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侠魔幻] 《魔尊跑路失败后》作者:苏苏羽【完结】 文案: 任务失败后,真神救了池年的命,还将作乱的魔尊一剑杀死,完成了她拯救世界的最终任务。 无法离开这个世界的池年没有办法,只好将攻略真神作为最终目标。 系统重连:魔尊,你的任务请查收! ???哪里不对吧! 池年看了一眼抱着自己的真神,冷眸中竟是情绪万千。真神开口险些吓傻池年:"不是说要以身相许?" 池年:有杀气,溜了溜了。 一句话简介:杀了我的人在养我的新马甲,每天都在去世的边缘试探。好累,想跑路。 今天魔尊依旧跑路失败了呢~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仙侠修真 系统 搜索关键字:主角:池年 ┃ 配角:司天明 ┃ 其它: ================== 第1章 任务失败后 '任务做的多了,不翻车才奇怪。' 春雨过后,池年又在山头摘新生的浆果。竹篮中装了零星几颗,她仰天躺下,盯着天边的白云发呆。一直跟在她身后的狐狸们早已习惯,自觉散开,不多时叼着浆果放进篮子。 池年打个哈欠。半寐半醒中,一只软软的白狐狸团奔来,池年随手捏一颗果子喂给它。 阿白小爪子捧着果子嘤叫道:"你快去刑堂,又有不知死活的修士进青丘了,打扮的怪模怪样说是找人,看上去撑不久了!" 这是本月第几个了?池年颇为头疼。 青丘聚集狐族,虽非神兽,但妖力强劲。自从池年被寄养在青丘,更是戒备森严,阵法严密。人妖向来不合,修士前来和送死无异。近年听闻玄门重振,突然动了青丘狐的念头,莫非这世道又变了? 找人?这理由堪称蹩脚。在青丘找鬼都比人多。 作为青丘唯一的人,池年走进刑堂之后,却是愣了。 那人一身线条劲酷的黑色风衣,此时身形虚幻即将湮灭,正是任务失败的模样。狼狈得对不起他傲人的业绩。 池年啧啧叹道:"可惜这是修仙世界,没有相机,没法拍下来发给你的脑残粉看。" "老大!都什么时候了还皮!你困在这个世界十二年了还没困够?"盯着面前只有十二岁大小的池年,模样可爱太多,脾气却一如既往,白夜又急又气,"我时间不多,长话短说。" "我的系统怎么失灵了,我怎么才能回去,怎么一直没人来救我。"池年敛了笑,眸中一片冷然,"上头既然派你来这个世界,你任务也失败了,说明,我已经被放弃了对吧?" 白夜叹了口气,不愧是那么久以来一直压他一头的池年,只是短短一个照面就看出他最重要的任务。 "很抱歉,我能力不足带不走你,也无法修正这个世界的变异差值。上头已经启动程序。着手湮灭这个不可控变数了。"白夜忽然吸了吸鼻子。 池年啪叽一下拍他脑袋。"我还没死呢,你掉眼泪干嘛,开追悼会啊?我可不接受你的忏悔。" "抱歉,之前总是将最难做的任务推给你。"白夜的身形越来越虚幻了。 池年嫌弃道:"要不怎么排行榜上我是万年第一,你只能算个弟弟?" 不管是完成量量还是完成度,池年永远是第一。好像就没有她完成不了的任务。白夜也想不通,池年怎么会在一个修仙世界失败。而且还被困了十二年。 "我偷偷查过,你的系统并没有损毁,虽然回应很微弱。"白夜问:"它没有给你布置新任务?" 池年点头:"任务失败后的抹杀惩罚还是有效的,记忆也清除了。但我再睁眼,系统就不灵了。我也还在这个世界。而且成了个初生的婴儿。"池年在脑海中喊了系统十二年,从无回应。 也不知具体是哪里出了问题,卡壳了。 其实池年早已做够了任务。她的业绩量是其他人总和的两倍之多,突然没了系统,没了任务,这十二年池年就当休假了。此时被白夜告知无法离开世界,只能等死,她心里也没什么波动。 屋外有狐狸爪子的抓挠声。几只守卫喊着少主不可,阿白嘤叫着年年是不是有危险。 池年抿唇,扭头问白夜:"那你有没有查到,我原本的任务是什么?" 卡壳了怎么办?当然是重启。没有什么是重启解决不了的事。 "是你做过次数最多最拿手的,拯救世界免于毁灭的任务。"白夜苦恼道:"这个任务失败了,世界定然毁灭,为什么你还会困在这儿?而且你怎么会失手?" "往事休提。我既然还在,任务继续就是了。" 竟然还要继续?白夜恨自己没带个优秀员工的奖牌颁给池年。他不禁问:"池年,你为什么那么执着?" 