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尊的狐狸崽又跑了 作者：炎炎原燎 文案 白玉穿越成修真界的玄阴白狐，系统说要想恢复人形，必须吸取阳气。 幸运的是他开局就捡到名为幽篁的男人，至阳之体，怎么吸都不成问题。不幸的是，幽篁出手狠厉，杀人如麻，一心想做灭世魔尊。 妥妥的大反派人设，下场最凄惨的那种。 白玉：告辞，恕不奉陪。 化为人形，立刻开溜。 白玉巧遇大反派生死危机，一时心软，救下瞎眼的幽篁。心想，此时反派心理防线最薄弱，万一能感化他走上正途呢。 于是殷勤照顾，陪吃陪聊陪.睡，撒娇赏花挽发。 反派没怎么着，白玉先陷进去了。 少男怀春，噼里啪啦，单纯又炽热。 幽篁说：“给我时间。” 给你时间，我看给你一棒槌。 白玉使出浑身解数，势要嘴硬的男人承认爱他。 直到被金链锁于床榻，幽篁赤金眸子闪烁着残忍冷意，轻笑道：“爱情游戏，好玩吗？” 原来他从没未爱过自己。白玉万念俱灰，死遁逃脱。 2 幽篁出生时，被批命为灭世者。父母被杀，亲族背叛，他被迫以身祭天，毁掉整个修仙界，蛮以为魂飞魄散，却重回善良可欺的少年时。 这一次，幽篁想，无需纠结，做得利索点。 一睁眼，身上便趴了只胖狐狸崽。 狐狸崽幻化成人，样貌秾艳绝美，全心全意护他、爱他。他沉溺于这份爱意，几乎打算放弃灭世大业。 某天，听到白玉与什么系统的密语。 “我一定要攻略幽篁，阻止他灭世。” 幽篁遍体生寒，痛彻心扉。 所有的爱意都是假的，所有的动心付出不过是场蓄谋已久的阴谋。 囚.禁他，折磨他，幽篁以为爱意终将散去，却不想自己越发沉沦。 直到人死了，幽篁醒悟：即便是阴谋又怎样。 3. 再次相见，白玉坐在妖王御椅，神情疏懒，漫不经心道：“魔尊大人，别来无恙。介绍下，旁边的这位是我的未婚夫，青鸾。” 幽篁眸色晦暗，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冠：“妖族要想活命，送陛下与本尊联姻即可。” 一心复仇的灭世魔尊攻X可爱心大狐妖受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仙侠修真 甜文 萌宠 搜索关键字：主角：白玉，幽篁 ┃ 配角： ┃ 其它：下一本预收《九千岁不干了》 一句话简介：只能宠着呗。 立意：努力攀登有收获 第1章 无名荒山 白玉，欢迎来到修真世界。 无法呼吸。 水堵塞五官，灌入肺里，身体仿佛被埋进深海巨渊，不停地下坠。意识逐渐溃散，陷入虚无的真空。 【宝宝，醒醒。醒醒，宝……】 宝宝？手机上某音的直播带货没关？ 白玉艰难撩起眼皮，撞进眼里的是层峦叠嶂的崇山，云雾如同水墨画般晕染，迤逦壮观。 【白玉，欢迎来到修真世界。】 磁性、低沉带着些许调侃意味的御姐音从脑海里凭空冒出，白玉有些不确定地问道：“系统？” 【那声音顿了顿，笑道：真聪明。】 白玉没什么大的爱好，日常闲暇时喜欢看修仙小说，以前还幻想过自己穿越到异世如何如何，真有一天事情落到自己头上，却感到迷茫。 【系统怕吓着他似的，刻意放缓声音，呢喃细语：抱歉，你在现世已经死了。】 白玉：“小女孩救上来了吗？” 两人几乎同时出声。 白玉在河边垂钓，突然听到孩子的呼叫声，他想也没想地跳下河里救人。 落水的孩子有四人之多，在救上第三人时他已明显感觉力不从心。看到最后一个孩子在水里拼命挣扎呼救，白玉拼尽最后一点力气，将人托举到岸边，感觉上面有人接住孩子，这才双手一空，堕入水中…… 【御姐系统愣了一下，笑吟吟道：救上来了，四个孩子都没事。】 孩子们没事就好，白玉放下心来。他从小在孤儿院长大，无牵无挂，死了也就死了。 【白玉，你从小到大积极行好人好事。小学扶老奶奶过马路，初中帮差生补习，高中背脚受伤的同学上课，大学更了不得！为救落水的小朋友直接哽屁，感动国家十大人物颁奖没你我都不看……】 白玉无语道：“停！这语气不像在夸我？” 【御姐系统：不重要，这都不重要。俗话说「好人有好报」，所以我们……嗯……穿越修仙局特意给你一次机会，重生到修真世界。保不准寿与天齐呢，是不是感觉赚到了？】 白玉低头，一双白嫩的毛爪子映入眼帘。他试图抬起自己的手，便见小短爪扬了扬。 他抬爪抱住毛脸，欲哭无泪：“系统，前世我虽然没爸没妈，起码还是个人，今生直接成了畜生……这是啥子嘛。真当我纯纯大冤种？！” 【系统「嗯嗯」两声，反应过来，清着嗓子道：少年郎，你修仙小说白读了。畜生，咳咳咳，妖可比人更容易修炼。】 【虽然在这末法时代，大家都烂得差不多，妖也好不到哪里去。】 最后一句嘟囔，声音虽小却字字清晰，白玉听得满头黑线。 【御姐系统：放心，放心，有我这金手指在，保你尽快修成人形。】 白玉：“系统你还能再靠谱点吗？” 【御姐系统呵呵一笑：你死得突然，我也来不及细想，有壳子就不错了，挑什么挑？再说宿体可是玄阴狐狸诶，天生修炼的好胚子，尤其利于双修。根据宿体的天赋情况，本系统自动升级为「狐狸精系统」。只要吸取修仙人士的阳气，我便助你转化为灵力，实现迅速进阶，在修真界横着走不是梦！】 敢情他一大老爷们还得去傍男人。白玉气笑了，摆烂道：“不干了，放我投胎，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爽朗的笑声在他脑海里来回震荡，濯而不妖的妩媚声音却说着「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无赖话。 【抱歉哦，本次旅程为单程票，没有其他选项。当然，本系统最讲道理，从不做逼良为娼的事，不会让你真枪实弹。其实只要与男人贴贴，就能获取阳气的呢。真的很划算，一点都不亏哦，宝宝。】 白玉四脚一趴，坚决不受蛊惑：“我就算饿死，一辈子当四脚兽，也绝不出卖灵魂！” —— 三天后。 毛绒雪团子快如闪电，嗖地一下爬到松树上，从松针里颤颤巍巍探出圆滚滚的脑袋。 树下，一只硕大无比的兔子，足有三四岁的孩子高，红眼尽显凶光，昂头冲白玉咆哮。 刚才被巨兔咬秃的头皮，风一吹，松针一戳一戳，凉飕飕，疼兮兮。他被兔子撵了半天，差点小命不保。 白玉耷拉着两只粉耳，愤愤道：“兔子吃狐狸，还讲不讲天理！” 【系统颇有闲情逸致地侃侃而谈：这片山域灵力充沛，兔子自然也比别处的凶。不过这等巨兔肉质一等一的好，肥美鲜嫩，尤其适合麻辣，Q弹的肉丝与辣椒完美融合，在味蕾里爆炸，怎一个「香」字了得。】 白玉咽了咽口水，他最喜欢吃麻辣兔丁。这几日，白玉只摘到些野果果腹，早已饿得头昏眼花。 白玉瘫坐在粗树枝上，尾巴有一下没一下地扫落松果，砸在巨兔头顶，报被迫秃顶的仇。 男人，男人……白玉想。 巨兔被白玉贱不漏搜的行径惹怒，咆哮地撞树。 【系统惊喜的声音响起：玉崽子，现实版「守株待兔」诶。我们打个赌吧，你猜树先倒，还是兔子自个先撞晕？】 白玉兴致缺缺地瞥视急眼的兔子，继续想，有个男人给他蹭阳气就好了，也不至于沦落到被兔子欺负的份。 伶仃高挑的松树终究没能承受得住巨兔的怒火，被撞断，轰隆倒地。 白玉轻轻一跃，跳到旁边的大松树上，着落时没注意，结结实实地踩到松针，疼得哎呦一声。 他背倚树干，四脚朝天，几根松针扎进粉嫩嫩的肉爪垫里，刺刺的痛。 两只前爪靠拢，小狗作揖似的搓掉松针。搞定前爪，又用前爪扑腾掉后爪的松针。狐狸只有盘子大小，又浑圆，从远处看像颗糯米团子在树上滚来滚去。 这棵树很粗，巨兔撞了几次，而后狠狠瞪白玉一眼，蹦蹦跳跳地走开了。 白玉叹一口气，这里的动物都很灵性，他能从兔子眼睛里看出几分愤怒和鄙视。 【系统突然出声：玉崽子，六点钟方向，好像有个人……】 白玉耷拉的耳朵登时抖擞起来，黑葡萄般的大眼睛急切地望去。 在不远处的山坳平地上，确乎躺着一个人！ 身形高大、宽肩窄腰，是男人！ 男人，我来了！ 白玉两眼发绿，飞也似的从树上跳下，饿虎扑食般窜到男人面前。 双眸虽紧闭着，却可以看出眉高眼深，睫毛浓密长卷，骨相优越突出。薄唇紧绷，「生人勿进」的骇人气势扑面而来。 天生贵气，又相当的不好惹。 男人的腹部有个拳头大的洞，血肉模糊，一袭白衣被染成了血色。 白玉吓得毛发炸开，急忙在脑海里呼唤系统：“系统，系统，他不会死了吧？” 【御姐系统：瞧你这点出息。死不了，不过也快了。有人把他的金丹给挖了，没有金丹，约莫着再有几天，等到体内灵力完全散去，这人便可以归西了。】 白玉：“我们能救他吗？” 【系统：救不了，我的系统功能里没有丹药。趁他还喘气，你赶紧跑到他身上蹭点阳气。】 白玉尾巴耷拉下来，怏怏地走到男人身边，用身子蹭了蹭男人的裤脚。 【系统：屁哦。我很严格的，只有肌肤相亲的贴贴，才能判定为吸取到阳气。】 古代人穿衣遮得十分严实，全身上下只露出手、脖颈、脸三处部位的肌肤。白玉绕了一圈，那双手被宽大的袖子掩住，他扭着屁股钻了半天袖口，愣是没钻进去，只好放弃。 脸和脖颈选一样。 白玉选择了脖子。他蹲坐在男人面前，毛绒绒的脸逐渐贴近男人的脖颈。 突然，脊背一寒，动物的直觉感受到死亡的威胁。 白玉只来得及瞥见一抹赤金色，便被气流冲击到数十米外，撞到树上，噗地吐出鲜血，五脏六腑移位般地疼。 “妈的好疼。” 出口却是可怜又娇软的「嘤嘤」声，像在撒娇。白玉气倒。 男人醒了，摇摇晃晃站起身。赤金色的眸子闪着暗红的光，阴戾可怕，好似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魔，充满毁灭的恶意。 他向白玉走来，动作缓慢迟钝。阳光透光斑驳的树影洒在他的身上，明明该是明媚温暖的，却无端让白玉升起彻骨的寒意。 白玉浑身泛疼，拱起腰背，全身毛发炸开，龇牙冲着男人低吼，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偏偏听到系统幸灾乐祸的声音： 【哦吼，没有野兽允许他人靠近喉咙。他以为你要咬死他呢。】 作者有话说： 白玉的冤种人生正式开启—— 预收文《九千岁不干了》，求收藏，么么哒。 郝瑾瑜穿成大梁朝的司礼太监，狠毒残暴，人称「九千岁」。 皇帝只当吉祥物，小太子尊他为恩师，满朝文武对他毕恭毕敬，敢怒不敢言。 暗卫汇报丞相当街辱骂他「乱臣贼子」，郝瑾瑜打了个哈欠。 暗卫：“属下明白，明日丞相全家必定暴毙而亡。” 郝瑾瑜：小太子逃课，被拘在他面前。 郝瑾瑜望着外面的飘雪，随口说道：“天凉了。” 狗腿子奴才立刻压太子在殿外跪了一宿。 救命！这九千岁谁想干谁干！不仅考验演技，还要天天996。 鸡都没起，他起床批奏折，狗都睡了，他还要熬夜给太子书写教案。 现代废宅选择彻底躺平。昏庸的老皇帝指望不上，他把小山般高的奏折推到太子面前，亲昵道：“洒家最中意殿下。” 刘子骏含羞低头，掩去眼底杀意：狗阉贼，竟敢对当朝太子有非分之想。 大梁开国皇帝穿越到后代子孙刘子骏身上。当他打开刘子骏的札记，三观碎裂。 堂堂太子竟然痴恋宦官，甚至自愿被其亵玩……吃过草根、睡过破庙的开国皇帝决定忍辱负重，表面曲意讨好，实则暗藏杀机，期待有朝一日重振大梁王朝。 渐渐发现，狗宦官竟有些呆萌可爱，还爱他超过生命。 2. 卸去朝政、一身轻松的郝瑾瑜正要享受快乐的咸鱼人生，太子把他摁倒在床：“只要不干政，本殿下许你个太子妃之位又何妨？” 郝瑾瑜满脸问号。 刘子骏：“你知道我喜欢兰花。在我难过时，特意送我一株罕见绿兰。” “我花粉过敏。” “我染疫病，你日夜照料……” “你死了，谁来继承皇位？”当冤大头。 刘子骏忍无可忍，掏出一封信：“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这情书做不得假吧？” 郝瑾瑜恍然大悟，手一伸：“原来练笔的纸丢你那了。这可是我写的最好的一幅，还我。” 太子恼羞成怒，把九千岁关进寝殿，日夜不出。 第2章 无名荒山 畜生而已，他何许要救？ “杀了他！” “杀了灭世魔尊！” 人、妖、甚至他的亲族-魔族，皆对他充满怨怼、憎恶、惧怕。 明明是他们合力围攻，想置他于死地，却各个表现得义愤填膺，宛若正义的使者。 “重瞳降世，解五行之运，乃为灭世者。” 只因这可笑的预言，他的父母被杀，亲族背叛。似乎在世上多活一刻，世界就多一分毁灭的危险。 没有人相信他曾经也想做个好人。 幽篁冷笑，那便如此吧。 既然世人苦苦相逼，他便遂了世人的心愿。 以吾身为祭，寂灭五行灵力本源，从此世间再无灵力，再无修真界。 随着幽篁的自爆，各族修士尽数湮灭，天地灵力化为虚无。 …… 幽篁睁开双眸，脖颈刺痒。他本能地挥出剑意，一团雪白的毛球咕噜噜滚飞出去。 他不是与修真界同归于尽了吗？幽篁有一瞬间的懵怔。 无论情况如何，第一时间铲除危险，是幽篁数百年被偷袭、暗算产生的本能。幽篁艰难起身，手中积聚起凌冽的灵力，朝雪团子走来。 “嘤嘤嘤。”你他妈有种过来啊！ 白玉一边放着狠话，一边拱身后退、再后退。 “系统，快救救我！我感觉自己要哽屁了。”白玉在内心呼唤着系统。 【御姐系统打了个哈欠：强弩之末而已。】 系统话音刚落，只见那可怕的男人直挺挺倒地，砸起细碎的微尘，再无动弹。 白玉泄了紧张劲儿，瞬间四肢瘫软，趴成一张饼。 瓜娃子，吓死老子了！ 【系统：没了金丹，便是没了存储灵力的池子。用的灵力越多，灵力四溢得越快。那小子出气多进气少，无力再折腾了。】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白玉恢复体力，弹球似的蹦了蹦。这壳子恢复能力还不错，白玉欣喜地想。 【系统：荒山野岭的，好不容易出现一男人，过这村就没这店。你等他凉啊？还不给姑奶奶上！】 在系统一遍遍无情的催促下，白玉探出小jio，一点点往前挪。 那男人的眼睛犹如阴狠的蛇，直钉住白玉，赤金色的深眸眼底藏着浓墨般的不甘与哀戚。 白玉的心颤了颤，掉头就跑。 系统无力吐槽，弱鸡啊弱鸡。 日暮斜阳，白玉叼着一包叶子，漫步到男人眼前。叶子展开，里面是红彤彤的野果。 不知何时男人已盘坐起来，在闭眼调息。 “嘤嘤。”你吃。 白玉用鼻子往前拱了拱果子，摇着尾巴，友好地哼唧两声。 直觉告诉白玉，不能小瞧男人。若他敢上去贴贴，男人恐怕能将他一击致命。 这等狠人，白玉恨不得躲远远的，奈何就这么一个男人。白玉思忖再三，决定主动示好卖萌，解除男人的戒心。 那男人微微蹙眉，阴沉地觑他一眼，口吐一个字：「滚」。 白玉耳朵往后伸，迈着小碎步，谨慎地往后退到十米开外，蹭一下爬到树上。 尾巴焦躁地甩来甩去，白玉道：“系统，这男人油盐不进。” 【御姐系统：要我说你刚才做得太差劲。叫得一点都不够软，不够萌，简直丢我们狐狸精的脸。你该软绵绵地嘤嘤，大尾巴缠绕他的手腕，有一下没一下地磨蹭，露出小肚皮求抚摸。这才叫勾引。】 “我谢谢您，您真是我的大冤种……” 白玉望了望蔚蓝的天，零星闪烁微弱的光，让漆黑的夜晚变得不那么可怕。 虽然系统不靠谱，却是白玉唯一的依靠，让他不那么孤单害怕。 “总叫你系统不礼貌，你有没有名字？”白玉问道。 【御姐系统停顿片刻，道：名字于我而言，无甚意义。我知道你从小到大都渴望家人，往后我们要相处好长时间，情同家人。你要不嫌弃的话，不如叫我一声……】 白玉蓦地一喜：“阿姐。” 【系统同时出声：祖奶。】 白玉：“当我没说。” —— 幽篁了解身体状况后，已然明白自己重回到二十岁。 父母已逝十年，师父对他的伤害也已铸成。对他好的人要么死，要么背叛。 他重回过去，又有何用？每走一步，更接近深渊而已。 母亲临终前，劝诫他：“吾儿，母亲让你答应三件事：不要怨恨！不要噬杀！不要报仇！天道要你做个恶人，你偏不如天道的愿。” 上一世，幽篁谨遵母亲的遗愿，隐姓埋名生活，但行好事，莫问前程。结果呢？换来一朝进阶金丹，便被师父诱骗喝下剧毒，挖去金丹，打落山崖。 这一次，何许纠结。幽篁想，做得利索点。有怨报怨，有仇报仇，尽快走完流程，毁灭修真界。 上一世被逼自爆，这一世他定要撕开天之裂缝，去问一问天道：他做的一切，它可还满意？ 只是……这只白毛秃顶的小狗哪里来的？ 幽篁有些疑惑地抬眼，看向睡得四仰八叉的白玉。 上一世坠谷后，可没遇见小白狗。莫非是妖族派来暗杀自己的？可是，刚才他行动无力，对方却没有动手。 他在忌惮我吗？幽篁不确定地想。 树上的雪团子突然动了，一翻身从树枝上垂直下落，结实地拍在地上，因着身体浑圆，还肉弹似的回弹了下。 幽篁能从对方懵怔的毛脸上，读出几个字——「我怎么在地上」。 好蠢。 小肉爪抱住树，又一扭扭地攀回枝桠。蓬松的大尾巴护住身体，缩成一团再次睡了过去。 幽篁想，这狗妖莫不是故意装蠢来放松他的警惕？ —— 翌日，树叶中探出颗毛绒脑袋。白玉小心地四处张望，发现幽篁仍旧端坐如老僧，红彤彤的野果皱巴了几分，没有被食用。 真浪费。 白玉舔了舔唇角，从树上滑到地面，迈着谨慎的步伐，慢慢靠近幽篁。见对方眼皮都没抬，迅速地叼了颗野果跑回树上，一屁股坐下，前爪抱住野果，埋头啃吃。 野果酸酸甜甜，味道不错。 白玉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嘴角残留的果汁。 还是饿。 幽篁便见小白狗粗溜粗溜，一趟又一趟，像偷大米的老鼠，把送给他的五六颗果子，又一颗颗运了回去。 毫无防备。幽篁想，如果他出手，足够小白狗死好几次。 白玉丝毫不知道自己已经在死亡线上数度徘徊，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拉屎。 窜进旁边的矮灌木，树叶浓密垂地，严实地遮住身影，不暴露隐私。 “神仙怎么还得吃喝拉撒？这不科学！”白玉向系统抗议。 【系统：筑基辟谷就不用吃喝拉撒了。现在的你体内毫无灵气，区区崽种。】 “你骂我！”白玉委屈。 【系统冷哼一声：又弱又菜，连个男人的手都摸不到。骂你怎么了？】 白玉：“我要投诉你上级，对宿主辱骂嘲讽！” 【系统：哎呀，真不好意思呢。我们暂时没有开通投诉渠道……不服憋着。】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耍起贫嘴。 白玉蹬土埋上污秽物，撅起屁股蹭叶子。 叶子拉屁股，有点疼。白玉欲哭无泪。 身为人类，沦落到这等地步，也是没谁了。 白玉垂耳耷尾地来到溪水旁，第一次瞧见自己的模样。 松软的毛发，圆滚滚的脑袋，黑葡萄似的大圆眼，还有小小的粉嫩尖耳。 这玄阴白狐的狐狸品种活脱脱一只小博美，除了尾巴更大更蓬松。 好萌啊！我都想rua我自己。 任何猛男看到都会心动好嘛。偏偏阴骘的男人看都不看一眼，还想要他的命。 揽镜自照好一会，白玉这才想起自己是来洗屁屁的。 溪水碧绿幽静，一眼望不到底，他有些许害怕。 白玉在岸边来回转悠，选中一块青石。青石一半在水里，一半露在外面。他转身背对溪水，趴低身子，翘起大尾巴，以免被水沾湿。一点点往后挪，感觉屁股终于沾到了水。 白玉长舒一口气，喜不自胜地摇了摇尾巴。结果乐极生悲，脚下一滑，直接平滑入水，水花压得非常完美。 前世溺水而亡的阴影还在，白玉惊惧异常，四脚毫无章法地拼命挣扎。 “嗷——” 凄厉的惨叫声终于惊动幽篁。他抬眼看向水里不停挣扎的白玉，赤金色的眸子泛起微微碎光。 畜生而已，他何许要救？幽篁阴郁地想，这世间早该消失才对。 第3章 无名荒山 完了，吾命休矣。 狐狸再难憋住气息，四脚伸直，咕噜噜坠入水里，气泡打着旋冒出水面。 金灵力夹杂缕缕暗黑魔气冲破水层，托举起昏迷的狐狸，从水里蹦出，须臾间飞到幽篁的手心。 能把自己淹死……幽篁确信白玉是只有点灵性的蠢狗罢了。 他伸出手指戳一下柔软的肚皮，狗崽吐出小喷泉。再戳一下，又吐出水。 好似什么了不起的开关，蛮有趣的。 幽篁戳了四五下，白玉吐着吐着悠悠转醒。 他的脸色骤然一变，一甩手，白玉又飞出去四五米远。 【系统：他救了你诶。这一用灵力，整夜的调息算是白费了。】 白玉大口大口喘粗气，心想，可怕的男人倒也不坏。 全身的毛湿哒哒地搓成线，白玉低头一看，圆鼓鼓的肚子遮住了jio。天啊，都饿好几天了，还圆成球。原身到底怎么在猛兽出没的森林里活下来了？ 白玉忍受不了自己是只肉球，跑到空地，四脚张开，摊成了一张饼。 【系统贴心教导做狐狸的技能：舔毛干得更快。】 他原是人，不是狐狸，做不来舔毛的动作。 晒干背面，晒正面。油亮的毛发重新舒展，白玉抖了抖全身的毛发，总算护住隐私，找回些许安全感。 那厢，男人仍旧端坐如山，巍峨不动。 男人毕竟救了他，不是吗？ 白玉暗暗为自己打气，迈着优雅的猫步，晃荡着蓬松的大尾巴，走到男人面前。 后脚蹬直，前爪交立，一点一点地作起揖，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眨呀眨，就差把“快！抱抱我”写在脸上。 没有人能拒绝一只作揖的狗，没有人！白玉恶狠狠地想。 【系统痛心疾首：崽啊，你是狐狸！狐狸的脸面都被你丢光了。】 幽篁眼皮动了动，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滚！” “嘤——” 白玉委屈地长嘤一声，夹起尾巴，跑出去数米远，撅起屁股背对男人，背影写满沮丧。 系统放声大笑。 “毁灭吧，这男人我搞不定。” 毛脸因羞耻泛起粉色，白玉咬牙切齿道，“等他死了，我替他挖坑埋尸，权当报救命之恩。” 【系统：树怕三摇，女怕三撩。崽，你可以的！】 白玉憋着闷气，怏怏不说话。 无论怎么对男人示好，那人始终冷漠以待。他受够了！ 左爪无意识地蹭右爪，却什么也没摸到，只有毛绒绒的触感。白玉低头看白嫩的爪子，有些恍惚。 心烦意乱时，他习惯性地玩转手腕系着的玻璃珠，那是他从小戴大的。 五岁那年，有对夫妻来到福利院，看上了白玉想收养他。 白玉极其高兴，想把好消息分享给最好的朋友小圆。回到寝室，却见小圆躲在被窝里偷偷哭。 小圆性格内向孤僻，常受其他小朋友的欺负。如果他走了，小圆该怎么办呢？ 于是，白玉故意表现得恶劣玩闹，惹怒了收养的夫妇。没想到的是，那对夫妻最后选择收养的孩子正是小圆。 上天给他开了个玩笑，白玉难以言说的委屈，他感受到背叛。 当小圆开心地与他分享喜讯，白玉冷嘲热讽，再不和小圆说一句话。 但是小圆临走前，把自己最宝贝的玻璃珠送给了白玉。 玻璃珠通透明亮，中心有朵含苞欲放的莲花，冒出一簇小小的红色火焰。阳光一照射，玻璃珠内好似有水在流动，莲花散发出七彩的光，流光溢彩，绚烂异常。 白玉很喜欢，小圆极其珍视，只让看，不准他摸一下。 小圆认为是玻璃珠带给他好运，便把最珍爱的宝贝送给最喜欢的朋友，希望白玉也能得到这份好运气。 看着好朋友真挚祝福的眼神，白玉释然了，他们欢欢喜喜地告别。 他把玻璃珠用红绳编成手串，一直戴在手上。烦心闷气时，便不由自主地摸一摸，相信好事一定会发生。 白玉再没有收养机会，却没有气馁，活泼开朗地长大。认真学习，成绩优异，一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考上全国最好的大学。最苦的日子已经过去，他才刚刚享受自由充实的大学生活，即将迎来美好的未来。 上天再次给他开了个玩笑。他来到陌生的世界，还要做莫名其妙的任务。 玻璃珠再也找不回来了。 险些丧命的恐惧、被男人嫌弃的委屈、对未来的不安……种种情绪交错，涌上心头。 泪珠如断了线的珠子，争先恐后地从眼眶内蹦出，白玉呜呜咽咽地小声啜泣起来。 不远处，幽篁的耳朵动了动。 哭了好一会，白玉站起身，抽噎地走进灌木丛，让茂密的树叶挡住自己的身影。 【系统轻声道：知道丢人了？】 白玉哼一声，白毛都染上了粉色。 【系统叹口气：你这脾气，哄你只会哭得更厉害。自己哭够了，也就振作了。】 白玉反问：“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系统：对宿主深切了解是我们系统的职业道德。你从小到大的生平事迹，我可是了若指掌。七岁还尿床，九岁拽班花辫子，被人家提着棍子，撵半个校园哭……】 “你可以闭嘴了。” 哭过一场，白玉紧绷的弦放松不少。 他又寻了些野果，叼着走到男人面前放下，姿态优雅地端坐，大有「你不吃我便不走」的架势。 幽篁低头，小胖狗黑漆漆的眼眸还蒙着一层水花，乖巧又可怜。 他犹豫再三，伸手拿了一颗果子。 白玉眼睛一亮，在心里与系统闲聊：“啊！皇天不负有心人，他终于愿意接受我的好意了。” 【系统亦很欣慰地「嗯」声附和。】 白玉：“哇塞，他吃果子是怎么做到手上不沾果汁的？这就是古人嘛，好优雅啊。” 果子不熟，又苦又涩。在狗子亮晶晶的眼神下，幽篁勉强吃下一颗。 狗子又「嘤嘤」叫了几声，似乎在说「不用客气，都给你吃」。 幽篁双眸一闭，用行动告知对方他要调息修炼，莫要来烦他。 白玉极有眼力劲，感觉到幽篁的意思后，把剩下的果子全部卷入自己口中，登时尾巴竖直。 “嗷——”酸死了酸死了。白玉呸呸呸全吐出来，生无可恋地吐舌头。 偷看的幽篁勾了勾嘴角。蠢狗。 —— 破冰之后，白玉开启投喂生涯。 每日照旧送野果过去，死人脸的男人吃一颗，表示果子很酸，需要警惕食用。吃两颗，表示果子是甜的，可以大口吸入。 白玉问系统：“阿姐，不是说他只有几天可以活吗？我怎么觉得男人的气色越来越好？” 【系统：这人天赋极高，脑子灵活。把灵气积蓄在七经八脉，修炼的灵气比散逸的多，自然看起来越来越好。】 白玉：“岂不是能活下来？” 【系统道：很难，经脉的承受能力是有限的。你加把劲啊，七八天了，连手都没蹭到。】 白玉也想，但男人确实难搞。有一次，他假装不经意地用尾巴蹭对方的手，还没触到，便被气流掀翻。 他怀疑男人有毛毛过敏症，触不得毛绒绒的东西。嗯！也有可爱过敏症。狗子那么可爱，怎么能忍住不摸摸？ 要不……演演？ 白玉窜出去老一会儿，再出现在男人面前时，右后腿血淋淋，十分可怖。 他一瘸一拐爬行，口上哼哼唧唧呜咽，像被某种野兽咬断了腿，身残志坚地爬回来向男人求助。 男人抬起眼皮，向他这里看来。 啊，我死了。白玉四肢一抻，硬挺挺倒地。 幽篁瞳孔骤然一缩，金色灵力夹杂缕缕暗黑的魔气磅礴而出，如巨浪裹挟着白玉送到自己手心。 手摸上后腿，正要施展灵力。狗子原地复活，尾巴缠住他的手腕，毛脑袋在手心里拱来拱去，嘤嘤撒娇。 不是血，是凤仙花的花汁。 胖狗在骗他！ 幽篁仿佛被触了逆鳞，勃然大怒，手掌用力掐住白玉的脖颈。 “呜……”白玉难以呼吸，眼白血丝分明，四爪无助地挣扎。 弱小又不堪。 幽篁眸光闪了闪，甩手把狐狸丢了出去。 骨碌碌滚几圈，白玉抖着身子，退到树干后面。 疯子！喜怒无常的疯子！ “阿姐，我吸取到阳气了吗？”白玉问系统。 【系统：抱歉，时间不到半分钟，不足以判定吸取成功。】 “最少需要多久？” 【一刻钟。】 十五分钟！毁灭吧。 与其把时间浪费在男人身上，不如早日走出山谷。 白玉放弃继续讨好男人，开始探索山谷的出路。山峰层峦相叠，仿佛看不到头，不时有虎啸狼嚎声随风刮过耳际，他谨慎选择白天扩大范围，晚上回树上休息。 当晚，白玉被系统叫醒。 【玉崽快醒醒！玄级妖兽向这边过来，快躲起来！】 玄级妖兽？他听系统科普过，未开灵智的妖兽分天地玄黄四级，分别对应元婴、金丹、筑基、练气四阶。玄级即拥有筑基期修士的灵力。 白玉飞也似的跑向男人。妖兽不同于一般的野兽，它们最喜食灵力，故而更易攻击修士。 男人很讨厌，他却不能眼睁睁看对方被妖兽吞入腹中。 “嘤嘤嘤！”妖兽来了，你快躲起来。 白玉冲着男人急切地叫唤，却见男人眼光如炬，不为所动。 听不懂人话呢。 白玉急得咬住男人的衣袖，使劲地拖拽，快跑啊。 暗黑的密林中走出一条棕黄白纹的老虎。它体态巨大矫健，双目红灯，睛光频闪，足有十米长，宛若座移动的小山。 目光盯紧他们，嘴角流下断续的涎水。 完了，吾命休矣。 白玉毛发竖立炸开，像朵圆滚的棉花。突然被温柔的气流推出去四五米，稳稳落到高处树桠。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无名荒山 要抱抱，要摸摸。 男人散发的气息迷人又危险，比之前遇到的所有猎物都要诱人，巨虎产生从未有过的渴望。它张开血盆大口，竖起尾巴，闪电般扑了过去。 幽篁跃起，蓝柄金气的宝剑出现在手中，凌冽寒光一闪，朝巨虎头顶插去。霎时巨虎张起灵罩保护，剑气砍击处火花四溅。 堪堪一击，幽篁灵力泄了大半，行动稍顿，被虎尾扫到腹部，重重摔落在地。 巨虎大喜，张开利牙，要将幽篁吞入口中。幽篁并不闪躲，微微侧身，避开头部要害，利牙划破皮肉，嵌入肩胛骨。腹部暴露在幽篁面前，夕照剑寒光大盛，直捅穿进去。 巨虎悍然倒地，幽篁满身浴血，徒手从虎腹掏出一颗浑圆发光的内丹，摁入自己腹中。 【嘶——系统突然出声。】 人虎博斗的场面凶残，白玉看得异常紧张，被系统的突然出声，吓了一跳：“怎么了？” 【系统：用虎兽的内丹做金丹，亏他想得出来。】 “这样也行？”白玉诧异地问道。 【系统：当然不行。外来的东西会被机体本能的排斥，虎的内丹与他本身的灵力会不断相冲，即便短期内能做储灵的池子，也必定无时无刻忍受锥心蚀骨的剧痛。最终内丹崩裂，躯体爆炸而亡。】 白玉听得脊背生寒，暗暗心惊，疯子果然是疯子。 那厢，幽篁面不改色，席地而坐融合巨虎的内丹。 他一直在等这只老虎。 上辈子被打落山崖，也是多亏老虎内丹，才续得生命。 上世没有经验，第一次融合异物，五脏六腑都被金气割伤，剧痛难忍。这次只花一晚上时间，便把内丹化为己用，暂时维持住筑基期的实力。虽然因为现在的身体太脆弱，导致仍旧不时感受到刀割内府的痛楚，却比上辈子好受太多。 他施展简单的净身术，去除血污。肩膀和腹部的血肉窟窿，深可见骨，幽篁淡淡瞥一眼，没有把这点皮外伤放在心上。 衣袂飘飘，浓墨般黑发简单地木簪挽起，更显身姿挺拔。赤金眼眸闪着金属质感的冷光，淡漠强大，无端让人心生畏惧。白玉从树叶里探出头来，眼睛飘忽，想靠近又有几分害怕。 幽篁向他招了招手。 白玉眸子一亮，难道铁石心肠的男人终于被他生死不弃的精神打动？ 他屁颠颠跑过来，摇晃着蓬松大尾巴。 夕照剑一划，幽篁割了块老虎腹部柔软鲜嫩的肉，丢给白玉。 肉块肌理分明、血呼拉丝，冒着丝丝热气。白玉干呕一声，嫌恶地撇过头。 幽篁眉尾一挑，说出除「滚」字之外的话，声音清透撩人：“吃素的狗？” “嘤嘤，嘤嘤嘤，嘤嘤嘤。”你见过狗会爬树吗？你才是狗呢，我是狐狸！不，老子是人！不吃嗟来之食。 “哑巴狗？”幽篁有些不确定地问道。只会嘤，不会汪。 白玉尾巴都气直了，屁股对男人，闷头不说话。 片刻后，诱人的香味从背后传来。 白玉鼻子嗅嗅，舔着粉舌回头。男人凌空搓起一团火焰，老虎肉吱吱冒用，外焦里嫩，香气四溢。 “嘤。”白玉眼巴巴地看向男人。 幽篁勾了勾唇角：“汪一声。” “嘤。”不会。 “汪一声。” “嘤。” “汪。” “嘤？” “汪。” 小胖狗的神色越来越古怪，幽篁猛然察觉出不对，瞬间变脸，冷若冰霜地斥骂：“无用。” 衣袖一挥，烤肉便甩到白玉面前。 白玉亮出小尖牙，大口大口撕咬肉块，啊呜啊呜，好香，比猪肉更有嚼劲，带点泉水的甘甜。 要是有盐就更香了。 除去沾染地面灰尘的浅薄一层，脸盆大的肉块，白玉吃得精光。瘫坐在地上，前爪捂住圆鼓鼓的肚皮，打饱嗝。 温热的大掌扶住他的脑袋，白玉兴奋地蹭了蹭：“阿姐，他主动摸我了诶。” 【系统无语：他不是在摸你，而是探你有没有灵力。】 白玉已听不清系统在说什么，灵力拂过他的七经八脉，就好像有根羽毛不停轻挠，酥酥麻麻的感觉直冲脑门。 意识逐渐模糊，莫名感觉轻快，仿佛变成一片云朵，腾空飘浮，自由游荡，醺醺然又止不住地开心。 大掌将要撤离，白玉焦急地伸出爪子抱住手腕，尾巴也不受控制地摇摆，如同藤蔓缠绕上手臂。脑袋固执地拱进幽篁的手心，来回磨蹭。 “嘤嘤。”好舒服，还想摸摸。 幽篁探过经脉后，发现小狗完全没有灵力，是有点灵性的小野狗，终于放心。 见小胖狗如此黏人，幽篁勾起一根食指，轻挠下巴。 白玉脸色粉红，舒服地发出呼噜噜的声音。 视线略过白狗圆鼓鼓的肚皮，肚皮的毛发比其他地方要更细更软，间或露出粉嫩的皮肤，发出无声的邀请。 手感一定很好。 似乎想印证内心想法，幽篁伸手捏了捏小肚皮，慢慢揉搓起来。 暖暖的，软软的，毛绒绒。这触感何等奇妙，直击心底。 幽篁眉目舒展，认认真真地撸起狗子。 白玉舒服得眼睛眯起，四仰八叉地敞开肚皮，任魔尊蹂躏。 没有人能拒绝卖萌撒娇的小狗狗，灭世魔尊也不能。 —— 白玉清醒时，发现自己正趴卧在男人的膝上，惊得差点炸毛：“阿姐，发生什么事了？” 【系统：啧啧，啧啧……】 欲言又止的微妙更让白玉摸不着头脑。 【崽啊，咱以后不能喝酒就少喝……不对，妈妈不许你喝酒，以后都不能喝酒！太乖了，被坏人拐走怎么办？呜呜呜……妈妈会担心死的。】 系统越说越没谱，白玉无语道：“阿姐，你bug了？说什么胡话。” 【你醉灵力了。】 “啥？” 【你不是本世界的人，之前从未接触过灵力，乍一接触，发生类似过敏的反应，症状如同醉酒。】 “呃……”【不要沮丧嘛，崽。次数多了，也就习惯了。而且你醉灵力时，特别会撒娇，特别能黏人。可怕的男人都被你萌化了，玩了你一个多时辰！】 这副骄傲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系统，请注意你的措辞。你的话很有歧义，过不了审的，OK？”白玉无力吐槽。 【昨天叫人家阿姐，今天叫人家系统。啧，男人。】 “呃……”【系统轻咳一声，正色道：阳气值足够转化灵气，助你引气入体，正式踏上修仙之路。现在，要不要我教你？】 白玉：“万一又醉了呢？” 【岂不是又能攒一波阳气值？抻头也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早死早托生。】 “安慰的很好，下次不要再安慰了，谢谢。” 白玉从不是退缩的人。更何况他断片了，什么都记不得。只要自己不记得，尴尬就不属于他。 “来吧。” 【灵气在丹田转化，气沉丹田，感受它，捕捉它，引导它流经你的经脉、肌肉、脏腑……】 系统正经起来，嗓音低沉磁性，有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白玉根据系统所说，感受气从丹田生，像夏夜的微风，既有一丝热，又带一丝清凉，沁人心脾。 【玉崽，世间灵气分金木水火土五行，你的灵根属火中阴火，水扑不灭，风吹不散，很难得……崽，崽，靠！又醉了。】 白玉蹬起后蹄，前爪勾住侧身的白玉带，像无尾熊似的抱住幽篁的腰身。抬起绯红的毛脸，水润润的黑眸期冀地看向男人，嘤嘤叫唤。 要抱抱，要摸摸。 幽篁被闹腾的毛孩子吵醒，半垂着眸，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真是黏人的小狗。 宽大的手呼噜呼噜头顶，秃了拳头大小的地方已长出整齐的毛茬，有点扎手。 他的灵力属金，主杀伐。但简单的治愈术还是可以施展的。大手抚过，小绒毛如雨后的春笋，瞬间长得与之前一样高，圆脑袋补上缺失的一块，活似个圆玉盘。 白玉嘴角咧开，露出博美微笑脸，配上呆萌的眼神，可爱得紧。 五指陷入柔软的白毛，幽篁边为小狗子梳毛，边想：姑且、勉为其难收做灵宠。 手指搓了搓粉耳，幽篁低头问道：“小胖狗，本座为你取名「小白」，你可愿意？” 白玉动了动耳朵，不满地低吼。梳毛，要梳毛。 看来小白很喜欢他起的名字。 幽篁唇角的弧度更大了，手掌轻柔地替小狗子梳毛发，从头捋到尾巴根部。 尾巴很蓬松，通体雪白，尾端如炸开的蒲公英。尾尖翘起时，一撮幽蓝色的毛显露出来，像点燃的一缕蓝火。 幽篁伸出两根手指，颇感稀奇地搓了搓尾尖。 电流击中般的酥麻感从尾巴骨直冲脑门，白玉顿时炸毛，无力地软瘫在幽篁的腰腹。 第5章 无名荒山 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如此醉生梦死好几天，再一次「醉酒」醒来，白玉清晰记得「醉酒」时的谄媚姿态，头埋进尾巴里。 【系统：害羞什么，大姑娘入洞房，总得受这么一遭。看来逐渐适应灵力了。】 白玉早已看清系统的真面目，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妥妥一女流氓，与她斗嘴，羞得跳楼的只能是自己。 “兑换的灵力先存起来，让我缓缓。” 【系统：yes，sir。】 “我现在什么水平？” 【练气中期。】 白玉：…… 【你不要小瞧练气中期好伐？十年入练气，八十年筑基的比比皆是，你才几天？火箭速度都没你快。】 白玉嘟囔道：“吸了那么多阳气？男人不会被我吸干吧……本来就半死不活的。” 【系统：纯阳之体，你撑死，他也不会有任何问题。】 白玉在男人膝盖上换了个更舒服的趴姿，继续道：“这么极品，什么来路？” 【系统：三千门弟子。】 白玉随口一提，没想到系统真的知道。 【系统：他穿的宗门统一服装，胸前有「千」字纹路，中间的横用剑的图形替代，应当是三千门中剑门弟子。三千门，顾名思义，什么样的修士都收，甭管你是剑修、丹修、器修甚至妖族、魔族也要，鱼龙混杂，算是修真界二流的门派。我们这片山域就是三千门属地。】 “这么重要的信息，你怎么不早说？” 【系统理直气壮：你也没问呐。】 “你不说，我哪里知道问？” 【你不问，我哪里知道说？】 “你的错。” 【你的错。】 两人异口同声。 白玉无奈道：“算了。你还知道男人什么信息？” 【系统：没了。系统资料是触发的，根据出现人物的衣着、法器等等给予基础资料，至于那人的生平、名字等一慨不知。不过，我隐隐约约能感知到男人是绝对的狠角色，你得罪不起，要努力抱大腿哟。】 白玉翻了个白眼：“还用你说？他可是我的阳气补给站，满分充电宝。” 突然，一根手指抬起白玉的下巴挠了挠。专心致志闲聊的白玉被吓一跳，顺口咬了下去。 糟糕！ 白玉战战兢兢抬头，男人阴沉着脸，眸底暗光闪过，似笑非笑地看他。 说时迟那时快，白玉卷起舌尖，摇着尾巴，舔掉被咬破的血迹。 男人脸色稍霁，轻笑道：“饿了？” 手指轻挠白玉的下巴，另只手往后伸去。一道凌厉的灵气破开灌木丛，碎叶飞扬，巨兔如离弦的弹珠吸到男人手中，被轻轻一捏，扭断了喉咙。 巨兔扭曲惊慌的神情定格在死亡瞬间，外凸的红眼恰好盯住白玉，仿佛到死也没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感觉自己就是男人手中的兔子，恐惧如密密麻麻的蚂蚁包裹心脏，白玉蜷缩成团，瑟瑟发抖。 救命！ 大掌轻柔地抚摸皮毛，男人略显宠溺道：“胆小。” 男人慢条斯理地用宝剑破开巨兔的身体，顺着肌肉纹理，扒出完整的皮毛。 轻车熟路的架势给白玉一种错觉：惹怒了男人，扒他的毛做围脖易如反掌。 白玉被自己的脑补吓到，抖了抖身子。 男人用水球术把皮毛洗净烘干，做成简易的窝。 “夜里寒凉，小白就睡在里面，暖烘烘。”男人声音温柔，但在白玉耳中无异于恶魔的低吟。 说罢，洗净宽大的树叶，放上烤制好的兔腿推到白玉面前。 在男人专心的注视下，白玉含泪吃掉四个大兔腿。 男人肯定想把他喂成猪宰了吃。嗝—— 打着饱嗝的白玉，在男人伸出双手时，利索地爬到他的掌心，乖巧软萌，任其蹂躏。 夜幕降临，白玉抖了抖被摸得凌乱的毛发，迈着轻巧的步伐钻进兔窝。 打工人的一天终于结束，他要以美好的梦境来抚慰自己胆战心惊的小心灵。 【系统：崽啊，你先看看男人的眼神。】 白玉回首一望，打了个激灵。 赤金色的瞳仁在月光下熠熠生辉，像捕食的野兽流露出某种贪婪的渴望。 【系统善意提醒：你最好趴回去。】 白玉吞了吞口水，耷拉着尾巴重新爬回男人膝上，蜷缩卧好。 幽篁眼尾流露出笑意，抚着狗子的头道：“黏人的小家伙，害我白做工。” “嘤嘤。”白玉假装懵懂，敞开肚皮任抚摸。 心想：哼，口是心非的男人。 —— 七八日后，白玉借每日方便的契机，偷偷躲到灌木丛，让系统把阳气值兑换成灵力，用于修炼。 在天旋地转不知多久后，白玉终于感受到丹田处有团气云，又温又凉。 白玉开心道：“我是不是快筑基了？” 【系统哧一声：你以为筑基那么容易吗？你现在在练气后期，跨越练气巅峰再说吧。】 “那样多久啊？”白玉晃了晃尾巴，他恨不得立刻化为人形开溜。 【系统：三个月。在男人身边呆满三个月，每天蹭满三个时辰，差不多就可以筑基了。】 现在男人大约每天玩他一个时辰，其余时间趴在男人膝盖上，没有办法接触肌肤。掐指一算，岂不是要整九个月？ 男人能不能活九个月都够呛。 白玉的担忧不无道理，男人虽然每天面色正常，这两日他的毛孔不时会渗出血迹。昨夜被压抑的闷哼声惊醒，男人像血水里捞出来似的，吓得白玉差点当场灵魂出窍。 对方淡定地用净身术清理干净，没事人一样。 狠人，实属狠人。 白玉端坐在原地，老僧入定，感受天地灵气。这片山域金木灵力居多，他属火，却也可以利用金木灵力转化修炼，只进度慢些。 不能只依靠男人的阳气，万事还得靠自己。 修炼半个时辰，白玉实在头晕目眩得厉害，仰躺在原地，四腿乱蹬，呵呵傻笑。 突然间，一声震天动地的长啸，群鸟尽飞，走兽惊动。 【崽，老虎它妈找来了，你快找个地方躲起来。】 白玉甩甩晕晕乎乎的脑袋，大着舌头道：“老虎它妈来报仇？咋一个接一个送呢。” 他见识过男人的狠厉，一点儿不担心男人打不过虎妈妈。 他不顾系统的劝阻，走着「之」字步，晃悠悠来到战场。 扬尘飞起，白玉眯着眼定睛一瞧，惊得「酒醒」大半。 男人在大山似的巨虎面前，蝼蚁大小，被老虎的进攻逼退，距离云雾飘渺的悬崖仅仅寸步之隔。 他侧头向白玉这里看了一眼，然后毅然决然跳入悬崖。 白玉脚步一顿，震惊无比，什么情况？ 【系统：你的充电宝掉下去了欸。你要不要去捡？】 猛虎仍旧在悬崖处打转，白玉后退两步。人都无了，他没必要再去送死。 只见一道金光从崖底蹦出，直奔白玉。他不受控制地被拖曳悬空，从猛虎眼皮底子飞过，直冲崖底。 作者有话说： 玉崽：excuse me？ 第6章 魔界风云 来玩游戏吧，嘿嘿。 再次醒来，白玉安然无事地躺在男人的胸膛。鹅毛大雪从蔚蓝的天空静静飘落，丁点风没有，万物俱静。 前方一望无际的雪地，后方怪石嶙峋的群山。 群山的面貌被浓黑云雾笼罩，阴森怪异，仿若张牙舞爪的怪物在等待猎物的自投罗网。 白玉打了个寒颤，不知是冷的，还是被诡异的雾气吓到。 屁股底下的胸膛有规律的起伏着，男人没死。 白玉用脑袋去拱对方的下巴，嘤嘤呼唤。 男人睁开赤金的眸，波澜不兴。 他抬手安抚似的摸摸白玉，起身屈腿，倚靠石壁，姿态慵懒。 男人看起来没受任何伤，白玉长舒一口气。转而又想，这人跳崖也要拉他垫背。万一真死了，他找谁诉冤去？ 故而屁股对人，默默生气。 望着狗子倔强的背影，幽篁莞尔一笑：“胆子很小，脾气倒大。” 他把狗子捞到怀中抱好，轻轻抚摸，抬脚跨入无边的黑雾，寂静的雪地只留下一串浅浅的脚印。 “系统，这是哪里？” 云雾浓重，白玉修为有限，什么都看不清，就像在黑夜里行走，只听得见男人清浅的呼吸声。 【困魔迷宫。】 【崖底有传送阵，直接把你们从人界送到魔界禁地。】 系统压低声音，似有心事。白玉却专注于「魔」这个字眼，心头一跳。 “魔界，那我们岂不是死定了？” 【系统轻笑道：魔族同人族、妖族、海族其他三族，无甚大的区别，种族不同罢了。当然魔族的修炼方式为其他三族不耻，大家修仙靠自身修炼，唯魔族先天拥有吞噬他人灵力、快速进阶的天赋。讨嫌了些。】 白玉：“何止讨嫌，简直危险好嘛。” —— “嘿嘿嘿……” 孩子的笑声清脆悦耳，带着无忧无虑的天真，在浓密寂静的黑雾中听到这种笑声，突兀、诡谲、遍体生寒。 此时，俩魔族兄弟手持蛇鳞鞭，每走一步都觉阴风扫脖，脊背发凉。 “大哥，这当真是我族圣地？”晴风牙齿打颤地问道。 忽而银铃般的笑声又起，晴风感觉肩膀被人拍了一下，顿时僵直住，不敢回头。 “哥……哥，有人拍我？” 巫匀向他身后望去，浓重的黑雾哪里有半分人影。 “别自己吓自己！这里灵力如此充沛，怎么可能不是圣地？” 困魔迷宫位于魔族腹地，是魔族灵力最为充沛之地，设有严密的结界，擅入者死。魔族人向来听不得规矩，不少人暗自闯入，再没见过踪影，近几十年大家也歇了擅闯的心思。 而后魔尊颁布了一条诏令：凡筑基期修为即可参与魔界大比，取得前十名者进入困魔迷宫修炼三月。 两人刚踏入困魔迷宫，便察觉到灵力比外面至少充足百倍。不求修得金丹，提升两个小境界不成问题。 “嘿嘿嘿……来玩啊——” 阴森古怪的笑声就在耳边，巫匀猛然回头，在朦胧的黑雾里瞥见一抹粉色消失不见。 巫匀直勾勾地盯着粉色消失的地方，吞咽口水。 圣地哪里都好，就着实古怪了些。 “嘤嘤。”白玉亦被飘忽而出的怪笑声吓到，四爪紧抓男人的衣襟，忍不住叫出声。 巫匀大喊道：“谁！谁在那里！” 幽篁抱着狐狸崽，从暗处显出身影，淡淡扫视一眼，径直往前走。 晴风拽了拽巫匀的衣袖道：“大哥，十人名单里好像没有这号人物。” 巫匀自是知道，甚至嘴里口水泛滥，两股颤颤。 他祖宗乃是上古凶兽「犭贪」兽，性贪婪，什么都好吃，嗅觉敏锐。虽到他这一辈血脉稀释得不成样子，仍旧保持着敏锐的嗅觉和贪吃的性格。 白衣男人很香，比当今魔尊侵陵的味道还要香。当然，威压也更甚。魔人血脉越是纯洁强大，威压越强，对下有天然的压制。 巫匀怕向前走一步，会忍不住跪倒在地。 “大哥，瞧把他能耐的，竟敢无视我们！胆敢私闯圣地，我们要他好看！” 巫匀将关怀傻子的眼神投向晴风，低阶血脉出生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最起码感受不到害怕。 “别惹事，我们跟在他后面……” 「捡漏」二字还没说出口，晴风恍然大悟道：“还是大哥想的周到，这里古怪得紧，让白衣男当马头卒……” 巫匀：“闭嘴吧你。” 两人咬耳朵的话，幽篁听得清清楚楚，直接无视。前世二人是他的下属，由于魔力低微，幽篁甚至记不住两人的姓名。在最后时刻，大半魔族人倒戈，这两人始终没有背叛。 那又怎样。他从未倚靠过旁人，这二人与他毫无干系。 前方浓雾褪去，出现一道高耸得看不到边际的断壁。 断壁上石块扭曲移动，构成孩子的脸面，因为模糊而显得越发诡异。 “嘿嘿嘿……来玩啊——”脸面上的嘴巴一张一合，声音天真喜悦。 “嘤。”白玉寒毛竖立，头埋进男人怀里，尾巴盖住身子，微微发抖。 幽篁眉尾一挑，揉揉狗子耷拉的耳尖，小白真是黏人得紧。 【阿姐，我们进的到底是修真界，还是无限恐怖副本？吓死老子了。】 【系统调侃道：你就当玩恐怖密室逃脱，你不很喜欢玩吗？】 白玉无语，这能一样嘛。 孩子脸还在继续说：“第一关，我们来玩拔河比赛。胜者进入下一关，败者淘汰，加油哦！” “等等……”巫匀远远站着，小心翼翼瞥幽篁一眼，心想自己输定了，还是问清楚点好。 “输的人会怎么样？” 话语太过心虚，晴风不满地叫嚷：“大哥，我们两个怎么可能输给他一个！” “你闭嘴。”没死也要被你害死了，我的傻弟弟。 孩子脸颊处凸出两块石头，一动一动，像在不满的鼓脸。 “输的话就不能和我玩了呀。” 谁要跟你个怪物玩！巫匀暗暗道。 “不会死吧？” 石脸略带遗憾道：“阿石是个好孩子，不可以吃人。吧唧吧唧……好可惜哦。” 巫匀犹豫片刻道：“我们弃权。” 晴风：“哥……” “好无趣。” 石脸话音一冷，两人脚底的土地突然崩裂，坠入漆黑的深渊。 石脸自中间裂开，小石板路出现在幽篁面前。一人宽的狭长小路，两岸皆是高不见顶的陡崖，逼仄得毫无退路。两侧幽暗的微光摇摇曳曳，小孩的桀桀笑声便如那黄泉路的引路铃。 白玉既怕又好奇，索性扒拉开幽篁的衣领，扭着屁股躲进衣领内，只露出毛脑袋。 幽篁的胸膛和下巴便被毛绒绒的触感所占据，软绵暖和，有点刺痒。 理智告诉他，把心脏和脖颈交付于旁人是极其危险的。但在逼仄冰冷的空间，狗子如火炉般温暖，幽篁的眼眸舒服地眯了眯，默许了狗子的大胆妄为。 他闲庭漫步，好似在逛自家花园。这份从容让白玉的恐惧情绪逐渐消失，与系统唠起嗑：“阿姐，男人好强啊！该不会是这个世界的气运之子吧，跳个崖都能有奇遇。” 【系统：呵呵，你且看着吧。】 幽长无尽的小道终于到了尽头，豁然开朗的广场上三两成堆聚集六人。他们形态各异，有的头顶黑角，有的半人半马，也有长相妖冶，男女难辨……每个人神情严肃，面带恐慌，想必也过关到此。 红橙黄绿各色的眼睛像五颜六色的小灯泡，齐齐看向后来的他们。 白玉使劲往后贴结实的胸膛，找回些安全感。之前遇到的两个魔人黑眸黑发，像普通人。这里的就…… “阿姐，魔人怎么长得五花八门的？” 【系统：魔族放荡淫乱，不论人、妖还是海族，甚至不开智的妖兽也不放过。他们的基因又霸道，也没有生殖隔离，时间久了，血统混乱，杂交种太多。嗯……生物多样性。】 白玉点点头，原来如此。 “大家来一起丢手绢吧。嘻嘻，阿石最喜欢丢手绢啦。” 石块聚集成孩子的形状，拍拍手，浓雾凝结成方形黑帕飘落在广场中央。 人群喧闹起来，半人半马的魔人仗着自己修为最高，不满嚷道：“你到底什么东西？我们为何要听你……” 话音未落，巨石从天而降，直接把魔人压成肉饼，大口吐血，晕死过去，不知是生是死。 大家向上望去，密密麻麻的石块犹如群蜂布满天空，躲无可躲。 妖艳魔人反应速度，率先抢到手帕。其他人暗恼自己反应迟钝，乖乖围坐成圈。 幽篁信步走到圆圈一角，盘膝坐下。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放在小朋友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 童音欢快地歌唱，在座的大人们冷汗直流，互相偷偷打探，估量着对手的实力。 有人小声腹诽道：“试炼出去的人都被下了禁言咒，本以为魔尊要大家保守圣地秘密，原来是怕再没有人参加大比。这到底什么破地方，哄小孩玩呢。” 没人回答他。 魔尊侵陵性格暴虐，好战弑杀，凡有违命者，皆被吞了提升修为。这人口无遮拦，怕是有命出去，也没命活。 旋律活泼的儿歌成了催命曲。 妖艳男子慢悠悠绕着圈走动，黑帕无声在幽篁身后飘落。他本体为豺狼，手化作狼爪，等待幽篁转身。 被追上意味着淘汰。人只要死在原地，还怎么追？ 第7章 魔界风云 迷宫正在崩塌，碎石乱飞。 黑帕落地瞬间，金光一闪，鲜血四溅。幽篁四周金光大盛，血液化为雾气溶解进黑色，没了踪影。 妖艳男子人头分离，表情永远停留在得意时刻。 白玉噤若寒蝉，一时不知该庆幸男人没有被偷袭成功，还是该害怕男人的冷酷凶狠。 “丢手绢丢手绢，轻轻的放在小朋友的后面，大家不要告诉他大家不要告诉他……” 童谣仍在继续，面对幽篁这个不速之客，众人暗自揣度自己能否抵挡住幽篁的一招。 答案显然可见，不能。 幽篁弯腰拾起黑帕，随意地丢在隔壁魔人身后。 那魔人腰杆挺直，一动不动。追不上幽篁，可以追逐下个人。他可不会像妖艳男人那般愚蠢，自寻死路。 幽篁闲庭信步，绕着众人走了一圈。再次来到魔人身后，魔人识时务地起身捡起黑帕，为他让出位置。 接下来的你追我赶，大家自发地绕过了幽篁。 杀鸡儆猴，可以省去很多无谓的麻烦。幽篁前世便很熟练地使用这招。 狗子的毛发像棉花似的炸开，黑圆的眼睛泛着水花，神情怏怏。 幽篁钳住狗子的下巴，细细观察，柔声安慰：“小白不怕，很快就能出去。” 白玉眨巴眨巴眼，心想，有你在才最可怕。 经过一番追逐，四人淘汰，压在巨石下不知死活，剩余三人通往第三关。 广场上方云雾聚拢，形成一幅演动的图画：猎人被猛兽所伤，被山中精怪救治。天真无邪的精怪很快和猎人成为朋友，猎人教山怪读书识字，陪他嬉闹玩耍，直到猎人恢复健康，偷走了山怪的宝物。 云雾散去，出现两条路，各放有一座石碑。 左路石碑上刻画的是「杀猎人，夺回宝物」的图，右路石碑上则仅「夺回宝物，与猎人挥手告别」。 显然要让他们做出选择。 白玉对系统说道：“杀人不至于吧，两人有相处的情分在，估计山怪也下不去手，我选右边。” 【系统：修真界，夺宝无异于杀人。选左边，合情合理。】 另两位晋级的魔人亦小声地讨论起来。 一人说：“魔族从不心慈手软，要选就选左边。” 另一人道：“答案肯定没有那么简单，要反其道而行，我选右。” 两人余光偷偷注视幽篁。如果还有一下关，必然要两人对决，他们可不想死在幽篁手里。 幽篁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白玉：“阿姐，你猜幽篁选哪个？” 【系统：右吧……】 白玉不解：“为何会是右？他行事那么凶狠，左才对吧，你明明自己选的就是左。” 只见幽篁毫不犹豫地往踏上右侧的道路。 白玉心里掀起惊涛骇浪，男人竟然是个好人。也对也对，他还救过自己呢。 白玉内心升起一丝隐秘的欣喜。他不讨厌男人，因此不喜欢男人是个狠毒的人。 幽篁上一世选择右边，见到了魔石。仅此而已。 其实这题本没有什么正确答案，全看魔石当天的心情如何。心情不好，左路通关；心情好，右路通关。 浓雾重新聚集，魔石显露真身。 七八岁的孩童赤着脚丫，莲藕节似的白嫩胳膊，肉嘟嘟的脸蛋，眼睛又黑又圆，清澈如两汪甘泉。夹着两颗丸子头，配上莲纹粉色衣裳，活脱脱从画中走出的年画娃娃。 “好可爱。”白玉一下子被萌到了。他时常去福利院帮忙，很喜欢孩子。 “讨厌！”魔石一见幽篁，愤怒吼道，“你长得真讨厌！” 说罢，无数石块裹挟着凌冽的气息，如漫天箭雨，全部向幽篁砸来。 幽篁早有戒备，金线交织的防护罩拦下攻击，随手把白玉推到战场之外。 白玉眨眼看围绕自己的防护罩，兔子撒鹰般躲避到石块后面，只探出半边脸，小心观察战事。 【系统无语：怕什么？不都给你叠了层防护罩吗？】 白玉：“躲远点更安全。” 落石纷纷砸过来，那种即将被活埋的恐惧令白玉心有余悸：“一眼不合就动手？这孩子的眼光多少有点问题，男人长得多帅啊。” 【系统语气突然兴奋：真的很帅！那眼神，那眉骨，那肩腰比，斯哈斯哈……】 白玉：女流氓。 战场上，金气与黑气碰撞、爆炸，浓雾中的二人快得看不清身影。 幽篁好似破布娃娃似的，被甩落出去老远。暗黑的浓雾笼罩着他，金灵力潮水般不断从他身体涌出，被魔石吸收。 魔石红着眼眶：“该死！你该死！” 生命仿佛也随灵力的离开而快速逝去。 幽篁的意识逐渐模糊，却仍旧平静。他在等待生死一线的契机。 就是这个契机，他觉醒重明鸟血脉，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本能地将魔石吸得一干二净，一举重新铸丹。 白玉震惊：男人打不过？！ 头顶的金色护罩被搅动的灵力挤压，如同被扎破的气球，怦地破碎。 过载的灵力直接侵入白玉的经脉，白玉瞬间「断片」。 幽篁等待濒临死亡的瞬间，忽的窜出一抹白色身影。 滚圆圆的狗崽摇着尾巴，飞快地奔向他。 幽篁瞳孔紧缩，蠢狗！ 魔石突然停下，被毛绒绒的家伙吸引了注意力。 “小狗狗，是小狗狗。”魔石蹲下身，弯着眉眼招手，“嘘嘘嘘，小狗狗过来啊。” 狐狸醉得厉害，但狐狸知道自己不是狗。 白玉掉转头，冲着魔石龇牙咧嘴，啊呜咆哮，同娃娃讲道理：你才是狗！你全家都是狗！我是狐狸！ 而在幽篁看来，笨狗想攻击魔石，保护主人。 幽篁心脏骤停，脑海里闪过遥远的画面：活泼可爱的小白狗被师父一掌拍死，炖成狗肉端到他面前。 上一世连只狗都留不住，这一世重生难道也不能吗？ 赤金的瞳仁如交融的水滴分离、重新凝聚为两颗，一红一金，像彼此环绕的恒星，璀璨浩渺，神秘中蕴含着无穷的力量。 重瞳现，天地灵气为之一顿，下一秒才回复运转。 幽篁站起身，白衣飒飒，黑金两股灵力波动如巨浪，向他奔涌。 他一抬手，灵力像忠诚的卫士，困住魔石。 魔石体内的灵气叛变了，不断从丹田溢出，悉数奔向幽篁。 魔石错愕：“不可能！你怎么可能吸收我的灵力？我才是土灵本源，我才是吞噬之主。” 魔石本体是块顽石，为土灵力的本源所化，拥有吞噬的能力。 “重瞳降世，解五行之运，乃为灭世者。” 一开重瞳，五行灵力在幽篁眼中变成五彩的线，他就是线的主人，随意操纵。 这是他天生灭世者的神力。 魔石的身体逐渐石化，脱落的石块将衣裳割裂成碎片。 “衣服，我的衣服。你好可恶，为什么？为什么又骗阿石的灵力？为什么要抛弃阿石？” 魔石突然放声大哭，大颗大颗的泪珠变成石珠，砸出大大小小的坑洞。 他像被夺走糖果的孩子，撕心裂肺地控诉。 幽篁神色冷漠，手上加快吸取灵力的速度。 随着魔石能力的消褪，地动山崩，无数碎石滚落。 晕乎乎的小胖狗无知无觉，抓起破碎的石块，仰躺在地，四爪抛接，自个玩起杂耍。 一块巨石飞来，眼看要砸到小胖狗身上。 幽篁吸取灵力的动作一顿，扬手为小胖狗筑起保护罩。 魔石抓住这瞬的松怔，化身黑色小石子，嗖地一下飞入白玉口中。 醉酒的白玉浑然不知，喉结滑动，吞咽入腹。 变故来得太快，幽篁反应不及。 低声咒骂：“该死。” 他弯腰捏住狗崽的脖颈，提溜到与他的视线平行，异色双瞳闪过冷光，沉声道：“吐出来。” 男人的动作粗鲁，捏得他好疼，白玉还是好脾气地嘤声撒娇。 “嘤嘤。”要摸摸，要抱抱。 他凌空比划着四爪，耳朵委屈地耷拉下来，眸含水波：为什么不摸摸我呢？ 手掌摁住狗崽的头，幽篁想，只要他愿意吸取，魔石的最后力量仍然为他所用，只狗子会承受不住灵力的波动而碎成渣宰。 不过是条狗子而已。 何许为了一条野狗，应对多出来的风险。 幽篁一脸冷酷，五指微微用力，下定了决心。 突然，下巴被舔了一下。 小白狗卷着舌头，讨好地舔他下巴。 水汪汪的眼睛里，想要拥抱、想要抚摸的渴求是那么强烈。 幽篁神色一愣，一手托举狗崽的屁股，一手环住肚皮，抱入怀中，泄愤似的使劲摁了摁。 回到熟悉的怀抱，白玉抓住男人的衣襟，脑袋一晃一晃地磨蹭男人的胸膛，开心地摇起尾巴。 迷宫正在崩塌，碎石乱飞。 幽篁腾空而起，听到下面哀嚎声不断，定睛一看是那些魔人。 有的被巨石压住，有的被围在城墙高的石圈里。 上辈子，他选择救人。 这辈子……幽篁低头看了眼睡得眯瞪的狗子，运转灵力，把魔人们通通扔出了迷宫。 当幽篁跨出迷宫时，青赤黄白黑五色结界挡住了他的去路。 困魔迷宫，顾名思义，困住魔的迷宫。 魔族禁地困住的正是魔石。 五行平衡术筑造的上古法阵，可压制任一灵气本源。 他吸收了土源，便想把他也困住。 幽篁轻抿薄唇，赤金双瞳凝睇结界，相生相克、环环相扣的繁杂法阵扭曲断裂，破碎成彩色荧光。 幽篁轻易地走出了这座囚困魔石千年之久的牢狱。 第8章 魔界风云 和狗子也能演得这么开心，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出来。”幽篁道。 巫匀兄弟小心地从巨石后面走出，噗通跪倒在地：“救命之恩无以为报，请允许我等跟随尊者。” 困魔迷宫分崩离析，要不是眼前的男人，他们很有可能葬身此地。其他人四散逃离，巫匀一直等待。 男人强大莫测，气息诡谲，无疑是最好的靠山。 幽篁冷然道：“滚。” 强者不受，巫匀遗憾万分，不敢强求，凌空绘出一张地图：“尊者，困魔迷宫一毁，魔尊必定震怒。此处魔族腹地，要想离开魔界并非易事，您可前往魔将孤蓬的属地。他向来与魔尊不合，又在广纳良士，许能助您躲过魔尊的搜捕。” 原来是他为我指的路。 距离自爆还有两百余年，时间太久，他早已忘记细枝末节的过往。原来也曾有人帮助过他。 “多谢。”幽篁道。 手指一挑，魔族兄弟的蛇麟鞭嗖地飞到手中。 两人脸色骤变，这是二人的本命法器，落于他人之手，相当于大半性命被人掌控。 手心金气与黑气缠绕相生，将两人的蛇麟鞭淬火重造，从玄级武器提升了一个大阶级，变为罕见的地级灵器，焕发乌黑光泽。 两人双手接过，喜不自胜，想要再次道谢时，幽篁早已消失了身影。 “大哥，有了武器加成，我们可以跑到小门派里做长老，终于能出人头地了。” 修真境界分为练气、筑基、金丹、元婴、大乘、渡劫，跨过渡劫期即可飞升成仙。末法时代，万年不曾有人飞升。 如今金丹修士即能开宗立派，称为「尊者」，元婴那是魔尊级别的强者，大乘期的修士更早已灭绝。 他们孤苦伶仃，能够进阶筑基，以掉车尾的名次进入魔族圣地，背后是日夜修炼、以命相搏的努力。 巫匀道：“圣地虽毁，浓郁灵气却还停留着。你我在此处修炼，不能错过大好的机会。” “你命不要了。圣地被毁，魔尊怪罪下来，我们不是找死嘛。”晴风道。 巫匀摇了摇头：“圣地存在千年，你认为魔尊会信我们有这等能耐毁掉圣地吗？” —— 寒栖谷地处低洼，暖风经过，苦寒魔界难得的一处湿润地。 青山绿水，温暖如春的气候，众多魔人选择聚居于此，屋舍麟次栉比，熙熙攘攘，俨然人间的市井小城，也是魔将孤蓬的府邸所在。 “呜呜。”白玉双爪抱头，宿醉后头晕目眩得厉害。 砰—— 一股灵力直接把他从床上甩到门板，垂直下落，摔得他七荤八素。 白玉挣扎爬起身，抬眼望向打他的男人。 幽篁换了身金线玄衣，简朴的木簪换成黑玉发冠，凌乱的头发梳得整整齐齐，鬓角两抹龙虾须，相较于落魄白衣装，这一套装扮更有大佬气派，洒脱又不失矜贵。 只他的面色不算好，皮笑肉不笑，有一种要将他生吃活剥的错觉。 “难道是我醒来的方式不对？”白玉疑惑地问系统。 这次醉得有点上头，不记得自己干了什么事。按常理来说，不是每次醉酒后，男人就多「爱」他一分吗？ 【系统：崽啊，你影响了男人拔剑的速度。】 白玉：？ 系统将迷宫内的事情经过三言两语说完，白玉两眼一黑，再次确认道：“我吞了小男孩？” 【系统：准确说，是魔石主动被你吞下。他伤势过重，陷入假死状态，借你的身体休养生息。】 “卧槽！卧槽！他打算夺舍我，还是寄生我？”白玉一想到丹田里长了颗结石，有可能悄无声息取代自己，就觉头皮发麻。 【系统：你们二人是暂时共生关系。有魔石在，你吸收灵力的速度提升数倍，甚至能像魔族人一样吞噬他人灵力。于魔石而言，如果男人不打算要你的狗命，他便能安然呆在你的身体内恢复生机。你放心，有我在，魔石不可能夺舍你。】 “怪不得男人看我的眼神那么可怕，原来我夺了他的机缘。阿姐，你有办法把魔石从我身体弄出来吗？”白玉道。 【系统：魔石是土灵本源，我没有这么大的能力，只能保护你不被夺舍。等魔石恢复意识，你们两个再商量呗。】 白玉大无语，转念一想，疑惑问道：“男人能吞下土灵本源？太逆天了吧。” 五行本源乃天地灵气所在，即便他是修仙小白，也明白一个道理：若本源那么容易被吞食，天地灵气早已不复存在。 【系统：重瞳现世触发了我的系统资料，我讲给你听，你好好掂量掂量。二十年前，天剑宗天机老人穷尽毕生修为，在临死前写下一则预言「重瞳降世，解五行之运，乃为灭世者」。 三日后，修士灵识嗡响，门派结界无故破碎，天地灵气暴动。 各大门派纷纷猜测，此为灭世者降世的异象。以天剑宗为首的仙盟苦寻良久，未能找到灭世者。 直到十年前，灭世者的身份暴露，乃为魔尊幽渊与天剑宗弃徒青柳色之子。 青柳色作为天剑宗首徒，执意要和魔尊在一起，最后叛出门派。碍于幽渊是魔族至尊的身份，双方各退一步，没有发生冲突。 新仇旧恨加一块，仙盟以「拯救世界」的名义，围攻魔族，要魔尊交出灭世魔子，人魔大战一触即发。 幽渊为两族和平，带着妻儿逃离，最终被杀，魔子幽篁掉落悬崖不知去向。】 “你……你是说……男人正是那个下落不明的灭世者？”白玉内心惊涛骇浪，欲哭无泪，“我的运气真好到家了。” 【系统调侃道：反派大佬的甜心萌宠，爽不爽？】 爽？逃才对。 正如阿姐所说，幽篁这出场配置妥妥一反派大佬，还是死无葬身之地的那种。 幽篁正在闭目修炼。 刚才撞击出一条狭窄的门缝，后爪小心翼翼地往后撂，门缝大了，吱呀一声在安静的房间尤为响亮。 幽篁睁开眼，揶揄地看着小家伙：“知道犯错，想逃？” 头摇成了拨浪鼓，毛脸写满“弱小可怜又无助。” 幽篁招了招手，白玉哪敢怠慢，飞也似的跳到床上，伸出毛爪，试探性地攀上膝盖。 见大佬神色轻松，扭着屁股，跳到膝上，乖巧地趴卧。 轻轻挠着狗崽的下巴，幽篁宠溺道：“魔石万一发作，你的狗命只能我来保，懂吗？” 白玉偷偷翻了个白眼，面上哼唧哼唧地舔了舔幽篁的指尖。咬死你，咬死你。 幽篁唤出夕照剑，蓝色剑柄中间镶嵌着流光溢彩的黑珍珠，那是芥子空间，藏着父母留给他的丹药灵石。 从中取出一粒黑丸，钳住狗子的下巴，强硬地喂下去。 幽篁淡淡道：“毒蛊丹。每三月毒发一次，中毒的狗子会七窍流血，筋脉尽断而亡，死相异常恐怖。” 狗子的粉耳竖得直挺，圆溜溜的眼睛露出生无可恋的绝望表情。 幽篁愉悦地笑出声：“乱吃东西的小小惩罚而已。我会定时喂你解药，记住，若敢背弃我，你的狗命随时不保。” 白玉瑟瑟发抖，大坏蛋。 【系统：崽，他骗小孩呢。他喂你吃的是凝魂保命丹，可抵御三次对神魂的致命攻击。其珍贵程度放在门派里，能当镇派之宝了。喂给你这条狗子，浪费了。】 白玉睫毛忽闪，疑惑地看向阴郁冷笑的幽篁。 他为何这么做？在幽篁看来，自己不过是条有点灵性的狗子罢了……他为何舍弃珍贵的丹药去保护狗的灵魂？ 或许，幽篁担心自己被夺舍后，魔石利用这副身躯来偷袭他。 这似乎是最恰当的理由。 但是，幽篁不需要撒谎来吓唬他啊，没道理。 幽篁继续冷然：“小东西知道怕了？” 白玉突然觉得对方阴郁冷厉的脸也没那么吓人，眼白一翻，懒得搭理他。 和狗子也能演得这么开心，多多少少有点大病。 小家伙刚刚的眼神什么意思？鄙夷？嘲讽？ 幽篁摸摸下巴，暗忖，狗子定是吓傻了。 第9章 魔界风云 谁让他叫我「小白」，我可记仇着呢。 教育过狗子后，幽篁确信愚蠢的小东西不会乱跑，便吩咐客栈小二定时送菜放到门口，叮嘱狗子按时吃饭。 他布好结界，专心结丹。 幽篁入定，身体散发淡淡的金光，长密的睫毛上碎光跳动，俊美的容颜像蒙了层滤镜，宁静柔和。 说他是菩萨，都不为过。白玉一时看呆了。 【系统：啧，食色性也。】 白玉突地面色一红，余光瞥见幽篁的金边袖口，亮起爪子，勾了勾金线。 掩饰似的说道：“阿姐，这好像是真的金线，不是黄色的丝线诶。要不我把金线全拆下来，换几两银子跑路呗。” 【系统无语：你现在是狗子，不是人。给你银子有什么用？外面全都是魔人，一出去不得炖了做狗肉火锅。】 也对。幽篁没事喜欢恐吓他，但没有把他炖肉的打算。当务之急先修炼筑基，幻化成人。 他靠着幽篁蹲坐，借溢出的灵气，醉醺醺地修炼。 一人一狐岁月静好，不知外面闹翻了天。 圣地莫名被毁，魔尊侵陵震怒，下达诛杀令：凡魔界内发现可疑之人，必须捉拿，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敬幽府内，魔使喋喋不休诉说侵陵的指令，魔将孤蓬只冷眼相对，默不作声。 魔使被他轻蔑的态度激怒，嚷道：“孤蓬，你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魔界圣地关乎到我族生存大计，魔尊有令务必要捉拿罪魁祸首。” 孤蓬抿口茶水，阴阳怪气道：“圣地千年无虞，侵陵登位不过十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呐。” 魔使：“孤蓬，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欺辱魔尊。” “背信弃义之徒，枉你一口一个「魔尊」叫的亲热。褚柘啊楮柘，当年如果不是幽渊魔尊救下你，你何来现在的风光？ 几百年，魔尊教导你几百年。他刚殡天，你便对着侵陵俯首称臣。你又有何脸面来此说教？” 孤蓬抬手将茶盏砸向楮柘，眸底尽是杀意。 楮柘不避不躲，茶水泼了他满身，沉声道：“幽渊魔尊既死，魔界不能一日无主。无论你怎么说，我只想守护好魔界。” 孤蓬甩袖送客：“告诉侵陵，我从不受他的旨意。毁坏圣地之人，即便我找到，也不会交给他。” “十年前，人魔大战我们已经损失不少高手。你再生事端，魔族必然落后人族，到时……”楮柘还要再劝说，下人匆匆来报。 孤蓬不耐地将楮柘轰了出去。 下人禀告道：“属地之内有修士结丹，引来三九天雷。” “结丹雷劫而已，何必大惊小怪。” 孤蓬有招兵买马之心，在四处招揽修士，金丹期修士固然难得，也不必如此惊慌。 “属下听说天雷紫气蒸腾，渡劫之人必定不凡。” 渡劫一般为蓝白雷电，当年幽渊魔尊渡劫，也不过受的红雷。 紫雷降世……莫非是万年难遇的天才？ 孤蓬闪身来到客栈外，最后一道紫雷正好劈完，客栈原地消失，远远近近站着不少看热闹的魔人。 浓烟滚滚中，玄衣男子手抱狐崽缓缓走出，一双赤金眸，准确无误地看向他。 何其相似的眸子！孤蓬心中大骇。 幽篁腾空而起，来到他面前。 “孤蓬，好久不见。” —— 敬幽府依山而建，府前被梨树林覆盖，中无杂树，梨花如雪。 一朵乳白花瓣随风摇坠，恰好落到白玉的鼻尖。 白玉两眼成了对眼，轻轻嗅淡淡的香味。 幽篁亦伸出手掌，接住下落的梨花瓣，神情分外柔和。 孤蓬神色难辨，低声道：“柳色青山映，梨花夕照阳。夫人名讳取自这首诗，也格外喜爱梨花。” 白玉两耳竖直，嗅到了一丝八卦的意味。 【系统不遑多让，兴奋道：在门前种满梨花，这个孤蓬该不会暗恋幽篁的娘亲吧？】 白玉没有回答系统，继续竖耳倾听。 孤蓬怀感慨道：“我记得殿下为给夫人生辰惊喜，偷偷种植一棵梨树。魔界苦寒，梨树难以种活，殿下便不惜灵力，日夜灌溉，还要属下帮忙瞒着魔尊和夫人呢。 夫人生辰日，梨花开满树，属下至今记得那时大家多么开心。 殿下年幼无知，还曾立志做一名花匠，要苦寒无花的魔界四季花开不断……只可惜世事难料……” 话音未落，幽篁指尖搓出一团火焰，轻轻一抛，万千梨树瞬间化作火海。 孤蓬脸色变了变，有些不悦道：“殿下这是何意？” 幽篁手指把玩着白玉的竖耳朵，淡淡道：“不想看。” 白玉不耐烦地动了动耳朵，装逼摸他耳朵干嘛，很痒啊，烦死了。 【系统：哟-本姑奶奶猜的没错，孤蓬果然暗恋青柳色。幽篁这是替他爹为他娘吃醋呢。我猜孤蓬下一句话会说——「魔尊大人虽然不在了，我把你当亲儿对待」。】 孤蓬：“烧了也罢，睹物思人，徒惹悲伤。