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点灯》作者：渔矶 文案： (本书为妖魔鬼怪系列文第二部 ，第一部《妖横行》已经写完，可以宰了~) 黎商和养父的关系并不好，因为他自始至终都不了解他的养父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直到养父因病去世，他才逐渐了解了一些养父的秘密…… Ps：本文虽然起名叫鬼点灯，但是并不恐怖，因为这个鬼，不是我们平常所认知的鬼哦~ 作者寄语：愿所有人，在人生的转折点时，都有青鬼为你点亮前方的那盏明灯~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破镜重圆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黎商，黎塘 ┃ 配角：苏伯颜，顾池 ┃ 其它： 第1章 三人行 “你觉得他是一个怎样的人？”低沉的男声在黑色猎豹里面响起，打破了车里原有的安静。 “喜欢小动物，喜欢吃甜食，讨厌跑步又热爱运动，太过感性……”青年说了一大推，他也没想到自己会记得这么多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他明明不是很了解那个人。 “和别人的评价差不多呢，那你讨厌他吗？”男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青年摇了摇头，半晌才再次开口：“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把我赶出去。” 青年看向车窗外迅速后退的风景，外面开始下雨了，雨滴落在车窗上，细小的很。 “你想听一听他的故事吗？” 坐在旁边的男人穿着一件灰色大衣，扣子整整齐齐地扣成一排，他调整了一下坐姿，坐了半天的车让他的屁股有些僵硬。 “可以。” 青年点点头，坐直了身体，他其实也有点好奇那个人的过去，但是他每次问那个人的时候，那个人总是笑而不答，难得这次能从别人口中听到关于那个人的事情，一定要好好打听打听。 “他这个人，很复杂，我还是从头开始给你讲吧，反正时间还长。 我们是高一的时候认识的，他刚进班的成绩是全班第七，我是全班第八，第六的那个是个女生，这里有一个特别好笑的插曲，就是学校发的饭卡上面有我们的名字和照片，他的名字和那个女生的名字给搞错了，当时我们经常拿这件事调侃他和那个女生，不过过了这么久，我都忘记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了。”男人笑着说。 “黎塘是一个很热情的人，后来他被数学老师选为数学课代表，和其他人接触的机会就更多了，他的热情感染了很多人，那个时候啊，他就像一个交际花一样，随意游走在各形各色的人中间，大家都很喜欢他，喜欢找他借数学作业。 当时我们是在普通班，真正努力学习的只有三分之一的人不到，其实与其说是大家都喜欢他，不如说是喜欢巴结他，你也知道，高一的数学很难，所以大家都努力的和他交朋友。 那个时候的他是真的傻，又傻又天真，居然真的以为班里所有的人都很好，都是真心想和他做朋友的，你不知道，我看见他那个开心劲儿，真想戳瞎他的双眼。 我那时坐在他的前面，每天看着他被别人耍的团团转，我那个气啊，但是我当时和他又不熟，而且也不是一个宿舍的室友，有什么资格说他呢，但我还是稍微做了一些事情，比如下课后，课间休息时间只有十分钟，我们两桌四个人，经常靠聊天来打发时间，每次他一说话，我就逗他，或者怼他，逼的他说不上话，结果他见自己插不上话，还真就放弃了，什么也不说，就傻乎乎地笑着听着我们三个说。 我对他的态度可以说是相当差，但是每次在路上或者寝室走廊里碰到他的时候，他还是会很热情的和我打招呼，你说我那么不给他好脸色了，他还不计前嫌地和我打招呼，我心里就有点过意不去，我当时就想，也许他是真的太善良了。 半年后，我们分了班，他顺利的进入了培优班，当时我们学校高一一共二十二个班级，培优班有六个，我不幸落榜了，我们班一共有十个人进入了培优班，他平时成绩也不怎么样的，虽然进班的时候是第七，但平时都是三十多名，没想到他竟然是一匹黑马，隐藏的这么深。”男人啧啧两声，似乎是在埋怨他口中的那人不厚道。 “分了班之后，我们见面的机会就更少了。 分班前他和另一个男生玩的特别好，两个人怎么说呢，简直就是如胶似漆，形影不离，但是那个人学习还没我好，他们自然也分开了。 虽然分开了，但是就像是命运的安排，我们几乎每次吃饭都能在路上碰到，我有时候会对他视而不见，毕竟我们一个普通班，一个培优班，之前关系也没有多好，我猜他肯定不会理我的，但是他却依旧像以前一样，见到我就大喊我的名字，哪怕是在很远的地方看到我，也会大叫一声，让我觉得我的名字特别高大上。 听到他叫我的时候，不知道为什么，我心里暖暖的，就好像我是他很重要的人一样，看来他并没有介意我以前经常不给他面子的事情。 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是好心，他怎么能天真的以为所有人都是好人嘛，我就是故意扮演那个坏蛋的角色，让他了解这个世界的阴暗面，可是他竟然把我感化了，我不由自主的被他乐观开朗的性格吸引，他真的是一个很不错的人。 大学我们并没有在一个学校，但是还是保持着不断的联系，他喜欢一个人旅游，但是又怕出什么危险，每次走之前会告诉我去了哪里，吃了什么，还有他父母的电话，还要每天和我保持联系，如果不联系就说明他出了意外，让我报警，你说好笑不好笑，这么担心的话，就不要一个人去旅游好了，可是他不听我的，非要去，还硬说什么要走遍大江南北，你说他咋不上天呢？不过我想，如果有这个条件的话，他肯定会去的。 他这个人就是管不住自己的脚，你要是把他关在一间房子里，给他手机，电脑，食物，他玩个三五天还行，时间长了，他就会想要逃离，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热爱自由，厌恶束缚。” “这就说完了，看来我知道的比你要多一点，嘿嘿。” 前面开车的人忽然开口。 “你知道什么，拿出来说说。” 男人笑着说。 “我知道很多关于你的事，还有他的。” 前面的男人伸出一只手，食指指了指青年，双眼目视前方。 “你还知道我的事？哼，看来黎塘这家伙说拿我当最好的朋友全是屁话！他居然连我的事都告诉你了。”男人有些恼怒，抱着双臂不再说话。 “你先别生气，你的确是他最好的朋友，听我慢慢说。 我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黎塘，那个时候我还是一个沉迷游戏的愣头青，我妈管我管的特别严，好不容易考上大学，远离了家，我就彻底放纵自己了。 我们是在一次游戏比赛的时候认识的，一共十六支队伍，可惜我们队在第一轮就被踢了，场面那叫一个惨，打的毫无章法，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算了算了，还是不提这个了。 反正从那之后我们就认识了，他比我大一届，我有不知道的东西就会找他寻求帮助，正如你所说，他是个很热心的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刚开始我们的接触并不多，一般都是我主动找他，他从没有主动找过我，就连期末考试前一起复习也是我提出来的，嘿嘿，我脸皮厚，你们别介意。 因为他经常帮我，我也不能白白让人家费心不是，所以我就偶尔请他吃个饭，看个电影，反正就渐渐地熟悉了，半年后，他也开始会主动给我发信息，真是不容易啊。”男人叹了口气，继续道。 “大二的时候，我们选了同一节选修课，有一次老师讲到，什么是真正的朋友，下课后，我和他走在路上，讨论着这个话题，他就是这个时候和我说起你的。 他说，他只有两个朋友，一个是你，一个是我，你想不想听听他是怎么评价你的？” “别卖关子了，快点说！”后面的人催促道。 “他说他本来没有拿你当朋友。”开车的男人说到这里，故意顿了一下，车内的气氛一下子安静了。 从后视镜看到男人憋屈的脸色，充当司机的人才继续说道：“你别误会，他的意思不是讨厌你，而是他本来就没有想过自己会有朋友这种不可思议的东西，他认可你作为他的朋友，是因为你在高三的暑假和他说的一句话，那一句话，他一直记得，也正是因为那句话，你才彻底走进了他的心底，成了他唯一的朋友，他和我说过，王羽康是他唯一不会主动放弃，唯一不会怀疑的人，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 前面的人语气有些低沉，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好的回忆一样。 “哼，原来他没有骗我，我当然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他可不止一次和我说要不要离开你，要不要放弃你这个朋友，可是他终究没有放弃，不是吗？”王羽康舒了口气，心情大好，眉头情不自禁地上挑。 “我那个时候也没想那么多，不知道他为什么老是问我一些奇怪的问题，老是给我讲一些哲学方面的东西，我不懂，所以做错了事只能道歉，但我又不知道自己错在了哪里，但是我现在明白了。 其实我有点羡慕你，真的，他曾经和我吵过架，一共两次，有次他可能是气急了，说：朋友算什么，老子不需要！唉，当时我意识到自己真的好像做错了。 后来我们之间冷战了半年，我那个时候因为遇到了一个喜欢的女生，对黎塘总是爱理不理的，他说我见色忘义，我还是没理会他，他当时应该对我感到很失望，在第一次吵架的时候我就应该看出来，可是我却忽略了。” “我能感觉到，他对你确实和对我不一样，他从来没有和我吵过架，不会在我面前表现出一点点的消极情绪，就算是有烦心事，就算和你吵架了，他也只是和我打哈哈，云淡风轻的描述一下就又乱发表情包，笑死个人。” 王羽康表情柔和，想起了过去美好的回忆。 看着两个人说说笑笑，黎商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滋味。 他是在十二岁那年被黎塘从孤儿院领养的，那年黎塘才二十五岁，他这么大的孩子一般很少会有家庭领养，但是他很幸运，遇到了黎塘。 黎塘对他很好，但也不是过度宠爱，供他上学，陪他过每一年的生日，带他出去旅游。 和黎塘在一起的日子，很幸福，黎塘好像没有家人，因为相处十年以来，他从来没有见过黎塘的朋友和亲人，除了眼前的王羽康叔叔和刘归沙叔叔，黎塘基本不和外人来往，这很不符合他温和的性格。 二十二岁的时候，他上大四，谈了一个女朋友，那个女生挺好的，他打算等关系稳定后再告诉黎塘这个好消息，然而等待他的，却是一个只有他一个人名字的户口本。 “拿着户口本，以后别再回来了，生活费我会打给你的。” 这是第一次，他见到如此奇怪的黎塘，如此的，冷血无情。黎商很生气，他不明白黎塘为什么要赶他走，仅仅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了吗？ 黎塘确实和他说过，不要早恋，不许和女生发生关系，否则黎塘就会不要他，可是他都二十二了，这还算早恋吗？他不明白，他想亲口问问黎塘，但是门怎么敲都敲不开，等他第二天再去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 房子是租的，黎塘并没有买下这间房子，他彻底和黎塘失去了联系，那些日子，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过来的，颓废的很，女朋友见不得他这个样子，和他分了手。 直到两年后，也就是今天，这两个见过几次面的叔叔找到他，告诉他，黎塘快死了，让他去见黎塘最后一面。 为什么又要死了呢？黎塘才三十五岁，正年轻着呢，怎么就要死了呢？怀着异常沉重的步伐，他坐上了车，去见两年未见的养父。 他还记得黎塘的音容笑貌，记得他们之间的所有美好的回忆，更忘不了黎塘最后那冰冷绝望的眼神，他想去问一下原因，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无情，明明在一起生活了十年，怎么能说丢弃就丢弃，黎塘的心难道是石头做的吗！ 听王羽康说，黎塘高一的时候，是班里的交际花，可是为什么他现在又对谁都不愿深交呢？为什么对刘归沙念念不忘，在舍弃与挽留之间徘徊？这些他都不知道，他对于黎塘的过去，一无所知。 “王叔叔，你对他说的那句话，能告诉我吗？” 王羽康摸着头，尴尬的笑：“那个……都是很多年前的事情了，说出来酸死人，还是不说了，哈哈，哈。” “你最起码还是自己亲口说出来的，我还是被黎塘逼着说出来的呢，不过，我不后悔说这句话，但是毕竟不是自己主动说出来的，总感觉差了点味道，这也是黎塘任何事都先和你说的原因，他还是不相信我！” 刘归沙赌气似的拍了一下方向盘。 “他信我一个人就够了，你顶多算半个人，情商被狗吃了，二十多岁还啥也不懂，老伤黎塘的心，活该！”王羽康幸灾乐祸道。 “那我在他心中也是第二重要，总比那个谁谁强，他可是自己……唉，不说了，不说了，换个话题，换个话题。” 雨越下越大，车窗被一层雨帘遮挡，完全看不清外面的景象，就像黎塘的过去，模糊不清，又无比吸引黎商，想要知道更多关于黎塘的事情。 作者有话要说：这本已经写完了，保证日更4000~ 第2章 葬礼 车子停在一座医院的地下停车场，三人下了车，径直往VIP病房走去。 每踏出一步，黎商的心就颤一下，似乎是在奔赴刑场一样。 推开病房的门，看到那个躺在白的刺眼的病床上的人，依旧和以前一样，皮肤因为很少见光而惨白，胳膊上贴满了各种检测装置，心跳十分微弱，心率图几乎跳不起来。 “他得的什么病？”明明以前都好好的，连感冒发烧身体不适都没有过，怎么忽然就快死了？ “大概是相思病，医生也诊断不出来。”王羽康调侃，鬼知道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忽然就生命垂危了。 没有人说话，病房里异常安静，黎商知道黎塘最喜欢安静，他没事的时候就喜欢窝在沙发里撸猫，或者坐在电脑前打字。 黎塘是个作家，靠写作赚钱，看他平时买东西的爽快样子，以及让黎商读最好的初中高中大学，似乎是赚了不少钱。 但是黎商不知道他写的是什么，黎塘从没有告诉过他，也没有告诉过别人，他们连黎塘的笔名都不知道。 “呦，你来了。” …… “节哀顺变，这是黎塘先生的遗嘱。” 律师将一个密封的纸袋放到黎商面前。 遗嘱里交代，黎塘名下的二百万分为四份，一份给黎商，一份给他的大外甥，一份给他的母亲，一份给他的二姐，地址在遗嘱里写的清清楚楚。 这是黎商第一次见到有关黎塘家人的信息，家人似乎还不少，既然黎塘有家人，又为什么不回家，为什么领养他？为什么不结婚生子？ 可惜这些话他都没有办法知道了，黎塘昨天醒过来，对他笑了一下，和以前一样温柔，只说了一句话，似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心率图停了。 “他估计就等着你来呢，撑到现在才舍得走。”刘归沙叹了一口气，帮助黎商处理了黎塘的后事。 葬礼那天，只有三个人，后来又来了一个戴着墨镜的高大男人，刘归沙似乎认识他，掀开眼皮看了他一眼，又合上。 黎商暂时住在黎塘租的房子里，房租还没有到期，黎塘的东西也都还留着。 那个高大男人临走前给黎商留下了联系方式，是某个公司的总裁，这是黎商见到的黎塘的第三个朋友，身份竟如此之高，从没听黎塘提起过，或者说只是黎塘不想提起。 黎商问刘归沙墨镜男和黎塘的关系，刘归沙模模糊糊说了一堆，似乎他也不太清楚，只知道黎塘和那个人关系有些奇怪，而且墨镜男就是刘归沙那天晚上说的那谁谁。 黎商整理着黎塘的房子，东西不多，他并没有急着搬走，距离房子到期还有两个多月，他想在这里住下，听刘归沙说，黎塘当初搬走后一直住在这里，这里离那个墨镜男的公司很近，王羽康也在附近上班。 思来想去，黎商还是决定要给墨镜男打个电话，问问他关于黎塘的事情。黎商现在特别想知道黎塘没有向他展现的一面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阿菲尔餐厅，下午五点。” 直到挂了电话，黎商才反应过来，看来那个男人似乎早就等着他的电话了，连一句多余的话都没说就挂了，这样的人，和黎塘究竟是什么关系呢？ 黎商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男人说的那个餐厅，这是一家高档餐厅，黎塘曾经带他来过一次。 “你是他的儿子？”男人开门见山。 “确切来说，是养子。”黎商答。 不愧是总裁，气势凌人的态度与语气，让黎商有点紧张，黎塘平时除了偶尔旅个游，就是宅在家里，他真的会和这位是好朋友吗？怎么感觉更像是仇家。 “你想问黎塘的事？”男人动作优雅地端起桌子上的咖啡，微呷一口。 “是的，如果您方便的话，我想知道。” “他从不会主动找我。”男人自言自语，黎商没有听清楚这句话。 “他啊，是一个臭不要脸，偏心眼子，缩头乌龟，忘恩负义的无耻之徒。” 男人笑着说出一连串不怎么好的形容词，黎塘一瞬间摸不着头脑，他印象中的黎塘和这些词语毫不沾边，这人肯定是在骗他，但是这个人既然这么说，那他肯定知道一些什么，黎商有点迫不及待，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让男人这样形容黎塘？ 