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名:鬼火魔灯 作者:梁晓裳 文案: 思问和蒲黎第一次相遇,是凡界溪水央,一个精灵古怪,一个器宇不凡,从彼此厌弃到相知相许,说不清,是谁先动了心。 第二次见面,是魔界黑木林,才知彼此身份,一个是鬼谷公主,一个是魔宫少尊,地位相当,门户匹配,这场盛世联姻,一时传为魔界佳话。 第三次重逢,已是百年后,鬼谷被屠,族人尽殇,她劫后重生,已是巍巍鬼帝,再度归来,她只想要一个真相而已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虐恋情深 破镜重圆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思问,蒲黎 ┃ 配角:黛墨,炽灵,魔尊,霖风 ┃ 其它:爱不得,恨别离 一句话简介:我乃三界鬼帝,谁奈我何 第1章 夜河遇“水鬼” 魔界话本中描绘的凡界可谓是枕稳衾温,妙趣横生,思问神往已久,所以偷偷跑了来。 此刻,她正泡在凡界一汪清水潺潺的溪中,借由徐徐清风散尽这几日的疲惫烦忧。 远处传来几声清幽动听的蛙鸣,伴着阵阵荷香引得星辰侧目,虽已墨夜,到底还是有几只不肯安眠的蝉,非要唱一首此起彼伏的音律给月听。 老树顽心不改,生生将月光扯成一地碎玉,巍巍树影欢快的扭着,冷不丁又惊了哪只小雀的美梦。 夜风习习,溪水渐渐变的冷了,思问见石头上的衣服已经差不多干了,便决定上岸。 谁知刚要站起,便看见远处飘来一个模糊的东西,像是一个巨大的黑袋,又像浮在水上的木头。 那东西越漂越近,她便又好奇心泛滥了。 待它漂啊漂,终于离她仅有几米远的时候,她方才看清,那竟是个人! 好像还是个男人! 他果真是飘在水面上的…… “漂了这么许久且一动不动,应该已经……死了吧……” 咳,真是可怜,还是将他先打捞起来吧,免得漂着漂着再被鱼虾吃掉,连个全尸也落不着。 她果然善良。 思问慢慢靠过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刚要往回拖,谁知男人突然挣开了她。 “啊……,”她几乎七魄被吓走了六魄。 男人也吓到了,额……确切的讲,应该是被她的叫声吓到的。 “何方妖孽?” “何方神圣?” 他们几乎同时开口。 失策啊失策,他称她妖孽,她却称他神圣…… 算了,她这么大度,何苦计较这个。 何况,妖和魔,本是同根嘛,虽然这个孽字,着实有些伤人…… 男人先她一步站起身,刚要开口,却在看她一眼之后突然背过身去:“你先……穿上衣服。” 思问看了自己一眼…… 光.秃秃如初生般干净…… 然后…… 发出了更为悲惨的喊声。 “你不许看!” 她冲他喊道。 男人道:“你放心,我没有任何兴趣。” 语气阴寒,没有半分愧疚。 实在是嚣张极了。 不过此刻,思问实在没时间计较。 她慌慌忙忙的上了岸将衣服穿好。 抬起头,男人已站在她身前。 他背对月光而立,身长八尺,英姿挺拔。 思问不禁多看了一眼。 没想到他不仅身姿绝世,容颜亦如昆仑美玉那般完美无暇。 她忽然忘记生气了,只顾着欣赏起那张冠绝世间的脸来。 原来凡界“积石如玉,列松如翠,郎艳独绝,世无其二”这句话,竟不是空穴来风啊。 “看够了吗?”男人的语气冷的像冰。 瞬间让她失了好印象。 “这话应该我说吧,公子夜不归寝,在这湖中装死人,要吓死谁吗?”思问自然不会甘拜下风。 容颜绝世又怎样,占了便宜还盛气凌人,想来也不是什么好鸟。 男人轻瞥一眼:“姑娘若入夜归寝,自然也不会被吓到。” 呦呵…… 明明是他看了她的…… 他竟还觉得是她的错! 思问拍地而起,准备跟他好好辩上一辩,谁知石头上水滑,一不小心,她竟直直的向水中摔去。 男人不仅不打算救她,反而躲开了…… “哼,那就一起落水吧……” 于是乎,思问一把扯住男人的衣襟,打算将他一块拖下水,惩治一番他的嚣张跋扈。 男人一惊,突然反手拉住她,将她扯回了石头上。 他的力道如此之大,思问只觉整个胳膊麻麻疼疼,很不是滋味。 “东西还我……”,男人瞪了她一眼。 “什么东西……”思问正恨恨的揉着胳膊,然后,才发觉手中多了东西。 想是刚刚慌忙之中在他身上扯下来的罢。 思问摊开手将东西递给他,然后又猛地将手收回…… 她反复揉了揉眼睛,这才确定自己并无眼花。 这……这不是她今天白日里输在凡界赌坊的灵石吗? 怎么会在他这! 思问尚未想通,男人竟一把将灵石夺了去。 “此石如何在你身上?”思问急忙发问。 男人似是没听到她的话,抬脚便要离去。 她必要弄懂缘由的,这灵石跟了她许久,今日不慎才输在了赌坊中,她还想着改日去赎回来呢,毕竟这可是贴身之物。 她拦住了男人的去路:“我问你,这个灵石为何会在你那?” 男人面上有几分吃惊,但旋即恢复冰冷:“你认得此物?” “自然,”思问脱口而出:“这本是我的物件。” 这下子,思问看到男人的脸上惊讶更甚。 男人稍稍退了几步,似在仔细观察,片刻后眸中猛的多了几分惊讶,方才低声开口:“原来是你。” 思问并未看懂他的惊讶,也无意追究,只道:“什么是你是我的,你说,你怎么会拿着这个灵石。”。 男人陷入深深的沉思。 “你在赌坊中赢的?”思问再度催促。 男人又细细打量她一番,冷冷相对:“不管我如何得来,此非凡物,岂该是你一区区凡女所有,休的妄言。” “我岂有妄言,这灵石中心偏左处刻有一个‘问’字,乃是我的名讳,”思问和盘托出。 她看到男人的眼珠转了一转,眉头慢慢锁了起来,然后语气变的更为阴寒:“你去过魔音山?” “我……我……干你何事?”她才不要回答。 男人道:“此石出自魔音山,乃是灵物,你一个凡女如何取得?” “我……你管我,”她凭什么回答他,她可不想暴露身份。 等等,既是魔音山之物,他又如何认得,难道他也是仙魔之辈? “你又怎知此石来历?”她反问他。 男人却又瞥她一眼,转头离去。 “你还未答我,”思问追了上去扯住他的袖子。 “再这般纠缠,我便不再对你客气!”话一出口,思问看见一股凌厉之气在他眼神中飘过。 吓得她赶紧放开了手。 “你是不是在赌坊中赢的?”她大声叫喊。 男人依旧不开口,自顾自的走着。 “喂,”她又伸手去拽他,谁知男人突然大袖一挥,竟把她直直的甩向水中。 “咕咚”一声巨响…… 她落水了…… 第2章 冤家路会窄 她落水了…… 此刻的思问,真真是怒气冲天了。 她大吼大骂的从水中爬上岸来,此刻只想把这个臭男人剁成肉泥,喂了这一片花草树木。 谁知…… 他已不见了! 她赶紧摸了摸腰间,结果,她好不容易在凡界寻到的阳芜花种 也不见了…… 思问觉得此刻心内的怒火在猛烈的燃烧,快要将这一片草地烧起来。 她赶紧跳下水去,寻找丢失的阳芜花种。 但,却是无功而返…… 她悻悻的上了岸。 “若下次再让本公主遇到,我定要狠狠报今日落水之仇。” 她愤怒的声音久久不能消散…… 嗯,发泄出来,果然心中好受一些。 今日折腾了许久,此刻她已觉疲累不堪,遂寻了个地方,躺了下来。 刚刚泡在水里未曾发觉,现下躺在蓬松软糯的草地上,她才发现,今晚夜色极佳…… 上空繁星点点,正抱着一轮明月细诉衷肠,倒瞬间便勾起了她赏夜的兴趣。 魔界的夜有三彩极光的照耀,所以星河月光都显得惨白无力。 此刻少了三彩极光的干扰,她才发觉,原来凡界的夜,星河灿烂,月光柔美,实是一番别样的景致。 她的思绪,也一并飘的远了…… 虽然留了书信给鬼谷,但到底这趟凡界之行也算是先斩后奏,她暗自窃喜,心想着幸亏她提前收起了满身的灵力和魔族气息。 否则,母上定要派人捉她回去的,说不定免不了一顿族训。 莫不如让他们等的再久些,到时候自然对她的担心和牵挂要多于愤怒的,这顿训斥便可轻而易举的揭过去了。 这般筹划好了,她沉沉的阖了眼。 梦里,她初到凡界,看到集市上琳琅满目的商品,个个都想带回家,可那些凡人得知她没有钱币,立马换了嘴脸驱赶她走。 她不愿意用石头变幻钱币来坑人,所以只好饿着肚子。 接着她遇到一群热情的姐姐,自以为遇到了好心人,却不想被带到了妓院,又差点撞破男女欢好,被人追着打,好不容易才跑出来。 她看到有人两手空空却进了一座阁楼后,拿着满手的钱币出来,她实在饿了,便想进去试试,结果又被赌坊的络腮胡坊主赢走了她的灵石。 幸好路边有个地方在施粥,她这才得以果一果腹。 不过她看领粥之人大多衣衫褴褛,灰头土脸,也只好如数照做了。 夜幕降临,她来到河中洗澡,却发现了诈尸的“水鬼。” 思问被吓醒了,一睁眼,已然是光亮的一天了。 这哪里是梦,分明是她这几日来凡界的真实经历。 她抖了个寒战…… 肚子饿的咕噜噜的叫,想起丢掉的阳芜花种,思问心中顿感失落。 但,也不能饿着肚子失落啊。 那岂不是雪上加霜嘛…… 可这个地方荒无人烟,也无野果走兽,实在不是个觅食的好地方。 还是往远处走走看吧…… 走啊走,走啊走,她也不知到底走了多远,只知道自己快没力气了。 就在她快要放弃的时候,突然一只野兔从远处闪过,蹦蹦跳跳的在往前走。 在思问眼中,这只野兔此刻简直是三界中最诱人的佳肴。 她觉得浑身上下突然有了很强大的战斗力,然后冲着那只野兔飞奔而去…… …… 咳,大概是只成了精的兔子吧,因为她又没追上…… 不过兔子虽然跑了,此刻思问面前却有一个茅草屋,屋顶烟囱正冒着炊烟袅袅,看上去正在备餐。 她果然,还是运气很好的嘛…… 思问迫不及待的打开小屋的门,却发觉屋中并无一人。 心中疑惑,她便径直走到冒着热气的锅旁,思忖再三,还是忍不住掀开了盖子…… “好香啊,”她能听到自己吞咽口水的声音。 只是这香味怎么如此熟悉,这……这不是兔子肉的味道吗…… “怪不得我没有追上,原来你已经在别人的锅里了,”思问对着已经煮熟的兔子道。 “何人?” 身后响起一个雄厚的声音。 一定是小屋的主人回来了。 她正满脸堆笑的想好好解释一番,谁知回过头去,却看到了一张让她此生难忘的脸。 居然是昨夜那个“水鬼”! “是你?” 他们又是同时开口。 “阴魂不散,” 男人的语气还是跟昨夜一样讨厌。 灵力受限,蛮力有限,她一身怒火快要烧伤了自己。 她只好据理力争:“明明是你炖了我的兔子,我未讨你债,你竟出口伤人!” “你的兔子?”男人的眼神还是如锋利的刀:“这兔子上面,也有姑娘的名字吗?。” “我……你……好,兔子不说,那灵石,曾经就是我的物件……” “曾经?姑娘既知是曾经之物,如今又来计较什么?”男人打断她的话:“既已输掉,便再与你无干。” “你……”思问刚要发火,突然想起什么:“你怎么知道我输掉了。” 难道当时他也在赌坊中,目睹了这一切? 男人还是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只冷冷道:“你承认便好。” 思问被驳了回来,气焰便小了很多,但她可不能认输,否则她昨晚立下的誓言岂不成了笑话。 她不依不饶道:“旁的就算了,你昨夜推我入水,岂是君子所为,何况你弄丢了我的阳芜花种子,如何作赔?” 男人的面上不见一丝波澜:“姑娘若不贪我之物,如何会落水,至于花种,难不成姑娘托我保管了吗?” “你……你……,” 思问又累又饿,又遭到如此言语打击,心中的委屈在此时喷薄而出,化作无穷的哀鸣和泪水。 她忘情的痛哭着,只觉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时又觉自己真真是无用至极。 男人的语气忽然变缓:“我……无心凶你……。” 她哭的更厉害了。 直到听到他说:“你若是想要阳芜花种,我可以替你寻来。” 她的哭声没有停止…… 男人又道:“如此还不够吗?” 她边抽泣边指着锅中的兔子道:“我饿了。” 思问抬起眼睛观察他的表情,却看到他的嘴角微微上扬,转瞬便恢复如初。 他道:“此兔肥美,我一人恐食用不尽,姑娘若不嫌弃……。” “不嫌弃不嫌弃,” 听说可以吃了,思问瞬间就转悲为喜,什么落水之仇,什么夺兔之恨,此时已统统都化为云烟。 她飞速跑到锅边,寻了碗碟将兔肉装好,然后捧到他的面前:“我们在何处食用啊?” 男人一愣,道:“屋外有石桌……” 思问一阵风似的窜了出去,然后开始了狼吞虎咽的享受…… 第3章 突发状况 饭毕,思问满意的摸摸滚圆的肚子,心中最后的一丝埋怨也不知所踪了。 男人抬眼望她,神情似有嫌弃:“食有仪态,何况汝乃女子。” 这是嫌弃她的吃相难看吗? 思问才不在乎:“饥则食,哪管了的仪态。” 男人冷言:“规矩不可废。” 她没好气的回他:“规矩是世间最荒唐的东西,我才不愿被规矩所缚。” 本是说话,谁知男人脸色突变,似是突然想起什么往事,然后突然扯住她的手腕:“你再说一遍。” 看他那样凶,思问突然吓到不敢说话了。 大约过了片刻,男人的神情终于有所缓解,他松开她的手,然后低低说了声:“对不起……。” 思问依旧处在惊吓之中,但是她不敢贸然使用灵力,怕吓着他,万一吓死了,岂不是作孽。 但拼蛮力的话肯定要吃亏的,如此,她倒不如学乖一点。 思问机械的摇摇头,紧绷的全身刚刚放松,却发觉手臂一阵酸痛。 她仔细看去,才发觉手腕已经紫青了…… “这厮可真是粗暴蛮横啊,”思问心里暗恨。 正在心中将他骂个狗血淋头时,她的手腕却又一次被他抓住了…… “若他再用力,恐怕我的胳膊要废了,”心中紧张,思问赶紧将手往回缩:“我……下次一定……” “对不起,”又是一声道歉。 思问抬起头,却看见他眼中满是愧疚,不知为何,好似还有满眼的悔恨。 男人道:“只是有位故人,曾说过和你一样的话。” 她愣然,她说了那么多……哪一句? 说罢,男人便转身回屋,没过一会儿,手中拿着一个瓷瓶出来了。 “你……”,她也不知自己想问什么。 男人道:“敷了药,姑娘便可以自行离去了。” 说罢,便头也不回的进了屋。 思问冲那个傲慢无礼的背影瞥了瞥嘴,不过她此刻倒是觉得轻松极了,想着可以跟他再不相见,觉得这真真是美事一桩。 男人的药,效果倒是极好,只刚敷上片刻,手腕已然无碍了。 他早已回了屋,思问遂起了身,准备离去,刚走没多远,却听到小屋中突然传出一阵“砰砰啦啦”的响声。 她偷偷折返回去,想看看这厮到底在做甚,透过窗户,却看到男人醉酒倒地的模样。 地上各种破碎的酒罐,大约刚刚的声响就是它们发出的吧。 “刚刚还跟我谈规矩,难道暴饮贪杯就是你的规矩吗?”她暗暗骂道。 “活该,谁管你呢,”她觉得就该任他自生自灭。 可是不知为何,她的两个脚就是不听使唤…… 没办法,她就是爱管闲事! 思问真真是拿出了吃奶的力气,才将这厮抬上了床去。 她收拾好地上的狼藉,感觉真的是累极了。 “如此,算是答谢你的美食款待了,”她瘫坐在地上。 “热……,”男人低低喃喃道。 “你说什么?”思问几乎是爬过去听的。 “好热,热……”他一直在重复着。 思问看了看外面的天气,今日并无烈日,怎么会热呢? 一定是他做了噩梦! 她本欲不理,谁知男人却突然开始撕扯自己的衣物,同时脸上青筋凸起,看起来十分痛苦。 “热……热……好热”,依旧还是重复着。 热?热该怎么办? 思问几乎没有太多思考的时间,便帮着他扯下了外面的袍衣。 谁知,他还是说热…… 男人的衣物只剩一层,无论如何也不能脱了。 思问灵机一动,急忙寻来屋外的浴桶,费劲将他拖到了浴桶之中…… 他终于不再喊热,脸上的神情也不再痛苦难挨。 他倒是自在了,可是,思问却已然筋疲力尽了…… 昨夜便没有睡好,此刻她觉得自己的上下眼皮已经爱的死去活来了,便索性成全了它们,陷入了沉沉的梦里。 …… 待她醒来,天色已晚。 伸了伸酸痛的腰,她才惊觉自己原是趴在浴桶上睡的。 思问定睛看去,然后眼前一懵…… 这厮怎么……怎么一丝……不挂……她刚刚明明看他穿了外衣的…… 不过……不过他的身姿……倒是魁梧的很…… 男人突然睁开眼睛,恰与她瞪大的双目相对。 她觉得自己的脸上突然开始发烫…… “放肆!” 突如其来的一句教训。 “你放肆,” 男人被她的回嘴惊到。 “你……你……为何不穿衣物?”思问的声音有些抖。 “这便是要问你了,你做了什么?” 他竟还狗咬吕洞宾! “我做了什么?”思问瞬间斗志昂扬:“你刚刚烂醉如泥,浑身滚烫如火,若不是我将你置于浴桶中,你此刻怕是烧成灰了。” 见男人默不作声,她遂一鼓作气:“你这厮真真不识好歹,不仅不谢,反倒误会于我,你那外衣,焉知不是自己脱下的,如今还要恶语伤人,早知如此,便由你烧成灰烬好了。” 如此发泄一通,思问心中顿觉通畅无比。 她冷眼看去,见男人脸色苍白,便瞬间有些心软:“你……你身体可好些。” 男人轻抬眉眼:“多谢。” 实话说,他不吼人的时候真真是个美男子。 该死!她怎么突然在意起他的“美貌”了! “你有旧疾?”思问背过身去。 身后是男人淡淡的声音:“偶有发作,是我自己未当心。” “今日多谢姑娘”,他已飘然立她面前。 “不谢,”她一向如此大度。 “姑娘今日搭救,他日必当回报,”男人掷地有声。 唔,也还算个有良心的。 “互帮互助嘛,应该的,”思问搔了搔头:“我四哥说过,在家靠父母,出门靠朋友。” 男人若有所思,片刻后方道:“在下朋友甚少,恐会麻烦了姑娘。” “这怕什么”思问安慰他:“朋友嘛,自然是有难同当,只要公子今后能少些脾气就好,怒伤肝。” 男人闻言一惊,面上顿时春风和煦:“姑娘懂脉息?” “这是常识,非是医理,”思问回他:“我叫思问,不必姑娘姑娘的叫。” “思问,”男人重复了一遍,没有再多言。 “是不是太文绉绉了,我也不知道为何双亲取了这样一个名字给我,”她自言自语道。 “还好,”男人突然道:“名字里这样多张嘴舌,很符合你热闹非凡的性子。” 思问一愣,仔细品了品,也是,思字四个口,问字一个口,确实如他所言。 很热闹! 以前,她还不喜欢自己这个如此没有朝气的名字,总觉得像个老学究的名,一点也不符合她活泼开朗的性子,如今想来,倒是觉得有几分意思了。 第4章 灵力不中用 “你还未告知你的名字,” 来而不往非礼也。 他道:“蒲黎”。 “葡萄的葡?” “不,”男人顿了顿:“蒲苇的蒲。” 思问并未察觉他说出蒲苇二字的苦笑,只点点头:“从此,我们就算朋友了吧。” 蒲黎未说话,思问便觉是默许。 夜深暮沉,她见窗外夜色极佳,笑道:“我去打个野味来,你身子刚好,且歇着吧。” 未等他开口说什么,她已蹦蹦跳跳的出了门。 功夫不负有心人,这附近的野味倒是极多,思问打了两个野鸡,又捡了一些菌菇,心想着今晚可以好好美餐一顿了…… 就在她手提野鸡菌菇往回走的时候,林中突然传出一阵异响…… 听来像是某个小精小怪的声音。 思问是不怕的,她堂堂魔界公主,还怕这等低灵小妖? 恰好眼下四周无人,稍稍使用一下灵力应无大碍的…… 然而事情并非她想的那样,她的灵力根本使不出来。 “为什么?一定是太慌了,” 思问集中精神,再次驱动灵力…… 还是没有。 此刻,她倒真真是有些怕了…… 她从出生都是呆在鬼谷,这些小精小怪怎会认得她是魔界公主,如今她看似与凡人一般无二,若被抓住,他们一定会欺负她的吧。 她提着东西往回狂奔,身后那哀鸣的声音也越来越近…… 她感觉身后似有妖物正伸了手抓她,脚上一个踉跄,竟跌进一个温暖的胸膛。 “放开我,放开我”,她拼命反抗。 “是我,” 很熟悉的声音! 竟是蒲黎! 方才的不安和恐惧实在太甚,遂一头扎紧他的胸膛。 蒲黎整个身子僵硬极了,思问听到他的心跳猛然的开始加速。 她想,或许他也被吓到了! “没事了,”很久后,蒲黎缓缓开口。 她的惊吓慢慢平复下来,这才从他的怀中脱出。 虽是夜里,思问也能明显感到他的局促,关切道:“你也吓到了是不是?” 蒲黎点点头,随即摇了摇头:“区区精怪,不足挂齿。” “切,明明是一副受惊的模样,”思问心想着,却还是没有揭穿。 “你怎么来了,”她问他。 蒲黎道:“这附近人烟甚少,你漏夜外行,总是不安全的。” 原来是来寻她,思问瞬间觉得他的形象高大许多。 待她缓过神来,才发觉周遭似有仙气环绕,心中疑惑:“刚刚那些精怪是怎么跑的,难不成有仙人相助。” 蒲黎替她掸去头上的尘:“我曾习得仙法,对付精怪绰绰有余。” “你是神仙啊?”思问不由的大叫。 “我哪里配的做神仙,只是懂些微末道行罢了,”蒲黎突然冷淡。 不知为何,思问感觉这话中满满都是苦味,但是,听起来却像真话。 凡界确实是有修仙之人,想来这蒲黎也是如此罢。 “可寻得食物?”蒲黎的语气恢复了亲和。 “嗯嗯,”思问捡起丢落在地的野鸡和菌菇:“看,今晚有鸡汤了。” “难怪,”蒲黎无奈轻叹:“不怪那鸡精追上来,原是你捉了人家的内子内孙。” 思问倒是满不在乎:“为了你的身子,就算鸡精鸭精兔子精都追上来又何妨。” 人家刚刚救了她,她自然要嘴甜一点嘛。 思问提着野鸡和菌菇往前走,一回头,却见蒲黎一动不动,似是在想什么。 他的脸上罕见的爬满笑意,思问便知自己的奉承奏效了。 “走呀,”她出言打断他的发呆。 实在是因为她迫不及待的要吃东西了。 虽然蒲黎说这个小屋是他偶然发觉的,但不得不说他的运气实在甚佳。 小屋里除了食材,一应工具应有尽有,所以不到片刻功夫,思问便煮了一锅美味出来。 她将美味端上石桌,却发觉蒲黎正睨了眼睛在笑。 仔细看去,他竟不是对着那锅鸡,却是对着她。 “我的脸上有东西?” 思问下意识的抹了抹脸,再看蒲黎,已然开始笑的灿烂了。 思问心中诧异,赶紧跑到水边查看。 天哪,她已然像是一个黑脸的花猫了…… “这餐,我倒是觉得诚意十足……” 蒲黎明显是打趣。 思问心生一计,遂缓步走过去问:“如此,够朋友吧。” 他未答,思问便觉是默认。 于是将脸狠狠蹭在他月白色的外袍上,然后对着他尚在发懵的脸道:“朋友嘛,有难定要同当。” 蒲黎的脸色出现几分铁青,思问的玩心瞬间消失,立马变得乖觉。 “我……我这就去给你洗了,”她慌忙卖乖。 “无妨,”蒲黎道:“吃饭吧。” 思问心中暗暗松了一口气,原来这厮的喜怒可以如此无常…… 不过如此美味的饭菜,倒是实在甚得她胃。 思问乐此不疲的吃着,只觉满口留香,脾胃顺畅,一抬头,却发觉蒲黎并未怎么动筷…… “不合胃口吗,”思问努力让满嘴的饭菜留出一点空隙来讲话。 “很好,”蒲黎答。 思问满意的挑了一个大大的鸡腿,犹豫再三还是忍住不舍放到了蒲黎的碗里:“最大的给你。” 蒲黎抬眼看了她,无话。 思问继续边吃边给蒲黎夹菜,直到他的碗里冒出头来。 蒲黎终究是开了口:“我吃不了这么多。” 思问努力谄笑:“这是我的心意嘛。” 蒲黎终于如她所愿的笑了。 思问虽知自己如此这般实属狗腿些,但一想到蒲黎说明日带她去采买阳芜花种子,她便觉得自己做的很对。 夜深,思问正蹲在石凳上赏月,蒲黎便丢过来一个草枕:“屋内小床归你,早些睡。” 思问点点头,继续她的月,下午睡的有些多,现下她并不困…… 正在百无聊赖之际,传来蒲黎的声音:“明早若是不起,就去不得集市了。” 思问如闻惊雷,赶紧跑回屋中。 这小屋原是只有一张床的,如今到多出来一张小小的竹床,显然是为她而制。 心中暗骂他这般不懂怜香惜玉,自己独占那大床,可一想到他仙法加身,又身富钱币,思问不得不勉强自己扯出笑来。 此刻她突然觉得这凡界也没有这么无趣了,既然来了,多带几日也无妨。 她兀自躺在小床上…… “你出门许久,家里人不曾担心吗?”蒲黎突然开口问。 思问如实告知:“我的家人都由着我的,我玩够了自然会回去。” 蒲黎无话。 她问:“你的家人呢。” 蒲黎依旧无话。 第5章 魔音山灵石 百无聊赖,总要找点话的,思问道:“你一定没有兄弟姊妹。” 蒲黎迟疑片刻回道:“为何如此说。” 思问道:“若有,你大抵就不会如此沉默寡言了。” “你这般聒噪,定是有不少兄弟姊妹吧”,蒲黎打趣道。 思问忍住他的冷嘲,反而自豪道:“我有四个兄长呢,还有两个异母的弟弟妹妹。” 蒲黎答:“所以你是排行第五。” 思问赶紧解释:“非也,我乃第六,我的五姐,小的时候便夭折了。” 蒲黎似是没有听到她语气中的哀伤,回道:“那以后,我便叫你小六了。” 思问总是不甘落后:“你在家中排行如何。” “我没有家,”蒲黎道。 思问心中了然:“原来竟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怪不得脾气跟石头一样硬。” “那我叫你葡萄吧……” “蒲苇的蒲,”他再一次提醒。 “蒲苇……”,嗯,思问咀嚼再三:“还是葡萄听起来顺耳些……。” 她仰着头等待他的回应,却只听到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侧头一看,这厮竟睡着了…… “那便是默许了,”她十分肯定。 第二日一早,蒲黎已备好瓜果在石桌。 “就吃这个啊,”思问对着那一盘如核桃大小的野果长吁短叹。 蒲黎依旧是不可一世的语气:“用过之后,我们就该出发了。” 为了得到她梦寐以求的阳芜花种,思问只好带着满腔的委屈将那些酸涩不堪的果子吞了下去。 幸好蒲黎这厮还是有些良知的,刚到集市,他便由着她撒了欢的游走在各个美食的摊位中。 直到她再也吃不下为止…… 她满意的抚着自己圆滚滚的小肚子,给蒲黎递上一个感恩的眼神。 他笑的有些无奈,她想,大概是被她的吃相惊到了。 无妨,反正她是吃的开心了…… 思问实在吃的有些撑,便寻了一个凉亭坐了下来。 蒲黎也随她走了过来,反复将亭中的石凳擦了一遍,这才坐了下来。 “吃的可好?” 思问点头如捣蒜:“葡萄,你真好,这是我这几日吃的最好的一次了,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币,早知道,前几日我们就来集市吃了,省的我日日去抓野鸡了。” 蒲黎面上突然闪过一丝狡黠:“吃了我的,是不是也该有些回报。” 思问突觉有诈,极力苦笑道:“我们不是朋友嘛……” 话未落地,他已将她一把拉起…… 随之,思问的手上,臂上,脖子上,就挂满了各色各样的东西。 思问摇摇晃晃的扛着这一堆东西,狼狈不堪的跟在蒲黎的后面,透过缝隙,能清楚的看到他身无一物的潇洒。 还有,他似乎正在幸灾乐祸…… 思问心中已将他骂了个百转千回,可一想到还要靠他的钱币谋生,便生生将快要出口的愤怒吞了回去。 约莫是心中的愤懑太深,以至于她没看清脚下的路,一个踉跄,竟把自己和东西们一同摔了出去。 这次那个坏蒲黎却没有袖手旁观,他扶起她来,口中全是责怪:“走个路都能把自己摔了,你是跟土地有仇吗?” 虽是责怪,思问却看到他的眼神已然变得柔软…… 一定是对她有所愧疚,她瞬觉因祸得福,如此,他便更要多分她一些钱币了吧。 思问急忙表示:“无妨无妨,只是不小心绊倒了,我无碍的。” 蒲黎却恨恨看了一眼她的腿,然后向天空吹了一声,召来一只大鸟,将所有的东西衔在了口中。 “将我的东西送回去,”蒲黎吩咐了一声,那大鸟竟真的飞走了。 “你既然早有帮手,刚刚为何还要折腾于我,”思问此刻真真是有些生气。 蒲黎未说话,却将她突然拎起来,放到了折返回来的大鸟的背上。 思问刚要挣扎辩解刚刚的事,蒲黎却冷冷说道:“不许动。” 然后便让大鸟送她回去。 她想大约这就是他的道歉吧。 于是便心安理得的趴在鸟背上。 大鸟的背厚实温暖,一路飞去,她竟沉沉的睡着了…… 待思问醒来,才发觉自己躺在小竹床上。 膝盖上敷着一层绿绿的药膏。 其实她的膝盖无碍,不过蒲黎既然如此好心,她自然也是领情的。 她出了门寻他,却左右也没寻着个影子,正纳闷呢,却见远处有人飘然走近…… 身姿挺拔,傲世丹神,这世间恐再无第二人。 是那个坏葡萄无疑。 “你好些了?”他淡淡地问。 “嗯,你去哪了?” 蒲黎摊开手掌,手中的阳芜花种子亮在她眼前:“要不要去种。” 思问几乎是狂喜着奔向他的,却因为膝盖有伤,才跑了一半便要跌脚,然后手中一紧,才发觉被蒲黎接住了。 “怎么样,”他关切道。 从未见过这厮如此亲和,思问便想好好享受一番。 她佯装委屈:“好像……有些疼……” 蒲黎确是被她骗到,小心扶起她:“不若,你回去休息可好。” “不不不,我还是……还是先种花吧,”她故意有气无力。 蒲黎道:“我种,你看着便好。” 思问自是求之不得呢,于是赶紧点了头应他。 她看他挥着锄头在松土,烈日当空,他的额下冒出几滴汗来,便觉这葡萄脑子真真是坏掉了。 他可是懂仙法的人,只需使用些仙法,便可轻松播种,何苦劳作呢。 蒲黎似是看穿她一般:“凡物必求根,无法不得果,此乃凡界奇花,只信耕耘,不信旁法。” 思问更是万分庆幸,若不是他以为她受了伤,这种辛苦事她怕是要亲自出马了。 “我想知道,你是如何拿到我的灵石的,”思问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 她实在是纳闷…… “那日不过是贴了满面胡,扮了那坊主的模样,”蒲黎没有抬头。 “原来跟我赌钱的人不是大胡子坊主,是你啊,”思问这才恍然大悟:“你一早就看到我身上的灵石了,故意和我赌的吧。” 蒲黎没有接话,算是默认。 思问拍了拍脑袋:“那灵石是魔音山阴寒面之物,你有热症,可不是需要灵石缓解,只是,那坊主怎么会允许你冒充?” “救命之恩,他不敢不报”,蒲黎拂袖拭汗:“那日河中,我方知,原来你便是那日输了灵石给我的公子”。 思问没有接话,蒲黎又转身问道:“我观你身上并无魔的气息,你一界凡女,如何会知晓魔音山灵石?” 第6章 魔音山桑草 “额,”思问想了想,尴尬一笑:“我之前偶然得了一本魔书,上面记载了不少魔界的事情,所以我知道一些。” 看来蒲黎这厮虽修仙,道行定然太浅,居然看不出她身上有魔的气息。 思问很满意的笑了笑,定然是自己灵力高强,他发觉不了她隐藏身上的气息。 那也好,省得说出身份吓到他。 蒲黎只点点头:“如今,灵石可要还你?” 思问看了看他,爽快的回道:“既是对你有用,便给了你,左右我也用不着,何况,你给我买了阳芜花种又给我钱币,如此也算两清。” 她自然懂得还恩,何况,未来的生计还要靠着他呢。 划算的很。 蒲黎看了她一眼,手中停下来拭汗:“你为何如此喜爱阳芜花呢。” 思问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答:“因为它们明媚活泼,百折不挠,像我一样……” 见蒲黎摇了摇头,思问撅撅嘴道:“我见母亲曾对着一株阳芜花发呆,百般呵护,只是后来花死了,母亲伤心不止,再后来,我托四哥带了一只给我,本来想知道这花有什么魅力让母亲如此钟爱,后来,我发觉自己也爱上这花了。” “葡萄,你的母亲喜欢什么花?”思问笑着问。 “她过世了,”蒲黎面上闪过一丝苦味。 “对不起,”思问感觉自己真真不该瞎问。 “我想,她也一定喜欢阳芜花的,我母亲,应该最是向往在阳光下生活,”蒲黎冲她一笑,转身又开始埋种阳芜花了。 思问看他似乎释然,心内默默吐出一口气。 不肖片刻,他已满身大汗的站她面前。 思问实觉不忍,刚想起身为他做些什么,谁知蒲黎脸色突然变得惨白。 然后一下子倒在她的面前。 思问慌了神,急忙去扶他,触及他的肌肤,却烫的她不得不松了手。 怎么会这样烫? 思问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硬是将他硬生生拖回了屋里。 只是,这次将他放入浴桶中也无济于事了…… 思问真真是慌了神,蒲黎如今这般模样,再不施救恐会真的烧成灰。 “怎么办,怎么办,”思问绞尽脑汁的想着办法。 “对了……魔音山……” “一定可以的……” 思问便知他命不该绝…… 魔音山乃人魔两界的交汇,又被称作阴阳山。 阴寒一面终日冰雪覆盖,属魔界,阳炙一面终日烈日炎炎,属凡界,山上盛产灵草奇珍,实乃一座宝山。 桑草便生长于此! 魔书曾提过,桑草汁乃至寒之物,可克阳毒,去火症。 那或许对他有效! 然则,桑草不能见光热。 可是若从魔音山取来桑草,一路走来必要枯萎,无奈,思问只能带他前往。 可蒲黎实在太重,压在思问的背上如同一座大山…… 她觉得腰快断了…… 没办法,总不能见死不救啊…… 思问背着蒲黎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心想若将他救活,必要让他好好伺候她一番。 “做什么?” 一个微弱的声音传来。 思问声音比他更显微弱:“你……发热……我……我带你去……去魔音山。” 背上一阵阻力,定是蒲黎在阻扰:“此去甚远,你受不得的。” 思问如此疲累,实在不愿多说:“你……你若想我……少费……精神……就……就别说了……活下去才……对的起……我。” “小六……” “闭嘴……” 不知蒲黎是真的听了话,还是已经晕过去了,总之是真的安静了下来。 一路走走停停,将他放下又背起,替他寻水喂食,行了大概两天一夜后,虽已到了魔音山下,但思问终是熬不大住了。 是夜,将蒲黎安放好,她便沉沉的睡去了…… 不知睡了多久,思问才昏昏沉沉的醒来,夜色正凉,星炫月灿,一回头,却发觉蒲黎已脸色紫红。 她摸了摸,更烫了…… 更糟糕的是,蒲黎的呼吸几乎已经感知不到了。 此刻思问已吓的浑身没劲,根本拖不动他,于是,她张望四处,寻了旁边一条小河便跳了进去。 此处乃是魔音山的阴面,终日不见阳光,河水不似之前那般柔暖,反而刺骨了起来,不过,她恰是希望如此。 思问将自己泡的透凉,才哆哆嗦嗦的跑回蒲黎身边,将他紧紧的抱着。 “不要命了……” 蒲黎的声音虽弱,却凶狠凌厉。 思问哪里还能说出话来,只是将他贴身抱着…… 天终于亮了起来,思问已冷的浑身发抖。 幸好,蒲黎的体温开始下降…… “小六……你如何了?” 蒲黎反手一拉,将思问反抱入怀:“你为何要救我,我那样对你,你明明可以一走了之,为何要将自己折磨成这样。” “我,不能见你去死啊,”思问虚弱的说。 “原来,世间还有你这样的傻丫头,”蒲黎似是自言自语。 手上将她抱的更紧。 “快走……前面便是魔音山了……,”思问挣扎着站起,却发觉腿上根本没了力。 “我们不去魔音山了,”蒲黎的声音有些颤抖。 “不行……不行……,”思问推搡他:“魔音山的桑草汁,或可医你之疾。” “小六……”,蒲黎似乎打算放弃。 “你……若……若不去,我……便没有……你……这个朋友”,思问用尽全身气力吼出来。 “我们……我们走,”蒲黎扶起她,一点一点向魔音山深处走去。 魔音山的桑草并不难采,没走几步,思问便看到了它。 “快,那是桑草,”思问一下子觉得好多了。 蒲黎将她放在地上,一步三回首地取了桑草,迅速捣成汁,吞服了下去。 看蒲黎似是没有大碍了,思问终是如愿以偿的昏倒了…… 再醒来,已在小屋里了。 额上敷着一方湿湿冰冰的帕子,思问甚觉难受,便一把扯了下来。 屋中并无蒲黎,她便慢慢起了身来。 刚要出门,门却突然打开了来,然后一个高大倜傥的身姿随之而入,思问便知这厮是真的好全了。 “傻笑什么,”蒲黎脸上的暖意瞬间融化:“你可知自己刚刚命在旦夕。” 思问心想,她可是魔界公主,哪有那么容易死掉,不过是体力消耗太大,一时寒甚,便有些吃不消罢了。 其实细想来,蒲黎如此生气,大约他是有些自责吧。 “你没事就好,”思问对他粲然一笑。 她本是想缓解他的内疚,顺便调节一下氛围,谁知蒲黎竟一把将她拉了过来。 二人身离太近,倒着实吓了她一跳。 但很快他便放了手:“日后再这般鲁莽,定是要严惩于你。” 蒲黎的凌厉一如往常。 思问急忙扯出一个大大的笑,示意他下不为例,却在他的背影越行越远时,将白眼翻到了天上。 “果然还是那个坏脾气的坏葡萄!” 第7章 同了个床 此后的日子里,思问觉得蒲黎的脾气似是好了许多。 他甚少对她冷眉怒目,也不再对她指手画脚。 白日里,他会带她去集市上吃各种好吃的,玩各种好玩的,回来的时候也不再将东西一股脑的堆她身上,自己也会拿很多。 他会带她去看刚出芽的阳芜花种,细心的教她如何照料他们。 他也会在她喂食鸟儿的时候替她披上一件外披,提醒她注意风凉。 看来,她这个“救命恩人”真真是没有白做。 桑草汁似是对蒲黎的热症有效,思问每隔几日便要提醒他去魔音山服用桑草汁,虽是为他好,也免了她再一次的辛苦。 天知道他有多沉…… 日复一日,凡界的光景变的如此迅速。 思问坐在小屋后的石凳上,发呆似的看着那一片阳芜花田,正愁今夜吃些什么,却偶然发现挺拔有力的□□上已爆出一朵朵细小的蕊来。 她惊喜万状,再三确认了自己并无眼花,而后欢喜就填满了方圆百里。 思问狂奔回去,一把夺下蒲黎手中的书卷,拉起他的手就走。 蒲黎倒是没有拒绝,只是表情有些不自然。 大抵是嫌她扰了他的清净罢…… 虽是如此,蒲黎却在看到花蕊细放的那瞬间喜笑颜开,不觉将思问的手握的更紧。 思问曾以为蒲黎这厮并不如此喜欢阳芜花,没想到,他竟比她还激动。 思问感觉手中一阵热浪袭来,转头看去,才发觉蒲黎的脸如天边晚霞那般通红,心里一紧,他莫不是热症又犯了。 “葡萄,你身子还好吗?” 思问实在慌张,万一他又倒下,她岂不是再做一回“抗夫”? “我很好,” 语气平和,面上却带着几分…… 羞涩? 未等她再开口,蒲黎突然抬头望天:“观这天色像是要下雨了,早些回屋吧。” 思问抬头望去,天空果然乌云密布,阴沉的很。 遂松了他的手,小跑着回了屋。 她们魔界是没有这唤作“霹雳惊雷”的物件的,所以梦中惊闻此声,她尖叫着跑到了蒲黎的被子里。 她想,“葡萄既懂法术,定能克制这震耳的声音吧。” 她用眼神发起求救,但,她真觉自己是高估了他。 因为他此时的表情,比她的还要惊恐。 耳垂红透,双目瞠直…… 不过,倒不像被雷吓的…… “葡萄,你也怕是不是?”思问瑟瑟地趴在他的身上,紧紧缠住他的胳膊。 许久后,才觉细水一般的触感游走在她的背上,像是在安抚她的情绪。 “别怕,有我在,”蒲黎语气柔暖。 思问心中已将他感念了千遍,这厮还是很讲义气的嘛。 “啊!”一个霹雳震天动地,她不觉将蒲黎抱得更紧。 然后,他也用双臂将她紧紧的裹了起来。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蒲黎的声音温暖而厚重,倒是消散了她不少的惊恐。 他慢慢道:“从前,有一个如风般的少年,他性格开朗,如春风般和煦,深得父母和族人的心……” 如此听来,这应该不是他的故事,蒲黎曾说他没有家的。 况且,依她看“性格开朗,春风和煦”这几个字,与坏葡萄是大不相干的…… “他曾以为自己是幸运的,因为父慈母善,兄友弟恭,他拥有很大的权力,知心的朋友,美好的生活,只是……” 蒲黎停了一停,然后将她裹的更紧:“后来,他才发觉,这一切不过是一场天大的阴谋……。” …… 后来的故事,思问便记不得了,因为,她那时早已会了周公。 天明,思问懒沉沉的醒来,发觉身下柔软了许多,全然不似之前睡竹床那般生硬。 细看去,蒲黎竟在她身下…… 她一个激灵,困意瞬间全无,忙小心翼翼坐起身来,生怕惊动了他。 且不说什么男女授受不亲,就说她把他当成褥垫这事,怕是足以惹得他几日给她脸色看了…… 这般想着,思问急忙踅着下床去。 一只大手突然拉住她的胳膊,轻轻一拽,她复又躺回原来的位置。 蒲黎轻轻一个翻身,将她半压在床上。 “难道他这是醒了,如此这般,是准备压死我吗?”思问顿觉大事不妙,再一次小心翼翼的准备撤离。 然后,再一次被扯回…… “别动,你扰了我的清梦,还想如何逃?” 蒲黎悠悠的吐给她这样一句话。 “葡萄……不,蒲黎公子,我……我昨夜……嗯……有些发懵……你知道的,我那时为了救你,身子还未好全,”思问一本正经的胡说着:“昨夜……昨夜许是旧病复发……” 然后,思问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笑。 蒲黎道:“那就再睡一觉,补补身子。” “我……我还是回自己的竹床……” “嘘”,蒲黎打断她的话:“你话太多了,我要睡不着了。” 思问只好乖乖闭了嘴。 她提心吊胆的等待他的暴力惩罚,却只等来一阵均匀的呼吸声…… 他睡的颇为香甜。 但是,她却担惊受怕的捱了两个时辰…… 雨已渐停,天气放晴起来,思问回头看蒲黎没有丝毫要醒的意思,心下将他这赖床的毛病鄙视了一番。 不过平日里他并不赖床的,难道是昨夜被雨声扰了,所以一夜未眠吗? 话说,昨夜那狂风暴雨也实在猛烈了些。 “糟糕!我的阳芜花……” 此刻思问已顾不得蒲黎了,急急忙忙跑下床去,拉开屋门便往后面冲。 但眼前的景象已然是糟糕到极点…… 花田遭了灾,枝径凌乱的倒在一起,花骨朵也没能幸免,一朵朵埋进了泥里,可谓“尸横遍野,满目疮痍”。 脑海中一遍一遍回忆着初种时的期待,日夜浇灌的用心,花蕊初放的惊喜…… 然后,思问的哭声比起昨夜的雷声有过之而无不及,眼泪更是比那大雨还要倾盆。 就在她哭的稀里哗啦,不知所以的时候,身子就被紧紧的裹进一个温暖的披风中,蒲黎低沉厚重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莫要伤心了……” 不知为何,她此刻觉得委屈更甚,遂转身一把抱住蒲黎,任眼泪和鼻涕在他月白色的袍子上尽情发挥。 良久,思问哭的有些累,这才放了手,准备去整理那片狼藉。 一低头,她才发觉,蒲黎竟是没有穿靴的…… 第8章 见了鬼了? 想是听到她的哭声,所以未顾及的上。 思问心中腾起一朵异样的云。 “葡萄,你的靴呢……”,她抽抽搭搭的问道。 蒲黎用纤长的手指在她头上敲了一敲:“只是花倒了,用得着像是被野猪追咬一般的嚎叫吗?” “这可是我一点一点照顾的花,”思问辩解道:“如今死了,我不能哭个丧吗?” 蒲黎的白眼快要翻到天上去,他狠狠伸出手来,似是要掐她一顿。 但落在她身上,只是鼻尖的轻轻一戳:“你若是再这般哭嚎,这些花怕是真的会死掉。” 这话…… “你是说,我的阳芜花还有救?”思问惊喜的拉住他的手。 蒲黎反手握住她的手:“阳芜花之所以是凡界奇花,便是因为它们可以置之死地而后生。” 看她似乎没大听明白,蒲黎解释道:“'只要他们根不离土,很快会再开出下一朵花的。” “果真?”思问的心情已随天气一般放晴,急忙松了他的手,跑回小屋中去。 “做什么?” 身后传来蒲黎的声音。 “我去找工具把□□扶起来,”她边找边喊。 功夫不负有心人,很快,在思问和蒲黎的努力下,这片阳芜花田又重新恢复了面貌。 而后这几天,思问几乎日日守着它们,就连蒲黎要带她去集市,她也没了兴致。 她把竹床搬到花田旁边,就连睡觉都想亲自守着它们。 只是灵异的很,每晚梦醒,迷迷糊糊总觉的似乎有人守在她床边,细细瞧去却是没有的。 思问不禁怀疑自己用眼过度,出现幻觉了…… 而蒲黎这些天,似乎每日起的也更晚了些…… 约莫过了七八日,一早醒来,她又用一声惊呼将蒲黎唤醒了来。 阳芜花已然绽放出新一轮的花骨朵,正迎着朝霞绽放青春的活力。 她手舞足蹈的跟蒲黎描述着这几日的辛苦付出,也在他的脸上看出了如她一般的惊喜和欢悦。 正在她的欢喜浓烈厚重之时,蒲黎却郑重其事的将她的身子转了过来。 四目相对,蒲黎突然肃然开口:“思问……” 他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平时都是称呼“小六”的,这般模样叫她心下有些难解。 他停了下来,突然不肯再说。 思问最怕话说一半,忙催促道:“有何事就说啊。” 蒲黎看了看她,眼神在她脸上游走片刻,然后轻轻开口:“我……我……” 我了半天后,他突然咳嗦一声,冷冷道:“你今后搬回屋中睡。” 咳,就这么一句话,至于吞吞吐吐想半天吗?害的她还以为他说这些阳芜花不过是回光返照呢。 真真是白担心一场。 “为何,难道你一个人会怕?”思问一副看好戏的样子。 蒲黎冷冷抬眉:“只是半夜起身,少了递水送茶的人,觉得不太习惯。” 哼,她就知道…… 果然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坏葡萄…… “那便要看你如何求我了,” 天下哪有白吃的午餐,思问自然要讨一回威风。 蒲黎伸手弹了一下她的脑门,狠狠道:“你信不信我们接下来几天都只吃野果。” 坏葡萄,他真真是戳到她的软肋了…… 是以,思问只好眼冒怒光的把小竹床吱吱扭扭的搬了回去。 阳芜花从一团小小的疙瘩慢慢盛放出最美的花来,树上的叶子也一片片随风起舞,旋转跳跃到地上。 蒲黎说,这是凡界的秋季来了。 思问只知道,夜间的风更大,河里的水更凉了。 他再不许她去小河里沐浴,也不许她夜里陪着阳芜花睡,他说,如此是要冻坏身子的。 思问暗暗摇头:我可是魔界公主,天生体寒如冰,怎会怕冷呢? 只是,蒲黎并不知道她的身份…… 如果不按照他说的去做,她恐怕就吃不到美味的食物了。 是以,她只好妥协。 细细算来,按照蒲黎的说法,她来到凡界已有半年有余,于魔界便是大半日了。 她虽是先斩后奏逃出来的,却也给母上留了书信,说是玩一日便归。 自然,魔界的一日是凡界的一年,如今过了大半,魔界那边也没有动静,想是母上允了,希望她玩好再归。 既然母上都不着急,她又何必急着回去,而且来次凡界实属不易。 何况,她的阳芜花刚刚盛放…… 还有…… 还有,蒲黎如今对她也是极好。 如此,她便更乐不思蜀了。 思问数着一片一片如黄蝶飞舞的叶子,心中对这趟凡界之行甚是满意。 “何事苦思?” 她只顾着托着腮发呆,倒丝毫没有注意到蒲黎何时走了过来。 思问未抬眉眼:“葡萄,你说,四季轮回意味着什么?” 他没有接话。 思问转头看他,他恰好向她望来,双目相接,默默无言。 良久后,蒲黎缓缓开口:“万物皆有定数,有得到,必然也会有失去,就像这满树的叶,若常青不败,怕是算不得什么好景了。” 蒲黎讲的这番话似有所指,思问却只读懂了表层的意思。 “那我们,是不是也会如树和叶,相聚一时,却终会分离”,思问也不知自己为何会问这个。 许是归期将至吧…… 蒲黎的脸色一瞬间变的阴沉无比,好像随时就会冒出一个惊天霹雳。 思问不知是怎么得罪他了,转念一想,突然明白:他这种冠绝世间的树,大抵是看不上她这种轻飘无力的叶子的。 虽然在魔界,她乃公主之尊,但于蒲黎来说,她怕是还及不上凡界的普通女子吧。 毕竟,人家至少还有他所谓的常识…… 此刻看他脸色阴暗,思问却是不愿再继续这个话题了。 “哪怕会分离,也终究会重聚,何况……原本为一体,”蒲黎在她试图转移话题之前甩出这样一句话,留她一人站在树下细细品去。 思问挠了挠头,甚觉他堪比怪人,说出的话一样没头没尾。 “你所指的,是树和叶吗?”趁他尚未走远,思问故意提高分贝。 “包括我和你……” 远处悠悠传来这话,叫思问突然有些怔在那里。 四哥说,若有一个男子突然对你变得殷勤和示好,那便证明他心悦于你。 她这般细细想去,如今的蒲黎确实符合这话。 看来,他是心悦于她了吧。 为了证明四哥所言不虚,思问便决定今夜入眠前亲自试上一试。 前提么,自然是要让他吃饱喝足,心情愉悦了再说。 是以,今夜这餐,她怕是要绞尽脑汁,费尽心思了! 第9章 你心悦我? 睡前,思问蹑手蹑脚走进小屋,看蒲黎正在聚精会神的捧着书卷,便奉了盏茶递了过去。 蒲黎接了茶,继续手不释卷。 “我……” 思问欲言又止。 “怎么了,”蒲黎除了嘴,其它皆没动。 思问突然不知道从何开口。 见她迟迟不走又生生立在那里,蒲黎终是放下了书,转过头来,端起了茶盏。 “说罢,”他抿了嘴茶。 “你是不是心悦于我?” 还是直接问吧。 噗~蒲黎喷了她一身的茶水加口水,然后开始了剧烈的咳嗽。 思问哪里顾得上满身的水,赶紧替他拍打后背,顺顺气息。 “我……我……” “你知道了”,蒲黎突然打断她的话。 什么知道了? 趁她尚在惊疑,蒲黎又重重道:“你可愿意?” 思问继续惊疑:“愿意什么?” “做我的妻……” 看着蒲黎坚定的眼神,思问说出了一句十分扫兴的话:“有什么好处?” 蒲黎似是没想到她会如此说,想了一想,还是认真回道:“从此,我的便是你的……” 嗯,这个答案思问喜欢。 只是她还有一事不明白:“夫和妻,谁比较厉害。” “什么?”这下轮到蒲黎发懵了。 她自然要问,在魔界,夫妻之间的地位比的是灵力,在凡界她就不得而知了。 凡界的话本中曾提到什么“夫为妻纲”,说的便是妻室要时刻听从夫君的话,若是如此,她可不要跟他做夫妻。 那岂不是还要继续被他压榨。 蒲黎似是看出她的顾虑,脸上突然有一丝她看不懂的笑容:“自然是妻比较厉害。” “果真?”思问有些质疑。 “当然,”蒲黎非常真诚。 “那夫为妻纲怎么解释?”她问他。 蒲黎笑答:“夫为妻刚,是刚强之刚,意思是夫君要为了妻室时刻变得刚强勇敢,为你撑起一个家来。” 原来如此,此刚非彼纲啊,看来她看的那个话本竟是写错了字,释错了意的…… 如此甚好啊,做了夫妻,她就不用天天像个婢子一样伺候他了。 而且,还不用愁接下来的日子没有钱币花了。 “好啊,那我们现在就做夫妻吧,”思问兴冲冲的喊道。 蒲黎面上一红,脸上的喜色渐渐浓郁,眼神却开始逃避起来:“不……不急。” “怎么不急?”思问回道:“再晚就来不及了。” 蒲黎清了清嗓子,怪声怪气的说道:“我说不急便不急。” 思问撅了撅嘴,他们不是在互相开玩笑吗?他怎么又开始严肃起来了。 果真是那个阴晴不定的冷葡萄…… 凡界的日子真如长了腿一般,不用来走路,偏用来赛跑。 很快,树上的叶就稀稀疏疏的落完了。 蒲黎说,这是最后一个季节来了。 这是思问最喜欢的季节,因为一觉醒来,她发觉整个凡界都成了白色。 魔界除了魔音山,其它地方是看不到雪的,像她这种从小未出鬼谷的,更是不曾亲近这些精美的雪花。 思问如脱了缰的野马,肆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串脚印,然后轻轻一个打滚,将那些脚印悉数压在身下。 每每这时,蒲黎便会搬了张椅子在屋前坐着,拿他那双细长的凤眼睨着看她。 这个眼神思问十分了解,每每上街,她也是用这样的眼神去看那些杂耍的猴子。 思问丝毫不介意蒲黎把她当成猴子,反正她自己开心就是了。 玩完雪,思问全身便湿了个透,蒲黎丢来一个大大的干巾,她擦了擦,然后开始继续打着滚玩。 很快思问便觉得无聊起来,这才发觉蒲黎已经坐在那里开始小憩了。 计上心头,忽然便想逗他一逗。 思问捡起一团雪,捏成一团白球,然后重重的砸在蒲黎的藤椅上。 他一动未动。 思问蹑手蹑脚的走过去,打算将新捏好的一团放到他的脖子上。 手刚伸出去,她便被他反手一拉,掉进他的怀抱里。 “谋杀夫君吗?”蒲黎眼光冷寒,嘴角却带着笑。 思问自然知道这是玩笑话,便道:“你有热症,我想试试这新方。” 蒲黎斜了一眼她手中的雪团,戏谑道:“哦?原来你这是在关心我?” “嗯嗯嗯,”思问似小鸡吃米一样的点了头:“自然关心。” 蒲黎眼神中的冷意瞬间融化,只剩一片柔暖的水光,他紧紧盯着思问的脸,似是要盯出一朵花来。 然后将头轻轻靠近,温和的呼吸声一点一点袭来。 趁他不注意,她把雪团猛地放进他的脖颈里…… 然后趁他愣住赶紧拔腿就跑。 只是想恶作剧一下,没想到,他竟然反向攻之…… 一个又一个细小的雪球自他手中袭来,思问躲闪不急,生生都撞到身上。 于是,她也开始源源不断的向他反击。 几十个回合下来,思问已筋疲力尽,遂躺在雪里休养生息。 她闭了眼感受白雪世界的气息,咦?却发觉这气息怎么如此熟悉。 眨眼看去,竟是蒲黎。 他躺在她身旁,一脸惬意的模样。 “累了?”他款款的问。 “嗯,”她弱弱的答。 “就这么点气力,竟不如凌寒傲放的阳芜花,”他语气中皆是戏谑。 “我去瞧瞧,”说起阳芜花,思问才觉似乎又有了一点兴致。 雪中的盛放果然别有一番风味。 漫天的银白中,独独这一片花田色彩斑斓,似从天而落的翩翩仙女,此刻正为这片银白的天地献舞高歌。 “世间万状,总会有逆天改命的主儿,”蒲黎不知怎得又发表一番感慨。 “逆天改命?”思问甚是不解。 “百花皆爱春,它偏向寒来,可不是逆天改命吗?”他看向她。 “春有春的美,冬有冬的俏,不过是选择不同,怎得就是逆天改命了?” 她甚是觉得葡萄夸大其词了。 他瞪圆了眼睛看她,似是没想到她会这样说。 “不过是选择不同,根本不值得称颂,也不值得悲哀……”,思问一脸正气。 蒲黎陷入了深思…… “没想到,蒲黎公子也有难自圆其说的时候啊,” 一个陌生的声音自上而下落入凡尘,一道金光闪闪而降,然后眼前便立着一个翩翩如风的公子。 很显然,他和蒲黎是认识的。 “霖风,你怎么来了?”虽是疑问句,但思问看得出,蒲黎并不惊讶。 “还不是怕你孤独寂寞,所以特地来瞧瞧,”霖风拿着眼睛粗粗绕了思问一圈:“没成想,你竟如此逍遥。” “这位小娘子?”霖风转头冲着她:“如何称呼?” “思问……” “小六……” 她和蒲黎异口异声。 然后双双沉默…… “思问姑娘,蒲黎为何称你做小六,”霖风一副要听故事的模样。 “我在家排行老六,所以葡萄如此称呼我,”思问乖乖答。 “葡萄?”那霖风忽而扶掌大笑:“甚妙,甚妙~” 思问透过蒲黎扔过去的眼刀问那霖风:“你刚刚是从天而落吗?难不成……你是神仙?” 霖风没有立即回答她的话,倒是意味深长的看了蒲黎一眼,然后长长的一声道:“我自然是神仙!” 第10章 神仙来了 思问欣喜的拉住霖风的袖子:“果真?” 霖风点头一笑:“自然是,若不是神仙于凡界不许滥用灵力,我定然变作朱雀真身与你一观。” 朱雀真身…… 上古神族! “唔,葡萄这厮果真是仙脉甚广……” 思问兴趣更甚,忙扯了霖风的衣摆,央央道:“你是神仙,可否与我讲讲那天界的趣事。” “天界?”霖风眼珠绕了三圈,似是绞尽脑汁的回忆着什么,末了脸上一点点露出无奈的表情来:“天界最是无趣。” 思问仍旧不死心,好不容易遇着了神仙,自然要让他为自己答疑解惑才是。 “你见过天蓬元帅吗,他还是肥头大耳像豪猪吗?” “你见过七仙女吗,哪一个仙女最好看?” “银河里到底有什么,为何牛郎不能趟水过去见织女?” “还有还有……” 思问乐此不疲的问着,对面的霖风早已扶额做头痛状:“你究竟看了多少话本!” “小六,我饿了,”蒲黎突然掐断她滔滔不绝的声音,此刻他的脸色已如冬日一般冰冷。 嗯……想是饿坏了…… “你想吃什么?”思问扭过头去却对着霖风道。 “随意做了就是,”蒲黎阻扰了霖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哈,呵,嗯,随意,随意就好,”一番感叹词铺垫下来,霖风也没说出什么中用的话来。思问正屁颠屁颠的做着“珍珠鸭”,身后就突觉一阵凉意袭来。 转头一看,果是蒲黎。 “往日倒不见你这般殷勤,”又是一顿劈头盖脸没头没尾的话。 思问专心的烧着鸭,没有理会他。 “哇,好香的味道,”霖风的声音破门而入,然后他已立在思问的灶前。 “稍等稍等,马上就好,”思问笑盈盈回过头,碰见蒲黎的冷目后瞬间觉得有些扫兴。 这厮又哪根筋搭错了,她款待的可是他的朋友。 “飞了许久有些累,我自去小憩一下,等下饭好,问儿记得叫我,”霖风轻轻开口,语气里皆是笑意。 “倒是比葡萄温柔善良许多,”她心里如是说。 此刻只剩她与蒲黎两人,思问暗摇头:真真是该走的不走,不该走的却走了…… “嗯……葡萄,你也去歇一会儿吧,”她催促道。 不是怕他辛苦,实在是他的眼刀太利,让思问时时有种身处断头台之慌。 “刚刚不是聊的火热吗,如今无话了?”他狠狠抛来这话。 额……究竟是怎么啦…… “对霖风印象如何?”蒲黎又道。 既是他的朋友,想来是要她夸一夸吧,毕竟,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嘛。 “气宇轩昂,幽默风趣,温文尔雅……”,思问把脑子里能想到的词都搜刮了出来。 “可一定要让葡萄满意才行……” 全身一个倾斜,未得反应过来,蒲黎已将她拉入怀中。 “葡……” 未等她说话,蒲黎突然凑近,面面相对,思问有些懵。 “你给我老实一些,否则我就要不客气了”,话毕,蒲黎才将她身子扶正,一句话未说,转头便离去了。 思问眨了眨眼,这话几个意思… 只是她来不及多想,对神仙的好奇此刻已完全掩盖了她其余的思想和感觉。 饭后,霖风扶着吃的滚圆的肚子啧啧称赞:“问儿这手艺,整个三界无人能出其右。” 她正要领谢,蒲黎却将一堆碗筷堆于霖风面前:“相识不过半日,称呼倒是热络。” 霖风戏谑的咂咂嘴,将嘴边的余味舔舔干净:“你我不分彼此,你与问儿相熟,便是我也相熟了。” 蒲黎却恨恨的斜了他一眼:“某些事,还是分彼此的好。” 思问抓耳挠腮的揣度着他们这是在说些什么,却见那霖风忽而笑声大作,似是千百年没有过如此开心的事情:“铁树开花,妙哉,妙哉。” 蒲黎恨恨的又将他一瞪。 “你就打算一直如此下去吗?”忽而话锋一转,霖风的表情也凝重起来。 “乐山乐水,自是逍遥,”蒲黎吞了一口酒。 “怕是美人在侧才是头等重要的吧,”霖风忽又不正经起来:“凡界有句什么话来着,哦,英雄难过美人关。” “噗”思问喷出一口汤来,溅起一地尘灰。 这个美人,她怕是担不起吧…… “怎么了,”蒲黎关切的递出一句话,却瞬间又改了语气:“怎么吃个饭也不安生……”。 真真是怪脾气! 她解释道:“霖风仙君说的那个美人二字,思问可是万万担当不起……,依我说,要论美人,当属天上的仙女们为上……” “仙女们……,”霖风眨了眨眼,随即端了口酒一饮而尽:“甚是没趣。” “怎会没趣?”她继续道:“你还未答我,究竟七仙女中哪一个最好看?” 霖风哀怨的看她一眼,答:“天宫中仙女甚多,莫说七仙女,便是七万也有得,我哪能一一看过。” 她忙回答:“便是天帝的女儿。” 蒲黎手中的箸“啪啪”掉落。 霖风下意识的看向蒲黎,却又得了思问的催促,只好悠悠道:“天帝无女,你就不要瞎操心了。” “哦”,她了然,却仍旧不死心:“那天蓬元帅和牛郎织女的故事可是真的?” 霖风继续道:“你说的那天蓬元帅,我也不曾见过,至于牛……哦,牛郎和织女,更是一头雾水,如此,你明白了吧。” 她甚是不以为然:“许是你未曾遇到呢……。” 霖风扶额大恸:“凡界的话本,你究竟看了多少。” 她乖乖答:“堆起来,许是比魔音山还要高!” 诚然是夸张了些…… 霖风继续摇头:“不过都是凡人的杜撰,做不得真。” 这样一说,思问顿感失落。 许是看她心情不佳,霖风忽而说道:“天界虽然没有,魔界倒是佳话甚多,尤其是魔界的上尊们,问儿可有兴趣?” 她沉浸在被话本“欺骗”的失落里,顺势摇摇头:“没有。” 等等,他刚刚说什么? 魔界?上尊? 思问似是吃了一记炮竹,脑中瞬间被炸的噼里啪啦。 未等她缓过神来,霖风摇了摇喝的微微熏的头,伸手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酒喝的多了,醉了。” 原来他并没有打算讲故事,不过是吊吊她的胃口罢了。 “可是……” “小六,去把碗筷收了吧……”蒲黎阻止了她问下去的好奇心。 她自是异常好奇的,魔界论尊,除却魔宫便是她鬼谷了,霖风所说含糊不清,到叫她平添出几分兴致来。 她收了碗筷,急匆匆跑来寻那霖风,他却已经消失了踪影。 蒲黎说:“屋中只有两张床,容不下他。” 她撅了撅嘴:“你们可以睡一张床啊。” 蒲黎的脸已经铁黑。 果真还是那个脾气古怪的坏葡萄! 第11章 用米框捉鸟 “我的床侧,睡的只能是你,除了我心爱的人,别人皆不可靠近,” 蒲黎突然冲出来对着思问撅着小嘴的脸道:“你懂了吗?” 他看起来极其认真…… 思问站在原地持续懵懂…… 心爱的人? 说的是她吗? 这一刻,她的心突然狂跳不止,面色十足的红润,像极了刚升起来的红日。 夜寝,思问睡的并不好,蒲黎今日这番真诚的话,是表白于她吗…… 她想,这便是爱情吗,原以为,恋爱只是男女寻常的在一处过日子,不曾想,有一种感觉却甜到了心里。 待她睡到自然醒,日头已升的正正中中了…… 似乎有些头痛,咳,昨夜不该喝那许多酒的。 正欲寻些水来喝,恍惚便听到屋外似有交谈之声。 听不真切,但大概是蒲黎和霖风的声音。 这二人在聊什么悄悄话,思问附耳上前,打算靠着门缝听上一听。 “她毕竟是个凡人……” “如今,我也只是个凡人。” 凡人?在说谁呢? 思问贴耳扶门,却一下子扑了空,顿时塞的满口尘灰。 勉强抬起头来,蒲黎和霖风已然立在门外定定的看着她。 “呵呵,嘻嘻,我没有偷听……嗯……到……” 她没有撒谎,确实什么也没听……到嘛…… 她艰难的爬起来,却见霖风已然笑的前仰后合。 咳,思问收回之前夸他的话,如此不懂怜香惜玉! “你醒了,”蒲黎向来把这话当作“早安”用。 思问点点头,抬眼对上蒲黎的眸子,突然内心狂跳,为了让自己看起来自然一点,她十分乖巧的没有说话。 “我带了上好的酒肉来,都是在你们凡界顶级的酒楼里采买的,你去用了,然后我带你捕鸟玩。” 顺着霖风的手指,思问眼冒饿光的看到石桌上的美味佳肴,她突然什么也不想了,饿狼一般的扑上去,瞬间就吃个精光。 吃完,她突然有些后悔,咳,当着蒲黎的面,她应该优雅一点嘛…… 蒲黎已然见怪不怪,霖风却将嘴张的厉害,思问看到他眼神中流露出的羡慕嫉妒恨,仿佛在说:你这么能吃,居然不胖! 嗯嗯……这一点她颇为自豪…… 霖风所谓的捕鸟,便是取一个竹筐,拿木棍支撑着,筐下放一捧粟米,便是诱饵了。 竹筐一边系上绳子,绳端放在捕鸟人的手中,只待鸟儿来食,便猛地拉动绳子,将猎物扣在框内……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思问试了不下数百次,不是扣不住鸟儿,便是绳子扯断了,一个下午过去,分毫未入,她已然提不起任何兴趣。 实践证明,真理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嗯,这个东西一定不管用。 “有这么难?”蒲黎正执了黑棋要下,听闻她一阵抱怨后,终究是将棋子落错了位置。 “蒲黎啊蒲黎,你也有今天,”霖风的白棋已占了半壁江山。 “输了”,蒲黎淡然一笑:“今日到此为止。” 霖风似是明白了什么,突然便意兴阑珊,将他的白子一个一个捡入棋盒,颇为哀怨的斜了她一眼,一点也看不出胜利者的姿态:“敷衍搪塞”。 蒲黎没有接话。 思问到是耐不住这份好奇:“赢棋也不开心吗?” 霖风将白棋收妥,忽然停住手:“我们的规矩,不是败者收棋吗?” 蒲黎眉眼含笑,眸子里说不出的得意和自豪:“许是你先前从未赢过。” 思问更为不解,必要问出个子丑寅卯来:“那今日怎么赢了?” 霖风将棋盒一把推至蒲黎面前,冷眼对她:“今日,可不是托了你的福!” 既是托了她的福,他又赢了棋,便是应该谢她,这般瞪她做甚! “葡萄的朋友,果然是脾气一样古怪。”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嗯……甚是有理…… 蒲黎半笑不笑的将棋盒原封不动的推回去,顺带把面前的黑子也全数推了过去,然后扯着思问的袖子,离开了屋内…… “见色忘友!” 霖风这厮着了疯魔一般吐了这么四个字。 “他怎么了?”她问蒲黎。 “许是来的路上被恶狗咬了,现下正是恐水病发作了……”,她不懂为何蒲黎说这话的时候还能笑的出来。 片刻后蒲黎才告诉她,霖风气的是她在一旁聒噪半天,他为了帮她捕鸟便草草结束那场对弈。 所以,他是故意输给霖风的。 而霖风,觉得失了面子。 想起霖风那句“见色忘友,”思问反而觉得心里暖暖的,说不出的开心。 蒲黎走至竹筐旁,蹲下身去看了两眼,然后便从思问手中拿过绳子,直直的挺立在那里。 树上的积雪纷纷簌簌的落下,一个一个嬉闹着玩耍,如活泼生动的精灵,转眼便消失无影。 雪光无限明亮,将蒲黎的脸映衬的更为俊朗,皑皑天地间,他犹如一颗挺拔的松树,傲然独立,神采飞扬。 思问觉得自己仿佛在品析一副绝世美图…… 少顷,便三三两两的飞来几只小雀,停在粟米旁边不停的点动着脑袋。 思问连呼吸都弱了下来,生怕惊跑了它们。 蒲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绳子猛的收回。 哈哈,果然扣住了那几只鸟。 思问瞬间觉得心朗气清,一下午未捕得半只的阴霾瞬间一扫而光。 “葡萄,”她蹦着跳着跑过去,一下挂在他的身上。 本来她想将他抱起来的,因为但凡兄长们打了胜仗回来,魔族的将士们都要举起他们来。 可是蒲黎身材魁梧,她定是举不动的,所以,便是由他举她也是一样的。 正在她挂在他身上开心的手舞足蹈时,一只大手却硬生生将他俩分开来。 霖风吐了口长长的气,冷言道:“对于我这样万年孤独的人来说,你们此举简直是虐……虐神……” 蒲黎自动忽略霖风的存在,自携了思问的手前去竹筐前查看,身后是霖风一声声哀鸣的叹息。 也不知他究竟在叹些什么…… “喜欢吗,与你养□□宠如何?” 蒲黎的手指轻轻拂过她的发丝,丝丝麻麻的凉意自她肩上滑落。 思问摇了摇头:“还是煮了吃吧。” 蒲黎和霖风双双雷倒! “你这小丫头看着纯善,怎么竟是个口欲之辈,”霖风冲她皱眉,一身的哀怨之气愈加浓厚,真真是看着可怜见的。 “物竞天择,况且这鸟兽确实食之有味,”蒲黎这番发言甚得她心。 “真是……真是一对食魔,”霖风撅嘴抗议。 食魔……嗯……这个词,她喜欢。 “这普通凡界小雀应与你这朱雀天鸟八竿子打不着吧,”蒲黎悠悠说道。 唔~思问这才记起,霖风可是朱雀! “天下凡鸟皆本家” “天下凡鸟皆本家” 思问这次的异口同声却是与霖风。 “问儿果然善根深种,”霖风终于面露喜色。 “可是霖风神君,你若不食这小雀,为何要捕呢?”她终究还是问出了憋在心里半天的话。 “想是与他那鸣鸾为伴吧,”蒲黎替他答了。 “鸣鸾?” 随着思问的疑问,一只大鸟已被霖风唤了过来。 唔~似曾相识! 第12章 蒲黎的桃花 这不就是那日蒲黎唤来帮他们提东西的大鸟吗? 原来是霖风的坐骑! 不过朱雀骑着鸾鸟……那画面……额……辣眼睛…… 思问抖了一抖。 “好久不见,”她冲着那鸣鸾打了个招呼。 它却似没看到她的存在一般,只是冲着蒲黎亲昵的鸣着,然后用它青色的羽使劲的磨蹭着蒲黎的衣袍。 嗯……当真比她还要狗腿些…… “鸣鸾虽是我的坐骑,却待蒲黎比我还亲厚,”霖风酸酸的说道。 又转而得意的对蒲黎道:“不过此次它也算立了功的,若不是它的提醒,要于这茫茫市井中寻你,当真是困难了。” 蒲黎拿下鸣鸾羽上的干草,无话。 “鸣鸾,今日给你找了些新的伙伴,”霖风话刚说完,鸣鸾已经翅着羽飞到那些小雀旁边,眼神里皆是老母亲般的宠溺。 霖风一解释,思问方才明白了许多。 原来这鸣鸾千年前的一次出行,不小心将自己刚刚出生的幼崽落入凡界,生生摔了个粉碎,从此陷入了千百年的自责和忧郁中。 为了帮它,霖风千年来都于凡界寻些雀儿燕儿的与它养着,好让鸣鸾重新开怀。 如此,她哪里还有半点吃鸟的心思…… “霖风神君,你可真是心思细腻,”思问由衷称赞。 鸣鸾满意的带着小雀们离开了,独剩她们三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无趣的紧。 “我们去集市吧,”思问弱弱的开口。 他们二人居然没有反对。 蒲黎的小屋离集市有一段距离,不过一路说说笑笑的也就不觉得远了。 平日来的时候虽也是熙熙攘攘,但绝不似今日这番人潮涌动。 蒲黎不禁握紧了思问的手。 好不容易挤在人潮中采买完了东西,才忙不迭的钻进了一家张灯结彩的酒楼里。 唔,思问忘记了,张灯结彩的可不只这家酒楼,几乎全城皆是。 “今日是什么大日子,全城都在成亲吗?”终于落了座,她甚是不解的问出了口。 此言一出,身旁座位的几个人已笑的出了声。 霖风嘴里的茶也喷了八丈远。 “问儿,你若不懂,还是莫要开口了,”霖风顺了口气与她道,转头又低低对蒲黎道:“可怜这水葱一般的人儿,原是个没眼界的小村姑。” 蒲黎不动声色,只是默默将刚上的茶水倒了一杯与他。 霖风喝了一口…… 这一次,比上次喷的还要更远些。 “烫,烫,烫烫烫……”,他不停的拿手呼扇着红彤彤的舌头,然后怒瞪着蒲黎。 “哈哈哈哈哈”,原谅她没礼貌的笑了:“此刻,我可真真是知道烤鸟是什么滋味了……” 霖风拿一双含泪的眸子又将思问一瞪。 菜已上齐,推杯交盏中,思问方才明白,城中这番张灯结彩,人山人海,是因为再过两日,便是岁首了。 所谓岁首,便指的是旧岁的末,新岁的开端。 是以,为了迎岁首这日,城中的凡人们都忙着采买和布置。 哦,经蒲黎一解释,思问瞬间了然,只是难免也会有几分失落:“可惜了,我还以为能看个成亲的热闹呢。” 蒲黎执了她的手,悠悠道:“想看倒也不难,不若岁首那日,我娶了你便是。” “咳,咳咳,”这下子倒不是霖风被烫着,他被噎着了! 她这个“当事者”还未表态,霖风先是拍案而起:“蒲黎,你……我……你……我……” 你了半天,我了许久,满嘴的食渣喷了又喷,也还是没有说出旁的话来。 不过看他似是觉得不妥,思问挣了蒲黎的手,忙递了杯茶过去,边拍着他顺气边问:“霖风神君这般,是不是觉得此事不妥。” 他强强点头,手指不断朝蒲黎戳去,瞬间让思问想起当初春满楼那座妓馆外那些妇人。 也是如此指着春满楼,原因是他们的夫君在里面。 思问又想起霖风之前说过跟蒲黎不分彼此的话…… 瞬间了然:“原来你是想自己嫁与葡萄啊……” 话一出口,霖风差点被噎死。 缓了半日,他的脸色才稍稍恢复了些,然后恨恨的冲她皱眉:“我可不是断袖……” “那你不愿葡萄娶我,难道,你想娶我?”思问一脸天真的问。 “思问!”霖风破了音,将茶盅重重落下,掷地有声,瞬间引来一片目光,他赶紧低头致歉。 “你可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啊,”他咬着牙与她说。 思问很是茫然,这有什么,不懂自然要问! 霖风还没有给她答案,酒桌前已然飘飘然立了一个如花似玉的美人,身后跟了两个小婢。 那美人着了一席华美的白缎纱裙,头上插了一只累凤攒丝簪,眉眼如画,形容风流,身段窈窕。 实乃天资! “若青见过公子,”那美人的声音确确有些妙。 霖风立刻正经起来,他捋了捋散落的丝发,然后轻轻一个拱手,不料,却是对着那两个婢子。 因为此刻,那个若青已然走到了蒲黎的身旁。 “不知公子如何称呼,”若青酥酥的对着蒲黎说,眼里的倾慕快要化成一汪春水流出来。 霖风的尴尬落在半空,却愣是拱着手对两个小婢道:“两位姑娘好。” 思问又忍不住被霖风极力掩饰的窘样逗笑了。 那两个小婢虽不敢开口,脸上却也是肉眼可见的娇羞。 思问抬了抬眼望着蒲黎,心想这便是话本中提到的“桃花运”了。 嗯嗯,话本偶尔也是所言不虚嘛,那个若青,的确像桃花一样的粉嫩可人。 只是可惜了,蒲黎万年铁青的脸却是不见丝毫波澜…… 思问忽又想起一句话来,叫做: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此情此景,应该称作:桃花有意,葡萄无情。 嗯,她真是天才…… 不过,她对蒲黎的态度十分满意。 那个若青,虽然国色,但不知为何,她看着也不是很顺眼。 “公子……”,若青继续努力唤醒蒲黎的‘春心’。 蒲黎却依旧一动不动的跟尊佛像似的。 那若青桃花般的脸色已一点一点变成了火花,红艳艳的很。 “我家公主与你说话,你怎么不应,”橙衣小婢先是忍不住了。 唔,也是个公主…… 思问略略瞟了一眼自己…… 同是公主,怎么差距就能这样大…… 惭愧至极,惭愧至极啊! 第13章 返回鬼谷 “夫人……夫人……” 正在她甘拜下风,暗自惭愧之时,蒲黎的声声呼喊慢慢入了耳来。 思问看向两边,发觉并无符合“夫人”二字的妇人,这才猛然惊醒,这声夫人唤的,正是此刻东倒西歪,摇头晃脑的自己! 思问未敢搭话,心内却暗暗狂喜。 蒲黎继续自编自演:“夫人可吃好喝好,若好了,随为夫一道离去吧……。” 那若青恨恨瞥他二人一眼,一汪春水终是慢慢涌了出来。 “你可知我家公主是何人,乃先皇长公主也,哪里容得你这般无视,”黄衣小婢也忍不住了。 “公主恕罪,只是天大地大,也没有我夫人大,”蒲黎拉起思问的手,头也不回的离了酒楼。 一路之上,他全然冷着脸。 思问转过身去,想寻求一下霖风的帮助,却发现这厮已经没了踪影。 “呵呵,霖风神君好似没有跟上来,我们可要行的慢些?”蒲黎这般臭脸,思问自然说话也不敢大声。 “他比你识趣……”蒲黎冷冷道,然后紧紧携了她,马不停蹄的回到了小屋。 蒲黎说:“小六,岁首那日,我们成亲吧。” 她愣了。 他又道:“今日是你大度,若是换作是你被搭讪,我不知自己会如何?” 思问哭笑不得:“我这副皮囊,怕是没有人会来搭讪的吧。” 蒲黎定定然将她一看:“也是。” 她恼…… 晨起,便被一声“劈哩叭啦”的声音吵醒,蒲黎坐在她的竹床边,眼里皆是笑意:“今日乃良辰,新妇却贪睡。” 思问伸了伸懒腰:“什么良辰?” 蒲黎将她凌乱的发丝拨入耳后,笑意款款:“今日岁首,你我大婚之日。” 思问将眼睛瞪的圆不隆冬。 “思问,”蒲黎突然严肃起来,连带着她也有几分清醒:“你可真心愿意嫁我?” 思问未接话,真心不真心的她也不万分确定,反正她很是欢喜。 蒲黎眼里揉出明亮的光,生生映衬着俊朗如玉的面庞:“今朝结夫妇,生死永相随。” “你说真的?”思问很想再确认一下。 “自然,”蒲黎定定答道:“我给你时间思考。” 思问陷入了深深的沉思…… 因为天地曾有规定,异族不得结亲。 她仔细想了想,于魔界生存了六千年,她的的确确也没有遇到自己欢喜的人,天地之大,也就蒲黎一人令她倾心。 突然,她想起曾在妓馆见过的那个女子,女子说,“若有男子对你真心真意,你也欢喜他,必要结为夫妻,切莫错过。” 嗯……她还挺喜欢葡萄的……诚然,不该错过他…… 管它什么异族不异族的破规矩。 “我愿意,”思问向蒲黎点了头。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蒲黎笑的如此开怀,像个得了心爱物件的孩子。 他慢慢将头靠近她,轻轻吻了上来…… 双唇相碰的感觉十分美好,她打算细细品去。 这次定要抓住机会…… 似是感到了她的迎合,蒲黎的吻更深入了些。 一时间,思问只觉五内焚烧,天海翻滚,各种未知而美妙的感觉齐齐涌上头来。 良久,他才放开她的唇,轻轻拿手戳了戳她的鼻尖,春风和煦的笑道:“我去采买凤冠霞帔,你乖乖等我回来,若困,就再补一觉。” 思问笑着目送他出门…… 这一等,便到了天黑。 “平日里采买出门,大约有个半日功夫也就回来了,今日怎么这么久,”思问心里有些纳闷,转念一想,许是因为岁首,街上的铺子大多没开,也是有的。 那便再等一等吧…… 可是,直到地上的白雪化作汪洋入了泥,她也没有等到蒲黎回来。 她曾寻遍山丘与集市,也没能寻到蒲黎的半□□影,而且就连霖风,也再未谋面。 她想,他许是有些事要去做吧。 不知为何,思问总觉得心中某个地方在隐隐作痛,难受的很。 她要等他回来,她答应过的…… 过了三两月,没有等到蒲黎回来,思问归期已至。 一别难再见,她失魂落魄的趴在屋外的石凳上,哭的甚是委屈…… 她带着无限的难过回了鬼谷。 刚到鬼谷的洞门前,便发觉了被吊在半空中奄奄一息的云慕。 “云慕,”此刻,思问惊慌失措,再无他念。 云慕是她同父异母的亲妹妹,虽也是父王之女,却因为生母的原因,身份并不被父王承认,如今只是做了她的贴身婢子。 只是,她怎么会被吊在这里。 “六公主,”一个声音从内而外的传来,不用看也知道是母上身边的言姑。 “言姑,云慕犯了何错?”她急忙扯住言姑的袖子。 言姑顺势拉住她的手:“六公主,你可算回来了,真真叫老奴和鬼母思念……” 她一把推开言姑:“我问你,云慕犯了何错?” 言姑恨恨的看了云慕一眼,脸上尽然是鄙夷和唾弃:“若不是她惹了公主不开心,公主何至于跑出谷去……” 她果然没有猜错,确是言姑将云慕绑在这里的。 思问腾空而起,将云慕手中的绳索解开,也陡然发觉全身的灵力已恢复如常。 “云慕,云慕……,”思问抱起她来。 “六公主……” “住嘴,”思问瞪了言姑一眼,言姑不敢再说什么。 思问念咒唤了角兽,将云慕驼回了思云殿。 约莫一柱香的功夫,云慕才吸收了思问渡与她的灵力,慢慢苏醒了来。 “六公主……”,云慕一见她,又惊又喜,挣扎着便要从床上坐起来。 思问赶紧把她按回床上:“都是我的错,若不是我贪玩去了凡界,怎会连累的你受这番罪。” 云慕却乖巧的摇了摇头,惨白如雪的脸上堆满了惊喜的神色:“公主平安就好,否则,云慕难辞其咎。” “我明明自己出的谷,何况出谷前我让魔兵给母上递了消息,说是去玩上一日,魔界的一日便是凡界的一年,母上知道的呀,为何言姑要迁怒于你?”思问甚感迷惑。 云慕低低的叹息:“鬼母知道公主出了谷后甚是牵挂,只是,无论如何也寻不到公主的气息。” 她咳了两声继续道:“公主,你怎么刻意隐藏自己的气息,是怕鬼母过早的唤你回来吗,下次再不要这样了,云慕很是担心你。” 思问忽的愣住,还不为了逃开一顿斥责。 可是,她突然想起用不出灵力的事情,暗自担心起来… 她到了凡界,不仅灵力尽散,气息也自动消散了。 这件事情应该还没有人知道吧,若是知道了,恐怕以后再想去都难了。 思问一时觉得懊恼,一定是自己平时的修为不够,去了凡界才这般掣肘,还不如普通的小精小怪。 真真是让人笑话了…… 第14章 鬼谷的热闹 看着眼前虚弱的云慕,思问不禁想起出谷那日发生的事情。 那日本是她的六千岁千秋礼,她见云慕素衣木钗,十分寒酸,便选了一支步摇想让云慕好好打扮打扮。 可是云慕说什么也不接受,推搡之中,步摇落地而碎,她生气于云慕对她如此生分,便有些懊恼的出了门。 本要去寻兄长们,可是父王和兄长们全都去了魔宫,不在谷里,实在没趣。 所以她便私自跑出谷去了凡界…… “所以你以为我出谷是因为与你生气,便亲自跑去母上的寝殿里自请责罚,母上心善不忍罚你,言姑却对你不依不饶,”思问就算没看到也能讲出事情的经过。 云慕红着脸点了点头:“公主冰雪聪明……” “哪里是我聪明,实在是你太……太善良了”,如今她受了伤,思问怎么忍心继续苛责她呢。 思问端来熬好的药,一点点给云慕喂了下去,转头却不经意间看到了云泽若隐若现的身影。 “云泽?” 听了思问的叫声,云泽才慢慢露出身影来。 很显然,他是来看云慕的。 云泽与云慕是孪生子,自然,也不被父王承认,如今他是大哥身边的魔卫。 “你来这里做什么?快回大公子身边去,如此不合体统,”云慕的情绪由于云泽的出现变得更为不安。 云泽没有说话。 思问素来知道云慕的担忧,便安抚云泽:“你放心,云慕这里我会好好照顾的,外男不得入内殿,你且回去,回头我邀大哥大嫂来,再给你们姐弟叙话的机会。” 云泽面上青筋凸起,轻轻颔首,便抬脚离了思云殿。 云泽刚走,母上的鸾驾便已入了殿来。 “母上,”思问小跑着扑倒母上的身上,任由母上轻轻柔柔的将她抱在怀里。 “让母上看看,你可还好?” 母上将她做了一个360度的大旋转,确定她毫发无损,这才将擒着的一口气吐了出来。 “回来就好”,母上轻轻吐了几个字,没有再问其它的事情。 亦没有怪罪于她。 思问知道,母上定然已经原谅自己了。 “云慕……拜见鬼母……”,云慕不知何时已跪在了地上。 “云慕,你受苦了,”母上亲自将她扶了起来。 “都是云慕的错……” “怎么会是你的错,”思问虽是说给云慕听的,连带着也翻了个白眼瞪向言姑:“分明是有人狐假虎威……” “问儿,”母后一向不许她对言姑不敬,是以,她只好撅了撅嘴。 “言姑自知下手重了些,已命人寻了些上好的灵芝草,与你补身倒是极好,” 母上微微抬头,言姑已将灵芝草交到云慕的手中:“老奴近来火气大些,云慕姑娘莫要怪罪……” 云慕慌忙拜了一拜:“云慕不敢……” 如此,这桩公案算是了结了。 入夜,思问独坐在思云殿的台阶上,呆呆地品着魔界的夜。 炫彩,斑斓,璀璨……然……总是少了些韵味…… 云慕自身后将一席织锦霞纹的袍子盖她身上,顺势坐在她的身边。 “公主,你在想些什么?” 这倒是问住她了,她在想什么,想凡界的月,凡界的星,还是凡界的他呢? 她望了望云慕:“你说,若是人魔相恋,结果会是什么?” “六公主……慎……慎言,”云慕好不容易恢复莹润的脸色忽又有些惨白。 “你怕什么,”她轻笑着推了云慕一把:“只是于凡界听得一些故事,与你谈谈心。” 云慕似是松了一口气,道:“六公主……” “嗯?”思问瞪了瞪眼:“你称我什么?”。 云慕下意识的四下看了看,直到再三确定周围并无旁人,才悠悠道:“六姐姐……” 嗯……这声姐姐很是受用…… 云慕又道:“自古三界有别,异族不得通婚,所以人魔相恋这等事,甚少会出现的。” 思问不想听这等敷衍搪塞的话,遂问道:“若是哪一日你真真喜欢上了一个凡人,那当如何?” 云慕笑着与她打岔:“不会有那一日的。” 咳……没法聊了…… “六姐姐,你这番去到凡界,可有发生什么趣事?”云慕斜了脑袋,一脸期待的看着她。 思问遂一股脑的将凡界的见闻说与她听,自然,省去了蒲黎那段。 云慕听的煞是惊讶:“唔,原来凡界竟有如此多我们魔界没有的东西。” 思问十分满意她的表情,遂道:“回头,姐姐带你亲自去游览一番。” 云慕登时摇了摇头:“这个不合规矩的。” 思问翻了个白眼,规矩规矩,去它的规矩吧…… 她们坐在思云殿的殿外,一坐就是一个晚上…… 魔界是夜虽漫长无边,有了云慕的陪伴,大抵思问也没有觉得有多难捱。 三彩极光慢慢飘散,一缕纯白的光辉洒在魔界大地上,白日又来了。 今日的鬼谷,突然热闹了起来…… 思问拦住一个形色匆匆的魔兵,将大概缘由问了明白。 说是自从老魔尊病重难治,魔界便倾举族之力尽心医治,魔尊座下的少将白仓孤身闯入黑木林内的火灵洞,九死一生才战败一只火灵兽,拿到了可以起死回生,有救命灵药之称的火灵丸,这才拖到了现在。 如今,魔医们宣称无力回天,今日众魔来鬼谷正是与鬼王商量接下来的事情。 思问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小六,” 是四哥的声音,她一转头,四个哥哥都在一处。 “小六,昨日是你的千秋礼,哥哥们缺了席,你可怪我们?”大哥笑着与她说道。 是啊,她虽在凡界呆了一年,于魔界来说,不过只是一日光景。 思问摇了摇头,甚是大方的回道:“哥哥们自是有事要忙,我一个小小的生辰不算什么的。” 几个兄长们脸上都挂着宠溺的笑容,然后同时摊开手,念了咒,每个人的手上都提了一个礼盒。 “这是大哥送你的玉梳,用来蓖发最是得宜……” “这是二哥的玲珑八宝扇,以后谁敢欺负你,就给他一扇子……” “这是三哥送你的胭脂,如今大了,越发要懂得打扮自己了……” “来来来,这是四哥的……一面大风筝……你可喜欢不喜欢?” 第15章 重返凡界 思问浑身被塞满了兄长们的礼物,只恨自己没有长了八只手。 可是,心里却幸福极了。 “哥哥们,为什么今日商量政事都来了咱们谷中,平日不是都在魔宫吗?”思问一边扛着礼物东倒西歪,一边问出了这话。 “咳,还不是如今到了魔尊立嗣的时候,可魔尊旧部却反对父王继任少尊之位,惹得两方势力的关系势同水火吗,要我说,左右这魔尊又没有嫡脉……” “住口,”大哥截断了二哥的话。 四哥却不以为然:“大哥,这是在自己谷中,有何可怕的?” “为什么反对父王?”她顺势扯了扯三哥的袖子,“哐当”掉了几个礼盒。 三哥小声与她道:“父王乃精怪出身,虽如今做了鬼王,血脉终究不是正统,魔尊之位,万年来皆出身于天生高贵血统的魅妖一族,是以,许多魔尊的旧将极力反对。” 哦,她了悟的点点头:“那便从他们魅妖一族选一个不就成了。” “嘘,”三哥冲她摇了摇头:“这话你可千万别跟父王提,且不说如今魅妖一族没有一个可堪大用之才,便是有,父王也决然不会退让。” “为什么?”她骚了骚头,“咣当”又掉一个礼盒。 “自然是……” “小六,”大哥又生生掐断三哥的话:“你还小,有些事情不必深究……” 思问撅了撅嘴:“大哥忘了,我昨日已过千秋礼,是大姑娘了。” 大哥看了看她,掸了掸袖,面上由阴转晴,笑道:“听闻你昨日去了凡界,可玩的开心?” “嗯嗯,”她拼命的点头。 “小六,你去凡界了?”四哥一把将她扯了过去,与三位哥哥渐行渐远:“来来来,与我说说,昨日都去哪里玩了……” 她将说与云慕的故事又一字不落的重复一遍…… 为了让云慕同云泽好好说番话,思问特地请了大哥大嫂来小坐。 不曾想,却过了极其艰难的几个时辰…… 她犹记得大嫂千年前刚嫁来时的模样,那般的伶俐与活泼。 那时她时常赖在大哥的殿里与她厮混,害的大哥夜夜难眠,不得不亲自请来母上来将她拖出殿去…… 可近来这千百年,大嫂却似变了个人一样,成了一副老成持重的模样。 果然是“嫁啥随啥”啊…… 相比之下,还是尚为新妇的二嫂更为开朗风趣,甚得她心。 额,思问拍了拍脑门,就二哥那火爆脾气,保不齐以后这二嫂也渐渐变成母夜叉…… 呜呼哀哉……呜呼哀哉! 送走大哥大嫂,思问的耳根子才算清净了一些。 总算不用再听那些早已听烂了的“规矩礼仪。” 彼时天色尚早,她突然想起今日已是凡界的夏日,她遇到蒲黎的时候,也是夏日…… 她便想去凡界再走一遭…… 因为上次不告而别,母上对她的看管严了些,这次再想出去,必然要过母上这一关。 她拖着软软的身子来到母上的寝殿,泥一般的黏在了母上的身上。 “都是大姑娘了,怎么还这般模样,”母上轻抚着她的头发,声音依旧如琴声婉转动人。 “母上,”她尽可能的让自己的声音更委屈些。 “怎么了,”母上闻言果然更加温柔些:“谁又惹你不开心了?” 思问像只受伤的小兔一般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整日在鬼谷里,像凡界那些被困笼里的金丝雀,实在没有意思。” 听她这般诉苦,母上抚在她发上的手掌稍稍一顿,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六公主,不是还有鬼母和老奴在吗,咱们给六公主准备了金丝罗裙,宝玉贵珠。” “言姑,我并不想要这些,”思问捏了捏母后袍上的东珠,然后言姑就闭了嘴。 “那,我的问儿想做什么呢?”母上问道。 思问装作有了兴致,瞬间一跃从母上的怀里跳起,倒不小心撞到了母上的下颌。 言姑赶紧关切的上前,母上却摇手示意无碍,然后笑着问她:“何事如此兴奋,倒让你瞬间转了性子。” “母上,我想再去凡界走一遭,”思问一边去揉母上的下颌,一边试探着说出了这话。 话一出口,母上还没开口,言姑却先惨白了脸色:“公主万万不可,凡界纷杂不堪,实在不是个好去处啊。” 思问看了看母上,发现她并未有何不满,心下便觉得这言姑实在是多嘴了。 “不过是去看一看罢了,我之前去了凡界一日,不也是毫发无损的回来了吗,这次…… 这次我想再取些新奇的玩意来玩,言姑这次又何必阻扰”。 其实她哪里是无聊,只是想去求个答案罢了…… 思问直到这一刻才意识到,她是真的很喜欢也很想念蒲黎,从何时开始的,连她自己都忘了。 “鬼母……,”言姑面露不安,便想让母上出言阻止。 思问心中愤懑,刚要据理力争,母上却突然缓缓开口:“一柱香为期,不得多留。” 这是答应了。 一柱香,也够凡界两三个月了。 思问满怀的喜悦无处安放,只差跑过去狠狠的亲上母上一口。 言姑闻言脸色更惨:“鬼母,你忘了……。” “无妨,”母上深深的看了言姑一眼:“一柱香而已,无妨。” 如此,言姑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不停的叹气。 不知为何,思问总觉她们之间传递的眼神中有一段不为人知的故事。 只是,她此刻并无兴趣。 趁着母上没有改口,她用了全身的灵力飞跑了出去。 她不知道自己为何会再次回到这个小屋,许是期待再见他一面。 哪怕是蒲黎告知他已厌弃她,一切只是儿戏,她也想亲自听到他说。 她又于凡界等了半月,悻悻而返…… 蒲黎不仅未归,竟连个只字片语都未传来。 思问不想再骗自己了,她想,蒲黎许是后悔了罢…… 又许是,他之前的种种,不过都是逢场作戏。 再不然,他便是功德圆满,修得仙班了。 如此,她又何必念念不忘呢。 只是,心里总有个部位隐隐作痛,恨不得剜出体内…… 第16章 黛墨 云慕见她恹恹的,遂拿了瓜果与她来吃,柔声问道:“公主刚刚去了哪里。” 