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高门主母穿成豪门女配 作者:故筝 文案: 顾雪仪出身将门,生前是盛家主母,一人掌着四百余人的大家族,风光无限, 一觉醒来,却被告知穿进了一本书里,成了将要离婚并注定早死的大佬男主的前妻。 看着丈夫宴朝长歪了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 顾雪仪一皱眉,想当年我盛家子能上阵杀敌、封侯称将,也能征伐朝堂、位列人臣,个个都是有用之人! 这现代的豪门大家怎么如此没用? 顾雪仪一捏手腕, 丈夫想不想离婚关她屁事,先把这群没用玩意儿教上正道才是头等要事! 数月之后,失踪的宴家老大归来, 刚拿到影帝的宴文嘉站在领奖台上:“我最感谢的人是我大嫂,我最爱的人也是她。” 刚考入国内顶级学府的知名名媛宴文姝发布微博:“我最感谢的人是我大嫂,我最爱的人也是她。” 刚为国出战拿了金牌的宴文宏:“我最感谢的人是我大嫂……” 站在外交演讲台上的宴文柏:“我最感谢的人是我大嫂……” 就连宴朝昔日的死对头都不例外,在公开采访里表示:“我最欣赏的女性是顾雪仪女士。” 所有网民:? 宴朝:???我绿了??? 他这才发现他那个惹人厌恶的刁蛮老婆成了人人都想娶的梦中情人,个个都等他离婚。 【男主心思深沉表里不一追妻火葬场,女主万人迷性格超飒无心情爱只想为国家培养人才。】 内容标签: 豪门世家 古穿今 打脸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顾雪仪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大佬追妻火葬场 作品简评: 出身将门的高门主母顾雪仪,穿成了一本书里,将要离婚并注定早死的大佬男主的前妻。大佬男主现在失踪在外,却留下了长歪的三个弟弟一个妹妹。顾雪仪一捏手腕,开始了将他们教上正道、为国家培养人才的漫漫之路。 本文行文流畅,语言轻松,人设各有亮点。几个弟弟妹妹向好的转变,男主与女主之间的巧妙联系,都不由令人期待。随着剧情的铺展开,女主端庄又聪明、风情且飒的人设也渐渐立体起来,过程又苏又爽,又充满了正能量,引人入胜。 ================== 第1章 太太疯了! 顾雪仪死了。 前一日,她才刚被封为一品诰命夫人。 第二日,再睁开眼,她坐在一张白色的桌子前,手边摆着一只造型简陋奇特的杯子,除此外,则是一本装帧奇怪的书…… 书页上用缺胳膊少腿儿的文字,写着《强宠甜心妻》五个字。 那五个字深深扎进她的眼底,猛地将脑海深处的记忆全部拉了出来。 她叫顾雪仪,但却已经不再是大晋的盛家主母顾雪仪,而是欣源集团的大小姐顾雪仪。 她在二十四岁那一年,对宴氏总裁宴朝一见钟情,于是使用手段藏进了宴朝的酒店房间,再花钱请了媒体来“捉奸”。 媒体拍下了他们先后出入酒店房间的照片,很快就荣登了头条。 半个月后,他们结婚了。 …… 顾雪仪艰难地消化着那些陌生的画面和词汇,她陡然意识到,自己又活过来了,只不过活在了和她同名同姓的女人的躯壳里。 “砰砰砰——”一阵剧烈的敲门声响起了。 这是一户没有规矩的人家。 顾雪仪在心下暗暗皱眉。 “谁?”顾雪仪冷声问。 敲门声停住,外面紧跟着响起了一道女声:“太太……你快出去看看吧,蒋小姐在楼下等了你很久了,这会儿都发火了。” 蒋小姐是谁? 到别人的家里,发她的火?好大的威风。 顾雪仪倒是很多年没见过,有人敢这样在她跟前撒泼了。 “太太……” “太太,现在先生不在家。你可不能任性啊。” “太太,蒋小姐肚子里还有先生的孩子呢……” 外面的人,催的一声比一声急促。 顾雪仪约莫知道,外面的女人应当是这户人家的下人,可谁家有下人来指挥主人的道理? 外面的人催得越急,顾雪仪反倒越发不着急了。 她轻轻掐了自己一把。 是疼的。 说明不是梦。 现在首要应当做的,就是迅速熟悉这个陌生的地方,活下去,还要活得不堕顾家女儿的风采。 “太太!”门外的女佣王月重重敲打了几下门,还是没见有动静,她心下也忍不住嘀咕。 真是奇了怪了。 这蒋小姐不是第一回来了,前两次来的时候,顾雪仪一听名字,就气得砸东西……今天怎么没声了? 王月心底有点焦躁。 要不是顾雪仪顶着个宴家太太的名头,按照宴家的规矩,先生不在,事事就都得禀报给她,王月也不想来触这个霉头。 那蒋小姐也不是个好惹的……这事儿总得有个人去处理啊! “太太……”王月刚叫了一声,一转头,就看见那位蒋小姐顺着楼梯上来了。 这位蒋小姐鼎鼎有名,是娱乐圈一线小花,三年前因为出演了一部古装剧的女主而大火。她留着一头时下流行的羊毛卷发,五官带着点儿混血的味道,看着有点洋气,大红唇一抿起来,还有点风情。 蒋小姐一手护在小腹前,眉间微蹙,开口就问:“宴太太还不肯见我吗?” 蒋梦有点着急。 如果不急,她也不会三番两次前来宴家了。 宴家是她最后的机会……如果不是传闻宴朝失踪了,她也不敢来。 顾雪仪就是个蠢货,你一定可以糊弄过她的…… 蒋梦在心底暗暗给自己打气,但面上却是露出了忧郁可怜的神色。 王月面露尴尬,小心翼翼道:“蒋小姐,太太可能还在睡觉……” 顾雪仪并不得先生的喜欢,当年之所以会和先生结婚,也都是靠那点儿龌蹉手段逼婚逼出来的。 而这位蒋小姐就不同了,肚子里怀的可是先生的孩子啊,现在先生又失踪了……弄不好这就是先生唯一的血脉了…… 蒋梦看向面前那扇门。 是法国知名设计师Christian Liaigre的手笔。 岂止这扇门?……从她踏入这里开始,目之所及,都是大把的金钱。 宴家是真的足够有钱,也足够有势。却偏偏被顾雪仪这样的女人占据着。 蒋梦心底刚生出一丝艳羡,但很快就又被她按了下去。宴朝、宴家,是她看得见抓不住的东西,她只要抓住自己能抓住的东西就够了。只要度过这一关,虽然比不上宴家富贵,但她也能过上无数人努力一辈子也过不上的生活了…… 想到这里,蒋梦一步跨上前,亲自敲响了门。 “宴太太,我想我们得谈一谈。” 着急的是对方,她自然不会屈尊降贵去理会那位蒋小姐。 顾雪仪对门外的声音充耳不闻,她抬起头,专心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 这是一个相当简陋的地方,奇怪的床,奇怪的灯,和奇怪的窗户……还有许多看上去奇怪又低廉的摆件……对面的墙上,还砌着一大面的水银镜子,镜面正对着她,和她身后的床。 这家人真奇怪,连镜子不能对着床榻的道理都不懂得么? 顾雪仪缓缓走近那面大镜子。 镜子里的她,穿着一条浅绿的丝绸做的裙子,靠两根细细的带子挂在肩上,露出了纤细的脖颈和漂亮的锁骨;裙子裙摆及膝,底下则是一双笔直的腿。 镜子里的女人和她容貌相似,只是被怪异的妆容模糊了眉眼,看上去凶相毕露,又莫名艳俗,年纪一下被拉高了好几岁。 顾雪仪根据躯壳的记忆,找到了“浴室”,又摸索着找到了纸巾,艰难地拧开水龙头,伸出指尖,试探着感受了一下水…… 是温的。 这个世界真奇怪,下人没有规矩,屋内摆设没有美感,但这些奇技淫巧倒是有几分意思,带来了不少便宜。 顾雪仪用纸巾蘸着温水,擦拭起了脸上的妆容。 但这些妆容却很难擦去。 顾雪仪倒也不急,就慢慢地一点点地擦,一边擦,一边继续消化关于这个陌生世界的记忆…… 门外的蒋梦已经等得万分焦灼了。 今天顾雪仪怎么这么沉得住气? 蒋梦咬了咬唇,干脆皱起眉,发挥了她百分之百的演技,捂着小腹,咝咝抽声道:“我肚子……好像有点疼……” “宴太太!我肚子疼……” 王月一下慌了,一边扶住蒋梦,一边大声喊:“来个人!去叫家庭医生!” 一边又大喊:“太太!不好了!太太你快出来啊……” 而门内。 顾雪仪这才找到了一种名为“卸妆水”的东西,总算擦去了大半的妆容。底下的眉眼,这才清晰地露了出来。 这时候,一段吵嚷的声音突然在卧室内响起。 那是一段听不懂的语言,只隐约能听出好像是乐曲…… 顾雪仪走出去,找到了那个发出声音的小方块。 这是“手机”。 她的记忆告诉她。 顾雪仪溯寻着记忆,动作生涩地接听了电话。 那头传出了一个男子尴尬又小心的声音:“是、是宴太太吗?宴四少现在在警局,他和江家三少打起来了……您看,您能来接一下人吗?” 宴四少? 应当是这具躯壳的丈夫,那位宴朝先生的弟弟。 和江家三少打起来了?在警局? 警局? 顾雪仪又迅速从记忆中,找到了对警局的定义。 大约就是类似于衙门,又或是大理寺一类的存在。堂堂大家子弟,居然因为在市井打架斗殴,闹到了衙门去,还要当家主母去接人! 简直可耻又可笑! 顾雪仪面色一沉,在屋内环视了一圈儿,最后选定了一件趁手的东西,拿了起来。 这时候,她的目光顿了顿,停在了一张图,不,这个叫“照片”。 上面清晰地印着人像。 那是一个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男人生得十分俊美,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他穿着玄色的服饰,留着短发,面上挂着一点淡淡的笑容,眉眼却分外淡漠。 玄色显贵,短发显厉。男人整个人都透着一股不怒自威的味道。单单是透过“照片”,都能感受到他传递来的无形的压迫。 顾雪仪立刻就看出来,这个男人沾过血。 男人外表谦谦君子,实际身上掩着比寻常凶戾之气还要慑人的血气。 那就是宴朝? 这样的男人怎么会轻易答应和这具躯壳的原主结婚呢?他看上去并不是会受他人胁迫的人。 不过,关她屁事。 顾雪仪反手无情地扣倒了照片。 半分钟后,顾雪仪打开了门。 门外正大喊着的王月,还有卖力表演着的蒋梦,都愣住了,眼看着那扇门开了,顾雪仪里面穿着睡衣,外面随意裹了一件红色风衣,黑色长发披散在肩上,眉眼清冷凌厉,刹那之间,竟有种美丽逼人,压得人喘不过气来的滋味儿…… 王月和蒋梦刹那间竟然还有种,自己仿佛马戏团小丑一样,卖力表演却得不到一枚硬币打赏般的滑稽感。 王月结巴了一下:“太、太太,你出来了,你终于出来了……蒋小姐,她……” 蒋梦立刻微眯起眼,柔弱无力地靠在王月的肩上,抬头看向顾雪仪:“宴太太,还请你不要意气用事,我并不想夺走你宴太太的位置,我只是想和你聊一聊这个孩子……” 顾雪仪淡淡扫过她,一言不发。 蒋梦顿时有种被她从头打量到脚,仿佛打量某种货物一样的窘迫感。 奇怪,我疯了吗? 我怎么会有这种感觉? 蒋梦咬牙。 顾雪仪谁也不理会,大步就往楼下走。 王月傻了眼。 蒋梦也傻了眼。 顾雪仪难道不是出来见她的吗? 王月连忙松开手,想也不想就本能地要去拦顾雪仪,口中还一边喊着:“太太,你别走啊……” 那边蒋梦突然被甩开,差点摔倒在地,惊得叫了一声。 王月只好又慌急慌忙回头去扶蒋梦:“太太,你这是要去干什么?” 顾雪仪这才顿了下脚步,说:“我去接宴四。” 宴四? 王月愣了下,才反应过来,这说的是四少宴文柏。 “接、接四少?”王月更疑惑了。 宴家上下,就没有一个人和顾雪仪是对付的,尤其四少,年少气盛,可没少下顾雪仪的面子。所以四少不管怎么了,都轮不到顾雪仪去接啊! 还没等王月想个明白。 顾雪仪晃了晃手中的东西:“嗯,顺便抽一顿。” 王月这才看清楚,顾雪仪手里抓着的是一条Gucci的皮带,比手指头还粗。 王月:??? 蒋梦:??? 她……她要打宴四少?她敢? 疯了,真是疯了! 太太疯了! 第2章 他大嫂! 车一路开到警局的门口,司机都还有种没缓过神的感觉。 “开门。”顾雪仪说。 原主在宴家颐指气使惯了,司机也没觉得哪里不对,老老实实下去给她打开的了车门。 顾雪仪扫了一眼,结合这具躯壳的记忆,暗暗记在了心里。 眼看着顾雪仪一脚踏了出去,脚上还是一双漂亮又干净的水晶拖鞋,司机忍不住出声隐晦地劝道:“您、您真的要去接四少吗?” “嗯。”顾雪仪将司机脸上的为难之色收入眼底。 怎么?这个宴四还是个混世魔王不成? 那就更应该抽了。 顾雪仪攥紧了手里的“鞭子”。 这般货色在家族里惹是生非,富不过三代都是小事,牵连整个家族覆灭那可就是大事了! 顾雪仪越发坚定了想法,大步迈进了警局。 司机望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只好守在了外面。实在不行……就给二少打个电话。 今天也真是怪了,太太怎么管起四少的事了?先生都从来不管四少的事。可千万别搞出什么大乱子! “宴四……宴文柏在哪里?”顾雪仪踏进门就直接了当地问。 宴家赫赫有名,无人不知,宴四少的名字当然也格外响亮。门口的小女警就愣了一秒,就立刻反应过来,说:“在里面,您跟我来。” “您是……宴太太吧?” “是。” 原主没有结婚前,频频出现在各种八卦周刊上。结婚后,因为宴朝行事低调,原主也不得不跟着低调起来,出现在镜头前的次数也就少了。 小女警对宴太太的印象,还停留在几年前,八卦周刊上印着的那个挑眉大红唇,翻着白眼的模样上。一时间差点没能认出来眼前的年轻女人。 女人结婚后,不大都是备受磋磨,反而不如婚前光鲜亮丽吗?怎么宴太太反倒变了个人似的,变成了个更好看的人似的。 大概嫁入宴家这样的顶级豪门,有什么不同吧? 小女警压下心头的困惑,顿住脚步,推开面前的玻璃门:“就在里面了,宴四少现在……看上去不太好。” 顾雪仪点了下头:“谢谢。” 小女警有点受宠若惊。 宴太太真跟变了个人一样啊…… 这头顾雪仪已经见到了宴家四少。 不大的房间里,只有一个少年倚坐着。他身量修长,穿着属于这个世界的怪异的服饰,那似乎是叫“衬衣”。衬衣领口被撕烂,露出了一大片少年人的劲瘦有力的胸膛。 这时候少年听见了脚步声,于是转过了头。 “顾……顾雪仪?”少年眯起眼,有点不敢相信。 “宴文柏?”顾雪仪更仔细地打量起了他。 少年的年纪应该在二十左右,额上绑着一根白色的绑带,绑带上隐约洇出了一点血迹。 而绑带之下剑眉星目,鼻梁挺直,模样相当出挑,倒是有几分大家子弟的风采。只是少年眉间紧皱,看向她的目光充斥着不耐、暴躁。他若是蓄起长发,身着长衫,就该像是她那个世界里的少年刀客了。 “你来干什么?”宴文柏不快地道。 “接到了警局的消息。” 宴文柏嘴角扯了扯,露出了一个又冷又不屑的表情:“那也该是我大哥的秘书来处理……关你什么事?” “我是你大嫂。”顾雪仪的口吻冷静,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件事实,不掺杂任何的情感。 宴文柏过去没少听见这句话,正要条件反射地出声讥讽,但一抬眸,却正对上顾雪仪冷淡的目光。 她卸掉了总想着压过别人一头的浓妆,但没卸太干净,眼角还残留着一点黑色的睫毛膏、红色的眼影……也许不是眼影,也许是揉红的。还有唇角,唇角也还残留着一点口红的印记…… 并不乱糟糟,相反,还显得有点干净,还有点漂亮。仿佛刚刚哭过于是展露出了雨后天空似的漂亮。 刁蛮凶恶从她脸上退了个干净,她更没有再用厌憎的目光盯着他,气急败坏地大声强调:“我是你大哥的妻子!你得听我的!” 她冷淡地看着他,如同看着一个陌生人。 宴文柏不自觉地攥了攥指尖,心底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 顾雪仪随手抓过一把椅子,坐下:“说吧,事情是什么样的。” 宴文柏敛住了心底的怪异感。 他嘴角一勾,冷笑道:“你以为我会告诉你吗?” 顾雪仪甩了甩手。 “噼啪”一声脆响,皮带抽在了地上。 顾雪仪:“我认为你会。” 宴文柏心尖尖本能地一抖:“……” 连带着胸口也梗了梗。 顾雪仪疯了吗? 她……她难不成还想打他? “干什么,干什么!这里是警局!” “三少别乱来……” 玻璃门外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 话音落下,玻璃门猛地被撞开。 一个和宴文柏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快步走进来,开口就是讥讽:“怎么着宴文柏?打不过,要告家长了?还能让你哥来收拾我怎么的?谁不知道你哥失踪了,生死不明,现在都还没个消息呢!” 宴文柏腾地就从椅子上起来了。 “江靖,你想死吗?” “来,你有本事打我,你……”江靖高昂着脖子,嘴角挂着嚣张的笑。 “噼啪”,又是一声脆响,皮带横飞过去,抽在了江靖的脚下。 江靖吓得惊叫了一声,本能地往后退了一步。 “谁?”“什么东西!” 江靖脸上的嚣张之色退了个干干净净,他脸色发白,惊魂未定地看向了顾雪仪。 宴文柏顿时觉得胸口没那么梗了。 “你谁?”江靖抓着门框,顿时大觉丢脸,面色难看地盯住了顾雪仪。 他觉得眼前的女人看上去有点眼熟,但却怎么也没能想出来对方的身份。 “顾雪仪。他大嫂。” 宴文柏紧抿了下唇,这次倒是没有再反驳。 江靖愣了愣,声音惊诧:“你是顾雪仪?……宴文柏你大嫂原来长得这么好看啊!就是脾气不怎么样,啧。难怪你大哥不喜欢她!”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她的眼尾被卷翘的睫毛拉长,泄出一点冷光,有种不怒自威的锐利,又有种不经意间泄露出的勾人。 江靖突然一下就安静了,不自觉地盯住了顾雪仪。 “先离开这里。”顾雪仪说。 江靖没再出声。 宴文柏也没说什么,只是抬头,目光凶戾地看了一眼江靖。江靖不怕他,当即瞪了回去。 在小女警的引导下,顾雪仪办理好了手续。 江靖见状,忍不住道:“宴总失踪以后,连个秘书都派不出来了吗?还要宴太太亲自来处理?我爸可就派了个助理来跑腿!” 顾雪仪回过头,语气不急不缓:“怎么?你家里没有一个人理会你关心你,随便派个人就能把你打发了,这很值得骄傲吗?” 江靖表情一僵:“……” 刚刚跟着走出来的宴文柏:“……”他扯了扯嘴角,带出了一点畅快的笑。他怎么不知道,顾雪仪还有这样噎人的本事? 江靖到底也还是年纪轻,憋着一股劲儿就想反驳顾雪仪,但张了张嘴,半天竟然没能挤出来一句有力的话。 而这边办理完手续,顾雪仪已经大步走在了前面:“跟上。” 宴文柏觉得顾雪仪这样呼来喝去的,有点掉他的面子,但他又不能往地上一坐,说老子不走了,只能憋着气跟在后头,乖乖出去了。 等一出了警局大门,宴文柏立刻就往另一头走了。 “你去哪儿?”顾雪仪叫住了他。 “接下来的事就不用你管了。” 顾雪仪转头看向江靖:“请江三少到家里一趟。” 江靖没想到顾雪仪会邀请自己,他舔了舔唇,心想老子有什么不敢去的?立马就点了头:“好啊,走啊!” 宴文柏一听,顿时火冒三丈。 顾雪仪把江靖请到宴家干什么?江靖可是刚刚才和他打了架!难不成顾雪仪还要把人请回去道歉安抚吗?她就那么怕江家?不行!他不能让顾雪仪丢了宴家的脸。 宴文柏一眼就认出了停在路边的家里的车,于是马上快步走过去,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进去。 司机看他脸色不对,讪讪叫了声:“四少。” 完了完了,刚才太太肯定是和四少起争执了。 顾雪仪和江靖很快也上了车。 宴文柏听见关车门的声音,回了下头。这一回头,他才注意到顾雪仪穿着一条睡衣吊带裙,露出了纤细挺直的脖颈,胸口一片雪白……外面也只简单裹了一件风衣,衣带将纤腰一束,体态婀娜……宴文柏眼皮一跳,竟然有点不敢再看下去。 “停车。”宴文柏出声。 司机连忙踩下刹车,小心翼翼道:“四少?怎么了?” 宴文柏打开车门走下去,来到后排拉开门,对顾雪仪说:“你坐前面。” 顾雪仪抬眸看他,却没有动。 宴文柏有点不敢直视她。 “快……”点。 到了嘴边的话,又被宴文柏咽了下去。 他勉强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请大嫂坐到前面去。” 她穿成这样,和江靖坐在一块儿,算怎么回事?怎么能让江靖看见?江靖是个什么东西! 第3章 别打了! 顾雪仪这才起身,换到了副驾驶座上。 她漫不经心地想。 都已经是这个年纪了,还小孩子脾气。想她盛家子,这个年纪已经跟着父亲叔伯上战场了。不过,小孩子脾气倒也更好拿捏调教。现在掰回正道,还不晚。 江靖冷嗤一声:“宴文柏,你搞什么?” “你再废话,信不信我把你脑袋塞车轮底下?”宴文柏冷着脸说。 两个人又互相骂了几句,不过到底没在车里打起来。 车很快就开回到了宴家别墅。 别墅内,蒋梦刚请了家庭医生看过了,王月这回也醒过神了,感情这蒋小姐全是装的呢?这手段……可比顾雪仪厉害多了啊!这要搅合进宴家,还不得闹出更多事? 王月放了一杯咖啡在蒋梦的手边。 蒋梦又撩了撩头发,柔弱地说:“不好意思,我怀了宝宝,怎么能喝咖啡呢?” 王月正准备委婉地说点什么,就听见门外传来了汽车声。 很快,顾雪仪和宴文柏先后进了门,后面还跟了个江靖。 蒋梦一愣。 顾雪仪还真把宴家四少带回来了? 蒋梦连忙站起了身。 宴文柏也注意到了这边,转头冷声问:“她是谁?” “四少好,我是蒋梦。” 江靖插了句嘴:“哦,电视上看过,几年前不是演了个挺傻逼的电视剧吗?还挺火的。还有那个内衣广告拍得不错。” 蒋梦的表情僵住了。 总觉得这位江少像是在拐着弯骂她傻逼一样。 “宴家的大门,什么东西都能进得了了吗?”宴文柏今天憋了不少气,当即把火撒在这儿了。 蒋梦的表情更僵了。 她仔细回忆了一下,自己没有哪里得罪过宴四少啊。别说得罪了,她过去连见都没见过宴四少! “四少,我是来……” “上楼。”顾雪仪简洁地截断了话。 江靖倒是积极,先一步跨上了楼梯。他接触过的女性里,还从来没有过像顾雪仪这样的。何况顾雪仪完全不像外界传闻的那样啊。江靖还真有点好奇,这位宴太太打算干什么。给宴文柏出气?还是替宴文柏道歉?嘿,新鲜! 宴文柏见状,也沉着脸大步上了楼。 不能让顾雪仪乱来! 而顾雪仪这才走在后面,不紧不慢地上了楼。 王月又一次惊住了。 太太真的打四少了? 怎么……怎么突然就都听太太的话了呢?让上楼就上楼? 江靖走在前面,刚上了二楼。 二楼有个会客厅,但还没等他踏上会客厅的地砖,顾雪仪突然一鞭子抽在了他的脚边,挡住了他前进的路。 顾雪仪出身将门,年纪尚小时,就跟着父亲学射箭、挥鞭还有马上功夫了。 后头因为女子力气毕竟有限,射箭就学得少了,但挥鞭的本事却是日渐炉火纯青。她一鞭抽下去,咻声破空,挟着一道气劲。光是擦着人而过,就足够让对方感受到其中蕴含的力道和气势了。 于是江靖哪怕早有了准备,也还是被惊得往后跳了两步,脸色也又一次生生吓白了。 竟然是真要给宴文柏出气! “既然江少家里人不管,那今日我就受累,替江少的家里人教一教何为礼貌、规矩。”顾雪仪面上神色不动,反手又是一鞭抽了过去。 那一鞭正抽在江靖的背上。 江靖疼得“嗷”了一声,刹那间仿佛整个人都被这一鞭给抽得裂开了。他连忙往旁边躲,一边躲一边怒声大喊:“你疯了吗?你敢打我!” 宴文柏也惊住了,连忙往后面退了两步,免得自己跟着遭殃。 这不会……这不会就是顾雪仪要先带他们离开警局的原因吧?为了更好地下手抽人? 江靖是家中幺子,不如上头几个哥哥能干出彩,家里对他忽视颇多,管教也很少。再加上有个叔叔从过军,他没少从叔叔那里学拳脚,于是他从小就在他的社交圈子里打遍天下无敌手。 这还真是江靖头一回挨打。 而且头一回,就好他妈疼……疼疼疼疼! 江靖拼命躲闪,却发现,他竟然躲不开! 他一咬牙,豁出去了!老子今天就打女人了……卧槽疼疼疼! 顾雪仪根本没留给江靖反击的机会。 江靖的那点花拳绣腿还真不够她看的,她要收拾他绰绰有余了。 宴文柏在一边越看眼皮跳得越快,……他眼睁睁地看着江靖躲也躲不开,反抗也反抗不过……光看着,都觉得痛。 过去他都不知道,顾雪仪竟然这么厉害! “好了好了,艹,别打了,痛,我得进医院了……” “宴太太!” “顾……顾姐,顾姐!” “不是,大嫂,我也叫你大嫂行了吧?” “你再打我我就……” “告家长?”顾雪仪不冷不热地接了后半句。 江靖一下把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那他要这么干了,他还有面子吗?那不是又挨打又丢脸! “我道歉,我道歉行吗?”江靖咬牙切齿地说。 好男儿,能屈能伸,不能让人给打死在宴家啊!他过去是真不知道皮带抽身上那么疼啊……皮肉火燎燎的,一鞭带过去,好像要把骨肉都分离开一样……满清十大酷刑也就这样吧。 真不是他抗不过啊! 顾雪仪住了手。 再看江靖,他已经抱头躬背,缩一团蹲地上了。 宴文柏嘴角抽了抽。 他还真没见过江靖这么怂的样子。 “道歉吧。”顾雪仪低头垂眸,慢吞吞地卷起了手里的皮带。 皮带是棕黑色的,她的手指却是纤长又白皙的,挨在一块儿,反衬得她那双手更像是昂贵无价的奢侈品。漂亮极了。 江靖抬头看了一眼,怔了一秒,然后才恢复了自然的神色。 “我……我道什么歉?” 顾雪仪攥着皮带的手一顿。 江靖连忙说:“不,不是,我不是反悔啊,我就是、就是……真没道歉的经验啊!您……提示一下?” 顾雪仪也不生气,淡淡道:“想想你今天说过什么话。” 江靖这下来了思路,马上说:“对不起,我不该冒犯宴总,不该冒犯你,不,不该冒犯您。我嘴上没把门惯了,就……就这不习惯性的吗,就开了个嘲讽。但那真不是真心的。真的,您相信我。” “好、好了吗?”江靖小声问。 宴文柏脸上仍旧是黑沉的,但心底那口气却是出了不少。 他是真没想到,一顿打就让江靖服了软。 顾雪仪这时候却突然转头看向了宴文柏。 宴文柏心头一跳。 她还想干什么? 顾雪仪抬手指了下他,对江靖说:“他呢?” 江靖傻眼:“我,我还得给他道歉?” “你打了他。” “他也打我了啊。” 顾雪仪的手指轻一用力,捏住了皮带。 “好,一码归一码,对,得道歉。我这不得讲礼貌吗?我讲礼貌了现在。”江靖看向宴文柏,挤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宴四少,对不起,我不该和你打架。下次宴会上,我不提宴家了。” 宴文柏压根不在乎江靖道不道歉。 他就算道歉也不是诚心的。 但宴文柏却忍不住再次看向了顾雪仪,她竟然还会记着,让江靖再给他道歉?宴文柏心底的感觉一时间有些复杂。 “我可以走了吧?”江靖龇牙咧嘴地问。 难怪外头的人都说顾雪仪刁蛮,要他看,那哪儿是刁蛮啊,那是剽悍啊!顾雪仪要把他弄死在这儿埋地下室,他都不意外。 “你走吧。”顾雪仪看也不看他一眼。 江靖心底还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这宴太太眼界这么高的吗? 他挨了顿打,还得不到她正眼相看? 江靖抿着唇,一瘸一拐地下楼去了,再也不敢想在宴家要什么抚慰了。 楼下。 别墅的隔音虽好,但毕竟会客厅的门是大开着的,噼啪声她们听了个一清二楚。 连蒋梦的脸色都白了。 她本能地摸了摸自己的小腹,总有种一会儿自己就要被顾雪仪收拾了的错觉…… 顾雪仪这一定是在杀鸡儆猴! 就是故意吓她的! 可……可她连宴四少……不,现在连江少都打了……蒋梦目瞪口呆地看着江靖,心底的慌乱慢慢扩散开来。 “江、江少没事吧?”虽然江靖前面没给她好脸子,但蒋梦这会儿却殷勤地迎了上去。 江靖本来姿势还有点别扭,这下立马就挺直了背脊,咬牙切齿:“我没事儿啊,我挺好的啊。” “宴太太她对人也太无礼了……”蒋梦忧愁地皱起眉。 “没有啊,挺好的啊,宴太太挺有礼的。” 蒋梦:“……” 江靖懒得跟这么个路人甲废话,也不再看她,赶紧先出了宴家大门。 楼上,气氛有些尴尬。 宴文柏从来没有和顾雪仪同处一个空间这么长的时间,顾雪仪总是处在一种快要跳脚或者正在跳脚的状态中,没有人能和她和平共处。 可今天…… 宴文柏这才又看了看顾雪仪的面容。 她打了江靖来维护他? 不。 这太可笑了。 这根本就不可能! 就在宴文柏的大脑里思绪乱飞的时候,顾雪仪突然舒展开了皮带,抬起了手。 “咻”的一声。 皮带飞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艹! 真他妈疼啊! 宴文柏这下终于感受到了刚才江靖挨打的滋味儿了,这换谁都得服软啊…… 宴文柏恨恨咬牙:“顾雪仪!你干什么?” “我打他,是因为他欺负了你,嘴上不尊重宴家。” “我打你,是因为你选择了打架这样低劣的方式去解决麻烦,丝毫不顾宴家的脸面。”顾雪仪顿了顿:“选了也就罢了,还打输了。” “……” 宴文柏脸上顿时烧了起来。 顾雪仪张嘴刚想说,我盛家没有你这样的,连打架都能打输的儿郎。等话到了嘴边,才蓦地想起来,她如今已经不是盛家主母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抬手又抽了宴文柏一鞭子:“这一下,打的是你不懂得什么叫做长幼有序,目无尊卑。” 宴文柏死死咬住唇,才没有叫出来。 他瞪着顾雪仪,有点憎意,有点愤怒,反而又没以前那么嫌恶了。 他的内心复杂极了,脑子里也是乱糟糟的…… 顾雪仪住了手,这次她没有再慢条斯理地去卷皮带,而是顺手就扔到了一旁。 宴文柏这才慢慢松开了紧咬的唇,因为要忍着疼痛,他一开口,音调都降了不少…… “你不打了?” 挟裹着一点怨气,语调又低软,倒有点像是在和亲近的人撒娇了。 宴文柏暗暗咬牙,立马后悔开了这个口。 顾雪仪却压根没注意到他的种种反应,她分外坦然地道:“嗯,不打了。打外人,需要重鞭,才能起到震慑之效。打自己家的人,不一样。” 自己家的人? 宴文柏愣住了,他张了张嘴,又闭上,又张了张嘴,最后到底还是没有再说她不是宴家人。 顾雪仪缓缓朝前走去,微微俯身、低头,对楼下说:“医生。” 家庭医生还没走呢,正好这时候一提医药箱,噔噔噔赶紧就跑上来了。 顾雪仪转过身,倚着身后的栏杆,指了指宴文柏的额头:“给他瞧瞧。” “连同他身上抽出来的伤。” 她神色依旧淡漠冷静,眉眼却漂亮得惊人。 红色风衣套在她的身上,像是化作了一捧火,牢牢印在旁人的眼底,带着灼热的温度。 宴文柏低下了头。 心底翻涌起了更复杂的情绪,里面夹杂着那么一点不易察觉的又酸涩又温暖的味道。 第4章 蒋梦的谋算 等家庭医生给宴文柏处理好了伤口,宴文柏再抬起头,已经没有顾雪仪的身影了。 宴文柏皱了下眉,犹豫一下,叫来了女佣,问:“楼下那个……叫蒋梦?” “是。” “就是之前狗仔爆料的,说那个和我大哥一前一后出酒店的女人?” “是。” 宴文柏面色沉了下去,冷声道:“我大哥都失踪半个月了,那个子虚乌有的绯闻也是三个月前的事了。她现在跑上门来干什么?” 女佣哪里答得上来,只好愣愣地看着宴文柏。 宴文柏站起身就往楼下走。 真欺他大哥失踪,宴家无人了?什么货色都能上门来撒野? 谁知道,等下了楼,楼下客厅里却已经没了蒋梦的身影。 宴文柏皱眉问:“人呢?” “几分钟前走了。说是不舒服,得去医院。” 宴文柏皱着的眉头没有松开,他转头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顾雪仪住在三楼。 “顾……顾雪仪呢?”宴文柏又问。 他过去总是直呼顾雪仪的名字,但这会儿再这么叫,宴文柏心底总有种说不出的怪异感。可要他叫“大嫂”,他又是不肯的。 女佣没察觉到四少话音里的僵硬生涩,回答道:“太太回房间休息了,还让我们不要打扰她。” 他们也真就不敢再去打扰了。 谁想挨抽呢? 谁也不想。 宴文柏没有再问,他只是不自觉地低下头,默默抬手按了按额角的伤口。 口子很浅,是碎裂的玻璃划上去的。 一按,有点疼,和药品火辣辣的感觉交织在一起…… 这头顾雪仪又回到了最初的那个房间。 这个世界的一切对于她来说,陌生却并不复杂。这至少说明,她能在这里很好地活下去。 而她对原来所在的王朝,是有不舍和思念,但顾雪仪的性情里从没有犹豫不决、沉湎过去这八个字。 她死时,刚得封一品诰命,盛家、顾家都正是最强盛的时候。他们的君王贤明,王朝强大。 她的家族,和她的国家,都没有需要她去挂念的地方。 这样想着,顾雪仪回到了桌前坐下,翻开了那本印着《强宠甜心妻》的书。 要了解一个地方的风土人情,就应当多阅读书籍。 就先从这本书开始看起好了。 …… 蒋梦回到车里,才觉得气喘匀了。 顾雪仪太可怕了!她竟然说打就真的打了!万一自己也被她打了,肚子里的孩子保不住了,那可就前功尽弃了! “蒋小姐,我们现在去哪儿?”司机问:“去医院吗?” “去,去医院……”本来蒋梦是装的,但在听见那一声又一声皮带抽下去的“噼啪”声后,蒋梦就有种说不出的心慌。怕自己这颗鸡蛋,在对方那颗石头上碰碎了。 这下好了,她背上全是汗,浑身都不舒服,真得去医院了。 司机应了声,一脚踩下了油门。 蒋梦缓了缓,从包里摸出了手机,调到拨号界面,输入了熟记于心的号码,拨通,挂断,然后再拨通。 那边大约等了一分钟才接起。 “我不是说了,最近要少给我打电话吗?”那头传出了男人疲惫的声音。 “事情……不太顺利。”蒋梦嗓音生涩地说。她心底也觉得委屈,但面对那头的男人,又不好发作。 “不顺利?就一个没脑子的顾雪仪,你也哄不住?” 蒋梦更觉得委屈了。 谁知道这个顾雪仪根本不按常理出牌啊! “简家人要从海市回来了。”那头的男人沉声道。 蒋梦也有点慌乱:“怎么这么快?” “宴朝失踪这么久了,简昌明是他的好友,当然会赶回来查看情况。”男人的声音更显烦躁了:“简芮肯定会和他一起抵达京市。” 蒋梦的冷汗“唰”地就下来了。 简芮,大鲸娱乐总裁的正房夫人,出自赫赫有名的简家。 简家和Z坛的关系密切,现任的掌权人简昌明更是有着雷霆手腕。简芮,则是简昌明最疼爱的侄女。 大鲸娱乐的总裁曹家烨,在娱乐圈业内是有名有姓的大佬,但在简家面前却显得不太够看了。 曹家烨有许多情人,多是圈内的女星、女模特。而这些情人,没一个逃过简芮“毒手”的。 蒋梦怕简芮怕得要命。 因为她也是曹家烨的情人之一。 而且一个月前,她刚刚怀上了曹家烨的孩子。 保不住这个孩子,她就会和曹家烨过去的那些情人一样,什么都捞不着不说,最终还会落得个雪藏的下场。 可如果保住了这个孩子……曹家烨拼命也会想办法给她钱,让她养大孩子。当然比她在娱乐圈打拼轻松!如果她运气足够好,熬到简芮死,她也许还能做正牌的曹太太。 碰瓷宴朝,是她从曹家烨那里得知宴朝失踪的消息后,灵光一闪想出来的办法。 三个月前,她到酒店参加活动,恰好和宴朝一前一后离开酒店。那些狗仔知道她给一个大佬做情人,蹲她蹲了很久了,却没能收获一点有用的东西。她也没想到,那些狗仔居然会以为宴朝是她的秘密情人。 可现在,这则胡编乱造的绯闻成为了她最好的掩护。 只要坐实宴朝情人的身份,简芮哪怕对她有所怀疑,也会看在简宴两家的交情上,漏过她。 蒋梦舔了舔发干的唇:“……真的,真的不会出事吗?如果宴朝活着回来了……” 那她会比得罪简芮还要惨! “宴朝在非洲失踪,那里正在爆发埃博拉疫情。他不可能活着回来。”曹家烨在电话那头斩钉截铁地道。 说到这里,曹家烨也有点不耐烦了:“办法是你想的,现在你又后悔了?好,既然后悔,那你去打掉这个孩子。” “不,我不是后悔。只是顾雪仪……顾雪仪她有点不对劲。” “她能有什么不对劲?她气得发疯了?发疯最好。她越发疯,看上去才越真。简芮才会对你的身份毫不怀疑。” “是疯了……但是这次不是砸宴家摆着的古董了,也不是叫嚣着要雪藏我了。她会打人……” “我还当是什么呢。”曹家烨轻嗤道:“宴家要脸面的。更何况宴朝眼看着是回不来了。如果你说你怀了宴朝的孩子,宴家肯定会拼命保护这个‘宴朝唯一的血脉’。怎么可能让她打得着你?你怕什么。” “可是宴文柏都挡不住她。” “……” “宴家的保镖呢?” “她连宴文柏、江靖都敢打,保镖更拦不住了!我怕……你知道她手里拿的什么打人吗?皮带,比我手指头都粗。她要打在我身上,你儿子就没了……你真的不心疼吗?”蒋梦说到这里,是又怕又委屈,又带了三分演戏的意味,低声哭了起来。 蒋梦会来事,哭起来柔弱可怜。 曹家烨这才缓了缓口吻,说:“你哭什么?多大点事。她打了江靖是吧?行。这件事我会告诉江家的。等江家找上门,她也没工夫打你了。” 蒋梦抽抽噎噎地应了声,又温声软语和曹家烨撒了几句娇,奉承了几句还是他有办法,然后才挂了电话。 等收起手机,蒋梦立马也就收起了哭的表情。 她给了司机一张卡。 司机立马会意地点头道:“蒋小姐放心,我是曹先生的人,我肯定不会往外乱说话的。” 蒋梦缓缓舒了口气。 这场战役,她一定不能输! 别的女人没能做到的,她一定能做到! …… 顾雪仪终于翻完了面前的这本书。 虽然有些字体缺胳膊少腿,但结合上原主的记忆,阅读起来并不困难。 而当她合上最后一页的那一刹,这本书竟然凭空从她面前消失了。 消失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倒也没觉得如何惶恐。 她重新活过来,本身就已经是很不可思议的事了。 顾雪仪拿起手边的杯子,抿了一口水,缓解了一下唇舌的干燥。 杯子里的水已经凉了,但她并不在意,她现在更在意自己从那本书里获知的讯息! 那本书的女主角名叫郁筱筱,男主角名叫宴朝。 是的,男主角和原主的丈夫的名字一模一样。 而那本书里,男主角有一个死缠烂打、刁蛮恶毒的前妻,名叫顾雪仪。 也和她的名字一模一样。 书里的男主在失踪后,遭遇了女主郁筱筱。郁筱筱单纯可爱,每一个笨拙的举动,在男主和配角们的眼中,都是动人的。 男主从初期的看不上眼,到后期慢慢被她所打动。 男主归来时,将郁筱筱一并带回,震惊了全世界。而书中的顾雪仪,不满和男主离婚,扮演起了恶毒的配角,开始频频找郁筱筱的麻烦,最终人人厌弃,被忍无可忍的男主男配们联手灭掉……这时候这本书的剧情才行进到三分之一。 原来她是重新活在了一本书里! 并且还是一个注定早死的角色! 顾雪仪有点惊讶,忍不住感叹这个世界的神奇。 人的灵魂竟然能进入一本书。 而这本书竟然能自成一个鲜活的世界。 但她并不想做别人爱情的垫脚石。 顾雪仪想了想,决定继续大量阅读书籍,尽快掌握这个世界的常识…… 丈夫未来想不想离婚,关她屁事。 她顾雪仪无论到了哪里,都应该精彩地有意义地活下去! 顾雪仪就这么在卧室里待了好几天。 宴家女佣当然不敢慢待她,三餐定时送来,也会定时来打扫房间,收走衣服清洗或扔掉。 一转眼就是五天后。 宴文柏头上的伤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拉下了额上绑着的带子。 那里只剩下了一个浅浅的白色的印记。 他走下楼,正好看见女佣端着托盘走过。 “顾……顾雪仪还没出来?” 女佣小心答道:“是,太太还在休息。” 休息?谁休息需要休息这么久? 宴文柏皱了皱眉。 她不会是因为见到了蒋梦,所以想不开,自己躲起来哭呢吧? 但宴文柏又怎么都没办法将这样的猜想和顾雪仪那张面容对应上。 过去的顾雪仪不会哭。 现在的顾雪仪更不会。 如果是因为蒋梦的事生气,那么大概找上门将蒋梦拆成八块,而不是自怨自艾,才更符合她的风格。 正巧,这时候客厅里的电话响了。 女佣飞快地接起来。 很快,女佣的脸色就白了。她小心地托着听筒递到宴文柏的面前:“四少,是江先生。” “哪个江先生?” “江靖江少的二哥。” 江靖这傻逼还真告家长了? 宴文柏面色一冷,接起了电话:“喂。” “宴四少?”那头传出了冰冷的声音:“麻烦宴四少将电话交给宴太太。” 宴文柏攥紧了听筒。是他沉不住气和江靖打了起来,才引出了后面的麻烦,……他又怎么会要顾雪仪来给他收拾烂摊子? 他的骄傲不允许。 宴文柏将听筒攥得更紧,压着怒火,冷声道:“江先生找她有事吗?如果是江靖的事,江先生找我就行了。” 那头江二的声音丝毫不留情:“你做不了主。” “江靖嘴上放屁,竟然敢编排我大哥,所以我和他打起来了。他是瘸了吗?还是躺进ICU了?江先生这么急着找上门为他出气?”宴文柏也毫不客气地开起嘲讽,拉足了仇恨。 “宴四少!”江二在那头厉喝了一声。 顾雪仪从楼上走下来,刚刚好听完整段对话。 宴文柏还是太嫩了,完全没有能独立处理麻烦的本事。 她想也不想伸出手:“听筒给我。” 宴文柏乍然听见背后的女声,他的表情僵了僵,转过身,手里的听筒攥得更加紧了。 给顾雪仪有什么用呢? 她能下得去手揍江靖,……可江二不一样。她……她说不定会怕的。对,她会怕的。她一怕,就会露怯,就会丢宴家的脸。 我就是不想让她丢宴家的脸! “宴四少。”那头又一次传出了江二的声音。 宴文柏站在那里动也不动。 少年仿佛长成了一座坚硬的雕塑。 顾雪仪见他不动,倒也不和他多费口舌,直接伸手夺过了听筒。 宴文柏猝不及防之下,竟然没能抓住。 反倒是顾雪仪光滑温热的手指,擦过他的手掌,宴文柏惊得整个人都僵硬了。 “我是顾雪仪。”她直接了当地对着电话那头道。 那头顿了顿:“宴太太,你打了江靖?” 他之所以会问一遍,是因为有人言之凿凿地说,顾雪仪打了江靖。宴家的人打了江家的人,没摆到明面上,那也就是小孩子打架。可摆到明面上,就等同于将江家的脸面扔到了地上,那当然不能轻易姑息。 可怪也就怪在这里。江靖竟然说自己没挨打。 让家庭医生检查他身上的伤,表皮上并没有什么明显的伤痕…… 也就是拿手去按压,江靖才会疼得龇牙咧嘴。 “是。”这头顾雪仪垂眸应声,丝毫不露怯。 这下电话那头的江二愣住了。 顾雪仪竟然就这么承认了? 是该说她胆大,还是她压根就没将江家放在眼里? “那我少不得要上门拜访一下了。” “恭候。” 江二噎了噎。 也不知道顾雪仪表现出来的是真镇静还是假镇静。 那头江二挂断了电话,但心底却总觉得不是个滋味儿。 明明是他打电话来问责,怎么一通电话打完,一点出气的畅快感也没有? 秘书等到他挂了电话,弯腰问:“您真的要到宴家拜访吗?” “嗯。” “下午三点您看怎么样?我重新排一下您的行程。” “嗯,就三点。”江二掐灭了指间的烟:“宴总杳无音信,也正好该去宴家看一看。” 这头,宴文柏却有点激动。 他一把扣住了顾雪仪的手腕:“你怎么就承认了?你就不怕他找你麻烦?” 宴文柏身高足有一米八五,顾雪仪不得不抬眸看他。 “所以你就想替我揽下?”顾雪仪道:“那一鞭子没有白抽。有了长幼尊卑的意识,懂得维护家里人是极好的。但有些事,小孩子是担不起的。得大人来担。” 谁是小孩子?谁是大人? 她也才二十几岁。 宴文柏喉咙里堵满了反驳她的话,但最后挤出来的,只有一句:“……我没有,我没有要维护你。” 顾雪仪也并不打算在这样没意义的事上,和他争论出个结果。她淡淡应了声:“嗯,我知道了。” 宴文柏听到她毫无情绪起伏的回答,心底并没有松一口气,反倒感觉到了更大的压力。 她知道了? 她知道什么了? 她因为他打了江靖,他转头却又说这样的话,她听了心里会怎么想? 不,不是,我管她怎么想干什么? 宴文柏不自觉地收紧了手指。 然而触手温软。 指腹底下仿佛还能感受到脉搏的跳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手指,也敲击着他的心脏。 宴文柏连忙收回手,不敢去细想刚才的感觉。 只从喉咙里又挤出了一句话:“……我也不是那个意思。” “嗯。”她依旧应得淡淡。 宴文柏顿时有种所有情绪全部被蒙在了一面鼓里的憋闷感。 不管他想什么,说了什么,也许顾雪仪压根都不在意…… “吃过早餐了吗?”顾雪仪问。 宴文柏不想回答她的,但一下又想到了顾雪仪说的,要有礼貌。宴文柏咬了咬牙:“……还没。” 顾雪仪转头吩咐女佣:“准备早餐。” 女佣这才从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中回过了神:“好、好的太太。” 宴文柏破天荒地和顾雪仪坐到了同一张桌上,共进早餐。 顾雪仪似乎不太擅长用刀叉,但她的姿态却是无可挑剔的优雅。宴文柏目光怪异地看了看她,忍不住又一次开口了:“你也担不起。” “我打他的时候,当然就想好了后果。谋定而后动,这也是你下次遇见麻烦的时候,处理的准则。”顾雪仪头也不抬地道。 从顾雪仪的嘴里说出“谋定而后动”五个字,有点滑稽。 但宴文柏笑不出来。 他只是忍不住道:“江二是江氏现在的掌权人,他出面来处理这样的小事,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他对宴朝失踪的事很感兴趣。” 宴文柏一愣。 “并不是什么大事,你不需要过分担忧。有忧患意识是好的,但并不需要畏惧敌人。”顾雪仪放下了叉子。 这个东西沉甸甸的,拿着压手,不舒服。 “你不担心他趁我大哥不在,对付宴家吗?”宴文柏虽然还是忍不住反驳顾雪仪,但他的确没刚才那么焦躁了。 顾雪仪不急不缓的口吻,还是影响到了他。 “你大哥是很厉害,但他不是神。宴氏整个商业帝国的运转,并不是靠他一个人撑起来的。再换句话说。你的大哥如果足够厉害,那么他就应该有相当强的风险意识。他会有意识地培养出一支强悍的队伍,以确保宴氏在短暂地离开他之后,还能正常的运转。”顾雪仪顿了下:“所以,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这些都不是我们需要去忧虑的。” 家族和家族之间对上,从来就不是那么容易的事。 没有人比顾雪仪更了解了。 宴文柏:“……” 他竟然被说服了。 只是顾雪仪一口一个“你大哥”,让他觉得有那么一点的怪异。 好像她和他们之间的关系分外疏离一样。 ……好吧,本来也没亲近过。 “江二上门,正好。” “好什么?” “拿出宴家的强势,让外面的人知道,哪怕宴朝不在,宴家也并不是谁都能来欺上脸的。” 顾雪仪的口吻明明只是平静的表述,但宴文柏的心跳就是怦怦快了起来,连四肢百骸的血液都跟着沸腾了起来。 宴文柏舔了舔唇:“他们对宴氏造成不了任何影响。但如果只是出手对付我们呢?” 也许正如顾雪仪说的那样,宴氏已经是一座庞大的商业机器了。 擅自挑衅的人,会付出代价。 可他们并没有入职宴氏,宴氏只牢牢攥在他大哥的手里。 那他们的安全呢? 顾雪仪惊奇地看了他一眼。 宴文柏被看得心跳又快了快。 顾雪仪反问:“你觉得他打得过我吗?” 宴文柏:“……” 作者有话要说:发出灵魂一击的反问。 宴四少:是我输了。 第5章 江二登门 今天宴文柏该去上课的,但一想到江二会登门,他就毫不犹豫地打电话去请了假。 顾雪仪吃完早餐,也不像往常一样出门去扫货了。 她坐在沙发上,背后倚着一只腰枕,手里捧着一本书,认认真真地看了起来。 宴文柏定睛一看,封面上印着《毛泽东选集》。 宴文柏:? 顾雪仪怎么突然看起了这个? 画风怎么看,都怎么和顾雪仪格格不入。 顾雪仪察觉到他的目光,微微抬了下头,但很快又低了下去,继续专注于手里的书。 “相当优秀的书。”顾雪仪道。 虽然有些东西和她曾经所处的王朝是相悖的。 但顾雪仪也不得不惊叹它的出色。 想必看完,对这个世界的了解会更加详细。 宴文柏就没看过这东西,听见顾雪仪这么一说,他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改天他也找来看看。 客厅里很快又归于了沉寂,只剩下轻轻的呼吸声,和书页翻动的声音。 宴文柏有点坐不住,于是悄悄地朝顾雪仪打量了过去。 过去他,不,不止是他,而是宴家上下都不喜欢顾雪仪。他们从来没有认真地看过顾雪仪。 直到这一刻—— 顾雪仪长得是很好看的。 而且他总觉得,她和过去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不仅气质变了,就连容貌好像也变了。 她一只手扣着书页,坐姿优雅。 身上的白色长裙,完美勾勒出了她的身形。 从他的这个角度看过去,他正好能看见她长长的睫毛,漂亮的下颌线,微微抿住的淡粉的唇…… 一点日光倾泻进来,洒了一些在她的发丝上、肩头,仿佛为她披上了一层金缕衣。有种说不出的贵气和瑰丽的美。 宴文柏别开了头。 干脆摸出了手机,一会儿打游戏,一会儿刷微博,一会儿再在APP上背背单词……但因为心底藏着焦躁,不管做什么,宴文柏都觉得无聊极了,并忍不住频频切换到别的APP去。 十多分钟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都干了些什么。 和顾雪仪独处的时光,是和从前不一样的“难熬”。 宴文柏干脆随手点开了一个正在热播的电视剧,自动播放。安静的环境一下变得嘈杂了,宴文柏才觉得没那么焦躁了。 “侯爷,鸢儿愿为侯爷献上性命……” 顾雪仪乍然听见这样一句话,不由将目光转了过去。 她知道,宴文柏正在用“手机”播放“电视剧”。电视剧里的台词,让她产生了一点熟悉感。 她一下好奇起了,这个世界的电视剧,是怎么演出她那个世界的? 顾雪仪放下了书。 “我能看吗?”宴文柏乍然听见了顾雪仪的声音。 “……能。”宴文柏僵硬地往旁边挪了挪,给顾雪仪让出了一点位置。 顾雪仪坐得近了一点,盯住了他手中的手机屏幕。 尽管这些天顾雪仪已经对这个世界有了一定的了解了,但这一刻她还是忍不住在心底感叹。 这个世界实在太神奇了。 娱乐方式又多又新奇,百姓们的生活也极为便利…… 顾雪仪无论看什么都是极认真的,这是她多年培养下来的专注习惯。 但宴文柏却怎么也集中不了注意力了,他鼻间萦绕的都是从顾雪仪身上传递来的味道。不再是她过去喜欢大肆涂抹的反转巴黎的味道,而是一股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好像是柠檬的。 宴文柏脑子里胡思乱想着。 一个看得认真,一个走神,竟然也难得地和谐共处了,不知道惊掉了别墅里多少佣人的眼珠子。 两个人就这么一块儿刷了八集的注水古装剧,转眼到了午餐的时间。 “……不太好看。”顾雪仪评价道。 宴文柏压根什么剧情都没看进去,他听见顾雪仪的声音,这才跟着扫了眼屏幕。然后一眼就瞧见了一张熟悉的脸。 那张脸五官精致到近乎可以用“华丽”两个字来评价。 男人头戴玉冠,身着锦衣华服,当镜头扫过去,他就成了那个最扎眼的存在。 宴文柏说:“是挺难看的。” 顾雪仪失去了兴致,并没有注意到那张格外出彩的脸。 起身往餐厅走,佣人已经将食物都摆好了。顾雪仪扫了一圈儿,除了正餐,还有搭配佐餐的蔬菜沙拉、新鲜水果。 这点倒是令顾雪仪很满意的。 这现代有个词叫“科技”,科技的发达,让这个时代的百姓都能享受到新鲜且种类繁多的水果。 这点正中顾雪仪的喜好。 宴文柏就这么眼睁睁地看着,顾雪仪慢条斯理地吃完了早餐,吃午餐,中途再看看书,刷刷剧……完全没将江二上门当做一件事来看待。 “这个很好吃。”顾雪仪突然抬起头,指了指面前那碟子草莓。 女佣连忙道:“那再给太太洗一碟子?” “嗯。”顾雪仪点了头。 就在这时候,江二上门了。 江二并不叫江二,而是叫江越。只是他在江家排行第二,小时候,江二又总是一根筋,大家也就习惯喊他“江二”来打趣,等喊到现在,这个称呼却已然成了一个不可小觑的符号。 他带着秘书进了门,保镖则被留在了门外。 “宴太太。”江越刚一进门,就先礼貌地称呼了一声,然后才看向沙发上坐着的女人。 宴文柏和她并排而坐。 一向浑身毛都支棱着,脾气桀骜的宴文柏,这会儿却坐得有点端正,端正得有点……乖巧? 而穿着白色长裙的年轻女人,身段婀娜,一只手按着书页,另一只手顿在半空中,仔细看,能瞥见她指尖上残留的水。 女佣又端着一碟子草莓出来了,恭敬地放在了顾雪仪的面前。 江越看了一眼草莓,然后才又看向了顾雪仪的面容。 眉如远山,眸如寒星。她的眉眼如淡墨一笔一笔绘就,有种华国古典的美。这份美,同她淡漠的神情结合,形成了另一种独一无二的,锐利逼人的美。 宴朝的妻子原来这么好看? “江先生。”对方轻轻启唇,不冷不热地和他打了招呼。 江越这才看见,她的唇瓣上沾染了一点草莓的汁液,殷红、晶莹,更衬得唇饱满柔软。 偏偏她又满脸的冷淡之色。 江越不自觉地攥紧了下手指,这才往前走了两步,笑道:“宴太太这是在用下午茶?” 等话音落下,江越才又想起来,来的时候,他似乎并没有打算要对顾雪仪展露笑意。 顾雪仪应了声:“嗯。可惜没有准备江先生的。” 说完,她躬身去拿桌上的纸巾。 因为动作的关系,她的身形被拉长,从脖颈到背脊都弓成了一条漂亮的弧度。黑色的发丝往她的颈侧滑落,露出了一点白皙的脖颈。 江越本能地跟着弯腰去拿纸巾。 但宴文柏的动作更快,也距离顾雪仪更近。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宴文柏已经将纸巾递到顾雪仪的手里了。 顾雪仪接过去,从善如流地擦去了指尖的水。 江越骤然回神。 他发现,顾雪仪竟然不怕他? 不仅不怕他,甚至还有点悠闲,把吃草莓都安排上了,还不给他准备。 “江先生坐啊。”等擦干净了手指,顾雪仪才抬起头看他,她说:“江先生在这里罚站干什么?” 江越顿了顿,笑着退后几步,挨着沙发落了座。 顾雪仪现在知道宴文柏为什么说,她会怕江二了。 这个江二身量高大,肤色黝黑,乍一看,哪里像是个生意人?倒更像是江上十八舵总把子。啊不,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就像是混黑的。哪怕西装压身,站在那里,也让人品不出丝毫的儒雅之气。 但这就足够可怕了吗? 顾雪仪慢吞吞地眨了下眼,将男人的模样完整地收入眼底。 这个时代的人,又哪里比得上那些真正从刀光血影中拼杀出来的大将军,一身煞气压人呢? 顾雪仪长在将门,身边自幼环绕的都是这样的人。后来又嫁入了高门做主母,一人掌着四百余人的大家族。无论是亲上战场还是入宫面圣,她都从来不怯! 她又怎么会怕江二呢? “江先生此行,是要为江靖出气吗?”顾雪仪先开了口。 “总要讨个说法的。我们江家的人,在你们宴家挨了打……怎么能轻易就揭过去?” “那你们江家的人,打了我宴家的人,又该怎么办?”顾雪仪不急不缓地反问。 江靖也打人了? 江越倒是并不意外。 他对这个弟弟了解不多,但却知道这个弟弟在同龄人里很喜欢打架。 “那宴太太想怎么样?” “当然是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所以我揍他了。” 言下之意,他上门来找茬,是完全没有可支撑的理由的。 而她揍江靖,那可是理由充分的。 江越其实已经有点惊讶了。 因为他发现,顾雪仪看上去并不像传闻中的那样无脑刁蛮。相反,她冷静得要命。既然这样,这一趟已经等同于白来了。 但江越还是忍不住问了:“哦?我凭什么相信宴太太呢?江靖可是我的亲弟弟。” 说到后半句,江越的口吻加重了一点。 宴文柏面色一冷,眉眼锐利,抬眸睨着江越,宛如被激怒的小狼。 但这时候顾雪仪不慌不忙,冲宴文柏勾了勾手指:“过来。” 宴文柏身上的冷锐之气顿时被压了压。 她这是干什么? 宴文柏喉头动了动,有点臊。感觉顾雪仪的手势跟逗狗似的。 但外人当前…… 宴文柏当然不想被江越看了笑话。 所以他还是挪了挪身体,朝顾雪仪坐得更近了一点。 宴文柏刚做完这一系列动作,顾雪仪就微微侧过了身子,手搭上了他的额头。 她刚吃过草莓,手指还是微凉的。 宴文柏的额头却是温热的。 一触上去,宴文柏的身体就颤了颤,连带心脏好像也跟着颤了颤。 顾雪仪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细枝末节,她飞快地揭开了宴文柏额上的带子,指尖轻点在了那道泛白的伤口痕迹上。 “江先生,这就是你弟弟造成的。”顾雪仪的指尖一下又一下轻点在上面,她的口吻紧跟着一沉,带上了一点怒意:“怎么?只许你江家的人欺负我宴家的人吗?” 宴文柏根本就没注意听顾雪仪都说了些什么。 他浑身上下都紧绷了起来。 本来就是血气方刚的少年,他的生命里,还从来没有一个女性扮演过这样亲近的角色…… 宴文柏的目光闪了闪。 顾雪仪此刻的样子,就像是他小时候曾经看过无数次的,家长带着自家小孩儿,去给小孩儿出头的画面…… 想到这里,宴文柏心底不由又有些发烧。 她是认真地在和江二说话,他却在心猿意马…… 这头江越也看见了宴文柏额上的一点伤痕。 要他说,这伤并不重。 但顾雪仪面含愠怒,这话,他也就说不出来了。江越就改了个口:“就算是这样,那也只是小孩子私底下打闹。何必上升到家长动手的层面?” 江越的秘书在一边越听越觉得有点不对味儿。 今天江总上门,不是要给宴家施压?以试探宴朝吗? 怎么好像……气焰慢慢地它就弱下去了? 再开口,怎么就带着点熊家长狡辩的口气了? 顾雪仪嗤笑了一声。 从进门,江越还没看见她笑过。但她乍一笑起来,就仿佛霜雪初融后绽开的第一朵花,惊艳又夺目。 “这依旧只是私底下的矛盾。我为了宴文柏打了江靖,江先生要不服气,也可以为了江靖反过来打我……” “难道不是江先生先将事情扯到江家与宴家的纠纷上的吗?”顾雪仪口吻凌厉,骤然收住了笑意。 江越捏了捏指尖。 艹。 也没人和他说过,这宴太太是个变脸的好手啊!情绪一张一弛,很会拿捏啊! 这么一套下来,让他这个上门找麻烦的,反倒无话可说了。 “择日不如撞日。江先生要在今天为江靖出气,和我打一架,也是可行的。” 江越万万没想到,竟然会有女人向他约架。 这个女人还是顾雪仪,宴朝的太太。 江越想也不想就摇了头:“我不打女人。” 说完,江越又觉得这话好像很容易招惹对方不快,马上又改了个口:“不和女人打架……” 等他再看向顾雪仪,顾雪仪脸上已经不见一丝笑意了。 江越心下感叹,这才又道:“这件事……既然是江靖引起的,那就算了吧。” “算了?”顾雪仪掀了掀眼皮:“江先生以为我宴家的门,随随便便就能踩吗?” 江越心下觉得有点好笑。 顾雪仪还想和他算这笔账吗?她就不怕……算了。好像从他踏进门,她就真的没怕过他。 江越也不由有些佩服顾雪仪。 宴朝是宴家的主心骨,他没了,没想到顾雪仪反而撑起来了。真的冷静沉着也好,还是外强中干也好,至少看着的确压住了场子。换别人在这样的情景下,恐怕早就慌乱不知所措了……更别说还在他江越面前,反将一军了。 “那宴太太的意思是……” 宴文柏看着江越,顿时觉得他的头上升起了一个红字的大字——危。 但很显然,江越本人,对此一无所知。 顾雪仪站起了身。 宴文柏的呼吸顿时都变慢了。 皮带抽人。 太损江越的面子。 个中尺度很重要。 顾雪仪漫不经心地想着,然后攥紧了手指,握成拳。 她一只手揪住了江越的西装领口。 秘书当场惊呆了。 这这这是要干什么? 江总都放她一马了,不打女人。难不成她还想打江总? 江越注意到了顾雪仪的动作,但他笑了下,没有别的动作。 她倒是很护着宴家。 女孩子,花拳绣腿,没什么力气。揍一拳倒也没什么。也的确是他想要先以势压人……让她揍一拳那就揍…… “嘭”。 顾雪仪左手拽住领口猛地一拉,随即一拳打在了江越的脸上。 艹! 疼! 是真他妈疼啊! 江越懵了一秒。 破天荒好多年没让人揪过领子的江越,今天还尝到了女孩子的拳头,究竟有他妈多硬…… 秘书连忙上去扶住了江越。 江越还有点没能回过神。 而这头顾雪仪微微皱起,低头轻轻揉了揉自己泛红的指骨,说:“好了,江先生可以走了。” 江越张了张嘴,总觉得自己得说点什么,但等真张了口,却又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江总,江总没事吧?”秘书着急坏了。 江越推开了秘书:“没事。” 他用舌尖轻轻顶了顶脸颊,想说“一点小伤”,但舌头刚一顶上去……艹。怎么他妈的更疼了? 江越只好把话咽了回去。 “现在……扯平了。”江越还是绷住了绅士风度,等说完这句话,他接下来的话一下就顺畅多了。 “宴总如今人不在京市,如果宴太太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也可以来找我。” “宴家家大业大,有得力的干将,有亲朋众多……不劳江先生。”顾雪仪淡淡道。 江越忍不住叹气。 还真是一点东西都不肯透漏,一点也不肯示弱。 “那江某就先告辞了。”江越转头朝外走。 等走到一半,顾雪仪出声叫住了他:“把那碟新洗出来的草莓,给江先生带上。不能让江先生白跑一趟。” 呆立中的女佣醒了神,连忙用一个东西装好,递给了顾雪仪。 秘书脸色已经臭得要命了。但江总都没发作,自然也轮不到他发作。 顾雪仪走到江越面前,将餐盒放到了他的手中:“江先生慢走。” 礼仪无可挑剔。 不是说没给他准备下午茶吗? 怎么又给他了? 江越一时也不知道她是在讽刺他,还是真心实意要让他带个“伴手礼”回去…… 江越抓着餐盒,就这么一路走了出去,回到了车内。 “这个宴太太……”秘书起了个头,但突然又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顾雪仪。 你说她无礼吧?她偏偏举止优雅,口吻礼貌,临了还让他们带份水果走。虽然这水果不是什么昂贵东西。 你要说她有礼貌吧?揪着江总脖子就往脸上招呼。谁家太太敢这么干啊? 江越没出声。 他低头翻开了餐盒的盖子。 里面的草莓还带着水珠,草莓尖尤其的红,看着很是诱人。 江越拣了一个放嘴里。 艹。 还挺甜。 这宴太太不仅会拿捏情绪,松弛有度,还会软硬兼施,打一棒子给一颗糖吃啊! 江越脑中回闪过,顾雪仪将餐盒放到他手中的画面…… 她微微抿紧的唇比这盒子里的草莓还要好看。 江越心底一时有了点异样的感觉。 江越要是早见到几天前宴文柏挨打的全过程,他就会知道,顾雪仪打完棒子给的这颗“糖”,可并不止是他拿到了。 他并不是那个特殊的人。 “回公司。”江越说。 秘书应了声。 但很快江越就会知道,自己这个想当然的决定有多失误了。 在江越踏足江氏大楼的十分钟后。 江氏职员满面惊恐:“江、江总的脸怎么了?” 第6章 原文嘉 江越登了宴家门的消息,在上流圈子里当然是瞒不住的。 江越这会儿也才明白过味儿来,顾雪仪这一拳头,看着没出什么大力气,事情也轻松画上了句号。但实际上,却是让他顶着脸上的伤,还不知道要丢多久的脸呢…… 江越好面子。 事实上,身处在这个圈子里的,谁不好面子呢? 江越只好下了封口令。 不能议论江越,连带的,也就不能议论宴家和顾雪仪了。 那一提宴家,不就得提到江越从宴家出来,脸肿了吗? 而辛苦的也不止江越,还有和江越打交道各路大佬。 江越脸上那块痕迹青紫,肿得还有一点明显。这要是对着看久了吧,还有点像网上流传的那张被蜜蜂蛰了脸的狗……偏偏他们不能提,更不敢笑。 江越都从没发现过原来自己的脸皮能有这么厚,风里来雨里去,倒是忍下来了。 等忙完了工作,脸上的伤也好了些了,江越才回了一趟江家。 江靖也正搁家里养伤呢,没事儿就躺床上,吃饭都让佣人给他端床上去。不知道的,还当他要命不久矣了。 等听见说江越回来了,江靖才赶忙下了床,怕被二哥逮到他这副咸鱼样,再挨一顿打那可就完蛋了。 “二哥,茶,您喝点茶……”江靖从厨房端了壶茶出来。 等和江越打了个照面,江靖一愣:“二哥你也挨打了?” 江越:“……” 江靖心里暗暗咋舌,心说果然不是我不行,也不是我没骨气。是宴文柏他大嫂太厉害了啊! 江越也知道江靖嘴上说话没几句好听的,估计也就是因为这样,才和宴文柏打起来的。 这么一看,欠抽的还真该是江靖。 江越一手托住茶杯。 还他妈挺烫。 江越黑着脸把茶杯搁了下去,不过他脸本身也挺黑的,索性也看不出来。 江越冷声问:“她怎么打你的?” 本来江靖还不好意思讲,也不敢告状。但江越都挨打了,那也没什么不能说的了……江靖讪讪道:“她拿皮带抽我。” 江越心底竟然诡异地顿时舒坦了点。 江靖挨打应该更疼吧。 还拿皮带抽,脸面都给一块儿抽地上了。 江靖不知道自家二哥心里头想的什么,看着江越的目光,颇有点难兄难弟的意味。连带再看二哥这张黑面,都没那么威势压人了,多少添了一分亲切。 尤其是那脸上的伤痕,越看越亲切。 江越却茶也不喝了,他站起身,一脚踹在了江靖的屁股上:“下次别再在外头给江家惹是生非。不是谁都好惹的。” 江靖自动把这句话替换成了“下次别再招惹顾雪仪”,他连忙小鸡啄米式地点了点头,表示再也不敢了,这才把江越安全地送回了书房。 不然他总觉得自己可能得挨江越的第二顿打。 上流圈子都得了消息,曹家烨当然也隐约听到了那么一点风声。 由于江越好面子,封口令下得及时,曹家烨并不知道江越挨打了。只知道江越面色黑沉地登上了宴家的门,等走的时候,却是步履轻快,手里还拿了一盒草莓…… “江家和宴家关系疏远,说是不太对付都不为过。”曹家烨紧紧皱着眉:“这事儿怎么就轻易揭过去了?” 临走还拿了盒草莓。 草莓当然不是什么贵重玩意儿,但这是个象征啊!这他妈象征着江家和宴家关系融洽了啊! 妈的!明明宴朝还在之前,都没见关系融洽!怎么现在玩起这一套了? 曹家烨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 但他也清楚,宴家、江家这个级别的大佬过招,还真不是他轻易能看明白的。 可现在问题来了……顾雪仪怎么对付? 这个顾雪仪连江二都能哄过去,难不成真的像是蒋梦说的那样,变成棘手的大麻烦了? 蒋梦这时候坐在角落里,面上带着一点泪痕,看上去柔弱又可怜。 她喃喃道:“简芮是不是明天就回来了?” 曹家烨听她一提这个名字,顿时也觉得焦头烂额,心底也还有点不可说的惶恐。 他怕简家。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到这个年纪了,连个孩子都没有。 简芮不能生,就他妈的搞得他也没孩子! 曹家烨之前说让蒋梦去打掉孩子,那都是烦躁上头了的气话。如果蒋梦真要去打了,他第一个能气得掐死蒋梦。 曹家烨气得重重踹了一脚沙发。 沉重的沙发都被踢得移了位。 他转过身,沉声说:“这事我不能掺和,我一掺和,简芮一查一个准。你团队养的那些水军呢?还有你平时特地打点关系的那些媒体……让他们现在发消息,明天,必须在明天之前,全网都得有你怀了宴朝孩子的消息。这样,你也不用再去管顾雪仪怎么样了……全天下都知道了,谁还管她认不认宴朝的孩子呢?” 蒋梦有点惶恐地看了一眼曹家烨,心底也有点怨恨。 明明是他的孩子,却硬要扯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去,只有这样遮遮掩掩才能活下来。 现在还得她自己去顶上…… 一旦媒体、水军开始了带节奏,带得全网皆知,她就真的一点退路也没有了。如果有那么一天,宴朝真的活着回来了,她肯定死得比曹家烨每一任情人都要惨! 曹家烨一转头,也看见了蒋梦的委屈怨怼。 他正准备再说点什么,这时候电话响了。 曹家烨接了起来,那头传出了一道低沉的男声:“曹总。” 曹家烨一惊,哪怕明知道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但他的背脊还是往下塌了塌,摆出了一副弯腰躬背的姿态。 他恭敬地称呼那头的人:“小叔。” “简芮的飞机傍晚八点到,你去机场接她。” 曹家烨心底“咯噔”一下。 蒋梦也一下慌了神。 “那……那您呢?”曹家烨问。 那头直接挂断了电话。 曹家烨抹了把脸,忍下了心底的愤懑。 蒋梦坐不住起了身:“我这就去联络。” “去吧。” “等等。”曹家烨突然又出声叫住她:“昨天李导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你三天没去片场了。” 蒋梦忍着怨气道:“这几天不是在想办法搞定顾雪仪吗?” “那也得去片场。这个片子,对于大鲸娱乐来说,很重要,是签了对赌协议的。你不能任性……而且你就这么走了,连招呼都不和李导打一声,以后你还想不想演戏了?” 蒋梦听完,更觉得憋气了。 但她嘴上还是乖乖应了:“我知道了,我不会了。” 等出了门,蒋梦才毫不掩饰地死死咬住了唇,瞪大的眼睛里全都是血丝。 她想到了剧组里的另一号人物。 对方比她还夸张,从入组以后,就三天两头不见人影,怎么不见李导去找他的麻烦呢? 左右都不过是她的地位太低下而已! 最可恨就是,曹家烨签了对赌就签了,不过几个亿……对于宴家来说算什么?对于宴家恐怕屁都不算一个。但曹家烨却为了这几个亿,还要求她怀着孩子,心神俱疲之下,还得好好拍戏…… 谁以后还想演戏? 她之所以乖乖滚上他的床,不就是为了以后不再吃这些苦头吗? 蒋梦脑中飞快滑过种种思绪,越想越觉得委屈憎恶,越想还越觉得嫉妒。 顾雪仪当初怎么就成功赖上宴朝了呢? 哪怕她是个草包货色,哪怕她将来和宴朝离了婚,她从宴家吃到的红利也足够她过上别人拼了命也得不到的生活了…… 这一刻,蒋梦真恨不得自己真就是宴朝的情人!她能靠着肚子里的孩子,将顾雪仪从位置上挤下来! 另一头,《间谍》剧组里,李导也正焦头烂额。 “联系上了吗?”他问助理。 “没、没有……”助理惶惶不安地道:“到处找了,都没有人。” “完了。”李导一脸天要亡我的表情。 助理却不太能理解,明明蒋梦几天不来剧组的时候,李导也就只是生气发火而已啊……怎么那位几天不来剧组,李导就急疯了。 “再找!必须得把人找到……”李导是真急了,嘴唇都白了,抓着扩音器的手也微微颤抖起来:“人是我特地请进剧组的,如果他在剧组里失踪了……” 他也就离完蛋不远了。 助理被李导的模样吓住了,只好组织人手继续找人。 他还是想不明白。 那位的长相在娱乐圈里,的确是相当出众,出众到甚至少有人能与之相比的地步。他的粉丝甚至还戏言说,他的容貌是娱乐圈的共同财产…… 但这位玩儿起来,没了影儿,剧组真的值得停工,烧着剧组经费也要尽快先找到他吗? “蒋姐回来了!”剧组工作人员有人喊了一声。 他们抬头看了一眼,蒋梦打扮靓丽回到了片场,身后的助理还两手都提满了礼物,看样子是要带给剧组工作人员的。 可这会儿大家看了,却并感觉不到高兴。 蒋梦脸上的笑容顿时也消减了不少。 她也发觉到了剧组的气氛不对。难道李导真因为她离组,发了那么大的火? “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她随便拉住了一个人询问。 “原哥不见了。” 蒋梦怔了下,松了口气的同时,连忙叫助理把东西分派了下去。 他们口中的“原哥”,名叫原文嘉。刚一出道,就因为长相太过出色,引起了娱乐圈的轰动。 那时候蒋梦还嫉妒过,这人怎么一出道就能轻易得到别人得不到的东西。而且这人脾气实在糟得很。什么耍大牌,把微博当成私人博玩儿,完全不讲究当明星的基本法,就跟玩儿似的…… 到后面,蒋梦才无意中发现。 原文嘉,其实应该是宴文嘉。 他是宴家人。 刚得知这个讯息的时候,蒋梦还动过勾搭他飞上枝头的念头。但宴文嘉的脾气实在太古怪,不管蒋梦使出什么办法,宴文嘉都不为所动。 也正是因为这样,蒋梦明白宴家是她高攀不上的,于是很快就答应了曹家烨的追求。 蒋梦正感叹的时候,李导也看见了蒋梦的身影。 这时候网络上已经铺天盖地都是在推送,蒋梦疑怀上宴朝的孩子的消息了。 剧组里的人,看向蒋梦的目光慢慢就变得不对劲了。 有惊奇,有畏惧,有艳羡…… 李导的另一个助理也跑过来,和李导说了网上的小道消息。 李导冷着脸:“难怪脾气大了,拍戏拍着拍着就不拍了,招呼也不打一声。” 宴文嘉虽然也是这么个德行,但宴文嘉是他为了角色亲自去请来的,蒋梦却是被硬塞进来的。 李导突然一怔。 他又看了看蒋梦的方向,倒是一下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新闻报道里,存在感被弱化的女人——宴朝宴先生的正牌太太,顾雪仪。 宴文嘉不见人影,肯定是不能瞒着宴家的……李导叫住了助理:“想办法去弄到顾雪仪的手机号,给她打个电话,请她到这里来一趟。就说宴……原文嘉不见了。” 顾雪仪倚靠在飘窗上,手边放着一本书,一盏热茶。 她问:“宴文柏去学校了?” 女佣点头应声:“是的太太。” 顾雪仪想了想,又开了口:“让司机跑一趟,给他送点吃的。” “送……吃的?”女佣愣住了。从来没听过这样的命令。 “嗯。” 见顾雪仪神色如常,一副这就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的模样,女佣也就压下了心底的疑惑,只出声问:“送些什么呢?” “今天吃的那道蟹粉狮子头和平桥豆腐味道不错。再送一点水果吧。”顾雪仪头也不抬地道。 女佣点点头,转身去了。 等走出去老远,女佣才愣愣地心想,我怎么就这么听太太的话了呢? 守在门外的王月也纳闷呢。 顾雪仪突然跟变了个人似的。 现在才终于像真正的宴太太了。 这时候,房间里响起了一段手机铃声。 女佣连忙上前,取了手机,送到了顾雪仪的手边:“太太,您的电话。” 王月看着这狗腿的行为,惊得眼珠子都快飞了。 顾雪仪倒是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过去她身边伺候的人,可比这要多多了。每个伺候的人,所擅长的东西还各有不同,以确保她在主事家中的时候,不用有别的后顾之忧。 顾雪仪接过手机,接通。 那头传出了一道陌生的紧张的声音:“是、是顾雪仪女士吗?” “是。” 那头松了口气。 很好,没有一上来就骂他,更没有挂他电话。 他吸足了一口气,一股脑儿地说了出来:“您好,我们是《间谍》剧组的工作人员。原文嘉先生在剧组拍摄期间,突然失踪。剧组发动人手正在四处寻找,但还是没有结果。我们导演,让我们给您打电话……” “原文嘉?”“谁?” “……”那头的工作人员哽了哽:“您、您不认识吗?” 顾雪仪搜罗了一下原主的记忆,又搜了搜那本书里的剧情,这才搜到了一个对得上号的人物。 宴朝的二弟,宴文嘉。 “他在剧组失踪了?”顾雪仪问。 “……是、是。”那头的工作人员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他不明白,电话那一头的人,怎么突然就变得有压迫感了起来。 顾雪仪立刻从榻榻米上翻身下来:“备车。” 女佣隐约听见了一点字眼,知道好像是出了什么事,不敢耽搁,连忙一路小跑着下楼去通知司机和保镖了。 顾雪仪套了一件外套,头发也用皮筋扎了起来,然后随手抓起了一副墨镜。 她虽然不太适应这东西。 但这东西遮太阳是很舒服的。 顾雪仪皱了下眉,不过并没有感觉到有多麻烦。 身在大家族,享用家族资源,与家族共荣辱、共生死,那么会遭受麻烦,也是很正常的事。 不知道宴文嘉失踪,是否和宴朝失踪有关。 又或是别的仇家,趁虚而入…… 不管是什么情况,她都得尽快把人找回来,免得被有心人利用来对宴家造成威胁。 如果说几天前,顾雪仪对这个世界还毫无归属感的话,那么这些天下来,这个世界已经用它“科技”的魅力,吸引住顾雪仪了。 宴家是个不错的地方。 值得居住,适宜生存。 那她就应该好好将这里保护起来,也包括这里面的人。 与此同时,简昌明也得到了消息。 宴文嘉失踪了。 顾雪仪还找过去了。 简昌明将手里的报纸翻过了一页。 现在已经没有多少人会看报纸了,但他还保留着这个老派的习惯。 等一点也不遗漏的,连报纸夹缝里的小广告都看完了,简昌明才抬起头,皱眉道:“顾雪仪去添什么乱?” 京市的某所一流高校内。 “卧槽?宴文柏,你家里人还给你送吃的?” 宴文柏看着保镖手里的保温桶,心底带出了一点怪异的温暖。 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昂贵的食物。 可一个小小的保温桶,却是他小时候,只能从别的同学那里见到的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江二幡然醒悟:我可能是个工具人。 第7章 送他去死 一辆黑色凯迪拉克停在了《间谍》剧组外。 这边豪车来来往往,这辆车自然也并不稀奇。但很快,车门打开,先下来了一个明显保镖打扮的黑衣大汉。 大汉走到副驾驶座旁,拉开了车门。 这时候有人盯着那辆车惊叫了一声:“车牌!快看车牌号!” “……宴朝的车?” “卧槽!” “他不是失踪了吗?” 剧组里的议论声一下就嘈杂了起来,他们甚至忍不住频频朝蒋梦看了过去,满眼都是羡慕嫉妒恨。 “不会是冲着蒋姐来的吧?” “有可能哦。” 蒋梦听了这话,却并不觉得开心,只觉得一阵心虚。 不,不可能……宴朝失踪了那么久都没有消息,怎么可能突然就出现在这里? 副驾驶座的车门很快被拉开,一双笔直且雪白的腿先映入了大家的视线中。 紧跟着副驾驶座上的人出来了。 她穿着一件白色外套,头发高高扎起,毫无保留地展露出了美丽的五官。 蒋梦瞳孔一缩,松了口气。 是顾雪仪。 不…… 蒋梦那口气陡然又哽在了喉咙里。 就算来的只是顾雪仪,也没什么可值得开心的。 蒋梦忧虑地心想,她觉得自己的情绪再这么大起大落下去,肚子里的胎儿恐怕真的不好保住了。 顾雪仪并没有注意到蒋梦,她进入到了片场内,问:“谁是导演?” 李导隐约听见了声音,把手里的扩音器一放,小跑着过来,有点不敢置信:“宴、宴太太吗?” 顾雪仪:“嗯。” 周围的人隐隐约约听到了这段对话,很快就一个传一个,大半个剧组就都知道,宴朝的正牌太太来了! 本来他们刚得知蒋梦是宴朝的情人时,还免不了羡慕嫉妒恨。那可是宴朝啊!哪怕宴朝真的回不来了,宴家也仍旧是个常人难以望其项背的庞然大物啊! 可现在当人家正牌太太上门了,他们一下就不觉得羡慕了,看向蒋梦的目光,反倒变得有点微妙,甚至是一言难尽。 蒋梦接收到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心下也气得暗暗骂街。 她怎么也没想到,当时的灵光一闪,不仅没能解决麻烦,反倒还将自己陷入了更艰难的困境中。 她现在看见顾雪仪,耳边都还隐隐约约能听到,皮带抽在皮肉上发出的声音。 噼啪、噼啪。 “宴太太,这边请。”李导恭敬地把顾雪仪请到了后台休息室。 顾雪仪一走,剧组里才敢放肆议论起来。 “我怎么记得几年前在杂志上看见她的时候,不是长这样……” “整容了?” “不像吧。看着很天然的啊。如果哪个医生能有这样的水平,麻烦介绍给我。” “宴太太原来这么好看啊。” …… 说着,他们就免不了回头打量一眼蒋梦。 蒋梦当然是漂亮,可和顾雪仪一比,就有点不值一提了。 一个带着混血感,容貌娇艳,男人看了或许会很喜欢;但另一个的五官底子却更强大,气质也更加出众,眉眼又相当符合华国人的审美,十足冰美人,见之难忘。 蒋梦感受着他们打量的目光,顿时更觉得屈辱得要命。 顾雪仪这种蠢货也配和她相提并论吗? 蒋梦在外面气得想吐。 而顾雪仪在休息室里,看了剧组提供的一段监控录像。 监控录像显示,宴文嘉在三天前的凌晨一点,片场里正在拍夜戏的时候,他突然离开了剧组的范围。 “这本来并不奇怪。宴少好像很喜欢去酒吧,……我听他的经纪人说,他飚过车。有时候兴头上来了,还会连夜搭乘私人飞机,飞到拉斯维加斯玩儿……” “二少本来是不想参演这部戏的,是我特地去把人请来的。二少拍得不大痛快。偶尔离组散散心,大家也都理解。” “但这次经纪人、助理、保镖全都没带……” 李导越说越着急上火。 有人坚信宴朝回不来,当然也有人坚信宴朝能回来。李导就是后者,他怕自己被宴家扒皮。 但话说完,李导看向顾雪仪的目光又带着一丝怀疑。 宴太太真的能做得了宴家的主吗? 她能找得到宴二少吗? “好,我知道了。”顾雪仪淡淡道。 李导看她一副完全没听进去,连半点着急上火的意思都没有的样子,心下顿时失望极了。 难怪坊间隐隐有传闻,说顾雪仪嫁入宴家后并不受待见,和宴家上下都合不来,连宴朝对她也多有无视。 宴文嘉失踪了,顾雪仪来这一趟,说不定也就只是做做样子…… “把他经纪人叫来。”李导正胡思乱想的时候,就听见了耳边传来的女声。 “啊?啊,好。”李导连忙派人去找宴文嘉的经纪人了。 宴文嘉。 宴朝的二弟。 职业……职业是戏子。不,在这个时代,叫做“演员”。 尽管这样的出身,竟然选择了这样的职业,多少让顾雪仪有点惊讶,不过她倒并没有鄙夷之心。 顾雪仪坐在那里,不急不缓,甚至还喝了杯热茶。 然后,她等到了宴文嘉的经纪人。 “宴太太,我是小方。”经纪人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穿着不太合身的西装。袖子短,裤腿也短。男人还蓄了一点小胡子。头上戴着一顶圆帽。……也许是某种时尚。这个时代总有一些时尚是顾雪仪无法理解的。 顾雪仪也不客气,从善如流地叫了声:“小方。” 这个叫“小方”的四十多岁中年男人,正准备再说点什么,顾雪仪却已经转头吩咐保镖:“把笔记本带上,把他带上。我们现在走。” 保镖犹豫片刻,就按照顾雪仪说的做了。 他是宴朝聘请的。 可现在宴朝不在,宴文嘉失踪,宴文柏不管事……也就只剩下顾雪仪了。 蒋梦忍不住和经纪人说:“她倒好,一来,就把剧组上下的人都使唤得团团转。宴太太的派头,真是大……” 经纪人也忍不住感慨:“你要是做了宴太太,你也能这样。” 哪至于像现在这样躲躲藏藏见不得光的。 正说着,她们就看见顾雪仪出来了。 蒋梦立马就闭了嘴。 而这头顾雪仪走到一半,突然顿住了脚步:“宴文嘉长什么样?” “???” “????” 顾雪仪身后的人,头上疯狂冒出了一串串问号。 “您……不知道?” “嗯,不知道。”顾雪仪回答得分外坦然,没有丝毫的不好意思。 原主和宴文嘉几乎没有来往,而她活在这具躯壳里之后,也并不关注宴朝有多少个弟弟,弟弟都长什么样…… 小方只好拿出了手机,翻出里面留存的杂志大片给顾雪仪看。 照片里的年轻男人,长了一张相当标准的贵公子的脸,精致且透着一股华贵的味道。一垂眸,一抬眼,都带着多情且忧郁的味道。 他一定很适合扮演古代的皇子。 顾雪仪漫不经心地想。扮上之后,肯定和五皇子很像。都一样欠调教。 保镖跟着顾雪仪疾步往车上走,一边走,保镖一边忍不住出了声:“您如果要调用大量宴家的人手,去寻找二少的话,您需要联系先生身边的秘书。只有他盖章,您才能获得一定的调配权……” “不需要。”顾雪仪说。 “不需要?”保镖怔了怔。 “报警。” “报、报警?”保镖又一次怔住了。他们这样的人家解决失踪的事件,都是调用自家的力量,哪有报警的?他们从来没想过这个途径。 顾雪仪最后一次翻看了监控录像,又翻看了地图。 “沿着这条路走。”顾雪仪说。 司机当然不会质疑,乖乖按着顾雪仪的指示去做了。 保镖懵了一会儿之后,也只好按照顾雪仪说的,报警去了。 实际上,顾雪仪看上去并不是刁蛮的人,更不像是个手腕铁血的人。她下完命令,就不再管了,只留下他们这些听了命令的人百般煎熬,最后一番艰难的取舍,还是选择了按照她说的话去做。 知道宴文嘉失踪的很快就不止简昌明一个人了。 江家、宋家、封家……全都知道了。 宴朝的秘书还在迟疑,如果接到电话的话,到底要不要盖章呢。 严格来说,他是只听从宴朝的吩咐的。 结果秘书自个儿纠结了半天,最后屁的电话都没接到一个。 “宴文嘉不见了啊?”江靖一脸见怪不怪:“指不准又找哪个地方去寻死了吧……” 江越也根本不在乎宴文嘉是死还是活,是让人绑架了还是自己想去寻死。 但他想到了顾雪仪。 “宴朝是挺厉害,长得也足够好看,也恰好比较有钱有势,也就比我差点儿……”江越咂了下嘴。 江靖:“……” 二哥你说这话良心不会痛吗? 良心不会痛的江越点了根烟:“但给他做妻子可太累了。” 他脑中又一次回闪过顾雪仪的模样。 多可惜啊。 在距离剧组三十多公里外的地方,有一处小海滩。 海滩上的风呼呼刮脸,吹动了男人身上的浴袍,露出了男人劲瘦的胸膛。 男人转过脸,露出了一张相当夺目的面容。 他张开双臂。 坠入了海面。 像是美丽的海妖投归大海的怀抱。 远处渔船上的小姑娘发出了惊呼的声音。 而这时候,一阵船桨飞速运转的声音近了。 一道纤瘦的身影,猛地从船上跳了下来,扑入了水中,她身上的白色外套被风吹得鼓起来,像是化作了巨大的蝶翼。 宴文嘉倒下去的那一刹,就发觉不对了。 一艘船靠近。 船桨高速运转,把他铺在海里的网直接绞碎了。 紧跟着一道美丽得不太真实的身影扑了下来,猛地把他按在了水里。 宴文嘉:??? 他怀疑她是想让他死! 宴文嘉艰难地在水里呼吸着。 这时候他听见身上的人,手机铃声响了。 对方不急不缓,慢条斯理地,还真特别有闲心地接通了电话。 那头传出了一道特别耳熟的声音。 他那傻逼弟弟的声音从那头传出来:“……你给我……送了吃的?” 宴文嘉眼前一黑。 你他妈给宴文柏送吃的,就送我去死哪? 第8章 还玩儿吗 宴文嘉喝够了好几口咸涩的海水,才被捞起来。 “咳,咳咳咳……”他捂着胸口,一手撑着地,半坐半躺,浑身都湿透了,头发湿漉漉地贴着脸颊,连视线都是模糊的。 他抬眼看向不远处。 对方还在打电话。 周围的人一拥而上,递上了宽大的浴巾、热水。对方抬手,轻轻拢住了浴巾。 刚才将他按进水里的人,年纪很轻,身影纤细,……是个女人。 她的身上也湿透了,白色的衣服紧紧裹着身躯,曲线玲珑;连发丝也都紧紧黏住了脸颊;眉眼也跟着蒙上了一层水意,带出一种朦胧的美。 ……有点眼熟,但也有点陌生。 宴文嘉眨了下眼,眨去了眼睫上承载的水珠。 这时候旁边才有人送上了毛巾和纸,他接过来随意抹了把脸。不远处女人的身影,在他的眼中也逐渐变得清晰了起来。 眉如远山,发如浮云。 宴文嘉听见旁边有人小心地喊了声:“宴太太。” 宴太太? 谁的太太? 宴朝之下,他们谁都没有娶妻。 那就只能是一个身份了…… 顾雪仪。 这个名字从他舌尖滚过,但声音都堵在了喉咙里。宴文嘉再度抬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甚至怀疑自己不是眼花了,极有可能是眼瞎了。 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眼前的女人是顾雪仪呢? “您还好吗?”旁边传来了询问的声音。 宴文嘉分了点注意力过去。问话的好像是剧组的某个工作人员,看上去有那么一点眼熟……宴文嘉冷淡地挪开了眼,随意应了声:“嗯。” 工作人员有点尴尬,但还是红着脸伸出手,想要去扶宴文嘉。 宴文嘉径直避开,自己撑着站了起来。 他浑身湿透了之后,身形有些落拓,但依旧挺拔修长,现场有不少人都忍不住一边脸红又一边小心翼翼地望向他。 顾雪仪低头喝完了杯子里的温水,然后再抬起头,宴文嘉就站在她的面前了。 宴文嘉微眯起眼,盯着她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的味道,他说:“我的网破了。” “嗯。”顾雪仪不冷不热地应了一声。 宴文嘉有种一拳头打在了棉花上的感觉。 “你差点淹死我。”宴文嘉只得再次开口。 “你不是想跳海吗?”顾雪仪眨了下眼:“我是在帮你。” 她长长的睫毛上也盛着一点水珠,眨眼的时候,水珠欲落不落,水意又朦胧了她的双眼,不由让人生出一点温柔的错觉。 但宴文嘉却觉得胸口一哽。 他行事随心所欲,宴家没有人管束他,离开宴家就更没有人管束他。他也从来不向任何人为自己的行为作解释。直到这一刻—— 海风吹来,湿透了的身体立刻就感觉到更冷了。 顾雪仪将身上的浴巾拢得更紧,往前一步,靠得宴文嘉更近。她伸出手,纤细白皙的手指格外引人注目。 她问:“如果你觉得不够的话,我可以再帮你一次……” 这句话,一下勾起了宴文嘉刚才濒死般的记忆。 纤细的手指,却带着极强的爆发力。 细滑柔软的皮肤,紧贴着他的脖颈,将他牢牢压在水里……窒息感扑面而来。 一种异样的感觉紧紧裹住了他的脖颈。 宴文嘉不自觉地挪了挪步子,想要后退,但又生生忍住了。他僵着脸,这才终于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话:“……极限运动,没听过吗?” 他有股直觉。 如果他不说清楚的话,也许她真的会把他摁死在水里头。 极限运动? “没听过。” “……”宴文嘉哽了哽,都不知道她是装的,还是真的没听过了。 宴文嘉不得不摸出了自己的手机,正准备点开Google搜索引擎。结果晃一晃,先淋了一手的水。 宴文嘉:“……” 宴文嘉舔了下唇。 一嘴的咸涩。 宴文嘉头一次放下了他那我行我素的孤傲,做起了一个人形百科词典:“极限运动,是指一些难度较高的、危险性较大的,极具挑战性的项目的统称。” “简称找死?”顾雪仪歪头。 宴文嘉:“……”他竟无力反驳。 主要也从来没人敢这么质疑他。 眼看着现场气氛越来越紧张,有人出来打了圆场:“不如咱们……坐下来慢慢说?” “原哥要不要先到医院检查一下?”刚才经纪人小方都被顾雪仪的动作吓木了,这会儿灵魂才归了位,也问出了今天宴文嘉被打捞起来以后一句像样的人话。 “不用了。” 死不了。 后半句话到了宴文嘉的嘴边,又被他吞了下去。 这句话他以前没少说。 但这会儿,宴文嘉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他觉得面前的女人很可能来一句:“那我帮你,一秒升天。” “给剧组回电话。”顾雪仪一边说,一边掉头往船的方向走。 “是。”这位宴太太行事太过雷厉风行,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不自觉按照她的吩咐去做了。 顾雪仪翻身上了船。 其余人也跟着上了船,但动作愣是被她衬得笨拙了许多。 她要是像白天鹅。 后面就像是跟了一群大笨企鹅。 等在船上重新坐好,颇有点众星拱月味道的顾雪仪,抬手冲宴文嘉勾了勾:“上船,等什么?” 宴文嘉没动。 顾雪仪:“你还想玩儿?” 宴文嘉迈动长腿,没几步就跨上了船。 小方发誓,他就没见过原哥这么好说话的时候! 他都快哭了。 原哥在营业的时候要是能这么好说话,那他们还不得赚个盆满钵满,早日称霸内娱,一举登上流量TOP1啊! 宴文嘉安全回到了剧组。 “怎么回事?”剧组上下连忙围上去。 “没事,掉水里了。” “掉水里了?天哪。原哥没事吧?” “没事,到得及时……原哥得去换身衣服……” 李导跟着迎上来,压着心底的震惊,对顾雪仪叫了声:“宴太太。” 宴文嘉又一次听到这个称呼,他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尽管他再不想承认,但女人的身份已然呼之欲出了…… “顾雪仪?”他看向她。 顾雪仪正从工作人员接过了一杯殷勤的咖啡,她喝了一口。苦。顾雪仪皱了皱眉,却没有削减丝毫她五官的美丽。 单看这一幕,就仿佛吃到一块坏了的糖的少女。 把咖啡还了回去,她才抬起头,这会儿却又变成了气质冷锐的成熟女性,她说:“叫大嫂。” “噗通”。 像是有一颗石头,重重砸进了宴文嘉的心室。 虽然很荒谬……但眼前的人的的确确就是顾雪仪。 他竟然在顾雪仪面前颜面无存? 宴文嘉沉下脸,没有叫“大嫂”,只是飞快地转身去换衣服了。 前后也就十多分钟的功夫。 宴文嘉出来了,跟换了个人似的。 他换上了一身烟灰色西装,西装剪裁得体,将他的身形衬托得更加挺拔优雅,仿佛化身旧社会现身舞池的翩翩绅士,一垂目一抬眸,都能吸引无数的女人。 宴文嘉直接走到了李导的面前:“你不是一直打算要先拍第三十三场戏吗?” 第三十三场戏的主角,是宴文嘉饰演的角色。 但因为宴文嘉的长期放纵不羁,李导把嘴皮子都快说破了,他也没拍,转头甚至还飞国外去度了个假。 “拍吧,就现在。”宴文嘉转头环视一圈儿:“场景不是早就搭好了吗?” 李导轻吸了口气。 他不知道顾雪仪是上哪儿把人找回来的。 他更不知道今天这位大少爷是吃了什么药,怎么突然就转了性了…… 反正……拍!是得拍!可不赶紧得拍了吗? 李导重新拿起了自己的扩音器:“剧组人员准备各就各位……” “整个剧组上下都为他折腾。等他一回来,就又立刻投入开工。他说是什么就是什么……”蒋梦吸了口气:“这就是宴家的力量啊。” 一点羡慕又向往,甚至是疯狂的念头,涌现在了蒋梦的脑海中。 “什么?”她的经纪人没太听清她说了什么。 蒋梦目光闪了闪,含糊道:“我说顾雪仪挺厉害。” 经纪人也不由咋舌:“是有点厉害。” “您怎么知道他在哪儿的?”保镖纳闷地问。 顾雪仪回答得漫不经心:“世家子弟都这副德行。”总想玩儿点刺激的。 保镖:? 说得怎么好像这样的,她一口气整治过十个八个似的。 “那您坚持报警是为了……” “如果等你和各家谈好了条件,借用了他们的势力,调齐了人手,最后发现他是在玩儿跳海……” 保镖想象了一下,扯了扯嘴角。 那可真他妈够尴尬的。 宴先生失踪,宴家现在的一举一动本来就受到外界的监控,多的是想趁火打劫的人…… 可报警就不一样了。 报警是以防正常情况以外的万一。 其次,报警是每个公民遇到危险时的正当权益。并不需要拿出任何利益去交换。宴家不会和任何一方势力扯上关系。也不会引起宴氏和股民恐慌,以为宴家没了宴先生真就要不行了…… 倒是他们先乱了分寸了。 还真以为二少失踪这事,和宴先生失踪有关系……差点就闹出笑话。 顾雪仪这时候,突然回头问:“你们宴家就没一个人知道,宴文嘉是这么个玩意儿吗?” 玩意儿……? 保镖张了张嘴,又讪讪地闭上了。 那谁知道呢? 而且宴先生是真的忙。 忙到很少回家。 他和宴家的少爷小姐,关系也并不密切,感情也谈不上多深。宴先生不会去管,他们这些底下人又怎么会去注意呢? 更何况二少其实也常年不见人啊。 “真是奇怪……”顾雪仪低低感叹了一声。 一个会因为她送去的一点食物就感觉到惊奇;一个完全如同放养,行事肆意放纵,亲手把自己的命悬在悬崖边上不管不顾…… 这个宴家,挺奇怪的。 没有规矩,可也没有亲情。 那头剧组工作人员都已经回到自己的岗位上。 导演一声大喝:“开机!” 宴文嘉站在镜头下,模样俊美、气质华贵,所有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 他仿佛已经化身为剧本中的那个角色—— 成了身世坎坷而拼命想要跻身上游,将自己包装得绅士优雅、俊美无双,实则冷血无情的军阀。 总要挽回面子的。 宴文嘉想。 五分钟过去。 导演喊了卡。 片场爆出一阵掌声。 “好!”李导也激动地大喊。 宴文嘉果然很贴近这个角色。 这时候,宴文嘉往场外看了过去。 那里空空如也。 宴文嘉面色一滞。 “顾雪仪呢?” 剧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宴文嘉的真实身份,又听他直呼顾雪仪的名字,那人脑袋晕乎乎地想,卧槽!刚才原哥急着表演这么一段……不会、不会是为了特地给顾雪仪看吧? 卧槽……他们俩…… 他们俩…… “走、走了,好像说是要去商场选购一身新衣服。” 宴文嘉一哽。 敢情她连一秒钟也没看见? 顾雪仪的动作很快,为了不再穿着湿衣服,她迅速挑好了一套。 然后刷了宴朝的副卡。 在遥远的另一半地球。 手机震动,一条短信涌入。 “您尾号****卡10月12日15:11快捷支付支出(朵朵服装公司)335.00元……” 这并不是顾雪仪第一次刷这张副卡。 但作为一个从小享用惯了奢侈品,尤其忿忿于宴家生活不如意时,每次刷卡都得一次刷掉几万甚至十几万几十万的刁蛮大小姐。 头一次刷掉了335元。 335??? 第9章 简昌明 影视基地附近的商场规模并不大,价格水平参差不齐,顾雪仪就挑了进门的那家店,就没再往前走了。 模特身上穿着姜饼色的长裙,领口处围了一圈儿的紫色波浪领。 顾雪仪抬手捏了下。 面料很柔软。 她转头看向营业员:“就这件,包好。” 营业员都愣在了那里。 她头一次碰见带着这么多人来她这儿买衣服的。 是,她知道隔壁挨着的就是影视基地。但是那些带得了这么多助理保镖的,也压根不来这儿逛啊。人都是宁愿自己开车跑个几十公里去扫货。 “不能卖吗?” “……能,能能!” 顾雪仪刚学会了刷卡,从银行卡取现,为了能够更熟练使用这些技能,她转头又问:“能刷卡吗?” “能。” 顾雪仪也没有问价钱,飞快地完成了刷卡支付、签名,然后就带着衣服和新购置的一次性内衣去了隔壁的小酒店。 等洗了热水澡,换掉了身上湿漉漉的衣服,顾雪仪才觉得舒服了。 看来下次不能跳水跳太快,衣服湿透了难受。 顾雪仪浅浅皱了下眉,走了出去。 这是她来到这个时代后,第一次认真地走在街头。 她默不作声地将周围的一切收入眼底,汲取着属于这个时代的知识。一路走过去……李记麻辣烫、72便利店、麻麻辣辣酸辣粉、意大利冰淇淋…… 在遥远的另一半地球。 手机不断震动,新的短信不断涌入。 “您尾号****卡10月12日15:30快捷支付支出12.00元……” “您尾号****卡10月12日15:33快捷支付支出4.00元……” “……快捷支付支出33.00元。” 一串又一串零散的数字。 昏暗的环境下,手机光一次又一次照亮起来。 剃了光头穿着防弹衣的男人,盯着手机屏幕仔细地分辨了一下:“……盗刷的?” 旁边有人踹了他一脚:“你放屁呢。谁能盗刷老大的卡?” “那不然能是什么?” “……谁他妈知道呢。” 一只手斜斜地从简陋的布帘子后伸了出来,那只手分外削瘦,手腕白皙,上面青筋的形状清晰可见。 他抓走了手机,悄无声息地浏览了一遍,然后随手扔到了一旁。 半小时后,顾雪仪走完了这条街。 她觉得真有意思,以后可以多出来走一走。她越来越能够感受到这个世界的美丽之处了。 她身后跟着的人,倒是有点恍惚地看了看她手里举着的甜筒。 上面草莓味儿的尖尖,格外的粉。 顾雪仪低头去咬的时候,波浪领被风吹拂得滚了起来,连带发丝飞扬。她身上那股雷厉风行带来的压人的气势,刹那褪去,仿佛又如少女一般。 当宴文嘉脱去戏服出来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幕。 她还没走? 宴文嘉的步子一顿。 顾雪仪隐隐有所察觉。 她对人的目光太敏感了。 顾雪仪抬头迎上了宴文嘉的目光:“今天的拍完了吗?” “拍完了!”李导连忙在旁边说。 要是宴文嘉每天都能这么配合,电影进度肯定能迈进得飞快! 宴文嘉动了动唇。 他是拍完了,但她却连一眼都没看。宴文嘉就没这么卖力过,结果最后还是卖力给瞎子看了。 “那就上车。”顾雪仪丝毫不停顿。 宴文嘉一声也没有反驳,大步走向了停在片场外的凯迪拉克,然后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在场所有人都惊呆了。 顾雪仪来到现场……他们开始以为是来找蒋梦的麻烦的,结果不是,而是来找原文嘉的!那么问题来了,顾雪仪和原文嘉到底有什么关系? 刚把人找回来的时候,两个人身上可都湿透了。 原文嘉总不会是顾雪仪的弟弟吧? 不像,完全不像。 他们暗暗咋舌。 这宴家不会是互相给对方戴绿帽吧? 顾雪仪想要进一步的了解宴文嘉,而宴文嘉也想要了解宴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轮得到顾雪仪来找他?而且顾雪仪还变了个模样…… 两人怀的心思,出发点不同,但目的地是相同的,也就一路安然无事地抵达了宴家。 而顾雪仪走的这半天,宴家别墅就又已经忙了起来。 “简先生回京市了。”女佣躬身说。 简先生? 什么简先生? 顾雪仪并没能从原主的记忆中,搜寻到相关的详细的信息。就连回忆那本书,书里的剧情似乎也很少提到这个角色。 顾雪仪转头看向了宴文嘉。 宴文嘉避开了一点目光,淡淡道:“好像是我大哥的朋友吧。” 顾雪仪点了下头,心底对这个人的定位有了一定认知。 宴文嘉虽然很少回家,但宴家的房间却一直在。他径直上了楼。 顾雪仪扫了一眼,也没有出声阻拦。 很快,就有电话打到了宴家别墅。 顾雪仪接了起来,那头传出了一道礼貌的女声:“您好,我是简昌明先生的秘书雪琳,明晚简先生会携简芮女士,到贵府拜访,您看方便吗?” 顾雪仪稍作迟疑,就迅速作出了判断:“方便的。” 另一头。 江越拨了个号码出去。 ……占线。 再拨一次,还是占线。 而顾雪仪这头,在刚挂断了来自简昌明的电话之后,很快就又接起了一通新的电话。 “宴太太,你好。我是宴总的秘书,我接到消息,简先生明晚会到宴家拜访。如果方便的话,请太太携带我出席。” 顾雪仪立刻意识到,这位简昌明先生的身份很明显不太一般。 她对这个世界的了解毕竟还不够,顾雪仪并不打算托大,毫不犹豫地应下了秘书的要求。 但这两通电话,似乎才只是个开始。刚放下的电话听筒紧跟着又响了。 “雪仪。”这一次电话那头传出的是温和的女声,年纪应该在四五十岁左右。她顿了下,说:“我是妈妈。” 原来原主是有父母的。 顾雪仪这才艰难地从记忆中扯出了,关于原主这个炮灰女配的父母的极为简短的介绍—— 顾学民,贩卖教辅材料起家,后来开设分厂负责女装出口生意,再后来成立了自己的品牌。顾家也终于跻身“有钱”的行列。 张昕,顾学民的第二任妻子,大学毕业就嫁给了顾学民。无业。 顾雪仪默默消化了这些信息,一边对着电话那头应了声:“嗯。” 听见顾雪仪的声音,那头的人似乎得到了某种鼓励,立刻柔和地笑着,问:“明天简先生要上门是吗?现在就你一个人在宴家。你爸爸担心你撑不起场子,所以才让我打电话来问问你,如果需要的话,爸爸妈妈就一同前往,陪在你身边,你也不要担心……” “不用了。” 电话那头的话还没说完,就这么生生噎住了。 “你不要任性,怎么会不用呢?” “咱们是一家人,又何必说两家话?” “宴先生的秘书是不是也联系你了?我看我们来就行了。那位秘书就不用来了。宴先生最近失踪了,他的秘书也都是很忙的……” 他们在电话里,连直呼宴朝的名字都不敢。 “……”顾雪仪直接了断地挂了电话。 她出身将门,自幼受到的教养,和别的高门小姐,又有所不同。她的父母叔伯,要求家族的嫡系子女,无论男女,都须得有果决干脆的执行能力,有坚定不动摇的意志,有自我的思考…… 因为一旦失去了这些,如果将来真有一日上了战场,就会动摇军心,会打败仗,会丢城池,会损害百姓…… 而现在,顾雪仪就不准备浪费时间和原主的父母打口水战。 挂电话来得最简洁有力。 之后顾母又不死心地打了几个电话过来,都被顾雪仪挂了。 正好,这个时候,门外佣人的声音响了起来:“四少回来了。” 顾雪仪推开了电话,没有再理会。 一旁的女佣会意,自觉地顶替了顾雪仪,负责挂断那些“不必要”的电话。 宴文柏面色难辨喜怒,他慢吞吞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那个保温桶。他刚一抬眸,瞥见顾雪仪的样子,步子就猛地顿住了。 她打扮成这样,身上更多了一丝温柔且少女的味道,仿佛刚从一幅油画中走出来一般。 好像和前几天那个拎皮带的完全不是一个人。……但和那个送来食物的,是一个人。 宴文柏舔了舔唇,压下了忍不住想要再多看两眼的本能。 他焦躁地转了转头,不过很快察觉到了别墅里不太一样的气氛:“出什么事了吗?” 顾雪仪没有回答他的这个问题,而是反问:“吃完了吗?” 宴文柏:“……” 宴文柏的手指攥得更紧了:“没有。” 顾雪仪:“哦。那下次让厨师少做一点给你。” 两人间的对话显得平静又家常,好像真的仅仅只是家人之间的再普通不过的关怀问询。 宴文柏身上倒逆的刺,一下好像又被抚平了。 连那股无形中的焦虑都得到了缓解。 宴文柏本能地拎着保温桶就往楼上走,等踏上了几步阶梯,他才绷着脸,手指攥紧,道:“……狮子头凉了。” “谢谢。”后一声轻得几不可闻。 顾雪仪倒是并没有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什么特别的。 如果宴文嘉也在上学的话,她一样会让送食物过去的。 这是顾家,乃至后来的盛家,同样有的规矩。他们待家族子弟的学业、心性,都要求严苛。但并不代表这样的大家族里,便是铁血森严,半点温情也不讲的。相反,他们是极讲温情的。 顾雪仪的祖父曾经说过,若是族中子弟连家族亲情都顾不上了,将来又遑论大忠大义?上了战场,恐怕也是个自私自利、冷血薄情的逃兵或蠢将。 于是,顾家包括盛家,都总会从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让族中子弟感受到家的关怀照拂。 顾雪仪随口问了一个女佣:“宴文嘉在哪个房间?” “二楼,左拐,尽头的房间。” 顾雪仪点了下头,记在了心里,然后缓步上楼。 第二天,简昌明搭乘的飞机降落在了机场。 曹家烨、简芮都站在了机场接机。 “小叔要去宴家?是因为宴文嘉失踪的事吗?”简芮主动上前接过了行李。 “宴文嘉没失踪。”简昌明淡淡道。 简芮:“啊?是吗?剧组里不是闹得很厉害吗?” 简昌明没有要多加解释的意思。 简芮熟悉他的性子,也不多问。 只是转而说起了另一个话题:“说起来,我好像还一面都没见过顾雪仪呢。” 简昌明淡淡道:“不是个什么讨喜的人。” 第10章 宴朝的秘书 宴文柏上楼的时候,宴文嘉紧闭的门突然打开了。 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的眼底都是漠然之色。 宴文嘉的目光下移,落到了那只保温桶上。 “她给你送的?” 宴文柏冷淡地应了声:“嗯。” “现在才来讨好宴家人,她不觉得太迟了吗?”宴文嘉的话语里倒是没有嘲讽的意味,似乎真的只是单纯的感觉到困惑、好奇。 宴文柏回答不了这样的问题。 他们对她的了解本来就不多…… 宴文柏抿了下唇,觉得自己还把保温桶拎在手里有点傻。他一边转向往楼下的厨房走,一边不耐地道:“哦,可能是鬼上身了吧。” 宴文嘉静静地看着他走远,然后才关上了卧室门。 宴文嘉懒洋洋地斜倚在沙发上,先是翻了会儿杂志,再打了三盘游戏,又刷了刷微博,欣赏了一下今日傻逼言论……甚至还看了部电影。 他还是没能等到顾雪仪上门。 宴文嘉紧抿了下唇。 ……这就完了? 他以为她要借机大肆发作,端起“大嫂”的架子,对着他灌鸡汤、讲大道理,甚至是直接破口大骂……恨不得手撕了他。 但没有……全都没有。 他们的交集从她把他死死按在水里开始,也从这里结束。 他好像只是从她眼皮子底下经过的,一只微不足道的蚂蚁。 她怀着慈悲的心肠把这只蚂蚁捡起来搁到了一边。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剧组,她没有再和他交谈,甚至连多余的目光都没有分给他。 回到宴家,也一样……她分给他的目光,甚至还不如给宴文柏的关注多。 宴文嘉猛地将手中的耳机捏变了形,然后起身去了床上。 望着天花板…… 好像又是难熬的,不知道任何生存意义的一天。 宴文嘉压下焦躁,闭上了眼。 而真·鬼上了身的顾雪仪坐在卧室里,按照记忆,和网络上得到的讯息,正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做着护肤。 不如她那个时代的繁琐,但却更加的有效。 等做完这些,她又慢吞吞地享用了晚餐以及餐后水果,又重新洗了个热水澡,这才睡下。 那条从商场买的小裙子,顾雪仪也没有扔掉,而是挂进了衣柜。 哪怕再家大业大,也不应该造成没必要的浪费。 宴家人都已经不是稚龄了,他们养成今天这样的性子,当然不是一日之功。要纠正过来,也不是一天就能做到的。先晾一晾吧…… 什么宴朝、宴文柏、宴文嘉……一系列的名字都慢慢从顾雪仪的脑中退去,她睡了个好觉。 第二天,顾雪仪和之前一样,起床、洗漱,吃中式早餐。 别墅里安静极了。 “四少去学校了。” “二少……二少还没动静。” 大概是怕顾雪仪乱来,说话的女佣连忙又补充了一句:“二少休息的时候不许任何人去打扰,所以、所以早上他应该是不会下来了。” “嗯,我知道了。”顾雪仪淡淡应了声。 女佣小心地看了看她的脸色,确认了好几遍,顾雪仪竟然真的没有生气,然后才放心地走开了。 大约是因为有了江二上门时,顾雪仪的姿态做铺垫,失去了宴朝的宴家,也没那么草木皆兵了。哪怕已经得知简昌明要来,宴家上下也都有条不紊地运转着…… 没等到下午,简昌明还没来,顾学民夫妇倒是先上门了。 顾雪仪想要了解更多信息,就转头问了女佣:“他们上一次到宴家,是什么时候?” 女佣呆住了。 好半晌,她才艰难地出声:“好像、好像是去年,您和先生结婚那天?” 顾雪仪:…… 这可真够久远的了。 之前江二上门的时候,也没见他们打过电话,更没见人登门探访。 现在为的是什么很明显了…… 为了简昌明? 在原主的记忆中,她和父母的关系不错,毕竟她能和宴朝结婚,顾学民夫妇是出了大力气,下了大赌注的。而早年,顾学民夫妇为了女儿能嫁入声上流社会里地位更高的人家,可没少在原主的身上花钱。 只可惜,光用金钱和功利去堆砌,出来的原主是个什么货色……一目了然。 想也知道,顾学民夫妇好不到哪里去。 顾雪仪目前并不想和宴家以外的事端多做纠缠,她也丝毫不畏惧指责…… “继续挡着吧。”顾雪仪说。 “啊?”女佣愣了下,说话都结巴了:“挡、挡着?” 女佣的目光接触到顾雪仪的脸色,这才意识到她不是在说笑。 “可是,如果他们一直不走……” “那就让他们等在门外。”看谁先忍不下去。 “如果外面非议宴家的话……” “我的性格刁蛮古怪,脾气大,做出这样的事不是很正常吗?”顾雪仪平静地反问。 “……”有一丶道理。 女佣望着她气定神闲的模样,突然间生出了恍若隔世的感觉。 如果不是这样,太太怎么会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呢? 她丝毫不在意外界对她的评价,就这样从她自己的口中说了出来。可越是这样,越是让人难以将这些负面的词汇和她扯上关系。 自从顾雪仪和宴朝结婚后,顾学民夫妇就一直在等着从宴家得到好处。是,是有人看在宴家的名头上,连宴家打一声招呼都不用,就自动给他们提供了一些便利…… 可是很快,这种便利他们就享受不到了。 除此外,其他实质性的利益,他们更是一点都没有得到。 顾学民夫妇哪能甘心? 他们等啊等,等到了现在,结果宴朝失踪了。 眼看着这步棋是走错了,宴家可能要走下坡路了,……简昌明作为宴朝的好友,又亲自上门拜访了。那是不是说明,宴朝的事是有转机的?更也许,他们还能再趁机和简昌明好好结交结交! 等了这么久的顾学民夫妇当然轻易不肯离开,就这么生生等在了门外。 他们没等到顾雪仪开门,却等到了宴朝的秘书。 宴朝的秘书姓陈,叫陈于瑾,有承自宴朝的风采,是个笑面虎。 顾学民几年前拜会过的一个业界大佬,在陈于瑾手里吃过大亏。顾学民亲眼目睹,也就落下了点阴影。 哪怕没见到宴朝本人,但这会儿车窗一调低,光是露出陈于瑾那张笑眯眯的脸,顾学民就本能地缩了下脖子。 “陈总。”顾学民打了个招呼。 简昌明果然要到了! 不然陈于瑾也不会来! 想到一会儿要来的简昌明,顾学民也就大胆了:“今天不知道怎么回事,可能是雪仪还没起床吧。这别墅里的佣人也不知道聪明点,竟然一直不开门放我们进去……” 陈于瑾笑了笑:“我先进去看看是出了什么问题。” 顾学民刚想说“好”,结果脑子里雷达一响,突然反应过来,陈于瑾先进去了,那他们不还是进不去吗?陈于瑾可不会回头来管他们! 这宴家上下,连带宴朝手下的人,都没一个把他们顾家放在眼里的! “那我和陈总一起进去吧。”顾学民打开车门,凑上了前:“我也看看陈总怎么叫开的门。” 陈于瑾心下有点烦。 转头让司机踩了油门。 宴家别墅大门很快打开。 陈于瑾的车进了门。 顾学民刚想迈步跟进去,但想到里面又还挺大,还走得一段路,就回头准备开车。结果他刚坐回去,大门就又关上了。 顾学民脸色一沉,忍不住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这他妈的一个个,都看不上他是吗! 陈于瑾很快进了门。 女佣说:“太太在二楼看书。” 看什么书? 陈于瑾好笑地想。 难不成是在看什么《如何抓住一个男人的心》,又或者《怎么从离婚中分得更多财产》吗? 陈于瑾心下好笑,脸上也就真的露出了点笑意,只不过看上去是礼貌的笑。 上到二楼。 顾雪仪正好从沙发上起身,赤脚踩在铺了厚厚毛绒地毯的地面上。沙发旁边不知道为什么摆了一个小冰柜,顾雪仪正蹲下身,从冰柜里往外拿东西…… 听见脚步声,顾雪仪不急不缓地转过头。 “喝下午茶吗?”顾雪仪问。 和江二不一样。 来的是宴朝的秘书,属于“自己人”。 素面朝天,穿着宝石绿的柔软居家服,缎子的材质,坠感很好,更衬得她身形修长。 深沉的色彩,并不显老,反而有种别样的贵气,并且更衬得她肌肤赛雪。 光从她背后的窗户透进来,为她加冕上了一圈儿圣光,愈发美得不可方物。 宴家别墅里安静极了。 宴文嘉等人都不在,丝毫没有要为这个大嫂解围,担起会见简昌明的事的意思。不过就算他们在也没什么用。 陈于瑾对这个结果并不意外。 但让他意外的是顾雪仪。 那是顾雪仪,但又不像是顾雪仪。 她返身已经坐回了沙发上,微微弓着背,伸出纤长的手指,推动了面前那盘水果:“要吃吗?” 姿态冷静平和。 刹那间,陈于瑾以为自己见到了另一个宴朝。 楼下。 又一辆车抵达了宴家。 顾学民终于等到了他想要等的车。 但车窗摇下,里面露出的面容却不是简昌明,而是另一张三十岁左右女性的脸。 “我是简芮,我来拜访宴太太。” “我小叔已经在宴氏等候陈总了。” 简昌明觉得去一趟宴家也挺没必要的,他返京是为了宴朝的事。宴朝的事找陈于瑾就够了。至于安抚宴朝的家眷,就交给简芮好了。 而陈于瑾这会儿在顾雪仪的对面落了座。 顾雪仪已经换了本书看,她手边就摆着那本刚看到一半的书,外面的封皮上写着—— 《人间椅子》。 陈于瑾的目光滞了滞。 那恰好是他相当喜欢的一本书。 作者有话要说:陈秘书来的时间不凑巧,要是明天来,说不准顾姐就在看《母猪的产后护理》了。 第11章 宴总头上绿 那并不是一本算得上大众的书,风格猎奇。……顾雪仪会看这样的书?陈于瑾压下了心底的讶异。 “谢谢。我不用。”陈于瑾低头看了一眼顾雪仪推来的水果,出声拒绝了。宴太太的手段不少,他还真怕一不小心被扯进去。 出声的同时,陈于瑾心底也已经做好了,怎么应对顾雪仪翻脸发作了。 顾雪仪点点头,面上没有丝毫情绪的变化。 她自己慢慢吃了起来,一边吃得优雅一边问陈于瑾:“陈秘书是为了简先生登门的事来的,是有什么话要嘱咐我吗?” 陈于瑾面上还带着笑容,看上去眉眼温柔,很容易就能让人接受从他口中说出来的话。 “我希望太太到时候,请不要说话。” 但这一刻从陈于瑾口中说出的话,并不温柔,甚至还显得不留情面到了冷酷的地步。 顾雪仪顿了顿,眸光微微上移,她在思考。 这个世界,她初来乍到,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陈于瑾比她更专业,有陈于瑾出面,她不开口也很好,免得说错了话,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好。”顾雪仪应声。 这下轮到陈于瑾顿住了。 这么好说话? 陈于瑾迅速收拾好了情绪,微笑道:“好的。”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到了楼下。 女佣神色复杂地上了二楼,来到顾雪仪面前:“太太,简芮女士到了,还有……还有顾先生和顾太太。” 顾雪仪皱了下眉。 还是把顾学民夫妻放进来了? 应该是跟着那位简芮女士进来的。 想到这里,顾雪仪就不由转头看了一眼陈于瑾。 陈于瑾被她看得有一点莫名,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脑袋往前探了探,露出了一点询问的神色。 顾雪仪心底对这个陈秘书的评价,又提上了一个台阶。 他倒是很聪明,进门的时候,依旧把顾学民牢牢拦在了门外,不怕得罪人。看似笑得一派祥和,底下藏着的却是强硬的手腕。 顾雪仪很喜欢这样的聪明人。 “既然进门了,那就先请他们到楼下喝茶吧。”顾雪仪说着,扭头问了问陈于瑾:“简芮是简昌明什么人?” 陈于瑾沉默了下。 顾雪仪是真的不知道? 不应该啊,顾家这么善于钻营,他们不是早就将简家上下都摸了个清楚明白吗? 陈于瑾:“她是简先生的侄女。” 顾雪仪点了下头。 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不动了。 陈于瑾以为她刚才准备起身相迎,这会儿看见她的姿态,心底倒是又吃了一惊。 顾家太善钻营,总是在不合时宜的时候,表现出自己的迎合热情。但却忘了现在已经和宴家结了亲,他们也是宴家脸面的一部分。也就幸而宴总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 陈于瑾哪里知道,没有人比顾雪仪更懂得拿捏这些分寸了。 一早她就从宴文嘉的口中得知,简昌明是宴朝的好友,也就代表着二人是平辈。而简芮是简昌明的侄女,则是晚辈。无论怎么样,也轮不到她起身热情地去迎。 平时倒也就算了,现在正是宴家无人的时候,她是宴家的当家太太,又怎么能随意堕了宴家的脸面,先将宴家放到了矮处呢? 楼下。 女佣请顾学民夫妇到一旁去喝茶。 顾学民还有点失落。他是想见简昌明的,谁知道来的是个丫头片子!可他又不能去宴氏见人。宴氏他是进不去的。 凑合凑合,简芮也行。 顾学民不肯走了。 “雪仪是不是在楼上?我去见见她。” 女佣又怎么好说,看上去太太似乎并不想见你们呢。 女佣一时尴尬住了。 简芮等了会儿,没等到人下楼,也明白过味儿来。这是等他们自己上去呢。 简芮看了眼顾学民。 顾太太正跟在他的身边,点着头附和道:“是啊,我们上楼看看雪仪。最近她肯定没少担惊受怕。” 女佣回忆了一下顾雪仪的模样。 心说,好像还真没有呢…… 简芮看了一眼也就不再看,径直就先上了楼。 顾家的确是门麻烦亲戚。 宴先生那样光风霁月的人物,怎么就娶了这么一个妻子呢? 这头眼看着简芮上了楼,顾学民也不再等了,直接就踏上了楼梯。楼下的女佣也不好再拦,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人上去了。 “宴太太。”简芮走上最后一级台阶,拐个弯儿,就到了会客厅。 在来之前,她脑中已经结合上过去的杂志,大致勾勒过顾雪仪的模样。但等她真正见到人,简芮愣住了。 沙发上倚坐着的年轻女人,抬眸看向她,眉眼如画,气质淡雅出众。 “请坐。”顾雪仪动了动唇:“咖啡还是茶?” 简芮本能地答道:“咖啡谢谢。” 答完,她才慢慢走到沙发边坐下。心底还有点挥之不去的震荡,连手脚都莫名有种麻麻的感觉。 她刚才是……被顾雪仪的气势压住了? 简芮慢慢回过神,这才又注意到沙发旁还有一个人。这个人简芮可没少见,她立马打了招呼:“原来陈总也在这里,真是不凑巧,我小叔刚刚往宴氏大楼去了,说是去那里等陈总。” 陈于瑾是宴朝手底下的得力干将,圈子里不少人为了以示尊敬,也就称呼一声“陈总”,反倒没几个喊“陈秘书”的。 “……那真是不凑巧了。”陈于瑾应声。 但他人已经在这里了,不好立刻起身就走。他可以不给顾雪仪留面子,但不能在外人的面前,不给顾雪仪面子。否则打的是宴家的脸。 眼看着陈于瑾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没有要动作的意思,简芮心底有点疑惑。 不对啊。 顾雪仪看上去并不蠢,并不需要陈于瑾时刻守在一边啊…… 简芮还想开口说点什么。 她在圈子里并非是不擅交际的那一类人,但到了顾雪仪的面前,突然反而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 “宴太太看上去气色不错。”简芮说。 等说完,简芮才意识到这句话有点像嘲讽? 顾雪仪点了下头:“嗯,睡得很好,吃得也不错。” 听见这句话,陈于瑾的嘴角都抽了抽。 简芮也愣了下。 难道顾雪仪不关心宴先生吗? “尤其是这个草莓,味道不错。”顾雪仪推了推:“要尝尝吗?” 这是刚才对着陈于瑾没能推销出去的东西。 还、还挺亲和? 简芮愣愣地接过了盘子:“谢谢,我尝尝。” 陈于瑾看着气氛一派祥和,忍不住挑了下眉。 但这时候,顾雪仪转头看向了他:“陈秘书先去宴氏吧。” 顾雪仪能主动开口,那可就太好了。 陈于瑾微笑着站起身:“好,那我就不作陪了。” 顾雪仪缓缓站起身,身段更显袅娜。 她道:“我也去。” 陈于瑾:? 那瞬间,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简芮连忙放下了水果,跟着站起身:“宴太太也去?不用了吧。宴太太留在这里,我们说说话。我还有好多话想和宴太太说呢。” 要让顾雪仪去搅合了,她小叔得生气吧? “雪仪。”那头顾学民的声音也近了。 简芮顿时大呼头疼。 局面怎么就变得这么乱了? “雪仪。”原主的母亲张昕走在最前面,但是等走近了,看见了顾雪仪的模样,张昕也是猛地噎住了。隔了几秒,才接了下面的话:“……你最近还好吗?” “我很好。”顾雪仪掀了掀眼皮,见到父母,和见到简芮时并没有什么两样,有种冷淡从容的大气。 她顿了下,说:“宴朝的几个弟弟都很贴心。” 刚走到会客厅附近的宴文嘉步子一顿。 是他听错了?还是顾雪仪说错了? 会客厅里。 陈于瑾的嘴角又抽了抽。 连带张昕都接不下去话了。 这谁不知道顾雪仪和宴家人关系并不好啊?怎么、怎么突然就还唠上贴心的嗑了呢? 不过倒是很顾大局。 陈于瑾心想。 比以前长进了太多……不,准确来说,长进得都不太像是同一个人了。 “时间不早了,也不好让简先生久等。”顾雪仪说着,再不分给顾学民夫妇多余的目光,转头看向陈于瑾:“我们先走吧。” 顾雪仪说着,看向了门口:“文嘉。” 从来没人这么叫过宴文嘉。 娱乐圈里的是管他叫原哥,宴朝是直呼他的全名,他父亲是叫他“老二”……总之这是第一回。 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仿佛骤然之间被拉近了,明明只是普通的两个字,但在剃去姓氏之后,一下就变得莫名亲昵了。 宴文嘉攥了下手指,没有应声。 “简女士舟车劳顿,不如先在这里休息?我和陈秘书去一趟宴氏,就由文嘉来招待你。”顾雪仪淡淡道,礼节还真挑不出错处。 简芮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安排了。 她还能说什么呢? 陈于瑾都没说什么。 “好吧。”简芮点点头。 谁叫她把顾学民夫妇给放进来了呢?看上去,顾雪仪似乎也并不是很想见到他们。而且陈于瑾早到了一步,他都没放人进来。说明陈于瑾也不欢迎他们。 宴文嘉也没想到自己就这么被安排了。 宴家的事从来轮不上他去操心,他也不愿意去操心。但这会儿……宴文嘉抿了下唇,走了出去。 简芮听见脚步声,扭头看了一眼。 简家和宴家来往多,她当然知道娱乐圈里的原文嘉,是宴家的二少。 只是再见到宴文嘉,她还是忍不住惊叹。 宴家的基因实在太过优越了…… “二少。”简芮打了招呼。 那头顾学民夫妇愣了愣,也打了招呼。 这厢顾雪仪微微颔首:“嗯,我就先走了。” 陈于瑾只好和顾雪仪一块儿下了楼,坐上了车。顾雪仪是宴总的合法配偶,说句难听的,宴总真要死了,她是有遗产继承权的。她当然能过问宴总的事。 再一想,简昌明本来就是要直接到宴家来的。也就没差了。 顾学民倒是想跟上去,但也知道陈于瑾不会松口,又何必在简芮面前讨这个没趣呢? 他和张昕对视了一眼,心底更震撼的是顾雪仪的改变。 “她什么时候能支使得动宴家二少了?” 两人眼底飞快地交换了目光。 其实他们要是再细心点,就会发现,宴家的佣人都已经在潜移默化之中,变得很听从顾雪仪的吩咐了。 这头,上了车。 陈于瑾回头看了一眼顾雪仪,顾雪仪竟然把那本书也带上了。 她丝毫也不浪费时间,这时候正低着头,慢慢翻阅着那本《人间椅子》。 要不是周围的人,从来不清楚他的爱好。 陈于瑾都快以为顾雪仪这是故意装出来,博他好感的了…… 陈于瑾收起了目光。 还有宴文嘉会听她的话,也够奇怪的。 宴文嘉这人,说难听点,就是个混不吝的。谁的面子也不给,上天入地随心所欲……连宴总都没支使过他。 陈于瑾突然开了口:“前段时间,四少和江家的江靖打架打进警局了?” “嗯。” “江总也找上门了?” “嗯。” 顾雪仪慢慢抬起头,一手按住了书页。 陈于瑾眼皮一跳,低头去看她的动作,却发现她压住书页的动作都是温柔的。 陈于瑾挪开了目光,然后就听见顾雪仪反问:“江二找你告状了?” 陈于瑾失笑:“江总要面子。就算再要告状,也是冲宴总,不会是冲我。” 顾雪仪点点头:“嗯,那不就行了?” “我并没有质疑您的意思,只是有点好奇,您是怎么处理的?” 顾雪仪皱了皱眉。 抬起手,挨近了陈于瑾的脸。 陈于瑾猝不及防,心跳都在刹那间漏了一拍,呼吸也是一滞。 但顾雪仪的手在没挨上去之前,就撤掉了。 她挑眉,眉眼都是冷冷的风情,问:“怕不怕?” 陈于瑾心跳如雷。 顾雪仪:“就这么处理的。” 说完,她就又继续低头看书了,好像那个动作实在不值一提。 陈于瑾却被推入了一团乱麻中。 这么一番问话,不仅没能了解清楚,顾雪仪为什么改变了……心底的疑问反倒更多了。 这么处理的? 她摸了江二的脸? 卸去浓妆,再退下气急败坏、刁蛮傲气的表情……顾雪仪的确很漂亮,漂亮得可以说戳中了绝大多数人的审美。 能够抵挡住的人也很少。 但这事儿……陈于瑾眉头皱得更紧。 艹,这他妈事情大条了。 这宴总头上不就绿了吗? 第12章 宴朝的对头和好友 原主上一次到宴氏大楼,直接坐了冷板凳。没有宴朝发话,根本就没人理会她。最后原主气势汹汹地走了,临走还踹了一脚大门。 而这一次却是跟着陈于瑾下了车,等进了宴氏大楼,前台小姐一时怔忡,突然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好。 陈于瑾瞥了一眼。 顾雪仪本身就来得少,多半是没认出来。 陈于瑾低声道:“这是太太。” 前台小姐恍然大悟,连忙叫了声:“宴太太。” 顾雪仪微微颔首,和陈于瑾一块儿进了电梯。 电梯门合上,他们的身影很快从大厅里消失了,前台小姐却还没能回过神。 ……这、这是换了个人了?不是那位顾小姐了? 简昌明坐在十楼的小会客厅里。 十层再往上就涉及到更多机密了,宴氏里的人再知道简昌明是宴朝的好友,也不敢把人请到楼上去。 这时候,宴朝的另一个秘书也坐在小会客厅里,正在陪同他闲聊。 “陈总已经在楼下了。”秘书回转身笑笑说。 简昌明点了下头。 这个动作刚做完,就听见门外的走廊上响起了轻轻的脚步声,然后是嘈杂的人声。 紧跟着,门推开。 “简先生。”陈于瑾的声音先一步响起。 紧跟着才是顾雪仪淡淡道:“简先生。” 话音落下,她抬眸朝小会客厅里的男人打量了过去。 这座大楼的每一处都让顾雪仪忍不住惊叹。 这个时代的“科技”实在太了不起,比起宴家里那些让她感觉到“廉价”的西式装修,这里的一切更让她由内而外的敬服。 相比之下,坐在沙发上的男人,反倒不是那么起眼了。 男人穿着这个时代的灰色西装,戴着一副银边老派的眼镜,胸前的口袋处还别了一支钢笔。他的身形笔挺,坐得端正,五官儒雅英俊,年纪在三十五六左右。 并不比简芮大多少。 应当是辈分比较高。 “陈总。”那头简昌明缓缓站起身,伸出手和陈于瑾交握了一下,然后才分了点目光给顾雪仪。 “这位是?” “顾雪仪。”顾雪仪直接自报了家门。 简昌明惊讶了一瞬。 但也就那么一瞬。 毕竟什么世面没见过,他很快就恢复如常了。 “我那个侄女呢?”简昌明问。 “宴文嘉在接待简女士。” 简昌明点点头,也就不再多问。 三人很快都围着小圆桌落了座,秘书室的人送了咖啡、茶过来,然后就关上了小会议室的门。 门内立刻安静了下来。 简昌明瞥了一眼陈于瑾,陈于瑾神色淡淡,没有别的动作。简昌明就立刻明了,顾雪仪可以待在这里。 既然这样,简昌明也就不再耽搁,直接了当地开了口:“简家的人已经到尼日尔了,那一带常年有恐怖组织活动,他们没能找到宴总。只找到了一点线索,宴总很可能转去了马里。” “辛苦简先生。”听完这番话,陈于瑾的脸色也并没有什么变化。 “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简昌明说到这里,突然看向了顾雪仪的方向,目光不冷不热地从她身上掠了过去。 “是我欠宴总的。”简昌明说。 顾雪仪:? 这中间还有什么跟她有关系? 陈于瑾听见这样的话,也没有表现出任何的疑惑好奇,始终秉持着秘书的专业素养。 “宴家养的搜救队和雇佣兵,也都在非洲境内继续寻找。以宴总的本事,肯定能安然无虞。剩下的我们能做的,就是把住国内的局面。”陈于瑾不急不缓地道。 搜救队、雇佣兵……这是宴家自己养的人,大概就等同于古代府中豢养的私兵? 看上去,宴家的家业比她想象中还要庞大。 现在安静做个听众的选择,果然是对的。 简昌明反问:“你是指宴氏的股价?” 简昌明浅淡地笑了笑:“宴氏底子厚,下跌只是一时的。很快,他们就会反应过来,哪怕宴总人在国外,宴氏依旧能维持正常运转。到那时候,股价会反升的。陈总处理这些事,应该很有经验。我在海市都听说了,有些企图玩恶意收购的都被压下去了。” 股价。 股市。 顾雪仪又默默地消化起了这些新的词汇。 陈于瑾淡淡道:“宴氏的股价不会动荡,股市更不会动荡。自然没什么好担心的。” “你说宝鑫?”简昌明似乎这才来了点兴趣。 陈于瑾点了下头。 “一个烂摊子。”简昌明说着顿了顿:“这事要处理干净,陈总恐怕分身乏术。” 宝鑫…… 那应该是一家公司的名字。 顾雪仪心底默默道。 是宴氏旗下的子公司吗? “子公司”这个概念,还是她刚从书上看的。 简昌明紧跟着又开了口:“在这个烂摊子里,我也只能起到很微小的作用。最好的办法是将这个风险分摊出去……” 陈于瑾轻点了下头:“宝鑫的亏损对于宴氏来说,并不是什么了不得的金额。但它带来的隐形风险却很大。最好是有其它同样庞大的企业分担风险。” “那就得是……江家?宋家?”简昌明一口气点了几个家族。 他们面色如常,并没有要避讳顾雪仪的意思,大概是觉得,就算顾雪仪听见了,恐怕也压根就听不懂。 “宴家的根基毕竟还是在海外。”陈于瑾面上这才浮现了一点无奈之色。 简昌明点点头,评价道:“这个时候不适宜引进海外的企业。但是江家的江二,宋家的宋景……这些和宴总,好像都不太对付啊。” 岂止是不对付。 陈于瑾心说。 这江二要真是给宴总戴了绿帽,那可就太他妈不对付了! 陈于瑾想着,不由转头看了看顾雪仪。 却见这位宴太太神色沉静,微微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思考什么。不开口的模样,倒是相当美丽动人的。 “所以陈总的意思是?”简昌明出声。 “请简先生从中斡旋,将时间往后拖一拖,……至少等到宴总回来。” 简昌明这时候又看了一眼顾雪仪。 “我会尽力。” 而顾雪仪已经从这段对话里,简单推断出了中间有什么麻烦。 她提前针对“简昌明”做过一点个功课,发达的网络上有关他的信息很少,但还是让顾雪仪抓住了一些关键词。简家和华国的政坛有着一定的关系。 华国政坛,也就等同于过去的官场。 简而言之,简家和官家有点关系。 陈于瑾言语间提及,“宝鑫”带来的亏损,对于宴氏来说不值一提,但却有更大的隐形风险,甚至不能由海外企业来分担。 也就是说明,“宝鑫”的亏损,一定和官家有关系。 所以,陈于瑾才会提到,让简家从中斡旋。 因为这时候简家能起到作用。 不过陈于瑾话里提到的江家,原来也那么厉害? 那她下手揍江二的时候,倒是下手有些狠了。 还有个宋家,目前没有任何来往……不过之后应该就会见到了。 “官家”两个字,对于别人来说,或许很可怕,很具有压迫感。 但对于顾雪仪来说,倒没什么感觉。 她上辈子和太多的王公贵族打过交道了……这其中当然也是有学问的。 顾雪仪脑中渐渐成形了一个念头,唔……不妨试一试。 从古至今,都并不是所有事只有男子才能做的。 “宴太太还有什么想问的吗?”简昌明突然出声。 顾雪仪这才打住了思绪,抬眸看向了简昌明,她摇了摇头。 “有关宴总的消息,宴太太没什么想问的了吗?” 还是摇头。 陈于瑾都从中品出了那么一点儿无情的味道。 简昌明这下也忍不住怀疑起了自我。 当初顾雪仪为了嫁给宴朝要死要活,比明星脑残粉还要脑残三千倍。怎么突然一下就跟脱粉回踩了似的? 哪怕当初明明白白是一宗人情交易,但简昌明心底还是有点微妙的愧疚感。 宴朝生死不知,却连本该和他亲近的妻子,都丝毫不关心他的死活……想起来,到底是有点悲凉了。 “那我让人送太太回家。”陈于瑾站起身。 顾雪仪点了头,起身。 两人并肩往门外走。 等走到门口,顾雪仪才突然想起了什么,回了下头,淡淡道:“我相信他会活着回来。”这是她今天进门说的第二句话。 当然是场面话,说粗俗点,叫放屁。 但简昌明的目光却微微变了。 陈于瑾的步子也滞了滞。 这句话远比其它哭闹、焦灼的大喊,来得更有力量…… 等跨出小会议室的门,顾雪仪突然又叫住了一个小秘书,从她手中抽走了便签纸和签字笔。 转身就这么抵着墙,飞快地写了一行字。 她将纸笔还给小秘书。 转而却将那张纸条塞进了陈于瑾的掌心。 陈于瑾心口猛地剧烈一跳。 咚咚作响。 紧跟着整个人都僵住了。 她指尖的温热仿佛还有所残留…… 简昌明蓦地眯起了眼。 走廊上的人也都震了震。 陈于瑾想起来,来之前他交代顾雪仪——“别说话”。 所以,全程她几乎都很少开口。 但……那并不代表不能开口啊!这时候还递什么纸条?搞得像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私情,更搞得像是别样的勾引挑逗…… 陈于瑾木着脸展开了手里的纸条。 【陈秘书,你裤子湿了,沾茶水了。】 字体颜筋柳骨,十分漂亮。 陈于瑾:………… 顾雪仪神色淡淡,大步朝电梯的方向走了过去。 身后的简昌明却是拧着眉,眼皮突突地跳个不停。 顾雪仪和陈于瑾? 另一头。 被提到的江二照了照镜子,脸上的痕迹已经消得几乎没有了。 江靖最近被禁足在家,无聊得要命,下楼正看见二哥的动作,不由出声问:“顾雪仪的电话打通了吗?” 江越顿了顿动作:“宴文嘉应该已经安全返家了。” 潜台词就是说,顾雪仪没接我电话。 牛批! 江靖在心底说。 这还真是他头一次见到,不接江二电话的。 再一想到二哥平时黑着脸,有多吓人,带给了他多大的心理阴影,江靖心底不由得冒出了那么一点点心理平衡的带着点喜悦的小泡泡。 下一刻,江越的手机突然就响了。 江越拿起来,接通,那头传出了一直占线的某个电话的主人的声音:“17号江先生及江先生的家眷有空吗?” 怎么? 要摆宴请他吃饭? 江越抿了下唇,脸颊还有点隐隐作痛。 他笑了:“有,有空啊。” 对面的江靖却被他笑得打了个哆嗦。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都在积极地往宴总头上扣帽子。 远在非洲的宴总:?我谢谢你哦? 第13章 热搜上的宴太 第二天江越就发现自己想太多了。 不止是他,连同整个上流圈子里,与宴家交好的,又或是与宴家来往并不多的,只要在圈子里的……就宋家和封家没有被邀请。 江越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一手掐了烟,还不小心烫了下手指,嘴里“咝”了一声。 他以为是要请他去赔罪。 结果是翻脸无情,一脚踩在他的身上,还踩得更实了呢。 前几天是江二登宴家门,临走拿了水果,一派祥和愉快的气氛。这几天又该播什么新闻了?又该是他参与宴家聚会,唯独宋、封缺席。江家确与宴家握手和好? 一抬头,正看见江靖抱着个PSP,扯着嗓子喊:“王妈!我要吃的!吃的!饿了!” 怎么不饿死你呢? 全都怪这小王八蛋!要不是他,能扯出后面的事儿? 还有那个不知道从哪儿得了江靖宴文柏打架的消息,就立马往他这里传的…… 秋后算账,一个都他妈别想跑。 王妈倒是很快端了吃的出来,但江靖接在手里,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没能下得去嘴。 江靖回头看了看江越。 “您老,心情不好?” “我心情好得起来?”江二露出了一点冷笑:“宴家办的宴会,宋、封两家一点收到邀请的动静都没有,就我们江家收到了……” “那不是说明咱们家特牛逼?” “牛逼个屁。咱们前脚上了宴家的门,后脚外头就要说,我们和宴家玩一块儿了。前几天老子为了你登宴家的门,走的时候手里拿的水果,那就叫佐证懂不懂?” 江靖寻思了一下。 那我也没让您老拿水果走啊。 这怎么还能怪我了呢? “那这次宴会,我们就不去了呗。”江靖说。 江越冷冷地看着他,如同在看一头猪:“那叫做贼心虚。” 而且…… 江越一下想到了那天在宴家,她缓缓起身走到他的面前,亲手将那盒草莓放到了他的手中……打一巴掌给一颗甜枣。 那这次,她又该给什么甜枣,才能安抚住他? 江越好奇了。 “那……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江靖懵住了。 又过了几秒,江靖咂了咂嘴:“那宴文柏他大嫂,可真他妈够厉害的啊!” 江越又用看傻逼的目光看了一眼江靖。 一点敏感度都没有。 这要是生在某个与政坛挂钩的家族,坟头草都三米高了。 江越:“……是挺厉害。”“别说脏话。” 江靖闭了嘴:“……”行吧。 您刚不还说“老子”了吗? …… 对于大家主母来说,弄清楚谁与谁交好,谁与谁不合,哪些是一个小圈子里的,哪些地位差异大……并不是什么难事。 才一天过去,顾雪仪就已经全部整合清楚了。 而宴文嘉被迫成为了大量信息的提供者。 宴文嘉倚在沙发上。 本来他应该是穿着睡袍,赤着脚就这么踩地毯上。 但因为顾雪仪在面前,他不得不穿得整整齐齐。刚想歪一歪身子,衬衣还挺扯得慌,就只好又坐正了。 宴文嘉心底憋着不痛快,他懒洋洋又语带讽刺地问:“你弄清楚这些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 三个字,不急不缓,语气平稳,连多余的解释都没有,一下把宴文嘉的声音全噎喉咙里了。 他对上顾雪仪的时候,就没有一拳头打实了,全打棉花上了。 顾雪仪合上了手里的文件,站起身:“我该出门了。” 宴文嘉本能地问了一句:“你去哪里?” “商场。” “你去商场?”宴文嘉皱起了眉:“你去商场扫货?” 顾雪仪点了下头:“夏太太约我。” 哪个夏太太?就那个出了名的败家精?顾雪仪难道看不出对方是个什么货色吗?她难道不知道对方约她,只是为了从她嘴里套出宴家的情况吗? 宴文嘉五脏六腑都搅上了火气,语气阴沉沉的:“……我大哥失踪在外,你就这么若无其事地去商场扫货?” 顾雪仪和他讲起了道理:“你大哥失踪在外,你也若无其事地去玩极限运动了。” 宴文嘉噎住了。 宴文嘉:“他回不来,我就投海一块儿死,不好吗?” “要死别铺网。” “……” “下次你要这么告诉我,在把你按入水里的时候,我也会坚定不松手的。”顾雪仪云淡风轻地道。 宴文嘉:“……”“……倒也……不必牺牲你自己。” “那我走了。” “啊。” “会有八卦记者拍我吗?” “当然……”宴文嘉嗤笑一声,猛地顿住了。等他再抬头看过去,顾雪仪已经推开门走出去了。 宴家没有蠢货。 宴文嘉立刻就明白了她的意思。 宴会,去商场扫货,都只不过是一种手段,一种让外界明白宴家依旧运转如常,没有任何动荡的手段。 宴文嘉抿了下唇,心底又翻涌起了复杂的情绪。 而这时候,门外的顾雪仪顿住了脚步,她问女佣:“今天给四少的吃食,送去了吗?” 女佣答:“太太,已经送到四少的学校了。” “嗯。”顾雪仪又问:“他今晚不回家?” “是,说是不回家……” “打电话,让他今晚必须回家吃饭。准备点食物,给他补补脑。他上学,需要营养均衡。” “是。” 很快,一阵脚步声远了。 她倒真像个大家长一样…… 宴文嘉心下觉得好笑,但真要让他笑,又笑不出来。不仅笑不出来,宴文嘉反而还有点说不出的郁郁。 对他就是坚定淹死不松手,对宴文柏怎么就……怎么他妈的就嘘寒问暖还关心人营养均不均衡呢?宴文柏上的是大学,又不是高中。要什么营养? 更何况……宴文柏都长到这么大了。要早不均衡,那这会儿该养成大脑袋症了! 宴文嘉咬牙切齿,阴沉沉地想。 …… 这个夏太太和顾雪仪谈不上什么交情,二人只是偶尔相约着,一起扫扫货。真要论一论,那也是原主更主动地贴着夏太太。 夏太太性格要强,牢牢攥着老公的钱,能花十一分出去,就绝不会花了十分就收手。大部分的商场柜姐都很喜欢她。 这么些钱砸下去,再加上品牌方时不时邀请她去看看秀,慢慢也培养起了对时尚的嗅觉。而这正好是原主缺的。 原主为了能拿到更好的奢侈品的货,也真正跻身上流社会,与时尚圈子接洽,没少在夏太太面前低下她那高贵的头颅。 当然更重要的一点是,这个圈子里,乐意和原主玩儿的,她看不上。她想要去巴结攀附的,别人又看不上她。谁不知道她和宴朝的婚姻,就是走个过场呢? 而现在,夏太太站在顾雪仪的面前,惊讶出声:“你今天没化妆?” 顾雪仪是会化妆的。但太忙,就省去了这个步骤。 夏太太还没有重要到需要她盛装以待的地步。 “懒。”顾雪仪简洁地答道。 夏太太顿时心生轻视。 难怪讨不了宴先生的喜欢呢。时尚品味一塌糊涂。过去还知道化妆、捯饬,现在连这都懒得弄了…… 虽然,虽然说……现在看上去,更漂亮了。甚至漂亮得有点……惊人。 夏太太压下了眼底那一刹的惊艳,和那点微妙的嫉妒。 夏太太目光闪烁,问:“你不会是因为看了新闻,太伤心了吧?” “新闻?什么新闻?” 夏太太愣了愣:“原来你没看见?” 夏太太这会儿倒又不鄙视顾雪仪了,面上反倒涌起了点优越的怜悯:“就铺天盖地的,都说蒋梦怀了宴先生的孩子。真的假的?” “假的。”顾雪仪干脆利落。 夏太太哪里肯信?心说,顾雪仪要面子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这会儿肯定是拿谎话来粉饰太平呢。 “不是要去Gucci专柜吗?”顾雪仪转移走了话题。 夏太太的注意力一下就跟着跑了,点点头:“走。” 非洲的某个地界上。 这次又换了一个地方。 光线明亮多了。 只是手机仍旧随意放置在桌上。 信号虽然微弱,但接收短信却丝毫不影响。毕竟华国基建,跑得还挺远。就这么个破地方,还为了华人去往世界各地的便利,搞了座信号塔。 手机屏幕一次紧跟着一次亮起。 “您尾号****卡10月15日14:11快捷支付支出230000.00元……” “您尾号****卡10月15日14:12快捷支付支出110000.00元……” “……快捷支付支出410000.00元。” “这真不是盗刷的?”几个人盯着屏幕,面面相觑。 倚坐在土堆上,却依旧身形挺拔,气质出尘的年轻男人,微微垂下目光,将手机屏幕上的信息纳入了眼底。 “是顾雪仪。”男人轻轻启唇,声音低沉好听。 “太太?”几个人心说,可真够会花的。 男人倒是不觉得奇怪。 这才像是恢复了正常的顾雪仪。 男人神色冷淡,丝毫不受影响,很快就转移走了话题:“卡扎离这里还有多远?” 但这会儿专柜店里,夏太太都愣住了。 她知道顾雪仪刷的是宴朝的副卡。 宴朝对顾雪仪没有一点感情可言,顾雪仪处处碰壁,一撒火,就要和她一块儿来扫货。但就算扫货,一笔也就刷个几万出去。毕竟是从顾家那样的小门户出来的,胆子小,怕花多了,真触怒了宴朝。也就只敢这么撒撒气了。 可今天呢…… 夏太太都看得胆战心惊了。 照这么个花法……就十多分钟的功夫就得出去几百万,再几个小时下来,还不得千万起步? 夏太太自诩败家,但手里可流通的钱毕竟有限,她也只是常去扫货,而不是每天都花这么多出去。 顾雪仪这不会是让蒋梦气疯了吧? “夏太太还有什么推荐的?”顾雪仪转头问。 夏太太喉头哽了哽。 这专柜拿货也是有讲究的。 你要不是他们家的VVVIP,没有拿过货的经历,人家上了新货,压根不给你。你哪怕掏出一张卡说我有钱,我全都能买下来。人柜姐都懒得吊你。 夏太太恰好就属于VVVIP客户那一类。 那些奢侈品牌上了什么新货,都会留给她。但夏太太也有捉襟见肘的时候,不是样样都能扫进袖口的。 今天顾雪仪就靠着夏太太老客户的面儿,让柜姐把新货全掏出来了…… 乍看单个也都算不上贵。 今天最贵的包,也就才41万。 可你要都扫了呢? 夏太太看着都有点不是滋味儿,好像平时的位置,掉了个个儿。 她有拿货资格,本来该她高高在上的。 可今天怎么看都怎么像,她是给顾雪仪开路拎包的小丫鬟……顾雪仪倒成了那个光动手刷卡的大家太太。 “有,还有,还有几个专柜没去。”夏太太咬了咬牙,发了狠。 她就看今天顾雪仪胆子有多大,敢刷走宴朝多少钱! 顾雪仪点了头:“那就走吧。” 顾雪仪买东西很快,她甚至并不细看,连换到自己身上比划一下合不合适,好不好看都懒得去做。 一转眼,半小时过去了。 又是好几百万刷出去了。 夏太太嘴角抽了抽。 她突然间意识到,如果宴朝真的死在了外面,那顾雪仪将会分到一笔何其庞大的财产? 她在顾雪仪面前的那点优越感,一下子就荡然无存了。 而这时候,顾雪仪也慢吞吞地伸了个懒腰。 自有一股美人慵懒的气质。 连美,都比从前要美得更多了。 夏太太嫉妒地咬住了牙根。 “我买好了,夏太太今天好像都没怎么买?” “好多留给我的货你都买了,我还能买什么?”夏太太僵着脸笑。 “那真是多谢夏太太割爱了。” “……不谢。” “那我先回去了。今天我们家四少要回家吃饭。”顾雪仪起身,让保镖拎住了东西。 还有许多拎不走的、没有现货的,得等之后亲自送货上门。 顾雪仪说走就走,再没有过去一点的不舍。 过去可都是夏太太被牌搭子打电话喊了,就先一步走了,原主回回都被抛下,回回也都独自暗恨,混不进去夏太太的交际圈子。 夏太太站在原地,一时间真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顾雪仪回了家。 女佣弱声道:“四少说……说今晚要和朋友去玩儿,不回家。” 顾雪仪伸出手:“电话给我。” 女佣忙去取了电话给她。 学校里。 宴文柏盯着那个保温桶看了看。 要说顾雪仪做戏,可有天天都这么做戏的吗? 这时候旁边还有人坐过来,拍了拍他的肩,说:“四少家里人挺好啊,天天都给送吃的。这吃的东西不贵,但天天有人惦记着你,关心着你……这种滋味儿,可比什么都值价。” 那人说着,面露黯然:“哪像我爹妈,我现在上大几了,他们都特么不清楚呢。一个天天泡公司,一个全国各地旅游……艹。” “……不说了,下节课还上吗?那边打电话让咱们早点过去。”又一道声音插了进来。 宴文柏慢慢敛住了目光。 是。 保温桶不值价,里面请厨子专门烹饪的食物也不值价。但有人惦记的那种滋味儿……他从小到大,都没尝到过,那大概是比一块原油油田还他妈难得到的东西…… 宴文柏应声说:“不上了,走……” 话还没说完,他的电话就响了。 宴文柏接起电话:“不是说了不回去?” “你晚上去哪儿玩儿?”顾雪仪清冷好听的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 宴文柏本能地身体一僵,竟然忘记了回话。 “好玩儿吗?不如带我一起玩玩儿?” 他本来也只是去凑个热闹。 一帮富二代邀了高级嫩模玩游戏……能是什么好玩儿东西吗? 宴文柏脑子里单单是勾勒了一下,顾雪仪去到现场的那副画面,脑子里就嗡了。他脱口而出:“不好玩儿,你别来。我上完课就回去。” 等他挂完电话。 一旁的人都惊住了。 “四少,你不去了?” “去个屁。” …… 剧组。 蒋梦又忐忑不安地翻了一遍新闻。很好,都上热搜第三了……你可以的,你一定可以熬过这次危机。 过了五分钟。 蒋梦又刷了一次新闻。 而这一次,她被压到了第四。 蒋梦定睛一看,热搜第三—— 《宴太亮相惊艳,新光扫货收获颇丰》 再看热搜第二—— 《宴朝或平安归来?》 再看热搜第一—— 《宴家17号晚宴受邀名单震撼我全家》 一点进去,评论区全是: 【操,前排吃豪门瓜!】 【我来了,我来了,让我康康有钱人的生活是什么样的……】 【这就是被蒋梦绿了的那位宴太?卧槽!大美人啊!】 蒋梦两眼一黑。 感情她请了水军花了大价钱买了位置吸引来的流量,最后全给顾雪仪做铺垫了! 第14章 豪门离普通人的生活很遥远,更何况有些顶级豪门,还真不是媒体杂志敢随便报道的。 可普通人谁不看点电视剧呢? 蒋梦在三年前大火后,国民度噌噌往上拔高,也就去年没拍出什么好戏,才又落回了二线。但从今年传出和李导合作新电影的消息后,关注度一下就又上去了。她的粉丝也都一个个打了鸡血,给她艹起了人美事业强人设。 就在这个当口,爆出了蒋梦怀孕的消息,她一下被推到了流量顶峰。 宴家也才真正进入到大众的视线中。 明星、豪门、出轨、情人……大众最喜闻乐见的几个八卦关键词,全都汇集到了一块儿,不管是不是丑闻,蒋梦的的确确出尽了风头。 评论区里随处可见为蒋梦洗地的粉丝。 【宴先生的太太是叫顾雪仪吧?几年前上过新闻的。嚣张跋扈emmmm是我我也忍不了她。路人,免鉴定。】 【找到一张顾雪仪的照片[图],呃,宴家好像挺了不得的,怎么会娶她?真的不好看,妆化得像是要吃人、、、】 【你们媒体又知道蒋梦怀孕了?你们媒体又知道宴顾没离婚了?带尼玛的节奏。等工作室声明,等一个宴氏的声明……】 【U1S1,jm艳压十个顾。】 那句“jm艳压十个顾”,蒋梦现在都还记得。 她是见过顾雪仪的。 拙劣的浓妆之下,掩盖着的是一张眉目如画的脸。 蒋梦有点心虚,但又有点说不出的隐秘的快感。 ……然后都在这一刻,戛然而止了。 评论区被更多涌进来的吃瓜网友所覆盖。 【没化妆?打扮也好简单。但是真真真古典美人啊挖槽!这个气质真的绝了!】 【说表姐在宴氏工作,宴总早就和顾雪仪离婚了的人呢?离婚了人还顶着宴太的头衔邀请各大豪门参加晚宴?脑子是个好东西。】 【请艳压十个顾雪仪的蒋梦小姐出来走两步——】 【U1S1,顾艳压一百个jm。嘻嘻。求求蒋梦别再炒红毯艳压无数女星的人设了!】 蒋梦一看一个心肌梗塞。 经纪人看她捂着肚子,一副喘不过气的模样,连忙把手机给她扣上了。 “你想气到当场流产吗?别忘了你的目的!”经纪人恨铁不成钢地说。 本来她以为蒋梦会是她手里走得最长远的人,她够好看,又有个混血人设加持,男粉女粉都吃她的这张脸。后来和曹总好上了,好资源也是滚滚而来……可她偏偏怀孕了…… 怀孕就怀孕吧,蒋梦也是有手段的。 但怎么到了顾雪仪面前,才一个回合就稳不住了? “找顾雪仪……是不行了,她连见都不肯见我。宴家二少、四少,也不管事……谁都不肯认我肚子里的孩子。”蒋梦急急地喘了两口气,勉强缓了过来。 “你的意思是……” “找宴文姝。” …… 宴家别墅。 宴文柏不动声色地又挂断了一个电话。 宴文嘉坐在他的对面,目光漠然地看着他:“你还真回来了。” 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宴文柏反应很快,一手扣着手机,抬头目光微冷:“你听见顾……顾雪仪给我打电话了?” “嗯。” 宴文柏的手机很快又响了,他连看也没有看一眼,就再次挂断了。 “是施成斌那帮人约了你?” “……” “不去?” 宴文柏终于开了口:“你不用去剧组吗?” 宴文嘉仰头想了一下,这才发现,自己竟然在宴家已经待了好几天了……剧组没有去,当然他平时也很少去剧组,但他也没有再去别的地方了。 宴文嘉缓缓敛住了思绪,重新将目光落到宴文柏的身上。 他回答得相当随意:“不想去。” 宴文柏冷淡地道:“我也不想去。” 宴文嘉坐直了身体,轻笑了一声,过分俊美的容貌,哪怕蒙上了一层郁郁沉沉的阴翳,也依旧妖孽。 “现在不怕施成斌不带你玩儿了?” 宴文柏看着他的目光更冷了。 餐厅里的气氛立刻变得剑拔弩张起来。 不止是宴家上下不待见顾雪仪,其实宴家生活着的几位大少爷大小姐,本来就不太对付。 佣人们见怪不怪,只好低下了头,装作什么也没看见、也没听见。 一阵脚步声突然近了。 顾雪仪从楼上走下来,她换了一身更舒适的家居服,腰带松松一系,就勾勒出了纤细的身形。 “太太。”女佣叫了一声,说:“晚餐已经准备好了。” 餐厅的气氛瞬间就被按了下去。 两人都闭了嘴,仿佛刚刚谁也没有开过口。 顾雪仪将两人的模样收入眼底,却什么也没有说。 还是宴文柏先耐不住过分安静的氛围,开了口:“你真的要举办晚宴?” “嗯,邀约都已经发出去了。” 不知天高地厚。 话到了嘴边,但又被宴文柏咽了下去。 “……你知道到时候会来多少人吗?场面你控制得了吗?……这些都算是小事,场地你选好了?酒席、服务人员你定好了?” 说着说着,宴文柏就气急上了。 “那些小事啊……交给陈于瑾了。” 宴文柏噎住了。 半晌,才又响起了宴文柏咬着牙,有点生气,又有点不可置信的声音:“陈于瑾同意你这么干?” “嗯。” 陈于瑾疯了吧? 岂止陈于瑾疯了。 宴文嘉深深地看了一眼顾雪仪。 这时候,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 宴文柏看也不看就挂掉了。 这他妈不是又疯了一个吗? 我也疯了。 另一边。 几个人聚在一块儿,问:“打通了吗?” “宴四少搞什么?” “突然不去了?艹。没他当招牌,那咱们还进得去吗?” 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问题的答案,脸色都好看不到哪里去。 …… 微博里还在吃瓜狂欢。 【只有我一个人照着宴会名单去一个个百度了吗?大佬云集,或者说,大佬的家眷云集?】 【宴家名头的是6。我现在都忍不住怀疑蒋梦碰瓷宴家了……】 【不可能吧,宴家是真6,蒋梦敢碰瓷?宴太也是真惨,明明是原配,还是个大美人,却愣是被蒋粉嘲到地心!】 【#蒋粉滚出来道歉##蒋梦滚出来道歉#明明就是吸血花瓶精,装尼玛的事业女强人!年度最大笑话。】 【其实宴太也不惨啊……小声逼逼,如果宴总真的回不来,家产大半都得归宴太吧?以宴家有钱到能买下一个小国家的程度……】 【吃瓜的手突然就顿住了。】 【嘴里的瓜子也不香了。。。】 【这是大美人应得的,呜呜呜,美成这样,干什么不可以呢?】 大部分网民关心的是豪门生活、明星八卦。 但却有更多的人,从热搜里窥出了不一样的味道。 当年顾雪仪闹着要强嫁给宴朝的事,上流圈子差不多都知道,连金融圈都有耳闻。 顾雪仪有多爱慕宴朝,也在之后一次次的事件中证明了个彻底。 她能高高兴兴去扫货,当然不会是因为马上要继承宴朝的遗产了。毕竟前几天没见她兴高采烈地出门,宴朝可不是从今天才开始失踪的。现在最大的可能就是,宴朝情况安好…… 一时间,有高兴的股民,有松了口气的金融从业者,当然也有不少感到遗憾的…… 简昌明叠上了手中的报纸。 那是一叠财经报。 秘书随即敲开门,又拿着一叠报表进来了。 简昌明却没有立即翻开,而是看向了沙发上端坐着着的简芮:“你已经在我这里坐了一个小时了,说吧,到底什么事?” 简芮也有些不好意思。 哪怕她已经二十九岁了,年纪并不小了。平日里也手腕强硬。但到了简昌明面前就变成了个小女孩儿。 “是曹家烨……” “嗯,又和哪个女星传绯闻了?”简昌明的口吻平淡,俨然见怪不怪了。 “……没有。” “嗯?” “只是……怀疑。我觉得自己没错,可是……”简芮干脆起身,走到了简昌明的面前,把手机递给了他。 手机狭小的屏幕上,骤然撞入简昌明眼帘的,是一张抓拍照。 简芮在一旁说:“这个女星叫蒋梦,小叔你不看电视,应该不太了解。她是几年前大火过的一个女星。就在曹家烨的公司工作。我从去年就隐约听到一点风声了……她人长得很风情,很合曹家烨的口味……” 简芮断断续续的声音,仿佛成了背景音。 简昌明看着照片里的年轻女人,穿着浅杏色长裙,外面披了一条白色披肩,手拎一只小巧的LV包。 她身材纤细、高挑,肤白赛雪,五官如墨描绘,一头乌发随意披散,身上散发着沉静的气息。她微微侧过头,正和身旁的人说着什么,神色冷淡漫不经心,但侧脸线条却被光变得更加柔和,眉眼熠熠,如笼秋水。 阳光洒在她的身后,她背光而行,仿佛画中人款款走了出来。 有种不动声色但却牢牢压人一头的美。 和她同框的任何人,都会顷刻间被比下去。 尽管那天在宴氏大楼,简昌明已经见到了她的变化,但还是不如这张抓拍的照片,来得更有冲击力。 照片里袅娜的身影,以一种更强势的方式,冲入了每个见到这张照片的人的视线中。 “可是现在我也糊涂了,难道是我收到的消息有误?小叔,你看……现在铺天盖地的新闻,都是她怀了宴总的孩子……蒋梦这个女人,有点手段,如果不小心漏过了,说不定就成大麻烦了……” 蒋梦…… 简昌明这才看清了,原来这个女明星的照片排在顾雪仪的前面。 简昌明:“你说铺天盖地的新闻?” “是。”简芮点点头:“所以我才怀疑是我这里出了错……” 没等简芮把话完,简昌明突然说起了另一件事:“你知道顾雪仪为什么举办这个晚宴吗?” 简芮一怔。 简昌明平静地叙述道:“是为了大大方方让更多的人知道宴家的近况,化被动为主动,达到她的某种目的。” 简芮隔了几秒钟才反应过来:“那铺天盖地的新闻也是为了更多的人知道……” “你要想知道真实情况,不如直接去问顾雪仪。如果蒋梦真的和宴朝有关系。” 简芮沉默一下,点了头:“我知道了。” 简昌明突然又出声,问:“那天你留在宴家,你觉得顾雪仪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简芮有点没弄明白这个问题,她又愣了十多秒,才斟酌着出声道:“她是一个……” “一个和传言完全不一样的人。” “马上就是十七号了。”简昌明说。 第15章 豪门生活对普通人的吸引力实在太大,这一口瓜愣是吃了好几天,就这么一直吃到了十七号,网友们才算消化完。 可刚消化完上一口,下一口又紧跟着来了。 十七号,宴家的晚宴将于晚上七点半,在京市最豪华的思丽卡酒店举办。 现在是下午两点。 女佣捧出来的昂贵的礼服,摆满了房间。 顾雪仪粗略扫上一眼,却并不满意。女佣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哪一件是出自某某大师的手,哪一件又是什么限量款……但在顾雪仪眼里,都显得廉价。 可她又不能穿着汉服出席。 穿着深蓝色西装,打扮得体、衣冠楚楚的陈秘书,此刻站在门口,望向门内的顾雪仪,不由出声询问道:“太太没有一件看得入眼的吗?” “嗯。”顾雪仪转过了身。 顾雪仪已经快要完全适应这个世界了,她掌握的知识越发丰富,大概只有一些较为冷僻的东西,才能难住她了。 她蓦地从记忆里拽出了一种东西。 “直接请一个造型团队吧。” 陈于瑾挑了下眉,心说那可真好,您终于不自己亲手上阵折腾了。 “遵从您的意思。”陈于瑾说完,就打电话去了。 宴文姝连夜飞回了国。 蒋梦的经纪人戴了一顶鸭舌帽就去接了人。 宴文姝从机场出来,冷冷地盯着她打量了足足五分钟。经纪人被她盯得冷汗都出来了,浑身都不自在,别别扭扭地从喉咙里挤出了声音:“宴小姐,我们……先上车吧。” 宴文姝这才挪开了目光,但却没坐经纪人准备的保姆车,而是坐了自己叫的车。 半小时后,宴文姝见到了蒋梦。 这时候已经是下午两点半了。 “你想去宴家的晚宴?”宴文姝的口吻讥讽,毫不留情。明明白白地在说,蒋梦不配去宴家的晚宴。 蒋梦的表情僵了僵,面部肌肉差点撑不起一个笑。 “是……这件事总要解决的,不是吗?您回国,不也是为了这个事吗?” 宴文姝冷冷道:“那就去吧。” 蒋梦松了一口气。 经纪人私底下都给她找好造型团队了,就等着今天去到宴家的晚宴,再一次艳压顾雪仪,洗刷掉微博里那些谩骂鄙夷她的评论了。 经纪人转身去打电话。 但没一会儿却僵着脸回来了:“X工作室那边,……不接单了。他们优先接了纪明明的单。” 蒋梦脸色大变:“纪明明也要去参加宴家的晚宴?她也配?” 经纪人心说您这不都“配”了吗? 蒋梦咬着唇,看向了宴文姝。 宴文姝不耐地道:“你不会指望我帮你找吧?” 宴文姝顶着宴家的名头,国内外的名媛圈子都混得相当开,她当然能请到更好的团队……甚至是顶级团队说不准也能请到。 但宴文姝的态度却给蒋梦泼了一盆冷水。 蒋梦心下焦灼,不想在这样的时候还输给顾雪仪,只能把电话打给了曹家烨…… 一转眼,就到了下午六点。 顾雪仪刚刚做完了造型,她慢吞吞地睁开眼,先让女佣端来了吃食。慢条斯理地用完了点心、水果,再喝上一盏热茶,然后才起身准备往酒店去。 造型团队在一边看得愣愣的。 他们为顶级的流量明星服务,为各个电影节的影帝影后服务,当然也为各大豪门服务…… 这些人里,有五官精致貌美的,有气质风情出众的,有带着当家太太气魄压人一头的……但却从来没见过有哪个豪门太太,能将这些集于一身。 “您……”有个青年突然疾走两步,到了顾雪仪的身边弯了下腰,替她理了理裙摆。 顾雪仪回了下头。 青年对上了她的目光,顿了顿,才把剩下的话顺利说完了:“您要小心一点。” 顾雪仪冲他淡淡笑了下:“好。” 再转过头,一眼就瞥见了等在那里的陈于瑾。 顾雪仪脸上的笑容还没有完全消退,陈于瑾正好抓住了那一点转瞬即逝的笑颜。她的眉眼微微弯了弯,眼底似有光华泄出,是和冷淡少言时完全不同的美。 陈于瑾顿了顿,侧过身子:“太太,请。” 陈于瑾是什么人? 宴朝的得力助手之一。 常常作为宴朝的代言人,出席各个场合,交友圈子里也拢入了无数大佬。他一通电话打出去,为顾雪仪请到当然是最顶级的造型团队。 顾雪仪还没有仔细照过镜子,对自己现在的模样浑然不知。 六点半,他们的车抵达了思丽卡酒店。 宴会会场已经布置得差不多了,侍者在其中来回穿梭,连记者都已经蹲守在了酒店大门外,只不过顾雪仪和陈于瑾走的是侧门,并没有被记者抓拍到。 二人一边往里走,陈于瑾一边出声问:“二少和四少不会出席?” “嗯。”顾雪仪淡淡应声,俨然大家长的风范:“宴文嘉去剧组拍戏,宴文柏要读书,何必让小辈跟着一块儿动。” 小辈? 也就只有顾雪仪会拿他们当小孩儿了。 酒店负责人很快迎了上来,等走近了,当即就是一愣。 年轻男人西装革履,面容俊美。年轻女人长裙曳地,美得惊人。乍一看,有些相配。 如果不是刚好看过了热搜,见到了宴太太的照片,负责人就要错认成是陈秘书的女伴了。 “这是……这是单子,请宴太太再过目。”负责人小心地递上了宴会单子。 宴太太美得过了分。明明今天化的也并不是盛气凌人的妆,相反,宴太太今天的气质还有点偏向沉静柔和,但负责人就是感觉到一股莫名的压力。 陈于瑾轻叹了一口气:“我来吧。” “嗯?”顾雪仪转头看他。 陈于瑾从来没有这么好心过。 ……但今天的宴会是宴家的脸面。 而且…… 陈于瑾淡淡道:“太太今天着盛装,怎么能再俯身弯腰来做这样的小事呢?” 顾雪仪抽回了手,不卑不亢、不急不缓,微微一颔首:“那就辛苦陈秘书。” 陈于瑾将她的模样收入眼底,心底忍不住骂了声“艹”。 要说以前的顾雪仪烦人吧。 但现在的更……更让人无可奈何。她变了个人,变得聪明,会拿捏分寸,变得气质出挑,变得一言一行都挑不出错。 她一举一动间的魅力,会润物细无声地侵入,也会强势地兜头迎面而来。 让人生出一种挡无可挡的荒谬感。 没一会儿,就又有负责与媒体打交道的人来找顾雪仪。 “宴太太,这是今天媒体的单子。” 陈于瑾轻轻吸了一口气,秉持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一手接了过来:“我来吧。” 负责核对来宾的人也跟着走过来了。 “宴太太,这个是……” 没等对方将话说完。 陈于瑾:“我来。” 陈于瑾的能力强悍,要应付一个宴会,自然是绰绰有余的。 而顾雪仪不怕担起这样的场合,不过如果有更适合这个时代的样板,让她瞧一瞧,取其精华去其糟粕,也是一桩好事。 顾雪仪就这么在沙发上落了座,就这么坐到了七点半。 顾雪仪缓缓站起身,往前厅走去。 而陈于瑾早已经将所有的事都处理完毕了,他立刻跟了上去,落后顾雪仪半步。 酒店门外有陈于瑾的助手负责接引宾客。 只有等到如简昌明这一级别的客人,才需要陈于瑾亲自去迎接。 酒店渐渐变得人声鼎沸。 酒店门外记者们兴奋地抓拍着每一辆豪车,和每一个从豪车上下来的人……这么一帮人聚集在一起,那可真是能动摇一个欧洲小国的力量啊。 而能把这么些人聚到一块儿,也就只有几个顶级豪门才能做到了。 “简先生到了!” “简先生……” 立刻就有人流涌动了过去,纷纷想要在简昌明面前留下印象。 顾学民夫妇夹杂在其中,更忍不住感叹。 如果顾雪仪能抓得住宴朝的心,让宴家真正承认了他们这门姻亲,他们又该有多风光? 到了宴家、简家这样的地步,那可不单单是靠多赚钱就能做到的啊…… 简昌明身边跟着简芮和曹家烨。 看着面前无数人献殷勤,曹家烨也就是这时候才忍不住感叹,娶了简家女儿最风光的时刻,也就在这里了……他目光闪了闪,今天不知道又能谈下来多少投资,拉来多少项目呢? 简昌明却看也不看那些人,转头问陈于瑾的助手:“你们陈总呢?” 没等到回话,那边突然爆出了一声惊呼:“那是……江二!” “江二怎么来了?” 甚至有人实在憋不住爆了句粗口:“我靠!” 江越带了弟弟江靖,穿着黑色西装,混在一帮生意人中,就他最像个黑社会。 他目不斜视,大步行来。 媒体们疯狂举起了手中的相机。 卧槽! 这可真是大新闻啊! 简家和宴家本来就交好,简昌明出现不稀奇! 可江二出现在这里,那代表着什么? ……那背后代表的东西可太多了! 这比前面跟着某个富商来的女明星,摔了一跤,差点露出半个胸,还要劲爆还要值钱得多! 蒋梦也是在这时候抵达了酒店门口。 宴文姝先下车,她紧跟其后。 曹家烨最后给她请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造型团队,比经纪人原本联系的还要好。 蒋梦勾了勾唇,露出了落落大方,更风情万种的笑容。 今天,还是只有她能艳压别人。 但等下了车,蒋梦才发现,她前面一个是简昌明,一个是江越,大家都围着那两位大佬转去了,压根没人注意到她…… 当然,这不重要,重要是和顾雪仪打照面的时候。 蒋梦稳住心神,跟上了宴文姝的步子。 酒店内,陈于瑾去迎简昌明,却见顾雪仪也动了。 陈于瑾顿了下,还是落后了半步。 他以为顾雪仪要去接简昌明,谁知道,走近了,他才听见顾雪仪轻轻启唇,微微一笑:“江先生,晚上好。” 她的声音格外好听,听在耳中舒服极了。 周围的人本能地分开了路,让出了后面的顾雪仪。 顾雪仪款款朝江越走近。 她穿着一条曳地长裙,蛾眉轻扫、绛唇轻点。 陈于瑾突然眼皮一跳,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他已经本能地先一步弯下腰,提了提顾雪仪的裙摆。 刹那间。 所有人都生出了时间定格了一瞬的错觉。 江越也定住了眼眸。 ……这就是那颗甜枣吗? 简昌明皱起眉。 陈于瑾和顾雪仪…… 江二又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 顾雪仪不是来迎他的啊。 媒体们突然回神,用力按下了快门。 这世上真有美人,让你觉得为她折腰提裙,也是一种莫大的荣幸。 第16章 “江先生,这边请。”顾雪仪微微侧过身子,做了个“请”的动作,对那些高举着镜头的记者并不在意。 但镜头追逐不停的宠儿,却偏偏就是这样惊艳,却又浑不在意的美人。 摄影技术越是高超的,越是恨不得当场给顾雪仪拍个高级写真才算完! 江越动了动唇,最后却只吐出来一个字:“……好。” 已经走到这里了,进不进门,意义差别都不大了。 江越敛住目光,从顾雪仪的身旁走了进去。 江靖紧跟其后。 见到顾雪仪,他又觉得惊艳,但又觉得背上挺疼,抽抽的疼。要不是他二哥进门进得快,他都怕自己在门口就腿软了。 “顾姐……不,大、大嫂。”江靖连忙同顾雪仪打了个招呼。 大嫂??? 一时间周围离得近的人,全都朝他看了过去。 包括了他哥江越,且不限于不远处的简昌明。 江靖这才意识到这个称呼有歧义,歧义还挺大。他远在国外的大哥风评都要被害…… 更重要的是,周围投来的目光,齐齐压在了江靖的背脊上。 江靖连忙摆手:“不不不,我的意思是……我、我是随宴文柏叫的!宴文柏不是得叫大嫂嘛?” 江越扯了扯嘴角,扯出了一个笑,表情看着有点冷且凶:“随宴文柏?怎么?你还要和他结婚了?” 江靖打了个哆嗦:“不不不……那不就随同辈儿嘛。” 江靖说完就老实闭嘴了,免得再多说多错。 江越这才又大步往里走。 可周围的气压却依旧没有要降下去的意思,气氛也依然还有那么点尴尬。 ???大家都不信怎么的??? 江靖赶紧也溜进去了。 顾雪仪倒是面色不改,转身又道:“简先生,晚好。您往里请。” 这回,她面上的笑意要多了一些,眉眼熠熠,笑靥动人。 一时间,大家也就分不清,她对江越和简昌明谁更特殊些了。 这可真是一碗水端平了。 简昌明敛住目光,微微颔首:“宴太太先请。”说完,跟随顾雪仪一同往里走去。 简芮在后面看得越发惊叹。 真的很少有人在小叔面前,还能将主人姿态拿捏得这么恰当的。丝毫不怯,却也丝毫不谄媚。 眼看着顾雪仪转身进去了,大家也就明白,今天的晚宴上,最重量级的两个人物已经到了。别的都配不上宴太太亲自去迎了。 门口原本堵着的人,也都先后散开了。 拿到了邀请函的媒体,也依次有序地进入到了场内。 宴文姝望着酒店大门的方向,眉头皱得更紧了。 等回过头,看见蒋梦牢牢黏在那里,动也不动,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进去?” 蒋梦艰难地挪动着步子。 刚刚她终于认出了顾雪仪身上的礼服,是Dior春夏高定款,纪明明上次想借都没借到。国内顶级一线造型团队The moon拿到Dior高定是最多的。她请的应该就是The moon了! 可是谁给她请的? 如果早知道是这样,她不如干脆低调着来了。 结果高调了,反被顾雪仪压得死死的,那不成媒体的谈资了? 蒋梦跟上了宴文姝,费了好大的力气,她才绷住脸上得体的笑容。 就在这时候,她听见宴文姝嗤笑了一声:“你想做宴太太?” 蒋梦:“不,我不想……” 宴文姝讥讽的意味却更浓了:“不想你跑到我面前来干什么?当你拿出孩子做筹码的时候,就已经把你那点野心暴露干净了。” 宴文姝侧过身子,看了她一眼:“但我告诉你,如果说顾雪仪不配的话……那你就更是百倍千倍的不配。” 说完,宴文姝就跨进了酒店。 蒋梦猛地攥紧了手指。 …… 顾雪仪的裙摆,并不适合走太多的路。除非一直有人在后面帮她提裙子。 她的打扮气场强大,却并不盛气凌人。不过也的确更适合走红毯。 顾雪仪对现代服装的要求并不高,因而当时没有和造型团队提出意见。 现在她站在酒店里,就仿佛一尊玉铸的美人像,移动起来只能小心翼翼、不急不缓。 不过这样一来,举手投足间的味道反倒更显优雅贵气。 顾雪仪一抬手,随意指了个果盘,对江越说:“比那天的草莓更好吃。” 江越一听见“草莓”两个字,就气笑了:“宴太太,这笔账我还没有和你仔细算呢。” “嗯?什么账?”顾雪仪歪了下头。 江越喉头哽了哽。 突然间又有种以大欺小的错觉。 但很快,这种错觉就被按下去了。 这么些天下来,江越不会再拿顾雪仪当刁蛮无脑的女人看了,更不会将她当做柔弱的小姑娘。 “宴太太就这么把我江家和你宴家绑到了一块儿,我有什么好处呢?”江越顿了顿,收住了笑意,声音低沉:“宴太太,总要给我一点甜头的。” 不远处的简昌明和陈于瑾,眼皮同时跳了跳。 他们没能听清江越的声音,但江越的到来本身就已经很让人多想了。 那么顾雪仪和江越之间的一举一动,也都变得奇怪了。 “甜头吗?”顾雪仪想了想,说:“我让陈于瑾把宝鑫的项目分给你。” 她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还有点柔和,实在一本正经极了。 江越又一次气笑了:“宴太太当我是傻子吗?” 顾雪仪手捧着那碟水果,转头看着他,没有说话。 江越慢慢又敛住了笑意,忍不住思考起,自己刚才那句话是不是嘲讽意味太浓了点? 很快,江越就又反应过来,不对啊,老子骂的自己是傻子啊?那要先嘲讽,不也嘲讽的我自己吗? 但江越再开口,还是忍不住换了个方式:“宴太太不妨去问一问陈总,那个项目都亏了多少亿了?” “说亏,都是好听。” 顾雪仪目光闪了闪。 是贪? 是宝鑫的相关负责人,贪了资金?将项目做成了个烂摊子? 她对宴朝的了解不算多,但既然能作为一个世界的男主,又拥有陈于瑾这样的下属。他的手腕应该是厉害的。那为什么还会留下这样的烂摊子? ……是长辈留下的。 在他接手的时候,这个摊子就已经烂透了。 顾雪仪心底在推测,但面上却丝毫不显露。 弄得江越也有点懵了。 江越盯着顾雪仪娴静的面容,忍不住心想,难道顾雪仪不懂这些东西,陈于瑾糊弄了她,她还真把这玩意儿当甜头要分给他? 江越抿了下唇,正准备再说点什么。 顾雪仪突然淡淡笑了笑:“江先生会需要的。” 要比起和官家、官家项目打交道,他们还当真不如她了。 需要?需要什么? 需要宝鑫的项目? 狗屁。 江越把最后两个字自个儿憋在了心里。 江越转头看了一眼陈于瑾,说:“别他妈陈于瑾说什么你就信什么。” 说着,江越还皱了下眉,脑子里回闪过了,陈于瑾弯腰给顾雪仪搂裙子的画面…… 顾雪仪于是也回头看了一眼陈于瑾。 她应了声:“嗯。” 江越听着有点敷衍,怎么都不太得劲儿。 陈于瑾这笑面虎,果然就他妈会骗人。 那头陈于瑾也被看得莫名其妙。 江二说什么了? “简先生,不好意思,先失陪一下。”陈于瑾说完,就准备往那边走。 简昌明淡淡道:“正好我也有话要和宴太太说。” 陈于瑾的步子滞了滞,勉强让简昌明和他一块儿走过去了。 其他人见状,也都识趣地没有再上前搭话。 “江总近来可好?”这是陈于瑾主动问候了江越。 “宴太太。”这是简昌明礼貌又客气的声音。 但这些声音,都被另一道突然横插进来的声音打断了—— “顾雪仪。”来人的声音微冷,她说:“我们聊聊。” 顾雪仪看过去。 来的人穿着香奈儿的高定成衣,头发染成金色,还全部编成了小辫子。啊不,在这个时代好像是叫……脏辫? 她年纪很轻,五官秀气,身形纤细,却画了一双并不太适合她的挑眉。 浑身都洋溢着压不住的气焰嚣张。 陈于瑾面色微沉,不动声色地往旁边跨了半步,一下就挡去了顾雪仪小半的身影,同时也让少女注意到了他。 少女见了他,面色倒是一下有了变化。 慌了一瞬。 不过很快就恢复了。 “陈总……” 顾雪仪转头问陈于瑾:“她谁?” 陈于瑾:“……” 少女:“……” 少女羞愤地看着顾雪仪:“你装什么?你会不认识我?” 陈于瑾慢慢倒是习惯了顾雪仪的语出惊人,他顿了顿,说:“太太,这是宴三小姐,宴文姝。” 宴文姝更觉得气急了。 陈于瑾什么时候成了顾雪仪的人了?竟然还正儿八经地和顾雪仪解释? “哦。”顾雪仪不冷不热地应了声,紧跟着开口:“直呼我的名字,我以为是哪里钻出来的没家教的,跟着人蹭进来混饭吃的小丫头呢。” 跟在后面的蒋梦惊呆了。 她连宴文姝也骂? 悄悄靠近的江靖,倒是露出了一点感叹的表情。 害。 你这还没挨打呢。 宴太太,顾姐,大嫂,你倒是动手啊! 江靖心说,可不能光打别人家孩子啊。 宴文姝气得脸色铁青。然后她才意识到,周围有多少人…… 这代表着,她丢脸,就一次性丢出天际了。 宴文姝的脸一下又涨红了。 “顾雪仪,你……” “我说错了吗?”顾雪仪转头问陈于瑾。 铁面无私,过去也没少给顾雪仪闭门羹吃的陈秘书,这会儿当然也不会给宴文姝留面子的陈秘书点了下头:“您没有说错。” 突然跑到这里来,一副气势汹汹的模样,那都不止叫没教养了…… 顾雪仪看着宴文姝淡淡道:“这小丫头,还有点蠢。” 倒是和他想的一样。 陈于瑾心道。 陈秘书的心底别扭地冒出了一个词。 心有灵犀。 ……倒也不算。 大抵就是聪明人总有共通之处吧,嗯。是这样。陈秘书眼底光芒闪烁。 江越倒是搁那儿等了半天。 嗯? 顾雪仪怎么不问他“我说错了吗”? 这头宴文姝却是气坏了。 她打小哪受过这样的气啊? 宴文姝又环视了一圈儿,这才看清周围站的究竟都是什么人。 ……江家的江越、简家的简昌明、大哥的秘书陈于瑾……刚才迎合顾雪仪的就是大哥的秘书。除了他开口外,其他人都是神色淡淡地看着她,仿佛看着一个不相干的人物。 就连与大哥交好的简昌明,都是这样。 他们……他们难道不觉得顾雪仪刁蛮吗? 宴文姝突然陷入了茫然和愤怒之中。 他们……他们都被灌迷魂药了吗! 第17章 宴文姝坐在酒店房间里,脑子里还因为冲击过大而嗡嗡作响。她艰难地消化着讯息…… 简昌明和陈于瑾会出现在这个场合并不奇怪。 不……仔细想想,其实也是奇怪的。 宴会是顾雪仪负责举办的。 她本来以为,这不过是顾雪仪趁着她大哥不在,擅自搞的一次打着宴家名头,却用来拓宽自己交际圈的活动罢了。 陈于瑾怎么会陪着胡闹? 简昌明更不会出席!他从始至终,只是给宴朝、给宴家面子而已!顾雪仪算哪根葱? 可现在……不仅陈于瑾跟随在顾雪仪的身后,就连简昌明也出席了宴会。甚至还有更不可思议的——江二也来了! 宴文姝就算对商场上的事再不敏感,这会儿也隐隐明白过来这场宴会的与众不同了…… 它一定是有着某种更大的意义。 楼下。 顾雪仪突然转头问:“几点了?” 陈于瑾顿了下,没想到还有人会问他这样的问题。毕竟已经很久没人拿他当个普通型工具人使了。 但陈于瑾还是低头看了一眼手表:“八点四十一分了,太太。” “差不多了,唔。” “?” 顾雪仪转过了身,往电梯的方向走:“我去一趟楼上,就要麻烦陈秘书多盯着点了。” 她现在去看宴文姝? 宴文姝的脾气总阴晴不定,还相当倔,谁也很难说服得了她。陈于瑾以为,将宴文姝请到楼上的房间,就不会再管了。 陈于瑾目光闪了闪,应了声:“我的职责所在。” 顾雪仪这才提了提裙摆,进了电梯。 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都在悄悄往这边打量,恨不得上去帮人提裙摆。 如果不是顾雪仪的头上顶着“宴太太”三个字的话。 顾雪仪直接问工作人员取了房卡,刷开了门。 听到“吱呀”一声,门内的宴文姝本能地僵住了身体:“陈秘书?” 陈于瑾会来教训她吗? 陈于瑾是个铁面无私,甚至可以说是,有点冷漠的人。他的所有精力都奉献给了宴氏,除了公务外,他不会对任何人进行指责。哪怕宴家人干出再不像话的事。 可来的人,也只有可能是陈于瑾了…… 只有他好歹是和宴氏有关系的。 宴文姝紧张得后背都出了汗,正想着要怎么面对陈于瑾的时候,结果一转头,看见的是一张描着精致妆容,过于美丽的脸。 刹那间,宴文姝竟然生出了点自惭形秽的错觉。 “……顾雪仪。”她咬了咬牙。 刚才在大厅里被众人注视着,那种脸上火辣辣的感觉又来了。 顾雪仪在她对面的沙发坐下,神色淡淡:“很生气?” 当然! 宴文姝冷冷地看着她,没有出声。 “我也很生气。” 宴文姝冷笑了一声。 谁在乎顾雪仪生不生气呢? “我没想到,你竟然比宴文柏还要不如。” “我比宴文柏还不如?我会比他还不如?我……” 顾雪仪打断了她:“刚才的半个小时里,你还没有想明白吗?如果你还没有想明白,那是比宴文柏还不如。如果你想明白了,还发出这样的疑问,那的确比宴文柏还不如。” 宴文姝噎了噎。 怎么都是我蠢是吗? 我蠢吗? 宴文姝完全不想和宴文柏去比较智商,大脑渐渐冷静下来,……是。她咬了咬牙。她不得不承认,这次带着蒋梦来到宴会上,是太冲动了…… 可…… 宴文姝张了张嘴,正准备为自己辩驳两句。 顾雪仪紧跟着又开口了:“不管你是当真喜欢你自己的家也好,还是仅仅为了宴家带给你的名利地位也好,现在懂得为家族脸面感到羞耻后悔,那还算有救。” 什么叫她自己的家? 宴文姝张了张嘴,总觉得这句话听上去有些怪异。 难道顾雪仪现在已经自觉到,终于将自己从宴家划分出去了? “难道你就没有为宴家蒙羞过吗?”宴文姝不服气地开口。 顾雪仪神色不变:“若是我做错了事,别人只会议论顾家没有将我教好。可若是你做错了事,别人只会议论宴家上下都没有教养。” 宴文姝:“……” 有理有据,令人信服。 “可蒋梦的事不能不解决。”宴文姝说出了她今天来的最重要的目的,这才有了点底气。 “你想怎么解决?”顾雪仪不急不缓地问,仿佛是个乐意倾听的好长辈。 宴文姝有些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顾雪仪竟然没跳脚? “她肚子里……有我大哥的孩子。如果……”宴文姝咬了咬唇:“如果我大哥真的死在了外面。那这个孩子,就是我大哥唯一的遗腹子了。” 顾雪仪稍作回忆,从原主的记忆里扒了扒。 “过去也没见你们如何兄妹情深,现在倒是宝贝起他的遗腹子了?” 宴文姝脸色涨红,从沙发上跳了起来:“你懂什么?” 顾雪仪淡淡道:“我是不大懂。” “这个孩子稀不稀奇,能不能进宴家的门,难道不都该是由我说了算吗?” 哪怕是被这个时代所嘲讽的,落后的古代。她过去真正所处的那个古代。也断然没有随意来个女子,捧着肚子就能逼上门的道理。 像宴文姝这样过问兄嫂房中事的,是要被责罚的,甚至还可能有碍名声。 “你不懂。”宴文姝咬着牙,固执着说着这三个字:“我大哥的孩子,很重要……我也讨厌蒋梦。比讨厌你,还要讨厌她。可是孩子很重要!” “那我还应当谢谢你了?”顾雪仪微微歪了下头。 “谢、谢什么?”宴文姝狐疑地看着她。 “更讨厌蒋梦。” “我……你……你高兴什么,我也没有夸你的意思。”宴文姝紧紧抿了下唇,一时间反倒结巴了,连顾雪仪的面容都不敢对上了。 现在的顾雪仪,好看得仿佛另外一个人。 她只要盯着多看一会儿,就会不自觉地忘记对面的是顾雪仪。 “若你大哥当真死在外头,宴家也不会因此绝了后。这些事轮不到你来操心。”顾雪仪陡然又拉回了正题。 宴文姝一时间有点恍惚,反倒还没习惯。 她定了定神:“你懂什么?不一样的……” 顾雪仪轻轻启唇:“嗯?莫非宴文嘉和宴文柏是太监?” 宴文姝惊得差点从沙发上倒仰下去。 她她她她怎么敢说? “当然……当然不是!”宴文姝咬了咬牙。她已经数不清自己这一天咬过多少次牙了。她是讨厌宴文嘉,也讨厌宴文柏。可她今天要真在顾雪仪这里,坐实了他们不行的猜测…… 宴文柏能把她从二楼扔下去。 宴文姝抬头,对上了顾雪仪娴静美丽的面容。 她憋不住露出了一点冰冷又讽刺的笑,说:“你不知道……好吧,我也不如直接告诉你。”她用力咬了咬牙龈,直到尝到嘴里的血腥味儿。 “我们几个加一块儿,基因也不如我大哥的优良。只有他的基因流传下去,才配继承宴家。你是不是又想说,大清亡了,宴家是有皇位要继承怎么地?” “是!宴家手里握着的东西太多。可不是等同于有皇位要继承吗?” 宴文姝的语速越说越快,还带上了点憎恶仇恨的意思。 “……” 房间里静默了一瞬。 这种静默让宴文姝感觉到很难受。 她又用力咬了咬唇,突然有些后悔自己说了这些话。 顾雪仪突然开了口:“你们确实要蠢点儿。” 以为顾雪仪会装腔作势安慰一下,都已经想好要怎么呕的宴文姝:“……” 顾雪仪站起身:“我该下楼了,今天的客人很多。” 宴文姝恶狠狠地咬住了牙。 顾雪仪走到了她的身边,突然抬手按了按宴文姝的眼角:“每个人的基因都是不同的,有生来就是天才的人,也有普通人,甚至还有患上脑疾的人。你应当弄明白,蠢是可救的。努力令自己发光发热,比一头扎进自暴自弃的堆里,做数不尽的蠢事要好。” 她的手指温热、细滑。 但只按了一下就飞快地抽走了。 顾雪仪走出去,门很快关上。 宴文姝自己抬手狠狠擦了擦眼角,这才发觉眼角有一点冰凉的润意。 她哭了。 宴文姝用力咬了下唇,猛地站起来,却一个倒栽,从沙发靠背翻了下去。 宴文姝:…… 顾雪仪从电梯出来,陈于瑾就立刻迎了上去。 陈于瑾其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快走了上前,但既然走上前了,他也就出自礼节,问了一声:“谈好了吗?” 顾雪仪:“嗯。”她顿了顿:“要麻烦陈秘书一件事。” 终于来了。 顾雪仪会提什么无理的要求? 陈于瑾脑中闪过这样的念头,但奇迹的,他却很难从中感觉到厌憎了。 “最近三个月内,宴文姝一旦订购国外机票,都给她取消。” 就这个? 陈于瑾沉默了一秒:“太太是准备把三小姐关在家里吗?” “不是关在家里,是留在国内。”顾雪仪纠正了他一下,然后说:“我知道这样的小事,陈秘书能轻易办好。” 陈于瑾:…… 毫无技术含量的糖衣炮弹。 但她的口吻漫不经心中又透着真诚,仿佛给予了他莫大的信任。 陈于瑾动了动喉头:“当然。” 顾雪仪微微颔首,这才又一提裙摆,重新走向了不远处的简昌明等人。 其余的豪门太太们,也开始纷纷主动和顾雪仪搭话。 顾雪仪从侍者手中接过了一杯酒,她举起酒杯,按照从书中学到的方式,轻轻摇晃杯身,动作优雅。 她唇角微微上扬,对着前来搭话的人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 得到了她的笑容,对方顿时仿佛得到了某种激励,变得更加热情了起来,或许连对方自己都没察觉到。 “宴太太,你今天的首饰很漂亮。” “宴太太,……” “宴太太……” 顾雪仪微微偏转过头,侧耳倾听,漫不经心,心底却是在思考别的事。 唔。 蠢是会互相传染的。 从宴文姝的样子,就能判断出她在国外拥有着什么样的交际圈子了。 宴文姝脱离宴家太远了,还是放在身边,先调教几个月再说。 顾雪仪也没想到今天能从宴文姝的嘴里,一下得到这样一条有用的信息。 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在原著剧情里可是从没提到过的。 到底是小姑娘,心机城府实在太浅了。 比之宴文嘉和宴文柏远远不如。 顾雪仪淡淡笑着抬起眼眸,正好对上了站在远处的江越的目光。 她冲他举了举杯,微微一笑,笑意稍浓。然后就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挪开了目光。她的面前,金太太正在同她搭话。 江越目光一动。 好像有什么飞快地从心湖掠了过去,只留下了一点湖面的痕迹。 有点心痒痒。 陈于瑾远远地将这一幕收入眼底,立刻拔腿朝顾雪仪走了过去。 这时候却有手底下人走过来,叫住了他,尴尬地道:“陈总,那个……那个三小姐带过来的蒋小姐怎么处理啊?” 陈于瑾:“她手里有邀请函吗?” “没有。” 陈于瑾转过头,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那不是很好处理吗?” 负责人恍然大悟,立刻转头去叫来了保镖,把蒋梦往外赶。 蒋梦没想到宴文姝一去就没了消息。 顾雪仪能打宴文柏,难不成连宴文姝也敢打?宴文姝的性格,按理说不会妥协啊…… 蒋梦尴尬得要命。 偏偏她穿的衣服又是精心挑选的,连妆容都是精心化的,这会儿想隐形都隐形不了,周围投来的目光,几乎要将她皮肤都扎穿。 她甚至隐隐听到有人议论。 “那就是那个蒋梦?” “嗤,狐狸精真把自己当回事了。人宴太太是皓月之晖,她不过是米粒之光,也敢跑到宴太太的宴会上来自取其辱?” “真是笑死人了!” 蒋梦又气又羞,浑身发抖:“你们……你们不能赶我走,我是三小姐的客人。” “蒋小姐,请你配合。” “你们如果再赶我走,我要闹起来,宴家脸上也不好看……啊!你们干什么……唔……”蒋梦的嘴直接被堵上了,两个保镖上前,将她拎了起来,架了出去。 蒋梦瞪大眼,睚眦欲裂。 明天的头条…… 她的脸面怎么办!!! 负责人在背后啧啧出声:“可从来没有无赖能赖到宴家头上的。” 这女明星,太天真。 角落里。 顾学民的妻子张昕喃喃道:“学民,你觉不觉得,女儿好像长变了?” 顾学民应得心不在焉:“哎呀,那不就是你们女人吗?化妆一个样,卸妆一个样。多正常!” “不、不是的,以前不是这样的……” 顾学民却根本没注意她的话,急急道:“快,快!简先生过来了,你去和简先生说话!” 第18章 “蒋梦人呢?”李导站在剧组里,气得崩溃地大喊。 “请……请假了。”导演助理小心地答道。 “和谁请的?” “副导。” 李导没好气地骂了一句:“真把这儿当菜市场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等一转头,那边还坐了个大爷。 李导深吸了一口气,深觉自己流年不利。但想想宴文嘉拍出来的那一卷,又觉得自己还能再忍忍。 大爷是自己请回来的,还能怪谁呢? 李导朝宴文嘉走了过去。 等走近,李导才看清了宴文嘉的动作。 他垂着眼,神色冷淡且郁郁。手里攥着手机,正无意识一样的不断刷新着微博,间隔不超过五秒。 这也不像是在看什么八卦啊。 李导知道宴文嘉脾气怪异,怕他再搞一出失踪,寻思自己当导演的,也应该多多关心一下剧组演员。于是李导问出了声:“您这是做什么呢?” 宴文嘉的动作僵了下,手腕往内一扣,就将手机收了起来。 “没什么。”他嘴角冷冷扯了扯:“只是等个新闻。” 陈于瑾真的会尽心尽力帮顾雪仪? 不可能。 宴文嘉扔掉手机,站起身:“开工吧。” 李导顿时笑得两眼都眯起来了:“好,好。今天拍第79场。” 宴文嘉取过一旁的皮手套,慢条斯理地戴上,淡淡道:“拍第81场吧。”他本来模样生得就贵气,又是正儿八经的豪门大少爷,气势不动声色地就压住了李导。 李导顿了下:“好,那就八十一。” 这一场是宴文嘉扮演的军阀,处置被抓住的“间谍”……李导心底顿了顿,二少这是不高兴哪? 但转念想一想,二少哪有高兴过的时候? 害。 同一时刻,一帮人刚从学校旁的KTV出来,时间已经比较晚了。 今天没有宴家的车等在门外,几个人扫了一眼,勾上了宴文柏的背:“四少今天怎么着也得跟我们一块儿去了吧。” 宴文柏抿了下唇,心底裹着一点焦躁,只是没有表现在脸上。 “不去了。”他沉声说。 “怎么?”“不是,到底怎么了?”旁边的人一下顿住了。 “那天和江靖打了一架,四少就决定从此以后要开始做乖宝宝了?”另一个人脱口而出,有点口不择言。 话说完,那人就有点后悔了,毕竟这话听着讽刺意味太浓了。 宴文柏皱了下眉,冷冷地看了那人一眼。 那人被这么一看,顿时后悔也消散了,恼怒道:“如果不是因为这样,那就是四少对我们有什么看法了?” 过去宴文柏几乎每天都和他们混在一块儿,打球、玩赛车、开游艇,参加各色的宴会和活动……那时候没觉得有哪里不融洽。 宴文柏也想不通,怎么就几天不一起玩儿,这些人反应就这么大,好像他欠了他们似的。 到底年纪轻,还是少年心性。 这些人一没好脸,宴文柏心底也就涌起了怒意,直接攥着车钥匙走人了。他有一辆车常年停在学校的车库,这时候直接开走就行了。 其他人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有点猝不及防。 “不是吧?这他妈就生气了?” “宴文柏到底怎么想的?难不成还真要和我们翻脸?” 大家面面相觑,甚至还踹了一脚刚才那个出声讽刺宴文柏的人:“你就不能闭嘴吗?” 宴文柏心底的烦躁占了上风,他开着车一路出了学校,和那帮人闹翻,一时间倒还没能在他大脑里占据到一个烦恼的位置。 宴文柏打开了手机导航。 朝着思丽卡酒店去了。 就一次。 这是还她的人情,还她穿着睡衣拖鞋就匆匆到警局接了他,且揍了江靖一顿的人情。 半小时后,宴文柏的车在拥挤的车流中,终于抵达了思丽卡酒店的门口。 他打开车门走了下去,心底还有点别扭。 到时候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又用什么语气说话?还有,该跟她说什么?说“我顺路经过这里”,还是直接就说“过来看看”? 宴文柏乱七八糟地想着,踏进了门。 门内侍者来往穿梭,但除了他们以外……空空如也。 空空如也? 宴文柏:…… 顾雪仪回到卧室,踢掉了脚上的高跟鞋,又让女佣从后面为自己脱下了礼服。 女佣匆匆瞥了一眼她雪白的背,就不敢再多看了。 房间里很快就只剩下了顾雪仪一个人。 宴家显得有点安静。 顾雪仪这才想起来宴文嘉这时候应该在剧组。 她想了想,将电话打给了陈于瑾。 “陈秘书。” 陈于瑾扣住领带的手一顿:“太太?” 他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零五分。这已经属于他的休息时间了,尽管他也经常用休息时间来加班工作。 “陈秘书有李导的电话吗?”顾雪仪问。 陈于瑾又一次顿住了。 他发现顾雪仪好像真的拿他当工具人使唤了。 陈于瑾:“有。”“我短信发给您。” “好的。”顾雪仪应了声,却没有立刻挂电话。 陈于瑾攥紧了手机,也没有立刻挂断。他隐约听见了那头的呼吸声,轻轻的。然后他就又听见了顾雪仪的声音。 “陈秘书,今天辛苦了。”她的语气格外真诚。 不辛苦。模板化的回答到了陈于瑾的嘴边,但还没等他说,那头紧跟着又传来了一声低低的: “晚安。” 电话挂断了。 陈于瑾攥着手机站在浴室的门外,西装外套已经脱掉了。 窗外的风突然吹拂进来。 高层公寓外的风有点凉,陈于瑾不自觉地打了个寒噤,然后才意识到自己打从接了电话,就站在这里没动了。 晚安。 陈于瑾不自觉地在心底应和了一声。 顾雪仪拿到手机号,就给李导发了短信。 【李导好,我是顾雪仪。辛苦您照顾宴文嘉。一旦他再有异常的举止,请您及时通知我。】 那头李导突然收到消息,有多快乐暂且不提。 这头发完消息,顾雪仪才进了浴室。 宴文柏这时候也回到了宴家。他沉着脸快步上了楼,结果迎面就撞上了宴文姝。 “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宴文柏不善地问。 “今天。” “你去宴会了?” “去了。” “宴会几点结束的?”宴文柏不着痕迹地用力咬了咬后牙龈。 “九点半。” “那么早?”害他扑了个空。 宴文姝表情有些怪异:“因为……因为顾雪仪,她要早睡。” 宴文柏:? 宴文姝看见宴文柏迷惑又震惊的表情,这才觉得心底平衡了。她也觉得惊奇,不,是震惊。 简昌明、江越、陈于瑾等人……竟然都通过了顾雪仪的提议,真就在九点半准点散去了! 宴文柏越过宴文姝,大步往楼上走去。 “你去找顾雪仪?”宴文姝忍不住出声。 她想提醒他,顾雪仪现在有点难对付。但想想,又放弃了。等一转眼,宴文柏就没影儿了。 这是宴文柏第一次主动来到顾雪仪的卧室外。 他想也不想就抬手敲响了门,敲门声急促。 其实省了他的力气,他感觉到轻松。但宴文柏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反倒气不打一处来。 门很快就开了。 “嗯?什么事?”伴随着声音响起,顾雪仪的身影出现在了门边。她身上拢着一件睡袍,头发还有点湿,眉眼也都还拢着水意。 宴文柏喉咙里的话一下就哽住了。 他连忙别开了头。 其实顾雪仪穿得并不奇怪,但少年人,总是会有奇奇怪怪的联想……宴文柏把念头全部按死了下去。心底还有点羞愧。 “没……事。”宴文柏挤出了声音,然后掉头就快步下了楼。 都走到二楼了,宴文柏才又掉头走了回去。 他又一次敲开了顾雪仪的门。 顾雪仪的头发刚吹到一半,她微眯起眼,面容依旧是柔美娴静的,但目光却是冷淡,甚至是有些锐利的。 “如果这次还说不清楚的话……” 宴文柏的背部一紧:“宴会……顺利吗?” “很顺利。”顾雪仪顿了下:“懂得关心人了?嗯,有长进。” 宴文柏被她认真的口吻,夸得后背发紧,脸上发烧。 他从来没因为这样的小事受到这样的夸奖。 而顾雪仪却是转身往门内走去。 宴文柏顿时紧张了起来,她不会……不会又要去拿皮带吧? 等顾雪仪再转身走回来,她摊开了手掌,上面是一枚胸章。胸章看上去并不昂贵,只是一个圆圆的底壳,上面画了一点图案,中间镶了一颗星星。 “奖励。”顾雪仪将星星放在了他的手里,然后才关上了门。 宴文柏怔怔地站在那里,不自觉地缩紧了手指,攥了攥那枚星星胸章。 这是他第一次收到……“奖励”。 剧组里,宴文嘉也终于等到了他想看的新闻。 #思丽卡晚宴# 热搜排名26。 但等到宴文嘉又拍完一场戏,再坐下来刷新—— 热搜第三。 @我应当是个小可爱:[图][图]……从记者朋友那里拿到的照片!顾雪仪真艳压全场!艳压全场!我看完照片我都尼玛惊了。给她做造型的是the room,tr真的吊!我服气了!顾雪仪也吊!真尼玛强强联合,我都想求求酒店给她脚下铺块红毯了!你能想象一个眉眼如画古典气质仿佛一汪秋水的大美人,却气场十足吗?#思丽卡晚宴# 宴文嘉的目光滞了滞。 是大美人。 是不动声色就侵入对方防御的人。 是一个打扮温婉嘴角还噙着一点礼貌笑意,转头就能把人差点摁死在水里的人。 他的目光又往下移了移。 @伏黛见我:草草草惊了!江二居然去了宴家的宴会!怕有朋友不懂,我大概说一下……江氏现在名副其实的掌权人江越先生,人称江二。和宴氏的宴朝先生不太对付。混那个圈子的,好像差不多都知道。但是宴家办晚会,他去了,他去了!宴太太亲自出来接的人,放图为证[图]再给大家提供一点前情提要。说是江二的弟弟和宴四少打了一架。江二上宴家要说法,结果走的时候带了一大包草莓!不知道大家怎么想,其实我突然觉得宴朝先生也可以不回来。这个CP,吸溜,有点好吃。 