他们说是执行者,其实就是死后的游魂,被抓走当劳工,成了维护世界线稳定的一块砖。 白夜只要完成三百个任务就能重生再来。可池年,早已达到四位数,依旧遥遥无期。许多执行者做了几个任务便不再继续,宁可选择投胎或是魂飞魄散。 刑堂昏暗。不知是不是被宣布了死刑的原因,池年第一次回答这个问题:"我的记忆很乱,记忆清晰时,就已经在做任务了。半途而废,我不喜欢。" 池年心中竟有些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涩。 与其说是不愿放弃,倒不如说是,像在弥补什么。她没有被许诺重生,也没有任何奖励,但池年只知道自己必须做下去。 "我知道你是个高端玩家。什么任务都能当成游戏完美通关。"白夜提醒道:"可你现在已经不是游戏了。" 她会死。 "谁说的?"池年浅浅一笑,将只剩虚影残片的白夜托在手中,走出刑堂。 她指着春时降临的青丘美景说:"看见这些狐狸了吗?都是这十二年里被我刷满了好感度的毛团团。" 阿白叼着一瓶丹药跳进池年怀里,池年安抚捋毛,将那瓶极品丹药放进手中。对白夜挑眉:"你看,道具解锁。" 不愧是池年。永远压他一头,操心她真是自讨无趣。白夜即将湮灭,以后再也见不到池年了。生死离别,他却被逗笑了:"你这还真是收藏癖。厉害了。" "好好看,好好学。指不定什么时候就有用呢?" 话音未落,白夜已彻底消散。 …… 池年哽了一下,反而听见阿毛的哭声。 "那个修士去哪里了?年年你不会要跟他走吧?呜呜呜,我不想你走!" 受了那么重的伤,还在青丘来去自如,神出鬼没。只有当年救下池年送来寄养的那一位了。 阿毛生怕池年跟她的救命恩人走了,不顾青丘少主的身份,眼泪不要钱地往外撒。 池年嫌弃地将这只白团子扯开,声音却很轻柔:"就是一个来偷狐狸的修士,我跟他走做什么,我还没捋够你毛毛呢。" "啊,我还以为是真神他来找你,你要跟他去修仙。" 池年连连摇头:"十二年里人影都见不着。将我丢在青丘就不管了,抚养费伙食费也不留,怎可能突然来找我?何况修仙有什么好的?" 阿白听出隐约的委屈,安慰道:"真神不是不要年年!他只是受了伤,需要调养。" 这理由更扯淡了。 池年记得当时真神救下自己的模样。荒山哀嚎,雷云压境,比世界末日还濒临毁灭。她刚睁开眼,系统失灵,没有任保命手段。青紫雷光奔腾而下,正巧对着池年的位置。 那人仅凭一剑便破了天地之威,抱起她时,已然清光朗月。 如此能耐还会受伤?还需调养?怎么可能。 只是这狐狸分明是不愿真神来接自己的,却又安慰她。池年觉得阿白傻乎乎的,将它抱在怀中,坐下道:"不如我们来聊聊外头的事吧。" 几只成年化人的狐狸也变回本身,围坐在池年身前争抢着回答。 无外乎玄门又出现了几个天才,人族修士又找到某处秘境得了传承,何处又出了天材地宝引得魔族垂涎。与蛰居修养的妖族神兽不同。魔族受了重创,人族再度兴盛,两者斗得不亦乐乎。 但再怎么斗,也掀不起大风浪,只能成狐狸口中的谈资。 池年望向天边松软的白云,揉着阿白蓬松的狐狸毛,唇间还有浆果甘甜的汁水。一如十二年间,岁月静好。 很难想象这个世界曾经险些毁于魔尊之手。若非真神步下神位,将魔尊诛杀毁尸,早已三界混乱人间血海。哪里还有狐狸团给她玩? "这一切都要感谢真神啊。"一只年长的七尾狐感慨着,走到池年手边蹭了蹭说:"池小姐不用担心。你是真神托付给我狐族的人,留在青丘是我们的荣幸。大家真的很喜欢你,你和那些人族修士是不一样的。" 池年怎听不出这话中深意。人妖殊途,她身为凡人能被留下,全是托着真神的面子。就算狐狸们真的喜欢她,她也没法老死在青丘。 "离开青丘,去做什么呢?"池年不禁苦笑。 这是个修仙世界。她任务失败,世界险些毁灭。真神不仅救了她,还将她的任务也一并完成了。魔尊的坟头草恐怕都比她人高了。如今天地祥和,灵脉稳健有力,她还怎么拯救世界。 已经通关了的游戏,难道要格式化重新再来?池年可不是极端分子。 此时,除了混吃等死撸毛团,池年想不出还能做什么。 "年年别担心,你就一直留在青丘,没狐会说什么!"阿白将七尾狐踹开,扒拉着池年的袖口,一双水灵灵的狐狸眼满是渴望:"年年还可以和我成亲,和我一起永远留在青丘。" "……"面对自家宠物发来的真诚邀请。