殿下定是吃了许多苦头，魔尊大人不在了，但有叔父，绝不让你再吃半点苦头，我必定把你当做亲生儿子看待。” 白玉默默为系统点赞：“阿姐真牛。” 幽篁的回答却差点惊掉白玉的双下巴。 “你是父亲的下属，恐怕当不得我唤一声父，哪怕一声叔父。” 认亲的感人场面急转直下，孤蓬脸色难看，撇过幽篁的无理，继续温声道：“我知你定受许多的苦。这些年，我召集了不少你父亲的旧部，侵陵这个叛徒，定让他死无葬身之地。” 漫天的火光将幽篁的眼睛映成鲜红色。报仇，当然要报仇。 —— 孤蓬安排的寝殿可谓极尽奢华。 金床上铺着南海珍珠蚕编织的丝被，莹莹泛光，蕴含温养灵力。摆设无一不精致昂贵，散发灵力。 当然对白玉而言，无异于堕入酒池，登时迷迷瞪瞪起来。双手攀住幽篁的臂膀，嘤嘤撒娇。 三番四次的醉态，幽篁渐渐发觉出不对。 他挥手将所有灵力吸食掉，果见缠人的小东西恢复清明，矜持地摇了摇尾巴，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幽篁顿时面色发青，小东西格外亲近自己的几次，似乎都在醉态。 他手心一抬，白玉便失重般腾空而起，被无形的灵力推着转了几圈，最终与幽篁那双凌冽赤金眸对视。 白玉打了个激灵，浑身毛发炸开。 幽篁刻意压低声音，格外温柔、磁性：“小白，你喜不喜欢我？” 兄弟，兄弟不至于啊，您连畜生也不放过。 白玉内心吐槽，面上眨眨无辜的大眼睛，嘤嘤答是。 幽篁哈哈大笑，眼神温柔。 灭世魔王不常笑，笑也是半死不活的冷笑。 白玉现在才发现，魔王笑起来时，嘴角两侧有浅浅的梨涡。 这该死的甜美。 白玉突觉面颊发烫，心砰砰跳得厉害。 幽篁把胖乎乎的狗崽子抱上玉石桌面，左手伸到狗子面前，淡笑道：“左手。” 白玉疑惑地歪头。干啥子嘞。 “乖，左手放上来。”幽篁耐心十足，语气特别像不要脸的高年级同学诱骗小学生的糖果。 爪子凌空扒拉两下，白玉狐疑地把爪子放上去。 幽篁的手掌宽大，手指纤长。这般郑重其事地放上来，颇有一种…… 【系统：叮——恭喜男女嘉宾牵手成功。】 白玉点点头，对对对，确实有种相亲成功的错觉。 幽篁捏了捏小胖爪垫，又伸出右手。 白玉了然，默默把右爪摁了上去。 幽篁嘴角的梨涡若隐若现：“小白一点也不笨，真聪明。” 他在训练我吗？白玉后知后觉，嘴角微微抽搐。 果不其然，幽篁发出下一条训狗指令：“小白，作揖。” 当初作揖你喊我「滚」，如今又想让我卖萌。 呵，男人。 白玉装做听不懂的歪歪头，两只爪子抽了回来。 粉肉垫捏起来又弹又软，双手一空，幽篁面露遗憾。 幽篁锲而不舍，甚至亲自上手比划，左手叠右手，上下摆动：“小白，这是作揖，知道了吗？你跟着学。” 白玉仍旧一副歪头听不懂的蠢萌样，内心狂笑着与系统说话：“你看幽篁作揖多标准，以后就叫他大黄吧……” 【系统无语：灭世魔王，大黄？你确信？】 白玉：“谁让他叫我「小白」，我可记仇着呢。” “系统：你喜欢就好。”两个幼稚鬼。系统姑奶奶表示操碎了心。 幽篁兀自拱手半天，狗子丁点反应不给，恼羞成怒骂一句「笨狗」。 狗子鼻头一皱，撅起屁股，背对幽篁。 这倒又听懂了？不知道是真笨，还是装笨。 幽篁无奈望着狗子的背影，浑圆、毛量充足、且白软得像团云，让人有想躺在上面翻滚的冲动。 白玉忽感背后温热触感，湿润的呼吸直钻进毛孔里。 无耻魔王！竟敢公然用脸埋背，揉他屁股！ 幽篁拿脸沉浸式吸狗，余光瞥见殿门后的花瓶。那花瓶下的阴影蠕动着，慢慢挪出殿门。 作者有话说： 情侣名get，小白&大黄。 第10章 魔界风云 哇塞八块腹肌。 敬幽府正殿。 阴影从地面立起，凝聚成无脸人，一张嘴突兀的出现，汇报所见所闻。 孤蓬的手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面，轻笑道：“这孩子小时候连只蚂蚁都不敢踩死，性格软绵温吞，谁能想到会批命灭世者？到底才二十岁，再怎么装做满身荆棘，芯里仍旧是嫩的。不用动手，监视着就行。 另外，派人探查侵陵那边的消息。圣地被毁，幽篁这么巧出现，查查两件事有什么联系。” —— 幽篁手抱狗崽，出了寝殿。 孤蓬长相魁梧，审美情趣倒格外雅致，回廊凉亭，假山枯水，步步生景，好似行走在江南园林。 只那侍卫婢女奇形怪状者颇多，就像在山水美景中本该出现仙子，却频频闪现妖魔鬼怪。白玉睁大黑亮的眼眸，颇觉新奇怪异。 转过一长廊，便听见婢女们躲在背阴处闲聊八卦。 一人道：“昨夜烧毁千亩梨园的人，听说是幽渊魔尊的儿子。” “造孽哦，我最喜食梨子，今年吃不到了。”看着年岁最小的婢女嘀咕道。 “这是重点嘛？魔尊的儿子，那可是传说中的灭世者，也不知道主上怎么想的，领回来这么大麻烦。” “听闻，主上当年与幽渊魔尊是出生入地的好兄弟，收留故人之子，说得过去……” “你傻啊，灭世欸，难道等他把我们都杀光？幽渊魔尊如此厉害的人物，还不是被他克死。他来了，我们寒栖谷还好得了吗？” 白玉瞬间怒气冲顶，咆哮出声：“啊呜-啊呜——” 背后嚼人舌根，过分。 婢女们吓一跳，看到来人正是幽篁，顿做鸟兽散，避之不及。 幽篁揉了揉白玉的脑袋，笑道：“说你哑巴吧，你会嘤，会啊呜，偏偏就不会汪。” 白玉怒瞪他，你见过哪只狐狸会汪？狐狗不分。 再难听的话，幽篁上辈子也听过了，内心毫无波澜。她们说得不无道理，他本来就要灭世。 幽篁越走越偏，守卫也越发森严。 孤蓬下了命令，幽篁可自由出入府内。守卫不敢拦，把道路让给他，差人速速禀告主上。 魔界位于极北之处，从南往北，越北水灵气越少。 御波池，魔界难得的水灵气聚集而成的一汪深潭，具有疗养内伤的功效，府上命令禁止入内。 幽篁正往御波池去。 孤蓬得到消息，挥挥手表示默许。 小崽子有几分头脑，一下子看中寒栖谷最珍奇之物。幽篁刚刚结丹，根基不稳，估计想借御波池巩固修为。 正如孤蓬所说，幽篁确实金丹不稳。再次结丹比初次结丹的难度高上百倍，而且生成了细小的裂纹。加上老虎内丹造成的经脉割裂，他需要尽快疗养恢复。 如果能彻底吞掉魔石，他的修为跨越到金丹巅峰，只差一步入元婴。而不是如今的金丹初期、境界不稳。 想到此，幽篁定睛看向狗子。 眼睛瞪得溜圆，一副好奇宝宝的蠢笨模样。 御波池幽深碧绿，水面不断浮起蕴含水灵力的白色气泡。 救命，好深的潭子。不淹死，也「醉死」。 白玉挣扎地从幽篁怀里蹦出来，往后退两步，望而生畏。 【系统：好棒的池子，还有小泡泡，好想泡澡。】 白玉：“阿姐，你克制点，你是系统。” 【系统无趣地哧一声，突然尖叫出声：艹！脱衣服了！脱衣服了！哇塞八块腹肌，好辣。】 幽篁脱了上衣，只着浅薄的亵裤，腰腹遒劲，肌肉肌理清晰，富有力量感。关键很白，白得发光，白得透明。 白玉咽了咽口水，眼神不自觉往下滑，脑海冷不丁听到系统蹩脚的英文【wow-big！】； 白玉倒吸一口冷气，双爪遮住眼睛，捂得严严实实。 【系统不满抗议：做系统已经很累了，怎么连点福利都不给？崽，你过分了！】 白玉碎碎念：“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幽篁知晓狗子畏水，寻日以净身术帮他清洗身体。 狗子扭扭捏捏躲进琼花中，他挥动手指，一团潭水升空而起，灵力气泡被剥离，变成纯净之水。 一滴水落到白玉的睫毛上。他仰头一看，大雨劈头盖脸。 救命！ 白玉惊恐嚎叫，奋力挣扎。听到幽篁清爽的笑声，这才发觉不对。 那团水如云似的，将他托举低空，而自己仿佛套了个无形的游泳圈，头和脖子始终在水面之上，怎么都沉不到水底。 发现没有性命危险，白玉欢快地摇了摇尾巴，如同懒散的水獭，双爪交握胸前，悠哉地仰躺在水面，舒服地眯起了眼睛。 幽篁眼尾上挑：“可不是让你享受的？狗子怎么能不会游泳呢？” 他手指虚空一点，白玉被无形的灵气推得一滚，四爪拨水，被迫狗爬式游泳。 白玉：听我说，谢谢你。 狗子甩给他幽怨无比的眼神，幽篁愉悦低笑。 无形的力量消失，白玉重新恢复成懒散的水獭，眯眼晒太阳。 幽篁入定吸纳水灵，疗养内伤。 半响后，白玉打着哈欠醒来，扭头一看，人呢？ 我那么大一人呢？ 【系统：大概是沉底了。】 深潭之底一眼望去，青石垒叠，水灵气泡不断从石缝间冒出。 上辈子幽篁对于说要待他如子的孤蓬十分信赖，没有烧毁梨林，也没有出言不逊。 孤蓬主动带他到御波池疗伤。 由于觉醒重瞳，幽篁对于灵力感知细微到变态的地步。他察觉出水灵力中蕴含着丝丝木灵气，出于好奇，深入潭底探查。 青石缝下藏了一株焉酸草。这种仙草方茎三叶，善于伪装。它能借水灵编织幻觉，与周遭环境融为一体。最重要的是，焉酸草为蛇类克星，食之必亡。 而侵陵的本体就是毒蛇。 前世的他修为在金丹巅峰，又有重瞳，越级挑战侵陵。 虽受了重伤，修养五十余年才恢复，却也赢了。 这一世修为不济，对上侵陵没有胜算，这株仙草能派上用场。 幽篁将仙草藏入芥子空间，从水中冒出，瞧见狗子屁股朝天，头朝下，爪子奋力地划拉潭面，却由于术法原因，怎么也落不到水潭里，气得直吹胡须。 “花式跳水？”幽篁笑问道。 白玉猛然转头。 水滴点在眉尾眼角，中和了幽篁凌冽的气势，如同雨后白莲，温静柔和。 【系统：我就说嘛，怎么可能溺水？】 白玉喃喃辩驳：“当人在水中停留过长时间，体内能量消耗，乳酸在肌肉中堆积会导致肌肉疲劳，引发抽筋溺水……” 【系统：修真界不需要科学解释，OK？】 白玉被幽篁抱进怀里，爪子一不小心摁腹肌上，结实有力，触感十足。 白玉顿时蜷起爪子，连尾巴都蜷缩成花卷。 【系统：崽，你不对劲。】 白玉面红耳赤，装聋作哑：“啊？你说天太热？” 【系统啧一声：你的思想在滑坡……】 “困难总比办法多？” 第11章 魔界风云 是狐狸啊。 从御波池出来，幽篁又换了身幽蓝纱罗长衫袍，发挽同色琉璃簪，色调清浅，温文尔雅，恰似人间出游的书生公子。 他手心运风，轻轻拂过狗子身体。白玉「嘤」叫一声，太热了。 幽篁了然，风吹的温度凉快了些许，白玉慢悠悠地摇尾巴，舒服地呼噜呼噜。 等给狗子吹干毛发，侍女禀告将军有请幽篁共进午食。 侍女道：“殿下与将军用餐，可把狐狸交给奴婢看护。” “狐狸？”幽篁疑惑道。 侍女奇怪于幽篁的疑问，仍旧耐心答道：“是狐狸啊。” 幽篁有些不确定地低头望向白玉，问道：“不是狗子吗？” 白玉终于「沉冤昭雪」，白眼看他，拼命摇晃圆脑袋。 “狐狸？”幽篁不可置信地问道。 白玉狠狠点头。 幽篁诧异：“胖成球的狐狸？” 白玉亮出尖牙，轻咬幽篁的手背，很是不满。 幽篁只觉手背有点痒，颇为遗憾道：“不是狗子啊。” 白玉登时竖起尾巴，加重了下口的力度。 “嘶——”幽篁感觉有些疼，轻声哄道，“好啦好啦，小白是狐狸，嗯……狐狸，怪不得不会汪。” 明明像足了狗子的性格，没想到是条狐狸。幽篁语气带着丢丢嫌弃，勉为其难接受自己的灵宠不是狗子。 汪你妹啊。咬死你。 黑葡萄似的眼睛气得更圆了，白玉「啊呜啊呜」地低吼。 还是好可爱。幽篁眼神一柔，道：“生气的狐狸会变胖哦。” 侍女看着幽篁神色温柔地逗弄灵宠，脸颊飞起两抹红霞，灭世魔子对待灵宠好温柔，哪里有半分可怖。 “殿下，您还是把灵宠交给奴婢，省得将军等急了。”侍女道。 幽篁：“不用，狐狸黏人。” 白玉无语望天，谁黏人了，尽会往自己脸上贴金。 幽篁抱着白玉进正厅，孤蓬笑脸相迎。 “殿下的境界可巩固？” 幽篁微微颔首：“多谢将军。” 孤蓬见他不冷不热，面上不显，心生几分不虞。 席间，孤蓬拐弯抹角询问幽篁失踪十年的境遇。灭世批命，必定多有奇遇，十载修金丹的天才，整个修真界找不出一位。 若能拉拢为己所用，或者得到些天材地宝…… 孤蓬算盘打得响，幽篁不咸不淡地敷衍着，挑了鱼刺，喂到白玉嘴边。 白玉啊呜啊呜大口吞吃，鱼肉鲜美，入口即化，不含丝毫腥味，反而有清冽的冷香味。 【系统：寒栖谷特有鲢鱼，只生活在雪水与温泉交汇之地，含有剧毒……】 白玉登时僵直。 【系统慢悠悠道：五十年成熟，成熟后毒素尽消，听说味道天下一绝。】 “吓死老子了，你说话能不能不要大喘气。” 【系统艳羡道：魔王可是把桌上整条鱼，一口不落地全喂给了你。】 白玉这才发现，桌上的饭菜幽篁一口没吃，一直在喂自己食物。 他颇有些不好意思地舔了舔嘴角，脑袋蹭蹭幽篁的手腕，示意他也吃。 “小东西，越发懂事了。”幽篁哑然失笑，把最后一口鱼肉塞进白玉的嘴里。 一人一狐的互动，全然没把孤蓬放在眼里，气得他甩袖离去。 【系统：你发现没，魔王从不吃食物，除了你送的那几颗野果。】 白玉回想一下，确实如此。 在荒山，幽篁烤制给他的猎物，自己从来不吃，来到这里亦如此。白玉没见他吃过任何东西，甚至喝水。 “他难道没有口腹之欲吗？”白玉道。筑基可辟谷，但看孤蓬的府邸和吃食便知，修为越高的人越奢靡享受。 这也是很正常的事。末法时代，没有人能成仙。既然无法成仙，漫长岁月自然要用来享受咯。 【系统沉默了片刻，道：也许被下毒暗害过太多次，养成不吃不食的习惯。】 白玉心脏骤然一疼。 幽篁正倚着下巴，愉悦地观看白玉进食。 小东西突然抬头，伸出舌头舔了舔自己的指尖，小眼神欲语还休，透漏出几分关怀之意。 “小白在担心我吗？”幽篁揉了揉白玉的脑袋，露出阴恻冷笑，“放心，孤蓬很快就会死。” —— 一人一狐往回走，突然万物寂静，落叶停在空中。 楮柘从静止的时间内走出来，沉眸看向幽篁。 “幸亏我没有离开，否则见不到小殿下了。” 幽篁微微眯眼，上一世可没在这遇到楮柘。但来得正是时候。 “楮柘叔父，好久不见。” 叔父？ 摊着肚皮的白玉猛然从幽篁怀里坐直起来，竖起耳朵听八卦。这还是第一次见幽篁亲近他人。 “你没有死，很好。”楮柘道。 幽篁：“有许多人要我死，我偏不如他们的意。” 他的眸子暗光闪动，“我要为我的父母报仇。” 楮柘不赞同地摇摇头：“人魔本不和，再生事端，魔界再难承受一次围剿，你难道真的想成为灭世者颠覆魔族，颠覆苍生？” 幽篁摇摇头：“我母亲临死前告诉我「天道要你做个恶人，你偏不如天道的愿。」我侥幸活下来，一直遵循着母亲的意愿，怎敢忘记母亲的临终教诲？” 幽篁的眼神坚定而执着，让楮柘有一瞬间的恍惚。幽篁啊，小时温柔善良，但真的能在遭遇这么大的变故后，仍然坚定本心？ 上辈子是。但遭遇太多的逼迫，最终与修真界同归于尽，重生归来的他只想报仇，不择手段。 眼角含泪的完美演技，让楮柘有一瞬间怔忪。 “我可以为了魔界，不与修仙盟争斗。毕竟我本就是魔界之主，魔人皆是我的子民。可直接导致父母身亡的罪魁祸首，他必须死。” “我只在出生时显现过重瞳。父亲为压制我的修炼天赋，在丹田打下数道禁制，我便再未现出过重瞳。而我出生时，除了父亲母亲，便只有你、侵陵、孤蓬三人看过。你猜是谁泄露了消息，引得仙盟围剿，我父母魂飞魄散惨死？” 幽篁字字泣血的控诉，令楮柘心生愧疚。 他缓缓道：“是侵陵？” 幽篁大笑，嘲讽道：“叔父不是早知道了吗？” 面对幽篁眼中的恨意，楮柘后退两步，连连摇头：“侵陵与幽渊从小长大的兄弟，他不会这么做！” “有何不能？侵陵一向自负高傲，修为比父亲高，却困于血脉传承，只能屈居于父亲之下。你猜这么好的机会，他为何不要呢？” 传闻千万年前，魔人互相吞噬残杀，是最不入流的种族。天界上的神兽重明鸟心怀慈悲，为劝魔人向善，下界投身魔族，开辟魔界新天地。 从此后，魔界的主人必定为重明鸟的后代。 第12章 魔界风云 乖崽，叫爹爹。 楮柘仍旧怀疑不定，幽篁直接拿出证据。 他唤出夕照剑：“此剑是我母亲的本命剑，里面残留着我父母逝世时的影像，真相如何，一看便知。” 夕照剑发出耀眼金光，现出最后的图画。 青柳色嘴角带血，神色悲戚：“渊哥，有大批修士追赶，我们怕是逃不掉了。为何我们都隐居避世，他们还不放过？” 幽渊把怀里的小幽篁推到青柳色身边，道：“悬崖壁下有逃生法阵，你带幽篁快走，我来抵挡，活下去！” 青柳色握住孩子挣扎的手腕，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侵陵突然出现，背后偷袭，一剑刺穿了幽渊的丹田。 幽渊万没想到给他致命一击的，会是他最好的兄弟。 侵陵神色得意，随后招招要幽渊的性命，青柳色见状加入战局。 他们早被先前的战局耗光灵力，不敌侵陵的进攻。 青柳色拼尽最后修为，来到山顶，将小幽篁搂在怀里细声安慰，说下不许他为恶的话，推入悬崖。 崖顶太陡峭，幽篁看不到母亲的身影，只听到越来越嘈杂的拼杀声，追赶他的正派修士们到了。 他们高嚷着要青柳色交出灭世魔子，要把一家人挫骨扬灰。 夕照剑发出亮到足以照耀天地的白光，母亲陨了。 幽篁挥手，金光熄灭，夕照剑重新收回手中。 白玉心底泛起细密的疼，幽篁的母亲到临死也在教他做个好人，而十岁的幽篁又做错了什么？仅仅因为一则预言，就要承受亲族背叛、父母被杀的痛楚？ 太不公平了。 他抬头想看看幽篁的脸，却只看到优越的下巴颏，顿时生出一丝沮丧。 性感分明的喉结在滑动，优越的下巴颏一张一合，继续说道：“叔父，你仍然要与侵陵站在一侧吗？” 没有什么比直观的画面更有说服力，尤其侵陵那狠辣的狞笑，说不出的如愿以偿。 楮柘犹豫了。 他道：“魔界不可以一日无主……” “我才是魔界之主。”幽篁打断道，“困魔迷宫的事，我想你已知晓？” 楮柘激动道：“你拿走了魔石？” “对，魔石就在我体内。”幽篁斩钉截铁地说道，“普通魔人或许不知魔石的重要性，但叔父你应当知晓，魔石是我魔界灵气的根源。没有魔石，我们魔界的灵气早晚溃散。魔石认我为主，你觉得谁才该坐上魔尊之位？” 困魔迷宫的秘密只有历代魔尊知晓，幽渊魔尊「突然」暴毙，别说楮柘就连侵陵也不知晓迷宫的秘密到底是什么，只隐约知晓这关系到魔界生死存亡。 也是在近几年，困魔迷宫突然异动，法阵震荡。 他随侵陵一同探寻，才明白了些许。 困魔迷宫住着，或者说囚困着名为「魔石」的孩童，他能源源不断生出土灵气。侵陵想要吞掉魔石，却屡屡失败。 说来奇怪，魔石的修为仅仅金丹巅峰，元婴中期的侵陵却无法伤害他分毫，甚至自身灵气也会受魔石控制，攻击自己。 魔石说要离开迷宫，闹得很凶。虽然有上古法阵抵挡，但他们对于上古法阵完全陌生，唯恐困不住他。 侵陵便和魔石交涉，最终以每年放十个人陪他玩，才平息了魔石动乱。 这也是选择筑基期的修士的原因。 练气期太弱，提不起魔石的兴趣。金丹期与魔石修为持平，万一发现蹊跷，那可就不好了。 顽劣的魔石竟认幽篁为主。难道这就是重明神兽血脉的力量吗？ 楮柘犹豫再三，缓缓说道：“你要如何？” 幽篁勾起唇角，拿出焉酸草：“此仙草名为焉酸草，想必叔父了解它的毒性。我把它交予叔父，您可以拿这株毒草向侵陵请功，也可以……” “我明白了，我会考虑。” 楮柘收下仙草，眼神复杂地看向这熟悉又陌生的孩子。 “还有一事，希望叔父帮忙。请将我在寒栖谷的消息透露给侵陵。” 楮柘不解：“你在想什么？孤蓬护你性命，侵陵不会！他会杀了你！焉酸草毒性虽烈，对于侵陵这等修为的尊者而言，到底效果如何，你我都不知……” 幽篁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抚白玉的皮毛，笑道，“天道让我做灭世者，我想它也不想我这么快就死，或者死得这么痛快。当然，如果我这么容易就死了，那则预言便狗屁不通，也能还我清白。” 他猛然抬头，眉眼含笑地注视着楮柘的眼睛。 无形的压迫让楮柘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 “叔父，你不觉这也是你我之间的赌注吗？如果我没死，那便印证着预言。也许，它会一步步将我导向灭亡。那时，您会做什么选择呢？” “叔父，不如就让我们先开启一局小小的命运赌注。” 赤金眸光明明灭灭，幽篁压抑着内心的愤懑，轻笑着。 是啊，就让你犹疑徘徊的苦楚来得更早一些吧，你最后一刻的抉择才能让我更痛快不是吗？ 楮柘走后，半空的落叶开始飘动，时间重新运转。 幽篁伸手接到那片黄叶，碾碎成尘。 即便楮柘身有上古第一神兽——烛龙血脉又如何，仅仅能小范围的停留半刻时间。 没有人能够回到过去，阻止悲剧的发生。 即便他因不知名的原因回来了，也没有回到父母去世之前。所以，没有意义。 重生没有意义，这个世界的存在也没有意义。 即便看不到脸，白玉也能够感受到幽篁此刻的悲戚哀痛。 圆脑袋噌地冒到幽篁眼前，脸颊被两只软绵肉垫抱住，额头触到细碎的毛茸。 白玉脑门贴脑门，轻轻蹭了蹭。 小时，他发烧或难过时，照顾他的大姐姐便会额头贴额头，告诉他这样就不会再难受了。 幽篁微微愣住，而后把整张脸埋进狐狸的怀里，使劲磨蹭。 白玉登时毛发炸裂，尾巴竖直。 耍流氓啊。 —— 入夜。 幽篁盘膝修炼，白玉四脚朝天，睡在他的膝上，睡得七扭八歪。 一翻身，眼看就要跌落下去。幽篁速度伸手，重新将狐狸崽捞到怀中，默默注视。 小白的眼神太灵动了，举止也太似人，要不是毫无灵力，幽篁甚至怀疑他是幻化成人的狐妖。 幽篁轻抚过狐狸的身躯，重新检查身体，仍旧毫无灵力。 他缓缓松了口气，又升起一丝失落。 狐狸突然睁开双眸，那丝失落立即被惊慌打掉，不见踪影。 “嘤嘤嘤——”抱抱。 小白脸颊绯红，伸出两只前爪，水汪汪的大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幽篁。 原来又醉灵力了。也是，能醉灵力的小狐狸崽怎么可能是狐妖？ 两手钳起小白的前肢，举到自己眼前。 幽篁悠悠开口：“乖崽，叫爹爹。” 【刚设法遮掩过幽篁的灵力探查，系统还没松口气，就听到这等厚颜无耻的发言。】 “嘤嘤。”爸爸。 白玉叫唤道。 【系统捂脸，还好白玉说的狐语，不然啊这脸丢大发了。】 幽篁听不懂，但是他感受到了。额头使劲蹭毛脸，愉快地吸起狐狸。 半响后，狐狸被蹂躏得毛毛躁躁，不成样子。 幽篁搭眼瞧了瞧四周，使用灵力将被里的珍珠蚕丝抽了出来，修长葱白的手指不停地转动，蚕丝被灵力扭曲，越来越粗，逐渐变为梳子的锯齿，不软不硬。 抬眼看向花瓶内插着的奶油白玉珊瑚，手指一挑，珊瑚被灵气削减定型，成为梳子骨架。 两方结合，粹了个火，一把发着莹白温光的梳子成型。 三千门中会奇技淫巧的修士居多，幽篁闲来无事也学会了炼器、炼丹等等杂七杂八的东西。虽不精通，做个趁手的小物件却也容易。 幽篁心情舒畅地为狐狸崽梳毛发，从耳朵尖到尾巴毛。 孤蓬寝殿。 孤蓬皱眉问道：“幽篁那里有灵力波动，可是那小子耍什么花招？” 影子男嘴巴张合，孤蓬不淡定地重复：“半夜？给狐狸做梳子？给狐狸梳毛？让狐狸喊他爹？” 只见那影子男僵直一瞬，肯定地点点头。 影子男表示，他也没想到，堂堂灭世魔子会做出半夜偷玩狐狸这般离谱的事。 第13章 魔界风云 小白没有灵智，无需绑他。 微热的呼吸吹拂眼皮，白玉睁开双眸，一张俊美的脸紧靠自己，幽篁的薄唇几乎贴着他的下巴。 白玉圆润地滚了三滚。 “阿姐，幽篁什么时候睡觉也贴我了？他不是一直和尚打坐嘛。”白玉前爪捂住发烫的脸。 系统还未发话，幽篁醒了。 他睡眼迷蒙地坐起，黑发如瀑垂落，向白玉招手道：“乖崽，过来。” 面对宠溺到恶心的称呼，白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系统幸灾乐祸道：你爹喊你呢，愣什么？】 昨晚「醉酒」记忆突然来袭，白玉犹如雷劈，啊呜一口咬住幽篁的手腕。 占我便宜，咬死你。 幽篁吃痛皱眉，不明白小家伙大早上发什么脾气。 白玉尝到血腥味，连忙松了口，尾巴圈在身前护住自己，弱小、可怜、浑圆一体。 大魔王一定会杀了他！ 幽篁神色轻松，左手拂过伤口，恢复如初。 “都是我不好，吓到你了？” 他抱起白玉，手法熟练地撸狐狸。 这也太温柔了。吃错药？ 白玉横躺着，哼哼唧唧地享受按摩服务。 暗自思忖，难道是昨天算计他人成功而高兴？ 幽篁确实可怜，但也绝非傻白甜，可以说心思缜密、不择手段。他分明在引孤蓬、楮柘、侵陵三人互相背叛争斗。 当然白玉也不觉得幽篁有什么错，父母之仇不共戴天，他实在太苦，有理由发泄报复。 只希望幽篁正如他自己所言，能够见好就收，别真应了天命，当那一看就会死得很惨的灭世魔王。 白玉将自己的想法告诉系统，系统沉默半响。 【她道：玉崽，你有没有想过不离开幽篁？】 “嗯？什么意思？” 【系统：我的意思，你即便恢复人身，也留在幽篁身边。你不觉得幽篁挺宠你的？】 白玉微愣下，无语道：“阿姐，他昨夜才探查过我有没有灵力。我敢说，昨夜他若知晓我是妖，现在我已经是一具尸体咯！” 他脾气向来温和，醒来就咬幽篁，一是被占便宜气的，二也有被探查灵力的恐慌、还有愤怒。 明明自己好心安慰，却惹来怀疑。好心没好报，不生气才怪。 总而言之，说到底自己只是无名小狐妖，不想掺和什么人魔大战，也没有成神成仙的兴趣。他只想恢复人身，到凡间寻个差事，好好生活。 “小白乖崽，饿了吗？爹爹带你去吃东西。” 这人当爹上瘾不成！ 白玉气急败坏，双爪打叉，达咩。 幽篁眉头微蹙，显然没有理解含义。 啊！白玉恨不得土拨鼠尖叫，屁股对他，拒绝交流。 幽篁后知后觉，崽在对他生气。 此时，侍女在殿外高声禀告“魔将大人请魔子前厅叙事。” “告诉孤蓬，本座不去。” 手指戳了戳狐狸屁股。 白玉往床脚挪了挪，远离魔爪，不想搭理对方。 侍女听出幽篁语气中的不悦，亦不敢再问，赶紧回禀。 孤蓬冷笑不止，冲无脸男使了个眼色。 他找幽篁确有正事，有魔人说曾在困魔迷宫见过幽篁。 他径直走入寝殿，幽篁正满殿里捉狐狸。 孤蓬眼底闪过不屑，问道：“殿下可曾去过困魔迷宫？” 白玉被灵力吸到幽篁怀里，恼怒地用尾巴扫他的脸。 幽篁握住作乱的尾巴，缠着手腕绕一圈，捏了捏幽蓝的尾尖。 抬头道：“你想问我有没有拿魔石吧？” 孤蓬脸色一僵，冷声道：“象齿焚身，殿下带着魔石太危险了，本座是关心你。” 尾巴被握住，白玉浑身毛发炸裂，软瘫在幽篁的怀里。 幽篁左手抱紧狐狸，右手往侧身一抓，茶几映在墙壁上的影子显出人形，仿佛被遏制住喉咙，痛苦挣扎。 “关心？派人监视的关心。” 幽篁勾起嘲讽的笑意，右手用力一握，那影子突然崩裂，如同泥点洒满墙。 眼见下属被杀，孤蓬面色狰狞，撕破虚伪的长辈面具，全身魔气萦绕。 “敬酒不吃吃罚酒。” 说罢，浓黑如墨的魔气摧枯拉朽，向幽篁而去。 金光四溢的法阵突然出现在幽篁的脚下。 昨夜在无脸男走后，幽篁绘制了传送法阵。 魔气压来，一人一狐已消失。 被晃一招，孤蓬怒不可遏。敬幽府有结界在，就算金丹修士也不可能轻易离开。 —— 碧波涟漪的深潭咕噜噜冒泡，池底金光一闪，夕照剑撑起光罩，幽篁抱着狐崽走出。 “乖崽，我错了。” 狐崽埋头不看他，幽篁轻声哄道，“我不以爹爹自诩了，可以吗？” 这还差不多。白玉双眼弯弯，露出博美微笑脸。 幽篁心底一片柔软，情不自禁亲了亲狐崽的额头。 白玉耳朵动了动，从怀里挣脱，跳到脚边。 他们置身潭底，向上望去，幽绿空静，心生平和。白玉突然觉得水也没那么可怕了。 幽篁盘膝而坐，干起正事。他的经脉损伤严重，泡一次御波池远远不够。 浑身金光闪烁，白色灵力泡泡从潭底不断冒出，融入体内。 【系统：幽篁在吸收水灵脉，你离远些，省得又晕菜。】 白玉反而紧靠幽篁蹲坐。不能一直醉灵力，他必须尽快适应，加紧修炼幻化成人形。 水灵力本就是五行灵力中最温和治愈的，白玉修炼保持着「微醺」，意识清醒。 两个时辰后，巨大的爆炸声引得水层动荡。 白玉瞥了眼幽篁，他仍在闭目修炼。 【系统及时出声：我感受到强大的灵气波动，侵陵攻进来了。】 突然间，一束魔气如利箭击碎光罩，水争先恐后地涌入。 白玉霎时炸毛，雪花团子弹射，一蹦蹦到幽篁脸上，四爪抱住，瑟瑟发抖。 幽篁呼吸一滞，将团子从脸上扒拉下来，塞进怀里。 白玉熟练地扒开衣襟，扭着屁股钻进去，露出一双圆溜溜的眼睛。 幽篁如一道闪电破开水层。 孤蓬等在岸边，额角青筋暴起：“侵陵为何会来？是你！” 幽篁不置可否，淡淡看他，像在看将死之人。 “你个贱种！找死！”孤蓬怒不可遏。 幽篁冷笑。 上一世他对孤蓬心怀信赖，结果呢？禁咒遍体，痛楚彻骨噬心。 孤蓬巴不得他死，好从他身体内剥除魔石，甚至准备挖去他的双目，移植给自己…… “你不配有这样的眼睛！” “母亲是贱人，生下你这个贱种！” “要不是那贱妇，幽渊不会被魔族放弃！” “你以为千亩梨花是对那贱女人的思念？可笑！可笑至极！是恨意！时刻提醒本座——找到你，杀了你，为幽渊报仇！” …… 握住夕照剑的手青筋分明，幽篁因愤怒而抖动。 孤蓬该死！ 就在这时，一条深褐王蛇遮天蔽日，蜿蜒飞来，巨蛇尾尖勾住孤蓬，带上天去。 天色为之一暗，黑气如云聚集，一人一蛇斗得昏天暗地。 楮柘出现在幽篁面前，拱手道：“殿下得罪了。” 幽篁恢复如常面色，微微颔首。 神仙绳困住幽篁的手腕，楮柘搭眼看向白玉。 幽篁道：“小白没有灵智，无需绑他。” 空中，孤蓬不敌侵陵，被巨蟒一口吞入腹中。 侵陵化作人身，脸上蛇纹若隐若现，猩红竖瞳，削瘦脸庞，高挑如竹竿。外表柔弱，气质阴冷黏腻。 “长大了。” 他似笑非笑地开口，眼光瞥向幽篁鼓囊的胸，“灵宠不错。” 白云顿时一僵，默默把头缩进衣服内。 今个，幽篁穿的是月白织云缎，丝滑柔软，舒适透气。白玉表示：躲在里面，一点也不闷的慌，不用管他。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魔界风云 幽篁，好手段。 魔宫削山而建，四周悬崖峭壁，漆黑如墨的宫墙高耸入云，雪终年落着，白愈白，黑愈黑，威严肃杀。 幽篁在此生活了十年，离开也不过十年。 门前守卫的兵士，宫内侍奉的奴仆还是那些人，分外熟悉。 梁柱雕画着彩色重明鸟图案，魔尊之位仍旧是羽纹繁饰，不曾改变。 侵陵半倚坐在羽纹尊位，居高临下：“楮柘，谁让你绑着幽篁？还不松绑。” “是。” 楮柘解开神仙绳，退守到侵陵身侧。 群臣听到幽篁名字，神情惶恐，窃窃私语。 幽渊治理魔族几百年，殿上不少人是幽渊旧部，甚至还抱过幼时幽篁。 众人犹疑揣测的脸，侵陵看得极其愉悦，笑吟吟道：“小篁儿身负重明鸟血脉，既然回来了，理应是魔位继承人。本尊打算收幽篁为子，此后便是我魔界的太子殿下，诸位以为如何？” “万万不可。幽篁身份特殊，会给魔族带来大灾难，请魔尊三思。”有人道。 侵陵从不信什么灭世预言，不过他倒十分感谢这则预言。 “本尊只知道他是幽渊的儿子，那便是我的儿子。”侵陵说得深情款款，冰冷阴骘的竖瞳里却不见半分温情。 屈居幽渊几百年，处处低他一头，受了那么多年的屈辱，结果幽渊那么容易死了。 老天也看不得他受这份委屈，送来幽渊的儿子。 儿子既然还活着，他不得好好玩玩，尤其长得那么像他的父亲。 认贼作父，多有趣。 “篁儿意下如何？”侵陵勾起嘲讽的唇角，他倒想看看幽篁选择死还是生。 幽篁压抑着满腔怒火，冷然道：“勾结人族，杀我父母，背信弃义！侵陵，你配吗？”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当年不是侵陵从修仙盟的围剿里带回幽渊魔尊的尸首，得以入土为安吗？ 侵陵竖瞳一眯，面色不改，慢条斯理道：“篁儿，你切莫受孤蓬挑拨。他觊觎魔尊之位，说的话不足为信。孤蓬，本尊已经杀了。” 白玉听此，气得尾巴都直了，好生不要脸的人！ 幽篁安抚地摸了摸狐狸的头。 夕照剑出，一切真相大白。 群臣看到图像证据，面色俱不好看。 侵陵有恃无恐，甚至让楮柘斟了酒，边看边啄饮，仿佛在欣赏名画般闲适自得。 嗯，幽渊当年真是狼狈。 “哈哈哈……” 侵陵大笑出声，“假象而已，小篁儿你不会以为在座诸位……会信假为真？” “一看便是蜃影幻象。”有亲信立刻补充道。 众臣脸色青白交错，有愤慨亦有畏惧，却都喃喃应和。 “那便让夕照剑说话。” 幽篁话音刚落，白玉便觉自己又被扔了出去，笼着一圈金光罩，飞到角落。 刹那间，夕照剑发出耀阳金光。 “就凭你！” 侵陵化作毒蛇，与夕照剑缠斗在一起。 幽篁拼尽金丹修为，一剑砍在七寸，划破坚硬如石的鳞片，没入肉里。 侵陵体内魔气如泉水般涌向幽篁。侵陵大惊，催动元婴，只觉一股噬心剧痛自丹田起，元婴瞬间枯萎蔫落。 酒……有毒。他不可置信地看向沉默不语的楮柘。 下一秒，被幽篁砍断蛇头，死不瞑目。 只一招，侵陵被杀了。 众魔还未反应过来，瞪大双眸，瞧见侵陵的尸首从半空中堕落，压碎了座前黑玉高阶。 幽篁的金气被庞大的魔气遮掩，如同若隐若现的霞光，他踩着侵陵的尸首，坐上羽纹尊位。 侵陵可是元婴巅峰的战力，魔族无出其右，只一招便死了。幽篁该是怎样的修为？ 众魔瑟瑟，不敢发一语。 有侵陵的亲信气涌如山，想要杀幽篁。 站在其旁的楮柘凝固时间一瞬，夕照剑划过，那人的头颅如皮球，滚落到众魔脚前。 楮柘单膝跪地，道：“属下誓死效忠魔尊。” 众魔面面相觑，一个接一个叩首在地，高呼效忠魔尊。 形势顷刻间逆转，看得白玉一愣一愣。 【系统微微叹了口气：幽篁故意令金光大盛，晃瞎了魔人们的眼。他们没看清侵陵中毒的异样，只会认为幽篁深不可测。幽篁，好手段。】 幽篁要想登上魔尊之位，靠武力不可行。如今一击杀死魔族最强者，众魔措手不及，楮柘又刻意引导，顺势便都应了。 至于幽篁能不能坐稳魔尊之位，就看他的本事了。 白玉被幽篁重新抱进怀里，嗅到淡淡的腥臭味，那是侵陵残留的血味。 白玉看向幽篁，始终保持着波澜不惊的姿态。 男人太可怕了…… —— 魔界一夕易主，幽篁忙碌起来，会见臣子，商讨事情，稳定民心…… 白玉被留在寝宫，三天没见着人影。 【系统：崽，你失宠了。照现在的速度，别说九个月，一年你也很难幻化成人。】 “没有幽篁，我不能找其他男人？” 白玉慢慢悠悠地推开寝殿的门，猫着身子跑了出去。 雪轻飘飘落着，似乎永不停息。 地面积了厚厚的雪，白玉一爪踏上，瞬间淹没了身影。 “嘤。” 苍天啊，他不会被雪淹死吧，死得忒丢脸了些。 白玉奋力挣扎，后颈突然被狠狠揪住，提溜出雪堆。 “哇，好漂亮的白毛狐狸。来人，给本宫拿去做皮毛。” 说话的女子长相妖艳无双，红眸勾心夺魄，只需瞧上一眼，魂都要飞没了。那么冷的天，仅仅着一层浅薄的纱，酥胸半露，身材曼妙。 侍女慌忙提醒道：“魅妃娘娘，千万不能啊，这是魔尊陛下的灵宠。” 魅魔手腕旋转，白玉在空中转了个圈，一头栽进了软绵的怀里，差点被憋死。 他挣扎想逃，被魅魔轻轻摁住，顿觉软绵无力，动弹不得。 “这女人想干嘛？”白玉四爪投降，唯恐放错位置。 【系统：侵陵的妃子。】 魅魔对侍女使了个眼色，道：“魔尊回来，你该知道怎么说？” “奴婢省的。”侍女点头。 白玉懵懂：“他们究竟想干嘛？” 【系统：想先发制人，捉了你去，引诱幽篁前往，成就好事呗……】 “什么？！什么？！她不是侵陵的妃子吗？”白玉不知为何，莫名觉得不爽。 【魔界可没那么多规矩，父死子继多的是。侵陵一死，这些女人自动归为幽篁的女人。】 【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你还没出去找男人，幽篁的女人先找上门来了。】 白玉急忙道：“她们怎么算大黄的女人？她们才不是。” 【系统：哦——】 “你哦什么？本来就是！依大黄的性格，全都得死。” 白玉越说越心虚，哼道，“我管这些作甚。” 白玉被强抱着进入一处小寝殿，红纱飘荡，幽香弥漫。 他被魅魔随手一扔，头栽地板，鼻子撞得通红。 “小东西，今日我若能成事，定赏你鸡腿吃。” 魅魔眼神妩媚，纤纤玉指点了点白玉的红鼻子。 白玉张嘴一口咬住手指。 “嘶——”魅魔疼得皱眉，运起魔力，抬手一巴掌，拍得白玉七荤八素，五脏六腑移位般疼。 白玉呕出一小滩血迹，暗恼自己太弱，连自保都不能。 【系统暴怒：日你个仙人板板，敢欺负我崽！玉崽，别怕！本姑奶奶卡bug，咱们越级干她！】 “你还能卡bug？”白玉惊喜道。 【系统：能应当是能的，大概率一段时间会被禁言。】 “没事，我调息一下就好。别闹出什么，幽篁发现蹊跷就不好了。你的bug，还是等以后我遭遇危险再卡。”白玉冷静分析道。 魅魔还想再打，侍女赶忙劝诫：“娘娘，这可是尊上的灵宠，您消消气，讨好尊上要紧。” “把这小东西关进笼子，别让它跑了。” 魅魔用手拢了拢耳边碎发，吩咐道，“准备好燃情香。” 众妃嫔里，魅魔自诩风情撩人首屈一指。 幽篁堪堪成年，乳臭未干的小毛孩子，见过什么世面。一次让他流连忘返，拜倒裙下易如反掌。 —— 幽篁回到宫殿，到处不见狐狸崽的身影，心下一慌。 政局不稳，幽篁怕狐狸崽跟着他遭遇意外，特意在寝殿设了阵法保护。如今阵法未有损害，狐狸却不见踪影。 难道狐狸自己跑出去玩了？ 非打它屁股不可。 正在这时，有侍女来报，说见到狐狸往魅妃寝宫跑了。 幽篁微微蹙眉，跟随侍女来到寝殿外。 “魔尊大人，请进。”女声妩媚婉转，能掐出水来。 幽篁推门而入，朦胧红纱内，婀娜聘婷的身影如蛇扭动，淅淅沥沥的水声拨人心弦。 女人在洗澡。 踏入的脚退出门外，幽篁掩上门，背身道：“魅魔可曾看见本尊的狐狸？” 半句嘤声未出，一道禁言咒堵住了白玉的嘴。 “魔尊大人，狐狸崽正与奴家戏水呢，小崽子玩得颇为开心。” 白玉气得挠铁笼子，胡说八道！ 幽篁脸色一沉，小白最是怕水。 厚重的大门被魔气掀翻，直挺把魅魔拍进水里。 他四处扫视，发现茶几桌下的铁笼。 白玉正被关在笼子里，垂眉耷眼，嘴角毛发抹着一丝血迹。 幽篁打开笼子，把狐狸崽抱进怀里，施展治愈术。 幽篁踏出寝殿的下一秒，整座寝殿魔气环伺，轰然倒塌。 “传令下去，侵陵的妃子全部赶出魔宫，一个不留。”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章 魔界风云 崽，你想好要离开了？ 狐狸崽全身发烫，嘤嘤叫唤。 幽篁蹙眉，心想把人赶出去太轻，合该在水牢关几天。 “小白哪里不舒服？” 他刚刚明明用治愈术治好了内伤，难道是吓坏了？ 猛然，幽篁僵住。 小东西双爪抱住他的手臂，身体前后耸动。 幽篁额角青筋隐现，摁住小东西的脑袋，一道清灵咒直打进去。 兜头泼了冷水似的，满身燥热顷刻消散，透心凉。白玉如梦初醒，噌地从幽篁身上跳了下来，埋进雪里，与白雪融为一体。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白玉在心底碎碎念道。 【系统火上浇油：小伙子，年轻气盛，可以理解。】 “滚滚滚……” 幽篁弯腰，把狐狸崽从雪堆里扒拉出来。 狐狸蜷缩成一团，雪花藏进毛发里，越发像个圆滚滚的雪团子。 幽篁哑然失笑，伸出手指戳戳粉嫩的耳朵：“原以为是个小崽崽，原来已经是大人了。” 狐狸的耳尖动了动，忽闪躲离挠人的手指，眼神呆滞，写满「生无可恋」四个大字。 幽篁钳住两前爪，把雪团举起，像抖晒衣服似的，把毛团身上的雪花抖落，眼神揶揄地往下方瞟。 白玉奋力地用后爪护住关键部位，瞪大眸子，无声控诉。 耍流氓啊，狐狸也有隐私的好嘛。 “魔界环境严酷，狐狸品种大多凶悍……不如我让人到人界找找，替你寻个漂亮媳妇回来。毛发最好纯白，品种呢……” 幽篁自顾自地絮叨，活像个操心的老父亲，开心孩子长大，又失落他长大。 “啊呜——”滚犊子！ 小家伙暴躁地嘶吼，幽篁浅笑：“不愿意啊？” “啊呜——”滚你丫的！ 爪子使劲扬起，下一秒就要抓花幽篁的脸。 幽篁不得不伸直手臂，往外举：“脾气好大，就是小胳膊太短，挠不到我欸。” 白玉恼羞成怒，更奋力扑腾起来。 一人一狐嬉闹够了，幽篁抱着累瘫的狐狸崽往回走，撞见两个熟悉的人影。 “魔尊大人。”巫匀和晴风瞧见他，噗通跪倒在地。 “你们也在魔宫？” 巫匀小声回道：“启禀魔尊，我们在困魔迷宫修炼，被侵陵捉住，逮到魔宫做了侍从。” 侵陵死前并不知晓他身上有魔石，这二人替他隐瞒了。 又能从残暴的侵陵手下保住性命，说明二人有些头脑。 幽篁思考片刻，淡淡道：“本尊允许你二人再去困魔迷宫修炼，升到金丹后，你们帮本尊办件事情。” 上一世他吸收魔石，在生死濒临之际，没听到魔石那些话。 打败侵陵后，又深受重伤，修养五十余年才恢复。 当他再去寻三千门报仇，那师父早已身亡。 细细想来，有不少蹊跷的地方。 为何魔石第一次见他，会说讨厌他的脸，又为何说骗他？ 三千门的属地为何会有直通困魔迷宫的法阵？ 他那师父为何会知晓自己「灭世魔子」的身份，夺他金丹，又恰巧死了？ 太巧合了。 仿佛冥冥之中有无形的力量牵引着他前行。 如今魔界动荡，他暂时不能离开。要想探寻其中的玄机，巫匀和晴风无疑是最好的人选：为人机灵，又默默无闻不惹人注意。 叮嘱过二人后，幽篁带狐狸崽七拐八拐，来到一处荒凉废殿。 宫殿被火烧过，断垣残壁，留下焦黑的灰烬。幽篁呆呆伫足，望着废殿出神。 幽篁与巫匀他们用的密音交流，白玉啥都没听见，抓耳挠腮得好奇。 瞧幽篁阴郁到杀人的眼神，肯定不是什么好事。 幽篁走到院落一角，那里有棵枯树，落满积雪。 他伸手抵在树干上，枯木逢春，生出满树纯白花瓣。 是梨树。 白玉眨眨眼，这树是幽篁年幼时给母亲的生辰礼。 花瓣转瞬枯萎，树干也重归于枯朽。 已死之物无法回春。 幽篁笑了笑，摸着狐狸崽的下巴：“好看吗？我听母亲说，天剑宗后山有处景致，名为「梨花白」，夕阳西下，余霞满天，梨花璀璨雪白。到时，我们一同去看。” 白玉身子抖了抖。 救命！要逃！ 这家伙分明骗了楮柘。说什么不打算与人族交恶，其实想灭千剑宗，替父母报仇！ 非要往灭世的道路上走到黑，不是作死反派吗？ “怎么抖得这么厉害……” 幽篁温柔地抚慰着怀里的小崽子，轻声道，“女人我已经处置了，不要怕，以后去哪里带着你便是。” —— 入夜，幽篁盘膝而坐，修炼调息。 白玉攀到膝上，蓬松大尾巴落在幽篁的手背上。 “阿姐，肌肤接触的范围没规定吧？接触一点也算蹭到阳气不？” 【系统打了个哈欠：行行行。】 白玉微微放下心，一天一个时辰不够，他现在恨不得二十四小时黏在幽篁身上，早蹭到筑基早脱身。 手背刺痒，幽篁无奈睁眼。 小家伙一天比一天黏人。 他侧身躺倒，拿狐狸崽的肚皮当枕头，柔软又温暖，修长的手指有一下没一下摆弄着蓬松柔软的尾巴。 白玉像被调戏的小媳妇，撇着小嘴，不敢怒不敢言。 暗想，全看在阳气的面子上。 清晨，侍从询问是否要用早膳。 幽篁向来不吃，看看眼睛瞬间发光的白玉，点点头。 早膳有某类鸟蛋做的蛋羹，一些肉类，还有树杈似的角。 幽篁拿着汤匙喂给狐狸喝，偏小家伙不老实，喝着羹，尾巴仍旧缠着他的手腕不放。 “嘤嘤。”白玉头一点，示意想吃树杈似的东西。 幽篁摇了摇头，道：“那是鹿角，补阳的，你不能吃。” 补阳？补阳气！ 白玉顿时来了精神，咬着碟沿不松口。 秉承着多吃一点补一点的精神，白玉把满碟鹿茸全吃了。 半个时辰后，白玉脸色涨红，眼睛蒸得红彤彤。 “阿姐，阳气不转化为灵气吗？”白玉不解。 【系统无情嘲笑：哈哈哈……能一样吗？你自个犯傻，可怪不得我头上。】 清灵咒，他需要清灵咒。 幽篁正低头翻看案牍，白玉犹豫再三，在桌上打圈圈，妄图吸引幽篁的注意力。 待他看向自己时，白玉腆着脸嘤嘤撒娇，脑袋抵住手掌磨蹭。 快，施个清灵咒。 幽篁似笑非笑，有一搭没一搭地抚摸着白玉的脊背。 苏苏麻麻的触感自脊髓传递到四肢，白玉软绵绵趴着叫唤。 “小色狐狸，知晓厉害了？”幽篁嘴角勾起小小梨涡，慢条斯理地说道。 “嘤。”废话真多。 幽篁打了个响指，白玉只觉腹下旋起清凉的灵力。 救命，这样也行？ 过后，白玉身子埋进蓬松大尾巴里，没脸见人。 里子面子全丢光了，白玉一心想离开。 白玉发挥狐狸精本事，走路一定要抱，吃饭一定要喂，睡觉一定要贴。 十二时辰肌肤相亲，不信不能筑基。 魔尊大人十分疼爱他的灵宠，日夜不离。 魔宫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就连楮柘都看不下去，提醒道：“贵为魔尊，行事做派理应稳重严肃，成日里抱着灵宠像什么样子？” “有何不可？” 幽篁不以为意。在这个世界上，唯有这不开灵智的小东西不惧怕他灭世魔尊的名号，真心诚意待他。 小白就是他唯一的家人。 —— 三月后。 幽篁与楮柘议事，白玉猫在腿上，看似打盹，实则偷摸运行过两次大周天。 经过三个多月的训练，白玉终于克服了醉灵力的毛病，能够正常吸纳灵气。 “阿姐，我怎么觉得最近的灵气值变少了呢？我与大黄几乎每时每刻贴着……”白玉疑问道。 【系统咳嗽一声，道：没听过「边际效用递减规律」？阳气值用的越多，效用就没之前那么好了。】 “你们系统真抠……我要不换个男人阳气试试？” 白玉顿了顿，“算了，反正马上就能筑基。我化为人形后，要靠自己修炼。走捷径总归不好。” 他自小吃苦长大，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从不相信天上掉馅饼的事。即便有系统金手指在，白玉也不想过多依赖阿姐。 阿姐曾说过，如今修真界式微，元婴期即可横着走。他筑成金丹后，阿姐的灵气转化会越来越少。等他练成元婴，系统完成任务，将离开这个世界。 当务之急是，寻找神不知鬼不觉离开魔界的办法。 楮柘汇报道：“魔界西陲有侵陵旧部自立为王，率部约有千人，其中八位金丹期，几百名筑基期。他们时常抢掠平民魔族的灵石钱财，驻守的魔将希望尊上能够派兵增援……属下建议您能亲自率军前往。” 幽篁沉思片刻，点头答应。 他登上魔尊之位三月有余，众魔表面不说，实则蠢蠢欲动。 魔族人就是这样，欺软怕硬，越是暴戾冷酷，越备受尊崇。 现在他急需一场残忍的杀戮来警戒众魔。 白玉耳尖动了动。 出差啊？出差不能带宠物哦。 楮柘离开后，幽篁拿出珊瑚梳，替狐狸慢慢梳毛。 “小白，我同你商量件事……” 他知晓小白没有灵智，但小白那么聪明，肯定能听懂他的话，“我要外出几日，那里太危险，你留在魔宫，好吗？” “嘤嘤嘤。”你去，你赶紧去。 白玉欢喜地摇起尾巴。 幽篁下巴抵住毛脑袋当颈枕，悠悠叹气：“我知晓你舍不得，你那么黏人……不如施个昏迷咒，睡半月，一睁眼我就回来了……” 白玉脸色骤变，左右摇晃脑袋，做出「啊呜啊呜吃饭」的动作。 “不想睡觉，想每天吃饭？” 白玉点头。 “不许跑出寝殿，我会派侍从日夜守着你，听见没？”幽篁不放心地叮嘱道。 翌日，幽篁率领百人离开魔宫。 白玉悠哉哉吃完早饭，在侍从的监督下，到庭院里溜了一会儿。 庭院的雪层被幽篁削去半尺，刚好没过白玉的小短腿，可以尽情跑动玩雪。 【系统：崽，你想好要离开？】 “筑基有九道天雷，不离开怎么筑基？” 白玉大尾巴扫着雪玩，脑海里一闪而过幽篁的脸，晃了晃脑袋，坚定道，“我必须离开。” 作者有话说： 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魔界风云 没有幽篁好看。 爪子抱着铁栏杆，白玉欲无无泪地蹲坐在笼子里，随着魔人的走动，肥圆的身躯一晃一晃。 他趁侍从打盹的功夫，按照规划好的逃跑路线，顺利从宫墙角的小破洞钻了出来。 才冒出头，恰巧遇到一群魔族歹人。 这四五个魔人来自西陲那伙叛军，到魔宫四周打探消息。 魔宫守卫森严，又布满结界，他们正愁没法进去，交不了差，猛然见一胖狐狸探头探脑出来。 谁人不知魔尊大人的心爱灵宠是只雪白短腿狐狸，长得可爱极了。 天上掉馅饼，小东西自己送上门。 几人七手八脚地把小狐狸按住，装进笼子，即刻返程。 “头儿，我们什么消息没拿到，仅带了只小畜生回去，大王能满意吗？” “少废话，你有本事，你去闯宫门啊！好好看紧狐狸，千万别让跑了！” 身材魁梧，屁股冒出狼尾的男人道。 “头儿！头儿！狐狸好像不对劲，弹了两下，一动不动，没有呼吸！明明刚才还活蹦乱跳……” 直挺挺装死的白玉，看到狼尾头领拿出钥匙，打开铁笼。 猛然抬头，一口幽蓝的狐火吐到脸上。 头领疼得滚地痛叫，满地的雪却怎么也扑不灭蓝火。 几魔人去救，场面混乱不堪。 白玉从几人脚下灵活钻出去，纯白的身体与雪融为一体，顷刻间跑没了身影。 钻进山洞缝隙里，白玉大口大口喘粗气。 “学校八百米，我也没这么拼命过。”白玉吐槽道。 【系统：先别高兴太早，领头的少说筑基巅峰修为，只要他们不放弃，找到你是早晚的事。】 【为今之计，你尽快筑基，引来九节天雷。天雷会毁灭一切擅自闯入者，他们不敢靠近。】 白玉本打算出魔界再筑基，他担心在魔界筑基会留下痕迹，被幽篁发现蹊跷。 现在情况，他不筑基根本打不过歹人。 事情到这份上，犹豫多一秒危险多一分。 白玉二话不说，气沉丹田，专心突破。 天地变色，乌云密布，红色闪电撕裂黑沉天幕，轰隆劈落。 四处寻找狐狸的魔人们看到毁天灭地的景象，不觉呆愣。 “红色雷劫……有高人在此渡劫，我们惹不起。”狼尾头目满面焦黑。 下属问道：“狐狸崽怎么办？” “那畜生无甚灵力，跑不了多远。等高人渡劫完，咱们那么多人还能让个小畜生跑了不成？” 九道天雷劫，一道比一道狠厉，劈到最后一道，白玉毛发烧焦七七八八，身体表面没有一块好肉。 筑基完成，白玉幻化为人，白发黑瞳，一袭白衣，飘飘若仙。 白玉来不及感受新生般充沛灵力，按照系统教授的法诀，缩地百里，速度开溜。 那群魔人只觉白色衣袂一闪而过，眨眼间高人不见踪影。 狼尾头目感慨道：“不愧为红雷渡劫者，初筑基便有如此强大的灵力……” 其余魔人亦感概地点头附和。 “还愣着干甚？还不赶紧找狐狸。”头目脸色一变，训斥道。 —— 四个月后。 惜福镇是距离魔界不远的人间小城。地处交通要塞，行人来往繁杂，客栈林立。 一座古朴简单的三进房子，中间隔出一道墙，形成单独的小院，院内种有桃树、梨树。 此时正值春末，树枝结满青色小果，颇为小巧喜人。 从院内走出一人，穿青布袄袍，皓白手腕带着串檀木佛珠，身姿纤细高挑，乌黑的秀发用玉白带系着，杏眼圆脸，清爽秀丽，正是白玉。 他手里攥着个包子，边吃边走。 隔壁王婶看见，热心打招呼道：“小白，这么早出工呢。我炖了小天酥，吃上一碗再走。” “不了，婶子您慢吃，我快迟了。下季房租，我回来给您。”白玉笑吟吟道。 “和婶子见外了不是？你没少帮我干活，租金不急，不给都成。” 白玉：“不行不行，该给的一分都不能少给婶子。” “你说说这孩子……” 寒暄两句，白玉出了门。 【系统：小甜长相蜜糖嘴，可不招大娘们喜欢吗？】 白玉耸耸肩，不置可否。 他幻化成人，眉眼和上一世很相似，却像加了数层柔光滤镜，顺便做了医美微调，过于精致昳丽。 如此打眼惹人的模样，自然不行。白玉便幻化为前世面容，干净清秀，人畜无害。 快走几步，白玉到了做工地点——月明清茶楼。 他聘上了账房先生，干了三月有余。人精灵，做事又仔细，颇受掌柜器重。 今日，城内有名的说书先生到他们茶楼说《千剑宗主轶事录》，白玉听了十来天，每次都听得津津有味。 人间虽有帝王，但修真界并不像他看的小说里的仙人，与平民无甚交集。相反，大多修真者只有练气实力，也在人间谋生。 惜福镇靠近魔界边陲，设有修仙盟的分馆，街道上四处可见穿着门派统一服饰的修仙人士。因此修仙故事最受茶客们追捧。 白玉清点兑换碎银铜钱，交予柜台。 掌柜笑呵呵从柜台里拿出一小碟糕点，偷摸塞进白玉手里：“厨房出炉的第一锅桂花糕，特意给你留的。” “谢谢曹大哥。”白玉笑弯了眼。 “去内堂吃，别让客人看见。”曹掌柜摆手道。 白玉端着点心，往内堂走，余光瞥见三人进了店。 【系统紧急叫停：等等！这帅哥真好看，你上去递茶水，让我看看这睫毛怎长得这般长。】 白玉：白玉顺手端过跑堂的托盘，道：“小二哥，这桌我来伺候。” “谢谢小白。”跑堂拍拍他的肩膀，毫不客气地应下。 包厢内，三人神情严肃。 系统夸赞的绝世帅哥沉声说道：“掌门派我们探查新晋魔尊底细，大家切莫暴露身份，谨慎行事。我们这一趟为探查消息，切勿打草惊蛇。” 一人道：“大师兄说得是，一切听从大师兄安排。” “我听闻魔尊上位以后，为丢失的灵宠大发雷霆，掘地三尺，如此做派，成不了气候。”另一人八卦道。 白玉敲门：“客官，您的茶点来了。” 得了应允，白玉殷勤地把茶点端上桌，余光瞥向帅哥。 眉眼锋利，眼神清冷淡漠，如高山之雪。果真好样貌。 “看什么看？”旁边之人注意到白玉的目光，恶语道，“速速出去。” 白玉收敛目光，低声道歉：“对不起，小的从未见过这等风朗月明的长相，一时看呆了。” 那帅哥仿佛习惯了，挥挥手。 白玉识趣地掩门退下。 “确实俊美，阿姐眼光极好。”白玉笑道。 【系统：那是！普通美人能入得了本姑奶奶的眼？】 “眼睛没有温度，像冰雕美人。”白玉忍不住又补了一句，“没有幽篁好看。” 【系统不愿意了：你没听说过「美人越冷，心越火热」？幽篁拽得二五八万，看谁都欠他钱似的，一张死人脸。】 白玉：“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 【系统：审美不同，各论个的。这帅哥不简单，本姑奶奶嗅到他身上的灵力味，金丹巅峰的剑门修士，金气很盛。】 白玉皱眉：“千剑宗的弟子？” 年轻金丹、剑修……只有人族第一修仙宗门才能养出这样的人物。 【系统：位份还不低，这么年轻的金丹巅峰修士，应当是掌门亲传弟子……】 “幽篁没找千剑宗麻烦，他们倒先找上门来了。” 白玉语气有些焦急，“我得想办法传信给幽篁……” 【系统：想什么呢？自己死活非要跑出来，现在你又自投罗网。】 不知道也就罢了，既然在自己眼皮底下碰见，哪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白玉经过多月留意观察，发觉镇上也有魔界暗桩，就在西街那家猪肉脯。 事不宜迟，白玉向掌柜告了半天假，径直走到肉脯店。 肉脯店老板姓朱，人高马大，面相憨厚，是位擅长藏匿气息的隐魔。 白玉经常光顾肉脯店，不为别的，这位筑基巅峰的隐魔卖肉脯，常常少算银子，因此生意格外兴隆。 “玉公子来了……” 隐魔说话礼貌，见谁家男子都喊「公子」，遇见姑娘一口一个「大小姐」。 “朱老板，要两份肉脯。一份麻辣，一份原味。” 白玉摸出铜板，递了过去。 双方眼神相接，白玉漆黑的眸色突然幽蓝，清爽的声音变得低沉鬼魅，“你在月明清茶馆偶遇三名千剑宗内门弟子，一人金丹巅峰，两人筑基。身着便服，举止神秘……事发紧急，你打算立刻关店汇报魔界。” 朱老板神情恍惚，接过铜板，呆愣片刻，回过神来，柜前早已空无一人。 白玉手拿肉脯，边吃边走，得意道：“阿姐，我的魅惑之术习得怎样？” 朱老板可比自己高出两个小境界。 【系统：你少自得？隐魔对你没设防，不然哪那么容易成功？以后悠着点，不要跨级使用魅惑术，尤其对上千剑宗的弟子。练剑的，各个心智坚定，人又狡诈……】 “好，我知道了。”白玉虚心受教。 【系统颇为嫌弃地补充道：怪不得幽篁能够在魔界如鱼得水，魔族人就是没脑子，不好读书，天天只想着修炼吃人。】 【你也没脑子，干嘛说得那般具体，连茶楼的名字都说出来了……幽篁若亲自来，看你往哪跑。】 “阿姐不是说，狐妖幻化之术天下无敌，元婴期以下修士无法识破吗？更何况您亲自教导。再说，幽篁以为我没有灵智，肯定猜测不到我能筑基成人。” 白玉信誓旦旦夸下海口，“我敢说，即便我站在幽篁面前，对方也只会把我当空气，略过。” —— 茶馆内，暗无声三人不紧不慢地吃茶点，听说书先生胡侃。 一人道：“大师兄，说书先生贼能扯了些。百年前的人妖大战不是没打起来吗？到说书先生口中，掌门差点把妖族全灭了。” 暗无声脸色冷若冰霜，半分眼神不曾分给说话的师弟。 另一人拽了拽同伴的袖子，附耳轻声道，“牧海，你少说两句。” 大师兄是掌门的亲传大弟子，岂能容他在背后妄议掌门。 此时，进来一人。 那人恭敬行礼，道：“属下，千剑宗惜福镇分馆馆主，特意向尊者们禀告魔族消息。据探子回禀，新晋魔尊名为幽篁，确认为当年的灭世魔子，手段狠辣。仅用三个月便平定魔界多处叛乱，将叛乱者挫骨扬灰，无一幸存。 各属地魔将们被治得服服帖帖，彼此猜忌，只听幽篁调遣，制衡之术了得。如今的魔界，怕是无人能挑战幽篁魔尊之位。 属下以为幽篁与人族血海深仇，不得不防。” “话用你说！不然，宗门派我们来干甚？”牧海道。 暗无声漫不经心觑牧海一眼，牧海顿时噤若寒蝉。 暗无声：“幽篁实力如何？” 馆主：“属下未打听到魔尊的修为境界。只听闻幽篁一出现，便杀了上任魔尊，手法十分利落，还吸食了对方的修为……” “如此一算，至少要元婴期修为，我们三人合力也没办法一战。” 岳清泉微微蹙眉，小声道，“无声师兄，我们贸然潜入魔界，怕是不妥。” 暗无声道：“魔界插在此处的暗桩，可已找到？” “启禀尊者，三日前，我等已查明，暗桩正是西街肉脯铺老板。遵从您的吩咐，尚未动手。” “很好，与我一同拿人。” 暗无声的音色如金玉撞击，分外清冷悦耳。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魔界风云 小爷不想和你说话。 白玉回茶楼路上，迎面撞见暗无声等人，慌忙低头躲避。 “阿姐，我怀疑他们要去猪肉脯铺子。” 【系统：你会不会过于紧张了？也许刚巧路过。】 白玉摇头：“那打头的人，之前在茶楼常见，想必是给他们带路的。不行，隐魔不能被抓。” 【系统：崽，你冷静。你打不过他们，去岂不是送死？】 白玉灵机一动，不顾系统劝阻，直接跳出来拦住四人去路。 叉着腰，开口便骂：“好啊，你们欺人太甚！” 暗无声等人一头雾水。 “无关人等，都给爷躲开，不然别怪小爷误伤。” 白玉大喝退散围观路人，双手搓出一团团幽蓝火焰，二话不说，一个接一个往他们身上砸。 边砸边骂骂咧咧：“小爷躲出来了，你们还不放过！” “小爷从未害过人，凭什么不放过我？” “修仙盟没一个好东西！” “日你仙人板板。” …… 他们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蓝火，水系术法扑不灭。又不想暴露身份，躲闪得极为狼狈。 牧海被火苗燎掉发尾，率先沉不住气，大喊一声“剑来！” 暗无声想要阻止，已来不及。 本命剑一出，金气如风，瞬间吹散狐火。牧海提剑，快如闪电，剑尖直冲命门。 白玉侧身，堪堪躲过，又被剑气扫落在地。 牧海的灵力远超他之上，眼看下一剑便伤及要害。 暗无声及时出手，仅用双指夹住势如雷霆的利剑，呵斥道：“勿要伤人性命。” 他偏头看向倒地的白玉。 抬眸之人白发如雪，眸含秋水，清波流盼，像撞进人间的无辜小鹿，楚楚可怜，又暗含勾心夺魄的魅惑风情。 两只毛绒粉耳从发间冒出，微微发颤，中和了过分秾艳的面容，凭添几分娇憨。 忽而天地寂静，只听得见砰砰如鼓的心跳声，震得暗无声耳尖发烫。 他慌忙撇过脸，怒斥师弟：“牧海，你太莽撞。” 牧海正呆呆注视白玉，这才回过神，喃喃道：“原来是条狐狸精。” 白玉从地上爬起来，蓬松的尾巴因愤怒炸成蒲公英，不服道：“狐狸精怎么了？我一没偷二没抢三没害人，凭什么抓我？凭什么杀我？” “谁抓你了？明明是你先攻击我们！”牧海收回剑，呛声道，“我头发被你烧掉两缕，丑死了。” “活该。” 白玉眉尾一扬，明艳的脸放肆地笑，好似碎光在花朵上起舞。 岳清泉出声调解：“小兄弟，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白玉长臂一挥，手指掠过几人，中气十足地骂道：“你们人修没一个好东西。” 这话，在场的人修耳熟得不能再耳熟了，但凡遇到妖族，必定受的。 无他，百年前的人妖冲突，人族理亏。双方虽和解，关系却紧张。 此后妖族遇见人修，必定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魔族与人族已至死不休，不能再与妖族交恶。 故而人族遇见妖精，尽力表示友好，力求不起冲突。 这些都是白玉几个月了解到的，也是他为何敢大着胆子来找麻烦的原因。 如无必杀的理由，人族不敢拿他怎么样。 白玉双手抱胸，当事人苦主似的，气势惊人。 “本小爷在茶馆做得好好的，你们四人为何要捉我？我都跑出来了，你们还不放过我！” “谁抓你了？你这妖说话怎恁不讲道理呢。”牧海气恼。 白玉冷哼一声：“小爷不想和你说话。” 他扫视一圈，看向兀自低头不语的暗无声。 “你！你来同我说。” 暗无声突然被点名，紧张吞咽口水，但冷若寒霜的面容没有丝毫变化，金石玉质的声音有些许发紧：“小狐……兄弟，你缘何以为我们想捉你？” “我过去上茶，你们瞪我！你们细语密谋，分明想害我，夺我妖丹！我寻思放你们一码，躲了出来！你们偏又追上来，还带上同伙！欺人太甚！” 馆主莫名被手指点了两次，深感无辜。 白玉一脸「总有刁民想害朕」的普信模样。 长相太美，饶是如此蛮不讲理，在场的人竟也生不起气，只觉无奈。 “你们哪个门派的？速速报上名来。” 白玉叉腰，骄横道：“我不管！你们跟我去见修仙盟馆主。告诉你们，馆主是我的至交好友。他定要你们……还有你们的师门，好看！” 四人面面相觑，小狐妖说谎忒没谱了些。 白玉自知晓打头之人极有可能为分馆馆主，故意这般说，表现得越蠢笨，他们的怀疑便越少。 “在下不才，正是分馆馆主。” 馆主道，“我何曾认识你，我们也不想对你不利。” 馆主三言两语把事情解释清楚，白玉装做死鸭子嘴硬：“谁知晓你们说的是真是假？分明想诓我妖丹！” 牧海无语地翻白眼：“就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谁稀罕！” “我不管！有种你们别走！我找馆主来……” 白玉叫嚣着，撒腿没了身影。 牧海想追，被暗无声拦住：“正事要紧。” 等几人来到猪肉脯，不见隐魔踪影。从邻居那里打听到消息：肉脯老板刚关店门，去进货了，要三天后回来。 暗无声：“馆主，你派人在此监视，我先行汇报掌门。” 牧海脱口而出：“指不定听到动静跑了，都怪蛮不讲理的小狐狸。” 暗无声淡淡瞥他一眼，眼神如刀。 牧海顿时噤声，高贵冷漠的大师兄似乎有些生气。 三人再次回到茶馆，一来等待馆主消息，二来打算制作魔气拟香，已做潜入魔界之用。 刚踏入茶馆，便见二楼墙柱旁倚着那小狐狸。 磕着瓜子听说书，怡然自得。 暗无声望见，撇过脸，假装没看见。 “兔崽子，不对，狐崽子还敢回来，老子活剥了他的皮。” 牧海撸起袖子要上去拿人，被岳清泉拦住：“休要惹事。” 【系统：他们又回来了……】 “我知道。” 白玉磕着瓜子，余光注视三人进了包厢：“有阿姐在，我心中不慌。” 他若真逃之夭夭，不符合任性妄为的人设。 只希望隐魔已逃出升天，尽快把消息传递给幽篁。 一炷香后，楼下有食客突然爆衣，变身成牛脸人身的怪物，黑色魔气如烧焦的烟冒出，神情狰狞，向他人扑去。 白玉头一次遇到这等情况，问道：“怎么回事？” 【系统感受片刻，说道：那三个挨千刀的在制作魔拟香。魔拟香可以使自身灵气暂时转变为魔气，原料中有一位迷魔草，气味会使低阶魔人丧失理智，暴露本性。】 白玉：“艹！砍脑壳的蠢货。” 暗无声正要出手，被岳清泉拦住：“此先牧海鲁莽，险些暴露，我们不能再出手，等分馆的修士过来处理吧。” 暗无声唤出玉鸣剑，沉声道：“除魔卫道、保护弱小为修士之本分，我无法袖手旁观。” 岳清泉试图劝说：“大师兄，你别忘了你刚说过的话——切勿打草惊蛇。” 突然，青色身影落到他们身前。 白玉回头，黑眸清澈澄净，撇嘴道：“真啰嗦，我来。” 手心赤红色灵力化为细身火矛，白玉冲向牛头魔怪。 【侧躲】 【左臂格挡】 【下身，攻他右侧疏漏。】 …… 在系统指导下，白玉躲闪迅速，反应极快，最终一长矛将魔人钉在木柱，不得动弹。 修仙盟分馆修士们姗姗来迟，带走发狂魔人。 事情告一段落，曹掌柜从桌子底钻出来，热情似火地问道：“小白，你竟然是修士？” 白玉不好意思地摸摸头：“天赋太差，只修到练气，便被师门赶了出来。” “修士啊，是修士！” 曹掌柜大喜过望，他们偶尔也会受到魔人的侵扰，如果有小白在，茶楼不就安全了。 “给你涨一倍工钱，千万别走。” 白玉笑得极甜，鞠躬道：“谢谢老板。” “装乖卖巧，哪里有半分跋扈无理的样子，真是狐狸精。”牧海小声嘟囔。 暗无声眸光闪烁，沉默不语。 —— 幽篁负手立于广袤无垠的雪山前，身后跪着瑟瑟发抖的五六人，正是那日劫持白玉的歹人。 “魔尊，小的不敢说假话。尊宠跑到雪山里便不见了踪影，小的们找了三天三夜也没有找到。定是渡雷劫的筑基魔人把尊宠带走了。” 狼尾头目面容淤青，被揍得不成人样，狼尾生生拗断，耷拉在雪里。 赤金眸微微一眯，幽篁缓缓问道：“你说小白口吐火焰，伤了你？” “小的不敢说谎，脸上的烧伤还在呢。火焰幽蓝，怪异得紧，雪水也扑不灭。小的几乎耗尽灵力，才保住脸。” 幽篁神色一凌，漫地雪花无风自起，如厚实的棉被，层层叠叠往几人身上压。 他设有层层结界，小白不可能被劫持，他是自己偷跑出去的。 小白还拥有灵力，白发筑基渡劫者没准就是他…… 幽篁眼白赤红，遍布血丝，感到前所未有的愤怒。 楮柘从阵法中踏出，眼神划过化作冰雕的叛徒，跪地道：“启禀魔尊，惜福镇有消息传来，发现千剑宗门内弟子三人，一人金丹巅峰，两人筑基，行迹鬼祟，恐有图谋。” “继续搜索狐狸的下落，如遇到筑基白发魔人，一律羁押……” 幽篁抿了抿唇，“勿要伤其性命。” 楮柘皱眉，为了只灵宠，魔宫人仰马翻，幽篁走遍了几乎整个魔界…… 一只灵宠而已，当真如此重要？楮柘不解。 “是。惜福镇的异动……” 暗无声，你比上一世来得更早呢。 幽篁微垂睫毛，遮掩快要溢出的杀意。 “本尊亲自去。” 作者有话说： 么么哒 第18章 魔界风云 太好了，幽篁信了！ 翌日一早，白玉进入茶楼，发现三人仍在。 他脸色一变，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你们怎么还在这里？” 岳清泉笑吟吟道：“昨日还没有谢谢小白呢。” 白玉：“管你们屁事。” 暗无声举起手中的茶点盒子，无甚表情道：“桂花糕和君山银针，赔罪。” “是我爱吃的，君山银针可是很贵的茶种呢，平常掌柜都舍不得给我喝。” 白玉嘴角微翘，娃娃脸可爱讨喜。 他伸手握住提手，凑近暗无声，眨了眨眼。 “你的睫毛怎么长的，好长哦。” 两人离得很近，暗无声呼吸的空气都带上了白玉温热的气息。 他慌忙撤手，后退半步，隐在发间的耳朵微微发红。 “你休想巴结我们大师兄。” 牧海推了白玉一下，语带警告道，“昨日的事，我们也谢过了。闭紧你的嘴巴，不该看的别看，不该问的别问。” 白玉撇撇嘴：“大家彼此彼此。” 他双手抱胸，分析道：“你们的境界竟然能在我之上，必定不是普通的门派，我不过问你们搞什么东西。你们也不能把我的消息透漏出去，我好不容易从妖族偷跑出来，可不想被长老再捉回去。” “谁管你。”牧海呛道。 见三人无意管他的事，白玉悄悄舒了口气。 他的狐火古怪，加上在末法时代，筑基期修士根本不可能是无名散修。 与其让他们怀疑身份，四处探查，不如他主动虚构给他们。 他们大概会觉得他是妖界某大族的骄横小公子，有了基本判断，对他身份的好奇程度便会减弱，也忌惮着，不敢找他麻烦。 目的达成，白玉懒得同他们掰扯，走到内堂盘点账簿。 半个时辰后，系统出声。 【崽，我感觉到昨日那个打头人的气息，而且有些许古怪。】 白玉放下算盘，问道：“什么古怪？” 【有魔气附着在那人身上，这缕魔气十分隐秘，恐怕依千剑宗三人的实力也探查不出来。】 难道幽篁出手了？ 白玉转了转毛笔，理智告诉他，应该留在此处，远离是非。但他的心头跳得厉害，总觉得预示着不好的事发生。 【他们出了茶楼，再不跟上就来不及了。】 白玉猛然起身，消失在茶楼。 在系统的帮助下，白玉隐匿气息，悄悄跟在后面。当他后脚跟着他们踏入猪肉脯店时，结界陡然升起，与外界隔绝开。 店内，支起的高高木架子铺着青布，上面整齐排列方盒，里面盛放有肉脯、果子等。 白玉一看情形不对，第一时间躲进木架下，借青布遮掩住身体。 “真是的，我干嘛跟过来？肯定早上没睡醒，迷糊了。” 白玉边向系统吐槽自己，边掀起桌布一角观察。 牧海：“馆主，隐魔呢？” 馆主转过身来，眼白眼瞳漆黑如深洞，说不出的诡异。 他发出淡淡的叹谓声：“暗无声，被人欺骗的感觉如何？” 不好，中计了。 三人这才反应过来，手持金剑，神情严肃。 突然，馆主向他们袭来，招招致命。 暗无声三两下抵挡住馆主的攻击，岳清泉从背后一剑刺入，瞬间将其毙命。 牧海：“清泉，你作甚？” 暗无声亦满脸愤懑，剑指岳清泉：“你为何杀他？” 岳清泉抽回剑，血迹沿剑身滴落，冷静道：“他被魔气所侵，随时可能背后伤人……这里古怪，我们赶紧走。” “你们走不了了。” 幽篁掀帘，从内堂走出，姿态轻松。 今日他身着玄色暗纹的袍子，头发用金嵌玉的簪子挽住，腰间束白玉带，坠金色流苏，贵气天成，奢华持稳的装扮。 白玉心头猛然一跳，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幽篁同奇迹暖暖似的，天天变装秀……” 【系统调侃道：崽啊，你不觉得你碎碎念特别多吗？见到幽篁紧张啊？】 白玉被戳中隐秘心思，连忙否认：“我没有……” 他顿了顿，又道：“我紧张怎么了？谁知晓幽篁这么快就来，他们打起来，万一幽篁输了……不对，幽篁不可能输。幽篁发现我，我不死定了？” 【系统不乐意了：你这是看不起本姑奶奶？这么粗的金手指让你抱，怎么可能被发现？！】 两人扯闲篇的功夫，那厢三比一的大战已经打响。 店铺被金气拆得七零八落，还好白玉那方小角落还勉强维持着。 四人皆用剑，金光四溢，晃得人睁不开眼。 砰砰两声，牧海和岳清泉便如破布似的，扔到地上，出气多进气少。 幽篁与暗无声打了七八个来回，暗无声被一剑挑落，口吐鲜血。 【看戏的系统：美人战损，绝美！】 幽篁浑身黑气缠绕，金光时不时闪现，好似从地狱走出的恶魔。 显然幽篁没打算放过三人。 白玉陷入挣扎的痛楚：他分不清自己做的是对还是错，也分不清幽篁与暗无声谁对谁错。 他们都有自己的立场，至死方休。而他替幽篁报信，害死三人，这难道不是助纣为虐吗？ 如果不管不顾，让三人去害幽篁，他也做不到。 幽篁在自保，但又不仅限于自保，更想主动挑起对人族的报复。 幽篁有苦衷，但绝对是反派。 人族看似正义，也算不得清白。 白玉想，他可以抛弃生命去救落水的儿童，因为是非对错一眼就能辨别，他无需犹豫。 但对于人魔大战，毫无疑问地，他怎么掺和都是错。 