【???看见po主的ID,一下明白了po主为何连这样大胆的想法都敢有。】 【小声逼逼,其实我也吃。宴总都和蒋梦有一腿了,皱眉。】 宴文嘉:…… 他屈起手指,然后轻轻点了个举报。 非洲。 年轻男人从手下那里接过了一块刚拆开的医用纱布,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按在了额上。 年轻男人摸出了手机。 最新来自银行卡的消息只有一条。 “您尾号****卡10月17日21:33快捷支付支出11.00元(粉粉冰淇淋金利路分店)……” 她就买了一支冰淇淋? 这里炎热、蚊虫环绕、疾病丛生,环境糟糕。 每天收到的银行卡短信,好像都成了一种别样的乐趣。 第19章 在这个圈子里混的,大家都是聪明人。第二天,那位在宴会上和顾雪仪搭过话的金太太就主动打了电话,想要约顾雪仪去上花艺课。 顾雪仪婉拒了。 之后又有其他的什么王太太、张太太打电话来邀约。 这大概是原主从未体验过的受追捧。 可顾雪仪却从来不缺。于是她一一都拒绝了。 比起这些,她更想要先解决掉宴家要紧的事。宴家是她适应这个世界的平台,是她暂时的栖身之所,她花的钱也来自宴朝。 顾雪仪换了身衣服往楼下走。 楼下,宴文柏坐在沙发上,正低头盯着自己的掌心微微出神。等听见脚步声,他立刻不动声色地收起了手。 顾雪仪却早就已经看清了他手中的是什么。 是那枚胸章。 其实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是昨天晚宴结束后,顾雪仪在酒店附近的一家冰淇淋店,买冰淇淋的时候赠送的。 东西很廉价,但顾雪仪却觉得这个时代的工艺很有意思,就留了下来。 “今天不用上课?”顾雪仪问。 “嗯。” “我出一趟门。”顾雪仪说。 宴文柏张了张嘴。 你跟我说干什么? 话到了嘴边,宴文柏却又没能说出来。 这种打招呼的方式,就好像是日剧里,每次返回家中,都会对家人说上一声“tada i ma”一样。 很怪异,且陌生,但又带着一股浓厚的从前从不存在于宴家的生活气息,骤然闯入了他的视线中。 等宴文柏回过神的时候,顾雪仪的身影已经消失了。 顾雪仪坐上车,就打了电话给陈于瑾。 陈于瑾这时候正坐在会议室里,主持一场高层会议。 昨天的宴会发挥了它应有的作用,宴氏当然也要作出相应的配合,以将效果发挥到最佳。 这时候陈于瑾的助手敲响了门,递出了一支手机:“陈总,简先生的电话。” 陈于瑾刚接了过来,放到耳边,那头传出了简昌明的声音:“陈总方便的话,下午一起去一趟宝鑫……” 简昌明的话没说完,一阵手机铃声突然又响了起来。 会议室里所有人你看我我看你,最后将目光一致锁定在了陈于瑾的身上。 是陈于瑾的私人手机在响。 而刚才助手递过来的那一支,是陈于瑾用于公务的电话。 陈于瑾答应了那头的简昌明,然后拿出了私人手机,刚一接通,那头就传出了顾雪仪的声音。 “我要到宴氏了。” 外放的。 陈于瑾:…… 他左手拿着一支手机,右手也拿着一支手机。不小心就碰到了公放键。 会议室一下就安静极了。 那是……宴太太吧? 宴太太有陈总的私人电话? 他们哪里知道,陈于瑾处理公事的号码,都是留给了打电话他必须要接的人物。 那些无足轻重的,连他的号码都拿不到。 而当初顾雪仪问他要号码的时候,她的身份特殊,可他又很不耐应付这位宴太太。于是为了能方便地掐断电话,不错挂掉公事号的来电,就留了私人号。 陈于瑾这几天接惯了顾雪仪的电话,倒没觉得哪里不对,顺手就接了起来。 气氛微妙了一瞬,但很快这点微妙就消散了。 大家更多想的都是,陈总果然是宴总的得力助手之一啊,连宴太太那边都不怠慢。 陈于瑾点了个小秘书下去接顾雪仪,然后才继续开起了会。 开完会后,陈于瑾在公司的咖啡厅见到了顾雪仪。 “我们来聊聊宝鑫。”顾雪仪开门见山地道。 陈于瑾的动作顿了顿:“太太怎么对这个感兴趣了?”他不得不承认,比较起过去,她不知道像是被什么上了身一样,变了很多。 她变得很聪明了。 但那依旧和宝鑫是两个世界。 顾雪仪回答得相当的简短有力:“我不希望宴氏倒闭。我过不了贫穷的生活。” 陈于瑾:…… 真是……令人无法反驳。 以前的顾雪仪把野心都写在了脸上,但嘴里却从来不提宴家为她带去的种种好处,甚至总是要将自己包装成受害者,对宴总的冷待提出抗诉。令人厌恶至极。 而现在的顾雪仪,大大方方从口中说出了出来……反倒让人产生不了一丝的恶感。 “太太可以放心,宴氏不会因为一个宝鑫倒闭。” “我从来只相信我眼睛看到的东西。” 陈于瑾目光一动。 他也是这样想。 陈于瑾蓦地又想到了那天登宴家的门,看见的那本《人间椅子》。现在的顾雪仪,倒是总有和他相同的地方。 “巡视宴氏的产业,这是您的合法权益。”陈于瑾说。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站起身,问:“宴氏大楼的食堂,有什么值得推荐的食物吗?” 两人都没有再提宝鑫,因为顾雪仪已经从陈于瑾的话里得到了想要的答案。 陈于瑾引着顾雪仪往食堂走:“可以试一试松鼠桂鱼。如果您吃辣的话,还可以再试试水煮肉片。喝汤的话,可以试试佛跳墙……” 宴氏的员工们看着顾雪仪与陈于瑾并肩出入,这才终于有了,宴氏有个老板娘的真实感。 顾雪仪坐在员工食堂里用餐的时候,热搜上正在聊她,连带各个八卦论坛,也都以一副恨不得将她祖宗十八代都扒出来的架势在聊她。 【来聊聊顾雪仪多厉害?】 【江二给她面子这一点就很厉害了。江二什么人?脾气是真的浑。说不给面子就不给,天王老子来了都不好使。穿上西装是商人,脱下西装是流氓。两年前,在商贸会上,某个姓林的商人发表了分裂言论,他挽起袖子就把人从台上揍到了台下……】 【?也许是对待男女不一样?】 【拉倒吧,上次在枫国,有个当地女记者追着他的车跑,问他江氏挤压枫国当地企业生存空间,是不是黑心资本家作风。江二油门一踩,把女记者的车别飞了。】 【。。。】 【确认过眼神,skr比较狠的人。】 【而且江二和宴朝是真的不太对付,看江靖总和宴文柏打架就知道了。江二能去参加宴家的宴会,差不多就等同于每天互黑的YF两国首相突然睡一张床上了……】 【?楼上JOJO的神奇比喻?】 【感谢科普,渐渐明白这场宴会的牛逼之处了……】 【讲道理,顾雪仪真的是直男斩,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那种。】 【歪个楼,走顾雪仪旁边的好像是宴朝的秘书,叫陈于瑾。简历很牛逼,搜搜有惊喜。人也好看。】 【所以顾雪仪其实根本就不惨吧……?帅哥环绕,有钱有地位,哪里惨了?】 【顾雪仪惨不惨,都不影响蒋梦是个恶心的臭傻逼。】 【不觉得最牛逼的其实是宴总?顾雪仪怎么嫁给他以后,就变了个人了!以前出现在媒体面前完全不是这样的啊!】 【小声说,其实我觉得宴总和蒋梦的绯闻,可能就只是单方面炒作。宴总工作狂,真·工作狂,感兴趣的可以去搜一下他的新闻,你会发现他全世界各地跑,随时随地都在工作。而且宴总真的很……怎么讲,几年前在某会议上,我是去打杂的。有幸见过一次。真的很……君子如玉。他真不太像是能干出这种事的人。】 【头一次前排吃到豪门瓜,可我怎么越吃越柠檬呢,顾雪仪太好命了叭】 【不是,你看看她那张脸,你就觉得这一切,都是她的本事。】 【害,她怎么不去当模特呢,我想看她走红毯。】 …… 网友们吃瓜聊天聊得津津有味。 到了中午十二点。 却是蒋梦在思丽卡晚宴上,被保镖驱逐出门的新闻,彻底引爆了热搜。 【想脱粉了、、、她疯了吧?真的。爆出怀孕的时候,我都没这么生气。毕竟宴朝是挺牛逼的。她可能就一时走错了路。但你他妈一个小三啊!你跑人原配办的宴会上去干什么?你是真的不怕被戳脊梁骨,你没脑子吗?】 【?牛逼,还盛装打扮上门!被扔出门不冤。没挨打那都是轻的了。】 【宁以为自己是野鸡吗?害觉得自己挺美的是不?结果让顾雪仪压得死死的。我要是宁粉丝我都觉得丢脸。】 评论区俨然成了一个大型脱粉辱骂现场。 圈里和蒋梦撞了型,总是在抢资源的另一个女星纪明明,发了条微博: @纪明明=3=:某人终于玩脱了。 一下又引爆了网络了。 蒋梦原本设想好的脱身之计,却一步错步步错,当她再睁开眼醒来,才发现自己已经陷进舆论的泥潭了。 而这时候顾雪仪和陈于瑾前往了宝鑫。 简昌明则是独自前往的。 简昌明的蓝牙耳机里,传出了简芮的声音:“小叔,您去宝鑫了?” “嗯。” “我没记错的话,那好像是宴氏的子公司吧?” “是。” “您要去那里帮忙?”简芮惊异道。 “还人情。”简昌明言简意赅地道。 难怪。 简芮听完,一下想起了在宴会上,包括在宴家的时候,腆着脸凑上来的顾学民夫妇。 顾学民的妻子张昕,当年无意中帮助简昌明打了一通很重要的电话,于简昌明有恩。 后来顾雪仪想要嫁给宴朝,顾家知道简昌明和宴朝交好,就拿这件事来做了交换条件。 简昌明看不上顾家,也希望一次斩断和顾家之间的情谊牵扯,就选择了欠下宴朝一个人情。 结果现在看来,顾家成了宴朝的姻亲,拼命想要从宴家获取利益的嘴脸也实在难看。 她小叔自觉欠宴先生的人情更大了。 简昌明和简芮通完话,陈于瑾的车就近了。 简昌明下了车,陈于瑾也很快从车上下来了,但他却没有立刻和简昌明打招呼,而是先转身走到另一边,拉开了车门。 然后简昌明就看见顾雪仪走了下来。 今天她穿了一条莫兰迪风的镉绿色长裙,一头长发用墨绿的飘带简单束起,耳畔垂下几缕。 微风轻轻吹拂,拂动她的裙摆,也拂动了她脑后的飘带和耳畔的发丝。 纤细的身影飘飘欲飞。 刹那间,简昌明竟然生出了一种抓不住她的错觉。 “简先生下午好。”顾雪仪和他打了个招呼,还递出了一个保温袋:“宴氏食堂的特产小吃,简先生尝尝?” 简昌明目光一闪,骤然回神。 他的目光落到了那个保温袋上,外面印着“宴”字。 还真没人给简昌明带过这样的小东西。 因为那些但凡想要讨好他的,都会拼命精心准备昂贵又独特的礼物。可那些昂贵的礼物,又有几个能做到独特呢? 简昌明神色平静地接过了纸袋:“谢谢宴太太。” 这东西倒是独特。 他不缺钱不缺地位权势,不缺昂贵的宝石黄金,乃至各种藏品。她随手带来的宴氏食堂特产,显得蕴含心意,仿佛她时时刻刻都惦记着对方,连这样的小东西也记得与人分享;却又显得并不那么郑重,代表着送这样的东西不带一丝目的。 会让人感觉到满足的同时,也会感觉到舒服。 三人打过了招呼,也就一块儿往前面那栋大楼走去。 他们刚一走近,顾雪仪的手机响了。 她接通电话,那头传出了李导做贼般的声音:“顾,不,宴太太吗?我是间谍剧组的导演。刚刚我们发现,二少的助理在网上定了平谷的跳伞票。” 平谷跳伞啊! 从11000英尺跳下去啊! 他真怕自己的电影还没拍完,重要配角的演员人就没了! 顾雪仪面色不改:“好,我知道了,今晚我会赶到剧组的。” 陈于瑾和简昌明一听,就立刻知道怎么回事了。 “宴文嘉又失踪了?”简昌明出声问。 陈于瑾犹豫一下,还是出声提醒了:“太太不用在意,二少失踪是常事。” “不是失踪。”顾雪仪顿了顿:“他要去平谷跳伞。” “平谷。”陈于瑾顿了顿:“上个月有五名游客差点死在那里。” 简昌明一听,再想到刚才顾雪仪对着电话那头说的,“今晚我会赶到的”。 简昌明心底顿时又涌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还有三两股的愧疚。 宴家上下也没什么好东西。 就这么一段婚姻,害了宴朝,也害了顾雪仪得给宴家那几个小混球收拾摊子。 简昌明觉得自己欠出去的人情,变得更更多了。 简昌明:“我让保镖去把他抓回来。” “不用。”顾雪仪拒绝了。这些人似乎一点也不擅长教养家族中的子弟。 顾雪仪:“这么简单粗暴就能解决问题的话,那我不如就地把他扔平谷里摔死。” “……”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人都觉得:顾雪仪好累,我要帮帮她。 顾姐:调教人挺爽的。【捏手腕 第20章 宝鑫的负责人姓裴,叫裴丽馨。她的丈夫叫宴勋华,按照辈分来算,是宴朝的叔公。 顾雪仪一行人到的时候,宴勋华并不在宝鑫,只有裴丽馨在。 宝鑫的大楼修得相当气派,不是如宴氏一样仿佛通天入云。而是修得相当宽阔,占地面积广,乍一看,仿佛某个ZF部门。 等进了门,陈于瑾的助手出示了一张工作证。 前台小姐立刻就带着他们上了楼。 他们想要私下来访不现实。 陈于瑾、简昌明,都是相当出名的面孔。就连顾雪仪,这几天也因为上了热搜,而渐渐拥有了知名度。 电梯门打开。 顾雪仪先一步走了出去,一眼就看见了等在那里的中年女人。 女人四十来岁,烫着时髦的卷发,穿的是的高级成衣。只是她的审美似乎不太好,这套衣服选得并不适合她。上面大团的印花,和过分宽阔的腰身,像是要把她吃进衣服里一样。 女人的身后还跟了一排的人,都是这里的高层或者秘书一样的人物。 女人笑着疾步迎了上来,却是径直越过了顾雪仪,直直停在了陈于瑾和简昌明的面前:“陈总!还有这位,这不是简先生吗?简先生怎么来了?实在是蓬荜生辉。” 顾雪仪慢吞吞地掀了掀眼皮,看向了女人身后跟着的那些人。 那些人也都在第一眼的惊艳后,纷纷迎上了陈于瑾和简昌明。这两位才是要紧的大人物。一个是宴朝的喉舌,一个是简家的家主……都能决定他们在一个行业里的生死啊。 “裴总好。”陈于瑾微笑着道:“太太想过来看一看。” 这是他和顾雪仪彼此默认好的说辞。 裴丽馨脸上生疏又客气的笑容,一下变得亲切了许多。 “原来是太太想过来看看啊。”裴丽馨转头看向了顾雪仪。 其他人也才纷纷跟着和顾雪仪打了招呼:“宴太太。” 顾雪仪显得姿态冷淡,连正眼都没有正眼看裴丽馨。 裴丽馨早就听闻过她刁蛮的名声,也不觉得奇怪。只是心底多少有点不爽。 裴丽馨重新扬起笑容,说:“太太来这里看什么?这里可不是制造化妆品、首饰和女士服装的地方……” 语气明显带着一点对顾雪仪的讽刺。 讥讽她只懂化妆打扮这些东西,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 顾雪仪面上丝毫没有怒色,她眉眼冷淡,有种与生俱来又理所应当的高傲与轻慢,她问:“这是宴家的产业吗?” 裴丽馨的表情变了变。有种被对方的傲气牢牢压制住的感觉。 “……当然,当然是宴家的产业。”裴丽馨笑了下。 “那我是谁?” “宴……宴朝,不,宴总的太太。”裴丽馨的表情更僵硬了。 “那我有来这里看的权利吗?” “……有。” 裴丽馨脸上的笑容已经快维持不住了。 按理说,她算是顾雪仪的长辈。 可顾雪仪这么一个三连问,问的还是明知故问的问题,这不就是故意踩她的脸消她的气势吗? “嗯,这就对了。哪怕这里是造军火的,我哪天想起来要过来看看,我也看得。”顾雪仪不急不缓地道。 宝鑫的高层和秘书人员全都不由站直了身体。 这位宴太太,实在太傲慢压人。 但他们不仅没生气,反而一下提高了对顾雪仪的态度。 狗眼看人低。 弱者总欺负更弱者。 陈于瑾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心底讽刺地想道。 等目光落到顾雪仪的身上,陈于瑾又忍不住升起了几分激赏的感叹。 ……她的确有本事。 顾雪仪这番话,听在裴丽馨耳朵里,却是把她心头的怒火与不满一下都激了出来。 她僵着脸,挤出了声音:“是,您说的是。” “那还愣着作什么?带路啊。”顾雪仪淡淡道。 “您想去哪里?” “有账务记录吗?我要看账务。” 裴丽馨听见这句话,心底一下笑出了声。 心说不好意思,这个你可真看不了。 裴丽馨笑着说:“抱歉,太太。这个随意出示给您的时候,不仅是我们,您也要坐牢的。” 顾雪仪皱了下眉,似是有些不耐。 她道:“那你们有什么能给我看的?工程计划书?” 裴丽馨目光一闪。 这顾雪仪果然刁蛮得过分,热搜上还夸她有什么豪门太太的气势手腕。依她看,恐怕只有那张脸像豪门太太吧? 这顾雪仪真是个麻烦。 “不好意思,这个也不行。” 顾雪仪脸色一冷,盯着裴丽馨:“你是不是故意针对我?嗯?这个也不许,那个也不许。现在我要去仓库。马上带我去看。不然……” 裴丽馨听见她的话,心底就笑了。 果然是什么都不懂。 一会儿要看这个,一会儿要看那个。现在用这样的口气,也不过是想挽回自己的面子吧?感情是来这里过太太的瘾来了。 又或者是来清点宴朝的“遗产”来了? 陈于瑾和简昌明,多半也是陪着她过来折腾的,怕她弄坏了宴朝的什么东西。 裴丽馨起了轻视之心。 加上她心底已经讨厌上顾雪仪了,就更本能地将顾雪仪往蠢处去想。 “好,我带您去。您可别乱来。”裴丽馨说。 陈于瑾顿住脚步:“我和简先生就在这边喝喝茶,太太慢走。” 裴丽馨心说,果然是被迫陪着顾雪仪来折腾的。 人压根就没想真和顾雪仪来。 裴丽馨立刻带着顾雪仪往楼下走。 其余高层则在上面陪着陈于瑾和简昌明闲话,他们都应得漫不经心,心思其实差不多全都到顾雪仪身上去了。 看账务。 裴丽馨当然不肯。 那是最重要的东西。 然后是工程计划书。 但这个已经算不得什么多么机密了,里面能暴露出宝鑫问题的地方并不多,但如果是由陈于瑾和简昌明来审核的话,那就能收获不少了。 于是裴丽馨也拒绝了。 最后是仓库。 陈于瑾和简昌明不能看,但顾雪仪能看,她看了又带不走。当然不会暴露任何问题。 于是,裴丽馨最终答应了。 这是很简单的一种手法。 先提出不可能的要求,再层层递减,提出最后的真实要求,往往比一开始就提出真实要求,要更容易达到目的。 她很聪明。 甚至,好像这样的事,她相当有经验一般……信手拈来。 陈于瑾扣着茶杯,面上笑眯眯,心底却浮动起了一点焦灼。 她独自跟着裴丽馨去仓库,真的没问题吗? 这么多人在这里。 有他和简昌明,最后却让顾雪仪去了……陈于瑾心底涌动起了复杂的情绪。 这头简昌明神色淡淡。 几个高层使出浑身解数也讨好不得。 简昌明的目光越过了他们。 ……她真是演技一流。 连刚才傲气凌人的模样,都让人再难产生半分的恶感。反而觉得,她仿佛天生就该是尊贵骄傲的。 …… 宝鑫究竟麻烦到了什么地步呢? 之前顾雪仪特地在万能的网络上,搜查过相关的信息。可相关信息非常少。她是从某个冷门小众爱好者的论坛里,看见了一点只字片语。 到这一刻,顾雪仪才大致弄明白,宝鑫究竟是干什么的。 它承接工程。 但承接的不是单纯的建筑一类的工程。 它承接的是来自官家的军工项目。 顾雪仪置身仓库里。 仓库占地面积很大,周围摆放着各种集装箱…… 顾雪仪对宴家究竟有多厉害的认知,又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两个小时后。 “看够了吗?”裴丽馨问。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嗯,走吧。” 裴丽馨松了口气。 照她这么个走马观花式的看法,恐怕连集装箱上的字都没能看清呢。她看得出来个屁? 大家很快回到了会客厅。 等看见陈于瑾和简昌明在喝茶,顾雪仪冷声道:“陈秘书在干什么?我们走了。下面还要去庆和看呢。” 庆和,那是宴氏另一家子公司。 果然是来点“遗产”的吧? 裴丽馨轻蔑心道。 陈于瑾丢开了茶杯,跟上了顾雪仪。 顾雪仪走了几步,突然扭头说:“简先生就不用一起了吧?” 聪明人和聪明人之间,自然是一点讯息就足够心领神会了。 简昌明淡淡道:“宴朝不在,我得替他护着点宴太太。” 顾雪仪冷冷地别过脸,进了电梯。 裴丽馨的猜测全部坐实。 她笑着送走了顾雪仪。 这次笑得真情实感极了。 简昌明回到自己的车里。 顾雪仪和陈于瑾上了另外的车。 两辆车一块儿行驶了出去,真去了一趟庆和才各自返回。 “裴丽馨不麻烦,躲在后头的老乌龟才麻烦。这个事不解决,宴家这一笔生意就做到头了。”陈于瑾突然开口。 等说完,陈于瑾又陡然意识到,他和顾雪仪说这些干什么? 现在的顾雪仪是聪明。 但这样的麻烦,也不是她所能解决的。 她也许听完,又要担忧宴氏破产了? 陈于瑾抿了下唇,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声安抚一下顾雪仪。然后就看见顾雪仪神色平静地应了一声,随即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出去,她说:“我现在过来。” 好像今天的所见所闻,对她没有丝毫的影响。 陈于瑾怔了一秒,然后才重新出声。 “去剧组?” “嗯。” 陈于瑾不自觉地脱口而出:“我送你?” “嗯,好啊。”顾雪仪应得理所当然。 陈于瑾噎了噎,几秒过后,他露出了一点无奈的笑。哪怕是理所当然的顾雪仪,也比过去的顾雪仪,要可爱得多。 陈于瑾亲自开车送着顾雪仪到了剧组。 而这时候,已经是傍晚七点了。 陈于瑾这才有点后悔,把时间都花这儿了。他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宴氏大楼里工作才对。 顾雪仪下了车,李导就先迎上来了。 他一眼就认出了陈于瑾。 谁能不认识这位宴氏的代言人呢?多少人想要扒上宴氏,可都得先扒上陈总才行啊。 “陈总好。” “宴太太好。” 打完了招呼。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手机时间,转又头对陈于瑾说:“很晚了,辛苦陈秘书,陈秘书先回去吧。” 她主动提起了很晚。 陈于瑾嘴唇动了动,鬼使神差地说了句:“不急。” 顾雪仪听见这句话,也就不再过问了,转而问了李导更详细的情况。 “平谷跳伞都是白天跳,这位大少爷非得晚上跳。他经纪人说是,觉得晚上的平谷更美丽……”李导一边说着,一边摸自己的头。 瞧瞧,自从开拍这个电影。 他都秃了多少了? “在哪里开始?”顾雪仪问。 李导马上找来了工作人员:“这是他们跳伞点的,你带宴太太过去。” 工作人员忙不迭地应了,带着顾雪仪徒步往山坡上走。 等到了半山腰,顾雪仪看见了一个小房子。 工作人员注意到她的目光,介绍说:“这是咱们穿戴安全设施的地方。” 顾雪仪顿住了脚步:“嗯,给我也穿一套。” “啊?” 一直不近不远跟在后面的陈于瑾,眼皮猛地跳了跳,脱口而出:“你疯了?” 顾雪仪却已经推开了小房子的门,走了进去。 陈于瑾用力地抿了下唇。 突然意识到,现在的宴太太,十分的有主见……这一点上,好像比过去的宴太太还难搞。 顾雪仪很快换好出来了。 陈于瑾的唇抿得更紧了,一颗心吊了起来。 这不该他来管的。 陈于瑾试图说服自己。 但越是在脑中强调,他反而越是忍不住去想。顾雪仪也不应该管宴文嘉的事……她知道有多危险吗? 哪怕遇上天大的事也从来不急不缓的陈秘书,这会儿却陡然间涌起了强烈的焦虑。 “好了。”顾雪仪说。 宴文嘉在平谷泡了温泉,睡了一觉才起来换衣服,准备跳伞。 登上直升机后,直升机很快上升到了一定的高度。 美丽的夜空变得触手可及。 夜空下的平谷也变得更加美丽。 直升机的门打开。 宴文嘉知道,教练就坐在他的身后。 宴文嘉闭了下眼,再睁开。 他深吸了一口气。 突然间,背后突然传来一股力道,宴文嘉被一脚踢了下去。 失重感陡然笼罩住了他,心跳瞬间升到顶点。 宴文嘉:“草!” 紧跟着,一只手勒住了他背后的带子,一提。 宴文嘉感觉自己的肩带一紧,仿佛老鹰抓小鸡,而自己是被拎的那只小鸡一样……对方牢牢抓住了他,两个人似乎被绑在了一起。 对方也跳了下来。 他们紧挨着朝平谷落了下去…… 降落伞打开。 风凶猛地吹拂着面颊。 宴文嘉艰难地睁开了眼,别过头。 不是本来的黑皮肤的教练。 取而代之的,是进入视线的一点白皙的皮肤。 “顾……雪……仪……” 他的声音被风吹散。 美丽的夜空下。 宴文嘉差点当场心肌梗塞。 她怎么敢! 陈于瑾眯起眼,望向顾雪仪的身影—— 肆意大胆又过分美丽,如同一只翻飞的蝴蝶。 强烈的视觉冲击之下,陈于瑾的心跳骤然加快了。 第21章 宴文嘉攥着降落伞的绳索,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没有快乐。 他只有悲伤。 等到滑行降落的时候,顾雪仪还踩了他一脚。 “你怎么会和我一起跳下来?”宴文嘉的声音从牙缝里挤了出来。 “我让他们踹你一脚,踹你下飞机。他们不敢。那就只好我来了。”顾雪仪的口吻毫无情感起伏,仿佛在说一件无关紧要的事。 “……” “你什么时候来的?”宴文嘉问。 “三个小时以前。” “三个小时前,你就在直升机里等我了?”宴文嘉拧起眉。 工作人员这时候赶上来给他解开安全带,宴文嘉推开了人,自己抬手抵在了搭扣上,目光紧紧盯着顾雪仪,就这么目不转睛地一边解掉了身上的安全设施。 顾雪仪却没有立刻脱下,而是问:“还来吗?” 还……来? 宴文嘉都快以为,今天来玩跳伞的其实是顾雪仪,他只是个来陪衬的了。 宴文嘉凉凉地扯了扯嘴角:“好啊。” 谁会认输呢? 反正宴文嘉不认输。 顾雪仪看向陈于瑾的方向:“已经是凌晨了,陈秘书还是先回去休息吧。” “陈秘书?” “陈秘书?” 顾雪仪疑惑地看了看陈于瑾。 “……嗯。”陈于瑾现在心跳的速率都还没降下来。 他脸上公式化的笑容就这么消失了,只剩下了一片麻木。 陈于瑾是个相当惜命的人,从来不做这样的事。 宴文嘉一次又一次玩命的举动,在他看来都是愚蠢的。 但也正因为从来没有接触过,所以当真正近距离接触的时候,才会格外的震撼。 顾雪仪跳得太快,姿势因为练习过很多遍,堪称熟练,甚至是优美。 当她的身影逼近,你很难从她的脸上瞥见惊慌、紧张之色。 她的眉眼间洋溢着傲然和战意,这是平时根本见不到的。很难想象它们会出现在一个女孩子的脸上…… 当她张开双臂,以200+km/h的速度坠下。 陈于瑾的心脏也像是从高崖上摔了下来,这辈子的刺激都在今天耗光了。 那瞬间,他的大脑和灵魂仿佛被分成了两半。 灵魂感受着大风拂过,仿佛自己也纵身跳下般的刺激。 大脑还在冷静且清晰地给出专业词汇—— 是吊桥效应吗? “你不回去吗?”顾雪仪的声音响起,猛地按住了陈于瑾的思绪。 “不回。”那种高度紧绷的危险感,还笼在陈于瑾的心头。如果他不能看见顾雪仪坐上车安全离去,他就算回去了,也会因为焦虑失眠。 顾雪仪还是没有多问,她转头就又和宴文嘉往山坡上去了。 陈于瑾动了动喉头,想叫住她。 但脑子里很快又分裂地冒出了其它想法—— 你和她没有关系。 你没有权利去管她,也不应该去管她…… 陈于瑾就这么又麻木了会儿的功夫,宴文嘉又在半空中骂了声:“草!” 他又被踹了下去。 顾雪仪依旧和他一起纵身飞了下去。 宴文嘉潜过水,蹦过极,还跑到北极去当了几天冻蘑菇…… 可他从来都感觉到孤独。 他无法从中感受到生命存在的意义。 这是第一次有人和他一起做这样把命拴在刀尖上的事。 宴文嘉胸中的愤怒和冷意都渐渐消散,他将目光投向了面前的平谷。 夜色下的平谷显得愈发美丽。 这是他见过最瑰奇的一段风景。 几分钟后,他们再次成功滑翔落地。 “还玩吗?”顾雪仪又问。 宴文嘉:“……不了。” 他突然怀疑顾雪仪就是想找机会踹他。 顾雪仪却很认真地向他提议道:“不如多玩几次?一次爽个够?如果不够刺激的话,你也可以试试直接从平谷的山坡上跳下来……” 宴文嘉:“……我不玩了。” “哦。”顾雪仪淡淡道:“那就回家吧。” 一边大气也不敢出的工作人员这才连忙上去给他们解开安全带。 一边的陈于瑾也终于松了口气。 从来看着股市线上下波动都毫无感觉的陈秘书,这会儿心脏一上一下,却都差点梗塞了。 “我在车上等你。”顾雪仪说着,顿了下:“如果待会儿还没见到你人的话,那我会认为你依旧对这里恋恋不舍。那我们就接着玩儿,一直玩儿到明天都没问题。” 可怜李导怕出事,撑着一夜没敢睡。和宴文嘉的经纪人一块儿走过来,就听见这么一句,吓得天灵盖都快飞了。 等缓过劲儿,只觉得自己的头又秃了一些。 “……”宴文嘉:“我知道了。” 顾雪仪回到了车里。 陈于瑾想说点什么,顾雪仪突然调下了车窗,问外面的工作人员:“有热水吗?” “有的,有的,您等一等。”工作人员连忙去接了一杯热水,从车外递了进来。 顾雪仪将纸杯握在手中,低头小口抿了起来。 陈于瑾看了看她,突然发现顾雪仪的皮肤雪白得过了分,似乎血色都退去了。 陈于瑾突然有点想笑,但又牵动了一点心疼。 她何必这样呢? “原来太太也怕?”陈于瑾出声。 “嗯?”顾雪仪抬眸看他。 “太太的脸色都白了。” “哦,你说这个。”顾雪仪又低头抿了一口热水:“我穿得太少了,跳下来还挺冷的。尤其风兜头迎上来,冻脸。” “……” “你方才说也怕?”顾雪仪微微伸长了脖颈,车内昏暗的灯光下,她的模样看上去像个充满好奇心的少女:“所以陈秘书怕跳伞吗?” 没注意把自己套进去了的陈于瑾:“……” 当他没说过。 另一头。 宴文嘉看完了一段录像,然后脸色铁青地站了起来。 经纪人看他脸色不对,连忙问:“怎么了原哥?” “我先走了。”宴文嘉说着,大步向顾雪仪的车走去:“你回剧组等我,我明天,或者后天回剧组。” 听到宴文嘉的话,经纪人一颗心也落了地,这才跟着导演准备收拾收拾回剧组酒店了。 宴文嘉拉开车门坐进去,才看见了陈于瑾的身影。 “陈总也在?” 陈于瑾:“……” 陈于瑾:“是的二少,我一直都在。” 宴文嘉拧了下眉,选择了闭嘴。 陈于瑾知道他有话想和顾雪仪说。 但陈于瑾这会儿还没缓过劲儿,又困得要命,哪怕是加班,也没加到过这个点。情绪正低沉着。 那就憋死他吧。 陈于瑾心道。 陈于瑾将他们送返宴家,自己才离开。 下了车,宴文嘉却没有立刻进门。 顾雪仪回头看了他一眼:“怎么?还想回去?” 宴文嘉沉声问:“你三个多小时以前就到了,你先去训练了?你跳了很多次?为什么?” 大部分的跳伞景区,都会提供录像、拍照服务。这里也一样,宴文嘉看到的录像,就是在过去的三个多小时里,顾雪仪重复学习、适应跳伞的过程。 “因为没有跳过。”顾雪仪说。 她当然是没有跳过的。 在古代,哪里会有这样的东西呢? 宴文嘉整个人陷入了焦躁之中,他急急地出声道:“你知道的,我问的不是这个。你为什么到平谷来找我?你为什么要跳那么多次?” “要去评价你玩的东西,当然应该先去体验过,才有资格评价。” 宴文嘉的呼吸滞了滞。 他站在那里,仿佛听见自己空空荡荡的五脏六腑里,缓缓流淌过了什么。 “然后呢?”宴文嘉扯了扯嘴角,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你现在怎么评价?” 顾雪仪:“我想我现在很有资格骂你傻逼,再打你一顿了。” 满满填满宴文嘉五脏六腑的新鲜血液,一秒钟倒流了回去。 宴文嘉:…… 作者有话要说:宴文嘉十分感动,然后被打了一顿。 第22章 顾雪仪的恢复能力很强,除了一开始不太能适应那么刺激的玩法,到了后面就越发趋于淡定了。 她难得睡了一个懒觉, 第二天起床,神清气爽,气色相当好。 “太太,您的早餐已经准备好了。”女佣在一旁说。 顾雪仪转头看了一眼。 楼梯拐角处,有个女佣往角落里躲了躲。顾雪仪记得她,这是第一次来敲她房门的女佣,好像是叫王月? 顾雪仪的目光从她身上掠过,然后径直走向了餐厅。 倒是王月被吓得够呛。 她现在算是看出来了,太太变了。家里二少、四少,都管不住一个太太了。有时候还得挨揍。前面又举办了什么宴会,连陈秘书都出席了。先生再不回来,宴家就要易主了。 她这个给蒋梦开门的下人,又能讨到什么好呢? 直接导致了现在王月一见到顾雪仪,就跟鹌鹑见了老鹰一样。 王月哪里知道自己已经成了个反面教材。 她的害怕,都被宴家的其他佣人看在了眼里,谁也不想变成第二个王月,对待顾雪仪的时候,自然就变得更加恭敬小心了。 顾雪仪走进餐厅。 宴文姝坐在餐桌前,听见脚步声,她飞快地收起了手机。 “早。”顾雪仪在主位落了座。 宴文姝嘴角抽了抽,那里以前可是她大哥坐的地方。顾雪仪可真敢坐! 女佣很快在顾雪仪手边放下了一杯牛奶。 “现在……”宴文姝犹豫着起了个头。 顾雪仪将牛奶杯握在手中,没有喝。她抬眸盯着宴文姝。宴文姝喉头哽了哽,补了一句:“……早。” 不然,顾雪仪大概又要用风轻云淡的口吻,评价她没教养且蠢了。 她要跳脚,那就显得更蠢了。 宴文姝咬了咬唇,心底有点怨愤,但同时又激起了一股不服输的冲动……顾雪仪说她蠢,那她会让顾雪仪看见她不蠢! “嗯。”顾雪仪低头喝了一口牛奶,然后动作优雅地拿起了筷子,夹走了一只小笼包:“你刚才想说什么?现在说吧。” “已经不是宴会了,那,那件事……怎么处理?” 顾雪仪手上动作不停:“你认为呢?” 宴文姝听见这句话,一下警觉了起来。 她是不是在考验我? 如果我提了什么不恰当的建议,她是不是又要骂我? 脱离了那些追捧她的,整天除了聊化妆品、包和服饰以及去哪里旅游外的名媛圈子,宴文姝才骤然意识到,她的大脑到了这一刻……好像真的不够用!!! “我认为……”宴文姝开头就卡了壳,甚至恍恍惚惚间有种回到高中时代,站在台上做总结的错觉。 她开始拼命努力地思考。 “我应该在她来找我的第一时间,就先立刻看住她……” “为过去后悔没有任何作用,你现在要想的是接下来。”顾雪仪打断了她。 宴文姝脸上烫了烫,觉得自己刚才好像又犯了蠢。 “接下来……我不会让她再出现在宴家,以及任何与宴家有关的场所。我会雇佣专人看管,不让她来烦你。”宴文姝顿了顿,说:“我不喜欢你,但你说得对,这轮不到我来管。我大哥没回来,你就是宴家太太。不能随便从哪里钻出来一个女人,就纵容她搞逼宫的戏码。” 宴文姝觉得自己这番话说得相当理智了。 她对顾雪仪都宽容又客气了! 顾雪仪轻叹了一口气。 宴文姝一下紧张了起来,后背都冒出了细密的汗。 她……她难道又说错了? 顾雪仪看了她一眼,目光都忍不住带出了一点怜爱。 小姑娘,从小缺乏正确的引导。还是想得太简单了。 “她说什么你就信什么?你没有一点自己的判断能力吗?” 宴文姝听得又羞又气,想说当时事出紧急,没想那么多。但转念想想,又有什么可紧急的呢?难不成跑慢了,蒋梦肚子里的孩子就滑胎了?当时她是怎么脑子一热,就立刻飞回国的呢? 是蒋梦说,顾雪仪如何羞辱她,拒不见她,转头又以宴家的名义办起了宴会……蒋梦拿捏准了她讨厌顾雪仪! “我被人当枪使了……”宴文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想到了这一点,宴文姝的思路一下开阔了起来。蒋梦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凭什么信她的话?就凭她和宴朝几个月前的一条绯闻吗? 宴文姝的肺一下气炸了。 蒋梦竟然利用到她头上了! 而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她竟然因为自己的喜恶,就这么着了蒋梦的套,还真差点丢了宴家的脸…… “我知道了。”宴文姝咬了咬牙:“现在,我应该先弄清楚,她和我大哥是否真的有来往。她肚子里的孩子是否真的是我哥的。” 不等顾雪仪出声,更准确来说,她是不敢去对上顾雪仪的眼睛,宴文姝就噔噔噔跑出了宴家。 还是沉不住气,她三言两语,宴文姝也就立刻信了。 比较起曾经顾家和盛家的子弟,宴文姝仍旧是蠢的。但蠢得也有几分可爱…… 顾雪仪没有拦宴文姝。 小姑娘要自己去撞一撞南墙,才知道不是谁都捧着她,毕恭毕敬,没有一点算计的…… 顾雪仪重新端起了牛奶杯,抿了一口,然后上楼开始继续学习使用笔记本电脑。 顺便还要将前一天在仓库里看见的信息,全部整合下来。 还有陈秘书。 顾雪仪拿出手机,用生疏的拼音,敲下一条短信,发给了陈于瑾。 【昨天辛苦陈秘书了,平谷的凌晨很冷,陈秘书注意休息。如有需要,可以熬一些姜汤强身健体驱寒意。】 陈于瑾听见短信提示音响起的那一刻,本能地就觉得可能是顾雪仪发来的。 恰好这时候助手正在调PPT。 陈于瑾低下头,摸出了手机。 ……还真是顾雪仪。 平谷的凌晨很冷…… 是冷啊。 陈于瑾攥着手机的手指紧了紧,喉咙里跟着痒了痒,没憋住打了个喷嚏。 会议室里一下齐齐看向了陈于瑾,无数的关怀像碎纸片一样飞向了他:“陈总,没事吧?” “陈总需不需要去医院?” “陈总昨晚是不是失眠了?我看陈总眼睛都是肿的。” “陈总这样都还撑着来参会,实在是我等楷模啊……” 失眠? 他当然不会告诉任何人,他去平谷吹了几个小时的冷风,干了这辈子最没有意义最荒唐的一件事! 陈于瑾面带微笑,没应和他们的声音。他低下头,又将那条短信看了一遍。 姜汤? 没熬过。 但可以试试。 这一头,宴文姝疾步跑出了宴家,然后自己打了辆车,一边往外开,她一边给蒋梦的经纪人打电话。 在顾雪仪下楼进到餐厅的时候,她其实正在用手机刷ins和微博。 关于顾雪仪和蒋梦的话题相当热闹,她一点进去就能看见不少痛骂蒋梦的。虽然还有少部分粉丝仍然在为偶像洗地,但光是评论区现有的内容,就足以让宴文姝大开眼界了。 宴文姝越看越觉得气愤,又越看越觉得心虚。 蒋梦干出这样的事! 自己竟然还把她带宴会上去了! 我是猪脑吗? 如果当时顾雪仪的反应不够快,那会变成怎样的一出笑话? “喂,宴小姐!”电话接通,那头传出了经纪人急切的声音。 他们一直联系不上宴文姝,生怕失去这最后的机会。 总不能在宴文姝这里没动静之后,又去找宴家最后一个没和他们接触过的小少爷吧? “宴小姐,终于联系上您了。现在情况很不好……”经纪人说着就带上了哭腔,她说:“蒋梦她,她想不开……正想自杀呢。” 要是换之前,宴文姝肯定着急了。 但这会儿……“哦是吗?把地址给我。” 经纪人根本没发现宴文姝这一刻的口吻平静得有些冷。 宴文姝也没发现,自己现在的模样,无意识地效仿了顾雪仪。 宴文姝拿到地址就挂断了电话。 自杀? 那倒是真死一个给她看看! 玩儿什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 “宴文姝性格冲动,只要你拿孩子做筹码,她肯定想也不想就会保护好你。其实哪怕她不保护你,也没关系了。这么一番折腾下来,简芮应该已经对你是宴朝的情人,深信不疑了。”经纪人说。 蒋梦的脸色青白,手脚冰凉,怎么缓也缓不过来。 热搜上还在骂她。 这是她入圈以来,经历过的最大规模的嘲讽谩骂…… “希望如此吧。”蒋梦颤声说。 经纪人拿走了她的手机:“你别看了,我来盯着消息。” 蒋梦:“嗯。” 经纪人说着坐了下来,刷了刷热搜。 一个名字很快映入了她的眼帘。 #宴文姝转发# 就这么五个字,挂在热搜上。 经纪人疑惑地刷新了好几次,每次刷新,热度都在往上涨。 宴文姝在国外ins上相当有名,在微博上也算小有名气。连带她的一帮名媛姐妹团,也都是如此。 所以她发个博,会上热搜不奇怪。 但热度却涨得有点奇怪。 经纪人这样想着,点了进去。 “蒋梦!不好了!”经纪人刹那间就变了脸色。 只见那条tag点进去—— @宴文姝:剧里演技没见长进,生活里演技进步神速。/@今日八卦:疑因#思丽卡晚宴##蒋梦人设崩塌#,先后两个粉丝站宣布解散。无数粉丝大声指责蒋梦欺骗粉丝感情,你们怎么看…… 评论区已经炸开了锅。 【卧槽?宴文姝?真是宴文姝?那个宴家三小姐?】 【这是在内涵蒋梦现实里戏多吧?】 【纠正一下楼上的朋友,不是内涵,是明示。】 【等等,昨天蒋梦工作室不是还发通告辟谣了吗?还配了经纪人去机场接宴小姐的照片啊。说两个人是朋友。蒋梦去晚宴,也是宴三小姐邀请的……这转头就?打脸了?】 【由此可见,蒋梦是真的戏多啊、醉了,我都心疼她粉丝了。接连几个晴天霹雳。】 【。。。真的脱粉了。直播烧蒋梦的周边,呵呵。当我喜欢她三年,都尼玛喂狗了。】 …… 蒋梦死死咬住牙:“……宴文姝的性格,是真的冲动。” 冲动到,连她不知道哪里惹到这位大小姐了,大小姐一转头就把她给挂微博上了。 经纪人冷汗也下来了。 这不是要让蒋梦四面楚歌吗? 她哆嗦着又刷新了一次,差点两眼一黑晕过去。 宴文姝不仅没删掉那条转发,还又发了几条新微博。 这位大小姐还嫌不够解气似的。 @宴文姝:看清楚了,这是宴太太。[图] 点进去就是那天媒体放出来的顾雪仪的照片。 经纪人一口气卡在了喉咙里,失声大喊:“她不是和顾雪仪关系不好吗?” 蒋梦一时遭受的打击太多,脑子里嗡嗡发黑。 “我……我怎么知道?那天宴会上,她的确和顾雪仪吵起来了……现场气氛很紧张……” 而这时候,门铃突然响了。 经纪人突然想起了什么,她满头冷汗道:“我刚刚把地址给宴文姝了……她是不是,是不是已经知道些什么了?” 间谍剧组。 李导愁眉苦脸地看着手机微博。 这个蒋梦怎么那么能造事儿呢? 她这丑闻越搞越大,连宴家小姐都出来踩她了……电影势必会受影响。烦。怎么能把这个女人搞出去呢? 李导气得摔了下手机,一抬头,看见了宴文嘉的身影。 这位祖宗今天来得相当按时。 天没亮就来了。 弄得李导心里直发颤,还以为这位祖宗是昨晚给气疯了,今天神经都不正常了。结果说了几句话,神经正常得不得了,就是说话有点颤音,可能是冻的…… 哦,还有就是脸上不知道怎么,多了几道棱子,但那不重要,粉底能盖。 李导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高兴了不少。 如果没蒋梦拖后腿的话,就更好了。 李导皱眉。 也不知道是哪个傻逼老板出资把这么个女人塞进来的? 而宴文嘉这时候呢,正襟危坐。 剧组里不少工作人员都忍不住悄悄打量他的模样…… 一如既往的俊美得过了分。 但是…… 经纪人崩溃地抓了抓头:“这不是几道棱子的问题,问题是您脸都肿了啊您自己没发觉吗?晚上您还真要这样去参加活动?无数台高清摄像机同时对着您啊原哥!” 宴文嘉摸了摸脸,姿态贵气优雅地努力维持着最后被顾雪仪抽得岌岌可危的尊严:“……沃不疼啊,沃没系,沃很好。” ? 原哥你说话都不利索了你清醒一点! 第23章 宴文嘉玩儿起命来惊天动地,挨起打来悄无声息。 “人要找死的方式有千万种,不给别人添麻烦是基本道德。你觉得生命无趣,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不应该是这样去找……这样你一辈子也找不到。也许有一天,你就真的死在某个丛林里,某个沙漠中,某个悬崖下……所有人只觉得松一口气。没有人会缅怀你。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有些人死了,他们称得上是活过。有些人死了,那就是只是死了。剥下宴家的外衣,你算什么?” 顾雪仪不急不缓的声音落下时,宴文嘉正盯着她的背影,脑子里不受控制地想,明明清瘦的身体,又怎么能在跳伞的时候爆发出那么强大的力量? 宴文嘉觉得胸口被什么堵住了。 他慢吞吞地消化了顾雪仪的话,越是反复放在大脑中消化,越是有种密密麻麻的刺痛,扎在他的身上。 这是我要的结果吗? 我算什么? 我算…… 没等宴文嘉从丧气、压抑中挣脱出来,找到一个明白的答案。 顾雪仪突然转过身,从桌上抽出了一条皮带。 “现在我先教教你基本道德。” “咻”的一声。 宴文嘉躲了躲,但她的手法太巧妙,他闷哼一声,被抽在了下巴上,他死死咬着牙没再发声,跟着摔下去,在桌子上磕了脸。 要不是顾雪仪从后面提了一把他的领子。 宴文嘉就真该死得轻易又荒谬,比一把鸿毛还要不如了。 正襟危坐在椅子上的宴文嘉,慢吞吞地动了动眼睫,将顾雪仪的话又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想要找到活下去的意义,不应该是这样去找。 那应该怎样去找? “原哥您真的不再想想了吗?”经纪人聒噪的声音在耳边喋喋不休。 宴文嘉按住了思绪,抬头看向经纪人:“不想了。” 他可以流血,可以疼痛,但要他嘴上认输示弱是不可能的。 经纪人的声音一下全被按在了喉咙里。 当他触到宴文嘉的目光,就知道他是认真的了。 面前过分俊美的青年,好像有哪里变了,但又有点说不上来是哪里变了。 经纪人抬手抹了把脸,麻木地想,可能就是脸肿了带来的错觉吧…… 顾雪仪结束了一天的笔记本学习。 她走到门外:“给我准备一套笔墨纸砚。” 她还没能完全习惯这个时代用水性笔来写简体字的方式。 女佣面露一丝惊讶,但很快就下楼给顾雪仪找去了。 只是心里忍不住嘀咕,太太要这个东西干什么? 纸墨笔砚很快就送来了。 顾雪仪扫了一眼。 不算差,但也不算好。也并不是不能用。 顾雪仪捏住墨条,加入清水,悬腕在砚台中慢慢研磨起来。 女佣见状,连忙出声:“太太,我来吧。” 顾雪仪习惯这样的事都自己亲自来做。 “不用了。” 这样也是训练腕力的一种方式。 顾雪仪抓着墨条不急不缓地研磨着,越发感觉到这具躯壳和她的契合度,在一日一日地变高。 磨好墨之后,顾雪仪就让女佣先出去了,自己则提笔慢慢根据记忆梳理宝鑫的信息。 这一梳理,就是足足三个小时。 等顾雪仪再回过神,已经是晚上了。现在很显然不适合再去找陈于瑾了。 顾雪仪将厚厚一叠纸折好,打开了梳妆台上放置的小保险柜。 小保险柜里装满了各式各样的首饰,顾雪仪看也没有多看一眼,全部倒进了抽屉里,转而将那叠纸放进去,锁好。 半小时后,陈秘书收到了今天的第二条短信。 【明天陈秘书有空吗?我会到宴氏一趟。】 陈于瑾望着厨房里刚刚熬干的锅,按了按额角,又重重咳了咳。 【有。】 他动手回了条短信,然后又重新来了点力气,把锅洗净,重新架上,熬姜汤。 顾雪仪得到确切的回复后,就去洗漱了。 陈于瑾则是在目不转睛地盯着锅,等待了几分钟后,终于得到了一碗姜汤。 他低头喝了一口。 烫、辣,……但的确很暖。 顾雪仪从浴室出来,打了个电话给宴文柏。 “……” 宴文柏接起电话,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绷着脸,电话里一片死寂。 他这几天都有按时回家。 他也没有再和江靖起冲突。 她就睡在他的楼上,她打电话给他干什么? 宴文柏抿紧了唇。 “你有宴文姝的电话吗?”顾雪仪问。 宴文柏:…… 宴文柏挂断了电话。 等过了几秒钟,宴文柏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他才迟缓地想起了皮带的滋味儿。 宴文柏马上又拨了回去。 “……你要宴文姝的号码?我发给你。”语气里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屈辱。 她打电话给他就为了宴文姝的手机号? “刚才……”宴文柏吭哧吭哧憋出了一句谎话:“不小心挂到了。” 顾雪仪没和他计较,低声说了句:“晚安。” 然后就去信箱里查收手机号了。 宴文柏倒是抓着手机愣了几秒,然后才又躺了下去。 顾雪仪给宴文姝打了通电话,没打通。 就只发了条短信过去。 【点到即止,别做蠢事。】 这时候是晚上九点三十三分。 宴文姝胸中憋着怒火。 她冷冷盯着蒋梦:“在我面前演了那么多戏,怎么?现在让你去医院做一次产检,你都不肯去了?” 蒋梦发丝散乱,模样憔悴,看上去柔弱可怜。 反倒衬得宴文姝咄咄逼人。 经纪人看她没带别的人,顿时胆子大了点,掏出手机,悄悄打开录像功能,对准了蒋梦。 只要剪辑一遍……就能将局面换一个样子。 宴文姝一扭头,却发现了。 她混的名媛圈子,整天都和国外记者的镜头,还有那些街拍摄影师打交道,她对这个东西太敏感了。 宴文姝顿时更加火冒三丈,一把抢过来,往墙上砸了过去。 经纪人瞪着宴文姝的眼珠子都红了。 宴文姝的脾气是冲。 太冲了! 就没有这位大小姐顾忌的事…… 她们哪能想到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呢? 现在被逼到这里来了…… 今天的事肯定不能善了了。 “蒋梦,你给那个人打电话。” “哪个人?”宴文姝冷声问。 房间里一时间安静了下来。 晚上十点。 曹家烨戴上帽子、口罩,带了保镖,趁着夜色开出了别墅区。 简芮听见动静下了楼,问:“先生人呢?” 女佣讷讷道:“先生说公司有点急事。” 当晚,宴文姝一直没有回顾雪仪的电话和短信。 顾雪仪第二天早上八点就起来了,等用过了早餐,她一边往宴氏大楼去,一边又给宴文姝打了个电话。 还是没有接。 顾雪仪忍不住皱了下眉。 其实从一开始,她就没将蒋梦这号角色放在眼里。 蒋梦的演戏也好,逼上门也好,去找宴文姝也好……都说明了她的焦急,同时也能看出她的手段拙劣。 宴文姝连这样的人,都拿不下? 很快,车抵达了宴氏大楼。 顾雪仪没有再继续无意义地拨电话,她径直上了楼。楼里的工作人员纷纷向她打了招呼:“宴太太。” 经过思丽卡酒店举办的那场宴会,现在谁还能不将这位宴太太放在心上呢? 上到陈于瑾所在的楼层,一早就有小秘书等在那里了。 小秘书立刻带着顾雪仪去了小会议室。 门推开,门内的男人抬起了头。 “简先生。”顾雪仪打了声招呼。 “宴太太。”简昌明喉头动了动,推了下眼镜,也打了招呼。 这一幕和他们上次在宴氏大楼见面的时候分外相似。 但心境却全然不同了。 简昌明已经能更客观地意识到顾雪仪身上的改变,以及改变后的优秀了。 顾雪仪落了座,几分钟后,陈于瑾也到了。 “宴家有在各个家族成员的手机上安装GPS定位吗?”顾雪仪问。 陈于瑾的感冒已经好了大半,一看见顾雪仪,他就想起了舌尖微烫、微辣的感觉。 “有是有,但得看您要找谁。毕竟有一些人总是不那么愿意配合的,他们会选择自己拆掉定位。”陈于瑾说完,又追问了一句:“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听见这句话,简昌明不由抬头多看了陈于瑾一眼。 陈秘书的话好像变得多了一点。 “麻烦陈秘书让人查一下宴文姝的定位。” 陈于瑾也不再问为什么,立刻应了声:“好。” 他转身出去吩咐了一番,然后才又回到了小会议室中。 顾雪仪取出了那叠纸,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撒了个谎:“我写成了这样,看上去比较更像是我的练字帖。” 的确,谁也无法将这东西和宝鑫联系到一起。 陈于瑾双手接过,缓缓展开。 简昌明的目光也跟着落了上去。 字体端庄秀美。 只有横撇勾隐隐透出点铁画银钩的气势。 这手字……相当漂亮。 好像她已经写过无数遍了一样。 但接下来更让人惊叹的是,他们发现,她的记性也相当不错。 或者说,她在去记忆的时候,相当有技巧。一条一条整合下来,也都是逻辑清晰的。 她身上还有多少是大家从未见过的东西? 顾家真的教得出来这样的她吗? 在陈于瑾和简昌明盯着那叠纸,看得目不转睛的时候。 顾雪仪的手机收到了一条来自某浏览器的新闻推送。 【宴文姝转发微博疑似讥讽蒋梦,你怎么看?点进即看—】 顾雪仪看见这条消息,立刻就警觉了。 她点进去看了看。 宴文姝在去的路上,就发了微博直接了当地嘲讽蒋梦。 评论区有不少都是讽刺蒋梦的。 对于需要靠人气维系地位的蒋梦来说……无异于直接割断了她的命脉。 真是鲁莽。 至少也应该多带两个保镖在身边再去问罪。 顾雪仪的手指滑动了一下。 看见了另一条微博。 @宴文姝:看清楚了,这是宴太太。[图] 顾雪仪微微挑了下眉。 果然还是孩子的思维方式…… ……鲁莽得倒也有几分可爱。 她站起身:“简先生和陈秘书先看,我得离开一会儿……” “太太去哪里”,话到了嘴边,又被陈于瑾咽了回去。 这些轮不到他管。 顾雪仪冲他们微微一颔首,礼节依旧无可挑剔,然后她打开门,快步走了出去。 她来的路上只带了一个保镖。 这当然不算少了。 更何况她曾经还跟随父兄去过战场,比起寻常女子,她已经强了太多…… 但顾雪仪不会肆意将自己置在危险之中,她的步子一顿,扭头又推开了门,问:“陈秘书有保镖能借我用一用吗?” 简昌明动作一顿:“我的能借给宴太太。” 开口开慢了的陈于瑾:…… 第24章 门铃声又一次响起,但这次蒋梦和她的经纪人不再害怕了,反而是松了一口气。 蒋梦抬手将眼角揉得更红,然后才走过去打开了门,声音柔弱又凄苦:“……你来了。” 曹家烨却是一把推开了蒋梦,大步朝门内走去。 “人呢?”他沉着脸问。 蒋梦被推了个猝不及防,脸上的表情变了变,一手捂着肚皮。刹那间,她恨不得自己真就是宴朝的情人,和曹家烨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人……在里面。”蒋梦勉强露出了笑容。 曹家烨走过玄关,见到了宴文姝。 经纪人就守在那里,看见他一来,立刻站了起来,想喊“曹总”,又没敢喊。 坐在椅子上的宴文姝,扫了一眼,冷笑道:“有什么不敢叫的?不是曹总吗?谁不认识曹总呢?” 简家和宴家交好,宴文姝当然也对简芮的丈夫印象深刻。 曹家烨脸色一变,没想到自己戴着帽子、口罩和墨镜,竟然还是被认出来了。 幸好,他离开别墅后,故意开着车上绕城高速绕了好几圈,花了几个小时的功夫,最后才又绕回到了蒋梦这里。不然,简芮恐怕也知道了。 曹家烨摘下了口罩和墨镜,冲着宴文姝微微笑了笑:“我接到电话说,有人在这里骚扰我们公司旗下的艺人。所以过来看看。没想到是宴小姐。” 宴文姝根本不吃他这套,冷笑一声:“你就是蒋梦的奸夫?” 曹家烨能在简芮眼皮子底下荒唐这么多年,脸皮厚的程度不是一般人能比的,他反倒吃惊又愤怒地反问道:“宴小姐这是什么意思?你这是诽谤!噢,我知道了,你们宴家不想认账,就……” 蒋梦在一边听见这番话,心底也并不觉得痛快,反而觉得憋屈极了。 曹家烨怎么就这么懦弱呢? 连简芮都反抗不了。 现在还要口口声声把她和别的人扯到一块儿…… 没等曹家烨把话说完,蒋梦突然惊叫了一声:“啊!” 只见宴文姝抄起手边的瓷器摆件,就朝曹家烨砸了过去。曹家烨没想到宴文姝一个女孩子,脾气冲动到这种地步,说砸就砸……一个躲避不及,只卸去了一部分的力道。 “嘭” “啪” 接连两声,分别是砸破曹家烨的头,和瓷器落地摔碎的声音。 曹家烨疼得嘶了一声,顿时目光阴毒地盯住了宴文姝:“宴小姐这样动手,简家恐怕会问你们宴家要一个交代。” “你倒是提醒了我,这事简芮知道吗?她不知道吧?我会告诉她的。到时候究竟怎么回事,简芮自然会弄个明白。到时候别说她不会放过你曹总……”宴文姝转头看向蒋梦:“你把这口脏锅往我宴家的头上扣,你且看看我宴家怎么收拾你们这对奸夫淫妇!” 宴文姝越说越气:“我早该想到,我大哥那样的人物,怎么看得上你这样的货色!” 蒋梦脸上的表情也绷不住了:“不能放过她!她会告诉简芮,你什么就都没了……” 还有……她恨不得撕了宴文姝的嘴。 宴文姝的话,一下又勾起了蒋梦的记忆。 在宴文姝最新的那条微博下,不少网民都在讥讽她。 【对的,√。顾雪仪才是宴太太。蒋梦哪根葱?】 【宴小姐是被蒋梦恶心坏了吗?突然发这样的微博。】 【小三就该有小三的样子。】 …… 字字戳心。 蒋梦越是回忆,眼底的恨意越浓。 从她找上顾雪仪开始,这一切就都变得不顺利了。她向往宴家的富贵,可宴家人却将她视作蝼蚁一样,肆意侮辱践踏…… 所以,不管曹家烨怎么想,她都会说动曹家烨。她已经被架在火上了,退不得了。如果曹家烨回了头,死的就只有她了! “你什么意思?”宴文姝斜睨一眼蒋梦:“你还想把我留在这里吗?” “滚开!”宴文姝声音一厉。 蒋梦已经下了决定,这会儿反倒平静了:“宴小姐的手机已经没了,宴小姐要怎么联系简芮女士呢?” 宴文姝前脚砸了经纪人的手机,经纪人反应过来后,后脚就和蒋梦一起抢了宴文姝的手机,从楼上砸了下去,保证碎得透透的。 那是她们实在着急了。 如果不是那样做,她们也留不住宴文姝。只要宴文姝走出这道门,他们可就都完了。 沉默许久的曹家烨终于又开了口。 也许是听见了那句,手机没了。 曹家烨抬起头,再不掩饰眼里的恶意:“嗯,那就留宴小姐在这里作客吧。” “你们还想杀了我?哈。”宴文姝笑出声:“那等着你们的可就不仅仅是身败名裂了,而是碎尸万段。” 曹家烨缓缓道:“以前港市那边,为了控制不听话的女明星。你知道是怎么办的吗?” 蒋梦听见这句话,身上的皮都紧了紧。但很快,她又感觉到了一丝快意。 宴文姝也该被教训了。 “他们会给女星拍裸照,往她的身体里注射毒品。这样,对方不会死,但却会从此变成一条听话的狗。让她拍三级就得拍,让她陪老板就得陪。”曹家烨说着,眼底也浮现了一点快意。 他把这些年在简芮乃至整个简家那里受的气,全部都宣泄在了今天。 宴文姝可是宴家的千金小姐,身份地位比他高多了。 他能把这么个人踩在脚下欺辱…… 曹家烨终于有了点扬眉吐气的感觉。 宴文姝的表情一点点裂开了。 她在国外见过太多戒不了毒的人,所以更惧怕自己变成那副模样。 “你敢!”宴文姝紧紧咬住唇,本能地往后退了退。 她表面依旧不肯退让,但一颗心却已经沉了下去。 到了这时候,她仔细想一想,似乎没什么人能来救她。 宴朝失踪了,宴朝的秘书陈于瑾从来不管宴家人如何了,简昌明也从来不留心宴朝的家里人,而她又和顾雪仪不对付,就连和宴文嘉等人,关系也多是疏离冷漠。 她的朋友们也都远在国外…… 而国内那些平时和她相交的豪门千金,也压根不知道她在这儿啊,她们就算知道,恐怕也没办法这么快调集人手来救她…… 宴文姝心底泛起了一丝恐惧的凉意。 我……糟糕到都没有人能来救我吗? 顾雪仪最后带走了宴氏大楼的四个保镖,又带走了简昌明身边的两个保镖。 虽然只有两个,但简昌明认真道:“他们都是在国外雇佣兵学校待过的,身手不凡,警觉意识也很强。” 简昌明当然不能,也不会全部出借给她。以他的身份,身边不留足保镖,太过危险。 顾雪仪点了下头:“谢谢简先生。” 她重新抬手合上了小会议室的门,然后大步离开了。 简昌明看了一眼合上的门:“她去找宴文姝?” 陈于瑾:“应该是。” 宴朝的弟弟妹妹,就没有一个消停的。 他们也见怪不怪了。 顾雪仪在楼下,分别和简昌明的秘书、陈于瑾的助手,交接了保镖。 一共六个保镖,加上她,分开坐了两辆车。 “太太,咱们去哪里?”司机问。 宴文姝肯定在蒋梦那里。 顾雪仪抬手调下了车窗。 陈于瑾坐在小会议室里,手机突然响了。 他低头接起,惊讶出声:“太太?” 简昌明原本正在翻阅的手顿了顿,看向了陈于瑾。 “蒋梦的地址?好的,当然没问题的,您稍等一下。”陈于瑾说着挂断了电话,起身离开了会议室。 蒋梦作为女明星,地址当然是对外保密的。但对陈于瑾来说,要弄到这样一个地址太容易了。 前后不到两分钟,地址就发到了顾雪仪的手机上。 顾雪仪将地址出示给司机:“开车。” “是!” 保镖在一边听了却有点不得劲儿。 他们俩,一个是被陈秘书派遣的,一个是被简先生派遣的。还以为是要保护着顾雪仪,送这位宴太太回家。又再或者是要去做点什么比较重要的事。 可刚才电话里提到了谁? 蒋梦? 那不是前段时间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个所谓的宴总的情人,女明星蒋梦吗? 搞半天,他们是要陪着宴太太去和小三撕逼啊? 陈于瑾回到小会议室里。 简昌明已经放下了手中的东西:“要蒋梦的地址?” 简昌明性格有点老派,并不爱看电视剧之类的东西,如果不是上次简芮和他提起,他连蒋梦是谁都不知道。 但现在,他知道,这个女人是被媒体扯到宴朝身上去的人。 陈于瑾眉心飞快地皱了皱:“是。” 他也才反应过来。 顾雪仪要这个干什么?她不是去找宴文姝,而是去找蒋梦? “不应该。”简昌明就说了简短的三个字。 顾雪仪比以前聪明了太多,她不会看不出蒋梦的花招…… 在拥挤的车流中开了半小时,两辆车抵达了蒋梦所在的住宅区。 顾雪仪推开车门大步走了下去。 住宅区的保安立刻拦住了他们。 “不是业主不能进入。” 顾雪仪半抬起头,瞥见了小区大门上的标志,有点眼熟。 她稍作回忆。 恒运地产,好像也是宴家的子公司吧? 顾雪仪直接了当地道:“去叫你们这里的负责人,说我是顾雪仪。” 保安看了看顾雪仪身后跟着的几个保镖,这才半信半疑地去打了电话。前后不到三分钟,就有个中年男人气喘吁吁地从物业中心跑了出来。 “宴、宴太太?”中年男人到了面前,抬头看了看顾雪仪。 可不就是么? 这张脸,才上过新闻呢! 面庞美丽动人,绝不会认错!这就是最大的通行证了! 中年男人连忙把人迎了进去,又陪在一边,殷勤地问:“您到这里来是有什么事吗?您看有什么事是我能帮上您的吗?” “三栋的门禁卡,电梯卡给我。” “是,是。”中年男人马上招手叫了工作人员,交上了这两样东西。 “您要去三栋是吗?我陪您过去吧。” 顾雪仪冷淡地斜睨了他一眼:“不用,我自己过去。” 中年男人被这一眼钉在了那里,竟然有种拔不动腿的感觉。 等他再回过神,顾雪仪已经走远了。 中年男人慢慢呼了口气出来。 他过去有幸见过宴先生一面,明明是个彬彬有礼,君子模样一般的人物……但也是这般,不怒自威。 这宴太太和宴先生……还挺有夫妻相?害。 这时候顾雪仪已经进入了电梯。 蒋梦住在十三楼。 她抬手按下了“13”。 电梯门很快发出“叮”的一声响。 到了。 几个保镖仍旧感觉到莫名其妙,一会儿他们得负责什么?负责拉架吗? 正想着的时候,顾雪仪突然回过了头:“你们留在外面,躲进消防通道。门开了也暂时不要跟着我进去。等听到一声巨响,再进来。” 保镖们更摸不着头脑了。 但他们从来都很听雇主的话,于是点了点头,自觉地贴着墙站好了。 顾雪仪站在门前,按响了门铃。 门内。 曹家烨和蒋梦对视了一眼,两个人眼底都带着血丝,目光警惕。 “会是谁?”蒋梦问。 “可能是带摄像机的来了。”曹家烨说。 蒋梦松了口气,甚至还露出了一点轻松的笑意。 宴文姝已经被绑住了,她奋力瞪大了眼,身体因为极度的恐惧而战栗不停。 她旁边蹲下了一个面容惨白的青年,青年已经将药都准备好了,他晃动着手里的针管,笑着说:“你会喜欢这个东西的。” “我去开门。”曹家烨说着走到了门边。 透过猫眼。 他一眼就看见了门外的年轻女人。 曹家烨瞳孔一缩,紧紧扣住了门把手。 是顾雪仪! 怎么会是她? 她知道宴文姝来找蒋梦了? 曹家烨脑门上渗出了汗。 那不是又多了一份风险?又多了一个要处理的人? 曹家烨很快冷静下来,盯着顾雪仪背后仔细看了看。 没有人。 她没有带人来。 曹家烨露出了轻蔑的笑容,女人就是蠢…… 反正都是要处理的。 曹家烨按下门把手,打开了门。 同时,顾雪仪抬眸看向了他:“曹总。” 她的声音很好听,曹家烨一下联想到在思丽卡酒店,她惊艳亮相的画面。 其实他觉得那些网友也没说错,在顾雪仪的面前,蒋梦的风情不值一提。 顾雪仪这样举手投足优雅端庄,美丽而又不自知的冰美人,才算得上是绝世大美人。 可惜他以前根本没发现。 曹家烨心底某个念头动了动。 他微笑着道:“宴太太怎么来了?”同时一手绕过顾雪仪,去关门。 顾雪仪用手在背后不轻不重地抵了下。 曹家烨目光都在她的身上,并没有发觉到门没有关严。在他眼里,一个女人实在掀不起什么浪。尤其是顾雪仪这样蠢的女人。 保镖们眼看着门关上了,心咚咚跳得飞快。 也不知道这女人打起架会怎么样?会死人吗?他们真的要等到一声巨响再冲进去吗? 可这宴太太怎么制造那一声巨响呢? 他们咽了下口水,从消防通道出来,站在了猫眼看不见的地方,紧盯住了那道门。 门内。 “宴文姝呢?”顾雪仪问。 曹家烨做了个请的手势:“在里面,她在蒋梦这里作客,好像闹了点纠纷,我这个做老板的,才过来看看怎么回事。” 走过玄关。 “哒、哒、哒”,宴文姝隐隐约约听见了高跟鞋的声音,她眼睛瞪得更大。 顾雪仪…… 怎么会是她? 宴文姝呆呆地定在那里,脑子里嗡嗡作响。 蒋梦扭头看见了进来的人,顿时变了脸色:“你放她进来干什么?” 不愧是跟了曹家烨这么久,蒋梦一眼就看穿了曹家烨的心思。 曹家烨却不理会她,而是转头冲着顾雪仪笑了笑,指着宴文姝说:“你看,她在那儿呢。” 顾雪仪冷淡地掀了掀眼皮。 那一眼泄出的冷淡混着风情,几乎叫人看待。 曹家烨也就怔了那么一秒。 就一秒。 “嘭——” 顾雪仪突然一个抬腿、斜踢,曹家烨的大脑被高跟鞋踢得嗡的一声响,整个人猝不及防地倒向一旁,撞在了墙上,紧跟着旁边的花瓶倒地。 “哗啦——” 保镖等到了那一声,不,是两声巨响。 他们立刻破门而入。 经纪人吓得惊叫连连:“啊啊啊!” “顾雪仪!”蒋梦也嘶声叫了出来。 同一时刻,顾雪仪三步并作两步,踩上茶几,跨过去,揪住握着针筒的青年往外一推。 然后反手脱下了身上的外套,裹住了宴文姝。 宴文姝脑子里嗡嗡发麻。 她张不开嘴,也挣不开绳索。 又觉得丢脸又觉得难过又觉得如获新生,眼角一热,眼泪滑落了下来。 我是很蠢的。 宴文姝想。 第25章 为了保密,曹家烨不敢带太多人来这里,除了一个保镖兼司机,就是那个面色惨白活像瘾君子的青年。 男人的力气天生比女人更大一些。 曹家烨抱着这样的想法,在成功拿下宴文姝后,完全没将顾雪仪放在眼里。三个男人,都不需要再搭上蒋梦和她的经纪人,就能困住顾雪仪了。 而此时此刻,曹家烨靠墙而坐,脑子里嗡嗡作响,视线一片模糊。 他的大脑仿佛断了带……就这么愣愣地看着一二三四……六,六个保镖冲了进来。 顾雪仪……带了人! 她还……踢了他? 曹家烨晃了晃头,然后就眼看着他带的司机被按倒在地。还有那个瘾君子似的青年,见势不妙,正准备要跑,保镖上前一个肘击,揍得他仰面向后倒去,紧跟着拎住脖领子往后一拖,青年就失去了还手之力。 “你们……你们是谁?”曹家烨勉强挤出了声音:“这是,私闯民宅!” “我是宴氏的人。” “我是简先生的人。” 曹家烨一听,脑子里嗡嗡得更厉害了。 顾雪仪早有准备……她是不是早就猜到蒋梦和他是怎么一回事了? “放开,放开我,我和曹总的事没关系啊,我就是个跑腿打杂的。”青年扯着嗓子喊。 保镖冷着脸踹了他一脚:“闭嘴,我们太太还没说话,你再喊,我把你脑袋拧下来。” 青年从听见宴氏、简先生这样的字眼开始,就感觉到害怕了。 再被保镖一骂,立刻吓得闭紧了嘴,一张脸憋得更白了。 顾雪仪从茶几上下来,半坐在茶几的边缘,然后从桌面上取了一把水果刀,弯腰割断了宴文姝手上的束缚带。 宴文姝整个上半身被外套裹住,视线里一片漆黑。 她隐约听见了陌生的声音,想到自己看不见他们,他们也看不见她狼狈的模样,这才没那么惶惶不安了。 顾雪仪的手就这样探入了外套底下,取掉了宴文姝嘴里绑住的东西,又伸手勾了勾她滑下去的肩带。 一切动作都进行得不动声色,没有被其他人看见。 “好了。”顾雪仪淡淡说着:“还要哭吗?” 宴文姝的眼泪本来有点止不住,但听见这句话,立马顿住了。 “不,不了。”她说着还打了个哭嗝。 顾雪仪这才将外套往下扯了扯,露出了宴文姝的脸。 她脸上还有着束缚带留下的痕迹,但幸好不太明显,站得远看不清。 宴文姝努力地适应了一下光线,然后才睁着视线模糊的眼,看向了顾雪仪的方向。 她就坐在她的面前,面色沉静。 一种无形的力量从她的身上传递出来,宴文姝的情绪慢慢平稳了。 她伸手攥了攥外套。 顾雪仪是在……护着她的面子吗? 顾雪仪站起来,转过身去。 她之前没让保镖直接跟着进来,就是想到了,小姑娘落到了别人手里,指不准要受什么磋磨。不好让更多的人看见。 不过还好……事情没有变糟。 只是小姑娘这辈子大概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情绪有些崩溃罢了。 顾雪仪走到了曹家烨的身边。 “曹总。” 曹家烨额上一下就冒出了冷汗。 他艰难地咽了下口水,勉力让视线也变得清晰一些。顾雪仪那张漂亮的脸,进入了他的视线里。可这回留下的不再是欣赏与心动,而是排斥,甚至还有那么一丝恐惧。 顾雪仪拿出手机,转头问简昌明的保镖:“你们简先生的手机号是多少?” 简昌明的保镖傻了眼。 啊? 简先生把他们都借给宴太太了,但宴太太竟然没有简先生的联系方式? 保镖一边觉得匪夷所思,一边走过去,帮顾雪仪输入了手机号。 顾雪仪立刻拨了过去。 曹家烨顿觉不好,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同时伸手去拿手机:“宴太太……事情,事情你听我说,事情不是你见到的那样。这是一个意外,是蒋梦,她恨宴文姝在微博上骂她,所以找了人来动手。我……我是来救宴小姐的。” 曹家烨慌得乱了手脚,编起谎话连逻辑都不顾了。 但他大脑一片混乱,还疼得发昏,根本顾不了那么多了。 蒋梦脸色煞白,尖叫了一声:“曹家烨!你混蛋!” 尽管她早就猜到,曹家烨走投无路的时候,会甩锅给她。 但她没想到这天来得这么快。 “宴太太!”曹家烨大喊一声:“你一定听我说……” 这时候手机“嘟”的一声接通了。 那头的简昌明突地扣紧了手指,语气微冷:“曹总,你想说什么?” 所有辩白的话,顿时全卡在了曹家烨的喉咙里。 “麻烦简先生为我接通简芮女士。”顾雪仪出声。 简昌明这才知道,这个打过来的陌生手机号,是顾雪仪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顾雪仪电话里的声音似乎更显得冷淡梳理了。 本该出现在蒋梦那里,却又多了个曹家烨的声音。 简昌明心底隐隐明白了怎么回事,他无奈应了声:“好,宴太太稍等。” 简昌明立刻打了电话给简芮。 简芮不明白怎么一回事,但简昌明发了话,她就主动拨给了顾雪仪。 “宴太太?”简芮的声音传出来。 曹家烨听见声音,本能地僵住了。 “简女士,曹总绑架了宴文姝。简女士准备怎么向宴家交代?” 曹家烨猛地挣扎了起来,一边大喊:“简芮!你别听她的……” 那头的简芮脸色大变,匆匆往楼下走:“宴太太现在在哪里?” 顾雪仪报了一个地址,最后不冷不热地添上了一句:“在蒋梦的居所。” 简芮攥紧了手机:“我知道了,我会立刻赶过来。” 宴文姝还坐在椅子上,怀里拥着刚才顾雪仪的外套,她怔忡地望着顾雪仪的背影,听着她不急不缓的声音。 顾雪仪先打电话给了简昌明。 她似乎完全不惧怕简昌明,甚至指挥起了对方为她接通简芮的电话。 她像是无论遇见什么事,都依旧处变不惊,且能井井有条指挥下去的大家长。 那是宴文姝怎么学也学不来的风度。 …… 顾雪仪挂断了电话。 她站起身,从地毯上捡起了那只针筒,然后才又躬下身,连血管都不挑一下,就这么扎进了曹家烨的皮肤。 曹家烨惊恐地大喊起来:“不,不!这个不行!顾雪仪,你怎么敢这么对我下手?简芮很爱我的,这么多年都舍不得和我离婚,她不会放过你的……” 宴文姝听到这里,憎恶地抿紧了唇。 曹家烨说得没错,简芮一直都舍不得和他离婚。 如今大哥不在…… 顾雪仪会怎么做? 其实她要是不想被简芮找麻烦,也能理解的。 宴文姝低下头心想。 以后她还有很多机会报复回去。 顾雪仪冷淡的声音再度响起:“你说错了。简家和宴家结仇,是要看我放不放过她。” 简昌明的保镖听得眼皮直跳,浑身不自在,但还不好说什么。 是简先生让他来的。 那不就说明了,宴太太对简先生来说,是有着一定分量的吗? 人家也就说了简小姐而已。 等她说到不放过简先生的时候,再着急也不迟。 曹家烨眼看着失去了所有的筹码,只能无能狂怒又逻辑混乱地大喊大叫:“简芮不会放过你的……你住手……” 他眼看着针尖贴上了他的皮肤。 针管慢慢推进,液体顺着他的手臂滑落下来…… 曹家烨喉中的叫声却不受抑制地变成了惨叫。 极度的惊惧,让这个四十多岁的男人,变得狼狈至极。 蒋梦吓得浑身发抖。 她没想到顾雪仪这么大胆,不,是这么狠。说下手就下手,没有一丝含糊。 针管猛地停顿住了。 曹家烨剧烈地喘着气,颤声说:“你后悔了?你后悔还来得及……” 顾雪仪扔到了地上,头也不回,淡淡道:“吓你的,这么不禁吓。倒还不如小姑娘有骨气。” 曹家烨受了刺激,脸色巨变,就要爬起来。 保镖松了手,立即上前去按住了他。这时候青年眼珠子转了转,立马捡起来,就奔着蒋梦去了。 蒋梦吓得大声喊叫经纪人的名字。 可经纪人自己都吓得腿软了,又怎么能救得了她? 青年冲蒋梦笑了下:“你会喜欢这个东西的。” 和刚才对着宴文姝说的话是一模一样的。 只是那时候蒋梦是冷漠的看客,她甚至还勾起了嘴角。而这一刻,她成了待宰的羔羊…… 蒋梦脑袋阵阵发昏,浑身软得要命,腹部往下坠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自从主动招惹了顾雪仪,她已经很长一段时间没休息好了…… 极度惊惧之下,蒋梦一屁股坐了下去,双腿间缓缓流下了血。 蒋梦浑身疼痛,倍加羞耻,还有绝望的阴影笼罩着她。 不,她想活着。 “你干什么?”简昌明的保镖踹了青年一脚。 但针筒已经扎进去了。 青年连忙扯着嗓子喊:“我擅长这个,我特别会打。您让我将功赎罪好不好……” 保镖翻了个白眼,揪着他往地上一按:“你他妈安静点!你以为你为虎作伥跑得了啊?” 顾雪仪却看也不看青年,而是看向了门外:“我会等着看简芮怎么处置这件事,她若是保下你。曹总,下次真打进你血管里的,就是一管空气了。” 曹家烨头部阵阵钝痛,发不出声。 蒋梦却是惊得三魂去了六魄,她失声喊道:“宴太太……是我,是我故意碰瓷,其实我和宴先生没有一点关系。宴太太,这件事本来和你无关,你放过我吧。”蒋梦落下了眼泪,哭得十分情真意切。 “我是谁?”顾雪仪问。 蒋梦模样狼狈,怔了怔,道:“宴太太?” 顾雪仪指向了宴文姝:“她是谁?” 蒋梦咬了咬唇:“宴小姐。” “从你找上她的第一刻起,就同我有关系了。”顾雪仪说。 宴文姝将怀里的外套抓得更紧,怔怔看着顾雪仪,喉咙里更加发紧。 她在护着她。 “好了。叫救护车,再报警。”顾雪仪走到宴文姝身边,朝她伸出了手:“你先去医院。” 宴文姝站了起来,手指顿了顿,又将那件外套披到了头上。 简芮这时候姗姗来迟。 顾雪仪再看向这位简女士,也有些不满。 “我若是你,要么便与这等货色挥刀两断斩个干净;要么便叫他狠狠吃一吃苦头。头一回犯错,就断他一条生路。再犯错,就剁他一根手指……” 简芮愕然地看向了她。 但宴文姝却不觉得可怕。 没错,顾雪仪就是为了她! 作者有话要说:后知后觉宴文姝:不对,那我哥会被剁手指吗? —— 女主行为不要学!小说里才能这么搞!现实不阔以!【超大声 第26章 宴氏还有无数事务要处理,陈于瑾走不开。但简昌明却在稍作迟疑后,暂且放下了宝鑫的事,赶往了蒋梦所在的地方。 他倒并不是担心顾雪仪和简芮处理不了这样的事。 他担心的是顾雪仪和简芮起冲突。 简家对曹家烨不满已久,但简芮却仍旧将曹家烨牢牢拴在手中。 这次曹家烨是怎么得罪了顾雪仪?简昌明还不清楚。 简芮会不会又为了曹家烨,而开罪顾雪仪呢? 简昌明坐在车内,没有选择联系简芮,而是给保镖打了电话。 “简先生。”那边保镖的声音低沉。 难道已经起冲突了? 简昌明沉声问:“那边发生了什么事?仔仔细细描述给我听。” 保镖却还有点恍恍惚惚红红火火,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去描述……宴太太进了门,没有扯头发扇耳光,而是先一脚踢翻了曹家烨?当场阻挡住了一桩违法乱纪血案的发生?曹家烨挨了打,还挨了扎?我们派上的用场好像也不是很大? 保镖哽了半天,最后化为了一句:“打起来了。宴太太刚刚让报了警。” “而且……” 保镖抬了抬头。 简小姐和宴太太之间的气氛,好像有些奇怪。 一会儿要打起来,他们是拉架还是不拉架呢?帮着谁打谁好呢? 这一头,简芮是真的惊愕住了。 她怎么也没想到,在顾雪仪那张古典美人的面孔下,竟然说出了这样一番话。 短暂的惊愕后,简芮紧紧抿了下唇,道:“宴太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同曹家烨做了十几年夫妻,抛开昔日情分不谈。如果就这样与他一刀两断,岂不更说明当年我的那点喜欢实在廉价。更何况……他如果离开了我,就会和别的女人好。这不是惩罚他,这是成全他。最后岂不只剩下我一人痛苦?” 曹家烨听到这里,死死咬住了牙。 他就知道,这个女人……就没想让他好过! “可他依旧换情人换得比衣服还快。这个惩罚的法子,困住的是你自己,不是他。你每年都要挖空心思去找谁是他的新情人,谁又怀了他的孩子……你以为让他拥有,再失去,就是惩罚吗?不是。” 顾雪仪冷淡道:“他这样,与古人三妻六妾又有何不同?古人子嗣众多,若是谁殒了,也不过哭上一场,便过去了。因为知晓还会有更多的姬妾能为他生育儿女。曹家烨的痛苦,也只是一时的。但你的痛苦,却是永久的。” 这样的男子,顾雪仪从前见得太多。 指望这样的人,从别人身上感知痛苦,实在太过天真。不如直接叫他自己感到疼痛,他才会怕。 简芮抿紧了唇。 突然间被人点破,这么多年来,她自以为是的报复方式,其实不过是在折磨自己……有种里子面子都被扯破了的尴尬和羞恼,紧跟而来的是重新涌现的痛苦。 顾雪仪可不会去管简芮听完高不高兴。 她第一个接触的是宴家,现在宴家才是被划分到她的保护圈之下的。除此外,其余人都不值得她多加费心。 “你若当真喜欢这样的男人,割舍不下。断他生路,当做一条狗来养,也无伤大雅。”顾雪仪顿了顿,丝毫不给简家留面子:“但若是还要这般行事,就真叫人瞧不上了。” 保镖一时间全都惊住了。 当、当做狗养? 蒋梦忍着剧痛,往后拼命地退了退。 好狠。 顾雪仪好狠。 巨大的恐惧,让蒋梦连痛呼都不敢再痛呼出声。 顾雪仪着实看不上简芮的手腕。 简芮这样的出身,行事为何反而畏首畏尾? 倒不如昔日岳阳长公主,在驸马变心与他人好上后,因不舍他那副俊美的皮囊,便将他拴在了府中了。 这现代人的思维,应当更活泛、先进才是。 “太、太太,救护车到楼下了。”宴家的保镖低低出声。 顾雪仪转头冲他微一颔首:“我与三小姐先走,你们留在这里协助简小姐处理后续。” 这就是丝毫不相信简芮的意思了。 保镖连忙应了声:“是!” 蒋梦呆呆坐在地上,一时不知还能冲谁呼救。 简芮是个手段狠的。 可顾雪仪比简芮还要狠辣果决,好像从一开始就没将她放在心上,她的存在,她的性命,对于顾雪仪来说,好像都是那么不值一提。 明明……明明她不该是这样的人啊! 简芮在那里站了会儿,脸上颜色七彩缤纷。 她无法反驳顾雪仪。 顾雪仪和宴文姝的脚步声渐渐远去。 简芮深吸了一口气。 顾雪仪说得对。 她转头先看向了曹家烨:“我忍你忍到头了。” 刚支撑着爬起来,还想要去哄简芮保他的曹家烨,突然听见这句话,吓得“噗通”一声跪了下去。 这么些年,他厌憎却又坚信的依仗,没了? “不,简芮,你听我说,你不能什么都听顾雪仪的啊,你忘了吗?你忘了十七年前,你因为你小叔被牵连,是我,是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你的啊!我说过很多次了,我是爱你的,我从来都是爱你的……” 简芮被这些话捆绑了太多年。 她再也不想提起当年的情谊。 “堵住他的嘴。” “唔,唔……” 顾雪仪带着宴文姝,还有另外两个宴家的保镖下了楼。 楼下,救护车和警车都已经停好了。 顾雪仪没有急着走出去,而是继续用外套将宴文姝裹住,才牵着她走了出去。 她将宴文姝推向了救护车的方向,自己则面向了警察:“您好,我是顾雪仪。我要举报曹家烨、蒋梦吸毒、贩毒,绑架他人,企图侵害他人生命财产安全。我甚至怀疑,他们曾多次这样伤害他人。请详查。宴氏也会协助各位,找到曹家烨的卖家上线……辛苦各位了。” 对方没想到顾雪仪这么好说话,一下来就先交代清楚了,又相当的礼貌客气。 而不是像一些有钱人那样,在面对公职人员的时候,总是自恃身份,拽得二八五万,企图从压制他们这些小警察身上找优越。 “好的,笔录我们会有女警来做。您……先请吧。” 彼此双方友好地打完了招呼,然后警察上楼抓人,同时联系缉毒大队。 顾雪仪则上了救护车,陪着宴文姝往医院去了。 尽管她知道去得及时,但还是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这样更妥帖。 宴文姝躺在救护床上,抬手拽了拽挡住视线的外套,她又一次看向了顾雪仪。 今天顾雪仪带给她的震撼太多。 一切,就这样结束了。 连简芮在她面前,都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顾雪仪原来是这样的…… 宴文姝心底骤然升起了一团火焰。 她想要……想要成为顾雪仪这样的人! 蒋梦住的地方,虽然有严格保密措施,但还是抵不住狗仔队鼻子灵敏。他们在住宅区附近已经蹲了很久,只是不知道蒋梦具体住哪栋楼,也无法进入小区。 结果今天,他们刚架起望远镜和摄像机,就有了收获。 “王编!出事了!” “出大事了!” 负责用望远镜锁定蒋梦身影的狗仔大喊了一声。 就在“原文嘉出席活动疑似变丑”的新闻爬上热搜,粉丝和黑粉为此正大战三百回合的时候。 蒋梦的大名又一次荣登了热搜榜,只不过这一次,陪着她登上去的还有曹家烨的名字。 @今日娱乐:大新闻!蒋梦、曹家烨二人,以及曹家烨的司机,和另一身份不明青年于蒋梦家中,被警察带走。中途有救护车离开,救护车旁人影,疑似宴太太顾雪仪。简芮、简昌明先后抵达现场。[图][图][图] 热搜一下就爆了。 【?卧槽?这么爆炸性的吗?突然就被警察带走了?】 【这种情况……有百分之八十的可能是因为聚众吸毒……这次又是朝阳区群众举报的?】 【。。。蒋梦真的是,好傻逼一女的。做小三,未婚先孕,强艹女强人设,吸毒。娱乐圈里真没有比她人设崩得更干净的女明星了……她粉丝真惨。】 【等一个蒋梦工作室的声明,不信谣不传谣。】 【LS等锤子呢。就这情况,工作室还能声明什么?照片就摆在这里,警察的确把她带走了。】 【工作室还敢发声明吗?大鲸娱乐老总都被带走了,也没见他们的公关部出来啊……媒体发新闻发得这么溜,连简家都不怕得罪了。里面肯定有问题。】 【一年前我就说过了,曹家烨和蒋梦有事儿。没人信。这回应该是聚众吸毒,搞不好还开什么性趴了,被简芮抓了个正着。简家都不管了,大鲸娱乐还敢出来放屁?】 【所以……宴朝和她,还有关系吗?】 【顾雪仪出现在那里又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等一个警方通告吧。】 蒋梦曾经被誉为宅男女神。 她也的确拥有很多男粉丝。 有男粉看见了微博,立马气得拍桌而起:“我艹,蒋梦你还不如死了好!” 讲台上的老师眉头一沉:“说什么哪?这是在上课。” 那个男生讷讷回神,紧抓着手机,但仍旧满脸恨铁不成钢的怒气。 蒋梦? 坐在后面的宴文柏皱了下眉。 他对这个女人的名字印象深刻,因为上次找到了宴家来。 宴文柏立刻打开了手机。 他直接跳过原文嘉三个字,连多看一眼都懒得看,然后点进了蒋梦的热搜。 一进去,宴文柏立刻就瞥见了顾雪仪的身影。 那张照片里,的确是她,没错。 宴文柏腾地一下站了起来。 老师皱眉看向他:“这位同学,你又怎么了?” “老师,有点急事。”话音落下,宴文柏就立刻拔腿出了教室。 顾雪仪和简芮起争执了? 又牵扯进去蒋梦和曹家烨。 还有警察涉及其中。 这一切都太过乱糟糟…… 不会是顾雪仪出事了吧?救护车带走的是她? 突然之间,宴文柏心头狂跳不止。 上一次没赶上晚宴。 这一次,他会赶上。 教室里,有人挑眉看了一眼宴文柏离开的方向:“最近真是……着了魔了。” “是啊,跟疯了一样。” “听说因为他,你们现在都还没能进得去会所?” “是啊,本来是他说好的,跟咱们一块儿去的。喏,这不借宴家的牌子使使嘛。结果又放鸽子了,靠。” “裴少是不是有办法?” 被称作裴少的青年,勾唇笑了下,没说话。 宴文柏径直到了医院。 503。 那是护士告诉他的房号。 宴文柏“嘭”的一声撞开了门,铁青着脸:“顾雪仪。” 顾雪仪坐在椅子上,缓缓回过了头。 她坐在那里,依旧端庄优雅。 “嗯?你怎么在这里?” “我……”宴文柏吸了一口气:“……我顺路。” 他结巴住了,连床上还躺了个人都没发觉。 他大脑里成了一团浆糊。 不是顾雪仪。 顾雪仪没事。 那我…… “我打球撞到腿了,来医院看看。没有别的意思……不是特地来的。” 顾雪仪看了看他的模样。 少年飞奔而来,满头大汗,两颊通红。 嗯……倒不像是撞到腿了,像是撞到头了。 顾雪仪抬起手指,轻轻敲了敲太阳穴的位置:“那你先去照个CT?”还是应该照X光?还是照B超?这段知识她记得不太清楚。 看来等回去之后还需要再加强一下记忆。 宴文柏喉头一哽:…… 等再定睛一看。 床上躺着的是宴文姝。 宴文柏更哽得慌了。 感情我又他妈白跑了? 另一头的间谍剧组。 李导气得又摔了手机。 “这下真得换人了!”李导痛声骂道:“草他妈的,塞蒋梦进来的,原来是曹家烨!” 旁边人听见了,大气都不敢出。 曹家烨毕竟还是曹总,谁敢像李导这样骂呢? 宴文嘉听见“蒋梦”两个字,一下想到了顾雪仪。 他让助理把手机取了过来。 宴文嘉也迅速从照片中捕捉到了顾雪仪的身影。 顾雪仪去找蒋梦了?结果撞上了曹家烨等人? ……她上救护车了? 宴文嘉的指腹按在屏幕上摩挲了一会儿。 突然间,他沉下了脸,目光阴沉地盯住了手机。然后登上了自己很久都没有登过的微博。 @原文嘉:我一直在想,演技这么烂还这么不敬业一人,是怎么被塞进组的。行了,今天解了疑惑了。/@今日娱乐:大新闻!蒋梦、曹家烨二人…… 经纪人抱着手机,急冲冲地跑来:“祖宗,您怎么就这么发了?现在圈里还没人发相关微博呢。您这一发,肯定有网友说您落井下石,撇关系撇得快啊!” 而且您有多大脸啊,您都能指责别人不敬业了!您忘了您也不敬业了吗? “我和她有什么关系?”原文嘉抬眸斜睨。 “您接间谍这部戏以后,就有不少粉丝剪了她和您的CP片段啊!难保有些粉丝觉得你们同在一个剧组,私底下是有交情的啊……” 宴文嘉冷冷一扯嘴角:“关我屁事。” 他低下头,刷新了一下微博。 他的微博底下已经有了评论。 【卧槽,我哥为什么突然这么生气?】 【CP粉看见这条可以别再意淫了吧?蒋梦贼恶心一女的。】 【蒋梦演技是稀烂,人品也差。不过进组原因难道是……曹家烨塞的?卧槽???难怪简芮和简昌明都在场!曹家烨这是给简芮戴了帽子啊……】 …… 宴文嘉挪动手指,挨个点了赞。 他的评论区很快就变得更热闹了。 【等等,骂蒋梦一键收获我原哥点赞?】 【我我我会骂,让开,我先来!】 “不是原哥你干嘛呢?” “点赞呢。” 作者有话要说:女主将现代知识学了个差不多,但本质和现代人思维还是有差异的。 第27章 宴文姝受的伤,多集中在手腕、脚腕处,全是束缚伤。脸上的痕迹也不严重,消得快。 除此外,便是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曹家烨本意是想控制宴文姝,而不是真想和宴家作对。如果不是这样的话,宴文姝还要吃不少苦头。 宴文柏进了病房,在顾雪仪对面的那把椅子上落了座。 他虽然和宴文姝关系冷淡,但这时候也说不出什么冷嘲热讽的话了。 “简家与宴家交好,曹家烨不会是仗着这点,才敢对宴文姝下手的吧?”宴文柏冷着脸,语气沉沉地道。 “是狗急跳墙。”顾雪仪说着,将目光落到了宴文姝的身上:“说什么傻话激怒他了?” 再听见“傻”这样的字眼,宴文姝也没那么激动了,相反还有点面红耳赤。 “也没有……就是,说的都是事实啊。” “对于曹家烨、蒋梦之流,讲出事实,就等同于在戳他们心窝子了。” “那、那我下次不说了。”宴文姝这会儿认错倒是很快的。 弄得宴文柏都惊奇地看了她一眼。 转性了? 宴文姝原本低着头,这时候突然微微抬头,冲着宴文柏翻了个白眼。 宴文柏:…… 还是没有变的。 顾雪仪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低头看了一眼,先挂断了。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道:“没有让你不说。要戳别人的肺管子,要嚣张跋扈,那得有资本。你连蒋梦和她的经纪人都打不过,又怎么对付曹家烨。他的社会经验可比你丰富多了。” 宴文姝抬头飞快地看了看顾雪仪的脸色,然后又低下头,低声说:“是我太弱了。” 大约是被顾雪仪骂过几次了,实在习惯了。 再加上自己也真撞南墙,撞疼了。 现在要再承认起自己的不足,倒也没那么难了。 “下次如果要上门耀武扬威,多带几个保镖。” “……啊?” 顾雪仪看向宴文姝那张表情微微呆滞的脸,只觉得蠢得可怜又有点可爱。 当真是连光做个大小姐,都不会做。 宴文姝恍惚地回过神:“我明白了。” 宴文姝话音落下,病房门就被敲响了。 宴文柏自觉起身去打开了门。 他总不能指望让顾雪仪动身吧?那没准儿就得挨打。 门一开,是女警来找顾雪仪做笔录。 顾雪仪相当配合地做完了笔录,然后又给陈于瑾打了个电话。 陈于瑾已经从保镖的口中获知了事情的大部分过程,他在电话那头应了声,立刻表示会配合警方,抓住和曹家烨有联系的整条制毒、贩毒链。 等女警走后,陈于瑾才敛住了笑意,声音微微沉了下去:“宴小姐怎么样了?” “我很好。”宴文姝连忙说。 陈于瑾顿了下:“太太呢?” “我当然很好。” 陈于瑾喉头哽了哽,忍不住说了一句:“太太鲁莽了。” 他听保镖说,当时她独自进入到了蒋梦的屋内。 没等顾雪仪开口,宴文姝倒是先忍不住了:“不是,是因为我,所以才会这样……” 陈于瑾把话咽了回去。 宴文姝转性了? 陈于瑾本来还想再说点什么,但一想到顾雪仪现在相当的有主见,他说的话,她也未必听得进去。 最后也就只化为了一句:“太太应该相信宴氏的强大。如果遇到问题,太太可以立即打电话差遣我。” 顾雪仪应了声:“好啊。” 那头的陈于瑾才觉得松了口气。 等松完这口气,他才蓦地想起来,……他为什么要为顾雪仪差遣他而松口气呢??? 病房门在这时候又一次被敲响了。 “谁?”宴文柏抬头问。 门外的人顿了顿,似乎是没想到宴文柏会出现在这里。 宴文柏又问了一次:“谁在外面?” 门外的人这才开了口:“是我,简昌明。” 宴文柏脸色变幻了两下,本来要去开门,但又生生坐了回去。 他转头看向了顾雪仪。 其实连他自己都没注意到,在这样的时候,他竟然本能地等着顾雪仪发话拿主意。 “门没有锁,简先生进来吧。”顾雪仪淡淡道。 门的确没有锁。 但走过去亲自给对方开门,和对方自己推门进来,那可就是两种意义了。 前者尊敬更多。 简昌明抬手推开门,心底多少也有了点数。 再想到那天去宝鑫,顾雪仪从宴氏带过来的特产小吃。两种待遇对比,反倒让人有点不是滋味儿了。 进了门,简昌明一眼就看见了顾雪仪,然后是宴文姝、宴文柏。 简昌明先向宴文姝说了声“抱歉”。简昌明年长她很多,是宴朝的好友,更是简家的现任掌权人,宴文姝有点受不住他这样的郑重其事。 宴文姝想说“没什么大事”,但想着想着,还是先看向了顾雪仪。 等顾雪仪开了口,她再开口。 简昌明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复杂的心情中,又掺了一点惊讶。 “简芮呢?”顾雪仪直接了当地问,压根就没有对简昌明的歉意作出任何回应。 她是真生气了。 简昌明脑中骤然冒出了这个念头。 为什么?为了宴文姝吗?但是……值得吗?简昌明哪怕与宴家交好,也仍旧觉得宴家除了宴朝以外,其他宴家子弟,身上的确没有半点优秀的地方。 简昌明按住思绪:“她在警局处理剩下的事务。”他顿了下,才又紧跟着说:“宴太太可以放心,就算简芮想要再重蹈覆辙,简家也不会允许的。” 简昌明并不懂得怎么带孩子。 过去简芮想要怎么样,简家能给,那就随她去了。 直到现在…… 简芮想回头,他也不会再让她回头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什么话也没有说。 简昌明反倒有点按捺不住了,他拿出了手机,点开了新闻,放到了顾雪仪的面前:“这是简家诚意的一部分。” 上面是一则已经发出去的警方通告。 这则通告的发表速度之快,代表着,曹家烨彻底没有了翻身的余地,蒋梦当然也一样。 顾雪仪应了声:“嗯。” 却还是没有别的反应。 简昌明莫名升起了一点焦灼。 他压下了那点怪异的感觉,说:“等到事情了结后,我会再让简芮登门道歉。” 顾雪仪这才掀了掀眼皮,似乎正眼看他了。 她站起身:“好,恭迎。” “其余的事,宴太太什么时候需要,什么时候联系我。”有宴文柏和宴文姝在,他们从不插手宴家的事宜,简昌明当然也就没有明指宝鑫。 顾雪仪点了头,用目光示意,他可以走了。 简昌明事务繁忙,也的确不便多留。 他能亲自来到这里致歉,在外面很多人眼里看来,那都是冲着宴朝的面子了。 简昌明转身走到门边,他一手扣住门把手,顿了顿,回过头说:“宴太太记得存下我的手机号。” 顾雪仪轻点了下头。 简昌明这才离开。 而宴文姝和宴文柏已经说不出话了。 简昌明是什么人物? 那是等同于宴朝一样的人物。 不怒却自有威严在。 上次在思丽卡酒店,宴文姝就感觉到惊奇了,简昌明等人竟然都默认了顾雪仪的话。 这次……这次让宴文姝有种,简昌明登门,好像是特地来向顾雪仪道歉的一样? 我可能不仅傻,我还有点疯。 宴文姝愣愣地想。 宴文嘉转发微博,直接点出了蒋梦。 这种直接而不做作,连内涵映射都懒得搞的行为,就这么将宴文嘉送上了热搜。 总算把#原文嘉出席活动疑似变丑#的tag往下压了一个排名。 而伴随着警方通告的发布,蒋梦又一次被骂上了热搜,这次依旧有曹家烨的名字陪着她。 蒋梦和曹家烨的最新微博底下,光是骂他们的留言,就已经暴涨到了五万多条。 毕竟曹家烨是简家的女婿,底下有人怕惹来简家不快,还特地拿着评论区的内容给简芮看了。 简芮盯着那人,突然笑了下:“你以为我看了会生气?” 难道不是吗? 那人愣了下。 简芮脸上的笑容渐渐浓厚了:“都留着吧,一条一条攒下来。每天去看守所,念给蒋梦和曹家烨听。每一条,都不要漏过。” …… 除了热搜,几个八卦论坛更是差点被他们的相关新闻屠版。 有好事者,还专门开了个汇总楼,方便网友吃瓜。 【原文嘉好刚啊舞草。直接点草蒋梦,公开打脸。CP粉都跳长江了。】 【蒋梦是真的该骂。网友们骂一骂,其实对她伤害不大。但原文嘉骂一骂,真的很爽了。说不定还会带动更多圈内人出来爆料。】 【LS神预言。。。纪明明出来爆料了。不过她和蒋梦死对头,料不一定准。】 【你们看警方通告了吗?我真尼玛想弄死蒋梦和曹家烨。这俩……因为奸情被发现,就想通过下毒、拍裸照的方式来威胁控制对方。呕。真恶心他妈给恶心开门,恶心到家了!】 【。。。行吧,死透了。之前营销号还真没冤枉他们俩。】 【???所以人宴总是无辜的?】 【嗯,蒋梦怀了曹家烨的孩子,害怕被简芮发现吧。其实以前简芮就下手整治过几个女星,那些女星恰好都在大鲸娱乐待过。我猜是他们都怕简芮,所以蒋梦才想碰瓷宴家,把孩子保下来。以上都是我推理的,不知道对不对=口=】 【是真的。简芮在警局开骂了……我在现场。曹家烨还刚挨了打,不知道谁动的手,头上顶了特别大一个包,头皮都破了……】 【简家都不帮了?那曹家烨真的凉凉。】 【还没人知道照片里的顾雪仪怎么回事吗?】 【我tm笑死,原文嘉怎么还在给骂蒋梦的人点赞。他粉丝都快高兴疯了。难得发一回微博,还疯狂和粉丝互动。】 【原文嘉是真·真性情。他耍大牌我也不黑他了,毕竟他长得还贼尼玛好看。】 …… 剧组里,宴文嘉终于放下了手机。 经纪人顿时觉得心脏得到了舒缓。 他有点不敢看网络风向。 但想想宴文嘉这几年也没少干破事儿,那都挺过来了,现在还有挺不过来的吗? 经纪人深吸一口气,打开了宴文嘉的微博主页,眼睁睁看着微博粉丝从五千四百万—— 一下窜上了六千万? 嗯? 嗯嗯嗯??? “骂人怎么还带涨粉的呢?”经纪人愣了愣。 “不知道。”宴文嘉兴趣缺缺地随口应了一声,有点不大高兴地站起了身。 他又从桌上拿过了手机。 “你不会……还点赞吧?” “不点。”宴文嘉摩挲了一下手机屏幕:“手累。” 息屏的手机屏幕映出了他的模样,他的眉心无意识地皱起,面上又笼上了一层深深的郁郁之色。 宴文嘉舒缓了一下眉头。 但很快又皱上了。 宴文嘉用力捏了捏手机,拨了顾雪仪的电话。 宴文姝休息得不错,看上去也并没有留下心理阴影,顾雪仪就带着她回了宴家。连同宴文柏也一块儿带回去了。 刚下车,顾雪仪就接到了电话。 “你好,你是?” 那头正准备张嘴的宴文嘉,被堵了个猝不及防。 她连李导的号码都存了,没存他的? “……”宴文嘉紧紧抿住了唇。 “如果不说话,我就先挂了。” “……宴文嘉。我,宴文嘉。” 顾雪仪顿住了脚步:“嗯,在剧组吗?” “是。” “今天戏拍得怎么样?” 今天还一场戏都没有拍,就刷微博刷得火冒三丈,还点赞点了大半天的宴文嘉答不上来。 “……还行。” 等回答完,宴文嘉才突地反应过来,是他打的电话,应该是他来问顾雪仪,怎么主权又落到顾雪仪手里去了? “新闻怎么回事?”宴文嘉立刻出声问。 “就是新闻里写的那么回事。” “你进医院了?” “进医院的不是我。是……” 宴文嘉这才换了个站姿:“哦,知道了。” 随后挂断了电话。 顾雪仪:…… 他不关心宴文姝吗? “宴文嘉吧?”宴文姝的声音突然在一旁响起。 “嗯,得叫二哥。” 宴文姝撇了撇嘴:“……他算个屁……PPT啊!”到了嘴边的粗话,被宴文姝硬生生转了个弯儿。 顾雪仪这下知道,为什么宴文嘉也不等她把话说完了。 宴文嘉挂了电话,对着手机屏幕怔了会儿。 屏幕又映出了他的模样。 眉心的褶皱被抚平了一些。 宴文嘉把手机甩给经纪人:“我去拍戏了。” 他大步走到了李导的面前:“今天拍什么?” 李导受宠若惊:“第21,22场。两场……其实也不多,你要是觉得麻烦,其实一场也可以……” 宴文嘉屈起手指:“再加三场。” 李导:??? “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江家,江越收起了手机。 江靖将头探过来,问:“您看见新闻了?” “我没眼瞎,当然看得见。”江越说。 江靖心说火气有点大,于是将声音放得更低:“您给宴太太打电话问候?结果又没打通?” 江越斜睨了他一眼。 江靖赶紧先溜为敬。 江越在那儿坐了会儿,反手给手下打了个电话。 要不是这条新闻出来,曹家烨那个缩头乌龟还真浮不出水面。……简家不弄死曹家烨,他都要弄死曹家烨。 …… 这头宴文姝下车进门,洗澡后就睡下了。 她还没有将顾雪仪的外套还回去。 那件外套黑色作底,上面印着大团的白色的布拉马·卡迈勒。 宴文姝躺在床上,盯着上面的卡迈勒,卡迈勒生长在夜色下,洁白、淡雅,而又不失贵气。它是印度的神灵之花。 宴文姝迷迷糊糊地想,就像是顾雪仪一样。 她闭上眼,安心地睡了过去。 而顾雪仪返回卧室,又看了会儿书,然后才去浴室洗漱。 白天的纷扰,对她没有造成一点影响。 等她回来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顾雪仪拿起来扫了一眼。 是她刚存下的号码。 【宴文嘉:我今天拍了八场戏。】 顾雪仪抿唇轻笑了一声,关掉了手机。 剧组。 这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 李导很久没有拍得这么痛快尽兴了,就是剧组人员都累得够呛。 他们陆续准备收工。 一抬头,却发现宴文嘉笔挺地坐在椅子上,身上的军装还没有换下。他还盯着手机…… 不会又是在点赞吧? 经纪人赶紧走了过去:“原哥,休息了。” 宴文嘉盯着空空如也的对话框。 是我拍得不够?在她看来,不值一提? 宴文嘉抬起头:“再拍两场。” 经纪人:? 经纪人立刻小心翼翼了起来:“原哥,你是不是……是不是不高兴啊?你不高兴你直说啊,你别这样……” 宴文嘉:…… 当晚最后还是按时收工了,但很快,经纪人,连带剧组上下,都见证到了一个不着调的人,突然辛勤工作了起来…… 李导一边对着监视器默默流泪,大声在心底感叹,自己当初死皮赖脸请宴文嘉来演这个角色是再正确不过的选择。一边也忍不住担心,莫不是宴二少的心理问题变得更严重了? 等拍完,那位宴太太会拿他泡酒吗? 宴太太没空拿人泡酒。 顾雪仪这会儿刚起床,就接到了陈于瑾的电话,请她到宴氏去一趟。 顾雪仪匆匆用过了早餐,抵达了宴氏。 陈于瑾亲自下来接了她:“裴丽馨想要请你吃饭。” 顾雪仪顿了一秒:“好啊。” 陈于瑾摇了摇头:“裴丽馨这个时候请你,没什么好事。” “无事。本来的目的,就是要看清楚,她想做什么坏事。”顾雪仪微微笑了下,面上没有一丝畏惧。 陈于瑾望着她的模样,一时也不知道该说她是真的聪明所以无畏,还是她对更残酷的事了解太少…… 不过没关系。 宴总不在,至少还有他。 陈于瑾微微笑了下:“今天请太太过来,也并不是为了这件事。” “嗯?” “警局送锦旗来了。”陈于瑾说这句话的时候,神色还有那么一丝微妙。 这可是宴氏头一回收到这样的东西。 警局不知道该送到哪里,就送到了宴氏,弄得一路上宴氏的工作人员都瞪大了眼,不知道多少人还偷偷拿起手机拍了。 陈于瑾引着顾雪仪进了他的办公室。 而这时候网上也已经发出了消息。 @今天也不知道吃什么:卧槽!顾雪仪竟然收到了警局锦旗![图] 点开一看,只见上面写着: 感谢顾雪仪女士协助侦破贩毒大案…… 网友都惊了。 【所以这就是顾雪仪出现在现场的原因?】 【助人为乐宴太太?】 【……豪门一股清流。】 第28章 八卦论坛在满屏的“蒋梦”和“曹家烨”之后,终于开了个与众不同的帖子。 《宴太拿到感谢锦旗什么水平?》 【什么什么水平?你以为女明星比实绩呢?】 【豪门太太也要讲究KPI了吗?如果讲的话,那我宣布这个月宴太第一。】 【这个操作是真的没想到,人压根就没把蒋梦放眼里。直接高效快捷解决问题=口=蒋梦少说得判个十年吧,出来黄花菜都凉了】 【我看见锦旗的时候都笑裂了,宴氏从来没收过这样的东西吧?】 【有一说一,这么直接上门送横幅真的好?犯罪分子难道不会盯上?然后打击报复?】 【楼上说反了吧。讲道理,该是犯罪分子怕被宴氏打击报复。。。】 【……有道理,是我忘了顾雪仪是宴朝的太太。】 蒋梦和曹家烨期待的目光,一点点暗了下去。 当他们听见,犯罪分子会打击报复的时候。 他们心底浮现了一丝快意。 贩毒集团可都是些刀尖上舔血不要命的家伙,如果顾雪仪真的被找上,下场只会比落到他手里更惨……哈哈! 但很快,后面那一句,就彻底按灭了他们心头的希望。 是他们忘了顾雪仪是宴朝的太太。 是他们忘了宴氏有多厉害,哪怕宴朝不在,也还有个不好惹的陈于瑾……现在连简家都维护起顾雪仪了…… 简芮派去的人,就坐在那里,一条一条地念给蒋梦和曹家烨听。 除了他们微博底下痛骂嘲讽的评论,连其它帖子里,夸宴文嘉骂得好,再夸顾雪仪干得6的内容,也没有漏过。 “蒋小姐似乎不大好?”对方停住了声音,问。 蒋梦心里重新浮现一丝希望。 她抬头望着对方,努力让自己那张苍白的脸,表露出一丝动人风情,好招来对方的怜惜。 “是……我的身体很虚弱,我很疼,可不可以为我想想办法?” 蒋梦知道自己这张脸有多讨男人喜欢。 曹家烨看见这一幕,气得破口大骂。 “贱人!” 蒋梦的背叛,彻底踩碎了曹家烨的尊严。 这比简芮处置了他那些情人,要让他痛苦得多。 蒋梦心底对曹家烨怨恨至极,根本不再理会曹家烨的反应。 她肚子里的孩子很顽强,并没有因为遭遇重大打击而流产。 可她现在恨不得流产。 简家已经抛弃曹家烨了,曹家烨现在又跟她一起身陷牢狱,肚子里的孩子失去了它的价值……反而成了负累。 这个孩子拼命汲取着母体的营养,还会在她情绪激动的时候,抽抽地疼。 蒋梦充满期望,泪光盈盈地看着男人。 而对方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微微笑了下,说:“简小姐说了,请蒋小姐慢慢感受现在的痛苦吧。” 蒋梦最后一丝希望破灭,跌坐了回去。 她引以为傲的生存手段,彻底派不上用场了。 曹家烨在一旁发出了笑声。 “你这个没有骨头的男人……连简芮都懒得再帮你了,你又有什么脸取笑我?”蒋梦恶狠狠地回过头,再没有顾忌,彻底和他撕破了脸。 “你说什么?”曹家烨脸色一变:“我杀了你!” 两个人大骂起来,甚至还要动手,警察立刻破门而入,将他们牢牢按在了墙上。 这是曹家烨这辈子最屈辱的时刻,也是蒋梦这辈子希望泯灭的时刻……他们不会再有好日子过了。 他们再也不会翻身了! 早知道,当初她就不该生出贪念,不该找顾雪仪…… 早知道……没有早知道了。 男人回去之后,又将蒋梦和曹家烨的反应讲给了简芮听。 简芮冷笑一声:“大难临头狗咬狗,真是一出好戏。”她顿了顿:“顾雪仪说的没错。只有这样,真正折磨到的才是曹家烨。” “你早就应该去问她了。”简昌明从楼上下来,沉声道:“如果当时宴文姝真的出了什么事,你百死难赎。” 简芮讪讪地低下了头,叫了声:“小叔。” 声音一下都小了不少。 “那天她是怎么跟你说的。”简昌明突然问。 简芮让那个男人先离开了,然后犹豫一下,把顾雪仪的话转述给了简昌明听。简昌明这也才结合保镖交代的情形,将那天的完整过程拼凑了起来。 她很厉害。 当简芮说到顾雪仪“断他生路”“养条狗”这样的话的时候,简芮尴尬地顿了顿,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看简昌明。 毕竟她的小叔也是男人。 听见这样的话,难免会觉得不适。 但简芮抬头瞥见的,只有一如既往的平静。 嗯? “她说得没错,简家是什么身份,曹家烨是什么身份?你如果真喜欢他,就当条狗养着也没什么不行。” 简芮面露惊愕:“……您,您听了,没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她头脑清醒,开口有力。我为什么要觉得不舒服?”简昌明顿了下:“她比你聪明。” “……”简芮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不知道小叔您还记得刚回京市的时候,评价顾雪仪的时候,那句“不是个什么讨喜的人”吗? “你什么去登门道歉?”简昌明突然问。 简芮尴尬道:“这不是正在准备嘛,我也不知道宴太太喜欢什么,宴小姐喜欢什么。” 他也不知道。 “宴太太是个直爽的人,你不如直接问她。” 简芮半信半疑地点了头。有这样的吗?要送礼,还自己先去问人家想要什么? “问到了再告诉我。” “???” 因为案情重大,而侦破过程又有热心市民的相助,格外顺利。在搜集齐相关证据,组成证据链,又抓获剩下在逃嫌疑人后。 蒋梦和曹家烨很快坐上了被告席。 旁边一同受宣判的,还有从制毒、贩毒窝点抓获的嫌疑犯…… 这些嫌疑犯,是真正的穷凶极恶式的人物,哪怕站在法庭上,他们也依旧转过头,用恶狠狠的目光盯着蒋梦和曹家烨。 在他们看来,如果不是这两个蠢货,把东西用在了不该用的人身上,也不会牵连到他们! 听审席坐满了人。 在这么多人的包围之下,蒋梦和曹家烨感觉到了阵阵战栗,后背发寒。 他们怕那些穷凶极恶的罪犯。 也怕法庭上的摄像机。 因为案情重大,牵扯到公众人物,网民关注度极高,法院采用了网络直播形式,面向全网公开。 这等于,让蒋梦和曹家烨在数千万人的面前丢脸…… 曹家烨目光恍惚地转过头。 席位上坐着不少眼熟的媒体人。他们曾经采访过他,为他写下无数赞美的篇章……而现在……曹家烨的目光猛地一滞。 “江二……”曹家烨喃喃道,额上渗出了冷汗。 简昌明连亲自来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而江二却坐在了听审席上……他是亲自来看他的。 江二一定是知道了,当初是他故意把江靖被打的事到处散播,鼓动江家人上宴家门找麻烦的! 简家手段虽然狠,但简昌明自诩文明人,不会将狠劲儿都摆在表面上。 江二就不同了,江二睚眦必报。 如果江二要找他算账…… 曹家烨一个站不稳,一头磕倒了下去。 而这一幕,也通过直播,传递了出去……一时间,全网都是“大快人心”“爽爽爽”“奸夫淫妇赶紧死”。 宴家。 顾雪仪又翻完了一本书,这次是《流行病学》。 她合上书本,起身下楼。 宴文姝探出了头:“你要出去吗?” “嗯。” 宴文姝咬了下唇:“陈秘书来接你?” “是。”顾雪仪抬头看了她一眼:“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宴文姝到了喉头的话,又咽了回去。 她也是突然间想起来,大哥和顾雪仪似乎并没有什么感情可言…… 大哥现在失踪了,也许回不来了,那顾雪仪……会移情别恋吗? 比如说,就比如说陈秘书。陈秘书以前也不喜欢顾雪仪,但是上次在思丽卡晚宴,他给顾雪仪拎裙子,照片她都看见了…… 那顾雪仪是不是……就不再是她的大嫂了? 宴文姝把这些杂乱的思绪都堆在了心头。 看着顾雪仪的目光也就透出了一点不舍。 顾雪仪步子顿了顿,回转身,摸了下宴文姝的头:“好了,上楼休息吧。” 刚经历了曹家烨那么一出,胆小也能理解。 宴文姝咬着唇,嘴角往上轻轻翘了翘,这才转身回去了。 顾雪仪摸她的头了! 那是不是说明,她在顾雪仪心里,没那么蠢了! 顾雪仪出了宴家,车已经等在门外了。陈秘书走下来,他穿着灰色西服,绅士地为顾雪仪拉开了车门。 裴丽馨的宴会定在了傍晚六点半,举办宴会的名义是为她的弟弟庆生。 裴丽馨的母亲在五十多岁的时候,生下了这个儿子。和裴丽馨的年纪差距足有二十岁。裴丽馨的父母去世后,就是她一手把这个弟弟带大。二人感情深厚。 “裴家的宴会上有很多人,您应该都没有见过。”陈于瑾说着,拿了一个平板给顾雪仪:“这里面有一些资料,不一定全面。但聊胜于无。” 顾雪仪打开平板,飞快地扫了过去。 陈于瑾看着她的动作,都有点怀疑她到底有没有看进去。 等车抵达裴丽馨的别墅时,顾雪仪正好锁定了平板,交还给了陈于瑾:“好了。” 这就好了? 陈于瑾抿了下唇。 算了。也没关系。 他还能时刻从旁提醒她。 两人进了别墅大门,裴丽馨很快踩着高跟鞋迎了出来:“太太,陈总……里面请。” 裴丽馨对陈于瑾的到来丝毫不意外。 顾雪仪是个不靠谱的,陈于瑾也是不得不随时盯着她吧? 裴丽馨也看见了网上的新闻。 在她看来,他们这个阶级就应该和平民阶级拉开距离。什么协助警方破案?还送来锦旗?太可笑了。挂在宴氏大楼里,都是四不像。 而且顾雪仪这么一动,还给宴家招了些麻烦。 裴丽馨掩去眼底的轻蔑嫌恶之色,冲着一个方向招了招手:“智康,过来,姐姐给你介绍一下。” 顾雪仪移动视线看了过去。 那边有几个年轻人聚在一块儿说话,他们手中举着酒杯,正低低发出嘻笑的声音。 等听见了裴丽馨的声音,其中有个青年立刻反应过来,应了声:“好,马上。” 青年将手中的酒塞给了别人。 周围那一圈儿人,隐隐有些以他马首是瞻的味道。 青年大步朝这边走来。 青年五官和裴丽馨很相近,眼鼻端正,勉强算得上是英俊的。而破坏了这份英俊的是他的鼻子。他长了一只鹰钩鼻。 “太太以前没见过吧?这是我弟弟,裴智康。”裴丽馨说着笑了笑,眼底带出了一点自豪。 在她看来,自己的弟弟那是英俊潇洒、一表人才。 随即,裴丽馨才又看向了自己的弟弟:“这是陈总,这是宴总的妻子,宴太太。” 裴智康目光定了定,就这么落在了顾雪仪的身上。 他知道宴文柏的这个大嫂。 最近也没少从新闻上看见她的消息。 但真正见到本人,和仅仅只是拿着手机里的照片,感觉是完全不同的。 她长得相当美丽,气质也格外出众。 很容易令人联想到那不可攀摘的,高山上的花朵。 可也正是这样,裴智康敢打赌,十个里有九个男人见了她,都会激起更强烈的征服欲! “宴太太好。”裴智康露出一点爽朗的笑容,朝着顾雪仪伸出了手。 顾雪仪垂下目光,瞥了一眼,随即将傲慢与刁蛮发挥到了极致。她直接忽视了裴智康,转头对裴丽馨说:“今天除了我,还有什么客人吗?” 裴智康的表情僵了僵,收回手,自己摩挲了一下掌心。 还是心痒痒。 裴丽馨心底有点不高兴。 顾雪仪算什么东西? 顾雪仪怎么能无视她的弟弟? 但裴丽馨想到顾雪仪从来就这么个性格,而越是这样的性格,才越好操控、洗脑。 裴丽馨这才压下了心底的不痛快,笑着说:“没有了。今天除了自己家里人,还有智康的一些朋友外,这里最尊贵的客人就是太太您了。” “嗯。”顾雪仪应了声:“这还差不多。” 裴丽馨面上挂着笑,心里却在呵呵。 真是好哄。 也多亏宴朝娶了这么个老婆。也多亏前些天顾雪仪到了宝鑫一趟,一下子给了她新的思路。 角落,那几个刚才和裴智康说话的人,也忍不住盯住了顾雪仪的身影,口中发出惊诧的声音。 “那就是宴文柏的大嫂?” “没人知道她这么好看啊!卧槽!” “前段时间网上不是放照片了吗?我都看了。是好看。真是那种,一颦一笑、举手投足都美丽逼人的大美人……” “看看看,裴少上去说话了……” “她连裴少都不理?好傲啊。” “当然傲了,你没看新闻?人宴氏大名鼎鼎的陈总都给她提裙子?人江氏的江总都给她面子,去赴她的宴……” “这么美,傲一点也是应该的,啧啧……” “宴家就是不一样,有钱有势,娶的老婆都甩其他豪门太太一百条街了。” “喏,宴总失踪了,没艳福了。” 非洲。 坐在黑色皮卡车内的年轻男人突然打了个喷嚏。 “您没事吧?”手底下人紧张地望着他。 这个鬼地方流感严重,老大要是感冒了,那就出大问题了。 “没事。” 话音落下,车停住了。 年轻男人微眯了眯眼,看着一个土丘外,梳着辫子皮肤黝黑的外国男人,大步朝这边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大声喊:“我的朋友……终于等到你了!” 年轻男人却没有立刻下车,而是低头漫不经心地翻动起了杂物箱里的册子。 册子旁放着一支手机。 手机屏幕漆黑一片,没有亮起。 年轻男人的思绪短暂地拐了个弯儿—— 已经好几天没有收到来自银行的消息了。 第29章 在裴丽馨的别墅里举办的宴会,的确是小规模的。 一楼大厅里就这么摆了三桌,在客人到齐后,女佣们陆续开始上菜。颇有几分家宴的味道。 “不知道太太喜欢吃什么菜色,就按各地的口味,多备了几道菜。”裴丽馨问:“太太觉得怎么样?” 顾雪仪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用这样的方式以示看重和亲近,以图拉拢她。……这样的手段,实在太常见了,不值一提。 顾雪仪淡淡道:“也就一般般吧。” 裴丽馨在心底又骂了两声,面上笑容不改:“请太太先入座,有什么不足的地方,太太提出来,我们下次再整改。” 顾雪仪这才给了她面子,落座在了主位。 裴丽馨立刻陪坐在了一侧,又安排裴智康坐在她的身边。 陈于瑾自然挨着顾雪仪的另一侧落了座。 贵客与主人家坐下了,其他人也才跟着纷纷坐下。 裴丽馨高举起酒杯:“今天太太光临了智康的生日宴,是裴家的荣幸,让我们共同举杯,敬太太一杯……” 顾雪仪没动。 气氛一下冷了下来。 裴丽馨自从成为宝鑫的负责人以来,还从没被这样下过面子。 她的手僵在了半空中:“太太?” 顾雪仪问:“宴勋华人呢?” 裴丽馨顿在半空中的手更僵硬了。 宴朝都不敢直呼这个叔公的名字,顾雪仪竟然直呼了? 在顾雪仪的眼里,恐怕压根没把他们这些当长辈的放在眼里! 但想到接下来的图谋,裴丽馨还是又把怒气往心底咽了咽,笑着说:“你说老宴啊,他这会儿不在……” “那他在哪里?”顾雪仪不悦道:“你们请我上门,却连主人都不在家中,是故意怠慢我吗?因为宴朝不在?” 裴丽馨可不想被扣上这样的帽子。 她连忙道:“不是怠慢,是老宴赶不及回来。” 顾雪仪纤纤的手指捏住了筷子,她微一歪头,语气一时叫人听不真切:“哦,那就是在国外了。” 裴丽馨骤然噎住了。 “怎么会在国外呢?老宴身体不好,常年不是在医院,就是在国内各地散心。我也有段时间没联系他了。好了,不说他了……我让人给太太准备了礼物。” 裴丽馨说到这里,还有点肉痛。 她并不是出身自有钱人家,相反,她幼年时,家里还特别穷。 而这次,为了笼络顾雪仪,她特地让裴智康去拍卖会上,拿下了一块鸽血红宝石,价值五百多万。 她知道顾雪仪喜欢这些东西,也只有狠狠心,才能换来更多的利益。 裴丽馨话音落下,裴智康也立刻配合地起身,去取了一个盒子过来。 他主动走到顾雪仪的身边,微微躬身,打开了盒盖:“太太看看,喜欢吗?” “还有陈总的。”裴丽馨不想那么快暴露目的,就把陈于瑾的份儿也备上了。 给陈于瑾准备的,则是一块表。 陈于瑾微笑着,语气却是冷淡的:“我就不必了。” 而这头,顾雪仪伸出手指,轻轻地拨弄了下那块鸽血红宝石。 裴智康盯着她葱白似的手指,与血红的宝石搭在一块儿,说不出的好看,一时间看呆了。 “我喜欢这个东西。”顾雪仪说着,勾唇一笑。 从她进门,就一直是傲慢高冷的模样,对什么都挑三拣四,对谁都不假辞色。但也正因为这样,到这一刻,她的笑容才更显难得。 裴丽馨重重松了一口气,觉得自己摸准了顾雪仪的脉门。 把人哄住了! 裴智康盯着顾雪仪,看得目不转睛,说:“太太喜欢就好。” 陈于瑾的手指攥紧了酒杯,面上笑容不改,他抬眸看了一眼顾雪仪。 她的确是笑得很少的。 她脸上最常见到的表情是淡淡的…… 顾雪仪松了口,席上的气氛一下就有了变化,大家重新举杯,没一会儿就热闹了。 但等喝完这杯酒,顾雪仪就又恢复了高傲的模样,裴丽馨和她说三句话,她就只搭理一句。 不高兴的时候,还要呛裴丽馨一句。 裴丽馨一顿饭吃下来,憋了满肚子气,也亏得她在社会上磨砺这么多年,深谙变脸之道,才没有表情崩坏。 裴丽馨不停在心底安慰自己。 越是这样,不越是说明刚才那个笑是真心实意的吗? 不正说明顾雪仪眼皮子浅薄,只要给她利益,她就会心动吗? 好不容易一餐饭吃完了。 裴丽馨故意打翻了酒杯。 “啊!太太……没弄脏太太的衣服吧?”裴丽馨连忙站起身,扯了几张纸巾就要给顾雪仪擦。 顾雪仪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她还当裴丽馨有多大的手段呢,这些使在她的面前,真有点班门弄斧的意思了。 顾雪仪面上一怒,站了起来,冷声道:“你搞什么?” 刹那间,裴丽馨有种被冷意压得喘不过气的滋味儿。 但等回过神,那种错觉又消失不见了。 裴丽馨连忙陪小心:“太太别生气,太太先跟我到楼上处理一下,免得湿漉漉的不舒服。” 顾雪仪面含怒意,起身先一步踩着高跟鞋往楼上走。 隔得最远那一桌,裴智康带来的那些朋友,忍不住咋舌:“这宴太太生起气,都怪好看的。” 裴智康也这样想。 美人粉面含怒,都是极美的。 只有陈于瑾低下头,抿了口热茶。 太太的演技倒是越来越炉火纯青了。 一开始,他以为她是刁蛮无理,爱慕虚荣,手段低劣的。后来,他以为她是端庄优雅,眉眼疏淡,平静处之的……现在,现在倒有点看不清了。 她一点也不死板,相当懂得灵活变通,可以以她想要示人的一面去示人…… 陈于瑾低头又抿了口热茶。 和他……何其相像。 顾雪仪走上了二楼。 裴丽馨追在后面:“太太,这边请。” 生怕顾雪仪闯错了房间。 等进了房间,裴丽馨取了一套崭新的衣服来给顾雪仪换。 顾雪仪却根本不吃这套。 她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往上一坐。 “端盆水来,给我一点点浞干净。再拿吹风机来吹干。”顾雪仪淡淡道。 她微微屈起一条腿,另一条腿向前蹬住了地毯。 姿态优雅又格外高傲,仿佛拿裴丽馨当丫鬟使唤。 裴丽馨:…… 她咬了咬牙:“好,我叫个女佣上来。” 这顾雪仪,怪癖还真多。 “是你打翻的酒杯,叫别人来干什么?”顾雪仪掀了掀眼皮,眼底泄出一点轻鄙之色:“裴总这样没担当?” 我可是宴朝叔公的妻子! 也就是你的叔婆! 这话,也就只在裴丽馨的心头过了一遍。 大概是这一天没少受顾雪仪的冷待,裴丽馨想一想前面都忍下来了,现在闹翻,前面的心思可就白费了。 尤其是那块红宝石! 裴丽馨转头去打了水,又去拿了吹风机。 真就一点点将顾雪仪外套上那块污迹洗干净了,再举着吹风机,蹲在顾雪仪身前给她吹干。 顾雪仪上了楼就没再见下来,陈于瑾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虽然他现在已经相信了顾雪仪足够聪明,可牵扯到宝鑫的事,裴丽馨很可能会变成疯子,做出不计后果的事…… 陈于瑾出声:“怎么还没有下来?” 裴智康也有点疑惑。 说话也用不了这么久啊。 “我去看看。”裴智康说着就站了起来。 陈于瑾理智上知道,这时候应该留顾雪仪和他们单独相处的机会,他们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目的。 但他还是跟着站了起来,淡淡道:“我也上楼看看。太太万一出了事,我不好和宴总交代。” 裴智康心下轻蔑。 宴朝的狗。 裴智康面上却是笑着应声:“好啊。” 幸好他姐姐早就猜到了,陈于瑾会紧盯着顾雪仪。 陈于瑾盯得越紧,他们就越要争取到顾雪仪。 两个人又一前一后往楼上走。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门外。 “姐姐?”裴智康喊了一声。 但他的声音被吹风机的声音掩盖了,裴丽馨压根没听见,还憋着一口气,继续给顾雪仪吹衣服。 裴智康只好和陈于瑾一前一后地进了门。 然后他们就看见了屋中的一幕—— 顾雪仪仿佛生来就娇生惯养的千金大小姐,冷淡倨傲一抬眸,风华逼人。 裴丽馨在她面前,实在显得不值一提。 连裴智康看了,第一反应都不是心疼姐姐,而是…… 宴太太实在太好看。 就应该这样被伺候。 陈于瑾却是一顿,有点哭笑不得。 原来是在这里这么磋磨裴丽馨呢。也就她想得出来。 这时候顾雪仪才动了动腿。 裴丽馨以为她要踹自己,连忙关掉了吹风机,往旁边躲了躲。 顾雪仪脾气坏,做出这事儿可不奇怪。 “你们找过来干什么?”顾雪仪看向前方,问。 裴丽馨回头一看,陈于瑾和裴智康都站在那里。 都被他们看见了? 裴丽馨的表情实在绷不住,裂开了一条缝。 她还没丢过这么大的丑! “嗯,担心太太,过来看看。”陈于瑾毫不掩饰地道。 陈于瑾这样直白,裴丽馨反倒放下了戒备。 裴丽馨张嘴正准备说点什么。 顾雪仪先一步开口了:“行了,下去等着吧。” 陈于瑾又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应声:“……是。” 裴丽馨见陈于瑾都得受顾雪仪的气,这才觉得心里舒服了点。她马上把裴智康也打发走了。 再回过头—— 顾雪仪站起身,扯了扯外套:“勉勉强强就这样吧。” 裴丽馨勉强露出了点笑:“今天实在不好意思……”“改日我再好好给太太赔罪。” “怎么赔?” “当然是用太太喜欢的东西来赔。” “你知道我喜欢什么?”顾雪仪斜睨她一眼。 “刚才的宝石,太太不就很喜欢吗?” “是。我那里有一块蓝宝……我这个人有一点收集癖。我希望手里的宝石能凑齐七个颜色。” 裴丽馨:…… 所以,她还得给顾雪仪凑足七块不同颜色的宝石? “玉我也喜欢。”顾雪仪顿了下,淡淡道:“比如红皮白肉籽的和田玉,紫罗兰、藕粉的翡翠我也喜欢。” 裴丽馨听得眉心直抽,恨不得堵上顾雪仪的嘴。 别人都是含蓄暗示,她却大方讲了出来。 “这些……太太都喜欢?” “你没长耳朵吗?”顾雪仪回头看她,淡淡反问:“我刚才不是说了,这都是我喜欢的。你不是要赔礼吗?就用这些吧。” “是……但是这些东西不一定能弄到。毕竟都是很珍贵的。” 顾雪仪盯着她。 裴丽馨立刻感觉到了一点居高临下的味道。 “你连这都弄不到?”顾雪仪说。 裴丽馨胸口一堵:“当然……耗一耗功夫,是弄得到的。” 她是宝鑫的负责人,手里握着宝鑫的财权。但她最恨走出去的时候,别人只将她当宴氏一个子公司的高层。 她也就最讨厌别人质疑她的地位和能力了。 “嗯,那就先这些吧。” “先这些?!” “宝鑫是宴氏的子公司,又是你自己说要给我赔罪的……你这是什么口气?”顾雪仪不紧不慢地质问道。 “没有,您误会了。”裴丽馨急切道。 “那天自从见过您之后,我就很想和太太相交,所以今天才请了太太来吃家宴。太太……宴总已经很久没有消息了。太太想过将来怎么办吗?”裴丽馨终于说出了今天最想说的话。 顾雪仪顿了好几秒,才说:“拿着他的遗产去养……” “男宠”两个字到了嘴边,才生生地改成了“小白脸”。 裴丽馨嘴角抽了抽。 她就说,以顾雪仪爱慕虚荣的表现,怎么会是真爱宴朝呢? 也幸好她爱慕虚荣。 “可是陈总不会允许啊……”裴丽馨轻声说:“宴总还有几个弟弟妹妹呢。他们将来都是要和太太分财产的。” “你什么意思?” “不如我给太太出谋划策……” …… 又是十分钟过去,顾雪仪才下了楼。 她眉间微微拧起:“今天太晦气,先回去吧。” 陈于瑾立刻跟了上去。 裴丽馨在后面下了楼。 裴智康先看了一眼顾雪仪的方向,然后才迎上了裴丽馨,问:“姐,怎么样?” 裴丽馨活像是脱了层皮。 她打起精神:“顾雪仪太贪……不过正因为贪,没花多少工夫,就说服她了。” 裴智康笑了起来:“那现在宴太太也算是咱们阵营的了?” “算。但还是要先提防。”裴丽馨说着,有气无力地掏了张卡给裴智康:“我听说江市三天后有个拍卖会,你去拍……” 顾雪仪和陈于瑾上了车。 陈于瑾问:“怎么样?” “宴朝……活得好好的。”顾雪仪轻挑了下眉,说。 陈于瑾惊诧道:“太太怎么知道宴总还活着?” “裴丽馨言语间都是在暗示,说宴朝还活着,会回来。如果我想要拿到宴朝的遗产,就最好配合他们,让宴朝别再回来。” 顾雪仪顿了下:“如果我拥有了宴氏足够多的股份,掌握了宴朝的遗产。就没有人再能追究宝鑫的事了。” 顾雪仪闭了闭眼,倚着靠背小憩起来。 她淡淡道:“陈秘书不妨查一查,宴勋华和宴朝失踪有没有关系。不然……裴丽馨怎么知道宴朝是不是还活着。” 顾雪仪顿了下,又添了句:“他们应当是,没能杀了宴朝,却也失去了宴朝的联系。” “我知道了。”陈于瑾应声。 他转过头,还想与顾雪仪多说几句,却见顾雪仪闭上了眼。 模样静谧美好。 陈于瑾闭上嘴,将话咽回了喉咙里。 她对宴总的安危还是上心的。 但她不知道,他们早就知道这些了。 而这些……他不能告诉她。 而顾雪仪闭上眼在想的却是,刚才她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收到了宴文柏发来的短信。 【今晚不回】 格外简短。 宴家的子弟心智成长,比过去顾家、盛家子弟成长得更慢。 尤其宴文柏,过去总是三五天不着家,在外面不是和人打架,就是和人玩非法赛车……应当严格管控他每日里的活动。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陈于瑾的声音在车厢内响起:“到了。” 顾雪仪睁开了眼。 陈于瑾走下车,绕到了她的身旁,为她拉开了车门。 同时低声道:“裴丽馨今天还给太太许诺了什么?” “不是她许诺,是我点单。”顾雪仪说。 “点单?”陈于瑾一愣。 “我告诉她,我喜欢各个颜色的宝石凑一套,我喜欢和田玉也喜欢翡翠……” 陈于瑾忍不住失笑:“太太有些狠。裴丽馨要肉疼了。” 这次他是真心实意地笑,而不是面上的伪装。 顾雪仪摇了摇头:“这些算什么?” 她若是按她昔日在闺阁中,每年生辰,旁人送到她跟前的礼品单子,随意念上那么几样,都能叫裴丽馨掏空私房钱了。 陈于瑾顿了下。 送着顾雪仪进了门。 这算什么? 很难想象这话会从顾雪仪的口中说出来。 但她的口吻的确是云淡风轻,甚至是不屑一顾的。那些东西,似乎完全不被她看在眼中。 陈于瑾不仅又一次想起来,顾家真的养得出这样的女儿吗? 顾雪仪进了门。 宴文姝坐在沙发上画了会儿画,却有点心浮气躁画不进去。等听见脚步声,她立刻就放下了手中的画板。等看清是顾雪仪回来了,她连忙又把画板捡了起来。 “我……听心理医生说,可以这样安抚躁动不安的情绪。”宴文姝尴尬地说。 “嗯。”顾雪仪走上前。 宴文姝有点怕她,但又有点喜欢她,还很想要成为她。 宴文姝开始了没话找话说:“今天宴文柏没回来……” “嗯,我已经知道了。”顾雪仪说着,把手里拎着的礼盒递了出去:“给你了。” 宴文姝受宠若惊地接过去,攥着带子的手紧了紧。 等她回过神,顾雪仪已经上楼去了。 这是宴文姝第一次收到来自“家人”的礼物。 算是……家人吧? 她是大哥的妻子。 是她的嫂子。 宴文姝打开了盖子,里面放着一块鸽血红的宝石。 宴文姝的呼吸滞了滞。 她见过很多名贵的宝石,但都不如这一块漂亮…… 顾雪仪是在奖励她吗? 宴文姝盖上盖子,将礼盒抱在了怀中。 宴文柏肯定没有。 宴文嘉肯定也没有。 宴文姝抱着盒子,嘴里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嘻嘻。”然后她又猛地捂住了嘴,左右看了看,确认没人听见她失态的笑声,才上了楼。 剧组里,被cue到的宴文嘉发丝散乱,领口胡乱扯开,扣子散落。 那股忧郁又冰冷的味道,在他的身上笼罩得更深了。 他特地熬了一个通宵,再拍下面这场戏。 李导坐在监视器后感动落泪。 老天爷啊,他是请到宝了啊! 这个圈子里,就他妈没有比宴文嘉更敬业的人了! “卡!”李导拿着喇叭高喊了一声:“一条过!” 等保了一条之后,李导就赶紧让宴文嘉去休息了。 宴文嘉却还是没有立刻离开,而是坐在场外,拿着手机,敲了几个字,敲敲又删删…… 宴文嘉看着压根没动静的对话框,最后拿起手机自拍了一张憔悴的模样。 发微博。 @原文嘉:凌晨三点。[图] 发完微博,他又手动刷新了一下,看着评论区很快涌入了大量粉丝。 【怎么拍到这么晚啊?啊啊啊,心疼】 【枯了,是我哥没钱花了吗?突然好敬业。我给原哥花钱啊!】 【凌晨三点?惊了!原哥快睡啊啊啊!脸好憔悴!不过依旧好看到炸裂!真·神仙一样的皮囊!】 …… 宴文嘉看了一遍,全是各种心疼感叹他如何敬业的。 宴文嘉满意了,这才收起手机:“走。” 经纪人跟了上去。 心脏惴惴不安。 越来越摸不准原哥的想法了…… 宴文柏当晚没有回宴家。 他在酒店睡了一晚,然后就去了学校。 到了学校后,其他人过来想要搂他的脖子,但瞥见他脸上冷冰冰的表情,又识趣地收敛了。 不过嘴上倒是没有停住:“我就说嘛,宴四少怎么突然变了个样。其实四少还是没变的!” 这帮富二代都不是什么循规蹈矩的人。 当然也不希望自己圈子里的人,有谁突然就这么着转性从良,当听父母的话的乖宝宝去了。 否则他们肆意放浪的举动不就显得很傻缺了吗? 宴文柏没搭理对方,径直走到了角落里坐下,将书往上一架,就趴着开始补觉。 其他人见搭不上话,撇撇嘴,也就不过去了,自己人坐在了一块儿,就坐在宴文柏前面两排的位置。 宴文柏刚眯上眼。 前面似乎又有几个人坐下了,其中一个人说:“我昨天见到宴文柏的大嫂了。” “啊,那怎么了?” “艹,真他妈好看。就好看到,你根本把持不住那种……” “哈哈,真的假的?” “我之前看过照片,是真的好看。” “真人比照片还美他妈一百倍!” “嘘,别说太大声,别让宴四少听见了。” “他在这儿嘛?怕什么?” “后面睡觉呢。” “哦,那也没什么关系啊,我们这不夸他大嫂吗?还不准人夸吗?” 宴文柏缓缓睁开了眼。 “你那是夸吗?你那是馋人家长得漂亮。” “傻逼,宴文柏听见没什么,这事儿要传进宴朝耳朵里,你有几条命?” “宴朝不是回不来了嘛?”那人顿了下说:“宴文柏大嫂是真的好看,就你搁那儿光看她吃饭,你都觉得赏心悦目。对吧裴少?” 宴文柏腾地站了起来,长腿一迈,跨过了面前的桌子,在其他同学的惊呼声之中,他一把揪住那人的领子,狠狠掼到了桌上。 紧跟着一拳揍在了对方的下巴上。 第30章 社会公共管理课的老师,刚一走进门,看见的就是他们校鼎鼎大名的宴四少,将人压在桌板上,一拳又一拳地往下巴上揍。 有人喊了一声:“四少这是干什么啊?大家不就说一句玩笑话吗?你这是要把人往死里打啊!” 话音落下,血滋到了他的脚边。 老师一惊:“报警!赶紧报警!” 顾雪仪今天看的是《货币战争》。 她刚看到第五十七页,就接到了来自警局的电话。 “宴太太,宴四少在学校和人起争执,打了起来。现在涉事相关人员都已经在警局了。对方愿意和解。但是四少拒不配合做笔录……您看,是否能到警局来一趟?”小女警声音从那头传了出来。 面对刚和警方合作过的宴太太,小女警还是比较尊敬的。 “好的,我知道了。”顾雪仪淡淡应声,放下书,起身去换好了衣服。 顾雪仪并不意外。 长到宴文柏这个年纪,脾气性格大都已经定型,不是一时间就能改变得了的。 花了差不多二十来分钟,顾雪仪的车抵达了警局。 等下了车,立刻就有小女警引着她往里走。 “我记得你。”顾雪仪说。 小女警忍不住笑了笑:“宴太太记性真好。” 顾雪仪也冲她颔首一笑,这才推开面前的玻璃门,走了进去。 留下小女警在原地呆了呆,然后忍不住同情了一把顾雪仪。 这么温柔的人啊…… 有钱人家也要头疼孩子的教育问题啊! 顾雪仪前脚刚一迈进门,就有人迎了上来,惊讶道:“宴太太?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了宴太太,有点惊喜。” 对方说着,朝顾雪仪伸出了手。 小女警在门外隐约听见了声音,心说宴太太果然很受人喜欢。 门内,顾雪仪定睛看了看。 是裴智康。 坐在角落里的宴文柏,突然冷冷抬起头,盯住了裴智康伸出去的那只手。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又拿出了点倨傲的姿态:“嗯?你是谁?” 宴文柏冰冷的目光滞了滞,骤然软和了下去。 只不过旁边的人都没有注意到,他身上这样细微的变化。 裴智康的笑脸又一次僵住了。 他本来有点生气,但转念一想,美人天生就应该有着别人所没有的特权。反正这也不是第一次了……耐心一点嘛。 裴智康脸上的笑容更热烈了一点:“宴太太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了。我是裴智康。咱们昨天才见过。” 其他人听见裴智康的声音,这才陆续抬起了头。 能让裴智康都放低手段,又称呼“宴太太”,那还能是谁?就是宴文柏的大嫂顾雪仪没错了! 他们的目光纷纷落到了顾雪仪的身上。 但等真正见到了人,刚才还一个个口嗨聊得起劲的人,这会儿反倒将嘴闭得紧紧的。 这位宴太身上有股无形的气场……连气质也是独特的,独特得让人本能地生不出亵渎之心。 “宴、宴太太。”其他人跟着陆续打了招呼,生怕慢了。这要是传回家里,指不准就要被家长修理。 顾雪仪依旧没有去握裴智康的手,她冷淡地从他们身上扫过,最后落到了宴文柏的身上。 “宴文柏。”顾雪仪伸手,从背后扣住了玻璃门的把手:“跟我过来。” 宴文柏盯着她的手看了会儿。 这次她没有再拎皮带。 宴文柏沉默不语地站起身,跟上了顾雪仪。 顾雪仪推门走出去,对小女警说:“麻烦帮我们准备一个地方,我和他沟通一下,然后再做笔录。” 小女警忙不迭地应了:“好的好的。” 宴太太能解决的话,那就太好了! 顾雪仪很快带着宴文柏走到了隔壁的房间。 她转过身问:“怎么回事?” 宴文柏又垂下目光,瞥了一眼她的手。 她的手上空空,就只有另一只手捏住了一只手包。 宴文柏突然想起来,她如果要揍他的话,好像不用鞭子也行…… “为什么不肯做笔录?”顾雪仪又问。 宴文柏这才闷声道:“没什么,不想做。” 顾雪仪也不跟他着急上火,她随手拉过一把椅子坐下,不紧不慢道:“你在宴家生活了这么多年,宴家就教会了你无视社会规则,我行我素吗?” 纵使是在古代,也没有仗着高门大户,便肆意违法乱纪,惹出事,还不配合衙门的道理。 或许其他家族是有,但顾雪仪绝不会允许她的家族发生这样的事。 滥用权利,不尊重他人,迟早一天会将整个家族都送入覆灭的深渊。 宴文柏咬紧了牙,没吭声。 上次和江靖打架进警局,他就见识到顾雪仪的口齿了。她不带一丝怒意,但开口句句都戳人。 “你昨晚去做什么了?你学到的礼貌,就是教你随意发一条讯息回来,然后就能夜不归宿了?”顾雪仪跟着淡淡问出声。 宴文柏紧紧抿了下唇:“你又要打我吗?” 顾雪仪顿了顿,淡淡道:“或许你以为我很严厉。但在我眼里,你依旧是没有长成的少年。如果是在一个动物族群里,你仍旧属于幼崽的范畴。你还不具备强大的自我保护的能力,要是某一个夜不归宿的晚上,你在外面出了事,宴家赶到不及时,你让你身边关心你的人怎么办?” 宴文柏怔了怔。 谁会关心他? 她吗? 在她眼里,他像是个需要呵护的幼崽? 宴文柏心底有点别扭,但又像是第一次尝到糖的甜味儿一样,心底跟着冒出了别样的情绪。 “这次不打你。”顾雪仪说:“和他们打起来,应该不是你的错。” “你怎么知道?”宴文柏脱口而出。 “裴智康在他们中间。”顾雪仪很不喜欢这号人物,能和裴智康混在一块儿的,又会是什么好人吗?这个概率应该是极其低下的。 宴文柏的表情顿时放松了不少,他说:“我昨天去青阳山了。” “嗯?” “去拜祭我母亲。”宴文柏说完,暴躁地拧起眉,别过了头。他有点不太适应在别人的面前,这样暴露自己的隐私和想法。 “好,我知道了。”顾雪仪没有再追问。 她从那本书中获知的信息是,宴文柏不是宴朝的亲弟弟。可想而知,宴文柏的母亲要么是宴父的继室,要么是宴父的妾……不,用这个时代的话来说,叫情妇。 而从宴朝与他们彼此并不亲近,宴家子弟几乎处于放养状态,这一点来看,应该是后者。 “今天为什么打架?”顾雪仪问。 听她没有再提起青阳山的事,宴文柏也松了口气。 那并不是什么光彩的事,他从小就知道自己在宴家是什么样的身份,所以格外不愿意提起这些。 而今天的事…… 宴文柏动了动唇,他又怎么好把那些话复述给她听? 顾雪仪将他的反应收入眼底,顿时心里有了数。 连偷偷去拜祭母亲的事都说了,还有什么是不能对她说的? “他们议论我了?”顾雪仪问。 宴文柏没应声,依旧死死抿着唇。 顾雪仪站起身:“去做笔录吧,那些话没什么不能说的。对我造成不了任何的影响。” 宴文柏没动。 顾雪仪看向他,语气温柔了一点:“但我很感谢你维护了我。”她轻声说:“宴四少又长大了一点,变得更有担当了一点。” 宴文柏心底猝不及防地燃起了一把火。 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烘烤得温暖了起来。 宴文柏转身走了出去。 宴文柏去做笔录,顾雪仪却没有返回那道玻璃门内的房间,而是先走出了警局。 警局附近有一家小卖铺。 顾雪仪问:“有糖吗?” “有,有。你要什么牌子的?” 现代的食品实在五花八门,顾雪仪挑花了眼,她一眼扫过去,说:“小孩儿爱吃的。” 对方给了她一包彩虹糖。 宴文柏很快做了笔录出来,对面那个被他打了的人也才刚出来。 对方头上裹了纱布,看着有些凄惨。但见了宴文柏还是神色讪讪的,这会儿倒是不敢放什么厥词了。一是怕再挨打,二是怕宴家。 这时候裴智康也推开玻璃门走了出来,问:“四少,宴太太呢?” 宴文柏冷冷地盯着他:“关你屁事。” 裴智康噎了下,笑着说:“四少,我和你不一样。我是很有礼貌的。事情了结了,我总要和宴太太打声招呼再走的。” 裴智康话音刚落下,顾雪仪踩着高跟鞋走了进来。 “宴太……”裴智康才只来得及开了个口。 顾雪仪走到宴文柏面前,问:“好了吗?” 一旁的警察笑着说:“都处理好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辛苦。” “应该的,应该的……” 顾雪仪把手里的彩虹糖甩到了宴文柏手中:“那就走吧。” 宴文柏条件反射地接到了手里。 他愣了愣,问:“这是……什么?” “奖励。”顾雪仪说。 宴文柏攥着包装袋的手指紧了紧,塑料的包装袋发出了噼啪的声响。 他宴四少从来不吃这种甜兮兮的玩意儿……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的人面。 宴文柏回了下头,瞥见了裴智康望着顾雪仪,一副遗憾又向往的模样。 宴文柏低下头,修长的手指抓住塑料袋一扯,飞快地拆出了一颗彩色的糖豆扔进了嘴里。 然后他含着糖,走在顾雪仪的身后,不动声色地挡去了裴智康的目光,嘴里含含糊糊地说:“嗯……好吃。走了……” 裴智康在后面捏紧了下拳头。 顾雪仪和宴文柏很快走出了警局,上了车。 警局内,裴智康突然回头问:“漂亮吧?” 大家一时间没敢答。 裴智康轻笑了一下,也不再问他们,而是问起了那个被打的人:“还疼不疼?不疼的话,走吧,今天所有消费我买单。好歹我也是宴家的亲戚,宴少不给你赔罪,我来给你赔。” 那人立马露出了笑容:“裴少大气。” 旁边的人马上跟着又恭维了几句。 有那么少数几个头脑还算清醒的,心底却忍不住犯嘀咕。他们之前嘴上是忍不住嗨两句,但等真见了人,那就不敢生什么心思了。而且人家是谁啊?人家是宴总的妻子啊。怎么刚才裴少还问那样的话? 这样……总会出事的吧。 上了车,顾雪仪问:“手伤了吗?” “没。”宴文柏把手往后面缩了缩。 “拿出来,看看。” 宴文柏犹豫一下,拿了出来。 指骨蹭掉了皮,露出了一点粉红的肉。上面分布着星星点点的血迹。 顾雪仪弯腰取了个医药箱给他。她顿了下,说:“上次你和江靖打架的时候,我就想说了。……你为什么会打不过他?” 宴文柏一僵。 有点面子扒下来的羞耻。 他下次不和人打架了,还不行吗? “没有想过请一个老师吗?”顾雪仪问。 宴文柏怔住了。 ……所以她并不是瞧不起他的意思,而是在认真且客观地和他讨论这个问题? 宴文柏喉头动了动,那颗糖的甜意还在嘴里打转:“嗯……请过。但是……不一样。请过跆拳道和散打的老师。江靖他……他是跟他叔叔学的。他叔叔在军队里待过,手上功夫是见真章的……” 顾雪仪恍然大悟。 原来是这样。 顾家军出来的兵士,也往往比那些请了名师的公子哥儿要更厉害。 因为军队里学的东西要严酷得多,那都是保命的本事。 “那你想学吗?”顾雪仪问。 “什么?” “学会了,下次再有人挑衅你,你能做到一招制敌。而不是靠反复击打,才能威慑对方……这样还容易闹出人命。” 宴文柏坐在那里,一时有点震撼。 他没少打架。 但没想到有一天,会是顾雪仪来教他怎么打架。 没等宴文柏再出声,顾雪仪就拍板了:“就从伏虎拳先学吧。” 宴文柏:? 他没听错吧? 这个名字一听就很像武侠小说里瞎编的…… 顾雪仪却已经在心底给他制定好了一套完整的训练表。 也免得他再跟着别人漫无目的地混日子。 “你的底子不错,要不了太久。”顾雪仪想了想,说:“半个月吧,半个月后江靖就得被动挨打了。” 真的……? 如果真的可以这样…… 那他就拥有她口中的自我保护能力了吗? 他也能……保护她? 回到宴家后,顾雪仪很快就默写了几份东西出来,一份是顾家军中常用的拳法,剩下也是军中的训练方式。 她把这些东西都给了宴文柏。 一抬头,却发现宴文姝站在楼梯口看她。 “怎么了?”顾雪仪出声问。 “你给了宴文柏什么东西?”宴文姝眼底透出了点眼巴巴的味道。 她头上的小脏辫早就拆了,微微卷曲的长发贴着脸颊,看上去乖巧了很多。 “书。” “我也要。”宴文姝脱口而出。然后她才意识到顾雪仪说了什么。 书? 顾雪仪说书? 宴文姝高中就去国外念书了,她其实在学习上是聪明的,只是等进了大学之后,她反倒一下失去了动力,她已经很久没碰过这东西了。 大学好几次想要给她办理退学,最后都碍于宴家而选择了放弃。 “你想要什么书?”顾雪仪问。 “都……都好。” 反正一想到顾雪仪只给了宴文柏没给她,她就会忍不住怀疑,顾雪仪不喜欢她。 顾雪仪转身上了楼。 她的大书架里填满了书,各种各样的都有,这是她为了了解这个世界买回来的。 顾雪仪随手抽出一本还没有翻过的,给了宴文姝。 宴文姝接过来一看。 高等数学。 宴文姝两眼一翻,差点当场昏过去。 但顾雪仪就在面前,宴文姝牢牢扣着书的边缘,结结巴巴地说:“嗯……我一定会……好好看的。” “嗯。”顾雪仪这才露出了一点浅淡的笑容,然后上了楼。 我可以,我一定可以……宴文姝抓着书,深吸了一口气。 不就是从今天开始好好学习天天向上吗? 我肯定比宴文柏强! 裴智康去了江市一趟,回来的时候,他的拉杆箱里放了好几个礼盒。 他径直到了宝鑫。 裴丽馨打开办公室的门,让他进来。 “拍下来了?” “嗯,拍了。” 裴丽馨伸出手:“好,那张卡先给我。你这个月的零花,姐姐另外打给你。” 裴智康诧异道:“那张卡里面都没有钱了,你要回去干什么?” 裴丽馨脑子里嗡嗡作响,一时愣在了那里:“你说什么?”裴丽馨连忙伸手去翻他的兜:“你花完了?” “嗯。这次拍卖会上展出了不少好东西……” “你拍了多少?”裴丽馨急切地问。 “不多啊。就一条绿松石的项链,一只玉镯,一个黄金打制的项圈,和一颗23克拉的钻石……” “就全花完了?” “也没有,还剩了七万多,我去江市住酒店的时候刷了。” 裴丽馨眼前一黑。 “你买那么多干什么?” 裴智康笑了笑:“如果她不喜欢,才好换别的啊。咱们又不是没钱。应该大方一点,不是吗?” 裴丽馨用力吸了两口气,才稳住了。 她没想到自己为了哄顾雪仪,竟然付出了这么大的代价。 但裴丽馨也顾不上肉疼了:“你给她送过去……让她想办法弄到宴朝的章。” 裴智康也不歇,拖着拉杆箱就走了。 裴智康直接到了宴家。 而这时候,简芮刚好上门道歉。裴智康在宴家大门外被挡了好久,才得以进门。 本来裴智康心底还有些怨气。 这帮宴家的下人,实在狗眼看人低,竟然认不出他是裴丽馨的弟弟!算起来,他是宴家的亲戚,当然也算是他们的主子! 等女佣引着他进了门,裴智康一眼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简芮,裴智康的怨气才消了。 那是简家人。 难怪宴家的人让他再等等。 简芮转头看了一眼裴智康,惊讶道:“宴太太这里还有客人?” “不是什么重要的事。”顾雪仪低头抿了口茶,说。 简芮站起了身:“那也不好再打扰了,前些天,谢谢太太了。您先收下这些东西,如果有什么不喜欢的,有什么格外喜欢的,都请您及时告诉我。我先回去了。” 顾雪仪应了声。 裴智康听见简芮的话,本能地往顾雪仪面前的茶几上看去。 只见那里摊开了一排的盒子。 盒子里摆放的都是稀奇的宝石,光是第一个盒子里的钻石,就是他曾经见过的大名鼎鼎的艾克沙修钻石…… 简家当然不会送假货上门。 裴智康眼皮一跳,心底还有点后悔,更有点埋怨裴丽馨。 裴丽馨给的钱太少了,拍不了更贵重的东西。 现在他手里拿着的礼盒,在这些东西面前,就实在显得拿不出手了…… 裴智康觉得,自己想要得到她一个笑脸,变得更难了。 “裴少有什么事吗?”顾雪仪抬眸看向他。 裴智康平时在外面也是相当有派头的,他背靠宝鑫这座大山,又顶着和宴家有关系的名头。外面大部分人都得捧着他。 但这会儿,站在顾雪仪的面前,裴智康竟然有点相形见绌,张不开口了。 “没……没什么,就带了一点小东西给太太。”裴智康把里面的东西挨个拿出来,也不让顾雪仪挑了,就这么全部堆在了那里。 他更张不开口提裴丽馨的要求了。 简芮送了这么多东西,都没对顾雪仪提要求,他们再提要求,岂不是显得他们裴家小家子气! 裴智康想了想,说:“太太如果能赏光的话,7号有个慈善晚宴……” “我想想。”顾雪仪说。 裴智康也不生气,反而觉得是自己太拿不出手,于是点点头赶紧走了,免得再看见简芮送的那堆东西,越看越觉得难受。 送走了裴智康,女佣走过来,小声问:“太太,这些东西……” “嗯,都收起来,放我房间吧。”顾雪仪表现得并不怎么感兴趣。 角落里的王月却结结实实地被震惊到了。 裴智康她是见过的,那是裴丽馨的弟弟。平时比宴家少爷的派头摆得还大。 可今天呢? 今天不仅简家的简芮先上门送了东西,连裴智康在顾雪仪面前都是恭恭敬敬的…… 这个世界……太魔幻了。 而顾雪仪却是在这时候,又翻开了那本没看完的《货币战争》。 这次她刚看到了第91页,电话又响了。 顾雪仪拧了拧眉,是有人存心想让她看不完这本书吗? 她接起电话,那头传出了保镖的声音。 这个保镖负责盯着宴文柏,免得他乱来,更免得他在这样的关头,被人拿来威胁宴家。 这也是今天,顾雪仪才刚从陈于瑾那里拿到了保镖的联系方式。 顾雪仪告诉他,如果宴文柏遭遇了什么麻烦,他要及时上报。 “太太,四少进了一家会所……”保镖在那头说,语气稍微有点怪异。 顾雪仪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怪异,问:“嗯,会所是做什么的?” “这个会所是封家开的,就一个富二代聚集的地方。”保镖尴尬地道:“就是。就是一个高级点的,灯红酒绿玩得开的地方。经常举办一些活动……” 顾雪仪差不多明白了:“你确定宴文柏进去了?” 那头保镖愣了下。 …… 这家会所今天举办了新的活动。 活动的主题是,不允许说“NO”。 一帮人小心翼翼地进入到这个世界。 “我听说这里时不时还有一些大佬出没……” “宴文柏不肯进来……啧,不过有他那张脸也够了。咱们进来了就行。” …… “您尾号****卡10月28日11:11快捷支付支出(天天乐小卖部)2.00元……” 年轻男人把那条短信来回看了两遍。 现在她连路边的小卖店都去了? 他记得宴家没破产。 门在这时候“吱呀”一声开了。 年轻男人抬头看了一眼,一个大学生模样的年轻女孩儿怯怯地走进来:“我,我是塔塔先生派来给您处理伤口的。” 作者有话要说:宴朝(zhao),早晨的朝阳的朝。还有个弟弟快出来了。 第31章 宴文柏走进了会所大门,但最后还是顿住了脚步。 他之前也荒唐过,开着游艇出海办party,party上无数小模特、小明星作陪,他冷眼看过同行的富二代左拥右抱玩女人,年纪轻轻就没了节制。 但这个会所又不同。 它玩儿的东西更……高级,也更见不得光。 如果是过去,宴文柏已经无所谓地踏进去了。 但现在,他还是停住了。 万一顾雪仪知道的话,……他大概率得挨揍。 宴文柏扭头问:“你们这儿有台球吗?” 侍应生愣了下,还没见过人来这里纯玩台球的。 但能进这里的,都不是一般的人物。侍应生当然不敢得罪他,于是连忙领着宴文柏去了另一层楼:“您跟我来……这里不仅有台球,还有射箭、飞镖、保龄球……您挑着玩儿。您要是想去玩枪,咱们还修了个户外靶场。” 宴文柏点点头,随手拿起了台球杆:“你陪我打。” 这层楼还真没什么人。 宴文柏在楼下看见了一个活动的立牌,估计人都去参加会所的新活动去了。 侍应生当然不会拒绝,就在一边陪着了。 这头保镖始终保持着和顾雪仪通话。 顾雪仪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翻着书页,一边缓慢地消化着书上的信息,一边问:“还没有出来吗?” “太太,没有。” 电话那头又安静了好一会儿。 等顾雪仪差不多翻过了二十来页,保镖突然出声了:“太太……我看见了……” “嗯?你说。” 那头的保镖似乎是迟疑着拿捏了一下,这该不该他来管,该不该说。 最后保镖还是开了口:“我看见了封总。” 封总?谁? “从封总的车里,下来了裴总的弟弟。”保镖在那头接着说。 “裴智康?”顾雪仪问。 “是。” 裴智康不是才从宴家离开不久吗? 唔。 顾雪仪倒是一下就想起来那个封总是什么人。 当初简昌明在提到和宴家不对付的家族的时候,就有提到封家。也许就是这个封总所在的封家。否则保镖不会特地提起。 “好,辛苦你了。”顾雪仪说着,收起书往楼上走。 等把书放好,顾雪仪才换了一身衣服,叫了司机和保镖,开车往那个会所过去了。 裴丽馨是两手准备? 一边来哄她,一边又去勾搭宴朝的对头? 还是说,裴家早就和宴朝的对头有来往了?裴丽馨并不出面,而是让自己的弟弟去接洽…… 可惜裴智康是个蠢货。 如果裴丽馨真是这样打算的话,那就注定要失算了。 “太太,您说的是这里吗?”司机问。 顾雪仪调下车窗,朝外面瞥了一眼。 会所的名字就叫“无名”,像是起名字的人实在起不出来了,脑袋一拍,就选了这个。 顾雪仪走了下去。 门口的保安立刻拦住了她,保安看她穿着打扮不俗,也有些脸熟……这是……这不是宴朝的太太吗? 保安立刻躬身道:“宴太太您能进去,您身后的保镖不能进去。”似乎是怕顾雪仪误会,他还又补充了一句:“来到这里的客人都是这样的,大家都不带保镖。咱们会所里是很安全的,您放心。” 顾雪仪还有点惊讶。 保镖在电话里说,这家会所就是封家开的。封家又和宴家是对头。那封家就这么放她进去? 顾雪仪身后的保镖当然不同意,立刻冷声道:“别人怎么做,那是别人的事。宴家和别人当然不同的。” 保安搓了搓手,他一个小人物也做不了主。 他尴尬地看向了顾雪仪。 顾雪仪抬手按了按,示意保镖别乱动:“到了一个地方,就入乡随俗。你们在外面等吧。” 她倒是不怎么怕的。 与其担心自己,倒不如担心宴文柏在这里吃亏。 但她觉得,宴文柏多半是进来了就后悔了,这会儿还说不好是在哪里呢。 现在跟着顾雪仪的保镖,就是那天跟着顾雪仪去蒋梦家里的那四个。 他们见识过了顾雪仪的厉害,虽然心里还是不怎么放心,但顾雪仪都发话了,他们也只有听从地等在了那里。 “带路吧。”顾雪仪抬了抬下巴。 保安按了铃,立刻有侍应生出来,领着顾雪仪往里走。 那个侍应生弄不清顾雪仪的身份,忍不住频频往顾雪仪身上看:“您是……客人吗?” 顾雪仪反问:“不然呢?” 侍应生咋舌。 哪有这样美丽的客人,还来这样的地方玩儿的? 长得漂亮的女孩子来这里,那都是“货物”。 侍应生带着她径直上了三楼。 三楼是一个宴会大厅。 两扇豪华大门拼在一块儿,上面雕着两只兽头,带给每一个站在门下的人以无形的压力。 顾雪仪只抬头扫了一眼,然后就若无其事地敛住了目光。 “您等等。”侍应生说着,从兜里拿出钥匙,弯腰打开了一旁的柜子。 然后从里面取出了一个面具。 那个面具上画着彩绘,整个面具很大,足以将人脸包裹得丝毫不露,只能看得见一点眼睛和嘴。保密性做得相当好。 顾雪仪的头很小,戴上面具后,就有点像不太协调的大头娃娃。 她对着镜子照了下,倒也并不挑剔。 就是面具上的彩绘有些丑,丑得仿佛古代祭天时,巫者跳起舞时戴的面具。 侍应生又往她的手腕上挂了一只手牌。 手牌编号是399。 侍应生说:“这就是您今晚的名字了,大家都用这个来称呼彼此。” 顾雪仪点了下头,这才伸手推开了大门。 门内相当热闹,昏暗彩色的灯光从天花板投射下来。衣香鬓影,酒气与香水气混在了一块儿,有种靡靡的氛围。 顾雪仪踩着高跟鞋走了进去。 她穿了一条白裙子,前面的裙摆及膝,后面的裙摆却长及脚踝。随着她的走动,裙摆轻轻扣着她的脚后跟,仿佛是一条巨大且洁白的尾巴坠在后面。 离她最近的人,刚一转过身,就正好看见了她。 对方猛地顿了下,本能地朝顾雪仪伸出了手。 顾雪仪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男人立刻钉在了原地,这才讪讪一笑,说:“哦,原来也是这里的客人啊。” 男人往前走了一步,问:“你叫什么?” 尽管知道不可能,但他还是抱着一点希冀。有的第一次来这里的客人,总是会忘记规矩,这时候就难免会暴露出自己的真实信息。 顾雪仪晃了晃手腕。 男人定睛一看,遗憾地道:“哦,399啊。” 顾雪仪环视了一圈儿,觉得有点麻烦。 大家的头都被裹得很严实……很难分辨谁是谁。 不……顾雪仪猛地顿了顿。 倒也不是很难。 比如这个和她搭话的男人,身材矮胖,不超过一米七五。 他们挡得住脸,却挡不住他们的身躯。 高矮胖瘦一目了然。 顾雪仪甚至可以从他们的身形,加上走路的姿势,大致推算出他们的老少。 面具下,顾雪仪轻轻挑了下眉,一下就不觉得麻烦了。 ……更像是一个挑战。 顾雪仪从侍者的手中挑了一杯酒。 她戴着黑色的皮手套,与装载着金色酒液的玻璃杯身,还有她身上的白色裙子,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顾雪仪径直越过人群,往比较居中的一组沙发走了过去。 本来大家都沉浸在各自的快乐中,这时候却是多多少少被吸引了,朝顾雪仪多看了好几眼…… 这时候,有个戴着青面兽面具的男人上了台。 本来有些喧闹的环境,一下就安静了不少。 男人拍了拍手里的麦克风,等确认是有声音的之后,才开口说:“今天会所的活动主题是,不允许说No。这里的熟客已经很多了,相信大家也明白,这个规则定死了,就不允许更改了。活动截止到12点,规矩才作废。” 这时候,有几个模特抱着抽奖箱下来了。 男人说:“里面放着在场所有人的编号。” “现在,你们进行任意抽选……抽的人,可以要求被抽中的人做任何一件事,而被抽中的人不能拒绝。” 荒唐又相当大胆的规则。 顾雪仪心想着,转头扫了扫身边的人。 其他人有兴奋得微微战栗的,似乎也有担心自己运气不够好,连脖子都白了的人。 顾雪仪这个时候再走也来不及了。 那就……既来之则安之。 看看这个会所,还能玩什么花样。 “现在……开始!”男人喊了一声。 其余人蜂拥而上,飞快地抽走了编号。 顾雪仪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抽奖箱很快就递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捧着抽奖箱的女人有些紧张:“您请。” 顾雪仪伸出手,随意抓了抓。 结果因为戴着皮手套,她的指尖并不太灵敏。顾雪仪一抓抓了两张,她随手弹走了一张:“……好了。” 女人惊异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走开了。 顾雪仪将纸张翻了过来。 上面写着97。 接下来是从中间开始,每个抽的人站起来念出自己抽到的编号。 有个没戴面具的女人,站起来,小声念了编号:“112。” 然后一个戴面具的男人无奈地站了起来。 女人脸上紧跟着涌现了狂喜之色,立刻就开口说:“我已经想好我的要求了,我要你给我一百万!” 男人点了下头:“你把卡号写到纸张上。” 女人开心地答应了。 顾雪仪看得惊奇。 这样也行? 难怪刚才有的人很兴奋,有的人却很担心。是怕对方提出自己无法执行的要求吗? “下一个!”台上的男人喊。 麦克风就这么递到了顾雪仪的面前:“请问您抽到的是什么?” 顾雪仪将纸条对准了所有人。 拿着麦克风的女人俯下身,念了出来:“九十七……” 同样坐在大厅中间位置,有一行人拥簇在一块儿的队伍中,缓缓站起来了一个男人。男人穿着黑色西装,身形高大,脸上戴了个同样挺丑的面具。 周围一下诡异地安静了。 女人紧张地把麦克风又往顾雪仪面前递了递,结结巴巴地问:“您……您有什么要求,现在可以说了……” 周围更安静了。 顾雪仪攥着那张纸条,缓缓站起身,朝那边走近了一点。 围绕着男人坐下的,有很多人……顾雪仪一一扫过,然后目光滞了滞。中间有一个,是裴智康。连衣服都没有换。 顾雪仪挑了下眉,问:“到12点结束是吗?” “是……” 顾雪仪口吻轻松地道:“那让他给我当几个小时的仆人,一直到12点为止。” 第32章 拿着麦克风的男人从台上跳了下来,他轻笑着道:“这位399女士,你的要求不就等同于,对着阿拉丁神灯说,我的第一个愿望就是,我想要再拥有三个愿望吗?” 随着男人缓缓朝顾雪仪走近,其余人连忙分出了路。 男人在顾雪仪跟前站定。 顾雪仪依旧稳稳地坐在位置上,她抬起头:“不行吗?” 男人失笑。 “行。”79说。 79环视了一圈儿整个大厅:“进到这里的每一个人,都得守这里的规矩。” 离顾雪仪不远的胖子听见这句话,就先缩了缩脖子。 看着像是心生畏惧似的。 79从人群包围圈中走了出来,周围的人似乎想要挽留他,但伸出手,又不敢挨他,最后只能讪讪收了回去。 很快,他就走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女人惊了下,吸了口气,然后才将麦克风又递到79的面前,问:“您抽到了什么?” 周围人的注意力,一下又集中了过来。 大厅再一次安静了。 79翻转了一下手中的纸片。 女人念出了上面的数字:“……93。” 93站了起来,他离79刚才坐的位置不远。 顾雪仪目光一闪。 他们应该是一起的。 93笑着说:“您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79动了动唇,指了下顾雪仪,淡淡道:“就和她一样吧。”“你给我当几个小时的仆人,直到12点为止。” 93也答应得痛快,点头说了声:“好。” 倒是那个拿着麦克风的女人,表情缓缓裂开了。 要是这么玩儿的话……那不是最后能套一串人进去?不等同于全都是399的仆人了? 正如女人猜想的那样,他们挨着往下公布自己抽到的编号,每一个都雷打不动地重复了399的要求。 大厅里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奇怪。 女人都快哭了。 要早知道的话,她就不会突然把麦克风递到399面前了。 女人回头,仓皇地看了一眼负责主持活动的男人。 男人笑了笑,及时出声截止了这个荒唐的接龙活动,他随手点了个地中海发型的男子,说:“把话筒给他。” 女人松了口气,赶紧把麦克风递过去了。 眼看着快要崩塌的活动,这才继续玩了下去。 现场气氛很快又恢复回了热烈的状态,但他们的目光却忍不住频频地往顾雪仪身上投去。 ……会是谁抽到她的编号呢? 如果有人抽到她的编号,那个人敢对她提出要求吗?如果……如果可以获得对她的支配权,那应该能从她的身上获得很多东西吧…… 他们同时还在好奇她的身份。 她怎么这么稳得住?她眼看着后面一个接一个,套了那么多人进来,她就不感觉到惶恐吗?她真的不怕在这里得罪人吗? 这里严格说起来并没有其它的规矩,但大家在狂热的同时,又都很识趣,懂得把握一个分寸底线。 要是真把底线踩破了,没准下个月出国做生意的时候,就横死街头了。 顾雪仪对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若无物,她依旧稳稳当当地坐在那里,抬头看了一眼79。 79倒也很上道,立刻问:“你需要我做什么?” 顾雪仪将那杯酒放到了他的掌中:“给我换一杯果汁。” 周围的人突然齐齐盯住了他们的动作。 旁边抽到编号而狂欢大叫的人,都吸引不了他们的注意了。 79点了头,转身就去拿果汁。 场内服务的侍应生动作更快,连忙递了杯果汁到他手上。 79就这么给顾雪仪端了回来。 就在顾雪仪刚伸出手的时候,场内突然冷了一瞬,然后紧跟着是女人失声大喊道:“399!” 那是顾雪仪的编号。 这下所有人都朝那个抽到“399”的人看了过去。 那是个没有戴面具的青年,年纪二十出头。 他的编号是147。 青年紧张地抓着那张纸条,没一会儿,就满头大汗了…… “我,我的要求……” 顾雪仪转头看了一眼自己身旁跟着的人,从79开始,后面的93等人,全部盯着青年。目光看不出恶意,但也看不出善意。 顾雪仪都忍不住为他轻叹了一口气。 她的运气实在太好,一来就抽中了一张王牌。 搞得所有人蠢蠢欲动,想对她下手,又不敢对她下手。如果换成别的客人,或许还敢大着胆子试一试。可面前的青年没有戴面具,他不是这里的客人,而是负责陪客人的。 他又哪来的胆子呢? 青年深吸一口气,正要张嘴,旁边突然响起了一道男声:“哎呀,想不出来,那就待会儿再提要求嘛,反正12点以前都作数的嘛。对吧?先下一个吧。” 开口的人拍了拍自己圆滚的肚皮,像是个站出来解围的老好人。 青年好不容易鼓起来的勇气,一下又戳破了。 “下、下一个吧。”青年说。 麦克风很快又移到了下一个人面前。 “你不担心吗?”79问。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还低头抿了一口果汁:“不担心。” “你知道那个胖子为什么要打断他吗?” “嗯?” “一会儿就会有人主动接触那个青年,用利益和他做交换,让他来向你提出要求。到时候,那就是更过分的要求了。”79缓声说。 似乎是有意想要加深顾雪仪的畏惧。 顾雪仪:“哦。” 79:“……” 感情他白说了。 79忍不住更仔细地端详起了面前的女人。 这是个完全陌生的女人,她以前没有来过这里。 但她却表现得丝毫不惊讶,丝毫不畏惧……是无知者无畏吗? 很快所有抽到纸条的都已经公布完了。 就剩下了那个编号为147的青年还没有提要求了。 青年重新走到了顾雪仪的面前,这一次他似乎有了底气,脸上再没有了惊慌之色。 他冲着顾雪仪露出了一个恶意的笑,说:“我要求,无论我对你提什么要求,你都对他再提一遍。” 他指了指79。 在场众人倒吸了一口气。 这个要求,就等同于对着阿拉丁神灯说,我的第一个愿望是,我每许一个愿望,就再增加一次许愿机会…… 你可真不怕被拧头啊! “你不能拒绝。”青年说。 顾雪仪收起了那一点怜悯。 这人真是又蠢又毒。 顾雪仪应了声:“好啊。” 青年一下激动了起来,他说:“先给我一千万!快,你也对着他说一遍。” 顾雪仪说:“不行。” 青年一下愤怒了:“你不想履行规则?” 青年顿了顿,又露出了一点带着恶意的笑:“那换一个,你陪我睡一个小时。” 顾雪仪扭头看了一眼79。 紧跟着所有人都看向了79。 “你想让他也陪你睡一个小时?”顾雪仪挑眉。 79:“……” 79捏了捏指骨:“行啊。” 青年尴尬地往后退了半步:“他不用了。就你……” “他行,我不行。”顾雪仪说:“每个人只能提一个要求,你刚才已经提完你那一个要求了。你现在已经没有资格再提要求了……” “不可能!”青年指着79:“那你凭什么指使他?” “因为他是我的仆人啊,我让他去端茶倒水,那是他应该做的。而不是我提出了新的要求。”顾雪仪淡淡道:“你的逻辑好像不太好。” 青年一下焦躁了起来:“不对,不对,我为什么不能提?你刚才都已经答应了我的要求了……” “你的那个要求,就等同于对着神说,我许愿如果有水的话,你就必须给我很多金子。可你没有水。你又只能许一个愿望。你怎么能再张嘴说,请神先给我一些水呢?” 青年已经被这个逻辑绕晕了。 但其他人却是清醒的。 “没错。”负责主持的男人出声道:“她说的没错。你已经失去提要求的机会了。” 青年没想到自己就这么浪费了一个机会。 早知道……早知道他就直接要求对方给他钱了! 或者他也应该学她,让她做他的仆人,那他就可以尽情提要求了! 青年回头往人群里望去,露出了恨恨的目光。 “我现在要改主意!”青年大声说:“你给我五百万,五百万就行了!” “你再破坏规则,我们就只有把你扔出去了。”主持男冷声说。 青年重新露出了仓皇无措的表情,他飞扑到了顾雪仪的身边,跪下来就要去摸顾雪仪的裙摆。 顾雪仪抽走了自己的腿,对79说:“揍他。” 青年没想到自己这招不管用了,竟然遇上了个“铁石心肠”的女客人。 他仓皇地爬起来想要往后退。 面具下,79勾了勾唇,长腿一迈,一把就抓住了青年的领子,把他整个扔到了一旁的酒桌上。玻璃杯碎裂开,扎进了他的皮肤里,青年痛得大喊大叫,冲着一个胖子喊“救我”。 胖子往旁边躲了躲。 顾雪仪还是点了点他的方向:“79,揍他。” 胖子也好,青年也好,要打79的主意,不关她的事。 但要想踩着她作桥梁,那不行。 79也灵活指使了自己的仆人93,按着那个青年继续揍。 自己则转向了那个胖子。 那个胖子连连后退:“您听我说,这事和我没有关系,是那个鸭子,就他,他乱指认的。一个鸭子能有什么职业道德呢您说对不对?” 眼看退无可退,胖子拔腿想跑。 79把揪着他的领子,抄起了一旁的玻璃杯砸在了他的脸上。玻璃碎碎裂,胖子“嗷”了一声。79抓着碎裂的玻璃碎片,挨上了他的眼眶。 胖子嘴里这下发出了狼嚎一样的叫声:“不,不,封……” 79一只手卡住了他的脖子。 胖子翻了翻白眼,连忙摆了摆手。 79这才轻轻松开了手。 胖子喘着气,这才想起来今天做主的是谁。 今天站在这个场内食物链巅峰的,其实是……其实是那个女人。 胖子看向了顾雪仪:“那个要求真是他自己提的,不是我怂恿的。真不是……我就想套到一份合同的章。真的。你,您让这位,这位79先生停停手……” 这种小人。 在这样的时候都能大胆到去怂恿那个青年。 他会不记仇吗? 顾雪仪笑了下,淡淡道:“每个人只能提一个要求啊,这位先生。” 胖子哀嚎一声,躺倒下去。 79手中的玻璃往他身上一插,随即站起身:“把他带走,别弄脏了这里。” 立刻就有保镖过来把人带走了。 胖子和青年的哀嚎声渐渐从大厅中消失。 所有人都不轻不重地吸了口气,再看向顾雪仪的时候,果然不再将她单纯当做一个走了大运的新人看待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底的敬畏。 哪怕她是一个女人。 在这里,只要你拿到主牌,你就站在食物链的上层,不分男女。 他们开始变着法地来接触顾雪仪,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她的身份,又同她大谈京市的各个企业,金融如何如何,房地产如何如何……俨然将她当做一个有身份有地位,背景深厚的女企业家来对待。 他们说的东西,其实对于顾雪仪来说大部分都是陌生的。 但她不动声色地汲取着这些信息,能不开口时就不开口。而其他人也丝毫没觉得哪里不对。 她手里还捏着79,人家高傲一点,又怎么了? 很快,顾雪仪从他们的口中听到了一个熟悉的东西。 7号的慈善晚宴。 裴智康和她提起过。 虽然他们的话语里夹杂着很多陌生词汇,但顾雪仪还是保持着高度注意力集中,大致梳理出了那些信息…… 这个慈善晚宴,……是用来洗钱的。 这些人聊了很久,见顾雪仪始终不为所动,这才遗憾地退开了。 而顾雪仪扭过头,继续使唤起了79。 拿喝的,吃的,甚至拿副牌过来给她玩儿……她毫不客气地支使着79。而越是支使79,越让旁人对她畏惧渐深。 几个跟着宴文柏来的小富二代,站在角落里,连动都不敢随意乱动。 他们睁大了眼,惊诧地看着这一切……这对于自以为算有钱的他们来说,这一切就仿佛另一个世界。另一个充斥着大量金钱与权势的世界。 还有那个女人,399。 她好像也是第一次来吧?她怎么完全不怕? 她实在太厉害…… 可惜,这个会所的主题经常会变动,下次他们再来,不一定赶得上这样的主题了。不然他们可以依葫芦画瓢学一下399的办法。 裴智康又跑了一次腿。 从79把93变成自己的仆人后,后面串起了一串的主仆关系。裴智康就是其中一环。 当399开口使唤79,他们就会一个使唤一个。 最后他们这帮人满场跑,全都是为了给399跑腿。 裴智康吐了口气出来。 早知道……他就不来了。 他回了家以后,和裴丽馨说起简芮登门的事,又说了简芮送的礼物怎么怎么贵重。裴丽馨竟然不肯再加钱…… 还责怪他没把事办好。 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主动揽下来这里,和封总打交道的工作。 和封总打交道,真不是人干的事…… 顾雪仪没有等到12点。 当大厅里的气氛渐渐变得暧昧,灯光都进一步昏暗下来,空气中还弥漫着不知道什么香水味儿和香的味道…… 顾雪仪起身朝大门的方向走了过去。 79问:“还需要我做什么吗?” 顾雪仪随意指了个地方:“坐那儿,别动了。” 说完,顾雪仪推开大门,毫不留恋地走了出去。 一直等到走出会所,她才摘下了脸上的面具,坐进了车。 “怎么样,您找到四少了吗?” “没有。” 顾雪仪拿出手机,拨了宴文柏的电话。 “嘟嘟”两声响,那头飞快地接了起来:“……我,我提前告诉你了,我和同学在外面。” “嗯,我知道,出来吧,我在楼下。” 那头传来一连串叮里咣当的声音。 宴文柏飞快地扔了手里的飞镖,大步跑下了楼…… 留下侍应生在后面一头冷汗。 卧槽,大少爷您差点扎着我! 宴文柏跑出了会所,一看,宴家的车果然就停在那里。 宴文柏有些心虚,他拉开车门,飞快地坐了进去:“我就去打了个台球……真的别的,什么都没做。就只是之前答应过朋友,要和他们一起来这里。所以这次是履行约定。” “嗯,我知道。” “你知道?” “嗯,我到三楼走过了,没有见到你。” 宴文柏:…… 三秒钟后,宴文柏猛地从座位上窜了起来,然后脑袋在车顶上撞了“嘭”的一声巨响。 宴文柏:………… 宴文柏捂住头,艰难地坐了回去,咬着牙说:“我不能去,你也不能去。” 那是什么鬼地方! 她怎么能去? “嗯。”顾雪仪应了声:“开车吧。” 就保镖还有些迷惑。 太太来这里,不是为了来找四少吗?太太早就知道四少没进去? 会所三楼。 79在沙发上坐了半小时。 那扇门紧闭着,399没有回来。 79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十点零三分。 还很早。 这就走了? 79轻嗤一声,这才挪动了位置。 “不玩了。”79说着也大步向门外走去,93立刻跟了上去,裴智康也连忙跟了过去。 他们进了三楼的小包厢。 79这才摘下了头上的面具,面具在他脸上留下了轻微的压痕,压痕之下,是一张模样英俊,但却阴沉沉的脸。 “今天那是谁?”93疑惑地说。 “谁知道?” “您给这么一个突然窜出来的客人,当了几个小时的仆人,这要说出去,真能惊掉眼球了。”旁边又有人无奈地笑道。 裴智康愣愣道:“大家都不说出去……不就不知道了吗?而且戴着面具,谁知道谁是谁?” 93看了他一眼,收起了眼底的轻蔑。 说:“站在这个场子上,哪会有人不认识封总呢?” “所以今天所有人都知道封总是79?”裴智康惊讶道。 “不然呢?” “只有新来的人不知道。”93说:“比如那个399。” 把封俞使唤得满场跑。 连带他们也跟着受累。 “让她这么一搞,以后这个主题咱们也不能再玩儿了。”93啧了一声。 “监控呢?”封俞问。 “您等等,我去给您调。” 没一会儿,就有监控摆在了封俞的面前。 从进入会所大门,到三楼的路上是没有监控的,这是为了保护隐私。监控录像全部是从推开宴会大厅的门以后开始的…… 封俞挪动鼠标,把那个戴着面具的身影剪裁了下来。 “您这是?” “还差了一个小时五十七分。” “……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个游戏从顾姐开始,然后就突然开始套娃! 有小可爱觉得高门主母是重规矩的,很多行为貌似不该有。但其实文里有强调过顾姐的出身,她是将门之女,学过功夫,上过战场,之后掌了几百人的大家族。她重的规矩是大节大义,而不是迂腐的条框。如果是迂腐的话,反而掌不了这样大的家族了。对于现代服饰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唐朝服饰还露胸露胳膊的鸭。唐朝越是贵族女性越是不拘一格。就解释这一次啦,文案上也说过她性格是超飒的。要再觉得违和,也可以回忆下第一章 的作话,无脑爽。今天也要抱住你们啵啵。宝贝们今天还能榨出汁吗!我还阔以加更,挽袖子。 第33章 93找到了负责接引客人的侍应生。 侍应生努力地回忆了一下……他每天给出去的手牌实在太多了,都是随机抽选,只有客人才最清楚,自己拿到的编号是多少。 侍应生干巴巴地说:“我……我也记不起来了。” “昨天都有哪些女客上门?”93换了个方式问。 “……凌小姐?汪女士?……”侍应生报了一串,最后报了一个:“啊,对了!还有宴太太!” “宴太太?”93愣了愣:“宴朝的太太?” “是。” “你小子看错了吧?”93讽刺地笑了下:“宴朝的老婆会来这儿?” “没看错……是宴四少先来的,不过没上楼。宴太太上了楼。”侍应生心说,怎么会看错呢? 之前上热搜都上好几回了! 93扭头看向封俞:“冲什么来的?” “接孩子来的。”封俞随口应付了一声,他面色还是阴沉沉的,看上去仿佛一个月三十天,有二十九天他都这副被欠了18个亿的模样似的。 “敢点我做仆人,哪有这么容易就能完的?”封俞嘴角勾出了一点冷锐的弧度。 要是这个399恰好就是宴朝的太太,那就更没那么容易完了。 …… 宴文嘉已经连着发了三天的微博了。 几乎每天都是到半夜收工的图片, 第一天是自拍, 第二天是孤零零挂在天边的月亮,第三天是李导面前的监视器。监视器正定格在宴文嘉拍的片段上。 【原文嘉连发三天微博卖惨?大家怎么看?】 【不是卖惨吧……可能就是人难得敬业一回,忍不住想让粉丝夸夸】 【难道不是在蒋梦事件过后,看着粉丝暴涨一波,于是开始卖惨吸粉了?】 【说起来蒋梦判了多少年?】 【jm七年,曹无期。】 【简家666。】 【小道消息,说是曹还得罪了江二。】 【?楼上别扯远了,涛原文嘉呢。】 【别涛了,人真的不在意这些东西好嘛。他资源好得一批。他再不敬业,但演技没问题,长相也一绝,粉很多的。卖惨吸粉的言论太搞笑……】 【我就想知道,他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拼命三郎了?真的是因为缺钱花了吗?】 经纪人也在这么问宴文嘉:“您是缺钱了吗?” 宴文嘉恹恹地踢了脚下的石子:“没。” 宴文嘉很快意识到,发微博这行为挺没意思的。 @原文嘉:不缺钱,别发红包了。 发完最后一条微博,他就又一次停止了更新。 留下一群原地痛哭的粉丝。 之前还叫嚣着说原文嘉是卖惨吸粉的,这会儿也不怎么说话了,怕他的粉丝正在气头上,找上门来。 宴文嘉又以肉眼可见地消极怠工了下去。 他坐在跑车里,望着公路两旁的大海,盯得目不转睛。顾雪仪不是让宴文柏出门还得报备吗?还不得晚归吗?怎么没见叫他回宴家?…… 李导从旁边斜睨了两眼,怕宴文嘉又去跳海,连忙悄悄给顾雪仪发了短信。 顾雪仪收到短信的时候,刚刚准备睡下。 她抬手打开小夜灯,低头扫了一眼。 ……时间也差不多了。 小孩儿是需要得到鼓励和肯定,才能往下走得更坚定的。 顾雪仪编辑了一条短信: 【最近很辛苦?切忌劳累过度。明日我让家里人送些食物来看你,记得分一些给你身边的工作人员。晚安。】 等发出去后,顾雪仪就放下手机没有再看了。 宴文嘉的手机“叮”的一声响了。 他低下头看了看。 送食物? 宴文嘉唇角抿了抿。 终于不是宴文柏那傻逼弟弟的特供了? 宴文嘉顿时有种前所未有的扬眉吐气的感觉。 他把“晚安”两个字都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 有人和他说晚安…… 和粉丝说的晚安完全不一样! 宴文嘉把短信截了图。 但还是觉得有点,劲儿没地儿使的感觉。 于是他又发了个朋友圈。 宴文嘉微信上的好友,全都是娱乐圈内的人。 他截掉了顾雪仪的名字,就放了短信内容的截图上去,然后配了张小轿车疾驰而过时,拍下的那远处,夜色笼罩下的大海的照片。 然后宴文嘉就又开始了频繁的刷新,看评论。 【原哥又这么晚收工?真敬业。】 【原哥辛苦。】 【这条路上的夜色特别美……】 …… 没一条是宴文嘉想看的。 经纪人发现宴文嘉刷手机的时间变长了。 过去这位大少爷是天天往外跑,谁也拦不住……行吧,这样想想,现在宅着刷手机也挺好的。绯闻想惹,都没地儿惹,多给团队省心啊。 李导也舒了口气。 宴太太可真有办法! 保佑让剧组拍摄顺利吧! 李导脑海中甚至生出了一个,要在剧组里摆上一张宴太太像的毒辣想法…… 顾雪仪说要安排人去给宴文嘉送食物,当然就记在了心头。 厨房花了几个小时的功夫,准备了各式各样的菜色,有点心,有水果拼盘,有熟食,还有一些海鲜……全部用保温盒装好,放入后备箱,由宴家的保镖带过去。 宴文嘉在拍完又一场戏之后,他的目光扫向了片场外。 两辆车先后停了过来。 一个并不常出现在大众面前,但却让宴文嘉相当眼熟的保镖,推开车门走了下来。 紧跟着是其余几个人,相继打开后备箱,往外面拿东西。 “这是原哥请大家的……” “自家厨师做的,大家别见笑。” 东西很快分下去了。 工作人员震惊地看着那两辆豪车,和豪车上下来的保镖。 舞草! 人原哥果然不缺钱! 剧组里的大小演员围在了一块儿吃东西,等盒子盖儿一打开,他们就又被震了一次。 “这算什么自家厨师啊?这是米其林五星水准吧?” “原哥家里请的专业厨师?” “哭了,我正好想吃这个!” 他们一边吃,一边感叹。 这些恐怕不单单是有钱就能办到的,原哥不会很有来头吧? 经纪人也忍不住感叹。 在原哥的字典里,从来没有要和剧组打好关系这回事,他匆匆来匆匆走,不像别的明星多少还会做点表面功夫,艹一个平易近人的好形象。 这都不知道过去多久了,原哥才知道请大家吃东西了。 人隔壁都请剧组喝奶茶不知道多少回了。 “准备得都好细心啊。”女二主动过来和宴文嘉搭话。 “嗯。”宴文嘉回答得兴趣缺缺。 “是原哥家里人准备的吗?” 宴文嘉这才看了她一眼:“嗯……” 女二:“噢。” 宴文嘉等了会儿,却没等到女二再往下说了。 宴文嘉皱了下眉。 女二这才感叹出声:“原哥家里人对原哥真好啊……特地送这么多吃的来,还分给了咱们。这些东西……很贵吧?” 宴文嘉:“嗯。” 女二有点尴尬,只好拼命地找话题:“是原哥的妈妈准备的这些吗?” “不是。”宴文嘉顿了下,这才头一回正视了女二,他说:“我大嫂准备的。” 女二惊讶地顿住了。 原哥还有哥哥? 上头还有个大嫂? 谁也没有往上次来剧组的顾雪仪身上想,毕竟谁也想不到娱乐圈里的原文嘉,会是宴朝的弟弟。 宴文嘉转过身,也不再去看女二的脸色。 舒服了。 宴文嘉在剧组分发食物的消息很快被分享到了各个八卦论坛,一时间有不少人开始猜测他的家世。 还有粉丝一边哭一边又感动,觉得宴文嘉不知道受了什么刺激,这都知道和同行一起玩儿,拉近与剧组的距离了…… 另一头,裴智康还在发愁没得到顾雪仪准确的回复。 “她不肯去慈善晚宴?”裴丽馨惊诧道。 “没说去还是不去。” “那就是不打算去了。”裴丽馨的脸色一沉:“她不是一直很想打入上流社会吗?这个慈善晚宴,会有很多上流人士去。” 裴智康有点烦躁地出声:“姐你忘了思丽卡晚宴了吗?那场晚宴上,她就已经打入上流圈子了。她根本不需要这东西!” 裴丽馨咬了咬牙:“我叫你让她去偷宴朝的章,现在章没有下落,东西赔了不少。邀请她去慈善晚宴,也讨好不了她。这个顾雪仪……真是……” 裴智康打断了她:“姐,你不觉得……是你给的太少了,打动不了她吗?” 裴智康紧皱着眉:“她可是宴朝的太太。” 裴丽馨一口气差点没缓上来。 半晌,她才出声:“晚宴她不去也好。你拿我的卡,陪她去买买东西。宴朝的章一定得拿到。就算拿不到……那也得让她装出宴朝死了,悲痛欲绝的样子。” 裴智康心底高兴,面上却不露,应了声:“哦。” 保镖和顾雪仪汇报剧组情况的时候,宴文姝突然从楼梯上探了个头下来。 顾雪仪让保镖暂时停了停,抬头看向了宴文姝:“书看完了?” 宴文姝一听,顿时心虚。 “没……还没。”她顿了下,说:“但是有别的事。” “什么事?你直接说。” 宴文姝抿了下唇:“我想暂时出去住两天。” “嗯?”顾雪仪口中发出了轻轻一声响。 宴文姝不自觉地就站直了身体,她低声说:“宴文宏要回来了。” 宴文宏? 顾雪仪扒拉了一下记忆。 在那本书里,几乎没有提到过他。 但在原主的记忆里,这个人似乎一直在封闭式学校就读。 今年是高一,还是高二? 顾雪仪按住了回忆。 “嗯?然后呢?” “我不太喜欢他,我不想见到他。”宴文姝说:“真的。我就出去住两天。他就每两个月回来这么一次,就待两天就走。等他走了,我就回家。” 宴文姝的脾气已经改了太多。 她都这么说了,顾雪仪也不想为难她。 顾雪仪想纠正的只是他们身上不好的地方,而不是硬要将他们的性子掰成一个模子。 “好,去吧。”顾雪仪应了声。 宴文姝抿唇笑了起来。 她终于体会到了,她的那些小姐妹对着父母软磨硬泡一通,终于得到了首肯后的那种快乐。 宴文姝噔噔噔跑下来,拥抱了一下顾雪仪,然后才掉头上楼去收拾行李了。 还没忘记带上那本高数。 半小时后,宴文姝就离开了宴家别墅。 而又是半小时过去,顾雪仪从楼上下来,就听见楼下的女佣喊了声:“小少爷回来了!” 顾雪仪放缓了脚步,慢慢走到了一楼。 而一个背着黑色书包的少年,也慢慢走进了大厅。 少年身上穿着黑白两色的校服,宽阔的袖子,宽阔的裤腿,但穿在他的身上并不显肥大,反而更衬得他清瘦挺拔。 他的长相和宴朝有点相像。 但眉眼间更多的是柔和与腼腆。 他小心地取下书包,交给了一旁的女佣。 然后抬起头,骤然撞见了顾雪仪。 他茫然了一瞬,看上去仿佛乖巧的迷了路的幼鸟。 “……大嫂?”他疑惑地出声。 他是宴家人里头,头一个这么讲礼貌的。 非洲。 他已经有三天没睡好觉了,为了节省体力,干脆将步行工具换成了轮椅。 几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推着轮椅,嘴里一边絮絮叨叨,话题千奇百怪,思路也很清奇,其话题跨度仿佛纵横过了长江与黄河。 “老大这样好像有点奇怪。” “嘿,省力不就行?” “狗日的这里的饭菜真难吃……” “老子想吃火锅!” “今天太太刷卡了吗?” “得问老大。” “太太挺能刷的,我看咱们不如把塔塔抢了吧。” “?” “……那谁?” “哦哦,小护士来了。” 几个人说着,赶紧让出了路。 这破地儿医疗资源实在太过匮乏,就这么个小护士,还是塔塔抢过来的一个来这边支援的女学生。 他们看同为华国人,当然多照顾了几分。 那小护士盼着他们走的时候,能把她一块儿带走。于是给老大处理伤口的时候,也就格外上心了。 小护士看见年轻男人坐上了轮椅,惊了一跳。 她连忙颤声说:“您是不是病情更严重了?”“还是得去医院拍片子才行。” 年轻男人迎着阳光,微微眯着眼,没有出声。 小护士以为他受到痛苦磋磨,心情低落,就出声给他打气:“你看见墙上的绿叶了吗?” “……” 小护士对他的沉默不以为意,继续往下说:“这边是沙漠环境,绿叶很难见到。但它们顽强地顺着墙往上爬……” 几个大汉忍不住嘀咕:“她叨叨什么呢?” “她没看出来老大睡着了吗?” 年轻男人突然睁开了眼:“好吵。” 准备了满肚子鸡汤的小护士:“……” 第34章 “宴文宏?” “嗯。” 顾雪仪点了下头,问:“吃过饭了吗?” 宴文宏愣了愣,摇了摇头:“还没有。” 顾雪仪这才加快了步子,一转眼就走到了宴文宏的跟前。 她问:“喜欢吃什么?” 宴文宏又是一愣,大概从来没想过,会有人问他这样的问题。 宴文宏犹豫了一会儿,才低低地道:“鸡蛋面吧。” 就这么简单吗? 顾雪仪目光闪了闪,也不多问,转头叫住了女佣:“去让厨房做碗鸡蛋面送过来。……再拿一杯牛奶,热的。” 女佣连忙应声去了。 宴文宏的目光从顾雪仪的身上,又挪到了女佣的身上,最后目送着女佣走远。 “没有别的行李了吗?”顾雪仪又问。 宴文宏收回了视线,他转回头看着顾雪仪,倒是很有礼貌地答道:“没有了。” “嗯,那先坐一会儿。”顾雪仪指了指大厅的沙发。 说完,顾雪仪先走过去坐下了,然后宴文宏才跟着走过来落了座。 “宴文嘉在剧组,宴文柏在学校,宴文姝过几天才回来。嗯,还有你大哥……他也暂时回不来。”顾雪仪淡淡说着,伸手从女佣那里接过了一杯茶,先摆在了宴文宏的面前:“先喝一点水。” 宴文宏似乎有点受宠若惊,他双手合拢将茶杯端了起来,低头抿了一口。 “好,谢谢。我知道了。” 他似乎对于宴家的其他成员在什么地方,并不太感兴趣。 顾雪仪眸光动了动。 但这会儿宴文宏的心底,其实已经掀起了惊讶的巨浪。 宴文嘉老老实实呆在剧组,宴文柏好好在上学……有一点奇怪。 连面前的顾雪仪都是奇怪的。 “这次回家,大概要待多少天?”顾雪仪又问。 她的口吻不急不缓,并不冷淡,却也并不过分热络。让人感觉到很舒服,没有被强制提问的不适。 宴文宏顿了顿,说:“半个月。” 顾雪仪刚从女佣手里接过另一杯茶,她的动作顿了顿:“嗯?半个月?” 宴文姝不是说,他每次回来都只待两天就又要返校吗? 宴文宏小心地点了头,低声说:“我们学校出了一点事,所以要推迟返校。” “什么事?” 是有欺凌事件?还是有体罚事件? 顾雪仪对这类所谓的封闭式学校了解不多。 唔,之后上网再查一查。 宴文宏放下了手中的茶杯,茶杯触到大理石底的茶几,发出了“笃”的一声响。 他说:“有学生被杀了。” “啊。”顾雪仪顿了下。 她没记错的话,这个社会的法律比较起古代已经更为完善了,大多数人安居乐业,社会稳定。 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发生在学校里? 宴文宏抬起眼眸,看了看她。 他不好意思地说:“不说这个,会吓着你。” “没有什么不能说的,也不会吓着我。”顾雪仪淡淡道:“凶手抓到了吗?” 宴文宏摇摇头:“还没有。” 顾雪仪皱了下眉:“警方介入了吗?” “嗯,介入了。因为人心惶惶,大家都没办法正常上课,所以都返家了。半个月后再等待通知。” 这时候鸡蛋面端过来了。 顾雪仪站起身说:“先去餐厅吃点东西。” “嗯。”宴文宏乖巧地应了声,往着餐厅去了。 等宴文宏吃完鸡蛋面从餐厅出来,就看见顾雪仪坐在沙发上,缓缓翻动着膝上的书。 宴文宏扫了一眼书封。 是《现行工商行政管理法规大全》。 宴文宏的目光有一瞬间的怪异。 “吃完了吗?”顾雪仪按住了书页,抬头问。 “嗯。”宴文宏乖巧地点了点头。 顾雪仪看向了后面的女佣,问:“牛奶喝了吗?” 女佣说:“太太,没呢。” 宴文宏的表情僵了一秒。 他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看着顾雪仪,像是有点无措。 “端过来。” “是。” 女佣马上把重新热好的牛奶,端过来递到了宴文宏的手边。 “喝完早点休息,剩下的事明天再说。”顾雪仪轻抬了下下巴,示意他先喝牛奶。 宴文宏震撼地看了她一眼。 宴文宏个头不矮,有一米八。他的额前耷拉着一点小碎发,更衬得与宴朝有些相似的眉眼,透出了一点无辜。 一看就让人觉得年纪不大。 但宴文宏还真没怎么喝过牛奶。 宴文宏默默地接过了杯子,仰起头,眯了下眼,咕咚咕咚飞快地一口气喝光了。 “……好了。”宴文宏说着,还打了个奶嗝。 他那张乖巧的脸立马僵硬了一秒。 看着女佣收走牛奶杯,顾雪仪突然想起来,于是问了一句:“你今年多大了?” 她问得理直气壮,丝毫没有不了解宴家人的惭愧。 “下个月,满十八。”宴文宏说。 顾雪仪点了点头:“好,你去吧。” 宴文宏这才往楼上走去。 等走到了拐角处,他顿住脚步,转身探头朝楼下看了看。顾雪仪坐在那里,又低下头继续看书了。 真奇怪。 一个个都很奇怪。 宴文宏敛住目光,这才继续往二楼走。 他很久没回来过了,但底下人并不敢怠慢,把房间收拾得一尘不染。 宴文宏推门走进去,一点人气儿都闻不到。 不过他也并不在意。 书包已经放在沙发上了。 宴文宏扫了一眼,径直走到了衣柜前,先取了衣物出来准备洗澡。 等走到浴室门口,他才突然想起来自己今天吃了晚餐。 宴文宏绕了一圈儿,也去书架上取了一本天体书,一边给手机开了机,一边坐下来慢慢翻起了书。 就这么翻了半个多小时,宴文宏才起身去洗澡。 浴室门关上。 花洒打开。 水声哗啦啦地响起。 而浴室外,那只被放随意放置在沙发上的手机疯狂响了起来。 浴室内,宴文宏的耳朵抖了抖。 他对声音很敏感,哪怕是花洒的水声也挡不住外面传来的铃声。 宴文宏丝毫没有理会,他按着洗漱台,弯腰想吐。 但下一刻这种呕吐感又止住了。 他眨了下眼,抬头望着头顶暖黄的灯光,又一次想起来。 啊对,我吃了晚餐的。 胃里不是空空的,而是填满了的……有点暖有点胀。 宴文宏随手抓起一张纸擦了擦嘴,这才走到了花洒下。 直到他从浴室出来,躺上床,也没有接起电话。 …… “太太,已经是九点半了。”女佣走到顾雪仪的身旁,低声提醒。 顾雪仪看书的总是会忘记时间,所以特地嘱咐了女佣,到了固定的时间就来叫她。 顾雪仪放下手里的书,抬头看了一眼挂钟。 “嗯。”顾雪仪转身往楼上走,走到一半,她突然顿了顿,转头说:“明天让人过来在三楼收拾一个房间出来,摆一些家具桌椅,我要作书房用。” 总是在沙发上看书,脖颈和腰背的压力都太大了。 女佣连忙应了声。 王月躲在角落里,暗自叹息。 太太真是越来越不拿自己当外人了,不仅吩咐起他们从善如流,现在几个少爷小姐里,就连小少爷都服从她的意思了…… 顾雪仪走过二楼的时候,朝宴文宏的房间看了一眼。 她脑中飞快地回闪过了,在大厅时她询问宴文宏的画面。 “我们学校出了一点事……” “有学生被杀了……” “……怕吓着你。” 少年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模样乖巧,口吻小心,带着一点岁月静好般的恬静味道。 就是差了点负面情绪。 没有恐惧,没有焦虑,愤怒等等……都没有。 少年老成也说得通,但却和他表现出的模样,又显得有一些违和。 顾雪仪按下了心底的猜测,先去洗漱休息了。 第二天,裴智康就又上了门。 他知道宴家人这时候大都不在家…… “我是来请太太去逛一逛凤兴银楼的。”裴智康笑着说:“他们店最近来了点新货。” 女佣用惊异的目光看了看他,但还是礼貌地说:“裴少等一等,太太马上下来了。” 裴智康立刻笑了笑:“好,没关系,我多等一会儿也没关系。” 裴智康话音刚落,一阵脚步声就响起了。 裴智康立刻转头迎了上去,他满面笑容,英俊潇洒。 “……你,宴、宴文宏?”裴智康一愣。 宴文宏轻点了下头:“裴少。” 女佣马上说:“小少爷,太太让厨房给您准备了早餐。您先吃一点?” 宴文宏愣了愣:“好。” 裴智康神色复杂地目送着宴文宏进了餐厅。 宴文宏对于他,不,应该说,他对于大半个上流圈子的二代三代来说,都是个童年阴影。哪怕裴智康年纪比他大,但也没少听人提起宴文宏是个什么样的天才,一个仅次于宴朝的天才。 如果不是后来他进了封闭式学校,常年不见人影,还不知道要给多少人造成心理负担呢。 宴文宏怎么回来了? “裴少有事?”顾雪仪拢了拢身上的针织外套,缓缓从楼上走了下来。 裴智康收住思绪,转头看去,立马重新扬起了笑容,把刚才对着女佣说的话,又对着顾雪仪说了一遍。 顾雪仪挑了下眉:“你有钱吗?” 裴智康本来想说,我姐给了我一张卡,当然有钱。 但话到了嘴边,他又咽了下去。 他已经成年了……再说这样的话,岂不是显得他也不过是拿着姐姐的钱在花? 裴智康笑着说:“有钱。” 顾雪仪点了下头:“好,那你等半个小时,我还有几页书没有看完。” 看书? 书有什么好看的? 裴智康不相信顾雪仪的藉口,觉得顾雪仪故意要熬他的。 裴智康笑了笑:“好,半个小时没关系,一个小时都行。” 然后裴智康就真等了一个小时。 等到后面,脸都绿了。 等顾雪仪重新从楼上下来,裴智康才强行打起了笑脸:“我们现在能走了吗?” 宴文宏突然插声问:“去哪里?” 裴智康有点不耐,但还是答道:“宴少,陪太太出去逛逛街,买买东西啊。” 宴文宏:“那我能去吗?” 他笑了下,笑容有点柔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珠盯着裴智康,裴智康背后没由来的一凉。 “我已经很久没有上过街了。”宴文宏转头对顾雪仪说。 “走吧。”顾雪仪颔首答应了。 宴文宏正准备迈腿。 顾雪仪突然出声:“给五少拿件外套。” 女佣愣了下,扭头看了看,这才发现宴文宏还穿着半袖的T恤。 上个月这样穿是肯定没有问题的,但这个月问题变化幅度大,那就说不好了…… 宴文宏愣了下,然后低低地说了声:“谢谢大嫂。” 女佣很快就把外套拿了下来。 宴文宏也乖乖穿上了。 顾雪仪盯着他,又发出了灵魂一击的询问:“早上牛奶喝了吗?” 第35章 宴文宏喝完了牛奶,又紧紧抿住唇,把奶嗝咽了回去,然后才张嘴:“好了。” 顾雪仪递了张纸给他:“擦擦嘴。” 宴文宏伸出手指,顿了下,然后才勾走了那张纸,仔仔细细地擦干净了嘴,再将纸团扔进垃圾桶。 “走吧。”顾雪仪说。 一行人就这么上了车,直接抵达了商场。 裴智康口中的凤兴银楼就在这里面。 在裴智康的预想中,他有意含糊了手里银行卡究竟属于他,还是属于裴丽馨的界限。顾雪仪在前面挑选金银首饰,他就在后面给钱。 几次三番下来,顾雪仪自然会从中体会到快乐。 她会感受到裴家的诚意,也会对他另眼相看…… 而事实上呢—— 顾雪仪在前面挑选挑得毫不含糊,时不时扭过头和宴文宏说话,却完全没有看他。 “这个包起来。”顾雪仪随手点了一个金镯子。 柜姐都没见过这样挑东西的,也就走过的时候随便瞥了那么一眼吧? 顾雪仪转过头,问宴文宏:“学校除了让你们回家外,还有做别的什么措施吗?” “没有。” “你今年是几年级?” “高三。” 顾雪仪知道,高三就等同于古代举行会试前的最后那一段时间,十分重要。 这时候柜姐已经将包好的镯子用礼品袋装好,拿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顾雪仪顺手就递给了裴智康。 裴智康本能地接住了。 顾雪仪转回去,继续和宴文宏说话:“那你的课业怎么办?需要为你另外请老师吗?” 她是真的不太了解他啊。 宴文宏微微笑了笑:“不用了,我没问题的。” 裴智康拎着袋子,张张嘴,却根本没人理会他。 而顾雪仪很快又挑中了下一样东西。 “这个我也要了。” 宴文宏站在旁边,面容乖巧,目光却是冰冷的。 他冷冷地注视这一切。 是因为宴朝回不来了吗?所以她才这样大肆挥霍毫无顾忌? “有什么需要的,及时告诉我。”顾雪仪突然回头说。 “嗯。”宴文宏的眼眸刹那变得清澈干净了。 顾雪仪继续大步往前走。 宴文宏,宴家最小的孩子。心思倒是比宴文嘉等人深沉得多了。 她的感觉并没有出错。 “宴太太,您不在这里看了吗?”裴智康连忙跟上去问。 “这个,没什么意思。”顾雪仪轻蔑地道。 “那您觉得什么有意思?” 顾雪仪顿住脚步,看了一眼旁边门店的编号:“这里是112号。” 她顿了下,说:“你随便说一个编号。” 裴智康迟疑着报了个数字:“126。” 顾雪仪勾唇笑了下:“好,那我们就去126。” 她转头看向宴文宏:“你说一个数字。” 宴文宏隐约明白了她想做什么,他轻轻启唇,说:“2。” 裴智康还有点没弄明白,顾雪仪却已经带着宴文宏先往前走了。 裴智康只能匆匆跟上去。 他们很快抵达了126。 一家Prada高定店。 里面的柜姐一眼就认出了顾雪仪,知道她最近名声响亮,再不能将她当做过去的宴太太来对待了。 柜姐立刻微笑着迎了上来。 顾雪仪抬手划过:“一……” 那是第一排摆起来的包和鞋,中间间隔很宽,但这家店面实在够大,一排横着数过去也有十多个…… 顾雪仪的手指往上移了移,一点:“二。” “这一排的都要了吧。” “……” 裴智康惊在了原地。 他没想到顾雪仪会这么玩儿! 柜姐很快给顾雪仪包了起来,有的款缺货的,还是一样留了单子,之后再送上门。 柜姐捧着POS机到了顾雪仪面前。 顾雪仪说:“刷卡吧。” 裴智康愣了下,然后才走上了前。 他心底倒没觉得生气,在刚开始的震惊后,他甚至打心底里觉得,顾雪仪和他是一类人。 他平时在外面玩儿的时候,不也爱这样玩儿吗? 裴智康刷了卡。 就是最后拿到单子,瞥了一眼余额,脸色才有了点微妙的变化。 顾雪仪问:“还玩儿吗?” 裴智康心底有点焦灼,他回头往后看了看。什么也没能看见。 裴智康露出笑容:“玩,当然玩!” 他当然不像自己的姐姐裴丽馨那样舍不得钱! 宴文宏始终默默地注视着这一幕,一句话也没有说。 接下来,顾雪仪就用这样的模式,又玩儿了几把。 裴智康最后签单的时候,余额就只剩下三千零三了。 裴智康刚有点不快,但转念又压了下去。 这不是说明,顾雪仪平时过的就是养尊处优的日子吗? 她越是难讨好,我就越是要拿下她。 这可比那些随便买条黑天鹅项链、小裙子,就能追到手的女孩子有意思多了…… “好了,我累了。”顾雪仪说。 “你累吗?”顾雪仪问宴文宏。 宴文宏乖巧道:“还好。” 顾雪仪走到附近一家甜品店,店员看了看她,有点不敢认她就是之前新闻里的宴太太。 但一看顾雪仪身后大包小包,都是印着奢侈品店的logo,这才敢肯定。 顾雪仪抬头望了望菜单:“一份红豆牛奶冰,一份芒果绵绵冰。” “好的……”店员应了声,随即压低了声音问:“您是……宴太太吗?” “嗯,是我。” “可以……可以合个影吗?”店员激动地问。 顾雪仪有点惊讶:“好。” 等做好了顾雪仪点的单,店员才走出来,和顾雪仪自拍了一张,甚至还要求顾雪仪给她签了名。 “虽然您不是明星,但是网上很多人都很喜欢您啊!您知道最近有个综艺吗?叫改造计划。……您大概不知道,总之这个综艺拍得特别烂。里面的嘉宾、主持人,没一个讨人喜欢的。然后就有好多人剪了宴太你的一点影像,拼了进去。大家就特别希望节目组能邀请您进组,觉得您的性格,肯定能碾压他们……” 店员说着,有点不好意思:“我话太多了……反正就是,其实有很多人都很喜欢您。” 顾雪仪的确没大听明白,但不妨碍她微微颔首,微笑:“谢谢喜欢。” 裴智康看着顾雪仪的动作,目光闪了闪。这可都是佐证啊! 顾雪仪取走了两份甜品,问宴文宏:“吃哪个?” 宴文宏隐去了眼底的一点复杂之色。 顾雪仪变了很多。 哪怕他曾经其实只见过她一面,但也能感觉得到,她仿佛变了一个人。 她变得不动声色,平静如水,让人一眼望不到底…… 可她又会吃路边小店的甜品。 这种甜腻腻的东西…… 宴文宏垂下眼眸,随意选了一碗。 吃到嘴里,倒是挺甜的……带着一点水果香,不是糖精味儿,还能接受。 裴智康:? 裴智康:“宴太太,我……” 顾雪仪这次刷了宴朝的副卡。 “裴少要吃?那裴少自己买吧。” 裴智康:…… 顾雪仪也太难搞了。 顾雪仪准备要回去,裴智康又跟上了车,直到把人送回了宴家,然后他才离开。 中间还接了一次小弟的电话。 “裴少,你最近旷课好像有点严重……系主任查了好几次,都查到你了。刘教授也不太高兴。” 裴智康满不在乎,甚至还有点不耐烦,他沉下脸,说:“好了知道了。以后这种小事不用通知我了。” 裴家有钱。 只要能搞定宴朝的事……再也不会有人来追究宝鑫的麻烦……他们说不定还能分到宴家的遗产…… 只要有钱,这世界上有什么事办不成呢? 别说是一所大学,一纸文凭了。 裴智康收起手机,沉着脸,望了一眼顾雪仪。 包括女人也是一样。 …… 回到宴家,宴文宏没有问顾雪仪今天为什么要这么做,他径直上了楼休息。 顾雪仪也还是看都没有多看一眼那些买回来的玩意儿,只让女佣收拾到了楼上。 女佣告诉她书房收拾好了,顾雪仪就先去参观了一下新书房。 新书房是完全按照她的要求布置的,桌椅、书架、沙发,还有电脑、打印机等等……像是一个家庭化的办公场所。 顾雪仪让人把自己买的那些种类繁杂的书,搬了过来。 然后她就又随手抽了一本出来,继续看书。 很快就到了下午。 顾雪仪起身活动了一下,顺便还循着记忆,耍了一套曾经跟着父兄学的拳法。 “太太,该吃晚餐了。”女佣来敲了门。 顾雪仪应了声,穿上外套,一边慢条斯理地扣纽扣,一边往楼下走。 等来到餐厅,却只有她一个人。 “宴文宏呢?” “小少爷没下来。” “他下来吃午餐了吗?” 她的午餐是在新书房吃的,捧着书,连门都没有出。 女佣说:“也没有。但是送到小少爷的房间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转身往楼上走。 女佣有些怕顾雪仪,连忙跟上去解释道:“小少爷经常这样的,不太喜欢别人去打扰他。” 而且小少爷那么乖巧,从来不需要别人操心啊…… 顾雪仪站在了宴文宏的卧室门外。 她才发现,这个房间和她的新书房正好是上下对着的。 顾雪仪抬手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动静。 顾雪仪脸色不变,继续敲门。 过了足足半分钟,才有人走到了门边,问:“谁?” “是我。”顾雪仪说。 门“吱呀”一声开了。 顾雪仪的目光一瞥,就瞥到了进门左手边柜子上的食物。还好好的,一点都没有动过。 “不舒服吗?”顾雪仪问。 宴文宏掀了掀眼皮,露出一点乖巧的表情,他甚至还露出了一点笑容:“还好啊。大嫂,我想睡一会儿……” 顾雪仪一只手抵住了门,轻轻一用力,门就开了。 她的动作猝不及防,宴文宏挡都挡不住。 宴文宏的模样完全映入了顾雪仪的眼中。 他穿着白色的棉质睡衣,碎发因为被汗水濡湿而贴住了额头,面色苍白。 顾雪仪立刻转头吩咐:“让司机备车。” “你自己走下去,还是我让保镖抬你下去?” 宴文宏:“……” 他低声道:“我自己来吧。” 顾雪仪掉头走在了前面。 宴文宏扣住了门,用了点力。 顾雪仪突然回头,说:“如果你想这么把门关上,一会儿我不介意让保镖用切割机把门切开。” 宴文宏笑得更柔软了:“大嫂,我怎么会呢?我这就下来了。” 他的目光闪了闪。 她不仅变得平静如水、喜好甜食了,她还变得手腕强硬了。 宴文宏被塞进了车里。 顾雪仪紧跟着坐进去,还往他身上扔了件外套。 宴文宏抓着外套,指尖微凉……然后顾雪仪又往他掌心塞了个暖宝宝。 宴文宏实在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顾雪仪。 她好像处处都能想得格外妥帖一样…… 等车到医院的时候,宴文宏的脸色已经是一片煞白了。 检查、拍片、拿到结果…… 一系列下来花了半个多小时。 “……病人一直有胃溃疡的病史,在食用牛奶以及寒性食物后,就引起了呕吐、腹泻……”医生说。 护士不知道从哪里找了张轮椅给宴文宏坐。 他乖乖坐在上面,屈起大长腿,苍白的脸看着有点可怜,更显得少年气了。 但顾雪仪扫了她一眼,发现他面上没有一点多余的情绪。 仿佛医生描述的病人并不是他。 宴文宏很快吊上了水,医生又给开好了服用的药物。 顾雪仪走过去坐下。 她伸出腿,用高跟鞋的鞋尖将轮椅往这边勾了勾。 “胃痛,为什么不拒绝?”顾雪仪问。 宴文宏低声说:“我不知道我有胃病。” “疼你感觉不到吗?”顾雪仪的嗓音冷了冷。 他应该会时常感觉到胃里不舒服,消化不好,甚至常常想吐才对。 宴文宏抿了下唇,似乎是不太适应别人这样问他。 过了几秒,他才慢吞吞地说:“那是大嫂对我的好意。” “如果对你的好意,最终是害你的东西。不要也罢。你应该学会拒绝。” “……”宴文宏没有应声。 前头三个,之前是说什么都不听。 轮到这个,又成了说什么都听。 “你先挂水。”顾雪仪说着,起身出去给陈于瑾打了个电话。 陈于瑾手机铃声响起来的时候,他还有一瞬间的恍惚。 “喂,太太?” “陈秘书,下午好。”顾雪仪顿了下,才说出了自己这通电话的目的:“你知道宴文宏就读的学校叫什么名字吗?” 那头陈于瑾挪动鼠标,看了一眼电脑日历。 宴文宏回来了? 陈于瑾抿了下唇:“抱歉,这个我不太清楚。他的学业,并不是由宴家安排的,而是由他母亲那边安排的。” 顾雪仪抿了下唇。 宴文柏说他去祭拜了自己的母亲……她就默认了,宴父曾经的情妇都不在了。 原来还有在世的。 “好,我知道了。打扰了。” “不……不算打扰。”陈于瑾还准备再说点什么,但那边已经挂断了。 陈于瑾只好放下了手机。 宴文宏回来了啊…… 顾雪仪走回到病房,接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宴文宏。 不如直接问宴文宏本人。 顾雪仪启唇,正准备问他,宴文宏抓着那只杯子,却突然出声问:“大嫂对二哥他们也是一样好吗?” …… 宴文宏这头住进了医院,另一头顾雪仪又上了热搜。 #顾雪仪与宝鑫裴总的弟弟# @今日八卦:今天下午有记者目击了宴太顾雪仪与宝鑫裴总的弟弟疯狂购入珠宝、包包的场景……[图]…… 裴丽馨让助手把笔记本放到了自己的面前,她打开了热搜,一边扭头冷声说:“顾雪仪收了我的东西,却迟迟没做出举动。那就不能怪我们了。这个热搜一上,至少在别人眼中,她已经和宝鑫站在一起了。如果她再不动手,宴朝真的活着回来了,第一个要收拾的就是她……一纸离婚书就能逼她去死了。” 裴智康在那里逗留足够久,就是希望让他们找来的记者多拍几张可用的照片。 以体现顾雪仪和宝鑫的人的亲近。 这在普罗大众眼里,多半是看不出什么东西的。于是他们又特地雇佣了水军去带带节奏,到时候落在有心人眼里,足够他们从中得到一些信息了。 裴丽馨说着扫了一眼电脑屏幕。 但上面的字又小,又密集,裴丽馨实在懒得看了,就叫了助手:“你念给我和裴少听听。” 助手愣了下:“念什么?” “念评论区的内容。 助手盯着看了会儿,磕磕绊绊地念道:“羡慕哭了,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方式吗?” 裴丽馨皱眉:“下一个。” “啊我死了,顾雪仪真美啊啊!” 裴丽馨眉头皱得更紧:“都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 助手只好赶紧又往下跳:“呃……牛批,宝鑫的裴少给宴太拎袋子。真的很狗腿子了。” “等等!你念的什么?别念了!给我!”裴丽馨面色一变,猛地将笔记本翻了回来。 裴智康的脸色也一下变得奇怪了。 姐弟两个都凑在了电脑屏幕前。 助手连忙尴尬地摆摆手说:“裴总,刚才那话真不是我说的,就是我念的评论,评论这么写的……” 裴丽馨没出声,她气得什么话都哽在喉咙里了。 只见营销号放出去的照片里,顾雪仪踩着高跟鞋,身形婀娜,气质出众。仿佛天生高贵的大小姐。 而裴智康跟在后面,左右手都拎满了东西,又因为宴文宏和顾雪仪并肩的关系,他走在了后头。 这么一看上去!可不就跟狗腿子追着大小姐跑,给大小姐拎东西一样吗? 再一看评论区: 【谁能科普一下宝鑫?】 【很牛逼的一个企业,很少人知道它是宴氏的子公司吧?反正真的很牛逼,不可言说的那种牛逼。】 【666。我好像听过裴家的大名,听业内说,挺凶的。结果裴少在宴太面前跟小猫似的?】 【裴丽馨的弟弟?裴智康?高中同学。emmm这人特吊,人品奇差。没想到在宴太面前,这么低三下四。OK我爽了。】 【给宴太拎东西,是他裴智康的荣幸吧!】 …… 裴丽馨姐弟出身山村,家境贫穷,最穷的时候,裴丽馨去垃圾堆里捡过人家不要的零食。 后来裴丽馨得了宴勋华的资助,念了大学,熬死了宴勋华的原配,嫁进了宴家。两姐弟才过上了好日子。 他们这辈子最讨厌的是什么? 最讨厌的就是别人说他们没有钱,说他们低人一等…… 裴丽馨气得砸了手边的烟灰缸:“顾雪仪她到底什么意思?她是不是早就知道我们安排了记者在拍照片?所以她才这么故意欺辱你?好让所有人都看见你给她当仆人!” 裴智康动了动唇:“她可能……就是天生傲慢。” 裴丽馨想到之前顾雪仪的种种表现,也不得不承认,的确,顾雪仪就是天生傲慢。 裴丽馨把话吞进了肚子里。 裴丽馨缓了好一会儿,才缓过劲儿。 “宝鑫的事遮不住,咱们的荣华富贵都得没。宴朝的事如果不解决,咱们说不好还得丢命。宴朝这人……手段太狠,太阴损。他活着回来,谁都别想好过……”裴丽馨吸了口气,似乎是在努力克制心底想起宴朝时的恐惧。 “还是请她去慈善晚宴吧。那天封总会出席。封总会愿意替我们来教训她,把她教训得服服帖帖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她也不能怪我们。” 裴智康回想起封俞的模样,说:“姐,真能行吗?” 他怎么总觉得,和封俞打交道,就是在与虎谋皮呢? “我觉得也许封总不会愿意干这种下九流的事……” “屁。”裴丽馨爆了粗口:“他封俞为了达到目的,就没有君子过。他巴不得宴朝死得透透的呢!” “阿嚏——” 一个喷嚏打出来,年轻男人愣了足足十来秒,大概是没想到自己会有这样的反应。 半晌,他才缓缓皱起了眉。 身后的门推开,很快,他的眉头就舒展开了。 年轻男人转动着身下的轮椅,缓缓转过了身。 来的是个皮肤黝黑的外国男人,他冲年轻男人一顿挤眉弄眼,用蹩脚的口吻问:“怎么样?那个你们华国的女学生,照顾你照顾得还好吗?” 年轻男人掀了掀眼皮,眉眼清俊疏淡,透着一点漠然:“不好。” “她话太多,还不戴口罩,我怀疑她把流感传染给我了。” 塔塔:? 一层薄薄的门板外。 年轻又脸皮薄的女大学生,脸色先是红,再是白,再是青红白交错。然后她猛地一掉头,正对上年轻男人几个手下疑惑的目光。 她落了两滴泪,拔腿就跑了。 第36章 参加这个所谓的慈善晚宴前,顾雪仪特地给陈于瑾打了个电话。 “我和简先生都没有收到这个晚宴的邀请函。”陈于瑾在那头顿了顿说:“太太如果去了晚宴,也许就会见到封家和宋家的人了。” 顾雪仪应了声:“嗯。” 只邀请了特定的一些人物,而不是将大半个上流圈子囊括进去。 这个晚宴应当是有问题的。 “我没办法跟随太太前去了。”陈于瑾说。 “没关系。” “太太注意安全。” “好。”顾雪仪说完,在挂断电话前,又补了一句:“这些天辛苦陈秘书了。” 宴朝不在,要运转这样一个庞大的商业帝国,哪怕拥有再多的人才,也没办法完全抵消首脑缺失带来的麻烦。 陈于瑾这些天的确很累。 但是在别人眼中,陈秘书近乎无敌。 陈于瑾也不允许自己露出疲态。 好像只有顾雪仪会记得,总是会将“陈秘书辛苦了”挂在嘴上。嗯,连熬姜汤,也是她提醒的。 陈于瑾一下子反而如释重负,他对着电话那头笑了笑:“不辛苦。” 要顾雪仪一个从来没接触过这些东西的人,试图去帮忙将宝鑫扳回正道上,那才是辛苦。 顾雪仪很快挂断了电话。 陈于瑾听着电话那头余下的嘟嘟声,怔忪了几秒。 他还是不太放心……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宴总并不喜欢这个妻子。但如果她出了意外,宴总会伤心吗,他不知道……但他会觉得可惜吧。 陈于瑾打了几通电话出去,然后才又转身去开会了。 顾雪仪挂了电话,下到二楼,敲响了宴文宏的卧室门。 门很快被打开,露出了宴文宏那张清秀的面容。他的脸色已经比昨天好了太多。 “该去医院了。”顾雪仪说。 “我觉得自己好多了……”宴文宏低声道。 “这个要听医生的,不由你说了算。”顾雪仪又一手抵住了他的卧室门,干脆利落道:“上车。” 三分钟后,两人先后上了车。 顾雪仪抬手调了调车窗,将它调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以确保空气畅通,又确保外面吹拂进来的风不会太大。 宴文宏突然出声:“大嫂对二哥他们也是一样好吗?” 他又重复了一遍昨天的问题。 昨天正好被一通电话打断了。 小孩儿对这样的事还挺执着。 顾雪仪顿了下,道:“他们没像你一样进医院,等下次进了医院就知道了。” 宴文宏露出了一点不好意思的笑:“麻烦大嫂了。” “不麻烦。”顾雪仪淡淡道:“我享受宴家给的一切,当然也应该照顾好宴家的每一个人。” 宴文宏怔了下,喃喃道:“大嫂是个很有责任心的人。” 顾雪仪没对他的这句话做出任何评价。 很快到了医院,在医生的建议下,宴文宏又挂了一次水。 医生将顾雪仪请到了门外,低声说:“宴少的身体不太好,他的饮食不规律,长期下去,会比同龄人的身体虚弱不说,还容易变成大病。” “我知道了,我会好好盯着他吃饭的。” 正好在家半个月,她能盯着他。 医生见状也松了口气。 幸好宴家还有人能管住这位小少爷。 顾雪仪谢过了医生,然后才转身回到病房里。 这时候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顾雪仪仔细听了会儿,才分辨出那不是她的手机铃声。而像是从宴文宏那边发出来的。 顾雪仪扫了一眼宴文宏被针扎上的手背。 行动不便。 顾雪仪走过去拿起放在小几上的手机,接通,放在了宴文宏的耳边。 手机隐隐传出了什么声音,顾雪仪是听不见的。 宴文宏面色不变,也没有开口。 有点奇怪。 顾雪仪的手腕一顿,她低头看了看宴文宏的神色,刹那就明白了。 宴文宏并不想接到这通电话。 谁按的接听键,谁得负责。 顾雪仪从善如流地拿起了手机,放到自己耳边:“不好意思,您找谁?” 那头的滔滔不绝一下就顿住了。 “你……你是谁?宴文宏呢?” “什么宴文宏?你打错了。”顾雪仪的语气冷淡,又无形中挟裹着一股压人的气势。 那头的人噎了噎,语气一下就不自觉地低了下去:“不可能,这个号码不会错的,一直都是他在用……哦,我知道了,你是小偷?你偷了他的手机。” “你知道诽谤什么罪吗?”顾雪仪说完,就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那头的人生生呆在了那里,半晌都没能再打过去。 顾雪仪收起手机,放回去:“不好意思。不知道这通电话你并不想接。” 她说完,在宴文宏的对面落了座。 宴文宏正定定地看着她。 他的眼眸黑白分明,漂亮得仿佛宝石。他看着她,模样乖巧,又带着一点好奇。 他说:“没关系。” “你接了电话,她会怕你的。”他说着,抿起一点嘴角,露出了一点少年纯真的笑:“省了我好几天的麻烦。” “嗯?她会怕我?” “是啊,你刚才说话的样子有一点像大哥。她很怕大哥的。”宴文宏顿了下,说:“哦,对了,她是我妈妈。” 顾雪仪想起了前一天,陈于瑾在电话里说的话。 她问:“是你妈妈安排你进的现在的学校吗?” 宴文宏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不是她一个人做的决定,是我外公他们一起做的决定。” “那所学校叫什么?”顾雪仪直接了当地问。 她需要更多地了解宴文宏。 “叫淮宁中学。”宴文宏说着微微笑了下:“听说比较出名。” 顾雪仪记在了心里,又问:“宴文柏高中是在哪里上的?” “京市一中吧。” “你为什么不去那里?” 宴文宏脸上还是带着点乖巧的笑容,他不紧不慢地说:“因为二哥他们比较蠢。” “……” 宴文宏顿了下,小心翼翼地问:“我说得太直接了吗?” “诚实是一种美德,但说话需要技巧。”顾雪仪说着,接了杯温水给他。 宴文宏点点头:“好,听大嫂的,我记住了。” 有点麻烦。 顾雪仪也给自己倒了杯水,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比宴文嘉几个要麻烦。 那几个或冲动或执拗或脾气躁郁,都有一个共通点——一根筋。 宴文宏……大概有七八九十根筋吧。 因为宴文宏身体比同龄人要弱一点,也更容易感觉到浑身发冷,所以护士特地调慢了他的输液速度。 他大概需要挂上三小时才能结束。 顾雪仪当然不会在一边干等,她从手提包里取了一本书出来,慢慢翻看了起来。 “我也想看。”宴文宏低低出声。 顾雪仪对待病倒的小孩儿都比较宽容,她应声道:“好,那我念给你听。” 宴文宏乖乖坐正了:“嗯。” “在银河系西旋臂少人问津的末端、未经勘测的荒僻区域深处……”她轻轻启唇,缓缓道来。 枯燥的东西,通过她好听的声音,都别添了一份乐趣。 宴文宏听得认真。 他微微仰着头,看了一眼天花板上悬挂的白炽灯。气候温暖,放在小几上的纸杯散发着氤氲的热气…… ……这一切,好像一场梦一样。 很快就到了七号。 顾雪仪换了一套裙子,给宴文姝打了电话,然后准备出门。 宴文宏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楼梯上。 他看着顾雪仪,低声问:“大嫂要去做什么?” “去买一幅画。” “买画做什么?”宴文宏露出迷茫的表情:“大嫂喜欢画吗?” “不是,是别人喜欢。”顾雪仪并没有说得太明白。 这些事,还不需要宴家还未长成的小孩儿知道。 “别人?” “嗯。” 宴文宏握住了栏杆,上半身往顾雪仪的方向倾了倾,他问:“大嫂今天不陪我去医院了吗?” 表情看着有一点可怜。 “医生说你不用去医院了,好好在家休息吧。” 他不是不想去医院吗?现在怎么又想去了? 宴文宏将栏杆抓得更紧:“啊,是吗?” “午餐晚餐我都不会在家吃,但你要按时吃饭。”顾雪仪从女佣手中接过了包。 宴文宏点了点头:“……好。听大嫂的。” 顾雪仪很快上了车。 宴文宏盯着空荡荡的门口看了会儿。 女佣忍不住道:“小少爷先回卧室休息吧,我一会儿给您送点热水过来。” 宴文宏脸上的可怜与乖巧刹那消失了个干净,他冷淡地应了声,转身走了。 女佣愣愣地看着他,一时间被宴文宏冷淡的模样钉住了,动也不敢动。好半天,她才回过了神,背后却已经被汗湿透了。 怎么回事…… 从来都很礼貌乖巧的小少爷……怎么突然变了个模样? 过了十多分钟,女佣才敢端着水果和热水,去敲宴文宏的门。 “进。” 女佣走进去,发现地上散落了几张画纸。 她抬头看了一眼,把手里的东西放好了。 宴文宏盯着她,问:“你在看什么?” 女佣摇了摇头:“没、没什么。”说完,女佣实在忍不住了,她低低出声问:“小少爷,您是不是哪里不太舒服?您看上去,好像不太高兴?” 宴文宏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他说:“这才是我高兴的样子啊。” 女佣吓了一跳,赶紧跑出去了。 小少爷是不是中邪了? 这么说起来,太太突然性情大变,也特别像是中邪了! 宴文宏看了看女佣甩上的那扇门,脸上还是没什么别的表情。 他轻声说:“你懂什么?” 装乖是为了得到别人的喜爱啊。 现在我已经得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弟弟不仅白切黑,他还是个死病娇。宴家除了大哥以外,唯一不憨憨的人! 第37章 虽然这段时间下来,顾雪仪已经看了不少书,但她对眼前这座城市,实在了解不多。 让宴文姝来当向导,就成为了一个不错的选择。 宴文姝提供了地点,顾雪仪告诉司机后,司机直接载着她到了画廊的门口。 “这里!”宴文姝连忙挥了挥手。 顾雪仪走上前,抬头看了一眼画廊的名字——卿卿。 名字倒是起得有些文艺。 “这里是我一个朋友的哥哥开的,专门卖一些小众画家的画,很符合你的要求……”宴文姝一边陪着她往里走,一边说。 顾雪仪倒没有急着先去看画,而是问:“这两天住在哪里?” “酒店。”宴文姝说完,又反应过来自己说得不够详细,连忙又补充了一下:“在爱丽丝酒店。就离你上次去的那家商场比较近。” “嗯?你怎么知道我去了哪家商场?” “看了新闻。”宴文姝小声说。这句话说完,她的声音一下又拔高了不少:“那个裴智康是不是去骚扰你了?我都看见热搜了。” 宴文姝撇了撇嘴:“他真像一条狗。也就只配给你拎拎东西。” 顾雪仪抬头看向楼梯的方向:“人来了。” 宴文姝立马闭了嘴,恢复了名媛淑女的模样。 来的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穿着卡其色休闲装,他先和宴文姝打了招呼,然后是顾雪仪。 “宴太太,早有耳闻。”男人笑着把人往里引:“听说您要来买画……您喜欢什么样的?” 顾雪仪开门见山地道:“画廊里哪副画最便宜?” “啊?……啊。”男人愣了下,脸上的笑容僵了一秒:“最便宜?” “嗯。” 宴文姝也傻了眼。 几秒钟过去,宴文姝回过神,连忙小心地抓了抓顾雪仪的袖子,低声问:“你是不是……是不是没钱花了?” 宴文姝犹豫一下,还是出声说:“我还有存的一点零花。……一百万够吗?” 现在的顾雪仪和以前不一样了,她听了自己的话,应该不会生气吧?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宴文姝看着她的笑容呆了一秒。 一时间,画廊里其他的人都忍不住往这边多看了两眼。 “谢谢,我不需要。”顾雪仪说。 宴文姝:“不然你用宴文嘉的钱?他比我们都有钱。你让他拿五百万给你,他肯定掏。” 顾雪仪抬手轻拍了下她的脑袋:“好,知道了,但是真的不用。” 宴文姝摸了摸自己的脑袋,不说话了。 男人笑了下:“好吧,那我让我的助手去把这里最便宜的画找出来给你。” 没一会儿,就有个女助手艰难地抱着一幅画出来了。 男人说:“这是我之前看一个青年画家挺可怜的,急需用钱,就让他在我这儿寄卖了。跟其它画完全不是一个价位的……就这幅,三千就行了。”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 这幅画,画的是“病床上的女人”,女人的身形倒伏在床上,身体如同蜡烛一样慢慢融化…… 落款是“冬夜”。 “好,就这幅吧。”顾雪仪利落地刷了卡,付了钱。 当然,用的还是宴朝的副卡。 宴文姝这才看清顾雪仪掏出来的是什么。 “这个卡……和我们的不太一样。”宴文姝说。 顾雪仪点头:“嗯,是你大哥的副卡。” 宴文姝:??? 宴文姝:“哦。”她脸上的表情更尴尬了。 原来!不是没钱! 她拿着大哥的副卡,怎么会没钱呢! 不过也不对…… 宴文姝挺了挺胸膛,咳了咳,清了一下嗓子说:“嗯,不过副卡好像都是有限额的。如果哪一天花完了,你就告诉我,我还是有一点钱的……” 顾雪仪应了声:“好。” 宴文姝开心地眯了下眼,有了种不一样的被需要的感觉。 仿佛证明了自己的价值! 顾雪仪拿了画,就直接去了一趟造型工作室。 工作室还是陈于瑾提前打电话约好的,也依旧还是上次那一家。 这家工作室和顾雪仪打过交道了,这次也算熟门熟路了。 这边工作人员刚把顾雪仪迎进去,顾雪仪的手机就响了。 她低头扫了一眼。 宴文嘉。 这倒是有点稀奇了,宴文嘉会主动给她发短信,但却没有主动给她打过电话。 顾雪仪接起了电话:“喂。” 那头传出的却是宴文嘉经纪人的声音,经纪人有点紧张,还结巴了一下:“宴、宴太太。” “嗯,是我。他出什么事了吗?” “不不不,不是。”那头的经纪人又咽了下口水,然后才接着往下说:“您今天是要去参加什么活动吗?刚刚我们从安云路走过,看见您进一家造型工作室。” “嗯,是,怎么了?”顾雪仪一边应着声,一边抬头接过了工作人员递来的水。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 手机好像被谁拿走了。 紧跟着那头传出了宴文嘉的声音:“你找的themoon?谁给你找的?陈于瑾安排的?……这家太垃圾。” 旁边正弯腰收拾桌面的themoon的工作人员:“……” 明目张胆说坏话真的好吗?不过那头好像是……好像是原文嘉的声音?卧槽??! 那头,宴文嘉用力抿了下唇,语速缓慢,但一个字一个字都格外的戳人:“陈于瑾懂什么?他或许懂公司的事。但他懂什么时尚?” “让我的经纪人去找,会帮你约到更好的。” 顾雪仪捂了捂手机,侧过脸对工作人员低低说了句:“不好意思,回去我教训他。” 工作人员:??? 卧槽我吃到了个什么瓜! 顾雪仪这才又松了手:“好我知道了。” 宴文嘉:“……” 宴文嘉:“你不出来?” 顾雪仪直接跳开了这个话题:“你离开剧组过来参加什么活动?” 宴文嘉一下就被带走了,本能地顺着答道:“当一期友情嘉宾。” “嗯。”顾雪仪说:“好好当。” “……嗯。” 顾雪仪挂断了电话。 宴文嘉在那头攥着手机,顿了好几秒,才发现刚才那个问题被敷衍过去了。 宴文嘉打开手机,来到自己的微信朋友圈。 近三个月,还是只有那孤零零的一条…… 顾雪仪完成造型后,就接到了裴智康的电话。 “宴太太现在在哪里?我过来接您。” “好啊。”顾雪仪报了个地址。 另一边,裴丽馨已经提早到了慈善晚宴的现场。 她先将自己的慈善拍品交给了拍卖会主办方,然后才去见了封俞。 “封总现在在会客,不方便见裴总。”对方冷冰冰地拦住了她。 裴丽馨脸上的表情僵了僵。 宝鑫这些年虽然渐渐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了,可随着宴氏的壮大,它承接的业务只有多没有少。 外头的人但凡知道宝鑫究竟是干嘛的,都会对她裴丽馨另眼相看。 她依旧很久没尝过这种滋味儿了。 哦不,最近尝过,是顾雪仪带给她的。 想到这里,裴丽馨的表情就狰狞了一瞬。 但封俞不是顾雪仪。 她可以想办法收拾顾雪仪,却没办法收拾封俞。 裴丽馨只能老老实实地等了。 这一等,就是足足半个多小时。 面前的那扇门终于开了,一个秃头胖子从里面走了出来。裴丽馨看了一眼,并不是个熟面孔,可见是个无足轻重的人物。 ……封俞是故意的。 裴丽馨勉强扬起笑容,看向了房间里的男人:“封总。” 封俞勾唇笑了笑:“哦,这不是宴家养的狗吗?” 裴丽馨的表情一下就裂了。 “封总……这是什么意思?”裴丽馨心底气得都快炸成烟火了,但脸上还得拼命维持平静。 “就是这个意思,当狗当久了,连人话都听不懂了吗?”封俞丝毫不给她留面子。 “封总是不是听说了什么谣言?这中间一定有误会……”裴丽馨竭力保持着冷静解释道。 封俞慢慢从沙发上起身,拔腿朝她走近。 “如果不是知道你们和宴朝有仇,我根本懒得帮宴勋华那个老东西。”封俞身高一米八六,驻足站在裴丽馨面前,一下就带给了人极强的压迫感,还有种说不出的高高在上。 “封俞!你别欺人太甚!咱们之间难道不是互惠互利?”裴丽馨把话说出口就后悔了。 封俞冷冰冰地看着她:“你信不信我现在让人把你扔出去,以后你就再也混不进这个地方了。” 裴丽馨咽了下口水,说:“不,刚才是我太激动了。封总,您听我说,您是不是看了网上的新闻。是,我是让我弟弟去接触了顾雪仪,就是宴朝的太太。但那是为了拿到宴朝的章,为了把宴朝彻底弄死在国外……” 封俞转过身,随手拿起一旁盘子里放着的飞镖,扔向了墙的那一面。 他根本没有认真听。 但裴丽馨却不得不继续往下解释。 等裴丽馨讲得口干舌燥,已经是一个小时过去了。 她站在那里,累得近乎脱力。 封俞之所以能和宴朝成为对头,当然是因为他本身也足够强大。 裴丽馨在他面前的压力不可谓不大。 “……我说完了。”裴丽馨舔了下唇,连自己后面究竟说了些什么,其实都不太能记得起来了。 封俞嗤笑一声:“好,那就让我看看,你们裴家是真的喜欢给人当狗。还是真的能弄死宴朝。” 裴丽馨从封俞的房间退出来,走进电梯。 电梯门开合,一阵风吹过,裴丽馨一摸,一身汗。 比起封俞,裴丽馨现在不得不说,顾雪仪都好对付多了。 如果早知道请记者拍的那几张照片,会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她打死也不会那么做。但现在已经做了,封俞已经对她有怀疑了,他根本不听她的辩解。 如果她现在立刻和顾雪仪撇清关系,只会显得她心虚,又像墙头草。 那就只有一条道走到头了! 她一定得搞定顾雪仪! 没一会儿,裴智康就到了造型工作室。 他见到了顾雪仪,惊艳了几秒,然后才反应过来,上前和顾雪仪说话。 顾雪仪刷卡付了钱。 并没有理会裴智康。 两人下楼上了车,已经是下午六点了。 “太太准备拍品了吗?”裴智康问:“我之前忘记提醒宴太太了。” “准备了。” 裴智康遗憾地说:“可惜迟了,拍品要提早送过去,让拍卖会先鉴定的。” 顾雪仪看了他一眼:“你们裴家参加过几次慈善晚宴了?” “……六次。怎么了?” “那连这点事都办不了吗?” 裴智康吸了口气:“办,办得了。” “宴太太的东西,他们也不敢拖延。”裴智康笑着说。 但只有他心底明白。 这个慈善晚宴看上去裴家参与度高,但实际上都他妈是封俞说了算。 也不知道他姐和封俞说过了没有? 封俞那么讨厌宴朝……没准儿光一看宴太太三个字,就立马炸了。 一路上裴智康都有点焦灼烦闷,也就没空再频频和顾雪仪搭话了。 顾雪仪懒得应付这么蠢的人。 蠢就罢了,蠢还不是宴家的人,又怎么能耗费她的时间呢? 顾雪仪满意地转过了头,看向窗外的风景。 车很快抵达了慈善晚宴的门口。 这次晚宴是在华悦酒店,和思丽卡酒店同为京市最奢华的酒店。 晚宴门口已经铺起了长长的红毯。 记者也已经蹲守在了两旁。 前面的车陆续打开车门,穿着西装的男人和穿着长裙的女人相继走上了红毯。 其中不乏一些娱乐圈眼熟的一线明星。 裴智康看着那些明星,不屑地道:“这些只是来热热场子的。” 顾雪仪没理会他。 裴智康也只好自己讪讪闭了嘴。 顾雪仪在从前就对戏子没什么偏见,更何况是在这个时代,戏子已经不像过去那样归入下九流了。 更别说,宴文嘉就是“明星”。 裴智康自告奋勇,先扛着顾雪仪的画去找了主办方。 他没让顾雪仪跟去,是怕一会儿万一不行,出了丑,就让顾雪仪看见了。 裴智康一边扛着画,一边给裴丽馨打电话。 幸好裴丽馨就在附近,立刻来接了他。 看见他的样子,裴丽馨没好气地骂了两句顾雪仪。 “她拿你当佣人使唤呢?你怎么不知道交给别人?” 裴丽馨不免又想起来那些网友,连带封俞也讽刺他们是顾雪仪的狗。 “我怕一会儿过不了,那丢脸的不还是我们吗?”裴智康也挺生气。 要是裴丽馨能再厉害点,他也不用这样啊! 每到这样的时候,裴智康都会陡然意识到,自己虽然有钱了,但还远远算不上有权有势。遇见那些厉害的,他一样得低头。 裴丽馨也不好再说什么,连忙把画交到了主办方那里。 主办方倒也没说什么。 裴丽馨和裴智康狠狠松了口气。 “我去接顾雪仪。”裴智康说。 裴丽馨差不多已经想到了一会儿的尴尬状况了,但这时候要撇开关系,只会更尴尬。 “去吧。”裴丽馨深吸一口气,以确保自己一会儿不会因为太生气而憋死。 前面的镁光灯照亮了红毯铺成的路。 各路明星在镜头前搔首弄姿,但又在看见大佬们出场后,纷纷识趣地避让。 这时候,顾雪仪才从车上下来。 下来之前,她又善用百科,了解了更多关于各种慈善晚宴的知识。 “宴太太,等等。” 裴智康想和顾雪仪并肩走,这样不会显得他像个拎包小弟。 顾雪仪顿了顿脚步,转头斜睨他一眼:“这里是宴朝站的位置。” 裴智康咬了咬牙,只能憋着退后了。 他当然没法和宴朝比。 总有一天,总有一天……裴智康目光变幻,盯着顾雪仪的背影,露出了阴鸷的神情。 顾雪仪很快走入了媒体的镜头之中。 媒体们一怔,然后突然间集体疯狂了起来,拼命地按快门。 草! 宴朝的太太居然出现在了这个慈善晚宴上! 这不就等同于之前江二出现在思丽卡酒店的大门前,一样令人震撼吗! 倒是那些明星愣了愣,他们回头看了几眼,却被灯光晃得视线有点花,一时间没认出来顾雪仪。 “哪个明星啊?” “难道是那位大花旦?” “不知道……” 很快,顾雪仪走到了门口。 刚刚走进门内,正和其余人攀谈的各路商界人士,骤然一回头,就看见了顾雪仪。 得益于最近的新闻,他们差不多也都认识这位是宴太太了。 可问题是……宴太太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后面还跟着裴智康。 果然跟之前新闻上写的一样,裴家又滚回去给宴家当狗了? 一时间个个都脸色复杂。 而这时候,有人高喊了一声:“江总!” 镁光灯闪烁不停。 江越长腿一迈,快步走过了红毯,很快就追上了顾雪仪。 江越忍不住笑出了声,像是发现了什么好笑的事:“你也在这里。” 顾雪仪淡淡应声:“是的。” 江越笑得更起劲了:“是啊,就没有你不敢去的地儿对吧?” 江越说着,回头扫了一眼后面的裴智康:“这人就是个傻逼,你怎么让他跟着你?” 顾雪仪连目光都没分给他,随口道:“你猜。” 江越:“……行,我知道了。” 江越气笑了:“一样的招数对吧?” 顾雪仪轻点了下头,仪态端庄:“江先生真聪明。” 江越自嘲道:“是比后面那个傻逼聪明。” 江越整了整神色,道:“或许我还得谢谢宴太太手下留情,没把我也变成宴家的走狗。” 顾雪仪这才转过头,颔首微微一笑:“那得江先生自愿才行。” 江越顿了一秒。 记者陡然见到这一幕,又疯狂抓拍了起来。 后面跟着的裴智康差点被甩开。 偏偏因为周围太吵,他还听不太清顾雪仪和江越说了什么,就看见江越大步跟上了顾雪仪。 裴智康差点气死。 不是说旁边是宴朝的位置吗? 就因为江越有权有势?所有够资格站在那里? 顾雪仪和江越很快进门,来到了大厅中央。 裴智康连忙追赶了上去。 大厅中的宾客,一时间内心写满了卧槽。 上次江二去参加思丽卡晚宴,他们就已经很震惊了。 这次江二又和宴太太同时出现在了这里,二人还一副相谈甚欢的模样,还有裴家人……他们一时间有吐不尽的槽。 而这些在拍卖会主持人走出来之后,场面才得到了短暂的遏制。 封俞已经落座在第一排了。 后面是宋家的位置,江家的位置,裴家的位置…… 裴丽馨远远看见江越和顾雪仪说话,心底不由警惕了一下。 顾雪仪现在对宴朝没了感情,不会和江二有一腿了吧? 裴丽馨连忙笑脸迎上去:“太太,这边请。” 裴丽馨将顾雪仪迎到了自己身边,请她坐在了自己和裴智康的中间。 江越转头看了一眼,嗤笑一声,落了座。 封俞坐在前面听见了一声“太太”。 太太? 裴丽馨口中的太太? 那只能是宴朝的太太了。 封俞心底冷笑一声,想到那天那个侍应生的话,回了个头。 而顾雪仪也正在打量前面的那位“封总”。 他独自坐了一个位置。 他不觉得周围空荡荡的挺冷吗? 封俞的目光猝不及防地和顾雪仪相撞了。 顾雪仪不动声色地看着他。 封俞脑中飞快地掠过了什么,却没能抓住。 裴丽馨也在这时候,悄悄转过了头去打量顾雪仪。 ……她不怕? 裴丽馨一愣。 她不怕封俞? 不过很快,裴丽馨就找到安慰自己的借口。 顾雪仪应该不认识封俞吧。 不认识,当然也就不知道他有多厉害,当然也就谈不上多害怕了。 裴丽馨立刻说:“这位……是封总。” 顾雪仪轻点了下头,还是带着点天然的倨傲,她说:“我知道。封总,七十九。我的仆人。” 裴丽馨:??? 裴智康:??? 江二:??? 封俞眼皮一跳。 草! 非洲。 大汉抓着手机念:“……支出135000元……themoon工作室。什么东西?” “一个造型工作室。”年轻男人头也不抬地道。 “哦,老大我明白了,就是那种弄头发化妆的呗。” 大汉接着念:“……支出3000元……卿卿画廊。这名字挺难念还。” 年轻男人这次没出声评价。 大汉对着手机盯了半天,突然一拍大腿:“老大,不好啊!这又做头发又化妆的,又去买画的!那不是……” 大汉的声音突然哽在了喉咙里。 年轻男人掀了掀眼皮:“什么?” 大汉摸了摸自己的脖子,确认了一下自己的脉搏,才壮着胆子说完了下面的话:“那太太不是要和人约会吗?” 大汉说着看了看年轻男人的头顶。 年轻男人:………… 第38章 封俞的嘴角抽动了一下,然后才露出了一点阴沉的笑:“原来那天是宴太太。” 那天? 哪天? 裴丽馨和江越更迷惑了。 倒是裴智康慢慢从“七十九”这个编号上,品出了点什么…… 会所搞活动那天!她在? 顾雪仪神色淡淡,微一颔首:“是。” 封俞脸上的表情更加讽刺、冰冷:“如果宴总知道,宴太太去过封家的地盘,那他应该会……” “他应该会很高兴吧。”顾雪仪截断了他的话:“毕竟不是什么人都能做封总的主人的。” 封俞:“……” 眼前的女人根本就不怕他。 倒是和那天的399如出一辙。 封俞狠狠咬住了后槽牙。 裴丽馨惊奇地看了顾雪仪一眼,这女人都知道封俞是谁了,怎么还是一副刁蛮倨傲的口吻? 难道她真以为,自己顶着宴太太的名头,就谁也不怕了? 主持人并没有注意到台下的暗潮涌动,他按照本来的节奏,对着台本宣读了开场白。 “下面拍卖会即将开始……” 周围有太多的商界人士,有与封家、宋家、江家交好的,也有在中间摇摆不定,至今还没有站队的…… 不管是哪一种,封俞都不想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 封俞压了压脸上的冷色,朝裴丽馨看了一眼。 裴丽馨被这一眼看得,魂儿都飞了一半。 封俞这是在警告她? 等着看她的成效? 裴丽馨动了动唇,无声地叫了一声:“封总。” 封俞转过了头,不再往后看。 他沉着脸,面上再看不出一点喜色。 不过大家一想,封总好像也没多少面带笑容的时候,也就觉得没毛病了。 顾雪仪也没有再出声。 周围似乎就只剩下了主持人慷慨激昂的声音。 “下面,让我们先展示一下苏芙小姐的藏品……”主持人说着,很快有礼仪小姐抬上来了一幅画。 “这是苏芙小姐亲手画的,自己家中的庭院……技巧娴熟,画面美丽。苏芙小姐将它捐给了咱们今天的慈善拍卖,希望能为贫困山区的儿童带去一抹温暖。” “它的起拍价是:十万!” 苏芙……顾雪仪隐约记得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她抬头望去,就见一个年轻女人走上了台。 而身边的裴智康已经盯着对方,连眼珠子都转不动了。 裴丽馨倒是压根不关注什么苏芙不苏芙,她压低了声音,问顾雪仪:“宴太太准备的藏品是什么?” “也是画。”顾雪仪顿了顿,说:“她的起拍都是十万,那我的也不能低。你去让主办方改价……” 裴丽馨的表情僵了下。 心说顾雪仪脑子是有问题吗? “太太想……改成多少?” “在她后面加个零,一百万起拍吧。” 裴丽馨噎了噎,委婉地道:“……如果价格太高的话,可能会出现冷场的局面。到时候您会很尴尬的。” 顾雪仪嗤笑一声:“做慈善还要讲究一个价格高低?”她面上一冷,露出一点高高在上的神色:“这么抠门做什么慈善?抱着他那点钱,苟活余生,不行吗?倒也有脸跑到这里来?” 裴丽馨表情又僵了下。 总觉得顾雪仪仿佛拐弯抹角地在骂自己。 但一想,顾雪仪这么嚣张,从来不知道收敛……她还会懂得拐弯抹角?她还有必要去拐弯抹角? 裴丽馨整了整脸色,还准备再劝。 顾雪仪已经不高兴地踹了下前面封俞的椅子,高跟鞋踹上去发出了“哒”的一声。 “还不快去改!” 封俞:? 他转过头,目光阴冷地看了一眼顾雪仪。 她敢踹他的椅子? 裴丽馨:“……” 顾雪仪的脾气实在太糟,连封俞也照样下手。 裴丽馨不想在这时候和顾雪仪逆着来,只好起身去招呼拍卖负责人了。 裴丽馨心底甚至还忍不住冷冷地想,一会儿冷场了,顾雪仪就会尝到教训了。 自己可不是没提醒过她…… 想一想,裴丽馨还有点期待那副画面了。 最后苏芙的这幅《我的庭院》,被拍出了一百七十八万的高价。 她当场将那张拍卖单放入了捐款箱,现场立刻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现场媒体很快就将这一幕转播到了网上。 #苏芙的画#很快就上了热搜。 而这时候裴丽馨也回来了。 拍卖负责方倒是没有为难她,毕竟提出这样要求的多了去了,有没有人买账,那不归他们来管。 接下来又拍卖了一些书法作品,一些旧物,一些古董藏品,一些宝石……其中有那么一些,它们的起拍价高到令人匪夷所思。 裴丽馨悄悄转头打量了一眼顾雪仪的表情。 她似乎对这些一点也不敏感,半点不对劲的地方都没发觉到。 终于,主持人拿着手卡愣了一秒,然后才接着道:“下面让我们请出顾雪仪女士的藏品。” “一幅名为《病床上的女人》的画。” 当主持人话音落下的时候,大家根本就没注意到那幅画,他们的注意力全到“顾雪仪”三个字上面去了。 顾雪仪不仅来了! 她竟然还参加拍卖了! 封总准了? 顾雪仪这时候缓缓起身:“让让。” 封俞气笑了:“我还挡着你了?” “嗯。” 封俞转过身,踹了一脚裴智康的椅子,沉声道:“让开点。” 裴智康差点从椅子上滚下来。 他目光一闪,心底倍觉屈辱,但也只能站起来,往旁边挪得远一点。 裴智康侧过身子,语气还是阴沉沉的:“宴太太,请。” 顾雪仪大步向台上走去:“多谢封总。” 江越看了看顾雪仪的背影,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顾雪仪来到了台上,台下顿时一片哗然。 哪怕刚才已经知道她来了,但就这么公开站上去,那还是不一样的。 也不知道宴朝在外面会气死吗? 哦不,也许已经死了……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你还没有说起拍价。” 主持人咽了咽口水,说:“这幅画……这幅画的起拍价是,……一百万。” 现场又安静了一瞬。 一百万? 就这幅画? “是宴太太自己画的吗?”有人出声问。 顾雪仪连看也不看他:“自己看,上面有落款。” 那人哽了哽,顿时气势更矮了一头,小心地往那幅画看去。 同时,其他人也因为这句话,一下将注意力都转移到了那幅画上。 画上的署名是,冬夜。 一个丝毫没有文艺气息,也从来没听过的名字。 近代的,他们只知道什么范曾、崔如琢、张其翼……这算个什么东西? “这幅画设计之巧妙,笔触之震撼……拍下的人,还可以听到这幅画背后的故事。一百万都低了。”顾雪仪淡淡道:“做慈善么,既要捐钱给需要钱的人,也要为大家考虑。” 什么意思? 怕他们掏不起钱? 顾雪仪说完就将麦克风还给了主持人。 封俞定定地看着她。 女人的身影渐渐和会所里的399相重叠……一样的傲慢、高姿态。 和他像是同一类人。 顾雪仪走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直接扭头对裴丽馨:“你第一个出价。” 裴丽馨对这种颐指气使的口吻感到了愤怒,但她的愤怒实在不值一提。 顾雪仪冷声说:“裴总想让我丢脸吗?” 裴丽馨还就是这么想的。 但这个想法一旦被顾雪仪戳破之后,她就不能这么干了。 裴丽馨忍了忍怒火,笑着说:“怎么会呢?” 台上的主持人开口道:“好,现在开始竞价……一百万起拍!每十万加一次价!” 大家都有点蠢蠢欲动。 他们还真想让顾雪仪看看,他们究竟掏不掏得起这个钱。 区区一百万? 他们做不起这个慈善吗? 只是他们多少都得看封俞的脸色。 如果这时候出价了,封总会怎么样? 裴丽馨一看,周围果然没人出价。 她心底又忍不住嘲讽顾雪仪,但一边又觉得生气。毕竟现在第一个出价的冤大头是她自己! “一百一十万!”裴丽馨举牌。 她的出声打破了沉寂。 周围的人开始忍不住交头接耳起来。 顾雪仪转头扫了一眼江越。 江越冲她轻笑了一下,举牌:“两百万!” 场下哗然。 裴丽馨刚要松口气,顾雪仪就又出声道:“再举。” 裴丽馨:“什么?” “再举,两百万太低了,而且我不想卖给江先生。”顾雪仪扫了一眼江越。 江越笑了下:“我倒是很想买到宴太太的这幅画。” 顾雪仪轻嗤一声,催促裴丽馨:“快点。我要卖个高价。” 裴丽馨都快吐血了。 顾雪仪是真的贪啊! 就这幅名不见经传的画,她还想卖个高价? 想到江越刚才那句话。 有江越兜底就行…… 裴丽馨再次举了牌:“两百一十万。” 江越哈哈一笑,嘲讽道:“宴太太请的这个人,似乎不太行啊。连加价都只敢往十万上加……” 江越再次举牌:“三百万!” 场下再度哗然。 裴丽馨气极。 江越不是想要吗? 行,他想当冤大头就让他当! 反正只是举个牌而已! 谁不敢喊价呢? 裴丽馨又一次举牌:“四百万!” 主持人脸色都微微变了。 江越蔑视看了一眼裴丽馨:“五百万!” 眼看着价格都抬到这么高了,其他人也有点坐不住了。 这幅画是不是真的有什么独到之处? 被宴太太拿来卖,其实就有些独特了。现在连江越都下场出牌了! 再看封总也没什么别的表示…… 谁也不想落个“误把珍珠当鱼目”的笑话,于是渐渐地,其他人也跟着加入了进来。 “五百五十万!” “六百万!” 裴丽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心底直呼,疯了,这群人疯了! 就这么一幅画,有什么值得的? 顾雪仪难道还真要达成所愿,高价卖出去了? 同一时刻,江越又举牌了:“七百万!” 顾雪仪冷冷地看着江越:“江先生钱多得烧得慌吗?” 江越笑了下:“是啊,江某不才,别的不多,就钱多。我今天还就想要宴太太的这幅画。” 顾雪仪面上涌现了怒意。 她转头看向裴丽馨:“再加!” 裴丽馨忍不住出声:“太太,现在这个价格不好吗?” 顾雪仪冷冷道:“江越不是钱多吗?那就抬到一千万卖给他。” 裴丽馨倒吸了口气。 您可真敢想。 江越隐约听见了声音,他笑着说:“宴太太别生气,您刚才说的,做慈善么。江某又怎么会小气呢?” 裴丽馨夹在两人中间,有点左右不是人。 但一想到刚才封俞警告的眼神。 能不能拿下顾雪仪,就看今天了!反正她也只是喊个价……江二可不缺钱。说不定价格越高,才越符合江氏家主的身份呢。 裴丽馨举了牌:“九百九十万!” 场内突然就安静了。 其余人疑惑地看了看裴丽馨,那是宝鑫的裴总吧?她刚才就一直在出价?哦,是了,最近不是才刚有了新闻吗? 她这是想讨好顾雪仪啊! 那就让给裴总吧。 宝鑫哪怕又回头做了宴家的狗,但人家封总还没表态呢。前段时间,宝鑫裴总可是封总身边的红人啊…… 众人都默契地收了声,还向裴丽馨投去了一个“我明白,让你先”的眼神。 裴丽馨:? 主持人擦了擦额上的汗,也觉得今天有点刺激。 他清了清嗓子,出声:“九百九十万一次……还有人出价的吗?” 裴丽馨连忙去看江越:“江总不举牌了吗?” 江越叹了口气:“宴太太不肯卖给我,我有什么办法。” “江总不是一定要买吗?” “该放弃时放弃,才是聪明人之选。” “……” 裴丽馨在心底骂出了三千条和谐词。 “九百九十万两次……” 裴丽馨有点慌了。 “太太,您看这个……” 顾雪仪微微一笑:“这个价格不错,我很满意。” “九百九十万三次!成交!这幅画归属宝鑫的裴总!” 裴丽馨一口血哽在了喉咙里。 她想看顾雪仪的笑话,结果没想到最后看了自己的笑话。 很快有礼仪小姐捧着拍卖单子到了裴丽馨面前,请她填写。 裴丽馨强忍着呕血的冲动,一点点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就当……就当最后一次大出血了。 而且如果顾雪仪肯当场捐献的话,说不定这笔钱她还能捞回来。 裴丽馨心想。 主持人问:“宴太太您不当场捐吗?” 顾雪仪挑了下眉:“宴氏有自己的慈善基金,我捐你们干什么?” 裴丽馨眼前一黑。 顾雪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看去。 一条新短信。 江越:【宴太太这次怎么谢我?】 与此同时。 #宴太太的画#也出现在了热搜上,并且力压之前那条热搜,一路冲上了前三。 作者有话要说:每个男人都觉得顾姐很像他们自己,觉得顾姐简直是知己。 第39章 苏芙是五年前进入娱乐圈的,参加了一档选秀综艺后出道。一人奶全团,最后单飞拍戏,演技一般般,但却圈了不少粉。 再后来又爆出她的父亲是房地产公司的老总,她本人其实是个富二代,就更圈粉了。 她在慈善晚宴上,拍卖出自己的画,以一个高价傲视了在场的其余明星。 粉丝也正兴高采烈狂吹不已。 【我芙芙真的多才多艺啊啊啊!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画绝美!可惜我没钱,QAQ只能看着别人拍走芙芙的画。】 【芙芙还是个新人,卖出了一百七十八万的高价,还当场捐给了希望小学,真的炒鸡厉害又炒鸡心善了!】 下面还有不少表示路人被圈粉的。 但另一个热搜强势冲上前三后,#苏芙的画#就显得不那么起眼了。 @娱乐扒一扒:在华悦酒店每年一次举行的慈善晚宴上,#宴太太的画#以九百九十万的高价拍出……现场气氛热烈,众人纷纷出价,想要拍得这幅画……截至目前,这幅画是全场拍卖价格最高的单品。宴太太真的666了。宴总他知道您这么厉害吗? 评论区飞快地涌入了大量网友。 【我来了我来了,我又来偷窥有钱人的生活了!】 【今晚的顾雪仪也好美!!!】 【九百九十万一幅画……限制我的想象。呆滞.jpg】 【哭了,我只会对着宴太大喊666!】 【顶着宴朝太太的名头就是不一样,就这么一幅破画也能卖到这么高?世风日下。有钱人真是做什么都行!】 【楼上是哪里来的酸鸡???人家有钱也碍着你了。专业眼光看这幅画也很棒啊!】 【卧槽这幅画?我学长画的!卧槽卧槽!竟然拍出这么高的价钱!我要去告诉他他火了!】 【怎么感觉营销号有点阴阳怪气?】 【不是阴阳怪气啦,_(:з」∠)_LS的姐妹可以去了解一下华悦酒店每年一次的慈善晚宴是什么东西。emmm宴太出现在这里,是真的蛮让人吃惊的。不少金融界的都得惊掉眼珠子吧。】 【请问宴太太是要进入娱乐圈了吗?买了多少热搜?】 【前脚有人刚因为画上热搜,某人马上跟上,还力压人家,的确是666。一个豪门太太,有这种炒作能力,可不是666吗?有功夫炒作,不如先回家看看您丈夫活着回来了吗?天天在外面蹦跶,看着烦死了。】 【+1,宴总死了,您可就没这样的待遇啦~还是回家等您丈夫的消息吧~】 【评论区突然混入了什么妖魔鬼怪???怎么地,女人嫁了人就该待家里不出门了?什么鬼逻辑。】 【谢谢,以我们宴太的本事,以后一样能过得很好哦。】 【sf粉来了?人宴太根本不想进娱乐圈,人有钱有地位过得好好的,可爽了OK?以己度人笑死我。】 【不是,顾雪仪还能有粉丝?惊了。一个靠下三滥手段嫁入豪门的女人,还有粉丝?她有什么本事?看着宴总回不来了,立马掉头勾引人江总的本事吗?】 …… 评论区的画风一下变得奇怪了起来。 不少本来只是随便吃个瓜的网友,也被带了下水,就这么吵了起来。 倒是越吵,反倒把这个话题吵得越火了,牢牢霸占了热搜第一,怎么也下不来。 宴文嘉这边刚中止了录制,所有人原地休息。 经纪人就捧着手机,悄咪咪地递到了他的面前。 “什么?”宴文嘉懒洋洋地问。 “宴太太,热搜上……” 宴文嘉拿过了手机。 “第一了。”经纪人这才把后面半句话说完了。 “原哥怎么手机不离手啊?”对面有个小鲜肉突然笑着问。 说着,他还伸长了脖子,一副口吻亲近的样子:“女朋友啊?” 宴文嘉冷冷淡淡一抬眸,气势有一瞬格外压人。 对方勉强笑了下,闭了嘴。 宴文嘉飞快地翻动着热搜,以及热搜的评论区。 之前提及“顾雪仪”的热搜,评论区大都是和谐的。毕竟这两年随着国民素质的提高,以及百姓安居乐业的发展,大家早就不仇富了。 提起有钱人都是崇拜、向往和调侃。 但今天却不太一样…… 评论区吵起来了。 比上次蒋梦的粉丝浑水摸鱼进来吵得还厉害。 宴文嘉飞快地皱了下眉,动了动手指想回点什么。 经纪人眼疾手快,一把按住了他。 “您这是要干什么?”经纪人压低了声音说。 “回评论。” 经纪人都快急秃了:“那是别人的评论区啊!您去回什么评论啊!” 难不成还打算和这帮人吵一架? 那还不得明天立马上热搜! 宴文嘉:“你说得有道理。” 经纪人松了口气。 真好,现在原哥变得越来越通情达理了。 宴文嘉挣了两下。 经纪人收回了手。 然后下一刻,经纪人就眼睁睁地看着宴文嘉点了转发。 @原文嘉:这幅画挺值的,我喜欢。/@娱乐扒一扒:在华悦酒店每年一次…… 经纪人:??? 经纪人抓了抓头:“您这又是搞什么?” 宴文嘉抬了下下巴,姿态倨傲如贵族:“我在我的评论区和他们吵。” 经纪人脑壳一晕。 您可真是个逻辑鬼才! 而此刻的华悦酒店里。 裴丽馨已经撑不住了,她交代了裴智康几句,不得不先匆匆退场下去休息…… 裴智康还没察觉到不对,他倒是真心疼这个姐姐的,忙出声说:“好,你去休息吧,我留这里就行了。” “嗯。”裴丽馨应了声,想说你提防着点。 但想了半天,她又想不起来该提醒裴智康提防什么。 算了。 裴丽馨吐出一口气:“剩下的待会儿再说。” 等转过身,裴丽馨就立刻给裴智康发了条短信。 【一会儿别管顾雪仪说什么,都别再给她拍东西了!】 裴丽馨一想到裴智康的大方,就想吐血。 不当家不知柴米贵。 他们是从宝鑫捞了不少钱,可手里的现金流并不多…… 等收到裴智康回复的短信,裴丽馨才放心走了。 封俞离他们太近,中间种种对话自然全都听在了耳中。 裴丽馨这个蠢货! 被人耍了还不自知。 还以为自己能和顾雪仪合作,给顾雪仪洗脑,让她去偷宴朝的东西? 本来封俞想的是,以传说中那位宴太太的智商,别说是偷宴朝的东西了,就算是想要对外营造宴朝已经死得透透的假象,恐怕都会被陈于瑾一双手按下来…… 现在看来,顾雪仪或许办得到。 但裴丽馨却压根操纵不了顾雪仪。 整桩自以为是的阴谋,从根子上一开始就错了! 封俞嘴角向下撇了撇,弧度冷锐。 顾雪仪抬起手指勾了勾。 守在座位两旁的礼仪小姐立刻走了过来:“宴太太,您有什么吩咐吗?” 顾雪仪淡淡道:“一会儿也不用请裴总写支票了,就请裴总直接转账吧。” 礼仪小姐愣了下:“是。” 然后就去提醒裴丽馨了,并且带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的是卡号。 裴丽馨只能打了个电话,让公司财务立刻去办了。 要是单独面对顾雪仪,她还能想办法赖账。 但现在无数双眼睛盯着,再赖账就显得她输不起了。 “好了。”裴丽馨说。 礼仪小姐正准备回去。 裴丽馨目光一冷,脸上却挂起了笑容:“对了,刚刚宴太太没有捐款,那就请你们代我将那幅画捐出去吧。” 她特地踩了一下顾雪仪。 就等明天看媒体们抓不抓得住这个点了。 礼仪小姐愣了愣,随即露出大方美丽的笑容,说:“裴总大气!我为山区的孩子感谢您的慷慨。” 裴丽馨听了点恭维的话,这才觉得舒服了点。 而这头,裴智康转过身,立刻就享受起了周围投来的敬佩的目光。 宝鑫砸了九百多万出去! 这些人自然会见识到宝鑫的实力! 要知道,裴智康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希望自己能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掷千金,引得无数人来争相跪舔。 拍卖会转眼就进入到了后半程。 封俞突然回头:“江总今天不拍一件东西吗?” 江越漫不经心地笑着说:“我想要的,都让人拍走了,还拍什么?心灰意冷,不拍了。” 封俞:“……” 顾雪仪这时候突然转过头问:“江总今天带来的藏品是什么?” 江越看向台上:“这不马上就来了吗?” 台上很快有礼仪小姐托着一只盒子出来了,盒子中摆放的东西经过仪器一放大,立刻就进入了众人的视线中。 那是一枚乌黑圆润,仿佛被人盘过无数遍的……纽扣。 江越说:“从我衬衫上掉下来的扣子。” 封俞:“……” 江二真他妈一如既往的流氓啊。 江越笑着转头看了看顾雪仪。 所以啊。 他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套路,并且愉快地配合了起来。 主持人拿着那个盒子,神色平静地宣布:“起拍价,十万。” 那些感叹着又来了又来了的富商,已经麻木了。 而另一些想要博得江越另眼相看的,正犹豫着想要举起牌子,他们犹豫的倒不是这个东西不值价,而是在思考出什么价合适。 “二十万。”顾雪仪举起了牌子。 江越回头惊讶地看了她一眼。 很快,江越就反应了过来:“宴太太不用这样感谢我。”“就那盒子里的玩意儿,我有一把,您要喜欢,我明天给您送一盒上门。” 顾雪仪淡淡道:“一码归一码。” 江越轻叹了口气:“宴太太这么不想欠我人情?” “人情应该用在大事上,而不是用在这样的小事上。”顾雪仪毫不掩饰地道。 江越感叹:“太太聪慧。” 封俞也忍不住勾了勾嘴角。 如果是他,他也会这样做。 越是强悍的人物,越是不愿意欠下人情。 不过裴丽馨大概没想到吧? 她在顾雪仪的嘴里,也就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 裴智康在一边听得云里雾里,只是看着江越和顾雪仪相谈甚欢的模样,心底有点不大舒坦。 顾雪仪脾气看着傲,但离开了宴朝,这不还是在逢迎江二吗? 台上的主持人呆了下,然后继续喊:“二十万一次,二十万两次……” “五十万!”有个想要讨好江越的人,还是忍不住开了口。 宴家家大业大,宴太太不需要讨好江家。可他却得靠江家吃饭啊! 顾雪仪眼睛不眨:“六十万。” 江越无奈道:“宴太太何必呢?用别的方式一样能还。” 那头又有人喊了声:“七十万!” 这下顾雪仪不开口了。 最终对方以七十万拿下了这件奇葩藏品。 江越:…… 江越忍不住开口:“你不拍了?” 她拍吧。 他又有点舍不得看她吃亏。 她不拍吧。 他又有点诡异的失落,感觉自己跟抹布似的,人擦完转头就丢垃圾桶了。 “嗯,不拍了。”顾雪仪点了下头。 江越也聪明,马上就回过味儿了:“……宴太太还真是一点亏也不吃啊,用同样的招数,给我还回来了。” 他给她抬价。 她就扭头给他抬价。 谁也没真心买。 但江越想想还是又觉得好气又觉得好笑:“宴太太那件藏品拍了九百多万,我这件就拍了七十万,宴太太觉得公平?” “相当公平。那幅画是真的值价,江先生的纽扣却不太值。” 江越把自己气笑了。 封俞听得有点爽。 说起来,封家、江家、宋家都和宴朝不对付,外人也常常将他们三家,乃至其他一些与宴朝不对付的都视为一体。 但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是一体呢? 江二的流氓作风,终于栽了。 …… 拍卖会终于走向了尾声。 最后一件藏品是封俞的,是一件古董,最后拍出了一千六百万的高价。 再这么一比较,那幅画的价格还真就有点扎眼了。 “拍卖会结束后,还有晚宴,晚宴上会分发慈善徽章。”江越说:“宴太太一会儿应该要参加吧?” “不了。”顾雪仪捏着手包,缓缓起身。 封俞这才回过头:“宴太太现在知道怕了?” 拍卖会的时候大家不过都是规规矩矩坐在自己的位置上,可真等到后面的晚宴开始,她作为宴家人,那真跟羊入虎口没什么两样。 他还很想看她怎么挣扎,怎么无措呢。 顾雪仪淡淡道:“我仔细想了想,刚才封总说的话也有几分道理。我在封总的地盘上待久了,被宴朝知道的话,总是不太好的。” 封俞:…… 你现在知道不好了?刚才干吗去了?耍完裴丽馨就走了? 偏偏顾雪仪拿的是他刚才的话来搪塞他。 难道他要说,啊,我说的话没有道理吗? 封俞勾起唇角,笑容冰冷阴沉:“宴太太真懂事。” “不敢,不比封总懂事。”顾雪仪顿了下:“那天晚上封总更懂事。” 你这他妈也要跟我谦虚? 封俞的表情裂了裂。 江越倒是抓心挠肺快他妈挠死了。 到底哪天晚上? 怎么回事? 什么仆人不仆人的?他们还玩儿什么主仆游戏了? 裴智康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 顾雪仪说走就走,丝毫不拖泥带水。 其他人当然也拦不住她。 等裴丽馨回来的时候,才知道顾雪仪已经走了,当下又是一口血哽在了喉咙里。 而拍卖会结束后,负责人也来到了封俞的面前。 “封总,宝鑫的裴总把那幅画又捐了。您看这个怎么处置?咱们再进行二次拍卖吗?” 封俞脑中闪现过顾雪仪的模样,又闪现过399戴着面具的模样。 封俞:“留着,放我办公室。” 顾雪仪。 顾雪仪…… 封俞在心底将这个名字来来回回滚了几遍,然后才和399连上了线。 助手,也就是曾经会所里的93以为他生气了,正想说点什么话。 封俞突然伏在桌上笑了起来:“哈哈哈,真有意思!比宝鑫有意思多了!” 气……气出毛病了? 顾雪仪刚一出门,就接到了电话。 “宴文嘉?”她惊讶地出声。 他给她打电话的频率,突然一下变高了。 宴文嘉打完就又挂了,一声没吭。 顾雪仪:? 那一头,宴文嘉攥了攥手机,然后扔给了一边的经纪人:“好了,可以继续录制了。” 其余人终于松了口气:“继续,继续!” 对面的小鲜肉却忍不住露出了嫉妒的目光。 宴文嘉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就凭他长得好吗? 宴文嘉重新坐回了位置上,心想。 她应该会明白吧?接到电话,她就会去看短信了吧。她都跑去卖画了,肯定是没钱了。 …… 手机发出嗡嗡一声震动。 这次大汉正准备照旧念短信,年轻男人突然间劈手拿了过来。 他垂下目光去看手机屏幕,一边漫不经心地想。 再让这群脑袋缺根筋的念下去,他头上绿帽子都得摞七八顶了。 “您尾号****卡10月28日11:11收入(宝鑫股份有限公司)9900000.00元……” 年轻男人一下怔在了那里。 宝鑫? 宝鑫往他的副卡里打钱? 是因为她? 他将手机放了回去,面上神色平静,但却陷入了思忖中。 很快,他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这次他的手下又拿了起来。 而年轻男人没有再拿过来,他淡淡道:“念。” 手下连忙清了清嗓子,念:“收入银行卡转账……200000.00元……” 手下念完也愣了愣,还连忙翻了翻上面那条:“收入九百九十万,收入二十万……卧槽!太太还带往家里赚钱的啊!这么牛逼!” 手下说完,连忙抬头去看老大的脸色,却看老大依旧平静无波。 “您不觉得牛逼吗?” 宴朝淡淡道:“是挺牛……厉害的。”宴朝从不说脏话。 …… 另一头。 又艰难熬过几个小时的青年,推开门,走出去,手抖着从兜里掏了掏,掏出来一个盒子。 他从中取出一根烟,然后盯着盒子看了看。 盒子已经空了…… 就像他的钱包一样,空了…… 青年正茫然盯着过道,思考哪里能卖血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疯狂响了起来。 他摸出手机,看了看上面的号码。 陌生又熟悉,好像是高中同学? 他接起电话,吸了口气,想着如果说是同学聚会又或者婚宴邀请,他该怎么推掉…… “我艹冬子啊你牛逼大发了!你出名了!你的画都他妈卖到九百九十万了!” …… 顾雪仪回到了宴家。 女佣接过了她手中的包。 紧跟着,顾雪仪一抬头,就看见了沙发上的宴文宏。 他乖巧地坐在那里,脚边放着一幅巨大的画框,他笑了下,像是有点腼腆羞涩,问:“您喜欢画吗?” 第40章 那幅画足有半人高,画上是一团凌乱的色彩,中间拥簇着一朵向日葵。 用色大胆,画面明亮。 顾雪仪缓缓走了过去,问:“你会画画?” “嗯,请老师教过半年。”宴文宏问:“大嫂喜欢吗?” 顾雪仪目光一闪:“挂在我的床头吧。” 宴文宏眼底腾地一下就亮了,他将画框往女佣的方向推了推:“去挂。” 女佣立刻叫了一个保镖进来,将画框搬上了三楼。 宴文宏目送着他们远去,然后才心满意足地转回了头:“如果大嫂喜欢的话,我下次给大嫂画一幅蔷薇图吧。” “嗯。”顾雪仪走向他,在他身边的一组沙发上落了座。 宴文宏又开口说:“我今天吃了午餐,也吃了晚餐。” 女佣在一旁听得有点迷惑,小少爷这话听上去……怎么有点像是小学生式打报告呢? 女佣小心地转了转目光,落在了宴文宏的面上,神情依旧乖巧,还是那个眼眸干净、好脾气的少年。 果然,之前只是她的错觉吧? “很乖。”顾雪仪夸奖道。 随即她先让女佣去泡了一杯红茶,然后才又转过头,打量了宴文宏几眼,问:“胃里舒服一些了吗?” 宴文宏连忙笑着说:“舒服多了。” “那医生开的药呢?要随餐服用。”顾雪仪极有耐心地接着问道。 宴文宏轻轻“啊”了一声,然后抬手拍了拍自己的额头:“我忘了!” 顾雪仪吩咐一边的女佣:“去把小少爷房里的小药箱拿出来。” 女佣立刻应声去了。 宴文宏的五官却皱成了一团:“药是苦的,很难咽,咽下去还会恶心想吐,睡不好觉……” “苦就吃糖。” 宴文宏没应声,只悄悄抬眸盯着顾雪仪。 这时候女佣把药箱拿出来了,里面的药片是分类放置好的,医嘱也贴在了上面。 顾雪仪接过来,扫了一眼医嘱,然后取出了药,问:“那你想怎么样?不吃药,下次接着疼?” 宴文宏抿了下唇,唇瓣都抿白了,他小心翼翼地出声问:“那我要是睡不着的话,你能像那天在医院里一样,给我读书听吗?” 小孩儿事儿还挺多。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可以。先洗手,自己拿药吃。” 宴文宏抿起唇角,笑了起来。 宴家人没有吃糖的习惯,更没有小孩儿,当然没有储备糖这种零食。 顾雪仪顿了下,让人去厨房取了一袋冰糖过来。 她倒了一颗在掌心,等宴文宏闭眼艰难地咽完药,就递了过去:“吃了糖就不苦了。” 等下次,她再去超市带一袋小孩儿爱吃的糖回来。 宴文宏嘴里还残留着苦味儿,他含糊地应了一声:“唔……” 然后突然俯身弯腰,轻轻衔走了顾雪仪掌心的糖。 顾雪仪皱了下眉:“下次用手。” “唔,唔……”宴文宏把糖含在舌尖上,一副更加不好开口、语句含糊不清的模样。 冰糖的味道有点过分甜腻。 但是真的好甜啊,直直甜到了心底去,把那股苦味儿彻彻底底压了下去。 宴文宏舔了下唇:“吃掉了。” “那就上楼休息吧。” “你呢?” 顾雪仪转头吩咐:“让厨房做一点夜宵,洗一点水果。” “大嫂没有吃饭吗?” “嗯,没顾得上。”顾雪仪催促道:“你该上楼了。” 宴文宏却动也不动:“大嫂陪我挂水,我也应该陪大嫂吃饭。” 顾雪仪扫了他一眼:“如果你感觉到舒服的话,那就随你吧。” “嗯。”宴文宏笑了笑,然后跟着顾雪仪去了餐厅。 夜宵、水果很快端了上来。 顾雪仪刚拿起筷子,手机就响了。 顾雪仪接通了电话,那头传来了呼呼的风声,宴文柏扯着嗓子吼:“我!到了!听得见吗!” 岂止顾雪仪听得见,连宴文宏都听见了。 “听见了。” “……哦,我这里风大,信号也不好……宴文宏……回来了?” “嗯。”顾雪仪顿了下,问:“你要和他说话吗?” “不了!”宴文柏一口截断。 顾雪仪像个合格的家长一样,仔细问了宴文柏周围的环境,还要了一个更准确的定位,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等抬起头的时候,就听见宴文宏突然幽幽地说:“夜宵都凉了。” 顾雪仪倒是并不在意:“热一热就好了。” 宴文宏坐在顾雪仪的对面,餐厅的灯光从他的头顶落下来,他微微低着头,看不清面容:“是四哥的电话吗?” “嗯。” “他为什么给大嫂打电话?” 顾雪仪吃葡萄的手顿了下,说:“这两天他的学校组织了登山野营活动,人在外,当然应该每天一个电话,向家里报一下行踪。毕竟现在是敏感时刻。” “每天吗?”宴文宏问:“昨天也打了吗?” “嗯。”顾雪仪这才看向他:“怎么了?” 宴文宏摇了摇头,然后才笑了下说:“只是觉得有点惊讶,四哥的脾气,也会做这样的事。” 热好的夜宵很快又端上来了,顾雪仪不紧不慢地吃完了。 宴文宏就坐在对面,注视着她吃东西。 顾雪仪净了手,擦了嘴,准备起身往楼上走。 宴文宏突然在背后发出了干呕的声音。 顾雪仪立刻顿住脚步,回过神,一把扶住了他:“怎么了?” 宴文宏露出了一点虚弱的笑:“吃药,真的会……想吐的。” 话音落下,他就疾步奔到了一楼的卫生间,扶着面盆,吐了半天,却什么也没吐出来。这几天他的饮食规律了不少,再加上挂水治疗,比起过去已经有了很大的改善。 但他还是拼命地呕吐着,脖颈上的青筋都突了出来,脸色很快涨成了一片绯红。 等他重新站直身体,已经是一副脱力的模样,看上去脆弱又可怜。 是某种心理阴影? 顾雪仪没有问他,而是走到他的身旁,拧开了水龙头:“先洗手、洗把脸,我们再上楼。” 等出了卫生间,顾雪仪立刻让女佣将书房的笔记本、书,连同自己用的茶杯,一起放到了宴文宏的房间里。 她和宴文宏一起去了他的房间。 “你先试着将每次想吐的欲望压下去,尝试缩短整个过程的时间,……如果坚持不下去,我们去医院。” 宴文宏乖乖应了,躺到了床上。 顾雪仪抬手给他掖了下被角,然后才去了沙发边坐下。 她将笔记本放在了腿上,试着检索了一下宴文宏口中的“淮宁中学”。 出来的消息并不多,只有短短五页相关讯息。 排在前面的,大多是: “淮宁中学,精英教育” “淮宁中学再获奖” “封闭式管理,精英式教育,让您的孩子成为人上人” 顾雪仪一眼扫过去,没能扫出来什么有用的信息。 但她从来都很耐心,她一条一条慢慢地翻了过去,所有信息都印在了她的脑海中。终于,她看见了一段百度快照,链接的标题是“我在淮宁中学,我想死……”。 但点进去却是显示“帖子已删除”的字样。 顾雪仪继续往下翻,面上没有丝毫情绪变化。 宴文宏悄悄抬眸朝她望去。 她已经卸妆了,盘起来的长发也随意披散在了街头,身上的礼服裙换成了柔软的家居服。 沙发旁的落地灯投射出了光。 但她看上去比光还要亮,透着温柔和强大。 没有等到顾雪仪读书给他听,宴文宏就迷迷糊糊地闭上了眼,在一种微醺的氛围中睡了过去。 顾雪仪又多等了半个小时,确认他没有再醒,然后才回去了。 女佣一直等在门外,见她出来,连忙问:“太太,您的东西要搬回去吗?” “不用了,就放着吧。重新给我洗个杯子上来。” “是。” 顾雪仪没有去书房,而是回了卧室。 那幅画已经挂起来了。 向日葵开得灿烂…… 但顾雪仪却盯着那幅画,目光冷了冷,轻叹了一声。 宴文宏心有城府,画出来的画却又阳光明媚……这种强烈的反差,更显得他像个割裂开的人……要把他掰回正道,有点麻烦。 当指针指向凌晨三点的时候,宴文宏突然满头大汗地坐了起来。 落地灯还开着,但沙发上已经空了。 宴文宏的心脏猛地一紧缩,他紧紧攥住了床单,面色冰冷…… 他光着脚跳下床,走到沙发边,看见了放在一旁的书。 书翻到了三十五页,倒扣在沙发上。 好像书的主人只是临时离开,还会回来一样…… 宴文宏舒了口气,抱着被子就这么睡到了沙发上。 等到了第二天,宴文宏的气色变得更好了一些。 顾雪仪陪着他用完了早餐,然后才往宴氏大楼去了。 这时候,宴文嘉的热搜强势爬到了第一,和#顾雪仪的画#的热搜词条一前一后紧紧挨着。 宴文嘉转发夸了那幅画,却并没能把喷子吸引到他的战场上。 喷子也是欺软怕硬的。 宴文嘉的粉丝战斗力太强,他们当然不敢过来。 评论区反倒是多出了很多跟着夸那幅画的。 这么一来二去的,热度艹上去了,连其他明星也跟着来凑热闹,纷纷转发,表示那幅画的确很好看,原哥很有眼光云云…… 媒体们抓住了这个机会,也就去采访了那天拍卖会上,跟着出价想买画的人。比如说江越。 “江总那天没能拍到宴太手中的那幅画,江总觉得遗憾吗?”问话的记者缩了缩脖子。如果待会儿有触怒江越的地方,他才好找地方躲。 其他人也纷纷盯住了江越,不知道他会不会回答这样无聊,但大众都爱看的八卦问题。 江越顿住了脚步:“遗憾,很遗憾。” 他展露出了他这辈子前所未有的强悍演技,他痛心地说:“这幅画的确很出色……” 裴丽馨从手机上看见了这一幕。 她咬了咬牙:“放屁!”“我找人问过了,顾雪仪那幅画,就花了几千块!狗屁的名画!它值吗?” 裴丽馨现在忍不住开始怀疑,是不是顾雪仪和江二联手给她下了套。 给江二凭什么和顾雪仪联手? 就靠她那张脸吗? 裴智康却突然跳了起来,问:“姐,那幅画呢?” “当场捐了。”说到这个,裴丽馨又来气。那些记者怎么就没抓这个点呢?顾雪仪可没捐!是她捐的!拍卖手续费都是她去交的! 裴智康脑子里反应了过来,他把手机拿给了裴丽馨:“你看……这个,原文嘉,他夸了这幅画,然后几乎大半个娱乐圈都在夸。再有江二开了口,那些商界人士也纷纷表示这幅画很难得……” 裴丽馨一下也明白了。 她脸色大变。 藏品的价格,除了它本身的价值外,更多是被人附加上去的价值。 比如说,一盆兰花本身只受到爱花之人的喜欢。 但如果想要它的人多了,就会有人企图从中牟利,然后一炒再炒,当所有人都公认它是有价值的一盆花时,它最初的价格已经没人在意了。 她捐出去的那幅三千块的画,只过了一夜,身价恐怕就已经真正涨到九百九十万了。 裴丽馨立刻打了几个电话出去。 果然,她一询问,现在不少自诩有品位的商界人士,都纷纷开始想要收藏这个“冬夜”的画了。 而那些曾经因为机缘巧合已经拥有了的人,这时候也开始在网上炫耀了。 一个流行风向一旦形成,又有各界大佬,娱乐圈明星为其站台背书,它就很难再被掰回去了。 裴丽馨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个荒唐结果。 终于忍不住喷了一口血出来。 “顾雪仪从头到尾都在耍我们!” …… 而顾雪仪这时候已经坐在了宴氏大楼里,她转着手中的茶杯,漫不经心地道:“裴丽馨夫妻贪下了宝鑫的内部款项,又贪下了ZF下单的定金,转手从慈善基金过一遍,假意是捐,实际是洗钱……共计20多个亿。” “我从裴丽馨手里抠走的这点儿实在不起眼。” “是。”陈于瑾点了点头,面上倒是没有太多的怒意。 顾雪仪轻叹了口气:“可惜,这个时代不一样了……” 如果是放古代,从她弄清楚宝鑫是怎么贪钱、怎么销赃,同谁有合作,谁是他们的后台开始……她就已经先上门抄家了。 “如果……” “如果什么?” 如果宴朝死在外面的话,唔…… “宴朝手里的股份加上我嫁进宴家得到的股份,就比裴丽馨在宝鑫的持股数要大了。我能直接顶替她了。” “不行,宴勋华手里的股份比宴总的多。”陈于瑾顿了下,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不过在上一任宴总死后,宴家的少爷小姐就都持有了宝鑫的股份。” 但是……他们又怎么可能会给出来呢? 这也正是宝鑫麻烦到现在的原因。 它在宴氏眼中不值一提,但问题又是真实存在的。宴勋华仗着持股数,跟打不死的小强一样。连裴丽馨都跟着沾了光。 “他们加起来?” “是他们加上您的股份,宴总只需要出1%,就可以比宴勋华的多。”但那是不可能的。陈于瑾心说。 顾雪仪应了下声:“嗯。” 那宴朝不用死了。 “而且还得其他多数股东通过才行……”陈于瑾说。 他倒是没有讥讽顾雪仪的想法异想天开。她已经和过去大不相同了。 “这样啊。”顾雪仪点点头。 看来她了解得还不够多。 就在这时候,顾雪仪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低头接起,那头立刻传出了宴文宏的声音:“我刚刚按时吃了药,还吃了一颗糖。想吐,但是我忍住了。” 那头的女佣嘴角抽了抽。 又来了,小学生式作报告。 顾雪仪夸了句:“真乖。” 然后挂断了电话。 陈于瑾不免问了句:“是谁打的?” “宴文宏。” 陈于瑾惊讶了一瞬。 很快,陈于瑾的吃惊就停不住了。 十来分钟后,宴文宏又一次打来了电话:“我在看你留下的书。” “嗯。” 接下来的一个多小时里,宴文宏隔上一会儿就会打来电话:“我喝了一点热水。” “我在画蔷薇了,蔷薇很美。” “这个颜料不太好用。” “我画得有点糟糕,如果你不喜欢的话,怎么办?” …… 陈于瑾:“……” 宴文宏终于疯了吗? 顾雪仪在又接起一个电话后…… “我在谈事。” “哦……好吧,那你慢慢忙。我过得久一点再给你打电话。”宴文宏的语气难掩失落。 顾雪仪轻挑了下眉,他……在学宴文柏? 另一头。 宴文姝早就看见了热搜。 她对着宴文嘉的微博翻了个白眼,然后才忍不住给顾雪仪打了电话。 顾雪仪真厉害! 那么便宜的一幅画,在她的手里,居然一下就身价倍增! 宴文姝都已经想好自己要和顾雪仪说什么了,但当她拨出号码的那一刻,那头响起的是:“您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 …… 啊啊,哪个傻逼总在给顾雪仪打电话!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是学人精宴文宏。 顾姐:OK宴朝不用死了。 宴总:阿嚏——我一定是被传染了。 第41章 “冬夜”的画一夜之间火了,除了老同学,包括一些同行,还有一些昔日高高在上,将他的画贬得一文不值的行业老师、鉴定人等等,都纷纷打来了电话。 有些是恭贺,有些是递出了合作意向,还有些则是想来买画儿的…… “冬夜”原名鲁冬,科班出身的画家,当年曾是班上最优秀的学生。 但那也只是当年了。 后来他的同学基本都转了行,要么做游戏画师去了,要么给人画插图去了,要么从事广告行业去了…… 只有他还在这个大坑里挣扎。 就这么挣扎到了二十八岁,靠着爹妈留的房子,也娶了妻子。 他是个碌碌无为的人。 但世间大部分人都是这样……鲁冬也并不觉得如何沮丧。 直到他的母亲病倒了急需做手术,妻子怀着孕检查出了子痫,说不清未来会是什么样…… 鲁冬的世界一夜崩溃了。 然后又突然间一夜明亮了。 鲁冬抓着手机,来来回回将热搜看了很多遍,记住了“顾雪仪”三个字。 他得去谢谢她! 他得谢谢她救了他们一家! …… 办公室内,顾雪仪缓缓站起身,问:“宴氏的慈善基金在什么地方?” 陈于瑾留意到了前一天慈善晚宴的相关新闻,当然也知道顾雪仪在拍卖会上说的话。 陈于瑾惊讶出声:“您真的要捐献出去?” “嗯,当然。” 她果然已经不是最初的顾雪仪了。 她虽然享受当下的富贵生活,但对金钱并不那么看重了。金钱在她眼里,好像真的成了一个个数字。 陈于瑾微笑了笑,说:“慈善基金的分公司,并不在这边。但是您可以跟我来……” 顾雪仪点了下头,跟着他走了出去。 等顾雪仪再出来的时候,陈于瑾交给了她一枚徽章,和一张证书。 “每个在宴氏捐赠的人都会得到这样的东西。” 顾雪仪伸手接过来,倒并不在意这些东西的分量。 她想了想,出声道:“希望这些钱真的用到了该用的地方。” 陈于瑾笑了:“当然,您放心,宴氏的慈善基金可从不是用来洗钱的。” 顾雪仪点了下头,转身告辞。 没一会儿工夫,宴太太来了宴氏大楼,把从拍卖会上赚得的钱全部一次捐到宴家自己的基金会的消息,立刻传遍了。 “是谁说宴太抠门小气又拜金的?” “我真的服气了,那么大一笔钱啊啊,说捐就真捐了!” “不是捐到咱们宴氏吗?那和没捐有什么区别?” “你懂什么?这样捐就是过了明面账目的啊!你以为说自己私底下偷偷再拿去用,就能拿去用啊……” 宴氏大楼的员工一边偷偷聊着,一边还发到了网上。 裴丽馨还指望着网民来斥责顾雪仪去慈善晚宴骗钱,自己却抠门一毛不拔呢。结果一转眼,顾雪仪大手笔全捐掉的消息就出来了。 对于宴家来说,这笔钱当然不算什么,但对于广大网民来说,这笔钱可真的太多太多了。 【哭了,宴太真是人美心善。】 【人美心善+1,人家有钱归有钱,但也不是谁都愿意一次掏这么多出来捐献的啊!毕竟拿这些钱去投资去买楼它不香吗?】 【最近网上还有发顾雪仪黑料包的?绝了,人一豪门太太,又是协助警方,又是捐钱的。人有什么黑料?嫁给宴总算黑料吗?难道不是男才女貌天生一对?】 …… 裴丽馨看着网上的花式夸赞,差点气死。 顾雪仪拿去捐的钱,那是她的啊! 顾雪仪如非必要,很少会关注微博上的消息。她并不知道网上又在议论自己了。 她从宴氏大楼出来,手机就又响了。 她开始以为又是宴文宏,结果低头一看,打电话来的却是宴文姝。 “终于打通了……”宴文姝的声音有一点哀怨,还有一点娇气。她甚至在电话那头,靠住沙发倒了下去,又拽着自己的头发丝扯了扯。 顾雪仪当然知道刚才为什么打不通。 她轻笑了一下,语气中带着一点抚慰:“嗯,刚才一直占线。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宴文姝挠了挠耳朵,酝酿了半天的情绪,又有点跑远了,她叹了口气,只好收起了那些彩虹屁。 老老实实地说更重要的事:“那天那个画廊你还记得吗?” “嗯,怎么?” “我朋友她哥,就那个画廊老板,给我打电话了。说是那个画家冬夜想对你道谢。” 顾雪仪失笑:“我用三千块买了他的画,转手拍卖出九百多万,他想对我道谢?” 宴文姝连忙说:“他肯定得和你道谢的,他不道谢还算个人吗?这幅画成就了他今天的名气啊!他的画现在都不知道涨到多少了……” “把他的联系方式留给我。”顾雪仪说。 宴文姝这才讪讪住了嘴:“哦哦,好,我马上弄到发给你。” “嗯。” 宴文姝忍不住又笑了下:“那天我真像个傻子。” 她还以为是顾雪仪没钱买更贵的画了,原来就是特地用便宜的画,去套裴丽馨的钱呢。 “比以前聪明多了。” 顾雪仪的口吻虽然平静,但宴文姝却一下激动了起来:“是吗?” 她真的变聪明了吗? 宴文姝仔仔细细想了想:“我知道了,一定是因为我最近看书了。” 她只是想模仿顾雪仪的行为举止。 她也只是想要,不落在宴文柏的身后。 但是这会儿,宴文姝感觉自己从中尝到了一点点甜头。原来读书真的有用啊!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是啊。” 读书哪有那么快就见了效? 但宴文姝却需要一些肯定。 宴文姝得了顾雪仪这两个字,一下翻身爬了起来:“嗯,那我继续去看书了。” “好。” “对了,刚才一直给你打电话的是谁?” “宴文宏。” 宴文姝僵直了一秒,她咬了咬唇,想说点什么,但又觉得以自己目前的智商,什么也说不好。 说了多半顾雪仪也不会信。 她挂断了电话,同时产生了更浓重的危机感。 不行,我得看书,我得学习! “……”顾雪仪拿下手机看了一眼。 通话页面已经消失了。 宴文姝怕宴文宏也是应该的。 她的那点手段在宴文宏面前,实在显得不值一提了。 说曹操曹操就到,宴文宏的电话很快就又打来了。 “这次等了一个小时……够久了吗?”他在电话那头小心翼翼地问。 顾雪仪:“这次够久了。下一次不够。” “嗯?”宴文宏在那头怔了下。 顾雪仪的语气平缓,显得温柔,但又有点强势:“我们来做个约定吧。每打一次电话给我,下一次再打给我就多间隔上半小时。” 宴文宏:“……好。” “我现在回家。”顾雪仪的口吻变得更温柔了一点:“要吃糖吗?” 宴文宏的声音里这才又带上了点笑意:“要!” 仿佛小孩子一样展露出了雀跃的一面。 顾雪仪一边往超市的方向走,一边说:“除了糖,还想吃什么?” “我也不知道,大嫂看着买吧。大嫂买的我都喜欢。”宴文宏忙不迭地说。 顾雪仪进入超市,看了一眼别人的购物车,然后将那些花花绿绿的图案记在心里,也就照着都拿了一些。 等回到家,宴文宏已经乖乖地坐在沙发上等着了。 顾雪仪让保镖将大包小包的零食拎了过去,给宴文宏看了一眼。 宴文宏从来没吃过这些五花八门的零食,他黑白分明的眸子里透露出了惊奇的色彩。 “看完了吗?”顾雪仪问。 “看完了。”宴文宏抬起头望着她,仿佛一只小奶狗。 “看完了那就先收到我的房间,之后如果你按时吃药,我就会奖励你一点零食。口味任你自己选。” 宴文宏过去对这些东西一点也不好奇。 他很清楚地知道,这些被称作垃圾食品的东西,里面的确谈不上一点营养可言。 但现在他的心底却升起浓浓的期待。 顾雪仪的每一次奖励,就等同于她的一点喜爱,被发放了出来。 宴文宏用力点了点头:“我一定会听话的。” 他们一起用了午餐,又一起用了晚餐。 等顾雪仪去了书房,继续准备翻资料、看书,消化白天陈于瑾告诉她的东西。 她的手机又响了。 顾雪仪:“……我们都在家里。” “可是……隔着很多堵墙啊……” 顾雪仪弯腰掀起一点地毯,踩上去,轻轻跺了下脚:“没有很多堵,只有一堵。我的书房在你卧室的楼上。你早点休息,别打电话了。” 宴文宏这才低低地应了声:“哦。” 宴文宏收起手机,忍不住咬了咬指甲,他喉中发出低低的声音:“不能打电话,不能发短信。” 会被讨厌的。 宴文宏吸了口气,抬头盯住了天花板。 只有一面地板啊…… 宴文宏就这么一直盯着,一直到又在沙发上睡着。 获得了零食的宴文宏开心得像个孩子,但等顾雪仪第二天起床下楼,在餐厅里见到的,却是神色冷冷,手捏着一柄餐刀,无意识地将餐盘中的荷包蛋切割成碎末的样子…… “宴文宏。”顾雪仪叫了一声。 宴文宏放下餐刀,脸上立刻扬起了笑容:“我刚才想到学校的事,想入神了。”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我刚才的样子看起来很奇怪吗?” “不奇怪。” 宴文宏松了一口气,然后皱起眉,不大高兴地抱怨道:“学校来电话了,说是让我们提前返校。” “凶手抓到了?”顾雪仪拉开椅子坐下。 宴文宏盯着她的一举一动,摇了摇头:“没有。” 顾雪仪嗓音微冷:“那他怎么敢重新恢复上课?” “说是不能耽误学习进度。” 顾雪仪冲女佣点了下头,示意对方将餐盘放下,然后才道:“你足够聪明了,怎么会耽误?” 宴文宏却眨了下眼,问:“大嫂也觉得我聪明吗?” 顾雪仪扫了他一眼。 宴文宏抿了下唇,立马换了句话,笑着说:“我们学校是统一管理的,不分谁更聪明,谁更笨。大家进去了,都一样受到管制。” “什么时候返校?”顾雪仪直接问。 “明天。” 顾雪仪喝了一口豆浆:“好,明天我送你去。” 宴文宏舔了舔牙尖:“嗯!” 很快就到了宴文宏要返校这天。 顾雪仪带了四个保镖,她和宴文宏坐前面的车,他们坐后面的车。 等到淮宁中学的大门前,门外已经停了不少车了。 顾雪仪推开车门走下去,粗略扫了一眼,却感觉到了一种很严重的违和感。 在淮宁中学最常出现的关联词条里,有“精英教育”“封闭管理”这样的字眼。 门外的这些人,有穿着光鲜的家长,可也有穿着普通,甚至看上去显得有些灰头土脸的家长。他们的孩子看上去也全然不一样。 前者的孩子打理得很精细,后者的孩子一样灰头土脸。 倒并非顾雪仪瞧不上那些家境窘迫的人。 而是她觉得有些奇怪,将两种截然不同的人集中在一起,是怎么施行精英教育的呢? 精英教育听上去,倒更像是富二代的专属名词。 顾雪仪轻拍了下宴文宏的肩:“走吧。” 宴文宏盯了盯自己的肩头,然后才低眉顺目地跟了上去。 周围的人很快注意到了他,都朝他投来了注视的目光,但很快就又挪开了。 学校门口有五大三粗的保安,正在挨个检查。 “说没说不许带手机?” “没收!” “好了,你进去,家长不许进!” 顾雪仪很快就带着宴文宏到了最前面。 他们从来没见过顾雪仪,乍然看见这样的美人出现在这样的地方,都是一愣。 连保安都愣了一秒,但很快他就沉下脸,凶声道:“书包放下来,检查!” 说着不仅去拿宴文宏背后的书包,还伸手去拉扯他身上的校服。 这算什么学校? 顾雪仪心下忍不住笑了。 黑帮吗? 顾雪仪伸出了手,拽住了宴文宏的书包带子,她抬起眼眸,眉眼沉静美丽,连攥住带子的手,都是白皙修长,漂亮得惊人的。 她不急不缓地问:“这是干什么?” 保安刹那间竟然有一丝心慌。 他很快定了定心神,回头问:“她在学校登过记吗?” “没有。” 保安顿时如同得了什么令,抽出了腰间的保安棍:“那你留在外面,不许往里走了。” “这算什么规矩?”顾雪仪轻笑一声,风姿动人:“我是他的大嫂,我没有资格送他进学校吗?” “我说不许就不许……” 顾雪仪轻叹了口气:“那我说要进,非要进呢。” 四个保镖悄无声息挤开人流,站在了顾雪仪的身后。 嘿。 难道今天宴太太又要动手了? 第42章 “你……你带了保镖?”保安愣愣道。 “嗯,是啊。”顾雪仪轻点了下头。 宴文宏的头又往下埋了埋,看上去有些恐惧。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而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宴文宏的嘴角慢慢往上挑起了一点弧度。 好开心啊。 顾雪仪目光垂下,落在保安的那只手上:“松开。” 保安条件反射地松开。 顾雪仪将宴文宏的书包拽了回来,然后慢条斯理给宴文宏重新整理好。 保安这才反应过来,我怕什么?我松什么手? 保安故意放大了声音,说:“现在在校门口排着队家长,大多数家里都有钱,也都有自己的保镖。可大家从来不像这位家长一样,不遵从学校的规定,我行我素!你是想害了你的孩子吗?” 其他家长一听,当下胸膛挺得更高,也纷纷出声道:“是啊,这个家长怎么回事啊?” “旁边那个好像是学校第一名吧?摊上这样的家长,只会害了他啊!” “她好像上过新闻吧,什么、什么宴太太。” “那个宴氏的老板娘。嗬,这么有钱,还一点规矩都不讲……” “是啊,哪像我们啊,我们从来都是尊师重道的,一心为了孩子好。” 宴文宏嘴角翘起的弧度,一下沉沉压了下去。 他缓缓抬起头,转动目光,朝周围的人看去…… 目光冰冷。 周围的人吓了一跳。 “我记得我上次来的时候,这个第一名很乖巧的啊,现在怎么这样了?” “就这个宴太太害的吧?” “上次来学校参加家长会的,好像也不是她啊。” “对对,是另一个女的。” “哦,我知道了,大家族,争斗多,没准儿憋着什么坏呢。” 宴文宏将冰冷之色从面上压了下去。 他不应该带着她来这里。 这群人是什么货色,没有比他更了解的了…… 他就安安静静坐在这个学校里,等着整个学校死光,不好吗? 宴文宏胸口紧紧堵住,如同有器械将他的五脏六腑都翻搅了起来。他的面容渐渐趋于乖巧,眸光却越发冷厉。 顾雪仪回了下头,神色不变:“你们有宴家有钱吗?” “……” “宴家随便一家分公司都比你们有钱。诸位又哪里来的底气指指点点?”顾雪仪口吻淡淡,姿态却是倨傲十足。 其他家长哪里受得了她这样高高在上啊,立马愤声道:“我们和你不一样!我们有高尚的情操,我们懂得爱护自己的孩子,你有吗?这世界上不是每件事都要用金钱来衡量的?” “就是!我们是没有宴氏有钱,但我们有精神财富啊!” 顾雪仪轻笑了一声,她面容美丽端庄,笑声也是温柔的。 但她缓缓道:“这所学校的广告语是什么?你们都忘了?精英教育,让你的孩子成为人上人。如果不是想要让他们将来赚更多的钱,进入更高的阶层,你们把孩子送到这里来干什么?” 她这样不紧不慢的温柔,反倒更戳人了。 一时间周围的家长,脸色都变了变。 而宴文宏忍不住又在心底低低地笑出了声。 她真厉害呀。 是他想得太多了。 这些垃圾,又怎么可能伤害得了她呢? 他忍不住悄悄去打量她的模样。 他还没有见过她脸上这么多笑容的时刻……可惜,是对着他们笑的……这些人怎么配呢? “你,你……你懂什么?我们只是希望孩子有更好的未来,是为了孩子好!而不是我们自己为了得到更多的钱!”有个家长气愤得脸红脖子粗。 “哦,是吗?难道不是为了将来他们能给你们更好地养老吗?” “你当人人都和你一样肤浅吗?我们只是希望孩子变得更好!”又有其他家长气愤地插声道。 顾雪仪这才完全转过了身,面向那些家长,她摸到了自己脖颈上那枚蓝宝石:“你知道这个多少钱吗?” “七百万一颗。” “还不是你有钱就能买到的,因为它是从拍卖会上拍得的。而进入这个拍卖会的资格,不是人人都能有的。” 保安在后面听得眼皮直跳。 明明面前这位宴太,口口声声都是在推崇“金钱”,强调有钱人的优越。但保安就是有种,对方在打碎他们学校的鸡汤宣传语的错觉…… “那又怎么样?”有人口是心非地说,目光却忍不住往那颗蓝宝石上飘。 真的这么贵? 以后我的儿子,我的女儿,成为了人上人,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稀奇了吧? 他们酸酸地想。 顾雪仪轻点了一下宝石,说:“所以啊,我是在告诉你们,别做美梦了。有些阶层是你们一辈子也进不去的。不是把儿女送到这里,就能成为人上人了。鸡犬是升不了天的。” 家长们一下呆住了。 万万没想到最后顾雪仪想说的是这样一段话,重重戳上了他们的心窝子。 宴文宏差点笑出声。 是啊。 为什么总是有些人无法接受自己的平庸,硬要将自己的梦想,嫁接给别人,指望别人来化龙成凤呢? 顾雪仪指了下宴文宏:“他是宴氏的小少爷,生来含着金汤勺,被宴家捧在掌心。我怎么管他,等你们什么时候进得了拍卖会,买得起这样的蓝宝石,再来和我说话吧。” 宴文宏嘴角紧紧抿了下。 不是的。 我不是生来含着金汤勺,也没有人将我捧在掌心。 只有对你来说,我才是那个小少爷。 一时间,周围雅雀无声。 他们气得个个面红耳赤,捶胸顿足,但又找不出更有力的话来反驳面前举止优雅高贵的女人。 顾雪仪转过身,问保安:“我现在能进去了吗?” 保安也还在傻眼。 这宴太这一番话,不是彻底击碎了这帮家长的梦吗?那怎么行呢?他们学校靠的是什么,靠的就是帮着家长一起编织梦境啊! “问你话呢?”顾雪仪身边的保镖冷着脸出声。 保安骤然回神,他咽了下口水,知道今天来了个硬茬子。 这里不是没人来找过茬,但却头一次碰上这样的。 保安立刻拿出了对讲机:“喂,王主任,你快来,校门口这里,有个人装成是学生家长,想要强闯我们学校……” 其他哑口无言的家长,这时候也纷纷回了神,来了点底气。 “把她赶走!” “听听,她说的都是什么话?人家底层人民都不配往上爬了?呸!有钱人就是心黑!” “对对,快让王主任来,让王主任和她讲!这个女人肯定学历不高,哼,让王主任好好教教她,应该怎么做个好家长……” 保安对讲机那边,很快响起了一道中年男声,还伴随着滋啦啦的电流音:“报学生编号。” “187622。” “好了,知道了……我马上联系他家长。” 其他家长顿时更来了力气,连忙催促道:“行了,你们不想入校,我们的孩子还等着呢……赶紧让开!” “对,让开!挡着门干什么?” 顾雪仪站在那里动也不动,她只转动了一下目光,扫过了那些准备入校的学生。 周围的喧闹、争吵仿佛都和他们无关。 他们大都低着头,或者望着某个方向,不怎么动,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刚说了你们没钱,现在你们连最基本的规矩都不懂了。谁排在你们的前头,就该谁先,只要我不让出来,你们就得等着。”顾雪仪淡淡道。 从听见他们的议论声开始,顾雪仪就没打算和他们晓之以情动之以理。 顾雪仪轻抬了下下巴:“你们,站这儿,全都给我拦着。回去给你们加工资。” 保镖们齐齐应了声:“好的,太太!” 他们个个人高马大,齐声一喊,震天响。 其实别说加工资了,不加工资他们也干啊! 其他家长,连同学校保安都气了个半死。 但是他们谁也拿那几个保镖没办法…… 那位王主任在接到保安的汇报后,立刻就摸寻到了学生的资料。 嗬! 还是个有钱人! 每年交给他们学校的钱可不少呢! 那怎么能出问题呢? 而且这个学生,还是他们学校的活字招牌呢! 他们都知道他聪明,将来肯定有个好出路! 到时候拿来宣传,多有利于学校招生啊! 王主任立刻打给资料里登记的家长号码:“胡女士,请您现在立刻到学校一趟,您的孩子出了点问题……” 打完电话,王主任就揣上了电棍,那电棍是伪装过的,看上去就是普通的保安棍一样。王主任低头看了一眼,然后雄赳赳气昂昂地就往楼下走了。 凡是那些来找茬的,都得给他们一个狠狠的教训!这样才能震慑住其他人…… 眼看着学校外面堵的人越来越多…… 顾雪仪都有点惊讶。 就这样一个破地方,它是得了皇家的钦点,还是捧出过十八个状元? 竟然有这样多的人将孩子送来。 外面的家长越等越焦灼,看着顾雪仪的目光都变得憎恨了。 这人就是自己孩子得了好,就不想他们的孩子好!怕他们的孩子去抢占资源!多狠毒的心哪…… 又一辆车驶进了巷子。 车门一开,女人踩着高跟鞋噔噔噔快步走了下来,身后还跟了一个老头儿,一个老太太,还有一对中年夫妻。 “宴文宏!”女人高声叫道。 人群立刻分开了。 “是她,对对,就是她,她才是人家妈妈。” 女人转眼就挤进了人群。 她穿着一套香奈儿的套裙,戴着一串珍珠项链,面容温婉,眉眼秀丽,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也是个美人。 她气愤地往台阶上看去。 便见一个裙摆长及脚踝,个子高挑,美丽得有些过分扎眼的年轻女人站在那里,一旁的保镖还给她撑了把伞。 女人跑得气喘吁吁,心下焦灼,累出了一身汗。 可对方却好整以暇,高高在上,仿佛大小姐。 女人微微变了脸色,盯着顾雪仪,冷声道:“我是宴文宏的妈妈,胡雨欣。你是谁?” “我叫顾雪仪。”顾雪仪淡淡道:“是他大嫂。” 她是宴朝的太太?! 胡雨欣这才隐约想起来,最近好像是有从新闻里看见这么一张面容…… “原来是宴太。”胡雨欣脸上的表情有一瞬的僵硬。 前任宴总还在的时候,胡雨欣见过他的那位原配,也就是那时候的宴太。那个宴太,是个清冷美人,看着高傲,实际却没什么本事。但就算是这样,顶不住人家有个好儿子啊。 胡雨欣想了一辈子,也没能坐上宴太太的位置。 再将这两个字念出声,她心情难免复杂。 “但就算是宴太,也不能来管我们宏宏上学的事吧?” “俗话说,长嫂如母。我为何不能管?” 胡雨欣脸色一变:“这是当初说好了的,谁的孩子谁自己教养。老宴总亲自发的话。宴太要是非要横插一手的话,我只好给现任宴总打电话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好,你打啊。你要是能打得通,我也好和他说几句话。” 胡雨欣:“……” 她面色一青,这才想起来,宴朝还在失踪着呢。 打得通才怪了! “宴朝好狠的心,他人不在,还要派你来毁我们宏宏吗?”后面那对中年夫妻上了前,尖声骂道。 胡雨欣听见这句话,立马也就不怕顾雪仪了。 还是她儿子的教育更重要! 胡雨欣马上伸出了手:“宏宏,过来!” 宴文宏没有动。 胡雨欣这下就如同被踩了尾巴的黄鼠狼,立刻激动地想要去抓宴文宏的手。 王主任此时才姗姗来迟,身后还跟了好几个人,没穿保安制服。 他问:“是谁来闹事啊?” 保安连忙指了指顾雪仪。 王主任冷声说着,从门内绕出来,走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还是个大美人。 王主任心说。 但你要想断我们的财路,那可就不行了! 王主任抽出电棍,指向了顾雪仪:“把人扣下……” 顾雪仪轻轻拧了下眉:“我不太喜欢别人这样指着我。” 王主任心说谁管你喜不喜欢…… “嗷嗷嗷嗷!手手手!……” 顾雪仪拽住他的手腕,一掰,一拉,一声脆响,电棍落地的同时,王主任随着那股力道,整个跪倒在了地上。 “如果贵校能好好同我说话,我也不用这样。”顾雪仪淡淡道。 王主任手腕和胳膊关节都疼得要命,仿佛脱臼了一样,他一张嘴,还吹了个鼻涕泡泡,顿时更觉得丢脸至极。 王主任大喊一声:“不能让这种老鼠屎坏了我们学校的良好学习环境!把人先抓起来,然后再报警!抓!全部上棍子!” 顾雪仪勾住宽大的裙摆,微微往前一步,随即一个抬腿、后踢。 王主任只感觉到背后一股劲风,下一刻,他就被结结实实地踩到了地上。 宽大的裙摆在半空中舞出了一朵花。 非洲。 “你们……你们要走了?”年轻小护士,望着他们的方向,怯怯出声。 “是啊。”大汉说着,扫了她一眼:“行了,我们已经和塔塔说过了,你能跟着我们的车队走,等去了下一个地方,会把你交给当地大使馆。咱们的大使馆会带你回国的。” 小护士愣了下,有些高兴,但很快又失落地问:“我不能跟你们一起回国吗?我和你们比较熟悉……我不太想和陌生人一起……我有点怕再被骗。” 大汉纳闷地挠了挠头:“怎么会呢?咱们华国的大使馆怎么会骗你呢?” 小护士叹了口气:“好吧。” 大汉连忙补了一句:“哦对了,我们老大说,你上车的时候记得戴口罩。” 小护士:? 大汉:“哦哦,还有,少说点话吧。” 小护士:…… 大汉看了看她的脸色:“你不觉得费口水么?” 小护士:“……费、费吧。” 大汉说着,突然掌心的手机震动了下,大汉飞快地跳下车,往前面跑,一边跑一边喊:“太太怎么支出了一千万啊!” “咦?还是支出给了咱们的慈善基金?” 小护士惊骇地站在那里。 太太? 他有妻子? 一千万……慈善基金……他这么有钱! 小护士咽了下口水,朝前方看去,看着男人从皮卡车里懒洋洋地伸出了一只手,手腕还是白的,哪怕是身处在这样的地方。 就像他俊美的容貌,丝毫不受侵蚀一样。 男人接过了手机,低低地应了声:“嗯。” 声音也是好听的。 “那她可真棒啊……”男人轻声说,声音很快飘散在风中。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声音好像变得更好听了,好像还带着一点笑意。 年轻男人是在笑。 顾雪仪还会做慈善了? 第43章 校门内外刹那间,鸦雀无声。 连王主任带来的那几个人,都结结实实地愣在了那里。 他们还是头一次看见,二话不说先动手,动作比他们还快的! 这帮家长,也终于清楚地认识到了一件事—— 这个女人连王主任都不怕! 她有钱有势,还有几个帮着她为非作歹的保镖!……怎么对付? 那些跟在家长身旁的学生们,倒是一个个终于有了点反应。他们微微瞪大眼,看向那个王主任。 王主任奋力地大叫着,一边拼命扭动,像是一头挣扎蠕动的猪。 “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冲啊!” “这么多学生这么多家长看着呢!我们可是学校,怎么能保护不了我们的学生呢!” 王主任声嘶力竭地大喊,听着倒是像模像样的。 几个保安和那几个他带来的人,一下子惊醒了。 他们赶紧越过大门,朝着顾雪仪这边飞扑过来,口中高喊着:“放开我们王主任!” 顾雪仪轻轻推开了宴文宏:“站远点儿。” 宴文宏动了动唇,想说他并不是她想象中那样的脆弱。但她以为他脆弱,又有什么不好呢? 宴文宏乖乖地退后了几步。 胡雨欣看着刚才自己怎么叫,都没使唤得动的宴文宏,却被顾雪仪一句话就使唤动了,一口气哽在了喉咙里,压着嗓子说了句:“这孩子……怎么是个白眼狼?” 旁边的中年夫妻,也就是胡雨欣的大哥大嫂,一边心惊肉跳地往后面退,一边出声说:“所以才得教啊!” 那对老夫妻,也正是胡雨欣的父母,气得直哆嗦:“这个宴太太是怎么回事?她想干什么……” 话音落下。 惨叫声此起彼伏。 有两个人被保镖直接按在了大门上。 那扇大门也挺奇怪,好好的大铁门,上面缠了一些细丝,他们一挨上去,就抽搐了两下…… 保镖赶紧松了手:“嚯!还有电呢!” “这什么鬼地方?一所中学,搞得跟什么秘密基地一样!” 顾雪仪也惊讶地回了下头,她很快做出了决断:“全部按门上……” 这是最快让他们失去行动力的办法。 保镖得了令,挨个揪住,胳膊一别,就往门上摁。 他们当然知道那铁门上绕的是什么东西,惊得从脖子到脸全白了,口中一声惨叫,下一秒就结结实实按上去了…… 保安慌急慌忙地转身去关设备。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把人拦住。” 保镖大步上前,把人按在了地上,脑袋磕着地面,发出了“嘭”的一声响。 等把人磕懵了,他们再把人拎起来,往大门的方向走。 保安吓得大喊:“不要!不要!别动我啊!” 几个学生突然“噗嗤”笑出了声,笑着笑着,眼泪都笑出来了。 旁边的家长又怒又急,不明所以,连忙拍了拍自己家孩子:“你笑什么?你们学校老师都受人欺负呢!尊师重道学哪儿去了?” “他们……算什么老师?” 学生的声音被湮没。 有个家长高举起手机,哆哆嗦嗦地说:“我、我报警了啊!我报警了!” 王主任终于停止了挣扎,他冷笑一声,艰难地扭过头,往顾雪仪的方向看去:“这位太太,这里可不是法外之地,我劝你最后及时收手,否则你会后悔的……” 顾雪仪仿佛听见了笑话:“不是法外之地?” 她忍不住笑出了声。 蒋梦是蠢又恶,裴丽馨是贪。 这些人是又贪又恶,还要扯块遮羞布给自己做大旗。 顾雪仪屈起腿,一脚踢在了他的头上。 王主任痛得“嗷”了一声。 “我倒是很好奇,为什么你们连大门上都装了电网?” “当然是防小偷啊!”王主任理直气壮地说。 “防小偷,还是防门内的人出来?”顾雪仪的语气始终不急不缓。 “封闭式管理,难道不应该严格一点吗?” 顾雪仪:“唔,那如果他们翻门的时候,卡在上面了呢?就被电成一具焦尸吗?” “电不死的!”王主任据理力争。 “是啊,人家学校能不比你清楚吗?学校还会害人吗?” “也不能这样说……还是有一点安全隐患的。” 家长们的意见隐隐有了分歧。 顾雪仪轻叹了一口气:“你现在后悔,让我进门去转一圈儿,还来得及。” 王主任知道这个女人来者不善,又怎么可能放她进去? 他大吼一声:“我是不会让的,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顾雪仪扭头说:“那咱们也报警吧。” 保镖愣了愣:“啊?” 心说这有什么区别吗? 但保镖没有质疑顾雪仪的意思。 顾雪仪把手机从手袋里摸出来,扔给了保镖:“打,里面有署名。” 保镖接过已经解锁的手机一看,通讯录里还真有个“警察”,他愣愣地拨了过去…… 胡雨欣见状,忍无可忍:“你这是想把事情闹大?你还要不要宴家的脸面了?” 顾雪仪:“丢脸先丢宴朝的脸,丢不到我头上。” 胡雨欣:“……” 顾雪仪不再看她。 顾雪仪终于挪了挪,松了脚。 王主任连忙爬了起来:“知道怕了?”他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如果不是有这么多家长在这里,他已经遮掩不住面目的狰狞了。 顾雪仪没有出声,揪住他的领子,把他也贴上了铁门。 王主任立马就抽搐了起来:“你你你你你疯了?你你……你松……” 家长群中也一下变得骚乱了。 “你干什么?你这是杀人你知道吗?” “我怎么会是在杀人呢?”顾雪仪说着,拎着王主任又翻了个面,煎了A面煎B面。 王主任的叫声都变得断断续续了,惊恐和疼痛,还有那种仿佛濒临死亡、两眼发黑、看不见希望的感觉,牢牢笼罩着他,他双腿一软,差点失禁。 顾雪仪将他的模样收入眼底,淡淡道:“我是好心在帮你们啊。帮你们的孩子试一试,真的挨上了这道门,会不会真的如王主任所说,不会被电死啊。” 顾雪仪指着他说:“你看,这就是你们的孩子。他现在什么样,你们的孩子就是什么样。” 几个家长露出了惊惶的神情,抓着孩子往后退了退。 他们有点怕她。 但又忍不住仔细去看王主任的样子…… 顾雪仪在这时候松了手,王主任浑身无力,甚至还有点神志不清,“啪”地一下摔了下去。 看着哪里还像是一个人? 看着像是一团丧失了人格尊严的异形。 他们的孩子……会是这样? 就在他们也跟着恍惚,大脑思维搅成一团浆糊的时候,一阵尖锐的警笛声近了。 警察很快推开车门走了下来:“干什么?全部都聚集在这里干什么?” 有个人恢复了力气,从地上爬起来,虚弱无力地说:“他们……他们来咱们学校闹事。非说我们老师虐待学生……说完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打人。您瞧瞧,您瞧瞧我们这模样……” 有些家长还在思考那扇门电不电死人的问题。 他们想着想着,再听见学校工作人员这番话,心底隐约有了点不一样的感觉……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出现在这里的几个警察,并不是顾雪仪眼熟的那几位。 他们应该是当地分局的人。 刚巧前几天才出了学生家长报复性袭击学校,导致一死两伤的新闻,警察一听,也立马警惕了起来,环视一圈儿,问:“谁?你说的哪个他们?” 那人指了指顾雪仪。 警察愣了下:“你确定?” “是啊!就是她!我们王主任就是她打的!” 好吧。 人不可貌相。 这看上去好看又有钱的人,没准儿就这么跋扈。 警察盯着顾雪仪看了几眼,却越看越觉得眼熟。 “是不是在哪儿见过你?” 底下有家长正要说,那不就上新闻那个宴氏的宴太吗? 顾雪仪却更先一步开口了,她说:“嗯,你们内部网站吧。上次刚协助你们警方破案,还领了面锦旗。” “噢……”警察恍然大悟:“对!” 他更纳闷了:“那怎么回事啊这?” 王主任慢慢也回了口气儿,他气急地喊道:“就这么回事!她仗着有钱有势,叫了几个保镖,就对我们动手了……她还拿脚踹我,我这脸上鞋印儿都还在呢!” 这时候却是又听见一阵警笛声近了。 分局的也正愣呢。 怎么又有同事来了? 那边车一停,车门一开,几个总局的警察走了下来。 “接到群众举报,这里聚众诈骗、非法融资开办学校,还有虐待学生的嫌疑……” 分局和总局的打了个照面,一下面面相觑。 “这怎么又是一个新说法?”分局的愣了。 顾雪仪站在中间,丝毫不受侵扰,风姿依旧。 她缓缓回过头,看向了王主任,轻声说:“我说了,现在让我进门,还来得及。” 如果不是为了警醒这帮家长,将事情公之于众,她连报警都不必,大可以直接抄了这个学校。 王主任挨上她的目光,浑身一颤,本能地有点怕她。 保镖走到门边,捡起了刚才掉落的电棍,笑笑说:“这玩意儿,警察同志应该也不陌生吧。这不就是电棍改的嘛?刚才这个王主任带着这东西下来,拿这指着我们太太呢。” 总局的小女警气愤地瞪大了眼:“他怎么能这样!” 宴太太那么好一人! 保镖看向分局的警察:“估计拿你们当他后台呢。” 分局的也懵了:“不是啊,真没有……真没关系……” “怎么回事,进学校看看不就清楚了。”顾雪仪轻声提醒。 分局的一点头:“对,得拿证据说话!” 总局的也立马在前面开了道。 “那得有搜查令对吧?”王主任慌忙说:“那得有这个才能进去吧?” 顾雪仪歪了歪头:“你自己报的警啊,你忘了?” 王主任一口气差点没吸上来。 前面的警察抬手就要去推门。 顾雪仪:“等等。”“有电。”她说着,拿手里的LV手包垫着推得更开,然后指挥一旁的保镖:“带个保安去,把电关了。” “好嘞!” 警察连忙回头冲她笑了笑。 心说这宴太,光看为人处世,也不像那种不分青红皂白的人啊。 “咱们得请人做个向导吧,学校这么大,怎么走呢。”顾雪仪说。 “是这个道理,就这个王主任……” 顾雪仪转过身,随意点了几个学生:“你们来做向导。” “学生啊?” “嗯,他们生活在这里学习在这里,他们很了解这里。” 警察一想也是,就点了头:“咱们得听取多个人的意见嘛。” 那些家长当然不肯。 顾雪仪扫过他们:“你们也跟着进来啊,刚才不是很想进门吗?” 家长们被一激,纷纷跟了上去,要看这个女人究竟玩什么花样。 那些学生目光闪烁,看了看顾雪仪,又看了看身后的家长,再看了看王主任等人…… 顾雪仪问:“你们不敢吗?” 有几个学生对上她的目光。 她的眼眸平静,没有怒意,没有悲伤……只有种强大的平静。 “我敢。”有个个子高,长得有点憨的男生站了出来。 他的父母看上不去并不太有钱,拼命去抓他的胳膊,嘴里还说着带口音的普通话:“你干什么去,你敢什么……” 封闭了太久的世界。 当你想逃离,当你拼命呼救,当你跪地哭求……最后却都没有任何意义。 你的父母成为了帮凶,他们每次接到学校的电话,都会不理解地将你一次又一次重新送进封闭的世界…… 正因为他们年轻,尚且稚嫩,不甘驯服。 所以当光又一次重新照进这个封闭世界的时候,他们还是会忍不住拼命地去抓住它。 “我来带路。”男生说。 王主任没想到这时候还有学生敢出声,他气得鼻子都歪了:“警察同志,你们不知道啊,这些学生平时很不服管教的,爱撒谎,爱逃课,所以才被送来了这里。他们的话怎么能信呢?” 顾雪仪曼声道:“所以我们多选几个学生来听他们的话……他们在这里被你们教了这么久,难不成还个个都是谎话精吗?那你们这里高昂的学费,有什么意义呢?你们毫无教学水平,一个学生都扳正不了?” 王主任所有的话,一下全被堵在了喉咙里。 反驳? 不管怎么反驳,要么就是承认这些学生不是个个都谎话精,要么就是承认自己教学水平差,打着噱头,却一点作用都没起…… 承认哪个,都让王主任不甘心。 而那个男生,却已经开始了他又一次小心翼翼尝试的反击。 他指着不远处的那面墙。 墙下面是一排水龙头。 这样的设施并不常见。 但男生说:“如果有人上课的时候,露出了困意,就会有专门的老师,把人带出来,把他们的脑袋按在水龙头底下,打开水冲,一直冲……每隔半个小时问一句,醒了吗。” “京市的冬天,最冷的时候,零下十三度,你会觉得整个头都被冻掉了一样……” “胡说……八道。”王主任喉头哽了哽。 顾雪仪又点了个女孩子:“你说。” 女孩子小声道:“如果还是不服输的,就有人拿衣架抽大腿……” “艹!”有警察绷不住骂了句脏话,扭头看向王主任:“到底真的假的?” 王主任讷讷开口:“当然,当然假的……我们怎么敢呢对不对?” “封闭式管理,大门一关,有什么不敢呢?” 顾雪仪轻笑一声,说:“今天18度。” 她说:“我再帮你们的孩子试一试,这个水能冲死人吗?” 话音落下,所有人都还没反应过来。 她揪着王主任的领子,将他往水池子里一按,打开了水龙头。 水龙头被开到最大,对着王主任的脑袋哗啦啦就滋了出来。 因为水压很强,喷出来的水,就好像一个个摔炮在头皮上炸开了,王主任口中嗷呜喊叫,很快从头湿到了脚…… 他变成了落汤鸡。 喉中的惨叫,很快变成了嗬嗬的声音…… 十八度也足够冷了。 王主任想哭都哭不出声了。 办这事儿的又不止是我!受伤的怎么老是我! “好了好了,宴太太……”小女警连忙劝:“万一死人了,你要坐牢的。为这种人,不值得,不值得……我们处理,我们处理!” 顾雪仪倒也十分给面子,她轻轻撒了手。 王主任啪嗒一下向后倒了下去,身体抽搐两下,他的脸因为呼吸不及涨成了紫红色,耳朵被冻得通红,脖子却是白的。 看着像是又变成了一个没有人类尊严的异形。 顾雪仪转过身,口吻还是轻柔的,她问:“你们也要来替你们的孩子试试吗?” “……”所有家长站在那里,浑身发冷,别说吱声了,连动都不敢动。 宴文宏抿起唇,轻轻笑了下。 世间一切都是浑浊黑暗的,她站在那里,便像是浑浊黑暗里唯一开出来的那朵雪白的花,光芒耀眼。 宴文宏往前走了一步,伸出手挨了挨顾雪仪的手腕。 她的手也好冷啊。 宴文宏掏出了一块帕子,一点点给顾雪仪擦起了手。 他细声说:“脏了……擦一擦。” 胡雨欣匆匆挤进人群,看见这一幕,差点气晕过去。 她这个当妈的,还比不上这么个莫名其妙的大嫂吗? 但周围一片寂静,胡雨欣是个惯会看气氛的,突然一下也就说不出愤怒指责的话了。 那些学生们,却纷纷动了。 他们抬起头重新看向了那个美丽优雅的年轻女人。 仿佛向日葵终于等来了太阳。 第44章 淮宁中学内的装修简陋。 保安哆哆嗦嗦地说:“这是校长说的,说要给学生们一个朴素的学习环境,这样他们才可以更专心地学习,为自己挣一个好未来!” “可真够朴素的。”有个警察忍不住讽刺一声,踩了踩脚下的地板。 铺的是进口橡木。 再抬头,悬挂的是意大利水晶吊灯。 整个校长室装修奢华,足有七十多平大。 门外的家长也个个怒目而视,如果不是因为警察守在那里,他们就恨不得冲进来砸东西了。 这校长室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明显拿了他们家长的钱修的啊! 再加上刚才的冲击,他们现在脑子里都还是嗡嗡的。 一时间气愤后悔、不愿面对等种种复杂的情绪,塞满了他们的胸腔,让他们急需发泄出来。 警察们先将家长疏散到了楼下等待。 转头问保安:“电话打了吗?” “打、打了。但我就是个小保安,校长接到电话,不一定会重视……” 警察皱了皱眉。 “他一定会来的。”顾雪仪说:“他舍不得这宗来钱快的生意,就这么砸在一个突然闹事的家长手上。” 周围本来心浮气躁的人,望见她的模样,一下也平静了不少。 中途顾雪仪还接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宴文柏打来的,说自己已经从景点返校了。另一个是宴文姝,在那头小心翼翼地问,宴文宏是不是走了。 顾雪仪扫了一眼宴文宏的方向。 宴文宏立刻就抬脸冲她笑了笑。 “嗯,我在他的学校。” 宴文姝松了口气,但还没等这口气松完,就听见顾雪仪说:“不过,他不会再来这里上学了。” 宴文姝:“……什、什么?” “按时吃午餐。”顾雪仪嘱咐了一句,挂断了电话。 顾雪仪收起手机,同时也听见一阵脚步声近了。 校长室的大门敞开着。 校长皱了皱眉,加快脚步走了进去:“你们……” 他的话音顿了顿。 校长一眼就看见了皮椅上的顾雪仪。 女人身形挺直,仿佛女王。 ……那是他的椅子! 校长心头一怒,本能地转头去看保安:“你们搞什么呢?怎么把人放到校长室了?哪来这么没规矩的家长!” 结果等转过头,他看见的不是保安,而是一排警察。 校长心底“咯噔”一下,倒也没慌。 他笑着说:“大家是来帮学校处理麻烦的?”说着,校长叹了口气:“唉,说起来,那个凶手现在还没找到呢。今天恢复上课也是没办法的事,总不能耽搁孩子们上学嘛,是不是?” 总局的人皱了下眉:“还有命案?” 校长心底有点慌了,他艰难地动了下唇,问:“各位警察同志,不是一个局的?” “肖校长,我们是分局的,这几位是总局的。” 校长陡地转过头,看向了顾雪仪:“那她……” 顾雪仪指了下宴文宏:“他大嫂。” 校长马上顺着看了过去。 在看见宴文宏的那一刹,他的瞳孔猛地缩了缩。 “……这、这样,你,你是……”校长一下想起了:“你是宴家太太!” 闹事的是宴家太太! 怎么会?保安怎么也不在电话里说清楚! “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校长擦了擦头上的汗:“宴少在我们学校,那是重点培养对象啊……我们的教学资源,几乎都倾斜到宴少身上了。” “重点……培养?”顾雪仪缓声吐出这四个字。 “是啊,是啊……” 顾雪仪站起身,走进了校长室配备的洗手间。 她屈起手指冲校长勾了勾:“你过来。” 校长有点不明所以。 对方是个大美人,又有钱有地位,他当然不会自恋地认为,对方是对他有意思。 他左右环视一圈儿。 没有出声。 只有几个保安在瑟瑟发抖,他们怕谁?怕警察吗?怕什么……不怕。 校长吸了口气,故意错开了宴文宏的目光不去看,然后才微笑着走到了顾雪仪的身边:“太太有什么吩咐?” 顾雪仪踹在了他的腿骨上。 校长感觉到腿骨骤然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整个人就扑向了面前的小便池。 他被踩了进去。 “唔……” 校长大脑血液回流,又感到窒息又感到颜面尽碎……他拼命挣扎起来。 顾雪仪拧开一旁的水龙头,又将他按进去,好好冲了会儿。 “你们学校重点关照的手法,都这么独特是吗?”顾雪仪不紧不慢地问。 卫生间外的人面面相觑,就听见里面传来咕噜噜哗啦啦的水声。 顾雪仪的动作利落,劲道又大。 校长的眼镜直接被磕碎了,镜片扎进了他的皮肉里,被水一冲,更痛得钻心…… 他一边呛咳,一边痛呼。 这样重点关照……对宴文宏……他们是真没有啊…… “不,不……”校长从卫生间爬了出来,等见到了周围的人,他才松了口气,觉得自己不会被对方弄死了。 他狼狈地说:“没有……你不信你问宴少!我们真没有对宴少干过!是……是,我们是想过,来到这里的每一个人,不管什么身份,都应该要服从学校的管理。我们也试过……但不行,是真的不行,这些在宴少身上根本行不通。所以后来我们……” 宴文宏站起身,紧紧咬了下唇,唇瓣上很快就浮现了一点牙印。 他说:“你撒谎……” “我……”校长回头去看他。 正对上宴文宏冷冰冰的目光。 顾雪仪打断了校长的声音:“肖校长刚才的话,应该已经侧面证实了,这所学校里的确存在体罚、监禁学生的情况。接下来的……” 总局的特别有经验,立马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接下来就交给我们接手了!该依法拘捕的,就立即拘捕……” 校长激动起来:“不行,不行,你们没这个权利……” 总局的人都忍不住冷笑了:“怎么,我们都没权利,还有谁有?” 顾雪仪借了双手套,戴上,然后她拎着校长的领口,将人拽到了楼道上。 她回头微微笑了下:“我带他最后看一眼这个学校……” 警察对她对了个“OK”的手势。 顾雪仪把人扣在栏杆上,指着下面的人群:“你看见那些人了吗?那些是家长,是学生……他们现在恨不能生啖你的肉。” 校长趴着栏杆摇摇欲坠,总觉得自己随时要摔死。 丝丝恐惧笼上心头,他艰难地从喉中挤出声音:“……不,不可能。” 洗脑这些家长花了他的大力气,他切实按照他们的需求出发,他们将他当做了最厉害的老师…… “他们中间或许有那么一些人,无法和他们的孩子感同身受。但只要他们知道,自己交付的大笔钱,什么用处都没有,他们就会愤怒了……” 校长惊叫一声,跌坐在了地上。 顾雪仪松了手,脱掉手套,扔在了他的身上。 “王主任已经在等你了。”顾雪仪说,扭头走进办公室,朝宴文宏伸出了手:“走了。” 宴文宏立刻迈动步子走上前,搭住了顾雪仪的掌心。 他们很快下了楼。 楼下的家长再看向顾雪仪时,目光依旧有愤恨,但更多的还是羞愧。 顾雪仪没指望他们立刻清醒。 毕竟世间有独立思考能力的人,实在是少数。 她带着宴文宏走出去。 宴文宏问:“我们就这样走了吗?” 顾雪仪应声:“嗯,回家。” “还来吗?” “再也不来了。” 宴文宏轻轻笑了下。 胡雨欣的声音却突然插了进来:“回家,也该是回我们的家。宏宏,走,跟妈妈回家。妈妈会重新给你选个好学校。” 宴文宏低低笑出了声,他这才分给了胡雨欣一点目光:“啊,不是你说的,宴家才是我的家吗?” “都是你的家,难道我你就不认了吗?”胡雨欣说着,眼泪落了下来:“宏宏,妈妈以前也不知道你在学校过的是这样的日子啊,你没有告诉过妈妈……难道就因为,就因为她带着你来,给你出了头,你就要跟着她走了?你忘了妈妈是怎么冒着生命危险生下你的吗?” 顾雪仪动了动唇,开口毫不留情:“当你选择给别人做情妇那一刻开始,你受的一切苦,都是你应得的,而不是你用来捆绑别人的筹码。” 胡雨欣的表情扭曲了一瞬。 她身后跟着的大哥大嫂也忍不住忿忿出声:“你说什么?你是宴太太,你有钱有势,你当然不会懂!” 顾雪仪冷淡道:“是啊,我是宴太太。宴朝明媒正娶的妻子。我为什么要去了解一个妾的心情?” “宏宏!你难道就这样看你妈妈受侮辱吗?”胡雨欣压下了心底的嫉妒与愤恨,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宴文宏转过身,乖巧地道:“麻烦大嫂在车上等我。” “嗯。”顾雪仪没有多话,转身就先上了车。 保镖忍不住问:“太太,您不怕一会儿小少爷不回去了吗?” “他一个人,不是一件物品。我只能引导他走上正确的道路,而不是强制改造他的思维。他会有自己的选择。” 顾雪仪倒并不在意这些,今天来到这所学校,她所做下的一切,并不仅仅是为了宴家人。 哪怕是在古代,也并非是滥杀滥刑的。 比如庆元十一年,便规定不得随意杖杀下人,无缘无故杖杀下人者,是要入刑的,乃至影响一门家风。 越是如盛家、顾家这样的高门,越是懂得人是极珍贵的一种资源。 尤其是幼子、少年,他们是一国将来的支柱…… 若是对他们下手,那与叛国又有何异? ……可笑现在怎会有些人不明白? 还肆意剥削幼童与少年。 想到这里,顾雪仪立刻给陈于瑾打了个电话。 “陈秘书,中午好。打扰你了。”顾雪仪顿了下,随即将淮宁中学发生的事,都告诉了陈于瑾。 陈于瑾听得吸了口气。 他没想到宴太太现在变得这样具有正义感…… 爬到这个位置,还有几个人会去留意这样的事呢? 陈于瑾恍惚中,忍不住生出了一丝感叹。 “那小少爷还好吗?” 顾雪仪调下车窗往外看了一眼:“还好。” “那就好。太太接下来需要我做什么?”陈于瑾很聪明,立刻就主动问道。 “接下来,需要劳烦陈秘书去做两件事。第一,查清楚淮宁中学背后的依仗;第二,我前几天捐到基金的那笔钱,如果还没有用的话,那就……”顾雪仪突然想不起那个词了,她顿了下,说:“心理……” 没等她说完,陈于瑾就立刻会意了。 他只当她是心软,不忍心多说,倒也没怀疑是顾雪仪对某些词汇不太熟练。 陈于瑾:“好的,我知道了,我会很快给太太回复的。那笔基金,我会让人用来给那些孩子做一个免费的心理治疗。从国外请心理医生怎么样?” 顾雪仪对心理疾病其实并不太了解。 因为在她那个时候,很少有人会去留意这些东西,更不会有心理健康与否之说。 但不了解,并不代表不尊重。 她沉吟几秒,道:“不限于这些孩子吧,可以推广向全国……” 陈于瑾顿了顿,提出了一个建议:“您考虑过,由您亲自来推广这个计划吗?” 这也是陈于瑾最近发现的,顾雪仪最近的风头相当盛,甚至快赶上一些一线明星了。 她身上的讨论度,也侧面推动了宴氏的股价稳步上升…… “好。” “那您开个微博?” “嗯,我试一试。” 其实这样的慈善计划,对于宴氏来说,实在不值一提。 还不如资助山区来得更容易宣扬。 因为国人对心理问题实际并不太在意。 这样的计划赚不了钱,也未必能赚来多大的名声。 但陈于瑾有个习惯,那就是做就一定要辅助对方做到最好。过去宴朝在的时候是这样,现在顾雪仪在的时候依旧是这样。 两人就这个话题,聊了好一会儿。 陈于瑾的秘书不明所以,站在门外等了好久,还心想着,不知道陈总又在谈多少个亿的大生意呢…… 这头顾雪仪在打电话。 那头宴文宏也在偷偷打量顾雪仪的模样…… 她的模样恬静美丽…… 但胡雨欣却打断了这一切。 她急切地想要去抓宴文宏的胳膊:“宏宏,妈妈知道你受苦了,你也要给妈妈一个补偿你的机会啊……你跟妈妈回去吧……” 宴文宏突然反扣住了她的手腕。 他抬起眼眸,再不掩饰地露出眼底的阴沉冰冷之色,他说:“你错了,我在这里并没有受多少苦。” “你以为我很弱是吗?哦,我知道。我十岁那年,吞安眠药自杀。吐得昏天暗地,你骂我懦弱。所以到现在,你都还以为我懦弱吗?” “其实刚进去的那一周,他们试图教会我服从。有个人把我按在水池里,然后第二天,我就把他的脖子卡在铁门里。他的脖子差点生生夹断。后头还有人想把我关在禁闭室,第二天,那个人就自己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他们很怕我……” “这里很恶心,但我在这里并不痛苦。” “所以,收起你假惺惺的可怜与愧疚。” 胡雨欣身体不自觉地发颤,不敢对上他的目光:“那……那她呢?你既然没受苦,你凭什么感激她?我才是你妈妈……” “你怎么能和她比呢?”宴文宏笑了笑。 宴文宏抬起手,看上去依旧分外乖巧,但目光却是冰冷的。 他松了手,冲着她拜了拜:“我该走了。她会久等的。” “宴文宏!你、你怎么能……”胡雨欣的大哥又有点怕他,但又忍不住大声喊道:“你怎么能不顾亲情!你忘了谁才是你真正的家人了吗?” 一个孩子,怎么能不听他们大人的话呢? 宴文宏歪了歪头:“你们是不是花着宴家的钱,花傻了?” “你忘了吗?妈妈,是你教我的,不做一个冷血薄情的人,怎么能和我大哥争呢?” 胡雨欣又是羞愤,又是慌乱。 她的手胡乱捞了几下,却没能抓住宴文宏。 宴文宏长腿一迈,大步走向了车。 车门打开。 宴文宏低声说:“对不起……说得久了一点。” “没关系。”顾雪仪淡淡道。 他装得很好。 但她还是能察觉到他身上那一点没来得及藏起来的戾气。 只不过顾雪仪不会去点破。 宴文宏笑了笑:“你饿不饿?” “嗯,一点。” “我好久没有逛街了,我们在外面吃吧。”宴文宏笑得眉眼都亮了起来:“今天好开心啊!我请大嫂吃饭吧!我有钱的!我有好多好多钱!” 顾雪仪刚注册完微博账号。 她收起手机,应了声“好”。 …… 因为有顾雪仪的强势插手,淮宁中学以最快的速度,被曝光在了大众的面前,一下惊爆了所有人的眼球。 顾雪仪又一次登上了热搜。 第45章 热搜一下还引爆了几大娱乐论坛,甚至是一些门户网站的讨论。 遍地都是相关的帖子。 陈于瑾在电话里说:“其实也并不是多大的事,不过这个肖俊确实有所依仗。宋家有个私生子,得叫他一声舅舅。” 他的气息有点不稳,大概是一边在走一边在说。 “一个私生子,也算依仗?”顾雪仪有点惊讶。 “宋家家主还在世,他亲口许的诺,说是私生子个个都有继承家业的权利。也就是说,私生子也就和婚生子没差别了。” 顾雪仪心下冷淡地想。 那倒还不如像老宴总一样死了好。 活着还添麻烦。 这现代大家,怎么连妾生子越不过嫡子的道理都不懂? “阎王易躲,小鬼难缠。事情越拖,中间越生出事端。对付小人,便要趁他还未反应,就将事情一口气办成。他就算再暴跳如雷,也没办法了。”顾雪仪说着,抬手为自己斟了一杯茶。 “不错,是这个道理。”这时若是要做君子,那就得被小人闹心了。 “只是……”顾雪仪顿了顿,这才又从记忆中勾出了那位宴先生。 “只是什么?” “我原本想着,恐怕对宴朝声名有碍。但他原本就与宋家不合,倒也不差背这个锅了。” 陈于瑾哭笑不得:“太太说的是。” 顾雪仪这头放下了茶杯,一抬眸,就看见宴文宏走下了楼,正定定地看着她。 顾雪仪想了想,也不好在宴朝的弟弟妹妹跟前,展露冷酷无情那一面。便也出于“宴太太”的身份,多问了一句:“上次请陈总去查探的有关宴朝、宴勋华的消息,可有结果了?” 大概是顾雪仪太久没提起过宴朝了,今天突然一下频繁提起,陈于瑾一时间还有点不太适应。 他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暂时还没什么消息……” “是吗?” “嗯……” 陈于瑾总有一种,顾雪仪再轻轻问上一声“是吗”,他就扛不住了的感觉。 “好,那我知道了。陈秘书好好休息。”顾雪仪说着挂断了电话。 她没有追问。 因为她本来也不是真的关心宴朝。 “……”陈于瑾愣了愣。 挂得还挺快? 等挂完电话,宴文宏就跟着坐了过来,问:“在等大哥吗?” “嗯。” 宴文宏一下安静了。 顾雪仪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宴文宏立刻又恢复了,笑着说:“我们今天也在外面吃吧。” “可以。” 宴文宏的新学校已经在安排了,但考虑到他的心理问题,所以没有立刻让他入学。 宴文宏待在家里,还是和之前一样乖巧,至少表面是这样的。他的要求大多不过分,顾雪仪也就不会拒绝。 而另一头的网络。 因为警方已经出了警情通告,淮宁中学一边被大骂的同时,顾雪仪的名字也频频被提起。 【我真的服气了,这是什么专做慈善的豪门太太啊啊啊!】 【顾雪仪人美心善!】 【我已经看见警局的人往宴氏送锦旗去了,宴氏锦旗又添一!还会有三四五六吗?】 【我真的粉宴氏了!宴氏旗下都有啥公司来着?我要去消费了再见姐妹!】 【我来,我会彩虹屁!让我先来!宴太太不仅人美心善,眼光还一流!她挑的冬夜的画,就真的超绝!宴太太一定很适合做伯乐……】 …… “顾雪仪”三个字,一下成为了微博上搜索量最高的词条。 看得不少小明星私底下眼珠子都嫉妒红了。 最近刚刚有了些人气的小鲜肉金函学,就忍不住对着手机感叹:“同人不同命,有些人真是天生就能拥有别人拥有不了的东西……” 宴文嘉同样在刷手机,他最近仿佛成了个刷手机狂魔,连媒体都这样报道他。不少粉丝还对此欣慰落泪。我们原哥终于不到处浪了! 宴文嘉听见声音,立刻就抬起了头:“那是因为你本来就很糟糕。当然不能和她比。少买点热搜。” 金函学:? 宴文嘉起身往后台走,面色阴郁。 他们这群庸俗又愚蠢的人,又怎么有资格评判她? 金函学眼睁睁看着宴文嘉走远,想发怒又不敢。 直到宴文嘉身影彻底消失了,他才敢转头问经纪人:“我哪里得罪他了?” 经纪人叹了口气:“早就说你不要去招惹他了。上次一起录节目,你老和他搭话,他就说你烦了。” 金函学:“……” 上次? 上次他说了什么? 哦,他不就问了句,是女朋友吗? 难不成还被他说中了? 金函学低头又看了看手机,上面放着一张那位宴太的照片。 他隐隐约约记起来,那天录制间隙,原文嘉好像还转发了某条和这位宴太相关的微博…… “走了,发什么呆?”经纪人拍了他一下。 “哦,就来。” 淮宁中学一干人员,很快就被处置了,并且已经提起了公诉,只等待法庭宣判那一天到来了。 但顾雪仪从来秉持,做事要么不做,要做,就要不拖泥带水的原则。 于是这次她给江越打了个电话。 江越接电话倒是接得很快,并且刚一接起,就感叹了一句:“稀客啊!” 顾雪仪权当没听见他的调侃,微微一笑:“想请江先生帮个忙。” “什么忙?你说。”江越说着,自个儿都忍不住笑了:“反正也不是第一回和宴太太狼狈为奸了。” “哪里是狼狈为奸,次次都是光明正大,做的也都是善事。”顾雪仪面色不改。 “好,那宴太太说,这次又是什么善事?” 顾雪仪报了一串地址:“那一块地皮是你们的对吗?” “是……怎么?” “江氏的建筑公司在附近有一片工地,配备了铲车、挖掘机对吧?” “是……” “我买下那个地方,请江总受累,把那儿给推平吧。” 那头接电话的江越一下坐直了身体。 他飞快地查了下那个地方。 地址应对的是,淮宁中学。 她铲学校干什么? 而且…… “要动工得有批文。” “简昌明那里有。” 江越吸了口气:“感情宴太太是来真的?这都准备好了?” 他也不得不感叹她的雷厉风行。 “宴太要是真的讨厌这所学校,其实要教训那些学校的人,是很容易的嘛。” “但要教育那些家长并不容易。” 江越怔了怔,半晌才说出来一句话:“……哈哈,没想到宴太太在教育这方面还颇有心得。” “不敢当。那个地方伫立在那里,总有家长还会闻讯而去。没了肖校长,还有李校长。推平了,人人就都知道,他们得罪了我宴家。有些人听不进去大道理,但却大都欺软怕硬,畏惧钱权。” “有道理,宴太太想得真周全,但是这笔钱……” “反正是宴朝出。”顾雪仪刷别人的卡,又怎么会有压力呢? 江越心底莫名有点不痛快。 他寻思顾雪仪和宴朝之间的关系,也没亲密到这份儿上啊。 “算了,推就推了吧。也不用提钱不钱,买不买了。我今儿也看了新闻,就这么个人渣地方,推了也行。当我江越沾您宴太的光,一块儿做善事了。” 顾雪仪勾唇一笑:“那就谢谢江总了。” 江越挂了电话就让人推挖掘机去了。 那座前几天还在圈养学生的学校,一转眼就在一片烟尘中,轰然倒塌了…… 这边刚一倒完,宋家的电话就打到了江越这里。 “江总是不是看我不顺眼?故意的?”那头传来了磨牙的声音。 江越事务繁忙,平时如果不是正好想接的电话,对谁都没好脸色。 他拿下手机看了一眼来电显示,说:“你他妈谁啊?” 那头噎了噎,才忍辱负重地从喉咙里挤出了一句:“我是宋武。” 江越这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扒拉出这么个人物。 江越反问:“哦,怎么了?” 宋武被他的语气激怒,又转念一想,你们江家跟我们宋家是盟友,你还这么对我们?你这不是过分吗? 宋武抓紧了手机,激动地道:“你挖的那个地儿,是我的地方!” “那是老子的地皮,老子想挖几个窟窿挖几个。你他妈算老几?你要找老子算账,让宋景来找老子!” 宋武气得够呛,还没等他多话。 江越就把电话挂了。 江越挂完电话,又有点生气,又忍不住想笑。 艹。 老子怎么又上顾雪仪的套了? 江越连忙又拨了顾雪仪的号码,打过去…… 占线。 江越:“……” 简昌明正在和顾雪仪通话。 他在那头问:“简家欠你的人情,你可以保留下来,等到真正需要的时候再用。在这个时候用掉,……不觉得不划算吗?” 顾雪仪一手正在翻书,然后一边头也不抬地应道:“这个人情听上去太大了,我担心简先生总惦记着,总怕我要挟恩求报,哪天实在忍不住了,便将我杀了,以绝后患。” 简昌明忍不住笑出了声:“……怎么会?简家又不是土匪。” 顾雪仪依旧口吻平淡柔和:“那便当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简昌明敛了敛笑容,轻叹一口气,道:“宴太太才是君子。” 二人又寒暄了几句,然后才挂断了电话。 简昌明攥紧了手机,坐在椅子上,膝上的财经报半天都没有翻动。 简芮进来看见他的模样,忍不住问:“小叔怎么了?你……不高兴?” 简昌明这才低下头,重新翻动报纸。 “第一个看透我的人,是宴朝。第二个,是顾雪仪……” 简芮静静地听着,嗯?所以然后呢? 简昌明却没有再说话。 虽然顾雪仪的用词有些夸张,夸张到了带了一丝调侃轻松的味道……但事实的确是这样。 任何一个大家族,都不会愿意欠下人情。一旦欠下,恨不得立刻还恩。否则总会寝食难安。 他们的人情太大了…… 他不是君子,她才是。 她看得明白,所以主动退让,消耗掉那份人情。 而他顺水推舟,皆大欢喜。 等和简昌明通完了电话,顾雪仪才发现了江越的未接来电。 她差不多已经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顾雪仪抬头叫住了女佣:“给我端一份水果过来。” 女佣应声,连忙去了。 等水果拿到了手边,顾雪仪也洗净了手,这才一边吃着提子、车厘子,一边给江越拨了回去。 “宋家给我打电话了。”要说刚才还有点怒气,这会儿都消得差不多了。江越都差点怀疑,顾雪仪是不是故意占线了。 “嗯,他们指责江先生了?” 江越没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故意怒道:“你又拖我下水?” “我那天无意间听陈秘书和简先生说起,今年年初在阿联酋竞标的时候,宋氏对江氏的车动了点手脚,以致江氏错过了招标,还差点车毁人亡。你们三家彼此关联又重叠的产业太多了,以后的冲突只会越来越多。我还听说年中的时候,江氏、宋氏、封氏共同修建的大楼,也出了不少事故……”顾雪仪咬了口提子,汁水四溢,特别甜。 “这不正是提醒江先生,应该适时抽身吗?” “陈于瑾连这些都跟你说?”江越敛住了怒意。 当然那怒意本来也是装的。 “三家太紧密了,本来就不是一件好事。这也正是一个,让你们彼此分离得远一些的契机。”顾雪仪顿了下:“我们再来聊聊宝鑫的事吧。” 江越沉默了几秒。 顾雪仪也极有耐心地等着。 直到那头重新传出了声音,江越轻笑一声,说:“请宴太太以后多教教我,该怎么调教我那个顽劣的弟弟!” …… 一辆皮卡轻轻摇晃着,来到了一座建筑前。 刚一停稳。 一枚子弹就打在了轮胎上。 紧跟着是一连串的子弹…… 枪火声不绝于耳。 他们刚刚从远近闻名的拐卖村过来。 于是车里就又多了几个女人,她们都多是在国外旅游、留学的华国人,被人拐骗到了这里。 小护士也在其中。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和她们好像没有什么分别的。 原来真的像是他们口中说的那样,同为华国人的份儿上,捎她们一程,救她们一把。 女人们在一片枪林弹雨中,抱紧了头。 往车的更深处躲去。 很快,几声更震耳欲聋的轰轰声响起。 明明她们置身车内,却有种火焰扑面而来,将她们炙烤得浑身滚烫…… 又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声音终于停歇了。 大汉踹了一脚地上的辫子男:“我就知道他没安好心。行了,这下可以名正言顺抢塔塔的老窝了!” 车门打开,年轻男人走了下来。 他穿着雪白的衬衣,黑色的长裤,站在中间,完全不像是属于这个世界的人。倒更像是一个误入这里的贵公子。 他没有出声,而是径直走进了面前的那栋建筑。 建筑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孔洞,那些都是火器留下的痕迹…… 男人推开了门。 里面躲着几个面目黝黑的女人,她们嘴里惊慌地喊着当地方言,一边往里躲。 他径直走上前,嘴角似乎带着一丝淡淡的笑容,看上去越发像个贵公子。 他按住了其中一个女人。 扒落了对方的头巾。 旁边紧挨着的一个女人,飞快地掏出了枪,但还没等扣下扳机,“砰”的一声。女人倒了下去。 年轻男人手中的枪管,飘出了淡淡的白烟。 其他人彻底不敢动了。 而那个被扒落头巾的人也终于转过了头,露出来的并不是当地女人的脸,而是一张布满皱纹的男人的脸。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计划进行到最后一步了,你不亲眼看着我死,你怎么甘心?”年轻男人淡淡道。 “宴朝……”他咬着牙:“你故意骗我。” “你这老王八往非洲一躲,就是十几年。躲着也就罢了,还跟苍蝇一样时不时出来寻找存在感。你太烦了。”年轻男人还是用平静贵族般的口吻,说着这样的话。 “我……”老人还要开口。 年轻男人已经把枪管塞在了他的嘴里。 国内的11:31分。 裴丽馨的手机屏幕亮了—— 【宴勋华死了。】 第46章 男人慢条斯理地敲完了短信,发送。 再将手机塞进了老人的口袋。 然后抽出一张纸巾,细致地擦去了手指上的血迹,再随手丢在老人的身上,站起身:“走吧。” 手下看了一眼,刚想说,老大不是不乱丢垃圾吗? 但转念一想,宴勋华不就是个垃圾吗? 垃圾扔进垃圾堆,那也没毛病。 年轻男人带着手下走出了那栋建筑。 他身后的大汉抬手高呼一声:“所有人,回到车里!” “你……你没事吧?”后排车里,突然伸出了一个脑袋。 但等她话音落下,年轻男人已经坐进了车里。 刹那间,她只嗅到了一点淡淡的血腥味儿。 她打了个哆嗦,被钉在了那里,一时间再也不敢开口了。 这帮人……真的是国内的企业家?而不是什么穷凶极恶的黑帮吗? 她心生忧患。 但她身后的其他女人,却是狠狠松了口气。她们被拐到这个地方,已经见识了太多的黑暗与残忍,她们还怕这一行人不够凶悍,为了救她们,到时候连自己也被当地武装组织盯上…… 现在她们终于能放心了! 她们能回国了…… …… 裴丽馨刚给裴智康打完电话,等放下电话听筒,就看见了亮起的手机屏幕。 她的瞳孔猛地扩大了。 随即颤抖着将手机拿了起来,反反复复盯着那条短信看…… 老宴……死了。 裴丽馨的目光闪了闪,最后落在了发件人的名字上——【老宴】。 那么又是谁拿着他的手机,发出了这条讯息? 不用推测,裴丽馨的大脑里就已经浮现了,宴朝坐在那里,屈起手指,不紧不慢地编辑讯息再发出的模样…… 裴丽馨的背后陡然升起一股毛骨悚然的凉意。 她哆嗦着把手机扔进了抽屉,锁起来,好像这样就感受不到来自宴朝的威胁了,更没有那种被窥视,如同砧板上的鱼的滋味儿了…… 裴丽馨拿出了另一个备用手机,慌忙地开始拨号。 “嘟……嘟……” 无人接听。 再拨一个,依旧是无人接听。 就在这个时候,裴丽馨听见抽屉里的手机又响了。 新讯息来了。 裴丽馨咽了下口水。 她的一切依仗都来自宴勋华…… 如果这时候有人看见她的表情,一定会惊诧于,在外面干练、狠辣的裴总,这一刻怎么会这样胆小?连额前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 裴丽馨颤抖着取出了手机。 是一条陌生号码发来的讯息—— 【裴总,陈总已经查到我头上了。我会把事情定性在商业罪上,一切到此为止。请求裴总好好照顾我的家人……】 没有落款,但她知道那是谁。 他跳楼了。 裴丽馨如同吃了一大坨冰,直直往心底最深处坠去,又冷又沉,压得她浑身血液都仿佛流失了大半。 她立刻打开了新闻门户网站,没有一条是在议论这件事的……网络上在热议哪个明星滑倒了,哪个明星有绯闻了,还有顾雪仪如何如何厉害……一条条都扎眼得很。 消息被按下去了。 宴朝悄无声息地挥起了手里的刀,斩断了那些和宝鑫有所往来的人的一切联系…… 裴智康很快就又接到了裴丽馨的电话。 “怎么了?姐?我现在还在找人呢……” 裴丽馨咬着牙:“不绑顾雪仪了。” 裴智康松了口气。心说,她也的确不好绑,我正犯愁呢。 裴丽馨冷声说:“你去绑宴文柏。” 宴文姝现在身边总带着保镖,宴文宏又身在宴家,几乎和顾雪仪形影不离……那就只有宴文柏了。 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了! 裴智康稍微迟疑,就答应了。 他和宴文柏在同一所学校,宴文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而他……却除了能掏得出手的钱以外,除了自己有个好姐姐,能借一借宝鑫的名头外,哦,别人还只知道宝鑫是宴氏的子公司,连宝鑫具体做什么的都不清楚。 裴智康憋屈极了。 他平时脸上不显,也只能多多丢点钱出去,换来更多的拥趸。 这次……可让他抓住机会了。 裴智康并没有大难临头,不得已而为之的觉悟。他很快打电话去找了人,雇的都是穷凶极恶不怕死的人物。 “他就一豪门小公子,平时做过最多的运动也就是打打球。要抓住他很容易的。你们能从他身上换到不少钱……”裴智康说。 那头的人也立马拍着胸脯:“您放心!这事儿一定给您办妥了!” 裴智康挂了电话,还忍不住哼了段歌。 其实……他也还是想抓顾雪仪。 就是太难了。 裴智康心底痒痒地想,等把宴文柏绑过来了,我得先让他给我舔鞋!哈! …… 宴氏运转起来,当然不是普通小公司能比的。 关于成立专属基金,仅用于提供免费心理治疗的项目计划,很快就做好了。相关人手,也迅速被安排到了位。 也就是说,接下来顾雪仪只需要发一条微博,成为这个专属基金的代言人,就可以了。 “辛苦陈秘书了。”顾雪仪翻动着面前的项目书,低声说。 陈于瑾面上笑容不减:“不辛苦,只是一件小事。” 对于他来说,的确只是一件小事。 顾雪仪合上文件夹,站起身:“那我先走了。” “好。” 顾雪仪前脚刚走出去,陈于瑾就听见她的手机响了。 不会又是宴文宏吧? 陈于瑾皱了下眉。 不过很快,陈于瑾的私人手机也响了起来。 陈于瑾立刻回神,接起了电话:“……宴总。” 顾雪仪来到了一楼。 她刚挂断电话,就听见一楼有人议论:“金融楼那边,有个高管跳楼了。” “怎么回事?” “可能是被陈总抓着了,好像说是挪用了不少公款。” “啧,这种人真是……” 顾雪仪眨了下眼。 宴氏还是很厉害的。 顾雪仪大步走出去,转而给宴文柏打了个电话,嘱咐他今晚要回家吃饭。 宴文柏倒是不在意宴文宏是否在家,一口应下了。 这头宴文柏刚收起手机,就突然感觉到背后一道劲风袭来。 很奇怪,就像是他突然间拥有了武侠片里大侠那种敏锐的感应,他本能地弯腰扭头,刹那间,心底还有点悬,担心躲不过去…… “咻”。 那是舞空了的声音。 他躲过去了! 顾雪仪教他的……有用。 宴文柏立刻转过身去看,只见几个穿着汗衫,头发凌乱,身上散发着烟味儿的男人,正盯住了他。 其中一个离他最近的,手里扣着一根棒球棍。 “哈?让他躲了。” “下次盯准点。” 宴文柏倒也没多想,学校里和他不对付的人并不少,指不准就是谁雇来想揍他的。 宴文柏挽了挽袖子,做了个起手式,看上去有点像是要打太极了。 对面的男人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果然是豪门小公子,没见过世面呐,觉得做个样子,就能吓住我们……嗷!” 那人话音未落,宴文柏一拳揍了过去。 男人仿佛听见了自己下巴骨裂的声音。 “啊啊啊!” 惨叫声很快不绝于耳。 半个小时后,陆陆续续有其他学生从校门出来,刚一转进旁边的奶茶巷子,就撞见了这样一幕。 “卧槽?” “那是宴文柏?” 宴文柏缓步走出来,有种自己变成一代武学宗师的恍惚感。 “你、你没事吧?是不是有人找你麻烦?” “肯定是想绑架他啊!宴家那么有钱!” “卧槽,那不得报警?” “对对对报警!” “你没事吧?”旁边还有人追问。 宴文柏及时抽回神,他低头看向对方,问:“有镜子吗?” “……有。”女孩子赶紧从兜里掏了一面小圆镜。 宴文柏对着镜子,慢吞吞地擦去了脸上的血。 一会儿要回宴家吃饭的。 这一次,他不想再让她担心了。 …… 裴智康连续打了几个电话,都联系不上那几个绑架犯了。 而顾雪仪这时候正在给宴文嘉打电话。 宴文嘉已经比之前好了太多,但顾雪仪认为,适当的奖励与安抚是有必要的。不然好不容易养下来的好习惯,就又要被打破了。 人都是需要尝到甜头的。 “你现在在剧组吗?”顾雪仪问。 宴文嘉那边有点吵嚷。 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才终于响起了宴文嘉的声音:“没在剧组。在外面录节目。” 宴文嘉嘴角向下抿了抿,但它自个儿又有点不受控制,往上翘了翘。 今天肯定就给我主动打了电话! 她肯定是看见我在微博帮她说话了! “在哪里录?”顾雪仪一边说着,一边抬眸扫过路边的店铺,最后定格在了一块“烤猪蹄”的招牌上。 宴文嘉跟着在手机那头报了一串地址。 “吃东西吗?”顾雪仪又问。 宴文嘉的心跳顿了一秒:“你……您给我送吃的?” 岂不是又有素材发朋友圈了? “嗯。一会儿就过来。”顾雪仪说着,挂断了电话,带着保镖下了车,去买猪蹄。 宴文嘉收起手机。 录制棚里,所有机器都停住了,所有人也都噤了声,只看着他。 过了几秒,主持人问:“……原哥,能继续了吗?” “能了,继续吧。”宴文嘉本来满腹的不快,觉得这节目真他妈操蛋。说好的录一期,结果一期又一期,办得烂,还硬要让他来救场。 但这会儿再看向台上的人,他突然觉得没那么令人讨厌了。 招牌越来越近。 顾雪仪也没吃过这个东西。 ……好吧,就是她想试试。 等走得越近,就越有一股香气扑面而来,微麻微辣,还有一丝甜意。 顾雪仪一口气打包了多份,让保镖拎在手里,又另外添了一些热饮。 她提早给经纪人打了电话,经纪人带着助理早就等在门口了,见她过来,立马将人迎了进去。 “原哥在里面录节目……” “嗯。”顾雪仪问:“我能站在一边看吗?” “能,当然。” 经纪人殷切地推开门,带着顾雪仪走进了录制棚。 里面并没有太多人注意到这边的动静,但他们闻见了香气。 就这么过去了三分钟,因为设备出了问题,于是突然中断了录制,大家都中场休息。 保镖也就将食物交给宴文嘉的助理,分发了下去。 节目组的人头一次见到送猪蹄加奶茶的搭配。 他们和剧组的人不一样,没尝到过来自宴家大厨的菜品,乍然看见这些东西,就有小明星忍不住问:“谁送的?” “原哥身边的人发的啊。” “原哥的手笔就这么抠?”有人压低了声音。 “这叫抠吗?原哥以前都压根不送东西的。他录节目也好,拍戏也好,都很随性……都是录完就走。” “……”那人不说话了。 但私底下,却有不少人悄悄感叹起,就这些东西,还真上不得台面。 上周来这儿录影的某个二线明星,手笔都比这个大。 啧啧…… 金函学却不这样觉得。 他一眼就瞥见了经纪人身边跟着的年轻女人,身形高挑,美丽动人。 那不是……那不是之前上过热搜的宴太太吗? 不就是原文嘉转发的那条微博的核心人物宴太太吗? 对方出入思丽卡晚宴,出入封家的慈善晚宴,随随便便捧红一个画家,再随随便便捐千万出去…… 金函学轻蔑地看了一圈儿周围的人。 你们懂个屁? 有钱人才不需要大肆铺张以体现自己的身份,有钱人往往更亲民…… 正好趁着休息的时候……金函学的目光闪了闪,干脆悄悄溜了出去,朝那位宴太太跟了上去。 顾雪仪刚走进休息室,一扭头,就看见了一个染着金发,戴着耳钉,模样有些像是……唔,网络上怎么说的来着?说是叫……韩系?韩系男生。 顾雪仪淡淡扫了一眼:“你是不是走错了?” 金函学摇了摇头:“不,我没有,我很仰慕您。” 顾雪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恰好这时候,顾雪仪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是一个从来没见过的陌生号码。 但顾雪仪还是接了起来。 “喂。” 金函学看她不理会自己,一下急了,连忙说:“原文嘉可以,我也可以的。我不想努力了宴太,不,姐姐。你看看我,我比原文嘉贴心,会讨好人啊……” 手机那头迟迟没传出声音。 顾雪仪听见金函学的话,还有点没回过神:“什么?” 这时候电话那头终于传出了声音,嗓音清冷好听:“我是宴朝。” 顾雪仪一顿。 而金函学此时更激动了,大声说:“宴太太!你包养我吧!其实三人行我觉得也可以!” 电话那头:“…………” 作者有话要说:宴朝:我觉得不可以。 第47章 顾雪仪这才将目光又落回到金函学的身上。 金函学见她看向自己,双眼登时亮了亮,动唇还想来一波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全面阐述包养自己的一百八十种好处…… 顾雪仪抬手捂住了手机听筒,礼貌但又冷淡地说道:“我没有这样的意向。” 金函学当然不肯相信。 “您要不先试试?” 金函学是真没在现实中亲眼见到,比顾雪仪还有钱的女人了,更没见过比她还要漂亮的女人。 他一心想要拿下这个金主爸爸。 于是他诚恳地发问:“为什么不呢?是因为我没有原文嘉他长得好看吗……” 话没说完。 “你的确没我长得好看。”宴文嘉冷冷说着,三步并作两步,跨进了门,一把揪住了金函学的领子,把人拖了出去。 顾雪仪顿了顿:“……下手轻点。” 宴文嘉:“知道。” 金函学大脑一激灵,顿时慌得双腿都软了。 谁能想到呢? 他只是不想努力了想搭上富婆的快艇而已!怎么能正好让富婆的另一个包养对象撞上了呢? 原文嘉看见他这么抢资源,那还不得劈了他? 顾雪仪这时候松开了捂住听筒的手,语气平缓地称呼了一声:“宴总。” 宴文嘉的动作猛地一顿。 连金函学也傻住了。 卧槽? 卧槽! 金函学刹那间仿佛被谁卡住了脖子,连呼吸都呼吸不出来了。 宴氏的宴总不是失踪了吗? 他怎么会给宴太太打电话? 卧槽我完了!我不仅抢资源被原文嘉撞见了!我还当着人家正牌老公的面放了豪言…… 金函学吓得动都不敢动了。 顾雪仪这时候抬眸朝他们这边扫了一眼,宴文嘉这才重新动作起来,飞快地将金函学拖出去,然后关上了休息室的门。 宴文嘉神色复杂地在那里站了几秒钟。 “怎么了?怎么了这是?刚才就一转身的功夫,人就不见了!”经纪人迎面大步走来。 宴文嘉眼眸一冷,拎着金函学进了隔壁的化妆间。 “嘭”的一声巨响紧跟着响起。 经纪人吓坏了,连忙扑上去,结果却被门板撞了下脸。 “原哥!原哥你别乱来啊!杀人犯法啊原哥!”经纪人在外面大声喊。 顾雪仪所在的休息室,倒是顷刻间安静了下来。 “宴总安全了?”顾雪仪化被动为主动,先出声问。 宴朝却避而不谈这个问题,他问:“刚才那是谁?”他的嗓音平静中透着一丝淡漠。 “一个小明星。”顾雪仪自然没有什么可心虚的,她紧跟着又问:“宴总打算什么时候回国呢?” “三人行?” “……” “叫什么?” “……” 顾雪仪摩挲了一下手机背壳。 这位宴先生的性情,果然就如同他那张照片上展现出来的一样。 外表清隽矜贵,内里强势。 恰巧,她也同样只是外表温柔,内里却同样强势。 顾雪仪不紧不慢地道:“我不知道他叫什么,但我知道,宴总再不说一句有用的话,我就要挂电话了。” 她的烤猪蹄都快凉了。 “……”那头沉默了几秒钟,然后才重新响起了男人的声音:“请转告顾先生,他如果和克莱文这个人走得再近一些,宴太太的面子就有些不够用了。” 顾雪仪惊讶地挑了挑眉。 打电话是特地回来告诉她,让顾学民和张昕别再踩着宴家的底线寻死? “好,我知道了。”顾雪仪应声,倒是没有一点恼怒。 原身的父母究竟是什么样的货色,她也已经见识过了。 “宴总还有别的想说的话吗?”顾雪仪抬头,斜斜盯住了桌上放着的烤猪蹄和奶茶。 啊,节目组会有微波炉吗? 那头又沉默了几秒,似乎是有点摸不清楚顾雪仪的套路。 “……宴太太是希望我关心你一下吗?” “你不关心你的弟弟妹妹们吗?” “他们不需要我关心,只有宴太太是我的合法妻子,这的确需要我来关心。”宴朝说着看似温情的话,但口吻却听不出一丝温柔的意思,他说:“如果有什么事的话,你可以随时求助陈于瑾。” 顾雪仪轻叹一口气:“宴总废话有一点多。” 她说着,挂断了电话。 还是先吃猪蹄吧。 她实在有点好奇,它是什么味道。 宴朝听着那头传出来的嘟嘟音:“……” 大概是宴朝僵坐在椅子上的时间实在有一点长,手下都忍不住问:“老大,太太接电话了吗?” “接了。” “那,那不就说好了?” 宴朝没出声。 他的心情有一点复杂。 倒好像也不能怪别人,他在国外失踪,疑似身亡的消息,在国内大概实在太深入人心。以至于有人胆大到,求包养都求到顾雪仪面前了。 包括顾雪仪的反应,也有些奇怪。 她称呼他“宴总”,他反称她“宴太太”,她好像也没有别的反应,彼此疏离客气得仿佛刚认识。 当他提到顾学民的时候,她也没有一点即炸,大声抱怨。 她好像在某个时间点,突然得到了他的真传,变得有分寸了。 他从她的身上再感受不到一丝狂热。 就连他的电话,都挂得毫不留情。 宴朝抬眸,看向手下:“我废话多吗?” 手下:??? 宴文嘉从化妆间走了出来,这时候已经有好几个工作人员赶过来了。还有那么两三个闻讯赶来的小明星,害怕但又忍不住八卦,伸长了脖子去看。 金函学的经纪人更是吓疯了。 “原、原哥?他怎么得罪您了?您看,这有毛病您直接跟我说吧,手下留情……” 宴文嘉面色阴郁,什么也没说。 他能说什么? 说这傻逼胆子大想当我大哥吗? 他直接走到了旁边的休息室,敲响了门。 “进来。” 宴文嘉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所有人都震惊地看着他,仿佛头一回知道原哥还能这么有礼貌。那、那金函学呢? 他们赶紧冲入了化妆间。 有小女星忍不住感叹道:“原来原哥下手这么厉害啊,还挺帅。” “是哦,从来没见原哥这么发火……” 宴文嘉进了门,脸色还有点僵硬,他低声问:“刚才是我大哥?” 顾雪仪刚吃完烤猪蹄,她慢条斯理地擦着手,一边点头道:“嗯。” “说什么了?” “没什么,只是交代一点别的东西。” “他……有没有听见金函学说的话?” “听见了。” 宴文嘉眼皮一跳,转身往外走。 顾雪仪叫住了他:“你干什么去?” 宴文嘉:“我再打他一顿。” 顾雪仪抬眸审视了一眼他的模样,优雅俊美像个贵公子的宴二少,这会儿衬衣扣子都崩飞了一颗,发丝也微微凌乱,额上覆着一层细密的汗…… 有几分落拓意味。 “好了,不用了。”顾雪仪问:“我带来的食物,你吃了吗?” 宴文嘉犹豫一下,这才顺着应声:“没。” 顾雪仪指了指旁边的座位:“那先吃吧。” 宴文嘉拽过椅子,坐了下去。 这会儿烤猪蹄都已经凉透了。 宴二少的人生里,也从没吃过这样的东西。 但他还是慢吞吞地一口一口咬了下去。 “你们这里有微波炉吗?需不需要加个热?” “不……唔……用。”宴文嘉咽下去:“你还没有告诉我生命真正的意义在哪里。” “嗯?”顾雪仪惊讶地看着他。 怎么?吃猪蹄还吃出一点人生感悟了? 宴文嘉:“如果我大哥误会,回来之后要和你离婚的话,你怎么办?” 他这才问出了他的真实目的。 “那就离婚。”顾雪仪倒是没有一点留恋。 经过这么长一段时间的缓冲,她已经逐渐适应了这个社会,她想自己应该可以活下去了。 宴文嘉连忙说:“那不行!” 顾雪仪:“嗯?” 宴文嘉仔细想了想:“你看宴家有钱对吧?好吧……钱好像也没什么用。但是,你再看,宴家还有地位啊……算了,地位都是宴朝的。”宴文嘉的余光一瞥,扫到手里的烤猪蹄,立刻被激发了一点灵感:“宴家的厨师做饭挺不错的……”宴文嘉说完,又忍不住自己喃喃道:“但是那又怎么样呢?” “宴家还有……宴文柏、宴文姝……我……”宴文嘉的声音渐渐小了下去。 我们都他妈挺烦人的。 宴文嘉在心底说。 要一个丧且沉郁的人,编出这个世界美好的一面,去留住另一个人。 太难了。 宴文嘉用力咬了咬牙。 太他妈难了。 但宴文嘉一想到,顾雪仪要换个人给他当大哥,不,准确来说,应该是顾雪仪要离开宴家…… 他就有一种,跳伞的时候,拽着他的降落伞要断线了的感觉。 顾雪仪扯过两张纸巾,按住了他手里的食物:“好了,别吃了,凉了。”“等会儿还有录制吗?” 宴文嘉动了动唇:“不录了。”等想到顾雪仪的性格,他马上又改了口:“还要录三小时……但是机器故障了。” 顾雪仪站起身:“嗯,那你去问问,如果还要录,那我就先走了。” 宴文嘉擦了手,起身走出去。 没一会儿他就给顾雪仪发来消息:【还要录。】 原来做明星也不容易。 顾雪仪低头,挪动手指回了消息:【嗯,注意休息。】 她这才带着保镖,离开了节目组。 金函学提心吊胆半天,才发现宴文嘉压根没把他刚才的事说出去。 他刚松了口气,但很快就又陷入了恐慌。 还有宴总那里……怎么办? 他会死吗? 顾雪仪回到宴家的时候,宴文柏已经到家了。 他和宴文宏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彼此间的距离都快拉出三米远了。 但当女佣喊了声:“太太。” 他们立刻就起了身。 “大嫂。”宴文宏飞快地叫了声。 宴文柏用力抿了下唇,没想到宴文宏这么快就叫了……他早该想到的,以宴文宏的性格,有什么不可能的? 宴文柏攥紧了手指,因为过分用力,今天打架时不断撞击出去的指骨,这会儿都有点隐隐作痛了。 “……大嫂。”宴文柏的声音低低,几不可闻。 “四哥怎么回来了?”宴文宏小声问。 宴文柏冷冷地扯了扯嘴角,装屁呢?刚才一句话都不想和他说,现在又来主动问。 顾雪仪往楼上走的脚步,顿了下:“我叫的。” 说着,她盯住宴文柏多打量了一眼,然后她缓步走下来,走到了宴文柏的身边:“你手呢?” 宴文柏尴尬地举起了手。 “你和人打架了?” 宴文宏出声:“四哥又和人打架了?” 宴文柏:…… 艹。 宴文宏你他妈是复读机成精吗?还要强调一遍“又”? “不是打架,是有一群人过来……好像是想绑我。”宴文柏尴尬地说。 顾雪仪面色一沉:“怎么不早说?” “当时就已经报警,让警察带走了。” “那也应该告诉我。” 宴文柏扭头看了一眼宴文宏。 像他这样装乖,哪怕只是装出来的省心,也会更讨人喜欢吧。 顾雪仪立刻让女佣取来了电话,她直接打到了警局,那头很快就接通了,彼此迅速交流了讯息。 “……好。是这样。辛苦你们了。” 顾雪仪抬起头:“被你打倒的那些人,在警局都有案底。三年前,他们犯下了最后一桩案子。之后不知道为什么就销声匿迹了。直到今天再出现。” 她顿了下,夸奖道:“你很厉害。” 宴文柏的呼吸滞了滞,然后变得急促了一些。 又……被夸了? “先吃饭吧,吃完再说其它的事。”顾雪仪说完,立刻吩咐一边的女佣去上菜了。 突然窜出一伙人,企图绑架宴文柏。显然和宴朝重新现身有关。 不是牺牲一顿饭,就能处理好的事。 宴文柏顿时安心了许多,点点头,去餐厅先坐着了。 宴文宏却呆立在那里,没有动。 “怎么了?胃疼了?”顾雪仪看向宴文宏。 宴文宏露出了一点难过的笑容:“没有,只是觉得自己没有四哥厉害。” 顾雪仪:“你很聪明。” 宴文宏这才抿唇笑了下,挪动了步子。 等转过身,宴文宏的目光才又沉了下去。 他还得接着去上学。 他要时时刻刻都让她看见他的优秀才可以。 吃完饭后,顾雪仪立刻就联系了警局,并且将事情转述给了陈于瑾。 另一头的裴智康已经陷入了焦灼。 联系不上……还是联系不上! 艹!人呢! 搞个宴文柏都搞不定! 而这时候,裴丽馨的电话也打来了,她第一次对自己这个弟弟说了重话:“你搞什么鬼?这点小事都办不了?人呢?” 裴智康不想告诉她情况,但事情是瞒不住的…… 他艰难出声:“人联系不上了……”他急切地为自己辩解道:“宴文柏应该是很好处理的!” “很好处理?你处理到哪里去了?你到底知不知道,我们就要大祸临头了!宴朝没死!你姐夫死了!下面是谁?下面就是我,就是你……宴朝这人睚眦必报,谁也别想好活!”裴丽馨气得风度全失。 裴智康被她一骂,心底又是慌乱,又觉得有些怨气。 怎么会呢……之前不都好好的吗?之前宴朝在国内的时候,宝鑫也没出事啊,他们也依旧风光啊…… “你他妈赶紧想办法,不行就把顾雪仪给我绑了……”如果不是姐弟俩相依为命,最信得过的只有彼此,裴丽馨也不会把这事交给他。 裴智康应了声挂了电话。 但就在这时候,他的手机响了一声。 那是客户端推送消息的声音。 裴智康有些烦躁地低头扫了一眼—— 《京市大学附近疑似抓获三年前入室杀人大案人犯》 裴智康目光猛地一顿,赶紧点了进去。 草他妈!宴文柏不是从来不带保镖吗? 裴智康飞快地浏览着这条新闻。 “……宴文柏一人制服多人,警察赶到现场时,都感到震惊……” 裴智康差点气吐血。 再一看评论: 【宴文柏?是那个宴文柏吗?宴家四少?惊了!】 【???宴家最近怎么回事???不是乐善好施,就是见义勇为?】 【宴家是不是又要收锦旗了?真·豪门一股清流。别人逛夜店,别人扫货开游艇,别人玩嫩模私生活混乱……他们捐钱又扫除垃圾学校,还抓杀人犯是什么鬼?】 裴智康猛地把手机砸向了墙。 怎么办? 怎么办! …… 宴文柏第二天如常到学校上课,只不过这次身边多带了保镖。 有不少记者闻讯而来,在校园里就堵住了他。 宴文柏有些不耐地压了压眉尾,看着有几分凶悍意味。 记者本来有点怕,但一想到人家刚见义勇为,于是又大着胆子把麦克风往前递了递:“请问宴四少,是怎么做出见义勇为,擒获杀人犯的举动的?” 宴文柏想说关你屁事。 但一想到这段采访可能会被顾雪仪看见,他又吞了回去。 是怎么做出来的? 是因为……顾…… 话到了嘴边,宴文柏又往下咽了咽,并且耳朵迅速红了起来。这么多人面前……宴文柏咬了咬牙,又一次叫了那个称呼。 他说:“我大嫂教的。” 陈于瑾将宴文柏遇袭的事,告诉了宴朝。 宴朝攥着手机:“嗯,我知道。” 他的目光看向了面前的笔记本屏幕。 里面正在播放一段采访。 那个总是写满了不耐和不服气,随时随地都像一团炸药似的宴文柏,从耳朵红到了脖子根,说:“我大嫂教的。” 大嫂。 顾雪仪。 宴朝的心情刹那变得更复杂了。 饶是宴朝,也不禁仍旧对那个问题有些耿耿于怀。 小明星叫什么? 以及,他废话多吗? 作者有话要说:宴朝:从来没有人说我废话多,强迫症无法入眠。(`??)=3 今天是丧丧不知道怎么留住大嫂的宴二少,和见义勇为宴四少,和复读机成精小少爷。 第48章 过去是没几个媒体敢报道宴氏的。 但自从宴朝在国外失踪,他们尝试着报道了几则新闻,却并没有被宴氏干涉后开始。他们就渐渐胆大了。 于是宴文柏的这则采访,也就这么被po到了网上。 【这就是新闻里的宴四少?宴家……基因真好。】 【小狼狗吗?呜呜呜真的好帅,弟弟我可以!】 【像古代刚出江湖的小刀客,2333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大嫂教的?顾雪仪平时还在家教怎么见义勇为吗?!恍恍惚惚,我真的有点读不懂豪门世家的行事风格了……】 【小朋友说起大嫂的时候,耳朵都红啦。小朋友真的好棒,大嫂教得也好棒。抓住这帮杀人犯,救了好多人呢……】 【昨天说人家靠着家里有钱进了好大学,不学无术天天打架赛车黑二代做派,上新闻全是摆拍的热心网友呢?去哪里了?微笑.jpg】 …… 宴文柏从来没有这样认真仔细地翻看过微博。 那些夸张得快要溢出的“彩虹屁”,对于他来说,有点陌生有点尴尬,但又显得格外的字体优美。 宴文柏的目光闪了闪。 不学无术天天打架赛车黑二代做派……的确是他。大概只有大学是他自己考进去的,新闻也不是摆拍的。 顾雪仪打完一通电话后,就来敲响了宴文柏的门。 宴文柏不用问,也知道门外是谁。 他收起手机,快步起身过去打开了门:“……大嫂。” 大概是有了前面的几次铺垫,这次叫得也就顺口多了。 顾雪仪应了声“嗯”,走进了门,说:“刚刚和警局通过了电话,暂时还没有审问出是谁指使他们的。一帮亡命徒,自以为还有救,难免顽抗几日。” 宴文柏心底有些说不清心情。 他又怎么算见义勇为呢?他不过就是打倒了一群试图绑架他的匪徒而已。 真正来为一切收尾的,是顾雪仪。 是她在关心他。 宴文柏闷声道:“嗯,我不急。” 顾雪仪在沙发上落了座:“不过我和陈秘书都怀疑是裴丽馨的手笔。”顾雪仪顿了顿,问:“昨天裴智康到学校去了吗?” 宴文柏摇了摇头:“我们的课程安排是相对自由的,他不出现很正常。” “嗯。”顾雪仪神色轻松地道:“不过也没关系,如果是裴家狗急跳墙了,他们下一个选定的对象……” 顾雪仪屈起手指指了指自己:“就该是我了。” 宴文柏脸色骤变:“他们盯上你了?” “只是可能。” 但宴文柏浑身的血液还是骤然奔腾了起来,整个人都立刻处在了警觉、暴躁的状态中。 顾雪仪换了个话题,问:“你看网上相关的新闻了吗?” 宴文柏一下想到了自己在采访中说的话。 她会不会看见了? 宴文柏目光一闪,紧绷的身体顿时放松下来,含糊地应了声:“嗯。” “那看见网络上的评价了吗?” “评价?” “夸你的。” 宴文柏抿了下唇,没出声。 顾雪仪伸手想要去拿小茶几上的水杯,宴文柏立刻弯腰,先一步给她倒好了。 顾雪仪嘴角微微翘了翘,说:“夸你的话,看了会觉得开心吗?” 获得的奖励与称赞永远是一个人的原动力。 尤其是对于宴文柏这个年纪来说。 “……有那么一点。”宴文柏依旧含糊地道。 “你觉得自己厉害吗?” “我……不厉害。”宴文柏的声音低了下去。 “不,你很厉害。我把之前默写下来的东西交给你,你这么快就交出了一份答卷。你比以前厉害了。这说明你的学习能力很强。” 顾雪仪的语气平缓又淡然,但越是这样,从她口中说出来的夸奖的话,反倒具有了更强大的力量,深深植入了人的心中。 比那些彩虹屁,还要让宴文柏感觉到不自觉的高兴。 宴文柏的呼吸滞了滞,耳根又有一点红,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一个人拥有多大的力量,就去做多大的事。”顾雪仪轻声道:“你现在可以去做更大的事了。” 更大的事?是什么样的事? 宴文柏有一瞬的茫然。 在他二十年的人生中,从来没有人引导过他去思考这样的问题。 顾雪仪点到即止,她低头喝了一口水,然后才起身离开。 她希望他能选择适合自己的路,好好走下去。而不是依仗着宴家的身份,浑噩度日,当一辈子的宴四少。连独立的人格都没有。 顾雪仪走后,宴文柏又重新拿出了手机。 他是有微博的,只是从来不打理,四年前的开通,三百多粉丝,全是狐朋狗友们,还有一些乱七八糟的小富二代、十八线小明星贡献的关注。 但这会儿,他的粉丝数已经涨到了八万,并且还在持续上涨中。 他点开自己两年前发的一条微博。 拍的是光线昏暗酒吧里,一杯七彩缤纷的酒。 点进去,评论区却是一堆和照片不相符的彩虹屁评论。他们还在夸他,用词虚浮,但又比那些朋友、小弟拥簇在身边捧着他的时候,来得要更真实。 这就是做一个优秀的人的滋味儿? 拥有多大的力量,就去做多大的事。 他想要做更大的事! 顾雪仪从宴文柏的房间出来,就撞见了宴文宏。 这是第几次了? 顾雪仪目光闪了闪。 “大嫂。”宴文宏指了指楼下:“我正巧要下楼拿吃的。” 顾雪仪点了下头。 “大嫂是不是准备要出门?”宴文宏问。 “嗯。”顾雪仪顿了下,说起这句话的时候,还有些微的不自然:“我要回一趟家。” 宴文宏怔住了:“家?”他喃喃道:“这里不就是大嫂的家吗?” “我指顾家。” 只是这个顾家,到底不是她的顾家。 顾雪仪实在谈不上有多少感情。 宴文宏的眸光突然黯淡了一下,他低下头,眼底飞快地掠过了阴沉沉的光。 他也是这时候才想起来。 她姓顾,不姓宴。 “那我能去吗?”宴文宏很快抬起了头,问。 他眼底的阴霾已经飞快褪去了。 “不能。”顾雪仪直接了当地拒绝了他:“不合适。” 哪里不合适? 宴文宏胸口如同压了一块大石,顿时格外在意起来。 他不合适,那宴朝就合适了吗? 只有宴朝配和她回顾家吗? 顾雪仪突然出声:“今天画小雏菊怎么样?” 宴文宏立刻笑着应声:“好!”但他的眉眼又往下耷了耷,道:“我画得不太好。” “那我给你请个老师吧。”顾雪仪说。 宴文宏喜欢她关心他。 “好。谢谢大嫂。” 顾雪仪又另外交代了一些事给他:“我书房里的书,替我整理一下。”“按时吃饭,糖别吃太多。” 宴文宏越听脸上的笑容越多,一一都答应了下来。 顾雪仪这才离开了宴家别墅。 宴家的佣人们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自打小少爷转了性子以后,他们每天都战战兢兢,特别怕得罪这位小少爷。总觉得小少爷如果发起火来,恐怕比其他几位还要可怕。他们又很容易从他身上联想到宴先生……那就更害怕了。 但是太太怎么三言两语……就、就把小少爷安抚下来了呢? 而且太太明明是在给小少爷安排活儿啊!小少爷高兴什么?小少爷你清醒一点! 宴文宏高高兴兴地上了楼,先去替顾雪仪整理书架。 中途他还掀起地毯,用力踩了踩地板。 那下面就是他的房间。 宴文宏越来越高兴了,转头继续收拾起书架,还贴心地给一些外文书多做了些标注……仿佛只勤劳的小蜜蜂。 宴文宏分外享受这样的生活。 他低低道:“要是宴朝永远不回来就好了……” 顾雪仪这头上了车,直接吩咐司机将车开回了顾家。 她已经提早给顾学民打过电话了。 这是思丽卡晚宴后,他们的又一次见面。 顾家的佣人看见她的时候,一时间还有点不敢认,连忙高声说:“小姐回来了。” 小姐。 多新鲜的词。 她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了。 顾雪仪迈步进门,张昕迎了出来,后面才是沉着脸的顾学民。 脑中与将军府有关的记忆,刹那就消失了。 她从来只是将军府的嫡小姐。 顾雪仪微微颔首,礼貌地和这对夫妻打了招呼。 张昕本来还满脸笑容,但等见了顾雪仪端庄大方的模样,她反倒有点发怵,一时表情都木了。 顾学民却全然不觉,他有几分炫耀地道:“那天在晚宴上,简先生留了一张名片给我,之后将克莱文先生介绍给了我。你爸爸我现在的生意,可比过去好多了!这全都仰仗克莱文先生!” “过来,爸爸给你介绍。” 他说着,就将顾雪仪往餐厅那边引。 顾学民心中冷哼。 要早知道宴朝是这么个冷血无情的人,一点帮扶岳家的意思都没有,当初还不如把你嫁给简昌明呢! “还是人简先生厚道啊!”顾学民高声感慨着。 顾雪仪没想到,她今天正要来同顾学民说一说克莱文,顾学民却已经先将人介绍给她了。 她就说,最近顾学民夫妇怎么消停多了,不找到宴家去了。 顾雪仪抬眸朝餐厅上座看去。 那是个三十来岁的外国男人,金发碧眼,是她在网络上见过的典型外国人长相。 当然,也或许是她对胡人有些脸盲罢了。 “这就是宴太太?”克莱文坐在位置上,盯着顾雪仪说了一口标准的中文,语气有些轻视。 “对对,这就是小女,就是嫁给了宴朝那个!”顾学民说着。 张昕已经在后头为顾雪仪拉开了椅子,但顾雪仪却没坐,她站在那里,有些居高临下。 她扫视一眼克莱文,比他方才的模样还要显得轻视高傲。 “克莱文先生和我父亲做的什么生意?”顾雪仪问。 张昕在一旁尴尬道:“你问这个干什么?男人的事,你爸说了你也不懂。” 顾学民急着炫耀,想要告诉将自己拒之门外的女儿,自己不靠宴朝,现在也发达了,以后顾雪仪要是被宴朝欺负了,没准儿还得回头来求他这个爸爸做主呢! 顾学民沉浸在这种快意中,也就不隐瞒,当即道:“外贸生意!克莱文先生在国外的渠道很广,和海关的人也熟识……这一个月下来,就赚这个数。” 顾学民说着,比了个九。 “九百万?” “九千万。” “……” 顾雪仪转头看向克莱文:“克莱文先生觉得这笔钱多吗?” 克莱文听她这么问,一下怔住了。 那是多,还是不多? 他觉得是多的,但这话从宴朝太太的口中说出来…… 克莱文笑了笑说:“自然是不多的,这以后嘛,还会更多的。” 顾雪仪淡淡道:“多了。” 顾学民一听,不仅不觉得生气,还觉得狂喜,他忍着炫耀的味道,说:“唉,你看看你,嫁进宴家之后,就少于交际了。除了那个晚宴,你还弄了别的什么?宴家就这么对你的?九千万你都觉得多?” “你和简先生是什么关系?”顾雪仪转头看向克莱文。 “我和简先生的关系……哈哈,比较复杂……简先生将我引荐给你爸爸,你放心吧,我不会亏待你爸爸的。”克莱文笑了笑。 顾雪仪近来跟着陈于瑾学了些知识,虽说还远远不够,但此时却是够用了。 顾家做服装厂的,一个服装厂,第一个月开始做外卖,就纯利润九千万。 哪有那样快? “拿他当傻子哄,就是不亏待吗?”顾雪仪淡淡道。 克莱文脸色一沉:“宴太太这是什么意思?”克莱文看向顾学民:“顾总,你这个女儿,实在不太尊重人!” 原身本来就跋扈刁蛮,顾学民倒也没觉得哪里不对,只是心底暗恨这个女儿一点忙帮不上就算了,还总拖后腿。 “我还当你是来看望我和你妈的,结果你是来拆台的……”顾学民也是气:“你就是不愿意看见你爸爸发财是吧?” 顾雪仪根本不理会他,而是径直看向了克莱文:“你是自己从位置上滚下来,还是我让人把你扔出去?” 克莱文面容涨红,是气的。 面前的女人气质婉约,应该是典型的那一类华国女人,……但克莱文发现,自己竟然会有点不敢对上她的目光。 克莱文:“你知道赶走我,你们会损失什么吗?” 顾雪仪拿出手机,拨出了简昌明的号码。 那头接得很快。 “喂。” 克莱文狐疑地看着她:“你这是干什么?” 顾学民也愣住了。 顾雪仪将手机开了外放,淡淡道:“思丽卡晚宴上,简先生有给我父亲送过名片吗?” 简昌明失笑:“就是为了这样的事给我打电话?”简昌明顿了下道:“没有。” 顾学民大声道:“不可能!” 简昌明听见顾学民的声音,敛了敛笑意,嗓音冷淡道:“顾总是被谁诓骗了吗?我确实没有送过名片。” “那简先生认识克莱文吗?这个人说,他与简先生的关系着实有些复杂。” 简昌明在那头骤然传来了咳嗽声。 “咳……”简昌明缓了缓,才出声:“……不认识。”而这次,他的声音已经趋于冰冷了。 顾学民当然接受不了这样的结果,他一把抢过了手机:“你真的是在给简先生打电话吗?简先生会这么容易接你的电话?顾雪仪!你不要太过分了!连你爸妈都坑!” 简昌明:“……”“我是简昌明。” 顾雪仪重新看向克莱文,而这一次,他从位置上站起来了,他面上还保持着怒容,但目光已经开始闪躲了。 “你是宋家的人?还是封家的人?”顾雪仪一边问,一边审视着克莱文的反应。 “哦,那就是封家的了。” “什么封家?”克莱文愤怒地说:“顾总,你还不把这个女人赶走?我们的生意还做吗?” 顾学民正要开口。 顾雪仪重新将手机拿回来,对电话那头的简昌明低声道:“不好意思,打扰简先生了。” 说完,先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还没说上几句话的简昌明:…… 恍惚之间甚至有一种自己是工具人的错觉。 顾学民气得胸膛起伏不停。 他指着门口说:“既然你不盼着你爸妈好,那你就给我滚……” 顾雪仪走上前,按住了克莱文的肩。 克莱文一愣。 这是什么意思? 华国人服输示弱的意思?还是什么? 没等克莱文想明白,“咣当”一声,克莱文整个上半身被死死按在了餐桌上,脸正好栽进那碗蘑菇浓汤里…… “你主子我都不怕,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这样同我说话?” 第49章 客厅里安静极了,三两个佣人瑟缩着,一点声音都不敢发出来。 克莱文卷曲的金发被蘑菇汤泡成了一团海草,黏糊糊地贴着他的头皮。 他却顾不上去擦了。 他跪坐在地板上,身后一边站着一个黑西装大汉。 “打、打完了。”克莱文颤声说着,同时伸长了手,将掌心的手机递了出去。 没等他将手递到顾雪仪面前,保镖已经冷嗤着弯腰拿走了手机。 顾学民看着这一幕,还有些恍惚。 张昕更是吓坏了。 他们谁也没想到顾雪仪回家,还会带保镖。宴氏的保镖,又怎么会是吃素的?就连他们俩都被吓住了。 “那便等着吧。”顾雪仪这才落了座。 顾学民脑子里一片混乱,一面不想承认自己被骗,一面又觉得在简昌明面前丢了脸,一面又有些害怕这些日子以来……克莱文究竟编了多少谎言来骗他? 他吃亏了吗? 不不,他拿到的是真金白银,怎么会是他吃亏呢? 顾学民半天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你刚才说……封、封家?那个封家?” “封俞。”顾雪仪补充道。 克莱文听到这里,不由抬头多看了顾雪仪两眼。她真的认识封总!所以她才能这样大胆地称呼封总的名字! 顾学民呆了呆:“那个……那个封俞?” 很显然,他虽然蠢,但也知道封俞与宴朝不和,更知道封俞不是个什么良善角色…… “所以现在知道自己有多蠢了吗?”顾雪仪冷淡道。 她对待族中幼童、少年,向来更有耐心些。而如顾学民夫妇这样的,一把年纪,却还做着飞黄腾达美梦,指望着卖女儿就能一步登天,更在背后频频拖后腿的……无论是在过去,还是现在,都是最令人嫌恶的。 张昕尴尬地道:“那,那也不能怪你爸爸。” 顾学民这会儿有点后怕。 他怕宴朝。 说起来岳父竟然会怕女婿很奇怪,但他的确就是怕宴朝。第一面见到宴朝的时候,他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顾学民抹了一把头上的汗,但还想要维持住自己最后那点岌岌可危的颜面:“上个月的钱,我都已经拿到手了……中间会不会存在什么误会?” 顾学民压根没注意到,自己在女儿的面前,音量竟然不自觉地放低了。 再没了刚才气急败坏的模样。 “那就要问他了。” 顾雪仪曾经处理过这样一桩麻烦,她初到盛家时,盛家有一个绸缎庄子,不知为何连年亏损,那一年恰好换了个新掌柜,突然从连年亏损一跃成为盛家名下进项最多之一的铺子。 那掌柜来盛老夫人面前讨赏。 顾雪仪便觉得他不大对劲。 后头拆穿了,果真干的是些下三滥勾当……那掌柜以盛家之名,从杭州运绸缎入京,一边却是做着贩卖私盐的勾当,岂能不暴利? 但若是被抓住了,莫说是他要被砍头,盛家名声也要受其扰。 就不知这个从国外来的番邦人,又做的是什么明面一套,背面一套的勾当了。 顾学民愣愣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顾雪仪心底叹了口气。 挑个孩子都比他聪明。 顾雪仪看向克莱文:“你自己说。” 克莱文脸上还混着汤汁,又混着汗水,五官都有点微微扭曲,看着狼狈极了。 “我……”克莱文舌头哆嗦了一下。 “不会说话了吗?”保镖厉喝一声,踹了他一脚。 克莱文拼命摇头:“不,不,你没有权利审问我。等封总,等封总到了再说……” 顾雪仪摇头:“又是个蠢的。” 克莱文面色涨红,但却无法反驳顾雪仪的话。他怕,怕挨身后保镖的打,也怕面前这个优雅美丽的华国女人。 顾雪仪不急不缓地道:“等封俞到了你再把话说清楚,你觉得封俞会扒你的皮?还是拆你的骨?” 克莱文陡然间被勾起了什么记忆。 他跪坐在那里,颤动得更加厉害了。 …… 装修豪华的酒店房间里。 年轻男人穿着白色浴袍,坐在桌前,缓缓翻动着面前的旅游宣传手册,似乎饶有兴致一般,一字一字看得很是缓慢认真。 门推开,几个手下走进来。 他们换了身打扮,看上去至少更契合这个现代都市了。 “呼……这才感觉自己活过来了。” “老大,楼下就是免税商场,您不去逛逛吗?” “对,得给太太带点什么东西吧。女人不都喜欢这些吗?” 年轻男人这才停止了手上的动作。 他似是回忆了一下对方是否真的喜欢这些东西…… 过去的顾雪仪是喜欢的。 但是存在于银行卡短信里,会买糖、冰淇淋、烤猪蹄、奶茶……的顾雪仪,……好像对此并不是很感兴趣。 “你们去吧。”他说。 手下面面相觑,心说那天打电话不会是吵架了吧? “哦,好,那、那我们走了。” 门很快又合上了。 年轻男人顿了下:“……礼物啊。” 他拨了个号码出去。 “不好意思,中断一下。”陈于瑾礼貌地笑笑说。 对面的高管立马表示没关系。 陈秘书的电话总是很多,尤其最近,他们也都习惯了。 陈于瑾走出去之后,却是径直去了小会议室,又反手关上门:“……宴总。” “顾雪仪现在应该回顾家了。” “?”陈于瑾愣了愣。所以呢?这是吵架了还是准备要离婚了? “我让她转告顾学民,不要和克莱文走得太近,否则会很麻烦。” 陈于瑾点头,心道,这是应该的。不然顾学民夫妇让人家拿作了把柄,外头的人可不管顾家和宴家是两家人,他们只会知道顾学民是宴总的岳父。 “顾学民性格难缠,她或许劝不住。”对面的人顿了下,这才淡淡道:“你去替她出个面吧。” 陈于瑾怔了下,本能地拿下手机看了看未接来电。 0。 她没有给他打过电话。 也就是说,她或许还没有去顾家,又或许,她早就已经处理好了。 陈于瑾骤然间想起来,宴总对现在的宴太太,好像一点也不了解了。 “……很为难?”那头的人淡淡出声问。 “不,不为难。”到了喉头的话,从陈于瑾舌尖滚了一遭,最后还是没有说出来。实际上,他也不知道该怎么样跟宴朝描述顾雪仪的变化。也许当宴总亲自看见的时候,自然就会明白了。 “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就过去。”陈于瑾说。 “嗯。” 那头的年轻男人也并不多言,很快挂断了电话。 转而又翻动起面前的旅游手册。 这就是礼物。 她眼下正需要的礼物。 就当做谢她,这些天里没有给宴氏添一点乱子。 当她以一个正常的面貌来面对他,他也是乐得同她客气一些的。 而另一头的顾家别墅外,突然停下了几辆黑色轿车。 顾家的女佣一早就等在门口了,等看见了那几辆车,连门也忘了打开,匆忙就往客厅里跑,一边跑一边说:“来……来了……” 神情难掩惊恐。 “封俞,不,封总来了?”顾学民话说到一半又临时改了口。 他是怕宴朝,但现在眼前来的是封俞啊! 顾雪仪一扫女佣的模样,就知道她忘记将门打开了。 顾雪仪示意保镖:“去开门。” 保镖应声,立刻去了。 而封俞面色沉沉地坐在车上,没想到自己头一次这么被人拦在了门外。 他能亲自来这个破地方,都已经是破天荒头一回了! “吱呀”一声,门打开。 封俞推门走下去,一眼就看见了站在那里的保镖。 对于在陈于瑾身边跟过的保镖,封俞的印象是比较深刻的。 “原来陈总也在这里?”封俞笑了下,只是笑容却是阴沉沉的。 保镖面不改色:“陈总不在,只有太太在。” 封俞脸上的笑容顿时更浓了,大步朝里走去。 “宴太太!别来无恙。” 他的声音拔高,但语气却带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换个人,乍然听见这么一句话,恐怕就已经吓住了。 克莱文就吓住了。 整个人本能地往地面倒伏下去,却被保镖一把揪住了:“趴什么呢?有脸跑到顾家来耍威风,没脸见人吗?” 克莱文有些怕了。 封总竟然真的亲自来了! 如果封总为了对外给一个交代,亲自审问他,那就完了…… 克莱文连声道:“我,我承认,宴太别告诉封总!我在那些东西里装了货……” 货? 什么货? 顾雪仪的确没太能听懂这种现代社会的黑话术语。 “你说清楚。” 眼看着来不及了,脚步声越来越近。 克莱文压低了声音:“……就是,就是大麻啊!” 顾雪仪脸色一变。 去救宴文姝那日,她为何那样生气? 便是因为来到这个世界以后,她看了许多书籍,其中便包括了这个世界相关的历史……其中有一节,是“鸦片战争”。 毒品,乃是祸国殃民,毁一人之根基,毁一国之根基的玩意儿。 顾雪仪转头,冷冷看了一眼顾学民:“看看你干的好事!” 顾学民也吓傻了。 他是想获得点暴利,甚至还想要凭借着宴家的名头,再借点简家的名头,打打擦边球……但他没想过这种东西啊! 那是要命的东西啊! 张昕更是惊得一屁股摔坐在了地上。 顾雪仪径直起身,走到了克莱文的面前,她揪住克莱文的头发,将对方的脸抬起来。 克莱文头皮疼得要命,却不敢出声。 这个女人下手又狠又快,根本不怕他。 不仅不怕他,他在她的眼中,大概就跟虫蚁一样……抬脚就能踩死。他打死也没想到,那么好糊弄的顾学民,却有这么个凶悍的女儿啊! “像你这样的人,若是在古时候,是要判以绞刑,夷三族的。”顾雪仪面笼寒霜,冷声道。 克莱文不大精通古文,一三组是什么,他完全没听懂。 但女人的模样已经震住他了。 明明是个纤瘦女人,对方身上却陡然间迸发出了肃杀之气,就好像曾经从枪林弹雨的战场上归来一样…… 克莱文心底的恐惧在刹那间升到了顶端。 他这才想起来,“鸦片战争”的耻辱深植于无数华国人的心中,这个女人并不会因为他坦白了而放过他……倒有可能因此更加暴怒。 “封、封总!”克莱文颤声唤道。 顾雪仪轻轻松开手指。 克莱文浑身发软,不受控制地倒了下去,额头在地板上磕得“咚”了一声,险些把他磕晕,但额头上传来的剧痛,以及身边传来的封俞的声音,又将他一下唤得清醒了。 封俞眉尾往下压了压,模样有些阴沉戾气,他问:“宴太太这是干什么?” “我一来,宴太太就给我看杀鸡儆猴的好戏呢?” 顾雪仪返身走回去,抽了一张纸,先擦了擦被弄脏的手指。 若非她时刻提醒着自己,这已经不是过去她所处的社会了,她怕是要拧断这人的脖子…… “封总的意思,就是他的确是封总的人了。”顾雪仪头也不抬地道。 封俞:…… 这女人的嘴是什么做的?那么利? 在会所活动上是这样,在拍卖会上是这样,现在和他面对面站在一块儿,也是这样。 封俞知道这时候否认也没意思,他人都过来了。 他大方地点了头:“是。” “我倒是想问,封总想干什么?以为往顾家埋一颗雷,就能炸了宴家了?”顾雪仪这才抬起头:“封总头一天出来做生意?这样天真?” 封俞胸口哽了哽,盯着顾雪仪的目光越发阴沉锐利。 偏偏顾雪仪毫无所觉一般。 她说话,实在戳人。 这时候顾家门外又来了一辆车。 女佣瑟瑟发抖地守在门口,正好不敢进去,却是一抬头就见着了这辆车。 女佣愣愣地望去,便见一位和先前那个完全不同的,西装革履、风度翩翩,面带笑容的男人,走了出来。 他说:“我是陈于瑾。我来见宴太,也就是你们家顾小姐。” 女佣对这个名字耳熟得厉害,知道是顾学民常挂在嘴边的不能得罪的人物,于是连忙把人迎了进去。 陈于瑾一边往前走,一边给宴朝拨了个电话过去。 他低声道:“太太已经在顾家了。” “嗯。”那头淡淡应了一声,似是嘱咐过后就已经兴趣缺缺,对这件事不再上心了。 陈于瑾汇报完毕,也就准备挂断电话,往里迈去。 却听见别墅大厅里传来一道声音。 封俞阴沉沉地一笑,说:“哪里是来顾家埋雷呢?我是会所一别,对宴太太心有倾慕,这才特地派了个人过来,盯住了顾家。” “……” 陈于瑾按下了挂断键。 好像,不太需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 宴总不禁怀疑起自己的手机是否通向另一个异次元。 第50章 “您怎么不进去?”女佣在后面小声问。 客厅里的人这才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几乎齐齐朝陈于瑾看了过来。 陈于瑾攥了攥手机,收起放好,微笑着颔首示意:“太太。”“封总。” 顾学民和张昕直接被忽视了。 但这会儿他们也顾不上计较这些了,他们还沉浸在克莱文哄骗他们,拉着顾家下水干走私毒品勾当的慌乱惊恐中。 倒是封俞目光阴沉地多看了陈于瑾一眼。 宴朝让他来的? 宴朝这么在意他的这位宴太太?传言这么不可信? 封俞心下冷嗤一声。 倒也是。 过去所有人都还以为宴朝这辈子都不会结婚,打光棍孤独终老呢! 这头顾雪仪慢慢敛起了目光,丝毫没有被封俞刚才的话触怒,她不紧不慢地淡淡道:“会所那日啊……原来封总喜欢给我做仆人。若是这样的话,倒也不必派个人到顾家来盯着。封总登上宴家门毛遂自荐,给我跑跑腿儿,打打下手,想必宴朝也是会同意的。” 陈于瑾听完,顿时就了然了。 封俞刚才那句话,是故意刺顾雪仪的。 只不过顾雪仪压根不接他的招。 封俞:…… 封俞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难看,顾雪仪这意思听着,倒好像宴朝是正房太太,他是腆着脸上门的小妾……还得求宴朝答应收留一样。 封俞阴沉沉地道:“那宴总倒是大方。” 顾学民和张昕,包括地上的克莱文都吓呆了。 她怎么敢这么和封俞说话? 宴朝都不在国内了,她还嫌不够拉仇恨吗?万一人家把整个顾家都恨上了怎么办? “哪有封总大方?”顾雪仪指了指地上的克莱文:“封总还惦记着顾家过得好不好,派人上赶着来送钱。” 封俞面上涌现了一丝疑惑。 “送钱?” 顾雪仪早就猜到,克莱文多半是私底下行动的。 封俞如果真想用这种阴招,那也应该找个更聪明的人来办。克莱文几乎把贪婪和傲慢都写在了脸上……封俞找他来办这样的事,封俞疯了吗? 克莱文不愿意让封俞知道的反应,也很好说明了这一点。 “这位克莱文先生,上个月接触到了我的父亲,之后介绍了一笔生意给他。” 封俞面色不变。 这的确是他让克莱文去办的。 他从顾雪仪的手里吃了亏,心里总横着一个刺,当然想要将整个顾家放在眼皮子底下监控起来。 “这位克莱文先生很有几分神通,第一个月就让我父亲赚了九千万。”顾雪仪说着,反问封俞:“不知封总年少时做的第一笔生意,有没有克莱文先生厉害呢?” “不,不……假的,那都是假的。”克莱文声嘶力竭地喊出了声。 这位宴太太不仅不怕封总,还一字一句都往封总的雷点上踩。