池年表情尴尬。 就是这样,她才不能再留下来了。 "这怎么行?成亲是大事,少主不可自行决定!"众狐狸叫了起来。虽然池年的确讨狐狸喜欢,但把少主拐走可就不讨人喜欢了。 他们迂回说:"成亲礼数繁琐,池年虽然是孤儿,却是真神救下送来的。少主您说了不算,必须通过真神同意才行!" "那我就亲自去找真神!" "少主不可!" 池年拎起这群自说自话的狐狸团,一手一个接一个,咻的一声扔出老远。 好感度刷爆了就是这点不好。她拿他当宠物捋毛毛,他总想和她定什么山盟海誓。 身为青丘少主的阿白眼泪汪汪,极其可怜地咬着池年衣襟,"年年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想把我丢开吗?" "不,你是我最喜爱的毛团,我当然要把你放窝窝里。"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成亲?"阿白委屈得哭,"爹爹娘亲总往我身边塞狐狸,我不喜欢,我想和你在一起玩。" 池年蹲下身,揉揉阿白毛茸茸的脑袋。这只狐狸团才三百岁,明日便是他选择狐族伴侣的大典,她可说不出什么重话来,"长老们说得对啊。真神于我有救命之恩,可谓再生父母。成亲这种事,总得等我报了恩再说。" 择日不如撞日,池年简单收拾行李,独自离开青丘。 阿白在爹娘怀里哭得化了人形。他一直望着池年的背影,总觉得,这个人不会再回来了。 "爹娘,你们就不难过吗?分明你们和大家一样,也很喜欢年年!" 狐主已有千岁,灵智通神。他揉揉阿白的头,安慰道:"那个孩子太过聪慧温柔,只是留在青丘如此活着,实在可惜。" 阿白不懂爹娘口中那些更大的世界,更大的天地。 他哭得更伤心了。因为池年动作太迅速,他还没来得及将自己最爱吃的果子塞给她。 …… 离开青丘地界后,便是人族与妖族的缓冲地带。双方互相忌惮,走出十几里地也没有一个活人。日薄西山时野兽嚎叫,池年有点慌了。 她说是要去找真神报恩,可谁知道那位大佬在哪儿?万一在仙人居住的仙界,她还得去修仙飞升。渡劫天雷劈不劈得死她不好说,这个世界肯定早就被上头彻底湮灭了。 肚子咕噜噜地叫。池年立刻将寻神报恩这个任务推到最后。 行李内粮食不多。入眼皆是荒山,毫无人烟。 "是时候开始荒野求生了。" 赶在天黑前,池年找到一座山洞。火折子打起,眼前冒出一具倒吊的风干人形。 "这不是修仙世界吗?为什么跟恐怖片似的。" 池年面无表情地吐槽,将那具被魔蛛丝缠绕至死的人形放下来。入土为安暂时是做不到的,池年念了一段度亡经,也不知在这个世界管不管用。 那人掌心有什么东西在冒光。池年低头,发现是一块玉牌,能看清千衍宗三字。 似是名牌,上头应该有他的尊号姓名。池年刚伸手去碰,只觉眼前白光混沌,一股无法抗拒的怪力便将她扯了过去。 竟然还是一块危急时刻保命用的传送符。 池年啪叽一声掉在地上。她被千衍宗的护山阵法扔了出来。 山外,却是有一群和她一样一脸懵逼的小孩。年岁相近,衣着不同,但有些人明显穿道服,而且面色狂喜。 "恭喜你们通过筛选,有资格入我千衍宗的试炼迷阵。"轻柔的女声传来,无不自豪地说:"只要通过试炼,便是我千衍宗弟子了。" "真的是玄门第一的千衍宗!"人群欢呼着往前涌,池年躲闪不及,就被挤进了迷阵。 作者有话要说:_(:з」∠)_对胃口的话点个收藏,拜托啦~ 第2章 迷阵之内 被带进秘境的池年一脸懵逼。 此时系统失灵,听不见任务发布的提示音,但池年对这莫名其妙的开头已经太熟悉了。她几乎能看见自己脑袋上冒出了一个任务感叹号:'发布主线任务,入宗门修仙。' 不,她拒绝! 迷阵极大。一片黯淡的灰白色雾气,无毒,能见度极低。池年周围只有隐约的七八个人影,与方才百余的人群相差太大。 池年冷静片刻,发觉正东方的那人毫无紧张,与她一般静立。一身月灰色道服露水凝重。两人目光相接时,池年会心一笑。 这应当便是迷阵内发布考核的弟子了。只是不知为何,千衍宗特意挑选了身无灵根,毫无修为的弟子。其他几个人看不清,依自己对修为灵气的感知迈步,已然迷路不见了。 池年默默为这些个瞎子默默叹口气。要不她怎么不愿修仙呢,听青丘的狐狸们说,这世界还真的有修士因掐引火诀爆了锅,最后吃生米被呛死的。 那似是不愿多等,急切道:"既然发现我了还不快过来?