男人扫了一眼满脸疑惑的黎商，接着说：“我曾是他的恩人，在他最孤立无援的时候，伸手拉了他一把，然后就被他缠上了，后来他利用完我之后，就毫不留情的把我丢弃，你说他一个小门小户出身的人，怎么有这么大的勇气和魄力敢利用我，是梁静茹给他的勇气吗？” 黎商：“您说您曾救过他，是什么意思？” “他和他室友关系不好，被其他五个人孤立，当时我觉得他挺好的，便偶尔会叫着他一起，将他从孤立无援的环境中解救出来，这难道不算救吗？如果没有我，他估计早就得抑郁症，自杀了也说不定。” 大学室友关系处不好确实很难过，黎商也曾见过自己的同学大打出手的，不过没想到黎塘也遇到过这样的情况，黎塘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善解人意，怎么会被孤立？ “为什么他的室友会这样？” “想知道？”男人神秘的笑了，“我也想，可惜他没告诉我，他这个人，防备心特别重，我在生意场上遇到那么多对手，只有他的嘴巴让我攻克不下，封得太紧了。” 黎商垂首，他有些失望，黎塘就是这样，总是把话藏在心里，谁也不说，过了一会儿，黎商又抬起头，看着对面的男人，“您刚刚那么形容他，是为什么？” 男人脸色瞬间沉了下去，不知道是听到了什么讨厌的词汇，还是想起了不太美好的回忆。 “我和他是大一的时候认识的，比刘归沙这个后来居上的早多了。那个时候，他就是一个土包子，身上穿的，脚上踩的，全是廉价货色，反正我是看不上眼的，可是他却穿的很开心，我当时就觉得他这个人很奇怪，后来他果然不出我所料，开学一个月，把自己的室友得罪了个遍，我记得之前他们都还好好的，特别是那个家伙，但是一夜之间，似乎一切都变了，别问我怎么这么关注他，实在是他的衣服审美让我想不注意都难，就像一朵花插在牛粪上，辣的人睁不开眼睛。” “就在那一夜，一切都变了，他开始一个人上课下课，一个人吃饭洗澡，看见室友就绕道走。就像个缩头乌龟一样，你说是不是？ 他的那几个室友也都是奇葩，在校园论坛里直接说他的坏话，我看过黎塘的空间，他很少在论坛里发信息，偶尔发了也是很励志或者很搞笑的一些东西，负面的信息一条也没有，所以这件事就是他的室友不厚道了，有什么事私下吵吵打打都行，非要闹得人尽皆知，简直是小学生作为。 不过黎塘似乎不怎么看论坛，后来和他熟了之后，我才知道他根本就不看，这也是件好事，至少不用那么糟心。 我呢，本来就喜欢独来独往，而他又经常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有一次下课，我看到他一个人去餐厅，便叫住了他，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吃饭，你猜怎么着？他使劲点了点头，笑着说好啊，搞得好像和我很熟一样，结果吃饭的时候，他忽然问我叫什么名字，哪个班的，我当时就蒙了，他都在我眼前晃了大半年了，居然不知道我和他一个班，而且我还是班里的干部，你说他活的是有多封闭。”男人似乎被气笑了，嘴角止不住上扬。 “可王羽康叔叔说他高一的时候是交际花一样的人物，不应该这么封闭才对啊？”黎商不解，怎么才过了两年，变化就这么大。 “他要是交际花，我就是外交官！反正当时是我将他从独自一人的世界拯救出来的，后来我们经常一起吃饭，一起出去玩，我有时候觉得他的衣服品味差的掉渣，可是他说他没钱买衣服，没有没有吧，我把我穿不上的送给他也行，反正他比我矮，穿上正合适，可是他还不要，反而花钱去买那些二手的衣服，那些衣服能有我的衣服好吗？你说他脑子是不是被驴踢了？” “他可能是不想欠你太多。”黎商轻轻说，他知道黎塘的穿衣风格，就算以前不缺钱的时候，也是让人不忍直视，黎塘似乎天生对衣服搭配不敏感，只要是件上衣和裤子就能随便搭配，还好黎塘身材不差，要不然再贵的衣服也撑不起他的牛头马嘴式的搭配。而且黎塘不喜欢欠别人的东西，这一点他深有体会，有一次家里炒菜没盐了，他宁可吃清水煮白菜也不愿意去邻居家借。 “吃一顿又死不了，猪不也是直接生吃白菜叶子，而且这菜清淡不上火，好吃着呢。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你是个男人，苦日子说不定那一天就来了，你得提前适应。”黎塘这样说。 “你还真是了解他，不过这一点我也知道，我变着花样想让他欠我点什么，可是好像最终都是我欠他的越来越多，真是太让人挫败了。 大二的时候，刚开始我们还像往常一样，可是渐渐地，我发现他开始躲着我了，平常还是一起吃饭，但是我叫他一起出去玩他却拒绝了，一次两次没什么，但是一直拒绝可就很过分了。 后来我又邀请了他一次，我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如果他同意了，就什么事都没有，如果他拒绝了，就让他见识见识我的厉害，他敢拒绝我，都是被我惯的了，你说他一个穷小子，有什么资格拒绝我。 可是他还是拒绝了，真是毫不留情啊，我问他为什么，他说和一个学弟有约。” “是刘叔叔吗？” “没错，那个人就是刘归沙，后来我说今晚不行的话，明天怎么样？明天可是星期六，结果他还是拒绝了，我当时气的发狂，等我恢复意识的时候，他已经被我按在地上，一边脸上有个巴掌印，应该是我打的。 我当时特别慌，不知道怎么办，我看着他的眼睛，奇怪，没有害怕，反而是一副任人宰割的样子，就好像在说，你打吧，打完我们就两清了。 我缠着他让他给我一个解释，为什么要对一个不是很熟的学弟这么上心，而对我这么冷淡，他起初并不愿意说，我觉得他并不是那种没有理由就这样做的人，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是不是别人在他面前说了我的坏话，还是他本就是个喜新厌旧的人，有了学弟就抛弃往日同伴，如果真的是这样的话，那我就看错他了，但是我相信自己的眼光。 我觉得，黎塘是我看的最透的一个人，他只是站在那里，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想要做什么，但是他也是我最看不透的一个人，他说的都不是他应该说的，他说出来的话总是令我反应不过来，似乎不该是这样的。 后来我们冷战了，整整半年，他和室友的关系越来越僵，已经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其实王羽康说的也没错，他的确有交际花的体质，他和我们班其他人玩的都不错，唯独和他宿舍的那几个闹得热烈，大概这就是天生的气场不和。 这半年让我冷静了很多，也沉着了很多，你知道，我还得学习公司的事情，平时很忙，自然没有时间去找黎塘，说起来他也算是我第一个这么用心去交的朋友，怎么能说没就没了，所以半年后，我站在他面前，他似乎一点也不惊讶，也没有过多的反映。 他很沉着，无论面对什么，都能不急不躁，我很欣赏他这一点。我平心静气的和他谈了谈，想要解开之前的误会，他说我听了那个原因会不高兴，会难过，所以他不想告诉我，真是笑话，我心理素质那么强大，有什么是我听不得的，真是杞人忧天。 他让我保证听完不要生气，我简直快被他这个行为气笑了，小孩子才会这样说，他都二十了，还说这么幼稚的话。 然后他沉思了一会儿，那时的心情我现在都还记得，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突然冷落我，我已经准备好了，洗耳恭听呢。 可是听完了他简短的九个字的概括，我才知道，他是真的了解我啊，至于他说的什么，事关个人隐私，我是不会说的。”男人面带微笑，似乎是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明明是说出来应该会生气的话，可是他却像是要保护这句话一样，不想让第二个人知道。 “总之，说完之后，我们就和好了，我当然没有生气，有什么好气的，他说的是事实，是别人不敢说的，谁敢说我我一定要他好看，但是黎塘可以说，我默认了。” 第3章 第三个朋友 “误会解开后，他似乎有点过意不去，可能是觉得冷落我那么久而感到内疚，也有可能是怕那九个字伤害了我幼小的心灵，于是我们又一起吃饭一起洗澡。 洗完澡后，他小心翼翼地和我说，其实我也是有很多优点的，要不然他当初也不会选择和我做朋友，你听听，这是人说的话吗？那我要是没优点他是不是还真看不上我了？我这么有钱，谁不是上赶着巴结我，我会缺朋友？ 他说这话的时候都不敢看我，肯定是瞎话，只是为了安慰我失落的心灵，不过就算是瞎话，我也爱听。 不过我显然高兴的太早了，自从我们之间的矛盾解开之后，他似乎变得有点不一样了，就是面对我的时候更加的肆无忌惮了，这是好事，说明他拿我当朋友，将我放在心里了。 但是却让我见到了他不为人知的一面，想听吗？” 男人停了下来，故意卖关子，喝了一口咖啡。 “想。”黎商听的正起劲，很不爽男人忽然的停顿。 “黎塘就是个唯利是图的小人，我后来再叫他做什么事，不拿些东西贿赂他根本请不动这尊大佛，他那个时候只知道我家里不穷，但是不知道我家里其实很有钱，我没告诉他，他也不会故意向别人打听我的事，因为他懒。 每次叫他出去，他就说他要看书，看书的时间是宝贵的，我打扰他的时间就是在谋财害命，除非有东西交换，你说他是不是唯利是图？ 但是我不烦他这一点，现在想想还觉得有些可爱，不，当时也是觉得有点可爱的。 不过最让我忍受不了的，就是他对他那个学弟的态度。他学弟叫他出去的时候，他就不收报酬，反而有什么好东西就赶紧送给那个学弟，你看看这是人干事？ 我对他掏心掏肺，他反而对别人死心塌地，我都感觉自己被绿了。 后来我又和他吵了一架，然后，我们又开始冷战了，这一次又是半年。 我是觉得我没错，所以这次我不会先低头，以往无论做什么，都是我主动找的他，黎塘从没有主动找过我一次，一次都没有！ 大三的寒假，那一天我和父母大吵了一架，心里难过的要死，在酒吧买醉，你猜怎么着？”男人嘴角带笑，是幸福的微笑。 “怎么了？” “他给我打了个电话。我很惊讶，他怎么会在这个时候给我打电话？我记得那天阴历二十七，马上就到除夕了。 那个时候他已经开始写小说了，而且小有起色。 我问他有什么事，半年没联系，怎么就忽然想要给我打电话了呢？而且还恰好是在我最难过的时候。 他的回答让我的心一下子结冰一下子又冒火，说不上来的感觉，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心有灵犀吗？ 我觉得我是懂他的，他却一直隐藏着自己，其实他也是懂我的，要不然为什么我和他在一起就觉得特别舒服，似乎他总是在迁就我，在揣摩我的情绪，我的思想，然后做出最符合我现在希望的举动。 这次冷战在他的三言两语之下再次落幕，我真搞不懂，男生之间怎么也有如此麻烦的关系，冷战不是女生最擅长的吗？可是它就在我们之间发生了。 我们的友谊经过各种风吹雨打，时间的磨砺，终于开出了花，不过这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而已，我真的太看得起自己了。 开学后，我们又一起上课下课，一起吃饭洗澡，但是没过多久，冷战又悄然而至，这次完全没有任何前奏，不过我知道是因为什么，不得不说，黎塘这个人，真的是太敏感了，我已经藏的那么好了，他还是察觉了出来，想知道是什么原因吗？”男人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 “你……喜欢他？”黎商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人，有着很强的占有欲。 男人大大方方地承认，“你还不算傻。他曾经和我说过，大二的时候吧，他说他要单身一辈子，有能力的话，就领养一个孩子给他养老送终，这些他都做到了，真是不简单啊。 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的，就是想要看见他，他忧郁的样子特别令我着迷，他总能准确的说出我心里的想法，但是他很少这么做，他怕说的太多，会让我心存戒备，所以他总是欲言又止。 黎塘和别人不一样，他很聪明，会看人心，但是他看不懂自己的心，我问他为什么不想结婚，他给过我很多答案，我怀疑他是因为忘了上次告诉我的是哪一个答案了，所以又编了一个，但是他不是个爱撒谎的人，即使是重新编的答案，也是他内心的真实写照。 一个是因为父母的婚姻让他感到失望，一个是因为他曾经爱过一个人，爱的太深，对其他人都没有了感觉，一个是因为他还不理解什么是爱，要弄明白估计得等到百年之后，一个是因为他太优秀了，没有人配得上他，等等。 真是笑死我了，你知道他板着一张傲娇脸说我太优秀了，没有人配得上我是多么的好笑吗，你肯定不知道。 有一次我们两个星期没见，在路上碰到他，我在后面叫他，问他最近在干嘛，他一本正经的说，最近我在忙着拯救世界，所以没时间赴约。 类似的话很多很多，他就像一个宝藏，总是能给你创造惊喜，我可能就是被这样的他所吸引的吧，不过他可真是冷血啊，每次见面都不着痕迹的避开我，好像我是妖怪一样。 其实我当时也很惶恐，自己居然会产生这样的想法，我怎么会喜欢一个男人呢？也许我们都需要冷静一下，所以对于他的躲避，我没有太大意见，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其实我更好奇的是，他曾经喜欢过得那个人，是男人还是女人？长什么样子？有什么魅力让黎塘这么神魂颠倒？不过我可能永远也见不到了。” “为什么？”黎商也很好奇那个人究竟是谁，黎塘喜欢的人，会是什么样子。 “这可是我趁着黎塘喝醉的时候套出来的话，那个人好像已经死了，但是我曾经调查过，黎塘高二和高三的时候，他们学校死掉的人只有一个，而且是个男生，不过那个人和黎塘根本不认识，应该不是他，所以黎塘心里的人，依旧是个谜，这个谜题，看来只能随着他一起，永远的被埋葬了。” “不过也有可能是他喝醉了胡言乱语，其实那个人没死也说不定。” 男人又点了一杯咖啡，他们是在包间里，封闭性很好，不用担心隔墙有耳，毕竟有些事，人们还是更喜欢烂在心里，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就像吞了苍蝇一样难受，就像被人抓住了把柄，拉住了小辫子。 “后来呢？你们没有再联系了吗？” 男人盯着咖啡冒出的白色烟雾出神，似乎是在想着怎么编辑语言。 “其实我一直不明白，他为什么对刘归沙那么好，他曾经也和我说过关于刘归沙的事，说他们吵架了，都是他的错，他就坐在那里，一边吃着火锅，一边哭，而且还很正常的和我说话，我的面前就好像有两个黎塘，一个在默默痛哭，一个在冷静分析对策，怎么会有这样的人呢？你这些年和他生活在一起，有见过他流泪吗？” 黎商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他是见过黎塘流泪的，但是没见过男人说的这种情况。 “是不是因为看了泡沫剧或者见到无家可归的小动物又或者是看了一个悲剧小说，然后哭的撕心裂肺？” 黎商睁大了眼，男人说的一点没错，在黎商心里，黎塘就是这么感性的一个人，只要看到世间一丁点的邪恶和黑暗，就像感染了病毒一样，需要缓好几天，连门都不敢出。 “呵，这是天性，改不了啊。我以前还觉得他没有一点男人的样子，哪有说哭就哭的男人，还不如一个女人坚强。 咳，话题又跑远了，一想起他就有说不完的故事，我还是很在意他到底为什么对刘归沙那么好？我对他也不赖吧，经常带他出去玩，吃好吃的，不过我们是AA制，正如你所说，他不想欠我人情，但是他一个农村出身的穷小子，和我一起进出那些高端场所，哪里来的钱？ 后来我问他，他一脸得意地说，自己凭本事赚的。他当时那个傲娇的样子，就像开屏的孔雀，浑身带着一种特别吸引人的气场。 不过后来刘归沙有了女朋友，黎塘渐渐不在和刘归沙接触那么频繁了，男人一旦有了女朋友，就会被女人占据全部的视线。 黎塘又成了孤身一人，我叫他一起吃饭他很少同意，久而久之我也不再找他了，我还没梳理好当时自己的情绪，我到底是对他抱着什么想法？ 等我想明白之后，我们都毕业一年多了，我发现，工作之后，很难再遇到像大学里面那么纯真的友谊和爱情了。 我联系过黎塘，在我想了无数个夜晚之后，我们在迪士尼见了面，他心情很好，似乎对见到昔日老友很是开心，他说想玩刺激的项目，光是聊天喝茶太无聊了，所以我们就像个孩子一样坐了过山车，海盗船…… 他吓得哇哇叫，结束后又笑嘻嘻的，似乎真的是个孩子，我不行，我对这些项目天生没什么好感，便坐在下面看着他玩，就像一个老父亲，明明我是打算表明自己的心意的，怎么就成了老父亲呢？ 等他玩够了，我们坐在路边的红色长椅上，我买了两个冰淇淋，其实我不爱吃甜食，但是他特别喜欢，每次看到他吃这些，就会让我产生一种甜食很好吃的错觉，不知不觉就吃了很多。” 黎商对这一点深有感触：“从我被他领养后，家里的甜食就没断过，他每天都会让我放学后给他带一块新鲜的奶油蛋糕。”关键是吃了十年也没见黎塘长胖，有一段时间反而体重不断变轻。 “是吗，他最喜欢的就是奶油蛋糕了，仅仅是看他吃的过程就是一种享受。 后来我直接说明了我的来意，我不怕父母的反对，他们也不在乎我的感情方面的事情，然后他就沉默了，低着头不说话，直到冰淇淋被他吃了个一干二净。 他抬起头看着我，我就这样看着他的眼睛，等着他的回答，我能洞悉他的所有想法，拒绝也没关系。 他却指着自己的心说道：这里已经有人了，装不下别的了。 