汀拉住: “零榆,别去,” “这是人家的纠纷,外人掺和进去只会越弄越乱,到时候他们要是再倒打一耙怎么办?” “既然都打起来了,就可以立案了,直接报警吧。” 言罢,谢汀一手拉着她,一手掏出手机,拨了个电话过去,接通以后,三言两语交代了事情和地点,便挂断了电话。 一气呵成,姜零榆看得,都有些愣住了。 “好了,多简单的事儿啊,这样你心里平衡了,也不会惹上什么不必要的麻烦。” 他笑了笑,示意她回头看: “京都的警方速度还是挺快的,而且我记得没错的话,附近七百米左右就有一个公安局,这不,真正能解决事情的人已经来了。” 姜零榆依言转过身去,就看见宽敞的公路上,已经远远地能看到呜呜响着的警车了。 估计要不了三分钟,就能到这里来。 说实话,姜零榆还是第一次,看谢汀如此雷厉果决地做一件事儿,以前他在她印象里,就是个骄矜的大少爷,性格可能还有点儿跋扈娇纵,后来在一起了,就见他整天想尽各种办法黏着她,多少没个正形儿。 搞得她都快忘了,谢汀可是海外留学回来的高材生,而且还在谢氏高层上班,能力见地,绝非她一介凡人可以估量的。 姜零榆这厢还在出神,脑子里胡思乱想的,那边谢汀已经拉着她的手腕儿,来到了停车的地方。 “咱们今天这可是大喜的日子,不要被其他的事情打扰到心情了,先上车,想想接下来怎么庆祝一下。” 他按她坐在副驾驶上,弄好了安全带,顺势亲了她脸颊一下,趁她还没反应过来,关上车门,绕过车头坐上自己的位置。 姜零榆看了看他,又摸摸刚才被亲的脸颊,不知怎么,耳根忽然悄悄地有些红了。 ——为什么,为什么长得好看的男人做什么都是那么帅? 姜零榆又想起刚才民政局那个调侃她的工作人员,想了想,发现自己还真的挺有福气,嘿嘿。 —————————————————————————————————— 姜零榆的好心情只持续到当晚的九点钟。 因为吃过饭后,谢汀说让她先去洗澡,语气表情都和平常没什么两样,只是眼神有些蠢蠢欲动。 “你想干嘛?” “你。” “你流氓!” “零榆,你就只会骂这一句吗?再说我们都结婚了好不好?” 谢汀一脸无奈,微微往后靠,倚在沙发上,就那么一脸兴味的看着她,好像在看一只耍脾气的宠物一样。 “虽然领证很草率,但现在我们是正经受法/律保护的合/法夫妻,我履行我作为丈夫份内的责任,也叫流氓?” 谢汀倒也不是单纯的为色所迷,要真是那样他老早以前就动手了,只是经过那晚,他突然发现了另一种,能瞬间让他身心舒畅,填满内心深度空虚的办法,或许也只有这样的灵肉结合,才能让他真切地感受到她的爱。 再有就是,结婚当天,看见那样的事儿,谢汀不得不承认,自己当时的确想到了很不好的东西,而且最近刚因为姜零榆答应结婚暂时压制下去的那些情绪,又开始丝丝缕缕地冒出来。 他的欲望就好像无底深渊,永远都填不满,最开始只是想和她在一起,然后又想结婚,结了婚仍不满足,胡思乱想,一听到她说什么工作外人,就下意识变得格外烦躁,只想她满心满眼都是他,完完全全地围着他转。 他又想起当初那个医生说过的话,他发觉了自己过于极端的占有欲,非但没有加以遏制,反而任由其发展壮大。 谢汀没有发现,他潜意识里,已经认为挑战姜零榆的底线,能证明她对他的爱,比如她妥协结婚,他心中瞬间生起的狂喜和被爱感。 他对这所谓的被爱感,上瘾而不自知。 第45章 这世上怎么可能会有人满心满眼都是另一个人呢?即便是再爱,也需要有自己的空间和追求,会有自己的工作和事业;人活一辈子,不可能只被爱情充斥着,这才是正确的。 谢汀不知道吗?他受过那么高等的教育,心里再清楚不过什么正确的三观;但他偏不,他非要把自己所认为的爱强加给姜零榆,再迫使她回报以差不多的爱,如若不然,便要心中不平,继而左右猜疑,自寻烦恼。 顺着他,他会被惯成一个愈发极端的疯子,不顺着他,他会疯得更快。 这个世界本来就不是非黑即白,谢汀只觉得姜零榆不爱他就是错,他朝她微微一笑,在心里给她上了一副锁链。 姜零榆一看到他用那种眼神盯着自己,不自觉的就觉得心里有点儿发毛。 “新婚夫妻本来就是要有洞房花烛夜的,零榆,你在害怕什么?” 他语气很平和,好像有的是耐心和她周旋,他朝她招招手,像在诱哄猎物。 从始至终,她都被蒙在鼓里,她不知道一个人精神变得不正常有多容易,或许根本不需要什么巨大的刺激,只需要日积月累的怨念滋养。 她不知道自己嫁了个什么样的男人,她以为他还是当初那个清冷矜贵的,月亮一样的谢汀;就好比现在,她以为他只是被欲望驱使而向她求欢,其实他是在通过另一种隐秘的方式,来满足自己变态的占有欲。 她什么也不知道,所以她朝他走过去,谢汀脸上的笑意越来越大,抱她入怀的那一瞬,谢汀分明听到了脑子里名为理智的那根弦,崩裂而断。 在姜零榆低低地惊呼声中,她被谢汀拦腰抱起来,只感到耳边温度略高的热风,还有熟悉的低语: “叫老公也饶不了你了。” 姜零榆瞬间瞳孔放大,经过卧室门时,死命地扒着门框是她最后的挣扎,但显然是徒劳的,门被“哐”地一声关上,什么旖旎都被关在里面了。 有道是含香玉体说温存,多少风和月。 今宵鱼水和谐,抖颤颤,春潮难歇。 怎一个妙字了得? —————————————————————————————————— 七月份进入盛夏,已经热的不行,单那太阳挂在天上,硬生生像要将人烤焦。 姜零榆下午有个说好的面试,这会儿中午刚吃罢饭,洗了头发,正躺在谢汀腿上,他在给她吹头发。 吹风机开了最小的风,谢汀低着头,微微笑着,一绺一绺细细地拨弄着吹干,姜零榆已经睡着了,胸/部微微起伏,呼吸均匀。 姜零榆的头发比起他们刚认识的时候,已经长长了不少,乌黑柔顺的,而且因为刚洗过,很香。 谢汀有时候吹着吹着,手就不由自主地去轻抚她的脸,白白嫩嫩的,手感很好,他要是兴起了,也会低头亲一口。 吹的差不多了,他关掉吹风机,屋里空调向外散发着呼呼的凉气,整个室内瞬间一片静谧。 他抬头看了看墙上挂着的钟,已经快两点了,他想起姜零榆睡之前给他嘱咐的: “两点的时候一定要叫醒我,我三点有个面试,是清林的,特别重要。” 谢汀敛眸,眼中笑意不再。 那家叫清林的公司,谢汀也算早有耳闻,虽然跟谢氏不搭边,只是一家文化传媒公司,但胜在名气够大,最近两年也是蒸蒸日上,未来发展不可限量。 他曾经听姜零榆提过很多次,说她的梦想就是能进清林工作。 “清林里可有不少我敬仰的前辈,我们老师天天说,前几届的优秀学长学姐,有大概十几个,现在都在清林担任要职。” “艺术氛围,公司文化,更别提发展前途,福利待遇,天哪,想想就很向往。” ——谢汀当时听了倒没什么,现在想来,真是越深思越觉得不对味儿。 整个公司都是搞艺术的,也就是说里面的人都能和她有共同话题了?有共同话题的人里再出来几个艺术造诣高的,小姑娘决计就屁颠屁颠儿地凑上去了,肯定要仰慕的吧? 谁能保证仰慕时间长了会不会变成爱慕?那姜零榆一开始也说仰慕他,最后还不是把他搞到手了? 再者,她又说什么前辈?z大是名校,依照姜零榆的成绩,还出版过漫画书,能在面试杀出重围的概率是百分之八十五以上,再遇上个狗屁前辈,好家伙,谢汀已经能想象出自己成为下一个齐昭的情景了。 这有什么不可能的?她本来就朝三暮四,见异思迁,说起来当初齐昭那件事儿,谢汀就代入感极强,以前他是倍有优越感的新欢,现在他是惶恐不安的旧爱。 谢汀很不爽,虽然单单只是一个没什么凭据,甚至还一点儿苗头都没有的事,他幻想了一下,还是心里不舒服。 他又摸了摸姜零榆的头发,再抬头看向墙上的挂钟时,发现已经两点多五分了。 谢汀垂眸看了看头枕在他腿上睡得香的妻子,仍然没有一丁点儿要叫醒她的意思。 依着他对姜零榆作息时间的了解,如果没人叫,她的生物钟大约会让她睡到两点半甚至更晚,到时候任凭她长四条腿,恐怕也来不及赶上初试了。 谢汀这想法其实挺恶毒的,生生要断送姜零榆梦寐以求的工作;但他就是脸不红心不跳的,还在心里振振有词: ——又不是养不起她,不去工作在家里玩儿不是更舒服?本来她有一个画漫画的副业,少了许多陪他的时间,他就已经够心塞了。 谢汀在心里给自己找了无数个理由,等到两点十分了,他闭上眼睛,微微往后靠在沙发靠背上,佯装自己也睡着了。 ——逃避责任一把好手。 秒针一格一格地走着,屋里安静极了,不知道大概过了多久,姜零榆的生物钟有动静了。 她是自然醒的,然后下一秒就觉得不对劲,自然醒的话,现在几点来着? 姜零榆猛的坐起来,动静不小,谢汀也就“被吵醒”了,她顾不及他,赶紧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摁了电源键,一看,已经接近两点四十了。 “谢汀!” 姜零榆惊叫一声,赶紧赤脚踩在地上找她的鞋,着急忙慌的: “迟到了,我面试要迟到了……” “我不是说让你两点把我叫醒的吗?你怎么也睡着了……” 姜零榆苦着个脸,连看都来不及看谢汀,说着话,就往卫生间跑,这段路程,她又腾出手来把披散的头发扎起来。 谢汀不紧不慢地坐直身子,还挺悠闲地喝了口茶,这才站起来,走到卫生间门口,倚靠在门框上: “不好意思啊零榆,我不是故意的,我没想到自己居然也睡着了,就给这回事儿忘干净了。” 谢汀突然发现,自己撒谎的本事也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他面上一脸歉意,心里却因为达到了目的正高兴呢。 姜零榆没在意看谢汀,当然也就更不可能去怀疑他,她还当真以为他是疏忽了,也不忍心怪他,说起来她自己也没有定闹铃,只能怪自己倒霉。 “不是啊谢汀,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是不是我刚才语气不对,你误会了?我就是太着急了,没事儿啊,你要困的话就回去继续睡吧……” 姜零榆还是没看他,只一心一意对着镜子梳头洗脸,整理睡皱了的衣服。 “我等下打车去就好……” 话音一落,姜零榆看也没什么问题了。就转过身,越过谢汀出了卫生间,她没有发现谢汀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脸色因为她刚才的话变得很不好,只来得及抓起桌上的包就出了门。 这些动作毫不拖沓,一气呵成,谢汀走到玄关的时候,只听得最后的关门声。 房子瞬间安静了,安静地没有一丝人气。 谢汀盯着那扇门看了很久,面无表情的。 ——都迟到了,还有什么好去的?就那么想要这一份工作?他的计划失败了一半儿,他心里那些细细密密的,堵着心口的那股闷气又涌上来。 —————————————————————————————————— 姜零榆催着司机师傅紧赶慢赶,终于赶在还剩最后五分钟的时候进了清林。 然后一路摸索到面试的地方,正好踩着点,刚开始,还没轮到她。 姜零榆长长舒了一口气,庆幸自己没有因为迟到直接放弃,这不,还是赶上了嘛。 她缓了缓,从包里拿出个人简历,静静等待着。 面试官共有五个,三男两女,约摸三十多岁的年纪,单看面相挺好说话的样子,一听她说是z大艺术系的,一个个都看过来。 “挺有缘分的,姜小姐,我和那边那两位面试官,也是z大的毕业生,不过不是艺术系,是工商管理系的。” 姜零榆闻言也是一脸喜色,虽然可能这件事对她的面试并无太大帮助,但总归是高兴的。 而且刚才通过一番交流,几个面试官对她的表现和资历好像也比较满意的样子。 姜零榆心下暗暗开心,觉得这次估计十拿九稳了。 第46章 面试彻底结束的后,姜零榆上了电梯,一看手机才刚刚四点,突然就有点儿想去逛逛超市,因为心情好嘛,要买点儿好吃的庆祝一下,然后还能奴役谢汀给她做,想想就开心。 电梯到八楼的时候停了一下,进来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带着细框的金丝眼镜,斯文又干净。 姜零榆抱着那些简历文件,往后靠了靠,给人家让出足够宽敞的位置来。 眼看电梯一层一层地降下去,到了三楼,忽然停了;停了也就罢了,电梯门不开不动,也不上不下。 那个男人和姜零榆几乎是同时发现了不对劲儿,她往前迈了两步,正打算再摁一下按钮试试,电梯却突然剧烈地震荡了一下。 姜零榆为着面试,穿的高跟鞋,没防备脚下一个不稳,崴了一下,一沓文件全掉在地上。 男人当时也随着电梯身体晃动了一下,现在已经站稳了,大约也是出于礼貌,他蹲下身子帮她捡那些散的七零八落的纸张。 “应该只是个小事故,没有停电,估计也就这一下,不用怕。” 声音倒是低沉温柔,和外表相比不逞多让,姜零榆安下心来,心里对这个陌生人有些感激。 姜零榆点点头,接过他递过来的东西: “谢谢您。” 男人点点头,又回到自己原来的位置,果不其然,电梯又自己恢复了正常,慢慢往下降。 刚到一楼,门开了,男人迈着长腿走出去,姜零榆跟在后面出电梯,发现手机上多了几个未接来电,是谢汀的,因为刚才在电梯没信号就没接到。 她边走边往回拨,但是很奇怪的,忙音响了很久,对面也没有人接。 ——怎么回事儿啊?谢汀以前从来不会不接她的电话的,而且每次几乎都是秒接,所以她才觉得疑惑;打了好几个过去,都是没人接。 怎么了,他是又生气了?还是没看到? 以她对他的了解,可能是生气了,因为她不接电话。不知道怎么了,很莫名其妙的,最近持续好一段时间了,谢汀老是就有自己突如其来的小情绪。 倒也不是爱和她吵架冷战闹事什么的,就是有时候他哄她亲热或者让她说情话,她不乐意,他就面无表情的,转过身坐到一边,低落地像个藏起来生闷气的小孩儿。 姜零榆没在意,心想谢汀以前就这样,现在只不过变本加厉了而已,她把手机静音锁屏,塞进包里,拐个弯儿进了旁边的百货超市。 ——不接就不接呗,整挺难耐,看谁耗得过谁。 姜零榆想着谢汀是在耍小性子,跟她闹着玩儿,她顺势就配合下,反正这气来的快去的也快,哄两句就好了。 她先去逛了逛女装区,又去了卖出版书和玩具的地方,找找看最近有没有好看的新版插画,最后才去买了菜和吃的。 这一通下来,足足在里面耗了近两个小时,从灯光明亮的商场里面出来,外面的天都有些黑了。 她提着东西推开家门的一刹那,险些以为自己进错了地方。 ——屋里很昏暗,一个灯也没开,姜零榆心里还疑惑,家里是没人吗,谢汀有事儿出去了?她开了灯以后,从玄关走到客厅,却猛的看见谢汀坐在沙发上。 她当时是吓了一跳,细细看去,才发现他是倚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姜零榆心下失笑,挺疑惑他怎么不回卧室睡,在这儿睡不怕着凉吗? 她轻着脚步走向谢汀,手里提着的购物袋放到桌子上,拿起来旁边的小毯子,给谢汀盖上。 她以为他真的睡着了,也就不防,凑过去的时候一眼没瞧见,那个她原本以为已经睡着了的男人,突然睁开眼,然后一把抱住她。 “哎——” 动作够快的,姜零榆只来得及小小地低呼一声,等反应过来,谢汀的头都搁在她肩上了。 她动了动,没挣脱开,小声地笑了一下: “装睡啊?” 谢汀闻言在她肩窝蹭了蹭,语气闷闷地,带点儿似有若无的委屈: “没想装睡的,你不回来,我睡不着……” 他这样子,真的很像恋巢的羁鸟,离开他一会儿就不得行,抱着她的时候,缱绻又眷恋。 “我去超市买菜了啊,谁让你不接电话,活该你坐在这儿干等。” 谢汀抱她抱的更紧了些,而且好像更委屈了: “是你先不接的……” 姜零榆一噎,说不出话来,只能尴尬无比地抬手,轻轻拍了拍谢汀的背,小小地安慰一下。 她不知道谢汀在背着她看不到的地方,眼神有多阴鸷可怖。 ——他当时哪里是不接,分明是不敢,在打了几个电话过去,姜零榆那边都一直是忙音的时候,他就打开了定位和窃听器,是他偷偷在她手机里弄的,结果没想到的是,跟踪定位也失败了。 谢汀当时心虚,第一反应是姜零榆发现了,打回来的电话可能会是质问,他情急之下没想好怎么搪塞过去,根本不敢接。 好在没过一会儿的功夫,定位又恢复了,他松了一口气,看着手机上她的位置,进了那个百货商场,再到她回来后给他盖毯子,他这才敢确定,她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现。 ——做贼心虚,大概就是说的他这种时候。 “面试怎么样啊?” 谢汀避重就轻,转移了话题,能抱着姜零榆,他感觉很安心,语气较之刚才都平和了不少。 “挺好的,面试官有几个还是z大的老校友,特别亲切。” 谢汀勉强笑了笑,悻悻地“哦”了一声,但可能是有点儿“劫后余生”的感觉,他没有太多心思去计较这个事儿了,而是开始思考,怎么才能让姜零榆永远都无法发现她手机里的秘密。 他了解她的性格,如果知道自己随身携带的东西被丈夫做了这样的手脚,只会觉得是他不信任她,才会这样做,伤心难过都是轻的,可能还会因此厌恶他。 ——这才是谢汀最担心最害怕的。 但是你要他想办法把东西取出来永绝后患,他又不乐意了,倒也不是就非得监视着,姜零榆也并非那般没有道德底线随随便便就能出轨的女人,只是谢汀自己心里难安,有了那些东西,他心里无端觉得踏实而已。 “零榆,晚饭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他急于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要不然越想越心里慌乱,再露出什么端倪教姜零榆发现了可不好。 “吃什么都可以,反正你做的菜都好吃,我买了好多菜,你随意做吧。” 想了想,她又站起来: “我也去厨房帮帮你吧,以前没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做饭手艺其实还不错的,都是这两年,被你养懒了,炒个鸡蛋都生疏了。” 她笑眯眯地跟他调笑,显然因为面试顺利,心情很不错的样子;谢汀一想到她以后上了班,朝九晚五的,然后回了家还要赶稿画画,别说陪他了,或许连找她说个话都得挑时候,他心里就止不住的难受。 ——真是的,找什么工作啊,。他倒是想她当个好吃懒做的女人,永远依靠他信赖他,除了吃喝玩乐就是陪着他,满心满眼都是他,多好。 谢汀洗着菜,轻轻叹了一口气,完全是下意识的,姜零榆听到了,转头看他: “谢汀,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语气很无辜,谢汀能说什么?说我不想让你去上班,然后列举出一串儿自认为很合理实则很变态的理由,发展到最后可能还要演变为争吵,他哪里敢。 “没有不开心,就是想到你以后去上班了会很累,心疼你。” ——真的很累的,要不就别去了吧?谢汀心里又隐隐生出些期待,话里有话。 姜零榆笑了笑,把削好皮的土豆递给他: “上班哪有不累的?再说了这是我喜欢的工作,累我也开心,苦中作乐呗,等过几年熟练了,自然就习惯了不会累了。” 她还当真以为他是怕她累才说出这些话,谢汀眼神暗了暗,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只能低头继续洗菜。 这顿晚饭姜零榆吃得开开心心,丝毫没有发现谢汀的不自在,反正她这个人没心没肺惯了,只可怜谢汀最近心思愈发敏感,却碰上个这样不解风情的货。 