早些领了考核早些进宗门,你不知道千衍宗的规矩吗,排名越靠前越好。" 看上去十三岁的小姑娘,此时只有池年一个合格者,她全力以赴,催促得很急。 池年也不想让她为难,也不想浪费她时间和心意,诚实道:"说来惭愧,其实我不想进千衍宗求道。" "什么?你不想进千衍宗?" 小姑娘就像见了鬼似的,直接跑过来敲池年的脑袋,"多好的机缘啊,你却不珍惜,你是不是傻子啊?" 她身上坠着一块表明千衍宗身份的木牌,写着徐双儿三字。说着说着反而是她急了,"你知道有多少人想进千衍宗都不能进吗,多少人想修炼却没有灵根吗,你突然说要放弃,你你你你你……你这是自寻死路!" 池年点头,发觉徐双儿应该就是这类人。池年又摇头,她可不是傻子。 "那你来千衍宗干嘛?"徐双双颇为怨念地说:"我听师姐的话站在这半天了,就等到六个人,结果就剩下你一个。他们肯定又要嘲笑我不仅没有灵根,还长得像矮萝卜,叫人看都看不见。真人肯定又要责怪我没有好好做事,连卷轴都发不出去。" 池年觉得自己膝盖中了一箭。因为徐双儿只比她大一两岁,却高出不少。 青丘的狐狸们拜月修行,吃肉极少,露水野果哪能长个子。 "我说我来旅游,你信吗?"池年觉得徐双儿挺有趣的,玩笑话后,立刻展示手心中的那块玉牌说:"我在外头山洞里发现了这个,应是你宗内一位前辈的保命牌。我捡起来后就把我传送到这了。所以,现在我该怎么离开?" 徐双儿看看玉牌,咕哝一句好像的确是千衍宗的东西,但她只是个外门弟子不敢确定。她眼神立刻发光,满是羡慕,不可思议地说:"你的气运竟然那么好!修仙路上一定会很顺利!" 池年嘴角一抽。所以说,修仙误事啊。 "怎么才能离开?我真的不想修仙。" "天底下哪有人不想修仙的?你是不是觉得千衍宗配不上你?"徐双儿气道:"这可是仙门第一宗,况且还有神仙客居,你该不会连神仙也瞧不上吧?" 池年摇头:"听说?你可曾见过?" 徐双儿还是第一次碰到这种人。堂堂千衍宗还需要自卖自夸? "你快选择入门考核吧!"徐双双不理池年,直接掏出三个卷轴催促道:"考核也分难度,越难通过后在宗内的排名就越高,更可能被真人们收下。说不定还会收入内门!不过我也不知道哪个是难是简单,你选吧。完成后你就会回到我这儿,会有师兄师姐来带我们。" 卷轴外貌相同,三个饕餮纹毫无区别。 池年屏气凝神。她确定自己听见了一声极轻的笑声,幸灾乐祸的。在这雾霭中不知从何而来,与开始时的女声是同一个。 池年头疼地问:"你也是随机挑三个的吗?" "姚师姐给我的。内门的林师兄说里头有难有易。"徐双儿觉得池年问的奇怪,"你是嫌少吗?可姚师姐说能找到我的最多也就三个,拿这些就够了。" "那如果我没通过考核呢?" 徐双儿苦着脸说:"那我就只能站在这儿等到试炼结束,当一个冰雕了。每次都冻得我受风寒。" 池年默默点头。她伸手将徐双儿肩上的露水拍去,忽然有些不忍心。 这小姑娘分明是被算计了,这些卷轴怎么看,都是难度最高的三个。徐双儿又在雾气最浓重阵中坎位,能传送到她身边的人就几个,迷路的更多。 可池年还是不想修仙。拒绝太绝情,倒不如玩一玩,反正最高难度的卷轴,考核失败也很正常。 池年拉开一个卷轴,上头文字浮现:在迷阵中找到魔族魔犬并驯服。 好吧。池年大概相信这千衍宗是仙门第一大宗了。魔族的魔犬,那可是连青丘守卫都要小心对付,竟然放在迷阵中给这些新弟子当考核。也不怕全都被咬死。 池年怀疑自己是不是运气太差。她此时没有系统,不知道隐藏属性还在不在。只是她分明每一项都是点满的欧皇,竟然抽个必死签。 辣鸡系统! "你这个任务好难啊。"徐双儿凑过来,一副要哭的样子,"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的,迷阵里冷,你看上去又不像会法术的样子。你穿这个去。" 说着徐双儿将道服外衫脱下来,给池年披上后,一双杏眼儿满是期待:"早点回来找我,否则我要冻僵的。" "……"打定主意失败的池年心中有愧。从行李中摸出一块在青丘时的暖玉,池年塞给徐双儿说:"你拿着这个,免得我穿你衣服跑了。" 说完池年扭头往雾气中去。 池年觉得心里怪怪的。大概是任务做的多了,感情大都逢场作戏。忽然如此,竟感到陌生局促。 青丘暖玉换一件旧道服,怎么想怎么亏。