看着云慕关切的眼神,思问突觉心中难过,遂抱着她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哭,又差点害了云慕…… 言姑一个箭步迈进思云殿,不由分说的就开始教训云慕:“说,你这小蹄子是不是又惹了公主,你怎么这么不长记性。” 云慕吓的急急站了起来。 思问挡住言姑要去拧云慕耳朵的手,一把将她推开,言姑一个趔趄,差点将身后一名玄衣女婢压在身下。 “言姑,你怎么不分青红皂白就找云慕的麻烦,”思问抹了脸上的泪,端出了十足的公主架子。 许久未端,到是有些生疏了,但彼时她依旧觉得自己气势十足。 言姑略略站稳,面上稍显尴尬,只拜了一拜与她道:“公主恕罪,老奴只是关心……” “你的关心,还是留给母上吧,”思问轻轻瞥她一眼,做出厌烦的样子。 “六公主,姑姑是为了你,” 言姑身后的玄衣女婢冷冷开口。 嗬,一个婢子都敢教训公主了,究竟是谁好大的脾气。 “黛墨,不得无礼,”言姑在她训斥前先开了口。 那黛墨虽低头含眉,面上依旧是一派桀骜不驯的样子。 看着似乎有几分眼熟,但思问一时想不起来在那里见过。 她也懒得计较,只冷冷道:“若无其它事,言姑以后还是少往思云殿来。” 言姑面上讪讪的,却还是不得不赔着笑道:“六公主,鬼母此番派老奴前来,是给六公主送人来的。” “什么人?”思问有些好奇。 “便是身后这位了,” 顺着言姑的手,思问便看到了言姑口中的人,恰是那个桀骜不驯的黛墨。 “不需要,”思问挥一挥袖:“我有云慕足矣。” 言姑有些尴尬,黛墨却一脸正气的冷笑:“诚然,婢子也不配伺候公主。” “黛墨!”言姑的声音颤抖寒冷:“快跪下求公主恕罪……” “阿娘……”,黛墨扯了扯言姑的袖子,声音极其微弱。 但,还是落入思问的耳朵…… 阿娘? 言姑一生未嫁,这黛墨定然是她的养女。 思问被顶撞的火气突然消失,莫名还有几分意外之喜。 既是言姑之女,那她便留下了,以后若是言姑再想欺负云慕,也要思量思量自己女儿的处境了…… “好,黛墨留下,” 思问对着尚有些发愣的言姑道:“我想了想我,云慕一人操持这偌大的思云殿确是有些辛苦,是该寻个人好好帮一帮了。” 言姑缓了个神,面上看不出是什么表情,只道:“是,是,那黛墨以后便是公主的人了。” “嗯……”,思问伸了伸腰,装作有些疲惫的样子道:“困乏的很。” 云慕关切的问了一句:“公主可是要歇息?” 思问冲她眨了眨眼:“无聊的事,确实让人提不起精神。” 言姑面上稍显尴尬,匆匆吩咐了黛墨两声,便急忙退了出去。 “你叫黛墨?”思问瞥了一眼仍跪在地上的黛墨。 “是,”一个字也不多说,一个表情也不肯展现。 “可知我这思云殿的规矩,”思问将一缕碎发抚到耳后,端出一副公主的气派。 这黛墨,定然是言姑撺掇着母上送来的,还不是为了上次她跑去凡界先斩后奏的事,所以特地派人监视。 “公主还请明示,”黛墨的脸上看不出丝毫表情。 思问略略将身子坐正,正色道:“你既入了我思云殿,便要知晓这‘侍主当忠’四字,我这人没什么规矩,但最看不得不忠不义之人,你虽是母上送来的,但从今往后,心里眼里便只能有本公主一人,思云殿一概事宜不得与外人嚼舌,若是被我知道你做了谁的千里眼,顺风耳,可别怪本公主不仁义”。 黛墨淡淡抬起头来,缓缓开口:“公主放心,黛墨不是多舌之人。” “还有,”思问看了看云慕:“我这殿名,你可知是谁人取的。” 黛墨顿了顿:“听闻是公主自己所拟。” “你知道便好,”思问继续保持着公主的威严:“既为思云殿,你便要明白云慕在这个殿中的位置,虽然父王没有承认,但到底云慕也是父王的女儿,是以,你该明白如何去做吧。” 黛墨未抬首:“是!” 思问点点头:“那你便下去吧,稍后我让云慕安排你的房间。” 待黛墨退下,思问憋住的一口气才尽数吐出,她迫不及待的抓住云慕的手,问道:“怎么样,我刚刚的气势还足吧。” 云慕笑着坐到她身边:“是,公主刚刚真真是威风凛凛。” 思问撅起一张小嘴道:“哼,这个言姑,以为把她自己女儿安排进我思云殿,便能取代你的位置了,真真是痴心妄想。” 云慕面上一惊,讶异道:“公主是说,黛墨是言姑的女儿?” “嗯,”思问点点头:“你可是我妹妹,谁也取代不了你”。 云慕眼中似有泪光,片刻后才欢喜的抱了她的胳膊,柔声道:“六姐姐,你真好。” 夜深人静,只剩思问一人,没有了旁人做伴,相思又泛滥成疾,一连几日,思问夜不安寝。 她期待白日,因为白日里人来人往,她记不起他来。 可一入夜里,心痛便呈排山倒海之势,将她压的喘不过气来。 大约过了半月,她才察觉自己的心情慢慢转好。 思问小憩了片刻,便听到外头窸窸窣窣的说话声,她仔细听去,才知道原是父王回来了。 她觉得自己许久没有见到父王了,便略略将自己收拾了一下,蹦蹦跳跳的去了鬼王殿。 刚走到殿门口,便听到里面传来“霹雳啪啦”的声音。 似是茶盏落地而碎的声音。 然后便传出父王的怒吼声。 “玄安,你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逆子,给我滚!” 骂的是二哥! 思问还未缓过神来,二哥已面色血红的夺门而出。 “二哥,”她轻轻唤了一声。 二哥看他一眼,未说一字,急匆匆的就走了。 “来人,传玄平,玄康来。” “父王,问儿来了,”她故意拉长声音,假装刚刚才到:“刚看到二哥疾步远去的背影,你又叫大哥和三哥来做甚?” “问儿,” 见了她,父王的神态一下子便松弛了很多,他冲着思问招一招手:“来,到父王身边来。” 思问一如往常一样,紧紧贴在父王的身侧。 第17章 二哥被罚 “问儿今日怎么来父王这里了,”父王抚着她的背。 思问半眯着眼回道:“父王都许久许久未见女儿了,女儿思念父王,自然要来看父王了。” 她听闻父王笑了一声,随即轻轻叹了口气:“公务繁忙,忽略你了。” “没有没有,”思问笑着黏上去:“父王最疼问儿,问儿心中明白的。” 父王的脸色愈加欢喜,摸了摸她的头道:“还是问儿最贴心,不似你那几个不成才的兄长。” 思问淡淡一笑,没有问旁的,父王若想说,自然不会等她开口问的。 思问刚要说些旁的,便见一个魔兵匆匆忙忙的进来禀告,说是大公子和三公子到了。 父王的脸色瞬间变得阴沉,思问心里不禁有些担忧。 “玄平,玄康,可知唤你们前来所谓何事?”父王挪开她的身子,对着底下站着的两位哥哥道。 大哥忙叩了一叩:“父王可是说的玄安一事。” 父王没有答,只重重沉了沉气,对三哥道:“玄康,此事你可事先知情。” 三哥忙跪下来:“父王容禀,孩儿也是刚刚知道。” 父王“嗯”了一声,转脸对大哥道:“玄平,你说此事该如何解决。” 大哥心中想必是早有了对策,他略略抬头看了一眼思问,咬了牙道:“这不过是他一人所为,与我鬼谷毫不相干。” 父王抬眼看了大哥,悠悠道:“你的意思……” “绑了他,亲赴魔宫谢罪……”,大哥重重道,抱拳的手却有些颤动。 思问一下子傻眼了,二哥这是犯了什么错啊? “来人……”,父王重喝一声:“去绑了玄安来。” “父王,”思问下意识的扯了扯父王的袖子,却在看到三哥拼命使的眼色之后,努力将劝解的话咽了回去。 她不得不来求母上。 “他犯了错,合该受罚的,” 刚一进殿,思问便听得这么一句。 再往里走,便看到正跪在地上哭的梨花带雨的二嫂,模样十分悲戚。 母上正在榻上闭了眼养神。 “六公主来了……”言姑提醒到。 母上并未睁眼,恹恹道:“将你二嫂扶回去吧。” 思问知道母上大抵是不想管这事了,只得将二嫂搀了起来。 刚一出殿门,二嫂就“扑通”跪了下来:“母上,求您去劝劝父王,饶了玄安吧……” “二嫂,你这是做甚?” “六妹妹,你帮我求一求母上可好,”二嫂反握住她要去搀扶的手臂。 “可是,我还不知发生了何事?”思问解释道。 二嫂看着思问迷茫的眼睛,颤颤巍巍的解释道:“你……你二哥不知哪里听得有人议论父王的出身和血统……一时气不过,就胡言了几句……谁知,谁知却被告到魔尊的耳中……说,说我们鬼谷有造反之心……” “啊?”思问大吃一惊。 言姑已走了出来:“少夫人,鬼母说,吾四子,取名平安康乐,便是希望他们珍惜所有,一切顺和,可如今二公子逞口舌之能,连累整个鬼谷三千余性命,这等糊涂妄言,必要自食其果。” “母上……” 思问被二嫂这声凄厉的叫喊吓的一颤。 二嫂这一跪,便跪了整整一日。 思问虽已站的有些疲累,却也不得不这么陪着。 “二嫂啊,与其你在这跪着做无用之工,还不如去想想怎么解决问题呢,” 咳,她虽然这么想,但她到底也没说出来,她知道二嫂更不敢忤逆父王。 天幕渐渐转亮,二嫂在母上的殿外跪了一天一宿。 二哥没有消息,思问有些等不了了:“二嫂,我去魔宫打探打探消息。” 二嫂泪汪汪的点点头,眼里尽是感激的神色。 她刚走出门没几步,四哥就风风火火的闯了进来:“二嫂,快,二哥回来了。” 然后四哥脚步一顿:“小六?你也在?” 思问还未回话,二嫂先一步扑上来,跪的太久膝盖一沉,差点摔倒。 她赶紧扶住。 “玄乐,你二哥呢?” “已经送回二玄殿了。” 二嫂脚下生风…… “二哥怎么样了,”思问刚问出口,母上已经站在了殿门口,神思倦怠,像是一夜未眠。 “母上”。 见完礼,四哥才急匆匆回道:“二哥受了魔骨鞭三百,伤势严重。” 她看到母上脸色骤白。 “母上,我们一同去看看二哥吧,”她道。 母上抬眼看了她,却突然掉头回了殿里。 “我们去!”四哥冲她道。 思问赶到的时候,二玄殿已经哭声一片。 二哥奄奄一息的趴在榻上,背上已经血肉模糊。 二嫂趴在榻旁哭的甚是动容,大嫂一脸不忍偷偷拭泪。 大哥三哥立在床边长吁短叹,底下跪了一屋子的婢子和魔兵泪洒当场。 “都别哭了,”四哥被哭的有些烦,制止道:“二哥还没……,你们哭什么?” 底下的婢子魔兵倒是不敢哭了,二嫂却哭的愈加伤心了…… 四哥走到大哥身旁,问道:“怎么回事?” 大哥示意禀退一众婢子魔兵,然后才缓缓道:“父王当众立下誓言,自言对魔尊之位绝无觊觎,称二哥只是酒后妄言,所以魔尊将二哥处以鞭刑。” 四哥追问道:“魔尊这么轻易信了父王?” 大哥看了他一眼,又与三哥对视一眼,没有说话。 三哥续道:“魔尊找回了他女儿的遗孤,当众将其立为少尊,父王为保二哥,当着众魔的面,在立储的诏书上按了手印。” “父王用少尊之位换了二哥的性命啊……”,四哥刚说完这话,忽觉不妥,赶紧捂住了嘴。 思问看了看二哥,他的脸上写尽了懊悔和自责…… “可是,魔尊女儿不是早就过世了吗,不然这魔尊之位自然由她继承,但,说一个过世之人留下过子嗣,岂能服众?”大嫂问了一句。 大哥道:“说是早些年发生了意外,以至于魔尊女儿一直流落在外,现在魔尊女儿已经殒身,不过却留下一子。” 大哥顿了一顿,继续说道:“何况验亲台的权威,无人可质疑,而且,父王和精怪一族的将领亲自检查了验亲台。” “可惜父王的宏图,就这么毁之一炬了,”三哥叹了口气。 “噗……”二哥突然吐出一大口血,瞬间将榻上的褥子染红。 “玄安,” “二哥” 大家不约而同的紧张起来。 第18章 黑木林之九头蛇 “怎么办,怎么办?”二嫂已经急的不知如何。 “叫魔医啊,”思问大声喊道。 “小六,”大哥拉住她往外跑的身子:“父王吩咐,不准就医,不准服药,若有多事者,赶出鬼谷。” “什么,”思问如闻霹雳。 那,不就医,不服药,吞灵丹可否? 她突然想起黑木林中的火灵洞,那里有魔界至宝火灵丸。 魔尊之前身患重疾,尚且能靠火灵丸延续着生命,二哥正当壮年,想必这火灵丸定对他的伤势有效。 “眼下几个哥哥自是不敢公然违反父王的命令,那便只能我去做了,” 这般想着,思问匆匆忙忙的跑出了二玄殿。 她换了一身褐色影袍,脸上涂了些灰扑扑的粉,寻出了许久不用的洛宁剑,背在身后面。 “公主这是做什么去,”云慕跟在她的身后。 “若是旁人问起,你便说我这几日潜心研究法力,不愿被人打扰,”她嘱咐道。 “公主究竟去做什么,为何这副打扮?”云慕紧追不舍。 “等我回来再告诉你,”思问将云慕推回殿内。 “公主,” 突然身后一个叫声,思问一看,是黛墨。 思问有些担心,这个黛墨来此处多久了,她是否知道自己外出要云慕保密的事情,会不会泄露给母上。 “你听到了什么?”思问本能的防卫。 “公主放心,公主要修习法力,思云殿自然闭门谢客,”黛墨答。 看她还算乖觉,思问的担心稍稍有些缓解:“此事若传扬出去,必然与你脱不了干系。” 黛墨拿出一颗黑乎乎的丸药,递到思问面前:“公主,去黑木林的话,将这个带着。” 思问一惊:“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哪?” 黛墨淡淡回道:“黛墨不知公主为何而去,只是公主这番打扮,猜也能猜个一二了。” “公主放心,这是对付黑木林暗瘴的丹丸,元坤丹,黑木林之所以可怕,便是会吞噬灵力,有了这个,公主行事更方便些,还有,黛墨不会多嘴。” 说完,黛墨便扬长而去。 思问看了她的背影,这个黛墨虽桀骜不驯,心肠倒是不坏,她心里生出几分欣喜。 黑木林的可怕,远远不止暗瘴吞灵这么简单。 刚走到林子旁,思问就感觉到一丝恐怖的气息,仔细分辨开去,分明是腐烂尸体的气味。 她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可是为了二哥,她还是义无反顾的闯了进去。 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将她紧紧笼罩着,思问有些后悔,自己太冲动了,对黑木林一无所知,也没有任何准备就硬闯了进来,这不是白白送死吗? 这黑木林实在诡谲,她已经完全迷路了。 恐惧会侵蚀一个人的目的和信心,为了二哥,她必须要勇敢! 耳边肆虐着无穷无尽可怕的声音,思问略略稳了稳心神,继续试探的往前走。 刚走出几步,脚下一个趔趄,她就掉进了一个深坑之中。 坑里虽有些许湿润的泥土,但思问的胳膊和腿,还是擦伤了。 她正呲牙咧嘴的揉着,突然一阵怪异的鸣叫在四周响起,听来十分陌生,她不禁有些胆怯。 声音越是陌生,危险越是不可测…… 她屏住呼吸,一动也不敢动。 黑木林虽属魔界,但因为毗邻洞天河,所以成为了魔界的禁地。 洞天河乃天魔交界处,气息混沌,灵力繁杂。 是以,黑木林中的生灵走兽因长期被这股混乱的气息滋养,亦非神非魔,凶悍可怖。 不仅如此,这里也聚集着大量的邪灵…… 她不知道这恐怖的叫声是不是发现了她的气息,但她知道,一味躲闪不是长久之计。 此刻她又从心里感激黛墨,若不是那颗丸药,她怕是连反击的机会都没有。 虽然那颗丸药不能阻止她的灵力被缚,但幸好没有封住她的力气,否则,她就只有乖乖受死。 思问小心翼翼的贴着洞边,慢慢的蹲下去,在地上摸索许久才摸到一个棍子似的东西。 她将其使劲插入洞旁的泥土壁里,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狼狈不堪的爬了上来。 她坐在洞边大口的喘着粗气,刚刚放松没一刻,恐怖的叫声又渐渐逼近。 与此同时,似有无数光亮的点在慢慢聚拢,似萤火虫一般轻盈明亮。 思问不禁庆幸,是不是可以捉了这些萤火虫,拢一盏萤灯,免得在这无穷的黑暗中迷失方向呢。 她欣喜的起身,朝着光亮处走去,刚走两步,她突然警觉起来:这可是黑木林,怎么可能会有萤火虫。 弱肉强食的这里,只允许强大的鸟兽存活,根本不会给羸弱的生灵一丝机会。 她停住脚,转身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身后的叫声依旧紧追不舍,果然,她猜的没错,那些萤火虫似的光亮,不过是一种诱饵罢了。 她不小心撞到一棵树,顺势爬了上去,然后一动不动的盯着下面。 很快,那些光亮的点便慢慢的靠近,凝聚,形成一个夜明珠似的圆,思问仔细看去,发现了一条九头蛇。 那些亮点,想来便是九头蛇的眼睛。 九头蛇在地上盘旋许久,迟迟不肯离去,思问知道,它怕是已经感知到她的气息,正在守株待兔。 好死不死,她身下的一根树枝断了。 九头蛇猛地抬起头,十八只眼睛将思问盯的紧紧。 蛇会爬树,她揪紧了一颗心。 九头蛇绕着这颗老树转了两圈,吐出九条血红色的蛇信子,然后轻轻一勾,便缠到了树上。 思问赶紧从树上坐起来。 九头蛇的树上功夫并不比地上差,它边爬边拿眼睛紧紧瞄着思问,似乎是担心到嘴的美味就这么跑了。 借着九头蛇的光,思问这才看清自己身处一颗长满骷皮的老树上,树上的叶零零散散,全部都像是被什么东西啃食了一般,看起来十分可怜。 她顺势往地上看,总是要为自己的逃窜拟订路线。 地上的枯叶已经非常厚了,若是直接跳下去,想必也不会受多大的伤。 她不由得记起三哥在一次战役后夸夸其谈的话,他说,没有什么百战不殆,不过是你肯花心思,看穿敌人的弱点,对症下药方能彻底根除罢了。 对,她必须找到它的弱点。 第19章 斩杀九头蛇 她仔细盯着正在绕树攀爬的九头蛇,想看出它有何不同之处。 只是那蛇也狡猾的很,丝毫不给人看破它的机会。 就在思问不断朝下探寻,想尽快脱身的时候,只那一瞥,她就突然发现了端倪。 九头蛇在向上爬的时候,不小心被树上的叶遮挡住后面几只头,它好像是失去了平衡,只靠左边的几个头狠狠的扒着枝干,以防不小心掉下去。 思问了然,这九头蛇那么多的头,原来不是用来吓人,是用来掌控平衡的。 她迅速扯下一把把的叶子,朝那九头蛇源源不断的攻击,叶子碰撞而散,倒是有不少都落在九头蛇的身上头上。 这下九头蛇不似之前那般冷静,它怒吼一声,似是被惹急了。 她虽然找到了它的弱点,却也彻底激怒了它。 思问一刻也不敢松懈,只得奋力摘取更多的枯叶,眼见那九头蛇快要离自己几米远的时候,思问纵身一跃,跳下树来。 九头蛇嘶吼一声,立即跟下树来。 趁着它一圈圈绕着老树的时候,思问急急忙忙的撒腿就跑。 她没有方向,自己也不知道跑到了哪里来。 她只知道自己的双腿已经快要废掉了,便寻了一个地方,坐了下来。 身下坐的不甚舒服,思问便用手拨了一拨,拿出几根像棍子一样的东西。 她仔细摸了摸,突然吓的放了手。 这……这不是骨头吗…… 她赶紧站起身来。 难道刚刚自己在那个泥坑里找到的树枝,也是骨头不成。 她突然觉得背后冷汗直流。 更令她头皮发麻的,是九头蛇此刻已经出现在她对面。 显然是寻着她的气息追了来。 既然它这么执着,思问不得不面对了。 她下意识的将自己身上的袍子系好,腰间一摸,才想起来她身上带了洛宁剑。 此剑是父王的战利品,送她防身用的,说是锋利无比,见血封喉。 许是见她利器加身,那九头蛇迟迟立在原地不动,似是在闭了眼小憩,但思问知道,它不过是等待时机。 “你不过是要磨灭我的耐心和战斗力,休想。” 思问说完,一个箭步冲上去,拿着洛宁剑狠狠朝它刺去。 九头蛇也不再伪装,嘶嚎一声便向思问扑来,九个大嘴齐齐张的滚圆,一条大尾在落叶中挥洒扬尘。 它不断向外吐着唾液,一刻不肯停歇,思问瞬间明白,这些唾液怕是带了毒的。 她拿起洛宁剑,一把插在地上腾空而起,然后猛然拔出洛宁剑,在地上划出一道长长的剑痕。 瞬间,层层枯叶伴着泥土飞扬四溅,九头蛇也未免于尘,生生吞了满嘴的泥。 它再不能往外吐唾液,眸子中的怒意愈加明显。 九头蛇的进攻与其它不同,许是脑袋较多,因此极不平衡,思问仔细看去,发现它进攻所走的路似乎一直不是笔直的。 思问仔细观察着它进攻的路线,因它身上有光,因此极好辨认。 它是朝着思问的左侧来的,那她也将计就计,假装在左侧攻击,然后趁它不备,急急改变路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掉了九头蛇最右面的两个脑袋。 九头蛇受了痛,迅速匆忙后退,全身卷做一团,似是十分痛苦。 不能给它喘息的机会,思问这般想着,急急又挥剑砍去。 九头蛇发现思问攻来的时候,显然已经为时已晚,它摇摇晃晃地拖着剩下的七个脑袋,东倒西歪的闪躲。 思问冲过去一顿砍杀,“刷刷刷,”剩下的脑袋齐地而落。 九头蛇已死,思问也放了心,她低头看去,突然发觉九头蛇的腹部一鼓一鼓的。 她剖开九头蛇的肚子,却猛然发觉它体内留有一个火红的团,刚取出来,那团东西便幻化成了一个小火狸。 “谢谢姐姐,谢谢姐姐救了我,”火狸蹦蹦跳跳:“再晚一刻,我怕是要化成浓水了。” “你快逃吧,如今这里猛兽甚多,你要小心才是”,思问嘱咐道,然后脱下外袍,替火狸擦干了身上的粘液,然后将身上的洛宁剑给它:“给,防身用。” “如果有机会,我定会报答你的,”火狸没有接过她的剑,只欢欢喜喜的离去了。 “你要当心啊,”思问高声嘱咐。 火狸消失在夜色中。 思问已疲累交加,但她不敢松懈,在这陌生而危机四伏的环境中,保持绝对的清醒和高度的警惕是第一要事。 片刻后,思问才觉得身上的力气恢复了大半,正在她扶着腰站起来的时候,四周又响起恐怖的声音。 不过,不是一种生灵的声音,似是一群,或者几群。 怕是闻到九头蛇的气血味道,所以赶过来分而食之。 此地已不宜久留,思问急忙飞奔而跑。 没有光亮,是她面临的最大问题。 她在林中毫无方向的乱窜,找不到出口,亦没有退路,她呆呆地坐在地上,难道就要葬身于此吗? 然而天无绝人之路,就在她叹息自己命途多舛的时候,远处又是一阵声响。 不过,这次却是打斗声。 只是不肖片刻,打斗声便戛然而止,再没有了半分声响。 定是也有旁的仙魔在此,她突然觉得再不是孤身一人,立刻就欢喜起来。 刚刚那片打斗声就在她的正前方,思问细细瞧去,便看到了一抹微弱的光。 她不敢大声呼救,因为不确定对面是敌是友,她蹑手蹑脚的往前挪动,想仔细看清再做打算。 走了差不多十几步远,她刚放松一点,突然,有什么东西抓住了她的脚腕。 “啊!”她本能的叫出声来,随机又赶紧将嘴捂上。 她能感觉到脚上缠着的是树藤一类,只以为是不小心踩到了被绕上而已,遂猛地拔出洛宁剑,狠狠划断脚上的束缚。 那东西却似有了感觉一般,猛然收缩回去。 她不禁又重新紧张起来,这……这怕是遇见成了精的老树了吧。 只是她还没来得及逃,那东西突然好像变得更多了起来,将她整个人都紧紧绕住了。 包括她手中洛宁剑。 再然后,她被突然吊高悬空,整个人被反了过来。 她用尽全身力气,想要挣脱身体的束缚,然而,她越挣扎,身体的束缚就越紧。 一阵钻心的疼痛席卷全身,似是有什么东西被钉进体内,正一点点蚕食她的血肉。 她越来越痛,全身的汗似乎已经打湿了衣袍,此刻,她真真觉得在劫难逃了。 忽然,一道刺眼的光线出现在眼前,她不得不闭上了眼睛。 然后,便掉到了地上。 意识朦胧之际,她努力睁开眼睛,想看一看究竟是发生了什么,然而,她什么也没看到。 因为,她的眼前已经完全是雾蒙蒙一片。 就这样死在这里,她突然觉得,心有不甘。 “小六,” 好熟悉的声音! 是他吗? 怎么会,他怎么可能在这里。 许是她虚脱无力,这才出现了幻觉。 “葡萄,死之前,我……我好想再见你一面。” 第20章 这是鬼火魔灯 仿佛睡了很久很久,思问才醒了过来。 她发觉自己躺在一个山洞里,身下是软软的干草絮。 她刚想坐起来,突然腿上传来一阵钻心的疼,这才发觉,她的腿上裹了一层厚厚的药膏,鲜血已经透出红来。 她这才想起昨夜遇到藤怪的事情,诧异,自己这是被救了? 但,为何这个山洞中如此明亮似白昼一般,究竟是怎样一回事? 她强忍着脚上的疼站起来,刚走到洞口,整个人就愣在了那里。 “小六,” 此刻她眼前的,居然是蒲黎。 “小六,你的腿怎样了,可还疼否,”蒲黎一个箭步冲上来,思问却只是呆呆地站在原地。 “小六,你怎么了,是不是还是很痛,”蒲黎继续拿关切的眼神盯着她:“你怎么会来这里,如何受的伤?” “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好久好久,”思问淡淡的看着蒲黎,语气极其平静,眼泪却大颗大颗的落下来:“就算恩断义绝,至少也该留个话吧。” 蒲黎眼中闪过一丝愧疚,急急忙忙将她揽在怀中:“小六,我原以为,我们此生再也无缘……”。 思问此刻的委屈和怒气交织融化在一起,化成漫天的眼泪,很不客气的哭着。 蒲黎只得任她的小拳头狠狠的往自己身上砸,手上也丝毫不放松的将她紧紧裹着。 大约过了半晌,思问终于恢复了理智。 “你这些日子都去哪里了,还有,你不是修仙之人吗,为何会来我魔界?”思问抽抽搭搭的问道,然后抽出身来。 “这……此事说来话长,我以后再与你解释,”蒲黎将她拉回洞中,小心翼翼的让她坐下来。 “你居然是魔界之人,”蒲黎似是自言自语:“我竟一直以为你是凡人。” “你不是也一样?”思问撅起嘴来:“之前我见你身上似有仙气,如今倒是盈着一团魔气了,你是修仙不成,因此入了魔吗?” “先不说这些,”蒲黎递过去一些瓜果:“你且果腹要紧。” “你怎么会来这里?” “你怎么会来这里?” 异口同声! “我的兄长负伤甚重,因此我前来取一颗火灵丸,替他续灵疗伤,”思问先答。 蒲黎点点头,也答道:“我也是替一位长者来求火灵丸。” “你来这黑木林,身上居然没有带着照明之物和食用之物?”蒲黎又问。 思问抓了抓头:“我只吃了一颗固灵的元坤丹,带了一把剑。” 蒲黎叹了口气,摸摸她的头道:“你这样,是来把自己喂了那些邪灵猛兽的吗?” “我……”思问吞吞吐吐:“我也不知道里面是这样危险的。” 蒲黎指了指上面一个冒着淡蓝色光芒的琉璃瓶:“看,那便是鬼火魔灯了。” 鬼火魔灯? 思问顺势瞧了瞧:“哇,好漂亮的灯。” “黑木林中的邪灵大多长期生活在黑暗枯木中,寻常之火奈其不何,但有了它,他们会忌惮灯火三分,不敢轻易进攻的,”蒲黎替思问掸去袍上的灰尘。 思问瞥了瞥:“这灯有这么神奇吗?” 蒲黎笑了笑:“此灯不仅可照明探路,它灯中之火乃取自天界晋阳真君的晋阳真火,再加天界燃芯草,经由许多繁杂的工序炼化,若烧起来,有涂炭万物之势,所以可以震慑邪灵。” 思问瞪大了嘴巴:“哇,这样厉害啊。” 蒲黎续道:“不仅如此,一旦燃起,火烧之物虽外表与普通之火烧毁之物类似,但必定元神聚散,五脏皆空,再无元灵重聚的可能。” “那岂不是很可怕,”思问不禁坐的远了些。 蒲黎笑着打了她的头:“此灯,三界内唯此一盏,它如今认主,所以没有我的命令,不敢对你怎样的。” “呼,”思问这才吐出悬着的一口气:“那我要是惹了你生气,岂不是很危险?” 蒲黎睨了一双凤眼,颇有所思的点点头:“嗯,嗯,看来你是要对我好一些了。” 思问冲他吐了吐舌头。 “你的腿如何?”蒲黎关切的问道。 “恐怕我要休息片刻才能出发了,”思问答道:“刚刚那些东西是藤怪吗?” “嗯,”蒲黎点点头:“那些藤怪主要是靠吸食生灵的血为食,竟欺负到你头上,回头我遇见它,定要将它烧成灰烬。” 思问看着蒲黎,心里说不出的欢喜。 休息了差不多一日,思问的腿已经可以正常行走了,便迫不及待的扯上蒲黎,急急忙忙的出发了。 其实若不是担心自己是拖累,她会答应蒲黎背她的请求的。 很显然蒲黎是方向感极强的,不过走了半日,她们便抵达火灵洞旁了。 当然,鬼火魔灯也是主要的功臣。 刚走到火灵洞旁,思问就感觉到一股强大的热流扑面而来。 她不禁拉住了即将进去的蒲黎。 “葡萄,”思问眼中尽是担忧:“你……不是有热症吗?” 蒲黎笑了笑,伸手挽住她的手,语气中皆是安慰:“如今,我的热症已经完全没有了,你忘了……” 他敲了敲门一下她的脑门:“如今,我可是魔了。” “对对对,”思问松了一口气:“我忘了你走火入魔了。” “额……”,蒲黎扶额:“好吧,反正,我如今是觉得,入魔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那当然……”,思问丝毫没有理解蒲黎的意思:“魔血天生寒凉,是根治你热症的最好方法,否则,若有一天魔音山的桑草被你采光,倒是不好再找新的草药了。” “啊?”蒲黎轻轻一叹:“我所说的好事,不是指这个。” 可惜蒲黎深情的目光再一次被思问忽略:“那还能有什么事比你的热症更重要啊。” 蒲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叹一声:“笨丫头。” “真不知道你家为什么要让你这样的笨丫头来这里,”蒲黎看她一眼:“我想光是千足虫那关你就闯不过去,何况火灵兽。” “千足虫是什么?”她突然感觉,似乎刚刚的危险只是小菜一碟。 “小六,你究竟知不知道如何取到火灵丸,”蒲黎似是惊呆了。 “打败火灵兽就可以了啊,听说火灵兽修为不高的,不过是靠着黑木林的屏障躲藏于此,”思问正经答着。 蒲黎一副你仿佛在逗我的表情:“你简直笨的可以!” 分明是瞧不起她! 思问白了一眼。 果然还是那个狂妄自大的臭葡萄! 第21章 千足虫和火灵兽 思问有些不开心,蒲黎只好凑近她,耐心解释道:“你可知为何这火灵洞藏身在黑木林中,而黑木林却终年不起火。” “自然知道,”思问骄傲的抬起头:“这种寻常之火,是烧不了黑木林的。” “那,为何黑木林中的邪灵猛兽有如此强大的攻击心呢,”蒲黎又问。 思问看了看他:“猛兽的攻击不是天生的吗?” 蒲黎笑着摇头:“邪灵的残忍在于需要吞食生灵延续自身灵力,以求功力不减,或者有些根本就以屠戮为乐,或报复苍生,比如那个猫妖,所以他们才会进攻于你。” 思问撇撇嘴:“都道邪灵的修炼速度可怕至极,我看这黑木林的邪灵的功力也都不过如此。” 蒲黎笑了笑:“那是因为他们体内没有强大的内丹支撑,何况他们常常因为没有生灵可食而功力大减,所以修为才停滞不前,不过也有极其可怕的,只是你幸运,未遇到罢了。” 思问又撇撇嘴。 “魔界之人大多体寒如冰,有些刚刚入魔的仙或人,等闲是受不了魔界内丹的寒气的,但火灵丸可以缓解这种情况,所以才是魔界至宝。” 蒲黎一边观察洞外的情况,一边给她详细的解释着。 然后拉起她的手,小声道:“洞中并无异响,那千足虫还未发觉我们,我们走。” “千足虫是什么啊?”思问一边被拉着往前走,一边孜孜不倦的问着。 “本是微不足道的精怪,因偷喝了洞天河旁烈井的水,身体变的几丈大,”说完他回过头来看着思问,吓唬道:“听说最爱吃少女了。” 思问斜了他一眼:“我不怕,你会保护我的对吧。” “嗯……那可不一定”,蒲黎笑着打趣她。 “那就一起做它的盘中餐好了,反正,我是不会放了你的,”思问紧紧抓着蒲黎的手。 他笑着未答。 寻了几个洞穴,均是一无所获。 就在思问有些失落的时候,突然看到一片巨大的黑影慢慢靠近。 “葡……葡萄,”思问的手心出了汗。 “别怕,有我在,”蒲黎紧紧握住她。 黑影自鬼火魔灯的光下逐渐显出面目来,唔,好大一条虫子! 它敦敦实实的挡住整条通道,一点缝隙也不露出来。 “小六,小六?”蒲黎将躲在她身后的思问一把扯出来:“你与它商量商量,可否让条路出来。” “不要……”,思问急急拒绝:“它不是吃少女吗?我怎么能送上门去。” 蒲黎“噗嗤”笑出声来:“你的胆子,原来都是装出来的。” 思问哪里有心情开玩笑,她的目光此刻全集中在千足虫的那张大嘴上。 蒲黎笑的更让人生气了。 良久,他才笑着从腰间掏出一颗丸药,对着那千足虫道:“这个许是对你有用,你且拿去吃了。” 那千足虫张开嘴,将蒲黎给的丸药一口吞下去,不出片刻,身体竟慢慢变小了。 然后扭头便逃了。 “它……怎么走了?”思问一头雾水。 蒲黎道:“他之所以挡路,只是因为卡住而已,并不是故意刁难,但许多人不知它的诉求,常常攻击于它,一旦惹怒了它,再想过路就更难了。” 思问崇拜的看着蒲黎道:“你怎么什么都知晓!” 蒲黎无奈的看着思问道:“你怎么什么都不知!” 他们继续前行,又开始了漫漫寻兽之路。 直到地上出现一串串黑乎乎的大脚印。 “嘘,”蒲黎沖她道:“怕是不远了。” 思问大气都不敢出了,只是紧紧跟在蒲黎身后。 热气越来越浓,思问的额上冒出细碎的汗珠。 “不对,”蒲黎突然停住脚。 “怎么了,”思问语气轻柔。 “当心有诈,你看,这些脚印明明进了这方洞里,且只进不出,但洞内并无任何异样……” “你是说,它发现我们了?”思问屏气凝神。 “嗯,想必躲在暗处,要伏击我们,”蒲黎握紧她的手:“跟在我身后,不许强出头,明白吗?” 思问点点头。 蒲黎继续拉着她往内走,思问不禁拔出洛宁剑来。 “小心,”蒲黎拉着她一个急急的转身,双臂将她护在怀里。 思问定睛看去,竟是一个红彤彤的火球滚了过去。 还没来得及问蒲黎是否受伤,他已飞身出去和一头浑身火红的灵兽战成一团。 那灵兽通体是火红的毛,头上一对似牛的角,面目狰狞,獠牙突出,看上去十分凶猛。 定然是火灵兽了。 它进攻的速度惊人的快,口中不断吐出冒着热气的火球,四只尖爪轮番上阵,一刻不停的向蒲黎抓去。 蒲黎时而腾空闪躲,时而举起石头抵挡,总之便是一直在躲,似乎找不到进攻的机会。 思问看的有些揪心…… 约莫过了半晌,火灵兽还是一直在攻,蒲黎依旧一直在躲。 很快,思问便发现了,蒲黎并不是找不到进攻的机会,他只是不想进攻而已。 几千个回合下来,那火灵兽似乎有些力不从心了。 它进攻的频率越来越少,口中吐出火球的速度也大大减弱。 就在它终于有些松懈的时候,蒲黎一个翻腾,贴地而行,快准狠的朝着那火灵兽的肚子打了一拳。 火灵兽“噗”的吐出一颗火灵丸,然后便倒在了地上。 蒲黎兵不刃血,便成功取到了火灵丸。 看着思问目瞪口呆的样子,蒲黎脸上笑意明显:“刚刚还是一副担心的模样,如今倒是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葡萄?你……你怎么……这,这火灵兽……火灵丸……”,思问语无伦次。 蒲黎无奈摇了摇头:“脑子是个好东西,你还是用一用比较好。” “对对对,你说得对,”思问刚说完,立刻意识到了他的鄙视:“喂,臭葡萄,你说什么呢。” 蒲黎没有理会她的嗔怪,面上一如既往地云淡风轻:“我刚看这火灵兽进攻急切,毫无章法,便知道它应是体力有限,只求速战速决,是以,我便消耗消耗它的体力,伺机而动。” “切,我早看出来了,”思问嘴硬。 “哦~”蒲黎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声:“原来你这般厉害啊。” “咧”,思问冲他做了个鬼脸。 “这火灵兽什么时候会醒啊,”思问看着地上的火灵兽,觉得它有些可怜。 “放心吧,过几百年它们会重新炼化内丹的,”蒲黎看出她的顾虑:“只是,黑木林里的生灵们要四处奔波了。” “那些害人的东西,如今也该尝尝这滋味了,”思问仰头对蒲黎道。 说罢便取了些洞中的干草,替火灵兽盖了一盖。 第22章 火灵丹的威力 “眼下只取了一颗,你在此处等着,我一会儿来接你,” 蒲黎认真的对思问道。 “我陪你一起吧,”思问看着他:“若是遇到什么事情,我可以帮你一下。” 蒲黎笑了笑:“有我在,不需要你涉险。” 思问霎时间觉得心里暖暖的。 “火灵兽非群居,一处洞穴只容一兽,你在这里是安全的,何况它一时半会儿也醒不了,”蒲黎看着地上的火灵兽对她道。 “那……你可要小心啊,”思问自知拗不过他。 “放心,”蒲黎淡淡一笑:“鬼火魔灯留给你。” 思问还未来得及拒绝,蒲黎已然消失在洞口。 一颗心始终悬着,思问在洞内反反复复的走来走去,直到蒲黎毫发无损的回来。 “葡萄,”她赶紧冲上去抱住他。 “这不是回来了吗?”蒲黎轻轻抚着她的背。 他轻轻扶起思问的身子:“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出去。” 思问猛烈的点着头,由他牵着,快速的朝着黑木林的出口走去。 一路虽也是惊险刺激,但到底还是很快就走了出来。 分别的时刻即将来临,面面相觑,他们谁也不肯开口先说再会。 二哥的伤势等不得,思问略略抬头,支支吾吾道:“我,我得回家了。” 蒲黎点点头,无话。 思问道了声再会,便转头离去。 “明日这个时候,我在怪石台等你,”蒲黎突然说道。 思问回过头来:“那,不见不散。” 出了黑木林,思问全身的灵力已恢复如常,遂捻了个咒,脚下如同踩了风火轮一般迅速回了谷。 她风一般的窜到了二玄殿,才知道二哥这几日未服药就医,伤势愈发严重。 此刻哥哥嫂嫂们都在。 “二哥,这是火灵丸,你快吃了,”思问递了过去。 大哥一把拿了过去仔细端详:“竟真是火灵丸!” 他盯着思问的脸,认真的问:“小六,你是如何拿到火灵丸的……你……你去了黑木林?” 思问咬了咬唇:“父王只说不准就医,又没有说不可以吃丹丸。” 大哥刚要说话,二嫂已然扑了上来,她一把抱住思问,哭道:“六妹妹,火灵丸呢?” 又顺着思问的眼神一回身,从大哥手里拿了火灵丸,急急给二哥喂了下去。 谁也不肯再多说话,目光此刻都聚齐在二哥身上。 一道刺眼的红光在二哥的身上盘旋片刻,然后他缓缓睁开了眼睛。 “玄安,”二嫂又喜又悲,抱着二哥的身体哭的十分揪心。 “欣儿,别哭,”二哥努力伸出手来安慰二嫂。 “二弟,你可好些了,”大哥也冲到床边。 接着,大嫂和三哥四哥也凑了过去,生生将思问挤在了外面。 “大哥,大嫂,三弟,四弟,让你们担心了。” “知道我们担心,你就快些好起来,母上也是担心的紧,”大嫂劝道。 “幸亏小六拿回火灵丸,否则二哥你可真是命悬一线,”四哥道。 “六妹妹,你的大恩大德,二嫂永志难忘,”二嫂走到她的身边,伸手握住她的手。 “二嫂,你我是一家人,不说这样见外的话,”思问安慰她。 “小六,你去了黑木林,可受了伤?”二哥挣扎着坐起,却因为虚弱而剧烈的咳嗽。 思问赶紧上前安慰:“二哥放心,小六毫发无伤。” “黑木林如此诡谲且黑暗无边,寻常灯火皆不可照明,火灵兽亦是凶猛,凭你的灵力,如何安然无恙?” 三哥提出了异议。 “额……”,思问知道,这个总归瞒不过他们的,遂道:“我有幸遇到一个高人,他助了我。” “原来如此,”大嫂点点头,关切的道:“以后这种事,六妹妹可莫要自己去了,若是与你的兄长们一同前往,危险许是还小些,这次幸得高人相助,否则,可真真是让人后怕。” 思问走过去拉住大嫂的胳膊,撒娇道:“我这不是一时冲动嘛,下不为例。” 其实她不过是怕连累几个哥哥而已。 父王下令不许二哥就医,分明是气他害自己失了魔尊之位,若是几个哥哥逆了他的命令,下场恐怕和二哥也差不了多少。 “其实,小六你又何苦救我,我做下这等糊涂事,自然应该以死谢罪,哪里能连累你们跟着担心,”二哥苦苦的说道。 “二哥既知自己做了糊涂事,就该想想如何补救,”思问一脸正气:“这样逃避责任,哪里算得上铮铮铁骨的男儿。” 一屋子的眼神通通集中到她身上。 思问毫不在意,继续说道:“你死了,父王所想便能失而复得吗,不仅如此,二嫂该如何痛苦,母上会如何伤心,我们这些兄弟姐妹又要如何难过,你死了,不是谢罪,反而罪孽更甚,如此,倒不如将养好身子,爱护二嫂,孝顺父母,团结手足,用你的一切努力让大家今日这番辛苦变成值得。” 此言一出,殿内一片寂静。 思问突然有些愣了,她拿一双滴溜溜的小眼睛瞥了瞥周围的兄长们,看他们都齐齐拿眼睛盯着她,突然就有些不自在。 “小六长大了,果然是大姑娘了,”大哥语气中皆是欣慰。 四哥拿一根手指捅了捅她的胳膊,啧啧道:“原来我家小六如此伶牙俐齿啊。” “我……我,”突如其来的夸赞倒是让她更不自在。 “小六,你说得对,”二哥眼中含泪:“我不应该再让大家担心了。” 大家两两对视一眼,脸上都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可是……,”三哥顿了顿,脸上笑意倏忽飘散:“父王那里,该如何交代。” 话音刚落,便见一个婢子走了进来。 “启禀少夫人,鬼王叫六公主前去问话。” “可说了是什么事吗?”二嫂急急问道。 那婢子摇摇头:“未有透漏。” “小六,哥哥们陪你去,”大哥站起身来。 那婢子却抬头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思问看出了那婢子的为难,问道:“是否只传我一人?” 那婢子看了看她,然后犹豫的点了点头。 “哥哥们还是在这里陪着二哥吧,小六去去就回,”她勉强扯出一个笑容。 其实她面上虽佯装镇定,心里却已然开始打鼓。 第23章 思问受罚 “父王,女儿来了,” 她装作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依旧笑嘻嘻的像往常一样。 但父王,却不是以往那样和蔼可亲。 “跪下,” 父王的冷漠让她底气全无。 她知道,父王定然知道她拿了火灵丸给二哥。 “如今你长大了,胆子也跟着变大了,”父王冷冷开口:“为父吩咐了,谁也不许管那个逆子的死活,你权当耳旁风吗?” 思问未敢接话。 既然父王下了这样的命令,便是视父子亲情如空气,必然不会觉得她这个“舍身救兄”的法子有多值得赞扬。 此一时,彼一时了。 此刻言多必失,不如闭嘴。 “为何不说话”,父王盯着她的脸。 思问头低的更低,弱弱开口:“只要父王消气,女儿任凭责罚。” “你……”,父王一时语塞。 大概没想到她承认的如此利落。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可受了伤?” 须臾后,自上而下飘来五个字。 思问摇摇头:“毫发无损。” 父王半信半疑:“凭你?莫要硬撑。” 思问倔强的抬起头来:“父王随便检查。” 父王一愣,面上稍显几分欣喜:“倒是长了几分本事。” 思问一本正经的拍马屁:“我是父王的女儿,鬼谷的公主,自然差不了。” 父王嗔怪的看了她一眼:“你大可以称作受伤,或者对我的命令毫不知情。” 思问摇了摇头:“女儿不想欺骗父王,二哥是我的亲人,无论如何,我都不会看着他灵灭身死而无动于衷。” “为何不叫帮手一起?” 思问深深看了父王一眼:“耗时费力,何况凶多吉少,我不愿连累别人,此外,那种地方,人多反不利于行动。” “为何不叫你兄长去?” “兄长们视父王之令如命,我不愿为难他们。” “哦?如此说来,父王之令于你是无用的了?” 思问有些忿忿:“父王断章取义,不公平,且不说女儿爱重父王,便是父王一个小小的嘱托,女儿也是久久放在心上的。” 她悄悄观察父王的神色,果然柔和许多。 于是继续道:“但事关我家人的性命,便是要我上刀山下火海也使得,所以那时女儿顾不得许多,便去做了。” 少顷,父王才淡淡道:“所以你觉得自己有错吗?” “自然有错,”思问抬起头来:“女儿应该多取两个火灵丸,以备不时之需,须知那黑木林极其恐怖,女儿却只取了一颗。” “你……” “父王,”思问抢先道:“无论女儿如何巧舌如簧,错了便是错了,女儿任凭责罚。” 父王大袖一甩,冷笑道:“还知自己是巧舌如簧,也罢,认罚就好,就罚你跪在殿外三天三夜,没有我的命令不许进食。” “是,”思问重重磕了一个头。 “等等,”父王叫住她快要迈出殿的身子:“跪着便好,自然有人给你送餐。” 思问突然一阵莫名的感动,父王果然还是舍不得重罚她。 鬼王殿人来人往,皆是来替思问求情之人。 大哥、大嫂、三哥、四哥轮番上阵,但都被父王一一拒在门外。 云慕带着哭腔说要陪她一起跪着,被思问好说歹说劝了回去。 “你就是陪着又能怎样,反而惹怒父王,更加严惩于我,倒不如想办法做些好吃的来,这样才是心疼我。” 二嫂虽要照顾二哥,一日也往这鬼王殿跑了不下数十趟,不是送茶送水便是送点心。 母上倒是没来,但言姑却送来一堆衣袍毡风帽,说是夜里凉,怕她冷了身子。 思问突然觉得,这哪里是受罚,分明是受宠啊。 她便这样忙忙碌碌的跪完了一日一夜。 第二日清晨,思问朦朦胧胧的抬起耸搭的脑袋,忽然记起,今日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做。 可不是嘛,今日蒲黎约她巳时在怪石台相见。 如今她被罚跪,无论如何也去不了的。 可巧云慕正捧了食盒来,笑着与她说今日做了她最爱吃的蓬糕,配上一碗驱寒暖胃的姜粥是再合适不过了。 以往她最是喜欢云慕做的这些凡界美食,嘴上虽调侃着魔的身子与人有异,那些养生餐实在无用,可每每还是吃个精光。 所以云慕做的甚是起劲,越发研究起凡界的食谱来。 可今日她实在没兴趣调侃这餐,只抓了云慕的手,低声嘱咐到:“好妹妹,姐姐有一事求你。” “啊?”云慕一下子谨慎起来。 思问道:“你替我拿纸笔来。” 写完了纸条,思问用灵力封上,再将纸条化作飞鸟,放在云慕的手上:“今日巳时一过,你便去怪石台,寻一个叫做蒲黎的公子,将这个给他。” 云慕呆了呆:“是……公主的朋友?” 思问点点头:“是……之前认识的,以后再说,现下还有不到一个时辰,你快去吧。” 云慕眨了眨眼,“哦”了一声,便赶紧出去了。 思问松了一口气。 她无聊的呆了一个多时辰,正在思索着一会儿该是哪个哥哥来看她了,身后就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 思问故意没有回过头,那脚步声在她身后戛然而止。 “大哥?” “三哥?” “四哥?” 试探了几次,均没有回应。 “到底是哪位哥哥,如此逗趣小妹?” 她回过头,顿时目瞪口呆。 怎么会……怎么会是蒲黎…… 为何他总是用这样的方式出现,每每都吓她一跳。 “葡萄?怎么是你,”思问惊呼。 “少尊殿下,”大哥疾步赶来:“不知殿下到访,玄平未及时迎候,实乃罪过。” “少尊?殿下?” 思问差点晕过去。 他竟然……就是魔尊刚刚寻回来的嫡亲外孙,刚刚被封为少尊的魔尊接班人! 蒲黎并没有理会思问,似乎与她不熟一般,径直走向鬼王殿内。 “瞧你什么样子,大呼小叫的,”大哥斥了她一句。 思问突然觉得脑子不够用了。 她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将前因后果仔细捋了一捋。 惩罚二哥的人是魔尊,也就是蒲黎的外祖,那自然,父王不愿让人救二哥一方面是生他的气,另一方面想来也是向魔尊表明忠诚。 那既然如此,自己救了二哥这事,是不是也惹的魔尊不满了。 蒲黎此番前来,不是代表魔尊问罪鬼谷的吧。 她一颗脆弱的心,又七上八下的跳个不停了。 第24章 少尊殿下 他们仿佛谈了很久很久,思问等的有些困了。 良久,殿内传来几声大笑,她一下有些愣住了。 什么情况? “问儿,你进来,” 父王传唤她。 双膝跪了太久,两腿早已发麻,她不得不用爬的。 然而当她爬到殿内的时候,殿内觥筹交错的三人齐齐送上关切的目光。 “小六,你没事吧,”大哥先一步扶起她。 “没事没事,跪麻了而已,”她轻声道。 “贵客在此,怎可无状,”父王语带三分寒:“还不快来拜见少尊殿下。” 她看了看目光清冷的蒲黎,心想他一定是装作不认识她,便悠悠道:“拜见少尊殿下。” 蒲黎并未看她,淡淡道:“公主不必多礼。” “你这孩子,既然是殿下首肯,你倒是应该跟父王说一声,白白受了两日刑罚,”父王对她道。 “什么……什么首肯?”她有些懵。 “既然你在黑木林中遇到了殿下,殿下又允许你拿此丸救玄安,你便可以如实告知父王啊,”大哥解释道。 “这事不怪公主,”蒲黎冲父王自然一笑:“彼时我虽猜出公主身份,奈何公主不知晓我的,也是我一时忘了通知鬼谷,魔宫已经不怪罪二公子了,是以,倒是连累公主受了责罚。” 思问的眼睛瞪的更圆,“他什么时候知道我的身份的?” 但此刻她哪里敢问。 不过蒲黎既然说是在黑木林才认识她的,之前遭遇定然是没有告诉他们的。 那自己便将计就计好了。 “既如此,问儿,你便回去休息吧,”父王对她道。 “那,蒲黎亦告辞了,”他对着父王恭了恭身,思问连忙退到一侧。 “公主可还好?”蒲黎走到她身边。 “很……很好,”思问根本不敢抬头看他,生怕露了馅。 “明日正午,怪石台,”蒲黎悄悄在她耳边说道。 思问赶紧看了看父王和大哥的脸色,幸好,应该是没发现。 回了思云殿,她一屁股瘫坐在床上。 “云慕,云慕……,”她懒懒叫了一声。 “公主有何吩咐,云慕姑娘不在殿内,”黛墨上前回话。 思问这才想起,云慕被自己遣去怪石台了。 “二玄殿情况如何?” 她懒懒问。 黛墨答:“听闻二公子伤好了大半,已经可以下床走动了。” “那便好,”思问吐出一口气来:“你下去吧,我要好好睡一觉。” “是” “黛墨” “公主还有何吩咐?” 思问坐直了身子,郑重道:“谢谢你的元坤丹。” “婢子不敢,”黛墨拜了一拜,转头退了出去。 思问实在困极,便一头栽倒在榻上,沉沉的睡了过去。 待睁开眼,才发觉天色已晚,云慕也已经在一旁忙了。 “公主醒了,”云慕迎了来:“听说鬼王解了公主的罚,婢子真真是高兴坏了。” “只是,”云慕转喜为悲:“婢子无能,未找到公主所说的蒲黎公子。” “不怪你,”思问揉了揉眼睛:“他今日来了鬼谷,你未找到也是自然。” “啊?”云慕有些不解。 思问本来就对她没有秘密,便将自己和蒲黎相遇的点点滴滴都悉数告知。 当然该说的说,不该说的没说。 听完,云慕的嘴巴张的似乎能吞下一整张圆饼:“公主是说,你们在凡界便相识了?” “嗯,”思问点点头:“不过我也是今日才知,他竟是少尊殿下。” “他这次特意来替公主解围,云慕心里感激他,” “傻姑娘,”思问敲了一敲云慕的脑门:“还是你最贴心了。” “公主今日受苦了,早些歇着吧,” 云慕给她把榻铺好,便转头离去了。 刚刚睡的有些够了,思问此刻睡意全无。 漫长而寂静的夜里,虫鸣都变的躁耳起来,思问翻来覆去的琢磨着,花了大半夜的功夫才编造了一个蒲黎的故事。 “他的母亲是魔,父亲是凡人,所以他自小便生活在凡界,一直以修仙为业,但修炼不纯以致热症遍身,他那日离开小屋定然是被人带走来了魔界,他知晓了自己身份,因恐修仙难,所以选择入了魔。” 她带着猜测半宿的答案睡着了…… “除了我父亲的这部分,其余差不多。” 第二日相见,蒲黎对她这番猜测做了一个结论。 “你父亲?”思问道:“不是凡人吗?” “我的父亲,是天界之人……”,蒲黎面带苦味。 “啊?你的父亲是神仙啊!”思问不由大叫。 蒲黎拉了她的手,寻了一个圆台坐下来,未答。 怪石台乃魔界三彩极光的发源地,光怪陆离,景色上佳,此刻他们并肩坐在高峰之上,与漫漫极光融为一体。 “我的母亲,是三界最善解人意之人,”蒲黎仰起头来,开始讲他的故事。 “她高贵,美丽,善良,几乎是个完美的女人,她虽拥有高贵的血统,却从不低看每一个生灵,她虽权力无边,却常常为了他人委曲求全……” 蒲黎脸上流淌着浓浓的笑意。 “可是,她的善良没有换来他们的怜惜和敬仰,只因为她来自魔界,他们便要逼她去死,逼她走上灵尽身碎之路……” 思问知道,蒲黎口中的他们,定然是天界那些视魔界为眼中钉的神仙! “那,你父亲呢?” 她想问的是,难道他的父亲不能放弃神族身份,带着他母亲远盾红尘吗? “我父亲,呵呵,”蒲黎的眼中说不清是什么神色,有嘲有讽,有酸有痛。 “他为了他的前程,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母亲被逼着一步一步走入化骨池,呵呵,可怜我的母亲,到死还要让我莫恨。” “我岂能不恨?”蒲黎的眸子突然凌厉无比。 “葡……葡萄……,”思问双眼含泪握住他的手。 “我恨他们,恨这些只有门户之见的伪善神仙,所以,我逆天而为,替我母亲披麻戴孝,然后……就被冠上大不敬的罪名,剔除仙籍,罚入凡界,”蒲黎嘴角皆是苦笑。 “只是为生母披麻戴孝,也会犯天规吗?”思问默默抬了抬眼。 “所以,这等虚伪的天界,我根本一刻也不愿意多呆,”蒲黎的面色稍稍有些释然。 第25章 怪石台一吻 思问没有说话。 “怎么了,”蒲黎低头看了看她:“怎么哭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很心疼你,”思问拭了眼角的泪。 “傻丫头,”蒲黎捧起她的脸:“我倒是觉得一切都是冥冥中自有安排,之前我或许心有不平,但自从认识你,我便知,自己原来也没有多可悲。” “什么意思,”她问。 蒲黎认真答:“因为你,我才知道原来本性的美好,不在门户出身,只在心。” 他续道:“也是你让我知道,魔界不是那些神仙口中的苦寒之地,还有,只要心存善念,魔亦有道。” “本来就是啊,”思问瞪着蒲黎:“我们魔界之人一向严于律己,循规蹈矩,从不会去做危害其它两界之事。” “只有心存邪恶之人,才会如此以己度人,”她补充道。 “其实外祖认了我后,我本无意加入魔界,只是外祖苦苦哀求,我便想着权且先答应着,早晚要回凡界的,但如今,我到不想做回凡人了。” “你这样一说我倒是明白许多,魔血寒凉,你的身子定不能承受,你取火灵丸便是为了平衡五内吧”,思问顿了顿,又问:”话说你当初的热症是因为什么?” “我被除了仙籍,元丹被毁,一届凡俗之身承担这一身仙法,自然偶尔身热如火,”蒲黎答道:“你我初遇在河里,那时我正是在纳凉。” “原来如此,”思问了悟的点点头:“如今好了,你如今体内有了魔界的内丹,便再不会那样痛苦了,你可知自己真真如一头死猪一样沉……” 她想寻个由头逗一逗他,消散刚刚笼罩在他们之间的沉重。 蒲黎果然上钩。 “喂,你这丫头,是要找打不成,”他语含三分嗔怪,七分苦笑:“居然敢说本少尊是猪……” 他伸手去抓思问的痒,眼里皆是宠溺。 思问哪里躲得开,直直被折腾的倒地不起,口口声声叫着“饶命。” “我自黑木林见你带着洛宁剑,你又说是为兄长求药,便已知晓你是鬼王之女,后来,怪石台你过时不至,我便知你定然是因为私救兄长,受罚于鬼王,于是一刻不停地赶过去救你,你就是这样待恩人的!” “我错了,好葡萄,饶了我吧,”思问再次求饶。 突然,蒲黎便停了手中的动作,声音变的小起来:“嘘,你听。” 思问赶紧坐起来,竖耳听去,的确听到一串脚步声。 “赶紧躲起来,”她拉着蒲黎躲在一旁。 “为何要躲,”蒲黎不太明白。 “腾地方啊,”思问递了个眼神给他:“你看,是一男一女,应该是对情人。” “许是一对兄妹呢……” 思问给了他一个白眼。 他们躲在暗处,将这番对话听的十分仔细。 女的道:“我母亲不许我跟你一处,明哥哥,赶紧拿个主意?” 男的道:“不怕,蜜儿,我会努力给他们看的。” 女的又道:“没用的,我母亲已经将我许了人家,明哥哥,你带我走吧,我们去凡界,做一对平凡夫妻如何?” “好,我带你走,”男的说道:“此生若没了你,我如何能活下去,我们走,再也不要回来了。” 接下来,又是一阵匆匆忙忙的脚步声。 直到确定他们离开,思问才允许蒲黎拉着她走出来。 “看的过瘾吗?”蒲黎皱着眉问她。 “真真是一对痴情的人儿啊!”她各种羡慕。 “真真是一对糊涂的人儿啊!”蒲黎浇她一盆冷水。 “坏葡萄,你这是羡慕嫉妒恨,”思问怼他。 蒲黎狠狠敲了她的鼻尖:“我羡慕嫉妒?我是可怜他们!” “有情人终成眷属,哪里需要可怜了,”思问仰着头道。 “有情人切莫糊涂”,蒲黎答道:“不想着如何解决问题,只是一味逃避,不知道哪里值得羡慕嫉妒了。” “哼,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思问撅起小嘴。 “我若是想吃,谁能挡得住我!” 蒲黎说完这话,一把将思问拉入怀中,双唇紧紧的含住她的粉唇。 一番辗转,他慢慢撬开她的舌尖,两舌缱绻,他尽情的吸收她唇齿间的香甜。 思问一时只觉天旋地转,意乱情迷。 “还嘴硬吗?”蒲黎停下来,戏谑的看着她的眼睛,然后再一次狠狠的吻了上来。 三彩极光自一堆形态各异的乱石中慢慢挥洒自如,染的整个魔界上空缤纷灿烂,一缕缕柔和的光自上而下倾泻,映的思问的脸庞愈加火红。 “小六,你此生,是逃不出我的手心了,”蒲黎捧着她的脸道。 思问猛的将身子一缩,打趣道:“我……我这不是逃出来了吗?” 蒲黎无奈的摇了摇头,笑容愈加浓厚。 回了鬼谷,已然是入了夜,言姑已在思云殿候她多时,见她回来,赶紧迎了上来。 “六公主这是去哪了,可叫老奴好找,” “出去了一下,什么事?”思问道。 “鬼母请公主一同用膳,” “好,走吧。” 到了母上的殿里,她才发觉其余的哥哥嫂嫂均已在此。 “母上,女儿迟了,”她先告了一罪。 “无妨,也没有许久,大家都入座吧,”母上淡淡的挥袖,底下的哥哥嫂嫂们已然落了座。 “你去哪了?”四哥挨着她,不禁问出了口。 “不告诉你,”她故意说。 今夜母上备的膳十分丰盛,思问吃的不亦乐乎。 “安儿,你的身子好些了吗?”母上给二哥递上关心的目光。 “回母上,安儿已无大碍,”二哥回道。 “嗯,”母上轻轻点头,将目光又移到思问的身上:“问儿,你呢?” 她慌忙擦了擦满嘴的食渣:“母上放心,女儿好得很。” “你今日去了何处?”母上突然问道。 “啊,我……我不过去了……去了外面,”思问结结巴巴的答。 本以为母上会打破砂锅问到底,谁知她似乎并无在意。 母上轻轻放下手中的箸,于一片碗碟沙响的氛围中淡淡开口:“今日唤你们前来,是有件重要的事与你们说!” 大家不约而同的看过去。 “我们鬼谷,怕是要添喜了,” “哇,大嫂,你有身孕了啊,”思问差点跳起来。 “没,没有,”大嫂脸上一阵绯红。 “哦,是二嫂啊,”她喃喃道。 “不是不是,”二嫂慌忙否认:“六妹妹莫要瞎猜了,且听母上说罢。” 思问吃了两瘪,哪里还敢再开口。 母上摇了摇头,无奈道:“你这孩子,我所说的,是玄康的婚事。” “啊!”思问惊叫一声,转瞬却平静下来。 因为三哥这个当事人都面不改色! “你父王为了定了魔将成山的女儿成蜜儿,你可满意?”母上开门见山对三哥道。 三哥跪首谢恩道:“劳父王母上操心,康儿自是满意。” 母上满意的点头:“那便好,改日你便同你父王一同去拜访成山将军吧。” “是,” 第26章 三哥的婚事 三哥刚落了座,其余哥哥嫂嫂便开始欢悦欣喜,讨论绵绵。 “成山将军乃魔界上将,虎父无犬女,恭喜三弟。” “三弟要成家了,日后定要好好待人家,夫妻和睦乃是第一要事。” “三哥三哥,你此刻什么心情,跟弟弟我说道说道。” 纷纷杂杂的声音落入思问的耳朵,她脸上的困惑愈加明显。 “问儿,你在想什么?”母上似是看到了她的过分安静。 她如实回答:“三哥与成家姑娘不是未曾谋面吗,怎么对这桩亲事如此钟意。” 三哥转头看了她,似是没想到她这么说,于是答她:“父王母上看中的女子必然是不错的,我当然会钟意。” “可是要跟她共结连理,携手同修的人是你,不是父王和母上啊,”她又提出了异议。 “问儿!”母上声音陡然提高三分:“你疯魔了不成。” 四哥却笑着打趣道:“哈哈,她哪里是疯魔了,分明是懂得情爱为何物了。” 母上抛了个眼刀给四哥,他赶紧闭上了嘴。 “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儿家,在此高谈阔论兄长的婚事像个什么样子,”母上斥了她一句。 大嫂也使了个眼色给她。 思问虽满肚子疑问,也只好随着膳食一同吞进了肚子里。 夜半时分,她还是忍不住溜进了三玄殿。 三哥还未就寝,似是知道她会来。 “小六,别鬼鬼祟祟的了,出来吧,”三哥冲着殿外叫了声。 思问嬉皮笑脸的“哧溜”滑进来,惊喜的问道:“三哥怎知道是我!” 三哥放下手中的案牍:“你看似温顺和善,骨子里却是个倔强的,今日你在母上殿中那番阔论还未得结果,自然要来寻我的答案。” “三哥好厉害,”她夸道。 “你有什么疑问,说吧,”三哥示意她坐下。 她顺势坐在一侧:“三哥,你真的甘愿娶那成家姑娘吗?” 三哥笑着与她道:“谈不上愿不愿意,婚娶都是父母之意,我不过是顺从罢了。” “我们魔界之人,一生只认一人,若是有一天,三哥有了真心喜爱的女子,又当如何呢?” 三哥笑着摇摇头:“既有了妻室,自然不会再有二心,你看大哥大嫂,二哥二嫂,不都是一样恩爱非常吗?” 思问没有接话。 “小六,你是不是,也有了心上人,”三哥反问她。 “没有没有,”她慌忙否认。 “我都听大哥说了,少尊殿下那日特地来为你解围,说是在黑木林中与你相识,难道……?” “三哥胡说什么,我才没有,”她慌忙站起身来,急匆匆的离开了三玄殿。 然,三哥的婚事,到底也没有一帆风顺的进行下去。 两日之后,鬼谷之中便人尽皆知,成家待嫁的姑娘成蜜儿,逃婚了! 三哥瞬间成为了焦点。 思问一时没反应过来,三哥这是被人嫌弃了吗? 真真是可怜! 但很快,她就不这样觉得了。 几日观察下来,她发觉三哥根本没有受到任何的影响。 他如常去魔宫参政,如常去魔苑练兵,饭没有少吃一口,话没有多说一句。 面对她时常欲言又止的模样,三哥只淡淡一笑的开口:“自始至终,这段姻缘也只是入了耳,未入心,是以,轻拿起,便可轻放下。” 唔,三哥真是圣人! 没过几天,有一则更震惊的消息传进了鬼谷来。 成蜜儿自尽了…… 突闻消息,思问差点把刚刚吃的早茶全部吐掉。 “自……自尽?” “嗯,听说成家姑娘是与人私奔,被成山将军捉了回去,羞愧难当,便自毁灵元了。” 云慕将所听到的东西说与她听。 “与人私奔?” 思问更是有些不解:“她不愿意嫁我三哥,明说就是了嘛,难道她父亲还能逼她不成,至于闹成这般吗。” “不知道,”云慕摇了摇头:“婢子也不明白。” “成山将军向来与鬼王交好,何况他一向重诺,必然不想失信于人”,黛墨端来一碟蓬糕,悠悠说出这话。 “真真是可怜了成家姑娘,”云慕递了一块蓬糕给思问。 “要说可怜,也是三公子可怜,”黛墨淡淡插道:“白白被议论了许久,到底错不在他。” 思问一愣,这个黛墨平时寡言少语的,今日这番话怎么说的如此慷慨激昂。 黛墨似乎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立马调整语风:“婢子多嘴,这就去领罚。” 殿内只剩下思问和云慕面面相觑,又接着双双同情起成蜜儿了。 早饭后,思问收到千里传音,蒲黎要见她。 她煞是罕见的将自己好好折腾了一番,前几年她偶然得了一盒凡界的胭脂,一直没用过,昨日话本中提到一句话,唤作“女为悦己者容。” 嗯嗯,很是有理,今日恰可以试试。 她劈头盖脸的抹了一通。 趁着别人都在三玄殿,她偷偷出了谷。 蒲黎约她的地点依旧在怪石台。 他立在一块桃形的石头旁,遗世独立,翩翩如风,依旧是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 思问的心情瞬间变得很好。 “葡萄,你找我,”她蹦蹦跳跳。 “当心摔了,”蒲黎紧走几步迎上她:“这万石路总是坑洼不平的。” “没事没事,”思问笑成一朵桃花:“摔不了的。” “你的脸?”蒲黎突然面色一惊,似是看到什么恐怖的事情,轻轻抬了一下她的下颌:“是害了癣吗?” “没有啊,”她摸了摸。 “怎么……怎么如此……如此之红?” 思问忽闪忽闪着眼睛:“我见凡界的女子都作如此装扮啊,不好看吗?” “凡界的女子?”蒲黎皱了皱眉。 思问点点头:“对啊,我昨日看了话本,凡界的女子都爱涂这种名唤胭脂水粉的东西。” 蒲黎深深吐了一口气,抚着胸口摇头道:“我还以为你害了癣,这……这也太红了。” 他轻轻挥手,然后变幻了一方水镜来。 思问看去,才发觉脸上的大红妆消失不见了。 蒲黎笑道:“问儿天生清爽伶俐,实在不适合那番妆容,还是如此这般更动人些。” 思问点点头:“你说什么便是什么吧,反正,女为悦己者容!” 第27章 凡界捉妖 “你说什么?”蒲黎笑了一笑:“应该是女为己悦者容!” 思问深感迷糊:“己悦者,不是悦己者吗?” “你看错了吧,”蒲黎斜她一眼,嘴角溢出一丝坏笑:“下次要多留心些。” 思问看他一脸得逞的样子,是笑她眼力太差吗,遂小嘴一撇,做出生气的样子来。 “你可知,今日政堂之上,成山将军与你父王起了争执,”蒲黎看向她。 思问突然想到什么:“为了她的女儿?” 蒲黎摇了摇头:“非也,为的是旁的事罢了,之前成山将军一直是你父王的左膀右臂,二人向来政见统一,如今,怕是与你鬼谷有了嫌隙。” “咳,都是乱点鸳鸯谱惹的祸,”思问叹了声气:“那成家姑娘自寻短见,与我鬼谷何干,她不愿嫁,明说就是了嘛,我三哥也不会强人所难啊。” “听外祖说,那成山将军不过看中你三哥的才学人品,又一向与你父王交好,是以不死心,派兵寻回私奔的女儿,却误杀他女儿的心上人,成家小姐是个痴情的,便随着一同去了,”蒲黎解释道。 思问更是替那成小姐打抱不平,“那这成将军也的确死心眼了,魔界女子,一生只认一人,他这不是逼着他女儿去死吗?” “一生只认一人?”蒲黎突然揪住了这句话:“你可认准了谁了?” “我……我……”,支支吾吾半天,思问才意识到这分明是蒲黎的陷阱,忙话锋一转道:“我现在说的是成家姑娘,你扯我做甚,不过,我倒是真真挺好奇成家姑娘心上的人到底是什么模样,竟能将我美名在外的三哥打败,可惜了,我是无缘一见了。” “你见过他了,”蒲黎看着她,打趣道:“这么快便忘了?” “啊?我哪里见过啊,你莫要胡言,”思问斜看蒲黎。 “就在此处啊,”蒲黎无奈的摇摇头:“你这是什么脑子,比那东海鱼儿的记性也好不到哪里去。” 思问越来越糊涂了。 “你可记得上一次我约你前来,在此处碰到一对要私奔的男女,”蒲黎提醒道。 思问一头雾水:“你怎么又扯到那里去了。” 蒲黎扶额叹息:“你可还记得,那个男子如何唤那女子的。” 她绞尽脑汁的想了想,灵光一现,答:“蜜儿!” 蒲黎又道:“成家姑娘闺名为何?” 思问毫不犹豫的回道:“成蜜儿!” 蜜儿!成蜜儿! 她重重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原来……原来那日见到的,就是他们两个啊。” 蒲黎眯了眯眼,点了点头:“彼时我尚不知她许给了你三哥。” “造化弄人啊,”她叹了一叹:“那时我还以为这是个敢爱敢恨的姑娘,真心为她的矢志不渝感动,没想到,她竟是如此下场。” “所以我说,凡事皆不可任性妄为,”蒲黎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好了,莫感慨了,你要引以为鉴,汲取教训才是。” 思问抬头:“什么意思?” 蒲黎郑重道:“我问你,若你也像她一样,被许给不爱之人,当如何?” 思问摇摇头:“不知道,到时候再说好了。” 蒲黎似是十分不满意这个答案,眉头皱的有几分紧。 “那你呢?”思问反问道:“我三哥说父母满意,子女自当会满意,你如何觉得?” “我不必觉得,”蒲黎的面上水波不兴:“我自始自终,都知道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是什么?” 她不解风情的追问。 “笨丫头,”蒲黎冷语。 “你怎么又生气了,”思问一脸无辜:“这般古怪。” 蒲黎瞅瞅他,然后狠狠敲了敲她的脑袋。 “还记得你欠我之事吗?”他高昂着头:“待我归来,便偿了吧。” 思问忽闪忽闪的大眼睛里尽是慌张神色,脑子迅速的开始盘点过往的点点滴滴。 她欠他什么?钱币,花种,还是旁的什么? “别猜了,”蒲黎叹了声气:“回头你自然会知道。” “哦,”她点点头:“你说归来,是要做什么去?” 蒲黎如实相告:“猫妖罔顾魔律,于凡界一村落吞食幼子,扰三界秩序,是以,我和白仓少将要去将她捉拿处置,正我魔界律例!” “去凡界啊,”思问眼冒金光,是期待向往之光。 她羡慕道:“我也想去唉。” “你?”蒲黎想了想:“你的父王母上允否?” “自然会允啊,”思问拿一双滴溜溜的眼睛看着蒲黎:“若是少尊殿下开口,我父王岂敢不从?” “什么理由?”他又道。 “我若是有,还需要你出马?”思问腆着头道。 蒲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无可奈何道:“就知道你鬼机灵。” 从怪石台回来,思问便在等蒲黎的消息,是夜,四哥带着父王的口信来到了思云殿。 “你说什么,父王许我去凡界捉妖了?”她高兴的从榻上跳下来。 四哥似是有些惊讶:“我可一筹莫展,你倒是兴奋异常。” 她手舞足蹈道:“难得去凡界,自然是兴奋异常,你一筹莫展做什么,又与你不相干。” “怎么与我不相干,”四哥喏喏道:“父王命我同去!” “啊?”她瞬间安静下来:“你也要去?” “是啊,”四哥点点头,语气中尽然是失落:“要跟那个冷面少将白仓一起,想想就觉得无趣。” “他怎么你了?”思问茫然问道。 四哥一把端起茶盏,在桌上写下大大的“白仓”二字,然后解释道:“这白仓少将是魔尊的贴身魔卫,虽年纪轻轻,灵力可不容小觑,大哥二哥苦修万年,灵力尚且不及他。” “唔,还有这号人物,”思问托着腮。 “更重要的是,”四哥将一杯茶水牛饮而尽:“他曾是带头反对父王称尊的。” “嗬,”思问更是感觉凉气嗖嗖:“那父王还允许你我与他们一同前往。” “谁能猜到父王的心思,”四哥道:“总之是让你我同去便是了。” “六公主,”黛墨从殿外走了进来:“鬼母有请。” “这么晚了,母上唤你作何?”四哥一脸诧异:“什么事不能明日再说。” “许是要嘱咐我一番吧,毕竟这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做事!”思问答。 四哥笑道:“也是我第一次正正经经的做事!” “哈哈哈哈。” 第28章 蒲黎提亲来了? “母上,女儿来了,”思问人未至,声先入。 母上坐在正堂的侧身,正在低着头思索着什么事情。 不知为何,她觉得气氛凝重。 “母上?”思问伸着脖子叫道。 母上缓了缓神,方稍稍直起身来:“问儿,你坐。” 思问刚落了座,便见父王自内殿踏风而至,她忙笑道:“父王也在啊,双亲唤女,所为何事呀!” 父王母上并无往日的慈爱,面上皆是愁云惨淡,心事重重。 她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问儿,”母上轻轻的抬头:“你与那少尊殿下,究竟相识几何?” “我……我……,”她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许是母上突然问起,她有些惊慌。 她吞了一口冷气,尝试让自己镇静一些,然后勉强扯出一个天真的笑容:“自是……自是黑木林结识……。” “我便说,哪里有什么情谊,不过是身份匹配罢了,”父王对着母上道。 他们在打什么哑迷,思问心中疑惑更甚。 母上毫不理会父王的话,只拿眼睛定定的看着她:“问儿,你要说实话。” “我……我说的……是实话……” 她结结巴巴。 “母上为何会问这个,”她看着母上。 母上没有答她,倒是父王悠悠开口:“你可知,今日少尊殿下来了谷中。” 她生怕露了馅,忙摇头否认。 “他来提亲了,”父王告诉她。 “哦,”思问没有多余的反应:“父王,答应了吗?” “你似乎并不惊讶,”父王开始研究她的表情。 她继续将淡定演绎到底:“母上不是说过,女儿家迟早要嫁人的吗?” “我答应了,”父王淡淡道:“你觉得如何?” “问儿,你若是不愿意,父王母上不会逼你,”母上突然插嘴。 父王淡淡道:“蒲黎如今是魔界少尊,到与我们问儿很是般配。” “身份尊贵又如何,若是问儿不愿意,自然算不得良配,什么都比不得我女儿的意愿”,母上似是自言自语,却明着暗着怼的父王无话可说。 他们很少拌嘴的,在思问的印象中,母上一向宠辱不惊,凡事皆随父王的意思去办,清心寡欲的很。 如今这样激动,她倒是第一次见。 但是若说与蒲黎结亲嘛…… 她哪里不愿意,她可欢喜的很,只是,当着父王母上的面,她不能表现出来罢了。 她学着三哥的语气跪下来,有样学样:“父王母上中意的儿郎,自然是不错的。” 她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三哥的“珠玉在前。” “你满意便好,”父王松了一口气,虽尽量压制,语气中的兴奋依然清晰可辨。 他看了母上一眼,眼神也随之暗淡了一些,只道:“此事乃是蒲黎私下与我说的,如今只有你我和你母上知晓,父王此次允你随他去凡界,也是想让你好好观察他,看看是否是你满意的良配,若你不愿意,我们回来可以再好好商议。” “问儿,这是你的终身,你可切要看准确,想清楚,”母上脸上愁容更重。 原来如此,思问这才了然,想来是蒲黎向父王提了亲,父王应该是答应了,且愿意她嫁过去,并未拒绝蒲黎。 与母上商议后意见相左,这才取了个其它的说法,说是让她自己跟蒲黎相处几日,自行观察定夺,如此母上也不再多说什么。 至于四哥,定然是母上派去保护兼监督的。 嗯,她觉得自己的推测完美无瑕。 “父王母上放心,问儿定然会对自己负责!”她重重拜了一拜。 “蒲黎啊蒲黎,我让你想个法子说服父王,没成想,你竟放如此大招!” “问儿,” 父王打断了她的思绪,然后稍稍咳了一下,才款款道:“后日便出发了,你且早些安歇吧,明日带好所需的装备,和你四哥同去。” “是,”她拜了一拜。 “问儿,”母上又叫住她:“此番出行,身边尽是男儿,你带着云慕和黛墨其中一人,夜间同寝,会方便些。” “若是那猫妖偷袭,你身旁还有个护身的,”母上又恳切道。 “还有”,母上紧了紧眸,道:“你只需随行观察,不可参与捉妖。” 她一愣,总觉得母上话里有话。 父王却打断她的思绪:“听你母上的,回去准备吧。” 双亲都如此要求,她岂敢不应,忙点了头。 幸亏他们不知自己在凡界灵力尽失,若知晓,定然不会让她同去,如此,她可不能说出来。 她正要转身,身后突然传来母上的声音:“王上公务繁忙,拙妻便不留王上了。” 父王合着笑道:“今夜倒是不忙……” “言姑,”母上突然打断父王:“好生送王上和公主。” 思问回过头去,发觉父王也正看向她,眼中尽是尴尬躲闪之神色,她急忙先行回殿了。 第二日清晨,她便将自己的行踪告诉了云慕和黛墨。 “那么危险的事情,居然会让公主亲去!”云慕十分担心。 黛墨却抬了抬眼,面上云淡风轻:“猫妖最是难缠,九命加身,降伏是有难度的。” 云慕听了更加紧张起来,揪着思问的袖子摇摇晃晃:“如此厉害,公主可不可以不去。” 思问叹了口气,安慰她道:“都已经答应父王母上了,我怎么可能言而无信,临阵退缩啊。” “可是……,” “云慕姑娘,公主既然必去,你便莫要给她泄气了,”黛墨冷眼看着云慕。 云慕声音虽是委屈,气场却毫不相让:“我……我只是担心公主,她千娇万贵,如何禁得起磨难。” 黛墨道:“黑木林如此凶险,公主不也是平安归来吗,她既有此本领,何必要养在金丝笼中呢!” 云慕拿一双泪眼瞪了黛墨一瞪…… 思问虽知道云慕是关心则乱,但她不得不承认,若是带一个人去,黛墨才是最佳人选。 既拿定了主意,她便不再藏着掖着,遂携了云慕的手,安慰道:“你放心,有这么多人陪着,我定然平安归来。” 又站起身来对黛墨道:“可愿随我同去?” 黛墨似是吃了一惊,愣了片刻才轻轻点了点头:“公主吩咐,黛墨定效死输忠。” “那,云慕也要陪着公主……” “傻丫头,我知道你担心我,但是你若也跟着去,我担心自顾不暇,不能照顾你,你便留下来,替我好好照顾思云殿吧,” 思问轻声细语的安慰她。 “可是……” “好了好了,就这么定了,”思问笑着与她道:“我可不希望云泽怪我让你涉险!” “那……公主定要平安,”云慕一行热泪洒下。 “嗯,”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第29章 赤焰魔宫 到了约定的时间,父王一早便陪着她和四哥及黛墨来到了魔宫。 说来惭愧,身为魔界公主,她竟是第一次来魔宫。 以前,她总以为鬼谷便是世间极好的地方,幅员辽阔,景色奇美,她之所需一应俱全,实在不需要费时费力的出来看看。 所以她活了六千岁,尚都是坐井观天还洋洋自得。 前些日子去了一次凡界,她已是大开眼界,如今这趟魔宫拜谒,又再次刷新了她的认知。 魔宫之大,堪比三个鬼谷。 若说鬼谷葱绿终年,似一座翡翠谷,那这魔宫,便堪称赤焰宫了。 入眼一片火红的景儿,实在是光彩夺目。 赤瓦红墙,红顶赤地,偶有几片青翠的叶飘零其中,似这漫天火霞中的一根浮萍,我见犹怜的很。 她曾以为,魔宫应是一片玄色笼罩,庄严肃穆,实没想到竟如此浓妆艳抹,热烈非凡。 “嘿,”四哥蹭了蹭尚在出神的她。 “你左顾右盼的瞧什么呢?” 思问笑着回他:“第一次来魔宫,曾以为这里的气氛会有多么凝重,没成想,这般红彤彤一片。” 四哥解释道:“以前确是一番玄色,据说是因为魔尊万年来心情消沉,但如今,寻回了少尊,魔尊便嘱咐幻了火红颜色,自此,魔宫便以赤红为根了。” 思问点点头,心道:原来是为了蒲黎。 走了许久,她和四哥才随着父王的脚步停下,一直在踩着红红的土砂玩,这一停,竟差点撞上柱子。 “当心,” 父王一声提醒,黛墨已出手将她扶稳。 思问抬头看去,才发觉她们已走至一个亭中,亭中还立着一个仪表堂堂,气宇不凡的男子。 “白仓少将,”父王唤道。 唔,原来这就是白仓! 看着父王都给他几分薄面,思问突然也肃然起敬。 “白仓拜见鬼王,”白仓回了礼,又对着她和四哥拱了拱手道:“四公子,六公主。” 她回了点头礼,心里却道,这个白仓眼力倒是极好,她和黛墨装扮无差,他竟没认错。 少顷,便见蒲黎远远而至。 “少尊殿下,”她随着父王兄长一同施礼。 “此次小儿小女随殿下同行,倒是给殿下添麻烦了,”父王淡淡道。 “鬼王言重,”蒲黎看了她一眼。 父王也看她一眼,未动声色。 父王回过头来,对她和四哥恳切嘱咐了一番,深深又看她一眼,转头离去。 只剩下她们五人。 “出发吧,”蒲黎对着他们道。 蒲黎唤了咒,唤了几头雪地兽来,翻越魔音山,又捻了风来,一柱香的功夫,已然到达了目的地。 这是个唤作“兴繁村”的地方。 只是名不副实,看不出丝毫兴旺与繁盛,一派落魄的样子。 他们纷纷唤咒作凡人打扮,齐齐进了村子。 然而虽是白日,村内也门窗紧闭,街道无人。 “好重的猫腥味,”白仓对蒲黎道。 “大家将自己身上的灵力和气息都收起来,莫要被猫妖察觉,”蒲黎小声道。 他们寻了一间破旧的茅草屋,权当落脚之地。 “眼下我们不能暴露自身气息,大家只好动手打扫了,”蒲黎看了一眼思问,然后顿了顿道:“女孩便歇着吧。” 知道他在关心自己,思问心里已笑开了花。 “啊,要自己动手?”四哥嫌弃的看了一眼:“这也……这也太脏了些。” “四公子若恐脏了您的衣袍,也可以去休息,”白仓突然冷冷道。 四哥脸上一红,结结巴巴道:“我……我……谁怕脏了。” “那公子便不要抱怨了,”白仓补充道。 这下,四哥更觉脸上挂不住,奈何蒲黎已然开始动手打扫,也便撅着嘴开始劳作起来。 在一片尘土飞扬的挥洒中,茅草屋终于焕然一新。 四哥已经咳的上气不接下气,鼻子脸上全是灰尘,像是刚刚出土一般,已经脏的不成样子。 再看蒲黎和白仓,却像初来时那般洁净。 她觉得实在匪夷所思。 黛墨已经打了水来,伺候着四哥洗漱完毕,思问也拧了一方帕子,给蒲黎递了过去。 “往后几日,你要小心,”蒲黎低声在她耳边说道。 思问点点头,低声道:“你放心。” 蒲黎冲她一笑,笑容里皆是宠溺。 “我们要如何引出她来,”思问担忧的问道。 “一会儿,我要出去转一圈,尽量找到猫妖下一个要侵害的人家,你可要陪我去?”蒲黎盯着她的眼睛。 “嗯嗯,”思问拼命的点头。 蒲黎领会。 趁着大家各自忙着收拾茅草屋,蒲黎便携了思问出来。 “小六,你做什么去?”四哥突然跑出来拦住她。 “我和殿下去村里转转,四哥你就留下来打扫房间吧,”她忙推着四哥回去。 “我不,”四哥突然停住不走了:“屋里那俩,一个冷面女,一个冷面男,实在无趣,我陪你们去村里吧。” “不不不,”她忙推辞,见四哥面有愁容,她赶紧解释道:“正是因为他俩一个冷面女,一个冷面男,脾气都拧的很,若是一言不合打起来,你还能从中劝和劝和。” “我可不要劝和,”四哥摇头晃脑:“我若是被当作出气筒咋办。” “你是鬼谷的公子,他们岂敢啊,”思问道。 “黛墨是不敢,那白仓可说不定,”四哥继续挣扎。 思问没了法子,急急忙忙去求救蒲黎。 蒲黎云淡风轻的掸去袍上的干草,淡淡对四哥道:“四公子有心帮忙,蒲黎甚觉欣慰,不若公子回去取了六公主的洛宁剑来,若遇到那猫妖,有剑防身总是安全些。” 四哥突然醒悟一般,急急说道:“还是殿下想的周到,你们且等我片刻,我这就去取来。” “洛宁剑?”思问不解的看着四哥的背影,摸着腰间的洛宁剑,又看看蒲黎:“你不是刚刚拿了,放我腰间了吗?” “所以你四哥且要找一会儿了,”蒲黎突然坏笑:“我们走吧。” 她终于明白,这是调虎离山计了。 想着四哥抓耳挠腮寻着并不存在的剑,她只觉万般可笑。 一路皆是五人同行,眼下好不容易可以与蒲黎独处,她慌忙拉着蒲黎的手,飞奔而去。 第30章 妖气甚浓 “问儿,”蒲黎牵着她的手,款款开口:“我已向你父王提了亲。” 思问红着脸点头:“我知道。” 蒲黎又道:“你父王虽踌躇再三,到底还是默许的,不管他是何种目的,我心里都万分感谢。” 思问并未深究他话中的深意,只浅浅道:“父王自是觉得你人品上佳,何况地位尊贵,自然不会委屈了我。” 蒲黎似是自言自语:“果真如此便最好。” 思问突然捏了捏他的手:“你还未问我啊!” “问你什么?” “问我要不要选你啊!” “呵呵,你不必,”蒲黎抬起她十指相扣的手:“你不是已经给了我答案了吗?” 思问傻呵呵的笑道:“也是哈。” “其实我家最难说服的不是我父王,”思问斜着看向蒲黎:“是我母上。” 她悠悠道与他听:“我母上对我们的婚事很是在意,若是我们说不愿意,她必然不会强迫。” 蒲黎笑赞:“那她实在是个明事理的母亲。” 思问点头:“当然。” “魔尊未曾见我,为何允许你提亲,”她又问。 蒲黎面色一默,然后转头轻笑道:“我未曾与外祖商量,也未曾告知他人。” “啊?”思问手上一紧:“全都不知晓啊!” 蒲黎点点头,顺势将她的手握的更紧:“与你共度余生的是我,何须他人至喙。” 哇,霸气啊,思问的小心脏扑通扑通的跳。 “等等,”蒲黎突然停住脚步。 “可是发现什么异常?”她屏息凝神。 蒲黎指着前面不远处的一户农家,对思问道:“你看,那户人家周遭是否妖气甚浓。” “哦……哦……,”她有些心虚:“你……自己判断吧……”。 蒲黎突然发现什么,惊诧道:“你察觉不到?” 她尴尬的笑了笑。 “难怪,”蒲黎皱了皱眉:“难怪初次与你相遇,在你身上察觉不到丝毫神魔气息,我便把你当做凡人,原来,你在凡界灵力会自动封锁。” 她又尴尬的笑了笑。 “答应我,今夜之前,让黛墨陪你回去,”蒲黎正色道。 “回哪里?” “魔界!” “不要,”她甩开他的手。 “小六,这里危险……” “我就是不要回去,”她委屈的快落下泪来。 “小六……” “葡萄,我不想走,”她一行热泪终于滑落。 “好好好,”蒲黎摸摸她的头:“那此次降妖,你要寸步不离的跟着我。” “嗯!”她重重点头。 “你发现了猫妖的气息吗?”她问。 蒲黎答:“猫是戒备心很强的,行凶前定要仔细勘探一番,但她们的记性不强,必要在目标处留下气味标记,以提醒自己莫要寻错。” 思问点点头:“原来还有这样的说法。” 话刚出口,农户里便蹦蹦跳跳的跑出了一个约莫四五岁模样的男童。 肉嘟嘟,粉嫩嫩,甚是可爱! “姐姐好,”男童跑近思问。 “你好呀,”思问已然被暖酥了心。 她蹲下来,想仔细逗小童一逗:“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究究,姐姐叫什么?”男童摇头晃脑。 “女孩子的名字,不可以乱问,”蒲黎突然插嘴。 究究忽闪着一双明亮的眼睛,似懂非懂的看着思问。 “别听他胡说,”思问佯装斥责蒲黎,转头对究究道:“你可以叫我问姐姐。” “问姐姐好漂亮,”究究甜甜的笑道。 “哎呦,真贴心,”思问忍不住亲了究究一口。 “喂,”蒲黎又来扫她的兴致。 “只是个小孩啦,”思问站起来贴近蒲黎,逗趣道:“你吃醋啦?” “我……没有,”他否认。 “切,分明就是吃醋了,”思问笑他。 蒲黎面不改色,反而轻轻对她道:“猫妖善变幻,你怎知这小童不是猫妖所变?” “啊?”思问大吃一惊,慌忙后退几步,紧紧抓住了蒲黎的衣袍。 蒲黎终于露出笑意,似是自言自语:“叫你这般不听话。” 思问并未理会他的话,只戒备似的看着那一团天真烂漫的究究,咳,任她如何想,也不愿把这伶俐小童与凶残的猫妖联系到一处。 “骗你的,”蒲黎轻轻逗她:“这下知道猫妖的厉害了吧,还要不要不听我的话?” 思问赶紧学乖。 “姐姐哥哥,去我家里吧,”究究来拉思问的手。 她笑着拉住她的手,刚要说话,便见一个惊叫连连的妇人急匆匆的跑了过来。 妇人一把扯过究究,眼神中皆是惊惧和慌张。 “阿娘,”究究拉住妇人的手。 “究究,阿娘不是跟你说了吗,不要随便跑出来,更不许与陌生人讲话,”妇人嘱咐道。 “这位大婶,”思问尝试跟妇人讲话。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妇人突然惊慌。 其中有隐情! 这是思问的第一判断。 她与蒲黎对视一眼,又小心翼翼的开口:“我是来问……” “你什么都不要问……”,妇人突然给他们跪下来:“我知道你们是来除妖的,但是,我实在帮不到什么,求求你们,赶紧离开我家吧。” 这是什么情况? 思问还未来得及反应,妇人已拉着究究飞快跑回了屋中。 然后门被关的死死的! “葡萄,我怎么觉得,她似乎知道些什么?”思问看向蒲黎。 蒲黎未答话,只拉起思问的手,也朝着农户走去。 “就别再打扰她了吧……”思问道。 蒲黎道:“我们是来救人的,必要时候管不得这么许多!” 砰砰砰! 蒲黎敲门! 妇人未开门,反而言辞激烈:“不是让你们走吗,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蒲黎干脆直接挥袖,门开了。 “你……” “我知道你不欢迎我们,可是我们是来救你们的,” 蒲黎直接打断妇人的话。 然后厉声说道:“许是先前村里来过许许多多名为捉妖,自诩神仙的道士,不仅未捉到,反而连累许多人送命,是以大家都怕了,才如此不欢迎我们,但我想告诉你,你们家已经被那猫妖盯上,若是我们不救你,你的儿子恐有危险。” “你,你怎么知道我家究究被盯上了,”妇人语颤。 蒲黎捻咒变幻,顿时一席银袍加身,生生吓的那妇人跌坐地上。 第31章 村里的怪事 “你是神仙!”究究赶紧跑过去扶起妇人,整个人兴奋异常:“阿娘,哥哥姐姐是神仙!” “你们是……”,妇人颤颤巍巍的问。 “如你所想,我们是来降妖的,”蒲黎答。 那妇人一脸震惊,慌慌忙忙的就要跪下,口中不断念着:“救苦济难的天神下凡了,救苦济难的天神下凡了……” “莫再拜了,”蒲黎皱了皱眉。 思问始终站在门旁,见究究似乎扶的有些吃力,她也赶紧过去帮忙扶起妇人。 “有劳仙女娘娘,”那妇人对着思问道。 这声仙女娘娘可真是叫她惭愧。 “大婶不必客气,”思问红了脸:“都是……都是应该的。” “可否把你所知的告诉我们,”蒲黎问。 妇人想了一想,恳切道:“我们这村子,原是个最祥和平静的地儿,只几年前,章伯家的小孙子死后,村里便源源不断的开始丢失孩子,起先还只是男孩,全村一起出动寻孩子,终于在一个山洞里,寻得几件孩子的衣物,已经腐烂了,最开始以为是孩子们是自己乱跑,失足跌入山洞的,被狼吃了,直到后来,失踪遇害的孩子越来越多,男孩女孩都有。” 思问觉得心里有些难过,实在可怜那些天真烂漫的孩子。 妇人继续讲:“一些人开始说是村里来了妖怪,便集体出钱请了很多捉妖的道长前来,可那些道长都是些混吃混喝之辈,不仅在村里搜刮民财,也丝毫不做有用的事情,只知道不断的拿钱,拿钱……” “这应该不是你们惧怕外人的原因吧,”蒲黎及时制止妇人即将失控的情绪。 妇人叹了口气,答道:“自从那些道长来了,村里就发生了更恐怖的事情,许多道长爱向村里人打听情况,但凡谁多说了几句,过几日就会离奇失踪,所以,我也是……” 她突然又哆哆嗦嗦的跪下来:“还求神仙大人庇佑!” 思问赶紧扶起她,安慰道:“大婶,你放心,我们一定会保护你的,”又看看蒲黎:“对不对?” 蒲黎看了思问一眼,转而又问:“村里人不外迁吗。” 妇人叹了口气:“若是走的了,谁不想走啊,但是,我们这村子好像被施了法术一样,大人想走容易,但凡带着孩子,怎么绕也绕不出去。” 