吃罢晚饭后,姜零榆先去洗澡了,说明天可能清林还会有复试,今晚要早点儿睡。言下之意,不能有夫妻生活了,谢汀当时没说什么,转身在厨房摔了筷子,然后发了狠劲儿踢到一边儿去。 等谢汀洗完出来,正好姜零榆在电脑上翻看清林的公司创业史,谢汀长腿半跪着,爬上床从后面抱住她。 “零榆——,” 他低声地唤,轻轻蹭了蹭她垂在脑后和脖颈边的头发, “你以后工作了,会不会经常这么忙,然后忽略我?” 姜零榆没反应过来他到底想表达什么,手指还在电脑键盘上奋战,听了这话下意识就回: “不会啊,怎么可能呢……” ——真够敷衍的,连转头看他一眼都懒得看,谢汀轻轻磨了磨牙尖,侧着脸趴在她后背蝴蝶骨处。 声音极轻地: “零榆,你爱我吗?” 姜零榆还心思谢汀这是又发神经了?都老夫老妻了还爱不爱的?但还是回应道: “爱爱爱,我最爱你了。” “……” ——骗子。 第47章 复试也还算顺利,中间出了个小插曲,说是有个问题,姜零榆不知怎么脑子抽了一下,想了好一会儿才回答出来,不过面试官没说什么就是了。 她心里隐隐有点儿失落,怕面试失败是一个原因,准备了好久却栽在这样一个小问题上,才够让人心塞的。 姜零榆被通知回去等候最终面试结果,谢过面试官,她就带着资料下楼了,一楼大厅宽敞,因为是上班时间,只有稀稀落落的一小部分人。 远远地,姜零榆就看到一个略微有点儿眼熟的身影朝她那边走过来,但是一时又想不太起来,等到人家和她擦肩而过以后,这才小嘴微张,想起来了, ——不就是之前,在电梯里遇到的那个,带金丝眼镜的男人嘛? 姜零榆微微侧过身子,转头看过去,那人好像并没有认出她,径直进了电梯。 也是在这儿工作的吗?姜零榆想了想,突然感觉,清林的人真的都好温柔的说,面试官,还有那个男人。 更期待来这儿上班了,谁不想要和和气气好相处的同事呢?姜零榆真的瞬间对清林这个公司再次好感倍升。 出了公司大厦,姜零榆就打车去了谢氏。她其实大一的时候,暑假就已经拿到了机动车驾驶证,谢汀也提过要给她买辆车,但姜零榆试过,开车真的不太行,尤其是京都的大公路上车还多,她不大敢,这事儿就搁置了。 谢氏的公司前台认得她,不过不知道两人已经结婚,但也清楚是不能怠慢的人,就打了电话上去,交代了一声,说小谢总的女朋友来了。 那厢谢汀正在办公室和这次合作公司的代理人商讨重要事项,很不凑巧的,是谢汀某个八百年前的前任,兴许是当时处的时间太短了,他甚至连她姓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那个女人提了一嘴,他才知道人家姓赵。 好在对方也算明事理,并未因当年蒙羞一事迁怒于谢汀,而是把大事放在第一位。 正进行到一半,助理就过来,附在谢汀耳边提了一嘴,谢汀知道姜零榆来了,自然是高兴,项目也顾不上了,而且怕姜零榆看到了不悦,他直接就向对方致歉,希望能够暂停商讨,下次有时间了再约。 “真的很不好意思,也感谢您的理解,期待合作。” 谢汀说着客套话,不着痕迹地躲开了对方审视的目光,态度明显的,就差没撵人了。 那位赵小姐有些悻悻,但谢汀都说到这份上了,也只能点点头,起身离开。 姜零榆上来的时候,就正好碰到她从谢汀的办公室里出来,打扮鲜丽,面容娇艳的小姐姐,姜零榆下意识就多看了几眼。 从姜零榆身边走过的一瞬,那个女人也侧目看了她几眼,倒也不是说恶意满满,只是多多少少带了些审视,还有些复杂的意味。 姜零榆不明原因,只得又回过头继续往前走,推开门甫一进去,谢汀就迈着步子,长臂一伸把人搂进怀里。 “怎么这会儿想起来找我了,从前带你来你都不愿意的。” 低沉的声音萦绕在姜零榆头顶,她抬起头来,笑得眉眼弯弯: “我面试完了,看看时间都十一点了,回家也是无趣,就过来找你一起吃午饭。” 谢汀笑着,抬手捏了捏姜零榆的脸,嫩滑的,手感不错得很。 “怎么,又馋城西那家的松鼠桂鱼和雪花蟹斗了?” 虽是问话,却笃定得很,依着他对姜零榆的了解,决计不可能是单纯为着找他吃饭,果不其然—— “哈哈,不是不是,你猜错了,是母油船鸭。” 说完,她又大大咧咧的笑,谢汀看着她就心情好极了,又刮了下她的鼻子。 “我就知道,你就是馋嘴了。” 他拉着姜零榆坐下,给她倒了一杯咖啡,又加奶又加糖,没有人比他更清楚她的口味喜好了。 姜零榆捧起来喝了一小口,甜丝丝的,还挺好喝。 “哎对了,刚才我看到有一个漂亮姐姐,从这儿出去了,是你们家新的合作伙伴吗?” 姜零榆不知该聊点儿啥了,闭着嘴又太无聊,想起刚才那一幕,就随口问了。 谢汀面色瞬间有一点点的不自然,他直直地看着她: “是啊,下个项目的合作方,过来商讨相关事宜的。” 姜零榆点点头,又把注意力重新拉回那杯咖啡里,没再问下去。 谢汀微微垂下眼帘,略微迟疑着: “零榆,你问这个,是吃醋了吗?” 很莫名地,谢汀心里突然可耻地生出些期待和高兴来,他一直觉得姜零榆对他不够上心,别说因为别的女人吃醋了,就是他晚上回家晚了,人家照样忙自己的,连问都不带问一句的。 这还是第一次,她好像有那么点儿吃味的苗头了,他自然是欢喜的,也不怪谢汀会这样,谁不想被自己深爱的另一半放在心尖儿上在乎呢? 可惜姜零榆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还自顾自喝的开心,抽出间隙回了他一句: “没有啊,就是看她长得好好看,好奇而已,你知道的,我是颜狗。” 谢汀微微愣了一下,待他反应过来,脸色瞬间冷下去,又负气地把脸扭向另一边不再看她,心里堵的不行。 ——她为什么不吃醋?她怎么可以不吃醋呢?这世上哪个女人看见有其他姿色还不错的女人从自己老公的办公室里出来还不吃醋的? 姜零榆要能听见谢汀心里的话,指定又要委屈了,明明是你自己告诉她只是合作伙伴的,怎么到头来还怨到她头上了? 谢汀看她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就觉得来气,还喝?那咖啡就那么好喝,比他这个大活人还来的有吸引力? “零榆,我还是跟你坦白吧,因为我觉得夫妻之间不能有隐瞒的事情。” 他心生一计,转过头去,说出这话来,心里隐隐带了点儿莫名恶劣的,想看她着急吃醋的想法。 “就是刚刚你说的那个漂亮姐姐,她其实是我一个前任。” ——划重点,不是前任,是某一个前任。 谢汀就是故意的,凭什么?凭什么永远都是他在患得患失的痛苦,叫她也小小地体会一下这种滋味好了,这样她才会意识到一点儿危机感,然后就会好好爱他了。 他心里的如意算盘打的啪啪作响,眼瞅着姜零榆愣了一下,放下了手里那杯咖啡,转头看向他, 他心里莫名有点儿紧张,但更多的是期待,想着等她表现出一点儿吃醋的样子了,他就好好哄哄她,把命给她都成,只要她别一直无视他就好。 “前女友?” 姜零榆果然问了,眼珠子都瞪圆了,谢汀心里涌起微妙的喜意,却故作无辜,摆出一副我只爱你你别误会的表情,哄她: “对不起啊,零榆,你相信我,我真的只爱你一个,你别吃醋好不好,等会儿我们去吃好吃的?” 他真的太高兴了,话音刚落,都控制不住地脸上微微带了点儿笑意。 却见姜零榆突然勾起一个调侃兴味的笑,抬手轻轻拍了谢汀的肩膀一下。 “谢汀你可以啊!居然有这么漂亮的前任,怪不得程束说,你以前交过的女朋友都很漂亮身材也好家世也好呢……” 什,什么? 谢汀有点儿摸不清她的脑回路了,但还是强撑着,想要把原本所想的剧情掰回正轨: “零榆你别误会,再漂亮我也不喜欢,我以前瞎了眼了才会跟别人交往,我没有碰过她们一下的,我只有你……” “害,这有什么的?” 姜零榆打断了谢汀,还以为他真的怕她吃醋才这么着急忙慌的解释,赶紧安抚。 “谁还没有过前任啊,我虽然没有,但我以前也喜欢过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啊,我懂,我不会生气的,放心。” 她怕他不信,也可能是仍然对那个女人兴致勃勃,又继续道: “不过那个姐姐真的极品,我一看见她,我漫画女主都有脸有原型了,真太好看了,那脸蛋儿,简直完美……” 姜零榆还在喋喋不休,谢汀脸上的微笑已经凝固了,且一寸一寸地冷了下去。 什么,以前喜欢过很多长得好看的男人?还她懂?她懂什么? 谢汀现在已经完全面无表情了,他冷着眉眼,最后垂死挣扎了一下: “零榆,你真的不吃醋吗?” 姜零榆瞬间停止了自己的见解发表,看谢汀,脸色好像有一丢丢的不对劲,也忽然意识到了自己的不同寻常。 她略微迟疑了一下,这才斟酌着开口: “那个,我……我应该吃醋吗?” 艹,她真的是怕了,谢汀最近是怎么了,喜怒无常的,根本就不知道他突然不高兴的点在哪里。 姜零榆想的简单,谢汀早前就已经明明白白地跟他坦白过,没有碰过前任,以前纯是因为无聊才会答应交往,但都没有几天就和平分手了,没有任何纠缠。 再者两人都已经结婚了,那一纸婚书就是这段婚姻最大的保障,夫妻之间的信任本来就是最基本的,所以她不会无缘无故,毫无根据地吃醋,但看谢汀这个样子,好像并不满意她的反应。 ——就很无奈。 第48章 谢汀真的被噎住了,他不知道该说什么。 说我想让你吃醋,想让你生气?恐怕这话说出来,就会被当成神经病吧? 谢汀闭了闭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笑得勉强: “你觉得呢?你觉得你应该吃醋吗?” ——不对劲,很不对劲,姜零榆又不是傻子,她脑子飞速运转,思考自己到底哪里惹他了,可是想来想去,就是想不明白。 “不……不知道。” ——神啊,救救她吧,她是真的不知道啊,所以到底要不要吃醋啊?普通男人看自己经常吃醋不信任自己,不是会不耐烦甚至生气的吗?难道她做的不对吗? 谢汀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他看姜零榆愣愣怔怔地,又捧起那杯咖啡想喝,瞬间憋闷的火气就直冲天灵盖儿了。 他伸手过去,半路夺走了那杯咖啡,姜零榆反应过来,杯子已经被谢汀重重地搁在桌子上,发出不小的玻璃碰撞声。 “喝这么多,等会儿还要不要吃饭了?” ——好家伙,治不了她,还不能从其他地方泄泄火了?谢汀不敢对姜零榆怎么样,只能迁怒于那杯咖啡。 姜零榆其实还想喝,但谢汀好像不想让她喝了,她当然愿意在这种小事上顺着他的,谁让他那么难搞呢。 “好好好,我不喝了我不喝了。” 说完,她朝谢汀凑过去,谢汀正生着气呢,沉着脸往旁边侧了侧,不给她看。 她又往那边挪了挪,突然笑了: “谢汀——,” “虽然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不高兴,但是也大致能猜到,你是不是因为我夸那个姐姐好看,没有夸你,你生气了?” 谢汀一愣,着实是不知道她从哪儿看出来的。 姜零榆看他那表情,还以为真被自己猜中了,瞬间心里就有了思量,心想你谢汀的心思,我要是猜不透我就不叫姜零榆了。 “那我再重新说一次,谢汀,你是全世界最好看的男人,不,是全世界所有的人里,你都是最好看的,比那个姐姐还要好看一百倍,好不好?” ——傻瓜,真蠢,都猜错了。 但谢汀嘴角动了动,还是抑制不住的欢喜,都摆在脸上了。 姜零榆一看有戏,赶紧趁热打铁: “好了好了,我们去吃饭吧,我好饿啊……” 她轻轻摇晃着他的胳膊,谢汀心里埋怨她,就知道吃,夸人的话也敷衍,说了两句就算说完了,也没个下文;但事实上,他还是不得不承认,他的确被她刚才那几句话取悦到了。 “夸好看没用啊,下次要说老公我爱你,记住了吗?” “……” “记住了吗?” 他真是够执拗的,姜零榆心里翻了无数个白眼儿,面上还得装作乐意地: “记住了记住了……” ——狗男人真难伺候,呸。 —————————————————————————————————— 姜零榆在家宅了三天,清林的面试结果还没通知,她也不敢贸然去面试其他的,说是结果两三天就能下来了,姜零榆心想那就等等呗,也不差这一时半会儿的。 第三天的时候,一大清早的就刮起了风,姜零榆有看天气预报的习惯,谢汀临走前她就叮嘱他带把伞,说可能会有雷阵雨。 这天儿挺凉快的,看着阴沉沉的,但空气却是凉丝丝的,姜零榆把能开的窗户都打开了,透透气,穿堂风吹在身上特别舒服。 宅在家的日子再悠闲不过,追剧看番,零食可乐;空闲时间再找许娉婷聊个天,睡个懒觉,简直不要更美好。 大概四点半的时候,姜零榆看电影,是个治愈向的,哪儿哪儿都好,就是助眠效果也是一流,姜零榆没看到一半呢,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靠着沙发睡着了。 再次醒来,是被雷声震醒的,外头已经风雨飘摇,连日来的独属于夏日的憋闷被一扫而光,潮湿又清凉的感觉沁人心脾。 姜零榆特别喜欢夏天的雨,热烈盛大,说下就下,不会像淅沥小雨那样似有若无还没完没了。 她赤脚踩在木质地板上,跑来跑去的,把之前打开的窗户都关上,然后倒了一杯温白开,就坐在客厅的阳台处,那儿有落地窗,还装修收整的很舒适,姜零榆以前经常坐在那儿打游戏或者和谢汀一起吃夜宵。 欣赏雨景,她安安静静地,盘腿坐在那个极软的单人沙发上,旁边种了许多绿植,还有吊兰散发着悠悠的香气。 她好像又困了,听着雨声就能睡着似的。 迷迷糊糊地,电话却在这时候响了,来电显示是谢汀,她不自觉笑了笑,点了接通和外放。 “在干嘛?” 男人声音虽低却很有磁性,透过电话传过来,带了一丝别样的魅力, “刚睡醒,在喝水。” 姜零榆知道他是想她了,又苦于没有借口,打过来,这不,一看下雨了,肯定就有话要找她聊了。 果然—— “下雨了,下的很大,而且雷声也不小,你怕不怕?” ——只消她说一声怕,不管是真是假,他立刻就有借口从公司下班回家了,对吧?姜零榆还偏偏就不给他这个机会。 “不怕,我特别喜欢雨,下的越大越好。” 谢汀在那头沉默了一会儿,大概也知道她的恶作剧心理,就是想逗逗他, “那好吧,你不怕就算了,可是我怕,怎么办?” 姜零榆没想到他这样说,忒不要脸了,他一个大男人说怕打雷,为了跟她腻歪也太无所不用其极了吧? “那,那你说怎么办?” 关键她还不能拆穿他,否则又要给你使脾气,明里暗里的,跟你展示他的委屈和难过。 “零榆,你别挂电话,还有一个小时就下班了,这段时间,你要隔一会儿就跟我说说话。” ——还好,这个要求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好的,我不挂电话,一直陪着你。” “不过——,等下我肯定会睡着,因为雨声太催眠了,到时候你可不要吵我。” 她把盘着的腿换着交叠,动弹了一下以免酸麻,细细地向谢汀叮嘱着。 “好,我很安静地,不会吵你。” 谢汀坐在办公椅上,手机放在耳边,眼睛看着桌上的文件夹,右手指尖也夹着笔写写画画,心思却根本没在那上面,早跑到九霄云外去了。 姜零榆如约,大概隔几分钟就会随便说几句话,说着说着,果真开始犯困了,最后一句话,声音越来越小,最终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谢汀听不清她的呼吸声,雨下更大些,再加上打雷,他却觉得莫名安心惬意,又因为充满了期待,等候下班的每一秒,都带着点儿煎熬。 终于熬到六点,谢汀稍微收拾了一下桌面,关闭电脑,比员工跑得还快,只花了十分钟就到家了,屋里静悄悄的,只有外面的雷雨声依然声势浩大。 他慢慢地走过去,走到沙发后面,方向颠倒过来,入目即为姜零榆恬静安然的小脸,不知道梦到了什么,时不时地嘴唇微动。 谢汀俯下身子,闭上眼睛,嘴唇轻轻碰了一下姜零榆的额头,这般亲近,只能聊解相思之苦。 沙发是矮式的,谢汀跪坐在地上,伏在姜零榆腿边,离得很近,但不至于弄醒她,他安心了,又好像是有些倦了,勾着嘴角慢慢闭上眼。 ——等过段时间,零榆不在家的时候,派人来家里寻几个地方,安装针孔摄像头好了,不会叫她发现,也能让他在公司也能看到在家的她。 他心底觉得这是正常的思量,没注意到自己正一步一步踏入自毁的深渊,他心想的是,只愿君心似我心,但事实上,并非几个人能做到他那般。 矛盾的根源是不相平等的情意,所以从一开始,他就注定要受到碣磨。 —————————————————————————————————— 晚上吃饭的时候,谢汀刚给姜零榆盛了一小碗汤,电话就响了。 是清林的hr打来的,姜零榆擦了擦手,就接了,谢汀只注意到她嗯了两声,又跟电话那头的道了谢,两分钟不到,就挂断了。 姜零榆一脸喜色,谢汀已经隐隐猜到了。 “谢汀,我被清林录取了!” 小姑娘特别兴奋,饭都顾不上吃了,俨然一副要跟谢汀高谈阔论的架势。 谢汀虽然心里不情愿她去,但也知道这件事不能改变了,只能强迫自己接受事实,也免得再生矛盾;他笑了笑,但这笑容多少不是出自真心: “我老婆这么优秀,哪家公司敢不要啊,录取肯定是情理之中的。” 姜零榆嘿嘿笑了两声,凑过去亲了谢汀一口: “你这话真是太得我心了,怪不得今天左眼皮一直跳,原来是有好事儿发生。” “要不是明天早上就要去实习,就把家里的酒拿出来,高低给你整两瓶儿。” 还挺豪气,还逞能,谢汀还能不知道她的酒量?别说两瓶了,只怕两小杯就要醉了。 谢汀低头笑了笑,没拆穿她,却在筷子刚伸出去的时候,猛的反应过来: “零榆,你刚刚说什么?” “明天就要去实习?” 第49章 姜零榆没想到他的关注点在这儿,点了点头, “对啊,就是明天早上,九点半之前去人事部报道,怎么了?” 谢汀放下手里的筷子,双手交叉放在桌上,定睛看着她: “怎么突然这么急就让去实习,正常的,不都会让缓两天,一般都是确认录用以后两天左右才去报道的……” “害,早点儿去又没什么不好的,早点儿熟悉熟悉工作呗。” 姜零榆不以为然,也不理解谢汀关注这个干什么,在她看来,什么时候去报道都一样。 谢汀其实也只是不舍得,本来因为她工作的事儿,夫妻俩就聚少离多,他本来还想着还能再最后温存两天,好好过过二人世界,结果她转头就说明天就要去上班? 心理落差有点儿大,谢汀心里突然很想骂人。 “你别说,其实我还挺期待的呢,” 姜零榆突然开口,谢汀不着痕迹地微微皱眉,后又舒展开来,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怎么,有多期待,比以前更期待吗?” 姜零榆朝他笑笑: “当然,也算是稍稍接触了一下嘛,发现除了传闻中的各种厉害之处,里面的人也都挺友好的。” “人?什么人啊?” 姜零榆夹了一块儿西蓝花送进嘴里,说话就略微有些口齿不清: “就是里面工作的,未来要跟我成为同事或者上司的人啊,那些面试官,还有我在电梯里出了点儿小事故,有个人就帮了我一下,应该也是清林的人。” “所以我对清林真的印象不错,感觉大家都挺好相处的;而且他们还录用了我,那我就更开心了,我……” “男的女的啊?” 谢汀笑眯眯地,突然开口打断了她,不过语气挺温柔平和的,姜零榆没发现什么异常,下意识刚想开口,却忽然脑子灵光了一下,好像感觉到不对劲儿了。 ——干嘛突然问男的女的?为什么她永远摸不准谢汀关注的点在哪里?他是怎么了,一个陌生人也要计较吗? 