池年抿着唇往前走,想快点离开徐双儿关心的视线,但走出不远便停了下来。 她被一只黑色的小狗拦住。 准确的说,是一只皮毛黝黑泛光,四肢发达,獠牙尖锐的魔犬。它张开爪子,呼哧呼哧地嚎叫,甩动的尾巴掀起一阵尘土。 "让开。我现在没空。" 池年才不管这自己跳出来的魔犬,也不想去驯服,抬起一脚将它踹开。 到底是用作考核的魔犬,并不会真的攻击人,滚出老远。 池年寻了个安静的没人地方,坐下来揪发梢发呆。 其实去千衍宗也没什么。如果一直找不到系统,无法将这个世界带回正规,被上头湮灭是迟早的事。所以这余下的时间,炼丹练剑修炼听法也算有趣。 但池年喜欢做到最好。她不能接受修炼到一半世界没了。 池年默默地抓紧了身上的道服。她得去找系统,看还有没有办法重新开始任务。这个身体刚睁开眼,便是在一座狼嚎遍野的荒山,随即便被真神抱走了。池年想去那座荒山看一看。 至于寻找真神报恩,其实池年更想问真神能不能帮帮忙。 "嗷呜,嗷呜,嗷~" 一声声奶音。池年扭头一看,那只魔犬竟然变成了一只小奶狗,白色的爪子黑色的绒毛,眼神湿漉漉地望着她。 它咬下池年的衣带,爪子按住一端,另一端叼进池年手里。 "你这是求我把你驯服了?"池年头疼,这魔犬竟然属自来熟的。 这模样怎么看怎么像一只哈士奇。养大了会拆家的。 "乖啊,我真的不修仙。喏,肉肠给你,去一边玩。" 行李里最后的吃食也分了出去。池年暂时找不到离开的方法。这千衍宗的考核花样很多,找人接卷轴是一项,满地乱走出阵也是一项,只是出口全往山上,定然是判断通过。 这魔犬又是主动送分,池年觉得,自己只有等到时间结束,迷阵结束被丢出去。魔犬一直咬池年的衣服,将她往一处带,那是离开的路。 池年摇头,它就叫。池年怀疑它就是不会说人话,否则早骂她墨迹了。 不知等了多久,露水将衣服全数沾湿,池年打了个喷嚏。魔犬缩成一团往她怀里供暖,池年摇摇头,感觉自己又要做冷情人了。 这时一阵寒风吹过。池年听见有脚步声。 极轻,极淡,不似步履平地。像是踏风而来。 "不会吧?" 正前方隐约现出一个颀长的身影。饶是隐在雾中,也是神采飞凡。池年脑子转的飞快,她觉得自己今天应该是被坑在千衍宗了。 从接卷轴时出现的女声看,肯定有千衍宗的人在盯着阵内情况。徐双儿又说,任务难度越高时间越快,越可能被真人收下。 那,是不是有可能,在阵内什么也不做,却被真人挑中了呢?而且还是直接进入内门的那种。 池年扭过脸不看来人。脸上写满拒绝二字。 "傻坐什么?" 纵使隔着雾霭万千,这声音也如同清泉落石,淌入池年耳中分外清朗。池年却愣住了,吓得连眼睛都不敢睁开。 一件外衫覆在肩头。气味极淡,幽若月下花绽,风穿修竹,不可得见。 池年记得这气味,也记得这衣上体温。十二年前,在荒山。他将任务失败后险些喂了野狗的她抱进怀中。 "不认识我了?"那人越加靠近,呼吸喷洒在脸颊。 他在仔细端详她。 池年被看得脸红,缓缓睁开眼。 真神同那日救她时一般,一袭白衣无它,雅绝辉光。 "是……真神吗?"池年极其心虚地问。 "青丘狐主以青鸟送信,说你离开青丘寻我报恩来了。"他浅浅笑着,摸摸池年的脑袋,"找得那么准,却装不认识我,阿年是在怪我这十二年只顾养伤,不去青丘寻你么?" 不不不。池年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她恍然想起,之前徐双儿说的有神仙客居在宗内,竟然不是夸张话。 可阿年这称呼是怎么回事? 真神的手顺着发梢往下,抚过沾水的脸颊,而后落在脖颈侧方。脖子露在衣外冰凉,被他的手覆着,本该是温暖的事。 可那处是大动脉,乃是死穴,池年不由得紧张起来。 真神喊她阿年,真神救了婴儿时的她托于青丘寄养,青丘狐也喊她池年。 而池年,是她本名。 极度的怪异中,脑中有什么东西碎裂了,仿佛快要冲破识海,头疼欲裂。池年垂眸,看见怀里不断嚎叫的小奶狗,竟然从它眼中看出绝望的两个字:快逃。 第3章 系统重连后 真神轻点池年的额间,那股疼痛消失,汹涌的暗潮被平复。池年满脸都是冷汗,真神掏出一方帕子给她抹去,顺势将她抱了起来。 "此地不宜相谈,我们离开这。" 真神是往千衍宗的山上走的。池年急忙摇头:"我不想进千衍宗,不想修仙。" "为何?"