蒲黎看了思问一眼:“有结界。” 思问瞪大了眼睛。 妇人“扑通”跪下来,拉着思问的手,声声泣泪:“仙女娘娘,若是我家究究真被那妖怪盯上了,万望仙女娘娘大慈大悲,救救我们吧。” “你放心,我们定会救你们的,”思问再扶起妇人来。 “姐姐哥哥,谢谢你们,” 在一旁沉默许久的究究出言感谢。 思问的心更加揪紧。 “今夜入更后,无论听到任何响动,你们均不可打开门来,明白吗?”蒲黎对着妇人道。 妇人慌忙点头答应。 蒲黎走至屋外,抬头望天,口中唤着什么,不多会儿,鸣鸾就载着霖风从天而降。 “蒲黎,你找我,”霖风挥袖走近。 “你最近去了哪里,怎么寻了许久也不见你?” “此事说来话长,”蒲黎对他道:“先前你与乏猛斗法,乏猛输了,不是输了你几根尾毛吗?” “对啊,”霖风得意道:“乏猛的尾毛甚是光嫩细滑,化作羽簪光彩夺目,不知多少神仙求而不得呢。” 蒲黎向他头上望去,伸手摘下一簪:“反正他回回斗法皆不如你,你下次再要他几根,这个归我了。” “你要尾毛做甚?”霖风一脸纳闷。 “霖风神君,”思问不再倚门听着,径直走到霖风的视线内。 “呦,这不是小问儿嘛,”霖风忽而笑容满面,赶紧拉着她转了一圈:“数月不见,越发好看了。” 蒲黎一把将她扯回身边,语气中全是对霖风警告:“你做什么动手动脚的。” 霖风有些委屈:“喂,蒲黎,你也太霸道了,刚刚夺我东西时,你可是理直气壮,如今我只是碰了碰你的问儿,你就这般小家子气。” 蒲黎冷冷回他:“这尾毛于你不过是身外物,若是你命中不可或缺之物,我定然不会动之分毫。” 思问心动,蒲黎言下之意,便说自己是他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了,她只觉心内万喜。 霖风倒是将嘴撅的高高的:“刚刚还未说,你要这尾毛做何?” 蒲黎轻声道:“此处猫妖作怪,因恐今日那猫妖伤害幼童,将乏猛的尾毛与她护身定然不错。” 霖风看了眼屋内一动也不敢动的母女俩,点点头道:“这个忙,我帮。” “乏猛是什么?”思问问道。 “天将白虎,”霖风作答。 思问这才了然,可不是,猫怕虎的。 她又道:“霖风神君的真身是朱雀,还有一个白虎真身的朋友,那葡萄原是什么?” “自然是……” “都是以前了,如今,你我已是一样的了,”蒲黎掐断了霖风即将脱口而出的话。 “你怎知蒲黎是有真身的?他不是说告诉你他是修仙的凡人吗?”霖风低声问思问。 “我……我不告诉你……” 这可是他们之间的小秘密,她自然不会告诉霖风。 “问儿真是……”,霖风抚着胸口,一副悲痛欲绝的模样:“伤心啊……” “好了,此处已没有你什么事了,你回去吧,”蒲黎下了逐客令。 霖风顿时更不开心了:“蒲黎,你,你这是过河拆桥,忘恩负义!” 蒲黎道:“你能奈我何?” “我……我……,”霖风支支吾吾半天,突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一脸媚笑:“你如今失了元丹,灵力不足,我可以留下来帮你啊。” 蒲黎转过身去,背对小屋,念咒将农户隔绝在他们三人的结界外,然后伸手幻出一团玄雾。 霖风的嘴巴突然张的滚圆,愣了半天才吞吞吐吐的小声问:“你……入了魔界?” 然后又忽然想到了什么,瞪着思问道:“刚刚蒲黎说……那问儿,你,你也是魔界的人?” 思问看了看蒲黎,点了点头。 “额,我有点……有点头晕……”,霖风抚着头。 “所以降伏这猫妖本是我魔界份内之事,实在用不着劳烦你这尊贵的神仙,”蒲黎对他道。 霖风摇了摇头:“我知道你是怕我触犯天规,好好的话不能好好说吗,非得把你的关心变成嘲讽啊。” 蒲黎冷笑:“天界一直忌惮魔界,更憎恨魔界如今不受天界管辖,与其并立一事,因而教导凡界,视魔界为邪灵,更不许天界与魔界有何瓜葛,所以,你还是避嫌吧。” 第32章 夜引猫妖 “猫妖难除,你们可以吗?”霖风还是无比担忧。 “放心,我们还有别的帮手,”思问替蒲黎答。 “可是……” “有鬼火魔灯在,不会许那猫妖一次一次的重生的,”蒲黎定定的看着霖风。 如此,霖风才犹豫的点点头。 他伸手拍了拍蒲黎的肩膀,转身掐了朵云,回天宫去了。 霖风一去,结界自然也就破了,思问转过身去,才看到妇人和究究还立在门口。 刚刚有结界在,妇人自然听不到他们三人的对话! “刚刚那位是……” “哦,是我们的朋友,来送法宝的,”思问笑着答她。 妇人慌忙点头道:“多谢神仙大人相助!” 蒲黎将羽簪递给思问,思问便插在究究的头发上,问她:“喜欢吗?” 究究忙跑到水盆边查看,满心欢喜的回来与她道:“谢谢仙女姐姐,究究很喜欢。” “那便答应姐姐,不许摘下来哦,” “嗯嗯,究究一定好好戴着。” 思问满意的笑了。 “此簪有灵力加身,可护他周全,今夜你要切记,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蒲黎再次嘱咐妇人。 那妇人赶紧答应下来。 因恐那妇人再千恩万谢的一口一个神仙的唤着,思问同蒲黎慌忙离开了那里。 一回到茅草屋,便看到四哥一脸哀怨的坐在门口。 “四哥……你……”,她突然有些心虚。 四哥瞪了她一眼,把头扭了过去。 很显然,他是生气了。 “四哥?”思问坐到他身边,企图逗他一下:“怎么样,有你坐镇,他俩没有打起来吧。” 四哥继续不理她。 “四哥,我错了,”她摇着他的胳膊。 白仓从小屋里走出来,快速走到蒲黎身边:“殿下可查探清楚?” “嗯,”蒲黎点头:“今夜便可行动。” 白仓点点头:“如此甚好,越拖下去越棘手,今夜末将随殿下前往。” 蒲黎看了看四哥:“四公子不若同去!” 四哥拿眼瞪了他一眼:“刚才不是一心甩开我吗,如今倒是求着我了,我不去!” 蒲黎倒是未见生气,白仓先变了脸色:“本也没指望鬼谷的人能帮忙,四公子还是陪着你家的女眷吧。” 四哥已经一肚子气,哪里经得住白仓这么一激,登时就红了脸,一下子站起身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公子身娇肉贵,经不起半点折腾,末将是担心公子受了伤,无法向鬼王交代,”白仓高昂着头。 明显是瞧不起他们,思问突然心中愤懑。 “白仓,”蒲黎出言制止:“你做什么?如今还未遇敌,却先挑起内讧了。” 白仓抱拳:“末将不敢,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你是不是讨打?”四哥已做好战斗准备。 与此同时,黛墨也已抱了柴回来,见此情形,忙将柴丢在一旁,与四哥站在一起。 思问看蒲黎眼神略有不满,便知他此时和自己一样尴尬,她走到白仓身边,将手递了过去。 “公主这是作何?”白仓后退一步。 “你心中有对我鬼谷的任何怨恨,尽可发泄在我身上。” “小六,” “公主,” 身后响起四哥和黛墨的惊呼! 余光所及,她看到蒲黎虽一动未动,眼神中已然是满满的关切和防备。 白仓顿时失去了刚刚的气焰,整个人的气势一下子软和许多。 “公主言重……末将……末将岂敢!” “白仓将军,”她一字一字道:“我知道你心中对我鬼谷有偏见,这乃人之常情,无可厚非。” “可如今,我们出门在外,本是一起来降那邪灵猫妖,不知在将军眼里,鬼谷和猫妖哪个更罪孽深重?” 见大家都未说话,她接着说道:“眼下既有迫在眉睫的事情,便先捡着紧要的来,你固然不喜我们,也不必处处出言讥讽,惹恼了我四哥,与你大打出手,除了耽误更多救人的时间,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 白仓面上稍显微红,思问见他面露尴尬,紧接着又给他行了大礼,恭谨道:“我知道先前父王曾有过得罪魔宫的举动,白仓将军心有余怒也是应该,思问代父赔罪,还请白仓将军和殿下谅解。” 沉默良久后,白仓突然也对着思问行了一礼:“公主深明大义,晓之以理,是白仓鲁莽,这厢给公主还有四公子赔罪。” 接下来便是蒲黎宽慰的声音:“嗬,好了好了,误会解开就好,眼下我们还要商量除那猫妖的计策,就不要都站在这里了,我们进去谈吧。” 蒲黎和白仓将计划一一部署仔细,说好太阳落山便开始行动起来。 届时,思问负责在屋里安抚妇人孩子,其余四人负责捉那猫妖。 本来蒲黎是不让思问去的,要留下黛墨保护并无灵力的她,奈何她再三请求,才决定让她同去,只是要去妇人孩童在一起,不准出门。 夜,很快如期而至。 本是应该由妇人带究究在门外假装玩耍,引猫妖来袭,谁知妇人浑身发抖,吓的不成样子。 “我去!”思问自告奋勇。 “还是我去吧,”黛墨道。 “猫妖神出鬼没,黛墨若在情急之下使出灵力来,猫妖会察觉的,”思问对蒲黎道。 言下之意,她觉得自己更合适! 蒲黎看了思问一眼:“保护好自己!” 思问冲他一笑,使劲点了点头。 “怕吗?”她问究究。 究究摇头:“不怕。” “我们走。” 她们齐齐走出屋来。 按原先说好的,蒲黎四人躲在暗处,仔细观察着农户外的一举一动。 思问正在陪究究捡着门外的小石子玩,突然一阵阴风吹过,一股浓厚的腥味铺面而来。 是猫妖来了,她不由得握紧究究的手。 背后一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一只黑手猛然伸向究究,却在碰触他身体的那一刻,似扎了手一般,猛然后退几步。 思问知道,猫妖定是碰上了羽簪。 蒲黎几人已飞跃而出,与猫妖打斗在一起。 思问忙护着究究跑回屋里。 妇人见了究究,一把抱了过去,声声叫着“我的儿,我的儿……” 此时屋内已听不到亦看不到屋外的任何打斗及声响,思问知道,蒲黎定然给这屋子施了结界了。 她提心吊胆的走来走去,一边安抚妇人和究究,一边努力的告诉自己:没事的,没事的,他们一定会平安的。 第33章 误入妖洞 许是她的真心祷告起了作用,天亮之前,屋内的结界终于被解除了。 门被“吱呀”一声推开。 蒲黎映着朝晖进来。 看到他安然无恙,思问心头一酸,飞快的跑出去,一头扎进蒲黎的怀里。 他也用手轻轻摩挲着她的背。 “小六,你……是不是,抱错了,我在这啊。” 四哥的语气中一阵尴尬。 此刻,她已懒得去管别人的表情了。 良久,蒲黎才扶起她的身子,柔和的说道:“我没事。” “那妖怪已经除掉了吗?”妇人满脸期待的走过来。 “已断了她一命,”白仓解释道。 “但,她还会重生再来,”四哥话风急转。 “那可怎么办?”妇人语气更加慌张:“那她岂不是还会继续祸害村子里的孩子。” “你莫要慌张,”蒲黎看着妇人道:“我们既来降她,必然会负责到底,一会儿休息片刻,我们便去寻她的老巢,定会将她彻底解决的。” “那就好那就好,”妇人赶紧点头。 她转而对大家道:“你们都饿了吧,忙了一晚上了,快休息会儿,我这就去备餐。” 很快,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便端上了桌来。 “凡俗乡野,没什么好款待各位的,大家将就着用点吧,”妇人讪讪道。 “哇,看起来很好吃的样子,”思问率先夹起一筷子:“嗯,真好吃。” “喜欢就好,”妇人很是开心。 “大婶,你和究究也吃啊,”思问招呼她们。 “不用不用,”妇人推辞道:“我给究究留了饭,我们去那边吃,吃完便去告诉乡亲们,来了神仙帮咱们捉妖了。” 妇人欢天喜地的拉着究究走了。 “哈哈,做神仙的感觉不错嘛,”四哥夹起一大只鸡腿:“我也尝尝。” 然后,被思问截胡,送到了蒲黎的碗里。 四哥愣了片刻,转头又夹起一块肉,然后继续被思问送到蒲黎碗里。 他只好去夹青菜。 桌上的氛围立马分成“楚河汉界。” 一方是思问和蒲黎互相夹菜的甜蜜区。 一方是那三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发懵区。 这顿饭,就这么诡异的结束了。 “小六,你……你和那蒲黎是什么关系?”趁着她一个人在屋里,四哥紧紧逼问。 “就是你看到的关系啊,”她答。 “你……你们在……谈情说爱?”四哥惊掉了下巴。 “蒲黎已经向父王提了亲了,这次回去,你就能听到好消息了,”既然迟早的事,便提前让四哥知道了也无妨。 “提了亲了?”四哥果然惊到了:“我怎么不知道?” “只有父王母上和我知道,”她和盘托出:“父王此次让我跟来,就是要我考察考察他的,看看是否相处愉快。” “父王恐怕不知道你这么殷勤吧,”四哥打趣她。 “不过,父王这招也真是高明,”四哥似是自言自语。 “什么高明?”她问。 四哥小声说道:“若你真的嫁入魔宫,你就是魔后了,那么将来若是诞下小殿下,必然就是魔尊的接班人啊,到时候,父王身为殿下之外祖,权力自然今非昔比了,所以,这招妙啊!” “你胡说什么呢?”她真真是生了气了:“不许你这么想父王。” 四哥没有理会她的话,又纳闷道:“魔尊怎么会允许少尊提亲呢,魔尊一向忌惮父王啊,哦,我知道了……” 四哥拍了拍自己的脑门:“魔尊该不会拿你牵制父王吧……” “四哥……”,她真的生了气:“你莫要胡言乱语了。” 四哥一脸正气,源源不断的企图开导她,思问一气之下,便躲开了他,独自跑到了林子中。 心中生着闷气,思问也顾不得什么,遂抽了林中一根树枝,一路边走边点着路。 这一走,便从晨光走到了夕阳。 待她心中的气终于消散的所剩无几的时候,她才惊诧着发现自己竟迷了路。 眼下她所在的这个地方,有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四周全是高高耸立的树林。 “有人吗?”她试图呼救。 然而除了自己的回声,什么也听不到。 她不觉有些纳闷,如此幽深的林子,怎么没有半分虫鸣鸟叫呢? 难道…… 她心中更觉紧张,遂加紧了脚步往前走,一不小心踩空,整个身体竟垂垂直直的坠了下去。 “救命……救命……,”她的叫声淹没在深不见底的洞里。 “咚,”她落地了。 本以为会被摔倒惨不忍睹,结果她却发觉自己没有丝毫疼痛,仔细看去,才发觉身体下是一堆厚厚的杂草。 她长舒一口气…… 待缓了缓神,思问才借着洞中的微光观察四周,这是一个极其宽大的洞府,洞中墙壁和地上依稀可见稀稀疏疏的谷粒和稻田痕迹。 “难道是老鼠精的洞?”思问心下想着。 “这老鼠精的胆子真大,附近有猫妖出没,还敢明目张胆的在附近转悠,不怕被吃了吗?” 可是就算是道行低微的鼠精,此刻她也是惹不得啊。 她继续四处张望,又在旁边的干草堆中发现了一只鱼骨! 她继续翻着,一根,两根,三根……是一堆鱼骨…… 如今的老鼠,都改吃鱼了吗? 忽然,她的慌张一下子蹿到全身的每一个神经处:“是……是猫妖……。” 她必须尽快逃出去。 正在她四处搜索有无逃生可用的工具时,洞底突然传来一阵孩童的欢笑声。 她细听了听,没错,是孩童的欢笑声! 难道是被猫妖捉来的孩子们? 猫妖没有吃了他们? 她不能走,她必须要营救这些孩子! 这个洞府,远比她想象的要大。 她借着光线一点一点往前走着,绕过百转千回的分岔路,一个洞一个洞的仔细探索。 蒲黎说过,猫妖基本上白天都会睡觉,只有夜间才会出来行动。 何况那猫妖刚刚受了重伤,损失一命,此刻定然在休养生息,怎么也是需要一日功夫,所以天黑前,她必须找到这群孩子。 欢笑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响,她心中的希望也放的越来越大…… 终于走到尽头的一个洞口时,欢笑声已然在身侧。 她毫不犹豫的推开大门,却在视线触及洞内的景象时,发出了惊悚的叫喊声…… 第34章 恐怖皮偶 洞内的景象,是她千百年未曾见过的恐怖。 一个又一个稚嫩的孩童被钉在洞中的墙壁上,每个孩童的脸上皆挂着恐怖而诡异的笑容。 思问知道,他们都被做成了“皮偶。” 所谓皮偶,便是在孩童生前将其内脏血肉掏空,然后将混有情绪的溶液灌入他们体内,从而保持肉.身不腐,形成特定的表情。 这种残忍的上古秘术,乃是三界禁术,而它们,居然被用在了一些孩童身上。 那些听着十分欢乐的笑容,就是从这些“皮偶”身上发出来的。 她仿佛看到了这群孩子生前遭遇恶魔时恐怖的眼神和绝望的神色,心疼,难过齐齐涌上心头,仿佛千白只虫子在啃食她的心,快要滴出血来…… 就在此时,一声凄厉的叫声传入耳来…… “喵呜,” 是猫妖! 她痊愈了…… 思问顿时感到凉意侵心。 猫妖的气息越来越重,越来越浓,正朝着她所在的方向一点一点靠近。 猫妖定然是发现有人闯进洞里,正在搜索闯入者呢。 思问突然有种在劫难逃的感觉。 幸亏这洞中有如此多的皮偶,气息混沌,是个再好不过的躲藏点。 她忍着浑身的不自在,悄悄躲在洞内的角落里。 她不得不承认她的运气极好,她刚躲进去,就听到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猫妖即将进入皮偶洞中的脚步顿时停下来,迅速的向外走去。 她一颗扑通扑通的心暂时可以停一停了。 没过多久,就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她再次把心提到嗓子眼。 “小六” “公主” 是蒲黎他们! “我在这,”她慌忙答应。 然后,蒲黎就慌慌张张进了洞来。 他把她一把扯进怀里,紧紧裹着她,口中不断呢喃着:“问儿,问儿……!” 他第一次这般唤她。 她也伸手抱紧了他。 “这……这是什么?”身旁响起四哥的惊呼。 思问站直身子,才看到四哥已脸色苍白,很显然,是被这群散发着恐怖小声的“皮偶”吓的。 “公主可还好?”黛墨也赶紧凑上来。 “我没事,”她看看黛墨,又看看蒲黎:“这个猫妖,竟如此丧心病狂,把这群孩子做成了皮偶。” 蒲黎抬头看了一看,面上也是逐渐凝重起来,他挽了她的手,安抚道:“我们先出去再说。” 思问发现白仓并没在身侧,不禁多看一眼。 蒲黎显然是看穿了她,答道:“刚刚将那猫妖重创,估计会再断她一命,但那猫妖断命后会化作残灵飘走,等待时机聚灵重生,白仓去追那一缕残灵了。” 思问这才明白。 回去的路上,蒲黎紧紧跟在她的身侧,黛墨和四哥跟在后头。 她几次看到四哥欲冲上前跟她说话,但蒲黎将她护的紧紧,四哥根本靠近不了。 “难道他们吵架了,怎么四哥这么怕蒲黎了?” 她虽心有疑问,到底也没问出口。 天已转亮,他们回到了茅草屋,蒲黎守在她的榻前。 “折腾了一夜,你累了吧,睡会儿,我守着你,”他摸了摸她的头。 思问摇摇头:“我不困,一想起来那些可怜的孩子,我便心里难受的紧。” “等除了猫妖,我们带着村里的人,去安葬了那些小孩吧,”蒲黎安慰她道:“如今猫妖未除,未免吓坏村里人,先让那些可怜的孩子再坚持两天吧。” 思问听话的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 “问儿,”他抚着她的脸:“你吓坏我了。” 思问拉住他冰冷的手:“你不是来救我了吗?我吉人自有天相!” “我不信天,所以,你再不可涉险,”蒲黎正色道。 “嗯嗯,我答应你,以后不再乱跑了,”她笑着说道:“你又救了我一次,每次我遇到困难,你都在我身边。” 蒲黎的面色稍稍有些和缓,他敲了敲她的鼻头,宠溺道:“夫为妻刚,你忘了。” “因为你在,所以我才会变得更强,”他轻轻婆娑她的脸。 思问突然觉得心中温暖异常…… 她稍稍抬头,看窗外似有黑影,正扒着窗子探头探脑。 看那身形,倒像是四哥! “葡萄”,她抬头看了他:“你与那猫妖缠斗许久,是不是也累了,你也去休息一下吧,否则我没事,你先要累坏了。” 蒲黎稍稍转头,似是看了看窗子,深深点了点头:“那你也躺一会儿,我去看看白仓回来没有。” 思问乖乖的躺下了。 门“吱呀”关上,又“吱呀”一声开了。 “小六,”四哥蹑手蹑脚的,跟做贼一般。 “四哥,蒲黎不在”,她复坐起身来。 四哥依旧还是蹑手蹑脚的,轻轻坐在她身边,小声道:“快让四哥看看,你有没有受伤。” “没有没有,”她也怕四哥担心。 “都怪我,说了那么多让你难过的话,”四哥检讨道:“真真是追悔莫及啊我!” “我这不是没事吗?”她安慰他。 “身体没事,精神上也吓到了吧,”四哥十分懊恼:“你也是,迷了路难道不会用灵力吗?” “四哥,我……我在凡界,灵力使不出来,”她喏喏道。 “啊!竟有此事,那我真真更是该死了,”四哥十分懊恼。 嘻嘻,她就是让他懊恼,谁让他之前说那样不靠谱的话呢! “你跟蒲黎怎么了?”她问。 四哥叹了口气,耸搭着脑袋道:“我见你许久未归,又见你入夜未回,便把事情跟他说了,谁知,他突然就恼了我,对我甚是凶悍。” “不过,”他话风急转:“如此看来,他对你到似乎真的是情真意切的,为兄倒是有几分欣慰。” “你们如何找到我的?” “唉,说到这,我就更佩服他了,”四哥突然兴奋起来:“他们本来计划去寻那猫妖的老巢,结果听说你失踪,便猜测你极有可能被那猫妖捉去了,更心急的去找老巢。” 四哥突然停下来,四处张望着什么…… “你快说啊,”思问催促道。 四哥道:“我先喝口水。” “喝什么水啊,黛墨去勘察了,没人给你倒,你快说吧,”她急急催促道。 “好好好,说说说。” 四哥叹了口气。 第35章 降服猫妖 “殿下带着我们慌忙去了那大婶家,问可否知道那猫妖的洞府,可那些凡人怎会知晓,只说曾经在山洞中找到过孩子的衣物。” “我便以为那山洞就是猫妖老巢,谁知他偏说那是声东击西,是唬人的,接着那大婶说附近有片树林,很多孩子爱去那林中玩。” 思问点点头,她就是进了那片林子的。 四哥继续道:“我们到了林中,发现并无生灵迹象,便知道猫妖老巢定在这片林中,可林子太大,没时间一一搜寻,就在此时……” 他一拍手:“那蒲黎殿下灵机一动,让我们几个寻找水泽,于是就在林子东北角发现一条小河,我们在河附近寻着,便找到一处老鼠洞。” “嗯嗯嗯嗯,就是这个老鼠洞,”思问插嘴道:“看来那猫妖是赶走了此前洞中的老鼠精,霸占了他的洞穴。” “就是说啊,”四哥称赞道:“你说,那蒲黎殿下怎么就知道要找水泽呢?” “因为,猫吃鱼!”思问答道。 “对对对,我也是后来想了很久才想明白,”四哥道:“可真是要好好谢谢他了,我反正是想不到去水边找的。” 思问心内暗暗嗤鼻:你怎么能和蒲黎比! “小六啊,幸亏你没事,”四哥又换了一副哀伤的表情:“否则我怎么跟父王母上交代啊。” 她心内又暗道:我要是出了事,先别说父王母上,恐怕蒲黎的脾气都够你吃上一壶的。 正说着,蒲黎推门而入。 四哥像一只受了惊的鸟儿一般,忙站起来,嘻嘻笑着对她道:“小六,你……你好好休息……我先出去了哈。” 然后头也未抬,剑一般的冲了出去。 “寻到那猫妖的残灵了吗?”她问蒲黎。 蒲黎坐到她床边:“你说,她的老巢被毁,她能躲到哪里呢?” 思问想了一想,突然想到了什么:“之前大婶不是说自从章伯的孙子死后,这村里才发生怪事的,难不成,那猫妖与章伯有关。” 蒲黎点点头:“白仓刚从村里回来,村里老人说,三十年前,章伯家的独子娶了一个貌美的女子,那女子过门一年便产下一个儿子,一家人其乐融融,日子过的很是美满。” “只是有一年突发瘟疫,村里许多人染病身亡,章伯的儿子也不幸染疾,那时,他小孙子三岁,后来,村里人的病突然无药自愈,瘟疫消失的无影无踪,那时人人都说是上天有好生之德,派了大罗神仙来救苦救难。” “后来呢?”她问。 “后来,人们突然发现,村里其他人的病都好了,但章伯的儿媳却身染重病,浑身开始长毛,慢慢就变成了似猫一般的妖怪。” “那猫妖就是章伯的儿媳?”她不由得大叫。 蒲黎点点头:“嗯。” “再后来呢?” “再后来人人都道她是妖孽,要将她活活烧死,章伯和他儿子也不护她,口口声声说她是妖,便将她用绳子捆了,放到了火架上。” “那她的儿子……” “村里人自然视她的孩子为妖,生生将她和孩子一起点燃了。” “只是,这普通凡界之火对她无用,她没被烧死,但,孩子却已然成了灰烬。” 思问突然有些难过:“怎么,怎么会这样。” 蒲黎继续道:“孩子死后,章伯和他的儿子也莫名死在了家里,接下来,村里便开始源源不断的发生孩童失踪的事情了。” 思问皱紧了眉头:“她是回来报复村里了。” 蒲黎点点头:“我猜如此。” “可是,烧死她孩子的是村里的大人,与无辜的孩童何干?”思问不解。 蒲黎道:“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罢了。” 想到洞中那些无辜枉死的孩子们,思问的眼泪突然禁不住往下流。 “别难过了,”蒲黎叹了口气,将她扯进怀里。 “砰砰砰,”敲门声响。 蒲黎打开门,白仓便进来了,他看了思问一眼,未说什么,只是在蒲黎耳边说了些话。 然后便出去了。 “我去去就来,”蒲黎对她道。 思问扯住她的袖子:“是不是找到她了?在章伯家的老宅?” 蒲黎点头。 “葡萄,”她支支吾吾的开口:“你这一次,是不是要用鬼火魔灯了。” 蒲黎看了看自己的袖口,轻声问道:“一劳永逸,否则后患无穷。” 不知为何,思问突然觉得那猫妖也很可怜:“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问儿!”蒲黎蹲下身来:“你什么也不要管,好好睡一觉,我们灵力加身,稍加运气便可恢复,可你如今是血肉之躯,必须要好好休息。” 她乖乖放开了手。 蒲黎在她额头印上一吻:“黛墨在此守着你,乖乖等我回来。” 思问知道,这一次,蒲黎不会再让那猫妖逃了。 黛墨给她倒了一杯水,她喝了,觉得脑子有些沉,便重重闭上了眼睛。 一阵嘈杂声响起,她猛然惊醒了。 “公主,你醒了,”黛墨扶起她。 “外面什么声音,”她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四公子他们捉到了猫妖,正要执行火刑。” “什么?”她慌忙跑了出去。 嘈杂不堪的人群里,她看到了被绑在火架上的猫妖。 满眼愤怒,绝望,还有……满眼的解脱…… 她在笑,放肆狂妄的笑。 “烧死她,烧死她……,”村民的情绪十分激动。 “你笑什么?”蒲黎冷冷看着她,手中握着的,应该是那猫妖的内丹。 “我笑你们这些刽子手,我笑这世道天地不公,”她撕心裂肺的叫。 “天地不公?”四哥愤怒的看着她:“你害了这么多人,还敢说天地不公。” “我害人?”猫妖凄惨的笑着:“是他们,是他们恩将仇报,先烧死了我的孩子!” “恩将仇报?”四哥继续道:“你做了什么恩?还敢妄言什么恩将仇报。” “三十年前,那一场瘟疫,若不是我自剜内丹,吸收所有的疫毒,他们……他们怎么可能活下来,”猫妖情绪失控。 思问惊诧:原来那时猫妖是用自己的内丹救了全村的人,怪不得,怪不得她如此轻易束手就擒,当年如此轻易被绑上火架。 第36章 猫妖之死 “可是他们呢?他们却嫌我是异类,对我拳打脚踢,暴力相向,生生把我逼成了这样!”猫妖继续嘶嚎。 周围的村民,已从议论纷纷变成一言不发了。 “就算如此,你也不能祸害村里的孩子啊,”四哥的语气也不似之前那般刚硬。 “我还记得我的儿子被烧死的前几日,每日都是伤痕累累的回来,他跟我说:‘阿娘,我好想跟哥哥姐姐们一起玩,可是他们都骂我是妖怪,谁也不肯对我笑,他们打我,咬我,骂我是怪物,我好难过’,你们知道我当时的心有多疼吗?” “所以我要把那些小孩子做成皮偶,让他们生生世世对着我儿子笑,我知道,我儿子最喜欢小伙伴们冲他笑了,”猫妖的笑容诡异而恐怖。 思问的心,却揪的生疼。 “是你杀了你的丈夫和章伯?” 人群中有人问道。 猫妖的眼神突然变得凌厉狠毒:“他们该死,他们该死!” “快来,发现了孩子们的尸体了,”白仓带着一帮村民,抬了洞中的孩童尸身过来。 “孩子啊,” “我的儿啊” 现场顿时一片混乱。 “哈哈哈哈哈,”猫妖突然大笑起来:“我也要让你们尝尝,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痛苦,哈哈哈哈哈哈哈。” “神仙大人,烧死她,烧死她……”,立刻群情激愤。 猫妖轻蔑了看了一眼蒲黎和四哥,嘴角溢出无奈的笑:“你们要不要试试,若是他们知道你们的身份,还会不会敬着爱着你们,你们为他们做了好事又如何,这些愚昧的凡人,生来就是不辩黑白的,哈哈哈哈。” “你闭嘴,”四哥吼了他。 “心虚什么?”她轻蔑的看着四哥,又看了一眼人群中的思问,仰天长叹道:“原来这世间,还有懂我心酸之人。” 思问咬了咬牙。 “你手里的灯,里面装的是晋阳真火吧,”猫妖看向蒲黎。 蒲黎手一顿,淡淡道:“此火焚身,你便元灵尽散,再无投胎转世的可能。” “投胎转世,”她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再也不要为妖为仙,也不要做什么凡人了。” “不要,”思问冲出人群,握住蒲黎即将放出去的手,鬼火魔灯渐渐暗淡。 “小姑娘,你回头看看那群人的目光,”猫妖提醒她。 思问回过头,果然见人人眼冒怒火的看着她。 “别让你的善良,成为伤害你的工具,”猫妖笑着提醒她:“那天,我故意让你发现我的洞府的,这样的日子,我活够了。” 蒲黎紧紧握住思问的手,一把将鬼火魔灯推至半空,熊熊烈火顿时将火架点燃。 然后他把她一把拉入怀中。 “哈哈哈哈哈,儿子,阿娘来了……” 这是猫妖最后一句话。 蒲黎将思问搂的紧紧。 猫妖已除,大家安葬了那群枉死的孩子,整个村子笼罩在一片悲伤的氛围中,谁也没有除妖后的喜悦。 那一日,思问躲在茅草屋的后头,一个人放肆的哭了许久。 为什么哭,她也不清楚。 他们原地休养了几天,决定过几天返程回魔界。 一日,用过晚膳,思问走出小屋,寻了一块石头坐了,独自看着即将西落的太阳。 夕阳西下,如一面染了红的冰盘,正一点一点下坠成河,余霞漫天,映着一排排斑驳的茅屋,仿佛入了画一样。 “想什么呢?”蒲黎走到她身旁。 “只是好久没有见到这样美的夜了,”思问答他。 “还在想猫妖的事?”蒲黎握了她的手。 思问将头埋进他的肩膀里:“我不知道她当时被所有人误解,究竟是怎样的心情。” 蒲黎轻轻侧了侧头:“你无需知道,因为,我不会许你那样。” “有你真好,葡萄,”她一行热泪洒下。 “问儿,回了魔界,我便去向外祖禀明,我们成亲吧,”蒲黎淡淡的讲道:“凡界你便答应我的,如今该履行承诺了。” 思问抬头看他:“你也受了影响吗?” 蒲黎轻轻将她揽住:“早在成家姑娘出事之后,我便心有震动,你我既然情投意合,门户相当,早些定下来,我才心安,如今这猫妖一事更让我明白,真爱不易,莫蹉跎才好。” 思问嘴角微微上扬,紧紧靠在他的怀里:“嗯,我们还是快些成亲吧。” “啊!”四哥一声惊叫传来。 思问与蒲黎双双对视一眼,急忙跑过去查探究竟。 “你……你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偷看我洗澡,”四哥声音尽是委屈。 黛墨背对四哥,冷冷静静的解释:“婢子,婢子有错,请公子息怒。” “你……让我怎么见人啊……”,四哥突然面色潮红。 “这是……怎么了?”她对着身上只裹了一块布的四哥道。 “我正洗澡呢,这黛墨突然就推门而入,将我……看光了……,”四哥继续控诉。 黛墨忙跪了下去。 “喂,”她有些生气的拍了拍四哥的后背:“你一个大男人,被姑娘看了又怎样,这么大惊小怪的做什么?” “你……你又没被人看过,你怎么知道我现在的感受?”四哥反唇相讥。 “我怎么没……,”她突然停住,脸上发烫的看了眼蒲黎,然后弱弱道:“这种事情,吃亏的怎么都是人家女孩子吧,你这副样子多……咳……。” “婢子见白仓少将先行回了魔界,想来问问四公子何时启程,结果正遇到公子沐浴,婢子该死。” 黛墨跪在地上冷静的解释。 她扶起黛墨来:“额,没事了,不怪你,你……你先……去找点吃的吧……。” 黛墨应声出了门。 四哥用哀怨的眼神望着思问。 “你说,黛墨是不是要对我负责啊……,”四哥委屈的看着她。 思问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差点被雷死。 “四哥,你怎么这般扭捏,像个女孩子似的,”她真真是恨铁不成钢。 “我,我可没有娶妻的想法……,”四哥继续喃喃自语。 “你放心,黛墨不会看的上你的,”她叹了口气。 这下子四哥却不服气起来:“唉,我好歹是鬼谷的公子,她还敢瞧不上我?” 思问看了蒲黎一眼,他脸上尽然是无奈的笑意,于是便转头对四哥道:“情爱,在心,不在身份,你还不懂,先穿上你的衣服再说吧。” 然后,便拉着蒲黎往外走。 四哥在她身后嚷嚷道:“臭小六,你还教育起你四哥来了……” 她“砰”的关上了门。 第37章 天族太子 “四哥真是够了……”,她向蒲黎吐槽。 谁知蒲黎却微微一笑:“我倒是觉得他有句话说的很好。” “哪一句?”她斜着头问。 “黛墨看了人家的身体,是该对人家负责的……,”蒲黎睨了双眼笑看她:“那你,是不是也该对我负责?” 她忽然记起第一次看到蒲黎全身发热那时候的事情,她替他沐浴,也是看了他的身体。 额,她忽又记起,初次见面在小河中,明明是他先看了她的。 蒲黎拍拍她的脑袋:“不过,我也看了你的,还是我先负责吧。” 她正要说什么,蒲黎已然不顾其它的亲了她。 “也不怕旁人瞧见,”她慌忙推开他。 “再过几天,整个魔界都知道你是我的妻子了,有何可怕?”他盯着她的脸。 甜甜的气氛将思问笼的紧紧,她觉得自己此刻是三界之中最幸福的人。 归期将至。 与兴繁村的村民告了别,他们便踏上了归程。 向父王母上述了命,她一溜烟的跑回了思云殿。 实在太累,她要好好休息休息。 思问这一觉睡了许久,这才懒猪一般的爬起来,算了算日子,她才惊讶的发现自己竟睡了五六天。 “公主醒了,快让我看看,可受伤没有?”云慕将她仔细打量了一圈。 她赶紧安慰她:“没有没有,这么多人保护我,怎么会受伤。” 云慕这才吐出一口气,脸上也不再皱着眉头,点点头道:“可担心死云慕了。” 云慕侍奉她梳洗装扮后,黛墨倒了一盏茶上来。 “启禀公主,几位公子来了,”一个婢子前来禀告。 她看到黛墨端着茶的手稍稍抖了一抖,登时面色变得通红。 四个哥哥并两个嫂嫂齐齐走了进来,云泽跟在后面。 大哥冲云泽说了句什么,他便径直走去了殿外。 思问也冲云慕点点头,示意她去见云泽,她知道大哥也是想让他们姐弟俩说说话。 “婢子去奉茶来,”黛墨淡淡道。 却在走到三哥身边的时候,身子稍稍一顿,眼神中夹杂着复杂的情绪。 余光所及,思问见四哥的眼神随着黛墨一起飘了出去。 她突然觉得有些明白了什么。 四哥对黛墨……而黛墨对三哥…… 唔,可了不得。 “小六,这次去凡界降那猫妖,可还顺利?”大哥打断她的思绪,率先开了口。 她笑着点头:“嗯,一切顺利。” “这几日听四弟说了些,此次你受苦了,”大哥道。 “哥哥们特地来探望,小六觉得幸福极了,一点苦都不觉得,”她乖乖答。 “听到你曾经跌入妖怪的洞里,又没有灵力可用,我们真真是吓坏了,只是你一直在休息,不便打扰,刚听说你醒了,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大嫂对着她一阵打量:“倒是还好,看不见半分伤痕。” “哪里有四哥说的那样凶险,嫂嫂不必担心,”她道:“不过,这事不要告诉父王母上,免得他们担心。” “六妹妹吉人天相,没事就好,”二嫂也笑着对她说。 “我跟你们说啊,那猫妖别提多残忍了,她把村里那些凡人孩童挖心掏肝,做成了皮偶,将他们订在洞里的墙壁上,长年累月的笑……” 渐渐地,四哥的语气突然变得缓和许多,刚刚的手舞足蹈也一点一点收了回去。 思问侧头一看。 原来是黛墨奉了茶来。 思问不禁哑然失笑。 再细细看去…… 黛墨手中的茶,第一杯给了三哥。 三哥明明一句话未说,论长幼,论坐次,论口干,他都不应该是第一个拿到茶水的。 黛墨果然对三哥与众不同! 她突然觉得四哥有些可怜! 她不禁看向四哥的位置,此刻,他已不像先前那样口若悬河,倒似乎有几分紧张。 喏,果然值得她可怜。 思问的心思此刻全然在他们三人身上,丝毫没有听到其他人的安慰之语。 直到黛墨退出殿去。 她还在傻笑着看戏。 “小六?”大哥叫了她一声。 “怎么了大哥?”她这才缓过神来。 “看什么呢,这么出神,”大哥问道。 她赶紧否认:“没什么,就是……想到了那时降猫妖发生的事情了。” “这次除妖,咱们鬼谷功不可没,我看还有哪个不长眼的再敢说我们半句坏话,”二哥恨恨的说道。 二嫂赶紧拉了他的袖子,使了个眼神过去:“你忘了祸从口出吗,少说些话。” “父王不是已经退出魔尊之位的争夺了吗,如今还有人敢议论此事?”四哥问道。 “不是这件事,”大哥说道:“魔尊怀疑之前有人向天庭告密,欲借天宫之怒祸及魔尊,也直接害了他女儿的性命。” 魔尊女儿? 那不就是蒲黎的母亲吗,思问赶紧竖起了耳朵。 “等等等等,”四哥一头雾水:“最近是又发生了什么事吗?” 大嫂接着大哥的话道:“玄乐,你不知道,在你们外出的日子里,有人向魔尊告密,说是之前她女儿身份在天界被揭露一事,乃是魔界中人故意为之,魔尊正下令彻查此事。” “那与我们鬼谷何干?”四哥突然一拍桌子:“他们竟敢怀疑父王!” “无凭无据,只是嚼舌根的罢了,”二嫂道。 “嚼的什么舌根啊,”思问小心的开口。 大嫂对她道:“你可知这魔尊女儿嫁的是何人?” 她愣了愣,摇了摇头。 “便是那天宫中的天帝,”大嫂正色道。 “他,他竟是天帝的儿子?”思问喃喃自语,心内已如翻江倒海一般汹涌。 “天宫是最看不起我们魔界的,何况天帝乃天界至尊,行为自然要合众神诸仙的眼,可他被曝与魔界之女欢好,自然受众神鄙视,诸仙指责,”大哥补充道。 四哥捅了捅她:“你没事吧!” 她勉强回了回神,扯出一个笑脸:“没……没事。” “也不知道这蒲黎殿下一个私生子,在天宫是不是过的极苦,”四哥自言自语。 大哥没有理会四哥的话,径直问道:“你们说,魔尊当时若为了女儿得罪天界,最大的受益者是谁?” 二哥想也未想,脱口而出:“魔尊若要为女儿讨回公道,便会惹怒天界,他身后的魅妖一族也定然同受牵连,那时天界定然派兵讨伐魔界,魔尊若胜,会直接开罪天界,若败,他便是魔界的罪人,魅妖一族自此抬不起头来…” “所以,只要他为女出头,无论成败,皆对他不利,魅妖一族若落败,我们精怪一族自然是魔界的中流砥柱,受益者,自然是……炙手可热的父王,”三哥补充道。 大哥抿了一嘴茶:“那又如何能怪别人怀疑我们。” “可是,”二哥继续道:“魔尊不是也没有为了他女儿开罪天界吗?” 三哥放下茶盏,说道:“那是因为魔尊女儿向天界宣称,已与魔界划清界限,是以,才避免了天魔大战。” “我不管,”二哥暴躁的站起身来:“反正,没有证据,我就不许别人拿这莫须有的罪名冤枉我们。” 说罢,气呼呼的夺门而出。 二嫂忙追了出去! “你可还记得,一年前天界曾颁布一道天旨?”大哥道。 三哥答:“通天三千零四十五万一千四百三十四年,天帝旨,晓众神,谕诸仙,长子昭德太子仙逝,葬入神陵,其太子之位传于次子,天界素服三月。” 大哥泯然一笑:“看来,这昭德太子的传言并不是空穴来风啊。” “传言?”三哥眉头一皱:“什么传言?” 第38章 情不自禁 “我也是听说而已,”大哥娓娓道来:“当时昭令一出,天界众神无不唏嘘嗟叹,一时间众说纷纭,揣测频现,好不热闹,三日后,另一道旨意传告天界:诸神众仙再有私议天家皇族者,非诛即贬。” 三哥突然皱眉:“众说纷纭,揣测频现?” 大哥幽幽道:“昭德太子一向仙体康健,灵力高强,从未有过什么大伤小病,如何就悄无声息的仙逝了?” 三哥突然眉头尽舒,惊呼道:“你是说,昭德太子就是如今的少尊殿下?” 思问猛地抬起头来。 “我想不到其它的解释,”大哥定定的看着三哥。 大哥随之叹了口气:“看来他并不是个没名没分的私生子,天帝竟如此看重,甚至不顾他母亲的出身……可惜先前天魔二界并无交集,魔界之中并无人识得昭德太子的真容,是以便无法求证了。” “其它也罢了,只是,如今天宫若也知晓了这蒲黎殿下的行踪,不知,会不会攻打魔界,天界可一直打算收服魔界,不过师出无名而已,”三哥说这话的时候看了她一眼。 “这个,就要看魔尊如何解决了,”大哥淡淡道。 四哥伸手拍了拍思问的背。 她回了一个浅浅的笑。 “好了,天色已晚,小六也该休息了,你们在这说了那么多,看把小六都听糊涂了,”大嫂笑着说道。 “那我们就回去吧。” 几个哥哥一起站起身来,她也起身相送。 三哥刚走到门口,突然转头看她一眼:“小六,你若是真的糊涂了,可要好好想清楚才是。” 三哥的意思,是要让她重新思考和蒲黎的关系吗? 她全身僵硬! 云慕和黛墨来侍奉她梳洗的时候,她已经躺在榻上了。 “我累了,你们自行休息去吧,”她恹恹道。 夜色初上,整个殿中只剩她一人。 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她并不相信父王是告发蒲黎母亲的那个人,她真正失眠的原因,是蒲黎的遭遇。 原来,他曾给自己讲的那个故事,竟是他自己的故事。 她突然觉得好心疼。 夜阑人静,她偷偷爬起来,趁着守门的魔卫打瞌睡,跑了出来,直奔魔宫飞去。 魔宫上空入夜也是有结界的,她心中有事便忘了干净,不小心直直撞了上去,然后整个身子被猛然弹飞。 火烧般的疼痛在背上蔓延,思问疼得咧了咧嘴。 看不到伤口无法疗伤,又实在很想见他…… 她没有办法,只能呆呆地坐在魔宫门口,等待着天明的到来。 约莫到了后半夜,魔宫之中的结界突然消失,一阵风在她身后停住,一转身,才见是蒲黎。 他扶起蹲坐在地上的她,口中尽是关切:“问儿,你怎么来了?” “我想你了……,”她软软的对他说。 他一把将她扯入怀里。 他身子一顿,然后赶紧扶起她,语气十分焦灼:“你受伤了?” “我忘了魔宫有结界,误撞了上来,”她道。 他一把将她横抱起,踏风而去。 他将她带到了一个牌匾上标着“南宫”的地方。 思问才知,这便是他的寝殿。 蒲黎小心翼翼施了灵力在她背上,刚刚被结界灼伤的地方渐渐便好了起来。 “以后切不可如此莽撞了,”他抬起她的下巴。 思问乖乖的点点头:“我……我……” “我不会相信传言的,”蒲黎突然看着她的眼睛,郑重说道:“不管别人怎么说,只要没有证据,我都不会怀疑你父王的。” 她眨了眨眼睛:“你……你……” “你不就是听了一些谣言,所以来替你鬼谷解释的吗?”蒲黎摸了摸她的脸。 思问摇了摇头。 蒲黎突然有些惊讶。 思问握住他放在她脸上的手,慢慢说道:“我信我父王,所以无须为他辩解。” “那你来?” “我就是想你了,单纯的想,炙热的想……”,她滔滔不绝的表白。 蒲黎脸上笑意款款:“不是才刚刚分别不久吗?” “我不管,”她看着他的眼睛:“我就是一刻也不想与你分开……” “我们成亲吧,”她鼓起勇气:“你不是已经向我父王提过亲了吗?我们成亲吧。” 蒲黎眼里光波流转,却闭口无言。 “我以后,会爱你,敬你,再也不会让你一个人……” 思问还未说完,整个人已经被蒲黎紧紧裹在怀里,然后,漫天盖地的吻自她的额头开始,辗转反复到唇边。 她紧紧抱着他的背,用尽全身力气去回应,整个身体突然变得燥.热.难.耐起来。 但蒲黎突然推开了她,整个人慌张的退到一边。 “你怎么了……”,她看到蒲黎的脸上冒出几滴汗来。 她下意识的靠上前:“你是不是,热症又犯了……” “没……没有,”蒲黎突然躲开她:“你,不要离我太近……” “为什么?”她还是近身上前:“让我看看你这是怎么了?” 蒲黎试着挣扎了几下,可思问就是不管不顾的贴在他身上,蒲黎突然眼神一正,一下子将思问扣在了榻上,压在了身下。 他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脸上稀碎的汗珠也越来越密,他大手一挥,一下子扯掉了思问衣袍上的束带。 “啊,”思问突然大叫起来。 因为,她的身体已经一览.无.余了。 蒲黎似是也被她的叫声吓到,慌忙从榻上跃下,然后赶紧跑了出去。 她慌张的整理好衣袍,惊魂未定,惊魂未定…… 思问一下子明白了蒲黎刚刚的反应,额,自己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是的,不应该大惊小怪的叫啊。 她后悔了。 懊恼了没一会儿,她就渐渐的睡过去了。 醒来之时,天已大亮,她被自己吓了一跳。 她此刻,分明是躺在自己寝殿的床上。 一定是蒲黎送她回来的。 “公主醒了,”云慕赶紧端来一盆水。 “是不是……有人送我回来的?”她试探着问。 “公主在说什么?”云慕拿了帕子给她:“可是做了噩梦?” 梦? 怎么可能是梦? 不过既然云慕都不知道,那便说明蒲黎是悄悄把她送回来的,他灵力高强,自然可以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他天亮之前悄无声息的送她回来,想来是怕坏了她的声誉吧。 嗯,果然还是那个暖心体贴的好葡萄! “公主?公主?” 云慕的叫声唤她回了神。 “哦没事,大概……是梦到又出去玩了吧,”她笑着说道。 “黛墨呢?”她问云慕。 云慕答:“一早四公子便差人唤了她去,此刻估摸着也该回来了。” 话刚落地,黛墨果真就回来了。 只是,思问突然感觉她很不对劲。 第39章 婚事遇阻 她的双手皆背在身后,似乎在隐藏什么。 难道是四哥送了她什么礼物? 思问突然好奇心泛滥。 “黛墨,你来斟茶,”她故意唤她。 黛墨果然十分紧张。 云慕天真的说道:“还是婢子来斟吧。” “不,”思问笑道:“要黛墨来。” 云慕一脸不解。 黛墨踌躇片刻,终究还是慢慢走到桌边,伸手哆哆嗦嗦的倒了一杯茶来。 “你的手?”思问突然大惊失色。 云慕也换了一脸吃惊的神色:“你手上怎么千疮百孔,四公子,对你用刑了?” “怎么可能啊,”思问脱口而出。 黛墨一下子跪在地上:“四公子并未对婢子用刑。” 思问赶紧使了个眼色,云慕将黛墨扶起。 “到底是怎么了?”思问关切的看着黛墨的手:“怎么会,怎么会伤成这样。” 黛墨灵力不低,去凡界除妖都毫发无损,怎么去了一趟四玄殿就成了这样。 “四公子……四公子让婢子帮忙做剑囊……”,黛墨小声道。 思问立刻懂了…… 只是云慕仍旧一脸不解:“四公子要剑囊,随手取了东西变幻就是,怎么会找人做?” “许是,变幻的东西都不长久……”,思问替四哥说好话,边说边给云慕使眼色,让她别再拆台。 云慕却未看到思问的暗示,继续道:“谷中不是有专门侍奉针线的嬷嬷吗,我们魔界的针线都是羽丝,可利的很,我都尚且不太会用。” 看云慕扔在拆台,思问赶紧支开了她。 “云慕,你去看看父王母上今日可有空见我,我想去和双亲一同用早膳。” 云慕走后,思问再次尝试营救四哥的形象。 “额……黛墨,我四哥可能是对你比较……” “婢子不敢议论四公子,”黛墨急急打断她,又拜了一拜。 额,黛墨许是真的对四哥生了抱怨,思问哪里还敢再提他。 “哦……那……那你先下去休息吧,这手上的伤定要好好调息运气一番,”她只能如此安慰道。 黛墨点点头出了门去。 思问真真是觉得四哥智商堪忧,他怎么会让平日舞刀弄枪的黛墨去做针线活呢? 她知道,他一定就是想要黛墨亲手做的东西,只是,用错了方式。 这下子,以黛墨的性格,定然以为他是要报上次被看洗澡之仇,不怨他小肚鸡肠才怪。 咳,四哥这次真真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啊…… 她甚觉痛心。 得知父王母上今日空闲,她巴巴的跑到母上的寝宫来。 “多吃一点,” 母上亲切的看着她。 饭毕,她终于得空跟他们谈谈自己的“大事”了。 “你同意魔宫的提亲了?”父王的脸上并没有之前的欣喜。 母上也忧心忡忡。 她重重的点头:“我觉得葡……蒲黎殿下,人品端正,才学极佳,是个良配。” 父王母上双双沉默。 她不由得心头发凉。 “父王母上,可觉得如何?”她斜了眼睛偷看他们的神色。 父王母上对视一眼,又齐齐看她。 她还从未见双亲如此表情一致过。 “如今魔宫形势严峻,不适宜此时嫁过去,”父王冷冷开口。 “你是说他的身世问题?”她直直问道。 父王叹了口气:“你听说了便好,天界实力至上,不是我们能惹得起的,若是他真的被……岂不是连累你。” “女儿不怕,何况,一切只是父王杞人忧天,”她语气稍稍有点不快。 “我说不行就不行,”父王第一次对她凶。 “可是?”她语气一急,突然意识到自己的失态,又软和下来说道:“可是,父王母上不是说了要女儿自己做主吗?” “婚嫁大事,岂由你行止随心,”父王语气虽硬,面上却带了几分愧疚。 母上始终未言一字。 她知道父王既有了决断,再也不容别人多说一言,与其在这做无谓的挣扎,她倒不如先稳住他们再说。 “父王说的是,是女儿冲动了,”她乖乖认错。 父王的脸色终于好转,脸上堆满慈爱的笑容:“问儿放心,父王一定给你再觅一个绝世好儿郎。” 她假装乖巧的点点头。 却在转身出殿门之时,面上愁云万里……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选择别人的,除了蒲黎,她谁也不要。 她必须要去见一见蒲黎。 可是,父王却给鬼谷下了结界,言明未经允许,不许她出谷。 她似乎成了笼中之鸟。 这一困,就是五个月。 蒲黎曾来过一次,只是她跑去找他的时候,他早已消失不见。 此后数月,她每日都要去父王殿前转上一遭,这段时间的鬼谷,虽又恢复了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但,却再未见蒲黎一面。 她一连数月情绪低迷。 她隐隐听人说,魔宫之中好像又开始动荡不安,魔尊如今焦头烂额,说是蒲黎的身份遭人泄露给了天界,众魔君生怕天界发难,如今都对蒲黎颇有怨言。 虽被魔尊一力压下,再加上魅妖一族力保,蒲黎的少尊之位勉强算是立住了。 但也有人说,父王正蠢蠢欲动,便欲借精怪一族的支持给魔尊施压,赶蒲黎下台。 魔界两大部族势如水火,局势日渐紧张。 一边是他最爱的父王,一边是她最爱的男人,思问突然感觉似被生生撕成了两半,痛的她死去活来。 她茶不思饭不想,整个瘦了一圈。 然而真正可怕的事情,还远远不止这些。 那是一个阴沉恐怖的夜,她如往常一样,草草喝了几口茶,便倒在了榻上小憩。 “公主,公主,”云慕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脸上犹挂着泪痕。 她慢慢坐起身来:“怎么了?” “鬼王……鬼王下令,将……将公主许给了成家长子,”云慕哆哆嗦嗦的说完。 “你说什么?”她从榻上惊站起身,一时没有力气,差点倒在地上。 幸好,云慕接住了他。 “谁说的,谁说的,”她一把扯住云慕的袖子。 “婢子也是听鬼王殿中的女婢悄悄议论,听闻下个月,公主就要嫁过去了,”云慕哭出声来。 怪不得,怪不得最近谷中如此人声鼎沸,这两日却突然安静下来,分明是父王在谋划什么。 怪不得,几个哥哥嫂嫂原先总是陪她来解闷下棋,最近,却突然不再登上门来。 一定是父王嘱咐了,不许旁人再来探望她。 为什么? 父王为什么要这么做,难道只是因为要拉拢成山将军,就要拿她婚事去换吗? 父王不是不知道,成山将军的女儿因鬼谷而死,成家心中岂能不恨。 成家娶了她,又怎么可能爱惜善待…… 父王不是最疼爱自己的吗,为什么如今要她往火坑里跳? 第40章 立刻逃婚 “公主,公主,”云慕使劲将她抱紧:“婢子知道公主的心事,可……可事已至此,公主千万要想开一些啊。” 想开? 这世间最要不得的一句话,就是要别人想开一些! 她一下子晕了过去。 当然,是装晕。 “问儿,” 是母上的声音,她果然来了。 母上是她最后的希望了。 她突然坐起身来,吓了母上一跳。 但母上似乎知道了她的意图,随即遣散了殿内一众婢子。 “问儿,你怎么瘦了这样多,”母上心疼的对她说。 她尽量控制的眼泪终究还是决堤喷流,倒在母上的怀里,浸湿她一片衣袍。 “母上,”她哆哆嗦嗦的哭着。 “是为了蒲黎殿下?”母上轻轻开口:“你果然早已对他情根深种。” 她悄悄拭去脸上的泪痕,听得母上又一声叹息:“你的心思,哪里瞒得了为娘,我不过,在等你亲口承认而已。” 她身子一抖。 “你爱上他了,对不对?母上扶起她的身子。 不知为何,她觉得母上是来解救她的。 于是,她重重的点了头。 母上嘴角溢出浅浅的笑:“你终于承认了。” 她不懂这话的意思。 母上轻轻抚了她的背,浅笑盈盈:“那日你父王取消你与蒲黎的婚事时,我为何没有插嘴,你可明白?” 她小心道:“母上不是跟父王意见相同吗?” 母上摇摇头:“我没有意见,我是在等你的态度,可是,那天你让我失望了。” 她猛地睁大眼睛。 母上继续道:“你对蒲黎的痴念,你以为我们看不出来吗,否则你父王何至于将你囚在这结界之中,可你既然不愿与他断了关联,那日为何不与你父王据理力争,做什么小聪明,说自己要听他的安排?” “我……我……”,她被问的哑口无言。 “若你那日大方承认,为娘也不会怨你不争气了,”母上又叹了一口气。 思问突然觉得无地自容。 “女儿……女儿错了……” 除了认错,她不知道还能说些什么。 母上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如今,你是要承认你自己的选择吗?” 她突然觉得全身有了足够的勇气,盯着母上的眸子,重重说道:“女儿……此生非蒲黎不嫁。” 母上终于露出欣喜的神情,笑着对她道:“问儿,你记住,你既有如此决心,如此认可这个人,就必要与她不离不弃,生死相依,这是你的选择,你定要坚持到底。” 她坚定的点点头,欲言又止。 母上看了她一眼,和蔼的问道:“是不是问我,不怕蒲黎的身份连累你吗?” 思问乖乖点头。 母上莞尔一笑,整个人似乎陷入了沉沉的回忆:“与你心爱之人在一起,哪怕只有片刻的美好,一时的愉悦,亦足矣。” 不知为何,她觉得母上有故事,于是也大胆的问道:“母上,你在父王身边,快乐吗?” 母上摇了摇头。 她惊的差点真晕过去。 “所以,我才不会让我的女儿步我的后尘,”母上拍了拍她的肩膀。 “那你……” “问儿,以前的事,为娘不想提了,”母上颔首低眉。 她乖乖闭了嘴。 “为娘只有你这一个女儿了,答应我,你一定要幸福,”母上开口说道。 然后,母上将手上的环倾镯褪下来,放到了她的手上:“等到夜深,你自行出谷吧。” 她突然鼻头一酸,紧紧抱住了母上。 此刻,她什么也不想说,什么也不想问,只想紧紧的抱着母上…… 入夜之后,她成功出了谷。 以前只知母上手中红石白珠的环倾镯炫美夺目,没成想,竟是个如此厉害的法宝。 轻轻松松的就破了鬼谷的结界。 自然,也轻轻松松破了魔宫的结界。 她落在了南宫门外。 “谁?”门内传来一声惊呼。 她被一把擒住。 “是我是我,”她慌忙开口。 手一松,她“趴”的一声摔在地上。 然后又被扶起来。 “葡萄,你……,”她刚要开口,突然被吓了一跳。 眼前的哪里是蒲黎,竟是白仓。 “六公主?”白仓比她更惊讶。 “你怎么在葡……殿下的殿里?他人呢?”思问好奇的问。 白仓颔首而答:“殿下在后殿,公主是如何破了魔宫的结界?” 她支支吾吾没有答。 “问儿?”蒲黎已走了出来。 他面上的神情经历了一场翻山越岭,由最初的惊讶到初喜又随即变为冷淡。 “你私闯魔宫,可知自己有罪?”蒲黎瞪着她。 思问心想,大概是看白仓在此,所以他不得不表现的大公无私,立住他少尊的威严。 于是她跪了下去:“思问有罪,但凭少尊殿下责罚。” 边说边瞄了一眼蒲黎的神色。 依旧冷若冰霜。 “念你是初犯,这次不予计较,下次再犯,定不轻饶,”蒲黎的语气僵硬。 她只以为还是在做戏,忙表示下不为例。 “送公主回鬼谷,”蒲黎突然说道。 等等,不是应该让白仓先回去,把她留下来的吗? 不是她听错了吧。 “殿下……要我回去?”她一字一字的问。 “夜半三更,公主出现在我寝殿,于理不合,”蒲黎淡漠如斯。 “白仓护送公主回谷,” 她再次望向蒲黎,直到看到他眸中的冰冷,才知一切并非故意。 他是真的要赶她走。 “公主,白仓送您回鬼谷,” 又一遍催促。 此刻,她多想扑上去狠狠咬蒲黎一口,让他清清楚楚的听明白些,她究竟为什么会来找他。 他知道她有多不容易才来到这里吗? 他知道这几个月她过的有多煎熬吗? 他又知不知道,她什么都不怕,就怕他自作聪明,自以为划清界限是为自己好。 但白仓在这,她又不能问出口。 她不得不再做打算…… “劳烦白仓将军,”她爽快的答应。 然后,蒲黎的双手明显一颤。 白仓带她走出南宫。 “末将……” “我饿了,”思问急忙堵住他的嘴,生怕他再说什么送她回去的话。 “公主又想如何?”白仓显然有些不耐烦。 想来看穿了她拖延时间的战术。 对付这种聪明人,自然不能拼智商,拼真诚才是上上策! 尤其是白仓这种又聪明又阳刚的儿郎,真诚的卖惨倒是不妨一试。 嗯,就这么定了! 第41章 分手(1) “我是逃出来的,你却要送我回去吗?”她坦诚相告。 白仓略略皱了皱眉,似是不可思议的重复道:“逃出来的?” 思问点头:“父王不许我再接触殿下,将我软禁在谷中,”她晃了晃手上的环倾镯:“我偷着跑出来的。” 白仓嘴角一丝轻蔑的笑随风而去:“这倒是鬼王的作风,如今魔宫形势不明,便选择独善其身!” “不过,公主为何要逃呢?”他继续问。 “父王,要我嫁入成家,”她据实以告。 白仓先是眼睛瞪大一圈,于这黑漆漆的夜里晕染出一团和气,良久之后才叹了一声道:“人人都道,鬼王天不怕,地不怕,惟有心爱的小公主奉为心头瑰宝,如今为了尊位拉拢人心,倒是真的豁出去了。” “不许你诋毁我父王!”她怒焰四起。 白仓潸然抿嘴,诺诺道:“所以公主是为了逃婚?” 她斜了一眼,算是默认。 “这个忙,我帮了,”白仓定然说道。 “果真?”思问心头有了丝丝欣喜:“你愿意帮我?” 白仓点头:“自然!” “你为何帮我?”她突然起了戒心。 “公主刚刚不是也希望末将帮忙吗,如今末将应了,公主倒是起了疑心了,”白仓摇了摇头:“果然是女人心,海底针。” 思问支支吾吾的说道:“谁让你总说我鬼谷坏话,如今,我自然要疑一疑的。” 白仓哑然失笑。 “你……你如何帮我,”她终究按捺不住好奇心。 白仓看了看她,想了一会儿才说:“在兴繁村,我看得出你与殿下是两情相悦的,殿下刚刚之所以拒你千里之外,无非就是怕自己如今的形势连累你,而你逃婚,多半也是为了殿下,既如此,我便帮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 “果真?”她刚要欢喜雀跃,又突然冷静下来:“你的目的是什么?” 白仓笑看她一眼:“如今殿下在魔界的形式不容乐观,若鬼王愿意助他一臂之力,岂不是很好。” 唔,原来是为了蒲黎。 “公主若无处可去,不如到我广白轩小住几日,”白仓出言邀请。 思问想了想,甚觉这已是上上策,赶紧应下来,随着白仓一道去了。 蒲黎的南宫在魔宫的正中央偏南一点,广白轩就在它的西北方向。 刚捻了风来,她已飘飘然落在了殿中央。 “桌上有些瓜果,公主若喜欢,随意用了就是,”白仓说完,径直钻进内殿去了。 “喂,我住在哪里?”她着急的喊他,未得回应。 如今在这广白轩,她可是人生地不熟,哪里敢随意乱跑,若是走错地方可如何是好。 她只好在殿内大厅睡了一觉。 第二日思问醒来时,白仓已经不在殿中了。 她捻了个诀,将自己变幻成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在这广白轩中转了一转。 幸亏她昨晚没有轻举妄动,这广白轩,竟然只有一间寝殿,若是昨夜她闯了进去,误会可就闹大了…… 一间寝殿倒还不是多稀奇的事情,这广白轩,最神奇的地方便是一个婢子守卫都没有。 白仓好歹是个上将啊,如此配置哪里是他该有的待遇,等等,他该不会是故意撤掉了婢子守卫,让她一切自己摸索吧…… 那也太歹毒了吧。 很快,她就发现了更歹毒的事情,白仓自早上出了门,至今未归,她从昨夜就只食了一点瓜果,一日未有进餐,肚子已然快饿扁了。 可是自她上次随蒲黎除猫妖,魔宫之中已有许多人认识她了,她哪里敢走出广白轩去,只能忍着。 直到她喝光了殿内所有能找到的水,白仓才从上空翩然落下。 她已饿的没有力气。 白仓嘴角似噙着若有若无的笑,慢慢走近她,居高临下道:“给公主带了些点心,公主请用。” 然后径直走入自己的寝殿。 她赶紧打开那些点心。 什么?只有那么小一块。 她顿时眼冒金星,一下子站起身来,然后定定的倒向身后。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之间,似是听到有人在交谈。 “病者这是未进滴米加之急火攻心,这才晕倒,只要输入些灵力,再喝下这碗灵芝如饮,休息片刻再调息一个小周天便可好全。” “有劳魔医。” 一声清脆的开门声, 一阵远去的脚步声,又一阵归来的脚步声…… “给我一个解释?” “殿下要什么解释?” “为何六公主会如此这般。” “哦,公主无家可归,末将心软,将公主带了回来。” “我是问你,为何六公主会晕倒过去。” “哦,殿下知道,我这广白轩并无侍奉之人,我早上出去也常常傍晚才归,竟忘了给公主留些食物了。” “你……” “当然只是未进食不至于晕倒,想来也跟公主昨夜一夜未眠有关。” “一夜未眠?” “殿下知道,我这广白轩只有一间寝殿,又是我的私房,公主自然不能进入,所以在殿外委屈了一夜。” “白仓!” “殿下恕罪,还请殿下莫告知鬼王,听闻鬼王要将公主嫁入成家,她是逃出来的。” “什么?嫁入成家?” “殿下也知成家长女之前与鬼谷三公子的事情,恐怕那成山心中已有龃龉,若六公主嫁过去,恐怕此生再无宁日了,是以公主言辞切切,末将才生了不忍之心。” “就为了拉拢成山,他怎么如此狠心,六公主毕竟是他的亲生女。” “可是,现在公主又不得不回鬼谷……” “为何?” “末将这广白轩并无婢子和偏殿,公主睡在末将的榻上倒是无妨,只是末将未曾照料过女子……” “挪去南宫!” “殿下说什么?” “我说,挪六公主去南宫,好歹我殿内有些细心的婢子。” “殿下重情重义,末将佩服!” 然后,身子一阵轻飘飘的感觉,她觉得似在腾云驾雾一般。 接着缓缓落在一片云一般触感的地方。 真真是舒服极了。 刚刚听到的,许都是梦吧,这梦做的十分奇怪了些,怎么没头没尾的。 片刻后,才察觉一股暖流自唇齿入了喉镜,再暖至脾胃,整个身子亦将将温热起来,一下子便有了力气。 似是她吃了些什么。 约莫过了许久,她慢慢睁开眼,只见一片青穹之顶,上刻鸾凤红焰,实在壮观可叹。 目光四转,她才发觉自己躺在一方青木云榻上,身上盖了薄薄的蚕丝单衾,四周静无一人。 这是白仓的寝殿吗,倒是与大厅的装饰风格迥然。 这厮倒是有些良心,知道给自己吃些东西补充灵力,否则,她定要好好找他理论理论。 正兀自想着,一阵敦实的脚步声慢慢踏来,她心里有气,遂转了身,朝里头躺了,继续做成晕倒的样子。 第42章 分手(2) 脚步声在她的榻前戛然而止。 “问儿,” 这个声音? 是蒲黎! 她继续装晕,看他要说些什么。 结果,闭了眼等了许久,他竟一字未言。 她等的睡了过去。 再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不在了。 她慢慢爬起来,伸了伸酸痛的四肢,下了床,刚要开门出去,就与一阵熟悉的体香撞了个满怀。 她略略后退几步,被一只大手撑住了身子。 “葡萄,”她惊喜的抱上他。 他身子一紧,却突然将她扶起,眉宇间尽是冷漠。 她识得,这冷漠分明是装的。 她自然也不会告诉他,虽然白仓故意待她刻薄,但她晕倒的背后,更多的是自己的功劳。 她想,只要蒲黎心中有她,知道了广白轩请了魔医,必然会来关心她。 果不其然。 所以,他如今的冷漠,也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 她自然不会计较。 “葡萄……你怎么了?”她明知故问。 蒲黎冷眼一观,眸子里的清冷如人间冬雪般凛冽,叫她十分不喜欢。 他道:“不是让你回鬼谷吗,你怎么去了广白轩。” 去了? 不应该是“来了”吗? 难道,这里不是广白轩? “这是什么地方?”她小心询问。 他顿了一顿,道:“南宫!” 惊讶之于,她蓦地想起梦中所听到的对话,细细研究开去,顿时豁然开朗。 那不是什么梦,那是蒲黎和白仓的真实对话。 蒲黎句句关切言犹在耳,她更加笃定了他的冷漠是故意为之。 “我不过是看你晕了,广白轩又只有白仓一间寝殿,怕你鸠占鹊巢,惹了他不痛快,才把你挪到我这的,”他补充道。 自然,面上依旧清冷若冰雪寒霜。 “你果然还是关心我的,”她撒娇道。 蒲黎眉心一颤,复又重新将冷漠进行到底:“不过是相识一场,总有少许情谊在。” 少许二字,他说的格外用力。 分明是欲盖弥彰。 “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她干脆开门见山,这样斗智斗勇的说话简直够了。 “我与你父王已取消婚事,”他淡淡道,仿佛并未受到一丝影响。 “你不过是怕自己的身份会连累我,对不对,”她还是打算明白的说:“我不怕,只要在你身边,我就什么都不怕。” 蒲黎看她一眼,眼皮略略下垂,似是无限伤心,又似无限嘲讽:“你想多了,我只是,对你再无浓情蜜意而已,你父王如今视我为眼中钉,你又会有多少真情。” “你这样一步一步接近我,焉知不是你父王授意,”他背过身去,声音如刺骨寒风,瞬间凉透她的心。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她眼角已有泪光堆积。 蒲黎再未多说一句。 她突然一阵酸涩…… 她褪下手中的环倾镯,狠狠掷在地上,镯子瞬间碎成几截。 蒲黎身子一抖,立刻转过身来,眸子触及环倾镯的瞬间,一道悔恨的眼神瞬间涌了上来。 “如今这镯子碎了,我便再没有破鬼谷结界的本事,你若是觉得我对你是虚情假意,大可送我回谷,我永远困死就是了。” 边说,她的眼泪就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的掉在地上。 蒲黎似乎有些发慌。 “你知道我父王已经答应成家的提亲了吧,你既如此怀疑我,便送我回去,从此,我真情也好,假意也罢,兴奋也好,不幸也罢,都再与殿下无关。” 思问说的声嘶力竭。 蒲黎低着头,良久不曾开口,只那样沉沉的看着地上碎掉的环倾镯,思问看不到他的表情。 她心里突然有点发慌。 然后又晕了过去。 当然,还是假的 “问儿?” 一声惊慌失措的喊声掉在耳边,然后她就跌进了他的胸膛里。 紧接着,她被抱上了榻,身上覆盖了一层单衾。 他的动作何其轻柔,一时间她突然爱上了晕倒的感觉。 脚步声渐行渐远,直到确定他出去了,思问才蹑手蹑脚的坐起来。 唔,幸亏他没发现,她差点憋不住破了功。 其实,她早就料到了蒲黎会说出绝情的话来,所以,她刚刚特意观察了他的表情。 他说她是虚情假意的时候,眉心微簇,轻咬下唇,分明就是一脸不忍心的样子。 她可是看过不少凡界话本的啊,很多话本中,男女为了不拖累对方,尝尝用这种招数来和对方撇清关系。 她已经熟悉这一路数了。 之所以配合他,做出自己生气的样子,不过是为了这一假晕。 其实,她实在害怕蒲黎不管不顾的还是要把她送回去。 所以,她自导自演了一出苦肉计。 摔镯子,是破釜沉舟。 晕过去,是先发制人。 嗯,就刚刚蒲黎那温柔的动作来看,这法子很奏效,她很满意。 门外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她赶紧装晕。 开门声,脚步声,然后她被扶起来打坐。 背后一阵发热,然后身体内就被注入一股强大的灵力,游走在她的四肢百骸,奇经八脉,然后她被放平,被喂下一颗丸药。 估摸着该到苏醒的时候了,她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醒了,”蒲黎的脸上出现一抹明显的喜色。 虽然很快他就收了笑,但思问还是看见了。 她心里已然开心的手舞足蹈,面上却不得不做出虚弱的样子。 当然,虚弱中还有一丝丝痛苦。 究竟管不管用,就看蒲黎接下来的态度了。 然而,一切并未如她所想的那样顺利进行。 因为蒲黎突然站起身来,冷冷开口:“听闻你父王定的婚前是在下月,但下月你若不出现,自然就不会被嫁过去,所以,我只能留你两个月。” 她眼珠转了转,立刻面色变的凝重:“你为何要帮我,你不是觉得我是父王安你身旁的奸细吗?” 蒲黎背对她,背在身后的手上,指尖未颤,良久才道:“相识一场,我只是觉得,成家非你良配。” 她撇了撇嘴,“承认你不愿意我嫁他人,就这么难吗?” “这两个月期间,我自会派两个婢子侍奉你,你无事,还是不要出南宫了。” 蒲黎说完便自行离去了。 思问的眼神一刻不松的盯着他,明显在门外的背影中,看到他回眸一顿,又艰难的走开了。 看来,这招软硬兼施是不管用了。 第43章 分手(3) 蒲黎虽然没有即刻送她回去,但依旧对她冷漠如斯。 说白了,他不过是知道,她若入了成家,下场必会凄惨罢了。 可,这不是她要的东西。 她要的,是他答应与她携手,不管未来遭遇如何,不离不弃,生死相依。 所以,她还得再想办法。 硬的肯定不行,软硬兼施也已失效,剩下的,当然就是软的了。 蒲黎派了两个婢子给她,身条略高挑的唤做可儿,另一个看着身量略小的唤作惜儿。 她不禁撇了撇嘴,可儿,惜儿,加一起那不就是可惜吗? 这名字,晦气了些! 她跟蒲黎的关系,可不能用“可惜”二字,这个名字实在不妥。 可爱,可心,可口,哪个不比可惜强。 再者,爱惜,怜惜,珍惜,也是都比可惜顺耳多了。 她扬袖一挥,在空中洋洋洒洒写下六个名字。 “可儿,你挑这几个。” “惜儿,你选这几个。” 未过多久,两人便选好了名字,可儿在爱,怜,珍三个字中,选择了怜。 惜儿在爱,心和口中,选择了心。 从此,一个是怜儿,一个是心儿了。 怜心,嗯,听着与连心相同,她与蒲黎自然是该心连心的,那就这么定了。 起名风波在她一顿热火朝天的忙活中,算是华丽丽,园满满的落了幕。 长日无聊,这两个丫头渐渐与她混的熟络异常,平日聊天中思问才知,她们都是刚刚入了魔宫的婢子,刚分配到南宫中,规矩还未学完就被蒲黎派来侍奉她了。 所以,这两个小丫头除了知道少尊殿下,其余的人都还未能认全呢。 她不禁又暗自欣喜,蒲黎啊蒲黎,你就连假装厌弃我都做的不像,这两个小丫头就是最好的证明。 因为,他知道她不喜被规矩所缚,所以与其派些老成持重的婢子,倒不如这些新晋的婢子更随性。 而且这些婢子刚刚到任,对第一个侍奉之人自然也是百般用心,半点不敢错了礼数的。 他想的如此周全,分明是对她用足了心的。 “怜儿,”她叫了一声。 “姑娘有何吩咐?”怜儿匆匆走进殿内。 她笑了一笑,示意怜儿走的近些,然后才细细的开口:“殿下,可回了正殿?” 怜儿点点头道:“听说已经回来了,此刻想是在温书。” “我去看看,”她一跃而起。 “姑娘……”,怜儿有些担心。 “我知道,他不让我出去,”思问的兴致突然被破坏。 怜儿几步走到桌前,笑盈盈看着她道:“姑娘可是闷了,不然我陪着姑娘……” “不用了,”思问垂头丧气:“我什么也不想玩。” 心儿自外间打了盆水来。 “这是怎么了?”心儿问。 “姑娘想去见殿下,”怜儿回她。 心儿叹息一口,想了一想道:“殿下怕姑娘出去,想来是怕被人知道他金屋藏娇,惹出不必要的口舌来,不过殿下既将姑娘留在这南宫中,心里必然是念着姑娘的。” 她捅了捅怜儿,怜儿忙应和道:“是了是了,等殿下将一切打点妥当,自然会给姑娘一个名分的,姑娘辛苦忍一忍罢。” “怜儿说的是,殿下毕竟是魔界少尊,自然要顾全魔界众将的意见,这门户身份虽说来不要紧,但到底……也得需要时间不是?” 她俩一人一句,虽然看似劝说,却彻底把思问搞糊涂了。 金屋藏娇? 门户身份? 等等,这俩小丫头该不会以为她是蒲黎在外带回来的露水姻缘吧。 算了,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反正,她也懒得解释了。 是夜,她呆呆地坐在窗前,看上空极光绚烂,众星拱月,嬉闹非凡。 只影落地成单,倒显的她异常可怜。 几阵清凉的风刮过,她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因着外袍离身太远,便懒得去拿,只靠着窗,沉沉的合了眼。 夜半惊梦,睡的有些懵懂,她恍惚间仿佛见殿外似立着一个熟悉的身影。 大惊,大喜,她跑了出去。 目之所及,不过一片空旷而已。 原来是梦,真真是磨人。 她失魂落魄的回了寝殿,猛然发觉床边多了一席华袍,于是大喊:“怜儿。” 她知道怜儿此刻正在外面值夜。 “你可见殿下来过?” 未等怜儿站稳,她急忙询问。 怜儿摇了摇头。 “那我身上的外袍是你披上的?” 她仔细观察怜儿的反应,见她先是一愣,然后赶紧回答:“哦哦哦,是婢子,是婢子给姑娘披上的。” 思问觉得她在撒谎。 她想了想,面上逐渐放松下来,心里却依然紧着一根弦,她笑对怜儿道:“我夜里忘了盖被子,竟只穿了一层单衣就睡了,难为你辛苦为我想着。” 怜儿的笑容这才稍见从容:“若是冻着了姑娘就是婢子的罪过了。” “那我踢的散乱的鞋子……” “也是婢子整理的!”怜儿赶紧抢着回答。 思问心里暗嘲,她明明没有脱靴! 她直勾勾的看着怜儿:“那在我唇上印下一吻的……” “也是……也……”,怜儿突然不再说下去。 “你还要帮着殿下瞒我多久?”她佯装斥责。 怜儿赶紧解释:“只……只这么一次。” “大概是只被我撞破的就这一次吧,”思问摇了摇头:“我未入榻,我是在窗边睡的,而且,也未脱靴。” 思问抬眼望着怜儿,那番大惊失色的模样当真是让她解气:“你啊,殿下既有心瞒我,怎会留下一吻,我若能感知唇齿的温度,还用的着在这问你的话。” 怜儿的嘴巴张的圆圆,惊讶之余只不断的重复着:“姑娘,姑娘……” 思问叹了口气:“你骗我殿下没来过,我骗你有人吻了我,如此互骗,便两清了。” 她若是不如此说,恐怕怜儿就要陷入欺骗主子的自责中,她也实在不忍,毕竟,怜儿的欺骗大抵是蒲黎授意的。 “他来过许多次了吧,”她继续问怜儿:“你不必说什么,我知道蒲黎定然让你保密的,但我们姐妹一场,若我猜对了,你默不作声就是。” 怜儿深深看她一眼,垂下眼角,果然一字未吐。 思问便知是这样。 这不公平,他可以偷偷来看她,为什么不许她光明正大的去看他。 思问认真想了一想,终于想到一个好方法。 他不是喜欢夜里来吗,好,那今夜,她就要认真候一候他! 第44章 甜蜜暴击1 这一日,她在殿中反复踱步,再没有往日玩耍的兴致,只盼着黑夜来的能快上一些。 心儿拿了一碟酥给她,笑着依惯例给她讲最近魔界发生的趣事。 “旁的倒也罢了,只是听说最近鬼谷张灯结彩,正筹备着嫁女儿呢!” 思问一惊:“嫁女儿?” 心儿冲她点头:“听说鬼谷的小公主要与成家长子结亲。” 思问倒吸一口凉气,父王准备得倒是快。 也对,离婚期已然不远了。 “你去忙吧,”她吩咐心儿。 思问仔细想了想,既然鬼谷在筹备婚事,想来父王便是没有发现她溜之大吉,如此,倒是还有时间。 只是,等到婚期将至,父王寻她不得时,可如何跟成家交代。 她心乱如麻。 她必须在婚期前赶回去取消婚事,但,凭她一己之力恐怕艰难。 所以,今夜对她犹为重要。 等啊等,盼啊盼,夜,终于来了。 用过晚膳,她便推说累了,遣了怜儿和心儿出去,并吩咐了不用守夜。 她寻了枕头来,屏气凝神,变幻出一个与她一模一样的女子。 将那替身安顿在窗前后,她隐身躲入殿外的大树后。 若是蒲黎亲眼见到那替身,定然是可以识破的。 只是思问也不傻,她把替身放在窗里,旁边点了烛火,将窗子闭的紧了,只留了门缝透气。 所以,蒲黎只能见到窗里透出来的影子,自然不会疑心。 之前她还一直觉得自己很废物,明明身具灵力不低,气息却单薄的很,让人一眼瞧去就像凡人那样无力,可笑的很,到了人间更是灵力全无。 没想到,今日却成了她的幸运。 因为即便她隐了身,蒲黎不认真搜寻,自然也不会发觉她的气息。 这般想着,她实在觉得这是凡人常说的“祸兮福所倚”了。 她等了许久,实在有些困倦,便靠着大树阖了眼。 然后,一觉到天明。 悔啊,恨啊…… 不争气啊…… 此后数夜,她均是无功而返。 因为即便她死命的撑着眼皮不睡觉,蒲黎都没有出现。 环倾镯已碎,她没有能力逃出这方宫殿的结界,心里不禁又暗暗将自己骂的惨了。 怎么就手贱,非要去摔那环倾镯呢? 她黯然神伤…… 此后,她每日都和怜儿要一瓶桂花酿:“殿下不让我出这殿,难道饮食起居也吩咐了要刻待我吗?” 怜儿无法,只得一日给她一小盅。 她偷偷的将那些小盅攒了起来,约莫过了十多天,终于攒出一小罐。 那一日,她大醉一场。 虽是无心插柳,柳却成茵,因为,蒲黎终于来见她了。 “葡萄,葡萄……你终于来了……”,她一面晃晃悠悠的笑,一面凄凄惨惨的哭。 “谁许她喝酒的?”蒲黎的言语无尽犀利。 怜儿和心儿吓的浑身发抖。 “滚!” 蒲黎一声怒吼,两个匆匆忙忙的背影顿时消失在眼前。 “是,问儿这就滚,” 思问疯癫一般的回着,然后整个人就真真切切的滚在了地上。 她忘乎所以的滚着,边翻转边叫嚷着:“我是一个大圆球,滚滚没羞羞。” 接着,一双大手将她提了起来。 “你这是喝了多少。” 她嬉皮笑脸的答道:“嘻嘻,我把桂花树都吃光了,哈哈,哈哈哈哈。” “问儿……”,蒲黎眸中尽是伤怀。 “呜呜,你不要哭哭,”她东倒西歪的替他擦泪,还未触及道他的脸,已经两眼一翻,倒了过去。 不知睡了多久,她只觉头疼欲裂,浑身软啪啪的。 睁眼瞧去,才发觉自己此刻正躺在榻上,榻边是深睡的蒲黎,手中拿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 她一动,蒲黎立即就醒了。 见到她的那一刹那,他眸中闪过欣喜的神色,但转眼就眼带刺光,冷冷开口:“做什么喝这么多酒。” 思问委屈的看着他,突然就放声大哭起来。 她知道,他最见不得她哭的。 果然,蒲黎突然面有慌张,急忙放下手中的碗,有些抱歉的回道:“并不是凶你,只是……只是怕你伤了身子!” 唔,竟然不再冷言冷语了! 好,既然他吃软,那她可以更软。 “你为什么现在才来看我,”她抽抽搭搭哭不停。 “我……,”他支支吾吾:“政事繁忙。” “可是我等了你好几夜,”她和盘托出。 “我知道,”他答。 思问一顿,赶紧擦了擦眼泪:“你知道?” “从你第一日做替身,我便知道了,”他躲开了对视她的目光。 思问皱了皱眉:“你不会,一直都有来吧。” 蒲黎抬了抬头,深吸一口气,才道:“我只是,来确认你的安危。” “为什么我没有发现,”她追问。 蒲黎道:“因为你一直背靠着我。” “你在树里?”思问张大了嘴巴。 蒲黎没有答,便算是承认了吧。 原来原来,他每晚都将自己化作殿外那棵树,陪着她,伴着她。 用树叶的繁复茂密给她做伴,用树枝的沙沙作响给她解闷,用树干的宽阔厚实给她依靠。 思问的泪,再一次滚滚落下。 蒲黎突然站起身来,背过身去:“这碗解酒汤,你记得喝,我先走了……” 她不顾一切的跑过去,紧紧抱住他的背。 泪水太多太多,瞬间浸透他的衣袍。 思问能感觉他冰冷的身体,突然一下子暖了起来。 “问儿,这世间总有太多无可奈何,应该学会取舍。” 他的话里,何尝不是满心的无可奈何。 “葡萄,你说这世间总有太多的无可奈何,应该学会取舍,”她重复了一遍,又紧紧抱住他道:“那你是要娶了我,还是舍了我?” 蒲黎身子一颤。 “若我不是这等身份,自然不会舍你而去,”他终于松口了。 思问放开他的身体,冷静的开口道:“我倒是感激你的身份,三界有别,若你还是高高在上的天宫太子,我这等魔女,如何能与你相知相遇。” 蒲黎转过身来,深深看向她。 思问笑着携了他的手:“既然一切皆有因果天意,你又何苦浪费我们彼此的时间。” 蒲黎眸子一紧,眉头顿时皱到一处。 思问替他抚平眉间的褶皱,深情道:“如今,你该知我的态度坚定,哪怕我们剩下的太平日子不多了,也让它都是幸福,不是悔恨,可好?” 蒲黎眼中金光闪闪,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抱得万分用力。 第45章 甜蜜暴击2 这一次,她主动凑上去,吻上他的双唇。 蒲黎,也全身心的回应她。 直到满头大汗为止。 “殿下,一众将军已在正殿等候,” 殿外响起一个声音。 蒲黎刮了刮她的鼻尖,指了指桌上的醒酒汤,温柔道:“一会儿再喝一些,然后好好睡一觉,我晚上来看你。” 思问乖乖点头答应了。 蒲黎前脚一走,思问立刻唤来了怜儿和心儿。 “我昨夜醉酒,没做出什么不雅的事情吧?”她急忙询问。 “婢子们那时被殿下赶出殿外,所以未看的真切,似乎……似乎……”怜儿说的含含糊糊,断断续续。 “心儿,你说!”她转头看着心儿。 心儿看了怜儿一眼,也面露难色。 “反正事情都已经发生过了,我又不会怎么样,只是了解一下而已嘛,”思问赶紧表明态度。 心儿这才撞着胆子说道:“好像好像听到了姑娘在地上打滚的声响,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笑声,还有……” “还有?”思问不禁提高了分贝。 “姑娘……一直囔囔着自己是个大圆球,滚滚没羞羞,” 心儿说完,怜儿的嘴角已经开始上扬了。 思问真真是没脸见人了,丢人啊! 心儿赶紧跪下来,怜儿也跟着跪了。 心儿解释道:“婢子只是守在门外,怕殿下随时有吩咐,不是故意偷听姑娘的动静的。” 思问虽然已经脸色发烫,羞愧难当,但还是不得不做出宠辱不惊的模样:“后……后来呢。” 心儿再道:“后来殿下唤我们进去,说让我们侍奉姑娘,可是,可是……” “可是什么?”思问隐隐觉得有一丝不详的预感。 怜儿接着说:“我们进了屋,见姑娘腾蛇一般绕在殿下身上,哭着喊着不让他走,殿下一时脱不了身,便叫我们出去,不用伺候了。” 腾蛇一般绕在殿下身上…… 腾蛇一般绕在殿下身上…… 这话一出口,不止怜儿心儿红了脸,她也两颊火红如烧云。 真真如她所想,果真是丢了人了…… 此刻若有个地缝,她一定缩进去不要出来。 怜儿似乎也意识到她的窘迫,忙安慰道:“其实殿下心里定然将姑娘看的很重,所以,姑娘……姑娘撒娇也是理所应当的。” 思问立刻抓住这句话:“看的很重,果真?” 怜儿点点头:“婢子看,殿下看姑娘的眼神满是温柔和宠爱,定然无错的。” 思问不由得欣喜起来。 怜儿心儿陪她聊了许久,日到正午,才匆匆下去备膳了。 思问看着水镜中的自己,唇红齿白,面带醉色,更显几分风情,不同于之前的清丽可人。 日过半,便有些眼生的婢子前来送礼,说是白仓将军给的,算是赔罪,也算是道喜。 赔罪她倒是明白,不过这道喜,她觉得有些纳闷。 她打开礼盒,赫然发现里面不是珠宝,不是华仪,是一碗冒着氤氲热气的白饭。 仔细想了想,她方才明白白仓所言之喜是何意,这白饭之礼原是在提醒她,于是计上心来,只待蒲黎晚上的造访。 反复揣摩思忖良久,她终于拿定了主意。 是夜,蒲黎如期而至。 陪她用了膳,坐在院中吹风。 这一刻,她忽然觉得自己似他的少妃一般,不禁暗自偷笑。 “什么事这么开心?”蒲黎碰了碰她靠在他肩上的头。 “觉得有种老夫老妻的意味,”她将头偏了一偏,慵懒的伸了个懒腰。 “我今年一万一千岁,你左右不过四五千岁,哪里就老了,”蒲黎回她。 “可是于凡界来说,我们这就是老妖怪了呀,”思问不懈的解释。 “你自己若心存此念,不用别人说,你自然就是,可若你自己不觉如此,何必介意别人这样说,”蒲黎笑了笑。 本是调侃调侃,不曾想蒲黎竟谈到如此深刻的话题,思问遂也顺着他的话题聊下去。 “你还记得那个猫妖吗?” 蒲黎看了看她:“自然。” “她是妖,是魔界之人,所以即便她好事做尽,依旧改变不了那些凡人心中的成见,他们把她当成邪灵,当成罪恶,可,这哪里是她的错。” 她终于将早就埋在心底的话说出口来。 蒲黎叹了口气,婆娑一下她粉嫩的脸颊,悠悠道:“魔和仙,本不在形,在心罢了。” 思问赶紧问:“可终究,以形分仙魔啊。” “仙有心魔,魔有慈念,形如何分的出,果真要分,也是分灵。” “分灵?”思问抬起头来。 蒲黎笑着回她:“是,只有善灵和邪灵罢了。” 思问这才明白蒲黎的深意,点点头道:“你的意思是,端的正行的直,便都是善灵,魔与仙,就没有什么高低之分。” 蒲黎笑的更深:“本就没有什么高低,不过是天界做这三界的老大做的久了,自然三界之规便顺着天规走而已。” “那你呢?之前,便是这般看待魔界和天界吗?”思问挠了挠蒲黎的胳膊。 蒲黎看了一眼上空,沉了脸回道:“天界不似魔界这般自由,总有人要控制你的所见所想。” 这么说来,以前的他便也是以为魔界如传闻中那般不堪了。 “这是不是你一直没有来魔界寻亲的原因,若是魔尊没有病重唤你,是不是,你也不会来到这边,”她也不知怎么就问出了这话。 蒲黎倒是没有避讳,反而直言道:“是。” “若是当初你知道我是魔界的人,是不是也不会亲近于我?”她握着拳,咬着牙问道。 蒲黎脸上没有丝毫表情,依旧是一个定然的“是”'字。 思问并不喜欢这个答案,不禁撅起嘴来。 “所以我们的重逢,竟都是命中注定的,”蒲黎突然逗她。 她这才笑了笑。 “你为何在凡界用不出灵力?”蒲黎转头问道。 “我也在找原因,我猜,许是怀我的时候伤了元气,所以影响了我的灵力吧,”她和盘托出。 转而话锋一转:“否则以我的聪明伶俐,定然不是如今这般模样,说不定实力早就与你比肩了。” “谁给你的自信,”蒲黎分明是嘲笑她。 “哼,你走着瞧吧,”她刚要放狠话,就被蒲黎一把拉回怀里。 “你先逃出我的怀抱再说吧!” 第46章 甜蜜暴击3 思问没有挣扎,任他紧紧抱着:“这可突显不了我的实力。” “那,怎样才能突显呢?” “这样,”思问说完,抬头吻了上他。 夜色茫茫,泼墨一般的迷魅,两个人忘乎所以的将彼此紧紧融到一起,汗落滴滴,体.香.糯.糯。 大约是有些忘.情,思问不安分的小手慢慢爬上蒲黎的腰间,肩膀,耳朵,直逗的蒲黎心.痒.难.耐。 他猛地脱开她的禁.锢,面色潮.红的说道:“夜深,我该回了。” 刚走出去没两步,就突然被身后一把抱住他的思问拦住了脚步。 “问……问儿……” 蒲黎的声音有些颤抖。 其实不止声音,思问能隐约察觉到,他整个人都在颤抖。 “不让你走,”思问撒娇道。 蒲黎身子一紧,磕磕绊绊的回答:“我,我明天再来陪你。” “不要,”她继续撒娇:“我不要明天。” 蒲黎大口大口的喘着气…… 思问心里明白,既然她已经非他不嫁,自然还是如白仓所暗示的那般,早早将生米煮成熟饭的好。 否则,就算他们有心厮守,怕也过不了父王那关。 所以今夜,是她最好的机会。 她紧紧拥着他,一点也不肯放松。 “问儿……” “我们魔界之人,认准一个人便是一生一世的事情,自然也管不得什么规矩礼教,葡萄,我喜欢你,自然想长长久久的陪在你身边,”她尽情表白。 “可是……” “可是你总顾及这个顾及那个,何时顾及你我真正的情意,”她不禁觉得委屈。 蒲黎突然身子一顿,握住她的双手,然后转过身来,将她抱进了寝殿。 红烛微微,映着雪白的帷帐,如同雪中绽放的阳芜花,是思问最爱的模样。 蒲黎将她轻轻放在榻上,将吻痕落遍她全身每一寸莹.润的肌.肤,稍一挥手,帷帐飘扬展开,将他们紧紧围了起来。 思问能看到穹顶之上,似有颠.鸾.倒.凤一般的景象,此刻正在眼前徐徐上演,别是一番美妙的景象。 折腾了大半夜,思问觉得自己快要散架了。 累虽累,但感觉却十分美好。 她看着身旁睡的沉沉的蒲黎,默默靠在他的身上,她明白,这一刻起,他们永永远远,真真切切的拥有彼此了。 第二日醒来,榻上只剩她一个。 怜儿心儿笑嘻嘻的从门外进来,十分开心的对她道:“恭喜姑娘,贺喜姑娘。” “什么……什么喜?”她还想继续瞒着。 怜儿却噗嗤一声笑出声来:“殿下今早走的时候,特意吩咐过。” “吩咐什么……”,她急忙询问。 