果然还是被拒绝了，心里有点痛，我问他那个人是谁，他说是一个不存在的人，是不存在的人，而不是已经死了的人，那是他第一次给我讲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王羽康和刘归沙都不知道的秘密。 那是个什么样的秘密呢？我有点想不起来了，他说完之后，我就像失忆了一样，对那一瞬间发生的一切都没有了印象，但是感触还在，直觉告诉我，我失败了，败给了一个不存在的人。 后来我们依旧是好朋友，他不结婚，我也不结婚，就这么当一辈子朋友似乎也不错，反正结了婚也是朝夕相处，不结婚也能朝夕相处，唯一可惜的就是不能亲亲抱抱。 有一次我趁他不注意吻了他，那可真是一个可怕的回忆，他就一直吐啊吐啊，吃不下饭，睡不着觉，我一碰他就开始吐，连着好几天，本来我还以为能有点希望的，一个不存在的人怎么能和一个大活人比，时间长了，黎塘没准就能接受我了，可是我还是低估了那个人在黎塘心中的位置。 后来黎塘不允许我再去找他，那种有事起奏无事退朝的态度真是让我抓狂。 后来我们就很少见面了，我只有在太想他的时候会请他见我一面，真是千金难求啊，但是我知道，他是不想让我对他念念不忘，想让时间淡化我对他的感情，才故意避开我。” 男人端起咖啡杯，在手里轻轻摇晃，双目紧随着流动的黑色液体。 “现在说这么多有什么用呢，他都已经死了，死人真的是最无情的人，活着的才是最难受的，还不如忘了好，但是如果能忘记就好了，不能忘记似乎也没什么不好，就是不能再和他一起吃饭了，再也看不到他吃蛋糕的样子了。 你是他的养子，我们每次见面他都会提起你，每次说起你他都很开心，你知道他为什么收养你吗？我猜是因为他那廉价的同情心与怜悯心作祟，你是他所有感情的寄托，因为你年纪小，什么也不懂，可是后来你懂了，你谈恋爱了，他才发现你长大了，原本寄托在你身上的感情也该收回来了，要不然它们就会开枝散叶，到处发芽，那会让他感到惶恐不安……” 作者有话要说：写完了就存不住稿，好想一下全部发完—— 第4章 忆往昔 外面刮风了，天空阴沉沉的。现在已经是深秋时节，街道上行人零零散散，树叶落在地上，被风吹的到处都是。 黎商裹紧身上的大衣，走在回公寓的路上，他看着地上的乱跑的枯叶，想起黎塘曾经对他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走路的时候，总习惯不自觉地低下头，看看自己踏的是哪一块石头，踩的是哪一片落叶。” 那个时候，黎商还小，不明白为什么黎塘说的什么意思，黎塘对他说的话，总是让他觉得玄而又玄，捉摸不透，就像一个隐世的高人，和世界上的其他人都不一样。 仅仅是待在黎塘身边，心里就很平静，可是有时候他觉得黎塘很遥远，可望不可即，这让小小的黎商心里十分惶恐不安，所以他从来不惹黎塘生气，他努力学习，做家务，黎塘不喜欢的毛病他都一一改正，可是结果还是被赶出了家门。 也许他不曾真正了解过自己的养父，他不知道黎塘最想要的东西是什么，也没见过黎塘对什么东西有过太大的欲望，昨天还很喜欢的东西今天就没了兴趣，让他一度以为黎塘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但是一个很旧的文具盒却又能让黎塘舍不得丢弃，到死还整整齐齐的放在他的电脑旁，黎塘的电脑桌上都是他用惯了的旧东西。 黎商接住一片从眼前飘过的落叶，拿在手里把玩，他想起了自己被黎塘领回家的情形： “这是大白，这是大黄，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黎塘指着蹲在门口的萨摩耶，又指了指趴在沙发上的胖橘猫，一脸开心的给黎商介绍道。 黎塘带着他进了属于他的房间，里面被布置的很温馨，就像黎塘的人一样，让人安心。 两只宠物很依赖黎塘，只要黎塘往沙发上一坐，大黄就跳到黎塘怀里，大白会乖乖的把头放在黎塘腿上。 黎塘抱起橘猫递给黎商，想让他和大黄多熟悉熟悉，大黄很听话，并没有因为被主人送给别人而闹别扭，它抬起头看着黎商，似乎是想要将黎商的样子记在脑子里，然后又轻轻趴在黎商怀里，寻了一个舒适的姿势睡觉。 中午黎塘亲自下厨，做了一顿很好吃的饭，那是黎商从小到大吃过的最好吃的饭，黎塘还做了点心，甜甜的，不腻人。 很难想象一个这么年轻的男人，还有这么好的手艺。 黎商主动提出刷碗的工作，黎塘同意了。 下午黎塘带着他给去了新学校，一所很不错的初中。 “学习不要太有压力，尽力就行，我不会因为你成绩不好就不喜欢你，只要你能开心就好，知道了吗？” 虽然黎塘这样说了，但是黎商还是很努力，他觉得如果自己没有强项，就没有资格被人爱，更是会辜负收养他的人。 他一直很努力，努力的证明自己，后来他拿到第一名的成绩单时，黎塘还是很高兴的。 “可以啊，比我当年的成绩好多了，我初中和高中的政治历史成绩可是从来都在及格的边缘徘徊，要不然也不会选择学理科，可是我喜欢的其实是文科……” 每次说到这里，黎塘就一脸无奈，抱怨考试题目总是跟他过不去。 黎塘很欣慰黎商能考这么好的成绩，他也会给出适当的奖励，毕竟小孩都这么拼命了，有时候黎商没有考好，黎塘连眉头都不会皱一下，还安慰黎商，让他不要难过，然后带黎商出去玩，放松心情。 黎商本来在孤儿院的时候，就不怎么爱说话，他性格孤僻，随着年龄越来越大，领养他的人也越来越少，他也渴望过能遇到一对爱他的父母，但是那些来领养小孩的人都觉得他年纪大了，已经记事了，即使带回去也养不熟，索性放弃了他。 他的玩伴总是在减少，越来越多的新面孔加入孤儿院，然后又消失不见，他以为自己已经没有希望了，可是黎塘出现了，给了他想要的一切，唯一的爱，读书的机会，只要是他想过的，他都得到了，除了妈妈这个称呼，不过黎商不在意，现在的一切已经足够了。 但是命运似乎总是喜欢和他开玩笑，毕业后，他又变成了孤身一人，女朋友走了，他竟一点也不伤心，反正他们也只拉过手而已，他想问问黎塘，为什么要生气，为什么不要他？ 但是面对早已人去楼空的房子，他又怨又恨，仿佛过去的十年只是一个梦，现在，梦醒了。 两年的时间，他颓废过半年，剩下的一年半载，都是靠着过去的回忆支撑，才没有成为一个废人，他发誓一定要找到黎塘，他不想这么不明不白的被抛弃，如果是因为他有了女朋友的事，而让黎塘伤心了，他可以不要女朋友。 经过这一年半的生活经历，黎商发现，只有黎塘的身边是干净的，没有了黎塘，他就好像身处一个污秽不堪的大染缸里，连呼吸都成了奢望，每天都在面对自己不喜欢的人和事，都在竭力隐忍，为什么黎塘就仿佛刀枪不入，能随心的活在这个世界呢？而且还有精力领养一个素不相识的孩子？ 一切的疑问都没有解决，但是黎塘却就这么离开了这个世界，让他猝不及防，他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但是他不能死，也不敢死，他还有事情没有完成。 黎塘在遗书里给他留了一段话：好好活下去，你会知道你想知道的一切。 这句话就像一个潘多拉魔盒，吸引着黎商，去解开黎塘所有的秘密。 手机在振动，黎商从上衣口袋里掏出手机，是陈轩逸发来的信息，难道是刚刚有什么话没说完，所以想要补充一下？ 黎商点开信息。 “我可以把黎塘大学室友的联系方式给你，如果你需要的话，不过我有一个条件，和他们见过面之后，把你所知道的信息告诉我。” 黎塘的大学室友？黎商看着短信陷入了沉思。 作者有话要说：我给大家写首诗—— 每天更两章，上午一章，下午一章，一章两千字。 嘻嘻嘻嘻:-P 第5章 旧友来访 大黄和大白被刘归沙接走了，他说他会好好照顾黎塘的两个宝贝儿子，王羽康不干，但是他平时工作太忙，也没时间照顾两个宠物，只能干瞪眼。 黎商刚到公寓没多久，外面就开始下起了雨，最近一直没什么好天气，不是刮风就是下雨，整个城市都笼罩在一片灰蒙蒙的幕布之下。 黎商走进厨房，和黎塘一起生活的时候，他也学了不少手艺，自从他学会做饭之后，家里的三餐基本都是他做的，他想多做些事情，因为黎塘对他太好了，但是他什么也没有给黎塘，除了做些家务，他不知道还能做什么。 简简单单下了一碗面条，没有多余的配料，看起来清淡的可以，但是却是黎塘最爱吃的东西。 黎塘口味清淡，不太能吃辣，但是有时候为了顾全别人，还是会吃一些辣点的东西，不过后遗症很大就是了。 这么容易上火的人黎商从来没见过第二个，每次上火，黎塘不是耳朵疼的睡不着觉，就是流鼻血，血流不止，现场一度十分惨烈。 其实黎塘是喜欢吃辣的，但是碍于身体原因吃的少罢了。有次黎塘带着他和刘归沙，王羽康一起去吃火锅，黎塘选了个微辣的，王羽康选了个超级辣的，刘归沙和他选了个中辣的，结果黎塘从头到尾就吃了一根白菜叶，而且还辣的他眼泪直流，后来他们再也没去过那家火锅店。 想到这件事，黎商忍不住笑了笑，忽然听到门铃声响起，他放下手里的勺子，出去开门。 门外是两个男人，身形差不多，头戴鸭舌帽，脸上戴着大大的墨镜和黑色的口罩，看起来像是图谋不轨，他们来这里是想干嘛，黎商心里突然有点慌。 “请问黎塘在家吗？”前面的男人声音听起来很好听，而且语气也不像是来找事的。 “你们是谁？找我爸有什么事吗？”黎商松了口气，但是心里还是很警惕，打扮成这样来找人，肯定有古怪。 “你是他儿子？他怎么会有你这么大的儿子，不应该啊。”另一个男人吃惊的开口，声音有些耳熟，但是黎商确定自己不认识他们。 “我是他的养子，他已经去世了，前天办的葬礼。” 黎塘将两人请到屋子里，三个人坐在沙发上，听到黎塘去世的消息后，那两个人都沉默不语，气氛一时有些浓重。 黎商面露疑惑，他们即使进了屋子也不摘掉口罩和墨镜，仅凭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根本不能看清他们长什么样。 “是吗，那可真是太不凑巧了，上个月我们见面的时候他还精神着呢，没想到会突然……”其中一人惋惜道。 “你们是找他有什么事吗？如果我能帮忙的话可以帮你们。” 看来不是敌人，应该是黎塘的故友。 “也没什么事，就是我们在这边的工作马上就要结束了，本想来和他道个别的。”那人接着说道。 黎商又和他们聊了一会，都是一个人说话，另一个人就想哑巴一样，一直沉默着，也许是黎塘突然的死讯让他有点无法接受，但是黎塘不是只有两个好友吗？为什么还会有人因为他的死而这么难过？ “可以给我讲讲我爸爸的事吗？我没听他说起过他的过去，想要了解一下。”黎商突然开口。 锅里的面条还在煮着，三个人在客厅里安静地聊着天，天空还在下着雨。 “你爸爸他，是个很好的人。”那人开口，“你要是想听，我们可以给你讲讲，不过我们和黎塘初中毕业后就没联系了，对他的了解也仅仅限于初中的时候，上个月在这里偶遇到他的时候，发现他还是和以前一样，一点没变。” 男人说到这里笑了笑，此刻他们已经拿下了口罩和墨镜，黎商总算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那么熟悉了，原来他们是明星，还不是普通的明星，而是最近六年来稳居明星排行榜前十的两个很出色的明星——梅凌和杜叶年。刚刚一直和他说话的，就是杜叶年。 虽然已经三十多岁，但是看起来依旧是年轻俊郎，要不然也不会吸引那么多粉丝。 这样出众的两个人，居然认识黎塘一个普通人！而且关系还不一般！黎塘他到底还隐瞒了什么啊。 杜叶年察觉到黎商眼中的震惊，他只是笑了笑，继续道：“像我们这些人，该变的早就变了，不该变的也变了，但是黎塘呀，他就是死活不愿意改变，非要按照自己的想法活着，不过，还真让他活出了自己颜色，我真是羡慕他。 我们和黎塘是初二的时候认识的，那时，我和梅凌还是名副其实的坏学生，每天的任务就是和老师对着干，凡是老师说的话，都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正是因为这样，我们才会被原来的学校开除，然后转学到了黎塘所在的学校。 当时我们在初二十八班，全校最后一个班级，坏学生的集中营，老师的火葬场，在这个几乎被所有老师不看好，被所有人放弃的班级里，居然会混杂着一个黎塘，真是不可思议。 刚开学的时候，我和梅凌谁都不认识，不过很快就和班里的其他恶霸打成一片，臭味相投说的就是我们了。 我们几个人经常晚上翻墙出去上网，白天趴在教室睡觉，玩手机，老师根本拿我们没办法，都不管我们，我们也乐的自在。 开学一个月我都没有注意到黎塘这个人，可能是他太不起眼了，经常一个人独来独往，几乎没有什么存在感。 但是班级唯一一个听课的人就是他，久而久之，大家也都渐渐意识到这么一个人，尤其是在月考成绩下来以后。 黎塘的成绩不能说好，但是数学这一科却是实打实的厉害，其他的科目简直不忍直视，严重偏科。 语文作文连我的分高都没有，后来的考试多了，我发现一个很严重的问题，他的作文每次都跑题，连及格分都不到，所以在得知他现在成为一个作家的时候，我不可谓不惊讶。 就像一个病秧子突然告诉你他参加了奥运会并且取得了第一的名次，你信吗？ 第6章 堕落天使 不过我后来也想过了，可能每一个作家都或多或少有那么一点不同寻常的经历，我问过他小学和高中的作文成绩，他的回答果然不出我所料，全部是不及格。 我觉得我和老师作对已经够狠了，但是黎塘这一点其实比我还狠，老师没有被他气死都算是好的了。”男人忍不住笑。 “我们的班主任数学老师是一个头发秃了一半的中年人，戴着一副近视镜，说话时眼睛总是往上看，根本就不看我们，这样谁还愿意听他讲课。 当时没几个人听，就算听也是为了借助老师的声音给自己催眠，好快点睡着，补充一下晚上熬夜打游戏的精力。 只有黎塘听的认真，他当时坐在我旁边，我们之间就隔了一条过道，我有时候会觉得他很了不起，数学总是能得满分，有时候也会瞧不起他，那么努力不还是在十八班徘徊。 没错，黎塘学习很努力，自习课大家都在聊天，就他一个人大声背书，背的脸红脖子粗，生怕被人发现在偷懒，在我看来，这一点意义都没有，但他就是背得开心，就像个傻子一样。 初二的时候，黎塘个子小小的，他发育的慢，和我上三年级的弟弟差不多高，特别小，人一小，就容易被欺负，不过当然不是我们班里的人欺负他，虽然十八班的名声差，人也不善，但是那都是对外，对自己班里的人，我们还是很团结的。 黎塘有一个朋友，是十三班的，他们两个人经常一起吃饭，后来黎塘告诉我们，那个人和他是一个村子的，所以两个人才经常一起。 就是那个人，坏的不得了，经常找黎塘借钱，借了还不还，黎塘也不算傻，借了那个人三次钱，加起来两三百了，那个时候的两三百还是挺值钱的，我们一个星期的伙食费五十多就够了，可想而知，黎塘在这几百块钱打了水漂之后有多伤心。 后来他不再借钱给那个男生，那个人见黎塘铁了心不借钱给他，便动了坏心思，他找到他的几个狐朋狗友，都是其他班的人，也有他自己班里的，他们把黎塘堵在厕所，威胁黎塘每个星期给他们交一定数量的钱，而且美其名曰是保护费，黎塘也是个倔强的人，他宁死不屈，被打的鼻青脸肿也不答应给他们钱。 本来我们和黎塘没啥交际，但是这一幕恰好就被我俩看到了，后来想想，毕竟是一个班的，而且黎塘这倔脾气还挺对我口味的，怎么能看着他被人欺负，然后我们就叫上班里的几个不良，浩浩荡荡的冲向那几个人。 场面那叫一个混乱，当时是晚上，正逢晚自习下课，老师都已经回家了，没人注意到这边的情况，我们人多，对面很快就落荒而逃，我们互相击掌欢呼，差点就忘了打架的原因。 后来黎塘没有再和那个人一起吃饭，而是和我们一起，如果不和我们一起，他肯定又会被那个男生逮住好好教训一顿。 黎塘是个很重情的人，对于我们帮了他这件事，他一直铭记在心，平时我们谁有困难需要帮忙，他总是特别上心，我们十八班的七个恶霸，都被他的善意收拾的服服帖帖的。 黎塘他，很听话，也很善解人意，我们这些人，说话做事毛毛躁躁，也不爱学习，他一点都不介意，还总是说，学习也不一定能出人头地，每个人都有每个人自己的生活方式。 他总是有一堆看似没有毛病的大道理，来安慰迷茫的处于青春期的我们，好像他就没有一点青春期的烦恼似的。 他喜欢笑，每次跟在我们身后，都像一个好奇的小猫一样，对我们做的事情认真观察，可能是一直专心学习，他对我们这些坏学生的生活习惯和方式都觉得新奇好玩。 后来我想了一下，觉得适当的放纵应该不是什么问题，就带着他逃课，翻墙出去上网吧打游戏，可能他天生对大型游戏不敏感，玩了一晚上的3366小游戏，我只带他出去了一晚，后来他说什么也不愿意再出去了。 我和他原来的同桌换了个座位，每天带着他各种玩，他以前的那种自律与努力，似乎就像一张纸一样，一捅就破，很快就变得和我们一样，上课睡觉，吃东西，课间操也不去上，早操也不出席了。 说起这个我就想笑，我们班去做操的人特别少，每次其他班都是浩浩荡荡六七十人的大队伍，十八班只有黎塘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那里，我们有时候会站在远处看着他做操，真是弱小可怜又无助。 现在看着他一天天堕落，我觉得特有成就感，本来我还怕自己会有负罪感，把一个好学生带坏，是一件很不道德的事情，但是黎塘说这样很好，他很喜欢现在的生活，每天都很开心，我也就没多想，直到期末考试成绩下来，我才知道自己根本不用多想。 他的数学依旧是满分，其他科目还和以往差不多，真是个数学天才，个子不高，脑子还挺好使的。 对了，黎塘这家伙，总是有一种谜一般的自信，每次考试前，他都会信心满满的说这次肯定每一科都会考满分，考试后，他还是坚信自己考的很不错，但是成绩下来后，除了数学，其他的科目该一般还是一般，但是他也不伤心，反而信誓旦旦的说下一次一定会考满分。 有时候我们都会被他的这种乐观感染，他好像没有一点负面情绪，什么事情都会往好处想，就算被人欺负也一样。 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一股娘们儿做派，我就没听过黎塘骂人，连个脏字都没听他说过，我们经常说话粗暴，黎塘也从不介意，但是他自己说就不行，我们骂老师，他不反驳也不掺和，就只是笑笑，脾气好的呀，真是没法说。 