真神低头看她,眼神温和却柔中藏冰,"狐主来信说,你此行寻我报恩。" 报恩与修仙有什么必然联系吗。池年紧张道:"救命之恩,自然是要报的。只是如您所见,我身无长物,此时意外来此又是两手空空。您再给我些时间……" "你要去寻世间至宝,还是悉心准备一份回礼?" 真神垂首,眼中不染雾气,一派无垢清明:"凡俗之物万千相同,于我有何荣辱趣味?若说独一无二,你有这份心,倒是仅此一份再无他人。" 果然真神还是讲道理的啊。池年连连点头:"我是真心实意地感恩,所以您将我放下,我不想修仙。" "凡人之躯,寿命不过百年,太过须臾。" 他顺着池年的意思放下她。俯身拉起她肩头的外衫,轻声道:"早日修为至臻,便可与我皆为道侣。" 正要跑路的池年吓得一动不敢动。 "难道不是以身相许?"池年抬头,看见真神笑意浅淡,分不清是不是捉弄人。 但池年的脸已经彻底红了。他到底是怎么得出救命之恩以身相许的结论?就因为世间无趣,他救了她,自己独一无二? 似乎……没有哪里不对。 "不行不行!"池年急忙摇头,"这个报恩方法不行!" "那你是要寻别的宝贝来报答我?"真神长长地嗯了一声,当真就像对待十二岁女童一般,极其耐心地与她说:"天上仙人,地上修士,千年无一成功。你呢,百年可够?" 疑惑的尾音。 池年对自己再有信心,也只能摇头。 "百年后你身死化灰,还谈什么报恩?"真神说着点了点池年的脑袋,似是有一缕灵气渡入体内,迷阵中的寒气悉数退散:"还走么?" 池年虽然内心一万个不愿意。但话已至此,再走,恐怕真神能捏断她脖子。 她在他怀中不老实。真神就牵着她的手往前去。 前路迷雾渐散。池年已经能依稀看见几个弟子的人影。万幸他们修为尚浅,没有注意到雾中异动,否则定然会引起躁动。 已有三人组成小队。为首者用灵气燃起一簇火苗,将这迷雾逼退半丈。后头两人立刻发出惊呼,满是惊羡。 随即好话连篇,紧紧地抱住那人大腿。 池年不自觉地停下脚步,眉毛拧起。 果然,她还是不想修仙。 "怎么了?"真神停步,又俯下身来瞧她。 一方帕子擦去她额上的寒露,池年不自觉打了个喷嚏。她撇撇嘴说:"刚刚那弟子应是修为最好的。" 两人一路走来,也就只有他搓了个小火苗。转眼间,便有千衍宗的真人出现,将那人带走了。 真神却摸了摸她的脑袋,问:"瞧不上?" 何止是瞧不上,简直是一万个嫌弃。池年虽然不曾修炼,但凭借她对这天地灵气的感知,这堆小火苗也太搞笑了。 池年顺势开口:"我不想和这群人同门相称,丢人。" "你是不愿入千衍宗,另寻高处?" 对对对。这仙门第一宗她瞧不上,她根本不想修仙! 池年还没来得及感慨真神真是通人心,下一秒,就傻了。 只听真神缓声相邀:"阿年瞧不上这仙门第一宗也正常。你天资聪慧,更不可与凡夫俗子在一起蒙尘,倒不如,拜我为师,我亲自教导,如何?" 不……她拒绝…… 这只真神是不是假的!要不是她记得十二年前他一剑力劈混沌,将她从黑云压境的荒山救出,她一定会怀疑这只真神是空有一副好皮囊的假冒者! 说好的真神不问世事呢。 "这不好吧。"池年瑟瑟发抖:"从未听闻您曾收徒,这是不是有些太麻烦您了?" "嗯。倒也是个新奇事。"真神道:"千衍宗内定有擅长者,可讨教一二。" 左右都是得进千衍宗的。 池年已经受不了了:"可我无福消受。上来就成了真神的弟子,别人会怎么看我?既然要修行,自然是要脚踏实地。我不想被人拿捏说我靠着您一路无忧。" "阿年担心的事,我怎会没想过?"他竟然笑出声来:"就是身居天界神位,我也不堪其烦。在凡间受伤调养,又怎会告与他人?唯有宗主与青丘狐主知晓。你大可放心。" "可青丘狐们都知道是你送我去青丘的。" "当时情况紧急,延误片刻你便死了。"他说:"所以这些年来,我没法亲自去青丘接你,阿年还置气吗?" "你怎么什么都知道?" 好吧。池年总觉得自己似乎又被绕了个弯弯,顿时没了一点儿脾气。 快要出迷阵时,池年才想起来那只小狗还有徐双儿。她就这么走了不要紧,可徐双儿非得受风寒不可。 好在那只魔犬一直跟在两人身后,悄悄摸摸地没有发出一点动静,乖巧的很。此时池年一回头找它,它就冲她摇尾巴,叼着脖圈绳子奔过来。 只是一瞬间便驯服完成。卷轴化作点点光芒消散,清脆的破裂声后,传来惊讶的女声。 来人一身纯白道衫,长发扎拢,手握细剑极其干练。