他改变不了局势，他没有这个本事。 “阿姐，幽篁一走，我们便离开这里。” 白玉双手抱膝，眼圈泛红，“找个偏远的地方，再不管什么幽篁，也不管什么千剑宗。” 【白玉的自责、愧疚、拉扯的痛楚那般强烈，系统也感受到了。她心疼又无措，开口道：都是我的错。】 “什么意思？”白玉不解。 【系统抽了抽鼻子，哇哇大哭：是我选的降落点不对，不然你也不会遇到幽篁。都是我的错……呜呜呜……】 “姐，怎么是你的错呢？要不是你，我不已经死了！” 白玉手忙脚乱地安抚着系统，变故陡升。 幽篁的夕照剑已刺入暗无声的胸膛，暗无声的本命剑却突然显现出强大的阵法。 剑光从阵法中挥出，幽篁被剑光逼退，弹飞至结界。 阵法中走出一中年人，黑发白须，威压尤甚。 他手握的剑，铮铮作响，金气化作实质般，如水缠绕其上。 “师父。” “掌门。”暗无声三人惊喜喊道。 千剑宗的掌门，人族修为第一人，也是杀害幽篁父母的罪魁祸首之一——千秋云。 千秋云看也没看岳清泉和牧海，扶起暗无声，手掌拂过暗无声的伤口，瞬间治愈。 “幸而本座设有法阵，不然你命不保。无声，你太不小心了。” 他将暗无声护到身后，定睛看向幽篁，露出喜悦的表情：“灭世魔子？” 幽篁擦掉嘴角的血迹，眼如寒冰，恨不得将千秋云千刀万剐。 “杀了你。”赤红、暗金，一明一暗的双瞳再现，怪异又美丽。 “踏破铁鞋无觅处，预言竟真的没错。” 千秋云手中金剑嘶鸣，“今日，本座就灭了你这魔子，护天下安危。” 双方持剑撕斗，金气与魔气如彤云密布，结界承受不住庞大的灵力，摇摇欲坠。 幽篁双眸一定，千秋云灵气停滞。 幽篁趁机一剑刺穿其胸膛，千秋云飞退数步，捂住涓涓流血的胸膛，脸色诧异：“这就是重瞳的力量？” 赤金双瞳熠熠生辉，幽篁试图控制千秋云的灵力。 “幸好……幸好你还太弱。” 千秋云手中金剑回转，幽篁只觉千秋云体内的灵力暴涨千倍，双瞳无法全部驾驭。 千秋云挥出毁天灭地的一剑，剑光破开层层魔气，击碎结界，划过幽篁双眸。 幽篁双目剧痛，直挺挺摔落在地。 寂静消失，红尘嘈杂的声响盈斥在耳。行人们回头，却见肉脯店荡然无存，纷纷尖叫逃窜。 幽篁眼前暗黑如夜，双目传来的剧痛挑动神经。 难道这一世比上一世还要狼狈，就这样如蝼蚁般死去？ 他不甘心。 他努力睁开眼。 白玉捂住嘴巴，唯恐哭出声。幽篁的双目血肉模糊，只剩下两团空荡的血洞。 “阿，阿姐……”白玉的声音在颤抖，“我能不能救他？” 千秋云太强了，他的身体甚至在不听使唤地颤抖。 【系统语速极快：我卡bug让你实力瞬间达到元婴巅峰，与千秋云持平，我不确信你能不能带走幽篁？而且一旦卡bug我会陷入沉睡，救不了你。】 白玉：“来吧。” 滚烫的热流自丹田涌出，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醍醐灌顶一般，冲向四肢。 白玉的眼眸变成血红色，露出九条狐尾。 手中凭空出现一支金红翎羽，本能般地，向千秋云甩了过去。 刹那间，火光照亮天际，熊熊烈火好似如影随行的的鬼魅，围困住师徒四人。烈火发出熔岩般的高温，令千秋云等人竭尽灵力抵挡。 白玉握住幽篁的手腕，消失在他们眼前。 暗无声隔着火光，怔怔地看向那抹熟悉的背影，内心燃起的愤怒冲昏大脑，提剑便想去追，却被人拉住手臂。 他回头，见师父嘴角溢血，脸色溃败，艰难道：“太强，莫追。” “师父，师父，你怎么受伤了？”暗无声大惊失色。 千秋云死死抓住暗无声，急促道：“我的大限将至，快随我回宗门。” 暗无声猛地一怔，师父曾告诉过他千剑宗的宗门秘辛。 千剑宗为人族最强者，却也不是没有代价。历代掌门皆会在上任掌门临死前，将自己的本命剑与上任掌门的神剑融为一体，成为自己新的本命神剑。 神剑威力极大，往往反噬主人，历代掌门皆死在修为巅峰时。 三年前，千秋云已感到时日无多，把秘辛告诉了暗无声，打算立他为新任掌门。 暗无声最终看了一眼白玉消失的方向，扶住师父，带着两位师弟返回宗门。 —— 幽篁醒来，眼前仍旧漆黑如夜。他手摸上眼睛，那里结疤粗粝，空洞凹陷。 断断续续的疼痛，令他难耐地皱眉。 忽而眼睛感到一片清凉，淡淡的药草味似乎缓和了疼痛，耳边响起清爽的声音：“你醒了？” 幽篁抬头望向声源处，黑暗依旧，看不到任何的东西。 “你救了我？”幽篁哑声道。 白玉吞咽口水，回道：“啊？我刚好路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侠义心肠……” 幽篁就那么面无表情地看向他，白玉的声音越来越小，垂死挣扎：“我，纯路人，真的。” 幽篁勾起嘴角：“谢谢你。” 看不见身侧人的面容，但属于魔石的气息那么明显，与他体内土灵本源互相牵引。 小白，你究竟何妨神圣？ 魔石的气息一直被系统掩盖得很好，系统暂时下线，魔石的气息不受控制地散发出来，被幽篁捕捉。 然而这一切，白玉浑然不知。 他高兴地转了个圈，太好了，幽篁信了！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章 在人间 养活你得花钱。 既然小白想装，幽篁倒想看看葫芦里卖的什么样。 幽篁：“恩公叫什么名字？” “白……”白玉一顿，缓缓道，“白率歌，率土之滨的率，唱歌的歌。” 幽篁重复道：“率歌？” 白玉双眼弯弯，笑道：“对对对，以后就叫我帅哥。” 幽篁把名字含在嘴里又轻声说了两遍。 他不确定这是不是小白的真实名字，对方轻快的语气，总让他觉得在诓人。不过，白…… “谢谢你，小白。”幽篁心情不错地回道。 白玉脸耷拉下来，懊恼地拍嘴巴，都怪自己嘴快。 白玉坚持：“我喜欢别人叫我「帅哥」。” 幽篁点了点头，继续道：“好的，率歌。” 蛮乖的嘛。 收敛了不可一世的王霸之气，坐得腰板挺直，像哪家读书的小儿郎，沉静又乖巧。 白玉眼神瞥向疤痕纠结的空洞双眸，忽然笑不出来。 幽篁不该是这样的结局。 他咳嗽一声，敛下情绪，装作好心肠的散修：“你叫什么名字？可有师门？” 幽篁径直报上自己的真实姓名，听得白玉连连摇头。 怎么一脱离魔界，幽篁脑子就不好使了。 万一他是正道名门的修士，听到名字，不第一时间活砍了他。 “行，我以后就叫你大黄。”白玉抿唇偷笑。 幽篁微愣，缓缓点头。 “我回去会没了性命，希望能留在这里养伤。” 白玉蓦地心脏紧缩，魔界弱肉强食，深受重伤的幽篁回去，死路一条。 许是他太久没搭话，幽篁抿了抿唇，显出几分局促。 “我可以付灵石给你，希望你能看顾我些时日。” 按照素昧平生的救人流程，他用灵石感谢，应当是对的吧。 幽篁从夕照剑拿出一大摞灵石，堆成小山，狭窄的屋子顿时变得光华四射。 白玉赶忙抽了块桌布盖上，无语道：“这里是坊市小院，四周人流密集，你想引人围观吗？快收起来。” 不要他的灵石吗？ 幽篁有一瞬间的无措，听话地把灵石收回芥子，轻声道：“抱歉。” 哎呀妈耶，太乖了，好想欺负他。 想起当初在他手下讨生活，战战兢兢、装乖卖巧的可怜模样，真真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反正幽篁现在打不过他，又看不见，他不得翻身奴仆把歌唱。 “你夕照剑里有没有什么碎银之类的？养活你得花钱。”白玉理直气壮地索要银钱，狐狸尾巴都翘起来了。 他连夜跑路，工作丢了，家当全撂在惜福镇。日常开销，不得找幽篁要钱花。 合情合理。 夕照剑？听到本命剑的名字，幽篁的嘴角微不可见地抽搐一下。 就这，还装纯路人？ 他手一挥，小小的床铺顿时堆满各类奇珍异宝，有拳头大小的各色宝石、金银制的盘碟，玉做的茶碗…… 白玉瞪大双眸：“你仓鼠吗，屯那么多东西？” 幽篁无话可说。 他年少时，总担心自己身份暴露，走上逃亡路，又对生活用品有些讲究。 幸而芥子空间够大，所以分门别类地存储了不少日常用品。其楠/枫实还有桌椅板凳屏风、衣服饰品、笔墨纸砚等等没有拿出来。 不过，等他年岁渐长，囤物癖便消失了。 如今他重生少年时，东西实实在在存在，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白玉一脸「发财了」的表情，差点看迷眼。 他矜持地拿走两个金脸盆，又将酒杯大小的红宝石揣进怀里。 “我拿了俩金盆，一颗小小的红宝石。其他的你收起来，花完了再问你要。” “够用吗？人间的物价我不懂，你多拿些总没错。” 白玉瞥向一块粉玉璧，造型古朴，通白透粉，他刚刚一眼相中了。 算了算了，白玉咬牙道：“快收起来。” 左右皆是些没灵力不值钱的东西，见他不想要，幽篁便都收进了芥子空间。 “大黄啊……” 白玉在心里盘点半响措辞，以希不要刺痛幽篁，“你的眼睛伤势严重，我无名散修一个，不知如何医治……用的草药也只能止痛舒缓。如果你有治疗的药方，或者什么灵丹妙药……” 他探查过幽篁的伤口，金气凌冽，仍有细小的剑气不断割伤新肉，他三脚猫的治愈术毫无办法… 也不知眼珠没了，还能不能治好？ 白玉心里没底，只能期冀于修真世界不讲科学，幽篁有什么灵丹妙方。 幽篁从芥子空间拿出几粒丹药，送入口中。眼眶剑气渐渐消失，但仍旧空洞。 “元婴期巅峰修为的全力一击，我不确信能不能恢复，劳烦小白照顾。” 白玉观他的表情冷静，没有丝毫丧气，内心不由佩服幽篁的意志。 他们相遇后的日子，幽篁一直在死里逃生，顽强又坚韧地活着，好似翠竹，即便被折断，也能发出芽来，继续笔直升高，而且速度极快。 “没问题，你好好养伤，一切有我。” 白玉猛然察觉哪里不对，鼓脸道，“你要叫我帅哥。” “除非你唤我幽篁……”幽篁嘴角勾起，慢条斯理地说道。 白玉眼珠转了转，大黄比小白更像狗名，他不吃亏。 他们二人皆一身血污，要不是白玉用了幻术，恐怕房主都不愿把院子租给他们。 白玉：“你能自己换衣服吗？” 见幽篁点点头，白玉长舒一口气，抱住两金盆，打算外出换些银子，再给自己买几身衣物。 “等等。” 白玉回头一看，只见各色奢华的衣裳、鞋袜，还有腰带、配饰等等，又铺满了床。 幽篁毫不客气：“小白，你能帮我选一套衣服，搭配冠饰、配饰吗？” 白玉不能理解：“都好看，随便带带就行。” 幽篁不赞同地摇头：“若我穿玄色衣袍，搭配绿发带，配蓝玉坠，又红又绿又蓝，岂不奇怪？” 白玉一想，好像也是。 “穿深绿竹叶刺绣衣袍，可以吗？” “可以。” “配同色系的绿腰带坠青色流苏，再配上碧玉簪，可以吗？” 幽篁沉默片刻，白玉一头雾水问道：“不行吗？” “通身青绿，你把我当竹子吗？换个白玉簪吧……” 白玉嘟囔道：“真麻烦。” 他利落地把这几样东西摆放整齐，牵住幽篁的手，放到衣袍上。 “衣服在这里。” “这是腰带。” “鞋袜。” “玉簪。如果你不好挽发，可以喊我，我就在门外。” 白玉的手心清爽温凉，幽篁不觉走神。 好久好久没有同人这般近距离接触，幽篁意外地有一点点紧张。 “听到没有？” 幽篁：“嗯？” 白玉耐心重复一遍：“你体内灵力微弱，洁身术还能施展吗？算了，别浪费灵力。我去弄桶水过来，你自己洗洗。” 说罢，清凉的触感消失，幽篁怅然若失地蜷了蜷手指。 砰——门关上的声音。 幽篁向前望去，黑暗似乎变得更浓了些。 不过几息的功夫，稀里哗啦的水声，撞击门发出的咚咚声响，白玉回来了。 他手抱两米高的大水桶进来，稳稳放在地上。 “哇塞，有灵力真好使。响指一打，水就温了。力气也大！早知道不当什么账房先生，去搬砖好了……” 幽篁从他的语气中听出十分的快活喜悦，从未听说修士因力气大高兴不已，更遑论用灵力去搬砖…… 小白的脑袋瓜到底在想什么？幽篁生出无奈的情绪。 “你自己洗，可以吗？” 白玉上下打量幽篁，不自觉回想起之前在深谭看到的，面上一热。 “反正我不会帮你，你死了这条心吧。” 说罢，砰地关门离开。 幽篁疑惑歪头，他似乎没说要让他帮着洗。 耳边传来哗啦啦的水声，白玉倚靠着门框，有一下没一下转动佛珠。 用来平静心情的莲花玻璃珠没了，白玉买了串佛珠替代。 心底默念几声“阿姐，阿姐……” 无人响应。 不知道阿姐何时才能上线？ 本不想多管闲事，结果脑袋一热，又冲上去了。大麻烦在手，也没有人能商量。 幽篁最厉害的就是重瞳之力，没有双眼，幽篁的实力必然大减，魔界肯定回不去，人族又在追杀他…… 但他不能抛下幽篁不管。 一阵春风吹过，送来甜腻的花香。白玉这才发现，租住的院子角落种满蓝紫色鸢尾花，如同翩然飞舞的蓝蝴蝶。 闷闷不乐的白玉突然开心起来，祸兮福所倚，幽篁失明也不见的是件坏事。 幽篁之前的生活总生死一线，遇到的人、遭遇的事，皆提醒着他要报仇，连饭都不敢吃，觉也不睡，丝毫没有喘息的空隙。 趁此机会，不如和幽篁一同探寻人间的美好事物，也许能够让他放下执念。 白玉搓搓手，很是兴奋。毕竟他来异世这么久，也没到处走走看看。 这可是修真界诶，旅游资源肯定大大的好，不能错过。 屋内，沐浴后的幽篁往脖后拢了拢乌黑长发，正犹豫要不要让白玉进来帮他挽发。 实际上，他自己完全能够做好，但却控制不住地想要小白进来。 犹豫再三，幽篁为自己的反常找到最合适的理由：他之前一直为小白梳毛，小白怎么也得偿还一次、两次吧……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在人间 你同我睡一张床？ 幽篁怕头发太凌乱，拿出为狐狸梳毛的珊瑚梳子，重新把头发梳理一遍。 他正要叫小白进来，忽然间，小白的气息消失了。 幽篁猛然起身，又缓缓坐下，绸缎面衣裳被手指握得起皱。 信誓旦旦说要照顾他，结果一眨眼的功夫便离开了。 他在期望什么？刚才的他丧失了基本判断。 小白，他的灵宠，筑基成功，立刻逃离。 没有筑基便能躲过他的灵力探查，筑基初期的修为就能从千秋云手中救下自己。怎么可能？ 小白的背后必然有高人相助。 为何屡次三番救他？为何救了他，又离开？ 究竟是从天而降、助他的神兵菩萨，还是天道觉得自己不够惨，派下的恶鬼阎罗？看似善意，实则推他入九层地狱…… 最令他难以理解的一点：上辈子，小白从未出现过。 就好像是……特意为重生的他而来…… 幽篁心弦微动，又立刻唾弃起自己的软弱动摇。 默默拿起玉簪，替自己挽好乌发。双手用力一握，珊瑚梳子化作齑粉。 卧房寂静无声，阳光从窗前移动下落。月光接替，撒下清冷的光辉。 “抱歉，我来晚了。”白玉也没想到回来得这么晚。 他手里提着木盒，推门而入，见幽篁盘膝而坐，眼上系的黑绸带，在月光下闪着细碎的光，发带下高挺的鼻梁与浅薄红唇，优越而冷漠。 修炼也太拼命了！ 白玉不无佩服地摇头，反派越努力死得越快。 “你回来了？” 白玉沉浸在反派绝世无双的美貌里，没有注意到幽篁语气中的犹疑诧异，顺口说道：“你眼上的绸带真好看。” 说完，懊恼地捂住嘴。这不戳人伤口吗？ 幽篁非但没生气，还从芥子空间里拿出同款绸带，随手扔了过来。 “送你，束发。” 白玉接住，摸了摸，沁凉丝滑。 “绸带太滑了，我怕扎不好……” 他日常用棉质发带扎高马尾，已费足了力气。 要不是留短发惹人非议，真恨不得剃寸头。 幽篁嘴角抽了抽，是谁大言不惭地说帮他束发？ “你过来，我教你。” 木盒放在床头柜上，白玉扭捏坐下。 屋内干净得一尘不染，沐浴的木桶也消失了。 “你收拾屋子了？真勤快。” 马尾被人用力往后坠了坠，白玉瞥见幽篁的嘴角绷直。 心想，我明明夸他呢，怎么突然生气？莫名其妙。 幽篁为何生气，他自己也说不上来，或者说不能算生气，只有些许的气闷。 理智告诉他小白不会回来，他却耗费为数不多的灵力收拾房间，怀着难以明说的期冀。 屡次三番告诫自己不要心软，但听到小白说「我回来了」，他骤然一松，生出汹涌如浪的喜悦。 他在气自己，又放任这样的自己。 珊瑚梳子毁了，但常用的檀木梳还在。 幽篁解开白玉的发带，发尾下落，扫过他的面颊，生出微小的痒意。 小白的头发硬直顺滑，不似原身狐狸毛茸柔软蓬松。 听说头发硬的人个性暴躁、倔强，小白的真实性格会是这样的吗？ 幽篁想象不出，总觉得小白即便筑基化形，还是那个爱撒娇又黏人的狐狸。 他看不见，所以动作缓慢，手指摸索着寻找一侧发鬓。 白玉生出一种被轻轻抚摸脑袋的错觉。 鼻子一酸，哑道：“你好像我的娘亲……” 幽篁手一僵。谢谢，我只让你喊过爹。 “我去。” 白玉反应过来，慌忙解释道：“我不是有病，我有感而发……” 发鬓又被拽了一下，白玉赶紧说道：“我的意思是，我是孤儿，从小没有父母。看别人家的父母替孩子整理头发、还会拍拍头……一直很好奇，很羡慕。” 幽篁的心脏骤然一缩，梳发的动作更轻柔了。 “我幼时，娘亲常常替我梳头，也会拍拍我的脑袋，夸我聪明，明明我做的并不好。 娘亲性格豪爽、敢爱敢恨，是风风火火的女子，对我却极有耐心。我偷懒背不下经文，一向温和的父亲都能被我气得跳脚，反倒娘亲一字一字教我读写，从不对我发火……” 幽篁不知为何，说起从未与他人吐露过的儿时往事。 白玉羡慕道：“真好。” 两人突然陷入无声的寂静，唯有木齿与头发摩擦的沙沙声。 过了片刻，白玉气呼呼道：“我今个回来这么晚，都怪你。” 幽篁宽大的手掌略过白玉的耳后，拢起发顶发髻，一手握住发髻，一手从芥子空间中拿出白玉簪固定发髻。 耳畔，小白絮絮叨叨。 “为了救你，我不得不连夜跑路。租房的房租还没给王婶呢，又跑了数百公里回去结清房租。 然后向掌柜辞工。嗐，我才答应掌柜一定不走……掌柜不愿放我走，同我拉扯半天，害我没要当月的工钱就跑了。我对你的救命大恩，你打算怎么报答？” 用黑绸带箍紧发髻，空出手整理垂落的余发，调整发带的长度。 虽然看不见，幽篁自觉束得不错。 顺口调侃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 “你这是以德报怨吧……”白玉弯着眉眼，笑着回道。 幽篁手心轻轻拍了下白玉的后脑勺，轻声道：“好了。” “这么快？” 白玉起身，走到梳妆镜前，发带飘飘，衬得他超凡脱俗，当真有几分仙人姿态。 最重要的是，发间白玉簪晶莹剔透，看起来就很贵。白饶一支簪子，开心。 “看在你这么有心的份上，不枉费我带了好吃的给你。” 白玉走到床头柜，从木盒内拿出两碗糖水，端到幽篁面前，“我打听过了，这是本地最有名的五果甜汤。” 幽篁摇了摇头。 “我辛苦带回来，总得给个面子，我可是你的救命恩人啊。” 白玉端出救命恩人的派头，冷哼道，“不喝也得喝，张嘴。” 幽篁眉头紧蹙。 他最后一次吃东西，被师父哄骗喝下毒汤，挖去金丹。从此，幽篁再没吃过任何食物。 汤勺抵在幽篁的嘴边，甜腻的汤汁沾到唇瓣。 见幽篁一脸「你打算毒死我吗」的表情，白玉深吸一口气，如同哄小屁孩吃药般，温声细语道：“你尝尝嘛，真的很好喝，不信你就喝一小口。” 幽篁嘴角向下垂了垂，张开嘴，吞下糖水。 白玉瞧见对方的表情从「视死如归」，一秒转化为「不可思议的喜欢」，乐呵呵地再接再厉，一勺又一勺，喂下整碗糖水。 幽篁一口接一口吃得很香。 呜——这就是宝妈的快乐嘛！白玉突然有些明白养孩子的满足感了。 “好吃吧？”白玉道。 幽篁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矜持道：“不错。” 傲娇。 白玉放下空碗，拿起自己那碗糖水，迫不及待地送入口中。 “yue——” 白玉眉头皱成「川」字，紧忙灌口茶水，“这也太甜了！齁死我了！你是不是故意耍我呢？” 幽篁歪头，不明所以。 “你觉得好吃？” 白玉惊叹于堂堂反派大魔王竟然喜欢吃甜食，还是甜死人不偿命的那种。 “都给你。”白玉把碗塞进幽篁手心。 幽篁拿起汤匙，慢条斯理地吃起来，表情愉悦。 吃罢夜宵甜品，白玉用清洁术洗净碗勺，放回木盒。 “天晚了，洗漱睡觉。” 白玉打了个哈欠，随口问道，“要不要我帮你刷牙？” 幽篁太阳穴突突地跳，小白这是把他当做不能自理的废物？ “不用。” “那你自己来。” 白玉把洗漱用具塞给幽篁，自己噔噔噔飞速刷牙、洗脸、洗脚…… 一套流程结束，看一眼幽篁：还在刷牙。 好慢！ 白玉无语望天，要不是想培养幽篁正常人的生活感知，他早用清洁术一秒钟解决。 他侧身而卧，摸摸头顶，没有解开束发。 耐心等到幽篁慢腾腾洗漱结束，白玉往内侧挪了挪，拍拍被褥道：“别磨蹭了，快点上床睡觉。” 幽篁脚步一停，问道：“你同我睡一张床？” “对啊，整座小院只有一间卧室，只有一张床，我们挤挤呗。” 白玉不觉得有什么好奇怪的。福利院床铺紧张，很长时间他都同旁人睡一张床。后来住校，也是八人一间寝室。 大家都是男人，床铺很宽敞，两人睡也不挤。 幽篁顿了顿，默默上床，盘膝坐好，运气调息。 白玉翻了个白眼：“这里是人间闹市区，灵气稀薄得如同一滴水落进大海，你修炼个屁啊。你体内灵力又少得可怜，有这功夫不如睡觉，养足精神，省得明天熊猫眼。” “熊猫眼？”幽篁奇怪地问道。 “熊猫眼指的是上古凶兽执夷的眼睛，黑乎乎的一圈，说你黑眼圈呢。” 白玉话音刚落，懊恼不已，哪壶不开提哪壶。 惴惴不安地看向幽篁。 幽篁神色平常：“我没有眼睛，不会……嗯……熊猫眼。” 白玉噎得一口气没上来，幽篁这人真行，这么快都能自我调侃了，亏他一整天都在替他担心。 “废话真多，赶紧睡。” 恼羞成怒的白玉掐诀念咒，简单的缚身咒施展，幽篁被摁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两人面对面，离得极近。 白玉拉起被子，替幽篁掖好被脚：“睡觉！再吱吱，咬你！” 被迫睡觉的幽篁：或许发质软硬真的能看出性格。 作者有话说： 幽篁看白玉：我的暴躁儿子。 白玉看幽篁：我的傲娇儿子。 第21章 在人间 怎恁凭空污人清白？ “早。” 幽篁耳畔传来的清脆声音，仿佛贴着他的耳朵在说话。 白玉的声音不过分黏腻，也不嘈杂，如涓涓溪水石上流，清正干脆，如沐春风。 “这一觉睡得可够久，该吃午饭了。” 白玉伸伸懒腰，果然充足的睡眠是人类精神的加油站，疲乏一消而散，心情也变得愉悦。 “你感觉怎么样？”白玉问道。 幽篁张了张嘴，一脸便秘的表情。 白玉奇怪地问道：“哑巴了？” 幽篁声音嘶哑，像久未喝水的人：“你果然下毒？” 啥？ 白玉瞪大眸子：“怎恁凭空污人清白？” 幽篁沉默片刻，说话像塞了棉花，口齿含糊：“嗓子、腮、后颈突突的疼，你没给我下药，岂会这般难受？” 中毒、灵气侵脉、挖丹、瞎眼……幽篁自认遭遇过不少疼痛，甚至可以做到无视痛楚。 唯有今日的毒，从未察觉的怪异。不剧烈不彻骨，却时时断续。 当你以为疼痛过去，疼痛从嗓子转移到牙齿出现，腮与后颈也被感染，疼得呕酸水，脖子以上无一处不疼。 幽篁的表情不似作假，白玉顿时紧张起来：难道这么快就被人盯上了？ 不应该啊。他选择人间闹市，就是因为气息烦杂，灵气稀薄，除非有他们的印记信息，很难搜寻。 双手捧住幽篁的脸：“你张开嘴，我看看……” 幽篁忽觉脸颊星火燎原般滚烫，心跳砰砰加快，无法动作。 白玉把脸往上托，掰玉米般撬开嘴。 喉咙肿胀发红，脸也发烫…… 白玉再细一想幽篁的症状，猛然明白过来。 哈哈大笑：“我的天，我以为你中了什么毒？原来是感冒……嗯……风寒了。” “风寒是何种毒药？”幽篁眉头紧蹙，此等厉害的毒药，他竟从未听说过。 “救命……笑死我了。” 白玉抹掉笑出的眼泪，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风寒，凡人常生的病，嗓子疼是发炎症状。我想应该是你体内灵气太少，体质大不如前，所以才会风寒。” 凡人风寒竟会遭受如此大的痛楚，幽篁不明觉厉。 脖子被一只手突然掐住，幽篁脸色骤变，夕照剑下一秒抵在白玉的脖间。 白皙的脖颈被剑气划出一道血痕。 白玉瞬间松手，吓得三魂七魄飞走一半。 他说话的语气有些冷：“我只是想施展治愈术，并不是要你性命。再说，如果我想要你性命，何须救你？” 三番两次救幽篁，这人倒好，不以为他下毒，便以为他要谋杀。 幽篁收回剑，嘴角向下走。 白玉歇了想要治疗的心思：“你既然不想我碰你，我也不讨嫌。风寒一般七日自愈，坚持吧你。” 白玉现在很生气，而且肚子饿，所以更生气。 幽篁听到衣服摩擦的声音，哑声问道：“你要走？” “买早食。” 白玉撂下一句话，不一会儿便没了身影。 幽篁穿着单薄的亵衣，半倚在床头，浓如墨的黑发划过肩膀，半张脸被黑发遮掩。 因为发烧，脸色浮现不正常的红润，苍白的嘴唇微微张开，如同离水的鱼尽力呼吸空气。 生病真的很疼。 —— 脖颈的伤口隐隐作痛，那剑离脖子再近半厘米，他当场领盒饭。 白玉越想越气，再看一眼手上替幽篁打包回来的瘦肉皮蛋粥，更气自己心软。 当他看到倚门伫立的幽篁时，这份气恼烟消云散。 没有人会拒绝一只等主人回家的狗狗。 两个半大的垂髫娃娃在门前追逐玩耍，打头的娃娃撞在幽篁的身上，摔倒在地，哇哇大哭。 杀人如切菜的魔尊大人显出几乎可以称得上惊慌的神情，慢慢蹲下身，扶起孩子，摸摸头，温声细语哄几句。孩子破涕为笑，与同伴手牵手离开。 白玉快步走上前，笑道：“你等我？” 幽篁低声「嗯」一句。 “回去吃饭，给你带了皮蛋瘦肉粥。” 白玉握住幽篁的手腕，将他的手搭在自己臂膀上，推开门：“有门槛，脚下小心。” “嗯。”幽篁没有告诉白玉，他虽眼瞎了，却并至于走路也需要搀扶。 两人在院中的石桌前坐定，头顶爬满架的葡萄藤为他们提供了阴凉，和斑驳慵懒的阳光。 白玉手臂抵在桌沿，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敲打，冷声道：“嗓子还难受？” 幽篁点点头。 “多喝热水。”白玉倒了碗白开水，推到他的面前。 幽篁表情有一瞬间的凝滞，他以为白玉态度转变，愿意为他医治。 看到幽篁吃瘪，白玉愉悦地偷笑。 吃罢早午饭，太阳晒得人昏昏欲睡。 白玉打了个哈欠，拿出从集市买回的话本，津津有味地看起来。 院内只余沙沙的翻书声。 幽篁抿一小口温热的白开水，含在嘴里，缓解疼痛。 一小口一小口，猫儿喝水都比他快。 真的有在听话，多喝热水。 白玉压住上扬的嘴角，轻咳道：“你是不是该吃药了？” 幽篁一时忘了，他眼伤未愈，确实需定时吃治疗丹药。 从芥子空间掏出几粒地级补灵丹，塞入口中，脸不改色地盘膝调息。 你们修仙人干吃那么大颗药丸，不噎吗？不苦吗？ 白玉忍不住吐槽。 调息过后，幽篁缓缓吐气。 突然发觉有什么不对劲——他嗓子不疼了！ 白玉看幽篁不可置信地摸了摸脖颈，笑而不语。 蠢得可爱。 晚饭，白玉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家常菜。 菠萝咕咾肉、锅包肉、酸菜鱼，都是些偏酸甜口的菜色。 白玉嗜辣少甜，这些并不是他喜欢吃的，不过很显然，幽篁很受用。 白玉托腮，时不时夹菜到幽篁的碗里，双眼弯弯。 晚上，两人同榻而眠，幽篁没再扭捏，乖巧地躺在卧侧。 须臾，幽篁听到清浅有规律的呼吸声。 他双手试探性地摸脸，小心翼翼划过白玉的眉毛、鼻子、嘴唇…… 小白长得一副怎样的面容？ 或许像狐狸崽那样有黑圆的眼眸，脸蛋和鼻头有些圆润，眉骨高，眉毛不浓不淡，眉形很好看…… 幽篁很想知道，即便他一遍遍轻抚过小白的脸，却很难在心里描绘出完整的面容。 突然，幽篁脸色微沉，凭空一抓，一道黄符出现在他的手中，符咒传来楮柘的声音。 “千秋云于昨夜灭，暗无声新晋掌门。魔尊何日归？” 幽篁漠道：“勿探，勿寻。” 千秋云死了……幽篁微微诧异。 上一世，千秋云死于人魔大战前夕，他因此吸收了神剑的金气本源，实力更上一层。今生，千秋云死得意外的早呢。 暗无声伪装成魔族人，骗取他的信任。 幽篁曾示他为至交好友，许他魔界魔将之职。而后，暗无声联合楮柘一同背叛了他。 这一世，恐怕暗无声不会再和楮柘有什么交集。 而他和暗无声注定至死方休。 幽篁暗下决心：三个月，至多三个月，他一定要恢复修为，找到恢复重瞳的办法。 第22章 在人间 小白真对他有意！ 翌日，白玉醒来便见床头矗立着一尊大佛。 幽篁盘膝而坐，周遭金气若隐若现，想必修炼了整夜。 白玉佩服得五体投地，要不说人家能当灭世魔王呢，凭这份勤奋，干啥不成功。 “恢复如何？”白玉问道。 “不足一成。” “所以说不能急于一时嘛。今日，我带你出外转转。” 他们所居的城市名瑭都，为一小国的国都。市列珠玑，烟柳画桥，不仅繁华景色也美。 白玉替幽篁选定靛蓝暗纹的衣裳，配上做工精细的金冠，眼遮蓝绸带，一瞧便是贵气天成的大家公子。 他兴致冲冲带人出了门。 街上声音嘈杂，气息繁多。 幽篁微微蹙眉，他更愿呆在屋内尽快恢复修为，而不是置身于如此吵闹的市井。 “你搭我的胳膊，省得走丢。”白玉柔声道。 “不用。” 白玉耸耸肩，这人性格属猫的，昨天知道错了，乖乖巧巧。今日恢复精神，一副莫挨老子的拽哥脸。 铺子叫卖声不断，临街摆满各色鲜花，香气扑鼻。行人无论男女，皆簪花而行，分外惹眼。 白玉是刘姥姥进大观园，瞧见什么都觉得稀奇。刚开始还顾及到幽篁眼睛看不到，步伐很慢，没一会儿便如撒欢的狗，窜进人流里，东摸西看。 他意犹未尽地看完胸口碎大石的表演，拍手叫好，给了几两银钱，再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幽篁的身影。 人丢了。白玉眨眨眼，赶忙回头找。 转过街角，幽篁站在粉色合欢树下，靛衣金冠，遗世独立。 白玉长舒一口气：“还以为你丢了呢。” “还以为你发现不了呢。”幽篁不冷不热道。 幽篁本想快步跟上白玉，在撞到两三人后，索性停下来，寻了处阴凉地，等白玉回头找他。 白玉眉尾一挑，此处有怨气。 买花小姑娘挎着花篮，走到两人面前：“两位公子，要不要买花？” “小姑娘，大家头上为什么都簪花啊？”白玉蹲下身子，选花时随口问道。 “这三天是花神节。我们家家户户买花簪花，晚上还有花灯节呢，可热闹了。” “哇，我们真是好运气。” 白玉选了两朵栀子花，纯白浓香，付一锭银子。 小姑娘睁大眼睛，连连摇头：“公子，两朵栀子花只要两个铜板。您给的太大了，找不开。” “不用找了。”白玉甚是潇洒，有钱任性。 卖花姑娘：“那您把整篮子花都拿走吧。” 白玉眼睛眨了眨，拿起一株大红牡丹。 卖花姑娘：“一朵牡……” 白玉食指抵唇，示意小女孩不要说话。 他站起身，轻咳一声，对着幽篁说道：“适才是我不对，把你丢下了。我送你栀子花簪发，赔礼道歉。” 说罢，唯恐被拒绝，摁住幽篁的肩膀，踮起脚尖，把牡丹花插到耳侧发鬓。 两人距离很近，呼吸如微凉的风吹拂过幽篁的额角，搭在肩膀的手好似有千斤重，压得幽篁无法动弹。广袖下的大手紧紧攥住，青筋根根挑起。 直到白玉远离，幽篁方能呼吸。 白玉摸摸下巴，眼露惊艳。 唯有牡丹真国色。如此艳丽的颜色，繁大的花形，戴在幽篁的发间竟意外的合适，明艳无双。 “真好看。”白玉真心称赞。 一旁的卖花小姑娘瞧瞧白玉，又瞅瞅幽篁，捂嘴偷笑。 幽篁无奈道：“牡丹绝艳，与金冠不搭。” 糟糕，被发现了。 “好嘛好嘛，我换下来就是。”白玉冲小姑娘使眼色，小姑娘了然，从花篮里拿出一株粉芍药。 白玉接过芍药，替换掉牡丹。 粉色娇嫩，中和了凌冽气势，配上幽篁无奈放任的神情，竟显出淡淡的温柔。 幽篁：“芍药也不行。” “你怎么还知道？”白玉诧异，“我就不信了，我再换朵花，不信你还能猜出来。” 小姑娘递上一支金黄的棣棠花。 白玉刚换上，幽篁便说道：“棣棠。” 淡黄的木香花。 “木香。” 粉红的荷花。 “荷花。” …… 白玉一连换了七八次，篮子里花大如盘的花型换个遍，过足瘾，大饱眼福。 幽篁一一猜中，白玉和卖花姑娘皆一脸惊叹。 “太神了吧？你怎么猜到的？” 幽篁嘴角勾起，声音愉悦：“我能分辨出不同的花香。” 白玉陡然了悟，之前那谁来着说幽篁长大想当花匠，原来是真的。 卖花姑娘：“公子真厉害。花灯节上有蒙眼识花的比赛，公子一定要参加啊，肯定能得第一。” “小姑娘，你觉得这位公子簪什么花最好看？” 白玉笑吟吟道，“姑娘说什么花，幽篁你就带什么花。” 幽篁抿抿唇：“小白，你不要太过分。” 他刚才簪的花全都是艳丽的大花型，卖花女孩定然会从中选择……原来在这里下套呢，狐狸果然狡猾。 白玉不容置喙地说道：“男人不可以伤女人的心哦。” 卖花小姑娘看看僵硬的幽篁，又看笑吟吟的白玉，从花篮里拿出两朵粉色早莲，道：“我觉得两位公子簪莲花最好了。” 白玉：“怎么还有我？” 卖花姑娘：“牵花恰并蒂，折藕爱连丝。用莲花寄情再好不过了。” 白玉大为震撼：“哇！你的学问真厉害，我都不知道这句诗……” “爹爹买给娘亲的莲花灯上有这句诗，我便记住了。”卖花姑娘被夸得粉面娇羞。 幽篁：重点是这吗？ “好，我们就簪莲花。” 白玉爽快地拿过粉莲，一朵插到幽篁的发鬓，一朵别在自己发间的玉簪下。 又向小姑娘打听到好吃的饭馆，与她挥手告别。 以防幽篁再丢，白玉主动握住幽篁的手腕。 幽篁低头「看向」手腕处，内心犹如狂风过境，混乱不堪。 小白没有否认？ 难道……他喜欢我？ 他惶恐地摇摇头，绝无可能。 小白一筑基化形，便从自己身边离开……但是，他没有走远，就隐藏在魔界边陲。难道是在等我去寻他？ 更何况他冒死救了自己。 可是小白撒谎，假装路人…… 也许，小白在害怕，怕我诛杀他。 毕竟，我那么多次探查他的灵力，表现得不想他幻形成人。还在他面前，把试图勾引的魅魔差点杀死…… 小白不愿表明身份，情有可原。 近乡情怯……幽篁想起这种可能，便觉心头发烫。 “大黄、大黄……” 白玉手指轻敲桌子，看向懵怔的幽篁，“魂不守舍，想什么呢，那么入迷？” 幽篁脸色比发间的粉莲更红，低声问道：“你说什么？” 白玉兴冲冲道：“我刚刚问过小姑娘，这家「花好月圆」酒楼最有名，我点了几道招牌菜。鸳鸯五珍烩、宫保野兔、板栗烧野鸡、蘑菇煨鸡、云林鹅、火腿炖肘子……” 白玉一想，没有酸甜口的，于是道，“再加酸甜如意鱼、百年好合、四喜蜜饯，如何？” 花好月圆、鸳鸯、如意、好合、四喜…… 幽篁忽然坐立难安，小白真对他有意！ 作者有话说： 幽篁：你在点我？ 白玉：什么，饭点了？开饭了！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3章 在人间 撒娇，他在冲我撒娇。 美食垂涎欲滴，尤其身侧还坐着秀色可餐的美人，白玉觉得自己能多吃两碗饭。 幽篁却食不下咽，两世头一次生出「不知如何是好」的迷茫感与紧张感。 世人怕他还来不及，何曾有人敢向他表达爱意。 遇到这种情况，幽篁冒入脑海的第一念头是「拒绝」。但是，小白没有向他表白心意……冒冒然挑明，会不会让两人都尴尬？ 更何况，他现在还需要小白照顾，理性保持友好关系。 对！就是这个道理。不能冒冒然拒绝，他该等待合适的时机。 白玉瞧见幽篁不动筷，看看菜色，恍然大悟。 “张嘴。” 心思混乱的幽篁下意识地张开嘴，浸满汁水的鱼肉充斥在口腔里，又香又甜。 白玉嘟囔道：“我长这么大，还没人给我挑过鱼刺呢。”内心窃喜，幸而没有点虾，剥虾更麻烦。 幽篁猛然反应过来，他刚刚用的好像是白玉的筷子。 红色从耳尖慢慢蔓延到脖颈，不一会儿露出的脖颈比牡丹花还要红。 白玉赶忙放下投喂的筷子，小心问道：“你脖子好红，该不会对鱼过敏吧？” 幽篁摇了摇头。 白玉手背搁在幽篁的额头，关心道：“好烫，难道是发烧？快吃几粒丹药。” 无法反驳。 幽篁掏出几粒补灵丹，吞入口中。 补灵丹由天材地宝所制，主要用来补充灵气，末法时代难能可贵。但幽篁有几十壶，算不上稀罕。 他只希望能尽快糊弄过去，小白别再问个没完。 吞下丹药后，手边递过来一盏茶杯。 白玉：“那么大几颗吞下去，不噎得慌吗？” 幽篁从未注意过这个问题，情不自禁回味一番，轻声道：“有点。” 白玉不觉低笑出声，原来真的会噎啊。 悦耳清脆的笑声惊得幽篁的心一跳一跳，握住茶杯的手指无意识地抠杯壁。 白玉：“你喝茶啊，不是噎得慌吗？” 幽篁便一饮而尽，丝毫不像之前饮茶时那般，慢慢品酌，姿态优雅。 白玉眨眨眼，怎么觉得幽篁慌里慌张、迷迷糊糊的？难道发烧烧坏了脑子…… “这茶香不香？” “嗯。”幽篁低头，喝得太急，烫得他舌尖发麻，什么味道也尝不出。 “听说是酒楼特有的莲花茶，把茶叶放在半开的莲花里，未时放入，次日取出茶叶，再烘焙而成，保有莲花的清香。”白玉抿了一口，乐呵道，“喝起来真不错。” 白玉以为幽篁喜爱花草，当对花茶的制作感兴趣，故而说给他听。见幽篁心不在焉，没有继续说，自顾自吃起来，再时不时投喂几筷子鱼肉。 一顿饭都吃完了，幽篁脸上的热度还没消下来。 白玉冷不丁起身，手覆在幽篁的额头，担忧地蹙眉：“灵丹不管用吗？要不我去买几剂汤药……” 汤药很苦，难以下咽。心头鹿撞的幽篁不得不运起灵力，悄无声息人工降温。 温度总算下来，白玉长舒一口气：“我差点拧湿帕子，给你擦身降温了……” 幽篁忽的生出一丝若有所失。 “我听闻说城郊有水上花展呢，游船画舫，美人美景，定然热闹极了。” 两人吃完饭，白玉寻思着游玩的去处。他本性懒散，上一世没得条件，努力打工挣钱，拼命读书上进。 如今重活一世，躺平是每条咸鱼的梦想。 与其喧闹噪杂，幽篁宁愿两人回到住处修炼。 但小白兴致很高，幽篁勉强点头答应。 等他们到了，湖上已挤满画舫，连搭载一两人的小舟也被租得一干二净。 湖面船舫花团锦簇，邈邈丝音随着密麻的说话声飘荡，少了悠扬，却热闹非凡。 白玉踮脚张望些许，叹道：“挤不进去了。” 幽篁掏出一颗手心大的夜明珠，道：“听说夜明珠在人间价值很高，用这颗珠子可不可以租借到一艘游舫？” “收起来，财不外露。”白玉环顾四周，没发现什么异样的眼光。 “即便租了画舫进去，也很拥挤，看一眼，见识到就行啦。大不了，下次我们再来。” 幽篁心神一荡，小白说下一次。他竟已打算与我长长久久。 “嗯。”幽篁应了。 虽然没有赶上水上花展，回程的途中，白玉发现一处溪涧流石、林木葱葱的好景致，格外雅静。 天气炎热，白玉看见清泉石上流，有些走不动道，想要下去踩水玩。 他诚挚邀请，幽篁淡淡道：“幼稚。” 突破灭世魔王大人下限了属于。白玉摸摸下巴，现在不欺负，还等何时。 二话不说，牵住幽篁的手腕，强硬地把人往溪水边拉。 “等等。”幽篁摁住白玉蠢蠢欲动的手，冷声道，“先脱鞋。” 怀疑的小眼神瞥向魔王大人：皱成川字型的眉头，满脸写满抗拒，却麻利地施展小小的劲风术，吹净一块巨石，端正坐下，动作极快地脱去鞋袜。 嘴上不要，身体很诚实。白玉赞叹。 溪水浅而凉，底部铺满大大小小的鹅卵石。白玉怕幽篁摔倒，起初让他的手搭在自己肩膀，吧唧吧唧踩水玩。 后来玩得兴起，白玉索性把幽篁当成木头桩，搂住对方的腰，蹦蹦跳跳。蓬松的大尾巴窜了出来，时不时敲打水花。 幽篁发觉自己可能又发烧了。 玩尽兴后，两人瘫坐于石块上，感受水流从脚边调皮滑走。 白玉抱住被沾湿的尾巴，鼓足腮帮，呼呼吹风，希望尾巴毛干得快一点。 “小白，你听。” 幽篁突然出声，吓得白玉的尾巴毛都炸开了。 不会吧，吹毛被发现了？难道这就是吹毛求呲（疵）…… 白玉突然被自己糟糕的谐音梗逗笑，憋笑得厉害。 声音一抖一抖地问道：“什-么——” 撒娇，他在冲我撒娇。 幽篁慌得六神无主，一时不想破坏现在的氛围，抿了抿唇道：“你听，风吹过树叶沙沙响……” 他的声音轻得飘进风里，缱绻地拂过每一片绿叶。 原来没发现啊。白玉放下心来，闭眼倾听。 时间无限拉长，又好似弹指一挥。 远处，茂密树林里潜伏着五个修士。 “猴脸，你说这个瞎子是魔尊幽篁？” 满脸络腮胡的中年男子，不可置信地问道。 被点名的男子长相精瘦如猴，故大家都称他「猴脸」。 只见他言之凿凿：“罗赛师兄，绝对没错。今日街市，我瞧见二人衣着华贵，正打算上前讨教，却听狐妖喊瞎眼男为「幽篁」。这可是新晋魔尊大名，我怎能听错？听闻魔尊身旁有一狐狸爱宠，这不对上了嘛。” 其余三人面露不屑。什么「讨教」，怕是又打算行窃吧，猴脸惯有些小偷小摸的毛病。 络腮男缓缓摇头：“不可能！灭世魔尊最为出名的标志便是他的双瞳，这人眼是瞎的。” 同伙一人小声言道：“也不一定……师兄，我舅妈的二姑婶的表侄的大外甥是千剑宗内门弟子，与大长老的亲传弟子牧海交好。 听他听牧海说，两日前千剑宗掌门千秋云薨逝，就是魔尊幽篁下的毒手。还说，幽篁被千秋云戳瞎双眼，打得只剩一口气……” “那魔尊应该回魔界才是，跑到人间游山玩水？”有人提出异议。 络腮男亦不信，几乎没有灵气的瞎眼男怎么可能是魔尊……但想起刚才见到拳头大的夜明珠，不觉动心。 三千门怎么说也算个名门正派，劫掠杀人总要寻个正当由头。 猴脸见老大面露心动，添油加火道：“师兄，小狐妖腰细腿长，水灵得紧。听闻狐妖个顶个的是阴阳双修的好炉鼎……” 络腮胡啐他一口：“呸！我们名门正派岂能有这等龌龊念头！除魔卫道，乃是我们修士的职责所在。” “师兄说得是。”几人纷纷小声附和。 他们都是练气期的小修士，唯有络腮胡是筑基巅峰的能者，自然捧着他说话。 “幽篁魔尊，人人诛之，师弟们跟随我上。” 络腮胡一挥手，四人齐刷刷甩出法器。 有戟有剑有箭，还是剑。 “夕照。” 幽篁一声唤，金光蓝柄的神器发出耀眼的光，将四人法器齐齐斩断。 白玉一怔，他太大意了，竟没有发现危险，幸亏幽篁机敏。 他起身把幽篁护在身后，虚空一抓，四人便如滚落的豆子，一个接一个滚到两人面前。 白玉心虚地瞥幽篁一眼，还好他看不见。 在荒山，幽篁徒手抓巨兔的本事给白玉留下不可磨灭的恐惧感。 白玉化成人后，心心念念想练这招，央求阿姐好久，阿姐才勉强同意教他。 【粗俗！狐妖的妖术兼具美感与破坏力，手掐脖子不符合本姑奶奶的审美……】 白玉不禁有些想系统，这是他第一次没有系统的帮助，独立面对坏人。 想想，还有点小激动呢。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在人间 好的，相公。” “你们是三千门的弟子？”白玉瞧见他们衣服上的「千」字纹路，眯了眯眼。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挖幽篁金丹的师父就是三千门的人。 络腮胡起身拱手，语气谄媚：“道友认识我三千门？太好了。道友光明磊落，用的也不是魔气，是我等误会道友了，还以为道友是魔界中人。” “都是误会，都是误会。” 几个小弟纷纷附和。 白玉寻思着双方不发生冲突最好，故也打哈哈道：“原来是场误会……” 两方人马面面相觑，弥漫着尴尬的氛围。 白玉率先道：“既然误会一场，道友就此别过。” “好好好。”络腮胡客气地应承着。 就在白玉扶着幽篁转身之际，络腮胡眼露精光，扬手洒下黑色药粉。 一道红光如镜反弹，药粉全都落回络腮胡等人。 几人霎时面如黑土，口吐白沫，抽搐倒地。 白玉冷哼一声。他又不是傻的，自然有防备。 “说！你们为何要杀我们？”白玉冷声问道。 络腮胡原地挣扎，面容可怖：“道友，误会，真的误会，我们只是觉得您背后的人像魔尊。是他，是这只瘦猴脸说的……” 猴脸：“尊者，我听千剑宗的人说魔尊眼瞎了……是我道听途说，是我眼瞎！是我眼瞎！尊者饶我一命……” 白玉不管他们死活，拽住幽篁的手，赶紧离开。 难道千剑宗发了通缉令？此处不宜久留。 他们刚走，两道黑色身影出现在此处，正是许久未见的巫匀晴风。 络腮胡等人深中剧毒，动弹不得，向两人求救。 蛇麟鞭划过，四人没了生机，尸体却凭空消失不见。 巫匀道：“三千门果然有些蹊跷。” —— 回到住处，白玉开始收拾东西。 “有人发现我们，这里不安全了，我们换个地方呆吧。”白玉道。 虽然他很想参加花灯节，还是要以幽篁的安全为重。 幽篁没想到小白软绵的性格下，处理事情意外的果决。 他摇摇头：“不用。” 有人已经替他们处理了后续。 “你想参加花灯节的游戏？这样可不行，人太多容易暴露……” 小白灵光一闪，笑道，“不过，我有个好主意。我会些变幻之术，可以把你变成女子，没人能想到堂堂魔尊大人会变成女人，而且我的幻术，元婴之下无人能识破，肯定没问题……” 幽篁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亏他能想出这样的损招。 “你如果不愿意，我也不勉强。” 话虽如此说，幽篁感到衣袖被轻轻摇晃了两下，像伸出两只软乎乎的触角，挠了挠他的心。 拒绝的话顿时无法说出口，幽篁面带沉重地点头。 眼不见为净，反正他也看不见。 幽篁颇有些自暴自弃地想。 白玉最近正好换毛，毛一脱一大把。 便用脱落的白毛编织出一条白色缎布，遮盖眼睛，同时施展幻化之术。 白缎布平平无奇，比不上幽篁给他的黑绸带流光溢彩。 好胜心突然上涌，白玉冒出蓬松尾巴，忍着痛和痒，从尾尖幽蓝的毛发里扯出几条，融入白缎布。 阳光照射，缎布显出若隐若现的蓝光，好看极了。 白玉踮脚，解下幽篁的蒙眼黑绸，看那双曾经熠熠生辉的双眸，只剩下空洞和疤痕，心脏猛然皱缩，赶忙换上白缎布。 再看幽篁，哪还是身高一米九几的伟岸男子，分明是娇俏的小姑娘。 靛衣变成鹅黄紫花的裙纱，金冠变做摇曳的步摇。坚毅凌冽的面容轮廓变得柔和，原本略显冷漠的薄唇仿佛涂上胭脂红，娇艳欲滴，引人垂涎。 比起男子时的冷酷压人，女子形象的幽篁气质竟分外的温柔娴静。 白玉捂住砰砰直跳的小心脏，这完全是他的梦中情人模样。 被火热的眼神盯了半响，幽篁微微歪头，问道：“没成功吗？” 啊，萌死我了！连女声都分外温柔好听。 白玉双眼发痴，要变成爱心形状。 “妹妹……咳咳……小幽妹妹。” 白玉羞涩地戳起手指，“为了掩人耳目，我叫你小幽妹妹，你叫我……” 幽篁不禁莞尔轻笑：“率歌？” 达咩。 帅哥听起来好油腻哦，怎么可以让可爱乖巧的妹妹喊这样的名字呢？ 白玉轻咳道：“你叫我白哥哥吧，我们就是一对夫妻……咳咳咳，兄妹。” 幽篁了然失笑。小白想要他扮女人是假，其实想和他扮回夫妻，才是真目的…… 小狐狸心思狡诈。 白玉时不时偷瞄幽篁，内心小鹿乱撞，脸颊热度惊人。 无怪乎他春心萌动。 上辈子生活拮据，自觉没有能力给另一半稳定的未来，即便有心动的女生，白玉始终不敢跨出第一步，从没谈过恋爱。 一下子看到完全符合自己审美长相的女孩子，即便知道是幻术，是假的，白玉仍然有些把持不住。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嘛。 白玉轻轻扇了自己一下，嘟囔道：“克制，克制。” 幽篁悄悄勾起唇角，眉眼舒展。 天色渐暗，人流不减反增，人人头簪花，手提花灯，热闹非凡。 白玉小心地看顾幽篁，与白日里一撒腿跑没人影的样子完全不同，唯恐磕着撞着，仔细体贴得如同痴爱娘子的丈夫。 “小幽妹妹，你挎着我的胳膊，小心摔倒。”白玉语气分外温柔。 幽篁：“好的，相公。” 虽然贴着的他是男人硬邦邦的肌肉，可幽篁用软糯的女音叫他相公诶—— 白玉翩翩然，尾巴晃到飞起。 锣鼓敲打，闻香识花的游戏开始。 白玉兴致冲冲拉了幽篁上台，参赛者三十余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 在一炷香时间，闻出花的种类多者胜。 幽篁不出半柱香功夫，便把所有花的种类闻出来，拔得头筹。 冠军的奖品是一支梅花金簪，幽篁揣进袖子里，不知该不该送给白玉。 如果送给他，会不会让小白误会自己对他有意？ 巫匀和晴风混在人群里，鼓掌张望。 “台上的女子真是魔尊大人？” 晴风不免感慨，狐妖的变幻之术了得，连他们两个金丹期都看不出任何破绽。 魔尊大人处境危难，扮成女子不失为一个好主意。 尊上能屈能伸，令他钦佩。 “哥，我们已经探查到闻陌下落，为何不赶紧告诉尊上？大人夺回金丹，没准能够恢复双目呢！” 巫匀嘴角抽了抽。 他的傻弟弟啊，大人要是知晓他们看到过女子模样，他们死无葬身之地！ 翌日。白玉睁眼，身侧无人。推开屋门，便看得有些痴傻。 鹅黄女子弯腰浇花，人比花娇，如同画中仙子般。 幽篁抬头，淡淡道：“你醒了。” 白玉红着脸，眼神看向别处，小声道：“你怎么还戴着白缎布？” “不是你说要伪装吗？” 白玉结结巴巴：“在家里就……就不用了吧……” 幽篁刚要摘掉白缎布，白玉瞬移出现，摁住他的手。 “为了我们二人的安全，我认为你做得对，不能掉以轻心。” 幽篁无所谓地点头。 “我外出买了早点。” 他虽然奇怪于小白已经筑基辟谷，还要遵照凡人的习惯一日三餐。 不过，他并不讨厌同桌吃饭的时光，甚至想快点恢复眼睛，看看小白吃饭的模样。 用餐时，白玉端茶递水，格外殷勤。 在又一次被添满茶水，喝水喝得有点撑的幽篁：“你是不是有话要说？” 白玉挠挠鼻子：“我们可不可以在此处多呆几天？” 他的梦中情人啊，他的思春之心啊。 手指划过湿润的杯沿，幽篁抿了抿唇。 多呆几天，意味着他要多几天幻化女人，意味着他们要多伪装几天夫妻。 “好。” —— 每日赏花饮茶，遍访都城美食，谁也没提起要离开的话。 巫匀和晴风隐在暗处足足半月，耐心快要消磨殆尽。 “哥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万一闻陌那坏东西跑了……”晴风不无担忧道。 巫匀痛苦地捏了捏鼻梁骨，他也很心焦，可魔尊没有指示，他不敢轻举妄动。 “来见我。” 幽篁的密音传信，突兀地出现在他们手里。 巫匀长舒一口气，魔尊大人还好没到色令智昏的地步。 两人出现在院子里，魔尊仍旧一副娇俏女子模样，慢慢品饮花茶。 巫匀噗通一声跪倒在地，顺便拽傻愣子晴风跪下。 两人的头恨不得垂进土里，巫匀道：“禀告尊上，属下已查明闻陌行踪。他吸收金丹后，排异严重，经过多方探查，目前确定在南海小岛藏匿。属下猜测闻陌应在寻找进入海族领域的办法，以寻求治疗。” 海族，水灵本源所在地。 水乃是万物生长之本源，传闻水灵本源能够起死回生。 上一世，他吸收金木火土四灵本源，是世间唯一的渡劫期尊者。 就连楮柘也惧怕他，担心灭世预言应验。人魔大战时，楮柘在暗无声的策反下，带领魔族背叛。 最终，幽篁以身为祭，将修真界近乎毁灭。 海族一直避世不出，可以说是最终受益者。 然而幽篁感觉到，在他引爆四灵本源时，剩下的水灵本源亦消失了。 一定有什么蹊跷，是他上辈子没察觉到的。 幽篁本意一统魔界后，前往海族，寻找水灵本源，没想到差点被千秋云所杀，拖到现在。 殊途同归，先灭闻陌，拿回金丹，恢复双瞳。再往海族，夺取水灵本源。 巫匀见魔尊迟迟不语，询问道：“魔尊事不宜迟，我们何时出发？” 幽篁抬头，「看」向门口：“小白，你以为呢？” 白玉手提两条活蹦乱跳的大鲤鱼，神色难辨。 幽篁喜欢吃糖醋鱼，白玉买回两条，打算亲自下厨。 感应到院子的结界有异动，他瞬移赶来，唯恐幽篁遇到坏人。 坏人没有，老熟人倒来了两位。 巫匀兄弟俩应该发现不了什么吧； 白玉心想，阿姐说过他的幻术天下无敌，元婴期下无法识破。他们应该不会察觉出自己是幽篁的狐狸灵宠吧…… 幽篁要知道自己是那只叛逃的狐狸，非得扒了他的皮毛做衣服。 “什么？我才刚回来，没听到你们说什么。” 白玉装傻道，“这两位兄弟是……” 晴风疑惑地挠头。 这小狐狸不是尊上的小白狐吗？ 难道狐狸崽丢了后，尊上又捡回来一条？ 魔尊怎么这么爱狐狸，还都叫「小白」？忒不讲究了些。 “我叫晴风，他叫巫匀。我们都是魔尊的心腹。”晴风不无骄傲地说道。 巫匀扶额，无声叹气。 据他观察，小白似乎不想与尊上相认，尊上假装自己不知道小白在假装。 巫匀不知两人猜什么哑谜，但他为人机敏，自不会多说什么。 傻弟弟既然什么都不知道，就这么装下去吧。 人人都在演，唯有晴风真情实感。 “哦哦哦，这样啊，我叫白率歌，率性而为的率，唱歌的歌。” 白玉说得脸不红心不跳，心里打起小九九：幽篁说过他是魔尊了吗？ 他突然知晓幽篁的魔尊身份，是不是要表现得惊讶又害怕？ 糟糕！幽篁从未对他说过身份！ 上次遭遇袭击，幽篁也没表明身份，反倒是自己。当着面称他为「魔尊大人」，还说「堂堂魔尊大人，没有人认为他会变做女人」…… 这不露馅了嘛？白玉紧张地咬后牙槽。 转念一想，幽篁好像没任何表示。嗯……估计幽篁也忘记这茬了。 幽篁轻笑道：“上次介绍说「率土之滨」，现在成「率性而为」？还好是同一个率字，不然我以为你连自己的名字都能记错呢……” 本是无心的调侃，白玉刚放松的心却猛然悬起来。 幽篁在点我？ 他该不会已经知晓我在骗他，故意不点破，玩我呢！ 白玉心中翻江倒海，两条腿微微打颤。 “小白，你出了好多汗……” 晴风好奇问道，“天这么热嘛。” 白玉扯出一抹勉强的笑意：“日头确实有点大。” “那啥，幽篁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你们要不要坐下来一起吃饭？我做糖醋鱼给大家吃。” 晴风「好」字没说出口，巫匀一抹灵力打过去，强制闭麦。 巫匀拱了拱手，道：“白公子，我们还有些事情要处理，不便久留。” 他看向幽篁，恭敬问道：“尊上，我们何时出发？” 幽篁「看」向白玉，迟迟没收到回话，开口道：“明日辰时。” 巫匀应是，拽住晴风，瞬间消失。 幽篁察觉出白玉的心情不快，略带忐忑地说道：“闻陌是我在三千门的师父，他曾挖去我的金丹。夺回金丹，有可能恢复眼睛。至于巫匀和晴风，他们是自己突然找来的……我要去南海，你愿意陪我一同前往吗？” 白玉劫后余生地拍拍胸膛。 他在同我解释前因后果，如果知晓我是他的小狐狸，定不会说得这般仔细。 更何况，以幽篁一言不合就开杀的性格，早在一开始骗他时，我已经死得透透的了。 “行。”白玉一口应下。 幽篁展眉一笑，浅浅的酒窝愈发显得可爱娴静。 啊！真好看。 白玉不无遗憾地想，这么好看的女孩子，以后都看不见了。 白玉下厨做鱼，尽心尽力充当挑刺工，一口一口喂给幽篁吃。 手撑下巴，仗着幽篁看不见，肆无忌惮地注视美人。 幽篁不动神色地用餐，内心无奈。 小白的眼神越发楠/枫直白大胆，难道小白想要挑明心意？ 该如何拒绝才能让小白死心的同时，又不过于伤心？ 幽篁腹稿打过千遍，仍觉欠缺妥善。 两人各怀心思地吃过餐食，小白开始絮絮叨叨收拾东西。 他们住得不久，除了些日用品，也没甚可以拿的。 “收拾好了？”幽篁问道。 “是……” 白玉话音刚落，眼睁睁见幽篁一挥手，把东西全装进了夕照剑的芥子空间。 啊！白玉内心土拨鼠尖叫，跑路的东西全被收走了，幽篁你好狠的心啊，分道扬镳前还要敲我一笔！ 是的，白玉打算趁夜色浓重，速速跑路。 巫匀晴风皆是金丹期的能者，他不过区区筑基期，有那二人在，幽篁完全不需要自己。 再说，幽篁万一恢复双眸，他不提前跑，等着被做成围脖吗？ 夜深人静，白玉悄悄从幽篁身侧爬起来，蹑手蹑脚下床，穿好鞋袜。 身后传来幽篁平静无波的声音：“小白，你要去哪里？” “我去如厕……”白玉咽了咽唾沫，“要蹲好久，你早点睡，不用等我。” 白玉关上房门，透过门缝观察。 幽篁呼吸平缓有节奏，应当是睡着了。 不愧是他费尽心思培养的早睡早起好习惯，睡眠质量杠杠的。 白玉的气息逐渐远离，幽篁狠狠攥紧床单。 筑基辟谷之人根本无需如厕。 幽篁拼命克制想把人绑回来锁住的冲动。 为何要离开？为何明明喜欢我却选择离开？ 第25章 在人间 超甜的。 天蒙蒙亮, 幽篁快要感知不到白玉的气息时，气息却逐渐靠近。越来越近…… 白玉垂头耷脑、蹑手蹑脚重新打开房门。 幽篁睡得很熟，他走到面前, 愤怒地挥了两下拳头。 独自离开，总让他有种把幽篁抛下的感觉。 脑海想象，幽篁看不到他时失望伤心的表情。 虽然幽篁的真实反应可能不是这样，白玉却觉得心痛。 他讨厌抛弃和放弃, 走得越远心中越不安。 送佛送到西, 总要帮幽篁夺回金丹，看到他恢复眼睛，白玉才能安心。 翌日, 白玉睡过了时辰，旁边不见幽篁的身影。 该不会不带他就跑了吧？ 白玉满腔怒火, 推开门，娴静的少女落在半明半暗的绿荫里，悠然喝茶。 “早。”幽篁神色平常。 怒火顿时消散，白玉羞涩地摸摸鼻子：“对不起，我睡过了。” “无碍。” 桌上摆着几样都城特色的早点。 幽篁斟了杯茶, 推到白玉面前：“我用鸢尾花做的花茶, 你尝尝。” 深紫紫剔透的茶水看起来非常漂亮，满含灵力的气息。 白玉奇怪问道：“鸢尾花能喝吗？” “放心, 毒不死你。”幽篁不咸不淡，缀饮茶水。 白玉敏锐察觉出小幽妹妹的心情不太好, 立刻心虚地闭嘴。 茶入口中, 有花的清香, 更有清凉冷冽的气息, 像大夏天大口喝下的冰汽水。 “真好喝。”白玉笑吟吟地夸奖,“小幽妹妹多才多艺，厉害厉害。” 幽篁嘴角微勾，软糯的女音如沐春风，说出的话却十分符合灭世魔尊的设定，喜怒不定。 “你该庆幸我在茶水里下的是魂记，而不是见血封喉的毒药。” “魂……魂什么？”白玉笑容僵在脸上。 “我讨厌背叛，你最好记住。” 幽篁的警告冷酷、无情，但他顶着一张绝世萝莉脸，又飒又可爱，非常有反差萌。 白玉听后，非但没有感到害怕，反而有一股酥麻之意从尾巴尖直冲到天灵盖，迷得他晕头转向。 归根结底一句话，看脸的人不值得同情。 幽篁撂下狠话，甩袖而去。 白玉夹起尾巴做人，乖巧地跟在身后。心想，魂记到底是什么玩意？有什么功效？ 阿姐，快来救我！魔尊是不是又在吓唬小孩呢。 白玉确实没生出多少的害怕之心，毕竟幽篁有前科，喂给他护灵魂的灵丹，非说是毒蛊丹。 他可是要每三月毒发一次，七窍流血、筋脉尽断而亡。 掐指一算，他差不多已经死了三回。 两人与巫匀兄弟汇合。巫匀瞧见女子装扮的幽篁，脸色变了几变，恢复如常道：“尊上，属下有隐形法舟，三日后可抵达南海。但南海海面被海族设下禁术，海上无法使用水灵力以外的灵力飞行，我等需乘船抵达。” 白玉不禁面露期待，他出生在内陆城市，没见过大海。 只这份高兴雀跃在登上船后，化作云烟。 海很蓝，天很蓝，可晕船很痛苦。 白玉扒着栏杆，感觉胆汁都要吐出来了。 “阿幽，救我。”白玉噙着泪，伸出尔康手，“你那么多灵丹妙药，肯定有缓解晕船的。” 巫匀他们在，白玉既不敢喊小幽妹妹，更不敢喊大黄。 幽篁甩过去一颗补灵丹。 白玉啊呜塞进嘴里，庞大的灵力自丹田而生，喷涌到身体各大经脉，一举从筑基中期进阶后期，离筑基巅峰只差一步之遥。 巫匀和晴风看得眼睛发绿，难能可贵的好东西啊。 白玉摆脱头晕目眩的痛苦没多久，大浪袭来，船身晃动，他又开始晕船，恶心眩晕。 毁灭吧。白玉吐得脸色煞白，痛苦地蜷缩成团。 白玉眼角余光瞥见幽篁的淡粉纱裙，额头被宽大的手掌包裹。 指腹练剑起的厚茧擦过肌肤，些许粗粝的疼。 咸湿的海风让触觉生了锈，黏腻腥咸。而幽篁的靠近，似乎闻到淡淡的鸢尾花香，如同解药。 治愈术施展，白玉瞬间清明无比，晕船的痛楚完全消失。 幽篁起身，白玉下意识地抓住他的裙尾。 “还难受？”幽篁问道。 白玉摇摇头，慢慢松开了手，抿唇道：“你没恢复，不要使用灵力。” 幽篁冷言冷语：“你真当我是弱不禁风的小女子？” 这哪跟哪儿。 这几天幽篁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 拜托！他纯纯一路人，救你一条狗命，不跪下来感恩戴德，还冲他耍性子。 老子不伺候了。 幽篁去了船舱，白玉站在甲板上，大无畏地吹海风。 即便大片的乌云飘过来，眼看要下暴雨，仍矗立得笔直。 “哥，吃瓜。” 晴风不知何时捧了两块西瓜过来，沙瓤红彤，分外诱人。 幽篁不在，晴风小声附耳：“大海上没有人族追杀，尊上怎么还变幻成女人？难道……” 巫匀拿过西瓜，咬了一口道：“尊上私事休要妄议！” 晴风忽然像得到暗示，格外兴奋道：“真的是这样啊！” “什么真的？” 晴风眉飞色舞道：“其实尊上是个女人！为魔族大业，女扮男装，如今终于恢复女儿身！” 巫匀一口瓜喷出来：“你别胡说！尊上是男子！男子！” 晴风做恍然大悟状：“我明白了。” “你明白什么了你？” 晴风：“尊上有女装癖。” “我看你要死！” “我们魔族皆是性情中人，女装癖也算不上什么奇怪的癖好，有啥不能说的？” 巫匀额角青筋暴起，捂住他的嘴：“我的小祖宗，你别胡说了，算我求你……” 白玉耳朵竖得挺直，笑吟吟凑上来：“你们的瓜挺甜的，我也想吃。” 晴风：“我从船家那里讨来的……” “晴风兄弟，能不能也帮我讨个西瓜过来……”白玉道。 支开晴风，白玉看了眼巫匀。 人高马大，办事妥贴，对幽篁忠心耿耿，一看就很可靠。 “巫匀，我想问你个事。” “请讲。” “魂记是什么？” 白玉抓耳挠腮好几天，偏偏他问幽篁，幽篁就只会冷笑，说些「魂记可以让他无处可逃」的吓人话。 没有阿姐百事通在，白玉只好问靠谱的人了。 巫匀内心惊涛骇浪，魔尊大人要立小白为魔后吗？ 这这这……这他也不敢八卦啊。 巫匀轻咳道：“魂记，全名灵魂印记。施术者通过魂记，可以随时了解到受术者的位置。通过魂记，施术者可以瞬移出现在受术者面前。” 靠！原来真的无处可逃！这是在他身上安了个追踪器。 白玉：“有没有办法解除啊？” 巫匀满脸错愕，不解道：“为何要解除？魂记是以灵魂为代价的保护印记，施术者甚至能替代受术者一死。为你打下我的灵魂标记，本身就是极其郑重的承诺，通常只会出现在道侣之间……” “什么？什么！幽篁是疯了吗？” 白玉惊得尾巴都冒出来了，澎湃荡漾的海波也比不上他心里的巨浪翻滚。 幽篁什么意思？救命之恩以身相许？幽篁连他长什么样都不知道…… 就以他那花蝴蝶般层出不穷的衣裳发饰，无论如何也应当是个颜狗才对。 不对，这不是重点。 重点是，他们都是男人啊。 巫匀脸带不悦，警告道：“若你不是尊上选定的魔后，仅凭刚才的话，我便能杀了你。” 白玉满面尴尬：“你想错了，我和幽篁不是那样的关系。” 苍天啊，他为什么要向一个男人解释他和另一个男人的关系。 幽篁，你毁我清誉！ 巫匀那一副「我已看清你们的奸情，臭情侣的把戏我没有兴趣」的死亡凝视，白玉着实顶不住，夹起尾巴，灰溜溜闪没了人影。 晴风单手举着足有脸盆大的西瓜回来，不见白玉。 “人呢？” 巫匀：“瓜，他怕是吃不下了。” 晴风眼睛一亮：“哥，我们吃。船家说，这瓜饱熟。” —— 谎言，定是谎言。 白玉进了船舱，幽篁正盘膝而坐，运气疗伤。 好可爱。 白玉心思晃了一下，也不是不可以。 停！白玉打消可怕的想法，大步流星地走到幽篁面前，一把扯下白缎布，属于男人的凌冽眉眼显现。 幽篁脸都不抬，浑身散发「我很烦，不要惹」的气息，嗯，带着点鸢尾花的香味。 白玉低头嗅了嗅，像只寻找同类的大狗狗。 “为什么会突然有香味？”白玉喃喃自语。 幽篁耳尖动了动，魂记术法掺进了鸢尾花的香味，从此只有白玉能在他身上闻到鸢尾花的花香。 实际上幽篁运用魂记，单纯讨厌小白气息越来越遥远的感觉。那种压抑不住的恐慌，他不喜欢。 而且有魂记的压制，小白散发的气息再也不会掺杂魔石的气味，小白气息沾染的只有他的味道。 就像野兽喜欢用气味标记地盘，幽篁认为他用魂记标记白玉，没什么可奇怪的。 幽篁不作回答。 白玉难得焦躁起来，蓬松的大尾巴无意识地拍打船板。好难受啊，比晕船还难受。 白玉：“为什么对我用魂记？” 幽篁撇过头，冷漠道：“我不喜欢背叛。” 憋闷，比暴风雨前难以喘息的空气，还要憋闷。 到底喜不喜欢我啊？这对一个直男很重要！ 白玉瞥见幽篁紧抿的唇，浅薄禁欲。 试试？ 试试就逝世。 白玉弯腰俯身，脸几乎贴到幽篁的脸，嘴唇离幽篁的唇只离几厘。 他猛然顿住、侧脸，嘟嘴亲了亲幽篁的脸颊。 一触即离。 他承认，他怂了，甚至还有点头晕。 “yue——” 白玉跪地干呕起来。 幽篁的脸色从晚霞般的绯红，瞬间风雨欲来，黑云压城。 “大黄，我晕船，救我。” 白玉抓住幽篁的手腕，可怜兮兮地祈求。 黑云半褪，眼看要雨过天晴，却见白玉自顾自摇了摇头：“算了，我去找巫……” 话音未落，白玉的脑袋被大手钳住，摁在幽篁的膝盖上。 治疗术过后，白玉立刻清明，眼神向上望。 幽篁性感的喉结嵌在如玉白皙的脖颈，像雪山上明亮的落月。 完了，他好像弯了。 白玉心跳如雷。 他亲了男人，没有任何的反感，甚至觉得幽篁的脸皮弹弹的，滑滑的，像果冻，很想咬一口。 闪电划出明亮的曲线，随即轰隆隆的巨响，暴雨如期而至。 船舶如落叶，剧烈地飘荡。 白玉猛然抱住幽篁的腰，将脸埋进腰腹里。 “害怕？” 幽篁略带调侃的轻笑声，如细密的雨飘进他的耳朵，分外潮湿。 害怕个屁哦。 老子无颜面对八块腹肌……呸呸，江东父老。 头顶被大掌轻轻拂过，像安慰。 幽篁哼起不知名的曲调，没有歌词，轻缓舒心，心生平和。 白玉心里如吃蜜似的甜，默默为自己打气。 虽然幽篁是个大反派，可性格温顺（？），对他很好。 会给他梳毛，挽发、唱催眠曲…… 嗯，唱得真好听，他都困了。 白玉迷迷瞪瞪，睡着前想：幽篁那么喜欢我，勉强给反派个机会。 幽篁轻轻抚着白玉的头，笨拙地哼着母亲儿时哄他入眠的曲调。 突然间，人不见了，膝盖上睡了只四仰八叉的狐狸崽。 许久不见的狐狸崽，幽篁心软成云朵，一碰便自动化成心形，只可惜迟钝的魔尊大人还没有发现。 魔尊大人想：刚刚，小白克制不住汹涌的爱意，亲了我。 如此目无主人，实在不能纵容。但小白晕船难受，失了分寸，情有可原，本尊姑且饶过这次。 魔尊大人动作熟练地拿出檀木梳，开始给小狐狸崽梳毛。 半刻钟后，魔尊大人被铺满一层的毛发呛得低咳。 掉毛怎么这么厉害？！营养不良？ 幽篁摸了摸圆滚的肚皮，胖了。 水土不服？修为不足？心情不好？ 幽篁嘴角绷直，默默回想起之前的行径，是不是过于凶狠，吓到了小狐狸。 他仔细梳了遍毛，将毛发全都收集进芥子空间。 白玉四脚朝上，两只前爪勾住幽篁的手腕，脑袋枕在腹肌上，哼哼唧唧。 嘤嘤。头晕。 幽篁施展治愈术，白玉瞬间老实下来，呼呼大睡。 白玉醒来，发现自己与幽篁交颈而卧，嘴唇蹭在对方的下巴上。 他吓得眼珠都快瞪出来，眨眨眼，嘟嘴把吻印在幽篁的唇角。下一秒，像偷吃糖果的孩子，飞也似的逃跑了。 下了一整夜的雨，太阳如红轮从海平面上，光芒万丈地升起，蓝色的海变幻出姹紫嫣红的美。 白玉震撼于天地的美景，随即施展幻术，把这一幕用灵力封存在发间的白玉簪里。 等幽篁恢复眼睛，他再放给他看。 如今心境大不相同，幽篁是他的男朋友，什么好事必然要想着对方。 巫匀上了甲板，白玉兴冲冲地过去打招呼：“巫匀，你说得对，魔尊喜欢我。” 巫匀：他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好向他炫耀的，只要眼睛不瞎都能看出来。 “什么！魔尊大人喜欢你这只小狐狸！”晴风手里捧着的沙瓤西瓜扑通在地。 巫匀：确实有憨批。 白玉不高兴地辩驳：“我救命之恩，他以身相许怎么了？这不是常见的戏文折子嘛，没见识。” “这话说得……”晴风摸摸后脑勺，蹭地不见了身影。 下一秒出现，手里端着一筐西瓜，谄媚笑道，“魔后大人，以后请你多多关照我们兄弟俩。” 白玉拍拍他的肩膀，挑眉道：“上道！” 随后埋头挑挑拣拣：“饱熟吗？” “老甜了。” 白玉挑了只大西瓜，向两人告别，回到船舱。 他亮出锋利的爪子，把西瓜一分为二，一半塞进幽篁的怀里。 “吃西瓜，老甜了。” “快，把勺子拿出来，我要那个刻有小鸟的金勺子。” “那是青鸾鸟。”幽篁把勺子递了过去。 白玉才不管什么青鸾呢，他只知道幽篁也是只鸟，好像叫重明鸟。 这修真界真有大病，重明鸟舍己下凡，度化魔族，怎么看都是好神兽吧。 他记得古代神话中，重明鸟是最亲近人类的吉兽，付出也不求回报。重瞳，在古代是先贤至圣的标志。 什么破预言，做不得准！ 白玉为男朋友忿忿不平，全然想不起幽篁当初杀人如切菜的场面。 白玉得了勺子，将中心那块挖出来，塞进幽篁嘴里。 “西瓜中间的芯最甜，给你吃。以后，都给你吃。” 幽篁微怔，缓缓咀嚼。 小白越来越猖狂了，这般孟浪的话都能说得出口。 白玉舔了舔唇，问道：“甜不甜？” 幽篁心想，绝不能再听之任之，于是冷面道：“还行。” 不甜吗？白玉挖了一勺尝，明明很甜啊。 幽篁这人真的是嗜糖大魔王。 白玉无奈叹气，掏出一份果子蜜。 他上次偷跑，回来时，正好看到店家出摊，顺手买了份。 这几天两人闹别扭，白玉便一直没给幽篁。 满是糖霜的果子塞进幽篁的嘴里，白玉再次问道：“甜不甜？” 浸满糖汁的果子甜得发腻，白玉一般拿来熬粥，只要放上一粒，整锅粥都会散发出甜味。 太甜了。 幽篁抿掉嘴角的糖霜，这种果子蜜吃一颗就行，再吃一颗便腻了。 他怕说不甜，白玉会多塞几颗，只能点点头。 “很甜。” 作者有话说： 幽篁，自我攻略（√）； 白玉，自我攻略（√） 第26章 在人间 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你一勺我一勺分食完西瓜, 白玉悄悄把金勺昧了下来。 “外面的空气好，我扶你到外面吹吹风。” 白玉说罢，自顾自地牵起幽篁的手, 十指相扣。 幽篁的指腹像砂纸，干燥粗粝。白玉记得昨日他抚摸额头的触感，特别的安心舒服。 像发现什么好玩的东西，白玉用拇指肚磨蹭幽篁的指腹, 一下又一下, 玩得不亦乐乎。 手骤然被甩开。 “放肆。” 幽篁满面羞红，语气凶狠，但肉眼可见的紧张, 不安地吞咽喉结，拳头握得很紧, 像炸毛的猫咪。 这股紧张羞怯的氛围也传染了白玉。 他也无措起来，红着耳尖道歉：“对不起，我孟浪了。” “下不为例。” 幽篁撇过头，快步离开，额头咚地一声磕在舱门。 “欸……”白玉关怀的话未说出口, 幽篁直接瞬移消失。 他哑然失笑, 古人含蓄，他不能表现得太急色。 船在傍晚时分停靠到崇灵岛, 海族和外族交流互市的地方。人妖魔海四族人民皆可以在此看到。 相较于魔族的狠厉贪婪，人族的古板执拗, 妖族的肆意妄为, 海族人平和友善, 在四族中从不主动招惹任何一方势力, 因此与各族人关系都很友好。 当然, 海族与其他三族的生活习性有很大的差别，又拥有数不尽的海中凶兽，其他三族想要攻打海族，比登天还难。 岛上雨林茂密，榕树虬曲盘结的树根拔地而起，形成一座座店铺。半入海水的柜桌上摆放琳琅满目的特产，柜台后面往往站着或人头鱼身，或鱼头人身的海族人。 盘石崎岖，树根错落，路极难走。幽篁脚下踉跄，白玉立刻去扶。 手心相接，白玉赶紧松开手，心情像小时候吃过的跳跳糖，甜甜的，还有点小刺激。 幽篁抿唇，小白是不是生气了？ 还没走几步，幽篁直接摔进白玉的怀里。 哎呀，哎呀呀呀……这可是你主动送上门的，怪不得我。 