有次他从家里带来的一大袋子零食被隔壁班的人偷了，然后那个人被我抓到了，本来我还想狠狠教训一下那个人，黎塘却说算了，也没让那个人赔钱，那本来还是给我们带的零食，没想到被那个鳖孙儿偷吃的一干二净，真是气死人。”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菌：我准备干一件大事—— 小可爱：什么大事？ 作者菌：今天我就要把剩下的全部发完—— 小可爱：有本事你就发！ 作者菌：你以为我不敢吗？ 小可爱：(咽口水) 第7章 迷之自信 “什么东西糊了？” 杜叶年说的有点累了，忽然闻到一股糊味，他动了动鼻子，转身看向厨房。 “我的面！” 黎商赶紧起身跑到厨房，他都忘记自己还在做饭了。他赶紧把火关掉，打开锅盖，里面已经只剩下干煸的面条牢牢的粘在锅底，水分全被蒸干完毕。 算了，先不吃了。 黎商苦着脸走了出来，向两人说明了情况。 “你还没吃饭啊？要不你先吃饭吧，我们就不打扰了。”杜叶年开口道。 “不用不用，晚一会吃也没事，我还想再多了解一下我爸的事情，我实在想象不出，他年轻的时候，居然也会做出不符合他形象的事情，当然，我不是埋怨你们的意思，就是很意外。”黎商摆摆手，一副难以相信的模样。 “这有什么可意外的，每个男生心里都是有野性的，只不过我们释放的早了一些而已，是吧，梅凌。”杜叶年笑了笑，向一直没有开口的另一个男人说道。 杜叶年又说了将近两个小时，零零散散的回忆让黎商似乎亲眼看见黎塘的初中生涯，除了初一的事情他们不知道以外，初二和初三的有关黎塘的事都被杜叶年翻了个底朝天。 亲自将两人送到楼下，黎商转身上了楼。 “你怎么一句话也不说？”杜叶年坐在驾驶座上开车，对于梅凌今晚的反常很不解。 就算初中毕业后他们和黎塘分开了，至今才再次见面，但是当初那个一直跟在他们身后的黎塘，他们是真的拿他当朋友，只是可惜，居然英年早逝。 “没什么好说的。” 梅凌闭上眼，回想起以前和黎塘在一个班的种种场景。 …… 夜色深沉，宿舍里的人差不多都睡着了，可是身边的人不停地翻来覆去，嘴里不时的发出轻微的喘息。 梅凌睡眠质量不好，一点动静都能把他吵醒，更何况是两个人床挨床，更是吵的他睡不着觉。 “你在干什么？！”梅凌的语气有点愠怒，任谁被吵醒都不会和颜悦色。 “抱歉，把你吵醒了。”黎塘一手捂着耳朵，声音微颤，他根本听不清楚梅凌说了什么。 借着月光，梅凌看到黎塘眉头紧皱，小脸苍白无力，右手放在耳朵上，痛苦不堪。 “你怎么了？”梅凌彻底没了睡意，侧过身看着黎塘。 他伸出一只手抓住黎塘的右手腕，惹得黎塘一声低呼。 “耳朵疼，别碰。”黎塘小声说，脸色又苍白了一分。 “怎么会耳朵疼？”梅凌惊讶，耳朵怎么会疼成这样，难道是耳膜炎？ 他突然想起今天晚上杜叶年从家里带来的辣子鸡，黎塘好像吃了不少。 梅凌瞥了黎塘一眼，不能吃辣还吃的那么欢，活该！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梅凌还是担心黎塘，其他人都睡着了，梅凌轻手轻脚地下床，还好他宿舍里有一些消炎药，也不知道管不管用，算了，死马当作活马医，他倒了一杯水，吹了半天终于没有那么热了。 他让黎塘坐起来，把药和温水让他服下，一个小时以后，黎塘还是疼的睡不着，梅凌怀疑这药根本不管用，不会是过期了吧。 梅凌看着黎塘难受的样子，将黎塘捂着耳朵的手移开，伸手捂着黎塘的耳朵，黎塘一时没反应过来，过了好一会儿，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顿时小脸一红，多了一丝血色。 “睡觉吧。”梅凌闭上双眼，他确实有点困了。 没多久，黎塘也渐渐睡着了。 …… 中招考试前一个月，是报考志愿的日子。 三楼都是教师办公室，梅凌他们的教室在一楼，但是因为三楼人少，他下课后总是去三楼上厕所。 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大开着，他无意间看到黎塘的身影，好奇心让他选择留下等着黎塘从里面出来。 里面的声音不大不小，正好能穿到梅凌的耳朵里。 “黎塘，你这个成绩，报考一高的话，可能有点难啊。”秃头数学老师说道。 “没事，我想试试。”黎塘弱弱的回答，他害怕面对老师，从小就这样。 “那如果没考上的话，可就得复读了，其实三高也不错，你真的不愿意考虑一下吗？做人可不能眼高手低，脚踏实地才行啊。”秃头似乎对黎塘的坚持感到不满，言辞也有些激动。 “我一定能考上一高的，张老师您放心。”黎塘心里窝火，他明明没有眼高手低，却被莫名其妙的扣了这么一顶帽子，他也不甘示弱，出口顶了回去，这还是他第一次和老师这么说话，说完之后忽然有点心虚。 “你也就数学好点，其他科目偏的那么严重，真是不知好歹，你要报一高就报吧，复读了也别怪别人！你先回去吧。”秃头彻底生气了，他也是为了学校的升学率着想，既然这小子执迷不悟，他也懒得管他，年轻人就是该多吃点苦头，才知道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不只是说着玩的。 黎塘忐忑地离开了办公室，没想到一出门就看到靠在墙上的梅凌，顿时尴尬的笑了笑，也不知道梅凌听到了多少，他想起自己刚才那么狂妄的语气，肯定会被嘲笑的吧。 “你要考一高？”梅凌定定的看着黎塘，他怎么从来没有发现，黎塘这么有志气，居然敢挑战市里最好的高中，说实话，他也觉得黎塘这个举动很悬，八成会被打脸，不过既然是他的朋友，还是留点面子，就先不嘲笑他了，等他没考上的时候，再好好笑也不迟。 “……嗯。”果然被他听到了，不过没关系，黎塘有信心自己一定能考上，没来由的，黎塘就是有这种感觉，无论结果怎样，他都要放手一搏。 梅凌没有告诉别人这个消息，最后的一个月，他也尽量不让其他人打扰黎塘学习，如果可以，他也希望黎塘能考上一高，狠狠地打秃头的脸一次，秃头瞧不起他们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如果他的班级里能出现一个考上一高的人，秃头肯定会高兴的烧香拜佛。 考试结果下来的那天，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包括秃头。秃头看到黎塘的时候，表情那叫一个亲切，就好像看到自己儿子一样，其他人则都是欢呼雀跃，比自己考上一高都要高兴。 黎塘不仅考上了，而且还考的特别好，虽然在整个市里不能说很好，但是在这所学校里，黎塘的成绩排全校第五，这是有史以来黎塘取得的最好的成绩，俨然成了他们学校的一匹大黑马。 中招考试那么严格，作弊当然是不可能的，除非是平时黎塘故意没有考好，拉低自己的水平，否则没法解释他这次的突飞猛进，秃头欣慰地拍了拍黎塘的肩膀，说他是十八班的骄傲，黎塘不置可否，只是单纯的笑笑。 初三的黎塘，终于开始长高了，不再是梅凌初见时的小个子模样，但终归是有待提高，和他相比，还差了半个头。 为了庆祝黎塘给十八班争光，秃头难得的自掏腰包，请全班人出去吃饭。所有人都欢呼雀跃，毕竟吃了这顿饭，他们就不能像以前一样在一起打闹了，有的人去了一高，有的会去二高，有的去三高，有的甚至直接辍学了，下次再见，也不知道是何年何月，所以他们格外珍惜此时的光景。 “黎塘，你为什么……你是在隐藏自己的实力吧？” 梅凌把黎塘单独从包间叫出来问道，他的惊讶程度不低于任何一个人，仅仅一个月的时间就进步这么大，肯定是不可能的，黎塘为什么要隐藏自己，要知道，如果平时考的好的话，是可以拿到奖学金的，还能被老师关注，重点培养，这些黎塘肯定清楚。 “嗯……也不算吧，就是平时考试没带脑子而已，最后一次把脑子带上了，你不要这么吃惊嘛，我可是个天才啊。”黎塘露出一口大白牙，笑的十分灿烂。 “天生的蠢材。”梅凌从没见过这么笨的天才，笑着骂道。 “嘻嘻，梅凌，你毕业后会干嘛啊，还有杜叶年，你们是一个地方的，以后应该还会去同一个地方的吧？”黎塘收起了笑容，脸上带着一丝落寞与孤寂。 “不知道，可能直接辍学打工，也说不好。”梅凌被黎塘突然转换的情绪打的措手不及，没想到黎塘还挺感性的，他这是不愿意和他们分开吗？毕竟他们三个这两年来也算是形影不离，他每天和杜叶年一起无恶不作，黎塘在后面像个跟屁虫一样粘着他俩，猛的一分开，确实有点难过呢。 “梅凌，其实……我特别喜欢你！还有杜叶年，你们两个，我不想和你们分开！但是我知道，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所以，以后不管走多远，我们都还是好朋友，好不好？”黎塘揉了揉眼睛，眼眶发红，尽力没有让眼泪流出来，但是哽咽的声音出卖了他。 “傻瓜，哭什么，我们当然是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梅凌叹了口气，揉了揉黎塘柔软的碎发，怎么这么爱哭，明明每天见他们打打杀杀的，还是学不会坚强。 “梅凌，你要是不知道干什么的话，就去做明星吧，你个杜叶年长这么帅，当明星一定会红的，我当初第一次见到你们俩的时候，就感觉你们特别像明星，身上有明星的气质。”黎塘双眼冒金星，崇拜地看着梅凌，似乎眼前的人已经成为一个红了半边天的巨星。 后来梅凌和杜叶年两个人经过一路摸爬滚打，终究是走上了明星这条路，并且取得了不小的成就，正如黎塘所言，他们很适合这条路，也不知道黎塘是怎么看出来的，竟看的这么准。 雨势绵绵，黑色的车子最终消失在路的尽头，一同带走的，还有重新掀起的回忆。 …… 第二天，雨停了，但是天空依旧没有放晴，地面湿漉漉的，路上的行人也稀稀拉拉的，俨然不是一个逛街购物的好日子。 黎商准备去黎塘的老家看看，顺便将黎塘遗嘱中的遗产带过去。按理说遗产的划分应该是所有人都到场才可以的，但是黎塘特地在遗嘱中说明，让黎商亲自将遗产送到其他人手里，可见黎塘对黎商的信任，即便是分开了两年也依旧不减分毫。 临走之前，他先去刘归沙那里看了看大黄和大白，两个小家伙明显有些老了，能活十几年的猫狗一般都是到了垂暮之年，他们明显没有以前那么活泼了，看到黎商过来，也只是慢悠悠地晃悠到他的腿边，闻闻嗅嗅，大白用爪子轻轻拍打黎商的裤腿，大黄用头不停地蹭着黎商的脚踝。 黎商看着两个老伙计，差点忍不住留下眼泪，这两只宠物是他和黎塘唯一的联系了，等他回来后就把他们接走，好好照顾他们的晚年。 告别了刘归沙，黎商一个人踏上了前往陌生地方的火车。 坐在火车上，黎商看着窗外的风景，灰蒙蒙的天空，黑褐色的田野，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仿佛从一个盒子跳到了另一个盒子，盒子外面到底是什么，根本来不及看清楚。他忽然想起了曾经和黎塘一起出去旅游的情景。 有一次他们去的是杭州，一个人杰地灵的繁华之地。黎塘每次出去旅游都是不看地图随意乱逛，他还美其名曰大冒险，寻求刺激的旅程，专门挑一些人少路险的地方走。 当时黎塘大老远看到了一个很有古风气息的小房子，拉着他火急火燎地跑了过去，结果只是一个建造的别具一格的厕所，黎塘最后丧气而去。 忽然黎塘又找到一跳蜿蜒而上的小路，黎塘又拉着他哼哧哼哧往上爬，走了很远很远，前面忽然没路了，尽头只有一个类似酒店一样的建筑，黎塘不信这就是终点，特地绕到酒店后面看了看，结果又是丧气而归。 等到他们从那一片景区走出来的时候，天都已经黑了，差点就得留在深山老林里过夜。后来两人在当地著名的饭店楼外楼吃了晚饭，黎塘一边吃，一边品，甚至不由自主地吟起诗：“山外青山楼外楼，西湖歌舞几时休。” 第8章 家人 黎塘似乎对杭州有种别样的感情，经常忍不住夸杭州好啊，西湖美啊，黎商觉得他对杭州的感情应该是从他以往看的书中而来，毕竟也没见他天天往杭州跑。杭州，似乎只活在黎塘的梦里。 现在已经是晚上六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下来，黎商提着行李箱，打了个出租车，报了地址。司机操着一口当地方言，和黎塘曾经在他面前说过的方言是一个味道的。 出租车驶过拥挤的车站，穿过繁华的街道，越过宽阔的大桥，进入幽静的乡间小路，透过车窗，还能看到街道上的灯红酒绿，以及四周静谧的黑土地。 车站距离黎塘母亲的家有二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即将驶入村子的时候，黎商下了车，他想亲眼看看村子的构造，看看黎塘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 村口有一间发廊，现在还在营业中，旁边是一家餐馆，里面传来人们喝酒吃饭的各种喧哗声，其他都是普通人家，有的大门紧闭，有的门前聚集着三三两两的人在聊天，他们看着提着行李箱走在狭窄村道上的黎商，议论纷纷，视线也紧紧黏在黎商身上，这让他很不舒服，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那么陌生。 不过这里有一个好听的名字——黎园。 往里走有一家超市，黎塘家就在超市往前第三栋房子，黎商已经看到了。他提着行李箱加快了速度，他已经看到敞开的大门，明亮的灯光从屋里射出来，照亮了门前黑暗的道路。 黎商没见过黎塘的母亲，但是黎塘的母亲是见过他的，虽然黎塘不回家，但是母子俩还是会在微信上联系，黎塘会偶尔和母亲说一说自己的近况，把黎商的照片发给母亲，以及给母亲打生活费。所以在黎商刚进门的时候，那个看起来六十多岁的女人一眼就认出了他。 屋子里只有两个女人，一个是黎塘的妈妈，另一个是他的二姐姐，黎塘的父亲在几年前就去世了，她听到儿子也去世的消息，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黎塘的二姐怕被别人听去，起身将大门关上，又回来坐在母亲身边安慰她，明明自己也是一副泫然欲泣地表情。 老人家哭了好一会儿，终于缓和下来，她走进卧室，拿出一个绿色的相册，翻开一张张的看，一张张的给黎商讲。 “这张是他满月的时候拍的，我还记得他刚生下来的时候又黑又丑，他的舅舅还嫌弃他，不肯抱他，没想到一个月之后，他变得又白又胖，他舅舅又想抱他了，但我偏不让他抱，他就老是背着我偷偷抱，把小塘抱到我找不到的地方藏起来。” 黎商看着这张照片，白白胖胖的一个婴儿，穿着一个淡绿色的肚兜，上面还有一个小汽车图案，看起来很可爱。 老人家又翻过一页，上面的黎塘看起来三四岁，戴着女生长长的的假发，看起来就像一个小公主，他故意的趴在母亲的腿上，吐出自己的小舌头，调皮得很，后面站着的女生是他的二姐，看起来和成年后的黎塘有七分像。 下一张是黎塘一个人站在一片菜园里，穿着白色的小裙子，双眼惺忪，一只手放在头上，似乎是刚睡醒，就被抓住拍照，连姿势都没来得及摆出。 “那个时候我们家穷，他就一直穿着我小时候的衣服，等上了学，才开始给他买男生的衣服穿。” 二姐似乎看出了黎商的疑惑，出声解释道。 原来如此，怪不得照片上的黎塘都穿的女生的衣服，黎商恍然大悟。 天色不早，黎塘的母亲熬不住夜，过了八点就需要休息，黎塘的二姐把黎商带到一间卧室，说这里是以前黎塘住的地方，虽然黎塘没回来，但是她还是经常打扫，省的万一哪天弟弟回来了，连个住的地方都没有。 黎商打量了一下这间屋子，大概有十平方米大，一张床，一个衣柜，一张桌子，两个窗户，看起来很温馨，墙上还贴着发黄的奖状，都是黎塘上学的时候得的，还有一些贴画，很明显是自己手工制作的。 黎塘的二姐比黎塘大十岁，如今也是四十五岁了，她身材瘦小，头发稀疏，看起来竟还没有她的母亲年轻。 黎商躺在床上，陌生的环境让他难以入睡，他起身打开紧挨着床的那扇窗户。 外面是一个小院子，一排低矮的瓦片房被被夜色吞噬，瓦片房尾端是一棵魁花树，树上的叶子全掉光了，光秃秃的枝干就像一只张牙舞爪的怪兽，院子的角落有一个小棚子，黎商知道，那是厕所，农村的厕所基本不分男女，但是黎塘家里以前是做生意的，人来人往，只有一个厕所很不方便，所以便弄了两个厕所。 厕所往前一点是一扇铁绿色的大门，门下面的缝隙足以让一个人爬进来，不过除了爱恶作剧的小孩子，也没人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早上黎商是被黎塘的母亲叫醒的，他昨天晚上睡得太晚了，此刻拿出手机一看，已经八点半了。他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从床上跳下来洗刷。姑且称老人家为奶奶吧，他的奶奶看着他进了卫生间，伴随着一声叹息，晃晃悠悠的下了楼。 家里只有两个女人，听他的姑姑，也就是黎塘的二姐说，她的孩子都在外面打工，不能经常回来，她和母亲一个体弱多病，一个年纪大了，就每天待在家里，看看电视，出去串串门，倒也轻松自在。 昨天晚上黎商就表明了来意，他将属于母女二人的遗产给了她们，本来想就这样离开，但是耐不住奶奶的再三挽留，便同意多住几日。 这几天奶奶和姑姑也不串门了，也不看电视了，天天都抓着黎商给她们讲黎塘的事情，有时候奶奶听到开心处会情不自禁的联想到黎塘小时候的事，然后兴致勃勃地讲给黎商听。 黎塘的二姐姐就坐在一边，笑着，听着，说着。 三个人坐在院子里，其乐融融，阴霾和密雨似乎也远离了这一方净土，天空之上露出微暖的阳光，一切是那么的不真实，像梦一样。 以下是黎商在听完奶奶和姑姑的话后根据自己的想象整理出来的故事。 电视机争夺战—— “给我！”