也许只是随口问问而已,姜零榆在心里安慰了自己一下。开口的时候,却还是下意识撒了谎: “女的,女的。” ——她只是怕生事而已,并非有意欺瞒他的,姜零榆在心里解释着,但还是控制不住的心虚。 谢汀看样子是信了,没再追问下去,还笑着给她夹菜。 “零榆,你紧张什么啊,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 “还不是你,动不动就喜欢乱吃飞醋,我怕你生气啊。” 谢汀垂下眸子,把刚夹起来的菜放进碗里,却感觉突然失去了食欲,他张了张嘴,好像想说些什么,但几秒钟后,又放弃了。 碗里那口菜搁置了很久,谢汀也一直在拨弄米粒,就是不往嘴里送,等姜零榆发现不对劲儿抬头看他的时候,他这才与她对视: “零榆——,” “我不会生气的,只要你爱我,我就什么都不怕。” ——可前提是,你要爱我,我才能什么都不怕。 姜零榆呐呐地应了一声,可能还是心虚,又赶紧低头,自顾自吃自己的饭。 —————————————————————————————————— 姜零榆第二天起了个大早,谢汀早餐做了很多,姜零榆吃饱了才去上班的,走之前在玄关换鞋,谢汀照例亲了她一口。 “道别吻。” 他又摸了摸她的头发,颇有些留恋: “晚上早点儿回来,别让我等太久。” 姜零榆笑着应了,也回给谢汀一个吻,因为有点儿够不着,她踮着脚,亲在他的脸颊上。 人事部的主管,相较之前那些人就没有那么热情了,只叫了一位实习生,带着姜零榆去她的部门;姜零榆感觉很新奇,走了一路就看了一路。 她所在的图文设计部,在清林大厦的十六楼,那个人事部的实习生一路上跟她稍稍介绍了一下清林的大体情况,教她本来略微有些紧张的心情放松了些。 清林的普通员工办公室和经理办公室是隔开的,单向玻璃围出一块儿单独给经理做办公室,那个实习生先带她去了经理的办公室。 敲门进去的时候,姜零榆毕恭毕敬地,跟在人家后面,第一眼看是个男人,西装笔挺,很年轻的样子,大概三十岁左右,低着头在翻看文件。 “孟经理,这是人事部新招的实习生,姜零榆。我们周经理说同是z大的校友,正好您这儿又缺人,就安排她过来了。” 那个孟经理闻言,慢慢抬起头来,姜零榆看清了,一瞬间瞳孔微缩,略带了点儿不敢置信的意味。 ——什么样的缘分?这是第三次遇到了,好家伙,还是她顶头上司。 男人看见她以后,也略微愣了一下,可能是想起来了,金丝眼镜后的眸子带了一丝兴味的光,朝她点点头: “你好,我叫孟肖,很高兴认识你,” 他声音低抑温和,微微顿了一下, “小姜。” —————————————————————————————————— 姜零榆位置旁边坐的,是一个妹子,圆圆小脸,微胖身材,但是巨可爱,声音又甜又糯,很软很乖的,比姜零榆大一岁,叫陶蓉蓉。 “我可以叫你零榆吗?” 小姑娘给了她一盒酸奶,眼神怯生生的,看着就很好相处。 姜零榆心都要化了,从包里掏出一包奶油曲奇递过去,是昨晚谢汀给她准备的,怕她半晌的时候饿了。 “当然可以,我叫你蓉蓉吧?” 那个小姑娘赶紧点点头,好像对于她的到来很高兴。 姜零榆现在只认识了孟肖和陶蓉蓉,座位右边是窗户,正好姜零榆刚来,手头也没什么工作,而陶蓉蓉又是个话多的小姑娘,凑过来跟姜零榆聊起天来了。 “你别怕,咱们部分的人都很好相处的,因为孟老大人就很温柔,处理事情特别有一套,然后大家在他的带领下,真的都是好的不能再好了。” 姜零榆听了,瞬间星星眼,心里暗暗庆幸自己运气好,进了个这样的部门。 “之前你这个位置,是另一个女生,在这儿干了没两天就辞职走了。” 姜零榆有点儿困惑,眨巴着眼睛问她: “为什么呀?” 看来女生对八卦的兴趣,都是相同的,陶蓉蓉朝她神秘一笑,示意她凑过去: “那个女生学历成绩其实还不如你,不过她的确漂亮,然后怎么说呢,有点儿眼高于顶的感觉吧,其实这也不算什么缺点,不过她老是找事儿,又不太会做人,部门的人她都看不起,得罪过来个遍。” 姜零榆没想到还有这一出儿,她以为单纯只是犯了错,所以实习期被辞退了而已。 “可是,单单是性格不好的话,怎么会?” 姜零榆欲言又止,但陶蓉蓉一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要真只是性格不好也就算了吧,关键是她还去缠磨老大啊!” 陶蓉蓉压低了声音,向姜零榆透露出这一爆炸性的消息。 姜零榆没想到第一天上班就吃了瓜,瓜还不小,想想,那个女孩儿之前就坐在她现在这个位置上。 “怎,怎么个缠磨?” 陶蓉蓉笑了笑,稍微带了点儿猥琐, “刷存在感,勾搭呗,而且特明显,老大那么好说话又绅士的男人,有一次都生气了,叫进办公室训斥了一顿,那姑娘直接摔门走了,就辞职了。” ——这么硬气的吗? 姜零榆悄悄吞了一下口水,想想自己,大约不会干出这样的事儿,那捱过实习期应该不太困难。 “对了零榆,你知不知道,其实昨晚上人事部来了通知,说我们部要来新人,大家都在公司群讨论你好久了。” 姜零榆小小地惊讶了一下: “我吗?” “对啊,因为孟老大也是z大毕业的啊,所以大家都对你格外关注,孟老大当时也调侃了一句,说可以直接叫你小姜了,都不用磨合。” 陶蓉蓉哈哈笑了几声,姜零榆瞬间就来了兴致。 “那——,蓉蓉,你对我第一印象怎么样啊?” 她心里略微带了点儿忐忑和期待,因为还挺喜欢陶蓉蓉这姑娘的,自然也希望能和她好好相处。 “零榆,我可太喜欢你了,你真的和我想象中一样可爱,而且好乖,我跟你说这么多废话你都不烦,感觉和老大一样温柔哇。” 姜零榆听了,真的是心花怒放,她又伸手在包里扒拉了一下,摸出一包小薯片,塞给陶蓉蓉。 这小姑娘其实挺单纯的,见她第一次,就因为合眼缘,老底儿都快给她兜干净了,也不怕她蓄意怎么样,不过姜零榆很喜欢这种人,没有那么多弯弯绕绕,在一起相处也不累。 她把桌面上稍稍收拾了一下,这个空当,她像是想起什么来,又微微侧过头看向陶蓉蓉: “对了蓉蓉,咱们老大,你能跟我说说吗?毕竟是顶头上司,我也怕冒犯着他啥的。” 姜零榆主动找陶蓉蓉问话,小姑娘刚沉寂下去,又瞬间兴奋起来了: “对啊,都忘记跟你说了,咱们老大,在咱们公司,其实也算香饽饽了呢。” 小姑娘一脸骄傲,好像这香饽饽是她的一样那么骄傲。 第50章 “有多香?” 姜零榆有点儿好奇了,可能是有一个神仙样的老公,时间长了,再看别的男人,都感觉不到多优秀了。 陶蓉蓉一听她追问,更来劲儿了: “他过了今年才刚满三十岁哎,年轻有为,而且还长得那么帅,那也温润儒雅,天哪……” 陶蓉蓉捧着脸感叹,眼睛朝上看,不知道想到什么了,思绪都不知道飘到哪儿去了。 “真的,我在这里工作时间也不短了,却还是没对老大形成免疫力,偶尔心中还是会有一点儿小小的幻想,嘿嘿。” 姜零榆倒是能够理解她,毕竟在没遇到谢汀之前,她也是个沉迷美色不可自拔还喜欢幻想的女孩子。 “孟经理这么优秀,又这么受欢迎,照理说应该早就有女朋友了吧?” 姜零榆收拾着东西,随口问了一句。陶蓉蓉听了,坐在办公椅上,带着椅子一块儿,挪到姜零榆的位置。 “对啊,但是你说神奇不神奇,老大到现在都还没有女朋友,他这个人吧,专心事业,应该也不喜欢勉强自己凑合,可能是没遇到喜欢的,就单着了呗。” 姜零榆闻言点点头,表示赞同;想想也是,他要想找肯定能找到的,但是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样,大约人家想找个自己喜欢的,也说不定。 她又听陶蓉蓉巴拉巴拉说了关于孟肖的一大堆话,心里大体对他也算了解一点儿了,知道他很好相处,就安心了。 姜零榆自认不是什么笨人,实习期间做好份内的本职工作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儿,公司的同事和上司又都这么好,她只觉得幸运。 中午的时候,姜零榆和陶蓉蓉一起去公司餐厅吃饭,陶蓉蓉好像真的特别喜欢她,两个小姑娘寸步不离的。 “零榆,我以前都跟冉冉她们一起吃的,她们吃的太少了,哼,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以后还是和你一起吃好了。” 说完,她低头看了看,姜零榆的餐盘,比她的还要多点儿,好像一下子就找到了战友一样。 姜零榆本来还有点儿不好意思,心想自己会不会吃的太多了,但没想到陶蓉蓉也跟她一样,是个妥妥的吃货,俩小姑娘可是,谁也不嫌弃谁。 正吃的欢呢,陶蓉蓉突然出声,“哎哎”两下,眼神示意姜零榆回头看后面。 她依言转过头去,看见了孟肖,正襟危坐的,吃个饭也吃的那么慢条斯理,干干净净的;姜零榆嘴里咀嚼着青菜,转头看了看自己的餐盘,突然有点儿羞愧。 吃的好像小鸡啄食一样,吃一半掉一半,脏兮兮地一点儿也不像个女孩子,还没人家孟经理有素质。 她赶紧抽了几张餐巾纸,把餐桌旁的垃圾桶拉过来,掉落的饭渣通通擦干净扔进去,再吃的时候,姜零榆就明显注意了很多。 陶蓉蓉让她转头,是让她欣赏美男的,哪里想到她的注意力竟然全都放在饭上,还以为她已经意会到了自己的意思,又神秘兮兮地低声八卦: “老大很少到公司餐厅吃饭的,我猜他今天早上起晚了没有准备便当,或者是想吃餐厅的糖醋小排了。” 姜零榆瞬间抬头看她,眼神里颇有些惊讶: “蓉蓉,不是,你怎么对孟经理这么了解啊?” 她笑着问的,不过也是真的好奇,这种细节的私事儿,蓉蓉怎么会知道的? “哎呀,都说是我猜的,猜的;因为大家私底下都会说啊,老大每次在餐厅吃饭都会点小排嘛,不在餐厅吃就会热自己的便当,或者定外卖啊。” 姜零榆“噗嗤”一下笑了,纯粹是觉得,爱吃糖醋小排这件事儿,不知怎么,好像莫名有些不符合孟肖的形象。她也喜欢吃糖醋小排,但很少能在外面吃到很合口味的,餐厅那个,她当时点餐的时候也看到了,一瞧那卖相,就知道肯定没有谢汀做的好吃,所以就没点。 ——看来孟经理喜欢吃却不会做啊,要不然也不会为了吃这口专门跑到餐厅来,好像有点儿说不上来的反差萌,总感觉那是个云淡风轻,无所不能的男人呢。 想着想着,姜零榆又想起谢汀了,啊,真的好想他,也想念他做的饭菜,吃了这么久,她的胃口都被养叼了,说起糖醋小排,她又馋谢汀做的糖醋小排了。 姜零榆把嘴里的米饭咽下去,拿起手机给谢汀发了一条微信: “今晚想吃糖醋小排可以嘛?” 那边果然秒回: “除了糖醋小排,还想吃什么,下了班我去买。” 姜零榆瞬间笑得眉眼弯弯,一看就是心情极好。 “想喝鱼汤了,熬的奶白的那种。” 发送完毕,姜零榆把手机灭屏,放在桌子上,继续吃饭,时不时再和陶蓉蓉胡乱掰扯两句闲话。 下午的时候就有人交给姜零榆一些比较简单的工作了,正如陶蓉蓉所说,图文设计部整个部门,风气的确都挺好的,没有人因为姜零榆是新人就苛待她,最多只是让她帮忙在打印东西的时候捎带多打印一份,都是举手之劳。 姜零榆毕竟刚刚接触,很多东西不懂的,陶蓉蓉也帮不了她的,其他人就会很热情的帮忙,看的出大家应该对她印象还算不错,姜零榆觉得挺开心的。 因为是夏季,公司调整了作息时间表,下午的下班时间改为六点半了,其他人陆陆续续在六点半以后就打卡下班了,陶蓉蓉因为要赶公交,也没办法陪姜零榆加班,姜零榆则是因为自己的工作业务不熟练,还剩了个尾巴没有处理好。 虽然陶蓉蓉跟她说偷懒一下也没关系,只要需要的时候把做好的交上去就可以了,但姜零榆还是觉得,第一天就弄不好自己的工作,再拖延下去,好像也不太好,所以就自己留着办公室加班,反正她问了陶蓉蓉,公司要晚上十一点才会全部关掉总闸和一楼大门。 清林大厦的设计,多以玻璃为主的,所以这个点儿了,盛夏特有的火烧云,又影影绰绰地透过玻璃照进室内,姜零榆修长的指尖还在键盘上敲敲打打,格外地专注。 其实她也可以带回家去做的,但是谢汀好缠磨她,同时工作和应付他的话,她怕自己会分心出错,索性弄完一切,也可以安心回家了。 大约七点半,将近四十的时候,她忽然听到了开门声,下意识转过头去,倏忽,就和男人四目相对。 ——她还一直以为,部门的人早就全部都走了,只剩她自己,没想到,孟肖也在加班。 “孟经理,您要下班了吗?” 她微笑着,很得体地同他打招呼,毕竟是顶头上司,礼貌和尊重当然是必不可少的。 孟肖显然看到她也有点儿惊诧,听她说了话才下意识地回: “哦是,我要下班了,你是工作没做完吗?” 姜零榆点了点头: “嗯,还剩一点儿,不过马上就好了。” 孟肖听她说完,微微皱了一下眉头,想了想,还是开口,声音清润: “其实图文设计部在清林算是比较清闲的部门,你不用这么害怕,只要在需要提交之前交给相关负责人就可以;再者说,我看你们几个女孩子,大多都是坐公交或者打车,还是不要逗留太晚,安全最重要。” 姜零榆小小地愣了一下,早先就听闻孟肖称得上绝世好上司,没想到真的如此温柔体贴。 姜零榆点点头: “好的,谢谢孟经理,我知道了。” “您路上小心。” 孟肖微微颔首,然后转身离开。 姜零榆重新坐下,继续自己的工作,十几分钟后,大功告成,关机回家。 —————————————————————————————————— 房子里一片灯火通明的,餐桌上摆的饭菜正冒着袅袅的热气,谢汀抬头盯着墙上的挂钟,心里想着,兴许下一分钟她就回来了。 等了一个又一个的“下一分钟”,不知不觉,距离她真正的下班时间已经过去了一个多小时,饭菜已经热过一遍了,人还没回来。 谢汀身子后仰,靠在沙发上,像是心烦,他轻松叹了口气,随后闭上眼。 ——早就知道,不管是工作还是画画,抑或是别的,在姜零榆的生命中,他谢汀永远不是排在第一位的;而他心里又太过清楚这一事实,所以才会屡次三番地生出阻止她出去工作的念头。 他只是怕。 现在好了,担心的事情果然成真了,就是不在乎呗,她要是真想他,有什么工作不可以带回家来做? 苦等无果,谢汀几度伤春悲秋,有时候自己都觉得自己半点儿不像个男人,成日里期期艾艾地,为了爱情和婚姻,能调动他所有的情绪。 电话也打了,说还在加班,大概快八点能到家。谢汀一看,还剩五分钟就八点了,心里想着:她要是敢晚一秒踏进这个家门,今晚折腾不死她,他就不叫谢汀。 他眼巴巴地盯着那个表,终于在分针落向七点五十九分的时候,玄关响起了开门声。 第51章 谢汀站了起来,几个大步走到客厅,眼瞅着姜零榆弯腰低头换鞋,好像听见声音了,转头看向他。 “回来了。” 谢汀刚才的怨气全都一扫而光,笑得温柔: “做了你点名想吃的糖醋小排和鱼汤,都等你好久了。” 姜零榆边放包,边回话: “嗯,留在公司加了会儿班,我才刚去第一天,拖延工作难免不好呀。” 谢汀点点头,拉着姜零榆的手腕儿,来到餐桌旁坐下,又给她盛了一碗饭。 “在公司待的怎么样,没有人欺负你吧?” 谢汀果然还是更在意她初去乍到有没有受委屈,其他的大可以往后放放。 “没有啊,大家都挺友好的,尤其是坐我旁边那个小姑娘,又可爱又活泼。” 说完了,她率先夹起一块儿肉放进嘴里,嗯,还是熟悉的味道和口感,果然谢汀做的才是最好吃的。 谢汀听她这样说,也放下心来,开始照例和姜零榆聊些有的没的,没再提公司的事。 吃完晚饭,姜零榆先去洗澡了,谢汀坐在床上看了会儿报表,眼角余光却扫到姜零榆随手扔在床上的手机。 ——他知道密码的,不用指纹也照样能打开,谢汀不得不承认,自己很想看看,也不是怀疑她什么,纯粹是好奇,她在公司认识了什么新的人,又会跟他们说什么样的话。 手都伸到一半儿了,迟疑了会儿,又缩回去。 ——算了,万一被零榆知道,她会生气的,上次的事儿,他还记得清楚,没有被发现就是万幸,那种恐慌的感觉他不想再体验第二次了。 手里的财务报表才刚翻了一页,不远处的手机“嗡嗡”响了两声,谢汀眉头一皱,又看过去,屏锁显示,是微信消息。 都这个点儿了,谁会没是没非地给她发微信,许娉婷的头像他记得,绝不是这个。 谢汀下了床,去浴室门口,里面还在哗哗作响,看样子还要好一会儿姜零榆才能洗好出来。 谢汀又返回卧室,拿起姜零榆的手机,打开后径直去翻微信,看到聊天框那里,姜零榆叫对方蓉蓉,估计是个女孩子,可能就是她说的坐在她旁边那位。 他终于放下心来,正打算退出,那个叫“蓉蓉”女生,又发过来两条消息: “推荐联系人孟。” “老大真的太帅太帅了,日常膜拜,快加快加,等下我再拉你进群喔。” 谢汀的眼神几乎是一瞬就冷了下来,表情也很难看,皱着眉头,盯着那个推荐联系人名片,好长时间没回过神。 男的?还很帅?还是老大,就是部门主管或者经理了? 或许是关心则乱,谢汀又本就很敏感,那一刹那他只想到了近水楼台先得月这句话。 ——“你知道的,我颜狗。” ——“清林的人真的都好好喔,我和他们相处的也特别好,真庆幸能分在这个部门。” 谢汀摁灭手机,放回原位,手里的报表看不下去了,扔到一边;靠在床头,看着面前的虚空处出神。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谢汀低头咬着牙,突然觉得有些呼吸困难,喘息越发粗重起来,缓解后再睁开眼,眼里已经有了些血丝。 他努力安慰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的零榆不是那种人,他们还什么都没有发生,仅仅只是普通的上司和员工而已,只不过恰好那个男人长得好看罢了。 仅此,而已吗? 他忽然想起自己当初初见到姜零榆的光景,他对她来说也只是个陌生人而已,可她还是因为喜欢,去接近他,还给他画画。 她这份勇敢,从前让他爱,现在让他慌。更别说,那个男人还可以和她朝夕相处的,世事难料这个词,他已经不敢想了,就好比当初的谢汀,不是也没想到自己会和姜零榆这样的女孩儿恋爱结婚吗?结果不还是陷进去了? 他又想,都结婚了啊,就别多想了;可是刚安下心,他又想起在民政局登记结婚那天,看到的近一半去离婚的夫妻。 ——结了婚,还可以离。 谢汀感觉自己好像陷入了一个怪圈,明明他害怕的一切都还没发生,甚至连苗头都没有,他却好像得了躁郁症一样,总忍不住把事情往坏的那方面想。他想逃出这个怪圈,好不容易自己安慰自己成功了,却又忍不住推翻那些能让他安心的因素。 他真的疯了,莫名其妙的,可他控制不住自己。 他为她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的不稳定因素,用尽全力去做一个合格的甚至完美的丈夫,心甘情愿奉上一切给她一份人人艳羡的婚姻和爱情,为此,他什么都愿意做。 她喜欢的,他去了解,她爱吃的,他去学着做,他努力让她不去留恋外面的丝毫,只一心一意地,心中放着彼此就好。 他想要的,也都得到了,他一天一天地养叼她的胃口和审美,她看不上外面的饭菜和男人,每次都会笑着跟他说,果然还是我老公最好看,做的饭也最好吃,又体贴又温柔。 他听到这些话,心里有多高兴她根本无法想象。 但正因为得到过,体会过那种美好,才格外害怕失去。 万一呢? 再好吃的饭菜,也会有吃腻的那一天不是吗?他甚至想不出,如果,如果这一天真的来临了,他该拿什么去留住她? 他所有的筹码,都如数奉给她了,他一无所有,只是附属于姜零榆的个体,说的再明确些,为她而活。 ——这才是他恐惧的根源所在。 