心儿笑道:“殿下说姑娘昨夜累了,今早会睡的久些,让婢子们晚些再来殿内伺候。” 此话一出,思问腾的红了脸。 “现在,什么时候,”她不敢抬起头来,生怕被怜儿心儿看出她的囧态。 “已经日过正午了,姑娘可有力气起来用膳?”心儿问。 这话说的,什么叫“可有力气”? 她紧忙起身下床。 果然,双腿无力,差点摔在地上。 还好被接住了…… 接住她的,不是怜儿,不是心儿,是蒲黎! 她急急抬头看过去,怜儿和心儿对视一眼,匆匆退了下去。 不过思问似乎瞧见,那俩小丫头笑的很是猖狂。 “都是你,”她捶了一捶蒲黎。 蒲黎一脸无辜:“你自己身子不济,还要怪我吗?” 她两眼一瞪,用尽力气给了他一个白眼。 “走的了吗?要不要我抱你到桌边?”蒲黎关切的问。 可在思问眼里,这分明是嘲笑。 “不用你,我有的是力气,”她狠狠推开他,这狠的是脸色,手上却未使出什么力。 正在她要强的挣扎着站起来的时候,身子一空,被蒲黎拦腰抱起。 “知道你可以,只是,我舍不得,”蒲黎笑着对她说。 她觉得心中无限甜蜜。 用过午膳,蒲黎替她抹去嘴边的残渣,正色道:“五日后,便是鬼谷约定的嫁女之日了。” 思问嘴里的蠕动瞬间停住。 “问儿,”蒲黎握住她的手:“不怕,我陪你回去。” 思问想了一想,反手扣住蒲黎的手,笑着说道:“我自己就可以。” “可是……” “葡萄,你相信我,我真的可以,”思问暖心安慰他。 蒲黎轻声说道:“我知道,你是不想激化我和你父王的矛盾,可是此事,不能让你自己去面对。” “笨葡萄,”思问敲了敲蒲黎的脑门:“你觉得我父王更在意他的亲生女儿,还是你这个凭空而降的少尊?难道,要你落得个以身份逼婚的罪名?” “我不怕……”,蒲黎定定的看着她。 “你是不怕,”思问故作轻松:“可是,我希望我的归宿能得到父王和母上的祝福。” 蒲黎抬起头来,深深看她一眼,无话…… 思问坐到他的身旁,将头靠在他的肩上:“你的问儿,可没你想的那么弱,我一定可以办好的,你信我一次。” 蒲黎伸出手,扣住她的腰:“我怎会不信你,只是心疼你罢了。” 思问心中甚安,遂将头埋的更深了…… 翌日清晨,思问已站在鬼谷外…… 在鬼谷门将一脸茫然和惊惧中,她大大方方的进了门。 “父王可在?”她问鬼王殿的守卫。 守卫答:“此刻,鬼王在鬼母殿中用膳。” 那更好,省的她跑两趟了。 母上和父王已用膳完毕,正在殿中闲话,见她进门,母上面色骤然惨白。 父王却平静如波。 “问……问儿……”,母上一脸惊讶,半晌才勉强扯出一个笑来:“你……你这一个月来终日闭门不出,今日怎么到母上这里来了?” 她未答,只扑通跪到地上。 膝盖触底,一声闷响。 “女儿不愿嫁去成家,求父王,收回成命,”她重重的磕下头去,顿时脑门通红。 “回来了?” 父王沉沉的三个字,她的面色和母上一样变的惨白…… 父王知道自己出谷了? “环倾镯是我当年给你母后的聘礼,何时用,何时碎,我一清二楚,”父王喝了一杯白茶。 一旁的母上急忙在言姑的搀扶下跪在地上。 父王扶起母上,轻轻道:“我并未怪你。” 母上这才重新坐回去,一言不发的盯着她。 思问的心,七上八下的乱跳起来。 “婚事已然说定,哪里有退的道理,”父王一句话,她顿时觉得没了指望。 第47章 出嫁的真相 “可是父王,女儿不想嫁去成家,何况女儿已经……” “王上,”母上打断了她的话:“玄康与成家小姐一事,我们鬼谷虽无重责,却早已令成家生怒,若是问儿嫁过去,哪里还有安稳的日子?” 母上神情凄苦,又深深看她一眼:“问儿,你为什么回来。” “夫人这是做甚?”父王赶紧走过去搀扶母上:“谁说出嫁的是问儿?” 哐啷啷一个霹雳炸在她的脑海,思问有些糊涂,母上也猛然抬起头来。 “我自然知道女儿嫁过去没有什么好日子,只是眼下需要成山手下的魔兵支持,若……所以,自然要拉拢他,正是之前两家秦晋之好并未结成,所以,如今续一续罢了,” 父王说的云淡风轻,思问却听的一头雾水。 “可王上,我只有问儿这一个女儿……”,母上似乎也不甚明白父王之意。 “嫡出是女,庶出,也算,”父王略略颔首。 “庶出?”母上正喃喃自语,言姑忙小声提醒:“难道,是那个贱婢的女儿?” “是,是云慕?”母上小心翼翼的问。 父王点了点头。 又一记响雷在思问脑中炸开…… “父王,云慕为人亲善,又是女儿最好的姐妹,求父王网开一面,不要送她去那虎狼之地……”,她突然急得哭了出来。 “问儿!”父王沉了脸,叹声道:“一个婢子而已,哪值得你这般求情,何况,以她的身份,嫁去成家,算是她的造化了。” “父王,她可是你的亲生女儿……” “问儿……”,父王言辞激烈:“此事已定,莫在多言。” “母上,母上,你求求父王,”她鼻涕眼泪流了满面。 母上看了父王一眼,欲开口,却终究还是一言未发。 “我已和成家交换了生辰八字,今日下午便会来拉走云慕的嫁妆,夫人安排一下,明日别叫我鬼谷太寒酸,”父王留下这句话,把腿就往外走。 “父王……我求求你……”她扯住父王的袍底。 “这便是你私自出谷的代价,”父王的声音含了重重的寒气:“若你早些与我商议,事情或许还有转机,但如今,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了。” 父王扬长而去…… 思问满心的痛惜,满目的热泪,她不得不爬到母上身旁,伸手拉住母上的手:“母上,母上,你为什么不替我求求父王。” 母上眼中热泪更甚,少顷才缓缓开口:“问儿,母上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云慕。” “你就这般讨厌她吗?”思问突然咆哮的甩开母上递过来的手:“从小到大,你们都欺负她,厌烦她,为什么,她究竟哪一点做的不好……” “六公主,你这可是太冤枉鬼母了……”,一旁的言姑提高了分贝,眼中瞬间充满了泪光。 “别说了,”母上突然制止。 “鬼母,老奴怎忍心让公主如此冤枉你,”言姑话一出,母上已别过头去。 “六公主,你可知道,为了保下云慕和云泽,鬼母当年受了多大的委屈……” “言姑……”,母上一手握住胸口,声音如断絮般无力。 “老奴今日定要讲个明白,”言姑走到思问旁边,正色道:“当年,谁不知鬼王对鬼母一往情深,发誓此生绝无二妻,可那个贱婢,借着鬼母有孕,偏偏用禁药迷了鬼王,企图动摇鬼母的位置。” 思问知道,言姑口中的贱婢,定然是云慕和云泽的娘亲。 “鬼母大度,曾劝说鬼王纳那贱婢为妾,鬼王不肯,那贱婢怀恨在心,一心只觉得是鬼母挡了她的路,遂取来毒药,混入鬼母的糕点内,想……” “鬼母吞服糕点后,没几日便见了血,鬼王寻遍名医,又灌入全身灵力为鬼母保胎,但鬼母依旧耗尽全身灵血,导致气血大亏,虽然勉强保住了腹中的您,却无法为您凝成一颗内丹。” 言姑擦了擦满脸的泪,继续说道:“鬼王知道真相后,欲杀了那个贱婢泄愤,但那时她已有了身孕,求着鬼母原谅,鬼母心善,对鬼王只说六公主您并无大碍,也是虚惊一场,一直为那贱婢说话,这才留下云慕和云泽,不过那贱婢也是个没福的,虽剩下双生子,却难产而亡。” 思问心内只觉滚火翻腾,十分煎熬,此刻实在不知该说些什么。 原来她在凡界没有灵力,是因为体内没有内丹! 而这一切,居然拜云慕的生母所赐…… “鬼母至今都不肯让别人知道公主没有内丹的事情,防止旧事重提,是怕会牵连他们姐弟二人。” 言姑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鬼王不认那对兄妹,不过是念着此事罢了,至于云慕的婚事,那时为了保住云慕的命,鬼母曾答应鬼王,只要不伤害那对兄妹,未来他们的事情,都由鬼王说了算,是以,云慕这件事,鬼母自然开不了口。” 思问终于意识到自己刚刚的不懂事,急忙跑过去抱住浑身发抖的母上:“是女儿不好,女儿错过母上了。” 母上轻轻拍拍她的手,摇了摇头:“不怪你,你重情重义,是个善良的孩子。” “母上不要伤心了,”她安慰道。 母上勉强笑了笑:“只是,有点想我的玄儿了……” “母上,今夜我陪你睡可好,”思问将头靠在母上的肩上。 母上点了点头:“好,那晚上母上等你用膳,你不是还要去云慕那里吗,替她好好打扮梳洗,告诉她,若在成家过的不好,随时可以回家小住。” “母上,谢谢你,”她紧紧抱住了母上。 “去吧,”母上轻轻的吐出两个字。 未等她到达思云殿,云慕晋为七公主和被指婚成家的消息已传遍鬼谷。 思问提着一颗心到了思云殿,本以为会见到暗自垂泪的云慕,却未曾想,云慕虽垂着泪,脸上却挂着万分欣喜的笑容。 见思问回来,云慕急忙迎了上去。 “六公主,哦,现在果真要叫六姐姐了,你去了哪里,何时回来的?”云慕急急发问。 “母上送我离开的,”思问言语中颇有伤心。 云慕却十分欢喜:“果真如我和黛墨猜想的那般,不过如今你回来就好,鬼王……是父王……父王下了令,你不必嫁去成家的。” “可是,你却要嫁过去了……,”思问心一紧。 她实在不知云慕有没有听明白父王整个的旨意,若明白,如今怎么还笑得出来。 第48章 云慕替嫁1 云慕挠了挠头,傻呵呵一笑:“我也没想到,父王要嫁的公主,竟然是我。” “你不伤心吗?”思问一把扯住云慕的手。 云慕却笑道:“为何伤心,父王认可我,我便是死了也值得。” 思问突然愣住,云慕怎么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云慕似乎也意识到了思问的不解,便扯了她坐在桌边,细细与她道来:“六姐姐,你不知道,我从前有多羡慕你。” 思问略略抬头,见云慕满眼含笑,继续道:“你有那样宠爱你的父母和兄长,又有那么高贵的身份,那时,我常常在想,若我也拥有这一切,便是舍出命去也值得。” “不许浑说,”思问遮了遮云慕的唇。 云慕继续笑着说道:“直到一千岁那年,我才听人议论起我的身世,从前只以为我和云泽不过是贱籍,没曾想,鬼王竟是我们的父亲……” 云慕继续滔滔不绝的讲着:“我知道我们的娘亲是婢,父王不认我们也是情理之中,但,这个魔界之中最伟岸的男人是我的父亲,这一点,已经让我足以无憾于尘世。” 云慕陷入深深的回忆中:“他手握重权,霸气无双,却对待姐姐你如此慈爱无比,我经常想,若是他能认我,便是我即刻死了,也是值得的。” 云慕一口一个“父王,”一口一个“死而无憾,”生生把思问到嘴边的话堵了回去。 见思问没有说话,云慕安慰她:“我知道姐姐担心什么,可成家那样的身份,自然不会对我怎样,姐姐心系殿下不愿嫁过去,但妹妹为了父王,却十分情愿。” “可是,”思问一脸愁容:“就怕那成家长子,会为了她的妹妹对你心生芥蒂,那你的日子,还如何过的安稳。” 云慕笑了一笑:“那成家长子我前几日见了,翩翩有礼,举止言谈甚是上佳,这一点,姐姐不必担心。” “你见了?”思问提高了分贝。 云慕脸上羞红一片:“前些日子姐姐失踪,我和黛墨心急如焚,却不敢声张,只得自己到处寻一寻姐姐,在鬼王殿门口,我遇见了成公子。” 思问见她面色含羞,紧张的问:“你,觉得他很好?” 云慕点点头:“我轻摔了一下,成公子扶我一把,言辞温暖,丝毫不嫌弃我那时的婢子装扮,可见是个极其和蔼的人。” “何况,”云慕嘴角含笑:“他长的那般俊朗,面善,自然不会是个不好相处的人,我那时还在想,若没有殿下,就算姐姐真的嫁过去,也不失为一段好姻缘。” 思问一愣,没想到云慕对那个成家长子居然如此欣赏。 只是,思问还是有些担心。 “知人知面不知心,这是凡界的俗话了,云慕……” “六姐姐,”云慕挽了她的胳膊:“你放心,云慕自己做的选择,自然不会后悔。” 思问心内一惊,这云慕,怕不是对成家长子一见钟情了吧。 她突然也有些释怀了,如此说来,可能之前是自己想的太多了些,说不定,成家真的没有想象中那样记仇。 那,父王满意,云慕开心,自然这也不是什么坏姻缘吧。 “你若在成家过的不好,随时记得回家来,”思问不知再说什么,只得吐出这样一句话。 云慕开怀的点点头,面上依旧一番开怀的神情。 刚说完话,黛墨便匆匆从外头赶来。 “六公主,你回来了,”黛墨的面上少见如此喜色。 只是,除了问安,她一句多余的话也没问,思问知道,黛墨从不是多舌之人。 若自己不说,黛墨绝对不会问。 她又微微对着云慕倾一倾身:“七公主。” 云慕忙过去挽住她的手:“我们还是好姐妹,黛墨姐姐不必如此多礼。” “礼不可废,”黛墨又一颔首。 思问刚要起身,黛墨便悠悠道:“婢子去为两位公主奉茶来。” “黛墨,你脖子上的勒痕是怎么来的?”在黛墨转身的时候,思问才看到她脖子上的伤,于是问了出来。 黛墨犹豫片刻,一脸茫然的回道:“四公子前些天邀婢子去放风筝,不知怎的,两个风筝缠到一起,四公子去解,却不小心绕到婢子的脖子上。” 说完,急匆匆的出了门。 思问真真哭笑不得,这四哥,怕是又弄巧成拙了。 不过黛墨提起四哥,倒突然让思问想到什么,赶紧问云慕:“我不在的这些天,没有人怀疑吗?” 云慕摇摇头:“鬼母说公主要静心修习,不叫人前来打扰,所以,想是无人知道公主其实出了谷去。” 云慕又道:“公主去了哪里?” 思问道:“还能去哪里……” “去找少尊殿下了?”云慕抢答。 “好啊,你明知故问,”思问伸出手去咯吱云慕,直逗的她求饶连连:“好姐姐,我可不敢取笑你,我实在替你开心。” 思问这才饶过她:“对了,四哥最近没有常往咱们这来?” 云慕摇了摇头:“四公子,哦,四哥,没有啊,他没有常来,只是,”云慕话锋一转:“最近倒是总传黛墨过去。” 思问不禁笑出声来。 云慕一惊:“六姐姐,难道四公子,不,四哥,对黛墨有了心思吗?” 思问没有正面回答她,倒是云慕突然说了一句:“怪不得。” 思问一惊:“怪不得什么。” 云慕说道:“怪不得四公子最近频频往殿内送东西,除了珍奇玩意便是珍馐美食,每次送的量极大,只说是送姐姐你的,不过我看着,那些东西自然不是一个人能享用的了的。” “四哥倒是学会这一招了,孺子可教也,”思问由衷感叹。 “那,黛墨是什么态度,”思问又问。 云慕想了想,又仔细的回忆了一下:“好像除了每次回来,身上有略有带伤之外,她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态度,最近这几次四玄殿的传唤,她倒是明显去的晚了。” 思问雷倒! 看来,四哥这漫漫情途,还有的是磨难要经历呢。 先不说黛墨根本看不上四哥那风风火火又偶尔犯矫情的性子,单说黛墨看三哥的眼神,就够四哥吃一壶的了。 刚这么想着,黛墨就奉了茶来。 “两位公主,鬼王鬼母请公主们一个时辰后,在鬼王殿议事。” 思问抿了口茶,深深看了云慕一眼。 第49章 云慕替嫁2 鬼王殿中,众兄嫂及父王母上已等候多时。 云慕的目光扫视一周,脸上的喜色一点点褪去…… 云泽并不在殿内。 思问也终究明白,父王承认云慕的身份,除了把她当作一颗棋子,并无丝毫情意。 父王终究还是嫌弃她和云泽的身份。 所以,云慕脸上的那抹失落,大抵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问儿,你们来了,”父王淡淡的开口。 思问行了礼:“问儿拜见父王,母上,见过 兄嫂们。” 身后的云慕亦是随之行礼,只是,未发一词,大概,她也不敢开口吧。 “本座已晓瑜魔界,只说你是我故人之女,乃义女,是以,不必有那么多虚礼,亦不用告诫祖上,只以后给你开了新殿,配个婢子就罢,你觉得如何?” 父王这一番话不像是商量,分明是命令。 云慕哪敢回嘴,只点点头:“一切听,听您的安排……”。 但是思问看见,“义女”二字飘落入耳的时候,云慕眼中分明含满了泪珠。 她突然很心疼云慕。 但,她亦是理解父王,若对外挑明云慕的身份,背后牵出来风波必然会很大,不知会平添多少麻烦。 “对于成家婚事,你可有异议?”父王冷冷问道。 云慕又急急摇头:“一切,听您的安排。” 父王点点头:“既如此,几天后便出嫁了,先给你的母上还有兄嫂们见礼吧。” 云慕急忙照做。 终于轮到思问的时候,她一把抬起正欲行礼的云慕,暖声道:“你我姐妹,不必多礼。” 云慕眼角有泪滑落。 说是识礼认亲,却实在看不出任何用心,思问有心替云慕打抱不平,可这毕竟是她的喜日子,思问嘴里的话便生生吞了回去。 父王起身离开,说是还有旁的事处理,剩下的事情让母上看着办就是。 “出嫁前,云慕,你可有任何心愿吗?” 思问只能帮她到这。 母上亦随之开口:“有什么要求,尽管跟母上来提。” 云慕跪了下去:“谢鬼母厚爱。” “以后就随你六姐姐一道称父王母上即可,”母上眼里皆是慈爱,连带着思问的心情也好了一些。 云慕赶紧回道:“谢……谢母上。” “你出嫁的事情,我已吩咐你两个嫂嫂去办,有什么不满意的,你尽可说来,”母上柔声细语。 云慕拼命摇头:“母上父王的心意,云慕感激涕零,两个嫂嫂自然万事周全,云慕只怕自己不配。” “已经是我鬼谷的七公主了,以后,切莫这般妄自菲薄了,”母上安慰道。 思问揉了揉云慕的胳膊,送去一丝温暖的眼神。 “至于这移殿的事情……” “母上容禀,云慕不想离开思云殿,出嫁前,只愿陪在六姐姐身边,再最后尽一点心意。” 云慕急忙表明心迹。 思问明白了云慕的意思,也急忙回道:“是啊母上,反正云慕就要出嫁了,临时移殿不免来不及,我思云殿万物皆备,就让云慕再陪女儿一些时日吧。” 母上看了思问一眼,点点头道:“思云殿的右配殿倒是也空着,云慕若是不嫌弃,自然可以住了去。” 云慕脸上的开心溢了出来。 母上又轻言交代几句,便留下了两个嫂嫂,遣散了众人。 回思云殿的路上,思问和云慕一路说说笑笑,刚走了不远,便看见等在路旁的云泽。 “六公主,七公主,”云泽的头低到大腿处。 思问见云慕的脸色瞬间惨白。 “刚和大公子汇报完军政,想着来贺一贺七公主,”云泽一个字一个字的说着。 思问知道,他一定有很多话要和云慕说。 “那,我先回思云殿,看看咱们收了多少礼,”思问故作轻松的找了个借口离开了。 云慕回来的时候,眼睛红红肿肿,明显狠狠的哭过了。 可云慕还是强装着开心:“六姐姐,怎么样,咱们收了多少礼。” 思问心内不忍:“云泽可是怪父王让你嫁去成家吗?” 云慕尬然一笑:“我与他说了,我是甘心情愿的。” 思问道:“是不是,觉得父王只是把你当作……” “六姐姐,”云慕突然打断她的话:“不管他把我当什么,我都是他的女儿,为父分忧是应该的。” 思问道:“本该是我嫁去的。” 云慕突然笑出声来:“成公子如此俊朗无双,姐姐难道是嫉妒我不成,这天下的好事,哪里都能让你一个人占了。” “你啊,真真是见色忘姐,居然打趣起我来了,”思问伸出手去逗云慕。 两个人顿时笑作一团,闹在一处。 思云殿中又热闹起来。 晚间,鬼谷中的结界被撤掉了,思问匆匆写了一封书信,叫传音鸟来送去给蒲黎了。 她知道蒲黎定然无比牵挂,遂把鬼谷的情况一一告知于他。 信刚送走,两个嫂嫂翩翩而至。 “嫂嫂们来了,”思问赶紧迎出去。 大嫂笑道:“来给云慕送嫁衣的样式,她人呢?” 思问回道:“正在右殿呢,今日新迁,虽离得近,到底也得有会子忙的。” 二嫂笑了笑:“无妨,等她一等便是,来,六妹妹,你且看看,你喜欢哪一件?” 思问有些发笑:“我又不是新娘子,我哪里做的了主。” 二嫂继续道:“左右你们一起那么久,品味大抵是差不多的,你看看又何妨。” 思问想了一想,都道女人出嫁是最美的样子,不知道若是自己嫁给蒲黎那天穿上了,会不会让他惊艳无比呢。 这样想着,思问快速的走到那些样衣身边,仔细端详起来。 “嗯,这件有些繁琐。” “这件,有点过于艳丽了。” “这件倒是好,就是腰身这里好像有些不紧凑。” 她忘乎所以的看着,身旁的大嫂噗嗤一声笑了。 思问抬了抬头,大嫂笑道:“六妹妹如今仔细看一看果真是好的,以后自己出嫁了,便知道想要个怎样的嫁衣了。” 提到嫁入,倒真真戳中她的心事,她脸上一红,忙把手中的样衣放下:“嫂嫂们惯会打趣我的。” 说完,夺门而逃。 实在不能被人发现她的窘迫难当! 云慕自外面匆匆走过来,思问停也没停,赶紧跑出去了。 跑了几步出来,便看到传音鸟自上空落下。 是蒲黎传书信回来了,她赶紧从传音鸟口中拿到书信。 第50章 云慕替嫁3 “问儿,担忧良久,终于盼得信归,自汝离去,寤寐思服,久久心牵,茶饭不思,今得知安好无恙,心乃稍安。” 思问捧着书信傻笑起来。 接着往下看…… “成家与鬼谷嫌隙虽有,然汝妹去意已决,鬼王又一力促成,惟有日夜祈祷,修得已身,盼得夫妻和顺。” “情之一字力量无穷,虽百折亦能不屈,况如卿所言,汝妹温柔无间,想来造化可期。” 蒲黎一番话直直说到思问的心坎里。 是啊,惟愿云慕夫妻和顺,如此,她也再没什么担忧了。 信中最后写道:鬼谷嫁女,魔宫自当相贺,魂牵梦萦终得见,温柔乡里,两心欢喜…… 思问把那封带着温度的书信紧紧贴在胸口处…… 这世间最美好的事情,莫过于你思念的人,此刻也在思念着你。 夜色深浓,茫茫泼墨,偶有一两点星光若隐若现,跳动在无垠的夜色中,倒显得别有风趣。 思问猛地想起,今夜说好去陪母上的,于是赶紧整理好心情,大步向后殿走去。 杳杳夜光,被一只红烛映的妖艳无比,母上正坐在窗边蓖发,万种风情,皆是她不曾见过的样子。 眉不画而黛,唇不点而朱,秋波凤眼,悬胆俏鼻。 难怪父王数万年来对母上痴迷宠爱,言听计从,原来,母上竟是如此动人心魄的美人啊! 从前,母上甚少妆扮,总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虽面容柔美,却从不这样惊艳。 思问觉得,母上真真称得上是魔界第一美人。 可惜啊可惜,她怎么就没遗传到呢。 “问儿,” 母上轻轻唤了一声。 思问这才发觉,自己站在窗外良久了。 “怎么站在外头,夜凉风大,快些进来,” 母上站起身来唤她,言姑赶紧迎了出来。 思问笑着边走边说:“母上今日这番,真真是好看极了。” 母上摇了摇头:“年老色衰,哪里还在乎这些呢。” 话语哀伤,带着母上全部的叹息。 “言姑,我陪母上说说话,今夜,谁都不必守夜了,”思问交代一声。 “是,老奴吩咐下去,六公主在这里,鬼母别提多欢喜了,”言姑退了下去。 “母上,坐。” 思问把母上请回窗边,拿过妆台上的蓖子,轻轻顺着母上瀑布般的头发一顺到底。 “母上,你的头发可生的真好。” 母上轻笑一声,没有说话。 “其实母上这番妆扮真的很好看,白日里不若也这样吧,”思问替母上绕上一根银簪。 母上却淡淡的回道:“日夜不同,心境也不一样,白日里,何必这样招摇。” 难道母上是觉得自己是鬼谷之母,所以要稳重一点吗? 思问出言安慰:“不会啊,这妆容清新大方,惊艳无比,不会影响母上的威严的,况且,若是父王见了,一定会……” “问儿,替母上卸了妆容吧,”母上面色突然凝重。 “母上是不是还在为了禁足女儿的事情,跟父王生气?”思问小心翼翼的问。 “我不会与他生气,亦不会上妆取悦于他,”母上语气转冷。 思问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不再说话。 母上突然站起身来,转头对思问说道:“问儿,这便是没有情意的夫妻关系,除了名分,其它什么也没有。” 思问有些愣,母上这是……这是说什么呢…… “问儿,如今你也大了,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这些事情,母上该对你说了。” 母上突然严肃,然后在思问还未反应过来的时候,郑重其事的说道:“我并不爱你的父王,之所以与他结亲,乃是当年无奈之举。” 思问的心猛地抽痛。 “当年,你父王追随在我父亲身边,一步步建功立业,成为我父亲的左膀右臂。” “那时,魔界以魅妖一族为尊,我们精怪一族并不显贵,我父亲数十万年拼搏浴血,终于在三界闯出一丝天地,这才让我们精怪一族有了壮大的基础。” “我与你父王的婚事,是我父亲一力促成的,只是,我那时已有所爱,便百般推辞,誓死不肯。” “那时,魔界以实力为尊,正巧我父亲要寻一个精怪一族的继承者,便让他们二人比武,胜者,赢王得妻,败者,身死名裂。” 母上陷入深深痛苦的回忆中…… “我父王……赢了。” 母上未说话,似乎并不想承认。 “若无我父亲暗中相助,他怎么可能赢得了问玄,”母上眼神冰冷,言语中尽是讽刺:“一切,不过是我父亲计划好的罢了。” 思问全身一阵颤抖,原来,母上的婚事,竟是被她自己的父亲算计了。 “那,母上为何同意外祖的安排,嫁给我父王?”她弱弱的问道。 母上抬起头来:“这世间已无我挚爱之人,嫁与不嫁,又有何分别。” “不过问儿,我对你父王虽无情意,但平心而论,他对你,对你的兄长们来说,却是个极好的父亲。” 母上补充一句。 “只是他虽无心伤害问玄,到底,问玄也因为输了比试而自毁灵元了,我心里,总是不能完全释怀的。” 母上深深叹了口气。 问玄,问玄? 思问突然明白过来。 她们兄妹六个的名字,玄平,玄安,玄康,玄乐,思玄,思问…… 原来是母上深深的执念。 父王同意母上如此取名,想来也是爱惨了她的…… 思问只觉自己的心像是在被烈火炙烤,火辣辣的疼痛袭遍全身。 为了母上的苦,为了父王的痴…… 她不知道谁对谁错,或许,本就没有对错,造化弄人罢了。 母上温柔的替她拭去眼角的泪,拉她在榻上坐下来,思问顺势将头靠在母上的肩膀上。 “之所以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你长大了,自然可以知道这些事情了,母上想让你知道,无论何时,遇到你心爱的那个他,都不要放手,更不要让别人安排你的命运,懂吗?” 思问点点头。 “只是可怜了云慕那孩子,”母上突然叹息。 思问这才明白,母上今日这番深谈,是受了云慕出嫁的刺激。 所以,才希望她不要像自己和云慕,如此跟命运臣服。 “母上,云慕似乎见过成家长子,”思问说道。 “你说什么,”母上有些惊诧。 思问遂将事情告知母上,谁知母上却摇了摇头:“这个孩子,难道是疯魔了不成。” 思问有些惊讶,赶紧追问道:“母上此言何意?” 母上看了她一眼,面色颇有些无奈。 第51章 云慕替嫁4 “怎……怎么了?” 母上轻轻摇头:“她虽是用心良苦,但到底不该走上这条路。” 思问更是一头雾水。 母上道:“想来定然是她自荐,你父王才定下联姻的。” 思问又一番惊讶。 母上继续道:“之前两家联姻之事虽有些风声,到底你父王顾着你,也没有真正答应下来,可是不知为何,后来便十分肯了。” “那时我见你父王似乎打定主意,心中甚乱,便助你出谷,依你父王的说法,他是知道的,却未阻拦,想来,定然那时他已打算用云慕代你出嫁。” 思问赶紧问道:“母上的意思,难道云慕一切都是为了我?” 母上抬了抬如夜明珠般亮堂的眸子,嘴上只得叹息:“许是也为了她自己。” “母上?” “这孩子,为了你父王的正眼相待,想来是可以豁出命去的,”母上补充道:“所以,她虽成全了你,你却也成全了她。” 思问黯然无声。 母上似是看穿她的心事,携了她的手道:“她也做得周全,依你所说,她是见了成公子后,心生满意,所以便更加不后悔了。” 思问轻轻抬起头来,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望着母上,柔柔道:“不管如何,云慕终究解了女儿的危机,这一点,女儿是感恩她的。” 母上绽然一笑,点点头道:“问儿说得对,母上也念她这份情。” 思问把头深深埋进母上的怀抱中…… 辗转难眠,她陷入了深深的揪心中。 这一夜,她仿佛一下子成长了许多,这么多年,母上的郁郁寡欢,父王的求而不得,云慕的小心翼翼,似乎一下子都串联到了一起…… 她突然觉得自己很幸运,她有双亲的陪伴和宠爱,也有蒲黎的深情和专一。 从前觉得很理所当然的东西,如今,却觉得珍贵无比。 她想,这一觉醒来后,自己再也不可任性妄为了。 翌日清晨,陪母上用了早膳,便赶紧回了思云殿。 两个嫂嫂的办事能力果然奇高,不过一个晚上,已经将云慕的礼服和配饰送了过来。 没过一会儿,四哥便带着云泽走了进来。 思问的第一反应,自然是看四哥的眼神往哪里放。 四哥自然也没有让她失望,眼睛都快在黛墨的身上落地生根了。 “四哥?”思问故意大叫一声。 四哥唬了一跳,忙嗔怪道:“小六,你做什么大呼小叫的。” 思问掩了掩嘴角的笑,说道:“云慕出嫁,我这思云殿忙做一团,可没空陪你去玩耍。” 四哥嘴一瞥:“如今云慕也是我的妹妹,我自然是来帮忙的,可不是添乱的。” “再说,”四哥看了云泽一眼:“我是带云泽来看他姐姐的。” 云泽回道:“云泽只是下人,哪里敢高攀七公主。” 云慕手上的珠钗“咣当”落在地上。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大家面面相觑,谁也不知该说什么。 “云泽只是奉大公子的令,来瞧瞧六公主这边还有什么需要准备的,只是在门口遇上四公子,算不得结伴同行。” 额,气氛又立即下降一百度。 “哎呀,瞧我这记性,今天你大哥是问了我还需要什么来着,偏巧我给忘了,还让云泽又来一趟,”大嫂忙着打圆场:“如今只是需要商议宾客事宜了,我这就回去跟你们大哥说,云泽,咱们一道回吧。” 云泽点了头,随着大嫂一同离殿,自始至终,没有看云慕一眼。 思问赶紧走过去握住云慕的手,企图给她一点安慰。 云慕眼中虽满含热泪,却依旧努力表现的云淡风轻。 “ 大嫂走了,剩下的事,我替大嫂来做吧,”四哥也试图活跃气氛。 他走到配饰旁边,伸手拿起一只丝雀织金点翠步摇,晃了一晃:“这凤凰步摇真好看。” “四公子,这是丝雀,”黛墨出言提醒。 四哥挠了挠头,然后一脸正经的说道:“这是丝雀啊,倒是我认错了,不过这步摇也要看戴在谁的头上,云慕若是戴了,我看着,这丝雀倒是比凤凰更出彩呢。” “那我呢?”思问冲着四哥喊道。 “你啊,”四哥笑了笑:“你戴着,可不是暴殄天物了。” “好啊,玄乐,我看你是讨打,”思问故意和四哥闹成一团,直治的四哥连连讨饶。 云慕的脸色也由阴转晴,整个思云殿又重新热闹非凡起来。 正在玩笑之际,三哥从外面翩翩而至。 正午的光芒洒在三哥的身上,如同给他披了威威银甲,整个人都神采奕奕,气宇轩昂。 瞬间收走黛墨全部的注意。 四哥并不知晓黛墨的心意,兴冲冲走到三哥身边,绕着三哥转了一圈,惊叹道:“怎么同是一个父母双亲,这容貌身姿就能差出这么一大截来。” 三哥依旧是一副清心寡欲的样子,只微微含笑,对四哥道:“你不是自诩魔界第一风流倜傥吗,如今怎么妄自菲薄起来。” 四哥嘻嘻一笑,回道:“我是魔界第一风流倜傥……之幼弟。” “这般嘴甜,可是有事求我?”三哥略略抬了抬眼。 四哥笑嘻嘻的凑近三哥,耳语一番,随之噙着无比期待的眼神。 三哥微微颔首低眉,嘴角扬起似有似无的笑:“你喜欢,拿去便是。” 四哥欢喜的跟什么似的。 “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思问凑近过去。 四哥猛地弹开:“这是我和三哥之间的秘密,你不许知道。” 思问送他一个大大的鬼脸。 三人正说话,黛墨便端来几杯茶。 然后轻轻开口:“公子公主们忙了许久,都来喝杯茶吧。” 刚刚忙了许久都没见忙碌的黛墨奉上茶来,如今三哥一来,立马就有茶喝了,思问心里暗叹,黛墨对三哥,倒是真心实意的紧。 只是可悲啊,三哥似乎并没有多看黛墨一眼。 反倒是四哥,急急忙忙从黛墨手上接过茶来,生怕烫着她。 咳,这是什么凌乱的关系。 三哥转身对思问说道:“明日一早,魔界各方会亲来鬼谷祝贺,我通知你一声,届时不要乱跑。” 说完便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徒留桌上那一杯冒着氤氲热气的茶水,伴着黛墨失魂落魄的神情,生生看的思问无比揪心。 他们三个人的关系,到底什么时候才是个头呀。 第52章 鬼谷之宴1 终于盼到了第二日的清晨时光。 天色未亮,思问已经早早起了床,仔细梳洗打扮一番,对镜自察,方觉满意 。 朦胧碎色,衬不出上空的光亮,她遂悄悄走到鬼谷的大门口,等待着蒲黎的身影。 天渐明,她突然有些紧张无措。 心内的雀跃无论如何也掩盖不住,她只能来回的踱步。 没多久,天便大亮。 未等来旁人,先见四哥走了过来。 “小六,你怎么在这?” 四哥打着哈欠,揉了揉半阖的眼睛,再迅速朝四周一瞥,悄悄叹了口气。 不过,思问可是全看在眼里。 “四哥,你瞧什么呢?”她明知故问。 四哥搓了搓脸,懒懒道:“你不是应该陪着云慕吗,怎么到大门口来了,你一个公主,出门不带着婢子,也太不成样子了。” 平日里她不也是一个人来去自如的吗,那时四哥倒是没这许多问题,如今还不是因为没见到他想见的人吗。 “是黛墨吗,”她故意大叫一声。 四哥一慌,差点崴到脚,然后急急捋了捋自己的头发,赶紧打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 “哎呦,看错了,不是黛墨,”思问若无其事的转过身去,偷偷笑了良久。 就算她不看,也能猜到四哥如今满脸的失望和窘迫,实在是可笑的很。 “小……小六,你还未答你来此的目的,可是为了少尊殿下?”四哥将她一军。 然后仔细凑近她,咂咂嘴道:“今日这妆容,如此精致,若是少尊殿下见了……” “四哥,你闭嘴,”思问赶紧去堵四哥的嘴。 四哥也不饶她:“你这丫头,明明看出我的心思,不帮忙就算了,竟敢打趣我,我自然要以牙还牙了。” “我……我才不是为了他,”思问羞红了脸,急忙否认。 四哥跑到一块巨石旁,躲在后面继续道:“今日四方来客,定以魔宫为首,你早知今日少尊会来,所以特意打扮一番,天不亮就等在这里了吧,妹妹这番痴情,真真叫为兄感动。” “你还说……”,思问捡起一块石头丢过去。 四哥还是依依不饶:“恼羞成怒了吧,你还不如好好孝顺四哥,哪日轮到你的婚事,四哥说不定还能帮你美言呢。” “我用不着你,”思问跑过去要找四哥算账。 两个人玩闹在一处。 “四公子,六公主……” 门旁的两个魔卫急急叫住他们。 思问只以为两个魔卫是来劝和的,手上动作不停,依旧狠狠折腾着四哥。 当然,四哥也不停的反抗着。 “咳咳咳,” 一阵咳嗦声传到耳边。 思问赶紧站起身来,一转头,蒲黎已站她身后。 “葡……殿下,你来了,”她一秒变得乖巧。 蒲黎看了她一眼,只轻轻说道:“是,我来了。” “将贺礼送进去,”蒲黎转头吩咐身后的魔兵。 四哥也凑上来,恭敬道:“少尊殿下大驾光临,鬼谷荣幸之至。” 蒲黎微微颔首:“不知三公子今日可有他职?” 四哥摇摇头:“没有没有,三哥今日无事。” 蒲黎点点头:“趁着现在宾客未至,不如四公子回去整理仪表,先换了三公子来迎候宾客吧。” 思问顺着蒲黎的眼神看去,不禁笑出声来。 四哥的束发已经凌乱不堪,活脱脱像一堆杂乱的干草,脸上还伴有些许绯红的胭脂。 真真是狼狈。 她突然想到自己,遂警惕性的看了蒲黎一眼。 见不到任何异样。 四哥随手一挥,取来一面水镜,突然对着镜中的自己大叫一声,恨恨看了思问一眼,落荒而逃。 她凑到四哥慌乱中落下的水镜旁一照,额,她此刻的妆发可比四哥好不到哪去。 思问忙用双手把脸部盖的死死的。 一魔卫看四哥离开,上前来对蒲黎道:“殿下,请随小的一同去承庆殿。” 蒲黎摆了摆手:“不必,恰巧遇到六公主,一会儿便由她带路吧,正好本少尊也有事和公主商议。” 魔卫退下了。 思问捂着自己的脸小声道:“我这样怎么带你去。” 蒲黎悄悄说道:“时辰尚早,不带我去你的寝殿坐坐吗?” 思问摇了摇头:“我现在不能见你。” 蒲黎却一脸正色:“那,我们可很难再独处了,走还是不走?” “走吧,”她已经没有拒绝的理由了。 一路之上,她都牢牢捂着自己的脸,几次差点摔在地上,依旧不肯松手半分。 蒲黎除了小心翼翼的跟着她,似乎也并没有其它更好的办法。 毕竟这是在鬼谷,他们实在不宜过从亲密。 “思云殿,”蒲黎大声念出匾额上的字。 “我取的名字”,思问一脸得意。 刚欲走进去,她便发觉此刻殿内熙熙囔囔,热闹非凡,生怕别人发觉蒲黎的存在和自己的狼狈,她站在门口久久不动。 然后,一只手猛地搭在她的腰间,将她揽着走到人群中去。 思问刚要往回退,却惊讶的发觉,似乎没人发现她们的存在。 原来,蒲黎用了隐身术。 她一路带他回了寝殿,然后赶紧坐在梳妆台旁,仔仔细细的整理起妆容来。 她心内将四哥骂了个狗血淋头,自己好不容易弄好的妆发,居然被他搞成这么一副样子。 而且还恰好被蒲黎看到。 窘迫难当啊…… 她正对镜自怜,蒲黎便走了过来…… 思问赶紧把脸捂上:“你不许看。” 蒲黎绕到她身前,轻柔的将她双手拿开,戏谑的说道:“怎么,刚刚不是一副霸气无双的模样吗,怎么反倒羞起来了。” 思问委屈的回道:“我好不容易为你化的妆,如今,全毁了。” “为了我?”蒲黎一惊。 “当然是为了你啊,”思问撅起嘴来:“女为悦已者容啊。” 蒲黎低头笑了一笑。 “你嫌弃我了?”思问双眼一瞪。 蒲黎却哑然失笑:“并未啊。” “那你还笑,”思问提高了分贝。 “好好好,我不笑,”蒲黎无奈的站起身来,替思问将乱发整理一番。 再轻轻擦去她花掉的妆容,然后轻轻说了句:“天然去雕饰,就很美。” 思问黏到蒲黎的身上,紧紧贴在他的心口处,感受他温凉的体温。 “葡萄,我好想你,”她突然开口。 “我知道。” “那你呢,有没有很想我,”思问撒娇的问他。 蒲黎点了点头,然后抱得更紧。 “葡萄,等云慕的事情过去了,你是不是,也该来定下我们的事了,”思问期待万分。 蒲黎却将她突然扶起来,眼睛紧紧盯着一个地方,面色有几分铁青。 “这是什么,”蒲黎指着她殿中悬在帘上的剑穗问道。 第53章 鬼谷之宴2 思问想了想,正经答:“这是我之前在园中捡到的穗子,之前似是在父王那见到一次,貌似是一对的,不知道怎么就丢弃了,本想回头还给父王,但如今他的剑上已换了剑穗了,想来是已经弄丢了一个,这个也就无用了。” 她拿下那个剑穗,在蒲黎面前晃了晃:“怎么样,是不是挺好看的。” 蒲黎没有说话,只是脸色变得更加难看起来。 “葡萄你怎么了?”她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你们鬼谷绣娘的手艺,倒是极好,”蒲黎道。 思问笑着说道:“这似乎不是绣娘的手艺,像是我妹妹云慕的呢,想来是她孝敬给父王的。” 她自顾自的说着:“如今云慕嫁人了,我便把这个穗子挂在了这里,想着睹物思人,就像她陪着我一样。” 蒲黎的眼神有一丝波澜。 “你还未答我,什么时候提亲啊”,思问撒娇的问道。 蒲黎一把甩开她的手:“你们鬼谷的亲,我怕是高攀不上的。” “葡萄,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思问一脸疑惑。 “真心话,”蒲黎背过身去:“魔宫与鬼谷,本来就是势不两立的。” 刚刚不是还好好吗,他这是怎么了。 “葡萄……” “你别碰我,”蒲黎声音极冷,生生吓了思问一跳。 蒲黎转过身来,眼里尽是恐怖的红血丝,怒然的瞪着她,叫她不寒而栗。 “你记住,以后,我们莫要见面了。” 说罢,扬长而去。 思问呆呆地站在原地,良久没有反应过来。 他这是怎么了,为何突然阴晴不定,喜怒无常。 他刚刚说的那些话,是在宣布与她情绝爱断吗? 满心欢喜的相逢在这一刻化成委屈的泪水,奔涌而出,无穷无尽。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她才被黛墨匆匆的脚步声打断愁绪。 “六公主,你怎么了?”黛墨扶起瘫坐地上的她。 思问一句也不肯说。 “公主放心,就算云慕嫁了,也可以随时回来和公主小聚的,眼下,她正等着公主为她选嫁饰,公主这样伤心,云慕不知多难过了,”黛墨小声安慰。 很显然,黛墨是以为她舍不得云慕才这样伤心的。 黛墨为她稍稍补了些妆,才带着她来了右配殿。 思问强打着精神,为云慕精心挑选了嫁饰,带上面纱,一同去承庆殿谢礼。 “姐姐?”云慕轻唤一声。 思问赶紧回了一声,“嗯?” “姐姐可是有什么心事?”云慕握了她的手。 黛墨跟在她们身后,小声说道:“六公主念着七公主要嫁人的事,总是舍不得的。” 云慕又紧紧握了一下她的手:“姐姐,云慕知道你的心,以后,云慕定会常常来看姐姐。” 思问勉强扯出笑来:“这是哪里的话,以后做了人家的少夫人,少不得忙碌操劳的,哪有跑娘家躲懒的道理,我舍不得你,自去看你就是了。” 云慕笑了笑:“那姐姐不要伤心了。” 思问点了点头。 行至承庆殿,云慕的欣喜愈加明显,思问自是知道,承庆殿乃是鬼谷承办大礼之殿,能在此承办云慕的婚事,便是承认了她的公主身份。 自然,思问也知道,父王不过是为了向成家表明诚意,又岂是真心的心疼云慕呢,她突然觉得云慕十分可怜。 殿中已落座满满,此刻正觥筹交错,推杯换盏。 思问一眼就看到了坐在上座的蒲黎。 眼神瞬间落寞下去。 她陪着云慕谢过四方来客,坐在蒲黎对面的位置上。 余光所及,却发觉蒲黎的目光除了应承众宾,不曾片刻用在她身上。 她不由得喝起酒来。 “问儿,”母上叫她一声。 她这才发觉,自己桌前已空了两瓶酒。 “母上,放心,区区几瓶酒,能奈我何,”思问说这话,其实只想刺激蒲黎。 她觉得蒲黎定然事出有因,那些话,定然是他为了他的身份不牵连自己,故意这样说的。 “你妹妹出嫁,你为她开心,母上是知道的,只是,也要量力而行,”母上柔声细语。 “母上既知女儿开心,又何必来破坏这种开心呢,” 话一出口,思问看到蒲黎眉心一颤。 “六公主巾帼不让须眉,倒是好酒量啊,”一个粗糙的声音响起。 接着又是一句:“先前只知鬼王四个公子个个枭雄,不曾想,六公主也是英姿勃发啊。” “各位魔君,过奖过奖,小女顽劣,倒承蒙各位夸赞”,父王端了杯酒,一饮而尽。 “鬼王谦虚了,六公主实在豪爽可人。” “如今七公主都出嫁了,不知六公主可有乘龙快婿了?” 父王哈哈一笑:“炎痴魔君这是要给小女做媒了?” “我家炎异如何,”那炎痴魔君高眉一挑。 生生把思问吓出一身汗来。 她不禁看了看蒲黎的脸色,却见他面无表情,一丝动容也没有。 她更加生气。 一个瘦瘦高高的魔君也哈哈大笑起来:“炎痴魔君,这是七公主的喜宴,你倒是惦记上人家六公主了。” 炎痴魔君捋了捋他火红的胡子,笑笑道:“鬼王的女儿们如此天资,七公主下嫁成家了,六公主自然不能错过了。” 父王高高举起一杯酒:“炎痴魔君醉了。” 炎痴魔君摇了摇头:“非也非也,本座不过是看着六公主颇合眼缘。” 父王回头对思问道:“难得魔君欣赏,问儿便敬魔君一杯吧。” 思问端起酒杯,便想狠狠刺激蒲黎一下,朗声说道:“谢魔君夸奖,思问倒是看着您亦颇合眼缘,想来另公子定是不错,改天认识一番想来也是可以的。” “问儿,”母上似乎被她这话吓了一跳。 父王亦面色突白。 “好好好,六公主这般抬举,改天定让小儿亲自拜访,”那炎痴魔君笑的前仰后合。 思问瞥了一眼蒲黎,他端了酒杯正饮,看不出丝毫异样的神色。 思问更加愤懑。 宴席散尽,她于人群中搜索蒲黎的身影。 他早已离去。 不过,明日便是云慕出嫁的日子,她也来不及难过,迅速投入到忙碌之中。 白日忙,夜里忙,终于还是到了第二日的早上。 魔界没有迎亲这个说法,都是亲人陪着新娘子自去新郎的府上。 思问扶着一身正装的云慕,一脚一脚踏进成家的大门。 行过拜礼,祭过魔祖,云慕便正式成为了成家少夫人。 思问一行人被带去大殿宴席。 母上父王都被安排到了正座上,哥哥嫂嫂陪坐两旁,正忙着应酬,自然顾不得她。 人群中搜索良久,没有发觉蒲黎的身影,想是为了躲她,特意躲开了。 思问索性坐到了一个偏远的桌上,一杯一杯将自己灌醉。 一只大手突然挡在她的唇边,生生将一杯好酒挡在外面。 迷迷糊糊中,她仔细看去,挡住她的,是蒲黎。 他终于知道她心中的委屈,所以来看她了吗? 是不是也心疼些许呢? 想起往日凡界的甜蜜时光,南宫偏殿的相知相许,再到蒲黎的犹豫不决,冷言冷语。 思问心中顿觉无限难过,遂一头扎在酒桌上,委屈的大哭起来。 人群窸窸窣窣的热闹起来,皆言鬼谷两个公主姐妹情深,六公主喜极而泣云云…… 她觉得十分吵闹。 遂捂上了耳朵,闭上了双眼,然后,睡了过去…… 第54章 炎异公子 待她醒来,已日上三竿。 “黛墨,给我端杯水来,”她揉了揉尚在隐隐作痛的头。 一杯清茶递了过来。 思问饮了一嘴,稍一抬头,立即吓了一跳。 居然是云慕。 “六公主,七公主已等候多时,”黛墨立在一旁回道。 “才刚出嫁,你怎么回来了,可是成期给你气受?”思问急忙发问。 云慕笑着坐到她的床边,脸上一脸娇羞道:“哪里受了气,姐姐莫要担心了。” “那你怎么回来了?” 不待云慕回答,黛墨先解释道:“六公主,你可整整睡了三日,幸好七公主回门这日没耽误了。” “我……我睡了三日?”思问惊大了眼睛。 云慕替思问理了理睡乱的头发:“姐姐这般舍不得云慕,叫云慕如何牵挂。” 思问脸上一红,其实她那日喝醉不过是想起蒲黎的冷淡而心情不好,并非全然因为云慕的出嫁。 “云慕,成期对你好吗?”她又问了一嘴。 云慕的脸上笑成了一朵花:“嗯,夫君待我极好。” 看云慕一脸幸福的样子,思问为她悬着的整颗心才安然了下来。 “黛墨,你去大玄殿,叫云泽前来,”思问吩咐一声。 云慕的眼中顿时热泪满含,思问携了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的心思,你放心,在我这里,再名正言顺不过了。” 云慕感恩的抱住了思问。 “我再替姐姐蓖一次发,上一次妆吧,”云慕突然说道。 思问鼻头突然一酸,强忍着泪水点了点头。 梳妆完毕后,她们姐妹二人在正殿叙话,字里行间中,思问能看得出来,云慕对这桩婚事很是满意。 不肖片刻,云泽便被黛墨带了来。 “见过两位公主,”他先行大礼,又转头对着思问道:“不知六公主唤云泽何事?” “七公主回门,我有些东西想给她带过去,所以想请你帮个忙,” 思问只是想给她们姐弟二人制造一个光明正大的相处机会。 她知道,云慕此刻,一定很想见到云泽。 她也知道,云慕出嫁前最最遗憾的事情,便是没有得到云泽的谅解。 所以,她不想让这个心结继续下去。 谁知,云泽却不领情:“六公主想给七公主带东西,云泽能帮上什么,公主莫要说笑了,若无它事,云泽先告辞了。” “云泽,”思问叫住了他。 此刻,思问看到云慕的脸上写满了无穷无尽的委屈。 “六公主还有何吩咐?”云泽低低道。 思问唤了个咒,将自己和云慕寝殿内的旧物取回,然后全数落在云泽的面前。 思问拿起一只竹蜻蜓来,故意在云泽面前晃了晃:“旁的倒也罢了,只是这个物件是七公主最心爱的,如今破损了,不知还有没有修复的可能。” 云泽看了一眼思问手中的竹蜻蜓,眉心稍微有了一丝颤动。 这个竹蜻蜓,是儿时云泽亲手给云慕扎的。 思问犹记得,那时,四哥最爱带她放风筝,云慕云泽总跟在她们后面。 那时还小,思问只顾自己玩的开心,丝毫看不到小云泽眼中的羡慕。 云慕知道云泽也喜爱那风筝,只是碍于身份,她们姐弟是不敢在鬼谷肆意玩闹的。 云慕花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寻了些许竹叶来,替云泽扎好了一只竹蜻蜓。 只是,云泽却觉得那竹蜻蜓实在简陋不堪,说什么也不要,还放在脚下说要踩碎,云慕为了救竹蜻蜓,手指都快让云泽踩碎了。 云慕大哭一场,默默将那竹蜻蜓收回到了房间中。 要不是思问看她受伤,逼问来由,云慕也不肯告诉她实情的。 犹是这样,云慕还求思问千万不要责罚云泽。 云慕从小对云泽的呵护,诸如此事,难以言尽。 如今云泽这般与云慕生分,思问怎能看的过去。 “云泽,但凡你有点良心,便该知道,这些年,她为你付出了多少,”思问将竹蜻蜓塞进云泽的怀里。 云泽沉默了许久。 “姐姐,是我错了,”云泽终于松口。 云慕将眼睛哭的通红。 思问默默退出殿去,给他们姐弟二人留下一点独处的时间。 许久之后,云慕才笑着从房间中走出来。 话别一番,她就该随她的夫君启程回成家了。 白日将尽,几缕青光洒在云慕黛青的锦袍上,虽看着华贵大方,却总有一点寒霜孤影的感觉。 待大家都回了谷,思问却坚持送她的座驾到鬼谷的正门。 “六姐姐,回吧,”云慕站在座驾上,双眼含泪的说了最后一句话。 然后,坚决的转过头去,消失在仓仓茫茫中。 思问不知自己为何如此,总之,就是莫名其妙的难过和伤心。 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滴滴答答落在地上,痛在心中。 她失魂落魄的坐在那里,再不控制的放声大哭。 哭到眼睛肿痛,呼吸不畅,她方才止住。 夜色沉暮,她久久的坐在那里,沉着头,一动不动。 远处微风送过,突然一阵稀疏的脚步声。 思问猛地抬起头来,似乎闪过熟悉一个身影,她追了过去。 却什么也没看到。 “怎么可能是他,”思问再一次失望了。 刚要抬脚离去,却突然被一只手搭住了肩膀。 她只以为是蒲黎,才要欣喜若狂,转过身去,却立刻后退两步:“你是谁?” 面前这个文弱书生一般的人,她并不认识。 “不知姑娘可是鬼谷中人,”那人问道。 思问警惕的点点头。 “哦,在下乃炎痴魔君的儿子,名唤炎异,”他一本正经的介绍。 “你就是炎异?”思问睁大了嘴巴。 那炎痴魔君粗犷无比,怎么会有如此文质彬彬的公子。 “姑娘识得我?”炎异也是一脸惊讶。 思问摇摇头:“没,没,只是听说过公子大名,不曾想今日有幸遇见。” “炎异也是恰好路过鬼谷,碰见姑娘乃是荣幸,”炎异温润有礼。 “六公主,鬼王命小的唤您回府,”一个魔卫匆匆前来。 “六公主?”炎异惊讶更甚,愣了片刻忙缉首行礼:“六公主安,炎异有礼。” 思问只好回礼:“公子有礼。” 那炎异的面上突见几分欣喜之色,说道:“前几日父亲还命炎异亲来鬼谷拜谒鬼王和公主,如今倒是恰好碰上。” 想起前几日她自己说过的话,思问突然有点窘,那些话,她不过是用来刺激蒲黎的。 为了避免误会,她匆忙说道:“夜深,不便与公子独处,思问先回谷了。” 第55章 天界问责 谁成想,那炎异竟爽朗一笑,朗声道:“那明日再来拜访公主。” “不必不必,”她此言一出,瞬间发觉自己说错了话,于是赶紧圆话:“我是说,这几日我不在鬼谷。” “那公主何时在谷,”炎异追问道。 思问隐隐的觉得,这炎异似乎对自己有点上心,她可不愿意这样。 “再说再说,”她匆匆撂下一句话,转身飞速跑回谷里去了。 第二日清晨,天不亮,便听说炎痴魔君带着公子前来拜访,叫思问前去。 思问何尝不知,炎痴魔君分明是来撮合她和炎异的。 此事既然是自己惹下的,她必要自己解决才好。 “好,我这就过去。” 鬼王殿中,时不时传来些许大笑,思问整理了心情,然后大步迈了进去。 刚进殿里,便立刻感受到炎异不同寻常的目光,思问扫视了四周,发觉不仅双亲皆在,就连炎异的母亲和兄嫂都落座其中,她不免心中打鼓。 这炎痴魔君也太心急了些,若有意于自己,带着炎异前来就是,这还没怎么着,就这般拖家带口的过来,叫旁人怎么想。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要跟炎异定亲了呢! “问儿来了,”父王叫了一声。 她点了点头,坐在母上的身边。 “怎么了,脸色如此难看?”母上小声的问道。 思问小心答道:“依我魔界旧礼,只有定亲才能双方父母见面,今日他家这般做,又打着我的旗号,倒像是逼亲来了。” 母上安慰的握了握她的手,叹了口气:“这炎痴魔君确实太心急了。” “问儿,今日贵客来访,怎么唤你多次才来,”父王语气带了三分责怪。 她还未答,炎异却突然插嘴:“无妨无妨,女儿家梳洗打扮,乃是用心待客之道。” 话一出口,炎痴魔君也接着说道:“是了是了,鬼王莫要责怪公主。” 父王淡淡颔首,点了点头。 “不知炎痴魔君今日拖家带口,可有何事?”她打算快刀斩乱麻。 父王母上转头看她一眼没有接话。 炎痴魔君见父王没有说话,又自顾自的说道:“前些日子七公主的宴席上,六公主曾言愿与小儿结识,今日便特地带小儿前来拜访。” “我与炎异公子已见过面了,”她笑着回道。 炎痴魔君又道:“是了,小儿曾提及此事,只说与公主一见如故,甚是欣赏啊,就连刚刚夫人看了一眼公主,也觉得甚是喜欢呢。” 说罢,炎痴魔君特意碰了碰身旁的妇人。 妇人忙回应:“是是是,公主温柔可人,乖巧伶俐,我喜欢的紧呢,”说罢又特意对母上道:“鬼母好福气,生了这样一个贴心的女儿,可叹我便是没有那个命的。” 母上回道:“夫人也是好福气的,两个公子这般孝顺,也是人中龙凤。” 妇人摇了摇头:“总还是觉得六公主更亲切些。” “我也觉得您异常亲切呢,”她故意这样说道。 此话一出,父王母上脸色骤变,炎痴魔君一家倒欢喜的很。 思问见鱼已上钩,又笑道:“不若,思问就 认了夫人做义母吧。” “义母?”炎痴魔君陡然大叫一声。 “今日炎痴魔君带了全家前来,这样的隆重,可不是要与我们鬼谷结亲的吗,哪如今认我这个女儿,可不是正好?”思问故作烂漫的说道。 “这……这……,”炎痴魔君突然支支吾吾说不清。 炎异的脸色,也陡然变的紫青了。 “难不成,还有旁的事?”思问故意问道, 然后趁着他们没有注意,赶紧贴到那妇人身边:“义母,可愿意认下我这个女儿。” 妇人嘴角微微抽动,笑的十分尴尬,思问故意坐在她身边,就是为了避免她和炎痴魔君的交流。 “六公主尊贵无比,我哪里敢认……”,妇人断断续续的说道。 这时,父王也爽朗一笑:“什么尊贵不尊贵,既然问儿与夫人眼缘颇合,便是认作母女也是应该的。” 母上也接着说道:“若是夫人肯费心与我一起教导这丫头,便是我的福分了。” 父王母上都开口了,那妇人还哪里敢推辞。 思问一下子跪倒妇人面前,十分虔诚的说道:“问儿拜见义母,义父,见过兄长们和嫂嫂。” 她此刻没空去观察旁人的脸色,反正自己是觉得无比开心。 妇人匆匆在手上褪下一个镯子,只说当作见面礼,然后在谷中匆匆用了个膳,便举家离开了。 天色已晚,送走了母上,殿内只剩她与父王两人。 “你这个丫头,”父王摇了摇头。 思问刚要解释,谁知父王却突然一笑:“难得你想出这样一个法子来。” “父王不怪我?”她问。 父王摇摇头,说道:“我犹自担心如何处理 今天这事,我虽不愿与他家结亲,但炎痴魔君毕竟是魅妖一族中甚有威望的,得罪于他也不是什么好事。” “那如今女儿成了炎痴魔君的义女,也算给足了炎家面子,自然他们也没有任何损失的,”思问俏皮的回道。 “自然,能成为鬼谷的干亲,他也算捡了一个大便宜了,”父王也随声应和。 “父王不喜欢炎异?”思问不解道:“父王不是一直想与魅妖一族处理好关系吗?” “虽是如此,却也不能舍出我的女儿啊,”父王敲了敲她的脑门:“何况他今日未曾商议便私自举家前来鬼谷,明显是为了将声势造大,好顺利让我松口嫁女,这般举措,足以证明炎家不是一个好归宿了。” 思问刚要夸赞父王,谁知他又转口说道:“何况,如今天界已派人前来与魔界交涉,若天界处置蒲黎,少尊之位便会空出,魔尊亦会被牵连,待他日我统领魔界,魅妖一族岂会在我眼里。” “父王,你说天界要处置蒲黎?”思问紧紧抓着父王的胳膊。 父王深深叹了口气:“如今你该知道父王是真心为你吧,之前我同意你们,是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以为你嫁去魔宫便从此荣华富贵,后来阻止你们,亦是因为他的身份特殊,父王是怕你受连累,如今果不出我所料,天界问责,可不知他下场如何了。” 思问脚一软,差点摔在地上。 第56章 硬闯魔宫 “问儿?”父王关切的叫了一声。 “父王,你可不可以帮帮他,”思问一下子跪在地上。 父王突然面色一沉,冷冷说道:“且不说我根本帮不上忙,就算可以,我也不会出手的,你忘了他,父王自会给你另寻佳婿的。” 说罢,扬长而去。 一连几天,她滴水未尽的跪在父王殿前,任谁都无法劝动。 母上和兄嫂纵然为她担忧,但无奈她已是心如磐石,油盐不进。 两日后,父王终于站在了他的面前。 “父王可以不去,女儿一定要去,”她异常坚决。 “你根本出不了谷,”父王冷冷开口。 “那女儿便跪死在父王殿前,此生,无法再报父王大恩,”她重重磕下头去,额角瞬间见了血。 “你滚,我再没有你这个女儿,”父王大袖一挥,强硬的转过头去。 思问再度叩首。 她立即飞去魔宫,可是,魔宫外结界重重,她根本不能靠近。 正在她百般无奈之时,突然看见白仓自外赶来行色匆匆,十分焦灼。 她赶紧拦住他。 “你怎么来了?”白仓怒声问道。 “白仓,我要见蒲黎,你带我进去,”思问急匆匆的说道。 “鬼王让你来打探消息的吧,”白仓嘴角一丝寒意笼罩:“你们父女这是唱的哪出戏。” “此事与父王无关,白仓,你相信我,我对殿下是真心真意,”思问急忙解释。 白仓的语气更加难听:“殿下此刻,怕是不愿意见你的。” “可是他如今身在危难之际,我定要陪在他身边的,”思问急得快哭出来。 “他的危难皆是拜你父王所赐,”白仓冷冷道:“如今你又来装什么好心。” 说完,白仓将她推开很远,转身入了魔宫去。 思问突然意识到了什么,难道此番天界问难,与父王有关? 她突然觉得羞愧难当,哪里还敢见他。 鬼谷已回不去了,魔宫也容不得她,思问觉得自己在魔界已无容身之地,遂腾空驾云,只身去了凡界。 魔界一日,凡界一年,自上次一别已匆匆忙忙数百载,凡界早已换了模样。 思问来到她们曾共同生活的小屋旁边。 小屋不复从前那般伶俐可人,已经残败不堪,失了模样,埋在积雪之中,正在瑟瑟发抖。 思问心中无限难过。 “沧海桑田,往事难再。” 失意如这刺骨的冷风,瞬间将她包裹的严严实实。 正在她无比伤心怀旧之时,一朵开的正艳的阳芜花恰好落在她的眼前。 顺着风的方向看去,她才在一片狼藉之中寻到了那一大片美丽的花海。 曾几何时,她和蒲黎在这里一起栽种,一起守望的阳芜花田。 本以为早已随岁月老去,不曾想,如今却比初种时更加茂密绚烂。 思问的心,一下子活了过来。 她欣喜若狂的跑到那一片花海之中,细细的嗅着每一朵花的香味,此刻,万般滋味涌上心头,她突然便明白了许多。 蒲黎曾说,阳芜花乃凡界奇花,只要根不离土,便可华丽重生。 正如如今的蒲黎一样,只要他自己足够坚定,百折不挠,谁又能左右他的命运。 这般想着,她豁然开朗。 花田中逗留许久,也不晓得天已黑了,虽是凡间寒冬乍冷,此刻思问却觉得心中暖和极了。 守着阳芜花,她一夜未眠。 第二日清晨,一缕和暖的光线闯入,她才重新收拾了心情,打算重新恢复小屋原本的面貌。 走出花田,来到小屋跟前,她却突然惊掉了下巴。 入眼再不是昨日一片杂乱的模样,小屋已经恢复的跟她初见时的一般无二。 一定是蒲黎来过,她万分笃定。 她慌慌张张的站起身来,匆匆忙忙的寻着蒲黎的身影,只是,方圆百里杳无行踪。 她眸子中的光线,又一点一点暗淡下来。 他来过又怎样,还是不肯接受不是吗? 守着漫山遍野的苍雪,思问一下子倒在了地上。 直到一股温热的暖流通遍全身,她才恍恍惚惚睁开了眼睛。 身上有些酸冷无力,她强撑着直起身来,左右看去,才发觉自己如今躺着的这张小床,与当年的一模一样。 侧头看去,思问惊喜的发现,桌子上还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草药。 她来不及穿靴,猛然下床跑出屋去,门外空无一人。 她更加笃定是蒲黎来过,于是匆匆回了魔界,来到魔宫前。 此刻的思问,已心急如焚,她集中全身的灵力,腾空而起,想凭着一身的灵力闯进结界。 不曾想,此番结界牢不可破,她刚刚撞上去,便立刻被狠狠的弹回去。 她不惧灼伤之痛,再一次狠狠撞上去。 再一次被弹开。 反复数次,身上如置烈火中焚烧一般,她再次被弹回去。 幸好,这次被接住了。 接住她的,是蒲黎。 “问儿,问儿,问儿……” 她已经没有一丝说话的力气,只在一声声的呼唤之中晕了过去。 恍恍惚惚之间,她只觉一股真气游走在体内,慢慢的,身上的灼热感渐渐消失,她突然轻松了不少。 “问儿,问儿,”还是那声熟悉的叫喊。 她慢慢睁开眼,眼前熟悉的面孔一下让她清醒了来。 是蒲黎。 “葡萄,葡萄,是你吗?” 蒲黎一把握住她伸出去的手,语气带了几分愧疚:“是我,问儿,是我。” “你没事就好,”思问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然后突然有些头疼,只说完一句话,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在一片嘈杂的吵闹声中醒了过来。 睁开眼睛,才发觉四周空无一人。 她便以为,先前不过是一场梦,她又梦到蒲黎了。 门“吱呀”一声被推开。 “姑娘,姑娘你醒了,” 谁在说话。 思问艰难的别过头去,立即吓了一跳。 这不是怜儿吗? 自己难道是在蒲黎的南宫中? 先前那一切都不是梦吗? “姑娘,姑娘能听到我说话吗?”怜儿关切的看着她。 “我在魔宫?”思问虚弱的问出一句,刚要起身,却发觉浑身疼痛。 怜儿赶紧扶住她:“姑娘受了伤,仔细躺着吧。” “殿下如何?”思问急忙扯住怜儿的衣服。 怜儿刚要回话,殿中大门就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蒲黎三步并作一步,赶紧奔到榻前,柔声问道:“问儿,你还好吗?” 怜儿退了下去。 久违的柔情瞬间将思问七零八落的心重新包裹起来,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霹雳啪嗒的落在地上,开出一朵娇艳的花。 第57章 天帝之殇 “是我不好,莫要哭了,”蒲黎替她拭去满脸泪痕。 思问遂一头扎进他的怀里,委屈的浑身发抖。 “你怎么这样傻,魔宫结界如此厉害,哪里是可以硬闯的,”蒲黎小声说道。 “我怕你有危险,就顾不得许多了,”思问抽抽搭搭的回。 蒲黎抚着她的背,语气如阳春和风那般亲近:“傻丫头,我最大的危险,便是你不肯好好待自己。” 思问慢慢平复了情绪,从蒲黎的怀中直起身来,然后握住他的手,小心翼翼的问道:“葡萄,你此番被天界问责,可是与我父王有关?” 蒲黎看了她一眼,踌躇片刻,摇摇头道:“这本就该是我的劫,一味躲闪终究不是办法,迟早要面对的,怪不得别人。” 思问还是不死心:“那就果真与我父王有关了?” 蒲黎没有说话。 “那个剑穗,”她问:“是不是有什么异常?” 蒲黎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忙道:“你身子尚虚,好生休养才是。” 思问抓住他的手,紧紧追问:“你告诉我。” 蒲黎犹犹豫豫,就是不肯开口。 “我去问他,”思问一把掀开被子,下床便要往外走。 “问儿,”蒲黎叫住了她:“我告诉你就是。” 思问回过头来,便见蒲黎从怀里掏出来一个似曾相识的剑穗。 她在他手上接过剑穗,仔细端详一番,终于认出,这个剑穗,与她殿中悬挂的那个剑穗一般无二。 之前蒲黎突然对她冷漠无情,也是在见到那个剑穗之后。 她不由得心中一紧。 “这是刚刚,白仓亲去天界,从霖风那里拿回来的,”蒲黎定然看着她。 思问没有说话,只是定定的看着那个穗子。 “如你所说,这是曾出现在你父王剑上的,”蒲黎叹了口气:“外祖曾与我提及有人向天界密告了我母亲的身份,那时我是相信你父王的。” 他又道:“这枚穗子,是我在母亲出事之后,在九天殿中拾得,母亲说,这是魔界告密之人的物件。” 思问不愿意相信父王做过告密天界这种事,但事已至此,她又如何能不信呢? 蒲黎补充道:“之前,魔界曾有传言,那时我并未相信,如今却觉得,你父王大概真的是揭穿我母亲身份的人。” 思问的脑中如炸开一枚响雷,此刻已经完全没有主意了。 “葡萄,你要为母亲报仇,杀了我父王吗?”思问有些害怕他的回答。 蒲黎却摇了摇头:“我母亲曾说过,她不怪告密之人,也不愿透漏他的身份,母亲让我放下仇恨,好好生活,所以,我才将此物放在霖风那里,自从打算永远混迹在凡界。” 他看了思问一眼:“只是我那日一眼认出你殿中的穗子时,一时激愤,才对你说了许多伤人的话罢了。” 思问突然跪在地上,狠狠的给蒲黎磕了几个头:“葡萄,我替我父王给你赔罪,你有什么气,尽管撒在我身上好了。” 蒲黎紧着扶起她颤抖的身子,然后一把拉进怀里:“问儿,这些天我想的十分明白,你是你,你父王是你父王,不可混为一谈的。” 思问抬起头来,带着三分哭腔问道:“那,你会寻我父王报仇吗?” 蒲黎摇摇头:“不会。” “你原谅他了?” 蒲黎将她揽的更紧:“这个词,我怕是永远做不到的。” 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来:“但,我说过,他是他,你是你,鬼谷是鬼谷,不可混为一谈的。” 思问心中触动,便只好紧紧抱着蒲黎。 约莫过了一柱香的功夫,白仓急匆匆的给蒲黎百里传音。 “发生什么事了?”思问见蒲黎面色难看,赶紧关切的问道。 蒲黎绽然一笑:“没什么,我去处理一些事情,马上就回来陪你。” 思问突然想起来父王的话,赶紧拉住蒲黎的衣袍,紧张的问道:“我好像听我父王说,天界是不是来寻你的麻烦了。” 蒲黎只是淡淡一笑,然后回她:“这件事,总是要做一个了结的。” “会不会有危险?”她扯住蒲黎的胳膊。 蒲黎摸了摸她的头:“放心吧,不会有事的。” 她不能跟着同去,只能呆在殿中等候。 整整一个下午,她都担心的来回踱步,心内惴惴不安。 夜已深深,还是不见蒲黎回南宫,她再难忍,便想着去探一探消息。 刚想出门,便看到蒲黎推门而入。 她赶紧迎上前。 蒲黎面色惨白,整个人失魂落魄,颓废至极。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他。 “葡萄,你怎么了,”她紧紧抓住蒲黎的胳膊,能感受到他全部的无助和痛苦。 蒲黎深深看了她一眼,然后紧紧将她抱在怀中。 “葡萄……” “问儿,不要说话,抱紧我。” 思问不知发生了什么,只是将他紧紧的抱着。 他们坐在殿中的地上,整整呆了一夜。 天色渐明,思问终于忍不住开口问道:“葡萄,可是发生了什么吗?是不是天界发难?” 蒲黎用一双痛苦无助的眸子看了她一眼,摇摇头道:“一切都解决了。” 思问更加不解:“那你为何如此难过。” 蒲黎双眉紧簇,整个身子开始剧烈的颤抖,只片刻功夫,已然满眼含泪。 “葡萄,你究竟怎么了,”思问的心,也跟着异常难过起来。 蒲黎平复许久,缓缓说道:“我父帝,永生了。” 思问几乎吓的跳起来:“你说,天帝永生了?” 蒲黎没有说话,脸上的泪更加肆意妄为。 感受到蒲黎的痛苦,思问一把握住他的手:“葡萄,难道天帝是为了你……” 她不敢再说下去,生怕触及蒲黎的伤痛。 蒲黎沉沉的点了点头:“天界问难,理由是我乃仙魔同修之果,不容于三界之中,父帝为了保住我,已仙身永生了。” 思问心内受到巨大的震撼,她知道此刻蒲黎需要的不是节哀顺变这种无聊的废话,他需要的,是她此时此刻的陪伴。 她抱住蒲黎的头,用尽全身的力气。 她明白蒲黎内心的挣扎和煎熬,曾几何时,提及他的父亲,蒲黎总是一副不耐烦的样子,字里行间中,他对他的父亲,早已失望透顶。 可如今他的父亲,那样一个至尊之位的帝皇,却为了他这个被除了仙籍的儿子献出了寿命。 可想而知,蒲黎此刻的内心,定然是无限自责和悔恨。 第58章 凡界守丧 “是我不好,葡萄,都是我鬼谷的错,”思问垂着头,万分抱歉的说道。 蒲黎抬起头来,不解的看着她:“你有什么错?” 思问怯怯懦懦的回道:“若不是我父王当年一时糊涂,何至于连累你的母妃,如今,还连累了你的父帝。” 念及此,思问更加忍不住无比自责难过,无声的泪如银河之水一般,顿时一泻千里。 蒲黎慢慢凑近她,伸手替她拭去满面泪痕,柔声安慰道:“问儿,这些日子我方明白,若说错,应是这三界的规矩错了,这天地的戒律错了,如何怪得了别人。” “可是葡萄……” “我如今不怪你父王了,”蒲黎打断她的话。 “果真么?” 蒲黎望了望她,才仰着头叹息一声:“我母亲的魔族身份是事实,我父帝的天帝之位亦是事实,如何瞒得住。” 片刻,他摸了摸思问的头,平心静气的说道:“何况,他是我心爱之人的父亲。” 这句话犹如寒冬暖阳一般,立刻将思问冷透的心包裹的严严实实。 她一头扎进蒲黎的怀中,紧紧的抱住他落寞的身体。 蒲黎怀中的温度实在太暖,思问沉醉其中,不久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直到一股明亮的光线刺到了眼眸,她才迷迷糊糊的醒了过来。 蒲黎正坐在床边,见她醒来,笑着凑近过来。 “葡萄,你一夜未眠吗?” 她揉了揉尚有朦胧睡意的眼睛,漫不经心的问了一句。 蒲黎摇摇头头:“我这几日睡的还好。” 她如闻当头一棒:“几日,我睡了好多天吗?” 蒲黎答:“想来你身子未好全吧,所以睡了三天了。” “我睡了这样久啊,”她彻底醒过来了。 “问儿,”蒲黎郑重其事的看着她:“谢谢你,那日守着我。” 思问见蒲黎气色好了很多,便故意逗他开心:“就这样谢吗,也太没有诚意了。” 蒲黎无奈的笑道:“那你想要怎样谢。” 思问眯起眼来,故作思考状,然后轻轻一笑,说道:“不若给我准备点好吃的。” 蒲黎笑颜更开:“好,这就叫人去备。” 怜儿心儿端来一桌丰盛的宴席,思问和蒲黎用了一些,便坐在桌边谈心。 蒲黎道:“问儿,我要出门些许时日,不若你回鬼谷等我吧。” “你去哪里?”她问。 蒲黎想了一想,回她:“我想去为父帝守丧。” “你要去天界?” 蒲黎摇了摇头:“我一个被天界除名之人,如何回的去,只是,如今我身为魔界少尊,更不能在魔界做此,所以,我想去凡界。” 蒲黎握住她的手,补充道:“依神礼,天魔二界守丧均需满三月,外祖怕夜长梦多,不许如此,我便想要依凡礼,在凡界为父王守丧三年。” 思问点点头:“凡界三年,便是魔界三日,确实更妥帖一些,既不怕被人发现,又能全了你的孝心。” 蒲黎点了点头:“如此,便可将母妃和父帝的神位,正大光明的写在一处了。” 他脸上闪过几丝落寞的神情,生生看的思问无比心痛。 她道:“只是三日而已,你便也带着我去吧。” 蒲黎看了看她,犹豫了片刻,回道:“今早上政,我见了你父王了。” 思问一惊,听他继续说道:“他看上去苍老憔悴许多,想来之前是担心你的安危,所以一脸疲惫。” 听蒲黎如此说,思问突然感觉很想念起父王母上来了。 但父王已经那样说了要与她断绝关系,她此刻哪里还敢厚着脸皮回去。 “葡萄,”她支支吾吾的说:“我父王,已经逐我出谷了。” 蒲黎一惊:“逐你出谷?” 思问点了点头:“我那时知道天界来人责问你的身份,心里慌张,便求着父王来支援你,父王不肯……” 她也不好意思再说下去了。 许是见她面色惭愧,蒲黎倒是替她打了圆场:“天界魔界的芥蒂由来已久,你父王只是想保护鬼谷罢了,情有可原的。” 见蒲黎这般说,思问更觉得惭愧极了,低低说了声:“葡萄,对不起。” “对不起什么?”蒲黎轻轻敲了敲她的鼻尖:“因为你为我奋不顾身而对不起,还是你对我不离不弃而对不起。” 思问这才笑了笑。 蒲黎将凳子靠近于她,仔细盯着她的眸子,郑重道:“问儿,我理解他,就算这世间什么都是错的,但父爱,却永远是对的。” 思问抬起头来,听蒲黎继续说道:“所以,你不要怪你父王,他都是为了你。” 不知为何,思问此刻,却突然想起来云慕了,是啊,父爱没有错,云慕的悲哀是,父王从来没有把云慕当成自己的女儿罢了。 “想什么呢?”蒲黎问了一句。 思问摇摇头:“没什么。” “回家等我,”蒲黎摸摸她的胳膊:“别让家人担心。” “你不想我陪你吗?”思问撅了撅嘴。 蒲黎笑道:“怎么会,我只是想告诉你,要多陪在你父母双亲身旁,这样,以后才不会有后悔的时候。” “可是如今,我更想陪着你,”思问握紧蒲黎的手。 “问儿……” “这三日,想来父王要处理的事务不少,用不着我陪,何况……”她故意说道:“于魔界不过短短三日,于凡界却是三年之久,我可得看牢你才是。” 蒲黎有些哭笑不得了:“看牢二字,从何说起?” 思问解释道:“如今凡界早已换了岁月,不知是哪朝哪代,民风如何,可令人放心。” “我怎么听不明白了……”,蒲黎眨了眨眼。 思问一本正经的解释道:“我就是怕,你再被哪个公主看上,做了人家的乘龙快婿。” “你该不会还记得那个若……若青公主吧……” “臭葡萄,你居然还记得她的名字,”思问立马觉得有些生气。 蒲黎戏谑的看着思问:“原来那时,某人就已经吃醋了。” “我才没有,”思问把脸一横:“明明是你偏拿我当挡箭牌的。” 蒲黎又道:“你若是不愿意,那以后我便说自己是孑然一身好了。” “你敢,”思问气的站起来,头仰的高高,装作十分懊恼的样子。 蒲黎连连道歉:“不敢不敢,思问公主这般厉害,我自然不敢造次。” 思问很是满意蒲黎的态度,心内之气这才慢慢消散开去。 第59章 蒲黎身世 “可是问儿,你确定要陪着我去吗?”蒲黎再次发问。 思问点了点头:“我知道,你此次去凡界,会把你父母双亲的神位放在一处,我执意前往,也是想替我父王给你的双亲恕罪。” 蒲黎一惊,拿一双眸子将她一望,终是吐出一口气来,淡淡回道:“母亲若是知道你去,定然也会觉得很欣慰的。” 蒲黎终于松口答应,思问一颗提着的心终于稳稳当当的落了下来。 次日一早,她便随着蒲黎来了凡界。 小屋已再度失了模样,蒲黎大袖一挥,便让它重新换装挺拔在大地之上。 看着眼前熟悉的小屋,思问百感交集,不知为何,就莫名其妙的掉起了眼泪。 “怎么哭了,”蒲黎忙着替她拭泪。 思问委屈巴巴的看着他,一把鼻涕一把泪的说道:“前阵子,你故意冷我,明知我在屋内,却还是不肯见我,你可知我那时有多难过。” 蒲黎一惊:“你在说什么?” 思问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还装糊涂。” 蒲黎面色更惊:“我装什么糊涂,我从那时回了魔界,便再也没有来此处了,何况,我前些天诸事繁杂,根本没有离开过魔界。” 这番话倒是把思问说愣了:“可是,我明明一觉醒来,发觉这小屋焕然一新了呀,不是你,还能是谁?” 蒲黎看了看她,径直走到小屋旁,慢慢闭上眼睛,似乎是在感知什么。 不出一柱香的功夫,他才默默睁开眼睛,一言未发。 思问快步走上来,看蒲黎脸色青白无色,只小心的问道:“葡萄,你是不是发觉了什么?” 蒲黎重重的吐出一口气来,慢慢说了句:“那日来此的,应该是我父帝。” “你父帝?”思问陡然提高了声音。 蒲黎陷入沉沉的回忆中,默默点了点头。 思问突然想起来,那时她醒后,桌上放着一杯冒着热气的草药,所以她才误认为是蒲黎来过,原来,是自己弄错了。 “你父帝,实在是一个善心之人,”思问心存感激的说道。 蒲黎没有开口,思问便继续说道:“我到凡界便灵力尽失,魔气全无,想来他是将我当作普通凡女,竟还细心替我调制了草药,可见,他实在是个好人。” “是啊,他是个好人,我竟现在才明白,”蒲黎深深的闭上眼睛。 思问不觉挽住他的胳膊。 蒲黎看了思问一眼,淡淡说道:“我父帝初见我母妃,便是在这个小屋里。” 思问一惊,忙用瞪圆的眸子看着蒲黎。 蒲黎拉她坐在石凳之上,慢慢给她讲述他父帝母妃的故事。 “那一年,我母妃刚满一万岁的生辰,瘟神不轨,凡界瘟病横行,众生民不聊生,母妃不顾外祖的阻止,偏要来凡界解救苍生。” “众所周知,瘟神乃天族,本应是天界出面,可母妃善良,不忍苍生受苦,便亲来凡界,要为民除害,无奈母妃灵力尚低,迟迟没有成功。” “那时,父帝还是天界的太子,奉命绞杀瘟神,也来了凡界之中,父帝神力高强,不久便亲手消灭了瘟神,可瘟神虽死,瘟病却无法消亡,母妃为了苍生,亲自献出内丹,将所有的瘟病集于内丹之中,并摧毁了内丹。” 思问不禁说道:“失去内丹,便与凡人无异了。” 蒲黎点点头,继续说道:“母妃被凡人称作活菩萨,一时间成了凡界的救星,可母妃也因了失了内丹,又终日侍奉病人,所以身子有些吃不消,凡界瘟疫消除后,母妃也终究累倒了。” 思问替蒲黎擦了擦即将溢出眼眶的泪水,听他继续说道:“为了不让大家自责,母妃拖着病体来到了这个小屋,本打算前来养病,不想便遇到了父帝。” “他是特意来寻你母妃的吗?”思问问道。 蒲黎又点头说道:“是,父帝觉得是自己贪功杀了瘟神,才导致瘟病无药可医,他亲眼目睹了母妃救人医人,对她心存歉疚和感激,又知道她身染重疾,所以前来寻她。” “就在这个小屋里,我出生了,”蒲黎嘴角挂着一丝温暖的笑,似乎沉浸在儿时美好的回忆中,久久不愿意醒来。 良久,他才从回忆中慢慢抽离出来,继续平静的说道:“直到父帝要回天界承继天帝之位,母妃才知道,他就是未来的天地共主。” 思问小声的附议道:“母妃那时没了内丹,自然感觉不到父帝身上的仙灵。” 蒲黎继续说道:“我的体内有着神的血统,所以父帝并不怀疑什么,但母妃虽失了内丹,到底她也是魔身,容颜久久不变,父帝便已经知晓了什么,母妃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身份全数告知。” 思问仔细的竖起了耳朵来。 蒲黎继续讲:“父帝是深爱母妃的,虽介意她魔族身份,却依旧没有抛弃我们,直言要带着母妃和我回到天界,母妃为了父帝的深情,在一个月圆之夜,褪去了一身的魔血,忍着锥心之痛,真的做了一个凡人。” “那后来呢?”思问追问道。 蒲黎看了看她:“后来,为了顺利进入天界,母妃接受了父帝给的仙灵,但天界灵力岂是她一个魔身能承受的,她日日要受烈火焚身之苦,但为了父帝,她扛了下来,后来,我便被封作昭德太子,养在天后的身边,时常便见不到她了。” “直到那一日,我在九天揽月宫里,看到了浑身是血的母妃,诸神凛凛,众仙威威,皆言她是魔界之人,是天界的耻辱,他们要把她送入化骨池,要她万劫不复。” 说道这里,蒲黎的身子开始剧烈的发抖,巨大的悲痛将他紧紧的笼罩,他的眼里充满恐怖的红血丝。 思问不禁过去抱住了他。 蒲黎颤颤巍巍的说道:“我那时不明白,为什么仙魔结合就是天地不容,为什么我们的存在就是天界耻辱。” “葡萄……”,思问实在不知道怎么安慰他。 “后来我被带走,被装入一口巨大的冰棺里,意识朦胧之际,我听到有人宣布,说我的母妃仙逝了,我不知道她遭受了怎样的折磨和痛苦,那时,我恨不得马上陪她而去。” 思问没有说话,只是紧紧的抱着蒲黎。 第60章 凡界厮守1 待蒲黎的情绪稍稍稳定一点,他才从思问的怀里坐起来,继续说道:“那时我以为我也要死了,只是不曾想,我醒来后发觉自己在这个小屋之中,体内的元丹已经被拿走了。” 思问试探性的问了句:“是你的父帝救了你吗?” 蒲黎迟疑了一下,但还是重重的点了点头:“那时,我恨他恨的厉害,恨他为什么不救我的母妃,恨他的无所作为,现在想想,怕是他也无可奈何吧。” 蒲黎的眼神突然一紧:“出事之后,我才知道,原先我自以为豪的身份,血浓于水的亲情,其实都是自欺欺人罢了。” “为什么这样说?”思问问道。 蒲黎解释道:“先前总以为天后待我如亲生,二弟待我如手足,可那一日才知道,二弟早就视我为眼中钉了,处置母妃的事情上,他们母子的嘴脸,叫我终身难忘。” 思问突然觉得好心疼蒲黎。 “如今,二弟做了新的天帝,目的已达,希望他们母子厚待苍生万物,多多积福吧,”蒲黎吐出一口气来。 思问知道,他怕是真的释怀了。 “可是,”她还是觉得哪里不对劲。 蒲黎看了看她。 思问硬着头皮说道:“你母妃的事情,魔尊没有出面吗?” 蒲黎摇了摇头:“之前我也因为这个怪罪外祖,所以迟迟不肯来魔界拜访他,不过后来外祖解释,他那时并不知情,他只以为,我母妃已经死在了瘟神手上,为此,外祖还大病了一场。” “事后外祖曾想替我母妃报仇,但天魔实力悬殊,何况,外祖也担心暴露我的行踪,毕竟,天界之人都以为昭德太子已经死了,”蒲黎又补充了一句:“何况,母妃也声称自己已不是魔界之人,魔界也早就宣布了她为救天下苍生而死,师出无名,只能默祭。” 思问还是觉得不太对:“既如此,他是如何知道你的存在呢?” 蒲黎想了想:“据说当年侍奉母妃的人被打作了地仙,偶遇魔界之人,提及此事,外祖才知道了这一切,寻我也是寻了许久。” 不对不对,思问还是觉得有些纳闷,虽说如今天魔二界分庭抗礼,但天界发生这样大的事情,魔尊怎么可能后知后觉。 但她实在不敢跟蒲黎说这样的话,他已经只剩魔尊这一个亲人,实在不能再让他伤心。 “葡萄,你还有我,我以后会陪着你,无论发生什么,不离不弃,共赴鸿蒙,”她含情脉脉的说道。 蒲黎的脸色果然好了许多:“问儿,因为有你,我才知道,原来自己,也可以这般幸运。” 思问将头深深的埋进蒲黎的怀里,感受着他温暖的胸膛和厚重的呼吸,她心里暗暗发誓,此生,绝不再让他孤苦无依。 蒲黎削木,思问打理,他们一同亲手为父帝母妃做了神位,奉在一起,日夜祭拜。 仿若回到了初见的那段岁月里,两身依偎,总是千般情意。 屋后大片的阳芜花抱成一团团的小花骨朵,想是不忍打扰了他们的甜蜜,所以含苞敛蕊,不肯抢了风头。 夏日里,蚊虫多的十分恼人,思问独占一张大床,恨不得把被子全盖在身上。 然而不多一会儿,就会热的透不过气。 她不得不扯掉被子,然后,又会被扰的睡不安稳。 之前住了许久都没有发现蚊虫之多,如今这是怎么了。 似是感受到了她的困扰,蒲黎不得不回到这张大床上,给她细心解释。 “那时我身有仙灵,笼着这个屋子,所以蚊虫不敢前来,也是因着这一丝仙气,才被外祖和霖风发觉,如今我为了给父母秘密守灵,隐去你我所有灵息,所以我们与凡人一般无二,如何不被咬。” “那怎么办,”思问不喜欢这个解释,实在是痒的很。 蒲黎笑了笑:“林中有长紫苏草和银丹草,明日我们去取些来,防蚊虫最是不错的。” 思问一愣:“你还懂这个呢。” 蒲黎笑了笑:“你忘了,我母妃精通医理,我虽然未传承一二,到底知道些小方。” 思问拽了拽蒲黎的袍子,问道:“我记得,刚认识的时候,你总说些莫名其妙的话,那时,可与你的母妃有关。” 蒲黎点了点头:“你曾说过一句话,那句话,恰好我母妃说过,我那时一冲动,就不小心扯疼了你的胳膊。” 思问道:“我至今都不知道是那句话。” 蒲黎道:“你说,规矩是世间最荒唐的东西,你不愿被规矩所缚。” 思问了然,原来是这句。 思问笑道:“怪不得那时你能如此熟练的替我上药,原来如此。” 蒲黎无奈的摇摇头:“曾以为你也是懂脉息的,后来才知,你尚不如我呢。” 思问吐了吐舌头。 “我有件事情非常好奇,”蒲黎看着思问道:“为何你到了凡界会灵力全无呢?” 思问呆了一下,然后一字一字如实相告:“我天生,没有内丹。” “怎么会……”,蒲黎惊大了眼睛。 思问不好意思的说道:“这也是我为什么一直修为提不上去的原因。” 蒲黎眉毛皱成一团:“可知是什么原因?” 思问道:“母妃曾说,她生我的时候伤了元气,想来这就是原因吧,只是除了母妃和言姑,别的人都不知道此事,不知道此事,他们只以为我在凡界是故意隐藏了气息的。” 蒲黎道:“伤了元气?” 思问点头解释:“好像跟云慕的娘亲有关,”她想了一想,决定告诉蒲黎:她娘亲曾给怀着我的母上下过毒。” 气氛立马静下来,茫茫暗夜,只听得到蚊虫嗡嗡作响。 蒲黎看了思问一眼,问道:“你从不怪及云慕吗?” 思问摇了摇头:“这是她娘亲做下的事情,她那时还未出世,怎能殃及无辜。” 蒲黎笑了笑,摸了摸思问的头:“我的问儿如此善良。” 他顿了一下,随即拍拍思问的脑门:“没有内丹,终究容易被邪灵侵体,扰了心智,要想办法修炼才是。” 思问点点头:“我不告诉父王母上,便是担忧他们将自己的内丹给我,我不愿连累他们。” 蒲黎道:“内丹是神魔修炼和长生的根本,我懂你的心思,你放心,我们自己修炼,定能早日练出一颗的。” 第61章 凡界厮守2 “葡萄,有你真好,”思问突然撒娇道。 “有你才好,”蒲黎把思问紧紧的抱在怀里。 “夜深了,睡吧,”蒲黎柔声说道。 “可是有蚊虫……”,思问继续撒娇。 “有我呢,”蒲黎低低安慰。 思问心里暖暖的,遂乖乖的躺了下去,慢慢阖上了眼睛。 一夜安眠,第二日思问睁开眼,便看到蒲黎伏在床边的睡颜。 他的手里,拿着一个大大的竹扇。 他昨晚,定然为自己驱赶了一夜的蚊虫,所以他看上去十分疲惫。 思问轻轻用手去整理蒲黎的袍子,这一动,他便醒了过来。 “问儿,醒了,”蒲黎扯着一个明媚的笑容。 思问赶紧心疼的说道:“葡萄,你替我驱赶了一夜的蚊虫,是不是累坏了。” 蒲黎却拍了一下她的脑门,一脸轻松的说道:“赶紧起床,一会儿我们要去寻银丹草和紫苏了。” 思问赶紧爬起来,蹦蹦跳跳的随着蒲黎一同出发了。 小屋不到五里外,便是一处秀美的林子,林中瓜果丰盛,最是适合果腹的。 思问顿时忘记自己的目的,开始在各个树上跳上跳下,将每种果子都尝了个遍。 蒲黎大抵是看惯了她的这种行为,便也没有制止,只是不停的嘱咐她小心一点。 直到怀里的瓜果再也装不下,肚子也吃的圆滚滚的时候,思问才停止了上跳下蹿的行为。 蒲黎笑着走近,替她小心弄掉身上的叶子,无奈的摇了摇头。 “吃吗?”思问笑着递过去一个果子。 蒲黎摇了摇头:“这样珍贵的果子,还是留给你吧。” “那我不客气咯,”思问刚要张嘴吞掉那个果子,却突然发现手上空无一物了。 那个果子径直从思问的手上跳下来,落在地上,化成一个七八岁孩童模样的人。 思问不觉睁大了眼睛,赶紧后退了两步。 “你们看见我,不会怕吗?”那果子先行问道。 思问木讷的摇了摇头。 果子有些纳闷:“现在的凡人,胆子大到如此地步了吗?” 蒲黎插嘴问道:“你这小果子精,大约也就几百年的道行吧,怕你做甚。” 那果子精突然跳起来:“哦,原来你们不是凡人啊,是魔是仙?” 思问这才缓过神来,便开口道:“你跑到果树上干什么?” 果子却有点不耐烦,回道:“我是问你们是魔是仙,再说,我是果子,睡个觉怎么就不能去果树上了。” 蒲黎又问:“那,你修的是魔还是仙。” 果子精摇头晃脑的一会儿,似乎也在寻找这个问题的答案,末了有些犹豫的挠了挠头,慢慢悠悠的说道:“我也不知道,能修成什么是什么吧。” “还有这样修行的呢,”思问自言自语,然后又对那果子精道:“修仙是修元丹,修魔是修内丹,你总要有个方向才是,不然,哪一日能功德圆满。” 果子精把脸一横:“什么时候功德圆满是我的事,与你何干?” 思问刚要发作,想起来那不过是一个孩子,便主动把怒气压了下去,蹲下身来,好言相劝道:“你还小,不知我这话实是为了你好,我们仙魔二界虽然寿数绵长,可早一点修成正果便能早一些超脱尘俗啊,何况,你也能早一点保护自己不是吗?” 果子精没好气的看着思问道:“你真真是够啰嗦的。” 思问被噎了一句,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一旁的蒲黎却笑着拉住思问道:“我们走吧,这小童怕是烦了我们了。” 思问冲小童做了一个鬼脸,便跟着蒲黎往别的方向去了。 思问吐出一口气来,颇有埋怨的说道:“现在的小精小怪们也太随性了些,拿修行当作儿戏,真真是荒废时间。” “你笑什么?”思问看蒲黎偷笑一声,不禁发出了疑问。 蒲黎看了看她:“没什么,只是想笑罢了。” 思问撅起嘴来:“你分明是笑我。” 蒲黎摇了摇头:“我只是,突然想到了以后。” 思问更是不解:“什么意思。” 蒲黎道:“你知不知道,你刚刚语重心长的样子,倒是像极了一个啰嗦的母亲,若是以后你我的孩儿像刚刚那个小童一般脾气暴躁,你怕是有苦头吃了。” “谁跟你的孩儿,”思问故意这样说。 蒲黎想了一想,然后故意说道:“也是,如今我是魔界的少尊,以后少不得多纳少妃的,你若是管不了,旁人代劳也是一眼样的。” 话一出口,蒲黎又加了一句:“嗯,如此甚好。” “臭葡萄,”思问显然被这句话惹毛了,然后追着蒲黎要修理他:“你敢纳别的女人,你看我怎么处置你。” 蒲黎边躲边拿话逗她:“如今怎么这样厉害了,刚刚在那小童面前,我看你倒是乖巧的很。” “那我便来乖巧给你看,” 说罢,思问便一把扯住了蒲黎的袍子,刚要发坏,就被他反身压在了身子底下。 