白玉顺手揽住腰，将人往自己身上靠了靠，又把手臂拽到肩膀上，小声哄道：“路难走，我架着你。” 幽篁：中学男生表示哥俩好的走路姿势，在古代着实异类了些。 时不时便有人将目光投向他们，幽篁有些遭不住。 他放下手臂，握紧了白玉的手。 不是十指紧扣，白玉有一丢丢失望。 但被大掌包裹的感觉也不错，白玉嘴角翘起，乐呵呵傻笑。 俩人别别扭扭，又不容他人介入的情侣结界，看得晴风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看向走在最前面、眼神警惕戒备的巫匀，晴风凑上前道：“哥，我们也牵手吧。” 巫匀看傻子似的瞥他一眼。 四人行至一家旅店，老板脸有鱼鳞，脸颊两处几条缝隙，上下张合着呼吸。 “没有上房，只有下房。” 巫匀亦不纠结，交上灵石：“两间下房。” 四人拿到灵力门号牌，顺着树根楼梯往下走，突然间没入一片海域。 房间被海洋包裹，由蓝色结界隔离，五颜六色的鱼在外面成群结队地穿梭，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海景房。 白玉兴奋地趴在结界上，眼睛冒光地看着自由自在的鱼儿。 “这也太神奇了。” 晴风笑道：“没见识。” 背后突然传来骇人的冷意，晴风寒毛竖立，回头便见魔尊大人好像在「看」自己。 他登时害怕地捂住了嘴。 巫匀道：“属下从三千门祀祠内偷来了闻陌的魂牌，利用魂牌的牵引，便能找到闻陌。白日人员嘈杂，子时一刻，再行动。请魔尊大人好好休息。” 说罢，巫匀拽住晴风走出结界，没入海里。 “他们人呢？”白玉凑到幽篁耳边问道。 幽篁耳尖动了动，道：“号牌自动带他们去自己房间。” 白玉继续咬耳朵，八卦道：“巫匀晴风是亲兄弟吗？我怎么感觉他们是一对呢……” 他的唇时不时蹭过耳廓，幽篁注意力全在上面，哪里听得到白玉在说什么。 他难耐地嗯一声，心想，小白在明目张胆地勾引，绝不能再容忍。 “真的啊！” 高八度的音调，震得幽篁脑袋嗡嗡作响。 他迷茫道：“什么？” 白玉不满幽篁的敷衍，双手板正他躲避的脑袋，问道：“巫匀和晴风是不是一对小情侣，小夫妻？” 话音刚落，屁股下的硬床板忽然闪过一道蓝光，变成柔软波动的水床。幽篁只觉手下一滑，两人直接由坐变躺，白玉把他摁倒在身下。 炽亮的光变暗，泛起昏暗迤逦的色彩，暧昧无比。 海景房突然变成情趣酒店，还是声控一键换装，白玉惊叹于海族绝佳的经商头脑。 真他娘的是人才！ 氛围都烘到这了，不做点什么，似乎都对不起房间设计。 白玉双眼一眯，低头看幽篁。犹如煮熟的螃蟹，脸红得可以煎鸡蛋了。 低头亲在嘴唇上，软糯糯的。 下一秒，被幽篁猛地推倒在地。 “混账！” “狐狸你胆大包天！” 白玉看向怒不可遏的幽篁，脑子忽的空白。 “你知道我是狐狸？” 幽篁嘴角绷直不语。 白玉爬起身，恼火得很：“你一直不拆穿，看我演，很开心吗？” 幽篁沉默不语。 “我亲你，你为什么推我？你不喜欢我吗？” 白玉摁下心底的怒意，直白问道。 幽篁冷漠开口：“你是我的灵宠而已，想的太多，可笑！” “你去死！” 白玉彻底怒了，搞半天原来是自己自作多情。 他转身，毅然走出结界。下一秒，重新出现在房间。 “操！我为什么出不去？”白玉气得跺脚。 幽篁有一瞬间的慌张，但很快恢复镇定。有魂记在，白玉无论在何处，他都能知道。 与其让小白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不如现在就划清两人的关系，他不过是自己的灵宠而已。 只不过他没想到小白那么抗拒抵触，幽篁心底涌现出难以言喻的焦躁懊悔。 定是挑明时机太过仓促，想好的说辞也完全没派上用场，才令他如此不安。 幽篁稳住焦躁的情绪，不疾不徐地解释：“号牌被巫匀拿走了，你出不去。” 白玉寻了离幽篁最远的角落坐下，忿忿抠手腕的佛珠。 他怕一开口，就想砸爆幽篁的狗头。 哪有给灵宠下魂记的？幽篁真他么是个变态。 冷静，冷静，我要冷静，我打不过他，我要冷静。 细细一想，就以幽篁冷酷残忍的性格，怎么可能喜欢一条狐狸？ 对啊，他明知自己是他的灵宠，怎么可能喜欢。自己仅仅是被巫匀的那句「魂记用在道侣间」给忽悠了。 白玉暗骂自己自作多情，如幽篁说得那般「可笑」。 不喜欢幽篁，简直不要太美好！ 不用卷入人魔大战的纷争，在幽篁这个大反派身边那么危险，不如快快乐乐四处游玩。 这不挺好吗？挺好的。 白玉内心反反复复说服自己，不知过了多久，终于平静下来。 幽篁端坐在床边，沉默笼罩于整个房间，时间被无限拉长，他想要调息，灵气却凌乱得不听指派。 白玉恢复如常，主动搭话：“对不起哈，是我误会了。那啥，你没事干嘛给我种魂记？” 膝盖处的衣服被握得满是褶皱，宽袖下的手运起灵力，不动声响地抚平。 幽篁悄悄舒了口气，白玉能冷静下来，很好。 “我说过魂记可以让你无处可逃。” “操！” 白玉低骂一声，实在理解不了幽篁的脑回路。 算了，我干嘛要计较这个。 白玉换了个舒适的坐姿，腿部伸直，背倚很有弹性的结界上，用尽量平和的语气说道：“魔尊，我们打个商量呗。你看我也算救你一命，俗话说的好，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其实呢，我是个心性懒散的野狐……” “白率歌是你的真名吗？”幽篁突然出声打断他的话。 “白玉。” “白……哪个玉？” “君子如玉的玉。” “白玉……谁给你起的名字？” “我他么自己起的！” 白玉终于暴走，我在给你聊我的人身自由，你特么在纠结我到底叫不叫帅哥。 幽篁面露无措。 白玉缓了缓情绪，道：“其实，我觉得吧……魔尊大人，你有你的大事业要做，而我呢，只是条灵力低微的野狐狸。不如，嗯……你解除魂记，我继续做我的野狐狸，我们从此山高水长，后会无期。” 第27章 深海奇缘 宝贝，你生气了。 “你以为你走得了吗？” 幽篁紧咬牙关, 怒道，“你是我的灵宠。” 白玉心血上涌，气得脸色铁青。他默念：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生气是拿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 深呼吸，深呼吸。 “幽篁，你讲讲道理，我救你一命, 你不能恩将仇报吧。再者, 我陪你一路走来，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我想要自由，你没有反对的理由！” 白玉循循善诱, 暗骂自己瞎了狗眼，之前竟然会觉得大魔王可爱, 一定猪油蒙了心，才想和他谈恋爱。 白玉很想重回一天前，扇死犯浑的自己。 幽篁冷笑道：“本尊乃灭世者，你觉得本尊需要讲道理吗？” 白玉一口气没上来，差别撅死。 是的呢, 都要毁灭世界了, 还需要讲什么道理。 呵呵，日你个仙人板板。 “我倒霉, 我认倒霉还不行嘛。尊敬的魔尊大人，你是我滴神。” 白玉咸鱼摊地, 阴阳怪气道。 愤怒、恐慌与心痛交织成网, 将幽篁彻底笼住。 他愤怒于白玉的消极抵抗, 愤怒于白玉一而再再而三的逃离, 却不知自己为何恐慌, 为何会心痛。 “我是你的主人。”幽篁脸色阴沉，再次重复，“背弃主人的灵宠只有死。” 白玉轻蔑地笑，继续阴阳怪气：“好的呢，主人。要不要汪两声逗你开心？你不是一直想要我「汪」给你听吗？汪汪汪，主人开心吗？” 嘲讽全开的白玉让幽篁感到无措，甚至害怕。 害怕……好生奇怪，他为何会害怕灵力低微的小白？！ 幽篁轻轻摇晃脑袋，试图扔掉奇怪的感觉。 他双手一翻，手心出现一颗莹润的黑珍珠，和梅花金簪。 金簪是闻香识花比赛时的奖品，幽篁之前想送给白玉，又怕误会。 现在，他想到了最好的解决办法。 金簪慢慢溶解、重新塑形，包裹住黑珍珠，形成一颗串有金铃铛的项圈。 项圈向白玉飞去，白玉大惊：不是吧？不是吧？ 猛然变回娇小的原身狐狸，在房间内拼命闪躲，口吐蓝火，试图融化铃铛。 然而，项圈还是套入白玉的脖颈。 “啊呜——” 白玉狂吠，大骂幽篁不是东西！ 幽篁给他带了个狗铃铛！真特么把他当狗养！ 白玉拼命晃动狐狸脑袋，没一会儿，晕得醉酒似的左摇又晃，仍旧无法把铃铛项圈甩掉。 他顾不得形象，瘫坐在地，两只前爪使劲地挠。铃铛发出悦耳清脆的声响，似乎在嘲讽他的不自量力。 耗尽灵力，白玉累得伸舌头，冲幽篁不甘心地龇牙。 “你太闹腾了。” 幽篁挥手，浑圆的狐狸崽漂浮空中，四爪扑腾，使劲往背离的方向划动，仍旧被无形的灵力拽到幽篁的怀里。 狐狸崽在怀里，幽篁莫名感觉安心。 他大手轻抚毛绒绒的圆脑袋，白玉一撇头，啊呜一口狠咬住手指。咬死你。 白玉下了死力气，尖牙划破肌肤，鲜血渗进牙缝。 幽篁不阻拦，反倒生出一分愉悦。 “呸呸呸。” 白玉先受不了血腥味，松开口。 白玉变回狐狸崽，仿佛他们又回到单纯陪伴的日子。 幽篁心情愉悦，柔声哄道：“不生气了？” 狐狸崽摇着头躲避幽篁的抚摸，继续不阴不阳地嘲讽，“魔尊大人，我即便是原身，也可以说话哦。惊不惊喜，意不意外，开不开心？” 幽篁身体一僵，默然低头。 白玉莫名读懂了悲伤，瞬间泄气。 他何必要和奇葩争论。 幽篁既然只想要宠物，他便做宠物好了，又不是没当过。等阿姐回来，定然有办法摆脱。 白玉向来不喜欢冲突，像这般的针锋相对，长那么大也没有几次。 发火令人心生疲倦，狐狸崽缩成一团，蓬松尾巴护住圆滚的身体，窝在怀里，闭目养神。 不一会儿，巫匀兄弟的到来，打破了尴尬氛围。 巫匀施展追踪术，魂牌出现一缕透明的红线，向房间外部伸延。 几人按照指引，出了客栈。 路极难走，幽篁走得磕磕绊绊，巫匀看一眼发呆不动的狐狸，低声提醒幽篁脚下的障碍物。 晴风时不时偷瞟白玉，脸写满「啊，小白竟然真是小白」的惊讶。 白玉翻了个白眼，屁股对他。 摊牌了，懒得装了，从此他不说话，只会「汪」。 他们行至崇明岛的另一侧，穿过人迹罕至、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眼前豁然出现一片闪着碎光的粉红海。 粉珊瑚铺满海底，蔚蓝的海成了粉色。红线向海的深处而去，被密密麻麻的珊瑚遮掩。 巫匀汇报情形给幽篁。 幽篁沉吟片刻，道：“海族至诚至真，相传外族想要进入海族属地，需要经过粉红梦境的试炼，证明其人真性。想必便是眼前的珊瑚海。” “粉红梦境？什么鬼。”晴风吐槽道。 巫匀：“幻境，考验心境再合适不过。尊上身受重伤，属下与晴风先去打探。” “闻陌狡诈，你们应付不来，留在此处照应。” 幽篁说罢，自顾自往海里走去。 当他踏入海中，发冠镶嵌的明珠自动形成一层结界，保护他在海里自由行走。 卧槽！你去就去，干嘛带我。 白玉蹬着四条腿，想外逃，被摁住命运的后脖颈，无法动弹。 珊瑚映照的光影如万花筒般梦幻，白玉陷入昏睡前想，总有一日他要锤爆幽篁的狗头。 —— 身穿学士服的毕业生们齐聚大礼堂，面上无不显露喜悦与不舍。 白玉头戴学士帽，从容镇定地站上讲台。 “尊敬的老师、同学们，大家好。我是财经学院的学生白玉，很高兴能代表全体学生在这么难忘的场合发言。回想四年前，我们…… 言有尽，而情不可终。往后的岁月，我们将带着母校的印记扬帆启航！” 白玉鞠躬下台，掌声雷动。 他回到班级区座位，班长冲他比大拇指：“行啊，为我们班争脸！” “班长，我们阿玉什么人？大一见义勇为，拯救四名孩子的生命，那可是登上报纸，上过热搜的。学校风云人物，年年第一，发过两篇sci经济学论文的保研大学霸！这一层层buff加上去……” 舍友魏柳说得滔滔不绝。 白玉笑着阻止道：“好啦，你吹得我脸都红了。” 全体大合唱、颁发学位证书、合照……热闹非凡的大学毕业典礼在夕阳余晖中落下帷幕。 白玉眼里含泪，不舍与怀念充斥着他。 这四年的点点滴滴都一一…… 白玉皱了皱眉，刚度过的大学时光仿佛蒙了层纱，模模糊糊地回忆不起细节。 正在这时，温柔而充满磁性的声音拉回了白玉的注意力。 “恭喜毕业。” 怀里被塞满一大束鸢尾花，如同翩翩起舞的紫蝴蝶。 白玉拥着花，看向来人，欣喜道：“你怎么来了？” “男朋友这么重要的时刻，我怎么能错过。” 眼前的人面容俊美，神色温柔，及肩的黑发随意地扎在身后，散发着艺术家的淡雅气质。 白玉欣喜地问道：“金花茶活下来了？” 男朋友是本校园艺专业的研二学生，主要从事观赏植物的育种研究。 这两年跟着导师在研究新的金茶花种，好不容易有些成果，结果金花茶突然萎靡不振，差点把男朋友的命吓掉，埋头实验室，没日没夜找病因。 白玉掐指一算，他们已经快三个星期没见面。 幽篁含泪点头，颇有些劫后余生的感慨：“幸无大碍。” 与同学告别，两人手牵手回到距离学校不远的出租屋。 房间不大，两室一厅，却是两人亲手布置，小到电视机前的Q版玩偶摆件，大到房间格局，都由两人商量决定。 没错，他们半年前同居，生活愉悦又和谐。 小别胜新婚。 两人一回到房间，天雷勾地火，幽篁单手将白玉摁到墙上，抬起下巴，凶狠地吻了上去。 “啧啧。” 嗯，啧啧出声。白玉不无害羞地想。 两人吻得难舍难分，幽篁急不可耐地撕扯白玉的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崩裂，滚落在地。 “啧，想象力真疲乏。” 这一次，白玉清楚地听到慵懒的御姐音。 白玉猛地推开男友。 谁？是谁在他的脑海里说话？ 幽篁猝不及防摔倒，赤金色的眸子透出几分委屈，像只不被主人重视的大型犬。 “宝贝，你生气了吗？”幽篁低声询问。 明明是寻常的哄人话，白玉心火蹭地冒出来，狠狠甩男友一个眼刀。 幽篁绷直嘴唇，不敢作声，眼神写满委屈。 “你到底是谁？”白玉在脑海里发问。 第28章 深海奇缘 该醒了。 【还在为知识储备的欠缺而感觉空虚吗？还在为日复一日的单调动作而倍感无聊吗？还在因场景受限而缺少激情吗？「本姑奶奶教你十八般武艺」系统贴心为您服务, 配合使用本系统，他好，我也好……】 白玉满头黑线：“你这样的系统只能口口。” 【崽啊, 放开想象力，美好生活就此启。come on！】 “再见！” 【海量电影，免费高清不打码哦。】 “卸载！” 【不要害羞嘛。】 “本人不接受小黄网垃圾系统，要求强制卸载！” 【无趣。】 【重新自我介绍下, 本系统是正正经经的「走上人生巅峰」事业系统, 妥妥你助进阶金融大佬，拳打华X街，脚踢美丽国, 改变世界金融秩序，为国家做出贡献, 世界紫微星就是你。】 白玉对大忽悠系统充满怀疑，但听起来着实热血沸腾。 人不轻狂枉少年，梦想总是要有的。 他摸摸下巴，道：“申请成为用户。” “宝贝，你怎么了？” 幽篁疑惑白玉的自言自语, 环住腰, 瓮声问道。 白玉：“我饿了。” “我去做饭，做你喜欢的藤椒鱼, 再做油焖虾、东坡肉，庆祝宝宝毕业快乐。” 白玉撇嘴：“剥虾好麻烦。” “有我在。” 天蓝色围裙一系, 有力量感的细腰, 匀称坚实的宽背与修长的腿, 构出绝美的背影。 白玉倚着下巴, 笑眯眯地看男友在厨房忙碌。 【系统吐槽道：就这点出息！】 白玉耸耸肩：“食色性也, 我就爱看。” 两人用餐，幽篁又剥虾又挑鱼刺，堪称男友典范。 日子过得平淡而温馨，十年一晃而过。 有系统帮助，白玉逐渐在金融界展露头角。 他提出的观点新颖独到，甚至成为国家银行的经济顾问，在与美丽国的金融战争中发挥至关重要的作用。 学校百年校庆，白玉和幽篁作为优秀校友被邀请演讲。 两人手牵手走在校园里，阳光正好，风一吹，海棠花瓣落满校园。 青春朝气的大学生们穿梭在林荫路上，白玉突然被一人抓住了眼神。 女子一袭红衣，明艳动人。她红唇微启，张嘴说出几个字。 白玉辨认跟读：“该醒了。” 霎时灵台清明，场景连同身侧的幽篁如玻璃破碎，白玉醒了。 躺在粉珊瑚之中，无数细碎的光点从身体溢出，被摇晃的珊瑚吸收。 那是他的灵力。 他侧头，白发从耳侧划过，幽篁正躺在身旁。眉宇舒展，神情放松。身体也在不断溢出光点，周遭的粉珊瑚摇得异常欢快。 如果再不醒来，他们的尸体可以继续发光发热，成为珊瑚的养料。 看一眼现在的幽篁，再想想幻境里对他温柔似水的假幽篁。 白玉有一种不想醒来的冲动。 他迁怒地狠踹身边人一脚，大声喊道：“起来！” 可惜对方如同死尸，任凭白玉又捶又踢，一动不动。 看来不需要讲道理的灭世魔尊很沉浸于虚假的美梦，不愿醒来。 白玉起身，背起幽篁，施展缩地百里的术法。脱离了珊瑚海域，幻境自然消除。 下一秒，仍旧出现在原地。 “该死。” 白玉低声咒骂，他上上辈子到底欠了幽篁多少债。 “醒醒，醒醒。” 美梦的余温还在，白玉越发看真实的幽篁不顺眼，抬手拍脸，啪啪作响。 背后，珊瑚触角般，悄悄伸长粉色的枝桠，将他的头发与幽篁的头发缠绕在一起。 —— 白玉再次睁眼，发现自己变回原身，正处于农家的小院。院子收拾得干干净净，墙角种着各色的花。 最为显眼的是院中间的大梨树，白花开满树，发出淡淡的清香。 院门吱呀一声打开，白玉闻声回头。 八九岁的小幽篁左手牵着儒雅英俊的男人，右手牵着英姿飒爽的绝世大美女。 小幽篁眉眼飞扬，笑容灿烂，嘴角旋起甜甜的小酒窝。 没想到小屁孩时候的幽篁长得怪可爱的。粉粉糯糯，阳光活泼。 小幽篁看到他，高兴地招手：“小白，过来。” 白玉：一百句脏话在脑海里飞速略过。 在梦境里，他把幽篁当男友，幽篁把他当狗。 白玉彻底悟了，不再抱有任何幻想。很明显，幽篁真对他没意思。 他在他的梦想生活里，甚至连个人都不是。 小幽篁见狗狗不搭理他，屁颠颠跑过来，揉着他的脑袋道：“把你关在家里，是我不对。最近偷狗的坏人多，我怕你跑丢了嘛。” “汪汪汪！”混蛋幽篁，你去死吧。 狗叫？ 他没法变成人，也没法出口说话，纯纯一狗子。 白玉心如死灰，毁灭吧。 傍晚时分，烛光摇曳。 小幽篁端正地坐在桌前，娘亲教导他读书习字。等娘亲走后，小幽篁偷偷拿出诗书下面藏着的话本。 小家伙，还挺会偷懒。 白玉跳到桌面，爪子踩在话本上，用敦厚的体积压住书本。 嘴角一咧，汪汪大叫。 “嘘，小白不要叫。” 小幽篁想要抽回话本，白玉稳如泰山。 一人一狗正奋战，门一响，青柳色重返，当场人赃并获，罚幽篁抄课文十遍。 白玉在桌上悠哉踱步，监督小幽篁写字。 只要小幽篁想偷懒，他便甩动尾巴抽打手背。 “你个小叛徒，狗腿子!”幽篁控诉道。 白玉得意洋洋挠挠耳朵。 夜晚，困极的幽篁趴在桌上睡着了。 青柳色推门而入，神色温柔地摸摸孩子的脑袋，轻声道：“回床睡。” “娘亲……”幽篁困倦地闭着眼，喃喃道，“我没抄完呢。” “这孩子……我也没说要你一天抄完呢。” 青柳色哑然失笑，打来热水，拧湿帕子，为小幽篁仔细擦过手脸，脱去鞋袜和外衣，把孩子抱到床上。 小幽篁窝在床上，嘟囔道：“小白，抱。” 青柳色要抱白玉到床上，白玉蹭地跑到桌底，才不要和他一起睡。 她便蹲下身，柔声道：“多亏有你陪在篁儿身边，他要有什么做错的地方，请小白多担待。” 白玉诧异地抬头看青柳色。她看自己的眼神，仿佛什么都明了。 青柳色只是幽篁的幻想罢了。 就像自己梦境中的幽篁，连亲吻的触感也那么真实，实际上只是自己心底的幻象。 但是他无法拒绝一个母亲的恳请，白玉慢慢走到青柳色面前，用脑袋蹭蹭她的手背。 青柳色挠了挠白玉的下巴，白玉顿时舒服地眯起眼睛，喉咙发出呼噜噜。 白玉跳上床，小幽篁胳膊伸展，勾住白玉的脖颈。 “汪汪……”臭小子，勒死老子了。 迷迷瞪瞪的小幽篁似乎听懂了白玉的抱怨，微微松开些许缝隙。 白玉趴在幽篁胸口前，亦困倦地打起哈欠，闭上眼睛。 一人一狗相拥而眠，画面治愈而温馨。 青柳色深深地注视着，呢喃道：“谢谢。” —— 白玉被无形的手拎起，脑袋像块抹布，被人摁在地上疯狂摩擦生热，呲呲冒火。 他挣扎地睁眼，自己被该死的小屁孩当成玩具，小幽篁贴着他疯狂蹭脸。 “小白，你真的好圆，你是猪吗？” 老人说得好「七岁八岁狗都嫌」，白玉深刻地体会到这句话的真谛。 真真是狗也嫌。 小幽篁噔噔噔从床上跳下来，穿好鞋袜，竖好发髻。 把狗子抱到桌面，自个非常自觉地翻开书本，抄写课文。 幽篁若生在二十一世纪，妥妥卷王。 白玉偏不让他学，两只爪垫趴住小幽篁的手，亮出尖牙，开始咬笔杆。 小幽篁抽出笔杆，高高举起，笑道：“不给咬。” 白玉后脚蹬地，伸直身子，用前爪去够，恶狠狠地想，老子笔杆给你咬断。 小幽篁甩手，笔杆在空中划出完美的抛物线。白玉啊呜一声，飞跳起身，完美接球，优雅落地，尾巴欢快地晃动起来。 “哇，小白真厉害。”小幽篁拍手叫好。 白玉浑身一僵，呸地吐掉笔。 老子不是狗！绝对，绝对是幻境的缘故，影响他的智商。 “篁儿，吃饭了。”门外传来娘亲的声音。 白玉用爪子挠开门，速速离开这片伤狗地。 梨树一夜之间结满果，黄梨挂满枝头。墙角的花大多已败落，唯有菊花黄得耀眼。 白玉回头看，小幽篁刚穿的衣服也变了模样，青衫变蓝袍，脖子系着暖黄色的云纹围脖。 奇迹暖暖魔尊人设不倒，永远穿着得体还应景。 “小白，娘亲说今日摘梨子，做糖水喝。” 小幽篁丝毫没有察觉「忽如一夜花变果」的奇怪，笑吟吟道。 “篁儿，多吃些，为父做了你最爱吃的如意鱼。” 幽篁的父亲是位温润俊雅的男子，小幽篁毛毛躁躁地跑过去，不小心踢翻甗锅，白粥洒满地，他也没有生气。 认真打扫过地面，又用清水冲刷过一遍，收拾得井井有条。 用罢早餐，青柳色挽起袖子，噌噌两脚，飞到树干上站稳：“篁儿，你在下面接好。” 小幽篁手拿竹簸箕，朗声应和。 熟透的黄梨一颗颗砸落，小幽篁忙罗地满院子跑，爽朗的笑声余音绕梁。 白玉若有所思：幽篁的美梦里，一家人只是普通的农家人，没有灵力，没有魔族，每日的生活简单而又快乐。 灭世魔尊的愿望不是毁灭世界，也不是称王称霸。希望家人平安顺遂，仅此而已。却永远无法实现。 那满树的梨子下不完似的，小幽篁接满一筐又一筐。 幽渊洗净梨子，用冰糖熬制成糖水。 一家人吃着糖水，慢悠悠地闲聊。 天空飘起雪花，无风，安安静静地下着。 不一会儿的功夫，冬天就来了。 白玉的梦境时间也过得如此飞快，好像要把人一生所望全部实现。 南柯一梦，一场空欢喜罢了。 怎样才能脱离梦境？ 自己是被一明艳绝伦的女子提点，继而苏醒。 白玉越发疑惑，为何会出现这样的女人？他根本不认识！ 暂且掩下心底的疑惑，当务之急是如何让幽篁醒来。 白玉有了主意。 忽然，白玉被一团雪球砸满头，清凉的雪花刺激得他毛发炸裂，好似圆滚滚的雪团子。 他晃动身子，抖落雪花，愤怒瞪视罪魁祸首。 狗也嫌。 下一秒，又被雪球砸了满身。 “汪汪汪！”欺负狗子没手没脚，团不了雪球！老子砸不死你！ 白玉前爪快出残影，疯狂抛雪，试图把狗也嫌的小子埋了。 怎奈敌方机动性太强，一个闪身便躲过攻击，大笑嘲讽白玉的多此一举，气得他尾巴都直了。 一团雪球准确无误地砸到小幽篁的脸，让狂妄的小家伙呆愣在原地。 白玉转头，青柳色冲他眨眨眼。 “篁儿，你欺负小白可不行。从现在开始，我和小白是一伙的。” 小幽篁抗议：“娘亲，你以大欺小，以多欺少！” “欺负你怎么了？”青柳色眉毛一挑，蛮横道。 “汪汪汪！”娘亲说得对。 白玉狗仗人势，挺胸抬头，挑衅汪叫。 小幽篁：“那便来战！我才不会手下留情！” 小院里雪球乱飞，两人一狗玩得不亦乐乎。 雪静静地下着，两人一狗躺在雪地里望天，天空便暗了下来，星星闪烁。 “娘亲……”小幽篁微笑道，“我们明天去铁铺吧，你说过要给我铸一把剑。” 青柳色眸色黯淡下来，忧伤一闪而过。 回到房间，白玉跳上桌面，嘴衔毛笔，一笔一划地艰难写字。 小幽篁双手捧着下巴，站在一旁，跟念道：“幽，小白，你在写我的名字嘛。小白好厉害哦，还能写字，就是丑了点……” 白玉累得嘴巴直抽抽，恼怒地撂下笔，汪汪理论。 老子还没嫌弃你名字笔画多，你敢嫌弃我字丑！ 许是白玉汪叫的气势太惊人，小幽篁举手投降：“好啦好啦，不说你字丑了。” 哼。白玉重新咬住笔杆，蘸好墨汁，刚要下笔，顿在原地。 「篁」字怎么写来着？ 随后转过脑子来——我干嘛执意要写幽篁的名字？说事不就成了。 白玉刷刷刷飞速地写，笔顺连成弯弯曲曲的蚯蚓。 反正都是狗爬，讲究个屁嘞。 小幽篁脑袋一点点，跟念道：“幽，该醒……” 白玉衔笔抬头，却见幽篁眼底闪过暗色，又恢复如常。 嘴角挂着甜甜的酒窝，笑道：“小白会的字很多呢。” “汪汪汪。”该醒了！ 白玉爪子点在字前，毛脸郑重其事地仰望幽篁。 幽篁神色如常，向他伸出左手。白玉不明所以，将爪子搭在他的手心。 “真乖。”幽篁摸了摸软乎乎的毛爪，继续道，“右手。” 玩呢？训狗玩呢？！ 白玉笔直仰躺，后脚蹬直，前爪交握于胸前，生无可恋地选择死亡。 幽篁捧腹大笑。 “玩什么呢？这么开心。” 青柳色推门而入，幽篁噔噔噔跑过去，抱住了娘亲。 “娘亲。”幽篁吐出二字，轻不可闻。 青柳色揉揉儿子的脑袋，笑道：“都是大人了，还冲娘亲撒娇。” “天气冷了，娘亲做了件衣服，你试试合不合适。” 青柳色带着儿子坐下，摆出素色的青绿棉袄。 “娘亲手笨，你长那么大，从未给你做过衣服。本来想做件威风凛凛的虎头袄，努力半响，实在没有天赋。” 小幽篁摇摇头，换上青绿棉袄。 青柳色替儿子整平棉袄，哑然失笑：“棉袄的两条袖子，一个长，一个短。” “很好，真的很好。”幽篁声音哽咽。 “儿子。” 青柳色手抚住幽篁的面颊，眼带疼惜，“娘亲临死前告诉你「不要怨恨，不要弑杀，不要报仇」……娘亲现在终于明白，这对你不公平。娘亲不该强迫你去忍受这世间的邪恶，去反抗吧。” 青柳色的手抚上赤金色的眼睛，拂掉眼角的泪珠。 她声音愤怒，又带着疼惜：“这么好看的眼睛，即便是重瞳又如何？吾儿从不是什么灭世者。即便是，也是他们逼的。以后的路，娘亲希望你能从心而为，绝不受人所迫。” “娘亲……” 幽篁猛地抓住青柳色将要抽离的手，“你说过要送我一柄剑，说过要陪我长大！” “儿子，对不起，娘亲没有时间了。” 青柳色眼底尽是不舍，“醒来吧。” 幻境轰然崩塌，碎片破碎在虚空。 青柳色逐渐变透明，幽篁伸手想要拥抱，却穿过娘亲的身体。 白玉恢复人身，白发白衣，容貌绝世。 青柳色看向他，无声说道：“谢谢你能陪在他身边。” 白玉瞬间无措，他其实也没做什么。 青柳色透明的手虚摸幽篁的发顶，安慰痛哭的儿子。 母子俩低声说着什么，白玉听不见，他已醒来。 幻影终究会消失。白玉怔怔地，湿润了眼角。 身侧的幽篁缓缓起身，黑绸带滑落，泪珠从眼角如串滚落，赤金重瞳熠熠生辉。 第29章 深海奇缘 请务必与我成婚！ “嘶——疼, 头发，头发。” 两人的发尾不知何时纠缠在一起，幽篁起身拽疼了他。 黑丝缠绕白发, 彼此纠葛难分，白玉低头解头发。 幽篁从恍惚悲伤中回神，从他的角度往下看，白玉低垂浓密的睫毛近在咫尺, 眼眸澄澈发亮, 泛起粼粼水光。 细碎的光点从他的眼角划过细腻白皙的肌肤，落到唇边。 他回忆起曾经的亲吻，似乎还能感觉到温和的、湿润的感觉。 他想象过小白的长相, 一直以为是那种可爱青涩的面容，没想到会如此秾艳。 金色项圈铃铛箍住脖颈, 勒出一道红痕，为这份美丽平添几分情色。 幽篁的眸色越发深沉，白玉被火热的眼神盯得心头猛跳。 “小白……”幽篁刚开口，白玉终于慌慌张张解开头发，砰地变身为狐狸崽。 “汪。” 白玉挑衅地瞪视幽篁, 不是爱让老子当宠物嘛, 当当当，休想老子开口说话。 千言万语被突然的一声汪叫击退, 幽篁一时竟想不起自己想要说什么。 手指拨弄着金铃铛，幽篁发觉自己更想看到白玉的人身。 去抚摸他的脸颊, 一寸寸把他真实的模样印在脑海里, 真切地感受名「白玉」这个人的存在。 “啊呜。”白玉一口咬住幽篁的手指, 磨牙似的撕咬。 幽篁终于反应过来, 小白大概还在恼火他的拒绝。 想起母亲临走前叮嘱他的话——不要拒绝爱, 去学会爱。 他对于小白是有喜爱的，至于是哪一种，是亲情、友情还是爱情，幽篁自己也不明白。 他实在太久没有体会过爱，更何谈去爱。 但母亲叮嘱过他，幽篁想要去学，去回应小白的爱情。 项圈从脖颈剥离，没等白玉开心，转而又扣到了他的爪腕上。 幽篁还拿走了佛串戴到自己手腕上。 佛珠串本来代替玻璃珠，白玉心烦意乱时，喜欢拨弄佛珠，来平静心绪。 如今换成了狗铃铛，他岂不是越拨动越暴躁！ 幽篁非明是想气死他。 白玉愤怒地挠，还我佛珠！ “挂两条手链累赘杂乱，佛串，我替你收着。”幽篁摸了摸肉乎乎的爪垫。 倒不是幽篁想据佛珠为己有，而是幽篁有自己的审美，尤其在穿衣打扮上。 佛珠和金铃铛搭在一起，他看着十分的难受。 白玉忍了再忍，都快气成河豚，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可以把狗铃铛收回去，还我佛珠。” “不是狗铃铛，是避水珠。没有铃铛，你无法在水里呼吸。” 铃铛里的黑珍珠是避水珠？幽篁为了他好？ 白玉，你不能再自作多情了。 “是避水珠，也是狗铃铛！你把铃铛套在我的脖子上，不就是把我当狗吗？” 幽篁抿唇，眼露无辜：“我本意是做成手链，戴在手腕。你突然变成原身，手链的尺寸便更合适套在脖颈……不过，现在你放心，我刚刚用术法调整了下，铃铛可以随意变大变小，即便变成狐狸，金铃铛戴在爪子上也不会掉。” 听起来好像蛮有道理的…… “你在梦境里把我当狗。”白玉哼唧两声，双爪交握，坐姿优雅，势对幽篁的无耻行径表示谴责。 幽篁自知理亏，不敢直视白玉的眼睛，转移话题道：“看来我们通过粉红幻境的测试。” “咳咳……你眼睛恢复了？” 白玉本想保持沉默，但他绝不承认询问是出于关心，而是出自内心的好奇。毕竟幽篁伤得很重，怎完全恢复了呢。 “娘亲以她最后的魂力帮了我。”幽篁睫毛忽闪，眼露悲伤。 脸颊被尾巴扇了下，幽篁听到白玉说：“我能察觉出她很开心能再与你相见。” 幽篁抿唇，低声说了句「谢谢」。 白玉哼哼唧唧，不怎么想搭理幽篁。要不是看他可怜，他才不会多说一句话呢。 等阿姐回来，他就要离开幽篁这个讨厌鬼。 【你们很不对劲，什么情况？】 白玉竖起耳朵，脑海呼唤系统：“阿姐，你回来了！” 【我要不回来，你能从梦境回来吗？】 系统说话不似之前中气十足，反而有几分虚弱。 “提点我的明艳女子是阿姐你啊？”白玉恍然大悟。 【系统很是无语：不然呢。连小小的幻象都无法勘破，菜鸡！】 白玉余光瞥向幽篁，反驳道：“有些事靠自身的能量是无法挣脱的，和这个人强大与否无关。如果这时有人能帮助我，我会非常开心，非常非常！” “真的是……好啦好啦，我知道了。”系统既无奈又受用，真是养了个儿子。 与系统闲聊间，幽篁抱着白玉，寻着红线的牵引，找到了源头——木偶娃娃。 娃娃上面写着「闻陌」二字，并缠绕满头发，绘制诡异的阵法纹路，令人心生惧怕。 “这是什么？” 「不会说话，只会汪」的狐狸崽又一次没控制住好奇心，问出声。 “替身术。闻陌在木偶内放置一魄，来躲避魂牌的追踪。” 幽篁冷笑道，“我的好师父不仅对他人心狠手辣，对自己也不遑多让。” 失去一魄，无异于割让掉本体的半条命。 被闻陌跑了，白玉很沮丧，好在幽篁的眼睛恢复，也不算没有收获。 他眼睛一亮，幽篁恢复，阿姐回来，他不就可以愉快地离开了咩。 “阿姐，我被幽篁下了魂记。你能不能解开？” 【啧啧啧……】 系统意味深长的调侃，弄得白玉红了脸，他掩饰道：“你不要瞎想！幽篁脑回路不正常，他怕自己的宠物跑路。在幽篁的幻境里，我只是他的狗！” 咦？怎么听起来好像骂自己。 【你们真有情趣。】 “阿姐！”白玉恼怒控诉。 【我解除不了，但可以帮你屏蔽掉幽篁的搜寻。】 “太好了，那你赶紧屏掉他！” 【但是，得在你告诉我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之后。】 系统满满的八卦欲令白玉无言以对，怎么好意思说出自作多情的事呢。 狐狸陷入尊严和自由的两难选择。 —— 他们走出珊瑚海，眼前赫然出现一座巍峨的宫殿，金碧辉煌。 无数夜明珠悬挂其上，照亮整个海底。虾兵蟹将来回巡逻，形态各异的海族穿梭于海里嬉笑打闹。 一白马朝他们而来，近身时化作人形，身形高大，棕发黑眸。 “吾乃水晶宫守将文水，尔等何人？” 幽篁拿出名帖：“幽篁，来此寻人。” 文水接过名帖，请幽篁在此等候，前往水晶宫通传。 片刻后，鲛人太子携几位臣子亲自迎接。 海族与他族素来友好，面对幽篁这样的不速之客，鲛人太子礼貌周全，迎做上宾。 “尊者所说之人，本殿已派人去打听，两日内定有消息。吾已为您安置好住所，尊者全当在海族游玩一番。”太子瞻云道。 海族属地辽阔，找一个人无异于大海捞针。碍于幽篁魔尊的身份，瞻云不得不答应。 但不管魔尊是真来寻人，还是蓄意挑事，他皆不畏惧。 幽篁有一下没一下抚摸着狐狸崽，淡淡道：“有劳。” 【这鲛人族殿下长得怪好看的，碧眼蓝发，长相妖艳又透着冷清，极品！听说鲛人族的鱼尾非常美丽，被称为海之瑰宝，可惜鲛人族不喜向外族人暴露原身……】 “阿姐花心大萝卜，见一个爱一个。”白玉吐槽道。 【系统理直气壮：爱美之心人皆有之。】 幽篁便如拜访的客人般，礼貌规矩，与主人家客套一番后，遵循要求入住内宫。 白玉从幽篁怀中挣脱，兀自坐上鲛绡软垫，就差把「老子不想搭理你」说出口。 “小白，你不要生气了，好嘛？”幽篁低声道。 “汪。”老子只是个宠物而已，何许主人来照顾宠物的情绪。 幽篁无奈扶额，打起商量：“说你是宠物，是我不对。以后，你便是我的挚友、生死之交。” 蓬松的尾巴烦躁地拍打地面，白玉开口道：“谁要和你做朋友！” 幽篁沉默许久，眸色闪烁不定，像是下了极为难的承诺。 “或许我们也可以尝试做恋人……” 白玉只觉脑袋嗡一声，火山喷发，大地颤动。 “我才不稀罕！” 他骤然消失，留下错愕迷茫的幽篁。 【系统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觉得幽篁是喜欢你的，你要不要试着接受？】 “胡扯！你看他那副为难的模样，好像我在逼良为娼。老子才不要他的施舍呢。” 白玉委屈地红了眼眶，揉揉眼睛，不让眼泪掉出来。 是他自作多情，才遭到这样的羞辱。 “阿姐，你快屏蔽那该死的魂记，老子要离开幽篁这个混蛋！” 【系统不急不慢：崽啊，你别激动。咱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幽篁罩着，安全有保证……】 “我看你只想看戏！” 白玉步伐迈得太快，转角陡然撞到一人，跌坐在地。 是谁撞老子！ 白玉瞪大发红的眼睛，像只愤怒又委屈的小兔子，柔弱娇媚。 瞻云眼眸幽深如潭，半响后缓缓开口：“你是何人？什么名字？家中可有婚配？请务必与我成婚！” 第30章 深海奇缘 两个男人为你打起来了！ 突如其来的告白吓得白玉连连后退, 立刻表明对瞻云无意，他是幽篁的灵宠。 瞻云丝毫没有被劝退，反而诚意满满道：“你已修成人形, 有个人婚配的自由。小白玉放心，本殿绝不是见色起意之人。三书六礼，定以正室迎娶，奉为太子妃, 琴瑟和鸣, 携手仙路。” 说罢，搓了个响指，一捧绚烂的蓝色花束出现在白玉的怀里。 “这是海族的爱情花, 舜华花，一生仅送一人。” 白玉烫手似的把花扔了出去。 这人, 不这鱼是疯了嘛。 “本殿知道自己的告白过于仓促，但希望你能明白，我绝对是真心的。请不要立刻拒绝，我们可以彼此了解……” 瞻云丝毫没有生气，向前一步, 想要握手, 吓得白玉落荒而逃。 宫殿内。 幽篁见慌张回来的白玉，立即起身道：“白玉, 你想通了？” “嗯嗯，想通了。我们可以做朋友, 感情的事, 我们都不必勉强。” 白玉惊慌未定地说道。 幽篁心底升起一阵憋闷, 白玉的明白竟是这样的嘛。 【系统丈二和尚, 摸不着头脑：你不是喜欢幽篁吗？干嘛要退而其次做朋友。】 “我刚才跑出去, 纯粹是被幽篁的无耻气到，才不是喜欢他！” 白玉冷静分析道，“那鲛人皇子不知为何发癫，缠上我？凭我这三脚猫的灵力，根本抵抗不了。在离开海族前，我需要幽篁罩着我。” 【就这样？】 白玉：“就这样。” 他双拳紧握，不知在说服系统还是努力说服自己。 不一会儿的功夫，侍女鱼贯而入。名目繁多的海中珍品一一呈现：有万年珊瑚摆件、颜色不一的宝珠、千金难求的鲛绡成衣，珠宝水晶的男子饰品……琳琅满目，数不胜数。 幽篁还未开口，打头的大侍女率先向他褔了福身，接着略过他，走到白玉面前。 “殿下不知公子喜欢什么，故精心挑选了些小玩意，希望公子收下。” 白玉连连摆手：“我不需要。” 大侍女为难地皱了皱眉，继续道：“若公子都不喜欢，我们再另行挑选送来。” 幽篁挡在白玉身前，沉声道：“太子何意？” 侍女掩袖轻笑：“魔尊大人休要恼火，奴婢也只是奉命行事。二人居于一处，是我海族照顾不周。殿下另备有房间，请白公子前往住宿。” 白玉从幽篁的背后，冒出脑袋：“请姑姑带路。” 幽篁摁住他的手，眼里压抑着怒火：“你和鲛人太子到底发生何事？” 白玉眨眨眼，非常实诚地回答道：“他对我一见钟情，想娶我为太子妃。” 幽篁的脸好似打翻的酱油，阴沉得浓稠。 大侍女笑吟吟道：“魔尊大人，这是天大的好事。我们海族向来不与外族结盟，若成就这么一桩婚事，海魔两族结为秦晋之好，对两族来说皆是一件大喜事。” “姑姑，我是妖族。”白玉勾唇道。 “海、魔、妖三族友好，更能传为一段佳话。”大侍女脑筋灵活，立刻接话。 这是连魔族身份也要撇掉，与他划清界限？幽篁心脏一缩，忽而感到难以言喻的酸楚。 “魔尊大人，放手。” 白玉挣开幽篁的牵制，随大侍女离开。 【崽啊，你学坏了。你拒绝了鲛人太子，但你没告诉幽篁。】 “有吗？我没注意啊。”白玉嘴角带笑，眼睛盛满晶莹的碎光。 —— 白玉跟随侍女走过雕梁画栋，眼前赫然出现一座真正的水晶宫。 晶莹剔透的水晶墙面，镶嵌着耀眼明珠，水灵力浓郁得化作蓝色水草，围绕着宫殿生长。 殿门匾额上书三个鎏金大字「帝姬宫」。 “白公子，此处乃是我海族圣尊帝姬的住处，灵气浓郁，适合修行。殿下特意向帝姬申请，选定偏殿，供您暂住修炼。海族人成亲前，圣尊会为新人施以祝福，是至高无上的幸事。” 白玉额头冒出几滴冷汗：“我对殿下真没那方面的意思。” 【系统嘎嘎乐，无情嘲笑：玩脱了吧。】 见白玉要跑，大侍女对身后的侍女们使眼色，大家会意，一拥而上，半拖半拽着白玉，进了帝姬宫。 殿内摆设比幽篁的住处更加奢华，天材地宝随处可见。但是……看见满目红绸的装饰，白玉的嘴角抽了抽。 侍女一走，白玉默默吃起海族茶点，味道不错，鲜香不腻。 【崽啊，都要做压寨夫人还吃得下？】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 白玉吃饱喝足后，困倦地打个哈欠。 好几天没睡，他得好好睡一觉。 雕花繁复的金床之上，龙凤床褥火红喜庆。 白玉变回小小狐狸崽，拱进被褥，露出圆圆脑袋，合眼入眠。 此时，幽篁已站在宫外，被众多侍卫拦住去路。 文水道：“魔尊请留步，帝姬宫乃我族圣尊住所，非召不得入内。” 幽篁深深望了眼宫殿，转身离去。 入夜，一支绿色翎羽从视野盲区穿过结界，飘入偏殿。 翎羽轻飘落于床边，幻化为幽篁。 他望见满室的红绸，脸色沉得骇人。 手心运起魔气，将红绸全部染成黑墨色。 “魔尊擅入我宫，似乎不太合规矩。” 一道水痕游走，瞻云面带微笑的出现，撇了一眼黑绸布，“改主人家的房间摆设，着实有些无礼。” “冒犯了。” 说着冒犯，却不见丝毫愧色，甚至给瞻云一种错觉：幽篁想要活吞了他。 “魔尊请回。”瞻云抬手送人。 幽篁把睡熟的狐狸抱进自己怀里，淡淡道：“本尊这就离开。” “小白玉虽是您的灵宠，但已修炼成人，有他的自由。吾对小白玉一见钟情，还望魔尊成全。”瞻云拦住去路。 魔尊眼深如潭，冷声道：“本尊不同意。” “难道我夺了魔尊心中所爱？” 瞻云略带惊讶地开口，“可据我观察，小白玉似乎对您没这方面的意思呢。” 霎时，幽篁额角青筋暴起，黑气如潮涌动。 “让开！” “听闻魔尊一招毙命侵陵，本殿下正想向您讨教一番。” 瞻云碧绿的瞳仁因兴奋而显出宝石般的光泽。 幽篁取出用狐狸崽脱落的毛发编织而成的软毯，将睡得四仰八叉的狐狸放上去，盖住肚皮，施加好保护结界。 “正有此意。” —— 【玉崽，快醒醒！快醒醒！两个男人为你打起来了！】 白玉懵懵懂懂睁眼，感觉房间剧烈颤抖。 “地震了！” 白玉激灵起身，脑袋砰一声撞在结界上，疼得泪花飚出眼眶。 两只前爪抱住头，白玉愤怒瞪眼：“哪个刁民想害朕！” 【幽篁、瞻云为你打起来了！帝姬宫都快被他们拆了！水晶壁上的宝石噗噗往下掉，咱去捡宝石，一定发财。】 白玉：保护结界杠杠硬，白玉有心想出外看看也无能为力。 就在这时，结界突然碎裂，白玉身侧出现一名穿着奢华的宫装少女，圆脸蓝眼，手里拿着啃了一半的油桃。 “你吃吗？”少女啃着比她脸还要大的油桃，又拿出颗桃递给白玉。 白玉幻成人形，双手接过：“谢谢。” 两人出了殿门，只见黑墨与湛蓝砰砰相撞，两个男人法术尽出，震得整座宫殿响声雷动。 “咔嘣。” 白玉和少女躲在殿檐下，边咔嘣咔嘣吃桃，边抬头观看。 半响后，瞻云被一道剑法击得摔落。 少女扬手，海水涌动将人瞻云安稳接住，送到两人面前。 瞻云看见少女，脸色一变，单膝跪地行礼：“帝姬大人。” 帝姬：“你们在我寝宫前打架，真的很讨厌！” 瞻云有瞬间的慌乱，低声道：“是我考虑不周。” “切磋比试，不承想惊扰到帝姬梦境。” 幽篁从黑墨中走出，握住白玉的手，颔首道，“我们这便返回住处。” 瞻云拉住白玉的另只手腕：“小白玉是我的未婚夫，按照海族传统，理应居住帝姬宫。” 两人同时眼含期冀地望向白玉，期待他的回答。 【哇呜——】 白玉满头黑线，从二人中抽回手臂，皮笑肉不笑道：“瞻云殿下，我没答应您的求婚，不能算您的未婚夫。安排入住到帝姬宫，是否有些失礼呢？” 幽篁嘴唇微微勾起，便接收到白玉的冷漠瞪视，登时笑容凝固，眸底闪过一丝暗色。 “你夜闯帝姬宫，有失礼仪。瞻云殿下宽容大度，未与你计较，你看看你把大家闹的。” 【系统倒吸一口气：左右横跳，好茶哦——】 “谢谢夸奖啊。”白玉不以为耻。 两人自知理亏，面对白玉的斥责无言以对。 “你很有趣，我很喜欢你。”帝姬下巴一点，笑吟吟道。 这话把眼前的两个男人吓得面色煞白。 帝姬继续道，“这样吧，不是作为海族未婚人的身份，而是作为我的朋友，我邀请你在此居住，可好？” 白玉一口答应。 “夜已深，你们赶紧回吧。” 话音刚落，海水翻腾奔涌，帝姬宫消失在他们面前。 幽篁露出一瞬的惊慌，瞻云看得明白，斩钉截铁道：“你喜欢白玉，可惜你的爱不够坚定。” “这与殿下无关。”幽篁冷声道。 瞻云：“不够坚定，不如放弃。” “白玉人呢？”幽篁面带不善。 “帝姬有起床气，等到气消了，宫殿自会出现。”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深海奇缘 做我的帝夫。 帝姬踮脚凑近白玉, 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 “你长得比鲛人族的第一美人还要好看，怪不得瞻云说要娶你。他小时候就说过要娶最美的新娘……” 白玉后退两步，尴尬道：“谢谢。” “不过, 我更喜欢你的原身。海里的动物很少见全身毛绒绒，好可爱。我可以抱着你睡觉，给你梳毛吗？” 纯澈的蓝眼睛渴求地看向白玉，如此可爱的小姑娘真叫人难以拒绝。 “好吧。” 白玉最终被这双眼睛打败, 变回狐狸原身, 甩了甩蓬松的尾巴。 “哇哇哇！” 帝姬抱起狐狸，稀奇地摸摸脑袋，抚摸毛发, 揉揉粉色的耳朵。 白玉配合地蹭蹭帝姬的手背，乖巧任摸。 帝姬要抱着白玉入睡, 白玉开口道：“我用尾巴给你当被子，软乎乎很舒服。” 同睡被窝影响小姑娘的清誉。 抱着毛茸茸睡觉，还是有毛茸茸当被子，帝姬忍痛选择盖被子。 狐狸趴在被子外，舒展蓬松的尾巴盖在被子上面, 帝姬抓着几缕尾巴, 嘴角含笑陷入深眠。 白玉长舒一口气，哄小姑娘开心真不是他的强项。 翌日。 幽篁站了整夜, 水晶宫慢慢浮现。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魔尊早啊。”瞻云手拎四脚扑腾的甲鱼, 笑容满面地打招呼。 幽篁觉得瞻云的笑容甚为扎眼。 帝姬身后跟着白玉, 瞧见二人撇嘴道：“你们倒积极。小白, 我们不理他们！我带你去玩。” “珠鳖鱼, 可以产夜明珠。小白玉, 你拿去玩。”瞻云道。 “小小珠子，怎好意思拿来送人？” 帝姬嫌弃得很，手指轻点殿前的粉蓝珊瑚，便见珊瑚的颜色褪去，凝结成粉蓝珍珠，流光溢彩，光华四射。 如雨般颗颗坠落，帝姬串成大大的珍珠项链，给白玉戴上：“欢迎你。” 【这小珠子蕴含灵力，做法阵或修炼都可，在外面属于有灵石不一定买到的好宝贝。海族不愧为海族，怎一个富字有了得！】 【再看看幽篁送的什么破铃铛……】 系统狠狠拉踩了一波。 白玉看一眼莹莹发光的珍珠项链，再看一眼手上的金铃铛，非常赞同地给系统比赞。 他的动作，幽篁看在眼里，脸瞬间耷拉到地上。 “我带你去海底各处逛逛。” 帝姬吹声口哨，六米多长的虎鲨由远及近，停靠在他们面前。 帝姬拽住白玉，轻飘飘坐上庞然大物，手爪背鳍。 “虎鲨，出发。” 「海中飞车」发动，海底的美景如走马灯，一一呈现。大海给以无限蓬勃的生命力，又拥有无尽的静谧。 五彩斑斓的海底植被发着各色的荧光，水母群翩然起舞，奇艺可爱的群鱼从他们身边漫游，有条小鱼儿亲昵地亲啄白玉的脸颊。 “小玉儿，小鱼儿，你与大海有缘。”帝姬笑吟吟道。 谐音梗如果算缘分的话。白玉默默吐槽。 他们不知走暔渢了多久，一棵参天大树拔地而起，百人合抱不过来，树冠蔓延数十里。 树干红似火，树叶泛幽蓝光，开满红色的花，花芯包裹着发亮的蓝水滴。 “这是海族生命树。” 两人从虎鲨跳下来，虎鲨绕着帝姬撒娇。 帝姬摸了摸虎鲨的头，虎鲨长啸一声，欢快地摆动到远处，张口吞吐鱼群。 “每一滴水便是海族人的一个灵魂。每个海族人逝去，便会开出一朵生命之花。当花凋谢，新的生命即又诞生。这是海族人生死轮回的终点。” 帝姬抬脚，海水在她脚下形成拱桥，送往生命树下。 她手扶摸树干，生命树无风而动，无数蓝水滴发出闪烁的光芒，欢迎帝姬的到来。 帝姬笑道：“很美对吗？” “很美。” 生命力的蓬勃激荡人心，白玉发出由衷的喟叹，这是他见过至美的景色。 “人间是怎样的呢？” 帝姬坐下，生命树的树根仿佛活了一般，在她身下充当座椅。 白玉亦在紧邻她的下方，寻了块礁石坐下，将人间的故事细细讲给帝姬听。 他在人间呆的时间不长，力所能及地讲述人间茶馆、说书、美食以及热闹的节日，比如花神节。 帝姬听得出神，眼露羡慕，惆怅道：“我是帝姬，海族人的至尊圣母，注定永远无法离开海。好可惜哦，我也想见识海以外的世界。” 帝姬背后的生命树茂盛壮丽，而帝姬本人看起来只是豆蔻年华的小姑娘，天真可爱的小姑娘。 白玉沉吟片刻，道：“你看过海上日出吗？” 帝姬摇摇头，她从未离开过海面，哪怕把头探出海面也不被允许。 她的安全关系到海族数以万计的生命，不容有失。 白玉抽出绾发玉簪，用力捏碎。 海上日出重现在帝姬面前：红火的太阳，蔚蓝的天空，绯红的霞云，以及黛青的远山……这些景色，帝姬都是第一次看到。 幻境红日的云光叠印在她的脸颊，染上胭脂红，景美，人亦美。 帝姬眼睛瞪得圆楠`枫圆的，忽而大声道：“小鱼儿，你要不要嫁给我？做我的帝夫！” 白玉一个踉跄，从树突出的根部咕噜噜滚到海底，惊得两只海星走位妖娆地躲避。 【系统在他脑海里锣鼓喧天：从太子妃到帝夫，大升级！OMG！选她！选她！】 “你闭嘴。” 白玉狼狈地爬起身，他有理由怀疑海族人都是绒毛控，或者白毛控。 【系统补道：有可能是颜控。】 白玉：“听我说谢谢你……” “你没事吧？”帝姬提着裙角，慌忙来问。 白玉摇摇头，白发如海藻飘荡。 帝姬：“不要开口拒绝，我给你一月考虑的时间，我不会勉强你。那两个男人很烦吧，有我在，他们不可能靠近你。如果最后你还是不愿答应，我送你悄无声息地离开。” 她手指一勾，一节生命树枝飞到手中，湛蓝的圆叶如同蓝宝石莹光闪耀，红火的枝干化作簪身，天然而珍贵。 “玉簪碎了，用这个代替簪发，算是我的赔礼。” 不容白玉拒绝，生命树簪卷起白发，高高挽成发髻，露出莹白的脖颈。 帝姬双眼弯弯，尽显可爱。 “好看。” 白玉：“谢谢。” —— 生命树是海族人的禁地，瞻云也无权进入。而有瞻云虎视眈眈盯着，幽篁也不好公然破坏结界。 两人坐着虎鲨返回，幽篁和瞻云正大眼瞪小眼干着急。 “帝姬……你怎么可以带白玉去看生命树？这不符合海族的规矩！”瞻云焦急道。 帝姬双手叉腰：“海族的规矩何时能约束我？！” 瞻云一时哑语。海族有令，帝姬享有任何特权，除了离开大海。 幽篁紧盯白玉的发簪，一字一句问道：“我送你的簪子呢？” 白玉咧嘴一笑：“碎了。” “碎了，碎了……” 瞻云形似癫狂，拽住白玉的领口，眼神格外冷戾，“你们做了什么？” “太子殿下，是碎了，不是睡了！” 白玉被勒得透不过气，缓缓解释。 瞻云眼神逐渐清明，小心抚平领口，笑道：“抱歉，我激动了。” “玉簪里有日出的幻象，小鱼儿捏碎玉簪放给我看，我第一次看海上日出，好喜欢。” 帝姬笑眯眯地挽住白玉的臂弯。 日出…… 那合该是送给他的！白玉转身送与帝姬，甚至捏碎了他送的玉簪！ 幽篁只觉脑袋嗡一声，头晕目眩得险些没站稳。 瞻云盯紧两人身体相触的臂弯，眼睛快要冒出火来。 “帝姬大人，小白玉是我的未婚夫！” 帝姬往自己身侧拽了拽白玉，两人亲密相依。郎才女貌，好似一双天造地设的璧人。 “从现在开始，小鱼儿是我的未婚夫。” 幽篁紧紧注视白玉，喉咙发紧，甚至难以呼吸。 白玉点点头，对着幽篁悠悠开口：“说实话，我比较喜欢女人。” 嘿嘿，老子，直男，气死你！ 果不其然，白玉看到幽篁脖颈青筋暴起，脸色铁青，赤金眸绽放出毫不克制的愤怒和杀意。 下一秒，他的脚底蒸腾出水汽，发出开水浇地的呲呲声。 白玉护着帝姬后退两步，温柔道：“小心烫。” 两个男人眼看要暴走，帝姬拽住白玉消失得无影无踪。 “哈哈哈……开不开心？” 两人御水而飞，帝姬侧头询问白玉。 白玉笑道：“开心极了！” 何止开心，简直爽翻了！ 帝姬道：“我也很开心，从未有过的畅快。” 白玉被帝姬至尊选中为帝夫的事情，瞬息传遍海族。 整个海族沸腾了。 白玉一旦走出水晶宫，必然被各种鱼虾蟹星包围，活像大家去动物园看熊猫。 帝姬的地位至高无上，即便太子表示过要迎娶白玉。转瞬间，海族上下便当从未发生过，反而喜气洋洋地准备起帝姬的婚事。 【系统叹道：红颜祸水，再世妲己。】 “您过誉，不敢当。” 白玉在脑海里和系统耍嘴皮，嘴上也没闲着，各种顶级海鲜吃到撑。什么个头比脸大的生蚝，足有盆大小的鲍鱼，比他还高的深海龙虾…… “要征服一个人的心，首先要征服他的胃。至理名言，诚不欺我。” 白玉化为原身，在寝殿内左右前后蹦跳奔跑消食。 “其实嫁给帝姬也不错。” 【系统：瞧你这点出息，你难道都不会用一个「娶」字吗？】 砰—— 狐狸一头扎进幽篁怀里。 晕头转向的狐狸崽双爪抱头，抬眼便瞧见幽篁黑云压城的脸。 这还不跑？ 狐狸崽纵身而跃，一下子被揪住命运的后脖颈，四只爪子拼命划水，却只换来原地打圈。 “汪汪！”放开我，混蛋！ 幽篁只觉得这辈子再也听不得汪叫声！ 他声音低沉而温柔，甚至带着几分笑意，一字一句反问道：“嫁、给、帝、姬，也不错？” 狐狸双爪交握，保持沉默。 忽然间，白玉不受控制地变回人形，跌进幽篁怀里。 “你做了什么？”白玉惊恐瞪他。 幽篁一臂紧紧握住白玉的细腰，一手钳住白玉的下巴，拇指重重摩擦细嫩的皮肤，痛得白玉眉头紧蹙。 “白玉，不要试图惹怒我。” 白玉梗着脖子，继续道，““我结婚，请你喝喜酒，我哪里做得不对？至、交、好、友！” 幽篁顿时如泄气的皮球，赤金眸色山闪着几分无奈和悔意。 “你明知我……” 他话音未落，两下极轻的敲门声，瞻云的声音传来：“小白玉，我可以进来吗？” 幽篁神色一凛，刚要动作，被白玉推搡着塞进床底。 “白玉你！” 幽篁不敢置信！堂堂魔尊竟要如偷情的奸夫钻床底…… “嘘！” 白玉嫌弃地白他一眼，“你擅自闯宫，第二次了！到底想不想知道闻陌的下落？！滚进去。” 不由分说地把冒出的头摁回床底。 “小白玉，你在吗？” “小白玉，我们可以聊聊吗？” 白玉：“进进进！” 瞻云见他手里从不落空，这次拿了株玉琼花，通体剔透，结着霜花。 他把花盆放下，笑容浅浅：“小白玉，我知晓你有选择的权利。但是帝姬的责任太重，不如同我成婚来得自由。” 【系统啧啧摇头：帝姬的规矩就是规矩，不比太子来得自在！胡扯，扣一分。】 白玉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阿姐真看热闹不嫌事大，兴奋他妈给兴奋开门，兴奋到家了！ 瞻云的笑容顿时僵住，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我说得夸张了些。” “不是……我不是翻你白眼。” 白玉咳嗽两声，假装喝水，“吃得有点多……纯粹是吃多了撑得。” 瞻云的笑快挂不住，仍旧坚持上扬嘴角弧度，白玉瞧着不禁心生佩服。 “小白玉，你说比较喜欢女人？是因为喜欢孩子吗？其实你选择我，我们也完全可以有宝宝。无论男女，鲛人皆可以让对方怀孕！” 瞻云真诚自荐，“我身为鲛人皇族，能力请放心。” 白玉一口水噎住嗓子，拼命咳嗽，说话因此变得断续：“你……我我我……我没……” 忽然后背感到穿透力极强的视线，寒冷交替的冰火两重天。 白玉抹了把额角的汗，幽篁，你在胡思乱想甚？老子要拔光你的羽毛！ “瞻云你想多了我不需要孩子没打算要孩子这和孩子没有任何关系！”白玉一口气说完，中间不带停顿。 【系统吹口哨：肺活量针不戳！】 “有什么理由可以让你放弃……”瞻云话未尽，砰地一声门开了。 “小鱼儿，我们去抓海胆玩！” 帝姬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白玉再看瞻云，已不知踪影，床底下却同时发出两种截然不同的吸气声。 第32章 深海奇缘 我下线了，儿童不宜。 帝姬进来后开始吱吱喳喳说话, 丝毫没有离开的意思。 白玉坐立难安，眼神不时瞥向床底。 活了十九年，还从未经历过这么刺激的剧情……小心脏遭不住啊。 “小鱼儿, 你不舒服吗？” 帝姬见他满脸大汗，关心问道，“我的治愈能力是最棒的。” 白玉心里慌，但是白玉得装。 他微微一笑：“没事。不是说要去挖生蚝吗？” 帝姬坐在凳子, 晃动双腿, 珍珠丝的裙摆摩擦发出细微声响。 “我想聊天嘛。”帝姬冲他眨眨眼，调皮尽显。 白玉恍然大悟，帝姬已发现异常。 他便也闲适下来, 语带笑意道：“我说说人间的事情吧。人间有四季，春夏秋冬, 每个季节都有对应的节日、节日有对应的活动。春节贴窗花、门帘、放鞭炮……” 两个时辰过去，床底下两人面面相觑，都趴麻了。 瞻云忍无可忍，与幽篁密音交流：“小白玉之前就那么能说吗？” “他话比较多……”但没有那么多。 后半句话幽篁没有说，他的隐秘心思里, 不想与任何人分享关于白玉的任何事情。 瞻云叹气：“帝姬爱玩爱闹, 有白玉在，不定要翻上天去去。白玉绝不能嫁给帝姬！” “也不可能嫁给你。”幽篁冷哼, 活动僵直的手臂。 两人看对方越发不顺眼。 “尊者身为灭世者，不操持宏图霸业, 倒围着宠物团团转, 拈醋吃酸得厉害。”瞻云讽刺道。 幽篁：“两日期限马上到了, 若没有闻陌的消息, 本尊先灭了海族。” 瞻云：“好狂妄的口气, 我族并不禁止外族入内，魔尊擅闯粉红珊瑚海，不请自来。背后有什么企图不如挑明？我海族不愿战，但绝不畏战！” 双方对视，火光四射。 就在这时，床底突然亮起来。 两颗可爱的脑袋歪头看向他们。帝姬笑眯眯道：“两位聊得好火热，不如你们结为夫妻咯。” 白玉跟着点头：“我祝福。” 面子、里子全丢光了。 二人面色尴尬，故作镇定地从床底爬出来，彼此仿佛是互斥的同极，迅速弹开数米远，各自掸着衣袍灰尘。 幽篁握住白玉的手腕，瞬间消失身影。 帝姬想去追，被瞻云拦下：“明珠，我有话同你说。” —— 白玉双手环胸，下巴一抬：“大人有何吩咐？” “你……真的喜欢帝姬？”幽篁犹疑半响，缓缓说道。 白玉摸摸下巴：“是挺喜欢的，谁不喜欢可爱的小姑娘呢？” “你知不知道帝姬已经活了两千余年，在海洋中没有谁比她活得更久。不老不死，不生不灭。” 幽篁紧咬后牙槽，“你能陪伴她多久？以你那微弱的灵力，早老死在她前面。” 白玉诧异万分，而后深情款款道：“哇！她好厉害，能陪她一段时间，我心亦足。” 幽篁眼神阴戾如深，不知在想什么。 “小鱼儿的告白，人家好感动。” 帝姬出现，笑道：“小幽篁，背后议论女人的年龄是非常没有礼貌的哦。小鱼儿，我们不和他玩，跟我走。” 白玉和帝姬转瞬出现在海底的深处。 这处海域格外寂静，没有动物，唯有奇异的植物，划分为不同的四区。 帝姬手指道：“春华草，永远绿叶盎然，永不凋谢。海葵花，一年花开不败，代表夏天。若干树，常年叶黄鲜亮，代表秋天，还有你见过的玉琼枝，满结霜花，像不像你们人间的雪？” 大片大片的绿红黄白，四季在此共存。 “瞻云送给你的？”白玉问道。 帝姬惊诧：“你怎么知道？” “你看他的眼神，他看你的眼神，我又不瞎。” 白玉眉尾一挑，尽显风流，“你们郎有情妾有意，拿我做挡箭牌，也是非常失礼的做法。” 帝姬蓝眸含泪，嘟嘴道：“对不起嘛，瞻云不愿与我在一起。不久前我向他求亲，他一口回绝了我。转头瞧见你，便大张旗鼓说要求娶，我只是气不过……” “或许他对你一见钟情吧……”帝姬掩面啜泣，眼珠滚落化为璀璨的灵石，看得白玉心头火热，很想弯身捡拾。 但情感导师的派头不能丢，白玉寻了块礁石，优雅坐下。 上辈子他一母胎单身，就时常充当伙伴们的情感顾问。这一辈子，仍然改不了命运。 【系统补刀：崽，妇女之友。】 “明明是老子温柔似水，大暖男本男！”白玉辩驳。 白玉在脑海与系统拌嘴，面上装出淡定沉着的情感大师模样，淡淡分析道：“我魔尊灵宠的身份实属尴尬，他身为海族太子不管不问，甘愿冒着和魔族交恶的风险。帝姬，你觉得他是这么不负责任的皇位继承人吗？” 帝姬抹抹眼泪：“他爹把海族事务都交予他来做，他很称职。是他改变了海族与世隔绝的状态，建立崇灵岛，与三族通商频繁，让海族人的物产大大丰富。我在海里也可以吃到陆地上的桃子……” 白玉双眼一眯，原来是瞻云设计的客栈，害我冲动表白，尽尝爱情的苦。 他咬牙齿切道：“这就对了。如此有谋略的太子殿下行事怎可能如此草率？他做得一切，都在做给你看，而我的身份恰好能让他把戏演到极致。” 白玉循循开导，“旁观者清当局者迷。我们两人站在一起，瞻云总是第一时间看向你，始终在注视你的一举一动。对我呢，笑容的弧度精心设计过一般，公式化敷衍。我肯定他深爱着你，至于为何又狠心拒绝，那便是你们之间的问题。” 帝姬也一头雾水。 “他爹非常赞同我与他的婚事，甚至鼓励我们二人在一起……瞻云有什么理由拒绝呢？” 白玉：“我一外人不足以知晓，你还是好好和他聊聊吧。” 帝姬受到鼓舞，振作起来。 她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把你牵连在内。我送你一缕我的本源法力，希望以后能帮得上你。” 她的手心析出一缕湛蓝的水流，好似碧蓝的绸缎。 水流窜进白玉的手心，巨大的灵力涌进身体，如同畅游的鱼儿流遍奇经八脉。 异样的灵力入侵，往往令本体遭受巨大的痛楚，而帝姬的灵力却能滋养他的经脉。 【系统叹道：这是水灵本源的能力-包容的生命力。】 “谢谢。”白玉诧异地看向自己，浑身正在泛红光。 帝姬：“你即将进阶金丹，我替你护法。” 她双手结印，海水将白玉包裹，瞬间消失无影踪。 跨越金丹，意味着正式迈入强者行列，四九天劫因此格外凶险。 红色天雷已在海面交织，雷声轰轰，随时下落，却感应不到渡劫人的气息。 只要躲过雷劫三日，白玉便可不受雷劫，顺利结丹。 结界既成，帝姬屈膝而坐，手托下巴看四季风景。 片刻后，幽篁出现。他厉声问道：“白玉呢？” “我藏起来了。”帝姬眨眨眼。 白玉帮她看清瞻云的心意，帝姬自然也想帮白玉一把，故意说道，“白玉需要修习三天的新娘课程。这三天，你找不到他。” 幽篁嘴角微勾：“也好。” 赤金眸分裂为赤金重瞳，黑色魔气劈天盖地而来。 帝姬脸色大变：“你想吞了我？你魔族要与海族正式为敌？” “本尊不在乎。” 帝姬感觉灵力一滞，暗道不好：灭世者竟真有操控五行灵力的本事。 她的灵力本源名为「帝台浆」，相传为瑶池内起死回生的灵水，本身攻击力不强。 大半灵源又镇在生命树下，为生命树提供能量。一旦她抽走灵源，生命树必然枯竭。 灵源从她身体四溢而出，帝姬化水而逃，不料幽篁眼睛能洞悉灵力，一手掐住帝姬的脖颈，迫使她显出身形。 帝姬灵力溃散，保护白玉的结界随之消失。 天雷终于察觉到渡劫者，仿佛气恼于渡劫者的隐瞒，雷电带着「势要劈死渡劫者」的狠厉，冲破海层，毁天灭地般直冲白玉。 幽篁动作一滞，转瞬出现在白玉面前，交织出金罩结界，阻挡天雷劫难。 帝姬深深望两人一眼，遁逃离去。 白玉只觉这次劫难比上次容易得多。 筑基时被雷劈的皮开肉绽，疼得好些日子。这次却什么感觉没有。 他缓缓睁眼，面前幽篁放大的俊脸，黑如墨。 “你你……你怎么在？” 幽篁冷笑两声，骂道：“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白玉被骂得一头雾水，委屈巴巴地踹他一脚。 “滚开，老子要去当新郎。” “新郎？怕只能当逃犯了。” 幽篁畅快地笑，快慰至极。 震耳欲聋的厮杀声传来，白玉望见远处涌来遮天蔽日的海族兵将。 幽篁揽住白玉腰身，消失得无影无踪。 —— 小丑鱼欢快地在珊瑚丛绕弯，顺着往下游走，两只黑圆的眼睛从洞里突然冒出来，吓得它掉头就跑。 白玉露出眼睛左看右看，没发现追兵。 他狠狠给幽篁一肘击，怒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惹得海族追杀？” 两人身处逼仄的洞穴，白玉躲在幽篁怀里才勉强容纳下二人。 幽篁没有正面回答白玉的问题，他如璀璨星辰的眸温柔地注视白玉，蕴含欲望。 【我下线了，儿童不宜。】 白玉本没觉得什么，被系统一调侃，忽然局促紧张起来，不敢直视幽篁，眼神看向别处。 “这风景挺不错的，你看珊瑚里两条荧光小鱼……” 幽篁顺着他的眼神望去，两条荧光小鱼在热烈地亲嘴。 白玉闹了个大红脸，结巴道：“我……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没有……唔。” 唇被擒住，白玉再吐不出一句话。海底静谧，静心倾听有细碎压抑的吞咽声。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深海奇缘 没有人能阻止幽篁吗？连他也不行吗？ 帝姬被幽篁吸去大半灵力, 面如白纸，身体虚弱。 瞻云痛恨自己没有察觉幽篁的企图，险些害了帝姬。 “不要自责, 没有人知道幽篁做事可以如此随心所欲、不顾后果。” 帝姬抚摸瞻云的面颊，笑道，“我倒是很感激他们的到来。白玉告诉我，你喜欢我……” 瞻云习惯性地摇头否认。 帝姬淡淡叹气,“我从小看着你长大, 我爱上你，你肯定觉得我很恶心吧……你是海族唯一的把我看做普通人的人。你给我取了名字，你说明珠闪耀, 正如我的性格。你告诉我海面之外的世界……你满足我内心深处的渴求……” “我只是作为您的臣民，做了该做的事, 帝姬大人。” 瞻云垂眸，不敢看帝姬的眼睛。 帝姬深深地失望了。 未盛开便枯萎的骨朵到底算不算一朵花？瞻云对她的爱到底有没有存在过？ 帝姬没有答案。 如宝蓝色海洋的眼睛露出深深痛楚，像被飓风切割的巨浪，洒满破碎的光点。 帝姬低声问道:“是否等我死了，也得不到你的一句真心话？” “你不会死！你是海族至高无上的帝姬！”瞻云突然歇斯底里地怒吼。 整个海族的生死轮回压在明珠一人身上, 所有人给予她至高无上的帝位, 同时用责任监禁她。 甚至他的父亲，在明珠透漏出想离开海洋的意愿时, 故意让他接触、讨好，一步步策划让明珠爱上他。 以爱为囚牢, 永远将明珠禁锢在海底。 哪怕他寿命终止、重归轮回, 他们也要用这份爱永远桎梏明珠。 瞻云在很小的时候, 就被父亲灌输「必须让帝姬喜欢他、爱他」的思想, 而在他一点点爱上明珠后, 才慢慢意识到以爱为名是多么的残忍。 明珠不会老不会死，爱上他，守着他的灵魂转世，再守着他长大，要面对怎样的孤寂？又有多少可能他们会再次相爱？ 即便他们再次相爱，乃至生生世世相爱，瞻云只感觉到无比的恐怖。 他和明珠正如线与提线的木偶，谁也无法自由。 所以，他不能爱上明珠，绝对不能。 “我会找到魔尊，杀了他，夺回你的灵力。帝姬，你永远不会死！” 瞻云眼底尽是杀意。 “我会死，我有预感，从未有过的强烈。” 帝姬紧紧握住瞻云的手，眼睛直视他，“这于我而言不是件坏事，你知晓的，活得太久是件折磨。如果我死了，你会承认吗？你会承认爱过我吗？” 瞻云咬紧牙关，缓缓摇头。 帝姬一死，生命树倒塌，整个海族将不复存在。 帝姬怎么可能会死？即便海族战至最后一个人，也会保护帝姬的安全。 瞻云根本不相信帝姬的说辞，他也绝不承认他对帝姬的爱。 千疮百孔的心再次绝望时，会怨恨、会憎恶、会不顾一切地反抗。 生命树下，扎于帝台浆内的根须开始显现出黑色的痕迹。 —— “时机到了。” 此时白玉刚踏入生命树的结界，他似乎听到了若有似乎的叹息声。 时什么？ “白玉，你没事吧？” 幽篁见白玉呆愣，关心问道。 白玉晃晃脑袋，只以为自己出现幻听。 他再次确定道：“闻陌真的会藏在生命树结界吗？” 幽篁淡淡道：“有可能。闻陌的实力区区金丹期，怎么可能在海族不留下任何痕迹？除非他躲进了海族人无法进入的地方，比如生命树的结界。”或者，根本没有进入海底。 当然，这个可能性，幽篁没有说。 白玉体内仍残留有水灵本源，可以轻易打开结界。幽篁进入结界的真正目的是吸收水灵本源。 上一世，他收集金木火土四行本源，差了水本源，以致于自爆而亡。这一次他若能集齐五行本源，天道也拦不住他！ 幽篁深沉的心思，肉眼根本看不出任何表情的破绽，而且白玉的注意力全部在一张一合的嘴唇。 微微的肿胀使幽篁淡薄冷漠的唇型更加饱满，唇瓣细小的伤痕足以控诉主人曾遭受的蹂躏。 他刚才因为不善亲吻，把幽篁咬伤了。 白玉喉结滑动，为自己的鲁莽和急色而忏悔。 怎么会这样？他明明打算占据道德高地，狠狠责问幽篁，在这场「爱情战争」中获得最佳优势。 谁承想在幽篁掩旗后退时，他一时激动又莽了上去！ 白玉只懂在敌方外围属地纠缠迂回，敌方在尝到血腥的痛楚后，迅速深入后方，打得白玉措手不及，丢盔弃甲。 泪光涟涟自不用说，还因造成实质性的伤痕证据，害羞情怯，失去了询问到底的主动权。 如今敌方稳如老狗，以不动应万变。 白玉愤愤地想：老子一定要扒掉幽篁的底裤，看看到底有没有「我爱白玉」四个大字。 二人各怀心思，走入生命树结界，眼前的景象令他们大吃一惊。 生命花正在飞速地凋落，无数蕴含海族灵魂的水滴在脱离生命树后，融进无尽的海水，再难寻踪迹。 火红的生命树仿佛感染了致命病毒，漆黑如墨，树枝鬼魅般招摇，根须从地底冒出，活了一般贪婪吞咽着什么。 “糟糕！生命树要吃了水灵本源！”幽篁神色大变，挥出夕照剑，斩断不断涌现的树根。蓝色帝台浆爆裂而出，如流淌的蓝宝石缓缓飘动。 幽篁手心一抬，将其吸纳进体内。 “水灵本源不就是帝姬吗？” 白玉话音刚落，脑海里飞快闪现出帝姬与生命树互动的场景，瞬间明白过来：帝姬用本源供养无数的海族灵魂！ 而现在作为连接渠道的生命树不知为何想要独占养料，吞了帝姬！ “幽篁你不能吸！帝姬会死！”白玉一边大声说话，一边运出所有灵力，如四散的烟火，尽可能多地包裹住坠落的灵魂，不要他们消失。 他的眼神紧盯幽篁，对方在听到他的呼喊后，身影停顿瞬间，随即继续利用夕照剑与生命树对峙，吸收不断溢出的水灵本源。 幽篁分明不在乎帝姬的死活，不在乎整个海族的死活，他只想得到水灵源！ 温暖的海水变得异常冰冷，沁透每一个毛孔，白玉如坠冰窟，嘴唇无意识地抖动。 —— 帝姬感应到水灵本源的异动，握住瞻云的手出现。 此时，生命树再次抽大身形，遮天蔽日，无数的树枝灵活地舞动，与幽篁相抗争。 五行相生相克，金克木，夕照剑快如残影，将树枝树叶绞碎成末，红蓝碎光满天飞舞，像下了一场奇异的雨。 “幽篁！！” 瞻云目恣具裂，手持长戟，与幽篁缠斗在一起。 帝姬落于白玉身侧，双手徐徐上抬，幽蓝灵力如飓风般搜刮即将坠落的海族灵魂。 “小鱼儿，发生了什么？”帝姬冷静得可怕，好像每分每秒都在被抢夺而去的帝台浆不是她的生命。 “我们进来时生命树已经暴走！幽篁在阻……止……” 白玉说出这句话后，愣住了。 他下意识地在受害者面前为幽篁开脱辩解…… 白玉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为了幽篁，违背自己做人的原则，甚至模糊善恶。 帝姬看出几分不对劲，没有再询问，转头对瞻云说：“先阻止生命树。” 所有海族灵魂暂时被保存，但灵力一旦耗尽，他们便将消弭于海水里，必须尽快安抚生命树，让他们回到树上。 白玉抽回手，挡在幽篁面前。 “阻止树，不准杀帝姬。” 白玉用上了「杀」，他的眼神充满近乎哀求的情绪。 幽篁犹豫一瞬，撇开他的手，道：“抱歉。” 从重生那一刻起，他便一定要灭世，而帝姬则是最不容有失的一环。 没有人能阻止幽篁吗？连他也不行吗？ 白玉心痛如绞。 突然，从天而落一道佛光，「卍」字佛印与无数佛家念语拢住生命树。 在佛光的洗礼下，生命树逐渐缩小，黑色退去，重现赤红的树干。树根重新扎回海底，不再试图离开。 身戴皇冠的中年人，以及一身佛光的青年和尚自天而降，落在他们面前。 “帝姬大人，您没事吧。”中年人慌忙问道。此人正是瞻云的父亲，海族国王瞻洗天。 帝姬摇摇头，但接连两次被吸纳本源，身形已有些飘忽透明，任何人都能看出她的状态非常不好。 “凝神丸，服下。” 青年和尚身着莲花僧袍，眉心一点朱砂痣，如天上雪莲，清冷千年。