谢汀抬起头来,眼神无所定向地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了衣柜上空,是个视觉死角,旁边还安装了个小夜灯,他在那小灯的右后方,装了针孔摄像头。 他看了很久,直到姜零榆洗完了,从浴室里出来,看到他在发呆,还疑惑呢: “怎么了谢汀,报表看完了开始思考人生啦?” 她擦着头发,背对着他坐在床尾,谢汀坐直身子,半跪着曲腿,从后面抱住姜零榆。 他就是有这个习惯,逮着机会就想靠她近一些,姜零榆都习惯了,只是轻轻拍了拍腰间禁锢的手: “轻点儿轻点儿,都被你喂胖了,小肚子遭你勒的慌。” 其实没有,她还是瘦,谢汀不理,也没有松开,姜零榆懒得非跟他计较了,就任他去了。 谢汀感觉心里的欲壑在被一点一点地填满,很安心。 “零榆?” 因为贴在她身上,他声音有些微的低闷,说话间还下意识蹭了蹭, “嗯,怎么了?” “你会不会永远爱我?” 姜零榆擦头发的手顿了顿,转过头去,有些好笑地看着谢汀, ——好家伙,问题升级了,以前还只是问爱不爱他,现在问会不会永远爱他。 “会,当然会啊。” 谢汀盯着她的眼睛看了很久,最终还是垂下眼睑, “好,你说的,永远都不许反悔。” “还有一件事儿……” 姜零榆看已经安抚成功了,又转过去擦自己的头发,听到谢汀说还有一件事,就下意识地回: “什么事儿啊,说呗。” “以后我接送你上下班,可以吗?” “好——,都依你。” 姜零榆心思,她还省事了呢,有人接送多好哇。 谢汀得了许可,终于笑了笑,复又重新抱住她,一脸满足。 但谢汀可不仅仅止步于此,他面上一派平和,脑子里却在想姜零榆经常背的那个包,因为款式简约好搭配衣服,姜零榆几乎每次出门就只带那个包。 他想完全监视她,绝不给她机会留有一丝隐患。 —————————————————————————————————— 姜零榆开始了有条不紊的两点一线生活,谢汀负责接送上下班,很准时;不过接送过几次后,就被陶蓉蓉逮到了。 “男朋友吗?那个车,虽然我也不认识,但是一看就很贵的样子啊,难道你的男朋友是个高富帅!” 陶蓉蓉还没看到谢汀本人的样子,只是在姜零榆下车的时候,看到她的。 但是她八卦的样子还是一如既往,而且是面向所有人的那种狂热。 姜零榆有点儿无奈的笑笑,但脸上更多的是甜蜜: “其实,是老公啦,我已经结婚了。” 陶蓉蓉脸上的笑一瞬间就凝固了,接着转变为目瞪狗呆: “结,结婚了?” 她又不敢置信地反问了一句,得到的是姜零榆的点头肯定;小姑娘深吸一口气,好像有些接受不能: “你比我还小一岁哇,而且还是刚毕业,这么说毕业前就结婚了?” “对。” 姜零榆觉得没什么不好承认的,谢汀真的对她很好,堪称典范男人,如果有机会的话,她倒是想骄傲地把他介绍给自己所有的朋友。 “我的天哪——” 陶蓉蓉还在惊呼,微微摇着头,半晌,轻轻拍了拍姜零榆的肩膀,带着些惋惜意味地低声道: “太可惜了,零榆你还这么年轻,就已经步入婚姻的坟墓了,这世上还有那么多帅哥你没有见识,那么多美好的爱情你没有经历,你就已经结婚了。” 小姑娘一脸痛意,姜零榆都被她的话给逗笑了。 第52章 “不是的,其实我老公他,也很帅的,真的。” 这倒是真话,不过陶蓉蓉根本就没有见过,所以潜意识里,还是认为孟肖最帅。 “好好好,我知道嘛,情人眼里出西施,好甜蜜好护短呦。” 陶蓉蓉小胖手戳着姜零榆的胳膊,半开玩笑地道,姜零榆和她闹着玩儿,又调笑了几句。 在清林工作已经快一周了,渐渐地也和大家都混熟了,偶尔也能和孟肖说上几句话,他总是一脸柔和地,温柔程度和谢汀在她面前那样有的一拼。 不过怎么说,和她的谢汀比起来,还是差了点儿,这话她只敢在心里说,虽然再是敬佩孟肖,终究还是自家人排在第一位。 倒也不是说孟肖高看她一眼让她心里生出了什么想法,自然是不可能有这回事的,只是陶蓉蓉这小姑娘,整天膜拜老大,三不五时地提起来,因为也没有别的异性可以连带,所以和她关系最好的姜零榆的老公,也就是谢汀,就成了牵连对象。 时间长了,姜零榆一看见孟肖,就下意识想起谢汀,再不自觉地稍稍对比一下;但她发现,不管对比几次,还是觉得她的谢汀最好看,单论颜值这一块儿,她至今还没见过哪个男人能帅过谢汀的。 而且最近谢汀比起前段时间正常了很多,没有动不动就失神发呆或者眼神不对劲的看着她,大多数时候都是黏人又讨喜的。 不过是前两天,他又把当初领证的时候买的戒指扒拉出来了,因为当初姜零榆不习惯,没戴几天就取下来了,所以谢汀现在又找出来,强烈要求姜零榆戴上。 “为什么啊,真的不舒服啊,画画的时候,硌着手了,还容易划花我的板子。” 其实戒指比画板子金贵得多,她不清楚价值,但知道很贵很贵,可是也没办法,真的不习惯。 她当时是苦着脸欲图拒绝的,但谢汀自然有的是办法,软磨硬泡,半哄半迫,他最有法子治她,所以到最后,戒指还是戴上了。 当然是好看的,但是不舒服,姜零榆无法忽略那种硬质的触感,可是再摘下谢汀肯定会不高兴,所以她一般戴着去上班,在公司就摘下来,下班之前再戴上。 ——纯为应付。 开始还好,可后来谢汀会有意无意地问她有没有好好戴,也谈不上质问,就好像什么都知道一样,只等着她说罢谎后一举戳穿那种感觉。 姜零榆嘴硬啊,愣说好好戴了,谢汀好像是相信了,没再逼问,但两人聊天,聊着聊着,他的眼神就会往她的无名指上看,好像在确认她有没有戴好一样。 姜零榆心虚了,也为了避免哪天被谢汀逮个正着,她还是忍着些微的不适,好好地戴着,带的时间久了,好像也就适应了。 这事儿算告一段落,正好实习期上到一半儿,公司给部门里派了个项目,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的;有意思的是,合作方敬仰z大已久,很是尊敬这个名校出来的学生,偶然听说负责的部门里,居然有两个,都是从z大出来的,便以约谈合作事宜为由,请孟姜两人一起吃饭。 姜零榆当天很早就跟谢汀报备了,她当然知道这种事情要提前通过,要不谢汀会发飙的;好在人家虽然当时有点儿不乐意,却还是迫于她的哀求,点头同意了。 其实这场应酬再简单不过了,对方也的确是想一睹从z大出来的设计师的风采,虽然孟肖喝了点儿酒,也不至于失态,期间有人向姜零榆敬酒,也被孟肖不着痕迹地拦了;对方没有为难什么,和和气气地吃了一顿饭。 姜零榆再一次领教了孟肖的本事,谈吐不凡,荣辱不惊的;心下好感愈来愈多,算不得男女之间的喜欢,只是后辈对前辈的那种仰慕罢了。 姜零榆中途接了个电话,是谢汀的,问他们还要多久结束,好提前掐着时间去接她,姜零榆约摸着也差不多了,就让谢汀十分钟后就从家里出发。 果然没两分钟,双方就纷纷起身,说了些客套话,这顿宴请就算正式结束了,待那些人陆陆续续地走了,孟肖重新坐下去,眼镜摘了,揉了揉太阳穴,像是有些累了。 姜零榆就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给他倒了杯水,等他恢复;期间孟肖抬头看了她两眼,但也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休息的差不多了,孟肖站起来,唤她: “小姜,走吧。” 不知道是她在这包厢里待的时间久了脑子混沌,还是他喝了酒意识不清醒,她听到他那声小姜,忽然觉得莫名带了一丝暧昧和缱绻。 ——她觉得自己脑子坏掉了,还是被谢汀惯的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都敢乱想。 姜零榆跟在他后面,男人本来迈着长腿走的快,后来可能发觉后面的人跟不上,又悄悄放慢了步子。 “小姜啊。” 孟肖没有回头,这突如其来的一声,姜零榆赶紧抬头,快快地往前走了两步,跟孟肖比肩同行。 “怎么了,孟经理?” 男人儒雅,高挺的身姿同谢汀也是不逞多让,此刻面颊微微泛着醉酒的潮红,低声笑了笑: “一起工作这么久了,有件事儿,我一直有些好奇,是私事儿,你要是不愿意说,我也不勉强。” “只是我心里想问,憋了很久,实在不舒服。” 姜零榆低眉顺眼的,顺着他的话: “您问吧,孟经理。” 孟肖低低地轻叹一口气,依然没有转头看她: “我知道关注女下属的情感状况可能有点儿越距,所以我以个人身份来问,我之前见你无名指上出现过戒指,后来好像又不见了,但最近又戴上了……” 他顿了一顿,脸微微侧过去,好像有点儿不大好意思。 “我是想知道,你是结婚了,订婚了?是有男朋友,还是单纯戴着为了好看?” 姜零榆听他说完,已经微微有点儿愣住了,且不说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弄得她心里怪慌的。 “孟经理,您问这个干嘛呀?” “我是……已经结婚了,我丈夫就在饭店外面,等着接我回家。” ——难不成,实习生还不许结婚不许谈恋爱了?姜零榆想起以前看过的新闻,说有的公司不允许员工刚入职期间谈恋爱结婚,怕对方是为了怀孕骗取带薪休假,难不成,清林也管这个? 孟肖停住了步子,侧脸看向她,带着些不确定意味的: “已经结婚了?” 姜零榆点点头,如实回答: “是,但是您放心,我不会因为家庭影响工作的,所以也希望经理您能给我一个机会。” 孟肖稍稍愣了一下,倏尔又低头笑了。 晓得她是误会了,看把人给吓得,孟肖也赶紧解释: “你放心,公司不会因为你恋爱结婚就故意不通过你的实习的,你安心做好自己的份内工作就好。” 姜零榆点点头,两人又恢复了方才一前一后的行走模式。 孟肖垂着眼睑,看不清什么眼神,但面色隐隐有些失落。 ——当初在电梯里第一次遇到,他帮她捡资料的时候,就看到了毕业院校了,所以有点儿印象,没想到后来能在一起共事,他并未经历过什么情爱,当时只觉得有意思,挺有缘分的不是嘛? 后来相处时间长了,发现是个乖巧又有才华的女孩子,踏实肯干,安静不张扬,温暖如阳光一样的女孩子;她身上所有的一切,都符合他以前的理想型,所以就多了许多好感。 可惜了。 但还好只是好感而已,没有发展成喜欢,又及时发现人家已经结婚了,要不然等以后他有了什么想法,现场翻车岂不是更尴尬。 这种时候,也就叹一口气,想着真是有缘无分,再自嘲地笑笑,她误会了也好,大家都不会不自在,他也大可以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姜零榆出了酒店大门,远远地,看见谢汀的车停在那儿,他下了车,斜倚着车门,目光定定地看向她这个方向,然后大约是看到了她,视线定格,往这边走来。 谢汀的确够显眼,孟肖从他往这边走,就注意到了;下意识转头看向姜零榆,她看着那个男人的眼神,便瞬间心下了然。 不得不承认,同为男人,对方的气度容貌,的确高他许多。 只是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正主儿,刚才还在提起他呢,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谢汀面上没什么表情,只看了孟肖一眼,视线就移向姜零榆: “零榆,我来接你。” 姜零榆笑了笑,挽着谢汀的胳膊,向孟肖介绍: “孟经理,这是我丈夫,姓谢。” 她又转向谢汀: “谢汀,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过的,我们部门的孟肖孟经理。” 孟肖率先伸出手,做出握手的动作,微笑礼貌地: “谢先生,您好。” 谢汀也皮笑肉不笑的动了动唇角,伸手回握过去: “久仰,孟先生。零榆一直承蒙您的栽培照顾,感激不尽。” 两个男人面上看着一派平和,心里如何波涛汹涌,眼神又如何凌厉逼人,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第53章 谢汀有二十四小时监控姜零榆的,他当初不只是想想而已。 姜零榆跟孟肖说的每一句话,做的每一件事儿,他都能听到看到,一清二楚。 诚然,姜零榆的确没有什么越界的举动和话语,而且在几次别人询问感情状况的时候,也都诚实地回答已婚,没有一丝隐瞒; 他初初的确是高兴的,如果没有这场应酬的话。 大家都是男人,他难道听不出来孟肖明里暗里打听姜零榆的感情状况原因为何吗? 他比谁都清楚,即便是孟肖只问了几句,没有说其他的话,也没有过分的举动,说白了可能也只是稍微对零榆有点儿好感而已,可他还是生气了。 就算是不知情,他孟肖不还是觊觎过别人的妻子?下/贱。 谢汀当时坐在车里,手机上传送着监控画面和语音,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牢牢扼制住他的脖颈,要试图抢走他最重要最在意的东西。 所以在看到姜零榆之前,他面色一直冷冽的吓人,阴沉黯淡;又怕姜零榆看到了心生不悦,这才稍稍缓和了一些。 这厢两个男人握罢了手,姜零榆一看也没有什么要说的了,就打算跟孟肖告辞。 “孟经理,那我就先回家了,您路上小心,注意安全。” “好,再见。” 姜零榆朝他点点头,在获得对方回应后,就挽着谢汀离开了。 上车以后,谢汀没再出声,姜零榆心情挺不错的,这是她工作以后第一次出来应酬,还蛮顺利的,也多亏了孟肖在旁边主持大局,她也就在旁边当个衬托就挺好。 谢汀抽空侧目看了她一眼,看她颇为惬意地欣赏着外头的夜景,一想到自己坐在车里生了半个小时的闷气,对方却什么也不知道,就觉得堵的慌。 “零榆,你们部门这个孟肖经理,果然年轻有为,一表人才,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起过几次?” 他试探着,时不时还转眼看她的反应;姜零榆还无知无觉地,下意识就回道: “你说孟经理啊,的确挺优秀的,长得也帅,我们公司好多小姑娘暗地里倾慕呢;我没跟你提过吗?我还以为我说过的,可能是因为你老是喜欢吃醋,所以我就没怎么提吧。” 她还在看外面的夜景,略带些应付意味地说出这些话;她要是回头看一眼,就会发现谢汀脸色已经很难看了。 她还没发觉自己哪里说错了,本来就是谢汀先提的,她才回话的,而且说的也都是事实,她以前决计是因为他爱吃醋,所以才下意识每次提起公司的人,都会尽量避免异性在自己嘴里出现。 谢汀恨得直牙痒痒,他稍微垂下眼帘,语气怪异地: “是啊,优秀又好看的男人谁不爱呢?怪不得有些人,接到通知的时候,说什么受宠若惊,倍感荣幸呢,原来是因为跟着一起的是孟经理啊。” ——这话说的,老阴阳怪气了,姜零榆先是听出他语气愤愤,心下还觉得他幼稚好笑,方才转过脸想跟他调侃两句,却忽然品出他话里的不对劲来。 “不是,你等等——” “谢汀,我什么时候在你面前说过受宠若惊和倍感荣幸这几个字了?” ——她当初报备的时候的确表现的很高兴没错,但接到通知以后给孟肖回的电话,谢汀当时根本就没在场,他又是怎么知道,她在电话里说了受宠若惊和倍感荣幸的? 姜零榆可不傻,她觉察出蹊跷了,而且怎么想都觉得不对劲儿,问出口以后,眼瞅着谢汀听到她问话后一愣,虽然极力装作无辜的表情,可慌乱闪躲的眼神还是出卖了他。 ——她心里突然生出了些怪异的感觉,感觉他在隐瞒些什么,好像脑子里一闪而过了什么东西,快的她抓不住。 “我只是随口一说罢了,我没在场,怎么可能知道你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谢汀假装要专心开车,极力使自己镇定下来,佯装出一副自己什么也不知道,真的只是随口一说的样子。 可他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有一两个字还带着颤音,其实是因为事发突然,他没想到自己下意识就说漏了嘴,恰好姜零榆今天有那么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儿,再加上自己十足心虚,说谎都不带打草稿的,只管赶紧搪塞过去。 姜零榆明显有点儿不太相信,微微皱了皱眉: “真的吗?真的只是随口一说?” “当然了,不然呢,难不成我还有通天的本领,也可能是我们心有灵犀吧,我比较了解你。” 谢汀现在已经稍稍稳定下来心情了,他信口胡诌着,心想只要自己咬死不承认,姜零榆只会相信他说的话;毕竟他在她心里什么地位,不言而喻,他从前又从来没有暴露出自己性格极端变态的苗头,照理说她是不会往那方面联想的。 果然,看他如此笃定,面上也没什么破绽,姜零榆半信半疑,心想可能是自己什么时候说漏嘴了,把通话内容讲给谢汀听了,他有点儿印象,才会在刚才脱口而出。 ——好像除了这个解释,她也想不出什么别的了。 谢汀心里悄悄松了一口气,决定以后都要谨慎,儿了,千万不能被她发现。 —————————————————————————————————— 周末这天,天气好些了,昨晚下了场小雨,现在没那么热,算是多云;许娉婷约姜零榆出来一起逛街,姐妹俩也好久没见了,正好出来聚聚。 姜零榆很爽快的答应了,跟谢汀约好晚上五点半以前一定回家,男人这才勉勉强强地答应。 两人是多年好友,自然都熟知对方的喜好品味,逛了挺多精品女装,姜零榆买了几条裙子,又给谢汀买了件衬衫。 中午吃过饭后,许娉婷神神秘秘地,拉着姜零榆去了一家知名的婚纱店。 “上次我看了,这家店的婚纱是全京都最好看的,就是程束找来的那些国外设计师做的婚纱,我觉得都没有这家好看。” 程束和许娉婷几个月后就要举办婚礼了,姜零榆心里替姐妹觉得高兴,就随着她进了那家店,陪她先试了试。 “我先自己试几件儿,看看尺码什么的合不合适,等下次和程束一起来,直接就可以带走改好的完美成品。” 姜零榆笑着点点头,站到许娉婷身后,帮工作人员一起给她整理婚纱;她知道娉婷一向喜欢追求完美,这次不带程束,可能是不想有什么瑕疵给他看见,干脆就自己先来试试。 试了几件,许娉婷都挺满意的,纠结于选哪个的时候,不经意地抬头,往里多走几步,就看见里面还摆了一件儿,样式没有那么华丽繁复,但是也很漂亮很仙气的婚纱,她看见那些细节设计和鱼尾纱的第一眼,就想到了自己的好姐妹姜零榆。 “零榆,快看那个——” 她比自己穿上了还兴奋,抓着还没反应过来的姜零榆,对方稍稍懵了一下,待跟着许娉婷指的方向看过去,她也愣住了,心里不自觉地惊呼一声。 ——真的,真的好看,能让所有女孩儿都瞬间生起想要的欲望,以及对婚姻的憧憬。 “零榆,你不是过了说等工作稳定了就要跟谢汀举报婚礼嘛,我看啊,你穿这件婚纱一定不错,要不去试试吧?” 许娉婷怂恿的带劲儿,也有些女孩子对婚纱天生的狂热;姜零榆有点儿心动了,转头叫了一声工作人员: “麻烦您,帮我把那件婚纱取下来好吗,我想试一下。” 穿着制服的工作人员赶紧过来,应她要求,取下了那件鱼尾裙摆的婚纱。 两人都笑眯眯的,和旁边那个员工一起进了大试衣间,姜零榆脱了外套,没注意,手机从口袋里掉出来,摔在地上。 “哎——,” 姜零榆下意识惊呼了一下,赶紧蹲下身子捡起来,但因为是垂直摔下去的,又正好磕到了棱角,屏幕都有些碎裂了。 许娉婷从她手里把手机拿过去,放到一边。 “我们先试婚纱吧,等会儿去看看,手机是修还是重买一个,都有的是时间呢。” 