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一脸凶相，站在床下对着床上的人怒吼。 “不给！”床上的少女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一手叉腰，一手高高地举着遥控器，狠狠地瞪着小男孩。 黎塘试图爬上床，但是都被女孩一脚踢了下来，黎塘气的不行，一溜烟跑出了房间，女孩终于松了口气，坐在床上开开心心地看着自己喜欢的电视剧。 没一会儿，黎塘手里拎着一把菜刀冲了进来，嘴里大吼着：“我要杀了你！” 女孩被吓哭了，她还不想死，她的电视剧还没有看完，私房钱还没有花完，男朋友还没有谈，她真的不想死。 正在门口和邻居聊天的母亲听到屋里的打闹声和哭声，赶紧跑了进来，她夺过黎塘手里的菜刀，把遥控器从女儿的手里拿过来递给了黎塘，然后将女儿拉出去好生安慰：“你是姐姐，要让着点弟弟……” 黎塘终于得到了梦寐以求地遥控器，美滋滋地爬上床看天线宝宝。 过了一会儿，女孩趴在窗户外偷偷往屋里看，不屑的切了一声，天线宝宝有什么好看的，还不如红楼梦好看呢。 女孩蹑手蹑脚地走进屋子，黎塘见了赶紧把遥控器捂在怀里，生怕又被抢了去。他双眼紧紧盯着女孩的一举一动，只见她并没有靠近自己，而是走向衣柜，似乎是在找什么东西，黎塘松了一口气，又把视线转到电视上，时不时还咯咯咯笑个不停。 女孩随意拿了一块布，然后电视机屏幕忽然黑了下来，黎塘正笑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一脸懵逼，他用遥控器使劲按，但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哎呀，停电了，停电了就看不了电视了，我还是出去玩吧。” 女孩假装惊讶，然后说了电视黑屏的原因，拿着一块破布就出去了。 黎塘放下遥控器，也垂头丧气地出了门，停电了就不能看了，这一点他还是知道的，因为家里经常停电，所以黎塘早就习以为常，并没有想到会是女孩搞的鬼。 女孩蹲在门口，看着弟弟出来，进了邻居家，便迫不及待地冲进屋子，临走前还不忘记交代母亲。 “妈，一会儿小塘问我去哪里了，你就说我去颖颖家里了，别告诉他我在看电视。” 女孩跑进屋子，把刚刚拔掉的插头又插了回去，坐在床上欢呼雀跃，她真是太聪明了。 黎塘到了朋友家，看到朋友也在看动画片，便坐在一起看了起来，越看越觉得不对劲，忽然想起来朋友家里居然没停电，难道是又来电了，黎塘问了朋友刚刚有没有停电，那个男孩摇了摇头说：“我都看了一早上了，根本没有停过电。” 黎塘匆匆和朋友道了别，既然没有停电，那肯定就是黎花搞的鬼，她自己看不了电视，就也故意不让他看。 黎塘看到坐在门口的母亲，问黎花在哪里。女人不知道自己这两个孩子在搞什么名堂，说了句不知道就又和旁人聊起天来。 黎塘走进堂屋，听到电视机里传来的声音，就知道自己肯定被黎花耍了，他离开堂屋，搬了个小板凳，在窗户边悄悄打量里面的情景，黎花看的专注，并没有注意到他。 黎塘此刻也不想看电视了，就算是最喜欢的天线宝宝也不能吸引他分毫，他在想着要怎么报复黎花，黎塘坐在小板凳上，左思右想，忽然，他看到了放在墙角的竹耙，竹耙上的屋檐下有一个黑色的电闸，他记得以前家里维修的时候都会把这个黑色的电闸拔下来，然后所有的用电设备都不能工作。 黎塘嘴角露出一个快意的笑，他跑过去，双手举着是自己两倍高的竹耙，脚下是一个高脚凳，电闸太高了，即便已经站在椅子上，还是差了那么一点。黎塘左晃右晃，猛的一个起跳，耙子顺利勾住了电闸上的开关，冒出了肉眼可见的火星。黎塘吓得赶紧扔掉竹耙，生怕自己会被电死。 做完这件事，黎塘赶紧跑到母亲身边，看起来无比乖巧。 黎花从屋里出来了，脸上的不满很明显：“妈，又停电了，真是的，天天停电，看电视都看不了完整的。” 黎塘看着黎花抱怨，偷偷地跑进屋子将遥控器藏在了一个很隐蔽的地方，绝对没人能找到。然后兴冲冲地跑出去，对着黎花大喊：“我把电闸拔了，就不让你看电视，气死你！略略略！” 黎花一听，连忙跑到电闸下，果然原本向上的开关，现在是趴着的，黎花气的又跑去和母亲告状。 因为电视机这件事情，黎塘没少和黎花打架，后来母亲不得不又买了一台小一点的电视机，一人一台，各看各的，才少了许多纷争。 但两人的爸爸有段时间也特别爱看电视剧，他喜欢看一些战争片和新闻，这都不是黎塘和黎花想看的，他们又不敢和父亲争，只能斗智斗勇地争夺另一台电视机的使用权。 再后来，黎花找到了工作，基本都不怎么回家了，那台小小的电视机就成了黎塘一个人的专属物品。没人管他，他就彻底放飞自我，一天到晚抱着电视机不撒手，晚上能看到十一点钟，他父亲晚上经常起来上厕所，看到儿子房间还闪烁着灯光，就会过来呵斥他一顿，让他早点睡觉。 黎塘总是表面关了电视，假装睡觉，等听到爸爸回房的脚步声后又赶紧打开电视，把声音调到最小接着看，有时候甚至不开声音，只看哑剧。 为了能多看电视，他还把房间门上的玻璃用一层不透明的布糊住了，这样爸爸就看不到透出去的光，事实证明，这一招还是挺有用的。 黎塘看动画片的热情从来都没有减少过，一直到十四岁，他才开始慢慢地看的少了，同龄人这个时候早就不看了。 黎商想了想原因，大概是因为黎塘在此之前一直都保持着一颗纯真的童心吧。 第9章 电话与狗 这一年黎塘五岁，家里唯一的电器只有洗衣机，电磁炉，和一台白的发黄的座机电话。 黎塘的母亲每天都要去工厂上班，早出晚归，中午基本不回家。黎花还在上学，一周回家一次，大姐和父亲在外地打工，一年才回家一次。所以家里只有黎塘一个人。 这一年黎塘家里住的还是平房，两个卧室，一个堂屋，堂屋在两个卧室的中间，但是也有一张床。 黎塘还没有上学，母亲每次上班前都告诉黎塘在里面锁好门，不要随便给陌生人开门，然后骑着自行车就走了。 黎塘就像一个被关在笼子里的小鸟，唯一的玩伴就是家里养的小狗。他会把小狗放在自行车后座，然后载着它在院子里转圈圈，小狗被摔下来几次后再也不敢上黎塘的车了。 为了小狗的安全，黎塘给它做了一个防护盒，硬拉着小狗坐在后座上的盒子里，推着自行车开始上楼梯，楼上的空间大，地面还平整，肯定比坑坑洼洼的院子好玩，结果小狗一个机灵，从盒子里纵身一跃，本以为外面是海阔天空，没想到是万丈深渊，可惜已经刹不住车了，就这样，小狗去世了。 从此以后，黎塘再也不敢用自行车载小狗了，母亲怕儿子孤单，又给他领养了一只新的小狗，黎塘每日闲的无聊，又开始给小狗洗澡，给它涂上洗发水，再打一遍香皂，然后拿着吹风机把毛吹干，再用二姐的皮筋给小狗扎小辫子，好看的不得了。 中午家里没有人做饭，他的母亲总是会在早上多做一点，让黎塘中午将就着吃，或者买一箱方便面，让他当午饭，黎塘年纪小，不会泡也不会煮，只能干吃，有一段时间，黎塘一个星期吃了一整箱的方便面，这个时候他才五岁，也许他个子长得慢就是和小时候营养不良有关。 黎塘吃饭也忘不了自己的小狗伙伴，通常都是他吃一口，喂小狗一口，终于有一天，小狗被噎死了，黎塘只以为小狗吃饱了才躺着不动，谁知道小狗是死了。 母亲又领回来一只狗，黎塘特地把食物嚼碎了一小块一小块地喂它。 院子里有一棵粗壮的扇子树，还有一棵柿子树，两棵树离得很近，黎塘的母亲在上面绑了一个秋千让他玩，黎塘很喜欢这个秋千，每天抱着小狗在上面晃啊晃，给小狗讲故事，唱歌，给小狗配音，玩角色扮演。 后来在厕所发现小狗的尸体的时候，黎塘心里有股说不出的滋味。 一年之内死了三只狗，黎塘的母亲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但还是硬着头皮又抱来了一只，她在心里告诉自己，这是最后一只了，如果再死了的话，就不再养狗了。 黎塘十分宝贝最后一只狗，晚上把狗放在被窝里睡觉，走到哪里都跟着，不让小狗脱离他的视线，他还特地在厕所门前弄了一个高高的栅栏，不让它回归本性，黎塘的行为被母亲说了好几次，但他并没有放在心上。 那是一个冬天，大雪纷飞，黎花放寒假了，天气冷的很，堂前被自行车印和脚印踩得湿漉漉的，那天晚上母亲赶在天黑之前到了家，黎塘开心的到门口迎接，小狗也跟着他，堂前没有灯，一片昏暗，忽然小狗发出一声惨叫，黎塘赶紧闻声看去，只见小狗抬着一条后腿，从母亲的自行车下出来，嘴里哇哇叫个不停。 黎塘心疼的把小狗抱在怀里，轻轻地揉着它的腿，应该是被自行车压到了。晚上吃饭的时候，黎塘因为小狗的伤势，对小狗更加怜惜，照顾有加，可是小狗还是没撑过去，当天晚上就死了。 家里再也没有狗了，只剩下黎塘一个人，孤零零的，陪着他的只剩下那满院子的野花，那是母亲种下的，母亲喜欢花，喜欢任何浪漫的东西。 忽然有一天，黎塘发现了放在母亲卧室里的电话，还在墙上看到了父亲的名字，名字后面跟着一串数字，当时黎塘大概不知道那是什么，只是偶尔见到母亲用过，于是他也学着印象中母亲的样子，拿起电话，在上面的键盘上按下了墙上的一串数字。 嘟嘟声从电话里响起，过了一会儿，黎塘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是他的爸爸。 黎塘高兴的不得了，没想到家里居然还有这样的宝贝。 “爸。” “哎，咋了？” “爸，我想你了。” “我很快就回去了，你妈呢？” “妈在上班，家里就我一个人。” “哦。” “爸我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来？” “到年底回去。” 男人不舍得挂掉儿子的电话，儿子也不知道电话还能挂。 两个人都不说话，黎塘一直拿着电话，时不时喊一声爸，男人就哎一声。此刻的男人远在千里之外的地方，一边拿着手机，一边工作，最终不得不挂了电话。 听不到爸爸的声音，黎塘又觉得无聊起来，他就站在电话旁，爸爸说他有事，现在不能接电话，他就等着，一会看看堂屋里的大钟，一会又跑到卧室看看电话，只过去了五分钟，可是黎塘觉得好像过去了很久很久，久到必须要再给爸爸打个电话，于是黎塘再次拨通了墙上的的电话号码。 每次说的只有那么几句话。 “爸，我想你了。” “爸，你什么时候回来？” “爸，你怎么还不回来？” 黎塘的父亲也很有耐心，每次都接，还很有耐心的回答儿子的问题。 从此以后，给爸爸打电话成了黎塘新的玩具，感情的寄托。 一个月后，黎塘的新玩具也不见了，母亲在交电话费的时候，发现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期，于是她知道了黎塘经常给父亲打电话的事情，黎塘和她说过，但是她以为只是偶尔打一次，没想到打的居然那么频繁，家里本就就不富裕，不该花的钱还是要省的，于是母亲把电话线拔了，以后打电话只能去公共电话厅了。 但是五岁的黎塘不知道电话线被拔了，他只看到电话还好好的放在桌子上，依旧每天给父亲打电话，只是电话里再也没有传出父亲的声音。 第10章 家贼 夏日，中午最热的时候，各家各户都闭门不出，在地上铺一张凉席，摇着扇子纳凉休息，两个七岁的小孩站在一栋房子侧面，贴着墙壁，神色匆匆，左顾右盼，出了一脸的汗。 “我给你放风，你快去快回。”其中一人对黎塘说道，他打量着四周，一有风吹草动就准备提醒自己的搭档离开。 黎塘从身手敏捷地从墙头翻进了这座房子里，熟门熟路地找到卧室的所在地，打开柜子上第三层的一个抽屉，将里面翻了个底朝天。 “奇怪，上次明明是放在这里的，怎么不见了？”黎塘小声咕哝着，这户人家的狗就站在他的脚边，看着他翻箱倒柜。 “找到了！” 不到十分钟，黎塘终于从衣柜里找到了金钱的所在地，然后在一百，五十，二十，十块，一块里面，悄悄地拿走了一块钱。 做好这一切，他把东西收拾的和原来没什么差别，让人看不出被翻过的痕迹，又悄无声息地翻墙而出。 那只狗蹲在墙角，看着自家的小主人消失的身影，它也想出去，但是它翻不过这堵墙。 这只狗是黎花从朋友家里抱回来的，已经成功的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在经历了以前四条狗的惨痛经历之后，顽强的过了下来。 “怎么样？这次拿了多少钱？”另一个小男孩看到黎塘的身影，激动地过来接住他。 “只有一块，大的不敢拿，我妈会打我的，拿小的她也不一定会知道。”黎塘一脸纠结地回答，他不明白为什么朋友要让自己偷家里的钱，但是一想到可以买到凉凉的冰棍和香香地辣条，他就妥协了。 “又是一块钱啊。”男孩有点不高兴，但很快又振作起来，“一块就一块吧，走，咱们买东西去。” 黎塘和男孩从村南跑到村北，跑的满头大汗，气喘吁吁，终于跑到了小卖部。 其实黎塘家附近就有一个小卖部，但是如果黎塘在那里买东西的话，小卖部的女人就会告诉他妈妈说他今天花钱了，那他妈妈肯定会起疑，所以两人才跑这么远，这样他妈妈就不会知道他偷钱的事了。 可是黎塘终究是低估了母亲的记忆力，当天晚上就被他母亲发现少了一块钱，可怜兮兮地黎塘被罚跪在搓衣板上，母亲站在他面前审问他钱的去向。 “谁让你偷钱的？” “小金。”黎塘颤颤巍巍地将同伙给出卖了。 “钱呢？” “花了。” “为什么不偷他们家的，光偷咱们家的？” “不知道。” 黎塘也是才注意到这个问题，小金从来没有偷过他们家的钱，总是让他偷自己家里的钱，还得分给小金一半，好像不太划算啊。 “不知道就给我跪着，下次再敢偷钱我就打断你的腿！” 女人气急了，这已经不是黎塘第一次偷钱了，前几次她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反正偷的钱也不多，她还特意把藏钱的地方换了又换，可是每次都能被这小兔崽子找到，鼻子就跟狗一样灵敏，女人忍无可忍之下，终于惩罚了黎塘，小时偷针，大时偷金，不能助长他的不良习惯。 黎塘也确实被吓到了，眼泪汪汪，流个不停，坐在门口摘棉花的父亲听不得儿子哭的这么惨，进来把人拽起来，拉到自己身边帮自己摘棉花。 “你帮我摘棉花，就算是干活了，干活就得有工资，你偷了你妈一块钱，工资也是一块钱，刚好算是还债了。”父亲温和厚实的话语让黎塘重新打起精神，他擦干眼泪，卖命的开始摘棉花，到了吃饭时间也舍不得走，想要把全部棉花都摘完。 那一大推棉花就算是大人也要摘个好几天，怎么可能一天就摘完，于是黎塘在父亲的半拖半拽之下，不得不暂时放下手里的活去吃饭。 后来小金再怂恿黎塘偷钱，黎塘直接拒绝了，他不想欠别人的债，天知道他为了还债，摘了多少棉花，手都磨破了几层皮。 后来黎塘想出来一个非常好的点子，既可以有钱花，又不用欠债。他和母亲商量了一下，他帮忙做家务，一个家务一毛钱。儿子有心，而且也不再偷钱了，做母亲的心里是很高兴的，而且家里杂活特别多，以前都是她在做，难得有人替她分担一下，所以她就同意了。 后来黎塘做家务成了习惯，随着年岁的长大，一毛的收入对他来说也算不上什么，做家务赚钱这一条约也基本不存在了，但是家务还是照做。 不过黎塘赚钱的梦想并没有因此灭绝，他找到了另外一个谋生的法子，捡破烂。那一年，黎塘十二岁，人们经常能在村子里看到他一手拎着塑料袋，一手拿着一根棍子，在村子的垃圾堆以及正在施工的房子附近扒拉东西。 黎塘捡的东西很杂，塑料瓶，铁丝铁块，玻璃瓶，易拉罐，铜丝，其中铜丝是最贵的，但是也是最少见的，黎塘为此还把家里不用的座机电话给砸了，将里面微乎其微的铜丝拆下来，虽然那个电话已经不用了，但是他的母亲在知道电话被砸之后还是有点心疼。 收破烂的人来的很勤快，黎塘捡破烂也捡的勤快，每次上学放学的时候，看到路边有可以卖的东西，他都会捡起来装在书包里，每周五是他卖破烂的日子，一般都能卖到十块钱左右，这对于他来说，已经是一笔不小的收入了，他的朋友们一个星期的零花钱顶多才五块呢。 到黎塘放弃捡破烂为止，他已经存了八百块钱，他的母亲一直想帮他保管，黎塘死活不同意，他觉得自己能存好。 但最后这笔钱一分不剩。被人坑了两百，就是他那个初中同学，这一点是黎商猜测的，不过事实应该差不多。 剩下钱黎塘用来买了一个学习机，每周末就在家里勤奋地学习，怪不得黎塘能最终考上一高，原来他周末都没有休息，而是在补课。 黎塘不爱欠别人的钱和人情，大概也是因为这件事而造成的心里阴影。 第11章 火车上的梦 黎商在这里待了三天，准备离开的时候，天空又开始下起了瓢泼大雨，夹杂着电闪雷鸣。 “要不明天再走吧，这种天气，小塘肯定不放心你一个人外出的。”奶奶说。 黎商看着奶奶，犹豫了下，便同意了。奶奶说的没错，黎塘从来不会在打雷天出门。 “他十二岁的那年夏天，刚放暑假的头七天，连着下了七天的雨，就像现在一样，又是打雷又是闪电的，恐怖的要命。别人都躲在家里不出去，他倒好，非要去那些积水很深的地方玩，当时旁边有个电线杆，一道雷下来，电线杆被劈了，他离那个电线杆很近，那个火花啊，差点就打到他身上，我也差点被他吓死。后来他就害怕了，一听见雷声就吓得往屋里钻，还把电闸也拔了，生怕会被雷劈到。”奶奶说到这里，忍不住笑起来，仿佛看到了昔日的儿子害怕打雷的囧样。 黎商也跟着笑，笑着笑着又觉得有点苦。黎塘怕打雷的毛病他是知道的，关电闸的事情也没少见他做，当时黎商还不明白怎么会有人怕打雷怕成这样，连一个孩子都不如，却没想到还有这层渊源。 在他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周五，大雨从中午开始下，到了放学的时候已经是雷声阵阵，他左等右等，就是不见黎塘的身影，给黎塘打电话也打不通，后来他冒着大雨一路狂奔回家，开车要二十分钟的路程，他足足花了两个小时。 打开门发现灯也打不开，屋子里黑乎乎一片，一支蜡烛稳稳的站在茶几上，散发着摇曳的光芒，黎塘抱着大黄从卧室走出来，一脸歉意地和他打了声招呼，说明了自己今天没有去接他放学的原因。 当时黎商是有点生气的，但是他毕竟不是黎塘的亲儿子，有什么资格要求黎塘对他无微不至，如果他惹黎塘不开心了，黎塘肯定就不会要他了，所以他只是笑了笑说没关系。 