池年注意到她腰间的弟子名牌,大抵就是徐双儿口中的姚师姐了。 姚轻语怪异地看着那只小狗,不敢置信。她方才光顾着与来迷阵查看的林约说话,没观察迷阵内,本以为池年是注定失败的。 "你竟然完成了?" 魔犬驯服后会收起魔气,变换模样。但,变成小奶狗,说明它是真心实意被驯服。 魔族只讲究胜者为王,力量为尊。这女孩有这般能耐?姚轻语自然不信。 姚轻语盯着池年身上披着的外衫,先对她身边人行了个礼,道:"宗主常言司先生仁义无边,但这是宗内考核,您出手相助,着实不合规矩。" "我并未扰乱考核。"真神的话音比这雾霭还淡,不动声色地将池年想脱下的外衫又拉回,"你负责全程观察,阵内发生之事,难道不知晓?" 溜了小差的姚轻语顿时尴尬。她还想说什么,但真神已经牵着池年的手跨步向前。 "站住!"姚轻语可不能落个监察不利的由头,她拦住两人,大声道:"司先生,您就这么带她出去,真人们很难选择。还请不要为难。" 真神冷声:"我收她做我弟子,带去故清峰教导。自然不会为难千衍宗诸位。" "这怎么行!" 姚轻语第一个不答应。天资极高的新人在哪儿都是极其看重的。她不信是她的事,但弟子被抢走可就是宗门的事了。 这时姚轻语已经将池年纳入自己人的范畴,仰头道:"司先生,您出现在迷阵中已是不该,又要带走新弟子,饶是宗主也不会如此做。她应随我去大堂参加择师礼,再做决断。" "可阿年已答应做我弟子,不需浪费时间。" 只见姚轻语据理力争,右手握在佩剑上丝毫不让。池年倒是相信真神说的,身份并未透露给他人的说法。 气氛一触即发。池年感觉自己就像一块香饽饽,抢过来,抢过去,怪可怜的。 "嗷呜,嗷~" 小奶狗咬她的裤腿。对上它那黑溜溜的乞求眼神,池年心领神会,转身就跑。 让他俩吵去吧,她先找到徐双儿还了外衫,拿回暖玉再说逃跑的事。 "阿年,你随我去故清峰。" "新来的,跟我去找宗主拜师傅!"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池年脚下一顿,僵硬地回过头,迎上两人□□味十足的目光。 "你想去哪儿?" "阿年选谁?" 池年:我选择死亡。 此时的池年只有十二岁。一张嫩生生的稚气脸蛋,剪水的眸子眨着,丝毫不像是跑路,反而生出几分委屈叫人心中生怜。 池年面不改色地嗫喏道:"我可以选择,晚餐吃红烧肉吗?" 硝烟瞬间散去。池年也被真神直接拎了起来,不顾姚轻语的怒声警告,带往千衍宗的山上。 膳厅里早已准备妥当。今日是新弟子的欢迎宴,每张小桌可坐两人,极其丰盛。只是此时还未有人落座,大都才刚出迷阵,正在大堂中等待择师。 池年坐下没一会儿,徐双儿也被姚轻语接了过来。 这时池年才知晓,这些迷阵中发布任务的外门弟子,若是有人通过考核成为新弟子,便会成为贴身侍仆。 他们都是宗内所生却身无灵根的世出。若是一直无主可随,年岁一到便只能成为凡仆,与修炼彻底无缘,对比出身着实凄惨了些。 还差一年就要成为的凡仆的徐双儿对池年千恩万谢,挑着盘中的精华给池年喂。 "你吃吧,我去后厨找口水喝。" 池年喝不惯这千衍宗的茶水,茶香太少,苦涩极重。修士节制口腹之欲,但她现在还是个凡人。 徐双儿没跟着去。毕竟这机会太难得,不趁机吃上一口,半个时辰后她就只有在旁边看的份了。 "这还真是让人措手不及。"池年掏出那块在山洞中摸来的命牌,不禁苦笑自己任务做多了,也太敏感了些。 可真神给她的感觉太诡异。她不敢问如何才能拯救世界。 毕竟,问一个曾经杀了魔尊,将三界回归安宁的人这个问题,无异于是告诉他自己想搞些大事情。 池年深吸一口气。抬头,青山翠绿,云雾之下似是仙境。伙房内厨火明燃,香气弥漫,又是人间烟火温暖。 这个世界,竟然曾经险些毁灭。自己还没有救回来。 现在,竟然还存在无法控制的变量,上头很可能会将其彻底湮灭。 池年想不通。 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现在这样不就很好吗? "嗷~"魔狼咬着池年的衣角,忽然呜呜地低嚎。 "我们很熟吗?" 拱她的脚踝也就算了。竟然还扒拉她的衣服!还对她打了个喷嚏! 真神的外衫弄脏了,这可怎么赔罪是好? 衣角晕开一滩深灰色,池年拎起一看,眼前一道流光闪过。 滴——滴—— 这个声音!