思问躺在绵绵的草地上,一时间觉得天旋地转。 蒲黎慢慢将头靠过去,却听得思问突然说道:“葡萄,你尚在守孝期,我们如此,怕是不大好吧。” 蒲黎似是没理解她的话:“哪里不好?” 思问的脸已经羞的通红,只得扭扭捏捏道:“我们成亲后,有的是机会。” 蒲黎深深的望了她一眼,慢慢凑近,思问屏住呼吸,赶紧闭上了眼睛。 正在她心跳加速,满面绯红的等待蒲黎的亲近时,他却突然一跃而起,戏谑的说了一句:“我不过是被你拉倒了,要撑一下才能站起来,你脑子里在想什么呢?” 他一定是戏弄她,思问百般肯定。 果然,蒲黎面上窃喜的神情,更加肯定了思问的想法。 但尽管如此,思问刚刚的表现,也绝对称的起“丢人”二字。 于是她一不做二不休,口口声声称自己头疼,索性,装晕了。 接下来寻找银丹草和紫苏草的任务,便交给了蒲黎。 思问趴在蒲黎的背上,跟着他的身子一蹲一起,不时睁开眼睛看看进展,然后继续装晕。 蒲黎倒是也没有揭穿她,始终将她紧紧的背着。 不知过了多久,思问才发觉蒲黎已经摘了许多的银丹草和紫苏草。 要返程了,她遂跟林中万物挥了挥手,由蒲黎背着回到了小屋去。 第62章 凡界厮守3 “可装够了吗?” 走到小屋前,蒲黎终是说出了这句。 思问从他的背上一跃而下,大摇大摆的走了进去。 自然,今夜这餐饭,也是蒲黎准备的。 鉴于他如此良好的认错态度,思问便觉得可以不再计较他戏弄自己的事情了。 所以,次日,她主动上前示好。 握手言和,嗯,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夏日转头悄悄溜走,秋日凉风紧跑慢跑的来了,秋高气爽,真真是宜人的温度。 这日,擦拭过蒲黎父母的神位后,思问才发觉,似乎从早上就没有见到蒲黎的影子了。 他这是做什么去了,思问很是纳闷。 又等了一会儿,便看到蒲黎提着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回来了。 思问迎上去,指着那条肥美的鲤鱼道:“这是哪里来的?” 蒲黎笑笑回她:“我打的呀。” 思问不大相信,他们第一次在这遇到的时候,思问仔细研究过旁边的河流了,哪里有鱼的影子。 蒲黎似乎看穿她的想法:“我是从别的河里打的。” 见她依旧不信,他便将鱼放到屋内,牵起她的手,一同出去寻了。 原来蒲黎所说的河,就是他们曾经一起采买东西的集市。 沧海桑田,果然名不虚传,曾那样缤纷热闹的集市,那景象明明还如昨日一般犹在眼前,只一晃眼,却已变却为一片汪洋了。 繁华落尽,莫问归期,她心底一片唏嘘。 “要鱼叉吗?” 蒲黎一声呼唤才叫思问回了神。 她走过去接过蒲黎手中的鱼叉,得意的说道:“我们来比试比试,看谁捉的鱼多。” “胆子不小嘛,”蒲黎似是故意用激将法:“敢跟我比!” 思问扬起一副不服输的小嘴脸,回道:“让你见识见识本公主的厉害。” 然而不到一柱香的功夫,她便被自己狠狠的打了脸。 这河中的鱼儿实在是狡猾了些,动作如此之快,让她根本连近身都做不到。 眼见蒲黎的鱼筐里一条又一条的满起来,思问终于忍不住,不禁把鱼竿一横,嘟嘟囔囔的说道:“不比了不比了,没趣的紧。” 蒲黎没有理会她,反而更加卖力的捉起鱼来。 “喂,葡萄,我不想捉了,”她干脆更用委屈的语气央求他。 蒲黎终于抬了抬眼:“我就知道。” “知道什么?”她问。 蒲黎道:“你定然会半途而废的。” 这一下子,思问立马被激起了斗志:“谁,谁说的?” 蒲黎偏了偏头,叹了口气道:“说是我说的,做是你做的。” 思问哪里禁得住这般的激将,立马提起一百二十分的精神,替自己圆道:“我的意思是,不想在这一片捉,我要换个地方。” “哦?”蒲黎眉眼含笑:“你的意思是,还要继续下去?” “当然,”思问把脸一横:“什么时候我赢,什么时候才能停。” 蒲黎笑着摇摇头:“你分明是难为我。” 思问无赖的说道:“不是要比吗,怎么,你要半途而废了不成?” “好,那就比吧,”蒲黎一口应了。 这般不懂得怜香惜玉,思问真真有些失落,她这样说的目的,明明是让蒲黎明白自己在赌气嘛,那他就该顺着台阶爬下来,不让她有怨才是。 可是,他竟然还要比。 思问晃着手里的鱼叉,没好气的一次又一次的拍打着水面。 身后传来一股温热的气息,没等她回过头去,蒲黎已从她身后环抱着,同时把他的两只手分别握住了她的。 他道:“为了解脱我自己,还是让你早些赢了为妙。” 思问明明心中欣慰,开心的不成样子,面上却依旧拿捏着,故意冷冷开口:“你这是什么意思,我可不要你同情。” 蒲黎淡然开口:“是你同情我,别让我迟迟不能归去。” 思问“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好吧,“恩怨”一笔勾销。 于是,蒲黎携了她的双手,静静等待着鱼儿的靠近。 “快,准,狠”,这三字,在蒲黎捕鱼的动作中发挥的淋漓尽致。 不多久,思问的鱼筐里也渐渐满了起来。 眼见太阳将要西斜,思问也累的直不起腰来了。 “要回去吗?”蒲黎问。 思问揉了揉酸软的腰肢:“好,我们先把这些鱼儿放了。” “要放?”蒲黎道:“那为什么你捉的这样积极”。 思问回他:“为了体会捉鱼的乐趣啊,不然一次都捉完了,以后再想捉就没有了。” 蒲黎眨了眨眼:“你还要捉几次。” 思问努了努嘴:“想捉的时候就随时过来呗。” 蒲黎似是自言自语:“幸亏这鱼儿的记忆只是短短一瞬,不然,吓都被你吓死了。” 思问却不以为然:“哪里有你说的那么惨,我捉鱼的时候很温和的。” 蒲黎眉头一簇,片刻过后才道:“那我们,只留一条吗?” 思问道:“当然,你我哪里吃的了这么许多,一条足以。” 蒲黎抬头望了望天:“那便留下两条吧。” 思问有些不解:“为什么是两条。” 蒲黎道:“今夜有客来访。” 思问顺着蒲黎的眸子望去,见头顶的天云气缭绕,霞光漫漫,问道:“可是霖风?” 蒲黎看了看她,点了点头:“如今,这天界便也只有他这一个朋友了。” 思问想了一想,赶紧将筐里其它的鱼儿放生,留下来三条鱼。 未等蒲黎问,她先答道:“要给鸣鸾留一条啊。” 蒲黎笑道:“鸣鸾不吃这些的。” 思问撅了撅嘴:“吃不吃在它,留不留在我。” 蒲黎无奈的摇摇头:“鸣鸾可不喜欢这样殷勤的人。” 思问很是不服:“我喜欢它,就够啦。” “走吧,”蒲黎笑着揽着她,慢慢悠悠的回到了小屋里。 这一餐,思问做的很是用心。 直到厨房里溢出满满的香味,才听到一声长鸣落入耳畔。 “是鸣鸾和霖风来了,”思问一激动,硬是不小心踢住了一根烧的红红的柴。 火光顿时腾空飞溅,不小心落到思问的胳膊上,生生烫的她大叫一声。 蒲黎问声而至,急急拉过思问的身子,将她的手臂一把捧在手里,小心翼翼的替她冲水上药,动作轻柔,十分贴心。 “疼吗?”蒲黎皱着眉头,低着脸问。 未等思问开口,门口先响起一个矫揉造作的声音来:“葡萄,我好疼啊。” 第63章 凡界厮守4 自不用猜,是霖风没错。 看他那番十分故意的样子,思问倒被逗笑了。 蒲黎没好气的抬起头,转过身去冷冷道:“你倒是会挑时候,饭菜刚好,便到了。” 霖风得意道:“我自是闻香来的。” 说罢,蒲黎仔细叮嘱了思问几句,便随霖风走出了门。 思问知道,蒲黎和霖风定有好多话要谈,便由着他们去,自己又小心翼翼的在厨房折腾起饭菜来。 她想,总要给鸣鸾先送些好吃的。 不曾想,她“精心准备”的饭菜果然不合鸣鸾的心意。 鸣鸾将头瞥过去,说什么都不肯尝思问做的饭,思问没有办法,便只得各种哄着骗着叫鸣鸾吃掉。 她觉得,若是它尝了,定然会喜欢她的饭的。 可是,鸣鸾始终不肯给面子。 软的不行,那就来硬的。 于是,思问两手叉腰,做足了架势,用威逼命令的语气说道:“臭鸣鸾,你若是不好好吃掉这餐饭,我便把你身上的毛一点一点拔光了。” 鸣鸾本是伏着地的,听思问这样一说,突然也有了脾气,翅膀稍稍一抬,便把思问所做的饭菜打翻在地。 生生气的思问鼻孔冒烟。 蒲黎和霖风急忙走了过来。 “这……这是发生了什么?”霖风指着打翻的饭菜说。 思问一脸委屈的看着他:“问问你的鸟儿,我好心给它做饭,可它却不领情。” 霖风有一些微微的尴尬,酝酿了半天方才对思问说道:“鸣鸾,是不吃这些东西的。” 思问看了霖风一眼,又看了看蒲黎,委屈的撅起嘴来。 “你为何,非要让鸣鸾吃啊,”霖风小心的问了一句。 思问没好气的回道:“你管我。” 霖风没了法子,只得求助于蒲黎:“你知道?” 蒲黎笑了笑:“不知道。” 思问白了他一眼。 为什么让鸣鸾吃,还不是因为蒲黎说鸣鸾不会吃,她不服气,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厨艺罢了。 不过,却没有证明到! 她觉得十分泄气。 蒲黎慢慢走到她身边,轻声解释道:“天界和魔界的吃食是有差别的,鸣鸾不吃,不是因为你做的不好,它只是不敢罢了。” 思问疑惑的看着蒲黎。 他又道:“天界之食无荤腥,无油水,素日不过是清粥五谷,鲜嫩素叶,不像魔界之食,这般山珍海胥,炮凤烹龙。” 原来是这样,听蒲黎这样一解释,思问心内的挫败感才逐渐消散。 她也想起来刚认识蒲黎的那段时光,他那时好像确实不太多吃她做的饭。 “嗯嗯嗯,话虽如此,但也不是每一个神仙都吃不惯,”霖风咂咂嘴道:“我就很喜欢问儿做的饭菜。” “果真么,”思问笑的很是甜美。 “所以,我们要开餐了吗?”霖风似乎非常期待。 “开餐开餐,”思问重新开心了起来。 然后蹦蹦跳跳的走向厨房。 “你要谢谢我,” 身后传来霖风的声音,不过此刻思问顾不得说话,只想着赶紧吃饭才是正事。 为了印证自己的“喜欢”,霖风这餐可真真是吃了个饱,一直到再也吃不动,才勉强放下了筷子。 “这下该谢我了吧,”霖风打了一个饱嗝,瞪着眼睛望向蒲黎。 蒲黎看了看他:“为什么又要谢你。” 霖风似是没想到蒲黎会这样问:“我费尽心机的讨你的问儿开心,不该谢吗?” 蒲黎尝了口汤:“你的鸟儿惹了我的问儿,这笔账又要怎么算?” 霖风没了办法,只得看着思问道:“问儿,你怎么说。” 思问想了想,霖风脾气比蒲黎好,嗯,要得罪,就得罪一个脾气好的吧。 于是她靠近了蒲黎:“我觉得葡萄说得对。” “苍天啊,”霖风捶胸顿足,一脸悲痛的样子:“你们,还有没有人性了。” “我们是魔,讲什么人性,”蒲黎补刀。 霖风站起身便要往外走:“我觉得,我就不该来这里。” 思问赶紧跑过去拉住他的袖子:“好了好了,开个玩笑嘛,霖风神君还作了真”。 “咳,”霖风看了一眼思问,又看了看蒲黎:“交友不慎哪。” 晚饭在一片打打闹闹,说说笑笑的氛围中结束。 饭后,思问见蒲黎和霖风站在风口处聊天,知道他们要继续未谈完的话,便乖乖等在屋里,捧着一本书打发时间。 夜半时分,她有些困了,便头一歪,躺着睡着了。 天亮了,才发觉蒲黎没有在屋里。 思问披上衣服,出了门,看到他们依旧站在那个地方,一动未动。 这是谈了一夜啊。 见思问来了,霖风脸上的严肃一扫而光,转而换上一副明媚的脸庞。 “问儿起身了,怎么没有多睡一会儿?” 蒲黎也跟着问道:“睡的可好?” 思问没有回答,只是关切的说道:“你们一夜未眠啊,难道还没有聊完吗?” 霖风笑道:“已经聊完了,只是我下凡一趟实属不易,所以总是格外珍惜时间些。” “鸣鸾,”霖风仰天一呼,便见鸣鸾忽闪着翅膀飞了过来。 “哼,”思问立马把脸拉了下来。 鸣鸾也是一样,冲着思问各种摇头摆尾表示不喜欢。 蒲黎看在眼里,悄悄伏在鸣鸾耳边说了一句什么。 鸣鸾眸子一亮,突然慢慢靠近思问,拿身上的羽毛细细婆娑着思问的身体,表示友好和亲善。 它这般示好,思问自然也不生它的气了:“好啦,昨夜也是我不好,不知道你喜欢什么,所以才好心办坏事,下次你可以直接告诉我,我再做给你吃。” 鸣鸾开心的绕着思问转起圈来,直逗的蒲黎和霖风笑声连连。 霖风说不可久留于此,便和思问蒲黎道了别,带着鸣鸾一起飞回了天界。 “你和鸣鸾说了什么,它怎么突然对我这样亲近了,” 霖风一去,思问就迫不及待的问道。 蒲黎笑了笑:“你是好心,只不过不得其法,鸣鸾最是懂事,自然能够明白。” 思问很是满意蒲黎这番帮忙,于是跑了过去,给蒲黎的面颊上印了一吻。 蒲黎敲了敲她的额头,宠溺的说道:“原来不止鸣鸾懂事,我的问儿也很懂事。” “自然,”她笑着回道。 “你一夜没睡,要不要休息一下,”思问关切的揽着蒲黎。 蒲黎摇了摇头:“我没事。” “你和霖风,谈了些什么?”她小心翼翼的问。 第64章 凡界厮守5 “你想知道吗?”蒲黎反问。 思问点了点头,却又飞快的摇了摇头。 “怎么了?”蒲黎问道。 思问看了看他,回道:“我只要现在在,要未来,不想要过去了。” 蒲黎望着思问的双眼,慢慢将她揽入怀中:“是啊,我也是,不想要过去了。” 秋去冬来,很快又见一番冰雪天地。 夜间实在冷极,思问本就体寒,如今一冷,更是感觉浑身不舒服。 蒲黎寻来了火炉,在屋内生起了火,这才让小屋温暖如春,十分舒适起来。 屋中尚好,但思问时常跑出去照料已经盛放的阳芜花们,每每回来,都冷的手脚冰凉,脸色紫青。 小屋周边已没有集市,无法为思问采买衣物,于是蒲黎便寻来了秋日储备的棉花,将一方帘子扯下,亲手为思问做起棉衣来。 夜色朦胧,掌一盏小灯,灯光微黄,笼着一片安静祥和的气氛,思问趴在桌边,将落地的阳芜花修剪插瓶。 转过头去,便看到灯下细线穿梭,一针一线的勾勒在布上,蒲黎一手持线,一手持衣,甚是认真和仔细。 微黄的灯光洒在他的脸上,衬的他更为俊朗。 思问只觉得,这是天地间最令人心动的画面。 “葡萄,你怎么还会制衣,”思问甜甜的开口。 蒲黎笑着答她:“很小的时候,见过母亲掌线,她说,为心爱的人裁衣,将爱一针一线缝进去,会天长地久,会……” 他突然就不说了。 思问知道,他定然是想他的父帝和母妃了。 她停下手中的活,跑过去粘在蒲黎身上:“那我定然会好好穿着。” 蒲黎侧头一笑,又继续忙碌了。 又过了差不多一柱香的功夫,衣服终于做好,她早就迫不及待了,不等蒲黎说些什么,她便赶紧试穿起来。 非常合身。 蒲黎也甚是满意:“问儿仙姿,穿什么都好看。” 思问开心极了,对于蒲黎的夸赞也照单全收:“自然,你可是捡着大便宜了。” 蒲黎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走到她身边:“好了,夜深了,快去睡,把衣服脱了吧。” 思问哪里舍得,赶紧摇头抗议:“不,今天我要穿着衣服睡。” 蒲黎没法子,只好由着她了。 冬日实在是个好季节,阳芜花盛放,小河里结冰。 思问手忙脚乱的安排着各种行程,一会儿去滑冰,被摔的屁股生疼,一会儿又要去赏花,被冻的鼻尖发冷。 但她还是不愿意闲着,每天乐此不疲的安排着各种活动,似乎总有用不完的精神。 第二年的春天到了,蒲黎才觉得似乎可以安静下来了。 然而,思问又说想要放风筝。 蒲黎挠了挠头:“你不累吗?” 思问回道:“不累啊,为什么要累啊。” 蒲黎道:“我们可不可以歇一歇,在屋里安静的躺上半日。” 思问摇摇头:“葡萄,我们好不容易有这样多独处的时光,你忍心这样浪费吗?” 看思问一脸委屈和期待,蒲黎便又心下不忍了。 他们寻来丝绢,纸张,骨杆,竹篾,木材,一点一点亲手完成了一个硕大的风筝。 跑在青草遍野的屋后,思问清脆的笑声划过天际,穿过云海,最后落入蒲黎的耳畔中。 蒲黎笑着对她道:“问儿,你开心,便什么也值了。” 思问也大声唤他:“葡萄,你在那站着干什么,赶紧过来放风筝啊。” “好,”蒲黎一口应下。 春日放风筝,夏季要捕鱼,秋时要登高,冬岁堆冰雪。 这一年,思问真真是安排的满满当当。 转年来,便是替父母守孝的最后一年了。 春夏之际,思问将大片的阳芜花移植到了旁边的山坡上,到了秋末冬初,漫山遍野都是阳芜花的身影,云蒸霞蔚,花团锦簇,真真是好看极了。 思问站在雪地之中,得意的欣赏着自己这一年的“杰作”,越看越觉得满意极了。 每每这时,蒲黎便会追出来,拿一件棉衣给她披上。 “葡萄,好久没见霖风来寻你了,”思问问他。 蒲黎抬了抬头:“见得越少反而越对他有利,何况,他也快要成亲了吧。” 思问努了努嘴:“他这样油嘴滑舌,还有人肯嫁给他。” 蒲黎笑了笑。 “你也认识要嫁他的人?”思问一副听故事的样子。 蒲黎点了点头:“九日星君的掌上明珠。” 然后,他就不再说话了。 思问哪里肯放过这个八卦的机会:“九日星君是个很厉害的神仙吗?” 蒲黎的脸色微微一变,随即又恢复正常:“是个散职,不过因是上古大神,所以倒是颇有威望。” “九日星君,”思问反复琢磨一下,脑中突然闪过一丝灵光:“九日唉,难道是混沌之初便存在的神吗?” 蒲黎嘴角微微一扬,算是默认。 “哇,那霖风岂不是攀了高枝了,”她很是替霖风高兴,转念又一想:“其实霖风也是上古神仙之后,倒是配的起了。” 蒲黎却略略摇了摇头:“但愿,但愿一切顺遂。” 思问自然读得懂蒲黎的表情:“怎么,可是,有什么不妥吗?” 蒲黎想了一想,犹豫了一下,却还是叹了口气说道:“如今的天帝陛下,我的二弟,心里也早已心仪玉盏已久。” 末了又解释道:“玉盏,便是霖风要娶的人。” 思问诧异万分,不觉张大了嘴巴。 蒲黎拍了拍思问的肩膀,又道:“不过天帝陛下之所以想要玉盏,只是为了拉拢九日星君,巩固他的地位而已。” “他可是天帝啊,还需要拉拢别人吗?”思问皱着眉头问道。 蒲黎略略低了一下头,淡淡冷笑一声,说道:“无德之人,自然要绞尽脑汁。” 思问拉了拉他的衣角:“那,霖风和玉盏,会不会被拆散。” 蒲黎有些踌躇,思问便知,他俩的婚事,定然是诸多磨难了。 “要不要听一听霖风的故事,”蒲黎突然说道。 “嗯嗯,”思问瞬间兴致高涨,赶紧拉着蒲黎到石桌旁坐下,然后一脸期待的等着蒲黎的故事。 “玉盏,是个英姿飒爽,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 这第一句话,思问就觉得不可思议:“唔,霖风运气还挺好的嘛。” 蒲黎顿了一下:“是比我好。” 思问一时没反应过来,还不停的点头称是。 直到蒲黎笑出生来,她才意识到自己被他耍了。 第65章 凡界厮守6 “臭葡萄,你什么意思,你是说遇见我是你运气不好了,”思问气鼓鼓的质问他:“哼,不理你了。” 蒲黎将双眸轻轻一瞥,若有所思的回道:“嗯,其实你也还凑合啦。” 如闻此言,思问心中更气,遂一把站起,欲愤然离席。 蒲黎这次倒是没有赶紧来哄,却是一副拿腔拿调的样子,嘴里挑逗道:“怎么,这样精彩的故事,不想听了吗?” 思问撅着嘴,到底还是被好奇心打败,便又重新坐到椅子上,一言不发的玩着衣角。 直到蒲黎捅了捅她的胳膊:“玩笑而已,莫要做真。” 思问依旧满面怒焰,白了蒲黎一眼:“那便要看你的故事如何了!” 蒲黎“哦”了两声,随即开始讲起来。 “那时我还是天界的昭德太子,统领一方天兵,帐下众神勇猛,诸仙法力无边,霖风虽与我交好,然整日嬉笑玩闹,最是失不得自由,每每军中寻我,总遇上我处理军务,便常常去马棚中寻着天马做伴玩耍。” “我不知那时玉盏是如何加入军中的,只知那时她因身材不足,被遣去照料天马,她倒也争气,不怒不怨,把天马照顾的妥妥当当,身强体健。” 思问不禁问道:“所以,他们便这样熟识了。” 蒲黎想了想,说道:“据霖风所说,刚开始他们是不打不相识的,霖风那时总是带着天马出棚玩乐,常常忘了时辰,玉盏看不过去,便向我告状,我身为统帅,是要立好规矩的,便不许霖风再靠近天马,霖风便怨玉盏多嘴,两人常常斗嘴伴架。” “那是怎么互生好感的呢?”她忍不住插嘴。 蒲黎讲道:“斗嘴斗的多了,难免会上升到斗法斗勇,那时霖风笑玉盏女气,玉盏气不过,两人打了起来,霖风本是想逗逗她,故意使了个法术,将玉盏的外袍扯下,却不想,发现她竟是女身。” 思问吸了一口凉气:“那玉盏岂不是恨死他了。” “谁说不是呢,”蒲黎吐了一口长气,接着说道:“霖风也羞愧难当,所以各种变着法子讨玉盏的原谅,这一来二去,接触的多了,两人便互生了情愫,在一处了。” 思问不禁鼓起掌来:“倒真是个好故事呢。” 蒲黎却面色一冷:“后来,我母妃出了事,我被除了仙籍,也多多少少连累了霖风。” 思问握了握蒲黎的手。 蒲黎马上便从悲伤的情绪中缓了过来,笑着对她说道:“霖风曾给我讲过他示好玉盏时候,一件很是有意思的事情,我说与你听。” “嗯嗯嗯,”思问赶紧点头,然后双手托腮,一副兴致盎然的模样。 蒲黎道:“那一日,正值雨神当值,要去凡界布雨,可那时凡界之雨已布了一个多月,实在不宜再遇雨,玉盏心系苍生,便偷偷趁雨神不备,拿走了他的布雨法器。” “啊?”思问发出一声惊呼。 蒲黎续道:“此事被霖风知晓,因怕雨神上告天帝,便拉着玉盏去还,可为时已晚,雨神已然气鼓鼓的告到了九天殿里,霖风便突然想起夜神来,赶紧带着大包小包的礼品去见夜神。” “那时正值夜间啊,霖风要夜神帮忙吗?”思问说道。 蒲黎道:“霖风的嘴你自然知道,最是能说会道,一番恭维下来,夜神已如痴如醉,遂满足了霖风的要求,布了满空的星辰,玉盏被押解到九天殿的时候,霖风匆匆忙忙赶了过去,他借了天元神君的泛尘镜,将凡界景象展示在众神面前。” “然后呢然后呢,”思问已经迫不及待了。 “凡界众生见雨停星满,全部跪在地上,直言苍天有眼,天帝英明,免了人间的涝灾,那般的虔诚与恩念,父帝岂能再怪罪玉盏。” “是不是从那次,玉盏和霖风的感情,才有了实质性的突破,”思问饶有兴味的问道。 “许是吧,”蒲黎也不是很肯定。 “真看不出来,”思问啧啧称叹:“这霖风看似放荡不羁,却原来也是个情种。” “真希望他们有情人终成眷属,”她继续感慨。 大概是看不了她这样一脸陶醉的样子,蒲黎突然重重的刮了她的鼻尖一下:“你怎么好像很羡慕的样子。” 思问悄眉一抬,朗声道:“美好的爱情,自然人人向往,不然,为什么有这样多歌颂爱情的话本呀。” 蒲黎无奈的摇了摇头:“你该不会说的是什么牛郎织女,天仙配的故事吧。” 思问眉飞色舞的说道:“我讲的故事你还记得啊”。 蒲黎的无奈加重:“天界怎么会允许仙凡恋……” “你又来了,”思问把嘴一撇。 “好好好,我错了,不该说这个的,” 这次蒲黎认错的速度倒是很快。 看思问依旧不如意,蒲黎便凑到她身边,只是定定的盯着她。 思问自然忍不了,“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冬日漫漫,终究也快走到了尾声。 蒲黎说第二日便是凡界的岁首了,守孝将满,想着要带她去一个远处的集市上玩玩。 思问早已闷的发急,惊闻此话自然欢呼雀跃,就连夜间安寝都不大香甜了。 岁首这日,集市热闹异常,思问依旧像一只脱了僵的野马,随意穿梭在人群之中,吃着喝着玩着,很是惬意。 蒲黎跟在她的身后,一刻也不肯离身。 这一逛,就从晨光漫漫逛到暮色蒙蒙。 “我们回去吧,”思问对蒲黎说道。 蒲黎似乎全身都放松下来,不觉吐出一口气:“你终于肯回去了。” 这一次,换思问蹦蹦跳跳,一身轻松的在前面跑,蒲黎倒是提着大包小包的跟在后面。 在他们一番努力的装扮下,小屋终于有了新岁的样子,红彤彤,亮堂堂,像极了一个精心妆扮过的小姑娘。 思问觉得满意极了。 只是,好像半天没有蒲黎的身影了。 刚刚还在这,现下这是去了哪里。 “葡萄,葡萄,”她不觉叫了两声。 可是,无人回应。 思问突然感到一阵慌张。 又是岁首,又是他失踪,难道,要旧事重演吗? 那一日日的慌张、不安和难过,齐齐涌上她的心头。 一阵寒风吹过,小屋里和屋外的灯全部随风而熄。 思问更觉恐怖,慌张无措伴着失落和恐惧,她赶紧蹲下身子,紧紧抱住了自己。 第66章 洞房花烛夜 身后渐渐传来丝丝点点的光,她不觉奇异,反而更加有些害怕。 一只胳膊猛然抓住她的胳膊,她下意识的大吼一声,然后跳出去几米远。 “是我是我,”一个熟悉的声音。 待光线照明了蒲黎那张脸,思问才明白,刚刚的一切竟都是他刻意的安排。 “臭葡萄,你吓死我了,”她顿觉一股被戏耍的委屈,于是落下泪来。 “你看这是什么?”蒲黎猛地从身后拿出一个火红的物件,替她拭去脸上的泪痕。 思问的目光立马被吸引,抽抽哒哒的说道:“是什么?” 待蒲黎将那物件舒展开来,思问才认出,那是件衣服。 “好漂亮的衣服,”思问的脸色阴转晴。 “这叫凤冠霞帔,”蒲黎一脸正色。 “凤冠霞帔?” “对,是凡界嫁娶之日,新娘子穿的吉服,”蒲黎解释道。 思问有点不解:“今天是岁首,你拿婚嫁吉服做甚。” 蒲黎却硬拉着思问到身边,几下就把衣服套在了思问的身上。 思问虽配合,嘴里也打起鼓来:他这是要做什么? 蒲黎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惑,便淡淡解释道:“还记得我曾欠你一个许诺吗?” 思问想了一想,半天没有头绪。 蒲黎无奈的叹了口气。 思问突然想到了什么,恍然大悟道:“你是说,岁首那日要成亲的事情啊!” 蒲黎一愣:“你,这个反应……” 思问如释重负:“就是这个啊,还以为旁的什么大事。” 蒲黎更是惊诧:“你,不是应该非常感动吗?” 思问突然愣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嗯嗯嗯,很感动。” 蒲黎重重敲了敲她的脑袋:“怎么偏你这般石头。” 思问自言自语的说道:“谁让你刚刚那样吓我,我不过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罢了。” 看蒲黎一脸失落,她忽觉心中不忍,赶紧堆了满脸的笑容,紧紧贴向蒲黎:“我们成亲,穿了吉服就算礼成了吗?” 蒲黎忙道:“还未开始,哪里就礼成了。” 终于转移了他的注意力,思问趁热打铁:“那,接下来要做什么?” 蒲黎瞪圆了一双眼睛,眼里似是快冒出火来,他突然一把将思问扛起,不由分说的将她扛进了屋里。 然后,思问被放到了床榻之上。 她突然有一丝羞赧,哆哆嗦嗦的道:“葡萄……你……你……?” 蒲黎一脸坏笑:“你不是问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吗,现在就让你知道。” 红烛摇曳,喜灯微扬,屋外月光潇洒,屋内鸾凤和鸣,一夜云.雨,两厢痴狂。 思问如沐和风细雨,只觉头晕目眩,无限春光。 直到蒲黎尽了兴,才恢复了满屋的明亮红光。 思问蜷缩在蒲黎的怀抱中,听着他铿锵有力的心跳,想着刚刚那般缱.绻.缠.绵的景象,不禁嘴角微扬,脸色绯红,更往他的胸口贴了贴。 蒲黎三分含笑:“如此这般,才算礼成。” 思问没有说话,只是心内异常安稳,甚觉幸福。 良久之后,蒲黎扯了扯她的碎发,轻轻问道:“可休息好了?” 思问抬了抬头,回道:“嗯,怎么了?” 蒲黎拉起她来:“穿上衣服,我们还有事要做。” 思问被蒲黎安排着重新穿上凤冠霞帔,然后便见蒲黎自己也穿上了吉服。 他拉着她,直奔屋后那片阳芜花田。 眼前的景色,让思问不禁张大了嘴巴。 漫山遍野的阳芜花此刻都幻化出火红的模样,成片成群,似大朵大朵采集自日落之前的云霞一般,仙姿玉貌,惊彩艳绝。 蒲黎自身后靠近,轻轻在她的耳畔提醒道:“抬头看看。” 思问一惊,赶紧仰起头。 夜空姹然大亮,洒下一片嫣红的光芒,空中飘着无数小巧玲珑的喜灯,每一盏都贴着一个大大的“喜”字。 感动瞬间填满思问的双眸。 蒲黎轻轻抱住她,一片红光弥漫中,他柔声的开口:“我以整片天地相赠,换一个你如何。” 未等她回应,蒲黎又正色开口:“诚然,在我心里,天地的分量自不及你重,所以,可否委屈你一下?” 不知为何,明明是倍感幸福的时刻,思问却只想要哭。 蒲黎替她轻轻拂去满面的泪痕,再轻轻将双臂环紧:“从此,不论四海何迁,洪荒哪变,不离不弃,言行信果。” 思问已经惊喜的说不出话,只是拼命的点着头。 蒲黎一把拉她入怀,柔声安慰道:“夫人,大喜之日,莫哭了。” 可是,思问哪里控制的住,泪水如三月化冻的瀑布,哗哗哗的就是不肯停。 直到哭的实在累了,她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回道:“葡萄,我突然觉得好开心啊。” 蒲黎忍俊不禁,遂将她一拉入怀,柔声细语的说道:“既开心,莫要再哭了好不好。” 思问重新站定,深深吸入一口气,又重重的吐出,这才方觉情绪平复了不少。 蒲黎指着大片艳红的阳芜花道:“今夜,花田为榻,夜色为帐,算是我们的喜房了。” “嗯嗯,”除了点头,她已经说不出任何话来了。 虽是寒冬时节,然蒲黎施了法在衾衣上,思问如置春阳之中,只觉满身温暖,遂好梦连连。 从此,她便认定,自己已然是他的妻了。 此后的日子,过的异常和乐安稳。 白日里,他带她集市游玩,田间采乐,夜里,他们时而于星空下嬉笑打闹,时而在月光下谈笑风生。 不知不觉,人间的时光已过五载。 这一日,依旧是满林嫩绿,溪水潺潺,蒲黎捞了两条鱼来,思问直吵着要做一条红烧鱼来。 她满心欢喜的处理着大鲤鱼,然后将油锅烧热,把大鲤鱼滑进锅里,倒入辅料,静静准备着红烧鱼的成功。 不多会儿,整个小屋便香味浓郁了起来。 “好香啊,”蒲黎环住思问的腰。 思问得意的回道:“自然,也不看看是谁的大厨。” 蒲黎刚要打趣,思问突觉胃里一阵难受,不觉有些作呕。 蒲黎关切至极:“怎么了?” 思问摇了摇头:“没什么,想是早上吃的多了,现下胃里有些难受。” 蒲黎有些慌张起来:“那吃了饭,你去休息一下。” 思问却道:“我不吃了,没什么胃口了,”说罢又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 “又困了?”蒲黎讶然。 “最近总觉乏的很,”思问伸了伸胳膊:“我去睡会儿。” “我陪你,”蒲黎坚决,非要哄她入睡。 第67章 鸣鸾之死 待思问睡好,已经日渐西斜。 侧头,才发觉蒲黎一直守在身边。 “好些了吗?”蒲黎见她醒了,急忙关切的询问。 思问点点头,却紧了紧身上的被子。 “发冷吗?”蒲黎很是着急:“这夏夜虽有些凉意,也不至于盖这样多的被子,你该不会是发热了吧。” 思问睁着大大的眼睛,弱弱的回道:“许是吧。” 蒲黎赶紧握住她的手:“明日我们回魔界,找巫医替你瞧瞧。” 思问却摇头:“不不不,不要回去,回去之后,再见你就难了。” 蒲黎却佯装斥责:“都生病了,哪里还能这样任性,再说了,我们如今已定了终身,回魔界我便去鬼谷提亲。” 思问还是在摇头。 “可是……”,蒲黎刚刚要说什么,便听见门外一声巨响。 思问也顾不得身上的难受,赶紧随蒲黎出了门来。 鸣鸾浑身是血,倒在小屋门前,虽狼狈不堪,却依旧用倔强的羽翼护住身子。 蒲黎似乎意识到了什么,赶紧跑过去,将鸣鸾的羽翼张开,然后脚底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只见霖风亦满身伤痕,鲜血透过他的衣袍,一点一点落在地上,瞬间染红大片的土地。 蒲黎还没来得及做什么,鸣鸾便发出一声长长的哀鸣,随即倒在了血泊之中。 思问赶紧凑上去,可是闻到一股血腥之气的时候,她又忍不住作呕了起来。 可是蒲黎此刻在忙着照顾受伤的霖风,根本顾不得她,思问也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的样子,急忙跑来帮忙。 思问帮着蒲黎将霖风背回屋中。 蒲黎帮霖风疗了伤,止了血,吩咐思问好生看顾,便独自去救治鸣鸾。 思问赶紧取来热水和方巾,替霖风擦掉脸上和身上的污渍,刚刚清理完毕,便见蒲黎失魂落魄的从外面走了进来。 “鸣鸾怎么样,”思问急忙凑过去问道。 蒲黎看她一眼,眸子里尽是失落和悲痛,他摇了摇头。 思问立刻意识到,鸣鸾已经往生了。 心痛的揪成一团,思问突然觉得脚下不稳差点原地摔倒。 “问儿,”蒲黎赶紧接住她。 思问再也忍不住,趴在蒲黎的怀中,难过的颤抖起来。 “鸣鸾,鸣鸾……” 榻上传来霖风羸弱的声音。 蒲黎和思问赶紧跑到床榻前。 霖风缓缓睁开了眼睛。 “霖风,”蒲黎将他扶起:“发生了什么事?” 霖风只淡淡看了他们两眼,便默默转过头去,再不肯多说一句话。 “是无赦做的,对不对?”蒲黎皱紧了双眉。 霖风不答,依旧不肯多说。 “除了天帝,谁还有权利剔上古神仙的仙骨,”蒲黎怒气不散:“他究竟想做什么?” “是我自己剔的仙骨,是我自己弄了一身的伤痕……”,霖风淡淡答道。 “为什么?”蒲黎不愿相信。 霖风又闭口不言了。 “玉盏呢?” “你说话呀!” 蒲黎显然有些怒气了。 但霖风还是不肯开口。 “你知不知道鸣鸾已经死了……”,蒲黎的语气带了三分哭腔。 霖风猛地回过头来。 “你说什么,”霖风语气发抖。 蒲黎定然看向他:“我说,鸣鸾死了,尸体就在外面……” 霖风再顾不得其它,急匆匆的奔向门外。 思问看到的时候,他正跪在地上,头触地,泪涕流。 可是,却再唤不回鸣鸾了…… 霖风说,鸣鸾很是喜欢思问栽种的阳芜花,虽嘴上不说,心中却抑制不住的想念。 所以,他们将鸣鸾的尸身葬在了阳芜花田旁。 挖冢的时候,空气静的吓人,谁也不愿意开口,巨大的悲痛如铜柱铁桶,生生将他们围的水泄不通。 许是鸣鸾的死刺激了霖风,一片沉寂哀哀中,他终于开了口。 “我曾以为,她是爱我的,她对我那样好,那样顺从和妥帖,必然是深爱着我的。” 思问了然,霖风口中的她,便是玉盏。 “可是我没想到,她爱的不是我,她接近我,不过因为我和蒲黎走的很近罢了。” 思问一愣,怎么会扯到蒲黎,她不禁看过去,蒲黎也眉头紧锁,正朝她看来。 霖风接着说道:“我那日新得了一枚羽簪,兴致盎然的送到九日星君的府邸,见她与人在府中谈笑风生,便想着悄悄走过去,给她一个惊喜,没曾想,就听到了这样的说辞。” 霖风有些语无伦次,思问有些听不大顺,但又不忍心打断他,便由着霖风继续说下去。 “她说,她那时参军不过是为了昭德太子,她心仪天子妃之位已久,想着一朝嫁入九天揽月宫,日后便会是千尊万贵的天后,只是,无奈昭德太子不近女色,对她亦是没有正眼瞧过,还将她分去天马府,她不甘心,总想着找机会接近。” 说到这里,霖风有意停了一下。 再道:“她与我的相遇,都是刻意安排,我喜她天真烂漫,善良活泼,现在才明白,原来一个人可以伪装上万年的模样。” 霖风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她故意偷雨神的法杖,让我觉得她心系众生,她亦笃定我一定会救她,然后顺势感动于我的奋不顾身,哈哈哈哈,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 “难怪,”霖风冷笑:“难怪你们母子出事的时候,九日星君根本没有帮忙,她这样一个利欲熏心的人,不落井下石已经很难得了。” “后来呢,”蒲黎插了一句。 “后来,天界变了风云,无赦做了太子,她自然要去讨好新的至尊了。” 霖风苦笑一声:“她心里,只有那个太子妃的位置而已。” “可是,”蒲黎又道:“既如此,她又为何答应你的求亲,你不是说,你们已经私定终身了吗?” “哈哈哈哈,”霖风又是一阵苦笑:“因为这是她和无赦的计谋,无赦早就记恨我与你交好,他早就看我不顺眼了。” 思问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是说,这是他们的计策,让你以为是天帝抢亲,引你反叛?” “我真傻,哈哈哈哈,”霖风跪地长笑。 良久之后,他渐渐稳住情绪,慢慢呼出一口气来,冷漠道:“他们不过是看我不顺眼罢了,若不是我提前识破,恐怕真的会魂飞魄散了。” “所以你剔了仙骨,脱了仙籍,”蒲黎替他说道。 第68章 回魔界 “难不成还要等他们亲自来扒我的皮,抽我的筋吗?”霖风一阵苦笑:“本来那个天界,我也没什么可留恋的。” “可是,”思问不知该不该说,但最终还是没有忍住:“鸣鸾是怎么……” 未等霖风回答,蒲黎先开口道:“鸣鸾定是为了霖风前去找玉盏的麻烦了,玉盏必然也知道霖风识破了她,所以,对鸣鸾下了杀手。” 蒲黎顿了一下,然后继续说道:“鸣鸾必然自知性命不保,才拖着霖风来到这里的。” 提到鸣鸾,霖风已经修复的情绪再次崩塌,他将头深深的埋进土里,放肆的大哭起来。 思问自是知道霖风心中的痛,亦知他的自责和懊悔,如今他遇人不淑,又报仇无望,岂是言语能宽慰的。 此后数月,霖风皆是郁郁寡欢,难展笑颜,常常一个人站在鸣鸾的冢前,一动不动。 思问和蒲黎的心情也很是不佳。 因着思问曾照顾过剔去仙骨的蒲黎,所以照料起霖风来也是得心应手。 最近几个月,思问终于察觉到了霖风的改变。 霖风的情绪近日已缓和大半,不仅会跟他们一同出门放风筝,也会随思问一起去捕鱼,再没有了往日的低迷和失落,整个人又重新阳光明媚了起来。 思问知道,霖风已经差不多走出情殇了。 而且近些日子来,她的身上也逐渐好了起来。 这一日,蒲黎陪她去林间散步,走在七扭八拐的小路上,看着嫩草蓬蓬,鲜花艳艳,心情更是无比的美好。 远处传来阵阵哭泣的声音,似是刚出生的婴儿声,思问再顾不得许多,急急跑过去查看。 果不其然,林中的小溪中,恰是有个婴孩躺在一叶竹筏之上,竹筏歪歪扭扭,随水流飘荡,实在危险的很。 思问二话不说,就要跳进小溪里去救孩子,蒲黎哪里会让她下水,早先一步将那个竹筏拉到了岸上。 竹筏中安然躺着一个小小嫩嫩的婴儿,似是刚出生不久的模样,思问看了看,是个女孩,粉嫩嫩胖嘟嘟,实在可爱极了。 她慢慢抱起那个女孩,嘴里不断的呢喃:“谁这样狠心,将你抛在河里。” 蒲黎冷不丁说了句:“自然是她的母亲。” “怎么会,”思问不以为然:“天下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子女,怎么可能抛弃,我看,定然是被坏人抛的。” “天下父母,也不尽然都一样的,”蒲黎坚持自己的看法。 思问只顾着逗弄这个小女孩,没有继续跟蒲黎讨论。 “我们可以养她吗?”思问一脸期待的看着蒲黎:“养做我的孩子可好,你看鸣鸾,便是常常饲养凡界的雀鸟……” “她是人,”蒲黎指着那个小婴儿说道:“可不是旁的生灵。” “是人又怎样?”思问一脸委屈。 “她的生长速度可比你快的多,你要她将来发现你并非凡人吗?”蒲黎提醒到。 这样一说,思问倒是了然很多。 蒲黎说的确实有道理,自己若真的是养了她,将来她一天天长大,却发觉自己并没有变老,定然心中存疑,说不定也会惹出不少风波来。 “那,我们把她送到附近的村子中,找一户人家养她可好,”思问改变了主意。 “好,那我们走吧,”蒲黎欣然同意。 她们为小女孩寻了一户人家,悄悄躲在一旁见那户人家的反应,见他们喜上眉梢,十分开怀的模样,心里便稍稍安了下来。 此后,思问总是往那户人家跑,常常躲在外头观察女孩的成长,发觉这户人家待女孩极好,她心中也算落下了一块大石头。 日复一日,风雨无阻,不知不觉,已到了女孩该出嫁的年纪。 思问目送她上了花轿,脸上全是幸福的笑容。 再后来,女孩做了母亲,又做了祖母,她从灵秀孩童到耄耋之年,思问全程默默守护。 直到,女孩寿终正寝,化作一培黄土。 那一日,思问似是一下子看懂生死的含义…… 前一刻还在草地上蹦蹦跳跳的那个妙龄少女,转眼便化作一缕黄土,只是仿若一个转身,她便凋零的如此迅速。 仙魔寿命绵长,从不懂生命的意义,可是陪着女孩经历了一遍后,思问陡然明白,时光再长,也终究不能反复…… 虽然女孩的一生,不过是思问真正意义上的两个月而已。 蒲黎自是知道思问的难过,陪她从墓地回来的路上,他只能不断的安慰和陪同。 行至小屋门前,蒲黎却突然发觉一丝异样。 思问也心中不安,急忙跑回屋中查看。 霖风痛苦的躺在地上,大汗淋漓,满面通红,思问和蒲黎便知,他这是热症犯了。 思问自责不已,最近这段时间,女孩病入膏肓,她常常前去探望,竟忘记霖风体内热症的事情了。 蒲黎扶起霖风,将一股灵力注入他的体内,暂时压住他体内的热气,霖风的面色才有三分好转。 但,这只是权宜之计,拖不了许久的。 “问儿……” “我知道,我们回魔界,”思问抢在蒲黎前面说道。 “好,”蒲黎搀着霖风,思问也赶紧帮忙,急匆匆一同返回了魔界。 进入魔界境内,思问身上的灵力才全数恢复,只是刚一落地,她突然有些重心不稳,差一点摔在地上。 “问儿,”蒲黎送来关切的目光。 “没事没事,”思问赶紧宽慰他:“许是太久不用灵力,有点不稳罢了。” “我们到前面休息,”蒲黎说道。 他们寻了一处高台,蒲黎打坐运气,思问帮忙扶着霖风,差不多用了一柱香的功夫,蒲黎终于将魔血注入霖风的体内。 又过了许久,霖风才醒来。 “蒲黎,问儿,谢谢你们,”霖风想是已然发现了蒲黎替他换血的事情。 “不知你可愿入我魔界,”蒲黎轻轻说道。 霖风笑了笑:“我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这便是同意了。 三人相视而笑,心照不宣。 许久后,蒲黎面色变得有些微凉:“霖风刚入魔界,需要火灵丹调节气息,稍事休息后,我去火灵洞一趟,替你寻来。” “我陪你,”思问赶紧说道。 蒲黎摇了摇头:“问儿,你最近身体欠佳,还是赶紧回鬼谷,让巫医替你看一看。” “但是……” “但是还需要你照顾霖风”,蒲黎打断她的话:“你先带他回鬼谷,我回头再去寻他。” 第69章 回魔界2 “那你一定要小心一些,”思问嘱咐道。 蒲黎笑着摸摸她的头:“我的法力你还不了解吗,放心吧。” 如此这般,思问也不再坚持了。 日落之前,大家便各自分开了。 思问将霖风带到了鬼谷,安顿在思云殿另一间配殿中,对外只说是自己的朋友。 已经离开了鬼谷两个多月,再回来,倒是颇有一些感慨。 知道她回了谷来,母上并几个嫂嫂齐齐赶了过来。 无非都是埋怨和关心的话,她倒是也早已料到了,好不容易送走她们,她才觉终于安静了下来。 她现在最关心的,其实是云慕的状况。 黛墨为她送来几件新衣,道:“这是鬼母吩咐新为公主裁制的新衣,公主快试试。” 思问一把抓过黛墨的手,问道:“云慕最近可有回来过,她还好吗?” 黛墨嘴角有一丝浅笑,似乎笑的十分勉强:“一切都好,一切都好,公主莫要操心了。” 思问觉得有些不对劲:“黛墨,你说实话,云慕究竟怎么样。” 黛墨犹豫了一下,眼神逃避着思问的对视:“应该,应该挺好的吧。” “不对,”思问再一次抓住黛墨的犹豫,紧紧追问道:“你一定有事瞒着我,快说。” 黛墨却有些局促的一笑:“哪里瞒着公主,婢子还有事情,先去忙了。” “你站住,”思问叫住了她,然后快步走到她的面前:“黛墨,你越如此,我便越觉得事情严重的很,云慕究竟怎么了,你若不说,我就亲自去成府问。” “公主,”黛墨一急,赶紧拉住思问的手,吐出一口气来,缓缓说道:“七公主的夫君,最近纳了几房妾室。” “纳妾?”思问不由得皱紧了眉头:“为什么纳妾?” “说是七公主性格木讷,平日只是料理府中事宜,不会侍奉夫君,”黛墨道。 “分明是借口,”思问更加怒气冲天:“父王不管吗?” 黛墨犹犹豫豫的说道:“最近鬼谷连遭斥责,鬼王本身事务繁多,自然不管七公主的事情,何况,鬼王也从不过问。” “连遭斥责?”思问更是不解:“又发生什么事了?” 黛墨吞吞吐吐的不肯讲话。 思问觉得,定然又是政场上的那些事情,黛墨可能也说不明白,反正也与她无关,她便也没有继续问下去。 她急忙吩咐黛墨:“你明日亲自去一趟成府,去接云慕回来,就说本公主有事找她,让她即刻回来。” 黛墨应声而去。 思问在殿中反复踱步,越想越觉得心中不安,夜幕开始降临,她陪霖风用了饭,然后便跑来了母上的殿里。 “六公主来了,”言姑欢喜的为她打了帘子,将她迎进殿去。 母上正坐在榻边,刚刚拆完妆发,见她来了,亦是满脸柔情,赶紧唤她过来。 她如往常一样,依旧靠在母上身边坐着,然后把头靠在母上的腿上,撒娇这种事,她最是在行。 母上轻轻抚着她的背,柔声说道:“从未离家这样久,真真叫母上想的紧,白日里人多,没有跟你好好说上几句话,母上且问你,你这是做什么去了。” 思问略略抬头,轻轻说道:“蒲黎要为她的父母守丧,我陪着去了凡界。” 母上似是没有一点惊讶,只是“哦”了一声,问了嘴:“你带回来的人……” 思问乖乖答:“哦,他叫霖风,是蒲黎的朋友,曾是神仙,如今已经是我魔界之人了。” 母上又“哦”了一声。 “母上,”思问犹豫了一刻,还是忍不住问出了口:“我听说,最近鬼谷被连连斥责了,这是怎么回事。” 母上放在她背上的手微微一颤,然后慢慢悠悠的回道:“没什么,你不必担心。” “今日为何不见几个哥哥?”她又问。 母上沉默一刻,迟迟没有说话。 思问突觉不安:“发生什么事了吗?” 母上轻轻叹了一口气:“你大哥二哥已经被调去幽冥仙途和梦魔谷了。” “幽冥仙途乃是小精怪修道之处,梦魔谷是管理罪人犯人的地方,皆不是多好的差事,怎么会……”思问喃喃自语,蓦地睁大了眼睛:“父王又忤逆魔尊了?” 母上没有说话。 思问却自言自语道:“父王也是,身为臣子,总是逆着魔尊,难怪人人都道他猖狂。” “你这样觉得?”母上突然问了一句。 思问理所当然的说道:“不是我这样觉得,人人都这样说。” 母上又叹了一口气,却依旧没有说出什么话。 “难怪云慕在成家受欺负,父王这般忤逆魔尊,连带着哥哥们也受了牵连,成家料定鬼谷如今遭责,定然不会好好待云慕了,父王也冷血不管,云慕可是她的亲生女儿……”,她颇有几分抱怨父王。 “问儿,不许这样说你父王……”,母上突然插道。 有生以来,她好像第一次听母上维护父王。 她想,或许母上只是维护鬼谷的声誉罢了。 不过这个话题也确实不好再继续下去了,于是她转了个话题说道:“问儿要感谢母上,母上这般成全女儿的心意,让女儿可以选择自己心爱的人,实在是女儿的福气。” 半晌,母上才有些犹豫的说道:“问儿,你认定了蒲黎,是不是?” 思问不知母上何意,但她一向知道母上是支持自己的,于是赶紧表面态度:“自然,女儿……女儿此生无悔。” 母上听完她的话,眼眸微垂,脸色瞬间有些苍白。 “母上不高兴?”她看出了母上面色的不自然。 母上摇了摇头,若无其事的扯出一个笑容:“怎会,只是有些困倦,所以没多大精神罢了。” “那母上休息吧,问儿明天再来陪您,” 思问侍奉着母亲入了睡,便蹑手蹑脚的走出了殿来。 刚回到思云殿,便看到三哥四哥正在殿中守候,黛墨随侍一旁。 思问心中一喜,赶紧迎上去。 “三哥四哥,” “小六,”两个哥哥也同时起身。 “你可算回来了,”四哥摇头晃脑,看不出生气还是欢喜。 三哥倒是没有四哥那般冲动,只是上下打量她一圈,才缓缓开口:“没事就好。” 第70章 回魔界3 “两个哥哥是刚随父王从魔宫回来吗?”思问问道。 三哥点点头:“是。” “一切可顺利?”她追问。 “怎么会……”,四哥刚要说什么,立马被三哥打断。 三哥笑着说道:“什么事也没有,你也知道,魔尊想来忌惮父王,时常言语警醒,这次也是一样。” “是吗?”思问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哦是是是,”四哥忙着说道:“这些小事,你不必跟着操心,且说说,这两个月你都去了哪里。” “我,我去凡界溜了一圈,”她回道,其余没再多讲。 “我可真羡慕你,”四哥转身坐到桌上,伸手捧了盏茶,然后放下茶盏,站了起来。 黛墨忙走了过来:“婢子该死,竟不知去添茶。” 说罢便端起茶壶来。 四哥却拉住她的袖子,随即又赶紧放开:“不用不用,左右我也不是很渴。” 黛墨登时红了脸。 三哥将一切看在眼里,似笑非笑的打趣道:“我看,四弟也确实到了娶妻的年纪。” 四哥面色一红,没好气的说道:“你,你胡说什么啊。” 三哥却只顾着笑。 “婢子去添茶,”黛墨带着茶壶跑了出去。 “见过你我也便安心了,眼下就先回去休息了,”三哥拍了拍思问的肩膀,然后便踱步而去了。 四哥见三哥走了,也便径直走了过来:“那,小六,我也先回去了。” 然后急匆匆的去了。 思问知道,他肯定去寻黛墨了。 思问讶异,难道他们三人的纠葛已经清楚了,黛墨终于接受了四哥吗? 她觉得,明早定要好好问一问黛墨才是。 一夜好睡,第二日一早,她便赶紧拉着黛墨话叙家常。 一番深谈浅叙之后,思问终于切入了正题。 “黛墨,你和我四哥……” 黛墨已脸色微红。 “四公子对婢子青眼有加,婢子感念四公子,”黛墨道。 思问一把抓住黛墨的手:“我们是好姐妹,对不对。” 黛墨看了她一眼,然后默默点了点头。 “那,你对三哥……已经放下了吗?” 黛墨猛地抬起头来,似乎没想到思问会这样问。 思问笑了笑:“我都看得出来的。” 黛墨脸上的红愈加深重,过了一会才吞吞吐吐的说道:“我给公主讲个故事吧。” 晨光微微,帘幕卷卷,黛墨认认真真的把自己讲给思问听。 讲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拍一拍脑袋:“哎呦,今天要去接七公主,那,婢子先去了。” 思问还没来得及反应,便看黛墨风一般的跑了出去。 不过,她也才真正了解了黛墨的故事。 原来,黛墨曾侍奉在三玄殿中,一来二去,便对三哥倾慕已久,后来思问自己跑去凡界,言姑心中担忧云慕不会侍奉,便让黛墨前来,一为规劝,二为保护。 只是她虽调来思云殿,心中时常还是记挂三哥,总时不时前去探望,关注三哥的一举一动。 三哥与成蜜儿定亲一事,她曾心碎神伤,后来成蜜儿身亡,三哥倍受争议,她愤懑人们对三哥的误解,心中愈发难受。 再后来,便是她撞破四哥沐浴,之后四哥总有事没事的找她,经常越权来关心她的事,她心中隐约便明白了什么。 但是,她那时心中依旧只有三哥,对四哥,稍稍有了些歉疚。 但后来,四哥一次次的靠近,三哥一次次的疏远,她的心,也渐渐有了些改变。 思问去凡界这两个月,发生了一件事,也正是这件事,她突然才发觉了四哥在她心中的位置,也彻底对三哥死了心。 那一日,父王心情不佳,来思云殿小坐,虽只是坐了坐,脸色却愈加难看,黛墨正擦拭殿中物品,不小心失手打碎一个花瓶,父王登时怒气冲天,便罚黛墨关去地牢。 思问自然知道,父王那时恐怕是生她的气,气她忤逆他的心意,所以故意惩罚她的心腹。 黛墨说那时言姑苦苦相求,父王依旧不松口,她便被关了两天,那两天,四哥几乎日日陪在一旁,给她说笑,替她解闷,也防止她被用刑。 四哥对外虽说是来地牢巡视,但黛墨知道,他都是为了自己,她被放了之后,在花园里遇到三哥,三哥只是礼貌性的说了一句,“父王近来脾气不好,你受委屈了”,之后便再无关心。 四哥却日日往思云殿送补品,口中说是给七公主省亲用,其实她知道,他都是送来给她的。 从那之后,黛墨才看清四哥的真心,也彻底看清了自己的心。 思问越想越觉得欣慰,如此,也算三全其美了。 不过说起父王,她倒是有几分忐忑,如今她都回来了,可是还未曾去见过父王,她不禁心里有些打鼓,去是不去呢? 她想,父王近来杂物缠身,脾气定然不好,自己之前可是顶撞过父王的,若是去了,一定又是一番斥责。 那还是算了吧。 约莫过了一刻钟的时间,黛墨便将云慕接了回来。 “六公主,七公主回来了,” 思问赶紧冲出去。 云慕一见她,情绪立即崩溃,飞奔着扑到她的身上,泪水瞬间染湿思问的后背。 思问赶紧把她扶到殿里。 黛墨替她们将门关上,吩咐谁也不必靠近,给她们一点独处的时间。 “你可过的还好?”思问赶紧握住云慕的手。 云慕哭着点头:“我一切安好。” 思问怎么忍心她这样刻待自己:“若是真好,你会哭的这样伤心?” 云慕依旧嘴硬:“我……我就是太思念姐姐……了。” “你还不肯说实话,”思问甩开她的手:“我问你好不好,不是让你来骗我,是要问你,究竟过的有多不好。” 云慕抽抽搭搭的回道:“姐姐,姐姐莫要问了……” “你不说,我去成府问……”,思问拍案而起。 云慕赶紧拦住她:“我说,我说就是了。” 通过云慕一番遮遮掩掩的描述,思问大抵已明白了七八分。 原来之前成府待她好,不过是因为魔宫遭遇天界问难,魔界人人都觉得父王将要上位罢了。 如今魔宫没了危难,成府便不再忌惮鬼谷,成家双亲不但处处给云慕脸色看,还给成家长子娶了一房妾。 按云慕的描述,思问大抵能想象出那妾定是彪悍蛮横的很,一点不把云慕放在眼里,成家长子也宠妾灭妻,云慕过的连下人还不如。 第71章 教训成府1 如今鬼谷连连被问责,成家更是有恃无恐,成家长子对云慕非打即骂,实在是猪狗不如。 思问被气的眉毛不是眉毛,眼睛不是眼睛,直言去替她出气。 可是云慕却苦苦哀求,让思问千万不要闹事,说自己能忍,思问答应她不去,但是要求她常住鬼谷一些时日,让成府知道,鬼谷也不是好欺负的。 云慕这才勉强同意了。 一连几日,小姐俩玩在一处,睡在一起,日子过的无比自在。 前些日子,蒲黎已将霖风接走,因着云慕住在谷中,思问也没有再往魔宫跑的心思。 不过这些天,思问心中也有一块大石迟迟未能落下,那便是与父王的心结。 她始终不敢去见父王。 又过了几天,成家派人来接云慕,来人是成家府中甚有脸面的翁嬤。 云慕说,这个翁嬷是她夫君的乳母,也是那个妾室的娘亲。 可气的是,在思问面前,这个翁嬷对云慕也甚不恭敬。 思问心中愤懑,便欲替云慕出口恶气。 送云慕到鬼谷门口的时候,思问故意叫住她,转身对黛墨大声道:“去把我的洛宁剑取来。” 黛墨自然知道思问的脾气,二话不说,转身便去取了剑来。 翁嬷起先还未说什么,但是见到洛宁剑的那一刻,脸立马黑了下来。 “六公主这是不放心夫人的安危吗,还特意赠剑,却不知这剑锋是要对准了谁的?” 翁嬷的语气甚是挑衅。 “掌嘴,”思问看也未看她,只是这样冷声吩咐了一句。 黛墨立马准备之行。 “你这个小蹄子敢打我,我可是你们公主夫君的乳母兼岳母!”翁嬷怒气冲天的看着走向她的黛墨。 只是这个翁嬷怕是想错了,黛墨岂是她平时见惯的那些普通婢子,哪里会怕她的狐假虎威。 黛墨扬起袖子,重重甩了翁嬷一个耳光。 “你……” “再掌!”思问冷冷再嘱。 黛墨又甩了过去一记耳光。 “你们……你们……”,翁嬷气的哆哆嗦嗦,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一旁的云慕已经紧张的快要吐血了似的,只是不停的扭着帕子。 “嬷嬷千万别怪罪,都是思问做错了,”思问话锋一转,态度突然软了下来。 周围的人皆是一惊。 思问赶紧凑上去,假装关心的握住翁嬷的手,那翁嬷怕是被思问的动作扰乱了思绪,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思问继续语重心长的说道:“嬷嬷已经是成府积年的老人了,又是妹夫的乳母,怎么能说出这等大逆不道的话来。” 翁嬷一愣,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思问又道:“我赠妹妹宝剑,是让她转交给妹夫的,好让妹夫有精利武器傍身,平日也安全些,少了妹妹的牵挂,翁嬷怎能说这剑锋是要对着谁的呢,难不成,是成府委屈我妹妹,偏要她寻剑自保才是?” “这便罢了,可这桩婚事乃是魔尊首肯的,难不成嬷嬷的意思是,魔尊这婚许的,竟不是良缘吗?” 思问虽然语气温柔,话中却句句紧逼,说的那翁嬷连连道歉,只说自己从无此意。 思问笑着安慰:“所以我命人掌嘴,是为了堵住这些随行婢子守卫的嘴,免得传出去,没的让人真寻你麻烦。” “可,可……”,翁嬷还欲狡辩。 思问打断她:“至于再掌嘴,确是因为翁嬷冲突了我的母上。” 翁嬷一愣,怒气未消:“老奴何时冲突鬼母大人了。” 思问提醒道:“嬷嬷刚说,您是妹夫的岳母,不知这岳母二字,是不是有些……” 这句话立马触到翁嬷的神经,她腿一软,出溜一下跪到了地上。 “老奴……老奴口不择言……老奴该死……老奴……” 翁嬷哆哆嗦嗦的请着罪。 思问给黛墨递了个眼神,黛墨立马会意,笑着说道:“既然翁嬷也知,七公主才是成家长房夫人,自然也知这长房的岳母,只有我们鬼母才是,平日在成府,翁嬷怎样自称我鬼谷不知,但在外,还是谨言慎行的好。” “姑娘说哪里的话,老奴是下人,怎敢在府中自称,刚刚是一时猪油蒙了心,竟胡说八道起来,”翁嬷此刻已经完全被吓住了。 云慕走到思问身边,伸手扯了扯思问的袖子,思问自然知道云慕在担心什么,轻轻拍了拍云慕的手,示意她不必揪心。 “翁嬷不必担心,既如此,我陪你们回去,亲自给成伯父解释一番,想来他也不会怪责的,”思问笑着说道,手却紧紧握了握云慕。 “不必不必,”翁嬷话一出口,气势已经低到了尘埃:“可不敢劳烦六公主……” “不麻烦的,正好我也顺路去趟魔宫,经过成府,倒是顺路,”思问不假思索的说道。 翁嬷的脸色讪讪,却终究未再敢出言阻拦。 “黛墨,随我同去,” 思问嘱咐了一声,转头便坐到了云慕的魔轿中。 七拐八拐,便抵达了成府。 云慕身边一直跟着的婢子压了轿,黛墨和思问眼神交流一瞬,冷声说道:“成府如今家风倒是节俭,连个压轿的人都要七公主贴身的婢子充当,不知道的,只以为家道中落了似的。” 翁嬷脸一黑,虽是不满,却不敢再说什么了。 行至府前,门口几个守卫却不对云慕见礼,思问当即施法,让门口守卫统统趴在了地上。 黛墨急忙帮腔:“原是刚刚我眼拙,看不出,原来成府也是很有规矩的。” 翁嬷想来是自知理亏,又有把柄握在思问手中,哪里还敢辩解,只是一张老脸羞的通红。 云慕欲带思问回她的寝殿,思问却转头问旁边的守卫:“成山将军在否。” 得知成山在府中的消息,思问不顾云慕的惊讶和翁嬷的劝解,且让云慕带黛墨先回殿中,独自一人直奔成山寝殿的大厅。 守卫通报后,思问被成山将军亲自迎进了门去。 “六公主驾到,有失远迎,望公主体谅,”成山将军十分客气。 思问自然也做足了礼的:“原是突然拜访,成伯父不怪小侄唐突已是万幸了,小侄哪里敢劳伯父亲自迎接。” “公主客气,”成山将军对思问倒是毕恭毕敬。 “不知公主今日前来所谓何事?”成山开门见山。 思问自然也不再客套什么,笑着说道:“我自然是送我妹妹回来,她在鬼谷住了许多天,妹夫自己不接,我只好给送回来了。” 第72章 教训成府2 思问知道,成山将军何其聪明,自然是一点就透的。 果然,成山将军眉头一皱,忙放下手中的茶盏,生气的说道:“这个逆子,竟敢给云慕气受。” “伯父哪里的话,”思问笑道:“妹夫哪里是这样的人,一直听云慕夸赞他温润如玉,待人亲和,小夫妻俩自然是如胶似漆的。” 她淡淡抿了一口茶,继续在一片安静的气氛中缓缓的开口:“且看妹夫屋里这样多的美妾柔婢,便知妹夫待人是极好的了。” 成山将军蓦地睁大双眼,似乎明白了什么似的,突然定定的说道:“好男儿志在四方,哪里可以被美色耽误,回头公主也要好好嘱咐云慕,改日还是要整肃整肃屋里的风气才是,毕竟,如今身份不同,自然要改一改做派。” 这话一方面是给云慕处理那些小妾的权利,另一方面也是告诉思问,云慕如今的处境皆是由她软弱的性子造成,怪不得别人。 既表明维护云慕的决心,又把成家的责任推的一干二净,心思缜密,老奸巨猾。 思问连连点头,也附议道:“伯父说的是,我这妹妹自小与我一同长大,朝夕相处,她的善良包容实在是有些过头了,不过,”思问叹了口气:“只怕若处置了谁,惹的妹夫不高兴,我这妹妹真真要一同跟着难过了。” “这府中的妾,哪个有滔天的本事,公主到不如直说,”成山将军定定的看着她。 思问又叹息一口气:“到不是什么滔天的本事,只是娘亲得脸,便一人得到,鸡犬升天了。” “娘亲得脸?”成山将军只略思考片刻,便脱口而出:“翁嬷?” “听说翁嬷的女儿,如今已是大公子的小夫人了,用凡界家府的话说,便是贵妾,很是得脸呢,”思问笑道。 成山将军倒没有接过她的话,只是闭着嘴,低着头。 “常听妹妹夸赞这个小夫人,唤作什么来着,哦,心眉,只说这眉小夫人活泼伶俐,事事都抢在前头做,很是要强,我妹妹倒是落得不少清闲,” 思问眉眼带笑,说的甚是轻松,只成山将军的眉头倒愈皱愈紧,脸色也更加难看起来。 片刻后,他却依旧淡淡回复:“云慕本就不爱理事,如今有人帮衬,倒是也能省心不少。” 思问便知他会这样说,试问一个父亲怎么可能承认自己儿子宠妾灭妻的事情,这可是家丑。 自然,她也并不是拿这个说事。 “是,不过只是如此还好,怕只怕……”,她又叹了口气。 成山似乎有些不耐烦了:“六公主不妨直说。” 思问抿了口茶,十分郑重的说道:“我只是怕,翁嬷如此心直口快,哪天会连累了眉小夫人。” 成山一惊:“翁嬷可是做了什么?” 思问故意装出一副柔弱的样子,叹声道:“伯父不知,今日翁嬷当着鬼谷和成府众多婢子的面,说了许多不该说的话。” 然后,她便一五一十的和盘托出。 末了又抚着胸口道:“我之所以惩罚翁嬷,实在是怕翁嬷更加口无遮拦,再说出更多不该说的话来,只是我也觉得十分自责,毕竟翁嬷可是妹夫的乳母,是成家贵重的人了。” “贱奴,”成山将军将旁边的茶盏一把捏碎:“她不过是成府一个奴才,哪里谈得上贵重,何况她暮年已到,神志不清,实在不适合在留在府里。” “今天多谢六公主出手教训这个奴才,替我成府免了大祸,成某感激不尽。”成山将军补充道。 思问急忙推辞:“哪里哪里,伯父不怪罪小侄莽撞才是。” 两人又寒暄一番,思问方起身欲告辞离开。 临行前,成山将军特意让思问代请鬼王鬼母的安。 思问忙言一定带到,刚欲抬脚,成山又道:“六公主……” “伯父还有何嘱咐?” 成山将军脸上的笑容愈浓:“还望六公主在少尊殿下面前美言。” 思问淡淡一笑:“伯父留步。” 走出殿,思问紧张的神经一下子放松了,她暗暗拍了拍胸口,还好霖风前几日在鬼谷给她讲了不少凡界家府里一些妻妾争宠的事情,说是让她长点心眼,她倒是也学了些,这不,全用上了。 刚走到云慕的寝殿,便看到正有一个女子云慕殿中作威作福,举手投足甚是嚣张跋扈。 不用问,她也知道那就是翁嬷的女儿心眉。 她不禁加快脚步,恨不得立马飞过去。 “这是怎么了?”思问故意提高声音。 一屋子人不禁回过头来,云慕的脸上尽是慌张,黛墨却是欣喜,那个心眉,似乎有些纳闷。 “你是何人?”心眉尖锐的问了一句。 “六公主,”黛墨先是叫了一声,然后几步走到她身边:“您来了?” 那个心眉的脸上有一丝尴尬,随即勉强抖了一个笑脸出来:“是鬼谷的六公主啊,眉儿见过六姐姐。” 思问绕过心眉福低的身子,故意无视她的存在,然后走到云慕身边,笑着拉她坐下来:“你一个当家主母,这样白白站着做什么,快坐下。” 说罢,思问又盯着心眉惨白的脸色道:“这位是?” 黛墨抢先回答:“回公主,这是七姑爷的眉小夫人。” 思问笑着摇摇头,故意斥责黛墨:“如今你怎么学的这样,说个话七拐八拐,我魔界礼节虽与凡界相似,但规矩却大的多,你学什么凡界的油嘴,夫人是夫人,妾婢是妾婢,哪里有什么小夫人的说法。” 她就是故意说给心眉听的,好替云慕出口恶气。 果然话一出口,心眉脸色更差,正欲分辨,又被思问挡住了话头。 “心眉姑娘刚刚称呼我一声姐姐实属不妥,且不说我是主你是仆,但说论亲,你也与我鬼谷扯不上关系,还是依着规矩,称呼我一声公主为好,否则别人该笑话成府的下人没有规矩了。” 说完,她晃了晃手中空荡荡的茶盏,冲云慕道:“你就是太好脾气了,怎么也不着人添满茶呢。” 云慕似乎有些窘迫,只略略抬头看了看心眉。 思问知道,云慕是怕,怕心眉回头跟成期告状,成期会更加厌恶自己。 只是,云慕不知,思问早已将一切都算好了结局。 “六公主一口一个奴婢,倒真把咱们成府当成鬼谷了,”心眉终于没好气的反唇相讥。 这意思,是说她思问越俎代庖了。 “哪里哪里,”思问继续笑着回敬:“我鬼谷可没有你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奴才。” “你……”,心眉气的浑身发抖:“你欺人太甚,我好歹是夫君的小夫人。” “夫君?”思问依旧见缝插针:“我倒不知,你口中的夫君指的是谁。” 心眉大声喊着:“我的夫君,自然是……” 第73章 教训成府3 说着说着,她突然停下来,继而痛哭流涕:“心眉不知哪里得罪了六公主,竟要这般受公主的欺辱,六公主这样看不上我,要替云夫人清理我这个拦路的障碍,那我就遂了您和云夫人的愿,我自毁丹元……” 她的手刚刚伸出来,立马被一个窜出的黑影拦下来。 思问定睛看去,果然不出所料…… 心眉这出戏,就是演给成期看的。 成期扶起哭的要死要活的心眉,怒了双眼瞪着云慕道:“你这是做什么?” 思问看着云慕窘红的脸颊,心里瞬间也来了气:“妹夫好大的火气。” 成期看了一眼思问,冷冷道:“烦公主亲自送云慕回来,只是我的家事,公主还是不要插手的好。” 思问干脆坐到一边,翘着双腿,闭目养神起来。 不过,她还是偷偷观察着殿内发生的一切。 “六公主?”黛墨轻轻叫她一声。 思问故意扯着嗓子:“黛墨,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不好多嘴的。” 话一出口,思问见到云慕急得快哭出来,她心里也是万分揪心,只是却不得不先让云慕受些委屈了。 “夫人还没有回答,你这是做什么?”成期一边揽着哭的娇滴滴的心眉,一边拉着脸质问云慕。 云慕一言不发,只是低着头不敢说话。 思问粗粗瞧去,眼下成期怀里的心眉,哪里还是她刚刚瞧见的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俨然一个受了极大委屈的小白兔,看着真真是我见犹怜。 这般好的手段,单纯良善的云慕肯定不是她的对手。 “没有,姐姐……哦不,云夫人,只是心系夫君,不不不……心系于您,这才希望婢子可以少些纠缠于您,说到底,夫人只是思念着您,” 心眉断断续续的说了这些,听着煞是委屈,甚是可怜懂事,但落在思问的耳朵里,这分明是她的先发制人。 这个意思便是说云慕善妒,还百般刁难她,让她自称为妾。 果然,成期立马脸色黑沉,怒气冲冲的对云慕道:“从前看你虽木讷平庸,到底还是老实本分,不想如今露了真面目,学会搬救兵,耍威风了。” 云慕急忙哭着辩解:“云慕没有,夫君莫要冤枉于我,我自知眉小夫人是夫君的心头肉,哪里敢耍什么威风……” “你不敢,不是会回娘家叫人么!”成期冷言相对。 怀中的心眉一脸阴险得逞的笑容。 “宠妾灭妻这回事,我今日还是第一次见,”思问突然拍了拍手。 成期眉头一皱:“六公主此言何意?” 思问笑了笑:“何意?你听不懂?” 说罢,她从椅子上站起身来,打了个哈欠,径直走到云慕身边,伸手替她拭去泪水,暖声安慰道:“哭什么,你是夫人,在一个妾婢面前落泪,岂不是让人笑话。” “六公主,我敬你是客,还请你慎言!”成期怒视思问。 殿外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响起,思问知道,他们终于来了。 一队魔卫走进殿来,纷纷行礼:“给各位魔君问安。” “何事?”成期问。 “启禀公子,奉将军命令,宣告府令。” 除思问和黛墨,其余人皆福下身去。 “成府府令,废翁嬷贵婢身份,夺心眉侍主资格,贬二人前往幽都魂殿,立令昭行,不得有误。” 读罢,为首的魔卫便要带走心眉。 成期一时处在巨大的疑惑中还未缓过神来,直到听到心眉撕心裂肺的哭喊声才回过神,赶紧扯住那些守卫,大声问道:“是何原因?” 魔卫只淡淡道:“这是将军的命令,我等不知。” “夫君救我……”,心眉哭着闹着。 云慕也紧紧抓住了思问的手。 成期转过头看了思问一眼,思问却是一副无辜脸。 “我知你们乃父将亲兵,非执令不可,但可否容我一刻,”成期紧紧抓着心眉的手,就是不愿松开。 思问冷笑:“'真真是一对苦命鸳鸯。” 云慕的泪,再一次滑落脸颊,思问知道,这次她不是害怕,是伤心。 “公子不必过多阻挠,”魔卫冷冷回道:“将军令,岂能朝令夕改。” “你们不知这成府未来的主人是谁么?”成期开始威胁。 几个魔卫互相看了一眼,才渐渐弱了气势:“那我等便随公子走这一趟。” 话毕,皆乘风而去。 “姐姐,”云慕握了握思问的手。 思问笑道:“既然是处置屋里的人,你也该去看看。” “我不敢,”云慕头捶的低低的。 “有我呢,”思问安慰道。 她们赶到的时候,成期正跪在地上为心眉开脱。 “父将,既是翁嬷出言不逊,又干眉儿何事,再者,翁嬷是儿的乳母,眉儿是儿的爱妾,父将可否网开一面。” 成期重重磕下头去,触地有声。 思问看到成山的眉心一颤。 很显然,成山心存不忍了。 思问施了个法,故意让云慕衣上的银铛挂饰脱落,“咣当”发出一声脆响。 众人的眼光齐齐涌了过来。 思问弯下身子,替云慕捡起银铛挂好,暖声嘱咐道:“这可是你出嫁之时,母上亲自给你系上的,可莫要弄掉了才是,否则,母上宽容不怪罪,父王可饶不了你。” 思问说的云淡风轻,成山将军却已苍白了脸色。 思问知道他定然听得出来,她这是旁敲侧击呢。 果然,成山将军冷了冷脸:“翁嬷口出妄言,心眉侍主不勤,带去幽都魂殿,去守护孤魂野鬼,这算是对她们的恩赐了。” 说罢,挥一挥袖子,示意魔卫带她们下去。 殿内顿时哭声一片,哀嚎遍野一般…… 真真震的思问耳朵疼。 若不是早耳闻了这对母女的毒辣嚣张,她还真觉得她们可怜极了呢。 良久之后,才感觉恢复了平静。 成期绝望的坐在地上,一副失魂落魄的模样,看着果然是痴情万分呢。 但想起来他宠妾灭妻的种种行径,思问立马觉得他可恶可恨了。 “如此,公主可满意?”成山将军故意一副谦卑的样子对着思问。 老狐狸啊老狐狸,他这分明是告诉他儿子,一切都是她挑起来的事呗。 思问撇了撇嘴,这锅她可不背。 第74章 教训成府4 “伯父一举保了成府的名声,不必再有后顾之忧,成府安,吾妹亦安,身为姐姐,自然为妹妹开心,”思问笑答。 你是为了你全府的利益,可与我思问无关。 果然,思问话一出口,成期怒视的眼睛转而投向了他的父亲。 “六公主果然威风,”成山突然说道。 思问笑笑:“哪里哪里,都是仰仗伯父抬爱。” 说罢,她转而对着云慕一笑:“还有一事,烦请伯父做主。” 成山道:“公主请讲。” 思问拉着云慕的手,笑道:“我想接云慕回鬼谷,不知允否。” 成山面色一冷,犹豫半笑道:“可是,云慕今日刚回来,如今又走,岂不是让众魔猜忌,倒像我成府对不起云慕了似的。” 思问摇摇头:“怎么会,成伯父刚刚处置了对云慕不恭的妾室,众所周知,有目共睹,魔界众人只会赞您嘉府有距,哪里会嚼什么舌根。” “可是……” “何况伯父也知,小侄到了适婚之龄,有些事情想着跟妹妹请教一二,有她替我打点才能安心,还望伯父成全。” 既如此,她只能抬出蒲黎来压他了,毕竟,魔界众人都心知肚明,她鬼谷六公主可是未来的少妃娘娘。 成山将军面色一冷,再不知该如何解决,半天只看了成期一眼,冷冷说道:“你倒是说句话。” 成期头也未抬,淡淡说了句:“云慕,都听你的。” 成山快速走到成期身边,甩手给他一个嘴巴,然后提起他的衣袍,将他狠狠推在地上。 看似是替云慕出气,但思问却觉得,成山分明是塞了什么悄悄话给成期。 果不其然,下一秒,成期连滚带爬的来到云慕面前,紧紧抱着她的腿,哭诉道:“云慕,夫人,是我错了,是我一时被蒙蔽了心智,才对你这般冷落,以后我定会痛改前非,好好待你。” 云慕的面目表情明显有些不忍。 接着成期又道:“你可以跟六姐姐回鬼谷去,我不怪你,都是我一手造成的这个后果,你要怎样惩罚我都可以,我只是求你,定要保护好自己的身子,多衾多食,莫要再伤心了才是。” “既如此,多谢妹夫体谅,云慕,我们走,”思问拉起云慕的袖子,快速消失在大殿之中。 “姐姐,”只腾空一下,云慕便变了挂,立马甩开思问的手,犹豫道:“我……我想留下来……” “你疯了,”思问突然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意思:“你看不出来成期刚刚的话,都是在逢场作戏吗,你竟还信了。” “可是,”云慕期期艾艾的说道:“我从未见过夫君如此困顿难过的样子。” “他这副不要脸的样子,只值得你去幸灾乐祸一番,你心疼什么,”思问有些发急。 直到看到云慕一滴眼泪滑落,思问才忽觉有些不忍:“我知道你心里有他,可他心里没有你啊,你看不出来他们父子的戏码吗,我要接你回去,就是怕他们报复在你身上。” 云慕眨了眨眼,戚戚回道:“可是,我相信没有了心眉,夫君……他会回头的……之前,之前他对我也是甚好……” “那不过是骗你嫁过来,他报复你,其实是为了报复我们鬼谷,报复他姐姐的死,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歹毒府第,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嫁过来。”思问气急败坏的大喊起来。 云慕终究是抽抽嗒嗒的哭了。 黛墨扯了扯思问的袖子,低低道:“六公主少说两句吧。” 思问叹了口气,终究还是又拉住云慕的手:“我让你回来,就是让你看清这家人的真面目,好让你醒悟,现在带你回去,让母上父王替你主持公道,休了成期,还你自由之身。” “云慕不要自由身,”她再次挣脱思问的手:“六姐姐,云慕有自己的选择,请六姐姐祝福我,莫要再多管了。” “你真真是要气死我,”思问狠狠撂下一句话,转身腾风而去。 黛墨紧紧跟着。 但思问虽十分生气,到底还是放不下云慕,便遣了黛墨去侍奉云慕一阵子,等云慕的情况安稳再回鬼谷。 黛墨转头回去了。 思问驾风来到怪石台,越想越觉得生气。 遂捡起一块大石头,转身狠狠的扔过去。 “唔,”一个声音响起。 思问仔细看去,原来是蒲黎来了。 “怎么了,”蒲黎拿着思问丢的小石头走过来:“这是要谋杀亲夫啊。” 思问噗嗤一声笑出来。 “在人间呆了两三个月,你倒是学会不少词了,”她嗔怪。 蒲黎笑着坐到她身边:“你若想听,我有的是新鲜词给你呢。” 思问撅了撅嘴:“现下没什么兴趣。” 蒲黎看了看她:“还在为你妹妹的事情烦心?” 思问一愣:“你都知道了?” 蒲黎点了点头:“有所耳闻,今日去鬼谷寻你,他们说你去了成府,我一路过来,却看到你气冲冲的飞出来,便跟你过来了。” “怎么,跟谁生气?”他问。 思问气鼓鼓的说道:“那个成期,宠妾灭妻,对她这般羞辱,她竟还要留在他身边,不跟我回去,这个蠢丫头,气死我了。” 蒲黎安慰道:“许是她有什么苦衷呢?” 思问更气:“能有什么苦衷,就是没骨气!” 蒲黎看了她一眼,若有所思的说道:“她应该是知道,一旦与你回了鬼谷,怕是自从便和成家断了线的……” “所以说,她还是舍不得那个成期,”思问抢断蒲黎的话。 蒲黎揉了揉她的头发:“我的意思是,她怕给鬼谷惹上麻烦,毕竟一旦这段关系破裂,成家的家丑自然就会外扬,成家焉能不恨你们。” 听蒲黎这样一说,思问这才觉得或许云慕是自己委曲求全了。 “可是,恨就恨,”思问饶是有怒气:“他们本就对我们有成见,如今不过是拿到明面上罢了,有什么了不起。” 蒲黎又摇了摇头:“云慕或许不在乎鬼谷会遭受的非议,但,一定是在乎你的。” 思问猛地抬起头来,瞳孔蓦地放大两倍, 只听蒲黎又道:“一旦到了那个地步,势必会牵扯你进来,云慕是担心你的名声。” 话说到了这个份上,思问哪里还不明白云慕的苦心,现下她开始暗暗怪责自己起来,竟是误会了云慕了。 “我去找她,”思问赶紧站起身来。 第75章 定下婚期 蒲黎一把拉她坐下:“你怎么说风便是雨呢,你刚刚负气出了成家,成府或许会念云慕的好,如今你若回去,那岂不是让成府怀疑云慕在做戏吗?” 思问又暗反省,自己怎么如此莽撞。 “那我该如何处理?”她弱弱的问。 蒲黎笑笑:“待此事平息一段时间,你再去接云慕回来。” “可是,那时我用什么理由为好呢?” 蒲黎揽过她的肩膀:“为你筹备婚仪。” 接下来一连几天的时间,思问都满心欢喜的等待着蒲黎的提亲,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魔宫里却是一点消息也没有。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转眼便过了半个多月。 思问终是等不及,便亲自来到魔宫拜谒。 霖风告诉她,魔尊派蒲黎去了凡界除魔,有白仓为伴。 “什么魔,厉害不厉害?”思问追问。 霖风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笑的十分安然:“就是几个不成气候的妖魔罢了,根本不是他们的对手。” 思问这才放心。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霖风似乎有什么事情没有讲清楚。 又过了半个月,还是没有蒲黎的消息。 思问每每去魔宫打听,霖风都以“安然”二字告知。 她听说蒲黎去的地方很是神秘,连霖风都不知道是在哪里,所以,她只能等。 最近这段时间,也经常不见父王的踪影,似乎他总有忙不完的事情。 三哥前段时间已经去了魔窟任职,负责守护魔界珍宝,临行的那一天,黛墨没有从成府回来送行,思问方知,黛墨对三哥,是真的放下了。 母上一天天呆在自己的寝殿中祈祷祝福,许久许久不在外走动,整个鬼谷只有她和四哥的长吁短叹,寥寥数语,倒显得分外凄凉。 又过了一个月,蒲黎还是没有消息,父王也久久没有回府了。 这一日,平淡无聊的生活里突然传来一则令人振奋的消息,黛墨传信说:云慕有了身孕。 思问久不见上扬的嘴角,这一日久久没有放下去。 她和四哥带着一堆珍馐补品来了成府,到云慕寝殿的时候,成期正在喂云慕喝汤。 思问突然觉得,云慕当初的选择是对的,如今成期对她这样关心备至,她可算是苦尽甘来了。 “六姐姐来了,”成期对着思问略略福身。 思问道:“不必多礼,这段时间,倒是辛苦妹夫了。” 成期摇摇头:“云慕是我的妻正,我自然该百般爱护的。” 思问笑着看向云慕,她的脸上已经羞红一片,满是幸福的模样。 “不是说,四哥也来了吗?”成期问。 思问点头:“如今,正在和成伯父谈天。” “那六姐姐稍坐,我去去就回,” 成期去寻四哥了。 思问这才放下故意拿着的架子,一溜烟跑到云慕榻前:“云慕,真真是高兴坏我了,你可还好?” 云慕笑着道:“我自然好,姐姐不必牵挂,”说罢她又携了思问的手:“一切都是当初姐姐为我做主,妹妹才有了如今的盼头。” 思问笑笑:“是你天生良善,造化可期。” “可通知云泽了,”思问问道。 云慕摇头:“如今云泽随大哥去了幽冥仙途,不得召令不可回来的,不过想来兄嫂都得了消息了,他早晚会知道。” 思问笑着摸摸云慕的脸:“真好。” “姐姐最近……”云慕顿了顿:“倒是瞧着有些胖了呢。” 思问摸了摸自己稍见鼓起的小肚子:“最近蒲黎不在魔界,我终日懒在府中没意思,净琢磨吃食了,所以圆滚了些。” 她挠挠头:“别说我了,成期如今对你可真心。” 云慕笑笑:“嗯,夫君对我甚是关爱。” 思问撇撇嘴:“那便好,虽说我们魔界府责与凡界类似,但这种家宅争斗却甚少会有,你们成府算是让我开了眼界了。” 云慕笑着打趣她:“姐姐放心,少尊殿下痴心姐姐,以后自然是一生一世一双人的。” 思问心里笑开了花。 “黛墨,都是你的功劳,”思问转头对黛墨道。 黛墨只道:“这是婢子分内之事。” 简单用了膳,思问又陪云慕坐了坐,四哥便走了过来,问思问何时回府。 思问将他推到外殿:“我还有话和云慕说,你且在外等一会。” 这边云慕又吩咐黛墨:“黛墨,替我给四哥上茶水和点心。” 思问和云慕相视一笑,心领神会,她们俩只不过想给四哥和黛墨一些独处的机会。 直到日渐西斜,思问和四哥才回了府,因着要侍奉保护云慕,黛墨没有回来。 一连又过了几日,思问渐渐开始思念起蒲黎来。 夜晚风凉,思问站在魔宫的门口,久久望着墨空繁星,暗暗期待能听到蒲黎的消息。 没有等到蒲黎,却看到父王走了出来。 这还是继那次争吵之后,她第一次如此正面对着父王。 “跟我回家,”父王冷冷开口。 她突然不敢反抗。 思问跪在鬼王殿的外殿,等待父王给自己的教训。 空气静谧了许久许久,父王终于缓缓的开口:“你是去寻少尊殿下的,对不对。” 思问咬咬牙:“女儿是真的喜欢他的。” 说完,她赶紧将头垂的低低,一点也不敢对视父王的眸子。 本以为父王是要反对和斥责自己的,可是,他没有。 “你们情投意合,父王自然会祝福你,只是问儿,魔宫不是鬼谷,规矩甚大,你怕是会受些委屈,”父王的声音听起来那样的无力。 思问先是一愣,似乎没有想到父王会说这样的话来。 在她的意识里,父王是有野心的,如今魔尊处处刁难父王,摆明是对鬼谷不满,父王迟早要愤而反抗,就算不反抗,也不会与魔宫联姻。 可是,可是他居然支持自己。 “父王……” “父王不会干预你的选择,”父王有气无力的说道:“但是问儿,父王恐怕维护不了你的……” 思问心知肚明,父王再厉害也是臣子,自然不敢为她公然顶撞魔尊和蒲黎。 “父王放心,”思问又磕了一个头:“女儿不会受委屈的。” 父王转过身去,孤单的背影显得格外可怜,他默默挥了挥手,示意思问退下。 思问站起身来,刚转过去,突然鼻头一酸,赶紧反跑着来扑倒父王身上,一把抱住了他。 第76章 有喜了 “多大的姑娘了,怎么还这般撒娇”,父王虽嗔责,言语间却尽是宠爱。 思问很是自责的说道:“女儿先前任性妄为,回谷这么久都不肯和父王促膝长谈,本以为父王还在生女儿的气,没想到父王……” “傻丫头,父母和子女之间,哪里有隔夜的气呢,”父王语气柔和:“我从来不曾怪过你。” 思问撒娇一笑:“父王最好了。” “你母妃,最近怎么样了……”,父王淡淡问道。 思问笑笑:“母妃许是还生父王的气呢。” 父王一愣,转头问道:“生气?” 思问点点头:“父王,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么?” 父王又一惊:“什么传言?” 思问犹豫再三,还是决定跟父王说明:“外面都说,魔尊派三个哥哥去魔界各处,摆明是分散鬼谷的实力,可如今父王将计就计,之所以同意三个哥哥前去,是要暗自收缴魔界各方势利,收入父王麾下,说……说……” “说你父王我,要夺取这魔界的至尊之位了,至于理由,是父王我怪罪魔尊教女无方,差点引起天魔大战,所以不配为尊是不是?”父王淡淡说道。 思问赶紧点点头:“原来父王也听说了这等传言。” 谁知父王却突然一笑:“我未曾听说,只不过,猜也能猜的到……” “那,”思问眨了眨眼:“父王,这传言,可是真的么?” 父王猛地抬起头来,面色却依旧淡定无双:“问儿觉得呢?” 思问心里暗暗打鼓,说真的,她觉得父王确实有可能这样做。 “父王,你可不可以,安居鬼王之位,莫要再进一步了呢?”她弱弱的开口。 话一出口,思问的心顿时紧张的乱七八糟的跳动,父王虽疼爱她,但她还是怕此话会激怒了他。 父王定定然盯了她半晌,随后重重吐出一口气来:“问儿,父王何尝不想安居鬼王之位……” “父王是真心实意的话么?”思问心内只差欢呼雀跃了。 父王也漠然一笑:“父王虽寿数无疆,到底也不能陪你终了,既然你与少尊两心相悦,父王自然,愿为你保这万年基业不倒。” 思问真真没想到父王会这样疼爱她,竟愿意为她放弃魔尊之位,她心内实在感动极了,遂赶紧扑到了父王身上。 “问儿,如今我知少尊对你乃是真心,为父也没有什么遗憾了,”父王低低的说道。 思问心内只剩满心的欢喜,只连连说道:“父王放心,女儿定然会幸福欢悦的。” “可是,”父王又扶起她的身子:“若魔尊因为忌惮鬼谷,不同意你们的婚事,你当如何。” 思问笑笑:“父王放心,蒲黎说,他定会说服魔尊的。” 父王不语,半晌才说了一句:“若是说不通呢。” 思问坚定的回道:“那便没有少尊和六公主了。” 父王深深看她一眼,眉宇间拧成一个疙瘩。 “启禀鬼王,鬼母有请,”一个魔卫进了内殿。 “父王去吧,”思问笑着说道。 送别父王,她突然觉得整个人都好了起来,这几日的阴霾一扫而光,她又恢复一脸阳光的模样。 这几日,父王似乎不像之前那样忙碌了,成日呆在府中,有的是时间陪她赏月看鱼。 母上也愿意出门走动起来,还亲手给云慕的孩子做了许多的针线活,思问突然觉得整个鬼谷一下子有了凡界的气氛,多了许多的烟火气。 终于过了几日,霖风风风火火的来寻她,告诉她:蒲黎回来了。 思问正开心的不知怎样的时候,霖风又道:蒲黎受了重伤。 思问一下子慌了。 她使出了全身的灵力,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南宫,在看到蒲黎虚弱的躺在榻上的时候,她也一下子倒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思问才醒了过来。 霖风先是凑了上来,关切的问:“问儿,你醒了,可感觉好些了。” 思问哪里顾得上自己,掀开衾被就往蒲黎的殿里走:“我去看看他。” 霖风一把拉住她的袖子:“你当心身子,他没事的。” “可是……” “魔尊正在为他疗愈,”霖风又道:“他一定会平安无事,但是,你却要好好保重自己。” “我又没事,”思问赶紧挣脱霖风的手。 “那你肚子里的孩子呢,”霖风突然说道:“也没事吗?” “你……你说什么?” 思问大惊失色,难道刚刚是自己听错了吗? 霖风又重复一遍:“你有了孕,不宜情绪激动。” 这下子,思问彻底惊呆了。 她有了身孕了,有了蒲黎的孩子? 她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怜儿和心儿自外面走进来,端来一些茶点,关切的说道:“六公主醒了,太好了,您饿了吧,要不要吃点东西。” 思问刚要摇头,突然想到肚子里的孩子,只好点了头,简单吃了一些。 “刚刚好像看到白仓少将了,不知道是不是来寻霖风魔君的,”怜儿说道。 霖风道:“白仓?” 怜儿回:“也不知是不是婢子看错了,不过听说魔尊已经为少尊疗愈完毕了,已离开了南宫,想来刚刚那人是来寻霖风魔君前去照料的。” “我也要去,”思问赶紧擦了擦嘴。 霖风笑道:“既然你去,我就先不过去了。” 思问没再答话,忙一溜烟跑到蒲黎的正殿去了。 蒲黎已经坐起身来,看到思问的出现,面上有几分惊讶,随后又换上一副暖容:“问儿,你什么时候来的。” “呜呜,葡萄,你吓死我了,”她立在门口开始大哭起来。 蒲黎见状便要起身,思问赶紧跑到床边按住他:“你刚刚恢复,这时候就不要逞能了。” 蒲黎刮了刮她的鼻尖:“那你既然知道我刚恢复,能不能不要哭了,给我一个笑脸,算是一点鼓励呢。” 思问咧了咧嘴,笑的十分难看。 “你这几个月是去了哪里,我等的好难过,”她开始大诉苦水。 蒲黎笑了一笑:“霖风不是告诉你了吗,我去了凡界除魔,只是这魔灵力高强,所以多费了些时日。” 思问撇嘴。 “问儿,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蒲黎道。 思问笑笑:“正巧,我也有好消息告诉你。” “是吗?那你说来听听,”蒲黎饶有兴趣。 思问却耍赖:“不,先听你的”。 蒲黎笑着摇摇头,转而非常严肃的告诉她:“外祖同意你我的亲事了。” “就订在两个月后,你我完婚,”蒲黎补充道。 思问大喜:“魔尊不介意我是父王的女儿吗?” 蒲黎欲言又止,转而笑道:“我告诉他,你我已在凡界成亲,便是夫妻了,用你的话说,生米煮成熟饭,他自然也得同意。” 思问笑的更开心:“这不是理由,其实就是魔尊疼你而已。” 蒲黎低下头去,思问看不到他的表情。 “你的好事呢?”蒲黎追问。 思问一愣,暗自想了一会儿,眼珠一转:“葡萄,你可喜欢孩子吗?” 蒲黎先是一惊,随即表情立马变的严肃起来,片刻后才铁青着脸色,慢慢回道:“问儿,我若不喜欢呢。” 思问猛地抬起头来,突然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在凡界的时候,他不是很喜欢那个小女孩的吗,她以为,他是渴望孩子的。 可是,她猜错了吗。 气氛突然变的宁静下来…… 过了一会儿,蒲黎才缓缓开口:“我知道你见云慕有孕,心生羡慕,可是问儿,我还没有最好做父亲的打算。” 思问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喘不过气来。 