那天的晚餐也没有做成，两个人坐在沙发上，一人端着一碗泡面，外加两个馒头。后来次数多了，黎商才发现，每次遇到打雷天，黎塘就会关掉电闸，没有电就做不了饭，做不了饭就只能吃泡面。 黎商躺在床上，思绪万千，他似乎在哪里也曾见过一个特别怕打雷的孩子，将自己的脑子翻了个遍，也没找出那个人来，大概只是错觉吧，黎商心想。 第二天，雨停了，黎商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行李箱，与奶奶和姑姑相处了几天，黎商发现她们都是很好的人，有点不舍，但他并不想打扰她们正常的生活。 黎商问奶奶为什么黎塘这么多年都不回家，她们看起来这么好。对于这件事，奶奶却始终闭口不谈，脸上的笑意也逐渐消失。 “都是命啊，我只希望他能过得好好的就行了。” 老人家不想说，黎商也不方便开口再问，但是私下里，姑姑给了他答案。 “他高三的时候，一整年都浑浑噩噩的，本来优秀的成绩也变的不上不下，我和他大姐两个人都辍学早，连高中都没上完，家里只剩下他一个人还在读书，爸爸以为他谈恋爱失恋了，把他批评了一顿，其实说来也好笑，小时候我爸从来不管他的成绩，只有我妈管，但是上了高中，我爸却忽然对他的成绩特别上心，为了不让他放学后和其他人一起出去乱跑，我爸每周都会定时接送小塘，无论刮风下雨，从来没有缺席过。 后来他又振作了一段时间，考上了还算可以的大学，但我们都知道，那不是他的真正水平，他还是受了些许影响的，我问他原因，他也不告诉我，明明小时候那么粘我的，什么话都和我说，长大后却开始有小秘密了。 上了大学后，他也一直没有谈女朋友，爸爸有些着急了，不过想着还没毕业呢，再看看也说不定，可是等到他毕业之后两年，也没有听到他和家里说过一点关于女生的事情，你也知道，小塘是老来子，那个时候我爸都已经快六十了，当然会着急。 可是忽然有一天，小塘和爸爸说，他这辈子都不会结婚了，和爸爸大吵了一架，把爸爸气的直接进了医院，那是爸爸第一次动手打他，爸爸其实可喜欢他了，从小就是含在嘴里怕化了，捧在手里怕掉了的那种。 后来小塘什么也没说，就搬了出去，爸爸后来冷静了下来，心里一直很愧疚，没几年就去了，当时小塘回来参加了葬礼，葬礼一结束就又匆匆离开了。 你说他为什么会不想结婚呢？一个男人总是会需要女人的吧，也不知道他这幅样子是随了谁。” 姑姑说完深深地叹了口气。 黎商觉得有一根针忽然扎了一下他的脑子，他好像知道黎塘为什么不结婚的原因了，但是又好像不知道，不过他怎么可能会知道，真是魔怔了不成？ 黎商叫了一辆出租车，在门口和奶奶姑姑道别，忽然一个瘦高的男人从他身边经过，那男人随口问了一句这是谁啊，奶奶回答说是小塘的儿子，男人愣了一下，抬眼打量着黎商。 “这么大的儿子？”满含吃惊的语气。 “不是亲的。”奶奶道。 “哦——”男人腔调拉的老长。 “小商啊，这是你爸爸的发小，现在可是大老板了呢，他们俩小时候玩的可好了。”奶奶向黎商介绍道。 黎商对男人点了点头，说了声叔叔好。 “你这是要走了？怎么也不多玩两天？”男人客气道。 “已经待了很久了，回去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黎商礼貌地回答。 “是吗，那路上注意安全。”男人的语气有些惋惜。 “我会的。” 出租车扬长而去，黎商在后视镜里看到那个男人仍在看着他的方向，一动不动，直到车子拐了弯，黎商才看不到男人的身影。 黎塘的发小……吗？应该知道很多关于黎塘的事情吧。 …… 四周白茫茫一片，伸手不见五指，黎商往前走了不知道有多久，听到前面传来几个小孩子的清脆声音。 黎商往声源处靠近，白雾慢慢褪去，入眼的是广阔无际的田野，万里无云的蓝天，一阵清风拂面而来，夹杂着孩子的欢声笑语。 “快看快看，我找到了一个超级大的。” “在哪里？快让我看看。” “我也要看我也要看！” 黎商转过身，在一条狭窄的小路旁边，有一个浅浅的坑，五个六岁左右的小孩子蹲在坑里，围成一个圈，盯着地上的某一处。 几个人一起上手，徒手扒开半干的泥土，一个大大的红薯，暴露在空气当中，那个首先发现的小男孩将红薯抱在手里，拂去上面粘着的泥土。 “这么大一定很甜，黎塘，分我一口吧。”另一个很瘦的小男孩眼巴巴地盯着黎塘手里的红薯，祈求道。 “反正我也吃不完，咱们一起吃吧。”黎塘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因为缺了两颗大门牙，说话有些漏风。 黎商不知道自己怎么会梦到黎塘，但是这么可爱的黎塘他还没见过，顿时笑出了声。那五个孩子似乎注意不到他的存在，直接就地将红薯掰开分赃。 “你们在干什么！”一道怒和声从远处响起，只见是一个上身穿着开襟衫，下身穿着大裤衩的老头，骑着一辆快要散架的老式自行车，风尘仆仆地正在向几个小孩子接近。 “快跑啊，红薯的主人来了！”黎塘大喊了一声，带头往前跑去。 其他几个人见状也赶紧跳出浅坑，追着黎塘而去。 那老头看了看自己的红薯田被糟蹋的惨状，气的破口大骂，登上自行车就追着那几个调皮捣蛋的孩子，一边追一边骂。 “给我站住！你们是谁家的娃！我非要找你们家长算账不可！” 黎塘和其他几个孩子，腿脚很利索，逃的飞快，老头怎么也追不上他们，最后只能无功而返，推着自行车掉了头，他已经连骑自行车的力气都没有了。 黎塘几个躲在一间房子的后面，他看着老头离开的背影，开心地和其他人抱在一起，几个人使劲地咬着手里的红薯块，真甜！ 黎商跟在他们几个后面，看到这个场面，摇着头笑了笑。 夏日的阳光又毒又辣，可是五个人顶着大太阳这儿跑那儿窜，完全不在乎脸上流下的汗。 这就是孩子的乐趣啊，天真无邪，活力四射。 忽然眼前又变成了白雾，黎塘的笑脸还定格在黎商的眼里。 没一会儿，白雾再次散去。 这次是在二楼的房顶，三面有围栏，一面没有，还是刚刚的五个小孩，不过年岁似乎大了一些，约摸有十岁左右。其中一个人闭着眼睛，嘴里喊着：二十四，二十三，二十二…… 其他四个人正在四处寻找可以藏身的地方，可是楼顶光秃秃一片，无论藏在哪里都很容易被找到。 黎塘站在原地观察着地形，在那个男孩快数到一的时候，他抬起脚，往没有围栏的那一边走去。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这里这么危险，自己的伙伴闭着眼睛摸他们的时候肯定不敢往这里，他真是太聪明了，哈哈哈哈。 为了让自己赢得这场游戏的升级，黎塘尽力地往靠近边缘的地方站，忽然他不动了，就像是入了魔一样，身子开始摇晃，如果离得近的话，就能听到他在不停地喊着“拉住我！快拉住我！我要掉下去了！” 黎商吓了一跳，想要上前拉住黎塘，但是他的手直接从黎塘的身上穿了过去，然后他就眼睁睁地看着黎塘掉了下去，静静地趴在地上，黎商的呼吸都要停止了，二楼并不高，他直接跳了下去。 其他几个人也被吓坏了，他们赶紧从楼上下来，那个闭着眼的人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被其他人拽了下来。 他们将黎塘翻了过来，黎塘的脸上全是血，双眼紧闭，鲜血顺着脸颊流进脖子里，染红了白色的衣衫。 “这……这……这可怎么办啊？”其中一个小胖子吓得差点说不出话，他浑身颤抖起来。 “金子你快去拿水和毛巾，鸽子你去买点创可贴，快去！”抱着黎塘的那个男孩比其他人都要冷静，吩咐完之后，另外两个男孩赶紧听话的照做。 “我……我能干……干点啥啊？”小胖子被晾在一旁，其他人都有事干，他也想做点什么。 “你待着就好。”男孩将黎塘放平，省的鲜血不停地往下流。 黎商多看了那个男生几眼，年纪轻轻的，遇到事情还挺沉着。黎商越看越觉得熟悉，这个人好像就是他离开奶奶家的时候遇到的那个人，没错了！连鼻头上的痣都一模一样！ 几个人忙前忙后，把黎塘脸上身上的血洗了个干净，胖子负责清理地上的血迹，那个男孩把黎塘的衣服脱了下来洗了个干净，黎塘依旧昏迷不醒，被他们放在了床上。 “黎悦，他怎么还不醒，我爸妈快下班了，被他们看到的话怎么办？”鸽子一脸担忧地问，黎悦是他们几个人当中最有主见的一个了，发生了这件事，如果没有黎悦，他们肯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再等等吧，不行的话，就只能实话实说了。”其他几个人听黎悦这么说，都忍不住心惊胆战，如果被父母知道这件事的话，他们肯定会被打的屁股开花。 在四个人的期待中，黎塘终于慢悠悠地睁开了眼睛，四个人见状，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高兴的欢呼雀跃，黎塘看着他们几个，不知道他们在高兴什么。 “黎塘啊，你知不知道我都快吓死了，你是怎么从楼上摔下来的呀？”小胖子抱着黎塘，好奇的问道。 “对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摔下来呢？”鸽子也凑到黎塘面前，想知道答案。 “我也不知道，当时头有点晕，然后就什么都不知道了。”黎塘的眼睛里一片迷茫，黎商觉得有点不对劲，但也不知道哪里不对，直到听到黎塘的下一句话，他才注意到这种感觉是什么。 第12章 车祸 “你们是谁啊？” 轻轻的一个问句，如同平地惊雷，炸的四个小孩手足无措。 “你……不会是……失忆了吧？”小胖子伸手去摸黎塘的头，却被黎悦打了一下手背。 “黎塘，我是黎歌呀，他是黎子金，他是黎悦，这个胖子是黎帆，你不会都忘记了吧？”黎歌赶紧指着其他人一一介绍给黎塘，这要是失忆了他们可怎么办啊。 黎塘定定的看着黎子金，又看了看其他两人，好一会儿之后才开口：“没有，我想起来了。” 黎塘只觉得自己的记忆稀薄的可怜，这里的每一个人他都有点印象，但是似乎也就那么一点。 天色不早了，几人纷纷离开了黎歌家，往自己家里奔，他们的家都在不同的方向，只有黎塘和黎悦是同一个方向的。 黎悦一路上都在偷偷的打量黎塘，还好黎塘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也没有忘记自己的家在哪里，看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 黎塘先到了家，和黎悦在门口道别。 夏日的晚上还是有些燥热，风是温热的，空气是闷热的，院子里的花开始枯萎了，枝繁叶茂的槐花树为院子里带来一丝丝清凉。 晚上睡觉的时候，黎塘的爸爸妈妈拿着凉席、被子和蚊帐上了楼顶，黎塘手里拿着两个枕头，屋子里实在太热，还没有空调，农村里很多人家晚上都会睡在楼顶，黎商甚至听到了隔壁楼顶传来的说话声。 天上有很多星星，一闪一闪的，偶尔还能看到发着红色光芒的卫星在移动，黎塘躺在席子上，漫天星河倒映在他漆黑的眼眸中，他迷茫的眼神就像一只迷路的小兽。 “妈，我小时候是什么样子的啊？”黎塘翻身看着母亲。 女人睁开眼，想了想：“你现在不就是小时候吗，你小时候就是这个样子的啊。” “不是现在，是更小的时候，刚出生开始到去年为止，你给我讲讲吧，我想听。”黎塘不满妈妈的回答，向女人撒起娇来。 “你小时候啊，可调皮了，非要把大便拉在盆子里，然后还用手抓着玩……”女人说到这里，突然大笑个不停，这简直是黑历史啊，她这辈子都忘不掉了。 黎塘也被逗笑了，跟着女人一起哈哈大笑，动静太大惊扰了男主人，两人得到了一声呵斥，赶紧压低了笑声。 女人给黎塘讲了一小会儿就停了下来，因为黎塘已经睡着了，也不知道是梦到了什么，嘴角还带着甜甜的笑意。 这个梦境很长，黎商每天都跟着黎塘的身后，看着他睡觉，上学，写作业，也知道了黎塘很多的小习惯。 比如黎塘很怕被老师提问问题，即使他已经把需要记住的知识背了个滚瓜烂熟，只要一到老师面前，就变成了结巴，磕磕绊绊的，花费很长时间才能背完，最后老师都会让他下去再好好背背。 比如小学的时候，黎塘成绩很好，却总是考班级第二，和第一名黎悦总是查几分，第三名则总是那个叫黎歌的少年。 再比如黎塘真的很喜欢捡破烂，看到什么都捡起来瞧一瞧，看一看，他家里有几个大箱子，像是古代的那种陪嫁箱，里面装的全部都是他捡回来的垃圾，他的妈妈多次劝他把这些东西扔掉，可是黎塘把它们视若珍宝，就是舍不得扔，直到有一天妈妈趁黎塘不在家，偷偷把东西全部用车载着扔进了村南头的垃圾坑，黎塘知道后，心情一阵子都特别低落。 黎商看了看被扔掉的东西：蛋糕盒上的丝带，河边捡的贝壳，看起来没什么特别的石头，半块转头，几根棍子…… 黎商感觉头顶飞过了一群乌鸦，还带着一串省略号。 每周末，黎塘都会和其他几个人相约去村外玩，那里有一条小河，有很多人在这边散心，钓鱼，卖东西。黎塘的贝壳就是从这里捡的，足足有一个鞋盒那么多。 黎塘他们会在这里做很多事情，比如看着别人放风筝，他们在下面追着跑，因为没钱买，黎塘倒是有钱，但是他舍不得花。 比如买几包辣条和一瓶五毛的饮料坐在树荫下打牌，或者坐在小河边，把脚伸在水里扑腾，故意不让那些钓鱼的人钓到鱼…… 最让黎商意料不到的，就是黎塘和黎悦的关系变得越来越差。起因是一个女生，黎塘喜欢那个女生，但是黎歌和黎子金告诉他那个女孩喜欢黎悦，还说黎悦知道他喜欢那个女孩的事情，要跟他绝交，如果黎塘非要喜欢那个女孩的话，黎悦就要和他决斗，后来黎塘见到黎悦就绕道走，生怕黎悦找他打架，他也不敢和那个女孩说话了，只能远远的观看，饱一饱眼福。 …… 周围又被一层白雾笼罩，这次的白雾迟迟不散，黎商只能听到周围的声音，但看不到东西。 忽然一阵尖锐的的刹车声响起，刺的人耳膜生疼，接着是人群的惊叫声，嘈杂的脚步声，后来是120的呼啸声。 白雾终于散开了，刺眼的白色让黎商猛的闭上双眼，待适应过后，又慢慢的睁开。 这里是医院，黎塘静静地躺在床上，就像一个布娃娃，没有一点生气。黎塘又长大了，看起来已经十五六岁了，脸上的婴儿肥已经没有了。 黎商忽然发现这张脸有点眼熟，好像曾经天天都能在一个地方见到这张脸，上面总是挂着担忧，怜惜的表情。 黎塘的妈妈一脸疲惫地坐在床边，双眼布满血丝，紧紧地盯着昏迷的黎塘。 不知道过了多久，黎塘终于缓缓的睁开了眼睛，女人激动的紧紧握住黎塘的手，一边笑着嘘寒问暖，一边掉眼泪，天知道她都快疯了，如果黎塘醒不过来的话，她都不想活了。 黎塘双眼有些迷茫，眼中的空白就像小时候从楼上摔下去的那一次一样。 果不其然，黎塘握住女人的手，声音微弱：“妈，给我讲讲小时候的事情吧，我想听。” 女人一听就笑了，这么大的人了还总是喜欢听小时候的糗事，但是女人也不厌其烦的再次给儿子讲已经讲了很多遍的故事。 …… 第13章 似梦非梦 黎商在小区里转了一圈才找到苏伯颜的住处，怪只怪这个小区绿化搞得太好了，很容易让人眼花缭乱。 乘坐电梯上了三楼，找到苏伯颜的房间，黎商刚要伸手敲门，门忽然被人从里面拉开，然后一个满面怒容的年轻女孩从屋里大步踏出，狠狠地把门摔上，扬长而去。 黎商看了看女孩的背影，这是和男朋友吵架了吗？ “你怎么在这里？”低沉沙哑的声音在耳旁响起，黎商扭过头，发现苏伯颜正双手环胸，靠在门上，一脸戏谑。 苏伯颜是为数不多的知道黎商长相的黎塘的亲戚之一。他比黎商大八岁，比黎塘小五岁。在黎塘收养黎商的时候，苏伯颜还在上大学，他和黎塘关系很好，所以假期都会跑到黎塘那里住，也就认识了黎商。 苏伯颜是黎塘的外甥，黎塘有很多外甥和外甥女，但是他最在乎的就是苏伯颜，可能是因为从小和苏伯颜待在一起的时间比较长的缘故，两个人的相处就像是朋友一样，再加上黎塘的外貌看起来偏小，个子也没苏伯颜这么高大，两人经常被别人误认为是兄弟。 “我有事情要告诉你。”黎商拿出一张卡递给苏伯颜，里面是五十万。 “你这是什么意思？”苏伯颜收起了不正经的坏笑，冷冷的看着那张卡。 “这是他留给你的，他让我亲自给你送过来，还有，他已经不在了，他不让我……”话还没有说完，黎商感觉胸口一紧，后背狠狠地撞在墙上，后脑勺和墙壁亲密的接触，发出咚的一声巨响。 “你再说一遍！”苏伯颜怀疑自己听错了，他才不会相信黎塘就这么死了，可是这些天给黎塘发的消息，打的电话一直都没有人接…… 隔壁准备出门扔垃圾的人看到两个人站在走廊里似乎要干架的架势，吓得赶紧关了门，垃圾什么时候都可以扔，现在还是算了吧。 苏伯颜瞪了那人一眼，提着黎商的领子就把人拽进了屋子，可怜的大门再一次被狠狠地摔上，发出砰的一声响。 屋子里很乱，衣服到处都是，窗帘遮住了外面的光，灯被调到最昏暗的状态，看起来不像一个住的地方，而是像一个兽穴。 黎商被扔在沙发上，屁股被一个坚硬的东西隔得生疼，他拿出来一看，是一个眼镜盒。 苏伯颜的眼睛有些近视，这个眼镜盒还是他二十岁生日的时候，黎塘带着他们一起去买的，当时苏伯颜可开心了，没想到他还留着。 黎商刚想打开看看，里面的眼镜是不是还是那一个，手里的眼镜盒却被一只修长的手拿走了。 苏伯颜的手骨节分明，手指纤长，非常好看，黎塘曾说过，“伯颜的手是最金贵的手，是救命的手，一定要好好保护着才行。” 身为一个医生，苏伯颜不负众望，考上了最好的医科学院，现在他本应在国外留学，黎商也只是想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真的能见到苏伯颜，说起来他们也好几年没见面了，即使见了面，苏伯颜也总是粘着黎塘，很少和他说话。 黎塘的遗书里交代过，不需要办葬礼，不要请任何人来，更不要告诉苏伯颜，等一切都结束了，再抽时间告诉他。 黎商把遗嘱递给苏伯颜看，又把其他需要说的说了，说完这些，苏伯颜依旧一言不发，仿佛黎商刚刚看到的带着坏笑的年轻人只是一个假象。 也许每一个人心里，都有一个最看重的人，而且再也容不下第二个这样的存在，对于苏伯颜来说，黎塘大概就是这个人，黎商本来不知道苏伯颜为什么这么粘自己的舅舅，但是他现在知道了。 