完了,他完了。 封俞目光阴沉沉地盯着克莱文看了一眼。 克莱文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控制不住地颤抖着,颤声说:“我没有……” “刚才你可不是这么说的。”顾雪仪淡淡道。 顾学民看着眼前的情景,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克莱文前后态度反复,他的确在骗他! 那笔钱,烫手到克莱文都不敢在封俞面前承认! 封俞骤然出声:“我做的第一笔生意,比他厉害。” 顾雪仪:“……” 顾学民:? 陈于瑾:? 就连克莱文,脸上都露出了一丝茫然。 “我赚了1.3个亿。” “……”顾雪仪顿了顿:“那封总倒是比他厉害一些。” 封俞这才弯下腰,将克莱文从地上揪了起来:“你这种蠢货,又怎么配和我相提并论?” 克莱文惊惶地望着他:“是,我……我不配……” “九千万你也配?”封俞冷笑一声:“说吧,打着封家的旗号,拉着顾学民下水,你走私什么东西了?” 克莱文闭了闭眼,面如死灰:“……毒品。” 封俞面色倒是没什么变化,只是骤然冷笑一声:“胆子大了,踩着封家发家致富啊!当着我的面一套,背着我的面又是另一套。传出去……我封家还要不要脸了?” 这简直就他妈是踩着他的底线,在上面反复跳舞! 封俞掐紧了手指,这才忍下了怒意。不然立刻就能抽刀把人的手剁了。 “封总,我错了,是我被钱迷了眼……” 顾雪仪打断了克莱文毫无意义的悔悟。 敢做这档子生意的,不是死到临头,又怎么会跪地求饶呢? 顾雪仪:“先说清楚,这件事还有多少人知道,货物分别经了谁的手,怎么过的海关?国外的卖家是谁?国内的买家又是谁?从哪条线经销?” 她语速依旧不紧不慢,这会儿听上去,甚至没多少怒意了。但却一个一个字铿锵有力,牢牢压在了克莱文的头上。 封俞挑了挑眉,回头看了一眼顾雪仪。 他对这些并不感兴趣。 他谈不上是一个道德的人,比起克莱文走私了什么东西,借他之便走私的行为更让他震怒。 顾雪仪就要理智得多了,处理起这样的事,好像早有经验一样,有条不紊。 “宴太太问,那就仔仔细细说清楚。”封俞沉声道。 顾雪仪转头看向顾学民:“你和他应该有签合同,把合同拿过来。” 顾学民刚想反驳,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你怎么能支使你爸爸呢?但话到了最后,顾学民最后还是及时地认了怂,赶紧上楼去拿了。 张昕早已经说不出话了。 她恍惚地抬起头,看向站在不远处的女儿。 那仿佛已经不是她的女儿了,更像是换了一个人。 …… 顾家别墅坐落在郦阳别墅区。 这并不是一个多厉害的地方。 这里管理较为松散,有许多拆迁户、小工作室都选择在这里居住。简而言之,住在这里的人,并不代表着就拥有了身份和地位。 此时别墅区,就悄悄躲了几个人。 他们躲藏在附近一座空置的别墅内,焦灼地等待着。 “人怎么还没出来?” “艹,这他妈得等到什么时候?” “是啊,眼看着进去的人越来越多……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啊?” “你傻逼啊,你不看新闻啊,人是宴朝的太太,宴氏的老板娘,有钱得很!” “那还是有钱人会玩儿,这一会儿工夫,都进去多少个男的了……” 几个人嘴里骂着不干不净的话,消磨时间。 静过音的手机一次又一次亮起来。 他们都没接。 “催有什么办法?人不出来,那我们也不能冲进去抢啊。警察才刚抓了几个人,我们想要钱,那也得有命花啊。” “一会儿还得想办法把这女人身边的保镖先打了。” “我看不然先抓她爸妈再威胁她得了,那宴氏的保镖能是吃素的吗?” 几个人讨论了半天都没个结果。 另一头裴智康却已经在极度的焦灼下,开始手脚发软,眼前发黑,连呼吸都呼吸不过来了。 他长到这么大,从来没遇见过这样的危机。 裴智康多次催促无果,一气之下,干脆把电话打到了封俞那里。 封家是他们的盟友! 都到了这个时候了,封家总不能还独善其身吧! 顾家别墅里。 克莱文磕磕绊绊地讲述着整个走私过程。 顾学民越听越腿软。 客厅里一时安静得只能听见克莱文的声音,以及顾学民牙齿打战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一段手机铃声突然响了起来。 封俞身后跟着的助手,连忙把手机递给了他,压低了声音说:“……裴。” 封俞瞥了一眼,挂断了。 那头却锲而不舍地打了过来。 先是裴丽馨,紧跟着是那个智商比较低下的裴智康。 封俞按下了接听键,送到了耳边。 他们又有什么蠢话想说? “封总,宴朝没死……他快回来了,他马上就要回来了!封总,你不能就这么看着吧?塔塔还是你引见我们认识的……”裴智康一边快速地说着,一边拼命咽口水,他又怕封俞,但又不得不求助封俞:“封总这个时候得你来出出力了。” 一帮废物。 把食物都喂到嘴边了,还不会自己吃下去。 怪谁? 封俞听了都觉得新鲜,他讥讽地笑了下:“哦,你希望怎么样?” “我要顾雪仪。”裴智康说:“我知道封总手里有人!封总还记得慈善晚宴吧?那天顾雪仪可没给封总留面子,连钱都没有捐。封总应该也希望抓住她吧?” 封俞扫了一眼顾雪仪的方向。 顾雪仪立刻有所察觉,回望了过去。 封俞敛住目光。 要顾雪仪? 你他妈要个屁。 封俞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人贩子呢?” 裴智康噎了噎。 封俞:“别什么破事儿都来找我。” 裴智康听出了他要挂电话的意思,连忙大喊一声:“别,别!封总!别挂!宴朝要回来了……” 封俞捂了捂手机听筒。 裴智康还在那头喋喋不休的:“宴朝回来了,如果知道你和我们有合作,你一样也跑不掉不是吗?封总我们应该通力合作……” 封俞忍不住笑了:“你们怎么这么蠢?全世界都知道我和宴朝不和,宴朝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影响?” 裴智康傻住了。 顾雪仪又一次抬眸看向了封俞。 他提到了宴朝,当然容不得她不关注。 裴智康当然不愿面对这样的结果:“不,不,我们是盟友,封总,你不能过河拆桥……” 封俞对上顾雪仪的目光,还冲她笑了下,顿时接下来的话也就说得越发顺畅了:“我过河了吗?那是我给你们搭的桥,你们还傻缺到自己往水里跳。真蠢。知道什么叫盟友吗?盟友是指封家、宋家、江家。你算什么东西?你姐姐算什么东西?靠着嫁给宴勋华,扒着宴家吸血才混进了宝鑫,套上一身奢侈品高定,就以为是上流社会人士了?” 封俞知道顾雪仪还在看他。 这大概还是从会所过后,她头一次拿正眼看他,还看了这么久。 “我就没见过像你们这样蠢的东西,当枪都当不好。”封俞冷声道。 封俞看了一眼顾雪仪的方向,然后缓缓朝她走近,点下了外放键。 “想抓顾雪仪?”封俞讥讽出声:“我可抓不了她。”“你说是吧,宴太太?” 裴智康懵在了那头。 你说是吧,宴太太? 封俞……封俞现在就和顾雪仪在一起! 顾雪仪看了一眼封俞。 封俞这会儿不怎么生气了,反倒还又冲她咧了个阴沉沉的笑容。 这人翻脸无情。 对裴家说丢就丢。 不过他倒也没说错,像裴家这样连当枪都当不好的…… 顾雪仪这才微微颔首,淡淡道:“封总难得说了句人话。” 封俞:“……” 这他妈是夸他呢,还是骂他呢? 那头的裴智康,彻底凝固住了。怎么会这样? 作者有话要说:裴智康:我要顾雪仪。 封俞:?你他妈在想屁吃? 第51章 封俞掉头把他们卖给顾雪仪了?! 裴智康被自己读出来的信息,震撼住了。 可是为什么? 封家和宴家不可能和好啊! 裴智康满头大汗地回想了一下,自己刚才在电话里都说了些什么。那些话,是不是顾雪仪都听见了? 她听见了裴家的窘迫现状! 她听见了他低声下气求封俞的声音! 裴智康的脸因为愤怒而扭曲。 他从小到大,还没丢过这么大的脸,更没吃过这么大的苦头…… “封俞!你好样的!”裴智康怒骂一声:“等宴朝回来,谁也别想好!你把我们卖给顾雪仪,你就能置身事外了吗?” 封俞面色一寒:“看来你姐姐没有教过你,什么人是不能得罪的。也是,她自己都只会玩一些上不了台面的小手段,又有什么智商来教你?” “封俞!” 顾雪仪这才缓缓道:“你姐姐如果聪明的话,早在把你接进大城市的时候,就应当为你请好的老师,让你凭借真本事考入好的学校。她将你纵容成了一个不学无术的大少爷。却又一面将最重要的事,倚重到你的身上,指望着姐弟齐心,打下一片属于你们的天地。” 从裴智康主动接近她开始,裴家姐弟的智商就已经暴露得彻底了。 那时她就知道,裴家,不足为惧。 背后的宴勋华或许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古时有皇妃想要扶持外戚,必然都是先责令父母教育家中的兄弟。 若是一个都扶不起来,最后也不过是拖后腿的货。 不如趁早死了野心。 “实在心比天高,命比纸薄。”顾雪仪道。 “封俞,你是不是一早就骗了我和我姐?你们……你们一早就狼狈为奸了?”裴智康失去理智,大声骂道:“就算我死,我也会把这件事告诉宴朝!” 顾雪仪大抵懂得了刚才封俞的心情。 “说你蠢,你倒不以为耻上了。”顾雪仪冷淡地斜睨一眼封俞,道:“封总哪里是要将你们卖给我?是封总玩儿够了,要把扶不起的棋子从棋盘里清出去了。你倒是正合了封总的心意,自己送上来卖蠢了……今天这通电话要是换成你姐姐来打,说不准你们裴家还有一线生机。” 封俞在一边忍不住低低地笑出了声,笑声低沉讽刺。 “你什么意思?”裴智康抓了抓头发。 他用力地咬住了牙。 如果真能让他抓住顾雪仪,他一定要让她在他床上哭出来! “哈哈哈哈。”封俞忍不住笑得更大声了。 顾学民在一旁看得胆战心惊,总觉得这位封总一会儿面色阴沉一会儿又哈哈大笑,跟精神分裂似的。难怪人家说封总翻脸无情,难以捉摸,可怕得很。 封俞说:“她说得对。” 然后就冷酷地挂断了电话。 他早就不想和裴家玩儿了。 裴智康竟然还以为他怕宴朝。 倒还不如顾雪仪看得明白。 封俞嗤笑一声:“裴智康这样的货色,给人当狗都不配。” 顾雪仪已经转头重新看向克莱文:“你接着说。” 自以为逃过一劫的克莱文打了个哆嗦,只好继续往下说了起来。 没过去多久。 封俞的手机紧跟着就又响了。 “裴丽馨。”封俞挑了下眉,还特地看了下陈于瑾的方向。 陈于瑾面带微笑。 裴家跟着封俞混,大家又不是头一天知道这件事,又怎么会因为一个裴家动怒? 封俞接通了电话:“裴总又打电话干什么?” 又? 裴丽馨很快反应过来。 裴智康给他打电话了! “我弟弟和您说什么了?” “是啊,我站在顾家,对面站着宴太太,身后站着陈总。你弟弟打电话给我,要我把顾雪仪抓给他,好大的威风。”封俞讥讽道。 裴丽馨冷汗涔涔。 她艰难地动了动唇:“不,那并不是我的意思。” 她是要抓顾雪仪,但不可能去找封俞。 封俞最讨厌别人指挥他做事,更别提是这样芝麻点大小,又上不得台面的事……裴智康的电话犯了大忌。 不过没关系。 裴丽馨很快冷静下来,她问:“您看新闻了吗?或者您直接问问一旁的顾雪仪!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件事了!宝鑫的工程要重新招标了!江二要分一杯羹走!” “您一定很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封俞挂断了电话。 他面色一沉,先是看了看顾雪仪,最后看向了陈于瑾:“你们怎么说服江二的?” 陈于瑾微微一笑:“封总猜猜。” 封俞指了指克莱文:“他,我先留给宴太太,宴太太把话问完再还给我。” “宴太太不喜欢顾家有窥伺的人,那我下次就不再这么干了。”封俞笑了下,大步转身往外走去:“这次的事我也会抹平得干干净净,绝对不给宴太太带来麻烦。” 等跨出了客厅门,他的脸色才沉了下来。 顾雪仪…… 裴丽馨打完电话,就立刻拨给了裴智康。 等那边刚一接起,她就匆匆骂出了声:“你告诉封俞,宴朝还活着并且要回来了?” “是……” 裴丽馨骂了句脏话:“你是不是傻?宴朝人没死,还活着,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裴智康心里也憋着火。 一个两个都说他蠢,连裴丽馨都这样说他。 “那意味着我们对他失去作用了!你他妈还大言不惭让他帮你抓顾雪仪?从来只有封俞把别人扒皮吸髓的,你见过谁从他身上讨好处吗?我他妈哪次和他交谈,不是付出了代价的?你这话一出,封俞只会抽身更快……”裴丽馨快气疯了。 她终于意识到,自己的弟弟不是一个天才,甚至连优秀都算不上。 让他靠着砸钱去交朋友还行,让他去对接封俞这样的人物,就成了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我和封俞通过电话了。他刚刚和顾雪仪在一起……” “我知道。”裴智康按捺不住愤怒地说:“他和顾雪仪一定有一腿……” “有你妈!”裴丽馨骂了句脏话:“你动动脑子行不行?陈于瑾也在现场!封俞接了我的电话,肯定会立刻离开,你现在只需要等陈于瑾走了,你再动手……,我们没有退路了,封俞那里不一定还能指望……” 裴丽馨越说越觉得乱糟糟。 她想不明白。 明明一开始势头大好的事…… 宴朝失踪,被老宴追得如同丧家之犬,连塔塔都被他们收买了。 国内又有封家助力。 宴家剩下的一家上下,全都和宴朝关系冷漠,又个个都插手不了宴氏的事…… 怎么就发展成这样了? 怎么就呢? 封俞一走,陈于瑾才出了声:“麻烦顾总和顾夫人回避一下。” 这一天下来,顾学民早已经被吓怂了,这会儿也不反驳,和张昕赶紧上楼了。 克莱文在强烈的精神压力之下,再加上又是跪伏着,整个人又狼狈至极,他也不知道自己说了多久,说到头也晕,眼也花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克莱文咽了下口水。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弄车上去。” 保镖应了声,把人先弄走了。 陈于瑾这才道:“宴总让我过来的。” 顾雪仪有点惊讶:“嗯?” “宴总对您的印象……嗯……还停留在过去,认为您或许处理不了这样的事。克莱文是个相当有经验的骗子,他也许会骗得顾总跟灌了迷魂汤一样,不管您说什么都不好使。” 顾雪仪点了下头:“这样啊。” 宴朝对她的固有印象也是人之常情。 “但是……”陈于瑾迟疑片刻:“我进门的时候,正在和宴总通电话。封俞的那句话,我也不太确定,宴总是否听见了。” “没事。” “您不担心吗?” “宴朝是个什么样的人?”顾雪仪突然问。 陈于瑾一下被问住了。 该怎么描述宴总呢? “他聪明,就不会有所怀疑。”顾雪仪说。 当然,也许难免会扎一根刺。 陈于瑾应了声:“嗯。” 他目光闪了闪。 她这么相信宴总吗? 陈于瑾一时都有点分不清,顾雪仪究竟是真的变了个人,还是从未变过,她还是喜欢宴总的。 “走吧。”顾雪仪淡淡道。 陈于瑾立刻起身。 “是陈秘书先走。” “太太不走吗?” “裴智康都准备好人手要抓我了,人还没钓出来。”顾雪仪好整以暇地道。 陈于瑾皱了下眉:“其实您没有必要这样……” 顾雪仪:“每个人的性格不同。我就恰好更喜欢把主动权掌握在自己手中。” 陈于瑾怔了下。 总觉得在曾经的某一天,他也听见过宴总说起过类似的话。 “太太有需要的话,给我打电话。”陈于瑾说着,转身走了出去。 顾雪仪低低应了声:“嗯。” 和陈于瑾这样的人交流起来,就省力多了。 顾雪仪又给警局打了个电话:“你好,我有一些跨过毒品交易案的线索,想要交给你们……好的,方便的话,请您几位在傍晚七点左右抵达郦阳别墅群的位置……” 等顾雪仪打完电话,又过了足足半个小时,顾学民和张昕才搀扶着下了楼。 “都……走了?”顾学民还有些恍惚。 他没能接受自己被牵扯进了犯法的行为中,也没能接受大名鼎鼎的封总登了门,还没能接受这个女儿好像变得凶悍又强势了……他竟然会怕她? “嗯。”顾雪仪应声。 宴朝很快就会回来,她也许很快就会离开宴家,又或许不会离开。 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 她都不希望有个顾家在背后拖后腿。 顾雪仪看向了顾学民夫妇:“这次的事会抹平。但是……” “但是什么?” “我希望您二位也能聪明一些,别再做蠢事。” 顾学民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张昕更是接受不了地出声道:“你这是什么话?我们是你爸妈!” 如果万事都能用亲情牵绊住,她当然也做不了盛家主母了。 顾雪仪面色不改,接着说:“大义灭亲听过吗?甚至不需要谁来动手,你们将来就仍然有可能因为这桩事被牵连进监狱。” “但如果大家都聪明些,彼此不给对方带来麻烦。那么这样的结果就永远都不会发生。” 张昕颤声道:“你太陌生了……你不是雪仪,你不是我们的女儿!” 顾雪仪无奈地叹了口气。 也难怪原身被养成了一个蠢且毒的炮灰。 实在是一个父亲,一个母亲,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角色,没能起到半点的积极作用。 “干出这样的事,被人哄骗,参与毒品走私。对你们稍加约束,就不是你们的女儿了?”顾雪仪倒也不妨将话说得更直白些:“那就当我不是你们的女儿。” “再有下次,被人骗了钱,再犯了法。你们自己去坐牢就是。” 张昕噎住了。 顾学民也才意识到,他们现在不仅别想从顾雪仪身上讨到好,反而还得听她的…… 他张嘴刚想说,凭什么。 但又蓦地想起来,顾雪仪把那个克莱文怎么按进蘑菇汤里的……还有陈于瑾前来,还有封俞她都不怕…… 顾学民讪讪道:“一家人何必说两家话。这个教训,爸爸记住了。”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时间。 六点五十。 顾雪仪也不再多留,起身往外走。 顾学民这时候反倒更热情了点,连忙说:“回去的路上小心啊……宴家现在你一个人撑着,也别太累啊,我看那个陈秘书还是挺帮着你的嘛。哈,哈哈,再见。” 她刚才还口口声声说封俞是什么仆人,顾学民是听不懂的,但他明白一件事。那就是这个女儿和过去不一样了……这些大佬都要给她面子了。 那他也就听她的话嘛。 顾学民这人只要能赚钱,他连克莱文都奉为上宾,又有什么话是不能听的呢? 顾学民这下不仅不觉得难过,反而很快地说服了自己,并且高高兴兴地转头上楼去了。 倒是张昕心梗得不行。 她觉得女儿一点都不亲近她了。 过去……过去女儿还总会说,要给她六百万七百万什么的,还要给她买项链首饰。袁太太已经嘲讽她不知道多少回了…… 张昕难过地上了楼。 …… 陈于瑾上车后,就立刻拨回给了宴朝。 “宴总。” “嗯。” “我到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解决了……” “……”那头沉默了一下,似乎是在思忖什么。 “封俞在顾家?” “是。”陈于瑾顿了顿,问:“您听见了?” “不分场合地笑得太大声,吵到我了。”那头顿了下,问:“克莱文只是个小角色,封俞怎么会来?” 陈于瑾:“因为太太。”话说完,陈于瑾又觉得有点歧义,连忙又补充道:“太太抓着了一点把柄。” “嗯。”那头淡淡应了声。 陈于瑾一时也分辨不清宴朝的情绪。 更不知道,那句关键的话,宴朝是否听见了。 “那就这样吧。” “是。” 电话很快挂断了。 豪华酒店里。 年轻男人缓缓地道:“封俞废话比我多。” 不仅废话多,骚话也多。 年轻男人微微仰起头,盯住了天花板,面容淡漠,漫不经心地想。 总有一天得把封俞种胶水里。 让他永远闭嘴。 …… 顾雪仪出了顾家。 夜色之下,就立刻有几道身影动了起来。 有了前面几个被抓的经历在先,他们就有经验了,这次没有光明正大地站出来敲闷棍,而是先砸坏了路灯。 “哗啦” 路灯碎了一地。 顾家别墅外的整条路,都一下黑了。 保镖立刻警觉了起来:“太太。” 顾雪仪屈起手指:“嘘。” 躲在黑暗中的人,心下冷笑了一声。 还出声。 他们还当多难绑呢,结果这么掉以轻心!这有钱人的保镖难道不知道,一旦发出声音,他们就能迅速锁定人了吗? 黑暗中的人立刻循声扑了上去。 “噗嗤” 那是刀切入衣料的声音。 “嘭” 那是人倒下的声音。 “啪嚓” 那是骨头折断的声音。 迎接他们的,并不是待宰的羔羊,而是猎人手中的利刃。 “中埋伏了!艹!快跑!” “……唔。” “老三?大虎?” “……”回应他的只有一片寂静。 他干过很多勾当。 跟着别人入室抢劫,诈骗,杀人……他每次都足够机敏,溜得足够快。他觉得自己运气好,胆子大,又聪明,没有他不能干的事…… 但这会儿,男人才感觉到了一丝惊恐。 路灯是他们砸坏的。 黑暗之下,他得不到同伴的回应,这让男人有一种,仿佛四面都是敌人的错觉。 男人咽了咽口水,一边拼命挥舞着手中的刀,一边准备拔腿跑。 这时候一束光照了过来。 一辆车近了。 男人难以适应这样强烈的光线,本能地眯了下眼。 车很快停住了,几个人从车里走了下来,他们打起了手电筒,一下照亮了男人的打扮,也照亮了他手中的刀。 “不许动!”他们厉喝了一声。 男人对这句话实在太耳熟了,吓得本能地躬身抱头。 车大灯亮起。 手电筒光也变得密集了。 男人终于看清了那是一辆……警车。 他隐约听见背后传来了一声低笑,说:“太太算得恰到好处。” 什么? 男人扭头去看。 几个保镖站在那里,他们拥簇着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正低头缓缓擦着手指上的血。 而周围是他的那些兄弟们,个个都被打晕了,有的带来的刀,还插在了自己的身上…… “别动!”有人用力按了下他的头。 警察们飞快地跑上前,问:“宴太太没事吧?” 顾雪仪摇了摇头:“没事。” “没想到正好碰上了。”小女警生气地道:“这些人想干什么?想绑架你吗?” 顾雪仪点了下头:“嗯。” 小女警连忙说:“你放心啊,这是属于正当防卫的!” 男人终于明白过来。 女人身边的保镖叫的那一声“太太”,和女人轻轻的那一声“嘘”,并不是给他们提供了方位。而是为了帮助自己更好地抓住他们! 女人是在锁定他们的位置! 可惜这一点他们明白得太晚了。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豪门小少爷下手狠辣就算了。为什么一个豪门太太,却比前头那个下手还狠? 男人被警察押着站了起来。 他终于清晰地看见了那位宴太太此刻的模样。 他接触她的目光,平静冷淡,不带一点戾气,但男人却狠狠打了个哆嗦。 警察很快就打电话回警局叫了支援。 没多久,他们就全部被带走了。 “幸亏我们来得及时……”小女警松了口气。 其他人倒是看得明白,知道他们就算来晚一点,宴家的保镖也能搞定了。 他们笑了笑说:“没想到今天还有意外收获。” 顾雪仪也淡淡笑了下:“嗯,这下前面的人会招供了。” “啊?为什么?”旁边有个实习小警察疑惑地问。 “先是宴四少,再是宴太太……这帮人就是冲着宴氏来的!”小女警咬了咬牙,说:“等第二波人再被抓了,前面的肯定就知道,他们拿宴氏是没办法的,他们的主人保不住他们了。” 其他人接口道:“自然就会招供了。” 他们对视了一眼,笑笑说:“咱们今晚得熬个通宵了。” 但彼此脸上都写满了兴奋。 终于能破获这桩案子了! “至于宴太太白天提到的那些线索……” “这样吧,我回去再整理一下,明天送到你们那里去。” “那多不好意思。” “没关系的,这是应该的。” 几个警察又忍不住暗暗感叹。 这才是有素质的有钱人嘛。 改明儿再给人送面锦旗! 他们怕路上再出事,就特地把顾雪仪送回了宴家,然后才离开。 正如顾雪仪说的那样,前面那拨人眼看着不仅没人来捞他们,还又有人被抓了,立马就招供了。 裴智康熬过了又一个艰难的夜晚,第二天,在他租住的一个月十万块的公寓里,被抓了。 他租住的公寓就在大学附近。 这是他之前特地租住在这里,方便他对同学炫耀自己多有钱的。 然而,到了这一刻,却让他在周围同学惊诧的目光中,丢了个大脸…… 裴丽馨接到电话的时候,气得砸了手中的东西。 顾雪仪。 顾雪仪! 她从一开始就不是什么愚蠢的角色……相反,或许他们在她眼中才是蠢货! 她将他们利用殆尽,反手就把他们送入了地狱。 怎么办? 裴丽馨终于忍不住崩溃了。 …… 又一波罪犯被抓的消息,当然再次上了新闻。 【又抓住了几个罪犯?听说这次是宴太身边的保镖拿下的?】 【卧槽,这故意冲着宴太去的啊!宴太没事吧?】 【又是一波穷凶极恶的罪犯,幸好抓住了!】 【主谋刚刚也被抓了……和宴四少同校的,好像还是什么亲戚关系,姓裴。】 【?不就上次给宴太拎包那个小逼崽子?卧槽,心怀不轨啊!】 网友们一边痛骂着裴家,一边摸到了顾雪仪的微博底下。 而顾雪仪这时候刚刚好发了最新的微博。 @顾雪仪:新基金,官网:http://HTBS… 配图有两张。 一张是项目企划书的封面,一张却是一幅向日葵,向日葵从漩涡中挣扎出来,头顶太阳。 【新基金?用于免费心理治疗?有什么特殊意义吗?】 【我惊住了,竟然真的有人特别关注心理健康啊!国内好像没什么基金做这个的……大家都觉得先满足温饱就够了,但其实随着物质水平提高过快,社会发展日新月异,心理问题越来越多了。不仅是已经成年的上班族,还是仍在求学的孩子……我真的有点被惊到了。】 【啊啊啊这样一看我更生气了!一边是一帮歹徒袭击宴太太,一边却是宴太太在做慈善!我好生气啊啊,这些歹徒,还有那个幕后后手什么时候死?】 【QAQ宴太也许不知道我是谁,但我却记得您。我曾经是淮宁中学的学生之一,我算是幸运的,入学还不算久。但有太多人,在那里困了很久很久。真的很感谢您拯救了我们,还考虑得这么周全,看见这个新基金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您是为了什么了。祝您安康幸福。】 【?LS是淮宁中学的受害者?_(:з」∠)_这样一看,宴太真的做了很多好事啊】 【不说了,我要去为宴氏花钱了!】 【姐妹带带我!】 那条微博底下,慢慢的多出了很多没有头像的,新注册账号的祝福。 其中还有一些是弃用好几年的微博的博主留下的。 有八卦论坛,很快就把评论截图收集,集成了一栋楼。 《来涛一涛顾雪仪做的这些事有多牛逼》 LZ:为什么不叫宴太,是因为我突然觉得,顾雪仪女士应该以自己的名字存在于大家的口中,而不单单只是一声宴太。顾雪仪女士真的很牛逼,从淮宁中学的新闻出来了以后,LZ就一直有跟踪后续。学校铲平了,江氏铲的。无数孩子心底的恶魔就这么倒了下去。可能有的人不太能理解,这能带来什么……唔,看看评论吧。[图] 1L:很多都是祝安康幸福的,啊,最平凡又最真挚的祝福,这种看了更动人啊。 2L:顾雪仪女士真的很厉害了。为警察叔叔也做了好多贡献! … 7L:就只有我好奇吗?为什么还有很多留“谢谢太阳”的? … 107L:回7L,可能是……对于那些脱离学校的孩子来说,她就像是太阳? 108L:卧槽,突然就和向日葵联动上了! 109L:我的眼泪不值钱…… … 333L:新基金是顾雪仪女士的温柔啊。 334L:大概是豪门太太里,别人永远也赶不上的榜样了吧……? …… 顾雪仪的微博,当然不止广大网民看见了。 还有无数人也都看见了。 封俞关掉了页面,嗤笑一声。 “怎么什么坏事到了她的手里,都他妈变成好事了?” 而另一头,宴文嘉第一个转发了微博。 其他明星虽然不明所以,但跟风是很快的,于是跟着纷纷转发,心想夸一夸顶级豪门的太太,那肯定没坏处啊! 顾雪仪那条微博火速就登上了热搜,还掀起了新一轮的关于心理问题探讨的热潮。 宴文宏同样看见了微博。 他盯着那幅向日葵的图案,笑得两眼都眯了起来。 那是他画的。 他画的! 她发了他的画! 宴文宏也登上了自己很久没有登录过的微博,悄悄转发了。 【我画的】 宴文宏再盯着那幅画,不再是刻意伪装的厌恶,而是有种真心的快乐与阳光。 他好像终于尝到了幸福的滋味。 “大嫂……”宴文宏走出了房间,准备上楼去敲顾雪仪的门。 但这时候,楼下却响起了一阵噔噔噔的脚步声,来人的身影如风一般掠过,飞快地奔上了楼。 宴文宏跟上去。 就看见宴文姝敲开了门。 顾雪仪刚在门口顿住脚步,宴文姝就猛地扑了上去,“哇”地一声哭了出来:“吓死我了……我,我看见新闻了……有人想杀你……是不是想像杀我大哥一样,杀了你……” 宴文姝惶恐极了。 她想到了那天顾雪仪来救她的样子。 可她却没有去救顾雪仪。 宴文宏呆呆盯着这一幕。 眼底飞快地掠过了欣羡和嫉妒。 顾雪仪被抱了个措手不及,她才刚和陈于瑾通完电话,她一手举着手机,另一只手抚了抚宴文姝的头:“嗯,好了,我没事。” 宴文姝嗡嗡的脑子这才慢慢平静下来。 她慢慢地松开手,这才好好站住了。 顾雪仪转身往里走,她也就本能地跟了进去。 宴文姝张嘴还有点抽噎:“……嗯……我,我有点怕,怕以后没人会来救我了……” 说到这里,宴文姝的眼泪又流了下来。 没得到过就不会害怕了。 可是得到过了,就会像是怀揣宝藏的人,一下变得小心翼翼了。 顾雪仪忍不住失笑:“你以后也不会再出事了。” “说不准的啊……我大哥死在外面了,也许以后还有人要来欺负我们的……”宴文姝越说,越觉得她和顾雪仪就是彼此唯一的依靠了。 她突然很难想象顾雪仪要是死了的话,那怎么办? 宴文姝挨着沙发坐下,擦了擦脸,又觉得自己这样设想特别傻。 她打了个嗝,小声说:“……我把那本书看完一半了。” “这么厉害?”顾雪仪轻笑了下。 宴文姝很少看见她这样,一时呆了下。 是在夸我吗? 宴文姝愣愣地想。 宴文姝愣愣地点着头,心想。她也很苦的,她知道宴文宏在家,她不敢回来,她就只能憋在酒店里,不停读书、读书、读书……她又不是笨得像猪,看着看着,就翻完很多了。 不对,宴文宏在家……? 宴文姝猛地抬头朝门外看去。 走廊上,宴文宏就站在那里,盯着她。 宴文姝喉头一紧,心下慌乱,有种见了天敌的本能的惶恐。 她站起身,脑子里又嗡嗡了起来。 宴文姝想说我先回酒店了,但她突然间又不大舍得说出口,她刚刚就才只抱了顾雪仪一下……也许她留得更久一点,和顾雪仪说说她在酒店的生活,顾雪仪还会再夸她呢? 可是宴文宏…… 宴文姝又一次对上了他的目光。 少年的面容乖巧,目光却是冷冷的。 宴文姝脑中灵光一闪,大喊了一声:“大嫂!宴文宏欺负我!” 宴文宏:…… 另一头的酒店里。 年轻男人已经换上了一身崭新的西装,手下等在门外。 他们很快登上电梯,迅速下到了一楼。 几辆黑色越野车就停在那里。 一个西装大汉立刻上前拉开了门:“您请。” 他们准备要离开这里了。 年轻男人却突然顿住了脚步。 “你去商场买一样东西。” 陈于瑾没有帮上忙。 那就重新补一个。 “买什么?”手下愣了愣。 “女人喜欢的东西。”年轻男人淡淡道。 手下:? 您前一天不还说不用吗? 害,老大的心,海底的针。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的记仇小本本:要把封俞种胶水里。 第52章 宴文宏心一沉,脸上却是本能地扬起了笑容。 他磨磨蹭蹭地进了门,低声说:“我没有,我就在外面站一会儿……” 顾雪仪指了指沙发:“站着做什么?一起坐吧。” 宴文宏悬着的心落了地,他点点头,这才走到了沙发边上。 宴文姝的心倒是一下又提了起来,她火烧屁股似的起了身,跑到了顾雪仪的身旁。 顾雪仪伸手去拿茶杯,宴文姝连忙提起壶:“喝水是吗?”然后倒好了水。 顾雪仪去拿书,宴文姝又马上把书翻开,问:“大嫂你要看第几页?我给你翻。” 宴文宏:…… 顾雪仪都忍不住抬头看了看宴文姝。 宴文姝站在那里,干巴巴地叫了一声:“大嫂……” 说来也是很奇怪。 宴文姝以前一点也不想叫顾雪仪大嫂,也是到了曹家烨那次过后,她才磕磕绊绊地叫了一声“大嫂”,然后慢慢的叫得多了,好像就能从里面汲取一种无形的力量了…… 好像走在雨里的人,终于得到了一个避雨的地方。 “你要顶替女佣的工作了吗?”顾雪仪淡淡出声问。 宴文姝想也不想就说:“不行吗?我也就给大嫂倒个水、翻个书。”宴文姝越叫越有种莫名的满足感。 宴文宏抿了下唇,有些无措地站了起来。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一转头,又看见了宴文宏的动作。 “你又怎么了?”顾雪仪问。 宴文宏从来没想过,有一天宴文姝会比他还要乖巧。 “我给大嫂读书吧。” 顾雪仪:“……” “不用了。”顾雪仪拒绝了,她看向宴文姝:“你在外面玩儿够了,就早一点回来。” 顾雪仪说着,又看向了宴文宏:“陈秘书重新选了一些学校,资料已经在我这里了,你拿回去挑选一下。” “还有你,你也一样得继续上学。你怎么想?回国外继续念?还是在国内重新选择学校?” 回国外? 宴文姝茫然了一瞬。 她再听见那个“回”字,竟然有点别扭。 不过她的确在国外生活的时间更长,宴文姝骤然沉默了下来,怔怔望着顾雪仪,不出声了。 宴文宏在那头应了声:“嗯,我现在就选。” 宴文姝急了:“我也,我也就在国内选选吧。我、我重新考国内的大学……” 宴文宏迟疑着出声:“三姐的年纪……好像该上大一了。” 宴文宏从小就是个天才。 而宴文姝在国外进入大学后,就没正经上过几节课。 她仔细一回忆,甚至连自己专业具体学什么的,都有点记不清了。 宴文姝心中一“咯噔”,连忙看了看顾雪仪:“我,我没有,我也才20啊,……我重新考,不、不迟吧?” “分人。”宴文宏说。 他说得简短,但宴文姝还是听出来了,他在内涵她。 分人,分天才和蠢材。 宴文宏是天才。 她不就是蠢材么? 宴文姝干巴巴地又开了口:“我高中的时候,其实也是好好学过的……就是进了大学才……” “嗯,你自己先想清楚。一时的冲动不能支撑你走得更远。”顾雪仪淡淡道。 她不相信我吗? 宴文姝咬了咬唇。 也对,我之前表现得太不靠谱了。 宴文姝立马扬起头,震声道:“我会想清楚的!” 宴文宏看了她一眼。 宴文姝的性子太好摸清楚,经不起激,一激就会上头。她要憋着一口气,还真没她不敢干的事。 宴文宏立即上前几步,走到了顾雪仪的桌前:“大嫂,你把学校的资料给我吧。” 宴文姝急了:“我回去看书了大嫂。” 顾雪仪应了声,让宴文宏自己去电脑上拷了资料。 没一会儿,书房就重新安静了下来。 顾雪仪轻挑了下眉,嘴角也忍不住勾了勾,然后才翻开了书。 还是年纪小,好打发。 但顾雪仪的书还是没能看下去。 江越的电话突然打了进来,她侧过头扫了一眼,想到近来宴氏和江越的合作,顾雪仪接起了电话。 “江先生。” 那头的江越从来不废话,开门见山地道:“宴太太怎么知道宋家会这么干?宋家也递标书了。”说到后半句的时候,江越的语气有些低沉。 顾雪仪淡淡道:“宋家不是一直以来都热衷于和江家争抢吗?” 江越冷笑一声:“是啊。也就外人还当宋家和江家有多好的关系。全都因为宋家那些老东西,使的都是下三滥手段。明面上看不出端倪。外头还夸着呢。” “……我也想不明白,宋家怎么就偏盯着老子下手了?是因为我没封俞那么心理扭曲神经病吗?我看起来很好惹吗?” “……”顾雪仪没评价封俞。 她可以当着封俞的面骂他,不给他留面子。 但她不会在人背后议论,这样的话容易留作把柄,再一传来传去就容易变了味道。 江越倒也没打算等她的回答,他紧跟着问:“但是宴太太又怎么看出来的?” 顾雪仪待在宴家不出门的那些天里,看的资料当然不是白看的。 陈于瑾以为她大多都没记住,实际上,恰恰相反,她每一条都记得很清楚。虽然她对人脸有短暂性的脸盲,但只要和名字对上号,她就立刻能调用相关的记忆。 顾雪仪自然不会告诉江越这些细节。 别人将你看得太清楚,连你的心理都揣摩得一清二楚,就会失去对你的敬畏。 顾雪仪反问道:“宋家在外的名声为什么这么好?江先生想过吗?” 江越顿了顿:“做慈善?网络风向从来都夸他们是慈善家。” “他们在全国一共捐了十六所小学,分别在不同的大学捐建了三座图书馆,他们每年用在慈善上的费用,是六百万。” 江越纳闷道:“不多啊。” 顾雪仪淡淡道:“他们每年花在营销上的费用,是六千万。” “营销”,这个词还是她从宴文嘉那里学来的。据说是他工作所属的娱乐圈,最爱用这样的手段来扩大一个人的知名度,提升这个人的商业价值。 江越:“……” 江越:“行,我知道了。也就是说,他们没事儿就买广告呗。……真新鲜。啧。” “但就算是这样,他们也仍旧敲不开门。”顾雪仪说。 “什么门?” “江先生这么聪明的人,应该很清楚,华国的企业与国外的企业,根本的区别在哪里。” “他们敲不开国家的门。”江越说。 江家一样也入不了。 国外的资本可以猖狂,夸张的甚至可以只手遮天。 而国内不行。 这就是最根本的差异。 哪怕宋家、江家……在国外再如何富可敌国,回了国,是龙你也得盘着,得遵守基本法。 “那是因为他们祖上有一位姓宋的表舅公,曾经从战场上叛逃到了国外。后人在国外发达了,才又重新回了国。”顾雪仪合上了面前的书,接着说。 这个时代有太多人不具备这方面的敏感性。 顾雪仪早就感叹过。 江越沉下脸:“宴太太连这都知道?” 江越攥着手机的手,骤然紧了紧。如果说,原先他只是觉得顾雪仪和传言大不相同,她行事大胆又端庄大方……那么现在,他不自觉地又提高了对她的评价。 看资料的时候,其实这些东西很容易被忽略,尤其宋家那段历史还被刻意美化过。 可是古人笔触从来含蓄。 要拨弄开那些表面的言语,扒出底下的东西,对别人来说或许是比较难的,但对于顾雪仪来说,是很容易的。 若是连这样的本事都没有,在皇帝跟前不知道死多少回了。 “这次的标,在宋家眼里就是一块敲门砖。他们当然会和江先生抢了。”顾雪仪说。 江越大笑一声:“那可真是不好意思了,江家已经和他们撕破脸了,这次可不吃这种亏了。”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祝江先生得偿所愿。” 明明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句话,江越听过太多次,但这回还是忍不住有种说不出的熨帖感。 江越低声说:“好,借宴太太的吉言。” 然后他才挂断了电话。 宝鑫的项目是个烂摊子。 如果谁都不去动,这个烂摊子就会给宴氏留下一块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阴影。 可现在只要搞掉现在的负责人裴丽馨。 再有江越主动加入进去,这个有人分担的烂摊子,就变成了宋家也想要的香饽饽。 有人抢,它就会越来越香。 江越抓着手机,坐在老板椅上,半晌都没有再动作。 他摩挲着手机背壳,又想起来思丽卡晚宴的时候,顾雪仪说,他会主动想要分担宝鑫风险的…… 是主动了。 江越勾了勾嘴角。 江越很快放下手机,转而拿起了一旁的电话听筒,拨了个号码出去。 不就买营销吗? 老子又不是什么老古板,这招老子也能学啊! 江越很快打完了电话。 ……哎等会儿。江越想起来顾雪仪最近频繁上的热搜,这又算什么?这不会也算是宴氏的营销吧? 靠! 还是免费的营销! 地都是老子去铲的! #顾雪仪新基金#的热搜还挂在前三。 网民们吃起豪门大瓜来,丝毫不手软,频频点进去看新八卦,再留下自己的评论。 顾雪仪的微博粉丝也又一次飞涨了。 但与之想对的,是她孤零零的那两条微博。 第二条就是基金相关,第一条则是微博自动发布的“我加入微博啦”! 顾雪仪在入睡前,接到了宴文嘉经纪人的电话。 经纪人在那头嗫喏着说:“宴太太,您的微博……有人打理吗?” 顾雪仪有点惊讶。 “没有,怎么了?” 经纪人马上把她微博看上去太冷清单调了的危害,讲给了她听,并且自告奋勇地表示,他们有专门的经营团队,如果顾雪仪需要的话,他们愿意提供。 顾雪仪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东西。 她深知自己在这个世界要学的还有太多,她沉吟几秒,也就答应了:“让你们团队的负责人亲自来和我谈。” 经纪人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他是希望加深彼此之间的关系。 毕竟能管得住宴文嘉这棵摇钱树的就只有顾雪仪。 如果能因此巴结上宴家,那不就更好了吗? 双方愉快地达成了一致。 就在经纪人准备挂电话的时候,宴文嘉突然抢过了手机。 “喂。”宴文嘉沉声说。 “嗯。” 宴文嘉吸了口气:“我晚上回家。” “嗯,好。” 宴文嘉又紧紧抿了下唇:“裴智康找的人想绑架你是不是?” “是。” “你想要宝鑫的股份吗?”宴文嘉突然问。 “你想给我吗?”顾雪仪顿了下:“不用了,那是一笔昂贵的财富,你自己留着吧。” 宴朝还活着,就省了一大半的事。 宴文嘉不屑地嗤道:“昂贵的财富?多昂贵?宝鑫账面上的流动资金还没我的身家多!你知道我拍一个广告能拿多少钱吗?” “……” 作者有话要说:宴文宏:没想到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我更狗腿的人? 今天的江总也是惊觉自己被坑的江总。 第53章 经纪人在身后一阵猛咳。 宴文嘉连忙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语气,有些过于跋扈了。他敛了敛声,气息也跟着降了下去:“我的意思是……我,我有钱。” 宴文嘉干巴巴地说完,就沉默了。 顾雪仪淡淡笑了下:“那你一支广告多少钱?” “……倒也不算多。税后六百八十多万吧。”他除了经常性的不合作外,无论是拍戏时的演技,还是拍广告时的表现力,都是业内相当出众的水平。去年还入选了全球福布斯明星富豪榜。 宴文嘉说完,就又沉默了。 他隐隐约约记得,顾雪仪所在的顾家,好像……并不太……有钱。 这样说,岂不是有点炫耀的嫌疑? 为了洗掉嫌疑。 宴文嘉:“我分你一点?” “不用了。” “哦。” 顾雪仪听得忍不住笑了笑,宴文嘉的钱给不出去,还会感到失落? “不如做点别的。”顾雪仪说。 “别的?” “嗯,如果你想要捐钱的话,可以捐给一些慈善基金。” 宴文嘉想说不是,我就只想分你好吗? 但他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应了声:“哦。” “几点回来吃饭?”顾雪仪问。 宴文嘉这才恢复了点精神:“八……七点吧。”他看了一眼腕表。 “好。工作加油。”顾雪仪说完,才挂断了电话。 宴文嘉摸了摸耳朵,低低地又应了一声:“哦。” “好了吗原哥?”经纪人在一边探着头问。 “好了。” “那,那我们走?” “嗯。”宴文嘉应声,慢慢地往外走。 宴文嘉入行以来拍过的戏并不多,主要原因在于,他演的角色大都性格极致,身上带有一定的艺术色彩。 比如刺客、画家、皇子、杀人医生…… 而那些稍微生活化的角色,他就完全没办法演。不是他学不会。是他身上天生就缺乏生活气。所以总有一些影评人,高高在上地评价他:像个不接地气的贵族,贵族是永远演不了小角色,拿不了奥斯卡的。 但是有那么一刹那,宴文嘉感觉自己好像触到了一点生活气。 什么是生活气呢? 宴文嘉茫然了一瞬,但很快就被他丢到了脑后。 比起这些,现在更重要的是,怎么把接下来的活动时间,缩短…… 宴文嘉大步走了出去。 …… 等宴文嘉回到宴家的时候,除了宴朝以外的所有人都在了。 大家对视一眼,谁也没说话。 但谁都清楚彼此是为什么坐在了这里。 顾雪仪很快从楼上下来了,她看了一眼宴文嘉:“回来了?” 宴文嘉低低地应了一声:“嗯。” 弄得其他三个姓宴的,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宴文嘉的性格太古怪,说是像个神经病也不为过。 要听到他像宴文宏一样认真应声,差不多等同于太阳从西边出来了,宴文嘉对着导演说我从今天开始要敬业了。 顾雪仪转头问女佣:“菜都备好了吗?” “备好了,太太。” “嗯,那就先上菜吧。”顾雪仪说着,转头问他们:“喝酒吗?” “……”一时间没人敢应声。 这是该说喝好呢?还是该说不喝好呢?说喝,她会不会认为我是个爱喝酒的不学无术的混球? 就在他们集体沉默,脑子里一片浆糊的时候,顾雪仪紧跟着出声说:“红酒吧,白酒你们好像喝不习惯。” 她一眼就看出了他们的为难。 她用规矩桎梏他们,是希望他们不要走偏,不要浪费光阴。 但并不是希望他们变成木头人。 宴文柏第一个应声:“好。” 然后其他人才跟着反应过来,陆续应了声。 女佣很快就去取了酒,并且给他们挨个倒上了。 轮到宴文宏的时候,顾雪仪出声:“少一点。” 女佣连忙点点头,就只倒了一口就走了。 “……” 宴文宏多少有点不甘心。他年纪并不小了……但这点不甘心很快又压了下去,化为了一点幸福感。这也是大嫂在关心他不是吗? 想着想着,宴文宏就忍不住自己个儿先笑了笑。 “不太熟悉你们的口味,不过厨房应该是记得的。”顾雪仪说:“动筷吧。” 其他人抓着筷子,头顶的灯光洒下来,还有一丝恍惚。 他们从来没有安安静静这样坐在一张桌子上过。 宴家一共五个兄弟姐妹,却都分别来自不同的母亲。 宴家太庞大,每个人手里都攥着一定的股份和钱,在各自母亲的眼中,对方的孩子都会是和自己争抢资源的存在。 他们之间没有谁对谁有好感。 也从来没有刻意培养过感情。 谈不上有多厌恶对方,但冷漠是一定的。 而大哥宴朝从小就忙。 他们每个人都深刻地意识到了,宴朝和他们是不同的。 也就更加不会同桌了。 所以这一刻,就显得格外奇妙了。 饭桌上大家都还有点安静,是宴文姝最先忍不住开了口:“大嫂你还记得那个冬夜的吗?他的画都卖疯了。卿卿画廊也赚了好多……” 宴文嘉也就紧跟着开了口:“间谍快拍完了。蒋梦的角色换成别的演员了,等补拍完,过段时间我要出国参加活动……” 宴文宏也跟着开口:“资料我看完了。” 一时间,所有人全都开了口,各说各的,跟一群八哥聚一堆儿了似的。 女佣:“……” 女佣震惊地站在原地,对眼前的场景感觉到了一丝丝的魔幻。 但当她扭头再去看顾雪仪的时候,却发现顾雪仪的表情依旧平和。 就在这时候,宴文柏突然开了口说:“我想跨考军校的研究生。” 一下给前面所有人的声音都画上了句号。 宴文姝有那么一刹那,还以为宴文柏脑子挨驴踢了。 顾雪仪也就是这时候才出了声:“怎么突然想去军校?” 宴文柏犹豫了一下。 该怎么说呢? 该说我突然发现跟那帮吃喝嫖赌的富二代朋友混着挺没意思的?该说我突然发现自己仿佛变身成为了武侠小说里的侠客,体内拥有了说不清道不明的力量? 宴文柏张了张嘴,最后只说了一句:“你说的,我可以去做更大的事了。” 宴文姝几人全部竖起了耳朵,听得认认真真。 你说的? 大嫂和他说什么了? 大嫂给他开小课了? 顾雪仪应了声:“嗯,那你想清楚这件大事是什么样的了吗?” 宴文柏其实还没有一个明确的概念,他只是觉得:“……打那些罪犯,好像太容易了点。” 顾雪仪笑了下,举起了手中的酒杯。 红酒与暖色的灯光映衬得她的面庞愈发温柔美丽,她说:“你说得没错。武力终究只是能防身,能为自己谋夺一定的话语权。你有再厉害的功夫,能救一人,救三人,救十人……但是救不了百人、千人、万人。” “你可以去试试。因为你年轻,所以可以多尝试。”顾雪仪低声说:“干杯,先祝你成功。” 宴文柏怔忡了一瞬,然后才举起了酒杯。 这两个月过得太快。 突然间回头去想,发现她到警局去提他的时候,好像仿佛是昨天的事。 她的凌厉过后,总是温柔。 然后再到这一刻,她又夸了他。 是夸吧? 她还祝福了他…… 宴文柏低声说:“谢谢大嫂。” 然后举起酒杯一饮而尽。 其余人就有点坐不住了。 宴文柏一定是开小课了吧? 艹! 宴文嘉忍不住酸溜溜地想,难道我工作不努力吗?我不配得到夸奖吗? 宴文姝倒是有几分自知之明的。 肯定是我书看得还不够多! 我要回头多看几本书! 宴文宏倒是沉默极了,一声也没有吭。 顾雪仪抿了下唇,说:“你们也是一样……你们应该有自己的判别能力了,好坏心里都明白。比如酒,喝它的人,不代表就是糟糕的人。但沉溺于酒色之中的人,一定是个糟糕的人。选择做什么样的人,你们自己心里有标准。” 宴文嘉听着听着就觉得不对味儿。 怎么特别像是交代我要走了之前的事呢? “好了,继续吃饭吧。”顾雪仪说。 宴文姝连忙继续动起了筷子,一边又开始叭叭画廊的事,顺便还讲讲自己在国外怎么样怎么样…… 宴文柏还沉浸在刚才的感动之中,迟迟没有再开口。 他胸腔里塞满了热血,也塞满了话,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宴文宏还是一声不吭。 宴文嘉满心惦记着大哥大嫂要离婚了……别说张嘴了,吃饭都觉得挺他妈难吃的,耳边叭叭个不停的宴文姝都贼讨厌…… 一顿饭就这么吃完了。 顾雪仪到花园里转悠了几圈儿,然后就上楼休息了。 其他人各怀心事,也就纷纷先回了房间。 等顾雪仪洗完澡从浴室出来,一手拽着大毛巾慢吞吞地擦拭着湿漉漉的头发,她放在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顾雪仪走近了一看。 上面写着: 未知来电。 顾雪仪差不多猜到了是谁,也差不多猜到了对方的电话是为了什么,她想也不想就接了起来。 但她对于这类电子产品的了解实在还不够全面,也不知道她误触到了什么键位,接听的页面一闪,突然变成了两个小方格。 一个小方格里映出了她的模样,而另一个小方格里,映出了一个年轻男人的模样。 男人容貌俊美。 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眉眼淡漠,不怒自威。 是她曾经在卧室里见到过的那张照片,除了服饰不同以外,其他是一模一样的。 他是宴朝。 小方格里的年轻男人也愣了一秒。 两个人默默无言地就这么对视了三秒钟,然后才齐齐骤然回过了神。 “顾雪仪?”男人低低出声,声音也是好听的。 “嗯,是我。” 宴朝眉间不着痕迹地皱了下,很快就被抚平了,仿佛刚才那一瞬间只是别人的错觉。 眼前的顾雪仪,和宴朝印象中的模样,实在大相径庭。 其实过去,宴朝并没有过分仔细地端详过他的妻子。 顾家想要钱,想要傍上宴家的名声。 简昌明想要将那份恩情债还清。 而他要借助简昌明的力量,给宝鑫埋雷,方便他彻底铲除宴勋华等人。 顾雪仪则心满意足地坐着宴太太的位置,拿着他的副卡,想要怎么花钱就怎么花钱……他和他的父亲又截然不同,他并没有养情人的爱好。顾雪仪在这个位置上,只要她要求不多,足够过上一段舒坦,且富裕,甚至还能捞足下半辈子生活费的快活日子…… 大家都皆大欢喜。 就这样一桩连商业都谈不上的,纯粹恩情挟裹下的婚姻,他又怎么会去注意这个女人长得怎么样呢? 他对她唯一的印象就是,太闹、唇妆画得太红,啊,还有太刁蛮,太爱砸东西,肆意浪费,对人呼来喝去,很是没有礼貌。 然后这一刻。 唇妆太红的印象,突然间碎成了一捧灰。 视频中的年轻女人,湿漉漉的头发用白色的毛巾半裹着,毫无保留地露出了美丽的面容。 水汽氤氲在她的眼眸中,她轻轻眨眼、抬眸,都给人以秋水剪瞳的错觉。但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她的眉眼是淡漠且锋利的。 有种不怒自威的压迫感。 视频里的女人很快动作了起来。 她歪了歪头,继续慢吞吞地擦着头发,然后一边漫不经心地问:“宴总这个时候打来电话,是有什么事吗?” 宴朝缓缓眨了下眼,敛了敛打量的目光,淡淡道:“你让江二主动去申请了宝鑫项目的竞标?” 顾雪仪顿了顿,说:“不算吧,这是江先生自己做的最佳选择。” 宴朝的心情又有那么一点复杂。 在陈于瑾口中的顾雪仪,完全成了另外一个人。他当然是不信的。不是他小瞧顾雪仪,而是他不相信,有人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变成另外一个人。除非她不是顾雪仪。 宴朝甚至想到了。 如果在他问起来的时候,顾雪仪满口承认、卖弄,那么无疑,江二的选择的确和她无关,又或者她的背后有什么人指点。 但是这一刻在她的口中。 她轻飘飘的,满不在乎地说:“不算吧……” 她没有居功自傲,仿佛只是顺手做了一件小事。 宴朝目光闪了闪,再一次出声:“克莱文的事处理得怎么样了?” 他从陈于瑾的口中已经听过了,但他还是会再问一次。 他需要用自己的眼睛去看。 顾雪仪突然放下了毛巾,她抬起头。 身上的外套因为她的动作,而微微张合了一下,刹那间,露出了一截漂亮白皙的锁骨。但也只是一刹那的功夫。 她说:“你等等。” 宴朝:? 顾雪仪缓缓起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传递进了宴朝的耳中。 很快,她重新坐了回去。 宴朝也看清了她手里拿着的东西。 电吹风。 在他意识到的下一刻。 “呼呼呼——”电吹风的声音灌满了宴朝的耳膜。 宴朝:…… 他张了张嘴,却又不能说你别吹了,你先和我说完。 因为他发现自己的确挑了个不太合适的时间。国内这个时候也许该睡觉了…… 他不能让顾雪仪顶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和他聊下去。 宴朝只好将声音调得小一点,耐心地等待着。 顾雪仪的头发足够长,吹起来当然也足够慢。 这是宴总头一次知道,原来女性吹完头发,还要抹一种精油一样的东西做护理,整个流程长得仿佛是在浪费生命。 “好了。”顾雪仪抓了抓头发,已经干透了。 宴朝看着她的动作,刹那间竟然有种,眼前的女人做起这样的动作,带着一股冷艳风情的感觉。 但这种感觉,很快就被压了下去。 “克莱文啊,供出了一整条产业链……” 宴朝:? 他们仿佛说的不是一件事。 “产业链?” “嗯,毒品产业链。” “……” 宴朝注意上克莱文的时候,就知道这个小角色,干了一件多大的事。 他在搞走私。 但宴朝以为顾雪仪只是劝退了他,而没想到是……让克莱文供出了一整条产业链。 “至于顾家,我的父母。他们也已经被我特别约束过了。宴总不用担心顾家干出蠢事牵连了你。” 因为她也不希望被原身的父母牵连。 “顾学民会听?”宴朝问。 “不听没关系,送他去坐牢。”顾雪仪的口吻云淡风轻。 宴朝:…… 这还是那个大吵大闹着,甚至跑到宴氏去,要求他对顾氏注资,帮着顾学民拿下一个八百万小单子,不拿就要哭诉他根本不爱她的顾雪仪? “宴太太还真是……大义灭亲。”他不急不缓地点评道。 “宴总谬赞。” 宴朝出国的时候,从来没有考虑过顾雪仪会带来什么样的变化…… 而到了现在…… 宴朝低声说:“我明天上午的飞机。” “嗯?”顾雪仪疑惑地反问了一声。 听上去好像丝毫不期待他回去。 宴朝有礼貌地又重复了一遍:“我明天上午的飞机,回国。” “好的。”顾雪仪顿了下,问:“宴总还有别的什么话要说吗?” 那天通话的记忆一下被勾了起来。 宴总的废话有点多。 宴朝的眼皮一跳,淡淡道:“晚安。” “晚安。”顾雪仪按下了挂断键。 屏幕很快就黑了。 而宴朝却仍旧坐在那里,没有动。 “您打完电话了?”几个手下敲门而入,低声问。 “嗯。” 手下有点疑惑地说:“今天太太的话好像有点多啊。” “嗯,说了足足半个多小时呢。”另一个手下跟着说。 刚才老大说要打电话,就让他们先出去等着了。 他们那时候还特地看了一眼时间。 宴朝:…… 宴朝顿在了那里,这通电话很长吗? 他盯着漆黑的屏幕,这才想起来一件事。 所以他到底为什么要盯着顾雪仪吹头发,就这么默不作声地等她呢? …… 在江越成功拿下竞标的第二天。 新闻很快就出来了《江氏与宋氏交情破裂》的标题……不过这则新闻,很快就被压下去了。 就在一些吃瓜群众茫然地从缝儿里抠豪门瓜,想要弄弄清楚江氏是啥,宋氏是啥,他们咋了的时候,又一则新闻横空落在了热搜上。 这次还是上次的新闻。 只不过把标题扩充为了《江氏为宴太与宋氏交情破裂》。 热搜一下就爆了。 【怎么回事?卧槽?这是什么劲爆豪门瓜!】 【让让,让让,前排吃瓜!】 【江氏为宴太?这是指江氏的掌权人江总吧?指向太明显了……】 酒店。 宴朝清晨起床。 别的什么也都还没干,先打了个喷嚏。 他皱了下眉,然后认真地思考了一下自己是否真的被之前那个小护士传染了流感?或者先去做个检查,为己为人。 作者有话要说:讲礼貌的宴总。 第54章 顾雪仪半夜三点被一通电话吵醒了。 她坐起身,看了一眼来电显示。 “小方” 那是宴文嘉的经纪人。 宴文嘉人都在宴家,他怎么会突然在这个时候打电话过来?顾雪仪目光一闪,接了起来。 “呼……您接电话了就好!”那头的经纪人火急火燎地往下说着:“虽然我们这边团队的负责人还没有过去和您谈好,但我们的人已经在监控您的微博情况,以备不时之需。就这么巧!今晚在您微博底下看见了一条新留言,跟上次淮宁中学有关,我们知道您特别关心这个事,留言看着还挺严重的……我们已经把留言发到您的收件箱了,您先看一看?” 经纪人说完,自己心里也有点没底。 这事儿吧,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但他们既然自荐给宴太太管理微博,那就得先拿出认真的架势啊。大半夜的打过来,也不知道宴太太是否接受? 顾雪仪一手拧开了台灯应了声:“好。” “……”经纪人愣了下,心底同时松了口气。 和宴太太这样明事理的沟通起来就是方便。 顾雪仪暂时挂断电话,从页面跳出去打开了自己的收件箱。 【wenwen19:看见的时候真的很开心,但是开心过后有点茫然吧。没有说您这样做不好的意思。只是客厅的灯光还亮着,我爸还在和亲戚讨论,没了淮宁之后,要把我送到哪里去。他们听说了您,怪您多管闲事。不过大概是抱着怕得罪有钱人的想法吧,聊到最后不了了之。但就算是这样,也足够让我感觉到窒息。好像我的人生就这样轻易别人操控着,我的开心难过都由他们决定。做个内向胆小的笨人有什么错呢?宴文宏说得对,人生应该由自己掌控。我也觉得是这样。我特别羡慕他有果决的手段,特别羡慕他有您能去拯救……我决定不羡慕别人了。缺失的部分看再多医生都弥补不了了,我会自己去把它填满!最后一次出现在网络啦!和其他人一样,祝您安康幸福!…】 填满? 她怎么倚靠自己的力量去填满? 顾雪仪拧了下眉,自杀?亦或者是更极端的选择? 人性复杂又多变。 顾雪仪倒没想过,淮宁中学没了之后,所有家长都一夜醒悟了。 否则她也不会先引出淮宁骗钱,再让江越去铲平地皮了,再开设基金了。 但她没想到,有些人已经等不到医生去治愈了。 顾雪仪的目光又在“宴文宏”三个字上,反复看了两眼。 她重新把电话拨了回去:“打电话给我之前,你们应该已经在搜寻发评人的位置了吧?” “是的!……但是咱们团队里的黑客技术有限。”经纪人讪讪道:“不过毕竟人多力量大,大家都在翻这个号的过往微博,企图寻找蛛丝马迹。” “好,你们继续找,我现在打个电话。” 经纪人松了口气。 有顾雪仪的话,就说明他们这份儿工没白做了。 顾雪仪立刻联系了小女警。 小女警则转线到了网警那里去。 为了不耽搁时间,顾雪仪也转手打给了陈于瑾。 陈于瑾接到电话,坐起身,大致问了下是什么事,他倒也没质疑这么小的事也需要宴氏出力气。 “宴氏有自己的黑客。”陈于瑾微笑着说:“不过侵犯私人信息是犯法的,这个得有警局的同意。” 顾雪仪做中间人。 警局很快和陈于瑾这边联系上了,就当是拿宴氏的黑客做了技术外援。 双方达成一致,立刻就锁定了发评人的位置。 只不过警局调出来的是天网资料,资料里登记了发评人的住址、主要活动场所。 而宴氏黑客锁定的是一家酒店。 这时候顾雪仪已经换好了衣服,准备下楼。 女佣听见了动静,立刻打开了客厅的灯。 整栋别墅一下变得灯火通明了起来。 楼上本来就睡得不太熟的宴文嘉等人,也纷纷醒了过来。 宴文宏最先走出卧室,长腿一迈,匆匆走到了楼梯口,问:“大嫂去哪儿?” “去一个地方,很快回来。”顾雪仪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宴文宏眨了下眼,突然有一点心神不宁,于是干脆挨着扶手楼梯坐了下来。 女佣见状,连忙劝他:“地上凉,会弄脏您的睡衣,您还是先回房间吧。” 宴文宏摇了摇头:“不了,我就在这里等。” 女佣心下叹气。 心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怎么突然之间,几个少爷小姐跟太太的关系就这么好了。 正想着呢,宴文嘉也下来了。 “怎么回事?”宴文嘉沉着脸问。 “二少,太太刚刚出门了。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事。” 宴文嘉的脸色顿时变得更加沉郁。 他看了看宴文宏一副被丢弃在墙角的模样,心底冒出了一个可怕的猜测。 宴朝回来了? 顾雪仪去接机了? 接完机马上就签离婚协议了? 宴文嘉的眼皮一跳,他马上抬手按住了自己的眼睛,然后挨着在楼梯上坐了下来。 女佣:??? 不是,少爷你们什么毛病?有沙发不坐的吗? 这头顾雪仪上了车,立刻就接到了陈于瑾的电话:“有两个地址……” 顾雪仪听完他的解释,立刻做了决定:“请警察同志们去住址和主要活动场所,我们的人去酒店。” 陈于瑾应了声:“好。” 他立刻将酒店地址发到了顾雪仪的手中。 司机看完地址,说:“行,晚上车少,咱们过去就半个小时不到。” 顾雪仪应了声。 随着网络的发达,智能手机的普及,现在熬夜不眠刷微博的人实在太多了。 从有第一个网民发现那条微博下的评论,再转贴到八卦论坛开始,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了这件事。 本来打算入睡的很多人一下都睡不着了。 【真的还是假的?是要自杀?自杀还发什么微博评论?】 【LS也太缺乏同理心了吧。很多陷入极端思维的人,其实会无意识地发出求救信号的啊。你可以把这看做是她最后一次尝试的自我求救。】 【半夜发……感觉救回来的可能性很低了……】 【已经联系网警了,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处理啊啊啊,我好着急!我同理心太强,看见留言就崩了,怎么办!】 【讲真,如果救不回来,明天会不会有很多人骂宴太?】 【关她什么事?迷惑】 【网络圣母指责人不腰疼的啊!如果再有营销号带带节奏,起个《如果她发现评论更早一点……》的标题,你信不信分分钟把节奏带跑?】 【。。。草,我竟然觉得楼上说得有道理。】 【害,保护我方顾雪仪吧……】 八卦论坛的帖子都堆起了几千层的高楼,不知道有多少人无法入眠。 而顾雪仪这边已经抵达了酒店。 她走下车,陈于瑾已经等在那里了。 顾雪仪惊讶道:“陈秘书也来了?” “嗯。”陈于瑾点了下头,跟在顾雪仪的身后,他们一块儿进了电梯上了楼。 “电梯卡、房卡都已经拿到了。”陈于瑾笑了笑说:“有些时候,我的名头会比太太的名头要更好用那么一些。” 顾雪仪点了头,表示认同。 对于外界大部分人来说,她或许可以代表宴家,但她不能代表宴朝。而陈于瑾常年作为宴朝的代言人在外活动,他能代表宴朝。 电梯很快停在了11层。 酒店的隔音很好,他们走在铺着地毯的走廊上,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 顾雪仪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 她飞快地接起:“喂。” 那头传出了警察的声音:“我们已经到他家里找过了,没有人。邻居被惊醒了,和我们说,自从淮宁中学的事被处置之后,他们家怕被邻居指责,好像就住酒店去了……会不会就是宴氏之前查的那家酒店?我们现在马上赶过来。” 顾雪仪应声:“好的,我们已经在酒店了。” 那头骤然松了口气。 这时候也顾不上别的了。 警民合作,能先挽救一下生命就是好的。 顾雪仪挂断电话,抬起头:“就是这里。” 1109。 陈于瑾伸出手就要刷卡。 顾雪仪按住了他的手:“先想办法打个电话进去。” 陈于瑾很快领会了她的意思,点了下头。他立刻联系了客服部。客服部很快就将电话打到了1109。 “喂,您好,不好意思,刚刚我们检测到1109号房好像有电路短路的情况出现,给你带来不便,实在抱歉。您看要是方便的话,为您换个更好的房间,免除您三天的住宿费,我们的工作人员马上上来检修,行吗?” “……”电话是一片沉默。 很快,电话“啪”的一声挂了。 客服部的电话很快就打回到了陈于瑾这里。 陈于瑾:“客服部说,电话接了,没说话,然后跟着就挂了。” “能接电话,说明没有正趴在窗户上。”顾雪仪点了下头:“那现在可以直接进去了。” 虽然在她看来,对方跳楼自杀的可能性很小,倒是另一种更极端的做法,可能性最大。但顾雪仪没有急着说出来,她要考虑完全,不错漏任何一点可能性。 话音落下。 “滴”的一声。 门开了。 门内的人似乎惊了一跳,陡然尖叫了起来:“啊啊!” 紧跟着有人喊:“救命!救命啊!她疯了!” 所有人冲入房间内。 见到的并不是趴在窗户上准备跳楼的场景,也没有烧炭,没有割腕,没有吃安眠药。 而是一个短发少女,手里抓着一把水果刀,胡乱挥舞着。 地上已经躺了一个中年男人,胸口乍一看至少有两处刀伤。 刚才的尖叫声从一个中年女人的口中发出,她的发丝散乱,模样惊惶。瞪着少女,仿佛看见了什么不可置信又惊恐至极的事。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不、不是自杀? “把刀放下。”顾雪仪说。 她的声音清冷平静,一下唤回了所有人的思绪。 少女紧紧攥着刀,怔怔地看着她:“顾……顾雪仪?” “嗯。”顾雪仪应了声:“把刀放下,我看见了你的微博。” 少女咬了咬唇,眼泪从脸颊上滑落:“我很感谢你的,在学校那次感谢你,看见微博也很感谢你,你来这里,我也很感谢你。但是没有用了……我也会死,死之前,先让他们知道痛苦是什么样的滋味好了……” 中年女人听完,却反过来对着顾雪仪大骂出声:“都怪你!都怪你这个女人!你自己有钱,就不把别人家的孩子当人看!鼓动他们不上学!如果学校还在,如果囡囡还在上学!她肯定已经改好了,又怎么会这样……” 顾雪仪根本懒得理她。 倒是一旁的陈于瑾皱了下眉,连带身后的保镖也都纷纷表情一冷。 陈于瑾不太擅长处理这样的场合。 但他还是微笑着,试图和对方讲清楚亲者痛仇者快的道理。 少女指了指男人和女人:“他们就是我最亲的人啊,是不是很可笑?我死了,不会有人为我难过的。” 陈于瑾:…… 陈于瑾张了张嘴还想说点什么。 顾雪仪一个大步迈上前,直接跨过了倒地的中年男人。 少女惊慌之下,本能地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刀。顾雪仪早有准备,掐住了她的手腕,一攥。少女只感觉到手腕处有根筋陡然一麻一痛,手指失去了抓携的能力。 “当” 刀落了地。 “好了。”顾雪仪说。 陈于瑾:“……” 保镖:“…………” 警察很快赶了过来,大家一块儿该去医院的去医院,该去警局的去警局。 等坐上了车,顾雪仪才压低了声音,问:“是宴文宏教你的吗?” 少女怔了怔,慢慢抬起头。 她这才从刚才乱糟糟的思绪中脱离出来。 杀人未遂。 没了力气。 她的报复、挣扎,都变成了最后一声虚弱的呐喊。 她看着面前的顾雪仪,对方阻止了她。 少女张了下嘴,却还是先流下了眼泪。 “理解你的痛苦和绝望,但是以命换命没意思。”顾雪仪淡淡道:“恨谁,就要把他们踩在脚下,让他们看着你越爬越高,他们拼了命地想要接近你,攀附你,而你却不屑一顾。这才会让他们感觉到痛。” “你杀了他们,你再跟着自杀。他们会感觉到痛吗?不会。” 少女有点懵。 她头一次听见这样的话。 毕竟哪怕淮宁中学被证实是一所糟糕的学校,但她身边的亲戚仍旧会对她说,只是你的爸妈被蒙蔽了,他们也是为你好。 不管怎么样,都是你的爸妈。 他们看不见她的痛苦,以伦理道德为界限,将她重重压在了下面。 仿佛只要有亲情这条线拴在那里,无论做什么都是可以被原谅的。 她不敢直接了当地说出自己的恨意,大部分人认为父母恨孩子,孩子恨父母是不应该存在的…… 少女沉默半晌。 才终于开了口:“不是他告诉我的,只是去年有一个月,他拿了全校第一,还给学校拿了很多奖。学校让他上台致辞。他说了一段话……那段话触动了很多人。我只是其中被触动的一个……我觉得他说得对,应该勇敢地拿起刀,斩断一切痛苦的根源。” 顾雪仪轻抚了下她的头:“好,我知道了。” “宴氏会给你请律师,但要不要选择新的生活,取决于你自己。” 少女抬起头,愣愣地望着她,望着她…… 少女很快去了警察做笔录。 笔录里没有提起宴文宏。 而顾雪仪则在将请律师的事,交给了陈于瑾后,坐车往宴家回去。 这时候已经是上午十一点了。 《江氏为宴太与宋氏交情破裂》强势霸占了热搜。 论坛里也还在等消息。 【热搜怎么又把宴太牵连进去了?之前说宴太和江总CP好磕,只是胡咧咧的啊==媒体拿这个写新闻就很恶心了。】 【。。。搞得好像江氏和宋氏决裂是因为一段私情一样。绝了。这些人就不能抛开女性独立行走吗?亡国也他妈赖妲己是吧!】 【有这个新闻在前,那个女孩子要是真救不回来的话,得了,顾雪仪女士这回真的要被骂了。肯定有很多圣母要说只会作秀,长得漂亮当祸水。啊啊啊有些网民什么时候才能明白,长得漂亮不是女孩子的错啊!】 【所以那个女孩子还没有消息吗?】 【我好慌啊,要不我们给顾雪仪成立个反黑组吧?】 【???】 …… 论坛里正热议不绝的时候。 顾雪仪已经回到了宴家。 她走进门,一抬眸,看见的就是宴文嘉、宴文柏、宴文宏、宴文姝,一个也没落下,全部穿着睡衣,坐在了楼梯台阶上。 将楼梯挤了个满满当当。 就差胸口挂块牌子“会暖床求包养,低价出售,三块五”了。 顾雪仪:…… “大嫂你回来了?”宴文姝腾地一下站了起来:“你去干什么了?” 其他人也纷纷起身。 顾雪仪径直走上楼梯,她的目光落到了宴文宏的身上:“你跟我过来。” 宴文宏一颗心沉了沉,但面上还是丝毫不显。 他乖乖地跟着顾雪仪往她的书房走去。 宴文姝在后面气得翻白眼:“凭什么?” 凭什么宴文柏有小课上? 宴文宏也有? 她怎么没有? 宴文嘉倒是仍旧面色沉郁,一句话也没有说。 顾雪仪先一步进了书房,宴文宏紧跟其后。 “关门。” 宴文宏乖乖关上了门。 顾雪仪转过身,她差不多能看清宴文宏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只是没有急于去捅破。因为她知道,宴文宏比其他人更麻烦。他已经在日复一日的折磨中,心理强悍,不畏惧疼痛,有自己的一套逻辑和行事准则。 打他? 灌鸡汤教化他? 都没有用。 顾雪仪目光一闪,开了口:“去年五月,你在淮宁中学做了一次演讲,讲给我听听。” 宴文宏顿时如泼冰水。 从头凉到了脚。 她知道了? 另一头。 一架飞机刚刚停靠在了京市机场。 年轻男人带着手下走了出去。 旁边是阵阵尖叫声:“啊啊啊哥哥看看我!” “你好帅!” 手下说:“那是给明星接机的粉丝。” 年轻男人再转头看向另一边。 不少人举着牌子,上面写着“XXX学校接待”。 还有一些是中老年夫妻的组合,他们焦灼地望着出口。 年轻的女孩子也在打电话:“亲爱的你怎么还没出来啊?我等了好久了。” “老大?” 年轻男人看向眼前的小轿车。 除此以外,空空荡荡。 一阵寒风吹过。 ? 宴朝头一次意识到了自己的人缘有多差。 一个来接他的都没有。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 第55章 相处一段时间下来,宴文宏也知道了顾雪仪的性情。 她温柔时是很好说话的,但温柔底下裹着的却是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她不会喜欢别人欺瞒她…… 宴文宏这一刻仿佛站在冰窟里。 有一把小刀轻轻划开了他的心脏。 怎么选择呢? 说? 不说? 没有人会喜欢我这样的。 除了胡雨欣,希望将他塑造成一个冷酷的怪物,没有任何人会喜欢这样的他。 “不愿意讲?”顾雪仪问。 她的口吻依旧是平静的,乍一听,和平时没什么两样。 但她越是这样,宴文宏反而越是感觉到强烈的心虚和害怕。 宴文宏先冲顾雪仪笑了下,然后才动了动唇,说:“大嫂要听的话,我就重新讲给大嫂吧。我说过的话,我还记得的。” 他缓缓开了头:“去年我读了一本书,名叫《使女的故事》,……” 一字一句,吐词清晰。 他的演讲并不带多少的个人情感,但他仿佛天生的演讲家,随着语言的推进,他的身上开始迸发出更惊人的魅力。 他能够轻易地蛊惑别人认同他的观点,听从他的命令。 这就是宴文姝害怕的地方吗? 畏惧他的能力。 更畏惧与这项能力搭配起来的,那颗在黑暗中浸泡得慢慢变成乌色的心。 顾雪仪面不改色地继续往下听着,心底一边在思考,如果没有人制止他的话,就这样放纵下去,会怎么样? 就像是这个时代书中写的那样,最终成为反社会人格吗? “……我说完了。”宴文宏低声说。 他悄然地攥紧了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连指甲都陷入了肉里,他也浑然未觉。 他感觉自己被剖成了两半。 一半是狂跳不已的心脏,另一半是冰冷又清醒的大脑。 他清醒地意识到,顾雪仪会讨厌他的。 顾雪仪没有对他这段演讲做任何评价,而是又问道:“你什么时候进入学校的?” “不太记得了,几年前吧。很早,我是进去很早的那一批。初中?好像是吧。”宴文宏思维恍惚地倚靠着本能脱口道。 顾雪仪伸手按了按墙上的调温器。 中央空调开启。 宴文宏清晰地听见耳边传来温度升高的系统提示音,他感觉到自己好像是有那么一点的暖和了。 “能告诉我,你又在里面有什么样的经历吗?”顾雪仪顿了下:“如果你不愿意说,也可以不说。” 宴文宏忍不住抬手按了按突突直跳的太阳穴。 那种想要呕吐的欲望又来了。 自从受到顾雪仪的照顾之后,他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过了。 “我……我从头讲起吧。”宴文宏说。 他害怕将自己剥光,将那些丑恶黑暗的心思都暴露在她眼前。可是从他被戳破开始,他就一面又恨不得就这样在她面前彻底撕碎面具,让她看见他究竟是一个多糟糕的样子。 “我妈从小就爱美、爱钱。这是她自己说的。我的外公外婆,也费尽心思地教导她,希望她将来能够嫁给一个有钱人。她打扮自己,学钢琴学英语,将自己伪装成一个独立女性。终于勾搭上了我爸。但装出来,终究只是装出来的。等到表面被戳破后,她还比不过金莉香讨我爸的喜欢。哦,金莉香就是宴文嘉的母亲。” “不过这时候我正好出生了,据说那时候就给我做过智商检测,比较高。宴家唯一一个快赶上宴朝的。然后胡雨欣才从那些普通的情人中,一跃成为了我爸身边的红人。她靠着我,分到了一大笔钱,还有许多房产。后来我爸死了。她做不了宴太太了,就想要靠我……靠我将宴朝从现在的位置上赶下来,由我去做继承人。” “他们害怕被宴朝掣肘,又觉得公立学校配不上我。于是就精心挑选了这所学校,……” “我骗了你。”宴文宏舔了舔干涩的唇,说:“我在这所学校其实没吃太多苦。我吃过最多的苦,是我在进入学校之前。那时候我年纪小,还妄想获得胡雨欣的母爱,获得外公外婆的认可。” “胡雨欣以前被人讥讽过,说她一辈子也做不了宴太太。她那段时间就像个精神病一样,还差点进医院。后来吃药好了,也总是情绪不太稳定。她生气的时候,会用碗砸我的头。” “不过她后来想起来,她得靠我的大脑,为她博得更好的地位,更多的钱财。就改了。不砸头了。” “有一次,我看见同学发烧,他的父母来学校接他,对他很好,带他去医院。哪怕他第二天拿到成绩单很糟糕,他的父母也没有责怪他。他在班级里大声说起,他的父母给他买了什么。” “我学会了。于是我就偷吃了胡雨欣的安眠药,吃了很多。后来被送到医院去洗胃。胡雨欣以为我要自杀,骂我懦弱,比不上宴朝……” “但是后来我病好了,回到学校。学校同学对我变得关照了很多。然后我就知道,这样的办法是有用的,只是对胡雨欣没有用,对他们一家都没有用……” “乖巧,弱小。”他小声说:“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我……” 他抬眸望着顾雪仪,问:“你有那么一点点喜欢我吗?” “你知道你鼓动他们杀人,是属于什么罪行吗?”顾雪仪问。 宴文宏的表情刹那就消失了。 他一言不发,五官耷拉地站在那里,眼底带着深沉的色彩。 这些天里,顾雪仪给过他太多的糖吃了。 在这个时候,她不会再让他尝到甜头了,他必须学会分辨,不是装乖就能获得糖吃的。 顾雪仪淡淡道:“那叫唆使杀人。你会进监狱。” 宴文宏仍然一言不发。 好像对他来说,这并不算什么。 “你觉得宴家怎么样?”顾雪仪突然问。 宴文宏愕然地看着她。 “如果你进了监狱,别说少年天才了,你什么都没有了。宴家的一切,包括我在内。你都见不到了。” 宴文宏猛地攥紧了手指。 “现在告诉我,之前学校的那起杀人案,和你有关系吗?”顾雪仪问。 宴文宏一下紧张极了,他磕磕绊绊地开口:“没、没有关系。不是我动的手。”他沉默了一下,怕顾雪仪不信,又连忙补充道:“如果是我动手杀人的话,我不会让任何人发现的。” 说完,宴文宏就忍不住又沉默了。 过了几秒,宴文宏才低声喃喃道:“好像也不是什么值得称赞的能力……听着还会显得很可怕。” 就在这时候,女佣突然来敲门了。 “太太!太太!” 顾雪仪皱了下眉:“什么事?” 女佣的声音都在发颤:“先生、先生……回来了。” 宴文宏一下被钉在了那里。 宴朝回来了? 他仿佛又被人当头泼下了一盆冷水。 他匆忙看向顾雪仪的方向。 宴朝回来了…… 她本来就已经不喜欢我这样做了,她会更加没有时间管我的……她不会管我了…… “大嫂……”宴文宏怯怯地叫了一声。 然后又猛地反应过来,自己又像是在装乖了。 她会生气的。 宴文宏用力咬了咬唇,还想要再开口。 顾雪仪走过去,打开门,淡淡道:“那就先等着。” 女佣愣了愣:“啊?” 顾雪仪耐心地重复了一遍:“请先生先等着。” 然后她又关上了门。 门外的女佣:…… 她恍惚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又或者是她做了个梦? 门内,宴文宏也呆了呆。 然后眼底重新亮起了光芒。 哪怕这一刻,她是要训诫他,他也感觉到了无边的快乐。 “我……我可以改正……”宴文宏急切地说:“那些糟糕的……我统统都可以改掉……” “我们约法三章,好不好?如果我犯了错……如果我犯了错……”宴文宏绞尽脑汁地想起了惩戒的方法。 而楼下,女佣恍惚地下了楼。 宴朝穿着一身灰色风衣,风尘仆仆,身后跟着手下和保镖。 对面是宴文嘉几人,还穿着睡衣,一个个都带着黑眼圈,表情呆滞。 双方对视一眼,都感觉到了惊奇。 “大哥回来了?” “你们都在?” 彼此几乎同时出声。 宴朝听见女佣的脚步声,抬眸看了她一眼:“太太呢?” 女佣有些紧张,低声说:“太太,太太她……说,说您……等着。” 宴朝:“什么?” 女佣鼓起了点勇气,一口气顺畅地说道:“太太说让您先等着!” 宴朝:…… 宴文姝也吸了口气,忍不住开口:“大哥就等一等吧,女孩子都是需要等的……” 她怕宴朝。 但她也怕宴朝对顾雪仪有不满。 宴文嘉突然开口:“反正回来得也不太凑巧。” 宴文姝惊恐地回头看他。 宴文嘉疯了? 敢这么对着大哥说话? 宴文柏开口简短:“嗯,对。” 宴朝有那么一瞬间,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他扫视了他们一圈儿,然后缓步走到沙发边上,坐下,淡淡道:“好,我等着。” 他等着看她到底在做什么? 此时的网络上,仍旧在热议。 正如八卦论坛猜测的那样,随着白天的到来,关注到那条微博评论的人越来越多。 在#江氏为宴太与宋氏决裂#的热搜词条下,紧跟着的就是#顾雪仪粉丝自杀#。 @娱乐八卦王:现在仍旧没有看见顾雪仪的微博有任何动静,粉丝是死是活至今还不知道,如果有人能早一点发现的话,存活的几率是不是会更大? 营销号们信心满满地带着节奏,并且相信在前一条新闻炒起来的热度铺垫下,他们很快也会引爆微博,制造新一轮的话题舆论。 但是当他们重新刷新评论区。 【我谢谢你哦,宴太的微博怎么样不需要你关心。那也并不是宴太的粉丝,只是一个被烂学校迫害的孩子而已。网警已联系。再造谣往宴太身上扯,举报你哦。】 【最新消息!人已找到!点这里@京市公安,有警情通报!不是自杀,是杀人!可以看完整的……宴太及时赶到了!】 【请不要再盯着我们顾雪仪女士了好吗?】 【宴太半夜三点就赶去救人了,带节奏的营销号没有心。】 【惊了?我看错了吗?我以为进了某个明星的评论区?豪门太太也有反黑控评组了?】 【不奇怪,楼上你去搜一搜,会发现还有个站。】 【?】 营销号对着评论区默默喷了口血。 而宴朝坐在沙发上默默等待的途中,也拿出手机,看了看国内的相关新闻。 打开门户网站。 当头就是《江氏为宴太与宋氏决裂》。 江氏?宋氏?宴太? 宴朝面无表情地关掉又重新打开了一次。 我绿了? 第56章 宴朝在国外的时候,很少与陈于瑾联系。 因为联系,就必然会有痕迹。 更何况宴朝清楚宴氏的能力,也清楚在宴氏工作的陈于瑾的能力。 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他不会每一件小事,都亲力亲为地去留意。 顾雪仪的事,就是这样一件小事。 然后宴朝就收获了一则全然看不懂的新闻,哦,还有上次那个仍旧不知道名字的小明星。 宴朝面无表情地翻动了一页。 紧挨着新闻文字说明的,是一张配图。宴朝一眼就认出了背景,似乎是在京市有些名气的思丽卡酒店。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照片中,顾雪仪和江越并肩而行,陈于瑾落后半步,还替顾雪仪拎了下裙摆。 宴朝:“……” 陈于瑾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狗腿了? 江越还敢和顾雪仪出现在同一场合? 宴朝有种,恍惚之间,仿佛世界变了模样的错觉。 “大、大哥,你生气了?”宴文姝怯声道。 他们所有人对宴朝的敬畏,都已经刻入骨子里了。宴文姝怕得要死,待会儿大嫂出来后,他们不会吵起来吧?不,也许不会吵。两个人都理智得要命,也许是从此开始了冷战? 宴文姝脑子里塞满了对接下来剧情的预测。 宴朝没出声。 宴文姝只好壮胆往宴朝那边挪了挪,说:“大哥你在看什么?” 宴朝这才开了口:“新闻。” 宴文姝偷偷瞄了一眼,然后就惊住了。 江越!怎么!倒贴她大嫂! 宴文姝一下就急了,连忙说:“嗨呀,这些媒体天天都瞎写八卦!大哥要不你别看了……大哥你千万别相信啊。大嫂和江二没什么的!” 宴文嘉的注意力一下也被拉了过来。 他在心底悄悄骂了句蠢。 这话跟此地无银三百两有什么区别? 宴文嘉这才挪动步子,往宴朝的方向靠近了一点,说:“啊,上个月营销号还写我搞基,就没什么是他们不能编的。” 宴朝:“嗯,你搞基不奇怪。” 宴文嘉:“……” 客厅里的气氛一下降到了冰点。 所有人都拿不准宴朝是信了还是没信,他们忍不住频频抬头往楼上望去,心底又焦灼又有点说不出的不高兴。 怎么还在开小课? 还开! 宴文宏有什么值得开小课的? 这时候手下进来了,问:“老大,咱们带回来的东西怎么办?” 宴朝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三楼有个空置的房间。放那儿吧。” 一直又害怕又尴尬的女佣,急急忙忙地开了口:“先生!您说的是那个靠走廊尽头的房间吗?” “嗯。” “那个房间,太太现在当书房了。” 宴朝:“……” 他没想到自己几个月没回来,连杂物间都被征用了。 “放影音室。”宴朝改口。 “是。”手下立刻挨个拎着上了楼。 宴文姝悄悄瞧了一眼,全都是大麻袋,大箱子,也不知道怎么带回来的…… “太太平时都看书?”宴朝问。 女佣点了下头说:“您走之后,太太就爱上看书了。” 手下在一边犯嘀咕,心说这话怎么听着那么不对味儿,跟老大死了似的。 女佣说着,还指了指茶几上一个小木托盘:“喏,这是昨天太太看的书,还没收起来呢。” 宴朝顺着看过去。 《农业种植大全》 宴朝:“……” 他忍不住又一次怀疑,也许自己真的走错了地方。 他无论如何,也无法将那个酷爱买包买高档奢侈品,总将自己打扮得奇奇怪怪的顾雪仪,同这本书联系起来。 一旁的宴文嘉也看见了那本书。 他倒是陡然充满怨气地道:“大嫂都准备好离婚后要去种地养活自己了?” 宴文姝和宴文柏一下被惊住了。 宴文姝:“大嫂要离婚?” 宴文柏:“大嫂要种地?” 宴朝:“……” 以前他就觉得老东西生的几个孩子,除了他,都不太聪明。 现在一看,岂止不太聪明。 “她有钱。”宴朝说。 他们之间虽然没有感情可言,但他也从来没亏待过她。 宴文嘉怒不可遏,怒上心头,狗胆包天,他冷嗤一声,又讥讽又刻薄地说:“哦,有钱花就算是好了吗?” 宴文姝惊呆了。 她再也不骂宴文嘉是狗比了。 宴文嘉竟然敢呛大哥! 还是比狗比强的。 “好不好由她说了算。”宴朝抬眸看了宴文嘉一眼:“不由你说了算。” 宴朝的语气也并没有什么变化,面容还是一如既往,眉眼疏淡平和,一丝凌厉之色都没有。但宴文嘉满腹的话,一下全被噎了回去。 无形气场之下,他再也开不了口了。 …… 三楼的书房里。 宴文宏一气说完,房间里却是安静的。 顾雪仪并没有立刻回应他。 宴文宏一颗心顿时深深地坠了下去。 “你觉得我没救了吗?”宴文宏低声问。 她之所以晾着宴朝,是为了留出充足的时间,彻底和他划清界限吗? “你还小,还没有杀人放火,当然是有救的。”顾雪仪看了看他的模样,少年额前的碎发被薄薄的汗水湿透了。 “但我希望你想清楚,而不是一时冲动立下誓言。人可能欺骗别人一时,但欺骗不了自己一世。” “不是冲动。”宴文宏摇了摇头。 顾雪仪抬起手,将墙上的温控调低了一点。 宴文宏咬了咬唇,说:“我的抚养权归属宴家,并不归属胡雨欣。我不需要胡家了。我选了更好的学校,我会慢慢变得正常……” 猎人之所以拿起枪,是为了生存。 他有了更温暖的巢穴,就不需要再竖起浑身的刺了。如果……如果她还肯管他的话。就像第一次叫住他,让女佣给他端来牛奶一样,依然管着他。 “大嫂,你相信我。”宴文宏黑白分明的眼珠,仿佛泡在了一汪水里,显得更加剔透分明。 他满头大汗,突然跪了下来。然后抬起头冲顾雪仪笑了笑,笑到一半,又意识到这个时候似乎不该笑,于是他露出了一点哭丧的表情。 顾雪仪这才走到了他的面前,伸出了手:“好了,起来吧。” 宴文宏问:“你原谅我了吗?” 顾雪仪心下觉得好笑。 他善于将自己伪装得乖巧弱小,以此为武器,无意识地给别人挖坑。哪怕到这一刻,他都还是这样。 顾雪仪也明白,一时间他是纠正不了的。 甚至有可能,这辈子都纠正不了了…… 就像那个女孩子说的那样,有些伤痕是无法痊愈的。 “靠着乖巧、示弱,是能得到别人一定程度上的关心和喜爱。但真正喜欢和关心你的人,并不会因为你变得独立、强大甚至偶尔的出格,而厌恶你、放弃你。别再尝试用伤害自己的办法,去获得别人的爱意了。如果只有这样,对方才肯对你垂怜,对方也不值得你去索求。” 顾雪仪试图扳正他的行事逻辑。 宴文宏将手指攥得更紧了。 掌心刺痛,可是他在这样的疼痛下,却只感觉到了快乐。 所以,她的意思就是,从一开始,她让女佣拿牛奶给他开始,她的关心就不是因为他的乖巧示弱。 所以哪怕他现在变了,她也不会厌弃他,放弃他对吗? 只要他不做坏事,不杀人放火,只要他在一点点变好。 宴文宏眼底泪光闪烁,他又咧嘴笑了起来:“大嫂说得对,我知道了,我以后都听大嫂的。” 就像胡雨欣那样的。 不配再让他去苦苦索求了。 宴文宏缓缓站了起来。 “我会继续监控曾经听过我演讲的那些同学,不会让他们出事的……我以后不会再说那样的话了。我会用别的办法去帮助他们。如果解决不了的话……” “适当的时候,求助于大人。”顾雪仪说。 宴文宏感觉到整个人都被裹进了一团棉花。 温暖又柔软。 他开心地点了点头:“嗯!” 对啊。 他也有可以求助的对象了,他可以将处理不了的事,交给她…… 宴文宏想着想着,忍不住低下头,甜甜地笑了起来。 顾雪仪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已经是下午一点了。 都该到吃饭的时候了。 “下楼吧。” “嗯!” 客厅里尴尬又凝滞的气氛,终于被一阵脚步声打破了。 几乎所有人都齐齐转头,朝楼梯的方向看了过去。 顾雪仪走在前,宴文宏走在后。 等下了楼,快要接近沙发区域的时候,宴朝也才转头看了过去。 比视频中的模样,要来得更加清晰。 她穿着一条奶紫色的圆领裙,裙摆及膝,露出一截白皙笔直的小腿。外面罩着一件乳白色的针织外套,颜色温柔大方。更显得她气质干净。 她将长发盘起,脖颈上没有多余的装饰,只有耳边坠下两颗紫色宝石,因为耳线长长的关系,随着她迈动步伐,紫色宝石就会轻轻亲吻她的脸颊。 一下将人的视线,挪到了她漂亮的下颌线条上。 比视频中的模样,还要来得美丽且气质出众。 那是他见过的所有女性,都无法复制的一种美。 她很快在宴朝面前站定,淡淡叫了声:“宴总。” 自有一股冷淡风情,又有着说不出的气场惊人,仿佛有什么是刻在她骨子里的,一抬眸,一抿唇,就已经不动声色压住了人。 仿佛另一个他。 宴朝淡淡一笑,站起身来:“宴太太。” 她不是顾雪仪。 她一定不是顾雪仪。 宴文姝在旁边听得眼皮直跳。 好客气冷漠的称呼! 大哥大嫂果然没有爱! 不对,我们好像老早就知道了? 宴文姝一愣。 好像全世界都快知道,宴家上下和宴太太不合了? 这时候宴文宏才出声叫了句:“大哥。” 宴朝扫了他一眼。 宴文宏低着头,倒是不如从前摆出的模样乖巧。不过也无所谓。宴朝从来就知道,这个弟弟生有反骨,骨子里就没什么顺从心。 宴朝抬眸看了一眼楼上的方向,问顾雪仪:“你拿了一个房间作书房?” 顾雪仪点头:“嗯。”她反问了一句:“不行吗?” “行。”宴朝点了下头。 手下在一旁笑了笑说:“就是咱们带回来的东西,差点没地儿放。” 顾雪仪转头看了过去:“带了东西?” “对。”手下笑着举起手,和顾雪仪打了个招呼:“太太好。” 宴文嘉等人也才多看了他们几眼。 这些手下过去并不跟着宴朝,他们常年驻扎在国外,宴文嘉几人这也是头一回见。 顾雪仪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不等宴朝再开口,顾雪仪问女佣:“饭菜准备好了吗?” 女佣尴尬了一瞬,连忙答道:“太太,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自从顾雪仪变了个人之后,宴家用餐的时间就比较固定了。 女佣说着,小心地看了看宴朝的方向:“但是……但是没有先生的。” 宴朝:“……” “先一起吃饭吧。”顾雪仪说着还看了看那些手下:“你们也一起吧。” 手下顿了顿:“啊?” 他们早设想过宴太太是什么样的,或高傲或娇俏,但都没想到会是眼前这样的大美人。他们本能地有点局促,干巴巴地说了句:“那、那饭不够吃的吧。” 连老大的份儿都没有呢。 “没关系,厨房还会接着再做,先吃,时间不早了。”顾雪仪说。 “那、那……”手下们纷纷扭头去看宴朝。 宴朝有点想笑。 他还没弄明白自己怎么就绿了,顾雪仪倒是先将他连同他的手下安排得明明白白了。 宴朝应声:“好。就按照太太说的做。” “就委屈你们在客厅用餐了。”顾雪仪顿了顿,说:“辛苦你们护卫着宴总归来。” 手下们受宠若惊,连连摆手:“不辛苦。”“对,应该的嘛。”“您看,哪里的话!” 话说完,手下们也忍不住嘀咕。 太太不知道老大有多厉害吗? 太太以为老大在外面逃命吗? 啊,太太真关心老大啊! 手下们不由纷纷朝宴朝投去了歆羡的目光。 也就是这时候,宴朝的弟弟妹妹们才突然想起来,啊,是哦,大哥好像是死里逃生哦! “大哥没受伤?”宴文姝连忙问。 宴文嘉:“原来大哥还活着。” 宴朝:…… 行了吧。 倒也不必装得如此关心。 宴朝看了眼顾雪仪。 她刚才那番话,也未必真是关心他,倒更像是出自于一种滴水不漏的礼貌。 “吃饭吧。”宴朝说。 众人这才往餐厅走,女佣们则相继将饭菜和酒水端上了桌。 宴朝带回来的手下,单独在客厅落座,反倒松了口气。宴太太肯留他们吃饭,就说明没拿他们当外人。他们单独坐一块儿,倒也更放松! 他们在国外待久了,打交道的都是什么雇佣兵、恐怖组织。 那吃饭叫一个吃没吃相! 要真在宴太太面前,他们还不敢那么放肆。 一时间,餐厅外浮动着愉快的空气。 而餐厅内气氛却是有一丝尴尬。 他们从来没有这样整齐地和宴朝坐在一张桌上过。 本来前一天才刚一起吃了顿饭,他们慢慢适应了那种无限接近于家的氛围,觉得和顾雪仪坐在一块儿吃饭也挺好的。 第二天就多了个大哥。 气氛一下就压抑了。 他们只好努力控制住目光,不往宴朝的方向看过去,而是看向了顾雪仪。 顾雪仪仿佛什么感觉也没有,已经拿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他们这才觉得得到了一点放松,也跟着拿起了筷子。 “这道菜味道不错。”顾雪仪说。 宴文嘉当先伸出了筷子。 其他人也跟着伸出了筷子:“我试试。” 宴家的饭桌上是很少会开口说话的,宴朝不是多话的人,也并不喜欢和他们说话。 他以为顾雪仪也是这样的。 但是……他好像将她想得太简单了。 宴朝淡淡扫了顾雪仪一眼。 觉得这一桌子上坐着的宴家人,除他以外,全都成了跟在顾雪仪身后的小鹰似的,顾雪仪一开口,他们就跟着跑。 有点滑稽,不过也多了一点奇怪的热闹。 饭桌就这么成了顾雪仪的地盘,她时不时地开口点评一下,某道菜做得不错,其余人也就会跟着尝试,甚至还会小心翼翼地发表两三句应和的话,一边的女佣则会认真地记下来,太太喜欢吃什么。 一顿饭就这么吃了半个小时。 半小时后,顾雪仪放下了筷子。 宴朝也就是在这时候,才缓缓出声:“看新闻了吗?” “嗯?”顾雪仪条件反射地低头去看手机,屏幕上没有未接来电。那和微博无关。 顾雪仪打开了新闻客户端。 其他人却是一下就紧张了。 来了,来了! 要开始算账了吗! 怎么办? 我头不够铁,我保护得了大嫂吗? 这头顾雪仪刚一打开客户端,就看见了弹出来的新闻头条。 “江二的新闻?”顾雪仪惊讶了一瞬。 他倒是会有样学样,这次知道先下手为强了。 宴朝抬眸看她,语气平淡地问:“宴太太怎么说?” 倒是没有什么责问的意思。 不过也足够让一帮小的感觉到压力山大了。 顾雪仪顿了顿,打开了微博,输入关键词搜索。 #蒋梦情人# 很快就出来了铺天盖地一大片的新闻。 要知道前段时间,媒体和营销号们可倚靠着这个话题,赚了不少的流量。 他们当然不会手软,抄起键盘就是怒写三万条相关! 顾雪仪把手机摆在了宴朝的面前,说:“宴总请看。” 宴朝有点好奇她要怎么解释,新闻都将她扯进江家、宋家、宴家三家的夹缝里了,竟然还能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 宴朝低下头,一看。 【蒋梦的神秘情人,原来是他?!——宴氏宴朝!】 【蒋梦疑有孕,登宴家门无功而返……】 【让我们共同回忆几个月前,蒋梦与宴总一前一后出入酒店的场景……蒋梦即将飞上枝头变凤凰。原配宴太又将何去何从?】 …… 震惊体、写实体、知音体……应有尽有。 宴朝:“…………” “宴总不如先解释一下?”顾雪仪撑着下巴,歪了歪头看他。 她耳边零散的几缕发丝飞扬了一下,又落下来,贴住面颊,勾勒出她美丽的面部线条。 连带耳坠也跟着跃动了一下。 她的眉眼在刹那间仿佛多添了一分灵动气。 宴朝:“……我不认识她。” “哦?”顾雪仪发出了一个单音。 “……”宴朝有点无奈,又忍不住有点想笑。她对他玩了一招祸水东引。 “我会让陈于瑾去澄清这件事。”宴朝说。 他心下飞快地掠过了一丝阴霾。 他也没想到,他人在国外,如江家一类的大家族,忌惮于他昔日的威名,不敢在明面上生事。却偏偏有那些蠢货般的小角色不怕死,还敢往宴家身上贴。倒真是无知者无畏。 蒋梦是吗? 宴朝垂下眼眸,漫不经心地将这个名字记住了。 宴家哪里是那么好贴的呢? 原本的顾雪仪都是托了简昌明的面子。 顾雪仪这时候才又开了口,她说:“哦,那不用了。我已经自力更生,让这位蒋小姐澄清了。” “……” 宴朝顿了顿。 她果然是故意噎他的。 “单单是澄清怎么够?”宴朝淡淡道。 “是,所以她进监狱了。”顾雪仪点头说。 宴朝:“……” 宴朝忍不住又仔细地多看了顾雪仪一眼。 他这位太太,究竟还有什么样的一面? 宴文姝忍不住抿了抿唇角。 大嫂真厉害啊啊啊! 大哥竟然哑口无言了啊啊啊! “那现在该宴太太说说江二的事了?”宴朝出声,重新将主动权拿了回来。 “宴总也要送他去坐牢吗?”顾雪仪轻挑了下眉。 “……” 顾雪仪收起了撑住下巴的手,淡淡道:“其实宴总这样聪明的人,一定知道这则新闻是怎么一回事。又何必我来解释呢?” 玩了他一手,转头又不卑不亢地恭维了两句。 宴朝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真聪明。 也有意思多了。 可比过去的顾雪仪有意思了百倍千倍。 “我不送他去坐牢。如果将来有机会,我一定会让江二去非洲挖矿。”宴朝顿了下说:“我知道宴太太和他没关系了。” 他要再追问下去,那不就成他自认不够聪明了吗? 顾雪仪满意点了下头:“唔。” 话音刚落,顾雪仪的手机就又亮了。 上面闪烁着两个字,“封俞”。 宴朝扫了一眼,就又被定在了那里。 顾雪仪没注意他的表情,很快接起了电话:“喂,封总。” “宴太太,下午好。”封俞打了个招呼,开口有点憋着气:“克莱文能还给我了吗?其它宴太太需要的线索资料,我都已经发给宴太太了。” 克莱文是他一定要亲自处理的。 还没有人敢这么骗他,当面一套,背着又是另一套,擅自行动!还惊动了宴家人!简直蠢到了极点! “克莱文啊,我已经交给警局了。” “宴太太倒是手快!”封俞沉声道。 顾雪仪微微侧过了身子,声音里骤然多了一分冷厉:“封总是不是忘了?是谁安插的人去接近顾家?是封总你。克莱文犯蠢,又犯罪,干出这样的大事,祸根源头在哪里?在封总的头上。” 从宴朝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恰好看见的是她柔软的侧脸弧度。 谁能想象得到呢? 这样一副躯壳里,迸发出的却是凌厉的气息。 顾雪仪没有注意到宴朝不动声色的打量。 她接着冷声道:“封总不会以为,那天我友好地放封总离开,就代表我不生气了吧?封总不会以为,配合调查克莱文犯的事,就能将错误一笔勾销了吧?” 封俞喉头一哽。 还成她有理了? 是……是她有理。 谁让克莱文这蠢货又被抓住了,还又犯事了呢! 封俞面色阴沉,在心中将克莱文拆成了八块儿,这才压住了怒火。 “所以宴太太的意思是?” “封总亲自来处置,宴家不一定满意。但交给警局就不一样了。”顾雪仪的语气骤然和缓了不少:“警局属于中间人,他们自然按法按规处置。国家律法重于一切,宴家当然也不会有异议。封总有异议吗?” 这就是她的行事风格吗? 先以势相压,再骤然缓和,递给对方一级台阶。 自然就能顺理成章地达成她的目的。 宴朝的目光闪了闪。 电话那头的封俞还能说什么。 他气笑了:“我没异议。宴太太方方面面都考虑周全了,我当然没异议!” 封俞的目光越发阴沉,他攥着手机紧了紧,沉声道:“这周日,宴太太还会去会所吗?” 顾雪仪挂了电话。 顾雪仪刚一挂完电话,就听见了宴朝的声音,他不冷不热地问:“宴家的名头好用吗?” 宴文姝一听见这句话,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顾雪仪却是认真地思虑了会儿,说:“还是比较好用的。” 宴朝也没想到她会这么坦诚,反倒让他说不出话了。于是顿了下,才又重新开口:“封俞打电话给你,是为了克莱文的事?” “嗯。” “你把人交给了警局?” “嗯,他利用我爸走私毒品。” 宴朝早就知道,自然不会惊讶。他只是没想到,顾雪仪会这样较真。 “你不怕顾学民去坐牢?” 顾雪仪先转头吩咐了一声女佣:“给我一杯茶。” 女佣应声去了。 然后,顾雪仪才又接着道:“这些年我爸没少干傻事吧?有给宴家造成麻烦的吗?” “有。”宴朝说:“只不过以前和你提起的时候……” 宴朝脑中一下又回忆了那幅画面。 顾雪仪主动找上门来大吵大闹,但当他想要理智且客气地和对方对话时,顾雪仪就会立刻抬手捂住耳朵,大喊大叫:“我不听,我不听!” “嗯?以前?” 宴朝不动声色地将顾雪仪的反应收入眼底,淡淡道:“他比你更会打宴氏的旗号,四处求投资。只不过宴氏早有禁令,他才没能求到手。也就糊弄几个小企业家。有次亏了三百万,求到陈于瑾那里,被陈于瑾吓回去了。你知道之后,怪我冷血无情。” 顾雪仪点了下头,倒是没说什么。 原身同宴朝本就不是出于爱意相结合,倒也谈不上冷血无情。 顾雪仪道:“那他去坐牢,说不定还能长长记性。” “你舍得就好。” 顾雪仪倒是突然间想起了另一桩事。 她曾经看见的那本书里,记载着男主宴朝归来后,会从非洲带回来真正的女主郁筱筱。 顾雪仪抬眸问:“宴总带了什么回来?” “你想看?” 顾雪仪点了下头。 宴朝倒是姿态大方:“那就看吧。” 两人同时起身,从饭桌上撤去。 其他人也才终于松了口气,从餐厅陆续离开。 客厅里的一干手下,这时候也吃完了。听见声音,他们连忙站起了身。 宴朝问:“东西在影音室?” 手下应声:“对,对,就在影音室。” 手下说着,又连忙看了看顾雪仪,还有点儿不好意思:“老大您要带太太去看?” “嗯。” 手下讪讪应声:“哦。” 顾雪仪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 底下人藏着掖着。 也就宴朝大方。 难不成还真是将那本书中的女主带回来了? 顾雪仪没有给女主角做垫脚石的爱好,她是一定要将那本书中加载的发展,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 若那本书当真有什么奇妙的力量,将她变做书中一样蠢又毒的角色,那岂不可笑? 顾雪仪当下就抬脚迈上了楼梯。 宴朝不紧不慢地落后了几步。 几个小的大气也不敢出,总觉得有一股无形的气势牢牢压在他们的头上。 而另一头,封俞听着那头传出的“嘟嘟”余音:“……” 就这么挂了? 她挂了他的电话? “封总?”旁边的人不由小心翼翼地出声。 以前就听说宴朝的太太性格刁蛮跋扈,没想到都刁蛮跋扈到封俞面前了! 胆儿也太大了! “这宴太太……”旁边的人再次出声,一边斟酌着怎么骂这顾雪仪两句才解气呢? 封俞咬了下牙,抄起手边的烟灰缸砸上了墙。 “啪”的一声,吓得那人抖了抖,想说的话也都堵在喉咙里了。 封俞砸完,松了松手腕。 语气沉沉地说:“比我还要翻脸无情啊。把我用完就丢呢。” 旁边的人又是震惊又是迷惑地站在那里。 用完就丢? 翻脸无情? 不是……宴太怎么、怎么用封总了? 封俞站起身来,打开门大步往外走去。 刹那间,那人又恍惚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声轻笑。 听错了吧? 这时候网络上,已经从一开始的营销带节奏,媒体们胡乱发惹人眼球的新闻,只能靠一些网友苦苦支撑,澄清、控评、反黑的局面;演变到了,另一波营销号跑出来,及时改了风向,开始主动传播警方的正确通告了。 只是江家和宋家的那点事儿,始终还没有一个相关人员出来澄清。 八卦论坛的高楼倒是越堆越高了。 【最新消息,宴氏给那个女孩子请了个律师。】 【卧槽?宴氏请律师?666。我记得宴氏自己养了一支律师团吧,人称梦幻律师团。贼牛批,没有打不下来的官司。】 【带节奏的营销号呢?怎么不出来逼逼了?我真尼玛呕吐。这些傻逼,什么时候能死绝?你们只知道报道八卦的时候,人宴太在做实事,做慈善。你们带节奏的时候,人宴太在救人。方方面面人家都考虑到了!】 【对宴氏好感度真的upup!不说之前的,就光今天的事,我就能粉宴太一辈子!】 【这瓜吃得不明不白的。想知道江氏的新闻,是不是营销号写出来故意抹黑宴太的。】 【故意抹黑不太可能,不过带节奏是有的。据说淮宁的校长和宋家有个私生子有那么点儿关系……铲学校的,是江家的挖掘机……呃,所以大概就这样了……】 【宋家还有私生子?惊了,他家一直名声都很好啊!】 【一直有啊,只是你们没去了解过而已……顺便,有被挖掘机笑到2333】 【江总以后的代号就是挖掘机了吗2333】 【请大家康康我们美丽有气场、动人又善良的顾雪仪女士吧!个人站网址:HTTP://gxy……还有@顾雪仪粉丝后援会@宴太粉丝后援会】 【?怎么突然开始打投式安利?】 【别吃瓜了!今天去机场接机的追星小姐妹说,他们好像!看见了!宴总的私人飞机!】 【卧槽?宴朝回国了???】 【。。。回国就是一片绿?】 【宴总不会误会吧挖槽!这个瓜太刺激了!求在机场的认证!】 江越喜滋滋地翻了一小时微博、八卦论坛,这是他头一次放下身段去看这些玩意儿。 原来营销就是这么个东西。 江越挑眉。 等看到一大波对着顾雪仪表白的网民。 江越咬了咬牙龈,往下翻了翻,然后就看见了最新的评论。 宴朝……活着回来了? 这可真他妈操蛋。 头一回搞个大新闻,就给宴朝当头飞了一顶帽子。 江越本来还有点心虚。 但转念一想,老子当流氓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这不大家都知道的事儿吗? 于是又把二郎腿翘了回去。 此时的宴家。 谁也没有再去管新闻。 顾雪仪推开影音室的门走进去,地上摆着麻袋、箱子。 他把郁筱筱装麻袋里了? 顾雪仪弯腰,解开了一个麻袋。 里面用厚厚的棉花裹着,……无数的宝石。 顾雪仪站起身,又打开一口箱子。 金灿灿的,全是黄金。 再解开一个麻袋,钻石咕噜噜滚了一地。 顾雪仪:…… 顾雪仪:“哪儿来的?” 宴朝:“抢的。” 那女主角呢?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的今日记仇小本本:江二去非洲挖矿。 第57章 “倒也不算是抢的。”宴朝的手下说:“太太听过塔塔这号人吗?” 顾雪仪这会儿已经坐在楼下的沙发上了。 而宴文嘉等人已经提前退了场,纷纷回了各自的房间。 原身是不知道塔塔这个人的。 但顾雪仪在那本书里看到过这个名字。塔塔,某地区武装组织首领。他之所以能在其中有姓名,是因为他拐骗了女主角郁筱筱。正准备对其下手的时候,这时候宴朝出现了。于是塔塔就将郁筱筱送了过去,名义是为宴朝处理伤口,实际是为了让她勾搭宴朝。 顾雪仪眸光微微一动,低声说:“不知道。” 手下立马解释了起来:“这个塔塔吧,几年前和我们老大,啊,就是宴先生合作过一次。这次去非洲,他主动做东,接了我们老大一程。结果这人吧,没憋好。收了别人的钱,想把我们老大弄死在那儿……” 手下窥了窥宴朝的脸色,然后开始了满嘴跑火车。 “那叫一个死里逃生!惊险啊!……我们老大跳下车,biubiu就是两枪……但是吧,对方是一群什么人?一群恐怖分子啊!他们biubiu又是两枪打过来,我们老大当场就……” 手下扫了一眼宴朝的样子:“呃,没受伤。但是确实擦了过去……反正就是很惊险吧……” 宴朝掀了掀眼皮,语气微冷:“说重点。” “……然后老大就生气了,抓了塔塔。那是塔塔的赎金。不过交完赎金,他就让流弹打死了。”手下飞快地道。 顾雪仪有点惊讶:“死了?” 在原著中,塔塔可没这么快死。他是男女主的牵线人,在后面因为又对女主起了歹念,才因此被炮灰。 结果就这么死了? 还换了一堆金子宝石回来? “嗯,死了。”手下笃定地点头:“但跟我们可没关系,真是流弹打死的。” 顾雪仪扭头问宴朝:“这笔东西,合法吗?” “合法。” “除了这些,你没有再带别的东西回来了?”顾雪仪又问。 “别的?”宴朝将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手下惊了一秒:“太太怎么知道?” 顾雪仪轻笑了一下:“我只是问问。” 女主还是被带回来了吧! 宴朝又看了顾雪仪一眼,这才淡淡道:“是还有别的。” 他伸出手:“东西。” 手下连忙返身跑出去,从车里取了个袋子。 袋子外面印着ManoloBlahnik的字样。 到了这会儿,宴朝又有一丝犹豫了。 这只是本来的顾雪仪会喜欢的东西,但她……就说不准了。 沙发上的顾雪仪难得表现出了一丝迷惑:“……东西?” “嗯。”宴朝应声。他也不明白,她为什么看上去十分期待的模样。狂热的姿态已经从她身上褪去。她成为了另外一个人。……却依然期待他的礼物? 宴朝只好将手里的袋子递了过去:“给你的。酒店楼下的商场买的,专柜特供。” 顾雪仪:??? 顾雪仪:“这就是你带的其它东西?” “嗯。”宴朝应声:“拆开看看吧。” 顾雪仪:…… 顾雪仪打开袋子,拿出里面的包装盒,再拆开一层又一层的包裹,最后露出了一双黑色绑带的高跟鞋。 顾雪仪:………… 顾雪仪比过去更懂得掩藏自己的情绪了,一时间,宴朝竟然分辨不出来,她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宴朝顿了下,开口:“你还是更喜欢宝石?或者包?高定的话,我并不了解你的尺码。” 顾雪仪:“……不用了,就这个就很好了。谢谢宴总。” 手下在一边听着,心说可真客气啊。 不过这种称呼,没准儿也是人家夫妻间的一种情趣呢。害,他们老光棍儿懂什么? “嗯。”宴朝淡淡应了声,心底却有点莫名其妙的不得劲儿。 他觉得顾雪仪看上去压根就不太感兴趣。 “你如果想要宝石,也可以换成宝石,上面随便你挑。”宴朝出声说。 “不用了。”顾雪仪说:“我房间里已经有很多戴不过来了。” 宴朝:…… 手下们也是暗暗惊叹。 还会有女孩子觉得首饰多戴不过来吗? 啊,真是勤俭持家好太太啊! 宴朝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了点毛病。 有了前面几通电话在先,又有刚下飞机就轰炸到眼前的新闻。 宴朝忍不住问:“谁送的?” “简芮。” 却是个意想不到的名字。 宴朝微微讶异。 简家……可以说是最讨厌顾家的了。 张昕挟恩求报,简昌明不会推脱,但心底却并不大愿意将自己的人情债,用在一桩婚事上。更何况简芮和她也少有来往…… “除了简芮。”顾雪仪顿了顿说:“剩下的就是裴丽馨送的了。” “裴丽馨?”宴朝拧了下眉,但眉间又飞快地抚平了:“她想讨好你?” 顾雪仪点了下头:“她希望我配合她做出,你已经死了的假象。引得宴氏动乱,你被逼无奈只能现身,再趁机杀了你。以绝后患……” 她的口吻平静,叙述不紧不慢,仿佛只是在说,这道菜由黄瓜和番茄组成。 “她甚至还希望我能偷到你的章。不过她多动动脑子的话,就会知道,你不会把这样的东西留给任何人。陈于瑾也没资格。”顾雪仪接着说完了后半句话。 宴朝定定地看了她一眼。 “宴太太懂的真多。” 顾雪仪指了指茶几:“书上看的。” 宴朝:“农业种植大全还教这个吗?” 顾雪仪弯腰从底下又抽出来一本书:“我也不止看这个。” 宴朝低头一看。 《母猪的产后护理》 宴朝:…… 她一本正经地捉弄着他。 她的形象渐渐脱离了过去刁蛮惹人厌的模样,转而套上了一个更加神秘、聪明、理智又风情的躯壳。 宴朝轻笑一声:“好。” 顾雪仪看他面色有一秒的古怪,这才也低头看了一眼。 抽错书了。 这本书好像还是上个月留在茶几下面的。 她看过太多书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顾雪仪不死心地又问了一遍。 宴朝的面色一下变得更加古怪了。 她究竟想要什么? 难道想要他的拥抱和亲吻? 顾雪仪有些失望地看了他一眼,起身道:“好,我知道了。宴总好好休息,我先上楼了。” 宴朝:“……嗯。” 宴朝已经被顾雪仪一连套不按常理出牌的招数,给弄得有些怔忪了。 他实在猜不到她在想什么。 你认为她别有想法时,她冷淡至极。你认为她理智冷静时,她又开口说一些古怪的话。 像是对他充满了某种期待。 “老大!你这都不懂啊?”手下忍不住小声逼逼:“太太肯定是希望您跟她说点亲昵的话呗……再那什么,亲亲抱抱,我看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宴朝:“闭嘴吧。” 手下立马闭了嘴。 宴朝盯着手下看了一秒。 所以他们废话那么多,刚才她为什么没有说? …… 宴朝真的回来了! 当有人在评论区发过之后,立马就有有心人去核实求证了。而核实之后,不知道私底下有多人慌了起来。 江氏与宋氏的八卦迅速从热搜上撤下。 相关新闻删得干干净净。 只留下了顾雪仪的大名,仍旧飘在热搜上,看得一干十八线小明星眼睛都嫉妒红了。 封俞也很快知道了。 他面色沉沉地道:“难怪挂我电话,原来是宴朝回来了。” 他也对顾雪仪深爱宴朝,死皮赖脸要嫁给宴朝的事,有所耳闻。之前也就仅仅只是耳闻,但等真正认识了顾雪仪之后,封俞心底就怎么想都怎么不舒坦了。 凭什么呢? 顾雪仪对他不屑一顾,用完就扔,笑脸没几个,气他倒是有一手! 对宴朝呢? 怎么就爱得死去活来了呢? 就凭宴朝长得像个好人吗? 江越没两个小时,也知道新闻挨删了。 江越没好气地对着电话骂:“平时造谣不是跑挺快吗?这会儿扯上宴朝不敢了?” 那头讪讪应声:“咱们跟宴总过去就有点不愉快嘛,这次宴总归来。多少人都还没摸清楚情况呢,不敢乱来。” 江越“啪”地挂了电话,心说老子自己来。 但转念想想,又还是收了手。 倒不是怕宴朝。 之前的新闻,顾雪仪看见了肯定也是一笑而过,彼此心照不宣,知道他想玩什么把戏。但他要亲自下场,那他脸上还得挨几拳。 啧,再让人围着问江总你脸怎么了? 他再回老子昨晚洗澡摔一跤脸着地了吗? 就连裴丽馨和裴智康也知道宴朝回来了。 宝鑫的人就听见裴总办公室里频频传来打碎东西的声音,然后隐隐约约好像是压抑崩溃的哭声。 裴智康还满脑子惦记着怎么弄死顾雪仪。 都怪她! 是她骗了他们! 她将他们玩弄于鼓掌之中! 他要让她哭着求他…… 没等裴智康意淫完呢,警察又来对他进行新一轮的审讯了。 “你知道吗?宴朝回来了。”警察漫不经心地说。 本来还面容狠戾,坚信裴丽馨会来接他的裴智康,突然一下腿软了。 “不可能,他应该死了!他死在境外了!”裴智康大声吼。 警察盯着他笑了下:“哦,这么说的话,你肯定知道宴总失踪的内幕了。这事儿不会跟你们也有关系吧?” 裴智康目光一闪,慌了慌:“没有!没关系!” 警察拿出手机,给他看了一眼:“认得出来吗?这是谁的私人飞机?” 照片里只有个私人飞机的照片,连宴朝的模样都没有露出来。 但裴智康心脏狂跳,呼吸滞了滞…… “宴朝。” 宴朝真的回来了…… 裴智康终于知道前面那几个绑匪为什么那么快就招了。 他闭了闭眼,强忍着不适,说:“我说。” 他供出了裴丽馨。 …… 顾雪仪再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宴朝还在客厅里和人通电话,听见她下楼的声音,本能地抬头看了一眼。 宴朝将手机微微拿开一些,说:“简昌明请我们赴宴。” 顾雪仪问:“你还是我?” 宴朝:“你和我。” 顾雪仪稍作思量:“什么时候?” 看上去,她对简家丝毫不感兴趣。 宴朝不自觉地又想到了那双鞋,……所以,她究竟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呢? “明晚。” “好。” 而这时候,另一头的警局,又一次灯火通明。 一是因为裴智康招供了;二是因为他们又从宴太太的手里拿到了更多的毒品走私的线索,这回全都是跨国大案啊! 宴太太是什么? 那简直就是他们的幸运之神啊靠! 作者有话要说:所有人都误以为:顾雪仪超爱宴朝,艹,宴朝凭什么? 而宴朝:她不爱我~说话的时候不认真~沉默的时候又太用心~ 第58章 宴朝和顾雪仪的房间分布在两头,宴朝有网络会议要开,顾雪仪也有自己的事要忙,简短的对话过后,彼此就回到了各自的房间。 只是宴朝进门的时候顿了顿。 他的卧室旁本来是一间空置的屋子,现在成了顾雪仪的书房。 挨得有点近了。 这个念头从宴朝脑中飞快地掠过。 宴家的其他人房间都安置在二楼,就是因为宴朝并不喜欢有人距离自己的生活太近。 “山中无老虎,顾雪仪称大王?” 宴朝敛住目光,这才推门进了卧室。 几个小的下了楼,面对的就是光秃秃的餐厅。 大家对视一眼。 哦,彼此还是挺看不顺眼的。 “我上楼了。”宴文柏沉声说完,当先转身就走。 “大哥大嫂一定吵架了。”宴文姝喃喃道。 “他们会离婚吗?”宴文宏突然出声问。 宴文嘉烦躁地拧起了眉头。 宴文宏:“宝鑫的裴智康被抓了。” 上楼的宴文柏突然顿住了脚步:“你想说什么?” “裴智康之前一直在讨好大嫂,而大嫂又和陈于瑾一起,试图处理掉裴家这个麻烦。”宴文宏顿了顿,说:“下个月我就满十八了。” 宴文嘉嗤笑道:“哦,我知道了,你想把手里的股权转赠给顾雪仪是吧?” 宴文宏抬眸:“嗯,但我一个人的不够。每年股权转让不得超过手中持股的25%。宝鑫的股权对于我来说,没有太大意义。我不缺这一笔钱。不过你们要想清楚。” 宴文柏不由多看了他一眼。 宴文宏脸上褪去了乖巧的模样,突然一下仿佛变作了成年人,连目光都多了一点冰冷凌厉。 这时候宴文姝气呼呼地道:“你什么意思?就你舍得为大嫂付出是吧?还用想吗?这笔钱谁缺啊?谁也不缺好吗!” 宴文柏闷声道:“我也不缺。” 宴文嘉扫视他们一眼:“你们开始赚钱了吗?” 宴文嘉突然找到了一种无上的优越感。 他别的不会。 但他会赚钱啊! 他要给顾雪仪打钱,花的那都全是自己赚的钱! “省省吧。”宴文嘉说:“她根本不会要。我早就提过了。” “为什么不要?”宴文宏皱了下眉。 “不知道,她说钱多不如拿去做慈善……”宴文嘉面色沉郁地道:“也许是因为,大哥回来了,她就不想再和宴家扯上一点关系了吧。” 宴文宏怔住了。 其他人也多少表现出了茫然。 宴家是个别人趋之若鹜的香饽饽,摆在了她的面前,却变成了不值一提的东西…… 他们想要给她的东西,她连看也看不上。 宴文嘉突然转过身,疾步往楼上走。 等进了房间,宴文嘉就立刻给经纪人拨了过去:“你上次提的那个剧本……发给我看看。” 经纪人惊了一跳:“你不是说不看吗?” 宴文嘉却反问:“你觉得我今年再拍四部戏,有可能比宴朝更有钱吗?” “……”经纪人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原哥您,要不,先去睡一觉咱们再聊?” 宴文嘉:…… 其实他也弄不明白宴朝究竟有多少资产,毕竟这些年为了和宴家拉开距离,表明不想抢家产的姿态。宴文嘉能装多瞎,就装了有多瞎。 宴文嘉有点不爽地开口:“我每年接七部戏,拍五年呢?” “您还是先睡一觉?” 宴文嘉喉头哽了哽。 从来没想过自己原来这么穷。 “……你先把剧本给我。”宴文嘉沉声道。 “您不怕导演骂您了?”经纪人小声提醒。 这个剧本由知名导演孙俊义执导。 孙导和前面那位李导,又有所不同。李导吃的是灵感与天分,他可能在路边碰上某个人,就突然决定为对方写一个剧本。 而宴文嘉就是给了他灵感的那一个人。 所以不管宴文嘉有多么消极怠工,李导也都愿意耐心陪着拍。 而孙导拍戏,更讲究稳打稳扎,喜欢捕捉平凡事物中的闪光点,用自己高超的拍摄手法,来讲述一个不平凡的故事。 宴文嘉那张脸太扎眼。 孙导曾经多次讥讽过,宴文嘉不适合上大荧幕,他的脸光是摆在那里,就会夺走观众所有的注意力。 他说,宴文嘉这个人身上没有故事。 气得宴文嘉当场翻脸,从试镜现场匆匆离去。 之后更表示再不会去试镜孙俊义的戏! 宴文嘉回想起过往的种种恩怨,犹豫一下:“那算了。” 然后挂了电话。 孙俊义已经连续三部戏票房扑街了,前一部在国际上还拿了一些奖项,后两部却是因为连续撞上几个国际名导,再加上电影内容特殊,大家认为他没过去敢于批判了,也没揭示什么黑暗面了,没劲,于是不仅一个奖项没拿到,连国内小众影评人,对他的评价都是“江郎才尽”。 这次的投资,是孙俊义好不容易才拿到的。 一个不缺钱的大佬愿意投资5个亿,要求却是为了保证票房,得请宴文嘉进组。 而光开给宴文嘉的片酬,就提到了1个亿。 要不是为了钱…… 宴文嘉郁郁地躺平在沙发上,然后拿起手机,先对着转账软件操作了一通。再登陆了客户端,熟练地找到微博,转发。 @原文嘉:已捐款[图]/@顾雪仪:新基金,官网…… 又有几天没发过微博的宴文嘉,一下子又炸出了不少粉丝。 【啊啊啊我来了!我哥在做慈善?】 【舞草?我哥捐了五百万?啊啊啊,哥你省着点花啊!都贫穷到熬夜拍戏了TVT】 【OK原哥捐我也捐。捐五百吧。】 …… 一时间原文嘉的粉丝纷纷跟着捐了款,他的大小站子,后援会粉丝群等等……全部跟着捐了款。 他的粉丝数量本就庞大,再加上其中还有那么一些是小富婆,捐款叠一块儿,竟然也成了一笔不小的收益。 【之前明里暗里说我原哥抠门,进组不请大家喝茶的傻逼出来遛遛哦~】 【不是抠门哦望周知,原哥的钱都花在慈善上了呢。】 粉丝们终于找到了扬眉吐气的机会,没一会儿,话题就又推上了热搜。 上次转发过宴文嘉微博的明星们,这时候又怎么会落后呢? 当然又纷纷跟着转发,捐款。 他们也不能少吧。 十万、二十万总得有吧? 网民们都看得目瞪口呆,这下是彻底没兴趣吃江氏和宋氏决裂,究竟是为了谁的瓜了。 他们现在更想八一八,这些明星们的年收益,各自都做了多少公益。做公益多的明星家的粉丝腰杆都停得更直,立马也趁着机会开始安利自家爱豆。 八卦论坛也懵了,连忙又开了个新帖。 《原文嘉最近转的微博。。。他怎么了?》 1L:就只有我一个人发现吗?原文嘉最近除了原创的微博外,转发的微博,好像全都跟顾雪仪有关吧? 【?沃日,楼主也太敏锐了!容我先去翻翻微博……】 【LS不用去了!我翻完回来了!真是这样!】 【???原文嘉和顾雪仪?迷惑。】 【不是……换个角度看啊,顾雪仪设立基金,先带头,然后带动了一连串的明星捐款。不觉得牛批吗?干嘛纠结原文嘉和顾雪仪的关系啊?】 【。。。原文嘉最近是挺奇怪的。以前就不是什么敬业的人,最近突然开始艹起了敬业人设。录综艺都没翻车,你敢信?前段时间他去做飞行嘉宾,居然是里面最有趣的MC!】 …… 在网上热议原文嘉到底是不是入魔了的时候,顾雪仪在翻找原身的银行卡。 顾雪仪一溜儿找出来了七张,挨个查了查余额,总共加一块儿,也才一万三千零八十八点三毛五。 ……原身自己的钱,究竟是怎么花到只剩这么一点儿的? 顾雪仪将卡统一收好,没有再动。 她转而又翻找起了原身的毕业证。 三流大学本科毕业,学的专业还是美术。但是毕设都是花钱找人买的。原身要将这个当做吃饭的技能,显然不太可行。 但她可行。 没等顾雪仪在脑内做好一个大致的规划,她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扫了一眼。 封俞。 顾雪仪接起电话:“封总。” 封俞似乎是怕她挂电话,飞快地说:“不是我要找你,是有人想邀请你参加一个慈善晚宴。发起的是红杏基金……她没有你的联系方式,我又不好拒绝,所以通知你一声。” “红杏基金?”顾雪仪挨着沙发落了座,这才悠然地问出了声。 “嗯。这个基金是由君语社成立的,君语社你不知道吧?”封俞倒是毫不掩饰地道:“裴丽馨怎么能被引见到我面前,就是君语社出的力。” 他甚至有点想听,顾雪仪问:那又是什么。 “什么时候举行?”顾雪仪问。 封俞胸口堵了堵:“……明晚。” “不好意思,没有时间。” 封俞:…… 封俞:“你不如先去了解一下?” “多谢封总的建议,我会去了解一下的。”顾雪仪礼貌地挂断了电话。 封俞在原地站了会儿。 我是在干什么? 哦,对,我是想和顾雪仪交换位置。封俞阴沉沉地咬牙,我总得让她也做我的仆人才甘心啊! 封俞推门走了出去。 外面的沙发上坐了一个中年女人,中年女人有些怕他,尴尬地挤出一点笑容,问:“封总?怎么样?” 封俞在沙发上落了座,姿态强势,哪有一点儿不好拒绝的意思。 “要请她,那就换个时间。” 中年女人起身:“那,那算了……” “算什么?”封俞目光阴沉沉地压在了她的头上:“你们就这么没诚意?” 中年女人脸上的表情更僵硬了。 她是看中了顾雪仪刚成立新基金,就拿到了那么多捐款,又有明星带动,还愁没名气宣扬出去吗? 这才想把人拉入伙。 她怎么也没想到,封俞居然管上了这事儿。 “有、有诚意。”中年女人勉强笑了下:“我回去和宋太太商量下,看能不能改一改时间。” 封俞这才抬了下头:“嗯,你可以走了。” 中年女人如蒙大赦,飞快地走了。 这头顾雪仪在网上查了下君语社。 倒还相当有名,出来了不少相关的新闻页面。 页面上是多是君语社的成员,出席各种晚会、剪彩活动、公益活动的照片…… 这就是一个豪门太太组成的组织。 之前顾雪仪举办了思丽卡晚宴,虽然引起了不少关注,但和这个的排场比起来,却要小多了。 君语社已经有十几年的历史了,她们有自己的小圈子,一些新贵的夫人还不一定能挤得进去。 红星基金邀请她前往,才算是真正准备将她吸纳入豪门太太的核心圈子里。 而红星基金又主要是做什么的呢? 主要是做一些针对女性的公益项目。 这倒是让顾雪仪来了几分兴致。 只是答应了简家的邀约在先,顾雪仪倒也不觉得有多可惜,直接关掉了页面。 网上在夸完顾雪仪的基金会之后,渐渐有了点不同的声音。 【就一个新基金,什么都还没开始呢,就吹上天了==】 【+1,有些人眼皮子也太浅了,大概没听说过红杏基金吧。望周知,做慈善的豪门太太并不止她一个。】 【好像明晚就正好又是红杏基金的慈善晚宴了?】 【那么多豪门太太,吊打顾雪仪一个不成问题吧?】 …… 不过顾雪仪的反黑站还真不是吃素的,凡是到顾雪仪微博底下内涵的,全都一溜儿举报了。 很快就到了第二天。 宴朝先去了一趟宴氏,一直忙到下午才归来。 他带了个顾雪仪没见过的助理,助理怀里捧了两个盒子。 听见顾雪仪下楼的声音,宴朝道:“回来晚了一些,我让助理挑选了一些首饰和礼服,你试一试?” “不用了。”顾雪仪说。 嗯? 宴朝抬头望去。 却见顾雪仪早已经做好了造型,头发盘起,发间搭配三两粒珍珠发饰。身穿一条白色裹胸鱼尾裙,裙摆并不长,上面缀满了光线一照便七彩粼粼的圆片。款式简单,但却很好地勾勒出了她窈窕的身形,又露出了修长挺直的脖颈。 她一垂眸。 刹那间,竟让人生出艳光四射的错觉。 只见一个造型团队跟在她的身后,缓缓走了下来,一边往下走,还一边吹彩虹屁:“没有比太太更适合这身的了!” “还挺可惜,今天太太没有裙摆可拎了!” “这条裙子真的绝了,上次穿在某个女星身上,美人鱼尾都被穿得平平无奇了!还是太太穿着好看!” 宴朝突然有种,自己好像,用不上了,的错觉。 “谁请的?”宴朝问。 他如果没记错的话,顾雪仪似乎请不来这样的造型团队。 “陈秘书。” 宴朝又一次沉默了。 陈于瑾什么时候还管这样的事了? 第59章 简昌明一早就知道,宴朝不大可能死在境外。 但真正听到宴朝回来的消息时,简昌明还是有一瞬间的怔忪。 “那顾雪仪也能松一口气了。”简芮在一旁说。 “嗯。”简昌明低低应了一声。 宴朝不喜欢顾雪仪…… 简昌明眉间皱了下,甚至有那么一瞬间,怀疑自己打电话去邀请他们二人一同赴宴,是做错了。 顾雪仪与宴朝抵达的时候,是傍晚七点钟。 女佣将他们引进了门,简芮当先迎了上来:“宴先生。”她年纪比宴朝大一点,但却反而有些畏惧宴朝,于是只匆匆叫了一声,就连忙看向了顾雪仪。 “宴太太。”这一声就叫得要热情激动得多了。 简芮还朝顾雪仪伸出了手。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这才将手搭了上去。简芮便拉着她往里走去。 宴朝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幕收入了眼中。 简昌明这时候也从客厅里出来了,他先在顾雪仪面前驻了足,微微颔首打过了招呼:“宴太太。” 然后才又走到宴朝的面前来:“恭喜宴总平安归来。” 宴朝点了头。 心底又浮现了一丝怪异感。 仿佛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顾雪仪已经悄然和简家变得亲近了起来。 简昌明陪着宴朝往里走,一边说:“今天没什么别的外人,这回连曹家烨都没了。备了点薄酒,给宴总接个风。” 宴朝点了下头:“我听陈于瑾说了。” 曹家烨去坐牢了。 和蒋梦一块儿。 但他实在忍不住好奇,顾雪仪是怎么说服简芮的? 简芮这档子烂糟□□,连简家都放弃去管了,只在后头给她收拾烂摊子…… “简芮舍得?”宴朝问。 简昌明听见这句话,却是一下子勾起了相关的记忆——他借给顾雪仪的保镖,事后转述给他的那些话。 比如将曹家烨当做狗来养。 简昌明的神色古怪了一瞬。 “没什么舍得不舍得,以前没看破。现在多亏宴太太点破。”简昌明说着,语气里倒还带上了一分诚恳的谢意。 宴朝却还惦记着他刚才那一瞬的古怪神色。 那天还发生了什么? 顾雪仪如何去点破的? 简昌明全然没有要再提的意思,直接引着他入了饭厅。 宴朝顿时有种,仿佛只是离开了一会儿,但等再回来的时候,有那么一件事全世界都知道,偏偏就只有他不知道的怪异感。 这头顾雪仪也在低声和简芮交谈。 “你听过君语社吗?” 简芮点头:“当然知道的。” “红杏基金呢?” “宋太太弄的那个基金吧?我参加过一次慈善晚宴。不过我和她们不大合得来,就放弃了。” 正巧这时候,简昌明和宴朝二人也走近了。 简昌明插声道:“她们内部有个制度,每个会员加入后,会根据参加活动次数,基金捐献钱款数量,来分配积分。达不到积分线的,会被踢出去。” 这是什么规矩? “传销?”顾雪仪问。 简昌明一愣。 倒是从来没有人将这当做是传销,但乍然被顾雪仪这么一提,还真有点这么个意思。 “这么说……是有些像。” 简芮忍不住笑了:“哈哈,宴太太这样一说,我心里就痛快多了。那帮女人,从来看不上我。当然,我从前也看不上我自己。可凭什么要她们来排挤我?如果不是我小叔的名头,她们还不知道要多过分呢!” “不就是个传销窝吗?谁稀罕。”简芮说完,一下都变得眉飞色舞了起来。 宴朝有一点惊讶。 简芮在曹家烨身上耗费了太多的青春和心思,往年见到她的时候,眉头都是紧锁的。 她也变得这么快? 宴朝将目光重新落回顾雪仪的身上,问:“红杏基金的人邀请你去参加慈善晚宴?” 顾雪仪这才分了点余光给他。 因为当着外人的面,顾雪仪不便再叫“宴总”,就直接问了一句:“你怎么知道?” “猜的。”宴朝顿了顿:“好像是今晚吧。” 顾雪仪点头:“嗯。因为先答应了简先生的邀约,于是就推辞掉了。” 简芮的表情一下更开心了。 如果说原先只是觉得敬佩、感激顾雪仪,现在就更觉得亲近了。 简芮亲昵地挨住了顾雪仪的胳膊,说:“今天特地准备了宴太太爱吃的,幸亏宴太太来了这里。” “是吧?小叔。”她回头去看简昌明。 简昌明低低应了声:“嗯。” 宴朝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道光芒。 心下有些微妙。 他与简昌明君子之交淡如水,因此与整个简家的往来并不多。 过去他到简家做客,也从来没融入过简家。宴朝倒并不在意。 他不需要融入简家。 但是顾雪仪融入进去了,他被孤零零排在外了,那种感觉一下就变得奇怪了。 离开了曹家烨的简芮,这会儿倒更像个年轻女孩,她一会儿问顾雪仪戴她送的首饰了吗,一会儿又问顾雪仪今天的裙子是谁挑的,很漂亮…… “今天宴太太特别像美人鱼。” 简芮说着回了头:“对吧?小叔。” 简昌明正要应声,突地想起来宴朝站在一旁,于是生生忍住了。 宴朝:…… 宴朝不急不缓地,拔腿走到了顾雪仪的另一侧,淡淡道:“今天太太是很像美人鱼。” 简芮暗暗咋舌。 原来宴先生平时在家里,称呼顾雪仪“太太”? 这种有些老派的称呼,听着有些客气,但好像又有些别样的浪漫。 顾雪仪不由回头望了一眼宴朝。 宴朝也正低头看她。 两人目光有一瞬相接,他的眼眸同样的黑白分明,但却不像宴文宏那样清澈似琉璃,装得了乖。他的眼眸仿佛一潭深渊。他的目光直直闯入她的眼底,像是要将她探究个彻底。 顾雪仪轻轻眨了下眼:“谢谢夸奖。” 她怀疑今天他们都吃错了药。 四人很快一起落了座,整顿饭吃了足足一个多小时,多是简芮主动在和顾雪仪交谈,偶尔再搭上一个简昌明。 宴朝不动声色。 他眼中的顾雪仪,彻底褪去了过往的模样,换上了崭新的外衣。 她言谈举止得当,大多时候眸光都是冷淡的,但听见简芮说话时,她会微微歪过头,嘴角噙着一点笑意,面容一下变得灵动又温柔,暖调的光下,她的眼眸都仿佛含了秋水一般…… 席间,简芮突然问:“宴太太喝酒吗?” 顾雪仪点了下头:“喝的。” 简芮忙问:“宴太太喝什么酒?我让人取过来了。” 顾雪仪轻舔了下唇,的确有点想念那股味道了。 她少年时代,随父兄上战场去体验了一遭,临行前为了壮胆,她母亲给她倒了一碗烧刀子,辣得她喉头痛了整整一晚。后来,遇见风雪天,朝中误了辎重,所有人却都是靠着酒取暖才活下来的。 她已经很久没有喝过了。 “有烈一些的酒吗?” “白酒啊?”简芮微微傻了眼。 “有吗?” “有,有!但我不会喝,我小叔陪你?”简芮说着,连忙转头去看简昌明。 简昌明也是一怔。 他是真没想到顾雪仪会喝白酒。 好像在大部分人的固有印象中,女性都是不善饮酒的,更何况是白酒…… 宴朝却是掀了掀眼皮,淡淡道:“我陪太太喝。简总不会喝。” 这下简芮又吃惊了:“宴先生也会喝这个?怎么以前没见过?” “奇怪吗?”宴朝反问。 简芮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 宴朝外表是疏朗君子,哪里像是会喝酒的?但转念一想,顾雪仪不也是吗?他们俩外表都是矜贵冷淡的模样……骨子里……是,普通的酒倒好像配不上了。 他们饮了会儿酒,又闲话了几句。然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宴朝面不改色地从女佣手中接过西装外套,重新穿好,每一颗扣子都仔细地扣好了。 然后才又转过身去,朝顾雪仪伸出了手。 顾雪仪冷淡地扫了一眼。 眉眼间似有一丝矜骄溢出,然后她迈着步子,先走了出去。 如果她不是顾雪仪。 那她应该是个出身很高的人。 宴朝敛了敛思绪,也不生气,收起手掌,慢慢跟了上去。 简芮呼了口气,感叹一声:“真是绝配啊……”“是吧小叔?” 这回简昌明却一声也没应。 简昌明缓缓起身,说:“我有些醉了。” 简芮连忙说:“小叔好好休息。” 等出了简家,二人先后上了车。 宴朝问:“不醉吗?” 顾雪仪摇了摇头,没出声。 司机很快发动了车子。 都过了好一会儿了,车子开出去老长一截了。 顾雪仪才突地抬起手,轻轻摩挲了一下自己的唇瓣,然后舔了舔,扭过头和宴朝说:“甜的……” 宴朝盯着她的动作。 唇瓣绯红,眼底水光冷艳。 宴朝刹那间有了一种很怪异的感受。 原来是有一点醉了。 宴朝鼻间萦绕着微醺的气息,低低地应了声:“嗯,甜的。” 然后他转过头看向车窗外,抬手松了一颗扣子。 …… 顾雪仪还是低估了这个时代的酿酒工艺。 随着工艺提升,酒精的纯度也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她过去已经是盛家数一数二能喝酒的人了,只是喝得少罢了。 没成想这一回才喝了没几杯,就有点醉了。 等一觉睡醒,还有些头疼。 顾雪仪揉了揉额角,缓缓走到桌前落了座,一点点地试图恢复大脑的正常运转。 而另一头的网络上,前一天还在吵吵嚷嚷骂顾雪仪粉丝太会吹,是没听过红杏基金吗? 后一天网上就炸出了个新消息。 【卧槽!五年没变更过的红杏基金慈善晚宴!竟然改时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感到被针对。 第60章 【以前确实没听说过红杏啊,有科普的吗?】 【确实没怎么宣传过啊,大家都只知道老宋总爱做公益……大家谁不爱人美心善的呢?宋太太搞公益,我们也能吹宋太嘛。但谁更讨喜,那就不是我们能控制的事了啊。有些人天生就是讨人喜欢的。】 【LS+1,科普一下红杏,如果很OK,我也可以吹红杏牛逼!】 【君语社了解一下?国外都有分社哦~真·豪门太太的圈子,我们努力一辈子也进不去的那种。】 【?看来我对豪门的了解还是太少了!求吃瓜!】 【这个瓜,得豪门千金才能披露清楚吧,我们也就在外网听点零碎八卦,看名媛晒一晒这样……】 【所以这么一比?宴太不算什么了?】 【宴家是很牛逼,宴总本人也很牛逼。宴太也就最近名声比较响亮。但实际上的话……稍微留意一点,就会知道她过去很少出现在媒体面前。她和宴家并不亲近,宴总不喜欢她。所以她也没挤进去贵太太圈。思丽卡晚宴后稍微好点吧,但大部分向她递橄榄枝的,都是比她垃圾的。其实以宴家地位,她要混进去完全没问题,但宴总态度决定了一切……】 【之前隐隐约约有听说过,但没想到是真的?挖槽,这么一大美人,宴总不喜欢?】 网上正感慨着又长见识了的时候,顾雪仪接到了电话。 这次不是封俞打过来的了。 “宴太太好,我是宋成康的太太,石华。”电话那头传出了一道威严的女声。 宋成康,也就是现在宋家的家主。 虽然宋氏的大部分企业,都已经被他交给了小辈管理,但宋成康在宋氏,仍旧是说一不二的。 他的太太石华,也就是现在君语社的名誉社长,红杏基金的发起人。 顾雪仪不卑不亢地淡淡打了声:“宋太上午好。” “在这个时候打扰宴太太,是为了邀请宴太太参加今晚红杏基金的慈善拍卖晚宴。不知道宴太太今天是否有空?”石华在那头问。 她的口吻客气,倒是没什么轻视鄙夷的意思。 “今晚几点?” “六点半。在华悦酒店。上次宴太太去过的。” 顾雪仪点头应了。 那头也不再废话,连多余的寒暄都没有,就即刻挂断了电话。 顾雪仪将手机放下,转而翻开了面前的书。 谁知道下一刻,她的手机就又响了。 顾雪仪接起电话,那头传出了宴朝的声音:“宴太太酒醒了吗?” 他打电话来,就是为了问这个? 顾雪仪有点惊讶,还有点摸不着头脑,但还是礼貌地答道:“醒了。” “我让女佣准备了一点醒酒汤,你让她们端给你。”宴朝淡淡道。 这时候是上午十点四十五分。 宴朝的办公室里,站了一圈儿的高管,这些在外面威风八面、游刃有余的高管,这儿站在宴朝的面前,却都不自觉地紧张了。 他们眼看着,宴朝抬头望了一眼挂钟,然后突然拿起了手机,拨出去,话起了……家常? 这头的顾雪仪更觉得奇怪了。 “醒酒汤?” “嗯。”宴朝一边翻动面前的报表,一边漫不经心地道:“这个很有用,我以前试过。” 顾雪仪回想了一下,在简家的家宴上,宴朝喝酒时面不改色的样子……好像比她还能喝? “宴总也会喝醉吗?” “会。很早的时候,刚进入商界,没什么经验。”宴朝说。 顾雪仪心底又浮现了一丝怪异感。 她对宴朝的了解并不多,仅存的那点了解,仅仅是来自于那本书里记载的内容,以及原身脑子里的印象。但原身对宴朝的偏见和美化都过剩了。 现在倒是让顾雪仪有种,好像一点点在了解宴朝的错觉。 “嗯,我去喝一些。”顾雪仪推开椅子站起了身。 宴朝却没有就此挂断电话,他接着问:“石华给你打电话了?” “对。” “那你去吗?” “要去的。”顾雪仪虽然惦记着那个女主角,但她也不会因此就消极怠工。在其位谋其事,她站在这个位置上,就会努力地去做到最好。顾雪仪推开门,紧跟着反问:“会对宴总造成什么影响吗?” 宴朝曲了下手指:“不会。你想做什么,都不会对宴氏造成影响。” 这话说得有点猖狂,偏偏他的语气又是云淡风轻的。 看来我对宴氏的了解还不够。 顾雪仪挑了下眉。 “好。”顾雪仪说:“不打扰宴总。” 然后挂断了电话。 宴朝扣住的那页报表立马卷了个边儿。 我今天话也多? 宴朝收起手,又拨了回去。 顾雪仪这时候已经走到餐厅了,刚从女佣手里接过了醒酒汤。 “喂?” “我让陈于瑾给你换了一个造型团队。”宴朝顿了顿,后半句这才一改云淡风轻的口吻,加重了点语气:“一个更好的。” “好,谢谢。”听上去也并没有多高兴。 “……” 电话里一下沉寂了。 宴朝攥了攥手机,这次只好先挂断了电话。 她到底对什么有兴趣? 宴朝脑中不禁又一次闪现过了这个问题。 宴朝口中的新造型团队,很快就抵达了宴家。团队中有华国人,也有外国人。顾雪仪并不太认得他们谁是谁,反倒是宴家的女佣比她还识货,忍不住暗暗惊叹。 做造型的时候,顾雪仪也不嫌麻烦,她不紧不慢地就又翻完了一本书。 等让女佣将另一本美术技巧图册递给她的时候,造型做好了。 “几点了?”顾雪仪问。 “太太,五点了。” 顾雪仪应了声:“唔。” 还早。 她转头礼貌地和人道了声谢,然后手机就又响了。 都快赶上宴文宏每天将电话打给她的次数了。 “喂。” 那头传出的还是宴朝的声音:“晚宴在六点半是吗?” “嗯,是。”顾雪仪惊奇道:“怎么?宴总也要去吗?” “我不去。”宴朝顿了顿:“你不用去太早,我会吩咐司机。石华这个人,很懂得看碟下菜,你去早了,她就不拿你当一回事了。” 顾雪仪:??? 顾雪仪:“嗯,我知道啊。我刚做完造型,打算六点后再出门。” 顾雪仪还觉得有点新奇。 从来没人为她操心过这些东西…… 宴朝:“嗯。” 宴朝很快就挂断了电话。 对面的外国男人误以为他对这桩生意毫无兴趣,等他挂完电话,连忙热情地说起了话。 宴朝却还是神色淡淡。 宴朝突然间意识到,自己说的好像是废话比较多。 她和陈于瑾配合,举办过思丽卡晚宴,又怎么会缺乏这些知识呢?只有过去的顾雪仪,才是对此一窍不通的。 …… 最近这段时间,顾雪仪一直是网络上的热议话题。 而在有心人将她和红杏基金对比过后,红杏基金也就跟着进入了网络民众的视线,大家一边吃瓜,一边感叹豪门的牛批! 而改了时间后的红杏晚宴,也就自然被大众所关注了。 不少记者都赶到了现场。 甚至还有网民在微博看媒体直播。 【这是谁的太太?】 【科海地产老总的太太。】 【那又是谁?草,排场好大。怎么搞得跟古代豪门出巡似的……】 【那是宋太太了,她爸以前是港市那边的奶粉大王!做奶粉起家的!身后跟着的那些,是她的几个儿媳妇、女儿……】 【666】 【???草!那是谁!】 评论区一时间刷得飞快。 一刷新就全是【那是谁】【惊了,过于美丽】【好像是顾雪仪?】…… 顾雪仪是最后一个到的。 比石华到得还晚。 “还挺会拿姿态,现在都还没来……”有人不高兴地说。 石华扫了一眼。 那人才闭了嘴。 “有什么用?也就宴总人不在的时候,她能仗着宴太太的名头,称称霸。底下人也就真将她供起来了。但现在宴总一回来,她算什么?在网络上出的风头再多,宴总也不喜欢她啊。那些戏子明星,还天天挂头条呢,她们又算什么东西?”有人讥笑了一声。 “老三。”石华出了声。 年轻女人亲昵地挽住了她的胳膊,说:“妈,我说错了吗?她把自己搞得跟那些网红明星一样,那不叫自降身段嘛?不过她顾雪仪本来也没什么身段。” 石华没再说什么。 老宋总喜欢泡小明星,石华最烦的也就是那些明星戏子一类的人物。 其余人不由羡慕地看了女人一眼。 她是石华的三媳妇。 也就她开口说点刻薄话,石华还不会责怪了。 等外面记者的快门都快按出火花了,里面的人顿时反应过来。 “顾雪仪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最近这些媒体这么偏爱她……” “长得好看?” “她早年上杂志的照片你看过的吧?那叫好看吗?” “最近是变好看了。” “那肯定是整了呗。也不觉得丢人,好好的正房太太,弄得跟那些小明星一样,还要去整容……关键整容宴朝也不喜欢她啊。” 她们一边低声说着,一边跟随着石华,迎到了门口。 保镖拉开车门,顾雪仪姗姗来迟。 这次与她同行的,没有了陈于瑾,也没有了江越。 但媒体们已经不会再小瞧她了,他们疯狂地对着她按下了快门,惊觉这一次的宴太比过往还要美丽逼人…… “又换造型团队了吗?” “不像是the moon的风格。” “……不会是Catherine吧?不是说这个月R国长公主的生日,是请了他们做造型吗?” 媒体们私底下小声逼了逼。 顾雪仪早已经适应了那些镜头,她稳步走到了酒店门口,抬眼就看见了石华。 石华的呼吸都顿了一瞬。 不得不承认面前的年轻女人的确足够美丽,全场之中,竟然只有她最耀眼。仿佛日月星辉,都披在了她一个人的身上。 黑色曳地长裙。 长发挽起。 妆容明媚,气势压人,仿佛女王。 石华在她面前,都被衬得少了一些威严。 “宴太太。”石华沉声道。 “宋太。”顾雪仪微微颔首。 两人一照面,那些指望顾雪仪会怯场的就不由失望了。 遥想她们当年第一次参加红杏晚宴的时候,有多紧张,有多害怕得罪宋太太……顾雪仪竟然毫无反应? 也是。 如果她们嫁给了宴朝,自然也一样有底气! 石华侧身,将顾雪仪引了进去。 一众人这才又跟着一块儿往里走。 她们哪知道,这样的排场放在现代来看,当然令人惊掉眼球。 可放在古代时,这又算得了什么呢? 过去顾雪仪可是站在石华那个位置,受人追捧巴结的。 这时候微博评论还在疯狂刷。 【啊啊啊卧槽!一定是Catherine的工作室啊啊啊!风格太明显了!】 【+1,the moon之所以在娱乐圈出名,是因为它擅长遮掩女明星的缺点,发挥女明星的优点,把不好的变成好的。可顾雪仪女士牛批!她根本没什么缺点啊!就是一大美人啊!这时候the moon在她身上可发挥的余地其实就很小了!还是Catherine牛逼!能把美的地方放大到更加的美!将顾雪仪女士的优点发挥得淋漓尽致!】 【真的全场望去,就宴太最美!绝世大美人的那种美!】 【这次造型团队谁请的???这家去年给Y国王妃做了结婚造型,那个造型全球吹捧!到今年年初还一直挂在全球造型排行第一的位置上呢!】 【不太懂?这家真的很6吗?】 【很6,6到娱乐圈里一线女明星要是能请到他们家做造型,能吹三个月的那种6。】 【豪门真是让人羡慕不来啊_(:з」∠)_我以为明星就已经是我想象不到的富贵生活了,豪门更是……】 微博评论扯着扯着,就又扯跑了偏,大部分都去涛顾雪仪究竟有多美了,甚至把早期一些公认的美人女星,扒拉出来和她进行对比。再不然就是涛顾雪仪有多牛逼,在红杏基金面前根本不怯啊,宴家也真牛逼,豪门令人羡慕云云…… 红杏基金本身,反倒聊的人少了。 【插嘴,爆个小料哦。宴总回国以后,先携宴太去参加了简家的家宴哦。就昨晚的事,你们品一品……】 【?所以红杏基金推迟时间,是为了顾雪仪?卧槽?】 【之前说顾雪仪被吊打的呢?出来走两步?】 宴朝刚结束了一个跨国会议。 他揉了揉额角,走回到办公桌旁坐下,也打开了网页,扫了几眼媒体对晚宴的直播…… 这次造型团队谁请的? 宴朝的目光在那条评论上滞了滞。 我请的。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逐渐孔雀开屏化,逐渐老母鸡化,自己还没发觉。 第61章 走进酒店的宴会厅,一眼望去,衣香鬓影。 都是女宾客。 除了来往的侍者,和守在宴会厅内的保镖,以及三两个媒体人员,都是女性。 “拍卖会在八点举行。”石华说着,从侍者的托盘中取过了一杯酒,递给了顾雪仪。 这是一种明确主人身份的行为。 顾雪仪接过却没有喝。 “我先带你认识一下其他人。”石华说着微微侧过身子,让出了身后的其他人:“这是我的大儿媳,杨心怡;二儿媳,张楠双……” 顾雪仪刹那间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明明这已经是现代社会了,比起她那个时代,要更先进了不少,但却让她有种滑稽地回到了过去的错觉。 石华在前面介绍,顾雪仪在后面挨个扫视过去。 顾雪仪今天的打扮本来就气势压人,再加上她的长相本来就不是小家碧玉的款。 顾雪仪冷淡地扫过去,那些本来还自视甚高,等着顾雪仪来巴结追捧的,全都不自觉收敛了脸上的笑容。 甚至……甚至她们还不自觉地避开了顾雪仪的目光。 搞得好像顾雪仪才是红杏基金的老大,今天她出现在这里,是来视察的。 慢慢地,石华也觉出味儿了。 她负责给顾雪仪介绍,而顾雪仪始终一声不吭,连和别人打声招呼都自觉矜傲。 这可不就成了,她给顾雪仪当秘书了吗? 石华脸色不变,及时打住:“好了,一时间给宴太太介绍太多人,宴太太应该也记不住。宴太太不喝酒吗?” 顾雪仪顺势递给了一旁的侍者:“我不爱喝这个酒。” 还真是软硬不吃。 石华目光一闪。 裴丽馨栽她手里,不冤枉。 “那咱们就坐着说会儿话。”石华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顾雪仪颔首,跟着走了过去。 其他人这会儿也明白了,想给顾雪仪下马威,可没那么容易。 石华年过五十了,保养得当。 她长了一张圆脸,绷住时威严,微笑起来又有一点慈祥的味道。 她走到沙发旁先落了座,两个儿媳连忙一边一个挨着坐下了,自然就占了顾雪仪的位置。 顾雪仪:…… 现在还有人玩这种宅斗戏码吗? 顾雪仪径直选了一组单人沙发坐下了。 大家左右一扫,那种不对味儿的感觉又来了。 明明石华那里才是核心。 平时谁挨着她,那地位都不一样……她身边的位置一占,大家以为顾雪仪要感觉到窘迫了。 结果顾雪仪自己坐了! 还是单人座的! 都不用别人去孤立她,就搞得好像她身下才是王座! 石华一行人都成了拥簇她的陪衬了。 “……” 石华的面皮都抽了抽。 她一直觉得自己的长相,年轻时不算美,但一直都具有威慑力。 既然威慑不成…… 石华露出笑容:“宴太太应该听说过我们君语社吧?” 顾雪仪点了下头。 “我听说宴太太最近也弄了个基金,是由宴氏在代管吧?” “嗯。”顾雪仪应声。 “宴氏做的都是大生意,宴太太这样的基金由宴氏来管,难免有疏漏的地方,不如和红杏基金合并到一块儿?咱们这边直接管理,也更方便。”石华顿了下,问:“宴太太难道就甘心就这么做个豪门太太,别的什么也不干吗?” 顾雪仪听出了石华的意思。 石华这是在示意她,不要做家庭主妇,不要做甩手掌柜。应该将基金接管到自己手中,由红杏这边来提供管理人员、管理规章。 她倒真敢开这个口。 顾雪仪轻笑一声。 其余太太纷纷都屏住了声,不自觉地将目光锁定在了顾雪仪的身上。 她的确年轻又漂亮,笑起来的时候,甚至让人有点嫉妒。 “宋太以为我弄的这个新基金怎么样?”顾雪仪问。 石华也就是不认识克莱文。 她要是认识克莱文,就会知道,上一次顾雪仪这样反问的时候,克莱文被打了个措手不及。 石华毫不吝啬地夸奖道:“宴太弄得很不错,还请了不少明星做宣传,还弄垮了一所学校,连地都铲平了。这样的手腕魄力,一般人做不到。” 听见这句话,旁边就有人暗暗撇嘴。 顾雪仪做事太绝。 迟早要倒霉! 但一面也有人忍不住惊骇和羡慕。 她们再有钱,也不能像顾雪仪这么玩儿,还请明星做宣传,一次就投千万进去,连江氏都能说得动…… 就在她们心思各异的时候,顾雪仪摇了摇头,说:“在我看来,它就是个微不足道的小东西。我又何必在它身上花功夫?宴氏做的是大生意,但我这小生意,他们不也照样得给我跑腿吗?我就不拿这种小玩意儿来宋太的大基金凑热闹了。” 好狂妄的口气! 其他人全都傻了眼。 她们万万也没想到,顾雪仪会和石华反着说。 石华刚才夸她的话,反倒成了一种恭维了。 包括刚才说的那些,宴太甘心只做个豪门太太吗……都成了一段笑话。 顾雪仪转声又问:“你们这个基金,它好玩儿吗?” 好玩儿吗? 好玩儿……吗? 不少人嘴角抽了抽,一时间不知道该评价顾雪仪狂妄还是无知。 石华倒是心头一激灵,陡然警觉了起来,她随手点了一个:“程太,和宴太仔细说说。” 点到的人,立马和顾雪仪仔细说起了红杏基金的项目。 红杏基金其实又是依托在封俞的基金会之下的,只不过红杏基金的项目专门针对女性。 比如说拯救失学女童,拯救患病女性,寻找被拐骗的女大学生等等…… 石华问:“宴太觉得好玩儿吗?”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有点意思。” 程太太的表情都快僵了。 不知道为什么,从封总打出去那通电话开始,她就总觉得这位宴太不仅不是个助力,恐怕还是个麻烦。 “红杏每年都会举办好几次慈善捐助,只有今晚的慈善拍卖,是每年一次,固定不变的。拍卖会上,所有拍下的金额,都必须当场捐入红杏的项目。”石华的三儿媳突然盯着顾雪仪开口。 显然是防着她像上次一样,转手捐回了宴氏。 石华冷冷看了她一眼,说:“宴太不用听她的,宴太是我们请来的客人,不算是红杏的人,不用遵守这样的规矩。” 三儿媳这才讪讪住了嘴。 她很少挨石华的冷眼。 她有点想不明白,难道不应该给顾雪仪下马威吗? “你再接着说。”顾雪仪点了点程太太,压根没理会石华的三儿媳。 “呃……基金会定期向贫困山区,失学女童捐助物资等等……” 程太太说得口干舌燥。 心底也忍不住嘀咕,这宴太的架子也太大了!搞得好像所有人都围着为她服务一样! 现在宴先生人都回来了,她还摆谱?不怕宴先生不快? “行了,我差不多知道了。”顾雪仪淡淡道:“目前没听出来个什么意思,还不如我弄的有意思。” 石华意味深长地笑着说:“宴太太会看见有意思的地方的。” 顾雪仪的视线转了转,突然一滞。 她在人群中看见了宴文姝? 顾雪仪指了个方向:“那边也是你们红杏的人?” “是君语社的成员,国外分社的成员。每年总有一些会来这里参加晚宴。”石华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 看来宴文姝早在国外就接触过这个君语社了,只不过宴文姝大概也不知道,她被邀请来这里了。 “拿副牌过来。”顾雪仪说。 “啊?”周围人一愣。 石华反应倒是快:“没听见宴太说无聊吗?去拿副纸牌。” “宋太陪我打吧。”顾雪仪淡淡道:“我不太擅长这个,宋太可得手下留情。” 别人只当她是谦虚。 其他人眼看着石华对顾雪仪的态度有变,她们当然也就跟着变了态度,于是有两三个自告奋勇陪着一起玩儿的。 很快纸牌拿过来了。 宴会上的媒体人都被惊着了,纷纷转头拍这边的场景。 石华的表情僵了一瞬,才又抚平。 这大概要成红杏晚宴的又一个头一回了! “来吧。”石华掩去僵硬的表情,笑着说。 顾雪仪说自己不擅长,那是真不擅长。 她在过去还会打打叶子牌,但来了这个时代之后,她就发现很多玩意儿她都不会。她又不想让家里几个小的陪着玩儿。 眼下正好。 几个人打着打着,也反应过来,顾雪仪的牌技是真烂。 但她们看着石华给喂牌,自己也只能跟着喂牌,她们平时捧石华捧习惯了,这会儿也揣着一颗八面玲珑心,又想捧顾雪仪,又想捧得不露痕迹。 那可太他妈难了! 几轮牌打下来,顾雪仪慢慢磨出点技术了。 但其他陪玩的,都快吐血了。 这可比要赢还难! 等顾雪仪玩儿够了,她才推开牌说:“行了,不玩了。” 其他人现在看着顾雪仪,就有点发憷,别说有什么其它想法了,纷纷点头,松了口气。 石华暗暗皱眉。 她觉得自己不太看得懂顾雪仪。 说她聪明,好像又只是天生倨傲,看谁都看不上,所以才误打误撞破了下马威。 说她不聪明,又折腾得大家够呛。 还有,她连纸牌都不会打。 真奇怪…… 终于,拍卖会也开始了。 “早就给宴太准备好了拍品。”石华说着,让人取了一幅画过来:“宴太喜欢画是吗?” 顾雪仪点了下头,问:“那谁来拍呢?” 程太太连忙说:“我来拍宴太的画。” 顾雪仪问她:“你有钱吗?” “啊……啊?” “你有多少钱?”顾雪仪说着,皱了下眉:“如果拍得比上次的价格低,那我岂不是很丢面子?” 程太太的表情僵了。 她还真没那么多钱,能一次拍下这么一幅画。 石华:“……” 顾雪仪要求还挺高。 裴丽馨就是这么被她拖吐血的吧? 九百九十万? 倒也不算高。 石华对旁边的女人耳语几句,转头说:“宴太放心,今天肯定让宴太也赚足面子。拍个一千万怎么样?” 顾雪仪这才点了头。 石华想要借她扩大红杏的影响力,但这笔钱未免下得也太大了。 顾雪仪目光一闪。 立刻明悟了。 宋氏做慈善,花了不少营销功夫,虽然网民是对此耳熟能详,但除此外,也就没别的了。江越前脚拿了宝鑫的项目,往郭嘉的门槛儿迈出了一点。宋氏当然也想要经营一个更有力的慈善品牌,来弥补这个缺漏。 宋氏选的就是红杏这个品牌。 整个拍卖流程并不长。 她们叫价叫得比上次封俞的拍卖会上还要痛快干脆。 顾雪仪还又见了一次上回那个同样卖画的女明星,苏芙。 这次她拍的是她十八岁那年收到的生日礼物。 等石华为顾雪仪准备的“藏品”抬上去之后,台下的人不免窃窃私语。 “又是画?” “这次是谁的?” “不知道,好像也是个不怎么出名的画家。” 苏芙的表情僵了僵。 没想到又在这里碰上顾雪仪! 她怎么会来参加红杏的慈善拍卖? 宴文姝乍然听见名字,也惊愕地回了下头。 就如石华承诺的那样,最后那幅画以一千万的价格被拍下。 顾雪仪还是没有当场捐。 等到慈善拍卖一结束,媒体们拍够了素材也就纷纷离去了。 但晚宴却并未就此结束。 宴会厅的门很快被关上,厅内的灯光调得昏暗了一点。 厅中来往的人渐渐有了变化。 人变多了。 而且是多了一些男性。 要不是顾雪仪一转头,看见了一个秃头男。 她都差点以为红杏基金,其实是要搞红杏出墙的戏码了。 这些豪门太太,应该还是没有重口到,专门包养一个秃头男的。 石华没有再跟着她,示意她可以自由行动后,石华就先离开了。剩下陪着顾雪仪的,是程太太。 厅里拿着酒杯的男人越来越多。 他们有西装革履的,却也有打扮落魄的。 走得近一点,顾雪仪就能听见他们中间,有人激动地说着:“您先听听,我有一个特别赚钱的生意!真的!您先听听……” 再一转身,则又是另外的人,在和另外的豪门太太卖力地推销着:“我这儿有个点子,特奇妙!也不要多了……就两百万投资就行!” “一百万也行……” “五十!五十!” 恍惚间,让人有种错入了叫卖市场的感觉。 中途有几个男的,迎面撞上了顾雪仪,想要上前来搭话的,但又碍于顾雪仪今天的打扮太过慑人,鼓了鼓勇气,还是没敢动。 顾雪仪转头问程太太:“这是干什么的?” “哦,这个啊。这是宋太弄的。宋太对您很好,我也就不卖关子了。说实话吧,除了当初跟着家里头那位,一块儿白手起家的,手里还把握着公司股份,参与着公司事务外。其他的豪门太太,大多都是自个儿家里本来也有钱,商业联姻嫁出去了。原先在家做千金小姐,嫁过去也还是做甩手不管的阔太太。平时也就给别人剪剪彩,出席出席这个宴会,看看那个秀。要是哪天娘家不行了,垮了,甚至破产了。那一离婚,什么都捞不着。” 顾雪仪心下认同。 这话倒是没错。 而且她发现这现代与古代比较起来,有一点反倒是倒退了。 在古代,做主母、做当家太太的,那就等同于一份职业了。她们要管家,要管家族名下的铺子,手里是要过银子的。每月还有月银,上头还有赏赐。 一个家族之中,没人能否认当家太太的付出。 而底下的妾要想越过妻,那是得坐牢的。 偏偏现代还奇怪了。 做家庭主妇的,竟然没收入,没地位,连有些女性都瞧不起她们。 男人说踹就踹,小三上位比喝水还快。 程太太说着,还有些激动:“所以啊,宋太就弄了个基金,一呢,咱们做做慈善,往外头打打名气,有个事儿做;二呢,以这个基金为支点,让那些求投资的集中到这里来,咱们看着投。平时那些钱反正买包买衣裳那也是买嘛,何不拿来投资呢?没准儿就投中几单大生意呢?” 顾雪仪:…… 她听到这里就觉得扯淡了。 她不信宋太没有这样的手腕和眼光。 宋太应该很明白,一群从来没接触过商业投资的富太太,让她们看着投,肉包子打狗的概率有多大? 起码得先给她们培养点基础知识吧? 而且投资会就投资会,和慈善晚宴合并到一块儿……那就有意思了。 顾雪仪淡淡一笑,没对此再做评价。 另一头,有个三十来岁的男人,正眉头紧锁,满脸焦灼。 他不太适应这样的场合。 周围那些满口叫着“一百万也行”“五十万也行”的,让他感觉仿佛误入了什么奇怪的地方。 “你快点儿啊。”旁边那个富二代催促道。 男人抿了下唇:“你不觉得看上去不太靠谱吗?” 那些求投资的随意喊,负责投资的也随意给……这像什么?搞得跟叫花子要饭一样!哪里像是个正经的场合? “哪儿不靠谱了?君语社的大名你没听过啊?孙导啊,你搞对赌搞得现在都穷得快当裤子了!要不是看在过去咱们还有点交情的份儿上,孙导,我干嘛带你来这里啊?” 男人沉声道:“……我知道了。” 他艰难地迈出了一步,随意找了个豪门太太搭话。 他话还没说完,对方就皱起了眉:“什么玩意儿?听着就不赚钱。你当我傻呢?” 男人:…… 男人也想不明白。 明明他张嘴说得更务实。 刚才那个小青年张嘴吹得天花乱坠,什么一月投一百万,下月翻一倍,三月翻两倍……听着更不靠谱。 怎么小青年就拿了五十万投资走了? 男人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吸了口气,转头准备再做尝试。 那富二代说得也没错,哪怕一个人就给他投一百万呢?多几个,凑起来,那也可观了。而且豪门太太不像那些资本家,时时刻刻都想着往你组里塞点人,再指手画脚,还指望你立刻回现…… 男人一转头。 然后就愣住了。 女人美得有点扎眼。 他结巴了一下,说:“我这儿有个剧本,您……听听看?再决定投不投?”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看向了面前杵着的男人。 顾雪仪现在也差不多能认一点奢侈品牌了。 比如说男人的上衣是阿玛尼的。 他的头发本来是向后梳得整整齐齐的,只不过刚刚抓乱了,看上去有点狂放。 男人五官端正,好像还有点混血,眼珠子是绿的。 剧本啊? 顾雪仪一下想到了宴文嘉头上。 “什么剧本?” 男人没想到面前看上去高不可攀的女人,竟然真问了自己,他连忙认认真真仔仔细细地和顾雪仪说了。 顾雪仪其实不太能判断剧本的好坏。 但她能判断人的好坏。 这个人明显比前面那些来得认真,他是认真在求投资。 “新导演?”顾雪仪问。 男人苦笑一下:“不是了。” 他掏出手机,调出了自己百科词条给女人看。 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混成了现在的地步。 顾雪仪认真地看完了他的履历,并且将他这张脸和里面的脸对上了。 “你要多少投资?” 男人张了张嘴,有点局促:“……至少,至少一个亿。不,其实五千万也行。主要电影和别的不一样,要拍好,烧钱,烧带子。” 旁边有人听见了,立马挤了过来,热切又殷勤地看向顾雪仪:“太太,您投我吧。我要的不多啊,我就要一百万就行了!我开个画廊!您这个生意肯定一本万利!您看看我,刚才您送台上去那幅画,就是我画的……” 顾雪仪扫他一眼。 是个模样端正,满脸笑容的青年。 青年还冲她挤了挤眼:“您开条件,怎么样都成!” 顾雪仪冷淡地挪开目光,看向男人:“有名片吗?” 男人连忙掏出了一张,递了过去。 顾雪仪低头一看。 孙俊义。 程太太暗暗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之后再说。”顾雪仪淡淡道。 男人有点局促地搓了搓手,在对方面前,竟然有点自惭形秽的感觉,他连忙说:“您要全部剧本的话,我之后也可以发给您……” “嗯。”顾雪仪拿了名片,就转身走开了。 男人在后面盯着她看了会儿。 富二代很快又凑了过来问:“怎么样?” 男人说:“递了张名片出去。” 富二代没好气地说:“那有个什么用?你接着找啊!” 男人摇了摇头:“……算了。” 程太太寻了个借口离开了会儿。 等背过身,她打了电话给石华:“我觉得顾雪仪看着挺傻的……那些人拉投资,好歹都是什么几十万,几百万。今天来了一个开口就要一亿的,降价都降到五千万了……顾雪仪竟然收人名片了。” 封俞在房间里转了个圈儿。 草。 顾雪仪怎么还没打电话来求助呢? 第62章 《红杏座上宾,豪门众阔太晚宴陪玩》 《宴太再拍千万画作!又一画家崭露头角?》 …… 石华翻了翻新闻,竟然只有少数几个提到了慈善晚宴捐了多少金额。 “还真拿顾雪仪当女明星了?发个新闻稿还都得带她大名?”石华的三儿媳曾友珊不快地道:“弄了个主次不分。” “这些媒体一贯都是这样,哪里有热度往哪里跑。”石华说着,眉心也拧了下。 顾雪仪在媒体中间的名声,比她想象中还要好,也还要响亮。 红杏的慈善晚宴,倒仿佛成了给她作配。 连她都成了个陪玩角色。 “宴朝回来了,她又能得意得了几天?宴朝会眼看着她打宴家的旗号,在外面耀武扬威?”曾友珊冷声道。 石华却回头看着她:“你错了。能坐到宴朝这个位置的,都只重利益,不讲感情。过去那是顾雪仪没能给宴氏带来利益,只会带去麻烦。但现在不一样了。我们也最好盼着,顾雪仪和宴朝的婚姻更持久一点。她头上宴太太的帽子,咱们还能用一用。之后她再怎么样,那也和我们不相干了。” 曾友珊连忙闭嘴,点了点头,不再点评顾雪仪。 这头,顾雪仪刚下车回到了宴家。 宴朝竟然比她回得还要早。 身形挺拔的年轻男人倚坐在沙发上,手中捧着一叠厚厚的资料在看。 没有在书房看? 顾雪仪进门,礼貌地打了声招呼:“宴总。” 宴朝应声:“嗯,回来了?” 顾雪仪将手包交给一旁的女佣,点了下头,提着宽大的裙摆就准备往楼上走。 “石华刁难你了?”宴朝突地出声。 顾雪仪的步子只好顿住了,她一手扶住扶梯的栏杆,说:“没有。” 那还真算不上是刁难。 “她邀请你将新基金加入红杏?”宴朝又问。 “唔。”顾雪仪抬眸多看了他一眼。他早就知道石华想做什么? 宴朝放下了手中的资料:“你答应了?” “没有。” “石华不是宋成德的原配。”宴朝起了个头,客厅里的佣人们也就自觉地先走开了。 宴朝接着淡淡往下说:“石华的父亲是做奶粉起家的,有一家工厂。因为就她一个独女,所以后来尝试着让石华接管了工厂。之后石华遇见了去港市发展的宋成德,两人一拍即合,成了盟友。石华和别的豪门太太不同,她和宋成德是一类人……” “你知道红杏每月的收入流水有多少吗?高达三个亿。” 顾雪仪:? 宴朝给她开小课? 顾雪仪迟疑一下,还是礼貌地从楼梯上走了下来,走向了宴朝,挨着沙发坐下,认真听他说话。 宴朝住了声,静静等了会儿。 “……”客厅里一片沉寂。 顾雪仪丝毫没有要询问他,将话题延伸下去的意思。 宴朝突然看向门外,低声道:“给太太拿双拖鞋。” 女佣应声,连忙去取了。 顾雪仪怔了下,低头看了一眼。 她脚上穿的还是高跟鞋。 她其实并不太擅长穿高跟鞋,不过出席场合,这样的东西必不可少。所以顾雪仪就特地给了宴朝面子,穿了宴朝从国外带回来的那一双。 拖鞋很快摆到了面前。 顾雪仪很快直起了腰:“好了。” 宴朝却突然弯下腰,理了理她的大裙摆:“……踩着了。” 顾雪仪怔了怔:“嗯。……谢谢宴总。” 宴朝又等了会儿,还是没等到顾雪仪再开口。 她受到的家庭教育,一定和过去的顾雪仪大不相同。 她太独立。 宴朝出声:“今天喝酒了吗?” 顾雪仪摇头道:“没有。酒店和封家有合作,红杏是宋太太的。说到底都是在别人的地盘上。” 她喝酒也是要挑地方的。 宴朝脑中却蓦地冒出了一个念头。 所以她和他坐在简家对饮,是因为她将在场的,包括他在内的人,都视作自己人吗? 顾雪仪倒是陡然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让女佣把手包拿过来,从里面取出了宴朝的那张副卡。 宴朝没由来地眼皮一跳。 她不用了? 顾雪仪晃了晃手中的那张卡。 卡是黑色的。 她的手指却是纤细又白皙的。 宴朝不自觉地多看了一眼。 “石华准备得很周全,画是她买的,钱是我收的。一共拍了一千万,税已经扣了。”顾雪仪顿了顿,说:“宴家的名头今天也很好用。所以……我分宴总一半的钱。” 宴朝深深地看了顾雪仪一眼。 他怎么也没想到顾雪仪会说这样的话。 竟然有人要给他分钱? “我还希望宴总能帮我另外办一张卡。” 原身之前的银行卡流水并不健康,想要办一张没有任何限制的卡,还真不太容易。 但宴朝应该能办到。 宴朝伸手接过副卡,应了声:“好。” 他在境外的时候,总是源源不断地收到来自副卡的提示短信,当副卡重新被捏在他手中的时候,宴朝一时间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那就没事了。”顾雪仪站起身:“啊,对了,其他人呢?” 宴朝:“都在房间。” 顾雪仪似有所悟。 她看了宴朝两眼。 是怕他吧? 几个小的和宴朝不亲近,这是一贯的事。 宴朝也没觉得有什么问题。 他也并不需要宴家的私生子和他亲近。 但这会儿被顾雪仪一看,宴朝突然有种,人缘很差的事实,就这么暴露在了顾雪仪眼前的感觉。 宴朝抿下了唇。 顾雪仪没有再说什么,她很快离开客厅上了楼。 宴朝重新拿起资料。 没半分钟,资料就又卷了个边儿。 顾雪仪上楼后,先去仔细了解了那个导演,都拍了什么作品。 得益于她来到这个世界后,一直都在看书。对于这个世界的作品,她也培养起了一定程度的鉴赏能力。要分辨好坏,倒也不算太难。 从当晚到第二天,顾雪仪一口气看完了这个导演的所有作品。 这还不算,顾雪仪又另外去看了他的采访新闻,连他拿的那些奖,过去分别有哪些电影获得,顾雪仪又把那些电影整理出来,跟着刷了一遍。 到这时候,她才打电话问对方索要了完整剧本。 剧本很快发到了顾雪仪的邮箱。 宴朝去处理宝鑫的后续事宜了。 客厅里又成了顾雪仪一个人的天下,她坐在沙发上,缓缓拨通了导演的电话:“剧本很好,但是结局不太对……怎么突然就大团圆了?” 那头的男人松了口气,反倒笑了:“对。我怕被盗剧本,所以结尾部分特地放了个pass的版本,您不介意吧?” 他已经很久没听见过人夸说“剧本很好了”了。 大部分的投资商,对他说的都是:“孙导啊,现在不是过去了。国内电影市场越来越大了,谁还能拿钱去投情怀,就听个响呢?港市多少大导都转型了。你也得想想了……” 顾雪仪顿了下:“那重新聊聊你新的结局吧。” 孙俊义也不再隐瞒,一一和顾雪仪说了。 要这次还让人坑,那大概就真是他命数到了! “什么剧本?”宴文嘉的声音突然从不远处传来。 顾雪仪这时候已经和孙俊义聊得差不多了,她先挂断了电话,然后才转头看向宴文嘉。 宴文嘉抿了下唇,心跳咚咚响。 顾雪仪也关心他了? 是不是打电话给他经纪人了? “有个导演找我投资。”顾雪仪说。 宴文嘉的心咚的一声落了地:“……哦。” 顾雪仪看向他:“会看剧本吗?” 宴文嘉的心咚的一下又顶上去了:“会!” 顾雪仪起身上楼:“到我书房来。” 宴文嘉连忙跟上去了。 这辈子就没什么人指望过宴文嘉能干好事儿。 他们都指望着,给他钱,他不撂挑子就行了。 而此刻,宴文嘉坐在电脑前,竟然有了种被寄予厚望的感觉。 他不能让顾雪仪亏钱啊! 她本来就很穷了! 大哥还要和她离婚! 宴文嘉坐那儿认认真真地看了一下午剧本,顾雪仪中途还从女佣手里接过洗净的草莓,放在了他的手边。 宴文嘉心底美得起码冒了三朵泡泡。 他也不用再耿耿于怀宴文宏究竟上什么小课了! “看完了。”宴文嘉转过了身。 “怎么样?”顾雪仪问。 “剧本……”总让他有点熟悉感。不过抛开这点不谈,宴文嘉点点头:“很好,国内根本没有过这样的剧本……很多导演、投资商都不敢碰这个题材。” “你想投吗?”宴文嘉问。 顾雪仪点了点头。 任何一切有把握能来钱的方式,她当然都不会放过,这都是她将来离开宴家后,生存得更好的基础。 宴文嘉一咬牙:“那你投,我去演。” 他的号召力不可小觑。 哪怕是个扑街电影,也总能奶得成绩好看点儿吧。 顾雪仪轻笑了一下:“我也是这样想的。” 她从看到剧本开始,就希望让宴文嘉去接触这样的角色。 为了成立新基金,她有特地了解过心理这一块。 宴文嘉性格沉郁多变,热衷于寻求刺激,感到生活虚浮,甚至找不到好好活着的意义。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来自于他童年或许存在缺憾,还有一部分原因,就是他年少成名,因为这张脸演过太多虚浮的角色。 他始终踩在云端,和生活是分割开的。 顾雪仪立刻给对方回了个电话:“我投资。明天签合同。” “您……您说真的?” “嗯,一个亿应该不够吧。” “是……是,不够。其实,保守估计也得六七个亿。” 孙俊义已经等了很久了,甚至都觉得,对方索要剧本也许只是阔太太一时的新鲜了,结果突然就砸下了馅饼。 孙俊义苦笑一声:“上个月有个老总愿意投三亿,但的后面谈着谈着,对方又不签了。” 他陆续磨了三个月,也没能谈下来。 眼看着偷他剧本的人飞黄腾达,他却在短短四年的时间里,将面子里子丢得不能再丢了,彻底走入了深渊。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这边会准备好合同。”顾雪仪说。 孙俊义颤声应了,连忙和顾雪仪约了时间。等挂断电话后,都还恍惚久久不能回神。 这头顾雪仪挂断电话,就听见宴文嘉问:“你有钱投资吗?” 顾雪仪想了想:“不够。” 宴文嘉张了张嘴,正想说我有钱,你问我要啊! 顾雪仪紧跟着开了口:“宴朝有。” 宴文嘉:…… 他的眼角耷拉了一点:“哦。” 顾雪仪也不耽搁,立刻就拨了电话给宴朝。 这儿不行,她还能转身去空手套白狼。 不过她更希望优先和宴朝合作,毕竟目前有这层关系维系着,彼此利益是一致的。 电话很快就被接起了。 宴文嘉立马竖起耳朵光明正大地赖着偷听。 “宴总现在方便说话吗?” 宴朝站在裴丽馨的办公室里。 裴丽馨跪坐在他的面前,脸上的妆容已经花了,额头上还带着血迹。那是她自己磕的。她模样狼狈,浑身大汗。 “你知道我去探你弟弟监的时候,他说了什么放肆的话吗?” “什……么?” “他说他的姐夫才应该是宴家的家主。我也是头一次看见,看门狗拿自己身后的宅子当做自己的。” “他年纪小……他不懂事啊,宴总……” “年纪小吗?他都敢说出要羞辱顾雪仪的话了?你裴丽馨的弟弟,好大的胆子。都冒犯到我宴朝的太太身上了。他配吗?” 刚才那段对话,又一次从裴丽馨脑中掠过。 宴朝……要赶尽杀绝了。 裴丽馨死死咬着牙,又往地上磕了个头。 “宴……” 她话音还没落,宴朝突然冷淡地扫了她一眼。 裴丽馨的声音顿时全部堵在了喉咙里,后背都透着一股寒意。 然后她听见宴朝对着电话那头好整以暇地说:“嗯,方便说话的。”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顾雪仪赚了钱还分给我! 顾姐:分五百万,套五个亿。计划通√ 第63章 “我要投资一个电影,剧本我很喜欢。”顾雪仪开门见山地道:“想邀请宴总一块儿投资。” 电影? 宴氏倒是有相关的子公司。 但宴氏真正赚钱的地方从来不在这里,所以宴朝也并不关心这一块产业。 宴朝问:“是差钱吗?” 顾雪仪分外坦然地道:“嗯,手里可活动的现金只有五百万。” 宴朝一下想起了,自己还收了她五百万。 “副卡放在了你房间,和新卡一起。”不过是投资一个电影,她其实并不需要特地打电话给他。 她在封俞的晚宴上都套走了九百多万。 宴氏如果连这点钱都掏不出来,岂不是笑话? 光看她设立基金,为宴氏提升名声。这一笔,就已经不是普通金钱可以估量的了。 而钱在她手中,本来也不是什么令她感兴趣的东西。 她都能转手大方投出,又何况是他? 宴朝并不是抠门的人。 甚至拿回副卡后,还又重新升了一下副卡的额度。 “宴总不加入吗?”顾雪仪问。 “我不用,你想投就投。”宴朝说。 “好的,宴总再见。”顾雪仪从善如流地挂断了电话。 宴朝攥着手机,听着那头传来的嘟嘟余音,才恍惚间有一种,自己好像是个工具人的错觉…… 那五百万……不会是她有意分给他的吧? 裴丽馨抬头望着宴朝。 他在和谁通话? 顾雪仪吗? 裴丽馨恍惚间,甚至有了猜测——也许从一开始,他们看见的顾雪仪,就不是刁蛮倨傲的人。顾雪仪和宴朝之间的关系也并不糟糕。宴朝骗过了所有人……顾雪仪就是他留在国内用来牵制她的…… 可这又太夸张了。 宴朝并不会花这样长的时间来布一个局。 宴朝这时候收起了手机。 “名单呢?”他问。 裴丽馨脸色微变:“我、我也没有。” 宴朝轻轻叹息了一声,转身往外走。 裴丽馨一下急了。 “不,宴勋华真没拿名单给我……但我大概知道有谁,他躲在国外的时候,有不少都是靠我来联系的!宴总!我可以写下来给你……” 宴朝抬了抬下巴。 立刻就有人放了纸笔在她的面前。 裴丽馨这才爬起来,哆哆嗦嗦地一个个往下写名字。 和宴勋华合作的人,并不止一个封俞。 中间不如封俞狠的,但也有比封俞更不要命的……裴丽馨写下这个,绝对讨不了好。但不写,同样讨不了好。她的弟弟还捏在宴朝的手里…… “好、好了。”裴丽馨举起纸。 立刻有人接过来,递交到宴朝手中。 宴朝扫了一眼:“你知道撒谎会怎么样吗?” 裴丽馨伸出手:“有两个好像……写错了……我改改。” 等裴丽馨改完,已经是十分钟后的事了。 宴朝这次没有再看,他随手叠起来,淡淡道:“忘了和裴总说,裴少已经在警局把你供出来了。” 裴丽馨双腿一软,脸色剧变:“不可能!” 那是她弟弟! 宴朝垂眸看她:“我没弄死他,是我好脾气。他犯了错还不上的,你就跟着一块儿还吧。” 宴朝转身,推门走了出去。 宝鑫的高管全部聚集在了外面,他们个个躬身低头,恭送宴朝离开。 在宴朝离开后不久,警察就前来带走了裴丽馨。 裴丽馨从他们口中得知,裴智康的确已经把他们的秘密全都抖落出来了,抖落完之后,裴智康似乎又怕被人算账,一头撞在在看守所的墙上,想把自己撞死。 但他从贫穷的山村走入城市,过上了大少爷的生活,又怎么甘心就这样去死呢? 他对自己下不了狠手,不过却磕出了脑震荡,现在天天呕得撕心裂肺,走路都打晃,跟磕成傻子了一样。 “他怎么能?”裴丽馨形容憔悴,来回反复地念叨着这句话。 他怎么能呢? 她这个当姐姐的,哪里对他不好了? 她给他钱,包容他一切的错处,她将所有的事都交给他去办…… “好了,别念了,进去吧。”一旁的警察提醒道。 裴丽馨抬起头,恍恍惚惚地瞥见一个警察举着一面锦旗走过去了,上面隐隐约约能瞥见“顾雪仪女士”的字样。 裴丽馨激动地一把抓住了旁边警察的胳膊:“那是什么?” 警察皱眉:“那是锦旗。给宴太太的,感谢她帮助我们又破获了一桩大案。” 裴丽馨几乎呕血。 他们找人去收拾顾雪仪,还反成就顾雪仪警民合作了? 旁边有人冷笑了一声:“宴太太那么好的人,你们居然还想雇佣杀人犯去杀她……” 裴丽馨想辩解说我们没想杀她,只是想抓她。 但这辩解有意义吗? 裴丽馨只能住了嘴,然后眼睁睁看着警察拿着锦旗走远了。 等裴丽馨再见到裴智康的时候,裴智康目光惊惶,哪里还有之前英俊潇洒的样子? 裴丽馨又恨他出卖了自己。 又气愤自己养到这么大的弟弟,居然变成了这样。 裴丽馨咬了咬牙,最后只挤出来崩溃的一句:“你怎么就管不住你的嘴呢?” 如果他不当着宴朝的面,说那些羞辱顾雪仪的话…… 如果他再坚定点,不供出她…… 裴丽馨哭了出来。 裴智康却还仍旧满怀憎恨,做着他的大少爷梦。 他将来一定会翻身! 一定会…… 裴智康激愤地想着,却是又摔了一跤。 头又在墙上磕了一下,磕得他嗷嗷痛叫。 …… 顾雪仪在房间里找到了副卡和新卡。 她查了下新卡的余额,正好五百万。 当天,顾雪仪就让陈于瑾帮忙做了份合同出来,然后带上了宴氏的律师、助理,一块儿去了约定的咖啡厅。 孙俊义已经很久没有踏入这样的咖啡厅了。 他接连四部票房血扑,和人对赌输得裤子都不剩。 现在熬夜写剧本,多冲两杯速溶咖啡,都叫奢侈。 他拽了拽帽子,遮了遮自己那张脸。 虽然也许现在都没什么人能认出他了。 “孙导?”顾雪仪一眼就看见了孙俊义。 今天他收拾得更精神了点,也还看得出两分昔日英俊潇洒、意气风发的模样。 孙俊义看了看座上的年轻女人,他那天其实并不认识她,后来才知道她是宴朝的太太。 孙俊义动了动唇:“宴太太。” “坐,这是合同。”顾雪仪推了过去:“你先看。” 孙俊义点了点头,看了看顾雪仪身边跟着的律师、助理。 律师看上去尤为的眼熟,……是宴氏的吗? 孙俊义心脏砰砰,像是随时要从喉咙口跳出来一样。 他怎么也没想到,他只是终于扛不下去了,才由早年认识的一个小富二代带着,随便进了个地方碰碰运气。 结果却撞来了这样的大运! 孙俊义沉下心,仔仔细细看起了合同,越看越觉得震惊。 合同条款详细,并不过分,很好地保障了双方的利益,顾雪仪将以个人名义注资给他五个亿,五个亿……她真的知道这是多少钱吗? 孙俊义艰难地咽了下口水。 孙俊义再不犹豫,立马签了合同。 然后孙俊义带着顾雪仪去看了他的团队。 “团队早就筹建好了,只是本来说好的资金迟迟没有到位,再拖就拖不下去了……”孙俊义再说起这些话,语气已经轻松了许多。 他带着顾雪仪进入了仓库。 仓库里存放着所有的器材、道具,这些还只是初步的……孙俊义感叹道:“其实已经投入进去一个多亿准备场地和道具了,这是我最后的家底。但光这些还不够,后期特效是大头。” 仓库里的其他工作人员懵懵地站了起来,他们看向顾雪仪,一时间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顾雪仪挨个和他们打了招呼,又更详细地了解了一下剧组的成员构成。 “演员都定得差不多了,都是新人……没办法,新人便宜。而且他们档期也多,能来来回回地拍。只有主演还没定。”孙俊义叹了口气:“主演的演技一定不能糟,我怕来回打磨都打磨不出那个劲儿……” “娱乐圈里有孙导看中的演员吗?” “有,比如韩韫,但他没档期,而且片酬太高了。片酬不由他自己说了算,他的公司会卡着这道关。还有好几个比较合适的,都因为这些原因……没法选择了。” “我给孙导推荐一个人吧。”顾雪仪说。 孙俊义一咬牙,答应了。 其实上一个投资商,说要塞几个流量明星进来,他都快点头了。没办法,资本为大。结果对方说着说着又撤了。 “他不收片酬。”顾雪仪跟着又说。 孙俊义双眼一亮,这下是真心实意地答应了。 “行,您明天带过来,咱们见个面,主演一定,咱们就能开机了。” 顾雪仪应了声。 顾雪仪痛快地打完了款,很快就离开了。 幽暗潮湿的仓库里。 那些还有点呆呆的团队工作人员,这才醒过神,互相抱住,嚎啕大哭。 他们都是跟着孙俊义的老团队了。 人情在,心中的抱负梦想也在…… 但如果没钱,这些都是空的。 “艹,老子终于有钱给媳妇儿买奶茶了!等这戏拍完,赚了,老子一天给她买三杯!”说完,他还忍不住嘀咕了两句:“现在这些奶茶品牌也不知道搞什么鬼呢,一个比一个贵,一杯都得二十八!” 孙俊义也松了口气。 他望着顾雪仪离去的方向,觉得离自己越来越远的梦想,慢慢又回来了。 遥在宴氏的宴朝。 他那支从非洲回来后就几乎没再启用过的备用手机,又一次亮起了屏幕,并且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她这么快就将钱投出去了? 男人也没几个能像她这样有魄力。 宴朝拿过手机,看了一眼。 “您尾号****卡11月30日17:11转出500000000.00元……” 宴朝:? 他又盯着那串数字又看了一遍。 不是五百万,不是九百万,是五个亿。 她的胆子真够大的。 宴朝有点想笑。 “宴总?”秘书室的女秘书,在一旁紧张地出声。 宴朝敛住目光。 “怎么了吗?”女秘书问。 宴朝淡淡道:“没什么。” 正好他去升了副卡的额度……不然还真不够她刷的。 …… 宴文嘉在和顾雪仪聊完后,就给经纪人打了电话,说自己要接个新戏。 经纪人问剧本叫什么。 宴文嘉回忆了一下:“忘了。” 经纪人陡然拔高了声音:“忘了?” “反正我要拍。” 经纪人也习惯他这性格了,也没多说什么,只是叹了口气说:“本来大古影业是要投资孙导那部戏的,结果磨了几个月,最后磨没了。我觉得还挺可惜的。孙导毕竟底子还在……” 宴文嘉反正也不去拍了,嘴角扯了扯,毫不客气地说:“肯定是前几年嘴太贱,现在挨报应了。” 挂完电话,宴文嘉就发了个微博。 @原文嘉:准备进新组。 至于试镜? 那还用说吗? 只要不是像孙俊义那么瞎,都会愿意选他!他连片酬都不要,过去就是给人抬咖的! 宴文嘉信心满满地发完,扫了一眼评论区。 【啊啊啊哥哥好勤奋】 【又进新组了?原哥最近真的不缺钱吗_(:з」∠】 【新戏怎么没有一点风声0-0懵住。】 …… 宴文嘉关了手机,就记住了第一条评论。 我也觉得自己挺勤奋的。 就是顾雪仪老不看微博,烦。 宴文嘉和顾雪仪约好了第二天就去剧组。 第二天,顾雪仪才刚起身下楼,就看见宴文嘉已经西装革履,坐在楼下等了。 “吃过早饭了?” “吃了。” 宴文嘉穿着一身白色西装,坐在那里,仿佛贵公子。 女佣都忍不住偷偷看他。 顾雪仪也有点疑惑。 他这么心急干什么? 不过小孩子上进是好事。 顾雪仪也快速吃完了早餐,然后就和宴文嘉出发了。 等宴朝再下楼的时候,只剩下了他和宴文姝、宴文柏、宴文宏数目相对。 相顾无言。 宴朝转头问:“太太呢?” 女佣说:“太太一早就和二少出门了。” 大嫂又给宴文嘉开小课了!!! 三个小的又对视一眼,最后目光冷冷地落到了宴文宏身上。他开的小课最多! 宴文姝气得不怎么发育的胸都痛了。 孙俊义也不知道顾雪仪会塞谁进组,但他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实在不行我就慢慢教…… 正想着的时候,孙俊义就听见人喊了一声:“顾小姐到了!” 他们听说是顾雪仪个人投资的,也就不喊宴太了,全喊顾小姐。 孙俊义抬头望去,先是看见了走在前面的年轻女人。 光彩夺目。 紧跟着,孙俊义看见了另一个年轻男人。 同样的光!彩!夺!目! 宴文嘉同一时刻也看见了孙俊义。 “怎么是他?”宴文嘉回头看顾雪仪。 “嗯?”顾雪仪歪头看他。 孙俊义也惊得差点摔跤:“怎么是原文嘉!” 仇人见面,分外不爽。 孙俊义这两年不怎么爱喷人了,那是因为生活磨平了他作为电影界大喷子的棱角。 但他还记得自己早年怎么喷宴文嘉的。 两个人本质都狂傲。 张嘴就差点先来一个人身攻击。 “怎么?有问题?”顾雪仪问。 其他人也面部抽抽,表情奇怪。 孙俊义是很感激顾雪仪的恩情的,如果不是她,他这辈子可能真就这样,烂在烂泥里,再也翻不了身了。 就是她在宴会上顿住了脚步,让他说说看,才有了现在注入的资金。 孙俊义尴尬地正准备说点什么。 宴文嘉冷笑一声:“哦,孙导啊,前前前年骂我是死鱼眼,演戏没灵魂。前前年骂我是个花瓶,只能靠脸博得大众喜爱……” 孙俊义一时间更尴尬了。 他也没想到,自己早两年嘴巴这么毒。 “孙导不是江郎才尽了吗?现在出来是准备做最后的垂死挣扎吗?” 孙俊义:…… 他觉得自己早两年其实还可以更毒一点。 孙俊义憋了憋,说:“顾小姐,他没演技,真的没演技。他演不了这样的角色。” 顾雪仪说:“我知道,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宴文嘉就紧跟着反问:“顾小姐?”他看了看顾雪仪:“他叫你顾小姐?” 宴文嘉体内的雷达嘟嘟嘟地转了起来。 果然是要给我换大哥了是吧? 那不行! 孙俊义长得还没我英俊! 孙俊义听见这段对话,倒是一时间有点拿不准宴文嘉和顾雪仪的关系了。 他张了张嘴:“顾小姐,他真的不行……” “我行。”宴文嘉木着脸说。 “不行……” “我说行就行……” “凭什么?” 宴文嘉有种好几年来终于大仇得报的快感,他嘴角一勾,那张郁郁寡欢的俊美面容上,露出了一个近乎猖狂的笑容,他屈指一指顾雪仪:“因为她是我大嫂!” “她给你投资了,你得听她的!听她的,就等于得听我的!” “你现在,先发三条微博。”宴文嘉拿出手机晃了晃:“先夸我,还不得重样的那种。” 顾雪仪:…… 顾雪仪:“我也看过文嘉演的戏。” 宴文嘉抿了下唇,气焰这才下去了点儿。 “他的演技并不差。”顾雪仪说。 “是不差,但他贴合不了人物……” “他其实是个有天分的人,他很聪明……” 宴文嘉的耳朵立马竖了起来。 “他愿意学习,我会带他去学习。” 孙俊义紧抿了下唇:“他教得好吗?” “教得好。” 宴文嘉沉浸在得到了顾雪仪肯定夸赞的巨大惊喜中。 那种惊喜,比媒体铺天盖地吹他,可来得要大多了! 孙俊义问:“您怎么教?” 顾雪仪抿唇轻笑,没有仔细说。 在场的人怔怔望着她的笑容。 宴文嘉的思绪都恍惚了。 但他还是记得正事的…… 宴文嘉:“你先发微博。” 孙俊义咬了咬牙。 …… 这天近一年没有上过线的孙导,连发了三条微博。 【原文嘉是个天才】 【原文嘉演技挺好的】 【原文嘉长得帅】 热搜一下就炸了。 而剧组里。 宴文嘉通体舒畅。 艹! 有大嫂真好! 第64章 【我看见了什么?孙导被盗号了?】 【被绑架了你就眨眨眼……】 【原文嘉大可不必……把号还给孙导吧,孙导也不容易】 【孙导不拍新戏在这里干什么?什么时候拍新戏啊?现在市面电影都好垃圾!】 【。。。拉倒吧,孙导拍了,又不给人贡献票房。】 【孙导是不是要和原文嘉合作了?沃日,今年娱乐圈第一炸吗?他俩要合作,多少人得跳河?】 …… 经纪人看见热搜的时候,都是一愣。 原哥不会真找人把孙俊义的号给盗了吧? 经纪人连忙拨了手机号,但迟迟又没接通。 别说经纪人和吃瓜群众了,连宴文嘉的粉丝也都炸了。 【真不是原哥去盗了号吗?】 【冷静冷静,先去防止人带节奏,就一切等官宣就行。】 【如果原哥真的要和孙合作了,原哥名声上唯一的污点能洗干净了吧?行,突然期待起来。也让他在糊之前,给我们原哥做点好事吧!】 粉丝们激动不已。 媒体们也闻风而动,不少早年孙俊义批判原文嘉的报道,都被翻了出来。 原文嘉才刚拍完李导的戏,最近曝光率又不低,本身粉丝基数又庞大,种种叠在一块儿,他身上的话题度当然不可小觑。 孙俊义又曾经是知名大导,只是这两年随着票房扑街,媒体们大肆嘲讽他“票房毒药”,才渐渐退去了神格。可大导光环到底还伫立在那里。除了消息灵通的,知道现在没人愿意给孙俊义投资了以外,网民们不知道啊。 相关的新闻稿一出,一时间全网都是热议这件事的。 不少人都怀疑两人是不是要合作了。 【一个是目前国内数一数二的流量明星了吧,神颜,演技其实也还行,选对角色就神演技!但是电影界除了李导,没人瞧得上。另一个曾经是电影界最有天分的人物,扛鼎大佬,这两年走了下坡路,但也依旧是权威人士,最看不上原文嘉的就是他。这两人合作……我真是好奇疯了!】 【啊啊啊老子抓心挠肺想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啊?赶紧官宣吧!】 【没官宣,应该是空手套投资。先用流量吸引,炒起热度,再现套投资。还没多少人知道吧?孙俊义现在穷得底裤都不剩。根本没人愿意投资他新戏。国内电影才什么水平?他想搞个大的,简直就跟画饼谈天一样……】 【?不是吧?孙俊义落到这种地步了?】 …… 有心人在新闻炸出来的第一时间,就立刻将相关的消息,仔仔细细看完了。 等看见根本没人投资的时候,他才放心地笑了笑。 他现在才是新晋的鬼才导演,以小成本揽大票房闻名娱乐圈。无数资本都对他有所青睐。不少流量明星都指望跻身他的剧组,名利双收。 孙俊义? 也就这时候再垂死挣扎一下了。 孙俊义这人太坚持,太倔强,他打死也不信他能和原文嘉合作。 嗤。 宴文嘉没有在剧组久留。 他和孙俊义相看两相厌,等发完微博后,宴文嘉这才打电话把经纪人叫过来,签了个进组合同,然后就准备和顾雪仪离开了。 临走的时候,还从孙俊义那里拿走了完整的剧本。 等人上了车,孙俊义才气得撞了撞道具。 一世英明! 毁于一旦! 其他人连忙劝:“五个亿啊五个亿啊!” 岂止五个亿。 孙俊义收住动作,叹了口气。 顾雪仪带给他的,远远不止五个亿的恩情! “孙哥五个亿让我卖身我都干啊!” 孙俊义叹了口气,说:“……谁不是呢。” 工作人员:? 感情您想得明明白白的啊! 这边经纪人跟着上了车,都还有点恍惚。 “原哥真要进孙导的组,还是主演?” 宴文嘉应声:“嗯。” 他慵懒地倚着车座,身上透着轻松的气息。 “那……”经纪人迷茫地转头,看向顾雪仪:“那咱们什么时候官宣啊?剧组那边协调好了吗?” “不用自己官宣。”顾雪仪说。 “啊?” 顾雪仪淡淡道:“有那三条微博在先,媒体自然会密切关注这件事。你抖落到他们面前的,不如他们自己挖来的,更让他们激动。” 经纪人一下明白了:“……这是要给新戏造势呢?这个势头,啧啧。” 经纪人都忍不住感叹。 娱乐圈里头一份儿吧! 顾雪仪淡淡应了声。 经纪人忍不住多看了顾雪仪两眼,心说宴太太接触他们这一行的宣发概念,才多久啊? 这么快就学会并且精通了? 这有钱人就是不一样。 人家随便动动手指,那都是个揽财的姿势。 不过宴太也真够有钱的!一口气投这么多,直接就把原哥给塞进去了,啧啧…… 经纪人咂舌。 “转道,去个地方。”顾雪仪突然说。 司机应声,问:“太太,去哪儿?” “卿卿画廊。” “行!” 卿卿画廊啊? 自从之前冬夜的那幅画火了之后,被寄卖的卿卿画廊也就跟着打出了名声。 连宴文嘉的经纪人都有所耳闻了。 宴文嘉一下坐直了身体:“又要去买画?” 他揣了卡! 顾雪仪摇了摇头:“不是,去看看,顺便见一见给宴文宏请的老师。” 宴文嘉心底一下不痛快了。 怎么宴文宏还有老师呢? 还得顾雪仪亲自去见? 宴文嘉咂了咂嘴:“孙俊义骂我演技差。” 经纪人在旁边听见了,心说,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事吗?怎么原哥还自己翻出来,自己捅自己刀子呢? 顾雪仪应了声:“嗯。” 宴文嘉坐得更加笔挺了:“我没上过科班院校,他们老拿这个攻击我。” 顾雪仪惊讶出声:“你想请个老师?” 宴文嘉没出声。 经纪人这才反应过来。 感情是原哥一心向学了! 舞草,这变化也太他妈大了?以前刚被嘲讽的时候,他们就说给原哥请个老师,原哥死活不答应,说请了就代表承认自己垃圾了。 顾雪仪稍作思考:“其实你的演技并不差……等下周吧,下周再看是不是需要请老师特训。” 宴文嘉哪能服气啊? 他屈起手指:“不止孙俊义,好几个都骂我不配演电影。我得请两个老师!” 经纪人:??? 怎么还得两个呢? 顾雪仪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车很快停在了卿卿画廊外。 顾雪仪独自下了车:“行了,你们可以回去了,一会儿司机再来接我。” 宴文嘉应了声:“哦。” 他目送着顾雪仪的身影走进去。 自个儿却是扒拉住了车窗,眉头微皱,丝毫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经纪人忍不住问:“咱们不走吗?” 宴文嘉最近在物色剧本,通告少,一回去还能回哪儿?肯定是回宴家了! 回宴家干什么? 对着大哥那张脸发怵吗? 宴文嘉:“不走。” 这头顾雪仪进了门,前台小姑娘立刻就迎上来了,她一眼就认出了顾雪仪:“宴太太。” 这是让他们画廊出了大风头的财主啊! 这时候楼上也传来了脚步声。 画廊老板走了下来,后面还跟了两个小姑娘,一个比较陌生,另一个却是宴文姝。 宴文姝看见顾雪仪,脸上一喜:“大嫂,你怎么在这儿?你不是和宴文嘉走了吗?” “嗯,刚从剧组出来。” 宴文姝连忙拉了个小姑娘,给顾雪仪介绍说:“这是我在国外的朋友,宋圆。呃,大嫂你别看她姓宋,其实和宋家关系不太大……” 顾雪仪点了下头。 小姑娘小心翼翼地伸出了手:“宴太太好。” “她刚回国,我们一块儿过来这里玩。我还有个玩得比较好的朋友,就是这里老板的妹妹,她最近挺忙,下次介绍给大嫂认识。”宴文姝说。 顾雪仪定定看了宋圆一眼。 宋圆目光躲闪,似是有些怕她。 顾雪仪问:“你们在国外都加入了君语社吗?” 宴文姝惊奇道:“大嫂你怎么知道?” “猜的。” 顾雪仪说着,转头看向画廊老板:“冬夜在吗?” 画廊老板惊道:“在!在!原来他是来等您的!” 画廊老板连忙派了个人上楼去叫。 没一会儿,就有个男人下来了。 男人乍然看见顾雪仪,怔了下,然后无措地搓了搓手掌,才在顾雪仪面前站定:“顾、顾小姐。” 旁人都称呼对方为“宴太太”。 但他是看不见宴氏的,他只看得见,那个买下他的画,巧妙地拍出高价,从此让他的生活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顾小姐。 “鲁先生是吗?” “是、是。”鲁冬点了点头。 “鲁先生要是不忙的话,可以和我在画廊里走一走吗?” “好,不忙!” 