姜零榆点点头,没再在意手机的事儿,专心试起了婚纱;许娉婷相中的那件,腰围需要再改改,姜零榆这件也是肩膀处,其他的都挺满意,就刷卡定下了。 “回去告诉谢汀,说你买婚纱了,他肯定要高兴死。” 许娉婷笑的眉眼弯弯,出言调侃姜零榆,俩姐妹互相打趣,出了婚纱店,直奔附近的电子商城。 许娉婷拉着姜零榆,就近选了一家综合品牌类的,销售各种品牌的手机电脑等产品,可供挑选的种类也比较多。 许娉婷回过头来问她: “有想好要买什么品牌的吗?你那个手机摔成那样,就别要了,换屏对机身伤害挺大的,修好了你也用不了多久。” 姜零榆没什么意愿,闻言就点点头: “我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随便吧,不过我之前用的那个xx的牌子就不要了,其他随便哪个品牌都可以。” 许娉婷听了有点儿疑惑,毕竟她以前用的那个牌子名声还是挺好的,性能什么的也都不错。 “为什么呀,我记得大学的时候你不挺喜欢你那个手机的吗?经常给我夸。” 旁边的导购员大约也是听到了,正巧他家也卖这个品牌的手机,一听姜零榆这样说,也一脸好奇地看过来。 她略微踌躇了一瞬,这才接着道: “手机是挺好的没错,但是耗电太快了啊,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很多时候刚充满都没怎么用,电量掉的飞快。” 她一脸苦恼,还微微皱着眉头。 第54章 “最最烦人的是,每次没用多久,后壳那里就会发烫,我好几次都差点儿以为它要爆炸,然后我就,对这个品牌好感全无了。” 可能是看着导购员还在一边,她压了压急着吐槽的心情,声音放低了些: “明明买的时候,也没有贪便宜,花了大价钱买的,结果才用没多久,就这样了……” 导购员是个男人,戴着黑框眼镜,一看就很有IT气质那种,听她说完,扶着眼镜笑了笑: “这位小姐,请您允许我为这个品牌手机说一句公道话哈,虽然我自己也是卖这个的,但是客观来讲,它最大的卖点就是电池容量和处理器了,像您说的,耗电快或者手机发烫等,说真的我还挺少见的。” “当然,我的意思不是说您找茬,您也可以在网上搜一下相关的评价,的确少有出现您这种情况的。” “我的意思是,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看看您的手机,或许,是您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安装了什么非正规高耗软件在后台运行,才导致手机出现那些状况的。” “如果确认了非手机自身原因,您再自行选购手机,心里也有数了,您看可以吗?” 姜零榆被他一通话说的都有点儿懵了,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但是仔细想想,好像也是,明明以前用着真的特别顺手特别好用的,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莫名其妙就出现了那些烦人的情况,而且手机也没买多久,根本就不是因为使用时间过长导致内部老化什么的。 反正手机里也没什么重要的信息,除了娱乐软件就是下载的电视剧了;姜零榆把手机从包里拿出来,递过去给那个工作人员。 “麻烦您了,谢谢。” 他依言接过去,很熟练地打开设置,点点看看,页面转来转去,翻到了许多姜零榆从来没见过的页面。 那个工作人员本来面色平静,翻了好几个地方都没发现什么异常,过了两分钟左右,忽然眉头轻轻地皱起来。 姜零榆见状,和许娉婷一起凑过去,隔着一个柜台,三个人都盯着这个手机。 “果然——,” 那个工作人员忽然如释重负地笑了,抬头跟姜零榆解释道: “不是手机自身原因,我在您这部手机里,发现了一个简易窃听装置,还有一个比较精细的定位跟踪。” “这位小姐,是您手机中病毒了,还是您被什么人盯上了,看样子,这些都不是您自愿安装的吧?” 说完,他把手机转过去,给她展示自己的发现,以证明自己刚才的话。 “啊——?” 姜零榆初初听到,只是震惊,一脸不敢置信,待通过那个工作人员的解释,也确实看到了他说的那些东西,只觉得浑身发凉。 许娉婷扶着她的肩膀,轻声安慰她: “零榆,别怕别怕,咱们不是已经发现了嘛,现在还没确定呢,说不定是你哪次点错了什么手机中了病毒才会安装上的。” “你平时又没得罪过什么人,怎么可能会有人处心积虑地害你呢?别怕啊,别怕。” 姜零榆双眸都有些失神,即便得了许娉婷的安慰,她也一点儿安不下心来,那些解释太苍白无力了,她一颗心提到嗓子里眼儿,害怕地身上都开始轻微地颤抖。 就如许娉婷所说,她人缘一向不错,自从来到京都上学工作,从未得罪过什么人,更别提跟人结下仇怨,可现在手机里怎么莫名其妙地多出这些腌臜的东西? 她倒是宁愿相信是手机中了病毒,但她又太清楚,自己买了这个手机后,从来没有点开过什么不正规的链接或者软件,会是中病毒的概率也几乎微乎其微。 姜零榆的指尖紧紧捏着面前的玻璃柜台,指尖泛白;她嘴唇轻颤着,脑子中快速闪过很多东西,很多乱七八糟的,深埋在脑海底部的东西。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齐昭,当初种种,她一直摸不清他到底在想什么,行为语言都完全没有逻辑可循,要真是他,也不是不可能。 可随即她就打破了这一猜想,齐昭靠近她的机会寥寥无几,更别提拿走她的手机做什么,真正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拿走她贴身携带的东西的人,只有…… ——只有谢汀,她日夜相伴的丈夫。 这个猜想,比她知道自己手机里多了这么两个莫名其妙的东西更难以接受。 怎么可能呢?他?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图什么? 姜零榆脑子一片空白,她呼吸都有些粗重了,导购员已经把手机还给她去了别处,许娉婷在低声地安抚她,间或轻拍她的肩膀和背,动作轻柔。 好像世界塌了一半儿。 她不愿相信,却不得不相信,想想以前,谢汀许多让她费解的行为,还有那些她看不懂的眼神,他总是什么都知道,比她还要了解她的一切。他控制欲极强,不喜欢她接触外面的任何异性,他昨晚在车上说漏嘴的话…… 太多了,太多了,她居然一下子,全都想起来了,所有那些她以前不明白的,现在串联起来,她忽然就都明白了。 为什么,为什么他要这么极端,在自己妻子的手机里安这些东西,是正常人能干得出来的事儿? ——谢汀疯了。 夫妻之间,互相信任包容,同气连枝,这难道不是基本的吗? 这种处处被人监视的感觉,令她瞬间毛骨悚然;他不信任她,做的这些事,无异于是在羞辱她,羞辱她没有道德底线,可能会红杏出墙,他不放心,所以他这样做了。 姜零榆忽然生出些愤懑和极强烈的怨恨,她是哪里对不住他,要遭受这样的对待? ——她觉得自己被他背叛了。 姜零榆张着嘴,浑身都在颤抖,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来,她拿手机都拿不稳,抖着指尖拨了一个电话过去,许娉婷一看她打给谢汀,还以为她太害怕了,是要求助于他。 电话响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接,姜零榆在“嘟”的一声后,不知怎么,突然变得异常平静,那边谢汀熟悉的声音传过来: “喂,零榆,怎么了?” ——她听出来了,她听出了试探和小心翼翼,本来只是怀疑,现在基本笃定。 她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平和,波澜不惊: “谢汀……” 她顿了一顿,到嘴边儿的话没说出口,还是换了一句: “没事儿,就是跟你说一声,我马上就回家了。” 谢汀那边沉默了很久没有回话,姜零榆也一直没有道别没有挂断,透过丝丝电流的微弱声响,姜零榆心里最后那点儿希望越来越渺茫。 ——很多事情,被证明到死地里了,没有转圜余地,撕破脸皮说出来很恶心,可是不说,又噎在心里如鲠在喉;但即便如今两人都沉默着,心里也都跟明镜儿一样,没什么值得辩解的,因为太过苍白无力。 姜零榆挂了电话,手机扔进包里,径直出了电子商城,许娉婷跟在后面,也不知道到底怎么了,只得先送姜零榆回家,安慰了一路。 姜零榆不想扬家丑,留与他最后的颜面,夫妻之间的矛盾,就关起门来自己解决,所以从始至终,许娉婷都不知道,罪魁祸首其实是谢汀。 “零榆,你放心,有我们在,没人敢伤害你,你好好跟谢汀说说,解决了就好了,你也别想太多。” 下车之前,许娉婷又摸了摸姜零榆的头,像以前那样,让人安心的袒护。 姜零榆心情很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点点头,提着东西下了车。 打开门,里面很安静,只有客厅开着灯,姜零榆什么也没说,往常,她都要高声喊一句,我回来了,然后谢汀就会特别高兴地跑过来抱住她。 她把手里提着的袋子放到一边,低头换鞋,耳边传来踏在木质地板上,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完全直起身子,已经被拥入怀里,牢牢抱紧。 她听到谢汀带着呜咽的声音,心里竟然毫不动容;人只要犯了一次错,就好像钉子扎进木桩里,永远留下一个洞,只要看见那个洞,就会害怕它再扎进来一次。 她想不到自己有朝一日竟然会对谢汀如此狠心,她也决计没有想过两人婚后第一次吵架,会是因为这样的事。 “放开我,我有话跟你说。” 姜零榆语气很冷,谢汀无端想起当初,她还有性单恋那个心理障碍的时候,跟他说分手,都没有这么冷,因为那时候还略微对他有些愧疚。 现在呢? 谢汀最后的希望破灭,心头一寸一寸地凉透。 怎么办,怎么办? 他心头的恐慌越来越大,压得他快要喘不过气来,从他知道被发现以后,忐忑到现在,她会怎么对他,他根本不敢想,最后的希望,只能寄托于她也许会心软。 可是现在,谢汀不敢抱这样的幻想了,姜零榆很生气,她一惯绝情的,他不是比谁都清楚吗? 好的时候万般的好,一旦生出厌恶了,就立刻一脚踢开。 谢汀开始浑身颤抖,他控制不住自己了。 他心里生出后悔,为什么当初要贪恋那点儿能绝对占有和掌控她的快感?为什么明知道纸包不住火还要去做? “零榆,你听我说……” “别让我再重复第三遍,谢汀,我说放开。” 她突然开口打断了他,一如他料想的那样,毫不留情,一击毙命。 谢汀一瞬间就泄了全身的力气,他慢慢地松开她,手臂无力地垂下,眼睁睁地看着姜零榆越过他,离得越来越远。 第55章 室内很安静,姜零榆在沙发上正襟危坐,谢汀站在一边,气氛一度凝滞。 姜零榆从始至终都是面无表情的,眸子略有些失神,看着面前的桌子,谁都没有说话。 谢汀是不敢,姜零榆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过了良久,她垂着眼睑,轻轻叹了一口气,尽量使自己平静一些: “我想听解释,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想再去瞎扯什么乱七八糟情情爱爱了,也不想再跟他说什么夫妻情深同床异梦了,她只是单刀直入,她只想知道原因,知道他的理由。 “有什么话,你大可不必隐瞒,到这种时候了,也没有必要,你我都清楚,这次根本不是什么争风吃醋的小事儿……” 她抬头看他,微皱着眉,眼中略有痛意: “谢汀,这是犯/罪你知道吗?你在伤害我,你在羞辱我你知道吗?” 她还是控制不住,声音猛的拔高,话音刚落,她又低下头去,眼中隐隐噙着泪珠。 “我就那么让你看不起吗?觉得我人尽可夫,还是觉得我会红杏出墙?谢汀,你把我当什么?你……” “我没有——” 谢汀突然抬头,打断了她的话,他受不了,他受不了她这么说自己,明明自己根本不是这个意思,明明是他的错,根本就不关她的事,是他性子极端,才会让事态发展成如今这样。 “零榆,我从来没有这么想过你,我只是,只是害怕。” “你害怕,你害怕什么?” 她质问他,心里还以为他在找借口,在撒谎哄骗她。 “害怕到要监视我才能达到你的目的吗?谢汀,你才让我觉得害怕!你让我觉得,自己是个很糟糕的女人,你让我觉得厌恶——” 她眼前一片模糊,眼泪已经掉下来,咬牙切齿,字字珠玑。甚至说到最后,已经有些要嘶吼出来。 谢汀听了她的话,猛的抬头看着她,一脸不敢置信, ——她刚才说什么,她害怕,她厌恶? 谢汀脑子里瞬间一片空白,他嘴唇哆嗦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想挽回,想认错,可是因着经年累月的压抑,他突然又油然而生出怨恨; ——为什么?为什么她能瞬间否定他曾经对她一切的爱,为她所做的一切付出?仅仅只是因为这一件事,以前的种种都不做数了吗?她怎么可以,她怎么能说出厌恶这两个字? 谢汀觉得心里很痛,初始是针扎一样细细密密的疼,越是想起从前,又慢慢变成钝痛。 或许情绪上头的人都无法理智,谢汀所有复杂的感情,压抑到极致的占有欲和爱意,得不到平等回应的委屈,在一瞬间爆发,他声音冷的像冰,脱口而出: “厌恶?” “我早就跟你说过,我不想你去工作,不想你接触除我之外的其他任何人,我会害怕,我想要安稳,所以我争取了,我没有伤害你,我只是想无时无刻都看着你。” “你凭什么说厌恶,明明是你不能给我安全感,明明是你从一开始就不够爱我!” 他说完了,为自己据理力争,所有的怨气在这一刻发泄出来,可随即他又开始后悔,因为姜零榆,像看疯子一样看着他。 “你不觉得你说这话很过分吗?你凭什么不想让我去工作,我没有婚内出轨你又凭什么监视我,你到现在,还不觉得自己有错吗,谢汀?” “我看你,真是彻头彻尾的疯了。” 她眼里有恐惧和实实在在的厌恶,谢汀看着,只觉得陌生;她骂他疯子,他脑子里名为“理智”的弦终于崩裂, “对,我就是疯了,你才发现吗?可惜太晚了。” 可能是气极了,他反而异常平静下来,夫妻两人为发泄怒气,都说着恶毒的话,当作利刃去伤害平时最爱最舍不得的对方;他甚至都没有在脑子里斟酌一下,这话该不该说,说出来了会有什么后果。 “我谢汀,就是这样的男人,你从我身上得到了多少爱,就要回报给我多少爱,你做不到,就别怪我自己索取。” 姜零榆起先被他的话震惊到了,她没想到谢汀病入膏肓到这种地步,竟然连是非黑白都分不清,一味地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丝毫不顾她的感受,甚至还强词夺理,字字句句,都在强迫她接受他所谓变态到极致的爱意。 “你的索取,就是不尊重我?” 她说完,低下头去,抬手擦了擦眼泪,然后长长地吐出一口气,不等他回话,又继续道: “谢汀,我不想跟你吵架了,我觉得你简直不可理喻,结婚这么久,我居然才刚刚了解你,你太可怕了。” 她吸着鼻子,把眼泪擦干净,又站起来,连看都不想再看他一眼: “我今晚睡客房,我们彼此都冷静一下,你自己好好想想,你这些行为的对错。谢汀,我真的不想我枕边睡着一个恶鬼。” 听到她最后一句,谢汀低着头,双手垂于身侧紧握成拳;他看着姜零榆越过桌子,同他擦肩而过,他很想抱抱她,就当这一切都没有发生过,可是目光所及,皆是她冷漠又厌恶的眼神,他再伸不出手。 待听到那重重的关门声,方才客厅里剑拔弩张的气氛不再,谢汀一阵头晕目眩,直接转过身靠在墙上,这才没有倒下去。 他微微弯着腰,往日的清贵挺拔不再,大口大口的喘气,想想她刚才说的每一个字,终于控制不住,无声无息地,豆大的泪珠从眼眶里滚落出来。 ——毁了,全毁了。 他的婚姻,他的爱情,被他亲手划开了一道口子。 姜零榆进屋后就关了灯,抱着腿坐在床上,双目失神地看着外头透过窗户洒进来的银白月光,久久没有动弹。 —————————————————————————————————— 辗转难眠了一晚上,好不容易睡着,没睡多久就又醒了,姜零榆顶着浮肿的双眼,轻轻揉着太阳穴坐起来。 ——今天还要去上班,马上实习期满了,不出意外就可以转正了,这件事儿让她小小的得到了一点儿安慰。 姜零榆下了床,换好衣服,开了门以后,很意外地,竟然看到了谢汀,坐在餐桌旁,看她出来,微微笑了一下,不过这笑多少带点儿讨好和勉强的意味: “零榆,去洗漱一下,过来吃早饭吧,我熬了你最喜欢的南瓜粥。” ——他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极力地粉饰太平,姜零榆心疼他这副卑微的姿态,心酸地想掉泪;可是一想到他做的事和说过的话,她眼里最后一丝温情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冷漠。 ——不能再这样惯着他了,因为一时心软就太轻易地原谅他这一次,以后他只会得寸进尺,更加疯狂,她会受不了的。 “不用了,你自己吃吧,我不饿。” 她语气淡淡,面无表情,说话间不再看他,转身把水杯拿起来接了一杯水, “我等会儿还要去上班,暂时不用你接送了,我这段时间就自己去吧。” ——言下之意,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知道自己错在哪儿并且认错和好了,你再给我摆出一副以前相处的样子。 她无时无刻不在告诉他一个自己不愿意接受的事实,他们的感情出现裂痕了,她发现了他做的那些龌龊的手脚,和他吵架冷战了。 谢汀脸上那抹故作轻松的笑再也维持不住,瞬间凝固,一点儿一点儿地垮了下来, “零榆,我……” 他还欲多说些什么,姜零榆却并不想再听他那一套诡辩,看他半分知错的意思都没有,姜零榆也因为快到上班时间了,不想同他多作无用的纠缠,是以就开口打断了他: “谢汀,我说让彼此冷静一下,我希望这次你能尊重我,夫妻之间磕磕绊绊很正常,但婚姻继续的前提是互相尊重,如果你连最基本的都做不到,那我也无话可说。” “等你什么时候彻底想明白了,也愿意改正了,再过来跟我缓和,现在我要去上班,你自己吃吧。” 说罢,她转身进了卫生间,徒留谢汀一个人坐在餐桌旁望着她的背影消失,脸色越来越阴沉,桌上的早饭冒着热气,谢汀毫无胃口,连动都没有动一下。 他昨晚一夜没睡,坐在地上,想了一夜。 想起以前很多的事儿,想起他和姜零榆这一路走来,末了,他还是只后悔没隐藏好,可却不想认错,不想改正。 他本性就是这样,他根本就没有外表展现出来的那么清贵,他也是人,他也有七情六欲,也会有世人认为不该有的妄念。 谢汀那时候忽然想起以前在某个地方看到的一段话: ——大部分人喜欢你,他们就想普普通通地喜欢你一下,和你在一起。摸摸你的叶子,亲亲你开的花。这时候你不能把地下盘根错节的根系都连根拔起,放到天光之下,放到那个人面前,说,你看一看吧,求求你连它们一起爱我,这才是我本来的样子呀。很遗憾,你就是不能这么做。 他当时听来,只觉得没什么可因此难过的,可是现在,当他自己也经历了,方知其中滋味,万般难受。 