在坐火车来这里的时候，他做的那些梦，也许都是真的。他曾在梦里见过苏伯颜，频率非常的高。 他看到苏伯颜的父母是怎样给长子施加压力，因为一个名次的落后就对儿子恨铁不成钢，那时的苏伯颜才五岁，就要上这种那种的艺术班，这种揠苗助长的教育方式，黎塘是很不屑的，但是他不能劝说自己的大姐。 黎塘的大姐很有本事，为人圆滑，处事不惊，仅仅三年，小小的生意越做越大，挣的钱也越来越多，但是对于儿子的教育方式，却有失偏颇。 黎塘觉得苏伯颜很可怜，便在自己空闲的时候特地到大姐家里找苏伯颜玩，两个相差五岁的小孩，能玩什么呢，基本都是黎塘说玩啥苏伯颜就跟着一起玩。 黎塘的大姐对黎塘特别好，因为黎塘学习优秀，每次考试都是前三名，年年都能得奖状，也许是因为自己的弟弟太优秀了，所以她对自己的儿子就更加严格，不过如果黎塘要带苏伯颜玩的话，她还是会同意的，她希望自己弟弟能把自己的儿子也带的更加优秀。 可以说，黎塘给了苏伯颜一个完整的童年，如果没有黎塘，苏伯颜的童年将是黯淡无光的。 以前听黎塘说，苏伯颜初中高中每次考试都是阶段第一，偶尔会有落差，但是都是小问题，黎商当时羡慕的不得了，也在心里暗暗发誓要好好学习，得到黎塘的称赞。 黎商想起来梦里的一个场景，那次黎塘在屋里看动画片，黎塘发现苏伯颜很久没有回来，便出去找他，然后发现苏伯颜一个人蹲在院子里默默流泪。 “你怎么哭了？是不是想家了？”黎塘在苏伯颜旁边蹲下，疑惑地问。 “我不想你死。”苏伯颜声音哽咽，黎塘听了好几遍才听清楚这句话。 “我还这么小，还年轻着呢，怎么可能会死啊。”黎塘笑了，他接着说，“而且，等我死的时候，你都已经长大了，到那个时候，你就不会因为我死了而这么伤心了，大人可都是很坚强的，而且每天都有忙不完的事情，哪里会因为死了一个人就这么伤心呢，你是不是听谁说什么了？怎么会突然这么想？” 苏伯颜摇摇头，止住了眼泪，和黎塘一起看动画片苏去了。 “刚刚那个女的……是你的女朋友吗？”黎商忽然想起来，他差点就忘记了。 “早就分手了，一个爱慕虚荣的女人而已。”苏伯颜淡淡的开口，黎商都不确定他是伤心欲绝还是已经淡定的接受了舅舅死亡的现实。 “这样啊……密码是你的生日，我就先回去了，你多保重。”黎塘再次将那张卡递了过去，放在苏伯颜面前的茶几上，他站起身，拿上自己的背包，便离开了。 他和苏伯颜并不熟，他只知道苏伯颜是个和他抢黎塘注意力的坏孩子，除此以外，别无其他。 “你知道顾池吗？”在即将踏出房门的那一刻，苏伯颜忽然大声问了一句。 身体在剧烈的颤抖，黎商差点站不稳，他虚扶了一下门框，顾池是谁？为什么感觉这个名字好熟悉。 “不知道。”黎商稳了稳心神，步伐坚定地离开了。 奶奶也见过了，苏伯颜也见过了，他终于可以回家了。黎商觉得自己好累好累，他都忘了自己是怎么上的火车，又是怎么打开的家门。 “顾池，顾池，别睡了，再睡就要迟到了。” 黎商躺在床上，他头有点晕，身上也没有力气。身边有个少年一直在晃他。 “你身上怎么这么热？头也好热，不会是发烧了吧，那我一会儿给老师说一声，你就好好睡吧。” 少年说完就不再晃黎商，似乎是离开了。黎商模糊中还听到关门的声音。 过了不知多久，那个少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 “顾池，起来吃药了，我可是自掏腰包给你买的，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少年将黎商扶了起来，黎商感觉自己的下巴被人掰开，然后几粒药丸被一只手放进他的口中，最后是温热的水流入喉咙。 “你好好休息，我中午再回来看你，我给你买的面包就放在桌子上了，你饿的话就自己吃吧，我去上课了，拜拜。” 少年又离开了，他在叫自己顾池？是在叫他吗？他不是叫黎商吗？怎么又成了顾池？还是说，现在也是在做梦？ 这次又过了很久，那个少年又来了。 “怎么样？感觉好点没？” 少年伸手摸了摸黎商的额头，又给黎商喂了退烧药。 “你这么关心他干什么？不过是一个没什么存在感的……人罢了。” 另一个有些桀骜的声音响起。 “怎么说我们也是室友，互相照顾不是应该的吗？” “那我生病了你也会这么照顾我吗？” “废话！” “好黎塘，我就知道你最爱我了。” “离我远点。” 黎商听到黎塘的名字，想睁开眼看一看，但是却连动都不能动一下，这个身体好像不能被他掌控。 但是黎商还是看到了，因为顾池睁开了眼睛，他借着顾池的眼睛，看到了十七岁的黎塘。 “你终于醒了，你知不知道你烧的多严重啊，你放心，我已经和老师说过了，你可以不用去上课，你要是怕落下课程可以看我的笔记。”黎塘面带担忧，说了很多。 “谢谢。”顾池艰难地说出两个字，又闭上了眼睛，黎商的视线也被阻拦。 “不客气，我先去上课了，你好好休息吧。”黎塘说完便和另一个少年一起出去了。两人的声音远远的传入黎商的耳朵。 “对他那么好干嘛，我看见他就烦的慌。” “我对你不好吗？你该不会是吃醋了吧？” “我吃……醋！我吃个屁的醋！” “我又没让你来，你自己非要跟过来。” “……” 顾池又睁开了眼睛，他慢腾腾地坐了起来，黎商通过他的眼睛，看出这是一个六人间的宿舍。 顾池去了趟厕所，回来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面包，没有理会它，又回到床上躺下，扯过被子盖上，又开始睡觉。 黎商急得不行，他要是一直被困在顾池的身体里不能出去，他就看不到黎塘了，可是光急是没有用的，他现在只能等。 顾池一直躺到了晚上，一整天一口饭都没吃，黎商居然也能感觉到饿，他不能操控这具身体，却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一切感觉，太坑爹了！ 黎塘又回来了，这次是回来睡觉的，之前他也回来过一次，是监督顾池吃药的。 “还是没有觉得好一点吗？那我明天再给你请个假吧，你真的不准备回家休息吗？” “不用回家。”顾池听到家这个词，身体止不住的颤抖，黎商切身的体会到了深入骨髓的恐惧。 “那好吧，你可要快点好起来。” 其他几个室友陆陆续续都赶了回来，礼貌的问候了一下顾池的病情，黎塘代顾池一一回答，他知道顾池性格孤僻，不爱和人交流，现在病成这个样子，肯定更加不愿说话。 第二天早上，顾池依旧没去上课，甚至连老师都来看了他一下，叮嘱他要好好休息。 到了下午，顾池终于去上课了，黎商也终于能见一见寝室和厕所以外的地方了。 黎塘看到顾池走进教室，等到顾池坐在位置上，他才走过去问候。 “烧已经退了吗？” 黎商看着近在眼前的黎塘，心里感慨万千，这么真实，触手可及，不再是虚幻的黎塘，他已经好久都没见过了，可是他却只能透过别人的眼睛去看，不甘心啊。 “嗯。”顾池淡淡的回答。 黎商能感觉到顾池很想和黎塘说话，但是顾池却总是用简短的几个字回应黎塘的关心。 “黎塘，走，看我打球去。” 黎商看向说话的男生，浑身充满阳光活力，帅气的脸庞露出一个迷死少女的微笑，头上戴着一个蓝色发带，身上穿的也尽是名牌服装。 “好，那我先走了。”黎塘和顾池道了别，跑到男生的身边，男生把胳膊搭在黎塘的肩膀上，两个人有说有笑地离开了。 顾池看着两个人的背影，双拳紧握。黎商都觉得手心疼，这个顾池不会是个神经病吧，这么苦大仇深地看着人家干什么？ 第14章 少年心事 顾池静静地坐在操场的角落里，坐了整整一节课。起初黎塘是在篮球场看顾云安打篮球，后来发现顾池在这里纳凉，也凑了过来。 黎塘问：“你不喜欢参加集体活动吗？” 顾池淡淡道：“抢来抢去的有什么意思。” 黎塘笑道：“咱俩可真像，我也觉得没什么意思，看到球落到别人手里，我都不知道怎么抢，我还是更喜欢看别人打球。” 顾池瞥了黎塘一眼，心道：我更喜欢一个人打球。 忽然一个球落在了黎塘面前，他抱着球站起来，用力往前一扔，接到球的男生对他竖起了大拇指，又回到球框下。 黎塘坐下，又道：“不过有时候看到别人打的那么开心，还是想忍不住去试一试。” 说完，黎塘做了一个投篮的手势。阳光透过树叶，落在他白皙的脸上，初秋的微风，顺着他的手指，飘过操场，飘向远方。 黎塘最好的朋友是顾云安，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有黎塘在的地方就有顾云安，有顾云安在的地方就有黎塘。 这一个星期以来，黎商透过顾池的双眼，经常看到黎塘和顾云安相伴而行的身影，而顾池总是一个人吃饭，一个人走路，即便是有人和他说话，他也爱理不理的。 顾池总是不经意的往黎塘的位置看去，然后又快速移开视线。黎塘和顾云安是同桌，两个人似乎总是有说不完的话，笑不完的乐。 如果不是因为顾池是黎塘的室友，黎塘可能都不会对他多一点点的关注。 星期四的晚上，下雨了。 顾云安从教室外走进来，拿出抽屉里的伞，对黎塘说：“外面下雨了，咱俩一起走吧。” 黎塘头也没抬：“我还想再做会题，你先走吧。” 顾云安长眉一挑：“你又没带伞，一股会儿怎么回去？” 黎塘笑了：“这么小的雨，淋一下又没事，大不了我跑快点。” 顾云安怒了：“我可是女朋友都没去接，就是为了你，你就这么不领情！” 黎塘放下笔，无奈道：“既然你都这么说了，那就走吧，大少爷。” 顾云安得意道：“这还差不多。” 黎塘可惜道：“你好不容易把那个女生追到手，这么难得的加深感情的机会也不知道好好把握。” 顾云安冷哼一声：“这不是想到你没伞嘛，你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黎塘心想：他觉得自己面对顾云安时，最多的就是无奈了，哪有人上赶着让别人欠他人情的，他明明可以自己解决的事，却总是被这人强硬的从中掺和一脚。 但是顾云安也是好心，他也不能坏了人家的好意，只能先记着这些人情，找机会慢慢还回去。 顾池等到两人走远，才抬起头往教室外望去，大雨啪啪地打在树叶上，哗哗地掉在地上。顾云安和黎塘同乘一把伞，伞面略向黎塘那侧倾斜。 顾池是最后一个离开教室的，每天都是。黎商发现顾池真的很聪明，基本没有他不会的问题。也许聪明的人都是比较特立独行的吧，黎商也理解了顾池不愿与人打交道的心情了。 漆黑的夜，没有星星的天空，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愈下愈大的雨，将顾池包围的密不透风，雨水落在顾池的身上，又溅起，在微弱的路灯照射下，仿佛是一个浑身散发银白色光芒的堕天使。 即便是被淋得浑身湿透，顾池也没有加快速度，反而越来越慢。他抬起手想要接住那些活泼的雨，但是却总是被它们机灵的溜走。 黎商心想：这大概又是一个陷入青春期迷茫的少年，当初他也迷茫过，还好有黎塘，黎塘对他亦师亦友，让他觉得自己不是一个人在奋斗，轻松的度过了那段时间，可是顾池好像没有较好的朋友可以分担心事，有什么只能憋在心里一个人消化，想想还挺惨的。 黎塘洗刷完才看到浑身湿漉漉回到宿舍的顾池，担忧道：“你怎么淋成这样了？没有伞吗？快擦干身体换身衣服吧，要不然又会发烧了。” 知道顾池可能不会回答自己，所以黎塘一股脑把话直接说完了。 顾池听话的照做，黎塘也闲的无事，便坐在自己床上看着他收拾，在他眼里，顾池就是一个不会照顾自己，还总是虐待自己的小可怜，他不由地就会联想到自己的外甥，另一个小可怜，所以自然而然的就会对顾池上了点心。 黎商清楚地看见了黎塘眼里的心疼，想上前又不敢的徘徊。在他的印象中，从没有见过黎塘对什么人这么动容过，哪怕是对他的好朋友王羽康和刘归沙，也只是一副可有可无的态度。 黎商琢磨了一番，得出一个结论，也许这个年纪的黎塘，还没有经历什么社会的打击，所以才如此热情率真。 顾池换衣服的时候，黎塘清楚地看到他身上有很多伤，宿舍里的其他人自然也看到了。 一人开口问道：“顾池，你是和谁打架了？怎么看起来这么惨。” 那人边说边凑近顾池，想要仔细看一眼那些伤痕。顾池快速擦干身上的水，套了一件短袖，没有理他。 其他人本来也想凑过去看看，但是看到顾池一点也不想解释的冷漠态度，便放弃了。 那男生不满道：“切，牛逼什么啊，天天拽的跟个二五八万似的！” 他的声音不算小，宿舍的五个人都能听到。但是即便这样，顾池也没有任何反应。 顾池的态度确实很容易惹其他人不快，很多人都对他抱有怨言。 黎塘道：“他只是有点不擅长和我们交流，你别生气，我这有饼干，要不要来点？” 男生连忙摆手，道：“你别坑我，你那甜死人的饼干我可受不了，自己留着吃吧。” 黎塘被男生逗得哭笑不得，他只不过是爱吃甜食而已，奈何其他人都觉得只有女生才会吃这种东西，吃了一口就不敢再吃第二口，倒也节约了黎塘不少零食。 “不吃算了，你们呢？要不要吃？” 黎塘又看向其他人，得到的依旧是同样的反映。虽然每次都会被拒绝，但是黎塘还是会客气地问候所有人。 “顾池，你要不要？” 顾池淡淡的看了一眼黎塘，又扫了一眼黎塘手里举着的草莓味夹心饼干，拿着牙缸就出去了，一个字都没说。 黎塘上铺的男生不屑道：“黎塘你就是好心，明知道会碰壁还非要往上凑。” “对啊对啊，你看他整天一副上天下地，唯吾独尊的装逼样，迟早遭雷劈！” “都开学快一个月了，他也没和我说过一句话，真当自己是皇上啊，金口难开！” 黎塘听着几人的牢骚，温声道：“他可能是有些心里阴影吧，我们平时还是多体谅他一下，这些话尽量不要当着他的面说了，刚刚他身上的伤你们也看到了，他不愿意和我们解释，自然是有什么顾虑，我们是一个宿舍的，应该多互相关心一下，对吧？以后回想起自己曾经拯救了一个误入歧途的少年，那是多么值得回忆的一件事啊！” 一人不耐道：“睡觉睡觉，鬼才要关心他！” 黎塘笑了一下，虽然话说的很不好听，但是他知道对方是将他的话记在心里了，说到底，不都是一群刀子嘴豆腐心的少年，好哄的很。 放学铃一响，早就坐不住的学生提起书包争先恐后地涌出教室。 顾云安拍了拍黎塘的肩膀，一脸灿烂：“要不要一起出去吃顿好的？我请客。” 黎塘道：“不了，我爸在外面接我，他不让我乱跑。” 顾云安撇撇嘴：“都什么年代了，还管的这么严。” 黎塘叹了口气：“没办法啊，我也不想这样，他以前都不管我的。” 顾云安和黎塘肩并肩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没几个人。顾池在天黑后才到家，他是走着回家的，没有人来接他，他家还挺远的，走了两个多小时。 黎商看着眼前的颇为豪华的建筑，完全没想到顾池居然住这么好的地方。 房子里没人，顾池回到房间，放下书包，直接在床上躺下。后来饿的不行了，才起来自己做了一点吃的，吃完又回到床上躺着。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黎商觉得过去了一个世纪一样。 忽然，顾池动了，他下床从抽屉里拿出一张老旧的照片。上面是三个五六岁的孩子，勾肩搭背，小手叉腰，站在一个吹气城堡上，开心的笑着。 黎商倏地睁大了眼，他居然看到了黎塘！这张照片黎塘的母亲那里也有一张！ 这是黎塘和姐姐一起去游乐场玩的时候拍的照片，另外两个孩子是姐弟，当时黎塘一个人在玩，被那个小女孩看到了，小女孩非要拉着黎塘一起玩，然后就留下了这张照片，这可真是缘分啊。 顾池呆呆地看了好久，又把照片放回了抽屉。 第二天下午，家里终于有人回来了，顾池在房间看书，听到声音连头都没抬一下。 不一会儿，房门被人打开。 “吃饭了没？”是一个中年男人的嗓音。 “嗯。”顾池还是没抬头。 男人又站了一会，轻轻关上门离开了。 黎商看到顾池紧握的双拳，也能感受到手心的疼痛，顾池似乎并不喜欢这个男人，而且还很恨他。 两天时间，顾池哪里都没去，一直待在房间看书学习，除了饿的时候会下楼做饭以外，或者上厕所，基本不会离开房间。 黎商心里给顾池下了好几个定义：家里蹲，书呆子。 后来那个男人又来了一次，在桌子上放了五百块钱。除此以外，黎商并没有见到其他人，也没有听到其他声音。这种日子真是压抑的不行，他甚至都有点开始怀念学校里同学们的读书声了。哪怕是有狗叫声也是可以的啊。 日子就这么平平淡淡的过去，黎塘和顾云安的关系只增不减，好些人都羡慕他们钢铁般的友谊。 黎商也终于知道了顾池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了。因为顾池不爱理人的性格，在不经意间惹到了几个不该惹的人，他们每次一在顾池这里碰壁，就将人拉到学校的无人区打一顿，可能是料到顾池不敢告状，便狠了心的打。这本和黎商没关系，但是他疼啊，一疼就容易生怨，怨恨顾池，明明家里有矿，非要是这幅德性。 顾池被打的事情，没有人知道，因为那些人只打身上，不打脸。可还是被心细的黎塘发现了，黎塘问他怎么弄的，顾池闭口不言。黎塘只好去买了伤药给他，没有再问。 眨眼间元旦就要来了，其他班的人都在热烈的讨论元旦要怎么办才更好玩，只有黎塘所在的五班头顶乌云一片，上课的时候，老师都感觉到了来自学生的沉沉怨气。 这一切只因为班主任的一句话：这次元旦晚会咱们班就不办了吧，你们已经高二了，再不努力怎么考上985，211？我是为你们好，你们现在不能理解，但是以后就会知道我的良苦用心的。 “你想不想办元旦晚会？”顾云安趴在桌子上，看着正在做题的黎塘。 “当然想啊，办晚会多有意思啊，可是老师不让办。”黎塘满脸希冀，忽而又垂头丧气。 “你管他个老黄牛做什么，想办咱就办，到时候桌子一拉，彩带一挂，他就是不让办也不行了。”顾云安不屑道。 上周他们换了位置，黎塘和顾云安依旧是同桌，两人坐在倒数第二排，顾池在他俩后面，所以将两个人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那怎么可以？老师会生气的。”黎塘道。 “怎么不可以，他生气又怎样，最好把他气死！每天净知道压榨我们的休息时间，我偏要气气他！”