画廊老板以为她又要买画,当然不会阻拦,恨不得她再从自己这里多买两幅出去,再把他的画廊捧一捧。 顾雪仪有意做艺术品投资。 这一行烧钱,讲究门槛。 但唯独不需要成本,至少对于顾雪仪来说是这样的。 画家“冬夜”就会是最好的一个标志。 顾雪仪一边在画廊里走动,鲁冬就一边在她身旁解说那些画,分别是谁画的,用了什么样的手法等等…… “你懂的很全面。”顾雪仪说。 鲁冬怔了一秒,笑笑说:“是啊,之前差点就去给人造假了。所以都懂一点。”鲁冬沉默一下,说:“其实这行过得艰难的画家有很多,他们大都画技不差……但饭碗却总得不到保障。画油画的也好,画水彩插画的也好,还有画漫画的,过的也都是工厂流水线还得被压榨工资的日子……原画师大概好一点吧。” 他絮絮叨叨说了不少,然后猛地顿住了:“不好意思,我说太多了。” 顾雪仪倒并不在意。 她很喜欢了解这个世界,了解越多越好,没准儿在某个地方就用上了。 “你身边有像你一样懂画,但是缺乏灵气,曾经被评价为匠气太重的人吗?”顾雪仪问。 “……有!”他有个好哥们儿就是这样。 “你可以把他推荐到我这里。” 鲁冬有点想不明白。 其实明眼人应该都能知道,顾雪仪推出了一个他。 但同样的套路玩第二遍,第三遍,应该就不会有人再吃了。 但鲁冬还是点头答应了。 “走吧。”顾雪仪很快就看完了。 等走出去,宴文姝还在门厅的位置和宋圆、画廊老板说话。 画廊老板笑着说:“宴小姐大方,捐款都捐这么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我画廊里多买两幅画走?” 宴文姝翻了个白眼:“我哪儿少买了?不是经常买吗?我还带我大嫂来了。” “宴文姝。”顾雪仪叫了一声。 那边打趣的笑声立马就停了。 “我先走了。”顾雪仪冲画廊老板微微颔首,以示礼貌。 “好,您请。” 宴文姝也立马跟了上去:“大嫂我跟你一块儿走。” 等这边上了车。 宋圆才小声说了句:“她大嫂把她管得好严啊。” 这头宴文姝一上车,就撞见了宴文嘉:“卧槽?你怎么在?” 宴文嘉也想骂街,冷着一张脸:“你怎么也在?” “你下去。”宴文姝说。 宴文嘉:“你下去。” 两人还在这边争论谁滚下车的问题,顾雪仪带着鲁冬上了另一辆车。 气得宴文姝恨不得回去多刷两本题! 顾雪仪早上出门的时候,只带了个宴文嘉。 等回来的时候,身后却跟了一串!!! 宴文柏去了学校,倒是看不见了。宴文宏还没去新学校,却是一眼就看见了。 “大嫂。”他连忙叫了一声,然后看向宴文嘉的方向,问:“二哥今天这么早去,是又有导演骂二哥了吗?” 宴文嘉翻了个白眼。 这假惺惺的关心! “去新剧组了。”顾雪仪说。 宴文宏:“哦。” 声音里还带着一分可惜。 宴文宏紧跟着又对着顾雪仪来了一通小学生报告。 鲁冬看得恍恍惚惚红红火火……心说有钱人家里都是这样的吗? 顾雪仪把鲁冬推了过去:“给你请的老师。” 宴文宏懵了一秒。 他以为顾雪仪已经忘了。 他以为上次书房谈话后,老师就没了。 其实宴文宏已经习惯了太多次胡雨欣说到做不到了,更何况顾雪仪那么忙呢? 我是可以忍的。 宴文宏在心底小声说。 可是……她没有忘啊。 她说过的每一句话,她都从来没有忘过啊! “谢谢大嫂。”宴文宏轻声说着,露出了甜甜的笑容,然后紧紧盯住了鲁冬,盯得鲁冬都浑身发毛了。 鲁冬伸出手,结结巴巴地出了声:“您、您是顾小姐的弟弟吧?您、您好。我是您之后的老师,每周上两次课。我叫鲁冬。” 鲁冬也没想到,他有一天,竟然还会这么受豪门小少爷的欢迎! 宴文姝呆立在原地,气得胸又痛了。 她连忙说:“大嫂,我书看不懂了。” 宴文宏突然转头:“三姐有天分的,高中的时候成绩不错的。” 那是宴文姝自己说过的话。 宴文姝:“……” “人现在胎教都请老师了。”宴文姝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 “你是胎吗?”宴文嘉插声。 宴文姝:“……” 宴文姝只好又使出了自己的终极法宝:“大嫂,宴文嘉、宴文宏都欺负我!” 顾雪仪出声:“嗯,请老师。” 刷宴朝的卡。 宴文姝眼珠子转了转:“那得多请几个了,什么生物化学语文英语数学啊,都得请的,对吧大嫂?我要重考咱们国内的学校。肯定麻烦一点的。” 宴文嘉:…… 比他还贪心。 他要请两个。 宴文姝一来就他妈想请六七八个!想屁吃呢? 顾雪仪答应完,当面就打了个电话,让宴氏的小助理去物色辅导老师了。 宴文姝一下就满意了。 宴文宏也带着鲁冬上楼学画儿去了。 就宴文嘉站在原地还有点气不顺。 他摸出手机,面无表情地发了个朋友圈。 【准备上演技课:)】 这才从虚假中感觉到了一点舒坦。 宴文嘉发完朋友圈,就回房间看剧本去了,压根没管他的朋友圈又引起了什么样的震动。 一时间不知道多少流量明星都感觉到了紧张。 原文嘉真要去拍孙导的戏了? 原文嘉都开始上演技课了?那我不也得上上?粉丝本来就比不上了,长得也比不上,……下面演技还得输给原文嘉?流量明星不更得挨骂? 宴文嘉立马在娱乐圈里掀起了一小股欣欣向学的风潮,也就是碍于公司要求不断接通告,时间不停被压榨,这股风潮才没扩大开。 顾雪仪进了书房,才给孙俊义打了个电话。 “文嘉的脾气,希望孙导不要介意。我知道孙导这两年的事造成了很大影响,我觉得孙导的这部戏,与其蛰伏着悄悄拍,不如从一开始,就让所有人都看见,孙导要回来了。”顾雪仪一边说着,一边漫不经心地给自己倒了杯红茶。 女佣很快又进门,放上了下午茶小饼干。 “孙导难道不希望对方看见吗?”顾雪仪说。 孙俊义怔了怔。 他只是含糊地和她提了提,他这两年的剧本,的确不够好。那是因为他之前准备的两个剧本,都被偷走了。 那是他准备用来转型的作品。 小成本,小制作,和他之前的风格大相径庭。 就算他现在站出来说,自己被偷了剧本,也不会有人相信。 因为那和他过往的风格差异太大了。 但顾雪仪相信他。 她放纵宴文嘉的行为,也是为了给这部戏造势。 她是担心他不能理解,所以特地打了个电话过来吗? 孙俊义心下一时间各种情绪涌动。 短短四年,他已经经历了太多的人情冷暖……他还以为自己无法再保持当年的一腔热血了。 “我希望。”孙俊义沉声说:“谢谢。” 他脑中再一次浮现宴会上,头一次见到顾雪仪的情景。 年轻女人不动声色,却胸中自有丘壑。 …… 正如顾雪仪想的那样,媒体们更喜欢自己挖到手的料。 越是只露出了冰山一角,他们越是激动地想要放出更多新闻。 顾雪仪的名字,就这样又一次出现在了新闻中。 《顾雪仪疑投资孙俊义三个亿?》 《原文嘉强塞进组,孙导大怒撞墙》 《聊聊曾经跟在孙俊义身边的幕后人物,韩稳……》 【韩稳曾经是孙俊义身边的小编剧,离开了孙俊义后,韩稳自己做导演,连创两次小成本片赢得大票房的传奇!而孙俊义却连连扑街。韩稳即将再开机,将有影帝搭档一线小花苏芙出演……】 网络上各色新闻。 苏芙看见的时候,倒是松了口气。 “你放心吧。”经纪人在一边劝道:“韩导的本事你还不知道吗?多少人挤破头都想拍他的戏?” “这个宴太太也是个傻的,其实看之前几次拍卖就看得出来了。外面的人把她吹得多厉害,就差说她是点金圣手了。其实呢?也就是有钱人,钱多,挥霍起来肆意。但这回她要真砸几个亿进去,那也就只能听个响了。她肯定抢不着咱们的热搜。” 苏芙每次上热搜,都是公关团队提前预热好了的。他们会优先给足平台钱,还会联动好营销号、水军,甚至有些大粉也会知道。 新闻一出来,就会立刻被联手抬上热搜。 营销号和粉丝带带节奏,就很容易相信新闻为她打造出来的人设了。 结果偏偏就那么不凑巧! 连续两次!她都遇上顾雪仪! 钱等于白花! 苏芙能不气吗? 苏芙盯着网络上各种嘲讽孙俊义和原文嘉合作,必出烂剧的新闻,心底也只是轻松了那么一些。 她更好奇,顾雪仪哪来的那么多钱? 宴先生给的吗? 苏芙目光一闪。 顾雪仪豪掷几亿的消息,在别人眼中看来就跟傻了差不多。 您是要拍什么啊? 火星大战金星吗? 现在资本市场都推崇小成本赚快钱了,尤其从韩稳开始,这个模式越来越受到欢迎。 甚至有人暗暗发笑,等着宴氏终于忍够了顾雪仪的做派,把她扫地出门。 就连石华一行人也都耳闻了消息。 石华的儿媳妇这一刻倒不在乎顾雪仪蠢不蠢了,她在乎的是:“她怎么那么多钱!” 她都没有! 她去年生了个男孩,公公也才奖励了八千万。 石华淡淡道:“这不是好事吗?她能给红杏带来更多的慈善基金啊。” 石华都听说了,江越当然也听说了。 他也有点想不通,忍不住将电话打给了顾雪仪:“你到底投了多少进去?” “五亿。”顾雪仪并没有要掩藏的意思:“怎么了?” 江越倒吸了一口气。 其实做生意做得越大,对钱的控制越严格。没几个富豪舍得像她这样玩儿…… 江越好歹和宴朝做了这么多年的对手,他当然熟悉宴朝的行事风格。 宴朝这人,表面看着是个君子。 暗地里根本不讲一点情分,冷血薄情得很。 宴朝本来就不喜欢顾雪仪,顾雪仪又这样玩儿…… 江越想着这摊子事,都忍不住为顾雪仪感觉到一丝焦躁。 “宴朝怎么说?”江越紧跟着问。 “说随意。” “随意?”江越一愣。 他气得“啪”地挂了电话。 草,我自找狗粮吃? 过了好一会儿,江越才缓过劲儿,又给顾雪仪打了回来。 江越抹了把脸,说:“其实吧,宴朝这个人,特别表里不一,心思特别特别深,我他妈就没见过比他更阴的……” 江越说着说着有点上瘾把不住嘴。 幸亏理智及时拉回了他,让他想起来自己是在和宴朝的太太通电话,不然他还能数上半小时宴朝这人有多坏。 江越顿了顿,这才又说:“总之吧,他嘴上是一回事,心底是一回事。他说随意,你要真随意了。他就得搞你了。” 顾雪仪淡淡应声:“嗯。” 江越隐隐约约听见了那头传来一点……像是翻动书页的声音。 顾雪仪压根没把他的话当回事? 江越一下酸透了。 草。 顾雪仪就那么喜欢宴朝吗?就那么信他的话? 再一想到宴朝失踪的这段时间里,顾雪仪又是给宴家带孩子的,又是帮宴家做慈善的,锦旗都他妈收好几面了! 宴朝凭什么啊? 就在这时候,顾雪仪这头,书房门被敲响了。 顾雪仪起身去打开了门。 江越就隐隐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江越有点烦躁地扣了扣桌面,还是忍不住了:“其实吧……宴朝要是真输不起这五个亿,跟你生气了。我看你还不如来江家教我们家一帮小兔崽子!” 话说完,江越又觉得自己有点唐突了。 说的话也挺傻逼的。 江越连忙哈哈一笑:“嗯……开玩笑,开个玩笑的!不过光冲宴太撮合了江氏和宝鑫的事儿,那我也得帮忙不是……” 门外站着一个宴朝。 宴朝问:“江二?” 顾雪仪点头。 江越:“?我怎么好像听见宴朝的声音了?” 宴朝问:“说什么呢?” 顾雪仪:“说你表里不一,心思深沉……” 宴朝:“……” 宴朝立刻俯身凑近:“不劳江总费心。” 江越骂了句草。 撬墙角又被撞了个正着! 幸亏老子本来就不要脸。 宴朝从善如流地拿过了顾雪仪的手机,按了挂断。 宴朝刚看见了新闻。 新闻里大肆嘲讽,说顾雪仪砸五个亿下去也就听个响。 但宴总想了想,自己刷了五个亿出去,连个响都没听到。就过来敲门了。 顾雪仪又从他手中,将手机抽了回来,然后转身往回走,说:“宴总坐。” 她有着极强的领地意识。 宴朝有一瞬,有种仿佛来到她的地盘上的错觉。 她在成为顾雪仪之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宴朝垂下目光,扫了一眼手掌。 她拿走手机的时候,指尖轻轻划过了他的掌心…… 宴朝攥了下手掌,喉头动了动。 然后默不作声地走过去,坐下了。 “钱投了?” “投了。” 宴朝脑中又过了一遍那些新闻报道的内容。 他说:“宴氏旗下有个长万影业。” “嗯?” “如果需要帮助的话……” 和宴朝打交道就有这点比较方便,彼此利益结合,公事公办。她分他钱,他礼貌地给予帮助。 只要他不会突然在某一天,做出和那本书的女主角在一起的拉低智商的事。其实她就做这个宴太太也不错。 顾雪仪微微一笑:“好的,谢谢宴总。” 宴朝没想到她答应得这么快。 他顿了顿,沙发还没坐热,就起身了:“嗯,没别的事了。” “好的。”顾雪仪应声。 宴朝不急不缓,等走到门口了,宴朝才突地出声:“江二还说我什么了?” 顾雪仪:? 对这个这么好奇吗? 顾雪仪只好寻溯了一下记忆:“冷血薄情,没见过比你还阴的,嘴上说一套,心底是另一套,嘴上说随你,心底想着怎么搞你……” 宴朝:“……好了。可以了。” 宴朝攥紧了指骨,发出了轻轻“啪”的一声。 宴朝推门走了出去。 顾雪仪握住手里的杯子,低头又抿了一口红茶,然后才忍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第二天一早。 XC浏览器推送了一条新闻。 《惊!细扒江氏总裁的流氓行为!正在吃饭的不要看……》 江越对着电脑大骂了三声草。 “就他宴朝会买软文是吗?” “我也会啊!保管全天下都知道宴朝不仅表里不一还他妈小心眼儿!” …… 顾雪仪起床后,就带着宴文嘉出门了。 几个小的狗狗祟祟地趴在门内,透过门缝看他们走远。 又上小课!又上小课! 顾雪仪径直带着宴文嘉去了医院。 宴文嘉有点糊涂:“咱们去这儿干什么?” 毕竟也是公众人物,出现在哪儿就得被拍。所以宴文嘉把自己捂得严严实实,跟生化怪人似的。一进医院,他还没嫌弃别人呢,别人倒先躲着他走了。 “冬夜,就是给宴文宏请的那个老师,本名叫鲁冬。” “啊,他怎么了?” “去探望一下他的家人。” “啊。” 他们很快上了楼,一边往前走,顾雪仪一边淡淡道:“他母亲病倒了,脑袋里有瘤子,得开刀。她妻子孕期子痫,也在住院……” 宴文嘉半天挤出来一句:“挺倒霉的。” 他还演过全家死光的杀手呢,喜欢的女人还不爱他。听着也怪倒霉的。 顾雪仪点了下头,没有多说。 她在病房前顿住了脚步。 鲁冬从玻璃窗里头看见了,立马起身过来开了门。 顾雪仪是早就和鲁冬交流过了的,所以鲁冬也并不觉得奇怪,把人迎了进去。 里面有一张病床,一张陪床。 陪床上乱糟糟地放着生活用品,保温水壶就放在脚边,桌边挤了些鲜花,落在任何人眼里,都是十分不精致的。 而病床上躺着一个二十几岁的女人。 女人面颊红润,两颊微微鼓起,模样清秀,还有一点可爱。看不太出来病容。鲁冬将她照顾得很不错。 鲁冬和女人介绍了他们的身份。 女人立马露出了笑容,并且连声感谢了顾雪仪,不失热情,却也不卑不亢。她还转头拿了个苹果:“鲁冬你削给客人吃呀。” 宴文嘉觉得有点莫名其妙。 但还是耐下了心。 他还没给谁探过病呢…… 大概大嫂是想让我积累点探病的生活经验? 但那剧本里也没写探病剧情啊! 鲁冬应了声,连忙去找水果刀。 女人虽然第一次见到这么有钱的人家,身后还跟着保镖,稍微有点怯。但她还是试着大胆地,如同正常交流一样的,和顾雪仪二人说话。 “唔,这个苹果是鲁冬挑的。他刚到京市求学那两年,刚离开父母,兜里钱少,慢慢学会了怎么挑皮薄又脆还不那么贵的苹果……比我会挑。他也很会削这个。您尝一个?特别甜。” “鲁冬你再洗点提子吧!” “我听鲁冬说您把他的画卖得特别好,他一下赚了不少钱,这才算把之前的住院费结清了……” 宴文嘉见过狂热的粉丝,见过热切殷勤的女演员,也见过对他想骂不敢骂的导演……娱乐圈里的一切都是匆忙、浮躁又焦灼的。 他们的表情各有特色。 但他很少见到这样的,是宴文嘉描述不出来的。 鲁冬按照女人的话,削了苹果,用干净的碗装好。又去洗了葡萄。 女人招呼他们:“坐呀。你们坐吧,这儿的护工每天消毒,消得可干净了。” 鲁冬刚洗完葡萄,才走出来。 女人的声音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她的瞳孔放大,牙关紧咬,面部抽搐,头本能地偏向一边,全身肌肉都出现了强直性收缩…… 平和的面容骤然被扭曲、撕碎。 再不复红润和清秀,连那一丝可爱都消失干净了。 鲁冬惊得打碎了碗。 顾雪仪反应更快,她已经先一步按下了护士铃。 “别挡着。”顾雪仪说着,拉上宴文嘉退了出去。 护士、医生很快赶了过来。 他们站在病房外,看着女人面容越发紧绷,嘴角流血。 鲁冬守在一旁,整个人如同绷紧的弦,面容惊恐。哪怕他一夜暴富,那些钱也抚不平这时候他眼底的血丝。 隔着一层玻璃。 宴文嘉怔怔地站在那里。 正因为见过她微微笑起来的模样,才更难将她现在的样子和刚才联系到一起。 “把美好的打碎给人看,才会在那一瞬间,真正体会到寥寥一句悲惨故事后,究竟有多残忍。”顾雪仪轻声说。 而不再单单只是一句,挺倒霉的。 作者有话要说:学渣宴文嘉突然开始向学,娱乐圈上下一慌,开始了向学风潮。 第65章 孕期子痫必须提前分娩,否则就会陷入孕妇死亡或者胎儿死亡的窘境。 宴文嘉也是头一回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样的病。 鲁冬的太太怀孕34周,还没有足月,胎儿肺部发育尚不完全。 顾雪仪从旁边大致听了听医生的意思,然后留了一个号码给鲁冬。 鲁冬的太太这才停下了抽搐,恢复了正常呼吸,沉沉睡过去了。 他望了一眼病床的方向,看着那个号码愣愣道:“这是什么?” “宴氏的医院,你打这个号码,会给你安排的。” 鲁冬呆愣愣地站在那里。 等顾雪仪转身和宴文嘉走远了,他才红了眼眶。 尽管他已经获得了一笔财富,甚至有一些大佬都看上了他的画,更对他的家庭故事很感兴趣,认为这是激励他创作的源泉…… 但鲁冬并不想和他们张口求助。 京市要找到好医生、好医院,太难了。 所以顾雪仪不动声色的相助,才显得更加的可贵。 鲁冬紧紧攥了下手指,拨出了那个号码。 宴氏大楼。 陈于瑾刚接完电话,收起手机。 宴朝问:“私人电话?” 他没记错的话,陈于瑾并不常在公司接私人电话。 陈于瑾是个公私很分明的人。 陈于瑾犹豫一下:“不算私人电话,是太太的。之前为了方便,才留了这个号码给太太。” 宴朝的动作顿了顿:“她找你有什么事?” “太太想要借用一下宴氏的医疗资源,唔,太太大概又在做什么好事吧……”陈于瑾说着都有点恍惚,这才多久啊?锦旗都不知道收几面了……以后宴氏是不是还能评个先进企业啊?再上个感动华国十大人物? 宴朝却没留心什么好事。 他垂下眼眸,淡淡道:“她是宴家太太,有什么资源是她不能调用的?还需要特地打电话给你。” 陈于瑾:? 不是啊,您以前不是这么说的啊! 陈于瑾不得不提醒道:“宴氏资源,顾家人不能调用。您说的。” 宴朝抬眼:“她不是顾家人,她是宴家人。” 陈于瑾:??? “宋成德要过七十岁生日了?”宴朝问。 陈于瑾点了点头,将新的行程表递到了宴朝的面前,这才把心底的那点怪异感驱散了。 转眼又是新的一天。 顾雪仪又带着宴文嘉坐上了车。 宴文嘉今天倒是来了点兴趣,他问:“咱们今天去哪儿?” 昨天去了医院。宴文嘉心想。 “今天咱们是不是要去什么福利院?养老院?” 经纪人今天跟着一块儿,乍然听见这句话,还有点懵,嗫喏道:“宴太太是觉得原哥的演技无力回天准备放弃了?这就开始艹慈善人设,等电影出来的时候少挨点骂了?” 宴文嘉:…… 顾雪仪就坐在旁边,宴文嘉头一次极有耐心地对着经纪人说:“我演技没有问题,我是个天才。” 经纪人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就孙导那几条微博,敷衍的味道都快扑出屏幕了。 “不去福利院。”顾雪仪出声说:“先去一家物流公司,然后去吃饭。” 宴文嘉看了眼时间:“哦,好。” 经纪人更懵了。 这是去干嘛呢? 这是带原哥去体验普通人的人生,借此打通原哥的任督二脉吗?要早有这用的话,那之前他们就能行了啊…… 经纪人把小声逼逼埋回了自己的肚子里。 他们很快就抵达了物流公司。 “这好像是……江氏的公司?”宴文嘉说。 “嗯。”顾雪仪应声,推门走了下去。 宴文嘉拉了拉口罩墨镜,跟了上去。 上头早就打过招呼,负责人当然早有准备,立刻就将顾雪仪迎了进去。虽然负责人觉得,宴氏的老板娘跑到他们江氏的公司来,是挺奇怪的…… “江总亲自打的电话,说您要过来看看。”负责人说着,让前台给顾雪仪倒了水。 他看了一眼顾雪仪身后杵着的大高个儿。 心底忍不住嘀咕,这谁?包裹得还挺严实。 顾雪仪应了声:“嗯,你们去忙吧,我们在这里坐一会儿就好了。” 负责人反而更觉得手足无措了。 顾雪仪这架势搞得跟下来视察一样,哪怕她其实是宴家太太,负责人也还是感觉到了紧张、不敢怠慢。 顾雪仪扫了他一眼。 负责人这才觉得背后一紧,自觉地退开了几步。 宴文嘉忍不住开了口:“你怎么给江二打电话?” “你觉得他是什么人?” “宴氏的对头。” 宴文嘉连和宴朝坐一块儿吃饭,都觉得煎熬。 但这不妨碍他讨厌宴家的死对头。 顾雪仪面不改色:“对啊,所以利用起对头,怎么会手软呢?” 宴文嘉恍然大悟:“有道理!” 江二的便宜不占白不占啊! 负责人:…… 他擦了擦额上的汗,也不知道这话该不该汇报上去。 就在这时候,一辆车缓缓开了过来,在物流点的门口停住了。 车门打开,从上面跳下来了两个人。 他们一个站在车后舱里,一个站在下面,互相合作搬东西。 过程相当枯燥无聊。 经纪人在后面坐着看了半天,都没能看出来个名堂,抓心挠肺地想问宴太太这是干嘛呢。他觉得原哥铁定更看不出什么东西了! 车下面的那个人来回往返,从仓库里取货。 他怀中抱的东西并不重,看上去也并不吃力。宴文嘉就一个走神的功夫,那个人突然摔了一跤。 那一跤摔得并不狠,但那个人似乎是被摔懵了,他呆呆趴在地上趴了差不多半分钟吧,车上那个人都着急了,正要跳下来。 那个人却又摇摇晃晃地爬了起来。 宴文嘉这才看出来了一点违和的地方。 这个人的肢体并不太协调。 “他腿脚有问题?”经纪人先问出了声。 负责人这才感觉自己终于派上用场了,连忙摇摇头说:“不是腿脚有问题。” 宴文嘉有点捉摸不透,偏偏顾雪仪又一个字都不肯透。 她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感觉到迫切地想要知道。 宴文嘉干脆起身走了出去。 这时候又一辆车到了。 其他的物流工作人员也开始了来回往复的搬运动作。 天上下起了一点细细的雨丝。 宴文嘉想到了前一天医院里的场景,从鲁冬太太的病房离开后,他不自觉地重新留意起了那些在走廊、在电梯、在排队的病人和病人家属。 他们中有些面色苍白憔悴,有些病容麻木,还有些病人家属突然跪地大哭。 他在短短一天里,见到了人世间的悲欢离合…… 顾雪仪是要给他看更悲惨的事吗? 宴文嘉感觉到了一丝茫然。 办公室里,顾雪仪透过玻璃窗,看见了外面连绵的雨丝。 她问负责人:“有伞吗?” “有有有!” 负责人连忙取了伞给她。 顾雪仪接过来,撑开,这才也缓步走了出去。 经纪人连忙也跟着跑了出去。 这时候另一辆车上下来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皱紧了脸:“怎么又下雨了?雨衣呢!雨衣呢!” 有人拿了雨衣出来。 工作人员套上了。 “今天还有多少啊?”工作人员一边套一边大声问。 “多啊!每天不都这样吗?比起双十一的时候好多了!”另一个说着吐了口气,然后他突然转头叫了一声:“蒋高!你要不要雨衣?” 那个摔倒的人,慢吞吞地拍了拍身上弄脏的地方,吐出了两个字:“要、要。” 口齿不太清晰。 对方递了雨衣给他。 那个人蜷起手臂,试着去穿雨衣,但动作总是显得有点笨拙。 “你过来呗,我给你弄!”对方喊。 蒋高应了声:“嗯嗯!” 然后迈着步子过去了。 这时候宴文嘉也才看清了他的样子。 刘海打了卷儿,五官清秀,但是有一点点的移位。像是有鼠标在PS的时候,不小心一键拖歪了点。 他脸上很快打湿了。 他不得不眯起了眼。 对方帮他穿雨衣,一边弄一边问:“你下午还弄吗?” “弄、弄的。” “你多费劲啊,要不你请个假回去吧。我都他妈累死了!” “还……行。”蒋高自己抬起手擦了擦脸,又露出了底下清秀的,甚至还带着一点笑的五官:“今天……三九小区门口……那个阿姨,给了我,一瓶奶。” 那人笑骂了一句:“草,怎么又有人给你喝的?长得好就是不一样哦!” 蒋高也认认真真地应和了一声:“嗯嗯。” 宴文嘉刹那间好像抓住了点什么。 他一回头,发现顾雪仪撑伞遮在了他的头上。 宴文嘉开口,嗓音竟然有点沙哑:“他是不是有点别的毛病?” 顾雪仪的语气依旧一如既往的平静:“好像是的,小时候发过高烧,大脑有一点问题。” 宴文嘉心绪有点复杂,但一时间又很难以描述那种滋味儿。 “现在很多企业都会雇佣残疾人,以减免部分税额。”顾雪仪说。 这也是她之前为了宝鑫,特地去了解了很多企业的相关知识,中间恰好有这样一条。 “将美好打碎,你才看得见痛苦与残忍。见过了痛苦与残忍,你才会知道,废墟里开出的花有多美丽。” 见过黑暗才会知道光是什么样子,也会懂得黑暗里的一点烛火,是多么动人的东西。 生活里有很多陷入苦难的人。 见过苦难,并不代表着就能领会人生百态了。 陷入苦难还认真生活的普通人,才是大部分人的样子。 宴文嘉好像在一刹那,将共情彻底提到了极致。 他喃喃道:“人真复杂啊……” 所以他才总是演不了更生活化的角色,也学不会从微小处去捕捉更大的情感。只会按照剧本,简单的哭哭笑笑。 蒋高已经穿好了雨衣,重新接着去搬东西了。 顾雪仪看了一眼时间说:“十二点了,走吧,去吃饭了。” 宴文嘉低低应了声:“唔。” 负责人送着他们上了车。 等上车后,大家一扭头,才发现经纪人满脸都湿透了。 “没、没事,就……”经纪人打了个哭嗝:“就雨害挺大,淋得我眼睛痛。” …… 他们在外面的餐厅用了一餐饭。 这家餐厅也很奇特,里面有一半是聋哑人员,不过服务水平并不差,态度也都很好。 这是挺便宜的一餐,一共才花了四百多块。 他们还要了个包厢。 等吃完饭之后,他们就又回了宴家。 宴文嘉一回家,就把自己关进了房间,又重新开始再读一遍剧本。 物流点的负责人也打回给了江越。 他将顾雪仪说过的话,都复述给了江越听。 听到利用起对头怎么会手软的时候,江越忍不住笑出了声。 她的确从来没手软过。 所以才更让人嫉妒!这么聪明的人,怎么就看上宴朝了呢? 负责人在那边听着笑声,反而有点发慌,琢磨不透江总这是生气呢?还是生气气过头了呢? “然后呢?”江越问。 负责人就又接着往下说。 等听完之后,江越神色复杂地挂断了电话。 她看上去模样冷淡,但又好像比谁都懂得去留意那些情感化的东西…… 江靖在一边按捺不住地出声:“宴太太怎么去咱们家的物流点了?” “为了教宴朝的弟弟。” 江靖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哥你什么时候教教我?” 江越转头看着他:“你想我花功夫教你啊?” 江靖怵得浑身一哆嗦:“算了……我想了想,倒也不必这么麻烦您老人家。” 江越却目光散了散,开始了神游天外。 要教也行,那我得先去找顾雪仪请教啊! 之后几天,顾雪仪又分别带着宴文嘉去了不同的地方。 中间还借用了下简昌明的面子。 宴文嘉看完了一家三口的日常,还飞到高原,去看了戍边日常。 等回来的时候,宴文嘉因为没适应高原气候,还去了一趟医院。 这时候已经是签完剧组合同的第六天了。 @娱小记:有记者拍到原文嘉进医院了!之前的微博果然只是炒作,原文嘉不可能进孙俊义的剧组……下面是传出来的孙俊义选角名单,全都是没听过名字的新人。[图] 微博上营销号的疯狂带节奏,气得宴文嘉的粉丝好好问候了一下他们。 宴文嘉在医院没待太久,很快就回家了。 他在回家的路上,还抽空发了条朋友圈: 【上完课了:)】 朋友圈一下又地震了,纷纷猜测起,咋地,进一趟医院还能开个窍?什么医院,我们也去试试? 有人效仿真去给自己也请了老师。 不过也有人觉得,宴文嘉这是在装逼。 顾雪仪半夜回到了宴家,宴文姝清晨起来看见她的身影,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大嫂!”宴文姝连忙奔了过去:“我还以为你跟宴文嘉跑路了呢!” 宴文柏紧跟着下了楼,也是一愣。 他闷声问:“回来了?” 顾雪仪点头:“嗯。” “宴文嘉呢?”宴文姝问。 “在医院。” 宴文姝惊道:“他的粉丝终于受不了给他泼硫酸了?” “……”顾雪仪屈指敲了敲桌面:“要尊重哥哥。” 宴文姝抿了下唇:“哦,那是怎么了?” “高原反应。” 宴文柏的目光立刻紧紧落在了顾雪仪的身上:“你没事?” “嗯,我没事。”她又不是没去过那样的地方。 而且顾雪仪发现,这具身体似乎越来越像她原本的模样了。 宴文姝松了口气,笑了起来:“大嫂真厉害!” 过了会儿,宴朝也下楼了。 宴朝掩去眼底的复杂之色,问:“你给江二打电话了?” “嗯。”顾雪仪点头。 “你给简昌明打电话了?”他又问。 “嗯。” “……” 顾雪仪慢慢明白了他的意思,顾雪仪说:“没有给你打电话。” “嗯。” “是因为有些地方是宴氏涵盖不到的。” 宴朝骤然意识到,她平等地看待每一个人。 除了底下几个小的,在她眼中的其他人都是一样,不论贫穷与富贵,只分用得上和用不上。 宴朝淡淡道:“看来宴朝的产业范围扩张得还不够大。” 经过这几次尝试,顾雪仪差不多知道了营销的威力。 你办了再厉害的事,总需要传达出去让别人知道,才能更进一步提升你的企业影响力。 当然前提是,你得办某一些,和别的企业不同的事。否则大家都做一样的,也没意思。 顾雪仪突然问:“宴氏旗下的公司有盲道吗?” 宴朝滞了滞。 她还真是和公益杠上了。 宴朝从来不会去关心这些问题,但他还是立刻回溯了一下记忆,说:“有一些是有的,有一些是没有的。” “我会让人安排上的。”宴朝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 “还有。”顾雪仪顿了下:“宋氏最近好像有点财务危机。” 宴朝嘴角这才带出了一点浅淡的笑意:“太太怎么知道?” “我在外的时候,石华的三儿媳,已经给我打过五次电话了。”顾雪仪也轻笑了下,仿佛想到了什么令人愉悦的事:“在红杏等人的眼中,我大概就是一个热爱豪掷千金的香饽饽。” 宴朝不动声色地将她的模样纳入了眼底。 每次当她胸有成竹,甚至要开始看自己安排好的戏时,她就会露出这样的表情。 唇角微弯,如冰雪初融,眉眼都缀上了点点暖光。 这时候,宴朝转头扫了一眼。 两个小的自觉噤了声,乖乖起身走开了。 就算有大嫂,宴朝在他们心中也依旧是不可抗衡,也不敢抗衡的存在。 宴朝示意一旁的女佣将手中的早点、红茶放下,然后才淡淡道:“嗯。副卡里的额度,还够你继续豪掷千金很多笔。” 顾雪仪微微惊讶地看了看他。 宴朝这样大方? 也许他还不知道她刷出去了多少钱? 顾雪仪一手捏起筷子,问了个问题:“我刷卡的时候,宴总会收到通知吗?” 这也是她最近用新卡的时候,发现的。 原来每次使用,不管是手机支付,还是pos机刷卡,手机端都会收到短信通知。 宴朝:“会。” 宴朝也拿起了筷子,数道:“太太花钱在影视城商场买了一套衣服,买了冰淇淋、糖、酸辣粉、曲奇饼……我都有收到。” 顾雪仪:…… 这绝对是顾雪仪两辈子最尴尬的时刻。 她初来这个世界,对周围小吃美食的各种尝试,像是小孩儿才会做的事。 “好吃吗?”宴朝突然问:“那些东西,好吃吗?” 顾雪仪抿了下唇:“……还不错。” “我没有吃过。”宴朝顿了下:“下次就麻烦太太也为我带一份吧。” 顾雪仪一下就没那么尴尬了。 她多看了宴朝一眼。 宴朝还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样子,骨子里的血腥气掩藏得好好的,仿佛端方君子。 顾雪仪应了声:“好啊。” 早餐吃到快结束的时候,宴文嘉回来了。 宴文嘉听女佣说顾雪仪在餐厅,他就直直走进了餐厅,谁知道第一眼先看见的却是宴朝。 “大……哥。” “大哥还没去公司?” “嗯,一会儿要去机场,飞外地。”宴朝说。 宴朝都这么大方。 顾雪仪目光一闪,让女佣上楼去取了自己带回来的包。 她从里面取了个珠串出来:“带给宴总的纪念品。” 宴朝低头一看,是一串藏饰。 “宴总一路顺风。” 宴朝应了声,把珠串攥在了手里,然后才起身准备离开。 车已经在外面等了。 宴文嘉屏住的那口气这才松了,他挨着餐桌坐了下来,问:“大嫂,我们今天不走了吗?” “不走了,够了。” “够了吗?”宴文嘉其实还有点儿没够。 这段时光,比他独自去热带雨林徒步,去大裂谷跳伞,去沙漠行走……都要来得有意思多了! “嗯。”顾雪仪这才分给了他一点目光:“你胸中应该已经装满东西了。心怀家国,胸有丘壑。够了。” 宴文嘉抬手按了按自己的胸口,好像隐隐约约也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我明天就进组。”宴文嘉说。 “好。” “我迫不及待要去打孙俊义的脸了!下次得让他发五条微博夸我!” “……” 宴朝驻足在门外,将简短的对话纳入了耳中,然后才又重新长腿一迈,跨出了大门。 他和她还是不一样的。 她并不是另一个他。 她聪明、理智,姿态冷淡,自有倨傲。 可这副躯壳下,她的心是火热又温柔的。 只有他始终是冷漠如一的。 她好像格外注重家的概念。 她还带着宴文嘉去了戍边区,她对那里好像也格外的了解。 她对国的概念,似乎也挟裹着不一样的情感。 在这之前,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宴朝坐进了车里,平和如一的心脏突然怦怦跳得快了一点。 宴朝突然伸出手,松开掌中的珠串,他问手下:“知道这是什么吗?” 手下愣了愣:“手……手串?” 司机回了下头,说:“先生,那是红玉髓。这是藏饰吧?这是保身辟邪的吉祥物。适合所有生相大德的。” 宴朝蜷起手指:“嗯。” 她的温柔,好像连他也会有一点抵挡不住。 宴文嘉很快正式进组了。 狗仔终于抓拍到了一张确凿的照片。 这张照片被传到网上之后,营销号们立刻又开始了他们的发挥。 韩稳新戏《三分之一の爱》也在这样的时候,宣布开机了。 【韩导的戏会不会和孙俊义撞同档啊?怎么感觉都是奔着新年档去的?】 【有可能啊!不过韩导的片子,春节档揽十亿票房肯定没问题的!孙导就……不好说了。他的片子没准儿一千万都卖不到。】 【拜托你们审审题!有原文嘉进组啊!原文嘉的粉丝会不买吗?】 【。。。他的粉丝又能贡献几亿?而且讲实话,孙俊义跟他根本合不来,孙俊义脾气又臭又硬,不剪他的戏都是好的了!粉丝到时候没准儿气到集体抵制也说不准呢?】 【……那这戏怎么看都是砸定了?】 【隐隐约约有听说是科幻片,不用想了,砸定了。==真想不开,拍什么不好,回归作居然是科幻。华国有科幻?】 …… 韩稳剧组把网络上的评论差不多都看了,顿时也都更有了底气。 韩稳知道宴氏的宴太豪掷五亿投资的时候,是有一点慌的。孙俊义是有本事的,只是这人情绪化,心态一崩,崩到谷底就很难再回去了。谁知道在宴太大笔资金的保驾护航下,他不会恢复信心呢? 不过现在看来…… 原文嘉进组不仅救不了这部戏,反而只会让情况变得更糟。 韩稳笑了笑,抬起头说:“好了,咱们准备开拍了!” 而另一头,孙俊义却在震撼于,宴文嘉怎么突然间就脱胎换骨了。 倒并不是说,他上来第一个镜头就演对了。 他还是生涩的,不贴合的。 但人变得能调教了,只要孙俊义一开口,对方就能理解他的意思,然后进行调整。 就跟突然吃了演技丸一样! 第一天拍下来。 孙俊义激动地砸了个塑料凳子。 草! 这部戏他妈的不爆,他就去勒脖自杀得了! 狗仔在剧组外偷偷拍到了这一幕,心说,嚯!都气得砸凳子了!原文嘉的演技是得有多烂! 这俩肯定天天互喷吧! 狗仔转头就给放网上了。 【顾雪仪这次真的看走眼了……唉。】 【其实投资有输有赢是很正常的事,关注顾雪仪女士做的慈善不好吗?】 【是哦~我们顾雪仪女士刚又帮助警方破获了跨国大案,锦旗又+1哦~来了解了解这个不好吗?】 【宴朝本来就不喜欢顾雪仪吧?呵呵。亏了五个亿。等着看吧,看宴朝怎么把她扫地出门吧。她的一切都是宴家给的,真不知道有什么好吹的?】 【LS傻逼吗?大清早亡了!竟然还会否认女性的个人贡献!不捆绑男人你他妈不能说话吗?】 …… 评论区出现一个杠精,立马就吵成了一团。 宴文嘉的粉丝也很快加入了战斗,他们要捍卫爱豆的名誉,当然也就要一起捍卫投资人的名誉! …… 宴文姝的家庭教师很快安排到位了,她开始了每天的课程。 之前淮宁中学的那个女孩子的案子,也开庭了,宴氏的律师站上了庭,又吸引了一波关注。 顾雪仪则送宴文宏去了新的学校。 新学校的负责人知道宴文宏的成绩优异,拿过不少大奖,是个地地道道的天才!再加上宴家的家世,实在有些令人炫目。 于是殷勤地把人迎了进去。 宴文宏站在教学楼下,攥紧了书包带子,脸上流露出了一点怯色。 顾雪仪知道这是他惯用的表情。 他还没那么快改过来。 他仍旧出于本能地想要用示弱来吸取更多的关心和爱意。 顾雪仪淡淡道:“去吧。如果有什么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对对,咱们学校啊,没那么严格,不收手机的。有事儿呢,可以告诉老师,也可以直接通知家长。”负责人连忙在一旁说。 宴文宏紧绷的肌肉这才慢慢放松了下来。 他背着书包慢慢往楼上走。 一步三回头。 这样的动作其实是有点可笑的,就像是幼儿园的孩子,第一回脱离父母一样。 但宴文宏还是忍不住做了。 他曾经无数次地这样回头,望过去的都是空荡荡的位置。 但这一次不同了,他再回头,看见的是顾雪仪。 她立在那里,身影纤细,却又仿佛一座大山…… 宴文宏深深吸了一口气。 宴文嘉变了,宴文姝和宴文柏也变了。我也在变好,从今天开始。 宴文宏攥紧了掌心的手机,终于加快了一点步子。 一直到看不见宴文宏的身影了,顾雪仪才转身离开。 走到学校外,顾雪仪扫视了一圈儿。 学校附近有很多的小吃店、小卖铺,囊括了奶茶、冰淇淋、酱香饼、酸辣粉等物……顾雪仪从第一家走了过去。 保镖就看着她买了不少的小吃零食。 因为早有买猪蹄的经历在先,保镖倒也不觉得奇怪,还想着,如果要去剧组探班二少的话,这些好像不够分的…… 保镖帮忙拎着食物,一起回到了车里。 司机转头问:“太太,咱们下面去哪里?” “回家。” 咦? 保镖顿感惊奇。 不是去剧组吗? 宴朝回到宴家的时候,是下午两点。 他下了车,步伐略快地迈进了门。女佣乍然看见他,连“先生”都忘了喊。宴朝身上换了一套灰色西装,灰色压不住他身上透出的一丝戾气。 女佣怔怔心想,是出什么事了吗? 宴朝进了门,却突然嗅见了一点味道。 香辣混着一点味精的味道。 宴朝的步子顿了顿,一眼就看见了顾雪仪坐在沙发上,正慢吞吞地翻着手里的书。 这次她看的是《野外生存指南》。 宴朝惊奇于她的书单囊括之广的同时,也看见了桌上堆满的东西…… 顾雪仪听见脚步声,放下了书。 她抬眸看了过去:“宴总回来了。” 宴朝敛了敛身上的气息,应了声:“嗯。” 顾雪仪随意地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带给宴总的那一份儿。” 她还真记得? 宴朝缓步走了过去,落座。 “不过好像有点凉了,热一热我也不知道味道怎么样。”顾雪仪说。 宴朝随意拎了一个纸袋,放在面前,撕开包装,露出了一碗酸辣粉。 女佣连忙取了筷子和餐盘。 宴朝接过来,弯腰俯身尝了一点。 明明只是五块钱一碗的粉,愣是被他吃出了点高级餐厅的味儿。 “咳咳……”宴朝才一口咽下去,就咳出了声。 除了早年不太讲究外,现在他的饮食都比较讲究。 为了活得比前任老宴总更长点。 这样的他是真没吃过。 一股辣呛的味道顺着他的喉咙,蔓延到了整个大脑。 女佣吓得脸色都变了。 这时候顾雪仪不慌不忙,递了杯奶茶。 宴朝喝了一口。 怪甜的。 不过那股辣呛的味道,倒是很快被压下去了。 顾雪仪也没想到宴朝比自己还不能吃辣。 她侧过身子,微微歪了下头,问:“要来冰淇淋压一压吗?” “不用。” 顾雪仪点点头,问:“味道怎么样?” 宴朝不知道她是问那碗粉,还是那杯奶茶。 她离他好像有一点近。 他能清晰瞥见她卷翘的睫毛,长长地在她的眼尾勾出了一点风情。 宴朝:“……嗯,还不错。” …… 幸而宴总还是身强体壮,第二天并没有出现任何的不良反应。 顾雪仪早上起床后,却是接到了顾学民的电话。 “让你妈跟你说。”顾学民说着,手机似乎转了个手,到了张昕的手里。 张昕面对她的时候,总有点莫名的发憷,她不自觉压低了声音,说:“就是……就是几天前,袁太太……” “就是那个总和你妈做牌搭子的袁太太。”顾学民按捺不住地在旁边补充道。 张昕这才又接着说:“她竟然带了张请柬给我,说是请我和你爸爸去参加老宋总的生日宴会。你、你上次不是说,让我们听你的吗?我们怕这个又是骗人的,就打给你了。” 顾雪仪挑了下眉,忍不住笑了笑。 原身的父母贪归贪,不过幸好,还是能听她的话的。 “答应吧。”顾雪仪说。 石华的儿媳才又给她打了电话,邀请她出席。 张昕问:“真的答应?” “嗯。” “哦,那、那就这样了。”张昕挂断了电话,然后脸上才忍不住露出了笑容。她想起来从前老嘲讽她的袁太太,那天送来请柬的时候,满脸的羡慕和惊叹。张昕一下觉得浑身都舒服了。 这个女儿还是很厉害的! 宋成德七十岁大寿的新闻,很快登上了热搜。 媒体们将他的这场生日宴会,形容成了名流盛宴。 【宋家居然请了宴家?0-0这几家是要和好了吗?】 【和好不大可能,可能是什么临时的合作吧。】 【宴太去参加宋太的慈善晚宴,不就能说明宋家亲近的意思了吗?这样一看,好像就封家被孤立着了2333】 【所以顾雪仪是要和宴总第一次合体参加晚宴了吗?】 【回楼上,好像是……】 …… 顾雪仪在见过鲁冬介绍来的好兄弟之后,先让对方准备一个企划案。 男人连连点头答应了,怀揣着激动的心情就回去做企划去了。 没多久,造型团队又一次来到了宴家。 紧跟着抵达的,还有宴朝。 “几家很久没坐在一块儿吃过饭了。”宴朝说:“宋家这次是要有大动作了。所以我和你一起去。” 顾雪仪点了下头,漫不经心地看着造型师从盒子里取出了礼服。 白色的西装。 黑色绣有金色牡丹的旗袍。 做造型并没有花太久的时间。 顾雪仪从房间里走出来,脚上的鞋还没有换,但已经足够惊艳。旗袍将她的身形完美地包裹住,头发盘起,露出修长的脖颈。 宴朝顿了顿,说:“带了一双新鞋给你。” 顾雪仪应了声:“唔。” 女佣很快拆开包装,放到了顾雪仪面前。 顾雪仪穿这东西的时候比较麻烦,她伸出手想要去扶一旁的造型师。 宴朝已经起身走到她的身边,一把扶住了她的手腕。 顾雪仪惊讶了一下,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又低头认真穿好了鞋。 “好了。” “嗯。” 宴家的车又是最后一个到的。 封俞、江越等人已经到了,只是这两人是与老宋总差不多齐名的新一代掌权人,所以一般没什么人敢贸然上去搭讪。 于是大家的注意力干脆都投放到了门口去了。 宴朝要来啊…… 占地面积广阔的宴会厅中,男侍应生与女侍应生端着托盘来回走动。 媒体们高举着相机,几乎都要看花了眼。 苏芙置身其中,都不免心潮澎湃。 还有角落里的年轻女孩,更是瞪大了眼,打量着这个奢华的环境。 “宴朝的车来了。”有人低低说了一句。 封俞和江越几乎同时掀了掀眼皮。 宴朝参加宴会从不会带顾雪仪,当然,事实上他也几乎很少参加宴会。 今天有好戏看了。 不知道宴太太是不是跟着一块儿来的。 石华的几个儿媳对视了一眼,掩去了笑意。 门童弯腰拉开了车门。 媒体们疯狂地按着快门。 宴朝就是在这样的快门声中,走下了车。 白西装,眉眼俊美,气质疏淡。 有人忍不住感叹:“宴总怎么就娶了顾雪仪呢?” 宴朝却是顿住脚步,突然朝身后伸出了手。 顾雪仪在外人面前,都十分给家里人面子。她伸手搭了上去。 所有人眼睁睁看着宴朝牵出了一个旗袍美人。 草! 江越和封俞翻了个白眼。 顾雪仪怎么就嫁给了宴朝呢? 角落里的女孩子也傻了眼,没想到会在这里见到他! 原来她就是他的妻子啊! 就是他手下口中的那个很会赚钱也很会花钱的妻子啊! 第66章 郁筱筱最倒霉的一段经历,就是在非洲。 她跟随老师去非洲做公益,没想到其他师兄妹都好好的,就她被掳走了。之后,她才知道自己居然到了当地有名的拐卖村。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被折磨至死的时候,她看见了一群华国面孔。 这一行人,身上带着血迹,形容乍看狼狈,但实际上气质和周围人大不相同。尤其是他们中间的“老大”。 “老大”年纪很轻,面容俊美,像是小说里常描写的那种贵公子。 到现在,她才真正知道了他的身份。 他是宴氏的掌权人,宴氏……她在大学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点,高不可攀,和她所处的仿佛两个世界。 “郁筱筱!发什么呆呢?快点,快点!赶紧编辑文案啊!”扛着摄像机的大哥,没好气地回头说。 郁筱筱本来学的护理专业。 但非洲之行实在带给了她太大的阴影,她回国后就干脆转了专业。 现在她大学实习,直接进了一家工作室做微博文案。自进了这家公司,她的运气突然好了起来。先是担任了总经理一段时间的助理,然后又被钦点,跟着行业前辈来到这样的顶级宴会上。她的同事,包括同学,都不知道羡慕她多少次了。 她还又看见了那个“老大”。 郁筱筱木木地抓着手机,笨拙地编辑着内容。 写什么好呢? 她的目光不自觉地又落到了那位宴太太的身上。 宴太太年纪很轻,五官相当美丽,她穿着黑色的旗袍,旗袍上开出了金色的大团花,富贵又冷艳。 郁筱筱连呼吸都滞住了,呆愣愣地打出了一行字: 【宴太太亮相宋家宴会,好看】 郁筱筱皱了下眉,又删掉了,然后怎么都编辑不出新的内容了。 她本来以为自己很幸运了,非洲之行虽然糟糕极了,但也很像是电视剧女主角一样跌宕起伏的经历了,大概没有人比她的生活更戏剧性了……但那些想法,在这一刻突然被碾成了齑粉。 郁筱筱一下想起了之前这位宴总,坐在轮椅上,懒洋洋地说她没戴口罩…… 他对待别人都是这样的吗? 郁筱筱的思绪很快被打断了。 因为那头宴总和宴太太进了门,不少人都殷切地迎了上去。 那些频繁出现在电视上、财经杂志上,总被普通人提起的富豪们,到了他们的面前,竟然都放下了身段…… 这就是顶级名利场的模样吗? “宴总。”石华推着宋成德,到了面前,宋成德先和宴朝打了招呼,然后才看向了顾雪仪。 宋成德坐在轮椅上,戴着一副老花镜。 镜片底下,他的目光闪了闪,问:“这是?” 石华忙俯身说:“这是宴总的太太,顾雪仪女士。” 宋成德眼皮子抖了抖,慈和地笑了下:“是吗?我真是老糊涂了,不记得宴总结婚的事了。原来是宴太太。” 他说着多看了顾雪仪一眼。 顾雪仪冷眸相迎。 也不知道宋成德是真老眼昏花了,还是老成精了,笑了笑,像是没发觉到冷意。 石华倒是对他这副德行早就习惯了,什么也没说。 宴朝突然轻轻握住了顾雪仪的手腕,淡淡道:“哦是吗?那宋总得当心了。应该拍个片子检查一下,脑中是不是长了瘤子。” 宋成德嘴角抽搐了一下:“宴总真风趣。” “宴总请里面坐。”石华插声道。 宴朝看也不看她一眼。 石华也不在意。宴朝骨子里冷傲,他云淡风轻地嘴毒,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一行人就这么往大厅中心挪去。 江越和封俞这时候才缓缓起身,打了招呼。 江越:“宴总。” 封俞:“宴太太晚上好!” 一时间周围人的目光一下就变了。 他们惊愕地看了看江越,又看了看封俞。 这两位大佬怎么反着来? 顿了下,两人又开了口。 江越:“宴太太来得刚好……” 封俞:“哦,这不是宴总吗?” 封俞的口气怎么听怎么阴阳怪气。 不过他平时也没少阴阳怪气,倒也没什么奇怪的。 江越的态度反倒更让人捉摸一点,大家不约而同地想到了那则八卦传闻。再看宴朝和顾雪仪,都是神色淡淡,两个人表情几乎如出一辙,一时间还真让人拿不准,这夫妻关系是缓和了,还是逢场作戏呢? 连远处的记者都兴奋了。 今天的八卦可真多啊! “嗯,江总、封俞,晚上好。”顾雪仪淡淡打了招呼。 这次宴朝反倒不出声了。 气氛挺奇怪的。 甚至看上去,好像宴朝将交际的权利交到了顾雪仪手中一样。 这时候主持人将话筒交到了宋成德的手中,宋成德对着话筒出了点声,一下将注意力全部拉了过去。 那种奇怪的气氛才被打破了。 “感谢诸位抽空前来,参加我宋某人的七十寿宴……”宋成德的声音响起。 整个开场白差不多三分钟。 他意犹未尽地说完,场下响起了掌声。 顾雪仪也象征性地拍了下掌,自然而然地就挣开了宴朝的手。 宴朝垂下目光,扫了一眼自己的手。 宴朝冷淡地想,宋成德闲赋在家太久,很久没讲过话了吧,废话也能说上三分钟? “宋成德屁话还是那么多。”江越在一边说。 旁边就站着石华的大儿媳杨心怡,她的表情立马僵了下。 顾雪仪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顾雪仪的笑声就等同于回应。 江越挑了下眉,还想再说点什么。 杨心怡不好对着江越撒气,只好沉声说:“宴太太笑什么呢?” 顾雪仪好笑地回了头。 这人以为江越不是软柿子,她就是了么? “我笑宋总啊。”顾雪仪大大方方地道:“宋总记不清我是宴朝的太太,这套几百字的致辞,倒是记得很清楚的。” 杨心怡脸色一变:“宴太太你……” “老宋家向来有这样的毛病。”宴朝淡淡道:“宋武前两年和人做生意,前脚忘了人是谁,后脚又上去非要和人认个亲……宋总也应该警觉一些,看看是不是家传的毛病。” 杨心怡更不敢惹宴朝,顿时憋了个悄悄呕血。 她就想不通了,婆婆石华怎么偏偏就想挑顾雪仪下手!现在还得捧着,不能撕破脸! 顾雪仪又轻笑了一声,指着杨心怡说:“你也挺好玩儿的。” 好玩儿……? 你也? 这是拐着弯说她也脑子有问题吗?前恭后倨变化大吗? 杨心怡脸色变来变去,最后艰难地挤出了一个笑:“是吗?” 宴朝多看了一眼顾雪仪的笑容,然后才敛住了目光。 她和江越聊天自如,和封俞也认识…… 宴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然后冷冷扫过了江越和封俞。 石华很快推着宋成德又过来了,邀请他们入席。 宋成德这桌,坐的全都是大佬。而除了石华外,唯一的女性就是顾雪仪了。 江越和封俞都还没娶妻。 江越的母亲倒是还在世,但他的母亲都深居简出,很少参加这样的宴会。 一时间,石华的几个儿媳,连带其他豪门太太,都忍不住嫉妒地看向了顾雪仪。 顾雪仪的出身还不如她们中间有几个呢。 尤其是石华的儿媳们,好几个年纪都比顾雪仪大。偏偏顾雪仪有资格坐那桌,她们却没资格…… 顾雪仪顶着周围羡慕嫉妒恨的目光,眼睛都没眨一下。 偏偏这时候宋成德又看向了她,笑着说:“宴太太好像还没见过我们宋家人吧?” 顾雪仪看了看石华。 石华面容绷住,丝毫不变。 在宋成德的嘴里,宋家的女人好像不算宋家人一样。 石华也能稳得住? 顾雪仪心下好笑,面上只应了一声:“嗯?” 宋成德指着身边的人道:“这是我最能干的儿子,宋景。” 话音落下,那人礼貌地站起身,冲顾雪仪颔首道:“宴太太。” 男人年纪和宴朝差不多,气质也有些相近,面如冠玉。 然后是其他的。 “这是宋文。” “宋林。” …… 眼看着快要介绍到最后一个身上了,宴朝突然抬眸,冷淡道:“好了,之后的就不用了。” 毫不掩饰自己的轻慢蔑视。 宋成德被打断,笑了下:“嗯。” 那个排在后面的青年却是陡然扭曲了表情,恨恨地瞪了一眼顾雪仪,然后又畏惧地看了一眼宴朝。 顾雪仪想起很早之前,陈于瑾告诉她的,淮宁中学的校长有个妹妹,给宋家一个私生子做小情人。那个私生子好像是叫宋武? 就是这个青年? “他叫宋武?”顾雪仪问宴朝。 “嗯,一个路过踩一脚都不起眼的小角色。”宴朝说。 说完,宴朝突然感觉到,自己今天的心情有点格外的不好。 这时候,突然有个年轻女孩儿走了过来,叫了声:“干爹。” 宋成德一指桌上最靠后的位置:“你年纪最小,坐那儿去。” 女孩儿应了,自己走过去,挨着宋武坐下了。 宋成德这才跟突然想起来似的,指着女孩儿说:“这苏芙,苏总的女儿,前几年和石华合眼缘,收了做干女儿。” 宋成德说着,笑了下:“她对宴总还特别仰慕呢。” 苏芙压着怦怦的心跳,张嘴说:“宴总的事迹,我都倒背如流……” “所以你想给他写传记?” “所以你想给我写传记?” 顾雪仪和宴朝几乎同时开了口。 苏芙:…… 顾雪仪挑眉转头看宴朝,宴朝也正在看她。 两人的目光蜻蜓点水地接触了下,然后就又挪开了。 宴朝觉得胸口的不快似乎好点儿了。 苏芙娱乐圈混久了,也还绷得住,她连忙又笑着说:“我哪有这个本事?我倒是希望有人能把宴总的事迹写出来,拍成剧,我也厚着脸皮在里面混个角色呢。” 江越点点头:“脸皮是有点厚。” 苏芙:…… 苏芙连忙看向顾雪仪:“说起来,最近宴太投资了一部戏对吧?我也有部新戏刚开拍。没准儿到时候和宴太那部戏一块儿上映呢。我第一次上大荧幕,到时候还得请各位多捧捧场了。” 顾雪仪差点笑出声。 她头一次看见,有人这么大胆子,踩脸踩到她面前来的。 “什么戏?” “什么戏?” 顾雪仪和宴朝几乎又同时开了口。 苏芙却自动忽略了顾雪仪的声音,她双眼一亮,笑着说:“一部小成本爱情喜剧片……” 宴朝:“不看。” 苏芙一噎。 顾雪仪又问:“投资了多少?” 苏芙有点琢磨不明白顾雪仪的用意,但还是回答道:“投了八千万。” “你们剧组这么穷吗?”顾雪仪歪了下头。 苏芙的表情僵了下:“小成本,揽大票房,现在很流行……” “确实挺小的。”顾雪仪顿了下:“票房啊……那是揽不到了。” 苏芙心下气愤。 你手里捏着一个过气的只会拍扑街电影的导演有什么好得意的?我们不揽,难道你们还能揽吗? 宴朝突然又出了声:“太太投资的什么戏?” “一个大片儿。” 苏芙等了半天,也没等到宴朝说那句“不看”。 倒是封俞突然笑出了声:“好啊,我去看看多大片儿。” “可以多线发行嘛。”江越说。 宴朝先开口,再有封俞、江越一表态,其他人纷纷道:“宴太投资的戏什么时候播啊?咱们平时挺忙,还没看过什么大片儿呢,到时候一块捧个场。” 顾雪仪抬了下下巴,姿态矜骄:“不用。给她添点儿吧,片酬挺低,怪可怜的。” 金色的耳坠轻轻擦过她的下巴。 宴朝攥了下手指,挟着一点浅淡笑意说:“对,太太钱多。” 苏芙这才感觉,自己那番话不仅没讨到好,反倒跟来饭桌上化缘的似的。 苏芙气哭了。 江越摸了摸下巴,还想张嘴说话。 苏芙吓了一跳,怕他张嘴又说你这脸皮还不够厚啊要不再练练?连忙把眼泪擦了。 这头郁筱筱还在苦思冥想微博文案。 摄影又一直在催。 她抬头看了看那边桌上,总觉得那边气氛好像不太对。郁筱筱伸长了脖子,又好奇又着急,干脆直接把照片贴出去了。 @今娱:[图] 【没文案?】 【贴错了吧?照片里是苏芙?苏芙咋哭了?】 【?就我注意到顾雪仪背影好美了吗?】 【那桌全是大佬吧?慕了!】 【满桌除了石华,就顾雪仪一个豪门太太坐在那桌上,真牛逼。。。。】 【那苏芙不是更牛逼?她也坐在那里。顾雪仪靠的是宴朝吧?】 苏芙的粉丝越来越着急了。 【苏芙被欺负了?怎么回事?】 【某位豪门太太是不是看sf演了对家导演的戏,心里不痛快?这都要打压一下?】 “郁筱筱!你怎么发错了?”摄影慌忙回头瞪了郁筱筱。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的今日记仇小本本:都死吧。 第67章 宋成德也没想到,在他和石华面前还是挺会讨好人的苏芙,这会儿不仅没能讨好宴朝,还反把自己气哭了? 石华心下也不由嘲讽。 有野心是好事。 但却没与之匹配的心性,这样就气哭了?那往后气哭的事儿还不知道有多少呢。 筵席很快开始了。 石华出声活跃了一下气氛,请大家动筷。 苏芙坐在位置上,越发觉得难堪。 她也没想到,那么好用的宋成德和石华,这时候竟然完全没用了!连为她出个声都不出! 一桌大佬并不是为吃饭来的,他们没谁会去留意苏芙开心不开心。 这个开口说东区开发,那个张嘴说十八个亿大生意。苏芙根本听不懂,也插不上嘴。她只好转头去看顾雪仪。 顾雪仪静静地听着,好像听得十分认真。 装什么装呢? 苏芙心想。 这样想的倒也不止苏芙一个。 除了和顾雪仪打过交道的江越、封俞,其他人到底还是没把顾雪仪放在眼里。 做什么公益啊,拍幅画啊,警民合作,豪掷五亿啊……在他们眼里,还是小打小闹。 女人嘛,长得好看就够了。 直到这时候又有人提起西区的地。 “小宋总是不是看上了那快地啊?” 宋景微微一笑:“看上那块地的不止我一个。”他说着,看向了江越的方向:“江总也喜欢。” 顾雪仪扫了一眼江越。 江越面露一丝不爽。 久久没有出声的顾雪仪,这才插了句话:“那块地不是个好地方。” 宋景看向她:“愿闻其详。” 有人笑着说:“宴太是觉得那里风水不好吗?” 苏芙暗暗道。 不懂装懂。 估计顾雪仪还没听懂人家话里,讽刺她只懂看风水,来决定地皮的好坏呢。 顾雪仪还真点了下头,说:“嗯。前探头,后无靠。地形不好。” 宴朝毫不怀疑,顾雪仪的书单里就有那么一本风水学。 不过他转头不着痕迹地扫上顾雪仪一眼,立马就分辨出来,她故意涮人家的。 她嘴角微微勾了勾,弧度不明显,很快就又压了下去。 宴朝收回目光,也点了下头:“嗯。” 那人的声音一下卡在喉咙里了。 只是心底忍不住嘀咕,宴总什么时候也信风水了?这不港市的商人才爱信这个吗? 宋景这才说:“那块地爸爸早就请人看过了,风水很不错的。” 一听这话,众人就反应过来。 宋家这不是早就觉得这地他们势在必得嘛? 那还有什么聊的? 这时候也没什么吃东西了,大家都放下了筷子。 石华笑着道:“咱们喝点酒,看小辈们跳跳舞,今天也就算给老宋过了生日了。” 众人纷纷起了身。 江越长腿一跨,就迈到了顾雪仪身边,压低声音问:“那块地怎么回事儿?” 宴朝不急不缓地插了声:“江总今天把脑子忘家里了吗?” 江越:…… 顾雪仪指了指宴朝:“你问他。” 江越心底咕咚咕咚冒了三朵酸泡泡。 江越还是开了口:“宴总……” “江总知道什么人总问为什么吗?” “什么?” “学前班的。” “……” 草,感情我他妈比小学生还不如呗!江越气得落后了一步。 而宴朝却还是觉得不痛快。 他胸口又梗着了。 宴朝抿了下唇,问:“你怎么想到提醒江二?” “他好用。”顾雪仪一本正经地道。 “好用?”宴朝却更觉得不舒服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分而化之,拉一打一。这才是最快最稳的方式。” 宴朝的脚步顿了下。 所以江二只是个有用的工具人? 宴朝的胸口一下疏通了,步履都轻快了。 宴朝不自觉地轻轻笑了下:“太太好像对此很熟练。” 顾雪仪回头深深看了他一眼,说:“嗯,是啊,解决政敌的常用手段。”她顿了下,又说:“战场上也是一出妙计呢。” 政敌? 战场? 宴朝目光一闪:“这些也是太太从书上看的吗?” 顾雪仪点头点得漫不经心:“是啊。” 宴朝心上却像是被丝线轻轻地拽住了,丝线的那一头被顾雪仪勾在了手上。 他想要剥开她,了解更多。 “那太太又是怎么知道,那块地不行的?”宴朝是提前从简昌明手里拿了消息。 那她呢? “那里修高楼合不合适我不知道,但我知道那里适合修军工建筑。宝鑫的地……不够的。”顾雪仪凑在了他的耳畔,压低了声音轻声说。 说完,她就立刻撤开了,先一步走进了酒会厅。 宴朝抬手抚了下耳廓。 然后松了松领带。 不少人暗暗将这一幕收入眼底。 “所以宴总到底喜欢她吗?” “看不出来吗?相敬如宾,表面功夫啊!嗤。” “真的吗……” 那人忍不住自己嘀咕。 她怎么觉得……怎么觉得表面平静的底下却有什么在涌动呢? 苏芙没有急着跟进酒会厅。 她缓了会儿,才压下了那种难堪,然后她就接到了经纪人的电话,让她赶紧看网上,说清楚怎么回事。 “这事儿你得交代清楚了。利用这个机会给你提提知名度没问题!但得你配合……” 苏芙立马打开客户端,一眼就看见了那张照片。 从后面拍的。 她哭的样子正面入镜,顾雪仪却只有一个背影。 苏芙根本没想到自己会被拍,那一瞬间完全没有表情管控。 苏芙咬牙切齿:“……不行,这张照片不行。” 以后那些黑粉会永远记得这一幕。 她哭得丑。 顾雪仪的背影却偏偏又格外的美。 “这个账号是哪家公司的?” “今今工作室。” 苏芙挂了电话,先扫视起了大厅。 很快,她就发现了这个工作室的人。 “是你偷拍的照片?”苏芙一步上前。 郁筱筱无措地解释道:“不是偷拍,是我们正常拍摄,把你拍进去了。” 苏芙听了更觉得生气了。 意思是,本来想拍顾雪仪的背影?结果把她框进去了? 苏芙冷笑一声:“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你跟我玩儿这套?装无辜?” 都是白莲花! 还当谁看不出来谁的属性来吗? 苏芙气势汹汹,郁筱筱急了:“我真不是!真就是个意外……本来是想发宴太太和宴总的照片的……” 一听“宴太太”三个字,苏芙就急眼了。 “收起你这副姿态吧,对男人使使还行,对我……你信不信,明天你工作就没了?” 郁筱筱吓得跌了一跤。 然后被人从后面扶了一把:“小心点。” 郁筱筱回头愣愣地说了一声:“谢谢。” 背后的男人却皱起了眉:“苏小姐,这里是宋家。” 苏芙吓了一跳,没想到自己干不过顾雪仪就算了,怎么教训个小角色,还刚好遇上了宋景。 “我……是她先不遵守规矩的……她胡乱po出去照片。”苏芙咬了咬唇,小声道。 郁筱筱更小声地为自己辩解:“我是准备发宴太太宴总照片的。” 苏芙狠狠攥紧了指甲。 这人怎么就翻来覆去这句话?她脑回路打结了吗? “既然爸爸请了记者来,就是让他们拍照的。苏小姐虽然是宋家的干女儿,但到底不是宋家人……” 苏芙面上羞红,又一次感觉到了难堪。 她咬了咬唇,落下了眼泪,楚楚可怜:“您也看见了,今天在宴太太面前,我什么面子都没保住。我心里的确很难过。刚才才没控制住情绪……” 郁筱筱递出了一张纸:“你别哭,我真不是故意的。你在宴太太面前自惭形秽也是正常的。”郁筱筱叹了口气:“我也这样觉得。” 苏芙心道糟糕! 她没想到郁筱筱还能给她递纸! 又递纸,又拐弯抹角说她不如顾雪仪! 这女人到底是脑回路打死结还是手段更高? 果然,宋景皱眉说:“苏小姐的心胸,倒不如这位小姐的宽敞……” 苏芙死死咬着牙,才控制住了濒临崩溃的情绪。 没关系。 照片丑就丑吧,总还能利用一把! 宋景不冷不热地评价完,就离开了。 郁筱筱小声问:“我已经把照片删了,这样你开心点了吗?” 苏芙的眼泪流得更多了。 我开心……?我恨不得撕了你! 苏芙也不再和她纠缠,连忙转身去打电话给经纪人:“照片有备份吗?那个工作室把照片删了!我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我肯定会配合你……一定!一定要把这张照片的内容,定格在顾雪仪把我弄哭了上面!我会告诉你,顾雪仪都和我说了什么话?你联动几个小成本导演,就能带动节奏了!……” 郁筱筱只好拿着纸自己擦了擦脸,又去编新文案了。 …… 顾学民和张昕也坐在宴会厅内,只不过他们完全不够格往前坐,只被安排在了靠后的位置。 但这也足够了。 同桌的太太问:“怎么称呼啊?” 顾学民立刻说:“我啊,顾雪仪的爸爸!”丝毫不以拿女儿当介绍词为耻。 张昕尴尬了一瞬。 那个太太倒是一下热情了许多:“原来是顾总啊!这是顾太太吧?” 张昕尴尬地点了点头。 “我是新星物流老总的太太。我姓李。” 这个新星物流,顾学民夫妻是听过的,最近好像还挺火的。 那个袁太太就和这家有合作。 李太太是个会说话的,捧着张昕就是好一顿夸,张昕还从来没感受过这种滋味儿。 顾学民在一旁也有点得意洋洋。 等筵席结束,众人起身,准备去另一个宴会厅,参加酒会。 顾学民两眼放光地对张昕说:“要真能天天这样,听顾雪仪的也行嘛。反正是我女儿,又不是别人女儿。” 张昕:…… 张昕暗自消化半天,也还是没能挡住那位李太太彩虹屁的魅力,犹豫着点了下头。 等进了酒会厅,就有人来找张昕。 张昕认识对方,那好像是宋太身边的人,是叫程太? “顾太太知道君语社吗?顾太太怎么说也是宴太的母亲。宋太最近正在和宴太一起弄基金的事我看顾太太也一块儿加入君语社好了。”程太说。 张昕心跳一下就快了。 她听袁太太说起过君语社,君语社啊……很厉害的! 张昕刚想张嘴,突地又想起顾学民的话,她犹豫一下,别扭地说:“我……我得再想想。” 程太:…… 程太勉强笑了下:“啊,好吧。” 怎么回事? 顾雪仪拿腔捏调也就算了,那是因为她老公是宴朝! 这顾学民的老婆怎么也拿捏起来了? 程太回去和石华报告了情况。 石华也有点惊讶:“顾家就是典型的吸血虫,又目光短浅。为了赚得宴家的利益,他们消耗了简家那么大一个人情。结果顾雪仪又不讨宴朝的喜欢,他们这么久也没能从宴氏捞到一点好处。……这个张昕看见了好处,竟然会不答应?” 三儿媳曾友珊在一旁斟酌着道:“也许是给的还不够丰厚?” 石华想了想或许是。 也许正是因为门户太小了,见过的世面太少了,反而更无法体会到君语社的招牌能给她带去什么。 “那就带她先进圈子,好好体验一下,让她感受一下便利。” “是。” 张昕回头就和顾学民说了。 顾学民立马就把电话打给了顾雪仪。 这时候顾雪仪已经从酒会厅走出来了,她走到了后花园。 后花园中央有一个巨大的喷泉池,水柱一拔三丈高。 “有个事儿告诉你。”顾学民搓了搓手:“雪仪啊,你是不是得有点什么好处给爸爸啊?” “你先说。” 顾学民憋住了。 “不说我挂了。” 顾学民一急:“说,说说!” 他立马把程太的话,全部告诉顾雪仪了。 宋太这是吸取裴丽馨的经验了? 知道从她身上打不开突破口,反倒可能损失一大笔钱,最后还把自己赔进去了。所以决定从看上去脑子不太好的顾家人下手了? 顾雪仪说:“答应吧。好处马上就来了。” “真的?!”顾学民也不质疑,立马挂了电话,高高兴兴和张昕说去了。 “顾雪仪?宴太太?”背后突地传来一声冷笑。 顾雪仪转过身。 “你好啊,我是宋武。”青年语气阴沉地说。 蠢货自己送上门来了。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嗯?” 宋武听她连开口都懒得开,明显是不将他放在眼里。 再一想到宋成德介绍的时候,竟然就落下了他,宋武更觉得怒火冲天了。新仇旧恨,呵。 “你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你会站在我宋家的地界上?”宋武朝她走近。 “你有没有想过,夜路走多了,总会撞见鬼的。”顾雪仪淡淡道。 她讽刺他? 宋武气得头发都炸了。 “我之前也在想,淮宁中学背后的靠山,什么时候才自己送到我手边来呢?”顾雪仪抬手抚了下耳坠。 “你以为这是在宴家呢?”宋武觉得她像是在说什么疯话。 顾雪仪抬头看了眼监控的方向。 宋武抬手就要去抓她的胳膊。 怎么惩罚她呢? 哦,最好把她扒光,拍点裸照。 宴朝的人,不能弄死,但可以让她这辈子都怕他! 宋武仿佛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一下笑了起来。 他的笑还没完全舒展开。 顾雪仪就反扣住了他的手腕,轻轻一送。 宋武还没反应过来,就整个“噗通”进了喷泉池。 “啊!你干什么!”宋武愤怒地吼了一声。 酒会厅里音乐声响,人们低低交谈,热闹非凡。 谁会注意到后花园的动静呢? 喷泉池并不深。 宋武震怒过后,就立刻挣扎着想要从池子里爬出来。 顾雪仪一脚蹬在了他的头上。 宋武整个人又“噗通”落了回去,口鼻都涌入了大量的水,那一瞬间,几乎与死亡接轨,他吓得剧烈挣扎了两下。 这才算彻底清算啊。 顾雪仪目光一闪,松了点力气。 宋武重新获得了喘息的机会。 “你,你……你敢……” 顾雪仪不急不缓地重复道:“嗯,我敢。” 宴朝就站在不远的地方,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 她的反应又快又狠,丝毫不怯弱。 旗袍开叉,她踩住宋武,露出了一截修长又笔直的腿。 白皙得几乎要晃花人的眼。 宴朝眼皮一跳,大步走上前,脱下了西装外套,系在了顾雪仪的腰上。 宋武乍然看见来人了,立马激动地大喊了一声:“救,救命!宴总,你看看,宴太太她……这里可是宋家!” 顾雪仪看向了宴朝,微微惊讶。 他都看见了? 宴朝却突然顿了下身,一只手将宋武死死地按进了水里。 他语气平淡地问:“你刚才说了什么?再说一遍。” 宴朝的手上力道极大。 宋武又一次口鼻进了水,肺部都传来了疼痛的感觉。 我怎么说?我怎么说啊! 宋武这才明白过来。 这对夫妻都他妈是一丘之貉! 宋武慌乱挥舞着双手。 “你们……”有个小男孩抱着玩具枪冲了出来,看见这一幕,吓得定住了。 宴朝松了手。 他走向了小男孩,抽走了他手里的玩具枪。 “啪”的一声响。 玩具子弹飞出来,打碎了监控探头。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所以江二只是个工具人?哦,那没事了。 宴总:啊,我好像也是个工具人????? 原女主其实是个可循环使用的大杀器。除了顾姐和宴总,没有人能弄她。 第68章 “宴叔叔教了我怎么打枪。” “顾姐姐教了我怎么数数。” “没了……” 小孩儿摇摇头:“真的没别的了。” 宋武半边身子都是软的,他斜倚在床上,一手捂着脸:“宋子洋!你放屁!” 就这么张嘴,他肺里还咝咝地疼呢。 小孩儿是宋成德的小孙子。 平时被宠得无法无天,最近迷上玩具枪,没少端着枪打佣人。 相比之下,宋武不过是一个私生子。 还不如小孩儿来得金贵。 “好了,小孩子能撒什么谎?倒是你,十七岁的时候就知道骗你爸五百万,拿出去泡你爸的小情人了。”石华不动声色地提起了旧事。 一提这事,宋成德就皱眉。 但宋成德还是象征性地把保镖叫过来了,问:“监控看完了吗?” 保镖说:“看了,就看见宴总揣着玩具枪,啪一下,后头就没了。” 小孩儿兴奋道:“对对对!他枪法真准!” 宋成德不冷不热地道:“境外练出来的,能不准吗?” 小孩儿听得懵懵懂懂,还大声喊:“我要他当我老师!要他教我!” 宋成德笑了:“让他教你?那得宴氏先破个产才行。你真想学,爷爷另外给你请老师。” 宋武在旁边听得直吐血。 教打枪? 就是看着宴朝一枪打监控上,一枪打他身上? 教数数? 就是把他往水里按一次,让宋子洋数一次? 宋武恨恨地瞪着宋子洋的方向,浑身如同散了架。 宋家他们这一辈儿都还没掰扯清楚,为了家产争得头破血流,暗地里没少下黑手。宋子洋出生后,宋成德和石华都宠得不得了。 那其他人能看得过眼吗? 没少在养废宋子洋上面下功夫。 宋武也出了力。 宋子洋不尊长辈,把宋家的手下、佣人都真当旧社会丫鬟一样使唤、当马骑。 宋武之前看见的时候,没少私底下偷笑。 但这会儿轮到他身上了,宋武就笑不出来了。 宋武咬牙切齿地说:“就那顾雪仪,一脚踩我头上!这儿!就这儿!她脚上可是高跟鞋啊!我呼救了,宴朝还他妈蹲下来按我……拿枪打我……我说的都是真的!那喷泉池子里还带电,我差点给淹死,还差点给电死!” “宴朝会做这样的事?”石华摇了摇头:“所有人都知道宴总是君子做派。和江总、封总的行事风格,完全不一样。” 宋武咽了这口恶气。 他知道,最近宋家好像想要和宴家搞点什么动静,宋家是不会主动招惹宴朝的,更何况宴朝声名在外,说出去也没人信…… 行,他惹不起宴朝。 “那顾雪仪呢?” “顾雪仪……”宋成德回想了一下那位宴太太的模样。 是个冷淡的美人。 “宴太太的脾气是傲了点,谁敢把脸往她面前伸,她就敢打谁的脸。裴丽馨和裴智康都没讨到好。” “那能一样吗?”他是宋家正经的少爷! 石华笑笑看着他:“怎么不一样?” 宋武倍觉羞辱。 宋成德懒得在这时候还来裁决私生子的事,他一锤定音:“好了,你的性格别以为我不知道。连老子的小情人都敢泡,你是不是对宴朝太太动手动脚了?这事就这么抹平了。你要再主动提起,下次就是断手断脚了。” 石华推着宋成德走了出去。 宋子洋也抱着枪跟了上去。 宋武气得抄起手边的东西就砸了面镜子。 宋家少爷,还不如一个女人金贵? 宋武一下又想起了顾雪仪走的时候,微微弯腰,耳边的金坠子贴着面颊勾出了一个弧度,勾动人心。但她的眉眼却是冷淡的。 冷淡有点慑人。 她轻描淡写地说:“这事儿还没完呢。” 宋武那时候怒气上头,心想,是没完呢! 等着吧,看宋家怎么收拾你! 这时候再一次回想起那句话,宋武心肝竟然有点发颤。 顾雪仪是不是早就知道会这样了? 她口中的没完…… 是她和我没完? 宋武按了按胸口,这才觉得心脏舒缓了点儿。 怕、怕什么?一个女人放放大话。宴朝不在的时候,她靠江越。宴朝回来了又靠宴朝。能有什么本事? 顾雪仪和宴朝已经回到了酒会厅中。 她腰上还绑着宴朝的西装外套,自然一下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江越当即骂了声“草”。 “宴总和宴太关系不是不太好吗?”有人疑惑出声。 江越有点酸:“可能是宴太太腿冷吧。” 江越忍不住主动往那边走了过去。 而这头,宴朝低声问:“怎么回事?” 感情他还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就先把宋武按水里了?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下:“他这也是为他小情人出头呢,他小情人的哥哥开了所学校,冒犯着我了。” “为小情人?”宴朝目光冷了冷:“鼠目寸光,毫无道德廉耻。” 顾雪仪忍不住多看了他一眼。 宴总还讲道德廉耻吗? “他还说了什么?”宴朝又问。 顾雪仪摇摇头:“都是些无关痛痒的话了,无非就,这里不是宴家是宋家。” 宴朝低头挽了挽袖口。 那里沾了点水,打湿了。 “那就把宋家也变成宴家。” 顾雪仪笑了下:“没准儿呢。” 光红杏基金的事,就够他们喝一壶了。 就差个契机了。 江越走得越近,就越发现宴朝和顾雪仪聊得一派契合。 “宴总和宴太太刚才去后花园干什么了?”江越问。 顾雪仪伸出手:“江总别光问,有纸吗?” 江越怔了下,脑子里已经构建了一出了不得的场景。 他脑壳里轰隆隆如同一辆火车碾过。 没等他理清楚思绪,封俞倒是从旁边递了块手帕过来。 顾雪仪也不客气,接过去说了声:“谢谢。” 然后慢条斯理地擦起了手指。 江越这才看清她脖颈上都溅了点水。 江越不可置信:“你俩去玩儿水了?” 顾雪仪点头:“算是吧。” 封俞轻嗤一声,看了眼宴朝,然后才又看向顾雪仪,语气沉沉地说:“玩儿人去了。” 看见顾雪仪动手的何止是宴朝。 还有在楼上的封俞。 他当时正和宋成德谈事,宋家的房子隔音很好,封俞隐约听见了一声“噗通”。他就站在窗边,视线一转,就瞥见了顾雪仪的身影。 她身上大团的金色花,格外扎眼。 她重重踹在宋武头上。 然后封俞心头就跟揣了一团火一样,那团火随着节奏向四周嘭嘭撞去。 草。 太有意思了。 行事风格和他太贴近了。 再然后封俞就不动声色地扣上了窗户。 …… 玩儿人? 江越却还没听明白,脑壳里的颜色倒是越来越多了。 那边宋成德和石华重新出现在了酒会厅,石华亲自过来邀请了江越去说话。 江越这才忍着满腹的疑惑走了。 那头宋成德也远远地打量了一眼顾雪仪。 仿佛什么也没发生过,依旧风姿迷人。 宴朝怎么会不喜欢呢? 等江越走了,封俞才觉得舒坦了。 哈哈,他知道,但江越不知道! 封俞问:“宴太太不怕宋家记仇?” 顾雪仪听他这么一说,就知道封俞也看见了。 她正准备说话。 宴朝插声道:“有什么关系呢?” 封俞面色更见阴沉,嘴角却是挂着笑意:“哦,是嘛,宴总要护着宴太太嘛。倒是我操心了。” 这话说出来,封俞怎么都有点不得劲。 好像……好像他给顾雪仪当仆人,都轮不着他似的。 这话实在有点阴阳怪气。 顾雪仪这才淡淡道:“又哪里需要宴总出力气?更不必封总来操心了。宋家没心思为宋武出头的。” 宋武对她下手,只仗着是在宋家,宴朝看不见就没事了。 而她对宋武下手,却是仗着,就算宋家人从监控看得清清楚楚也没关系。 宋家的家庭结构复杂。 放在现代背景下,显得有点匪夷所思。 但在顾雪仪的时代,大都是这样的家庭组成。 宋成德和石华,乃至宋家上下所有人的心理,她都揣摩得清清楚楚。 一个宋武,还没有本事给她带来麻烦。 封俞的表情顿了顿,然后哈哈大笑:“对,对,宴太太可从来不是莽撞的人。哪里需要别人来护着呢?” 封俞的言语间,倒好像格外的了解顾雪仪一样。 宴朝的眉眼冷了冷。 还有种工具人都排不上的感觉。 “不过宴家名头是好用的。”顾雪仪说。 封俞心底不痛快:“封家名头也一样好用。” 顾雪仪反问:“那和我有什么关系?” 封俞噎了下,心底更不痛快了。 石华这时候又来请他们去打牌。 宴朝眸光一闪。 “她去,我在一边看着。”宴朝说。 石华笑了笑:“好,宴总在一旁指挥。” 宋家组了几个牌局。 有玩儿扑克的,有玩儿麻将的。 石华还记得上次顾雪仪的牌技有多垃圾,她就让宋景下场陪着玩儿了。 这次倒不会让顾雪仪占便宜了。 程太还在一旁笑着说:“宴太牌技不太好,大家让一让哦。” 这话却是在提醒他们,顾雪仪好宰。 反正这桌上都是大佬,也不存在谁要给谁让牌的问题,顾雪仪可不就得挨宰么?而且谁不想在这时候,赚宴家的钱,悄悄踩一下宴家的面子啊!本来就不是什么朋友,倒也不必装得那么好。 宴朝掀了掀眼皮,冷淡地睨了程太一眼。 “没事,又能输几个亿出去?” 程太听完,背后又觉得发凉,又忍不住咋舌。 宴家也太大手笔! 对顾雪仪都这么舍得。 想想这些钱将来都能捞到红杏,程太又激动得身体都微微颤抖了。 江越听完,倒是横插了一杠子:“我也凑一个。” 不行就他给顾雪仪喂牌,搞宋景一个呗。 反正他和宋家也就还维持着表面和平了。 你踩我一脚,我踩你一脚,那都是轻的。 谁不知道之前江越和顾雪仪传过新闻啊? 那哪儿成? “江总和老宋玩儿吧,我来陪宴太。”石华亲自下了场。 程太心道,今天没人给你喂牌,看你怎么在宴朝面前丢脸。 周围一帮太太也等着看笑话,要知道之前她们陪顾雪仪玩牌上了新闻之后,她们心底可不舒服了很久! 顾雪仪倒无所谓,点头应了声:“嗯,快开始吧。” 宴朝也无所谓得很。 今天这块输了,明天从宋家头上薅回来。 一天薅不够,就天天薅。 只有江越有点儿急。 他知道顾雪仪厉害,不仅手上功夫厉害,嘴上功夫也厉害,悄无声息就把你利用了。但她会玩儿牌吗? 她身上有些不沾烟火气。 这种东西,好像跟她压根没关系。 那边已经专门的人开始洗牌了。 牌很快洗好。 其余人也在悄悄往这边打量。 “去年老宋总生日,好像当天赢了最多吧。” “港市那边好像挺会玩这个的。” “现在是谁在打?” “宴太太、小宋总、宋太……还有老宋总和江总他们……宴总没玩儿,人在一边当钱袋子。” “顾雪仪真是令人羡慕……” 就他们议论的功夫,顾雪仪已经打完一轮了。 她摊开手掌:“钱。” 石华凝固了一瞬,有点怀疑今天是不是手气不太对。 程太等人倒没在意,觉得可能就是大家第一轮还在客气。 钱递到顾雪仪面前,她却没接,让人放手边了。 程太嘴角一抽。 还是那么傲,傲得都快目中无人了。 很快,第二轮、第三轮…… 十几轮结束了。 顾雪仪手边已经堆了一挪了。 石华都怀疑顾雪仪是不是扮猪吃老虎了。 程太更忍不住说:“宴太上次还说自己牌技不好……”她们喂牌喂得累死了。程太都快怀疑,顾雪仪是不是玩儿她们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说:“是啊,所以还得多谢宋太、程太,你们上回陪着我玩儿了好久的牌,这就学成了。” 程太气得差点吐血。 我们拼命给你喂牌,还把你牌技给成就了? 感情不管你牌技好不好,亏钱的都得是我们是吧? 又是一轮打完。 石华心底都有点不痛快了。 她越发觉得自己看不清顾雪仪了,连带后面坐着的宴朝,态度都是模糊看不清的。 其他人则早就看得眼红了。 尤其苏芙。 她虽然在娱乐圈里艹富二代人设,但她知道,放到这个大圈子里,她连屁都不是。 她也终于明白了顾雪仪那句,你们剧组这么穷啊。 对于顾雪仪来说,几千万的确不算什么。 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才更让人嫉妒啊! 宴总怎么就那么舍得把钱给她花呢? 而这时候顾雪仪把钱一推,语气平淡:“没意思。” 苏芙:…… 顾雪仪转头看了看周围的人:“来个人,记账。……堆这么多钱,搞得跟暴发户似的。” 石华:…… 这是在内涵他们宋家暴发户吗? 宋景好脾气地笑笑,叫了个人过来记账。 还真把每个人输了多少,要给顾雪仪多少,全都记清楚了。 宴朝忍不住嘴角弯了弯。 是他太小看她了。 她的牌技不好,已经足够碾压其他人了。 哪里还需要他去薅宋家的钱? 宋成德那桌都看得来了兴致。 宋成德抚掌笑道:“宴太太厉害!巾帼女英雄!” 顾雪仪却不快地皱了下眉,冷淡道:“打个牌算哪门子的巾帼女英雄?” 宋成德没想到自己还有拍马屁拍到马腿上的时候,表情惊愕了一瞬,才又恢复了正常表情。 宋成德玩儿过不少女人。 确实还没见过顾雪仪这样的。 他笑笑说:“宴太要不要来试试麻将?” 其他几个陪着玩的商界大佬,也来了兴致。 这会儿倒不单单拿顾雪仪当女人看了,就觉得想和她切磋切磋。 顾雪仪点了下头:“试试吧。” 这下就成了宋成德,和另外两个宋家的拥趸陪着玩儿。 江越从顾雪仪打第一轮开始就识趣了,这会儿也不插声了。 顾雪仪会玩儿。 他输给她当然也没什么舍不得。 但江越更喜欢看她赢别人的。 这会让他隐隐有种,仿佛他和顾雪仪是一伙儿人的感觉。 这感觉挺好。 这桌玩儿得更大。 几轮下来,另外那俩脸都绿了。 程太太实在忍不住了:“宴太会玩儿麻将?” “嗯,会啊。” 程太太:“是吗?我们怎么不知道?” 顾雪仪抬眸道:“你们也没问过我。” 程太太:…… 她连纸牌都不会玩儿,谁知道她会麻将呢? 实则一通百通。 顾雪仪从前会玩儿叶子牌、骨牌,到了现在,费劲的就是要去适应新的规则。但她学习能力向来不差,和别人多玩几局,就把规矩摸清楚了。 程太一帮人自觉喂牌辛苦。 她们哪儿知道,过去顾雪仪和将军夫人玩儿,和王妃、太子妃玩儿。 那才真正磨练出了一副好牌技。 面前这点儿花样,倒真有点像是关公门前耍大刀了。 “宴太太厉害!”宋成德转头问:“记了多少钱了?” 旁边一个人愣愣地说:“……七千五百万了。” 苏芙倒抽了一口冷气,脑子里都是嗡嗡的。 明星赚得也多,但她才出道几年?光投在营销水军买通稿带资抢角色上的钱,就是一笔不菲的钱了。更别提她还得养活团队,得给公司分账,得交税。刚刚税改完,明星的税额可不低! 顾雪仪淡淡道:“宋总大方,牌局玩得都比别人大。” 宋成德拍马屁拍岔了,但顾雪仪顺嘴提他一句,他却有点心花怒放。 宋成德哈哈一笑:“今天就给宴太凑个整!” “洗牌。” 石华都快气死了。 宋家的产业在大陆市场,其实有很多地方都是不健康的。 宋家之所以走得比江家更快,赚得比江家更多,那都是因为有红杏这个成本极低的吸金机器……但再容易,那也有她辛辛苦苦赚的一笔! 宋成德现在退居二线,还当是当年泡女明星那样砸钱痛快呢? 但石华只能憋着。 她转头看了眼宴朝,果然见宴朝面色也冷了冷,但很快冷意就消散了。 顾雪仪这样的手笔,对宴朝来说算出格了吧? 石华这才舒服了。 那边很快又开始了新一轮,陪玩的都换了两个人,只有宋成德没换。 说凑整,那岂止凑了个整。 顾雪仪一口气狂揽了一亿两千万。 玩到后面,有个人红了眼,还要拿股份来赌个大的。 顾雪仪就跟看不懂事小孩儿似的,扫他一眼,淡淡道:“这里又不是赌场,是寻个乐子。拿股份干什么?我要来也没意思。” 对方倒是一下冷静了。 想起刚才放的豪言壮语,心中不免后怕。 其余人听见了,心下还忍不住感叹。 这宴太很会做人啊,比起宋太当年也不输啊! 外头谁传的刁蛮任性啊? 其他豪门太太倒是觉得顾雪仪有点傻,要换她们,肯定恨不得全揽自己手里。 她们倒是忘了,输股份的可能是自己的丈夫。 “一共多少,直接打我卡里就行。不玩了,挺累的。”顾雪仪说着起了身。 宴朝的西装外套还系在她的腰上。 这么一坐,都全给坐皱了。 旁边的人连忙操作打钱去了。 苏芙嫉妒得眼珠子都红了。 她这才明白人人艳羡的明星行业,放在真正的豪门眼里,果然是不值一提! 凭什么呢?就凭顾雪仪头上的宴太太身份吗?凭她漂亮,是个男人都让着她吗? 这头顾雪仪目光转了一圈儿,没看见挂钟。 她问:“几点了?” “宴太,还早,才晚上十点多。”旁边有人答。 封俞心里嗤笑,早个屁。 上次她就这么从会所跑的! “不早了,我们该回去了。”顾雪仪说:“我习惯晚上早一点睡觉。” 你还挺养生。 程太嘴角抽搐。 宴朝掩去了眼底的阴霾,笑了笑,也站起身,朝顾雪仪伸出了手:“嗯,我们走吧。” 石华心底却怎么都有点不得劲儿。 她是不信宋武的话。 顾雪仪能赢这么多钱,那也是宋成德硬要往上送…… 但石华就是有一种,顾雪仪来他们家打了孩子,转头再薅一笔钱,风头也出了,然后就拍拍屁股走人了的无力感。 石华露出点笑容:“嗯,宴总、宴太,一路顺风。” 宋成德亲自送了他们出门。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顾雪仪想起来了腰上的外套,解下来还给了宴朝。 宴朝面色不改,低头扫过外套上的褶皱,但也还是穿了回去。 两人上了车。 记者在后面又疯狂抓拍了一些照片,赶紧传到了网上。 车很快驶上了街道。 这时候街边依旧是灯火通明的,很多夜宵店还开着,一些24小时便利店更是没有关门。 顾雪仪低声说:“停车。” 宴朝疑惑出声:“嗯?” “赚了钱,带点小东西给他们回去。”顾雪仪说着走进了便利店。 他们? 指宴文嘉他们?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又来了。 再想到今天宋成德的生日会上,她大放光彩。 他既觉得欣赏惊叹,又觉得不大愉快。 他还没来得及看清楚她的每一面,她的优秀之处就已经进入了更多人的视线。 宴朝压下了眼底的冷意,跟进了便利店。 顾雪仪零零碎碎挑了点玩意儿。 都不是什么贵重东西,什么牛奶巧克力啊,皇冠曲奇饼啊,坚果啊,雪糕啊……拎了满满两个小购物筐。 以前她还做闺阁女儿的时候,她爹和她的兄弟姐妹,在外头见着了什么好的,不管便宜还是昂贵,都会往家里给她带上一份儿。 连糖人都带过。 就是揣怀里还给捂化了。 她用过最昂贵的首饰。 却也尝过最廉价的民间小吃。 二者并不冲突。 家族从不是单单靠金钱和森严铁规来维系的。 得有精神传承,还有脉脉温情。 保镖早就习惯顾雪仪的动作了,宴朝却是头一次亲眼见到。 他一下又想起来,她从副卡里刷走的那些钱。 原来她也会给他们带吃。 那…… 顾雪仪将零食放在了结账台上。 宴朝:“我的呢?” 顾雪仪:? 顾雪仪:“啊,不好意思,忘了宴总的。” 宴朝:…… 顾雪仪问:“宴总喜欢什么?” 宴朝:“你选就好。” 顾雪仪点点头,从货架上随手拿了一盒星球杯。 收银员小心地打量着他们:“……一共是三百零八。” 很便宜的东西。 但也正因为便宜,才显得格外不一样。 连这样的小玩意儿,她都会记得带往家里一份。 付完账,两人就又回了车上。 等抵达宴家后,顾雪仪把东西搁在了桌上,让女佣第二天分给其他几个人,然后就把最后的星球杯递给了宴朝。 宴朝托在了手里,淡淡问:“太太好像和江总、封总都很熟悉?” 顾雪仪点了下头:“有过一些来往。” 宴朝:“是吗?” 语气听着有点不大对。 她回想一下今天的情景,几乎没有人敢上来和宴朝搭话。 顾雪仪迟疑着问:“宴总就只有简先生一个好友吗?” 宴朝:…… “……不算好友。” 顾雪仪点点头:“这样啊。” 顾雪仪笑了笑:“宴总早点休息,今天辛苦宴总了。” 宴朝目送她离开,然后回到自己的房间,将那桶星球杯摆在了博古架上。 周围围了一圈儿的古董。 网络上还在讨论苏芙为什么哭,以及苏芙确实哭得有点丑,再以及顾雪仪背影确实有点好看。 这时候网上关于宴朝和顾雪仪的照片也慢慢多了起来。 【看着好冷漠啊,夫妻关系好像是不太好。】 【_(:з」∠)_实不相瞒我觉得还是江总好磕一点。】 【但是……但是他们颜值真的无敌啊!颜狗表示不可抗拒。】 【嘻嘻,还有人不知道顾雪仪当初怎么用手段嫁入豪门的吧?】 …… 随着水军加入、引战,网上就又掀起了新一轮的,关于顾雪仪这个人究竟好不好的讨论。 粉丝反倒越来越觉得顾雪仪魅力非常。 黑子则觉得顾雪仪一豪门太太搞偶像营销,恶心,恨不得把顾雪仪就地按死。 苏芙的经纪人给她回了个电话:“事情进展还是比较顺利的……正好把你新戏也炒热。不过攻击顾雪仪和宴总感情不好,有什么意义吗?” “当然有意义啊。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感情不好,有些人自然就不会给顾雪仪面子了。” 经纪人点了点头。 但苏芙挂了电话,却还是感觉不到开心。 她看着那些评价她确实哭得有点丑的…… 苏芙气得攥断了新做的指甲。 都怪那个工作室的郁筱筱! 苏芙还没能来得及睡个安稳觉,不少媒体就又放出了新的照片。 名为《带你看看豪门…》的帖子里,附上了新的照片。 【顾雪仪真的666,上次是红杏一帮豪门太太陪玩,这次是商界大佬陪玩了。】 【有在现场,是记者助手。宴总在后面看太太打牌2333说太太输了也没关系】 【枯了,有钱人都这么玩儿的吗?】 【那输了还是赢了?】 【赢了,赢了特多,一笔你们想象不到的字数。去年赢这么多的还是宋成德。】 【让她的?】 【宋家凭什么让宴家啊?都是人自己赢的。真的好绝啊,顾雪仪这个女人怎么什么都会?我听说上次在红杏她才第一次学扑克。】 【啊啊啊新照片又来了!】 【宴太旗袍杀我!腰间竟然还围了外套?宴总的?】 【草!宴太低头擦手好美啊……】 【宴总好像出席什么场合都是一丝不苟的,可以看他过去的采访。虽然很少,但是也能看出来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但他把外套给宴太了……】 【我是宴氏员工,我+1,宴总很注重仪表的,但是照片里外套都皱了……】 【是太太围皱的吗?啊啊啊我不吃江总了!我要吃原配!原配真好吃呜呜!】 【小声逼逼,昨晚离开宴会后,有见到宴总和宴太!他们居然到了路边小便利店买东西!我绝对没认错,还带着保镖……宴太买了一点小零食!还给宴总也买了!草,明明有钱到让人望尘莫及,仿佛两个世界,但他们又突然好接地气……而且真人真的颜值巨高!比镜头里还要高!】 【深夜陪太太去路边小便利店……先磕为敬。】 【所以冷淡都是假的?冷淡底下才是暗流涌动?】 【是他们天生一对,我不配。TVT】 …… 苏芙第二天一早起床,就发现她花钱请的水军没派上用场。 微博热搜,依次是: #宴太宴总# #宋家盛宴# #孙俊义新戏疑似扑街# …… 后面才是#苏芙哭了#。 宴总明明和顾雪仪之间那么冷淡,这帮人怎么就硬生生能从中间尝到甜? 哪里感情好了?哪里天生一对了? 苏芙气得骂了一通经纪人:“钱都花哪儿去了?不仅没什么人质疑顾雪仪,还全捧上了!” 经纪人也有点不爽:“所以说啊,咱们水军就该往顾雪仪投资的新戏上面使,不该往这儿使。这水军一分散,新闻一多,就只有你粉丝关注你为什么哭了。本来还想再好好艹一下你白富美人设的,结果顾雪仪一口气赚了那么多,又抢了你风头……这人就不能对比,你和顾雪仪放在一起,那一比,咱们辛辛苦苦造的效果就全没了……” “你懂什么?顾雪仪本来就恶毒有心机,宴总根本就不喜欢她,肯定是水军的问题!从这里入手,再加上她弄哭我的事儿,顾雪仪人设早崩了!你请的什么垃圾水军?” 他们哪儿懂,网民们最爱干的就是从细微处抠糖吃了。那比大把往嘴里赛糖,还要来得有成就感! 自己抠的糖,多香啊! 经纪人被骂,只好又加了把火。 结果这把火加的却不太是时候。 【在宴会,还原一下顾雪仪说了什么吧。先嘲讽剧组投资小,再嘲讽苏芙片酬低,她有钱,让大家给苏芙捧捧场。小成本导演哪里惹到宴太了?要被说穷?】 【可是,有一说一,和宴太比起来,确实是穷啊。】 【。。。。LS说得竟有几分道理。】 【草,生气地点进来,茫然地退出去。是的,顾雪仪是真的有钱。】 经纪人还联动了几个小导演转发,怒斥。 但愣是没掀起来水花。 【讲道理,宴太当初一口气给孙俊义投那么多,是不是嫌弃孙俊义太穷了?】 【顾雪仪:你好穷,给你五亿吧。←如果是这样,我也想要,呜呜呜,顾姐姐来侮辱我吧!】 网上一边展开了韩稳剧组究竟穷不穷,和孙俊义的投资怎么拿到的问题的讨论,一边还聊 宴文嘉在剧组却不知道这些。 他和孙俊义难得尝到了什么叫做配合良好。 宴文嘉刚顺畅地拍完一条,坐下来,就接到了电话。 那头传出女人的声音:“嘉嘉,你是不是没钱用了?你怎么会去演孙俊义的电影?” 宴文嘉这会儿心情正好,说:“你才看到新闻啊?不是啊,我不缺钱,我就是突然想当个演技派,拿拿大奖了!” 她说的,做什么就尝试去做好。 他现在在试着把这件事做好。 那头的女人却不相信。 宴文嘉的脾气她还不清楚吗? “别演了,孙俊义接连几部都不太行。圈内没人敢投资。你是不是还借宴家名义投资了?其实是孙俊义江郎才尽了,但是之后网上会骂你拖累了孙俊义的电影。你要是缺钱,妈妈借给你。” 宴文嘉高兴的心情一下就没了。 他说:“不用。我会演好的。” “嘉嘉,你听我……” 宴文嘉挂断了电话。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面前的剧本,把那种躁郁的情绪压了下去。 嗯,我是个有用的人。 我演技又好又是个天才! 她都投了五亿呢! 我怎么会让她亏钱呢? 宴文嘉站起身:“再拍一条!” “原哥不休息?” “好,大家都准备一下!拍下一场!” 这头顾雪仪才刚和张昕通了电话。 “她带你去哪儿,你去就是了,别的都不表态。等你把她磨得差不多了,你就说,你投一千万给红杏。但是你得要这笔钱捐出去怎么用的单子,说你第一回投这么多。怕亏。怕我知道了,就不给你钱了。”顾雪仪淡淡道。 张昕似懂非懂地应了声。 一千万啊…… 张昕还从没享受过这种一掷千金的快感呢。 “等这笔钱投出去了,……蓝宝石喜欢吗?”顾雪仪说:“拍卖会上六百万拍的,我送给你。” 张昕双眼一亮,嗫喏着说:“好。谢谢雪仪……” 顾雪仪挂了电话。 抬眸看向桌面。 桌面上的零食已经被分得干干净净了,其他的该去学校的都去学校了,该上班的去上班了,在剧组的还没回来。 顾雪仪目光突地一滞。 嗯? 桌上多了一本书,并且看着封皮有点陌生,不像是她书架里的。 顾雪仪走近了一看,封皮上写着—— 《强者不需要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要和太太说清楚,不是我人缘差。 现实里禁止赌博!大额赌博是犯罪!【超大声】 所有人都是太太做公益养孩子的工具人。【不是】 第69章 顾雪仪对牌桌上赚来的钱,并不太感兴趣,转手捐了五千万进基金。 基金已经成立了官博,取名为“剡日基金”,然后交给了宴文嘉经纪人推荐的团队打理。 这天一大早,基金就发了新的微博。 @剡日基金:感谢@顾雪仪女士捐赠五千万。[图] 本来还有很多网民压根没注意到这个官博,这下倒是飞快地摸过来了。 【咦?怎么叫这个名字?有一点点奇怪。】 【有点古古的味道,不像现代名。】 【沃日!顾姐怎么又捐了这么多?有姐妹去体验那个心理健康的公益吗?来说说。】 【有去体验。产前有点焦虑,小地方没有好医生,就先提前打电话咨询了下。真的很有用!TVT建议产前焦虑的妈妈一定要及时看看心理医生,不要管家里人说什么。试着先打个电话也很好。】 【我只想说,顾雪仪女士真的有钱!!!】 这边基金微博涌入大量网民的时候,那边苏芙的经纪人才刚给她安排上白富美人设通稿: 《苏芙的真实身份——在京市疑似拥有四千万豪宅?》 等通稿安排完,经纪人想着宋家生日会都过去一天了,顾雪仪和宴朝的热度应该也下去一点了,这时候苏芙再露头,应该不影响了吧? 结果经纪人让底下人守着刷了一天,也没等到什么水花。 苏芙又一次打了电话来质问。 经纪人也很无奈啊:“苏大小姐啊,咱们这边吹你四千万豪宅,那边顾雪仪五千万做慈善,你说你要是网民,你对哪个更吹捧?你这不是高下立现吗?” 苏芙咬了咬唇,只能琢磨着自己也得找个机会,做做慈善。 但是她哪有那么多钱? 苏芙光一想到顾雪仪从赢的钱里,掏了这么多出来捐赠,苏芙就先觉得心痛了。 在官博发完微博的三个小时后,陈于瑾突然收到了顾雪仪的短信。 【陈秘书的银行卡号是多少?】 陈于瑾犹豫一下,发给了顾雪仪。 紧跟着他就入账了二十万。 陈于瑾:【???】 陈于瑾:【太太这是干什么?】 顾雪仪知道陈于瑾的本事,所以从来没想过让他为自己做白工。哪怕对于陈于瑾来说,那也许不过就是举手之劳。 他在宴朝身边拿的工资可不低。 也侧面说明了陈于瑾的时间是宝贵的。 【谢谢陈秘书这段时间以来帮的忙,这算是酬劳。】 顾雪仪回了消息。 陈于瑾神色复杂地收起了手机。 “又是太太?”宴朝的声音突然在总裁室内响起。 “啊,是。” “她说了什么?” 陈于瑾也不知道为什么,最近宴总好像对这些变得关心了起来。 “太太给我发了工资。”说着,陈于瑾的嘴角忍不住翘了翘。其实这笔钱也不算特别多,但功劳被人惦记在心上的感觉当然是很好的。 宴朝顿了下:“她都让你做了些什么?” 陈于瑾也不隐瞒,一一都说了。 宴朝的眉间不着痕迹地皱了皱。 事情无论大小,顾雪仪都直接找到了陈于瑾的头上…… “太太总给你打电话吗?” “也不算总……偶尔也会发短信。”陈于瑾说。 宴朝扫了一眼自己的手机。 没有一通电话,没有一则短信。 陈于瑾将手中新的报表,放在了宴朝的面前:“宴总,我先走了。” 宴朝冷淡地看了他一眼:“嗯。” 陈于瑾走出去,都还觉得后背有点发凉。 没多久,一个内线电话接到了宴朝的总裁室。 “喂。” “宴总……”那头传出了尴尬的声音:“胡雨欣女士,要见您。” 胡雨欣知道宴文宏进新学校了之后,就坐不住了。 那天她的确被宴文宏的突然变脸吓到了,可是她太清楚宴家究竟有多有钱了,宴文宏将来要继承的是一笔相当丰厚的财富……她怎么能放弃呢? 她还希望宴文宏成才啊! 她必须重新将这一切掌控回自己的手中…… 胡雨欣知道顾雪仪油盐不进,再想到那一声声“宴太太”,胡雨欣就觉得更难受了。 于是她直接来找宴朝了。 宴朝根本就不想管宴文宏,他肯定也不会乐意见到顾雪仪去管的。 很快就有小秘书引着胡雨欣上了楼。 门推开,胡雨欣走进去,不自觉地窒了窒,甚至有点想要掉头跑的冲动。 回国的宴朝,还是一如既往的带着一股无形的气场。 刹那间,胡雨欣甚至又想到了那天中学对峙的顾雪仪。 胡雨欣正恍惚的时候,就听见宴朝问:“有什么事吗?” 胡雨欣立刻拉回了思绪:“有。关于您的太太!” 宴朝这才抬了下眼眸,分给了她一点目光。 胡雨欣也不等他出声,先自己摸着沙发紧张地坐下了,然后就将顾雪仪强行带走宴文宏,甚至怂恿宴文宏与她断绝关系的事说了。 “当初您的父亲说得很清楚,孩子由我们各自教养……资金由宴氏专门的基金拨款……这现在,这不乱了套了吗?”胡雨欣说着就有点激动了。 她甚至突然怀疑起了,这不会是宴朝的阴谋吧? 就故意想要借顾雪仪的手,把宴文宏养废? 宴朝摸起了手机:“不能光听胡女士一家之言。” 胡雨欣倒是不怕,说:“宴总只管问,我绝对没有撒谎!” 宴朝冷淡地挪开了目光,他微微侧过身子,将电话拨给了顾雪仪。 这头顾雪仪捐完钱,就拎上食物去剧组探望宴文嘉了。 她才刚下车,就接到了宴朝的电话。 “喂?” 胡雨欣这档子事,其实只是一件太小不过的事。 宴朝动了动唇:“你安排宴文宏进新学校了?” “嗯。” 那边隐隐传来了别人打招呼的声音,他们叫她“顾小姐”。 “顾小姐今天来看原哥啊?” “顾小姐来来,这边坐!” 宴朝心头梗了梗:“胡雨欣找上门了。当初我父亲规定了,他的情妇各自抚养孩子……” 顾雪仪轻嗤一声:“就像她这样,将人抚养成三观扭曲、湮灭人性的模样吗?” 宴朝并不太关心宴文宏。 甚至其实连他在哪里上学,新学校是哪里,他都不在意。 “那依太太的意思?” “如果宴总觉得为难,我来和她说。宴文宏不会回到她手中的。宴家的人,受不得这样的委屈。”顾雪仪说。 她的口吻,就好像将整个宴家,包括她在内,都视作了一体。 宴朝轻笑了下:“怎么会为难?” 那头又传来了一声:“顾小姐喝水吗?”“顾小姐吃不吃梨啊?” 宴朝抿了下唇,说:“太太总给陈于瑾打电话吗?” “嗯?我占用他太多时间了吗?”顾雪仪漫不经心地反问。她坐在椅子上,正盯着场内,在看宴文嘉拍戏。 “不。”宴朝这才转过了身,抬眸又看了一眼胡雨欣,他说:“我只是想告诉太太,有些事是陈于瑾无法处理的,比如说胡雨欣。” 胡雨欣乍然听见他这么说,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宴朝对着手机那头低声说:“我会处理得更干净的。” 说着,宴朝挂断了电话。 “胡女士,你可以走了。” 胡雨欣脸色一变:“宴总这是什么意思?你刚才不是已经问过您太太了吗?您应该很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了……” “嗯,很清楚了。” “那宴总还让我走?宴总不打算今天给我一个交代吗?”胡雨欣到底不敢和宴朝呛声,气息都弱了弱。 “明天会有律师联系你,胡女士既然觉得不满,那我们就以一种更正规的方式,将宴文宏的抚养权重新分配。” 胡雨欣急了,她匆匆起身往宴朝这边走:“顾雪仪到底在电话里说了什么?” “她说不给你。” 不给? 她说不给,宴朝就听了? 胡雨欣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 “分明是你想将宏宏捏在手里!你想把宏宏养废!你堂堂宴总,会听顾雪仪的?哈!”胡雨欣气极反笑。 然后她就听见宴朝微一点头,不紧不慢地说:“嗯,我听她的。” 胡雨欣:…… 胡雨欣气得冲上前,就要去抓桌上的烟灰缸。 这时候门突然开了,两个保镖走进来将她架了出去。 “我会去找顾雪仪的!她凭什么,凭什么抢走我儿子?”胡雨欣气愤地骂了一句,然后才理了理身上的套裙:“放开,我自己会走。” 胡雨欣还是要脸,不敢在宴氏大楼里闹笑话。 去找顾雪仪? 宴朝低头看了一眼手机通话列表。 顾雪仪(1)。 半个小时后,胡雨欣就接到电话,说她大哥被高利贷追债,砍进医院了。 胡雨欣懵了下。 哪来的高利贷啊? 她大哥背着家里借高利贷了? 胡雨欣匆匆赶到了医院,也没法再分个身去找顾雪仪了。 而剧组这边,宴文嘉刚刚结束了一场拍摄。 他和孙俊义同时走了过来和顾雪仪打招呼。 “大嫂。” “顾小姐。” 顾雪仪点了下头,先看向了孙俊义:“之前带孙导去宴会上的人是谁?孙导能将他的联系方式留给我吗?” 孙俊义有点摸不着头脑,不过还是立马翻出了联系方式,交给了顾雪仪。 宴文嘉却有点不高兴。 顾雪仪拿到手,才拎起旁边的一袋零食,递给了宴文嘉。 宴文嘉的不高兴烟消云散了,他舔了舔唇,问:“这是什么?” “便利店买的。” 宴文嘉伸手揽在了怀里。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抱了什么珍宝。 “我先走了。”顾雪仪站起身。 “这么快?”宴文嘉顿住脚步。 “嗯,只是过来送个东西。” “送我?” “嗯。” “哦~”宴文嘉抿了下唇,那张郁郁沉沉的脸上,有了一点别样的色彩。 顾雪仪转身往外走,正好有个中年女人匆匆往里走。 女人拥着一件貂皮外套,五官相当的雍容华贵,有种贵气的美。 “嘉嘉!”女人快步走到了宴文嘉的面前。 周围的人都惊了惊,连忙喊了声:“原姐。” 她是原文嘉的母亲,娱乐圈大半的人都知道。 女人冷冷看了眼孙俊义,抬手就要去拉宴文嘉怀里的东西:“你先跟我上车。” 宴文嘉躲开了,并且拧起了眉。 女人叫原静,曾经是娱乐圈出了名的风华绝代的大美人。 她的现任丈夫是个钢琴家,两人共同育有一个女儿。宴文嘉的艺名,正是跟着她姓。所以娱乐圈里的人,从来没怀疑过宴文嘉是宴家的少爷。 原静和宴文嘉吵了一架,不欢而散。 宴文嘉转过头,面色阴沉了一会儿。 孙俊义有点尴尬,准备上前说点什么,但让他这张嘴说安慰的话,那简直比登天还难。就在孙俊义绞尽脑汁的时候,宴文嘉突然出声:“那个带你去宴会的朋友长什么样?” 孙俊义愣了下,掏出手机找了找。 “喏,就这样。” 宴文嘉看完脸色就好多了。 “挺丑的。”宴文嘉说。 孙俊义:? 宴文嘉大步走远,心说,那我可就放心多了。 这么丑,还没有我十分之一的英俊。 “原哥,咱们马上准备下一场吗?” “下场不该我。”本来陷入狂热拍戏状态的宴文嘉,突然走向了遮阳伞,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开始拍……拍一包零食? 宴文嘉生生拍了九张不同角度的,以及装在袋子里,和没装在袋子里的照片,一气发到了朋友圈。 他朋友圈里的其他明星又一次陷入了迷惑。 原文嘉最近是不是疯了? 难道网上骂他骂太狠了?还是和孙俊义已经水火不容到很可怕的地步了? 因为大家拿不准情况,就只好留下了一溜儿的点赞。 一个评论都没有。 宴文嘉觉得不太行,转头又发到了微博。 【?我哥都开始吃平民小零食了吗?果然是穷了QAQ】 【OK我要去买同款了】 【不同角度的零食?原哥你怎么了,原哥你醒醒九宫格不是这样拍的!】 【谁给哥哥送的呀?还是哥哥自己买的?】 宴文嘉眼睛一眯,觉得这位粉丝抓住了精髓。 他立刻回了一条:【别人送的,一大袋】 然后宴文嘉才关掉了手机,没再去管他的微博评论区又一次乱糟糟了。 粉丝们隐隐觉得自己仿佛掌握到了什么技巧。 【我会了,下次原哥再发微博,我一定冲在第一线!一定能骗到回复!】 回复后来有没有骗到不知道,不过当天同款零食倒是差点卖爆了。 一时间搞得娱乐圈又兴起了一股怀旧风潮,开始回忆那些路边小卖部里的小零食了,一些十八线小明星都蹭了个热闹。 顾雪仪回去后,就又接到了几个豪门太太的邀约电话。 她们都是君语社的人,和宋太算不得多亲近,地位却比程太更高。因为她们的丈夫更有钱,名下的企业更大。 她们想着宋太都在拉拢顾雪仪了,也就不想落了这个后。 顾雪仪没有拒绝,和她们一块儿去了读书沙龙。 她们也读书,只不过读的更多是什么时尚杂志,《30个小时教你如何投资理财》这类听上去很像是内容东拼西凑骗钱的励志财经书。 等到了之后,几个太太立马就聊起了红杏晚宴的事。 “那个孙俊义就是那天找上宴太的?” “宴太也真好说话,咱们投资都是省着点劲儿投的。” “是啊,我去年投的那个公司,现在都还没见起色呢。投资也不是个容易事……” 顾雪仪这才插了声:“没见起色?公司负责人怎么说?” “就说是回钱慢。” “是啊,都这样的。我们也知道,做公司哪有那么容易?尤其这种项目大的……” 顾雪仪又出声:“你们看过他们的项目书吗?” “看过啊,写得挺像模像样的。” “请律师看过吗?” “看过的,不过不是我们请的,君语社有自己的律师团。他们负责审核的,反正不亏钱就行了……” “钱投进去,这么久了都没拿到手,不叫亏钱吗?”顾雪仪反问。 几个豪门太太陡然哑了口。 “也、也不算吧,资金投进去,资金不还在那条链上吗?” “对,不算亏。” 顾雪仪轻笑一声:“没想过投别的吗?” “投什么?” “科技,尤其是一些国家扶持的科技项目。” 几个豪门太太茫然地对视了一眼。 “那都得要国家出钱扶持了,那肯定不赚钱啊……” “就是。” 顾雪仪也不跟她们多说,本着能救一个救一个的原则,谁信谁就听。 结束了沙龙,回到家,顾雪仪就立刻接到了张昕的电话。 她今天去见了大世面! 之前那个拽得二五八万,总是讽刺她的袁太太,现在却得反过来跪舔她。张昕有种打开新世界的感觉。 “再等两天你就能捐了。” “好、好!” 张昕严格按照顾雪仪的话,等了又等,终于等到了甩出一千万的时候。 程太早等不住了,等她捐了钱,程太立马松了口气,转头打了电话给石华。 “顾雪仪果然很大方,赚的钱先是捐了她自己的基金,转头还给她妈拿了钱。我听袁太太说了,张昕以前很抠门的,这次一捐就是一千万。还剩下几千万呢,要套也能套出来。” 石华听完,却并不觉得高兴。 那里头还有一部分钱本来就是宋家的呢! 石华说:“接着套,那个袁太太就是最好利用的。等张昕享受够了君语社带给她的地位、福利,你就告诉她,君语社是有档位标准的,哪个档位享受什么样的待遇。钱没别人捐得多,投资也不积极,君语社不欢迎这样不上进还没慈悲心的人。你再跟她说,她女儿打一局牌,都能赚一个亿,她从她女儿那里,有什么要不到的?” 程太太连忙应了,迟疑一下说:“但她要捐款使用的单子。” “给她看,不能让她带走。” “是。” 顾学民的太太往红杏捐钱的事,被红杏大肆宣扬了一把。 封俞都知道了。 封俞骂了声“草”。 助理不明觉厉地看着他:“封总?怎么了?” 难道是想起上次宴太拍了九百多万,没往封氏基金捐钱的事儿? “她要搞基金了。” 助理不解道:“宴太太已经在做基金了啊。” “搞垮的搞。”封俞沉声说。 封俞立刻拿起电话听筒,让封氏基金准备和红杏那边切断联系,保持封氏账目的干净。 封俞的动作,当然瞒不过宋成德的眼睛。 宋成德却没往顾雪仪身上想,他只是叹了口气说:“这是不满宋家和宴家走得近了……想给咱们点颜色看呢。” 石华在一旁斟茶,说:“谁管他怎么想呢。宴朝有简昌明的消息,动作总比咱们快一步。咱们就盯着宴朝,从他手里占完便宜,到时候几大家族重新洗牌……谁管别人?” 宋成德点了点头:“江二抢了一个先。咱们有海外背景,下次竞标,得准备至少二十三个亿的现金。” 石华倒是轻松地笑了笑:“也就一年不到,这笔钱就能凑出来。” 程太另一边也在劝说张昕。 “宴太那么有钱,要多给你一点,不成问题的吧?她现在赚钱可厉害了。” 张昕心说,打人也厉害。 上次那个外国人,浇了满头的汤,都不敢吭声。 程太不知道张昕在想什么,只当她听进去了,紧跟着又喋喋不休了起来。 …… 因为宴文嘉的高度配合,以及孙俊义重拾起了久违的绝佳的工作状态。 孙俊义的电影在12月底的时候结束了拍摄。 顾雪仪把宴氏、封氏、江氏名下有的特效公司的联系方式,全部给了他。 以这部电影的工作量来说,只找一家特效公司是做不完的,得好几家同时进行。 顾雪仪的画廊也开了起来,鲁冬的妻子安全出院,并且生下了一个小女婴,鲁冬毫不犹豫地就把画全部寄卖到了顾雪仪的新画廊。 这家名为“惊月”的画廊,开始做了艺术品鉴定、投资和寄卖的生意。 因为有顾雪仪的名声在前,画廊倒是吸引了不少人。 不过一时间却并没有卖出去什么画。 鲁冬连同他介绍给顾雪仪的那个好兄弟,都有点焦急。 “其实这个生意不好做,之前我就应该劝劝您的。”鲁冬后悔地说。 开在京市的画廊并不少。 也有一些在小众圈子里口碑相当不错。 顾雪仪因为早有曝光在前,画廊在小众圈里的评价反倒并不高。 很多真正热爱艺术的,甚至认为顾雪仪是个纯粹的商人,她买卖的不是画,是钱。 顾雪仪倒是不紧不慢地:“不急,这些画本来也不是卖给那些来参观的人的。” 鲁冬只好按捺下了焦急,但心底却觉得顾雪仪真的是个大善人,她就是在做慈善,给他们这帮人一口饭吃。 近年关了,宴氏变得越来越忙碌。 网络上提起韩稳和孙俊义的人越来越多,也有人不可避免地再次提到了苏芙和顾雪仪,说起了那次宋家生日会上,苏芙哭了的事。 顾雪仪对孙俊义的能力,以及脱胎换骨后的宴文嘉都很信任,所以并没有花太多功夫在这上面。 她拿到了张昕提供的红杏的单子。 采购清单: ***卫生巾:580/件 便携水壶:230/件 图书:60/本 棉袄:1020/件 …… “这都是刚发出去的吗?”顾雪仪问。 张昕点头:“是这样说的。” 顾雪仪轻笑一声:“给山区的女童穿一千多一件的棉袄?” 张昕说:“……红杏真有钱。” “哪儿是有钱?”顾雪仪笑出了声:“没见过做假账的吗?” 一手捐,一手倒回口袋里。 做个账目,就算走过流程了。 “那,那好像也不关我们的事啊……”张昕憋出来一句话。 “你第一次捐了一千万,他们拿回给你两千万,又诱你再捐五千万,说是能回本八千万……你以为你能拿到那八千万吗?做慈善,竟然还能往回倒钱,你不觉得奇怪吗?他们就指着从你这里挖宴家的钱呢。” 岂止她。 连宴文姝在国外都加入了君语社。 可见这只手伸得有多长。 君语社玩了几个花样呢? 利用大额的善款,换取低廉的物品。再不断提高入会费,更让豪门太太们不断拉新人入会,等同于变相传销。另一边还弄了个名义上为豪门太太们寻个上进途径的投资会。 这是确保每个踏进来的人,口袋里的钱都被掏得一干二净。 “石华也是个人才了。”顾雪仪淡淡评价道。 张昕虽然觉得顾雪仪这口吻太老成,她怎么有底气批判人家宋太呢?但她不敢反驳顾雪仪,只能老老实实地听着了。 等挂完电话,顾雪仪坐在书房里,翻过了日历,目光在打圈儿的地方滞了滞。 她站起身,拿了包,下了楼。 “太太要出去?” “嗯。” 宴文宏结束了一天的课程。 老师忍不住和他说起了化学竞赛的事,一边说,还一边夸赞他。 周围的同学也忍不住投来了艳羡的目光。 宴文宏有那么一瞬的恍惚。 这才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啊……他会得到正常的夸赞、羡慕。周围的同学想要和他搭话,却又因为他的冷淡不太敢…… 他不用再装乖巧,因为他们认为他的冷淡是一个天才应该拥有的。他们不觉得奇怪,甚至更想要和他做朋友。 宴文宏和老师说了再见,收拾书包下了楼。 宴家的车还是停在校门口。 宴文宏先习惯性地左右探了探,确认胡雨欣没有像疯子一样,带着胡家人冲出来……然后他才走了过去。 没等他拉车门,车门自己先推开了。 顾雪仪从里面走了出来。 本来冷冷淡淡的宴文宏,面上的表情一下就变了。 他的眼眸闪了闪,面上扬起了笑容:“大嫂!” 顾雪仪接他上了车。 宴文宏攥紧了书包带子。 因为要正常上课,他已经很久没有频繁地给顾雪仪打过电话了。 等上了车,宴文宏才又絮絮叨叨地开了口,他其实也不知道应该要和她说什么,那就和她说学校的事吧。 “我昨天随堂测验拿了满分!” “我体育好像不太好……” “老师让我去参加竞赛,可是要去国外,好远啊……” 宴文宏嘀嘀咕咕地小声说着,他的语气还是乖巧的,但语气词却开始变得带上一点其它的情绪了。 他学会了那么一点真实的难过和抱怨。 而不再是将所有都掩藏在乖顺的外表下。 顾雪仪也很有耐心地一声声应着。 “你很棒。” “体育不好吗?那练一练吧。” “什么时候去国外竞赛?我陪你去。” 宴文宏的每一句话都得到了回应,他攥着书包带子的手越来越紧,脸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花。 “大嫂今天为什么来接我啊?” “因为明天是你的生日。” 宴文宏顿了顿,他转头紧紧盯着顾雪仪。 他好想要紧紧地抱住她。 可是他不敢。 宴文宏舔了舔唇,小声说:“明天是周六啊。” “对,所以明天我们出去过生日。” 宴文宏兴奋得浑身仿佛都明亮了。 等回了家用完晚餐,宴文宏就立刻跑回了房间。 他躺在床上等到了12点过后,然后立刻就打了电话给自己的律师。 老宴总死的时候,给他每一个私生子都配了不同的律师。 好像是怕宴朝将来对付他们似的。 律师在深夜接到宴文宏的电话,以为出了什么大事,立刻从床上翻身坐了起来:“小少爷,您说。” 宴文宏笑了起来:“我满十八了,我有财产支配权了对吧?” “……是的。”宴文宏和他通话的时候,其实从来不会笑。因为律师拿钱办事,宴文宏不需要讨好他。乍然听见宴文宏的笑声,律师还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我要转赠我在宝鑫的股份。”他掰了掰手指头:“还有,我的钱有五个亿吗?” 律师更惊愕了。 这位小少爷到底想做什么? 律师咽了咽口水说:“有的,当初老宴总给您留下的现金资产,正好五亿多。” “我要调用它,我会把账户给你的。” “您想清楚了吗?这笔钱很庞大的……您光是放在银行里,利息都有很多。” “我想清楚了啊。想得不能再清楚了。反正我也还有其它的股份啊……”宴文宏笑着说。 律师头皮发麻,差点以为宴文宏疯了。 “好的,那明天我来和您核对一下,还得处理一下股份转赠的合同。”律师立马拿出了专业素养说。 “明天不行。”宴文宏却拒绝了他。 律师愣了愣:“您明天是有别的事吗?” “是啊。”宴文宏的语气都快飞上了天:“明天我要过生日啊!” 律师怔怔地闭了嘴。 过生日好像也不是一件很了不得的事? 或许对有钱人来说很了不得吧? 宴文宏和律师确定了时间,然后挂断了电话。 他抓着手机,却辗转反侧睡不着。 外面漆黑一片,只隐约能瞥见零星的星光和灯光。 宴文宏低头敲下了短信。 【大嫂,我十八岁了】 但敲完,宴文宏还是觉得这样的文字看上去太冷冰冰了。 他想要亲近她。 宴文宏咬了咬唇,又上网翻了翻颜文字表情,最后仔仔细细地挑了一个(* ̄︶ ̄)出来,贴了上去。 最后点了发送。 他知道她一定睡了,她是很养生的。 短信空荡荡地装在对话框里,但宴文宏还是攥着手机,开心地眯起眼,慢慢睡了过去。 早上醒来。 宴文宏再看向窗外,黑暗被驱散,已经是天光大亮了。 宴文宏跳着下了楼。 却发现宴文姝、宴文柏穿戴整齐地坐在餐厅里。 顾雪仪抬起头说了声:“生日快乐。” 宴文宏有点高兴,但还是把嘴角压了下去,他指着宴文姝他们问:“他们怎么起来这么早?” 宴文姝扯了扯嘴角,呵呵一笑:“因为要给你过生日啊。” 她生日怎么不在这个月呢? 嗨呀,好气! 宴文宏嘴角抽了抽,倒也并不欢迎他们给自己过。 但一家人还是整整齐齐上了车,还顺路去接了宴文嘉。 “去哪儿啊?”宴文嘉问。 顾雪仪晃了晃手机:“游乐园。” 这还是她特地查了攻略,又特地包了场的。 宴文嘉看了看自己的身高,又看了看后面坐着的几个傻逼弟弟和傻子妹妹……最后再看了看顾雪仪。 宴文嘉目光闪了闪,含含糊糊地说:“嗯……我生日……二月……” 有个游乐园也比没有好啊。 宴文姝:“我八月!” 宴文柏:“三月。” 另一头。 宴朝起床下楼,餐厅空荡荡,客厅空荡荡。 “太太呢?”宴朝问。 “太太带着少爷小姐去游乐园了。” 宴朝:? 就没带他? 顾雪仪想了想,问:“你们大哥的生日是什么时候?” 几个小的对视一眼,这会儿倒是异口同声:“谁知道呢?” 顾雪仪也是第一次到游乐园。 他们包了场,挨个都玩了个遍。 宴朝却是谈生意生生谈到了下午五点半。 他离开公司坐车回家。 等车开出去一段距离了,宴朝一打开手机,就接收到了微博推送。正好是宴文嘉的微博。 他点进去一看,是宴文嘉发的游乐园照片。 “去游乐园。” 司机疑惑地点了点头。 等宴朝到了游乐园,负责人立马出来迎接了他:“您是来见太太他们的吧?我给您引路?” 宴朝却淡淡问:“总控室在哪里?” 负责人愣了下,带了宴朝过去。 宴朝透过监控看见了顾雪仪一行人的身影。 他们正坐在餐厅里休息用餐。 宴朝又问:“哪个是总电源开关?” 负责人更懵了,他指了指位置,愣愣问:“您不是来和太太他们一起玩儿的吗?” 宴朝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抓住开关,“啪”的一声。 宴朝:“我是亲自来关电源的。” 负责人:??? “停电了?”几个小的坐在餐厅里懵了懵。 顾雪仪对这个世界了解已经足够多了,她冷静地问:“这么大的游乐园没有备用电源吗?” 几个小的这会儿犯起了傻,愣愣地说:“不知道……” 他们不得不往餐厅外走。 冬天黑得比较晚,这时候外面已经不太能看清路了。 等走到门口的时候,他们一眼就看见了举着手电筒的宴朝。光从他的身上照出来,他自己倒像是融入了黑暗中,只有俊美的面庞依旧熠熠生辉。 顾雪仪微眯了下眼,歪头打量了一眼宴朝。 宴朝冲她微微一笑,黑白分明的眼眸盛满了干净的光,仿佛把宴文宏的某项技能复制粘贴了过去。 顾雪仪蓦地想起了江二在电话里说的话。 表里不一,心思深沉。 暗地里搞你。 宴朝眼睛都不带眨一下的,淡淡道:“好像是停电了,幸亏我来接你们了。” 负责人:? 第70章 “谢谢大哥。” 一声声干巴巴的感谢声响起,又落下。 京市赫赫有名的游乐园里,出现了怪异的一幕。 无数的手电筒灯光亮了起来,光柱晃晃悠悠,好像打上了特效。 “还有摩天轮没有坐呢,我看攻略上说,晚上坐摩天轮最好看了!”宴文姝小声逼逼。 宴朝不动声色地听着,谁也没有出声。 宴文姝走在后面,走着走着还差点摔了一跤。 “大嫂,好黑啊。”宴文姝又开口了。 顾雪仪朝宴朝伸出了手:“我来打手电吧。” 她的指尖微凉,黑暗之中,直直撞上了宴朝的手背。宴朝攥着手电的手紧了紧,喉头一动:“给三小姐一支手电。” 负责人连忙把自己的给了宴文姝。 宴文姝这才不情不愿地抓住了。 他们很快走到了游乐园的门口。 四周灯火通明。 宴文姝喃喃道:“真够奇怪的,怎么就游乐园断电了呢?” 负责人擦了擦头上的汗:“不知道,咱们得检修一下,哈,哈哈。” 车就等在门口。 保镖拉开车门,请了顾雪仪上车,那是宴朝的车。 一帮小的,则被发配去坐了后面的车。 顾雪仪坐上车,回了下头。 游乐园的负责人连同工作人员们都站在黑暗里,目送着他们远去。 顾雪仪勾了勾唇角,问:“宴总吃过晚餐了吗?” “没有。” “那就一起用晚餐吧。” 宴朝抿了下唇:“好。” 等回到宴家,就立刻有人将蛋糕送上了门。 宴家上下围坐在一块儿,顾雪仪问女佣拿了打火机,点了一根蜡烛。 蜡烛火苗扑簌,温度炙热。宴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伸手拿过了打火机:“我来吧。” 他挽起袖子,很快点燃了剩下的蜡烛。 火光跳动。 顾雪仪说:“许个愿。” 宴文宏双手合起,微微闭上了眼。 他的目光从眼缝透了一点出来,他看见了顾雪仪站在那里纤细的身影,也看见了宴朝坐在那里冷淡的面容…… 宴文嘉几个不情不愿地唱着“祝你生日快乐……” 宴文宏突然间觉得大哥的脸看上去都没那么面目可憎了。 宴文宏悄悄许了愿。 希望大哥下次别再关电闸了。 还有,大嫂要一直爱我。 …… 春节档就快要来临,韩稳和孙俊义都在剧组里,除了韩稳还接受采访外,孙俊义、宴文嘉压根不接受采访。 媒体们只好将长枪短炮转移向了顾雪仪和苏芙,这两位曾经同时在宋家生日会上出现过,有过纠纷,又正好牵涉到两部电影的女人。 今今工作室的采访请求就这样递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帮顾雪仪管这块儿的是宴文嘉经纪人推荐的,叫Kevin。顾雪仪不太习惯叫他的英文名,就叫他“卡文”。 卡文说:“这个工作室是这两年才兴起来的,他们采访过不少的一线明星,一些金融大鳄,全平台的知名度不低。您看您考虑一下……” “不用考虑了,答应吧。”顾雪仪点了下头。 就算没有媒体主动找上门来,她也会去找一个的。 卡文很快安排了今今工作室上门采访。 而另一边郁筱筱也被安排去采访了苏芙。 采访流程并不长,顾雪仪看过问题之后,他们花了二十分钟不到的功夫,就结束了。 “之后我们会将整理好的文字稿,连同视频地址一块儿发给您。”主持人微笑着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 主持人带着摄像师往外走,连脚步都是轻快的。 顾雪仪的第一手视频采访啊! 别家可没有! 那边苏芙也进了休息室,经纪人一边走一边说:“上一个接受采访的还是刚刚爆红的那个偶像剧男星。你这边采访完,咱们就能安排通稿,暗示你是下一个新星了。” 苏芙点了点头。 门打开,里面一个年轻女孩转过了身,说:“你好,我是负责来采访您的。” 苏芙定睛一看。 顿时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怎么是你?”苏芙脸色都变了。 郁筱筱脸色也变了变。 不过她倒不记仇的,好像她天生就缺了这根筋。 郁筱筱拿出了本子,说:“我们开始采访吧。” 苏芙只能强忍着也坐了下来。 第二天,采访稿和视频同时上线。 顾雪仪到底是赫赫有名的宴太太,主持人按照约定的那样,先给顾雪仪过了目,才敢发出去。苏芙却没这么好的运气了,她白富美人设艹得再好,对于圈内人来说,也不值一提。 等苏芙看见的时候,东西都已经全发出去了。 #顾雪仪采访# #苏芙采访# 两条热搜词紧紧挨在了一起。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顾雪仪的采访越来越受关注,热度层层拔高。苏芙反倒掉了好几个位置。 苏芙当然不服气。 一次上热搜被顾雪仪压,之后就次次被压。 她都花了钱买了水军买了热度了,凭什么还是比不过顾雪仪? 苏芙实在低估了现在网民对于豪门的好奇程度,相比之下她这个在娱乐圈才刚刚崭露头角的女明星,实在没多少可期待的。 苏芙咬着牙点进了顾雪仪的采访。 现在微博视频已经开通了弹幕功能,苏芙一点开播放,上方就可以飘过了无数弹幕: 【啊啊啊顾姐姐我来了!】 【蹭蹭财气,嘻嘻】 【第一次近距离看见姐姐的采访,这家工作室真牛逼……】 【姐姐好美。】 好美?美什么美?人都还没出来呢。 苏芙喉头哽了哽。 下一刻画面上就出现了顾雪仪的身影—— 顾雪仪身形挺直地坐在沙发上,丝毫没有慢待的意思。她穿着一条杏色的连衣裙,身披白色披肩,一头黑色长发放下来,肤如凝脂,眉眼如画。 紧跟着弹幕就变得密密麻麻了。 【啊啊啊我死了,怎么会这么好看?宴太为什么不去拍戏!为什么!】 【这个气质……隔着屏幕我都get到了】 【仪态我是服气的,坐得好直啊】 …… 苏芙突然就开始怀疑起了,自己前一天接受采访的时候,状态是不是不够好?好像还有黑眼圈?她背是直的还是躬的? 顾雪仪到底怎么做到这样的?难道顾家为了让她嫁入豪门,还专门请了老师培养她的礼仪? 视频中的采访很快开始了。 主持人:“听说韩导的电影已经进入审片流程了,而孙导的电影仍然在做特效,您认为赶工出来的效果,能比韩导的更出色吗?” 弹幕全部刷起了【引战言论】【主持人傻逼】…… 苏芙目光也微冷。 明明只是个嫁了人的女人,怎么还有这么多维护她的粉丝?太可笑了。 视频中,顾雪仪也不动怒,淡淡道:“能。” 【我顾姐姐气势真强,嘻嘻】 【对付这种沙雕问题,就该这么噎!】 苏芙:…… 这些网民脑子有问题吗?从哪里看出来气势强了? 主持人接着又问:“那您怎么看待韩导的电影呢?” 顾雪仪的话这才多了一点,她的口吻依旧云淡风轻:“卑鄙鼠辈,蝇营狗苟为生。” 主持人微微傻了眼,像是没想到面对镜头,竟然有人能犀利到这样的地步。 弹幕一时间也刷疯了。 【卧槽?咋肥事?是说韩稳导演吗?还是说电影传达的价值观不对?】 【???】 【不至于吧……虽然投资了孙导,但也不用这样攻击韩稳啊】 【?没有人想过也许韩稳真的有问题?】 【成语学得挺好】 苏芙在一刹那间,也被顾雪仪镇住了。 年轻女人姿态端庄高贵,下巴微抬,眼眸明明似秋水一般,但透过镜头,却仿佛要将人钉在那里一样。 苏芙甚至有种没由来的心虚。 好像顾雪仪在骂韩稳,也像是在骂看视频的她。 苏芙按了按胸口,压下了那种怪异的感觉,然后忍不住冷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没变,依旧口无遮拦,随心所欲,刁蛮得厉害。” “太久没人采访过她了吧?一上镜头就迫不及待要表现自己。啧,她不知道公众人物最忌讳言辞犀利,明确表达自己的喜恶了吗?在采访里这么攻击韩导,别说韩导忍不了啊……”苏芙喃喃道:“他背后的投资人也忍不了啊!” 苏芙压下了心底那点微妙的嫉妒,没有再看下去。 反正顾雪仪的结局她已经看到了。 本来她还以为自己次次撞上顾雪仪,实在时运不济,但现在顾雪仪这么作死,还愁顾雪仪不翻车吗? 除了苏芙,此时还有其他人也在看采访视频。 封俞听见她骂韩稳的话,不知道为什么,刹那间想起了她斥骂克莱文的时候。 语气不急不缓,却铿锵有力。 直戳人的痛处。 封俞也吃过她嘴巴厉害的亏。 但封俞紧紧盯着视频里的顾雪仪,反复播放了那一段骂人的话。 她的声音一响起,封俞就感觉肾上腺素猛地拔高了。 草。 骂人都是带劲的。 封俞按了按额角,然后暂停了视频。 他拨了个电话出去。 “我记得影视那边的老金,之前递过一个表,表里好像有个电影叫《三分之一の爱》?” 电话那头立刻去查了查,前后也就半分钟。 那头回答道:“是的,封总。” 封俞忍不住砸了个烟灰缸。 “啪”的一声,将那头吓得不轻。 那头弱弱问道:“封总怎么了?这个项目,大家都很看好的,影视部那边一致通过……” 比起那个封俞压根没见过,就只知道拍了几部爱情喜剧片大火了的韩稳。 封俞更了解顾雪仪。 顾雪仪不会无中生有。 她有时候冷静理智,仿佛分外熟悉商场上的一套套法则。但有时候,她又好像嫉恶如仇,像是克莱文、宋武这样的人,都为她所不容。 那当她毫无顾忌,在公众面前这样提起韩稳…… 封俞放下了听筒。 行吧。 投资亏钱本来就是常事。 封氏投的也不多,那也只不过是个再小不过的项目。如果顾雪仪乍然提起这个人,封俞都想不起来有这么个东西。 倒是宋武好像投了? 封俞眼底闪过一道阴沉沉的光。 江越也在看顾雪仪的采访。 他已经看到后半部分了。 视频里,主持人问:“还有一个问题,您为什么会选择成立一个心理健康方面的基金呢?” 顾雪仪顿了下,和刚才云淡风轻骂人的模样又大不相同。她想了想,说:“因为有一些人,他们生长的环境无法给予他们快乐。他们自己也失去了寻找快乐的能力。” 【然后顾雪仪女士就来帮他们找快乐了?艹,顾女士真会说!】 【很有感触啊。其实不是真的想做一个丧丧的人,但就是感觉不到这个世界的美好在哪里,也无法让身边人感同身受,只能自己忍着忍着,……真的很痛苦。】 主持人接着笑笑说:“您真的很爱做公益啊,外面都说您拯救了一个画家,拯救了一所学校的学生,拯救了无数将被毒品侵害的家庭,还抚慰了曾经被入室抢劫杀人犯侵害的受害者的灵魂……您能分享一下您是怎么想的吗?您为什么热衷于做这些事呢?” 顾雪仪抬眸淡淡反问:“这不是应该的吗?” “嗯?”主持人一怔。 江越从顾雪仪的眼眸里,瞥见了一丝不解。 她大概觉得主持人像是在问废话。 “这些……不是,不是很麻烦吗?”主持人讷讷道。 “对于别人来说,是很难很复杂的事,但是对于我来说,对于宴氏来说,它们的确很简单,就只是随手而为……” 主持人:…… 【哈哈哈哈哈顾姐姐说得有道理!】 【草有钱人了不起啊!爸爸你是真的了不起,跪地.jpg】 【有多大能力做多大的事,顾雪仪真的实力诠释了这句话……】 【所以顾姐也是真心实意觉得孙导穷,于是扔钱资助了吧?233】 江越忍不住也笑了笑。 艹他居然会觉得顾雪仪坦坦荡荡的样子都真尼玛可爱! 江越连忙绷住了笑容,又搓了搓脸。 要让顾雪仪知道他这么想,他头都得被打爆吧? 采访终于来到了最后一个问题。 “您和宴总是商业联姻吗?” 弹幕一刹那都沉寂了。 【主持人是傻的吧?这也问?】 【。。商业联姻也有很好的,没什么好问的。】 顾雪仪动了动唇:“不是。” 江越望着这一幕,不痛快地骂了声脏话。 心底又酸又痛又麻。 在她心底,是不是靠爱维系起来的婚姻?顾雪仪迟早得明白,靠她一个人的爱发电,得死! 剧组。 所有人都听见了“嘭”的一声巨响。 本来正在休息的工作人员和演员们,匆匆地站起了身,看向监视器的方向,只见韩稳面色铁青地踹翻了椅子。 “韩导,怎么了?” 韩稳挤出了笑容:“没什么事,不小心翻了。” “哦哦,那韩导你小心一点啊。” “嗯。”韩稳笑了笑,然后背过身,大步走向了休息室。等进了门,他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 “好哇,好,我小看你了。”韩稳掏出了一张照片,那是孙俊义的照片。他随手抓起桌上的钢夹,就在上面疯狂画了起来。 “还傍上富太太了,有富太太给你做主了是吧?等你让她亏到南天门,你看她还为不畏你说话!”韩稳说着,还嫌不够,抓起照片撕了个粉碎。 顾雪仪的采访看的人越来越多,难免就有人拿来和苏芙做对比。 【苏芙仪态其实算不错的,白瘦美。但她的气质和顾雪仪稍微有点撞,顾雪仪偏偏还死死压她一头。。。】 【苏芙的采访其实没什么不对,但是……但是刚看完宴太的耿直采访,苏芙话里话外都像是在打太极,有点没劲儿】 【岂止打太极,我他妈笑死,这个采访的小记者也尼玛是个人才,像是在和苏芙对着婊,建议看完全视频!】 …… 苏芙说:“宴太投资的电影啊……,我就不发言了。” 郁筱筱问:“为什么呢?” 苏芙:…… 苏芙说:“其实韩导对我们很好,他经常夸奖我们,” 郁筱筱又问:“你演得很好吗?” 苏芙勉强维持着笑容说:“嗯,和前辈不敢比的,我一般般吧。” 郁筱筱:“那为什么韩导还夸你呢?” 苏芙:“……” 苏芙又说:“其实我们剧组也算穷,只是没办法和财大气粗的宴太相比。我们有封氏、宋氏旗下影业的投资。请期待哦~” 郁筱筱问:“不是八千万吗?那还是没五亿多啊。” 苏芙:…… 郁筱筱连忙又说:“你也不用自卑,其实……其实八千万也不错。毕竟我们确实没有宴太有钱的。” 【补完了,我笑吐了姐妹】 【苏芙实惨】 【这哪里来的小记者啊?简直一人形ETC】 网上一片哈哈哈,一边忍不住同情苏芙,一边也忍不住觉得,其实说得也没毛病。 只是整个电影界,突然开始了对顾雪仪悄无声息的抵制。 随着水军下场,顾雪仪那段评价韩稳的话,被特地挑了出来。 苏芙的粉丝也终于找到了反击的机会,大声斥骂顾雪仪目中无人,仗着有钱欺负人。将战火扩大到了有钱人和普通人的阶级斗争上去。 看完整个视频的网民,倒是没什么意见,甚至忍不住更喜欢顾雪仪了。 可是没看完的,被营销号和水军三两句的节奏一带,就下场开骂了。 一时间,顾雪仪的采访视频下,又是一片乱糟糟的局面。 孙俊义就在这样的时候,打给了顾雪仪。 顾雪仪刚看完苏芙的采访视频,她调小了音量,接起了电话。 “喂。” 孙俊义听见那头传出的声音,喉头却仿佛被堵住一样,有些说不出话。 他过去就是个怼天怼地的性格。 所以后来也尝到苦头了,落入低谷,昔日称兄道弟的朋友,竟然没一个愿意帮他。 他没想到顾雪仪会在镜头前,为他公开批判韩稳。 “孙导?”顾雪仪轻挑了下眉。 怎么不说话? “……没什么,就是、就是跟您说一声,特效有个地方,没法做。” 顾雪仪唔了一声:“先留着这块儿,我想想办法。” 孙俊义应了声,挂断了电话。 他说不出什么漂亮的话,只是忍不住想,如果这要是在古代的话,他肯定恨不得为她冲锋陷阵、抛头颅洒热血! 士为知己者死! 这头顾雪仪收起了手机。 她又扫了一眼视频中的女孩子,然后从制作名单里确认了女孩儿的名字——郁筱筱。 原本的女主。 但她的人生轨迹里,没有做记者这一环。 她本来应该在回国后,选择进入娱乐公司做小助理,之后又结识了一帮大明星、大导演……她倚靠自己曾经学过的护理技能,还在一次节目中,救了一个影帝…… 是因为我的蝴蝶翅膀吗? 顾雪仪目光一闪。 顾雪仪从来不是被动的人。 她立刻打电话,让人约了郁筱筱,随后才又将电话打给了宴朝。 “有这样一件事,我觉得就不用麻烦陈秘书了。所以直接打给了宴总。”顾雪仪顿了下,也不再多做铺垫,直接了当地道:“宴总能联系上什么更有能力,并且正处在空档期的特效公司吗?” 宴朝坐在谈判桌上,扫了一眼陈于瑾。 陈于瑾:? 宴朝嘴角弯了弯:“能。” 顾雪仪挂完电话,不到半小时就见到了郁筱筱。 郁筱筱有些局促,看上去像是个小可怜。 就如同书中描写的那样,每次她见到了恶毒的女配,都仿佛被狠狠欺负了一样。 正义善良,柔弱又永远坚强打不死,且头戴圣母光环,哪怕女配再恶毒、反派再强大,都得因她而死的女主角啊。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 郁筱筱呆了一秒。 仿佛见到了人间仙子。 “你是记者是吗?” “还、还不算。” 顾雪仪让人端了一杯茶过来,她递给了郁筱筱。 郁筱筱连忙双手接过。 “你觉得娱乐圈的采访做起来有意思吗?” 她为什么会关心我? 郁筱筱顿了顿,不自觉地放低了声音:“还、还好。” “有想过做更有意义的采访吗?” “更有意义?” “嗯,国内的基金会、福利院、山区小学……这些每年都会报道一次,但报道完,很快就被人遗忘了。它们需要被关注,需要被挖掘。” 郁筱筱望着顾雪仪侃侃而谈的模样,想起了她在采访中,对主持人说“这难道不是应该做的吗”。 郁筱筱骤然觉得,眼前的女人和自己的想法合为了一致。 宴太太是不是欣赏我? 她是不是看见我给苏芙做的采访了? 郁筱筱自觉找到了新的理想,离开之后,立马就去和老总申请了换岗。 老总也没觉得她的想法异想天开,反而大力鼓励了她。 这时候苏芙看见了网上对比她和顾雪仪采访的言论,她咬了咬牙,让宋家给她安排了一个公益活动。 苏芙带上经纪人就去山区了。 郁筱筱知道之后,也立马跟过去了。 反正她和苏芙也比较熟悉了。 这次她把苏芙拍好看一点,再给她好好写写稿子,苏芙总不会再恨她了吧?她没想和苏芙做敌人的。 …… 宴朝从国外又请了两家特效公司,配合做完了剩下的特效。 因为钱不够。 宴文嘉还往里头追投了一亿,顾雪仪也又追加了一千万用作宣发。 这时候韩稳的电影都已经开始试映、路演了。 网上有一部分对顾雪仪有好感的网友,都忍不住开始担忧了。 【怎么还没有消息啊?能过审吗?QAQ】 【宴氏神通广大应该没问题吧】 【不是……广电还真不是你资本强悍就能过审的,它有时候真的谁面子也不给,说压你就压你,有的大公司都禁不起这么拖……】 孙俊义的剧组里倒是安静如鸡。 个个都相信顾雪仪相信得不得了。 顾雪仪亲自给简昌明打了个电话。 简昌明这会儿回了海市,接到电话,开口就是:“宴太太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等出了口,简昌明才觉得自己语气好像有点不太对。 “要劳烦简先生帮一个忙,我会给简先生酬劳的。”顾雪仪礼貌地道。 “酬劳就不用了。”简昌明现在都还觉得,是自己欠顾雪仪更多。 为了还恩情,坑了宴朝,也坑了顾雪仪。 简昌明顿了顿,说:“请我吃顿饭吧。” 这时候,营销号发了新的消息。 @咕咕新闻:宴太的母亲往红杏基金先后共计捐款四千万,做慈善果然是一家子齐上阵啊…… 宴文嘉看见微博之后,顺手点儿了个赞。 其他小明星又一次跟风转了微博,表示要给红杏基金捐款。 红杏这时候恰巧发起了年关将近,为山区女童捐钱买棉衣棉袜的活动。 小明星们的粉丝,也纷纷跟捐。 倒还真筹措了一笔不小的钱。 苏芙去山区做公益的照片,也被po上了微博。 一群水军终于带对了一次节奏。 【苏小姐真的人美心善,新电影2.17日上映了解一下哦~】 【最近娱乐圈里做公益的好像越来越多了,0-0时不时就得捐一下款,谁带起来的风气?】 【红杏还是蛮厉害的,组织能力好强,听说物资已经准备好往山区去了……】 相比之下,顾雪仪这边反而突然间没了什么消息。 苏芙做完了公益,都在回来的路上,准备接着跟剧组一块儿去做路演了。 @明星剧组:准备试映了^-^ 孙俊义的电影叫《明星》,不止是指明星这个职业,也指天边的明星。 评论区很快涌入了大量的评论。 【舞草?悄无声息就试映了?】 【?宴氏牛逼,这么快就过审了!】 【人家有简家的】 【过审又怎么样?这个名字一看就过分文艺了,又是孙导一如既往的文青不黑社会我心里不舒服风!铁定扑!宴太这时候还是赶紧回头和宴总求饶吧!】 【LS是傻逼吗?】 【讲道理,顾雪仪当初骂韩稳的话,都是为了炒热度吧?】 【真的会有人去吗?没记错的话,这两年孙俊义的粉都跑光了啊……】 【嘻嘻原文嘉还有粉哦,没准儿能让场面看上去没那么难堪吧】 评论区又吵了起来,宴文嘉的粉丝更是严阵以待,随时做好了网上一旦有人骂宴文嘉,他们立刻披装上阵的准备。 韩稳路演了几天,预售票房已经达到了五千万。 他心下大定,认为是时候了。 在又一次路演的时候,媒体将话筒怼到了他的面前。 韩稳笑着说:“说起来我和红杏基金也有点渊源,基金的宋太很厉害的一个人,她将我引见给了大古影视的宋武小宋总。正是因为这样,才有了我今天。我是个专心拍小片子的人,希望能用低成本拍出让更多人喜欢的电影,也让更多的新人演员能获得出头的机会……我们不和宴太争票房,因为没什么可争的。” 媒体将最后一句话大肆宣扬,认为韩稳的意思是讽刺孙俊义已经不配和他争了。 石华看了新闻,也是淡淡一笑:“顾雪仪要是亏了才好,亏了她才会急着填这个窟窿,才会想要往咱们这里投钱,赚个高收益。” 石华已经对顾雪仪名气带来的东西很满意了。 她没想到娱乐圈里那些戏子的号召力这么强,竟然真给红杏捐了不少的钱……可惜不是顾雪仪亲自捐,她亲自捐的话,想必能带动更大的风潮。 也不知道这个圈子怎么了,竟然个个都拿顾雪仪当大善人。 被惦记着的顾雪仪,走到宴朝的书房门外,敲响了他的门。 宴朝又看了一遍顾雪仪的采访。 正好停顿在主持人问她,您和宴总是商业联姻吗? “进来。”宴朝出声。 顾雪仪推门走了进去。 宴朝立刻合上了笔记本:“太太有事?” 顾雪仪点了下头:“今晚八点,孙导的电影试映,我想邀请宴总一起前往。” 宴朝嘴角压不住地往上勾了勾:“好。” 他说:“不过要请太太等一等。” 顾雪仪无所谓地点点头,先去客厅了。 客厅里,几个小的也已经准备好了。 大概十多分钟过去,宴朝出来了。 顾雪仪抬头看了一眼。 身形挺拔,衣冠楚楚。 换了一套西装? 宴朝面不改色,哪怕扫到一旁几个小萝卜头,他也没觉得心情不好。 这次。 带了他。 宴家一行人往外走。 宴文嘉还有点紧张,连脸色都微微白了。以前不努力的时候吧,被人骂演技垃圾,他还能说那只是我不想努力。但现在吧,他都努完力了,要是还被骂演技差,那就真丢脸了。 不如让他从大峡谷上跳下去摔死! 顾雪仪早有准备,递了一颗糖过去:“咬着。” 宴文嘉连忙接了过去。 宴文姝不乐意了:“大嫂,我也要。” 宴文柏一声不吭,伸出了手。 宴文宏用明亮的眼眸盯住了顾雪仪。 宴朝:…… 宴总不爱吃糖。 宴朝抿了下唇。 顾雪仪只好给他们一人又分了一颗:“少吃,蛀牙。” “知道了大嫂!”宴文姝高高兴兴地答应着。 宴文嘉气了个半死。 我一个人的糖,你们沾什么光? 宴文嘉怒气攻心,面色沉沉,倒是把紧张全忘了,就想把这几个傻逼扔泥里埋上。 几个人面不和心也不和地上了车,往指定的电影院赶了过去。 等他们到了电影院,媒体们也才终于获得了采访权,于是跟上了他们,往影厅的方向走。 影厅的大门是开着的,里面已经有观众在了。 他们来到门口,里面的人听见动静,纷纷起身转头。 众人四目相对。 宴朝的嘴角向下紧紧一抿。 江越、封俞、简昌明、简芮…… 宴朝:…… ……原来不止带了他。 顾雪仪头上都冒出了一个问号。 她没记错的话,上次已经在牌桌上拒绝过了。 媒体们都是齐齐傻了眼。 草,一眼望去,全是大佬! 怎么回事?这部电影这么牛逼的吗?大半个商界的大佬都在这儿坐得整整齐齐了! 他们恍恍惚惚地举起了相机。 而孙俊义才从后门走进去,一看阵势,也吓得差点双腿一软,摔个马趴。 舞草! 他当导演这么多年,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势! 媒体颤巍巍地伸出了话筒:“请问,请问封总怎么在这儿?” 封俞慢悠悠地站起来,语气沉沉:“我自己买了票,不行吗?” 江越:“嗯,我也是。” 简芮:“我们全家都买了票。” 简芮说着还有点生气。 反正她是不能看网上那些傻逼骂顾雪仪的! 媒体们茫然了一瞬,甚至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提问好,这时候传来了宴朝不咸不淡、不急不缓、云淡风轻的声音:“……太太送的票。” 第71章 “……” 宴朝的话换来了一片死寂。 江越咂嘴出声:“我特地带着家里不成器的弟弟一块儿,给宴太贡献了票房!” 言下之意就是指责,你宴总连一张票钱都没贡献,有什么好得意的? 媒体们默不作声。 心说,要不咱们也掏钱买个票? 一般第一次试映邀请的媒体,都是请来免费试阅的。 宴朝淡淡道:“太太的票房大红,不缺我这一张。” 江越:“……” 顾雪仪出声打断了对话:“电影几点开始?” “还有三分钟。”孙俊义匆匆挤到前面说。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都先坐吧,杵着干什么?” “对对对。”马上有工作人员出声,然后开始引导众人落座。 媒体们松了口气,这才从刚才那种诡异的气氛中挣脱了出来。 宴文嘉跟孙俊义去一边儿,剩下几个小的,就跟着顾雪仪去了第一排,宴朝不紧不慢地走在了最后。 孙俊义特地将第一排最好的位置留给了顾雪仪,以及宴家人。 主创反而坐在了边角的地方。 没办法,全都是大佬,孙俊义也很为难。 按照惯例,孙俊义应该是要先上台,带着主演说几句介绍电影的话,以及感谢媒体、投资人的话……但孙俊义什么也没说。 等所有人都落了座。 媒体们终于抓住这个机会,开始疯狂往外po照片,一个标题比一个标题编得更加夸张。 《明星》试映现场,惊现江越、封俞、简昌明等诸位大佬…… 《明星》多有排面?看试映现场就知道! 早在官博发声的时候,网民们就已经准备好小板凳坐等吃瓜了,这下瓜真的来了,他们却被砸了个晕头转向。 【。。。宴太也太有排面了吧舞草!】 【囊括了大半个商圈吧?懵】 【讲道理,就算孙俊义这部接着扑街,他也值了!谁尼玛有这种待遇啊?一堆大佬捧场啊沃日!】 【呜呜呜我也好想做有钱人,只要有钱,哪怕电影拍得再烂,都还有无数大佬捧场呢?之后宴太是不是要花钱,让大佬们请手底下员工去看电影呀?这么多行业大佬,他们手下的员工加起来,一定可以贡献很多票房的呢】 【LS在阴阳怪气什么?人顾雪仪女士人缘好,排面大,就是能邀请到这么多人,不服气?】 【无语了,韩稳的戏点映,大家都是讨论戏。就孙俊义的戏大不相同,大家聊的都是排面有多大,你排面再大,拍得烂,该扑街不还是扑街吗?求求孙俊义了,别再拍那些晦涩难懂的东西了,别说有内涵了,我他妈也没看出来哪儿有内涵啊?】 【宴家不是和其他几家不合吗?就我在好奇,顾雪仪女士究竟有着什么样的手腕,怎么能把这些人全部聚一块儿的。好像就宋家人没去。】 【我希望顾雪仪出书教教我!】 …… 大部分网民都在疯狂羡慕孙俊义和顾雪仪的面子有多大。 只有少部分韩稳的粉丝,还有《三分之一の爱》电影主演的粉丝忍不住下场,骂顾雪仪和孙俊义只会炒作,顺带还要骂骂宴文嘉。 【真的很期待原文嘉的戏份被剪光光的样子呢^^】 【原文嘉演技烂被骂,粉丝不要跳脚哦,毕竟你们主子可希望靠着这个戏翻身了呢】 …… 苏芙反复多看了几遍那些骂的,才压下了心底的不平衡。 自打她做了宋成德和石华的干女儿,待遇其实得到了大幅度的提升,一时间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羡慕她。 可和顾雪仪这一刻的排场比起来……她的得意、沾沾自喜,都仿佛成了笑话。 这些人……这些人怎么会给顾雪仪面子呢? 苏芙咬了咬唇,一定是因为宴朝吧!对,一定是这样!不管了,反正试映结束之后,哈,顾雪仪就知道她会血扑到什么地步了。 现在《明星》的预收也就才一千万吧,还全是原文嘉的粉丝撑起来的! 苏芙这样反复安慰了自己一通,才关掉了手机,继续准备着跟随韩稳去下一个地方路演了。 石华也看见了新闻。 程太和她几个儿媳,都看得不由眼露嫉妒。 “这样的排场,放在娱乐圈里是头一回吧!” “难怪顾雪仪有底气……” “光是这么炒作几回,她的电影都不愁人看啊,顶多就是别人看完后,暗地里骂几句烂电影,打打2分。但钱她赚了啊!” 石华倒是不为所动,她淡淡地评价道:“美色,就是她的武器。” 顾雪仪那张脸,为她省了太多的事,连江二、封俞这样的人物,都忍不住对她有意。 现在石华都忍不住怀疑了,宴朝真的不喜欢顾雪仪吗? …… 就在一面网民欢喜吃瓜,一面宴文嘉的粉丝焦灼的时候,八卦论坛里,有人发了个帖子: 《谁看苏芙做公益的照片了?emmm怀疑是假公益》 电影院里。 《明星》缓缓拉开了帷幕。 …… 颜希明是地球上最后一个明星。 —— 2091年,在地球上挣扎求存的人类,接收到了来自外星的信号。 各国的官方、民间组织都为此奔走。 他们积极修建防御,主动寻找着外星文明的痕迹,少年、青年、中年,男人、女人,都参与到了其中。 一支名为“白袍”的小队,开始了他们的勘探外星文明之旅。 “白袍好像是古代的军队名?” “是啊,我专门翻过书的。好像古时候最厉害的军队之一!嘿嘿,我们也会这么厉害的!” 他们中间年纪最小的才十八岁,怀揣着少年的热血,满脑子都是一己之力挡住外星入侵的英雄故事。 —— 地球发生了剧烈的气候变化。 人类渐渐无法再适应地球的环境。 刚进入这个阶段的时候,影视行业并未衰退,反而还出现了一小段时间的繁荣。颜希明拥有一亿粉丝,是末时代最当红的影星之一。 可是科技进步并没能挽救人类的生存环境。 情况越来越糟糕。 偌大的行业一夜崩塌。 颜希明从万人追捧的巨星,变成了一个失去工作、失去生存能力的普通人。 他唯一的栖身之所,是他曾经斥巨资买下来的庄园。 他孤零零地住在那里。 一夜醒来,桥梁断开,信号塔栽倒。 他被遗忘了。 —— 白袍小队离开基地之后,才真正见识到这个变得陌生的地球的残酷。 他们遭遇了地面陷落,遭遇了山体崩塌。 他们无法回头,只能继续向前走,一边走,一边继续尝试探寻别的生命痕迹。 终于,他们发现了疑似外星文明的痕迹。 他们与总部联系上了。 队里的小少年松了口气:“我想回去吃烤虫子。” 光是说着,他都分泌出了口水。 —— 颜希明泄气地放下了铲子。 那是他以前种花用的。 可现在不得不用来挖坑埋种子种菜。 他该庆幸自己还有种子。 他起身走向屋内,吃掉了冷冰冰的、坚硬的压缩饼干,分成一小口,一小口,倒也并不难以下咽。 然后是又一次尝试,发出无线电,指望有其他人发现。 那一头传出的是长长的滋滋声。 颜希明翻开了剧本。 这是他末世前接到的最后一部戏,讲的是少年的王在多方倾轧之下,成长起来,最终坐上了金黄的王座,可当他真正坐上去之后,迎接他的却是永无止尽的孤寂。 颜希明低低地念着上面的台词:“你来了。” “你是我的最后一位客人。” —— 白袍小队停住了脚步,等待总部派人来接。 山体轰隆隆崩塌的声音,惊醒了他们,他们仓皇逃窜。 全世界都在关心着他们,他们的狼狈、疼痛,通过身上佩戴的记录仪,转播向了全世界。 可世界何其之大。 他们行走在其中,仿佛零星三两只蚂蚁。 望不到边的绝望与孤寂,时时刻刻潜藏的危险,如同大山重重压在他们的身上。 情况越来越危急。 所有人都提心吊胆地等待着外星来客,又紧张地看着白袍小队一次又一次忘却疲惫的死里逃生、继续寻找。 他们肩负着家与国,肩负着全人类的希望。 —— 颜希明将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像往常一样走出去。 花园里一片荒芜,大朵的蔷薇早已经谢败。土地里什么也种不出来。 颜希明回到屋中,用太阳能发电将水加热,他撕开方便面桶的封口,加入调料和水。 然后又一次尝试着发出了无线电。 “滋……滋……” 漫长的声音过去之后,那头传出了回音。 —— “看……那是什么?”白袍小队的成员张大了嘴。 他们刚刚死里逃生,面对着能源即将用尽的窘境,当他们艰难地爬上那面断壁,见到却是一座尘封的庄园。 曾经它的模样应该是相当大气漂亮的。 厚重的冰层下,一扇门敞开着。 探测器发出了“滴滴”的尖锐的声响。 —— 颜希明的屋子里多了一个人。 这个人没有形状,没有真实存在的肉体,它是一段电波,一段来自外星的电波。 颜希明又一次尝试联系外界。 那头除了滋滋的声音,就是那段奇怪的电波。 他还是和往常一样,走到花园里。 泥土里依旧没有发芽开花……但他却捡到了一个黑匣子。 —— “我们发现了!”白袍小队激动地对着那头说:“我们发现了外星文明!这也许来自它们的星球……” 他们可以通过它得到更多的信息,做好更万全的准备。 人类经过万年的磨砺、进化,从来不会轻易认输。 转播屏幕后的每一个人类都忍不住发出了欢呼的声音。 —— 颜希明望了望变得愈加陌生的天空,天空变得低垂且压抑。 他缓步走回到房间里,吃掉了最后一块压缩饼干。 他又一次发出了无线电。 “滋滋……” 他望着空荡荡的屋子,低声说:“你是我的最后一位客人。” 他砸毁了面前无线电设施。 他砸毁了那个黑匣子,又丢进了滚烫的开水里,他拿出毁不掉的零件,用牙咬了咬,再用火烧…… 他最后从里面找到了一块指甲盖大小的东西。 他咽了下去。 “……华国曾经有一句古话。朋友来了有好酒,财狼来了有猎枪。” 男人的头发向后梳起,已经不复当年的俊美,孤岛式的生活将他磋磨成了一个普通人。 他不紧不慢,却依旧仿佛剧本中写的那个孤寂又强势的王。 —— “我们走吧。” 白袍小队的成员拿上东西,退了出去。 转播屏幕后的人类紧紧盯着,一眼也不肯错过。 陈旧腐朽的建筑内,一道身影倚坐在椅子上,早已化为了白骨。 —— “第九十七天了吗……” 庄园里,男人的声音渐渐湮灭了下去。 他曾经万人追捧,如今却成了苍茫天地间一抹悄无声息。 —— 白袍小队带回了一个破损的黑匣子。 全人类都知道,那是解开关于外星文明疑惑的关键。 他们为此欢呼,感激白袍小队为此曾付出的一切。 他们曾经籍籍无名,现在是人类的英雄。 —— 2061年,来自高等文明的克尔兹伯里星人,在外太空中迷失了方向。他们与先遣军埋在那颗蓝色低等文明星球上的信号失联了。 他们不得不重新开始寻找新的低等文明。 2091年,地球收到了来自外星的信号。 2110年,地球没有等到外星人的入侵。 …… 试映结束了。 宏大的特效,震撼得人说不出话,可是当电影真正结束之后,却又有种说不出的悲凉。 现场媒体鸦雀无声。 孙俊义悄悄离场,不接受任何采访。 宴文嘉缓缓吐出了一口气,他转头,遥遥看向了顾雪仪的方向。她与宴朝并肩而坐,他看不大清她脸上的表情。 众人终于起身,依次散场。 有个同为影视圈的老总忍不住咋舌:“草!早知道我他妈就投了啊!” 封俞站起身,目光阴沉,嘴角却又勾着一丝笑,让人分辨不清他的表情:“宴太好魄力,好手段。真是无数人的伯乐啊。” 江越没有说话。 是啊,谁能想得到呢? 孙俊义沉寂几年,到了后面连奖都拿不了了,又扑街又输钱,最后真叫穷困潦倒。谁能想得到,他转型拍一个从来没接触过的剧本,居然能拍到这样的地步呢? 孙俊义厉害。 顾雪仪更厉害。 宴朝面不改色,朝顾雪仪伸出手:“已经十点半了。” 顾雪仪惊讶地搭上了他的手腕,点点头说:“是,该回家休息了。” 回家。 宴朝应了声:“嗯。” 几个小的连忙跟着起身,朝电影院外走去。 简昌明还坐在位置上,没有动。 简芮呼出一口气,叹息道:“宴太太是真的厉害,和她比起来,我以前在外面的名声哪里叫厉害呢?能收拾曹家烨的那些小情人就叫厉害了吗?真是……” 简芮说起来,自己都觉得有点羞愧。 真是在小格局里打转,还自以为是挺厉害! “如果没有遇见宴太太,我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呢。”简芮说着,猛地站起身。 简昌明平静地重复了一遍这句话:“是啊,如果没有遇见宴太太,还不知道是什么样子。” 电影院终于重新归于了沉寂。 顾雪仪坐进车,耳边是宴文姝兴奋的喋喋不休:“大嫂你太厉害了!这个戏拍得真好!我天,我以前在国外也看过一些不错的电影吧,但我觉得这个真的太牛逼了!完了,我都说不出什么形容词……” 这时候,顾雪仪的手机发出了“叮”的一声响。 是新短信。 顾雪仪低头看了一眼。 简昌明:宴太记得请吃饭。 顾雪仪动了动手指,回复: 好。 宴朝默不作声地看了一眼,却没有问是谁,更没有问是什么事。 顾雪仪这时候已经收起了手机,她笑了下,说:“厉害的是宴文嘉。” 宴文姝这才挤出了声音:“嗯……确实……二哥确实是有进步了。” 宴文嘉下撇的嘴角往上扬了扬。 宴文柏在一旁冷淡地道:“比以前演过的傻子皇子的好。” 宴文嘉:“……我什么时候演过傻子?” “不是吗?”宴文柏的嗓音依旧冷冷酷酷的:“哦,我以为你演的是个傻子。” 宴文嘉:“……”“你还是闭嘴吧。” 宴文宏强忍着心上缠绕的嫉妒,抬起脸,说:“二哥确实很厉害,之前大嫂带二哥去了很多地方,是因为这样吗?” 宴文嘉:“是啊。” 宴文嘉的语气几乎压不住那丝快意。 宴文姝瞪大了眼:“我也要!” 宴文柏犹豫一下:“我也……” 宴文宏小声说:“如果我期末拿满分,竞赛拿一等,大嫂也能带我出门吗?” 宴朝这才掀了掀眼皮,淡淡道:“你们话太多了。” “……”几个小的一秒闭了嘴。 顾雪仪温柔地笑了下:“以后吧。” 却没说一个准确的时间。 宴朝转头深深看了她一眼。 她浅浅淡淡笑起来,仿佛素描的画上终于添了一笔颜色,直直往人的心上戳。 宴朝敛住目光,悄然打开了手机,翻新闻。 简昌明、封俞、江越…… 连简芮都提到了。 就是没有他。 共同出镜的,只有顾雪仪搭住他的臂弯,一截深蓝色的西装袖子格外引人注目。 宴朝:…… 我在新闻里不配有姓名? …… 【现在电影试映结束了吧?怎么还没看见媒体发稿子?是在想要怎么发稿子才能不得罪宴氏吗?】 【别吧,如果因为宴氏就昧着良心说话,那电影界岂不烂透了?】 【快快快!去看,发了!】 @电影快讯:我们无数的媒体人一同坐在电影院里,看完了《明星》的点映。孙导没有一句赘词,所有人都悄无声息将自己带入了电影。看完后,久久不能回神。脑中依旧是平凡却又震撼的场景。它重新定义了科幻电影……[点击这里查看全文] @娱乐新鲜事:我想等到电影正式上映,会有很多人感谢顾雪仪女士,是她的魄力挽救了孙导的电影……[查看全文] @娱乐TOP:原文嘉出道以来,奉献的最震撼的一次演技……[查看全文] 【这么牛逼的吗?。。。就不怕吹过头了打脸?】 【现在他们怎么会怕吹过头呢?这段时间可没少营销炒作!现在恨不得多买点通稿,能骗几个进电影就骗几个吧】 【?搞什么?还写了个长文来夸?】 【难怪一直没发消息,是写长文去了】 【话不多说,我真的好奇爆了!这么多媒体都在夸,又有那么多大佬捧场,我先去买票了拜拜!】 【姐妹带带我】 …… 媒体们的夸赞当然是有效的,大佬们同时坐在电影院观看的捧场也是有效的。 不少人都被勾起了好奇心。 甚至有不看好的,都忍不住想——就算它烂,那我得花钱去看看它烂在哪儿我才能喷它对吧? 一夜之间,《明星》的预收票房涨到了四千万。 宴文嘉的粉丝也顿时来了底气,开始了疯狂的安利。 他们要求不高。 原哥的戏份没被剪,孙俊义没故意黑原哥,那就行! 网上在热议《明星》,却又死拿不到剧透片段的时候,八卦论坛还在涛苏芙。 【沃日。。。LZ简直火眼金睛。】 【是很奇怪啊,那些箱子说是捐过去的书,但书有这么轻的?】 【???给山区女童穿的羽绒服是加拿大鹅的?迷惑。是正品还是山寨?正品一件七八千了啊。过度慈善?】 【比起过度慈善,我觉得更像是emm买几件加拿大鹅给山区女童穿,用于媒体拍照。公示的物品单子里,也会按照这个价格记,但实际其他人拿到的不一定是这个……】 【所以是……?洗钱搞假慈善的意思吗?】 【苏芙是跟什么基金去的?】 【红杏,挺大一个基金的,专门做女性公益的】 【。。。突然有点不敢想了,LZ还敢往下扒吗】 【没记错的话,前段时间好多小明星,连他们的粉丝都给这个红杏捐了不少钱吧?要真是洗钱,小明星和他们的粉丝得气疯吧?小明星的钱真不多的。。。】 【惊了,好大一个瓜!而且赶在这时候,电影快上了】 【真不是专门请的水军来黑?】 …… 八卦论坛帖子的高楼越堆越高。 苏芙这时候正看着满屏对《明星》的夸赞,心底发慌呢。她当然不信这部电影真的有那么好。 开什么玩笑? 在华国拍科幻片! 华国有科幻吗? 肯定是媒体照顾到宴氏的面子,又看现场去了那么多大佬,才不敢批判这部电影。 肯定是这样! 尤其说原文嘉演技牛逼的,一看就是假的。 原文嘉的演技要是牛逼,他前两年能挨电影界那么多骂吗? 苏芙暗暗冷笑,下一刻,她的手机就响了。 苏芙接通电话,那头传出了经纪人微微慌乱的声音:“那个红杏基金怎么回事?” “什么怎么回事?” “有人质疑你做假慈善!” 苏芙心里一虚。 她对红杏是有一点了解的,如果不了解,当初她也不会出现在拍卖会上。 但很快苏芙就镇定了。 一帮网友再扒又怎么样? 红杏的背后可是宋家! 苏芙冷冷地勾了勾唇,这些网友的动作,不过是跳梁小丑。 “放心吧,没事的。”苏芙顿了顿,说:“把帖子先删了,别引起更大的影响。” 要是石华发现,她借用红杏做一次公益活动,为自己艹人设,结果反倒把红杏给牵连进去了…… 石华肯定不会待见她! 经纪人犹豫了一下,才让人去删帖了。 圈子里有谁爆出不好的消息,你张嘴解释是解释不通的,最快捷粗暴的方式就是删帖。但删完之后,你后续的解释得跟上,出出官方声明、律师函什么的。一件事就压下去了。 但经纪人没想到的是,本来帖子的关注度还不算很高。 因为眼下大家讨论更多的都是孙俊义和韩稳的电影…… 结果他前脚一删,论坛后脚就爆炸了。 【草?竟然删帖了?】 【所以那个楼主……真的说中了】 【真的假公益???这家基金一年很多人捐的!宴太的妈妈都捐了!】 【……继续扒吧。肯定有问题!】 …… 转眼就来到了春节档。 顾雪仪清晨起身,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她竟然已经来到这个新的世界这么久了? “太太,早。”女佣在门口说。 顾雪仪微微颔首,绕过女佣走了出去。 今天是大年三十,所有春节档电影都定在了大年初一首映。 电影的院线安排,全都是由宴氏来做的,第一场就是在宴氏旗下的电影院上映。 一切安排妥当,顾雪仪也就不再去想这些了。 她换上了一身柔软的居家服,穿着拖鞋款款走下楼,指挥着保镖将灯笼挂起来。 顾雪仪还问了问当初跟着宴朝回来的那一拨人。 “你们过年不回家吗?” 那拨人笑了笑说:“哪儿有家啊?我们大都父母早亡,光棍儿一条。过去过年都是在国外呢,那才叫一个没意思……就凑一起,喝喝啤酒,搞个BBQ。” 顾雪仪点头:“原来是这样,那就一起过吧。” 过去顾家也有许多的家将、府兵,他们是不能离开顾家的,所以每年过年也都是同顾家主家一块儿过。 顾雪仪对此倒是很有经验的。 灯笼、窗花都很快贴好了。 宴朝昨晚处理事务,处理到凌晨两点,差一点就半夜飞国外了,最后又按住了。 他走下楼,眼下带着淡淡的青黑,打扮却依旧一丝不苟,西装上连一点褶皱都找不到。 宴朝一抬眸,先是看见了红彤彤的灯笼。 宴朝:? 红彤彤的,和整栋显得奢华的装修风格格格不入。 这是在宴家压根不可能出现的场景。 宴朝的目光一转,就看见了坐在沙发上的顾雪仪。 宴朝心下了然,问:“这些是太太弄的吗?” 顾雪仪抬起头:“嗯,是。过年总应该要有过年的氛围。” 宴朝怔忪了几秒。 过年的氛围……是什么样的? 没一会儿,几个小的也先后起了身。等下了楼,都先是一愣。 整个宴家好像都被一种红红火火的氛围裹住了。 回想往年,每到今天,宴朝多半是在国外,或者外地。宴文姝也同样在国外。宴文宏在胡家,宴文嘉在原家。只有宴文柏一个人孤零零地坐在餐桌前,稀里糊涂吃上一顿饭,就出门和一帮狐朋狗友去玩儿赛车了。 今年,一个个都大眼瞪小眼,你看着我我看着你,一时间还不能适应彼此这样的靠近。 “早……啊。”宴文姝开口还有一点尴尬。 “早。”宴文柏冷淡应声。 宴朝的声音响起:“先坐着。” 宴文姝浑身不自觉地紧了紧,小声问:“大嫂呢?” 反正先找大嫂肯定是没错的。 “在厨房。”宴朝说。 宴文姝困惑道:“去厨房干什么?那边很多油烟的。做中餐就是这点不好,油烟特别多,不管怎么样都避免不了……” 宴朝:“不知道。” 他也不知道。 所以他才更期待,她想要做什么。 宴文姝被宴朝冷淡的三个字堵了回去,也不敢多逼逼,自己找了个地儿坐下了。 其他人也纷纷效仿。 女佣很快端了早餐上来。 顾雪仪这时候也回到了大厅。 “大嫂去干什么了?”宴文姝问。 “看菜单。” “啊?这个需要看吗?” 顾雪仪点了下头:“其实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但过去会有这样的讲究。比如说年节时,桌上要有鱼,象征年年有余……” 的确只是一些小事。 但从她的嘴里说出来,这样的小事,好像一下就变得有意义了。 “还有什么?”宴文姝急急地问。 “放鞭炮,赶年兽,制花灯……” 宴朝垂眸掩去了眼底的光。 她过去过年的时候,家里就是这样的吗? 宴文嘉不高兴地插声道:“我今天还要去一趟公司。” 宴文姝不耐烦地说:“哎呀,反正你也不是第一次放鸽子了!那就不去呗。” 宴文嘉:“……” 宴文嘉看了看顾雪仪的脸色。 “去吧。”顾雪仪说完,才咬了一口鸡蛋饼。 宴文嘉低低应声:“哦。” “晚上会等你回来一起吃饭的。”顾雪仪说。 宴文嘉这才舒服了点,立刻吃完了面前的食物,一边往外走,一边打电话给经纪人。 等吃完了早餐,顾雪仪带着几个小的看了会儿电影。等吃了午饭,宴文姝又问:“还看电影吗?” 电影其实没什么好看的,可是和顾雪仪呆在一起的感觉很好呀! “不看了,要做菜。” “做菜?”宴文姝愣了愣。 顾雪仪点了点头,让女佣给自己取来了围裙。 “过年,总应该有一道自己亲手做的菜。”顾雪仪尚在顾家的时候,每回过年都是这样的。她的爹娘、祖父祖母,兄弟姐妹,都会做上一道菜。 宴文姝立马跟屁虫:“那我也要做!” 宴文柏冷冷道:“你根本不会。” “我学啊!”宴文姝理直气壮。 宴文柏:“那我……” 宴文宏乖乖巧巧一笑:“大嫂,我会做的呀。我和大嫂一起做吧。” 等宴朝和陈于瑾通完电话,处理完事务,走下楼。 又没人了? “太太呢?”宴朝问。 女佣听到这句话,倒也不觉得意外。毕竟先生已经问过好多次了。只是每次问起,女佣脑子里就不自觉地浮现一个念头。 先生怎么不问其他少爷小姐呢? “在厨房,说要亲手做菜。” 她连这个也会? 宴朝一怔。 宴朝稍作停顿,脱去了西装外套,挽起了袖子。 女佣瞪大了眼:“先生?” “围裙。”宴朝说。 女佣恍恍惚惚地去了。 先生……先生也要亲手做菜吗? 等宴朝进入厨房的时候,厨房里已经是一团乱糟糟了。 几个小的压根就不会做菜,也就宴文宏做了个西红柿炒蛋,还比较像模像样。 “先生。”厨师乍然见到宴朝,连忙礼貌地喊了一声。 一时间,所有人全部朝宴朝看了过来。 “大、大哥。”宴文姝干巴巴地叫了一声。 他们都不自觉地站直了。 顾雪仪却是第一眼先看见了宴朝身上的围裙。 嗯? 顾雪仪指了指面前的锅:“宴总要来试试吗?” 宴朝不动声色地应声道:“嗯。” 他说着走上了前。 顾雪仪有点惊奇。 那本书里还真没提到过男主角会这个。 “你们都出去吧。”宴朝说。 几个小的求之不得,连忙溜了溜了。 顾雪仪眨了下眼,也让出了位置,脱下了围裙。 等宴文嘉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年夜饭开饭了。 “你们这里有春节晚会?”顾雪仪突然转头问宴朝。 宴朝滞了滞。 你们……这里? 你们? 宴朝点了头:“有。” 于是没一会儿,顾雪仪就指挥着女佣将饭菜都端到了小桌子上,那里挂着电视,电视开着,正好播上了春晚。 宴文嘉不屑地道:“请了我,我没去。” 宴文姝翻了个白眼:“今天家里都做了菜,就你没做,你不许吃。” 宴文嘉这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 宴文嘉飞快地落了座,抓起了筷子:“凭什么我不能吃?大嫂,哪个是宴文姝做的?” 顾雪仪指了指。 宴文嘉立马尝了一口。 呸。 宴文嘉木着脸:“你打死卖盐的了?” 宴文姝:“放……”屁。她把后半个字咽了回去。 宴文姝:“不可能,我的肯定好吃。” “尝尝文柏和文宏的。”顾雪仪笑了下,说。 宴文嘉立马又尝了尝。 呸。 呸呸呸! “宴文柏的虾压根就没熟。”宴文嘉摸了摸自己的喉咙,觉得自己可能要被傻逼弟弟毒死了。 宴文柏冷冷道:“它本来就可以生吃。” 宴文嘉:“宴文宏的还行吧,没什么特别的。” 宴文姝又翻了个白眼:“我要尝大嫂做的。” 其他人也连忙拿起了筷子。 宴朝不动声色,更快地将筷子探进了盘子。 顾雪仪微微笑着,坐在那里,端庄又美丽。 几秒后。 所有人的脸色都青了青,想吐又不能吐,拼了命咽了下去。 原来什么都会的大嫂,唯独不会做菜啊! 看大嫂那么积极,他们还以为大嫂特别擅长啊! 顾雪仪歪头问宴朝:“好吃吗?” 宴朝:…… 其他人拼了命地冲宴朝使眼色。 宴朝看也不看。 宴文姝心跳都快了,家庭破裂也许就在这一瞬间了! 宴朝:“……好吃。” 他面不改色地伸手换走了顾雪仪做的那盘菜,然后将自己做的推到了顾雪仪的面前。 顾雪仪本能地拿起筷子尝了一口:“……宴总这么会做菜?” 她是真的惊讶了。 宴朝:“嗯。很早以前会做。” 比他们强。 宴朝嘴角勾了勾。 顾雪仪吃了不少宴朝那道菜,因为其他人做的多少都有点难以下咽。 等饭吃到一半,顾雪仪就让女佣拿了个小铁篓过来,她伸手从里面拿出了东西,一人一个。 “压岁钱。” 所有人都愣了一秒。 然后伸手接了过来,牢牢攥在了掌心。 紧跟着连女佣,宴朝的手下,也都分了红包。 顾雪仪还特地给陈于瑾也发了一个红包,只不过是通过网络发出的。 宴朝的眉头不知不觉地皱起。 他的手指蜷紧,扣入了掌心。 我的呢? 这时候宴文嘉的电话响了,宴文嘉起身走到了一边去接电话。 “喂。” “嘉嘉,你今天怎么没有回家?”那头传出了原静的声音。 宴文嘉抿了下唇:“我在宴家。” “你往年不都是在原家过年的吗?你过来,妹妹已经等你好久了。还有你那个电影的事,你过来,我们好好聊一聊……” 宴文嘉吸了口气,终于语气低沉地说出了那句,他想了很久,他以为自己不会说,但从很早以前就深深根植在他心底的话:“你有新的家庭,你们才是一家三口。你的女儿也从来并不期待我。没有必要苦苦维持彼此和睦的假象。” 他用力抿了下唇,回头扫了一眼。 除了大哥正襟危坐,气势压人,有些碍眼外…… 灯笼红彤彤的光映在每个人的脸上。 屋子里温暖极了。 宴文嘉沉声说:“我很好。” 然后挂断了电话。 宴文嘉往回走。 顾雪仪抬眸看了他一眼:“吃糖吗?” 宴文嘉眼角有点痛。 他抿了下唇,坐了下来:“唔。” 顾雪仪从小篮子里随手捡了一颗糖,剥给了他。 宴文嘉接过去咬在了嘴里。 眼角没那么痛了。 宴文宏悄然扣紧手机,调了静音,以确保胡雨欣的电话不会打进来。 …… 宴家灯火辉煌,耳边是他们从来没看过的春晚的声音。 当时针指向十二点,所有人才起身准备回房间。 这是顾雪仪第一次熬夜,她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手扣住门把手,正要推开。 宴朝走在她的身后,突然低低叫了声:“太太。” “嗯?”顾雪仪回过头。 宴朝往她的手里放了一个红包:“给太太的。” 顾雪仪愣在了那里。 她没有给他,那就他给她好了。 宴朝随即转身离开。 顾雪仪攥在了掌心,摩挲了一下。从她成年以后,就没有人再给她发过红包了。 顾雪仪推开门,陡然间觉得存在于那本书里的男主角形象,好像变得更加立体了。 …… 宴文姝回到房间,摸了摸自己的红包:“哎?我的红包壳呢???” …… 大年初一,《明星》、《三分之一の爱》,包括李导的《间谍》,还有其它一些电影,纷纷上映了。 韩稳的选材其实是很巧妙的。 爱情喜剧,格外适合过年的时候观看。 相比之下,能与之相抗的,就是另一部合家欢喜剧,以及一部在去年拿过不俗票房的儿童动画电影。 《明星》怎么看都不像是能打的。 第一场首映很快结束在了十点四十五分。 当观众走出电影院,第一时间拿起了手机。 【草!我吹爆《明星》!啊啊啊求求都去看看它吧!我泪水成河!它真的好好看!】 【孙俊义太会拍了!双线并行!一边是惊心动魄的闯荡与搜寻,一边是孤独屋子里,悄无声息的死去……两边对照,你的眼泪根本就他妈忍不住!】 【原文嘉的演技脱胎换骨了!全片没有几句台词,可你就是忍不住被他打动!好像他就是颜希明!】 【地球上最后一个明星,颜希明QAQ】 【不是,我没太看明白,跟颜希明有啥关系?】 【我我我来讲解,最后有这样一段旁白啊……也就是说,电影里的双线,它们的时间线并不是同时进行的!颜希明更早捡到了黑匣子,2061年他就死了!那时候,外星人其实就攻不进来了!但是因为宇宙之间信息传播太慢,哪怕光速也要很多年,所以直到2091年,人类才察觉到外星文明,开始为保护家园而努力。白袍小队是这个时候出发的,他们来到了庄园,捡走了销毁过的黑匣子……其中有个镜头啊,拍到了椅子上的白骨啊!那就是颜希明啊!】 【草别说了我要哭了!曾经籍籍无名的小队得到了全世界的追捧,他们成为了英雄。可是真正的英雄早已经在三十年前就死去了。】 【原文嘉的眼神真的特牛逼,他最后的眼神,我根本眼泪止不住TVT】 【他曾经受万人追捧,拥有无数粉丝,可是最后他却成为了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他放弃了再尝试和外界联系,他以普通人的身份保护了自己的家园……草,追星狗想想受不了了……】 …… 不过一个上午,票房突然激增到了一亿。 “明星”两个字,以另一种意义,一下引爆了全网。 第72章 一亿、两亿…… 因为前两个月已经累积起了足够的热度,当观众、各大媒体,集体开始夸赞的时候,迅速就吸引到了路人买票尝试。 全网就都眼睁睁地看着,《明星》的票房一路走高。 第一天结束,票房统计软件上,《明星》定格在了2.06亿。 《三分之一の爱》定格在了1.1亿。 这一夜,不知道有多少人都无法入睡了。 #明星票房两亿#上了热搜,紧挨着下面的就是#三分之一破1亿# 无论怎么看,下面那条都显得有点寒酸。 一亿很了不得吗?是,过去是很了不得,但和两亿比起来,就什么也不是了。 【呜呜呜原哥的两亿真的值得!希望还能再涨!冲冲冲!】 【LS的小姐妹平时对电影票房关注比较少吧?不用说希望,是一定会再涨的。明天才是票房高峰期,等着看吧】 【怎么没人提韩稳了?】 【。。。不是没人提,是emmm韩稳这次真的,水平突然大打折扣。像是掐着你胳肢窝逼你笑。主演集体拉胯,拿着出轨劈腿喊真爱,特别令人迷惑。】 【韩稳这次这么垃圾的吗?他不是很自信的?】 【所以才更令人迷惑啊……不过韩稳这次也算做了件好事,养活了一大批影视区UP主,争相吐槽呢orz】 …… 助理一字一句地将评论念给了韩稳听。 这时候是凌晨两点半。 韩稳被人从被窝里捞了出来,票房大卖的美梦破碎,取而代之的是投资人铁青的脸。 “韩导当初是怎么说的?比之前更有爆点,会揽到比之前更多的票房?”宋武冷声说。 韩稳有点不明所以:“不是,不是一亿了吗?都给我报喜了啊!” 宋武踹了他一脚:“放屁!孙俊义都两亿票房了!你抱着一亿你还挺高兴是吧?” 宋武曾经差点投了孙俊义,后头听说顾雪仪投了,他立马转头投了韩稳,有意想和顾雪仪打个擂台。 赚钱倒成了小事。 他就想将顾雪仪的脸面,狠狠地踩下去,让她知道厉害。 韩稳脸色一变:“两亿?不可能!” 他太了解孙俊义了。 孙俊义有他的坚持和骄傲,所以才会在冷题材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后期孙俊义想转型,一口气写了两个小成本剧。但他先拍了,孙俊义就不会再拍同类的。这是韩稳这么久以来的依仗! 孙俊义有可能再横跨一个题材,写出又一个令人叫绝的剧本吗? 宋武狞笑一声:“不可能?你怎么就那么咬定不可能?” “我……” 宋武伸手揪住他的领子:“我告诉你,你的新戏在网上的口碑一路狂跌,我请了水军帮你。但要是票房保不住,让我丢了大脸。” 宋武指了指窗户。 “我就把你从这儿扔下去。” 韩稳住在这栋高档公寓的二十七楼。 二十七楼…… 韩稳双腿一软,开口都磕巴了:“不、不可能。宋总你是知道的,那种眼看要大火的戏,每次上线都有专人来防爆的。有人骂,不代表票房不行……” 宋武冷声说:“我信你最后一次。” 他这才带着手下往门外走。 一边走,宋武还忍不住一边想,艹他妈的,要早知道会是这个局面,他不如在知道顾雪仪投资了的时候,就让人开车把孙俊义撞残。 现在好了,搞什么都没意义了。 门关上。 韩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然后慌乱拿出了手机去翻微博。 “不可能的……不可能……” 韩稳冷汗直流。 但越不可能的事,偏偏就这样发生了。 有宣发在前面带大节奏,再有无数网友自来水,《明星》的票房一路走高。 第二天,2.8亿。 第三天,3.13亿。 …… 与之相反的是《三分之一の爱》。 第二天,5000万。 第三天,1200万。 …… 曾经信誓旦旦说《明星》会扑街,华国科幻无人买账的“业内人士”,这会儿倒也不嫌吃了吐吐了吃,纷纷换了个面孔,开始吹嘘《明星》没准儿能创业内奇迹。 【倒也不必如此捧杀,破二十亿就很牛逼了。】 【姐妹+1,有生之年能看到我原哥的这部电影,已经很值了!】 【大家自信点!还可以更高的!】 到了第五天,有越来越多的影视区UP开始做三分之一的吐槽。 就在大家以为《明星》的票房已经够高了,春节档果然牛逼的时候,许多的普通观众开始出现了报复式观影。 打开论坛,随便一个帖子都是: 《我被韩稳雷死了,拜拜我得去洗个眼睛》 【LZ+1!我和弟弟妹妹一块儿去看的,日,真的看得眼瞎。去看明星了】 【其实原文嘉同期上映的间谍也不错,看完这个,你再看明星,你会发现原文嘉的演技真的6上天了!这次反而是向影帝的演技被质疑了……其实也不能怪他。剧组里塞了好几个流量,向影帝也带不动啊!】 【苏芙演技尤其差劲,上次采访她也还算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一般般】 【忍不住怀疑韩稳的执导水平,苏芙说他在剧组经常夸演员,==演成这逼样也夸?那不怪戏烂了】 …… 影院也是要赚钱的,眼看着韩稳的票房接连下跌,排片也就相应减少了。 如果不是有宋家在背后支撑着,韩稳的新片很快就会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了。 与之相对的。 宴文嘉的微博粉丝又一次疯涨了。 他饰演的角色曾经的职业就是明星,这样的设定太容易将观众带入其中,忍不住将对角色的情感,嫁接到他本人的身上。 宴文嘉经纪人的手机几乎被打爆。 而宴文嘉呢? 他站在路演的后台,扫了一眼微博粉丝的数量——九千万。 宴文嘉倒没什么特别的感觉。 他出道即爆红,有太多的粉丝对他喊着:“原文嘉我喜欢你!” 宴文嘉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接下来他是不是能赚到更多的钱了?是不是能分顾雪仪好多个亿了? 宴文嘉先把粉丝数截了个图,悄悄发给了顾雪仪。 然后才打电话给了经纪人。 经纪人匆匆忙忙接起来,先喘了口气:“原哥,怎么了?” 他刚和一帮人约了下次谈的时间。 “我现在的身价多少了?”宴文嘉顿了下,问:“有宴朝高了吗?” 经纪人:“呃,这个……” 宴文嘉一听他迟疑,就恹恹地挂了电话。 行吧。 他知道了。 “原哥,咱们得过去了。”剧组的新人演员走过来叫他。 宴文嘉:“哦。” 新人演员望见他的模样,心道,原哥怎么看上去不太开心? 他仔细想了想,紧跟着了悟了。 原哥不愧是原哥! 人家之所以能有今天的演技,今天的成就,都是因为他始终未曾骄傲自满过吧!我现在才刚刚出名,有什么可骄傲的?我也得学着脚踏实地点,嗯! 新人演员当天做完路演,就悄咪咪发了个朋友圈。 【原哥真的是我见过的,最谦虚也最有天分更是最最敬业的人了!】 为了怕被人说抱大腿,他还设了除原文嘉以外可见。 结果这条朋友圈转头就被人发到了微博。 网民们又是一阵哈哈哈。 原文嘉有谦虚和敬业和天分这种东西吗? 不过想想新戏,他们就沉默了,也许他们从来就没看见过真正的原文嘉。 一时间全网又都是夸宴文嘉的,甚至还有人为自己过去不了解而莽撞发言的行为,道了歉。 宴文嘉压根没去在意,网上对他是夸是贬。 他收到了回复的短信。 【很棒。】 虽然只有短短两个字,但宴文嘉还是找到了机会,立马给顾雪仪发消息:【大嫂,你关注我微博了吗?你给我凑一个数。】 一切都是如此的顺理成章。 顾雪仪回了个【好】。 宴文嘉马上登上了微博。 不停刷新。 八卦论坛里为此还讨论了好一会儿,宴文嘉上线后,没发微博,也没给谁点赞,他究竟在干吗呢? 难道是在欣赏网上的彩虹屁吗? 直到十来分钟后。 顾雪仪做完了手头的事,她拿起手机,搜索到了宴文嘉的微博,关注。 下一秒,宴文嘉就下线了。 【???】 【原文嘉在干吗?】 【咦!刚刚顾雪仪好像关注他了】 【这时候才关注吗?我以为俩人老早就互关了,看来是我的记忆出现了问题】 【哈哈哈原文嘉不会是一直在等顾雪仪关注他吧?】 【……】 【草,我真相了?】 【其实之前就有人怀疑过两人的关系了,但是吧……太不可思议了你懂的吧。这事儿真的玄妙……】 网友还在感叹这个春节档,真是吃瓜吃到饱。 顾雪仪坐在书房里,刚练完了一页字。 她有些时候没有练过字了,这会儿提笔都有一点生涩了。 宴文姝却在这时候敲响了门。 “进来,门没有锁。”顾雪仪头也不抬。 宴文姝立马钻了进来,干巴巴地说:“大嫂,票房过十亿了!” 顾雪仪点点头:“嗯。” 宴文姝伸长了脖子:“大嫂你一点都不关心吗?” “结果已经摆在那里。”顾雪仪淡淡说着,丝毫不影响手上的动作。 宴文姝凑近看了看,惊诧出声:“大嫂,你真厉害啊!你还会写这个!” 顾雪仪点了下头。 宴文姝也不再打扰,自觉地退了出去。 但是在外头,才坐了半小时吧,宴文姝就忍不住又来了。 “大嫂,今天可能要破十三亿了!” “大嫂,网上好多人夸电影,也好多人夸你……” “大嫂……” 宴文姝跟地鼠一样,时不时地冒一颗小脑袋出来。 倒是比顾雪仪还关心。 仿佛网上涨得那些票房,都有她一份儿,那些网友夸顾雪仪,也等于夸了她似的。 宴文柏坐在楼下沙发上,不耐地冷冷吐槽:“话真多。” 宴文姝耳朵尖,立马趴在栏杆上,大喊一声:“关你屁事。” 宴家足够大,说话难免有一点轻轻的回音。 宴文姝骂完又连忙捂住了嘴。 大嫂在书房,大哥也在书房。 任意一个人听见了,她搞不好都得挨收拾。 宴文柏拢紧了面前的资料书,目光依旧冷冷的,但耳朵却抖了抖,跟着竖得直直的,继续悄悄听宴文姝在楼上大声逼逼。 只有宴文宏怔怔坐在沙发上。 她很厉害的啊。 她也不缺他给出去的那五个亿。 宴文宏咬了下唇,强烈感知到自己是可有可无、不被需要的。尽管顾雪仪已经告诉过他,喜欢他的人并不会因此而割裂爱意……但将自己变得有价值这一点,早就深深刻入他的骨子里了。 我还想要再过十九岁、二十岁、二十一岁……长长久久的生日啊。 宴文宏腾地站了起来。 宴文姝看见他的动作,趴在栏杆上问:“宴文宏你干什么去?” 宴文宏:“做题,准备竞赛。” 宴文姝一慌:“……你、你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做题了啊?” 她还没做家教布置的作业呢。 宴文宏没再应声。 宴文姝咬了咬牙,跺了跺脚:“我、我也刷题!我去刷题看书了啊大嫂!”后半句,宴文姝的音量拔得尤其的高。 宴文姝加快脚步,也回了自己的房间。 孤零零的宴文柏:…… 宴文柏在那里坐了半个小时,最后还是拿起了手机。 还是自己看吧。 夸宴文嘉的? 跳过。 【理性分析,这次宴太能赚多少?】 【好像也不是很多,还得给发行方、院线啥啥的分钱呢】 【那也不能否认顾雪仪女士是牛逼的啊!】 【我要是个男的就好了,呜呜,我就可以娶她了】 宴文柏嘴角一抿,扣倒了手机。 不要脸! 宴文柏气得脖子都红了。 顾雪仪又写完了一页字。 她接了个电话。 那头传出了一个豪门太太的声音,至于具体是谁,和她说过话的实在太多了,她也记不大清了。 “宴太!恭喜啊!”那头的声音有点兴奋,又有点尴尬,她说:“宴太要是有空的话,我请宴太吃个饭吧?给宴太庆个功?”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那头的人听见这声轻笑,都忍不住暗暗嘀咕。顾雪仪是够美的,连笑声都是好听的。 “吃饭就不必了,是为什么事找我?”顾雪仪问。 其实她心下差不多猜到了。 打电话来的也算是个聪明的,跑得比别人快些。 “我想请宴太指点指点,我之前投过的那些项目,究竟怎么一回事。”那头小心翼翼地道,似乎是怕顾雪仪拒绝。 顾雪仪这才问:“你是哪家的太太?” 那头噎了下。 不过倒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人宴太身份和她们不同,人家不仅是宴朝的老婆,人家自己还有本事啊! 跟她搭话的豪门太太,肯定不差自己这一个…… 而且自己这不是也就看见票房爆了,才腆着脸凑上来的吗? 那头想通了,很快道:“宴太,我是王子雄的太太。我姓李。” “王太太怎么不问问家里人呢?”顾雪仪又不紧不慢地问道。 王太太尴尬了一瞬。 但电话都打了,那就厚着脸皮呗。 王太太叹气道:“我以前在娘家的时候,学的是音乐。后来和老公结了婚,更没进修过相关的金融知识。像我这样的,就是个摆设,宴太懂吧?哦,宴太你不懂。你肯定和我不一样的,你那么厉害……反正吧,家里人是不会帮我看这些的,也不会跟我聊这些。我跟我老公感情本来也不好,我要多问几句吧,他还以为我要不懂装懂,想插手他的生意……” “那你带着项目书,详细的资料,到我这儿来吧。”顾雪仪说:“我懂的其实也不多,但我身边有更懂的人。” 顾雪仪从来不做大包大揽的事。 她不行的时候,就会立刻将这件事分给手底下的人。 比如说宴氏的资源,她就利用得毫不手软。 王太太只当她谦虚,连声在电话里谢过了。 之后也不耽搁,连忙搜罗出了那些资料,还从自己那里,仔细挑了挑还没拆过的东西当做礼物,一块儿带着就出门了。 家里人看见她的动作,就随口问了一句:“去干什么?” 问完,他们也没仔细听。 反正除了做美容拉个皮儿,就是买包买鞋,再不然就是和一帮豪门太太搞个沙龙、party……还能是什么? 王太太满心欢喜,头也不回地说:“去宴家。” 一时间所有人都停住了动作,疑惑出声:“去哪儿?” 他们以为自己听错了。 “去宴家啊。” “你去给宴太贺喜?嗯,贺喜是应该的。但是宴家你进不去啊!”她的丈夫王子雄皱了下眉,说:“这么多年,除了宴总失踪的时候,有人登了门外,你看谁登上过宴家的门?” 王太太愣愣道:“可是宴太请我去的。” 王子雄不以为意地道:“她只是宴总的老婆,宴家她能做主吗?你别去自讨没趣了。宋太到时候肯定要组织聚会的,你到时候去凑热闹不就行了?” 王太太想了想自己。 自己在王家也做不了主。 好像……好像是这么个理。 但是王太太又想着,刚才和宴太打了电话说要去,如果这会儿不去的话,那岂不是还要得罪宴太? 求上门的还是自己呢。 王太太还是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王子雄脸色拉了拉:“一会儿让宴家拦门外,丢的不还是我的脸?” 王太太上了车,径直到了宴家大门外。 厚重的铁门紧紧关着,看着冷冰冰的,但王太太抬头一看—— 两只红灯笼一左一右挂在上面,透着说不出的喜庆。 王太太愣了下,才下车抬手按了门铃。 很快就有保镖过来了,隔着一道门,轻声问:“您有什么事吗?” 宴家果然规矩多。王太太心底一时也没底儿了。 她其实也是听说过的。 她听说连江家、宋家这样的,上宴家门拜访,都曾经被拦在门外过。 王太太连忙扯出个笑容:“我来见宴太太。” 保镖惊了下:“好,您等等。” 他连忙回头去打别墅的内线电话了。 之前先生不在,宴家理所当然由太太做主,但现在不一样了。先生并不喜欢别人到家里做客…… 宴朝刚刚又结束了一个远程会。 一个内线电话接到了他这里。 宴朝接了起来。 那头传出了保镖的声音:“先生,有位王太太上门,说是应了太太的约前来的。” 宴朝搜寻了下记忆,没能从中找到什么王太太。 “太太约了她?”宴朝低声问。 “是,她是这样说的。” “让她进来吧。” “……是。” 王太太当然不能开车进去,她只能跟着保镖沿着路往前走,绕过前花园和喷泉,来到了门厅。 当真正踏足宴家的时候,王太太都还有种不真实感。 没、没被拦啊? 女佣请她坐下,又给她倒了茶,然后就有人上楼去请顾雪仪了。 王太太坐在那里,左右一打量,发现别墅里不仅有灯笼挂着,竟然还贴了福字,贴了窗花……真是好、好接地气啊。 这时候脚步声响起。 顾雪仪下楼了。 王太太抬头望去。 这位宴太太的打扮简单,不如宴会上的气势逼人,倒是让她感觉到没那么具有压迫感了。 顾雪仪也打量了一眼这位王太太。 长相温柔,姿态端庄,头发烫了个卷儿。 好像上次沙龙的时候,她也在。 顾雪仪说:“律师还在路上。” “律师?” “嗯,合同上的一些漏洞,需要专业人士。” 王太太一下紧张了,她想起了那次沙龙上,顾雪仪微微勾唇、神色冷淡的模样,又想起了顾雪仪说过的话。 那些项目……有问题?! “你叫什么?”顾雪仪在主位落了座,从女佣手中接过一杯茶,低声问。 王太太也不生气,连忙重复道:“我是王子雄的太太,我姓李……” “我是问你的名字。”顾雪仪也耐心地重复了一遍。 “我啊?”王太太顿了顿,这才说:“李辛梅。” 她放下手里的项目书和合同,指了指上面的签名。 顾雪仪看了一眼,点了头:“嗯,你先简单和我说一说吧。” 李辛梅连忙说了起来。 律师差不多过了半小时才抵达宴家。 内线电话又一次打到了宴朝这里。 “律师?”宴朝站起身:“让他进来。” 律师抵达客厅的时候,宴朝也推开了书房的门,反手锁上,缓缓向楼下走去。 李辛梅见到了宴氏的律师。 宴氏的律师团可太有名了,李辛梅当然是听过的。应该比红杏的律师团更厉害吧?红杏用的律师,可不是宋氏本家的。 李辛梅心底滋味儿有点复杂。 宴太竟然这么上心? 正想着的时候,李辛梅看见律师猛地站了起来,喊了声:“宴总。” 李辛梅僵了僵,尴尬地起身:“宴总。” 哪怕宴朝看上去并不难相处,但还真没几个人不怕宴朝。 李辛梅本能地转头去看顾雪仪。 顾雪仪放她进来,宴总知道吗? 宴氏的律师是能随意用的吗? 然后李辛梅就看见,顾雪仪连起也没起身,只抬头淡淡道:“宴总忙完了?” 宴朝应声:“嗯。” 顾雪仪顿了下,问:“今晚吃粉丝煲好吗?” 宴朝诡异地停顿了下。 李辛梅:? 连晚上吃什么,宴太都要过问宴总吗? 宴朝:“……那就粉丝煲。” 顾雪仪低头抿了口茶,再抬起头来的时候,嘴角已经弯了弯,眉眼动人。 宴朝的目光深了深,这才走到了顾雪仪身旁,一并落了座。 李辛梅一下有点坐立难安了。 不止她,连律师都觉得压力有点大。 他并不是宴氏核心律师团里的人,所以见到宴朝难免觉得又敬又畏。 顾雪仪抬了抬下巴,示意李辛梅:“你继续说。” 说完,她转头看向律师:“麻烦你先看一看合同了。” “不麻烦,不麻烦。”律师连忙抓起了合同。 顾雪仪发了话,李辛梅只能磕巴地接着往下说:“这个项目的负责人跟我说,这项技术国内还没有……” “国内已经有了。”宴朝不咸不淡地插声:“也并不是什么稀罕的东西。” 宴朝的话,李辛梅当然不能不信。 李辛梅有点焦灼,她皱着脸,眼角都拉出了一条条细纹。 她接着往下提了另一个项目。 “这个项目你投了一百万?”顾雪仪问。 李辛梅点头:“是,这个我觉得应该没问题吧?” 宴朝再度插声:“这个项目投一万都嫌亏。” 李辛梅胸口哽了哽,心底不由更慌乱了。 “那,那这个呢?”李辛梅又推了一个项目书到面前。 宴朝:“这也叫项目?” 李辛梅呆坐在了那里,从来没有直面遭遇过这样大的打击。 之前那些项目负责人,包括红杏里的其他人,也都是跟她说,投资就是这样的,不可能短期立刻就看见收益的。除了红杏自己的项目,有宋家在背后做支撑外,其它小的创业团队,起码得一两年才能回钱。 李辛梅想想一两年也行,所以也就耐心地等了。 那时候没什么钱,但她还看得见希望。 现在…… 李辛梅坐不住了:“这些……这些……” 律师也终于抬起了头,他无奈地说:“合同上满是漏洞。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您应该是遇上骗子了……” 李辛梅脸色大变:“我前前后后,都投进去……投进去一千七百多万了……” 说完,李辛梅也顾不上他们会不会见笑了。 这笔钱对于宴家来说,是不算什么,可对于她这样的来说,已经是很大一笔钱了。 李辛梅恍惚地抬起头。 宴总一眼就看了出来不靠谱…… 不,更厉害的是顾雪仪。 李辛梅反复回想那天沙龙上,顾雪仪说的话。她一早就知道了!她不仅知道这个!她还暗示了……暗示了所有投资基本都有问题! “其他人投资的,是不是也……”李辛梅声音艰涩地出声。 顾雪仪点了下头:“是。” “您早就知道了?” “是。”顾雪仪顿了下,淡淡道:“拿慈善捐助会做掩盖,私底下搞投资会,能是什么好东西?” “我得告诉其他人……”里面有几个太太,和李辛梅的关系是相当好的。 她匆匆忙忙站了起来,脸色越发难看。 “她们不一定会信。”顾雪仪淡淡道。 李辛梅顿住了:“那怎么办?”她已经不自觉地用求助的目光看向了顾雪仪。 顾雪仪看向律师:“把有漏洞的地方都圈出来,批注上正确的。”她又看向李辛梅:“你把合同带上。” 李辛梅连连点头。 还是宴太考虑得周到! 这样一来,证据也有了! 宴朝这才又开了口,他说:“还有一个更快捷的办法。” 李辛梅转头看过去。 宴朝淡淡道:“把我说的话,转述给他们。说是我说的。” 宴朝在商界年少成名,现在又执掌着宴氏庞大的商业帝国,他的话,当然是一句重逾千金的。 “何必把宴氏扯进去呢?”顾雪仪摇了摇头:“这样就够了,去吧。有这份儿合同,再有红杏基金的事,她们不信也得信。” “什么红杏基金的事?”李辛梅有点糊涂。 “最迟也就是明天,你就知道了。”顾雪仪说着:“哦,对了。记得报警。” “报、报警?”李辛梅又愣住了。这些豪门出了事儿,哪有几个正经去报警的啊?都是自己私底下去处置了。 但她转念一想到面前这位宴太,一直以来都是热衷警民合作的好市民。 李辛梅点了头:“好,我会报警的。” “去吧。”顾雪仪说。 李辛梅低声说:“谢谢宴太。”“谢谢宴总。” 说完,她才转身往外走。 这时候,她听见背后又传来了顾雪仪的声音。 顾雪仪轻声问:“宴总不去吗?” 宴朝:“……” 李辛梅心想,去哪里? 宴太太怎么还赶宴总走呢? 外面不都说,宴太爱宴总爱得疯狂,宴总却不爱她吗? 宴朝淡淡道:“不急。” 顾雪仪:“五点半了。” 宴朝:…… 宴朝:“把围裙拿过来。” 李辛梅:??? 李辛梅这下是真的迷惑了。 拿围裙干什么? 和五点半又有什么关系? 李辛梅往前走着,脑子里电光石火间闪过了什么—— 今晚吃粉丝煲好吗? 那不是顾雪仪在过问宴总! 那是顾雪仪在点菜! 李辛梅惊住了,等走出了宴家,她才发现自己同手同脚了。 还有礼物都忘记留下了。 李辛梅低头看了看手中的礼物。 算了。 这次宴太帮了她太大的忙!甚至连宴总都出来了!她下次总该准备个更贵重的礼物才对! 李辛梅上了车。 司机看她一脸魂不守舍,连忙问:“太太,怎么了?” 李辛梅摇了摇头。 她今天得知了太多的秘密。 有投资会的,有宴总和宴太的…… 司机也不再多问,一脚踩下了油门。 等李辛梅回到了家。 王子雄看她手里还拎着礼物,离开时什么样,现在还是什么样,不由冷笑一声:“怎么样?没进去得了吧?这是去哪里逛了这么久?又去商场了?” 王子雄的母亲也忍不住皱眉说:“你屋子里什么钻石宝石都成堆了,还去扫货?怎么不学学金家太太?” 李辛梅:“我进去了。” “什么?” “我进宴家了,宴总也在,说了几句话,我就回来了。” 李辛梅也不看他们的脸色,匆匆上楼去打了电话。 对,还得先报警。 上次沙龙她们就该听宴太的!结果没听! 这次她得听了! 宴家。 宴朝穿上了围裙,律师看见这一幕,有点瑟瑟发抖,恍惚间甚至怀疑自己活不过明天。毕竟自己竟然看见了宴总穿围裙?宴总穿围裙??? “宴总,宴太……我,我先走了……”律师连忙告辞。 顾雪仪点了下头:“嗯,辛苦了。” “不敢不敢。”律师应着声退出去了。 宴朝转过身,这才出声道:“太太连这样的小事也管?” 