他的声音也似雪山流水，清而不妖。 帝姬接过和尚的凝神丸，暂时稳住身形。 “海族差点全族断灭！” 面对满目狼藉，瞻洗天眼圈发红，手指幽篁：“是你！灭世魔尊，你今日休想活着离开！” “且慢。” 青年和尚望着高大的生命树，静静聆听片刻，淡然道，“非出自魔尊之手。生命树想要自由，他受够了千年孤寂，受够了海族的千年压榨。” 瞻洗天显然没想到和尚如此说，诧异道：“佛子何出此言？” 帝姬有些累了，半倚靠在瞻云怀里。 瞻云微微挣扎，换来帝姬的瞪视，霎时屏住呼吸，不敢再动。 “没有人比他更懂植物的心声，他说是，肯定是。” 帝姬道，“柷莲可是木之本源。” “帝姬，好久未见。” 柷莲又看向脸色阴沉的幽篁，颔首道，“幽篁，好久不见。” 第34章 深海奇缘 有这份契约在，你可以随时召唤我。 柷莲, 佛门圣子，相传于莲花中诞生，故名莲字, 天生佛心，乃是佛界修为第一人。 也是上一世为数不多对幽篁伸出过援助之手的人。 当年，幽篁灭世者身份泄露，随父母隐居田野。某日被妖兽攻击, 柷莲及时出现救下他。 柷莲察觉出自己的身份, 问他愿不愿意随他修佛，化解灭世预言，而幽篁不舍父母, 所以拒绝了。 幽篁时常想，若他当初跟随柷莲入佛门, 是否能保全父母性命，不至于落得家破人亡的下场。 他悔恨过、懊恼过，甚至想如果能重回到那时，一定随柷莲走。 可惜即便重生，他面对的已是无法回头的残局。 柷莲看他从不带任何的偏视, 瞥见手腕处的佛串, 淡笑道：“幽篁，你愿意随我修佛？” 幽篁再次摇头。 记得上世两人最后相见, 柷莲已被本派掌门毁去大半根基，拱手将木灵本源交予他, 想效仿佛祖以身饲虎的精神, 劝他重归正途。可惜, 饲虎只会让老虎更有力气杀戮。 “佛子, 魔尊想杀帝姬, 抢夺我族灵源，你同他客气作甚？” 瞻云握紧长戟的手微微颤抖，显然恨不得马上弄死幽篁。 柷莲没有回答，反而抬头看向生命树。树木枯黄落叶，正呈凋零态势。 “生命树不想活了。”柷莲面无波澜，淡淡说道。 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生命树再不愿意为海族人服务。 瞻洗天说道：“不行！绝对不行！生命树关系到整个海族繁衍生息之本。佛子可有什么办法？” 柷莲看向神情憔悴的帝姬，道：“唯有水灵本源能够救活生命树，帝姬自帝台浆而来，重回帝台浆，水灵本源的能力方能发挥最大的作用，让生命树重归懵懂初智，海族灵魂重归树身。” 意思是让帝姬回归本源，变回一汪蓝泉。 “没有别的办法吗？”瞻云急切地问道。 柷莲垂眸，沉默不语。 帝姬笑得一如以往的明媚：“重归本源，也没什么不好的。” 良久的沉默。 瞻云呢喃，声音太轻，站得稍离远的白玉没听清楚。 帝姬笑着安慰道：“瞻云，我是海族的帝姬，理应担负起海族的责任。更何况五行本源不死不灭，我不是死了，或许哪一天重新幻化人形与你相见。” 瞻云知道帝姬在安慰他。 因着帝姬的缘故，瞻云这些年一直在搜集关于五行本源的资料。 据他所知，帝姬是最早幻化成人的灵源。其他灵源的下落，瞻云只知道大体的位置——金灵在千剑宗，火灵在妖族，土灵在魔界，木灵在佛门。 若不是帝姬挑明，他们也不知木灵本源就是柷莲。 五行本源不死不灭是真，但再次幻化成人的帝台浆还会是明珠吗？没有先例，没有人知道。 瞻云悲伤难抑，他以为只要不爱帝姬，至少能维护她一半的自由。没想到，却连她的性命也留不下。 如果他不是海族太子多好，他便可以抛下所有带帝姬离开。 可是，他不能。海族子民不仅是帝姬的责任，更是他的责任。他不可能为帝姬一人，而让整个海族覆灭。 瞻洗天没什么悲伤情绪，相反他甚至有些高兴，高兴得抑制不住笑容。 没有心智的帝台浆，可比能跑能动的帝姬更让人安心，更能维护海族的安全，还不用牺牲儿子的轮回幸福。 帝姬见瞻云面色悲戚，欲言又止。 再问瞻云爱与不爱有何意义？她活了两千年，自诞生之日起，海族人就告诉她，她是海族的神。 神有什么好？连青黛的群山都不曾见过，连炽热的太阳都不曾见过，连飘扬的雪花都不曾见过…… 或许生命树的意愿，何尝不代表了她的意愿？ 生命树能反抗，她连反抗的理由也不可能有。 她连安慰瞻云，用的也是虚妄的承诺，连骗都骗不了。 看到帝姬毅然决然选择牺牲自己，幽篁轻笑出声：“是这样吗？” 瞻云激动道：“幽篁，你还想怎样？你不可能吸收帝台浆！” 柷莲的修为深不可测，有传言他已臻化渡劫期，再一步即可飞升。 可以肯定的是，在座没有人是柷莲的对手。 “我疑惑的是生命树对于海族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这修真界，人、妖、魔皆没有死灵的栖息地，死便死了，灵魂自会在某个契机下转世重生。为何只有你们海族特殊，有这劳什子的生命树？” 幽篁抿唇冷笑，问道，“你们可曾想过原因？” 瞻云：“幽篁，你什么意思？” 幽篁的眼神里尽是鄙夷和不屑。祖先将谎话讲了千遍，子孙后代便将其奉为真理圭臬。 何其恶心？ 上一世，一步步机缘巧合之下，幽篁吸收五行本源，逐渐明白了五行化人的原因。 四族不知哪一辈的先祖，一个个为自身贪欲，将五行本源禁锢在自己属地，从此本族灵力兴旺，势力逐渐壮大。 然而五行无法相克相生，天地灵气无法再生，只能被消耗殆尽，修真界因此进入末法时代。 五行本源为何会幻化成人形？那是他们最后的呼救，试图拯救自己，试图挣脱禁锢的樊笼。 然而即便五行幻化为人，初生的他们又怎能明白修仙者的贪婪心思呢？ 他们仍旧被困，甚至不知道自己在被困，以自己的血肉持续供养贪婪者。 魔石被强有力的阵法禁锢在困魔迷宫，直到被他吸收，也不明白为何逃不出困魔迷宫？ 帝姬更可怜，认为自己是海族的神、海族的庇佑者，理应为海族奉献生命，却不知海族趴在她身上吸血。 幽篁略带怜悯地看向帝姬，轻笑道：“帝姬，灵魂根本不需要什么生命树。没有生命树，他们也能投胎转世，水滴融入大海，灵魂没有消弭，而是随海漂流，得到转生的契机。 两千年前，你诞生了，生命树也出现了。海族灵魂需要帝台浆才能转世，是最大的谎言。灵魂停歇在生命树，唯一的作用是禁锢住你的本体，你的灵魂。 海族不可能允许水灵逃脱……至尊圣母只不过是为阻止你离开编织的盛大囚笼罢了。你却选择为囚笼献祭，为你的仇人们牺牲性命！多么可笑！” 帝姬蓝宝石的眸子仿佛丧失了光亮，她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胆大妄为的说法显然激怒了在场的两名鲛人。 他们信奉千年的金科玉律是谎言，他们至高无上的神实际上是他们的囚徒，他们绝不相信，也绝不承认，绝不承认自己是卑鄙无耻的小人！ “海族人至真至纯，绝不可能如此龌龊！幽篁，你休要污蔑我海族。” 瞻洗天双目赤红，咆哮道。 幽篁轻轻挑眉，不紧不慢说道：“你以为灭世预言中的「解五行之运」，为何单单用一个「解」字？” 解，解脱，解救。 修真界烂透了，幽篁突然觉得自己非但不是灭世者，而是救世者。灵气，这一切滋生罪恶的本源，只要世间再无灵气，再无修真界，这些龌龊恶心的营生便永远消失。 他看向柷莲。 柷莲一直被佛门寄予厚望，地位尊崇。他的遭遇与帝姬何其相似？ 他在说帝楠＊枫姬，又何尝不是想柷莲能够明白自身的处境？ 或许他最终要吸收柷莲，但柷莲帮过他，幽篁不介意给他看看血淋淋的铁证，让他免于被师门背叛的痛楚。 可惜，柷莲神情淡漠，波澜不惊。 他是最优秀的佛子，佛心坚定，也可以说冷心冷清。或许佛门对他的压榨背叛，被他当做成佛路上的考验，也未可知。“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讲的不就是这一套吗？ 当然，幽篁不信柷莲真的无心无觉，毫无波澜，他无比期待柷莲最终的抉择。 一个「解」字说得瞻云哑口无言，他看向垂眸低头的帝姬，渴望从她那里得到回应。 什么回应？瞻云不知道。他好像什么都不知道，又自诩什么都知道。 终于，帝姬抬头看向他，蓝宝石绽放出从未有过的耀眼光泽，明亮的、自由的、癫狂的。 生命树连根拔起，巨大的树冠被奔涌的海浪不断向上推高、推高，犹如一柄利剑划开海水，冲破海面。 太阳的光照进海底，蓝绸般的本源灵力如同飘舞的飞带环绕帝姬，她迎光踏出海面。 其余人纷纷随她跃出海面。 “帝姬……” 瞻云刚出声，明珠厉声道：“不要叫我帝姬，我是明珠。” “小幽篁，你不是想要我性命，想灭世吗？” 明珠抬头，任阳光打在脸上，细细感受。原来阳光真的有灼人的热度，烫得她眼睛疼。 “我可以把我的命给你，等你灭世之时，便是我的命交予你之日。不过，现在我要去看看这天地。” 明珠说罢，将契约打至幽篁的手心。 “有这份契约在，你可以随时召唤我，攫取我全部的灵力，前提是你必须灭世。” 幽篁颔首。 瞻洗天大惊：“瞻云，拦住帝姬。” 瞻云指甲掐进肉里，浑身颤抖。他无法移动一寸，没有脸阻止明珠的任何行为。 突然，瞻云被一股水灵力缚住手脚，拖拽到明珠面前。蓝色灵力一端握在明珠手里，瞻云便如同被牵的宠物。 “瞻洗天，海族欠我太多。海族太子便抵于我做利息，待到灭世之日，海族尽覆。” 她话音刚落，便同瞻云消失，茫茫大海，无可追寻。 瞻洗天有心要追，被柷莲拦住去路。 “阿弥陀佛，有因必有果。” 趁他们纠缠之际，幽篁手搭白玉的肩膀，亦趁机逃离。 等白玉从恍惚中回过神，他们已重回崇灵岛，与还在海边痴等的巫匀兄弟汇合。 巫匀还未询问，幽篁道：“此处不宜久留，回魔界。” 时隔八月，白玉重返积雪的魔宫，不是以宠物的身份，而是以魔尊未婚夫的身份。 幽篁下令，要在魔界举行婚礼，娶他为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三千门 狗男人！崽，扇他！ 【崽啊, 本姑奶奶才下线一天，你们就私定终生了。呜呜……妈妈不准许。】 系统调侃半天，放到往常白玉早开始反驳她, 现在竟然没有丝毫反应。 【崽，发生什么事情？不开心？妈妈唱歌给你听…小二小二郎，背着书包上学堂……】 白玉眼皮抖了抖。 阿姐是怎么做到每个字都不在调上的。那么好听磁性的声音瞬间变成鬼哭狼嚎…… 他叹了口气，阻止系统继续的「安慰」, 言简意赅地说幽篁想要吸收帝姬的事情。 虽然帝姬选择主动把生命交予幽篁, 赞同幽篁灭世。 然而对于幽篁不惜夺取无辜者的性命的做法，白玉难以接受。 修真界也有很多无辜的修真者，白玉始终觉得没必要做到极端。 “我和幽篁结婚可以吗？我怎么一点都不开心。” 他们没有交往, 直接成婚，让白玉觉得怪异。 而且幽篁偏执的三观也让他无法接受。 “阿姐, 我真的属于这里吗？”白玉迷茫道。 【系统沉默许久，道：幽篁之前过得太惨，整个人陷入死胡同，转不过弯来，整一个偏执大反派。你难道舍得他走上死路吗？用爱感化他, 电视剧都这么演的, 反派的小娇妻什么的……】 “我才不是小娇妻！”白玉表示抗议。 他本就犹犹豫豫，放不下幽篁这个大冤种, 系统这么一劝，白玉打定主意要把走入歧途的反派拉回正道。 什么反派的小娇妻？他明明是反派的救世主！ 白玉擅长自我鼓励, 乐观积极。 最坏的结果便是幽篁固执己见, 全修真界一起完蛋, 连自己也一同陪葬。 活一次赚一次, 他不亏。 振奋精神后, 白玉便飞也似的跑去找幽篁。 魔殿内，幽篁正与楮柘共商魔界事宜。 “启禀魔尊，魔界余孽已悉数诛杀。日前，千剑宗新任宗主暗无声打着救世旗号，组织修仙盟大会，共同商议如何诛杀您……” 幽篁慢条斯理地品着茶水：“是吗？” 楮柘难以从幽篁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丝毫异样，这位年仅二十岁的尊主有超越年龄的沉稳和狠厉，心思难测。 “修仙盟本身如同一盘散沙，各大宗派又对年纪轻轻的宗主瞧不上眼，举止怠慢，恐怕一时半会无法成事。即便如此，人界的整体实力不容小觑，我们应早做打算，加强军队部署。属下认为魔将有几员大将可堪重用……” 说不容小觑已是给自家面子，人族最起码比魔族多四十位金丹。 不然二十年前，幽篁父亲也不会被逼退位，隐居山林。 楮柘说得唾沫星子飞起，幽篁心不在焉地听。 忽而说道：“本尊举行成婚大典，要以夜明珠铺地，你可派人搜集齐全？” 楮柘一顿，回道：“已派人加紧张罗。” 从魔殿到寝宫最起码要有十万夜明珠，这般任性的要求着实为难礼官们。 “嗯，莫要迟了。” 白玉嫌弃他送的金铃铛，喜欢帝姬送的珍珠项链。幽篁牟足劲要比过帝姬，让白玉终生难忘。 侍卫禀报白玉往正殿过来，幽篁立即起身：“楮柘，军队的事交予你全权负责。” 魔界不值得信任，训练与否对幽篁而言毫无意义。 楮柘眉头微蹙，低头应是。 白玉与楮柘擦身而过，兴冲冲地走到幽篁面前：“幽篁，我发现我好像胖了点。” 幽篁不以为意，勾唇冷笑：“怕是在海里吃得过于舒心了。” 白玉白他一眼，笑吟吟道：“才不是呢。是因为你在我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 幽篁面色微热，耳尖悄悄泛红。 白玉瞧见幽篁露出羞赧的面容，不禁好笑。土味情话也吃，太纯情了吧。 他踮起脚尖，啵一口亲在幽篁的面颊。 楮柘不小心听到此话，脚被殿门槛拌了下，回头瞧见两人亲在一起，暗暗心惊：好一个狐媚子！ 魔尊刚即位，为寻找狐媚离开魔界，找回来又立刻封他为后，不顾魔族大事。小狐媚惑人的本事了得，堪比妲己在世。 楮柘心想，定要找出狐媚的阴谋诡计。 —— 居心叵测的红颜祸水正羞羞答答，连男朋友的手都不敢牵。 两人用晚膳，白玉手撑下巴，笑眼弯弯地看男友。 幽篁的脸部轮廓锋利，嘴唇薄而冷漠，不笑时特别严肃威武。但笑起来有两只酒窝，如春水化雪，出奇的温柔。 真好看。 幽篁被盯得心里痒痒的，耳朵通红，挽袖夹了块红烧肉到白玉碗中。 “吃饭。” 白玉看他害羞，又忍不住说起土味情话：“你知道红烧肉怎么好吃吗？” 幽篁诧异地挑眉：“趁热吃？” 白玉摇摇头，甜甜道：“你喂我吃。” 幽篁嘴角带笑，筷子夹住红烧肉，喂到白玉嘴里。 【系统吐槽道：土味情话的灵魂是让对方脚趾抠出三室一厅，而不是甘之如饴的享受。好腻歪，好恶心。】 白玉：“单身狗不要影响小情侣谈恋爱，谢谢。” 两人腻腻歪歪吃完晚饭，白玉心里暗忖，除了土味情话，还可以做什么。 他眨眼一想，变为狐狸原形。 “嘤。” 白玉窜入幽篁的怀里，圆滚滚毛绒绒的身躯磨蹭撒娇。 宠物是人类的好朋友，孩子从小与宠物一起长大，可以培养出爱心。 我真是个小机灵鬼。 幽篁从善如流地抚摸起毛发，揉揉圆鼓鼓的肚子给白玉消食。 揉着揉着，动作逐渐向下走，弓起手指弹了下。 白玉顿时炸毛，砰地下变回人形，坐进怀里。 他满面红得如熟透的辣椒，冒火道：“你摸哪里？” 手臂似铁，带着灼人的热度，箍住白玉的细腰。 赤金眸子暗含欲望，幽篁嗓音喑哑，低声道：“小白，夜深了。” 天黑了，夜深了，对于纯情少男来说，过于刺激了。 白玉想逃，却发现自己无法变身。 腰间皮肤被粗粝的大手搓得起火，火苗逐渐向上燃烧，很快攀上起伏极小的山丘。 白玉发出急促的呼吸声，而后被擒住唇，堵住即将出口的拒绝，只能呜咽抗议。 脖颈被迫高昂，划出微小的弧度，缠绵的细雨一路向下，沟壑雨水汇集，留下点点红色涟漪。 突兀的声音响起，打破了旖旎。 “尊上，属下探查到闻陌的消息。” 白玉迷离的双眸霎时恢复清明，从幽篁的怀里挣脱出来，整理凌乱的领口。 音符在两人面前发出微弱的光亮，巫匀的声音从中信信旦旦传来：“属下这次绝不让尊上扑空！我们已发现他的人影，可惜被他狡猾逃跑了！闻陌正往三千门的方向逃离……” 幽篁脸色阴沉：“本尊知晓。” 说罢，捏碎音符。 白玉暗自好笑，巫匀行事谨慎妥贴，没想到有日也会触到霉头。 “你很开心。” 这几个字恰似从牙缝里挤出来的，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白玉连忙敛住笑意，摇头道：“有吗？” “没有嘛……”幽篁的话没说完，被白玉打断。 “事不宜迟，我们赶紧去找坏人。闻陌竟敢戏耍堂堂魔尊大人，叫他好看！” 幽篁见白玉摩拳擦掌，无奈叹气，揽住他的腰腹，前往三千门。 他即将成婚，按照规矩，该把徒婿带给「师父」认识，顺便了结「师父」性命。 三千门属地距离魔界不远，两人抵达三千门时，天色刚刚蒙蒙亮。 人间街道的烟火气更早，早餐摊子冒出热腾腾的热气，有两三人正在吃早餐。 “老板，两碟牛肉包，一碗甜豆花，一碗瘦肉青菜粥。” 白玉点好早餐，拉着幽篁坐下。 热腾腾的小黄牛肉包，咸辣细嫩，汤汁浓郁。 甜豆花给幽篁，白玉大口大口吃包子，一勺勺喝着瘦肉青菜粥。 白玉吃得香，幽篁便也觉得乡间早食味道不错。 幽篁忽而凑到白玉耳侧，轻声道：“我也胖了。” 吃得不亦乐乎的白玉听此，翻了个白眼：“你那么高的个子，胖点怎么了？好看！不要浪费食物。” 幽篁面色一僵，重新坐回位置，默然啃着包子。 【崽啊，崽，直男啊。】 悠悠扬扬的喟叹声令白玉一头雾水。 【他也胖了，因为你在他心里的分量越来越重，懂？】 呕。白玉鸡皮疙瘩起了一身，嫌弃道：“好尬。以后还是别对幽篁说土味情话，孽力回馈，尽恶心我自己。” 【系统无语：幽篁要知道你这么想吗？是谁洋洋自得……艹！帅哥！三点钟方向，坐了位帅哥。眉色如黛，朱唇若点，弱柳扶风的病弱美人。嘶哈嘶哈，好稀罕的品种！】 系统又来了。 白玉侧头斜瞥，被那人捉了个正着，冲他善意一笑。 啧，确实有点娇弱美。 白玉感觉桌下的右手被人突然戳了下。 白玉看向幽篁，对方目不斜视地吃着豆花，无甚表情。 【系统：这种病弱温柔的美人好适合强上。】 白玉满脸黑线：“阿姐，作为一团数据，你哪里来得那么多乱七八糟的小黄思想？” 【系统：你大学室友，魏柳，躲在被窝看钙片，你不知道吗？】 “什么？！我怎么会知道？”白玉陡然听到前世劲爆的瓜，三观碎裂一地。 魏柳性格开朗又大方，长相英俊，还是个富二代，深受学院女生喜欢。没想到，竟然是个弯的。 【系统：他一直暗恋你呢。】 “怎么会？我完全没看出来。” 这瓜竟然吃到自己身上了！白玉大为震惊！ 细细回想两人相处日常，他们关系确实比较好，但也没有什么过激的行为。 【系统：魏柳的床位谁都不准坐，只有你可以……他早起买饭肯定帮你捎一份，还都是你爱吃的……上课帮你占位，下课同你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尽管他到图书馆也只是睡觉……这些你都没看出来？】 白玉：“好哥们不都这样吗？” 【系统悠悠叹气：所以说，你个直男。怎么就被幽篁哄了去，难道这就是该死的缘分？】 手背又被戳了下，白玉怒目瞪幽篁：“好好吃饭。” 幽篁压着嘴角，不满道：“你也好好吃饭。” 白玉瞬间明白潜台词，不就是看看帅哥嘛，这也能吃醋。 他抿唇偷笑，夹起牛肉包子，在醋碟里蘸了蘸，送到幽篁碗里。 幽篁嘴角微翘，愉悦地吃起酸溜溜的包子。 【系统啧啧称奇：你那点恋爱技能怎么全在幽篁身上点满？】 白玉也说不明白。 感情这事，真的很邪门。也许怎么点都不通，突然遇到一个人就无师自通。 这厢他们吃得差不多，那厢病弱美人在同老板结账。 老板推辞道：“十几文的东西怎敢要您十两银子？” “我们认识那么久，知晓你家里情况。拿着吧，给你母亲看病。” 病弱美人不仅人长得美，心肠也是极好的。 幽篁起身，留下一颗夜明珠当饭钱。 走到美人面前，亮出三千门门牌，拱手道：“三千门剑门弟子白率歌，见过师兄。” “咳咳咳。”白玉一口茶水噎在喉咙，名字能不能自己想？！ 他们为掩藏身份，幻术易容。幽篁掩去那双标志性的赤金眸，黑眸黑发，普通剑修打扮。 “你是剑门的弟子？我怎从没见过你？”病弱美人宁珏问道。 “我刚入门没多久，师兄自然没见过。但我对师兄大名早有耳闻，三千门丹门第一弟子，风华绝代，天之骄子。” 幽篁说谎不打草稿，语气诚恳。 宁珏听此，脸颊生出两朵红云，摆手道：“师弟谬赞。” “我们亦要返回宗门，不如一同前往。”幽篁道。 三人一同前往宗门，这次轮到白玉打翻醋瓶，瞧见幽篁与病美人有说有笑，气得牙痒痒。 他向系统吐槽道：“我竟不知闷石头这么会说话？一口一个师兄，叫得可真亲热。” 【系统：崽，你冷静冷静，幽篁说不定有另外的打算。】 宁珏一不小心被石阶缺口拌一脚，幽篁伸手扶住。 【刚刚还在劝解的系统话音一转，语气冷得冻人：崽，这男人脏了，换一个吧。】 轮到白玉来劝：“不至于不至于。幽篁这鳖孙心计深得很，许是在套话，我们再看看。” 行至山门，出现一座界碑，笔走游龙上书「三千门」。 「门」字的最后提钩处形成方形凹槽。 宁珏嵌入自己的令牌，结界打开，出现巍峨入云的宫殿群。 幽篁和白玉随宁珏进入三千门，丹修门主等候多时，见到宁珏，高兴道：“吾儿可算回来了。” 宁珏神色亦有动容：“父亲。” 父子相见，自有温情要叙。 幽篁拱手道：“剑门弟子白率歌、白玉拜见宁门主。” 宁门主淡淡瞥二人一眼。 三千门辖下剑、丹、器、兽四大门，还有各种旁类小门。 剑修嫌弃丹修柔弱，丹修嫌弃剑修粗俗，两门关系不甚友好。 幽篁在三千门呆了十年，自然知晓。 所以打过招呼，便拉着白玉乘剑前往剑门地盘。 宁门主道：“吾儿怎么遇到剑门的弟子？” 宁珏：“同门弟子，父亲何必甩脸子呢？” 宁门主摆手道：“休要提这群莽夫，我们回家。” 三千门的人员复杂，流动性又大。宁门主对陌生的剑修面孔也没放在心上。 幽篁和白玉转眼来到一处荒芜的山头。 白玉甩开幽篁的手，皮笑肉不笑道：“白率歌？” “借用夫婿的名讳，这厢道歉。” 幽篁拱拱手，笑颜道。 察觉出白玉拈酸吃醋，他比吃了糖水还要甜。 幽篁继续解释道：“一旦使用我的门牌，闻陌会察觉异样。借宁珏的令牌，进入三千门，一来不会被闻陌察觉。二来，我在剑门修炼时，发觉宁珏与闻陌交往甚密。闻陌被金丹反噬，返回三千门，要想活下去，必然将求助于宁珏。” 白玉听他分析，目光深沉。 “幽篁，我从一开始遇到你，你便擅用谎言达到目的。” 白玉可以选择不说，但爱人间最忌讳隔阂。 他决定把自己觉得不舒服的地方说出来：“上次，你利用我对你的信任，骗我打开生命树结界，不顾我的祈求，执意吸收帝姬的灵力…… 那一刻，我知道你的谎言不只可以对他人，也可以对我。原来为了你的目的，你也可以狠心利用我。 其实，我一直有种感觉，你不是真的喜欢我。也许仅仅因为我的表白，让你产生了爱我的错觉，也许因为我决意离开，让你产生了占有欲……幽篁，你说呢？” 幽篁羽睫低垂，洒下一片云朵似的阴影。 “小白，给我时间。” 白玉剖开了胸膛，将真心毫无保留、赤裸裸地摆在幽篁面前，期冀肯定的回答。 然而幽篁轻描淡写地看一眼，重新将他的心门合上压实，说「给我时间」。 什么叫他娘的「给我时间」？ 爱就是爱，不爱就是不爱。 愤怒与失望激红了白玉的眼。 他不可抑制地微微发颤，哑声道：“好，给你时间。婚期推迟到你有答案为止。” 幽篁嘴角绷直，过了良久，终于开口：“你说得对。” 小白说得对。幽篁想，这几日，他的脑海里只有和白玉结婚的念头，再容不下别的思考。 他第一次如此冲动，忘记了后果。 怎么可以忘记后果？幽篁不能原谅这样的自己。 他需要时间。 当他毁灭修真界，当灵力不复存在，如果他最终能活下来，他会牵起白玉的手，告诉白玉想要的答案。 他们会变成两个普通人，种一圃花，种两棵梨树，期待花开，共饮糖梨水。他们吃饭、劳作、休息，日复一日，直到终老，度过每个简单而幸福的日子。 幽篁抬头看向白玉，看到一双含泪的黑眸。 他内心一颤，宛若刀绞，急忙说道：“小白，我向你保证！我不再骗你！我绝不再利用你！” 【狗男人！渣男语录！】 【崽，扇他！】 【老娘给你撑腰！老娘突破极限，也要你痛扁他！】 系统气得声音都在抖，恨不得亲自痛打幽篁一顿。 说的什么屁话？活该没有老婆！ 白玉微微抬头，故作轻松道：“行，一言为定，谁先骗人谁是狗。” 【崽，废什么话，扇他！】 【系统恨铁不成钢道：你这泥人性子，气死我了！】 白玉回道：“我不是泥人性子，我只是不舍得。” 不舍得那个有可爱酒窝，笑如春风的幽篁而已。 “走吧，去看看你原来的住所。”白玉笑道。 白玉笑得越轻松，幽篁越堵得心慌。满腹情绪如充裕的泉水，无法喷发，不停在暗处涌动，浸透了心。 他们来到灵力充沛的驼峰山，一高一矮，幽篁少时的住处便在那座矮峰上。 山峰之上坐落着一栋竹屋，因许久没人居住，屋顶塌了一半，处处破败。 推开沉静腐朽的门，屋内原先精致的摆设早被不知名的师兄弟们搬光，唯独墙面上挂着一幅字。 那副字挂得太久，字迹有些模糊，白玉凑近仔细辨认，念道：“春华秋实。” 再看落款印章，“闻涧。” 听到这个名字，幽篁厌恶皱眉，搓起一把火将字幅染成灰烬。 白玉被他的举动吓得往后退了两步，被幽篁手抵住腰扶住。 他在耳边轻声道：“对不起，我讨厌这个名字。” “你不会以为我取这个名字给你，真的是「清泉石涧」的含义吧？” “涧，贱，你就是个贱种！” “给你用我的姓，好恶心。” “每当你对笑时，我就觉得恶心。” “天生坏种，装什么正道君子，当真可笑！” …… 坠崖前，闻陌的嗤笑尤在耳畔。 幽篁眼底闪过阴郁的杀意，他一定要亲手杀了闻陌。 “纸笔拿来。”白玉说道，“既然来了，留下些痕迹供后人欣赏。” 幽篁拿出上好的纸墨笔砚，墨汁有法阵加持，可保墨迹百年不退。 白玉大笔一挥，一蹴而就。他前世练过书法，字迹不说多具大家风范，但也颇有些风骨。 “万象更新。”幽篁念道。 白玉笑看他：“幽篁来，盖上你的印章。” 鲜红的印章落下幽篁的名字，共同组成一幅字，悬挂于破败的竹屋。 万象更新，一切将以新的面貌开始。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三千门 老子勾搭不死他。 两人离开幽篁的旧居, 来到驼峰，躲过守卫，潜入到闻陌的住处, 没有发现任何可用的线索。于是二人又重返旧居，施展过洁净术，屋内焕然一新。 两人盘膝而坐，各自修炼。 白玉进阶金丹, 吸纳掉最后一丝水灵本源。第一次能够窥探内府, 圆润纯白的金丹中间有一朵小火苗，看起来颇为熟悉。 他细细回想，陡然想起这朵火苗与前世佩戴的玻璃珠里的火苗, 感觉很相似，给人以无限张扬的生命力。 “阿姐, 我的狐火不是蓝火吗？为何金丹内会有红色的火苗？”白玉疑惑道。 【系统：我也不清楚，大概是你属火灵力，火灵力为红色。】 这白玉是知晓的。金为黄，木为绿，水为蓝, 火为红, 土为黑。幽篁的灵力便是黑色夹杂着金色。 他属火，又有极罕见的玄阴之体, 日常灵力使用还是红色，狐火却是蓝的。 白玉微微蹙眉, 接受系统的说法。总不能是上世的玻璃珠也穿过来, 成为他的内丹？ 他是灵魂穿越, 又不是物理穿越。 白玉从调息中苏醒, 幽篁仍闭眸修炼。 “幽篁现在什么修为？” 【系统：金丹巅峰】 “竟不是元婴？”除了千剑宗老宗主, 幽篁好像就没输过，怎么还是金丹？ 【系统沉思片刻回道：每一次战斗，幽篁皆能精准预料出对手的实力。比如侵陵那次，敌不过便用毒。面对帝姬，准确预估出帝姬灵力在生命树下，战斗力不强，直接出手。千剑宗掌门意外出现，幽篁便输了。】 【系统道：“幽篁仅二十岁，前十年有父母护着，后十年一直在三千门修炼，初入魔界应当是稚嫩的，但幽篁表现得如此老辣……崽，你说幽篁会不会是重……】 白玉正兀自琢磨着，没等系统说完，惊叹道：“恐怖如斯，幽篁分明是天命之子嘛！” 【系统沉默。】 翌日，幽篁低头便发现怀里蜷着狐狸崽。 粉嫩嫩的尖耳，圆润可爱的鼻头，微张嘴呼噜噜打着小鼾，尾巴尖勾住他的手腕，如此依赖着他，毫无防备地睡在他的怀里。 幽篁心底一片柔软，他突然感到惶恐。 他受尽怠慢、蔑视、畏惧，每个接近他的人都带有目的，唯有白玉，真诚待他，生死不离。 这会不会是一场梦境？ 白玉只是他的幻想，根本不存在这样一个人，这样一个完全信赖自己、爱慕自己、保护自己的人。 这样的人太美好了，美好得像一场梦境。也许，他仍旧身处珊瑚幻境。 幽篁低头，注视着狐狸。心想，如果当真在幻境，就让他这么死去，永远不要醒来。 幽篁凑近狐狸，想亲亲他可爱的耳尖。 刚碰到茸茸的细毛，白玉便醒了。黑葡萄般的眸子瞪视他，龇牙道：“大清早耍流氓啊？” “如果我说是呢。” 幽篁莞尔笑道，小小的酒窝直教白玉心跳如雷。 白玉暗骂自己不争气，跳出怀抱，晃晃大尾巴，傲娇道：“本人不接受。” 柔软顺滑的触感从指尖划过，幽篁怅然若失。 袖下捻了捻指尖，回想起前夜曾经抚摸过的皮肤，如绸缎般丝滑白皙，轻轻一掐便留下红痕。 幽篁喉结滑动，默默告诫自己不能再逾距。 他有八成把握，今生不会失败，但凡是都有万一。 万一他死在最后的大战，他要对白玉的伤害降到最低。最起码在占据他的心之后，不能再夺走他的身子。 想是这么想，情绪却控制不住。 白玉变回人身，伸展盈盈一握的腰肢，银发如瀑，美得如挂雪的春枝，幽篁好想折在怀里藏起来。 白玉拿出生命树簪挽发，霎时打碎幽篁的迤逦想象。 他脸色阴沉，走到白玉面前，捏住树簪，冷声道：“难看。” 树簪造型古朴又别致，树叶溢出淡淡蓝光，仿佛有生命一般，灼灼生华。 “哪里难看？”白玉抽回树簪，笨拙地继续挽发，“比你的所有簪子都好看。我就戴这个，你管不着。” 扎心了。 幽篁暗下决心，一定要找出比树簪更好看的簪子送给白玉。 他拗不过白玉，忍住捏碎树簪的冲动，细致地为白玉簪发。 银丝划过白皙如玉的脖颈，幽篁晃了眼，大手向下滑动，刚触摸到娇嫩的肌肤，被白玉一把捏住。 白玉侧头看他，笑得肆意明艳。 “魔尊大人，您这样可有失风度。” 狡猾的狐狸偏头从他的臂弯逃了出去，发尾打在幽篁的脸颊，不疼，意外的痒。 好想抓住……好想抓住什么，幽篁说不出。 欲望在心底野蛮生长，主人却碍于礼义廉耻，刻意将它忽视。 两人洗漱过后，恢复幻化成平平无奇的剑修模样。 幽篁带白玉四处闲逛，说是闲逛，主要寻找闻陌可能的藏身之处。 三千门地域广阔，两人走着走着来到一处飞流瀑布，瀑布下一汪清潭，清澈见底。 白玉兴冲冲跑到岸边，脱下鞋袜，双足浸入潭水，清凉舒爽，好生畅快。 “幽篁，你也来玩嘛。”白玉舒服地眯起眼，如同慵懒的小猫。 水珠沿小腿的肌肉线条慢慢滚落，折射出微小的光芒，像白玉簪上镶嵌的珍珠。 幽篁忽而感到口干舌燥，艰难地移开眼。 须臾，便听得一声噗通。 回头一瞧，白玉赤裸上身，只着浅薄的亵裤，在水里畅游，线条分明，白得发光。 白玉完全没有自觉，扬手冲他打招呼。水波荡漾，涟漪亲吻胸膛，红梅若隐若现。 幽篁猛然转过身，不敢再看。 “幽篁下来游泳啊，水特别清凉，好舒服呀——”白玉的声音本就甜，尾音特意一拐三折，连系统听了都心颤。 【系统斩钉截铁地说道：崽啊，你在勾引男人！】 白玉唇角微勾，眼底闪过狡黠：“我必须努力啊！幽篁犹犹豫豫，我得加把劲把人拿下。” “阿姐，你说我这勾引到不到位？要不要撤去幻术伪装，显露出我那惊世绝艳的脸！” 白玉游到岸边，摆出清纯又诱惑的姿态，斗志昂扬道，“老子勾搭不死他。” 【系统欲言又止，最终没有出声。从没见过羊主动送入虎口，伤敌八百，自损八千。】 幽篁显然有些顶不住，伪装的黑眸闪出赤金的碎光。 野兽想把猎物生吞入腹，却又不得不忍耐。 白玉见幽篁不远不近地站着，始终没有动作，内心沮丧不已。 向系统吐槽道：“幽篁不会阳痿吧？对，一定是这样。他大早上吃鹿茸！” 想起往事，白玉脸颊飘出两抹红霞。 【系统：那是先前侵陵的早餐规格，后来不都改成你喜欢吃的包子油条豆浆米粥锅贴……】 系统还在报菜名，说得白玉有些饿了。 他伸出舌尖，舔掉唇边的水珠。 不远处的幽篁动作一僵，瞥了眼下身，瞬间消失身影。 白玉见幽篁跑了，气得捶水。 没见过这么不开窍的男人。 勾引的对象跑了，白玉也没了继续在水里赖着的闲情逸致。 刚穿戴好衣服，忽然察觉到一丝熟悉的气息，似幽篁的气息又有些不同。 他立即隐去身影，不一会儿，便瞧见一位玉面公子落在潭前，长相英俊，气度风流。 风流公子在等人，面色焦灼，时不时发出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似乎病得不清。 片刻功夫，一人形色匆忙而来，看见风流公子，苍白的面颊显出桃红，正是病弱美人宁珏。 “你回来了。” 宁珏抱上去，又忽而松了手，眼波流转，羞赧地红了脸。 【瞧瞧人家，再瞧瞧你。】 系统宛若恨铁不成钢的家长，拿崽与别人家的孩子做对比。 【人家这才叫含蓄娇美，勾人不自知。哪像你上来直接露肉，粗鄙！】 白玉嘟嘴，娇柔做作道：“人家没经验嘛。” 白玉瞪大眼睛，以学习的心态看两人互动。 只见风流公子霸道地揽住宁珏的腰，低头柔声说着什么，嘴巴近得快要亲脸颊。 宁珏扇子似的羽睫微微发颤，乖巧地点头应和。下一秒，风流公子顺势含住了宁珏的唇，将人抵在树干肆意亲吻。 “风流公子的出击方式更适合我，我可以学学这个，嘿嘿。”白玉摸摸鼻头。 【系统无语至极：钓鱼还知道撒撒钩子呢，以退为进，懂不懂？】 白玉虚心受教：“我努力学习。” 那厢两人吻了好一会儿，就在白玉以为马上发展到过不了审时，两人平复心情，依偎在一起开始说正事。 “我找遍各大仙山，终于集齐洗灵丹的药材。”宁珏激动道。 风流公子眼露疼惜，抚摸宁珏苍白的面颊：“你瘦了，气色怎会这么差？为了我，你受苦了。” “只要能救你的性命，我不苦。” 宁珏眼含泪花，娇弱中透着几分坚强，连白玉瞧着都心生怜惜。 叹道真是一对痴情璧人呐。 宁珏声音坚定道：“闻陌，我要你活着！” 白玉不可置信地瞪大眸子。闻什么？ 宁珏：“洗灵丹能清洗灵力，这次定能解决金丹暴烈的急症。” 是闻他妈的陌！ 白玉灵力外溢，眼眸赤红：老子杀了这对狗男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三千门 他命运的背后果然有推手。 就在此时, 一团灵力先于白玉向闻陌袭去，被宁珏及时挡住。 “父亲！”宁珏既畏惧又愤怒地喊道。 宁门主满面严肃：“珏儿，我说过多少次不要与闻陌混在一起, 你偏不听！竟然用心头血铸药，你想过自己的身体状况吗？你会死的！” 宁珏看了眼闻陌，坚持道：“我失去心头血，不一定会死。但我不救闻陌, 他一定会死！我不可能让他死！” 闻陌颇为动容：“小珏……” “你休要装作深情！”宁门主嫌恶地瞥一眼闻陌, 痛心疾首道，“珏儿，你以为闻陌这狗东西当真爱慕你？洗灵丹的药方根本不是丹门弟子无意得到, 而是闻陌故意让人送来给你！他知晓洗灵丹要以纯木灵根修士的心头血做药引，除了你谁还会那么傻？他在利用你！” 宁珏如流水落叶, 柔弱的身躯恍惚摇晃。 他问道：“你当真在利用我吗？” 闻陌天生一副好皮相，桃花眼深情款款：“我们在一起数十载，我的为人你还不知晓吗？无非是宁门主一直不愿我们来往，丢出些下三滥的谎言，离间你我感情。” “你这个无耻之徒！” 宁门主恨极, 凌冽的灵力甩去, 再次被宁珏挡住。 “父亲，我相信闻陌。”宁珏道。 看戏的白玉恨铁不成钢地跺脚：“美人忒死心眼了！闻陌真不是东西。” 【系统凉凉道：人不为己天诛地灭, 也许闻陌对小美人有几分情谊，终究抵不过自己的性命重要。】 那厢三人仍在对峙, 宁门主挥手放出一段影像。 影像中的弟子说出收受闻陌三千灵石, 把洗灵丹药方交予宁珏的过程。 证据一出, 宁珏的表情有所松动。 白玉长舒一口气：“还好这个宁门主靠谱。” 宁门主继续道：“我早已察觉出异样, 所以宁珏一回来, 便调换了他的灵药袋。他的手里没有洗灵丹，闻陌你休想再从宁珏那里得到任何丹药！” 闻陌温柔似水的面容终于龟裂，一把掐住宁珏的脖颈，冷声道：“识相的，快把洗灵丹交出来。否则别怪我对你的儿子下手无情。” 宁珏从未见过这样的闻陌。 闻陌温柔文雅，从未对他发过脾气，即便宁珏炼丹不顺，与他耍性子，闻陌也总是耐心安慰。 狼一下子撕开羊皮，露出阴狠贪婪的野心。 宁门主咬牙道：“你可想清楚了，放开宁珏，我可以放你离开。你若敢伤我儿分毫，我定要你魂飞魄散，死无葬身之地！” 听此，闻陌忽而大笑出声。 他笑得眼角溢出泪花，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笑到不能自己，手上越发用力地掐住宁珏。 宁珏呼吸困难，无助地扒着他的手，痛苦道：“闻陌你为何要骗我？” 闻陌笑声顿了顿，手指抚上宁珏如羊脂玉般的面颊，轻声道：“因为你的父亲才是最卑鄙无耻的小人！” 他望向宁门主，目光像啐了毒，无时无刻不想置他于死地。 “你的好父亲，丹门的门主大人，救下无数病重的弟子，拥有悬壶济世的好名声，实际上人面兽心！三千门最初不过是个很小的门派，弟子连筑基都困难。 然而就是你的好父亲，研制出一种母子蛊虫。他们将子蛊喂给门内弟子，一旦弟子死去，他的尸体便会在蛊虫的作用下回到母蛊身边，化为母蛊的养料。不仅是身体，灵魂也会被母蛊啃噬干净，一丁点不留。 我的父亲圆寂后，便是这样被利用殆尽！我如何能不恨？” 宁珏被闻陌的说法吓白了脸。 “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宁珏不相信有人会如此恶毒，连死去的遗体和灵魂都不放过。 为什么？他也想问为什么！ 从头到尾，无论是接近宁珏，与之相好，还是经营十载，夺得灭世魔尊的金丹。 他所求的不过是能够活着而已，不对，甚至不用活着，只求死后能够得到安息。 为什么连这点期望都如此艰难？ 闻陌剧烈地咳嗽，嘴角溢出血迹，被他毫不在意地抹掉。 丹田割裂得厉害，若没有洗灵丹，他怕是活不过几日了。闻陌想，他也曾像宁珏那般单纯，相信世间一切的美好，到头来却只感觉到无尽的恶心和恐惧。 他看向天真的宁珏，嘴角扬起一抹癫狂的笑意：“为什么？这可就要问你的好父亲。” 宁门主眼神冷酷，低声道：“珏儿，你莫要相信他，他是个疯子。” 白玉亦听得寒毛颤栗，感受到从未有过的冷意。 闻陌继续道：“宁门主不敢说，容贤侄替您说了。千剑宗、佛门等大宗门把持绝大多数灵脉，能分到各小门派的灵脉微乎其微。修真者那么多，灵力那么少，怎么够分呢。 有的门派拼命厮杀，抢夺他人，有的门派干脆入世，做起普通人的买卖。 而宁门主所研制母蛊可以把身体和灵魂残留的灵力重新收集吐出，就像蚕吐丝一样。养料越多，丝便越多，最后织成华美的锦袍，成就门派的灵力兴盛。 所以三千门不停地收徒，无论好坏。他们想要的是人吗？他们想要的是死尸和灵魂。 凡入三千门皆会被暗中下子蛊。活着为门派尽心尽力，死了也要被门派碎骨吸魂。当然，如果灵力不够的话，门主也不介意私自处理掉一批。 我们哪里是人？我们只是便宜又好用的柴料而已……” “够了！” 宁门主大喝一声，突然发动攻击，灵力夹杂着无数淬毒的暗针，天女散花般向闻陌而去，丝毫没有顾及宁珏的死活。 闻陌下意识把宁珏裹在怀里，筑起金气交织的结界，迅速往后撤离。宁门主怎能容他脱逃，周遭树枝飞速生长，阻挡去路。 闻陌推开宁珏，两人缠斗不休。 白玉心焦地握拳，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出手。毕竟两人都不是东西，帮谁都觉得恶心。 腰被人从后抱住，后背贴进温暖结实的胸膛。 幽篁的唇擦过他的耳廓，柔声道：“后退，小心毒。” 白玉高悬的心终于落地，两人往后飞退，避免波及。 “你什么时候来的？”白玉边问，眼睛边盯着远处的战况，可不能让闻陌跑了。 幽篁道：“闻陌刚到，我便有所察觉。” “那你迟迟不现身？”白玉嘟囔道。 幽篁沉默不语，他换衣服花了些时间。 “糟糕！闻陌好像遛了，我们赶紧追。”白玉握住幽篁的手，着急说道。 幽篁莞尔：“那么担心我？” “什么时候还想着调情？”白玉拉住幽篁，悄悄跟上。 幽篁一口气哽在喉咙，出不来回不去。他哪里有调情？不过顺口一说而已。 —— 闻陌是金丹巅峰的修士，比宁珏他爹高出一个小境界。逃脱追杀后，躲在悬崖底下的石块后面，狼狈地咳嗽。 “师父，好久不见。”幽篁不疾不徐地说道。 闻陌抬头，才一年时间，幽篁的气质完全变了模样，从一头幼兽成长为真正的野兽之王，冷漠、强大、居高临下。 他低笑出声：“果然是灭世魔子，被剜金丹还能活得更好。哈哈哈……天道注定，真是奇妙。” 再见闻陌，幽篁以为会恨不得将人抽筋扒皮，让他也尝尝被活生生剜去金丹的痛楚。 而事实上，幽篁分外平和，甚至生不出半点的怒气。 许是他重生回来，隔了数百年的光阴，早已淡忘，许是看到闻陌为了活而苦苦挣扎，竟也生出点同病相怜的意味，许是他身侧站了位比他还愤慨的小狐狸，让他忍俊不禁…… “混蛋！快把金丹还给幽篁！”白玉愤怒得小脸通红，一撮撮的幽蓝火焰围绕着他扑哧扑哧地亮。 气到冒火了呢，幽篁甚觉有趣。原来小白还能气到这等程度。 闻陌背倚石块，神情不见惊慌，反而有几分轻松肆意。 他低低咳嗽，慢慢道：“我知道早晚会有这么一天。” 十年相处，闻陌了解幽篁：安静善良柔和，却又拼命压抑着痛楚。 一座久未喷发的活火山，表面绿树如荫、鸟语花香，其实内里早已滚烫着炽热的岩浆，一旦喷发定当毁灭所有，包括他自己。 闻陌心想，父母都被杀了，为何还要苦苦保持善良？ 幽篁越是向善，闻陌越是讨厌他，越是对他好。 教导他修炼，教导他读书学习，为他准备一日三餐……如同父亲对儿子般照料。 让他感受到爱意，然后狠狠背叛，用极尽恶毒的话咒骂他，让他带着无尽的怨恨死去。闻陌快慰不已。 当幽篁没有死，成为魔尊的消息传来，闻陌惶恐难安。当察觉到有魔族人跟踪他，闻陌想到个绝妙的办法：利用魂牌将人引到粉红珊瑚海。幻境的美好足以摧毁现实的幽篁。 没想到仍就失败了。 到底是预言的灭世者，无论如何也死不掉。 而他，无论如何挣扎，还是不得善终。 这就是天命吧。 “你为何从一开始就知晓我真实身份？”幽篁眯眼问道。他在三千门隐姓埋名的十年，谨慎小心，绝不可能暴露。 闻陌道：“有人告诉了我。是他把昏迷的你送到了我这里。是他告诉我灭世魔子的灵力可以杀死蛊虫。” “但是他骗了你。我的金丹不能杀死蛊虫，你吸收不了它，弄得自己生不如死！” 幽篁轻笑，袖下的手用力紧握，紧到骨头咔咔作响。 他命运的背后果然有推手。上天对他不薄，让他重生回来，定教那人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是。那人骗了我，他要我教导你，背叛你，杀了你。” 闻陌神情愉悦道，“你想知道他是谁吗？” 幽篁脸色微沉：“你的命在我手里。” “不不不。” 闻陌轻轻摇晃食指，“我的命不在你的手里，在蛊虫手里。只要你杀了母蛊，解放我的灵魂，我会告诉你答案。” 第38章 三千门 看来传言果真不假。 夕照剑抵住了闻陌的脖子, 幽篁不悦道：“你有什么资格同我讲条件？” “那你杀了我。”闻陌笑道。 幽篁：“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方法，多的是。” 他伸手摁住闻陌的腰腹，黑色灵力如闪电探入。 闻陌咬牙, 没过几秒便开始撕心裂肺地嘶吼，十指抠进土里，指甲断裂，泥土被鲜血染红。 疼痛令他数度丧失意识, 直到幽篁取出属于自己的金丹。如同死过一场, 闻陌脸色白如纸，形态骇人。 白玉被吓到，心脏抽疼。 当年, 幽篁也受过这样非人的痛楚吗？ 黯淡的金丹在幽篁手中突然发出耀眼的光芒，被他收了起来。 闻陌大口大口吐血, 将白衣染成粉色。 眼见幽篁没有与他交易的意思，闻陌咬牙道：“金丹，我还给魔尊大人了。我对魔尊的十年教养之恩，魔尊打算怎么还我？若不是有我看护十年，魔尊你恐怕未必能平安长大, 甚至也在受这蛊虫的痛苦……” 白玉脸色气得涨红, 这人哪来的大脸提恩情？ 幽篁淡淡道：“本尊平生最讨厌欠人情。母蛊之事，本尊允了。” 闻陌显然没料到幽篁真的能答应, 卑微扭曲的面容凝固瞬间，形若癫狂：“好好好, 只要魔尊大人能允, 我定当告诉您幕后之人。闻陌即便死了, 也对您感激不尽。” 闻陌发狂的模样, 看得白玉唏嘘。 灵魂无法安息的噩梦这么多年一直笼罩着闻陌心, 让闻陌变得如此可怖又可怜。 如果幽篁能够消灭蛊虫，确实是件大好事。 “我精通药理，也许能够帮到你们。” 宁珏突然出现在众人面前。苍白的脸带着不健康的红晕，却生出几分病若西子的美感。 “小珏……” 闻陌望一眼宁珏，又赶忙低下头，染血的手指藏进袖里。 宁珏咬了咬嘴唇，开口道：“没有金丹，闻陌活不了多久，恐怕不等阁下找到蛊虫，他就先死了。请允许我照顾他最后的时日。” 幽篁颔首表示同意。 几人一同来到茂密的竹林。竹林深处，宁珏打开结界，出现一栋整洁温馨的竹楼。父亲不准许他与闻陌相恋，于是两人在此筑造爱巢，相守了十六年。 如今物是人非，再也回不到从前。 宁珏让他们在此安顿，他去父亲那里打探蛊虫的位置。 “本尊不信任你。”幽篁拿出一粒黑丸，说道，“毒蛊丹，相信你知道它的功效。” 宁珏二话不说接过丹药服下，眼神坚定：“我父亲做的孽，我会替他还债。” 白玉眨眨眼，毒蛊丹听起来有点耳熟…… 【系统：幽篁喂你吃的是凝魂保命丹，喂给宁珏的却是真毒药。】 闻陌陷入昏睡，幽篁外出查探母蛊的位置，白玉留守竹楼。夜幕降临，白玉坐在门前楼梯处，睡着了。 幽篁回来，便瞧见白玉小脑袋一点点，心底一片柔软，横抱起白玉，走得步步沉稳。 风吹过，白玉不舒服地将脸埋进膛，温热的呼吸如同羽毛轻刷幽篁的心尖。 打开房门，幽篁把人放在床榻，看着白玉乖巧的睡颜，竟生出一丝悔意：不该带小狐狸走这一路，不该让小狐狸见识到贪欲的险恶。 他的小狐狸单纯善良、勇敢正直，拥有他一直期望而不能得的所有美好品质。 幽篁定定地注视着，忽而发现白玉的睫毛微不可见的颤动。 他眉头一挑，俯下身，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嘴唇几乎贴上白玉的唇角，却迟迟不肯落下。 半响后，白玉察觉温热的吐息越来越远，他恼怒地睁开眼，右手摁住幽篁的后脑勺，昂头强硬地吻了上去。 幽篁越是推拒，白玉越是不放弃的纠缠。 两人一推一攻，过了半响，白玉松开对方，大口大口地喘息，上挑的眼尾泛着嫣红的水光。粉嫩的狐狸耳朵如羞答答的小姑娘，从银发里颤巍巍冒出来。 幽篁伸出拇指，撇掉白玉嘴角的涎水，笑道：“太弱。” 白玉不服气道：“再来。” “早点休息。”幽篁笑得眼睛弯弯。 说罢，不带丝毫留恋地起身离开，还贴心关上门。 之前还能一起睡，现在却要分房了嘛！ 白玉气到土拨鼠尖叫，忿忿捶了两下床。 【系统表示没眼看，破罐子破摔地嘟囔：活该你追不到男人。委婉，懂不懂？】 白玉哼唧一声，委委屈屈地垂下耳朵。 房间外，幽篁面若朝霞，对着一片竹林傻笑。 —— 三日后，宁珏再次出现，带来好消息。 “我知道母蛊的位置了，在祠殿下方。” 白玉惊叹：“这么快？！宁珏你好厉害。” “谢谢。我趁父亲不备，用了吐真言的药。”宁珏道。 “还有这种药？” 白玉圆溜溜的眼珠闪了闪，如果能给幽篁吃的话…… 事不宜迟，他们立即前往伺殿。 巫匀从伺殿偷取过闻陌的魂牌，可见悄无声息地突破结界，进入伺殿并不难。 难的是如何找到母蛊殿的入口。 正殿摆着密密麻麻三四千弟子的魂牌，如同祭祀的先祖牌位，前面摆放一口巨大的炉鼎，插满炷香。 殿内空阔而寂寥，香气盈满整座宫殿，仿佛置身在烟雾邈邈的云端，升起一股醺然的满足感。 白玉眼神迷离，变为滚胖的狐狸崽，如弹珠弹跳而起，四爪抱住幽篁的脸，痴痴憨笑。 幽篁摁了摁突突跳的太阳穴，艰难把雪团子从脸上扒拉进怀里。 「嘤」要亲亲。 狐狸委屈得眼泪汪汪，蹬直后腿，拱着圆润的鼻头往幽篁脖颈磨蹭。 宁珏递了颗药丸过去：“醉烟会让人失去行动力，症状如醉酒。白玉服下，能解解除药效。” “不用。”幽篁冷声拒绝，他不信任宁珏。 突然间，“啪——”突兀的巴掌声。 宁珏再一看，狐狸的爪垫狠狠拍在魔尊的面颊。 冷酷的魔尊大人也没料想到，赤金的眸子露出几分错愕无辜，被打得懵然一瞬。 “嘤嘤嘤。”狗男人，怎么还不亲亲我。 狐狸丝毫不知危险性，试图攀着面颊，继续往上拱，锋利的爪尖勾出五道血痕。 宁珏不觉心跳快得要蹦出来，害怕魔尊一怒之下掐死白玉，却见魔尊眼底没有丝毫怒意，甚至有几分宠溺的笑意？ 些许的疼痛于幽篁而言如隔靴搔痒，根本不放在心上。 相反，幽篁嘴角微勾，低头亲了亲毛绒绒的脑袋瓜，还觉不够，又磨牙似的咬了咬两只耳朵尖。 那夜，白玉在他面前露出狐耳时，他便想这么做了。 白玉抖抖耳尖，满意地舔了舔幽篁的下颌，蓬松大尾巴缠绕着幽篁的手臂。 瞪大圆滚的眼睛，蹲坐在幽篁的怀里，颇有一股占山为王的气势。 那道道血痕简单的治愈术便可以不留痕迹，而魔尊只是抚了抚面颊，任由五指血痕明晃晃挂在脸上，露出意味深长的笑意。 他很期待，小白醒来看到自己的杰作会是怎样的表情。 宁珏偷偷吸了口冷气。白玉人形时，不见幽篁对白玉如此亲昵，反倒是变回原身，幽篁却露出变态笑容…… 听闻魔族人荤腥不忌，作风浪荡，甚至连兽都不放过……传言果真不假，甚至更盛。 他看向白玉的目光不自觉带上了同情。 作者有话说： 白玉：风评被害…… 第39章 三千门 我，魔界老大的未婚夫。 再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不是办法, 幽篁发动赤金重瞳，大殿内的灵力在他眼中变为交织错落的彩色的线。线越密集代表着灵力越聚集。 他扫视一圈，发现大殿漆黑的顶梁柱下, 有一团有序排列的线，金红绿蓝黑五色皆在，这当是一种五行阵法。 有重瞳在，幽篁可以轻松破解所有阵法。眼睛一定, 仿若有双无形的手挑动线条, 井然有序的线条突然崩塌，阵法坍塌，黑圆柱子出现一道狭窄的暗门。 宁珏看到幽篁的双眸炽热诡谲, 世间万物仿佛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何等可怖的能力。他不觉打了个冷颤, 那是来自心底深处的畏惧。 进入暗殿，阴冷气息扑面而来，仿佛置身于大雨前，粘稠憋闷喘不过气来。 殿内全然黑得看不见五指，宁珏只能听到咔嚓咔嚓嚼碎骨头的声音, 头皮发麻, 甚至想转身就逃。 幽篁借助双瞳的力量，看清暗殿内的情况。 大殿中间的庞然大物几近占满所有空间, 母蛊像蠕虫一般蠕动，一节又一节堆积着肥美的脂肪, 而外壳又像某类甲虫, 黢黑油亮, 构成坚固的保护铠甲。 没有眼睛, 浑然一体, 头顶探出两条蜗牛似的触角，不断溢出浓度极高的五色灵力，为这个肮脏的生物添了几分奇异的色彩。 母蛊正在进食，身下无数人类的断肢惨骨，如同随意丢弃的断裂藕节。暗红的血液与母蛊粘稠的液体融合，形成鼻涕浓度的茧，裹住尸体，也裹住痛苦挣扎的灵魂。 幽篁堵住耳朵，问道：“听到了吗？” 宁珏一脸茫然：“什么？” “灵魂在哀嚎。” 幽篁说罢，搓起一朵火焰，宁珏看见恶心又凄惨的进食画面，当场呕吐。 狐狸崽闭着眼在他的怀里扑腾，这阴冷粘稠的空间令熟睡的狐狸崽感到不安。 幽篁决定速战速决，把狐狸交给宁珏，眼神满含警告。 宁珏自知深意，小心谨慎，只敢虚虚地抱，不敢抱实。 幽篁召出夕照剑，飞身而上。凌冽的剑气带着摧枯拉朽的灵力，却被母蛊原封不动地反弹，坚硬的躯壳没留下任何痕迹。 母蛊仍旧不停地啃噬着尸体和灵魂，发出咔嚓咔嚓的声音。 灵力无法对母蛊造成伤害。 得出这样的结论，幽篁眼露嫌恶又觉无奈，手持夕照剑，准备直接劈上去。 夕照剑发出嗡鸣，在他手中震动不已，显然很嫌弃直接触碰恶心的蛊虫。 然而主人执意要做，夕照剑只能忍耐，使出浑身的力气，势必一击即中。 剑身与蛊虫相接发出金属摩擦的刺耳声响，僵持半响，竟也无法造成丝毫的伤害。 幽篁讶然，飞回落地，将狐狸重新抱回自己怀里。 “母蛊不在五行之内，灵力无法对它造成伤害。而它的外壳坚硬，就连玄铁铸造的夕照剑也无法对其造成实质性的伤害……” 幽篁沉声道，“它是被药物创造出来的怪物，或许能用药解决。” 宁珏掏出一包药粉，道：“我很少用毒药，这是我能想出来最毒的百毒散，只要沾到哪怕一点粉末，便会身亡。” 三千门中无人不知宁珏为人乐善好施，有菩萨心肠。如今看来，果真如此。 百毒散算什么最毒？杀不死金丹期修士。 幽篁从夕照剑取出两壶毒药，即便元婴修士也难救。 不要钱的毒药如雪花片似的飞入乱尸，母蛊好似没有灵智的进食机器，仍旧咔嚓咔嚓地啃噬着头骨。 突然，母蛊发出刺耳尖锐的叫声，扭曲抖动一番，又恢复到进食状态。 这叫声惊动了守卫，幽篁等人迅速撤离，回到竹楼商议对策。 幽篁有一下没一下拨动狐狸崽的耳朵，道：“母蛊刀剑不侵，毒药难入，一时半刻本尊也拿它没有办法。” 刚才，宁珏已告诉闻陌暗殿内的画面，闻陌越发害怕，近乎癫狂道：“你是灭世者！这天地间怎么会有你解决不了的问题？” “你可以告诉我背后之人是谁。他既然知晓蛊虫的存在，以此来利诱你做事，也许也知道怎么解决蛊虫。” 幽篁不紧不慢地说道，“放心，我会遵守承诺，帮你解决掉蛊虫。” 闻陌面露忌惮之色，不知是在畏惧幽篁，还是幕后之人。 摇头道：“你先解决母蛊。” 幽篁冷笑：“是千剑宗的人吗？唯有剑宗至尊才能叫剑修更为忌惮……” “不不不。”闻陌摇头，痛苦地捂住耳朵，“你休要再说！” 宁珏不忍道：“魔尊何许用这等手段逼讯一个将死之人？那母蛊对药物有反应，我们一定能找到克制母蛊的毒药……” “哦？但愿你有办法。”幽篁不冷不热地回道，“本尊给你这个机会。” 白玉睡了极安稳的一觉，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趴在幽篁膝上。 幽篁闭眼修炼，脸颊挂着五道血痕。 “咦？我们不是去找母蛊吗？幽篁受伤了？”白玉懵道。 【系统：你被烟迷醉了……啧啧啧，幸亏你没醒，那母蛊太恶心，太掉san值。至于幽篁脸上的伤，你醉后抓的，非要人家亲亲，不亲就抓人……】 白玉脸色涨红，打断道：“胡说！我才没有呢！” “没有什么？”低沉磁性的男声带着些许调侃的意味。 白玉忽的便做人身，细腰被人握住，钳在怀内。 “幽篁！你每次都强制改变我的形态，太过分了。”狐狸气恼道。 一点也不尊重人。 “你抓伤了我。”幽篁淡定地陈述事实。 刚刚还气势如虹的白玉顿时气弱，小声道：“我又不是故意的。” “你抓伤了我。”幽篁继续重复。 “你有完没完？就抓你了，就抓你了！”白玉恼羞成怒。 “我需要补偿。”幽篁凑到他耳边轻轻说了几句话。 白玉满面羞红，被人翻身摁倒在床。 【系统长叹一口气：儿大不由娘，我先撤了。】 半响后，白玉眼角含泪道：“我手酸……” “好小白，坚持一下。”幽篁喑哑道。 …… —— “佛门真元掌门乃是修真界第一用药高手，佛家心怀慈悲，我请佛门真元掌门帮助，肯定能找到解决蛊虫的办法。” 宁珏冥思苦想整夜，终于想到了办法。 幽篁想起柷莲的命运，就是被这位真元掌门陷害。 “可以一试。” “佛门属修仙盟，魔尊大人不便前往……” 没等宁珏说完，白玉眼前一亮，举手道：“我替幽篁前往。” 幽篁看他看得紧，若能和宁珏一道前往，就能顺便要吐真言的药。 “不行。” 幽篁和宁珏异口同声。 宁珏解释道：“佛门与妖族不死不休，但凡妖族看见佛门子弟，不问缘由，皆可斩杀。同理，佛门弟子瞧见妖族也绝不会客气，你去太危险。” “为何？”白玉问道。 宁珏：“这是百年前的往事了，我们小辈也不太清楚。只听闻妖族上任的妖王死在了九莲山，妖族震怒攻打佛门，千楠`枫剑宗等修仙人族前去帮佛门。 听说两方差点打起来，好像是佛门上任掌门突然暴毙，又多方调停，这才解除危机。但经此一事后，佛门与妖族便视同水火，你一定不能去……” “那好吧。”听人劝吃饱饭，白玉很是自觉。 宁珏道：“这一去少说需要三日，我需要小白幻化成我的模样，瞒过父亲。” 白玉如今金丹修为，幻化之术恐怕连元婴巅峰也难发现蹊跷。 昏睡的闻陌醒来，听到几人商量，激动道：“宁珏，你不能去。” “这是唯一的办法。”宁珏坚持。 “我同你一起去。”幽篁道，“我也有事要调查。” 据他所知，柷莲修为高强，真元他当年也交过手，区区元婴期，远在柷莲之下，如何能够陷害到柷莲，他很好奇。 白玉也不纠结，点头应好。 幽篁见闻陌表情沉思，怕他对白玉不利，突然出手使其陷入昏迷。 “闻陌十日之内不会醒来，遇事不用管他，保护自己逃脱。”幽篁叮嘱道。 小白金丹修为，自保不成问题。且小白为人机敏，行事果断，幽篁很相信他的能力。 叮嘱过后，幽篁和宁珏离开，白玉挥手送别，转身化为宁珏，前往丹修门。 “师兄，你可来了。” 宁珏走前给他科普过丹修众人，白玉记得这人当是和宁珏关系不错的小师弟枫耒。 白玉笑道：“怎么了小耒？” 枫耒没察觉不对，焦急道：“修仙盟盟主来我们三千门游说，大概商议攻打魔界之事。两界相安无事，干嘛没事找事，真搞不明白。我听师父意思，也不愿掺和，打算糊弄推诿掉……总之，师父让你随他去见盟主。” 修仙盟盟主不就是那谁来着？ 【系统提醒道：暗无声。】 对对对，暗无声，害幽篁眼瞎的罪魁祸首之一。 白玉微蹙眉，讨厌这人。 【系统：正邪不两立，人家也没做错什么。】 白玉抗议道：“我，魔界老大的未婚夫，岂不是就是你说的「邪」？” 第40章 三千门 我妖族的事，轮不到人族盟主来管 白玉假装宁珏, 来到丹门大殿，宁门主立即起身相迎。 “吾儿，我知晓你最近气闷。闻陌那人所言全不属实, 你难道要相信外人而不信任爹爹吗？” 这宁门主长得和蔼正气，背地里尽干丧尽天良的勾当，还有脸在这装好人。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当时宁门主可是为了杀闻陌掩盖罪行, 而不顾亲儿的性命。宁珏真倒了八辈子霉, 摊上这样的爹和恋人。 白玉心里吐槽，面上露出几分伤色，附和道：“爹爹说的是。” “你能想明白再好不过了。千剑宗乃是我们人族第一修仙门派, 宗主亲自到来，我们也不好怠慢。你心情不好, 爹爹打算央求门主，让你去千剑宗交流学习一段时间，散散心。听说千剑宗的景致是极美的……” 白玉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宁门主说的好像为儿子操碎了心，还不是想赶宁珏离开三千门, 以防宁珏追根问底, 寻找蛊虫藏身之地。 他随意地敷衍着，跟着宁门主前往三千门主峰。 就在靠近大殿之时, 系统突然出声。 【崽，暗无声的气息很强大, 有可能发现我。】 白玉大惊：“为什么阿姐还能被发现？” 【系统：修真属于高武世界, 本就十分危险。你找个理由赶紧开溜, 你的幻化之术一不小心也会暴露, 我不确定。】 白玉：“你不说元婴期都难以发现吗？” 【系统：暗无声现在的境界恐怕差一线便到大乘期, 十分厉害。】 千剑宗掌门会继承上任掌门的部分灵力以及融合神剑为本命剑，是千剑宗门的机密，白玉无从得知，内心惊讶暗无声为何能在短时间内实现大跃级，难道是天命之子不成？暗无声的经历确实有几分大男主的意思。 白玉转头欲逃，却被宁门主摁住手腕。 “珏儿，你去哪里？” 白玉道：“我想起有鼎丹药即将出炉，我放心不下，就不随爹爹过去了。” 然而宁门主铁了心送宁珏到千剑宗，又怎允许他现在逃脱，强硬地拽住他，走向殿门。 眼见避不过，系统果断选择下线，叮嘱白玉小心行事，切勿暴露。 白玉深吸一口气，硬着头皮走进殿门。 大殿中，三千门剑、丹、器、兽四大门门主以及总门主都在，主位上端坐的人正是暗无声。 白玉讶然地瞥一眼暗无声，赶忙低下头。 多日不见，暗无声的气质变了许多，骇人得紧。如果之前像朵高冷不可攀的天山雪莲，现在那便是威严自重的王者，隐隐要众人跪倒在他的脚下。 身侧站着两位年长者，看起来实力不凡，想必是千剑宗的长老们。 宁门主拜见过后，落坐在最末尾的位置。 “人到齐了。” 暗无声的眼神扫过众人，略过白玉时，微微停顿了几瞬，吓得白玉紧缩脖子，大气也不敢喘。 “本尊来贵门的意图，想必诸位都明了。灭世魔尊幽篁重返魔界，若要毁灭修真界，第一个不会放过的便是我们人族。趁他羽翼未丰，我等应当团结起来，共同出兵魔界，先发制人，毁灭祸害，保护天下。” 暗无声的声线很冷，压得人不舒服。 释放等级威压是极其傲慢不礼貌的做法，也隐隐含着逼迫之意。 三千门总门主看起来四十多岁的相貌，略有些矮圆，小圆豆子似的眼睛精光频闪，一看就是位滑头。 他笑道：“盟主说得极有道理，灭世魔头，人人得而诛之，我三千门身为修仙盟的成员之一，义不容辞铲除邪魔。修仙盟有九百七十八门派，不知道佛门、北斗宗这样的名门大派怎么想？打算派多少弟子参与围攻？我三千门定只多不少，绝不辱没名声。” 白玉挑眉。 说那么多冠冕堂皇的话，坏老种的意思不就是告诉暗无声柿子不要捡软的捏，一流门派没搞定，别想我们二流门派去当炮灰。 暗无声的脸色顿时不好看。他刚接任掌门，年纪轻，各大门派的老家伙便轻慢于他。 打太极的手段比三千门有过之而不及，甚至者闭门不见。 如果不是灭世者出现，暗无声应当花费数年乃至数十年的功夫，巩固自己在修仙盟的地位。然而现在他没有那么多时间，必须团结散沙般的人族修真者以应对浩劫。 这些时日，暗无声也算看清楚本质。弱肉强食，强者为尊。要想成事，必然要强大到令他们畏惧。 暗无声语气不甚愉悦：“总门主放心，几大掌门皆应承下此事，不日便会举行誓师大会。” “不日是几日？”总门主笑呵呵问道。 “放肆！” 暗无声背后的一位长老突然出声，凌冽的剑直接划破总门主的防御结界，抵至他的额头。 场面霎时无比紧张，四大门主及各门后辈慌忙起身，摆出各类兵器。白玉后知后觉，最后一个起身，手摁腰带，摆出撒毒药的威慑动作。 他环顾一周，发现大家眼神歘歘歘带火对视，没人注意到他的怠慢。 这些名门正派们怎么回事？ 没一致对外，先起内讧！白玉自动带入反派视角，看戏吐槽。 “不必如此。” 暗无声开口道，“大家同属修仙盟，何必闹得剑拔弩张。我千剑宗虽是人族第一宗门，也绝不干欺凌他门的腌臜事。门主觉得呢？” 这明晃晃是威胁了吧。白玉诧异道，暗无声何时变得如此强硬？ 总门主额角冷汗直冒，赔笑道：“自然自然。除魔卫道，我三千门责无旁贷，一定参加。” 形势回转，众人又纷纷坐下，面上堆着虚伪的笑，恭维地说几句场面话。 宁门主笑道：“吾儿仰慕千剑宗的实力，想要到宗门学习几日，不知道暗宗主可否应允？” 暗无声如死水般的脸微微起了波澜，显然没料想到三千门会上赶着给他送人质。 宁珏在修仙盟也颇有些少年才俊的名气。 他看向「宁珏」，眸色微沉：“欢迎之至。” 白玉背后冷汗直流，勉强笑道：“多谢宗主。” 不一会儿的功夫，宴席已备好，众人前往别殿用膳。 杯影交错，宾主尽欢。 吃席本该是快乐的，白玉头次食不下咽。宁门主做事忒利落了些，明日便要他随暗无声等人回去。 白玉趁众人不注意，退出宴会，打算跑路，刚走出庭院，却见暗无声不知何时，已在他面前。 “宗主。”白玉恭敬行礼。 暗无声漆黑的眸落在白玉的脸上，冷声道：“你不是宁珏。” 白玉心里咯噔一下，笑问道：“宗主怕不是开玩笑吗？” “你是魔界的人，你身上有幽篁的气息。”暗无声手持神剑，眼神危险，“你假冒宁珏，到底有何企图？” 卧槽！ 白玉内心接连几句卧槽，虽然他昨晚确实让幽篁某些不可名状的东西留在手上…… 不至于吧不至于吧，幽篁难不成是狗吗？气味持留久？？ 他不知晓幽篁的魂记有气息标记的作用，因此脑洞大来。 甭管如何，这波白玉实属被幽篁给坑了。 暗无声也不废话，出手狠厉，磅礴的剑气逼得白玉不能动弹，拼命使出狐火抵抗。 蓝色幽火一出，暗无声眼底闪过惊慌，撤去剑招，反伤了自己，嘴角溢出血迹。 暗无声抬手一挥，白玉的幻化之术被破除，露出秾艳无双的真实面容。 “是你！” 为何暗无声宁愿自伤，也不伤害他？白玉满腹疑惑不敢显露，向后退两步，微笑道：“好久不见。” “你到底想做什么！”暗无声焦躁道，“身为妖王为何要救灭世魔尊？又为何出现在三千门？” “啥？”白玉彻底懵了。 暗无声握住他的手腕，压迫感十足地说道：“休要同本尊装傻。凤白羽，你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你们妖族打算做什么？最好老实同本尊讲。要知道就算本尊在这里杀了你，你们妖族也不会发现。” 他继任掌门后，始终不明白小白为何要救下幽篁。 小白说过他是妖族的某位长老儿子，暗无声顺着这条线索查下去，赫然发现妖族丢失的并非长老之子，而是妖王陛下。 听闻新任妖王修为低微，毫无用处不说，还骄纵任性、奢靡无度。妖族大事全由妖王之下的五位部落王者商议决定，妖王仅仅做摆设。 就在几月前，妖王突然失踪，妖族寻找无果。 没想到妖王出现在魔界边陲，救下灭世魔尊。而且实力并不像传言所说那般不堪，甚至能在师父眼皮底下救人…… 这位年轻的妖王心思诡谲，行为奇怪，到底意欲何为？暗无声看不懂。 白玉内心比暗无声更为震撼，非常想喊系统出来问问：她到底给自己安排的什么剧本？还有隐藏副本，太坑了吧； 他迅速调整惊掉下巴的表情，变为高深莫测的浅笑。 暗无声的眼神忌惮中蕴藏着其他的情绪，白玉没有全看明白，但只要看懂忌惮就够了。 “我妖族的事，轮不到人族盟主来管……” 白玉和幽篁时间久了，照葫芦画瓢，漂亮的圆眼流露出淡淡的自傲，“我警告你，人族，幽篁的命只能我来取。” 第41章 三千门 魔尊，你爱过人吗？ 白玉的警告让暗无声一头雾水, 趁他愣神之际，白玉迅速逃离。走出老远，见暗无声没有追来, 他长舒一口气，躲进竹楼，唤出系统。 “阿姐怎么回事？听暗无声的意思，我好像还是妖族的妖王？我开局不是团狐狸吗, 连化形都不能！怎么会是妖王？” 白玉百思不得其解, 妖族怎么可能允许不化形的狐狸当妖族首领。 【系统沉默许久，道：当时为了救你，我随便选了个刚死的壳子, 纯粹巧合。妖族选王，不一定要修为高强, 只要妖神喜欢就可以……】 “妖神又是谁？”白玉对妖族知之甚少，好奇问道。这位神明忒随性了些。 【系统：妖神是妖族法力最高强者，活了千年，本体为火凤，酷爱绒毛小动物, 尤其是狐狸。所以妖族几代妖王都出自狐族。】 千年、妖神、至高无上的权利……怎么感觉有些熟悉？ 白玉问道：“该不会妖神是火灵本源？” 【系统：应当是。】 白玉冷哼：“各族为了自身利益, 没一个好东西。” 【你不能这么说……据我所知，最起码妖族对待妖神极其尊敬, 绝没有存不好的心思。】 “是吗？妖神那么厉害，她出过妖族吗？”白玉反问道。 【系统有些气馁道：没有。】 “这不得了……妖族不知用什么手段禁锢住了火灵的自由。” 【系统：照目前情况看, 你也是妖族, 而且极有可能是妖王。这不是自己骂自己吗？】 白玉摸摸鼻子, 道：“我不是。暗无声说壳子在妖族一点也不受宠, 没准是被陷害倾轧致死, 最后还被丢弃荒山。我可不想回去触霉头。” 【系统耐心劝解：你不找麻烦，麻烦也会来找你，你以为躲得了吗？更何况幽篁的野心一看便是要吸收五行本源灵力，毁灭世界。他要知道你是妖王，你觉得他会如何想？】 自然如同暗无声那般，以为自己图谋不轨，对他不利。 白玉陷入沉思。 —— 佛门九莲山。 外人称呼佛门属地为九莲山，佛门弟子向来称为「九莲佛台」。 只因这山造型异常独特，宛若节节升高的枝条，从低到高，每一节旁生出莲花形状的山台，足有小型宗门大小，可容纳数百人。 九莲佛台就像开出的九朵莲花，耸入云尖，蔚为壮观。整个佛台设有结界，灵力充裕，有独属于佛家的幽静，使人心平气和。 幽篁化身为普通剑修，跟在宁珏身后，递过帖子，跟随引路僧人直通第八莲台。 第八莲台是佛门的大殿所在，第九莲台为禁地，不可入内。 真元掌门身形高大，长相粗鲁，颇具武僧气质，不过其乐善好施之名享誉四族，在民间也颇有威望。 宁珏向真元说明来由，道：“母蛊之祸乃是我门大罪过，理该我门自行处理。然而小辈实在无能为力，故来恳请大师相助。大师于医药方面颇有建树，不知有什么化解之法？我代表四千弟子感谢大师大恩大德。” 蛊虫丑闻足以摧毁三千门的声誉，令其万劫不复。宁珏能够摒弃名誉，前来恳求帮助。 真元对这个微弱的药修顿时高看几分，口念阿弥陀佛：“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本僧当竭尽全力……只从未听说过这等蛊虫，容本僧好好想想化解之法。” 见真元一口应下，宁珏长舒一口气：“有劳尊者。” 幽篁观真元长相虽粗鲁，眼神却清澈，气质颇像淡泊名利的世外高僧。简而言之，不像坏人。 想起五行灵源的重要性，为了满门生机，即便违背本心，大师或许也会违背良心，行之吧。 两人在九莲佛山住下。 入夜后，幽篁悄然来到第九莲台，寻找柷莲。巡遍整座莲台，才在荒凉的悬崖角落发现柷莲。 他伫立在悬崖一角，飒飒烈风吹得衣角翻飞，淡淡的月光洒在身上，即便着褐色僧袍，也难掩其清洌出尘的气质，像明月，似白玉。 柷莲回头看向幽篁，道：“莫要向前，此处乃是佛门的思过崖。进入结界再想出去，可麻烦了。” 幽篁张狂一笑，径直穿过结界，走至柷莲身侧，问道：“本尊以为佛子的心古井无波，今日瞧着颇有些愁绪。” “魔尊，你爱过人吗？”柷莲忽而问道。 幽篁被吓一跳，脑海里一闪而过白玉的笑颜，沉声道：“何出此言？” “我爱过一个人，灿若春花，明艳无双。” 柷莲睫毛微垂，漆黑如墨的眸流露出极浓的哀伤，“可惜，她死了。她死时，我正在这里，妄想她的到来，妄想佛门能谅解我的罪过，许我同她远走高飞。” “太可笑了，我竟然妄想着能离开。” 柷莲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苦笑，出尘的气质突然染上人间情爱，如坠入人间的仙子，格外动人。 柷莲笑道：“你不是想毁灭修真界吗？不是想取我的灵力？我双手奉上。” 幽篁微愣，终于明白：上一世柷莲甘愿奉上灵力，或许不是因为他想度他，而是不想活下去，甚至于期望他毁灭修真界。 “现在我并不想取你灵力。” 幽篁淡淡开口，“如果存了离开佛门的心思，最好现在就离开，否则性命堪忧。” “谢谢你的忠告。” 