他好想让她全心全意地爱他,爱他外表的美好,也爱他掩盖在明面下一切的卑劣阴暗,这才能叫爱不是吗? 如果认错了,他就相当于否认了从前的自己,那他以前的付出算什么?他的爱又算什么? 他不愿意。 他心里想着,自己只是把爱意和占有欲杂糅在一起,他从没有伤害她,他何错之有? 执迷不悟的人永远当局者迷。 姜零榆想的没错,谢汀已经病入膏肓,无药可救。 第56章 姜零榆自己打车去上班的,因为没吃早饭,再加上昨晚一夜没睡好,她脸色有些难看,带着倦怠和疲惫。 去公司的路上,她还在想,谢汀是怎么突然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还是说以前早有苗头,只是他一直藏的深,她没发现? 仔细想想也是,他以前是那样心高气傲的人,可是和她在一起甚至结婚以后,一直都无微不至地爱护她,称得上是捧在心尖儿上讨好,若说不是真情,怎么可能? 兴许就是这样的感情过了度,才会让好好儿的一个人变得那么极端。 可他们是夫妻,还有那么长的下半辈子要一起过,这事儿总会过去,她需要做的,就是把他掰回正轨。 姜零榆此时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如果谢汀执意不愿意改,那她为了继续这段婚姻,只能带他去看心理医生,用什么办法说服且先搁置,反正要治好。 不然她实在想象不出来,以后她要怎么面对他令人窒息的爱,他甚至可能会更加过分,届时一定比现在难搞百倍。 姜零榆坐在出租车上,开了车窗通通风,太累了,脑壳疼。 到公司的时候,办公室没几个人,她刚坐到自己座位上,陶蓉蓉就来了,这会儿太阳已经出来了,在这炎热的盛夏天,早晨□□点钟空气就变得闷热,陶蓉蓉赶紧去把室内中央空调开开。 甫一坐下,她就发现姜零榆不太对劲儿了,人趴在桌子上,无精打采的,好像办公室窗台上那盆晒蔫儿了的月季花。 “零榆,你怎么了?怎么这么没精神啊?” 陶蓉蓉矮着身子把电脑打开,又把昨天做到一半儿的工作都提前准备齐全,侧着脸随口问道: “是不是跟你老公吵架啦?看你眼圈儿红红的,还稍微有点儿肿哎——” 姜零榆坐直了身子,叹了口气: “对,跟我老公吵架了,好生气,整天自作主张,都不尊重我。” 她没有具体说是什么,也怕陶蓉蓉知道了害怕,只粗略地提了两句,以泄心中怒火。 “怪不得呢,不过零榆,你也不要太生气了,男人嘛,你跟他好好说说,再撒个娇,什么都解决了。” “实在不行,打一顿就好了,嘿嘿。” 她以为是夫妻俩在生活中有什么小矛盾小摩擦了,所以劝了几句以后,又开了个小玩笑,姜零榆听了以后果然笑了笑,又喝了点儿陶蓉蓉带来的粥,气色稍稍好些了。 日子继续这样不温不火地过着,唯一不同的是姜零榆和谢汀冷战了,准确地来说,是姜零榆单方面的漠视他。 她不知道谢汀在执着些什么,明明看着很想跟她和好的样子,对她也是一如既往的好,即便被她无视或者甩脸色,也毫不生气,但就是死不认错。 就算她明确地提了,或者旁敲侧击地暗示他,只要认错并答应改正,就会跟他和好,但人家充耳不闻,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好像两人从没吵过架似的,但就是宁愿承受她的冷脸,也不愿意认错。 每每这种时候,姜零榆就有一种一拳打到棉花里的感觉,很无力,对他不该有的执拗感到疲累。 但姜零榆也并非是那种容易妥协的人,再加上在这段感情中,她又长期处于上位者的角色,被谢汀惯出了有恃无恐的性子,所以谢汀不认错,她就打定主意跟他耗。 夫妻两个,谁都认为自己没错,谁都期望对方因为自己所改变原有的想法和观念,结果这一耗,就是一个星期。 吵架那事儿过后第八天,姜零榆的实习期也到头儿了,她那天起了个大早,收拾地比平时漂亮的多,谢汀好像是公司有点儿事,早饭做好放在餐桌上就走了。 姜零榆看见那一桌的早餐,还有旁边谢汀用保温盒装好的午餐便当,心里还是稍稍软了一下。 她轻轻地叹口气,脑子里原本坚定不移的念头开始有些微的动摇了;细想想,其实也不过就是一点儿牺牲而已,虽然被人监视着的确不好受,但如果对方是谢汀的话…… 姜零榆垂着眸子,看着手里捧着的那一小碗汤, 一个星期,足够一个人的想法转圜一些了,她便心思着,不如各退一步? 但现在想什么都是无用,只能等晚上下班了,再开诚布公地和谢汀谈一谈。 她又吃了几口早饭,擦擦嘴站起来准备去上班,临走之前,她带了谢汀给她做的午餐。 车程十分钟,姜零榆在车上发了会儿呆,就到公司了;正是上班的点儿,一楼大厅的人络绎不绝,电梯也格外抢手。 姜零榆到办公室的时候,陶蓉蓉正在浇花,窗台上那盆原本已经枯萎的月季,现下被陶蓉蓉照料地也慢慢有了生机。 一看到小姐妹来了,陶蓉蓉赶紧扔下喷壶,几个大步跑过来,兴冲冲地说: “零榆,你今天好漂亮哇,以前很可爱,今天很仙女,我爱了。” 姜零榆被她逗笑了,也回了几句调笑的话。 两人正说话之际,孟肖从入口处进来,去经理办公室要途经陶蓉蓉的位置,他过去时,伸手轻轻敲了敲姜零榆的桌角。 “小姜,中午下班前来办公室一趟,有重要的事情。” 姜零榆闻言点点头: “好的,孟经理。” 孟肖颔首低眉,多看了一眼她的脸,好像也发现了什么不同寻常,敛眸笑了笑,但最终什么也没说,转身走了。 等到孟肖进了办公室,陶蓉蓉立刻神秘兮兮地凑到姜零榆身边儿: “零榆,你差不多今天实习期也就满了吧?” “嗯,就今天,正好满了。” 陶蓉蓉点点头: “那估计老大叫你过去就是跟你说实习结果的,不过你不用担心啦,十有八九能过得,你那么优秀,实习期又积极完成工作,大家对你的印象都很不错哦。” 姜零榆笑着拍了拍她的小胖手: “谢谢你啊,蓉蓉,借你吉言。” 她心里其实也没有多忐忑,差不多都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了,只差最后临门一脚,马上工作安定下来,再处理好家里那位,生活就又是安安稳稳的了。 姜零榆不着痕迹地舒了口气,这段时间,真的身心疲累。 她掏出手机,看了看谢汀发过来的消息, ——“零榆,午饭我给你做了糖醋小排和醋溜菜心,好好吃饭。” 她换了新手机,而且冷战这段时间,谢汀连近她身都难,所以她知道手机里没有什么乱七八糟的窃听器和定位,但一想起当初那事儿,心里还是多少有些膈应。 一上午一转眼就过去了,到午饭时间了,陶蓉蓉跟姜零榆打了声招呼就下楼去吃饭了,姜零榆则转身去了孟肖的办公室,应他要求接受实习最终安排。 另一边,谢氏。 谢汀最近有点儿头疼,一是因为零榆,再就是公司内部出了点儿事儿,有高层贪/污,捅了个不小的窟窿。谢汀因为和姜零榆分房睡,索性晚上也在加班,不眠不休了好几天,才算勉强把窟窿给堵上,但这次公司也伤了元气,导致他最近心烦意乱的。 闲下来以后,他又习惯性打开电脑,看那个幸存在姜零榆包包上的针孔摄像头,这一看,他眉头瞬间就皱起来,熟悉的闷燥又涌上心头。 ——姜零榆在午饭时间,独自一人进了那个姓孟的办公室,去干嘛?他不知道,但他只消稍微一想,就满心戾气,怨恨至极。 她已经和他冷战很多天了,现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去找那个孟肖做什么?有什么事情不能上班时间说,可是包包只被放在姜零榆的桌子上,谢汀不知道现在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让他更加焦躁不安,打电话过去,对面一直不接,谢汀皱着眉头, “您好,您所拨打的用户暂时无人接听,请你稍后再拨……” “啪——” 谢汀怒火攻心,眉眼阴郁着,狠狠地把手机摔到一边儿,手机在地上弹起来,又重重地落下去,屏幕被摔得稀碎。 他没有在看一眼,抓起桌上的车钥匙就起身出去了。 —————————————————————————————————— 孟肖坐在办公桌后,姜零榆站着,低眉顺眼的,孟肖笑了笑,叫她不用紧张,然后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表格。 “小姜,这段时间以来,你作为一名实习生,表现不错,超额完成工作,也为清林做出了不小的贡献。” “现在你实习期满了,我决定给予你正式员工的身份。” 姜零榆抬头看他,男人面色柔和,说罢了客套的话,他把那张表格推过去: “先把申请表填了,走正规流程,最后把所有资料汇总交给人事部,就算录入成功,我会一步一步地提醒你,你填了这张表,就先去吃饭,其他的下午再弄。” 姜零榆接过那张表,弯腰朝孟肖道谢: “谢谢孟经理这一个月的栽培和信任,也谢谢您给我这个机会,我一定会好好工作的。” 她说的诚恳,看得出来也是真的喜欢这个公司这份工作,孟肖又笑了笑,摆摆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姜零榆则迟疑了一瞬,复又开口道: “孟经理,恕我冒昧,我有个小小的谢礼,我丈夫做了些糖醋小排给我带来公司,我听蓉蓉说您也很喜欢这道菜,我丈夫手艺还不错,所以想送给您尝尝。” “您不嫌弃的话,权当是作为感谢这一个月您的照顾,这点儿吃食也不值钱,但也算聊表我的心意。” 第57章 她这个想法其实也没什么毛病,本来孟肖也的确当的是一个好上司,因为她是新人,也对她多有照顾。 虽说赠送饭菜有些熟稔的意思,但大家以后都是要共事很多年的,混熟是迟早的事儿,她方才心里高兴,脑子里灵光一闪,就想到了这么一个谢礼。 像孟肖这种,什么都不缺的,送什么谢礼都好像不太好,要说请他吃饭还人情,十有八九他也并不会同意,所以综合来说,投其所好,礼轻情意重,也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果然,孟肖一听她说,眼前亮了亮,再抬头看她,眼里明显多了些笑意,大约也不忍拒绝,就微抿着唇,低声道: “你倒是有心了,那我就先谢谢你了。” 姜零榆一看有戏,瞬间笑得眉眼弯弯,人家赏脸,她自然开心。 “好的孟总,那您稍等一下,我把保温盒给您拿过来。” 孟肖站起身,绕过办公桌; “我和你一起去拿吧,也省得你再多跑一趟。” 姜零榆点点头,和孟肖一道出了经理办公室。 —————————————————————————————————— 再说另一边,陶蓉蓉午饭没多久就解决了,打着饱嗝儿回公司,打算按照以往的习惯,回去了再小眯一下,睡个午觉。 结果就在公司门口,看到辆豪车,豪车也就算了,还从车上下来个超帅的男人。 虽然眼瞅着脸色有些不太好看,但穿着正装,简直帅她一脸血;小姑娘花痴心理作祟嘛,她迅速地跟了上去,不着痕迹地走在男人后面,悄悄咪咪地拍了几张照片。 其实说是跟着,也不算,毕竟她也要回公司嘛, 这一路上,陶蓉蓉把那几张背影照分享给了姜零榆,有福同享的精神在此刻发挥的淋漓尽致,可惜姜零榆正在弄那个保温盒,手机静音扔到一边,根本就没看见。 她继续走在那个俊逸非凡的男人附近,没想到更惊喜地还在后头,人家居然也按了十六楼。 ——十六楼,可只有她们一个图文设计部啊,难道…… 陶蓉蓉越发兴奋起来,在电梯里低着头,捧着手机在屏幕上哔哩啪啦地戳着,发了好多感叹号给姜零榆以表达自己的开心。 什么有生之年,竟然见到了比孟肖还要好看的多的男人,什么神仙姿色,此生无憾了,叭叭了一大堆。 没一小会儿,电梯就到十六楼了,男人下去,陶蓉蓉紧跟其后,她正打算看看到底是部门里哪位神仙同事拥有的神仙朋友,就看到那个像是神仙下凡来一样好看的男人,直直地冲过去,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际,高高地抡起拳头,挥向了…… 陶蓉蓉定睛一看,瞬间瞳孔微缩, ——拳头已经重重地打到了她家孟老大的脸上…… !!! 陶蓉蓉心里简直一万个卧槽在奔腾,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被姜零榆的惊呼拉回思绪。 “谢汀——,你疯了吗?你干什么?!” 姜零榆瞪着眼睛,一脸不敢置信地看着谢汀,说话间赶紧蹲下身子去扶地上的孟肖。 手还没碰到孟肖,谢汀就把她一把拉起来,力道之大,几乎把她的手腕儿掐出红痕,牢牢桎梏,钳制着她,让她无法前进一步。 陶蓉蓉赶紧过去,先把孟肖扶起来,孟肖站稳后,喘着粗气把眼镜扶好,又伸手抹了下嘴角被打出来的血,冷眼看着这个莫名其妙的不速之客。 无故被打这种事情,脾气再好的人也忍不了,他认得他,是姜零榆的丈夫,所以他忍着,没有立即还手,只是静静地看着夫妻二人,自然得要回一个公道。 “孟经理平时不是一派正人君子的作风,怎么,明知道女下属有家庭了,还去接近别人,你居心何在?” “谢汀!” 姜零榆下意识就厉声开口,可惜力气根本就没有谢汀的大,被他握着手腕儿,掰也掰不开,挣也挣不脱。 “你先放开我——” 谢汀却像是没听到一样,还使了力气,把姜零榆拽到自己身后,仍然盯着孟肖,怒目而视, 陶蓉蓉看着这场闹剧,还一脸懵,根本就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这个男人又是零榆的什么人,为什么突然打了孟老大,孟肖又干了什么,这个男人这么生气? “谢先生,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我和您的妻子,姜零榆小姐,是清清白白的上下属关系,我也从来没有……” “清清白白?” 谢汀冷笑一声打断了他,眉眼阴郁,看他的眼神无比厌恨: “你好意思说清清白白这四个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清清白白你为什么要替她挡酒,非上班时间喊她进你的办公室,还这么亲密地吃她的饭菜?” 孟肖张了张嘴,想反驳些什么,还没出声,已经被姜零榆抢先: “谢汀,你在无中生有些什么,胡说八道!你自己发神经你还诬陷别人,打人犯法你知不知道……” 谢汀瞬间脑子里那根弦就断了,所有的嫉妒,愤怒,连日来的委屈和压抑一齐爆发,让他在看到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一下子失去理智,出手打了孟肖。 可是如今,更让他伤心难过的,是姜零榆的反应,她先是去扶那个该死的男人,还字字句句都在质问指责他,都到这种时候了,在她心里,别人永远比他重要。 他是她的丈夫啊,是要彼此相爱共度一生的人,现在她为了一个外人,表情如此难看,语气厌恶地指责他。 谢汀的眼尾变得猩红,他不想再听,不想再听从姜零榆嘴里吐出的伤害他的话,他会疯掉的。 “够了。” 他看着不远处的孟肖,低声打断了姜零榆,另一只手也握成拳状: “孟肖,你小人再先,我就是明目张胆地打你了,我也都承认;你尽管一纸诉状把我告上法庭,什么后果我都承担;但是我告诉你,从现在开始,你别想再碰到她一根头发。” 说完,谢汀转身看了一眼姜零榆,狠命拽着她的手腕儿,将人拉出了办公室。 孟肖面无表情,眸中神色不明地看着两人离开的背影;旁边的陶蓉蓉都吓傻了,才反应过来,那个男人是姜零榆的老公,又听他们吵了几句,却也没听明白。 如今两人走了,她有点儿无措,也怕姜零榆出什么事儿,可是那是人家家事,她也没立场追上去管。 只能求助于孟肖,她指着他们离开的方向,觉带些迟疑: “这……老大……这怎么办啊?” “还有,你的伤,要不要紧啊?” 小姑娘也是头一回经历这样的场面,说完了,又吞了下口水。 孟肖侧头看她一眼,语气和表情稍稍柔和了些: “没事儿,一个误会而已,别担心;等会儿你帮她打个请假条,估计她下午不会来了。” “好。” 陶蓉蓉怯生生地应了,孟肖转身,刚抬脚打算离开,又停住,对着她道: “对了,刚才这里就我们几个人,只是个小误会而已,你不要声张,好吗?” 陶蓉蓉闻言瞬间点头如捣蒜: “好,我知道了,我绝不会说出去半个字,您放心。” 孟肖点点头走了,陶蓉蓉心情还没平复下来,愣愣怔怔地坐到座位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谢汀几乎是强制性地,摁着姜零榆坐到副驾驶上,然后给她系上安全带,关上车门后去另一边,上车就锁门。 全程一言不发,动作行云流水般般迅速,姜零榆才脱离他的禁锢,刚把安全带松开,车门已经被锁死了。 “谢汀你又发什么神经!” 姜零榆气急了,重重地拍了一下车门,无果后不禁骂出声,刚转过脸,谢汀突然凑上来,捧着她的脸,两人额头相抵。 离得太近了,姜零榆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想往后撤,却根本动不了。 谢汀就那么盯着她的眼睛,他从未用这么凶狠的眼神去看她,他对她一向温柔溺爱,导致她都快忘了,他出身名门,手段并不软和,也是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男人。 姜零榆头一次面对谢汀,生出了些许畏惧,但她刚露出这样的眼神,他好像发现了,又瞬间柔和下去,只是垂着眸子,盯着她的唇。 她刚发觉不对劲儿,他已经低下头,覆了上去,姜零榆瞬间瞪大了眼,开始用手推拒他的胸膛。 谢汀手上的力气都在她的脸上和后脑勺处,并没有用力去咬她的唇,但姜零榆不知怎么,还是从中感受到了那么些难过悲怆的意味。 过了良久,他终于停了,但也没有松开她,一只胳膊慢慢往下,把她整个抱进怀里,头埋在她的肩窝。 姜零榆突然之间,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这是她爱的人,是她的丈夫,她理应在他难过痛苦的时候陪着他安慰他;可是他打了人,这件事情需要解决,他们两个的感情问题,不能去侵害别人的利益,更别说,人家还很无辜,还是她的上司。 ——可是谢汀看起来真的很痛苦,她甚至隐隐约约有种预感,他好像已经濒临爆发崩溃的边缘了,再也经受不起任何刺激了。 思虑再三,姜零榆还是决定先安抚谢汀,刚打算开口,她却忽的毛骨悚然,想起一件,刚才因为激烈的矛盾冲突导致自己忽略的事儿来。 她猛的推开谢汀,一脸惊惶不安: “等一下,谢汀——” “我手机上的窃听和定位都没了,你是怎么知道我在公司里发生了什么的?!” 第58章 监视,又是监视。 姜零榆觉得自己快疯了。怎么谢汀,突然之间就变成了这样一个变态? 他怎么可以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种事情来?明明她都已经警告他无数次,她很讨厌他这种行为,他为什么还是无孔不入地监视着她? 他是这样的极端,他的爱意像牢笼,困得她喘不过气无法动弹,他甚至还想永远控制她,像锁住一只金丝雀那样的绝对占有。 极度的恐惧瞬间席卷了她的全身,她从未如此害怕一个人,怕到手脚冰凉那种。 谢汀坐直了身子,什么也没说,转过脸去,发动了车子;姜零榆想下车也下不了,想打电话,却发现手机什么的都没带,她瞬间泄了全身的力气,靠在椅背上,失神地望着谢汀的侧脸。 