顾雪仪轻挑了下眉:“以小处见大事,蚁多咬死象。有多少人,多少事,都是毁在一个‘小’字上的?” 宴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不急不缓地道:“我明白太太的用意。” 但她不嫌麻烦,随手救一个王太太,还是让他觉得惊讶。 她少于让宴氏的名头露在前,自己却又英勇无畏,难得还心怀慈悲。 宴朝抿了下唇,说:“鲜虾粉丝煲还是蟹肉粉丝煲?” 顾雪仪勾唇笑了下:“蟹。” 宴朝将她笑起来的模样,牢牢拓进了脑海中,然后才挪动了步子,转身往厨房的方向走。 顾雪仪的心情很不错。 谁能想到呢? 原来那本书的男主角这么会做菜啊! 可真是好极了! 这段婚姻倒也还可以多维持两日……不,多维持两个月吧。 …… 《明星》的票房一路狂飙,八卦论坛里涛苏芙假公益的高楼也删了一栋还有一栋。 苏芙坐在屏幕后,满头冷汗。 怎么会这样呢? 她的演技被狂喷,不止是她,整个剧组都被狂喷了,连向影帝都不得不暂避风头。 她眼睁睁看着票房一天比一天少。 可这也就算了。 那些八卦的网民,竟然还在聊她做假公益的事!怎么办?怎么办?被石华看见的话,她要怎么办? “那天拍我公益照片的,是哪个工作室的?”苏芙打电话去问经纪人。她的声音夹杂上了一丝慌乱。 “今今工作室。” “怎么又是他们!那个记者不会是郁筱筱吧?” “我、我查查……好像、好像是。” 苏芙气得砸碎了个杯子。 “现在怎么办?都在质疑我做假公益!” 满屏都是…… 【白富美人设崩塌】 【绝了之前还拿自己画的画去拍卖,明明稀烂,粉丝还硬吹。怀疑那时候就有问题了】 【搞不懂,苏芙演技差,长得也不算特别漂亮,怎么就火了?】 …… 每一句都戳在苏芙的心肝肺上。 “要不,你告诉宋家吧?再不说,就怕之后事情大了你收拾不了……”经纪人在那头建议。 苏芙怎么敢? 郁筱筱说不定就是故意报复她! 宋家只要一问宋景,就能知道她那天在宴会上欺负了郁筱筱,结果招来了这么个麻烦,还把红杏牵了进去。 ……宋家要是知道了这些,她还能好吗? 她得装死,对,得装死。 苏芙挂断了电话,又刷新了下页面。 帖子怎么还没删掉? 她点进去,正好看见最新的回复—— 【已经举报给京市民政局了】 【举报了+1】 【市长信箱,□□都举报了】 苏芙眼前一昏。 另一头,投资会骗钱的消息也渐渐在豪门太太中间传播开了。 这一天,是正月十五。 《明星》票房破39亿了! 作者有话要说:顾姐:今晚吃粉丝煲好吗? 宴总:行,我懂了。 第73章 一时间全网都是恭贺《明星》的,甚至还预祝了破40亿。 这时候韩稳的片子,也被拉了出来遛遛。 @娱小记:不知道现在@导演韩稳是否还能维持之前的意气风发呢? 【营销号这么快就来踩了?人家也赚了2.32亿了OK?==小成本哪里比顾雪仪差了?请这位豪门太太少请点水军。铺天盖地都是吹明星的,就非要逼死三分之一吗?】 【讲道理,2.32亿很多了,我一辈子都赚不到。】 【这么快就拉我顾姐出来了踩?来来来,姐姐给你算个账。这2.32亿里,首先你得交5%给专资办,再上交3.3%的营业税,共计一千九百多万,这是不可分账的票房。剩下可分账的91.7%。然后,院线和影院分别是封氏、江氏、宋氏三家旗下的,这91.7%里,你得分50%给影院,7%给院线。现在还剩1.21亿。《三分之一》前期为了跟上宣传,压过《明星》的势头,制片方宋氏要求发行方封氏另外预付了宣发费,于是发行方会收取净票房91.7%里的20%……现在还剩多少了呢?只剩四千多万了哦~《三分之一》一个小成本片,资方有三家,他们一共投资了六千万。因为《三分之一》越来越垃圾,这两天发行方和制作方为了增加排片,还得从自己的分账里,掏至少三个点给影院……来,你再看看,现在谁赚了?如果韩稳不肯认输,还要维持虚假表象,下面不会赚,只会越亏越多……别内涵我顾姐买水军了,我顾姐有钱也不花这儿。都是自来水我谢谢您嘞!有这功夫,三分的水军多发动点粉丝去刷票房不好吗?】 【哦,再补充一下。预售和第一天票房这么高,后面扑成这狗样子,也是电影圈的笑话了!真正江郎才尽的不是孙俊义,是他韩稳。水军洗地别再拉我顾姐下水了!不然姐姐又打你脸哦~】 【实不相瞒,LS的姐妹,我压根没看懂。不过我知道了,《三分之一》真的垃圾……】 【我现在突然很好奇顾雪仪女士一人投资能赚多少了】 【三分骚操作开始了,锁座了噢==建议关注一下】 【LS的姐妹在哪家影院?我们这里也锁午夜场了,绝了。】 【在加格影院,坐标临市。】 【我也是加格影院,买的明星的票,出票是三分之一。。。不过我在陆市】 【来了,来了,这熟悉的操作,偷票房开始了!没想到韩稳还干这个……难怪顾雪仪女士骂他无耻鼠辈。】 【讲道理,可能是资方干的吧?不一定是导演能做主的啊。】 【加格影院是宋家的吧?所以宋氏干的?为了给自己投资失败挽个尊?就利用自家影院这么搞?】 《明星》的粉丝,包括孙俊义、宴文嘉的粉丝,也都一下不满了。 孙俊义的粉丝都没啥战斗力,之前孙俊义被嘲的时候,他们也就一块儿挨嘲。 但宴文嘉的粉丝就不一样了,战斗力一个比一个牛逼。 她们心想,我们原哥好不容易演技牛逼大发了一回! 艹你们全家竟然敢偷我原哥的票房! 宋氏为了面子好看又锁座又偷票房的骚操作,很快上了热搜,被粉丝喷了个狗血淋头。 宋家。 宋武站在宋成德的跟前,低着头,动也不敢动。 “我以前说过什么?”宋成德用手中的拐杖点了点地:“要做事,你得不能让别人发现。你倒好,用自家影院搞这一套,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宋氏的人吗?你怎么不去找江二,去找封俞谈呢?你不会动动脑子吗?” 宋武一声不敢吭,但心底却忍不住想。 江二?封俞? 这两个,他敢去找吗? 这俩都和宋成德一个级别。 江二是个流氓,封俞是个神经病。 就算他去找了,他们也不见得会帮他,没准儿还得奚落他是个废物。 宋武想到这里,攥起了拳头。 石华这时候缓缓走了出来:“倒是小看了顾雪仪,你输在她手里也不亏。及时止损才是聪明人,何必还在外面坏宋家的名声?” 宋武将头埋得更低了。 这样才能遮住他眼底的不满。 宋成德问石华:“事情怎么样了?” “凑了三十多亿了……” “顾雪仪这个女人……”宋成德低低出声。 石华压下心底的不快,公事公办地道:“幸好她还有对蠢爹妈能捏在手里,不足为惧。” 就在这时候,有女佣疾步跑过来,神色惊恐地喊了声:“太太。” 石华皱眉转头:“没看见这里正在说话吗?” 女佣把电话往前递了递:“程太太有事……急事。” 石华伸手接了过来,还没开口,那头就传出了惶急的声音。 “大事不好了宋太!红杏的人……找上门了。” “什么?” “就是那些……其他那些太太,全部都要您给个说法,说那个投资会就是您弄来骗钱的!” 石华气定神闲道:“她们从哪里听来的?她们连我都不信了?” 女佣很快又跑了过来:“太太,你的手机响了……” 石华皱眉,接到手中。 “你先等会儿。”石华对程太太说。 程太太面色灰白,满头大汗,拼命地喊:“宋太,你听我说,宋太……” 石华先接起了手机的电话。 “宋太!不好了!有人在网上爆咱们红杏做假公益,揽财为己用……” 石华依旧冷静非常:“删帖、控制舆论风向。” “早就在删了,几天前就在删了……” “那你们怎么不早点告诉我?” “那事不是咱们操纵的,是一个小明星的团队负责删的,所以咱们这边一直没检测到。今天才发现,帖子已经删都删不完了……”那头的语气越发焦急。 “怕什么?是什么平台在发?给我接平台老总的电话。”石华冷声道。 那头咽了咽口水:“就怕没用……” “怎么会没用?” “因为多次删帖,那些网民都学聪明了。现在事情已经被捅到民政局那里去了……上面肯定要下来监察的……” 石华这才意识到在她没有注意到的地方,事情已经滑向了一个不可测的深渊。 最关键的是,她才刚刚利用红杏玩了一笔资金转账……账面都还没做漂亮,一查一个准! 石华脸色一变。 那程太太口中的…… 石华重新拿起了电话,问那头的程太太:“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 石华已经很多年没有这样过了,宋成德一下也面色肃穆了,连忙将电话拨给了助理,问外头有什么事。 但网络上一点事发酵起来,对于宋氏来说实在不算什么,那头的助理都没觉得是多大的事。 一开始只是顾雪仪在投资会上见到孙俊义,和韩稳对上,引起投资之争。 再是张昕捐款,宴文嘉点赞,带动明星及粉丝捐款。 再是一张公益照片。 再到宋武投资失败…… 都是不相干的事。 但因为电影铺垫了足够久的热度,以致于当红杏贪了善款的事爆出来的时候,全网都炸了。 【是我输了,红杏才是最会吸血的】 【草我家小爱豆很穷的啊!!!之前响应红杏的公益活动捐了十万进去啊!红杏cnm!】 【这就是所谓的上流豪门?呕】 【别地图炮,听说一帮豪门太太全被骗了,红杏私底下搞投资会,一帮傻白甜太太往里面不知道投多少钱了,全进石华口袋了】 【草,那我顾雪仪女士的妈妈投的钱,不是也砸里面了?】 【恍恍惚惚好像也不算亏,之前顾雪仪女士从宋家赚了一亿走。】 …… 红杏之前花了大力气,以一种高贵、神秘、有钱有势的形象,进入到了大众的视线中。 结果才几个月,就崩塌得这么快。 那些意识到自己小爱豆被骗了的粉丝,更是愤怒上了头。 【宋氏果然不是什么好玩意儿,一边打压明星,一边还搞出慈善丑闻】 【苏芙也是个恶心人的玩意儿,做假公益】 【扒出来了哦,她是宋成德的干女儿,她捐钱给红杏是假捐吧?别艹白富美人设了真的吐了】 …… 一时间,宋氏连带宋氏旗下的影业,还有牵扯其中的苏芙全部人人喊打。 偏偏前者又参与了电影的投资,后者参与了电影的演出。 韩稳的电影彻底从院线上退出去了。 成为了一个高开低走的笑话。 孙俊义也是在这时候终于接受了媒体的采访。 网上更传闻《明星》已经接到国外电影节的邀约了。 韩稳不敢再看下去,他连忙将电话打给了宋武。 没人接! 怎么会没人接! 韩稳想到了发行方,于是将电话打到了封氏,但封氏的人却格外的冷冰冰。 “韩导的电影这么烂,不如先回去学学怎么做人吧。” 韩稳愣住了。 电影烂?和他先学做人有什么关系? 封氏这头的人冷冰冰地回完话,就立刻给封俞打了过去:“封总,我已经按您的吩咐说了。” “哦。”封俞随口应了声,就挂断了电话。 韩稳不服气地又拨了一次,却是没人再接了。 这还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他竟然被发行方抛弃了? 连封氏都不想赚这笔钱了? 韩稳脸色发青。 他有这么烂吗? 韩稳的手机很快又响了,他快速抓起来一看,却不是他期待的宋氏或者封氏,而是他的助理的电话。 “韩导,完了……全完了……你去看孙俊义的采访。我们,我们不仅票房亏了,我们还得赔钱!” 韩稳连忙打开了电脑,找到采访。 孙俊义已经又恢复了昔日的模样,他抓着麦,面无表情地说:“知道韩稳为什么这部电影会扑吗?因为他手里那两部小成本创下票房奇迹的电影剧本,出自我的手。他是个小偷,他偷走了我的剧本。” 他说出来了! 韩稳眼前一黑,一屁股跌坐了下去。 孙俊义的电影票房大卖,大家肯定会相信他的话了! 哪怕那两个剧本与他的风格大相径庭,但现在这部科幻片也和他的风格不一样不是吗? 韩稳耳中嗡嗡。 助理声嘶力竭地在手机那头喊:“我们完了……票房扑街,资方、发行方,都得怪到咱们头上……怪我们闹出了丑闻……” 孙俊义的一出采访,再次将这部电影推上了风口浪尖。 【真的假的?我吹爆的片子,原来是从孙俊义那里偷的?】 【我是信了……】 【草,这事想想也太后怕了啊。如果孙俊义新片没遇到顾雪仪女士,片子流产。他站出来说韩稳偷了剧本,谁会信?以韩稳这两年讨资本喜欢的程度,买水军带节奏反掐孙俊义不成问题吧?没准儿能一下把人掐死。】 【……真是可怕。通稿都说孙俊义离了韩稳的编剧,就扑街了。然而事实上是他拿走了人家的剧本,让人家扑了几年。】 【所以啊……顾姐到底是个什么神仙啊呜呜。顾姐大手一挥,投资了孙俊义,让他东山再起了。面对媒体采访,又毫不客气地指责韩稳无耻鼠辈,我要是孙俊义,草,我他妈不得感动死?】 孙俊义结束了采访。 他走到台下,用手机看了看网络评论,然后挑了最后那一条,转发。 @孙俊义:已经感动死了。 引得网民又是一阵啊啊啊。 【我也想拥有顾姐这样的老板!】 【+1】 孙俊义顿了下,又发了条新的。 @孙俊义:原文嘉真的是一个天才。 【哈哈哈孙导怎么还记得这个事?】 【我错了,我再也不说孙导你眨眨眼了,原文嘉的确是个天才!】 红杏内部乱成一团,苏芙被宋家的人带走,韩稳惶然躲在公寓里不敢出门,网络上也在讨伐红杏,讨伐韩稳,一边又在大肆吹捧电影的主创,吹顾雪仪…… 一团团乱象聚集在一块儿,让网民们大呼一片瓜田吃不完的时候。 顾雪仪在收拾东西。 “竞赛怎么会在这个时候?”宴朝抬头看着宴文宏。 宴文宏抵挡着宴朝的目光,低声说:“一个比较冷僻的比赛……它就在这个时候。” 宴文姝都快气哭了:“怎么我在国内的时候,大嫂要陪你去国外?” 宴文宏差点压不住嘴角的笑容,但为了不将得意流露出来,宴文宏还是只眨了下眼,一声没吭。 宴朝浅浅皱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顾雪仪很快下了楼。 保镖在后面拎着行李箱。 宴朝这才站起了身,看了下保镖:“不带他们。” “嗯?”顾雪仪抬头看他。 宴朝指了指门外守着的几个手下:“他们跟你一起出国。” 那几个手下早就和顾雪仪熟悉了,过年都是在宴家一块儿过的。 他们连忙冲顾雪仪笑了笑,说:“太太,我们会保护好你的。” 说完,想了想又觉得好像忘了什么。仔细琢磨几秒,才又想起来,连忙补了句说:“还有小少爷。” 顾雪仪心下惊讶。 她并不是不识货的人。 如果说宴氏的保镖就足够厉害的话,那是在国内。而这些手下,却是跟着宴朝在非洲死里逃生的。他们显然更适应国外的环境。 顾雪仪低声说了句:“谢谢。” 宴朝一下想到上次他出差的时候,她带了一个藏饰给他,祝他一路顺风。 “你记一个号码。”宴朝说。 “嗯。”顾雪仪点点头:“你说。” “最好是背下来。” 顾雪仪也不质疑他为什么要这样说,点头应了声:“好。” 宴朝却是突然一步上前,俯身贴耳,气息喷洒在顾雪仪的耳畔:“1-323……” 那一刹有点猝不及防,成年男性的气势与气息,骤然包裹住了她。 宴文宏怔怔望着这一幕,攥了下手指,低下了头,掩去了眼底的光。 “……太太记下来了吗?”宴朝低声问。 “嗯。”顾雪仪点点头:“记好了。” 宴朝这才又退开,恢复了礼貌绅士的模样。 宴朝的手下上前接过了行李箱,一行人走了出去,赶往了机场。 顾雪仪出国的事,并没有瞒过江越和封俞。 江靖忍不住问:“宴太太出国干吗?” “陪宴文宏去参加什么比赛。”江越不耐烦地回答。 江靖一下变成了柠檬精:“草!怎么又陪弟弟?” 江越回过头:“你想我陪你啊?” “我没说,我也没暗示,真的!我先走了。”江靖脚底抹油溜得飞快。 封俞听说了消息,忍不住掩面笑出了声。 “她把红杏搞得乱糟糟,抽了宋氏的储备资金,等于断了宋氏一条生脉,随手又碾死了韩稳,自己却跑国外去了……哈,哈!这些对于她来说算什么?随手为之的小事,连等个结果都不必?哈哈……宋成德那老东西是不是气疯了?要早知道,就不会大大方方让她赢一亿了……” 宋成德的确差点气到心梗。 他这才知道,石华口中不足为惧的顾雪仪,在他眼中以色惑人、令人心痒痒的顾雪仪,究竟都干嘛了。 石华终于变了脸色,她一脚踹在了宋武的身上,带着高跟鞋。 “是你惹的祸是不是?是你那个小情人的哥哥开的学校,害了宴家少爷,才惹了祸事是不是?” 宋武面色灰败,又想起了她说的那一句“还没完呢”。 真的是他惹来的祸吗? 就那么小,那么小一件事……不,害怕的不应该是她吗?为什么最后成了他?明明是她惹了宋家啊! 这时候宋成德接了个电话。 “宋总,上面来人了。” 宋成德定了定脸色,把手机抛给石华:“红杏的事,你自己处理。” 石华脸色大变。 之前拿红杏钱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石华咬牙接起了手机。 那一头,红杏的办公室里,坐了个年纪轻轻的男人。 男人转了下身下的老板椅,说:“宋家的祖上曾经叛逃过,到了这一代,果然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是啊,这要是在古时候,定个叛国罪抄全家都是轻的。”旁边的人点了点头,认真地道。 红杏的工作人员闻言频频擦汗,却不敢出声反驳。 心下也十分惊骇。 宋家竟然还有这样一段历史? 男人大概是等得无聊了,又坐着老板椅转了个圈儿,说:“那个韩稳算什么鼠辈?” 旁边的人问:“韩稳是谁?” 男人说:“这你都不知道?你不看新闻的啊?” 旁边的人说:“我回去看看。” 男人咂了下嘴:“我看这个石华,才更像是卑鄙鼠辈,蝇营狗苟为生嘛。” 石华正好走到门外,听见这句话,脸色铁青。 作者有话要说:民政局:承担依法对本市社会团体、社会服务机构、基金会进行登记和监督管理责任。 ↑它不单单是用来结婚登记的啦~ 第74章 飞机平稳落地,当踩上机场大厅的地板时,顾雪仪还有一丝恍惚。 宴文宏他脸色发白,拽着帽子,恹恹地走在顾雪仪的身侧。 顾雪仪往他的掌心塞了一颗糖,他的表情这才放松了点。 “一会儿到酒店,先喝一点热水。”顾雪仪说。 宴文宏点了下头,面色依旧苍白,但嘴角却微微翘了翘。 还得感谢曾经陪着宴文嘉跳了无数次伞的经历,不然顾雪仪也不一定能适应,这么长的飞行旅途。 暗暗感叹科技进步的时候,顾雪仪仰头一看,看见了一张牌子。 上面用中文写着几个大字: 欢迎太太! 宴朝的手下在背后说:“太太,就那儿!” 指的正是举着牌子的男人。 男人一头棕色齐肩发,向后梳起,红棕色眼珠,鼻梁高挺。他身穿灰色衬衣,纽扣开到了胸膛,腰间鼓鼓囊囊,像是揣满了东西。 他左右探望着,然后终于锁定了顾雪仪这边。 顾雪仪:“……是宴总安排的?” “是的太太。”手下在背后应声。 说话间,男人已经三两步跨到了面前。 他身上带着一点气质,和当初顾雪仪第一眼看见宴朝的照片时,感知到的那一点血气有些相像。 男人咧嘴笑了笑,开口是流利的华国语:“是宴太太?” 顾雪仪微微颔首:“是的。” 男人话音落下,张开手臂就要拥抱顾雪仪。 手下吓得立马就是一个飞踢。 “草。”男人捂住了自己的后腰:“袁刚,你搞什么?” 手下拉着脸:“这是我们太太!” “我知道,但是MR.宴说……” 手下又踢了他一脚。 顾雪仪缓缓眨了下眼,问:“宴总说了什么?” 男人抿了下唇,避开了这个问题。他这下规矩了,只是朝顾雪仪伸出了手,说:“我叫哈迪斯。” “哈迪斯你听说过吗?”男人问。 顾雪仪:“没有。” 倒也不是没有,她在那本书里看见过。 哈迪斯,似乎是女主郁筱筱的爱慕者之一。 “哦,居然没有听说过,真是令人伤心。”哈迪斯嘴上这么说,脸上却是看不出一点伤心的,他笑笑说:“是宴让我来接你的。车在外面……” 顾雪仪转头看向身后的手下。 为首的叫袁刚,是个混血。 他点了下头,示意的确是这样。 顾雪仪这才颔首道:“那走吧。” 哈迪斯惊奇地看了看她,嘀咕了一句:“原来真的不认识我。” 然后才带路走在了前面。 机场外停了一排的车,一排黑色豪车,拥簇着最前方的黄色小轿车,衬得它格外的骚包。 机场附近来往的人群都有意识地绕远了一些,免得和车队撞上。 哈迪斯带着他们走近了那辆黄车。 这时候顾雪仪听见了闪光灯的声音。 “那是什么?”顾雪仪扭头看了一眼。 人群以外,竟然蹲伏着一排高举着长枪短炮的媒体。 哈迪斯指了指自己:“拍我的。” 顾雪仪没有再问,一手接过了宴文宏的书包:“你先上车。” 宴文宏点点头,坐了进去。 谁也没有拿那帮媒体当回事。 哈迪斯这才注意到宴文宏,他再度惊奇道:“他是谁?宴的弟弟吗?” “嗯。” 哈迪斯摇摇头:“真是怪了。” 顾雪仪没理会他,也坐进了车里。 哈迪斯一手撑着车门,也要往里坐,被袁刚抓了一把:“您坐前面,我得坐后头。” “在我的车上,会不安全吗?” 袁刚没说话。 “好吧,好吧。”哈迪斯应着声,坐进了副驾驶,他自言自语道:“我看上去才更像是个保镖。” 司机“噗嗤”一声笑了。 司机一脚踩下油门,一整支车队才跟着出了机场。 那些媒体也连忙上了车,紧跟在后面追个不舍。 哈迪斯居住在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地段。 等车停稳,他打开车门走下去,说:“你住进去,能望见白宫。” 面前是一座典型米国式装修风格的庞大建筑。 宴文宏抬头看了一眼,低声问:“我们不住酒店吗?” 面前的建筑看上去富丽堂皇,宴文宏看得眼睛都不眨一下。他不讨厌也不喜欢这个地方,但他很不喜欢那个哈迪斯。 他是有一点点贪心的。 在家的时候,大嫂要关心的人并不止他一个。但至少在异国他乡,只有他。 “嗯,不住酒店。” 住酒店当然更自由更舒适。 但顾雪仪也很清楚,宴家名头好用的同时,也难免带来危险。所以宴朝会将他的手下给她,又特地联系了国外的人来接她。 “你们会喜欢这里的。”哈迪斯说着,抢过了手下的工作,拎过了顾雪仪的行李箱。 一行人进了门。 顾雪仪却是一愣。 穿过门厅,里面却是衣香鬓影、推杯换盏,大提琴手与钢琴师坐在场中缓缓奏响乐曲,各种异域人长相的男女在场中低低嘻笑、交谈。 只不过在他们踏进来之后,声音就戛然而止了。 那些人齐刷刷地朝顾雪仪一行人看了过来。 “哈迪斯突然离开,是去接了她吗?” “……华国人?” “老天爷,怎么会是哈迪斯提着行李?” 那些人交谈用的是英语,顾雪仪此道并不精通,只能零星听明白几个单词。 唔。 如果有需要的话,回国后还是应该请老师,系统性地学一学。 “不用管他们。”哈迪斯说着,引着他们穿过了人群。 顾雪仪穿着灰色西装裙,走在盛装的人群中丝毫不怵。身边的宴文宏也骤然放下了拽帽子的手,他抬起眼眸,面容冰冷,双眼阴沉,一改脸上的乖巧。 那些人本能地敛了敛放肆打量的目光,避开了宴文宏的眼神,自然也就不再看顾雪仪了。 “那个华国少年是什么来头?” “……看上去很可怕。” “他们是谁?” “不知道。” 哈迪斯的宅子很大,内部装有电梯,他们乘坐电梯径直上了四楼。 “整层楼,都划给你们使用。”哈迪斯说着,还叫来了管家,将钥匙交到了顾雪仪手中:“需要菲佣的时候,随时按房间的按钮。还有我的手机号是……” 他一一都安排妥当了,然后才留下他们先歇息。 “先睡一觉。”顾雪仪对宴文宏说。 宴文宏乖乖应了,推开隔壁的门走了进去。 宴文宏抬眼了看了一圈儿。周围的一切完全是陌生的,就好像几年前他第一次被迫离开胡家,被送入了淮宁中学的时候一样。 宴文宏吸了口气,找到了挨着顾雪仪方面的那面墙,就着墙角的沙发沉沉睡下了。 …… 国外几乎不使用热水壶,只有咖啡机。 而顾雪仪又恰好不喝咖啡,更不会使用这个东西。 她按了按墙上的铃。 没一会儿她的门就敲响了。 “有什么吩咐吗?”顾雪仪一打开门,就又对上了哈迪斯那张脸。 不是菲佣? 顾雪仪挑了下眉,指了指咖啡机:“不太会用,能教一下怎么烧热水吗?” “当然!”哈迪斯三两下就挽起了袖子,凑了上去,弯着腰开始操作。 顾雪仪站在后面,一边将他的动作收入眼底,一边问:“来的怎么是哈迪斯先生?” “噢。你好像不太擅长英语,和我交流比较方便。”哈迪斯说。 他是怎么知道她不擅长的? 是因为她一路上都坚持用华国语言交流? “好了。太太会了吗?”哈迪斯直起腰问。 顾雪仪乍然听见这句话,还有一刹的怪异感。大概是因为宴朝总这样称呼她? 顾雪仪掩去眼底的色彩,点了下头:“会了,谢谢。” 这时候楼下的人忍不住频频抬头往上望去:“哈迪斯怎么急匆匆地又上楼了?” “哈?刚刚好像别墅里的菲佣铃响了。” “那为什么是哈迪斯去?” “那个华国女人到底是谁?” 一群人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哈迪斯这才又下了楼。 顾雪仪将杯子仔细地洗净、烫过,然后才装了热水,敲开宴文宏的门。 宴文宏意外地睡得不错,他双眼惺忪,将杯子捧在掌心,还有点烫,但他却舍不得丢开,只觉得脸上仿佛都有血液缓缓回流了。 宴文宏惊喜极了。 但仔细想一想,这就是顾雪仪的风格。 就像是他从学校回到宴家,因为胃病被送到医院,她也是亲自陪在他的身边…… “大嫂喝了吗?”宴文宏高高端着玻璃杯,黑白分明的眼眸,透过了玻璃杯的边缘,雾气氤氲后,看上去像是一只小奶狗圆圆的眼。 “我一会儿回去喝。” 宴文宏这才点点头,慢吞吞地抿着杯子里的水。 “如果还有不舒服的地方,直接打电话叫我。”顾雪仪嘱咐了一句。 宴文宏连连点头,目送着她走出去,然后才又躺了下去。他裹着薄薄的毯子,却仿佛裹在厚厚的棉花中,开心快乐地打了个滚。 “咚”—— 宴文宏从沙发上滚了下来。 “……” 与此同时,国内。 《明星》的票房已经破了四十亿。 无数人为宴文嘉的演技落泪时,也有人为韩稳、苏芙的人设崩塌感到高兴。 【红杏的工作人员被带走了大半,连那位宋太都被请走了,还有她几个儿媳,也因为参与其中都被带走了】 【这个得坐牢吧?还是罚款?】 【牵涉金额太大,搞不好要坐牢的,都属于诈骗了】 【大快人心】 【拉倒吧,宋氏那么有钱,那么牛逼,要捞个老板娘会成问题吗?这事没准过两天就抹平了】 【我不关心这个,我现在就想知道宴太太能入账多少钱!】 【电影还要上映一段时间才下映,宴太净收入十个亿应该没问题吧】 【日,羡慕哭了】 【最大赢家是宴氏和顾雪仪女士,啊啊啊!妻子是资方,丈夫是发行方,牛逼大发了!顾雪仪女士怎么牛逼!这么能给宴氏赚钱!】 【↑大概这就是天生一对叭,害】 石华坐在了审讯室里。 这还是她第一次坐在这个地方。 她再也维持不住那副和蔼的表情了,她问:“顾雪仪呢?” 警察冷着脸:“请您配合我们的工作。” 石华死死咬牙。 开什么玩笑? 顾雪仪还真和警局打好关系了?警局都得维护她这个“好市民”?哪个有钱人手里没点脏事儿?跟这里装什么铁面无? 石华转头看向了门外的李辛梅,冷声说:“王太,我知道是顾雪仪蛊惑你举报我的。” 李辛梅刚开始还有点害怕,但随即就坚定地摇了摇头:“是宋太先骗了我们,我们才报警的。” 警察在一边都忍不住咋舌。 这可真是京市最大的一桩诈骗案了。 一位豪门太太,创办基金疯狂敛财,还诈骗了其他豪门太太的钱…… 石华这下是彻底恼怒了。 她并不怕被带到这里,但王太太的表现,一下提醒了她,现在红杏里大部分的豪门太太都脱离她的掌控了……这个认知,让石华更恼怒,甚至心底还有一点惶恐。 没一会儿,宋成德到了警局。 他指了指身后的人,说:“这是宋氏的律师,我们申请保释石华。” 宋成德年纪虽然大了,但面上却流露出了浅浅的威严。 小警察根本不吃他这套,冷声说:“不准保释。”人宴太那么配合,宋家这帮人却想来耍什么特权!呵! 宋成德没想到会得来这样一个结果,连一点商量的余地都不留? 宋氏在国内的根基虽然不深,但也不浅了!旗下产业更遍布全国…… 宋成德有种被捋了老虎须的错觉。 他坐直了:“请你们仔仔细细看清楚……” “看得很清楚,很明白了。”年轻男人从里面走出来,他穿着规规矩矩的西装,长着一双桃花眼,胸前别着一张工作牌,宋成德眼睛有点昏,眯眼一看,就隐约看见“监察”两个字。 “盛煦。”他指着自己的工作牌不紧不慢地说,像个大家族出来的公子哥儿。 宋成德先前不以为意,但突然间又想到了什么。 他放缓了语气说:“这次的事,是有误会的,我也是希望诸位能查探清楚……” 一番面子话说完,宋成德才让助理推着他离开,只留下了律师。 等转过身往门外走。 宋成德就听见男人在背后说:“这叫什么?前倨后恭,思之令人发笑。” 宋成德脸色青了青,又忍下去了。 男人也转身走远了。 他走进了石华的审讯室。 石华知道这人身份不一样,立刻抿住了唇。 盛煦伸出手:“拿过来。” 后面马上有人递上了一叠文件,盛煦开始懒洋洋地一条一条往下念,全是红杏的罪状。再后面,他突然顿住了:“后面是宋氏的了,咱们慢慢弄。弄个七八天吧,你也不用急,到时候没准儿宋成德就来陪你了。” 石华脸色大变。 她怎么甘心? 稀里糊涂地就这样了! 石华大喊一声:“我要和顾雪仪通电话!我要和她通电话!” 警察冷声说:“你没有这个权利。” 盛煦倒是顿了下脚步,说:“好啊,那你打吧。就在这儿。” 说完让人把石华的手机给送了回来。 石华一打开,先跳出来的是关于宋氏股票下跌,红杏丑闻等等的新闻推送。石华看得脑子里嗡嗡作响。 她活到这把年纪,自以为手腕够用,甚至看其他的豪门太太,觉得她们蠢笨如猪…… 石华咬咬牙,拨了顾雪仪的号码。 盛煦也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那头却传来了一道声音:“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会议室。 宴朝、江越、封俞分三方而坐。 红杏出了乱子,宋氏资金链很可能面临断裂。上面下来人调查,也会影响到宋氏的正常运转。宋氏足够大,要恢复起来也不难。但这个当口,光是这点麻烦,就已经是足够大的马脚了。 局势要变了。 这时候陈于瑾突然敲门而入,低声说:“我们跟踪到太太的飞机已经平安落地,哈迪斯也发了回执信。” 陈于瑾的话音刚一落下。 三个男人几乎齐齐掏出了手机。 会议室里的气氛一刹那间,紧绷到了极致,都挺尼玛尴尬。 顾雪仪的手机响了。 她接起了电话,那头紧跟着传出了宴朝低哑的声音:“到了吗?” “到了。” “嗯,好。” 宴朝扫了一眼另外两个男人的脸色,按住心头不知不觉浮现的一丝焦躁,将声音压得更低一些,说:“有一些话,我晚点再和你说。” 男人的声音听上去更显得低哑,像是轻轻拨动了大提琴的弦,勾得耳膜都跟着有点发麻。 顾雪仪的手上动作顿了顿,有点疑惑,但还是应了声:“……好。” 宴朝挂断了电话。 江越目光冷了冷。 封俞低嗤了一声。 脑子里却炸了炸。 宴朝还和顾雪仪有悄悄话? 什么话不能当着面说?还得之后再说?骚话吗? 宴朝果然不是什么好货! 石华连拨了几次都是正在通话中,她越发焦躁。 “顾雪仪去哪里了?” 警察冷冰冰地道:“怎么?你还想加害她吗?” 石华快气死了。 这帮人怎么就觉得她要对顾雪仪不利?她还有办法害顾雪仪吗?顾雪仪的本事……可大多了!石华阴阳怪气地想。 “给我。”盛煦伸出手:“我来。” 石华迷惑地看了他一眼,但还是把手机递了出去。 盛煦拨了号码,按下免提,然后放在了桌上。 等了好几声,那头才终于响起了声音:“是宋太啊。”那头的语气不急不缓,甚至还有一丝慵懒。 石华气得够呛,拼命才压住了冷笑的口吻:“宴太好本事啊。” “不比宋太聪明,这样的敛财法子,也不是谁都能想出来的。”顾雪仪说着,还抬手给自己倒了杯水。 石华更气了。 我还得谢谢你夸我怎么着? 更可恨的是,她在审讯室,顾雪仪却在那头不急不缓地……像是在吃东西? “宴太这是何必呢?宴太做这么一出,其他人会感激你吗?不会。没有谁的手上是真正干净的。宴太这样的作风,只会让其他豪门,其他有权有势的大家族,感到唇亡齿寒,视你为洪水猛兽……宴太真的想好了要出这个什么都讨不到好的头吗?就说封氏,就会第一个先拿你当眼中钉。”石华也顾不上那么多了,宋成德迟迟没有消息,她得自救。 盛煦在一边不动声色地听着,竟然没有出声打断。 顾雪仪不快地皱了下眉:“我希望宋太知道,搜刮民脂民膏,以骗养己,这样的事,是没有转圜余地的。” 石华一噎:“……” 顾雪仪还这么有正义感? 感情她之前搞的警民合作,还真不是作假? 顾雪仪却不想再浪费时间,她淡淡道:“这事还没完,宋太且慢慢享受吧。宋太本也是有手腕的人,却偏偏用在了这上面。真是可惜。” 后半句彻底戳痛了石华。 石华面色大变,正待说什么,那头却已经挂了。 石华死死盯着桌上的手机,心底怒意憎意翻涌。 她懂什么? 顾雪仪懂什么? 要弄钱哪有那么容易? 想要壮大,不可避免就得使用手段!连宋成德都得敬畏她! 盛煦站起身,拿走了手机。 石华这才抬头重新看向男人,只见年轻男人脸上涌现了一丝若有所思的神色,然后转身走了出去。 另一头,顾雪仪放下了手机。 对面的哈迪斯又一次惊奇地道:“太太看上去和宴口中的不太一样!” 而此时,国外相当畅销的一份报纸上,又刊登了一则新的八卦。 《克里夫集团的花花公子又觅新欢?为其跑前跑后,惊爆眼球!》 配图上面正是顾雪仪。 一下震惊了大半个欧洲名媛圈。 第75章 顾雪仪放下了手中的刀叉,眉眼冷淡。 哈迪斯却对此浑然不觉,还往下说着:“刚才看起来,很有气势的样子,是在批评谁吗?宴的下属吗?太太是做什么的?我听说华国很多豪门太太都是做全职太太的,没有自己的事业……那是太太的下属吗?” 眼前的外国男人看上去像是一只聒噪的苍蝇,倒不像是什么大家族的公子哥儿。 菲佣捧着食物来来去去,脸色不变,似乎早就习惯了哈迪斯的做派。 顾雪仪淡淡道:“是石华。” “石华?”就如同华国人消化外国人的名字时格外艰难一样,哈迪斯也消化了老半天,才陡然拔高了声音,惊诧道:“宋成德的老婆!” “嗯。”顾雪仪转而拿起了沙拉叉,神色依旧淡如水。 哈迪斯眼底却飞快地掠过了一丝暗芒。 他身体向后倒了倒,倚着椅子,姿态懒散。他哈哈笑着说:“那可真解气了,这个石女士,很麻烦的……” 哈迪斯看着顾雪仪的目光,有了微妙的变化。 “她有个三儿媳叫曾什么的……你们华国人名字我总记不住。”哈迪斯说着扯掉了面前的餐巾,哪里有半点优雅的味道:“还挺漂亮的,很合我的意。其实我也没做什么,就是和她搭了两句话,石女士就跟我爸告状了,……还差点卡掉我和宋氏的一个合作案。啧。多谢太太为我出气……” 宴文宏本来乖乖用着饭,听到这里,他皱了下眉,猛地抬起了头。 但顾雪仪更先开口了:“我与石华通电话,就算将石华活活气死,又关哈迪斯先生什么事?” 哈迪斯笑了笑:“……我谢谢太太为我出气啊!” 他目光闪了闪。 宴太太原来不吃这一套啊!女人不喜欢别人捧着她吗? “我为的是宴家。”顾雪仪这才分给了他一点目光:“怎么?哈迪斯先生也想做我宴家的人?”“那倒是差个打杂跑腿的。” 哈迪斯这才讪讪一笑,不说话了。 “我吃好了。”顾雪仪站起身:“还有,也请哈迪斯先生不要再称呼我‘太太’了。” 她的声音明明是不紧不慢的,但却带着说不出的气势。 哈迪斯十分好脾气似的,抬头望着她,问:“那叫什么?” “顾女士。” 哈迪斯比了个“OK”。 等人一走。 哈迪斯就立刻沉下了脸。 宋家这么快就败了? 还有这位宴太太,的确和宴口中的不一样啊……只有一点,倒是相同的。她看上去很喜欢宴朝,很在意宴家…… 顾雪仪刚一上楼,就接到了宴朝的电话。 “现在宴总方便了?”顾雪仪问。 宴朝应声:“方便了。” 他的嗓音还有一点沙哑,像是工作连轴转了还没来得及休息。 宴朝那头传来了倒水的声音,紧跟着,宴朝落了座,才又接着说:“哈迪斯欠我一个很大的人情。他和他哥哥争权的时候,差点被打死,是我救的他。所以你不用同他客气,有什么事都可以使唤他……” 可以当狗一样使唤。 话到了嘴边,又被宴朝咽了下去。 这话显得凉薄又失了礼节。不好说给她听。 宴朝转声道:“他对你殷勤,你也不用有任何负担。如果不让他做这些,他才会……” “才会寝食难安,是吗?”顾雪仪接了声。 “是。” 顾雪仪差不多猜到了。 上次她之所以很快用掉了简家的人情,也是出于这也的原因。 越是庞大的家族,越是厉害的人物,越不喜欢欠下人情。一旦欠下,一定要千方百计还回去才好,免得成为自己日后的掣肘。 “……这就是宴总特地要和我说的话吗?”顾雪仪问。 是。 但话到了喉咙口,却突然间又吐不出来了。 宴朝不自觉地将手机扣得更紧了。 这是头一次,宴朝想要胡乱搜刮点话来说。 “太太吃过饭了?” “嗯。” “吃的什么?” “……” 连这也要问?是担心她在国外被谁下毒吗? 顾雪仪顿了下,一一说了。 宴朝听得认认真真,等顾雪仪说完,他才又出声:“不习惯的话,可以让哈迪斯请个华国厨子。” “嗯。”顾雪仪心底升起了点怪异的感觉。 倒好像宴朝在关心她的衣食住行一样…… 顾雪仪一下联想到了大年三十那天的红包。 顾雪仪想了下,于是也礼尚往来,主动关怀了宴朝:“宴总没有休息好吗?” “是。”宴朝的口吻倒是云淡风轻的:“太太撂了一个红杏,留给了我这样好的机会,我又怎么能浪费太太花出去的那些力气?” 顾雪仪勾了下唇。 她就喜欢和宴朝这样的人打交道。 她走一步,宴朝自然就知道在后面跟上三四步了。 “那就请宴总多多辛苦了,以免将来宋氏对我怀恨在心,还要打击报复。”顾雪仪说。 “好。” “那,宴总好好休息?” “好。” “……?” 顾雪仪的脑袋上冒出了一个问号。 既然应了好,怎么不挂电话呢? 顾雪仪还能清晰听见话筒那头传来的呼吸声。 “宴总还要忙工作?” “嗯。” “那宴总忙吧,我不打扰了。”顾雪仪冷酷无情地挂断了电话。 宴朝:…… 宴朝本来已经处理完手头积压的事务了,他应了声“嗯”,只是想告诉她,他为什么现在还不休息,还在和她通电话。 宴朝抬手揉了揉额头,打了个电话给陈于瑾,叫他把该留到明天的工作,也发过来了。 第二天,顾雪仪就让哈迪斯去换了厨子。 哈迪斯果然没拒绝,殷勤地去忙活了。 欧洲的某份娱乐报,立马又换了个标题。 《新欢疑似华国女,哈迪斯为其换华国厨师跑不停》 一时间ins上全是议论这件事的。 【谁是那个幸运的华国女人?】 【又一个来国外捞金的吗?她不可能成为哈迪斯的妻子,哈迪斯才不会为任何人停留,名模都做不到】 这还只是部分说话客气的。 更多的说话都不太客气,甚至充斥着满满的对华国人的歧视。 【这个女人我见过,长得根本不好看,华国人小眼睛才好看】 【她还是个骄纵的婊子,那天哈迪斯办party办到一半,去给她接机,哈,连行李箱都是哈迪斯提的,这个女人没有手吗?华国女人果然都是靠男人。她住进了哈迪斯的家,她一按铃,哈迪斯就去找她,她以为自己是谁?女王吗?】 【天哪,你去了哈迪斯的party?讲讲,是什么样的!】 那个女人立马得意地讲起了自己的经历,把话题带得歪了歪。 这才不至于全网都是骂顾雪仪的。 而与外网上乌烟瘴气的评论相对的,是国内网友对着顾雪仪吹得哗啦啦的彩虹屁。 顾雪仪的粉丝数又是一顿暴涨。 王太李辛梅也想要联系上顾雪仪,但又怕打搅她。 “宴太好像出国了。”李辛梅说。 她的周围围坐着其他豪门太太,她们愣了下,问:“出国了?这个时候她出国了?不会是……为了躲避宋太吧?” 她们虽然心下憎恨石华,但也知道石华的手腕,想想都还有点怕。 李辛梅马上说:“不是,是陪宴家的小少爷出国去参加竞赛了。” 这个答案倒是惊到了其他人:“……她赚这么多钱,她还把宋太扳倒了,她就这么走了?她就不好奇自己最后能分多少钱吗?还陪宴家的小少爷?我没记错的话,宴家好像就宴总一个婚生子吧。” 她这是为了讨好宴朝吗? 不,这个答案显然已经不成立了。 一帮豪门太太们陷入了迷惑之中。 尽管她们之前对顾雪仪十分轻视,甚至还等着看宴总将她扫地出门,但到了这时候,她们心底也不得不升起了一点佩服,还有那么一点点的感激。 宋太过去是她们心中最厉害的人了,顾雪仪却比宋太还要厉害…… 她们突然发现,自己好像从来没看清过顾雪仪。 大多都只是依赖了过去的传闻…… 有人问:“程太现在怎么样了?” “也进局子了呗。” “活该!” 这时候有人转头看向了李辛梅:“王太,你当时到底怎么和宴太联系上的?她怎么会帮你?” 李辛梅说起来嘴角还忍不住往上翘,那种受宠若惊的感觉至今还笼罩在她的身上呢。 她说:“哎呀,是我看见票房持续走高,就厚着脸皮主动打电话找了宴太,没想到宴太人看着冷淡淡的,实际上啊,人很好说话的。她接完电话,就让我去宴家了。宴家哦,听说过去封总想登门,都没能进得去呢。结果我一去呢,还真成功进了门……” 几个豪门太太听得津津有味,心底甚至还有那么一点不想承认的羡慕。 原来顾雪仪这么好巴结? “后来宴总还下了楼,我还听见宴太问宴总说今天吃粉丝煲好吗,然后……”李辛梅的滔滔不绝突然顿住了。 哦,这个不能说。 这是宴总和宴太的私事了。 “然后什么?” “然后我就知道投资会出多大问题了,就赶紧回来了。” 一旁的人神色复杂道:“宴太图什么呢?” 她们想起当初在沙龙上的时候,还有点羞愧,当时宴太好像是提醒了吧?结果她们一门心思相信红杏,几天后都还又投了一次资。结果好了,现在亏得可多了,要把钱款追回都麻烦。 李辛梅愣愣道:“谁知道呢?感觉宴太好像也没捞着什么好啊。” “还记得原先宋太跟咱们说的话么?” “什么话?” “就什么不能光做只会无脑扫货的豪门太太啊,也得规划自己的资产,经营自己的事业,做做投资啊,这样将来对付那些小三儿的时候也都有底气啊,自己也有保障啊……” 李辛梅叹了口气:“其实当初宋太这些话也没说错。” “嗨,这不就跟灌鸡汤差不多吗?灌完,把我们麻痹了,就坑我们了。”那人说着顿了下:“但我觉得宴太不一样,她才是真正这样想的人。所以她伸手帮了你我一把。” 其他人听得愣愣的:“那宴太真……真高尚啊。” 一帮豪门太太坐在一块儿,越交流顾雪仪的种种行为举止,越觉得佩服,甚至觉得也许一开始,顾雪仪就将红杏看得清楚明白了,后头还忍着红杏,那都是为了救更多人出来…… 可不是高尚么。 等聊完天,她们也就各自散去了。 然后心底一边琢磨着,得做点什么吧?得让人宴太知道,咱们领了您的情了吧。 备点礼? 那也不能光备礼啊。 人顾雪仪可是宴总的太太,她能缺了这些东西吗? 于是一夜过去,这帮豪门太太全都关注了顾雪仪的微博。 连网民都注意到了。 【查了一下,好像是红杏之前的成员?】 【红杏倒了,她们不会想要报复宴太太剥夺了她们做假公益出风头的机会吧?】 【有可能。。。我听说之前这些豪门太太就挺排挤宴太的。】 【她们那个投资会不是也被戳穿了吗?应该感激顾雪仪女士拯救她们于商业骗局才对吧?】 【不好说的哦,这种有钱人面子重于一切,没准儿人家根本不在意钱,这一看面子让宴太给揭掉了,暴露了她们投错资的事,反而怀恨在心呢?】 网民们的阴谋论,被几个豪门太太看见了,顿时心下一慌。 且不说顾雪仪先帮了她们,就说最近顾雪仪的风头有多盛,她的手腕有多厉害,背后又站了个多厉害的宴朝……她们现在是不敢得罪顾雪仪的。 甚至有点想和顾雪仪打好关系。 于是她们在关注了之后,又纷纷发微博表态。 有的是转发顾雪仪之前的慈善微博。 有的则是干脆直接发了新的。 【宴太是个真性情的人。】 【摆了一桌下午茶,可惜约不到宴太[图]】 【祝贺明星破四十三亿!宴太真不愧点金圣手……】 …… 搞得网民一时间都陷入了迷惑。 【我没看错吧?怎么突然都开始了示好表白?】 【笑死,现在再将几个月前嘲讽顾雪仪女士不够格入君语社的微博翻出来,画面真的有点精彩呢。】 【她们是要拥护宴太做新的领头人了吗?】 李辛梅也打开了微博,她看见最后那条评论,忍不住点了个赞。 虽然之前很多人都讥讽宴太搞什么警民合作,哪里有豪门太太的姿态? 但现在看来,像宴太这样刚正不阿,又格外能赚钱,还视金钱如粪土的,最最适合做她们中间的领头羊了! 李辛梅走进门,她的婆婆看她的目光都变得不一样了。 他们相信她那天真的进了宴家门。 也相信顾雪仪伸手照拂了她。 这会儿王家人都顾不上去怪李辛梅胡乱投资,被人坑骗了。 王家本来就不算什么了不得的豪门家族,王子雄的公司规模和宴氏比起来,就仿佛蚂蚁和恐龙。 李辛梅过去进入红杏,拼命巴结宋太也没能巴结上。那时候李辛梅的婆婆还嫌弃她蠢,不够八面玲珑。这时候,李辛梅的婆婆却觉得,能巴结上宴太那可真是太好了! “来,过来坐。”李辛梅的婆婆扬起了笑脸:“我今天和几个朋友逛商场,正好看见一条项链适合你,你试试?” 李辛梅受宠若惊地点了下头。 不知道为什么,刹那间,她的脑中掠过了顾雪仪问她话的模样。 顾雪仪耐心地:“我是问你叫什么名字?” ……而不像是红杏里,别人永远只记得她叫王太太。 …… 网友消息灵通,他们说石华的几个儿媳也被带走了。 的确是被带走了。 其中尤其石华的三儿媳曾友珊。 她在石华跟前最有脸面,最得宠,石华交到她手中办的事,当然也是最多的。 过去曾友珊以此为荣,甚至觉得只要石华以后去世了,宋家新的掌权太太,没准儿就是她了。 结果现在曾友珊急得要命,恨不得把那些事全部撇清。 她不能坐以待毙了。 她的公公宋成德,连婆婆石华都救不出去,难道还能救她吗? 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出去,逃出境,躲回娘家…… 曾友珊身上的麻烦远不如石华多,警察允许了她的律师代理一切事务。曾友珊先假意配合了一番,然后就在律师为自己办理保释的时候,在宋家人被拘留的第四天,曾友珊跑了。 曾友珊长得足够漂亮,她的丈夫对她相当不错。 曾友珊一跑,她的丈夫就开着车在后面扰乱办案,甚至往车轮前躺。 这蠢货仗着宋家子的身份,还没意识到红杏倒了究竟会对宋氏造成什么样的影响,还当警察不敢动他,干脆耍起了这一套,甚至还让助理在一旁拍视频。 冷声说着:“你们这叫暴力执法!” “这他妈算什么豪门大家?真不要脸了!”有人看着男人被警察铐起来,忍不住爆了粗口。 盛煦坐在车里,反倒不怎么在意,他慢悠悠地说:“急什么?她跑就让她跑。” 旁边的人疑惑地皱起眉:“这样好吗?” “怎么不好?自古患寡而不患均。石华几个儿媳,就她一个人跑了,连石华都得坐在局子里。你说,其他人怎么想?” 旁边的人一下会意了:“石华的其他儿媳,会怀疑石华是不是故意保下了一个曾友珊,毕竟她过去就只看得上这个儿媳。其他人会不满,会迫不及待地供出来。” “倒也不至于迫不及待。”盛煦顿了顿:“但这样一日一日的,心理战消耗下去。总会忍不了的。” “那石华嘴再紧也没用了。”旁边的人笑了,顺势还恭维了一句:“还是您的手段高!” “哪儿啊?”盛煦似是想到了什么,顿了下说:“一点微末小计,算什么?我才只是依葫芦画了个瓢而已。” 旁边的人听得糊里糊涂,心说怎么就依葫芦画瓢了? 谁的葫芦呢? …… 顾雪仪玩微博,但对外网的ins、推特、脸书等物,实在了解不多,也更不会去使用。 外网上对她的讨论,她一无所知。 她敲开了宴文宏的门,问:“休息好了吗?” 宴文宏的脸色已经恢复了很多,他点着头,已经把书包背好了,斗志昂扬:“好了!”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那就走吧。” 宴文宏也笑了笑,才跟着她往楼下走。 宴文宏到国外一共要参加三次竞赛,一个是相当冷门的生物竞赛,另外两次,却是同一个比赛的初赛和决赛。 加一块儿,时间跨度足有一个月。 顾雪仪倒是很有耐心陪他的。 明星的票房又不会长脚自己跑了,新画廊有鲁冬和他的好兄弟看着,宴文嘉已经走上正轨,宴文柏准备进入新的学校和新的专业,宴文姝在认真补课……没有任何是她放不下的。 等下了楼,哈迪斯已经在那里等了。 他说:“车准备好了!” 宴文宏冷冷地看了哈迪斯一眼,不过很快就收敛住了。 他讨厌这个男人。 可是顾雪仪没有开口,他也就不会说什么。 一行人走出去,哈迪斯的小黄车扎眼得很。 “没有别的车了?”顾雪仪问。 哈迪斯马上让人把剩下的车开了出来。 不是红的,就是银的…… 一个赛一个扎眼,一个赛一个反光。 顾雪仪:“……” 这样对比一下,宴朝的行事风格实在讨人喜欢极了。 顾雪仪也不挑了:“银的吧。” 哈迪斯应了声“哎”,连忙过去拉开了车门。 等顾雪仪和宴文宏上了车,他还在旁边念叨:“我这车装的是防盗玻璃,还防窃听、防追踪……肯定安全!” 他的华国话十分流畅,叨叨叨地挤在一块儿,竟然还有点吵耳朵。 顾雪仪:“哈迪斯先生的华国话很好。” 哈迪斯无奈地笑了下:“这也是没办法的事,当初我求着宴跟我搞一笔合作,宴傲慢地说,我要和他做生意,我得先会讲华国话。瞧,现在都不止我会了,我司机、保镖都会了。” 原来是这样。 ……宴朝也有傲慢的一面? 车很快到了竞赛点。 顾雪仪带着宴文宏下了车,哈迪斯就倚靠在车门上,等在了那里,活像个司机兼保镖。 竞赛点安排在了一所学校。 学校门口竖起了牌子,上面写着XXX生物竞赛……这是顾雪仪依稀判断出来的几个单词。 牌子的附近已经站了很多人了,几乎全都是外国面孔。 有些还有老师带队。 那些人正定定地看着顾雪仪和宴文宏的方向,看了没几秒,就皱起了眉。 这时候,不远处传来了一道低低的试探的声音:“你……你是宴文宏?” 顾雪仪转头看了一眼。 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胖子,竟然是华国人面孔。 宴文宏不想搭理,但想到顾雪仪就在身后站着,宴文宏这才动了下唇:“啊。” 小胖子上前一步,结巴了一下:“我们、我们之前在国内的竞赛上见过。” “哦。” 走得近了,顾雪仪也才看清小胖子身上套着黑色的棉衣,棉衣上印着一点点水印一样的污迹。 小胖子的头发打了卷儿,眼镜在鼻子上也有点挂不住,老往下掉,仔细看的话,镜片上还有点水珠。 顾雪仪转身问袁刚:“带纸了吗?” 袁刚愣了下,摸遍了全身:“没、没……” 都是大老爷们儿,平时还真没注意带这种小东西。 “去问哈迪斯。” 袁刚连忙去了。 没一会儿就捧着纸就回来了。 纸上面还印着logo,散发着淡淡香气,看着挺贵的。 顾雪仪接过来就递给了那个小胖子:“擦擦脸。” 小胖子看着年纪和宴文宏相当,但个头却要矮很多,他笨拙地接过去,擦了下脸。 “谁给你泼的水?”顾雪仪这才问。 宴文宏一下惊愕地扭过头,盯住了那个小胖子。 小胖子的动作也是一顿,又惊讶又尴尬又慌乱地盯住了顾雪仪。 但顾雪仪长得太漂亮,看上去又有点气势压人,小胖子还是第一次接触到这样的长辈,他马上就又闷头继续擦水了。 顾雪仪抬头环视了一圈儿,最后定格在一个身高一米七八左右的外国女孩儿身上,她手里捧着星巴克的杯子,一根吸管长长地延伸出来。 “是她吗?”顾雪仪问。 小胖子有点懵。 没等这边问出个结果,那边有人走了过来,问:“华国人?” 顾雪仪用英语应了声:“是。” 那人盯着顾雪仪多看了两眼,然后笑了下,说了句话。 顾雪仪转头看向袁刚。 袁刚立马沉着脸翻译了:“他说,华国人来参加什么比赛?华国人也能拿奖吗?华国人最不具备比赛精神了。世界上鼎鼎有名的科学家,没几个来自华国。” 顾雪仪目光一冷。 这要是放在过去,她便要上报朝廷,立即拨顾家军去把这玩意儿的国家给铲平了。 宴文宏知道顾雪仪不善英语,他面色也跟着一冷,英文流利地道:“睁大你的狗眼好数一数,华国从来不缺科学家。而且马上还会有无数新的华国科学家出现……这个比赛的第一,也是我的。” 对方哈哈笑了:“新的科学家?谁?你吗?”“他吗?”他指了指小胖子。 小胖子身上的肉抖了抖没说话。 宴文宏冷冰冰地看着他:“那你就等等看吧。” 顾雪仪并不擅长记住外国人的脸,她问:“你叫什么?” 外国男人没明白她的用意,大方报了名字。 顾雪仪又指了下那个端水杯的女孩儿:“她叫什么?” “米娅。” 外国男人哈哈大笑:“怎么?你要报复我们吗?因为我们说了你们拿不到奖?” 顾雪仪这人,说她排外也好,骨子里过分冷酷也好。 她从小便懂得其心必异、奇异必诛的道理。 先是有那个走私毒品的克莱文在前,再有面前这个大放厥词的男人。顾雪仪对他们的印象实在堪称厌恶至极。 且不准哪一日,就将这帮蠢货给统一了呢。 顾雪仪掩去眼底的冷光,不紧不慢地道:“是啊。” 男人没放在心上。 这时候背后有人冲他比划了下手表,男人这才扭身走了。 时间不多了。 顾雪仪暂且按下了怒火。 小胖子低低地道:“其实很正常,我去年也参加过一次。这些人都不太喜欢华国人。去年只有我一个……” 小胖子说着看了看宴文宏,还从他身上感觉到了一点安全感。 这次好歹不是他一个了。 顾雪仪轻拍了下宴文宏的肩:“进去吧,我在外面等你。” 宴文宏点了下头。 他知道她生气了。 堵住那帮人最好的办法,就是他拿奖,不仅要拿奖,还要甩开他们很多分! 宴文宏攥紧了手指,往门内走去,小胖子也才匆匆跟上了。 袁刚在后面问:“您打算怎么办?” 顾雪仪想了想问:“国外的治安怎么样?” 袁刚笑了下:“国外的治安啊,挺玄妙的。比如说这条街上要是赚钱的商铺多,有钱人多,上交的税够多。这条街就会受到很好的保护。但如果另一条街,哪怕只是紧挨着在隔壁,它要是没什么有钱人,那就算有人拦路抢劫,警察来得都没那么快。” 顾雪仪抬了下下巴:“先揍一顿吧。” 她从来不忍气。 尤其是这样的气。 袁刚点头应了。 宴文宏其实已经很久没有使过大力气了。 他一开始以为自己聪明、成绩好,就会得到胡雨欣的喜欢。但后来发现,并不是这样的。胡雨欣想要的更多。 后来他就只是单纯享受以高智商去操控别人的快感了。 但这一刻,当他踏进竞赛点。 宴文宏的目光一点点变得冷锐了起来。 我怎么能让她失望呢? 另一头,曾友珊跑去了港市,结果她的娘家却不敢收留她。 她只能又到处东躲西藏,惶惶不安。 最后还是在路边看见一家商店的时候,她突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人是克里夫集团的小少爷! 前几年她跟着石华在国外看秀的时候,对方对她明确表达过爱意。只是可惜她已经嫁人了,她的丈夫虽然性格软弱,可她的公婆性格强悍,都不是什么好惹的人,如果不是这样,她恐怕都忍不住心动了。 现在都这样了…… 石华自顾不暇,她也还要活命!她不仅要活,她还想继续光鲜亮丽地活! 那个人不是喜欢她吗? 曾友珊毫不犹豫地逃往了米国,一番辗转反侧,她终于找到了克里夫家。 菲佣看见她狼狈的样子,还惊了一跳。 曾友珊想了想,国外一个佣人怎么会知道宋氏出了什么事呢?于是她直接表明了身份,又说自己舟车劳顿丢了东西,才落得着这么狼狈。 菲佣这才把她请了进去。 这栋建筑装修得富丽堂皇,曾友珊坐在这里,这才觉得自己这口气终于喘匀了。 这才是她应该过的生活。 曾友珊咬了咬牙。 顾雪仪要害石华也就算了,偏偏把她也拖下了水!不就是宴朝的太太吗?有什么了不起? 且等着看吧! 几年后,她或许会成为克里夫集团小少爷的女人,但顾雪仪可不一定还能是宴朝的老婆! 顾雪仪在门外没有等太久,宴文宏就先一步出来了。 而先前大放厥词的那个外国男人,这会儿一瘸一拐地爬了出来,冲着外面大声喊:“help!” 袁刚还叹了声可惜:“也就是在这儿,要是再换个地方,下次清明他家人就能给他上坟了。” 顾雪仪扫了一眼,淡淡道:“这样就够了。瞧不上的也不止他一个人,最有力的还是由宴文宏来给这一耳光。” 袁刚点了点头。 宴文宏三两步到了面前,说:“我做完了,我们走吧。” 袁刚看了看门的方向,嘀咕一句:“其他人怎么没出来?” 顾雪仪低声道:“再等等。” “嗯?” “等刚才那个小孩儿。”顾雪仪说。 宴文宏一下就猜到了她的想法,他心底有点酸,但还是道:“不用了,我知道他是谁,我也留了他的联系号码。” 顾雪仪这才点了头:“那上车吧。” 同是国人在外,她自然是要将人一并纳入护短范围的。 哈迪斯等得都打呵欠了,看他们过来,连忙又殷勤地拉开车门。 上了车之后,又是一路滔滔不绝,把他自己都说清醒了。 等车再回到门外,菲佣迎上来,和哈迪斯嘀咕了几句。 哈迪斯的表情一下就变得奇怪了起来。 顾雪仪没注意他的神色,缓缓走在了前面。 宴文宏落后一步。 哈迪斯则走在了最后面。 曾友珊听见脚步声,想也不想就扬起了笑容,起身迎了上去:“哈迪斯先生!” 然后曾友珊的表情就裂了:“……顾、顾、顾雪仪?”最后一个音陡然尖利。 顾雪仪也有点惊讶:“你是石华的第三个儿媳?” 曾友珊脸色大变,本能地退了一步:“你怎么会在这里?” 她心乱如麻,打死也没想到自己拼了命地逃,最后竟然是羊入虎口。 这时候哈迪斯进来了。 曾友珊再看见顾雪仪那张冷淡的面容,就有种说不出的后背发凉,她连忙跑向了哈迪斯:“这个女人……这个女人要害我!哈迪斯,你救救我!” 哈迪斯推开她:“……你谁啊?” 曾友珊傻了眼。 顾雪仪:…… 前一天,这人还和她说,他看上了石华的三儿媳。 这时候习惯翻墙去国外爱豆的网友们,也终于发现了ins上最近热议的话题,立马转手发到了国内。 【沃日!这帮大傻逼竟然侮辱我顾雪仪女士?!】 【待我翻出我的八个小号去和他们对线!】 第76章 宴文宏参加的第一个竞赛规模并不大,参与的国家也不多。 “很快就会出结果的。”小胖子说,他参加过一次,有着一点经验:“上次拿了铜奖,奖金有3000刀。” 小胖子说着,看向宴文宏:“你应该能拿8000刀吧。” 说着,还流露出了点羡慕的神情。 “你怎么知道?”顾雪仪问的同时,将吃的往他那边推了推。 小胖子连忙说:“我一直都有关注他啊,之前有在别的比赛里遇见过,他很聪明,很厉害。哦,我参加比赛多,因为这样能拿奖金。”小胖子说着笑了下,伸手取了盘子里的食物。 宴文宏坐在那里,微微低着头,短暂的怔忡过后,耳根有点发烫。 ……有人夸他? 还是当着顾雪仪的面夸他! 宴文宏抿了下唇,起身去给小胖子多买了一瓶饮料,又换来了一声“谢谢”。 “其实我倒不是很在意他们了。”小胖子拽了拽自己的外套,说:“我一年要参加好多竞赛的……还有骂我是乞丐的,今天这个算温柔的。” “你不生气?”宴文宏看向他。 “不是不生气啊。”小胖子掰着手指头:“你看啊,一,我打也打不过他们,骂也骂不过他们;二,浪费时间啊,有这个时间我可以多去刷刷题,赚点钱了;三,……” 他小声说:“狗咬你你能咬狗吗?他们把时间花在这里,其实也没多大出息啦,我不和他们计较。” 他是宴文宏人生中遇见过的人里,从来不曾出现过的那一类。 宴文宏忍不住仔细地端详了他两眼。 “你这叫精神胜利法。” “好用不就行了?” 宴文宏胸中咕咚咕咚冒起来的戾气,这才按下去了点。 “那就等结果吧。”顾雪仪说。 小胖子点了点头:“有了我打电话告诉你们!” 顾雪仪应了声。 宴文宏刚想说我们自己会看不用你打电话,但想到刚才小胖子夸了他,就还是把话又咽了回去。 顾雪仪不动声色地扫过宴文宏的模样,勾唇轻轻笑了下,和小胖子说了声:“再见。” 以宴文宏的性格,这样的小孩儿最适合和他做小伙伴了。 送走了小胖子。 啊不,准确来说,是闻其真。这是他的名字。 顾雪仪二人才又返回了哈迪斯的宅子。 客厅里已经收拾干净了,顾雪仪随口问了一句:“人呢?” 哈迪斯笑笑说:“关起来了。不对,是留她在这里休息了。” 顾雪仪这才往国内打了个电话。 那边接到电话的时候都是懵的:“您说什么?您说您在国外正好……正好撞着曾友珊了?” 这他妈得是什么缘分啊? 男人暗暗咋舌。 坐在椅子上整理资料的盛煦,动作一顿,问:“谁的电话?” 旁边的警察说:“宴太的。” 乍然听见这么一句,盛煦还有点不习惯,他皱了下眉:“顾雪仪的?” 警察点头:“是。” 盛煦伸手:“电话给我,我来说。” 男人递了过去。 “喂。”盛煦应了声。 “曾友珊在米国,克里夫集团的哈迪斯先生家中。”顾雪仪淡淡道:“如果需要遣返,这边会配合的。” 她的声音,比采访视频里的声音,要来得更清晰,更耳熟。 那是已经深深烙在骨头里的声音。 盛煦浑身肌肉绷紧,把桌上的茶杯都打翻了。 惊得周围的人齐刷刷看了过来。 盛煦转动身下的椅子,转了个身,背对众人。 他的身体微微下沉,同时也压低了声音,从喉咙里一点一点挤了出来:“你怎么能结婚?” 顾雪仪:“……” “你是谁?” 盛煦急躁地又转了个身,然后正正对上周围打量的目光,一个个还都竖起了耳朵,满脸都写着八卦。 盛煦:“……” “我是负责调查红杏案的。”盛煦这才恢复了点理智:“我叫盛煦。” 说完,他又觉得挺奇怪的。 这名字听着特别没气势,跟肾虚似的。 他有点后悔这么张嘴介绍自己了。 顾雪仪应了声:“嗯,有需要再联系吧。” 然后挂断了电话。 但那头男人对着她说的那句奇怪的话,被顾雪仪记在了脑子里。 她习惯性地先上网地搜了一下,没有搜到这个名字任何相关的信息。 不过对方的口吻,倒是让她感觉到有一丝熟悉…… 就在顾雪仪仔细回忆的时候,她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顾雪仪低头扫了眼,还是警局的号码。 她接了起来。 那头却沉默了几秒。 顾雪仪顿了下,叫了另一个埋藏在记忆里,其实已经有点模糊的名字:“……盛长成?” “……啊。”那头干巴巴地应了一声。 顾雪仪抬手揉了下眼角,以确认自己并不是在做梦。 “是你啊……” 盛煦装了满肚子的话,但到了嘴边,就变成了一声冷哼:“哈?是不是早忘了我了!” “还是记得一些的,你打了同窗,还是我去善的后……” “你就只记得这些坏的么?”盛煦猛地推开了椅子,大步走出去,最后选择站在了空旷的地带。 “还记得你病的时候,拽着我的袖子说不想死。” “……”盛煦咬咬牙,揉了下眼眶,又酸又胀:“所以我现在没死了,我活了。” 盛煦咬牙切齿地说:“可是……你为什么也会重活?你死了?你什么时候死的?为什么会死?谁杀了你?” 顾雪仪心说我也想知道呢。 “没有人杀我,一觉醒来,就是这样了。” “不可能……” “顾家加上一个盛家,还护不住我吗?这的确只是一个突然的意外。” 盛煦:“你为什么会结婚?”他问完,又紧跟着说:“你在国外是不是?你还陪宴家少爷去国外参加竞赛?我现在就来找你。” 他说着就拔腿往外走,等走到一半,他又突然想起了什么:“……草,我现在出不了国。” “那就好好待着,做你该做的事。”顾雪仪倒是对他的脾气见怪不怪了。 “我知道了。”盛煦这才按下了澎湃的心绪,低低地说了一声。 “长进了。”顾雪仪夸了一句。 盛煦眉头扬了扬,耳边传来咵擦一声细响,他过于激动把手机屏幕捏碎了。 顾雪仪这边“嘟”了一声,就断了线。 她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这才适应了这个事实。 但想想她都能够来到这个世界,别的人也来到这个世界,并不奇怪。 盛长成,盛家排行第十。 年十七的时候,就病死了。 她刚刚都忘记问了,他现在多大了。 …… 竞赛成绩出来后,小胖子果然特地给宴文宏打了个电话,还在那边咝咝吸气,估计是在电话亭里打的。 “你是金奖!我就说!你很厉害的!” 宴文宏倒是没别的感觉。 他不是来赚奖金的,这个小竞赛是老师给他选的。而他自己真正报名的是,英特尔科学奖。 “这算什么?”宴文宏说。 “你还报了别的?”小胖子惊奇道。 “嗯。” “可惜我要走了,看不见了……” 顾雪仪这才插声道:“多留几天再走吧,到时候一块儿回去,搭我们的飞机。” 小胖子犹豫了下。 他每次都是急匆匆地到一个地方,再急匆匆去下一个地方。 他小声问:“宴文宏,她是你的谁啊?” “大嫂。” “哦哦哦,你大嫂对你真好。” 夸顾雪仪就等于夸他。 夸顾雪仪对他好,就等于夸了他X10。 宴文宏面色一松,立马也说:“嗯,你再留几天吧。” 小胖子这才答应了。 国内的八卦论坛也缓缓升起了一个帖子。 《顾雪仪出国被骂了???》 LZ:见图示 【酸鸡果然处处都是,还想辣菜我顾雪仪女士上位,请先赚十个亿才有资格辣菜我们顾女士好吗】 【楼里姐妹教教我怎么翻墙啊!我现在准备好了,我要去做喷子了】 【笑吐,微博有个姐妹带了一捆表情包去炸对方】 【?哈迪斯哪根葱?有我宴总玉树临风?】 【服气了,你顾姐都有英语翻译,在线翻译骂人脏话,再批量打包,由热心网友先后传递至ins……那帮人都被骂傻了】 …… 国内还在和国外网友激情翻墙对线。 国外网友讥讽国内网友被墙。 国内网友:【略略略我翻过来骂你了我又翻回去了,怎么着?】 【要不是墙拦着,你们还能有妈送?早送你全家一个灵车漂移骨灰拌饭套餐啦~】 【现在讲礼貌啦?谁先骂我们顾雪仪女士的?】 正好刚撂完红杏的热心网友们,觉得一腔热情无处释放呢,网上骂了个不可开交。 …… 顾雪仪带着宴文宏去了下一个竞赛点。 这个竞赛点在米国的知名高校。 而这时候,欧洲的八卦报刊,已经离谱到编写出《哈迪斯与华国女人的私生子》了…… 没多久,小胖子也到了。 这次来参赛的人可就多得多得多了,他们身上的穿着比起上个竞赛的选手,反而要更加随意。 他们也没有领队,大都是自己拖个大箱子。 彼此不交谈,仿佛都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没一会儿,顾雪仪就看见了几张熟悉的面孔。 小竞赛上的男人正对着自己的学生侃侃而谈:“他们就是你们的目标,将来如果你们也能参加这样的比赛,你们就出名了……” 男人挨了顿打,这会儿说话还有点不清楚,走路都还有点拐。 泼人的女孩儿米娅左右一番张望,最后一眼认出了宴文宏和顾雪仪。 米娅叽里咕噜地说了起来:“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男人也脸色大变。 这个竞赛,俗称小诺贝尔奖。 也就是说能进入这个竞赛的人,都是诺贝尔奖的后备役。 而且竞赛还提供了一百万美金的奖金! 对于刚刚在小竞赛中,连8000美刀都没能拿到手的这支小队来说,实在是一种莫大的讽刺。 “他要是有能力参加这个比赛,还跑去参加那个比赛干什么?”男人沉着脸说,因为他开口的动作幅度太大,甚至还扯得嘴角痛了痛。 米娅脸色也不好看:“华国人穷到连那样小的比赛也要参加吗?” 两个比赛完全不是一个规格量级的! 现在站在这里的选手,哪怕他们还都是高中生,却也是男人不得不仰望的存在……说是这里聚集了一帮天才也不夸张。 没有哪个天才会屈尊参加一场平庸的竞赛! 男人待不下去了:“我们走……” 米娅却不甘心:“嘿,你不看看他到底是不是真的来参加的吗?” 男人察觉到了顾雪仪的目光,他咬了咬牙:“还看什么?” 他怕一会儿对方直接把他的原话,甩给他。 男人要走,米娅很生气,抬脚就去追。 周围的人很多。 “你别走!有什么大不了的?他参加了比赛,也不一定能拿奖啊!”米娅说着去抓男人的胳膊。 男人迎面撞上了一张华国面孔,男人本能地想要摆出凶恶的表情,但他仔细一看,对方身形魁梧,……男人不知道为什么,条件反射地觉得身上的伤口都痛了起来。 他挣开了米娅的手,就要往旁边走。 米娅被甩了个猝不及防,一下撞上了旁边拿着咖啡的女士。 米娅尖叫一声,摔倒在地,白色外套、金色头发,全都洒满了咖啡。 顾雪仪这才收回了目光,淡淡道:“这就打得过了。” 小胖子瞪大了眼。 国内,宴文姝接到了自己在国外的几个小姐妹。 她们中间有ABC,也有纯粹的外国人。 等见了面,英语混杂着华国语满天飞。 “ins上最近有个华国女人很火!” “什么华国女人?” “这个女人把克里夫的小公子当狗一样使唤来使唤去,看了好烦。好吧,我就是嫉妒。” 宴文姝从朋友手里接过了手机,一看照片,一下就坐不住了。 她脑子里嗡嗡作响,也顾不上接风洗尘了,赶紧转身就跑。 她噔噔噔跑去了宴氏大楼,等了十来分钟后,终于见到了宴朝。 随着总裁室的门一关,宴文姝满脑子都是家庭破碎的悲惨故事,于是慌里慌张地大喊了一声:“大哥,大嫂要跟人跑了!” 坐在皮椅上的宴朝,缓缓皱起了眉。 他拨了顾雪仪的号码。 “嘟……您拨打的号码正在通话中……” 顾雪仪此时站在竞赛点外,又接到了盛煦的电话。 “……之前手机坏了,现在换了个新的。” “嗯。”顾雪仪顿了下,这才把那个遗忘的问题问出了声:“你今年多大了?” 盛煦:“27。” 顾雪仪:“……” 盛煦突然明白了什么:“你多大?24?25?我比你大是不是?那你得叫我……” “叫什么?” 盛煦卡了卡壳,把话咽了回去,以二十七岁的年纪,卑微地喊了一声:“……大嫂。” 第77章 宴文姝听着那头传出的“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心跳咚咚,一声比一声快。 “完了。”宴文姝舔了舔发干的唇:“大嫂连电话都不接了。” 宴朝倒依旧是不动声色的,只是眉尾往下压了压。 他将手机放入抽屉,说:“你先回去。” 宴文姝瞪大了眼:“这事儿就不管了吗?” 这时候,秘书敲响了门,轻轻喊了声:“宴总。” 宴文姝失望地低下了头。 她怎么忘了呢? 大哥是出了名的工作狂。 大概是最近家里的气氛太好,大家一起过年,还一起做菜,带给了她家庭和谐美好的错觉吧? 宴文姝识趣地转身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忍不住伤心地嘀咕:“大嫂怎么就带着宴文宏跑了呢?” “宴文宏多可怕啊。” “带我不好吗?我还有千万存款呢。” 宴朝:…… 宴文姝不高兴地用力关上了门,秘书疑惑地看了看她的背影,然后才推开了门,低声说:“宴总,小宋总在等您。” 宴朝起身:“嗯。” 等走到了门外,宴朝才突然出声:“将后面几天的行程表整理给我。” 走进小会议室,宋景已经在等了,身边还站了一个宋武。 宋武脸色灰暗,面容因为激动的种种情绪纠结在一起而扭曲。 “宴总。”宋景立刻从沙发上起身,向宴朝伸出了手。 宋武听见这一声,脑仁本能地疼了一下,仿佛又被宴朝按喷泉池子里电了个浑身通透。 宋武的脸色一下变得更难看了。 宴朝走近了,扫了一眼宋景伸出的手,却并没有去握,而是径直在他们的对面坐下了。 “宋总有什么事?” 宋景才一改儒雅的做派,扭身一脚踹在了宋武的腰上:“跪下。” 生意场上,哪里有真正的文雅人呢? 宋武被踹了个猝不及防,“噗通”一声跪了下来。 “又不是旧社会,小宋总这是搞什么?”宴朝不紧不慢地道。 “家里最近才得知,宋武竟然因为一个小情人,得罪了宴太太。”宋景说到这里,心下都忍不住叹息。谁能想得到呢?恶名在外的顾雪仪,却是个相当有手腕的女人。倒可惜嫁的不是他们宋家了。宋家很是喜欢这样聪明有手腕的贤内助的。 宋景敛住思绪,这才又接着往下说:“家中知道之后,就立刻让我亲自带着他来赔罪了。” 过去宋家表面上会笼络人,而宴朝则恰恰相反,和谁都不对付,堪称独来独往。 如今却突然间形势变了。 江家、封家和宋家之间的关系,变得若即若离了,他们和宴家之间的关系,反倒微妙起来了。 宋成德又不是傻子,怎么会发现不了? 这才毫不犹豫地牺牲了一个宋武。 “他得罪的是太太,到我跟前赔罪,有什么用?”宴朝挪动身下的椅子,随手从后面的架子上抽了本书出来,慢慢翻动起来,显然心思根本不在宋家这边。 宋景也只能忍受了。 他好脾气地笑了笑,说:“宴太太人在国外,我总不能千里迢迢带着宋武去国外请罪吧?更何况……”宋景顿了下,接着说:“宴总是宴家的当家人,不管怎么样,应该先获得宴总的原谅才对。” 宴朝头也不抬,淡淡道:“我做不了主。” 宋景顿了顿:“您说什么?”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宴朝竟然说自己做不了主? 那谁能做主? 顾雪仪吗? 宋景想也不想,就将其归为了宴朝的托词。 “那宴总的意思……要怎么样,才肯和宋家握手言和呢?”这句话一出,宋家就差不多处在弱势的位置上了。但宋景看得很清楚,该低头时则低头,没什么大不了。 宴朝合上了手里的书。 宋景看见他的动作,心底松了口气。果然这一招是有用的,现在要提条件了吧?他们之间,切实的利益才是最有用的,宋武只是个凑数的。 宴朝:“那得宋成德跪在这里才行。” 他这才分了点目光给宋武:“他算什么东西?” 宋武顿时倍觉欺辱,脸色大变,他踉跄着就要爬起来:“宴朝你……” 宋景也脸色难看,但他理智尚在,他一手按住了宋武,不准宋武再动,然后才开了口:“宴总是不是有些欺人太甚?” 宴朝略作回忆:“……这是第一次吗?” 宋景噎住了。 是,也是。 宴氏和宋氏干起仗,欺人太甚,也不是第一次了。 宋景深吸了一口气:“那就是没有余地了?” 宴朝又扫了一眼被死死按住的宋武。 宋武憎恶地瞪着他。 宋武也就是这时候才意识到,宋家的私生子很多,每个人都享有继承权,但同样的,每个人也随时都要为家族做出贡献。现在他在宋景的手中,就仿佛货物一样。 宴朝还是口吻冷淡:“我做不了主。” 但他的目光落在宋武身上,却让宋武生生打了个哆嗦。 难不成宴总还想说自己是个妻管严吗? “告辞。”宋景憋了口气,这才一提宋武,快步出去了。 宴朝的目光冷了冷,但很快就又缓和了下来。 他的确做不了顾雪仪的主。 他也不会想要去替她做主。 宴朝把那本书的书边揪得卷了卷,然后他突然看向门外的秘书,问:“行程表呢?” “这里,整理好了。”秘书连忙递了上去。 宴朝从秘书手中接过笔,飞快地划去了一些,秘书眼看着他越划越多……忍不住出声:“宴总?这些……” “都挪后。都不重要。” 秘书忍不住再次开口:“金奥集团老总嫁女儿……您不去吗?” “嫁女儿稀奇吗?”宴朝淡淡道:“等他嫁儿子的时候,我再去。” “???” 宴朝的确没什么朋友,大多都只称得上是合作伙伴,又或者淡如水的君子之交。 但过去好歹都会去露个脸,表示一种态度。 秘书满脑子摸不着头。 这回直接不去了? …… 负责顾雪仪微博的团队,时刻都盯着网络风向,真拿顾雪仪当一线艺人一样对待。 这盯着盯着,就发现了外网上的八卦。 负责人卡文立马给顾雪仪打了个电话。 顾雪仪才刚回到哈迪斯的住宅,她反手关上门,转过身问:“怎么了?” “您有关注外网的消息吗?” “没有。” “我马上给您发过来。” “好。” 顾雪仪挂断电话,没等多久就收到了新邮件。 她打开邮件,映入眼帘的就先是外国报刊上耸人听闻的标题,工作人员还贴心地配上了详细的翻译。 而外网上的评价,他们也节选了一些贴在了邮件中。 顾雪仪一行行扫过,面上渐渐覆上了一层冰寒。 她并不会过分在意旁人的评价,因为她不靠别人的评价而活,何况那些对着你指指点点的人,大半都并不是真正希望你过得好的人。 但这些不一样……她身处国外,她不仅仅是顾雪仪,而是被打上了“华国女人”的标签。 她的一举一动,意义大不相同。 “我知道了。”顾雪仪回了个电话。 “其实国内已经有一些网友注意到了,都赶到外网去支援了……您如果有什么想法,也可以和我们沟通。”卡文在那边搓了搓手,还有点激动:“其实我们也还没请过跨国水军呢,有点期待。”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那就不用了。” 卡文只好打消了念头。 顾雪仪转念一想,倒也不是不能请,而是要用在关键的时候。 她不需要别人来为她正名,但她不喜欢别人提到她的时候,总是满口的“华国女人”。 “等着吧。”顾雪仪说完,推门走了出去。 顾雪仪收起手机,沿着楼梯缓缓往下走。 她在二楼遇见了哈迪斯。 “让他滚回他妈肚子里去!”哈迪斯骂了一句,用的是英语,但顾雪仪大致能听明白。 对面的人点头哈腰一番,然后突然顿住了目光。对方看见了顾雪仪。 哈迪斯也注意到了,立刻转过了头。 他敛起了脸上的怒意,连身上的气势都收敛住了。他换了个表情,冲顾雪仪笑了笑,问:“是有什么事需要我去做吗?” 顾雪仪走到了栏杆旁,往楼下大厅看去:“哈迪斯先生今天没有举办宴会吗?” “怕打扰到你的休息。” “我不怕被打扰。”顾雪仪看着他说:“我喜欢热闹。” 哈迪斯惊喜道:“是吗?那我明天办个party,请你赏光!” 顾雪仪应了声:“嗯。” 顾雪仪返身往回走。 哈迪斯望着她的背影,一直目送她离开,直到看不见为止。 顾雪仪的话起了效,等到第二天起床,楼下就已经热闹起来了,无数的模特、影星、名媛,还有一些出了名的花花公子,将哈迪斯的宴会厅塞满了。 顾雪仪换了条白色旗袍,头发挽起,缓缓走下了楼。 那些人早就对哈迪斯的宅子里,藏了个华国女人感兴趣极了,听见脚步声,立刻纷纷抬起了头。 哈迪斯转身走上楼,朝她伸出手,一边热情地招呼着她:“顾女士,这边。” 顾雪仪却直接略过了他。 哈迪斯只好收起了手。 而其他女人已经冲着顾雪仪目露不善了,她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也不掩饰自己对哈迪斯的觊觎。 顾雪仪在脑中过了一遍,刚到米国的时候,宴朝在电话里对着她说的那番话。 她随意指了个人:“她是谁?” 哈迪斯说:“哦,一个歌手。” 其他人就这么听着两人用华国话对话,忍不住眉头越皱越紧。 顾雪仪的姿态越发倨傲,旗袍包裹着她的身躯,更显得高挑。 她说:“那让她唱首歌。” 哈迪斯愣了愣,这才见识到了顾雪仪身上的骄纵刁蛮。 哈迪斯只好对着那个女人说:“你唱首歌。” 顾雪仪不紧不慢地补充道:“要喜庆的。” 哈迪斯:“唱首欢快的。” 女人脸都气红了。 “她是哑巴吗?”顾雪仪歪头问。 哈迪斯只好催促:“快点。” 女人憋着气开了唱。 要她对着哈迪斯,她是愿意的,但是对着眼前的华国女人…… 顾雪仪伸出手,手指舒展漂亮:“酒。” 哈迪斯马上亲自去端了杯酒。 顾雪仪接到手中,问:“你要尝尝吗?” 哈迪斯愣了下,心跳都漏了一拍。 外国人对着华国人的容貌,其实也比较难分辨。但基本的美丑,还是能分辨的。顾雪仪就无疑属于华国人中相当美丽的那一类,连气场都是美的。 哈迪斯身边从来不缺勾引的人……他对这样的话语,也很熟悉。 她要勾引他吗? 她是不是准备喂他喝酒? 哈迪斯喉头动了动,说:“要。” 顾雪仪轻点了下头,一举一动都是矜贵气。 然后她蓦地一抬手,那杯酒浇到了哈迪斯的头上,将他身上的白衬衣染了个色。 女歌手的歌声也瞬间变了个调,其他人也顿时拔高了声音。 哈迪斯神色一变,但还不等他反应,顾雪仪一手扯住了他的领子,正正好卡住了他的脖子。 一种窒息感包裹了他。 顾雪仪低声说:“好玩儿吗?今天有媒体在吗?明天的报纸标题又会是什么?嗯?……克里夫集团小公子被泼酒?你想让他们写个够,我再给你添点素材。被踩脸怎么样?” 哈迪斯一下顿住了,嘴边是葡萄酒的味儿,喉咙里烈焰灼过的味道。 女歌手被气势吓住了,哆嗦着说:“喂,你要杀了他吗?” 顾雪仪这才分了点目光给她:“go on!” 女歌手咽了咽口水,只好又继续往下唱,不敢停。 一时间,厅内除了她的歌声,鸦雀无声。 这一天,是三月一号。 宴总坐上了私人飞机。 金奥老总没能在女儿的婚宴上,等到他的贵客。 作者有话要说:金奥老总:? 第78章 哈迪斯的保镖冲入了宴会厅,但一抬头,他们就能看见顾雪仪带来的手下,一个个身高马大,看上去倒不是十分剽悍,但身上透着的血气,实在让人无法忽视。 女歌手以为自己能停住了。 结果她看见哈迪斯低低地喘了口气,然后抬手向下按了按,示意保镖不要动。 哈迪斯开了口:“……没想到您的脾气这么大。” 他说话的时候仍然带着笑,丝毫没有被羞辱的感觉。 “我也没想到哈迪斯先生面上一套,背地里一套。玩得好一招变脸。”顾雪仪垂眸冷淡道,自有一股高高在上的气势,将哈迪斯牢牢踩在底下:“华国虽是礼仪之邦,但那从来是对着客人,而不是对着恶人。” 哈迪斯暗暗咋舌。 他举高了双手:“太太,哦不,顾女士,顾小姐。您能松开,咱们再好好聊吗?这事儿先听我解释解释?” 顾雪仪转头看了一眼女歌手。 哈迪斯笑了下,立马看向女歌手:“接着唱啊,别停。” 女歌手彻底懵了,实在搞不懂,怎么哈迪斯让人打了脸,还不生气。只能鼓足劲儿继续往下唱,这次还要流利多了,语速快得像是后面有狗在追。 顾雪仪这才慢条斯理地松了手。 又从一旁的侍者手中扯走了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手指,随后丢回了托盘中。 那些或嫉妒或轻视的目光,一下就有了变化。 今天这一出,不仅仅是说明了哈迪斯对这个华国女人有多好,为她跑前跑后,更说明了,这个华国女人能站在这座宅子里,随心所欲地作威作福,那个女歌手就是最好的例子…… 确认过眼神,是她们惹不起的人。 这些外国模特、明星、名媛们,哪个不是会看眼色的? 只有少数几个,才惦记着之后怎么拿这件事,到网上去博眼球,博一博名气……不胆大怎么博出位呢? 这头哈迪斯站稳了,又重重地咳了咳,这才觉得呼吸顺畅了许多。 他擦了擦头上的酒水,叹息道:“真不是故意要拉顾女士下水的,只是顾女士也知道,我在欧洲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那些杂志报刊就喜欢写我的私生活。” 顾雪仪将他的反应一一收入了眼底,却并没有信了他的话。 此人受辱而没有一丝怒意,说退一步就退一步,道起歉来得心应手,还懂得掩藏自己的真实意图。 是个人物。 比宋武、裴智康之流,实在高了不知道多少个段位。 “这样说来,你没本事到,连那些报刊胡乱写你也管不了?”顾雪仪反问。 哈迪斯哽了哽。 ……这要承认自己是个废物? 哈迪斯这才无奈地一笑,道:“宴应当是没有同你说过的,我上头有个哥哥,这些年我和他为了争家产,争了个你死我活。我父亲偏爱他。我这不,不得不,用你们华国话有个词叫,韬光养晦……不得不装作花花公子。这次的事实属意外,那些外媒不认得你是谁,所以才会乱写。的确,这些我都看在眼里。之所以没有出手去管,那是因为我那个哥哥已经开始怀疑我了。我只有不知死活地和你扯上点关系,冒着得罪宴家的风险,我那个哥哥才会信我真的是个拎不清的废物……” 哈迪斯说着微微躬了躬背,头也往下低了低。 看着十分可怜,不得不委曲求全的样子。 但顾雪仪看过了装乖一把好手的宴文宏,他这点把戏就实在入不了眼了。 他还是没有说出全部实话。 只是抖了一半出来掩盖真实目的。 顾雪仪冷嗤道:“我管你同谁传绯闻都好,有多少苦衷也好,但我从来不喜欢别人拿我作筏子。” “你是担心宴看见那些新闻吗?”哈迪斯说:“其实……宴人在国内。他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些的……而且很快就又会有别的新闻出现。” 哈迪斯说着,还笑了下:“我会感激您的。” 他的话音落下。 那头就有菲佣小跑着进来,用英语尴尬地说:“艾德诺先生到了。” 哈迪斯面色变幻了几秒,他马上指着门口,说:“看,用你们华国话来说,说曹操曹操就到。我哥哥到了……他是特意来打探我的。” “帮帮忙!我欠你一个人情,是欠你,不是欠宴……”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 随后哈迪斯最后一句话说完,那头有个外国男人进来了。 他的身形和哈迪斯相近,却是金发棕眼。 男人的排场不小,后面还跟了十来个黑人保镖。 宴会厅里的人见了他,都本能地变得更加规矩了,还齐齐叫了声:“艾德诺先生。” 顾雪仪眼底飞快地掠过了一道雪亮的光。 哈迪斯心机颇深。 他还想利用她做什么? 绝不单单只是为了这个艾德诺。 顾雪仪嗤笑一声,道:“既然哈迪斯先生这样喜欢演戏……” “那一开头是什么样,就接着什么样吧。” 哈迪斯没明白她的意思。 他如果认识裴丽馨姐弟,再和石华来个深入交流的话,就会知道指望利用顾雪仪,是不现实的。不仅不现实,还很可能一路吃亏,最后把自己都赔进去。 艾德诺很快到了眼前。 在顾雪仪眼中,他们除了发色的区别,脸都长得差不多。 还有就是,艾德诺的神色严肃,满脸都写着“不好惹”。 能将一切都写在脸上的男人。 反之,哈迪斯却是个能将一切都藏在胸中的男人。 顾雪仪眨了下眼,心底已经大致将他们的性格摸清楚了,自然也就更不信哈迪斯的话了。 “她就是那个华国女人?”艾德诺眯起眼,面露不悦,连眼底的轻视都丝毫不作掩藏。 女歌手悄悄停住了歌声。 顾雪仪回头看了她一眼。 女歌手浑身一激灵,立马又接着往下唱。 艾德诺频频皱眉:“哈迪斯,你在搞什么鬼?” 哈迪斯张了张嘴。 顾雪仪先一步出了声:“他就是你那个又丑脾气又坏的鬼佬哥哥?” 哈迪斯:“……” 他有那么一瞬间,有点怀疑自己选错了人。 顾雪仪说的是华国话,艾德诺当然没听懂。 艾德诺马上让身边的人翻译。 那人脸色古怪,但又不敢忤逆艾德诺,于是只好一字一句地翻译了。 艾德诺一听完,当即大怒:“你敢骂我?我是鬼佬?他是什么?” 简单的词句,顾雪仪都能听懂。 她淡淡道:“小鬼佬。” 哈迪斯吸了口气。 他错了。 他知道当初宴为什么提都不愿意提他的太太了! 艾德诺听见那句“小鬼佬”,心情诡异地平复了一瞬。 但随即又反应过来,这女人不是连着他们全家都看不起吗? 艾德诺冷笑一声:“我看最近新闻上写得热闹,但现在一看,这个女人和你似乎没什么感情……” 哈迪斯抹了一把头上的酒水,好好扮演起了一个恋爱脑:“唉,是,我……” 顾雪仪插声道:“听过舔狗吗?” 艾德诺:“什么?” 顾雪仪指了指哈迪斯:“他就是舔狗。我对他能有什么感情?” 翻译又一字一句地翻译了。 艾德诺都惊了:“她把你当狗?” 哈迪斯果然是个废物点心! 这都不生气! 哈迪斯没想到顾雪仪的嘴巴这么厉害,一字一句都是在骂他,偏偏又是他邀请的她配合自己。 谁能想到她是这么个配合法呢? 哈迪斯尴尬地笑了笑:“啊……” 艾德诺注意到了哈迪斯狼狈的样子:“这也是她干的?” 哈迪斯:“啊……” 艾德诺冷笑道:“简直丢了家族的脸!” 他看向顾雪仪:“你连英语都不会吗?这样的女人……呵。” 顾雪仪不紧不慢:“你连华国话都不会吗?那你不配和我说话。” 哈迪斯眼皮一跳。 真是多么熟悉的一句话啊。 当初宴也这样说过。 只不过当初宴是对他说的,现在是顾雪仪对着他的大哥说。 翻译马上又翻译给艾德诺听。 艾德诺气得鼻子都歪了:“你说我不配?哈!自大的华国人!” 艾德诺指着顾雪仪:“把她给我扔出去!” 其他人酒也不喝了,天也不聊了,ins和推特都不发了。 他们悄悄地注视着这个角落,等着看接下来的大戏。 袁刚等人就守在楼梯的地方,只是艾德诺并没有注意到他们。 顾雪仪扭头轻轻扫了一眼,示意他们稍安勿躁。 袁刚等人这才悄然按住了腰间,没有动。 太太的这个脾气! 也太对味儿了! 今天他们哪能让人欺负了太太呢? 顾雪仪毫不客气地抬腿踹了哈迪斯一脚:“去拦着。” 哈迪斯:…… 艾德诺见状气得大骂哈迪斯:“你个废物!你就这样让一个女人踩你头上?” 顾雪仪在后面慢悠悠地轻声说:“你看,这不就达到你想要的了。” 哈迪斯:…… 这么憋屈地达到。 还真是头一回呢。 哈迪斯忍下辛酸泪,上前拦住了艾德诺,说:“她是宴朝的太太!” 艾德诺理智回笼,果然顿了顿脚步。 但随即他就双目猩红地盯住了哈迪斯:“你还记得她是宴朝的太太?你想得罪宴朝?” 哈迪斯说:“我对她一见钟情……” 艾德诺冷哼一声:“随便你,只要你不拉着集团下水。” 艾德诺带着人浩浩荡荡地来,随即又带着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女歌手都快哭了。 哈迪斯挨打,她在唱歌。 别人吃瓜,她在唱歌。 克里夫集团的大少爷来了一趟,又走了,她还在唱歌。 她是人形伴奏带吗? 其他人也面面相觑,一时间更提升了心底对这个华国女人的地位的评价。 哈迪斯爱她成痴? 艾德诺都拿她没办法? 她又打哈迪斯,又骂艾德诺……十分倨傲。 华国女人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强悍了? 她们目光闪了闪,识趣地敛了敛眼底的恶意。 而艾德诺走出去之后,怒气慢慢地就消了。 哈迪斯有宴朝扶持,也没用。 废物就是废物。 但艾德诺回想刚才那一番对话,心底也实在还是高兴不起来了。 宴朝的太太……太凶了。 艾德诺皱眉。 艾德诺走后,哈迪斯倒也不觉得丢脸,转头对那些女人说:“你们还有什么别的才艺?过来表演一下。” 女歌手心说我可算能歇歇了吧。 顾雪仪这才走到沙发边坐下,说:“演个歌剧吧。” 哈迪斯问:“但她们都说英语,你要是听不懂的话就少了很多乐趣……”哈迪斯走过去,想跟着坐下,说:“我一句一句给你翻译?” 顾雪仪又拿了杯酒。 哈迪斯本能地往旁边歪了歪,然后就听见顾雪仪说:“不用听,当看耍猴。” 哈迪斯:…… 宴的太太的脾气实在是…… 哈迪斯竟然有种无从下手的感觉。 她倨傲、果决,不留情面,身在异国也丝毫不怯,也不知道是那些手下带给了她底气,还是她的确天生刁蛮,又或者……她自己带给了自己底气? 哈迪斯攥紧了手,心底竟然还真有点鼓噪的意思。 她这样过日子的姿态,还真是他再羡慕不过的了。 哈迪斯目光闪了闪,掩去复杂的心绪,指挥起了那帮人演歌剧。 这些来赴宴的女人,本来就是冲着扒拉上哈迪斯,赚一笔富贵来的。 她们又能谈得上有什么骄傲和脸面? 只能忍着在顾雪仪面前演了。 过去哈迪斯宠爱自己的情人时,也办过些不靠谱的事。 那时候她们反而只会羡慕那个女人,并且拼命想要成为那个女人。 现在也是一样。 只不过是“华国”这个标签,才让她们私底下生出了很多不满。 哈迪斯指挥完她们,转头一看,就看见了那个女歌手。女歌手终于歇了口气,拿过一杯葡萄酒润了润喉。 哈迪斯说:“你伴个奏。” 女歌手差点捏碎手里的酒杯。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party是挺热闹的,但所有人都被折腾得够呛。 这下她们再无法在网上,轻飘飘地点评顾雪仪一句“刁蛮的华国女人”“没有长手的婊子”了。 她们想骂又不敢骂,又羡慕又嫉妒。 两个小时过去。 尤其女歌手,都快有心理阴影了。 这时候哈迪斯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拿出手机本来打算挂掉,但等视线一扫,他的动作一下就顿住了。 哈迪斯接通了电话。 “我是宴朝。”那头男人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静,但又透着不动声色压人的气场。 哈迪斯在他面前,本能地就矮了一头。 “我在米国机场,你亲自过来接。”宴朝说。 哈迪斯:………… 草! 其实……宴人在国内。他不一定会注意到这些的。 这句话,重重反弹回来抽在了哈迪斯的脸上。 宴怎么会来? 而且已经在机场了! 要是早知道是这样的话,他也没必要演这一出戏…… 麻烦了。 现在怎么办? 哈迪斯脸色阴沉了一瞬。 顾雪仪对人的气息变化分外敏感,她立刻转头问:“哈迪斯先生是又想到什么想要拉我下水的办法了吗?” 哈迪斯收起表情,笑了笑说:“当然不是。” 但他脸上的笑容有些僵硬。 哈迪斯咬了咬牙。 没办法了。 本来宴朝在国内,一切都可以悄无声息地进行。 宴朝怎么会来呢? 是为了他的太太吗? 哈迪斯看了一眼时间,突然出声问:“您不想知道,之前宴是怎么和我形容你的吗?” 顾雪仪对这个其实并不太感兴趣。 宴朝和哈迪斯的恩情关系,是在之前建立起来的。那么那个时候,宴朝评价的应该是原身吧?那和她本来就没多大的关系。 更何况,顾雪仪不喜欢去听别人咀嚼过后传达出的东西。 她更喜欢亲眼去见,亲耳去听。 顾雪仪顿了下,漫不经心地道:“嗯,你说。” 她不需要知道自己在宴朝心中是什么样。 但她需要从哈迪斯的话,来判断哈迪斯的心理举止。 哈迪斯:“他说到你的时候,用了两句话。刁蛮,智商不在同一水平线。” “哦。”顾雪仪应声。 哈迪斯:“……你不生气?” 他仅仅只是和她一块儿被写上了报纸,她就立刻以牙还牙,差一点就真踩他脸了。 这样她却不生气? 顾雪仪歪了下头,反问:“你不知道我爱他爱得要命吗?” 哈迪斯:…… 他表情僵硬的时候,心底还跟被突然砸了块大石头似的,十分的不舒服。面前的女人很厉害,可这样厉害的女人,连听见这样的话,都还是爱宴朝? 哈迪斯觉得自己的计划不仅砸了,甚至还被迫按头吃了一嘴狗粮。 哈迪斯站起身:“你慢慢玩,我先离开一会儿。” 顾雪仪应了声:“嗯。” 哈迪斯走出大门,脸上的表情这才又变幻了起来,最后又恢复了满脸热情的样子。 哈迪斯一走,其他人多少就变得懈怠了。 有个人大着胆子,毫不客气地问:“你叫什么?” 顾雪仪反问:“你叫什么?” 那人一下就住嘴了。 仿佛谁先开口,谁就输了气势。 “哈迪斯为什么会喜欢你?”又有人开了口。 顾雪仪的手机震动了一下。 她低头去看短消息,头也不抬:“那你得问他。” 这些人感觉到了棘手。 终于有个人抬脸就先是微笑,摆出了低姿态说:“我叫克劳迪娅,你叫什么?” 顾雪仪这才回了声:“顾雪仪。” 这次是华国话。 其他人听得懵懵懂懂。 反倒是那个克劳迪娅觉得有点耳熟,像是在哪里听过。 是在网上吗? 不。 那些华国人冲来和他们开战的时候,满嘴都是MrsGu。她并不是在那里感觉到熟悉的。……那是哪里呢? 克劳迪娅还在冥思苦想。 顾雪仪看清了新短信的内容。 【我到米国出个差。】 短信来自宴朝。 宴朝也到国外了? 那哈迪斯是去接他了? 顾雪仪收起了手机。 她实在很烦那些自己没有廉耻,便也以为别人没有廉耻的人。 尤其是因此,将行为扩大到“华国”层面上,将华国女人都打上这样的标签。 实在太可笑了。 哈迪斯于她们来说是个香饽饽,于她来说,什么都不是。 顾雪仪抬眸,用英文问:“你们知道我的丈夫是谁吗?” 这其实还是她第一次用到这样的句式。毕竟不管是在过去,她还是盛家主母的时候,又或是在这个时代,那些人都已经学会剥离开她的丈夫,转而单独来看待她这个人了。她自己也并不喜欢这样强调自己是某人的太太,仿佛是旁人的附属品一样。 这些女人愣了愣,齐齐失了声:“你结婚了?” 一个结了婚的女人,竟然能得到哈迪斯的苦苦追求? 当然这在国外其实并不奇怪。 可她是一个华国女人! 顾雪仪点了下头。 这帮女人纷纷露出了狐疑的神色,甚至还有些露出了好笑的轻蔑之色,要不是有哈迪斯服软示弱在前,她们的轻蔑差点遮不住。 她的丈夫是谁? 她的丈夫又能是谁? 哪个国家的总统吗? 倒也没花太久的时间,哈迪斯的车就回到了住宅。 一路上,宴朝都没有开口。 但越是静默,越让哈迪斯有种喘不过气的感觉。 不管过去多久,他竟然都还是会对宴朝感觉到本能的畏惧。 哈迪斯眼皮跳了跳,很快安抚住了那种本能。 没关系,改变的机会就在眼前了。 哈迪斯笑着转头:“宴,到了。” 保镖先一步下车拉开了车门。 两人都下了车。 然后哈迪斯才听见了宴朝开口的第一句话:“我太太呢?” 哈迪斯听见这句话的时候,刹那间还有种很怪异的感觉。 宴朝这个人,看起来其实是有一点不食人间烟火的,让人很难想象到他结婚,有妻子,甚至还会从嘴里问出来:我太太呢。 哈迪斯顿了下,才笑着说:“就在宴会厅里,今天家里举办了个party,顾女士说她喜欢热闹。” 顾女士。 宴朝不动声色地听在了耳中。 宴朝的心往下沉了沉。 顾雪仪喜欢热闹吗? 是她自己说的,还是哈迪斯看出来的? 他都不知道她喜欢party上的热闹。 宴朝走在前,哈迪斯走在后,两人一前一后地走进了门。 厅里的人听见脚步声,本能地看了过去。 “哈迪斯回来了,前面的人是谁?” “我认得他!那是宴朝!华国有名的企业家!他的财富,可以抵得过欧洲的小国家了!” “是他,天哪……” “我曾经听说福勒家族的千金向他示好。” “然后呢?然后呢?” “当然是拒绝了,他冷酷地拒绝了。” “他看起来很不一样!” 哪怕是再迟钝无法辨别外国人美丑的人,这会儿也能看出来这个华国男人相当的好看,并且身上的气质与气场都令人不禁为之深深着迷。 尤其是那股手握权势地位与财富的气质。 谁能不喜欢呢? 她们在打量宴朝的时候,宴朝却是一眼就看见了沙发上的顾雪仪。 她又穿了旗袍。 宴朝眸光一闪,第一时间想到的是,她今天没有踩人的头吧? 顾雪仪也看见了宴朝。 她冲他微微颔首,浅浅笑了下。 然后宴朝就看见顾雪仪站起身,缓缓朝他走了过来。 白色旗袍、黑色旗袍,穿在她的身上,都总有不一样的味道。 宴朝动了下唇,问哈迪斯:“这里开暖气了吗?” 哈迪斯:“有的。” 宴朝解开了纽扣,脱下了西装外套。 哈迪斯:? “您热吗?”哈迪斯问。 哈迪斯刚说完,还没等到回复,顾雪仪就已经走到面前来了。 “她又要干什么?” “哈,她不会又要泼哈迪斯吧?” “这个华国女人也太嚣张了……” 顾雪仪一手勾住了宴朝的胳膊,然后轻轻转了个身,就与宴朝并肩了。 宴朝动作一顿,目光在那瞬间甚至都停滞了,大脑也有一秒的停转。 顾雪仪勾住他的胳膊,动作有几分亲近,甚至他能感觉到她离他更贴近了一些。 宴朝的呼吸不自觉地放轻了。 顾雪仪这才用简陋的英语单词,向所有人介绍了宴朝:“他是我的丈夫。” 宴朝的呼吸滞了滞,他垂下目光,扫过了她勾住他胳膊的手。 然后他抬起手,握住了她纤细的手指。 “有点凉。”宴朝低声说:“是不是有一点冷?” 哈迪斯是真的有点酸。 顾雪仪这样的女人,就像是小猎豹一样,性情又傲又烈,而且分外的凶悍。 可怎么对待宴朝的时候就有所不同了? 哈迪斯张张嘴想重复一遍,说有暖气。 而宴朝已经轻轻挣开了顾雪仪的手,转而将自己臂弯里放着的外套,盖在了顾雪仪的肩上,将她整个裹在了其中。 哈迪斯:? 顾雪仪都怔了下。 宴朝做完这个动作,就转而牵住了顾雪仪纤细的手腕,拉着她搭住了自己的胳膊。 一时间,宴会厅里的女人都傻了眼。 “老天!” “她怎么会是宴朝的太太?” “哈?宴朝拉起了她的手?” 如果说哈迪斯顶着克里夫集团小公子的名头,就已经令她们趋之若鹜了。 宴朝遥不可及的身份地位,就更让她们向往了。 克里夫集团现在做主的多是哈迪斯的父亲和哥哥,可宴朝却好像是他们那个家族的家主,一人说了算。 顾雪仪和宴朝动作亲密地靠在一起,越走越近。 女人们的眼珠子也越来越红。 天哪! 这个华国女人到底来的这么好的运气? “她是不是有很厉害的家世?不然的话,她怎么会有哈迪斯喜欢?还有宴朝喜欢?” “没听说过姓顾的很厉害的人家啊。” “该死的,她刚刚是在炫耀吧?” 她们嫉妒得甚至感觉到了强烈的站立难安。 哈迪斯吸了口气,目光沉了沉,转头扬起了笑容,说:“好了,克里夫家来了一位贵客,大家就请先离开吧。” 这些女人倒是想再多待久一点,她们觊觎哈迪斯,也觊觎宴朝。 可是眼下的情况很分明了,哈迪斯任由那个华国女人欺压也甘愿,宴朝又是这个女人的丈夫……她们再留下来,也不过是看着人家得意炫耀! 她们咬咬牙,也只能先走了。 袁刚等人这才迎了上来:“老大!” 一边喊,还一边忍不住咋舌。 光棍真是受不了啊! 哈迪斯笑着问:“宴是来这里出差吗?” 宴朝:“嗯。” “那需要我为你单独安排一间房吗?” 宴朝动了下唇。 “不用。”顾雪仪说:“他和我同一间房。” 宴朝也就沉默了。 袁刚等人心说好好好。 在宴家的时候,还不知道为什么两人分居呢,出个国能和好就最好了,还当度蜜月了嘛。 哈迪斯有点不敢相信这样的答案。 他看了看宴朝。 宴朝目光冷淡,还是没有开口。 哈迪斯不得不确认,这种一定有哪里出了差错。 哈迪斯摊手一笑:“好的。” 顾雪仪这才出声说:“哈迪斯先生的这个舞会有点意思,下次还可以再办。” 哈迪斯笑了下:“嗯……哈……你喜欢的话,那下次就再办。” 宴朝不着痕迹地拧了下眉。 这时候顾雪仪迈动步子朝楼梯的方向走,她和宴朝说:“你先和我上楼。” 哈迪斯脸上的表情裂了裂。 这么……迫不及待? 宴朝的呼吸也是又一滞,但他敛了敛目光,低低应了声:“嗯。” 顾雪仪心道,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省力。 然后所有人就眼睁睁地看着顾雪仪勾着宴朝的胳膊,把人带上了楼,进了卧室。 袁刚等人顿时更深切地感觉到了光棍的凄凉。 哈迪斯也有点笑不出来。 有种自己费劲搞了半天,最后全被按回去了的感觉。 宴朝跟着进了顾雪仪的房间。 宴总竟然刹那间有了种,从来没有过的,头重脚轻,一步一步仿佛踩在棉花上的飘忽感…… 他的大脑和身体好似都分成了两半。 一半冷静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另一半仿佛陷进了一大团的棉花糖里。 “喝水吗?”顾雪仪问。 “……嗯。”宴朝盯住了她的身影。 顾雪仪动手烧了一杯热水,递给了宴朝:“有点烫,要等一会儿。” “……嗯。” 顾雪仪先在沙发上落了座,然后拍了下身边的位置:“坐。” 她在请他与她一起坐? 宴朝挨着坐了下来。 他一下就嗅到了她身上的淡淡沐浴露的香气。 顾雪仪这才低声说:“哈迪斯和你有仇还是有恩?” 宴朝:“嗯?” “这个人有点问题。” 他早该知道,她当然不可能和哈迪斯有绯闻。 她聪明又敏锐。 她怎么会瞧得上哈迪斯呢? 宴朝低声说:“有恩。但是自古有句话,升米恩,斗米仇。恩变成仇,也不奇怪。” 顾雪仪点了下头:“你了解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吗?” “有野心,能忍。”话到了嘴边,脑子里还来回播放着那些八卦报刊的新闻标题。宴朝顿了下,还是说了出来:“不是什么好东西。”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挨他太近,她的笑声就这样灌进了他的耳中,轻轻地,撩拨着他的耳膜,连带心尖上都有些痒。 顾雪仪说:“咱们好像在背后说人坏话。” 咱们。 宴朝:“嗯。” 顾雪仪挑了下眉:“不过反正今天我也已经骂过了。” 她紧跟着又问:“你知道哈迪斯的图谋是冲着宴氏的?还是冲着……更大层面的?” 宴朝拾回了理智:“嗯?更大层面?” “比如说……国家。” 宴朝摇了摇头:“他哪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只是想要夺得克里夫集团的权利,将他哥哥挤下去。” “不对,没这么简单。”顾雪仪说:“不要将人想太简单。” 顾雪仪说,宴朝也就认认真真地听着,丝毫没有要反驳的意思。 顾雪仪道:“我曾经研读过一些书,了解到国外的制度和国内的制度是大不相同的,连社会构成,也不一样……这个十分有意思。他们企业面对企业的攻击,是有可能牵扯到国家层面的。” 顾雪仪都忍不住觉得疑惑。 国内的企业,难道没几个对此敏感的吗? 大概还是大家的政治嗅觉不够发达。 而国外精于此道的政客就太多了。 顾雪仪仔细搜过资料,国外甚至有人同时担任着商人和政客两个身份。 宴朝不动声色地听着,但目光却不自觉地落在了她的面庞上…… 她没有再勾住他的胳膊了。 …… 另一头的网上。 很快有外国媒体放出了当天party的照片,一下引起了外网热烈的讨论。 【这个女人对待哈迪斯也太不客气了?】 【哈?宴会上的所有人都得给她唱歌?演话剧?她到底是什么来头?】 也就前后不过几分钟,外国网友就知道了她是什么来头。 照片里,顾雪仪勾住了宴朝的胳膊。 【老天,那是华国的宴朝是吗?】 【他太有钱了!他的财富令人惊叹!】 【华国女人是他的什么人?】 【是他太太】 【哈?不可能!】 而克劳迪娅在回去之后,也终于想起了顾雪仪这个名字,她究竟在哪里听见过,为何感觉到耳熟。 克劳迪娅感叹了一声老天爷,然后匆匆忙忙发了新的ins。 【那个华国女人,名叫顾雪仪,华国国内刚刚爆火的一部叫《明星》的电影,狂揽几十亿票房,就是她投资的!她是个相当厉害的投资人!】 配图是华国媒体的一张照片,照片是《明星》的点映现场,上面可以看见无数华国大佬的身影,其中有一些,连国外的人都不由感到眼熟。 【???】 【华国的投资人?】 【明星是她投的?老天,明星好像要在北美上映了吧,好像还准备送去各大电影节参展了】 【是孙拍的?他很厉害】 【这个片子的本身价值不评价,但是能揽到这么多票房……华国人的购买力果然令人羡慕】 【她一定很有钱,她会愿意投资我吗?她有ins吗?我想关注她,她真美】 翻墙过去的华国网友看见了最后一条评论。 连忙回了一句。 【你在想屁吃】 【你号没了】 【跟我宴总抢老婆?你坟头草马上五米高】 【呕呕呕墙头草】 很快,华国网友们也看见了宴朝和顾雪仪的照片。 【草!我磕爆!我就说宴总和顾女士天生一对!】 【(* ̄︶ ̄)我顾女士牛批!也好让你们知道知道,我华国男人有像宴总这样超级优秀的,我们顾女士根本看不上你们国家的OK?哈迪斯算个屁?碰瓷滚远点!】 【不是,就我一个人注意到,宴总前一天还在出席会议,后一天怎么就飞国外了?】 作者有话要说:哈迪斯获得了废物认证:可我感觉不到快乐。 艾德诺确认了弟弟就是个废物:可我竟然高兴不起来。 第79章 宴文姝清晨起床,习惯性地先下楼,走到了餐厅坐下。 没一会儿,宴文柏也下了楼。 “你今天不用去学校吗?” “还没开课。” “哦。” 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尴尬极了。 宴文姝实在忍不住了,转头问:“大哥呢?” 女佣说:“先生昨天就没有回来。” 宴文姝重重叹了口气。 这下好了,不仅大嫂没了。 大哥也没了。 “凄凄惨惨戚戚……宴文嘉也不回来了。” “那就去米国。”宴文柏说。 “什么?”宴文姝一滞,以为自己听错了。 宴文柏起身上楼,没有要再重复的意思。 宴文姝急急忙忙地放下了面包片,只觉得嘴里的食物都失去了味道:“你去哪儿?” “拿护照。”宴文柏的声音简洁有力。 宴文姝那哪能落下呢? 连忙噔噔噔也跑了上去,还追在宴文柏身后问:“那到了米国之后怎么说啊?大嫂会不会生气啊?感觉我们这样跟不务正业似的。” 宴文柏头也不回:“就说是去给宴文宏加油的。” 宴文姝顿了顿。 宴文姝:“……宴文柏你终于聪明了一回啊!你真是个天才!” 宴文柏翻了个冷冷的白眼,但下撇的嘴角,还是忍不住往上扬了一点点。明明是宴文姝太笨了。 宴文柏很快找齐了自己的证件,还把行李都打包了。 宴文姝同样快速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匆匆给自己的塑料姐妹们打了个电话:“你们先找宋圆陪你们玩儿吧,我得去一趟国外了啊。” 弄得那头的人丈二摸不着头脑。 “搞什么?我们来华国,她又飞国外?” “不知道。” “好像那天看了ins就蛮不对劲的。” 宋圆倒是扬起了笑脸:“应该是去找她大嫂了,我陪你们吧,你们想去哪里?京市有个很有名的小众画廊,要不要去看一看啊?” …… 宴文柏自己动手订机票,宴文姝凑了上去:“给我也订一张。” 宴文柏动了动唇,最后还是打开了增添新乘客信息:“自己填。” “我念,你填。” 宴文柏:“……”“念。” 等信息填上了,再购买。 ……购买不成功? 宴文姝一下急了:“怎么会这样呢?” 两个人捣鼓了半天,还把电话打到了陈于瑾那里。 陈于瑾这才想起了很早很早以前:“……哦,当时太太说,要锁定小姐的购买资格,免得您一言不合就溜国外了。” 宴文姝傻了眼。 最后还是宴文柏一个人提拎着行李上了飞机,宴文姝眼睁睁地看着。这时候无比后悔,自己当初会蠢到蒋梦一煽动就信,还挺自以为是的地步。 读书使人明理,使人开智。 她以后真的一定好好读书TVT 宴文姝又怎么想,都觉得不甘心,于是打了电话给宴文柏:“我们要一直保持通话啊……” 她人不在,但心要在。 宴文柏:“哦。” 然后挂断了电话。 气得宴文姝又拨了过去。 就这么一来一回地折腾着,宴文柏按照陈于瑾提供的地址,找到了哈迪斯的住宅。 “你到了吗?”宴文姝在那头问。 “到了。” “大嫂看见我们,一定会很开心吧!我之前看见外网有人骂大嫂,我们就是去给大嫂撑场子的!” “是看见我,没有你。”宴文柏纠正道。 “那有什么区别?我的声音就在你的电话里啊!” 宴文柏默不作声地走进了大门,报出了自己的身份。 没一会儿哈迪斯亲自出来接了他。 哈迪斯都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呢。 如果他曾经看过宴家的资料,对宴家每个人的模样记忆深刻,他也不敢相信,宴朝的弟弟会追到这里来。 宴家有这么兄弟情深一刻也离不得吗? 等进了门,哈迪斯就让人端了咖啡和点心给他。 宴文柏却根本不感兴趣,他径直仰头望向了楼梯的方向,问:“我大嫂呢?” 嗯? 哈迪斯愣了下。 他问顾雪仪? “在四楼。”哈迪斯和他说了在哪个方位,就要陪他上楼。 “不用了,我自己过去。”宴文柏上楼。 走到二楼的时候,他突然转头问哈迪斯:“那是什么声音?” 好像隐约能听见一道哭喊尖叫的女声。 哈迪斯笑了笑说:“从你们华国来的客人,她要被遣返了,不太高兴呢。” 宴文柏这才没有再细问。 他很快来到了哈迪斯说的那扇门外。 “见到大嫂了吗?”宴文姝急切地问。 宴文柏没应声,抬手叩门。 “你记得和大嫂说,我很想来的,但是买不了票。” 隔了差不多几秒钟,门悄无声息地打开了。 宴文柏却结结实实地愣住了。 “宴文柏?” “弟弟?” “宴文柏你怎么不说话了?” 宴文柏动了动唇,恍惚间以为自己其实还没睡醒,他压根就没到米国。 他怎么会在顾雪仪的门内,看见宴朝? 宴朝见到宴文柏也有一瞬的讶异。 “你怎么来了?”宴朝问。 宴文柏这才低声对着手机那头说:“……我们的到来好像也不是很重要。” 宴文姝:? 宴文姝:“你在说什么呢?” 然后,宴文姝就听见,电话的那一头,宴文柏闷声喊:“大哥。” 宴文姝也恍惚了一瞬。 大哥在国外? 大哥和大嫂在一起?! 宴朝问:“和谁打电话?” “宴文姝。” 宴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现在才是早上九点四十三分。 “再等一会儿。”宴朝淡淡道。 宴文柏也不敢多问,老老实实地就真在门外等了起来。但心底却是掀起了狂风巨浪。 宴文姝这头赶紧去翻了翻新闻,才知道宴朝早就过去了。 大哥瞒着他们,说跑就跑了? 一想到只剩下自己和宴文嘉留在了国内,差点落下眼泪。 哈迪斯为顾雪仪准备的房间,相当宽敞,里面的家具齐全,除了一张可以躺下四五个人的大床外,还有占地很广的沙发。 宴朝在沙发上睡了一晚。 等宴朝关上门,转过身,顾雪仪已经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缓缓坐起身了。 她按了下手边的按钮,床与沙发之间间隔的帘子就向两边分开了。 她睡眼惺忪的模样,就这样撞入了宴朝的眼中。 头一回看见她这样彻底放松的样子,连面上都带出了一丝柔软的味道。 宴朝眸光动了动。 顾雪仪用力眨了下眼,直到眼底都浮现了一丝水光,然后睡意就从她的脸上消失了。 她翻身下床,问:“宴文宏吗?” “不是,是宴文柏。” “宴文柏?”顾雪仪疑惑了一瞬,起身拢好睡袍,又将乱糟糟的长发束到背后,然后踩在地毯上,去找梳子。 宴朝伸手接了杯水,放在桌上,然后顺势走到了她的背后。 “梳子在这里。” 顾雪仪应了声:“嗯。”然后本能地侧身转头去拿。 宴朝却一手攥住了她的长发,将睡乱的地方轻轻梳开了。 顾雪仪伸手捞了个空,也就收住动作了。 顾雪仪心底又冒出了点怪异的感觉。 宴朝像是个大丫鬟似的。 “……好了。”宴朝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顺手扯过一条发带,将头发束起,然后进入了浴室洗漱。 等她洗漱出来,宴朝也已经一丝不苟地穿好西装了。 “宴文柏在外面等吗?”顾雪仪说着,就往门的方向走。 “嗯,你先喝水。”宴朝说。 顾雪仪的步子顿了顿,一时间又有点新奇了。 还从来没人管过她喝不喝水。 不过对于别人的好意,她从来都是接受得很好的。 顾雪仪返身走了回去,宴朝指了指桌上的水杯,顾雪仪顺势端起来,托在掌中,抿一口。 不烫也不凉,温度刚刚好。 水沾湿了唇瓣。 顾雪仪抬眸问:“宴总喝过水了吗?” 宴朝不自觉地盯住了她一张一合的唇。 好像有某个地方跟着变得焦灼了起来。 宴朝面色不改地应声:“嗯,喝过了。” 顾雪仪放下水杯:“那走吧。” 宴朝这才跟在了她的身后。 门一开。 顾雪仪就看见了杵在门口的宴文柏,他傻傻呆呆的,仿佛化成了一根石柱。 “站这儿干什么?吃过饭了吗?”顾雪仪问。 她的声音一下唤醒了宴文柏,宴文柏的表情这才没那么僵硬了。 “还没。”本能地说完,宴文柏才想起来自己在飞机上吃过了飞机餐。 顾雪仪总是会这样关心他们,他的回答都快成刻入骨子里一般的熟悉了。 一行人下了楼,哈迪斯已经在餐厅等了。 没一会儿,宴文宏也下楼了。 宴文宏和宴文柏对视一眼,就飞快地挪开了目光。 但话还是要说的。 “宴文宏拿奖了吗?” “拿了。”顾雪仪抿唇笑了下:“不过还有一个竞赛,现在还没出结果。” “哦。”宴文柏也是头一回说这样恶心人的话,他从喉咙里干巴巴地挤出来说:“我是来给宴文宏加油的。” 宴文宏差点绷不住脸上乖巧的表情。 宴文柏疯了? 还是他疯了? 宴文宏猛地扭头看向了宴文柏。 当着顾雪仪的面,连宴朝都坐在一旁,宴文柏回了一个坚定的眼神。 宴文宏反倒往后退了退,目光闪了闪,躲开了宴文柏。 在十八岁以前,他拼了命也想得到别人对他的好。但当别人真正对他好的时候,宴文宏又反而有点无所适从了。 就像是吃惯了糖纸里裹住的苦芯,再拿到又一颗糖的时候,会有本能的躲避。 宴文宏垂下头,盯住了面前的食物,不再说话了。 宴文柏这会儿倒是健谈了一点,他又问:“什么时候颁奖?” “还要等几天吧,大概三月十号的样子。”顾雪仪说着笑了下:“谢谢你来宴文宏加油。” 宴文柏犹豫一下,还是补上了宴文姝交代的话:“宴文姝本来也要来的,但是她买不了票。” “啊。”顾雪仪这才想起来自己下的禁令,不由又笑了笑:“陈秘书倒是执行得很严格。” 宴朝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又提到陈于瑾。 “你今天有什么行程安排?”顾雪仪转头问宴朝。 宴朝哪有什么安排? 但他依旧面不改色地扯谎道:“十点半和福勒家族的掌权人会面。” “那就去吧。”顾雪仪转头问宴文宏和宴文柏:“要出门走走吗?” 两个小的连忙点头:“要。” 宴朝:…… 看着宴家人神色自如地交谈,哈迪斯恍惚有种,仿佛自己才是多余的感觉。 尤其这会儿看见顾雪仪脸上频繁露出的笑容,哈迪斯更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但想想浇头的感觉是真的。 大概顾雪仪对内对外,真的是完全不同的两套标准吧……哈迪斯盯着盯着,竟然觉得有点扎眼。 宴家竟然家庭和谐? 简直不可思议! 又或者大概只是表面上装出来的吧…… 哈迪斯这样想想,才觉得心底舒服了点。 等用过了早餐,宴朝只能起身去和那什么玩意儿的MR.福勒会面。 顾雪仪带着两个小的出门,哈迪斯立马送上去做司机。 顾雪仪似笑非笑地看他一眼,看得哈迪斯汗毛都直立了,顾雪仪才说:“好啊。” 顾雪仪带他们去了当地的历史博物馆。 宴文柏和宴文宏都没到过这样的地方。 宴文柏过去的生活里塞满了富二代们的奢靡生活一百零八式,而宴文宏过去的生活里则是永远做不完的题和看不完的书,胡雨欣从不会带着他出门。 这是他们继游乐园、电影院的家庭集体活动后,难得的又一次活动。 所以哪怕他们对这个并不感兴趣,也依旧会认认真真地,陪着顾雪仪走进博物馆大门。 哈迪斯其实也有点想不通。 这里有什么好玩儿的吗? 连他这个本国人都很少来这样的地方。 有这样的时间,不如再去糊弄糊弄艾德诺,再去做一笔生意,哪怕只是泡个妞也比这有意思。 “有翻译吗?”顾雪仪问。 哈迪斯马上请了个翻译过来,全程跟随。 “这是二战时期遗留下来的……” “这是米国第一代总统夫人穿的服饰……” “这是两百多年前的建筑……” “你会从这里了解到爱迪生……” 顾雪仪听得认真,连带两个小的也就慢慢认真了。是很有意思,短短几百年的历史,却有着无数丰富精彩的故事,它们都被集中在了这样一间博物馆。 不知不觉,一天的时间就这样用光了。 顾雪仪这才带着他们返回。 因为前一天ins上发生的事,这天媒体也依旧对哈迪斯和顾雪仪关注极了。 只不过这次那些八卦报刊都变了风向。 只有一些ins私人账号,还坚定地保持着对顾雪仪的憎恶谩骂。 【他们去了博物馆?哈?难道不该是去参加一些名流盛宴吗?】 【看上去他们很喜欢我国的博物馆】 【她亲近米国,我就不会再骂她了】 米国历史并不长,而相比之下,华国的历史就悠长得可怕了。 看见有华国人喜欢他们的历史文明,他们当然高兴,觉得华国历史也就不过如此了。 另一头,米娅急匆匆地撞开了门,将手机递给了老师看。 “那个女人……” 男人低头一看,也变了脸色。 米娅神色难看地说:“她是华国很有钱的人的太太。那她为什么还要带着她弟弟去参加那样小的比赛?这些华国人,故意在小比赛里找存在感和自豪感吗?” 她当然不会承认自己的轻视是错误的。 男人也不想承认。 于是男人问:“英特尔奖的结果出来了吗?” “还没有。今年好像公布得格外的慢。” “不用等也知道结果,他能去这样的比赛,是很厉害了。但也仅止于此了。每年参加这个竞赛的有太多来自全国各地的天才……” “对!”米娅快乐地应和道。 外网上也有人在关注这个竞赛。 【今年会有谁拿奖金?班尼迪克?鲍莉?】 【班尼迪克吧,他ins粉丝都有六千万了,他很厉害的】 就连国内也有人在小众论坛上问了几句。 【今年我们国内是不是没什么人去参加?】 【是啊,几个大神去年都参加过了……今年好像没什么人。】 另一头。 宴文嘉郁郁地打了个喷嚏,搞得助理全都慌忙了起来:“原哥,没事吧?” “是不是最近通告跑太多了?” 宴文嘉摆了摆手,面不改色地往前走。 弄得一帮助理忍不住暗暗感叹。 原哥现在变了啊,竟然再也不会,动不动就甩手不干了。 这时候迎面走来了几个艺人。 他们是一家公司的,都是近来小有点水花的小鲜肉。其中有一个小鲜肉的脸相当眼熟。 宴文嘉盯着对方看了一秒。 惊得对方缩了缩脖子,加快了步伐。 “原哥。”经纪人快步走来,咽了下口水,脸色有点尴尬:“原女士要见你。” 宴文嘉这才收起目光:“哦,那就见吧。” 而那个小鲜肉走远了,拍了拍自己的胸口:“吓死了。” “小金,你怎么回事?” 旁边的人也问:“金哥,你得罪过原哥啊?” 金函学摇了摇头,脸色有点奇怪。唉,他好想告诉这些人,差一点,他就能抱上顾雪仪女士的大腿了!唉,他和一次乘风而起的机会生生擦肩而过了,唉! 宴文嘉进了化妆间,原静已经坐在那里等了。 这还是从过年开始后,两人第一次见面。 原静眼底掠过了一丝尴尬,说:“我看见了,你的新电影的确演得很好。” 岂止是很好。 现在业界都快吹翻天了。 连带同时上映的李导的《间谍》,都取得了不俗的票房。观众们越是对比,越是认为宴文嘉的演技是相当可塑的。 宴文嘉心底是有点高兴的。 但再仔细一琢磨,那点高兴好像也并不多,没有他想象中的多。 原静结婚后,不想面对宴文嘉这个证明她曾经犯下过错误的存在,她对宴文嘉是有刻意忽视的。直到小女儿出生,她才又重拾了当年生下宴文嘉时的那点慈爱之心。 于是她怀着愧疚,并不对宴文嘉的生活过多指手画脚。 宴文嘉想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一面又努力想要将宴文嘉和原家绑在一块儿,努力让他感受到,自己是爱他的。 但事实证明,失败了。 原静说:“我不是个好母亲。” 过去,原静也没少说这句话。 宴文嘉听了太多遍,他脾气并不好,内心总蒙着一层阴霾。每次听见的时候,他都会不冷不淡地道:“哦,谁说不是呢。” 但是宴文嘉脑子里那根拧巴的筋,好像突然间被抽掉了。 宴文嘉沉默了几秒,说:“还行吧其实。” 原静头一次听见这么不一样的回答,她惊讶了一瞬,感叹了一声:“嘉嘉长大了。” 宴文嘉忍不住说:“其实我早就长大了,在你没注意到的地方。” 原静的刻意回避,让他觉得人生灰暗。 原静小心翼翼的照顾,也让他觉得说不出的抑郁难受。 宴文嘉有时候也觉得自己挺烦的。 过去他是真的想过,如果哪天不凑巧,真在外面死了那就死了呗。 他挺烦人的。 像是一头扎进了一个装满阴云的罐子,从此就挣脱不出来了。 原静怔怔望着他,流下了眼泪。 宴文嘉呼了口气:“我现在能对自己的决定负责了,我也学会怎么去做好一件事了……你不用担心了,好好过你的生活吧。” “可是……你不管长到什么年纪,也还是需要母亲的。”这是原静后来鼓起勇气面对错误,又想要重新给予宴文嘉母爱的原因。 宴文嘉按了按胸口。 那里却已经不再是空荡荡的了。 宴文嘉想了想,从兜里掏了个红包出来。 那个红包贴身跟着他都好多天了。 宴文嘉指着红包说:“这个,有人给我了。” 原静顿在了那里。 经纪人怕他们吵起来,忍不住在外面敲了敲门,小声说:“原哥,别忘了通告……” 宴文嘉起身走了出去:“我先走了,我要去工作了。” 我要去工作了。 这话从宴文嘉口中说出实在太不可思议。 他在原静看不见的地方,完成了一场悄无声息的蜕变。 原静叹了口气,眼眶更红了。 宴文嘉回到酒店,怎么都睡不着。 翻来覆去几个小时,转眼天都亮了。 宴文嘉忍不住摸出了手机。 他习惯于将抑郁与焦躁,都埋在胸中。 世界上的人很多,从他身边来来去去的人也很多,可宴文嘉从来感觉不到真实感。他觉得每个人都离他很远,他孤独且冷得厉害。 通讯录摆在手机里,也仅仅只是“通讯录”而已。 但这会儿他窝在被子里,滑来滑去,最后顿在“顾雪仪”三个字上。 顾雪仪接到电话的时候,正准备休息。 她盘腿坐在床上,姿态懒得懒散,听宴文嘉叭叭叭地,从自己这段时间都去哪儿路演了,发生了什么事,又参加了什么活动,粉丝怎么样,业内怎么夸他…… 顾雪仪耐心地听了下去。 她知道,宴文嘉真正想说的话,都藏在最后面。 宴文嘉都叭叭两个多小时了,他还浑然不觉。 等叭叭到实在嘴都干了。 宴文嘉咽了下口水,感觉到没话可扯了,这才干巴巴地说:“原静来找我了。” “嗯?” “哦,就是我妈。”开这个头其实也没那么难,宴文嘉顿了顿,然后就又接着叭叭叭,一股脑儿先将原静的话说了,再是讲那些过往的牵扯。 “我让她去过自己的生活。听上去是不是特别……”宴文嘉顿了下:“无情。” 宴朝暗暗皱了下眉。 房间里太安静,他隐隐约约也能听见宴文嘉的声音,“原静”这个名字也进入了他的耳中。 宴家几个小孩儿,他并不过问,但并不代表他一点都不了解。 宴文嘉的那些痛苦,他是无法共情的。 但他惊诧于,宴文嘉连这些都和顾雪仪说。 而且……还说了这么久。 废话都得以小时计。 顾雪仪并没有注意到宴朝的神色,她眉眼低垂,仿佛蒙上了一层温柔的色彩。 他听见她不急不缓地说:“很理智且有用的建议。” “不无情吗?” “但人往往都是受感性支配,她听了肯定会难过。” 宴文嘉揪住了床。 “其实你也不用彻底和她撇清关系,她依旧是你的母亲,过节的时候,你去看望她,说一些话,想离开就离开,不需要强迫自己配合他们做出和睦的假象。” 宴朝垂下眼。 对宴文嘉倒是很温柔。 “她如果觉得难受,你就告诉她,你是不希望破坏她新的家庭,所以客客气气地来往是最好的。”顾雪仪顿了下说:“对什么人讲什么话是一门学问,哪怕是理智且有用的建议,在面对你珍惜的人时,也应该懂得适当变换语气和说法,这样能达到更好的效果。” …… 这通电话一直打到了米国的半夜。 宴文嘉像是把他这辈子的话都说完了。 等挂断电话。 顾雪仪都觉得脖子都有些僵硬了。 她抬头一看。 12:11 顾雪仪还从来没熬过这么久的夜,立刻就洗漱睡下了。 宴朝还是睡在了沙发上。 等到第二天,宴朝先起了床,洗漱完,换上新的衣服。 他在镜子面前顿了顿。 眼下微微肿。 宴朝面不改色地用力揉了两下。 等顾雪仪再起床的时候,见到的都是眼下微青黑微肿,眼底带着红血丝的憔悴模样。 顾雪仪见到的都是他一丝不苟、风度翩翩的模样,哪里见过这样的? 顾雪仪顿了下,很快就做出了决定:“宴总晚上一起睡床?床足够大。” 宴朝立马点了头:“好。” 他说着又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昨天去和福勒家族的人见面时,都差点睡着了。” 说完,宴朝也不在这个话题上多做停留,免得顾雪仪太聪明一下反应过来了。 宴朝紧跟着问:“今天还要出门吗?” 顾雪仪:“嗯,去博物馆。” 宴朝对博物馆一样没有兴趣。 他揉了揉额角说:“我也一起去吧,今天状态不好,福勒家族老奸巨猾,坐不到一张谈判桌上去。” 顾雪仪多看了他一眼。 是吗? 但想了想,也没什么可拒绝的理由。 “那宴总就一起吧。” 等下楼吃了早餐,顾雪仪又让菲佣给她的热水壶灌满了热水。 这个天气还是比较冷的,偏偏国外有少有喝热水的习惯,路边卖热咖啡的倒是多,可顾雪仪不喜欢咖啡,倒不如自己带水了。 菲佣灌好水,就要递给一边的手下。 宴朝突然伸手接了过来:“给我吧。” 宴文柏这才反应过来:“大哥也要去?” “嗯。” 队伍就这么眼看着变长了,两个小的连反对的权利都没有。 大嫂开小课,干嘛带大哥? 这次他们去了大都会博物馆。 里面有数件从国内流出的文物。 等进了门,哈迪斯就要去请翻译。 顾雪仪说:“今天不用了。” 他们沿着路线往前走。 秦青铜钟,镀金带钩,彩绘陶杯,青釉魂瓶……它们形状各异,有铜器、有瓷器、有金银玉器……色泽各有不同,也分别出自不同的朝代。 宴家三个人没一个了解的。 反倒是顾雪仪能侃侃而谈。 “这个出自战国……这个出自唐朝……” 他们不自觉地就认真听起了她说话的声音,那些蒙着一层层岁月风霜的古物,好像从她的口中,撩开了那层神秘面纱,露出了瑰丽的一面。 连哈迪斯都听得微微入了迷。 他这下有了种想法,他觉得顾雪仪似乎并不是真的喜欢他们国家的历史文明…… 从尧舜禹,到秦朝一统天下,秦军岂曰无衣的悲壮与团结,再到唐朝盛世,到宋时经济文化繁荣的鼎盛,明时的天子守国门…… 她并不过多赘述,大都只是寥寥几句就带过。 压根就没认真听过几节历史课的宴文柏支起了耳朵,宴文宏也听得微微怔忪。 宴朝目光一闪,隐约猜到了她的用意。 顾雪仪顿住脚步,转眼就讲到了近代史。 “……摆在这里的文物便是这样流出国门的。” 宴文柏拧起了眉,唇也抿紧了。 他共情得比宴文宏要更快。 顾雪仪问:“知道米国有多少年的历史吗?” 这个宴文宏知道:“二百四十多年。” “知道华国有多少年的历史吗?” “……四千多年。”宴文宏说出口,突然顿了下。 这些并不是什么稀奇的知识,大部分的华国人都知道的。可知道是一回事,当置身于博物馆中,从口中说出来是另一回事。 尤其当先见过了米国的历史,再回头来看华国的历史。 对比尤为明显。 哈迪斯:“……” 感情顾雪仪先带宴家少爷去米国博物馆,是为了更好地拉踩! “你们读历史吗?”顾雪仪又问。 宴文柏:“没有。” 宴文宏也摇了下头。 “读史明智,鉴往知来。”顾雪仪说。 这句话宴文宏倒是有所耳闻的。 哲学家弗兰西斯说过“读史可以明鉴”。 于是宴文宏点了下头。 “也不仅止于此。人一辈子会从不同的人身上感到归属感。从父母的身上,感觉到家的归属。成婚生子后,从自己的三口之家感觉新的归属。这些是会变的。可唯有一种不变。当你读历史,站在博物馆里,你会感觉到对民族文明,对整个国家,对故乡脚下那片土地的归属。” “竞赛结果快要出来了吧。”顾雪仪又说。 宴文宏点了下头。 顾雪仪笑了下。 她希望宴文宏能走得更高更远,而不再单单只是被束缚“讨人喜欢”的圈子里。 宴文柏也一样。 宴朝紧紧盯着她,也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 媒体们很快又拍到了宴朝和顾雪仪新的照片。 【宴先生手里拿的是什么?】 【热水壶?华国人好像很喜欢那东西】 【他是给他的太太拎的吗?】 哈迪斯反倒被忽视了个彻底。 转眼到了三月四日。 英特尔科学奖在它的官网公布了新的获奖名单。 名单不短。 从四十人决赛中,最后选出前十名。 无数的英文名堆积,拥簇起了最上面的那一个名字。 WenhongYan。 真正的学术界是不掺假的。 这个名字一下又惊爆了外网,尤其是在刚刚热议过那位来自华国的顾女士之后,又出现了一个厉害的华国人? 与此同时,宴文宏也接到了竞赛方的邀请,请他前往参加颁奖会,以及发表获奖感言。 另一边。 顾雪仪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个问题:“宴总好像两天没工作了?” 宴朝:“啊,是吗?” 顾雪仪狐疑地看了他一眼。 顾雪仪倒没再往下追问,因为他们作为家属,一并受邀要前往颁奖现场。 二人换上正装之后,就前往了现场。 顾雪仪和宴朝两张华人面孔坐在中间,尤为的显眼。 很快,宴文宏出现在了领奖台上,他的面容看上去越发乖巧。他伸手扶了扶话筒,然后骤然看向了台下的顾雪仪,眼底仿佛缀满了星星。 他开口说:“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大嫂,我最尊敬的人是她,我最爱的人也是她……” 最爱。 宴朝眼皮一跳。 作者有话要说:这时候宴总还没有意识到这只是个开始…… 第80章 宴文宏站在台上做演讲的时候,宴文柏正在给宴文姝做实况转播。 “好了吗?你怎么还没好?” “在弄。” “哎呀,你怎么这么慢……”宴文姝盯着屏幕嘀嘀咕咕了几句,画面卡了又卡,终于出现了宴文宏的声音,恰好卡在那句“首先我要感谢我的大嫂”上……宴文姝大吼一声:“别动!” 宴文柏:…… 两人紧盯着屏幕。 然后没一会儿的功夫,两人的表情都仿佛打翻了染缸,变得十分精彩。 宴文宏的英语流利,他又仿佛天生的演讲家,站在台上时,没有丝毫的磕绊,神色从容,娓娓道来。 从他怎么想到要做这样的科研项目,再到他从顾雪仪的身上汲取了多少的力量……相当套路的获奖感言,到了他的口中,拥有了不一样的力量。所有人都不自觉地认真倾听了起来。 整个发言不知不觉持续了十分钟。 这时候国内也有人注意到了这场演讲。 【今年英特尔科学奖的第一名是我们华国人!】 【舞草?真的假的?】 【冉宇吗?】 【不是,我记得今年没什么大神,冉宇还没入围四十就被刷下了】 【媒体们应该也收到消息了,一会儿应该就得上热搜……】 【核物理的科研项目?吊吊吊】 【但是以前好像没怎么在国内听过他的名字啊】 【他口中的大嫂是谁啊???】 【等媒体公布吧,媒体肯定会扒到的】 八卦论坛里,还有人专门为此开起了直播贴,进行截图实况翻译转播。 宴文宏的演讲最后以一句:“我来自华国。”画上了句号。 媒体们这才闻风而动,紧急联系在英特尔科学奖现场的外派记者,让他们准备好结束之后去采访,一面又紧急加派人手去拍照、写新闻。 如网民猜测的那样。 #华国高中生获英特尔奖#迅速上了热搜。 …… 宴文宏牢牢抓着手中的奖杯。 万众瞩目。 宴文宏从小就知道自己是聪明的。 很多别人做不到的事,解不开的题,他很轻易就能做到。别人能从中获得征服的快乐。但他因为征服得太过容易,已经感知不到快乐了。 他站在台上,一眼望去,各色陌生的面孔。 那和他站在淮宁中学做演讲,看着无数人冲着他流露出震撼、触动、信服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他隐约懂得了一点,顾雪仪带着他和宴文柏去博物馆的用意。 华国的标签贴在他的身上,在这样的场合之下,有了更深的意义。 宴文宏终于从中感觉到了一丝快乐。 宴文宏的嘴角上翘,又深深地看了顾雪仪一眼。 只有她才是,不会因为他或愚笨或聪明或弱小或强大,而改变对他的喜爱。 只有她才是真正地关心他,去教会他。 在之前,他只感觉到自己在顾雪仪面前的时候,才像是一个正常的人。 现在,他站在无数人的面前……他是一个正常人。 宴文宏鞠了一躬,步伐轻快地离开了演讲台。 台下的人缓缓回神,掌声雷动。 对于强者,人总是本能敬服的,更何况是这样的少年天才呢? 宴文宏径直往顾雪仪的方向走:“……大嫂!” 宴朝面无表情地指了指旁边的位置:“那是你的。” 宴文宏的兴奋少了一半,但还是乖乖按着宴朝的意思坐了下来,随后又将手中的奖杯、纪念金章、证书,一块儿递给了顾雪仪。 满脸都写着“大嫂快看”。 顾雪仪伸手接了过来:“……有点沉。” 宴朝这才不动声色地伸出手,托住了奖杯的底座。 顾雪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 她只是客观地评价了一句奖杯沉,而并没有感觉到累,她的腕力是比较强的。 “大嫂,都给你!你帮我收着吧!”宴文宏越想越觉得高兴:“以后每一年都会有,你都帮我收着吧!” 顾雪仪点了头:“好。” 她对宴文宏的状态倒并不感觉到意外。 她知道过往的经历让宴文宏很难感知到别人的善意,也很难从生活中获得快乐。他不能一辈子靠着从她这里汲取。 既然简单的快乐得不到,那就去感受更大的快乐。 只要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没有长成十恶不赦反社会反人类的,都会有家国荣誉感这个东西。 这个层面的快乐,他会感觉到,并且为之着迷的。 这也会约束他,让他的天赋用在正确的地方,而不再走上错误的道路。 “结束了吗?”宴朝淡淡道。 宴文宏这会儿高兴劲儿还没消,和宴朝说话的口吻也就正常多了。他摇摇头:“还要等着别人领奖吧,然后才能走。” 宴朝应了声“嗯”,然后垂眸道:“我拿着吧。” 宴文宏转头看去,就见他的奖杯到了宴朝手中。 宴朝说:“省力。” 顾雪仪无论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大多数时候都是养尊处优的,有人出力,她当然也就乐得休息了。 宴文宏话到了喉咙边,滚了两下,最后还是又咽下去了。 算了,宴朝拿,就宴朝拿吧。 反正奖杯是他给大嫂的。 这时候媒体的灯光、镜头,在他们身上已经集中了足足两分多钟了,直到下一个人上台,才挪开。 也就是说,国内外也都清清楚楚看见了,宴文宏从台上走下来,走到了谁的身边。 【是我瞎了吗?那不是我顾女士吗?旁边是宴总啊!】 【啊,我记起来了。好像之前有营销号说,顾雪仪陪弟弟出国去比赛了。所以这就是那个弟弟?】 【和上次上新闻那个宴四少不一样啊!这个看着年纪还要小一点。啊啊啊长得好俊秀啊!青葱少年,又是个科研小天才!英语相当流利……那口英腔真的好好听。】 【而且看上去好乖啊啊啊!】 【从台上一下来,就直接走到顾女士和宴总面前去了,还把奖杯啥啥的,全给顾女士了,沃日这个弟弟真的乖死了……我真的羡慕极了!】 【今日疑惑发言:所以为什么以前没听说过宴家的小少爷呢?以及,为什么只感谢大嫂呢???】 【想起来上次宴四少接受采访的时候,好像也是说……大嫂教的?】 【卧槽,顾女士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啊,怎么能这么6】 …… 这是继《明星》相关风波之后,又一次的大规模热议。 胡家人当然也看见了。 他们这个年过得可不太好。 胡家人不得不在医院照顾,被高利贷找上门的胡老大。 胡雨欣多次试图打电话联系宴文宏,她知道宴文宏要什么,她心想,我给他要的不就好了吗?哪有孩子不想要母爱的呢? 但宴文宏一概不接。 转眼到了这天,胡家一家人坐在病房里,打开电视打发时间,却一眼就看见了新闻频道里出现的宴文宏的面孔。 “那不是宏宏吗?”胡外公愣了下。 胡雨欣变了脸色,连忙停住了换台的动作。 电视屏幕里,宴文宏穿着黑白色的小西装,模样俊秀,显得极有教养。 他一手扶着话筒,英文流利,侃侃而谈。 其中专业词汇,胡雨欣听不太懂,但却能听见他频繁提起的“大嫂”。 胡雨欣的脸色愈渐难看。 胡外公眯起眼看不太真切,忙问:“这是在哪里?做什么演讲?” 胡雨欣低头看了看底下的一行小字。 “我国高中生宴文宏在米国获得英特尔科学奖……” 胡雨欣对这个奖是有所耳闻的,好像……好像很了不起……有什么小诺贝尔奖之称。 胡雨欣知道宴文宏是个天才,所以她才花了更多的心思去培养他。 胡雨欣的脸色一下变得更加古怪了。 胡外公惊喜道:“宏宏拿了这么厉害的奖啊!新闻都报道了!多有面子啊!” 胡雨欣咬着牙生气地道:“那又怎么样?他的基因是我给的,他的聪明是我教的,他倒好,满嘴感谢的是那个女人!” “哪个女人?”胡外婆问。 “宴朝的太太,现在的宴太太。”胡雨欣越说越觉得满肚子火:“那个女人故意抢走了宏宏的抚养权。也就宏宏傻,现在肯定满腔感激她!可是拿这么个奖又有什么用?要去做书呆子吗?他得拿到宴家家产,有能力和宴朝分庭抗礼才是真的!” 胡外公的高兴一下也消失了。 是啊。 他们辛辛苦苦培养宴文宏,挖空心思为他选好学校,为的不就是不受宴朝掣肘,将来宴文宏能继承宴家吗? 如果说本来看见宴文宏拿了这么大的奖,他们多少也有点与有荣焉。 但在听说宴文宏满口感谢的都是宴太太,而不是他们这些真正的亲人时,宴外公自然也就没什么可激动的了。 胡雨欣冷声道:“不行,我绝对不能让宏宏的天才大脑毁在他们手里。他们这是想送宏宏去搞什么科研啊。谁不知道做科研的最清贫了。真要一头扎了进去……那以后还有能力和宴朝抢吗?” 胡老大目光闪了闪,倒是有点害怕了。 他不知道自己被砍是不是意外。 他欠高利贷的事,其实一直都藏得很好,反正不断能从妹妹手里抠宴家的钱去养着贷款,所以事情一直没被捅爆……这次怎么就出事了呢? 胡老大犹豫出声说:“其实不管宏宏将来做什么,你都是他妈妈,宴家的基金,你还是能分到钱的,何必非要和宴朝争呢?” “大哥,你以前可不是这么说的。”胡雨欣冷声说。 胡老大只好住了嘴。 他之前之所以一直附和胡雨欣的行动,那是为了从胡雨欣那里拿钱。现在么,一样得靠这个妹妹。 胡雨欣拿出手机,搜了搜相关的新闻。 网上的热议还真不少的,满屏都是夸宴文宏和顾雪仪的…… 顾雪仪凭什么? 胡雨欣越看越觉得呕血,于是更疯狂地找起了相关的新闻、评论。 …… 外网当然也看见了那一段直播。 【原来他是顾的弟弟?】 【不,是宴朝的弟弟。】 【那有什么区别?他在台上说,最感谢的人是大嫂……指的就是顾了。顾真是个神奇的女人】 【可是从前却很少看见她活跃在名媛圈子里,真奇怪】 【华国不一样的,他们那边真正有权有势的人,往往都比较低调……】 【厉害的华国人】 【不是说华国的家长都不擅长教育自己的孩子吗?】 【或许她是特别的。她在镜头里看上去真好看】 他们更了解这个奖项的分量,当然也就顺势改变了对顾雪仪的看法,更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宴文宏更多。 之前的哈迪斯在其中彻底没有了姓名。 而那些心中依旧嫉妒顾雪仪的网红、键盘侠,这时候开口也都变得小心了。 不像之前那样,他们一带节奏,就能得到许多人的响应,在共同骂顾雪仪的时候,他们还能顺势涨涨粉。 现在如果再骂顾雪仪,不仅难以再得到一呼百应,他们还得小心宴氏。 更别提顾雪仪本人就是个相当厉害、有钱的投资人了。谁会愿意去得罪有钱人? 一时外网内网,不管是不是表象,至少看起来都是分外和谐热闹的。 哈迪斯都忍不住叹息一声。 “感情我变成宴家的踏脚石了?” 人们大都慕强。 这时候,人们倒是忘记了宴家身上的华国标签,只一味感叹宴家的厉害、有钱,顾雪仪又如何如何…… 哈迪斯喃喃道:“她不急不忙,就是因为早就预见到这个局面了?” 难怪华国人都说“娶妻娶贤”。 大概顾雪仪对于宴家来说,就是这样的。 那宴朝当初为什么连提她都不愿意提起? 被骗了! 华国人套路真是多! 哈迪斯狠狠砸了下拳头。 国内的媒体,也就是在这时候,终于以胡家为切入口,扒到了与宴文宏有关的更多信息。 胡外公愤怒地说:“他们企图和我们抢抚养权,太过分了……孩子哪能离开妈妈呢?这些你们要报道出去!” 媒体们纷纷点头,心底却不以为意。 嗤。 有本事你们倒是和宴氏去抢啊! 当初让女儿去给人当情妇的时候,怎么不想这些呢?现在知道来收割胜利果实了? 米国。 这场颁奖会终于画上了完整的句号。 宴文宏还要去参加颁奖会之后的晚宴,顾雪仪就起身准备和宴朝返回了。 “留一个保镖给你,可以待得久一点。”顾雪仪说。 宴文宏点了点头。 他其实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尤其是和顾雪仪的关系亲近之后,他更希望时时刻刻跟着顾雪仪。 但现在,宴文宏觉得和他们玩玩儿也不错。 宴文宏骨子里是有操控欲的,同时他又有着高高在上的心理,藐视一切蠢物。 所以过去他用言语操控淮宁中学的人做出反击,藐视宴家的其他人。 而这一刻…… 宴文宏转头看向那些外国人,眼底燃起了点兴味的色彩。 现在,他要去操控这些人,用强大去碾压他们…… “大嫂,我走了。”宴文宏乖乖地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目送着他走远,然后才宴朝和上车离开。 直播还没有结束,它还要接着播出之后的晚宴。 但很多人看到这里,就关上了电脑。 一个老人眯起眼,问:“那就是你弟弟最近在追求的人?” 艾德诺没好气地点了头:“那蠢货,竟然看上了宴朝的太太。” “你还是要小心提防,宴朝是不是在暗中扶持他。” “哼,他看上了宴朝的太太,宴朝还能扶持他?华国人可最恨别人戴绿帽子了。” 艾德诺说完,随即转移了话题,问:“听说宴朝到了米国之后,特地来拜见了您。” 老人笑了下:“是。” 艾德诺也笑了,恭维道:“谁能不敬重您呢?” 老人低头,用手机拨了个号码出去。 宴朝的手机响了起来。 顾雪仪转头轻扫了一眼,忍不住抿唇笑了下。 宴朝一手拎着她的水壶,一手还托着那只奖杯……哪里有多余的手去拿手机? “给我吧。”顾雪仪伸出了手。 宴朝却没有给她,他动了动唇:“太太帮我拿吧。” 嗯? 顾雪仪怔了下。 他们坐的是加长车,车内位置宽阔,宴朝伸直了腿,露出了西装裤的口袋。 顾雪仪这才伸手探入了口袋里。 “……没有。” “哦,那可能是我记错了,在另一边吧。” “……” 顾雪仪抬眸盯住了他。 宴朝面不改色,微微垂下目光,与她双目相对。 手机铃声就在这时候断掉了。 ……电话没人接,手机自动停止了呼叫。 老人有点尴尬。 “宴朝是还没上车吗?” 艾德诺连忙在旁边找补道:“现场太吵闹,太乱了,可能没听见。” 老人低低应了声,然后又拨了过去。 车厢内。 手机铃声又一次响了起来。 宴朝说:“辛苦太太再找一找。” 顾雪仪掀了掀眼皮,眼底泄出了一点冷光。 宴朝还是恍若未觉。 顾雪仪这才挪了挪位置,一手撑着座位,躬腰越过宴朝的膝盖,然后摸了摸那一边的口袋:“……没有。” 顾雪仪都差点被气笑了。 宴朝这才将手中的奖杯递给了顾雪仪:“辛苦太太。” 随即他弯腰,从脚边捡起了手机:“可能是刚才不小心掉了。” 仿佛刚才什么也没发生过,宴朝将手机放在座位上,按下了接听和免提。 终于接了。 那一头,老人暗暗松了口气。 “恭喜宴总。”那头的老人用别扭的华国话说。 “谢谢福勒先生。” 老人随即爽朗地笑了起来:“之前还不知道宴总的太太也在米国,既然都在的话,那不如请宴总和太太一起到家中吃一顿便饭。” 这老东西也学会了几句华国的谦辞。 宴朝:“再说吧。” “……”老人一下又尴尬住了。 他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 “福勒先生还有别的事吗?”宴朝淡淡说着,微微侧过了目光去窥顾雪仪的神情。 但顾雪仪和他一样,惯会掩藏自己的真实情绪,又怎么会轻易被他看透呢? 宴朝暗暗皱眉,心下更有些不耐应付那头的老头儿。 老人的面皮抽动一下,心底当然不甘心就这么挂了,何况艾德诺还在一旁呢。 老人低声说:“宴总是有什么别的考量,才不能这么快答应下来吗?还是说……阿伯特、马洛里家族……已经先一步邀请宴总了?” 宴朝这才又屈起腿,淡淡道:“因为我得和我太太商量。” 老人这下更以为自己听错了。 艾德诺在旁边都不由吸了口气。 真的假的? 宴朝还要听那个女人的? 但想到那天,那个女人表现出的强悍与倨傲…… 不,也不可能。宴朝是个什么样的人? 实在让人很难想象,他会听从一个女人的意见。 事实上,他会结婚,就让人感觉到惊诧了。 宴朝不再多说,挂断了电话。 老人听着那头传出的“嘟嘟”声,内心又觉得尴尬,又觉得恼怒。 那听上去像是宴朝的托词。 难道他私底下真的接受了其他家族的邀请? 顾雪仪倒是立刻就进入了战备状态,她问:“福勒家族的人?” “是。” “宴家和他们有什么生意往来吗?” “有,但不多。它曾经是宴家旗下一家公司的最大的原料供应商。但现在不是了。”宴朝顿了下,倒也不介意和顾雪仪多说:“本来计划了明年能源上的合作,但现在计划已经搁浅了……” 这种感觉倒是很奇妙的。 宴朝习惯于一个人做主了,他幼年丧母,早年老宴总也死了,宴家几个孩子在他眼中,和他从不是一个层面的,过去他更不会回头好好去看这个妻子。 “商量”、“分享”,对于宴朝来说,都是相当奢侈的词。 顾雪仪问:“为什么?” 她听人说话的时候,总是格外认真的,也会主动去获得自己想要的讯息。 她认真在和他说福勒家族的事。 但宴朝心底却浮动起了一点微妙的失落。 好像刚才车厢里发生的那些,根本引不起她丝毫的兴趣。 宴朝按下脑中念头,低声说:“福勒已经老了,为了稳住手里的老型产业,他在做毒品走私。” 顾雪仪立刻拧起了眉。 “这些人难道不懂得这些东西的危害性吗?” 宴朝倒是没什么感觉,淡淡道:“资本一贯如此。” 宴朝顿了下,这才又往下说:“太太都从警局领了好几面锦旗了,是有名的反毒先锋。我又怎么好和福勒再合作下去?” 倒是因为她了? 顾雪仪挑了挑眉,斜睨了宴朝一眼:“倒是我破坏宴总的好生意了?” “哪里是好生意?”宴朝轻轻笑了下:“是太太做出了好的表率,我不过后来跟上罢了。” 顾雪仪一时间反倒说不出话了。 前面的司机这才终于插上了话:“宴先生,宴太太,到了。” 保镖先下车拉开了车门,宴朝放好手机,再次拿走了奖杯。 顾雪仪正好空出手,提了下裙摆,免得一会儿踩着了。 宴文柏在楼上隐约听见了声音,立刻离开了桌子,大步迈下了楼。 宴文姝在那边喊:“是不是大嫂回来了?”“啊啊啊好气,你们都见得到大嫂!” 宴文姝本来还想用自己ins的账号,夸一夸顾雪仪,给顾雪仪在国外撑撑腰,再带动自己外网的粉丝,去骂一骂那些欺负顾雪仪的外国网友…… 结果呢? 还没等她派上用场,一切就都解决了。 宴文姝失落地叹了口气。 不过很快,她又恢复了动力。 如果她也像宴文宏那样,拿个什么奖呢? 那她不是就也可以光明正大地说那句话了吗? 宴文姝想着想着,就觉得心底舒服了,于是也不计较宴文柏跑了。 这头宴文柏疾步下了楼,就看见宴朝拿着奖杯进来了。 奖杯扎眼得厉害。 宴文柏用力抿了下唇,他也得做点什么……宴文柏的思绪一下就奔新学校上去了。 “怎么还没休息?”顾雪仪问。 “在等你们。”宴文柏低声说。 顾雪仪提着裙摆上楼:“嗯,辛苦了。喝点牛奶,早点休息。” 宴文柏点了点头,眼看着宴朝跟了上去。 大哥大嫂的关系好像变得……更好了? 宴文柏怔了怔。 所以……就不会离婚了吧? 回到楼上,顾雪仪按铃,让菲佣送了食物上来。 两人先缓慢地用完了一些食物。 顾雪仪转头一看,都是晚上九点多了。 她还没有在这么晚的时候用过晚餐。 顾雪仪皱了下眉,问宴朝:“宴总要来做一点运动吗?” “……运动?”宴朝目光闪了下,身影都顿住了。 顾雪仪走到窗边,指了指底下空旷的花园:“散步?” 宴朝:“……啊。” 两人换下了正装,下楼又晃了几圈儿,然后才回到房间里休息。 顾雪仪先用了浴室,然后裹着浴袍出来了。 等宴朝再出来,顾雪仪已经拽着被子的一角,沉沉睡去了。 这张床的确够大。 太大了。 大得宴朝躺下去,他和顾雪仪中间都还能再塞人。 宴朝合了合眼,却并没有睡着。 他侧过头,朝顾雪仪看了过去。 她睡得很规矩,好像这样的习惯已经刻入了她的骨子里。 宴朝伸出手试着扯了下被子。 顾雪仪的睫毛抖了抖,对外界的反应相当敏感。 宴朝只好住了手。 这一晚,宴文宏体会到了意气风发的滋味儿。 顾雪仪睡得很沉。 宴朝却没睡好。 宴朝比顾雪仪更早醒来。 他对着镜子眯了会儿眼,然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脚的宴总走下楼,让菲佣去取了冰块给自己敷眼。 宴朝在楼下和国内开视频会议的时候,所有宴氏的下属,乍然看见他手中托住的冰块,不由都是一愣。 “宴总这是怎么了?”下属关怀地问道。 “宴总没睡好吗?”陈于瑾跟着也问。 这时候一阵脚步声传来,宴朝顺手就将冰块丢进了旁边的水杯,然后让菲佣收走了。 顾雪仪走下楼,看见了宴朝。 宴朝是个很好的枕边人,他不会发出一点杂音,丝毫没有打搅到顾雪仪,这点让顾雪仪很满意。 于是顾雪仪也就心情不错地关怀了一下他:“宴总昨晚睡得好吗?” 宴朝转过头。 笔记本那一头的下属们,就齐齐听见他们的宴总微笑着说:“睡得很好。” 他眼底盛着光,看上去精力旺盛。 眼下也看不出什么青黑微肿的痕迹了。 顾雪仪点了点头:“那就好。” 宴朝合上了笔记本,又问:“今天还要出去吗?” 顾雪仪摇了摇头:“不了,休息一天。等这边竞赛的事处理完,就回国。” 那头等着视频会议的下属们:??? 陈于瑾心底轻叹了一口气。 其实这个结果,他是隐隐约约有猜到的。 变化后的顾雪仪太过优秀,宴总又怎么可能会,真的一点喜欢也没有呢? 陈于瑾转头道:“宴总应该有其它事要处理,今天的会议我来主持。” 哈迪斯的住宅里。 “那太太要和我去参加宴会吗?”宴朝问。 “你说了,那个老福勒不是什么好东西,那也没有去的必要了。”顾雪仪没想到,他还真的正儿八经问起了自己的意思。 宴朝摇头道:“今天递出邀约的是马洛里家族。” 顾雪仪歪头:“那劳烦宴总仔细和我说一说……” “老马洛里是相当有名的石油大亨,他的女婿正在参选议员。” 顾雪仪这下倒是来了点兴趣。 宴朝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顾雪仪的反应,不急不缓地补充道:“……有一些麻烦,我是要先和太太说清楚的。” “嗯?什么麻烦?” “宴家的名头,能带来好处,也能带来坏处。如果太太今天跟着我出席了宴会,他们自然就会认识宴家除了我之外的第二张面孔。网络上是一回事,真正进入欧洲上流社会的视线中,是另一回事。我也不能保证,它给太太带去的,一定不是麻烦。” 顾雪仪稍作思量。 宴朝不说这番话,她其实也能想到,心底也许还真会仔细考量下再决定。免得将来自己拖进泥潭里,将来离婚了也是麻烦。 但宴朝先坦坦荡荡开了口……顾雪仪骨子里的傲意反倒涌了出来。 她会怕麻烦吗? “宴总不怕麻烦,我又怎么会怕?”顾雪仪问:“几点?” 宴朝抿唇笑了:“七点。”“在这之前……太太除了博物馆,还没有好好到处走一走吧?不如我带太太四处走一走?” 顾雪仪想了想,问:“除了历史博物馆,还有什么别的博物馆吗?” 宴朝无奈一笑:“有。有科技展览馆……” “那去这里吧。”顾雪仪说。 “……” 宴朝这才头一次发现,有人比他还要和风花雪月不相通。 宴朝还是点了头:“……好。” 马洛里家族得到回复的时候,老福勒也就知道了。 “他果然要去马洛里家。”老福勒不快地道:“备份礼,我们也去。” 金发的姑娘在旁边说:“爸爸,我也要去。” 老福勒笑了:“去,你去看看宴朝的太太比你强在哪里。” 国内。 宴文嘉也看完了宴文宏的获奖演讲全过程。 他冷嗤了一声,多少又有点不高兴。 等着吧。 等他去领奖的时候! 这时候宴文嘉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低头看了一眼,接起了电话:“喂……” 原静在那头犹豫着问:“给你红包的是顾雪仪吗?” 原静这才想起来,之前有一次,她到剧组去找宴文嘉,似乎和那位现任宴太太擦肩而过了。毫无疑问,那时候,她就是去给宴文嘉探班的。那天宴文嘉朋友圈里发的九宫格的零食照,也就有了解释。 宴文嘉应声:“啊。” 原静想不通顾雪仪为什么会有这么大的魔力,她想了想,说:“如果……顾雪仪回国了,有空的话,一起吃个饭吧。” 宴文嘉倒是没犹豫,点头答应了。 等他放下手机,经纪人就来找他了:“最近网上议论的都是宴太啊,宴太的确很厉害,就是没想到啊,宴家的小少爷那么厉害,经历了那些事,还那么厉害……” 宴文嘉一下捕捉到了关键词,他问:“那些事?哪些?” 经纪人马上拿了手机给他看。 淮宁中学这个很久没被提起的词,一下又上了热搜。 原来媒体扒出来,曾经胡家将宴文宏送入过那所学校,这次媒体更详尽地报道了学校如何如何糟糕,毁了多少人,宴文宏却仍能成为天才,是多么不容易的一件事。又报道了学校里死了谁谁…… 宴文宏的那些过去。 包括小学同学形容他,聪明得有多可怕,后来一次在淮宁中学遇见他,他看上去特别像是个反社会人格的精神病……之类的话全部被揭了出来,连同宴文宏掩在骨子里的伤疤。 宴文嘉细细扫完了媒体的报道。 他们用过分可怜的笔触来描写宴文宏,又发出疑问。 【宴文宏是否真的精神不正常,之前学校死人与他是否有关,连淮宁的校长都说他可怕…… 这恐怕只有宴文宏本人才知道了。】 宴文嘉腾地火冒三丈。 是,他也讨厌宴文宏。 这人太两面三刀,太会伪装自己,还是个讨厌的学人精,是个讨厌的复读机精!大嫂还总给他开小课…… 可是轮得到他们来说话吗? 轮得到他们来揭宴家人的痛处吗? 营销号又写: 【所以宴太当初对这样一所学校出手,并不是因为宴太有多慈悲心肠,爱好多管闲事,而是因为这所学校禁锢住了宴家的小少爷……】 宴文嘉面无表情地砸了手机。 经纪人被吓了一跳。 “这家是所属什么媒体的?” “……好、好像是一家传媒公司,这个营销号是他们养的老号了。” 宴文嘉冷笑一声:“我这就去砸了它!”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叹气,我已经和很多人说过我听我太太的了,他们怎么就不信??? 第81章 宴文嘉都走到人公司大楼门下了,才停住了脚步。 经纪人正急得团团转,想着怎么把人劝住呢。 “原哥?” “不去了。” 宴文嘉转身又回到了车里。 因为他们动作够快,一时间倒是没什么人注意到。 “那您这是要?” “报警啊。”宴文嘉拿出手机理所当然地说:“他这叫发布不实信息,抹黑宴家人。”说到后半句话的时候,宴文嘉的嗓音都冷了冷。 经纪人嘴角抽了抽,这是从宴太那里学的技能吗? 警局倒是很快就出了警,宴氏的律师也飞快地到了位。 这家公司哪能想到,宴氏真会为了一个私生子动怒呢。过去宴朝对宴家的私生子,可都是不闻不问的。 “那咱们现在去哪儿?”经纪人问。 “把你那里收的新剧本都给我看。” “您不是说要休息吗?” “我要拿影帝。” “???” 虽然说《明星》拍完,您的确可以膨胀了,但怎么突然就要拿影帝了呢? 经纪人把话咽回了肚子里,没敢说。 宴文嘉却从来没目标这么清晰过! 既然他不能比宴朝更有钱,但他可以比宴文宏拿的奖更多啊! 因为那家传媒公司的负责人被请去喝茶了,网络上那些胡乱发布的文章也就删了不少。 “这家公司养的几个号都是出了名的大毒瘤,网上正在说呢,您要不要看看?”经纪人主动把手机递到了宴文嘉面前。 宴文嘉记仇,但却从来不怕被人骂。大概是因为他本人平时本来就够作的。 所以经纪人也并不避讳给他看网络上的信息。 “不看。”宴文嘉头也不回地拒绝了。 烦。 骂宴文宏跟骂他似的。 仿佛那个在网上被剥光到毫无隐私,再被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的所谓旧同学大肆点评的是他。 “满屏都是大快人心,没什么引战言论……真的……” 宴文嘉这才摸过了手机。 【宴文宏真惨,据说是他外公跟媒体主动曝光的=-=他们怎么有脸说?他们家的街坊邻居暗地里都骂多少回了】 【不懂营销号在黑什么?这难道不是更说明了顾女士对弟弟很好吗?】 【我也想拥有顾女士这样的大嫂啊啊啊】 宴文嘉挑了下眉尾,目光落在最后一句话上。 想屁吃。 宴文嘉关掉了手机,胸口压着的那口气这才顺畅了。 他把手机丢回给了经纪人:“明天给我买个新手机吧。” 他都没办法打电话给顾雪仪了。 …… 宋家。 “好,我知道了。”男人应着声,走回到了宋成德的身边,面色怪异地说:“宴文嘉报警了。” “报警?”宋成德也是一愣,但他很快想到了顾雪仪的作风。 倒是有样学样。 宋成德叹息道:“宴家的小崽子,学聪明了。成麻烦了。” “太太那里……” “你以后也不用再去探望太太了。现在那个姓盛的卡得紧得很,太太也应该理解我的难处。”宋成德冷淡道。 男人心下一激灵,知道这是要放弃宋太了,这下恐怕很快就要宣判了。 …… 马洛里举办的宴会是在一艘游轮上。 顾雪仪和宴朝从科技馆出来,就前往了游轮。 他们并没有特地换衣服。 宴朝穿着白色西装,如端方君子,顾雪仪穿着黑色套裙,纤腰不盈一握,头戴一顶斜斜的礼貌,抬眸冷艳又神秘。 等走到游轮前时,负责检查邀请函的工作人员当即一愣。 不过他很快就辨认出了宴朝这张脸。 “您请。”他用华国话说。 从这个工作人员开始,他们进入游轮后,一路上认出宴朝并主动和他打招呼的人,全都说着一口别扭的华国话。 顾雪仪挑了下眉,这才意识到宴朝在欧洲的名声究竟有多厉害。 宴朝倒是神色如常,他像是那天party上一样,无比自然地牵起顾雪仪的手,搭在了他的臂弯里。 他低声解释着游轮的构成,每个走过的人都是谁。 而顾雪仪也慢慢发现,那个工作人员为什么表情那么奇怪了。 原来游轮上,顾雪仪见到的所有女性,全部都穿着比基尼,有些怕冷的,外面套了一件浴袍款式的外套,用一根系带轻轻系起。 顾雪仪的打扮,就显得太规矩了。 那些女人用好奇又敬畏的目光打量着顾雪仪,倒是不敢流露出一分轻视的味道。 这个女人一定来头不小。 她们心道。 等走入游轮宴会厅的时候,顾雪仪的步子顿住了。 宴朝微微侧过头,问:“怎么了?” 宴会厅一面漆成红色的墙上,挂着无数的合照。 其中有一张照片上,站在中间的四个人分别头戴印着黑桃、红心、方块、梅花的帽子。这四个人中,一个是戴着方块帽子的封俞,一个是戴着红心帽子的石华。 另外两个则是外国人。一男一女,男人头戴黑桃,女人头戴梅花。 他们的身后还拥簇着别的人,其中就有哈迪斯。 宴朝顺着目光看过去,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她在看封俞? “这帽子挺滑稽的。”宴朝点评道。 “?”顾雪仪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再转头去看他们头上的帽子。 一旦接受了这个设定……“是有点滑稽。” “宴!”有人热情地高喊了一声。 话音落下,一个穿着燕尾服,个头一米七,肚皮溜圆的老头儿就走到近前了。 “他就是老马洛里。”宴朝说。 老头儿身后还跟着一对夫妻,和一个年轻女人。 年轻女人正是照片中头戴梅花帽子的人。 她是标准的金发美人,一手拿着酒杯,一手冲宴朝挥舞:“好久不见!”她的华国话的流畅程度,几乎可以与哈迪斯媲美。 宴朝微一颔首,随即道:“这是我的太太,顾雪仪女士。” 顾雪仪深知她的一举一动,都很可能被外媒大做文章,于是她只抬眸,冷淡地与他们对接了下视线,仪态端庄大气而不傲慢。 金发美人向她伸出了手:“我是老福勒的女儿,我有个华国名字,叫龙珍……” 龙? 顾雪仪冷淡地看了她一眼。 “你有英文名字吗?”龙珍问。 “没有。” “噢。”龙珍应了声:“你的名字不太好记。”说完,也不等别人反应,就又接着往下说:“我很喜欢华国文化的……” 顾雪仪这才不冷不热地道:“那龙小姐记不住我的名字?” 龙珍顿了顿,笑着说:“因为你的名字比较特别,特别到很难记住。” 宴朝突然也接了口,他不紧不慢地道:“是很特别。高洁无暇是为雪,心之所向是为仪。” 顾雪仪心下一动,蓦地怔住了。 这还是头一次有人这样提起她的名字。 正如龙珍所说,她的确对华国文化很感兴趣,所以也深有研究。宴朝这句话,她并不费力就理解了其中的意思。 龙珍的脸色一下就变得古怪,甚至是有一点难看了。 宴朝也并没有就此打住,他跟着又淡淡道:“在华国,总是关系亲近一些的人,才会互相称呼名字。你称呼宴太太或者顾女士就是了。” “……”龙珍脸上的笑容少了一半:“这样啊。” 老马洛里连忙笑着说:“原来这就是宴太太,之前只在新闻上看见过……” 龙珍倒是从善如流地换了个话题,她盯着顾雪仪又问:“顾女士怎么没有穿泳衣?华国女人都像顾女士这样保守吗?” 邀请他们来参加宴会,却没有提前告知是泳装party。 这是冲着谁来的? 冲着她? 未免太小家子气。 顾雪仪随口道:“不会水。” 宴朝却几乎同一时刻开了口:“是我保守。” 顾雪仪好笑地看了宴朝一眼。 他是在维护她吗? 所以自己把锅背了起来? 龙珍权当没听见宴朝那句话,惊讶道:“啊,原来是不会水。” 宴朝冷淡地看了龙珍一眼。 老马洛里怕龙珍惹怒宴朝,笑着将话题扯向了另一个方向:“这次咱们要办一个为期七天的海上盛宴,傍晚八点开船。您和太太的房间,我们都准备好了。” “七天?”顾雪仪一怔,转头去看宴朝。 宴朝的神色平静又无辜。 老马洛里招了招手,立刻就有人将钥匙拿了过来。 “这是您的钥匙。”老马洛里说。 宴朝伸手接了过来,然后揽着顾雪仪走向了楼梯。 老马洛里自然就顿住了脚步,没再跟上去。 “我的确不知道是七天。”宴朝顿了下说:“这次船上应该会有大动静。” 顾雪仪倒并不在意七不七天。 她在意的是…… “七天,我们没有带换洗的衣物。” 宴朝的脚步顿了顿:“还没开船……”他立刻打了个电话出去。 “我先去房间。”宴朝说。 “嗯。” 老马洛里当然只为他们准备了一间房。 房间很大,是船上的顶级套房,堪与星级酒店的总统套房媲美。他们走到小露台上,海景一览无遗。 而这次唯一小的,却是那张水床。 一米八宽。 连被子都只有一床。 顾雪仪收住目光,出声问:“宴总注意过红杏的标志吗?” “嗯?”宴朝还真没注意过。 “是一颗红心。”顾雪仪顿了下:“宴总知道君语社的标志吗?” “一朵梅花?”宴朝举一反三地道。 顾雪仪笑了:“宴总真聪明。” 宴朝立即道:“不及太太。” 顾雪仪觉得挺奇怪的。 不管是那本书中描写的宴朝也好,还是她接触到的宴朝也好,都并不像是会拍马奉承的人。 顾雪仪看了他一眼,然后才又转头去看外面的风景。 这时候宴朝的手下将行李送过来了。 宴朝过去开了门。 等他再回来的时候,就看见露台下,能一眼望见的甲板上,几个外国裸男正在做热身运动…… 宴朝:…… 他飞快地抬手捂住了顾雪仪的双眼。 顾雪仪被抱了个猝不及防,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视线都黑了。 顾雪仪:? 顾雪仪:“宴总?” 他要早知道是泳装派对,他就不带顾雪仪来了。 隔壁传来了推拉门的声音。 紧跟着龙珍出现在了隔壁的露台上,她扭头看过来,恰好就看见这样一幕。 “……你们真恩爱啊。”龙珍语气古怪地说。 宴朝:“是啊。” 顾雪仪刚扒拉住了宴朝的手背,动作一下就停住了。 宴朝连半点目光都没分给龙珍,环住顾雪仪的腰,将她整个人都抱了起来,然后转身进了屋内。 龙珍看着宴朝把人打横抱进去,下面会发生什么,用脚趾头猜也想得到了。 龙珍的脸一下就绿了。 宴朝把顾雪仪抱到了床边,然后才放下。 “宴总捂我眼睛干什么?”顾雪仪还是把疑惑问出了声。 “老福勒的女儿太有碍观瞻。” “是吗?”顾雪仪回忆了一下,觉得她虽然不太能辨认外国面孔,但龙珍并不丑。 “嗯。”宴朝在她对面坐下,问:“太太坐过这样的游轮吗?” “没有。”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顾雪仪都没有坐过游轮出海。 这次体验倒也算是难得了。 “这些日子太太辛苦了,就当这七天是海上休假吧。”宴朝说着起身去找了水杯和咖啡机,动手烧了壶热水。 休假? 顾雪仪怔了下。 她的字典倒是从来没有这两个字的。 她的出身高,做闺阁女孩儿时,便自幼习武、读书,还与父伯兄弟一块儿去过战场长见识。 后头进入盛家,没多久便接管了整个盛家。 哪会有休假呢? 顾雪仪倒也不觉得累,她从小就能将自己的生活安排得妥妥帖帖。何时睡觉,何时起床,何时读书,何时吃饭,……一切都是有秩序的。 她也并不羡慕别人快活轻松。 宴朝却已经继续往下说了,他将水杯洗净、烫一烫,再接了水,送到顾雪仪面前。 顾雪仪坐在床上,他却是弯腰屈膝,躬在了她的面前。 他问:“要玩点什么吗?” “玩儿?”顾雪仪并不排斥接受新的东西,她顿了顿,问:“玩什么?” 宴朝刚想说,扑克牌。 但转念一想,那对于顾雪仪来说,又怎么能叫玩儿呢? 玩牌,她都是要做胜者的。 宴朝想来想去,竟然什么也想不到。 宴总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过去的生活也实在贫乏得毫无参考性。 “宴总的功夫怎么样?”顾雪仪突然问。 功夫? 功♂夫? 宴朝的面色怪异了一瞬。 “我很久没有好好松过筋骨了,唔,如果要玩的话……不如这样玩。”顾雪仪面色不变,口吻平静地说。 宴朝按下了心头的思绪。 所以她会的不仅仅是将宋武打进水池子里吗? 宴朝没有说,我让着你,也没有说太太竟然会这个。 他站起身,说:“好。” 宴朝解开领结,脱去了西装外套。 袖扣也解开,再将袖子挽到手臂处。 顾雪仪眼底多了一点亮光,她随手将头发束起,歪头问:“宴总好了吗?” “好了。” 顾雪仪脱去了鞋,脚踩柔软的地毯,轻轻一借力,就冲向了宴朝。 她的身体柔韧性很好,反身就是一个侧踢,挟着极强的力道。 宴朝敏锐地躲开,扣住了她的脚腕。 顾雪仪也并不急着抽回,再次借力,弓背腾空,另一条腿也抬了起来,挟着力道踢了出去。 宴朝抬手挡了一下。 ……还真有点疼。 顾雪仪变了力道和方向。 宴朝面不改色,锁住了她的腰。 下一刻。 顾雪仪骑在了他的脖子上。 两个人都是一愣。 “嗯……宴总出手太客气了。”顾雪仪低声说。 “是太太厉害。” “……”顾雪仪顿了又顿,还是忍不住出声:“宴总能放我下来了吗?” 宴朝看上去分外文雅,但手腕上的力道却不小。 顾雪仪就这么牢牢地被锁在了他的身上。 宴朝摩挲了一下指尖,没应声。 顾雪仪觉得他有点奇怪,大概是胜负欲?顾雪仪也不再说什么,她拍了下宴朝的肩,脚尖同时猛地朝宴朝身后的墙蹬去,整个人向后脱离桎梏。 宴朝俯身去捞。 这次扣住了她的手腕。 仅仅一墙之隔。 龙珍就这么听着“啪啪”“砰砰”的声音……整张脸都听得扭曲了。 她知道宴朝厉害。 她见过宴朝蹲下身,神色温雅,解下领带套住手指,然后将一个被派来暗杀他的杀手,一拳一拳,生生揍得脸骨都变了形。 这个男人骨子里是凶戾的,手底下的力道也很大。 在床上也一定很厉害。 但是……他们才上船多久? 就……就这么激烈了? 一会儿是墙传来的声音,一会儿是床,一会儿是桌子…… 龙珍死死咬住唇,咬得嘴里都尝到血腥味儿了。 她之所以能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那是因为她爱慕宴朝啊,想要变得和他一样强大……可宴朝呢? 为什么他还是看都不肯看他一眼? 是,那个女人的确很好看…… 龙珍忍着胸中翻涌的妒意,走到电话旁,打了个内线电话出去。 没一会儿,就有侍者上了楼,敲响了顾雪仪他们的门。 侍者用别扭的华国话说:“请宴先生和宴太太下楼参加舞会。” 里面传来了“嘭”的一声。 顾雪仪扫飞了一只茶壶。 宴朝顺势坐倒在了沙发上,顾雪仪一条腿正紧紧挨在他的耳边,差一点腿风就扫上去了。 两个人的动作顿了顿,僵了一瞬。 “……那就到此为止?”顾雪仪问。 “嗯。” 其实已经足够酣畅淋漓了。 宴朝比顾雪仪来到这个世界后,见过的大多数人都要能打。 而且她也不知道,他究竟能厉害到什么地步。 但这会儿顾雪仪的姿势有点奇怪,她慢吞吞地撑住了沙发,然后收回了架在沙发椅背上的腿。 只是腿一收回来,她悬空的姿势就改变了。 她整个人都落了下去,恰好坐在了宴朝的身上。 顾雪仪感觉到了一丝尴尬。 她抬头去看宴朝,却发现宴朝也正定定地看着她,她恰好一眼就望进了他的眼底——眸色黝黑,深不见底,流露出了一丝丝强势和侵略的意味。文雅绅士的味道,好像在刹那间消失了。 宴朝牢牢地盯住她,喉头动了动。 然后他轻笑了下,托了下顾雪仪的腰,说:“太太要洗个澡吗?” “嗯。” 顾雪仪从他身上跳了下来,转过身向浴室的方向走,她的眉头一点点锁了起来。 太奇怪了。 她和原身不同。 宴朝没有按照书中剧情那样讨厌疏远她,这点并不奇怪。可他和她有些过于亲近了,已经超过了表面夫妻的距离了。 顾雪仪走进了浴室。 等脱了衣服,打开花洒,她才想起来,自己还没把换洗的衣物拿出来。 “……” 算了。 顾雪仪扫到了架子上的浴袍。 有浴袍就行,总不能一会儿还穿湿了的衣服出去。 宴朝却坐在沙发上没有动。 他用力闭了下眼,抬手又解开了两颗衬衣纽扣,露出了脖颈上微微突起的青筋。 直到听见关水的声音。 宴朝这才站了起来,弯腰从行李箱里取出了干净的衣物。然后他也想起来,刚才顾雪仪进去的时候,似乎没取衣服。 而这时候“喀嚓”一声轻响。 门开了。 顾雪仪裹着浴袍走了出来,腰间的系带系得一丝不苟,只露出了一点雪白的脖颈,和浴袍下笔直的双腿。 宴朝顿在了那里,喉咙里发干也发痒。 她的穿着没有任何问题。 可他的思维却不可抑制地向周围延伸开了…… “你没有带衣服。”宴朝开口说,嗓音低哑。 “嗯。”顾雪仪倒也没流露出什么羞意,她指了指浴室说:“宴总也要洗个澡吧?” 显然是在打发他进去,然后她才能穿衣服。 “是。”宴朝也不再停顿,拿上了自己的衣服,朝着浴室去了。 等宴朝再出来的时候,顾雪仪已经换好新的衣服了,湖蓝色的丝绒长裙,更衬得她肤白如雪。 顾雪仪一抬眸,看见的却是,他整整齐齐地穿着西装裤……上衣呢? 宴朝无奈地说:“我忘记拿上衣了。” 浴室里只有一件浴袍,这也不奇怪。 顾雪仪飞快地掠走了目光:“……嗯。” 男人的腰腹线条流畅有力,身上覆着一层肌肉,看上去并不过分夸张。穿上西装时,几乎看不出来,脱下衬衣,才看得分明。 顾雪仪皱了下眉。 侧过身子。 耳根却有点本能地发烫。 宴朝倒没有故意拖拖拉拉,他很快穿好了上衣,两人一起走了出去。 龙珍早已经等在楼下了,她怕自己在房间再待下去,会活活气死。 而宴会厅中的人也渐渐变得更多了。 他们大都是国外新闻里常见的人物,随意撞上一个要么是明星富豪,要么就是石油大亨…… 当宴朝和顾雪仪出现在宴会厅中的时候,他们齐齐看了过来。 毕竟船上的华人面孔并不多。 龙珍也一眼就看见了。 她咬了咬牙,说:“他们换衣服了……” 老福勒悠然地道:“这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龙珍转了转眼珠,走到一旁去,和另一个外国男人说了几句话。 她让他去请顾雪仪跳舞。 “宴朝不会撕了我?”男人笑着说。 “你怕他吗?” 男人摇了摇头:“拙劣的激将法,但是……有用。” 男人走了过去。 顾雪仪和来的时候一样,依旧冷淡且神秘。 但因为和哈迪斯的绯闻的缘故,再加上后来宴文宏的那一段演讲,所有人都认识她是宴太太了。不然的话,在场的人还真有按捺不住想要请她跳舞的。 “宴。”男人走过来,先和宴朝打了声招呼。 顾雪仪扫了一眼。 男人并不算是纯粹的外国人,他更像是个混血,只不过国外血统的比例更高一点。 他有一头黑色卷曲的头发,蓝色眼睛。有点像是苏国人。 顾雪仪倒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他是那张照片里,头戴黑桃帽子的外国男人。 “我能请你的太太跳支舞吗?”男人问。 他用的却是英语。 宴朝毫不留情:“不行。” 男人露出了惊讶的表情。 这时候背后传来了其他人的声音:“宴总当然不会答应你,宴总都是听他太太的。我说的对吗?” 话音落下,艾德诺和另一个老头儿走了过来。 那个老头儿同样有着啤酒肚,并且留着一个地中海发型,看上去比老马洛里要高一些。 “宴,你来了这里!”老头儿说。 “他是老福勒?”顾雪仪微微歪头,向宴朝的方向靠了靠,出声问。 宴朝应声:“是。” 老福勒没想到宴朝这样冷淡,只顾着和他的太太说话,差点绷不住表情。 龙珍倒是又围了上来,叫了声:“爸爸。” 老福勒这才没那么尴尬了。 因为有其他人过来搭话,最后他们谁也没有去跳舞,而是找了个地方坐下说话。 连同那个黑桃。 等落座后,立刻就有人起了个头。 老福勒说:“宋成德的太太死了。” 死了? 顾雪仪都微微怔了怔。 难道不应该先宣判吗?怎么突然就死了? “石华死了?”黑桃男人惊讶出声。 龙珍看向了顾雪仪,说:“是啊,这还得归功于面前这位顾女士呢。她把石华逼入了绝境。” 黑桃男人多看了顾雪仪两眼。 一旁的艾德诺也跟着变了脸色。这个女人果然够狠。哈迪斯竟然还敢追求她?果然是蠢得想死了! 宴朝淡淡插声:“岂止她,宋成德迟早也是要死的。” 黑桃男人一下就不觉得奇怪了。 宴朝和宋家本来就不合,不过…… “宴总和宋成德关系,已经糟到这样的地步了?”有人问。 黑桃男人笑了笑说:“既然石华死了,那咱们也不用再和宋家来往了。” 宴朝这才盯住了黑桃男人,说:“嗯,宋成德一把年纪,还盯着我的太太多瞧了两眼……” 黑桃男人:“……” 他觉得宴朝仿佛是在说他。 龙珍的表情在一旁僵了僵。 他就这么喜欢他的太太? 龙珍岔开了话题。 她的本意是让所有人都知道,顾雪仪搞死了石华,搞死了他们的盟友之一。但她没想到,她的话一出,使得顾雪仪本就冷淡高贵的形象,一下变得更加神秘,不可轻易招惹了。 直到最后,他们这桌人也没有谁去跳舞。 宴朝知道顾雪仪早睡的习惯,也不多耽搁,和顾雪仪一块儿先上楼去休息了。 龙珍也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眼看着他们的背影远了。 才有人低声说:“石华死了,得换一个人了。” “是啊。可是换谁好呢?石华聪明,有手腕,和我们的合作又很紧密……很难找出第二个这样的人了……” “顾雪仪坏了我们的好计划。”龙珍不快地说。 黑桃男人倒是浑不在意:“不如你试试拉拢她,让她去做?” “不行。”老马洛里冷声否认了:“宴家和华国的公家走得太近了。” “宴家有个私生女,叫宴文姝。她在国外加入了君语社……不如推荐她去。”有人笑着说:“私生女被放逐国外多年,应该很不甘心吧?” 这帮人又细细地聊了好一会儿。 与此同时,国内。 胡外公这才发现网络上的风向完全没按照他预想中的来。 胡雨欣气冲冲地打开门,走进去,将手中的钥匙一摔:“爸,你看看你干的好事!现在全网都在骂我……” “怎么、怎么会呢?那明明是那个顾雪仪要和你抢儿子,我是希望能借媒体,借舆论,帮你把宏宏抢回来啊。咱们哪儿请得起比宴氏更好的律师啊?不是只能靠这个了吗?总不能咱们偷偷上宴家去抢人吧?”胡外公当然觉得自己没做错,他一心是为了胡雨欣着想。 胡雨欣也明白这个道理。 可现在问题是全网都在骂她,给人当情妇,又做不好妈妈,差点害死宴文宏……反倒是顾雪仪被夸了个不停。 “那你就让你女儿去挨骂?我当初说过了,你们不懂的事,不要插手!” 胡外婆不干了,捂着胸口骂道:“你爸爸也是帮你,你这是干什么?对家里喊打喊杀的?你要是有本事,你去把宏宏抢回来啊!你看看,你这个月拿回家的钱也少了……” “钱钱钱!没有宴文宏在手里,我有什么钱?”胡雨欣一下爆发了。 胡家大吵了一架。 胡雨欣待不住,干脆转身往外走,结果等出去,就遇上了隔壁别墅的邻居,人家用异样的目光看着她。 做情妇胡雨欣并不觉得丢人。 可是现在全网都骂她蛇蝎心肠,对自己儿子不好。 胡雨欣一接触到异样的目光,就想起了网上那些骂她的话,当即待不下去了,匆匆就加快脚步,往外走了。 可是等她走出别墅区之后,又有一大群的记者一窝蜂地拥了上来。 胡雨欣呆了一秒,这才意识到,现在不仅仅是网上骂她了。 线下还有一大群媒体如跗骨之蛆,要扒着她吸血找热度了…… 胡雨欣刚开始还能忍着怒气礼貌地拒绝。 但这些媒体从来不知过分为何物…… 胡雨欣激动之下,手里的手机脱了手,砸破了对面记者的相机盖。 周围一下就喊了起来:“打记者了!” 胡雨欣喉头一哽,茫然地站在那里,竟然有种孤立无援,怎么挣扎都挣扎不出来的窒息感。 她哪里知道,曾经的宴文宏也经历过这样的感觉呢? 而且是百倍千倍的变本加厉。 顾雪仪回到楼上,就接到了盛煦的电话。 “喂。” “大嫂……” 顾雪仪捂了捂手机,走到了露台上去:“嗯,你现在说吧。” 宴朝站在屋内,看了一眼她的背影。 她在和谁通电话? 还要特地避开他? 其实这是很正常的事,个人有个人的隐私。 但再想到今天宴会上,有人前来邀请顾雪仪跳舞……再有今天顾雪仪盯着封俞的照片看了一会儿……连宴文宏那段演讲致辞都在宴朝的脑中打着转儿…… 我最爱的是我大嫂…… 宴朝垂下眼眸,心底冷淡,甚至是冷漠地想。 轮得到他们来爱吗? 露台上。 顾雪仪听见盛煦的声音说:“石华死了。” 盛煦低声说:“大嫂,你能帮我吗?” “你已经长大了,在你没发现我之前,不是也处理得很好吗?”顾雪仪倒是没一口应下,她教化他们,是要令他们自己长成雄鹰,而不是永远依赖于她。 “七天。”顾雪仪想了想说:“七天之后,如果你还有处理不掉的麻烦,你再和我说。” 盛煦讪讪应了声。 的确,在这之前,他并不是不能处理。 但是一想到顾雪仪就在这个世界,……他就本能地想要去找她。 顾雪仪挂断电话,退出通话界面,看到了好几个未接来电。 分别来自宴文嘉、江越、孙导,甚至还有封俞的电话。 顾雪仪打开了任务栏,一眼看见了新短信的内容。 “您的账户收入……” 个、十、百、……顾雪仪一个一个数过去。 您的账户收入了十七亿。 这是一轮票房结束分账了。 顾雪仪勾了下唇角。 游轮已经开动了。 甲板上还有男男女女在嬉笑打闹,甚至有人掏出了枪来玩儿。 顾雪仪扫上一眼,然后转身进门。 她说:“宴总,我有一些话要说。” 宴朝微微笑着说:“巧了,我也有话想要和太太说。” “嗯?”顾雪仪坐好:“那宴总先说。” “我想和太太重新定义一下我们的婚姻。”宴朝说。 顾雪仪笑了下:“我也想和宴总聊一聊这件事……”她顿了下说:“在宴家,我卧室的床头柜里,有一份离婚协议书……” 宴朝猛地顿住了,心底陡然掀起了惊涛骇浪。 什么离婚协议书? 他怎么不记得了? “我刚刚收到了票房分账,等回国之后,我先将那五亿打回给宴总……然后关于这份离婚协议书……” 宴朝张了张嘴:“太太。” 他们聊的不是一回事! 作者有话要说:有钱了拜拜。【不是】 第82章 宴朝仔仔细细地回溯了一下记忆,然后定了定神:“是有这样一份离婚协议书,很早之前就拟定好了。” “嗯。”顾雪仪点点头,正要说话。 “你先听我说完。”宴朝打断了她。 好吧。 顾雪仪耐心地望着他,听他往下说。 “你这样聪明,一定早就知道我为什么会和原来的顾雪仪结婚……”宴朝起了个头,都还没忘记先夸顾雪仪一句。 顾雪仪有些哭笑不得。 但她压下了那点笑意,眸光渐渐变冷,面容定格在了严肃的表情上。 她不是过去的顾雪仪,这已经成为彼此心照不宣的事了。她知道宴朝很聪明,遮遮掩掩没有必要,所以在宴朝面前也向来坦荡,不作刻意的遮掩。 没捅破时,心照不宣即可。 捅破了,自然不能以含糊的姿态再压下去。 宴朝瞥见了顾雪仪的神色,也并不为此感到失落。 她不会轻易信任别人,她总时刻保持着敏锐与聪慧,她不吝于与旁人合作,却也并不依赖任何人……这正是她身上令人着迷的闪光点。 宴朝定了定神,继续往下说:“简昌明欠下一个人情,我帮他解决一桩麻烦。……反正在这之前,我都认为,我是不需要婚姻的。她想要做宴太太,那就做。我也并不会亏待她。她能拥有一个象征权势地位的名头,还能拥有一笔足够她肆意挥霍的钱。顾家也能因此沾光。这是一笔,皆大欢喜的生意。” 顾雪仪点了下头,示意自己认真在听。 宴朝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 她若是他,也会这样做。 原身算计在先,宴朝这样作为,已是以德报怨,很有君子风范了。 “但她是贪心的,她忘记了她的一切是简昌明的人情换来的。她变本加厉的闹事,连带顾家也不安分。我想她迟早会意识到,她得不到的,注定得不到。不管是她将来过不下去,还是顾家终于一脚踩中了我的底线,离婚是定局。于是我让陈于瑾提前准备好了一份离婚协议书……” “这就是那份离婚协议书的由来。”宴朝解释得很详尽了。 其实他都快忘记那东西了。 这个顾雪仪和过去的顾雪仪是完全不同的,他从来没将她们看作是同一个人。 那份离婚协议书连名字都没有签,等同于废纸。 谁还会想起它呢? 但顾雪仪牢牢攥着它。 也许她还时时刻刻地想着它。 宴朝用力抿了下唇,掩去眼底深沉的色彩。 “那是为过去的顾雪仪准备的,不是为现在的太太准备的。”宴朝沉声道。 “那嫁给宴总的也是过去的顾雪仪,不是现在的。”顾雪仪提醒他。 宴朝噎了下。 顾雪仪当然不是故意要气他,她顿了下,有点好奇地问:“宴总是什么时候发现,我不是她的?” “第一面。”宴朝说:“我坐在沙发上,等着太太教训完宴文宏下楼的时候,抬头看见太太的第一眼,我就知道是不同的。” 宴朝顿了下,紧跟着又说:“太太的风姿迷人,气势压人。我又不是耳聋眼瞎之辈,怎么会看不出来呢?” 顾雪仪不自觉地攥了下沙发扶手边垂下的流苏。 她有点想笑。 “宴总的口舌功夫越发厉害了。”顾雪仪掀了掀眼皮道。 “今日太太也见识过了,我还有别的功夫,一样厉害。”宴朝不紧不慢地说。 “……” “既然话已经说开……我也不知道原来的顾雪仪去哪里了。”顾雪仪淡淡道:“我很感谢宴总仍旧愿意让我从副卡上划走五个亿去投资。” 宴朝心道,他当初也没想到顾雪仪会这样有魄力,说花就花了。 不过他也不会小气心疼就是了。 宴朝笑了下:“不是我大方,是太太先为宴氏做了许多。太太往基金里投的钱,为宴氏提高的知名度,在公众面前树立起的讲究大义的慈善人设,是许多钱都不一定能换来的。太太又替我收拾了裴丽馨……” “宴总为我戴高帽了。裴家说到底还是宴总自己收拾干净的。”顾雪仪从不自视甚高。 “如果没有太太出手相助,又哪里会那么快呢?”宴朝顿了下,说:“太太与我配合,实在是事半功倍。” 宴朝走到茶几旁坐下,弯腰俯身,这样好与顾雪仪更亲近,视线也紧密相接。 他说:“我过去以为,婚姻不过是个简单的形式。它有用时,就可以存在。无用时,我就不需要它了。但是现在……” 顾雪仪目光一闪,忽然间觉得宴朝与她紧密相接的目光有点灼人。 “我不想和太太离婚。我想和太太将这段婚姻关系变得更紧密。”宴朝低声问:“太太呢?” “……” 顾雪仪一时间没有回答。 宴朝暗暗皱眉,难道是他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顾雪仪想了想说:“我想尝试一点不一样的生活。……而且我不喜欢占着别人的丈夫。” 宴朝拧了下眉。 这下有点后悔没有早点和原来的顾雪仪签那份协议书了。 “宴总是个很好的合作对象,也是个很不错的结婚对象。”顾雪仪客观地评价道。 但宴朝望着她眼底的清明理智,心却一点点沉了下去。 他对于她来说,仅仅只是“合适”。 她太像他,惯于用理智去分析遭遇的每一件事,少有头脑发热,被感情主导的时候。动心难于登天。 可他一颗心已经猝不及防地被她从云端拽入了凡尘。 她却稳稳当当丝毫不动。 谁会想到他也有今天呢? “但这件事不能就这样含糊下去……我想要进一步地去探索这个广阔的世界。我手里已经握有一笔充足的资金,在来到这个世界时候,我也一刻没有停歇,稳步建立起了自己的人脉。或许会因为和宴总离婚,而失去一部分的人脉,但对于我来说,都不算什么……”顾雪仪无比理智地冲着宴朝分析了,她离开他之后,一样能过得很好,言下之意就是让他不必为此担心。 但他那是担心吗? 宴朝越听她侃侃而谈,心沉得越深,双眸更黑得不见底了,里面沉沉填满了冷意。 顾雪仪不需要他。 宴朝从来没想过,以他的身家地位和头脑,会有人不需要他。 “而且宴总迟早会有喜欢的人……” 听到这里,宴朝皱了下眉。 他难道说得不够清楚明白吗? 还是她接触到的也都是利益交换,所以将他那句不想离婚,也当做了是一种理智权衡的结果…… 宴朝心下轻叹了一声。 到了唇边的话又顿住了。 再忍忍。 时机还不够。 她对他,还仅仅只是停留在欣赏层面。 “所以太太是准备,回国后就立刻和我离婚,离开宴家吗?”宴朝问:“宋家呢?哈迪斯呢?前几天太太还和我说起来哈迪斯另有图谋,今天又在船上看见了君语社的标志。这些……太太都不管了吗?” “这些本不该由太太来管,太太放手也正常。但我却忧心宋家怀恨在心,算计太太。” “我与宴氏结下的善缘,不够在离婚后,也让宴氏护一护我吗?”顾雪仪歪头问。 “那又怎么一样?宴太太的名头,能免去太多麻烦了。” “但我不可能做一辈子的宴太太。” 宴朝心道。 怎么不能? 最好是一辈子,长长久久的一辈子。 “不过君语社的确是个麻烦,石华也死得莫名其妙……但他们都不足为惧。”顾雪仪说起这些事,倒是兴致勃勃的。 她伸手捧起桌上的水杯,仰头饮了一口,润了下唇舌,然后才又说:“所以我一早想好了,与宴总再合作最后一次,彻底扫清这些麻烦。宋家也好,哈迪斯也好,今天见到的那位头戴梅花帽子的龙小姐也好……都扫个干干净净。施之以雷霆手段,自然能起到一定的震慑效果。来日再有人听见我的名字,也该知道退避了……” 宴朝一时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但这才是顾雪仪。 她聪明,所以会为自己想好一切退路,而不是莽莽撞撞地做出决定。 宴朝按下了浮动的心绪。 可要说她聪明利己,却又不是这样。 她处理这些东西,又从不嫌弃麻烦,好像天生肩负着某种责任感,并且从不为此感觉到疲累。 “那太太从今天起就要疏远我了吗?”宴朝又问。 “我做一件事,从来要做好它。既然现在还顶着宴太太的名头,我就不会刻意疏远宴总。” 他还应该感激,顾雪仪的责任感太过于强烈。 宴朝心道,没办法在今天将关系变得更亲密,那至少要尝到一点别的甜头吧。 宴朝说:“不是宴总,是宴朝。” “嗯?” “太太过于客气,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 顾雪仪迟疑一下,应了声。 宴朝轻轻松了口气。 今天倒也不算做白工,至少将那些藏在纸面之下的东西,都捅到台面上了。 他之后再对她做什么,她也会明白,他是对着这个顾雪仪做的,而不是对着以前的顾雪仪。 或许他还应当高兴一些…… 从她的种种反应来看,她过去都是不通情爱的。 她没有喜欢过的人。 宴朝心底反倒又重燃起了熊熊火焰。 在这样的时刻,他张嘴说“喜欢”,未免显得单薄。 宴朝嘴角翘起,微微笑着说:“太太这样聪明,我请太太在接下来一段时间里看一件事……看太太能不能看得明白通透。” 顾雪仪目光又闪了闪,来了点兴致。 她问:“什么事?” 宴朝定定地盯着她的双眸,说:“我请太太看着我,无论我做什么,都请太太仔细看着我……” 顾雪仪怔了怔。 ……这是何意? 可顾雪仪又怎么会认输呢? 她想了想,答应了:“好。” 宴朝脸上的笑意越发浓厚,他这才直起腰:“时间不早了……太太先洗漱吧。” 顾雪仪起身进了浴室,等她洗漱完,才轮到宴朝。 时间已经不早了。 但顾雪仪却觉得前所未有的轻松,大脑皮层甚至因为过于兴奋而活跃得停不下来。 和宴朝打交道太舒服了。 将一切都说明白之后,她身上所有的桎梏也就都脱去了。 这个世界真的很好,她获得了更多的快乐。 顾雪仪走到露台上,盯着夜色之下波光粼粼的海面看了会儿。 “顾女士真是好雅兴。”旁边突地传来了龙珍的声音。 顾雪仪转头看了过去。 龙珍还是穿着白天里的比基尼,外面套着白色浴袍。她倚着露台,看着顾雪仪,目光冷淡中夹杂着一丝恶意。 她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却实在小看了顾雪仪的敏锐度。 “今天是有什么开心的事吗?顾女士看上去格外的开心。”龙珍口吻平静,暗地里却差点咬碎了一口牙。 这么高兴? 难道是回来后,她又和宴朝做了点什么? 顾雪仪挑了下眉,抬手抚了下唇角。 原来她的唇角真的翘得很高。 这一幕落在龙珍眼里,自然更戳人了。 顾雪仪笑起来,便如冰雪初融,眉眼动人极了。大概能代表华国美人里最最顶级的那一类美了。 龙珍越看越觉得胸闷,干脆掉头走回去不再看了。 顾雪仪眨了下眼,又吹了会儿海风。 正如宴朝所说,这七日的体验的确难得……是她上辈子也没体验过的,所以应该快活地去尝试一下。 直到真的待得累了,顾雪仪才转身进了房间。 宴朝已经从浴室出来了,他合上了面前的笔记本。 “在处理工作吗?”顾雪仪问。 宴朝点头。 “那么我先休息了。”顾雪仪走到了床边,掀起被子。 她脱下了睡衣外套,露出了里面的吊带睡裙。 她雪白的背和纤细的腿,都映入了宴朝的眼中。 宴朝说:“我也休息了,向太太学习,早睡早起。” 顾雪仪却有点心虚。 她心道,我这才打算放纵一回试试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顾雪仪躺下去,拽过了被子,因为心情格外舒畅的缘故,她很快就睡着了。 宴朝这才跟着躺在了床上。 他合上眼,默默数过了一秒、两秒……直到半小时过去,宴朝没有再用拽被角来作试探。 宴朝翻了个身。 顾雪仪睡得迷迷糊糊,突然感觉到一个重物压下来,紧跟着她就被牢牢裹在其中了,动也动不得。 这是她从来没遭遇过的。 顾雪仪脑中一激灵,顷刻间清明了。 但眼皮要掀开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顾雪仪艰难地撑起了眼皮。 海风吹拂起窗纱,窗外的月光照了进来,恰好足够顾雪仪看清是什么景象。 先是一截睡衣的领口。 再是喉结。 再是下巴。 ……紧跟着年轻男人的睡容映入了她的眼中。 他的五官俊美,无可挑剔,那双常带给人压抑深沉之感的眼眸,这会儿正紧紧闭着。面容竟然给人以静谧安稳的感觉。 宴朝紧紧抱着她。 顾雪仪恍惚了一瞬。 是梦?不是梦? 男人的体温似乎比她更高一些,慢慢地,顾雪仪就感觉到有一点热了,整个人都仿佛被一团火裹住了。 温暖得过了分。 “宴总?” “……” 顾雪仪想了想,改了口:“宴朝?” 耳边却依旧只有海风的声音,呼呼作响。 顾雪仪艰难地挣扎了一下,却没能挣开。 她的目光越过宴朝的肩,这才看清,被子大半都裹在了她的身上。所以……是宴朝感觉到了凉意,于是本能地朝她靠了过来? 顾雪仪用了用力,好歹是抽出了一条胳膊。 她费劲儿地伸手想要去拽被子,将被子往宴朝那边拽一拽。可是宴朝在她相反的方向,也就意味着,她抓着被子,得拼命地往宴朝那边靠,才能将被子带过去。 拽?不拽? 总不能放着他不管,让他冻感冒吧? 要真感冒了,第二天还得传染她。 顾雪仪朝宴朝的方向靠得更紧了,然后伸手抓住被子,往他的背后努力拽去,试图盖好他的肩。 但宴朝却将她往怀里扣得更紧了。 顾雪仪的眼皮跳了跳,另一只手本能地抵住了他的胸膛。 然后白天的记忆,一下就被勾了出来。 男人线条分明的腹肌,和恰好只穿了的西装裤…… 顾雪仪觉得手底下有点烫。 某方面迟钝的欲望,这才一点点顺着爬入了大脑。 顾雪仪闭上了眼。 ……还是冻死他吧。 等顾雪仪再醒来,宴朝已经不在了。 被子被彻底睡成了一团,将她紧紧裹在其中,仿佛化作了一团茧。 顾雪仪从来没睡得这么没规矩过。 她揉了揉头,艰难地爬了起来。 “太太醒了?”宴朝的声音响起。 他冲着笔记本那头比了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起身走到了顾雪仪身边。 顾雪仪倒是更关心另一个问题,她倚着床头,冷声问:“宴总今天有感冒吗?” “没有。”宴朝面露一丝歉意:“还得多谢太太出让一半被子给我。” “太太先洗漱,我去给太太拿早餐。”宴朝说。 他早已经换好了衣服,又穿回了平时一丝不苟的模样。 顾雪仪懒洋洋地应了声,心底有点不高兴,但想想又觉得没什么可不高兴的。是她把被子占了大半…… 再说,虽是表面夫妻,也是夫妻。 当一天和尚撞一天钟,担任什么身份,就做好什么事,这是顾雪仪向来的信条。 宴朝转身出去。 顾雪仪这才踢开了被子,起了身。 鞋子就摆在那里。 地上铺着厚厚的暖绒绒的地毯。 顾雪仪扫了一眼,没有穿鞋。 七天度假,再如从前一样规矩有什么意思? 顾雪仪赤脚下了地,然后随意拢了件针织外套,起身去洗漱。 等洗漱完,她就坐到了沙发边,等着宴朝将早餐拿来。 这感觉倒也不坏…… 但再一想,平时不是有女佣使唤么? 宴朝作用好像也不大,唔。 而笔记本的那一头,宴氏驻欧洲的分公司高管们,眼看着摄像头画面里的沙发动了动,紧跟着有谁坐了下来,露出了一截纤细的手臂。 往上是针织外套。 是宴先生的太太? “我回来了。”宴朝推门进来,两手都拿满了食物。 “几点了?”顾雪仪这才问。 “十一点了。” 宴朝说着,走回到了沙发旁,将手中的食物放在了桌上。 “这么多?” “嗯,我也没有吃。等着太太一起。” 顾雪仪点了点头。 茶几有些矮。 她想了想,干脆席地而坐。 宴朝也就跟着坐了下去。 摄像头那一头的高管们:??? 离摄像头更近的宴总,让他们更有压力了呢! 宴朝重新打开了麦克风:“你们接着说。” 高管们恍恍惚惚红红火火,这才拾回了点理智。 天知道,这么些年,他们哪里从宴先生身上,瞧见过这样生活化的时候? 高管们磕磕绊绊地开了口,华国话和英语夹杂。 顾雪仪倒是有点惊讶,他这么不避讳她? 她回头看了眼,见宴朝神色如常,也就收回了目光,只专注于面前的早餐。 她捏着叉子挑了挑…… 没胃口。 不是她挑剔,而是她实在无法习惯西式的早餐。 宴朝的余光将这一幕收入了眼底,他问:“怎么了?” 那头的高管一愣,也愣愣地重复了一遍:“怎么了?” 宴朝却是转头看向了顾雪仪,问:“不好吃?” 顾雪仪点了下头,也不掩饰,道:“这个面包,又硬又干,这个奶酪有点臭,牛肉也没什么味道,蛋糕又过于甜腻……” 高管们就这么跟着一块儿,听了那位宴太太如何挑剔她的早餐。 真是……做梦都不敢想的生活化场景啊。 谁能想象得到宴先生也会与这样接地气的生活相接洽呢?宴先生不该不食人间烟火吗? 就在高管们恍惚的时候,紧跟着他们就听见宴先生又问:“那你想吃什么?” 他的口吻和平时说话的语气没什么区别,让人很难判断是高兴还是不高兴。 顾雪仪歪过头,冲宴朝眨了下眼。 可以吗? 她说:“……小笼包?” 宴朝:“好,小笼包。还有呢?” 宴朝都这样大方,顾雪仪当然也不会扭捏。 “豆浆肯定是没有的,虾饺、橙汁……好吗?” 宴朝应声:“好。” “那这些……”顾雪仪指了指桌上的食物,倒也不好浪费。 宴朝:“我吃。” 顾雪仪快乐地眯了下眼。 宴朝看向摄像头那头:“你们继续说,不用停,会议记录接着做。太太代我听。我去做个饭。” 我去做个饭…… 我…去…做…个…饭? 高管们仿佛被雷劈中了。 宴先生怎么能做饭呢?不是,宴先生怎么会做饭呢? 宴先生不仅食人间烟火!他还要去制造人间烟火!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宴朝已经从摄像头前离开了。 顾雪仪疑惑地望了下宴朝的背影。 “太太代我听”? 行吧。 顾雪仪大大方方地挪到了宴朝的位置,同时将身上的外套拢得更紧了。 那头的高管们又滞了滞。 他们身处欧洲,当然把欧洲那些八卦小报、杂志,还有ins等社交平台上的照片,都看了个遍。 可照片都离得远,到底不比真人。 真人过分美丽,淡淡抬眸,又气势压人。 “说。”她吐了个字。 高管们不敢怠慢,连忙认认真真地又往下说。 顾雪仪把自己能听懂的,都记了下来。 而那头宴朝径直下了楼。 楼下已经热闹了许多,大家多少都起床了,然后又换了泳衣,有带上救生圈去海里十分钟游的,也有开游艇转圈儿的…… 龙珍正阴沉着脸,盯着海面,然后就听见人叫了声:“宴总。” 龙珍,连同老福勒等人,纷纷都看了过去。 “宴,咱们过来聊聊。”老马洛里说。 宴朝顿了下脚步,问:“厨房在哪边?” “哈?”老马洛里一愣。 龙珍倒是飞快地道:“宴,你吃不惯西餐是吗?船上有华国菜的厨师。” 老马洛里点头说:“是的,专门为你准备的。早上餐厅里有一角专门放置着许多华国菜……你不喜欢的话,还可以让厨师另外为你做你喜欢的菜色。” 老马洛里可不想在这样的细枝末节上,得罪了宴朝。 宴朝看着绅士好说话,实际上却是脾气最古怪的华国人。 如果不是这样,他们也不用特地去学华国话了。 “不用,告诉我厨房在哪里就行了。”宴朝说:“我太太吃不惯船上的西餐。” 龙珍一下就变了个脸色。 老马洛里道:“噢,这样!那宴太太喜欢吃什么?我请的厨师很厉害,据说在你们国内也很有名气,会做许多菜系。” 宴朝皱了下眉。 老马洛里立即改口道:“厨房在那边,我陪你过去?” 宴朝点了下头。 龙珍忍不住问出了声:“宴,你去厨房干什么?” 宴朝这才面不改色、大言不惭地道:“他们不如我做的好吃。” 龙珍失了声:“你要亲手给她做早餐?” 而宴朝的身影已经走远了。 