柷莲不在意地笑笑，展开手心，一朵盛开的白莲安静躺着，“这是我本体莲花的一部分，里面蕴含着我三分之一的本源灵力，送给你。这朵莲花可以随时召唤出我，全部的木灵源皆可为你所用。” 幽篁不解：“你为何如此做？” “大抵同帝姬无差吧，厌恶极了这修真界，不想再看见它。” 柷莲说罢，消失不见，只留一朵白莲飘落在幽篁的手心。 —— 翌日，真元拿出一瓶药丸：“贫僧思忖整宿，终得了个办法，只过于狠毒。药瓶里装着的是四族最至毒之物，用深渊乌章鱼的墨汁所做。此墨汁的毒素不仅侵入身体，更能浸润灵魂，叫人魂飞魄散。只要人服下毒药，再被母蛊吞噬，就有机会将其杀死。这样也不死的话，世间再没有东西能致母蛊于死地。” 宁珏吞咽唾沫，接过药瓶，坚定道：“多谢大师。以几人之性命换四千人性命，值得。” 幽篁突然出声道：“大师与海族交往甚密？” 据他所知，深海乌章鱼乃是传说中的灵兽，凶猛异常，又在万米海渊之下。若不是海族人，恐很难得到。 真元一愣，回道：“海族皇族喜爱佛法，我们时常有交流。” 幽篁颔首。如此说来，柷莲出现在海域，与他们一同抵抗生命树，只是恰好。 —— 「宁珏」不见，宁门主派好些人搜索，皆找不到踪影。 暗无声脑海里还回荡着白玉的话，不明白白玉究竟想做什么。然而他也无法继续在三千门停留，他肩上的责任太重，容不得他肆意妄为。他必须返回宗门，商量誓师大会的事。 暗无声告辞没几日，幽篁和宁珏返回竹楼。 宁珏道：“母蛊之事由我父亲所起，我可以服下毒药铲除蛊虫。” “你圣母心发作啊？这又不是你的问题。” 白玉非常不理解宁珏这种白白牺牲的精神。明该坏人承担的责任，偏要往自己身上揽。 宁珏第一次见白玉发火，讶异于他为何如此恼怒，继续道：“父债子偿，我有责任……” “用不到你。”幽篁冷眼道。 入夜，宁珏搀扶着闻陌，和白玉在祠殿前等待幽篁。 不一会儿，幽篁捆了五人前来。正是总门主及分门门主，其中还有宁珏的父亲。 宁珏大惊，哀求道，“幽篁，可不可以放了我父亲？” 幽篁沉眸：“你觉得呢？” 宁珏哑然，双目赤红，泣道：“我可以替他！我可以替他……” “你可以替他？魂飞魄散的人找谁？” 幽篁不为所动，推开宁珏祈求的手，直接捆五人进暗殿。 宁门主目恣具裂，不停咒骂：“宁珏！你为了闻陌这个外人，杀害亲父！天理难容！” 其他几人拼死挣扎着有之，哀求着有之，忏悔者有之……对于宁珏，无不抱着怨毒的恨意。宁珏面色煞白，痛苦地跌坐在地。 闻陌反扶住宁珏，低声安慰：“不是你的错，不是你的错……” 白玉同情地看一眼宁珏，跟随幽篁进入暗殿。看到母蛊进食的场景，胃内翻江倒海，干呕起来。 “到我身后来。”幽篁道。 白玉乖乖躲在幽篁身后，捂住双眼，想看又不敢看。 幽篁二话不说，强硬地掰开他们的嘴，喂下毒药。 突然背后一道凌冽的灵力，白玉伸手一抓，掐灭在手里。 “宁珏你要杀幽篁？”白玉怒道。 “对不起。”宁珏说着抱歉，手上结印不停，一座巨大的炉现出，这是他的本命法器。 娇弱的美人用大鼎砸人，场面着实令白玉惊了下。白玉的实力远在宁珏之上，他使出灵力凝结红绳把人绑住，推到闻陌身上。 “看好他。”白玉冷语道。说也不说不通，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喂完毒药的五人七窍流血，浑身黑如炭，眼球猩红扭曲，瞳孔放大他们惊恐疼痛的情绪，仿佛他们看见了地狱。可惜，魂飞魄散是无法下地狱的。 幽篁挥手，他们被无形的灵力甩入尸体池。 母蛊分不清它的创造者，毫无例外地吞噬入腹，在咔嚓咔嚓的嚼碎骨头以及宁珏的哀哭声中，母蛊龟裂出细小的缝隙，一声尖锐刺耳的虫鸣声后，炸碎成无数黢黑的肉末。 蛊虫身下的尸山化作一湖血水，无数灵魂的光点溢出，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绕着他们转了几圈，四溢离开。 他们自由了。 闻陌热泪迎面，试图抓触这些光点。他也自由了。 幽篁问道：“现在你可以告诉我，谁指使你了？” “可以，可以。” 闻陌点头如捣蒜，继续道，“那人是……” 他的嘴唇刚要张合，却砰地一声爆裂，如同绽放的红色火焰，瞬间尸骨无存。 幽篁速为呆愣的白玉支起伞状结界，宁珏被血肉溅满身，高喊一声，昏死过去。 这样残忍冷酷的场面着实吓坏了白玉。他顶着惨白的脸，坚持使用灵力，将宁珏身上的污秽清理干净，抱在怀里。 宁珏手腕下垂，翠绿的玉镯停留着不肯离去的一点金色荧光。 幽篁眸色阴沉：“背后的人使用魂咒，一旦闻陌有泄露他名字的打算，便会飞灰湮灭。好歹毒的心。” 白玉内心戚戚然，充满对幕后主使的愤怒，同时对幽篁的安全感到担忧。 幽篁走到白玉面前，瞥见那金色抹荧光，道：“闻陌的一抹残魂。” 他拿出闻陌的魂牌，里面寄有一魄。 一魂一魄仍在，或许可以救下闻陌的灵魂，只是需要温养的岁月太久。 “你要救他？”白玉问道。 幽篁眸色平静：“他教了我十年。” 白玉神色微动。幽篁或许有时过于狠厉，但他知道，幽篁的底色是善良的。从不弑杀，也没想过赶尽杀绝。 水、木本源皆有治愈的功效，水之本源可以温养灵魂，木之本源可以辅助滋养。 幽篁花了一宿时间，利用水、木本源将残魂寄于玉镯之中。 待到第二日，宁珏悠悠转醒。 “你醒了！”白玉惊喜道。 宁珏神情麻木，好似被抽走灵魂。父亲和恋人魂飞魄散，他受到的打击太大了。 白玉柔声安慰道：“人各有天命，节哀。三千门的数千弟子还需要你，子蛊死了，毒性却在他们体内蔓延，唯有你能救他们。” 宁珏呆傻的眼珠动了动，手腕的玉镯发出淡淡的金光，似乎在诉说什么。 白玉将幽篁保住闻陌性命的事，说给宁珏听。 “一魂一魄的温养恐怕要耗费数千年，你也许看不到。但你要相信，你们还会再见。” 宁珏轻轻抚摸着玉镯，哑声道：“见与不见，于我而言已不再重要。” 幽篁可没有耐心拯救人族弟子，见宁珏醒来，当即决定带白玉返回魔界。 他们走后，宁珏一一治疗三千门众人。五大门主皆死，有守卫看到过幽篁的身影，众人认为定是魔尊杀了门主们，又给他们下奇毒。群体积愤，打算杀幽篁，为门主们报仇。 宁珏看着他们发疯，脑海里闪过可怕的念头：幽篁杀了他的父亲，间接害死闻陌。他想报仇。 而念头只一闪而过，宁珏纠结过后，最终选择说出蛊虫真相。 即便这样会让三千门被修真界所不耻，即便这样会让他很难在三千门立足。真相即便残忍，宁珏选择承担这份责任。 师兄弟们错愕、愤怒、不可置信……甚至认为宁珏在说谎。 当看到暗殿的一切，他们终于相信了真相。大多数弟子无法接受，砸毁祠殿，火烧正堂，三千门轰然倒塌，成为一片火海。 宁珏带着几名仍愿追随的丹门弟子，留在废弃的三千山，打算重新立门。 变故发生在瞬息之间，白玉接到宁珏的传音密信时，距离回到魔界不足十日。 倒是有一桩好消息。 修士从这场变故中了解到灭世魔尊消失的十年：尊师重道、团结友善、除魔卫道……甚至有三千门弟子曾言，幽篁是门内弟子中下山除妖兽最多的，这次也多亏他拯救三千门众人。 有不少修士开始反思天机老人的预言是否有误。 然而幽篁继任魔尊后，大兴练兵也是事实。所以，修真界大多数修士仍旧坚信预言的正确性，认为幽篁此举不过是报仇罢了。 白玉乐观道：“风评这种东西不是一朝一夕能改变的，我相信幽篁不是灭世魔尊。” “哎呀，忘了向宁珏要说真话的药。幽篁到底爱不爱我呢？” 【系统：有句话说的好，爱意即便嘴巴不说，也会从眼睛里跑出来。总之一切正往好的方向发展，你再接再厉，争取让魔尊爱你无法自拔，在爱的感化下，放弃灭世想法……】 “那是一定的。”白玉斗志昂扬地拍拍胸膛。 殿门外，幽篁脸色阴沉得可怕：小白会和女人在说话？为何有女人在小白的身体里？ 第42章 嫌隙 这样不平等的感情好生没意思。 在回三千门前, 幽篁突破金丹期，迈入元婴，才那般顺利拿住三千门的门主。 回到魔界, 幽篁吸收掉莲花的大半木灵本源，到达元婴后期的实力。 他操作木水灵源，将夺回的金丹炼化成珍珠大小，找出一块饱含灵力的粉玉, 雕刻成狐狸模样的簪子, 金丹则作为明珠，被狐狸衔在嘴里。 想着小白收到簪子，定会十分开心, 一举替换掉生命树簪。 听到白玉和女人的对话，幽篁把簪子放回袖内, 默默不语。 小白唤那女人为「阿姐」，相处颇为熟稔。 灵魂寄居在他人身体的事情也不是没有先例…… 小白到底是何身份？用爱感化他，让他放弃灭世的想法，出于善良的本性，还是另有目的？ 两人的相处回忆不停在脑海里回闪……荒山野岭, 妖兽聚集, 没有灵力的狐狸崽如何能如此浑圆滚胖？ 又如何在短短两月间筑基成功？还能在千剑宗门主手下救了自己？ 小白有太多的疑点，被他有意无意地忽视, 如今一一清楚地摆在他面前，容不得狡辩。 从一开始, 白玉便是有计划地接近自己。 他到底想做什么？又是何方神圣？ 怀疑的种子一旦发芽, 便如野草似的疯长。幽篁控制不住恶意的产生, 甚至想钳住白玉的脖颈, 用冷酷的手段, 逼迫他说出所有真相。 他此生最恨背叛。 幽篁赤金眸色闪过一抹阴郁冷戾的暗光，换上宠溺的笑意，轻轻叩门：“小白，我闭关结束了。” 白玉听到幽篁的声音，蹦跳下床，屁颠颠开门，一下子扑进幽篁怀里。 【系统：崽啊，说多少遍，钓男人最重要的是什么？以退为进。上赶着不是买卖，忒掉价了些。】 “好啦好啦，在学啦，在学啦。”白玉敷衍回道。含蓄什么的，真难为死人了。 在白玉看不到的地方，幽篁的嘴角勾起嘲讽的笑意。 钓男人？他十分想见识下狐狸精勾引男人的手段。 大掌拍拍白玉的脑袋，幽篁笑着将人推开。 白玉有一瞬的懵怔。 【系统添油加醋地调侃：哎呦，不应该狠狠地把宝宝抱在怀里啾啾亲嘛，怎么可以推宝宝？宝宝不开心咯。】 “别胡说！”白玉恼羞成怒。 幽篁眉毛一挑，宝宝，好新鲜的称呼。原来白玉想要这样的称呼啊…… “你修为进阶了吗？” 白玉问道，却见幽篁用一种很深沉的目光看他，似乎有些许不悦。 “难不成失败了？”白玉向系统吐槽。 幽篁听到那女声继续旁若无人同白玉说话：“暗无声的金气霸道凌冽，本人也不会控制，我能一下子察觉到修为。幽篁气息内敛，我感觉不到他的修为。” 幽篁瞳孔骤缩，翻江倒海的怒意充斥着胸腹。 小白见过暗无声？何时？小白你究竟有多少秘密瞒着我？ 幽篁不动声色道：“元婴。” “哇，好厉害！”白玉星星眼。 他话音刚落，眼前阴影笼罩，唇瓣相接，猝不及防被吻住。 良久，白玉倚靠在幽篁怀里，腿脚发软，红唇微肿，嗔怪道：“你怎么突然间……”这么热情。 “不喜欢吗？”幽篁凑到他的耳边，低声道，「宝宝」。 白玉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好油腻。幽篁从哪学来的这一套？妈耶，油分太高。” 【系统：额……我先下线了。】 「油腻」是什么意思？「下线」又是什么？幽篁眸色沉沉，他们说的是「暗语」？心思很是缜密呢。 不过从白玉嫌恶的口气，幽篁也察觉出几分白玉并不喜欢「宝宝」这个称呼。 为何刚才还要亲亲，要叫「宝宝」？难道…… 幽篁脑子瞬间一片空白，或许白玉并不喜欢自己，一切皆在做戏。 白玉：“嘶——你捏得我腰好疼！” 腰好似被烙铁箍住。 幽篁松了手臂，没甚表情道：“过两日魔界大演兵，你要不要去凑热闹？” “演兵？”白玉疑惑。 幽篁勾起唇角，不疾不徐：“修仙盟要开誓师大会，我打算偷袭他们。” 其实幽篁并未打算搞什么偷袭，没有万无一失的把握，他不会轻举妄动。 白玉瞪大黑漆漆的眸子，眼里闪过不解和恼怒。 “你这样做，只会让敌对态更严重，搅得整个修真界不能安宁。我知晓你想报仇，你可以针对那些坏人，而不是无差别的扫射！” 一旦幽篁偷袭誓师大会，无论能否成功，都意味着打响魔族与人族的战争！ 白玉难以想象，不希望幽篁无法回头。 幽篁道：“我本为灭世而生，这是我的使命，没有人可以阻拦。” “不是的！”白玉急切地否定，“为了一个死人的什么狗屁预言，你就要搭上自己的一生吗？我不信。” “如果我说，我想呢。” 幽篁语气阴森，定定地看向白玉，“如果我想，你选择怎么办？与我一同抵御，还是……杀了我！” 白玉满含诧异地看向幽篁。他什么意思？一瞬间得出答案，幽篁不相信自己会为了他而与世界为敌。 他忽而感到很累。实际上，他确实不会支持幽篁灭世。 即便这个世界，除了幽篁之外，他和任何人都没有联系。白玉也不会义无反顾地支持幽篁的想法。 “人定胜天，修仙不正是与天斗，不接受命运的摆布吗？”白玉目光坚定，道，“我不知道你为何要执意按照预言行事，你不觉得太可笑吗？” 幽篁怒不可遏，眼如寒光：“所以，我在你眼中不就是个笑话吗？” 两人不欢而散，白玉气成河豚，刚想出门散步，便见门外多了两名头顶犄角的侍卫。 “尊者，没有魔尊的命令，您不能踏出寝殿半步。”侍卫道。 白玉愤怒地摔门。 “幽篁发神经啊？说不过就把人监禁！”白玉出离愤怒。 【系统忧心忡忡：看来爱也很难感化幽篁，幽篁上辈子肯定是头大水牛，倔死的。】 白玉摸着手腕处的金铃铛，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和系统吐槽过后，白玉心情阴转多云。晚膳时，白玉面对幽篁已恢复如常的情绪。 “虾，你帮我剥。”白玉把饭桌上的虾碟往幽篁面前推了推，主动示好。 幽篁被白玉的笑容晃得心跳错漏一拍，若有所思。 吵成那样也不与他置气，想必也是因为有任务在身，想要讨好他。 幽篁的心情越发低落，冷眼道：“不会。” 白玉热脸贴冷屁股，气得耳朵和尾巴都冒出来了。 他的耳朵好似开了震动模式，小幅度颤动，尾巴在背后竖起炸成一朵白云。 幽篁：有一点点可爱。 好会勾引人的狐狸。幽篁面色更冷。 瞧见幽篁的脸面恐怖得骇人，好像下一秒就要杀了他。 白玉心想，你吓人，我比你更吓人。 瞬间化为大狐狸，身形大如巨虎。漆黑的眼泛着点点蓝光，亮出尖利的獠牙，居高临下地觑幽篁一眼，仿佛在说老子一口吃你仨。 粉色舌头风卷残云般，把桌面上的菜色一扫而光。 两只前爪抱住圆滚滚的绒毛白肚皮，白玉显摆似的打了个饱嗝。 一口不给你留，气死你。 幽篁的眼神从粉嫩的毛耳朵，一寸寸划过圆溜溜的眼睛、短短的小脖颈、圆滚的肚皮，直到尾巴尖上那撮犹如蓝色花朵的蓝毛。 白玉有些胆怯地问系统：“幽篁的眼神好吓人，他该不会想杀我灭口吧？” 【系统：我看他是想rua死你！】 幽篁疑惑道：「rua死」是什么死法？ 他们二人的密语很奇怪，或许有必要找巫匀破解。 他蛮以为这双姐弟胆色包天，没想到也还会怕死…… 幽篁双眸一眯，轻问道：“吃饱了？” “嗝！”白玉的肚皮抖了抖。 “吃太多消化不好，不如原身绕着魔宫跑两圈。”幽篁似笑非笑道。 白玉霎时如泄气的皮球，变成小小的雪团，可怜兮兮叫唤：“嘤嘤嘤！” 拒绝体罚，没有人性！ 看到白玉卖乖讨巧，整日的怒火仿佛被抚平一般。 幽篁暗恼自己轻易被白玉俘获，就连让他跑两圈，竟也有一丝的不忍心。 提溜起雪团的后脖颈，四目相视，难得一见显露出可以称作「脆弱」的情绪，无力道：“小白，你叫我如何是好？” 白玉眨眨眼，不就是没给你留口饭，至于嘛。 为了不跑圈，白玉伸出粉舌，谄媚地舔了舔幽篁的脸颊。 幽篁心念微颤，白玉再次不可控地变身为人形，被箍在怀里。 “幽篁，你过分了！我说过很多遍，不要随意改变我的形态。” 白玉怒道，“你再这样，我就……我就……” 幽篁逼问道：“你就什么？” 白玉一愣，他没有任何东西可以用来警告幽篁。 告白没有回应，自由没有保障，就连想让恋人剥个虾，都被无情嗤笑…… 换句话说，白玉觉得自己仍旧像是幽篁的宠物。高兴时随你折腾，不高兴时，自就不能放肆。 这样不平等的感情好生没意思啊。白玉突然不明白自己在坚持什么。 第43章 嫌隙 孤注一掷、飞蛾扑火、以身饲虎、鸡飞蛋打…… 面对幽篁似笑非笑的嘲讽, 活泼的狐狸萎靡下来，怏怏道：“算了，反正我什么也奈何不了, 你想如何就如何。” 幽篁从未见举头丧气的狐狸，心脏骤然一缩，松了禁锢的手臂。 “你的心思如何，别以为我不知道。” 幽篁甩下没头没尾的一句话, 仓惶离开。 白玉望着幽篁的背影, 陷入淡淡的忧愁。 “幽篁执意要偷袭誓师大会，我怎么才能阻止他？好难啊，这难道就是我等穿越者需要承受的生命之重……” 白玉愁云苦脸。虽然越嚼越发现幽篁有渣男的潜质, 总归不能放任他毁灭世界吧。 【系统亦忧心忡忡：你现在也是金丹期的尊者，避开门口的两位侍卫也不什么难事。但你一旦再次逃跑, 幽篁势必不会轻饶你。】 “距离誓师大会召开有月余时间，我们还有机会。” 抛开心底那丝委屈难过，白玉冷静分析自身的处境。原身被抛尸荒野，大半可能是妖族人干的，更不见妖族四处寻人, 可见这位妖王处境堪忧, 他贸然返回妖族，凶多吉少。 如果直接去找暗无声, 这不是人犯瞌睡他递枕头，讨伐幽篁更师出有名。 目前看来是最有效直接的办法仍是打消幽篁灭世的念头。 【系统：所以你打算如何做？】 “用你教的办法, 以退为进。”白玉手指搓金铃铛, 沉声道。 —— 幽篁回到大殿, 想起白玉萎靡的表情, 便觉胸闷得透不过气。 他来回踱步, 不明白自己为何如此心慌。 白玉是个叛徒，根本不值得他费心。他应当立刻押他入地底水牢，逼他说出企图，而不是做无谓的争吵。 幽篁眼神一凌，唤道：“来人。” “魔尊大人，请吩咐。”魔侍应声道。 “北雪水池有一种大如盘的龙虾，听说味道鲜美，你派些侍卫装回来，明日早上……不对！早上不好，明日中午命御厨做几道虾的美食送来。” 幽篁最后补了一句，“多放辣。” 吩咐过后，幽篁的心缓慢平静下来。 入夜，幽篁处理完魔界的事务，返回寝殿，却见大门紧闭，外设一层火灵结界。 “发生什么事？”幽篁皱眉问道。 侍卫禀告道：“回魔尊，白玉尊者说他要闭关，任何人不得打搅。” 闭关……白玉已经巩固了金丹初期的修为，现在闭的是哪门子关？ 幽篁利用魂记搜寻到白玉的气息确实在房内，犹豫片刻离开。 房间内的白玉听到幽篁的动静，悄悄趴在门缝偷看。见幽篁表情郁闷，乐滋滋地捂嘴偷笑。 白玉心想，他再也不惯着这狗东西。 翌日，魔界大演兵。成千上万的兵士齐聚演武场，鼓声震天，气势惊人。 楮柘操持着士兵进行演武比赛。幽篁端坐在高台，兴致缺缺。 不知道白玉有没有吃早食？那狐狸崽贪吃得紧，时常念叨着「一顿不吃饿得慌」的歪理……也不知原身胖嘟嘟，人形为何会那么纤细…… 坐在下首的魔将们瞥见尊主嘴角挂着似有若无的笑意，态度漫不经心。 幽篁不过二十出头的毛头小子，继位后抛下魔族大事不管，找不到人影，多亏楮柘出吃大局。论资历，论才干，魔将们更信服于楮柘作为魔尊。他们暗下提过几次，皆被楮柘轻轻带过不提。 有位长相魁梧的魔将怒发冲冠，猛然站出身，粗声粗气道：“尊主大人，臣侯午斗胆请魔尊赐教，也让众将士看看魔尊的雄姿。” 幽篁微微眯眼，颔首应允。只见下一秒幽篁便出现在比赛的擂台，引得满场围观兵士欢呼雀跃。 魔将侯午决心教训教训乳臭未干的小子，仗着自己元婴初期的修为，使出长鞭雷霆之势。 鞭子如脆弱的纸皮玩具，被幽篁轻飘飘捏在手心。抬手一掌，直接震碎侯午的五脏六腑，掌法利落，手段狠辣。 侯午口吐鲜血，生死不知。 幽篁有前世的经历，进阶修炼异常顺利，又内含土、水、木三灵本源，元婴中期的实力堪比大乘，根本没把魔将们放在眼里。可以说魔界众人，即便修为最高的楮柘，也不是他的对手。 一招制敌足够震慑其他心怀异心的众人，却也轻易挑动起众人的怒火。 “尊主对自己下手，太重了些……” 楮柘出现在幽篁身侧，小声提点。 赤金眸子淡淡瞥他一眼，楮柘呼吸一滞，忽而生出身为蝼蚁，被蔑视的错觉。 他内心骇然，幽篁的修为越发深不可测了。 十年前幽渊惨案仿佛就在昨天，楮柘私心十分忌惮这位年轻的君主。 越是强大，越让他不安。 “死不了。”幽篁冷漠道。 不要侯午性命，已然是他仁慈。上一世侯午紧跟楮柘麾下，派兵围剿不成，辱骂得极为难听，幽篁可记得清清楚楚。 幽篁释放出强大的威严，魔将们咬牙坚持，士兵们面露菜色，纷纷跪地。 他收回威严，士兵们爬起身，举起武器，高呼「魔尊万岁」！ 魔界实力为尊，即便魔将们面服心不服，幽篁亦不畏惧，甚至感觉无趣得紧，这世间唯有白玉……不，这世间已没人真心待他。 他抬眼望天，日头高挂正中，快到响午了。 眨眼间，魔尊于万众呼声中消失，几大魔将脸色都不太好看，齐刷刷看向楮柘。 —— 幽篁返回寝殿，殿门前一排侍女们捧着精致的食盘，一脸迷茫。 魔侍赶忙迎上来，小声道：“尊主，按照您的吩咐，厨房做好菜色，请您过目。” 蒜香龙虾、麻辣龙虾、藤椒虾球、龙虾刺身……满满当当十二道，颜色好看，味道麻辣鲜香。 幽篁看向紧闭的殿门。 “白尊者正在闭关，属下不知道该不该打扰……” “在门口支张桌子，全摆上。”幽篁道。 魔侍眼睛闪过一丝诧异，不明白尊主的决定。但到底侍奉过两代楠。枫魔尊，心思聪慧，立刻训练有素地派人支好桌椅板凳，又把十二道虾品放下，带人退下。 幽篁撩袍坐好，洗净手后，开始剥虾、去掉虾头虾壳，挑出虾线，动作一丝不苟，一举一动风度翩翩，举止优雅。 看门的侍卫正对桌席，抬眼就能看到他们冷戾的魔尊大人在慢条斯理地剥虾，如鲠在喉，如芒在背。双眼紧盯脚背，不敢有一丝多余的动作。 —— 演兵在楮柘的主持下，草草结束。几位魔将齐聚楮柘府上，义愤填膺，表达不满。 “候午的修为被废大半，百年内都无法承担魔将之职。魔尊怎么可以对自己人下如此狠手！” “我看魔尊根本没想过经营好魔界！对魔族大事毫不上心，整日瞎跑，被个狐狸精迷得晕头转向……” “想当年幽渊怎么死的，大家也清楚……要我说幽篁指不定想报复整个魔界见死不救，故意挑起我们和人族的战事，同归于尽，为他父母报仇！” 这话恰巧说进楮柘心里，他最怕的亦是如此。 幽篁三番两次外出魔界，搅得海族、人族动荡不安。楮柘胆战心惊，没有一夜睡好过，唯恐魔族成为众矢之的，遭遇灭顶危机。 楮柘数次感到后悔，后悔帮助幽篁灭杀侵陵、扶他上位。 他面上不显，不轻不重地训斥道：“放肆！不可直呼魔尊名讳。” 众魔将面露不满，却不好再说什么。 突然他的魔侍有事禀告：“主人，尊主大人回到魔宫，第一时间前往白玉尊者的寝殿，在他门前剥……剥虾！” “你说魔尊不看演武，跑去狐妖门前剥虾？怎么可能？”有魔将不可置信道。 魔侍颤颤巍巍：“正……正是。” “岂有此理！”群魔激愤。他们辛辛苦苦练兵数月，魔尊大人丝毫不在意，抛下演武练兵，跑去讨好一只小小狐妖，摆明没把他们放在眼里。 “楮柘殿下，幽篁不配做魔尊！吾等更愿意侍奉您为尊主。” 一魔跪地，其他魔将纷纷跪地附和。 楮柘有一瞬间的恍惚，良久后，缓缓道：“幽篁修为深不可测，容本座从长计议……” —— 白玉运行过大周天，灵力充裕，身体轻畅。 【系统：你还真闭关啊？】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修为高了，逃跑也方便不是？” 白玉嗅到麻辣龙虾味，不争气地擦了擦哈喇子。 “打一巴掌给颗枣吃，别以为我会就范。” 【系统：那你吃不吃？龙虾宴诶，搁在现代，那何止几千上万，现在你可以肆无忌惮吃到撑。】 白玉吞吞口水，眼神直勾勾盯着门板，犹豫道：“阿姐，你最近怎么总向着幽篁说话？” 【系统哽住，轻声道：谁不爱看霸道总裁独宠小娇妻的戏码，我是土狗，我爱看！】 “宠个屁，他把我当宠物呢。”白玉心脏微微刺痛，撇嘴道。 【系统：你这样想，霸总的感情是缺失的，他不懂爱，也不懂表达，言语行为难免有过失，难道你会因此放弃他吗？不——你只会更爱他！】 白玉冷哼道：“不，我只会想痛扁他一顿，骂一句活该。智障霸总扔垃圾桶都木得人捡……” 说虽是这么说，白玉委屈的情绪被安抚下来。 他从小到大一直如此，别人对他有一分好，他便觉得十分好。受到欺负或委屈，有人安慰，甚至无需人安慰，他也总会替这个人找出理由，让自己不再觉得委屈，不再记恨那人。 白玉自顾自地找出要见幽篁的理由。 比如龙虾大餐不能浪费，比如以退为进的度也很重要，端得太狠会适得其反…… 他深吸一口气，打开殿门。 白白嫩嫩的龙虾肉整整齐齐摆在碗碟里，像高高垒起的大白米饭，旁边放着相对应的菜色料汁。 桌面干干净净，不见半点虾壳，看得人越发有食欲。 白玉舔舔唇角，眼神放光，一口气炫十碗龙虾没问题。 一想到这些都是幽篁剥的，白玉最后一点怨气也烟消云散了。 白玉拿起筷子，抱起虾碗，乐滋滋一口一个。 “幽篁人呢？”百忙之中，白玉终于发现不见幽篁的身影。 看门侍卫摇摇头，小声道：“尊主在您开门时便消失了。” 消失……好家伙还给他装上了！不在正好，不然吃虾都没的心情。 龙虾肉一口咬进嘴里，嫩滑鲜香，厚实弹牙，再配上咸辣的汤汁，甭说多好吃了。 白玉辣得嘴唇微肿，舌头发麻，根本停不下来。 一扫而光龙虾后，白玉躺回床铺，进入发呆的贤者时间。 或许幽篁也是喜欢他的，他都替自己剥虾欸……他以前参加饭局，都是他照顾别人的口味……幽篁可是第一个为他剥虾，照顾他口味的人呢。 —— 幽篁不是不想见白玉，而是近乎逃避的心态。不见白玉就不会听见白玉与女人的对话，就不会从白玉口中听到对他只是「勾引」的话。 夜幕降临，魔侍前来禀告：“尊主，白尊者不喜欢侍卫亦步亦趋地跟着，想要你撤掉门口的守卫。” 幽篁脸色微沉，怒气再次充斥胸膛。 不想要守卫，白玉难道想找机会把消息递给暗无声？ “准了。”幽篁咬牙道。 白玉见守卫真的被撤离，开心地弯了弯眉眼，把幽篁的评分从负分拉平零分。 下一步该如何让幽篁放弃灭世大业呢？ 白玉寻思一整夜，终于想出个绝妙的办法：“周幽王为搏褒姒一笑，烽火戏诸侯。今有我白玉勾引幽篁，日日不早朝！” 【一向积极的系统出乎意料地表示反对：不行，不行。崽啊，你还小，妈妈坚决反对羊入虎口！呜呜……我们走纯爱路线，不可以变成十八禁，达咩，达咩！】 白玉无语到：“阿姐，你还记得你是「狐狸精系统」吗？当初你要我拼命吸男人阳气，还说过我是玄阴体质，双修会迅速提升修为。即便最后与幽篁闹翻了，没准我早已修成元婴，顺利逃脱。” 【系统坚决反对：你现在的做法无异于孤注一掷、飞蛾扑火、以身饲虎、鸡飞蛋打……一旦幽篁翻脸无情，我怕最后伤心欲绝的人是你自己。】 “阿姐，我是成年人，我有欲望。” 白玉大无畏地说道，“这段时间，你先下线，我会自己看着办。” 白玉说得爽快，其实理论加实践约莫等于零。 白玉换了身月牙白锦衣，清纯中略带诱惑，越发昳丽无双。 早上吃的锅贴、玉米糊糊、羊肉馅大包子。他一边嚼包子，圆溜溜的眼睛不时瞥向门外。 许是他念叨得紧了，幽篁着一身黑袍逆着光走来。 嘶——白玉瞬间被拿捏。不愧是美强惨反派，长相俊美无双，又飒又酷。 幽篁勾起唇角，看白玉啊呜啊呜的进食，眼睛露出几丝暖意。 “你闭关结束了？” 单纯几个字，白玉听出无限嘲讽。堪堪闭关两日，还包括吃虾的那天，短得可以创造修真界最短闭关时间纪录了。 嘲讽，纯纯的嘲讽。 白玉鼓脸，自言自语：“还不是因为我记吃不记打。” 幽篁听不真切，伸手捏了捏白玉的圆脸，滑嫩得紧，心思不觉一荡。 “你到底想干什么？” “疼。” 白玉无语地拍掉幽篁的手，“我想要你放弃偷袭誓师大会，你愿意吗？” 幽篁心一沉，默然不语。 衣角被人拉了一下，白嫩如葱白的手指紧紧攥住幽篁的衣角，仿佛他是白玉唯一的依靠。 幽篁瞬间心神又开始涟漪点点，甚至想脱口而出答应白玉的请求。 但很快被理智抑制，暗暗咬牙，好生会勾引人的狐狸。 “玉米糊糊，我亲自做的。你没喝过吧？” 白玉把碗推到他面前，眼神期冀地看着。 幽篁坐在白玉身侧，定了定神魂，舀了一勺。 狐狸的目光过于炽热，以致于幽篁担心他是不是在粥里下了毒。 幽篁硬着头皮将那糊状物塞进嘴里，顿时眼睛亮发亮，玉米的清香混合着粗粝的口感，又有淡淡的甜味。 “我特意加了一丢丢糖。”白玉指尖掐起小拇指的一丢丢。 见幽篁眉眼放松，白玉鼓足勇气，小声说道：“你一定很奇怪，我明明是只没有灵气的野狐狸，怎么突然修炼化形？” 幽篁拿勺的手一顿，揣测白玉要同他坦白？ 如果坦白，幽篁唇角上扬，他可以适当地原谅一部分。 白玉咳嗽两声，下定决心。 “其实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重生在狐狸身上纯属意外。我原本生活的世界是非常友好的，虽然人们也会为生活奔波，但在劳累之余，他们有时间休闲、娱乐、做自己想做的事。 我嘛，是个孤儿，从小在孤儿院长大，大家对我都很好，但没有特别要好的朋友。就是……嗯……那种弱小的动物想要保护自己不受伤害的心态。努力融入集体，努力对他人好，却非常害怕别人对自己好，害怕自己会依赖他人的古怪心态。 刚开始重生，跟在你身边，是为了生存下去。可正是因为这样，不得不去接触你，不得不去倚靠你，不得不去了解你……雏鸟情节，你听说过吗？小鸟一出生，会把第一眼看见的事物认作母亲，特别依赖。我对你大概有点雏鸟情节？我不是说你是我爹……我的意思是，我很依赖你，我很喜欢上你。” 白玉说着说着，脸比熟透的虾还红。 他害羞地瞥一眼幽篁，发现这人脸快怼进碗里，面容被碗挡得严严实实。 咒你糊一脸玉米糊糊。 白玉愤愤地想，深吸一口气，继续说未尽的话语。 “因为喜欢你，所以不想你有任何危险，不想你活在仇恨忐忑中，不想你成为灭世的大魔王。只想和你过普普通通的生活，就像幻境中那样，当然最好可以换个大点的人间城市居住，买上大大的院子，四季有花，养猫狗，吃美食，还可以种几颗梨树，泡泡梨花茶……” 幽篁耳尖的热度逐渐褪去，他低声问道：“你还有什么要同我坦白？” 白玉微愣，这还不够恳切吗？ “没，没了。” 幽篁的眸色闪过期待、愤怒、痛楚，最终化为深潭般的平静。 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到底什么关系？为何不说……为了骗他不要灭世，白玉几乎踩在他的心尖上撒谎，把谎话说得如此动听。 他放下碗，优雅地用帕子擦拭掉脸颊沾到的糊糊。 表情温柔，声音轻缓勾人：“小白，或许你说的是对的，我需要好好想想。” 真心终于得到回应，白玉脸蛋红扑扑，兴奋道：“就是嘛。与其灭世，不如好好生活。” “你想要我做什么？”幽篁笑意不达眼底。 “我们，我们约会吧！我们世界的人谈情说爱，都是要约会的。” 白玉搓搓小手，满怀期待。好想出去玩，一直憋在寝殿，像坐牢一样。 “好。今日，我全听小白的。” 幽篁微微眯眼，谁给白玉起的主意？是那位「阿姐」吗？ 奇怪，那个女人今日怎么没有再和白玉密语？ 摁下心中疑惑，幽篁带着白玉离开魔宫，来到惜福镇。此处由原来的修仙盟变为魔界驻守管辖。百姓们的生活似乎没有太大区别，看到奇形怪状的魔族终有几分害怕，远远绕道走。 约会必备，看电影。 修真界没有电影，惜福镇又小，也没甚戏曲表扬，白玉拉幽篁到茶馆听说书。 茶馆掌柜看到白玉，好一阵寒暄，问他要不要继续来做账房先生。 白玉婉拒掌柜的好意，选定视野最好的包厢，点了壶茶，还有几道茶点。甜品一上，比其他客人分量多不少。 跑堂笑道：“小玉哥，掌柜特意吩咐后厨多做给你。” “替我谢谢老板。”白玉笑眯眯道。 等跑堂走后，白玉凑到幽篁耳边，不无骄傲道：“我人缘不错吧。” 幽篁被白玉的小表情逗乐，揉揉他的头发，恭维道：“人见人爱。” 醒木一拍，说书先生抑扬顿挫说起佛门与妖族的大战故事。 “相传百年前妖族出了位盖世妖王。二十岁筑基，不到百岁成为元婴大能……” “二十筑基，百岁元婴很厉害吗？你就是二十岁元婴？”白玉与有荣焉。 幽篁轻笑：“妖族寿命比之人族、魔族都要漫长。百岁换算成人族，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绝对是万年不世出的天纵奇才。” 幽篁修炼元婴，有五行灵源相助，如果这么算的话，这位妖王竟比幽篁还要有修炼天赋。 白玉摸摸下巴，忽而想到自己妖身化人的年纪瞧着也有十八、九。那他的实际年龄岂不是比幽篁大上七八十岁？ 岂不是爷爷吃嫩草……想到此，白玉一阵恶寒。不行不行，按照人族年龄算，他才十八、九，不能算吃嫩草。 那厢，说书先生继续道：“妖王天性顽劣，仗着修为高强，平日里欺街霸市。今日揪虎族的胡须，明日扒鹰鸟的羽毛，后日打邻居家的熊孩子，闹得妖界鸡飞狗跳，不得安宁。某日妖王闲来无事，决定走人间一趟。众妖无不欣喜若狂，听闻妖王走后的当晚，妖界燃篝火、放烟火、载歌载舞，欢庆了整整三日！”“这妖王忒皮楞了些。”白玉不禁吐槽道。 百年前的往事，幽篁了解不多。当初交战，火灵凤凰说要是妖王在世，他便没机会这般猖狂灭世。想必是位极难缠的主。 说书先生又说了些妖王在人间惩恶扬善做善事的故事，白玉听得聚精会神。 先生又道：“妖王来人间，如鱼得水，乐不思蜀。一去十年之久，迟迟不归，可把妖族人愁得哩。不见吧，想；见了吧，烦。妖界再三催促，终于得妖王准信，不日归途。令人惋惜的是不日竟成了永无次日。 妖王寻情三入佛门，痴情错付烟消玉损。要听后续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白玉咬牙：“吊人胃口！” 幽篁看他抓心挠肝的模样，笑道：“我请说书先生单独为你说一段。” “不用，不用。下次！下次我们一起再听。” 白玉抿唇笑道，“我知晓这老先生说书的规律，一个故事要重复说满月余。我们最迟月底前来，还能书接上回。” 月余……誓师大会也在月余后……幽篁若有所思，决定派些人看紧茶馆，看白玉是否在他不注意时，已传递了信息。 两人喝完茶水，吃过点心，已过晌午。 玩游乐园，情侣必备的约会项目之一。 修真界没有游乐园，但可以御剑飞行，这不比过山车刺激！ 白玉眼神如清澈无辜的小鹿：“可以让我踩着夕照剑飞一圈吗？拜托拜托……” “需要征求夕照剑的同意。” 夕照剑的剑光划破天际，悬空于白玉眼前，耀眼的宝石、凌冽的剑身、金灿灿的光纹，十分威武霸气。 幽篁挑了挑眉，他还是第一次见夕照剑这副恨不得闪瞎眼的装相样呢。 “英俊帅气的夕照尊者，我可以御剑飞行吗？” 白玉双手合十，恳切说道。 夕照剑一声金鸣，陡然变大，落于白玉脚前，用剑身轻拍两下，仿佛在说：“哥带你飞。” “谢谢哥。”白玉小嘴贼甜。 幽篁手指摁了摁突突跳起的太阳穴。小白还未喊过他哥，倒是喊把剑喊得欢快啊，要是有这份勾引的技巧在，他能不应吗？心里闷闷的发酸，碍于颜面，又不能表露。 这一声哥叫得夕照剑欢呼雀跃，向白玉脚下一铲，带人直奔云霄。 白玉金丹修为，倒也不觉难受，摆出御剑姿势，穿越层云，跃居到云层之上。白云如朵朵棉花铺满天空，阳光倾泻，如同跳跃的线谱把白云谱成曲调，辽阔而充满诗意。 寄浮游于天地，渺沧海之一粟。个人的情爱得失和广袤无垠的天地比起来，变得无比渺小。 还未等白玉感慨完，夕照剑忽的掉头朝下，飞速下坠。 突如其来的失重感令白玉吓得闭眼，下一秒跌入温暖的怀抱。 头侧的「靠枕」微微震动，幽篁闷笑不已。 “金丹尊者？” 白玉把头埋进幽篁怀里，嗡声道：“本尊在。” “恬不知耻……” 头顶落下轻吻，白玉感觉不甚真切。 幽篁脚踏夕照剑，让白玉站在他前面。高大的身形将白玉整个人笼在怀里，夕照剑以极快的速度前行，耳边风啸飒飒，白玉却觉得异常安心。 游乐园项目结束，他们去一家小菜馆吃了三菜一汤。家常菜品味道却极好，令幽篁大开眼界。 做饭的爷爷奶奶看七十多岁，爷爷炒菜，老奶奶便在一旁添柴擦汗。 白玉道：“我在惜福镇时，常来这家菜馆吃饭。爷爷奶奶的儿子早逝，独留他们守着儿子的菜馆生活。他们从不抱怨，每天在认真地享受生活。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携手白头？” 幽篁看向白玉，他的眼神真诚炽热，灼得人胸口发烫。 “嗯。”幽篁低头，捏紧筷子的手微微颤抖，如果这一切只是欺骗，此时此刻他甘愿受骗。 他们吃罢饭，又到集市，玩投壶、掷色子、斗鸡等游戏。 幽篁每试每中，不一会儿赢了近千两银子，赌坊老板一脸晦气地瞪视两人。 “啊，你这运气，说什么灭世者，天命之子吧！” 白玉感慨道，哪像他十有九输，运气一直不太好。 幽篁含笑捧起他的双手，轻轻吹了口气。 “天命之子把运气许你。” 白玉乐呵呵地握住，藏进怀里护住：“那我得好好珍惜……” 紧接着，白玉连赢三局，笑吟吟地拍拍藏运气的地方：“运气真的分给我了。” 赌坊老板再没忍住，指派打手将他们二人轰了出去，威胁他们交出银子。 白玉撸起袖子，扬了扬拳头，道：“不准用灵力，看谁打得多。” “你悠着点。”幽篁无奈道。 却见白玉出手干净利落，动作有力，不一会儿的功夫便撂倒大半。 幽篁颇觉得不可思议，原来还是只凶狐狸。 白玉骄傲地叉腰。 幽篁眼神温柔，心想是只骄傲美丽又会骗人的凶狐狸。 两人玩到夜幕降临，吃了两碗野混沌，这才返回魔宫。 行至寝殿门口，白玉眼神看向别处，声若蚊呐：“我想你抱着我睡。” 第44章 嫌隙 我不爱你。 沐浴过后, 狐狸钻进幽篁的怀里，鼻尖充斥着尾鸢花淡雅的清香，醺醺然令人沉醉。 幽篁的呼吸声吹拂耳廓, 痒痒的。 幽篁呼吸平稳，似乎完全没察觉到自己的用意。白玉不安分地扑腾，结果换来压抑的训斥声：“好好睡觉。” 这还不够明显吗？白玉泄气。 他的脸颊恰好抵在幽篁的胸膛，微微抬起头, 想要与幽篁说几句调情的话, 烘托烘托氛围，却不小心擦过突出的喉结。 白玉瞬间天旋地转，幽篁双臂支撑在白玉头的两侧, 定定看他，眼睛窜起两朵赤金的火焰, 灼热得令白玉喘不过气。 幽篁压抑着滚烫的呼吸，低声道：“你真的要这样做吗？” 为了不灭世，勾引到这等地步。 幽篁心底燃起浓浓的愤怒之火，火焰沿着经脉不断灼烧身体，血液沸腾, 满含欲望。 之前推拒与他的婚约, 如今这般格外大胆。 幽篁想知道：白玉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 他绝对不会，绝对不会心生怜惜。 双臂攀上幽篁的脖颈, 白玉湿漉漉的眼神表达的含义不言而喻。 …… 翌日，幽篁轻轻触碰白玉的面颊。 小狐狸脸都哭肿了一圈。哭得狠最多咬他两下……乖巧的、任他欺负的狐狸…… 幽篁想此昨夜, 心底软成云彩, 泛着霞光。 甚至闪过「要不就放弃灭世」的念头, 但念头一瞬而散, 幽篁甚至没有察觉。 灭世成了一种执念, 幽篁定要毁灭人世的灵气。 他认为灵气是罪恶的源泉。没有灵气，各大门派便不会相互倾轧，不会发生那么多肮脏的事情。 白玉睁开眼，恰巧望进温柔似水的赤金眸里，顿时羞赧到不行。 “你太过分了！” 白玉哑着嗓子控诉，湿漉泛红的眼睛如同红红的小兔子眼。 幽篁不觉吞咽喉咙，低声道：“抱歉。” “下次不能这样！” 白玉嘟囔道，“亏的我天赋异禀……” 他话音未尽，嘴巴便被大掌捂得严严实实。 幽篁面色通红要烧着一般，低声道：“乖，别说。” 小狐狸到底知不知道说的话多诱人？再勾引他，他怕欺负得某人再次泣不成声。 —— 魔尊惯常冷着一张脸，骇人得紧。 近几日面如春风皎月，让魔宫众人惊诧不已。 很快，白玉被宠幸的消息，如雪花似的飘入每个魔宫人的耳中。 巫匀一回到魔宫，便也得知了这个消息。 他心下大惊，尊主前些日子派他打听白玉的真实身份，刚查明信息，正要禀告，却听到这档子事。 巫匀不敢怠慢，第一时间面见尊主。 此时，魔尊正与白玉在湖心亭钓鱼。 湖心亭本没有鱼，某只狐狸突发奇想钓鱼，幽篁命人连夜从北极寒水捕来几千条银寒鱼，放生湖里。 这种鱼通体莹白，鱼形流畅，漂亮又肥大，味道也鲜美。无论是钓还是吃，都是极佳的选择。 魔界终年冰雪，湖心亭结了厚重的冰。 幽篁用一万灵石结成法阵，让湖水保持冰冷同时，湖面却不结一丝冰。 一群群银寒鱼从碧玺湖水跃跳而起，阳光下波光粼粼，霎时好看。 当然，这些白玉不得而知。只要不闷在寝殿，哪怕在湖心亭里干坐着看鱼也很开心。 幽篁老僧坐定半天，鱼儿不曾咬钩。 白玉嘲笑道：“你凶神恶煞的，鱼儿都不咬你的饵。堂堂魔尊大人，怕是今天要空杆咯。” 幽篁抿了抿唇，气定神闲道：“不一定。” 袖下的手悄悄结印，一线金光趁众人不注意，悄摸摸顺着亭台石缝爬入湖里，驱使着银寒鱼咬饵。 “哇！鱼漂动了！鱼上钩了！” 白玉瞧见幽篁的鱼漂上下浮动，定是鱼儿咬钩，急忙催促幽篁起杆。 幽篁掸掸衣袍，不紧不慢地收杆，一条足有十多斤的肥硕鱼儿挣扎着被拉出水面。 白玉拿网将鱼捞到水桶，冲幽篁竖起大拇指：“真厉害。” 幽篁淡定一笑，深藏功与名。 魔侍前来禀告，巫匀求见。 幽篁看向白玉，他正在戳弄大鱼，嘴里念叨着「红烧不错，麻辣也行」。 幽篁无奈摇头，道：“小白，有急事要我处理，我一会儿回来。” 白玉挥挥手，示意他早去早回。 大殿内，巫匀等候多时。 “禀告魔尊，属下已查明白玉的身份。他乃是妖界失踪的妖王，继位五年，年龄一百八十九岁，失踪前的修为在金丹初期，听说是用灵物堆起来的，在妖界名声不好，嚣张跋扈。 属下顺着三千门荒山的线索，寻找到三千门兽门长老。 他曾是妖族中人，多年前叛逃妖界，投入三千门下。半年前，有神秘人找到他，出高价让其暗杀妖王。 这妖王修为不高，性子简单，兽门长老假借身份，与他结识后，便以带他到人间玩为由，轻松将其骗至三千门杀害…… 属下详细问过兽门长老，他不确定妖王到底还有没有呼吸，便匆匆将其抛尸荒山，这才与魔尊相遇。” 巫匀说罢，奉上陈事的帖子，详细记叙调查结果，并有兽门长老的自述投影为证。 影像里兽门长老血肉模糊，怕是不死也去了半条命，于修仙一道再无法精进。 巫匀忽然感觉大殿的温度瞬间低了好些，冷得刺骨。只见幽篁半垂着眸，睫毛洒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情绪。 白玉说什么不是这个世界的人，实际上与修真界的关系匪浅，甚至是一族之王。幽篁控制不住内心的恶意猜测：一个被族人背弃的妖王，死里逃生，他最想做什么？ 极度渴望力量，想要背叛他的人死无葬身之地，就和他一样，不是吗？ “好一个妖王。”幽篁的声音不带丝毫温度。 巫匀劝慰道：“尊主！白玉也许已放弃妖界，只想做只快乐无忧的狐狸妖。但他的身份那么特殊，所以才不敢向您明说……” 巫匀不想往坏的方向想白玉，毕竟白玉赤诚可爱，如同一张白纸，怎么可能利用尊主呢？ 幽篁阴沉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没说？”巫匀明显吞吞吐吐、欲言又止。 巫匀噗通跪地，声音微抖道：“妖王是条玄阴狐狸，修炼天赋一般，但是极好的双修体质……如果借助您的精元，可以更快地进阶！” 砰—— 幽篁硬生生掰断御座的扶手，碎屑沾染骨节分明的手指。 他掏出手帕，一丝不苟地擦着手指，仿佛世间最重要的就是此事。 无声寂静，最为恐怖。 冷汗浸透巫匀的后背，他咬牙继续道：“也许真相并非如此。两情相悦，水到渠成也未可知……” 幽篁：“够了，下去。” 他静默地坐在御座之上，面对空无一人的宫殿。 他的至阳之体与玄阴之体何其契合？！ 这几日的浓情蜜意如同虚幻的泡影，狐狸的包容、爱慕甚至床上隐忍的哭意，皆有目的。 处心积虑的蓄意勾引，不愧是狐狸。 —— 湖心亭。 白玉聚精会神地盯着水里的鱼漂，不信自己钓不上一条大鱼。 “白羽殿下，好生悠哉。” 白玉猛然抬头，便见楮柘噙着笑站在身侧，刚才伺候的魔侍没了身影，只剩下他与楮柘。 “我不明白你说什么？” 白玉一脸懵懂，紧握鱼竿的手微微颤动。他心里怕得要命，内心默念幽篁赶紧回来。 “妖王凤白羽，你的信息我已经知晓。” 楮柘顺势坐在旁边，闲聊般说道，“我调查了你很久，这才得了些确定的消息。殿下不用否认，我没有恶意。只是好奇殿下为何要跟在魔尊身边？” 白玉冷冷回道：“你说呢？” 发现他的身份当第一时间告诉幽篁，而不是在这里同他废话，绝对有猫腻。 “妖王的心思，岂是我这个外族能够猜到？” 楮柘顿了顿，道，“妖王委屈求全，甚至甘愿做灵宠。屈就一切，想必也是为了妖界。” 白玉见鱼不上钩，拉了拉鱼竿。 似是而非道：“阁下找到我，必然也有所求。” “我不希望魔尊灭世，身为妖族之王，相信殿下也不愿意。”楮柘道。 白玉：“我确实不愿。” “我们有共同的心愿。魔尊心思诡谲难测，我不想魔界被各族围攻，只想要保全我族人民。 幽家本是天界重明鸟，为魔族舍身下界，让混沌不堪的魔族人安稳生活。幽家历代魔尊也秉承着先祖遗志，统领着魔族人民。然而幽篁却违背先祖意愿，想要灭世！我决不允许！” 楮柘神情逐渐激动，继续道：“我的先祖追随幽家先祖，一直以护卫魔界为己任。这是我愿意帮助幽篁铲除侵陵，扶他即位的原因。这也是我绝不允许幽篁灭世的原因。” 白玉挑眉：“你想自立为王。说的冠冕堂皇，实际不就是你的贪欲作祟？” “你不也在利用幽篁提升修为吗？玄阴狐狸。”楮柘反驳道。 白玉既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反问道：“你想如何？” “幽篁曾用毒草害死侵陵，巧了，我也偶然得有朵曼陀花，其花汁剧毒，修为越高毒性越强。” 楮柘道，“幽篁实力强劲，曼陀罗顶多让他重回筑基，不会损坏炉鼎的使用，请妖王放心。” 白玉爽快道：“毒药给我。”反手就拿毒药到幽篁那里举报你。 楮柘哪想到白玉的想法，没人会认为妖王会是个傻白甜，一心只想谈恋爱，顺带拯救世界。 “不急。” 曼陀罗花只此一棵，楮柘打算选择合适的机会递给白玉。 两方交谈后，达成合作意识。 楮柘起身，瞥了眼湖面：“鱼上钩了。” 白玉赶忙抬杆，漂亮的银寒鱼甩出水面，徒劳挣扎。白玉笑道：“确实，鱼上钩了。” 楮柘走后，魔侍重新出现。看来魔宫已被楮柘渗透成筛子…… 白玉忧心忡忡，又觉得此是个机会。告诉幽篁后，他必定忙于应付魔界的反叛，没有机会去人族搞事。 然而，在魔殿里，幽篁已收到他安排的双面间谍的直播投影。 幽篁看着白玉游刃有余地同楮柘交谈。 白玉毫不犹豫地选择毁掉他，毫不犹豫地要毒药，仅仅把他当做炉鼎！ 好狠心的狐狸！ 眼白充血，赤金色的瞳仁仿佛浸在无边的血色里，怨恨而又残酷。 上世的妖王并不是狐狸，而是一只青鸾鸟。 幽篁终于明白，上一世没有狐狸，是因为这只可恶的狐狸在遇到他前已经死了。 而这一世，他重生，不会再信任他人，所以上天安排了狐狸。 上一世，他视暗无声为挚友，暗无声联合楮柘背叛他。 这一世，他视白玉为挚爱，白玉联合楮柘背叛他。 天道决心不放过自己，决心要他走上灭世的道路！ 这个结果似乎没什么不同……可为何他比上一次痛上千万倍？ 幽篁揪住胸前的衣服，缓缓弯腰，泪水打湿座前的白汉玉地板。 —— 白玉等了许久，直到日暮斜阳，幽篁才姗姗来迟。 他迎上去询问：“怎么这么晚？” 幽篁定定看着他，眼神澄澈，满眼都是对他的关心与爱意，甚至到现在都能令他心绪跳跃。 他猛地扣住白玉的手腕，在他诧异无措的目光里，瞬移出现在寝殿。 “鱼还没拿呢……”白玉吃痛一声，握着的手腕浮现出青紫，下一被秒狠狠甩上床，后脑勺磕在床上。 生命树发簪戳痛，白玉摸着后脑勺，摸到几缕黏腻潮湿的液体，当是流血了，怪不得那么疼。 “你发什么疯？”白玉怒道。 幽篁冷笑连连，手指一动，床尾的梅花刻金抽丝出细细长长的条链，在白玉纤细的脚踝绕一圈，将他锁在床尾。 白玉莫名其妙。心想，幽篁突飞猛进的速度超过他的想象？这是从哪看的十八禁画本？ 幽篁冷漠地看白玉，他之前一次次被这种令人心动的无辜表情所蛊惑。 大手捏住白玉的下颌，不断逼近秾艳单纯的面容，幽篁一字一句道：“爱情游戏，好玩吗？” “什么？”白玉眨眨眼。 “妖王殿下、玄阴之体，凤白羽，你好会算计！”幽篁挥手，把湖心亭的画面投影在白玉面前。 白玉脸色煞白，紧张到结巴：“你听……听我说……” “我给过你太多机会，不想再听你的谎言。”幽篁打断道。 啪—— 不算重的巴掌拍在幽篁的脸上，幽篁被打懵了。 白玉捧住幽篁的脸，急急道：“最烦你们这种不爱听人话的。我的身体确实是妖王，但我说过吧，我是异世界穿越而来的，灵魂不是凤白羽。至于我和楮柘的对话，你看不出来我在敷衍他吗？我打不过楮柘，我不这么说，我现在还能活着见你？” “你的意思，这一切都是误会。你只恰好重生在这副皮囊里，从未想过利用我，真心爱慕我！”幽篁一字一句说道。 白玉忍着后脑勺的痛意，小鸡啄米似的拼命点头。 幽篁拨开白玉的双手，站起身，居高临下地冷笑：“白玉，你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信。” 白玉星辰般璀璨的眼眸慢慢黯淡、灰败，喃喃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不相信？” 我明明毫不保留地坦白、全力以赴地爱你，为何你不愿意相信我？ “你觉得呢？”幽篁嗤笑。 白玉像迷路的孩子，找不到归途。 他脑袋极疼，嗡嗡鸣响，好似跌入一片虚无，完全无法思考。 “我不知道。” 幽篁察觉出白玉的绝望无助，内心微颤。但一想到这不过是白玉装模作样的伪装，他却仍控制不住自己的心。 幽篁越发厌恶。 “那个女人是谁？”幽篁问道。 明明有更多更重要的问题，比如白玉的目的到底是什么，比如魔宫内是否有白玉的内应…… 但第一个蹦出脑海的、不由控制地想问的，就是这个问题。 那个你亲昵地称呼为「阿姐」、可以肆无忌惮地调笑聊天、教你勾引我的女人到底是你的什么人？ 幽篁迫切地想知道。 白玉神情晦败，反应迟钝：“什么女人？” 幽篁近乎咬碎后牙槽道：“寄居在你身体内的灵魂。” 脑袋嗡鸣声尖锐到刺耳，仿佛在哀嚎。它在哭诉什么？ 白玉完全听不见幽篁的声音，捂住耳朵，痛苦地低吟，向哀嚎声求饶：“放过我吧，放过我吧。” “你说你爱我，却始终不肯吐露任何的真相……” 幽篁再次强硬地钳住白玉的下颌，强迫他仰头看向自己。 “凤白羽，你真当自己是特别的存在？你真以为我不敢杀你？” 白玉被迫望进幽篁的眼里，他想要找出哪怕一丝丝的爱意，却只看到满目的冷戾、残忍、恨意。 脑海的哀嚎声逐渐变得清晰，它明确地告诉白玉：他不爱你。 为何不相信我？因为幽篁根本不爱我啊…… 白玉感觉自己突然无比清醒，那种灵台清明的顿悟感，一扫撕心裂肺的痛楚，平静祥和。 “你想要的真相，我告诉你。” 白玉注视着幽篁，淡笑道，“是的，我不爱你。” 第45章 出逃 离开，是白玉唯一想做的事。 白玉被囚在寝殿, 一日三餐有人送上门。 “还好没有剥夺我吃饭的乐趣。”白玉苦中作乐地想。 【系统被白玉唤醒，百思不得其解：你们怎么就闹到小黑屋的剧情？幽篁真他么不是东西，拔X无情。】 “别介啊。在幽篁眼里, 我才是那个拔那啥无情的男人，一心只把他当炉鼎。多谢幽篁这几日的辛苦劳作，我的修为竟然飞到金丹巅峰。” 【系统咂舌：这……这速度有点可怖。】 “所以闹翻了也好，提升到元婴, 你不就要离开吗？” 白玉习惯为每个糟糕的结果挖掘好的方面。 比如没人记得他的生日, 他就会想这样也好，可以省去面对朋友们的祝福，硬要展现喜悦感动的尴尬。 【系统微怔, 感动抽噎：崽啊，你果然是爱妈妈的呀！不舍得妈妈离开……呜呜呜, 妈妈太感动了。】 “停，有点反胃。” 白玉吃着味道肥美的银寒鱼，如同咀食的小仓鼠，嘴巴鼓鼓囊囊，甚是可爱。 他看起来没有任何失恋的难过, 甚至现在小命难保的危机处境, 也未表现出丝毫担忧。 【越是如此，系统越是心疼。这孩子总是这样, 越难过伤心，越强撑坚强的外壳。】 【系统咒骂道：狗日的灭世魔尊。】 黑眸微微闪动, 白玉没有说话, 埋头吃鱼。 “咳……鱼刺卡住了。”白玉眼泪瞬间飙出眼眶, 低头干呕。 他的咳嗽声惊动了侍卫, 赶紧有人禀告魔尊。 尊主站起身又缓缓坐下, 沉声道：“此等小事，无需禀报。” 这厢，白玉好不容易吞咽下去鱼刺，嗓子眼针扎似的疼。 简单的治愈之术就能去除痛苦，而白玉始终没有使用，如此便能堂而皇之感受到痛苦，而不显得软弱。 他的确愚蠢，妄图幽篁爱他，甚至妄图幽篁为他放弃灭世。 可笑，痴心妄想最是可笑。 所以他像条狗似的，被随意地栓住。 这是上天对他的惩罚，告诉他：认清现实吧白玉，你得不到一个全心全息爱你的人。 白玉一口一口抿着温茶，缓解喉咙的疼痛。 “阿姐，我们逃出升天的概率大吗？”白玉问道。 【系统：你脚下的金链，一旦断裂，幽篁势必有所发现。逃出去，很难。】 白玉眯了眯眼眸：“我宁可用命去搏那一线自由，也不愿像狗似的拴着。” 【系统哑然，她没什么立场劝解白玉。】 黄昏时分，照旧有魔侍带来晚饭。 “我不吃！”白玉突然暴怒出声，将饭菜扫落，汤汤水水洒落一地。 六位魔侍吓一跳，纷纷看向白玉。 忽然间，白玉的黑眸绽放出幽蓝的光，六人皆怔住。 他瞅准最近的人，利用幻术，吩咐道：“带话给楮柘，要他想办法把曼陀花带给我。” 白玉的幻术时效不长，又赶紧说了几句紧要的话，最后道：“告诉他，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 施展过幻术，六人恢复神智。 白玉无理取闹道：“要幽篁来见我！” 魔侍们面面相觑，不敢怠慢，赶紧前去禀报魔尊。 幽篁出现时，地上凌乱残局刚收拾干净。他挥挥手，魔侍们纷纷知趣地离开。 被幻术控制的魔侍趁众人不注意，悄悄前往楮柘的住所。 幽篁无甚表情地看向白玉：“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了你？” “这话，你已经说了第二遍，听起来没什么信服力呢。” 白玉冲幽篁调皮地眨眨眼，笑得肆意妄为。 他这般秾艳动人、有恃无恐的模样，仿佛吃定自己不敢拿他怎样。 “折磨人的办法多的是。白玉，许多事情你自己说清楚。” 幽篁眼底冷意骇人，甚至流露出一丝厌恶。 讨厌白玉这副游刃有余的模样，会让他不断回想起曾经的愚蠢。 “你最好说实话。”幽篁警告道。 白玉沏了盏茶，微弯腰递到幽篁的手边，歉意十足道：“是我不对，我向您道歉。这杯道歉茶，请您喝下。” 幽篁冷漠地接过茶盏，嘲讽道：“茶水里怕不是放了曼陀花毒？” 白玉嘟嘴，黑葡萄似的大眼睛闪过几分委屈，近乎撒娇道：““本座昨日才与楮柘有接触，怎么能如此污蔑我呢？” 砰—— 茶盏被重重摔碎在地，幽篁愤怒瞪视白玉。 白玉怎么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密谋杀害他的事？铁证如山，还在狡辩！ 愤怒冲昏了幽篁的头脑，他脱口而出道：“你说过的所有情话，你为我做过的所有事，我不信全都是假的，没有半分真情。” 白玉被气笑了，手撑桌角，缓缓坐下。 他很想拿同样的话反问幽篁：我做过的所有事，说过的所有话，难道在你心中全都是假的，没有半分真情？ 脑袋又开始嗡鸣，好似无数烦人的苍蝇围绕着他。 好厌烦，好厌烦。 白玉甩了甩头，笑吟吟地回答道：“魔尊大人想听到什么答案？本座其实有点喜欢你的，还是本座一直深爱着你不自知。天呐，这话说出来，我都想笑欸……” “白玉！”幽篁急声打断。 原来白玉说起狠毒的话来可以直插心窝，让人痛不欲生。 看着幽篁那副被骗感情的小媳妇委屈模样，白玉觉得没意思极了。 他敛住笑意，正经说道：“好啦，不同魔尊大人开玩笑，我们说回正事。魔尊大人，想必你已经知道本座的处境。” 幽篁发现自己的情绪被白玉轻而易举地牵着走，也敛住怒意，冷声道：“无用的弃子。” “是啊，无用的弃子。” 白玉慢慢重复一遍，脑海里思忖幽篁的话中的信息。他猜测的没错，原身在妖界确实麻烦多多。 “所以呢，像我这种死过一次的无用废物，只有跟在魔尊大人身边，蹭灭世魔尊的天道机缘，才能一步步修炼。实际上，我确实做得极好。在困魔迷宫，我得到大半的土灵本源，在海族，我蹭到一缕水灵本源。” 白玉说着说着，摸了摸头上的生命树发簪，好似在炫耀「这不就是个见证嘛」。 这一举动，让幽篁下意识地摸了摸怀里的狐狸粉玉簪。 若不是意外听到白玉与「阿姐」的对话，他已经把自己曾经的金丹送给白玉。 白玉吸收他的金丹，可以一举突破金丹期，进阶元婴。 幸好，幸好，没有给他。 “我的玄阴体质，于双修之法而言，是绝佳的炉鼎。我察觉出你有至阳之体，因此便屡次向你表达爱意，炽热得我自己都觉得恶心。显然，我成功了。你我双修后，我进阶两个小境界。” 白玉无甚表情地诉说着他一路的「企图」，这就是幽篁认定的真相吧？ 白玉通过自己的口一一盖章确认，你想要的真相，我保证让你满意。 “魔尊大人，你难道没有发现吗？与其和不知道有啥屁用的楮柘合作，本座继续讨好你，才是更聪明的做法啊。”白玉耸耸肩，循循善诱道。 幽篁藏在袖下的手紧紧握拳，冷漠道：“不，楮柘知晓了你的身份，你再难以欺骗我，所以选择和楮柘合作。” 白玉恍然大悟，扶额失笑：“也对，也对。所以我选择与楮柘达成初步的协定。但是呢，我也不一定要这样做。其实，我还没想好啦，选择谁才对我更有利。 我那么狡诈阴险，算计人心的本事那么厉害，自然要好好盘算，做出最有利于自己的抉择。” 他用平淡的语气说自己「狡猾阴险」、「算计人心」，幽篁心底无端生出恐慌无措的情绪，好像有东西在消失，他想捉住，却无从下手。 说了这般多的话，白玉鱼刺破的喉咙又开始隐隐作痛。 一口一口地抿着茶水，继续道：“魔尊大人，我们合作如何？你只要助我重回妖界，我必定给予你最想要的报酬。你有了妖族盟友，我也愿意把火灵本源拱手奉上。一石二鸟，各取所取。” “你……你……” 幽篁竟有些说不出话来，暴露本来面目的白玉何其陌生。 猝不及防地，幽篁的唇被轻轻啄吻两下。 白玉笑容灿烂，低声诱惑：“喜欢吗？” 幽篁猛地推开白玉：“放肆！” 白玉跌落在床，姿态优雅地换了个舒适的侧卧姿势，右手撑头，一缕银发垂落在胸前，诱惑不言而喻。 “与我双修，魔尊大人的修为应当也精进了不少。在床上弄得那般狠，现在怎么羞涩起来？” “白玉！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幽篁偏过头，耳尖、脖颈……凡是露出衣服的皮肤皆通红。 突然间，幽篁被一股灵力吸到床上。 白玉长腿灵活一伸一弯，金链绕着幽篁的手腕缠绕两圈，箍得紧紧的。 一切发生的太快，幽篁惊慌地张大眼睛，嘴唇微开。 白玉哑然失笑，眼眶湿润。 他不合时宜地觉得——这样的幽篁有几分可爱。 纤长的五指握住金链，狠狠一拽，幽篁倒在他的身下。 白玉拿住金链，绕过幽篁的脖颈，两人的脸颊近乎贴在一起。 金链绕着他们的身体不知转了几圈，两人紧密地锁在一起，仿佛至死无法分离。 幽篁如熟透的虾，眼睛不知往哪看。 他怒道：“白……” 话刚出口，唇便被封住。 幽篁挣扎着偏头错开，还未说话，唇又被捉住。 白玉挑衅地舔了舔幽篁的唇角，哑音道：“魔尊大人，与其挣断金链，不如从了我嘛。” 幽篁眼睛一亮，对啊，可以把金链挣断！ 他的双手刚要用力，却猛然瞥见白玉露出的莹白的脚踝，纤细的脚踝上挂着细细的金链条，脆弱又美丽。 幽篁胸膛剧烈起伏，那是占有欲在疯狂地叫嚣：想要白玉！想要他永远属于自己！ 如果囚住白玉，能让他属于自己，幽篁不介意这条金链永远扣在白玉的脚踝上。 幽篁便以近乎疯狂蚀骨的眼神盯住白玉，仿佛下一秒要将其生吞活剥。 白玉眼底闪过一丝诧异，扬起甜甜的笑容：“魔尊大人，那我便不客气了。” 他闭上眼，吻住幽篁的唇。 —— 白玉被囚寝殿当日，楮柘就收到了密报。 然而一夜一日过去了，魔宫众人如常，幽篁没有采取动作。 楮柘不知幽篁为何囚住白玉，是幽篁查到了白玉的身份，还是两人的合作被发现，幽篁正筹划着如何干掉他？ 幽篁虽然修为高强，魔将却都站在楮柘这边。要想干掉他，并不容易，鹿死谁手未可知。 即便如此，幽篁是否知晓他的野心这件事，如同高悬在头顶的剑，令楮柘寝食难安。 然后，白玉传来确认信息。 幽篁确实知晓两人的合作，而且同步看得一清二楚。 白玉提出索要曼陀花毒，趁幽篁还未行动之前，先下手为强，与他里应外合。 楮柘并不信任一个囚徒能让幽篁喝下毒药。 白玉却说，幽篁本性温吞，没有第一时间杀死他，便能证明幽篁对他用情至深，他还有机会。 楮柘犹豫不决，又是一晚未眠。 密报再次传来：魔尊整夜宿在白玉寝殿，颠鸾倒风的靡靡之音几乎响了整晚。 楮柘终于做出决定。他要与白玉里应外合，搞死幽篁。 —— 翌日。 白玉直睡到中午，全身如同散架，无一处不痛。 他怀疑幽篁想用这种极其不体面的方式弄死他。 他艰难地沐浴洗漱过后，刚整理完衣裳，正费劲巴拉地挽头发。 幽篁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细致地替他挽好发簪，亲昵地揉了揉他的后脖。 白玉回头，笑容灿烂美好，笑意却不达眼底：“魔尊大人，合作愉快。” 幽篁的赤金眸子毫不掩饰对白玉赤裸的占有欲，笑道：“不，我不打算与你合作。” “出尔反尔可不是君子所为！”白玉瞬间冷脸，手中的翡翠玉梳擦着幽篁的脚尖，摔到地上，碎成残渣。 幽篁衣不恼，手掌一挥，完整的翡翠玉梳重新回到桌面。 他微微俯身，亲亲白玉可爱的发旋。 “你知不知道，你生气的样子也很可爱。”幽篁笑意欲浓。之前是他太笨，直到现在才发现，肆无忌惮的占有竟是如此美妙。 白玉眼光灼灼地盯着幽篁，直把他看得一头雾水。 “宝贝，你在看什么？” 白玉不喜欢这个称呼，幽篁却喜欢极了。如珠如宝，他独一无二的珍宝。 白玉嘴角上扬，勾起嘲讽的笑容：“幽篁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爱而不得的变态？” 漫不经心的态度宛若一根钢针直插进幽篁的心底，仿若他才是败徒。 幽篁恼羞成怒：“可笑至极！我从未爱过你……” 白玉随口「嗯」一声，表示知道。 他已无力计较，也不想计较。离开，是白玉唯一想做的事。 氛围陷入该死的寂静，幽篁落荒而逃似的消失不见。 连续三日，幽篁总是白日不见踪影，晚上准时出现。得益于玄阴体质，白玉白天还能生龙活虎，嗓子却越来越疼。 这日醒来，白玉几近失声，每说一个字宛若针扎。 有时候即便竭尽全力地诉说，也得不到任何的回应。不能说话，白玉反倒觉得轻松。 早餐的菜色挺丰富，有他喜欢吃的嫩牛包子。 他一口一口咬，动作很慢。 他嗓子极痛，本可以不用饮食，仍旧一日三餐坚持，而且表现得食欲极好。 庆幸，没有让他白等。 白玉咬到一颗圆形硬物，悄悄打开，硬币大小的透明珠子里是火红的液体——曼陀罗花汁。 很好。 白玉再次利用幻术控制魔侍，告诉楮柘耐心等待。他寻找合适的时机后，会通知他。 撤去早餐，白玉斟了杯茶水。 【系统的声音充满疼惜：崽，你不必这么做，真的！】 白玉不顾系统的劝阻，打开药瓶，食指轻点，凌空弹出细雨大小的一滴紫色药液，没入茶碗。 修长的食指绕着盏沿慢慢划过一圈，白玉端起茶碗一饮而尽。 剧烈的灼烧感自腹部而起，顺着经脉侵入丹田。白玉疼得化为原身，在地上打滚。 他对毒药了解不多，但也知道「抛开剂量谈毒性就是耍流氓」的道理。 曼陀花中毒后的反应如何，中毒的剂量不同，造成的损害又有多少不同，他必须要清楚。并依此估计出幽篁对相应剂量的反应。 剧烈的疼痛持续一个时辰后消失，在这个过程中，白玉大约有半个时辰陷入昏迷。 他仍旧维持在金丹巅峰的修为，但内腑灵海的灵力少了两成。也就是说，虽在金丹巅峰，实力却只能发挥八成。 “看来老天都在帮我，曼陀罗花毒竟然可以让人昏迷！只要能在幽篁昏迷时逃脱，就能避免同他交手，活着逃出去的可能性会更大。” 白玉笑道，“阿姐，你说过你了解元婴期的灵力情况。金丹巅峰受到的损害，对应到幽篁的修为，会给他带来什么影响？” 【系统看到白玉中毒后的情况，心疼低泣。在白玉「阿姐，我没事」的轻柔安抚中，慢慢冷静下来。】 【不久前，幽篁才刚闭关说突破元婴，加上双修带来的提升、他本身超乎寻常的天赋，我算他元婴中期的修为。】 白玉：“若修为估量得太高，会不会毒死他？” 【系统没好气道：他可是灭世者，哪那么容易死？相反你给的毒太少，他当场就能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也对。” 【系统继续道：这一滴毒药的灵力损失量，于幽篁大约在三成左右，修为应当还能勉强维持元婴中期。至于昏迷时间，大概可以再延长半柱香时间。】 “不够。” 白玉藏好毒药，夜晚缠着幽篁双修过，恢复到九成灵力。 他再次服下毒液，分量比之前多出三分之一。 极致的痛楚后，白玉得出新的结果：昏迷足有一个时辰，修为跌到金丹后期，灵力仍旧损失两成。 这个结果放到幽篁身上就比较可观了：一个半时辰的昏迷时间、修为境界跌到元婴初期、灵力损失四成。 白玉眯眯眼，双修带给幽篁的灵力修为全部吐出来，再加点利息，挺好。 以后他们便各不相欠。从此天高水远，永不相见。 又过了十来日，白玉的境界没有重回金丹巅峰，但从幽篁身上补满了灵力。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白玉又给楮柘递了消息：明日丑时，他会诱幽篁吞下毒药。到时楮柘潜入宫殿，做出幽篁与人缠斗失踪的假象。 同时掩护他带着灵力尽废的幽篁离开，两人各取所需。 其实，白玉给予楮柘的时间比实际晚了两个时辰。当幽篁醒来，大为恼火之际，恰好撞见楮柘，两人缠斗，魔宫大乱。等幽篁腾出手来找自己，他早已逃出生天。 当然，这中间的变数极多。 比如楮柘十分卑鄙，根本没打算履行约定，静观其变坐收渔翁之利。那么，他只有一个半时辰的逃脱时间，被捉的可能性大上许多。 比如幽篁昏迷过久，恰好撞在楮柘手里，那么幽篁极可能危在旦夕。 但是，白玉已顾不得那么多。 他比照时间，多给幽篁半个时辰苏醒，这样也能死翘翘的话，只怪幽篁自己命不好，还有什么脸当灭世魔尊？！ 成败在此一举。 白玉特意换了不常穿的黑色锦袍，使得自己逃跑时能够完美隐匿在夜色里。 他像往日一样，吃过晚饭，慢悠悠地喝着茶水，等待幽篁的「临幸」。 昏黄的日光落下窗棱，温柔的月光升起，透过窗户洒在白玉身上，为他蒙上一层朦胧的银光。 幽篁痴痴望着月下美人，心跳如雷。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6章 出逃 血迹溅至断骨上，白得愈白，红得愈红。 灵魂寄居在身体的灵魂极其少见。 白玉身上藏了太多秘密, 既然不愿意说，他便想办法将那女人从白玉的身体内抽离出来。 这几日也有黄翻遍书籍，与魔宫医修探讨, 皆没有把握在抽离女人灵魂时，不损伤白玉的灵魂。 只要白玉留在他身边，他可以慢慢来。 不着急。 幽篁含笑地注视白玉，柔情似水：“小白, 今天好乖巧, 等我回来。” 白玉扬起嘴角，扯出一抹嘲讽的笑意，不发一言。 这几日总是如此。 白玉一直没和他说话, 床事要难受到极点，也只用嘴狠狠咬他, 仿佛在无声反抗。 幽篁脸色渐渐冷下来：“我听闻妖界最近在考虑妖王人选，妖族没有人在意你，世界上再没有白凤羽这个人。你只独属于我。 哦，对了。你体内寄居的那位阿姐，我很快就会找出办法, 抽离她的灵魂。到时候你不想说的事, 我相信你的阿姐很愿意告诉我……” 白玉眼珠微微转动，嘲笑幽篁的自以为是。 阿姐是一团数据, 幽篁根本找不到剥离的途径。 他抬手斟了杯茶水，推到幽篁面前, 脸上明晃晃写着「那么多废话, 喝杯茶歇歇吧您」。 幽篁轻笑出声, 比起冷漠, 他更喜欢白玉生动的表情, 哪怕是嫌弃。 端起茶盏，一饮而尽。幽篁刚要说话，剧痛自丹田涌起，火烧燎原般燃至全身。幽篁青筋暴起、面容狰狞地倒地，痛得躯体蜷曲。 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玉，白玉的眼睛充满冷漠，嘴巴一张一合。他听不见声音，却读懂了意思。 白玉在说：“去死吧。” 幽篁骤然一痛，神识模糊，昏倒前他想：原来白玉是真希望我死。 眼见幽篁昏厥，白玉立刻挣断金链，跨过幽篁身体时，忍不住用脚狠踹一脚。 殿门吱呀一声大开，两位侍卫还没反应过来，白玉便用幻术控制了二人。 他们仿佛什么也没看见，白玉瞬间消失在原处。 幽篁最不该的就是没有封住他的灵力。 白玉化为狐身，再次找到上次的狗洞，顺利地爬了出去。 他用尽灵力、一刻不停地逃离。 距离两时辰还有半刻钟，白玉忽而停了下来。 【系统道：我们还没出魔界，你停下来干吗？】 白玉双手结印，发出传信法咒。 【崽啊，你传信给谁？】 白玉：“巫匀。” 【系统咬牙切齿：你疯了！他会根据法咒找到你现在的位置。】 白玉沉默。 他始终无法狠下心来，担心幽篁万一醒不过来有危险。 脑袋嗡嗡疼，白玉扶额道：“不继续南下，我们往西走。” 同时巫匀的掌心显出红色符咒，上面写有三个字：“幽篁，危。” 巫匀一个激灵，赶忙联系发符咒的白玉，却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回应。 他寻到寝殿，被侍卫拦住去路。 “巫魔侍，尊主吩咐过不得打搅。” 巫匀顿了顿，道：“尊主唤我进去，尔等不信？” 侍卫知晓巫匀是幽篁的心腹，不敢阻拦。 巫匀进入殿门，穿过前厅，便见幽篁昏倒在地，生死不知。 “尊上！”巫匀大惊，扶起幽篁，施展治疗术。 半响，幽篁才勉强转醒。 “抓白玉！不，我亲自去！”幽篁额角青筋分明，忍着剧痛挣扎起身。 “尊主，你现在需要赶紧调息。”巫匀劝解道。 正在此时，门外突然传出几声微弱的呼救声。 楮柘带七八名金丹期高手，面色不善地闯入寝殿。 没见到白玉的身影，他明显错愕一瞬。 但见幽篁面色苍白如纸，嘴唇青紫，被巫匀勉强支撑，便也知晓毒药已下，还有胜算。 不管情况如何，开弓没有回头箭。 楮柘吩咐下属，恶狠狠道：“杀，一个活口不留。” “白玉，你好狠的心。” 幽篁低垂着眉眼，喃喃自语。怕他不死，还要楮柘补刀。 魔气从幽篁的体内肆意放出，宛若浓雾，将所有人掩埋，黑得看不清一丁点亮光。 唯有赤金重瞳仿若黑暗里的野兽眼睛，残忍又有着致命的美丽。 浓重的魔力千斤重，压得巫匀半跪在地，动弹不得。 巫匀什么都看不见，凄厉的惨叫声不绝于耳，宛若置身在无间地狱，唯有恐惧战栗。 不知过了多久，魔气消失，夜明珠重新发出光明。 巫匀好似从水里捞起来，浑身湿透了。他艰难地起身，四周地上倒着七八个干尸。 