可是,她却不得不替他着想,她觉得,葡萄定然是因为自己命运多舛的经历,所以才会如此惧怕成为父亲吧。 没关系,思问想,总有一天,她会慢慢解开蒲黎的心结的。 既然他说没有准备好,那么,她也先不告诉他为妙。 “傻姑娘,”蒲黎揉了揉她的头发:“你还未说你有什么好事相告。” 思问重新整理了自己的心情,假装没事的样子,扯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我的好事和你一样,我父王也同意我们的婚事了。” “真好,”蒲黎笑着摸了摸思问的头,思问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 “你没有告诉蒲黎?” 殿外相遇,霖风很是诧异。 思问嘱咐道:“你也不许告诉他。” “为何?” 思问不想将蒲黎的伤心事再拿出来说,只得胡编道:“依葡萄的性子,若知道我有孕,定然百般呵护,迟早会被人看出来,知道我们在凡界成亲的人不多,到时候不定会传成什么样子,我不想节外生枝,反正过两个月就成亲了,到时候我再告诉他,他定然更加欢喜。” 霖风不以为然:“可是魔界之人怀胎需三年,如今你已有五个多月的身孕了,生产之时,算算也知道日子啊。” 思问没好气的敲了敲他的脑袋:“我到时候自然会寻个借口说这孩子提前了呀。” 如此,霖风自然也不说别的了,思问这才放了心。 可是,转身的那一瞬间,她的眼眸里却写满了沮丧和失落。 直到蒲黎的身子彻底好转,思问才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魔宫。 第77章 大婚前夕 不到十日的功夫,魔尊赐婚的消息便传遍了整个魔界。 一时间,众魔君纷纷入谷对父王表示祝贺,整个鬼谷突然热闹非凡起来。 云慕也随着成府长辈回来,见了思问自然是开怀万分。 “听说魔尊为姐姐和殿下赐了婚,云慕真真是高兴坏了。”云慕拉着思问的手如是说。 思问甚是不好意思:“你如今身子可好?” 云慕低着头,喏喏说道:“说起来,我们的身体自然与凡人不同,有孕之时,应当只是最初之时会头晕目眩,身乏体虚,过后便自然无事,可是妹妹灵力不济,如今都已经孕两月有余,还是觉得身子总乏的很。” 思问道:“原来有孕之初会头晕目眩,身乏体虚……” 她猛然想起,当初在凡界之时,她似乎也经历了这样的症状,原来,那时是有孕的征兆。 云慕笑着打断她:“是啊,姐姐未成婚,自然不知道这些,如今知道也不晚,以后便可留意些了。” 说完,云慕莞尔一笑。 思问努了努嘴,心想:我知道也晚了,如今,这个小家伙已然在我的肚子里了。 她忽然又想起什么,不禁问道:“你刚刚说如今依旧身乏体虚,可是哪里不对吗,不若我请巫医来吧。” 云慕赶紧拉住她作势要走的身体,笑着安慰道:“你放心姐姐,夫君日日送补品给我,这身子早就调理妥当了,是我自己灵力不高,精神不济,其实根本也没什么大碍的。” 思问拉住云慕的手:“果真没有大碍吗?” 云慕点头:“自然,姐姐如今要准备大婚事宜,实在不用惦记着妹妹的。” 思问饶是不放心:“我还是问问黛墨,方可安心些。” 云慕又拦她:“姐姐,黛墨左右就今日这一天的时间,才能和四哥好好说会子话,姐姐忍心去打扰啊。” 思问笑笑:“那,那我还是不去了。” 两人心照不宣,笑的十分开怀。 “六妹妹,”殿门口响起两个嫂嫂的声音。 “是兄嫂们回来了,”思问和云慕急急前去迎接。 三个哥哥,两个嫂嫂先是简单问候了云慕,然后便齐齐围着思问,这个问一句,那个问一句,她都有些应不过来了。 不经意间的一瞥,思问才发觉云慕被晾在一边,面色有几分尴尬,她想过去叫,却发觉云泽走向了云慕。 思问想,这个难得的相聚时间,实在该留给她们姐弟,便也没有打扰,专心和几个兄嫂聊起天来。 直到夜色暗沉,鬼谷才重新恢复了平静。 热热闹闹的一日,就这样紧着过去了。 不知为何几个兄嫂的归程要这样匆忙,只是回来一日,便又赶紧回去了任职处了。 不过还好,临行前,兄嫂们说,等到大婚之日,定会再复全家团圆。 思问呆呆地坐在思云殿门口的台阶上,暗夜沉沉,不复星光半点,她的心情突然一落千丈,莫名有些怅然若失的感觉。 漆黑墨空突然出现一只若隐若现的光鸟,她当即明白,那是蒲黎的灵力愿念所化,他此刻,定然也在想她。 如此,她才觉得心情顺畅了一些。 思问低着头,默默看着地上的尘埃点点,然后听到一阵脚步声,她抬起头,正看见母上迎面走来。 母上笑着坐到她旁边。 “母上,”她甜甜的叫道。 母上看了看她:“问儿心情不好?” 她没说话。 母上笑了笑:“习惯了热闹,是不是很不适应这种冷清。” 思问鼻头一酸,不知为何,莫名其妙的有些难过。 母上轻轻抚着她的头发,慈爱的说道:“问儿,你长大了,都要成亲了,自然要知道,无论神魔还是凡人,总不会在一成不变的环境中生长。” 思问抬起头来:“可是母上,我不想变。” 母上淡淡一笑:“母上也不想让问儿变,你永远做那个最天真烂漫的你就好。” 思问煞有心事的托着腮,眉宇间的疙瘩依旧不见消散。 “可是在想,若一切如前,不只片刻团聚,该是多好的事情。” 母上一语道破她的心事。 思问满腹委屈,突然滑下一颗泪来:“母上,我竟不知,这一切的变故,该是谁的错呢?” 母上一愣,思问继续说道:“魔界都道父王僭越,可他那般怜惜女儿,女儿也不忍怪责……” “僭越?”母上突然插嘴:“倒像问儿亲眼目睹了一样。” 思问一惊,她怎么听不出母上言语间的怒气,于是轻轻转过头去,撅起嘴来说道:“便是女儿没有目睹,也知空穴未必来风,一切皆有缘起。” “问儿!”母上呵斥一声,思问赶紧闭了嘴。 气氛瞬间凝固下来,些许声音不复存在,母上低着头,看不清她此刻脸上是怎样的心情。 直到一颗孤星滑落于夜,母上才复抬起头来,深深叹了口气:“问儿,很多事情,你未见,便不要轻易下结论。” “三人成虎,何况是位高权重的魔界上尊们,”母上又轻叹一声。 “可父王处处忤逆,也是事实啊,”思问弱弱说了声。 母上眼神一冷:“为什么你愿意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肯相信你父王的忠正呢。” “母上这是何意?”她眉头一皱。 母上深深看她一眼,欲言又止,稍后突然起身,直直向前走去。 思问正不知该不该叫住她的时候,母上却转头折返回来:“你已经长大成人,将作人妇,母上接下来说得话,也许你可以听的明白。” 思问不敢接话,只听母上娓娓道来:“天地有根,万物有本,世有三界,百万年前定下规矩礼仪,各族均不可越,是为律。” “凡物有度,凡礼有仪,底线不废,是为法。” “凡律,凡法,名曰效于众,实则遵于上,通俗来讲,这律法,是尊者之意,是统治者的思想,上若有心御下,臣下自然万般皆错。” 母上话一出口,思问立刻如闻雷鸣,她心头猛地一颤,颇有些不敢相信母上话语中的意思。 母上并未顾及她的震惊,只淡淡的颔首,复又说道:“你怎知,这魔尊之位不该是你父王所有,你又怎知,他所做的一切皆只因他贪婪而非为一族之耻呢?” “一族之耻?”思问讶然。 母上背过身去,语气中含了万分无奈:“你自出生起,便知这魔界之中,魔宫是正统,魅妖一族为贵,鬼谷不过是臣下,我们精怪一族为庶族,我们不可僭越,不可忤逆,但我和你父王那时的魔界并非如此,魔界的尊王更替更非如此。” “母……母上……”,思问从未见过母上如此激动的模样,一时竟有些语塞。 母上似乎也意识到什么,语气渐渐转为平和:“今日宴上多饮了几杯桃花醉,都是醉话,问儿听过,便忘了吧。” 母上拂袖而去,头也不回,留思问在原地发懵。 许是母上的斥责让她无地自容,思问只觉心疼如绞,一时间更是天昏地暗,径直倒在了地上。 不知昏迷了多久,思问才在一片嘈杂声中醒了过来。 殿内只她一人躺在榻上,并无人侍奉在侧,倒是殿外热闹非凡,喧嚣更甚昨日。 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思问刚刚站起身来,便觉心痛依然,遂半撑着身子,慢慢走到了殿门口。 只见黛墨一身素装,呆呆地立在殿外,跪着不肯起来。 三三两两的婢子们围城一团,正不知在低低议论着什么。 偶有婢子前来搀扶,黛墨也是不肯站起来,只是依旧跪的笔直,像是在求思问什么事情。 待思问走到殿门口,方才议论纷纷的婢子们才自动分散,几个小婢前来扶着思问,她这才勉强站直了身子。 “六公主……”,黛墨看她的眼神充满愧疚和关心。 思问笑笑:“黛墨,你怎么回来了,怎么跪在这里。” 不等黛墨回答,思问先道:“可是做错什么事情,惹云慕不开心了?你这个正直果决的性子,怕是只有我能受的了了,无妨,回头我替你给云慕说情,那丫头心软,不会与你计较的。” 黛墨低低垂着头,不肯说出半句话。 “究竟怎么了?”她又问。 “六公主……”, “没什么没什么,”言姑匆匆赶到,打断了黛墨的回话:“不过是老奴近日身子欠佳,所以黛墨没经允许,便回鬼谷伺候老奴了,她心中觉得对不住公主的嘱托,不能随侍云……云公主,所以来跟公主请罪。” 思问一笑:“我当是什么大事呢,言姑既然欠安,黛墨身为女儿自然要好生照顾,左右云慕如今也得了成府的脸,有的是人照顾,黛墨也确实该回来了。” “六公主……” “六公主如今这副身子,哪里还能操劳许多,”言姑又一次打断黛墨的话:“你可知六公主已经……” 黛墨突然面上大惊。 因着言姑是背对,思问不知她对黛墨说了什么。 “我已经什么?”她问道。 言姑笑答:“哦,老奴跟她说,六公主已经是要做少妃的人了,眼下自然以大婚为主,要是为琐事累坏了身子,谁能担待的起。” 黛墨垂着头,脸色惨白。 “哪里就这样金贵了,”思问刚要向前走,只觉脚下无力,差点摔在地上。 黛墨急忙跑过来扶住她。 思问只当她是担忧自己才这般哭泣,忙安慰道:“好啦,傻丫头,我没事,就是昨天人来人往的有些疲累,休息休息就好,你这样伤心,呆会儿四哥见了,可是要心疼了的。” 黛墨缓缓抬起头来,眸子里说不出是什么样的复杂神情。 言姑赶紧差人扶起思问,又叫请巫医前来,思问便在一众婢子的簇拥中进了殿去。 休息了七天七夜,她的身子方彻底好转。 听人说,黛墨又回了成府去了,思问暗道她贴心,愿意在那侍奉云慕,心中感念,便没有多问什么。 第78章 魔宫大婚 日子一天天的流逝,转眼婚期将至。 思问已孕六月有余,不过还好,魔界之人,孕一年才会显怀,所以,她的身段没有怎么变化。 这段时间,父王闲暇许多,整日呆在府中,像是卸掉了所有的职务,只专心为她筹备大婚事宜。 和父母双亲同桌而食,同殿忙碌,她只觉轻松开怀。 这段时间,她亲眼目睹父王母上的感情愈加浓厚,两个人愈加亲近,作为女儿,她自然也高兴坏了。 四哥最近和黛墨的事情也得到了母上的首肯,只待思问成亲,便要替他们筹备大婚。 黛墨自从成府回来,母上便将她安排到了四玄殿中,思问倒是很满意如此的安排,左右她也不愿带着黛墨嫁去魔宫,这岂非是棒打鸳鸯。 所以,四哥开心,她开心,黛墨开心,三全其美。 终于,还有两日便是大婚了。 少尊大婚,乃是魔界极为隆重的事情,作为准少妃,思问要准备的东西也不是一点半点。 这一日,她拿着自己亲手做的糕点,想带给父王母上尝尝,不想刚走到母上殿外,便听到里面传出一阵激烈的争吵声。 她依稀觉得,似乎有云泽的声音。 正欲走进,言姑便匆匆将她拦住。 “言姑,我送糕点给父王母上,不过,似乎里面有争吵之声,”她道。 言姑坦然一笑:“无事,不过是鬼王在教斥部下而已。” “是云泽吗?”她直接问。 言姑面上依旧云淡风轻:“是,云泽少将想调回来,待七公主生产完再回大公子身边,但,公主也知,没有召令,外将不能擅离职守,所以,鬼王有些生气。” 思问明了,言姑又道:“公主把糕点给老奴吧,老奴自拿去给鬼王鬼母,公主后日大婚,殿内千头万绪,还是请公主先回。” 思问点点头:“也是,一会儿吉服就要送来了,那我便回了。” 言姑赶紧说道:“恭送六公主。” 思问刚要转身,却听到云泽似有似无的提起云慕什么的,她只觉云泽是思姐心切,便也没有多疑。 回到思云殿,黛墨已捧了吉服等她。 思问笑着迎上去:“黛墨,吉服做好了?” 黛墨点头:“请公主试装。” 思问穿戴完毕,揽镜自照,墨青长袍满绣鸾凤青鸟,金织玉翠,华贵无比,更衬的她容色艳丽,雍容大方,倒是很合那魔界少妃的身份。 本是幸事,思问却叹了口气。 “公主对吉服不满意?”黛墨问道。 思问摇了摇头。 黛墨又道:“那,公主因何而叹。” 思问泄了股子气:“听人说,云慕最近身子不济,我出嫁那日不能赶来相陪,真真让我遗憾难过。” 黛墨身子一颤,手中的吉服顿时滑落在地上。 “你怎么了?”思问道:“怎么心不在焉的?” “六公主……”,黛墨眉头一皱,似是有什么话要说,但终究,也没有说出口来。 “怎么了?”思问突然觉得小腹微微抽痛,不觉抚了抚肚。 黛墨却突然缄口不言。 思问正要追问,殿门就被突然推开,四哥匆匆忙忙的跑进来,打断了思问和黛墨的交谈。 “四哥,你这样风风火火的是做什么?”思问不解。 四哥看了黛墨一眼,转头对思问道:“我是来告诉你,大哥大嫂后日怕是来不了了。” “为何?”思问有些急躁。 四哥吐出一口气:“听说,幽冥仙途处最近邪灵频现,不安稳的很,大哥大嫂忙着对付邪灵猛怪,抽不开身。” “哦,”思问顿时觉得很落寞。 “哎呦,他们不来也罢,左右以后有的是团聚的日子,”四哥安慰道。 思问虽心里失落,到底也没有觉得是多大的事,遂自行宽了心,依旧紧锣密鼓的忙起大婚的事宜来。 大婚之日,如期而至。 这一日,整个鬼谷幻化一片绯红。 思问坐在殿内一方幻境旁,对镜梳妆,轻点粉黛。 青丝如瀑,美眸似星,轻妆粉唇,美兮。 她对镜自赏,实在觉得今日这番妆容美艳无比,盈盈如九天之珠,清清如碧水之流。 “六公主今日真美,”黛墨替她轻轻填了妆,又端了一杯热茶与她。 思问此刻虽有些渴,却实在不愿意去接下那杯茶,今日的唇色可是千年七色堇的花汁所制,珍贵无比的很,若是沾水而化,岂不可惜了么。 她情愿忍着。 “黛墨,我这头上的赤红珠钗是不是多了些,会不会太招摇,”她紧张的问镜子后的黛墨。 黛墨细看了看,然后回她:“哪里招摇,这是少尊殿下昨日特地遣人送来的,说是万年难得的宝钗,特地赠给我们的少妃娘娘。” 思问面子一羞,小声回她:“还未行过礼,乱叫些什么。” 她再次望镜,不觉又担忧道:“这吉服是不是肩膀做了宽了些,总觉得与我的身段不搭。” 黛墨笑回:“这可是鬼母亲自为公主督促缝制的吉服,公主放心,很是合身呢。” “我这妆容……” “美艳绝伦,是整个魔界最美的新娘子,”黛墨笑着夸赞,然后又道:“公主莫要担心了,一切都是最好的样子。” 这样说,思问才勉强松了口气。 她笑笑:“黛墨,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你如此和蔼可亲的样子,平日都是冷冷淡淡的,今日这样乖巧,到有点云慕的样子。” 思问没有注意黛墨的表情,继续打趣道:“你从成府回来后就变得温和可爱许多,看来我让你去侍奉云慕真真是一个正确的决定,这不,你果然暖多了,说起来,四哥怕是要很感谢我了。” 良久,黛墨均未言一句,思问好奇:“怎么,把你夸傻了吗?” 黛墨这收回神游太虚的思绪,勉强扯出一个笑来:“没有,只是今日云慕公主不在,我想,我应该承担她的角色才是。” 思问笑笑:“你可学的有模有样呢。” 待她再抬起头来,黛墨脸色已惨白无比。 “这是怎么了?”思问关切道。 黛墨摇摇头:“无妨,就是想起来之后还有好多礼节,一时间有些操心罢了。” 思问赶紧出言安慰:“不怕不怕啦,我今日一定会好好配合你们的。” 刚说完,肚子又一阵小痛,她赶紧摸了摸。 眼见着就到了将去魔宫的时刻,黛墨扶着思问站起身来,一同去了鬼王殿中。 父王,母上,二哥二嫂,三哥四哥,均等候多时。 思问身着墨青鸾袍,头戴紫玉霞冠,一脚迈入鬼王殿大门之时,泪水猛然泛上了眼眶。 虽为抬眼,她亦能听到母上父王心碎的声音。 “父母双亲在上,女,思问,今朝之嫁,将出府门,劳双亲兄长相送,将之并行,感念大恩。” 她涕泗横流的说完这句话,已能听到母上微微一声啜泣。 “问儿……”父王欲言又止,只突然背过了身去,再不肯多说一句。 母上慢慢走到父王面前,眼神似有交流,思问看不大清。 父王缓缓转过身,深深望她一眼,只道二字:“走吧。” 她被安排到送亲队伍的最后一个云车上,车前覆了帘,看不见前面的情况。 她想,大概和云慕出嫁的队伍差不多,也是鼓瑟打作,旌旗摇曳,耍尽了排场吧。 不出一会儿的功夫,云车便停了下来,思问知道,她们应该已经抵达了魔宫了。 她被搀扶着下了云车,进了一层又一层的殿门,她低着头,只能透过队伍的气息感知前方的路程。 因为她的面上覆着一层天蚕纱,眼睛看不太清楚。 面上覆纱是魔宫的规矩,等闲婚事是不可用这一礼节的,这纱,要行大婚礼后,再祭过魔祖方能取下。 魔界的婚礼其实与凡界相似,礼节重多,规矩森严。 思问不知走了多远的路,跨过连心石,拜过媒婆婆,做了许多事情,只觉腰酸背痛,实在难受的紧。 先前激动欢悦的心情,此刻都化为一滩死水。 正在她烦心刚起之时,一只手紧紧抓住了她,耳畔传来熟悉的呼吸声,一语关切传入耳中:“问儿,可是累了?” 她自然知道蒲黎的关心,于是小声回他:“没有,我好的很。” 手心又是一阵熟悉的温热,然后便松开了手。 “六公主,执礼官到了,”黛墨小声提醒。 思问明了,大婚这是要进入拜堂这一项了。 拜过魔尊,拜过山川大地,执礼官高声一嗓:“前礼毕,礼成。” 思问暗暗叹口气:“只是前礼啊,还有一项拜魔祖呢,真真是累啊。” “做魔宫的新娘,的确累的紧,”她悄悄向黛墨抱怨。 却传来蒲黎低低的声音:“若累,且去南宫休息一会儿。” 思问暗暗吐了吐舌头,她竟没注意蒲黎到她身边,于是笑着回他:“虽累,我却甘之如饴。” “岳父岳母,”蒲黎叫了一声。 想是父王母上来了身边。 “问儿,可累吗?”母上轻轻问。 思问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很好。 “你且先去休息,”父王说完,却提着嗓子说了一嘴:“见过魔尊。” 魔尊? 思问一惊,她可从未见过魔尊呢,于是赶紧睁大了眼睛去瞧,却因为隔着纱,只能大概瞧个样子。 不过,她倒是觉得魔尊真真是个面容慈和的老人呢。 “来人啊,扶少妃前去休息,” 是魔尊的吩咐。 “我陪着就好,”蒲黎道。 第79章 鬼谷被屠 魔尊又道:“哎,魔宫宾客众多,外祖身体不济,你替我招待招待。” 蒲黎沉默片刻,答:“是。” “鬼王,可有兴趣陪我走走?”魔尊道。 父王低低回道:“一切都随了魔尊的愿,如今,您还想听我说什么?” 思问心内暗暗撇嘴:“父王这是什么态度啊!” 魔尊却大笑:“你我如今已是亲家,自然有许多该为他们小儿女规划的事情,鬼王还是不要推辞了。” “那,下臣遵命便是,” 父王应了。 思问被带去南宫休息。 “六公主……哦,少妃,现下没有人了,您可以摘掉面纱了,”黛墨提醒到。 思问迅速扯下面纱,快速打量了周围一圈,这才软下了挺了大半天的腰背,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黛墨,累死我了,”她有气无力的抱怨着:“早知道成亲这样累,还不如不要成亲的好。” 黛墨笑笑:“少妃莫要小孩子气了,只剩一个祭祖,很快就好了。” 思问又撅起嘴来:“可是,礼成之后,我就是魔宫的人了,不能再过鬼谷那种无忧无虑的日子,想起来倒真真觉得无趣的很。” 黛墨继续宽慰她:“少妃放心,有少尊殿下相陪,少妃的日子会一样精彩绝伦的。” 思问挠挠头,这话说的颇合她的心意。 “好渴啊,”思问皱着眉头。 黛墨四处看了看,回道:“婢子去看看哪里有茶水可用。” 可是左右寻了一圈,一滴水也没寻到。 思问有些失落,又觉屋里发闷,不觉站起身来,将窗子打开了来。 她若有若无的望见一个很熟悉的背影,想了一想,突然觉得很像云泽。 “那是云泽吗?”她问。 黛墨走过去看了看,对着那个背影说道:“少妃看错了吧,云泽不是跟着大公子在幽冥仙途吗,怎么会在这里。” 思问点点头:“也是,许是我看错了吧。” 正说着,屋外响起一个声音:“少妃娘娘。” 思问忙把面纱覆于脸上,然后正襟危坐,道:“进来。” 屋门大开,怜儿和心儿走了进来。 “少妃……” “怜儿心儿” 三人皆是兴奋异常。 因着两人身后还跟着不少婢子,所以叙旧的机会便没有了。 “两位姑娘可有什么事?”黛墨问。 怜儿端着一壶茶,心儿端着茶具,言:“殿下怕少妃娘娘口干,特意让婢子们奉茶来。” 心儿刚说完,怜儿急忙补充道:“这可是少尊殿下亲自煮的茶呢,可见对少妃有多体贴。” 思问心里已笑开花,面上却不得不做出端庄的样子:“有劳殿下挂念。” “那,婢子们不打扰少妃娘娘了,” 言毕,两人便带着一众婢子退了下去。 思问早已口干舌燥,急急忙忙扯下面纱,等待着黛墨将茶端上来。 黛墨将茶端上来,手却一顿:“还未替公主验视,鬼王吩咐了,少妃的一切饮食均要谨慎……” 未等她说完,思问已端了茶,一口饮下。 “父王过虑了,你没听怜儿说吗,这是殿下亲自煮的,怎么可能会有错漏,快,再来一杯,真真是渴死了,”她忙着催促。 黛墨虽谨慎,无奈思问已饮了下去,又满不在乎,想到这是殿下备的茶,便也觉得没什么事,遂又沏茶一杯,被思问牛饮而尽。 一杯杯茶水下肚,思问方觉畅快淋漓的许多,疲惫感也减轻了不少。 过不多时,便有婢子前来催促,说是到了祭魔祖的时辰了。 思问匆匆添了妆,覆了面纱,随着引路的婢子一同去了。 祭祖大礼在万魔坛举行,思问隐隐望着,似乎一众有头有脸的魔君已等候多时。 黛墨扶着她向魔坛正中央走着,思问早已看到等在前方的蒲黎,眼中便再看不到旁人。 正走着,不知为何,脚下忽然一软,她差点摔在地上,身旁一双手将她扶住,小声道:“吾妹当心。” 思问一愣,这双手的主人,竟是炎异。 “多谢兄长,”她浅笑妍妍。 她何尝不知道炎异对自己的心思,单看他的眼神,她也能读懂些什么。 “少妃,当心,”黛墨关切一语,思问发觉炎异的手微微一颤。 她又有什么办法,多余的深情,除了拒绝,再无良策。 许是见她摔了,蒲黎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亲手搀扶起她,声声关怀:“问儿,你可还好?” 思问点点头:“无妨,只是突然觉得有些乏力。” 说罢,她轻轻拍了拍肚子,只以为是孕期反应,没有很在意。 蒲黎却放心不下:“要不要休息一下,我怕……我,怕你累到了。” “不要,哪里就这样娇贵了,别耽误了时辰才好,”思问坚持。 “那,你有任何不舒服的地方,千万不要硬挺,我随时可为你疗愈,”蒲黎嘱咐道。 思问却觉得他真真是有些大惊小怪了。 “放心吧,少尊殿下,你的少妃没有那么不中用的,你今日是不是紧张过头了!” 说罢,她亲挽了蒲黎的手,一点一点向魔坛的中心走去。 听执执礼官念完祝词,便听到魔尊之声:“可。” 执礼官高叫:“请少妃跪。” 思问照做,将头埋低。 然后便有人靠近她,将她的面纱取下。 她终于不用覆纱,瞬间觉得周围整个亮堂了许多。 “请少妃,立于天魔石上,”执礼官又道。 刚刚为她取下面纱的老妪道:“少妃请。” 思问这才发觉身旁有一块圆形的天石,依着吩咐站了上去。 “请魔祖观,” 执礼官话毕,四周已齐刷刷跪了一片,皆高喊一句:“拜见魔祖,恭喜魔尊。” 思问心中暗喜,如此,便算礼成了吧。 她终于嫁给他了。 “礼毕,” 随着执礼官的结语,蒲黎亲自携了她的手,带她走下天魔石。 “你还好吗?”蒲黎小声问。 思问甜甜一笑:“你放心,我……” 肚子突然一阵抽痛,话便只说了一半。 “可是哪里不好,问儿……” “我没,没……”,可是,腹痛如抽筋拔骨,让思问已无力出言。 一片慌乱的话语中,她慢慢倒了下来。 她的意识越来越弱,耳边阵阵的呼唤也越来越轻,她只觉身体下似乎一股暖流喷薄而出,似乎带走了她全部的能量。 她只听到一句:“都让开,让巫医来断。” 然后便再听不到任何声响。 不知过了多久…… 她只觉身体越来越轻,越来越轻,似乎变做一片纷飞的叶子,可是她飞过云海,飞过丛林,却寻不到一点归宿。 忽然,她不知撞上了一个什么东西,身体就被猛然吸入一片黑洞中。 她努力的在一片漆黑中寻找光亮,却在一个洞口深处发觉了她曾在黑木林中遭遇的九头蛇。 此刻的她,浑身使不出一点灵力,像极了在凡界的模样。 她吓坏了,发了疯的跑着。 终于,跑过千万个洞口,她猛然发现了父王的身影。 她跑过去,想求父王的帮助,可是,待她越离越近,越离越近之时,可怕的一幕发生了。 父王满身插满锋利的魔箭,浑身是血,立在一片狼藉的尸身中央,已经气绝身亡。 “父王,父王……”,她歇斯底里的咆哮,用尽毕生的力气,可是,父王就是不肯再看她一眼。 巨大的悲痛笼罩在她的四周,快要压的她喘不上气来。 正在思问哭的震天动地之时,眼前一道金光闪过,她突然又回到了魔宫。 她见到了魔尊,一改慈爱和蔼的面庞,用一张极其冰冷的面孔吩咐道:“都给我记住,这件事,是少尊殿下的吩咐。” 蒲黎?他在哪里?他吩咐了什么? 思问刚要问,转眼却发觉四周的一切已大变的模样,此刻,她在鬼谷里。 难道刚刚的一切都是梦吗,她不知所措,抬腿便往父王的殿里跑,未及殿门,却见又一场尸横遍野的景象。 她忍住情绪,赶紧跑进殿里,令她崩溃的是,殿内端端正正的躺着四具尸体,是大哥大嫂,和二哥二嫂。 “不要……不要……” 她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身处魔界刑台旁。 她看见了母上,手持洛宁剑,身披银白铠甲,飒飒风姿,令人钦佩。 母上一步一步走向刑台,她想拦下,问问到底发生了什么,问问她这是怎么了。 可是,她如同空气一般,根本没有人能看得到她。 她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一切的发生。 “大胆罪妇,敢提剑入台,”白仓对着母上狠狠的吩咐。 魔尊坐在刑台对面的高台之上,表情里不见一丝波澜。 母上冷冷一笑:“魔尊法力高强,还怕我一柄洛宁剑吗?” “大胆,”白仓又道。 魔尊若无其事的咳嗽一声,那白仓立刻换了脸色,只对着母上阴气沉沉的说道:“只要你老老实实说出玄康的下落,魔尊看在你乃先尊之女的份上,可饶你一命。” 先尊之女?母上难道是前一任魔尊的女儿? 可,为何他们要逼母上说出三哥的下落? 思问根本来不及细想,母上便仰天长啸:“怎么,魔尊法力无边,也要有求于我吗?既是求人,倒看不出你半点的谦逊。” “放肆,”白仓怒斥:“你鬼谷密谋造反,以下犯上,如今你还死不悔改,诛你鬼谷上下三千性命,乃是依魔律而行,何况魔尊已开了恩典,四公子提供反贼线索有功,魔尊特饶他一命,你若识时务,最好说出玄康的下落,魔尊自会饶你一命。” “哈哈哈哈,”母上突然大笑。 “你笑什么,”魔尊冷冷开口:“本尊……” “业魑,你怕是在这个位置上坐的久了,便真不知自己是个什么东西了吧,”母上严声斥责。 白仓刚要发作,魔尊却拦住了她。 第80章 鬼谷被屠2 母上继续说道:“三十万年前,我父王之死,若我不提,是不是你都要忘了。” 魔尊脸色突然大变:“让她闭嘴。” “我这魅影结界,怕是连你都闯不进来吧,”母上冷眼相对。 思问放眼望去,只见母上将自己置于一个天青色的结界之中,周遭匆匆而上的魔卫一个也闯不进去。 “这是先尊的无上结界……” “叩拜先尊……” “难道当年之事尚有隐情……” 周围已开始议论纷纷了。 “你们在说什么?”思问扯着嗓子喊,可是,没有人感知到她的存在。 她正要冲向母上的方向,却听魔尊冷然开口:“你当年忤逆先尊,先尊欲挥剑相向,致使你的兄长,当年的少尊殿下,为替你挡剑而亡,先尊早已不认你这个女儿了,你如今来说什么?” “我兄长是为我挡剑还是被你推出去的,天知地知……” “你有何证据,莫要在此血口喷人的好,”魔尊打断母上的话。 母上冷冷回道:“证据,你这些年做下的事情,便是所有的证据。” “住口,”魔尊大喊,随即幻化一片结界,将一旁的魔君悉数笼罩。 “魔尊为何将我等的听觉困住,” 思问听到里面的魔君议论纷纷。 原来,魔尊施了法,让他们都听不到母上的话。 可是不知为何,思问却听的一清二楚。 母上却毫不在意,只淡淡道:“这些年,我不言不语,不争不夺,不过是怕掀起魔界争端,导致民不聊生,我认你为君,尊你为上,可你呢,处处忌惮我鬼谷,每每陷害我家人,你德不配位,却装作一副圣君模样,直言我夫君犯上,是,他是不满,他得知当年兄长之死的真相,得知你步步为营的窃位,他想为我死去的父王兄长守住尊位,可你为了一己之私,卖女求荣,难道不是事实吗?” 魔尊陡然站起身来,使劲浑身灵力,企图摧毁母上的结界,只是,他没有做到。 “你能堵上他们的耳朵,能堵的上所有的悠悠之口吗?”母上又道。 “你死了,自会绝了所有的舌头,”魔尊甚是挑衅。 “不知道蒲黎若知道,他的外祖只是一直将他当做棋子,会如何?”母上说道。 魔尊阴森一笑:“如扇,这个你大可放 心,他永远不会知道的,再者,那碗茶水,是蒲黎亲手所制,与我无关啊。” “你步步为营,先是借蒲黎的身份引起我夫君不满,无非是让他愤而反抗,你好治他谋逆之罪,可我夫君没有,你又不死心,借大婚害我女儿性命,屠我鬼谷满门,不惜利用你亲外孙,魔尊真真是厉害无比……” 母上又轻笑一声:“我忘了,为了你魔尊的地位,你连自己的女儿都能牺牲,又何况一个外孙而已。” 魔尊却淡淡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况魔呢。” “如扇,”魔尊又道:“但凡你有心悔改,我念你一女流,只要你告知玄康下落,我可以给你一条生路。” “魔尊屠我满门,一为忌惮我鬼谷实力,二则断你后顾之忧,你怕你万年前的丑事败露,怎可能给我鬼谷生路。” 母上直言不讳。 魔尊道:“我不是放了四公子了吗?” 母上一笑:“那不过是你要彰显你那点可怜的仁德罢了,业魑,我今日从未想过活着离开,我这条命,如今不过是替我夫君孩儿残留的罢了,今日我虽不能灭你,但天道轮回,邪不压正,总有一天,你会自尝恶果。” 话刚落地,母上周遭的结界突然幻化成火,瞬间将她紧紧包围。 “母上,母上……”,她歇斯底里的哭嚎着,奈何却无法近母上的身。 她眼睁睁的看着母上受业火焚烧之痛,整个人化作一缕青烟飞走。 可是,她无能为力…… “不,不要……母上,母上……”,她在惊叫中坐直了身子。 这才发觉,自己如今是躺在床上。 “少妃,你醒了,”怜儿急匆匆凑过来。 思问不禁问道:“你能看得见我?” 怜儿大惊:“自然可以,少妃,你这是怎么了。” “没什么……” 难道刚刚一切只是一场梦吗? 思问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怎么了,”她问怜儿。 怜儿想了想,答:“少妃身子不济,大婚之时晕在了魔坛上。” 思问点点头:“殿下呢?” 怜儿面露紫青,随即回道:“殿下为少妃疗愈,元气受损,现下正在休息。” “我去瞧瞧,”思问忙着下床,却突然感到肚里一阵酸痛。 “我……我身体没有大碍吧,”她慌忙询问。 怜儿低着头,小声道:“一切,一切安好。” “那就好,那就好,”思问复又开心起来:“我们去瞧瞧殿下。” 怜儿扶着她,刚要去开殿门,却见白仓推门而入,怜儿赶紧挡在思问的面前。 “白……白仓少将,你有何贵干,”怜儿似乎在提防着什么。 白仓恭敬跪下来:“已经捉到了毒害少妃的凶手,魔尊请少妃一柱香后前往万魔宫,一同处置凶犯。” “什么……什么凶犯?”思问一头雾水。 “没……”,怜儿刚要开口,立马被白仓抢断。 “自然是害少妃滑胎的凶犯。” “滑胎?”思问如闻霹雳,双手不觉抚上小腹。 “白仓少将,”怜儿含泪怒怪一声。 白仓似是才反应过来:“原来……是末将失言……” “怜儿,他说我的孩子……”,思问急忙握住怜儿的手。 直到看清怜儿眼里全部的酸楚和无奈,思问才明白,她的孩子,是真的没了…… 刹那间,她才明白什么是心如刀割。 眼泪如决堤的山川大河,滚滚涛涛,蔓延不断。 “白仓少将,少妃此刻恐怕不能成行,还请您禀明魔尊,一切皆请魔尊做主”,怜儿声泪俱下。 思问在怜儿的怀里哭了许久,直到眼睛哭到疼痛不已。 “怜儿,去为我取个帕子来,”她吩咐道。 怜儿不解:“少妃这是要做什么去?” 她回:“我想去找殿下。” “好,婢子去去就回,少妃莫要再伤心了,”怜儿应声而去。 可是,怜儿转头的一瞬间,思问强强站起身来,挣扎着跑了出去。 她隐隐约约觉得,白仓似乎话里有话,他刚刚某个瞬间的表情,让她有种说不出来的战栗感。 难道鬼谷出了什么事情,她总觉心内不安,想起刚刚那个梦,总是有种似有似无的真实感。 她决定回去一趟。 可是,魔宫上空设有结界,她根本飞不出去。 她首先想到去拿鬼火魔灯,蒲黎说过,它可以破除一切结界。 想到蒲黎,她又突然记起,蒲黎为了救她,如今还昏迷不醒,她赶紧收拾了自己的情绪,奔向了南宫去。 到南宫门口,却发现门口一个守卫也没有,她倒也顾不得什么,便直接奔向里面,刚到门口,却听到魔尊在何白仓说话。 “都支开了?”魔尊问。 白仓点点头:“魔尊放心,眼下这正殿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思问赶紧屏气凝神,不敢出一点什么声音。 不过看他们这样小心翼翼,似乎有事商量,思问觉得还是先不打扰,待他们处理完事情再来。 魔尊问:“少妃中毒的那碗茶水可倒掉了?” 白仓回:“已经倒在后湖的水眼旁了。” 思问突然脚步一滞,竟是与她有关? 魔尊道:“那便好,不过说到底,我们也是有错在先,定要对少妃好生照顾才是。” 白仓道:“是。” 魔尊又道:“嗨,可怜了这孩子,如今已经承 受了丧亲之痛,若是知道是受枕边人所害,可还如何活得下去呢?” 丧亲之痛?受枕边人所害?什么意思? “那个霖风可回来了?”魔尊问。 白仓回:“先前霖风说要去游戏人间,倒是一去未返。” 魔尊道:“既然如今没人照料殿下,便由你来吧。” 白仓应声:“是。” 听到里面细细碎碎传来脚步声,思问忙隐了形,待他们走远,才放下心来。 幸好没被发现偷听。 可是,魔尊所说的那些话,又是什么意思呢? 思问追了上去。 她将自己化作一粒尘,覆在万魔宫的魔柱上。 思问悄悄望去,只见魔尊坐在高高的蟒台上,白仓立在一旁,地上跪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跪地之人一侧头,思问立刻认出了他来:云泽! 他怎么会在这里。 魔尊威严高坐,高声开口:“可是你在少妃的茶水里投了毒?” 云泽淡淡的回:“是我。” 魔尊道:“你是鬼谷的家臣,为何要毒害你家公主?” 云泽答:“替我姐姐报仇。” “你的姐姐?”魔尊道。 云泽答:“是,我的姐姐,成府长房少夫人,鬼谷七公主,云慕。” 魔尊不解:“你说七公主是你姐姐,那你……” “上不得台面的私生子罢了。” 魔尊又问:“成府长房少夫人,不是灵尽而亡吗,怎会怪到少妃头上?” 轰隆隆又一个响雷在思问脑中炸开,云慕灵尽而亡,怎么会! 脑中一遍一遍回想着这些日子里发生的种种谜团,黛墨的吞吞吐吐,母上的欲言又止,谷中议论纷纷的身影,似乎一切都有了答案。 可是,这个答案不是她想要的。 第81章 鬼谷被屠3 她来不及悲伤,又被另一个消息吓到。 “我要报复的不是她,是整个鬼谷,”云泽高声喊道:“同是他的女儿,凭什么我姐姐就该受到这种待遇,凭什么替他的宝贝女儿出嫁,又凭什么,连死……都不能发丧。” 云泽咬着牙一言一句的说道,声音颤抖,双拳紧握:“不过是怕冲了他女儿的良辰吉日,不过是毫不在乎罢了……” 思问自知,云泽口中的他,是父王。 “你可知,你一杯毒茶,害鬼王以为是我魔宫所为,一时魔怔,竟欲伤害本尊,所以……所以被前来护驾的魔卫所诛。” 又一计重创钉在思问的心里…… “他罪有应得……”,云泽恨恨道。 魔尊又道:“你恨他便罢,可为何又要牵连鬼谷一族。” 云泽猛的抬起头来,似乎不知魔尊所言何意。 魔尊深深的叹了口气,似乎很是惋惜。 一旁的白仓说道:“鬼谷几位公子不知实情,怒而反叛,已经全部伏法,前日早上,鬼母自知理亏,也已经自尽而亡了。” “你说什么……”,云泽的表情逐渐变得狰狞起来,心痛,自责,震惊交织在一起,可是,却比不上思问如今的万分之一。 “一切因你而起,所以,依魔律,自今日起,要将你锁入殒魔台,明日午时,于众魔面前,接受业火焚身,荒雷挫骨之刑,你可有申辩……” 魔尊冷冷说道。 云泽已经瘫坐在地上,垂着头,看不出任何的表情,也没有任何的声响。 “如此,便算你认罪了,”白仓道:“带下去。” 待云泽被带下之后,思问一下子从柱子上摔落在地,只是还好,没有露出本形来。 魔尊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面上很是慈爱:“鬼谷虽大逆犯上,当诛全族,然一切都是被人利用而已,实在不该再多加斥责。” “魔尊恩念,”白仓道。 魔尊又叹一口气:“如今少妃失了孩子,实在不该再承受丧亲之痛,这一切,都莫要告诉她了。” “是,”白仓点头:“但是,外人都道……” “如今少妃嫁入魔宫,便不算鬼谷的人了,谁若敢再提诛连少妃之事,定惩不饶,”魔尊道。 “是,”白仓应。 思问沉浸在丧亲丧子之痛中,只觉五内俱焚般痛苦,此刻听到魔尊如此维护,心内不免又觉有几分感恩。 “少尊如何了?”魔尊道。 白仓回道:“少尊为少妃倾注了半生的灵力,此刻昏迷不醒,人事不知。” “我们去看看,”魔尊道。 说罢,便带着白仓离去了。 思问此刻被巨大的痛苦笼罩,犹如剜心掏肺一般,痛的死去活来。 为什么,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为什么在她大婚之日,如此喜庆的日子,要让她失去所有的一切。 为什么,为什么没有人告诉她云慕死了, 为什么云泽要害她的孩子。 为什么,为什么她要承受和面对这一切,为什么事情要发生在她的头上。 思问伏在万魔宫的地上,哭到牙唇咬出血来。 待哭的累了,她双眼通红,满面惨白,遂一头躺在了地上。 待她醒来,已是傍晚十分。 怜儿和心儿焦急的等在塌前,见她醒了,纷纷凑了上来。 “少妃你醒了,可有哪里不舒服?” “少妃,白仓少将送您回来的时候,您脸色惨白,浑身冰冷,婢子们都要吓坏了。” “您这是去了哪里?” “少妃,你还好吗?” “少妃,你说句话呀,别这样吓婢子们了……” “都出去吧,”思问转头躺到侧面。 “少妃……” “我不饿,亦不需要喝水,我只需要安静,”思问懒懒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来。 夜,静谧安静的可怕。 辗转反侧,无法入眠,窗外呼啸的风毫不留情的吼着,思问越想越难受,精神上遭受着惨烈的折磨,身体也总觉得隐隐发热。 她遂起了身,趁着夜色静谧,推开了蒲黎的寝殿的门。 如今她和蒲黎都受了伤,自然是在不同的寝殿里,入眼第一瞬间,她就被蒲黎的状态吓到了。 这一次,比他上一次受伤更重。 惨白如雪的脸,僵硬无比的身子,一下刺痛了思问的心。 “葡萄,葡萄你睁开眼睛,你看看我,我是问儿……” 可是任由她如何呼唤,蒲黎亦是听不到任何声响。 思问正欲一诉愁苦,却突然发现,鬼火魔灯,此刻就在蒲黎的身旁。 思问赶紧凑过去,拿起鬼火魔灯,心内突然变得害怕起来。 她不敢预测回到鬼谷之后,会发生什么,会看到什么,她不敢,是真的不敢。 犹豫再三,她还是拿了起来。 “葡萄,我要离开一会儿,你等着我,” 说完,她又恋恋不舍的回头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的拿着鬼火魔灯,破了结界,飞向鬼谷。 一路很是顺畅,今夜魔宫大门口没有守卫,所以没人发现结界被破了。 思问顾不得细想,一路飞到了鬼谷门口。 只是短短几日功夫,鬼谷却已然将一席喜红全部换做了焦黑颜色。 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浓浓的焦味,快要熏的思问喘不过气来。 虽然心中也有侥幸期待,此刻,她却无论如何也不能再欺骗自己了。 思问匆匆踏进门去,却见鬼谷原来郁郁葱葱的苍碧大树,此刻已化为灰烬。 就连亘古磐石砌成的宫宇,也被焚成了断壁残垣。 除了满目疮痍四个字,她再想不出任何的话语。 究竟是什么样的业火,才能把亘古磐石烧成如此模样? 她去了思云殿,去了母上父王和兄长们的寝殿,可是,除了打乱一地的物件,再没有什么完整的东西。 只是短短几日,整座鬼谷便如同死谷,安静的不见一个人影。 “六公主?” 身后一个声音响起,吓了思问一大跳。 她猛的回过头去,却看见了正在身后的黛墨。 “黛墨?” “六公主!”黛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 思问心内更加笃然,泪水一下子奔涌而出,她紧走几步走上前,扶起黛墨,言语哀哀:“黛墨,我该怎么办啊!” 黛墨紧紧拥着她,任由她的泪水肆孽在身上。 直到哭的累了,思问才平复了心情,坐在花园的石桌上,听黛墨细数经过。 可是,她好像听出了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黛墨说的一切,怎么会和她梦中所见一般无二呢? 她曾以为,一切都是梦境而已,却不曾想,一一应验在黛墨的话里。 可是,她有些地方还是没说明白…… 据黛墨说,思问晕倒之后,魔医验出了她之前喝的那杯茶水有问题,父王怒而挥剑,指责一切都是魔尊的阴谋,却因此被魔卫误杀。 大哥二哥怒而反抗,犯了律法,鬼谷一族被诛,三哥下落不明,四哥因举报了大哥二哥的行踪,被赦免。 母上亲赴刑台,自知有罪,也已伏诛。 思问不解:“第一,父王法力无边,谁能伤的了他?” 黛墨摇了摇头:“婢子也觉得有疑点,但那日隐隐看着,似乎是一种带着火的东西将他包围,另他动弹不得,鬼王吩咐二公子和夫人带鬼母走,现场混乱不堪,婢子也没有看真切。” “那,几位兄长又是怎么回事?” 黛墨一下子跪在了地上:“为了保护三位公子,鬼母没有逃出去,被抓了起来,婢子曾试图施救,可是,婢子真的没用。” “然后呢?” “后来,便听说鬼谷反了,魔宫派人围缴,四位公子退居鬼谷,魔宫用业火将鬼谷围住,烧了一天一夜,然后……” 黛墨突然不肯说了。 “你说呀!”思问急得难受。 黛墨道:“四公子亲自打开鬼王殿的结界……” “四……四哥?”思问不敢相信。 “他一定有什么难言之隐的……”,黛墨哭着说道:“六公主,你是最了解四公子的,他不是这样的人,他不是……” “我三哥呢?”思问咬着牙问。 “三公子不知所踪了……”,黛墨答。 “黛墨,”思问含着泪:“你可知道,父王的死,母上的死,还有兄长的死,我梦里都出现过。” “梦里?”黛墨很是惊讶。 思问点点头,然后坚定的抬起头来:“除了母上的死因。” 她把目睹的一切和醒后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黛墨。 黛墨听完,猛然睁大了眼睛,一下子站了起来,浑身哆哆嗦嗦的发抖。 “六公主……你说这一切……真的这样简单吗?”黛墨突然说道。 “你什么意思,黛墨,你知道什么?”思问急忙问道。 黛墨道:“刚刚听公主说了您梦到鬼母的行刑,说她控诉魔尊之罪,婢子突然觉得,一切想不通的事情,此刻突然都说得通了。” “我听不明白,”思问道。 黛墨解释道:“公主细想,您大婚之前,为何大公子那边突然现了邪灵,而云泽一个小小魔卫,没有魔帖,如何能混的进魔宫去。” “你是说……” “我在想,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安排,所以大公子要顾及邪灵之事,手忙脚乱,云泽便可以轻松拿到魔帖了,”黛墨说道。 但是思问不敢相信:“你说这是云泽的安排?” 黛墨顿了顿:“如果,我说这是魔尊的安排呢?” 思问不觉后退几步,听黛墨继续说道:“公主,出事之后我想了很多,只是一直未得证实,如今听您说起梦境,我突然觉得,我的推断似乎没有错。” “出事之后,我莫名其妙的昏倒,醒来便发觉身处魔宫之外,还有,听说殿下身旁的霖风前几日突然离开了魔宫,还有……”,黛墨又停了一停,续道:“公主且看这烧落的灰烬,倒不像是魔界业火,好像是,好像是天界的晋阳真火。” 第82章 鬼谷被屠4 “晋阳真火?”思问边重复便去观察这才发觉,鬼谷遭遇的火果然不同寻常。 她不由得想起来,当初四哥还曾引以为豪的说过,鬼谷所铸乃魔界至刚之材,可挡万火,可抗万敌,只是,那时四哥所指,不过是指代魔界。 若这火是来自天界的…… 思问想到了什么,蹭的一下站起来,腰间的鬼火魔灯“哐当”一声落到地上。 “黛墨,你来点,”思问脸色铁青。 黛墨也一瞬间变了脸色:“六公主,这是……” “你先点,”思问强强压制住心内的不安。 黛墨答应一声,便随手捻了个咒,于掌心奉了团青色的火苗,然后慢慢点燃了灯芯。 火光跳跃,灯芯迅速燃出一道青烟,思问一把扯下衣袍的一角,放在灯上燃烧。 地上的灰烬立刻迅速集结,思问手一颤,未烧完的衣角随风而去。 “就是这个火……就是这个……”,黛墨高声叫起来。 “公主,难道公主已经查到了线索吗?”黛墨急忙问她:“这是什么东西,公主从何处得来。” 思问心内的震惊已经堵到嗓子口,压的她说不出话来。 “公主,公主可还好?”黛墨问她。 思问只觉全身发烫,似置这青火上烤炙一般:“这是……这是蒲黎的鬼火魔灯,是……是他的鬼火魔灯。” 话一出口,黛墨立刻便没了声音,许是震惊过度,许是不知如何开口。 “他不会的,他不会……”思问不断的重复着这句话。 脑中却不断重复着蒲黎曾说过的话:“这是我母亲留给我的,名叫鬼火魔灯。” “可是,除了少尊殿下,谁能拿到晋阳真君的晋阳之火呢,”黛墨一言刺痛了她。 “我要去问问他,我去问问……”,思问踉踉跄跄的往前走,脚上一个趔趄,差点摔在地上。 “公主,”黛墨忙扶着她,“我陪公主去。” 一路飞回魔宫,思问都是神智模糊的。 刚走到南宫门口,便听到有魔卫正在议论纷纷,议论的中心点是:云泽中了毒,已经回天乏术。 “你们说什么,云泽中了何毒?”思问一把揪住一个魔卫。 魔卫回:“回少妃,听说是云泽少将自己身上带的毒药。” 思问想求证某件事情,拉着黛墨匆匆赶往地牢,可是,云泽已经不见了 魔卫说,云泽已经死了。 “公主不觉得奇怪吗,云泽怎么会饮下自己的毒药?”黛墨问。 “要求证,也不是全无办法,”思问看了看黛墨。 黛墨对看守云泽的魔卫说少妃进牢房查看,可是那魔卫说什么也不让她进去,思问不由得疑心更重。 她不由分说的使出全身灵力,用鬼火魔灯冲破了地牢的结界,仔细检查着牢中每一处角落,终于发现一丝药末,然后将药末收集起来,拉着黛墨一路飞向后湖。 她挖出后湖水眼旁被倒掉的药渣,强忍着此刻心中巨大的悲痛,仔细将两种药物对比。 思问的瞳孔一点一点变的涣散,即便她心中一千个一万个不愿意相信,这结果,还是将她残留的希望击碎。 后湖中倒掉的残茶渣里,根本没有云泽的药,却是寒殇草的叶子结晶。 寒殇草为魔界女子避孕和落胎所用,入水即化,水干后却会留下叶的结晶。 云泽不知道她有孕,怎么可能会用寒殇草。 “公主,公主没事吧,” 许是见她失魂落魄,黛墨不由得出言关心。 此刻,思问突然想起魔尊那句“被枕边人所害”的话…… “不会的,不会的,”思问句句泣泪。 黛墨也猜到了什么:“难道公主那日喝下的毒,不是云泽下的?” “那日送茶的人说,这茶是少尊准备的?”黛墨小声说道。 “蒲黎,不会如此待我……”,思问已经用尽了歇斯底里,此刻只剩捶胸顿足。 “殿下醒了……” “殿下醒了……” 整个魔界上空传来无数欢悦的声音。 落在思问的耳里,只觉万般讽刺。 “公主……”黛墨扶起慢慢站起身的思问。 思问满手握满和着泥水的药渣,低低道:“我去问问他。” 一把推开南宫的大门,一阵阵欢声笑语传入耳里,满宫皆是庆贺蒲黎身子恢复的笑颜,只有思问的脸上被泪水洗尽了模样。 踏入殿门的那一煞那,蒲黎的目光立刻移到她身上来。 “问儿……”,他的声音还是一样婉转动人。 “少妃来了,”魔尊笑意款款:“蒲黎醒了,少妃怎么激动的笑不出来了。” “鬼谷大丧,我如何还笑的出来,”她冷冷回道。 “问儿,你说什么?”蒲黎一脸无辜的样子。 思问不觉仰天大笑起来,只是那笑声里,更多的是无奈和悲苦:“少尊殿下,事到如今,可不可以不要再演戏了,你们精心设计了这一切,不就是为了……” 魔尊看了黛墨一眼,转头对思问道:“少妃,既然你都知道了,也该明白,当权者,自然要捍卫魔界戒律,你父王一次又一次的挑战本尊的权威,哪里是一个臣子的本分,”魔尊正色道。 “问儿,到底发生了什么?”蒲黎慌张的从塌上直起身来,魔尊赶忙去伏。 “我问你,我祭祖前喝的那碗茶水,可是你所准备的,”思问问蒲黎。 “那都是云泽……”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吗,”思问抢断魔尊的话:“云泽手中的药,根本不是我喝的那碗,你们匆匆处置云泽,不就是为了掩人耳目吗。” “是我,”蒲黎突然开口:“问儿,药是我准备的,是我的错。” 他的语气看起来极其难过,但是,她如今只剩下绝望和无助了。 “哈哈哈哈,”思问大笑不止,但,她的眼神瞬间落寞无比:“我鬼谷千万条性命,千万条性命啊,我以为这药与你没有关系的,竟是我错了,这药,这灯……哈哈哈哈” “问儿……你在说什么,鬼谷怎么了……”,蒲黎急忙发问。 “少尊殿下,”白仓回道:“祭祖大典上,鬼王担忧少妃,误会了魔尊,竟挥剑相向,被诛杀于大殿,鬼母畏罪自尽,鬼谷众公子造反,如今已被平息,少尊知道的,反叛谋逆者,全族不留。” “你说什么……”,蒲黎忽然咳嗽不止。 “少妃娘娘,你心中虽万般埋怨,但,殿下为了救你,献出自己的内丹,才保住你一命,少妃实不该再心生怨怼,”白仓又道。 “思问,都是外祖的错……”,魔尊也示弱道:“那碗茶,本只是让你延迟些再有孕,对你身子无碍,谁曾想,竟害了你腹中的孩子,这才有了这一场弥天的误会。” 魔尊话一落地,蒲黎猛的喷出一口血来。 魔尊赶忙替蒲黎输入灵力,稳住他的伤势,转头悲情满满的对思问道:“思问,看在蒲黎不顾自己的性命,舍出内丹来救你的情况下,你就莫要怪罪于他了,蒲黎真的不知你有孕了呀,若知道,怎么可能亲手害了自己的孩子。” 魔尊泪眼婆娑,看起来真真是慈父模样。 “戏演的真好……”,思问再也不会相信了。 “谁要他的内丹,”她催尽一身血骨,猛然把内丹逼出体外,然后一把推入蒲黎的身体中。 “不要,问儿……” 蒲黎只是无力的重复着这样的话。 内丹失去,思问的身子立刻软了下来,黛墨赶紧扶着她,悄悄输入一些灵力给她。 “此生,我欠你的,还你,你欠我的,来日再讨,” 思问最后说出口的话,几乎用尽了毕生的怨恨和悲痛,只是转身的一瞬间,眼中一行清泪滑落。 她带着黛墨飞出魔宫,却遭遇了一场劫难。 万千妖魔将她们团团围住,只言受鬼谷压制已久,此刻要报仇云云。 思问刚刚丢了内丹,整个人又被痛苦侵蚀了力气,此刻哪里还能使得出过多的灵力,只能全靠黛墨苦苦维持。 可是,小妖小怪实在太多,黛墨渐渐有些抵挡不住,千钧一发之际,一道金光闪过,思问立刻发觉自己腾空而起,似乎被什么力量托举住了。 待落在地上,她才看清,原来是被人救了。 此人背对着她,只看得出瘦骨嶙峋,他佝偻着背,一副老态龙钟的模样。 “三哥……”,思问突然叫到。 黛墨似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问道:“公主,公主说什么?” 思问没有答,疯了般的抱住那个救命之人,整个身子不停的发着抖。 良久,那人缓缓的开口:“姑娘认错了。” 他使劲挣脱开思问的双手,欲拂袖而去。 思问失了全身的力气,只拼尽全力道出最后一声“三哥,”便两眼一栽,昏了过去。 待她醒来,才发觉黛墨正两眼乌黑的守着自己。 “公主,”黛墨凑了过来。 思问睁开眼,才发觉自己躺在一个漆黑无比的山洞中,身下是软掉的枯草。 她突然想起刚刚发生的事情,不由得惊坐起,握住黛墨的手,问道:“黛墨,你怎么样了?” “婢子无事,公主放心,”黛墨安慰她。 思问不信:“可是你明明受了伤……” 第83章 洞天宫 黛墨答:“刚刚那魔君留下两颗丹丸,倒是管用的很,婢子已经服用,现在无大碍了,刚刚婢子亦用灵力将丸药催入公主体内,公主现下可觉得身子好些。” 提起刚刚救命之人,思问突然有些激动:“黛墨,那人是三哥,对不对。” 黛墨有些犹豫,思问还在自言自语:“是三哥,是他。” “黛墨,是三哥对不对,”思问不断的重复着。 可黛墨却面露难色:“公主……公主强行催出已融入体内的内丹,元气大损,所以,出现了幻觉。” “不是幻觉,不是幻觉,”思问紧紧攥着黛墨的手:“虽然他容貌变了,体型变了,嗓音变了,但是,血肉之亲那种感觉不会变,他就是三哥,是三哥。” “三公子的模样是魔界公认的男子之首,是魔界万千女子的梦想,可是刚刚那人……” 黛墨忍不住出声否定。 思问却还是坚持:“他一定是经历了什么,他一定是有苦衷的,我去找他,我去问……” “公主,”黛墨一把扯住拼命挣扎起身的思问,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公主,你身子刚好,应当好生休养才是啊。” 可思问不肯听话,还是挣扎着要找三哥。 黛墨无奈,一下子跪在地上,头触地而响,才换来思问的安静。 “公主,且不说那人究竟是不是三公子,就算是,他如今躲着公主,我们如何去寻,何况,您刚刚也说他有苦衷,既然有苦衷,公主何必要去做无用之功呢?” “可是,我不能再失去三哥了……”,思问喏喏连声。 “公主,您如今的身份,是魔宫的少妃娘娘,多少双眼睛在您的身上,您若真的去寻三公子,虽得团圆,却也置于危险境地了。” 思问何尝不知道这些话,只是她总有不甘,如今黛墨这样直白的点出来,她心中的防线,一下子全然崩塌了。 “是,靠近我,除了给他带来灾难,旁的什么也没有了,”思问呆呆的立在地上,安静的如同一尊木偶。 黛墨久久无言。 待环顾了四周的环境,思问突然觉得有些熟悉。 “我好像来过这里,”她道。 黛墨也往四周看了看:“这里看起来阴森恐怖的很,公主怎会来过。” 思问没有回,只是低头思考着什么,待看到地上一行行熟悉的枯叶时,她突然记了起来。 “黑木林?”她自己也吓了一跳。 黛墨也语气也异常吃惊:“黑木林,公主说这里是黑木林?” 思问定了定神,正色道:“你可记得我曾入黑木林给二哥求药,当时你还给我一颗去除魔瘴的丹丸。” 黛墨点点头:“婢子自然记得。” 思问道:“这里与黑木林的环境一般无二。” “如此,我更相信那个人就是三哥了,”思问定定的说道:“只有三哥能替我们想的如此周全,这黑木林毒瘴遍布,灵力不能尽然发挥,且林中邪灵甚多,等闲魔妖不敢靠近,是以,这里是最好的藏身之地。” 黛墨也突然明白什么:“公主记得婢子给你的元坤丹,但您可知婢子的元坤丹是从何而来吗?” 思问摇摇头。 黛墨回:“婢子曾是侍奉三公子的人,这丹丸,便是三公子在天魔大战时的战利品,三公子给了婢子一颗,刚刚救命之人给婢子的那丹丸,虽然形不同,但,很有可能也是元坤丹,只是,婢子未曾亲食,所以分辩不出。” 思问欣喜不已:“一定是,一定是,就是三哥,”说完又叹了口气,眉头紧紧皱成一团:“只是不知道三哥如今在哪里,他又怎么会成了那个样子。” 黛墨安静的陪着她,只轻轻谈了一口气。 “我现下觉得身子已经无碍,想来那丸药是混合了三哥的灵力的,”思问说道。 黛墨点点头,思问又嘱咐一句:“黑木林很是恐怖,我们一定要小心点。”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响起一阵密密麻麻的脚步声,思问和黛墨瞬间警觉了起来,双双贴到了墙面上。 “九域哥哥可在?” 是一个女子的声音。 “黑木林怎会有女子声音?”黛墨小声问道。 思问也想不通。 “九域哥哥?” 女子又一次叫起,随即,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越来越清晰。 待那脚步声即将来到身边的时候,黛墨一个箭步冲上去,三两下便擒下了那女子。 “你是何人?”黛墨质疑道。 “你们是谁,胆敢闯入我洞天河境内,竟也不怕我洞天宫的碎魂掌吗?” 女子虽被背擒着,但是气势也丝毫不弱。 思问几步走到女子面前,问道:“你说什么,这里不是黑木林?” 女子颇有傲气的回道:“自然不是,这……” 头抬到一半,待看清思问后,女子一愣,面色突然转为大喜:“是你!” 语气惊奇,像是见到久别重逢的朋友。 思问一惊,在她的脑海中,面前这张脸是极其陌生的。 “喂,好心的姐姐,你不认得我了吗?”女子又惊又喜的对着思问喊。 “公主……,”黛墨需要思问的回答。 “我不认识你,”思问有些犹豫。 黛墨刚要发作,那女子又急忙解释道:“是我啊,小火狸啊,一年前你在黑木林救了的小火狸啊。” 经她这样一提醒,思问一下子想了起来,忙叫黛墨松开手。 “原来是你,这样化了形倒是真真认不出来,对不起,我和黛墨还以为是……”,思问觉得有些抱歉:“真是对不起。” “无妨无妨,”小火狸活动了一下胳膊,冲黛墨微微一噘嘴,又立马对思问笑嘻嘻的说道:“姐姐,你怎么知道我在洞天宫内,是特意来寻我的吗。” 思问一愣:“洞天宫,可是洞天河内的地下宫?” “是啊是啊,”小火狸欢快的蹦哒:“洞天宫就是我的家,不过这山洞不在洞天河内,乃在洞天河上方,那边就是黑木林。” 顺着小火狸的手指放心,思问和黛墨交换一波眼神,小声道:“洞天河和黑木林本就毗邻,怪不得认错了。” “对了姐姐,你是怎么进来的,我们洞天宫可从不许外人进入的,”小火狸问道,随即又补充道:“这里可是九域哥哥的住所。” “九域?”思问突然想到什么:“可是面上有黑斑的那位?” 小火狸点点头:“是啊。” 思问自言自语:“三哥连名字都改了。” “姐姐,九域哥哥竟是你三哥吗?”小火狸的脸上又是一番惊喜模样。 思问尴尬一笑,没有回答于她,只道:“我们是偶然进入洞天河的,你……你怎么认识……九域的……” 小火狸对思问倒是没有丝毫防备心,一字一句的答着:“半月前九域哥哥来到黑木林中,倒是因缘际会的救了我,九域哥哥说自己家破人亡,我便把他带回了洞天宫,父帝还赐了他一座洞府……” 未等小火狸说完,思问就被“家破人亡”四字惊了一个趔趄。 “你初见他时,他可是如今这副模样?”思问赶紧问。 小火狸点点头:“已是,不过他虽模样丑陋,然则倒是个极有涵养之人,父帝似乎很是欣赏他呢,想将他留在洞天宫,只是九域哥哥直言还有大仇未报,不肯接受父帝的好意,也不愿住在宫中的洞府里,只在这处山洞内安身。” “你可知他去了哪里?”思问又追问。 小火狸摇摇头:“他神出鬼没的,常常不见踪影,你不是她的妹妹吗,你竟也不知吗?” 未等思问回答,小火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醒悟一番方道:“我竟浑忘了,你们已然……嗨……”,痛感一番后,又道:“姐姐放心,你们兄妹是我们父女的救命恩人,我定会好好替九域哥哥照顾你的,你们随我去洞天宫吧。” 思问摇摇头:“小妹妹,谢谢你的好意,我知道洞天宫处三界之外,不受神魔所控,自然什么也不必怕,只是,我要留在这里,等着三哥回来。” 小火狸脸上期待的目光一点点变淡,只叹息道:“那好吧,那姐姐答应我,日日替你送些吃食可好,这山洞虽在洞天河上,到底也毗邻黑木林,你们出去寻吃食很是不便,就让我报答一下你的救命之恩吧。” 如此,思问自然也不推辞了:“那就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小火狸又开心了起来:“我叫炽灵,姐姐叫我灵儿就好。” 思问笑笑:“你叫我思问便好。” “那问姐姐,你想吃什么,”炽灵又暼瞥思问身后的黛墨,道:“还有这位姐姐。” 黛墨略略低头:“见过炽灵公主,公主称呼黛墨名字即可。” 见黛墨如此谦卑,炽灵的脸上更显欣喜,刚刚一副被黛墨擒住的怨气也丝毫不见了踪影,反而摆摆手道:“黛墨姐姐好眼力,竟能看出我是洞天宫的公主来,你们且等等,我这就去为你们带些好吃的来。” 说罢,便蹦蹦跳跳的出了洞去。 待她一走,思问忙拉着黛墨的手,激动的说道:“黛墨,你听到没,果真是三哥……” 黛墨也拉住思问的手,说道:“公主放心,三公子做事一向最有章法,他既能躲过魔界追杀,便一定会平平安安的。” “嗯嗯,”思问狂点头。 “公主有没有觉得,这个炽灵似乎眉眼之间长得很是像您,”黛墨突然说道。 思问何尝没有观察到,这是她觉得与其说炽灵像自己,倒不如说更像她的母上。 不止眉眼,炽灵连神态都与母上神似。 不过思问觉得,不过是天大的缘分罢了。 她笑笑道:“或许正因为如此,三哥才觉得她有几分亲切,允许她自由出入自己的住所吧。” 黛墨点点头。 “公主,眼下我们……”黛墨欲言又止。 思问何尝不知道黛墨要说什么,想起发生的一切事来,她又何尝不痛心疾首,只是,如今她竟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了。 第84章 洞天宫2 半晌,思问叹了口气:“等三哥回来,我们一起离开魔界,或是在这洞天宫,或是褪去一身修为藏匿人间,了此残生吧。” 黛墨看了她一眼,问:“公主放的下仇恨吗?” 思问别过脸去:“我虽恨,却只恨他们算计于我,我不愿以我一人之恨再连累魔界臣民,至于父王和鬼谷,却是有错在先才招来满门之祸,反正,自此,再没有什么少妃娘娘罢了。” 黛墨淡淡道:“公主对少尊,仍是……” “莫再提他,”思问冷冷呵斥。 虽然思问嘴上如此恨,但其实她心里也明白,她恨,不过是恨这个孩子的失去乃是人为,并非意外罢了。 可是她又想,人人都道父王僭越,忤逆,不尊上敬下,魔尊不愿让她生下孩子也是情理之中,魔尊许是怕父王拿这个孩子做大,进而控制魔界的大权。 魔尊说,他们都不知她有了身孕,那碗茶只是让她迟些有孕,并不知会导致她落胎。 她想,若是早告诉蒲黎她有了身孕,或者一切都不会发生了。 孩子不会死,父王不会怒,鬼谷不会反,一切都可以重来。 她又觉得有些对不起云泽,她想,若是自己早一些发现云慕的惨案,云泽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虽是做了替死鬼,可云泽何尝不是走投无路了…… 她恨,她有什么权利恨,又有多少人该恨她呢? 只有她自己知道,那日剜出内丹,又有多少成分是担心蒲黎的身子吃不消呢。 之所以那般绝情的说话,一是因为丧亲之痛,二是因为要彻底划清。 毕竟,她乃是罪臣之女,若强占着少妃之位,会给蒲黎惹来多少麻烦,何况,她又如何对得起鬼谷上下。 所以,一刀两断,互不相欠,便是最好的结局了。 “公主……” 黛墨的叫声将她的思绪扯了回来。 “言姑安顿好了吗”,她问。 黛墨点点头:“娘亲说,自此便要守着鬼母的魔冢过一生了。” 思问稍有安慰:“黛墨,那你何时回言姑的身边去?” 黛墨突然站起身来,大声道:“公主这是要赶婢子离开吗?” 思问摇摇头:“如今我一无所有,你跟着我,也是枉然的。” 黛墨却坚定不移:“正因为公主一无所有,所以,不能再失去婢子了。” 思问再欲说什么,炽灵便捧着一碟子精致的点心来,直言是亲手所制,直到思问和黛墨吃光才罢休。 在洞府里养了差不多十日功夫了,每日炽灵都笑嘻嘻的来陪着思问和黛墨,除了带她们捉河鱼便是游览洞天宫,每日将行程安排的紧紧,倒叫思问心中宽解不少。 日复一日,在洞天河的日子过的极快。 这一日,黛墨去瞧言姑了,炽灵依旧带着思问在洞天宫内转悠。 此前已在洞天宫转了一圈,这个地方思问依稀记得,不过是洞天宫西北角的一个园子,但奇怪的是,今日突然多出一条隧道。 洞天宫虽是地下宫,然则明珠珊瑚奇多,处处明亮璀璨,是以,眼前这样黑暗幽深的隧道,倒是显得格格不入。 炽灵停下了脚步,突然变得安静下来。 “灵儿?”思问唤了一声。 炽灵微微撅起嘴来,颇为难过的说道:“姐姐,说句不该说的话,虽然你如今失了父母,但我还是很羡慕你的。” “灵儿何出此言?”思问有些吃惊。 往日的灵儿都是嘻嘻哈哈,潇潇洒洒,似乎从不知愁为何物,今日这般感慨,倒着实让思问摸不着头脑。 “你不是说你父帝只有你一个女儿吗,这般千尊万贵的公主身份,竟也会羡慕别人?”思问打趣道。 本是想着逗一逗炽灵,谁想她愁容更重,只是连连叹声道:“我虽是这洞天宫的公主,然则也只是公主罢了。” 思问更加迷糊:“我竟听不懂这话了……” 炽灵干脆坐到了地上:“问姐姐,你如今虽失了双亲,可你也享了万年的父母恩情,他们心中那般疼爱于你,便是化作魂魅也要守着你的,哪里像我这样,虽然父帝健在,却始终未将我当做女儿来待。” 说完,便如遭了霜打的茄子,突然蔫了下来。 思问一时不知如何安慰,只陪着坐下来轻声道:“许是你多思了,不过,无论如何,你还有我,我心里自是把你当做亲妹妹的。” 炽灵双目的愁容立时化成柔情蜜意,绽然一笑如春日芳菲,糯糯的说道:“问姐姐,你真好。” 说罢,便将头靠在了思问的肩膀上。 思问突然想起了云慕来,曾几何时,云慕也这样靠在她的肩膀上,用极其温柔的声音说:“六姐姐,你真好。” 回忆尚未化干,炽灵就突然抬起头来,然后摇头晃脑的说着:“不好,不好,这样不好。” 思问一惊,问:“如何不好。” 炽灵撇撇嘴,摇头道:“问姐姐刚刚说,要把我当成亲妹妹看。” 思问点点头:“是啊,自然是亲妹妹,前几日黛墨还说,我们长的很是相似呢。” 炽灵一脸不情愿:“不不不,我可不要做你的亲妹妹。” 未等思问反应过来,炽灵就赶紧说道:“九域哥哥是你的亲兄长,若是我做了你的妹妹,岂不是……岂不是……” 她突然红了脸,脸上浮现出一抹娇羞,思问立刻明白了什么,不觉出声问道:“灵儿心悦我三哥吗?” 炽灵突然站起身来,仰着头,一副不服输的样子:“不可以吗,九域哥哥虽然文韬武略,但灵儿也一定会努力修习,早晚会配得上他的。” 许是看到思问脸上的震惊,炽灵又急忙坐回她身边,焦急的开口:“问姐姐觉得我配不上九域哥哥吗?” 思问愣了片刻,直到炽灵叫了几声才缓过神来,赶紧解释道:“不……我只是觉得,三哥如今这副模样……” “九域哥哥本是最潇洒英朗之人,”炽灵突然大声叫道:“只是他为了一族荣誉,不得已才成了这副模样的。” 思问更是大惊:“你见过他之前的样子?你不是说,你初见他时,他便已然是如今的模样了吗?” 炽灵回忆道:“他刚刚闯入洞天河时,确是如今这样的模样,那日恰逢父帝出关,见他倒在洞天河旁,便将他带回宫中,父帝替他医好了全身的伤痛和身体样貌的残缺,那时的九域哥哥,真真是神采焕发。” 思问来不及附和,只焦急的问道:“后来呢?” 炽灵答:“后来父帝对九域哥哥极好,赐他宫宇,权利,但突然有一天,父王便和九域哥哥生了气,再后来,九域哥哥突然面貌又变的如今这般……,还一个人住在外面洞中,父王因伤了元气要闭关修炼,二人也就不来往了。” 思问追问道:“他们为何生气?” 炽灵摇摇头:“我也不知,似乎因为……因为什么往事?” 思问不解:“洞天河乃天魔交界处,亦非三界所辖,怎会与鬼谷扯上关系,又何来往事一说?” 炽灵依旧摇头:“我也不知道,父帝的事情,向来没人敢探听的,九域哥哥又沉默寡言,什么也不肯说。” 见思问一声不吭,炽灵道:“姐姐既明白洞天河处三界之外,自然也知道三界都称我们为邪灵族,姐姐会不会嫌弃我们?” 思问答:“外界都以为洞天河处天魔交界处,灵力混杂,非魔非仙,但非魔非仙也不一定就是邪灵,很多以为你们是邪灵的,怕是都把你们与黑木林混为一谈了。” 炽灵急急点头,似是生怕思问这话长了腿跑掉似的,忙道:“是了是了,都是黑木林的邪灵败了我们的名声。” 思问笑笑不说话。 许久,见炽灵也不说话了,思问推了推她:“想什么呢?” 炽灵说:“问姐姐,明日我父帝就要出关了。” “那你可以和你父帝团圆了,”思问安慰道。 炽灵的脸上却不见些许喜色,只是望着那条幽暗的隧道,许久后才怏怏不乐的说道:“父帝从不欢喜和我团聚的。” 思问一时不知道该说什么,炽灵又道:“问姐姐,有时我之后真真觉得,似乎我并不是父帝亲生的女儿。” 未等思问说话,炽灵就慌忙解释道:“真的,父帝从不跟我提起母后,连问都不许问,我还隐隐听说,似乎这洞天宫从未有过王后的。” 思问不禁握住了炽灵发抖的手,劝慰道:“不过是道听途说,你切莫当真了。” 炽灵透亮的眸子中瞬间挤满了泪花,一滴泪滑过,脸上的泪花就不安分的乱蹦起来。 思问揽过炽灵的肩膀,柔声细语的安慰:“天底下没有不爱子女的父母,你父帝虽严厉些,心里定然是万分疼爱于你的,只是父爱深沉,不肯轻易表露罢了。” “再者,若是没有过王后,怎么来的你呢,”思问继续安慰她:“你父帝不提你母后,许是……许是怕你伤心。” 炽灵眨了眨明亮的大眼睛,擦了擦脸上的泪痕道:“果真么。” 思问拍拍她的手,柔声道:“自然是真的。” 如此说完,炽灵面上的愁容立刻烟消云散,转瞬便是一副欣喜的样子:“问姐姐,谢谢你,如此,我心内便好受多了。” 说罢,她转头看向隧道中,笑嘻嘻的指着里头道:“这便是我父帝闭关修炼的地方,寻常时候都是用障眼法掩盖的,快出关的时候才要撤掉法术的。” 第85章 洞天宫玄帝 话刚出口,便从隧道中陡然冒出一股青烟,未等二人站起身来,面前便已然立着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了。 “父帝,”炽灵面上大喜,只是犹豫着未敢上前,只行了个礼。 只是她的父帝只是粗粗看了炽灵一眼,便几步走到思问面前,紧紧的瞪着她。 在他的目光中,思问看出来很多的情绪,有震惊,有欣喜,还有……似乎还有顾别重逢的感慨。 炽灵赶紧介绍:“问姐姐,这是我父帝,洞天宫的玄帝陛下。” 思问略略福身:“小女见过玄帝陛下。” 玄帝却一动不动,思绪似乎飞到了很远的地方,直到炽灵凑上来才回过神来。 “父帝,这是……” “你叫问什么?”玄帝依旧紧紧的盯着思问。 思问还未答,炽灵先抢了一步,笑答:“父帝,这位是九域哥哥的妹妹,思问姐姐。” “思问……思问……”,玄帝念叨两声,突然哈哈大笑起来:“思问好,思问好……” 末了又近乎发狂的对思问说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刚刚透过洞内的天眼见到你的时候,我一眼就认出来了。” “父帝在说什么?”炽灵有些着急。 可是玄帝没有理会炽灵,只是突然抓住思问的胳膊,焦急的问道:“你叫思问,那九域叫什么?” 思问一时有些发愣,可不知为何,虽然眼前这个人近乎癫狂,可思问的直觉告诉她,玄帝一定没有恶意。 她答:“三哥原名玄康。” 玄帝如闻惊雷,突然后退几步,似乎遭受了巨大的冲击,口中不断的呢喃着:“果真是,果真是。” “你母亲可是如扇?”玄帝瞪着思问,惊喜之色瞬间土崩瓦解,他脸色大变:“你和九域是兄妹,那,那他所说的家破人亡……那你母亲也……” 思问大概已经猜到了眼前这个玄帝的真实身份,于是如实告知:“我母亲,已然殒身了。” “你说什么,为什么会这样,”玄帝的脸色陡然大变,脸上突然哀莫无边,一副伤心欲绝的样子:“我曾期待我是猜错了的,为什么,如扇,为什么?” 思问低低头,悠悠问道:“你可是问玄?” 玄帝抬起头来,眼神中浮现一丝惊喜:“你知道我?” 思问点点头:“母上与我说过。” 炽灵似乎听的糊涂,插了嘴道:“父帝与问姐姐在打什么哑谜?” 玄帝瞥了眼炽灵,摆摆手道:“灵儿,父帝与你问姐姐有话要谈,你去吩咐下去,谁也不许来玄灵宫打扰。” 炽灵的眼神里露出一丝委屈,只答了声是,便去布旨了。 玄灵宫中,玄帝迫不及待的将遇到三哥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思问这才明白,原来玄帝初遇三哥时便觉得很有眼缘,许是三哥有几分像母上,所以将他带回洞天宫悉心照料。 三哥未将真实身份透露,只说自己家破人亡,遭人追杀才逃到此处,玄帝本欲留下三哥,可三哥却执意不肯,因此惹得玄帝生了气,后来玄帝气消,再去寻时,三哥已然不见踪影。 思问明白,三哥是不想连累他们,所以故意惹玄帝生气的。 玄帝叹了口气:“可叹我出不得这洞天河,否则,定要亲手为如扇报仇。” 思问不甚明白这话:“陛下出不得洞天河?” 玄帝叹了口气:“你母亲可与你说过当年之事?” 思问如实以告:“母上说,当年陛下与他两情相悦,只是苦于外祖的阻扰,最后陛下与我父王比武争妻,陛下败了,自毁灵元了。” 思问想了想,还是说出心底的话:“母上说,当年父王取胜,是外祖所帮,名不副实,所以这些年,母上也一直打不开心结。” 玄帝听完思问的话,整个人陷入了无限的悲戚中,言语间尽然是自责和悔恨:“这万年岁月的悲凉,如扇,你心中的煎熬我何尝不知,你儿女的名字亦是取自我的名,可知,这万年的岁月,我又何尝有一天忘记你的。” 看着玄帝悲痛欲绝的模样,思问心内也一时有些难过。 “你想不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玄帝突然问她。 思问自然是想的。 玄帝陷入无限的回忆中。 “那时,三界初分,魔界刚脱离了天界的控制,那时候魔界分两派,一为魅妖族,一为精怪族,那时,我魅妖族实力居上,根本不把精怪族放在眼里,可,你外祖身为精怪族首领,一步步壮大实力,最终坐上了魔尊的宝座”。 思问皱了皱眉道:“母上从未说起过外祖的身份。” 玄帝顿了顿,叹了声长长的气:“都是因为我,才使得他们父女失和的。” 思问未再发问,玄帝继续说道:“那时,我与业魑是魅妖族的支柱,为替魅妖族夺权,我故意接近你的母亲如扇,只为获取你外祖的信任,但,日子一天天过去,我才发觉,自己已经真心的爱上了她。” 玄帝哽咽两声,继续说道:“可是,那时你外祖已然怀疑我的目的,便百般阻挠,企图撮合你的母亲和你的父亲,可是,你母亲誓死不从,因此惹得父女之间生了嫌隙。” “母亲并不知道你最初的目的吧,”思问插嘴。 玄帝摇摇头:“是,她不知道,她那样善良宽厚的人,我……我不敢说,我怕,怕她对我失望,怕她离开我。” “后来呢?” “后来,魔尊要我和你父亲比试,这个你是知道的。” 思问忍不住再问:“那你既然自毁了灵元,又为何会出现在这洞天河中。” 玄帝看了思问一眼,说道:“我知道你父王的胜,多半是魔尊的功劳,可是我亦知,我活着,不过是三个人的痛苦罢了,只是我没想到,你父亲宅心仁厚,他救了我。” 思问大惊:“我父王救了你?” 玄帝道:“我知道,你父亲对你母亲的情,一点也不比我少,但是不曾想,却是他用自己的内丹替我修复了灵元,将我安置于这洞天河中,外界都道洞天河邪灵密布,残忍凶悍,殊不知,那是你父亲为了保护我而编造的借口,也正因洞天河毗邻黑木林,所以,这邪灵密布的说法自然也就真了几分。” 思问从不知,父王原是这样善良的一个人。 玄帝问道:“可你母亲是魔尊之女,你父亲如今便该是魔尊,你又怎么会……怎么会落得如此田地?” 思问冷冷道:“你可知,现在魔界的尊,乃是业魑。” 玄帝百思不得其解:“业魑,怎么会是业魑,他……?” “他什么……”,思问觉得玄帝话里有话。 玄帝犹豫了片刻:“业魑为人心狠手辣,亦不是为尊为主的才能,何况他乃魅妖族人,便是传位,也轮不到他的,除非……” 思问何尝不知这“除非”二字背后的故事,便顺着玄帝的话继续说道:“除非,业魑根本就是名不正,言不顺。” 玄帝道:“可如今,那时的旧人都散的散,死的死,已无对证了。” 这番话,把思问仅存的一点念想也打破了,可是,她突然想到了什么,不禁站起身来:“不,还有言姑,言姑一定知道什么的。” 说罢,她便站起来往外走,可是,她突然停下脚步,黛墨不在,她也不知如今言姑身在何处。 “问儿,你怎么了……”,玄帝站起身来:“可是我说错了什么?” 思问摇摇头:“陛下多心了,我没事的。” 玄帝绕到思问面前,说道:“问儿不要陛下陛下的叫了,若是问儿肯原谅,可否……可否让我认了问儿做义女,我亏欠你母亲的,都补给你如何?” 思问没有答应,为难道:“陛下该补偿的,不是母亲,也不是我,该是灵儿。” 玄帝似乎没想到思问会这样说,拂了拂袖道:“灵儿跟你如何能比?” 思问一惊,不觉有几分替灵儿不平:“她是陛下的女儿,应当受陛下的怜爱。” 玄帝冷了冷眸子:“她不过是我在洞天河旁捡来的一个孤女罢了,初遇她时,只是个小火狸,我给了她容貌,给了她尊贵,如此还不够吗?” 思问一愣,原来炽灵竟是玄帝捡来的孩子,她的容貌也是玄帝所赐,难怪如此像母上。 “可即便如此,陛下养了她几千年,也该生了父女情意的,”思问替灵儿抱不平。 玄帝却挥挥袖子:“本是陌路人,谈什么父女情意。” 洞门口传来“哐当”一声响,似是茶杯落地而碎,待思问跑出去,才发觉炽灵窜出去的身影。 “陛下这话不觉得诛心吗?”思问转头质问玄帝,却陡然发觉玄帝面上尽然是不忍之情。 玄帝摇摇头:“问儿,我一直都知道,灵儿就站在那里的。” 思问一惊,听玄帝继续说道:“她一直想知道我的经历,我说给你,也是说给她听的。” 思问更为迷惑:“陛下这是为何?” 玄帝抬起头来,眼神中全是悔恨和惆怅:“若非如此,她怎么肯死心离开我,逃离洞天宫这人间炼狱呢?” 思问突然觉得,玄帝的身上,一定是有什么秘密的。 可是,玄帝说完,便径直离开了洞府,那落寞无助的背影,生生扎疼了思问的心。 原来是她误会了,玄帝其实是为了灵儿好,所以故意疏远她的。 她该不该告诉灵儿,若是告诉了,会不会事与愿违,灵儿定然更舍不得离开玄帝,可若是不告诉,灵儿的伤心怕是要长长久久了。 思问觉得两难。 第86章 被擒 所以,她只能装作根本没有发现炽灵。 此时此刻,对思问来说,最紧要的事情还是找到言姑,问清楚当年的事情。 转眼过了三天。 这几天,炽灵依旧如往常那样陪着思问,只是,再也不提她的父帝如何如何了。 玄帝派人送东西给思问的时候,炽灵也往往都是沉默着,再不肯蹦蹦跳跳的谈论她的父帝了。 思问知道,炽灵应是真的伤了心。 但她也隐隐觉得,似乎玄帝有更大的难言之隐。 不过她来不及细究,因为没过几日,玄帝就又闭关修炼了。 曾几何时,思问都只觉得玄帝闭关是为了早日修成正果,早日离开洞天河,可是这几日听了些闲话,她到觉得似乎一切都不是她所猜测的样子。 洞天河虽生灵不多,然有些话入了耳来,叽叽咋咋的倒让思问入了心去。 天玄殿外伺候的婢子们是最爱讲闲话的,思问听了个大概,好像是说近来玄帝的身子大不如前,脾气越来越暴躁,行为越来越怪诞残忍云云。 一说玄帝那日将一个失手打翻茶壶的婢子挫了骨扬了灰,一说玄帝那日对镜自照,双眼通红,面目可憎,似邪灵一般模样。 众说纷纭,看着有模有样,但思问每每见到玄帝,却依旧一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样子,左右也看不出什么不妥,她便只觉得那些婢子是长日无聊,胡思乱想罢了。 又过了两日,却还不见黛墨回来,思问有些等不及了,遂偷偷捡了个时机,穿过黑木林,跑了出去。 先前听炽灵隐隐约约提过,她那次被九头蛇所擒,被思问救后便回去告诉了玄帝,玄帝亲自去了黑木林,将一众邪灵教训的不轻,自此,黑木林中的邪灵们便不敢随意动洞天河的人了。 眼下思问穿着的,正是洞天河内的黑甲玄铠衣,想来正因为如此,所以经过黑木林时,没有人敢阻拦她。 不过既然出了黑木林,她遂将身上的黑甲玄铠衣解下,藏于山洞之中,她如今身负重责,不想连累洞天河里所有的人。 但是藏好衣服走出山洞,她不禁一时怔在那里,因为,她不知道该往哪里走才好。 正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山洞内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谈话声。 她侧耳听去,顿时被这谈话的内容吓了一跳。 洞中两只小妖说,魔尊昨日抓到了鬼谷的三公子,要在今夜戌时执灰飞烟灭之刑。 她如闻惊雷,脑中再不得多想,急忙驾了阵风,偷偷飞到魔界上空去了。 此刻离戌时只有三刻钟了,魔界刑台上周围早已挤满各种各样的人了,思问哪里还会觉得有假,此刻,她只想救出三哥来。 人群中响起震天的呼声,思问不禁抬起头来,一眼便看到了落座在魔尊身旁的蒲黎。 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尊殿下。 他看起来气色颇佳,心情似乎十分爽朗,思问突然觉得,自己那样日日思念,实在像个笑话。 “戌时到,”执刑官长声一呼。 人群中顿时嘈杂起来,形形色色的声音此起彼伏,一时间盖过了白仓高声叫出的的“安静”二字。 思问隐隐听到有人在为鬼谷鸣不平,有人口口声声称赞三哥是最善良的魔君云云,但是声音太多,她听不真切。 她的眼中只有那个被装在索魔袋的刑犯,她看不到他,但通过那袋子的扭动,她知道他非常痛苦。 直到一声断骨鞭的声响滑过长空,嘈杂的人群才因为惧怕刑法而闭上了嘴。 魔尊慢慢站起身来,居高临下道:“鬼王乃本尊之爱臣,奈何本尊宽纵,竟让其生了不臣之心,继而造反叛乱,企图颠覆魔界秩序,如今一族被诛,本尊心有不忍,鬼谷三子玄康,失踪至今不见踪影,本尊实有心饶过,奈何昨夜,玄康入魔宫行刺,其罪当诛,本尊有心庇佑,然我魔律不许,只能当众处置,以兹魔本。” 说完,一副痛心疾首的模样,慢慢退回原位,重新坐了下去。 白仓上前几步,将断骨鞭递到蒲黎面前,高声叫道:“请少尊殿下执刑。” 蒲黎慢慢抬起眼来,看了白仓一眼,果断接过断骨鞭,毫不犹豫的走到被装在索魔袋的刑犯前,高高扬起了手来。 思问知道,此刻,求饶是没有用的,她唯一能做的,只有劫囚。 蒲黎挥动着断骨鞭,狠狠抽下来,思问再来不及多想,带上面具,转身腾空飞上刑台,一把将索魔袋从鞭子下抽出。 全场哗然。 “大胆,”魔尊一声呵斥。 白仓紧接着说道:“大胆邪灵,敢劫囚,”说完,便一个箭步冲上前,冲着思问拔出剑来。 白仓的灵力十分高超,但思问也招招不让,说来也其,最近她的功力倒是有很奇怪的长进。 战斗中,思问稍稍看了看蒲黎,他先是愣了一下,又突然想冲上来,被魔尊拦了下来。 她不敢猜,蒲黎究竟想帮的是谁。 思问全心全意对付着白仓,势均力敌,不分伯仲,直到身旁的索魔袋里突然窜出一个身影,拔出刀来,向思问攻来。 她只觉身子一阵剧痛,意识就逐渐模糊不清了。 隐约中,他看见蒲黎被人拖着离开了刑台,眼里全是担忧的神色,然后,她就什么也听不见了。 醒来时,她已身处魔宫的刑牢中。 身体传来一阵若有若无的疼,她低头看去,才发觉腹部的伤已经被医治过了,只是还是会稍有些痛。 看守刑牢的人端来一些饭菜,毫不留情的丢在一旁,什么也没说,转身便离开了。 她瞥了一眼过去,地上的饭菜虽被摔的东倒西歪,然则看起来也是精致可口的,她不觉想起母上来,母上被囚时,是不是也如她这般呢。 思问根本没有胃口,所以这些饭菜,她一动也未动。 大约过了几刻钟,她听到一阵渐行渐近的脚步声,然后,魔尊便出现在她面前了。 “问儿,你怎么成了如今这副模样,看起来真真是可怜见的,”魔尊看起来无限悲痛。 只是思问早已不是曾经那个她了,魔尊是什么样的人,问玄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她只是缺少印证的证据罢了。 “魔尊可记得问玄?”她开门见山。 魔尊一愣,然后轻飘飘的重复一遍:“问玄?” 思问冷笑一声:“怎么,魔尊忘了故人了吗?” 魔尊淡淡道:“你可是听人说了什么,问儿,外祖贵为魔界至尊,前尘旧事总是会被人拿来大做文章的……” “如今这刑房只有你我,魔尊何苦还要装模做样!”思问打断魔尊的话。 魔尊看她一眼,目光突然一点点变的狠辣起来,他低下头,用十分不善的语气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提起母上,思问不由得气冒三丈,便狠了脸道:“举头三尺有神明,魔尊做下的孽,偷来的果,如今竟堂而皇之的据为己有,我倒不知,你竟也配居至尊之位。” 魔尊怒着脸,语气冰冷:“你知道了什么?” 思问突然笑了笑:“怎么,魔尊也有不为人知的秘密吗?” 魔尊听了她一番激将,面上的怒气又悄悄沉了一沉,反而开始挑衅:“不管谁说了什么,如今,你总是没有证据的,否则,你就不会孤身一人来闯刑台了。” 思问斜了一眼:“你就这么笃定我没有证据吗?” 魔尊一怔,继而无比轻松:“你没有,我笃定。” 说完,魔尊直直站起身来:“你听说了什么? 听说了你的亲外祖曾经便是这魔界的至尊,听说你的母上因为背叛你外祖而落得被赶出王室,亦或你听说过问玄和你母上那段丢人的往事?你听说过什么,呵呵,你也不过只是听说而已。” 思问再耐不住性子,突然变得有些急躁起来:“可是这些听说,不都是实实在在存在过的事情吗?” 魔尊笑笑:“不管你听说过什么,如今知道这段往事的人也都不在了,你想求证,怕是永远也求不到了。” 他顿了顿,转而挑衅的说道:“你是不是在想,总是找到能证明当年之事的人,让一切真相大白,但,你还有机会吗?” 看着魔尊居高临下,盛气凌人的的样子,思问恨不得立刻揭开他丑恶的面具,叫魔界之人都看看,他是怎样一个无耻禽兽。 魔尊兀自大笑了几声,又及时收住了自己的表情,认认真真的看着思问道:“你想知道真相是不是,那,我来告诉你,告诉你一些,连你父王母上,问玄,言姑都不知道的秘密吧。” 思问猛的抬起头来,目光正对上魔尊很辣的眼神,思问心中不觉有几分发怵,亲眼目睹她才明白,眼前这个魔尊,根本不是世人眼中看到的那样。 他,比邪灵更恶。 魔尊掸了掸身上的灰尘,趾高气昂的给思问讲述那段过往的故事:“我和问玄本是魔界媚妖族的首领,那时魔界都知,魔尊之位是要在我们二人之间诞生的,可你外祖不仁,生生占去了至尊的位置,我和问玄那时虽有争斗,可外敌当前,自然要一同抵御的。” 第87章 真相 思问插嘴:“所以,问玄假装投诚,为了接近我外祖,赢得他的信任,再一举夺回魔尊之位,他把目标对向了我的母上。” 魔尊一愣:“这也是你母上告诉你的么,呵呵,我还以为,她到死都不知道问玄的身份。” 思问没有接话,听魔尊继续道:“你外祖本是对她二人之事喜闻乐见的,一个是高高在上的公主一个是英姿飒爽的魔将,天作之合,多令人羡慕……” 魔尊话锋一转:“可我后来才发现,问玄居然动摇了,他为了你的母上,居然忘了自己最初的目的,我绝不能让这样的事情发生。” 思问突然有些激动:“你做了什么?” 魔尊瞥了她一眼,悠悠道:“我自然是向你外祖秘密检举了问玄的身份,既然这个任务问玄完不成,那我自然要去接过来的。” 魔尊忽然哈哈大笑:“我就是比他做得好,你外祖派人调查了问玄,然后对他开始疏远,也不许你母上与他来往,把你父王安排给了你的母上,我本以为问玄会死心,会放弃,谁曾想,他竟然丧心病狂的要与你父王比武夺妻。” “可是他败了……”思问道。 魔尊点了点头:“是,他败了,他自然要败,有我在,他怎么能赢得了……” 思问提高了声音:“是你做了手脚?” 