疯子,疯子,谢汀已经彻底疯了。 姜零榆到这一刻,才真正开始有了那种,直击心灵,令她想要逃跑的恐惧。 “我和孟肖真的没有什么,他挡酒是因为他绅士,对部门每个女生都是一样,他叫我进办公室是说实习期满转正的事儿,我为了感谢他才让他吃我的午饭的……” 谢汀听到了,但他什么反应都没有,现在解释还有用吗?反正他所有的底细她都知道了,即便现在他放了她,她也不会不计前嫌跟他和好,她只会害怕畏惧甚至厌恶他,然后两人渐行渐远。 ——他不会让这一天到来的,所以他只能采取特殊手段。 姜零榆见他没有一丁点儿软化的意思,心头的恐慌越聚越大。 “你要干什么,谢汀,你到底想干什么……” 谢汀专心地开着车,对她略带哭腔的声音毫不动容,声音也是陌生的清冷: “还能干什么,回家,” 他转头看向她,目光阴恻恻地: “回我们的家。” —————————————————————————————————— 不过十五分钟的车程,谢汀又是半拖半拽,别墅区本就宽阔又人烟稀少,根本没人注意到他们的异样,姜零榆不敌谢汀的力气,被拽进家门了也没有寻到空子逃跑。 “你放开我,谢汀,你这样是犯/罪,你放开……” 她一直在试图抵抗,还用指头去掰他的手,可惜没什么用,眼看谢汀就要关门,姜零榆一狠心,低头就去咬谢汀的手。 “嘶——” 他果然吃痛地皱眉低呼,下意识地松了手;趁这个空当,姜零榆拔腿就想往外跑,刚踏出一步,就被从后面拦腰抱住往后拖。 她心里怕的要死,又去掰腰间的那只胳膊,嘴里还在咒骂: “放开我,你这个疯子,我不要跟你过了,离婚,离婚!” 她当时也是太过害怕了,离婚二字脱口而出的一瞬,她心里就下意识有些后悔,身后的人也明显愣了一下,身体都僵硬了。 可还没等她些许的愧疚涌上来,忽然嘴巴鼻子被一应捂住,有刺鼻的气味传过来,她心下一凉,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姜零榆起初还呜呜地叫着,两手都去掰谢汀拿着帕子的那只手,可后来明显渐渐失去了力气,身子也越来越软地靠在谢汀身上。 谢汀站的笔直,从头到尾都没出声,此刻他双眼空洞无神,却还是死死地捂住姜零榆的口鼻,直到怀里人彻底没了意识,软软地瘫在他身上,谢汀面无表情地紧咬着牙,眼尾的泪珠终于不堪重负滚落下来。 “为什么要说离婚?为什么……” 他极低声地呢喃着,双眼无神如鬼魅般,埋在她脖颈间低语的样子,无比渗人。 无人应答,他就抱着她坐到地上,歪着头轻轻蹭着她的发顶,小幅度摇晃着身体。 ——现在,再也没有人会来跟他争夺他的零榆了,他很有安全感,她永远都只能属于他。 —————————————————————————————————— 姜零榆整整三天没有去上班了,孟肖让陶蓉蓉去给她送手机和那些落下的东西,顺便看看人怎么样,陶蓉蓉回来就说,她去的时候零榆在午休,她趁姜零榆的丈夫没注意掀开被子看了几眼,也没有被虐待的痕迹。 但随后不就孟肖就收到了姜零榆的道歉赔偿和辞职短信,邮件也收到了辞职报告。说是因为家庭原因,无法继续上班了,孟肖便以为是她丈夫的意思,而她妥协了,但因为是别人的家事,也不好多加过问,否则可能更要加深误会,只能批了,此事便不了了之。 九月。 约摸傍晚五六点钟,一辆外表低调的黑车沿着京郊公路,徐徐开往人烟稀少的郊区。 不消十分钟,车就在一座欧式别墅前停下;从驾驶座下来个西装革履的清俊男人,毕恭毕敬地开了后座的车门。 男人坐在真皮座椅上,狭长的凤眸稍顿,这才整了整西装,从车上下来。 方才开车门的男人朝他点了点头,复又打开前门,开着车拐弯儿,顺着来时的路,扬长而去。 那男人五官很漂亮,之所以用“漂亮”一词来说一个男性,实在是英俊二字,已经无法形容。 他身姿颀长,气场稍有些凌冽;站在别墅门口良久,却迟疑着,一直没有进去,甚至钥匙捏在手里,也并未抬手。 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事情,男人眉头轻皱,眼里流露出几许不甚明显的痛色。 他不着痕迹地舒口气,这才插上钥匙,捏着门把用力,轻轻推开了们。 男人站在玄关,抬着眼皮,往屋里瞥了一眼。 很安静,落针可闻的那种静。 不太寻常。 他记得昨天这个时候,她很闹腾的,摔盘扔碗,砸了他满身淤青也没有收手。 他慢慢往里走,做工考究的皮鞋踩在地板上,发出清脆的脚步声—— 走近了看,沙发上坐着一个女孩儿,面容平静,但眼神呆滞;穿着颜色温柔的棉麻长裙,一动不动地端坐在那儿。 相较于男人的容光四射,女孩儿的外表就略有些乏善可陈,甚至因为没有年轻人特有的朝气,看起来格外阴沉。 她面前的长方玻璃桌上,放了一个花纹精致的青釉花瓶,里面错落有致地插了几只花,花色亮丽,为这清冷的气氛平添了几分暖意。 “零榆……” 能听的出来,男人轻唤这声,虽低沉,却带了许多隐含其中的期盼;可惜话音落下许久,他唤的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更别提回应他。 周遭气氛很诡异,过于平静,但这两人住一起,相处着,竟像陌生人一样。 男人垂了眸子,踱步走过去,矮下身子,单膝跪在地上—— 他伸出双手,骨节修长,力度不大,把女孩儿原本放在腿上的手拉下来一点儿,大掌包裹,轻轻摩挲。 “今天怎么不吃饭?” “是不是阿姨做的不好吃,还是你吃腻她做的了?” 男人得了冷遇,丝毫不恼,那张绝色容颜勾着笑,抬着脸,几温柔地询问;他待她,像是相爱已久的妻子,她却双瞳无神的,好似他是空气。 “还是说——,胃口不好,不想吃,那你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好不好?” 他仍很有耐心,甚至带了一丝哀求的意味,难以想象这样一个看起来光鲜亮丽的男人,会如此低声下气。 女孩儿仍是没什么反应,但却使了力气,轻轻把手抽回来。 男人显然已经习惯了她这样的态度,几次三番被视作无物,竟然还是面不改色;甚至因为女孩儿出乎意料的顺从,他眼里柔情似水,看起来心情很好。 女孩儿迟迟不应,他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瞧见了桌上的插花, “这花儿是你插的吗?真好看。” 他还在自说自话,且沉浸其中,并未觉得有什么异样。 “零榆,你要是喜欢插花,我明天差人送来,很多品种,你想怎么玩儿都可以……” “谢汀。” 女孩儿突然出声,打断了男人的话,她声音柔润,此刻却带了一丝沙哑, 男人笑盈盈的,被打断也没有任何不悦,他一眼不错地盯着女孩儿,等着她的下文。 “我不想吃饭,也不想插花。” 她语气冷然,说的斩钉截铁,垂下的眸子带着丝丝缕缕的厌恶,俯视着他—— “我只想离婚,离开这鬼地方。” 谢汀眼皮微颤,面上的柔情好似有些绷不住;即便听了不下百次,她再说出“离婚”这两个字,他还是心如刀绞。 男人的脸一寸一寸冷了下去,他直起腰,慢慢站起来—— “零榆,我先去给你做饭,你好好休息一下,别再胡思乱想。” 他语气不复方才那么温柔,但还是隐忍着,且显而易见地逃避着她的话。 在谢汀转身的一瞬,桌上的花瓶也应声而落—— “砰——” 极清脆的碎裂声,像某种特定的□□,一经引爆,每日都会上演的战争就又开始了, “你就是个疯子!谢汀,你不得好死——” 男人背后,女孩儿极其恶毒的咒骂出声,咬牙切齿。 几个月了,她再也受不了了,终于彻底决定要和他离婚,但他迟迟不愿意,她工作也被他辞了,整日待在家里和他周旋离婚事宜和吵闹,却被困在这里,哪儿也去不了, 谢汀缓缓转过身,看着面前一脸怨恨的妻子;他心里疼到麻木,身上那些旧伤又开始隐隐作痛, “我是疯子?” 他左手食指点了一下自己的胸膛,忽而低头笑了—— “你知道我今天去干什么了吗?” 他抬眸看她,看着面前情绪不稳定的妻子, “我去见了上次给你看病的心理医生,你得抑郁狂躁症的确诊病例单,现在就放在我车里。” 他吸着凉气,说着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话,用互相折磨产生的强烈痛楚,去遮盖内心深处的无奈。 “你胡说——” 她终于崩溃出声,扯着嗓子哭叫着,是为面前这个恶鬼一样的男人,也为她绝望无奈的处境。 “我没有病,有病的是你,你们都疯了,你们这群疯子——” 谢汀几乎头痛欲裂,每天的争论吵闹,他已经身心俱疲,可即便到这种境地,他宁愿继续下去,也不愿意放过彼此。 “我身上的伤,你在家里哭闹打砸的现场,都是证据;一个精神病人说的话,是没有法律效力的。” “没有人能够帮你了,就连你的父母,也以为你精神失常,而我却毫不嫌弃的精心照顾着你,他们感激我还来不及,没人会愿意你跟我离婚。” “你想永远抛弃我,下辈子吧。” 他看起来那么平静,说出的话却让她害怕到浑身颤抖。 他是什么时候有这种打算的?丧心病狂到堵死她每一条后路,连这种法子都能使出来? 更让人心惊的是,嫁给他这么久,她竟从来不知,他已经只手遮天到这种地步。 心慌和压迫感逼得她喘不过气,控制不住的生理泪水从泪腺中流出,她看起来甚至有些手足无措—— 那泪珠子落下来,简直像在他心口灼烧出一个又一个窟窿,可奇异的,因为这种痛彻心扉的感觉,他竟然感到一丝踏实。 ——终究还是说出来了,撕毁她最后的退路和幻想,同时也把自己逼进不死不休的绝境。 “所以你就安心待在家,等你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咱们要一个孩子,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他终究还是心软,做出了一点点让步,半哄半迫, “只要你给我一个孩子,并且答应永不离婚,零榆,以前的一切,我都可以不在乎,咱们重新来过……” “你做梦——” 女人揪着身上的裙摆,浑身都在用力,声音尖厉地嘶吼出来,打断他的话,同时也打破了刚才稍稍平静下来的气氛,整个室内,又瞬间箭弩拔张起来。 “我告诉你,谢汀,我就是死,也不给你这种神经病生孩子——” “我当初真是瞎了狗眼,现在摊上你这个疯子,你怎么不去死,啊?” 她骂得很难听,但其实他早就麻木了,他知道她心里还是舍不得,所以翻来覆去就那几句,但她一说当初,说后悔,他刚才还只觉得痛的心,忽然就悲从中来—— 怎么那时候的互相欢喜,竟然也能变成如今这样的两看生厌? “你后悔了?” 他苦笑着,反问她的时候,眼神诡谲地不像话, “姜零榆,这世上谁都可以后悔,只有你不可以。” “我变成现在这样,是谁害得?你细想想,到底是谁害得?” 他紧皱眉头,语气悲怆,眼眶微有些红,声音也突地拔高—— “一开始你为什么要来招惹我,为什么现在又要跟我提离婚?说会永远爱我的人是你,说我是疯子变态的人也是你。” “为什么?!!” 矛盾激化开来这么久,他头一次用这种语气和她说话,又凶又狠,但又像一只无助的困兽,怎么也找不到出路。 “你有现在这样的处境,都是你活该,你自找的。” 他咬牙切齿,字字珠玑。 “啊——” 女人尖叫着,紧绷的神经终于彻底断裂,全面崩溃;她捂着耳朵,痛苦出声,又好像全身脱力,瘫坐在地上。 她哭,为自己,也为他。 他说的每一句话,都没错;错的是她,是当初的姜零榆,那个因为一张好看的脸就去招惹他的姜零榆,那个没有摸清对方真正面目就答应结婚的姜零榆。 第59章 姜零榆跑了,趁阿姨打扫卫生没有关窗,跳一楼窗户跑的。 时隔几个月,她终于又呼吸到了外面的新鲜空气。 什么都没带,徒步跑了很远,漫无目的地跑,随便往哪里跑都可以。 她不打算报/警,也不打算协议离婚了,如谢汀所说,她没有证据,他手上又有太多对她不利的东西,而且难保下次在协议谈话的时候,他又耍什么阴招把她困起来。 为今之计,只有起诉离婚这一条路可走,夫妻因感情不和分居满两年以上的,法院在接到上诉时应当判决离婚。 届时,即便他再污蔑她是精神病,这婚也非离不可了,而且感情不和这个借口,又比较笼统,她终究还是心软,不想当庭揭露他那些疯狂变态的行为,也算是给他谢家保全最后的体面。 姜零榆打了车回娘家,结婚这么久了,还是第一次因为吵架回去的,她心里有些忐忑,而且也不知道谢汀到底在她爸妈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到地方以后,姜零榆让师傅稍微等了一会儿,回家里去自己的房间,好在以前的存钱罐还有点儿钱,她拿出来给付了车费,秦女士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进去又出来,却没有带着自己的好女婿一起回来,登时那眉头就皱起来了,凶巴巴的。 “怎么,和谢汀吵架了?” 秦女士倚靠在门框子上,手里还抓着一把扫帚,带着些试探意味地问她。 姜零榆侧脸看了看,根据母亲的表情,也大约能猜测出来,谢汀根本就没有在他们面前说些什么她得精神病之类的话,兴许那个时候,只是为了唬她的。 想想也是,他当初做的事那般恶劣,又哪里敢大张旗鼓搞得谁都知道,纸终究包不住火,知道的人越多,他自己暴露的也会越快。 姜零榆现在从那个牢笼里逃出来了,她这次算是打定主意要跟谢汀这疯子离婚了,就他那样的,谁能受得住?再多来几次这样的疯狂,说不准她命都要丢。 当时被困的时候有多害怕有多恐慌,现在逃出生天的她就有多轻松多高兴。 心思总算可以摆脱那个恶鬼了,再也不用精神紧绷着,日日吵闹,不得安宁了。 想到这儿,姜零榆勉强扯着嘴角,一脸憔悴,冲着自己的老母亲道: “妈,您就别管了,我和他感情不和,我回来住几天。” 等过段时间再说离婚的事儿吧,也让二老能慢慢接受,反正她逃跑之前,给谢汀留了张纸,已经说明了自己的意思,言辞凿凿,摆明态度。 她知道他聪明,如果不想把事情闹大最后落得个无法收场的地步,他只能按她说的,就此断了,要么不用协议了,直接去离婚,要么就再耗两年,然后上诉法庭,自动离婚。 她流过的泪,吃过的苦,都不会白受,反正现在也撕破脸了,能就此认清他并远离也算得上幸事,自然不怕闹得更难堪,反正如今二人关系难有转圜余地了。 秦女士看女儿面色的确不大好看,也不好追问太多,心想这世上吵架不和的夫妻有那么多,过不了几天就会和好的,肯定没什么大问题。 她哪里知道,自己的女儿女婿都干了什么,她的女儿是偷跑回来的,而她的好女婿谢汀,在家已经快找疯了。 谢汀是接了钟点工阿姨一通电话,才知道姜零榆不见了的。 他挂了电话就一路飙车跑回家,突然第一次开始后悔把房子买在郊区。 本来是为了避人耳目,结果现在,中间很长一段路都通有小路,而且没有监控,他根本就不知道她跑到哪里去。 谢汀刚得知这个消息时,下意识地第一个反应是,她跑了以后在路上怎么办,她没有带钱没有带手机,她要徒步?她吃什么喝什么? 在家这么久,一直都是他仔细照顾着的,他知道自己是蓄意要养坏她,好借此让她依赖上他,可是现在,他只担心她的人身安全。 疯了一样地查了一天附近路段的监控,最终在不远处一个小路口的模糊监控中,看到她上了一辆出租车。 她身上还穿着早上他去公司前,亲手给她换上的裙子,他死死地盯着屏幕上那个熟悉的身影,听着耳边助理说,出租车径直开到夫人父母所在的那个城市,于六个小时前刚回到京都,谢汀忽然就如释重负,提了一整天的心都落下来,支撑他的力气没有了,原本高大清贵的男人,瘫坐在公安局的椅子上。 要是旁边没有人,他真的很想不顾形象痛哭一场,这几个月来,他一直惴惴不安,他知道她迟早要离开他,却没想到会这么快。 本来他还抱有幻想,心思来日方长,或许他可以感动她,或许时间久了,她就会认命,安安静静地接受他的一切,两人就将恢复成从前那样。 可事实证明,这一切都只是他的幻想。谢汀头昏眼花地站起来,推开了助理的搀扶,踉跄着步子,扶着墙出了公安局。 油门踩到底,不要命似的狂冲,偏远郊区人烟没有那么多,谢汀并不担心会出事。 到家了,谢汀把车随处一停,很急,几乎是连滚带爬地下车冲到门口,他期待着,说不定这只是一场梦,打开门,里面还会坐着他的零榆。 他勉勉强强扯起一抹笑,略带踌躇的,拧动钥匙推开那扇门—— ——没有,什么都没有,四周都寂静的可怕,整栋房子,都只有他一个人站在玄关口。 他的手从门把上垂落下来,看着面前的虚空处出神, 昨天这个时候,她也是这么安静,但是她好好儿地坐在那儿,即便对他一脸冷漠,他也因为自己拥有她而觉得有归属感。 谢汀心里空落落的,原本心痛的已经麻木了,现在却好像又被挖走了一大块儿。 怎么会? 怎么会把她弄丢了? 他又往里走了几步,然后下意识去看沙发,没有;餐厅,也没有,甚至卧室,卫生间,全部都找遍了,他才终于愿意接受这个事实,他的零榆,真的跑了。 谢汀失魂落魄地走到客厅,拿了几瓶酒,靠着墙坐在地上。他没有开灯,有一点儿淡淡的月光,透过阳台的落地窗照进来。 一抬眼,便能看见那阳台上摆着的,从前专给姜零榆备着的竹质躺椅,他还记得,那时候两人感情甚笃,他冒着大雨回家,她睡着了,他就伏下身子趴在她身边,做了个香甜的美梦。 还有不远处吃饭的餐桌,两个人经常坐在一起看电影的小沙发,这房子里的一切,都承载着太多他的记忆了。 谢汀看着那些物件儿,就好像看到了当初的他们。 他止不住地想,想以前,人为什么总喜欢缅怀过去?因为过去美好,现状残酷。 他开始怀念,和她刚认识的时候,那时候她拘谨中带着温柔,每每看向他,都是藏也藏不住的欢喜;可如今呢?他仍是不愿相信,走过这一路,两人竟会是这样的结局。 他又想起很早以前,还没遇见姜零榆的时候,他游戏人间,也曾以为别人跟他一样儿不拿感情当回事儿,糟践所有人的真心,最后一个前任,极其恶毒地,诅咒他,咒他迟早遭报应。 谢汀那时候从不信因果循环,直至此刻,才明白什么叫报应。 这报应来的又准又狠,要了他半条命。 谢汀开了一瓶酒,没有立即喝,而是把手机掏出来,点开录音外放,那上面有上百条录音,每个都很短,大概几秒到几十秒。 一阵轻微嘶嘶的电流声传过,然后是熟悉的声音: “零榆,你爱我吗?” “爱,我最爱你了。” “那——,你愿意跟你最爱的人结婚吗?” “我愿意,我当然愿意和我最爱的人结婚啦……” “零榆,你爱我吗?” “……你会永远爱我吗?” “……” 谢汀红着眼眶把手机轻轻的放到地上,录音还在持续播放后面的,他举起酒瓶,喝了一口。 他歪着头靠在墙上,一口酒水下肚,一串眼泪落下,没有哭泣的声音,只有“啪嗒”,“啪嗒”…… 手机还在响,机械地诉说着她曾经的承诺,他问了几百上千次你爱不爱我,她每次都回,我爱你。她忘记了当初说的话,可机器记着,他也记着。 她逃了,扔下他一个人,早忘了曾经说过上千次的,我爱你。 酒真的好苦,他以前酒量不错的,也抽烟,可后来为了她,全都戒了,现在因为难受,又重新拿出来,竟然有了陌生的感觉。 他为她丢了一切,到头来,留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有极细微的“啪”的一声,是金属碰撞的清脆响声,他用了打火机,黑暗中那簇火苗极微弱。 