楮柘也死了，干瘪的脸恨意与惊惧交错，双眼直突突地注视着前方，可怖又可怜。 巫匀止不住浑身颤栗，那是来源于灵魂深处的恐惧。他再不会怀疑幽篁是天道选定的灭世者，何等恐怖的力量！ 太多繁杂的灵力被一股脑地吸纳，左冲右突，幽篁的內腑受了极重的伤。 他不管不顾，立刻催发魂记，感受白玉的气息。 感受不到！竟然感受不到！怎么可能！好似两人再没有联系，幽篁眼底闪过一丝惊慌：“不可能！魂记不可能消失！” 巫匀抿了抿干裂的唇角，小声说道：“尊……尊主，是想要找白大人吗？” “他在哪？！” 赤金重瞳看向他，巫匀又觉腿软，差点跪下。 “白大人传信给属下，说您有危险，属下这才能赶到。” 若不及时赶到，任凭尊主法力无边，陷入昏迷也十分危险。 巫匀翻身，符咒再次出现。 白玉的气息，白玉的字迹…… 幽篁怔住，他不是要杀了我吗？为何又要救我？ “走。”幽篁捏碎符咒，下一秒出现在白玉伫立过的地方。 漫无边际的雪地唯有一双脚印，就在幽篁面前。 “尊主，您现在的灵力状况很糟糕，白大人又无踪迹可寻。属下建议您先回魔宫，恢复好身体，再行计较。” 巫匀战战兢兢地说道。 “闭嘴！” 幽篁抽出夕照剑，割破手心，以血为符，在雪地画出强大的法阵。 以为没有魂记，我就找不到你了吗？这次一定要废掉你的灵力，藏到谁也发现不了的地方，看你如何逃！ 白玉，你休想逃离我的身边！ 血阵以他们为中心，如同涟漪一波波向外极速扩散。所过之地生灵被气息所震慑，瑟瑟发抖，僵在原地。 阵法内所有的生灵，一一出现在幽篁脑海里。 快了！ 幽篁强忍丹田割心裂肺的剧痛，咬着牙继续搜索。 终于一抹仓惶的身影出现，幽篁二话不说，缩地千里。 —— 白玉对魔宫之外的地方很是陌生。 但听说过魔界西部荒凉人少，森林密布，踪迹难寻，没想到这里如此诡异。 他的脚前有一条极为宽阔的河。 河道蜿蜒，犹如碧绿的绸带镶嵌在灰白色的雪域森林，明亮得过于耀眼。 白玉数次直飞过去，转眼又落回原处。 他眼睁睁看见一只小鹿撞进河里，犹如陷入黏稠的胶水，浪潮一拍，瞬间淹没身影。 就好像……大河在进食。 白玉正犹豫要不要换个方向，却见血色法阵浩荡而过，穿过他后，戛然而止。 法阵发出风吹落叶的沙沙声，仿佛在告诉主人“猎物就在这里。” 白玉脸色煞白，下一秒，幽篁和巫匀出现在他面前。 幽篁嘴角微勾，赤金重瞳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嘲讽白玉的不自量力。 他淡淡道：“白玉，你逃不掉的。” 白玉往后挪了两步，脚跟悬在河岸。 静谧的河水无风自动，掀起小小的波浪，想把白玉拖拽进河里。 幽篁脸色微变，冷声道：“你背后的河名为「弱水」，任何生灵飞不过河。一旦落入河水，便会被吞食，尸骨无存。乖乖同本尊回去，本尊或许能饶你一死……” 【系统：崽，不要做无谓的挣扎。你试了两次曼陀罗毒药，本就深受重伤，不保金丹修为……来日方长，就和幽篁回去吧。】 白玉微愣，他虽掉了一个境界，金丹修为仍在啊。 “你杀我便是，为何又替我试毒？” 幽篁不解，越发看不懂白玉，“你到底想要什么？” 白玉恍然大悟，原来阿姐想以此为他换取一线生机。 要和幽篁继续折腾下去吗？ 脑海嗡鸣尖锐，好痛，好累。 他本就是已死的灵魂，不如就此结束。 “阿姐，谢谢你又要我活了一次。对不起，我累了。” 如果他不在，阿姐会重回穿越修仙局吧。 幽篁眼睛骤缩，伸手去抓人，下一瞬白玉从他面前决绝地跳了下去。 他连一片衣角也没捉住，不假思索地，幽篁纵身往下跳，被巫匀及时拉住：“尊主！不可！” “放开！”幽篁双目赤红，近乎癫狂，巫匀一掌将其劈晕。 弱水风平浪静，看不到丁点白玉的踪迹。 —— 白玉睁开眼，发现自己变回四五岁的孩子。 好朋友石头一步一回头看着自己，最终被他的新妈妈抱上车，车窗完全隔绝白玉的视线。 车辆缓缓驶动，渐渐没了身影。 白玉下意识地摸摸莲花玻璃珠，手腕处什么都没有，他一下子恐慌起来。 眼睛余光忽然出现一抹红裙，白玉慢慢抬头仰望，望见一张英气而明艳的脸。 “阿姐……”白玉喃喃道，无助的孩子一般。 系统将他紧紧拢入怀里，轻轻抚摸发顶，温柔道：“小白玉，不要难过。” 白玉眼眶湿润，呜呜哭咽。 …… 白雪皑皑，忽然毛绒绒的脑袋拱出雪面。小狐狸浑圆可爱，爪子挠挠耳朵，抖落雪花。 幼儿园的场景仿佛一场梦，一场美好的梦。 “阿姐，你救了我？” 【系统「哼」一声，带着怒气：寻死觅活，你还是不是我认识的那个积极乐观的白玉？】 白玉惭愧地低下毛脑袋：“我当时脑子不太清楚……以后，绝对不会了！” 大概情绪一直堆积，找不到宣泄的出口，脑子不清楚才做出傻事。 现在回想起来，越发觉得自己愚蠢。生命如此可贵，为了个男人，不至于，不至于！ 【系统有些心疼，又有些愧疚：都怪我。】 白玉：“不怪阿姐，我们谁也没想到幽篁能这么强，可以察觉到你的存在。” “小狐狸能活，还不是全靠我！” 奶娃娃童音在白玉脑海里突兀浮现。 白玉微愣片刻，不确定地问道：“魔石？” “嗯哼。”魔石得瑟道，“得亏本尊醒得及时，不然啊，你和这位大姐都得死！” 【系统：什么大姐？没礼貌！你指不定年岁比我还老呢，老不丁小点……】 魔石气呼呼：“你老不死！” “老不定点！” “臭大妈！” 两人急赤白脸咒骂，白玉抿唇轻笑。 魔石洋洋得意道：“小狐狸崽，你得谢谢我。要不是弱水有我身体的一部分，你早被吞渣都不剩！” 千年前，魔石被幽篁祖先用五行法阵困住时，惧怕他的力量太强，分割了部分灵力置于西部边陲的河水里，魔石本体则被封印在困魔迷宫。 从此普通的大河便化作弱水，吞噬所有靠近的生灵。这次魔石被弱水唤醒，既拿回灵力，又帮助白玉逃脱。 “你这条命是我救的，不如你做我的狐狸崽吧。”魔石道。 白玉顿时吃了苍蝇似的难受，坚定道：“我绝不再做他人的玩物。” 魔石：“那你身体借我几天，我想到人间去玩。” 【系统慌忙阻止：不行！白玉是异世灵魂，不属于这个世界，他需要这个身体固系。一旦身体不属于他，他会被天道灭杀。】 “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你们太过分了。人家想出去玩嘛……想出去玩嘛……” 魔石不管不顾地闹腾起来，白玉的丹田搅动，疼得他直冒冷汗。 下一秒，魔石发出「哎呦」的惨叫声，叫嚷道：“靠靠靠！什么东西，弄得我好疼！” 【系统思忖半刻，警告道：你想要抢夺身体，被凝魂保命丹克制。休要再起这样的念头，不然下次可就不止痛那么简单了。】 白玉神色怔松，恍若隔世。 魔石委屈大叫，搅得他和系统不得安生。 “不管！不管！我要出去玩！出去玩！” 【系统：你原身仍在，实力又强了，按常理说可以自行从白玉身体楠/枫内脱离。但现在不行！白玉的身体太虚弱，你要不想大家一起死在身体内，就老实呆一阵子，等白玉恢复修为。】 “那要多久嘛……”魔石委屈巴巴地嘟囔。 【系统忍住想要怒捶熊孩子的冲动，柔声抚慰：很快。你想想你没去过人间，知道什么叫银子吗？知道怎么买吃的，玩的吗？你先在白玉的身体待一段时间，熟悉熟悉人间环境。】 “好吧。”魔石终于被劝服。 谈妥后，白玉没走两步，东倒西歪。 他回身一望，震惊地瞪大圆溜溜的眼睛。 “尾巴呢？我的尾巴怎么没了？” 魔石：“不怪我哈，是小姐姐硬要我切掉哒……” 【系统：如果你在弱水什么痕迹没留下，幽篁会觉得你没死，继续找你。魂记，我会一直为你屏蔽，这次不管什么灭世不灭世，你只管开心就好。】 白玉颔首。天大地大，永不遇见。 —— “晴风尊者，魔尊大人既不吃丹药，也不疗伤。眼看伤势越发重了，属下不知该如何是好。” 魔侍战战兢兢地问道。 晴风手端蒙黑布的盘子，愁得眼圈发紫。 白玉死后，魔尊大人发癫似的，在弱水河里找了三天三夜，什么都没找到。他下令让各魔将把弱水抽干，势必要找到白玉。 楮柘一死，魔将们畏惧于魔尊的实力，倒也乖乖应了。 弱水没抽干，找出了两件遗物：一截没了毛皮的断尾骨，一支断簪。 这两件遗物就在他手上的盘子里。 他哪敢拿给魔尊看……万一魔尊也把他同他哥一样关进水牢，可怎么办？那真就没人能救他哥了。 正当晴风犹犹豫豫、不知如何是好，殿内传来魔尊平井无波的声音：“可有小白的消息？” 晴风在心里骂了一万句脏话，两股颤颤地往殿内走。 才入大殿，一脚绊在高高的门槛上，跌进殿内。断尾骨和簪子脱手而出，硬挺挺砸在幽篁的脚边。 晴风大气不敢出，就地跪倒。 幽篁的靴子早被弱水融掉，脚趾白骨可见，看得晴风直抽气，头垂得更低。 “这是……什么？” 幽篁说话好似一个字一个字蹦出来，有金属机关移动的滞落感。 “回……回尊主。” 晴风咬牙闭眼，大声道，“是白玉的簪子，还有断尾骨！” 嘣—— 悬在心里的线断了。 幽篁口吐鲜血，血迹溅至断骨上，白得愈白，红得愈红。 手颤巍巍伸向那截断骨，在触碰的那瞬间，砰地一声，砸在骨边。 “快来人——尊主昏过去了。” 晴风腿脚发软，坐在地上，伸手擦擦额角的冷汗，晕了比醒着好。 “来人，快请医修！” 第47章 妖界之王 可是我们才是未婚夫夫！ “新鲜出炉的生煎包, 一文钱两个，料大皮包……” 白玉站到摊铺面前，比了两根手指。 他喝了几口弱水, 喉咙损伤，治疗术已经无法医治，非得修为高强的医修或许还有办法。 白玉已决定远离修真界，哑巴也没啥问题, 反正他可以用念想与阿姐对话。 接过生煎包, 咬一口，浓郁的汤汁肉味十足，肉质嫩滑, 味道极好。 白玉舒服地眯了眯眼，边吃边走。 现在所处的位置位于东南地界, 名为诸州，是有名的美食之城。小吃众多，口味丰富，简直是白玉梦想已久的天堂。 生煎包只垫垫肚子，走了两步, 发现一家酒酿小圆子的店铺。 白玉找位置坐下, 点了一碗桂花酒酿小圆子，桂花香与酒香在口齿内交融, 甜香四溢。 吃完酒酿小圆子，没走几步, 见糯米糍粑, 二话没说点上一盒, 要多放红糖汁…… 白玉一路走一路吃, 猪蹄、卤味、干果、冰沙……美食街都被他逛了个遍, 饱得打嗝。 再吃不下，便寻了间客栈，定了天字房。 新床褥软绵，晒得暖烘烘的阳光味道。白玉化为原身来回打滚，瘫成一张饼，两只前爪拍拍圆滚的肚皮，困顿地脑袋一点点，陷入梦想。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厢小狐狸过上梦寐已久的神仙日子，魔宫内却一片愁云惨淡，众人大气不敢出，唯恐魔尊大人又发疯。 幽篁睡了十几日，清醒过来。他的身体已恢复，身体部件一个不少，可总觉得缺失了一部分。 幽篁如同缺少灵魂的木偶，看不出半分人气，不停念叨： “你说他为何没有置我于死地？” “为何要巫匀救我？” “他难道不知道即便他真要我的命，我也不会杀他吗？” …… 晴风跪地垂头，也不回话。反正尊主也不是真的要他回答。 唉，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尊主始终不肯承认小白已死，拒绝给小白办葬礼，遗物也被他用法术封存起来，放入夕照剑。 寝殿还是原来白玉住过的样子，什么也不准动。还好魔宫四季严寒，不然寝殿都该发臭了。 人都死了，尊主再怎么伤心，又有何用？ “晴风！” 尊主突然严厉地点他的名字，晴风吓得一激灵，泪花差点飙出眼眶。 救命啊！他就是跟在他哥身后混吃等死的废物，真没有能力伺候大尊主。 “属下下下，在。” 幽篁道：“小白说你和巫匀是道侣？” 这……这要他如何回答？ 事实虽是如此，但尊主刚逼死了媳妇，他承认会不会刺激到他？晴风脑筋发疼。 见他惴惴不安，幽篁神色平静：“你放心，我不会为难你。” 晴风磕头道：“是的。” “小白说得果然没错。”幽篁轻笑道，“起初我还不信。” 幽篁又安静下来，低头浅笑。 这就完了？ 晴风长舒一口气，正舒到一半，忽然又被点名，显些被一口气噎死。 “你说，为何我和小白不能像你们一样？巫匀说什么，你便做什么……” “咳咳咳……” 晴风拼命咽下差点噎死他的那口气，脾气蹭地涌上来。 他本就是心直口快之人，这十几日胆战心惊、小心翼翼的作为，已经到了极限。 晴风脱口而出：“我一直相信巫匀，所以巫匀说什么，我便信什么，也做什么。不像尊主大人，死活不相信白玉……” 他也是够够的了，活着的时候百般蹉跎，人都死了，还表什么情。 幽篁一怔，面色不善道：“你什么意思？” 跪了两三个时辰，晴风索性坐在地上，甭问他为何不站起来，他腿软。 “尊主，晴风不明白你们二人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依晴风看，白玉满心满眼的都是尊主，若说他心思狡诈、另有所图，我是不信的。 我不明白，尊主是白玉最亲近的人，理应是最了解他的人。白玉真的像尊主以为的那样不堪吗？如果不曾付出真心，尊主真的会为虚假的情谊动心吗？” 幽篁恍若雷击。 是啊，为何就不曾相信白玉呢？明明他告诉过自己，他是异世之人。明明他承认阴谋时的眼睛，是如此的悲伤。 为什么他就是不相信呢？ 幽篁宛若雕像坐了许久，直到晴风都快以为尊主会突然拔剑自刎殉情。幽篁终于动了，淡淡道：“放巫匀出来。” 白玉不会死，他不可能死。他一遍遍抚摸过断骨，非常干脆利落地截断，明显是人为。 小白那么乐观积极，怎么可能会寻死呢？他只是恨自己，再不愿见他，才以如此残忍的手段离开他。 幽篁想，要找到白玉，祈求他的原谅。他可以做任何事情，哪怕是放弃灭世。 —— 白玉打了个喷嚏，摸摸鼻子。 高大粗壮男人推他一把，嗤笑道：“小兄弟，看你瘦得和鸡仔似的，真要和我比？” 白玉挺了挺胸膛，狠狠点头。 如意酒楼的大老板笑吟吟道：“这位小兄弟勇气可嘉，只需要交十两银子，赢了本店大胃王，即可免费吃住一个月！” 台下有人起哄。 “小兄弟，你一定要赢！好好给大老板个眼色瞧瞧。” “一年了，没有人能赢王大胃。小兄弟，你别被老板诓了，咱不花这个冤枉钱！” “人不可貌相小兄弟，我相信你！你一定要坚持到十道菜，我可赌了三百文！” …… 下面热热闹闹，大家都兴致勃勃地期待着这场比赛。 楼上厢房，一男一女正用餐，被楼下吵闹声吸引，忍不住探头往下看。 两人瞧见白玉，面面相觑，顿时变了脸色。 “元九，你看那人眉眼是不是很像殿下？” “确实很像，我们再看看。” 白玉不知已被人盯上，正食指大动地啃烤羊腿。老板也是狠，上来就整硬菜。 吃到第五道烧大鹅的时候，白玉已经吃不动了。 不过……白玉嘿嘿一笑，利用幻术迷惑普通人，可太容易了。 后续上菜，白玉根本没吃，但在众人眼里，他吃得干干净净，十分强悍。 群众呼声越发高涨，大声为他喝彩。 吃到第十八道菜时，大胃王终于举手认输。 白玉施施然起身，向众人挥手致意。 酒楼老板颇为豪爽地直接免他一月吃住，并给他最好的天字一号房。 楼上厢房内的男女瞧见白玉使用幻术，越发确定，紧随白玉进了房间。 “殿下。” 两人直接半跪行礼，“可算让我们找到您。” 白玉面色微变，连忙摇头，比比划划。 你们认错人了。我不认识你们。 那两人急忙问道：“殿下，我们是您的侍卫元九、茜雨啊。您失踪后，我们四处寻找。苍天有眼，可找到你了。” 不不不，苍天一点眼都没长，尽给他找麻烦。 白玉坚决「我不认识你」、「你们快走」的排斥模样。 “殿下受伤了？让茜雨给您看看。” 茜雨将要上前，被白玉一道狐火拦下。 瞧见熟悉的蓝火，他们更确定。 殿下，难道失忆了？ 他们对视一眼，忽而元九快如闪电，瞬间来到白玉面前，一掌把白玉劈晕。 茜雨熟练地抱住晕倒的白玉。 显然，他们没少做这等事情。 殿下顽劣，时常不听二人劝阻行事。长老给予二人特权，若有必要，可以强制带回。 每次虽然免不了遭受殿下一顿不大不小的责罚，总归没出什么大的纰漏。 这次他们没发现殿下悄溜出宫，分外自责。幸而知晓殿下爱玩爱吃，必然前往人间玩乐地方。不枉他们找了那么久，终于找到殿下。 如今殿下失忆又受伤，两人商量后决定立刻返回妖宫。 等白玉再次睁开眼，自己已身处繁花似锦的宫殿，床边围了五六人。 白玉直挺挺仰倒。 【系统安慰道：既来之则安之，你放心，有我。】 “魔石，你咋不帮我？”白玉问道，“我们人间之行泡汤了。” 魔石委屈：“你们大赛太无聊了，我看着看着就睡着了……” 行吧，天要亡我！ “妖王殿下，您可算醒了。” 说话的人两撇羊角胡，看起来七八十岁，应当是年纪最大的长老。 白玉摇摇头，比比划划。 长老道：“殿下，白鹤神医已经帮您治疗过了，您可以说话了。” 白玉有瞬间的恍惚，并没有多少喜色，淡淡道：“我不认识你们，我不是妖王。” 他们已看到白玉的原身及容貌，更何况气息是不可改变的，即便白玉再否认，也被他们认为「失忆」。 而白玉也无法说出在这世界上的生平往事，只能保持沉默。 “妖王殿下身负重伤，还需好好休养。” 说话的男人异常美丽，眉目精致而张扬，瞳仁翡翠碧绿，乌黑长发用金冠挽住，以油亮的绿色羽毛做饰，却并不显女气，反而给人一种锋利耀眼的错觉。 他一说话，长老们也点头应下，道：“青鸾留在此处照顾殿下，让殿下赶快好起来。” 说完后，几人离开，独留青鸾。 白玉想，青鸾与原身大概关系匪浅，这才独留下他。 青鸾颇为温柔细致，见他好奇张望，扶他坐起来，他的声音也清澈好听，说话给人以娓娓道来的感觉。 “此处便是你的寝殿，你喜爱花草，这里摆着妖界最稀有的花。你看那株琉璃虞美人，便是千辛万苦从花妖族借来的，还有那株鸳鸯蝶尾，长老养了三百年……” 这一屋的花草，如果幽篁看见，可不喜疯了嘛。 他摇摇头，甩掉脑海里讨厌的某人。 青鸾一顿，问道：“不喜欢吗？” 白玉道：“很好看，但我不记得了。” 青鸾安慰道：“殿下稍安勿躁，有白鹤医师在，殿下定能恢复记忆。” 白玉微微一笑：“谢谢。” 两人忽然没话可说，聊完满屋的花草，他们便没什么可聊的。 白玉安静坐着，像乖巧的瓷娃娃。实则在脑海里与系统魔石商量对策。 【系统：你回妖族，想必暗害凤白羽的人定不会放过你。我们要时刻小心，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魔石：“哇塞，如果白玉挂了，我能用他的身体吗？当妖王感觉真不错，一定有很多人陪我玩。” 白玉直接无视魔石的话，道：“我占了凤白羽的身体，理应找到凶手，为他报仇。” 【系统：既然来了，白玉你尽情地玩闹。幽篁那里我兜不住，在妖界我定护你周全。】 白玉叹气：“只希望这里的消息传不到幽篁那里。” 【系统：你是妖王，妖王之命，妖族莫敢不从。】 白玉眨眨眼，差点忘了。 “青鸾，我回到妖族的消息请众长老为我保密。” 青鸾微微一愣，笑道：“你以前都叫我「青哥哥」……” 青哥哥听起来很像「情哥哥」。 白玉面颊染粉，无论如何也说不出口。 青鸾眼露诧异，暗忖凤白羽嚣张跋扈，没想到失忆后像变了个人，说话做事沉稳有度不少。 “殿下放心，我已第一时间告知知情人莫要外传。你受伤严重，背后必然有威胁之人。”青鸾道。 白玉道：“谢谢。” 两人再次陷入尴尬的氛围，无话可说。 青鸾非常有眼力劲：“青鸾退下，请殿下好好休息。” 白玉矜持颔首。 人走后，白玉亦无所事事，便起身观察起寝殿。 妖宫寝殿比之魔宫更为奢华精致，而且生机盎然，愈发雅致。 除了满屋花草、满室清香，寝殿最为惹眼的还是一排超大的衣柜，檀木雕花，花草萦绕，宛若大型的艺术品。 白玉打开衣柜，琳琅满目的衣物以颜色鲜艳者为主，粉红、嫩黄、宝蓝、碧绿……比孔雀还要花花，少有几件黑灰白的暗色调。再看衣饰尺码，与自己意外契合。 他合上衣柜，将目光投向书桌，摆的全都是人间话本。白玉无聊，随意翻看一本名为《俊俏郎君入我怀》的话本。 读了几句，便觉不对。郎君敞衣，眼含风情，拥入帐内……后面的描述愈加详实，白玉看了几眼，便合上本。 【系统：别介啊，崽，本姑奶奶刚看了个开头……】 “有孩子在，别教坏孩子。”白玉道。 魔石懵懂：“这歪七扭八、密密麻麻的是什么？” 想来魔石当是刚幻化成人便被困在迷宫内，连字也不识的。 白玉：“我教你认字。” 这本书不适合，白玉找遍书桌，也没找到一本正经书。 他望向书架，终于在书架最顶格发现一本《百家姓》。手指一挑，书落于手中。 正在此时，响起叩门声。 “殿下，该喝药了。” 白玉「嗯」应一声，翻开书本，同时青鸾推门而入。 书本内页一张画纸飘飘然落于脚边。 画中竹林幽深静谧，清泉流水，一人不着寸缕，正沐浴梳发。 发丝如海藻，面貌艳丽，身材白皙，腹肌下没入水中，若有若现，好一张美人沐浴图。 如果画中人不是眼前人，那就更好了。 白玉僵愣住，社死啊社死。 倒是青鸾见怪不怪，弯腰捡起画作，深深叹了口气：“殿下于画艺颇有天赋，但老偷画在下的裸体，确实令我不胜惶恐。” 白玉脸红通通，喃声道：“抱歉。” 看来原主干这样的事不是一次两次了，真叫人惆怅。 青鸾捡画，自小而上看白玉，睫毛微卷，银发不像之前梳得一丝不苟，只高高挽起，几缕擦过绯红的面颊，慵懒而诱人。 他知道白羽的面容是极美的，今日方觉惊艳。 本极厌恶凤白羽这种近乎骚扰行径的青鸾，往日必收起画作，将其销毁。 今日青鸾出乎意料地捡拾起，装作漫不经心地放到书桌上，不打算收回。 他端药碗，递到白玉面前。 白玉瞥一眼美人出浴图，耳尖更红，急忙看向药碗，道：“放这吧。” 青鸾微微挑眉，凤白羽竟也有拒绝他的时刻。 他拿起勺子，舀一口放入口中，道：“无毒，殿下可以放心喝药。” 隐秘的小心思被拆穿，白玉尴尬地笑笑，端起药碗，闭眼灌下去。 好苦，白玉圆脸皱成包子，瞧着有几分可怜又可爱。 青鸾哑然失笑，温柔道：“白鹤生气你砸他的药田，故意加了黄连。” “我为什么砸他药田？”白玉脱口问道。 青鸾：“殿下想要白鹤制作养颜丸，被拒后恼羞成怒，毁了他的药田。” “呃……”白玉摸摸鼻子，嘟囔道，“我不记得了。” 他这副不好意思的神态，青鸾亦觉得有趣。 相较于失忆前任性跋扈的凤白羽，失忆的凤白羽不仅会道歉，而且明显带了脑子，知道怀疑会有人下毒。 青鸾适时拿出一颗蜜饯，笑着递到白玉的手里。 “殿下请用。” 看到蜜饯，白玉愣了一瞬，接过道：“谢谢。” 白玉手指捏了捏蜜饯，拂去上面颗粒状的白色糖霜，放入口中。甜蜜的滋味冲淡药味的苦涩，舒展了他一直紧皱的眉头。 怪不得幽篁喜欢吃甜食，白玉有些理解他了。因为太苦，所以想要些甜。 “殿下嗜甜如命，之前可从未有过撇去糖霜的行为。”青鸾道。 白玉咀嚼的动作一顿。 人的习惯不可能因为失忆而大变。他必须找到足以信服的理由…… 白玉睫毛微垂，神色哀伤：“许是被一位爱吃甜食的男人骗了感情，便再也承受不住过于浓烈的甜，潮涌的爱意如同甜食，太甜反而伤人。” 他的话真假掺半，配合真实的难过伤心，绝对影帝级表演。 青鸾明显被唬住，如精灵般美丽的绿眼睛露出震惊不已的神情。 “殿下出妖界，竟然与人相爱了吗？” 白玉半垂着头，低声道：“一个失去记忆的人，什么都不记得。此时，有一个男人愿意照顾他、包容他，很难不沦陷……” 青鸾试想遇到这种情况，确实情有可原。 但是他仍有些不可思议的荒谬感，甚至内心深处涌起一丝愤怒。 “可是我们才是未婚夫夫！” 白玉震惊地抬头，青鸾眼神坚定，不似作假。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妖界之王 他做王夫，白鹤做侍夫。 白玉从调息中回神, 修为已稳定在金丹后期，身体也无大碍。 吃了一个月的苦药，未曾露面过的白鹤医师终于大发善心, 没有再给药加黄连。 白玉端过药碗，一饮而尽，碗旁边有一颗蜜饯。他顺手拿起，放入口中去除苦味。 白玉以闭关修养为名, 尽量避开青鸾, 能不见便不见。 好在青鸾知趣，放下药碗和蜜饯，便会主动离开。 白玉也了解到目前妖界的情况, 妖族有三十六部落，每落皆有首领, 青鸾便是鸟部落的首领。 为人温柔沉稳，颇受三十六落族首领认可尊敬，也是长老们属意的妖王人选。 然而妖王全凭妖神选定，偏偏妖神虽为修真界最后一只凤凰，不钟爱鸟族, 反倒有极严重的绒毛控, 接连几任妖王都出自狐族，且一个比一个顽劣。 前任妖王凤酌花虽顽劣, 本事是极高强的，有谋略能担事, 族人们很信服。 到了本任妖王凤白羽, 性格嚣张跋扈, 本事也不行, 失踪前仅有筑基修为, 难以服众。 凤白羽死里逃生，长老们不仅怠慢，还极力遮掩人回来的消息。 白玉想要出外走走，屡次被半强迫地逼回寝宫。 刚从幽篁的牢笼逃脱，似乎又掉进了另一个牢笼。 白玉从茜雨那里了解到实情：长老已内定青鸾为下一任妖王，只差奏请妖神批准。 不巧的是，妖神携四五位侍夫深入万亩百果园游玩，踪迹难寻，要三月后才回来。 白玉猜测长老们想瞒到妖神批准后，再把找到他的消息放出来。 至于两人的婚约…… 凤白羽痴恋青鸾，以妖王之令强硬地定下婚约。长老们想着成婚后青鸾便能名正言顺主事妖界，所以对于风白羽强取豪夺的行为睁只眼闭只眼，默许了。 本就不招人待见的凤白羽因此事成为众矢之的，愤恨凤白羽以权谋私，抢占妖界第一美男子。 “凤白羽不比青鸾好看吗？” 白玉站在超大的落地镜前，冲着镜子里的绝色美人眨了眨眼。凤白羽何许美白丸，他已是极好看的样貌了。 【系统：甭自恋了，你确定要这么做吗？】 白玉费劲地扎了高尾，寻了支还算素雅的白玉簪挽好。 “我胸无大志，根本不是管理妖族的料。与其占着茅坑不拉屎，不如退位让贤，顺水推舟取消婚约。” 若他主动退位，青鸾名正言顺即位。两人的婚约便没有了意义，想必长老们巴不得他取消婚约呢。 “殿下，长老们到了。”元九道。 他与茜雨一回到妖宫，便主动领罚一百八十鞭刑。待到白玉知晓时，两人已行刑结束，躺着养伤。 白玉过意不去，请求白鹤医师送了些疗伤的药物。 两人知晓后，感激涕零，立刻回到他身边效忠，让他不禁怀疑这两位是不是长期遭受PUA，丁点好处便感恩戴德。 白玉颔首：“请长老们进来。” 年纪最大的羊胡子长老，本体为云祥羚羊，传闻是极其长寿的灵兽。听说羊长老年岁过千，是妖界最老的长者。 【系统叹道：羊长老的小胡子越来越稀薄了。】 白玉定睛一瞧，确乎比月前稀疏一丢丢。 “羊长老玄玄玄孙子都有百来个，一个熊孩子揪一根胡子，也够他受的，能维持现在的胡子量实属不易。” 白玉忍俊不禁，灿烂笑颜被长老们看到。 各个眉头紧锁，暗自担忧妖王又要搞出什么幺蛾子。 “各位长老，请坐。白羽这些日子能康复身体，多亏诸位长老的照料。如今白羽记忆缺失，自感无力承担妖王重任，想向诸位长老请辞，为妖族的未来再择合适人选。”白玉开诚布公地说道。 长老纷纷面显诧异，白玉澄澈如明镜的目光好像已经知道他们的所思所想。 不应该啊，以凤白羽的脑子当看不出他们的企图。难道凤白羽真心想要退位？ 这般一想，长老们不觉心虚起来，他们做的这事确实有失公道。 “妖族大小事务井井有条，殿下专心养病就是。”羊长老摸着两撇胡须，笑容真诚不少。 白玉摇头：“白羽自知实乃当此大任，请诸位长老成全。” “这这这……使不得。妖神大人亲自任命，吾等做不得主。”羊长老推辞道。 白玉：“妖神大人回来，白羽必亲自推辞。只妖界不可一日无主，还请长老们尽快选出妖王人选，白羽定当极力想妖神大人推荐。” 长老们又再次恳请白玉留任，白玉一再表示无心妖王之位。 大家面上客套几个来回，长老终于忍痛应下：“殿下意已决，吾等也不好强求。” 白玉缓缓舒气，虚假的客套真他么累人。 长老们也给足了白玉面子：在妖神回来之前，白玉仍旧是明面上的妖王，但妖王印玺凭证需交还给羊长老，把妖族事务交予青鸾代理。 说完此事，白玉顺势把自个最要紧的事提出来。 “听闻我失忆前，曾强迫青鸾定下婚书。如今想来，心里着实惭愧。不瞒诸位长老……” 他顿了顿，决定把骗青鸾的爱情故事再拿出来回个锅：“我失忆时爱上一位散修……” 他话一出，众人脸色惊异。 “绝对不行！我妖族绝不和人族通婚！”羊长老猛然站起身，面容严肃愤慨，气得直用拐棍敲地板。 白玉想起听过的评书，难道上任妖王当真被佛修骗感情以致于魂飞魄散？ 他赶忙说道：“长老们放心，我已与那人恩断义绝，再无来往！重提此事，皆因为白羽经历过后，方认识到强求不得的道理，痛定思痛，决心取消和青鸾的婚约。” 若长老们之前有些心虚，现在可以说极为愧疚：褫夺妖王之位不说，还毁人的婚姻大事。 白玉希望自己可以到处走走，当然为了安全起见，他会幻化容貌，隐瞒归来的消息。 长老们自然应下这小小的请求。 皆大欢喜。 白玉解了禁闭，立刻出门走走。仿佛置身国家5A风景名胜，群山叠嶂以云桥相连，树木青葱，飞鸟翩翩，花香遍地，烟云缭绕，乃人间仙境也。 白玉伸伸懒腰，无事一身轻松。 “殿下，不如我们去百花园走走。姐妹们今日洒下许多鳞粉，阳光一照，花色更显亮丽。”茜雨建议道。 她原身为蓝闪蝶，最喜化作原形，停留在花蕊里休憩。 白玉心想，这确实符合原身爱花草的人设，笑应道：“好啊。” 茜雨忽的脸红，轻声道：“殿下该常常笑，您笑起来真好看。” 白玉听罢，笑得越发开怀。眼睛弯弯，眼尾上扬，妩媚又温柔。 青鸾看到此幕，神思晃了一下。 白玉瞧见他手上握着的红色卷轴，收敛笑意，淡淡道：“有劳青鸾归还婚书，以往种种皆是白羽年不更事，让青鸾受累了。” 青鸾确实是来归还婚书的，但见白玉丁点不留恋的模样，忽而不急着解除婚约了。 他把婚书揣进袖口，义正言辞道：“殿下想错了，青鸾来找殿下并不打算解除婚约，而是告诉殿下，青鸾愿意等。 殿下记忆全失，青鸾解除婚约，实属落井下石之举，绝非君子所为。若殿下恢复记忆后，仍决定不与青鸾成婚，青鸾自会毁掉婚约，还殿下自由。” 白玉漆黑的瞳仁微微放大，他怎么没看出来青鸾对凤白羽如此真心实意？ 面容不觉显露孩子般的怒气：“白鹤医师说我恢复记忆遥遥无期，你不必执拗！” 好生坚决，有趣。 青鸾眼底划过一丝戏谑的笑意，比白羽更坚定：“无论殿下多久恢复记忆，青鸾无怨无悔。” 【系统：哎呀，这鸟族的后生不错耶，考虑一下呗，旧的不去新的不来。】 魔石催促道：“不要墨迹啦，快走快走……我要扑蝴蝶！扑蝴蝶！” 【系统：小白玉教你的字，学会了吗？名字会写了吗？净想着玩。】 “啊啊啊认字好烦，你不要烦我，老大姐！” 【你个老不小丁点！】 两个人在他脑海里叽叽喳喳，比早晨的麻雀还要烦。 白玉大声道：“闭嘴！” 青鸾被训得一脸委屈，可怜巴巴道：“我好像没说什么……” 白玉摸摸鼻子，转身就走。 他走得太快，迎头撞进一人怀里，被对方拦腰扶稳； “对不起。”白玉低头道。 “太阳打西边出来，白羽殿下学会道歉了。” 白玉抬头，来人眼眸深邃仿若盛放漫天星辰，明明是极深情的眉眼，可惜脸颊削瘦，又长着一张朱红薄唇，便显出几分凉薄，瞧着极为不好惹。 青鸾双目一沉，拉住白玉的手腕，把他从那人怀里拽了出来。 待白玉站稳后，颇有礼貌地松了手。 “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药呆子竟会离开药房？” 白鹤眼睛极嫌弃地一闭，抽出土褐色的布，不容分说糊住青鸾的脸。 “难看，扎眼。” 青鸾拼命挣扎：“呸呸呸——什么臭东西，快拿开。” 白鹤仗着身高优势，摁住青鸾的肩膀，任他摇头，也脱离不了土灰色的布。 “包药渣的抹布。”白鹤道。 青鸾顿时炸毛，化作青鸾鸟。身披五彩斑纹，长长的红色尾羽如同一抹绚丽的红色焰火，美得夺目。 此时，鸾鸟正不顾形象，小鸡啄米般用喙拼命叨白鹤。 白鹤亦不慌，化成高挑纯洁的白鹤鸟，优雅地闪身躲避。他的喙嘴更长，所以几乎压着青鸾欺负； 两鸟争斗，羽毛落了一地，怪好看的。 茜雨小声道：“青鸾殿下脾气温和，对谁都笑脸以待，唯独看白鹤不爽。听闻早年鸟族落选取首领，大家最属意白鹤。白鹤修炼天赋极高，又是一脉独支。然而白鹤无心于首领之位，一心修医，鸟族落才退而求其次选择了青鸾殿下。仇怨便是这么结下的，偏偏白鹤非常毒舌，青鸾殿下每每讨不到好处……” 白玉赞叹：“真是一对欢喜冤……” 忽而，白玉感受到灼热的气息。两只鸟紧盯自己，目光狠辣。 白玉双手投降：“你们继续。” 两鸟化作人形，落地瞬间，弹离数米远，姿态优雅地整理衣裳。 白鹤率先道：“今日炼了新药，能刺激记忆。药效未定，我来观察疗效。” “你把殿下当小白鼠呢，怎可随意用药！”青鸾道。 白鹤手一伸，道：“你先吃？” 青鸾吞咽唾沫，犹豫地伸出手。 白玉率先拿过药丸，塞进袖里，道：“试药不急，我想去百花园走走。白医师要一起吗？” “同路。” 百花园旁边便是白鹤的草药园。 一行变做五人，浩浩荡荡往百花园而去。 临近园，白玉化成普通长相，两只鸟诧异地看向他。 “难道幻术失败了？”白玉摸摸脸。 青鸾：“白羽可从不接受平庸的长相，就连出现在自己视野里，也觉晦气。” 白鹤：“我无法识破你的幻术，现在什么修为？” 两人关注点不同，皆叫白玉捏了把冷汗。 白玉道：“此事说来话长。” 话太长了，所以白玉装赖决定不说。在两人好奇的目光下，稳若泰山。 突然，两只闪蝶飘然飞过来，化作娇俏的女子模样。 “你们怎么会一同过来？出了什么事？” 她们看向陌生面孔的白玉，问道：“这位是？” 青鸾道：“我的新妖侍……” “白玉，我叫白玉。”白玉趁机说道。 白鹤：“没什么事，我们来看看。” 闪蝶盈盈一笑：“巧了不是，花丛近日招来一堆青虫，怎么捉都捉不完。大家一起来帮忙啊。” 鲜花繁盛，颜色鲜艳。 两只鸟化为原身，在花草上方盘旋，发现青虫，俯冲而下，捉住肥大的青虫，便吞入腹中。 青鸾叼了条大青虫，绕着白玉盘桓，丢落给他，吓得白玉连忙躲闪。 “哈哈哈……青虫味道鲜美，你要不要尝尝？”青鸾鸟道。 白玉连忙摇头。鸟吃虫，他又不是鸟，他才不吃呢。 元九道：“殿下，青虫确实美味，是我们妖界独有的特产哦，不吃很可惜的。” 元九说罢，纵深一跃，化为一只可爱的麻雀，快乐地窜入花丛。 冷酷寡言的元九竟然是只小肥啾，还真出乎白玉的意料，有点想rua。 地上的大青虫扭动着身躯，更显青绿。 白玉舔舔唇角，真的好吃吗？ 【系统：青虫晒制成干货，远销各界，价格昂贵，好吃到流口水。】 他抬眼望去，隔壁百草园，草类、灌木等各式草药众多。 白玉准确无误地辨认出辣椒、花椒、孜然等香辛料，用法术可以很容易碾磨成粉末。 他踮起脚尖，冲白鹤招手道：“白鹤医师，你有盐吗？” 炼丹制药应该会用到盐才对。 白鹤冲他长鸣一声，音色明亮动人，下一秒一瓶细盐空投到白玉怀里。 他拿到盐，见白鹤忙于捉虫，摇身变为狐狸原身，借着花枝遮掩，偷偷窜进药草园。 青鸾曾说过凤白羽捣毁过药材园，为以防白鹤拒绝，他决定先斩后奏。 白玉速度贼快，手上不停，把一众香辛料摘到手。白鹤发现，为时已晚。 他气急败坏地朝白玉吐火球，白玉一边躲闪一边喊道：“我找点烧烤料而已。你别再吐火了，你家药草快被你自己烧光了。” 白鹤定睛一瞧，药草园在冒烟，他气急败坏地变回人形，施展水球术灭火。还好烧着的区域很小，白鹤施展治疗术，草药又恢复茂盛。 等白鹤忙完这一切，打算找白玉算账，白玉反手给他一串烧烤青虫。 “尝尝。” 白鹤一口咬下去，香浓爆汁，花木香混合青虫独特的肉香，加上麻辣滋味，根本停不下来，比他吃过任何的东西都好吃。 大家被烧烤的香味吸引，纷纷围到白玉周遭，讨要烤青虫吃。 白玉挽起衣袖，露出白嫩纤细的手臂，为大家做烧烤。枯萎的花木用法术固定，做成简易的烧烤架，点燃一些修建掉的花枝，在架子上来回翻转青虫串，动作熟稔。 上一世朋友聚餐，他永远是照顾他人的那个。尤其吃烧烤时，他烤出来的肉无不被抢夺一空。 在一群喝风饮露、偶尔吃虫的妖族人面前，白玉精湛的烧烤技术惊为天人，轻松俘获众人的心。 整个下午大家边捉虫，边吃烤虫，不亦乐乎。 蝴蝶们送他花环，恋恋不舍地约定下次有青虫，白玉一定要来。 白玉笑容满面地同她们挥手告别。 回程路上，白鹤目不转睛地盯着白玉。 “药草园你自己放的火，可不赖我。” 白玉强调道，“烤虫子数你吃得最多。” 吃人嘴软，毒舌白鹤可没理由训斥他。 白鹤摇摇头，手里变出一大捧鲜艳欲滴的玫瑰，认真道：“求婚，我愿意入赘狐狸家。” “你个高脚腿，白羽是我未婚夫！”青鸾皮笑肉不笑，眼刀甩个不停。 白玉瞧眼前的阵仗，莫名有些熟悉，梦回海族的经历。 他了然地点头，媒婆似的热心劝解道：“我已决意与青鸾解除婚约，白鹤若与青鸾有意，只管在一起便是，我绝对绝对表示赞同。你们瞧着般配极了！” 两只鸟皆是一脸「你瞎了嘛」的表情。 白鹤道：“你做饭好吃，我要嫁你。” 白玉嘴角抽了抽，这边建议您直接找个厨子。 青鸾立刻道：“少往自己脸上贴金，白玉绝不喜欢你这等古怪毒舌的男人。” 白鹤以胜利者姿态，居高临下睨他一眼。 “白羽刚刚化名「白玉」，跟我姓，说明潜意识对我有意思。” 白玉：抱歉，刚好同姓而已。 白鹤继续道：“救命之恩，以身相许，我接受。” “你休要胡搅蛮缠，我绝不答应！我才是白玉的未婚夫。”青鸾道。 白鹤低头沉思片刻，道：“那我做侍夫。” 恼怒的青鸾突然安静下来：他做王夫，白鹤做侍夫，岂不就高白鹤一头？ “也不是不可以。” 青鸾勾了勾唇角，“你进门时，要跪下给我奉茶。” 为了口烤青虫，白鹤毫不犹豫地答应：“好，一言未定！” 白玉听得一头雾水，怎么看着两只鸟好像忽然谈妥了。 【系统悠悠说道：妖族不拘泥一夫一妻制，你有福了，两个男人愿意一同侍奉你-快乐加倍——】 “不不不，我想你们误会了。”白玉连连摇头，吓得额头冒冷汗。 两只鸟打定主意，任凭白玉说破嘴皮也不听，甚至开始商量起侍寝的次序。 白鹤懒惰，说可以多让王夫，他一旬三次即可。 青鸾笑纳，安抚白玉道：“白羽放心，我们绝不拈醋争风，必然伺候周到。” 白鹤表示同意，补了一句：“床上位置任你选。” 救命！ 白玉落荒而逃，回到寝殿，仍心有余悸。 “这妖族一刻呆不下去。”白玉叹道。 【系统笑呵呵道：为一个男人受了情伤，两个男人来补，好得更快！】 白玉惊恐道：“大可不必。” “他们不一直讨厌凤白羽吗？怎么突然转了性！”白玉愁眉苦脸，百思不得其解。 【系统：许是你的性格转变太大，他们觉得有趣。妖族就是这样，好奇心极重。你越是上赶着，他们越不屑于顾。反倒对他们爱答不理，心里便觉猫抓似的，想要的紧……】 白玉明白了，妖族人都是射手座性格，就喜欢对自己爱答不理的，一旦对方表示意思，立刻表示达咩。 【系统见白玉实在苦恼，建议道：不如你演一演跋扈的凤白羽，也许他们会重新讨厌你。】 也只能如此了。 翌日，白玉穿了件嫩黄绣海棠的交领衣袍，簪坠红色羽毛流苏，头戴水滴状蓝宝石额饰，配上妖艳精致的面庞，华丽又魅惑。 【系统赞一句：这才是我妖族做派，极致奢靡夺目。】 白玉不习惯地摆正额头的蓝宝石，冷笑道：“阿姐确定不是在说反话？” 魔石补充：“好看！” 白玉冷哼道：“夸我也免不了每日一个时辰的认字学习……” 魔石委屈地直哼哼：“认字真的好无聊嘛……” 三人话着家常，响起叩门声。 “白羽，醒了吗？蝴蝶特意托我给你带了礼物。” 白玉振奋精神：“请进。” 青鸾手托木盒推门而入，眼睛一亮：“白羽前些日子打扮得过于素净，今日打扮便合适得多，我们妖精就该这么穿！” 白玉傻眼，原来妖族真喜欢这等浮夸的造型啊。 他稳了稳心神，下巴一抬，绷脸道，“不知道行礼吗？” 青鸾微愣，非但没有生气，反倒面含笑意。 他放下木盒，单膝跪地，握住白玉的手，亲吻手背。 “殿下贵安。” 白玉瞬间脸色爆红，想要抽手却被青鸾紧紧捏住。 碧绿双眼炽热如火，青鸾哑声道：“殿下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白玉弹跳而起，粉嫩狐耳从银发间冒出，显然羞赧到极点。 “阿姐！阿姐！你怎么不说妖界行的是吻手礼？” 【我只是系统而已，崽啊，你不该强求一团数据全知全能……】 白玉哑然，阿姐那幸灾乐祸的语气分明是故意的，秉承一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恶劣心态。 第49章 妖界之王 结秦晋之好。 青鸾瞥见白玉手腕上的金铃铛, 嫌弃地皱了皱眉头。 “如此粗糙的铃铛怎配戴在白羽手腕上……” 他说罢，翻手拿出狐狸形状的金丝手镯，狐狸双目用黑曜石镶嵌, 精致又奢华。 和金铃铛相比，一个像拍卖行里的艺术品，一个像旅游景点买的廉价品。 青鸾笑吟吟道：“殿下，请佩戴金镯。” 白玉垂眸摸了摸金铃铛。 【系统：这狗铃铛要它作甚, 你该不会还念着幽篁那混蛋小子？】 “我没有。”白玉立刻否认。 白玉用法力挣断项圈, 铃铛落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冷声道：“你送的也丑，不要。” 白玉问系统：“拽吗？” 【系统偷笑：拽。】 狐狸昂着下巴, 一脸「我好拽」的样子，好可爱。 青鸾收回金镯, 心想确实俗气了些，难怪白羽不喜欢。 蝴蝶送的木盒摇晃起来，啪地摔落地上。破碎的盒子里爬出一只巴掌大小、通体雪白的小老虎，「喵喵喵」地哭泣。 白玉的心都要萌化了。 他欢喜地把小家伙抱到膝盖上，小心地抚摸, 亮晶晶地看向青鸾：“蝴蝶们竟然送了只小老虎, 太可爱了。” 青鸾摁住突突跳的太阳穴，十分头疼：“不, 这是虎族的小少主，小名「虎子」。估计趁人不备爬进木盒, 把真正的礼物灵浆果给吃了……殿下可别小瞧这家伙, 特别能闹腾。” 话音刚落, 白玉膝盖传来濡湿感, 只见小老虎抖了抖身体, 欢快地摇尾巴。 白玉抱起老虎，果见膝盖洇湿一小片黄色的液体。 “确实顽皮。”白玉无奈道。 下一秒，小家伙陡然从他手上挣脱，喵喵地冲进花丛，刹那间淹没了小小的身影。 两人面面相觑，快找！ 两个时辰后，整座寝殿仿若遭遇了一场劫难：花盆翻了，土洒满地，衣柜乱七八糟，就连床铺也没放过，绫罗被扯断一半，褥被露出棉絮。 白玉的蓝宝石额佩歪到一边，银发凌乱，说不出的狼狈。青鸾也好不到哪里，发冠歪了，脖颈被小老虎划出几道爪痕。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小虎子好有精神。”白玉捉住发尾的羽毛发饰，逗猫似的扫过小白虎面前。 小白虎眼睛圆溜溜，望着来回跳动的羽毛，伸爪一下下抓挠，精神奕奕，丝毫没露出疲态。 “这家伙令整个虎族都犯愁，太能折腾。”青鸾笑颜道。 白玉含笑逗弄小家伙，深以为然地点头。 白虎短脖挂着金元宝，下一秒元宝发出耀眼的光芒，从红光里走出一位高大英俊的男子。 他看见白玉明显一愣，单膝跪地道：“虎族虎宁叩见殿下，请殿下宽恕吾弟年幼无知。” 白玉摆手道：“孩子年纪小，没什么可责备的，你快起来吧。” 虎宁：“不知殿下何时返回妖界，吾等未能亲自迎接，有失礼数……” “嘘。”白玉手指抵住唇，轻声道，“此事保密。我如今记忆全失，正在治疗，不宜让妖界众人知晓，你可了解？” 虎宁颔首：“臣明白。” 白玉不舍地摸摸小白虎的脑袋，递到虎宁怀里。 小家伙恋恋不舍地伸爪，呜呜求抱。 虎宁脸露诧异，他这个弟弟顽劣得很，除了他这个哥哥，谁也不准抱，没想到会喜欢殿下。 “小虎子做的恶，对不住殿下。臣定将寝殿收拾一新……” 白玉拒绝道：“不必，小家伙玩那么久也饿了。你带他回去休息吧。” 虎宁带着小白虎离去后，青鸾望着满地狼藉：“殿下该罚小老虎关一个月禁闭，看他还敢闹腾。” “小孩子哪有不闹腾的，无碍。” 白玉施展灵力，有条不紊地收拾寝殿。 青鸾侧头看向白玉。 眉眼褪去曾经的乖戾，温柔又平和，灵气为他渡了层层淡淡的碎光。忽而，青鸾的心也泛起碎光似的涟漪。 在青鸾的帮助下，白玉很快收拾好房间，换了身宽松舒适的中衣。 金铃铛找不到了，可能掉进犄角旮旯……白玉怅然若失。 不过很快振作起来，提起水壶，将所有的花草浇了遍水。 白玉累瘫在床，叹道：“熊孩子真是大杀器。” 等白玉睡醒一觉，睁开眼发现胸口窝了团雪白虎崽，正呼呼大睡。 他惊得瞌睡全无，小家伙怎么又回来了！ 白玉紧急地摸遍床铺，长舒一口气，还好没尿到床上。 “殿下。” 白玉循声看去，虎宁正单膝跪在他的床边。 “你跪了多久？”白玉诧异地问道。 “不多，一个时辰。臣看顾不谨慎，虎子一不留心又跑到殿下这里。殿下睡得香，臣便没有叫醒殿下。” 白玉睡容慵懒，虎宁不小心瞥到精致的锁骨，赶紧低下头：“臣的父母在虎子刚出生不久后就去世了。虎子性格顽劣，臣又不懂管教，给殿下添麻烦了。” 听到小白虎可怜的身世，白玉不觉心生怜悯。 他捏捏虎子柔软的小耳朵，笑道：“你起来吧，不用在此处守着。虎子亲近我，我便多陪他玩一会儿。他想回家时，你来接就是。” 虎宁：“多谢殿下，您抓住虎子的爪垫敲三下金元宝，臣就会出现。” 虎宁离开不久，小白虎也醒了。 “喵喵喵——”小白虎撒娇似的叫，往他身上攀爬。 白玉手指戳戳「王」字，唬脸道：“玩可以，不准再拆家，听到没？” 小白虎甩甩尾巴，蹭蹭白玉的手指，「喵喵」表示可以。 试问天地下谁不想拥有小猫咪呢？还是加强版。 翌日，白玉发动手工技能，做了软软的猫窝，还有好几支逗猫棒。 他正逗小白虎，红光一闪，虎宁出现。 “虎子该吃奶了。” 虎宁拿出脸盆大小的金碗，倒满牛乳。小白虎两只前爪握住碗沿，探进头，大口大口喝奶。 待舔干净碗，小白虎用鼻子拱拱虎宁。 虎宁歉意道：“虎子吃完饭，喜欢同我玩一会儿，让殿下见笑了。” “没事。”白玉说罢，出现一头威风凛凛的大白虎。 白玉眼前一亮，大猫咪！ 小白虎追着逗猫棒玩，大老虎也满含期冀地用厚重的爪垫挠一挠逗猫棒的羽毛。 一大一小两只白虎追逐，白玉的心都快萌化了。 …… 青鸾叩门进来，便瞧见虎宁趴着身子，被白玉抚摸毛发。 好一只心机老虎。 “我们族举行飞行比赛，殿下要不要去看看热闹？”青鸾浅笑道。 “啊？”白玉艰难地从吸猫中回神，“我不适合到处走动，就不去了吧。” 白玉的手根本离不开大猫咪，偷偷摸了把肚皮，哇好软！ 他有些心痒，变回原身小狐狸，加入两只大猫咪的玩耍。 青鸾拳头紧握，羡慕得眼睛发红。 他的尾羽不够漂亮吗？为何白羽不抚摸他的原身？ —— 小白虎依偎在狐狸身旁，两只雪团子睡着了。 青鸾拦住虎宁的去路。 “以往要你面见妖王，你能躲则躲。怎么现在积极起来，不惜用虎身哄殿下开心？”青鸾冷嘲热讽道。 虎宁答非所问：“殿下原身狐狸，更喜欢老虎也正常。” 好家伙，这是说白羽不喜欢他们鸟族咯。 青鸾冷笑道：“心机虎，我可是殿下的未婚夫，即便你用小崽子勾引殿下，也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虎宁无甚表情：“对，你只是殿下的未婚夫而已。”青鸾：“你什么意思？” “鸟族虽然是妖族最庞大的一落，别忘了兽族占据三十六落中的二十席，兽族以虎为首，我虎族从不屈人之后，正夫之位，我要定了！” “好，很好。”青鸾撂下狠话，“你且等着！” 青鸾来到药房，找到正在炼药的白鹤，把虎宁的狼子野心说给他听。 最后道：“会叫的虎不咬人，虎宁这厮看着沉默寡言，最有心机。你我同属鸟族，该联合起来，对付共同的敌人。” 白鹤摆摆手：“挡风，让开。” 青鸾咬牙，往旁边挪了两步。 白鹤向丹炉内又投了两位药材，这才转头看他：“谁当正夫，我无所谓。” “你个蠢鹤。”青鸾暗恼队友不上进。 白鹤嫌弃道：“殿下说丹药无用，没法刺激记忆。我正在调配新药，你滚开。” “你什么时候去找的殿下？” “昨日下午，殿下知晓我喜欢食物，还送了两盒梅子腌渍的青虫给我。” 青鸾还未开口讨要，白鹤立刻补充道：“免谈。” “你看见虎子了吗？大家感念虎子的父母五十年前为封印妴胡妖兽牺牲，这把虎子子惯得，无法无天！” 青鸾忍不住吐槽。一想到这小白虎是他亲自送到白羽面前的，青鸾恨不得抽自己两下。 白鹤「嗯」一声，道：“我观他快要引气入体，顺手送了颗补灵的丹药。” 青鸾眉毛一挑，引气入体是步入练气期的第一步，极为重要，尤其虎子年岁小，虎宁少说得陪着闭关月余。 岂不是月余内虎宁兄弟都无法再见殿下？ “嘴毒的人就是心狠，小孩子都下得了手。”青鸾感叹道。 话毕，便被一股风推出药房。 —— 妖界外。 修仙盟在千剑宗带领下，与魔族进行了几次大战，损失惨重。尤其是十年前曾参与过围剿魔渊的门派，几近折损殆尽。 魔族亦没好到哪里，损失同样不容小觑。 幽篁的战甲胸前破了个大洞，露出的肌肤焦黑成炭。他被一只暗箭射中，差半寸直插心脏。 巫匀道：“尊主，您需尽快医治。” 幽篁毫不在意，只要没要性命，再危险的境地也无所谓。 “有白玉的消息吗？” 巫匀低头：“属下无能。” 幽篁有几分出神。 誓师大会顺利召开，白玉没有向人族报信。甚至如今他与人族打得难解难分，白玉仍旧毫无消息。 难道白玉当真不管了吗？ 哪怕他毁掉修真界，白玉也不打算出现了吗？ 巫匀抿唇，继续汇报道：“属下得到消息，暗无声正前往妖界，估计要拉拢妖族对抗我们。” 上世时，前往妖界说服的人是千秋云，暗无声正潜伏在他身边，与他称兄道弟。 这世虽多有变化，终究殊途同归。 不不不…… 幽篁的眼珠微微动了下，白玉虽不是妖王凤白羽，却用了凤白羽的身体。依他的个性，必不会置妖族生死于不顾。 他要去妖族看看。 —— 小白虎要引气入体，被带回虎落。白玉把猫窝和逗猫棒送给虎子，以免小家伙无聊。 青鸾暗自欣喜，往寝宫跑得更勤了。 “羽，我给你变个戏法，手伸出来。”青鸾故作神秘道。 白玉本想装乖戾，哪想到小虎子乱入，把他整个人带偏了。 这时再装，多少有点奇奇怪怪。更何况他那该死的好奇心，十分想知道修真界的戏法该怎么办。 青鸾的手指在他手心点了三下，轻声道：“我数三声再睁眼。” 白玉默念「一二三」，睁眼望见闪烁的、五彩斑斓的光。 像KTV的气氛灯……白玉不合时宜地想。 “好看吗？”青鸾问道。 白玉点头：“好看，谢谢。” “你收下我的礼物啦，我很高兴。” 青鸾眼神瞥向他的手腕，“只要你对羽环施展灵力，它就会散发出梦幻的光。” 白玉这才发现手腕上戴了个五彩羽环，有点像端午时佩戴的五彩绳。用羽毛扭成的细镯子，显出明亮的光泽。 “我拔了尾羽做成的。你的尾巴断了，我拔掉最漂亮的翎羽。” 青鸾笑道，“我们可以一起慢慢等它们长回来。” 白玉的心微微颤动，酸涩而感动。 青鸾的真心，他无法、也不能坦然接受。 凤白羽不在了，青鸾爱的人并不是自己。他不可以自私地去接受这份心意。 “对不起，我不能……” 他的话未说完，突然传来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 青鸾脸色一变：“糟糕！” “危险，不要出来！”说罢消失不见。 白玉不明所以，追出门外。不远处，大火遮天盖日，无数妖族施展灵力，试图阻止火焰的蔓延。 【系统：妴胡冲破了封印！】 白玉疑惑不解，系统解释道： 【妴胡为上古妖兽，兽身似麋鹿，性子却十分阴狠怨毒。三百年前为寻求境界突破，吞食几百族人，被妖神大人镇压。看来他故意瞅准妖神不在，突破封印，祸乱妖界。】 【唯有火之本源-凤凰火能克制妴胡之火，青鸾他们打不过妴胡。】 “那怎么办？总不能坐以待毙。”白玉飞身而起，冲向火源。 【凡妖王即位，妖神会赠予凤凰翎羽，你也有才是。想想上次你从千秋云手下救出幽篁，用的便是凤凰翎羽的力量。】 说话间，白玉已飞至大火源头。 妴胡冲天的怨火如四散的烟花，毫无差别地攻击众人。 青鸾手持弓箭，一箭箭火光对射，却抵不上天女散花的速度。 不少族人沾染了火，凄惨地哀嚎。 “你来做甚！”青鸾担忧道。 其他妖族瞧见白玉的容貌，皆是一惊：失踪已久的妖王殿下竟然回来了！ 有族落首领鄙夷地觑他一眼，嘲讽道：“妖族生死危机，抽不出人手保护殿下。” 白玉充耳不闻，黑漆的眼眸变为深沉的幽蓝色，手中凭空出现一支金红凤凰翎羽，刹那间变换出无数燃火的金羽，直冲向四散的火点。 数不胜数的爆裂声，好似下了一场最盛大的烟花雨。 妴胡被人阻挡，愤怒地冲向白玉。 元婴修为根本不是白玉能够抵挡，只接了两招，白玉后退数里，口吐鲜血。 又是一招致命的进攻。 “白羽！” 青鸾、白鹤、虎宁三人飞身来挡，却被一道惊人的剑光弹开。 暗无声左手揽住白玉的腰，右手挽个剑花，无数剑光穿过妴胡的身体，破裂成碎片。 “好久不见，妖王殿下。” 暗无声清冷的声音在白玉耳边缓缓诉说。 落地瞬间，暗无声放开了白玉。 众人赶来，暗无声拱手道：“本应拜帖求见，不巧遇见妖界危机，这才唐突地闯入，请诸位见谅。” “人族。”青鸾沉眸，面色不善。 “千剑宗宗主暗无声。” 暗无声报上名号。 处理完后续，众人齐聚妖王殿。 白玉明面上的妖王身份还在，不得已坐在正座。众长老以及妖族主要部落的首领皆坐在殿阶下的座位。 暗无声一人站立，怡然自得，气势不减。 一剑斩杀妴胡，恐怕只有妖神能与之一战，众人眼含戒备警惕。 羊长老率先开口：“我妖界不欢迎人族，看在宗主帮了忙的份上，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白玉诧异地扬了扬眉。羊长老说句话都要绕三绕，和和气气的人，今日脏话都说了，可以说相当不待见人族。 “吾代表人族，恳请妖族相助，一同铲灭灭世魔尊，还修真界太平。”暗无声道。 “这话说得好笑咯……十年前，你们人族非要听信什么狗屁预言，杀人全家，怎么不准别人报仇？如今兜不住了，就扣上大帽子，拖我们妖族下水！” 羊长老吹着越发稀疏的胡须，冷言冷语。 青鸾帮腔道：“听闻天机老人就是千剑宗的人，说不定是你们千剑宗自导自演地一出好戏，没准灭完魔族，便要灭我妖族，再灭海族……想把整个修真界收入囊中呢。” 暗无声微垂睫毛，掩下眸色怒意，平静道：“灭世魔尊之说毋庸置疑，「重瞳现，解五行之运，乃为灭世者。」如今已经应验了前两句。 魔尊幽篁的重瞳之眼可以操纵五行灵气。土灵本源已被他吸收，海族的水灵本源也被他带走，想必你们也有耳闻……” 众人脸色微变，显然对此也颇为忌惮。 暗无声将众人的变脸看在眼里，继续道：“妖族要想保住自己的灵源，为今之计就是两族摒弃前嫌，共同御敌。” “吾等绝不与杀我妖王者合作！”羊长老言行激动！ 其余人也纷纷附和。 白玉赞叹，大家对上任妖王感情很深啊。 或许正是如此，才更不待见白凤羽的吧…… 实际上，无论如何白玉也不想妖族和幽篁打起来。 他知晓幽篁的实力，也熄灭不了幽篁灭世的决心。 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保全妖族，希望幽篁能放妖族一马。 暗无声继续道：“百年前的事到底如何，我们谁也不清楚。生死存亡之际，最重要的不是保住现在的族人，为他们争取生存吗？” 这话说得确实没错，妖族众人也忽然停了声。 暗无声紧握双拳，定定地望向高座之上的凤白羽。 他为何一直不说话？幽篁的种种，他该是最清楚的。 仿佛下定了决心，也为了满足内心最深处的渴望。 暗无声慢慢说道：“吾求娶妖王殿下，结秦晋之好，愿两族能世代友好共处。” 第50章 妖界之王 做「小」伏低。 白玉惊得差点从高座上滑下来。 暗无声脑子瓦特了？想什么呢。 显然没有妖会答应, 就连刚才出言嘲讽白玉的部落首领也非常愤怒地表示不赞同。 “人族休要痴心妄想，我们妖王殿下已有未婚夫。”青鸾挺胸道，“正式在下。” 他说罢, 还挑衅地看了眼旁侧座位的虎宁。 虎宁不屑撇眼。 暗无声微微诧异，眼神直视白玉：“人族和妖族联盟迫在眉睫，魔尊的利害想必妖王多有了解，请妖王殿下考虑吾的建议。” 「多有了解」四字咬音很重, 白玉脸色阴沉。 暗无声在威胁他, 如果不同意联合，他会告发自己与魔尊有旧的事。 “事关重大，吾认为要等妖神大人回来, 亲自商议决定。暗宗主不如先回去，等我族议定后, 会给人族回复。” 白玉略一思忖，决定使用「拖」字诀。 他极力躲避，终究还是躲不过这场灭世之争。 他在妖界的消息今日后无论如何也会泄露出去，两人决裂的过程如此不堪，幽篁必定会来寻他。 与幽篁做交易的结果要比与暗无声明朗很多。 如果幽篁执意不放过妖神、放过妖族, 那么他也只好与暗无声合作, 与幽篁为敌。 虽然幽篁做事狠辣，却有原则, 白玉仍然相信幽篁最终会放过妖族。到时便是幽篁与人族的战争，与妖族无关。 暗无声道：“吾愿意在妖界, 等妖神归来。” 他此言一出, 部落首领有同意者, 有拒绝者, 而同意者占据上风。人放在眼皮底下, 心里也踏实些。 白玉颔首，表示同意。 暗无声被送往客房暂住，妖族众人一同商量对策。 有妖道：“魔尊不会放过我们，与人族合作确实有必要。” 也有妖反对：“即便魔尊不放过我们，我们等他们两败俱伤后，再行动也不迟。” “此言差矣，人族有金、木灵源，一旦被魔尊吸纳，你以为魔尊会放过最后的火灵源吗？单凭妖神大人，我们能打过魔尊吗？” 众妖沉默。 无论如何他们不可能承受失去妖神的代价，所以即便明知人族故意拉他们下水，他们也只能接受。 “太可恶了！”有人愤怒道。 白玉：“事情还没有到非此即彼的地步，我们与魔族的来往甚少，一切消息都是人族传出来的。 我建议派人到魔界探探口风，看是否真如人族所言，魔尊对妖族也不放过。妖神大人那里，想办法递消息过去，让大人尽快归来……” 他见大家纷纷眼含诧异地看向自己，奇怪问道：“我说的不对吗？” 青鸾摇摇头，笑道：“殿下此次回来，沉稳许多。” “不仅如此，妖力也十分厉害。” 羊长老摸摸胡须，前两日青鸾推辞妖王之位，一心要做王夫，辅助凤白羽，他无法接受。如今看来也未尝不可。 安抚好族人的情绪，白玉独自前往客房，安抚暗无声。 “你来了。” 暗无声一如以往的清冷，但白玉觉得他与初次相见时改变巨大。 初见时暗无声宛若皎月，朗朗其华，带着怜悯之心。此时再见，眉宇间褪不去的阴郁，仿佛一头压抑的巨兽，唯有撕碎尸骨、尝到鲜血，方得解脱。 “现在可以告诉我，你为何要出现在魔尊身边，又为何离开吗？” 凤白羽好似蒙了层纱，暗无声每次见他，他以不同的身份出现，神秘得令暗无声格外心动，想要探寻其中真相。 白玉轻轻笑了：“鄙人身为妖界之王，一切行动皆以妖族的利益为目的。你无需了解全部。” 他又能告诉暗无声什么？全是命运的捉弄罢了。 暗无声显然不满意这样含糊的说辞：“你我终将达成合作关系，建立基础的信任是必要的。” “是人族来求我族合作，而不是我族非得要和人族合作。请宗主搞清楚因果关系。” 输人不输阵，摆足气势后，白玉顺便抛胡萝卜：“耐心的等待会让你得到想要的结果。这点，我相信我们能达成共识。” 暗无声接下来的话让白玉猝不及防，他说：“包括你吗？” 白玉懵了一瞬，眨眨眼：“你……你什么意思？” 暗无声向前一步，清冷如霜的双眸慢慢融化：“初次相遇的场景历历在目，我平生第一次明白何为心动。” 白玉后退两步，额角冒汗。 “你现在说这些不合时宜吧……请宗主好好休息，勿要旁生枝节。”白玉落荒而逃。 暗无声定定注视着白玉离去的背影，双拳紧握。他已然身不由己，唯一的愿望便是折花入怀。 —— 白玉言简意赅地把事情说与系统听，总结道：“一不小心妖族便会陷入绝境……” 【系统：没错，所以你要谨慎选择。咳咳咳……暗无声长相真滴绝，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白玉：“阿姐，现在是说这个的时候吗？” 【当娘的操心孩子的婚事怎么了？万一哪天我不在，你有归宿我心里踏实。】 白玉微微蹙眉，系统说这话什么意思？ 【你还是喜欢幽篁？】 白玉立刻反驳：“我没有。” 魔石冷不丁冒出声：“有那么烦恼吗？全留下来陪你玩，不就好了……” 大人们才做选择，小孩子全都要。 白玉表示，他一个都不想考虑。 深夜，白玉做了个梦，梦中他与幽篁颠鸾倒凤，醒来后浑身黏腻，口干舌燥。 他双手轻拍脸颊，挥掉梦境里的场景。 “小白……” 白玉抬头望见一双赤金璀璨的眸子。 妈的！梦中梦，还要不要人活了？ 抬手狠狠甩幽篁一巴掌，响声清脆悦耳，手心隐隐作痛。 “滚！”白玉中气十足骂道。现实中被欺负，梦里还不能自己做主？！ 幽篁摸摸红肿的左脸，面带微笑。白玉愿意打他出气，愿意理他就好。 他把右脸凑到白玉的面前：“宝贝，右脸也给你打。” 对方顶着五爪巴掌印，还笑得那么开心…… 果然梦境就是能为所欲为。 白玉冷哼道：“滚！老子不想看见你。” “都是我的错，我不该怀疑你的真心。我知道你是异世之人，我知道你从来没有背叛过……” 幽篁的眼神充满内疚，低声道歉。 委屈如水库的水一开阀，再也抑制不住。 白玉眼泪如珠串，颗颗滚落。 他低泣道：“为什么只有在梦里你才会相信我……” 幽篁心脏皱缩，一抽抽地疼。他被灭世复仇蒙了心，直到挚爱之人差点死去，方明白自己错得多么离谱。 他低头亲吻白玉的眼角，柔声道：“对不起。只要你原谅我，我愿意做任何事。” “不灭世可以吗？放过妖族可以吗？”白玉哽咽道。 “当然。”幽篁毫不犹豫道。 这些时日，他一直在想，重活一世难道仅仅为了再次灭世吗？不，绝对不是这样的。 一醒来就能遇见异世的灵魂……他的重生分明是为了遇到小白，得到救赎。 白玉嘟囔道：“果然是梦。” 幽篁既好笑又心酸，轻轻亲吻白玉的嘴角。 怎么会是梦呢？绝对不能是梦啊。像是确认一般，幽篁加深了吻。 白玉仰着头闪躲，幽篁不容置疑地逼近，膝盖微微向前，触到某处火热的地方。 幽篁微微挑眉，两人的亲吻逐渐变了意味。 …… “梦也太可怕了……” 白玉咬着被脚呜咽，“快醒来！醒来啊……” 晕倒前，白玉庆幸地想可算要醒了。 白玉真正醒来时，天光大亮，他浑身没有半分不适，被褥也没有楠`枫丝毫尴尬的痕迹。 好恐怖的梦。白玉舔了舔干涸的嘴角，累死他了。 幽篁一进门，系统就被迫陷入沉睡。幽篁实力太强，系统保持了沉默，没告诉白玉：幽篁真的来过。 小魔石更是什么都没发觉，只以为自己一觉睡到大天亮。 不到晌午，暗无声那里传来消息，请妖王殿下去一趟。 青鸾安慰道：“白羽，我同你一起前往。你莫要担忧，不论妖神大人最后如何决定，妖族绝不会把你出卖给人族。” 白玉心绪微动，青鸾真的是很好的人。 “抱歉，青鸾。昨日事发突然，没有把羽环还你，我无法接受你的爱意。” 白玉说着就要摘下右手腕的五彩羽环，被青鸾的大手摁住。 “你现在无法接受，我可以理解。但现在暗无声的动机不明，有我这个未婚夫在，他没理没据。长老们考虑到你我的感受，更不会接受他如此荒谬的要求。” 青鸾声音轻缓而坚定，“你失踪受伤，我没有保护你。这次就容我为你做件事吧。” “谢谢。”白玉道。 白玉留下了五彩羽环，却拒绝了共同前往的要求。 见到白玉，暗无声手足无措地起身。 白玉端起客套而冷漠的笑意：“宗主不必如此客气。” 暗无声缓缓坐下，白玉一身华丽繁杂的金色明袍，发上宝石摇曳，华贵璀璨得炫目。 心脏不争气地噗噗噗跳个不停，见到白玉，暗无声永远无法维持往常的沉静。 “妖神大人行踪诡秘，一向都是她单线联系我们。至于几时能归，实在无法向宗主保证。” 白玉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不带任何个人的情绪。 “不急，不急。” 暗无声想，再慢一些也无妨。 自从接任宗主，继承神剑和师父的大半灵力，他就仿若在深渊里不停下坠，时刻撕扯着灵魂，拼命自救，没有一刻得到安息。 这短暂的喘息机会，于他而言是如此的珍贵。 手指不停地抠着茶壁边缘，眼神好像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不听使唤地瞥向白玉。 “初次见你，你嚣张地叫嚣，又乖乖认怂，我记忆犹新，还想着怎会有这般莽撞的小妖精……谁能想到只是你的伪装……”暗无声轻轻赞叹道。 白玉嘴角勾了勾，他之前还质问幽篁谎话连篇，而自己又何尝不是吗？ 每次见到暗无声，皆是伪装的性格。暗无声不曾见过真实的他。 白玉尽量放松警惕的情绪，与暗无声闲谈起来。 “没想到你能一跃成为修仙盟的领袖，掌控着修真界未来的走向。” 暗无声微微一怔，自嘲道：“我自己也没想到……少时，只想做个惩恶扬善的大侠，堪堪练气初期，便敢与黄级妖兽博斗。我至今记得被救村民送行时，送我的那两颗咸鸭蛋的味道。” “后来成为师父的关门弟子，一跃成为众师兄弟羡慕的存在，见多了明面一套背里一套的小人。我不是长袖善舞之人，不得不以冷面示人，挥退试探，减少了许多麻烦，倒也还算自在……” 暗无声不是能言善辩之人。一年来，为联合松散的修仙联盟，他费了诸多的口舌，也学会如何打开话题。 他提起一两件少时趣事，逗得白玉眉开眼笑。 “千剑宗虽不如妖界大，也颇为辽阔壮观，拥有享誉四界的美景。金光云海、梨花夕照、花蝶挂霜，修真界十大美景，千剑宗独占其三。” 白玉喃喃道：“梨花夕照……” 暗无声微笑道：“你喜欢梨花夕照吗？下月梨花便会盛开，你要喜欢，我可以带你去看。” 妖界四季如夏，原来外界已经到春天了。 白玉摇头：“不用，我对你无意，根本不可能与你成婚。” 暗无声明显愣了下，道：“无碍，总会有这么一天。” “不会有这么一天，我已心有所属。” 白玉坚定地拒绝了暗无声，独留他黯然神伤。 —— 又过两日，忽而妖界外擂鼓震天，黑色魔气弥漫如云，无数奇形怪状的魔人若隐若现。 妖界大惊，白玉率领众妖族列阵而出，心惊如雷：幽篁莫不是想踏平妖族？ 幽篁自浓雾而出，绣工繁杂的玄衣金纹，金冠玉石，异常华丽。 他双手一拍，魔人抬出百里红妆。 他一眼望见白玉，忐忑地整了整衣冠，甩出一道金字红幅，斗大的金字写着：魔界幽篁求娶妖界白玉，以吾魂为誓，永不背弃，执手相约，共赴仙途。 众妖一脸疑惑，窸窸窣窣议论：白玉是谁？ 青鸾等人诧异地看向白玉。 白玉面色涨红，赤怒道：“魔尊何意？” “只要你愿意原谅我，吾在此立誓，永不侵犯妖界。” 幽篁缓步走到他面前，单膝跪地，执手亲吻手背。 电光火石间，青鸾脱口而出：“你就是白玉口中的负心人！” 听过白玉缠绵悱恻的虐恋情深故事的长老们，脸色如调色盘一般，红青黄绿，气到发紫。 上任妖王为人族佛子魂飞魄散，这任妖王又勾搭魔界灭世魔尊，失声伤情。 妖界之王真是一任比一任出息。 暗无声听信赶来，看到这幕，只觉天旋地转。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白玉的意中人竟是幽篁！怪不得救魔尊于危难，怪不得身上满是魔尊的气息！ 好，好得很。 暗无声眸色阴沉，这几日的温情仅是白玉的拖延之策。 「多智近妖」，妖族，尤其是狐妖，果然狡诈。一面与他虚与委蛇，一面联系魔尊，以人族为价码，谈拢条件。 他的呈情表白在白玉和幽篁眼里，不过是一场极不堪的笑话！ 他再深深望了两人一眼，消失在无人在意的暗处。 妖王殿。 与前两日何其相似的情景，白玉坐于高台，殿下妖族首领齐聚，中间又站着位一界至尊。 “魔尊大人，别来无恙。” 白玉神情慵懒，似笑非笑道，“介绍下，坐在您右手的第一位是我的未婚夫青鸾。您的求婚我无法答应，但魔妖互不侵犯的契约，我们可以谈一谈。” “不用谈，吾可直接起誓。吾，幽篁，以灵魂起誓，幽篁在一日，魔界绝不会侵占妖界，两界永结友好。吾亦绝不伤害妖神火灵性命，若违誓言，魔心尽碎，魂飞魄散。” 幽篁右手置于胸前，天道法阵成型。 “你发什么疯？”白玉震惊于幽篁的决绝。 而众妖也纷纷面露惊诧，不敢置信灭世魔尊能做到这等地步。 幽篁浅笑，赤金眸子温情脉脉：“白玉，你想要的，我全都可以给你，包括我的性命。” “嘶——” 众妖纷纷抽气，羊长老更是眼含热泪，既心酸又欣慰：我族妖王终于出息了，比那死得不能再死的皮丫头强！ “不行！”青鸾坚决不同意：“我妖界之王岂有出嫁的道理？” 幽篁淡定道：“我可以嫁进来，如果妖族愿意的话。” 众妖面面相觑，这么一尊大佛，他们可不敢要。 青鸾冷笑道：“不才为正夫。你即便嫁到妖族，也只能做侍夫。” 白鹤补了一句：“位居第四。” 虎宁：“我妖族绝不允许外族人做妖王正夫。” 赤金瞳仁紧缩，幽篁目光沉沉地看向高座之人。 白玉只觉脊背发凉，强装漫不经心。 魔尊既已立下誓言，妖界无忧。一场关乎妖族生死存亡的大事，以这般戏剧性的场面尘埃落定。 至于幽篁与妖王的感情之事，他们几人私下解决好了。 众妖纷纷自我安慰，最起码魔尊不是人族，衣饰打扮也颇为讲究，不像人族首领穿得一身寡素，哪里像来提亲，不知道的还以为来奔丧呢。 等他们反应过来找暗无声，已人走楼空。 幽篁道：“放心，人族与魔族之事绝不牵连妖族。” 魔界其余人，妖界一概不准入内。那几千旦的嫁妆，倒是抬了进来。白给的，不要白不要。大不了以后再送回去嘛。 幽篁堂而皇之地在妖界住下。 与人族正处于休战期，双方都需要恢复灵力，补充兵源。魔界的繁杂琐事由巫匀负责，除非紧要的大事，才通过密语告诉幽篁。 妖族危机顺利解决，但幽篁赖在这里不走，叫白玉很不爽。 “魔尊大人何必做小伏低？我可不觉得自己的本事大到能让魔尊放弃灭世念头？”白玉冷嘲热讽道。 幽篁斩钉截铁：“你能。” “魔尊何须强求我这个诡计多端的小人！”白玉继续言语攻击。 幽篁睫毛微垂，低声道：“是我不对，我误会你，是我愚蠢，被仇恨蒙蔽了心。” 白玉心里咕嘟嘟冒委屈，他说这些话什么意思，我可不会原谅他。 “我不爱你。”白玉冷哼道。 “我不在乎。” 幽篁浅笑，深情款款，“我明白自己的心意就好。” “你贱！”白玉咬牙骂道，说完后忐忑地观察幽篁的神色，担心自己被一剑劈死。 “嗯，我贱。”幽篁含笑，声音温柔。 白玉退后两步，圆溜溜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问道：“你被夺舍了？” 幽篁好笑地摇摇头。 他同晴风虚心请教了如何追回爱人的方法，明白脸皮这种东西最为无用。 “你走！我不想见到你。”白玉继续冷脸相对。 幽篁避开不谈，眼神瞥向白玉的手腕：“你这镯子……很好看。” 白玉眼睛精光一闪，摸着羽环，柔声道：“未婚夫送的。” 幽篁的脸色一僵，低声道：“是我不对。” 他这般卑微又伤心的模样……白玉看着不觉心软了两分。 【系统紧急出声：不要心软，不要原谅他！忘了断尾之痛吗？忘了你被鱼刺卡住喉咙，伤心欲绝到放弃治疗，被弱水腐蚀哑巴好几个月，差点再也不能恢复？！ 白玉反驳：“我没有！我从未有过！” 他不承认曾经为幽篁做过傻事。 幽篁犹如万箭穿心，缓缓弯腰，摁住胸口。 幽篁知道「阿姐」故意说给他听，自己让白玉如此伤心，幽篁后悔到无以复加。 