魔尊淡淡看了思问一眼,嘴角浮起一抹邪魅的笑:“你这样生气干嘛,若没有我,你父王母上怎会成亲,又如何能生的出你呢?” 思问心内遭受了极大的震撼,听魔尊继续讲下去:“我本来要劝说问玄,回心转意,他也答应我了,可是,在你母上成亲的那个晚上,他居然自毁灵元了……” 说到这里,魔尊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是他背叛了我,背叛了魅妖一族,我要报复他,我要让他后悔。” 思问急急追问:“你又做了什么?” 魔尊猛的抬起头来,那双伶俐很辣的眼睛赫然吓了思问一跳:“我做了什么,我告诉你的母上,问玄的自杀是你外祖逼迫的,你母上信了,她信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思问突然觉得一阵钻心的疼,原来问玄是死在母上大婚之夜了,至少,母上是认为他死了。 魔尊的疯狂没有停止,他继续大喊着:“所以你的母上恨你外祖,恨为何她明明嫁了,你外祖还要逼死问玄,你外祖多么清高多么骄傲啊,他不会去解释,也死无对证的,所以,你母上断绝了与你外祖的关系,失去了魔尊之位的继承权,哈哈,我成功了,你看到没有,我才是成功者!” “你简直丧心病狂,”思问怒吼一声。 魔尊冷冷看她一眼,阴狠一笑:“我丧心病狂?你想不想知道更丧心病狂的事情。” 说完,他大笑两声,继续讲:“是我仁慈仁德,没有对你母上赶尽杀绝,可你母上和父王却不安分,一步步壮大精怪一族,又坐上鬼王之位,我知道,他们开始怀疑了,怀疑当初发生的一切,他们要夺我的位置。” 思问冷笑一声:“这位置,本来就不该是你的。” “如何不该,如何不该!”魔尊突然变得激动起来:“虽说当年魔尊之位要择贤而立,可我魅妖一族乃是魔界贵族,说什么都轮不上你精怪族这种低贱身份的。” 思问本欲还嘴,却被魔尊狠狠抢断:“所以我才是正统,我才是尊,任何人想夺我的位置,便只有死路一条!” 思问冷然一笑:“若你本该是正统,为何当年要苦心积虑的计划,魔界民众不该替你鸣不平吗,难道,是你德不配位,所以,根本没有人愿意拥护你。” “你胡说,”魔尊又一瞬间变的暴躁起来。 思问从未见过这样的魔尊,放在从前,她耳听目见的,都是那样一位慈眉善目和蔼可亲的至尊,可如今,她无论如何也把“和蔼可亲,慈眉善目”这几个字与眼前的人联系到一起。 可是,她此刻更想知道另外一件事。 她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便见魔尊的情绪也一点点缓和了下来,她接着问:“那我父王母上之死,还有整个鬼谷的谋逆,其实都是魔尊精心策划的吧。” 魔尊高高瞥她一眼,一副高傲自大的样子,嗤嗤道:“你父王本可以带着你母上逍遥一生的,可是,他偏要挑战我的底线,偏要再壮大你们精怪一族,如此自寻死路,岂能怪我心狠?” 思问心内早已恨意汹涌,却依旧要让自己镇定下来:“我父王母上不过是要讨回自己应得的,其实就算他们安分的做个寻常魔君,魔尊也会百般寻找,斩草除根的吧。” 魔尊冷然一哼:“任何威胁到我至尊之位的人,都该死。” 思问咬了咬牙:“原来,一切都是你的计划。” 魔尊回过头去,仔细盯着思问怒红的双眼:“是,是我的计划,不过,我也要感谢你,若是没有你的帮助,要除掉鬼谷,倒还真真要费些功夫了。” 思问猛的抬起头来,怒火和哀痛几乎将她啃食的体无完肤,可她还是想知道:“蒲黎是你的工具,还是你的帮手。” 魔尊几乎没有任何思考,迅速的回答了她的问题:“你父王可是检举我女儿的凶手啊,你说,我的孙儿是不是也该对鬼谷恨之入骨呢?” 思问心内的最后一道防线轰然崩塌,瞬间碎落满腹的情仇,她猛的喷出一口鲜血,强撑着身子恨恨问道:“所以,他不是工具,不是帮手,是整个事件的主谋!” 魔尊笑了一笑,那笑容,是思问不曾见过的诡谲,可此刻她的心里,只剩满心的仇恨。 “今日引我至此,也是你们的计划,你们根本没有三哥的消息,”思问咬着牙问,虽然她心中已经笃定了这个想法。 魔尊倒也没有否认:“若非如此,怎么引得你来,现如今捉到了你,你三哥自然也快现身了。” “卑鄙,”思问冷冷骂道。 魔尊笑了笑:“卑鄙?你应该骂自己蠢笨。” 思问还未回嘴,牢门处响起一声铁链碎掉的声音,魔尊只稍转头,便立刻将思问的牢门打开,他猛的一把提起思问来,用强大的灵力瞬间控制了思问的右手。 魔尊在思问耳边小声道:“如今蒲儿对你,不过是有几分愧疚,觉得他伤害了自己的孩子罢了,可若是她知道你要杀了她的外祖,他还会对你有愧疚吗?” 思问根本来不及思考这句话的意思,右手便突然不听使唤了。 思问手中的兵刃刺到魔尊身体里的时候,蒲黎突然发出一声怒吼的声音。 “外祖!” 思问突然有些懵住,她虽然自己手中的兵刃乃是魔尊嫁祸,可是她根本来不及反应。 蒲黎一个箭步冲上来,一掌将思问打的吐了血。 一群魔兵匆匆忙忙跑了进来,却被魔尊呵斥住了。 “都给我出去,没有吩咐,谁都不许进来。” 魔兵们看了思问一眼,乖乖退了下去。 魔尊倒在蒲黎怀中,拉住他的手,语气很是诚恳:“蒲儿,不要怪思问,她只是想替她父母报仇……” 蒲黎不可思议的看着思问,语气皆是责骂:“我外祖好心来救你出去,问儿,为什么要……你为什么……” “呸,”思问斜了他们一眼:“宵小之徒,惺惺做态,你们不过是要我一个行刺的名头,好名正言顺的处死我罢了。” “问儿,”蒲黎刚要说什么,突然被魔尊一口鲜血制止住,他关切的问道:“外祖,外祖你可安好。” 思问明显看到魔尊挑衅的眼神,便知他是装的,于是心内更加恨意难平,遂捡起地上的兵刃,狠狠向魔尊刺去。 蒲黎自是不肯让思问伤了魔尊,二人便缠斗一处,思问本就带伤,身子自然不济,但蒲黎也处处留情,因此也没伤着她。 思问此刻一心想杀了魔尊,趁蒲黎出神,转身便向魔尊刺去,蒲黎一时情急,急急使出全身的灵力护住魔尊,又转身一个斗云之法,一把夺了思问手中的兵刃,思问已来不及回身,只能一下子撞了上去。 利刃毫不留情的刺进她的胸膛。 “问儿!” 蒲黎大叫一声,急忙跑过去接住思问缓缓软掉的身体。 思问用力推开蒲黎,斥责道:“你别碰我!” 蒲黎手足无措,整个人突然紧张发抖,看起来倒真真切切是一副关怀备至的样子。 可是,思问只觉得他在做戏。 是啊,若非他参与计划了这一切,只认他为主人的鬼火魔灯怎么会烧向父王,烧毁鬼谷呢! 想到这里,思问看着蒲黎惊慌的表情,情绪突然暴怒,她狠狠的喊道:“你们不是想由我做引,引出三哥来吗?怎么,眼看着诱饵将死,又开始演戏了吗?” 未等蒲黎说话,魔尊先抢断道:“问儿,你误会了,我们放出处置玄康的消息,不过是做给魔界众人看的,用犯了魔律的人代替玄康,好让大家误以为玄康已经伏法,让他从此可以不再背负叛乱的名声,可以重新开始,蒲儿……蒲儿他全是为了你……” “一派胡言……” 魔尊这番话反而更加激怒思问。 她认定,他们是不想让她死,她活着才能引出三哥来,所以,他们又在演戏。 只是,她再也不会被骗了。 “一派胡言”,她又重复一遍。 思问受了伤,越是激动,身子越是孱弱,蒲黎想靠近,可魔尊突然大声咳嗽起来,蒲黎不得不前去照料。 魔尊仍在演戏:“蒲儿,我没事……你,你先去照料问儿,她,她可是你的少妃……” 这话落在思问耳里,倒是让她突然听明白了什么。 原来,蒲黎刚刚的紧张,不仅是怕她自戕,做不得活饵,还因为此刻她仍是魔界的少妃,若落得个屠妻的罪名,他的少尊之位怕是要被人诟病了。 呵呵,原来如此。 呵呵,一定如此。 第88章 中毒 思问大笑了两声,那笑声中尽是自嘲和哀莫,尽是百悔和千恨。 “问儿,”蒲黎又哀痛的唤了声她的名字。 思问大声呵斥:“你闭嘴!莫要再唤我的名字!我此刻,恨不得将你们碎尸万段。” 魔尊犹自演戏:“问儿,你真的误会了……”, 又推了推蒲黎:“蒲儿,你快带问儿离开,快……” 思问心内更加烦闷,不禁呛声道:“你们休想利用我。” 说罢,捡起身旁的兵刃,狠狠的向自己刺过去。 捡起兵刃的那一瞬间,她看到蒲黎的第一反应是去保护他的外祖,生怕这兵刃是刺向魔尊的。 这一刻,她彻底死了心。 兵刃未落到她的身上,一道白光便闪了进来,一个看不清面貌的人将思问掳走了。 思问跟随救她命之人一路逃到一个荒野之上,身后便是怪石台了。 她受了伤,身子经不起久奔,那人看到了她的虚弱,只好将她放在地上,仔细的替她疗起伤来。 可那人几乎用上了全身的灵力,也没能止住思问的血。 他搭在思问肩膀上的双手微微颤抖,熟悉的味道一股脑冲进思问的脑中。 “四哥,”思问背对着他缓缓开口。 那人猛然站起身来,转身便要离开。 “四哥,” 思问依旧没有转过身来,只是,这一声四哥叫的更加用力。 那人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 思问缓缓转过身来,却因为身子失血过多,一下子倒了下去。 那人一个转身过来,急忙接住了思问的身体。 “四哥,果真是你!” 四哥沙哑着嗓子,将她紧紧搂在怀里,口中不断呢喃着:“小六,小六,你要撑住啊。” 思问抓住四哥的胳膊,却连一句话的力气都说不出来了。 意识越来越弱,越来越淡薄,恍惚之间,思问看到黛墨和炽灵匆匆跑了过来,不断呼唤她的名字,可是,她还是慢慢闭上了眼睛。 待她醒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炽灵了。 炽灵显然是高兴坏了,忙冲着外面喊道:“问姐姐醒了,问姐姐醒了。” 然后又嘟着嘴对思问道:“问姐姐怎么可以一个人离开洞天宫,叫我和黛墨姐姐好找,就算你有要紧事,也该让灵儿帮你啊,你看你弄得这一身伤痛,若不是我父帝……以后,你可不许再这样了。” 思问笑笑安慰她:“是我错了,灵儿。” 话刚落地,黛墨和四哥便一同撞了门进来,与此同时,玄帝也进来了。 “小六,你可还好?”四哥忙关切的开口,说罢,突然垂下头来,一副尴尬的模样。 思问知道,她们应该都知道她经历了什么。 黛墨看了一眼身旁的四哥,刚要开口,便听思问释然一笑:“黛墨,你不必解释什么,我自知道,我四哥,一定是有苦衷的。” 四哥猛然抬起头来,听思问说道:“当时鬼谷被大军包围,誓死抵抗只有全军覆没,大哥二哥是为了保护三哥四哥,才让四哥假意去举报,这样,才能保住鬼谷大部分的力量。” 四哥眼中已经泪光闪闪,思问继续说道:“魔尊那样精明,自然不会相信三哥那样高傲的人会投诚,但四哥尚未接触权谋,所以,四哥才能保住三哥,也能成全大哥二哥,让鬼谷不至于全军覆没。” 四哥有几分哽咽:“小六……可是,四哥仍旧觉得无颜见你。” 思问摇了摇头:“四哥若非活下来,假意加入魔宫军队,今日又怎会救了我,何况若说无颜,那我这个罪魁祸首岂不是该人人诛之。” 四哥眉头一皱,赶紧摇摇头。 思问忍住心口的伤痛,勉强笑道:“魔律规定,投诚者不可杀,何况,四哥应该已经将鬼谷剩余的兵力悉数交由魔宫了,如此,魔尊自然不能杀你这个功臣,四哥其实是保住了鬼谷,我想,三哥容貌尽毁,就是为了混在投诚队伍中吧。” 半晌,嘴角溢出一丝安慰的笑容:“小六,你真真长大了。” 思问刚要说话,突然心头一疼,然后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感袭遍全身,她如同置身万千尖刺之上,痛的死去活来。 周围的人显然都吓坏了,玄帝赶紧冲上来,立刻施法稳住思问的伤痛,然后与众人解释:“竟是中了毒!” 炽灵重复一句:“中毒?” 玄帝看向思问:“听你四哥说,你是被业魑所伤,那这毒……” 思问没有说话,炽灵抢着道:“自然也是那个业魑下的毒了。” 玄帝手一顿,小声道:“不好……” 黛墨一急:“如何不好?” 四哥也异常紧张起来。 玄帝叹了口气:“这定是业魑的体毒。” 炽灵赶忙问:“什么是体毒?” 玄帝看了炽灵一眼,又看向思问,终在众人瞩目之下缓缓开口:“我们魅妖族,生来便自带体毒,平常无事,可若是加以炼化,便可伤人致死”。 四哥问:“炼化?” 玄帝似百思不得其解:“自古还未有魅妖炼化体毒的,因为要炼化体毒,除非遇到天界的晋阳真火,但魔界与天界素来不和,根本不可能拿到晋阳真火啊,那,他如何拿到的呢?” 思问突然明白了什么,晋阳真火,那不就是蒲黎的鬼火魔灯中火的吗?呵呵,蒲黎,她当初真是瞎了眼。 炽灵又赶紧问:“那,这毒如何解呢?” 玄帝摇摇头:“此毒根本无解,魅妖的体毒,伤不到自己,但却一定要人性命。” “不不不,”炽灵吓哭了:“我不要问姐姐死,父帝,你救救问姐姐。” 黛墨和四哥也急忙给玄帝跪了下来,口口声声皆是哀求玄帝救她。 思问早已看透生死,她不怕死,可是,她怕他们伤心难过。 于是,她故作轻松:“四哥,黛墨,灵儿,你们放心,我不会死的。” 玄帝陷入深深的思考中,突然,他猛的站起身来,眼睛定定的看向思问,悠悠开口:“你说的对,你不会死的。” 众人皆是一惊,思问亦然。 未等大家反应,玄帝冷冷吩咐:“炽灵,开通幽冥道,我要闭关。” 炽灵一愣:“啊?” 玄帝一声呵斥:“还不快去,不想救你的问姐姐了吗?” 炽灵一骨碌爬起来,大声回答道:“是,父帝,我这就去安排。” 然后,思问便被玄帝带进了幽冥道中。 炽灵,黛墨,四哥也陪同进入。 玄帝的幽冥道,充斥着大量丹丸和草药的味道,上空弥漫着氤氲云雾,在一缕光线的照耀下摇曳生姿。 道中内置冰玉榻,玄帝将思问放在榻中央,然后闭上双目,口中不断的念起咒来。 咒念的越紧,四周的气息变越加诡谲,周遭似是要喷薄而出一股火流来,然后一个白玉做的盒子跃然众人眼前。 炽灵的脸色越来越差,担忧之色跃然脸上。 四哥和黛墨互视一眼,疑惑在二人的脸上久久不散。 待玄帝将那盒子打开,思问才明白他这是要做什么,哀哀道:“这……是内丹,陛下,这难道是您的内丹。” 听到思问的话,众人不由惊呆了,炽灵一个箭步走上前,企图阻止玄帝的动作:“父帝,或者我们还有别的方法?” 玄帝一把将炽灵推的远远,炽灵眼中的泪越来越多,透过晶莹的泪,思问看到了炽灵眼中的敌意。 她狠狠瞪了思问一眼,转身哭着跑了出去。 “灵儿,”思问和黛墨同时叫了出来。 “不必管她,”玄帝甚是冷漠。 此刻,他一手握着血红的内丹,一手半撑在冰玉榻上,很是严肃的的说道:“问儿,你听我说,我于这洞天河修炼上万年,只为净炼自己的内丹,好修得仙身,带领我洞天河脱离这魔界的困境,可如今,业魑的种种行为,令人不齿,更让我邪性大作,这内丹若在跟着我,十五日之内必须要净化完全,否则,便被邪气霸占了。” “陛下!”四哥叫了一声。 玄帝笑了一笑:“思问,玄乐,其实你们也该知道,我若是有能力净化这内丹,也不会等到如今了,若是这内丹继续跟着我,我就彻底变成了邪灵,只会引起业魑的注意,如此又有何益?现下既然我的内丹若可解问儿之毒,又不会损她修为,那便是它的造化了,而我如今的心愿,只是想去你父母双亲的坟前祭奠,替你双亲上柱香罢了。” 四哥不安的问了一句:“可陛下这内丹如此烈性,不会也把邪性带给问儿吧。” 玄帝摇摇头:“问儿自身的内丹与其身体早已融为一体,我的内丹毕竟是外来物,只是会替她去毒,不会霸占她的身体,去毒后,将我的内丹取出,它便失去了所有的功能,只是一枚废丹罢了。” “六公主……”黛墨突然叫她一声,整个人有些不安起来。 思问看了黛墨一眼,听她细细说道:“陛下的内丹经由万年炼化,如今废弃,岂不可惜,难道,就没有旁的解毒法子吗?” 思问收回眼光,她何尝不知道黛墨在担心什么。 玄帝笑笑:“左右留着它也是无用,能解毒已经是额外之喜了。” 黛墨没在说什么,只是看向思问的眼神变得十分担忧起来。 四哥倒没意识到什么,赶紧跪了下来:“谢陛下救舍妹一命。” 玄帝扶起四哥,抬头望了望上空,继续诚恳的说道:“我在这洞天河生活了万年,也修炼了万年,为炼化内丹,我曾用遍百药催化于它,加上我的内丹在这洞天河中吸收天魔二界之精髓,早已百毒不侵,定能吸收并化解业魑的体毒。” 第89章 成为邪灵 黛墨要说什么,却被思问制止。 玄帝笑笑,安慰她道:“问儿,我想去魔界祭奠你的母亲父亲,我走后,你定替我好好照顾灵儿,她是个可怜的孩子。” 思问狂点头:“陛下放心,我定然将她当做亲妹妹看待。” 玄帝安慰的点点头,转头冲着洞口温柔的一笑:“这些话,不必让灵儿知道……” 然后又转头对她说了一番话。 思问不禁眼泪潸潸:“陛下……” 玄帝眉头一皱,他望着思问,眼神里充满期待:“你还是不愿意认我为义父吗?” 思问哪里还肯再让他伤心,忙高声叫了三声义父。 玄帝这才眉头舒展,笑意盈盈,然后使劲一用力,他的内丹便缓缓飞入思问的身边。 可事情根本没有他们想象中那般顺利,玄帝的内丹在靠近思问身体的时候,突然发出一道黑色的光线,玄帝一惊,不觉将内丹收了回来。 “怎么会这样……”,玄帝不敢相信的说道,然后忙用法术对着思问一阵探究,然后突然瞳孔放大,惊讶无比,他不敢相信的说道:“你……你竟天生没有内丹。” 思问淡淡的回:“母上说过,我从一出生便是没有内丹的?” “那岂不是……”四哥大声叫了出来:“岂不是内丹中所有的元素都会被你吸收吗?” 玄帝的双手微微颤抖:“业魑的体毒,若伤了仙魔,我的内丹便是解毒良药,可如今,问儿你虽是魔,却是一副凡人之躯,若……若用了我的内丹……” 四哥不禁紧张起来。 玄帝背过身去,躲开了四哥炙热的眼神,缓缓吐出一口气来,声音极是微小:“凡体得我内丹,虽然也可解毒,但内丹中的邪灵之气,亦会……”,他没有往下说,急忙又道:“不过,也不是全无办法,只要闭关修炼,直到五根皆清,如此,便可肃清内丹中的邪气,练其至净,更有希望塑得仙身,不过,切记修炼之时不可妄动杂念,否则……” 四哥一急:“否则如何?” 玄帝的声音更加弱了:“你们也知,邪灵本就比善灵要凶悍的多,若不能彻底将内丹中的邪气炼化,问儿,你便会彻彻底底的成为邪灵了。” 大家都不约而同的皱起眉来。 黛墨和四哥的眼神瞬间就暗淡无光了。 玄帝陷入两难的境地。 思问想了一想,慢慢吐出一口气来,淡淡问道:“我只想知道,义父恨不恨业魑。” 玄帝冷了眼神:“我恨不能将其挫骨扬灰。” “那,就请义父将内丹赐与孩儿吧,”思问说的云淡风轻。 四哥不禁紧张起来:“小六,你要想好,你真的有把握肃清内丹的邪气吗?” 思问轻轻拨了拨耳边的碎发,慢慢抬起头,对上四哥那一双无比担忧的眸子,轻轻问道:“四哥不是也不想见到妹妹被毒死吗?” 四哥脸上的神色一点一点变得松弛,半晌之后,释然的说道:“你说得对,何况若真的炼化内丹,小六你便能拥有仙身了,再不必理会这魔界的俗事和恩怨,自此,也便是造化了。” 思问笑笑,她哪里愿意去成仙,她此刻心中所想,只是活下来,活下来报仇,给父王,给母上,给兄嫂,给鬼谷所有枉死的冤灵。 可是她不能告诉四哥这一切,她怕四哥会阻止,也怕四哥更内疚。 玄帝看了看她:“你当真想好了?” 思问点点头:“求义父成全。” 玄帝看了看她,又看看四哥,最后将眼神挪向洞口的方向,然后再次催动灵力,将内丹缓缓推向思问。 思问只觉一股滚烫的气息自头顶天灵穴贯穿而下,直直入了五脏六腑,然后整个人入置云中雾中,轻飘飘的使不出一点力气,直到整个身子都滚烫起来。 差不多过了一炷香的功夫,她忽又觉得体内一股真气直冲脑海,真气那样强烈,她整个人都差点东倒西歪起来。 再然后,她忽然觉得灵力突飞猛进,身子一点一点有了力气。 玄帝似是有些眩晕,但他只说是身子一下子有些虚弱,便要四哥抱着思问回去养着。 思问养了七天七夜,终于将身子养全了。 四哥告诉她,这内丹需在十五日内炼化,所以,她只有七天的时间了。 她问四哥,怎么不见义父和灵儿。 四哥道,玄帝离开洞天河了,说是要去见见外面的天地,至于炽灵,四哥倒是没有多说什么。 思问知道,灵儿一定是怪她的,她想,以后定要对灵儿更好才是。 以后的几天里,思问每日都会亲自前往幽冥道中,四哥和黛墨都认定她是在修习心法,企图净化内丹。 只有思问知道,日复一日的行程不过是逢场作戏罢了,她根本没有净化内丹的打算。 净化内丹,就意味着获得仙体,可修炼成仙,飞升上神,但,她不想这样。 天界,仙身对她而讲,根本什么也算不得,她此刻,心里只剩下满满的恨,满满的复仇计划。 终于是内丹净化的最后一天了,这一日,她如同往常一如,独自前往幽冥道中。 她坐在冰玉榻之上,抬头望着头顶的穹顶上那丝丝麻麻的玉珠和黑珊瑚,细密的日子日复一日的重复着,穹顶上有多少珠多少珊瑚,她早已一清二楚。 冰玉榻正前方放着的珍贵草药,早已败成了枯燥,此刻,她闻不见任何草药的香气,满心里只有过去鬼谷里欢声笑语的点点滴滴。 戌时已到,一束光影投下来,她知道,她马上就会变成邪灵了。 只是还未等到那一刻,就听见幽冥道门被人打开,然后炽灵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她身后是四哥和黛墨的声声呼喊。 “你知不知道我父帝如今已经杳无踪迹了,都是你害的……”,炽灵声声泣泪,面目狰狞,恨不得此刻就要撕碎她一样。 思问早知道会有这一刻的,只是,她还来不及反应,光线投影在冰玉榻,将她紧紧包围住,她感觉浑身上下似飘在云朵里一样。 她看见了父王,看见了母上,看见了两个兄嫂,还有云慕…… 她看见千年前的鬼谷,人人逍遥自在,个个潇洒无边…… 父王会训斥哥哥们外出凡界却不给她讲凡界的故事,母上会边替她蓖发边给她哼最爱的曲子…… 还有两个兄长送的那漫谷的风筝,总是大嫂亲手画就,二嫂替她高举,然后云慕在一旁念叨着,说大公子二公子对六公主真好…… 怎么就变成如今这样了呢? 昔日威风堂堂的鬼谷如何就成了断壁残垣,父母惨死,兄嫂被杀,云慕小产而亡,整个精怪一族瞬间变作阶下囚,任人践踏。 怎么会如此…… 她恍惚间又看见了自己,她坐在凡界精巧的小屋外,洋洋自得的跟一个男人介绍自己种下的阳芜花。 那个男人会斥她聒噪,会嫌她笨手笨脚,却也会在天冷时,燃一支烛火,替她缝制外袍,会在她彻夜外宿时,强行把她抱回屋里。 他会吃她的醋,会套她的心,是啊,她就这样彻彻底底的爱上他了。 可是这个男人是谁,迷迷糊糊中,她看不清他的样子。 他转头要离去,她不肯,她拉住他的衣袍,于是男人猛然回了头。 她看清他的脸了……真真切切看的清楚…… 她还看到他手中拿着一盏灯,那展毁了她整个家园的鬼火魔灯,恍惚间,她听到男人对他说:我堂堂魔界少尊,怎么可能会真的爱上你,我不过是利用你,然后毁了鬼谷罢了,你看,我连我们的亲生骨肉都能彻底放弃…… 她记起来了,这个人,是魔界的少尊,是她的仇人,他叫蒲黎。 她只觉一股温热的气息冲出了身体,然后,便彻彻底底的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待她醒来,天已发亮,她睁眼睛望了望,这地方似曾相识,哦,原来她还在幽冥道中 黛墨半哭半笑着过来:“六公主,你……” 黛墨未说完,四哥先不由分说就劈头盖脸的骂道:“思问,你究竟是如何想的,你……” 他也不肯再说下去。 思问笑笑:“四哥,这才是我真正的选择。” 四哥正欲开口,便看到炽灵哭着跑了过来,一把扯住思问的袖子,哭道:“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害问姐姐被邪气侵体,是我害问姐姐变成了邪灵的。” 思问摸摸她的头:“灵儿,不怪你,这是我自己的选择。” 炽灵似是没听到她的话,又哭道:“其实我早知道父帝命不久,我早知道的,我那时只是生气,生气父帝为什么对你这样好,我明明才是他的养大的女儿。” 说罢又抽抽搭搭的哭着:“我不知道今日是问姐姐最后一日净化内丹,我若知道,定然不会影响姐姐的。” 思问赶忙安慰她:“灵儿,你且看旁边。” 炽灵一愣,目光偏远几分,突然就张大了嘴。 黛墨道:“这些净炼内丹的草药,六公主根本没有用过……” 炽灵一愣:“姐姐竟一心成为邪灵吗?” 思问笑笑,没有回她的话,只低头问道:“如今我的模样,是不是很恐怖。” 炽灵赶紧摇摇头。 思问记起玄帝那日与她耳语的话:“那日,义父将内丹赐我时,我便知道,义父只有不到百年的寿数了。” 她继续道:“他想要的,不再是成仙做魔,他或许,只是想去做一回普通人,所以,我才会接受他的内丹。” 炽灵一愣:“姐姐是说,我父帝如今是去了凡界吗?” 第90章 成为邪灵2 思问告诉她:“失了内丹的人,只有去了凡界,才能隐藏自己的气息,我猜,义父应该是想真真切切的做一回人了吧。” 四哥不动声色的说道:“我记得母上经常说,若有投胎轮回,她一定要做一个最普通的凡人,在这人世间短短走一遭,体验最极致的悲欢离合,悲不过数年,喜亦能经久。” 话说到这个份上,炽灵肯定也知道了四哥的意思。 她长长的吐出一口气来:“虽然我不是父帝亲生的女儿,但我将他视做亲父,便也知在父帝的心中,只有一人是被他放在心尖上的,如今他既然要过自己的生活了,我便只能深深的祝福他了。” 黛墨安慰的拉着炽灵的手:“可我们都看的出来,玄帝心里是有你这个女儿的。” 思问也笑着答她:“你可知,义父在最后一刻,跟我说的便是要让我把你照顾好。” 炽灵脸上一行热泪滑落,瞬间在脸颊上晕染出两道泪痕:“以后,你们就是灵儿的家人了。” 炽灵这边刚结束,四哥就迫不及待的要求和思问单独谈谈。 思问也早想和四哥好好谈谈,便遣了黛墨和炽灵先去休息了。 眼下洞中只剩兄妹二人,四哥的情绪突然变得有些暴躁:“你究竟是怎么想的,放着好好的修仙不做,偏要做了邪灵,你难道不知,邪灵是超乎三界之外,是三界难容的存在吗?你难道不知,我鬼谷如今遭遇大难,实在经不起诋毁和折腾了吗?你难道不知,我这个做四哥的,我有多心痛吗?” 思问倒是没有四哥这般情绪波动,只淡淡笑道:“四哥难道不知,我若修成仙身,自此便不再是魔界中人,鬼谷的事情,什么时候才能沉冤昭雪。” 四哥一惊:“鬼谷的事难道还有什么冤情不成。” 思问抬头望他:“难道四哥觉得,这一切都是鬼谷应得的吗?” 四哥有些糊涂:“不过是争权夺利,如今,我鬼谷是败者为寇罢了。” 思问冷笑一声,四哥忙道:“难道竟不是外界传言的这般……” 思问看了看他:“看来四哥这些日子虽被充为魔军,在魔宫当值,却也什么都不曾听说。” 然后她突然笑了:“是了,想来魔尊那样的人,自然也不会让外面的人知道什么的。” 四哥突然慌乱:“问儿,你是不是知道什么了,这一切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思问嘴角浮起一丝惨淡的笑:“原来,从我和蒲黎相遇的那一刻,一切便都已是阴谋了。” 她平静的把所知的一切如数告知,四哥听完,身上已然惊出了一身汗,只是,他久久的待在原地,眼神中渐渐涌出一股愧疚的神色。 他突然就甩了自己一个耳光,恨恨道:“我先前竟以为,只是你大婚的意外,才使得这场权利纷争提前做出了结果,原来……” 思问冷笑一声:“原来就连这场我望眼欲穿都大婚,不过都是他们为麻痹我们鬼谷的诱饵罢了……” 四哥眼神里满满都是心痛:“问儿,你的孩子……” 思问抬起来来,努力让眼泪流回眼眶里:“我的孩子……呵呵,它也不过是被人利用的棋子罢了……” “可是,可是……”,四哥还是不解:“你说云慕已离世,可我们鬼谷没有得到半点消息啊。” 思问没有深究这句话,只淡淡道:“如今计较这些细枝末节还有何意义,我们只要知道,父母兄嫂和鬼谷上下的冤,必须大白于魔界,我不想让父母双亲陨灵灭身,还要受魔界上下的唾骂。” 四哥看着她:“所以,这是你不肯修仙,宁肯入邪的原因。” 思问回头看着四哥:“若修了仙,自此便不能插手魔界事,否则会遭天谴,可邪灵就不同了,邪本来于魔,又不受三界控制,何况邪灵修炼的速度比仙魔快上十倍,如此不是更方便些吗?” “可是……”,四哥的语气突然渐渐弱了下来:“可是,就算你成功报了仇,揭示了魔尊的罪行,你也会被魔界不齿,被天界追责粉身碎骨,再无重回轮回的可能,如此下场,值得吗?”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思问淡淡抬了抬眉眼:“以我一人之躯,除魔界之毒瘤,还鬼谷一份公正,换精怪一族百万生灵自由,如何不值?” “那蒲黎呢?”四哥盯着她的眸子。 思问的眼中闪过一丝犹疑,但想到他对自己所做的种种,她的眼中又重新布满了红色血丝:“只要是仇敌,我一个也不会手软。” 四哥还想做什么,思问突然感到一阵胸闷,意识立即变得混沌起来,她突然感觉口中酸涩不堪,腹内饥肠辘辘,此刻,她突然想吃生肉。 可是,她残留的一丝意识告诉她,她不可以伤害无辜的人,她不能把自己变成一个彻彻底底的女魔头。 “问儿你怎么了?”四哥企图前来扶她。 可是见到四哥伸出来的手臂,她突然有一种想要咬一口下去的冲动。 “你快走,”四哥被思问用灵力强行推出幽冥道。 此刻的思问,只觉得心内的五脏六腑在猛烈的啃食着自己,她快要痛的喘不过气来。 她知道,邪灵与魔的不同,便是邪灵要残害仙魔二界生灵才能维持自己的生存,可是,她不想这样做。 身体的扭曲越来越严重,她觉得体内似有几万张嘴巴在凶猛的张开着,要吃肉,要饮血,要屠戮。 这感觉折磨了她好久好久,直到炽灵送来一枚绿色的丹药。 思问这才恢复了正常。 她趴在冰玉榻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眼球由烈红一点一点变回了黑色。 四哥和黛墨这才长舒一口气。 “问姐姐,你可好些了,”炽灵试探着靠近她。 思问眼下已觉十分正常,便点点头,十分抱歉的说道:“吓到你们了吧。” 四哥沉不住气:“你刚刚如此的变化,难道是……” 未等思问回答,炽灵先告诉他:“邪灵本就是魔的一种,有的是天生为邪,有的则是怨恨太重导致邪气侵体,但无论是哪一种,都必不可免的有一种情况,就是需要屠戮残食生灵或者更弱的邪灵,如此,才能保证自己功力不减,修为不退,否则,便会修为衰竭,有的还会成为其它邪灵的刀下俎,盘中肉。” “怎么会这样,”四哥惊呼:“我……我这就去为你寻些野兔雏鹰来。” 思问叫住作势要走的四哥,绽然一笑,问他:“你可还记得我们一同去凡界除的猫妖?” 四哥一愣:“你怎么提起她来。” 思问陷入回忆中:“那时,我误入林中,落入猫洞,却看到了猫妖捉走的一群孩子,他们皆被抽骨扒皮,做成人偶,那时,我真真是恨死了邪灵。” 思问释然一笑,她想,以四哥的聪明,不会猜不到她想说什么的。 果不其然! 四哥深深看她一眼,语重心长的说道:“你的意思是,邪亦可正,关键看心罢了,所以,你不想违背初心,亦不会伤害任何生灵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思问点了点头:“我成为邪灵,不过是因为不愿意成仙而不得不承担的后果,若是让我选,我一定不会做邪灵的!” “可是,”四哥还是有些犹豫:“可你如今已经这样,若不食生灵,灵力修为必定退步,又谈何复仇呢。” 思问未答,只抬头望了望炽灵:“灵儿这枚丹药,是不是义父留下来的。” 炽灵怯怯的看了思问一眼,眼神一点点亮了下来:“问姐姐果然聪明,你猜的不错。” 黛墨和四哥不禁都望向思问。 思问看了看黛墨,又看看炽灵,软软的说了一句:“义父也不保证自己能炼化内丹,所以肯定早有准备。” “你是说,这药是压制邪性的?”四哥惊呼。 炽灵从怀里掏出一页笺,上道:“灵儿,为父远游,不必挂念,于汝,父之愧难以言表,之前汝总疑自己非我所出,故余生漫漫,愿汝一切顺遂。” 炽灵把那笺递给了思问。 四哥忙问:“上面还说了什么?” 思问依旧盯着那笺:“一种草药的配方。” 炽灵跟着说道:“义父已经配置好几十颗丹药了。” 但炽灵还是有些不解:“可是义父为什么会将东西转交给灵儿,不亲自拿给问姐姐呢。” 四哥抢道:“玄帝一定是觉得小六会炼化内丹,修得仙身,那自然也就用不到这镇压邪性的丹药了。” 思问却摇摇头,依旧低头看笺:“或许义父只是想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最重要的人呢,毕竟灵儿生活在这洞天河,体内也沾带了邪性的,义父自然是为灵儿未雨绸缪的,不过今日倒是让我捡着了,还得谢谢灵儿,将此药赠了我。” 炽灵猛的抬起头来,遇上思问心疼的眼神,瞬间就红了眼睛。 炽灵揉揉眼睛道:“问姐姐,你的意思是,我是父帝心中重要的人,父帝心里还是疼我的,对不对?” 思问笑笑:“自然是疼你的。” 但炽灵转头一笑:“不管这枚丹药为何留给了我,父帝将我幻化成形,教我道理,又让我遇见姐姐,报了姐姐当日的救命之恩,我便觉得他心里是有我的。” 思问摸摸她的头:“你救我何止一命,这救命之恩,合该是我欠你的。” 炽灵飞奔上去,将思问紧紧抱在怀里。 “从此,我们便是最亲的姐妹了。” 第91章 我乃鬼帝 接下来的日子过的极快。 白日里,四哥会带着黛墨和炽灵出去寻草药,晚上回来制药,以便留做他用。 而思问就负责在幽冥道内修炼功,因为体内有玄帝的内丹,她的修炼速度比寻常快了何止百倍。 这一过,就是两百年。 如今,思问的灵力已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比当初的玄帝有过之而无不及。 而四哥炽灵他们也制了足够的丸药。 洞天河经过两百年的沉静,终于又热闹了起来。 思问被推举为新帝,统领洞天一族,只是还未行冕礼。 这日,众人正在商议思问问鼎新帝之礼,便听到外面一片嘈杂之声,四哥急忙出去打探。 这洞天宫里的生灵虽不多,但传递消息却十分灵敏,不多久四哥就跑了进来,告诉他们:“黑木林中的邪灵们闹起内讧来了。” “为何会这样?”黛墨不禁惊呼。 四哥道:“许是他们太久未食得生灵走兽,不得已互相为食罢了。” 炽灵撅了撅嘴:“黑木林如此乌烟瘴气,也连累我们耳根子不得清净。” 炽灵说罢,思问突然想起什么来:“若是这丹药可以压制邪性,可以让邪灵不用再残害生灵,岂不是一大幸事。” 四哥叹声道:“你以为别人都会像你一样心存善意吗,邪灵之所以为恶,便是在于他们无恶不作的本性,他们以杀伐为快,以屠戮为乐,如何肯改。” 但思问仿佛能看到玄帝在幽冥道内一遍一遍冶炼可以压制邪性的草药,她似乎看到了一颗正火热跳动的仁爱之心,让她觉得十分温暖。 “并不是所有邪灵都愿意杀戮的,”思问是真心这样觉得。 “我倒觉得,或许我们有别的办法,”炽灵灵机一动。 四哥追问:“此话怎讲。” 炽灵笑笑回道:“若是他们都归我们统治,焉能不听我们的,到时候我们让他们改邪归正,他们还敢不从。” 黛墨道:“若是此法可行,六公主的复仇计划也就如虎添翼了,如今,我们确是需要兵力。” 炽灵看了看思问,笑道:“只要问姐姐统治洞天河,成为新帝,便可号令大军拿下黑木林,到时候自然把那些邪灵收入麾下,再让他们通通听话就好了。” 四哥不以为意:“我看,还是莫多此一举了,就算没有那帮邪灵,我们仍旧可以凭借自己的实力,一举除掉业魑这个人面兽心的家伙,何况,我们也根本不需要劝导邪灵从善,让他们自生自灭好了。” 思问想了想:“若是修得强法,我自然愿意劝导邪灵从善。” 四哥皱了皱眉:“小六!” 思问道:“四哥,我可以不做新帝,但若是可以拯救更多无辜生灵不被邪灵祸害,我倒愿意去做些什么,毕竟,这或许能减轻我复仇可能会带来的的罪恶。” 四哥一愣:“罪恶?” 思问点头道:“复仇焉为易事,会有多少无辜的魔界百姓因此流离失所,甚至家破人亡,这不是罪恶是什么,可这若是在所难免,总要做些别的以偿一二?” “这……” 见思问话至如此,四哥也不再说些什么了。 思问虽未正式成为新帝,却也已经是众所周知且心知肚明的事情,所以新帝的吩咐,谁敢不从。 炽灵本要集结洞天河内所有兵力,随思问一同去平叛黑木林的内乱,但是,被思问制止了。 因为根本用不着这般兴师动众,如今她一人便可收拾黑木林中的所有邪灵。 人多反而打草惊蛇,说不定还会引起魔宫那边的注意。 她独自一人去了黑木林。 邪灵之间的厮杀进行了一夜,黑木林中到处充斥着浓浓的血腥气味。 思问的闯入,让黑木林的战争短暂停息了一下。 她大概了解了一番,如今黑木林的邪灵势力基本分为两派,一派以枯植为主,一派以灭生为主。 枯植一派多为草木之妖,灭生一派多为走兽之邪。 得知来者是洞天宫之女帝,又同是邪灵之身,枯植和灭生都派使者向她示好,以求得到洞天宫的支持。 思问没有多余的话,两边的回复都是同样的内容:我是来统治你们,不是帮助你们的。 此言一出,结果倒是不出思问所料,枯植和灭生迅速结束了内战,紧紧抱成了一团,发誓要讨伐洞天一族。 她不欲多做解释,身负强灵至此,又何需多做口舌之争,遂约枯植和灭生斗法,一举击溃二人。 所以,只是不出两日的功夫,思问以一人之力便拿下了整个黑木林。 枯植和灭生,当着众邪灵的面,她亲手斩杀了。 那些之前蠢蠢欲动的邪灵们哪里见过这样强大灵力的存在,纷纷向其投诚,发誓一切皆听她指挥。 四哥不解,问她:“为何要杀掉枯植和灭生,他们二人的灵力皆不算弱,可谓是军中猛将,留着定能为复仇大业添砖加瓦。” 思问笑笑,回他:“四哥,我要收了黑木林,就要收自己手下的兵将,且不说枯植和灭生二人各怀鬼胎,便算他们肯听我的,但二人麾下之军也难认新主,何况黑木林中邪灵的暴虐无道和靠残杀生灵获得灵力晋升的规矩已是万载不化,只有拔掉这些毒根,才有可能长出新芽。” 四哥点了点头:“如今你的功力已贯天亘古,大仇得报已不在话下。” 思问轻轻拨开耳边的碎发,喃喃道:“四哥,我要的是前尘往事的真相,是鬼谷和精怪一族的清白,不是单单杀掉一个业魑那样简单。” 四哥蹲下身去,问她:“你想如何做。” 思问暼瞥窗外的景色,反问四哥:“洞天宫中的生灵虽不是邪灵,但经年生活在这天魔交界处,身上自然染了几分邪气,何况我们又刚刚招募一群邪灵之军,四哥你想,若是我们公然攻打魔宫,魔界百姓会怎么想。” 四哥一愣,然后弱弱回了句:“魔界百姓,向来是痛恨邪灵的。” “所以,即便我们胜了又如何,我们这样见不得光的身份,就算把真相公之于众,又有几人肯信?”她望着四哥。 四哥一时有些慌乱:“可要扭转人们对邪灵的认知,当真比登天还要难。” 思问看了看他,又转了话题:“四哥,你猜我能不能把这群邪灵嗜血屠戮的性子改变。” 四哥这时倒坚定的很:“自然能,除非他们不想活了。” 思问笑笑:“那就是了,这不是同样的道理吗?” 四哥似是没有听懂。 思问捧起一盏茶来,未喝,又放下了:“对邪灵来说,残杀屠戮本就是天性,这些邪灵如今肯艰难的自行配置丸药,不过是因为他们怕坏了我的规矩,并不是真心向善。” 她抬起来来,继续说道:“百姓的成见和邪灵的残忍同样都是天性使然,我们既然改变不了,那就给他们多一条路选。” 四哥摇了摇头:“我怎么越发糊涂了。” 思问干脆直截了当:“吃丸药不杀生,是我给邪灵的另一条路,憎恨比邪灵更恶的存在,是我给魔界百姓的另一条路。” 四哥眉宇间的疙瘩立时舒展开来:“你的意思是,先把业魑在魔界百姓心中的形象破坏掉,让百姓痛恨他,厌恶他,可,这如何做的来,业魑万年来一直都是努力伪装成一个善人模样,如何揭穿他呢。” 思问未来得及答,便见炽灵从外面慢慢悠悠的伸了个懒腰进来,口中不断嘟囔着:“黑木林这群小妖真真是吵死了,大早上的连个好觉也不得睡。” 四哥回她:“他们刚换了环境和规矩,自然是不习惯的,以后多加约束就好了。” 思问看着炽灵一脸疲惫的模样,转头向四哥道:“揭穿他的面貌还不容易,让他焦头烂额就好了。” 四哥看了看一旁的炽灵,再看看思问,说道:“如何能让他焦头烂额呢。” 思问转而问炽灵:“灵儿,这群黑木林的小妖想来是不习惯住在洞天宫内,不若,就让他们回原来的地方吧。” 炽灵一惊:“要让他们回到黑木林吗?” 思问点点头:“不止他们,我们也去。” 炽灵没有多想,只眨眨眼睛说道:“如此也好,洞天宫到底地方小些,不如黑木林宽敞,我还在纠结怎么安顿他们呢,如今倒是不用愁了。” 她说着说着突然一愣:“问姐姐是说,我们也去黑木林吗?” 思问点头:“要成为女帝,自然还是要回到魔界的地盘上去,到底,那里的一举一动更容易左右魔界的局势。” 炽灵似乎并未听懂思问话中之意,只又问道:“那问姐姐的称帝大典……” 思问心中已有了盘算,笑笑道:“不急,这一天快要来了。” 洞天河和黑木林本就毗邻,虽是大规模搬迁,到底也费不了多大的功夫,只用了几炷香的时间也便完成了。 近日,四哥不断打探着魔界的一举一动,然后全数告知思问。 一是魔尊如今大权独揽,性子一改之前的慈善,行事雷厉风行起来。 二是近日魔界百姓叫苦不迭,都说魔尊下了令,挨家挨户的搜查反党。 四哥有些幸灾乐祸:“看来也不用我们如何设计,如今他这是要亲手断送自己的名声了。” 思问倒觉得无限凄凉:“不过是因为如今没有能牵制他的力量,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的为所欲为了。” 她突然就想起了父王,心内一阵苦涩。 “还有一事,”四哥有几分不忍说。 思问半耷着眼皮,尽量不露出一丝表情:“四哥这般为难,这事可是与少尊有关。” 四哥犹豫再三,还是小心翼翼的张开了口:“魔尊亲自下令,夺了你少妃的身份。” 思问依旧是面无表情:“如此甚好,这样再见面,也便谁也不会给谁留情分了。” 四哥仍欲说什么,思问却觉口中一顿酸涩,身子有一些异样的颤抖,然后急忙把四哥送出门去。 她拿出匣中的丸药,立刻服用一枚,稍加运作,才觉颇有好转。 第92章 称帝 黑木林并不像洞天宫那样富丽堂皇,虽是白昼,也依旧不见自然光。 虽然如今思问吩咐通通挂满夜光镜,虽明亮些许,到底也是压抑暗沉的很。 她望着水镜中的自己,不知道该是什么样的心情。 是啊,她从离开魔宫那一刻便已经决定,从此和蒲黎便是仇人了,她从心里已经认定自己不是他的妻了。 可是,为什么听到刚刚四哥说的那句话时,她的心中却有一丝说不出来的痛。 不,思问摇了摇头:“他是害我家破人亡的人,是仇敌,他一直是在利用我。” 她说服自己去坚定这个念头。 没过多会儿,黛墨便给她带来了一个好消息:“有魔界之人经过黑木林,去往火灵洞求丹。” 思问没说话,只是送给黛墨一个眼神,黛墨自然明白,笑道:“黛墨这就亲自去取一枚火灵丹,送给那个求药之人。” 临出门前,思问问她:“我让你去接言姑来,她还是不肯吗?” 黛墨轻轻一笑:“如今我母亲守着鬼王鬼母的墓,过的很是惬意,魔尊一时半刻也寻不到她,母亲说,什么时候等公主接鬼王鬼母回鬼谷了,可千万不能将她落下。” 思问明白此刻言姑是不愿分她的心,便也不再强求了。 赠丹一事迅速在魔界百姓之中传递开来。 以前魔界之人想要求得一枚火灵丹何其困难,需要穿越暗瘴弥漫的黑木林,逃过邪灵追杀,再击败火灵兽,可谓九死一生。 这些,思问都亲身经历过,个中困难她最是明白,所以她也笃定,赠丹一事一旦传扬开来,于她而言,便是计划最好的开端。 果不其然,魔界中人来验证事情的越来越多,思问也派炽灵暗中调查,遇到真正需要火灵丹的人前来求药,她必会送上一个。 四哥有些摸不着头脑:“像你这样做,火灵丹也不够取啊。” 思问笑着看向四哥:“我不需要多送,三颗就够了。” 事情不出思问所料,三颗火灵丹送出去之后,魔界百姓中的传言便越来越多,纷纷扬扬。 传言内容大概如下:黑木林中出了位菩萨,镇住了林中的邪灵,还会赠丹给百姓。 思问干脆派炽灵于黑木林暗瘴外设置了丹炉,赠给需要求丹的魔界百姓。 炽灵如今已经将玄帝制药的技术学到了手里,已然百病皆懂,制些丹丸不再话下。 强身健体的,增加灵力的,治愈小伤大伤的,几乎应有尽有。 黑木林附近这鲜有人至的地方,如今突然变的络绎不绝起来。 提起黑木林,人人不再恐惧害怕,反而是兴奋热烈起来。 思问知道,魔界百姓最爱的便是这些有用无用的丹丸,如今他们的日子过的正苦不堪言,这里已经是他们唯一有精神寄托的地方了。 只是,稍稍辛苦炽灵了。 “魔宫那边可有反应?”思问问。 四哥摇摇头:“目前为止还没有什么动静。” 思问又笑,一切都在掌握之中。 “下一步要做什么?”四哥问。 思问看了看一旁的黛墨:“我听说最近魔界百姓的日子过的极苦。” 黛墨答:“魔尊最近一直在政权问题上下功夫,哪里管得了百姓的死活,如今大家都抱怨纷纷,却不敢开口,生怕说错什么话被治罪问责。” 思问站起身来:“怪不得魔界发生如此大的事情都没有引起言论来,原来如此啊。” 黛墨答:“是啊,之前也有将领魔君替鬼谷说话,但后来都莫名其妙的死了,就好像中了魔咒一般,所以,再无人敢提起此事了。” 思问笑笑:“这咒是业魑自己下的,自然要由他来解。” 黛墨看了眼四哥:“公主可有主意了?” 思问道:“这称帝的日子耽搁了许久,如今这魔界氛围又死气沉沉,是不是该有些喜事来冲冲了。” 黛墨和四哥都不约而同的欢呼雀跃起来,四哥道:“我等的就是这一天,你终于肯了。” 赠丹的时间过去了一个月余,这一日,依着思问的吩咐,炽灵没有再出现黑木林外。 还有,她撤掉了黑木林的暗瘴。 这一日,黑木林张灯结彩,夜光镜鳞次栉比的悬着,照的犹如白昼一般明。 思问身穿玄色麟蟒缂丝战袍,脚踩九彩祥云靴,于众目睽睽之下,一步一步登上黑木林最高处。 众人跪拜,称“女帝。” 她轻轻拂袖,朗朗称:“为帝者,心怀天下,统治一方,不论雌雄,无关族统,是以,本帝堪觉“女帝”二字不妥。” 黛墨会意,附和道:“混沌之初,无非天,地,人,神,鬼,因我魔界,倒不如称作鬼帝。” 思问笑笑看向众人:“如此,甚好。” 众人立时附议,皆高呼鬼帝万安云云。 趁着众人情绪高昂,黛墨不禁凑近思问, 提醒她抬头看看。 思问已知会发生何种情况,她今日特地撤去暗瘴,就是为了让魔界百姓可以顺利进入黑木林,看见眼前这一幕。 而且她确定,他们都会进来的。 所以她接下来讲的话,是讲给邪灵,也是讲给百姓听的。 “如今我初登鬼帝之位,旁的吩咐没有,然有几条规矩确是明令禁止的。” 思问接着道:“众所周知,我是邪灵”。 此言一出,已有几个观礼的百姓吓到脸色苍白,忙着往外跑。 与此同时,炽灵从外面进来,百姓们对她颇有好感,纷纷劝她逃命去。 可炽灵却径直走到思问身旁,那些百姓也停住了脚步。 思问继续说道:“外人都道我们邪灵是三界难容的存在,说我们屠戮,称我们嗜血害人,可谁又真正能明白我们。” 她继续声情并茂:“有谁想过,若可以安安分分的做个魔,谁愿意去做邪灵,受三界唾骂,轮回不得入,转世不再有,我相信你们之中的很多人也跟我一样,我们成为邪灵,不过都是有不可言语的苦衷。” 她话锋一转:“我不管你们之前如何,现如今我做了你们的鬼帝,便对你们只有一条要求,无论如何不能杀生,不可害人,若有谁敢违抗此令,我定叫他受挫骨扬灰之刑。” 说罢,魔界观礼的百姓已经开始议论纷纷了。 黑木林的邪灵都是见识过思问的厉害的,哪里敢说不字,齐声立誓不敢违背鬼帝之令。 思问轻轻拂袖,把黑木林中的魔界百姓齐齐送出了林去,礼已成,思问转身回了屋中休息。 四哥仍旧有些不放心,跑进来问她:“你觉得这样魔界的百姓就会信任我们了吗?我们可是邪灵之军,说不定他们会觉得这是你设计的一场骗局。” 思问笑了笑,并没有说什么。 她何尝需要被这些魔界的百姓信任,若是魔界大众这样容易就信任了她,那岂非也太好糊弄些。 何况,她本就是一个邪灵,也根本不愿意被人信任。 她所需要的,是舆论,说难听点,叫做哗众取宠,她从来不为民心,不为博取什么样的名声。 她所做的所有一切,只是为了有人能够将她认出来,只为给业魑提前透漏消息。 这样,她才能光明正大的走出黑木林。 她对镜自望,看自己朱唇黑眉,全然没有了当初的明艳模样,突然变有些感慨。 沧海桑田,于凡界如此,于魔界,何尝又不是如此呢。 只是过了三日功夫,魔宫骑兵便包围了黑木林。 黛墨匆匆来请思问的令。 思问看了眼黛墨,见她眼神忽有闪烁,突然想到什么,她问:“带兵者何人?” 黛墨答:“成家长子,成期,如今,已官拜魔界一品大将。” 思问的眼神瞬间带了三分阴冷,她缓缓抬了抬头,未敢对视黛墨的眸子,然后问她:“你好像,从未跟我讲过云慕的死因。” 因低着头,她看不到黛墨的神情,只听到她话中略略带过的颤抖:“七公主,是误食了药物,小产而亡。” 思问缓缓闭了闭眼睛,用力压制内心所有的情绪,问了句:“成期那个小妾如何了。” 黛墨沉默了片刻,回她:“我去探望母亲的时候,听说……只是听说,如今的成家是魔界望族,当家的是身怀六甲的眉夫人。” 思问突然冷笑一声:“果然如此,这成期,倒是个专情的种子。” 黛墨未再答话。 思问站起身来,掸掸身上的灰尘,暗暗道:“黑木林有暗瘴,他们进不来的。” 黛墨一愣:“不应战吗?” 思问抬头望了望天:“如今,不是时候。” 就这样,成期的部队在黑木林外苦苦守候了几天,不敢贸然闯入。 然后灰溜溜的撤退了。 过了两日,又有人报,说是一小部分的魔界兵将闯入了黑木林中,只是不知怎的,未敢深入,又撤退了。 思问都未曾给出回应。 她在等,因为她知道,下一次,就该是她出手的时机了。 果然又过了两天,依旧是成期的军队兵临林外。 这一次,思问依旧按兵不动,直到炽灵慌慌张张的跑进来,告诉她:“林中无故起火了”。 这一刻,终于来了。 第93章 重回鬼谷 未等炽灵说完剩下的话,黛墨又急匆匆走了进来,道:“公主,这火并非寻常之火,竟是无法扑灭的。” 思问笑笑,并未说什么。 炽灵是个急性子,于是不断的踱着步,整个人焦虑异常,口中喃喃自语:“怎么办,怎么办,这样下去,黑木林恐怕会被烧没的。” 见思问没有出声,炽灵更急:“问姐姐,你倒是想个办法啊。” 思问看了二人一眼,不慌不忙的说道:“没有兵士伤亡就好。” 炽灵摇头:“如今是没有,再烧下去可如何是好。” 思问笑笑:“烧尽了不是更好,难道灵儿希望我们永远以黑木林为栖吗?” 炽灵一愣:“这可是如今我们唯一的栖息地啊。” 思问低了低头:“很快,我们会有更好的地方。” 她缓缓抬起脚步,慢慢走到前面,心中默默计算着火势的攻击范围。 黛墨似乎明白了她的意思,缓步走道她身旁,低声问道:“原来,公主早知道,成期一次次闯入不得,自然会去想出别的法子。” 思问眼神暗淡无光,低低道:“如今能烧毁黑木林的,自然只有少尊殿下手中的那盏鬼火魔灯了。” 黛墨点点头:“所以,失了黑木林,我们可以光明正大的回到鬼谷。” 思问看了看她,道:“进魔界之后,切记让所有兵将听从指令,不可损一生灵,否则便接受挫骨扬灰之刑。” 黛墨回:“六公主放心,黛墨心里有数,如今鬼谷已荒,成了魔界弃地,我们自然可以回去。” 于是,思问亲率黑木林所有兵士,与成期的军队对峙在黑木林外。 成期的脸色如被烧毁的黑木林那般,焦黑如碳。 “你……你就是鬼帝?”成期哆哆嗦嗦的开了口。 思问抿嘴一笑:“怎么,如今我的模样变了许多吗?妹夫……竟认不得了。” 她故意将这声“妹夫”拉的很长,活活吓的成期脸色惨白。 “你……你……”,成期支支吾吾半天,却除了这个“你”字,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你这孽灵,鬼谷造反,魔尊心存善念饶你不死,你竟然修成邪灵报复魔界,狼子野心,大逆不道……” 成期辗转半日,终究完完整整的喊出这样一串话来。 炽灵积了怒气,刚要回嘴,却被思问一把扯住了袖子,只好闭了嘴。 思问抬了抬修长的睫毛,嘴角溢出一抹笑来,柔声道:“妹夫此话怎讲,我哪里报复魔界了,我不过是择了一处栖息之所,安心度日罢了,倒是你,屯了这许多兵来,是要做什么?” 成期皱了皱眉,思问又抢道:“方才你说,魔尊心存善念,饶我不死,那今日这番是要做什么,又不饶我了吗?” 成期横眉一怒:“饶你是让你洗心革面,可你如今变成三界最恶的邪灵,焉能再有饶恕之理?” “恶?”思问瞪着他,眼里的笑意一点点变成了冷意:“我占了这黑木林许久,可曾伤一灵,可曾害一物,若说恶,比起你们这些自诩善灵却伤天害理的魔来,我倒真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成期道:“死到临头你还不知悔改,近日便是你们这群邪灵的灭绝之日。” 未等思问说话,炽灵先是看不过去,放言一句“好大的口气”,便已率众杀了出去。 成期和炽灵的灵力是不分伯仲的,渐渐便打成了平手,只是成期所带军队明显战斗力不足,不出一炷香的功夫已经全部被思问的军队歼灭殆尽。 成期见状,转身便用了一招隐身术离去,炽灵待要追,被思问拦了下来。 “问……,鬼帝,就这样放过他吗?” 炽灵在人前从不叫她姐姐。 思问看了看成期逃离的方向,答:“他若死了,岂不坐实了我复仇的名声。” 炽灵皱了皱眉,突然明白了什么:“也是,死了这些魔兵,不过是我们正当防卫的结果,至于这个主将,倒是的确需要他向魔界通风报信。” 黛墨也跟了过来,点点头道:“如此,魔尊定然迫不及待的出兵来,兵将未经过训练,便很容易溃不成军的。” 思问笑笑:“这只是一方面,成期害死云慕,不过是为了向魔尊表示衷心,我要的,便是他死在他自己的衷心下面。” 黛墨看了看思问:“如此,便不必脏了您的手了。” 话音刚落,便有几个小兵前来请示,问黑木林已毁,鬼军如何安置。 思问未答,只看了看旁边的黛墨一眼,黛墨当即吩咐:“我们自然有更好的去处。” 进魔界是悄无声息的,思问的军队真正做到了不扰民,不张扬,不管是摄于她的威力还是别的原因,总之是做到了。 几万鬼军齐齐动手,差不多用了大半日的功夫,才把衰败残破的鬼谷收拾的面目一新。 看着眼前似曾相识却又陌生至此的鬼谷,思问的眼眶里突然涌上一股温热的感觉。 夜深露浓,躺在昔日的床榻上,她辗转反侧,无法成眠,便独自一人走出房屋,一步一行,竟渐渐行至谷外。 站在谷外百米远的地方,回头望着这座重新热闹起来的城,思绪万千,一时间,她竟不知往事从何忆起。 “问儿……” 飘来一个微弱的声音。 她不由得心头一颤。 是他,魔界那个高高在上的少尊殿下,她曾深深爱过又恨过的男人。 她没有回头。 借着谷中微弱昏暗的灯光,她能看到身后的渐渐靠上来一个长长的影子,在距离还有数米远的时候,那身影突然停住了脚步。 “真的是你吗?”他问。 思问依旧没有回头,时间仿佛定格在那一瞬间,听不到风响,闻不到花香。 似乎过了很久很久,思问才缓缓的开口:“少尊殿下大驾光临,是来问罪的吗?” 蒲黎的声音很是伤情:“你明知道我的心意。” 思问不禁冷笑:“自是因为知道少尊殿下的心意,才明白您这等高高在上的贵人,无论如何是看不上我们这样的邪灵的,殿下是打算现在动手吗,不过我要提醒您一句,单枪匹马,怕是今夜您讨不到什么好处。” “你一定要这样说话吗?”他的声音更加哀痛。 可和这等哀痛比起来,他带给她的伤害,才是真真切切会要人性命的。 “那殿下希望我如何说话,”思问慢慢转过脸来,冷冷瞪着蒲黎的眸子:“像从前那样曲媚奉承,柔声细语,哪怕被人设计利用都陪着笑脸在侧?” 蒲黎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只深深看着她的脸,然后一脸心疼的模样,对她道:“你怎么这样瘦了……” 思问猛的转过脸去,她告诉自己“这不过又是同样的伎俩罢了。” 她能清楚的看到眼前这座死而复生的鬼谷,痛彻心扉的往事再一次在眼前上演。 “少尊殿下,以为我还是那个不谙世事的蠢姑娘吗?” 恨意再一次涌上心头,她几乎咬碎了牙齿:“如今,我是这邪灵的王,是一呼百应的鬼帝,是灵力超群的魔,殿下昔日那套哄骗无知少女的法子,怕是一点用都没有了。” “问儿,你要怎样才肯信我……” “信你什么?”思问再一次转过头来怒视着他:“难道我父王母上,兄长嫂嫂的死都是一场幻象?难道我鬼谷的付之一炬不是殿下手中那盏鬼火魔灯的功劳?难道我腹中孩子的夭折……” 她的声音越来越激烈,越来越颤抖:“难道我的孩子,不是殿下亲手毒死的吗?” “自然不是我……”蒲黎刚要辩解,却突然没了声音。 思问冷笑一声:“怎么,说不出来了?” 蒲黎抬眼看她:“虽然这一切不是我做的,可是,一切却也是因我而起,终究也害了那么多无辜之人,问儿,你若要怪,便只怪罪我一个人好了,可是我对你……。” 思问拿下头上的云簪,云簪立刻变为一把锋利的刃,未等蒲黎话毕,刃已抵在他的眉心前。 “你承认便好,我不屑于私下杀了你,所以,既然殿下已经达到了探听我等栖息之处的目的,明日大可带军来剿,我静候殿下的大驾。” 思问只是留下这样一句话,转身飞入了鬼谷中。 许是心事太重,她只飞入谷中花园处,便有些觉得失了力气,遂停了下来。 冷月洒下白玉光,清清凉凉的落在她的脸上,她心内翻江倒海,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你怎么这样瘦了……” 她又想起了他刚刚的说的话,心口一阵酸痛,即便她再三再四的警告自己他是仇人,是仇人…… 可,再次遇见过时候,她还是没有想象中的那样镇定。 她是逃走的,在他的面前逃走的,因为她怕,怕自己心软,怕意志动摇。 她不觉的走到母上的住所处,望着黑漆漆的屋内,才记起,如今,炽灵住在这里。 她不想被人发觉,遂赶紧离开了。 于是一夜未眠。 第二日,黛墨来服侍她梳妆,才发觉她正坐在榻上出神。 “公主,你一夜没睡吗?”黛墨显得有些心疼:“可是触景生情吗?” “没有,”思问尽量不让黛墨担心:“只是在思考如何复仇,所以费了些神,就睡不安稳了。” 黛墨赶紧替她松了松骨:“婢子觉得,魔宫那边应该不会立即有行动的,一早听人来报,说是魔宫那边风平浪静。” 思问没有多想,道了声:“嗯。” “那公主不妨多睡一会儿,军队那边,炽灵已经吩咐了,大家都安分守己,没有敢出去作怪的,何况这鬼谷有公主强大的结界笼罩着,您大可放心睡一会儿。” “好,”思问躺了下去。 第94章 魔宫诡计 待她睡醒一觉起来,已然是正午时分了。 刚刚要起身出门,炽灵便匆匆送来一封信,道:“魔宫派人送来的,应该是魔尊亲笔”。 思问看了看。 炽灵问:“写的什么?” 思问笑笑递了信过去:“还是那一套,把所有责任推给父王罢了,只是我觉得想笑,他已经在我面前承认了真相,又这样多此一举做什么?” 炽灵道:“许是要继续保持他魔界至尊的高尚情操……” 思问摇摇头:“魔尊的情操,向来是不用出言解释的。” 炽灵略略皱眉:“那……” 思问觉得有些烦心,也不愿多想什么,遂道:“管他为何,总之狼子野心就对了。” “那问姐姐,听守在谷口的兵将说,你昨夜~” 思问被问的更加烦扰,遂摆摆手,示意自己需要休息,炽灵也不再发问,乖乖退了出去。 思问不觉又打开了那封信,细品信中每一个字眼,心内渐渐燃起一股无名之火。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如今魔宫这般低声下气又是为何,脑中略过昨夜蒲黎那双晶莹而诚挚的眸,她忽然就乱了心神,只得一下子打开房门,任强劲的风助她再次清醒。 映入眼前的这座谷,哪里还是昔日的样子,繁华落尽,断壁残垣,哪怕尽力修复,也处处写满了疮痍和潦败。 于是,她终于明白,魔宫来的这封信,不过是这场巨大阴谋的一次试探而已。 苦肉计罢了。 做样子,向来是至尊者的拿手技艺,无非是一次次彰显魔宫的宽容大度,凸显她的不懂感恩罢了。 他们无非,是让她师出无名,让她被千古唾骂,天诛地伐。 所以,蒲黎的到来,一定也是阴谋。 是,一定是的,可她昨夜也好,刚刚也罢,居然有了动摇自己的念头。 “究竟是我的劫,还是我可笑的执念……” 风带走了她身体里仅存的一丝温度,心也渐渐变的寒凉起来,这一刻起,她只是这坐拥百万雄师的鬼帝,不是谁的少妃,更不是谁的妻室。 让真相大白于天地,是她如今唯一牵挂的事了。 她兀的关上门,默默将眼睛合上,她对自己道:“思问,如今,你再没有旁的退路了。” 一日无常,静默其身。 差不多过了两三日,许是魔宫迟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便派了些人送来了大量的金银珠宝。 炽灵来向思问汇报这件事情的时候,她便意识到魔尊想做什么了。 炽灵问她:“问姐姐,送礼之人尚在谷口,我们要如何应对?” 思问叹了口气,然后深深的望了望谷口的方向,告诉炽灵:“恐怕,由不得我们选择应对之法了。” 炽灵不解:“姐姐这是何意?” 思问看了看她,答:“谷口这个时候,应该已经起了争执了。” 炽灵一惊:“争执?我们的人和魔宫的人在争执吗?” 思问还未答她,黛墨便匆匆赶了进来。 她擦了擦额上稀稀落落的汗珠,显然有些惊慌失措,炽灵皱了皱眉,问道:“黛墨姐姐这是怎么了,何事如此惊慌。” 思问自然明白发生了什么,但她没有说出口,只听着黛墨的叙述。 “魔宫送礼之人和谷口守着的兵士闹了起来,双方出了手,魔宫来使无人,如今,死了三个……” 炽灵捂了捂嘴,看了一眼思问,眨了眨眼:“果然起了争执么,”她转头又看向黛墨,问:“为何会起争执呢?” 黛墨答她:“听说魔宫来使送了厚礼前来,说是答谢鬼帝赠药给魔界民众,也是对鬼帝入住魔界的一点心意,只要鬼谷不伤害民众,魔尊定然是欢迎我们的……” 炽灵撅了撅嘴:“哼,不过是做做样子罢了,他这是看穿我们要收复人心的做法,特地来扳回一城呢!” 思问平静的看了一眼黛墨:“你继续说。” 黛墨道:“可是,魔界来使却称,我们的兵士对魔尊出言不逊,处处挑衅,因此,双方便有了冲突,后来不知怎的,就死了三个使者。” 炽灵破口大骂起来:“这肯定是阴谋。” 思问冷笑一声:“呵呵,自然是阴谋……” 炽灵打断思问的话:“魔尊这样做,无非就是栽赃陷害我们,好让魔界民众对我们寒了心,然后对我们出手呢。” 她回头看了看思问,思问自然知道炽灵说的话全对,魔尊此举,无非是因为按捺不住了。 所以,她必须及时想出办法…… 未等炽灵再说出一句话来,她已使了法术,消失在了思云殿中。 她的法术已是今非昔比,所以,要想赶上一个灵力中等的使者,简直就是易如反掌。 她化身做了蒲黎的样子…… 她对蒲黎太过熟悉,他的动作,表情,神态,面容,乃至周身的味道,她都可以学的丝毫不差,所以,那使者自然是辨不出来的。 使者匆匆忙忙的跪下:“少尊殿下,您怎么屈尊来此了。” 她沉了沉丹田,连说话的语气都变幻的一般无二:“我怕你们几个不成事,所以特地前来协助,看情况,本少尊竟来的迟了,看你脚步匆匆,可知事情办的不错。” 那使者忙回:“殿下放心,魔尊亲自部署了这步棋,好栽赃鬼谷中人,小的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他忽又想起什么似的:“您是如何知道我们来鬼谷的差事的……” 思问一顿,原来蒲黎事先是不知情的,她只以为魔尊只是来不及告知他的外孙,所以惶装成胸有成竹的样子:“外祖已通知了我,我自然是知晓的。” 因怕露了陷,思问忙补充道:“你回去之后,不必提起遇到我的事情,就当我从未来过此地。” 那使者道:“这是为何?” 思问扯了扯嗓子,正色道:“若是魔尊知道,这点小事都要让我亲自监督,怕是会抢了你的功劳,我自是无碍,只不过……” 那使者慌不迭的磕了个头,感激涕零的说道:“多谢殿下惦念,多谢殿下牵挂。” 她摆了摆手:“你不必谢我,我只是怕你们把事情办砸,会有损魔宫的威名罢了。” 那使者又点头歪脑的说道:“可殿下这般为小的考虑,小的也定当为殿下肝脑涂地。” 这意思,便是肯定不会说出去了。 既然达到了目的,便不必多言,思问又嘱咐了两句,遂打发了那使者离去。 她摸了摸怀中的收音石,沉了一口长长的气。 只是刚一转头,竟发现成期迎面走来了。 成期并没有发觉她的身份,只当她是蒲黎,笑盈盈道:“少尊殿下,没成想您也在此。” 思问笑笑回道:“无妨,只是随处转转。” 成期的双眼若无其事的朝鬼谷一瞥,略略福下身子,恭迎了一句,道:“殿下有情有义。” 思问看见了成期的小举动,自然知道他想说的是什么,不过既然他已经有了自己的理解,倒也省的她多费口舌了。 思问抬眼看他,问道:“你在此是为何?” 成期又瞥了一眼鬼谷的方向,思索再三才谨慎答道:“下臣……下臣只是路过。” 思问心里明白,成期这等狡猾之人,嘴里的话从来都是三分真,七分假的。 他此行的目的,分明是打探鬼谷的虚实,只是他不敢跟蒲黎说实话,他怕蒲黎还惦着她,怕惹了她不痛快。 成期抬眼看了看她,问道:“殿下可愿去府上一坐前些日子魔尊派下臣去……那时,下臣并不知道鬼帝就是少妃……” 思问突然心头一怒,道:“哪里有什么少妃……” 成期突然一愣,眉宇间露出一丝疑问来。 思问也有了些戒备,问道:“你这番出神是在想什么?” 成期想了想,又细细将她看了看,过了许久才慢慢说道:“殿下……殿下那日不是在大殿内与魔尊争辩,说思问公主永远是您的少妃吗,如今……?” 他果然起了疑心。 不过看他刚刚的表情,似乎也并未看出什么破绽,只是空有疑心而已。 不过这种疑心,也会对她不利。 此刻,她必须稳住他,防止他去魔宫撞见蒲黎说错话,坏了她的计划。 “你不是邀我去成府吗,走吧,”她镇定自若。 听闻这话,成期脸色自然大喜,忙笑盈盈的陪着去了。 思问此行,自然不只是为了这个,她还觉得,是时候该给云慕一个公道了。 刚抬脚进了成府,思问便瞧见一个飘飘洒洒的身影,绵一般的贴了上来。 “妾身不知少尊殿下大驾成府,有失远迎,还望少尊殿下勿怪。” 蜜一样的声音,听了真让人陶醉。 思问略略退了几步,这才看清,成山将军和他的夫人,此刻正站在这位心眉夫人后面。 看来这心眉倒真是深得成期的宠爱啊,都敢迎在成家二老前面…… 她忽然就很想云慕,很想很想,然后双手便不自觉的攥的紧了。 成期三两步走到她对面,引了心眉给她:“哦,殿下,这位是下臣的~,”说着又点了点心眉:“还不快见过少尊殿下。” 那心眉先是一愣,然后赶紧跪下身来,语气比之前更是添了几分甜度:“心眉见过少尊殿下。” 她尽力让自己的语气平静:“夫人身怀六甲,实在不必多礼。” 这句夫人一出来,她看见成山的成期的脸色明显变了变。 第95章 魔宫赴宴 可是心里压着一股气,她又实在很想发泄出来,便转头笑对行礼的成山道:“老将军快请起,今日上门叨扰,倒是扰了贵府的清净了。” 成山忙道:“殿下说哪里的话,殿下大驾,老臣阖府不胜荣幸,如今日上正午,还请殿下上座,老臣这便让人准备宴席。” 她笑笑摇头:“不必麻烦,如今少夫人身怀有孕,实在不该做这许多安排。” 成山看了看心眉,突然跪在了地上,成期见状一愣,成期的母亲和心眉也吓了一跳。 成山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少尊殿下,这心眉如今怀了我成家的骨血,因此才提了夫人之位,不过在我成家上下人的心里,云慕的地位是谁也不能超越的。” 提起云慕,她心中的怒火突然有些憋不住了…… 刚要说话,身后突然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少尊殿下,寻了你许久,没想到你在这里。” 是霖风…… 许久不见了。 她有些微微的紧张。 她转过身来,正好对上霖风那双杏花眼,凄清默默,无限哀思,思问便知道,他认出她了。 可不知为何,她总觉眼前的霖风似乎有什么不一样。 不过,能有什么不一样,这不就是霖风吗,她觉得自己想多了。 “人家成少夫人还怀着身孕呢,你还让人家站在门口吹风,委实是有些不地道了啊,”霖风松了口气,上前拍了拍她的肩膀,那力度,分明是提醒她什么。 她知道此刻不是报复成家的时候,只好顺着霖风的话接下去:“自是我考虑不周了,你来寻我可是有事?” 霖风笑笑:“自然有事。” 她看了眼霖风,略略整理了表情,便抬眼对成山道:“如此,改日再来拜访吧。” 成山倒是依旧挽留:“殿下第一次进府,怎么也得吃顿饭……” “哎,成老将军,以后吃饭的日子多着呢, 不差这一顿,”霖风摆摆手道:“魔宫那边出了点事情需要殿下处理,实在耽搁不得啊。” 成山点了点头:“如此,老臣便不多留殿下了,还望殿下闲时赏脸,让老臣尽一尽心才是。” “好说,好说,”霖风笑了笑,便携了她的袖子一同离去了。 寻了一处密林之地,二人相对而立,霖风低低道:“再呆下去,成山必然会看出你不是……蒲黎的……” 她恢复了原身:“你果真认出我了。” 霖风看了她一眼:“不,我完全认不出你了……” 她心内一紧,蓦然抬了抬眸。 霖风续道:“我认得的那个小丫头,天真无邪,可爱烂漫,从不是这般一身戾气,满腹谋略之人。” 天真无邪? 可爱烂漫? 她苦笑了一声:“没有人愿意永远做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供人吞食。” “问儿,可……即便如此,你也不能堕就邪灵之身啊,你可知,自古邪灵游荡三界之外,神魔共愤,生无元魄,死无归魂啊……” “那又如何!”她愤而怒声,惊了林中一众鸟兽,“只要能为我鬼谷复仇,所有决定,都不叫错。” “问儿,可是我……可是蒲黎他对你……” “莫要再说了……”她猛然背过身去:“他是魔宫少尊,是我鬼谷的仇人,他日战场见,势必要分个你死我活的……” 霖风的声音含着莫大的哀伤:“你死我活? 他……他怎么可能会动手伤你?” “但我会,”她转过身,坚定的看着霖风的眼睛:“我会拼尽全力。” 霖风的语气从未这般气弱:“你当真如此恨他吗?” “永生永世!”她体内的怒气又一次沸腾起来,然后又平静的压制下去:“你回去告诉蒲黎,让他加紧修炼,我不希望他日开战,他死的这样轻易。” “思问,”霖风高喊了一声。 她顿足。 他依旧还是那句话:“一切都回不去了吗,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她不禁双眼微红,低低道:“若是你亲眼看见我的家人如何惨死,我的族人如何遭受荼毒,你就会知道,这一切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说罢,她拂袖而去。 “是啊,怎么就成了这个样子,可是,我还能成为什么样子呢?” …… “公主在想什么?”黛墨小声问她。 她坐在冰冷坚硬的玉座中,一时没有回神,只摇摇头:“没什么。” 黛墨沉默了片刻。 思问察觉到了黛墨的反常,于是问了句:“怎么了,可是要与我说什么事情。” 黛墨思忖了一会儿,才小声道:“今日,我出门寻公主,好似在鬼谷外,看见霖风魔君经过。” 思问嗯了一声,再无他话。 霖风应该是特意来寻,碰巧遇上她随成期而去,所以才来阻止她吧。 “公主可曾遇见他了?”黛墨又问。 思问沉了沉气,答:“没有。” 黛墨点点头,语气很是可惜:“他怕不是要替魔宫来打探消息的吧,公主和他相识一场,怕是白交了这个情义。” 思问摇摇头慢慢开口道:“或许他是一番好心……”,她突然想起了什么,皱皱眉道:“魔宫屠我鬼谷之时,霖风在做什么?” 黛墨惊大了眼睛,似乎没想到她为什么这样问,摇摇头道:“那时一片混乱,婢子未曾注意过他。” 思问的眉心动了动:“我好像从大婚开始,便再也没见过他了。” 黛墨道:“可要去打听一下吗?” 思问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不肖一炷香的时间,黛墨便将打听到的消息告诉了她。 “此事离奇的很,”黛墨紧皱着眉头:“魔宫的人说,霖风魔君早就离开魔界了。” “离开魔界”? “嗯,”黛墨点点头,“说是霖风魔君给少尊留了书信,信中说既然公主和少尊即将结为夫妇,他便没了牵挂,因觉得这魔界实在憋屈,便想要去游历三界,做个逍遥之人,所以便离开了。” 这话倒确实是符合霖风自由散漫的性子。 只是…… 黛墨说出了思问心底的疑问:“可是,霖风魔君一向与公主二人交好,就算是要走,至少也要参与您们的大婚啊,怎么会如此匆忙的离开?” 思问隐隐觉得不安,这的确不合常理。 可是,她突然想起,若霖风已经离开魔界,那自己之前所见之人,会是谁呢? 黛墨也发出此问。 思问想了想,若是霖风真的游历三界,听说了鬼谷发生的事情,那么见到她的时候,他定要问个清楚明白的,怎会轻易就站到了她的对立面。 何况,他若是真的回来,必然是要住回魔宫的,他和蒲黎可是生死之交。 种种迹象表明,她刚刚见到的那个人,根本就不是霖风。 那会是谁呢。 她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刚刚的谈话,那个人的语气,那个人的眼神,那个人的气息…… 那个人的话:“一切都回不去了吗,为什么就成了这个样子。” 那种哀痛,那种绝望…… 难道是……蒲黎? 她觉得胸口一阵闷痛! “公主的脸色不大好……”,黛墨关切的说道。 思问直觉心力交瘁,再提不起一点精神,遂道:“我有些累了,你且先去吧。” “那,公主好生歇息。” 黛墨退了出去。 整整一个下午,思问滴水未沾,滴米未进。 晚间,四哥前来寻她,问她今日魔宫死的三个使者是怎么回事,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总之就是看四哥似乎一脸怒气。 这一夜,她被梦魇反复的折磨。 她不明白,为何已经死了的心,还是会反复无常的痛。 次日醒来,她昏昏沉沉,炽灵照旧送来每日一枚的丹丸,思问服了下去,躺在榻上合着眼。 静默无言,她竟没发觉炽灵一直站在那里,直到她缓了精神。 “灵儿,你怎么站在这,”思问笑笑。 炽灵一脸愁容,两只手不停的揉搓着,欲言又止。 “这是怎么了?”思问有点不解:“怎么看着好像有什么心事?” 炽灵抬眼看了看她,又默默耷拉下眼皮。 “到底怎么了?”她问。 炽灵抿了抿嘴,咬了咬唇,终是开了口:“问姐姐,我们到魔界这么多日了,可否,可否派人寻一下九域哥哥的踪迹?” 三哥? 思问只有瞬间的一愣,然后便笑着问:“灵儿思念三哥哥了?” “没……没……” 虽是否认,但炽灵这话说的磕磕绊绊,神色也开始不正常起来。 思问回她:“其实从回魔界的第一天开始,我就已经在寻三哥哥的下落了。” 炽灵面上闪过大片的惊喜,但是却又一点点暗淡了神色。 “没有消息是不是?”炽灵的语气万分难过。 思问何尝不知道她的心思,于是走到她面前,轻轻替她掸了掸衣服上的尘:“但是我知道,他一定是安全的。” 炽灵的脸上重新迸发了一点点的欢愉,眼睛里一点点聚起温润的泪水,笑着点了点头。 四哥这时恰好走了进来,看到伤心的炽灵有一丝发懵:“这是怎么了?” 炽灵未说话,只是默默的退了出去。 “到底怎么了?”四哥问。 思问道:“你可知道炽灵和三哥的事情?” 四哥点点头:“倒是听黛墨提起来过,怎么,是因为三哥吗?” 思问道:“不知道三哥如今身在何处,是否安康,心里总是不踏实的。” 四哥叹了口气:“你放心,三哥那般英杰,自然不会轻易……我们一定会找到他到。” 思问“嗯”了一声。 “四哥此番匆匆前来可是有什么事吗?”她问。 四哥答:“魔宫派人来,送了一封信,要看吗?” 思问笑笑:“为什么不看。” 四哥递给了她。 “信中说了什么?” 思问抬了抬眼皮:“魔宫邀我赴宴。” 四哥的瞳孔一震:“请君入瓮,这分明是不安好心。” 思问何尝不知这是场鸿门宴,可是,她料定魔尊不敢对她怎样的。 那种视尊严和荣誉如命的人,怎么肯亲手毁了自己辛苦建立起来的人设。 何况,他若真想动手,有的是法子,何苦设宴这般迂回。 “四哥若是没有什么事情,倒不如随我一同前往吧,”她道。 四哥看了看她:“既然你觉得非去不可,那就必然有你的道理,好,为兄陪你走这一遭。” 她笑笑:“那就有劳四哥了。” 第96章 魔宫赴宴2 魔宫当年的赤红如今已变作一片白,有魔兵说,这是魔尊心善,纵使当初是鬼谷谋逆,魔尊也念着鬼王的功绩,依然吩咐要为鬼谷挂白的。 另外一魔兵说:“魔尊也是为了纪念那未能出生的小王尊。” 呵呵…… 逢场作戏,倒是作的真切。 思问扯住四哥的衣袖,阻止他把愤怒化为暴力和拳脚。 这“谋逆”二字,又岂止刺痛他一人,只是如今在人家的地盘,只能忍。 “何处赴宴?”她问魔兵。 “南宫!” 魔界白日的光不同于凡界,因隔了一层瘴气,总是亮的那样沉敛。 通往南宫的路,她最是熟悉不过了,路边熙熙攘攘的小叶菊依旧开的浓烈,彼此相互依偎,看起来很是热闹。 当初多少欢愉和期待在此晕染,如今便有多少懊恼和悔恨落地生根。 这里的一花一木,一草一植,如今,都是令人生厌的。 太多记忆瞬间冲到脑海,她来不及整理和疏散,只觉脚下一空,差点被南宫的门槛绊倒。 “小心……” 有人扶住了她。 她猛然收回被搀扶住的胳膊,言语中的冷漠连自己都觉得不寒而栗:“有劳了~” 她努力的压制住自己所有的情绪,然后高傲的抬起头,正对上蒲黎那双关切的眸子。 未等他说话,四哥先是开口:“少尊殿下亲自迎接,这礼,我们鬼谷可担不起。” 蒲黎落在半空的双手默默揉成两个松垮的拳头,而后轻咳一声,盯着她的眼睛道:“我只是,习惯了迎你……” 气氛在那一刹那凝结,虽然心内翻腾似海,她却仍旧只是淡淡的回了一句:“殿下抬爱了。” “我们进去,”四哥阴着脸,先一步踏入宫门。 她刚要抬脚,却突然被扯住了袖子。 “殿下还有什么事情要吩咐吗?”这一次,她没有挣脱,任由他扯着。 “我不知道外祖此次设宴是为了什么,但是,我一定不会让他伤害你的。” 那样深情的话,那样深情的眸。 若不是早就知道他们祖孙的阴谋,她差点就被他感动到了。 她盯着他的眸,慢慢将袖从他手中抽出,而后轻轻掸了掸被他扯过的地方,语气冰冷:“殿下是觉得我鬼谷皆是老弱残兵吗,伤害我?也得看你的外祖有没有本事了。” “问儿……” “殿下这声称呼,本尊实在当不起”,她扶了扶髻,髻上的云簪冰凉透心,将她的心也一并变的冷了:“如今我乃统治一方的鬼帝,殿下还是依着礼节,称呼我一声帝君吧。” 她长长的呼出一口气,拖着万千的思绪入了大殿。 今日的南宫大殿明显是做了一番准备的,布置和以往大不一样。 十几个瑞兽整齐有致的立在殿中各角,白色的琉璃灯展绕满了殿中的撑天柱。 晶莹剔透的魔瓶中,雪棠花鳞次栉比的开着,那般娇艳欲滴,越发衬的雪色帷幔娇美动人起来。 共同点是,所有物件皆为白色。 看起来,这场宴会,的确是动了一番心思的。 倒真是让人盛情难却了。 “问儿来了,快,上座。” 魔尊的声音依旧如沉钟般有力。 她倒也不客气,径直上了番台,坐在离魔尊之位仅一步之遥的左侧。 她知道,那本该,是蒲黎的位置。 众魔落座,议论和探讨开始络绎不绝。 “她怎么可以坐在那个位置,左侧为贵,那可是少尊的位置……” “这鬼谷的教养倒是绝了,先有父子谋逆,如今这女儿也如此不识大体……” “魔尊善心,才这般对待鬼谷,如今真是把一颗善心喂了白眼狼了……” 四哥的眼里一点一点聚起怒气,她送了个眼神过去,示意他稍安勿躁,四哥方才按下性子来。 “问儿如今回来,便是我魔宫的上宾,坐在哪里都合适,”魔尊笑对大家说,一副慈眉善目的样子。 真真是虚伪至极。 蒲黎自外头缓缓进殿,悄无声息的落了右侧一座。 “来,我提议,大家举杯同贺,庆祝少妃回家,”魔尊举起杯来。 众魔面面相觑,虽各有不服,到底也还是听令的。 蒲黎抬眼看了她一秒,眸中尽是担忧之色。 思问没有举杯。 魔尊有片刻的微怒,但随即又陪着笑道:“问儿,举杯啊。” 思问装作不知情的样子,笑道:“原不知今日这魔宫有喜事,只是魔尊这杯举的早了些,不知少妃现在何处?” 此言一出,下面一片哗然。 她心里暗笑,这魔尊不是早已宣布夺了她的少妃之位了吗,怎么,如今又想拿这件事情做文章? 那就别怪她让他下不来台。 魔尊还未说话,下座的成山先是拍案而起:“六公主,魔尊已经给足你鬼谷的面子,甚至不计较你如今身为邪灵之身,你却如此这般不识好歹。” 她还未说话,魔尊先开了口:“成山将军,莫要这般对问儿无礼。” 成山愤愤不平的坐下。 魔尊转头看向思问,一脸诚挚的样子:“问儿,先前种种皆是误会,是外祖对不起你,如今,你看在蒲黎的面上,可否不计前嫌,还是回来吧。” 说罢,他又信誓旦旦道:“外祖知道,成为邪灵定然是你一时不慎所致,何况你重回魔界以来,也未伤过一草半木,可知你是善心,外祖愿为你求得天地原谅,尽量寻求医治之法。” “医治之法?”她轻蔑的笑了笑:“这三界还有医治邪性之法?” 魔尊点点头:“许是有的,外祖一定尽力寻求。” “哦?是吗?”她定定的看着他:“原来魔尊知道这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啊……” 这话什么意思,她相信魔尊能听懂。 果不其然魔尊的脸色瞬间有点发青。 但他转瞬又道:“问儿说的也对,我这大话确是说的早了,有没有法子医治邪性确是不好说,需得寻到线索和证据才是,否则,便也是信口开河了。” 她听得出来这话的意思。 他在点她,在提醒她,提醒她如今没有证据,真要报仇便也是谋逆。 她知道,魔尊已经听出来她誓死不与之为伍的决心,所以有些急了。 但是他又不能拿她怎么样,他为了博一个好名声,曾信誓旦旦的说过不会牵累于她的。 何况如今,她灵力不凡,又坐拥百万魔兵,也俘获了不少魔界百姓的支持。 贸然对抗,对他也没有好处。 她心内嗤之以鼻:“看不惯我又怎样,你能奈我何。” 她端起案上的一盏茶来,轻轻撇弃茶盏里的碎末,然后抿了一口:“若是没有证据也罢了,若是有,定然是能发现的。” 魔尊的脸色青的发黑,似一块未开化的玄铁那般冰冷墨寒,良久,才露出一丝微微的笑:“那便是要看个人的造化了。” 她轻抬眼眸,便能看见魔尊眼神里的怒气,她想,这场宴会最重要的议题恐怕马上就要开始了。 这念头刚一落地,她便看到魔尊将茶盏的杯盖掀开,然后默默放到了一旁。 紧接着,成山将军便站了起来。 “老臣有一问题,如今实在是不吐不快,否则夜里辗转反侧,也终归难以成眠,到不知六公主可否与我解答一二。” 她慢慢放下那盏茶,做着一副谦虚的样子:“成将军有话直说,你我两家原本就是姻亲,思问是小辈,定然知无不言的。” 成山将军眉头一皱,慌忙抬头看了魔尊一眼,然后赶紧回答:“这云慕已死,姻亲早已不做数了,何况鬼王谋逆,我自是羞与为伍的。” 思问自然是故意说出“姻亲”二字的,她何尝不知道成山对这两个字的介意。 他怕他成家因为和鬼谷的姻亲而获罪,所以如今这样狗腿一般的侍奉着魔尊,处处为难她,既然如此,她又何必留情。 成山怒怒的将她一瞪,问:“我且问你,既然魔尊已然宣告饶你一命,你又为何成立这鬼谷之军与魔宫抗衡。” 思问装作无辜的样子,答:“成将军这便是误会了,哪里来的鬼谷之军,不过都是思问的朋友们罢了。” “朋友”?成山反问:“朋友会称呼你为鬼帝?” 她笑笑:“朋友们如何称呼我,怕是将军左右不了吧,至于将军刚刚说的抗衡一事,到不知是从哪里听来的闲话,我们自回到鬼谷之后,可曾说过要对抗魔宫吗?” 成山被怼了回去,面色更加难看起来,于是再道:“那你率一众邪灵入魔界,搅乱我魔界风气,又是什么意思?” “搅乱风气,”她微微侧头,十分不解的样子:“我这些朋友里,虽也有曾因一念之差入邪的人,但如今都已是良善之辈,何况刚刚魔尊也说过,我们自入魔界来,从未伤过一草一木,反而还赠药与魔界百姓,这扰乱风气的罪名,可是万万不敢担当的。” 说罢,她特意瞥了一眼魔尊的方向,他两手紧紧的握住番台的边缘,手上的青筋依稀可见。 第97章 魔宫赴宴3 “都道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如此说来,问儿的朋友对我魔界也算有恩”, 蒲黎淡淡的吐出一句话来。 她心内微动,却不肯表露在脸上。 成山大袖一挥:“好,这些切不计较,就算他们改邪归正,但终究也是邪灵,自古邪灵游介三界之外,如今却堂而皇之的进了鬼谷,这又是何道理,难道六公主要仗着魔尊的仁善,就可为所欲为了吗?” 思问赶紧端起一杯茶,佯装恭敬道:“成将军这便更是冤枉我了,若不是成期妹夫带人毁了黑木林,我们又岂能沦为流浪之人,如今鬼谷空了,好歹也算个栖身之所啊。” “你……你……”,成山终究还是吃了败,只得把前几日发生的事情搬了出来。 “那你谷里之人伤了魔宫的三个亲使,难道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终于提到了正题。 思问侧了侧脸,正色答:“那三个亲使的死,可与我鬼谷无关。” “无关”,成山陡然提高了声音:“难道那三个亲使不是死在了鬼谷门口吗?” “是死在鬼谷门口,但却不是死于鬼谷之人的手中,”她淡淡的闻了闻茶香。 成山很是不服气:“这话,便是六公主推卸责任了吧,我看,你分明是要谋反。” 她装作吓了一跳,手上的茶水不小心洒了出来,四哥已然怒到了极点,厉声回道:“你分明是血口喷人。” 成山没有理会四哥,只是定定的跪在魔尊面前,深深磕下一个头去:“魔尊,此事定要严查才是。” 一时间,众魔的议论之声又开始此起彼伏起来。 她正要说什么,蒲黎却也同一时间跪了下来:“外祖,此事必有蹊跷,还望外祖不要听信他人之言,莫冤枉了问儿。” 魔尊恨恨的看了蒲黎一眼,眉心的沟壑变的越来越深。 思问手里握着十足的证据,根本不用着急,只是淡淡的坐在那里,静静观察着事态的发展。 “思问公主,还请您给魔宫一个解释,”成山继续逼问。 思问慢条斯理的站起身,然后缓步走到大殿中间,从袖中拿出早已放好的录音石,稍稍施法,里面的录音声便传了出来。 “魔尊亲自部署了这步棋,好栽赃鬼谷中人,小的们自然不敢掉以轻心……” “这是什么”?成山大惊。 思问告诉他:“那日听闻魔宫派往鬼谷的使者有伤亡,我深感痛心,于是想要亲赴魔宫谢罪,谁知路上遇见了这个亲使,他不认得我,所以便说了实话。” 她没有说出假扮蒲黎的事情,因为她断定,那个使者定然已经被灭了口,所以有些事情自是不必说出来,免得惹了麻烦。 这魔界的录音石皆是怪石台的天然玄石所成,向来是做不了假的,所以,这是她的铁证。 但她亦知,即便所有的人都信了这个证据,仅凭此,也只能让魔尊颜面扫地罢了,根本撼动不了他的地位。 所以,她拿出这个证据,是冲着成家去的。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凝结到冰点,冷却了片刻过后,成山先是提出异议:“这根本就是诬陷,魔尊怎么可能故意设计陷害你等。” 思问点点头:“思问自然明白,魔尊是不会做这般事情的。” 话毕,她看到魔尊脸上的表情略略转了三分。 她续道:“但是旁人会不会狐假虎威,利用私仇故意为之,意图挑起魔界大战,那就不得知了。” 说罢,她直直的盯着成山,道:“成老将军说,是与不是呢?” “你这是什么意思?”成山怒瞪着她。 思问笑笑,转身对魔尊道:“这魔界谁人不知,思问曾为了我那可怜的七妹,去过成府讨公道,得罪了当时成大公子的美妾,致使成大公子耿耿于怀,至今怀恨在心……” “你住嘴,”成山怒指着她,骂道:“你这个蛇蝎心肠的女人!” 她刚要回嘴,成山的手指便被一颗金枣打了回去。 蒲黎斥责道:“成山将军,请注意你的言行。” 思问趁热打铁:“我倒是听说,如今这成府的当家主母,就是成大公子当初那个千宠万娇的美妾。” 一时之间,众魔又开始议论。 今日,她就是要把成期的遮羞布撕开,这宠妾灭妻的罪名,是他早就欠给云慕的。 成山自知此事遮不住,于是怒道:“这是我的家事,六公主应该管不着吧。” 思问冷笑:“是管不着,我自然没那样大的本事,若有,我七妹何至于枉死。” 说完,她定定抬起头:“当日魔尊派成期去黑木林核实消息,他与我的朋友们起了争执,何况又吃了败仗,自然对我们怀恨在心,所以,他要布这个局倒也不是什么稀奇事,不过这样假冒魔尊的名义,也实属大逆不道。” “你……你胡说,这怎么可能是期儿做的?”成山的声音有些微微颤抖,不禁看了魔尊一眼。 