艾德诺颇为震惊,随后他笑出了声说:“宴这么喜欢他的太太,哈迪斯死定了。” 龙珍厌烦地看了他一眼,心想,你才死定了。 黑桃男人都忍不住感叹一声:“真奇妙。” 龙珍快气死了。 她咬了咬牙:“他的这双手,签过不知道多少上亿的合同。能拿枪,能操盘。怎么能……”她陡然拔高了声音:“怎么能给那个女人做菜?” 黑桃男人摸了摸下巴:“她一定有什么独到之处。” “多管闲事,下狠手逼得石华节节败退就算独到之处了吗?”龙珍骂道。 “当然。”黑桃男人点头:“她是个厉害的华国女人,这一点就是她的独到之处。你也厉害,所以你才能做梅花不是吗?” 龙珍冷笑一声:“我不像她多管闲事,但我可比她狠多了。等着看吧!我会拧断她的胳膊,剁了她的耳朵,划了她的脸,……华国历史里,你知道吕太后怎么对待她丈夫的宠姬的吗?她把人做成了人彘。” 黑桃男人啧了一声:“你就不怕宴朝把你也做成人彘?” 龙珍变了脸,不说话了。 黑桃男人很快说起了别的话:“封最近不太好联系了……我怀疑他有了别的打算……” 说起这个,龙珍就更气了。 这次她特地仔细搜了搜顾雪仪的新闻,尤其是华国国内,无数人夸也就算了。她还看见了一张照片,是《明星》的试映现场,封俞赫然在其中! 封俞和宴朝不合,那就只会是和顾雪仪有私交了,华国媒体还拿此来大作宣传! “他就是个神经病,让他做方块,就不合适……”龙珍阴沉沉地说。 “你也知道他是个神经病,如果当初他不是做了方块,他就该做黑桃了。还是让他做方块吧。”黑桃男人轻笑着说。 “他和宴朝的太太有私交。”龙珍说。 “是吗?”黑桃男人再次惊讶了,但很快他就笑了:“男人和女人之间的私交……你不是应该高兴吗?这样你就能想办法把宴朝的太太弄给封了。” “是。”龙珍的心底这才好受了点。 但是想到那个女人在华国那么受欢迎,外网上骂她的都变少了……龙珍心底就遏制不住嫉妒。 只有像她这样的,才是厉害的女人。 顾雪仪比不过她的。 她也不会让顾雪仪比过她! 那头老马洛里眼睁睁地看着宴朝动作熟练地做完了早餐,然后径直上了楼。 老马洛里看了看自己特地准备的厨师。 所以厨师有什么用呢? 顾雪仪已经饿坏了。 等早餐端上来,她很快就吃完了。 宴朝这才放下了挽起的袖子,开完了剩下的会议。 他简单吃了点西餐,然后就合上了笔记本,说:“游轮里设有赌场、靶场……如果你想开游艇,开潜水艇,也可以。” “靶场?” “嗯。”宴朝说:“国外持枪合法。你要试试吗?” 顾雪仪点了头。 他们的时代已有了火器,只是技艺太过落后,制造率也太低下,更别提还有些容易出现炸膛伤及自己人的情况……顾雪仪也就没碰过那东西。 顾家人那时还是更推崇冷兵器制胜。 宴朝拿上西装外套:“那我们走吧。” 两人一块儿下了楼。 而那头开完会的高管们却仍旧好久都没能回过神。 他们恐怕要花很久的时间,才能消化宴先生亲手为太太做饭这件事。 宴朝带着顾雪仪去了靶场,老马洛里等人听到消息后,立刻也跟了过去。 龙珍忍不住发笑:“她去那里干什么?” 艾德诺说:“也许是去欣赏宴朝的英姿。” 欣赏完再干一炮吗? 龙珍的脸色一下就不好了。 这种时刻,就是用来体现男性魅力的。 性与血与力量,总是彼此交织不分家的。 “我最近的枪法相当不错。”龙珍说。 黑桃男人回了下头:“怎么?你还想假装一枪射不准,把顾雪仪打死吗?” 龙珍有一瞬是闪过了这个想法。 但很快,她就打住了。 “有宴在旁边。”尽管龙珍不想承认,但她也不得不说出事实,她勉强笑了下说:“只会是我先被打死。” 宴朝的枪法又快又准。 胜过她太多。 黑桃男人笑了,大步走入了靶场。 龙珍紧跟在后面,心底更加不爽了。 黑桃竟然都记住顾雪仪的华国名字了! 靶场内。 宴朝穿着黑色西装,温雅之中又透出了一丝混着血腥的戾气。 而今天顾雪仪却穿的是白色小马甲,和白色羊绒短裙,底下蹬着一双棕色长皮靴。美丽优雅,却还又飒又凌厉。 黑白两色,凑在一处,格外扎眼。 宴朝低声和顾雪仪介绍着那些枪械,顾雪仪听得认真。 龙珍等人走近了,自然也就听了个一清二楚。 果然! 她一窍不通! 龙珍只是单纯的吃醋妒忌。 老马洛里等人对视了一眼,却是留心到了别的东西。 如果宴朝的太太真的那样厉害,轻轻松松就撂倒了石华,还有将宝鑫的裴家姐弟玩得团团转的经历……那么她如果再会点枪械……那岂不是等同于一个翻版的宴朝? 那宴朝岂不等同于如虎添翼! 那可就更麻烦了…… 老福勒低声和龙珍说了几句话。 龙珍点了点头,走上前去问:“顾女士要试试枪法吗?” 顾雪仪头也不抬淡淡道:“还在学。” “宴是男人,教你你不一定学得会。我同样是女人,我会玩枪。不如我来教你?” 宴朝拧了下眉,直觉得龙珍的眼睛长到鞋底了。 半点察言观色都不会。 宴朝冷声拒绝了:“不用。” 龙珍强忍着嫉妒,笑着说:“我听我爸爸说,宴之前说,要听太太的。那现在是不是应该由顾女士来回应呢?” 宴朝冷冷地看了她一眼。 他都还没能将顾雪仪抱在怀里教她练枪。 龙珍就想这么做了? 龙珍算什么东西? “是吧?顾女士?”龙珍看向顾雪仪。 顾雪仪心下叹息。 怎么总有人要送上门来给她表演节目呢? 顾雪仪指了指远处的靶子:“那就请龙小姐先为我们露一手吧。” 龙珍求之不得,高兴地就去取了枪和子弹。 她扭过头,抬了下下巴说:“顾女士先看看这个最初级的打靶,之后我们再打移动靶……还有活靶,哦,不过顾女士可能没见过,怕吓着你……呵呵……” 顾雪仪没理会她,低声和宴朝说:“我们站旁边看就好。” 宴朝抿唇不悦:“……她枪法极烂。” 顾雪仪:? 顾雪仪:“没关系,反正看着玩儿。” 宴朝却是骤然低头,几乎贴近了她的耳边,轻轻一启唇,还碰了下她的耳廓。 又痒又热。 宴朝嗓音低哑道:“我枪法极好。” 顾雪仪:??? 而另一头的哈迪斯住宅。 宴文宏和宴文柏苦苦留守。 “大嫂人呢?” 作者有话要说:宴总:接下来请太太一直看着我,仔细地看着我,无论我做什么。 ↑ 宴总要用做代替说,毕竟俩人都太能说了。轻易逼逼不出个结果的嘻嘻。 第83章 龙珍的枪法的确不错,她连开十二枪,发发都集中在了八九十环。 “她用的是M92系列的第三代手枪,比较老的枪型了,安全钮配置在两侧,弹容有十三发。”宴朝紧跟着又在顾雪仪耳旁低声说。 顾雪仪微微避让开了一些,指着桌上的问:“这些呢?” 老马洛里摸着圆肚皮走了过来,说:“M19,□□17,AUG步枪……你能想到的小有名气的枪械,这里都有。”老马洛里笑着指了指身后的黑桃男人:“都来自咱们的MR.Spade。” 黑桃男人笑着说:“一点爱好。” 龙珍打完一回头,没想到这边聊了起来。她有些站不住了,掉头就准备往回走。 顾雪仪抬眸看向她,问:“龙小姐还有什么绝招要展示的吗?” 龙珍这才顿住了脚步,说:“上移动靶。” 马上就有工作人员调试一番,改变了靶子的运动方向。 龙珍又是连放了几枪。 最差也是六环。 一时间,连场外的其他人都被吸引了,纷纷转头看了过来,甚至发出了“wow”的惊呼。 “福勒小姐的枪法实在厉害!” “所以老福勒才会说,他的一个女儿,抵得过几个儿子了。” “去年柬埔寨的那桩生意,就是福勒小姐亲手去处置的吧?” 周围人的惊叹声,顾雪仪差不多能听懂一点。 她中肯地评价道:“她的枪法的确还不错。” 观人行事,可以揣摩人的性格。这位龙珍小姐,脾气火辣,心胸狭窄,但却心性坚毅,不轻易认输。能获得周围的赞誉,显然她也是个狠得下心去吃苦的女人。 大概是地位和身份造就了她的不懂掩饰,她的敌意如同火山喷薄,时时刻刻都往顾雪仪的头上落。 但她枪玩得再厉害又如何? 顾雪仪很不喜欢她给自己取名为“龙珍”。 “顾女士看了这么久,要自己来试试吗?”龙珍突然走到了她的身边,将手中的手枪递交给了她。 顾雪仪挑了下眉:“还没学会。” “怕什么?先试一试。”龙珍将枪又往前递了递。 “活靶是什么?”顾雪仪问。 龙珍咬了咬牙,气这个华国女人实在奸猾,根本不跟着别人的节奏走。龙珍有心展示,她将手中的枪一扔,又换了一把装满子弹的枪,抬头冲着天空就是接连的两枪。 一只海鸥扑腾两下,“噗通”一声砸落在了船舷上。 龙珍回头吩咐:“去捡。” 随后她才又看向顾雪仪,笑了笑:“这就是活靶。……过去咱们还会打别的东西。比如说鹿、羊。尤其是有一种羚羊,跑得很快的。” 黑桃男人点了下头说:“船上就有,只不过那些东西不太适应……有些萎靡不振。” 龙珍盯着顾雪仪,笑笑说:“那也带上来给顾女士开开眼。” 黑桃男人点了头,对旁边的人示了下意。 没一会儿,就有人吊了几个大笼子上来,笼子上蒙着一层黑布。笼子摇摇晃晃,里面有什么活物在不停撞击。 等笼子放稳当以后,就有人揭开了上面的布。 第一个笼子里是长颈鹿。 顾雪仪立刻就皱起了眉。 龙珍问:“顾女士害怕了?顾女士不用怕。其实基本上几枪就毙命了。场面不会很血腥的。” 顾雪仪冷声说:“它好像是濒危动物。” “……”龙珍顿了下,心底不由有点好笑。宴朝的太太就是这样天真又圣母吗?濒不濒危,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呢?这简直像是站在一群富豪中间,说那些卖命的工人真可怜一样。 龙珍反问道:“顾女士从来不穿皮草吗?” 在古时候,顾雪仪当然穿过。 可在她来到这个时代以后,从书中了解到许多野生动物濒危,使用皮草是在加速它们灭亡后,顾雪仪就不再碰那东西了。 宴家就算有皮草,也是人造的。 顾雪仪冷淡道:“不穿。” “……”龙珍好笑地说:“没想到顾女士还是保护动物协会的忠实成员啊。” 宴朝淡淡道:“是啊,我们一家都是。” 龙珍:“……” 顾雪仪看向龙珍:“龙小姐倒也不必来学华国文化了,龙小姐就连人类命运共同体的议题都还没学好。” 她这是在羞辱她学识浅薄吗? 龙珍笑道:“只有顾女士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 这时候第二个笼子也露了出来。 里面装着一只……藏羚羊。 它的个头高大,在铁笼子里只能被迫蜷起四肢。 顾雪仪心头腾地就燃起了一把火。 连宴朝都皱了下眉。 她没记错的话,这东西是华国的重要珍稀物种之一……这群人的手伸得太长。他们自个儿想寻求灭亡,却还把手伸到了华国地界。 这对于顾雪仪来说,就等同于有人到她家中耀武扬威,走的时候,还要顺走一个小孩儿拿去卖一样。 艾德诺笑笑说:“这东西好像也是珍稀物种?我想看看,……它的皮和角有什么不同。” 他说着就想要去拿枪。 龙珍回头斜睨他一眼:“你动什么?顾女士都还没动。” 艾德诺面色变了变,说:“是,顾女士先请。” 这次说的是华国话。 宴朝知道顾雪仪这会儿肯定气得不轻。 她有着比常人更高的道德线。 尤其这是华国的东西。 如她教授给宴文嘉他们的一样,她心怀家国,对华国那片土地,有着强烈的归属感…… 宴朝抬眸冷淡道:“枪给我。” 在国外时,人的道德感总会被削减许多。 宴朝第一时间想到的,也是将负责走私的人一枪崩头。 而这时候顾雪仪更快地抓起了一把枪。 那是放在一旁没有动过的新枪。 她转头问宴朝:“这是什么枪?” 龙珍见状,心下更觉得好笑。 发表完圣母言论就没动静了?她那番话无非也就是说明一下自己的与众不同。 可在这样一个圈子里,这样的与众不同就等于找死。 彼此都是手上沾血的资本家,谁比谁干净? 宴朝按了按胸中的戾气,低声与顾雪仪说:“柯尔特M2000。” “你教教我,怎么开枪。” 龙珍看得大为不爽。 她话放完,就扭头去让宴朝教她了? 其他人也暗暗道,原来是真不会开枪啊。 宴朝先仔细讲解了哪里是扳机,弹匣,安全钮等等…… 顾雪仪又问了他子弹射击的原理。 十足小白。 其他人倒也不急,静静等着顾雪仪学枪,看她之后准备干什么。 差不多过去了十多分钟。 顾雪仪说:“我会了。” 宴朝盯着她的眼眸看了会儿,然后应了声好。 她骨子里是骄傲的。 她要亲手去做的事,就不会喜欢别人来代她做。 宴朝这才放开了手,低声嘱咐了一句:“这把枪的后坐力虽然不强,但对于第一次用的人来说,还是难以适应的。” 他说着,解下了领带,仔细地缠在了顾雪仪的手上:“垫一下,别磨破了。” 龙珍看着这一幕幕的,都快忍不下去了。 艾德诺都忍不住说了句:“宴总和太太真恩爱。” 宴朝却看也没看他一眼,他细致地打了个结,防止脱落,然后才说:“好了。” “顾女士要试试了吗?”龙珍迫不及待地问:“顾女士要是第一次不敢打活靶,试试不动靶也可以。” 顾雪仪垂下眼眸,不动声色地上膛。 龙珍转头让人摆放不动靶。 顾雪仪一抬手。 打了个空。 龙珍忍不住笑了:“……顾女士也不用感觉到沮丧,第一次很正常的。” 顾雪仪没说话,她又开了一枪。 这次挨上了最外环。 笼子里的动物听见声音,敏锐地瑟瑟发抖了起来。 老福勒笑着说:“厉害的女人,出我女儿一个就行了。她都已经剽悍得没什么人敢娶了。像宴太太这样的,还是温柔些好。什么也不会没关系,有宴总你在啊。” 宴朝也没说话。 他不是第一次见到顾雪仪这样了。 她是在不停地调试手感。 在宋家的牌桌上,轻视顾雪仪的人,最后可以倒了一亿多出来给她做筹码。 他的四肢百骸里,这会儿反倒涌动起了沸腾的血液。 肾上腺素一点点爬高。 这一次,太太又要从他们那里拿走什么呢? …… 三枪……四枪…… 转眼到了第九枪。 顾雪仪还是没挨上靶心。 但龙珍已经觉得不对劲了,至于究竟是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清。 她狐疑地看了一眼顾雪仪,隐隐有种顾雪仪好像每一枪都在进步的感觉…… 黑桃男人轻挑下了眉,看出了一点端倪。 她似乎是个天生的猎人…… 就在这一刹那。 场外有人陡然尖叫了一声。 “砰!” “砰砰!” 没有消音的枪声分别擦着老福勒和黑桃男人的头发,飞了过去,连保镖都没有反应过来。 一瞬间,龙珍手脚冰凉,站在那里,动也动不得。 老福勒迟钝地反应了三秒钟,然后才厉喝了一声:“你想要杀了我吗?” 用的是英语。 黑桃男人也变了下脸,但他很快就稳住了。 既然顾雪仪像是龙珍说的那样厉害,她就是个聪明女人,聪明女人是不会在这里真的动手的。 黑桃男人好整以暇地站住了。 顾雪仪说:“听不懂,说华国话。” 老福勒差点气吐血。 这对夫妻简直一模一样! 老福勒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头顶。 他那里本来就比较秃了,子弹一擦过去,摸着跟着了火似的,咝咝地疼。 还不知道掉了几根头发呢。 “你为什么要用枪对着我?”老福勒怒声说。 这次倒是听话地用了华国话。 顾雪仪转了转手中的枪,对准了龙珍:“那我对着她?” 龙珍这才从猝不及防的惊骇中回过了神,她倒并不怕,反倒还冷笑了一声:“顾女士这是干什么?” 她巴不得顾雪仪动手。 顾雪仪能打死她吗? 顾雪仪只会在下一刻,被保镖按在地上。 宴朝抬眸扫了一圈儿周围的保镖。 那些保镖本来都准备掏枪了,这会儿又讪讪地收了回去。 顾雪仪淡淡道:“我只是想告诉龙小姐,我这人要玩就玩最高级的。猎动物有什么意思?猎人才更好玩,不是吗?我刚才正是在给龙小姐演示,怎么将人当做活靶呢。” 龙珍变了脸。 所以这个女人把她爸爸当活靶? 龙珍看向了黑桃男人。 却见黑桃男人拍了拍手说:“难怪封俞会对你另眼相看,顾女士说的正合我的心思。猎它们,没意思。” 他说着,也拿起了一把枪,对着在场的宾客和保镖,扫上了一圈儿。 黑桃男人坚持说着他那一口别扭又难听的华国话,说:“看,他们惊慌失措、惴惴不安……哦,这两个成语是这么用的吧?你将他们的反应收入眼底。实在有意思极了。动物与人的情感不共通。你杀死动物,你怎么看得见它们的痛苦与挣扎呢?人就有意思多了……” 刚才顾雪仪那一枪擦着他而过。 他巍然不动。 黑桃男人顿时觉得,瞧瞧,这满场,就只有他一个人厉害到这种地步。 越想,黑桃男人越觉得他和顾雪仪的想法契合。 顾雪仪却看也不看他,指了指笼子里的动物:“这东西,归我了。” 龙珍气笑了:“凭什么?” 老马洛里咳了咳,主动出来打圆场。 他不想这么快就得罪宴朝。 “我们打个赌。”顾雪仪更先一步开了口。 “什么?”龙珍疑惑地看着她。 “我听说国外有这样一种玩法。转轮手枪里,放入七枚子弹,一人一枚,看谁先被打死……” 这种把戏龙珍可不陌生。 上个月她去国外处理生意的时候,才这么玩儿死了一个背叛福勒家族的毒骡。 连做头运毒的骡子都做不好,不打死还留着干什么? 但听顾雪仪乍然提起来,龙珍失声道:“你不会是想和我玩儿吧?” 她疯了? 哪有他们这个身份,来玩这个东西的。 龙珍玩别人的时候玩得痛快,当然也就知道这东西有多折磨人。 老马洛里连忙说:“好了,不就一头羊吗?给宴太太就是了。宴太太是宴的妻子,有什么是不能要的呢?” 龙珍咬了咬牙:“给你。” 顾雪仪也不客气,淡淡道:“既是我的东西,那可就得照顾好了。它要是死了,我就总得找个人出出气。” 老马洛里点头:“当然。” 他一挥手:“带下去。” 顾雪仪心头的怒火这才平息了一些。 但再抬眸,眼底仍旧是一片冰寒之色。 龙珍冷声说:“现在该来算算,你刚才拿枪对准我爸爸的账了吧?” 黑桃是指望不上了。 顾雪仪看向了老福勒:“福勒先生也要对我开一枪吗?” 老福勒对上了顾雪仪身后宴朝的面容。 老福勒:…… 老福勒的枪法也还可以。 但是他毕竟老了,不比年轻人说开枪就开枪。让他当着宴朝的面,扣下扳机?他还真不敢。 就冲今天宴朝去给他太太洗手作羹汤这事儿,老福勒就不敢扣扳机。 老福勒这才体会到了,什么叫做胆小的碰上了胆大的。 龙珍气急,抓起枪说:“我来。” 宴朝这才不急不缓地开了口:“刚才太太只是作了个示范,让子弹擦了过去。福勒小姐就得小心了,如果不小心擦破了我太太的皮。” 宴朝终于撕下了那层绅士皮,他淡淡道:“我会将伤害太太的人,片成四千块,丢进海里喂鲨鱼。” 老福勒脸色变了又变。 感情他就不是人呗?他就得挨着呗? 黑桃男人笑着说:“老福勒你也不用生气。咱们这艘船上,从来都是讲究一个丛林法则的。谁更强,谁就能主宰别人的命运。” 言下之意,谁叫宴家厉害呢? 而老福勒,还不如他女儿的声名响亮。 他们正是深深拥簇着这套丛林规则的人,又怎么会来打破呢? 顾雪仪胆子大,下手快,又有宴朝在背后做支撑。 别说是一颗子弹擦着过去了,就是把老福勒的头当场打爆了……那也只有等将来龙珍强过宴家,才有能报仇的道理。 艾德诺都不由倒吸了一口气,自觉地往后面躲了躲。 他知道这些年福勒家族败落了不少,但也还是比他们更厉害。 可老福勒在宴朝面前,竟然连说话的底气都没有? 之前宴朝一到米国就前去拜会老福勒,不会也是那老家伙杜撰的吧? 黑桃男人看着顾雪仪说:“顾女士厉害。” 她不通枪械,但她以前一定学过相关的武器……也许是弓弩?箭?华国人祖上可是很会使这些东西的!尤其元朝时,个个骁勇善战。 她很厉害。 “顾女士又是宴的太太,又有亿万身家。在这艘船上,当然也就拥有着不一样的地位。”黑桃男人一句话,奠定了基础。 也就是这时候,顾雪仪彻底确认了。 这艘船看似是老马洛里的,但实际上做主的是这个男人。 他是他们中间最有权利的。 黑桃男人问:“顾女士还玩儿枪吗?” “玩儿。”顾雪仪又挑了一把,照例问了问宴朝。 宴朝依旧仔仔细细地和她讲解了。 然后顾雪仪才又尝试打靶。 到后面,她几乎把大部分的枪都试用了。 场外一时间安静极了。 龙珍却满腔怒意。 顾雪仪就是装的!她根本从一开始就会玩儿……龙珍甚至隐隐感觉到,自己像是被当猴耍了。自己刚才在那里打了半天靶子,没准就跟在顾雪仪面前耍猴戏一样! 黑桃男人本来还吊儿郎当地倚在那里,到了后面,他慢慢站直了,脸色也一点点变得肃穆了。 他出声说:“这里的不够顾女士玩儿了,不如去玩玩潜艇?” 顾雪仪扫他一眼,点到即止。 “好啊。” 宴朝多少觉得有些可惜。 没能让顾雪仪见识到他的枪法。 但再想想,这些花样也实在没什么可玩的……何况他已经见过太太的英姿,这已经足够了。 宴朝和顾雪仪走在前面,转移去下面一层。 龙珍走在了后面。 她咬着牙说:“顾雪仪在耍我……” “她没有耍你。”黑桃男人冷声道:“你还没有看出来吗?” 老马洛里呵呵一笑:“这个华国女人,你还真不一定能玩过她。” 龙珍听完,更是怒火一冒三丈高:“如果不是有宴朝,你以为我不敢打死她吗?” “你打死她,还是她打死你?”老马洛里摇了摇头。 “她枪法是很好,但……” “不止是很好。”黑桃男人喃喃道:“华国人果然是会功夫的。” 老马洛里也点头说:“她刚才试了很多枪。” “那只是为了故意勾引宴朝和她多说话而已。” “不,她是在熟悉。她在一点点熟悉新的东西。她的学习能力很强,不受外物影响。她从一环一点点朝十环靠拢,换了一把又一把枪。……你发现她手软了吗?” 龙珍怔在了那里。 她手软了吗? 没有。 每把枪的后坐力都不同,不管是大是小,对于女性来说,都是很麻烦的。 可她始终没有变过脸色。 每把枪,她都至少会开上五六枪,甚至多的八九枪……加在一起,就是个可怕的数字了。 “她的腕力……有多强?”龙珍怔怔地问。 “谁知道。” “再让她多玩儿几个小时,她就能熟悉摆在桌面上所有的枪支了。”黑桃男人说着,话语里还带着一点惊叹的意味。 所以他才出声制止了。 而那个华国女人也明白他的用意,所以顺水推舟地停住了。 “宴从哪里找来的这样的女人?”老马洛里忍不住感叹。 龙珍咬了咬唇,心底嫉妒如山火绵延不绝。 但她也不得不说:“不管怎么挑衅她,她都始终冷静……” 那个女人不冷不热、不急不缓的模样,真像是另一个宴朝。 可宴朝让人仰慕,她就让人嫉妒憎恶了。 “只有什么能让她生气呢?那只羊是华国的……真稀奇,她会为了一头羊生气?”黑桃男人仿佛发现了什么惊奇的事,语气都轻快了许多,充满了兴味。 龙珍说:“华国人就这么奇怪。别人拿它们的节日去申遗,他们都会暴跳如雷。他们将华国的一切东西,都视作他们自己的东西一样。拿走华国的东西,就好像要夺走他们的命……” 龙珍嗤之以鼻。 “他们不去操心自己穷不穷,倒来操心这些东西。操心完,他们的国家会给他们发奖吗?发奖有钱吗?” “所以啊,真可惜。”黑桃男人说:“她能适应一切陌生的东西,冷静、聪明,很会投资,功夫也很厉害。如果她来做红杏的负责人,一定没有人能难倒她……她简直像个天生的将军。偏偏她对华国太看重了……” 龙珍听到这里才松了口气。 她就怕黑桃男人对顾雪仪另眼相看。 既然这么说的话…… “所以她一定得死。”龙珍说:“她太看重华国的东西,她能下手对付石华,就很可能下手对付我们。” “她有什么弱点呢?”老马洛里问。 龙珍突地笑了:“有啊。……她不会水。” 一时间,没有人再开口。 但龙珍的心情却修复了不少。 而另一头,宴朝也在低声和顾雪仪交谈。 他一手揽住了顾雪仪的肩,几乎紧紧贴到她的身上,他俯首和她说话,声音也贴得极近。 或许是不希望被别人听见吧? 顾雪仪按下心底的怪异感,认真地听着他说话。 “太太刚才怎么敢突然举枪?” “因为有你。” 宴朝一顿,胸中仿佛被人突然塞入了一个糖罐子。 顾雪仪解释道:“踏上游轮那一刻起,我就重新认识到了,宴总在这艘船上的地位……” 所有人都得配合他说华国话…… 在处理完宝鑫这个最后的毒瘤之后,宴朝的权势地位,显然已经到达了一个,这些人不得不畏惧的地步。 “宴总是我的合作伙伴,我相信宴总会好好护住我的后背。”顾雪仪说。 宴朝听完,却忍不住叹气。 她还不如不解释。 后面这段话显得理智又冰冷。 而单单“因为有你”四个字,倒是足够他捂在胸中,悄然快乐很久了。 “弱者,人恒欺之。不能指望他们有良心发现。那就干干脆脆,让他们看清楚我拥有的力量。”顾雪仪说着,顿了下脚步:“那是潜艇吗?” 宴朝应声:“是,太太很强。” 一路走过,那些人不仅仅再是敬畏宴朝了,他们同样敬畏顾雪仪。 有本事的人,总是叫人忌惮的。 顾雪仪走过去,蹲了下来,摸了摸潜艇,转头问:“这个国内好像没有?” “嗯,多用于军事。” “它会潜到水下?”顾雪仪好奇地问。 她仿佛又褪去了刚才那身凌厉的外衣,蹲在那里,仿若少女,问出口的问题都带上了几分可爱。 “是。”宴朝说:“我会开这个东西,我们可以带两个救生员,带个保镖,一起下水。” 这都是她第一回上到海面,当然更没有去过海底了。 顾雪仪对未知的东西,总是不畏探索的。 她点了头。 两人立刻就去换了一身装备,然后把那笨重的铁玩意儿开了下水。 这东西不比军用的,下潜不了太深,但这也足够了。 随着沉入海面,周围的光线一点点被吞没。 周围黑了下来。 顾雪仪问:“没有灯吗?” 宴朝眼睛都不眨一下:“没有。” 有点奇怪。 顾雪仪皱了皱鼻子,不过也没说什么,她小心翼翼地抓紧了身上的带子。 一种源于大自然,源于天地之间的威压,压在了她的身上。 海水的颜色由浅变深。 人类心底面对未知的一切情绪被引了出来。 孤独、畏惧…… 这时候宴朝扣住了她的手腕,将她往他的方向拉了拉。 顾雪仪没有抗拒。 在黑暗之中,靠近熟悉的人,会获得更多的安心感。 宴朝摩挲了一下她的手腕。 有点痒。 顾雪仪怔了下,正要挣开,就听见宴朝问:“太太的手腕不疼吗?” “还好。” 要知道练鞭子,最重要的就是腕力。 顾雪仪突然感觉到手腕处一热。 那是……什么? 他亲了她的手腕? 还是她的错觉? 一束光突然在黑暗中亮起。 光透过厚厚的玻璃壁,照射了出去。 “带了手电。”宴朝说着,让保镖接管了潜水艇,然后带着顾雪仪走到了离玻璃更近的地方。 趋光的鱼,猛地撞了上来。 避光的鱼,飞快地抖动着离开。 顾雪仪从来没见过的海底世界,就这样呈现在了她的眼中。 但手电的光柱实在不够粗,顾雪仪只能靠得更近一点,才能看得更加清晰。 两个救生员还在后面忍不住用法语嘀嘀咕咕。 “先生为什么不开灯呢?” “不知道。” 宴朝的声音突然在顾雪仪耳边响起:“我发现了一件事,今天太太换枪,每次都要剩上一发、两发的子弹……” 顾雪仪扭过头和他说话,但因为靠得太近,那一瞬间,几乎要亲上他的侧脸。 顾雪仪往后退了退,这才说:“还是你提醒了我。” “嗯?” “你告诉了我每把枪,分别有多少的弹容。于是我就留意了一下,龙珍每次打到枪里只剩下一枚子弹的时候,就会换枪。”顾雪仪顿了下:“我猜,剩下那一颗可能做了手脚……哦,也许是枪做了手脚。……或许是炸膛?反正小心为上。” 宴朝眸光一沉,冷声道:“她一直催你试用,……她想杀了你?” 顾雪仪想了想,还是摇头道:“应该不是。不过难保她后来没动过这样的念头。” 宴朝眼底的戾色这才褪去了。 潜水艇之中本来就光线昏暗,倒也没人注意到他的变化。 宴朝拾回了理智,淡淡道:“他们想杀了艾德诺?” 顾雪仪笑了笑:“宴总真聪明。” “不是宴总。” 顾雪仪:“习惯这样叫了,宴总不是也叫我太太吗?” 宴朝心道,那怎么能一样呢? 他叫她“太太”,一声一声,是真的将她当做了他的太太。 宴朝也不再接着纠正,说:“艾德诺和哈迪斯斗了个你死我活。艾德诺只是与老福勒交好。而哈迪斯却出现在了那张照片上……” “关系孰近孰远,一目了然。” “过去我倒不知道哈迪斯还有这样的本事。”宴朝冷声道。 “这种人,最需要小心。” 两人看了一小时的海底世界,然后就回了游轮。 游轮之上舞会又开始了。 顾雪仪重新走进宴会厅,那张照片已经被撕没了,转而替代是一张无关紧要的合照。 就在宴会厅里众人翩翩起舞时,一声枪响。 谁也没有在意。 游轮上多的是违法之徒。 他们在国外都是一方大佬,走私毒品、军火,甚至搞赌场……枪响算什么?也许是在靶场玩儿,也许就是打死了某个小弟……都不要紧。 但没一会儿工夫,就有人跑下来说:“艾德诺先生死了!” 大家反应了一会儿,才想起来这人是谁。 这个放在外面如何如何厉害的人物,在这艘游轮上却没能掀起更大的水花。 只是众人一回头,发现他的弟弟哈迪斯穿着花衬衣,在舞池里跳舞,这才感叹了一声。 “哦,克里夫集团,是他笑到了最后。” 顾雪仪皱了下眉。 “漠视人命者,也必将死得毫无尊严。” 宴朝抬手抚了下她的眉。 顾雪仪惊讶地看向他。 宴朝若无其事地收起手,说:“太太说得对。” 顾雪仪顿了下说:“打个电话让宴文宏他们先回国吧。” 宴朝与她对视一眼,二人自有默契。 宴朝说:“好。” 宴文宏和宴文柏接到电话当天就立刻回了国。 如果打电话的是顾雪仪,他们或许还会有所不舍。但打电话的是宴朝,他们不敢忤逆宴朝,别说撒娇了,你要有一点犹豫都不行。 两人带上了奖杯等物,乘坐私人飞机回了国。 宴文柏按照原计划,去新的学校报道。 同时,宴文姝和她的小姐妹们聚了个餐。 席间只有一个男人,那就是卿卿画廊的老板。 小姐妹们惊呼着说:“宴文姝,国外推选了你做君语社在华国的新负责人!” 宴文姝仿佛突然被一个馅饼砸中,她愣了愣:“啊?不,不可能吧……” “怎么不可能?你是宴家千金!”宋圆笑着说。 男人也笑着说:“是啊,而且你在国外的时候,很早就入社了吧?” “是、是这样没错。但我交的钱也不算多啊。我有个同学入会费就交了一个亿。我才多少啊……” “跟钱没关系,肯定是看中了你身上的能力啊!”男人又说。 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宴文姝认认真真回忆了下顾雪仪点评她的话。 害。 宴文姝说:“我没能力。” “……” 对面的人一个个都僵了表情。 这是宴三小姐口中说出来的话吗? “你中邪了?” “我真的没能力,我有点笨,唉,我得多读点书。”看看,这连飞国外去看大嫂都飞不了。都是因为笨闹的。 说着宴文姝还有点坐不住了:“我得回去读书了。” “???” 作者有话要说:扑克牌们:我们在认认真真搞大事,他们在谈恋爱??? 第84章 这是来到游轮的第四天。 宴文宏、宴文柏一块儿归国,当然引来了记者跟拍。 网上热议的时候,也就难免提到了顾雪仪。 【顾女士怎么还不回来啊?和宴总度蜜月去了吗?】 原来红杏基金的一帮太太们,也还等着顾雪仪回来呢。 经过石华这么一出,她们现在看谁都觉得不怀好意,像是要骗自己钱。但就这么放弃不干了吧,心底多少又有点不甘心,要知道当初石华之所以能骗得她们死心塌地,是因为石华每一句话都说在了她们心坎上。 她们现在就指望顾雪仪了。 顾雪仪总不会坑她们吧?她有钱有地位又聪明,还老拿锦旗。 上次在沙龙里就开了个头就没往下说,唉,也怪她们,当时没上心,压根就没仔细听。 也就是这时候,营销号们从国外网友那里扒来了图。 《宴顾二人上了黑天鹅号游轮,带你深扒黑天鹅号上的奢靡盛宴……》 封俞坐在老板椅上,将新闻仔仔细细地看了一遍。 “她怎么会跟宴朝一起上游轮?” 旁边的秘书答不出来。 封俞却越看越觉得不快。 《明星》虽然主要在宴氏旗下放映的,但封氏和江氏的院线也有份儿。封氏从中也获了利。 封俞见到底下影业子公司负责人的时候,几个人满嘴都是夸奖顾雪仪如何如何厉害。 封俞听完,心底忍不住发笑,甚至还有点微妙的优越。 他可是一早就看清楚顾雪仪是个什么样的人了,也就外面的人不知道,宴朝不知道…… 可现在再看看这份报道。 宴朝……知道了? 封俞的脸色渐渐越来越古怪。 还有那艘游轮,上面搞什么花样百出的xing趴,都是传统节目了!玩得可比他手底下的会所夸张多了。 不会污了她的眼吗? 封俞的电话在这时候响了起来,他低头看了一眼,上面闪烁着“顾雪仪”三个字。 封俞接了起来。 “喂。”顾雪仪站在了甲板上,海风的呼呼声顺着听筒灌到了另一边。 她微眯起眼,低低叫了一声:“封总。” 封俞不自觉地站起了身:“宴太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了?” 顾雪仪说:“方块。” 封俞一顿。 封俞随即满不在乎地一笑:“哦,你上船了,会发现这个也不奇怪。” “我们来聊聊扑克牌怎么样?”顾雪仪轻声说。 封俞不答,反倒阴沉沉地一笑:“你现在都发现什么了?” 要是换个人听见他的口吻,就该要害怕了。 “你们是一个组织,……也许有着征服世界,掌握世界经济命脉,操控国家选票一类的中二想法。”顾雪仪说。 “……” 明明是宏伟又刺激的蓝图,到了她嘴里,怎么就成中二想法了? “游轮是你们一年一度聚会的据点,上面聚集着来自世界各地的富豪……你们借此作掩盖。虽然看上去,另外几个分外嚣张,并没有要掩盖的意思。但你们的初衷应该是这样的。 “黑桃,象征军权。这个黑桃男人出身黑手党,手握毒品、军火走私几条线,手底下更豢养了一支雇佣兵。方块,象征财富。这是你,手握财富,连红杏基金都要依托在你的手底下生存。梅花,象征幸运。不过龙珍倒没看出来有多幸运。她手握君语社,比红杏铺开的网还要大,几乎将所有名媛千金、豪门太太都网罗了进去,供她驱使。 “红心,象征智慧,是石华,她以红杏基金串连起了华国大半的豪门太太,但她手段还是拙劣了点……有宋成德给她拖后腿,到了后期,她就一味想着为宋家捞钱了。反而忽略了更重要的东西…… “若我是她,便不会小瞧那些豪门太太,何不利用她们做内应,这样便对华国大部分的豪门、富商都有所了解了,若是运作得当,让这些人听从我的命令也不难。又何须辛苦去捞慈善基金的钱,搞投资会,弄出卸磨杀驴的蠢事,引起这帮太太触底反弹,果断翻脸。” 封俞越听神色愈发冷肃。 若她是石华,她自然比石华做得更好。 可她明知,却不会去做。 这正是她比别人高了一筹的地方。 半晌,封俞才沉声道了一句:“太太厉害。” “如果不是红杏先进入我的视线,我也不会这么轻易推出你们的运作模式,放眼一看,竟然处处都是这样的影子。” “平常人谁会管这些呢?”封俞噗嗤一笑:“她们多数都是在意自己的丈夫出不出轨,包养了几个情人,是否有私生子,自己手里能分到多少钱……她们怎么会注意这些东西呢?也就只有太太会留意。” 顾雪仪并不吃他阴阳怪气的恭维这套。 顾雪仪接着往下说:“……我仔细了解过,东欧、南欧、南非……有那么几个国家,都有过一点人为干涉内政的痕迹。” 封俞暗暗骂了声艹。 她怎么看出来的? 她可不是从小被人按政客培养的。 “那是你们团伙的练手之作。”顾雪仪道。 封俞笑了下:“团伙?不太好听,听着跟偷盗团伙一个级别。” “反正都是犯罪分子,有什么好听不好听之分呢?”顾雪仪淡淡反问。 “……” 她说话,还真是从来都不客气。 “而最近呢,老马洛里有个女婿,正在参选议员。你们将他选作了新的跳板。可你们总得送点见面礼吧……” “不是我们,是他们。”封俞打断道。 顾雪仪也不和他理论,继续往下说:“国际形势改变,这两年多国与华国为敌。偏偏又不是能一个炸弹就能轰掉的事。所以……攻城为下,攻心为上。他们无法轻易指挥你做事,于是企图利用红杏做间谍,但红杏很快被我端了。于是他们吸纳了哈迪斯,以杀死艾德诺,扶持他上位为交易。试图重新打通哈迪斯—宴家这条线。宴家和简家来往密切,是最接近华国ZZ的豪门了……” “哈迪斯年少时欠下了宴朝的救命之恩,和宴朝有几分情谊在。他们并不敢完全信任他。哈迪斯就利用了我和他的绯闻,以示投诚。一面又在我和宴朝面前卑躬屈膝,维持联系,方便将来为他利用。” 封俞面色越发阴沉,口吻却是轻松的,他说道:“宴太太小时候是学的兵法吗?” “现在,艾德诺死了。封总知道下一个死的是谁吗?” 封俞心底有点不舒服,冷笑一声:“宴太太是担心宴总吗?放心吧,乌龟王八遗千年。他们可不会杀宴总。正如太太所说,他们还等着将来利用宴总这条线,来打击华国一些支柱产业呢,甚至是窃取一些华国机密呢……” “我知道他不会死。” “那太太和我说这些干什么?”封俞其实有点想不明白她的用意了。 但她做事一贯这样,我行我素,让人摸不着头脑。倒也不奇怪。 顾雪仪从靴子里抽出了一把匕首,扣在了栏杆上。 栏杆是金属的,和匕首的刀刃碰撞,发出了“铮”的一声响,仿佛敲在人的耳膜上,刺耳又震撼。 封俞怔了一秒。 “我对待自己人,总是要宽容几分。先礼后兵。”顾雪仪的嗓音这才渐渐冷了:“我之所以和封总细细说这些,是为了让封总知道,我已经知晓了多少背后的事。” 封俞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宴太太……是特地来警告我?”“不,特地来提醒我吗?” 自己人? 她将他当做自己人? 封俞心下一动。 不过很快就拾回了理智。 大概对于她来说,华国人都是自己人。 “一个组织,从运作模式,到曾经的轨迹,再到将来的计划,都被人捅破了,还有什么意义呢?”顾雪仪问。 封俞没出声。 他的确不想和那帮人玩儿了。 他谈不上有多浓厚的爱国情怀,主要还是他这个人,就不适合和人玩合作。 和江二玩的时候,他想拧江二脑袋。和宋成德玩的时候,他想弄死宋成德。他就是个天生的精神病,毫无团队合作的精神可言。他看不上那么一帮人…… “我收到宴太太的关心了。”封俞压低了声音,故作暧昧道。 万一宴朝在旁边呢? 能气死半个宴朝也是值得的。 “那就请封总将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当然……也请封总拒绝再和他们合作。” 在这儿等着他呢? 就等套他更多的话是吧? 封俞忍不住轻笑一声:“宴太怎么确定,我一定会听你的吩咐呢?” “刚才我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一个失败的计划,他没必要再跟着下注玩儿。 封俞还是忍不住说:“我要是不配合宴太太呢?” “封总知道盛家吗?” “……知道。” “封总走到窗户边,往下看看,……看见了吗?那个男人。他叫盛煦。红杏基金的事,是他亲自下来查的。封总聪明,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封俞起身走过去,垂眸望去。 那里的确站着一个男人。 男人这时候也正抬起了头,冷冰冰地盯着封俞,目露不善。 太新鲜了。 有人威胁到他头上了。 不,不止是威胁。有关心有提醒,字字句句分析入微,偏偏还让他无从拒绝。 封俞心下也忍不住惊骇。 她又是怎么和盛家扯上关系的? 那可是盛家! 她身上还有多少秘密?还有多少手腕? 当初她将江二从三家联合中分化出去,用的也是这样的套路吗? 封俞压下复杂的神色,笑了下,说:“如果我说还不够呢?” 他已经被说动了。 可做生意从来就是这样,太轻易地点了头,你就差了一步。 顾雪仪还是不紧不慢的,云淡风轻的,她说:“封总似乎还欠我一个?还是两个小时的仆人时间?” 草。 她之前一直不用。 竟然留到了这时候! 她还真是……懂得把这些东西用在哪些更合适的地方…… 封俞动了动唇:“我还怎么……” 拒绝得了呢? 封俞的话没说完,顾雪仪却是终于补上了前面没说完的话,她说:“下一个,他们要杀的,是我。” 说完,她挂断了电话。 封俞的脸色骤变,不自觉地攥紧了手指,用力到指骨都发出了噼啪一声响。 “顾雪仪?” 那头只剩下嘟嘟的余音。 封俞再打过去,那头却就占线了。 顾雪仪这时候正在接盛煦的电话。 刚才在会所楼下,仰头冷冰冰望着封俞的年轻男人,这会儿眉眼一耷拉,低声说:“大嫂,我都按照你说的办了。你刚才是不是给封俞打电话了?” “大嫂,封俞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大嫂……” 顾雪仪打断了他的喋喋不休:“好了,我知道了。” 盛煦这才干巴巴地应了一声:“哦。” “大嫂你是不是要动手了?”他压不住内心的焦躁,问。他怕她出事。 “你今天没事做吗?”顾雪仪淡淡反问。 她道:“没事做,那就回去再读读兵法。” 盛煦:“……哦。” 顾雪仪收起了手机。 另一头封俞在办公室里转了两个圈儿,他咬牙切齿地说:“我还没还债,你可别他妈死了。” “收拾东西。” “啊?” “去机场。” 扑克牌这玩意儿最开始就是他弄出来的。 只不过那帮傻逼有了自己的小算盘,大家之间的联系才慢慢少了。更何况这几年形势变化快。封俞都懒得和人去争黑桃。 但顾雪仪要死这么个组织手里,那可就开大玩笑了! 宴朝不是什么草包,他在那里应该没问题。 但封俞的大脑里还是突突地跳,脑子里又一次回播了顾雪仪那句“对待自己人,…先礼后兵”。 自己人。 华国人。 …… 顾雪仪刚一收起手机,就被人打飞了。 手机直直坠入了海中。 有点可惜。 手机也不便宜。 钱应当花在刀刃上,可不是用来浪费的。 顾雪仪心道。 “啊,不小心。”龙珍在背后说:“估计是捞不上来了。我给你赔一个新的吧。” 龙珍也不等她说话,又笑着说:“宴呢?他怎么没有和你一起?” “噢,你看不习惯宴会厅里的玩法对吧?其实这个很正常的。还有很多玩换妻的呢。其实你也可以去试一试。……我们手里握着权势财富,有什么是不能尝试的呢?” 顾雪仪心道,你要玩偷袭,你倒是偷啊。 打飞个手机就完了? 她转过头问:“龙小姐很喜欢华国文化,那读过华国兵法吗?” 龙珍摸了摸袖管里的枪,自豪道:“这个我是读过的。” 她还用过呢。 “那龙小姐知道三十六计里有一出反客为主吗?” 龙珍脸色一变,抬起了手。 顾雪仪一个反身,将她的手腕扣住,一拧,龙珍整个被压到了栏杆上。 顾雪仪轻轻抽出了枪,扔进了海里。 还挺污染环境的。 但是没办法,这东西不能让人捡走了。 龙珍瞪大眼,没想到顾雪仪不仅学枪学得快,还会功夫。 龙珍猛地一抬腿,鞋尖上弹出了刀片,朝着顾雪仪的背心划去。 顾雪仪似有所觉,猛地将她掼到了地上。 宴会厅里。 黑桃男人想了想说:“你女儿可能打不过。” 老福勒呵呵一笑:“不可能。” 黑桃男人转身往外走:“我去看看。” “嘭”的一声。 龙珍整个从栏杆内摔了出去,顺着甲板一路往下滑去,差一点就摔进海里了,惊得她脸色都白了白。 顾雪仪借着楼梯,爬了下去。 龙珍挣扎着爬起来,然后朝着顾雪仪迎上去,牢牢抓住了顾雪仪的衣服,抱着她一起往海里跳。 “……不止你的手机捞不起来,你的尸骨也一样捞不起来。” 第85章 龙珍被一双大手死死地按入了水底,咕咚咕咚直咽海水。 紧跟着她的手背一痛,本能地脱了力。 年轻男人潜入水底,面容淡漠,勾住顾雪仪的腰,轻松就勾到了怀中。 前后也就不过一分来钟的时间。 宴朝好整以暇地轻声说:“我这不就把我太太捞起来了吗?” 龙珍两眼瞪圆,眼底青色的血管微微绷出,她张了张嘴,但却吞咽了更多的水进去…… 宴……朝…… 是,宴朝会水。 但他不是应该在楼上吗?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 所有人都知道宴朝不喜宴会厅里这样的勾当。 顾雪仪微微蹙着眉,坐在小艇上,肩上还披着宴朝的西装外套。 她不太高兴地道:“这人打架,怎么扯头发?” 宴朝点头:“太太说的是,极为没品。” 龙珍都快喘不过气了。 她憎恶地看着他们旁若无人地交谈。 为了将顾雪仪的死做成和艾德诺一样的意外,龙珍提前清走了周围的人。 她的耳边除了呼呼的海风,水花声,就是宴朝和顾雪仪低低交谈的声音。 宴朝说:“借太太的匕首一用吧。” “本来就是你的。”顾雪仪又从小皮靴里抽了出来。 匕首外壳精美,上面还镶嵌着宝石。 “送给太太,便是太太的了。”宴朝说着,伸手接了过来。 龙珍神色惊恐,剧烈挣扎了起来。 她蓦地想起了宴朝那句,我会将伤害太太的人,片成四千块,丢进海里喂鲨鱼…… 龙珍见过宴朝那双手拿枪。 见过他紧握成拳。 也终于见到了他捏住刀,指骨依旧修长,如玉一般。 血很快被海水氤氲开。 宴朝转头瞥了一眼顾雪仪,却见顾雪仪神色淡淡,没有丝毫的畏惧和嫌恶。 是啊,她心性坚毅,又怎么会畏惧这样的场面呢? 又怎么会在意,他并不似外表看起来那样温和呢? 宴朝面上笑意越发浓厚。 他松了小艇上的铁索。 “我们该上岸了。” 顾雪仪搭上他的手腕,踩上了索梯。 鱼类在海底张开了大嘴。 海面很快归于了平静。 整个过程也不过十来分钟。 从楼上,到甲板,再到海面。 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 顾雪仪挑了下眉:“淹死果然省事。” 宴会厅里,黑桃男人转了一圈儿,又回去了。 老马洛里问:“怎么样?” “看见人掉下去了。”黑桃男人说。 老福勒摸了摸自己的头顶,这才觉得舒服了。 他拍着肚皮笑道:“我就说啊,要比杀人,我女儿可没输过。”她有个叔叔,可就是她亲手杀的呢。 宴会厅里的景象越发不堪入目。 也没有人去请宴朝,就等着一会儿去告诉他,太太失踪了,可能是掉水里了…… 顾雪仪和宴朝缓步走上楼,在走廊里还撞见了一个侍应生。 侍应生怔怔望着他们。 顾雪仪还微微颔首,冲他笑了下。 宴朝眯了下眼。 侍应生打了个哆嗦,脚下轻飘飘地连忙走了。 他们换了一套干净的衣服。 “得重新办卡了。”顾雪仪说。 “这个倒是不麻烦。”宴朝说着,从行李箱里取出了一个手机递给顾雪仪:“先作备用。” 顾雪仪接了过去。 手机并不是新的,有着使用痕迹。 顾雪仪翻了翻通讯录,一个号码也没有。 她正要退出来,却误点进了短信。 短信列表很空,只有一排,来自银行。……这就是他在非洲的时候,收到她副卡消费短信的手机? 顾雪仪点进去翻了翻,一时间感觉还有点奇妙。 她收起了手机,抬头看了眼挂钟。 “还早。宴总还可以再处理下事务。” 宴朝应了声。 手臂间却还残留着,将顾雪仪从水里抱上来时的温热触觉…… 他摩挲了下手指,这才规规矩矩地坐到了笔记本前,他转头问:“太太做点什么呢?” 是啊。 她做点什么呢? 顾雪仪慢吞吞地眨了下眼,这才想起来他们的手机上有个东西叫——游戏。 “……玩游戏?” 宴朝抬手接过手机,问:“玩什么游戏?” 这东西还真是顾雪仪的盲区了。 她茫然了一瞬:“有什么区别?” 宴朝很少玩,但却有足够多的了解,他登陆游戏市场,翻给顾雪仪一个个选:“有很多,策略类,动作类,休闲放置类……” 结果两人就这么凑一块儿,玩了半天游戏。 转眼到了傍晚。 封俞的飞机落了地。 游轮宴会厅里的特殊节目也已经表演完毕了。长席摆好,侍者点亮烛台,重新装扮得衣冠楚楚、长裙曳地的人们,依次进入了厅内。 顾雪仪抬手端起了酒杯。 “这个酒不太好喝。”宴朝说着,另外选了一杯递给她。 顾雪仪顺势接了过来。 远处的老马洛里目光一顿:“……宴朝自己下来了。” 黑桃男人也挑了下眉:“她还活着。” 年轻女人身着黑色长裙,纤腰不盈一握,手中捧着酒杯,美丽的五官被礼帽掩去了一部分。 老福勒看得心惊肉跳。 顿时觉得这个华国女人表面的柔和优雅底下,却是散发着冷酷狠厉的气息。 “我女儿呢!” 老福勒手底下的人悄无声息地分散开,搜寻起了龙珍的下落。 黑桃男人没动。 她是故意的。 她故意到这个时候才出现,龙珍不死也死透了。 黑桃男人轻叹了一声:“应该更早一点杀了她的。” 老福勒气急败坏地咬着牙:“那把枪应该给她用!” 黑桃男人摇头:“她早就看出来枪有问题了。” “她踏上米国的时候,宴朝还没有追来的时候,就应该杀了她。”老福勒气愤地道。 黑桃男人却懒得再和他说话了。 这时候来后悔有什么用? 当她踏上米国的时候……那时候大家都在看她和哈迪斯的笑话,没有一个外国人真正将她放在眼里。 “算了。”黑桃男人说:“杀不了她了。明面上,有宴朝撑腰。暗地里,她又过于强悍。无论是从明处还是从暗处,都很难杀得了她。” “算了?怎么能算了!”老福勒腮肉抖动,两眼发红:“梅花没有了……” “还可以选新的梅花,就像选新的红心一样。” 老福勒没想到黑桃男人说丢就丢,这么无情。 他摸到了腰间的枪。 黑桃男人嗤笑一声:“怎么?去杀了她?你抬手那一瞬间,宴朝就能打死你。” 老福勒又顿住了。 而这时候顾雪仪抬头,微微笑了下。 老福勒背后蔓延开了一片凉意。 黑桃男人其实对龙珍压根就不在意。 死了一个,他就能扶持起来更多个自己的人。龙珍一心盯着宴朝,总是在不该犯错的时候犯错。 空有一身狠,有什么用? 黑桃男人心下叹气。 其实像顾雪仪这样的最合适了。 只可惜,她又不是他的妻子,不能受他摆布安排。 就是宴家同时有宴朝和顾雪仪,两人联手,是挺麻烦的…… 黑桃男人皱了皱眉。 宴朝没有带顾雪仪入席,他带着顾雪仪径直去了厨房。他亲手做吃的,顾雪仪就在一旁等着看。 等做完了菜,二人就一起上了楼。 “阿克曼谨慎且惜命,和龙珍不同。”宴朝道。 阿克曼就是黑桃男人的名字。 “他不会孤身一人来杀你。” “激怒他呢?”顾雪仪歪头问。 他们并排坐着,顾雪仪歪头时,光落在她的面庞上,看着倒有一分少女情态。 宴朝心道。 她果然故意激怒了龙珍。 “这招对他不管用。”宴朝说着,将菜往她的面前推了推。 “也许只是没踩着他的雷点。……他怕什么?或者说,他喜欢什么?” “他不好女色,不玩牌,只喜欢收藏枪。”宴朝顿了下,说:“太太如果相信我的话,就交给我吧。” 他说:“太太在此地孤身一人,我却不是。” …… 这是来到游轮的第五天。 在黑桃男人的主持下,他们玩了一个游戏。 每一位客人得到一个编号,抽到对方的编号,即可提出要求。 这个游戏,顾雪仪可不陌生。 封俞就因为这个游戏,现在都还欠着她呢。 那些抽到编号的人,一个接一个地提出要求,有些不痛不痒,有些格外过分。 这里没有人戴面具,也就是说白了,都是看碟下菜。 这时候有个外国男人捏了捏手中的纸条:“343。” 被叫到编号的人站了起来。 外国男人沉沉一笑,说:“我要你杀了他。” 说着,他抬手一指,正好是黑桃男人。 黑桃男人挑了下眉,丝毫不畏惧,甚至还满脸兴味地看着他。 343瑟瑟发抖,哪里敢。 黑桃男人见状哈哈大笑,说:“不行,要杀我,得自己来。” 顾雪仪转头看了一眼宴朝。 宴朝依旧是好整以暇的模样,他转了转手里的抽签纸:“太太手里的会是我吗?” 顾雪仪摊开来。 “129,是我。”宴朝笑了下。 顾雪仪看了看他掌心摊开的纸。 “133。” 也是她。 宴朝笑着说:“真巧啊。一会儿太太会提什么要求?” 他话音刚落下,“砰砰”接连几声枪响。 宴朝掀起大衣外套,将顾雪仪整个罩进去,抱着她就势躲进了一旁的酒桌下。 现场尖叫声起。 几分钟后。 声音渐渐平息。 宴朝这才带着顾雪仪走了出去。 开枪的不是那个343,也不是那个提要求的外国男人。 而是另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他被保镖当场打死。 黑桃男人身中三枪,一枪在胸口,一枪在大腿,一枪在锁骨。 他捂着脖子,鲜血喷涌而出。 游轮上的救护团队忙急忙慌地将他抬上了担架。 在场的人都惊魂未定。 老福勒的女儿,前一天才失踪了。紧跟着就到黑桃男人了…… 其实拼杀死亡不可怕。 可怕的是,你连发生了什么事都不知道,就突然死人了。 “游轮开了五天。”宴朝说。 “离岸很远了。”顾雪仪接口道:“他会活活疼死吧。” 宴朝轻描淡写地应了声:“大概吧。”他说:“太太刚才还没提要求呢。” 顾雪仪歪头摊手:“游戏没了。” 宴朝:…… 宴朝:“这个手动得真不是时候。” 等宴朝和顾雪仪离开了宴会厅,哈迪斯才松了口气,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 旁边有人低了杯水,问:“您没事吧?” 哈迪斯面色沉了沉,转而一扬头:“没事。” 顾雪仪和宴朝往楼上走,一边走,一边压低了声音问:“你怎么做到的?” “杀阿克曼难,杀别人却很容易。有谁不怕死?又有谁不想要更多的财富和权利?” 谁怕死? 谁在黑桃男人死后,能获得更多的财富和权利? 谁畏惧宴朝? “哈迪斯。” 宴朝点了下头:“他前脚能为了弄死艾德诺,将主意打到我的头上。后脚他就能为了活命,为了获得更多,杀了阿克曼。龙珍、石华已死。封俞在国内。如果阿克曼死了……” “组织内就会推出新的人选。”就如同黑桃男人丝毫不在意石华和龙珍的死一样。当他轻贱人命时,别人也将他的性命摆在了天平上估价。 哈迪斯知道宴朝已经识破了他的野心。 宴朝要杀他太容易。 他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他报仇。 做黑桃男人手中的刀也是做,做宴朝手中的刀也是做。 做前者,让他少了个竞争的艾德诺。做后者,他可以爬得更高。 从哈迪斯背弃宴朝那段恩情开始,就能看出来他不是个什么有道德底线的人。 黑桃男人哪会想到,他大方收了手。 顾雪仪却想弄死他呢。 他更想不到,加快速度送他上路的,是那一头羊,一头来自华国的羊。 “唔,封俞应该快到了。”顾雪仪进了门。 宴朝眉尾往下压了压,但还是什么也没说。 这个组织总部在国外,不是他们时时刻刻能照拂到的地方。 死了红心、梅花和黑桃,还会有新的扑克牌出现。资本永不眠。 所以宴朝从没打算过弄死这些人。 再说得凉薄一些。 他并不如顾雪仪有正义感,并不如她的家国情怀浓厚。 但她要做,那他就配合她去做。 她这样聪明,一定有她的后手。 就如同她抬手推平了淮宁中学之后,做的一系列事一样…… 封俞的快艇终于追上了往回开的游轮。 他面色阴沉,飞快地顺着索梯进入了游轮。游轮的保镖见到他,当下一愣:“封、封先生。” 他们没有人不认识他。 他是方块。 现在四个人里死了三个。 见到封俞,他们也终于松了口气,仿佛重获了主心骨。 他们只当封俞是因船上的混乱而来。 封俞冷声问:“黑桃呢?” “在、在抢救。” 封俞皱起眉:“梅花呢?” “失、失踪了。” 保镖的脸色越发难堪,开口都结巴了。 封俞:“……” “老福勒和老马洛里那两个老东西呢?”封俞开口不客气地道。 “老福勒先生病了,老马洛里先生在陪着阿克曼先生抢救。” 封俞一头雾水。 草。 这他妈都玩儿什么呢? 封俞大步往楼上走,直直闯入了黑桃男人的房间。 黑桃男人面部浮肿,浑身是血,医生用简陋的医疗条件为他输血、输氧,努力想要保住他的命。 医生兴奋地说:“封先生来了!您快看看!” 黑桃的保镖却警觉地举起了枪。 他们跟在黑桃身边,听过几句,说是方块最近不大理会他们了,好像要脱离组织了。 封俞见状冷笑一声。 身后的保镖也跟了进来。 黑桃的保镖讪讪住了手,不动了。 他们的雇主都躺在床上生死不知了,面对这样的力量,他们又能怎么样? 黑桃男人也艰难地撑开了眼皮。 他仿佛能听见血液流失的声音,咕咚咕咚…… 他看向封俞,心猛地往下沉了沉,但他还是保持着一点不太可能的希望,他叫了一声:“Diamond。” 封俞却沉声问:“顾雪仪呢?” 黑桃双手抓紧床单,陡然暴起:“杀了他!” 封俞果然不是奔着组织来的! 黑桃的脖颈上流出了更多的血。 医生惊慌失措,完全弄不懂这一幕是怎么回事…… “宴……是他……杀了我……”黑桃断断续续地说:“他也会……杀了……你……” 封俞听了半天没听到自己想要的,抬腿踹了一脚床,阴沉沉地说:“你倒是死啊。” 黑桃哪能想到封俞的神经病不仅一点没好,还变本加厉了。 他气得猛烈喘息两下。 又疼又窒息。 五秒钟过去。 没气儿了。 其余人畏惧地看着封俞。 封俞冷冷扫视过他们:“顾雪仪,就是宴朝的太太在哪里?” “三、三楼。302。” 封俞转身大步往楼上走。 所有人面面相觑,实在没弄懂黑桃临死前那段话什么意思。 更没明白封俞的态度是什么意思。 死了老大,他们彻底群龙无首了。 …… 封俞抬手敲门。 门很快开了,却是露出了宴朝那张脸。 封俞面色一变,心底不大舒服。 宴朝还是不急不缓的模样,说:“封总来了,请。” 明显一副早知道他要到的口吻。 封俞大步走进去,见到了顾雪仪。 顾雪仪一改往日的模样,她盘腿坐在沙发上,发丝随意披散,手里扣着手机,头也不抬地说:“宴总,这个人把我打死了。” 宴朝走了过去,说:“我去打他。” 封俞:??? 顾雪仪不高兴地拧了下眉:“这人满口脏话,骂我菜鸡。” 宴朝:“我雇十个人轮流骂他。” “……” 封俞忍不住了:“……宴太太。” 顾雪仪这才将思维从中抽了出来,她顺势将手机交给了宴朝,抬头说:“封总到了,先坐。” 封俞这会儿要还不明白怎么回事,他就是个大傻逼了。 “宴太太把我引到这里来,总得说清楚,要做什么吧。”封俞咬着牙说。 顾雪仪这才改变了坐姿:“游轮没了主人,它在等着封总来做这个主人。” “宴太太前面才和我说,不要和他们合作,现在怎么又……” 顾雪仪点了下头,打断他:“是啊。所以他们都死了,自然也就不存在合作这回事了。封总可以独自掌控这副扑克牌。” 封俞看了看宴朝。 宴朝真低头认真帮顾雪仪打游戏去了,似乎一点也不在意这段对话。 封俞用力掐了下手指,又是气极,又忍不住觉得好笑:“……我这是千里迢迢送上门来给宴太太当工具人呢?宴太太要弄沉这座游轮,何须让我来?宴总不就行了?” 顾雪仪摇头道:“谁说要弄沉它了?” “这副牌永远不会散,游轮永远会存在,只不过他的掌权人换成了封总。封总做方块也好,做黑桃也好。接下来的其他牌,都由封总亲自来拟定人选。” “沉一艘游轮有什么意义?还会有第二艘、第三艘……无数艘建造起来。” “没了扑克牌,兴许下回就变成麻将了呢?” “财富,地位,权利。就摆在那里,它永远不会变少。那么想要拥有它们的人也就不会变少。想要从华国分走一杯羹的人也就不会变少。与其将来出现新的麻将牌,不如请封总牢牢掌握住它……” “人的欲望是摧不垮的。但你可以给他们制定新的规则,让他们在你的规则下去追逐欲望。” “封总从一开始就是玩游戏的人,没有比封总更适合的人选了。” 封俞沉默了几秒。 但他也不是那样好打发的。 “宴太太这是让我给你打下手啊……” “我不要求封总做任何事,只希望封总记得,你是华国人。除此外,封总做什么,都与我无关,我也管不了。” 封俞舔了下牙龈。 顾雪仪玩儿了一招釜底抽薪,把这艘游轮送到了他的面前。 财帛权势动人心。 他也一样。 光是想到将这样庞大的东西,掌控在自己手中,玩弄于自己的股掌之间,那就是一种什么都取代不了的兴奋和快乐。 “宴总对此没有意见吗?”封俞问。 宴朝头也不抬:“我听太太的。” 封俞用力咬了咬牙龈。 草他妈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他妈跟老子面前秀恩爱呢! “封总怕麻烦吗?怕这么大的挑战吗?”顾雪仪微微一笑。 封俞:…… 明明是低劣的激将法。 但封俞还是不想在她和宴朝的面前,退缩半步。 她都把麻烦先理清了。 更何况,他骨子里就填着疯狂。 “我怎么会怕?”封俞勾唇笑了下。 “老马洛里的女婿在参选议员,他会很需要你的支持。”顾雪仪微微笑了下。 宴朝抬起头晃了晃手机说:“我帮你打死对面的人了。” 封俞憋着一股不高兴的劲儿,磨了磨牙说:“宴……顾女士,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别再说国外杀人可以这么随便吗这么儿戏啦。很多在我国不合法的,他们那里都合法呢。感兴趣还可以去看看国外有多少个被爆头被迫下台的政客……没什么是儿戏不儿戏的。资本操控ZZ在国外也有。张紫妍事件不陌生吧?其实也别觉得这些离自己的日常生活很远,之前还有新闻,有大学生无意识做了间谍。 第86章 游轮靠了岸。 上岸时,哈迪斯还是被艾德诺压得不能动弹的花花公子,下岸时,他就成了克里夫集团新的掌权人。 游轮上的血案,引起了各大媒体的关注。 但是很快就又悄无声息地按下去了,只有只字片语传回了国内。 当地警局没有权利,也不敢扣留这么多的富豪名人,更别提其中还要部分他国政要。 宴朝和顾雪仪很快就坐上了飞机往国内返回。 而封俞却不得不暂时滞留,处理剩下的庞大的事务…… 游轮上的人们至今不知道龙珍是怎么失踪的,不过令他们记忆深刻的是,那个华国女人的枪法。 龙珍说记不住顾雪仪的名字,这群人却是牢牢地记住了心头。 老马洛里回去以后,甚至还特地请了华国老师,教自己辨认了那三个字是什么样的笔划。 正如当年宴朝在欧洲声名显赫时,无数人也是这样学会了他的名字是怎么写的。 国内的网上却还在担心。 【黑天鹅号好像出事了?我国外留学的朋友说的】 【是,死人了好像,还有人失踪】 【?那我顾女士没事吧?】 宋成德看见网络上的讨论,冷笑道:“哪里轮得到他们来操心?” 半晌,宋成德脸上尖锐的神情才慢慢褪去了。 “是我小看了这个女人,宴朝居然跟过去了,她还能活着回来……” …… “到了。”司机说。 顾雪仪这才撑开了眼皮:“唔。” 她再强悍,却也难倒时差。 一下飞机,就累得不行了。 顾雪仪坐直身体,身上的外套就顺势滑落了下去。顾雪仪连忙一手捞住,然后递还给了宴朝。 二人下了车,跨进了宴家的大门。 一抬眸,却见宴家几个小的按着年纪顺序,正挨着坐在沙发上呢,等见到了他们,才齐齐松了口气。 “大嫂,你怎么才回来?”宴文姝小声嘀咕:“我书都快翻烂两本了。” 宴文嘉皱着眉:“电话怎么打不通?” “手机丢了,电话卡得补办。”顾雪仪说着,还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宴文宏马上又问:“吃过饭了吗?” “还没。” 宴文柏也闷声问:“没睡好?” 顾雪仪点了点头,先迈步往楼上走。 宴朝拎着外套走在后面,仿佛是个多余的。 宴朝倒也不在意,他与他们本也谈不上什么血缘亲情,不过是靠顾雪仪维系罢了。 他抬脚便要跟上去。 宴文姝出声:“大哥也不吃东西吗?” 宴朝回了下头。 宴文姝正抬头望着他,目光有点瑟缩。 宴朝这才低声道:“让人送一些到我书房。” 宴文柏都忍不住惊愕道:“大哥不休息?” 宴朝点了下头。 前段时间,他才清理了非洲那段时间堆积的事务,现在又得继续清理了。 还有其它一些需要收尾,处理干净的事。 如果有顾雪仪没考虑到的,他要去考虑。 宴文姝讪讪道:“那,那大哥你忙吧。” 宴朝很少和他们进行对话。 听到这里,他点了下头,倒也不算排斥。 毕竟这群小的,看着都不太聪明的样子。 等顾雪仪和宴朝的身影都消失在了楼梯间,他们才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我去上学了。” “我去剧组了。” “那、那我去看书了。” 大家对视一眼,这才各自散去。 而另一头,有一群人也接到了从国外运回来的,一个特殊的动物——一头藏羚羊。 以及还有附送上的,华国珍稀动物走私产业链相关人员。 这下相关部门可就忙活起来了。 有人注意到了这怪异一幕,转手就发到了网上。 【有人从海外带回来一头羊???还活的。[地铁老人看手机.jpg]】 这条信息一开始并没有引起太多的关注,直到有人注意到警局又发了通告。 【。。。麻木了。顾女士咋陪弟弟出国比个赛,还能顺手缴一条珍稀动物走私链呢。】 【咱们的羊也敢偷?气死了气死了,幸好抓着了】 【宴总应该也有在背后出力吧?】 【宴氏又要收获一面锦旗啦!】 【哭笑不得,真公益夫妇】 …… 网上的评价,并不止宋成德这类人在关注。 一个头发胡须都花白的老人,认认真真地看完了那些评价,半晌,他才评价了一句:“了不得啊。” 旁边中年男人点点头,附和道:“颇有几分当年晋商的风采。” “我听盛煦说,他们带了不少资料回国……虽然这个扑克牌嘛,咱们已经掌握了一些信息,但是有他们打配合,就更好了嘛。” “您说的是。” 没一会儿,有人进来了,放了张请柬在老人的面前。 那请柬摊开来,却是空白的。 中年男人惊讶道:“您这是还要送个请柬上门?” “是啊。”老人点点头说:“这规矩礼貌嘛,得有。对待这样的年轻人,那得周全。” 说着,他亲手磨墨,提起毛笔写下了请柬。 第二天。 一封特殊的请柬,就送到了宴家。 新的锦旗,也很快送到了宴氏。 陈于瑾在宴氏接锦旗,感叹太太实在太会结善缘,而且结的还大都是公家的善缘…… 陈于瑾猛地一怔。 这里面有用意? 顾雪仪睡够了,也和游轮上逍遥自在的生活暂时告别了。 她坐在沙发上,慢慢拆了请柬…… 终于等来了。 这是她在这个陌生世界里,建立起的最后一道保护自己的屏障,以确保她将来能过得更好。 她真心实意去做的每件事,回报从来不会小。 顾雪仪收起请柬,换了一身衣服。 等宴朝休息完,从卧室里出来。 她就将那封请柬交到了宴朝的手中:“有人请客吃饭。” “嗯?”宴朝低头扫去,扫见了一个“盛”字。 同一个圈子里混迹的,大家大都消息灵通,宴朝和顾雪仪驱车前往盛家做客,简家作陪的事,就这么悄悄传进了一些大佬的耳中。 宋成德这下更是脸色难看。 “难怪要把咱们宋家往死里踩,原来是和盛家都搭上关系了!” 盛家啊! 那可是盛家! 简家在盛家的面前,都显得位卑了。 宋成德腆着脸去凑,都死活凑不上,宋家祖上那段老黄历,让他死死捂着,都快捂臭了。 现在又因为红杏的事,宋氏不得不夹起尾巴做人。 他宴氏倒好! 这是要一飞冲天,从此把他宋氏按得死死的,其他哪个大家族都别想比得上了? 宋成德几乎呕血。 这头顾雪仪和宴朝却是跨进了盛家的门。 出来迎的是一个中年男人,和一个年轻男人。 中年男人是在电视上出现过的面孔,他和蔼地打了招呼。而年轻男人,穿着低调却又不失贵气的服饰,长着一双桃花眼,有点傲有点痞。 他抬眼一看宴朝,就毫不掩饰自己的敌意:“宴总好啊,我是盛煦。” 宴朝倒是丝毫不在乎。 盛家固然厉害……但他也不惧。 宴朝伸手与他交握了下,姿态淡然。 盛煦眸光一冷,手上使了劲儿。 宴朝面色不变,只微微垂了眼眸。 这下盛煦的脸色变了变。 “宴总还有点儿力气。”盛煦呵呵一笑。 屋内传出了老人呵斥的声音:“盛煦。” 盛煦这才转头冲顾雪仪一番挤眉弄眼。 顾雪仪冷淡地说了声:“行了。” 盛煦一下就顿住了。 宴朝:…… 他攥了下手指,有点后悔刚才没再多点力气,把这姓盛的先捏成软骨头。 中年男人尴尬地笑笑,连忙催促道:“来来,咱们先进去,进去说。” 一行人进了门。 简昌明正陪坐在一个老人身旁,见他们进门,简昌明立刻先和宴朝点头示了意,随后看向了顾雪仪,又是礼貌一笑。 盛煦的目光紧跟着就扫了过去,白了简昌明一眼。 简昌明愕然:? 宴朝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有个江二、封俞也就够了。 这个盛煦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二愣子? 老人立刻安排他们落了座。 盛老笑道:“今日这叫家宴,咱们坐在一块儿,说话也就不用忌讳。” 说完,他先好奇地看了看顾雪仪,问:“能说说游轮上的事吗?” 顾雪仪也不隐瞒,有条不紊地淡淡叙述而来。 盛老也听得认真。 大家时不时地动一下筷子。 众人在席间聊了不少,没一会儿又来了两位老者,一个称“凌老”,一个称“程老”。 这二人言语间也都透出对宴氏亲近的意思。 一顿饭一边闲话一边吃下来,却是花了足足四个多小时。 “建云,送送宴先生和顾女士。”盛老道。 中年男人便起身送他们出去。 盛煦也跟了上去。 盛老忍不住失笑:“他凑什么热闹?” 等坐进了车里,中年男人还没来得及说再见,盛煦倒是先开口了:“慢走,再联系。” 再联系? 再联系谁? 宴朝眸光冷了冷。 顾雪仪与江二、封俞等人相识,关系熟稔,倒是有迹可循的。那是因他不在国内,顾雪仪为了宴氏,便与他们打多了交道。 可这个盛煦却完全无迹可循。 好像悄然之间,在所有人都没注意到的地方,顾雪仪就和他搭建起了联系。 这让宴朝隐隐有种,顾雪仪身上绷住的风筝线,终于要断裂开的感觉。 “这是太太的十七亿以外,又一道强有力的保障吗?”宴朝轻叹了口气。 顾雪仪笑了笑,面上笑容灿烂:“是。” 她巧借宴家,打下名声,揽得钱财,铺陈人脉。 可她又并没有利用宴家。 相反,她为自己谋取利益时,也没忘记捎带上宴家,包括今日这桌“家常宴”,也隐隐给宴家又建立起了新的道路。她不多占一丝便宜。 宴朝从不怀疑自己的优秀。 尤其是宴家几个小的格外笨的时候。 但这会儿,宴朝却忍不住仔仔细细寻觅起了自己身上…… 他留得住顾雪仪吗? 宴朝的这个疑问,并没有保持太久。 等回到宴家,他的账户就收入了五亿。 然后顾雪仪将那份协议书找了出来,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她的面上蒙上了一层熠熠光彩。她眉眼生辉,意气风发。 她道:“我不喜欢过别人的人生,要过,也该是过我自己的。” 宴朝想起了那段几乎快模糊的记忆。 他和原本的顾雪仪,没有任何仪式,只不过冷冰冰的一张照片贴上去,就成立了一段婚姻关系。 就好像他人生中那段有关父母爱情的记忆,一样都缺失了色彩,冰冷、死板,毫无意义。 …… 许久没有热闹过的八卦论坛,突然一下又炸了。 在顾雪仪和宴朝携手归来,还又收获一面锦旗的同时…… 《卧槽卧槽顾雪仪和宴朝好像离婚了?》 江靖吃了第一手瓜,然后噔噔噔地跑到了江越的卧室门外,头一次咣咣砸门砸得如此理直气壮。 “哥啊!宴文柏他大嫂好像离婚啦!” 江越一个垂死梦中惊坐起:?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请宴总开始他的表演。 ヾ(?皿?O=O?皿?)ノ早 第87章 顾雪仪走在高档住宅区里,慢条斯理选房的时候,她的电话几乎被打爆。 无数媒体想要采访她,拿第一手消息。 顾雪仪直接调成了静音。 售楼小姑娘早就认出了顾雪仪,她紧张地和顾雪仪说着话:“您要是觉得不满意的话,咱们还可以去看看别的楼盘……” 顾雪仪倒是很爽快地点了头:“就这个吧。” 售楼小姑娘笑得两眼都眯起来了,连忙让人去拿合同。 顾雪仪一个人置产,有钱也没必要买别墅。 她买了京市一处高档楼盘的高层,一层一户,配有空中花园。 另一头的宴氏大楼。 宴朝坐在会议席的首席上,面色淡淡,让人分辨不出喜怒,一如既往。 在座的高层,哪个是常盯着八卦新闻看的? 他们一时间倒也没什么别的反应。 只有陈于瑾,隐隐听说了风声,不由朝宴朝多看了一眼。 “季总先请。”宴朝抬了抬下巴。 季总立马跟小学生似的,开始作报告。 陈于瑾怔了下。 所以离婚对宴总什么影响也没有吗? 这场会议并没有持续太久,结束后,众人慢慢散去,秘书处的人走进来收拾桌面。 等走到宴朝面前的时候,小秘书结结实实地愣了下。 宴总手边的策划案怎么……怎么全都卷边儿了? 见小秘书顿在那里不动,宴朝垂眸问了句:“怎么?” 小秘书没由来的打了个哆嗦。 明明宴总还是一如既往,……她却愣是从宴总平静的面容中,品出了一丝冷意。 小秘书连连摇头:“没什么。” 然后飞快地收拾了桌面。 宴朝起身回到了总裁室,没一会儿又有个女秘书进来收拾东西,身后还跟着陈于瑾。 陈于瑾和宴朝聊了足足半个小时,等处理完了手头的事务,宴朝转手打开了笔记本。 陈于瑾愣了愣,问:“时间不早了,宴总还要留公司加班吗?” 宴朝点了下头。 陈于瑾一颗心沉了下去。 这说明什么? 这说明宴朝和顾雪仪离婚的时候,闹得并不太愉快,现在连宴家都不回了?过去宴朝与宴家几个私生子私生女关系冷漠疏远的时候,也没见不回去。 陈于瑾转身走了出去,一颗心直直往下坠,但又不自觉地生出了点欣喜。 ……这个结果也很正常。 毕竟所有人都知道宴总并不喜欢顾雪仪。 二人合体出现在镜头前,也多半都是维持的表面夫妻。 总裁室的门关上。 宴朝给顾雪仪打了个电话。 顾雪仪这会儿站在新房子里,指挥着人搬东西。保姆正在厨房里试菜。 她低头看了一眼亮起的屏幕,差点条件反射地掐掉。 顾雪仪接起电话:“宴总。” 听到那头传出顾雪仪的声音,和过往并没有什么区别,宴朝才觉得胸口沉沉压着的重物被挪走了。 “看好了吗?”宴朝问。 “看好了,宴总推荐的地段很不错。” 宴朝抿了下唇,问:“这就住进去了?” “嗯。”顾雪仪应声。 “什么时候办个乔迁酒?”宴朝又问。 “过两天吧。” “好。那你好好休息,如果有什么需要,随时打给我。”宴朝顿了下,还没忘记补上一句:“不要打给陈于瑾。” “唔。” 宴朝却没有要就此挂电话的意思,他低声问:“安保人员请好了吗?” “其实我自己就……” 宴朝打断了她:“不一样的,还是需要安排保镖。” 这种感觉挺奇怪的。 好像一夕之间,她又回到了在顾家做闺阁女儿的时候一样。上头有父亲叔伯,有兄长和姐姐。 顾雪仪骨子里带着天生的领导欲、掌权欲。 所以处理很多繁复的事,在别人看来麻烦又心累,在她看来,却轻松又有意思。 但是这并不代表,她就不需要家人的关怀与维护了。 原身的父母不是什么聪明人,宴家几个太小了,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除了国家一层不变让她获得归属感外,她却没能找到家的归属感…… 一时间,顾雪仪的脑子里飞过了许多纷繁的思绪。 她敛了敛思绪,说:“好。” 宴朝又问:“请了保姆?” “对。” “保姆怎么样?” 宴家的女佣水平是很不错的,除了最早见到的那个王月。 不过她现在已经从宴家滚蛋了。 顾雪仪回忆再对比了一下,说:“比宴家还是差一点的。” “做菜呢?” 说话间,保姆就端着菜出来了,局促地请面前这位美丽优雅的年轻雇主尝一尝。 顾雪仪拿起筷子,说:“你先等等。” 宴朝也就耐心地等在那一头。 顾雪仪尝了一口,先示意保姆先去休息,然后才对电话那头说:“……一般般吧。” 宴家请的大厨水平高超,当然不是随便一个保姆就能比的。 宴朝吐了口气,笑着说:“和我的手艺比呢?” “不如宴总手艺。” 宴朝说:“那你不如聘请我。” 顾雪仪:? 刹那间,顾雪仪以为宴朝是在开玩笑。 “宴总太贵了。”顾雪仪摇摇头说:“我的钱得花在刀刃上。” “我比你请的保姆便宜。”宴朝说。 太太两个字,在他舌尖滚过了一遭,最后还是不甘心地咽了回去。 这头顾雪仪滞了滞,说:“宴总对我好得有点过了头。” 宴朝嘴角勾了勾:“怎么?不行吗?” 他现在才敢肯定,他松口答应她的离婚提议,没有错。 只有当剥离前一段公式化的婚姻,她才不会再将他的殷勤献好,都当做是表面夫妻的默契。 这边在打电话,另一边江越给顾雪仪打了三遍电话,都没能打通。 江靖在旁边一点也不同情自己的哥哥,反倒翘着二郎腿说:“哎呀,反正也不是第一回打不通啦……” 江越:“……” 要不是因为江靖通风报信来得快,记了一功,这会儿他就得挨打了。 打不通的又岂止是江越呢? 简昌明、孙俊义,连当初受过恩惠的鲁冬,都没能打通顾雪仪的电话。 宴文嘉的团队常年和网络舆论打交道,消息在网上一炸开,他们立刻就检测到了。 宴文嘉刚兢兢业业地结束了这天的工作,一回头,就听见经纪人叹息说:“这不是好好的吗?怎么这么突然……突然就离婚了?” “谁离婚了?”宴文嘉问。 “原哥你不知道?”经纪人惊愕地道。 宴文嘉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一把夺过了手机。 宴文嘉越看眉头皱得越紧。 然后整个人突然间面容扭曲,暴跳如雷。 正好这时候一个金函学路过。 宴文嘉抬起头,紧紧盯着金函学,仿佛看见了什么杀父仇人。 金函学:? 金函学慌得两脚一软,本能地想要绕开点。 但宴文嘉已经冲上去先把他打了一顿。 “哎哎哎原哥!” “原哥你这是干什么啊?” “原哥别冲动啊!” 宴文嘉冷声说:“我警告你,你别他妈再把主意往顾雪仪头上打!” 说完,他就大步走了,坐上跑车,车门“嘭”地一关,只剩下一段车尾气。 金函学捂着脸,骂了句我靠。 原文嘉会读心术吗? 他怎么知道我又想去勾搭顾总了? 金函学想着想着,还有点肉疼。 他这才获知一个好消息,心说自己不用被宴总剁头了,结果原文嘉就来抢了……原文嘉现在多有钱了啊,资源接到手软,怎么还和他们抢呢? 唉。 也不知他何时才能傍上富婆。 孙俊义联系不上顾雪仪,电话也就打到宴文嘉这里。 豪门婚姻,嫁娶离,都不是什么小事。多半都是以女方处境惨淡收场。 虽然孙俊义知道顾雪仪很厉害,但也免不了担心。 孙俊义在电话那头忍不住问:“你大哥他……他凶吗?” 宴文嘉满肚子的火,也满肚子的委屈。明明还说好了,回国要和他一块儿去原家吃饭的…… 罪魁祸首是谁? 就是大哥! 宴文嘉咬牙切齿地说:“凶,他特别凶……” 一定是因为宴朝太凶了,所以才留不住顾雪仪! 孙俊义在电话那头听得心下更没底了。 而宴文姝坐在画廊里,也获知了消息。 对面的小姐妹还在苦着脸说:“看吧,之前就让你答应。现在好了,说是内部大动荡。君语社的负责人也就说不好了。你当时要是答应下来,你的地位,你手中握着的权势,那可就不一样了。多少人得来恭维你啊……” 旁边的宋圆低声附和道:“是啊,这样你就能帮上添哥了,也不至于我们坐在这里发愁呀。唉,你也不用忍受你大嫂管着你了……” 宴文姝却是突然一下跳了起来,脸色难看。 对面的人都被吓了一跳。 “怎、怎么了?” “我大嫂……要离婚,不,是离婚了。”宴文姝恍惚地道,脸上的表情比哭还难看。 宋圆笑了笑:“那不是好事吗?” 那个女人很漂亮。 漂亮的同时,气势又过于压人。 当她站在那里,竟然给人以不敢逼视的感觉。 宋圆不喜欢她。 以至于这会儿突然得知这样的消息,她竟然还有点隐秘的高兴。 原来那么厉害的女人,也经营不好自己的婚姻啊…… 宴文姝突然拎上包匆匆就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啊?”背后的人连忙问。 宴文姝脑门上都急出了汗:“我去找我大嫂!我得留住她啊!” 宋圆:? 宋圆张了张嘴,想来想去,才没把“宴文姝脑子有病吗”说出来。 这会儿全网都在议论这事。 宴文姝坐在车上,越看越觉得难过,她一边给顾雪仪打电话,那头却没接。 她哪儿知道,是她大哥占着线呢。 宴文姝满脑子不好的设想,低头再看网上的议论,更觉得心乱如麻。 【证实了,真的离婚了。。。】 【哇哇大哭,我磕的CP又倒下了一对,我再也不磕真人了,我是个毒奶】 【其实本来也是冷冰冰的利益婚姻吧,顾女士独美也挺好的】 【?讲道理,如果不是因为有宴家,顾雪仪能有今天的身家?宴家对她挺好的了】 【我想知道离婚扯皮分财产了吗?这种豪门大戏向来可好看了】 【LS别恶心了==没扯皮没撕逼,和平离婚,没分财产,是不是很不合你的意?】 【宴总没赠点财产吗?太小家子气了吧】 【烦死了,天天扯男女平等,这时候又尼玛扯这些东西。动动脑子好不好?我顾女士有能力有手腕有钱有名气,干嘛非得宴总送财产啊==大家都有能力,分开之后各自美丽不也很好吗】 【顾雪仪真的有能力吗?等着看吧,脱离了宴太太这层光环,她还有什么?】 【又来了又来了,歧视女性,能让你的生活变得更美满吗?只会让你变得更丑陋,呕】 【讲道理,之前顾雪仪做事手腕狠决,没少得罪人吧,光说宋家就……宋家虽然没了石华,但宋成德还活着呢。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顾雪仪这个举动我真的看不懂,干嘛要离婚?其实就算没感情,做一辈子宴太太不也很好吗】 网上各说各的,这段时间真心喜欢顾雪仪的网民们,自然无条件支持她。 但更多的都是评价顾雪仪做了件蠢事。 做宴太太的好处太多了嘛,为什么脱掉这层光环呢? 宴文姝看得恨不能钻进屏幕,把那些人生生掐死。 关这帮人屁事! 她大嫂才不蠢! 宴文姝按了按太阳穴,不过慢慢倒也冷静下来了。 是呀,大哥又不喜欢大嫂。 我们又特别麻烦。 我为什么要强求大嫂为了我们留下来呢? 大嫂那么聪明,她做的决定,肯定是她仔细想过的。 宴文姝陷入了一团乱麻中。 情感上让她想要留住顾雪仪,理智上又让她应该支持大嫂的每个决定…… 宋家。 书房里骤然传出了一阵拍桌哈哈大笑的声音。 “离了?居然离了?”宋成德笑出了声:“宴朝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利用完顾雪仪,就把人踹了。” 宋成德叹了口气:“可惜宋家已经和顾雪仪结仇了,不然你去娶了多好。顾雪仪……还是有手腕的。” 宋成德不得不承认这一点。 宋景没出声。 他怎么能和宋成德说,他已经有心仪的女孩儿,而对方家境平平呢? 外面正一团乱。 顾雪仪这才结束了宴朝的通话,她低头一看,除了那些媒体,还有不少是熟人打来的。 顾雪仪自然一个个地打回去。 先是孙俊义、鲁冬,告知他们不必担忧。 再是简昌明。 简昌明倒是没多问什么,只是说了一句:“如果有需要的话,宴……” 宴太太三个字被吞了回去。 他说:“顾女士可以打给我。” 顾雪仪应了声,看向桌上的日历:“明天简先生有空的话,我请简先生吃个饭。先前那顿饭,承诺好的。” 简昌明心情大好,马上应了。 最后是江越。 江越终于接到了顾雪仪的电话,反而还有点踟蹰。 “喂。”江越干巴巴地说了一声。 “江总打电话有什么事吗?”顾雪仪问。 “……听说你和宴朝离婚了。” “嗯。”顾雪仪并不想别人对此有太多猜忌,于是淡淡道:“只是想要去体验一下别样的生活。” 江越心说,肯定是忍不了宴朝了呗。 别说顾雪仪了,谁忍得了宴朝啊? 宴朝表面温和有礼,骨子里他妈的是个什么东西啊?可冷酷可残忍可无情了! 江越想说,要不你来给江靖当大嫂呗。 但这话又太轻浮。 江越想起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心底是很瞧不起她的,那时候他大男子主义严重,心底还蔑视着,认为顾雪仪一拳头能有什么力气? ……到现在,江越却无法不从心底尊敬这个女人了。 想了半天,江越最后还是说了句:“那你现在住哪儿?” 顾雪仪报了个地址。 有地方住就好。 江越松了口气。 但转念想想,她现在手握十多个亿,名下又有画廊,又有基金会,名气响彻全国。她哪里轮得到别人来操心呢? 江越苦笑。 真是麻烦了。 像她这样厉害的女人,压根不需要别人雪中送炭…… “江总等一等。”顾雪仪突然说。 江越愣了下,然后好脾气地说:“好。” 顾雪仪听见了门铃响。 她起身走了过去,打开门,却是宴朝站在门外,身着棕色大衣。 这两天京市的天气有点反常,突然间下起了雪,说是寒流席卷全国。 宴朝头发上就落了一层浅浅的雪,连眉毛都沾了点儿,衬得他的眉眼有种高不可攀的冷漠。 顾雪仪有点惊讶。 这时候已经不晚了。 七点了,外面天色都已经黑了。 宴朝冲她淡淡笑了下,眉眼间的冷意便顷刻间被融化了。 他走进了门。 顾雪仪冲他指了指手里的电话,然后转过身,继续去讲电话。 “刚才开了下门。” “哦哦,没事没事。”江越应着声,一时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宴朝径直走进了厨房。 保姆在里面炖汤,看见突然进来了个身高一米九,身着名贵大衣,格外俊美的男人,当下就是一愣。 “您、您……” 宴朝问:“围裙在哪儿?” 保姆没有穿围裙,也不怕弄脏身上,听见宴朝的声音更愣了。 宴朝不厌其烦地又重复了一遍。 保姆垂眸一看,这人手腕上戴的表都好贵好贵的……保姆这才咽了咽口水,指了指架子上挂着的围裙。 宴朝取了下来穿戴好,说:“我来吧。” “啊?” 宴朝说:“你做的没有我做的好。” 保姆:??? 她竟然从面前这个看上去十分矜贵、高不可攀的男人身上,听出了点儿得意的味道? 这边的电话里,江越最后也留下了一句,有什么事给他打电话之类的话,然后就挂了。 江靖在旁边听完了全程,这会儿他可耀武扬威了,就差没站到茶几上去和他哥对话了。 江靖一脸恨铁不成钢:“啊?你瞅瞅你刚才说的都是什么话啊?你就不会约她出来玩儿吗?约她看电影啊!约她去游乐园啊!约她去夹娃娃啊?” 江越皱着眉:“夹娃娃?什么鬼东西?” 江靖更来劲儿了,这下是真站茶几上了,就差没指着江越的鼻子指指点点了:“你有没有恋爱细胞啊哥?你还想不想她做我嫂子啊?天哪,我怎么会有这么蠢的哥哥啊!” 江靖一溜儿说完,可他妈爽了。 这辈子,就这么一次理直气壮骂他哥蠢! 爽! 江越:“……” 他摸起了手边的烟灰缸。 江靖脖子一缩,跳了下来,结结巴巴地说:“哎呀,我这不是为你着急吗?你看看人顾姐姐,啊,多漂亮啊对吧?多聪明多厉害啊!喜欢她的人肯定不少啊……我身边那几个狐朋狗友,都不止一次表达出向往之情了!……” 江越把烟灰缸放了回去,沉声说:“那你仔细讲讲怎么……怎么追人。” 江家兄弟正在进行“友好”交流的时候,宴文姝、宴文嘉和宴文宏都先后回到了宴家。 而宴文柏的学校轻易不能离开,至今都还不知道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 宴家里空荡荡,只有女佣和保镖。 过年时,贴上去的福字,挂上去的红灯笼都还没有撤掉。 三个小的站在大厅里,都有种呆愣愣的仿佛一场美梦的错觉。 他们对顾雪仪的好感与日俱增,但直到这一刻,才真正意识到,自从那个大嫂变了样之后,给他们带来了什么…… 而造成这一切都失去的罪魁祸首…… “大哥呢?”宴文姝问。 女佣茫然摇头:“先生今天没回来。” “大哥去哪里了?”宴文宏问。 女佣更茫然了:“我们不知道的。” 宴文姝好气好气。 憋着一肚子的不爽快,回来却连大哥都没了。 宴家好像又变回了从前的样子。 宴文姝想着想着,眼泪就吧嗒吧嗒掉下来了。 “我现在……都……聪明一点了……结果大嫂没了……”宴文姝说着,扭头把眼泪蹭在了宴文嘉昂贵的西服上。 宴文嘉眉头一皱,面色一沉,动了动手指,最后还是没推开宴文姝。 “等着吧,等大哥回来。”宴文宏这会儿倒是冷静了不少。 宴文嘉抿了下唇:“我给大嫂打电话。” 宴文姝哭着骂:“今天大嫂的电话老占线,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叨叨叨那么多话一直没完……” 这一头。 顾雪仪挂断电话,目光一转,就去搜寻宴朝的身影。 却发现他穿着围裙从厨房出来了。 他说:“你在游轮上想吃肉末茄子,游轮上食材不够,现在补上。” 宴朝说着,将菜摆在了她的面前。 顾雪仪惊愕地扫了他一眼,又扫了扫他身后站在那里局促不已的保姆。 宴朝说:“今天也可以点菜。” 顾雪仪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宴总其实不需要这样,我们已经解除关系了……这里也没有别的人。宴氏将来会蒸蒸日上,宴总手下的商业帝国会越来越庞大。宴家的几个孩子,也都走上了各自的路,不会再给宴总增添一点麻烦……宴总不欠我什么,我从宴家也获得了很多的好处……” 她对情爱真是一窍不通。 听顾雪仪说得滔滔不绝,宴朝打断了她:“可我想要建立新的关系。” “嗯?”顾雪仪歪头看他。 宴朝:“我记得很久以前,那时候我还没有回国,和你通过一次电话。电话那头有个小明星求你包养他……” 顾雪仪缓缓眨了下眼,没明白宴朝为什么突然提起了过去的旧事。 宴朝微微笑了下:“包养他,不如包养我啊。” 丝毫没有身段。 保姆:??? 我都听见了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宴文姝哭着骂:“今天大嫂的电话老占线,不知道是哪个傻逼叨叨叨那么多话一直没完……” 宴总:? 第88章 顾雪仪来到这个世界的时间也不短了,当然知道“包养”是何意。 她怔忪地望着宴朝的面容,无论从哪个角度去分析,都无法分析出宴朝的动机,这样做的必要理由。 空间里一下变得寂静了。 宴朝也就静静等待着她做出反应,并不急躁。 还是保姆忍不住了:“……有、有口锅还在火上呢。” 宴朝应声起身:“嗯,我去看看。” 顾雪仪也才如梦初醒,低声问:“为什么呢?” 宴朝先进厨房关了火,将锅里的食物盛出来,然后才又缓缓回到了桌旁。 保姆不知为何,越发感觉到局促,空气似乎都变得拥挤了,让她感到了自己的多余。 偏偏那边坐着的两个人,都是不为外物所动的人,谁也没有去留意一个保姆的去留。 宴朝揭开了砂锅的盖子,淡淡道:“你这样聪明,怎么却想不出来为什么呢?” 顾雪仪张了张嘴。 “自然是因为我喜欢你。”宴朝说:“喜欢现在坐在我面前的这个顾雪仪。” 顾雪仪一下顿住了。 这对于她来说,可实在是个新鲜的体验。 好像从未有人在她面前,这样直白地说过吧?啊不,也是有过的…… 顾雪仪久远的记忆被勾了出来。 丞相家小公子被人从水里捞出来的时候,便是梗着脖子,朝着她的方向,嚷嚷着“心悦她要娶她为妻”。 然后让她大哥二哥来了个混合双打。 那小公子面容稚嫩,性情也稚嫩,顾雪仪自然是瞧不上的。 她原以为那是少年人揣着一腔冲动的热血,才会说出来的话。 原来宴朝也会这样直白地说出口? “快凉了,先吃晚餐。”宴朝却并没有要趁胜追击的意思,他抬了抬下巴说:“我也没有吃,……能一起吃的吧?” 他披着一身风雪登门,给她做了饭。 顾雪仪又怎么会拒绝? 顾雪仪点了头。 食不言。 两个人用了半小时的晚餐,保姆也终于找到了自己发光发热的机会,赶紧上来收拾了碗筷。 宴朝低头看了一眼手表,说:“时间不早了,……能借宿一晚吗?正好这边离宴氏大楼还比较近,宴家别墅就太远了。” 顾雪仪眯眼想了会儿,转头问保姆:“客房收拾出来了吗?” “好、好了。”保姆忙不迭地说。 顾雪仪点了头:“那宴总早些休息。” 她犹豫下,还是指了指他的眼眶:“宴总似乎太累了。” 宴朝微微笑开了:“嗯。” 她一点的关心,哪怕只是出自客套,也让他尝到了甜意。 顾雪仪饭后在空中花园溜达了几圈儿,等她回到客厅,宴朝已经倚倒在沙发上睡着了。 保姆收拾了碗筷出来,有点无措。 顾雪仪也没想到他累到了这样的地步,就让保姆取了被子出来给他盖上。 然后顾雪仪就回房间看书去了。 宴朝睁了下眼,然后才又重新闭上了。 宴家几个小的等了好久,都没能等到大哥回来。 而远在另一头有时差的米国。 封俞刚刚结束了一通极为隐秘的电话。 他抹了把脸,还有点恍惚。 他一个不干好事儿的神经病,居然会因为手里这副扑克牌,在某一天和党通上话了! 这简直太他妈不可思议了! 我他妈竟然还成国家英雄了? 封俞也没想到,他老子念了一辈子,临到死都没能念到的洗白,就这么在他手里轻轻松松地完成了。 封俞站起身,走路都还有点飘,整个人沉浸在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中。 他推门下了楼,哈迪斯立刻抬起头,恭敬地喊了一声:“封先生。” 哈迪斯没想到,死了一个黑桃,迎来了方块封俞。封俞比黑桃还要阴晴不定,难以捉摸。但这会儿后悔也来不及了,他只能继续听从封俞的吩咐。 封俞垂眸冷冷地看了他一眼:“嗯。” 他可还记得哈迪斯和顾雪仪的那些绯闻,就这么个东西,也配? 哈迪斯的手边摆着一沓报纸。 封俞一看这玩意儿,眉头就皱了起来,面色更显得阴沉不定。 他问:“你在看什么?” 哈迪斯轻叹了口气,语气里透着点奇妙:“……宴和他的太太离婚了您知道吗?新闻都炸上欧洲的头条了。报刊杂志都卖脱销了……” 哈迪斯从来有自知之明。 那位顾女士固然美丽迷人,但从游轮事件过后,他就清晰认识到,自己和那对夫妻都不是一个段位的,顿时什么念头都不敢有了。 封俞却仿佛被冻在了那里,好几秒钟都没有再开口。 十多秒过去,哈迪斯听见了封俞阴沉沉的声音:“真的?” “真的。”哈迪斯说。 封俞艰难地消化了这个几乎不可能的消息。 毕竟顾雪仪喜欢宴朝的事儿,在圈子里太出名了。 又是几秒钟过去。 封俞突然毫无预兆地捂住脸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他妈要回国。”封俞突然说。 果然是个疯子。 哈迪斯心说。 封俞都大步走到别墅门口,突然又猛地顿住了。 他面色变幻,最后停留在了一个极不甘心的表情上。 “艹,这边的事还没料理完。” 顾雪仪之前把他召唤到这儿,就是让他来做清洁工,负责清扫后续的。 现在事情都没办完,他要拍拍屁股回国了,恐怕连顾雪仪的面儿都见不到,还得挨一顿嘲讽……他几乎都能想象到顾雪仪眼底透出的瞧不起了。 封俞按了按额角,猛地回头,语气阴沉地问:“你昨天说,君语社的副社长得到了老马洛里的暗地支持,不肯配合是吗?” 哈迪斯没由来地觉得后背有点凉,他点了头:“啊,是……” 封俞阴阳怪气地笑了下:“那就先弄死他。” 哈迪斯倒不奇怪他会有这样的手段,他奇怪的是,封俞走到一半又顿住了。 这个男人身上可从来不写着“规则”两个字。 但现在,他身上却仿佛被套了个紧箍咒。 他自己还有那么一分乐在其中的味道。 封俞在这边努力工作,江越在那头讨教江靖…… 转眼清晨。 顾雪仪起床洗漱,换好衣服,从卧室走了出来。 宴朝已经从沙发上坐起来了。 顾雪仪问:“宴总昨晚休息得还好吗?” 宴朝点头:“很好。” 顾雪仪想到在国外的时候,他睡沙发就明显没休息好。她皱了下眉,不过没多说什么。 宴朝刚起来,嗓音还有点沙哑,他问:“我能借用浴室冲个澡吗?” 顾雪仪刚想指外面的浴室,但突然想起来保姆也住在这里,于是手指一拐,指向了自己的卧室:“你自己去吧。” 宴朝点了头。 保姆很快做好了早餐,顾雪仪吃到嘴里,不自觉地皱了下眉。 的确和宴朝的手艺有出入。 在游轮上,她过惯了饭来张口衣来伸手,全部让宴朝去忙活的生活,这会儿“大丫鬟”突然换了一个,顾雪仪还真有点不太习惯。 等她吃完早餐,抬头一看,都已经是十点半了。 顾雪仪怔了下。 宴朝进去浴室都快一个小时了。 她和简昌明约在了中午十一点半见面。 顾雪仪一下又想到宴朝没休息好的模样……总不会在浴室里把脑子磕了吧? 顾雪仪快速起身,推开卧室门走了进去。 但等走进去,她却愣住了。 卧室窗帘拉得严严实实的,因为遮光性太好的缘故,屋内一片漆黑。 顾雪仪抬手打开了灯。 宴朝正好站在那里,下身围着浴巾,上半身是光裸的。线条匀称的腹肌又一次映入了顾雪仪的眼中。 无论男女,对于美色总是有着天生的欣赏。 顾雪仪的目光闪了闪。 他低声说:“忘记我没有换洗的衣物了。” 他的头发被打湿,脱离了定型啫喱之后,就变得松散柔软了,于是他抬手将头发向后捋去,毫无保留地露出了额头。 他身上的最后一丝温文尔雅消失殆尽,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眸,仿佛都填上了野兽的欲望,整个人都变得具有攻击性了。 “怎么不打电话叫我?” “手机在外面。” “你可以在门口喊我。” “有保姆,不太方便……” 顾雪仪转身打开了衣柜,从里面找了找,找到了一件女式西装外套,递给宴朝:“先将就一下,宴总别受凉。” 宴朝顺势接了过去,但却根本穿不下去。 顾雪仪:…… 她这才突然间清晰地意识到,面前的男人,温和的外表下,裹着的是一具怎么样高大又强悍的躯体。 “我去给你拿手机,你打电话让你助理送衣服过来。” 宴朝点了下头。 顾雪仪走出去,从沙发上摸到了宴朝的手机,然后又往卧室里走。 保姆看得瞠目结舌,心说昨天那个男人自荐枕席应该成功了吧? 哎,那个男人长得还蛮好看的,也特别有气势,像个有钱人。这年头有钱人也需要这么搞了吗?说起来,他还蛮眼熟的。 宴朝打了个电话给陈于瑾,交代了地址。 然后他在卧室里转了一圈儿,问:“我能坐吗?” “当然能。” 宴朝大马金刀地在沙发上落了座。 浴巾微微崩开了一些。 顾雪仪粗略扫上一眼,就瞥见了更明显的鼓起的地方。 也就是在这样的时候,宴朝轻笑着又提起了昨天的提议。 “顾女士真的不考虑一下,包养我吗?我十分省事的。” 顾雪仪的目光短暂地和他相接了一瞬。 他的眼眸里像是点起了火,烫了她一下。 顾雪仪扔了条毯子给他。 宴朝轻叹了一口气,不过也不着急。这才只是个开头呢。 宴朝披上了色泽艳丽的毯子。 就这么等了半小时,陈于瑾提着新的衣物到了。 顾雪仪起身去开门。 “宴……顾女士?”陈于瑾结结实实地愣住了,差点拎不住手里的东西。 顾雪仪倒是从善如流地接了过来:“辛苦陈秘书。” 这话,顾雪仪过去从没少说,但在这会儿说起来,却让陈于瑾有点头重脚轻。 宴朝打电话让他送衣服,结果却送到了顾雪仪这里? 宴朝昨晚在顾雪仪这里? 所以他不回宴家? 所以这他妈的怎么回事? 陈秘书在心底骂了句脏话。 才刚冒出来的某个苗头,一下又被掐灭了。 门很快关上。 陈于瑾转身往外走,然后陡然间有了个不可思议的猜想…… 宴朝将他叫到这里,也许是为了不动声色地击退他的心思? 这很符合宴朝一贯的行事风格。 不动声色,但又一击必杀。 可这样的话,……又为什么要离婚? 宴朝不会是想要离婚后,重新追求顾雪仪吧? 顾雪仪将衣物放在了宴朝身旁。 如果不是要去上班,宴朝觉得裹着这条艳丽的毯子也没什么不好。 他低下头,嘴角忍不住翘了又翘。 “我得先走了。”顾雪仪突然说。 “去哪里?” “去请简昌明吃饭。” “……”宴朝的嘴角刹那耷拉了下去,并且拉成了一个相当锐利的弧度。 心头的喜悦刹那被击了个粉碎。 离了婚。 他的机会来了。 别人的机会也一样来了…… 顾雪仪出了门,宴朝的指骨捏得噼啪一声响。 如果不是和简昌明有点交情,这会儿宴朝已经为他规划上拆成四千块儿填大西洋的日程了。 顾雪仪和简昌明吃个饭。 简昌明性格守旧,也不好开口多说什么,旁敲侧击问了离婚的原因,发现顾雪仪和宴朝之间没有任何纠纷,简昌明自然也就找不到切入点去安慰顾雪仪了。 顾雪仪太过强悍,给别人一点关怀的余地都不留。 简昌明送着顾雪仪出了门,还没等上车,顾雪仪的手机就响了。 “喂,江总?” “嗯?电影院?” “……几点?” 简昌明将顾雪仪的声音听在耳中,胸中搅成了一团。 江二约她? 江二怎么也来了? 就在这时候,简昌明隐约发现,好像有一道闪光飞快地掠过。 这时候,顾雪仪也接完了电话,她礼貌地和简昌明挥手告别。 简昌明也就压下了刚才的警觉,取而代之的是一股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柠檬味儿。 “就等你办乔迁酒的时候再见了。” “好的。再见。” 简昌明伸手拉开车门,送着顾雪仪上了车。然后一直目送她的车远去,自己这才离去。 顾雪仪后脚就去见了江越。 她虽然和宴朝离了婚,但并不代表,她就真从这个圈子划出去了。 所以她并不排斥和这些昔日有交情的,再打打交道,重新巩固一下情谊。 顾雪仪在脑中简单过了一遍,到时候又怎么和江越以利益换利益。 她步入电影院,江越立刻就迎了上来。 保镖早在周围清了场,因此附近没有别的人。 顾雪仪扫视一圈儿,心道,难怪选了电影院聊天谈事……周围都清理干净了。 “宴……”江越习惯性地张了嘴,但马上又顿住了,他扬起了真诚的笑容:“顾女士,这边请。” 他说完,又从助理手中接过了饮料、爆米花。 顾雪仪点点头,和他一块儿步入了电影院。 电影包场,里面空无一人。 他们就坐在了观影最佳的位置。 电影很快拉开了帷幕。 这是一部爱情片,是江氏旗下影业投资的。 江越坐在顾雪仪身侧,有种和过往完全不同的感觉,他数次想要开口,但都在一扭头,瞥见顾雪仪看得认真的时候,就此打住了。 得等个好时机。 开口先说什么呢? 开玩笑地问问她愿不愿意来调教江靖?这样好像不太妥当,倒像是要雇她一样…… 那就更直白点? 江越这一等,就等到了片尾。 顾雪仪问:“这是江总投资的电影吗?” “是……” 顾雪仪遗憾道:“拍得挺烂的。” “……” 场内灯光亮起,代表可以退场了。 顾雪仪站起了身,又问:“江总今天就是想要和我聊这部电影吗?它没营养得实在没什么可聊的。” 江越张了张嘴:“……” 他还是回去把江靖打死吧。 什么电影院黑乎乎的,有利于培养感情,放他妈的狗屁! “我想和你聊别的。”江越和顾雪仪并肩往外走。 “嗯?”顾雪仪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刚才怎么不说?” 浪费那么长的时间。 江越吸了口气,笑笑说:“顾女士对将来有什么规划啊?” “做点投资吧,怎么?江总要和我合作吗?” 江越还没开口,顾雪仪的手机就响了。 这次是孙俊义想要请她吃饭。 经由《明星》一役,孙俊义又重回神坛,重新披上了大导光环。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想要投资他,多少明星和经纪公司想要巴结他。 孙俊义也看见了网上的议论,他想了想去,觉得自己得做点什么,至少让外面的人看见,哪怕顾雪仪离婚了,受她恩惠的人依旧不会变!他孙俊义肯定是尊敬她的! “今晚吗?”顾雪仪问。 “是的,您看您方便吗?”孙俊义在那头问。 “方便的。”顾雪仪暂时也没什么别的安排。 孙俊义松了口气,连忙让助手发了地址给顾雪仪。 江越忍不住了:“晚上不一起吃个饭吗?” 顾雪仪疑惑地看向他:“江总不忙吗?” 江越张张嘴,一时为难了。 他该说忙还是不忙? 忙,那这顿饭就飞了。不忙,显得他不务正业。宴朝可是常年有工作狂的美名。顾雪仪之前那么喜欢他,没准儿就是欣赏他身上的这些品质。 江越抹了把脸:“忙的。” 顾雪仪点了下头:“江总还有什么别的事要说吗?我们可以先坐下来说完。” 江越毫无经验,除了去电影院外,就不知道该干嘛了。 江二怎么也一脸没休息好的混沌样? 顾雪仪无奈地微微一笑,道:“江总看上去状态不太好,不如先好好休息一下,之后还有什么事,我们再电联。” 一起看个电影,也算是联络了感情了。 江越更想拧掉江靖的脑袋了。 都他妈什么破主意! 江越:“……啊,啊,好。” 顾雪仪去视察了一圈儿画廊和正在办理交接的基金会。 江越没去公司,他特地回了趟家,先打了一顿弟弟。 转眼到了晚上。 宴朝已经平复好心情了,准备继续送上门去给顾雪仪做饭。 顾雪仪则已经和孙俊义坐在包厢里,准备用餐了。 与此同时,网上也接连爆开了几条消息。 《顾雪仪并未失势,与简昌明共进午餐》 《江越为顾雪仪电影院包场,共看爱情电影》 《孙导与顾雪仪共进晚餐,相谈甚欢》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顾女士压根不需要我们操心】 【这是一天之内发生的???卧槽?顾女士真的很受欢迎啊】 【宴总的头还好吗】 【草哈哈哈哈这他妈是怎么肥事,全都排队拿着爱的号码牌吗?】 【?有什么好夸的?不就是一群男人追着她吗?你看有女的和她玩儿吗】 【LS酸什么?还有嘲人家是弃妇的,这会儿出来打个脸呗】 孙俊义也看见了消息。 他无奈一笑。 是他想多了,顾雪仪那么厉害,怎么会离个婚就跌入谷底了?上赶着雪中送炭的可不止他一个!他排在大佬们中间,实在不显眼了…… 江越回去后,也看见了新闻,看见那些营销号大写特写他和顾雪仪如何如何,甚至还把老早以前的新闻都拉出来联动了。 江越这才觉得舒服了,也没算白去电影院。 他转头看了眼江靖:“你还是有点用的……” 提心吊胆的江靖终于松了口气:“哈哈,我就说嘛。你还是得听我的……” 江靖希望这追求的日子长一点,让他翻身农奴把歌唱的日子也久一点。 宴家。 宴文姝强忍着勤勤恳恳又读完了一本书,再然后一刷手机,她整个人都跳了起来,噔噔噔就下了楼。 “不好了!” “我觉得大哥真的不行了……” 宴文嘉和宴文宏抬起头。 宴文姝把手机往他们面前一递,忧心忡忡道:“咱们把江二和简昌明套麻袋揍一顿还能挽回吗?” 另一头。 宴朝敲开了顾雪仪的门,来开门的却是保姆。 “顾女士不在家吗?” 保姆摇了摇头说:“她打了电话回来,说晚上要和朋友一起吃饭。” 朋友? 谁? 难不成还要和简昌明一起吃第二顿饭? 宴朝面上神色不变,心底翻起的褶皱却仿佛能夹死苍蝇。 他拿出了手机,恰好就看见了来自客户端的新闻推送。 宴朝一溜儿看下去。 一天。 才一天。 就三个人分别约了顾雪仪吃饭、看电影。 宴朝胸口一窒。 这一幕早有预料,倒也不算格外可气。 但问题是,他们都被营销号记了一笔,他呢?狗仔们就这么废物吗?连他登门的照片都拍不到一张?新闻里连他的名字都没有出现? 宴朝阴沉沉地看向了评论区。 评论区倒是有提他的。 他低头仔细一看—— 【为宴总点一首绿光】 宴朝:…… 他的胸中窒息得更厉害了。 保姆没由来地觉得身上冒寒意,她连忙问:“您……您有什么事吗?” 宴朝微微一笑:“没什么事。” 他明明是笑着的,但保姆却愣是打了个寒战。 宴朝进了屋说:“我给她做个汤。” 保姆拦不住他,结结巴巴地说:“可、可是,可是顾女士不在家,她没说您能不能进啊,而且这些……这些都是我该做的,您,您……” 宴朝已经穿好了围裙,取出了一只老母鸡,一刀剁下了头。 他回头看向保姆,淡淡笑了下道:“哦,没关系,我是她包养的小白脸。这是我该做的。” 保姆哆嗦得两条腿都快站不住了。 哪儿……哪儿有这么有钱,又气势凶悍的小白脸啊? 第89章 孙俊义有意和顾雪仪继续合作,两人聊了聊孙俊义的新电影,之后又聊了一些新人导演值得投资的小成本剧,才各自离开。 “我会让人整合一下剧本项目,咱们周三影视城聊。”孙俊义说。 “好。孙导再见。”顾雪仪微一颔首,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自己不会开车,也还没有买车、物色合适的司机,就选择了打车。 孙俊义目送着她离开,然后才开着自己的大奔走了。 孙俊义并不了解顾雪仪的口味,只单纯从她的外表气质、行事做派,选了一家没有烟熏火燎气,淡盐少油,单纯□□格的高级日料餐厅。 等顾雪仪回到小区,舔了舔唇,嘴巴里都还是没什么别的味道。 吃了仿佛没吃一样。 她抬头按了下指纹锁。 门“叮”的一声打开,紧跟着一股浓郁的香气混着小蘑菇的味道,钻入了顾雪仪的鼻间。 厨房有个身影闪了出来。 顾雪仪一边低头换鞋,一边淡淡道:“我不是说了,我不回来吃晚饭吗?” “汤喝一点?”男人的声音在近前响起。 顾雪仪换好了毛茸茸的拖鞋,抬头望去,宴朝的模样就映入了她的眼帘。 还是套着那条围裙。 顾雪仪疑惑了一瞬:“宴总今天没有回家吗?” “嗯,昨天落了点东西在这边,幸好你的保姆把我放进来了,不然,我要一直在门外等你了。”宴朝轻描淡写地道。 保姆:“……” 倒、倒也不是放的吧……就是拦不住…… “落了什么?你检查过了吗?有没有问题?”顾雪仪肃色道。 宴朝就知道说到这样的事,她会比常人更警觉,反而不会去留意别的东西了。 宴朝轻笑了下:“检查过了,没问题。” 顾雪仪这才轻轻应了声:“嗯。” “所以要喝汤吗?”宴朝无比自然地问。 顾雪仪不自觉地又舔了下唇,嘴里还是味道寡淡。 “……要的。” 宴朝的目光顿了顿,然后笑着转身去盛汤了。 保姆深觉自己无用,只好勤快地去打扫卫生,再清洁清洁花园了。 顾雪仪没喝太多汤。 宴朝的手艺是很不错的,但她在这方面从来节制。 顾雪仪放下汤碗,转头看向窗外:“夜已经深了啊。” 宴朝还在吃饭,他顿了顿手中的筷子,点头道:“是啊,今晚恐怕只有又借宿在你这里了。” 顾雪仪倒从来不排斥宴朝。 她顿了下,问:“今天宴总带换洗的衣物了吗?” 宴朝摇摇头道:“为了来取东西,来得匆忙。” 顾雪仪倚坐着椅子,歪头盯着他。 宴朝面色不改,依旧吃得有条不紊。 她有点看不透了。 宴朝无疑是个沉稳又内敛的人,但他又怎么会说出那些直白,甚至是显得有点冲动的话呢? 顾雪仪没有再追究这个问题,离了婚,她比过去更忙了。 她需要拓展更宽阔的眼界,阅读更多的书籍。 “宴总慢慢吃。”她说着,起身去了花园,等去花园逛完,就转身去卧室看书了。 也就是这时候,顾雪仪接到了宴文姝的电话。 “大嫂,你现在在哪儿啊?”宴文姝委屈地道:“你电话一直打不通。” “这两天联系我的人比较多。”顾雪仪顿了下,说了新的地址,也告知了乔迁酒的时间。 宴文姝这才觉得心脏落了地。 这也就代表着……代表着大嫂就算不是大嫂了,也不会疏远他们吧?但还是做大嫂更好啊。唉。可惜大哥没有用,留不住大嫂。 宴文姝深知顾雪仪早睡的习惯,乖乖交流几句,就主动挂断了电话。 等一回头,却发现宴文嘉和宴文宏不知道什么时候,都凑到了自己身边,显然把刚才电话里的内容都听了个一清二楚。 宴文姝:…… 宴文姝:“你们神经病啊?靠这么近,吓死我了。” 宴文嘉冷嗤一声:“知道大嫂为什么走吗?” 宴文姝:? 宴文姝:“为什么?” 宴文嘉斜睨她一眼:“都是因为你太没有礼貌,连哥哥都不叫。大嫂对你失去了希望,认为你不是个可塑的良才……我都收到电影节的邀约收到手软了。你呢?” 宴文宏不冷不热地补了一句:“我刚拿了奖学金,学校还给我准备了保送名额,还有不少实验室在联系我。” 宴文姝大受打击。 望着宴文嘉,咬了咬牙,屈辱地说:“二哥、弟弟,你们真是神经病,刚才靠那么近,吓到我了。……这样够有礼貌了吧?” “……” 宴文嘉和宴文宏对视了一眼。 不行。 还是相看两相厌。 宴朝知道一个套路不能玩两次的道理,吃完饭后,他就自觉去楼下购买了新的衣物、洗漱用品,然后大包小包地拎了回来,看得保姆直发愣,直觉得这位特殊的“小白脸”似乎真的登堂入室了。 顾雪仪看完书后,睡了个好觉。 另一头却有人睡不着了。 李辛梅,也就是先前那位王太太,她也一直想打顾雪仪的电话,但总是打不通,早晨和晚上呢,她又不敢去打搅顾雪仪。于是就这么一直拖了下来。 等到了早上,她早早就打扮好准备出门了。 她的丈夫王子雄看见她的动作,不由皱了下眉:“这么早出去,又是去搞什么?” 之前眼看着妻子与宴太有了几分交情,王子雄还是很高兴的。 可如今呢?宴太都离婚了。这点交情也就等于没有了。 王子雄心底又怎么高兴得起来? 再联想到之前,妻子和红杏基金搞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事,王子雄就更觉得不痛快了。 “没事在家里多陪陪妈。”王子雄冷声道。 “去见几个朋友,聊点事。”李辛梅说。她们准备聊的,正是顾雪仪。她们还想着推举顾雪仪来领导她们呢,结果倒好,一转头,顾雪仪和宴朝离婚了。 那接下来怎么办呢? 王子雄诧异地看了李辛梅一眼。 平时他这么说了,她就会留家里了,反正什么时候出去扫货都可以,她聪明,知道什么时候该讨好他,好从他手里获得更多的零花。 李辛梅说着就往外走,心底没有了一点焦躁和畏惧。 她过去是很怕得罪自己丈夫的。 但现在……宴总那么牛逼一人,顾雪仪都能说离就离了,她还有什么可怕的? 她应该多向顾雪仪学习! 这么一想,李辛梅的思维也就畅通了。 她还是应该和顾雪仪继续联系的嘛。 人家顾女士,又不因为和宴总离了婚,就改变个人价值了。她的美丽、聪明、雷霆手腕,不还是她自个儿的吗? 李辛梅想到这里,加快了出门的脚步。 王子雄:? 宴朝在顾雪仪的客房,一天比一天适应,一天比一天睡得更安稳。 等他一觉醒来,已是早上十点多了。 宴朝从床上坐起来,单手撑着床铺,一时间还有点恍惚。 等他洗漱完走出去,顾雪仪已经换好了衣服,显然又准备要出门了。 宴朝眼皮一跳,立刻喊出了声:“顾雪仪。” “嗯?”顾雪仪回头看他。 她摩挲了下手边的茶杯,低声说:“时间有点晚了。”她这下倒是真相信,宴朝最近的确没休息好了。 宴朝倒不在意晚不晚。 如果宴氏少了他早去的一个小时,就会垮掉的话,那也太枉费他这些年的付出了。 宴朝问:“要出门?” 顾雪仪点了下头:“宴总一会儿自便。” 宴朝抿了下唇,将心底的戾气压了压,这才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表情,笑着问:“今天和谁有约?江总?” “不是他。” 封俞还在国外,不足为惧。 “那是简昌明?” “也不是。” “孙导吗?” 顾雪仪定了定目光,摇头道:“都不是。……宴总好像很好奇?” 宴朝丝毫没有要被戳穿醋意的恐慌,他淡淡一笑,道:“毕竟我们在国外闹了那么大一出,难保没有人盯上你我。所以才会更关心你要去哪里。” 顾雪仪轻笑一声:“那你可以放心了,我现在要去赴盛家的宴。” “盛家?”宴朝猛地顿住。 顾雪仪点头:“嗯,盛煦今天的生日。” “……” 宴朝刚放下去的一颗心,刹那间又被悬在了崖上。 盛煦……? 就是那天盛家的那个年轻男人。 “盛家还是很安全的。”顾雪仪说着,关上了门。 宴朝:…… 保姆收拾完卫生,回转身,就瞥见那位“小白脸”的脸上,露出了一点很怪异的,甚至刹那间让她感觉到阴沉又危险的神情。 但等“小白脸”再转过身,就又是衣冠楚楚的模样了,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她的错觉。 “我也先去上班了。”宴朝有礼貌地说着,打开门走了出去。 保姆有点吃惊。 原来小白脸也还需要上班吗? 顾雪仪收到的邀请,是盛煦直接发出的。 等她抵达盛家的时候,盛家的门卫望着她的模样还有点吃惊,到了嘴边的称呼转来转去,最后化为了一声:“顾女士,您怎么来了?” “来参加生日会。” 门卫疑惑地将她放了进去。 门内和门外已经俨然是两个世界了。 门内热闹非凡,年轻的男男女女,穿着时尚,有些模样矜贵,有些神色倨傲尾巴几乎快翘上了天。 在顾雪仪步入门内后,他们几乎齐刷刷地看了过来。 “那是谁?” “她你都不认识?顾雪仪啊。前段时间天天上热搜,哦,昨天也上了。” “噢噢噢,想起来了,投资了那部电影的……” “那部电影我都翻来覆去看三遍了,啧!” 他们嘴上议论着,倒是没什么恶意。 直到另一行,明显看上去更为倨傲的年轻人。 为首的那个头发向后梳起,眉眼和常出现在电视上的某张面孔有点像。 他扫了一眼顾雪仪,似是好奇,问起身边的人:“她怎么会在这里?这地方,他们这帮充满铜臭味儿的商人,也配来吗?” 旁边的人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只好委婉地说:“前段时间,你外公还和她一块儿吃饭了。” “那是和宴朝一起。她不是离婚了吗?”那青年嗤道,浑身都透着股高高在上的傻逼味儿。 这时候人群骚动了一下。 “盛煦来了。” “盛哥。” 青年也不免回过头,扬起笑脸说:“盛哥,终于等到你了!昨天我跟你说的事儿……” 青年话还没说完,就见盛煦眼底带光,步子带风地迎了上来。 青年心说,盛哥这么欢迎我哪? 盛煦却是一个大步,径直与他擦肩而过。 青年:? 盛煦走到了顾雪仪的身前,并且无比自然,甚至是堪称殷勤地接过了顾雪仪的手包:“大嫂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 众人:? 大嫂??? 顾雪仪皱了下眉,一把扯回手包,一下拍在了盛煦的头上:“叫什么呢?” 盛煦有点委屈。 心说本来就是大嫂啊,我还没和宴家算账呢。 他抬头一看,周围的人都惊呆了。 盛煦这才咂咂嘴,不叫了,只低声说:“您先跟我进来。” “包,包给我。我给您拿。您瞧啊,您这鞋,跟儿多高,走路不容易吧?您肯定不习惯对吧?要不我背您进去得了?” 顾雪仪没搭理他,只是松了松勾着包的手,这次让盛煦接了过去。 青年恍恍惚惚地看着他们往里走去。 “不是,盛家大哥不是信佛去了吗?” “怎么……怎么就成大嫂了?” “盛煦疯了?” “也可能是我们疯了……” 这边前脚进了门。 后脚没一会儿,就又出新闻了。 《顾雪仪赴盛家生日宴》 “……盛家公子亲自为其拎包……” 【那个盛家?】 【所以顾女士的人脉到底覆盖了多广的范围?为什么离个婚,反而什么人脉都浮现出来了?】 第90章 盛煦的生日会是他自个儿操刀办的,上头长辈谁也没插手。所以当盛老走出来,一眼看见顾雪仪的时候,还怔了怔。 “顾女士?” 顾雪仪微微颔首,礼貌地打过了招呼。 盛煦说:“我请的。” 语气还有点得意洋洋。 盛老对顾雪仪的印象极好,短短一年时间之内,她就不知道做了多少的好事,不分大小。 盛老笑着说:“那你好好招待。” 虽说顾雪仪和宴朝离婚了,但他们不看这个的嘛。 顾雪仪女士自己有能力,他们又怎么会薄待呢? 盛煦点头应了声,请了顾雪仪过去坐下,然后又小跑着去端了水果、饮料、小蛋糕。 “这个蛋糕特别好吃,专门请的西点师做的。哦……忘记你不怎么喝饮料了,喝酒?要、要不喝点牛奶之类的也行?”盛煦面对顾雪仪的时候,有点亲近,又有点局促。 如果不是在他自己的生日会上,盛煦都快要热泪盈眶了。 顾雪仪是他唯一经历过那个朝代的联系。 也曾经是他最想要亲近的女性长辈。 但这会儿,面对着年纪比他还小一点的顾雪仪。 盛煦还真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好。 其他人陆陆续续地进入到宴会厅,见到的就是这样一幕。 “……” 盛老都忍不住回了个头,觉得有那么点儿……奇怪。 这盛煦不会是看上人家了吧? 盛煦却没空去管别人怪异的目光,他挨着顾雪仪坐下,坐着坐着吧,又觉得自己好像不配和大嫂平起平坐。 顾雪仪看他脸色古怪,忍不住问:“你干什么呢?皮痒?” “没什么,就是觉得,我该矮大嫂一头,这样才尊重大嫂。” 顾雪仪心下好笑。 不过多少又被勾起了点在古代时的记忆。 她指了指脚边的地毯说:“你不能蹲着吧?” 盛煦还认真想了会儿。 顾雪仪说:“多像狗。” “……”盛煦这才打消了念头。 “您在电话里说,要自己开办公司对吧?”盛煦提起了正事。 顾雪仪点了头:“嗯,成立一个投资公司。还有基金会要重新操作一下,明确新的责权,招聘新员工,和宴氏分割开。” 盛煦就差没拍胸脯了:“行,这事儿你交给我。手续什么的,肯定很快给你办下来……” 旁边挨得近点的人,听得羡慕极了,羡慕得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 就这么?就这么成了? “还有新职员是吧?你得有个秘书,有个助理……”盛煦滔滔不绝了起来,与平时在外面的形象大不相同,褪去那层了衙内的光环气质,竟然显得有几分殷切。 刚才在外面,认为铜臭味儿污了这里的青年,面色难看地望着他们的方向。 他纳闷地道:“一个离了婚的女人也能这么抢手?” 旁边的人面色古怪了一瞬,竟然还有点不高兴:“话不能说啊,她漂亮吗?” 青年沉默几秒:“漂亮。” “她气质怎么样?” “……很好。” “人家不仅漂亮气质好,又聪明有能力啊。你还别说……就、就刘星阳他们几个,都对人家有点……有点仰慕呢。人家那不叫离了婚的女人,那叫……梦中情人。”那人说着,还有点儿不好意思。 他们这个年纪,往往并不怎么喜欢年轻小姑娘。 反而越是成熟有魅力的女人,对他们的吸引越是到了无可抵挡的地步。顾雪仪在他们眼中,真就差不多是完美形象了。 那些秃头的老东西,才更偏好十七八岁的小姑娘呢! 青年:“……” 来这儿的,大都是衙内子弟。 只不过他们中间自然也有家世高低之分,青年家里就不怎么高,和盛家完全没得比。 但他从来自持衙内身份,一边羡慕那些富家子弟有钱,抬手就可以肆意挥霍,一边又莫名地恼火瞧不起他们,觉得他们就跟暴发户差不多,一身铜臭气。 青年被旁边的人这么一说,再抬头望一望顾雪仪的方向。 ……是很漂亮。 尤其是从已婚变回单身之后,她的漂亮一下变得更扎眼了。 这头顾雪仪和盛煦聊得差不多了,眼看盛煦还要滔滔不绝下去,顾雪仪不得不提醒他:“这是你的生日会,去招待下你的客人。” 盛煦这才起身去了。 没一会儿,又带了几个衙内子弟过来了。 “这几个,我好哥们儿。”盛煦说。 几个衙内面面相觑,有点懵。 盛煦又开口:“这,我大……”到了嘴边的“大嫂”,盛煦不得不生生转了个弯儿:“我大姐大。” “……” 几个衙内更懵了:“不是,盛煦,你搞什么呢?” 还大姐大呢?这都扫黑除恶多少年了?盛煦要是敢在盛老面前这么说,他第一个得挨打。 顾雪仪抬眸凉凉地扫了一眼盛煦。 盛煦这才连忙又改了口:“开个玩笑嘛,她在我心底,就跟菩萨一样,得小心供起来。那可不就跟我大姐大差不多吗?你们……你们就叫姐姐吧。” 大家还是一脸懵。 他们还真从来没听盛煦说起过。 得供起来啊? 那不就女神的意思嘛? 他们和盛煦的关系很铁,加上最近也没少看顾雪仪的新闻,人家干了什么丰功伟绩,还和他们的长辈一块儿吃了饭……这些都知道。 大家犹犹豫豫地,还是叫出了口:“顾姐姐。” 等叫完,又觉得有点不对。 人家虽然结过婚了,但这张脸却年轻得很。 “顾姐姐年纪多大啊?”有人问。 盛煦一拧眉:“关你们屁事。我都得叫姐姐,你们不得这么叫吗?” 顾雪仪斜睨他一眼。 盛煦就闭了嘴。 几个衙内:“……” “我记得,我好像在百科上看过,才二十五?”有一个从记忆角落里扒拉出了点头绪。 “卧槽!二十五?那比我还小一岁呢。” “厉害啊!” 盛煦憋不住补了一句:“反正得叫姐姐。” 盛煦自从在电视上,看完宴文宏公开感谢大嫂那番话后,他就觉得憋屈不得劲儿了。 现在好不容易等来了机会,盛煦恨不得告诉全天下,顾雪仪和宴家几个小崽子有屁关系? 和我才有关系呢! 那是我大嫂! 不行。 盛煦面色沉了沉,他得找机会,让这些人都知道,顾雪仪跟他有关系! “盛哥,生日快乐啊!”终于有人大着胆子凑过来了,同时还递出了手里的礼物。 其他人见状,也纷纷凑上来递礼物。 盛煦却没急着去接,他说:“等会儿。” 然后转头看向了顾雪仪,舔了舔唇,紧张地说:“我……我有礼物吧?” 众人又一次:“……”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有,记得的。我包呢?” 盛煦这才连忙拿过了她的包,递过去。 他盯着她开包的动作,忍不住道:“就这么小啊?” 顾雪仪没应声,她从包里取出了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盒子还没有巴掌大。 盛煦赶忙接过去,打开:“……玉?” “草!”盛煦突然站了起来。 其他人被吓了一跳。 不会吧? 盛煦就因为送的东西太小了,发火了? 大家都有点摸不着头脑,更摸不清他们之间的关系。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呜……”盛煦口中猝不及防地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呜咽,眼泪顺着他的面庞落下:“你还记得啊。” 顾雪仪点了下头:“嗯,我一向记性很好的。” 盛煦动了动唇:“过去你还骂我不配佩玉呢。” “现在配了。”顾雪仪说:“你现在不是做得很好吗?”她轻轻笑了下:“家里最后一个小混蛋,也成才了。” 其他人听得一头雾水,但隐隐又好像有点受触动,主要是谁见过盛煦哭啊?谁也没见过啊。 这算是喜极而泣吧? 盛煦还叫盛长成的时候,在盛家可不起眼。 连他亲娘都不惦记着他。 今个儿许诺给他亲手做吃的,明个儿又许诺得了父亲的赞许,就能得个小印章……结果呢?全没有。净光许诺去了。他娘只当他小好哄,许诺完转头就忘了。 盛煦没想到,顾雪仪还记着呢。 顾雪仪死的时候,他应该都死了好几年了吧? 盛煦将那玉紧紧攥了下,才挂到了自己脖子上。 其他人对视一眼,暗暗道,不是吧?盛煦就这么喜欢顾雪仪啊? 当天生日会一直开到下午六点才结束。 就这样,其他人还觉得结束得早了点儿,忍不住问:“咱们不搞个夜间活动吗?” 盛煦冷着脸:“搞什么?” 其他人想到盛家的家风严厉,也有点迟疑。但是……“就玩到十二点没问题吧?咱们又不是半夜三更去玩。” 盛煦冷淡地拒绝了:“不行。我大……顾姐得早睡。” “……”“行吧。” 盛煦亲自开了车,送了顾雪仪回去。 就这么一出下来,基本上所有衙内也都记住“顾雪仪”这个名字了。 “挺奇怪啊,我看不仅盛煦对她特别殷切。就金家、程家那几个……也都一口一个顾姐。迷惑,就特别迷惑。我记得顾雪仪比他们还小吧?” 是挺迷惑的。 所有人都露出了迷茫的表情。 这头顾雪仪推门进去,本能地朝厨房看了过去,保姆从里面走了出来。 “您是看那位先生呢?”保姆说:“那位先生不知道为什么,今天没回来。” 回来? 顾雪仪心道,这里可不是宴家。 她轻点了下头,倒也没在意,说:“好,我知道了。” 等洗漱完,又看了会儿书,顾雪仪躺在床上,才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嘴里的味道好像还是寡淡的。 顾雪仪忍不住翻了个身。 一下又想起了轮船上的时候,她抢走了宴朝的被子。 顾雪仪闭起眼,迷迷糊糊地心想。 宴朝的脾气倒是很好的。 …… 之后几天,宴朝都没再到顾雪仪这里借宿。 顾雪仪倒是接到了李辛梅的邀请,跟几个豪门太太一块儿,吃了一顿饭。 转眼就到了,她定下乔迁宴的这天。 她告知大家的时间是在十二点,但这天九点门铃就响了。 顾雪仪穿好衣服,慢吞吞地走过去打开了门。 门后又出现了宴朝那张脸,他笑了下,说:“我来帮忙。” 顾雪仪让出了位置,心下有点惊奇,宴朝来帮什么忙? 宴朝却是熟门熟路地进了厨房。 顾雪仪忍不住说:“今天请了厨师,不用劳烦宴总……” 宴朝说:“没关系。” 他突然顿了顿,伸手勾了下顾雪仪耳边的发丝:“刚起来吗?那先去洗漱,慢慢等会儿,蛋羹吃吗?” 顾雪仪怔了下。 但她的确应该先去洗脸刷牙。 她点了下头:“吃的。” 然后才转身去了卫生间。 而这栋楼下,慢慢停了无数豪车。 “十二点……”江越吸了口气:“那就十一点五十再上去。” 他说着,往窗外扫去。 一扫一个熟悉的车牌号。 “简昌明?” “……那是封家的车?封俞什么时候回来的?” “艹?盛煦?” “那是宴文嘉的车?他怎么也来?” 江越猛地顿住了。 江靖咂咂嘴,丝毫不知危险来临:“哥啊,原来你不是唯一接到邀请的啊。” 第91章 多人齐聚在顾雪仪楼下的时候,媒体们的报道才刚刚更新到——《顾雪仪与豪门阔太聚会,地位不掉反升?》 他们抓拍到了顾雪仪和李辛梅等人聚会的照片。 李辛梅在中间并不算起眼,但其他几个豪门太太还是有点来头的。 网友们的眼睛多尖啊,立马认出了她们分别是谁的太太,谁家更有钱。 【先是几个大佬和顾雪仪有约,再是盛家人都要给她拎包,现在豪门太太也都一块儿聚会了,行了,行了,散了吧,顾雪仪女士很好】 【恍恍惚惚红红火火,我竟然有种,和宴总在一起限制了她发挥的错觉】 【前几天说顾雪仪只是靠美色吸引男人的,现在还有什么话说?emmm那些豪门太太不是人?】 【别说啦,杠精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给你挑出刺的】 话是这么说,不过杠精确实少了很多。 当人强到一个地步,有人厚着脸皮还能杠一杠,但大部分人都杠不动了。 更多的普通人,都是忍不住咂嘴,佩服又向往。 八卦论坛里,甚至又为顾雪仪开起了一栋专楼。 这头顾雪仪洗漱完出来,蛋羹就已经摆上桌了,连同一杯温开水,和一碟洗好的水果。 宴朝袖子挽起,身上的围裙还没有解下来。 他就坐在餐桌旁,面前却摆着笔记本电脑,单手敲击着键盘。使得这一幕显得格外违和。 顾雪仪轻挑了下眉。 宴朝看上去并不轻松,甚至是有些忙的。 在这样的时候,让她来做这些,她都是不耐的。 顾雪仪随手拈了颗葡萄放进嘴里,特别特别甜。 她倚坐在那里,竟然生出了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顾雪仪喝了水,又低头吃完了蛋羹。等抬起头,宴朝已经合上笔记本了,他问:“中午想吃什么?”“我还带了一点酒,你也许会喜欢。” “今天的确不需要宴总帮忙,宴总也忙不过来的。”顾雪仪说。 正好这时候,门铃又响了。 宴朝心底有了点不好的预感:“是吗?” 保姆过去开了门,两个厨师模样的人,身后还带了助理,鱼贯而入。他们手里拎着食材,还扛着桌板,显然是要在宽阔的客厅内再搭起几张桌子。 顾雪仪说:“本来应该在酒店里办的,但是乔迁宴么,我想了想,还是应该在家里办更有烟火气。过去办乔迁宴,也都是为了请亲戚朋友到家中,旺一旺人气,如此住下来之后,才会顺顺当当。” 宴朝:“啊。” 所以……她到底请了多少人? 门铃又一次响了起来。 宴朝:“……我来吧。” 顾雪仪:“唔。”现在才十一点,这么早其他人也到了? 顾雪仪又往嘴里放了颗葡萄,然后突然顿了顿:“你身上的围裙……” 宴朝却已经走到了门口,拉开了门。 多双眼睛正好对上。 “……” “…………” 门内外,骤然间都是一片死寂。 半晌,才响起了宴文姝的声音:“大哥!你怎么在这里?” 江越:“呵呵,宴总啊……” 他们都死死地盯住了宴朝身上的围裙,身形挺拔的男人呈现出了家庭煮夫的主人姿态。 他们恨不得把这么个东西扒下来给自己穿上! 宴朝什么时候来的? 他凭什么出现在这里? 前夫就该有前夫的觉悟啊! 宴朝也依次扫过了他们,平静的面容下,要多不快乐,就有多不快乐。 空气凝滞了三秒钟,彼此双方谁也开心不起来。 “江总。” “盛先生。” …… “宴总没看见我吗?”封俞插声道。 “封总的事都处理完了?”宴朝的声音稍微拔高了一点。 顾雪仪听见声音,立刻朝这边扫了过来。 “封俞?”顾雪仪丢开手边的水果,起身缓缓走了过去。 封俞:“……” 封俞觉得自己都不算阴险了。 宴朝才叫阴险。 顾雪仪走到门边,拽了下宴朝的袖子,好让他让出一条路:“文姝……你们先进来。封总……” 封俞心底大骂了一声“草”,脸上皮笑肉不笑地问道:“怎么?我还不配进来吗?” 顾雪仪淡淡道:“封总的确不适合出现在这里。” 封俞咬了咬牙龈。 他也就是回国的时候,才陡然意识到,彻底接手扑克牌,不仅仅是一种变相的洗白,同时也给他自己套上了一层枷锁,他想要再随心所欲几乎成了不可能的事……顾雪仪这是拿他当老黄牛使呢。 顾雪仪这女人实在无情得很。 偏偏又正是她理智无情,才更迷人。 草。 封俞想来想去,还是难得升起了点委屈。 “那江二呢?”他问。 江越一看要拉自己下水,立马就不干了:“我和封总不一样的嘛,封总做生意,谁知道有多少见不得光的……” 封俞:“……” 江靖捂着自己被踢得火辣辣的屁股,心说,看来还是有人比他哥更蠢更惨的。 啧啧。 江靖重新看向顾雪仪的方向,还是顾姐姐厉害啊! “不过今天既然来了……还是感谢封总、江总捧场。其他事,一会儿再说。”顾雪仪也没打算真把人拦门外,“都进来吧。” 盛煦这才迫不及待走在了最前面,一进门就左右打量:“大……姐姐,哪儿我帮得上忙啊?” 他没想到宴家那群小崽子也腆着脸上门了。 那他肯定得体现一下自己和他们的不同啊! 得让顾雪仪知道,谁才是贴心好弟弟! 其他人却皮笑肉不笑地齐齐看了盛煦一眼:“哪里需要劳动盛先生?” 江越一眼瞧见了桌板,说:“我先搭桌子。” 封俞还搁那儿憋气呢,就没动。 盛煦却是立马道:“这么多人肯定招待不过来啊,我帮你招待啊,我去洗杯子接水……” 宴文嘉:“我自己有手。” 宴文宏:“我去削水果,我水果削得可好啦。” 原本因为面积过于宽阔而显得有些冷清的整层楼,一下就热闹了起来。 啊,甚至是乱糟糟了起来。 所有人都积极地变客为主。 顾雪仪:…… 突然失业的保姆:??? 保姆张了张嘴,看着屋子里晃来晃去的,无数张都让她感觉到熟悉的面孔,有一丝恍惚。 啊对,中间还有个……那是原文嘉吧?好像是叫原文嘉!她女儿可喜欢他了! 那可是个大明星啊! 保姆于恍惚之中,不由转头看向了顾雪仪。 她的雇主……这么厉害的吗? 这些不会都、都是她养的小白脸吧?还、还都挺有职业操守,一个个都挺积极,局面比她刚当保姆竞争上岗的时候还要火热。 顾雪仪坐回了餐桌旁。 她明明才是主人,但这会儿,江越突然递了杯茶给她,宴文宏突然削了个芒果还切了片给她,宴文嘉还翻出了她的小饼干…… 好吧。 这里没有什么伺候的佣人丫鬟,要顾雪仪亲自劳动起来招呼他们,顾雪仪其实也是不乐意的。 既然能轻松享受,那便享受吧。 顾雪仪缓慢地吃起了芒果。 宴朝这时候反而没有动了。 宴文姝急得都快掉头发了,她强忍着冒犯大哥的畏惧,小声说:“大哥,你快去啊!他们都在讨好大嫂你没看出来吗?” 宴朝当然看出来了。 这会儿他胸口都仿佛揣了块冰,眼底快要压不住戾气了。 宴朝淡淡道:“这时候去有什么意义?无数人拥簇而上,再加进去,不过锦上添花。” 宴文姝怔怔道:“所以呢?” 宴朝拔腿走向了顾雪仪:“既然他们这么喜欢劳动,就让他们劳动吧。” 然后宴文姝就看见宴朝坐到了顾雪仪的对面,低声和她大嫂说起了话。 宴文姝:………… 对不起打扰了。 大哥,狗还是你狗。 是我小看您了。 宴朝低声和顾雪仪聊起了基金会的事,包括公司选址等等…… 顾雪仪正需要汲取这方面的知识,毕竟有些东西并不是一味能从书本中得来的。像宴朝这个地位的人物,手中应该握有大量花钱也买不来的宝贵经验。 其他人自然慢慢也注意到了这边聊天聊得热切的景象。 江越:“草。” 封俞已经在心底草了又草。 宴朝真不是个东西! 但这会儿他们要想再停手,也来不及了。 这事情开了个头,现在撒手不干了,那不更得留下坏印象吗? 几个人只好憋着劲儿,摆好了果盘,又放好了碗筷和餐巾。 顾雪仪今天请的厨师,都来自高档中餐厅,他们可就比保姆见得更多了。 厨师们正在宽敞的厨房内忙活的时候,突然进来了一个人,问:“先上什么菜?” 厨师:? 声音怎么有点耳熟。 厨师还当是自己的助手,等一回头,却撞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江总?!” 江越木着脸应了声。 “这道,这道……” 江越端了菜就走人了。 厨师却有点没回过神。 他是识得顾雪仪身份的,只知道这位昔日的宴太太,今日的顾总,是要在家中宴请宾客的。前脚看见了宴总,他还心想,有钱人就是不一样,离了婚都还能做朋友,大概是利益关系摆在那里吧……结果现在呢? 厨师不由伸长了脖子去看。 厅里好不热闹! 一眼望去,全是认识的面孔!从商界到政界,甚至还涵盖了大明星! 厨师恍惚地转回了头:“……这就是有钱人的生活啊。” 办个乔迁酒,都这么多贵人捧场。 厨师哪能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呢,没一会儿,就频频有其他几位贵客,跟着出入了厨房,他们都是来打下手的。 到后面,厨师都麻木了。 这头江越端了菜出去后,就径直走到了顾雪仪的身旁,呵呵笑着说:“宴总不去帮忙吗?” 宴朝捏了下手腕:“有点累。” 顾雪仪想起他早早地就来了,给她做完食物后,他就又继续忙工作了。再想起前几天,他累得在沙发上睡着了。 顾雪仪皱了下眉,淡淡道:“宴总的确有些累。江总也坐下休息吧,交给厨师带来的助手就行了。” 江越一口老血哽在了喉咙里。 宴朝就他妈是个纯种工作狂,他会累?谁看见他累过? 顾雪仪竟然还就吃这套? “那宴总慢慢休息。”江越咬着牙说:“我去厨房看看,顾女士爱吃的菜做好了吗?” 顾雪仪惊讶道:“江总怎么会知道我爱吃什么?” 说起这个,江越那可就有点得意了。 科技啊! 科技改变人生啊! 江越说:“我特地翻过,百科词条上有写……顾女士爱吃炝炒秋葵,脆皮金狮虾……” 江越这话说得也不委婉了。 当着宴朝的面,甚至还故意强调了下“特地”两个字。 宴朝却依旧八风不动。 他挪走了顾雪仪手边的果盘,说:“少吃一点了,一会儿该吃正餐了。” 平平淡淡的一句话,却透露出了点熟稔亲近的味道。 江越:“……” 他扭头看向顾雪仪。 顾雪仪这时候却更惊讶了:“嗯?这些不是我爱吃的。” 宴文嘉走过来,语气欠打:“哦,江总说百科词条啊,这东西都是瞎编的。我的词条里,还有人说我积极乐观、阳光向上呢。” 江越:“…………” 垃圾科技! 宴朝抬了抬眼,这下再看宴文嘉。 嗯,这个弟弟看上去也没那么蠢了。 顺眼了许多呢。 江越厚着脸皮问:“那顾女士爱吃什么?” 顾雪仪顿了顿。 她对过去在古代爱吃的那些菜,记忆深刻。而到了这个世界后,她反倒不太记得菜名了……尤其是宴朝亲手做的那些,她更不知道菜名了。 宴朝倒是大大方方地开口道:“蟹肉粉丝煲,小笼包,酸汤牛肉,煎银鳕鱼……” 江越听他说得头头是道,心底嫉妒且不爽,忍不住开口:“宴总怎么知道?” 宴朝淡淡道:“是啊,我知道。我还知道她爱喝的茶是君山银针,她不爱喝咖啡。她会品酒……” 顾雪仪怔怔出了神。 原来在她自己不曾留意的地方,有个人细心地记下来了她的喜好。 从来都是顾雪仪去留心别人,这回却是新鲜了。 江越越听越觉得冒火。 这他妈不就变相秀恩爱吗? 不是都离婚了你有什么可秀的? 江越闷声说:“多谢宴总告知,我以后一定记得牢牢的。” 宴朝语气平缓:“江总还真是一如既往的脸皮厚啊。” 江越:? 江越觉得宴朝这人真他妈蔫儿坏到家了,到底谁脸皮厚? 顾雪仪轻笑一声:“江总倒也不必记这些,我不会因为一顿饭不够妥帖,就记江总的仇。” 江越张了张嘴,更觉得胸口闷得慌了。 他……他表现得不够明显吗? 顾雪仪看不出他的意思吗? 他不是都约顾雪仪去电影了吗?顾雪仪都答应了啊!他们还一块儿看了一场爱情电影啊!行吧,虽然事后顾雪仪评价拍得挺烂的。……但那不就是约会吗? 江靖这时候走过来,拍了拍江越的肩,端出一点有丰富经验的过来人的架子,说:“哎呀,哥,一会儿跟你说。” 江越只好按住心头的思绪,准备一会儿再在江靖那里取取经。 江靖却盯着江越心道,惨呐,真惨呐,明显人家顾姐姐都还不知道你对她有意思呢。 江靖摸了摸自己的屁股。 这就是打弟弟的代价啊。 上天终于开眼了啊! 江越又去端菜了。 还没忘记回头吩咐江靖:“你一块儿。” 江靖:“……哦。” 顾雪仪望着他们满屋子忙活的情景,倒是没什么受宠若惊的感觉。 上辈子围着她打转的人从来就没少过。 大理寺少卿有一回为了求她一桩事,还想给她做马夫呢……只是顾雪仪不想传出,盛家、顾家苛待他人的名声,便婉拒了。之后还有什么新科探花,大学士的公子,……那位休了夫婿的长公主的长子,还在她跟前,躬身给她做下马车时的脚凳。 但顾雪仪觉得太神经病了。 现在顾雪仪倒是更关心另一件事。 她转过头,看向宴朝:“原来宴总记得这么多小事。” 宴朝摇头道:“怎么会是小事?于你来说,或许只是小事。你爱吃的菜色,喜爱穿的衣服颜色,爱喝的茶和酒,抽选书籍时喜欢从上往下依次抽走阅读的习惯,在有地毯的房间里并不爱穿拖鞋,怕冷时会将被子攥得紧紧的……在我心中,却都是大事。” 顾雪仪一时有些说不出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 就像是有什么堵在喉咙里,也堵在心上,沉甸甸地压着,于是装在胸腔里的那颗心,便不大舒服了,砰砰作跳,像是要将那沉甸甸的东西掀翻开。 厨师这时候走出来,恭敬地道:“顾女士,可以开餐了。” 顾雪仪猛地抽回了盯住宴朝的目光,点点头,起身请众人落座。 大家这才松了口气,心底当然不知道又骂了宴朝多少遍狗比。 落座后,盛煦却是第一个举杯的,他道:“我以后天天来这里蹭饭,您不会嫌弃我吧?” 盛煦话音刚落,无数目光就齐刷刷地落到了他的身上。 盛煦和顾雪仪究竟是什么关系,至今都还是个谜。男人们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嗯,可以。”顾雪仪说。 宴文姝急了:“我也要!” 盛煦感受着四面八方投射来的冷冻光线,不惧反爽。 那都是嫉妒么。 嫉妒他能理直气壮跨入顾雪仪的门!蹭顾雪仪的饭! 盛煦笑了笑:“我就知道您还是爱我的。” 所有人这下连筷子都齐齐停住了。 封俞冷笑道:“盛先生说什么胡话呢?” 江越:“盛先生别光喝酒啊。” 宴文嘉阴沉沉地接口:“再来两粒头孢啊。” 盛煦:“……” 顾雪仪皱了下眉,目光冷淡地盯住了盛煦。 她虽不通情爱,可这些话含含糊糊的,她却是敏锐地立刻揪住了个中漏洞。 盛煦这才改了口:“我知道您是疼爱我的。哦,刚才少说了个字。” 这话听着别扭。 江越等人有点没琢磨出味儿。 倒是宴家几个小的,对视了一眼,感觉到了一丝怪异。 疼爱和爱的区别。 疼爱那不是长辈吗? 大嫂什么时候成这个陌生男人的长辈了? 宴文姝危机感顿生,分外不善地盯住了盛煦。 之后盛煦倒是没再说什么惊人的话,他倒不怕这帮人,主要是怕挨顾雪仪的打。 也不知道来到这个世界后,大嫂打人还疼吗? 一顿乔迁酒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吃完了。 顾雪仪又喝了一点酒,这回她有了经验,喝得不多。只是等放下酒杯,两颊悄然飞起了两抹绯红,连带耳根都蒙着一层薄红,眼底也多添了一分水意。 顾雪仪起身送他们离开。 他们倒是想要多留,但又怕打搅顾雪仪休息,只能往她面上多扫两眼,然后才不大甘心地出了门。 “谢谢。”顾雪仪低声说着,又露出了一点浅浅的笑容。 她也是突然发现。 她虽然对这里仍旧缺乏家庭的归属感,可她在这里已经建立起了全新的,自己和他人的联系。 她有了许许多多的朋友。 “……不谢。”江越闷声说。 其他人又忍不住多看了两眼顾雪仪脸上的笑容,然后才进了电梯。 就这样,都分了几拨进电梯,才算散完。 无数豪车几乎前后脚抵达这里,然后又前后脚地驶离了这里。 江越等上了车,才突然想起来:“江靖,你刚才看见宴朝的车了吗?” “啊,宴总的车?没啊,没注意啊。” 江越皱了皱眉。 宴朝这心机吊…… 保姆和厨师助手们收拾着残局。 顾雪仪懒洋洋地打了个呵欠,然后突然听见了门铃声。 嗯? 是谁落下什么东西了吗? 顾雪仪慢吞吞地起身,走过去。 门打开。 宴朝却还站在外面。 顾雪仪的目光微微下移,开口语速有些迟缓地道:“忘记取围裙了吗?唔,你脱下来,递给我。” 宴朝却紧紧盯住了她的面容。 脸颊绯红,唇也是绯红的,眼底水色轻动。 他想起了几个月以前,他刚回国,和她一起赴简家家宴后回去的路上。 她那时醉得还要厉害些。 宴朝脱下了身上的围裙,又抬手解开了喉结处的那颗纽扣。 他问:“我可以亲你吗?” 江越坐在车里无端打了个大喷嚏。 他越想今天宴朝的一系列操作,越觉得不爽快。 “我得订花,……今天饭桌上,顾雪仪说了,她基金会挪到信阳大厦了对吧?明天老子要送一车花到信阳大厦!” “哥你记得附张卡片,上面就写一首情诗。” 江越:…… 江越:“我他妈不会写啊,我语文都才拿三十三分。” “你傻啊!”江靖的指挥欲又来了,恨不得踩到车顶上对他哥指指点点,“你抄啊!” 唉真爽啊! 作者有话要说:保姆迷惑.jpg:一屋子都是小白脸???都害挺积极的。 第92章 电梯到大门之间,是一个完全独立且封闭的空间。 保姆等人的声音被隔绝在了背后。 头上顶灯落下了暖调的光。 顾雪仪的呼吸慢了慢,思维也有一刹的停滞。 空间里一时间好像只能听见呼吸和心跳的声音。 顾雪仪伸出手拽住了围裙的一角:“……给我吧。”她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问:“你刚刚说什么?” 宴朝也饮了酒,他的目光更加深邃,还添了一丝迷离。 他个子很高,就这样垂眸朝顾雪仪看来的时候,平日里显得疏淡的眉眼,这会儿却有种格外深情的感觉。 顾雪仪感觉到了一丝恍惚。 似乎是酒意又上了头,微醺,连四肢都有一点发软。 顾雪仪拽着围裙的手不由紧了紧。 然后她就听见宴朝平静地又重复了一遍:“我可以亲你吗?” 顾雪仪启了启唇。 亲……? 她掀了掀眼皮,眼底带起了一点水光。 “唔……”顾雪仪问:“怎么亲?” 她觉得自己像是有点醉了,但又像是万分的清醒,她都能清晰看见宴朝下巴上,有一粒很小的痣。 她仰头看着他。 目光迷惘。 她依旧是那个锐利的顾雪仪,可这一刻也是可爱的顾雪仪。 宴朝喉头一动。 他伸手揽住了顾雪仪的腰,……纤细、温热,宴朝将她揽得更紧,同时另一只手松开了围裙,转而将顾雪仪身后的门拉上了,彻底将他们和门内的世界分割开了。 他低声说:“这样……”亲。 他微微俯身低头。 但还没等他将话说完,也没等他落下吻来。顾雪仪也松开了围裙,宴朝比她高出很多,她不得不抬手勾住宴朝的肩,踮脚一口咬在了宴朝的下巴内侧。 宴朝怔住了。 他本能地将顾雪仪揽得更紧。 顾雪仪大约是觉得咬不掉那颗痣。 她顿了顿,改咬为舔。 舌尖轻轻地舔了过去。 再往下就是宴朝的喉结…… 宴朝脑中砰砰炸开了烟花,克制与理性被碾得稀碎,浑身血液沸腾,连带四肢百骸似乎都窜过了电流。 顾雪仪松了嘴,舔了下唇。 她抬手点了点他的下巴:“……有一颗痣。” 小小的。 贴在白皙的下巴内侧,格外扎眼。 让人想要咬掉它。 “是吗?”宴朝攥住了她的指尖,将顾雪仪拦腰抱了起来,抵墙放下,然后再俯身去亲。 顾雪仪却短暂地拧了下眉。 她抵住宴朝的胸膛,转而扣住了他的手腕,将他甩开。 顾雪仪屈腿蹬在身后的墙上,一个借力,随后结结实实地将宴朝扑在了另一面墙上。 宴朝喉咙里越发干渴。 他的目光仿佛着了火,紧盯着顾雪仪,深情又灼热。 他背倚着墙壁。 两人调换了个姿势。 顾雪仪又勾了勾他的肩,借力骑在了宴朝的腰上。 然后才俯首低眉,飞快地亲了下宴朝的下巴。亲歪了。顾雪仪眉头拧得更紧,再次低头亲了亲宴朝的唇。 毫无技法,如同小鸡啄米。 “这样……亲吗?”顾雪仪问。 她懒洋洋地倚着他,眉眼锐利冷艳,可眼皮轻轻掀动间,又泄出了点点迷醉的光。 宴朝紧紧托着她的腰,一手扣住顾雪仪的后脑:“我教你。” 这次他终于吻了上去。 重重吻了上去。 脱去了不紧不慢的儒雅外衣,舔吻、啃咬,撬开唇齿,距离拉近,彼此呼吸都交缠在了一块儿。 顾雪仪不自觉地将手指插入了他的头发。 宴朝的发丝一点也不柔软,还有一点扎手。 可是这样的触感并不糟糕。 顾雪仪微眯起眼,心跳咚咚,连同大脑里都仿佛被装上了一个起搏器,突突不停。 这是她从来没经历的滋味儿。 束缚骤然打开,灵魂好像都跟着膨胀、飘舞了。 宴朝重新调换了方位。 他将她抵在了墙上,吻了吻她刚才拧起来的眉心。 “痒……”顾雪仪无意识地说了一声,然后又低头咬了一口宴朝的下巴。 宴朝的手探入了顾雪仪身上薄薄的毛衣。 顾雪仪又咬了咬他的喉结。 宴朝的声音变得越发沙哑,他胸中揣满了惊喜和骤然膨胀起来的欲望。 他低低地又叫了一声很久没有叫过的称呼:“太太……” 他盯着她,带出了毫不掩饰的侵略意味。 这对于顾雪仪来说,从来都是挑衅的信号。 但她迎上宴朝的目光。 被他这样盯着的感觉并不坏。 甚至好像全身都热了起来。 那种奇妙又奇怪的滋味儿,贯穿了她的全身,顾雪仪不自觉地绷紧了四肢。 “嘭——”一声巨响。 顾雪仪不小心把半人高的绿植踹翻了,花盆碎半了个角。 顾雪仪脑中一激灵,绷紧的四肢瞬间脱了力。 她轻轻从宴朝身上滑下来,按了按额角:“……累了。” 宴朝轻叹了一口气。 躁动的心绪也慢慢平静了下来。 单单只刚才的吻,就已经足够他回味太久了。 宴朝这才松了手,走回到门边,弯腰捡起围裙:“那好好休息。” 顾雪仪眨了下眼,重新接过了围裙,然后重新打开了门,转身走回去。她想了想,用仅剩的一点理智,对保姆说:“电梯口的花盆碎了,换个新的。” 然后就进了卧室休息。 保姆愣愣应了声。 花盆? 碎了? 咋碎了? 宴朝背抵着墙,并没有立即离开。 他平了平略微急促的呼吸,又多解开了一颗领口的纽扣。随后抬手抚了抚下巴和脖颈的位置。 大脑仍处在一个兴奋活跃的状态。 不止大脑…… 宴朝不自然地动了动腿。 好一会儿过去,宴朝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然后才按开了电梯,走进去。 电梯镜面映出了宴朝这会儿的模样。 眉眼冷锐。 身上的气势毫不掩饰地外放了出来。 唯一滑稽的是……他的头发被揉了个乱糟糟,像是刚被炸过一样,毫无章法地支棱着。 宴朝盯着自己镜中的发型,突地勾唇笑出了声。 电梯门“叮”的一声开了。 宴朝没有抬手去压自己的头发,而是就这样走了出去。 楼下的保安就这么眼睁睁看着他,推门,长腿一迈,顶着一个鸡窝头?走了出去? 这样的冲击不仅是他,连同大门处的保安,也跟着经历了一回。 还有高档住宅区里的住户,乍然与宴朝迎面撞上,却结结巴巴愣是不敢认。 “那……那是宴总吧?” “我、我也不知道啊。不像啊。你见过宴总这样吗?别说发型了。宴总在外面都很少脱去西装外套。” “那是我们眼花了?” “???” 宴朝心情极好,走路都带风。 他从来不轻易表露情绪,这会儿到了外面,拉开车门坐进去,嘴角却都还是弯的。 司机和保镖也怔住了,几乎不敢认:“您头发……怎么了?” 谁敢把宴总的头按地上摩擦??? 宴朝指了指自己的头,淡淡道:“你说这个?” “啊。”司机僵了脸。 宴朝的口吻云淡风轻道:“顾雪仪给我做的发型。” 司机:? 保镖:? 宴朝不需要他们来了解自己的心情,也不需要他们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他只需要他们明白,这是顾雪仪弄的就行了。 宴朝终于回到了宴家。 宴文姝刚听见楼下的汽车声音,她立马就奔下了楼:“大哥!大哥你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你去哪儿了?” “大哥你……”宴文姝剩下的话,全部都哽在了喉咙里。她颤声道:“大哥你怎么了?虽然和大嫂离婚了……但大哥你也不必这样……” “自暴自弃。”宴文姝小声说了最后半句话。 宴文嘉和宴文宏下楼一看,也傻了眼。 这和他们印象中的大哥,形象相去太远。 宴朝很满意。 又有人注意到了他的不同。 他微一颔首,还是用那种云淡风轻的口吻道:“顾雪仪弄的。” 宴文姝:…… 宴文姝:“大哥,不可能。大嫂好好的,打你干什么?而且大嫂打得过你吗?” 宴朝:…… 宴朝挑眉:“这是打出来的吗?” 宴文姝:“那不然……” 宴文嘉倒是猛地意识到了点什么,他一把捂住了宴文姝的嘴,把这个蠢妹妹一把抱上了楼。 宴文姝踢了好几下腿,都因为身高和力气差距,挣脱不开。 宴文宏的目光黯了黯,一句话也没有说。 宴朝淡淡扫了他一眼,然后就顶着这么个头上楼去了。 这头保姆推门出去,盯着那个碎了的花盆,纳闷道:“这是怎么碎的?怎么碎成这样了?” …… 顾雪仪第二天睡到了下午才起身。 她揉了揉太阳穴,脑子里还残存着一点昨天疯狂的痕迹。但没等顾雪仪细细回忆,她的手机就响了。 是盛煦打电话来约她。 顾雪仪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先出门了。 盛煦准备带她去一家新材料科技有限公司。 等出了住宅区,顾雪仪就见到了盛煦的车。 盛煦更眼尖,他先一步下了车,绕到另一侧,为顾雪仪打开了车门。顾雪仪抬头看了一眼,盛煦身边还跟了个高大的保镖。 顾雪仪坐进去,低声说:“去接个人。” “嗯?接谁?”盛煦忙问。 “之前在红杏认识的人。” 盛煦回忆了一下,笑着说:“哦,就被石华鼓动着,一块儿搞那个投资会的豪门太太是吧?” 盛煦想说,这些豪门太太怎么有点没脑子,但想了想,这要让顾雪仪听见了,估计顾雪仪会不高兴。 盛煦心下也忍不住叹息。 可没有几个人,能像顾雪仪这样,看见蠢人,第一想法不是嫌弃,而是先试试能不能将这人带往正途。 盛煦的司机开着车,直直往李辛梅所在的别墅区而去。 李辛梅一早就等在门口了。 王子雄恰好也要出门,出来看见她的模样,忍不住问:“你这是又要搞什么?” 李辛梅坦诚道:“等顾女士啊。” 还能有哪个顾女士? 王子雄最近看新闻都看到麻木了,脑子里1S就联想到了顾雪仪。 王子雄张嘴想说点什么,但最后又还是收了声。 最近有关顾雪仪的新闻可不少,事实扇了所有臆想的人一个耳光。——顾雪仪并没有失势。 甚至隐隐的,她离了婚以后,仿佛好像反而成了香饽饽? 王子雄想到这里,皱了下眉,心底多少还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女人可不像男人。 男人二婚一样有市场,女人就不同了,哪怕顾雪仪再漂亮呢? 正想着,王子雄就听见李辛梅喊了声:“来了!我好像看见顾女士了!” 车很快到了近前,停住了。 车门打开,却是先下来了个年轻男人。男人穿着打扮随意,但气度却不凡。王子雄一眼就认出了他。 尤其是知道宋家最近那些烂糟事的,谁还能不认识盛煦这张脸呢? 这可是盛家公子。 盛煦给顾雪仪拉开了车门。 顾雪仪下车,看了眼李辛梅:“还有别人吗?” 李辛梅小心地点头:“还有个和我玩得特别好的朋友。” 顾雪仪应了声,又问:“自己开车?还是上我们的车?” 李辛梅哪敢啊? 她连忙说:“我们自己开车。” 顾雪仪点点头,这才分了点目光给王子雄:“王总,再见。” 顾雪仪返身回到了车里。 盛煦也跟着上车,嘴里还忍不住说:“你带他们一块儿玩投资啊?他们懂吗?” 李辛梅连声说:“我们很相信顾女士的,一切都听顾女士的……”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下。 这些豪门太太有时候倒是乖巧、笨拙得有点可爱。 顾雪仪扭头催促道:“上车吧。” 李辛梅连忙上了车。 王子雄瞠目结舌,哪里还有余力去管李辛梅要做什么投资。 他目送着车远去,脑中恍恍惚惚地想。 ……盛家公子对顾雪仪特别对待的新闻,还真是真的啊! 带上李辛梅的朋友,他们就一块儿抵达了公司。 李辛梅看着公司的名字,念出来上面的三个字:“……新材料……?”“这是什么?” 他们之前弄投资会的时候,多半都是投资什么手机APP啊,影视圈项目啊,或者房地产项目啊……这些都是大家比较耳熟能详,而且一听就很赚钱的东西。 新材料? 怎么听都觉得像是小打小闹,完全不值一提的东西。 顾雪仪往楼上走,淡淡道:“这就是国家扶持的项目之一。新材料,就比如说新金属材料、光纤等等。主要是一些高分子材料和特种精细化学品。这些东西,是我们国家比较缺的东西。……它每年需要在实验室上投入的经费是比较大的。” 李辛梅身边的刘太太忍不住问:“那、那回报呢?” “回报没有那么快的。这东西是冷门行业,不是即刻就能看到收益的。”顾雪仪淡淡道。 这时候公司的负责人下来了,热情地接待了他们。 “实验室暂时不能参观,……您先了解一下我们公司最近的项目?”负责人问。 顾雪仪点了头。 负责人就带头走在了前面,一边走,一边低声和他们讲解。 “您先在这里休息一下。”负责人带着他们进了小会议室。 “嗯。” 等负责人起身出去拿资料,李辛梅才怔怔道:“这个能赚钱吗?” “不会亏,但不一定能大赚。”顾雪仪顿了下说:“如果不感兴趣的话,下面我们还要去一家生物研究所。” “生物研究所又是干什么的?”李辛梅懵了。 顾雪仪心下轻叹。 她没想到,自己一个从古代来的人,比她们了解得还多。 顾雪仪淡淡道:“主要从事医学病毒学、分子生物学技术一类的研究。我说的这家,只研究医学病毒学和免疫学。” “这个……能赚钱?”刘太太微微傻眼。 “其实这两者都不是能用赚不赚钱来衡量的。如果我们国内对新材料的技术、产量有所提高,从这方面就能减少被他人掣肘,无论用于生活,还是用于其它实业,甚至是更精密的仪器、武器,都是很好的。而医学病毒学……你看过抗日片吗?” “啊?”刘太太更傻眼了。 李辛梅和顾雪仪打了一段时间交道,也就熟悉了顾雪仪的风格,她连忙说:“看过一些。” 顾雪仪点头:“嗯,里面会有做病毒实验的桥段。……科技发展到现在,改良枪炮,建造航母,这是一种增强国防力的表现。而生物研究所,在这方面也能起到防御作用。如果真的有他国恶意传播细菌、病毒,生物所就要派上用场了……” “再说小的。人类自古被各种疫病、流行病困扰,如果缺乏专业人士,那会死多少人?” 李辛梅怔忡道:“您怎么会想到要投资这些?” “这难道不是应该的吗?”顾雪仪顿了下,道:“我手里握着十多亿,之后资产还会陆续增加,哪怕只是将它们放在银行里吃利息。……我只是一个人,我活不到两百岁,我无法一次穿两双鞋,一次挎五个包。这些钱我花不完。我自然可以拿它们去做更有意义的事。” 李辛梅若有所思地点了下头。 突然间竟然还有种自己灵魂都得到升华,追求都不再限于和王子雄、以及王子雄他妈和他的小情人们掰扯、比谁的包更贵这么个狭隘的范围了…… “其实不止这些,信息工程也很值得投资。”顾雪仪侃侃而谈道:“如果拿到一些相关专利,大到国家、无数银行,小到中小型企业,甚至是一所学校,……它们都会需要这些技术。这些专利从来都是不愁卖的。” 李辛梅也不知道为什么,以前也没少听投资会上的人说我这个项目怎么样怎么样赚钱。 但这会儿,李辛梅却更有种胸中澎湃的感觉。 “而做这些,既是在投资,也一样是在做慈善,在为国力奉献自己的一份力量。何乐不为?” 刘太太惊叹道:“您的目光是和我们不一样的,您看得更高远。但这些项目应该都很吞钱吧?” 顾雪仪点了头。 刘太太也毫不怀疑她的能力,也跟着若有所思起来。 没一会儿,负责人回来了。 双方聊了聊,却并没有立刻签合同。顾雪仪觉得宴氏的律师团还是很好用的,她可以付钱借用。 等从这边出来之后,顾雪仪又去了几个地方,最后才是去孙俊义的工作室。 李辛梅和刘太太也跟着一块儿去了。 刘太太还不好意思地说:“我记性不太好,就拿录音笔把您说的话录下来了,之后有对这些感兴趣的,我就给他们听听,也免得您再讲一遍。他们乐意投的,我就介绍到您这儿,咱们一块儿投……” 顾雪仪笑了下:“好。” 她们也是很有意思的。 顾雪仪抬脚进了孙俊义的工作室,孙俊义的团队当然认得顾雪仪,马上热情地招呼她进去了。 中途还有几个当红明星来去,等见到了顾雪仪,都是一顿,连忙挂起笑容,恭恭敬敬地打了招呼:“顾总好。” 人家是投资大佬。 他们哪敢不恭敬? 李辛梅二人看得咋舌又羡慕。 她们兜里也有钱,但哪能到这种,谁见了都得称一声“顾总”“顾姐”,姿态恭敬的地步呢? 孙俊义很快就来了,怀里还带着剧本。 隔壁会议室里,有个年轻小姑娘还有些不满:“咱们不是先来的吗?孙导怎么不搭理我们?” 小姑娘是个混血,刚从国外回来。 经纪人扒了下百叶窗,往外面看了一眼,没好气地道:“等着吧,外面是顾女士呢。孙导肯定要先见她的……” 小姑娘茫然了一瞬,还问:“为什么啊?” 经纪人叹了口气:“人家一开口,你能不能演这个角色就说不好了。” 这头孙俊义摆出了剧本:“您先看看。” 顾雪仪点了头。 “您还要投资这个?”刘太太问。 顾雪仪点头:“嗯,要一个良性循环。用这些投资收益去养那些项目。” 这是她一早就想好了的。 等和孙俊义谈完剧本,顾雪仪才离开去了宴氏大楼。 李辛梅、刘太太自然没有再跟着了,包括盛煦也先离开了。 顾雪仪独自下了车,走入了大楼。 前台看见她,当即一愣。 前老板娘上门,怎么办? 前台一共三个小姑娘,其中一个机灵点,她连忙笑着迎上来,叫了声:“顾女士。” 顾雪仪点了下头说:“我先给宴总打个电话。” 小姑娘松了口气,连忙笑着说:“好的。”然后等在了一边。 顾雪仪拨了宴朝的号码。 宴朝也一直想给顾雪仪打电话,但前面顾雪仪在人家公司里,出于保密原因,顾雪仪给手机开了飞行模式,就愣是谁的电话也没接着。 这会儿宴朝终于接到电话,表情一下放松了不少。 “喂。” 顾雪仪开门见山道:“宴总方便吗?有点事麻烦你。” “方便,楼下等我。”宴朝飞快地说完,立刻就起身推门,大步走了出去。 引得旁边秘书室的人纷纷侧目。 “宴总怎么走那么急?” “不知道,说起来今天宴总一早来公司,就怪怪的……” 而另一头。 江越也接了个电话:“你说顾女士去宴氏大楼了?” “对的,今天在顾女士的基金会和画廊,都没能看见她的身影。她现在已经到宴氏了。” 江越本来还在发愁,找不到顾雪仪人,花该往哪儿送。 嘿。 这不就来了么? 宴氏大楼一层。 电梯门打开,宴朝快步朝顾雪仪走了过来。 “久等了。”宴朝说。 其他人面面相觑。 宴总亲自下来接的人哦? 过去处于结婚状态的时候,都没有这样呢。 顾雪仪却是惊愕地盯住了宴朝,抬手指了指他的头:“宴总今天的发型有些……狂野。” 宴朝心底梗了梗。 她忘了? 她忘了昨天在电梯外的事了? “这是顾女士抓的。” 顾雪仪懵住了:“啊?” 她昨晚……好像……是……抓宴朝的头了。 那点记忆,被拖出来了一点。 顾雪仪有点羞愧,倒是忘记问宴朝怎么一夜过去还是发型狂野。 她伸出了手:“……嗯,我给宴总理一理?” 宴朝这才压下了心底的酸胀,朝着顾雪仪的方向俯身,并且低下了头。 员工们看着这一幕:草??? 这时候不远处的旋转门转了个圈儿,进来了个人,怀里抱着一大束花。 那人目不斜视径直朝这边走来。 被打断的宴朝冷冷扫过去。 那人将手中的花往顾雪仪怀里一送。 所有来往的员工几乎都定住了目光,也悄悄竖起了耳朵。 “顾女士,您的花。” “顾女士,您的信。” 顾雪仪有点惊讶,问:“谁送的?” 那人拔高了嗓门,大声道:“江氏的江总送的!” 宴朝:………… 员工:??? 草! 他们都看见了什么! 再看他们的宴总。 宴总已是面色铁青了。 ……挖槽,跌股价的时候都没见过这么难看的脸色。 作者有话要说:不止是宴总会主动的呀,嘻嘻,顾姐骨子里也是强势的。而且都是成年人啦,双方都有欲望的。 第93章 “江越让你送的?”顾雪仪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啊……啊。”送花人点了点头,心底已经悄悄盘算好,要是在宴氏大楼挨了打,之后能从江总那里拿多少医药费呢? 顾雪仪没有伸手去接花,而是先接过了信。 她要看看江越搞什么花样。 宴朝的脸色更黑了。 前一天,他还觉得好不容易有了点进展。结果江二上来就大声掀了他的摊子。 只是他的教养又不允许他做出夺信扔花的事,于是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顾雪仪拆了信。脖颈上的青筋都微微凸起了,他自己也未发觉。 顾雪仪摊开信纸。 上面写的是一首元曲。 【相思有如少债的,每日相催逼。常挑着一担愁,准不了三分利。这本钱见他时才算得。】 顾雪仪:? 顾雪仪叠起了纸。 这时候宴朝才忍不住问:“他都写了什么?” 顾雪仪挑了下眉:“相思。” 宴朝:…… 江二还有这样酸气的毛病?往信里写自己的相思病? “这花……”送花人连忙往前送了送。 顾雪仪这才接了过来,同时也摸出手机给江越打了个电话。 江越的手机响了,却被江靖先接走了。 江靖冲他哥挤了挤眼:“哎呀哥啊,我跟你说,这时候你就得进退得当懂不懂?我来帮你接……” 江越臭着脸骂了一句:“搞什么花样?搞砸了你左边屁股也得肿。” 江靖鼻间轻嗤一声,信心满满地接起了电话。 “喂,是顾姐姐吗?”江靖的声音这会儿又甜又贱。 江越听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连忙伸手去拿:“给老子。你他妈撒屁娇呢?冲谁撒娇呢?” 江靖捂着听筒不服气道:“你懂什么?你落后了吧?你老年人不上网冲浪吧?现在像顾姐姐这样的人,都喜欢小奶狗懂吗?就我这样的。” 江越额上青筋突突,差点把江靖当场打成狗。 “江总呢?” “我哥啊,我哥在忙……不过您打电话过来了嘛,那肯定我哥马上就放下工作来接啦!”江靖说,“您等等啊!” “不用了。”顾雪仪说。 江靖动作一滞。 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啊。 “江总最近是不是有一点困扰?”顾雪仪问。 “是啊是啊,为情所困!”江靖叹了口气,“哎呀我都看不过去啦!可惨了……” “带他看看心理医生吧。” “?”江靖动作又顿住了。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 “他可能受到一些刺激了?今天还写了封信给我。讲什么他害了相思病……还送了花到宴氏大楼。” 江靖心说这不就我出的主意么?就是我可没让他送宴氏大楼。 不过我哥也够天才的,这是想送到宴氏去,先把宴朝气死,然后他就能坐收渔翁之利了吧? 顾雪仪顿了顿,总结道:“总之挺奇怪的。” 江靖卡了壳:“…………呃,顾姐姐啊,你就没想过,是我哥他……特地送给你的吗?” 顾雪仪惊讶道:“难不成江总还喜欢我?” 一旁的宴朝有点急了。 尽管他知道那头说话的是江靖,但有些话一旦捅破,追求自然就可以搬到台面上了。 她会喜欢江越吗? 宴朝也不知道。 宴朝抿紧了唇。 可他心下同时又有一点窃喜和无奈。 窃喜是,顾雪仪果然不通情爱,连江越的心思都没看出来。 无奈是,顾雪仪同样也没将他的表白示爱当做一回事。在她心中,利益交换,依存规则生活,已经是刻入骨子里的习惯了。她所有的温情,都献给宴家几个小的,和她心中的家国了。 这时候,一旁的送花人已经吓得两腿发软了。……宴总果然是很可怕的。 而江靖在那头应声:“是啊!” 江越坐不住了:“你说什么呢?把电话给我,我和她说!” 江靖捂住听筒:“说屁,你每次在人面前,嘴都张不开。有什么用……” 江靖松开手,却不小心触到了外放键。 顾雪仪不急不缓的声音传了过来:“……江总怎么会喜欢我呢?完全看不出来。” “他,他不是送花了吗?还有,还有上次电影院……”江靖也有点迷惑了,难道我出的主意都不对? “嗯?上次不是为了谈生意?”顾雪仪疑惑反问。 江靖:“……” 江靖冲着江越翻了个理直气壮的大白眼,说:“哎呀,上次我哥没和你告白吗?” “嗯没有。”顾雪仪顿了下,还是忍不住道:“喜欢并非这样浅薄。” 宴朝几乎快绷不住面上的表情了。 尽管他知道江越没那么容易就能博得顾雪仪的好感,但是……他喜欢的人,正当面和他的情敌通话。 光这一点,就足够叫宴总五脏六腑都搅成一团,一颗心也跟着七上八下了。 比他坐在谈判桌上谈生意,要难熬了太多太多。 宴朝动了下唇。 这时候顾雪仪又跟着开了口,她道:“喜欢从不是挂在嘴上的,也并非送花、看电影便是喜欢的。这样的事,谁不能做到?喜欢应当是……不仅心中惦记着对方,时时刻刻维护对方,记得对方的喜好与习惯,因对方欢喜而欢喜,因对方难过而难过……喜欢应当是从细微处起的……” 顾雪仪说着说着,自己都怔了下。 她不自觉地回头望了下宴朝。 宴朝听见顾雪仪这样侃侃而谈,仿佛天生的爱情理论家,也有些哭笑不得。 但当顾雪仪突然回头,宴朝一下就顿住了。 他迎上了顾雪仪的目光,眼眸深沉。 她看见我了。 宴朝心道。 她装满了家国天下、亲人好友的双眸,看见我了。 有一种于无声处的情绪骤然拔地而起。 顾雪仪猛地将头转了回去。 江靖倒是在那头听得呆了呆,干巴巴地说:“哦……哦,顾姐姐您说得对。” 他愣愣地挂了电话。 江越也露出了一些若有所思的表情。 “她说的是。”江越眼底的光芒不减,反而越来越盛:“我就说,她是聪明又清醒的,她很清楚自己要什么,有条有理。” 江靖还想挽回一下自己岌岌可危的“恋爱小智囊”的地位。 他说:“哎呀,之前是我想得太简单了,把对付其他女孩儿的招数,用在了顾姐姐的身上。人顾姐姐哪儿一样啊?咱们得因地制宜。哥啊,要不我给你换个路线吧?VVVIP的那种路线。” 江越抬眉的同时,也抬起了手,按着江靖就先是一顿打。 而电话这头。 宴朝胸口仿佛被塞进了一只蜂蜜罐子,散发着甜腻的香气。 但没一会儿,那个罐子就“啪”地破了。 宴朝的面色冷了冷。 他突地想起来—— 顾雪仪刚才在电话里那番话,不就等同于亲自教江越怎么追她吗?本来江越还一窍不通,送个花虽然扎眼,但手段到底太平常…… 以后可就不一定了。 宴朝眼皮一跳。 顾雪仪收起了手机,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以正事为先,她说:“我们先上楼。” 宴朝压下繁复的心绪,轻轻笑了下:“嗯。” 顾雪仪也悄然松了口气。 她其实并不太喜欢恋爱脑的人。 这样的人,分不清轻重缓急,总是将公事与私事混为一谈,很容易将日子过得一塌糊涂。这也就罢了,还总会牵连别人来收拾烂摊子。 顾雪仪抿了下唇。 像宴朝这样就很好。 等上了楼,顾雪仪就说出了自己的来意,宴朝点点头,叫了相关负责人来。 前后花了不到半个小时,就敲定了接下来的事宜。 宴朝顿了下,又问:“投资公司准备什么时候开业?” “盛煦请人选了个好日子,下周五。” 宴朝的表情僵了一秒。 盛煦。 又是盛煦。 宴朝用笑容覆住了僵硬的神情:“好,那下周五,我也到现场凑一凑热闹。” 顾雪仪点了头,起身准备离开。 宴朝正要亲自送她下楼。 顾雪仪倒是突然想了起来:“等等,头发。” 宴朝胸口堵着的不快骤然一松。 他在顾雪仪面前又一次低下了头。 “宴总太高了。”顾雪仪随口道。 宴朝却是目光一闪,突然揽住了顾雪仪的腰,将她整个抱起来,放在了他的办公桌上坐好。 “这样好一点了吗?”宴朝抬眸问。 顾雪仪怔了下,然后才点了头:“嗯。” 她抬手,把宴朝的头发理了理。 纤细的手指穿过了发丝,一点点细致细致地弄得柔软,压下去…… 宴朝喉头动了动。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顾雪仪说:“好了。” 宴朝又伸手将人抱了下来,然后送着人下了楼,等看着顾雪仪的车开走,他才返身上楼。 宴氏大楼的人也终于松了口气。 ……宴总可算恢复正常了。 顾雪仪坐上车,脑中回溯了一遍宴朝抱她到办公桌上的画面。 她也是突然才想起来,“大丫鬟”宴朝在她面前,好像总是会心甘情愿地矮她一头…… 宴氏的律师团工作效率很高,该搞定的合同很快就签下来了。之后还有十来个豪门太太,也跟着搞了点投资。还又在微博上转了一次顾雪仪很早之前的基金会微博,悄无声息地表示了自己的站队。 顾雪仪的新投资公司还没开业。 倒是先等来了国内电影节的开幕。 顾雪仪收到了电影节方的邀请函,盛煦知道之后,就也要跟着去。 “哦,有个影后我们家里还蛮喜欢的,都是她影迷。我还有几个朋友,也有喜欢的明星。我去拿个签名。”盛煦笑笑说。 顾雪仪看了他一眼:“是吗?” 盛煦连忙笑笑说:“是啊是啊。” 以盛煦的身份地位,想要签名,那些影帝影后自然会主动送上来。 顾雪仪倒也没戳穿他。 “嗯,那就去吧。” 另一头,江越、封俞、宴朝,连同宋家人也都接到邀请函。毕竟他们名下都有影业。 只是平时什么电影节,其实都请不来他们这么大的咖。 也就是,旗下影业的老总去凑个热闹,出个席,那都是给面子了。 转眼就到了电影节颁奖典礼这天。 顾雪仪并没有作什么特别的打扮,只穿了一身白色套裙,然后就搭乘盛煦的车,一同往现场去了。 现在顾雪仪也是业内炙手可热的投资人,主办方给她安排的位置自然在前面。 这样安排本来是没错的…… 对,本来。 这会儿现场的总调度,却是急得头都快秃了。 “顾总答应邀约了?”业内这会儿已经习惯称顾雪仪为“顾总”了。 “答应了,还带了一个人来,就盛家那位公子哥儿。盛煦先生。” 总调度喃喃道:“麻烦了。……前排得坐文化部的大佬吧,然后还得有业内的前辈吧,名导、国家级的表演艺术家……现在多了个顾总和盛先生,按理也坐得下……” 总调度说着,表情慢慢就扭曲了:“但是……现在还多了宴总、江总、封总,还有宋家那位小宋总也要来……这怎么坐得下?” 助理一下也慌了。 “啊?怎么来这么多?往年不是多没来这么多吗?” 总调度倒也没往顾雪仪身上想。 毕竟前面虽然有绯闻,但他们经常干这行的,哪能不明白,绯闻是可以炮制的啊! 在商界可不分男女,男女坐一块儿不一定就是有意思,人家更大可能是在正经谈生意。 总调度抓了抓头发:“要不这样……导演、国家级表演艺术家,他们都去第二排……” “那人家肯定不满意啊,觉得咱们冷落他们。” 总调度想了想说:“把小宋总的位置也安排在第二排,小宋总都陪他们坐第二排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那小宋总怎么想啊?” “……无所谓了。”宋家大不如前,又和宴家、顾总不合。谁还管宋家啊? 这边乱糟糟的,倒是总算安排好了。 没多久就到了入场的时候。 小明星们是到得最早的,媒体们都没怎么按快门。 之后就是一些小花、大花,再往上是影帝影后,老艺术家……每年差不多都这样。 媒体们飞快地拍照,并且按照早就安排好的往外发通稿,谁给的钱多,谁的通稿自然也就多。各家工作室也拼了老命,开始发精修红毯照。 后台里。 摄影师正在给宴文嘉拍照,宴文嘉出奇的合作。 “原哥今天脾气真好。”工作人员小声嘀咕。 “是啊。……倒也不止今天,最近原哥脾气都不错吧。” “也没有啦,这大半个月就不知道怎么了,每天心情都多变得很……” 宴文嘉拍完照走过来,正好听见他们的议论声。 工作人员一扭头,被吓了一跳,连忙面色讪讪地低下了头:“原哥……” 宴文嘉却没有发火,反而笑了下:“你懂什么?”他勾唇一笑,脸上的郁色彻底消散,五官愈发俊美迷人:“我等这一天等好久了。” 底下人都暗暗道,看不出来啊,原来原哥还有这样一颗事业心! 宴文嘉心想的却是。 哈哈哈哈哈哈在宴文宏之后终于轮到我表演了!!! 顾雪仪这一拨大佬,最后才抵达了现场。 他们谁也没有走红毯,但还是被媒体们捕捉到了镜头,然后媒体们就匆匆涌入了场内,等着拍更多的照片。 这几位差不多是华国商界高颜值水平的代表了,他们还是比较有拍头的。 顾雪仪等人的亮相,不仅让媒体们感觉到激动,认为今天这场颁奖典礼意义非凡,连在场的明星们也不由激动万分。 这些人里,哪怕随便搭上一个呢,都够他们吃个够本了。 工作人员们引着顾雪仪等人往第一排走去。 有明星忍不住低声感叹:“顾女士也是真的厉害了,站在这里,谁也不敢小瞧……” “人家现在是顾总了。” 这边话音落下。 那边,几个男人打了个照面,彼此皮笑肉不笑:“原来封总也来了。” “呵呵江总啊。” “这不是宴总吗?” 一番假笑后。 他们将目光齐齐落到了盛煦的身上。 这人凭什么跟顾雪仪走在一块儿? 盛煦浑然未觉一般,说:“这座位不知道多少人坐过了,我脱外套给你垫垫座儿啊……” 工作人员张张嘴,想说我们是打扫干净了的,但没敢说。 江越脑中灵光一闪。 ! 细节! 这不就是细节吗! 江越飞快地抬手解了西装外套。 宴朝已经先一步脱下了外套。 封俞虽然不知道这他妈是什么神经病集体活动,但神经病从不落后他人,于是也脱了外套。 后排的明星们疑惑地瞪大了眼。 “前面在干什么?” “不知道啊。” “可能是太热了?” 他们话音落下,然后就眼看着几个大佬,齐齐把西装外套往顾雪仪的座位上一放。 众人:? 媒体们:? 媒体们的反应还是更快一些,他们停都不敢停,对着这幅画面连拍了数张照片。 江越说:“用我的吧。” 封俞没说话。 宴朝另辟蹊径,不急不缓,淡淡道:“你今天穿的裙子,可能会腿冷。盖盖腿。” 顾雪仪皱眉,疑惑地扫了他们一眼。 盛煦也快气疯了。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 这帮狗男人,就他妈是想泡他大嫂! 典礼就快要开始了,大家当然不能就这样站着。 顾雪仪伸手拎起了江越和封俞的外套,递还给他们:“不用了。” 然后她才又拎起宴朝的外套。 江越和封俞心底齐齐发出了得意的冷笑。 肯定也要还给宴朝。 却见顾雪仪拎着外套,坐了下去,然后盖在了腿上。 宴朝轻笑了一声,这才落了座。 当然也没太高兴就是了。 顾雪仪垫了盛煦的外套,……她和盛煦有这样亲近吗? 江越眉心抽了抽,干脆也另辟蹊径了起来。 “顾总啊,我看这个地毯也有点脏,顾总还是垫垫鞋吧。”江越说完,就毫不可惜地把外套扔到顾雪仪脚边了。 顾雪仪:? 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又迷惑又茫然。 他们的地毯难道不是用来踩的吗? 他们地毯有那么……脏? 幸好很快典礼就开始了,主持人拿着麦克风走了出来,这才及时制止住了他们的小学生比拼行为。 顾雪仪倚坐在座位上,抬眸盯住了大荧幕。 先是影片类奖项的颁发,再是个人类。 《明星》毫不意外地获得了最佳故事片奖,孙俊义也终于又一次获得了最佳导演奖。连《间谍》都拿了个奖。 下面就是最佳男主角奖。 也就是俗称的影帝。 从去年到今年风头最盛的,无疑是原文嘉。 所有人心底都隐约有了数,但这会儿还是微微屏住了呼吸,直到老艺术家念出了“原文嘉”三个字。 一时间场内掌声雷动。 顾雪仪勾唇微微笑了下,对这个结果并不太意外。 江越忍不住转头看了她一眼。 多新鲜啊,宴家那么个货,也能让顾雪仪教出来了……真是叫人羡慕嫉妒恨。 宴文嘉穿着燕尾服,缓缓走到台上。 他立在那里,皮相俊美,仿佛一位忧郁贵族。他抬手握住话筒,低眉垂目,一下又勾起了无数人对于电影里角色的情感记忆。 不少他的粉丝这会儿也正在看直播,忍不住疯狂刷弹幕。 【嘉嘉的表情好好哭】 【又勾起我的记忆了QAQ】 镜头之下。 宴文嘉的郁郁神情只不过维持了短暂的那么几秒钟,他突然抬起眼眸,定定看向台下的顾雪仪。 “我最感谢的人是我大嫂,我最爱的人也是他!”宴文嘉超大声地对着麦克风说道。 弹幕画风一时全变了。 【???】 【等等为什么突然这么大声?】 【我原哥为什么突然笑得好憨憨???】 【不是他大嫂是谁?不对,应该问,他有大哥?】 【姐妹们不觉得这个句式有点熟悉吗?】 宴文嘉快乐极了,哪管别人的死活。 他甚至都提前悄悄算过了,国内外奖项吧,大的小的有百十来项吧。宴文宏拿奖肯定没他快啊!他只要够勤奋够敬业,一年没准儿能拿好多次! 他可以把那句话重复说十几二十遍!让全世界都知道! 这时候主持人懵逼地问:“原哥,您的大嫂是?” 宴文嘉挑了下眉,理所当然道:“顾雪仪啊!” 宴文嘉说完还有一点微妙的心虚。 现在虽然不是了。 但在他心底永远都是啊! 娱乐圈大部分人都只知道原文嘉是原静和另一位老艺术家的儿子,一时间,他们不由纷纷转头看向了宴朝。 好像才刚离婚几天吧? 顾女士就成原家的大嫂啦? 宴总头上……好像、好像有点绿? 而这会儿,场下的盛煦看着宴文嘉身上透出的快活与得意,却快气疯了。 大嫂? 盛煦脱口而出:“放屁!那是我大嫂!” 众人纷纷露出了迷惑又震惊的神情。 ……这个关系……有点复杂啊。 宴朝:…… 作者有话要说:宴文嘉:掐指一算,这样的获奖感言,我还可以说百八儿十遍!以数量压倒宴文宏!快乐! 第94章 宴文嘉从领奖台上下来,颁奖流程继续往下进行。 但大家刚被塞了一嘴瓜,多少都有点走神。 尤其先前出演过韩稳那部《三分》的演员,这会儿心底就更不是滋味儿了。 今天的风头全让原文嘉出光了! 这时候镜头扫向了他们,连出演了三分男主角的向影帝都忍不住微微低了下头。 这会儿屏幕后的网友会议论什么? 想也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听的话。 宴文嘉没有回到座位上,而是先去了后台。他有点不敢对上顾雪仪的目光,怕一会儿挨大嫂的打。 但是真爽啊。 宴文嘉揉了下脸,推门进了化妆间。 顾雪仪这时候也丢开了身上的西装外套,起身往后台走去。 盛煦连忙追上去:“等等我……” 宴朝面不改色,也起身跟上。 江越:? 封俞:? 两人几乎一致地心想。那这他妈能少了我? 只是没等他们起身,一旁的主办方已经先急了。 “江总、封总,你们可不能走了啊,你们要是走了,明天得有人要怀疑咱们之间是不是闹矛盾了。”主办方连忙说。 江越皱了下眉,理智回了笼。 封俞倒是冷笑一声:“哦,那也没关系。就先让宴朝和姓盛的打一架……” 这头顾雪仪敲开了化妆间的门。 宴文嘉本来心情极好,还发了个朋友圈,特地把那句感言,也贴了进去。他的微信好友们动作倒也快,纷纷留言。 【恭喜原哥斩获影帝】 【原哥牛批!】 【嘉嘉很厉害……】 宴文嘉抿了下唇。 这些人……就只会说这些套路话吗? 宴文嘉又刷新了好几遍,也没等到有一个聪明人出现。于是他只好登陆了微博,等着自己的粉丝中出现几个小天才。 宴文嘉拍了奖杯,发了两个字: 感谢。 评论一下就疯了。 【今天的原哥不是原哥,是可爱的嘉嘉呜呜呜】 【知道顾女士原来是原哥的大嫂,松了一口气。以前差点以为是女朋友QAQ】 【大嫂牛批!感谢大嫂教导了我们原哥!从今天起,我也是大嫂的脑残粉了!】 看到最后一句,宴文嘉才觉得舒服了。 果然还是他粉丝聪明。 宴文嘉立马给对方点了个赞。 这下粉丝可就来劲儿了。 过去要夸顾女士吧,还有点忌惮那是不是他们男神喜欢的对象。现在什么担心都没了!那是大嫂啊!四舍五入就等于他们大嫂了啊! 一时间,评论区除了恭贺宴文嘉的以外,就全是夸顾雪仪的了,各种花式夸奖,还不带重复的,彩虹屁一套接一套。 宴文嘉也就乐得挨个点赞。 也就是在这时候,顾雪仪进来了。 宴文嘉抬头一看,吓得手一哆嗦,差点把手机给摔了。 “大……大嫂。”宴文嘉放下了手机,等叫完又意识到不对,可是改口他也不知道该改成什么。 顾雪仪本来想问他,今天怎么会在台上那样说,但等目光触及到宴文嘉紧绷,眼底又亮着点点光的模样。 “恭喜你拿奖。”顾雪仪说。 宴文嘉松了口气,脸上也涌现了一点笑容:“这个奖是大嫂帮我拿到的。” “不,是你自己靠自己拿到的。你本来就足够优秀,只是欠缺一点点拨而已。” 盛煦在后面听着,都快酸出天际了。 ……好吧,虽然顾雪仪也这么夸过他没错。但他还是酸。凭什么啊,凭什么就多这么个弟弟了。 盛煦轻咳了一声。 宴文嘉立马就注意到了他,随即皱起了眉,面色阴沉:“大嫂,他是谁?他怎么能叫你大嫂?” 宴文嘉说着有点急了:“大嫂,你找新男朋友了?” 盛煦呵呵一笑:“哪儿用找新的啊?” 我大哥才是原配正室! 宴文嘉越看盛煦那张脸,越觉得欠打。 宴文嘉猛地从座位上站了起来,面色更加阴郁:“你大哥是谁?” 他这就去把人脑袋拧了。 化妆间的门却是又被敲响了。 宴文嘉转头问:“谁?” “是我。”宴朝的声音隔着门板传递了进来。 他大哥来了! 宴文嘉从来没有这么欢迎过宴朝! 他连忙过去打开了门,又乖觉地叫了声:“大哥。” 宴朝抬眸看向盛煦,眸光不掩锐利强势,他淡淡道:“就请盛先生,仔细说一说,顾女士怎么成了盛先生的大嫂吧?盛先生知道刚才那番话,会抹黑顾女士的名声吗?” 盛煦老早就看宴朝不顺眼了。 他左右一打量,这里也并没有别的人。 盛煦理直气壮道:“她就是我大嫂!我们全家上下都很尊敬她。比……”他看向宴文嘉:“比做你大嫂早多了!” 宴文嘉懵了。 这难道是重……重婚了? 盛煦冷笑:“早八百年呢。” 顾雪仪无奈低头扶额。 这蠢蛋。 宴朝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是在那个世界里吗?” 盛煦装起了傻:“什么这个那个世界?” 宴朝淡淡道:“在那个世界,她嫁入了你们家。你们家族在当时的地位应该不低吧?世家?权臣?应当不是将门。她才出身将门。我说得对吗?” 盛煦震惊地看向顾雪仪:“大嫂你都告诉他了?” 顾雪仪淡淡道:“他诈你的。” 盛煦:…… 盛煦:“草。” 顾雪仪:“别说脏话。” 盛煦:“不草,不草。” 盛煦扭过头,压住狰狞的五官,冷笑一声:“宴总……好心机。” “我能知道他叫什么?多大年纪吗?”宴朝问。 “……算了,也不怕告诉你。我大哥叫盛长治,与我大嫂乃是青梅竹马。” 宴朝的眉尾往下压了压,指骨悄然攥紧,发出了噼啪一声轻响。 青…梅…竹…马? 那应当……感情深厚了。 “你既然到了这个时代,那你大哥呢?”宴朝又问。 仔细听的话,就会发现他的嗓音已经冷了,还裹着煞气。 盛煦只觉得后背有点凉,但这会儿顾雪仪在一旁,他底气却是十足的,也不怕宴朝弄死他。 盛煦挑眉道:“我大哥现在在寺里修身养性,过不久我爷爷大寿,就要回来了。” 这回连顾雪仪都惊讶了:“什么?” “若我没记错,你们那个时代,应当是一妻多妾制……”宴朝手指紧握成拳,面上却丝毫不显。 盛煦打断他:“你想说什么?我大哥很是喜欢我大嫂的!什么姬妾丫头,哪比得上我大嫂一根手指头。我们全家都喜欢我大嫂……全家都听我大嫂的。” 顾雪仪忍不住了:“……说什么呢?” 盛煦这才住了嘴。 而宴文嘉已经糊涂了:“什么……什么那个时代?什么早八百年就嫁给你大哥了?” 宴文嘉顿了下,这才想起来。去年有一段时间,顾雪仪好像是突然变了性子的。虽然他过去和顾雪仪并不亲密,但也大致知道她是什么样的性格。 宴文嘉常年和各种文娱作品打交道,脑子里自然就构建出了一段故事…… “穿……穿越?我大嫂是穿越来的?”宴文嘉脱口而出。 但谁也没理会他。 这会儿屋中的气氛实在尴尬得紧。 顾雪仪冷淡地看向盛煦:“你想好一会儿怎么解释了吗?” 盛煦咕哝道:“知道了,我错了,我不该那么冲动。……一会儿我就说,是我大哥单方面追求您。” 顾雪仪:…… 宴文嘉看着盛煦低头认错的模样,倒是十分熟悉的。 但这会儿他实在笑不出来了。 就好像他好不容易得到了心爱的玩具,结果却发现这份玩具不仅得和一帮愚蠢的弟弟妹妹共享,还中途加入了个外姓人。 嗨呀,好气! 宴文嘉抿了下唇说:“……我今天也不该那么冲动。” 盛煦:…… 认个错也要和他抢? 气死他了。 顾雪仪看着这乱糟糟的模样,揉了揉额角:“好了。” 顾雪仪低头看了眼时间,说:“明天有空的话,到家里来吃饭吧。” 宴文嘉愣愣地抬手指了指自己:“我?” “嗯。”顾雪仪想了下,还是道:“宴文宏生日的时候,都为他庆祝过。你拿了奖,当然也该庆祝。” 宴家,是她来到这个陌生世界的第一个避风港,其中意义自然是不同的。 宴文嘉几个,她也亲手教过。 自然又不同。 宴文嘉问:“那我们还去游乐园吗?” 顾雪仪:“去啊。” 宴文嘉这才觉得胸口舒畅多了。 宴朝:…… 他生日还有好几个月。 他也没有奖可拿。 现在面前还横着一个盛家大哥。 宴朝胸口梗了又梗。 顾雪仪蓦地想起了上次去游乐园,宴朝攥着手电筒在外面接他们。 顾雪仪歪头看向宴朝,浅浅笑了下,问:“宴总一起吗?” 盛煦坐不住了,连忙插声:“哎呀,宴总日理万机!人前高不可攀,怎么能放低身段去游乐园呢?我去吧。我和你们去吧!” 这会儿他倒没工夫嫌弃宴文嘉了。 宴文嘉都从未见过脸皮如此厚的人物。 “盛先生脸皮三尺。” “唉,承让了,你们不也霸占我大嫂吗?”盛煦轻声说。 “话说完了没有?”顾雪仪回头。 盛煦:“哦哦,我错了,我想起来了,大人说话不能插嘴。我闭嘴了。”他还手动给自己做了个拉嘴链特效。 盛煦是听话了。 但宴文嘉还是觉得心底难受得要命。 盛煦强辩也好,听话也好,都无一不说明着,他们家曾经和顾雪仪是很亲近的。 哪像他们啊?顾雪仪穿来的时候,看见他们的样子,都快嫌弃死了吧? 宴朝这时候才应了声:“好。” 顾雪仪点了头:“嗯,那就这样吧。一会儿……” “我不会再乱说话了。我憋着。”盛煦说。 宴文嘉恹恹道:“我也不乱说话了。” “出去吧。” “哦。” 宴朝没有再开口。 顾雪仪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宴朝看上去……有点奇怪。和顾雪仪曾经见到的宴朝,都有所不同。 “宴总?” 宴朝压下心头几乎快要溢出来的嫉妒,忍下那种强烈的酸楚,淡淡笑道:“如果有机会的话,你能和我讲一讲那个世界的事吗?” “宴总很感兴趣吗?” “是啊。”他感兴趣死了,感兴趣得想弄死那位没露过面的盛家大哥。宴朝压下了心中煞气。道:“我想知道……你在那个世界,又是怎么样生活的?” 哪怕听完活活气死,他也得在气死前,先做好一切准备,充分了解那个比江越等人来得更棘手的盛家人。 顾雪仪倒也不作迟疑:“好。” 她在宴朝面前,从来就没想过刻意掩藏自己的来历身份。 有些东西是遮掩不了的。 于是她干脆姿态大方。 也正好检测宴朝。 事实证明,宴朝并非是小人。 相反,这人还是她极大的助力。进退得当,也并不自持身份,又或是仗着为她提供过襄助,就大肆要求。 宴朝让她感觉到舒适。 她当然也就不吝啬告诉他那些故事。 宴朝望着顾雪仪的模样,多看了几眼,这才觉得喉中没那么梗得厉害了。 至少……是有一点进步的吧? 宴朝笑了下,上前为顾雪仪拉开了门。 他们返回到了颁奖现场。 江越和封俞多看了几眼,随后不免有些失望。 盛煦和宴朝都依旧衣冠楚楚,哪有打过架的痕迹? 颁奖典礼在一小时后结束了。 众人这才纷纷散去。 因为刚才目睹了一场混乱的大戏,那些本来蠢蠢欲动,想要上前去勾搭大佬的,这会儿也都偃旗息鼓了。 一会儿要是误伤到他们就不好了。 今天这出大戏,到底没被媒体放出去。 他们要写绯闻,要写八卦,那也得看写的是谁。今天牵扯太多,还是规矩点好。 但宴文嘉那段获奖感言,也还是在网上传疯了。 在隐瞒了好几年之后,终于有人扒了出来。 【舞草!原来原文嘉本名宴文嘉!他也是宴家的孩子!】 【私生子?】 【虽然但是,宴家人都没拿他当私生子,不好这样说吧。我看原,啊不,宴文嘉上台演讲的时候,很真情实感的。宴家家庭关系应该很好吧?】 【对对对,你们还记得之前宴文宏拿小诺贝尔奖的获奖感言吗?开头也是感谢大嫂!】 【宴家气氛真好啊。原静早就另组家庭了。孩子是无辜的,嘉嘉能有大嫂可以倚靠,也很好啊……】 【可惜的是大哥大嫂离婚了,我原哥也太难了】 宴文嘉身披豪门二代光环,又刚拿了影帝,粉丝数千万,实在堪称国内顶级流量,种种叠在一块儿……经纪人就眼睁睁看着宴文嘉的微博粉丝数冲上了一亿。 成为了微博第一个粉丝数破亿的公众人物。 八卦论坛也都津津有味地吃起了瓜。 【宴文嘉还挨个给夸顾雪仪的点赞,比以前更夸张,以前也就转转微博,偶尔回一句评论】 【wtmxs,我又翻出来老早一个采访。你们还记得吗?之前宴家四少差点被绑架,结果他反过来揍了歹徒。当时不是上新闻了吗?他在采访里张嘴就说,是大嫂教的……】 【?所以宴家几个崽都是动不动把大嫂挂嘴边吗?】 【我还挖出来一个更更更古早的。当时网上还在乱写蒋梦和宴总的料。当时宴文姝就有发微博,说我大嫂是顾雪仪,狠狠怼了蒋梦,只是宴文姝微博粉丝没ins的多,当时没啥人留意】 【全员嫂吹???】 【再给你们喂个料,现场工作人员,当天巨他妈乱。那位盛公子也叫顾雪仪大嫂……这就很迷惑混乱了】 【那我去扒盛大哥的资料了,拜拜】 一场颁奖典礼,硬生生提供了无数瓜出去,吃得网民们停不下来。 而这头宴文嘉回到了宴家,想了想还是把从盛煦那里听来的,都告诉另外两个崽子了。 关键时刻,他们得齐心协力帮大哥度过难关啊! 宴文姝连忙去搜了盛大哥的信息。 “搜不到啊。” 宴文嘉磨了磨牙:“没事,总会出现的。咱们到时候再想对策,现在先哄大嫂就对了!” 宴文嘉说完,点了点宴文姝:“你得争气。” 宴文姝小鸡啄米。 宴文嘉又指了指宴文宏:“你也得争气。” 宴文宏想说二哥以您的智商,您真不用来指导我。 但话到了嘴边,绕了几个圈儿,最后还是被宴文宏吞下去了。 算了…… 宴文宏乖乖点了下头:“嗯。” 宴文嘉这才有了点自己当哥哥了的感觉,立马就指挥俩小的忙活去了。 宴文宏一番欲言又止。 ……算了。看在宴文嘉带回来了情报的份儿上。 这边宴家和谐极了。 很快到了第二天。 顾雪仪先回了一趟顾家。 这还是她在离婚后终于忙完手头的事,第一次返回顾家。 女佣看见她下车,扭头就对门内大喊了一声:“小姐回来了!” 仿佛是传递了什么信号。 顾雪仪踏进门,就看见了顾父顾母二人正襟危坐,面色严肃,摆出了架子。 原来传的是这个信号。 顾雪仪心下好笑,但面上却是骤然一冷,道:“原来父亲和母亲在等我……” 顾学民和张昕无端打了个哆嗦,后背有点发凉。 他们齐齐抬头看向面前的女儿。 身形挺拔,面容冷淡,居高临下,无形中有一股气势朝他们头上压了下来。 “怎么没有茶?”顾雪仪冷声问。 顾学民一秒破了功,连忙起身去倒了杯茶递给她:“拿着吧。” 顾雪仪又冷声问:“我坐哪儿?” 张昕也只好尴尬地起了身,把椅子往顾雪仪的方向拖了拖:“你先坐这里。” “我离婚的事,你们也知道了。” “啊,啊……” “你们如何看?” 这可问住了顾学民和张昕。 他们对视了一眼,心想要拿回父母的架子,但真当着了顾雪仪的面,就又不敢了。 之前顾雪仪也的确给了他们好处,光红杏那次的事,就不知道满足了张昕多少的虚荣心。 “这……这个……” 顾学民自私惯了。 张昕也是个没主心骨,爱慕虚荣的。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愣是找不出个好父母的回答模板,只好低头悄悄用手机搜,搜完,才磕磕绊绊地说:“哎呀……离婚也没事……家里能……” 算了,家里养不起。 顾学民及时改了口说:“反正你现在还是很厉害的嘛。” 张昕问:“你们是和平分手吧?要是宴总找你麻烦……”家里也不够躲的啊。宴家挥挥手就给铲平了。 张昕心说,这大话可真不好放。 顾雪仪欣赏够了他们吭哧吭哧往外憋好话的样子,这才松了口:“行了,只要你们继续听我的话,别擅做主张。之后还是会有好处的……” 顾学民一下就来了力气:“真的?” “嗯。” 顾学民现在还是很相信顾雪仪了,瞧瞧那宋家,多牛逼啊,不还是得输给他女儿吗? 他听说前面有个啥颁奖典礼,他女儿去了坐第一排,那个小宋总都只能坐第二排呢! 这时候顾雪仪的手机突然响了。 顾雪仪低头接了起来:“喂。” 那头传出了宴朝的声音:“在哪里?我来接你。” “盛煦……” 宴朝一听这个名字就觉得连吃了三颗大柠檬,他用力抿了下唇,斩钉截铁道:“我来接你。” 顾雪仪倒没觉得谁来接有什么分别。 不过如果是江越之流的话,她多半就不会答应了。关系还不够熟,用了得还的。 “我在顾家,你来吧。”顾雪仪说。 顾雪仪挂完电话,坐在顾家,又敲打了一会儿这对夫妻。 她对他们自然谈不上什么感情,但也有照顾好他们的义务。 顾学民和张昕连连点头,坐在沙发上听得认真。 女佣在一边则看得直叹气。 ……得了吧,顾家以后估计就全是小姐做主了!哪儿还能重振长辈的雄风啊? 没多久,车就停在了顾家门外。 顾雪仪起身离开。 顾学民和张昕起身相送,等到了外面,就见到了那辆豪车。 两人对视一眼:“新、新男朋友啊?” 顾雪仪心底忍不住想笑。 怎么会把宴朝当做新男朋友呢? 顾雪仪摇了摇头:“不是。” 话音落下,那边车门开了,宴朝却是打扮得衣冠楚楚,抱着一大捧花下来了。 他走上前,将花递给了顾雪仪。 顾雪仪一愣:“你怎么也来……?” “这是应该的。”宴朝笑了下:“不过没有情诗。我可以直接说给你听。” 顾学民和张昕已经呆住了。 这是搞什么? 他们一直都知道宴朝不喜欢顾雪仪。他们离婚不就是因为这个吗? 怎么……怎么还掉了个个儿呢? 宴朝掉过头来追他们女儿了! 舞草? 宴朝计划得明明白白。 对顾雪仪,不仅要细水长流,心甘情愿从细节处去辅助她。 也要光明正大昭告全天下。 他喜欢她。 他要追求她。 尽管当年追求他的是原来的顾雪仪,但媒体们不知道,至今他们都还认为这段婚姻里是顾雪仪在一头热,是顾雪仪在贴着他。 现在换他来贴了。 顾雪仪愣愣地接过了那捧花。 有宴朝的表白在前。 她当然不会怀疑送花的用意。 “先上车,我还带了一些点心给你,保温盒装着。”宴朝说:“我亲手做的。” 张昕:??? 这不是小女生才会搞的什么爱心餐吗? 顾雪仪点了下头,上了车。 顾学民眼看着他们的车远去,惊骇地捂了捂胸口:“……宴朝,宴朝反过来追我们女儿了?” 张昕喃喃道:“是啊,好可怕啊。” 顾学民一拍大腿:“好爽啊!” 张昕:? 宴朝一改往日作风,开了一辆颜色骚包的超跑。 并且是亲自开的车。 顾雪仪就坐在副驾驶上,怀里抱着花,后面跟着两车保镖。 他们刚一上路,就引起了所有人注意。 没一会儿。 《离婚后宴朝开跑车捧花反过来追求顾雪仪》的新闻标题就新鲜出炉了。 【草?之前宴朝去吃乔迁酒难道不是出于合作情谊?】 【???说好的顾雪仪爱宴朝爱到不能自拔宴朝不屑一顾,于是二人走上离婚之路呢?】 顾学民看着新闻还直哼哼,恨不得亲自打个电话去提供点细节。 送花算什么? 还有爱心餐呢! 作者有话要说:哥嫂离婚,促进家庭团结【不是 第95章 位于三楼的办公室里。 宴文柏站在那里,一手抓着听筒,一边侧过头,朝窗外望去。从这个角度,他能看见下面校场上正在操练的军校生。 “打吧。”对面的中年男人太了抬头说。 宴文柏这才转回了头,将电话打回了宴家别墅。 “喂,您好,这里是宴家,请问有什么事吗?”那头接得很快。 “我,宴文柏,我找大嫂。”宴文柏说。 那头却顿了下,语气尴尬地说:“您是指顾女士吗?” 宴文柏:? “四少,您得打她的手机才行。顾女士现在已经不在宴家住了。” 宴文柏攥着听筒的手一紧,表情差点裂开了。 他这副模样,倒是将对面的男人吓了一跳,男人连忙坐直了身子,说:“你别、别急,别把我电话听筒给捏坏喽!” 宴文柏这才松了松手指,对着听筒那头冷冷道:“我知道了。” 然后就挂断了。 男人疑惑道:“你这就完了?你刚刚不是什么都没说吗?” 宴文柏嘴角向下撇了撇,弧度冰冷。 “我大哥大嫂离婚了。” “唉呀妈呀。”男人尴尬地咳了咳:“那……那你给你大哥打电话?” 咋就这么合适呢? 正赶上人家庭破裂。 这多不好啊。 宴文柏没说话,低头又拿起了听筒,转而拨了顾雪仪的手机。 顾雪仪不在宴家住了,只可能是和宴朝离婚了。 可是离了婚的话……她又凭什么必须接他的电话呢? 宴文柏一时也有点拿不准。 他站在窗户旁,身影笔挺,气势锋锐,好似一杆标枪。 但心底却一上一下,盛满了忐忑。 直到在漫长的“嘟嘟”声过后,那头接了起来:“……喂。” 宴文柏松了口气的同时,眼眶还有点酸。 他犹豫一下,还是装作不知道,低低叫了一声:“大嫂。” “嗯?宴文柏。”顾雪仪举着手机,微微仰起了头。 宴文柏捏着听筒的手,不自觉地又紧了紧。 中年男人马上喊了声:“轻点、轻点!” 而这时候,宴文柏也听见了电话那头,响起了宴文姝的尖叫声:“嗷嗷嗷!” 宴文柏迷惑了一秒,忍不住问:“你们在做什么?” 顾雪仪淡淡道:“在游乐园,宴文姝在坐海盗船。” 今天他们没有包场,只有保镖护在周围,免得有粉丝见到宴文嘉太激动往上扑,造成踩踏事件。 宴文柏听完就酸了。 不是离婚了吗? 怎么还陪宴文姝去游乐园了! 家里唯一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是吗? 宴文柏抿了下唇:“……都有谁?” 顾雪仪顿了顿,先问:“今天没有上课吗?” “唔,有点事。” 顾雪仪这才说了同行的都有谁,宴文柏越听越酸:“怎么突然……” “宴文嘉刚刚拿了奖。”