顾云安愤愤道。 “你不会来真的吧？”黎塘心中一惊。 顾云安嘿嘿一笑，道：“这你就甭管了，山人自有妙计。” 距离元旦还有一个星期，这天晚上，顾云安趁着班主任回家，站到讲台上，声情并茂地作了一番演讲，让同学们好好准备节目，零食和装饰品由他负责，元旦晚会照常进行。下面的人听到了，都激动的手舞足蹈，交头接耳，讨论该表演什么节目好。顾云安从讲台上下来，像一只骄傲的大公鸡，黎塘不由得佩服他的勇气。 第15章 终结 第二天一大早，代课老师就发现了学生们的反常，往常笼罩在教室上空的黑气消失不见了，学生们看起来更加有活力了，这是好事情啊。 其他老师也渐渐发现了学生们态度的转变，纷纷点头。 元旦那天是周三，晚上刚好是班主任的自习课，不被发现是不可能的，但是本来就是打算让他发现的，所以班里的人也都没藏着掖着。 下午第四节 一下课，他们就赶紧拉桌子，吹气球，挂彩带，全班齐上阵，就是为了能抢在班主任发现之前把一切布置好，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想不办都不行了。 七点一到，晚会正式开始，两个主持人手拿话筒站在讲台上，面带笑容地念着开场词，迎来一阵热烈的欢呼。 在第一个表演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拿着化学卷子准备给自己的学生讲题的班主任慢慢推开了教室的后门。 坐在门边的黎塘一下子就注意到了班主任，许多人还沉浸在晚会的喜庆当中，没有往这边看。 班主任见到这个场面，没有阻止他们，反而悠哉悠哉的坐在黎塘的旁边，将黎塘面前的瓜子抓了一把，边嗑瓜子边看表演。 “谁让你们自作主张的？”班主任随口问道。 “是我。”顾云安笑嘻嘻的回答，他就坐在黎塘另一边，自然也注意到了班主任的到来，还特地给班主任供上了几个橘子。 “干的不错，回头写一份三千字的检讨，周五之前交给我。”说完这句话，他就拿上卷子悄无声息的离开了。 已经知道班主任来了的人，看到班主任又离开了，顿时又放开了不少，更加卖力的玩。 黎塘和两个女生一个男生唱了一首歌作为晚会的最后一个节目，黎商听到歌的时候心里直乐呵，原因无他，只是因为黎塘唱的这首歌他曾经也听黎塘唱过，歌词很简单： “我们是一群小小的羊， 羊儿的聪明难以想象， 聪明的羊儿在草原上， 蹦蹦又跳跳的晒太阳， ……” 晚会结束后，大家一起将教室弄回原样，三三两两的离开了。 顾云安去和他的女朋友约会了，黎塘因为打扫卫生，离开的时候教室里基本没人了，他看到顾池还在，便走上前。 “要一起回去吗？”黎塘笑着问。 顾池没说话，但是已经站了起来。 “今天晚上真开心，不过我最后可是丢死人了，班长非要拉着我和她一起唱儿歌，唉。”黎塘重重地叹了一口气，表情一言难尽。 “我怕是一辈子都忘不了这件黑历史了。”黎塘道。 忽然顾池停下了脚步，黎塘不解地看着他。 顾池：“黎塘。” 黎塘：“嗯，怎么了？” 顾池：“你一直都很开心吗？” 黎塘笑了笑道：“人活着不就是图个开心吗。” 顾池：“为什么？” 黎塘思索了一下，道：“要说为什么的话，大概因为没有遇到伤心的事情吧。” 顾池低下头，双眼被过长的刘海遮住，看不清神色。 黎塘又道：“其实你也应该多笑一笑，你看你成绩这么好，如果我有你这么好的成绩，绝对能笑一年！半夜做梦都能笑醒，真的。” 顾池看了一眼黎塘，大步离开了。黎塘在后面小跑着追上。 冬去春来，寒假过去了，有些人还没玩够，有些人迫不及待想开学。 黎商也见到了顾池的妈妈，一个住在精神病院的女人，面容十分憔悴，嘴里不停碎碎念，手里总是抱着相册，里面全是一个女孩的照片，有婴儿照，有学生照，有旅游照，还有很多自拍，的确是挺漂亮的一个女孩子。 顾池的爸爸是一个不到四十却头发半白的男人，也许是因为家庭的原因，让这个男人操碎了心，生意做的再红火，也没有一个幸福的家。 黎商无意中看到了顾池姐姐的遗照，长方形的，灰白照片上的少女大概不到十五岁，她嘴角微微上扬，却再也看不到这世间风景。 黎商心想：也许顾池的孤僻和他姐姐的死有关系，他母亲在精神病院，大概也是接受不了女儿的英年早逝。 但家家有本难念的经，生活的苦痛，永远都承受不完，没有人能脱离苦海，黎商有时候会想，如果人生是苦海，那么佛家常说的苦海无涯，回头是岸，回头又是回去哪里呢？ 这个年纪的黎塘真的很活泼，黎商也看出了黎塘单纯的一面，就像王羽康说的，黎塘对谁都很好，和谁都能说得上话，再加上长相好，说话做事都很有分寸，很容易得到别人的好感。 有些人说一些下流的话，做一些不雅的事情的时候，一般都会避开黎塘，再加上有顾云安罩着，所以黎塘从来没有真正接触到人心黑暗的一面，他天真的以为，世界就是他看到的那个样子。黎塘就像发光体，走到哪里亮到哪里，也有好多人想离他近一点，和他交朋友，但都被顾云安的气势给吓得不敢上前。 唯一和黎塘走的近一点的，大概就是顾池了。黎商觉得，黎塘对顾池的照顾，可能是因为顾池很像初中时的黎塘，软弱可欺，但那时黎塘遇到了梅吟和杜叶年，而顾池却是独自一人。虽然黎塘不是那种会主动上前替顾池报仇的性格，但是他一直默默的在顾池身后，照顾遍体鳞伤的顾池。 顾池也需要一个英雄来拯救他，但是这个英雄迟迟不来。英雄来不了，敌人倒是来了不少，刚开学没多久，顾池就惹上事了。 黎塘给顾云安买了一个玻璃杯，作为顾云安的十七岁生日礼物。顾云安很高兴，特地给黎塘也买了一个相似的，只有盖子的颜色不一样。可是现在，黎塘送他的杯子只剩下了一堆碎片。 顾池本来在好好的走路，班里有两个男生在你追我赶，看到他在前面挡道，抬手推了他一下，就这样，顾云安的杯子壮烈牺牲了，那两人也是惊到了，说着不关我的事就跑开了，他们估计也是料到顾池不会解释，把责任都留给了顾池。 顾云安知道了之后，当天下午吃饭时间，他就找人把顾池堵在了小路上。 顾池被打了，没有人来救他，也没有人愿意救他。顾云安没有任何顾忌，他还在顾池的脸上踩了两脚，警告顾池离黎塘远一点，还不让他向黎塘告状，否则下次就会让他直接退学。 脸上的伤是遮不住的，黎塘很快就发现了，他把顾池带到宿舍，像往常一样拿出棉签，碘酒给顾池上药。 顾池身上的伤很多，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黎塘看着都觉得疼，他的手有些颤抖。 “你是独生子吗？”顾池忽然开口。 “啊？不是，我有两个姐姐。”黎塘答。 顾池：“真好啊，她们一定对你很好吧？” 黎塘笑着说：“嗯，特别好。” 顾池低下头，过了一会儿道：“我也有个姐姐。” 黎塘：“是吗？没听你说起过。” 顾池：“但是她已经死了。” 黎塘拿着棉签的手顿了下，道：“是发生了什么事吗？” 顾池笑了：“是啊，发生了很多事，她忍不下去了，就自杀了。” 黎塘没有说话，他不知道该怎么说，顾池现在应该很伤心吧，不能再说这些刺激他了。 顾池忽然抱住黎塘，他的脸埋在黎塘的腹部，黎塘想推开他，但是又不忍心。 “你真幸福，有那么多人喜欢你，在乎你的感受，为什么你能得到他们的喜欢，你能教教我吗？” “其实也没那么难的，你多和其他人交流交流，应该也可以的。”黎塘拍了拍顾池的背。 “你为什么和顾云安关系那么好？你知道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吗？”顾池声音闷闷的，似乎有些不满。 “他呀，我当然知道啦，粗枝大叶，不爱学习，连被子都不会铺，还特别霸道。”黎塘每说一点，嘴角便向上一分。 “不对！你根本就不知道他！他不是什么好东西！”顾池生气了，他猛的把黎塘推到自己的床上，怒吼道。 黎商透过顾池的双眼，第一次如此近距离的观察黎塘。黎塘的眼神平静，略微波动了一下，但又很快恢复，快的让人差点察觉不到。 “说他干什么，我还没给你上完药……”黎塘试图把顾池推开，但是顾池身板比他还高，推了一下居然没推动。 “就说他！”顾池强硬道。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仅有一拳之隔，甚至能感觉到彼此的呼吸。 “黎塘，我说你是不是忘记……”顾云安推开门，愣住了。 “你他妈给我下来！” 顾云安一个箭步，将顾池拽起来扔在地上，发出一声巨响，这样他也不满意，准备再上去补两脚，却被黎塘拉住了。 “顾云安，别打架。” “为什么不能打，他刚刚都对你那样了还不让我打他！看来是我昨天打的轻了，早知道就往死里打了。” “别说了，这只是个意外，药放在那里了，你自己记得涂，我们先走了。”后半句是对顾池说的，说完之后，黎塘就拖着顾云安离开了。 顾池苦笑了一下，原来黎塘知道，他知道顾云安是校霸，知道顾云安会打架，那他是不是也知道自己这次是被顾云安下的手，也就是说，黎塘知道这一切，但还是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来给他上药，真是可笑至极。 后来黎塘和顾池说话，顾池也不理他，甚至每次见到黎塘都会特意避开。再后来，黎塘也不再试图找机会和他说话了。 有一天，顾云安和其他几个男生在教室里打牌，输了就真心话大冒险，那一局顾云安输了，顾云安选择了大冒险，几个人起哄让他去亲一个人，任何一个人都可以。 顾云安左看右看，恰好黎塘从教室外进来，他手里拿着一个冰淇淋正在吃，顾云安站起来，迈开大长腿走了过去，站在黎塘面前。 黎塘不明所以，想要绕过去，却忽然被顾云安按住肩膀，当着全班人的面亲了一口，虽然是蜻蜓点水，但是效应足够震撼，瞬间全班都炸开了锅，尤其是那些小女生，尖叫声不绝于耳。 黎塘的反应倒是很平常，他看了看其他人，又看了看顾云安，道：“大冒险？” 顾云安笑着点点头。 黎塘可惜道：“这可是我的初吻啊，怎么就被猪拱了。” 顾云安冷哼一声，先回到座位坐下：“放心，我刚刚只亲了一半，还有一半没亲着呢。” 黎塘只是笑笑，接着吃自己的冰淇淋。 自从那天和顾池分开后，黎塘和顾云安的关系依旧如常，铁打不破，明明是最不应该成为好朋友的两个人，却意外的在一起了，这是很多人都不明白的，顾云安的小弟不明白，顾池也不明白。 有时候顾云安的小弟都以为是自己的老大喜欢上了黎塘，但是顾云安又对他的女朋友特别好，最后只能得出一个结论，这大概就是伯牙与钟子期，高山流水遇知音的写照。 日子风平浪静的过去，一切都还是老样子，期末考试有惊无险的过去了。到了拿通知书的那一天，黎塘骑着电动车，一个人去了学校。今天没有爸爸送他，他终于可以放松一次，他已经和顾云安约好了，拿完通知书一起出去玩。 从黎塘家到学校有两条路可以走，黎塘先走的南方的那一条，但是唯一能过河的那座桥正在维修，来往车辆都得绕行，黎塘无奈，只能返回去从另一座桥过去。 顾池在桥上看风景。黎塘路过的时候，就看到了这样一幕，他在顾池身边停了下来。 “你怎么不去学校？” 顾池听到声音，转过头看了一眼，似乎很意外能在这里看到黎塘。 “黎塘，你说你有什么好？”顾池笑着问。 “……”黎塘疑惑地看着他。 “你别说你不知道顾云安的本质。”顾池笑的更夸张，眼神犀利，饱含锋芒。 “知道，那又怎样？谁没有自己的秘密，他只是为了保护自己。”黎塘平静地说。 “保护自己？呵呵，你可真是单纯啊，蠢得可以，你知道他……” “我知道！”黎塘打断了他，他不想听后面的话，他其实很明白，只是装糊涂而已。 顿了会儿，也许是觉得自己反应有点过激，黎塘又道：“我不想想那么多，现在就挺好的，要不要一起去学校？” 顾池大吼一声：“为什么不反抗？！不和他一刀两断！离开他不就好了！你就甘心做他的一条狗吗？！” 黎塘闭上眼，深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从未在人前展现过的狡猾表情道：“对，我就是愿意做一条狗，你以为你有什么资格对我评头论足，我不想说的这么绝，但是既然你都知道了，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这就是我的本来面目，怎么？讨厌吗？讨厌也没关系，以后我们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就此别过吧，再见！” “呵，我还真是小瞧你了，原来我们都一样，都是身不由己。” 顾池的笑的疯狂，黎塘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在害怕。 “不要忘记我。”顾池微微一笑，纵身一跃，沉入河底。 第16章 小番 这叫什么事啊！黎商看着自己离河面越来越远，手脚根本不受控制，顾池是铁了心的赴死，黎商只能亲身体会溺水身亡的感觉。 在彻底失去意识之前，他看到了顾池短暂一生的的走马灯。 一个语笑嫣嫣的女孩，常常酗酒家暴的父亲，整日以泪洗面的母亲，劝父母别再打架的女孩，割腕自杀的女孩，疯掉的母亲，后悔的父亲。 这是顾池的记忆，但是好像也是他的记忆，黎商已经分不清自己是谁，也许他就是顾池，也许他只是黎商。 番外篇黎塘 我只是一个来自农村的普通少年，我小时候经常摔到头，忘记了很多事情。别人都说头越打，人越傻，可是我觉得这句话对我来说并不符合，我好像更聪明了。 从七岁开始，遇到任何突发事情，我从来不会着急慌张，因为着急也没用，不如好好想想应对措施。看到那些初中的知识，我只觉得那都是小儿科，似乎以前就学过，所以我选择留在最差的班级，就是想多一些玩的时间，不想被老师管的太严。 啊，人生真的好没意思，一切都是那么简单，看到别人连那么一个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我就很迷茫，为什么我好像什么都懂？为什么我这么镇定？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少年老成？ 人心难测，但我却一看就懂，我会在恰当的时机做恰当的事情，不但不会惹人烦，而且还和所有人都处的挺好的。 唯一的意外就是顾池，也不能说是意外，似乎这就应该是这样的结局。总之，他死了，在我眼皮子底下跳了河，他跳下去之后，我镇定的拿出手机，打了急救电话，最后终于捞上来了，一具尸体。 为什么要跳河？为什么要选择死亡？活着就这么难过吗？我虽然也经常思考，人们每天就这样忙忙碌碌的活着，到底有什么意思；我虽然也不知道活着是为了什么，但是死亡真的是一个很可怕的事情。 我不明白，那就活到我明白的那一天，也许那一天永远不会来临，但我不想就此放弃，因为任何一个生命，总有它存在的理由，就像每一片绿叶，每一滴水，每一条河流，都能孕育一方生命，我们必定也有自己能力所能及的对自身存在有价值的事情。 我和顾云安从高一起就是一个班的，那个时候我们还不是很熟，有一天我路过学校外面的小巷子，看到一群人将顾云安围在巷子里，顾云安看到我了，他没理我，一个人对五个人，十五分钟，顾云安最后惨败，但也让那五个人吃了不少拳头。 等那五个人走后，我走了过去，把他扶了起来，问他要不要去医院，他摇了摇头。那个时候我觉得他真的很帅，如果是我的话，肯定连反击都不敢。 他问我怕不怕，我说怕，但是怕也没用。他笑了，拍了拍我的头，说以后爷罩着你。我也笑了，我说我不会打架，他说不用我参与他们的斗殴。 他果真把我当做一个小绵羊，牢牢的护在他的羽翼之下，但我觉得我其实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每天都吃草真的不好受，我这种想法很奇怪，我也早就知道自己性格有些奇怪，但是我控制不住自己往更深层次的地方去想。 其实我也知道，顾云安这种富二代，是不会真的把我当回事的，他之所以选择和我做朋友，是因为我的做法，我的性格很和他的脾气，但其实我可以根据面对的人的不同，调整自己的性格，因此对谁来说，我都能符合他们的脾气，但是顾云安很强势，他不允许我和其他人走近，我成了他的所有物，一直活在他的影子里，他隔绝了我与其他人的交流，这让我觉得很束缚。可是我无法反抗，主要是我打不过他，索性就忍两年，到了大学也许就会自由了。 可是顾池打乱了我的计划。我一直觉得顾池的死和我有很大的关系，高三那一年，我一直很恍惚，成绩一落千丈，在距离高考还有一个月的时候，我才稍微好一点，但终究与自己喜欢的大学错过了。 不过还好，顾云安没和我在一个大学。但不幸的是，我的一个室友，和顾云安很像很像，我怕自己再次成为别人的附属物，便开始疏远他们，姑且试一试一个人的生活，试了之后发现也挺不错的，一个人出去旅游也是一种绝妙的享受。 毕业后工作了两年，也有了些积蓄，爸爸劝我结婚，但是我一点这方面的想法都没有，最后被爸爸赶出了家门，这下彻底自由了。 其实领养一个孩子是我很早之前就有的想法，也算是为社会做贡献了。而且这个孩子还特别听话懂事，有我少年时期的那种成熟感，所以我一眼就认定了他。 其实我也是有一点私心的，我想如果我们能就这样一起，一直两个人生活就好了。但是孩子嘛，总是有自己的想法的，在听到他有女朋友之后，我差点不能控制自己，但是让我亲眼看着他和别的女人在一起秀恩爱那是不可能的，所以只能把他赶走了。 人生真的是一个很复杂的课题，有些人穷尽一生也无法完成，回首一看，大多只是胡乱的涂鸦，真正能成杰作的，寥寥可数。 番外完 “所以，你要和我一起回家吗？”一道温和的声音在黎商面前响起。 黎商慢慢睁开眼，眼前赫然是年轻时的黎塘。 周围是孤儿院的院长和秘书，这是在院长的办公室？ 窗外小鸟落在枝头叽叽喳喳，阳光透过玻璃落在地板上，院长慈祥的看着他，三个人都在等着他的回答。 黎商目不斜视地看着黎塘，看着这个死而复生的人，猛的扑到黎塘的怀里将人紧紧抱住。 “我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