谢汀的眼泪流到下颌,又低落到身上,他轻颤着手指,把那根点燃的烟放进嘴里。 ——这人间路遥马急,他拼命地付出一切,想在她心里多待几天;只可惜姜零榆这个女人,浑身上下哪点儿都好,唯有一个,薄情寡幸。 外头的月亮已经升的很高了,皎洁明亮,银白的月光透过阳台照进来更多,离他咫尺之遥,可他的身子隐在暗处,怎么也碰不到。 手机还在播放着, “零榆,你爱我吗?” “爱爱爱,我最爱你了……” “……” 谢汀歪着头,慢慢闭上眼睛,手里的酒瓶掉落在地上,骨碌碌滚出好远。 他勾着嘴角,无比苦涩地一笑, 不多会儿,忽然就潸然泪下—— 第60章 姜零榆本以为自己能安眠的,远离了谢汀的纠缠,她心思自己就能安心睡个好觉了,但结果却不是。 可能是长期养成的习惯作祟,猛的换了地方,身边没有人了,她竟然就辗转反侧地睡不着了。 她不由自主地想,往常这个时候,谢汀都会哄着她睡得,即便两人之间存在着巨大的隔阂,她又时常恶语相向,他却还是保留着以前两人恩爱时候的习惯。 姜零榆睡不着,从枕头边把手机摸出来,那是她下午刚买的,手机号也是临时身份证办的新号。 她登录了微信,谢汀已经被她删除拉黑了,倒是许娉婷,说好久没见了,想明天出来聚聚。 她都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来所有人都被谢汀蒙在鼓里。正好她也想散散心,但现在身在老家,也暂时不想回京都了,就给许娉婷发了消息说人没在京都另约时间,又把自己的新手机号发给她。 做完这一切,她终于有了些困意,迷迷糊糊地闭上眼,意识越来越沉。 但梦中并不安稳,乱七八糟光怪陆离的梦境,还有看不清的什么东西,她半夜被噩梦吓醒了两次。 好不容易捱到凌晨,姜妈妈过来叫她起床吃早饭,外面的太阳刚冒出头,空气还带着夏日早晨独有的露水潮湿。 不知怎么,她心里忽然很堵,那种忽如其来的难受,莫名其妙却又挥之不去。 ——是不是低血糖了? 姜零榆穿好衣服,吃早饭前冲了一杯蜂蜜水,喝罢以后,心里稍稍好受了一些。 吃饭的时候,总是神游天外,吃着吃着,就开始发呆,她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反正总觉得,处处都很别扭。 以前谢汀老是喜欢缠磨她的,不论什么时候,现在身边突然这么安静,她又不适应了。 梦寐以求的自由,如今好像也并没有带给她多少快乐。 她食不知味地喝着面前的粥,带着些漫不经心;手机在桌上,嗡嗡震动了好几声,她都没反应过来,还是母亲伸长胳膊,在她面前轻敲了一下桌面,她这才反应过来: “手机一直在响,赶紧接电话。” “哦哦……” 她拿起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点了接听后放到耳边: “喂,您好——” ——“零榆,我是许娉婷。” 那边传来熟悉的声音,姜零榆这才想起来,昨晚她把新号码发给她了,姜零榆笑了笑,又舀了一勺粥: “怎么了娉婷,怎么这个点儿打电话过来……” “零榆,我问你,你是不是谢汀闹离婚了? 姜零榆愣了一下,抿了抿唇,语气少见地冷淡下来。 “对,感情不和。娉婷,你问这个做什么?” 许娉婷在电话那头深吸一口气,沉默了良久,这才接着道: “谢汀今天早上,在家里自杀了。” “哐啷——” 姜零榆脑子里瞬间“轰”的一声,一片空白,手里的瓷勺也没握住,一下子掉在桌子上。 “什……什么?” “我说,谢汀在家里割腕自杀了,现在在第二人民医院抢救,伯父伯母也在,你要回来吗?” 许娉婷的声音带着点儿轻颤,可能是怕姜零榆听了受不住,她强装镇定,简明扼要地跟姜零榆说着整件事。 “怎,怎么会……突然就自杀了?” 她嘴唇轻颤,极度的恐慌瞬间席卷全身,鼻头一酸,生理泪水已经落下来,姜父姜母听她说的话也给吓了一跳,又见她哭,还不知道女儿到底怎么了。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你们两个之间的事,不应该你最清楚吗零榆,他突然自杀,阿束刚才问了他的助理,说可能是因为是你要跟他离婚……” 姜零榆站起来就往外面跑,话还没听全,她父母在后面不明真相地喊她,她也像没听见似的; ——谢汀自杀了,他在拿自己的命跟她赌这一场婚姻。 姜零榆一手捧着手机放在耳边,一手拼命地拦车,耳边许娉婷好像在说些什么,她听不清,她什么都听不清。 她脑子里只盘旋着一个念头,那就是谢汀自杀了,他为了不离婚,用自己的身体来威胁她。 ——姜零榆心里忽然好恨,他怎么可以对自己这么不负责任,怎么可以为了她这么一个绝情的女人如此伤害自己呢? 她哭的泣不成声,好不容易拦下一辆出租车,司机也被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地给她递纸巾: “小姑娘,你可别吓我啊,你这……这是怎么了……” 她擦了擦眼泪,努力镇定下来,但还是在抽噎: “师傅,麻烦您去京都,第二人民医院,快一点儿,我丈夫出事儿了……” 最后几个字,都是颤音,说着说着,她又控制不住地哭起来。 司机师傅一听,赶紧转身发动车子: “小姑娘你可别再哭了,你放心,我今天一定用最快的速度给您送到地方。” 姜零榆这才稍稍压下情绪,勉强平静下来。 司机的确依言开的很快,平时大概一个小时左右的车程,这次四十多分钟就到了。 姜零榆付过钱后急急匆匆地下车,照着许娉婷给的病房号,摸着楼层和导航找到地方的时候,门口正坐着好多人。 程束和许娉婷,几个她见过却不记得的谢汀的朋友,还有谢汀的父母,谢蕴和兰瑛。 ——都齐刷刷地朝她看过来。 她站在过道口,手扶在墙壁上,脚步慢下来,心里忽然生出些愧疚,不敢面对二老,眼神都有些闪躲。 兰瑛看了她一会儿,轻轻地叹了口气,朝她招招手: “零榆,你来我这儿——” 姜零榆迟疑了一瞬,这才慢慢走过去;谢家二老对她真的很不错,从不嫌弃她的家世长相不说,仅有的几次会面,都明里暗里地向着她,体面和尊重都给足了她这个儿媳妇儿。 谢汀现在出了这样的事,她面对他们的时候,心里难免不安的紧。 兰瑛见她走近,执起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 “刚刚,他已经脱离生命危险了,现在生命体征正在慢慢恢复。” 姜零榆听了,心下瞬间松了口气。兰瑛又接着道: “好孩子,吓着你了吧?” 姜零榆头垂得更低了些,兰瑛见状,也是不忍: “我都听说了,是谢汀对你做了不好的事情,你要提离婚,我们都不怪你,他做错了,受到惩罚是应当的。” 兰瑛看着还是那么沉稳优雅,这种时候了,说话间也有一种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说着说着,她眼眶就有些红了: “可是零榆,他便是做了再多错事,他也是我的儿子,做母亲的难免自私,妈求求你,能不能,先暂时不要提离婚的事儿,等过段时间他精神稳定了,再……” 话还没说完,她的眼泪就掉下来,那是她的亲儿子啊,养了二十几年的独子,差点儿就魂归西天了,她便是再理智,也多是痛心。 姜零榆心里也不好受,来这一路,她抹了一路的眼泪,初闻谢汀自杀的一刹那,她才终于发现,比起忍受他的禁锢和掌控,她更害怕他的死亡。 现下,兰瑛作为她的婆婆,是长辈,也低声下气地开了口,她掉着泪,轻轻地点了点头。 不多久,手术室的门被缓缓推开,几个穿着绿色防护服的护士推着谢汀出来,他面色极苍白,没有一丝血色。 “您就是病人家属吧?” 那个打头的医生,看了看手中的报告单,朝着谢蕴的方向: “病人现在已经基本稳定下来了,但是因为接受了大量输血,需要有一段时间的术后恢复,这段时间尽量不要刺激他,另外也请您尽快为他安排内科治疗吧,避免再有自杀倾向。” 谢蕴和兰瑛连连应着,送走了医生,姜零榆转头就进了谢汀刚被推进去的那间病房。 程束他们紧跟其后,许娉婷坐在姜零榆旁边,轻轻地拍了拍她的背。 “没事儿了啊,零榆,没事儿了……” 姜零榆只一心一意盯着病床上躺着的谢汀,他还紧闭着眼,嘴唇干裂,面上覆着呼吸机,旁边放置的心电图机响的人心慌,两手都插着针管在输液。 她看着,真是止不住的心酸,这小半辈子,谢汀所有的狼狈苦痛,都因她而来,想着想着,她又忍不住地掉泪, 大约人都是只有在差点儿失去的时候才知道有多重要,她心目中谢汀的地位,远比她以为的要高得多。 许娉婷叹了口气,轻声开口: “谢汀他这次,院方初步判断,是依恋型人格和轻度躁郁症,” ——深怕为人遗弃 ,将自己的需求依附于别人 ,过分顺从于别人意志 。当亲密关系终结时则有被毁灭和无助的体验。 “他是下了死手的,大动脉都割到了,但后来不知道因为什么,又给阿束打了电话,这才捡回一条命来。” “但终究还是成了这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样,零榆,有些话,不该轮到我来说,但我也是看着你们一路走过来的,真的很希望,你们两个能有一个好的未来。” “千万不要互相辜负,互相错过。” 她极温柔,语重心长,心思但凡能有一句话说到姜零榆心坎儿上,也算尽心了。 姜零榆仔细听完,点了点头,握着谢汀的手腕儿,低下头去,握着他的手搁在眉心处,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她是对着谢汀说的: “我回来了。” “等你醒了,我带你去看病,像以前一样,我们好好过日子,好吗?” 说话间,又有一滴泪,落在谢汀的手背上。 第61章 早上八点半,姜零榆因为生物钟准时醒来,刚洗漱好,就有人来敲门,她应了一声许他进来,才知道是护工。 “小姐,您去吃早饭吧,医院有食堂,附近也有早餐店;这里由我来照顾就好,别因为照顾病人累坏了身体。” 他收了钱的,自然要尽心尽力,话虽是客套话,但也没有半分掺假。 “好,那就麻烦你了。” 姜零榆朝他点点头,临走前又看了一眼谢汀,半分醒转的迹象都没有,心下微叹,这才转身离开。 医院除了住院部,东南角还有一大片植物园,有好些病人在里面散步什么的,姜零榆不想离开太久,就打算去食堂凑合几口算了。 途经那片植物园,姜零榆驻足看了一下,有个小男孩儿在玩儿气球,小手没抓紧,气球飘起来,顺着风吹到了姜零榆附近,她心念一动,借着身高优势,踮起脚把那个气球拽了下来。 随后递给紧跟在后面跑过来的小男孩儿,那孩子果然一脸高兴,又极有礼貌地: “谢谢姐姐帮我捡气球。” 她下意识笑了笑: “不客气。” 随后那男孩儿的父母赶过来,朝她道了谢后,就领着男孩儿离开了。 姜零榆看着他们一家三口的背影,愣了很久,不知怎么,心里忽然变得异常柔软。 ——这个小家庭,多和睦啊,孩子也很好,很可爱;要是,要是谢汀这样的爸爸,孩子一定会更漂亮的吧? 想着想着,心下又是许多怅然,实实在在开始有些后悔,从前的确是辜负他好些。 ——他得了那些病,肯定很痛苦,而她却什么也没发现。 姜零榆垂着眸子,心里想着事儿,慢慢地晃到食堂。 没吃几口,心里挂念着躺在床上的谢汀,她又带了一份饭,买了个保温盒,打算装回去,要是谢汀醒了,也好喂他吃几口东西。 刚到病房门口,还没开门进去,就听到有喧闹声,隐隐约约,好像还掺杂着谢汀的声音,她赶紧推门进去, 一眼便瞧见,谢汀的确是醒了,精神头很不好,看着疯疯癫癫的,欲图去拔手上的针头,护工拼命拦着,但那点滴管里,已经明显有些回血了。 一听到开门的声音,两个人都看向门口,谢汀的眼神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空洞怔愣变得温柔,他甚至还想往前走,眼睛死死地盯着她,身体也想摆脱护工的桎梏。 “谢汀!” 姜零榆赶紧开口,颇为心疼地看着他的手腕儿和正在打点滴的那只手。 “你别乱动,别……我不会走的,你躺回去,听我的,回去躺好……” 她说着,赶紧走过去,谢汀一下子就变得格外乖巧,也不再闹腾了,任由姜零榆和那个护工一起,扶着他又重新躺回了床上。 姜零榆本想回头盛点儿粥给他喝,结果还没刚放开手,又被谢汀一把抓住: “别走,零榆……别走……” ——他是真的怕了,在鬼门关走过一遭,一醒过来,他还以为她真的狠心至此,已经不顾他的生死,可那个护工说,有位之前在这儿照顾他的女士刚才去吃饭了,他一下子就知道是姜零榆,但又怕她再走,所以才着急忙慌地下床去找。 这种劫后余生,又失而复得的感觉,大约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现下他死死地抓着她,像濒死之人抓着最后一根稻草,说什么也不肯放手的。 “好好好,我不走……我不走。” 姜零榆很怕他再情绪激动,赶紧安抚。 那个护工很有眼色地,低下了头没再看: “我刚看谢先生手上有些回血了,我去问问护士要不要紧,您二位先忙。” 说完,赶紧转身离开了。 谢汀这下再也没有了顾忌,微微撑死身子,抱住姜零榆。 他还很憔悴,气若游丝地,好像下一秒就会晕过去,趴在她颈窝间,就没了力气, “零榆……零榆……” 因为虚弱,他声音很低,一字一顿,几个字儿就要大喘气,一声声,唤的人心碎。 姜零榆也伸手过去,抱住他的后背,只听得他说话间,脖子一湿,心下了然后,她鼻头一酸,险些也落下泪来。 “零榆,我好怕……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你走了……不要我了……” 姜零榆终于控制不住自己,眼尾处潮湿着,眼眶里噙满了泪水。 “你怕,你还自杀,你还割腕儿——” 说着,她真是又气又怕,不自觉地,带着哭腔,就哭了出来: “你怎么能做出这样的傻事来啊?你不怕死吗?……啊?” 她抽泣着,恨得咬牙切齿地,却终究还是心疼他,又软和了语气: “疼不疼啊?……啊?” “你都不想想你没了我怎么办?你要我当寡妇吗……” 她哭的稀里哗啦,也是后怕极了,谢汀无力地扯着嘴角,勉强笑了笑, “别哭……零榆,你别哭。” “我当然怕死啊,当时一时冲动,你走了,我太难受了,其实特别疼,但我当时不觉得,只是快没意识之前,我突然怕了。” “我怕我再也见不到你了,我怕你嫁给别人,我后悔了,所以我又打电话给程束,捡回这条烂命。” 他掉着眼泪,抬手擦了擦她的脸颊: “我说过的,我要跟你纠缠一辈子,我绝不放过你。” “零榆,我爱你。” “我知道错了,我也愿意去看病,你原谅我,好吗……以后咱们好好的,再也不要离开我,好吗?” 他好像是累极了,已经闭上眼,单只这么慢地说话都很费力。 姜零榆摸了摸他的头发,在经历了这样的大起大落之后,忽然心境明朗开阔了许多,现在人都好好的,她只觉得安心。 “好。” “我答应你” ——会好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她会和他,有一个好结局。 —————————————————————————————————— 两年后。 男人穿着高定西装,旁边的女人穿着颜色温柔的长裙,从车上下来。路两旁高大的玉兰树又开了团团簇簇的花儿,香气扑鼻。 她又绕到车的后座,从上面抱下来个粉粉嫩嫩的团子来。 “小瑾乖,妈妈要去见一下医生叔叔,你和爸爸先玩儿一会儿好吗?” 姜零榆笑了笑,把儿子哄好了,塞到谢汀怀里: “看好他啊,别又跟上次一样,从床上爬下来了你都没发现。” 谢汀一脸不情愿地接过去,颇有些不忿: “我也想和你一起进去啊,为什么要带着谢瑾,给阿姨带不就好了,反正就今天一天。” 姜零榆听了,狠狠地照着谢汀的胳膊拍了一巴掌,不过她一个女人,劲儿也不大,拍上去跟挠痒痒似的。 “小瑾他一看见那个医生就害怕哭闹,我们这次来,咨询的可是关乎你的病情的重要阶段,马上就要好了可不能折在中间。” “再说了他明明爱缠着你,你个亲爹带他一会儿怎么了?” 谢汀低头看了看怀里那个烦人精,老大不愿意: “那你快去快回,不要让我等太久了。” “好好好——” 姜零榆应着,转头就走了,谢汀怀里的粉团子,一看妈妈走了,不哭也不闹的,回头攀着爸爸的脖子。 他才一岁半,很乖也不大闹人,兰瑛都说这性子随谢汀,安安静静地,恰好,他还就喜欢爸爸,也最畏惧爸爸。 谢汀个子高,一把他抱起来,他有些害怕,就会两只短小的胳膊抬起来攀着谢汀的脖子。 他就这样单手抱着怀里的谢瑾,慢慢悠悠地晃到了附近的一个精品店,店面不小,里面卖很多女孩子喜欢的精致小东西,还有一些漫画小说书和各类周边。 谢汀是常客了,几乎每次来这儿看病,都要进来瞧瞧。 买几本姜零榆画的漫画,还有漫画里人物的周边玩偶,出手阔绰,店主都认识他了。 “哎,谢先生您好,好久不见,又带着儿子来买玩偶啦?” 谢汀淡淡地应了一声,指着墙上挂着的,一个新出的娃娃。 “这个,是我上周给你交代的那一套吧?” 店主点了点头,很是殷勤: “是呢,您说了之后我就留意了,不过这个特别贵,而且太大了不好卖,您指着要,我就定了这一套。” 谢汀眼都不眨,目不斜视地: “要的就是这独一无二的效果,帮我拿下来吧,还有它旁边那个小的,我一并要了。” “好嘞。” 那个店主极其爽快地应了,赶紧拿撑杆给娃娃拿下来,怎么说,可能是因为娃娃太可爱又太大,而谢汀又一副高贵清冷的气质,抱着个孩子,又抱着个娃娃,虽然略有些别扭,多看一会儿,竟然也不觉得违和了。 父子俩出了精品店,小谢瑾抱着小娃娃玩儿了会儿,忽然又顶上了爸爸右手抱的那只超大的,眼馋无比地盯着看。 谢汀仍面不改色,语气淡然中带着些敷衍: “不可以哦,小瑾要乖,这是妈妈的。” 小谢瑾还听不太懂,但他聪明,大概听懂了爸爸的语气,居然真的没再露出想要大娃娃的表情了。 后来没等多久,姜零榆从那个医疗机构出来了,看着谢汀怀里那个娃娃,一眼就认出是自己画的人物周边,看他一脸端方地抱着这么个可爱的东西,不禁有些忍俊不禁: “怎么又买啊,家里不是有好多个了?” 谢汀把儿子放下来,抱了抱妻子: “你喜欢的,我都会买来给你。” 他把她的头发撩到耳后,眼神略带些忐忑: “怎么样,医生怎么说?” 姜零榆笑了笑,故意卖关子不立即告诉他,反而先抱起了地上的儿子: “嗯——,谁知道呢?” 谢汀听她这话,一下子有些急了, “那,那婚礼怎么办啊,你不是答应过我,说我好的差不多了,就跟我举办婚礼的……” 姜零榆突然转过身看他,眉眼间都是璀璨的笑意,透过折射的阳光,让他一瞬愣住: “这么想要个婚礼?” 谢汀点头如捣蒜,平日里上位者的凛然,在妻子面前荡然无存。 姜零榆又笑,腾出一只手去拉他的手腕儿: “想要还不快点儿跟上,这不,我就是打算去看看,我之前买的婚纱,还合不合身。” “走啊。” 她嗔他一眼,笑得眉眼弯弯,走在前面, 谢汀一愣,恍惚间,好像又回到当初,他和她领证的那天,天气也是这么好,盛夏,夕光。 还有他初遇她的那晚,如今想来,皆恍如隔世,像是只发生在昨天。 他看着面前的一大一小,忽然笑了,少倾,抬腿迈着步子跟上去。 一家三口,带上一只巨型玩偶,影子都被拉的老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