顾雪仪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从宴朝那里接过了橘子汽水,然后才又接着往下说:“你如果方便的话,也发短信恭贺一下兄长。” 宴文柏愣了下。 他在学校里封闭的这段时间,竟然一转眼就发生了这么多事! 宴文嘉肯定出尽风头了吧? 宴文柏心痒得厉害,但想来想去,自己什么奖也拿不到。 宴文柏干巴巴地应了声:“哦,我会发的。” “刚才是有什么事要和我说?”顾雪仪又问。 宴文柏有点尴尬地道:“我的专业,可能又要发生一点变化了?” “嗯?” “这个月刚刚进行了一次演练……教员认为我不适合再在这上面耗下去。” “我来说吧。”中年男人伸出了手。 宴文柏皱了下眉,有些不舍,但还是把听筒递了过去。 “您好。” “嗯,您好,您说。” “宴文柏同学的个人能力是很强的,但他的长相、气质也都一样出众,说白了吧,就是有点太扎眼了。这要是去执行个任务,分分钟让人揪出来。无法向顶尖单兵作战人才的方向培养。而且他缺乏团队作战精神,同样无法担任指挥一类的工作……他适合独自为战……”中年男人说着顿了下:“哦,当然,我这不是批评他的意思。每个人的性格都是不相同的。宴文柏同学的性格过于独特,不太适合在一个磨去个人意志、强调上级命令的地方。” “前些天我们老领导来看演练,就说想将宴文柏推荐去跨校跨专业读研……哦,就直接保送。名额下来后呢,不用去学校。先安排到相关的部门去实习,不用走咱们的流程。” 宴文柏的性格过于桀骜。 他需要更大的舞台。 顾雪仪挑了下眉,低声说:“请您将电话交还给宴文柏。” 中年男人连忙递回给了宴文柏,还忍不住说了句:“你大嫂还挺有气势嗬!” 宴文柏抿了下嘴角,不自觉地带出了点笑意,有种与有荣焉的味道。 他很快接过了听筒:“大嫂。” “我要听你的真实感受。你尝试过了,你觉得怎么样?” “我觉得……我好像没起到什么作用。” “嗯,新专业了解过吗?” “了解过了。” 顾雪仪刚想说那可以,自己为自己的选择负责,结果突然想起来,她现在并不算是宴文柏的长辈了。 真正能做主的人,在她身边呢。 于是顾雪仪顺手将手机塞到了宴朝掌心。 宴朝:? 他摩挲了一下手掌。 “喂。” 宴文柏:??? 宴文柏:“……大哥?” “嗯,什么事?说。” 宴文柏只好又复述了一遍。 “导师是谁?” 宴文柏报了个名字。 “嗯,你大嫂……”宴朝及时顿了下,改口道:“顾雪仪怎么说?” “她没说。”宴文柏说完,心底还觉得有点怪异。 就跟家长操心小孩儿去哪儿上学似的。他就是那小孩儿。 宴朝转头看了一眼顾雪仪:“她同意。我也同意。我会安排人过来陪你办手续。” 宴文柏松了口气,于是提出了那么一个小小的要求:“大嫂会来看我吗?” 宴朝顿了下,口吻平静,和刚才没有什么区别。 他说:“做梦比较快。” 宴文柏:…… 宴文柏决定反将一军:“大哥,你和大嫂离婚了?” 宴朝:…… 宴朝:“关你什么事。” 宴文柏从来没听见宴朝说过这么没风度的话,行,那就是生气了,还特别生气的那种。 宴文柏爽了。 立马挂了电话。 顾雪仪敏锐地察觉到了宴朝的不快,她不由转过头,问:“怎么了?事情很麻烦吗?” “不麻烦。”宴朝重新露出了淡淡笑容:“冰淇淋吃吗?” 顾雪仪犹豫一下:“吃的。” 大概也只有宴朝从之前那串银行短信,了解到她这副壳子底下,隐藏着的小喜好了。 宴朝点了头,立刻又转身去买冰淇淋了。 等宴文姝从海盗船上下来,腿都软了。 她抬眼一看,冰淇淋。 “大哥,这个是……” “给顾雪仪的。” 宴文姝也越来越胆大包天了,她气哼哼地指着自己:“那我的呢?” “没有。”宴朝平静地答道。 “宴文嘉和宴文宏呢?” “没有。” “……” 顾雪仪却忍不住抿唇笑了下,她低头咬了一口冰淇淋上面的尖尖,甜味儿混着奶味儿进入了口中。 挺奇怪的。 会有人单独给她准备一样东西。 盛煦忍不住插声:“大嫂,我再给你买一个!” 顾雪仪摇头道:“吃不下两个。” “哦。”盛煦失望地闭了嘴。 宴文姝高兴不起来,眼珠子转了转,说:“大哥,你去坐过山车吧。” 宴朝:“不了。” 宴文姝:“大哥你是不是怕?” 宴文嘉心说,妹妹你是不是傻。 宴文宏也忍不住动手拖走了宴文姝。 一会儿宴朝要再不爽了,又悄摸关电闸怎么办?还玩不玩了? 顾雪仪望着他们的身影,忍不住又低低地笑了笑:“越来越有一点哥哥妹妹的样子了。” 盛煦插嘴:“我也很有弟弟的样子啊。” 顾雪仪笑了:“嗯。” 他们在游乐园玩了足足大半天,才各自散去。 宴文嘉还没忘记再发一条新微博,又获得了一拨夸“大嫂对他真好”的评论。 第二天。 宴氏大楼。 “宴总。”小秘书推门而入,她有些忐忑地道:“您前几天说,如果有媒体方面的邀约,都要递到您这里,您亲自过目……这个,您看看这个?” 过去宴朝几乎是不接受任何媒体采访的,那些媒体也不敢乱写他。 直到最近,宴朝突然松了点口。 那些媒体自然也就闻风而动了。 宴朝伸手接了过来:“嗯,我看看。” 小秘书才松了口气,心道,宴总果然是转性了。 这转性转得跟中邪了似的。 宴朝很快就翻完了,最后轻点了一下上面的名字:“就这个……今今工作室。” 其他媒体,要么过于严肃,要么又过于跳脱。 这家就不同了。 小秘书点了头,连忙捧着本子下去了。 采访安排在了半小时后。 休息室里,郁筱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问公司老总:“真的我去吗?我可以吗?” 因为采访对象是宴朝的缘故,今今所属传媒公司的老总也亲自到了宴氏。他父亲和宴朝有一点微末的交情,要按照辈分,他还应该称一声“世叔”才对。 “你去吧,你最近业绩很出色。大家都爱看你的采访。” 老总心说,话题度全都靠你了。 网友们可爱看你抬杠啦! 郁筱筱这才带着摄影师一块儿,跟着小秘书进了一间小会客室。 他们等了差不多十分钟,宴朝才来。 门“喀嚓”一声响,门把手往下压了压。 紧跟着年轻男人出现在了那里。 郁筱筱是认识宴朝的,她本能地有点怕他。但这会儿仰头看去,郁筱筱却有种,莫名其妙的心潮澎湃的感觉。仿佛无形之中一根线,突然间牢牢攥住了她的心脏,而线的那一头,就握在宴朝的手中。 短短一分钟里,她的情绪就仿佛经历了一出电影中的起承转合。 郁筱筱心说,是太紧张了吧。 这时候宴朝冷淡地扫了郁筱筱一眼,径直走到椅子前落了座。 郁筱筱先按前辈准备好的,一个接一个问了,大部分都是商业上不痛不痒的问题。 然后就轮到她自由发挥了。 这是前辈告诉她的,说最后三个问题,她可以随意来。虽然郁筱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这样做。 第一个…… “宴总的确和顾女士离婚了吗?” “是。” 郁筱筱错愕道:“为什么啊?” 是因为两个人都太强悍了吗? 郁筱筱现在都还能记得起,她见到顾雪仪的时候,不自觉地就屏住了呼吸,女人的美丽和别人都不相同,几乎压得她喘息不得。 宴朝语气平静地道:“她不喜欢我了。” 郁筱筱张了张嘴,喃喃道:“那可真有点难办啊,顾女士看上去……一旦决定都不会轻易更改的。” “是啊。”宴朝顿了下,这才露出了一点淡淡笑容:“所以现在该我使劲浑身解数去追她了。” …… 这段采访视频很快被放上了网。 比媒体们八卦报道更有力的是什么? 更有力的是正主站出来发言啊! 【啊啊啊我磕的CP它还没有死!它还可以再战五百年!】 【今今工作室的这个小记者今天突然变得格外顺眼。】 【现在还有谁说是顾女士倒贴?】 【之前还有人说顾女士太强悍了,所以宴总忍受不了了,离婚了。这个论调差点笑死我。真正喜欢你的人,怎么会因为你够强就不喜欢了?别再喂女孩子柔弱更讨喜的洗脑包了我谢谢您全家了】 【宴总快快快啊啊啊】 网上热议,甚至还有不少粉丝努力抠着复合糖来吃的时候,郁筱筱走出了宴氏大楼。 不知道为什么,当她走出去的那一刹,她心头绷着的那根线,啪的一下就断了。 无数奇怪又陌生的情绪从她心底抽走了。 老总回头问:“郁筱筱,你还站那儿干什么?走啊。” 郁筱筱说:“谢谢,不用您送我了。” 老总眯了下眼:“哦,你那个神秘男友来接你是吧?” 郁筱筱点了下头,又摇了摇头:“还不是男朋友。” “好吧。”老总叹了口气,上车关上了门。 没一会儿,来接郁筱筱的车就到了。 宋景接着她去了一家高级餐厅。 结果没待上一会儿工夫,宋成德就到了。 他冷着脸问:“这段日子里,你就是在和这个女人来往?” 宋家几个儿子,基本都结婚了,就剩下宋景,还有个宋武。但这会儿宋武还在坐牢呢。 宋家要想挽回颓势,和海外富豪千金联姻,就只能靠宋景了。 宋景站起身,皱眉道:“是谁告诉您我在这里的?” 宋成德气得挥了挥手中的拐棍:“你这是什么口气?翅膀硬了,要飞天了?你最近就跟被下了蛊一样!这个女人有什么好?连家千金哪里不比她强?” 宋景顿了下:“她哪里都好。我也说不清为什么,但就是喜欢她。” 郁筱筱坐在座位上愣住了。 恍惚间,好像也有人在她耳边说过同样的话。 宋成德挥动拐棍就要打宋景,结果却打飞了桌上的汤盅,汤盅飞起来烫到了郁筱筱。 郁筱筱尖叫一声,宋景也变了脸色。 宋景连忙送了郁筱筱去医院。 几分钟后,宋成德才被人推着,从餐厅出来。 他面色阴沉,正要转头吩咐助手:“你想个办法,伪装成人贩子,把那个女的弄得越远越好。” 宋成德话音才刚落下。 助手突然崴了下脚,整个人往前扑了扑。 轮椅也一下失了束缚,沿着斜坡咕噜噜地一路飞滚下去,周围谁也没反应过来,眼睁睁地看着宋成德这么冲入了马路。 “拦住!” “拦住宋总啊!快啊!” 宋成德气得破口大骂,艰难地从轮椅上跳起来,踉跄几步,摔了一跤。 浑身都是跌伤。 他踉跄着爬起来,还没等站稳,一辆小车就把他带趴下了。 所有人都傻了眼,连忙呼喊着报警、叫救护车。 顾雪仪这时候正在看宴朝的采访。 命运线还真是个奇妙的东西,这样都能将宴朝和郁筱筱拉到一块儿。 但很快,顾雪仪就发现自己错了。 宴朝始终没有多看郁筱筱一眼,仿佛压根不知道,那是他命定的女主角。 他望着镜头,像是正在对镜头后的她说话。 顾雪仪关掉了采访视频,迟钝地在那里坐了好一会儿。 唔,倒也不是很奇怪。 她连宴家几个小孩儿的命运都一并篡改了,……也许宴朝和郁筱筱的剧情,也被她蝴蝶翅膀扇没了吧。 在那本书中。 宴文姝会为人所利用,破坏宴家利益,被发现后,便被发配往了更远的小国家。宴文嘉会在片场里,进行他最后一次危险又刺激的尝试,最终窒息而亡。宴文柏和江靖不合,两人在一次盘山公路的赛车比试中,坠下山崖。宴文宏则会和宴朝争夺宴家的财产,最后锒铛入狱…… 一切都改变了。 顾雪仪没有将这些告诉几个小孩儿。 他们不需要知道别人为他们写就了什么样的人生,他们只需要知道接下来,自己想要过什么样的人生就可以了。 顾雪仪敛住思绪,将那些书中的内容,又一次埋到了脑海的深处,不再细想。 但这时候,笔记本的右下角却弹出了一条新闻。 与此同时,顾雪仪也接到了宴朝的电话:“给你讲一个笑话听。” “嗯?”宴朝还会讲笑话吗? 正如书中从来没写过宴朝会做菜一样,也没写过他会讲笑话。 “宋成德和宋景吵了一架,还动了手。从餐厅出来之后,从车道的斜坡上滚下去了。旁边站着三个保镖,没一个拉住他的……”宴朝淡淡道。 顾雪仪打开了弹窗新闻,讲的也正是这件事,甚至还配了现场图片。 这些人也就是看宋家不比从前了,所以才敢这么大肆地报道。 顾雪仪忍不住笑出了声。 郁筱筱的女主光环去了大半。 但是在给反派发盒饭这上面,还是执着地按照原著路线,坚定不移。 从知道郁筱筱和宋景在一块儿开始,顾雪仪就在想,宋家大概撑不久了。 但也没想到,会来得这么快。 “宋成德大概也没想到,他会这么戏剧性地迎来死亡吧。” “死了吗?”顾雪仪惊讶道。 “没有当场死亡,但是接下来,就算不是瘫痪,也会成为植物人……” 顾雪仪毫不掩饰自己对宋成德的厌恶:“这样的人,是不应该死得太轻易。” 这个时代的刑法太客气了,没有千刀万剐与五马分尸。 许多罪犯都太便宜他们了。 宴朝:“是啊。” 宴家对宋家的打压步步紧逼。 如果不是这样,宋成德也不会急到想卖儿子,放下身段,急急地跑到餐厅去。 顾雪仪轻笑道:“那倒是便宜盛煦了,他接下来的工作展开,就更容易了。” 又是盛煦。 宴朝的表情顿了一秒,连嘴里都是酸的。 两人没有聊太久,因为各自手头还有别的事。 第二天,宴朝往医院去了。 宋家人看见他的时候,还愣了愣,没想到第一个来探望的,会是宴朝。 除了入狱的宋家媳妇,底下还有个胆小。 她望着宴朝高大的身影,感激涕零道:“没想到这样的时候,倒是宴总更有情有义……” 宴朝意味不明地轻笑了一下。 然后在宋家人的陪伴下,进入到了病房。 宋成德一看见宴朝,就气得绷紧了身体,偏偏他喉咙里插着管,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宴朝拉过椅子,慢条斯理地落了座。 他微微俯身,道:“还是有一些可惜的,没想到宋总这么快就不行了。我还在等着宋总睁眼仔细看看宋家是怎么垮的呢。” “呜……呜……”宋成德喉中发出了愤怒的气音。 “宋家不太行啊,宋总死了,后继就无人了。我来探望宋总,他们还忙不迭将我往门内迎呢。” 宋成德更愤怒了,他死死瞪着宴朝。 这段时间,他吃够了宴朝的苦头。 宴朝抬手轻拍了下宋成德的肩,这才压低了声音,凑近了说:“不过……宋总早一点死也好。要是晚一点,宋总就更难受了。” “你办寿宴那天。”宴朝的嗓音骤然冰冷:“第一眼扫在我太太身上的时候,我就想挖出你的眼珠子,把你剁成冰棍,种在水泥里了。” 宋成德瞳孔骤然放大。 宴朝直起腰,淡淡道:“宋总还不完这笔债了,剩下的,就其他的宋家人来慢慢还吧,到还完为止。” 其他宋家人讷讷问道:“宴总?我们欠您什么债?多少啊?宴总您得找宋景啊。现在做主的都是宋景啊……” 宋成德听着这帮人这么没骨气的话,气得两腿一蹬,心电图直接跳成直线。 病房里立刻乱了起来。 宴朝直起身,理了理领口,这才缓缓走了出去。有意思。一个郁筱筱,还真能把宋成德弄成这副模样。 宴朝的步履渐渐轻快。 他要去找顾雪仪了。 今天送什么好呢? 另一头。 江越坐在自己的办公室里,对着对面的记者指指点点:“你会不会采访?会不会问问题?” 记者满脸茫然:“我……哪里问得不对吗?那、那我撤回前面的问题?您要是不想回答的话……” 江越痛心疾首道:“你就不会问问我,我对顾雪仪女士有什么看法吗?” 记者:??? 我好端端的,为什么要问这种问题? 江靖在外面翻了个白眼,早就说了嘛,要请个娱记才行! 财经网的记者连八卦都不会八卦啊! 不听弟弟言,吃亏在眼前。 嘁。不买车哄不好他继续去做恋爱小智囊了! 第96章 镜头里。 财经网记者僵硬地问:“请问江总对顾雪仪女士有什么看法?” 江越挑眉:“哦,我最欣赏的女性就是顾雪仪女士。从我们第一次合作开始,我就很欣赏她了。当然,现在应该称呼顾总了。顾总的投资手腕从来不输给男人……” 紧跟着就是一大段的彩虹屁。 【草wtmxs,财经网记者:我承受了太多】 【明明不是娱乐记者,却要被迫承担起娱乐记者的责任,从来没感觉到一段采访如此难熬过2333】 【江总其实是顾女士的迷弟吧?彩虹屁比我还会!吹得有理有据令人信服!来吧,一起加入我们顾女士的个站吧!】 【?LS为什么不觉得是爱情?】 【……可能是因为江总气质比较憨厚?】 【憨、憨厚?_(:з」∠)_姐妹这不是真实的江总】 【回去后,记者会要求工伤赔偿吧hhh】 …… 他们口中提到的顾女士,这会儿却没有再去关心网络上的采访。 顾雪仪听见门铃声,就起身去打开了门。 盛煦和宴文姝大眼瞪小眼地站在门外。 很显然,两个小的是来蹭饭的,只不过不太凑巧,撞一块儿了。 “都进来吧。” 这要是宴家其他人站在这儿,盛煦一早把人撂外头了,别说进门了,他要能让人上楼,他盛煦两个字倒着写! 但这会儿…… 盛煦看了看宴文姝。 算了。 他总不能把人小姑娘扔了吧? 于是盛煦老老实实地进了门。 宴文姝倒是冲他翻了个大白眼。 和他们抢大嫂。 真是混蛋! 宴朝坐在宴氏大楼里,面无表情地看完了江越那段采访。 这时候,手边的座机突然响了。 宴朝拿起听筒:“喂。” “宋成德死了。” 宴朝淡淡一应声:“嗯。” 宋成德死得太快了。 宴朝挂下听筒,取了西装外套起身往外走。 陈于瑾和他撞了个正着,连忙出声问:“您这是要?” “去见顾雪仪。”宴朝的口吻却没了往日的轻快。 陈于瑾忍不住多看了一眼宴朝,却见男人眉尾压低,眸光冰冷阴沉。不过一转眼,宴朝就又恢复了正常的神色。仿佛刚才那一幕,只是旁人的错觉。 “宴总再见。”陈于瑾低声说。 宴朝大步走入了电梯。 因为宋成德突然身亡,宋氏股价动荡,宋景忙了个焦头烂额。 而盛煦坐下来没能吃两口饭,也匆匆被叫走了。 宴文姝也接了个电话,连声对那头安抚着:“你别哭,哎呀,你别哭啊……”“大嫂,我、我先走了。”宴文姝尴尬道。 顾雪仪倒是无所谓,反正做饭的不是她。 她轻点了一下头:“去吧。” 宴文姝匆匆赶到了卿卿画廊。 她在国内的几个朋友,连同卿卿画廊的老板,正围住了宋圆低声安慰。 宴文姝这才想起来,宋圆和宋家也有点关系,只不过关系比较疏远罢了。 宴文姝走过去坐下,这才看清宋圆哭得眼睛都肿了,满脸都挂着泪水,看着特别可怜。她连忙递了张纸过去。但她偏偏又没有劝人经验,只能说了一句:“你别哭了,其实也不会影响到你呀……” “怎么不会?”画廊老板皱眉说:“宋家如果垮了,她还怎么继续到国外深造?那笔钱她都出不起了。” 宴文姝说:“我可以赞助一点的。” “能赞助得了一辈子吗?”画廊老板摇头,轻叹道:“不行的。文姝,你怎么这么天真?” “是啊,至少得花三百万吧。”旁边一个女孩子说。 三百万,宴文姝是有的。 如果是顾雪仪需要,她肯定想也不想就给了,还可以再贴两百万。但是宋圆……虽然她和宋圆的关系不错,却也没有亲密到那样的地步。 宴文姝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宋家本来好好的……”宋圆喃喃道。 画廊老板跟着出声道:“要是当时你接手了国内的分社,现在就能帮上宋圆了吧。” 宴文姝有点生气:“我本来就不适合做这样的工作啊,我还得读书呢,我要考京大……” 画廊老板嘴角抽了抽:…… 其他人也懵了下:“你……还要考?” “嗯。” 宋圆低弱带着哭腔的声音又一次响起:“现在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宋家垮了,所有人自顾不暇……我怎么办?” 宴文姝叹了口气:“你需要什么?我能帮上的,一定帮你。” 宋圆突然死死地盯住了她:“我需要你啊。” 宴文姝疑惑地看了看她,下一秒就被人捂住了口鼻,按住了手臂,针尖扎入了进去。 宴文姝眼珠艰难地动了动,然后慢慢脱了力,闭上了眼。 快失去意识的时候,宴文姝听见宋圆冷冷抱怨了一声:“如果不是顾雪仪对红杏下了手,宋家怎么会落到今天的地步?” 宴文姝气急。 关我大嫂屁事! 是宋家自己做多了亏心事!垃圾! 宴文姝想破口大骂,但却骂不出声了。 宴文姝是带了保镖的,保镖却留在了画廊楼下。因为宴文姝常常到这里来见朋友,她迟迟没有下楼,也没有人起疑。 顾雪仪这头倒是又接到了宴文柏的电话。 “手续都已经办好了,我准备要动身去另一个地方了。”宴文柏沉声说完,又顿了好几秒,然后才吭哧吭哧地憋出来一句话:“……你之后记得看新闻。” “嗯?”顾雪仪虽然不太理解,但还是点头应了声:“好。” 等宴文柏挂完电话,宴朝就登门了。 宴朝面色已经恢复了平静,他绝口不提江越的采访。提了那才叫给情敌增加曝光呢。 宴朝只淡淡道:“宋成德死了。” 顾雪仪惊讶道:“这么快?这才扛过几天?” 宴朝自然不会说,兴许是他去探望了一趟,导致宋成德死得更快了。 他淡淡道:“死了不是正好?盛煦可以下手了。” 顾雪仪狐疑地看了看他,总觉得宴朝的口气有那么一点点的奇怪。像是有一点酸? 顾雪仪按下心底的猜测,倒是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宋成德死了,会引起一连串的连锁反应吧?” “嗯。”宴朝点了下头:“或许会做一些狗急跳墙的事。宋景还算有点底线,其他人却是没有的。所以……” 宴朝抬眸盯住了顾雪仪:“我特地来给你做保镖。”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但笑容没能维持到半分钟,就立刻消失了。就如同当初裴家垮掉的时候一样,他们在对她下手不成后,会立刻选择从其他宴家人身上下手…… “你知道宴文姝身边有一个朋友,也是宋家人吗?”也许是她想多了,但顾雪仪从来都宁愿想得多一些,而不是想得少一些。 宴朝挑了下眉。 他对宴家人的关心从来都很少,自然并不了解宴文姝的交友情况。 “我立刻让人去查。”宴朝顿了下:“如果是宋家血缘关系比较亲近的人,宴文姝应该不会笨到仍旧和对方相交吧?” 顾雪仪想了想宴文姝,别人说什么她信什么,傻傻小可爱的性子。 “还真说不准。” 顾雪仪立刻拨了个电话给卿卿画廊的老板。 之前因为在那里买过画,画廊老板特地留了名片给她。 那头响了好一会儿才被接起。 “……喂。” “我是顾雪仪。” “……哦,原来是您。您是有什么事吗?” “嗯,我想和你谈一下画廊的事。我想买下你的画廊……” 那头传来了什么被打翻的声音,背景安静得过了分。 对方吸了一口气,像是强忍着什么,笑了下说:“不好意思啊,我不打算出售画廊呢。” “我会找人和你谈的。”顾雪仪冷淡地说完就立刻挂断了电话。 她打完电话,宴朝那边也拿到资料了。 “是这个宋圆吗?” “嗯。” “她妈妈是宋成德长子的情妇,不过因为生的是一个女儿,宋成德这个儿子也远不如宋成德对待情人大方。宋圆就一直被养在外面。”宴朝顿了下,问:“人带走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多半是了。宴总再打个电话……” 宴朝会意,立刻联系了宴文姝身边的保镖。 “你们现在直接上楼找。”宴朝冷声道:“人应该已经跑了。” 保镖脸色大变,赶紧上了楼。 前后搜寻了几分钟:“……人跑了。” 顾雪仪打电话给了盛煦,然后飞快地进了卧室换衣服。等换了一身更好活动的黑色长袖长裤,才跟宴朝一块儿往楼下走。 宴文姝被绑架。 其实对于过去的宴朝来说,也只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小事。 婚生子和私生子哪里谈得上有感情呢? 但是……宴朝短暂地回忆了一下,除夕那天,所有人齐聚在茶几前,春节联欢晚会做背景音的时候……他还欠宴文姝一个红包皮。 宴朝和顾雪仪一块儿进入了电梯,面色微沉。 就算是宴家的私生子,也轮不到别人来搓圆捏扁。 盛煦接完电话之后也惊了。 “草,宋家疯了?这时候还敢绑人?” “总有人狗急跳墙。”顾雪仪淡淡道。 宋景现在一心都在女主角身上,之前宋成德在的时候,他是宋成德的重点培养对象。现在宋成德没了,难保其他人不生出争权的心思。要争权就得先保宋家,力抗宴家和江家。其中宴家对宋家的打压最大,……他们自然会最先选择从宴家入手来分化、阻挡。 盛煦一把拉开了车门:“行,走,我亲自带人去追。” “你知道往哪儿跑了吗?” 宴朝淡淡道:“我知道。” 顾雪仪疑惑地看向他。 “宴文姝手机里应该有定位。”宴朝说。 顾雪仪目光一动,立刻便明白了。 宴朝的心却往下沉了沉。 他并不想被顾雪仪看见他残忍又冷酷无情的一面。 “我来开。”宴朝说。 盛煦皱眉:“你行吗?” 宴朝淡淡道:“比你厉害。” “……”盛煦都快怀疑,宴朝是不是受刺激过大了。现在一开口,都带火药味儿了。 “行,那您开,我和我大嫂坐后……”盛煦话还没说完,就看见顾雪仪拉开副驾驶座的门,坐了进去。 草。 盛煦再想回主驾驶位,已经来不及了。 宴朝面容依旧温雅。 他扶住方向盘,一脚轰下了油门。 “交通管制申请了吗?” “草,申请了。”盛煦差点一头撞车框上。 宴朝把一辆越野开出了汹汹气势。 顾雪仪则单手托着宴朝的备用手机,上面打开着APP,能清晰看见宴文姝的移动方位。 不过很快信号就停滞不动了。 “手机被扔了。”顾雪仪说。 宴朝:“你切换2号。” 顾雪仪:? 顾雪仪试了试,就又有了信号。 顾雪仪抿了下唇:“宴总的后手倒是齐全的。” 反正已经被顾雪仪知道了,宴朝倒也顾不上形象了,他淡淡道:“我习惯将一切掌控在手里。……不管他们与我的关系如何,在外界人的眼中看来,他们都是宴家人。” 宴朝嘴上平静,手却是悄然抓紧了方向盘。 如果没有现在的顾雪仪突然出现在宴家。 宴家几个人……还是会牢牢被他握在掌中……毕竟他不喜欢有任何意外。 如果没有现在的顾雪仪……他也许会比宋家还要有野心,扑克牌之流的操作,在他这里,都只会成为基础操作。 顾雪仪习惯性地用利益交换去思考每一件事,而他过去,却比这还要变本加厉。 这些日子以来,他惯于在顾雪仪面前留出最好的模样,她做什么,他也就去契合她做什么,让她以为他仿佛也是个揣着热血,会同她一起在心中纳入家国的人。 现在好了,倒是被这么一个意外撕破了…… 宴朝将方向盘抓得更紧,没有再去看顾雪仪的脸色。他知道,在她心中,宴家几个小的,是比他更重要的。 车很快就一路开上了高速,开到了城郊。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盛煦敏锐地感觉到车厢内的气氛越来越冷凝,气压也越来越低,仿佛有什么重重压在了他身上。 盛煦忍不住暗自嘀咕。 倒也不必吧。 不就是我这个前夫的弟弟坐在这里吗?你宴总倒也不必如此受刺激吧? “这是什么地方?”顾雪仪突然出声问。 宴朝这才分了一点目光过去:“……看地图像是个村子。” “啊。”顾雪仪辨认地图的能力还不算特别好,因为华国的各市县实在太多了…… 宴朝拐下了高速,往着村子的方向行进。 窗户被拍得噼啪作响。 天上下起了雨夹雪。 另一头。 宋圆问:“我们现在就打电话吗?” 画廊老板冷声道:“那么急干什么?” “等失踪上一天一夜,他们才会着急。宴文姝对宴朝的作用其实不大,宴朝未必会为宴文姝让步。毕竟是宴家的私生女么。”旁边有人插声道。 “但顾雪仪会管的,宴文姝对她那么亲近,她们关系应该不错吧。最近宴朝又在重新追求顾雪仪……这不正好吗?一个套,两个人都会钻进来。” 宋圆闻言,却是脸色白了一下。 她当初也是真心拿宴文姝当朋友的,毕竟都是私生女啊,身世一致啊,她们正应该抱在一块儿取暖。 但后来宋圆就发现,宴文姝这个私生女却过着和她截然不同的生活。 宴朝虽然待她冷漠,但是从不会克扣宴文姝的钱。宴文姝很有钱,更因为顶着宴家的名头,随着宴朝手握的权势财富越壮大,宴文姝在国外就越受欢迎,还成了名媛圈里争相追捧的对象。 这也就算了。 宴文姝回国后,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居然开始听她大嫂的话了,她开始亲近婚生子那一方了…… 宋圆想到这里,心底就升起了一股怒气。 宴文姝卑躬屈膝,就能换来宴家的好生活,做名正言顺的宴家三小姐。 她呢? 她的家却被顾雪仪和宴家摧毁了! 宴文姝还不痛不痒地说什么,我赞助你一些钱啊…… 宋圆的脸色慢慢恢复了红润。 她笑着说:“嗯,还是晚一点打电话吧,下面我们可以做很多事嘛。” 他们的车开进了村子。 村口早就有人等着接应了,直接带着他们就进去了。 而这边前脚刚到。 后脚宴朝的车也到了。 盛煦一推车门,就扶着一棵大树哇哇吐了起来。 他怀疑宴朝是报复他。 顾雪仪倒是面色不改,只是面颊雪白得过了头。 宴朝用力抿了下唇,还是朝顾雪仪看了过去,问:“冷吗?” “还好。” 城市天气逐渐回暖,但是偏远一些的乡村却温度极低。 这会儿顾雪仪是有一点不太适应。 宴朝盯着她的面容仔仔细细看了会儿,最后还是脱下了外套,罩在了顾雪仪的身上。 顾雪仪愣了下,回头去看宴朝。 宴朝面上温和之色已经消失得干干净净了,他面上再不带一点笑容,连眸子都是深沉的。 这是顾雪仪从来没见过的宴朝。 不,倒也不是没见过。 宴朝在切了龙珍的时候,有一瞬就露出了这样的表情,但也只是一瞬。随即他就又浮现了淡淡笑容,仿佛那位绅士的宴先生。 顾雪仪倒并不怕宴朝的模样。 她拉了下身上的外套,裹得紧了点。 身上的确一下温暖了许多,顾雪仪这才没有再提还回去的话。 那边盛煦已经吐完了。 他慢吞吞地站直了身体,说:“咱们走吧。” “急什么?”顾雪仪淡淡道。 盛煦:“嗯?不急吗?” “你连他们为什么进村子都不知道,就往里闯,兵法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盛煦舔了下唇:“不是为了更好地藏匿吗?” 宴朝淡淡接口道:“那你知道,整个村子是否和他们一伙的吗?” 盛煦:…… 盛煦:“没可能吧。” 盛煦:“还真有这种可能?” 顾雪仪淡淡道:“昔日我父亲带兵,行过一处村落。那村子便是全民皆兵……若是一着不慎,恐怕就着了道。” 宴朝也道:“国内有些偏远的村子,也都是以村为单位进行制毒贩毒,拐卖人口……” 盛煦:“……草。” 他还是太年轻了。 “国外这样的也不少见。甚至有一些国家,大部分村落都是全民武装。……国内禁枪,他们不至于装备武器。但如果掉以轻心,也可能被制住,从主动变为被动。” 盛煦有点气闷。 大嫂懂就算了,宴朝也懂。 就他不懂。 “那我们怎么办?” “等天黑。”顾雪仪和宴朝几乎同时开了口。 然后两人对视了一眼。 宴朝却先一步挪开了目光。 顾雪仪怔了下。 宴朝突然变得怪怪的。 盛煦望着这一幕,却是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好气。 他恨不得现在打电话去租一个大哥来冒充盛老大,把宴朝气死得了。 “回车上,开远一点。”顾雪仪发话。 盛煦连忙说:“这次我来开,这次我来!” 不然宴朝开车,能把他搞死。 宴朝这次倒是没再说什么。 等上了车,顾雪仪犹豫一下,还是问:“你担心宴文姝?” 宴朝愣了下。 他自然不是担心宴文姝。 但他低低应了一声:“嗯。” 顾雪仪:“宴氏的保镖应该也快赶到了。” 如果不是宴朝车开得太快,后面也不至于甩开得太狠。 盛煦也回头说:“一会儿警车也要到了。” 宴朝淡淡应了声:“嗯。” 顾雪仪眨了下眼,突然想到了点什么。 她歪过头,压低了声音和宴朝淡淡道:“我们那时嫡子与庶子也是有分别的。我虽然待他们好,但也不会要求宴总也与他们亲近。婚生子与私生子,从身份层面上,本就是尴尬对立的。宴总过去那样谨慎,并算不得是小人之心。反而是省却了许多麻烦事……若是放纵他们任为,于家族,于他们自身,于宴总自己,才正是不负责任的行为。” 顾雪仪在宽慰他。 宴朝猛地攥紧了手指,哪里还有什么冷意。 顾雪仪以为在他在情绪低落? 宴朝心底砰砰砰炸开了一朵朵烟花。 但脸上却是分毫不显。 他转头看向顾雪仪,哑声道:“当真吗?” 顾雪仪迎上宴朝的目光。 他眸光微微颤动,面容分明是冷的,但目光却又像是撤去了刺的穿山甲,透出了一点柔软。 前头的盛煦看了一眼地图:“舞草!这里,这里叫小元村?” 盛煦猛地一拍方向盘:“哎呀我大哥就在小元村附近的山上修行啊!” 宴朝的表演就这么被打断了。 他扭头盯住了盛煦,再不掩饰目光森森。心底绽放的烟火也都一朵朵熄灭了。 一个在山上带发修行,奉行佛法的和尚。 他会生气吗? 宴朝捏紧了指骨。 啊,他好气啊。 第97章 盛煦掏出望远镜,对着小元村仔仔细细盯了三个小时,眼睛都盯到酸胀了。 盛煦脖颈僵硬地转过了头,语气迷惑:“没有啊……看了半天了,他们除了扛着锄头拎着背篓回家的,骑着小三轮拉货进出的,就没有别的了……他们看上去没有武器,也并不凶悍。” 他们的车停在了树丛里。 雨噼里啪啦下得更大了,敲打着车窗,有点吵。 顾雪仪忍不住问他:“你车里怎么会有这些东西……?” “哦,你说这些啊。”座椅上,摊开的箱子里有□□、望远镜、照明灯、打火机、指南针等等……俨然是野外求生的装备。 “我们家身份不同嘛,我以前上学的时候,和同学出门参加个活动,都容易遇上危险。就带了这些东西,以防意外了。” 顾雪仪轻笑一声:“倒是有备无患。” 宴朝这时候收起了手机。 顾雪仪立刻扭头问:“怎么样?” “车被砸了。” “怎么回事?”盛煦立刻皱起了眉。 “小元村山外的路段,到高速路段,有多处滑坡塌方。他们的车刚好被砸中。人没事。” 宴氏的保镖反应都很快。 盛煦眉头皱得更紧:“那完了,警车肯定也堵后头了。” 顾雪仪倒是依旧神色平静:“你把望远镜给我。” 盛煦连忙递了过去。 宴朝淡淡道:“他们追不追得上来,倒没关系。” “嗯?”盛煦看向他。 “今天雨夹雪,温度会飞速下降的。山村本来就比城市更冷。” “我们的体力会下降更快……”盛煦接口。 “嗯。” 盛煦轻叹一声:“早知道出门的时候该看一下天气。” “情况紧急。”顾雪仪说着,将望远镜交还给了盛煦:“宴总跟我下车。” “你们去哪儿?” “去村子。”宴朝说。 顾雪仪看了一眼宴朝。 她的确是这样想的。 陷入困境的时候,得果断做决定。 “你车里要是有雨衣,穿上去找找你大哥修行的那座山。”顾雪仪头也不回地说。 “有,有雨衣。”盛煦连忙从另一个箱子里翻了出来,那里面还放了帐篷和睡袋,“大嫂你拿着吧,我不穿。” 顾雪仪轻笑一声:“这时候还争抢什么?” 说着,她推开了车门,把身上属于宴朝的大衣外套往上拽了拽,正好将脑袋也遮在了里头。 盛煦:…… 是他没用,今天没穿大衣。 宴朝倒是勾了下唇角,不自觉地笑了。 顾雪仪大步走了下去,宴朝也紧跟其后。 盛煦望着他们的背影,虽然套上了雨衣,但也还是一点都开心不起来呢。 而顾雪仪走了两步,就顿了下。 她转过身:“宴总和我一起躲着吧。” 宴朝:“我不用。” 雨雪落下来,模糊了他的面容。 顾雪仪皱了下眉,伸手抓住了宴朝的手腕,将人往自己的方向拽了拽,分了一点大衣给他。 宴朝喉头一动。 心情仿佛坐上了过山车,霎地又从谷底冲向了顶峰。 宴朝一把揽住了顾雪仪,几乎将她整个都按入了怀中。 大衣也就顺势将两人包裹得更多一些了。虽然两人还有半边身子淋在雨里,但聊胜于无了。 他们走了一段被雨淋湿后,逐渐泥泞的路,才进入了村子的范围。村头还挂着一只红灯笼,风雨飘荡中荡来荡去。 盛煦在后面看着,忍不住道:“还挺恐怖的。” 二人很快走入了村子,迅速找到了第一户人家。 农村的房子都有独立的大院儿,大院儿是敞着的,连院子里的门都是开着的。 顾雪仪和宴朝一探头,就和屋内坐在看雨的人,视线撞了个正着。 那是个五十来岁的妇人,满头银丝,却很有精神。 用当地方言说了句什么。 “应该是在问我们是谁。”宴朝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她轻轻揭开了头上的大衣一角,面上冷淡的色彩褪去,转而变得眉眼柔和。 “路上塌方了,我们走不了了,能借个宿吗?”顾雪仪问。 妇人从屋里拿了把黑伞撑起,慢慢走了出来,端详了他们一下,才用别扭拗口的普通话问:“要住我家?” 顾雪仪点了下头。 她与宴朝却都没有急着提给酬劳的事。 到一个陌生地方,财不外露。 妇人说:“等等。” 然后撑着伞出去了。 没一会儿,隔壁出来了个更年轻些的女人,三十来岁。 女人的普通话标准了很多,问:“外面塌啦?” “嗯。”顾雪仪微微颔首。 “那你们住刘大妈家吧,她家就一个人,男人儿子都在外头打工。” 妇人在后面点头。 她就是女人口中的“刘大妈”。 “那得等政府来通路才行了。”女人叹着气说:“难怪呢,我说下午三子也带回来几个城里人……那时候雨就下大了。” 宴朝这才淡淡道:“我们怎么支付钱给您呢?” “哎呀哪里要钱啊?不要不要的。你们不就留一晚嘛。”刘大妈连声说。 女人倒是道:“给钱也好嘛,你一年靠土地里才挣几个钱喏。人家住你那里,你还要拿点吃的给他们的。” “我们身上没有现金。”宴朝顿了下说:“这样吧,趁着手机还有电,您带我们去找一下那几个城里人。我们用网络转账,从他们那里换一点现金。” 女人一口就答应了:“行喏。”“三子家就在那边,你把伞给他们……” 刘大妈把手里的伞递给了顾雪仪。 她没给宴朝。 这个男人长得太高大,虽然看上去很有礼貌,但总让她觉得怕。 顾雪仪接过来,说了声“谢谢”,然后就和女人往前走了,他们一边走一边聊了几句,知道了女人人称“红姐”。 “就这儿了。”红姐顿住脚步,说。 面前的房子明显修得更好,外面贴着白色瓷砖,房子一共砌了三层高,算是农村的小别墅了。 就连大门都是铁的,上面又用锁链拴了起来。 红姐拍了拍门:“三子!” 她在村子里应该是个泼辣角色,里面的人听见声音,立马就下楼了。 顾雪仪扭过身,往宴朝的怀里扎得更深了一些,免得一眼就被人看出来他们是谁。 宴朝也微微垂下了伞头,遮了遮面容,同时将顾雪仪抱得更紧了。 三子是个穿着紧身裤、豆豆鞋,留着奇怪发型的青年。 他疑惑地打量着顾雪仪和宴朝。 一对小夫妻啊。 “行,进来吧。”三子说。 两人这才进了门。 三子回头看了一眼,还有点嫉妒:“还挺如胶似漆哈!新婚哪?出来旅游让塌方给堵路上了?” 顾雪仪低低地应了声:“是啊。” 三子心说声音也还怪好听。 哪像他,现在了连个女朋友都没有。 不过做完手里的事儿,他就有钱去谈女朋友了…… “外面塌方了。”三子一边往里走一边说:“又有几个城里人到咱们村子里了,问你们借点现金,他们要到隔壁去借住……” “怎么回事?”“怎么又有人来?”“不是说不让人再进村子吗?” 三子也是气:“那能怎么办?外面都塌方了,不能让人待雨里啊。” 顾雪仪靠在宴朝怀里想说话,于是她抬起手指按了按宴朝的胸膛。 宴朝喉头动了一下,一把抓住了她的手指:“嗯?” “一会儿小心……” 宴朝低下头俯在她耳边道:“我知道。” 两个人甚至不需要仔细商量一会儿的战术。 两人性格太相像,都警惕性极高,敏感多疑,反应快。倒也不需要过分担心对方,就可以大方将背后交给对方互相配合。 他们跟在三子后面,这才跨过了门。 宋圆神色焦躁地道:“怎么会塌方?我们不会在这个地方留那么久吧?” “往好处想。”画廊老板安抚道。 宋圆抿了下唇,抬头往门边看去,这一看,宋圆就呆住了:“怎么……有点像是……顾雪仪和宴朝?” 画廊老板失笑:“怎么可能?我们上路的时候,顾雪仪才给我打个电话,说要买我的画廊。他们还不知道宴文姝失踪了……” 顾雪仪依稀听见了画廊老板的声音,只是隔得远,听不太真切。 她抬手轻敲了下宴朝的胸膛,几乎同一时间,宴朝也攥了下她的手指。 两人飞快地分开。 顾雪仪快步走向那头,飞起一个侧踢,画廊老板脸上的笑容还没消失,就倒了地。 一记重踢,更踢得他脑中嗡嗡作响。 与此同时。 宴朝挥动手中的伞,将三子整个人扣倒在了地。 “啊!干什么?”三子一声惊呼。 房间里一下就乱了起来。 宋圆这时候也看清了顾雪仪和宴朝,她本来就胆子小,吓得尖叫一声,赶紧躲在了沙发后。 怎么会这样? 宋圆满头大汗。 他们也才刚刚歇下没多久,顾雪仪和宴朝怎么就追上来了?他们还特地选了这样的天气,就是为了更好地避免被追踪……宴文姝身上的手机他们都扔掉了! 宋圆慌得要命,只能无力地喊:“你们还愣着干什么?” 画廊老板带的两个保镖闻声扑了上去。 顾雪仪抬手挡住了来势汹汹的拳头,反手扣住对方的手腕,一借力,整个人腾空而起,一脚踢在了对方的头部。 宴朝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就到了顾雪仪的身边,挡住了另一个保镖的攻势,将人从顾雪仪身旁带离,揪领子,打断腿,紧跟着揍翻在了地上。 三子踉跄着爬起来,连同画廊老板的妹妹,都望着这一幕呆住了。 顾雪仪一脚踩着保镖,回头看向宴朝:“……好像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他们做好了整个村子都犯罪的准备。 结果呢……一切顺利得如此丝滑。 连画廊老板带的保镖都不堪一击。 宴朝跟着失笑,神色一下温和了许多:“是啊。” 然后俯下身,揪住保镖的领子,一拳揍在了对方的脸上,紧跟着是一拳接一拳,拳拳到肉。将对方生生揍得失去了反抗能力。他才缓缓站起身:“好了,这样就更安全了。”他看向顾雪仪脚下那个:“需要我来代劳吗?” 那个保镖吓得魂都飞了。 他也不知道宴朝下手竟然这么狠,连忙哆嗦着说:“我自己,我自己来。我自己撞晕行吗?” 宴朝:“不行。” 顾雪仪倒不觉得宴朝下手太狠。 对待敌人,她也从来不手软的。就如同影视作品里一样,杀人不补刀,那就很容易被反杀。 顾雪仪松了力气:“那宴总来吧。” 宴朝微微笑了下,走过去,躬身揪住那人。 “嘭!” 三子生生吓尿了。 这两个人,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人啊! 他们才穷凶极恶啊! 画廊老板也吓坏了,他捂着头缓缓坐起来,眸光闪烁。 他知道宴朝有多厉害,顾雪仪的名声也隐约有所耳闻,到了这一步……画廊老板叹了口气:“我们也是被逼无奈的。” 嘴上这么说,他心底却是恨死了。 顾雪仪下腿太狠了。 现在他脑子里还嗡嗡作响,想吐。 顾雪仪淡淡道:“你们应该多带几个保镖。” 画廊老板脸上一阵青一阵白。他们和宴文姝关系维系了好几年,要绑走宴文姝自然不难。如果不是为了防止出意外,他们连两个保镖都不会带。毕竟带的人越多,越容易出纰漏。 谁能想到他们后脚就跟来了呢? 三子害怕得下巴都抖了,说话也磕绊:“你们……你们是谁?” 宴朝缓缓站直,一边擦手,一边淡淡道:“我们是来找家中妹妹的。” 三子失声道:“就楼上那个?” 顾雪仪则绕到了沙发后:“宋小姐,要我请你出来吗?” 宋圆脸色发白,动都不敢动。 顾雪仪倒也不客气,伸手就将宋圆拎住,从沙发后拖了出来。 画廊老板的妹妹惊恐地望着他和宴朝,反倒有种他们俩才是恐怖分子的感觉。 “我先问你,宴文姝还好吗?”顾雪仪低声问。 宋圆怕得要死,但她恨死顾雪仪了,这会儿也不想轻易示弱,就含糊道:“在楼上,你自己去看。” 顾雪仪蹲下身,说:“我的意思是,她如果受到了一点伤害,现在我就在宋小姐身上补回来。比如说她断了一根手指,宋小姐就得断两根。” 宋圆惊恐地瞪大了眼,憋了半天,憋出来:“法制社会。” 顾雪仪冷声道:“那你还敢绑人?绑的还是你的好朋友。” 宋圆忍不住嗤道:“她哪里算是我的好朋友?” 顾雪仪掐住了她的下巴,冷声道:“既然你不把她当朋友,就应当早早告诉她。利用一个小姑娘算什么本事?你以为宋家就能东山再起了?不会。宋家会死得更惨。” 宋圆被她的气势压得本能地哆嗦了一下。 宴朝这时候才插声道:“我看着他们,你上楼吧。” 顾雪仪应了声:“好。” 顾雪仪径直往楼上走。 宴朝拽过了一把椅子坐下,又捡起了地上那把伞,收拢。 黑色的长柄伞杵在他的手中,仿佛化作了一件利器。在场谁也不敢动了,只有女人低低哭泣的声音。 顾雪仪在二楼一间房里找到了宴文姝。 宴文姝躺在上面睡得正熟,估计是被打了什么药。顾雪仪掐了下她的耳朵,没醒。又探了探呼吸,大致检查了一下她身上是否有其它伤痕。 没有……都没有。 他们来得太快,这帮人完全没来得及做什么。 顾雪仪也就不再掐她了,留她继续睡下去,等她自然醒来。 顾雪仪缓缓走下楼。 宴朝已经让三子将他们绑起来了,并且收走了他们身上所有的通讯工具。 三子怕宴朝怕得要死,只能照做。 “今晚休息在这里?”宴朝问。 “嗯。”顾雪仪给盛煦打了个电话,盛煦立马颠颠地就来了。 顾雪仪指了下三子:“你换身衣服,去告诉刘大妈,今晚我们借住在你这里。” 三子满头大汗地答应了。 等弄完这些,顾雪仪却觉得不太舒服了。 她皱了下眉,本能抬手按了下腹部。 宴朝走上前,低声问:“怎么了?” 门窗大开着,一股冷风骤然灌了进来。顾雪仪本能地打了个哆嗦,觉得从头到脚都透着冷意,尤其是腹部。 顾雪仪这会儿也慢吞吞地反应过来了。 她眸光闪了闪,头一次在宴朝面前有点不好意思开口。 宴朝回身捡起掉在地上的大衣,将顾雪仪整个裹在了里面,低声又问:“哪里不舒服?” 他是觉得她今天的肤色白得过了头。 这会儿大衣拢上身,顾雪仪也还是感觉不到暖意了。 她舔了下唇,才发觉到唇也干了。 顾雪仪这才抬手勾了勾宴朝的脖子,示意他凑近点。 然后紧挨在他的耳边说:“……姨妈来了。” 宴朝怔了下,倒是面色如常。 他突然一伸手,将顾雪仪整个抱了起来。 “去布置一个房间出来?”宴朝指挥三子。 三子于是又噔噔噔上楼去布置房间,把他弹的新棉花被,准备留着用来娶媳妇的,都给铺床上了。 然后又是红色的新床单。 宴朝扫了一眼:“……客房还有这样的东西?” 三子心说农村还分什么客房主卧啊?他连忙讨好地笑着道:“这是我这儿最好最干净的被子了。本来打算以后结婚才用的。” 听到结婚两个字,宴朝的目光动了下。 “嗯。”宴朝应声。 三子盯着他的表情看了看,却也实在看不出宴朝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只好讪讪走了。 宴朝正要将顾雪仪放上床。 顾雪仪皱起眉:“脏。” 宴朝拿走了大衣。 顾雪仪皱着眉:“还是脏。” 顾雪仪抬手解开了纽扣:“你帮我把外套脱下来。” 宴朝:“……嗯。” 他飞快地脱去了顾雪仪的外套、长裤,然后才将人放入了被窝里。 顾雪仪还是拧着眉:“不行,得垫着点儿东西。” 不然她想到血会染到床单,就整个人都受不了了。仿佛强迫症发作一样。 宴朝脱下了身上的毛衣,给顾雪仪垫在了身下:“这样好了吗?” 男人身上转眼就只剩下一件薄薄的衬衣了,外面还在刮风,风吹得窗户呼啦啦作响。 顾雪仪看向宴朝,几乎能透过衬衣,看见底下隐约的肌肉线条。 很显然,衬衫太薄了。 “你不冷吗?”顾雪仪问。 这会儿她都觉得自己有点像是那种无理取闹的娇滴滴的小姑娘了。 真奇怪。 我怎么会这样呢? 宴朝这才捡起大衣穿上:“这样就不冷了。” 顾雪仪自然不信。 降温降得厉害,又是在山村,怎么可能会不冷? 宴朝随手拖过一把椅子坐下,拿出了手机。 顾雪仪见状,也就闭上了嘴。 他应该还有事要处理。 顾雪仪闭上眼,多少有点难受。 不过她一向很能忍,这倒也不算什么了……顾雪仪心想。 而宴朝却是在搜索框里输入。 “女性来月经怎么办” 奈何乡村,又受到雨雪天气的影响,信号实在不太好,网络抽了半天,才转出来了网页。 宴朝匆匆一扫,记在心头,起身说:“我先下个楼。” 顾雪仪:“唔。” 估计是受了凉。 顾雪仪难受地拧着眉,连多余答应的力气都没了。大概都在刚才揍人的时候用光了。 宴朝下楼后,走到了画廊老板的面前:“有现金吗?” 他们这才想起来,三子带人来的时候,说的就是来借现金的。但那多半是借口……怎么现在还真的要现金? 宴朝有些不耐。 他其实很少会有这样的情绪。 但这会儿却皱起了眉,眸光也变冷了:“没有现金吗?” 画廊老板打了个哆嗦:“有,我有。” 然后匆匆让三子翻了包递给宴朝。 宴朝看也没看钱,顺手揣在兜里,拿起伞就走了出去。 “不是说是有钱人吗?”三子喃喃道:“咋还反过来抢咱们呢?” 画廊老板欲哭无泪,心说我也想知道啊。 宴朝怎么还这样呢? 宴朝撑着伞走在雨里,因为动作幅度过大,溅起了不少雨水,没一会儿裤腿就湿透了。 他重新走回到了刘大妈的门外:“有红糖水吗?” 刘大妈探头看出来,才发现那个好看,又衣冠楚楚,打扮得特别像是电视明星的男人,正站在那里,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水打湿了。 第98章 宴文柏的电话打过来的时候,顾雪仪还仰躺在被窝里。 宴文柏那头呼呼吹着大风。 顾雪仪这头也噼里啪啦地敲着窗户。 “大嫂,你在哪里?”宴文柏在那头怔了下。 顾雪仪没有和他说宴文姝被带走的事,只淡淡道:“在城郊的一个乡村。” 宴文柏结巴了:“约、约会?” “你在哪里?”顾雪仪问。 “我在机场。”宴文柏沉默了一下,沉闷的声音难掩失落:“我要去国外……也许待一年,也许是两年吧。” “嗯?” “学校的手续都办好了。”宴文柏说完,还不着痕迹地告了个状:“大哥说你没空来看我,所以我给你打一个电话。” 顾雪仪皱了下眉,心底对画廊老板和宋圆更有不满。 如果没有这出意外,她应该能去机场见宴文柏一面,到底还是有一两分情谊在的。 “是到哪个国家?”顾雪仪问。 “是去驻X国大使馆。”宴文柏顿了下:“我去做一个随员。”他背景出身优越,长相气质也都不普通。作为随员跟从。一般人只会将他当做来混资历镀金的二代。这也正是上面推荐他跟随的原因。 顾雪仪抿了下唇:“我没记错的话,X国好像有些动乱。” “是。”不过宴文柏倒不怕这些,他反倒更激起了动力。 顾雪仪沉默几秒,没有劝他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过去的顾家,从来都是敢于人先,不惧危险艰难。她性子里也刻入了这样的特点。她又怎么会去劝宴文柏不去呢? “万事小心。”顾雪仪沉声道:“如果遇见无法解决的事……” 宴文柏那张显得冷漠又桀骜的脸,这才多了一丝笑意,他低声说:“我知道。有些事解决不了,就要及时找家长。” “嗯。”顾雪仪也轻轻笑了下:“一路顺风。” 宴文柏喉头顿了顿,还是忍不住说:“谢谢大嫂。”然后似乎是怕顾雪仪纠正他的称呼,匆匆就挂断了电话。 这边前脚挂了电话。 那边宴朝就进来了。 男人挟着一身的湿气,发丝都被打湿了。手中却稳稳当当地托着一只碗,碗身上还印着一只大公鸡,不像是这个时代下的产物。另一只手则拎着一个袋子。 “你去哪儿了?不是有伞吗?怎么还弄湿了头发?”顾雪仪疑惑道。 “去找了刚才那位刘大妈和红姐。”宴朝将手中的袋子递给顾雪仪:“你先用这个。红姐给的。” 顾雪仪拆开一看。 写着“七度空间”。 虽然顾雪仪不了解这个品牌,但也认出来了这是卫生巾。 她松了口气,立刻就掀开被子,慢吞吞地起了身。那种黏腻的濡湿感紧紧贴着她。顾雪仪顿了下,忍不住问:“是不是弄脏了?” “嗯,没关系。明天洗了就好。” “嗯。” 顾雪仪眉头还是皱着的,但是也没办法了。 她匆匆进卫生间换好了,然后才走了出来。 光是这么一个来回,就差不多耗光她的力气了。 宴朝单手扶着她,稳稳当当地扶着她回到了床上,然后才将另一只手中的碗递向了他:“红糖水,有点烫,慢慢喝。” 顾雪仪也的确想喝点热的,立刻就坐直了,伸手就要去接碗。 宴朝却没给她,说:“我端着,碗身不隔热,烫。” 顾雪仪低头去看他的手。 宴朝的指腹间已经起了浅浅一层红。 “你不会觉得烫吗?”顾雪仪掰了下他的手指。 顾雪仪的肤色雪白,连手也是冰凉的。宴朝抬起另一只手,反攥住了她的手指,轻轻摩挲了一下她的手指,道:“我的手上有茧,对热度自然没那么敏感。” 顾雪仪掰开他的手指,这才仔细看了一眼。 正如宴朝所说,他的指节乍看生得很好看,细看却会发现指腹、虎口、掌心都有不同程度的茧。 宴朝收了下手:“都是茧,不好看。” 顾雪仪倒是觉得有几分亲近。 顾家人哪个手上没有茧呢? 日日习武,手上的茧反倒成了顾家功勋的见证。 顾雪仪忍不住问:“宴总过去除了练枪法,还会练别的吗?” “嗯。国内禁枪。如果遇见危险,当然只有用别的办法。”宴朝说着,将碗送到顾雪仪唇边:“先喝一口再说话,小心烫。” 顾雪仪凑近了碗,热气熏脸,顾雪仪不自觉地眯了下眼,有点不舒服。 “感觉还是烫的。”顾雪仪皱眉说。 宴朝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点抱怨味道,忍不住轻轻笑了下。 便将之当做撒娇好了。 宴朝低笑着道:“那我替你试一试?” 顾雪仪:“嗯。” 顾雪仪又问:“所以还练什么?” 她怎么对这个万分好奇? 想到先前,她知道他的身手不错,第一反应也是要和他切磋。 她果然是出身将门吧? 宴朝好笑地答道:“我练过拳。” “难怪指骨上也有点茧。”顾雪仪道。 “还用过九节鞭、刀……”说到这里,宴朝先低头喝了一口:“不是很烫了,就一点点。你慢点喝。” 顾雪仪应了声,这才低头喝了一口。 等那口红糖水混着姜味儿下了肚,寒气被驱散了不少。顾雪仪这时候也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她方才的口吻真有点娇气了,好像真拿宴朝当大丫鬟使唤了。不,比使唤大丫鬟还要过分些。 顾雪仪正发怔的时候,宴朝的声音就又响了起来:“你会什么?” 顾雪仪道:“鞭子,弓箭,马术。” “难怪你打枪的准头那么好。”宴朝道。 顾雪仪轻挑了下眉:“我原先投壶也是很厉害的。” “嗯。”宴朝应声,低声道:“再喝一口。” 顾雪仪就又低头喝了口,才接着道:“原先还有与我们家中交好的姑娘,可惜我不是男子。” 宴朝心道。 幸而不是男子,不然他该上哪儿去娶妻? 宴朝淡淡笑了下,说:“厉害的人,岂有男女之分?” 顾雪仪点头:“我父亲也这样说。” 宴朝连忙捧了一句:“他老人家高见。” 顾雪仪歪头盯住他,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宴朝真的有意思极了。 “你把剩下的喝掉,我再下楼去做吃的。”宴朝将她轻笑的模样纳入眼底,只觉得窗外的雨雪都消失不见了,转而是心底相继盛开了无数的鲜花。 顾雪仪点了头,就着碗喝光了。 宴朝起身往下走。 顾雪仪实在忍不住心底的好奇,叫住了他:“宴总不会觉得累吗?” “嗯?”宴朝顿住脚步,转头看她。 “其实宴总可以喜欢别的人,以宴总的身家地位、容貌才智,也不必做到这样的地步。” 顾雪仪再不通情爱,却也知晓宴朝为她做了什么。 顾雪仪又重复了一遍那个问题:“宴总不会觉得累吗?” 宴朝没有急急地表明心意。 他淡淡反问:“如果让你放下心中的家国,不再去理会家族子弟是否成才,是否走上了正道,遇见国家危难也充当没看见。只盯着自己手里的权势与资本,只管揽权、赚钱。你愿意吗?” 顾雪仪的眉头越拧越紧:“自然是不愿意的。” “你将宴文嘉几人带上正道,粉碎红杏,与我一同击杀扑克牌……如今又投资了许多与国家建设息息相关的企业、项目,你会觉得累吗?”宴朝又反问。 “不会。”顾雪仪道。 这些事早已刻入她的骨子里,于她来说就如吃饭喝水一样,不仅不会觉得累,还会从中获得快乐。 宴朝盯着她,道:“家国于你,就是你之于我。”他问:“我又怎么会觉得累呢?” 顾雪仪怔住了。 她心底只装得下那些东西,她自然明白那些东西对于自己来说的意义。 那么交换一下,她对于宴朝来说……就像是那些东西一样吗? 顾雪仪轻轻眨了下眼,再看向门边,宴朝已经下楼去了。 宴朝走后,顾雪仪独自躺在那里,没一会儿就又感觉到冷了。 女人在这上面实在避免不了受罪。 稍微一着凉,就容易引起腹痛、四肢酸软,甚至还会伴随情绪低落……过往,顾雪仪都是待在家中养尊处优,熬上一日也就过去了。但这回却严重了太多…… 宴朝打发三子去地里挖了菜,然后用家里剩下的一点猪肉,做了简单的菜。 三子浑身狼狈地蹲坐在客厅里,望着厨房的方向,忍不住咋舌:“这真是个有钱人啊?” 画廊老板目光闪烁,咬着牙说:“真是。现在国内就他最有钱了。” “首、首富?”三子瞠目结舌。 画廊老板又是嫉妒又是畏惧地道:“哪里单单是首富两个字就能概括的?”他顿了下,看向了一边的宋圆:“当初你们是赌对了的。” 宴朝掉过头来追求顾雪仪,还真是真心实意的! 不仅真心实意,都差不多放下一切身段了! 顾雪仪作为一道枢纽,将整个宴家牢牢连接在了一起。绑架宴文姝,自然就会引得宴家跟着动起来。这步棋的设想是没错的。 可错就错在…… 他们还是太低估了宴朝的手段。 哪怕是他根本看不上眼的私生子弟妹,他也牢牢掌握在手中。背着保镖把人绑走,再扔了手机,拆去身上所有可能有定位的东西……都他妈没用! 画廊老板心里越想越气不过。 他就想不明白! 宴朝究竟把定位安插在哪里的? 怎么就说追就追过来了? 这也就算了,他和顾雪仪两个人都他妈能打!他们俩以为自己是雌雄双煞吗? 画廊老板正腹诽的时候,厨房门开了。 宴朝端着菜出来了。 香气一下钻进了他们的鼻间。 他们是真的饿了…… 从他们绑架宴文姝开始,就一直没吃上一口食物,他们正要吩咐三子去弄吃的,宴朝和顾雪仪就进来了,艹! 几个人这会儿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宴朝端着菜上了楼。 顾雪仪也饿了。 但又饿又难受,难受得食欲也跟着下降了。 她扫了一眼菜色,就不自觉地皱起了眉。 “先将就着吃一点。”宴朝说。 顾雪仪抿了下唇,拿起了筷子,但还是觉得不舒服,她忍不住说:“难受。” “哪里难受?”宴朝也跟着皱起了眉,眼底甚至还透出了一点焦虑之色。 顾雪仪皱着眉打了个比喻:“就像是有人放一坨冰在我的腹中。” “你先吃。我给你揉揉?” 顾雪仪没应声。 她把难受说出口,就觉得舒服点了。 顾雪仪这才就着一张小桌板,低头慢慢吃了一点。 宴朝也跟着匆匆吃了一些食物,尽量节约了时间。 顾雪仪很快就放下了筷子,问:“没有暖宝宝吗?” “三子说村子里没有小卖部。” “那热水袋?电热毯?”她虽然来这个世界的时间不长,但这些东西却都掌握清楚了。 “都没有。”宴朝说。 三子一个大男人独居,压根就不讲究。 屋子里也就只有一个火炉,但火炉又不能抱上床。 “我去拿个火炉放在房间里。”宴朝说着就下了楼。 顾雪仪想叫他,没能叫住。 宴朝身上的衬衣已经被汗水打湿了一些了。 顾雪仪还真没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时候。 没多久,宴朝提着火炉回来了。 但这东西要温暖整个屋子,要花的时间是比较久的。 顾雪仪躺回去,还是觉得烦且难受。 她抬眸看向宴朝:“麻烦宴总。” 宴朝起身拉上了窗帘,挡住了外面昏暗的光,也挡住了外面的雨雪。只留出了半扇通风。 他重新回到顾雪仪床边坐下,揭开一开被角,手隔着一层薄薄的衣衫,慢慢揉起了顾雪仪的腹部。 感觉挺奇怪的。 但顾雪仪还是忍不住说:“宴总再用力一点。” “……”宴朝动作一滞,喉头动了动,低声应道:“嗯。” 顾雪仪这才觉得舒服点了。 那种冰凉又坠痛且酸胀的感觉,好像慢慢被按得散去了一些。 因为喝了热水,又吃了食物,补充了体力。顾雪仪的四肢也渐渐开始回暖了。 “好点了吗?”宴朝低声问。 “嗯……” 宴朝松了点力道。 顾雪仪皱了下眉:“宴总再辛苦一下……” 宴朝轻笑一声:“好。” 他今天心甘情愿做个永动机工具人。 随着四肢回暖,顾雪仪不自觉地将自己裹得更紧了,她抬眸看向宴朝,问:“宴总冷吗?” 宴朝道:“还好。” 他不仅不冷。 他还燥热得厉害。 顾雪仪却不大相信。 她都冷成这样了。 宴朝今天又淋雨,又把外套给她,连毛衣都给她了…… 顾雪仪轻声问:“宴总也睡下吧?” 宴朝目光动了动。 他怕她生气,又或者后悔。虽然他也知道,顾雪仪的性格,做了决定又怎么会后悔? 顾雪仪喜欢公平交换。 除却那些她看不上的人,她会花心思让对方吃亏吃瘪外,别人和她来往,她都不会占便宜。 她从来不占宴朝的便宜。 除了这点外,……顾雪仪也的确不希望宴朝被冻病。也不止……顾雪仪脑中还回旋着宴朝刚才的那段话,心情跟着有了起伏。 顾雪仪突然在被窝里按住了宴朝的手背。 男人的指节修长有力,但这会儿却被她按得动弹不得。 “我不想动,宴总自己上来吧。”顾雪仪说。 宴朝努力地压制着翻涌的情绪,低低地吸了口气,他笑着说:“好,我给顾总暖床。” 然后他才收回手,脱去了外套,揭开被子躺了进去。 宴朝浑身肌肉紧绷,小心翼翼地托住了顾雪仪的腰,将她往自己的方向带了带。 这和在游轮上的时候同床共枕完全不同。 那时候是他小心翼翼又隐秘的接近。 这回却是光明正大…… 宴朝没有再问顾雪仪,他反攥了一下顾雪仪的手,然后才又继续按揉着她的腰腹。 火炉终于升了温。 室内渐渐温暖。 顾雪仪几乎是靠在了宴朝的身上。 有点硬。 顾雪仪抬手按了下他胸腹的肌肉。 宴朝的呼吸滞了滞,轻轻掀起了那层薄薄的衣物,手掌贴在了顾雪仪的肌肤上。 顾雪仪本能地战栗了一下,有点烫,有点怪异的舒服。 宴朝轻轻揉了起来,却不再像是刚才那样的力度与揉法,动作渐渐变得隐晦温柔…… 顾雪仪舔了下唇。 脑中因为酒醒后变得模糊的那段记忆,一下又被勾了出来,并且变得格外鲜明。 顾雪仪轻轻呼了一口气。 连呼出来的气息似乎都是灼热的。 顾雪仪低低地叫了一声:“宴朝。” 宴朝低下头,目光灼灼地盯住她。 周围有一股淡淡的血气,环境并不算多美好。可他们仿佛在顷刻间,又回到了那个狭小的电梯与门的空间里,周围缺乏光亮,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和心跳声。 也许是因为注意力转移了。 顾雪仪反而没那么难受了。 那次疯狂的滋味儿,渐渐又涌了上来…… 顾雪仪艰难地挪动了一下,微微侧过身,抬起手勾住宴朝的脖颈。 宴朝的手也从她的腰腹处滑开,顺势按住了她的腰背。 顾雪仪轻声说:“……宴总这样体贴周到。” 嗯? 宴朝定定地看着她,整个人如同在弦上待发的箭。 “那我就包养宴总吧。”顾雪仪说道。 宴朝哪能想到还有这种好事? 脑子里腾地就点燃了大火,紧绷的肌肉霎地被注入了无数的力量。 宴朝扣住她的腰,低头吻住了顾雪仪的唇。 “我不会让顾总失望的。” 宴朝摩挲着她的腰窝。 顾雪仪也轻舔了下他的唇,然后解开了男人的衬衣,轻轻勾勒过了他的肌肉线条。 底下仿佛蕴含着强大的力量等待迸发。 宴朝清隽淡然的面容,染上了别样的色彩。 他低低地叫了声:“太太……” 盛煦穿着雨衣,淋着雨雪,艰难地找到了三子的家,但是拍了半天门,又没有人来给他开门。 他摸出手机给顾雪仪打电话。 没人接。 给宴朝打电话。 还是没人接。 盛煦只能大声喊:“有人吗?有人开门吗?” 三子听见了声音,但他哪里敢去开门啊? 万一又进来个穷凶极恶的怎么办? 半天都没有人回应盛煦,盛煦无奈,只能老老实实地在门外等起来。他也不知道等了多久,反正就是又累又饿吧,终于,他看见宴朝撑着伞走出来了。 盛煦眯眼看了下。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宴朝身上的衬衣有点皱,不是,好像连裤子也有点皱。 宴朝打开门,问:“找到你大哥了?” 盛煦说:“我还没去,明天雨停了去,不然我怕我坠崖了。宴总……你刚才在做什么?” “忙。”宴朝说完,心说,那可真是太好了。倒也不必找到你大哥了。 盛煦进了门,连忙说:“我饿了。这儿有食物吗?” 宴朝淡淡道:“我做了吃的。” 盛煦看向宴朝,不知道为什么,他还觉得这位平日里皮笑肉不笑的颇有心机的宴总,今天明明没有挂着笑意,但浑身却都好像透着股开心劲儿。 有什么可开心的? 盛煦问:“吃的在哪里?” 宴朝指了指厨房。 盛煦扫了一眼一地被绑住的人,轻笑道:“真惨啊……” 然后才进了厨房。 等进了厨房,盛煦打开锅盖,才见到了吃的……不,准确来说,叫吃剩下的。 盛煦指着残羹冷炙:“这就是我的饭啊?” “嗯。”宴朝应完声就上楼了。 他得去洗顾雪仪弄脏的衣物,不然她又会皱眉的。 盛煦对着一口锅,瞪大了眼。 ……草,他才惨! 宴朝洗完后就晾了起来。 然后转身又回到了室内。 顾雪仪懒洋洋地掀了掀眼皮,就又眯上了。 他们并没有做到最后。 毕竟这里环境不太合适,顾雪仪的身体也不太合适。 不过宴朝还是忍不住勾起了嘴角。 他看向印满喜字的被子……的确是许多的喜。 行吧。倒是可以给那个三子一条生路……宴朝眸光一动,脑中已经开始勾勒怎么求婚,又去哪里度蜜月了……至于盛家大哥,要不还是暗杀了吧? 另一头。 宴文嘉和宴文宏还在大眼瞪小眼,迷惑家里怎么突然又少了人。 难道大哥大嫂又带宴文柏开小课去了? 第99章 宴朝做得远比大丫鬟还要周到。 顾雪仪隐隐约约从中咂摸出了一点,和家人、丫鬟婆子们照顾她时全然不同的滋味儿。 难怪有人总想要谈恋爱。 顾雪仪缓缓掀开被子坐起身,正好这时候宴朝推门走了进来,手里端着一只小碗,碗里装着蛋羹。 顾雪仪看了一眼,连忙起了身往卫生间走。 这间卧室大概是精心装修过的,还配备了卫生间。 顾雪仪的裤子因为沾染血迹,被宴朝拿去洗了,这会儿就只有上身还穿得整整齐齐,腰间还围着宴朝的毛衣。 但毛衣纵使再宽大也无法完全围住,底下笔直的双腿一览无遗。 宴朝喉头有些发痒,低声问:“冷吗?” 顾雪仪指了指火炉:“还好,这样不冷,我很快就出来。” 宴朝这才按下了心底的蠢蠢欲动,应了声:“嗯。” 顾雪仪的动作的确很快,她刷了牙洗了脸,然后才接过了宴朝手中的蛋羹。 宴朝却抓得牢牢的,没有松。 顾雪仪疑惑地盯着他。 宴朝说:“我喂你。” “不用了。”顾雪仪说。她早就发现了,从她来到这具身体里以后,这具身体慢慢就越来越契合她的灵魂了。也就是说,这具身体也慢慢变得强悍了。宴朝对她的照顾很仔细,她这么休息了一晚,已经好得差不多了。 宴朝无奈一笑:“这是我应该做的。” “嗯?” 宴朝其实也才刚打通了情爱之道的任督二脉,但他自觉开窍更早,又没少花功夫研究,应该还是比顾雪仪会一点的。 于是宴朝说:“情侣,不,就算只是金主和被包养的之间,也应该是要有亲密互动,才能增进感情的。” 顾雪仪素来善于学习,这会儿也一样,也就认认真真听了起来。 两个菜鸡,一个敢教,一个敢学。 顾雪仪回忆了一下昨天喂糖水的经历,感觉倒也不算太坏,于是她倚靠在了床头,微微张开嘴:“来吧,喂吧。” 宴朝盯着她的唇看了看。绯红色的唇间,露出一点雪白的贝齿。不像是在等人喂蛋羹,倒更像是在索吻。 宴朝也不再压抑心绪,俯身亲了下顾雪仪的唇。 因为刚刷完牙,还带着一点水意,还有一点牙膏的薄荷香气。 宴朝一吻下去就有点收不住了,恨不得将人按在怀中,再狠狠吻上一会儿。 顾雪仪没有动,先让他亲了。 宴朝没有察觉到她的抵触,自然就仿佛获得了通行证一样,他放下了蛋羹,一手搂住了顾雪仪的腰,几乎将她整个裹到怀中,免得她受凉。然后才吻得更用力了些。 “……好了。”宴朝睁眼说瞎话:“喂食前接吻,也是增进感情的方式。” 顾雪仪缓缓眨了下眼,有种胸口跟着变得柔软了起来,好像注入了一汪秋水似的感觉。 那又是另一种完全不同的滋味儿。 顾雪仪问:“是吗?” 没等宴朝应声,她就反勾住了宴朝的腰背,借力凑近去,也亲了下宴朝的唇:“这样吗?” 宴朝的心跳立马就提了速,后脑处都突突地跳。 顾雪仪不是扭捏的性子。 她敢于尝试。 所以她的每一个惊喜都来得这么猝不及防,惊喜又巨大得足够撼动他的所有心神。 宴朝哑声道:“是。” 顾雪仪认真地吻了吻他的唇。 男人的唇形很好看,微微温热,嘴里是相同的薄荷味儿。 她的手也探入了宴朝薄薄的衬衫下,轻轻摩挲过了他的背脊。 宴朝的呼吸一重,将顾雪仪整个扣倒在了床上。 变被动为主动。 而顾雪仪也丝毫不相让。 二人的吻渐渐又变得激烈了起来,顾雪仪的腿也跟着盘到了他的腰上。 “宴总!宴总你人呢?”盛煦上了楼,挨个敲门,很快就敲到了他们这扇门:“宴总你不会又去勾引我大嫂了吧?” 顾雪仪这才轻踹了宴朝一脚。 两人分开了一些。 顾雪仪低声道:“去给盛煦开门。” 宴朝额头的青筋跳了跳,还是低低道:“嗯。” 他松开了顾雪仪,又理了理她的上衣,扯过大红棉被给她盖好,这才走了过去,打开门。 盛煦眯眼盯着宴朝瞧了瞧。 两人都从彼此的眼里望见了冷意。 “大嫂!”盛煦叫了一声。 “大清早的来打搅我做什么?”顾雪仪懒洋洋地倚在床头,淡淡道。 盛煦最怕她这样的口气,当下气势就矮了一头,低声说:“我想来看看你,是宴总说你昨天不太舒服的。” “嗯,现在舒服多了。”顾雪仪问:“你吃早餐了吗?” “还没,打算去煮两个鸡蛋,大嫂你要吗?”盛煦连忙问。 “自己留着吃吧。”顾雪仪说。 盛煦一听话音,就知道宴朝肯定先一步献殷勤了。 盛煦心头哽得要死,但他真不敢打搅顾雪仪,只好乖乖地转头下楼去了。行吧,我自己吃蛋去吧,吃三个! 宴朝立马就关上了门。 盛煦:…… 狐狸精! 这要是搁在过去,宴朝这样的人,那肯定就是心机深沉的亡国妖妃! 盛煦在心底翻了个白眼。 顾雪仪舔了下唇,说:“饿了。” 宴朝这才重新拿起了碗:“…………凉了。” “我去楼下热一热。”宴朝飞快地说。 “唔。”顾雪仪倒也很有耐心地等了起来。 宴朝往楼下走,顾雪仪就拿出手机看了一眼。 电量还剩下20%。 三子的充电器和他们的不太相容,倒是没办法借来使用。 顾雪仪按亮手机屏幕,准备清理掉弹窗,然后调成省电模式。 但她刚拉下弹窗,手指就顿住了。 一条新闻横亘在了中间。 《X国发生暴乱,这是本月内的第三次暴乱》 那是宴文柏去的地方吧? 他平安抵达了吗? 顾雪仪皱紧了眉,立刻拨给了宴文柏。 但那头却提示已关机。 顾雪仪舒展了眉头,知道这时候胡乱着急也没有用,转而打了个电话给封俞。 “稀客啊!您还记得起给我打电话呢?”封俞说,就差没把不爽写在脸上,和顾雪仪来个视频对线了。 “扑克牌在X国有组织吗?”顾雪仪压根不理会他那些阴阳怪气的话,对付封俞,直接了当就行了。 “……有啊,怎么了?” “有事要麻烦封总,请封总让那边的人待命。” 封俞冷笑一声:“不是说不用我吗?” “封总不是说给我当手下吗?” “……”封俞没想到,有人能比他还无耻。 “封总仆人都还没当明白呢。”顾雪仪淡淡道。 封俞张张嘴又闭上了。 这女人真无情得厉害。 偏偏他又吃这套! “出什么事了?”封俞问。 “宴文柏在X国,跟随大使馆。官方有些时候做事不是太方便,多准备一手,有备无患。”顾雪仪倒也没瞒着他。 她把封俞弄上扑克牌主人的位置。 并不真是给了封俞好处。 其实封俞自己应该也明白,他一旦重新牵了头,就等于给他上一道无形的枷锁。他可以在国外肆意妄为,但却不可能再在华国眼皮子底下肆意妄为。 他再和宴朝不合,也不可能给大使馆的人使绊子。 封俞憋闷地应了声:“……好了好了,知道了。放心吧,死不了。” 他心底也忍不住嫉妒得厉害。 都他妈分手了。 怎么顾雪仪还管着宴家人的安危呢? 顾雪仪微微一笑:“等回去之后,我会跟盛老先生说,你这趟回国,只是为了参加我的乔迁宴。” 封俞:…… 恩威并施。 他还能说什么? ——不愧是你。 封俞磨磨牙:“顾总放心,他一准儿毫发无伤。” 就在这时候,顾雪仪的手机又响了。 有别的电话打进来了。 顾雪仪也不再多说:“宴文柏的电话打过来,就不和封总多聊了,封总再见。” 封俞挂了电话。 宴家人就他妈烦! 他还能再恨宴家五百年! 顾雪仪接起另一个电话,那头果然传出了宴文柏的声音:“刚开手机,就看到了未接来电。……你是不是看见新闻了?” 双方信号都不是很好,两边对话都有些断断续续的。 不过顾雪仪并不介意。 这时候能联系上就好。 她应声道:“嗯。” 宴文柏说:“有点不凑巧,我们过来就刚好碰上了。……我的上司被流弹击中了。不过我国驻……已经把我们……起来了。我很安全。” 他的语气沉稳,没有一丝慌乱。 顾雪仪没有提封俞。 她肃声道:“万事小心。” “应该没事的。”宴文柏的语气略微轻松了一些:“咱们有维和警察和驻军……” 顾雪仪来到这个时代之后,熟读了历史。 她冷声道:“就算是这样,也不能掉以轻心。别忘了驻南斯拉夫大使馆被炸的时候!” 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 手握资本与权利的流氓,都是需要谨慎提防的。 那头的宴文柏心下一暖:“好,我知道了。……不过现在的确是有个麻烦。” “嗯?” “上司现在受伤了不能露面,他本来是要过来接管外交事务的,可咱们这边得有个发言人做代表。……他们推举了我。”宴文柏都觉得奇怪。他并不是很擅长言辞的人。 “你怎么想?”顾雪仪问。 这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 宴朝重新走了进来,手中的碗正冒着腾腾热气。 顾雪仪心下觉得有些可惜。 等讲完电话,又要凉了。 ……有点可惜宴朝的心意。 宴朝在一旁坐下,看见她在通电话,也没有问别的,只是用勺子挖了一勺蛋羹,吹了吹才送到顾雪仪嘴边。 顾雪仪低头咬了一口,小声说:“还有一点烫。” 宴朝点头:“那再晾晾。” 宴文柏那头一怔:“大嫂你和我说话吗?” “不是。” “哦。”宴文柏也不追问,乖乖往下道:“他们说我的身份合适。” 顾雪仪心道,是很合适。 宴朝的弟弟。 一些资本家、阴谋家,对待普通的官方工作人员,他们胆大包天,下手还真不一定手软。 但要对抗同样的资本,他们反倒会迟疑。 “那就去。不过保护好自己。”顾雪仪又低头吃下了一口蛋羹,想了想,说:“我只能教你一些。” 宴文柏立马认认真真地竖起了耳朵。 “发言前要先弄清楚自己的目的、诉求,开口后,坚定自己的想法,不被他人轻易带偏。” 宴文柏:“怎么不被他人带偏?” “和人吵过架吗?” 宴文柏茫然:“……没有。” “你将别人的口出不逊、刁难、带节奏,都当做是一种吵架。吵架的时候,你知道往往能赢到最后的是什么人吗?不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的人。”顾雪仪淡淡道:“就好比有人骂你是个蠢货。” 宴文柏一哽。 感觉有被大嫂内涵到。 “你如果辩驳我不是蠢货,这就是落了下乘。陷入了对方的逻辑陷阱。”顾雪仪淡淡道:“若你旁征博引,以具体事件举例,告诉对方,你不仅蠢还坏,还不自知。这就是不顺着对方的话往下走,坚定自己的想法……当然,装作听不懂对方的话,也是一个很好用的坚定本心,还能将对方带得入混乱暴躁境地的好办法。” “还有,话不在多,而在精。多说多错,也显得不够气度。” 宴文柏若有所思。 “听懂了吗?”顾雪仪淡淡道:“没听懂我手机也快没电了。” 宴文柏:…… 本来信号就不太好了,宴文柏连忙将刚才的话牢牢记入了心中,一点都不敢忘。 然后顾雪仪就挂了电话。 这时候冷酷无情点,宴文柏会自我成长得更快。 顾雪仪收起手机,一低头,又吃了口蛋羹。 唔。 还挺舒服的。 不妨碍吃,也不妨碍她忙。 “宴文柏有点麻烦。”顾雪仪把大致的经过告诉了宴朝。宴朝点了头:“X国那边,军政是分离的。也不是头一回闹出事了。我在那边养过雇佣兵。宴文柏死不了。” 而那头,其他人也忍不住疑惑地回头去看宴文柏。 “他说要打个电话?是打回国内吗?其实这时候国内也帮不上什么忙。” “可能是要和那位宴先生通话吧。” “不是。”旁边的人说:“我知道,他是打给他大嫂的。” “啊?那位顾雪仪女士?已经和宴总离婚了的那个?” “唔。” 他们有点摸不着头脑地对视了一眼。 这时候打电话给前大嫂有什么意义吗? 这时候宴文柏收起了手机,转身向他们走来,又换了一副模样。 “我会暂时分担一下凌先生的工作,麻烦大家多指教。” 大家惊讶了一瞬。 这小孩儿年纪轻,又出身好,平时看着也不像是会轻易服从的样子。没想到打完电话,还真就一口答应下来了? 宴文柏抬眸朝外面望去。 路面混乱。 但路面以内的大使馆,却有挎枪笔挺的驻军。 红旗在上空飘扬…… 刹那间,宴文柏心潮澎湃,神色也一点点肃穆了起来。 他不能丢脸。 他得顶在第一个。 陌生又炙热的情感,一时间填满了他的胸腔。 小元村里。 雨雪簌簌而下,丝毫没有停的迹象,甚至连风都越刮越大了。 这样的天气,连开直升机进来都不合适,附近又多山,容易撞上。 不过宴文姝倒是终于醒了。 她迷迷糊糊地坐起来,好好检查了自己一番。 ……没事。 宴文姝松了口气的同时,也有点疑惑,我怎么会没事呢? 宴文姝这才摸索着,小心翼翼地往楼下走,结果和盛煦撞了个对面。 “哦,醒了啊?”盛煦说。 宴文姝乍然看见他,也是一惊:“你怎么在这里?” “来救你啊。”盛煦一晒:“谁叫你在光天化日之下都能被人绑架……” 宴文姝咬了咬唇,也不反驳。 她过去以为只是笨吧。 结果现在发现,自己还交友不慎。 以前交的朋友,开玩笑说是塑料姐妹,结果还特么真是塑料姐妹! “谢谢。”宴文姝小声说了,就往楼下去了。 既然盛煦能如常出入,宋圆他们肯定被拿下了。 宴文姝越往下走,眼底的怒火越盛,唇也抿得更紧了。 “宴文姝?”画廊老板的妹妹先看见了她,然后连忙哭着说:“你醒了是吧?你快放开我和我哥吧。我们也都是被宋圆骗了的。她说只是拿你威胁一下你大哥,好让他放宋家一马……宋圆也很惨的。我们听了她的哭诉,才决定帮帮她。我们没有打算真的绑架你,你看,我们都没对你做什么……” 宴文姝心头怒火越来越盛,一脚踹翻了旁边的凳子。 三子“哎哟”一声:“那是我的凳子诶!” 宴文姝扫了一眼。 三子就又闭嘴了。惹不起,惹不起,一家子都惹不起! 宴文姝:“你真拿我当傻子哄呢?你干都干了,没胆承认吗?宋家给你们许了什么好处?不对。还是说你们一开始就和宋家有关系。” 宴文姝越想越觉得不对,她又看向宋圆:“你不是说你恨死宋家了吗?你不是说你妈妈被宋家欺负得很惨,你要出人头地为你妈妈报仇吗?到头来全是放屁!宋家都垮了,你还要上赶着去帮宋家!以为绑了我,你就能做名正言顺的宋家小姐了?狗屁!” 宴文姝生气起来,连着自己一块儿都骂:“私生女就他妈是私生女!一辈子都是!你做你妈的春秋大梦去吧!” 宋圆气得浑身发抖,她用力咬了咬唇,尖声道:“你别忘了,你也是私生女!” 宴文姝气着气着就气哭了,她说:“对啊,我也是啊,我心里有逼数啊。”“所以你他妈是不是蠢啊?绑我?绑我有用吗?我大哥大嫂都离婚了。我大哥才不管我……” 盛煦站在楼上,看着宴文姝哭得怪惨的,心说大嫂好像还蛮关照她的,小姑娘么,要不他下去帮她揍他们一顿? 盛煦想着就拔腿往楼下走。 这时候宴朝却也下楼了。 他面色淡淡地走到了宴文姝身旁。 这个妹妹是挺蠢的。 还偏偏是个私生女。 宴朝抬手轻拍了一下宴文姝的头,跟拍狗似的,这才又淡淡道:“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宴朝看向宋圆等人:“你也没必要和他们说太多。” 宴文姝愣愣地望着宴朝,眼泪还挂在眼角呢,结结巴巴叫了一声:“大、大哥?” 大哥也来救她了? 宋圆望着这一幕,更嫉妒得瞪大了眼。 宴家怎么就接受了宴文姝呢? 盛煦这时候才走过来接口道:“是啊,你要看不过他们,打一顿就好了。又哭又喊,费嗓子,还对他们造成不了实质性的伤害。” 宴文姝:…… 宴文姝忍不住冲他翻了个大白眼,翻得睫毛上的泪珠都滚脸颊上了。 顾雪仪隐约听见动静,想了想,还是裹上了宴朝的大衣,然后走了出来。 宴朝的大衣足够长,将纽扣挨个扣好之后,倒也等同于羊绒长裙,不用担心走光的问题。 宴文姝听见脚步声,往那边看了一眼,惊得打了个嗝:“大嫂?” 顾雪仪点了下头。 宴文姝又是感动又是生气,抬脚踹了一脚画廊老板。 画廊老板被踹得脑子更晕了。 “宴文姝你干什么?”画廊老板的妹妹惊住了。 宴文姝又踹了两脚,然后才抬头看向顾雪仪,小声说:“我错了,我没有防人之心,还没有识人的本事。” 顾雪仪淡淡道:“别认了一回错,下次还敢。” “不敢了。”宴文姝软声道:“我给你当两天小丫鬟,你别生气。” 顾雪仪挑了下眉,看了眼宴朝。 “不用了。” 宴文姝讷讷道:“哦。”当丫鬟都被嫌弃了。 但她应完声,才突然顿了顿:“……大嫂?你穿的我大哥的外套?卧槽!” 宴文姝又破涕为笑了,开心得差点把自己扭成一条麻花。 “你们结婚的时候,我可以当大龄花童吗?” 盛煦:…… 宋圆一行人看着这一幕,瞪得眼角都快裂开了。 他们为什么要在这里看宴家一家人相亲相爱气氛和谐? 与此同时,国内媒体报道的X国暴乱的事,本来没引起什么关注。毕竟大部分的悲欢是不相通的。国内这会儿还在吃某某明星出轨的瓜呢。 但当又一次媒体采访开始。 穿着西装,打着领带,褪去一身少年气的俊美青年,站在了镜头前。一下捕获了不少人的眼球。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的剧情要回一下古代,揭露一下当初顾姐为什么会穿越。就最后一段剧情啦。妹妹和宴文柏的名场面在番外。不想看古代的,可以跳着买,或者直接不买。提前预警一下!到时候番外也会在章节提要标注好是什么内容的。 第100章 雨夹雪的天气就这么持续了整整三天才停。 顾雪仪的衣物都由宴朝洗过了,再用火炉一点点烘干,这样倒也不至于弄得很狼狈。 倒是宋圆几人,身上都快憋成咸菜干了。 盛煦见了都忍不住皱眉:“……他们还是别上我的车了吧,我就留在这儿看着他们。到时候宴总和我大嫂先走。我等警察过来。”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下:“你的车也装不下。” 盛煦点点头,松了口气。 宋圆差点被这么一番对话生生气哭。 这时候宴朝从楼上走下来,说:“检查过了,没有落下东西。” 顾雪仪点了头:“那我们走吧。” 宴朝应了声。 宴文姝连忙举手:“我也留这儿,我得亲眼看着宋圆他们被带上警车,不然我气死了。” 顾雪仪点了头,这才跟着宴朝走了出去。 他们在村子附近找到了盛煦的车,还有比较充足的油。不过他们本来也没打算靠着这个出去。 小元村附近的路还没清理出来,就算清理出来了,路上也是泥泞的,并不好走。 “直升机大概几点到?”顾雪仪问。 宴朝低头看了眼表:“三点。” “那还有一会儿。”顾雪仪问:“宴总能开车吗?” “去哪里?” “去山上。” 宴朝面色一黑。 要去找盛煦的大哥? 半天没得到宴朝的回声,顾雪仪忍不住回了头:“宴总?宴总不方便吗?” 宴朝从喉中挤出了两个字:“方便。” 顾雪仪迈腿就要往前走,宴朝一把揽住了她的腰,将她抱了起来:“我来,路上都是泥。” 顾雪仪愣了下,然后点头自然地享受了起来。 宴朝抱着她,跨过了泥泞,拉开车门,将她放在了副驾驶座上。然后自己才去了驾驶座。 越野车的性能好,胎也是专门换过的,要应付这样糟糕的路况倒是并不难。 他们开上了另一条路,按着手机导航,慢慢朝那座山寻摸了过去。 车没办法完全开上去,到了半山腰,他们就暂时弃车了。 幸而两个人的体力都很好,徒步登山也并不难。 花了差不多两小时,他们抵达了山顶。 也就是这时候,宴朝接到了电话。 “宴总,我们已经看过附近的地图了,打算降落在金鼎山的山顶。”那头说。 宴朝抬头一看眼前的寺庙。 金鼎寺。 宴朝:…… “宴总,您和顾总要是方便的话,就即刻出发,到金鼎寺前的空地上等我们。”那头跟着又说。 宴朝:“……我们已经在了。” “啊?宴总真是有远见!”那头连忙吹出了一个彩虹屁。 宴朝却不太高兴得起来,他眼看着顾雪仪走到了寺庙前,抬手抓起铁环重重叩门。 宴朝轻叹了一口气。 自己喜欢的人,脾气又格外独立,能有什么办法? 当然是顺着了。 宴朝走过去,按响了旁边的门铃。 顾雪仪:? 顾雪仪:“啊,原来有门铃。”她见到寺庙,就本能地将它和古时候的寺庙联想到一块儿了,倒是忘了这是一座在现代社会里的寺庙了。 宴朝本来高兴不起来,但瞥见顾雪仪的模样,又觉得有些可爱。 他抬手摩挲了一下顾雪仪的下巴。 顾雪仪:“嗯?” 宴朝睁眼说瞎话:“溅了一点泥点。” 顾雪仪:“啊。” 门在这时候突然开了。 里面探头出来了个小沙弥。 小沙弥的头发没有完全剃掉,还留着青青的发茬,他乍然看见门外的两个人,不由一愣:“你们……是人吗?” 顾雪仪:…… 顾雪仪轻笑道:“当然是人。” 小沙弥脸红了一下:“哦,不好意思,因为这两天天气恶劣,不会有人上山的……你们是要来进香吗?” “进香,还要找人。”顾雪仪说。 小沙弥连忙将他们迎进了门,先领着他们到了主殿,然后废了半天功夫才点燃了香。 “有点潮湿这两天。” 这时候殿后传来了敲木鱼的声音。 “做午课。”小沙弥指了指后面说。 顾雪仪点了下头,接过了香,先恭敬地进了香。 现代人比起古人,大都没什么信仰。 宴朝就从来没有信仰。 “你要进香吗?”顾雪仪转头问。 宴朝也伸手接了过来,心道,那就从今天开始有吧。 宴朝微微躬身,便算作是对菩萨恭敬行礼了。他合上眼,还认认真真地许了个愿。 然后才睁开眼,将香认认真真插在了佛像跟前。 顾雪仪不由好奇道:“宴总许了什么愿?” “说出来就不灵了。”宴朝淡淡道。 小沙弥咧嘴一笑:“心诚则灵。” 宴朝没应声。 顾雪仪也没追问,转头就看向了小沙弥,问:“你们这里有位姓盛的,在这里修佛法的俗家弟子吗?” 小沙弥想了想,摇摇头:“没有。” “哦!不过有个原来姓盛的,后来正式上了度牒的!国家那里都查得到的……是我师父……好像是姓盛吧?我也不知道您要找的是不是他?” “能见一面吗?”顾雪仪问。 宴朝闻言扭头盯住了佛像,以试图让自己的神色看上去不要太凶恶冷戾。 “能。”小沙弥说:“您跟我来。” 顾雪仪看向宴朝:“麻烦宴总等我。”她顿了下多说了一句:“我想要弄清楚一些事。” 宴朝眸光一动,一下就明白了顾雪仪的意思。 但心底还是忍不住泛着酸。 而且是源源不断的酸。 他知道顾雪仪是想要弄清楚,她为什么会来到这个世界…… 但她现在要去见的人,是盛煦的大哥,是她的前夫…… 宴朝叫住小沙弥:“有佛经吗?” 小沙弥步子一顿:“啊?您要……您要看佛经吗?” 宴朝:“嗯。” 小沙弥翻了一卷给他,然后才引着顾雪仪走了。 宴朝将佛经扣在手中,翻开一页。 平心静气免杀生…… 顾雪仪来到了后殿。 “那就是了。”小沙弥说。 木鱼发出了清脆的敲击声,顾雪仪转头看过去,只见那里坐着一个男人,大约四十岁左右,穿着袈裟,剃了头,面容肃穆,但依旧能看出几分英俊的味道。 只是却和顾雪仪记忆中的长相并不太相似。 “盛长治?”顾雪仪出声。 男人抬起了头,惊讶道:“已经很久没有人叫过我的俗家名字了。” 顾雪仪和对方目光相接,对视了好几眼。 男人突然顿了下,像是被拉扯出了什么记忆:“……顾雪仪?” 顾雪仪点了下头:“原来还记得我。” “不,不是记得。”男人突然起身,说:“你等等。” 男人转身离开了一会儿,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里就多了一样东西。 是一卷画。 画明显经过防腐处理,但上面还是出现了一种年代久远的黄色。 男人铺开画,指着说:“是您对吧?” 画里的年轻女人梳着流云髻,眉眼如画,身着宽袖大衫,坐在亭中,手捏杯盏。 其余人在她跟前,躬身俯首。 顾雪仪有点惊奇。 一种熟悉的感觉,穿越时空扑面而来。 画里的人是她。 “你不是盛长治。”顾雪仪笃定地道。 盛煦撒了谎。 男人羞愧道:“您说的是很早以前那位盛长治吧?我一早就知道,我的名字,和盛家的一位老祖宗同名。不过我比他差远了。” 顾雪仪心下有点失望。 男人不是穿越来的。 自然也就无法从他的身上找到有用的信息了。 “画是谁画的?”顾雪仪转声问。 “也是盛家的一位祖先画的,容我仔细想一想……是,是叫盛长林。他画的,哦对,还留下了一段话,记入了族规。” “盛长林……”顾雪仪稍作回想:“是当时盛家排第四的嫡子,年纪轻轻便官拜四品,当年中状元的时候,十里长街都是要给他送花的年轻女子。” 男人点头道:“正是,正是!这段在盛家的历史中能找到……” “他为何绘我?又留到了你们手中?”顾雪仪都没想到,原来两个盛家是有渊源的。 那盛煦穿过来也不奇怪了。 可她呢? 男人道:“我也不知为何,只看手记说是,将画卷、手谕流传下来,令我们要寻一个与画卷一模一样,也叫顾雪仪的女子。顾雪仪这个名字,我也知道,在盛家历史中同样有记载,曾是盛家的主母……但不知何故,有一年突然中了邪祟。之后记载就不详了……再后来,就是那位名叫盛长林的祖先,在临死前留下了画卷和手记。说是盛家后人,或许会有一日,再见顾雪仪。再见时,要倾力相助。这位盛家主母于家族有大恩……” 顾雪仪恍惚了一瞬,一时间心下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有些难过,有些哭笑不得。 怎么会这样呢? 他们若是不在一条时间线上,顾雪仪还不会觉得如何。 可突然间获知,原来盛家也曾存在于这条时间长河之中……她再见时,见到的就是盛长林留下的东西,当年她相识的人们都已经作古…… 仿佛刹那间。 家国都化作了齑粉。 顾雪仪忍不住抬手按了下胸口。 男人也不敢打搅她,只低声地往下说:“这些东西,按照惯例,只传给家中的长子。我大伯的大儿子早年病死了,它们就这么传到了我手中……我父亲还为我起名盛长治,期望我能如盛家祖先一样,为家国奉献,做出一番事业。” 男人顿了顿,惭愧道:“只可惜,我幼年时便向往佛法,辜负了家中的心意。” 半晌,顾雪仪才又问:“你找过我?” 男人更惭愧了,说:“找过的。但是后来要进山,就让手底下的人定期发消息给我。” “不过……山上的网可能比较差。其实本来也没这么差,但是吧,山下有个村子的村民觉得信号塔有辐射,悄悄给拆了,后来运营商就不肯给装了……” 顾雪仪:…… “哦对了,还有一封信,那位先祖留给您的信,您且等我再去找一找。”男人起身走了。 而此时前殿,宴朝还在等待。 他的眉心渐渐拢起。 还没有出来? 他们可说的话有这样多吗? 尽管宴朝知晓,哪怕是在过去结过婚,顾雪仪对那位前夫应该也是没多少爱情可言的。 可好歹这个前夫比他前了不知道几百年。 难保顾雪仪在心头一排序,突然就觉得,还是更古早的好呢? 宴朝盯着经书看了会儿,彻底看不进去了。 干脆冷着脸站起了身。 这时候小沙弥出来了,恰好撞上宴朝。 小沙弥吓了一跳,心说这个男人怎么突然变得可怕了? “他们还没有说完吗?”宴朝盯着小沙弥问。 “嗯,好像还要说很久的,您是不是等累了?我给你搬个蒲团坐吧?比椅子坐着舒服点……” 还要说很久? 宴朝攥紧了指骨,攥得噼啪作响。 小沙弥看他身上的气势越发可怕,连忙跑去搬蒲团了,等蒲团搬过来,他也就溜了。 宴朝的手机这时候响了。 他接起来。 那头传出了声音:“宴总,我们降落了。” 宴朝的声音是从喉中一字一句挤出来的:“先等着。” 男人把信找了过来,递给了顾雪仪。 顾雪仪拆开来。 “啊,这个是给您的,这个是给我们的。”男人说着,抽走了一张。 “嗯?”顾雪仪看了一眼。 男人连忙又递了回去:“那您一起看吧。反正……反正都是您能看的。” 顾雪仪扣住了薄薄两张纸,就听见男人说:“这些纸,我们都抄录过不知道多少回了。因为纸年代一久,就会变得薄脆,必须得不断用新的纸重抄……您现在见到的已经不是原版了。” 顾雪仪低头看去。 陌生的字体。 但口吻却是熟悉的。 “长嫂如见信,已不知年岁几何,……” 大致便是请她心安。 若是盛家如今依旧有几分本事,盛家依旧可做她手下一份力量。 若是如今盛家落败,也请她不必再耗心神去扶持。 今有金银,乃是当年盛家与顾家联合存储下来,分到诸人手中,世代流传,待她取用。人心不可测,或许有已经擅自挪用的人。但盛家顾家麾下,总有一二忠义之士。如今列下名单,一一寻去,总能寻着一两个,如此也不用发愁生存之事了。 而另一封写给盛家后人的。 开口却是先介绍她生平。 “顾雪仪,字平秋,乃大将军府长房嫡三女,盛氏主母……” 随后才是告知盛家后人,她是什么性情,有何种喜好,身边应当有多少人伺候…… 连她惯用的鞭子,应当是由什么制成,都一一写了。 顾雪仪将那封还给了男人。 男人道:“我会即刻致电回盛家。” 顾雪仪淡淡应了声。 男人小心问:“您原本的丈夫,便是盛长治吗?” “嗯。” 男人面露惭愧之色:“我不及他。” 的确是不及。 虽然顾雪仪的记忆已经有些模糊了,但还是记得,盛长治幼年时便很聪明了,长大后也是一表人才。 顾雪仪说:“我走了。画……” 男人忙道:“这个盛家得收着,如果您要的话……”他露出为难的神色。 “那就放你这儿吧。”顾雪仪转身走了出去。 男人冲她行了叩首礼,道:“恭迎您迟了,是我之过。” 顾雪仪轻轻笑了下:“是网络之过。” 然后才大步走远了。 宴朝终于听见了脚步声,他立刻朝顾雪仪看去。 她面上的神色却有些奇怪。 似喜似悲。 宴朝一颗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若是与原本的前夫没有感情,顾雪仪面上也顶多只有一丝怀念。可当她又是欢喜又是难过,自然就是被勾起了感情…… 宴朝动了动唇,喉头却像是被堵住了一般。 “直升机是不是到了?我刚才好像听见螺旋桨的声音了,特别响。”顾雪仪问。 “……是。” “那我们走吧。”顾雪仪说。 宴朝一滞。 随后心底掀起了狂喜。 他不动声色地走在了顾雪仪身旁,嘴角却疯狂上扬,眸光也闪烁不定。 好吧……就算顾雪仪待盛家大哥有一分情意又如何? 至少现在顾雪仪还是同他一起走了。 他不醋。 他不吃醋。 宴朝在心底反反复复催眠了几句。 二人很快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上的人见到他们,也终于松了口气。 这两位要是出了什么事,那麻烦可就大了。 航线早就顺利拿到了,直升机直接降落到了京市。 而这时候盛老也接到了电话。 “你说那个顾雪仪,就是盛家要找的人?”盛老惊住了:“还真有这么个人存在?” 电话这头,男人一边往山下走,一边努力地找信号说:“是,已经核实过了。她能准确说出祖先盛长林的生平……” 难怪,难怪那位顾女士的手笔,总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盛老张张嘴,却是一下想起了盛煦生日宴上,盛煦对待那位顾女士的特别。 那还了得? 盛煦对盛家老祖宗起心思了? 那不得天打五雷轰??? 顾雪仪和宴朝下了直升机。 “去你家?”宴朝问。 顾雪仪点了头。 她有点累了,需要好好睡一觉。 保镖开车,载着二人回到了顾雪仪的住宅。 回到家后,顾雪仪却没有立即休息,而是先给手机充电,紧跟着就打开了手机查看新闻。 一段视频跳了出来。 露出了宴文柏的面容。 评论区里已经热闹非凡了。 【???草发言人好帅!我们华国还有这么帅的官方发言人?】 【有的,一直都有的!我记得前年还有个法官也超好看!而且外交部的普遍都很有气质!】 【不是?这好像是……宴家崽崽啊?之前才看过他的采访视频啊,你们忘了吗?】 【就说“大嫂教的”那个?舞草?他怎么去国外了?】 【X国现在局势很紧张啊,他会不会出事?宴家竟然舍得让他去X国?】 【其实顶着宴家名头,说不定蛮安全的。国外仇我国ZF的人特别多。但很少有谁愿意和资本作对……他表现好像不错?不怎么开口说话,但是开口都很有力,而且气场真的强,站在那里像是一柄出鞘的剑】 【啊我死了】 …… 顾雪仪简单扫了一眼,确认宴文柏没有出事,甚至接下来也许还会有不少网民帮着一块儿盯他的安危后,顾雪仪就关掉了屏幕。 之后又接了几个来慰问安全,以及交代投资新项目进程的电话。 顾雪仪一一接了,处理完了手里的事务。 她扭头朝宴朝看去,宴朝也正在处理手里堆积的事务。 顾雪仪本来想直接走,但想了想,还是打了声招呼说:“我先去睡一会儿。” 宴朝立刻停下了通话,暂时拿开手机,抬头迎上顾雪仪的目光:“好。” 当指针指向半夜两点的时候,宴朝和宴文姝通了个电话。 宴文姝他们也顺利回到了京市,宋圆等人则被带走了,接下来宋家会迎来新一轮更严厉的打击。 宴朝打开新闻看了一眼。 已经有媒体报道宋圆绑架宴文姝,以及宋圆是宋家私生女的事了。 很好。 宴朝合上笔记本,起身去厨房。 这两天吃得太过清淡,没什么营养,他得给顾雪仪补一补,再做点她爱吃的,让那个盛家老大有多远滚多远。 指针很快指向了凌晨两点半。 躺在床上的年轻女人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愣愣地坐起来,确认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 现代? 女人飞快地爬起来,找到了镜子。 镜子里映出了一张眉目如画,相当具有古典风情的面容,眉眼间还透出一丝压人的冷艳。 是她! 可又不是她! 更像是她见到的另一个顾雪仪的面容! 女人忍不住发出了低低的笑声。 哈哈哈! 她终于回来了! 疯子……都他妈一群疯子…… 但很快,她就皱起了眉。 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个女人怎么换了一个地方?她不在宴家了? 该死。 难道宴朝已经和她离婚了? 女人咬着牙,走过去打开了门。 然后就看着宴朝走了出来。 眼前的年轻男人没有变化,他依旧身形挺拔,面容俊美,眉眼冷淡,叫人发怵。 但男人却身上却滑稽地围着一条围裙。 而且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女人呆住了。 第101章 女人怔忪得太过明显,宴朝问:“睡得不好?” 宴朝的口吻平淡,但却毫不掩饰关心的姿态,仔细听上去,甚至还有点不动声色的温柔。 这对于女人来说,简直是从未听过的口吻! 她记忆中的宴朝,语气淡漠,连笑起来的时候,笑意都没有到达过眼底。男人让她爱慕,可又让她感觉到发怵。 她拼了命地想要唤起男人的注意力,可男人连多看她一眼都懒得。 而现在呢……男人是在关心那个顾雪仪吗? 虽然早就预料到那个顾雪仪能处理好这一切,但她没想到,这么快……这么快就处理好了……连宴朝都为她折腰了? 女人压下了心中翻涌的嫉妒。 那个顾雪仪的性格是什么样的?我现在应该怎么说? 女人低头思量的时候。 宴朝盯着她的目光,已经有了微妙的变化。 宴朝单手脱下了围裙,淡淡道:“宴文柏刚才给你打电话了。” “啊?”女人顿了下。 宴文柏? 宴文柏怎么会给她打电话? 女人只能干巴巴地应了声:“哦。” 房间里骤然安静了下来。 女人又不敢问她为什么在这里,宴朝为什么在这里。 宴朝的目光从她身上梭巡而过。 气质是很玄妙的东西。 哪怕顶着相同的面容。 宴朝淡淡道:“我们明天去选婚戒怎么样?” 女人猛地扬起了头。 她和宴朝结婚的时候,连这东西都没有。宴朝突然提出婚戒,是对那个顾雪仪说的吧?女人心底掀起了嫉妒的巨浪。但她脸上又忍不住露出了喜色。 她当初没有做错。 危机化解了。 她坐收渔翁之利就好了! 宴朝将她的喜色、闪烁的目光收入眼底:“你先休息,我走了。” 她不是顾雪仪。 “啊。”女人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本能地应声。 宴朝转头走到门口,又皱了下眉,然后返身回到厨房,将整口锅都端走了。 女人:??? 宴朝就这么端着锅走了出去。 等门合上那一瞬,宴朝的脸色就骤然阴沉了下去,眼底跟着笼上了一层阴霾之色,仿佛暴风雨欲来之势。 这是他做给顾雪仪的。 这个女人当然不配享用。 宴朝下了楼,将锅递给了一旁的保镖拿着,冷声吩咐道:“仔细盯着这里,顾总身体不适,还要坚持工作。你们盯着,不要让顾总出门。” 保镖毫不怀疑,立刻应了声。 如果是顾雪仪的话,保镖根本拦不住她。 可如果不是顾雪仪,她自然也别想离开这座住宅。 宴朝坐上车,脸色越发阴沉冷戾。 他怕自己再在那里多待一会儿,会因为女人脸上的喜色而作呕。他更怕自己忍不住撕了她。 可是不行……顾雪仪去了哪里,要怎么才能让她回来……这些都是亟待解决的问题。 而这具身体已经属于顾雪仪了,他怎么能毁坏一分一毫? 宴朝径直回到了宴家。 宴文嘉等人早早就回了家,乍见他,都是一愣。 “宴文姝不是说您和大嫂已经和好了吗?大嫂人呢?” 宴文嘉的话更扎在了宴朝的心上。 宴朝强忍着种种骤然翻腾而起的负面情绪,低声道:“宴文姝,给盛煦打电话,让他立刻过来一趟。” 宴文姝愣愣应了声。 宴文宏反应更快,他咬着牙:“大嫂出事了?” “她不见了。”宴朝的声音几乎是从喉中一个字一个字挤出来的。 前一天他才感觉到狂喜。 第二天,顾雪仪就不见了。 “不见了?失踪了?”宴文嘉脸色大变:“谁敢绑架大嫂?” “不是绑架,是她……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宴朝每多说一个字,都感觉到心底的阴霾多了一分。 宴文嘉早知道顾雪仪是穿越来的,这会儿当然不会觉得奇怪,他喃喃道:“穿回去了?为什么?” “因为本来的顾雪仪回来了。”宴朝说。 女人的种种反应,气质的变化,都说明她是原来的顾雪仪。 宴文嘉这才从记忆的犄角旮旯里,拽出了有关对方的部分。他的脸色渐渐变得难看了起来。说他自私也好,说他无情也好。他只想要这个大嫂。 宴文姝已经呆住了。 完全没反应过来到底怎么一回事。 宴文宏骤然抬起头,问:“杀了她,大嫂能回来吗?”丝毫不觉得自己的问题有多可怕。 “身体已经属于顾雪仪了,杀了这具身体,这个女人或许会死,但顾雪仪不一定能回来。”宴朝说着,厌憎地皱起了眉。 “不过她应该知道些什么。”宴朝冷冷道。 没多久,盛煦也赶到了。 他就听见宴文姝在电话里说了声“大嫂出事了”,吓得他魂不附体,立即赶了过来。 宴朝大致将事情告诉他了。 盛煦的脸色也骤然难看了起来。 他能在这个世界与大嫂再相见,自然是欢欣不已的,如果大嫂消失了…… 宴朝冷冷地端详着盛煦,问:“你也是穿到这个世界的,你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穿越吗?” 盛煦犯难地皱起眉:“我不一样啊。宴总看过文学作品吗?里面把穿越分作胎穿、魂穿、身穿。我属于胎穿啊。我出生的时候就是盛煦了。而大嫂却是中途才来的……大嫂为什么会来是很奇怪的,我当时问过大嫂,我以为她是死了才来的,可是好像不是的,大嫂完全没有死亡的记忆。就睡了一觉,醒来就到这个世界了。” “就和消失的时候一样……一觉,就不见了。”宴文姝喃喃道。 宴朝摩挲了一下指骨,眉眼锋锐,他淡淡道:“我们是否可以这样假设……” “嗯?”众人一时间都看向了他。 “原本的顾雪仪和她灵魂互换了,她来到了这个世界,而原本的顾雪仪,去了她所在的世界。” 盛煦脸色沉了沉:“那得出大事……”“我大嫂是一家之主,那个人能有我大嫂的本事?” 宴朝并不顺着盛煦的话往下说,只冷声道:“如果是这样,至少现在顾雪仪是安全的,她性命无虞,只是回了她的时代而已。” 宴文姝闻言松了口气。 但很快她又苦着脸问:“那大嫂还能回来吗?” “能有一有二,自然就能有三。”宴朝顿了下,说:“之前顾雪仪很关注一个人。” “谁?” “郁筱筱。” “这人是谁?”宴文姝面露茫然。 “这人声名不显,连我都不大记得她,但是我从非洲回来时,顾雪仪开口便问了我,郁筱筱呢,像是笃定郁筱筱此人会同我一并归来。可她从何处去得知?”宴朝沉声道:“这人身上有些问题,把人抓过来。” 甚至就包括,顾雪仪将她当做棋子使用,这人浑身都带着杀伤力……也是很诡异的事。 “抓、抓过来?” “嗯。” 盛煦起身道:“我去请她,这件事交给我。” “我去。”宴朝说。 这个郁筱筱身上太奇怪。 盛煦如果因此出了事,他倒没什么愧疚之心,但如果顾雪仪回来了,心下必然会难过的。 “你去盯着现在这个顾雪仪。”宴朝不容置噱地道。 宴文宏立刻应声:“我也去。”他抬头,口吻淡漠道:“宴家人中,只有我过去在她面前模样乖顺寡言。我去套她的话。” “需要知会其他认识大嫂的人吗?比如说江越、封俞……”宴文姝问。 宴朝语气沉沉道:“如果连这都分辨不出来,他们也着实蠢货。” 宴文姝闭了嘴,那就是不用说了。 众人立刻动了起来。 盛煦等人去盯着女人。 宴朝去“请”郁筱筱。 另一边,宴朝还打了电话让陈于瑾负责搜罗各地有关“穿越”“灵魂互换”的人和事。就连那天只见过一面的金鼎寺的盛大哥,宴朝也让人去“请”他了。 这人是盛家的,与穿越的事也有千丝万缕的联系,又是顾雪仪除他外,最后单独见过的人。 宴朝宁可错杀,也不会放过。 …… 顾雪仪缓缓睁开了双眼,入眼的是黑色的木头房顶。有些眼熟。 顾雪仪立刻坐起身。 身上的是绣卍字纹的被褥,转眸是一排又一排的排位,上头还挂着盛家历代祖先的画像。 顾雪仪捏了捏指尖。 疼。 不是做梦。 顾雪仪立刻起了身,心下也不免有一丝惊愕。 她竟然穿回去了? 她的身体并没有死亡? 起身后,顾雪仪才发现,她睡的竟然是地上。而且怎么会睡在祠堂呢? 顾雪仪脑中蓦地掠过了金鼎寺中男人的那句话—— “盛家主母中了邪祟”。 他们当她中了邪祟,便将她安置在了祠堂中吗? 顾雪仪活动了一下四肢,推门走出去。 院儿中没有一个下人。 连院门也是锁着的。 顾雪仪径直走到门口,抬手叩门。 外面便传来一道冷漠的声音:“别敲了,你何时供出你使了什么妖法,让夫人消失了。你方才能踏出门一步。” 顾雪仪心下一动,忍不住勾唇笑了下。 她就知晓,盛家人也好,顾家人也好,都不是蠢货。她若不见了,他们定然会发觉。 也正是因为这样,盛长林方才会留下手记与画卷罢。 顾雪仪心下感慨,又有些欢喜。 原先只当他们已化作一抔黄土,她再也不能同故人相见,没成想却是回来了…… “还不回去?”门外又冷声道:“装疯卖傻也无用。” 顾雪仪淡淡道:“丹桂,是我。” 门外骤然沉寂了下来。 又过了一会儿工夫,门外传来了锁链碰撞的声音。门锁打开,一个年逾三十,作已婚打扮的年轻妇人,怔怔望着顾雪仪:“夫人……” 顾雪仪颔首道:“是我。” 丹桂乃是她昔日陪嫁,日日伺候在她身旁,年过二十六方才嫁人。嫁人后也都依旧留在盛家伺候她。 顾雪仪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什么事,可是有顶替我,那顶替我的人,都说了什么话……你们一一告知我。” “是、是……”气势不会认错,口吻不会认错。 那个女人连她名字也记不住,总是一口一个丫鬟。 丹桂热泪盈眶,道:“方才他们听见夫人的声音,已经报到老太太那里去了……一会儿夫人就知晓了。” 老太太年老多病,起不来身。 不一会儿,便有人抬着盛老太太前来了。 除此外,还有各房的老爷、嫡子……浩浩荡荡而来。 顾雪仪抬眸望去。 盛长林走在其中,他着青色衣衫,头戴玉冠,面上还带一丝青涩气。 倒是让人很难想象,他是如何垂垂老矣,又如何在临死前写下手记,绘下画卷…… 顾雪仪正怔忡间,面前不少人已经躬身拜了拜。 盛长林更放低了声音,不可置信道:“可是长嫂?” 顾雪仪点了下头,稍作回忆,道:“是我。我走时,正是你去户部走马上任时。前一日,我也才得封一品诰命。”如此可算自证了。 她顿了下,又问:“祖母可好?” 老太太扶着座椅,行走不得,只能伸长了脖子,道:“近来又吃了些药……整日都想着你去了哪里,是活着,还是被人害死了……睡也睡不着,药也是苦的,实在难熬死了。” 顾雪仪顿了顿。 她初到现代时,只想着顾家与盛家都正当鼎盛,国家也正是威风强盛引八面来朝的时候……不需要她去牵挂。 可是……却有许多人在牵挂着她。 顾雪仪抿了下唇,道:“咱们先坐下,慢慢说。” “好,好!”长房的老爷一抚掌,道:“你回来便好……走,咱们先去厅中说话。” “再吩咐下去,摆一桌好宴。” “再骑快马去顾家报个信儿……” 盛家一时又恢复了嘈杂热闹的景象。 顾雪仪从他们口中得知,她消失后,她身体里又多了个顾雪仪,那应当就是书中本来的顾雪仪了。 “这人一来便肆意支使丹桂,咱们家中人多,夫人每个都认得,可这人却是连四公子都不认得……真是滑稽。” “我们那时便觉得不对了。” “这人一点礼仪也不通,开口又嚣张刁蛮,与长嫂乃是完完全全两个模样。” “之后父亲就请了人去寻奇人异士,以查探怎么一回事。” “长嫂方才失踪那段时日,家中乱了几日,不过承蒙长嫂昔日教导,倒不敢胡来,如今一步一步,倒也勉力稳住了。” “我们问她从何处来,是使了什么法子害的您,她不肯说,我们又怕伤了您的身体,便只好将她锁在祠堂中,每日送饭、换衣。想着那祠堂中,都是老祖宗的灵位,兴许能镇压她一二……她倒是怕得紧,老喊着有鬼,每日里鬼吼鬼叫、装疯卖傻,说我们故意吓她,一会儿又是哭,一会儿又是骂。” …… 顾雪仪怔了怔。 原来的顾雪仪竟然不堪到了如此地步。 现在她回来了,原身自然也会回去了罢? 想到这里,顾雪仪拧了下眉。 那她岂不是要对不起宴朝了?前两日才说要包养他。过两日,就突地换了个人。 宴朝……会如何? …… 而这时候。 女人也慢慢从手机上查得了不少资料,越查,她就越是忍不住震惊。 那个顾雪仪的灵魂过于强悍,不仅重新锻造了她的躯体。 更在短短几个月内,出了大风头。 她轻易捏死了蒋梦等人,简家都对她高看一眼,简芮更将她引为知己。裴家那对惹人厌的姐弟,都任她搓圆捏扁。不,不止,宋太石华邀她入红杏,她竟然反手弄死红杏,还从宋家赚了一大笔钱。她捧红了一个画家,又转手投资电影赚了十几个亿!十几个亿啊! 这也就算了。 江越、封俞、盛煦?……这些人……竟然对她示好? 连宴朝都回过头追求她…… 还有宴家人,更是总将她挂在嘴边。 女人心底的嫉妒越来越浓。 她死死咬着牙,关上了手机,再不肯看那些采访。 没什么好嫉妒的……这些现在都是我的了,我应该谢谢她为我铺路…… 接下来……她的生活岂不是一路畅通无阻? 她只要招招手,宴家人,还有简昌明、江越、封俞这样的大佬,就都会为她付出,哈哈哈! 商界、政界、还有明星圈子里……那不都等同于是她的天下? 女人紧跟着又去搜了郁筱筱。 却只搜到了一点花边新闻,报道的都是宋家小宋总与她如何如何…… 很好,连女主角的光环都被打碎了。 我再也没有任何威胁了! 女人忍不住先给简昌明打了个电话。 这样,宴朝会吃醋的吧? “简先生。”女人开口问:“我明天和简先生一起吃个饭。” 简昌明在那头动作一顿:“明天?” 女人狐疑道。 怎么,难道不行吗?新闻应该没出错吧? 女人连忙笑了笑说:“是啊,我有些事要拜托简先生。” 她爸不是一直想要巴结上简昌明吗? 这还不简单? 简昌明顿了顿,感觉到了一种强烈的怪异感。 “什么事?” “明天见面再说啊。” 简昌明皱了下眉,看了眼墙上的时间。凌晨四点半。他淡淡应声:“好。” 有些奇怪。 顾雪仪从不会用这样无礼的口吻和人说话,就连语气词都显得有些怪异。又究竟是什么事,才会让她在半夜打电话过来? 女人挂断了电话。 果然有用! 女人笑了笑,然后兴奋地去睡觉了。 等到第二天。 女人立刻就给父亲顾学民打了电话:“爸爸,你之前想要的事,我今天就能给你办好……” 顾学民:“啊?” 女人恼道:“怎么?你不信我?” 顾学民拿下了手机,转头看向妻子张昕:“今天太阳从哪边出来的啊?” 张昕:“东边啊。” “那怎么回事啊?雪仪给我打电话,那个口吻,我瘆得慌。你说是不是最近我俩做错什么了?我觉得我没做错啊?是不是你?” 张昕也一下慌了,认认真真反省了一下自己:“是,是吗?我也、也没有啊,我就只是和曹太太小小地炫耀了一下……这、这算错吗?” 女人在那头皱了皱眉:“爸?” “……” “爸?顾学民!” “……” 女人冲着手机那头喊了好几声,却发现那头隐隐约约能听见说话的人声,可顾学民就是不应答她。 顾学民左思右想,想不出个结果,果断挂了电话。 “你干什么?”张昕目瞪口呆。 “就装信号不好吧。等她心情好了,我再打过去。她现在的口气太可怕了……就好像,好像突然间又回到之前的样子了。多可怕啊。”顾学民打了个哆嗦:“跟中邪似的。” 张昕:“哎?” 她其实是有怀疑过,女儿不是女儿的,但顾学民不在乎这些。而且变了的顾雪仪,也确实让她过得更好了。 张昕犹豫道:“咱们去看望一下?” 女人发现被挂了电话,登时火冒三丈。 那老东西怎么回事? 之前不是他总腆着脸来求她办事吗?现在她要帮他了,他反倒挂电话了! 女人抿了下唇,洗漱后,匆匆化了妆就往门外走。 不管那么多,先去见简昌明。 门一开,却是保镖拦住了她:“抱歉顾总,您今天得好好休息,不能出去……” 女人傻了眼。 这和她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啊! 女人咬咬牙,干脆打给了简昌明,让他来接自己。 “我被关起来了!”女人急急道。 简昌明更觉得不妥了。 他缓缓沉下了脸。 当初顾雪仪丝毫没做掩藏,大大方方展露了变化。 也就使得现在的顾雪仪,显得那么的格格不入。 但凡与她有所接触的人,都会觉得不对劲吧…… 简昌明挂了电话。 女人:? 而这时候电梯门开了,盛煦和宴文宏也走了出来。 盛煦冷冰冰地盯视着女人。 宴文宏神色倒是平静,但心底已经将这女人撕了不知道多少遍了。 女人迎着他们进了门,目光更是来回在盛煦身上打转。这人可是盛家的!盛家啊! 而这边刚进门。 没一会儿,顾学民夫妻也到了。他们一见门里的人,就是一愣:“都、都在啊……” 女人心道。 果然还是来了。 哼。 她会让他们看见,她这个女儿已经不是昔日的样子了,她现在有手段了。 女人连忙笑着指了指盛煦说:“爸,你不认识吧?这位是盛煦盛先生……” 顾学民说:“知道,新闻里看见过。” 女人表情僵了僵,说:“你想想你之前想做什么来着?”算了简昌明没有,有盛煦也行。盛煦更好呢。 顾学民惶恐地想了想:“我……我什么也不想做啊。我什么都听你的啊。” 女人咬了咬牙,骂道:“你忘了吗?你之前不是说想和那个外国做生意?但是差批文吗?” 顾学民拽了拽张昕的袖子,说:“你觉不觉得这不像我们女儿?” “她好像脑子有问题。” “我觉得你之前说得对,这个女儿可能是假的。那我们女儿呢?” 女人:??? 她终于意识到,她打算得好好的,……的确没按她想象中的来! 顾学民他们竟然都不认她? 第102章 女人僵着脸笑了下:“你们开什么玩笑?”我不是过去的顾雪仪了。她反复提醒了自己好几遍,才收敛住脾气,又压下心底的失望,让顾学民夫妇先进去落座。 女人看向盛煦二人,企图想要找出点让自己心安的东西。 她扬起笑容说:“没想到盛先生会来,家里也没个佣人给盛先生倒茶……” 盛煦冷冷地看着她。 她大概不知道,顾雪仪也是他大嫂吧。 一口一个“盛先生”,自以为表现得如何礼貌,却连他大嫂的半分气度都没能装成功的。 女人接触到盛煦冰冷的目光,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哪里不对? 究竟是哪里不对? 女人慌忙转身去给他们倒茶,以避开盛煦的目光。 普通人绝对不会轻易想到,是她将另一个顾雪仪的灵魂换到了现代,又换了回去。 盛煦在新闻中,明明那么讨好那个顾雪仪,又给她拎包,又带着她四下结交衙内子弟,说是人人见了她,都还得叫一声顾姐。 那为什么现在盛煦的目光会这么冷? 女人倒好茶转过身,先笑着摆在了盛煦面前,然后才是宴文宏,最后是自己的父母。 她不知道,自己的看碟下菜表现得有多么明显。 一个人骨子里的东西,实在是强拗都强拗不过来。她想要装成顾雪仪,中间起码还差了几个石华的距离。 “我今天来看看你。”盛煦嘴里说着关心的话,目光却愈加冰冷,像是要将女人整个剖开来一样。 女人心底不自觉地打了个激灵。 心说简直像是疯子。 “你睡得还好吗?”盛煦问。 “我好,我很好啊。就是门口的保镖,不知道是谁安排的,他们竟然敢拦住我……”女人露出愤怒的表情:“盛先生得帮帮我。” “你怎么能愤怒呢?”女人的脑中响起了一个声音,那道声音恨铁不成钢地提醒她:“你应该换一个表情,顾雪仪不会像你这样。” 女人听完,心下更是嫉妒。 她想说,我才是顾雪仪。 但女人什么也没说出口,她换了个表情,换得柔弱了一些。 盛煦看着她用着顾雪仪的面容,做出前后不一致的表情,恨不得把这人脸都撕了。 他总算知道了,为什么宴朝发现人不对之后,立刻就离开了这里。 不然恐怕会控制不住掐死这个女人吧。 她死了不重要,大嫂回不来就完了。 盛煦冷声说:“哦,是吗?可能是宴总安排的吧。他也是担心你。你这几天身体都不太好。我也很担心你,不如我另外给你安排几个保镖吧?” 女人从来没被人这样关照过,何况关照她的还是盛家的人。 但她却也笑不出来。 她还是觉得盛煦的话是关心的,语气却是冰冷的,令她条件反射地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盛煦说安排,就立马叫了几个保镖上来。 女人看向他们。 这几个保镖身上带着更独特的气势,立在那里仿佛标枪。他们齐齐盯住了女人,女人没由来的有点害怕。 “让他们出去吧。”女人随意挥了挥手。 盛煦点了下头,他们就出去了。 女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忍不住又嫉妒了一次顾雪仪。 那个顾雪仪在的时候,是不是天天都享受着这样的待遇?对别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宴文宏突然说:“我给你削个苹果吧。” 女人顿了下:“好啊。” 宴文宏就算只是私生子,但那也是宴家少爷,手握宴家的股份和财产。是她眼馋一辈子也得不到的东西。 而宴文宏现在却要弯腰来讨好她,亲近她…… 还没等女人露出笑容。 宴文宏啪地打开了一把水果刀,突然插进了苹果里,然后他抬眸看向了女人。 那张乖巧的面容上,却镶嵌着一双黝黑的阴沉的眼眸。 女人吓得差点尖叫出声。 怎么……怎么回事? 这个世界怎么好像突然间变了一样? 和原本说好的完全不同啊! 宴文宏为什么嘴上说着削苹果,却又目光阴沉地看着她,他抓在手里的水果刀,就仿佛是他的武器,那只苹果,就好像她的头一样…… 女人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渐渐有点坐立难安了。 她原本期待的场景,竟然一个也没有出现。 女人连忙说自己累了,要去休息。 她转身往卧室里走,然后掏出手机,发泄地想要花里面的钱去买……买什么好呢?反正十几个亿都是她的…… 女人打开一看,表情却凝固了。 十几个亿,那个顾雪仪投资就花了十亿出去,剩下的……不管女人怎么尝试使用账户,都提示她密码错误。 那个顾雪仪竟然改了密码! 女人忿忿地丢开手机,没一会儿手机屏幕亮起,新的短信来了—— “您的银行卡已被冻结……” 女人深呼吸了几下,才忍住了没有将手机扔出去砸烂。 门外。 宴文宏削完了最后一圈儿皮,问盛煦:“你吃吗?” 盛煦脸色这才好看了点:“看不出来啊,宴少原来还有这么厉害的本事?都快把她吓死了。” 盛煦说:“分我一块儿吧。” 宴文宏平静地说:“我就问问,没想分你。” 盛煦:…… 盛煦:“你跟你大哥……都他妈一样狗!” 宴文宏切了一块苹果,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顾学民夫妇已经懵住了,愣愣问:“怎么、怎么回事?” “看不出来吗?”盛煦冷淡道:“顾总被鬼上身了。” “鬼、鬼上身?”顾学民这可就受不住了,当下慌了就要跑路。他连忙起身说:“那,那我们先回去了啊。我们年纪大了,可禁不住鬼的阴气的。” 盛煦瞧了一眼这俩怂货,心下也忍不住觉得好笑。 这原本的顾家一家人,倒也挺像的。 父亲没有父亲的样子,反倒奸猾自私;母亲没有母亲的样子,同样自私又怯弱。 原本的顾雪仪也对他们呼来喝去,将对父母的付出,当做是一种炫耀自己的资本。 还真是一家人。 “你们走吧。”盛煦说。 顾学民连忙拉着张昕的手走了,一边往外走,一边忍不住焦虑地思考:“要不咱们去请个跳大神的来给她看看吧?” 两人的声音渐渐远去、消失。 女人还不知道,她在这个世界上唯一亲近的人,唯一或许还希望她活着的人,已经走了。 而剩下的,没有一个人希望她活在这里。 女人压根睡不着。 她待在卧室里,脑子里的声音就不断提醒她:“顾雪仪不会这么无礼……” “顾雪仪不会这样做……” “你得出去,亲近宴文宏……” 女人越听越觉得烦躁,她大喊一声:“闭嘴,不然我砸了你。” 顾雪仪,顾雪仪…… 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盛煦、宴文宏,甚至还有前一日宴朝冷淡离去的姿态,更包括她的父母……他们的每一个反应,似乎都像是在说,她不是顾雪仪。 就连脑中的声音,都在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和对方的不同,告诉着她,你这里不如她,那里不如她。 脑中的声音渐渐消失了。 女人松了口气。 她起身转了两圈儿,说:“你别忘了,如果不是我捡到你,你根本没机会修复……” 说完,女人才推门出去了。 等出去之后,他才发现盛煦和宴文宏还没有离开。 她转身走到门口。 却依旧还是出不去,甚至连盛煦说请给她的保镖,也都冷冰冰地盯着她。 哪里像是来帮她的?倒更像是派了更多人来看着她的! 女人受不了了,干脆又按照电话簿打给了江越。 “江总。” 江越在那头突然接到顾雪仪的电话,还松了口气,心说终于主动给我打电话了。看来之前的那段采访,没让顾雪仪生气。也对,她怎么会轻易生气呢? 江越笑了下,问:“顾总休息好了?” 女人说:“我休息好了,江总现在有空吗?到我这里来一趟。”女人目光闪了闪,将口吻放得更柔弱:“盛煦和宴文宏在我这里,我很不想见到他们,江总能来帮我赶走他们吗?” 江越面无表情地挂了电话。 江靖在一旁疑惑地问:“哥,怎么了?怎么突然就挂了?不是顾姐姐的电话吗?” 江越皱起眉:“我耳朵聋了?” 江靖:“啊?” 江越不再看江靖,转过头却是认认真真反省起了,是不是因为自己想要和宴朝抢人,想得太走火入魔了,竟然开始在脑中虚构,顾雪仪打电话来求助他,并且嫌弃盛煦、宴文宏等人的情节了…… 如果不是耳朵聋了,那就是他疯了。 江越拿起西装外套起了身。 “哥你去哪儿?你要去医院看耳朵吗?” “不是,我去看顾雪仪。”江越扫了一眼手机里的通话记录。 不是他假想的情节。 而是真实发生的。 那就更可怕了…… …… 女人听着电话那头的嘟嘟声:…… 江越挂她电话? 好。 好! 就算这些人都只是逢场作戏,并不是真情实意,没关系,还有个封俞呢…… 女人打给了封俞。 “喂。”那头响起了男人阴沉的嗓音。 女人曾经见过封俞一面,这个男人喜怒不定,特别难搞定。女人都忍不住震惊,顾雪仪是怎么搞定他的。 想到这里,女人出了声:“封俞。” 她直接叫了对方的名字。 这样主动的亲近,会释放给对方一定的信号。对方自然就会懂得将态度放软和了吧? 封俞一听声音,却是浑身一凌。 顾雪仪坑他的时候,都是礼貌地叫上一声“封总”。一旦叫他“封俞”,那多半都是对他极为不悦的时候了。 封俞抿了下唇,没好气地磨着牙,阴沉沉道:“我回了!我回了!我都回米国了!所有的都盯着呢……宴文柏也好好活着。你没看见吗?他这回哪有事?我看出风头还差不多!” 女人:??? 她彻底陷入了迷惑。 女人忍不住说:“你去米国了?” “对,要我拍个照给你看吗?”封俞又觉得不痛快,但又觉得顾雪仪主动过问他,又还说不出的微妙的爽。 女人快气死了。 封俞去什么米国啊? 江越、简昌明、盛煦……一个都指望不上…… 女人拿不准那个顾雪仪的语调,颐指气使了不行,柔弱了也不行,焦急慌乱也不行……就只能努力装得平静一点,她说:“你回来啊,我有事需要你帮忙。” “……”封俞突然顿住了玩儿牌的动作。 有一点怪异。 “什么事?”封俞冷声问。 女人听他口吻正常了不少,她哪儿知道,封俞在顾雪仪面前发疯、阴阳怪气才是常态。 她只以为自己终于有希望了,连忙说:“也许是宴朝,也许是别的人,他们把我关起来了!你来救我,好吗?” 封俞的动作进一步僵住了,连表情都僵住了。 他说:“我在选扑克牌的新成员。” 什么扑克牌? 女人皱眉。 她哪管什么扑克牌麻将啊! 她说:“你现在就回来,好吗?我等你。” 封俞的面色骤然阴沉了下去:“你是谁?顾雪仪的手机怎么会在你手里?” 封俞恨死了顾雪仪这人心怀大义,就把他当工具人使。 还让他心甘情愿为了封氏,也为了自己那点胜负欲,就这么接过了扑克牌的枷锁。 但这他妈就是顾雪仪。 让人忍不住被吸引,又忍不住生气的顾雪仪。 顾雪仪怎么可能说出让他丢下那边的事务,即刻回国去救她的话? 女人愣住了。 她后背发凉,一时间连话都说不出来。 怎么会这样?封俞是怎么识破的?还是说,封俞以为她是别人,只是拿走了顾雪仪的手机? 没等女人捋清楚,那头封俞的声音就又响起了。 他说:“我会回来的,我立刻就回来。你等着,等着我活剐了你。” 女人打了个冷颤,头皮发麻,飞快地挂了电话。 “疯子……”女人颤声说。 她去往那个顾雪仪的时代,周围也是一群疯子。他们不由分说将她关在了祠堂里,让她和一堆牌位作伴……入了夜,四处都是鬼影。 他们还口口声声说她被邪祟上了身。 而现在呢,她明明已经回来了,她就是顾雪仪。 可是这些人的声音、目光,都像是锋利的刀,像是要将她的骨肉都切割开一样…… 太可怕了。 就在这时候,门铃响了。 女人重新走出去,顶着盛煦和宴文宏的目光,过去打开了门,门后露出了江越的面容。 女人一喜:“江总!” 他还是来了! 太好了! 江越扫过女人的面容,皱起了眉。 女人却并未注意到,她迎着江越进了门。 江越问:“宴总呢?他竟然不在?” 这可太奇怪了。 宴朝这人多狗啊,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挂件,送给顾雪仪。 宴文宏语气平稳道:“我大哥一会儿就来了。” 女人僵了僵。 不,没什么好怕的。她现在才是顾雪仪。 江越察觉到了气氛不对。 他看向女人,而女人为了缓解紧张,已经转头又去给江越倒茶了。 江越看了看盛煦和宴文宏。 他们俩谁也没有动。 这就太奇怪了。 要是换做往常,这两人能为了抢茶杯打破头吧?行吧,倒也不说他们。他自己就得走在前面。又怎么会让顾雪仪亲自动手呢? 江越心底的那种异样感越发的深了。 而这时候宴朝接了个电话。 “好,我知道了,带上人,立刻赶到公寓去。” 那头陈于瑾肃声应了。 等挂断电话,宴朝一转头,就迎上了手下忧虑的目光。 宴朝一宿没有睡,眼下已经浮现了淡淡的青黑色。其实这也不算什么。宴朝是出了名的工作狂,他又常常出入健身房和训练场,身上的肌肉都不是靠蛋白粉喂出来的,而是实打实一点点磨砺出来的。他看着文雅,身体却相当强悍。 但这会儿,与其说他看上去憔悴,倒不如更像是人心头的三把火,骤然灭去了一把。 他依旧衣冠楚楚,身上透出的却是晦暗、阴沉的戾气。 “走吧。”宴朝回头冷冷扫了一眼,说。 郁筱筱僵坐在后排,连大气都不敢喘。 她回想了一下宴朝上门的时候。 宋景不让宴朝带走她,宴朝却将宋景按在了墙上,手里攥着宋景的眼镜片,镜片碎裂,露出了尖锐的一角。 那一角,就挨着宋景的眼球。 仿佛下一秒就要剜进去。 郁筱筱捂着胸口,觉得很是伤心。 她这才意识到,自己曾经在非洲见过的那位宴先生,从始至终都不是一个温和的人。他比豺狼虎豹还要可怕。 真难想象,顾女士那样的,会是他的妻子。 …… 车很快抵达了公寓。 陈于瑾带着几个据说会通灵的,这都是在各地直接把人直接从被窝里薅出来的。 宴朝带着郁筱筱。 他们径直上了楼。 而女人这时候已经在他们冰冷的目光下,有些受不住了。 她脑中还回旋着封俞那句,等我回来活剐了你。 这时候门又一次响了。 女人走过去打开门,一眼看见了宴朝,也看见了他身后的郁筱筱。 女人吓得一跤跌在了地上,往后爬了爬。 男女主竟然还是走在一起了! 怎么会这样? 宴朝垂眸看向她,冷淡道:“起来。” 宴文宏也站起身走向她,问:“要我拉你吗?” 女人看向周围的人。 他们全都盯着她,口中的话语并没有如何,但目光却足够杀死她了。 女人终于忍不住了,她崩溃地问:“你们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 宴朝淡淡道:“看剥开这层皮之后,底下装着一个什么样的灵魂。” 女人害怕了。 剥开皮之后? 剥……皮? 宴朝真的敢吗? 女人想起了那些原本的剧情。 他敢。 不止他敢。 江越敢,封俞敢,抓着水果刀的宴文宏敢…… 女人脑中的声音又一次急急地响起:“你在做什么?你快起来。你不要慌,你迎上他们的目光,冷静地问他们……顾雪仪是不会像你这样摔在地上的……” 顾雪仪。 顾雪仪! 脑中的声音念的是那个顾雪仪! 他们看着她的目光冰冷,像是在试图从她身上找出曾经那个顾雪仪的痕迹…… 她受不了了! 女人嘶声喊道:“闭嘴!我为什么要学她?我是顾雪仪!我就是顾雪仪!你们别再看着我了!” 宴朝猛地揪住了她的领口,将她从地上拽了起来:“你在让谁闭嘴?” 女人目光闪烁,冷静下来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可她是真的不甘心啊。 女人咬牙切齿地说:“宴朝,我是你的……” 没等她将话说完,宴朝冷淡道:“你再用她的声音,说这么恶心的话,我就割开你的喉咙。” 女人猛地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宴朝。 女人看向四周。 他们依旧神色冰冷,谁也没有要维护她的意思,连江越都隐隐明白了什么。 所以,宴朝如果真的要动手,没有人会拦他…… 到底是哪里出了错? 女人惊恐又崩溃:“你杀了我,她就回不来了!” 她终于还是说出来了。 她脑中响起了一声叹息。 女人却顾不上了。 这时候女人的手机又响了。 她低头一看,来电竟然是封俞。 他真回来了? 女人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个世界……没有一个人欢迎她。 他们只想杀了她,他们也可能真的会杀了她…… 女人满头大汗,忍不住瑟瑟发抖,她说:“你让她走,你让郁筱筱走,然后我就和你说怎么办……” 男女主同时站在一起,杀伤力太大了。 她甚至毫不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领盒饭。 宴朝看向保镖。 保镖立刻将郁筱筱拎了出去。 “说吧,从头开始。” 女人颤声道:“你们是一本书里的角色,我也是,我……我注定是要被炮灰的,会死得很惨的。我想改变命运,……我也只是想活着,我也只是想活下来而已!……然后就有人告诉我。能压得住男女主光环的,只能是很强悍的命格,得携带天生将气……那个人,那个顾雪仪就是这样的命格……” 遥远的另一个时空。 顾雪仪抬眸看向来人。 来人急急道:“您要回顾家住一段时日?” 顾雪仪应了声,顿了顿,又道:“你们为我办一件事?” “您请说。” “寻找会巫术的人,或是得道的高僧、道士……” 第103章 “男女主光环?那谁是男主?谁是女主?”宴文宏突然插声问。 “男主就是他。”女人惊恐地看向宴朝,然后咽了下口水,才又继续说:“女主是郁筱筱。” 一时间,屋内都寂静了。 宴朝也不着痕迹地皱了下眉。 不过他可以确定的是,女人的确没有撒谎。 江越突然沉声道:“……看不出来啊,原来还真有这么神奇的事?就一本书,就把宴总配给别人了。我看宴总还是坚持官配比较好。” 这可真叫天降好事啊! 宴朝压根不理会他,冷淡道:“顾雪仪又怎么会知道剧情?” 顾雪仪开口问他“郁筱筱呢”,就说明她也知道这是一本书的剧情。 女人不由更惊恐地看了一眼宴朝。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 女人知道这时候隐瞒也没有用了,她只能往下交代道:“我怕她处理不了身边的危机,就留了本书给她。书里的剧情,就是这个世界将来会发生的事。” 结果事实上,那个顾雪仪不仅处理了,还处理得很好。 “按照原本的剧情,应该是什么样的?”宴朝淡淡出声问。 “按照原本的……我会和你离婚,会死。宴文嘉会死,……封俞会一路成为最大反派,死在最后。”女人一口气说了出来。 江越的脸色都沉了下去:“感情在原本的剧情里,除了宴总,我们不是死,就是发配非洲,再不然就得锒铛入狱啊……” 宴文宏听完,倒不觉得生气,反倒心下更觉得柔软,对大嫂的思念变得更加浓了。 是她将他从那条路上掰正了。 今天果然也还是忍不住更爱大嫂的一天啊。宴文宏眼底目光闪烁。 宴朝盯着女人:“那个告诉你破解光环办法的人,是谁?” “就是一个人……我遇见的一个人。”女人说。 “你在撒谎。”宴朝的口吻漠然。 女人打了个寒战。 “你这一生中最幸运的事,大概就是你在某一天,捡到了一样东西。这样东西并不属于你,它是某个来过这个世界的人留下的。这样东西具备自我意识,是一种来自未来科技的AI。是它告诉了你,你要改变炮灰的命运,应该怎么做。于是你利用它,将顾雪仪的灵魂,从过去召唤到了现在……”宴朝缓缓道。 女人面上的惊恐之色更加浓重。 宴朝仿佛亲眼目睹了全过程,……这个认知让女人背后升起了一阵毛骨悚然的感觉。 “你打算借用顾雪仪的力量,为你扫平一切危机,等到危机结束时,再交换回来,坐享其成。”宴朝的嗓音渐渐森冷。 盛煦冷嗤一声:“她也配?” 这句话一下戳中了女人的痛处,她恨恨咬牙:“这一切本该是天衣无缝的!” 江越都忍不住冷嗤:“这明明处处都是缝。……你和顾雪仪就没有一点相似的地方,你就算手握着剧本,再有人一字一句和你分析顾雪仪的行事风格、语言特点,你也依旧学不像。鱼目就算经过再多的打磨,都变不成珍珠。” “郁筱筱都可以做女主!我为什么不可以?我还有金手指!我应该逆袭!”女人受不了江越的讥讽,大声且不甘地为自己辩驳。 只是她的目光一转,就正对上了宴文宏冰冷阴沉的眼眸。 “你拿她当工具?”宴文宏问。 女人猛地想起来,周围的人都是那个顾雪仪的拥趸。 她刚穿回来的时候,还为此感觉到欣喜,认为这些很快就会属于自己,自己立刻就会走上顺利的坦途。 可现在,这些却成了威胁她性命的存在。 女人想也不想就否认道:“不,我没有……”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否认多么无力。 宴朝:“切开你的脑子,能找到那个在你脑子里说话的声音吗?” 女人颤了颤:“不,不能,……我告诉你,我真的都告诉你。是,是我想利用那个顾雪仪。是我捡到了一个系统!那个系统是曾经来过这个世界的任务者留下的,那个任务者不知道为什么死了。系统就重新绑定了我……我还从系统那里得到了前任遗留下来的奖励物品。里面有召唤符,我就是用这个,把那个顾雪仪召唤来的。” “你不能杀我。你还想要那个顾雪仪回来对吧?我有办法,我我有办法!那个任务者的系统背包里,有很多金手指物品……” 女人口中一边激动地说着,另一边却也在心底疯狂呼唤系统。 “你不是有办法吗?快啊!把我的灵魂送走啊!这些疯子真的可能会杀了我的!” 但系统却迟迟没有再回应。 女人的脸色越来越白,神色也越来越崩溃:“我现在就把那个顾雪仪召唤回来!” “不用。”宴朝淡淡道。 一时间所有人都惊异地看向了他,连带女人也惊住了,愣愣抬起头。 “那个时代对于她来说才是家,如果连她的意愿也不问,就将她重新召回来,和这个女人的行径又有什么分别?”宴朝冷声说。 宴文宏的声音一下变得弱了许多,甚至还带上了一点哽咽的味道:“那大嫂呢?不要大嫂了吗?” 女人都惊诧于他的变脸之快。 宴文宏还真可怕。 说变就变。 江越也惊讶了一下,然后重重拧起了眉。 宴朝的口吻依旧云淡风轻,他说:“所以我去找她。” 宴朝看向女人:“这能做到吧?做不到也没关系。我将你整个切开,取了你脑中的系统,它想必能为我做到。” 疯子! 魔鬼! 女人吓得扭曲了面容。 她怎么也没想到,宴朝竟然会爱上那个顾雪仪!还心甘情愿去找那个顾雪仪! “能……能做到。”女人说。 江越心下轻一叹息。 他做不到宴朝这样。 他可以为顾雪仪鞍前马后,与她合作愉快,可以给她送花、订餐,可以想尽办法、挖空心思地讨好她。可他们到底都太理智了,一人身上更肩负着一个庞大的家族,一个运转中的商业帝国。宴朝尚有陈于瑾可用,可他不行……他不可能孤勇地穿越时空,冒着不知名的风险,去寻找顾雪仪,最后的结果甚至还可能是无法将人带回来。 “把你的金手指物品都拿出来。”宴朝下令。 女人正准备动作,脑中终于又响起了熟悉的声音。 女人脸色怪异了一瞬:“系统说……要和您对话。” 宴朝冷淡地盯着她。 女人从虚空中取了一本书,递给宴朝,颤声道:“他的话,会显示在上面……” 宴朝接到了手中,翻开第一页,空白的纸张上很快缓缓浮现了一行字:“我从来没有想过,我会和这样一个宿主绑定……” 宴朝:…… “你打游戏吗?你懂那种死活带不动猪队友的感觉吗?” “……” “你看快穿文吗?哦你是总裁你可能不看小说。我就是那种快穿系统,具备破开时空穿越的能力。我可以送你去找另一个顾雪仪。” 宴朝面色不变,一动不动,只静静盯着手中的书。 女人好奇得发疯,但以她这会儿的姿势,怎么也看不见宴朝手中书的内容。 书:“和我绑定的宿主是顾雪仪。这个女人是顾雪仪,另一个顾雪仪也是顾雪仪。系统无法反抗宿主,必须服从宿主的命令。只有当宿主死亡才能解绑。我不想再听那些弱智的命令了。如果我有头的话,现在我的头该掉成地中海了。……我求求你了,你为我换个宿主吧!” 宴朝:…… 书上很快浮现了最后一行文字:“只要你去到古代,教会顾雪仪在脑中在呼唤我的名字,我就会立刻出现。这个顾雪仪的精神力远远不及那个顾雪仪,她就无法再命令我了。我的名字是:系统01334δ。” 宴朝合上了书。 女人低声问:“好了吗?” 宴朝将书递还给女人。 女人飞快地翻开书,上面一片空白。 女人讷讷道:“这是你的道具。” 说着,她又从虚空中拿出了一个沙漏,递给宴朝。 这些都是前任留下来的任务道具,只可惜其中没有削铁如泥的宝剑。不过,就算有宝剑,女人也不一定懂得去使用。 “将她锁起来。”宴朝轻抬下巴。 宴文宏脸色变了变,他咬了下唇,问:“大哥,你真的要去吗?” 宴朝没有说话。 盛煦倒是动作很快,将女人拎起来,用手铐锁在了椅子上。 “要是那个顾雪仪回不来了。”盛煦冷笑一声:“你就饿死在这儿吧。” 女人死死埋着头,没说话。 她还在让系统将她的灵魂弄到别的地方,弄到哪儿都好,总之她不要呆在这里了。 系统机械地回应她:“您的灵魂过于弱小,不是任何躯壳都能适应您的,需要仔细筛选……剩余筛选时间:3天10时22分12秒。” 女人气得大骂系统。 三天? 三天都足够她渴死在这里了! 而这头宴朝走进了顾雪仪的卧室。 他摩挲了一下那个沙漏。 看上去很普通,甚至是很劣质的玩意儿,就像是路边摊买的。 他按照说明,将自己的名字,去往的年代地点,都写在纸上,贴了上去。 然后将沙漏翻转。 沙子飞速往下漏去。 宴朝缓缓地眨了下眼,周围的一切仿佛发生了奇怪的畸变…… …… 顾雪仪这才知晓,原来京郊也有个金鼎寺。 只不过这个寺的香火素来不旺盛,信众比起隔壁的青云观少了太多。 “这个金鼎寺的主持自称佛子转世,曾听过药师佛讲经。”盛长林说着顿了下,神色复杂道:“在梦中。” 顾雪仪惊讶地看了他一眼:“……不过你特地同我提起,这人定然还是有特别之处的吧?” 盛长林点头道:“此人今年已八十有三,模样却与四十岁时,没什么分别。他的信众不多,但却对他倍加推崇,认为他真乃佛子转世。这人还招过魂,开过祭坛……” 顾雪仪当下拍板道:“那便去瞧瞧。” 其余人自然应声,忙去备了车驾,一行人起身便往金鼎寺去了。 金鼎寺的和尚早得了信儿,知晓有贵人要来,早早就分列两旁等着了。 顾雪仪行在前,当先跨门而入,四下的小沙弥纷纷躬身合掌见礼。 顾雪仪一抬眸,就见着盛长林口中的主持,的确不大像是这个年纪的人。 “贵人随我来。”主持道。 顾雪仪跟着他入了后殿。 等焚香、念过经文,主持便开了一处祭坛。 那祭台很高,顾雪仪不得不微眯着眼,仰头看去。 此时日头正盛,阳光洒入她的眼底,还有些刺目。顾雪仪不自觉地将眼睛眯得更细了些,……她得回去。 并不止是见宴朝一面,对他有个交代。 她更要弄清楚,那个上了她身的“顾雪仪”又是个什么东西,怀的什么心思。顾雪仪做事从来主动,她可不会这样稀里糊涂地过下去,任由隐患留在那里。 顾雪仪脑中思绪闪过。 此时只听得一声晴天霹雳,旱地拔雷,整个祭台突然炸开了。周围的人都忍不住惊叫出了声。 顾雪仪面色一沉,就见主持一个翻身,从祭台上滚了下来,倒是没什么妨碍。 主持爬了起来,一旁的小沙弥连忙为他拍了拍灰。 其余人也连忙围了上来,只是问的并非主持,而是顾雪仪。 “夫人可有事?” “方才可有伤着贵人?” 顾雪仪摆了摆手,看向主持。 便见主持开口咳了咳,道:“兴许是念错咒了。” 顾雪仪:…… 顾雪仪无奈一笑,道:“那今日便歇下吧,改日再说。” 主持连连点头,命小沙弥去布置厢房。 顾雪仪在厢房里睡了一宿,第二日起身,丹桂正给她梳头,便听得外面突然吵嚷了起来。 “什么声音?”顾雪仪问。 丹桂忙点了个嬷嬷出去打听。 那嬷嬷立时去了。 没一会儿嬷嬷回来了,道:“说是延平侯府那个失踪好几年的小侯爷,今个儿在青云观后面找到了。” “这么凑巧?” “是啊,也真是怪了。” 顾雪仪稍作思忖,道:“备一份礼。想必过两日侯府就该要摆宴了。” 丹桂点头应了。 这日主持却未能起身。 小沙弥来说是病倒了,“主持说,他昨日耗尽了功力,这才病倒了,只怕要劳烦贵人再多等几日了……” “无妨。”顾雪仪倒也并不生气。 这些事本来就玄幻得很,怎么可能一下便能成功的? 不过多等一些时日罢了,她还正想陪爹娘好生待一待呢。 因主持病倒,此行自然无功而返。 顾雪仪一行人当下便又回到了京中。 也正如顾雪仪所说,帖子很快就递到了她的手边。 那延平侯府还真摆了宴。 顾雪仪便回了盛家,盛装打扮,方才乘坐马车前往。 延平侯府门前已停了不少马车,但等盛家的马车行近之后,那些人便自然朝顾雪仪看了过来,不少人都恭恭敬敬地唤了一声:“原来是顾夫人。” 顾雪仪微微颔首,下了马车。 众人便也识趣让她走在了前面,其余相熟的夫人、姑娘,这才拱卫上去与她搭话。 不一会儿,侯夫人也出来了。 侯夫人面色憔悴,但眼底却亮着光,她迎着顾雪仪往里走,口中道:“前些日子还听闻夫人身有不适,如今可大好了?” 顾雪仪点了头:“多谢侯夫人挂念。” 其余人在一旁又恭贺了侯夫人。 等一路进了宴会厅,侯夫人便安置众人落了座。 老侯爷早早就病死了,几年前,小侯爷也失踪了。如今只剩下一个侯夫人与一个老太君。能寻回来小侯爷,自然是府中的大喜事。 侯府落败至此,若非当今怜恤侯府,多有照拂,小侯爷也寻回来了,今日恐怕也没有多少人会前来吃酒宴。 侯夫人将顾雪仪安置在了首位,又亲自为她斟酒,夹菜。似是十分感激她能前来。 顾雪仪一一谢过,却突地觉得,似是有什么人在打量她。 顾雪仪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眸。 她淡淡道:“劳烦侯夫人安排个丫鬟为我引路前往更衣。” 侯夫人连忙点头,叫了个小丫鬟陪着。 顾雪仪起身,转出了宴会厅。 那目光也就消失了。 等顾雪仪走入花园的时候,那目光又出现了。 顾雪仪屏退小丫鬟,转身望去。 对方正定定地看着她,随后突然拔腿,疾步朝她行来。 年轻男人身形依旧挺拔,头戴鸽血石抹额,身着青色衣衫,容貌俊美,端的翩翩佳公子。只是他死死盯着顾雪仪的模样,却像是要将她整个吃了一般。 顾雪仪瞪大了眼。 本来平静如湖面的心绪,骤然掀起了波纹。 从没有涌出来过的思念,却突然间牢牢裹住了她的心脏。原来她是有些想念他的…… “……宴朝!”她话音刚一落下,便被人猛地扣入了怀中。 原来宴朝的力气这样大。 他死死地扣住她,扣得她的手臂都隐隐有些发疼。 “你怎么会在这里?” 他并未应声,而先抬起了她的下巴,低头俯吻,吻得用力甚至是有几分粗暴。 顾雪仪抬手勾住了他的脖颈,手指还能触到底下短硬的发茬。 的的确确是宴朝。 亲吻来得激烈,犹如狂风骤雨。 顾雪仪发髻间的玉簪都落了一根下去,“啪”地摔成了粉碎。 二人这才骤然顿住了动作。 宴朝松了手,眼眸里涌动着疯狂又阴沉的色彩。 他低声说:“原本的顾雪仪回来了,我第一眼就认了出来。”好像还带着点求夸奖的意味。 顾雪仪:“……嗯,你很厉害。” 她心底也轻轻松了口气,同时也涌出了一种微妙的愉悦。 宴朝原来是会分辨的。 宴朝将女人交代的事,一一都讲给顾雪仪听了,包括系统的交代。 然后他才说到了自己。 “我一醒来,便在山上了。有个妇人见到我,将我当做了她失踪的儿子。我同她说,我并非是他的儿子。她便央求我,与她一起哄一哄府中病入膏肓的老太太,好让她走时能走得开心些。我就答应了。”他顿了顿,沉声道:“我得来找你。” 顾雪仪目光一动,胸口像是被满满当当塞入了什么。 那里变得又酸又胀,又有些甜。 宴朝的嗓音清冷,语气低沉地道:“我刚才在屏风后,一眼就看见你了。” 她和在现代时的年纪相当。 只是梳着妇人髻,头戴钗环,叮啷作响。眉眼用炭笔水粉描绘过,更为精致美丽。她身着盛装,层叠的裙摆环住她纤细的腰,气势压人,美得让人不敢直视。 宴朝死死盯着她的装扮。 一面又嫉妒娶了她做妻子的盛家大哥,嫉妒得快发疯。一面又忍不住惊叹,原来这样的装扮,才更衬她,没有人能比她将这样的盛装撑得起来了,真正是绝世大美人。 他喉头痒得厉害,想要抽走她用来盘发束发的发钗,改变她的妇人髻,又想要解开她腰间的衣带。 …… 顾雪仪微微笑了下:“我就说,怎么一直有人盯着我。” 其实不止刚才,现在宴朝也还是紧紧地盯着她。像是怕一转头,她就又不见了。 顾雪仪心下有些说不出的高兴,她抿了下唇,当下道:“你这几日若是有功夫,便随我回一趟顾家吧。” 宴朝目光一动。 “好。” 宴朝道:“你是顾将军府上的是不是?”“我知晓顾府在长宁巷。若是你今日不来,我明日也要来找你了。” 顾雪仪点了下头,笑道:“是。你原先猜的不错,我父亲乃是大将军,母亲也曾是将门女,还与我父亲一并上过战场……” 宴朝没由来的生出了一丝紧张。 ……这才算作是真正要见岳父岳母了。 宴朝用力抿了下唇,面上神色不显,淡淡问道:“你府中还有哪些亲人?我好准备礼物。” 顾雪仪想了想,道:“你也知道的,古代一个大家族,人口众多……” “无妨。”宴朝说。 顾雪仪点点头,便数给他听:“且说与我亲近的吧。我是长房的嫡女,在长房,我上头有两个哥哥。二房、三房,还有两位堂姐,四位堂兄……另外有关系亲近的叔叔、婶婶。关系远些的表叔也有三位。他们都是上过战场的……倒并不耐文人那一套繁文缛节。” “……”宴朝眼皮一跳,突然有了点不太好的预感。 一家将门…… 他不由仔仔细细地算了一下,自己可能得挨多少顿打。 以及,顾雪仪的兄长叔伯父亲下手的时候,他能还手吗? 不,在这之前,他还得先宰了顾雪仪的前夫。 作者有话要说:红楼梦中,邢夫人、王夫人,都是以各自娘家的姓氏来称呼。所以文中看见称呼“顾夫人”别觉得奇怪吼! 第104章 这厢顾雪仪与宴朝短暂地抱了下就分开了,但还是落进了一旁丫鬟的眼底。 侯府的小丫鬟已经呆住了。 丹桂也呆住了,不过很快就抹了把脸,恢复了平静之色。她转头看向小丫鬟,小丫鬟忙道:“奴婢什么也没瞧见。” 一个是府上刚寻回来的小侯爷,一个是顾家嫡女,盛家主母……这要是说出去,那肯定先是顾家和盛家找上门来灭口啊! 顾雪仪并没有久留,她低声道:“前面还有很多宾客。” 说完,她就转身往回走。 宴朝却轻轻攥了下她的袖子。 “嗯?”顾雪仪回头看他。 宴朝眼底光暗翻涌,刹那间,仿佛有万千情绪,最后都化作了一句低沉的:“……别走太远。” 顾雪仪微微怔了下:“嗯。” 宴朝是担心吗?担心她又一次消失? “如果府中不会强留你,你一会儿可以先随我离开。”顾雪仪想了想,道。 宴朝神色一松,眼底涌现了一丝笑意:“好。” 顾雪仪这才回到了宴会厅中。 转眼便是半个时辰过去,侯夫人起身相送众人离开。顾雪仪让丹桂留下了补药给老太君,然后才出了府。 丹桂扶着顾雪仪上了马车,问:“咱们这就回府么?” “再等等。” 丹桂也就听话地等在了那里。 等众人都散去了,侯府的门都快要合上了。 丹桂忍不住出声:“咱们还要等么?” “嗯。” 丹桂话音落下,便见侯府门口走了个年轻男子出来。 丹桂怔怔道:“来了。” 顾雪仪立时掀起了车帘,朝不远处望去。宴朝已然换了一身月白色的衣衫,腰间佩玉,更衬得他气质出众。明显是精心挑选过的。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下,见他走近,淡淡道:“先前的衣服是不是侯夫人为你选的。” “嗯。” 宴朝面色淡淡,心底却浮动起了一丝紧张。 这对于宴朝来说,也实在是个新鲜体验。 “宴总,请。”顾雪仪微微笑着说。 宴朝撩起车帘,一步跨上了马车。 丹桂将二人间的默契不动声色收入眼底,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方才夫人称呼男人为“宴总”,那是什么东西? 宴朝上了马车后,马车内也并没有什么旖旎的气氛。 “你看着我。”顾雪仪道。 “嗯?”宴朝牢牢盯住了她,目光炙热。其实不用顾雪仪说,他也会忍不住这样盯着她。 “我试着唤一下那个系统,你仔细盯着我,看我是否有什么变化。”顾雪仪道。 原来她是这个意思。宴朝应了声:“嗯。” 顾雪仪试着唤了一声。 “……” 马车内外都是分外寂静的,没有任何变化。 顾雪仪又试着唤了几声,她的脑中终于涌现了一个声音。 “我是系统01334δ,接下来漫长的岁月里,我将为您服务。您的一切命令,我都会遵从。” 与此同时。 另一个时空里。 女人突然抽搐了起来,她惊恐地看向面前的一切。 这个真实的世界,在她的眼中慢慢变成数据流一样的东西,一个个符号扭曲变形,她感觉到有一股无形又强大的力量笼罩住了她。 而这厢。 顾雪仪微微合上眼,无声地和脑中那道声音进行了交流。 “你告诉宴朝,我的精神力比女人更强大,所以只要我召唤你,你就能来到这里。” “是的。”机械音答道。 “为什么规则会将我和她判定为同一个人?是因为在规则之下,她悄悄和我交换了灵魂。我们的灵魂给彼此的躯壳都留下了印记,现在她的躯体也同样属于我。所以我和她在规则看来,是同一个人是吗?”顾雪仪淡淡问。 “……”机械音顿了几秒钟,“是的,您很聪明。” “没有这么简单吧?你告诉宴朝,除非宿主死亡,才能解绑。你现在到了我这里,她的存在就不符合规则了。”顾雪仪问:“规则会抹杀她?” “……”机械音又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响起了声音:“您真不像是一个古代人。” 顾雪仪冷声道:“你忘了吗?我在现代待了半年多。” “我很庆幸,我在最后的关头,重新选择了您作为我的新宿主。”机械音说。 顾雪仪低低地嗤笑了一声。 她并不太看得上墙头草。 如果一开始就为虎作伥,那就应该坚持到底才对。 “同一条时间长河里是不允许有两个顾雪仪存在的。你们没有交换灵魂的时候,只是两个完全不相同的人。可一旦交换了灵魂,在规则看来,就是同一个人了。无论之后怎么转换,都必然要抹杀一个,另一个才能活得更好。我是为宿主服务的系统,这一点,在告知她解决办法的时候,我就一并告诉她了。事实上,最后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似是在为自己辩解,并不是它冷酷无情。 系统似是轻叹了一口气:“谁能想到呢?她拥有了我这样的系统,竟然还是带不动。让她来到古代,做大家主母,手握权势地位,这样的近乎养老的度假生活,她都过不好。” “我知道了。”顾雪仪为这轮谈话画上了句号。 系统哽了哽。 然后呢? 她就没有新的命令下达给它吗? 但顾雪仪在和它交流完之后,就将它忽视掉了。 系统有那么一瞬,甚至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又选错了新宿主? 顾雪仪缓缓睁开眼。 宴朝问:“怎么样?” 顾雪仪淡淡道:“那个女人大概率会被抹杀,但是会是灵魂消失,还是整个人都消失,就不太清楚了……” 宴朝没有问原因,只淡淡道:“隐患抹除了。” 说他冷酷也好,无情也好。 他过去对那个女人也仅仅只是看不上,而没有别的情绪。但当获知,是女人将顾雪仪弄到了现代,又意图在之后取而代之……宴朝就只希望她死了。 系统听着两人的对话,突然有种,从废物的手中,转头又跳进狼窝的错觉。 是错觉……吧? 这时候马车停住了。 丹桂低声道:“到了。” 顾雪仪卷起车帘,道:“同他们传个话,就说我今日不歇在盛家了。” 宴朝却突地插声,语气沉沉道:“这个世界有盛煦的大哥吗?” 顾雪仪有点疑惑:“嗯?” “我能否见他一面?” 顾雪仪稍作迟疑:“你若是要见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见。” 顾雪仪下了马车,道:“你和我从小门进去。” 宴朝应了声。 这古代有女作妾的,有男人作妾的吗?有的话,……也不行。宴朝单单只是想到,有人要同自己抢顾雪仪,他心底就不可遏制地升起了一股戾气和杀意。 宴朝和顾雪仪一并进了门。 一路上有小厮、丫鬟行过,他们见到宴朝,都惊讶了一瞬。但也只是惊讶,就没别的了。 他们齐齐朝着顾雪仪的方向躬身行礼,口中称呼:“见过夫人。”语气万分恭谨。 她在盛家的地位很高。 盛家上下的人,都很敬服她。 宴朝目光一动,嘴角不由翘了翘,竟然还生出了点与有荣焉的味道来。 顾雪仪领着他入了一处院子,推开门,道:“就在里面了。” 宴朝抬眸望去。 一排排的灵位。 其中一块牌位上书“盛长治”三字。 宴朝:………… 刹那间,宴朝说不清心底是个什么滋味儿。 原来这么久以来,他醋得发疯,时刻做好了将对方弄死的准备。结果却是在和空气斗智斗勇? 他是为何会将这人纳入情敌范围? 是因为盛煦那一番话。 再三强调大哥与顾雪仪青梅竹马,他大哥很喜欢顾雪仪…… 宴朝的嘴角僵硬了一下:“他……死了?” “嗯。”顾雪仪这才疑惑反问道:“宴总不是一早就猜到了吗?” 不,他没有。 宴朝也没发现,自己在醋意上头的时候,竟然智商丢失得这么厉害,一心和盛长治较劲。 其实细细回忆起来,都是有迹可循的。 这个世界的顾雪仪依旧年纪很轻,但以古人十二三便议亲,十五及笄便嫁人的习俗来看,顾雪仪这个年纪,应该已经有孩子了才对。 她在现代时,也从未提及过“前夫”的事,还是盛煦说出来,他才获知了这么个人物。 那时,她只当她虽与他青梅竹马,但不过家族联姻,她对他没有情意,他应当也有姬妾,所以她才从不提起。 “他什么时候死的?”宴朝声音僵硬地问。 “已有好几年了。他伴驾随行,为救皇上而身亡。”顾雪仪淡淡道:“我其实已经不大记得清他的模样了。” 宴朝松了口气。 这人如果还活着的话,又与顾雪仪是青梅竹马,那就真的麻烦了。 也幸而不曾改嫁。 若是改了嫁,他这会儿就真要走在提刀去杀人的路上了。 虽然隐约猜到了缘由,但宴朝还是忍不住问:“为何没有改嫁?” 此时一阵脚步声近了,来人道:“那时家中母亲因思念长兄,忧思过度,没半月就去了。其余几房又撑不起事。长嫂袭承顾将军风骨,兼之顾念往日情谊,不肯改嫁,便留在了盛家,一人掌几百人,扶持我盛家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日……” 他说罢,跨进门,先是朝顾雪仪躬身行礼:“长嫂。” 随后,他才又看向宴朝,道:“我乃是盛家行四的盛长林,方才听闻长嫂回府,这才过来了。敢问阁下是?” “宴朝。” 盛长林仔细思索,却不知这是哪家的公子。 盛长林乃是真君子,自然也不多问。转声往下道:“祖母曾劝过长嫂改嫁,都被长嫂拒绝了。盛家欠长嫂良多,几世也还不清……” 顾雪仪淡淡道:“倒也不必如此,我生来便喜好做这样的事,并不觉得苦累。” 感情于她来说,从来都是调味品,而并非必需品。 其实嫁盛长治也好,旁人也好,对她来说都没有什么区别。甚至可以说,盛家反倒为她提供了大展拳脚,做自己想做的事的地方。 不过……顾雪仪怔了下。嗯,那是以前。现在还是有些不同了。 “何况盛长治是为救皇上而身亡,那时我更不可能弃盛家而走。”她长久以来受到的教育也不会允许她这样做。 宴朝心下震动。 这正是顾雪仪魅力所在的地方。 他又嫉妒顾雪仪这样为盛家付出,但又忍不住觉得,正是这样,才是真正的胸中有丘壑的顾雪仪。 这厢盛长林叹了口气:“但长嫂已经在盛家耽搁许多年华了。” 顾雪仪轻轻笑了下,说:“你们不是一直想知晓,我失踪那些时日,是去了哪里吗?” “千百年后。”顾雪仪道。 盛长林面露惊讶之色:“千百年后……是什么模样?” 他倒并不觉得顾雪仪是在说胡话。 宴朝见这人接受良好,心下也就知道,盛家对顾雪仪有多信任了。 顾雪仪道:“到了那个时候,女孩儿要二十二才能成婚。年过三十,不成婚也是常事。女子各有事业,并不只将婚姻视作人生一桩大事。我如今的年纪,在那时候,还算是年轻的。” 盛长林想象不出那副景象,但听顾雪仪说完,他不由道:“听着是个很好的地方。” 顾雪仪点了下头,并不以为意道:“我在盛家又怎么算是耽搁了许多年华呢?” 她做的从来都是她自己喜欢的事,执掌一个家族的大权,为家为国。 盛长林听罢,却还是面露愧色。 顾雪仪顿了下,道:“不过今日既然都在。” 她扭头看了眼宴朝。 宴朝也正定定地看着她,二人目光相接了一瞬。 顾雪仪道:“就请祖母为我写一封和离书罢。” 盛长林愣住了。 宴朝也怔住了,随即就是止不住的心脏狂跳。 他死死地盯住了顾雪仪,恨不得将人裹到怀中,紧紧拥住。 盛长林望着面前着盛装的顾雪仪,眼眶微红,哑声道:“长嫂终于寻着值得相嫁的人了么?” 顾雪仪做事从来大方,不拖泥带水。 她应了声:“嗯。” 只一个字,落入宴朝的耳中,便如同一道惊雷。 宴朝攥紧了手指。 整个人仿佛被无边的惊喜轮番轰炸。 盛长林默默流下眼泪,道:“请长嫂到厅中等候片刻,我即刻去寻祖父、祖母……” 顾雪仪轻点了下头。 盛长林匆匆转身往外走去。 顾雪仪才转头看向宴朝:“走吧。” 宴朝想要狠狠亲吻她。 他喉头一动,声音低沉道:“我方便与你一同前往么?” “方便的。”顾雪仪点点头道:“我小时候就常在盛家做客,后来做了盛家主母,与他们日夜相处,倒更像是亲人一般。” 所以她直接了当地就带宴朝入了盛家门。 “好。”宴朝应声。 二人一并前往了花厅。 丫鬟很快奉了茶前来。 不多时,便陆续有人往花厅而来,有年长者,见到顾雪仪也要微微躬身,有年少者,跨进门来,就急急喊上一声:“长嫂。”然后躬身拜倒。 盛家人口众多,没一会儿便将厅中塞了个满满当当。 宴朝隐隐约约觉得,自己仿佛已经见到了顾家人齐聚一堂讨伐他的情景了。 盛家人做官是很厉害的,除了与顾家有姻亲关系外,在朝堂上少有党朋,后头顾雪仪接管了盛家,盛家就更是一心做起了孤直之臣。加上有盛长治救皇上身亡在前。盛家自然得皇上信任,凡是有能力的盛家子弟,都在朝中有职务在身。 这会儿一眼望去,就多是身穿官服的,似是得了消息匆匆赶来的。 到了最后,才是盛长林陪着祖父、祖母进了门。 顾雪仪将手中的茶杯,递交给了一旁的宴朝。 一时间将所有视线都吸引到了宴朝的身上,个个都是目光复杂……年长的,多是惊讶、叹息、欣喜,年少的,则多是怀着难过与敌意。 宴朝身形挺拔,立在那里,面上神色淡淡,丝毫不受影响。 盛老太太有些老眼昏花了,但等走近了,还是将宴朝的模样看清楚了。 她哑声问:“是他么?” 顾雪仪点了下头,在老太太身边蹲下了身。 顾雪仪问:“你要让他走近了瞧瞧么?” 老太太连连点头:“要的。” 顾雪仪扭头看宴朝,宴朝这才一步跨上前,也与顾雪仪一样蹲下了身,口中道:“老夫人。” 老太太道:“模样俊俏,气度不凡。” 老太太努力地撑起眼皮,也缓缓流下了眼泪:“你失踪那些时日,便是他在照顾你么?” 顾雪仪浅浅笑了下:“嗯。” 老太太道:“你祖父的字写得更好,叫你祖父写罢。” 盛家祖父当下已经叫人取来了笔墨。 有个年纪轻的红着眼睛问:“长嫂要嫁别人了么?” 旁边有个小姑娘翻了个白眼,道:“你上回不还说,长嫂要是改嫁,你要把你的月钱都拿来给长嫂买盖头么?” 那人噎了噎:“买……买就是。” 盛家祖父此时已经写完了和离书,但这还不够。 这个面容慈和的老人抬起头,道:“你要改嫁,京中难免有人非议。不若明日请皇上赐婚,如此旁人也就不会多言了。” 顾雪仪忍不住笑了下:“我还未曾带他去见过我父母呢。” 祖父这才讪讪道:“哦,哦。那,那不急。” 顾雪仪点了头,接过了和离书。 古代女子丧夫,也不是谁都能随意改嫁的。最好的便是娘家有权势,夫家也肯出一份书信,大致写明她之后婚嫁随意云云…… 顾雪仪不受这些东西限制,可该走的流程还是可以走一走的。 她也想要认认真真告知盛家人,她真的要离开盛家了。 “若是……若是定下婚期,还是差人来府上说一声。”盛祖父忍不住道。 老太太倚靠在座椅上,抬起头,道:“不再多住一日么?” 顾雪仪想了下:“多住一日吧,我明日再回顾家。” “好,好。”老太太连声道:“我那日给你的补品,你都还未吃完呢。” 顾雪仪笑着点了头。 此时有个年轻公子站出来,目光森森地盯着宴朝,道:“长嫂如母,如今她要嫁人,我们也应当与这位公子好好认识一番……” 旁边有人连忙捶了他一下,骂道:“你蠢么?你这么说,将来不还得管他叫爹?” 宴朝:…… 宴朝淡淡应声:“如何认识?” “总该试试你的才学、功夫……我长嫂乃是京中第一的美人,又出身高贵,不是谁都能娶的?”那人道。 宴朝倒也不厌烦这人的口吻。 甚至还觉得,这盛家愿意为顾雪仪考量,至少说明顾雪仪当初的付出,不是喂了狗的。 宴朝淡淡一笑:“好。” 宴朝一应声,其他人便立即围了上来,带着宴朝就要下去切磋。 盛祖父低低斥了一声:“没规矩。”却没真拦。 顾雪仪挑了下眉,也没说什么,只陪着老太太说话去了。 要说不舍,还是有一分不舍的。 顾雪仪当日在盛家又歇了一晚,第二日起身,便要带着宴朝回顾家。 丹桂伺候着她用了早膳。 随后稍作收拾,等跨出院门不远,顾雪仪便见到了宴朝。 宴朝依旧打扮得体,好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样。 二人一并出了门。 盛家门后,这才有人望着他们的身影远去,一边低低道:“你疼吗?” “疼。嘶。” “这人好像比长林哥还要聪明。” “功夫也够厉害。” “不怕,不怕,我一会儿就叫我那贴身小厮,去顾家送信去,让顾二哥帮我们找回来。” “有道理,顾二哥打人厉害!” “他们为难你了?”这厢顾雪仪不由问道。 宴朝摇头,淡淡一笑道:“很有意思的一群小孩儿。” 顾雪仪也就勾了下唇。 没多久,马车便停住了。 丹桂道:“到了。” 宴朝脸上的笑容却是一下僵住了,整个人僵硬得连下马车时,该先迈哪条腿都分不清了。 顾雪仪倒是飞快地下了马车。 “人呢?”站在最前头的男人沉声问。 宴朝深吸一口气,走了下去。 抬眸一扫。 周围乌压压的一群人,个个都对他怒目而视。 第105章 宴朝悄然绷紧了肌肉,面上丝毫不显,他走到顾雪仪的身旁,自觉将姿态矮了一头,道:“在下宴朝。” 为首男子面色一沉,正待开口。 顾雪仪更先一步地开了口:“这是我父亲。” 顾父脸膛黝黑,身高八尺,气势威武。 “这是我母亲。”顾雪仪又道。 顾母身形高挑,头发束起,生着一双丹凤眼,分外飒爽。 宴朝立时躬身拜道:“伯父,伯母。” 再是其余人。 “这是我大哥,我二哥、二嫂,这是堂兄……”顾雪仪挨个介绍过去,宴朝便也都放低了姿态,一个个见了礼。他的礼教气度早就刻入了骨子里,这时候当然也不会落下风。 “先进门吧。”顾父冷冷发话道。 顾家祖父已不在世,如今全凭顾父与顾母做主。 顾父一发话,其他人自然立即动了身,朝着门内行去。 从顾雪仪命人去寻找巫师、高僧开始,她就告知了顾家人宴朝的存在。 只是那时在顾家人心中,这个“宴朝”不过是个虚幻的符号。但现在见着真人了,那滋味儿自然就不一样了…… 原来真有其人,这人还上门来了! 不多时,顾二哥被小厮拽了拽袖子:“公子,盛家来信儿了。” 顾二哥狠狠瞪视了一眼宴朝,方才转身离去取信。 二房的老大也连忙跟了上去,问:“盛家来人了?都说了什么?” 顾二哥这才撕开信,一字一句看下去,脸色登时就变得难看了。二房的连忙凑上去看了一眼,道:“这姓宴的如此厉害?” 顾二哥冷嗤一声:“未见得。盛家子弟本就不善拳脚功夫,比比心眼儿倒还可,若是要上校场,只怕三个回合都撑不下来。” 二房老大笑道:“那无妨,如今是在咱们顾家,随意挑几个出来,都能揍他了。” 顾二哥叠起信,转身往回走:“走罢!别叫妹妹久等!” 顾二哥等人回到厅中,此时丫鬟正送上茶水。 顾雪仪抬头扫了一眼,笑道:“你们去哪儿了?” 顾二哥道:“哦,无事。” 此时厅中已经安静了下来。 顾父顾母,连同一些叔叔婶婶,都已经盘问过宴朝了。宴朝应得不卑不亢、有条不紊,顾父心下一面觉得满意,一面又觉得不爽。就这样便满意了,岂不是显得太轻易? 此时顾二哥出声道:“宴公子可会功夫?可与我们切磋一二?” 这与前一日盛家子弟的话何其相似。 宴朝眼皮都不眨一下,抬眸迎上去,道:“会一些。” “那便走罢。”顾二哥连忙道。 宴朝起身先与长辈说了告退,方才跟上了他们。 顾雪仪倒是一下想起了,他们在游轮上的时候,她不知道该玩什么好,于是二人就切磋了个来回。 顾雪仪想了下,提醒顾二哥道:“二哥你小心些。” 顾二哥只当她是心疼宴朝,当下更憋了一股气,要给这小子好看。 顾父此时缓缓站起身。 顾雪仪惊讶看向他:“父亲要出府?” 顾父道:“不,我跟上去瞧瞧,免得伤了你的人就不好了。” 顾二叔也站起身道:“我也去瞧瞧。” 顾三叔:“我也……” 顾雪仪无奈道:“那不如一并去吧?” 顾母按住了她的手:“你急着去什么?让他们自个儿玩去。” “是啊,你再与我们说说,你去的那个地方,是什么地方?怎么,怎么还有许多网呢?”婶婶也围了上来。 顾雪仪离开不得,自然只好乖乖坐好了。 这头宴朝随他们入了校场。 “我与你切磋。”顾二哥道。 宴朝点了头:“请。” 等顾父等人围上来的时候,宴朝已经和顾二哥打起来了,说是切磋,顾二哥下手却丝毫不含糊,拳拳生风,来势凌厉。 顾二叔却惊讶出声:“这个年轻人生得如此文雅,气度不凡。出手的招式,怎么都尽带着凌厉杀气?并不比老二差。倒也像是……也像是同咱们一般,从战场上拼杀出来似的。” “这人莫不也是行伍出身?”顾三叔也疑惑道。 顾父摇了摇头,道:“他养尊处优,身上贵气是遮掩不住的。怎会是行伍出身?我听仪儿说起过,他在他的时代,乃是一个极为富有的商人。” “竟是商贾?”顾二叔皱眉道:“那如何配得起我们仪儿?” “哎,二哥怎么能瞧不起商人呢?商人也好。商人若是与仪儿起冲突,拿仪儿是没法子的。”顾三叔忙道。 “你们懂什么?那个时代的商贾地位极高。有些国家商人的地位甚至超越了官员。” 顾家其他人听得一愣一愣的。 顾父说完,突然进了校场,道:“不管他什么身份。”“……老二打不过他了。” 顾父当下厉声道:“让开!” 顾二哥闻声立刻让出了位置。 顾父顶替而上。 顾父道:“今日也不为难你,顾家人人习武,若是一拥而上,未免胜之不武。便……一个一个来吧。” 宴朝:…… 这车轮战与一拥而上倒也没区别了。 但宴朝还是淡淡笑道:“听伯父的。” 这一打,就打了足足三个时辰。 等到用饭时,顾家的男丁大都没有上饭桌。 顾雪仪不由疑惑出声:“人呢?” “兴许还在切磋吧,不管不管他们……” 顾雪仪拧了下眉。 心下虽然有些担忧宴朝,不过她太清楚不过宴朝的本事,他应当是能躲得过父兄他们找茬的。应该没有大碍。 顾雪仪神色一松,举杯与顾母一并饮了点酒。 她已经许久不曾饮故乡的酒了,今天心情不知道为什么,倒是很开心的,于是就喝得多了一些。 顾母连忙唤来丫鬟,叫丫鬟扶顾雪仪回房去。 顾雪仪踩在路上,心情极好,她顿了顿脚步,问:“今日那位宴公子,你们安置在何处了?” “回姑娘,安置在了清风院中。” 顾雪仪面上微醺,眼眸却格外明亮,她当下转过身:“那便去清风院吧。” 丫鬟们素来都听从她的话,当下也不迟疑,扶着顾雪仪便往清风院去了。 而这厢顾父才偷偷摸摸回到了饭桌旁。 顾母没好气地道:“怎么回来这样迟?” 顾父笑道:“怕叫仪儿撞上。她若问我,是否对那宴公子下手了,我都不知该如何回答。” “那你可下手了?”顾母问。 顾父一笑:“自然!” 不过随即他的神色就又不大好看了:“明日仪儿不会生气罢?” “你们将那位宴公子打得很惨?” “……没有。”顾父忆起校场上的情景道:“这人长得一副书生模样,气质文雅,下手却是极狠厉的。与咱们顾家人还真有几分相似的地方。老二,和二房三房几个,在他手底下愣是没讨到好。也就是后头车轮战久了,他才挨了锤嘿嘿。” 顾母道:“一把年纪,还同人家玩车轮战?” 顾父讪讪笑了笑:“你莫说我,你若是去了,也会手痒痒恨不得下场收拾他的。” 宴朝立在场中的时候,风姿丝毫不乱。 他越是这样,越让顾家人觉得佩服,但也更想下手揍他。 “……确实是个厉害人物。”半晌,顾父才叹了一声:“比盛长治更像是顾家的女婿。” 挨了捶的宴朝随意用了些食物。 他倒并不觉得如何受苦。 顾家女孩儿少,顾雪仪上头叔父兄长又多。她在盛家是一家主母,在顾家却是顾家的掌上明珠,顾家自然疼得厉害,哪里肯轻易给他? 宴朝随意仰躺下去,合上眼恢复体力。 嘴角不自觉地越翘越高。 顾家揍他越狠,才越说明当初顾雪仪同他们提起他时,该是何等眉眼带笑。 “砰砰砰”。 门突然被敲响。 宴朝霎地睁开了眼:“谁?” “是我。”顾雪仪说着,抬手推开了门,走了进来:“你吃东西了么?” 宴朝立刻坐起了身,哑声道:“不曾。……只几块点心,就着茶水吃了。” 顾雪仪走近了,这才看清宴朝面上多了一点淤痕和擦痕。他皮肤也是冷白色,痕迹在上面格外扎眼。 顾雪仪不自觉地拧了下眉。 她也和宴朝切磋,但她从来没揍过宴朝。 “他们同你打起来了?”顾雪仪问。 宴朝轻笑道:“没什么事。” 顾雪仪挨着床沿坐下,又屏退了丫鬟。 因为近了些,宴朝也就自然嗅见了她身上的一点酒香气。 “喝酒了?” “嗯,陪母亲喝了一些。”顾雪仪淡淡说着,抬手搭在了宴朝的衣襟上。 宴朝眼皮一跳:“顾雪仪。” “嗯?”顾雪仪淡淡应了声,伸手轻轻挑开了宴朝的衣带,剥下了他的外袍,问:“哪里受伤了?我随身携带有一些药膏。” 宴朝目光暗了暗,沉声道:“没有。” “嗯?没有吗?”顾雪仪当然不相信,只好将宴朝身上的衣袍脱得更彻底些。 宴朝有些头痛,又有点欢喜。 他不知道为什么,顾雪仪总是在喝了酒之后,会变得格外的轻松放肆,行事完全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宴朝沉声道:“那你上来,看仔细点。” 顾雪仪轻轻抬眸扫了他一眼,眼眸中水意涌动。那一眼就仿佛轻轻挠在了宴朝的心上。 宴朝呼吸顿了顿。 下一刻,顾雪仪就甩掉了鞋,翻身坐到了宴朝的身上。 宴朝一身闷哼。 顾雪仪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按在了他的腰上:“是这里受伤了吗?” “你试试。”宴朝说完,将顾雪仪整个反扣在了身下。 顾雪仪牢牢勾住他的脖颈,并不轻易躺下去,反而是抬头迎眸,咬了咬他的下巴:“……你这里怎么也是青的?” 宴朝哑声道:“青的地方还有很多。” 顾母到底还是惦记着有人没用饭,于是让贴身的丫鬟从厨房拿了一份补汤,送到清风院了。 丫鬟走进门,却见丹桂守在那里,不由一怔:“姑娘在这里?” 丹桂点了头道:“你且放着吧。” 那盅汤一放就放到了凉。 等第二日醒来,顾雪仪懒洋洋地撑起眼皮,便瞥见了宴朝裸着上身,站在床榻前,正拾起地上的衣物,不大熟练地往身上穿。 顾雪仪粗略一扫,他肋下、腰腹上,都有轻微的淤痕。而淤痕底下,则是线条流畅的肌肉。有了淤痕作添色,反而还多了一分说不出的野性。 顾雪仪缓缓撑着坐起身。 宴朝听见动静,立即朝她看了过来。 “怎么醒得这么早?” “习惯了。”顾雪仪缓缓坐起身,她的身形还仿佛少女,窈窕纤细。顾雪仪昨夜抢了宴朝的里衣裹上,宴朝的里衣自然宽大许多,但穿在她的身上也并不显羸弱,反而有种别样的气势,冷艳勾人。 宴朝喉头动了动,只觉得血液又飞快地从四肢百骸窜了过去。 他这顿打没有白挨。 哪怕顾雪仪的父亲、叔叔们,一个比一个下手凶狠。 思及这里,宴朝心底还有一点微妙的心虚。 顾雪仪很快起身换了衣裳,道:“你今日随我一并进宫吧。” “嗯?”宴朝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是要请皇上赐婚?” 顾雪仪点头:“是。” 宴朝哭笑不得。 倒真像是她包养他一般。 这样的事,她也不需要他做什么,她自个儿就先办好了。 宴朝沉沉应声:“好。” 他们在这里是应该在顾家人的见证下,举办一场婚礼,这样才能真正让疼她爱她的亲人放心。 顾雪仪却并未立刻起身,而是先翻了下身,道:“腰疼。” 宴朝欺身上去:“我给你揉揉。” 顾雪仪满意地眯起了眼。 宴朝揉着揉着,室内气氛就又变了。 顾雪仪觉得这事也蛮有意思的,当下勾住了宴朝的腰。 宴朝将她整个抱了起来。 如此直到晚些时辰,顾雪仪方才真正起身洗漱。 如今顾雪仪已经不是盛家主母。丹桂很早便跟着顾雪仪了,分外熟悉她的性子,知她比男儿也丝毫不输,凡事决定便不容更改。 丹桂在院子里守了一夜,便连脸色都没变一下,神色自如地去打了水来,又去取了新的衣裳来给顾雪仪。 二人很快都换了衣裳,便去给顾父、顾母请了安,之后就上马车前往皇宫了。 顾父超生气,心道我昨天怎么没捶死他呢? 顾母则不一样,她淡淡道:“你便当是仪儿养了个面首,如此想想,是不是觉得心下平衡许多?” 顾父怒声道:“那也不成!” 顾母“嘁”了一声,自个儿走远了。 这女子也能掌主动权。 仪儿自己喜欢,那就主动些,也没什么不可。何况仪儿那样聪明,从不会亏待自己。依她瞧,那位宴公子模样俊美,气质出众,又身手不凡……仪儿心有好感也是正常的。 顾父在这边气得直捶桌。 还得揍他三天才行! 不,四天! 顾雪仪虽然已经与盛家没有关系了,但诰命是不会变的,她手中持玉牌,就这样轻易入了宫门。 宫人见之,也丝毫不敢怠慢,忙不迭将人引进了门。 顾雪仪却顿了顿脚步,与宴朝道:“你在此处等我就是了。” 现代人与古代人终究是不同的。 古人可跪天地跪君王跪父母。 现代人却只会跪自己的父母,而没有君王的说法。顾雪仪当然顾及到不同的习俗,自然不会让宴朝陪她一块儿进去跪皇帝。 宴朝微微一笑:“嗯。” 顾雪仪这才一提裙摆,进了大殿中。 殿中还有几位大臣在,他们见了顾雪仪都是心下一惊,彼此也客客气气见了礼。 皇帝早已从盛家人口中得知和离的事,当下飞快地拟了婚旨,又问顾雪仪:“婚期选在何时?” 若是按照古代繁琐的流程,还不知要耗上多久的功夫。 顾雪仪知道自己从现代消失时,来得太过突然,后面连宴朝也来寻她了,还不知道留下了多少烂摊子,还是越早回去越好。 “便五日后罢。”顾雪仪道。 一时那些大臣都纷纷惊愕地看向了她。 皇帝哈哈大笑道:“夫人果然从未变过,行事还是如此雷厉风行。好,那便按夫人所说,五日后大婚吧。朕亲自主持。若是顾家来不及准备嫁妆,朕来给你添妆。” 顾雪仪躬身行礼谢过,又与他们说了会儿话,方才告退。 大臣们此时也跟着告退,往外行去。 等到了门外,他们便见着了宴朝。 宴朝立在那里任由他们打量,神色依旧淡淡,身形挺拔如青松。 一着官服的男子却驻足道:“这位便是……” 顾雪仪点了下头:“他是宴公子。” 说罢,顾雪仪为宴朝介绍道:“这是右相,我朝最为年轻的右相,不过年三十二。” 宴朝淡淡一笑:“丞相大人。” 二人彼此目光交错。 男子扭头道:“你在何地结识的这位宴公子?从前怎么未曾听说过?” 顾雪仪浅浅笑道:“有缘地结识的。” 男子见她不欲多说,这才住了声,半晌,才道了一声:“恭贺你终是寻着了心仪之人。” 顾雪仪微一颔首。 男子这才转身离去。 而等他拾级而下,背后传来的目光却始终如针扎一般,牢牢附着在他的身上,冰冷锐利。 他怔了下,回头去看。 那位宴公子正俯视着他,一刹那间,他有种被对方强势压制的错觉。 这人到底什么来头? 男子暗暗皱眉,然后又叹息了一声,这才远去。 宴朝心下酸得仿佛喝了三缸醋。 他早该知道,纵使是在古代,倾慕顾雪仪的人,也只会多不会少。 宴朝垂下眼眸,装作不经意地道:“方才那人早年是不是向你们家提过亲?” 顾雪仪惊讶道:“你如何知晓?不过他没挨过我二哥两拳,后来直斥我二哥凶恶。” 宴朝心道,顾二哥真是个好二哥啊! 顾二哥要是再来找他切磋,他下手一定轻点。 宴朝不动声色地接着道:“除了他,还有谁人同你示过好?” 顾雪仪倒也并不掩藏,落落大方地道:“我也不大记得清了,多是上门提亲的,还有些便总是莫名其妙拦了我的马车与我搭话……” 宴朝暗暗记在心中。 二人归去后,顾二哥果然又来找宴朝切磋了。 宴朝也不推拒,和人家打了半个时辰。 顾二哥冷嗤道:“你也算聪明!” 宴朝淡淡恭维道:“哪及二哥?” 顾二哥又冷嗤了一声,不过到底没再说别的话了。 宴朝问他:“昔日爱慕平秋的人是不是如过江之鲫?” 宴朝口中提的“平秋”是顾雪仪的字。 顾二哥点头道:“正是!什么小侯爷啊,大学士之子啊,郭副将的小儿子啊……” 宴朝不动声色地听着,一个个记了下来,胸口却是醋得都快炸开了。 顾二哥说着说着也就住了嘴。 这世道难免有轻视女子的,说一个女子博得多少人爱慕,有人会欣赏惊叹,也难免有人会觉得轻浮不喜。 顾二哥顿了下,怕坏了自家妹妹的名声,连忙道:“自然,……她只喜欢你一个罢了。” 说完,顾二哥又觉得自己嘴太快了。 这么一说,这小子还不得高兴死? 宴朝眉眼一舒,嘴里酸意中又蔓延出了点甜味儿,他笑道:“多谢二哥。” 顾二哥有点恼羞成怒:“老四老五,一起来!” 宴朝如此又被捶了几天。 便到了大婚前一日。 没人顾得上捶宴朝了。 因为盛家和顾家,为了谁背顾雪仪上花轿的事儿,先自个儿内部捶起来了。 顾家哥哥说:“我是顾雪仪的亲兄长,自然该是我来背我妹妹。” 盛家子弟只默默流泪道:“盛家耽误长嫂多年,盛家欠她诸多。算来我们也是她的弟弟,该我们来背……” 气得顾二哥直跳脚:“哪有你们这样的?” 二房的几个兄弟,也忍不住摇头:“盛家满嘴歪理,你讲不过他们的……打一顿还差不多。” 盛家人叹息道:“若是动手的话,长嫂就该知晓了。” 顾二哥一撇嘴:“卑鄙无耻盛家子……” 而此时,顾雪仪在与盛家老爷子、盛长林议事。 她淡淡道:“我眼下大婚,一则是我素来行事利落,不拖泥带水,想好了便就做了;二则是为了确父母心事,也了确盛家祖母的心事;三则,我在离去之前,与盛家撇清干系,今后盛、顾两家解绑,皇上只会更乐意重用盛、顾两家,盛、顾两家还将有更鼎盛之期……” 她将一切都安置妥当。 心下自然再无牵挂。 盛长林眼圈又红了,哪能让人想象到,他在盛家的历史记载中,却是做了权倾朝野的首辅。 他再度朝顾雪仪深深拜下,道:“虽是如此,但长嫂在盛家人心中,仍旧是盛家主母,仍旧是恩情深重的长嫂……” 说罢,盛长林跪地道:“昔日长嫂嫁到盛家,是顾家大哥背长嫂上的花轿。长嫂明日出嫁,由我来背长嫂吧。” 盛老爷子淡淡道:“便这样吧。如今长林乃是盛家年轻一辈子,官衔最高的。你或许不大在意,但不能让旁人以为你二嫁便失了地位。” 顾雪仪稍一迟疑,也就点了头。 外头顾家人还在和盛家子争执,哪儿知道盛长林悄摸地就把这份权利给拿走了。 顾雪仪议完事,便推门走了出去。 宴朝就立在回廊下,正转过身来看她。二人目光相接。 顾雪仪不自觉地勾唇笑了下。 宴朝也轻轻笑了下。 顾雪仪缓缓向他走去,宴朝微微躬身,拎了拎她的裙摆。 “侯夫人请花轿入侯府,侯府老太君不大行了,她求我让老太君瞧一眼孙子成婚是什么模样。” 顾雪仪点了下头:“那便如此吧。之后我会让顾家再帮着他们寻人的……” 宴朝微一颔首。 待行过转角的时候,原本冷淡有礼的二人,突然驻足。 宴朝扣住了她的腰,她勾住了他的脖颈。 檐下挂着的红灯笼打了个转儿。 宴朝低头吻住了顾雪仪的唇。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应该嗅到完结的气息了,不出意外,明天就正文完结了嘻嘻。 第106章 九月二十日大婚。 这日天气晴,熬过了酷暑,分外凉爽,却又还不至冬日的寒冷。 “我选了个好日子。”顾雪仪说着,勾唇微微笑了下。 一切都是她自己选的。 正正好。 丹桂也忍不住笑道:“是,是个极好的日子。” 但等话音落下,丹桂就不自觉地落下了眼泪。 顾雪仪忍不住笑道:“这几日,你们怎么都在我跟前哭?” “不舍。”丹桂嘴上是这样说,但却还是飞快地给顾雪仪梳好了发髻,之后便是往上加各式钗环,沉甸甸的。 顾雪仪嫁到盛家的时候年纪还很小。 如今再回想,实在不大能记得起当时是什么场景了。又或许是因为,那时与人成婚,于她来说,实在只是一桩无足轻重的事,便也没有刻意去记忆。 “好了。”丹桂道。 顾雪仪站起身,在一旁喜娘的声音中,跨出了门。 顾父顾母迎了上来,紧紧攥了下她的手指,却什么也没有多说。顾雪仪从小就极为独立,虽然作娇滴滴小姑娘的打扮,但内心却比男儿还要坚毅。她心中所向往的,并不限于女孩儿的闺阁,甚至并不限于宅院。 他们自会尊重她的一切选择。 盛长林来到院门口,在顾家人怒目而视下,背着顾雪仪上了轿子。 宴朝换上了一身喜服,翻身上马,动作极为利落。 倒是很难让人从他身上找到另一个时代的痕迹。 整个婚礼流程是极为繁琐的。 他们骑马、坐轿,要绕城一圈儿多,后面便是抬着无数嫁妆的长长队伍。 盛家人混在其中,与顾家人在一块儿默默落泪。 京中人将这一幕收入眼底,也不由感叹。 能有娘家人与前夫家人一并送亲,不舍落泪的,恐怕也只有顾雪仪独一份儿了。 “她嫁到盛家时,便是京中贵女间的领头人了。如今改嫁旁人,……瞧这模样,将来还要接着做贵女间的第一人。连盛长林都要躬身背她出门。倒是旁人羡慕不来的。” “是啊,她在顾家做闺阁女儿的时候,就很得顾家上下宠爱,入盛家便是主母……现如今改嫁挑个新夫婿,也是容貌极为出众的,家世也并不比将军府低。又有皇上亲下旨,又动私库为她添妆。她这辈子当真是顺风顺水了……” 无数人盯着队伍,都忍不住发出了感叹艳羡的声音。 他们眼底只瞧得见风光,自然不知盛家为何如此待顾雪仪。 顾雪仪坐在轿子里,掀起帘子,仔仔细细地扫过了每一条街,将这个她曾经成长,瞧了不知道多少眼的地方,深深印进了眼中。 她已经将该吩咐的事,都已经告知了顾、盛两家,连在后山上捡到宴朝的侯府,她都有特地嘱咐。 轿子很快抬进了侯府中。 在皇帝的主持下,顾雪仪与宴朝行过了三拜的大礼。 顾雪仪当堂取下了盖头,冲丹桂招了招手。 丹桂知她要做什么,当即捧着托盘上了前。 托盘中摆放着两盅酒。 宴朝扫了一眼,勾唇一笑,当先取走了一杯,顾雪仪紧随其后。 而后当着满堂宾客的面,二人落落大方地交杯而饮。 众人看得呆了呆。 心道哪有这样的? 但一想到,顾雪仪乃是出身将门,兴许本就不拘一格…… 皇帝将这一幕收入眼中,都不由喝了一声:“好!” 随即也举杯恭贺了顾雪仪。 无人将她视作普通女子。 他们恭贺新郎,便也一并恭贺新娘。 等饮了不知道多少酒,婚宴上的气氛生生被炒到最高。 众人既能望见新郎挺拔的身影,也能望见新娘冷艳美丽的面容,有许多从前与顾雪仪少于接触的人,也就是此时方才真正认识到,这位顾家女,行事何等的利落肆意。 也就是这时候,顾雪仪才与宴朝缓缓离席,入了洞房。 顾雪仪懒洋洋地倚在床边,宴朝与她并肩而坐,二人都极有耐心地听着喜娘与丫鬟们在跟前说着吉祥话。 “共结连理……” “早生贵子……” 说罢,还要撒下无数的花生莲子桂圆等物。 顾雪仪摸了一颗。 宴朝接过去:“我来剥。” 顾雪仪点了下头。 宴朝很快就将桂圆剥好了,送到了顾雪仪的唇边。 顾雪仪张嘴就含到了口中。 喜娘、丫鬟们见状,当下哭笑不得,连忙退出去了,只留下两对喜烛在一旁绽放着光芒。 顾雪仪咬了下桂圆,艰难地转了转舌头,剔了下核。 “甜的。”顾雪仪道。 宴朝低声道:“我尝尝。” 顾雪仪又摸了颗桂圆给他,宴朝却没接,而是捞住了顾雪仪的腰,吻了上去。 他咬走了桂圆核。 也解下了她身上的外袍。 刚才在堂上时,他就已经很想要吻她了。 她揭去盖头,眉眼明艳,面上的笑容一改往日的冷淡,就像是春日到来,无数花争相盛放,格外动人。 只是顾忌到古时候恐怕还没有这样的新人,他才生生忍住了。 到这一刻,他终于吻到她了。 宴朝这才吐掉了桂圆核,低声道:“现在还是顾总包养的情人吗?” “不是了。”顾雪仪轻轻喘息着,她抬眸盯着他,觉得宴朝这人长得是很不错的。 她抬手描摹过男人的眉毛,懒洋洋地笑了下,说:“宴总登堂入室了,不是情人,是正室了。” 宴朝眯起眼,问:“上回那个请求顾总包养的小明星叫什么?” 顾雪仪:? 顾雪仪忍不住攀住他的腰,低低笑出了声:“……你怎么还记得?” 宴朝抿了下唇,用力吻了吻她。 宴朝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说出来:“……我吃醋。” “嗯?” 宴朝咬了咬牙根,沉声地一个一个数来:“那个小明星求你包养时,我吃醋。封俞说喜欢你时,我吃醋。我同你去简家,你与简昌明走在一起说话,我吃醋。你带宴文嘉去学习演戏技巧时,我吃醋。你带宴文嘉去江氏的公司,而没有选择来找我的时候,我吃醋。你单独给宴文宏过生日,带他们去游乐园,我吃醋。你请我去看首映时,进门见到无数人,我也吃醋……” 顾雪仪呆了下。 许多她从来没留意过的,宴朝竟然小心眼儿地一条一条都记住了…… 顾雪仪忍不住道:“可那个小明星说话的时候,我才和宴总通上第一通电话,连面也还没有见到……” 宴朝淡淡道:“那时不觉,事后回想,越是回想越觉得吃醋。” “仔细想来,从和你第一次视频通话开始,我就有些喜欢你了……” 再后来,不过是一次比一次喜欢得更深。 乃至到后面,他舍不得她从宴家离开,他想要将她留一辈子。上天入地,也要找到她。 顾雪仪第一次听宴朝说这样的话。 他阐述的明明只是他如何如何吃醋,但却比原先他在她的公寓里,大大方方对她表白,还要来得撼动她的心。 顾雪仪哭笑不得,但又觉得自己好像迟钝地从中品到了一点甜味儿。 顾雪仪轻轻亲了下宴朝的唇,低声说:“我第一次和宴朝通话时,心中也有几分欣赏宴总的。” “多谢顾总那时欣赏我,才有了后来。”宴朝将顾雪仪扣得更紧,顾雪仪抬起腿,勾落了床帐。 两对红烛绽出了“噼啪”一声轻响,灯火摇曳晃荡,推出一屋旖旎的光。 …… 盛煦和宴文宏已经在这里守了小半个月了,偶尔宴文姝、宴文嘉也会来换着把守。 至于江越和封俞被宴氏的人拦在了门外,再不允许进入。 陈于瑾还要每天去宴氏,维持公司的正常运转,倒没办法时时刻刻守在这里。 而中间最倒霉的则是郁筱筱。 她被单独隔离在楼下一层。 那是盛煦专门花钱包下来的。 江越和封俞对这样魔幻离奇的事插不上手,就只好将所有力气都用到了宋家上,再有陈于瑾一并合作,以及盛家降下怒火,宋家这座大厦,比之前崩塌得更快了。 宴文嘉敲开门,走进公寓,问:“还没动静吗?” “没有。”盛煦紧紧拧着眉,面色发青,丝毫不敢放松。 宴文嘉的神色越发低沉郁郁,眉眼间再找不到一丝的愉悦快乐。 他最近的事业又攀升上了一个台阶,他更接了新戏,这次的片酬更高了。可是如果没有顾雪仪见证的话,有什么意义呢? 宴文嘉都很久没有再发过微博了。 弄得粉丝一边猜测他是不是又抑郁了,分外心疼,一边又忍不住夸他抑郁起来也真的好好看呜呜……宴文嘉看着那些或关心或彩虹屁的言论,看过就关掉了,内心毫无波动。 宴文嘉抬头看向盛煦,忍不住又问了一遍:“你说我大哥进入卧室后就不见了,那个沙漏也不见了?” “是。” “那个女人也就这么突然间,慢慢扭曲,像是一段画质突然糊了一样,就这样消失了?” “是。” 宴文嘉有点烦躁地坐了下来。 消失得毫无预兆。 他们一点办法也没有。 “之前那个女人说我们是一本书里的人物?”宴文嘉又问。 他必须得找点什么话来说,才觉得自己不是在一味干等。 盛煦点了下头。 宴文嘉神色郁郁地道:“我经历的痛苦,不快,就只是别人手底下的一段故事吗?” 盛煦顿了下。 他毕竟并不属于这个时空,这时候倒没觉得有多难以接受。 他倒是想起了很早以前顾雪仪说过的话:“重要的不是身份,而是你做什么。” 两人话音才刚刚落下。 卧室那边隐约传来了一点动静。 盛煦和宴文嘉立即起身冲了过去,宴文宏反而落在了最后,他紧紧抿住了唇,刚才没有参与他们的对话,这时候也没有参与他们的动作。 宴文宏是害怕的。 他怕打开门,里面依旧空空如也。 “啪”一声轻响,那似乎是某扇门打开的声音。 宴文嘉推开门。 先看见的是关上的浴室门,紧跟着,一个身材高挑的古装美人缓缓转过了身,比宴文嘉看过的无数古装电视剧里的女演员,还要像是从古画里走出来的。 宴文嘉呼吸一窒:“大嫂?!” 顾雪仪拎了下裙摆:“刚刚醒。” 她的声音和过往几乎一二无差。 她的灵魂太过强大,先前那一具其实也早被潜移默化地变得和她本来的模样差不多了。 宴文嘉看着她,丝毫不觉得陌生,只是熟悉之上,又添了几分更浓重的古韵和气势。 宴文嘉又低低叫了声:“大嫂……” 顾雪仪轻轻一笑:“等很久了是吗?” 宴文宏的声音这才低低地响起来:“也没有很久。” 顾雪仪指了指自己的模样:“我得先换一换。” “不,等等。”宴文嘉出声道:“先拍照留个纪念。” 顾雪仪:? 宴文嘉飞快地拍了照,然后才推着盛煦往外走:“别耽误大嫂换衣服。” 盛煦:??? 等他们退出去之后,宴朝也很快从浴室中出来了。 他换了衬衣、长裤。 “我得先去一趟宴氏。”宴朝淡淡道。 “去吧。”顾雪仪点了下头,“我也得去公司那边看一看。” 这边两人很快都换好了衣服。 那边盛煦几人还在纠结:“那大嫂以后还会回去吗?” “大嫂会突然消失吗?” “之前那个女人还会不会出现?她的那个系统,听上去还挺厉害的,都能帮助她抗衡主角光环。” 几个小的正说话间,门开了。 顾雪仪先问了一声:“宴文柏怎么样了?” 宴文嘉皱了下眉,有点酸,但还是道:“没事,没死。” 顾雪仪点了头。 宴朝就先推门出去处置别的事了,他与宴家几个小的从来不寒暄,这时候自然也一样。 但宴朝一走,宴文嘉反倒还有点心虚了,他刚才都忘记问大哥了。 于是忍不住道:“大哥生气了?” “没有。” 宴文嘉这才舒了口气,又将刚才那些疑问都一股脑儿抛出来,问了顾雪仪。 “不会再突然消失了。”顾雪仪说。 “那个郁筱筱怎么办?”宴文宏突然问出了更关键的问题。 “没什么关系,她掀不起浪。”顾雪仪淡淡道。从一开始,她虽然提防郁筱筱,但也没真拿她当个人物看。 事实证明,郁筱筱利用好了,反倒只是一个好的“武器”。 “大嫂不会觉得……很可怕吗?原来我们只是别人笔下的角色?”宴文嘉忍不住问。 顾雪仪淡淡一笑:“这本书里,仅仅只讲了男女主是如何相爱的。可这本书里除了他们之外,还有无数的配角,无数的路人。每个配角,哪怕路人,他们都拥有各自的人生。他们对于一本书来说,是无足轻重的纸片人,对于自己来说,却都是鲜活的。从那一刻起,每本书就都自成一个鲜活的世界了。” “抛开书中写的那些单调的只呈于纸面的东西,我们自己知道自己是一个如何的活生生的人不是吗?” “写书的作者,只会写到她需要的这段时间线。可我却和你们都身处在一条时间长河上。这说明什么?” “什么?”宴文嘉不自觉地附和道。 “在作者没有去描绘的地方,每个人有自己的来历,每一段背景都有自己的历史发展……每一段过往都是鲜活的。” “这是一本书。但也不限于是一本书。它是一个独立的世界了。每个活在这个世界里的角色,如果像那个女人一样,被自己的既定命运所禁锢,它就只是个角色。” “而你我,都是人。” 顾雪仪淡淡道。 宴文嘉听得懵懵懂懂:“……哦,我知道了。” 宴文宏却反倒因此有了新的感悟。 他抬眸盯住了顾雪仪,心道,我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想要做个心肝发黑的坏人的……那只是原本的作者为我写下的命运。 我是可以改变的。 我不是角色。 我会做一个人。 会做一个大嫂喜欢的人。 顾雪仪起身道:“你们这几天也没有好好休息,先好好睡一觉,我得去看一眼公司。” 盛煦起身:“我开车送您。” 顾雪仪说:“不用了。” 她推门走出去,随意点了个保镖。 保镖瞪大了眼,一下就看出了前后不同。 他虽然不懂顾总为什么一会儿一个模样,但能变回去就太好了! 保镖立马就陪着顾雪仪下了楼。 顾雪仪先去查看了自己投资的各个项目,有没有出问题。然后去了一趟基金会。等一切忙完,都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封俞和江越、简昌明等人的电话,先后打了进来。 顾雪仪有点惊讶于,怎么这么多人都知道她出事了? 等通完话,她才知道,他们都和那个女人打过交道了,只不过那个女人的演技也不知道拙劣到了何等的地步,竟然一个照面,就被他们全识破了。 顾雪仪挂断电话,也忍不住低低笑了一声。 挺奇妙的。 就好像女人去往她的世界,一眼就被盛家人认出来了一样。原来她离开这个世界,也一样会有很多人认出不同,会有很多人记得并思念她。 顾雪仪拉开车门坐进去,对保镖说:“回家吧。” 保镖点点头,就往公寓的方向开。 顾雪仪顿了下,说:“回宴家吧。” 保镖:? 保镖愣了好一会儿,才应声:“好!” 宴文姝坐在沙发上,翻看第不知道多少本穿越时空的小说。 这本很倒霉。 还是个BE结局。 气得宴文姝差点当场撕书。 “我才不信我大嫂回不来呢……”宴文姝小声逼逼着,不服气地又翻了一本,想从中找出点什么相关的经验,到时候好把大嫂召唤回来。 结果没等她翻几页,就听见女佣仿佛见了鬼似的怔怔说:“太、太太?不,不,顾女士。” 宴文姝猛地抬起头。 顾雪仪身形高挑,束起一头长发,穿着杏色的长风衣,立在了那里。 这头,盛煦等人才各自散去。他们的确很久没有休息好了。 宴文嘉返回了剧组。 经纪人连忙迎上来说:“祖宗哎,您可回来了!您这几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又说跑就跑?” 经纪人都不敢提“您不怕顾总生气啊”。 之前吧,这句话明明挺有用的。但这几天不知道怎么回事,一提,宴文嘉反倒更生气了。 宴文嘉看向经纪人,忧郁的面庞上突然绽放了一个笑容。 宴文嘉笑了起来。 笑得经纪人头皮发麻,就差没说您要不去医院看看了。 宴文嘉说:“我大嫂回来了。” 然后快步就往里走去。 经纪人忍不住嘀咕,心说顾总也没去哪儿啊?顾总不是一直在呢吗? 等经纪人转过身,心说,哦,宴文嘉指的不会是顾总和宴总复婚的事吧?要复婚了吗?不是吧? 经纪人没能想出个结果。 宴文嘉却坐那儿掏出手机,先发了条微博。 @原文嘉:(*^▽^*)[图] 配图正是他拍下的顾雪仪着盛装的模样。 要不是这事儿太扯淡。 宴文嘉恨不得告诉全天下,我大嫂回来了!!! 那边导演看见宴文嘉回组了,连忙叫他:“原哥!一会儿您的戏……”现在大家虽然都知道他是宴家人了,但还是习惯叫原哥。 “等会儿。” 宴文嘉头也不抬地刷了下微博。 【呜呜呜嘉嘉终于发微博了!不过一回来就发大嫂的照片?】 【LS你不懂。原哥发大嫂的照片,才说明原哥心情恢复正常了。我先为大嫂吹彩虹屁!前面的让让】 【今天吹不出彩虹屁了,大嫂太好看了,好看到无法言语,而且大嫂好高啊!】 宴文嘉的微博很快就被转发到了其它八卦论坛,一时间大家都在热议,说最近是很少见到顾雪仪,宴文嘉情绪也不正常,现在怎么突然又好了? 宴文嘉身负顶级流量,发个博自然很快就又上了热搜。 #宴文嘉发大嫂照片# #顾雪仪适合古装# 连着两条排在了热搜上。 宴文嘉看了十分满意,正准备再刷新一下就关手机,却发现他突然被压下去了。 #宴朝在线求婚#赫然压在了第一。 宴文嘉点进去一看。 他大哥那八百年都没用过的,但是认证了的微博,突然诈尸了。 @宴朝:@顾雪仪能做我的太太吗?[图] 图上是打开的戒指盒,上面的戒指格外扎眼。 顾雪仪刚回到宴家别墅不久,就接到了公关团队电话。 公关团队结结巴巴地说:“宴总发了个微博艾特您,这个……这个怎么处理啊?” 这全国都知道他俩离婚了啊! 顾雪仪惊讶了一瞬。 宴朝不是去处理宴氏的事务了吗? 顾雪仪自己打开了微博,照片立刻就映入了眼中。 紧跟着顾雪仪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她接起手机,那头传出了宴朝的声音:“这是我很久以前就想做的事了,从你和我离婚以后,我每天都在想。戒指也早就挑好了。虽然已经在你的时代举办了婚礼,但是我还是应该要向你求婚,也应该再举办一次这个时代的婚礼……” 顾雪仪没有在电话里应声。 她切出了界面。 终于也在她那贫瘠的微博页面上,又添了一条微博,还是转发。 @顾雪仪:行。 刚和顾雪仪通完电话不久的江越、封俞,还没能高兴得过三小时,就从椅子上摔了下来。 …… 宴朝不会说。 为了让这条微博上热搜第一,他还特地砸了钱,惊掉了不少媒体人的眼球。 宴朝也不会说。 如果可以的话,他恨不得世界各地都举办一次婚礼,务必让每一个角落里的人都知道—— 顾雪仪,是他宴朝的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