他轻声道：“我愿意做小。” 白玉怀疑自己理解有误，问道：“什么？” “我愿意做小。”幽篁补充道，“小四。” 这样的幽篁太可怕了！ 白玉忍受不住，把人轰了出去。 青鸾在殿门外徘徊，心里抓心挠肝，唯恐白玉回头。 见幽篁伤心又沮丧地出来，立刻挺起高傲的头颅，轻蔑地笑道：“我们妖族人向来豪爽肆意，往事如烟从不追，魔尊何苦纠缠我的未婚夫？” “白玉，我的。” 幽篁一剑抵在青鸾的脖颈，压着声音威胁道：“绝不侵犯妖界，可不意味着不可以杀妖族人。” 他的眼神冰冷得刺骨，青鸾毫不怀疑幽篁真的起了杀意，一股寒气从青鸾的脊骨直冲后脑勺。 吱呀的开门声响起，冒出颗被宝石映衬得华贵耀眼的脑袋。 白玉皱眉看向两人：“你们在做什么？” “羽，他……”青鸾刚想告状，发现幽篁不知何时抽走了剑，眉眼低垂，比他高大的身躯竟然诡异地显出几分楚楚可怜。 幽篁冲着白玉浅浅一笑，懂事又乖巧：“青鸾说要教导我一些做四房侍夫的规矩。” 作者有话说： 幽篁：情敌数量-1，排行小四；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1章 妖界之王 幕后之人是谁 白玉无甚表情道：“魔尊为客人, 不需要懂这些规矩。” 说罢，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青鸾得意地觑幽篁一眼，即便在白玉面前装相又如何, 客人即外人。 幽篁鸟都没鸟他，转身离去。 白鹤迎面撞见，非常尊敬地道了一声「魔尊」。 “殿下多次亲自做食物给我，我便拿了些悉心培育的水果给殿下享用, 魔尊要不要尝尝？” 一堆红彤彤的灵果里, 白鹤单单举起唯一的绿果子，满脸真诚地说道。 幽篁脸色阴沉得可怕。 白鹤道：“阴郁伤心，气怒伤肝, 魔尊殿下要保重身体啊。” 幽篁的脸色更难看了，咬牙道：“不用了, 多谢。” 幽篁走后，青鸾急切地走到白鹤面前，竖起大拇指：“你损。” “殿下没有妖族的记忆，对我们非常不利。我研制出了新药，给殿下送来。”白鹤道。 青鸾神情一顿, 缓缓道：“殿下的安全最为首要, 记忆不必强求。” 白鹤奇怪地低头看他：“你想什么呢？殿下此前对你的感情狂热，恢复记忆后, 也许你还能有些胜算。” 青鸾看向寝殿，叹息道：“感情之事不可强求, 我只想尽心而为。” —— 翌日, 幽篁早早地来到寝殿, 却不见白玉踪影。 问了侍从元九得知, 青鸾一早带白玉到天野之滨戏水去了。 他急忙感赶到。见一只五彩的青鸾鸟围绕白玉翩翩起舞, 舒展华丽多彩的羽毛。 浅溪的水不停被他撩起，在周遭形成小小的彩虹，绚烂异常。 幽篁眯了眯眼，化身巨大的重明鸟，飞掠而起，叼住白玉衣领，振翅卷起强烈的旋风。 “混蛋！放我下来。”白玉怒道。 幽篁在空中打了个旋，缓缓落于密林。不知什么品种的大树，赤红如枫，圆叶如盖，树杈犹如独木桥般巨大。 白玉落于树干处，幽篁缩小原形，落于树杈一端。圆叶将两人掩隐在阴影里，形成隐秘的小空间。 红顶绿身、拖曳红绿长尾的重明鸟，赤金重瞳的眸子熠熠生辉。 他抖起长翅，脚步错落，跳起有着某种环形舞步。漂亮的长尾高高抖起，如碧绿绸缎的翎羽在风中飘曳，自由烂漫。 重明鸟发出编罄般金玉撞击的清灵声，旋律悠扬，是白玉听过最美的乐曲。 幽篁跳着求偶舞，步步靠近白玉，在他面前低下头颅，用红粉的喙嘴戳一戳白玉的面颊。 白玉不争气地红了脸，撇过头去。幽篁追着他移动，喙嘴又戳了戳他。重瞳炽热，无言对视。 他想，白玉应该明白他的求偶意思，期冀得到肯定的回答。 便见白玉微微张了张嘴：“野鸡跳大神。” 狠狠扎心。幽篁如斗败的……野鸡，漂亮的尾羽耷拉下来。 颓败地想，重明鸟确实不如青鸾鸟绚丽多彩…… 赤金重瞳漾起点点水光，幽篁有时恨极了白玉的这张嘴：身体那么软，嘴却那样的硬。 忽而空中传来长鸣声。 白玉透过树叶的缝隙，瞧见青鸾在空中盘桓，定是来找他的。 他眼前一亮，刚要说话，双手被摁在粗粝的树干上，唇瓣被封住，吐不出半个字。 他双眸睁得圆溜溜，狠狠瞪视。幽篁撕开温情的假象，显露野兽的占有欲，不给白玉丝毫喘息机会。 青鸾在天空中盘桓良久，不见二人身影，最终飞离，却不知在他飞走后不久，密林里传来似哭似叫的哀求声。 …… 青鸾在寝殿外等了许久，终于等到幽篁怀抱白玉回来。 “你把白玉怎么了？” 他着急地冲了上来，望一眼便呆住了。白玉闭眼熟睡，眼尾嫣红，面如云霞，带着后慵懒的气息。 幽篁把人护在怀里，遮住青鸾窥探的的视线。 青鸾怒不可遏：“杀了你。” 赤金重瞳一定，青鸾全身沸腾的灵力宛若被冻结，一动不能动。 幽篁道：“你来晚了。” 从一开始便晚了。 五彩羽环从白玉的手腕飞出，青鸾不受控制地伸出右手，五彩羽环飘然落于他的手中。 幽篁：“抱歉，羽环请你收回。” 他从青鸾身侧走过，下一秒从青鸾的怀里飞出一颗金铃铛，与幽篁身体飘出的一根翠绿的尾羽编织在一起，重新回到白玉的手腕。 青鸾松了桎梏，无力地跪坐在地，背后传来幽篁冷酷的声音：“铃铛，是我的。” —— 幽篁把睡熟的白玉放回寝殿，轻柔地抚摸着他红润的面颊，嘟囔道：“小白，你逃不开也躲不掉。” 手掌下移，按住白玉的丹田，黑色灵气萦绕，魔石从丹田里提了出来，连翻几个跟头，迷迷糊糊晃动着脑袋。 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魔石瞧见幽篁，瑟瑟发抖地成一团，外强中干地叫嚷：“幽篁！你不能杀我！我……我认了白玉干儿子！” 幽篁眼睛危险一眯，魔石反应过来，赶忙说道：“不是，我是白玉的干儿子！就是你干儿子！” 【刚从强制昏迷中醒来的系统表示不忍直视。】 幽篁的脸色稍霁，语气温和道：“我没打算杀你，起来说话。” 魔石颤巍巍站起，双手贴于两侧，站得十分规矩。 “当初在困魔迷宫，为何一见我，就说我骗了你？”幽篁道。 魔石无辜地嘟嘴：“我认错了。” “认错了？”幽篁挑眉道，话语可以说十分的温柔。 “嗯嗯嗯。”魔石小鸡啄米，委屈巴巴，“我困在迷宫，没人陪我玩嘛。几年前进来一男人，长得和你几乎一模一样，陪我玩了好长一段时间，骗了我的灵力之后，就再也找不到了。” 幽篁眸色微沉：“那你又如何确定我不是那个人？” “我当时乍一看到你，气昏了头。后来清醒过来，你们的灵力气息完全不一样。你是金灵力，他是……” 魔石顿了顿，道，“好像是木灵。” “好像？” “要不是出来了，我也不知道灵力有五行之分。他又很少使用灵力，所以我不确定是不是，但应当是。”魔石摸摸头，说得稀里糊涂。 幽篁道：“过来。” 魔石怕得要命，一步三挪磨蹭许久才到幽篁面前。 差点被幽篁吸收的阴影吓死孩子了。 幽篁伸手一挥，赤条条的小家伙身上多了件粉色泡泡袖的衣裳，像哪家出游的小公子，软糯糯的，十分可爱。 “父亲送你的见面礼。” 魔石开心地摸摸袖口，谄媚道：“谢谢父亲。” 【系统嘟囔道：见风使舵。】 幽篁沉声道：“阿姐，是你带白玉来到这个世界吗？” 【系统霎时冷汗涔涔：是我。】 “你的目的？”幽篁冷声道。 【系统不答反问：你相信你的灭世预言吗？】 幽篁微愣：“与我有关？” 【系统：是。如果你愿意彻底放弃灭世，那么我的任务就算完成了。如果你仍旧无休止地探寻下去，我……我也无力阻止。】 【系统最后一句话无奈又痛惜。】 幽篁微微蹙眉：阿姐的意思，似乎想要他放弃找出推动他入深渊的幕后人； “你到底想做什么？”幽篁语气阴冷。 【系统：我不会做什么，也无力做什么。】 【白玉是个善良又坚强的孩子，他值得一切美好。虽然我不太喜欢你与他在一起，也不得不承认因为他，你才能放弃灭世的想法，白玉帮助我完成了任务。我只希望他能够过自己想过的生活，你好好待他。】 看来阿姐不准备说出真相。 幽篁：“我一定会查出幕后之人，但我绝不负白玉，也不会做令白玉讨厌的事。” 【系统沉默。】 白玉被吵醒，抬眼瞧见幽篁，气不打一处来，抄起玉枕便砸。 幽篁不躲不避，额角豁出个大口子，涓涓流血。 “你怎么不躲？”白玉诧异地道。 “我喜欢你打我。”幽篁微笑道，“只要你愿意理我，打我我也开心。” “有病。” 白玉见他额角血流得吓人，内心皱缩，忍不住施展治愈术，止住流血。 做完后，看到幽篁得逞的笑脸，又气得要命； 他变为原身，滚进被褥里，只露出一双葡萄似的圆眼睛，愤愤道：“大变态！” 在森林里做那种事，太过分了。他后背都磨破皮了。 幽篁哑然失笑，大掌一兜，连被子带小狐狸一同落进怀里。 “小白，你知不知道这样只会让我得寸进尺？” 白玉惊慌地四爪扑腾，结果越捆越紧，毛绒绒的面颊被变态硬啾了好几口。 “幽篁！你再这样，我离开妖族，让你再也找不到。” 这话相当有威慑力，幽篁僵在原地。 他召出夕照剑，把剑柄塞进两只软爪垫之间。 太重，白玉的爪子握不住，剑尖斜下抵在床板。 幽篁道：“你可以一剑插进我的心脏。我不会立即死去，心脏还能跳动，血液似喷泉喷涌……我会慢慢感受生机断绝的恐惧，直到奄奄一息，你用丹药救活，再一剑。反反复复，什么时候觉得解气了，便留下我的半条命，让我留在你身边赎罪……” 白玉被他说得脊背发毛，欲哭无泪。 他到底惹了什么变态？ 幽篁磁性的声音低低引诱：“你受了委屈、受了苦，难道不该讨回来吗？无论你想做什么，我都可以接受……请让我留在你身边，可以吗？” 冷酷的人温柔下来最要命，白玉被他俊美的容颜所迷惑，晕晕乎乎地点头。 他想，定是被阿姐传染了花痴…… “真乖。”幽篁亲了亲小狐狸粉粉嫩嫩的耳尖。 角落的魔石挠挠头，他可以不可以出去玩啊？ 大人们真无聊。 —— 白鹤找到青鸾时，对方喝得烂醉如泥，正揪院内槐花吃。 他皱眉，抬手一拽，青鸾鸟狠狠摔地，羽毛掉了一地。 “我栽的。”白鹤道。 青鸾两只翅膀掩面，痛哭流涕，发出哀鸣。 白鹤冷眼施法，一兜冷水泼下来，青鸾这才恢复些许晴明。 “你说得对，新药让殿下服用太危险……” 白鹤没说完，青鸾悲鸣一声，期期艾艾，“殿下……殿下被大魔头抢走了——” 白鹤不理会对方，继续道：“我研制出可以使人失忆的药物，然后再服下新药，这样就可以观察药物副作用。本想找你试药，可是你太废物！酒精影响药力，只能我亲自来。等我用药后，观察一天，再给我服用新药……” 说罢，丢了颗新药给青鸾，自己服了失忆的药丸。 青鸾慢慢反应过来，微微垂眸。 上次同白玉一起清理房间时，发现了书写的信纸。上面的字迹根本不是凤白羽的字迹…… 凤白羽已经死了，现在凤白羽的身体里住着名为「白玉」的异魂。 即便新药有效，「凤白羽」根本不可能有记忆可恢复。 白鹤服药后晕倒，青鸾扶着对方慢慢坐下，犹豫半响，将新药揣进怀里。 新药若有效，白鹤定会拿给白玉服用……那么，白玉仍旧无法恢复记忆，白鹤必然会起疑心。 白鹤看似冷淡，对妖族最忠心，很可能告发白玉。 对于青鸾而言，白玉就是凤白羽，他不在乎曾经的他什么来历。 青鸾决定，过个一年半载，再把新药给白鹤服用。那时，一切尘埃落定，白鹤的新药便无用武之地了。 须臾后，白鹤醒了，眸色澄澈。 “兄长。” 白鹤站起身，略带青涩的笑，“我怎么睡在兄长怀里？” 这个称呼太过久远，以至于青鸾有片刻的失神。 白鹤父母双无，出生不久便送到青鸾一族抚养。 青鸾年长白鹤两岁，两人同学习修炼，关系起初不错，白鹤唤他「兄长」。 后来，白鹤的天赋显露，越发受青鸾父母重视，甚至对白鹤，比对青鸾还要好。 青鸾心里的不平越积越多，憋了股气，想证明自己。无论是鸟族的飞行比赛，还是长老们的修炼考核，处处和白鹤较劲。 白鹤越长大性，性子也越发古怪，不再喊他哥哥。再后来白鹤对药感兴趣，搬到药房，常居不出。 “你几岁？”青鸾饶有兴趣地问道。 白鹤不明所以，但还是乖乖回道：“一百二十三岁。” 人族十五六岁的年纪，距离现在过去快一百年了……那时还很听自己的话。 白鹤微微侧头，皱了皱鼻子：“兄长又喝酒？” 青鸾笑容扩大：“我的凌春酒喝没了……” “兄长，伯父伯母说我们还小，不能喝酒。” “我喝了，你要告密？”青鸾挑眉道。 白鹤摇头。 “很好，快帮我酿酒。”青鸾督促道，“十坛。” 白鹤的酿酒技艺不错，青鸾好几十年没喝过了，趁此机会不把小白鹤拐来做苦劳力才怪。 这时，元九来禀告：“青鸾殿下，妖王殿下要在百花园烧烤青虫，邀请您和白鹤大人参加。” “魔尊在吗？” 元九抿唇道：“在。” 青鸾眸色晦暗，挥手道：“告诉殿下，我有公务，不去了。还有白鹤，他也不去了。” 元九瞥了一眼白鹤，道：“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青鸾抬眼示意白鹤：“凌春酒的材料在我寝室密阁，你自己去拿。” 白鹤有些奇怪地看元九一眼。兄长身边何时有小麻雀伺候？他怎么不记得。 不过，年少的白鹤性格极好，兄长说什么便是什么。 乖巧应声：“好的，兄长。” 青鸾同元九来到僻静处，问道：“何事？” 元九道：“殿下酒味浓重，伤怀在身。属下想说，白羽殿下若下嫁魔界，于殿下、于鸟族皆是一大幸事。我鸟族为妖界第一大族，您有威望，必定担任新妖王，实现我鸟族多年夙愿。” “勿要多言。”青鸾沉眸警告道，“凤白羽想要做妖王一日，我青鸾便一日辅佐他，绝无异心。” 多年前，青鸾将元九送到凤白羽身边做监视之用。 若元九发现白羽身份的蹊跷，怕也会惹事。 他道：“过几日，我会寻个机会，将你调回来，继续为我办事。” 元九沉了沉眸：“多谢殿下。” —— 幽篁在百花园捉了一夜的青虫。 “你自己说的，什么事都可以做。”白玉瞧见幽篁脸色发绿，难看得紧，笑嘻嘻道。 以为老子受的罪白受了？想复合，折腾不死你。 幽篁额角的青筋跳了跳，忍住第N次想要再去洗手的冲动。 这青虫黏黏糊糊，各个形状饱满，一不小心捏碎，青绿的汁水黏在手心，水洗不掉，分得用上的涂液，方能洗净。 而那涂液味道极臭，幽篁老是觉得自己手没洗干净。 白玉拿出一大把竹签，塞进幽篁手里：“一串穿五个。” “串……串起来？”幽篁的瞳仁微微放大，罕见地显出几分恐慌。 白玉熟练地架起烤架，笑吟吟道：“当然啦，烤串烤串，串起来烤着吃才香，外焦里嫩，滋滋冒油。” 说罢，白玉熟练地拿起青虫穿进竹签。青虫噗唧噗唧，吐出粘稠的绿汁。 幽篁寒毛竖立，眉头皱成「川」字。 白玉烤好后，下巴一抬：“吃。” 幽篁咽了咽唾沫，闭眼轻咬小口，视死如归一般。 意外的好吃！ 越嚼越香。 幽篁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玉，对方笑容明媚，令百花失色。 “果然没有鸟不喜欢吃虫子。”白玉捧腹大笑。 这时，元九前来禀告。 “青鸾有公务不来，白鹤竟然也不来？” 白玉诧异极了，要知道白鹤可最喜欢吃烤青虫。奇怪，奇怪。 “你很在意白鹤？”幽篁轻声问道。 “啊？”白玉没反应过来。 幽篁垂眼道：“我知晓妖族人的婚俗习惯……我说过你做什么，我都会同意。如果你喜欢青鸾白鹤，我愿意入赘妖族，按照妖族的婚俗共侍夫。” 白玉被气笑了。他可不信幽篁这恶劣的家伙能这么大度。 装是吧？他也会。 白玉笑吟吟道：“是个好主意。” 幽篁微怔。 “你说无论我做什么，你都可以接受。我记下了。青鸾温柔，白鹤独特，确实都是极吸引人的美男子……说实话，也不是不可以。” 白玉的话戛然而止，随后塞了一串烤青虫给幽篁：“看在你这么乖巧的份上，奖励你再来一串青虫。” 幽篁被将了一军，再美味的烤青虫也变得食难下咽。赤金的眸子暗光闪动，仿佛要吃人一般。 白玉浑然不觉，招呼道：“元九、茜雨，你们也别愣着了，大家一起吃。” 茜雨高兴道：“太好了，我们还以为白羽殿下会离开妖界呢。” 元九默默低头，并不言语。 白玉烤得满头大汗，幽篁瞥了眼涌动的青虫，夺过白玉的调料，咬牙道：“本尊也来学习下烤制技艺。” 白玉腾出手吃烤虫，眼含笑意地看幽篁忙碌。 吃完烤虫，大家又采集了不同品种的花茶，忙到下午才回去。 幽篁呕了一天气，见谁都像情敌，刚打算趁夜色向白玉讨点「赏」，忽而收到巫匀的密信。 他道：“尊上，您与妖界结盟，导致修仙联盟内败战情绪高涨。不少门派倾向于化干戈为玉帛，暗自与我魔界联系。不知该如何处理？” 幽篁沉默良久，淡淡道：“签订契约，可允免战。” 当年参与围杀父母的修士，幽篁基本已解决干净。既然选择放弃灭世，幽篁也不想再增杀戮。 —— 白玉回到寝殿，到了教魔石习字的时间，却不见他的人。 【系统：小子太顽皮，溜出去玩了。】 魔石实力在元婴初期，白玉更担心他给旁人添麻烦。 正在这时，元九敲门进来，手端茶碗道：“殿下，新采摘的洛神花，蝴蝶们让我送给殿下品尝。” 白玉不疑有他，接过茶碗，细细品尝。 不一会儿功夫，晕倒在床。 元九迅速劫掠白玉出了寝殿，直奔山林深处的荒芜山洞。 山洞内的人等候多时。 元九将白玉丢入那人怀里，冷声道：“你要求的事，我已经办了，希望你能说话算话。” 暗无声轻柔地摸了摸白玉的脸颊，笑道：“妖界不会有人知晓你勾结三千门长老，暗害妖王之事。” 他寻到了元九与长老联系的中间人，从中查到元九这个幕后真凶。 “凤白羽无才无德，根本不配做妖界之王。我做得没错。” 元九只恨青鸾殿下为情所困，竟然不顾鸟族的大业。 凤白羽都死过一遍了，仍想把住妖王之位不放，甚至要青鸾殿下与他人共侍夫！ 他如此贪得无厌，这就别挂他元九心狠手辣。 “白玉再不会出现在妖族，至于幽篁……”暗无声闪过杀意，“灭世者必须死。” 元九离开后，暗无声细细地抚摸白玉的眉眼。 第一次，第一次距离白玉那么近。 【白玉！快醒醒！快点！】 白玉身体内突如其来响起女声，那女声带了些许焦躁。 一根火红的赤焰翎羽自白玉的手心冲天而起，刹那间照亮天际。 暗无声眸色一沉，抱住白玉，刚要离开，被一圈烈焰包围。 “谁敢欺负我的人？！” 妖神凤栖梧御火落地，一身红似火的薄纱，半露，面容妖艳无双。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2章 百年往事 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白玉从昏迷中醒来, 松软无力，肌肤滚烫。 “暗无声，你放开。”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石洞内有一处高石, 法术一扫，沾满泥泞的石头变得澄澈干净。暗无声轻柔地把他放上去，以法阵困住。 “金气伤人。”清冷的声音堪称温柔。 安顿好白玉，暗无声手持嗡嗡鸣响的神剑, 面对妖神冷声道：“赐教。” 凤栖梧笑颜如花：“可怜的金气被压制在神剑之中, 只能悲愤长鸣。小辈，你最好解开神剑的束缚，不然迟早反噬己身。” “多谢妖神提点, 但吾亦无退路。” 暗无声话音未落，挥动神剑, 剑气伴随雷鸣，摧枯拉朽之势直劈凤栖梧。 凤栖梧以数十丈高的火墙抵挡住剑气，一瞬出现在白玉身侧，还未动手，便被同时出现的暗无声抽剑袭击, 速度极快, 凤栖梧堪堪闪过，衣袖被划破。 她神色一凛, 眼前之人的进阶竟在她之上。凤栖梧面容凝重，双手一挥, 数支金红翎羽化作数不胜数的火焰, 席天满地充斥山洞, 火花点燃洞中枯草, 洞内浓烟滚滚, 看不清人影。 两人于暗色里相斗，只看得见红金的灵气闪光。 【系统：白玉，我给你力量，趁现在逃出去。】 喷涌的热意自丹田处涌起，白玉霎时灵力充沛，恢复了行动力。他运起全身灵力，击碎禁锢，飞也似的欺身加入战局，被妖神一掌挥出洞外。 “去搬救兵。” 白玉自知修为有限，立刻密信传语幽篁，连接数次才通。 幽篁正与巫匀密语商量契约内容，收到白玉的传音「速来，救人」，结印出现在白玉面前。 他神色慌张，急忙问道：“白玉，你没事吧？” “妖神有事。”白玉并不废话，握住他的手，立即返回洞内。 此时山洞便做火的海洋，妖神唇角溢血，暗无声不见踪影。 “他察觉到幽篁的气息，跑了。” 暗无声现在的境界不足以和幽篁抗衡。 几人回到妖殿，随即四位风格各异的美男子姗姗来迟，皆是凤栖梧的侍夫。凤栖梧感应到翎羽的信号，先行一步，他们修为远不及，所以来得慢了些。 白玉是喝了元九给的茶才陷入昏迷，元九的嫌疑最大。元九见事情败露，毫不犹豫地承认了。 他将元九交给青鸾处理，而后正式向妖神提出退位的辞呈。很显然，青鸾比他更适合做妖王。 凤栖梧爽快地同意了。 青鸾低声道：“你不必如此。” “我必须如此。”白玉异常坚定，犹豫着又说了一句：“青鸾，不管你明不明白，我要告诉你，你爱的凤白羽已经死了。” 青鸾定定地注视着白玉，没有说话。他在心底暗自叹息：白玉，是你不明白。 “好，我知道了。”青鸾的声音轻若飞絮。 处理完元九的事情，凤栖梧轻声道：“白羽，你的气息有点熟悉的味道。反倒不像之前的你。” 当初选择凤白羽作为妖王，全凭那身纯白柔软的毛发。对于凤白羽的能力、性格，凤栖梧并不关心，也不熟悉。 白玉沉默，他确实不是之前的凤白羽。 “妖神大人，据我所知，五行灵力皆被迫囚于各地。冒昧问一句，您也受到什么禁锢吗？”白玉好奇问道。 凤栖梧点点头，亦不隐瞒。 “我诞生时，不过是个无所知的小女孩。那时的妖王收养了我，我在妖族长大，非常喜欢这片土地及居住的族人。后来，妖王去世前告诉了我的身份真相。 彼时四灵已被囚困，我去到哪里，只会被捕捉。因此为了自保，也为了养育我的妖族，我和妖王立下誓约：世不出妖界，妖界内我享有至高的权利，誓约的有效期直到有五行本源得到了自由。” 她瞥了眼魔石：“看来我已经自由了。” 凤栖梧受了重伤，没有与白玉闲谈更多，急需闭关恢复修为。 白玉回到寝宫，静坐许久，直到日落斜阳，终于下定了决心。 他问道：“阿姐，你是不是上任妖王凤酌花？” 【系统：你为何这样想？】 “我第一次使用凤凰翎羽，是在惜福镇救幽篁。第二次使用翎羽，是在对付妴胡，那时你说我「应该」有翎羽，是根据「妖王该有妖神赠予的翎羽」推测的结果。但第一次使用后，你却没有意识到我的妖王身份。因为那支凤凰翎羽，不是凤白羽的，而是属于上任妖王凤酌花的。而且，你对妖界的熟悉程度远远高于其他各族……” 【你猜得没错，我确实是凤酌花。】 白玉更加迷惑：“为何你那么熟悉我？为何你懂现代的词汇？” 【凤酌花微微叹息：说来话长，你找幽篁一起听吧。】 白玉传信幽篁，两人对面而坐。 “阿姐，你讲吧。”白玉道。 【其实我一直不知该如何说起……我怕失去挚爱之人。】 知晓系统是凤酌花的灵魂，幽篁的心中便有了定论，他直接问道：“你的所爱之人正是暗中推我往灭世之路越行越远的人……柷莲，对吗？” 【凤酌花微微一愣：你猜出来了。】 “是。” 幽篁拿出折断的生命树簪，解释道，“魔石说冒充我的人是木灵气，我便怀疑是柷莲。联想到生命树的突然暴动，柷莲及时出现，我更确信了几分。之前白玉一直很喜欢帝姬赠予他的生命树簪，后来跳弱水留下半截断簪。我只注意到……断尾。” 幽篁说到最后两字里，眼里闪过痛惜。 他顿了顿，继续道：“我没关注断簪。直到昨夜与你对话后，取出断簪，细心检查后发现截面有极细弱的木灵本源气息……” 幽篁用灵气剖开树簪，一缕木灵本源缓缓散逸。 “这缕本源里被施以「怨恨自毁」的咒语，生命树长期在这种力量的影响下才爆发。柷莲利用生命树引诱帝姬，重新化作帝台浆……他一直在图谋五行本源的力量！” “怪不得当时被你误会，我第一反应是心灰意冷地承认，甚至跳弱水自杀，而不是奋力起身打肿你的脸，骂你个棒槌。” 白玉恍然大悟。当时脑袋被生命树簪划破，时不时嗡嗡鸣响，让他做出自毁倾向的决定。 幽篁心脏骤然一疼，认错道：“对不起。” 【凤酌花长长叹气：我没想到柷莲会差点害死白玉……柷莲做这一切，并不是为了图谋本灵力量，而是想要幽篁毁掉整个修真界……】 【百年前，我与柷莲在人间相恋，后来他回佛台，向佛门掌门自请还俗，被关禁闭。我便偷偷跑到禁闭去看他，被发现。他以放柷莲还俗为由骗我入法阵，说此法阵得证真心，若我和柷莲当真恩爱，他便放柷莲还俗。我不知道柷莲是木灵本源，佛门根本不可能放开他。入阵后，被害得魂飞魄散……】 白玉疑惑：“那你现在是？” 【我是两百年后、被柷莲重新复活的灵魂。我不知道两百年间具体发生了什么，醒来时，柷莲浑身浴血，奄奄一息。我被缚在莲花灯，魂体虚弱，无法现身，也无法言语，只能听他诉说两百年间的筹划。 他告诉我，他以九莲灯收集了我的一缕残魂，再把九莲灯置于佛像前的案台，伪装成普通莲花灯，受佛门子弟日日叩拜诵经，让他们恕罪。水灵本源有温养灵魂的作用，他便设计帝姬化为帝台浆，以水灵本源滋养我的灵魂。 柷莲厌恶千年所受的桎梏与剥削，甚至厌恶到讨厌身为木灵本源的自己。 他认为若不是自己的存在，我便不会死。如果没有五行灵力存在，修士们也不会为争夺灵源互相倾轧，也不会自觉高人一等，任意践踏普通人的性命。所以他想毁了五行灵源，毁了修真界。】 幽篁突然出声：“他成功了。” 【是的，他告诉我，他成功了。他说，他仅改动了一个字，便让这荒谬的修真界彻底自毁，让这群自私卑鄙的修士们自食恶果。】 【凤酌花顿了顿，继续道：柷莲与天机老人为好友，预言是他们一同推衍出来的。在预言出现后，柷莲杀了天机老人，改了预言的一个字，真正的预言是“重瞳现，解五行之运，乃为救世者。”】 万籁俱静。 白玉脑子一片空白，说不出什么感觉，只能想到两个字「可怕」。 他看向幽篁。 幽篁面容沉静如霜，他的身体却在颤抖。 白玉握住了他的手，无声安慰。 【凤酌花亦觉得荒谬，声音放低许多：重瞳者可以解开五行被囚困的命运，让五行灵气重新流通运转，世界便会从末法时代复苏…… 而柷莲根本不信任修士们的善心。 他认为即便五行灵源重新运转、灵气复苏，人心不足蛇吞象，这个世界只会变得更加倾轧，甚至因为大家修为提升了，牵连更多无辜的普通生灵。所以他打算与老天赌一次，想看天道怜悯能否战胜人性的虚伪卑鄙。 事实结果，人性的险恶远胜于天道的安排……仅仅改了预言里的一个字，本该是救世者的人受尽磨难，父母被杀、亲族背叛，终于被逼迫成了灭世者。 柷莲是罪魁祸首，但其中又有多少自诩正义的帮凶。】 “所以我活该成为一场赌注的砝码？我的父母又何其无辜……”幽篁愤怒无比。 【凤酌花哑声道：对不起。】 从一开始，便注定柷莲的罪孽无法洗清。 【两百年后，我的灵魂借助帝台浆最后的灵力得以苏醒。幽篁以己为身引爆五行，我看到人世间最后的一幕。天崩地坼，修士们尽数化为尘埃，再无修真界。五行崩溃产生的巨大力量，撕开时空裂缝，我的灵魂被吸到了白玉的世界，困在玻璃珠内。】 “那颗莲花琉璃珠？”白玉问道。 【凤酌花：是的，我陪你长大，虽然你感受不到我，但你并不孤单。你为救落水儿童，灵魂即将离体。这一刻，我挣脱了束缚，不知为何再次出现时空缝隙，我能感觉到缝隙内的世界是我原本的世界，所以携着你的灵魂一起穿过了时空缝隙……】 【醒来时发现，你我都依附在无主的狐狸身上，三里开外便是年轻样貌的幽篁。你醒了，我不知道该向你如何解释，也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接受拯救世界的负担。 正犹豫着，你问我是否为「系统」时，我承认了。我想，你把此当做一个攻略游戏，无论能否挽回灭世的幽篁，不知真相的你便不会有负担。】 白玉急切问道：“那所谓的「狐狸精系统」，蹭阳气的灵力又从何而来？” 【凤酌花缓缓开口：那是我的灵魂灵力。我以为原身是没有灵力的玄阴狐狸，要想恢复人身，必须要修炼。所以想了这样的办法，你可以修炼，也可以多接触幽篁。你体内金丹包裹的那朵火焰，便是我灵魂本体的存在。】 “如果是这样……如果是这样……你说我修成元婴之日，你会离开，是不是意味着你再次魂飞魄散？”白玉哽咽地问道。 【凤酌花没说话。】 白玉：“这本来是你重生机会，为何要让给我？！不该是我活的……” 【因为我爱你啊，玉崽。我看着小小的你一步步努力地成长，像棵被遗忘的小树苗，无人浇水，无人过问，便在风雨中，在阳光里，一点点变得高大，成为善良而温暖的存在。我不希望你消失，我像妈妈一样爱着你。】 【崽，你不要难过，是我要感谢你。柷莲这一路走得太错、太远，谢谢你替我阻止了幽篁，终结了这场浩劫，没有让灭世的悲剧发生。】 幽篁把泣不成声的白玉揽入怀里。 冥冥之中，他重生回到二百年前，遇到白玉。 他们是阴差阳错的命中注定。 “你想做什么？”幽篁问凤酌花。 【我想去见柷莲。】 “好。” —— 九莲佛台，还是悬崖的那角禁地，柷莲仍旧如一轮朗月，清雅圣洁。 “幽篁，你该知道，现在你并不是我的对手。” 柷莲眼神略过白玉，由衷说道，“我很庆幸，有这么一个人让你放弃了灭世。” “但你与天道的赌注却输了。”幽篁道。 柷莲远眺，望着无尽的暗夜星辰：“我早已无所谓输赢。你不该来，我会杀了你。我还不能死，我欠一个人的命，我要救她。” “你要救的人是我吗？”银铃般的轻笑声，带着几分久别重逢的喜悦与哀伤。 柷莲圣洁无波的眼眸终于浮动出属于人的情绪，他不可置信地看向白玉，喃喃出声：“酌花……” 凤酌花一旦抢占身体，白玉异世的灵魂极有可能被天道抹杀。她与柷莲无法见面，但能再次说上话，已然满足。 突然，白玉想到粉红珊瑚海。凤酌花的灵魂曾出现在幻境里救出白玉，或许凤酌花可以在幻境中与柷莲相见。 三人一魂很快抵达珊瑚海，如梦如幻的粉色珊瑚安静而美丽。 白玉睁开眼，发现自己正继续之前的幻境：参加学校百年校庆，作为优秀校友刚发表过演讲，正牵着老公「幽篁」的手走在校园路上。 不知道阿姐和柷莲见面了没有…… “宝贝，不要难过。”幽篁问道。 他很悲伤吗？白玉摸了摸脸颊，摸到一片冰凉的水渍。 幽篁轻柔地为他揩去眼角的泪珠，低声道：“不要哭，我会心痛。” 白玉细细瞧梦里完美的幽篁：温柔体贴的性格，加上俊美冷酷的面容，简直完美！ “不哭，不哭，我们回家吧。”白玉笑着，与幽篁十指相扣。 他们一起回到家，看了一集搞笑的综艺，哈哈大笑。 幽篁要去厨房做饭，白玉阻止道：“不做饭了，我们点外卖。” 难得在梦境里回到现代，他不得把最爱的食物点一遍？对，还有饮料！各种各样的饮料。 白玉拿起手机，疯狂戳戳戳，这边刚点完，门口便想起门铃。各色的美食、饮料堆满大大的圆桌。 “快吃！”白玉眼睛放光，埋头苦吃。 百忙之中抬头，见幽篁慢条斯理地挑着鱼刺。 他定的酸菜鲤鱼，鲤鱼刺多，幽篁不紧不慢，连最细小的鱼刺都剃除干净。肉刺分离，嫩白的鱼肉整齐地码在盘子里。 “你这样吃，酸菜的汁水都控干了，没味道。”白玉嘟囔道。 “扎到鱼刺会很疼。”幽篁细致地挑出鱼刺，舀了勺汤汁淋在嫩白的鱼肉上。 白玉眨眨眼：“幽篁？” 幽篁抬头，眼神温柔，眼底压抑着几分愧疚。 白玉张开双臂，抱住他。 “真好，是真的幽篁。” 白玉乐呵呵地吃完幽篁为他精心挑过刺的鱼肉，介绍起喜爱的食物。 “烤鸭，外酥里嫩，配上酱汁和葱白，香得简直不得了。你尝一口……” “黄焖鸡，这家最正宗。” “番茄牛腩，嫩滑的牛腩、酸酸的番茄汁，配米饭我能狂炫两碗……” …… 幽篁顺着他的介绍，一一夹菜品尝。 其实大多数他都吃不出味道，就像在嚼纸。幽篁没有吃过这些菜，自然不知道这些菜的味道，只能凭想象，然而他的想象力也是贫乏的，所以吃不出味道。 正如刚才的什么电视综艺，白玉世界的笑点，幽篁根本无法听懂。看着白玉哈哈大笑，幽篁不自觉也随着他微笑。 “好吃吗？”白玉眼睛亮晶晶地询问。白玉总毫不保留地分享快乐。 幽篁笑道：“好吃。” 饭近尾声，门铃声响了。 白玉开门，凤酌花一袭古装红衣，手提蛋糕，笑吟吟道：“玉崽，我来给你过生日，虽然距离你二十一岁的生日还有八个月零三天……我们提前过！” 他的生日……白玉自己都快忘了。 “快进来。”白玉瞥向凤酌花身后，空无一人。 凤酌花小声嘀咕道：“我没让他来，他是幽篁的仇人。你放心，我们在幻境里重温了以前的时光，我踏着火焰，像盖世英雄一样，从九莲佛台的禁地里解救出了柷莲。柷莲在漫天盛开的粉莲花里说「爱我」，我们结婚，还生了一对龙凤胎，老好玩啦……” 一切的遗憾在短暂的幻境里得到圆满。 摆满残羹冷炙的桌子上空出中间的位置，将装点着可爱红花的朴素蛋糕摆了上去。 白玉记得这个蛋糕。 十一岁那年，他到同学家参加生日聚会，看到的这款蛋糕。恰巧，那天也是他的生日。 白玉回来后，躲在被窝里偷偷哭泣，世界上没有人会记得他的生日。 原来一直有人记得。 凤酌花点上蜡烛，给白玉戴上写着「生日快乐」的纸金冠。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白玉生日快乐……” 凤酌花唱起生日快乐歌，完全不懂的幽篁局促地、磕磕绊绊地跟唱着。 白玉闭上眼，在心中许下人生第一个生日愿望：“希望大家都能快快乐乐、健健康康。” 他睁开眼，看着最爱的两个人。 “吹蜡烛吧。”凤酌花明艳的脸写满柔情。 白玉鼓足一口气，吹灭了摇晃的烛光。 作者有话说： 快完结了…… 第53章 救世主 你才是我的救世主。 烛光熄灭, 白玉和凤酌花置身于虚无之中。 凤酌花神色轻松，自有肆意妄为的洒脱气概。 “崽，我该走了。妖界, 你没事回来看看，帮我照顾一下呗。” 白玉垂眸，泪如珠落，哽咽道：“为何要走？留下来, 我们一直在一起……” “我不喜欢束缚。崽, 不要哭，我的心愿已了。我相信你会活得很好，很快乐……” 凤酌花笑道,“阿姐还没送你生日礼物呢，送你一件礼物吧……” “阿姐……” 幽篁从幻境中醒来, 抱住仍旧昏迷的白玉，轻柔擦拭他眼角不断流出的泪珠。 怀中白玉的身体开始发烫，熊熊烈焰瞬间将他淹没，灼伤了幽篁的双臂。 幽篁固执地不愿放手，神色慌张, 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要动作, 矗立在旁的柷莲轻声道：“不用紧张，酌花在帮孩子。” 熊熊红焰与幽蓝海水相碰撞, 呲呲溢出白色水汽，弥漫成海中云雾。 火焰仿佛要燃尽生机, 壮观而又热烈。 火焰熄灭, 云雾中, 白玉化为足有一人高的白色狐狸, 露出九条蓬松毛绒的大尾巴。 凤酌花的灵魂在白玉的金丹之内, 金丹化元婴，她的灵魂必然要消亡，就用这最后的余晖助她的孩子最后走一程。 进阶元婴，雷劫在即。劫云积聚，道道红色惊雷劈开海面，直冲狐狸，带着「上次没把你怎么样，这次不劈死你」的毁灭架势。 幽篁想要帮忙，眼前突然出现开满粉色花骨朵的藤蔓拦住去路。 柷莲道：“白玉的修真路需他自己走。” 幽篁十分想杀了柷莲，却也明白他说得有道理。五行灵气重新运转，无上仙途变得有可能，白玉也需靠自身力量走上修仙路。 狐狸睁开双眸，红蓝色如阴阳鱼在他的瞳仁里融合。红色消弭，蓝色不断扩大，最终眼眸成为深沉的幽蓝。九尾狐的力量被白玉完全吸收，蓝眸深沉静谧，给人以坚定的力量。 咔嚓咔嚓——惊雷到了。 白玉舒展九尾，浑身燃起幽蓝的火焰，抵御雷劫。红色雷电越劈越胜，幽蓝的火焰明明弱弱，状若微火。直到雷电散去，微火仍旧存在。 白玉化为人身，从海中缓缓坠落，幽篁立刻迎上去，将白玉抱到怀里。 肌肤被雷劈得皮开肉绽，无一处不露着内里鲜红的血肉。幽篁满目疼惜，正要施展治愈法术，却见绿色灵光自柷莲身上发出，包裹住白玉，肌肤一寸寸宛若新生，恢复白嫩光滑。 白玉醒来时，他们已回到九莲佛台的供佛殿。 巨大的佛像金光闪闪、威严肃穆，半垂着眸，悲悯地俯视着世人。 佛像四周燃着九百九十九莲花灯。 柷莲长袖一挥，案桌崩裂，唯有最中间的莲花灯没有损坏，闪着微弱的光芒，悬在半空。 白玉微微瞪大了双眸。案桌下有水晶打造的透明棺椁，里面浸满白色的液体，有一少女安然地躺着。溢出的奶白色液体没有顺着棺椁往下落，反而结成水滴，不断地被莲花灯吸收。 女子正是帝姬，或者帝明珠。 “不用惊讶。我在用帝台浆供养九莲佛灯。” 柷莲看向莲花灯的眼神，深情而专注。 幽篁面色阴沉：“你还想做什么？” “不做了。” 柷莲嘴角勾起。这是白玉第一次见到柷莲微笑，好似明月染上月晕，清冷的月亮有了色彩的温柔。 “酌花不要我灭世……” 柷莲低头浅笑，眉心一点红痣美得令人窒息，“那我便不做了。” 费尽心思的谋划，凤酌花不想他做，事情便变得微不足道。他早已恨透修真界，但凤酌花想要修真界存在，他便让它存在。 “酌花的命，我要还她。” 酌花以为她灵魂寂灭，其实不然。二百年后的灵魂寂灭，但现世还没有结束。他温养百年的灵魂，终将再次苏醒。 酌花，一定会活过来！ 柷莲眼尾含笑，化作一朵粉莲，没入莲花灯。 莲花灯发出一瞬耀眼的绿光，随之破碎，露出小小的火苗，缓缓落入白玉的手心，生机勃勃地跳跃着。 这熟悉的气息…… “是阿姐！”白玉惊呼。 太好了！阿姐没有死…… 幽篁道：“柷莲以他的全部灵源为代价，虽然没有帝台浆的效果好，应当能聚齐阿姐的三魂六魄，只需要好好将养。迟早有一天，阿姐会醒来。” 白玉眼含泪花，轻轻触碰火苗，火苗回他热烈的跳跃。白玉破涕为笑，小心地把火苗放入怀中。 他问道：“柷莲死了没？” “柷莲死了，但木灵身为五行灵源之一不死不灭，只是不知道要经过多少年的岁月才会重新诞生出新的神魂。” 五行灵源为解脱被囚禁的痛楚，诞生了神魂。这是祂们第一次诞生，谁也不知道当五行脱困后，还会不会诞生新的神魂，这个神魂又还是不是原来的柷莲？ 幽篁的心情很复杂，人死如灯灭，一切恩怨纠葛随着柷莲的逝去而归为虚无。 没了柷莲的灵力束缚，帝明珠悠悠转醒。 白玉扶起她，问道：“你还好吧？” “咳咳咳……我出南海没多久，便被柷莲捉了……对了！瞻云也被抓了？瞻云呢……”明珠急切问道。 就在此时，地面开始剧烈地摇动、奔溃，巍峨的佛像轰然倒地。 三人立刻飞离地面，看见节节升高的九莲佛台，一朵朵崩塌，土层褪去，流露出粉白的莲花花瓣。 原来巨大的佛台下竟是一朵巨大的粉色九莲。那莲花刚显露出苍白嫩粉的本身，便瞬间化为齑粉。 无数的佛门修士惊慌失措地飞至半空，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帝明珠微怔一下，叹息道：“这是柷莲的原身……佛门禁锢他的灵气修炼，又在他的血肉躯体上开山立派，吸髓扒骨般剥削他的生命！怪不得柷莲化为人身最晚，怪不得他的恨最深。” 五行之中，木灵在百年前堪堪化人，是因为太过虚弱了。就这般，柷莲却修炼出五行最强的修为，不知他百年该是如何度过的…… 三人皆沉默了。 突然间，一尾金鱼跳出崩塌的水池，变做华丽的鲛人。大尾巴有着彩虹的色彩，在阳光照耀下鳞片闪闪如明珠，鱼尾的力量感与美感让人惊叹。 瞻云一眼便瞧见帝明珠，瞬移出现在他们面前，担忧地握住明珠的手：“你没事吧？” 帝明珠面如沉水，显然他们没有和好。 幽篁手心显出他与帝明珠的契约，五指一握捏碎了。 “契约不复存在，你自由了。” 帝明珠问道：“你不灭世？” 幽篁与白玉对视一眼，轻声道：“不灭了。” 帝明珠与海族的恩怨，与幽篁无关。他们分道扬镳，就在飞驰离去之际，幽篁看到——掌门真元懊悔地跪在倒塌的佛像前，自绝生机。 白玉与幽篁回到妖族，两人心绪激荡，显出疲惫之态。 阿姐失而复得，柷莲化为泡影，幽篁灭世与救世的预言欺骗……一夕之间，天翻地覆。幸运的是，幽篁没有走向二百年后的灭世之路。 白玉仍旧有些不敢相信：“原来你是救世主啊。” 幽篁摇摇头，前所未有的轻松。他笑道：“你才是我的救世主。”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4章 尘埃落定 原来真正的敌人竟是…… 回到妖界, 还未等白玉和幽篁缓一缓情绪，青鸾神色焦急地找到二人。 “不好了！妖神大人和魔石都不见了！” 白玉冷静道：“你慢慢说。” 青鸾微微一顿，白玉的面容一如之前秾艳动人, 却又多了几分威严庄重。 看着心爱的人越来越强，青鸾酸涩地想，终究是一场无人知晓的痴心妄想罢了。 他收敛情绪，认真道：“魔石顽皮, 常在妖界各处玩闹, 今日毁了熊族的蜜林，偷吃蜂蜜。我收到熊族的告状，却遍寻不到人。还以为躲起来, 但发现妖界内没有他的任何灵力气息。然后妖神的侍夫告诉我，妖神大人也不见了。 我便想到二人定一道被劫走了。妖神闭关的宫御一片狼藉, 一看便是发生过激烈的打斗，还有金气残留的痕迹……” 他们一同想到一个人：暗无声。 也唯有暗无声能够轻易捉住魔石，带走凤栖梧。 性命攸关，两人立即前往千剑宗。 —— 千剑宗拥有人界最美的风景。群峦叠嶂，飞流瀑布, 万亩花海……还有独特的万千剑意金光云海。 它身为人族修真界魁首已有万年, 然而如今受到盟友的不断质问，门内也产生了分裂质疑。 宗内长老纠结年轻一辈的翘楚, 共同向暗无声施压，组织宗门大会。 暗无声碍于压力, 不得不抽身参加。 “宗主大人, 宗门在与魔族的战斗中损失惨重, 有近半的弟子陨灭。修仙盟四分五裂, 许多门派甚至公开与魔族来往, 结成和平契约。 前两日佛门发生剧变，一夕奔溃，众多门派借此机会，说要脱离修仙盟，我们无力制止。 千剑宗万年基业眼看要毁于一旦，我代表长老及年轻一辈弟子，恳请宗主放弃进攻魔界，与魔尊幽篁谈判议和。” 至交好友岳清泉公然站在反对他的一面。暗无声尝到无情背叛的滋味。 他沉默良久，定定地看着众人，轻笑道：“灭世魔尊预言出自千剑宗，当年幽篁父母魂飞魄散，也是我宗力推的结果。如今魔族与人界的战争，千剑宗作为领头者，你认为我们有议和的可能吗？” 众人不敢直视暗无声的眼睛，纷纷低头。 岳清泉硬着头皮道：“彼一时此一时，只要我们拿出足够的诚意，我想大家都希望修真界能够和平相处……” “你们想投降？不战而败？” 暗无声一针见血道，“你们想让我主动认下所有罪孽，以我的人头来换取和平的机会？” 岳清泉哑然，但从他黑青变幻的脸上能看明白，他们正是如此想。 有长老朗声道：“识时务者为俊杰！如今我们修仙盟没有佛门一大助力，已没有获胜的可能。再这么僵持下去，只会牺牲我们宗门的利益。与其任人宰割，不如保存实力，休养生息，再寻时机重振宗门雄风。 暗无声，你身为宗主，从一开始就不该做出攻打魔界的决定。这个失败的结果理应你来承担……” 他话音未落，人头先落地，溅了周遭人一脸腥热的血。顿时，众人齐刷亮剑，与暗无声短兵相见。 暗无声手握嗡鸣的神剑，血液顺着剑尖留下，在地板汇集成血的洼地。 他面对惊惧不已的门人，失望至极。 “我千剑宗宁战死到最后一兵一卒，也绝不投降！我生，幽篁亡。幽篁生，我亡。胆敢有扰乱军心者，别怪我不顾及宗门情谊，杀无赦。” 他说罢，众人噤若寒蝉。暗无声的修为深不可测，宗门无人敢对抗他。 暗无声持剑从宗主高位走下，众人自觉让出道路。在他离开后，炸成麻雀窝。 他们又懂什么？他们根本不懂宗门兴败的关键。 暗无声匆匆返回历代宗主的闭关禁地。 他没有时间了，必须尽快吸收火灵、土灵的本源灵力，提升修为，诛杀幽篁。只有幽篁死，千剑宗才能维持人界魁首的荣耀。 禁地内，以金木水水火土五行方位，设有五方祭台。祭台刻有繁复深奥的阵法纹路，每条纹路都蕴含着大量的灵力，在祭台四周形成严密的结界。其中最大的祭台，便是金气祭台。 它以万千年来千剑宗宗主的血液灵力浇筑，金气中早已弥漫着血色，发出近乎食物腐败的恶臭腥味。 凤栖梧、魔石分别困于火、土祭台，被结界捆绑，以献祭的方式不断溢出灵力本源。 神剑及五行祭台，是只有历代宗主才能知晓的秘密。 千剑宗在金气诞生神魂之初，便把弱小的婴儿以血祭的方式，融入绘有禁咒的剑身，从此金气再无法化形成人，只能作为武器被历代宗主使用，作为宗门的象征。 而千剑宗又不满于只有金灵本源，想要五行全为所用。万千年来，各族守卫严密，他们不得办法，没有得到其他本源。 幽篁搅动五行困局，使得千剑宗取得五行灵源成为可能。千秋云在传位给暗无声时，让他以神魂发誓，一定要取得五行灵源，以圆宗门万年夙愿。 暗无声照做了。他没有选择。 趁幽篁外出找佛门寻求真相之际，暗无声等到劫持土灵、火灵的机会。 他将神剑置于金祭台上，自己则位于五行正中间的阴阳八卦阵中。他没有幽篁的重瞳之力，必须借助金气和法阵的力量，将火土的灵源转化为金气吸收。 庞大的灵力侵入他的五脏六腑，暗无声剧痛无比，仿佛每一块骨头都在被蚂蚁啃噬，七窍溢出血液。 但是，他必须坚持。一旦放弃，意味着矗立万年的千剑宗将毁于他手。暗无声背负不住这样的道德审判。 魔石的意识已陷入昏迷，凤栖梧挣扎地维持最后的意识。 她冷声道：“暗无声，难道你没有听见金灵的哀嚎愤怒吗？你会被金灵反噬，现在收手还来得及。” 暗无声抬眼看向神剑。神剑震动，发出尖锐的哀鸣。 历代宗主皆被神剑反噬，不得善终，暗无声如何不知。可是，他已经是千剑宗宗主，早已没有退路。 就在此刻，幽篁与白玉同时出现。 暗无声血色的眼睛闪过一丝错愕。 幽篁冷笑道：“你以为外面的法阵能阻挡住我？” 任何法阵的线条都可以被重瞳轻易更改……暗无声无奈摇头，他竟给忘了。 白玉见暗无声浑身浴血，凄惨而又痛苦。 劝解道：“你何苦如此？幽篁不是灭世者，他是救世者！你做这一切毫无意义。” 暗无声充斥血色的眼珠动了动，笑道：“天机老人是我宗门之人，你以为宗门没发现吗？” 在灭世预言发出后不久，上任宗主千秋云便发现天机老人惨死的秘密-有人把预言的。"救世者”改为了「灭世者」。但是，千秋云隐瞒了这些，定要杀幽篁。 救世者能「解五行之运」，意味着千剑宗将不再拥有神剑。 千剑宗占据人界魁首太久，以强权夺取了不知多少修仙盟盟友的资源。一旦失去神剑，一旦没落，千剑宗必然被盟友赶尽杀绝。 就算五行因此得以流通，灵气得以复苏，又如何？对于天下人的好事，对千剑宗则意味着宗门败落的开始。 于宗门而言，幽篁便是灭世者，也必须是灭世者。 “白玉，从我被选中成为宗主继任者时，我已经失去了选择的权利。” 暗无声长臂一伸，神剑在手，他毫不犹豫地向幽篁冲杀过去。 两人打斗掀翻了禁闭的洞顶，惊得地动山摇。 白玉急忙施展法术，破开结界，救出虚弱的魔石和妖神。 凌冽的金气碰撞，迸发的剑意削平周遭所有的山峰，云海被金气搅动，化作细雨。 迷蒙细雨中，两点金色以看不清的速度不停地进行交锋。 幽篁被暗无声一剑横扫，划破腰腹。 白玉急忙冲了过来，暗无声的下一剑擦过两人耳侧，削向后方的夕照梨园。 就在此时，神剑突然破碎，暗无声痛苦地大叫一声，犹如断线的风筝，向下坠落。又在几秒后，恢复正常，飞到白玉和幽篁面前。 他直勾勾地盯着白玉，直看得幽篁心生不悦，暗含杀意：“你找死！” “谢谢你，救世者。” 两人俱是一怔，这才发现暗无声漆黑的眸子变成璀璨的金色。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若说之前清冷如霜，现在配合着他凌乱上翘的一缕头发，意外显出几分呆萌。 “我是金灵。”暗无声，不应当是夺舍了暗无声的金灵说道。 声音平静无波，好似一潭藏身深山的幽潭。 “他利用我转换火土灵气，殊不知大多数被我夺去，积攒到足够的力量，夺舍了躯体……” 金灵的原身溶于神剑，无法幻化成人。要想逃出血咒，唯有夺舍一条路走。这也是历代宗主为何修为最高，便会反噬的原因。宗主修为越高，神剑力量越强，神剑内金灵的力量也会越强。 金灵想要夺舍宗主，每每堪堪把人弄死，却总是差一线灵力，无法夺舍成功。 火土灵源不属于宗主，也不属于神剑，这才要金灵寻到可趁之机。 金灵满含感激地看向二人，道：“你们带我走吧。” 两人面面相觑，只好点头同意。金灵初生，对人世间不了解，万一被坏人利用，又会诞生新的悲剧。 赶来帮忙的千剑宗众人，恰好听到自家宗主最后一句话，俱是惊愕不已。 “宗主，不可！”有长老出声。 金灵一掌隔空劈过去，那人哀嚎一声，炮弹似的坠地。 “讨厌。” 金灵又补充道，“你们谁敢过来，我就杀谁。你们讨厌死了！” 千剑宗的门人面若呆鸡，不明白发生了何种变故。 一阵风吹起，被剑气所伤的梨花纷纷飘落。 漫天雪白的梨花瓣在夕阳的映照下，仿若下了一场温柔的香雪，温柔静谧。 白玉看向幽篁，温声道：“梨花夕照，我们一同看到了。” 幽篁轻嗯一声，望向遥远的天空。父母的仇，他报了。 两人一剑消失于众人眼前。 —— 暗无声回到妖族，简直炸开了锅。妖神出面解释，大家才明白过来。 柷莲陨落了，也恢复了自由。其他四行也被解救出来，五行囚困命运当真被幽篁给解了。 这次，幽篁如预言所说，成为当之无愧的救世者。 白玉感慨道：“可是世人还把你看做灭世魔尊……” 凤栖梧恢复清明，豪爽道：“这还不简单？！由我等四行灵源出面，恢复救世主的名誉，不就行了。” 青鸾小声提点道：“五行有灵，本只有各族的统领者及少数长老级人物知晓。一旦公开，恐怕天下的修士会发疯……” 凤栖梧一愣，确实如此。到时纷争又起，四行灵源不免又陷入被抢夺的命运…… 幽篁摇头，神色平静：“不必了。灭世者也罢，救世者也罢，我不在乎。” 父母的仇已报，一直被灭世预言而左右的命运也被打破。幽篁感到从未有过的畅快平和，除了白玉，已别无所求。 白玉笑道：“灭世者的名号可比救世者酷多了。更何况随着时间的推移，预言将不攻自破。” —— 人界千剑宗、佛门败落，群龙无首，根本没心思再攻打魔界，纷纷要求与魔族停战。幽篁忙于事务，时常要与巫匀传信。 而白玉辞去妖王之位后，分外悠闲。每日固定的任务便是教导初生的金灵、还有顽皮的魔石练字读写。 金灵单纯，白玉说练字，便认真练字，加上可能有身体本能的意识，只看一遍、听一遍，就会认写。字迹也十分漂亮，颇有些大家风范。 反观魔石偷奸耍滑，根本不想学习，分分钟逃出去玩耍，快要把白玉气死。 金灵见白玉皱眉头疼，主动说道：“白玉莫担心，每天我教魔石学习认字。” 白玉瞬间眼神发亮，欣慰道：“好孩子。” 白玉好说话，性格软绵，屡屡被魔石气出升天。金灵则非常严格，一旦发现魔石磨洋工，便摁住他的头，笔进手里，握住手，强硬地写字认字。 偏偏魔石打不过金气，三两招便被撂倒。 魔石苦恼道：“金灵，你哪头的？我们才是五行同胞，胳膊肘往外拐！” 金气淡定道：“我是白玉那头的。不管你怎么说，我只想让白玉开心。” 魔石无语，只能乖乖认字学习。 又过几日，花灵族有新人举办婚礼。 他们受邀同去观礼。 鲜花成海洋，花灵族在青鸾妖王的见证下，说出相守誓约。新人头顶开出花朵，花茎互相交缠，完成了成婚仪式。 白玉热烈地鼓掌，颇有些羡慕：“成亲真好。” 幽篁悄悄摁住他的腰身，附耳道：“我们也成亲吧。” 白玉眨眨眼，装作懵懂状：“啊？风太大，我听不清。” “我说，我们成亲。”幽篁鼓足勇气，坚定有力地又说一遍。 白玉微微侧头，轻笑吐出五个字：“你在想屁吃。” 幽篁顿时如泄气的皮球，委屈巴巴，可怜兮兮。 白玉不为所动。 在他向幽篁坦白身份、一再表白真心时，幽篁冷漠地欺骗他，拒绝他，根本不愿相信他。 这些时日发生太多的事，白玉没时间同幽篁闹脾气，不代表他没脾气。 白玉记仇地想，成婚是不可能成婚的。 魔石正开心地品尝着花蜜，金灵凑过来问：“什么是成亲？” “就喜欢的人永远在一起。”魔石头也没抬地回道。 金灵：“那什么是喜欢？” 魔石：“我一孩子，哪知道那么多。嗯……听说见到喜欢的人，心脏会扑通扑通跳得很厉害。” 金灵恍然大悟，语出惊人：“我喜欢白玉。我第一次见到白玉，心脏便不受控制地猛烈跳动。嗯！我要和白玉成亲！” 吧唧——花蜜掉落在地。 魔石神色紧张，跳起来拍拍金灵的脑门：“你不要命了吗？幽篁喜欢白玉，小心他把你吸成渣渣。” 金灵：“我不怕，我修为不输幽篁。” 魔石猛吸一口冷气，语重心长道：“弟弟啊，幽篁和白玉救了你对吗？” 金灵点头。 “俗话说的好，做人不能恩将仇报，你怎么可以去拆散一对璧人呢？” 幽篁抬抬胖胖的手臂，不远处，幽篁正满脸宠溺喂白玉灵果。 “可是我喜欢……” 金灵还没说完，被魔石打断道：“不，你那不是喜欢，你只是感觉白玉长得好看。我尝一口花蜜好甜，也忍不住心砰砰跳动，总不能我想和花蜜成亲吧……” 金灵似懂非懂，魔石再接再厉：“我们是不是好兄弟？” 金灵点头。 魔石：“白玉是我干爹，幽篁也是我干爹。书上不是说了吗？朋友之爹不可欺……” “书上说的是朋友之妻不可欺……”金灵纠正道。 魔石愤怒地哼一声：“我不管！反正你要喜欢我干爹，我就没你这兄弟，以后别再找我玩，也不许同我说话！也……不许教我识字！你选一个吧。” 金灵为难半响，眼神坚定道：“我选你。” 魔石跳起小短腿，拍拍金灵的肩膀，欣慰道：“这就对了嘛。” 内心得意：幸亏我机智，不然又多一个爹。 —— 幽篁住的是妖族厢房，而白玉住的是之前的妖王寝殿，两地隔了数十个山头。 虽说对于幽篁而言，不过眨眼功夫，但不能日夜相伴，幽篁难受得紧，想把白玉拐回魔宫。 这日，在他进入寝殿，看到白玉化为九尾狐狸，和一大一小两只白虎玩得开心时，这种念头飙升到顶点。 那大老虎，如果没记错的话，是虎族首领虎宁，这两日才闭关出来。那小老虎，是虎宁的幼弟，这两日刚升入练气期。 虎宁不在家帮助弟弟巩固修为，两兄弟跑到白玉这里耍宝……狼子野心，可恶至极！ 三百多岁的人了，还腆着脸卖萌，真不要脸。 幽篁第一次偷偷在心底骂人。 虎宁瞧见他，非但没有收敛，反而用他那张大脸，去蹭狐狸的脊骨。 白玉非但没有生气拒绝，还伸出爪垫，摸摸大虎的脑袋，狐狸脸呈现一副醺醺然的醉酒之态。 幽篁当场捏断了楠木座椅扶手。 白玉化为人形，问道：“哪里不舒服吗？” 幽篁眼眸一眨，变成脆弱的眼神。捂住胸口，虚弱道：“许是与暗无声打斗留下的暗伤犯了。” 虎宁化人形，面容英俊，无甚表情：“一个多月过去了，魔尊为何不曾找白鹤医师看看？” 白玉道：“白鹤吃错药，失忆了，现在完全不知晓医术。” 虎宁：“魔尊身体要紧，回魔界看伤吧。” 正有此意。 幽篁握住白玉的手腕，轻声道：“你陪我吗……” 白玉担心幽篁的伤，刚要开口答应，虎宁不动声色地说道：“前几日你问我妖族有没有执夷兽，我找到了。虽只是未开灵智的小兽，倒也憨态可掬，招人喜欢。明日给你送过来。” 熊猫！是熊猫！ 白玉激动道：“真的吗？太好了！” “哎呦——” 幽篁轻哼唧出声，面色痛楚，仿佛支撑不住般，依靠在白玉的身上。 白玉的注意力重回幽篁，拍拍他的肩膀，温柔道：“你回魔界好好养伤。” 幽篁委屈道：“小白……你陪我……” “我？！我当然留在妖族看执夷兽啦！” 白玉眉飞色舞，浑身充满快活的气息。熊猫、熊猫…… 幽篁瞥眼看向虎宁，只见对方始终端着张无甚表情的俊脸，只眼底流露出一瞬得意之色。 该死！蛮以为青鸾是狠角色，原来真正的敌人竟是只大白虎。 作者有话说：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5章 完结 我绝对不会和你成亲。 怎么能不带夫人回魔宫呢？他可是上门求亲来的妖界, 必须带回新娘。 幽篁原地复活，振作精神道：“伤得没那么严重，我调息几日就能好。” 白玉这才反应过来, 敢情幽篁蒙他呢。 呵呵。 白玉撂脸，阴阳怪气道：“既然身体不舒服，早点回去休养调息，不需要日日往我这里跑。” 幽篁腆着脸道：“看着你, 我就好多了。” 虎宁诧异地挑眉：魔尊大人好生屈尊降贵, 换句话说，好生不要脸。 幽篁硬生生赖着不走，且在白玉面前表现得极为大度, 颇有些贤良淑德的正夫风范。 他道：“要不要我来帮你们梳毛发？” 特意加重了「你们」二字，显然包括大小白虎在内。 虎宁恶寒地摇了摇头, 他确实没有幽篁的脸皮厚。 挤兑走了白虎兄弟，幽篁堂而皇之地把白玉抱在怀里，头抵在他的肩膀，低语道：“小白，我想亲亲你……” 幽篁刻意压低了声线, 富有磁性的嗓音越发低沉有力, 像尘封许久的佳酿被打开，每一分都充满香醇的引诱。 白玉软了耳根, 轻嗯一声。 许久未吃到肉的幽篁自然不会放过好机会，从亲吻到抚摸, 一步步攻陷小狐狸薄弱的意志, 在即将取得阶段性胜利时, 手下纤细的腰肢突然变成滚圆的肚皮。 狐狸晃动着九条尾巴, 洋洋得意地看他一眼, 命令道：“好好梳毛。” 幽篁勾唇浅笑：“好。” 小狐狸低估了魔性的丑恶……长而蓬松的蓝色尾尖被修长有力的手指轻轻摩挲，一股电流从尾巴骨直冲头顶，白玉瞬间软了腰身。摁住肚皮的大手也没闲着，轻巧灵活地揉搓肚皮，挑动如雪毛发里深藏的小小红梅…… 狐狸低声嘤嘤，节节败退，不得已化为人形，任由某人胡作非为。 天色将晚，幽篁温柔地替白玉揉着酸胀的肚皮，笑语盈盈：“小白，你何时能答应我的求亲？” “睡了。”白玉翻个身，背对他。 幽篁眼睫微垂，心酸涩到有些发疼，原来屡屡被拒是这样的难受…… 白玉背后温热的身躯突然不见了，眼前落了只红头绿身红尾的三段色小肥鸟。 红配绿的鲜亮毛色，毛绒绒的触感，头顶两簇金灿灿的小金毛，说不上漂亮还是丑，有几分诡异的呆萌感。 “啾啾。” 叫声可爱又清脆，白玉的心瞬间被击中，软得一塌糊涂。 他半倚在床头，银发倾斜，黑眸弯弯，伸出手掌。 肥啾挥动着小翅膀，像肥硕的蜜蜂，艰难地飞到他手心。 真的好小。白玉一根手指抵住脑门，轻轻一弹，小肥啾滚落好几圈，又挥舞着小翅膀，飞到白玉的手心，讨好地轻啄手指。 白玉又是一弹，滚了几圈的小肥啾再次飞回白玉的手心，晃晃头顶的呆毛，讨好地蹭白玉的手指。 白玉勾起一抹邪恶的微笑，一而再再而三地把小家伙从手心弹飞出去。小家伙一次又一次、锲而不舍地重新飞回白玉的手心，亲昵地啄他的手指。好像无论怎样被恶劣地对待，都不会离开他…… “啾啾。” 可爱的小动物永远触动人心。白玉被轻易拿捏，弹了弹肥啾毛绒绒的小胸膛。 “我考虑考虑……嗯……成亲的事。” 肥啾豆大的赤金眼睛眨了眨，露出喜悦的情绪。 白玉握住肥啾的身躯，命令道：“不准变回来，我要再玩一会儿。” 为了哄老婆开心，肥啾躺平身子，任老婆揉搓，掉了好几缕毛发。 翌日。 虎宁抱着熊猫幼崽来找白玉时，便见白玉的手心捧着个长相怪异的小鸟。 “白羽，这是什么品种的鸟？我还从未见过。”虎宁问道。 小鸟愤怒地炸起毛发，头顶的金毛直挺挺竖立。 虎宁看到那双熟悉的赤金眼睛，有些不可置信道：“魔尊？” 小鸟冷冷觑他一眼，蹲坐在白玉手心，高傲地扬起头。 虎宁：没想到幽篁能如此没有下限，堂堂魔界至尊竟恬不知耻地变身为幼崽模样。 白玉看到蠢萌可爱的熊猫幼崽，登时把小肥啾抛之脑后，抱住熊猫幼崽又摸又亲，使劲蹭蹭。 宛若移情别恋的渣男，丝毫不留恋旧情人。 幽篁无奈化为人形，玄衣金冠，气度凛然。 虎宁挥手，出现一摞翠绿鲜嫩的竹子。 “执夷兽爱吃竹子，白羽要不要投喂看看？” 白玉笑容璀璨：“谢谢你啊。” 虎宁面色一红，难得显出羞赧之意。 幽篁咬碎后牙槽，酸得眼睛发红。 为了不给虎宁献殷勤的机会，幽篁每天天不亮便前往竹林砍伐最新鲜的竹子和竹笋，打扫熊猫的粪便，熟练地给熊猫洗澡。 白玉说了一嘴「幼崽不知道要不要喝奶做辅食」，二话不说去养圈里挤羊奶，给熊猫幼崽补充营养，俨然蜕变成一名合格的熊猫饲养员。 这日，幽篁和虎宁在白玉殿门前碰到。 幽篁环抱满满的竹子，竹叶不时扫过他的面颊，让他显得有些狼狈。 “魔尊何须屈尊降贵做些侍从的活计？”虎宁问道。 幽篁冷声道：“熊猫很可爱。” 虎宁愣住，只听幽篁继续道：“白玉只会爱一个人，就是我！你死心吧。” 虎宁苦笑。这些时日过来，他又如何看不出来白羽对他无意。 昨日，在幽篁鼓捣羊奶时，他同白羽表白心意，得到对方歉意的拒绝。白羽说他只喜欢一个人，无法接受他的好意。 骄傲的老虎即便感情被拒，又怎能在情敌面前落下风。 虎宁继续保持面瘫脸，道：“你们一日不成婚，我便一日有机会。” 幽篁脸黑如炭：“喜帖必定奉上。” 虎宁离开后，幽篁推开殿门，恰巧遇到白玉抱着熊猫幼崽往外走。 “幼崽是不小心走丢的，虎宁说找到了熊猫父母，我们把孩子送过去吧。” 幽篁颔首。怀里的大把竹子瞬间消灭。 白玉似笑非笑地看他。砍竹、打扫等照顾工作用法术极易做成，幽篁偏要亲自动手，故意装给他看。 幽篁脸皮厚实，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心虚，笑意温浅道：“亲自照顾几日，我竟有些舍不得熊猫崽子了。” 白玉白他一眼，恋恋不舍地亲亲幼崽的脑袋。能和熊猫近距离接触三天，此生足矣了。 他们来到一片竹林，把幼崽悄悄送回酣睡的父母身边。 小崽子扭着屁股，钻进母亲的怀里，粉嫩的舌头舔了舔母亲的脸颊。 “一家人在一起，就是最好的。”白玉感概道。 幽篁道：“你就是我的家人。” 白玉含笑道：“你也是我的家人。” 微风拂过，竹叶沙沙。阳光穿过缝隙，留下朦胧的光线。白玉忽而想到他和幽篁在人间的日子，他们赤脚踩着溪水，听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幽篁，我想去人间。人间的美食，我还没吃多少，地方也没去几处。我想走遍人间，吃遍天下美食，看遍天下美景。” “好，我陪你一起去。” 幽篁牵住白玉的手，两人十指相扣。 白玉笑道：“你想同我成亲吗？” 幽篁微微瞪大眸子，肯定道：“做梦都想。” “你忘了做一件事情，等你想起来，我便答应你的求亲。”白玉弯了弯眉眼。 幽篁眉头紧皱，急切地问道：“什么事？” 白玉笑声爽朗：“你要自己想起来啊……不想起来，我绝不会答应你。” 幽篁越是急切，脑子越是犹如一团浆糊，找不出丁点头绪。 白玉笑而不语，牵住焦急又懊恼的幽篁，前往人间。 风中传来两人嬉笑的声音：“小白、好小白……给我点提示，好吗？” “绝对不要。” 笨蛋幽篁，在你没有说「我爱你」之前，我绝对不会和你成亲！ 作者有话说： 幽篁：爱妻牌好鸟。 正文完结，撒花撒花。 第56章 番外 我爱你 知道啦，知道啦。 这是人间的一处村庄, 已经半年没下雨。 土地干裂，地里的麦子枯萎，盛夏的树叶因缺水而发黄, 纷纷掉落。就连井里也打不起水来，人们往往要徒步几十里，到更深的老井里提水。 村民们正在进行活人祭祀，把幼童幼女捆绑在竹排之上, 村民们围绕竹排, 跳着进行古老而怪异的舞蹈，口中悼着奇怪的咒语，混合祭祀童子的嚎啕大哭, 越发可怖。 祭舞结束，有人手拿火把, 准备在干涸的河床上烧死幼童幼女。 就在此时，一阵风吹灭火把，幼童幼女的绳索松了，孩子哭着奔向父母，相拥而泣。 两名男子从天而降, 一威严一秾艳, 皆好看得不似凡人。 村民们纷纷跪地，高呼：“神仙显灵。” 白玉面容冷肃：“活人祭祀残忍无比, 以后严禁如此！” 村民们面面相觑，有人低声道：“这是祖宗传下来的办法……” “荒谬！”白玉怒骂道。 登时四周燃起幽幽蓝火, 吓得种村民纷纷磕头认错。 村长颤巍巍道：“天上已经半年没下雨了, 请火神大人莫要再惩罚我们……” 幽篁施展灵力, 天上顿时浓云密布, 电闪雷鸣, 下起瓢泼大雨。 “神仙显灵……神仙显灵……” 他们再一抬眼，哪里还见二人的影子。 白玉与幽篁坐在树干上，望着光罩外纷纷扬扬的雨，微微犯愁。 “从妖族魔族找个水系来吧……这点子雨解不了旱情。” 他和幽篁都不是水灵根，施法降落的雨量有限。 幽篁安抚地摸摸他的脑袋，道：“恐怕得找几十个水系。” 白玉狠狠白他一眼：“找还是不找？” “找。”幽篁哑然失笑，凑到他耳边轻声呢喃，“夫人发话，别说几十，几百为夫也定是要给夫人找来的……” 一月前，两人在魔族举行了婚礼。 白玉现在是他名正言顺的道侣，每每想到此，幽篁的眉眼尽是温柔的笑意。 “小白，我爱你。” 幽篁侧头捧住白玉的脸颊，黏黏糊糊地亲上去。 他太笨了。 直到小白拉着他看了出戏折子，才明白说爱的重要性。 戏剧也不复杂，讲的是一对夫妻先婚后爱，明明相爱却总不说，有误会也不解释，最后分道扬镳、错过彼此的故事。 看过戏后，幽篁吓得冷汗涔涔，恍然意识到他还没对白玉表达过爱意。 正值元宵灯节，幽篁也不知怎么的，脑袋突然灵光起来。在两人暂居的院子里挂起九百九十九盏亲手制作的灯笼，取意长长久久，每盏灯笼都写着一句「我爱你」，向白玉表达了爱意。 小白接受了迟来的表白，两人得以顺利成婚。 他的小白怎么可以这么好？ 想到此，幽篁抱紧白玉，加深了吻。 白玉眼尾泛红，呜呜抗议。嘴巴亲得好疼……要肿了…… 眼看幽篁的手越来越往下，揉搓越发暧昧，白玉不免想到成亲一月来的混沌生活…他快要被幹死了。 修真什么的，也有不好的地方，法术一施，疲乏全消。特别是两人的体质如此契合，白玉一个月几乎没出过寝殿门。 即便身体受得了，精神上着实吃不消。 白玉软磨硬泡，好不容易把人拽出来，可不是换个地方玩更刺激的。 在他持续地抗议下，幽篁恋恋不舍地松了口，赤金眸子清润带水，委屈道：“小白，再亲一刻钟，我保证只是亲亲而已。” “滚！”被骗了一次又一次，白玉可不会再上当。 幽篁只好执起白玉的手指捏玩，从指根一点点捏到指尖，放到嘴边亲了亲。 忽然间，倾盆大雨冲破结界，反应不及的两人人被冲成了落汤鸡。 “哈哈哈……” 少女的声音清脆悦耳，“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你们二人知不知羞人？” 宫装少女一袭明黄锦衣，光华四照，身后跟着俊美的男子，正是帝明珠和瞻云。 幽篁挥了挥衣袖，两人衣裳霎时恢复干净透爽。 甜蜜的二人时光被打断，幽篁脸色阴郁，倒也没出言训斥。 “好久不见。” 白玉有些高兴，抛出一壶贴着「囍」字的酒，“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婚礼，怎么没来啊？” 帝明珠接过酒，不好意思道：“我打仗去了。” “打仗？”白玉有了兴致，“你且说说。” 四人便全都坐在树杈之上，帝明珠和白玉紧挨着，旁边各坐着一笑面脸一黑炭脸。 帝明珠：“我把水晶宫打了下来，从此后我便是海族至高无上的女王大人……” 白玉觑瞻云一眼，对方冲他无奈地笑笑。海族倚仗于帝明珠良多，理应以她为尊。只可惜他爹不同意，双方打了一场，而瞻云身为海族太子却做了内奸。如今他爹退位，每天闲来无事养养鱼，也挺好。 帝明珠眯眼道：“你看瞻云啊，他现在是我的小奴隶。” 白玉眨眨眼，怎么这两位比他和幽篁还慢，到如今还别别扭扭的。 白玉赞叹道：“你真厉害。” 帝明珠高兴地摇晃着双腿：“栖梧姐姐做妖神，我们俩一个火一个水，我也不能差啊。对了，栖梧姐姐现在忙什么呢？” “栖梧姐来魔界参加婚礼，看上魔界的一位小魔将，正哄着人家做她的侍夫呢。”白玉笑道。 “侍夫？” 帝明珠双眼瞪大，惊叹道，“我怎么没想到呢……我应该也有几个侍夫……” “咳咳咳……”瞻云狂咳嗽起来。 帝明珠嘟了嘟嘴，横他一眼。 瞻云眸色一暗，低头不语，像极受气的小媳妇。 白玉赶紧转移话题：“金灵和魔石才好玩呢。金灵之前称魔石为「哥哥」，你知道吧？结果现在反过来，魔石称金灵为「哥哥」。” “那小魔童能答应？” “金灵考取了某国的状元，装作普通人，为官为民感受生活。魔石太懒，没认全字。金灵忍无可忍，封了魔石的灵力，带在身边，让他去学堂学习，天天被老师打板子，哭着喊着向我告状……” 帝明珠捧腹大笑：“那你可别管他。” 两人聊天，不知时辰。 漫天大雨停了下来，出现一道彩虹，半圆形的弧度刚好挂满半个天空。 白玉道：“这雨怕是不够缓解旱情。” “这不有我嘛。走，我带你去施雨。” 帝明珠拽住白玉，向彩虹的方向飞去。她要和白玉坐在虹桥上，继续聊天。 半黄摇晃的树叶下，幽篁与瞻云大眼瞪小眼，看对方不甚顺眼。 幽篁还记得瞻云要娶白玉的话，想起来就怄气。更何况要不是帝明珠送给白玉的那棵破簪子，白玉何至于被其中的怨念影响，同他决裂、又跳弱水。 幽篁仍旧记得白玉说的那句「我不爱你」，自那以后，白玉也再没对他说过「爱」。 嗯，他就是牵怨，就是记仇。 雨水又开始哗啦啦地下，两人抬头看向坐在虹桥上的人，都不觉温柔了眉眼。 幽篁冷声道：“你向帝明珠表明心意了吗？” 瞻云微愣。 幽篁轻蔑地冷哼一声，生出些许骄傲。 “爱是要表达的，你不说，她又如何得知。” 瞻云眼眸骤然紧缩，忽而豁然开朗，诚意道：“谢谢。” 幽篁突然起身，瞬移出现在虹桥上，将白玉往自己身侧拉了拉。 说话就说话，咬什么耳朵，远处看就像在接吻，差点把他吓死。 幽篁弯腰，蜻蜓点水地亲了亲白玉。 “这还有旁人呢！幽篁你到底知不知羞？”帝明珠愤怒地叉腰。 “我们，拜过天地的正经道侣。想怎么亲就怎么亲，外人管不着。”幽篁不咸不淡地说道。 白玉面皮绯红，拽了拽幽篁的衣袖。 “走瞻云有话给你说。” 幽篁挥了挥衣袖，帝明珠眼前架起一道彩虹，瞻云站在虹桥另一端，注视着她，缓步向她走来。 帝明珠犹豫片刻，也向瞻云走去。 幽篁揽住白玉的腰身，将他贴进怀里，低声道：“不想你和旁人站在虹桥上，只希望你和我站在一起。” “醋精。”白玉耳热道。 白玉看向帝明珠和瞻云，两人站在虹桥中间不知道说了什么，接着拥抱亲吻。 “你对瞻云说了什么？”白玉好奇地问道。 “说了爱。” 白玉顿时黑了脸。 “逗你的……”幽篁勾唇笑道，“我告诉瞻云要把爱意要说出来。” 白玉缓和了脸色，瞪他一眼。 幽篁低头，在他耳边不停重复着「我爱你」，温柔又缱绻。 白玉手持树簪，扬手轻打了下幽篁的额头：“知道啦，知道啦。” 再这么说下去，耳朵都要起茧了。 幽篁看到突兀冒出来的树簪，笑意瞬间凝固在脸上。 “你又哪里来的生命树簪？” 白玉晃了晃手上的簪子，笑道：“明珠送我的新婚礼物，她知道我喜欢……” 幽篁：“不行！” “怎么啦？生命树已经褪去怨念，成为一棵自由自在的海树了。这么好看的簪……啊——我的簪子。” 幽篁手指一挑，生命树簪从白玉手中飞出，不偏不倚地重回帝明珠手里。 他把一直找不到合适送出的狐狸含珠粉玉簪，插到白玉的银发间，咬牙道：“戴这个。” 白玉摸了摸发簪，珠子散发着莹润的金光，是幽篁之前的金丹。 “你何时准备的？”白玉问道。 这些时日他们昼夜不离，幽篁该没机会准备惊喜才是。 幽篁不愿多提从前，含糊道：“很久之前。久到你还愿意对我说「爱」……” 白玉挑挑眉：“你在向我抱怨吗？” “不。” 幽篁抵住白玉的额头，肌肤相触，温热的吐息交缠，眼里只有对方。 “我在讨赏啊，我亲爱的小狐狸。” 白玉弯了弯眉眼，踮脚亲吻幽篁，唇边溢出三个字。 “我爱你。” 从来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