思问也随着看去,魔尊的表情未有丝毫变化,思问便知道,魔尊定是要弃车保帅了。 她列举了成期那样多的缺点,旁的不说,宠妾灭妻,连吃败仗,确是真真切切的事情。 这样一个无用之子,她料定魔尊会弃。 她顺着成期的话说下去:“这定然是成期做的,若不然,难道黑木林一战是旁人部署的吗?” “魔尊,魔尊……”,成山企图求救。 “好一个成期,”魔尊大喝一声:“居然擅作主张,几次三番的挑起纠葛,他这是全然不把本尊放在眼里吗?” 魔尊一脸怒相,生生吓的成山脸色微白。 “魔尊……,”他还企图说些什么。 “成山,”魔尊怒声叫他:“如今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你还要包庇你的儿子吗,若不是看你年纪大了,成府旁人又无过错,这连坐之罪又岂能让你轻易逃过。” 这话的意思是:你再多嘴,我就杀你全家灭口。 这□□裸的威胁,成山哪里还敢再求情,只重重磕了个头:“求魔尊看在小儿年幼无知的份上,从轻发落。” 魔尊犹豫了片刻,却转头看向她:“问儿的意思……” 她没有抬头:“人是魔尊的,如何处置,思问恐说了不算。” 魔尊停了停,道:“成期究竟是你的妹夫……” “魔尊此言差矣,”她淡淡道:“刚刚成将军也说了,如今云慕不在了,两家的情分自然也就到此为止了。” 她又补充了一句:“所以,您可千万别给我留什么情分。” 话已至此,她相信魔尊应该会做出判断的。 假冒尊令,于魔律来说,是死罪。 “来人,将成期绑来,赏断骨鞭三千……” 成山一下子失了全身的力气,直直倒在了地上。 然后被抬了出去。 断骨鞭三千,会要了成期的命,可思问此刻一点不觉得过分,相比云慕收到的伤害,这种死法,简直是便宜了成期。 “可有酒吗?”她问了一句。 魔尊的语气听不出丝毫情绪:“来给公主满上。” 她扬了扬袖,将杯中的茶尽数倒掉,然后端起满满一杯酒的酒盅,一饮而尽。 “云慕,你可否安眠了……” 宴会散时,她有些微醺。 四哥扶着她一路走出大殿,一言未发,想是明白她此刻的心境。 日已正午,光变的愈加强烈起来,许是酒劲未过,所以她分外留恋起往昔来。 一阵清凉的风吹过,飘飘然送来几瓣摇曳空中的花,几朵落地成景,几朵滑落肩头。 似曾相识,她多看了一眼。 这花,倒是像极了阳芜花的。 “姑娘,” 是怜儿和心儿的声音。 她转过身去,便是两张久未谋面的脸。 四哥走远了些。 “姑娘,”怜儿的语气带了七分哀伤:“听说姑娘来了,怜儿在此等候良久,终于又见到姑娘了。” “心儿也很想念姑娘,” 她又何尝不想念她们,可是,如今她这个身份,哪里还能亲近她们呢。 “我要走了,你们好好照顾自己,”她只能这样说了。 转过头去,一片花瓣落在眼前,她忍不住问:“这是什么花?” 怜儿答:“这是殿下种的花,种满了整整一个后殿,就是姑娘之前住的那间。” 心儿跟着道:“殿下之前在凡界带回来一种花,可是在魔界却开不长久,殿下便把自己三分之一的灵息注入这花中,却改了花的样子,不过,殿下仍是珍爱的很……” “知道了,”她淡淡道。 “姑娘……” “我要走了,什么都别说了,”她匆匆撂下一句话,忙不迭的离开了。 一路之上,她一句话没有,四哥总想着问些什么,却,仍是没有说出口。 “四哥,”她停下脚步。 “怎么?” 她道:“我想一个人去走走,你先回鬼谷吧。” 四哥看了看她:“可是……” “四哥放心,”她淡淡一笑:“什么事都没有,只是喝了那么些酒,有点闷得难受,想去透口气,偷得半日的懒。” 四哥沉沉的吐了一口气,点点头:“好,你去透透气也好,只是,别苦着自己。” “四哥放心,” “那我先回去了。” “好。” 方圆十里,天地之间,转瞬只剩她一人。 她抬头望着如青烟缥缈的云,渺小的如同一粒粟米,不知去何处安睡,亦不知去何处扎根。 她承认,时至如今,她仍然没有放下,否则,看见南宫那些酷似阳芜花的花瓣时,她又这么会这样苦涩,如同吞了足足一斤的黄连水,一直苦到了心坎里。 然后,就莫名其妙的去了凡界。 然后,又鬼使神差的去了小屋。 手指轻轻滑过小屋的门,指尖的尘在光下晕染成灰,微风轻吹,一粒粒的灰尘跳跃在阳光下,模糊了她眼前的光景。 沉默片刻,她终究还是收回了双手。 既然已经决定斩断一切,又何必推开记忆里的那扇门,那门里的光景如何,如今还重要吗? 她来到这里,究竟有什么意义呢。 昨日之日不可留,何苦再来动摇自己。 她转过头去,心内无数遍的劝诫自己,于是准备离开这里。 刚走出没几步,风就强劲了三分,霎那间,簌簌纷纷的花瓣漫天飞舞,那样的明媚活泼,那样的光彩夺目。 是阳芜花,她的阳芜花田。 第98章 断情绝爱 万千思绪又决堤涌进她的脑海。 曾几何时,她们在这里相遇,相知。 那时,岁月静好,一片祥和。 她会替他细心的做好每一餐汤,因此差点被一些成了精的鸡怪欺负。 他会带她去凡界的集市上逛吃逛玩,会因为她一声惨叫而顾不得穿靴。 他说过,夫为妻刚,要为她撑起一个家来。 他亦说过,岁首那日,我娶你。 那时年少,他曾是她许满心间的花火,暖透了她天生冰寒的体魄。 她犹记得,暖灯下,他一针一线为她缝制的衣袍,花田里,那漫山遍野,徐徐而上的喜灯。 他说:“我以整片天地相赠,换一个你如何。” 她曾以为找到了毕生的归宿,她曾以为,他们可以携手同行,游遍山河。 可是,所有的梦,所有的期望和欣喜,都碎了,碎在他们大婚的那日,碎在她的脑里心里。 她静静立在花田之间,任由眼泪蔓延滑落,生生将花瓣打湿。 良久,她才觉心情好些。 回过身去,一缕强光恰好落在地上,漫天的花香弥漫在无边的林木里,叫她眼前不禁又有了氤氲湿气。 透过那斑驳的湿气,一双眼睛恰好向她望来。 “你怎么来了,”她收起自己所有的脆弱,语气依然冷若冰刃。 蒲黎直挺的站在她的对面,眼神中的关切万年如斯。 思问觉得有些奇怪,如今她拥有了玄帝的内丹,自然是身负灵力的,怎么却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 他淡淡道:“你喝了许多的酒,我不放心。” 如今这种关心,她嗤之以鼻:“不放心什么,不放心我做出什么事情来,伤了你外祖的脸面吗?” 他眼中的关切一点点化作哀伤,面色也随即青黑起来,然后默默的低下头去,道:“我知道你心中有多苦,可是,就不要如此自伤了吧。” “你这话什么意思,”她问。 他抬起头来,定然的望着她的方向,答:“你明知道我的真心,又何苦自欺欺人,总觉得我只是利用你,问儿,我所有的关心都是真的,因为你值得。” “殿下觉得我值得,当初又为何让我饮下那一盏茶,生生堕了我的孩儿,” 她总觉得再问出此话来的时候,必然是波涛汹涌,撕心裂肺的,不曾想过,自己却如此这般的平静。 他的眉心微皱,良久才道:“我那时,根本不知你有孕在身,只以为那盏茶是让你迟些有喜,却不曾想……” “殿下还是这番说辞,”她出言打断。 蒲黎眼神中流出千般无奈:“这是事实,岂是什么说辞,虎毒尚且不食子,何况我呢?” 说罢,他拿出鬼火魔灯,道:“我知道,鬼谷之火是晋阳真火所为,你一直怀疑是这盏鬼火魔灯所致,可请你相信,此事真的非我所为,虽然我还没查到线索,但,我一定会的。” 他接着又补充道:“还有烧毁黑木林的,也非此灯所为,你信我一次,我一定会弄清真相的。” 她粗粗望过去,却发现这盏灯上已经失了灯芯,灯油红透,似是很久未曾烧过的样子。 蒲黎接着说:“你若觉得这是凶器,不如毁了它吧。” 她觉得甚是可笑:“如今这灯已经被拿了灯芯,只毁其表有何用!” “灯芯,灯芯我另有用途,” 他说的磕磕绊绊,遮遮掩掩,实在不像有诚意的样子。 她不想再听他说什么,抬脚便要离开,走到他身边的时候,突然被扯住了胳膊。 蒲黎道:“我们可不可以谈一谈,。” 谈?还有什么意义吗? “我看就没有必要了吧,”她冷然。 蒲黎抓着的手微微跳动,然后慢慢的放开:“你若是如今对我真的无情,今日来这片阳芜花田做甚,你分明不是心狠之人,却,为何偏对自己如此残忍。” 她觉得胸口猛然一震,总以为自己已经刀枪不入,百毒不侵,可是,为什么却在他面前一次又一次的失态呢。 她觉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哪怕心里狠不下来,手上却是可以的。 她抓起蒲黎的衣袍,带他飞到花田之外。 然后大袖一挥,潇洒转过身去,手心微微摊开,掌心中微微冒出一股赤色的烟火。 “问儿……” 随着蒲黎的一声叫喊,她手中的赤色火焰已经全数挥洒了出去,霎那间将阳芜花田包裹起来,然后开始无休无止的摧残。 “不,为什么……” 虽是哀痛,但蒲黎的声音却是很小很小。 “殿下自以为很了解本尊吗?”她蓦然收回略带颤抖的手:“本尊向来是心狠之人,这残忍,对自己是,对过去更是。” 她蓦然转身,强迫自己把眼泪吞回去。 空气中的花香早已换做一片焦灼味道,那片花田如今的模样,她哪里还敢直视。 只是拿着狠心做借口,不敢亲眼面对罢了。 现如今,一切可以令她动摇的东西,都不可以再存在了,否则,她哪里还对得起鬼谷那些枉死的亲人。 她没有再做停留,捻了个法术,立即回了鬼谷。 她把自己关在房门中,不准任何人探视。 那刺鼻的烧焦味依旧充斥她整个鼻腔,她脑子里瞬间涌入一大波不该有的回忆。 她仍旧记得初得花种的欣喜,那样的快乐与满足,是她先前不曾有过的欢愉。 她也记得阳芜花初放的时刻,那样的浓烈和惊艳,是她此生见过的最好的风景。 还有……还有很多…… 还有他为了让她休息自己栽花,大汗淋漓再度病发。 还有他们一同照料被狂风摧残的花茎,欢声笑语仿佛如昨。 如今,都没有了。 她亲手毁灭了这一切的回忆的美好。 她亲自结束了所有甜蜜的时刻。 突然,她感觉胸口一阵闷痛,然后,身子突然越来越弱,她猛的吐出一口血来,然后慢慢倒在了地上。 痛,在她的体内奔涌,她不觉的缩成了一团。 朦胧昏睡之际,她看见父王母上似乎在对她轻轻招手,他们是那样慈爱和生动,仿佛从来没有离开过。 她伸出手去,叫:“父王,母上……” 母上轻轻抚摸着她的头发,关爱溢出口来:“问儿,你怎么这么憔悴了……” “问儿好想你……”她喃喃道。 “可是,问儿,我们不能久留,你要照顾好自己,好好活下去……” 母上的身影越飘越远,声音越来越弱。 “母上回来,母上你回来……”她哭的撕心裂肺。 可是,父王和母上却头也没回。 然后,她便什么也不知道了。 “问姐姐” “小六” “公主” 众多的叫声在她的意识中慢慢清晰响亮起来,她不得不努力的睁开了双眼。 “我怎么了?”她揉揉酸痛的脑壳。 黛墨坐在她的榻边,慢慢扶她起来,道:“公主晕倒在地,真是吓死大家了。” 一阵痛感吸入脑海,她突然想起了魔宫赴宴,烧毁花田之事,不觉胸口闷痛,只是无力的点了点头。 “发生什么事了,你怎么看起来这么脆弱,”四哥问。 她摇摇头,扯了个谎:“没什么,许是喝多了酒,一时有些发困。” “可是……” 四哥刚要说话,黛墨却及时制止了他。 四哥只得叹气。 炽灵拿出一颗压制邪性的丸药,给思问喂服了下去。 思问推说累了,又沉沉的补了一觉。 第二日,四人坐在堂中,四哥先开了口:“小六,我问你,你为何说这次对鬼谷的栽赃乃是成期所为,那使者都说了是魔尊指使,为何不顺水推舟,让魔尊颜面扫地。” 她看着四哥,淡淡道:“然后呢。” 四哥愣住,片刻方道:“然后便可以揭穿魔尊的真实面目,告诉魔界众人,他究竟是多可耻和伪善。” 四哥的性子倒是丝毫未变,还是一如既往地风风火火。 思问摇了摇头:“仅是伪善和可耻,能成为我们攻入魔宫的理由吗?” “这……” 四哥一时语塞。 她转头看了看炽灵,道:“灵儿,之前我让你调查的事情,你告诉四哥听。” 炽灵“嗯”了一声,然后定然说道:“问姐姐之前让我调查了魔界百姓如今的处境,我发现,从我们入了鬼谷以来,魔界百姓的生活突然有所好转,魔宫下发了众多亲民政策,百姓的日子也愈加富足起来了。” 四哥插嘴道:“魔宫如今在挽回民心……” 思问叹息两声,带着些许无可奈何:“民心本就是属于当权者的,所以,四哥应该明白,我那个录音石除了证明鬼谷的清白,对魔尊来说,并没有多大的杀伤力,所以,只能捡软柿子捏了。” 四哥点点头:“原来如此,先前我还纳闷,为何早已入主鬼谷,你却迟迟没有攻入魔宫的打算,原来,还有这番思量。” 黛墨颔首:“公主的目的是让真相大白,在没有实质有力的证据证明当年鬼谷冤案的制造者是魔尊时,贸然行动,即便成功,也会被人说公主谋逆,更坐实了鬼谷的罪名而已。” “那怎么办,眼下还能有什么证据?”四哥有些着急。 思问也有些迷茫。 “报” 门外响起一声叫喊。 四哥道:“进来。” 魔卫送来一封信,交到了思问的手中。 “黑木林外,二更时分。” 思问陡然睁大了双眼,这字迹…… 是三哥的! 她激动的快要跳起来,但她转念一想,既然三哥约她在别的地方见面,定然是先不想暴露自己的行踪。 虽然她不知道三哥究竟要做什么,但此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谁来的信啊,”四哥问。 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笑笑道:“只是普通的情报罢了。” 四哥点了点头。 第99章 断情戒爱2 斜阳初上,而后慢慢的弥散在上空。 未到二更时分,她便早早地等候在黑木林外。 一阵沙沙声作响,她感受到一股强烈的熟悉的灵息,心中狐疑,便想过去一探究竟。 只是还未来得及,前方便有一个高大的声影缓缓靠近。 “小六,好久不见了……” 那人拿掉头上宽大的风帽,露出本该俊朗却瘢痕累累的脸来。 “三哥,” 思问的眼泪瞬间夺眶而出,她猛的跑过去,紧紧抱住三哥的身体。 三哥抱着她,亦很紧很紧。 “三哥,这几百年来,你都去了哪里?”她问。 三哥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一瞬间的哀莫,他道:“我一直都在魔宫之中。” “你在魔宫?” 思问的眼睛蓦然睁的滚圆。 三哥一五一十的告诉她:“你还记得当初魔宫放言我去行刺,然后被抓的消息吗?” 思问点点头。 三哥答:“那其实是魔尊做的一个陷阱,一石二鸟,一则可以和少尊及天下人证明我死了,一方面又可以引出你来。” 思问听的有些糊涂:“三哥,我不懂,业魑为何要证明你死了。” 三哥沉了一口气,答:“我也是后来才知道其中缘由的,那时其实我已经混入了魔宫,成了南宫的一名魔卫,而且听到了魔尊业魑对少尊的承诺。” 思问忙问:“什么承诺?” 三哥道:“魔尊说,如今鬼谷已亡,大哥二哥身死,四弟举报有功,可以功过相抵,而你身为少妃,自然也不算鬼谷之人,满魔界只有我这个三公子是对魔宫最大的威胁,少尊求魔尊饶恕于我,魔尊称,他有些饶我,奈何魔律森严,于是便想让少尊陪他演一出戏。” “演一出戏?” 三哥点点头:“魔尊称,可以在魔界寻一个身形与我相配的人,只说是我,然后斩杀于众,从此让魔界之人都以为我死了,此后便能保我平安。” “魔尊会这样好心?”思问觉得不可思议:“或者他们根本就是为了拿这个消息试探四哥的忠心,要不就是为了引出我或者其余鬼谷的追随者。” 三哥沉吟片刻:“或许魔尊有此想法,但,少尊与他绝非一丘之貉。” 思问心中一震:“三哥为何如此笃定?” 三哥看了看她的眼睛:“一则,当时殿中只有魔尊和少尊两人,若真是阴谋,自然会涉及更多事情,可是,魔尊当时一直在向少尊解释自己对鬼谷有多么宽容,起初我也对少尊有所提防,直到你去刑台救人。” “此话怎讲?” 三哥道:“当时,他们商议之时,魔尊保证过消息绝不外传,可你还是知道了,当下发现你出现在刑台的时候,少尊眼中的恐慌和关切,绝不是装出来的。” 她心内有些微微的疼。 三哥续道:“何况我那时日日在南宫,少尊时刻在我的身边,我能深刻的感受到他失去你和你腹中骨肉的痛苦。” 思问未再多言。 三哥又道:“我想,他事先应该是不知道你有孕在身的,但魔尊知不知道,就很难说了。” 思问的眉心皱起一排深壑。 “我进魔宫,就是为了掌握魔尊的罪状,只是可惜,那日你深陷牢狱,我未能救你。” 三哥很是愧疚。 “这又怎么能怪你呢?”她安慰三哥。 三哥摸摸她的头:“那时我见玄乐偷偷进了牢狱,少尊又有意让他救你出去,自然也就没有出手。” 思问猛然想到,那日蒲黎到后,魔尊一改之前的狠毒,故意说处置三哥只是一个计策,后来又假装受伤,引蒲黎伤她一剑。 仔细想去,那日确是漏洞百出。 若是他们真的一心想让她死,魔尊何苦要演一出戏来,曲折弯绕不说,也太大费周章了。 他大可以假装她行刺不成,反误了自己性命,如此不是更妥帖吗,又为何让蒲黎下手? 难道真如三哥所言,蒲黎也是被利用的,魔尊此举就是因为蒲黎心中有她,所以故意逼蒲黎和她决裂。 若他真的杀了她,恐怕蒲黎不会善罢甘休。 如此,魔尊更能在蒲黎面前树立自己良善的形象,且他认为她一个弱质女流,就算放了她,她万万也成不了气候。 他哪里想得到她日后会成为统领百万魔兵的鬼帝。 思问心内突然有些打鼓,她冤枉蒲黎了吗? “还有一件事,”三哥打断了她的思绪:“你要提防魔尊的招衡术。” “招衡术?” 三哥道:“魔尊有意对鬼谷示好,笼络鬼谷那些未成为邪灵的魔兵”。 思问冷笑一声:“这个三哥放心,他做不到。 三哥点点头:“那就好。” “对了三哥,我有一事不明白,”她道。 “什么?” “你为何约我在这黑木林相见。” 三哥转身看向那一片烧焦的林木,告诉她:“我怀疑,这三界,似乎不只有一盏鬼火魔灯!” “你说什么?”她大吃一惊。 三哥犹豫了片刻,在她的一番催促下才叹声说道:“我也只是猜测而已,不久之前,我曾因奏事进过殿下的内殿,那时便发觉少尊的鬼火魔灯已经落了灰了,且灯芯是没有的,后来便发生了黑木林被烧一事,你可知这灯芯重燃岂是一朝一夕之事,所以,我便有所怀疑了。” 思问摇摇头:“许是灯芯真的重燃了呢。” 三哥道:“之前我也这样想过,但昨日,我听说少尊与魔尊发生了争执,据说,争执的内容便是鬼火魔灯。” 三哥续道:“我猜想,这鬼火魔灯认主,认的是少尊的血,可你别忘了,少尊入魔,这满身的灵血,都是魔尊给的……” 思问大恸:“你是说……” 三哥看着她:“我是说,魔尊有驱使少尊手中那盏鬼火魔灯的能力,亦有重造一盏的机会。” 她的脑中如同炸了一挂炮仗,霹雳吧啦震的她差点摔了。 三哥见状,略略扶了她一把,然后双手搭在她的肩上:“我告诉你这些,是希望你能辩清黑白是非,莫要做出让自己后悔的事情来。” 三哥指的是蒲黎。 是她误会了蒲黎吗? 她不敢想。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来,失去孩子后,她为了弄清真相,曾偷偷化作一粒尘埃,偷听魔尊审问云泽,又听到他对白仓叮嘱好好照顾她…… 那时她还曾对魔尊感恩涕零。 如今才知道魔尊从一开始便是装的,那么,那日殿中并无外人,魔尊大可以肆无忌惮的说话,可他偏偏做出一副伤心的样子,说什么她可怜,受枕边人所害。 她突然顿悟,魔尊那时分明早已发现了她的偷听,他是故意让她听到的。 他故意让她感恩于他,怀疑蒲黎,故意让她调查真相,其目的,就是为了让她与蒲黎决裂。 而魔尊之所以如此大费周章,便是因为他在乎蒲黎,所以必须装成一副慈爱大度的样子,把所有的过错和责任都推到她身上。 如此,可以轻而易举的逼走她,也可以轻而易举的留住蒲黎的孝心。 “在想什么?”三哥问她。 她略略抬了抬眼皮,泪水就不听话的开始往外冒。 “三哥,我好像误会他了……” 天空越来越阴沉,一如她此刻的面庞,铁青的很。 三哥没有再说话,只是伸手将她揽入怀里,由着她的泪浸湿他一片外袍。 很久之后,三哥扶起她的身子,告诉她说:“小六,如今鬼谷只剩下我们几个了,虽然你我都要为鬼谷洗清冤屈,但三哥还是想告诉你,仅凭现有的证据,我们是师出无名的。” “我知道,”她擦了擦眼角的泪。 三哥正色道:“你听我说,我知道如何能够找到证据。” 思问一愣,猛然抬了抬头。 三哥道:“你可知道梦魔谷。” 思问想了想:“是魔界极边,关押着无数妖魔的苦寒之地。” 三哥道:“只要能找到一万年前的那只梦魔兽,将它吞食的梦境逼出来,到时候,真相定然会大白于天下的。” 思问一愣:“梦魔兽?” 三哥点了点头:“在魔宫这百年中,我不曾一刻停歇,将自己从一个小小的魔兵,做到如今这南宫的魔卫之首,后又兼魔窟的正卫,就是为了能够随意进出魔窟,在万千典籍中寻找能探索前事的方法。” 思问听明白了:“所以,梦魔兽便是三哥查到的线索。” 三哥点了点头:“魔界人人都道梦魔谷和幽冥仙途是关押和流放罪犯之地,但从无人知,梦魔谷最初建成的意义,便是关押梦魔兽。” “梦魔兽现存多少?”她问。 三哥答:“典籍中说,梦魔兽只能单存于世,梦魔兽只有两万余年的寿命,皆是母体死后才能孵化新的一只,所以,只有这一个。” 思问点点头。 三哥道:“这是我们目前唯一的希望了。” 思问心里有了打算,急忙说道:“三哥放心,不日我便启程去梦魔谷。” “好,那万事小心。” “那三哥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她问。 三哥道:“我依旧是要回魔宫的,如今还有很多未调查清楚的真相,需要我去解开。” 思问点点头:“那三哥也一定要小心为上。” 三哥的手不经意触及自己的脸:“你放心,我这副模样,如今无人认得出来的。” 看着昔日那张冠绝世间的面容如今变的这样可怖,思问的心,更是揪紧一般的疼:“三哥,委屈你了。” 三哥摇了摇头,轻轻点了点她的脑袋:“若说委屈,你也不比我少。” 思问垂下了眼睛。 “三哥,”她弱弱道:“你不恨蒲黎吗?纵然他不知情,可他的外祖……” 她不愿再说下去,因为,她怕三哥恨他。 但三哥却摸了摸她的头,道:“父债尚不用子还,何况只是个外祖呢。” 她心内默默释了一口气。 第100章 黛墨大婚 三哥薄唇轻启,笑容渐渐浓烈了些许:“何况,他毕竟是你心上之人。” “三哥……” “好了,小六,不必多说了,三哥都清楚。” “哦,对了,”三哥补充道:“我还查到了一件事,只是,尚未了解实情,也需这梦魔兽一探究竟。” “什么事,”她问。 三哥思忖片刻,脸上的凝重也一点点复原:“万年前魔尊女儿经历的一切,似乎都不是一个巧合?” 思问听的云里雾里:“三哥此言何意?” 三哥没有立刻回她,想来也没有十足的证据,所以不愿意多说:“只是猜测罢了,尚无根据,还需你寻到梦魔兽再说。” 三哥既然不欲多言,她便知此事蹊跷,凭空想象定然是行不通的,那便不再多言了。 “三哥随我回鬼谷吗?”她问。 三哥摇了摇头,鼻尖微微抽动,似有无限苦涩:“不了,我若去了,必然会走漏风声,于你而言自然是不利的,如今,魔尊没有足够的理由对你出手,三哥自然不能拖累于你……” “可……” “还有,”三哥打断她:“如今,我在魔宫还有一件事情要做,现在还不能离开。” “既然如此,那我就听三哥的,”她虽然万般不舍,却也知道三哥的决定向来是审时度势的。 “那我们就各自回去吧,夜深了,再晚,魔宫的结界恐会更强,”三哥嘱咐道。 思问道了声好,不觉瞥了一眼左后方。 刚刚她在等待三哥的时候,便知道炽灵就躲在一旁。 她何尝不知道炽灵的情思,只是此时此刻,她不便揭穿,便早一步走,给炽灵留一些时间吧。 鬼谷,思云殿中,此刻思问的脑中已容不得其它,全然都是她和蒲黎的过往。 甜蜜,依恋,相知,相许,抉择,误会,仇视,一幕一幕全都蹦出脑海,在她的思绪里错乱交织。 她误会他了吗? 想起他一次次救她于危难时候的眼神,一次次被她拒绝之后的心痛,她忽然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误会他了。 失去孩子的那一煞那,他的痛苦岂会是装出来的,她伤后体内的元丹,也是他生生从自己体内挖出来的。 可是,她又做了什么。 她一次次对他口出恶言,一次次拿孩子的死刺伤他,她还亲手毁了他为她亲种的阳芜花田,毁了他所有的爱和关切。 硕大的泪珠顺着她的脸颊瀑布般的滚落,落入口中,酸涩不堪,落入手心,分外灼热。 她坐在清凉明透的窗前,就这样做了一夜。 翌日清晨,揽镜自照,才发觉自己的双眼已然肿透,眼里的红血丝明辨可怖,像是邪性发作了一般瘆人。 她略略拿清洗冲了冲,又施了妆,这才感觉好些,方信步移至大殿。 四哥和黛墨已经立在殿中等候。 “怎么不见灵儿,”她问。 黛墨回她:“想是这几日练兵又炼药,累紧了,现下正在休息。” 思问点了点头:“那便让她好睡一会儿。” 四哥抖了抖肩上沾染的碎末花瓣,扯了一个懒懒的笑容,问道:“你今早看起来有些疲惫,是否是那日喝了酒的缘故。” 思问轻点眉眼,笑着摇摇头:“都已经过了两日,哪就那么娇气了,我不过,是昨晚休息的晚了些。” 四哥信了她的话,关心道:“如今你事务虽忙,到底也顾着自己的身体些。” 黛墨也抢着说道:“回头,我替公主熬一碗热热的阿胶牛筋粥来,这是凡界的食谱,据说益气养血最是不错。” 未等思问开口,四哥先捅了捅黛墨的衣服,娇声道:“我也想喝……” 黛墨轻笑。 看这情形,思问实在觉得自己是实在不能拒绝了,于是打趣道:“本想着不必让黛墨操劳的,虽是嘴馋,但我可以忍,现下倒是不用客气了,这便算我沾了四哥的光吧……” 黛墨向来是豪气干云的,哪里受得了思问这般调侃,眼下她早已红透了双颊,不觉站的离四哥远了些。 看着眼前这对神仙眷侣一般的人,她脸上的笑实在是由衷的很。 玩笑归玩笑,但正事也得谈了谈了。 思问放下手上的活计,正色站起身来,把她要去寻梦魔兽的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了他们。 “你怎知梦魔兽的事情,可靠吗?”四哥半信半疑。 思问未答,只道:“哪怕有一线希望,我也要去找找,所以鬼谷接下来的事情,便交给你们了。” “可是公主一人前去实在危险,不如让黛墨跟随吧。” 思问婉拒了黛墨的请求:“梦魔谷乃魔宫所辖,一举一动皆为魔宫所控,我一人前往,或许可以不被魔宫所察,能顺利找到梦魔兽,若带着你们,恐会难了。” “可是你一个人……” 思问自然知道黛墨的关心,索性拍拍她的肩膀,做出一副天地无惧的样子来:“我的灵力如何,你还不知道吗,有什么不放心的?” 思问知道黛墨并非不放心她的灵力,不过是怕她无人照顾罢了,于是又补充了一句:“我自己定能照顾好自己的,若你们跟着,说不定我还得照顾你们,岂不是□□无术?” 四哥亦拍拍黛墨的肩膀,然后沉沉的吐了一口气:“那,小六此行,定是要多加一万倍的小心,这种传闻真假尚不知,别是什么圈套才好。” “好了好了,你们俩这妇唱夫随的,还真是让人看了碍眼,这一路若是跟着我,岂不是更让我觉得自己多余?” 她一脸认真嫌弃的模样:“你们替我好好照顾鬼谷这边,便是帮了我大忙了。” 四哥伸出修长的右臂,掌心摊开,然后一掌拍在自己的左胸出,信誓旦旦的保证道:“你放心,有四哥在,鬼谷出不了乱子的。” 四哥这一伸手不要紧,手腕上金闪闪的东西在思问眼前画出一个完美的弧线,迎着光,那东西倒是十分耀眼起来,实在是惹人注目。 思问指了指四哥的腕,问:“这是什么,看起来好看的很。” 四哥看了黛墨一眼,这一眼恰落在思问眼里,她便知这是黛墨所赠之物。 可四哥嘴硬,偏偏躲开了她的手指,硬是说:“这不过是寻常之物,改日寻了好的再给你。” 她噗嗤一声笑出来:“寻常之物?我看四哥倒是珍爱的很,连碰都不让碰了。” 此言一出,黛墨的脸,更是红的厉害了。 四哥亦是老脸一红,闷声道:“小六你……你明知故问。” 闹的够了,她携了黛墨的手,正色道:“我出发之前,倒是还有一件事要做。” “什么事?”四哥问。 思问笑的更灿烂些:“把我的新嫂嫂娶回来。” “好啊” “不急” 前者说话的是四哥,一脸兴奋。 后者说不急的便是黛墨了,她一脸羞涩。 见黛墨这般脸红,思问哪里还舍得打趣她,握着的手又用力了些,然后轻柔的笑了笑,对黛墨道:“你不急,可有人急啊。” 黛墨瞥了瞥四哥,悄悄垂了头。 思问继续笑着:“如今经过了这样多的事情,也该有件喜事了,只是,今非昔比,不好大张旗鼓的张罗,只能在鬼谷中悄悄办了。” 她自然知道四哥和黛墨都是不在乎这等礼数之人,便听四哥说道:“便是你愿意大张旗鼓,我也是不乐意的,这本就是我和黛墨的事情,只要我们能在一处,旁的都是不重要的。” 四哥说完,又似看非看的望了眼黛墨:“黛墨自然也不会觉得委屈,只是,你可愿意嫁我。” 黛墨抬头望了望思问,又略略侧头,嘴角慢慢拱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笑答:“我自然没有什么不乐意的。” 话一落定,四哥立马抓耳挠腮,双手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放,眼中的笑意快要漫出眼眶来,高兴的如同一个孩子。 “那这事,我就着手去办了……” 思问笑着把黛墨的手放到四哥手里,祝福道:“希望我的四哥四嫂,能永远这般恩爱,共守鸿蒙之约。” 既然决定了过几天办喜事,自然她也是要找一个帮手的,遂寻了炽灵来,想让她帮着出出主意。 炽灵并不在屋中,倒叫她一阵好找。 有魔兵说在三玄殿见了炽灵,她一路寻了来。 炽灵果然在这里,坐在三哥卧房的藤椅上,见她来,慌忙站了起来。 炽灵的状态,可比她今早起来的时候更惨淡。 思问知道,她定然是昨夜哭的惨了。 虽然不知道三哥跟她说了什么,但她这样的难过,惹的思问十分的心疼。 但,她不好戳破,自然也就不好安慰了。 “问姐姐,”炽灵有些慌张,许是怕她看出什么来,所以语气弱的很。 她揉了揉眼睛,刻意掩饰自己的难过,小指微微揩去最后一颗泪珠,嘴角立刻挂了笑:“最近的天气怪得很,邪风阵阵的,叫人迷了眼睛。” 思问也装作什么也不知道的样子,走过去轻笑两声:“许是知道我们鬼谷最近有喜,所以这天气也变着法子道贺。” “有喜事吗?”炽灵一惊:“哪里的喜事?” 思问笑着告诉她:“四哥和黛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和离合,该修成正果了。” 炽灵听闻这话,脸上终于有了发自肺腑的欢愉,不觉连语气也轻快了起来:“果真么,如此可真真是个大喜事了。” 思问走上前,伸出胳膊,很自然的跨上炽灵的胳膊,装作一副很无能为力的样子,道:“那灵儿可要帮我,这婚事虽要低调,但也是诸多繁杂的,我一人可忙不来。” 炽灵点点头:“问姐姐放心,我一定好好帮你。” “好,那我们走吧。” 第101章 梦魔谷 炽灵帮着弄来了吉福,喜烛,各色新庆的玩意,将整个鬼谷装扮的无比热闹。 炽灵买了许多的酒回来,只是,就搬出来一坛。 炽灵解释,酒会乱智,且还伤身,实在是个无用的东西。 思问知道,炽灵时刻在提防着魔宫的趁乱而入,实在是难为她了。 四哥和黛墨更是不在乎这些,黛墨说,比起这种虚无缥缈的形式,她只在乎的身边的人。 准备了几日之后,终于一切打点妥当。 次日,便为黛墨和四哥举行了婚礼。 当天,思问亲手为黛墨妆点,一如当初送云慕出嫁那样。 吉时已至,她拉着黛墨的手,缓缓走入大殿之中,亲手把黛墨交给了四哥。 炽灵身为执礼官,自然需稳重端庄,可她却激动的连致辞都念的磕磕绊绊。 大婚经由致辞,执礼,誓拜,合卺,终于进入到最后一项:合欢宴。 众多魔兵围绕着四哥和黛墨,欢声笑语不绝于耳。 思问蜷在一个发暗的角落里,突然觉得很闷。 于是便走到了鬼谷的门口。 “都去热闹热闹吧,”她对守着谷口的魔卫道:“我在这里守着,不会有什么差池的。” “是。” 相较于里头的笙歌鼎沸,喜气洋洋,此刻,她的影子落地为单,倒是显得有些凄惨。 她坐在白如玉盘的月下,望着被月光拖长的影子,突然有几分感慨。 曾几何时,她也曾坐在这样的月光下,守候着那一大片为她而栽的花田。 那时候,不觉得无聊,不觉得孤单,有了心事,她可以对月说,对花讲,对影诉。 而如今,月在,影在,心事在,但她,却什么也不愿意说出来了。 远处窸窸窣窣的声响入了耳来,似乎是有人来了,可是抬起头来,却无人在。 不是他,他没有来。 是她的错觉吧,思问不觉心内一酸,他不来也好,真的也好…… 就算他当初一切都不知情又能怎样,如今,他是魔宫的少尊,就注定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反正一切都已经这样了,何苦再添一场镜花水月呢。 谷内隐隐传来鼓乐笙鸣,她觉得自己实在是太扫兴了,今天明明是大喜的日子,哪里来的这些多愁善感。 她刚要站起身来,夜空却若有若无的闪了一下,似是有什么东西骤然远去,灵息不强,像是精心培养的……生莲? 如今居然还有培育生莲之人,她倒是突然觉得有几分兴趣。 她摇摇头,准备进谷去,却猛然想起来,刚刚那个手执生莲之人似乎有几分熟悉。 遂挥手给鬼谷加强了结界,一路跟了过去。 这一跟,便跟到了洞天河。 越过洞天河,再往前就是仙界,如今她身为邪灵,还是不惹这个麻烦的好。 于是她便等在外头。 直到天色一点点快亮起来,她才等到了生莲的主人回来。 飘逸的身影陡然落地,惊了洞天河中几只玩闹的鸭怪,个个哀鸣着一溜烟都蹿走,生怕自己惹了什么麻烦。 那个人愣然许久,眸中的讶然越放越大,他吞了一口口水,然后方小声的开口:“你这么在这。” “葡……少尊殿下,”她的惊讶又何尝比他少:“怎么是你。” 蒲黎眼神闪避,未答她。 虽是二人对面而立,此刻的气氛却安静到极点。 蒲黎沉默许久之后,才慢慢开了口:“我,办点事情。” 天色渐亮,思问不想再兜圈子,遂开门见山的说道:“以你的灵力速度,和刚刚所耗费的时间来看,你虽入仙界,却并未深入,我想,你刚刚是去了仙界的冥府吧。” 蒲黎的眼皮微跳,俊秀的眉毛稍稍耸起,眼珠左右微晃,似是在组织回应的语言。 思问将一切收在眼里,自然知道她猜的对了。 “你刚刚手里,拿的是生莲吗?”她试探。 蒲黎的声音略显艰难:“天快明了,我该回魔界了,鬼谷还需要你打点大婚后的事情,你也莫迟了。” 这一次,换她拉住他的衣角。 蒲黎微微侧头,看着她落在他衣服上的手指,如何也迈不开腿了。 “你怎么知道我鬼谷有喜事?”她问。 蒲黎转头看了看她:“我,我也是偶然得知的。” 思问不信,若不是他日日关心着鬼谷的消息,又岂会知道的这样迅速。 当然,此刻她明白,他的关系不是出自恶意。 可是,她实在说不出什么好听的话来。 “我只想知道,你拿去冥府的那盏生莲,安祭的谁的魂魄”,她问。 蒲黎抽掉被扯着的衣角,神色恢复冷静:“哪里有什么生莲,你看错了。” 说罢,他抬脚要走。 “是我母上的吗?”她用尽全力,逼自己喊出来这句话。 蒲黎脚步一顿,没有回答,继续前行。 她使出灵力挡在他面前,虽然继续装着冷酷,语气里的颤抖却也渐渐清晰起来:“生莲需要日日拿精气滋补,方能留住身死之人的魂魄,你是魔界少尊,值得吗?” 蒲黎垂着眼角,看不到任何表情,只是声音平静如斯:“这是我的事情,你不必过问。” 思问的双手慢慢攥成一个拳头,指甲慢慢嵌入肉里,疼痛慢慢溢入心肺,她提醒自己,眼前这个男人,哪怕千好万好,也终究与她无缘了。 他是那个令她万般憎恶之人的外孙,是永远站在她对立之面的仇敌。 但她又实在不愿意再欠他,所以只能放下狠话:“你觉得你如此做,就能让我对你的外祖少些恨意吗?如今,不过是我没有证据,他没有理由,所以相安无事,若哪一天打破了这个僵局,双方势必有一场恶战,所以,殿下还是莫要再做无用之功了。” 她甚至不敢抬头去看他的眼睛,怕什么,她也不知道。 “我知道了,”蒲黎淡淡落下这样一句话,无奈,悲伤,孤寂,可怜。 然后,就消失在她面前了。 未曾有过的决绝,未曾有过的果断。 “我知道了,” 是他最后的四个字,没有解释,没有多言,就这样的四个字。 许是被她伤的多了,痛了,所以认清了现实,准备真的放手了。 漫漫天地此刻又只剩她孤影成单,火色的日头落了一缕光下来,砸在她的脸上,真真是钻心的疼。 这不是她想要的结果吗,一刀两断,干净利落,可是,为什么这么难过。 原来自始至终放不下的,都是她自己。 鬼谷,思云殿。 她抱着魔卫刚刚搬来的几大坛子酒,喝的头昏脑涨。 “问姐姐,你这是怎么了。” 炽灵慌张的跑进来,伸手抢走了她怀里的酒坛:“就算是开心,也不能喝成这样啊,人家新婚夫妇都不敢这样喝。” 思问晃了晃涨疼的头,咧着嘴笑了笑。 炽灵无奈叹气:“这是喝了多少啊,恐怕今日你都要昏睡一整日了。” 说罢,把她拖到了榻上。 思问东倒西歪的晃着,虽然头疼,意识却还是清醒的,此刻她只觉不够酣畅,哪里肯乖乖躺着。 她一把推开炽灵,晃晃悠悠,连走带爬的到了桌前,又倒了满满一杯,递给炽灵:“来,陪我喝酒。” “不喝不喝,”炽灵夺过酒杯,想扶她起来,可思问不肯,硬着赖着喝酒。 “酒喝多了会伤身的,”炽灵劝。 后来大概是知道劝不住了,于是便跑出去,过了一会端来一盘果子,对她道:“光喝酒,身子哪里受得住,你看,这有好吃的果子,姐姐尝尝好不好。” 思问抬了抬眼皮,看着炽灵端来的那盘晶莹玉透的果子,脑子一热,问:“怎么没有葡萄。” 炽灵道:“鬼谷没有葡萄啊。” 也不知这话是怎么冲撞了她,思问突然觉得一阵酸涩,眼泪就止不住的流出来。 “没有葡萄,没有葡萄了……” 心里仿佛被掏了一个巨大的洞,空空荡荡,痛不欲生。 她的哭声实在太大,炽灵不得不关上了门,然后静静的守着她。 思问不知道自己何时睡着的,只知道醒来的时候,天已经漆黑了。 炽灵依旧守在她床边,见她醒了,忙端了一杯茶来。 “这茶解酒,姐姐喝一盅吧。” 思问慢慢撑起身来,将茶一饮而尽,听炽灵说道:“跟四哥和黛墨姐姐说了,姐姐太开心,多喝了两杯酒,今日要休息休息,所以明日他们再来思云殿。” “嗯,”思问点点头:“难为你一直在照顾我。” 炽灵摇摇头:“左右我也没什么事,陪着姐姐也是应当,”她顿了顿,接着问道:“姐姐是打算去梦魔谷吗?” 思问点点头,将茶水放到一边:“四哥都跟你说了。” 炽灵斩钉截铁道:“姐姐带着我吧。” 思问知道她是担心,但此行却不能带她,一个道理,人多容易惹人注目。 “可是……” “好了,放心吧,我自己去就行了,何况有些事情涉及我的父母,我自己去更方便些,”思问拍了拍炽灵的手。 “还有一件事,”思问道:“如今知道三哥在魔宫的,就你我二人,若是他有什么情报传来,你在就方便多了。” “姐姐,你怎么知道……” 炽灵不肯再说。 思问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遂道:“我自然知道,那日三哥约我在黑木林见面,你就躲在一旁的。” 炽灵眼神一暗:“那姐姐还知道什么。” 思问安慰她:“我那时想留些时间给你们,所以自行离开了,没曾想却害你难过这么久,眼睛哭成那样,早知道,便不该让你见三哥的。” 炽灵吐了一口气:“原来那日在三玄殿里,姐姐是看出来了的,不过姐姐放心,不管九域哥哥如何拒绝,炽灵也不改初心,我会等他的。” 思问自然知道炽灵的倔强,只点点头:“三哥有你这样的知己,也是万分幸福的。” 炽灵撅噘嘴:“自然是他的福气。” 说罢,炽灵又松了松气:“怪不得我在这魔界没有打听到九域哥哥这个人,原来,他在魔宫,难怪这么隐秘。” 思问点点头,炽灵又问:“那姐姐什么时候出发去梦魔谷。” 思问想了想:“约莫就这两日吧,夜长反而梦多。” 次日,黛墨和四哥便寻了她来。 四哥走在前头,神采奕奕,容光焕发,黛墨跟在一旁,脸上多了几分柔媚。 有情人终成眷属,就是此刻他俩的模样吧。 思问拉着二人的手,说说笑笑了好一阵,才告诉他们,自己打算明早出发。 四哥的眉头不禁皱了几皱:“小六,此行凶险,你定要平安归来,比起证据,四哥更在乎的是你。” 她笑着点点头,面上一副轻松:“四哥放心,我一定不会有事的。” “六公主……” “你叫我什么?” 听思问这样一反问,黛墨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改了称呼道:“六……六妹妹,不管找不找得到梦魔兽,千万记得要随时报个信息回来,好让我们安心。” “放心吧,我的四嫂嫂,”她莞尔一笑,尽量让气氛轻松一些:“我努力,四嫂嫂也努力啊。” 黛墨一惊:“我?” “嗯,”思问郑重其事的看着她道:“努力给我生一个乖侄儿啊。” 听思问这样一说,黛墨的脸上立刻变的青红不接,语气也带了几分紧张:“你,就别打趣我了。” 思问“哈哈”笑了两声:“四嫂嫂害羞了……” 四哥哪里见得黛墨这般窘迫,忙将黛墨护在了身后,对思问道:“你可莫要打趣她了。” 思问故意小嘴一撅:“四哥哥心疼了,可知凡界这娶了媳妇忘了娘的说法是很正确的,你这,就是娶了媳妇忘了妹妹。” 四哥被这话激了一下,转头看看黛墨,又看看思问,于是换了一脸悲戚的模样,苦苦道:“我哪个也惹不起啊……” 哈哈哈,一时间,三人又笑的欢快了。 翌日清晨,打点好鬼谷中的一切,思问便出发了。 鬼谷和魔宫皆处于魔界的中央,梦魔谷则在西北方向。 这是一座面积庞大的区域,传说曾为魔界的演梦族居所,只是演梦族早已于几十万年前销声匿迹,所以这谷便成了魔界用来流放犯了错的妖魔之地。 谷中有强大的结界,可以困住那些被抽了精气神的罪犯,且有一队灵力高强的魔军驻守,防御很是牢固。 她记得,曾经二哥被派到这里做过监事,那么,是不是还能寻到一丝二哥的气息呢。 思问立在梦魔谷的外面,抬了脚便想进入。 “来者何人?” 一道闪电般的强光闪过,她面前便立了一个身披金甲之人。 “是你?” 那人的语气很是惊讶,叫她心中添了几分狐疑。 待那道强光闪过,她才瞧清对面之人的模样,原来是他。 炎痴魔君的长子炎异,她的义兄。 “怎么会是你?” 思问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在问他。 炎异的脸上显然充满了无限的惊喜,两只眼睛揉了又揉,才欢喜的扯着嗓子喊道:“我没看错吧。” 思问尚不清楚他的意图,只垂了垂眼皮:“你没看错,是我。” 炎异笑容满面,粗大的眉毛随着眼皮高高一挑:“真没想到,居然能在这里遇到你。” 他这般的兴奋,是因为告发她的行踪可以去魔宫领赏,然后离开这苦寒之地吗? “六妹妹?” 炎异叫她。 “你若是要去魔宫揭露我的行踪,别怪我不顾及义兄义妹的情分”,她警告他。 炎异大吃一惊,不禁往前走了两步,思问退了两步。 炎异看着思问,似乎没有理解她所说的话,直言:“六妹妹说的哪里话,我怎么会告发你,何况,魔尊已经下令,鬼谷的事情不连坐于你,又何来告发二字。” 思问心内狐然,难道他还不知道她如今成为鬼帝之事? “你怎么会来这里,”她试探的问。 炎异叹了口气:“我们边走边说。” “我可以进去?” “当然可以啊!” 一路之上,她才明白,按炎异的说法,原来当日鬼谷出事后,炎痴魔君曾在政堂上为父王辩解,被说成与鬼谷一党,又被人翻出来炎痴认她为义女之事,魔尊怕炎痴魔君在魔界的日子不好过,所以让他们一家来守梦魔谷,说是要他避避风头。 思问嗤之以鼻,什么暂避风头,分明是魔尊自己也因为炎痴替鬼谷说情而起了憎恶之心,为保他魔尊的慈悲不能杀他,所以便贬了他们。 自然,她没有将这番话说出来,毕竟空口白牙,他们也不一定相信。 不过倒确实因为认义女之事连累了他们,她也觉得有些愧疚:“终究是我连累了你们。” “你可千万别这样说,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炎异的眼神一如从前那般炽热,叫她突然有几分不痛快。 言语间已走到一所大殿里。 “我去叫父亲母亲,”炎异很是雀跃。 思问环顾大殿四周,才发觉大殿之内倒是十分亮堂。 四周墙壁皆用玄白的雕花理石所砌,几根粗壮的柱子立在中央,柱上爬满蟒纹石刻,很是大气端庄。 殿上番台置了一方茶台,上铺一张宽纸,旁边搭着一个砚台,看上去似乎要临摹什么,几卷青书有序的摆在一侧,干净整洁,倒也不失雅致。 从前未曾了解过,只以为她这个捡来的义父是一个武夫,不曾想原也如此爱文重墨。 正想着,便听得炎异在殿外说道:“就在里面呢。” 炎痴将军和夫人匆匆走入,她是晚辈,又担着个义女的名声,自然也行礼的。 她半跪在地:“女儿见过义父义母。” “快快起来,”炎夫人扶起她:“本以为此生再难见到你了,孩子,你受苦了,听说你离了魔宫,这几百年,你都去了哪里。” 看来,他们的确不知道黑木林的事情。 “我……” 她不知道该说什么。 炎痴打断她:“不管去了哪里,平安就好,如今你已经不是魔宫少妃,又无依无靠,不如就在此安身吧,这里虽偏远,却也是个栖息之所,有我和你义母在,必不会叫你受了委屈。” 原来,被人疼爱的感觉这样美好。 “女儿从来不知道,义父义母是这样善心的人,”她暖暖道。 炎异慢慢靠近她,言语中皆是安慰:“那你就在此住下吧,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她何曾听不出他的意思,可是,她心里实在容不下他。 “我此番确实有事前来,恐怕也要叨扰义父一段时间,”她淡淡答。 “好好好,”炎异的激动溢于言表:“我来安排你的住所。” 说完便一溜烟跑了出去。 “我知道你的目的,”炎痴叹了口气,到是让她一下子警觉起来。 但炎痴却道:“你是来看你二哥曾住过的地方吧,也是来看看那些因鬼谷而获罪的族人,你大可放心,他们都很好。” 思问只点点头,如今,只能先瞒着他们了。 炎异安排好房间后,便兴奋的要带她四处逛逛,思问正愁没有理由四下看看,自然是愿意同去的。 炎异更加开心了。 大殿后面是一处宽阔的草地,绿草萋萋,长的十分热闹,看上去很是喜人。 “都说这梦魔谷荒凉,我看却不是实情了,”她笑道。 炎异认真的告诉她:“先前应该是一片荒凉的,但,我们被派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有一半的草了,我想,应该是玄安兄用灵息所栽,父亲觉得不该让一半土地荒着,才用灵息补上了另一半。” 二哥种的吗,她眼前仿佛出现了二哥和二嫂在这里栽草的样子。 很想他们,很想很想。 “再去那边看看吧,”炎异指着草地尽头的那座小山:“山后面有一片水泽,很是好看。” 她自然不能拒绝。 清水悠悠,随着微风荡起千层波浪,一层一层泛着淡蓝色的光芒,叫人眼前一亮。 “是个很美的地方,”她感叹道。 炎异告诉她:“这些水,应该也是玄安兄设法调来的。” 思问心中一顿,可不是嘛,二嫂可是魔界焉水湖中的女儿,要调些水来怕也不是什么难事。 难的是,她们这样的热爱这里。 思问不觉鼻头一酸,立马湿了眼眶。 “你没事吧……” 她下意识的躲开了炎异要为她拭泪的手,叫炎异的话顿时没了下文。 “山洞里是什么?”她转移话题:“这山洞看着很阔。” 炎异瞥了瞥,答她:“这里便是关押罪犯的地方了。” 她陡然睁大了眼睛:“我的族人们也关在里面?” 炎异的眼神有些闪避,沉默持续了很久,然后才在她的迫切中慢慢回答:“是关在里面,可是,不能让你探视。” 她自然知道梦魔谷的规矩,探视犯人除非魔宫许可,所以只能笑笑道:“你放心,我不会叫你为难的。” “好,那我再陪你逛逛其它地方。” 整整一下午,炎异都带着她逛,草坪,水泽,林子,亭台,几乎逛遍了梦魔谷。 可是很奇怪,没有出现能关押梦魔兽的地方。 天渐渐变沉,炎异拖着她要同吃晚饭,她虽然不习惯他的热情,但也不想扫兴,遂跟他同去了。 用过饭,炎异又要送她回去,她推说累了,炎异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她坐在寝室中,好不容易熬到夜深,才悄悄来到山洞周围,准备进去一探究竟。 可是刚靠近,却发觉山洞上方,此刻环绕着强大的结界。 夜已如此深,她觉得大家应该都已经睡了,遂使出灵力,将结界打开了。 第102章 梦魔谷2 “冥叔,”她一眼认出了鬼谷的老仆。 此刻,他被困在一个巨大的琉璃罩中。 冥叔也认出了她:“六公主,你还活着。” “冥叔,你受苦了,”她觉得十分难过。 冥叔摇了摇头:“如今知道你还活着,我们鬼谷便不算彻底毁灭,老奴便觉得一点也不苦。” “我先救你出去,一切出去再说……” 她集中精神,驱动全身灵力。 “公主不用管我们,老奴在此并无受苦,公主莫要犯险……” 冥叔话未说完,洞口就突然亮起一片强光,生生刺的她睁不开眼。 “仔细寻找六公主,” 洞外的声音她听的出来,是炎痴魔君的。 冥叔紧张万分,双手紧紧的拍着围困他的琉璃罩,想来是太过担心于她。 “你放心,不会有事的,”她安慰了冥叔一句,便快速走出了山洞。 刚站定在外,就有一把长剑冲她袭来,只是剑锋不准,一看就知道只是一个震慑而已。 果然,炎痴魔君手里的剑,只是抵到了她的脖子上。 炎异一惊,慌忙跪在地上替她求情:“父亲,六妹妹只是想来探望故人,不是存心要与您为难的,您就睁只眼闭只眼,饶她这一次吧……” 以思问如今的灵力,这把剑就是穿过她的身体,亦不会对她有多大的伤害,只是她看出炎痴魔君并没有要伤她的意思,所以站在原地一动未动。 炎痴定定的看着她,问:“你就没有要解释的吗?” 她没有说话。 炎异拉了拉她的衣角,慌张道:“你快解释啊,只是探个视,父亲会谅解的,下不为例就是了。” 思问自然知道,只是探个视,炎痴顶多训斥她一顿,不会用剑指着他,如今唯一能解释这个行为的,就是他认出了她的邪灵身份。 “义父既然已经知道了,我也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她不急,一旁的炎异反而有些焦急,刚要说话,就被炎痴的一番话惊在了那里。 “你居然会成了邪灵。” “你说什么?父亲,你说什么,”炎异转头望她,眼睛里写满了不信:“六妹妹,邪灵?” “说,你千方百计的来这里,究竟是为了什么?”炎痴怒瞪于她,狠狠道:“白日里见你时我就有所怀疑,但当时只是觉得自己多想,可刚刚你用了灵息和灵力,我才确定,你竟真的是邪灵?” 思问不想多做辩解,只道:“义父想怎么做?” 炎痴深深叹了一口气,将剑猛然收回,转过头道:“你走吧。” 她有些吃惊。 炎痴背对着她,道:“虽然你是邪灵,但念在你灵息尚纯,便知未曾残害生灵,我可以饶你一次,算是还了你这一声义父的尊称,你快走吧。” “父……父亲……” “闭嘴,”炎痴冷冷的呵斥了炎异,又道:“此后,你莫要为非作歹,否则,我定不饶你。” 虽然炎痴这话说的狠心,但思问却觉得隐隐有些暖心,他肯放她离开,不计较她私自闯入牢笼的罪过,也算是对她的一种念旧了。 只是,她不能走。 “义父,我不能走,”她道。 炎痴猛的转过身来,言语间皆是困惑:“为什么,难道你还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她摇摇头:“我没有。” “那是为何?” 她低垂了眼睛,不知如何作答,恰在此时,一个声音从天而落,高声道:“因为她是随我前来的。” 思问顺着声音看去,倒着实吓了一跳,来者竟然是蒲黎。 “少尊殿下,” 炎痴和炎异齐齐行了礼。 蒲黎将炎痴扶起来,柔声道:“魔君不必多礼。” 炎痴回头望了一眼思问,又看向蒲黎,疑问道:“殿下刚刚说?” 蒲黎微微侧头看了一眼思问,才含了礼貌的笑容转向炎痴魔君,正色道:“不错,六公主是随我一同前来的。” 炎痴魔君有瞬间的愣然,但终究也不敢怀疑蒲黎的,便点点头道:“原来如此,倒是我多疑了。” 蒲黎倒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只轻轻抿了抿唇,淡淡道:“是我魔宫有事所以来得晚了,未能与公主一起成行,这才引起了诸多误会,是蒲黎疏漏了。” “殿下言重了,”炎痴略略福身,转头对思问道:“问儿若早说明实情,也就不必受质疑之难了。” 她不知该说些什么,干脆就没有开口。 “不怪公主,”蒲黎替她辩解:“公主如今体有邪气,大约是觉得,无论如何辩解,都难以了清白,所以才没有说出来的,蒲黎此行也是奉魔尊之令,寻躯邪之法,为公主正名。” “原来如此,”炎痴这才明白蒲黎此行的目的,但却转念一想,又问:“可这驱邪之法,与这梦魔谷有何相干?” 蒲黎开门见山,问道:“眼下只有魔君和公子在此,我就不多隐瞒了,且问魔君,可听说过梦魔兽?” “梦魔兽,那是什么?”炎异插了一嘴。 看他这样问,便知是头一次听说,思问倒是觉得没什么,梦魔兽毕竟不是寻常之物,他没听说过也实属正常。 但炎痴却久久没有回答。 她不禁把目光投向了她这个颇通文墨典籍的义父。 果然,他双眉紧蹙,嘴唇紧闭,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蒲黎大约也看出来了,忙问:“魔君可以知晓些什么?” 炎痴深深叹了口气,抬头看了蒲黎一眼,答道:“我也是来梦魔谷后,偶然听这里积年关押的罪犯提起过,但我曾看遍梦魔谷的典籍,均没查到关于这个梦魔兽的丝毫踪影,所以,我在想,这会不会只是一个传言罢了,殿下若是为它而来,恐会失望了。” 思问心中一震,心口有些揪拧似的疼痛。 “不过我也只是猜测,”炎痴话锋一转:“殿下若有心寻觅,老臣自然欢迎殿下常住,若能有帮得上忙的地方,殿下尽管吩咐小儿。” “那就麻烦魔君了。” “那我让小儿去为殿下准备一间寝殿,”炎痴说完,便带着炎异下去了。 思问站在洞口,望着面前的立着的蒲黎,实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是蒲黎先开的口:“我知道你也是来寻梦魔兽的,但此事艰难,没有完全的把握,很有可能会空手而归,所以,你也要做好心理准备。” 她没有回答他的提醒,只问他:“你怎么会来这里。” “我没有跟踪你,只是巧合罢了,”蒲黎撂下这一句话,转头却要离开。 “你要阻止我探究当年的真相吗?”她喊了一句。 蒲黎停下脚步,背对着她,语气微弱:“我若是想要阻止你,刚刚就不会出现了。” 说罢,又抬起脚来,直到听到她那句“你肯帮忙吗?”,蒲黎才重新站定,然后转过头来,似乎不相信自己耳朵里听到的那句话。 思问略略平复了心中的情绪,才再次开口:“你既然刚刚帮了我一次,可不可以帮到底。” 蒲黎紧紧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你需要我帮你?” 思问未敢正视他的眼睛,许是怕自己的语气出现纰漏,只道:“你来此的目的想必和我是一样的吧,你不是也要找到梦魔兽,寻求驱邪之法吗?既如此,不如同行。” 蒲黎定定的看了她几秒,然后坚定的回了一个字:“好。” “那,我先回去休息了,”她先行告辞。 翌日清晨,用过早饭,她独自站在水泽边,静静的看着清风卷起千层波,一如她此刻心里的样子。 “六妹妹,” 炎异边说边走近她。 “义兄,”她道:“有什么事吗?” 炎异送来一包松饼给她,道:“早上见你吃的那样少,怕你会饿,所以,我送些东西给你吃。” 思问此刻并没有什么胃口,但是也不好拂了他一片好心,遂接过来,道了声谢。 炎异见她接过松饼,心情大好,忙催着她尝一尝。 思问勉强尝了一口,笑着道:“挺好吃的。” “你喜欢就好,”炎异的欢喜更加浓厚,然后静静的看了她一会儿,喃喃细语:“六妹妹,昨夜的事情,让你受惊了。” “义兄言重了,本就是我闯了牢笼,坏了规矩,义父已经是法外开恩了。” 炎异摇了摇头:“那是因为你心存良善,所以才念着自己的族人。” 说罢他愈加激动,猛的快走两步,离思问更近些,急急道:“六妹妹,你相信我,不管你是何身份,身体里是善灵还是邪灵,我都不会离弃于你,也不会让旁的人伤害你的。” 炎异眼中的光芒实在耀眼,思问立刻意识到,他这是还对她有倾慕之心。 “你我是兄妹,兄长爱护妹妹,妹妹自然感念兄长,” 这是她的态度。 可炎异却好似没有听懂她的话,又快走一步,离她更加贴近。 思问一惊,不觉退了几步,却因为身后是水泽边上,她脚下失控,径直的背栽下去。 炎异忙拉了她一只手,企图将她拉回来,与此同时,她背上出现了一只大手,也将她一把揽了回来。 揽她的大手,是蒲黎的。 也因为蒲黎力度太大,一下就把炎异拉住的她的手抽离了出来。 “六妹妹,你没事吧,”炎异忙关切的询问。 蒲黎将她扶稳,才慢慢离了她的身。 “我没事,”思问虽是回答炎异,眼睛却是看向了蒲黎。 “你可吓坏我了,”炎异说着,又紧着往前凑了凑,这次,被蒲黎的手拦住。 “炎公子小心,你再进,她又要退,少不得还会掉下去,”蒲黎的语气再不如和善,行为也不似先前那般彬彬有礼。 炎异面上闪过一丝尴尬,脸上的表情也不大好看。 “既然殿下在此,那我就不打扰你们谈事情了,”炎异冲蒲黎说完,转头又换了一副温柔的语气对思问道:“六妹妹,我稍后再找你。” 说罢,便转身走了。 第103章 梦魔兽 “你可还记得我们大婚之前,我曾消失很久,而你父王,也曾数日没有回到鬼谷,那时,魔界都道我是去了凡界除妖,实则,我被要求杀掉你的父王。” 思问一下子想起来那个时候的事情,只是她万万不曾想到,那时还有这样一件事情。 “那时我一心认定,你父王是导致我母妃被天界害死的凶手,但是,他是你的父王,我又怎么可能置你的心思于不顾,所以,我忤逆了外祖,被生生罚了五十鞭,你父王为了你我的婚事,许诺外祖,只要我日后好好待你,他自会永远消失在外祖眼前。” “大婚那日,你意外小产,我以为,你父王是恼羞成怒,以为我外祖故意害你,所以愤而反抗,我以为外祖与我一样,根本不知你有孕,所以,这一切不过都是一个天大的误会,直到你三哥告诉我,恐怕,这一切都是一个提前计划好的阴谋。” 思问静静的听着这一切,只觉心痛如绞,五内鲜血淋漓。 蒲黎又道:“所以,我来此求证。” 思问一动不动的站在那里,觉得浑身发冷。 蒲黎慢慢走近她:“我告诉你这些,不是要你的感激,也不是要你的愧疚,我想要的,自始至终都是你的真心。” 她咬了咬牙,未言。 蒲黎道:“因为你刚说了那番话,我才知道,如今你心里有我,先前种种,不过是误会使然,所以才有那许多的遗憾,那我也很负责的告诉你,我此生,只认你一人。” “可是……” “没有什么可是,”蒲黎看着她的脸:“我们已经错过了两百年,还要继续这样互相折磨下去吗?” 思问的眼泪,很不争气的流下来,她猛的转过身去,任凭眼泪滴滴落进水泽里。 水泽内突然掀起千层波浪,那些浪波涛汹涌,立刻卷起一个巨大的漩涡。 思问听到一声滴滴的闷喊声。 “什么声音?”她狐疑。 蒲黎也听到了。 水泽的动静自然引来了炎痴和炎异父子,一番询问下,他们才了解到,原来每到月圆夜,水泽都会有这样的异动。 “想来以前这里是万土之坑,每每发作都会尘土飞扬,所以才有了引水入内的举动,” 炎痴解释道。 思问和蒲黎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这动静持续不了太久,殿下和六公主还是移步内殿吧,”炎痴劝道。 “好。” 炎异凑上来,贴在思问的身边,但她却一把被蒲黎拉到了另一侧,然后嘱咐道:“走吧。” 炎痴想来也看到了这一幕,他怒瞪了炎异一眼,似乎在说:殿下的女人你也敢想。 入夜,思问和蒲黎如期而至。 她们都觉得,这水泽底下,或许就有他们想找的梦魔兽。 蒲黎略略施法,水泽立刻分成两半,开了一条水路出来。 思问迫不及待的往里闯,却被蒲黎拉住了手,他看着她,道:“不要离我太远,水底的情况尚不明确,我们最好不要分开。” 他举起二人拉着的手,问:“可以吗?” 如今,思问哪里还有拒绝的意思,于是点了点头,任他这样拉着她的手。 水泽的底下,情况并不十分乐观,因为它普通的如一条平凡的溪流,看不出任何生灵存活的样子。 怎么会,思问不觉有些失望。 正寻觅之际,底下的泥土突然咕嘟咕嘟鼓了起来,蒲黎当机立断,拉着她直接钻到了底下去。 淤泥底下,竟然是一大片地宫。 内饰之豪华,简直堪与魔宫相比,她和蒲黎相视一眼,彼此的眼中都充满了不可思议。 “小心点,”蒲黎依旧拉着她的手。 他们目前所在的位置,应该是地宫的正中央,周围四处通道,每一条看起来都一模一样。 一声低吼在她们身旁响起,确定了声音的位置,蒲黎和思问蹑手蹑脚的走了进去。 正前方道路的尽头,有一处幽深的殿堂,声音在此达到了极限。 “这里面,会不会就是梦魔兽,”思问抓了抓蒲黎的胳膊。 “进去看看。” 打开殿堂的大门,赫然出现在眼前的便是几十条粗大的链子,一只似狮似虎的兽被这几十条链子拉着,正在低吼着挣扎。 看到他们的闯入,那兽突然静了下来,然后猛的变了身,成了一个粗狂的魔君模样。 “你们是谁?”他问。 “你是梦魔兽?”思问道。 那兽点点头:“居然还有人能寻的到我。” “果真是你,”思问又惊又喜。 “你们到底是谁?”梦魔兽问。 蒲黎道:“我们只是来寻求万年前真相之人。” 梦魔兽仔细观察了蒲黎一会儿,忽然哈哈大笑:“业魑之后,你是魔宫的人。” 蒲黎未来得及说话,梦魔兽的声音突然就凶狠起来:“魔宫的人,凭什么认为我会给你解惑。” “梦魔兽,”思问唤他一声:“我们只是求一个真相,并不会伤害于你。” “你是?你是问玄的后人?”梦魔兽定定的看着思问。 思问答:“问玄是我的义父。” 梦魔兽点点头,却对她道:“你让这个魔宫的人离开,你想知道什么,我可以告诉你。” 蒲黎有些不解:“我不知道你和魔宫有什么过节,但,我真的没有恶意。” 梦魔兽哪里理会他这番言词,只懒懒道:“你身上留着业魑的血,我闻着就恶心。” 蒲黎皱了皱眉:“既然你和外祖有过节,那,我就不打扰了。” “你等等,”梦魔兽突然叫住蒲黎:“你刚刚说什么,外祖,你是业魑的外孙,不是嫡亲,那你的母亲叫什么?” 蒲黎答:“迷音。” “迷音,迷音,哈哈哈哈”,梦魔兽大笑起来:“原来,是业魑的冤家啊,哈哈哈哈。” 蒲黎不解:“你笑什么?” 梦魔兽看着他:“我笑你认贼作外祖,竟还丝毫不知。” 思问一惊,蒲黎也吓了一跳。 梦魔兽吐出一个巨大的光镜,冷冷道:“自己看。” 光镜立刻幻出万丈光芒,然后一点点清晰的印出八千年前的往事。 原来,八千年前的瘟神之事,根本就是业魑安排的,他故意让自己的女儿去“偶遇”当时天界的太子,以期获得天界的支持,对抗鬼王的势力。 不曾想天界根本不承认这桩婚事,业魑怕别人先一步举报她女儿的身份,会连累自己,竟故意把蒲黎母亲的身份告诉鬼王,暗中命人怂恿他前去揭发。 事后声称为魔界考虑,便舍弃自己的至亲骨肉也在所不惜,魔界百姓都念他大义灭亲,从此更巩固了他魔尊的地位。 蒲黎当场喷了一口鲜血出来,思问一急,慌忙跑过去替他顺气。 “这下,你该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吧。” 梦魔兽怒声:“他知道梦魔兽若遭遇不测,必将会把肚中所吞的真实都吐露于世,所以,他就把我关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企图让我聊无声息的死掉,今日,我便把业魑的所有罪行都吐给你们看。” 说罢,梦魔兽接连吐出几个光镜,将当年的事情一五一十的显露出来。 包括当年业魑如何背叛并设计害死先魔尊,也就是思问的外祖,又如何逼迫和打压她的父王。 还有他初登魔尊之位,便下令处死所有对抗他的声音,一时间,魔界腥风血雨不断,那几年,是思问的父王母上联手保护着魔界百姓,才让很多人免遭荼毒。 魔尊迫于百姓的压力,不得不册封思问的父亲为鬼王,可暗中,无时无刻不再对他进行抹黑。 蒲黎冷静的看完每一个画面,然后一言不发。 思问此刻更加自责,原来真的是她错怪他了。 此刻看他无助又伤心欲绝的样子,她心痛极了,只能紧紧抱住他的背,企图给他一点安慰。 蒲黎也转过身,伸出手来,将她紧紧裹在怀里。 “看完了,你们可以走了,”梦魔兽有些不耐烦。 思问觉得既然人家帮了她,她自然也该有所表示,遂道:“我帮你解开这锁链,算是还你的情分吧。” 梦魔兽笑笑:“若是你都能砍断,我早就能出去了,这锁链乃万年玄铁所制,便是大罗金仙来了都没用的。” “那我可以为你做点什么?” 梦魔兽的眼神重新凌厉起来:“杀了业魑,他做孽太多,他该死。” “那你怎么办?”她问。 梦魔兽哈哈一笑:“我都已经没有多少日子了,再有几年,便会有新的梦魔兽了,何况我已经习惯了这里的日子,觉得逍遥自在的很。” 思问能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你放心,我比大罗金仙厉害,” 话毕,思问一个腾起,用尽力气将自己化作利剑,一下就斩断了所有的铁链。 “你的灵力竟然如此强大,”梦魔兽很是惊讶。 思问只道:“你不必谢我,没有你,我们空口无凭,很难扳倒业魑的。” 梦魔兽瞬间来了精神:“那还等什么,快走!” 第104章 大结局 刚出了水泽,便看到外面一阵骚动。 蒲黎唤来炎痴,问:“发生了什么事?” 炎痴告诉他:“听说魔宫的军队正在集结审查,我在想要不要派兵回去。” “集结军队?”思问不由的喊出声来。 她把梦魔兽化作一颗石头藏在袖中,所以未被任何人发觉。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回去,”蒲黎跟她一样,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安顿好霖风,他们迅速启程回返。 不消一上午的功夫,就顺利抵达鬼谷外。 此刻,炽灵和四哥正带了一支队伍,与魔宫的队伍对峙在谷外。 “发生了什么?”蒲黎立刻质问成山,成山就是魔宫队伍的主帅。 成山赶紧福了福身,看似恭敬,语气却十分敷衍:“回殿下,魔尊下令,要带回鬼谷一众邪灵,以防他们危害我魔界百姓的安康。” 蒲黎一怒,道:“这是从何说起,鬼谷之人从来不肯伤害百姓的……” “回殿下,昨日在山脚下发现了几具被吸食灵息的百姓,”成山没有全部说完。 话中之意,分明说鬼谷之人是凶手。 成山大手一挥,示意魔宫军队做好准备:“魔尊这是请这些鬼谷的邪灵回去接受审查,并无他意,若是六公主执意不肯,恐怕就要引起不必要的争端了。” 接受审查,分明就是借口。 思问看了看炽灵,炽灵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这些说辞,不过都是魔宫的借口。 那么,她大概能猜到事情的起因了。 无非是魔尊得知了她和蒲黎前往梦魔谷的消息,所以,迫不及待的杀人灭口了。 既然游戏开始了,那就玩到底吧。 “成将军猜的不错,我的确不肯,”她高声的开口。 成山轻蔑的笑笑:“那这谋逆之罪,公主可别怪我魔宫心狠了。” “杀!” 思问率先开口。 炽灵得了准,立刻率领大军杀了出去,成山有一瞬间的惊诧,但随即也率军冲了上来。 两军交战,彼此伤亡无数,但却胜负难分。 不多久,魔尊亲临,魔宫军队士气高涨。 有思问坐镇,鬼谷军队自然也不肯轻易退却,厮杀也是十分尽力的。 渐渐,炽灵和四哥带领的军队渐渐占了上风,打的魔宫军队节节败退,随后,随着魔尊的一句“都给我住手,”战争一时休止,但彼此依旧对峙在侧。 魔尊瞪了一眼蒲黎,然后对着鬼谷的军队喊道:“魔界向来只有一尊,本尊现在给你们鬼谷一个机会,只要你们之间未成为邪灵之人投诚魔宫,本尊可既往不咎,战胜邪灵本就是我魔界男儿的责任,若你们执迷不悟,我便将你们同邪灵一起处置,我会上报天界,请求天帝派天兵助阵,必将邪灵清除。” 说到上报天界,鬼谷军队中突然开始窃窃私语起来,炽灵有些怒气,不禁大吼:“都给我闭嘴,眼前这个魔尊,根本就德不配位,你们休要听他胡说。” “自古邪不压正,”魔尊又大叫一声。 鬼谷的军队已经有些人开始动摇。 既然已经到了这个地步自然没什么好藏着的了,思问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的看着两方军队,高声道:“说得好,邪不压正,但究竟谁最邪恶,还需要用事实说话。” 她两袖大展,梦魔兽便从袖中化身出来,稳稳落在她身旁。 “是梦魔兽!” 有人认出了它。 魔尊想要制止思问的行为,可惜,此刻他的灵力并不足以撼动思问丝毫。 梦魔兽将所有该说明的真相一股脑的吐了出来,一面面光镜清晰的展现在魔兵和魔界百姓眼前,魔尊的脸色猛然煞白。 “魔尊倒行逆施,德不配位,” 魔宫军队中的这句话,迅速扭转了两方的舆论势力。 思问听的出来,这话是三哥喊的。 “他的确德不配位,” 远远飘来这个声音,大家转头看去,便见霖风一步步走近。 “你住口,”魔尊大喊。 “该住口的是你,”霖风反驳。 随后,霖风将自己的所见所闻一一曝露。 大婚前几日,他无意间听到魔尊和成山的对话,包括魔尊一步一步设计鬼谷谋反的事情,还有要复制鬼火魔灯,要设计他的父王,要逼死她的母上,要逼迫她的兄嫂,以及,害死她的孩子。 最重要的一点,是他认回蒲黎的目的,只是为了报复鬼谷罢了,他所要的,根本不是蒲黎这个外孙,不过是他手中的鬼火魔灯罢了。 业魑复制鬼火魔灯,根本就是为了调拨她和蒲黎的关系,他的目的,从来就是将鬼谷踩在脚底,且永无翻身之日。 一切的真相,当下都昭然若揭。 原来霖风体内的魔血是蒲黎所授,若他死了,蒲黎定然不会善罢甘休,所以魔尊才把他囚禁了起来。 事已至此,魔宫军队已经全然乱了方寸。 “原来鬼谷是冤枉的” “魔尊竟然是这样的人” “魔尊不惜一切手段,只是为了他自己的尊位” 议论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 “住嘴,都给我住嘴,”成山怒红了眼睛,比魔尊看起来更加急躁。 思问知道,成山对她也是恨极了的。 可是,此刻根本没有魔兵听他的话。 “魔尊是这魔界的尊王,岂容你们诋毁,难道你们要听一个邪灵在这里挑拨离间吗?”成山又是一声怒吼。 魔尊业魑只是怒着眉头不说话。 “魔尊不仁,这魔界便该立刻易主,”三哥躲在人群中,又是一句有力的提醒。 “拥立少尊即位,” “拥立少尊即位,” 千呼万唤的声音,终于引得业魑面色大怒起来。 他快速的从怀中掏出鬼火魔灯,跳动的青色灯火立刻引发了一阵骚动。 “你要做什么?”思问一惊。 魔尊狂然大笑,叫道:“做什么,我要亲手结束你们这些谋逆造反之人。” 蒲黎终是忍不住开口:“你果然复制了鬼火魔灯。” “我复制了又怎样,”魔尊大怒:“我亲自传你魔血,为的就是要鬼火魔灯的驱使,如今,我成功了,谁再敢逆我,我便烧的他魂飞魄散。” “你可知,如今人群聚集,此灯一旦燃了,会毁了魔界所有的人,”蒲黎怒声。 魔尊哈哈大笑:“毁了所有人又怎样,只要我不死,我早晚能再打出一个天下来。” “快跑,” 魔界百姓此刻人人自危,魔界一时乱轰轰起来。 思问驱动内丹的力量,将整个魔界笼罩在强大的结界里面,一来,怕魔界的暴动引起天界的乘虚而入,二来,防止魔界百姓的乱窜引起凡界混乱。 她移步蒲黎身旁:“可有办法熄灭那盏魔灯?” 蒲黎看看她,眉心微皱:“有。” 思问一喜:“要如何做?” 蒲黎看了看她:“魔灯认主,需以他的内丹,才可以熄灭灯芯,灯芯一旦熄灭,除非再练出内丹来,否则便很难再燃。” 思问点点头,转念一想,忽然觉得有一事不明:“那你的那盏?” 蒲黎点了点头:“那时我一心以为是我的魔灯毁了鬼谷,所以……” 怪不得她数次感觉不到他的灵息存在,原来他的内丹早已用来熄灭灯芯了。 思问觉得心痛。 “我可以拿到他的内丹,”思问很有把握。 “你不能去,”蒲黎突然抓住她的手,紧紧的攥着。 “为什么?” “因为……因为……”蒲黎很是犹豫。 “你说啊,” “因为熄灭灯芯,需要近火,鬼火魔灯认主,除了它的主人,任何近身之人都会被火灵所伤。” 思问一时有些顿住。 四哥凑了过来:“你们不是同一种魔血吗?你竟没有发现他复制了此灯?” 蒲黎摇摇头:“他已经改变了这盏魔灯的灵识,我根本感应不到这盏魔灯的气息,若可以的话,我也不至于今天才得知这魔灯的存在。” 魔尊手持魔灯,高高举起,嘴里振振有词,似是要催动鬼火魔灯,地下站着的所有人已经开始了抱头鼠窜,场面一度混乱的很。 来不及了,她必须做决定。 眼下有能力取得魔尊内丹的,就只有她一人。 她毅然甩开蒲黎的手,高高腾空,向魔尊攻去。 两人交手,一时胜负难分,况且两人灵力太强,其余人也无法进入到决斗里。 就在决斗愈加焦灼之际,忽有一道强光介入,待思问看清,才发觉蒲黎加入到了决斗中,此刻正在帮她。 魔尊终是无法以一敌二,内丹被思问一掌震出体外。 蒲黎去拿那内丹,却被思问用灵力推远,她一把夺过内丹,径直扑向了鬼火魔灯。 “不要……” “问儿” “小六” “问姐姐” “六妹妹” 已经分不清是谁的声音。 她只觉得浑身如置于火架之上,实在是炙热难忍。 然后,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第105章 大结局 重生 时光荏苒,山河故去,谁也记不得,魔界易主是否已经满了千年。 走在凡界熙熙攘攘的街道上,她已然是目不暇接了。 街道两旁是各色摊位,一应吃喝用品十分齐全。 许许多多的凡人在街道上来回穿梭,时而浅笑安然,时而怒眉冷指。 三三两两的孩童喜笑颜开的追逐打闹,嘴里念着各色好听的咒语,问了问她才知道,这个咒语唤作“童谣。” 她从哪里来,要到哪里去,她自己也不知道。 她用眼睛快速的搜索了一遍,突然看到满是阳芜花的一个摊位。 她飞奔着向着心怡的摊位走去,许是过于激动,顾不得看清前面的来者,竟差点撞到什么。 那个东西的速度如此之快,难不成这里竟还有私自使用灵力的神魔不成? 惊魂未定中,她赶紧揉了揉自己的双眼,这才发现刚刚飞快的跑过去的并非什么神魔,只是一辆马车。 有人曾手舞足蹈的给她讲过马车的样子,她依稀是这样记得。 据说这马车是人间地位尊崇之人的坐骑,舒服得很,她想,回头可一定要试一试才好。 不过此刻她的心,可都在远处那个摊位上。 那样开的热闹的阳芜花,金光灿烂,迎风飘香。 “我想要这个,”她指着一大簇的阳芜花说。 它的主人显然非常开心:“这位,小公子,一看便是懂花之人,这阳芜花向阳而生,金碧辉煌,最适合您这种身份尊贵之人。” 她心一喜,高兴的抱起一株花,寻遍全身,终于找到腰间挂着一块灵石,便一把解下灵石给了他,抬脚离去。 谁知他突然脸色一变,一把拉住她,十分嫌弃的说道:“小公子莫要打趣,我这花可是要付钱币的。” 钱币? 钱币是什么? 大概是看她一脸迷茫,摊主一把将花夺了回去,口气甚是不佳:“小公子难不成真想拿这破石头换我的花吗,我是卖花的,不是那附庸风雅的闲人,你若是没钱,趁早离了我的摊位,免得耽误我事。” 她此刻满心的欢喜顿时烟消云散,顿觉委屈不已。 她心里难过的往前走着,还未平复心情,便突然被拉了一把。 待她缓过神来,她方才看到拉她之人的样貌。 这是一个身圆体胖的女人,因着脸上擦了白面一般的东西,竟比魔界九尾灵狐的脸都要白,此刻,大白脸正张着似吃了小嫩童一样的血盆大口向她袭来。 “你要做什么?”她本能的往后撤退,做出全副武装的样子。 大白脸却没有被她吓到,还继续满脸堆笑的凑近:“小公子,老身我一看你,便知是还未开窍的,不过妹妹放心,我这春满楼乃是人间极乐之地,保管让你享受到前所未有的欢乐。” 极乐之地? “那,我可以进去吗?”她已按捺不住自己内心的欢喜。 “自然自然,”大白脸笑容满面:“保管小公子喜欢。” “嗯嗯嗯”,她把头摇的像那遭了狂风的小树,一刻也停不下来。 然后,她便在一个热情异常的姐姐的安排下,进了这个人间极乐之地。 她满心憧憬着这个地方,进了园子便开始乱逛,她想,既是极乐之地,肯定是非比寻常的。 然则,逛了半天,却是一点人间仙境的影子都未见到。 不仅如此,还有各色香味浓郁的姐姐们扑上来,对着她一阵殷勤,使得她分外惊恐。 凡人们,竟如此好客吗…… 在她如实告知自己身上没有钱币之后,这些姐姐的脸色却跟刚刚那个摊主一样难看至极,一个个都恨不得上来撕了她。 她这才知道,原来,钱币就是凡人的灵力啊。 她觉得自己有些惭愧,平日里看了那么多凡间的话本,怎么就偏偏没有留意“钱币”这个物件。 四哥也是,怎么没有教她。 许是觉得她根本没有来凡界的机会…… 这样一想,她突然觉得自己刚刚有些错怪那个摊主了,咳,实在惭愧。 惊悉之余,她转角走到一个廊里,却看见一个正坐在廊边垂泣的姐姐。 看她哭的那样伤心,她自然要过去安慰一番的。 “这位姐姐,你怎么在此垂泪?”她坐到她对面。 谁知她斜瞥她一眼,转身冷冷回道:“薄幸之辈,哪堪为语。” 她心中愤懑,嘴上自然也要争辩一番:“我好心安慰,你怎么出口伤人? 那女子的眼角眉梢皆是鄙夷:“天下男子多薄幸,负心男子痴情女,难道我说错了不成?” 她这才注意到,自己此刻是男子装扮,怪不得别人都叫她公子。 看女子对男子们如此抵触,她不得不亮出自己女儿家的身份。 她还未开口,谁知那女子竟转头问道:“你也做过这等混账事吗?” “什么事?”她一头雾水。 “小小年纪就出入烟花之地,能是什么好苗,”女子眼神空幽:“何况这样一副好皮囊,也伤了不少女子的心吧。” 她别的倒是没弄懂,不过那个“烟花之地”她倒是十分耳熟。 顾名思义,就是放烟花的地方嘛。 “可惜了,我并不喜欢烟花,我喜欢阳芜花。”她悻悻的说道。 “你在胡说什么?”女子抚了抚额。 她未答,便一屁股坐在女子身侧,紧紧挨着她。 女子更加愤怒,急忙推搡她:“果然是登徒一辈。” 触及她的身,那个女子愣了一愣,然后哑然失笑:“竟是个女儿身。” 她笑着扯下束发,立时恢复女儿样貌,然后笑着凑上去:“这下子,姐姐不会不理我了吧。” 女子笑着重新坐下:“你这妹妹,白白扮成那肮脏的男子做甚。” 她拿眼瞥了一眼四周,小声道:“眼下没人,快束起头发来,免得被妈妈看到,将你打出去。” 她似懂非懂,乖乖照做。 “你快离了这吧,”女子催促道。 她道:“好姐姐,那,你可不可以告诉我,这里有没有阳芜花?” 女子轻笑一声:“阳芜花是不会长在这等肮脏之地的。” 她有些失落:又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刚刚抬脚要走,女子突然叫住她:“小妹妹。” “若是有一男子对你真心真意,你也欢喜他,切记把握机会,一定要与他结为夫妻连理,莫要错过才是,还有,以后,不论如何,千万不要再到这种地方来。” 她看了看她,点了点头。 刚刚一直顾着找阳芜花,她未曾好好看一看这春满楼,现下突然一看,才发现园子中许多男男女女在一起搂搂抱抱,姿势十分不佳。 走至一间卧房,本想敲门打听,却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一声声闷闷的叫喊声,时大时小,时快时慢。 难道是患了病痛无人关照吗? 她敲了敲门,无人回应,只是里面的声音依旧此起彼伏。 怕不是真的需要帮忙吧,四哥曾说过,凡人讲究“路见不平,拔刀相助”,这又不需要拔刀,只是去问候一声。 她本着一颗博爱之心轻轻推开了房门,却看见屋中并无异样,只是木床在吱吱呀呀的颤抖。 一定是腹痛难忍,辗转反侧! 她果然聪明! 她一把拉开了床帘…… 接着……接着就是一片惊天动地的叫喊声。 …… 咳,真是羞死了。 但是那个男人,提起桌上的大刀追她干嘛,她已经道过歉了,不知者无罪啊。 要不是那男人忙着穿衣服,她也没那么多时间逃跑。 幸亏这春满楼够大,门房够多,她刚刚逛的时候熟悉了路况,不然,她也不会轻易的跑了出来。 她发誓,这是她出生以来头一次这么狼狈。 一路狂跑之后,她才确定后面没有人追上来,然后腿一软,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你们家相公呢?” “又去春满楼了,自从他迷上了那里的妖精们,便再也不肯回家了!” “我们家相公也是,都被那群狐狸精勾了魂了。” …… …… 一群妇人的谈话飘到她耳朵里,倒是着实吓了她一跳。 她这才知道,原来那个春满楼是专门养女子来侍奉男子的地方。 心想这人间真真是让她大开眼界,怎么什么地方都有,这一点,可真真比不上魔界。 魔界的爱恨情仇,可比凡间的简单多了。 魔界?脑中一阵剧痛,似乎有什么往事正朝她奔来。 原来,她是魔界中人! 那为什么来了凡界呢,她也不知道。 “那些小狐狸精啊,手段高明的很……” 妇人们还在热火朝天的聊着,她却听出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些大婶,那里面的女子都是些凡人,还有一个人很好的姐姐,可不是什么狐狸精,”她笑意盈盈地解释道。 她记得魔界的狐狸姐姐们都是最最善良美丽的,可容不得她们这样议论。 她不得不承认,凡界的人真的是太难懂了,她只不过说了一句实话,结果…… 又被追着打了一条街…… 第106章 大结局 相逢 这群大婶的战斗力明显不足,没有一个腿脚能赶得上她的,跑了一会儿,眼看甩开了她们,她这才扶着墙吐出一口气。 “小公子,要不要进去玩玩,”一个年轻的男子笑着拉了拉她的袖子。 她回头一看,见他说的地方热闹异常,仔细看去,那门口挂着一面旗子,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赌”字。 这次她可没有那么冲动了,她摇了摇头,表示不想进去。 就在此时,她的肚子却咕咕叫起来。 咳,都怪她蹦蹦跳跳的消耗太大了,此刻她又没有钱币,怎么能弄到吃的呢。 “哈哈,今天又赢了许多钱币,今晚可以好好吃一顿了。” 两个男子边说着边掏出了一把发着白光的东西,在她眼前说说笑笑的走了过去。 “原来这就是钱币!” “这里面可以赢钱币?”她瞬间又忘了之前的遭遇。 “当然可以,”刚刚拉她的男子说道:“这里都是靠自己的真本事赢钱的。” “什么本事?”她追问道。 男子笑答:“掷骰子,猜大小,猜中者得钱币。” 原来这么简单,还没等他说完,她一溜烟的钻了进去。 玩猜点数的游戏,三界之中估计没人比得上她。 本以为灵石在人间没有用处,没想到赌场里倒是允许做“注”。 天无绝人之路…… 她拿灵石作抵押,不一会儿就赢了个满盆响。 正在她洋洋得意准备拿钱走人之时,突然被一只手拦住了去路。 她抬眼望去,便看见一个络腮满脸的人。 他语气有些难以抑制的情绪:“公子可否与鄙人玩上一局。” “不玩了,”她摇摇头:“每每猜中,没意思的很。” “若公子再中一把,我赠公子二十金,”络腮胡悠悠说道。 “我不要,我要那么多钱币做什么?” “那,公子想要什么? “阳芜花……” 她一开口,周围已笑成一片。 “这二十金能买下半个都城的阳芜花了……” “小公子看着机敏过人,怎么倒算了一笔糊涂账……” 她并不理睬那些看热闹的人,她此刻只想要阳芜花,何必多此一举去要什么二十金呢。 那络腮胡见她对众人的提议不理不睬,嘴角似有似无的翘了一翘。 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银色袋子:“这里面是阳芜花的种子,若你赢,悉数赠予。” “好,”她见他倒是痛快,自然点头答应。 络腮胡拿起桌上的骰盅,迅速的在空中摇晃,她则集中精力的听音辩物,不敢有丝毫放松。 在一片寂静中,他终于将骰盅扣在桌上,她能听到里面三个骰子落地而响,然后已胸有成竹。 “我赌大,三个六,”她非常确定。 络腮胡淡淡一笑,将骰盅掀开了。 竟然……竟然是二二一。 “你输了……”,络腮胡依旧笑的云淡风轻。 “怎么会,”她明明听的很清楚。 “娱乐而已,公子不必在乎,”络腮胡转身就走:“我不过是想替我的赌坊挣回一点脸面罢了。” 他要脸面,难道她就不要了吗? 她怎么可能在这个上面输了呢。 “再来,”她大叫一声。 络腮胡笑着摇头:“公子赢些钱财不易,若是都输进去,岂不是得不偿失。” 那络腮胡看起来笑意款款,实则语气逼人。 “你好大的口气啊,”她突然被彻底激起了斗志。 “公子这是何苦呢”。 “苦?输一局是苦,十局亦苦,你倒不如让我心服口服,”她感觉到自己的头上在冒烟。 许是担心过头,许是炎热过度…… “如此,在下奉陪。” 他答应了…… 大约经历十几个回合,她终于将赢得的钱财全部输光了。 感受到周围之人投来的怜悯目光,她恨不能化作一缕青烟飘走。 络腮胡看起来亦是有些不忍了,他拱供手道:“公子,也算是一身清净了,还是早些回家罢。” 她已酷热难当,头上层层冒出的汗水一滴滴的掉下来,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脖子。 幸好,她还有一块灵石。 “再赌最后一把,”她轻易是不会认输的。 然后,她把灵石也输掉了…… 她失魂落魄的走出了赌场,此刻早已饥肠辘辘。 “公子且慢,” 一个男子追了上来,往她手中塞了一个银袋,他说:“这是我家主人的一点心意。” 这袋子她认得,就是刚刚络腮胡拿出来的袋子。 他还是为人不错的嘛。 她赶忙打开那个袋子,里面是一包小小的种子,想来便是阳芜花了。 欢喜来的异常浓烈,她瞬间就觉得幸福极了。 袋子里还有一块金币,这让她觉得络腮胡更是无与伦比的好人了。 她用那块金币去酒楼大吃大喝了一顿,直到自己的肚子已滚圆滚圆了。 酒足饭饱,已是傍晚时分,她独自来到一条小溪旁边,本想着去小河里洗个澡,谁知道小溪旁站着一个人。 他慢慢直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向她。 “我终于等到你了,”那人对她说。 那个人叫蒲黎,那个人叫她做“思问。” 他将她带回魔界去,帮她拼凑脑中断断续续的片段。 经蒲黎一说,她才了解自己之前被老魔尊的鬼火魔灯伤了,化作一缕青烟,不知飘向了哪里。 鬼火魔灯是什么,她记不大清,为什么老魔尊要伤她,她也忘得有些干净。 蒲黎拉着她的手,语气有些难过:“不管如何,你如今再度回到我身边,我便再不求什么。” “化作青烟还能重塑肉.身,是有人救了我吗?”她问。 蒲黎叹声:“白仓用自己的骨血,帮你封住了一魄,他欠你的,算是还了。” 思问的震惊不止于此,蒲黎又道:“问儿,或许他对你,也有他说不清的期待吧。” 白仓对她? 白仓是谁呢? “救命之恩,永志难忘,”她皱着眉,可是她记不起来这个白仓究竟欠了她什么。 “问儿,”蒲黎又拉了她的手:“你可愿做我的王后吗?” 虽然她记不清什么了,但却本能的点点头。 蒲黎笑笑,眼里聚起一汪清泉:“你愿意就好。” 思问把头深深埋进蒲黎的胸膛里,蒲黎紧紧抱着她,再不肯放松一点点。 “哎呀哎呀,没眼看了……” 门外响起戏谑的声音,蒲黎说,是霖风来了。 “没眼看你就快闭上,哈哈” 蒲黎说,这是四哥的声音。 然后,屋内就挤满了人。 霖风,三哥,四哥,黛墨,炽灵,齐齐涌上来,对她嘘寒问暖,百般殷勤。 她知道,这些定然都是她的至亲家人。 “你们放心,我已经完全好了,”她笑对众人。 “那今晚的家宴,可就要热闹起来了,”四哥打趣道。 三哥吩咐一声:“怜儿,你和心儿仔细看着,今晚定要准备几坛上好的果酒,今日问儿醒了,我们第一个家宴,必然要尽兴才是。” “是,婢子这就去准备,”怜儿高兴的退下了。 安静了许久的魔宫突然热闹了起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欢笑声不绝于耳,一片升平雅颂的模样。 思问看着肚子略略隆起的黛墨,眼神里尽是三哥的炽灵,打闹在一处的四哥和霖风,气定神闲的三哥,还有此刻守在她身边的蒲黎,突然觉得,一切都是那样的美好。 原来这就是幸福的含义。 原来这就是最好的结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