池年嘴角一抽,心想不是吧,听到一个噩耗。 "主人。您的任务失败了。" "……"又是这个压榨她的系统!竟然是在这只魔狼的身上! 池年正在准备言辞责怪它毫不靠谱,发言稿才想到一半,系统忽然嗡嗡嗡地发出警报声。 "任务失败,任务失败!请主人立刻脱离本世界!" "脱离世界?"池年吐槽它:"你都下线十二年了,我也没脱离成功,你现在给我说这个!任务失败的原因你也连记忆一起抹杀了,你到底有多坑?" 系统:"检测到任务失败主因!请主人立刻避难!" "避难?"这倒是个新词汇,池年冷漠地用心音回复:"你,说人话,给我好好解释清楚,否则我罢工。" 一直只是用机械音发布任务压榨池年的系统急了,奶声奶气地咆哮道:"魔尊,快跑啊,真神离你只有十丈远,他杀你来了!你愣着做什么,你忘记他用剑将你诛杀的事了?" 第4章 被迫答应 "主人快跑啊!我这次绝不坑你!"情况十万火急,系统几乎化作一团耀光,从未有人听过的本音也冒了出来。 可,池年却在原地按兵不动。她眼眸眯起,一脸无畏无惧的冷意。 系统从那张十二岁稍许稚嫩的脸上,依稀看到池年本来的淡然模样,仿佛透着她平日里最常说的一句话:别慌,问题不大。 近乎崩溃的系统顿时闭嘴。这等自信,换做任何一个人,早就吓得找道具求系统上保命符了。 池年和别人不一样,别人求着系统给提示发奖励,池年却只要功能强大的系统做两件事:发任务、当背包。这多少让它有些不服气,但此时,它却不像个系统,只想抱着池年不放手。 头号危险人物已经极其靠近。系统明知两人之间是心音,却也压低了分贝,对满脸风轻云淡的池年委屈道:"主人,你这样是没有朋友的。" 池年刚从卧槽这是什么神展开,你这声魔尊是在喊谁,真神要来杀我,辣鸡系统上线就发布最高难度任务,现在逃还来得及吗的头脑风暴里缓过神来。 她张口回复:"是吗?我本来就没有朋友,也不需要。" 在世界穿梭执行任务的游魂,哪有那么多闲情逸致交朋友? 池年自己都没察觉的叹息,却是被人捕于指尖。 叫系统吓得不敢动的人物出现了。 他换了一身墨衫,清雅绝伦,闻不见一丁点血腥味。眉宇间的冷意也被柔声化去,如玉般的手指之上,一朵雾化的花朵徐徐绽开。 精致又动人。池年觉得此时需要微微脸红配合。 "在青丘待的不习惯吗?" 真神显然是听见池年对系统说的话了。说者无心,听者却是有意。他拢起长袖,半俯下身,像是安慰离群无助的小猫儿一般,抚摸她的脑袋道:"毕竟人妖有别,青丘狐再通人心也是狐狸。以后阿年待在千衍宗,会有很多朋友一起修行。" 虽然是被顺毛的状态。但池年觉得自己快炸毛了。 因为在她头顶温柔抚摸的手,就是多年前,持剑将她一剑诛心的手。虽然记忆被抹去了,但胸腔还是隐约觉得发疼。 那是一种深入骨髓,近乎本能的恐惧。 池年觉得自己应该跑,可她被真神按着肩膀转了回来。 他捻起袖子给她擦眼角,却只有眼眶发红,并无眼泪。真神叹息一声,语调更加温和:"阿年不习惯与人相处?莫要担忧,你是我的弟子,定然万事顺遂。" 池年想说我是被你吓的。她默默地拉开距离,往后退开半步,真神紧逼。 越退,越近。池年甚至看见他的眉峰蹙起。 "阿年就如此不想修炼?非走不可?"真神越发靠近,几乎能看清他长睫投下的淡淡阴影,"还是见了我,又不愿报恩了?" "您……"靠得太近了我呼吸不过来。才不是想跑。 真的,不是,想跑! 系统及时打断池年想说的话,严肃地提醒道:"发布首要任务。活下去!别死!" 池年脸上的笑意彻底挂不住了。任务的种类很多,但这种活下去的任务被系统发布,定然是触发了什么死亡选项,一着不慎就一命呜呼的绝境。 她的命怎么就这么苦啊! 池年顺势抽噎了一下。十二岁的女童本就稚嫩惹怜,眸子被山风吹过满是水雾。 真神先是一愣,随即给她擦眼泪。可池年并没有哭,他又停手。 一时间,他竟然也显得手足无措。 "你们在做什么?" 徐双儿等的久了,生怕池年不认路走丢,谁知出来寻她时,却见着这么一副场景。 她只是个外门的杂役弟子,平日里多做些跑腿的粗活,本是见不到宗内贵客的。但这些年总是听闻宗内有一位大能高人客居,修为高深,气质出尘。只一面,徐双儿就认出来了。 "司先生,您怎在这儿?"徐双儿急忙过来行了个礼,猜测这位从不出门的贵客是不是也迷路,"宗主此时应在大堂,您可是想去寻他,看看新弟子?我领您去。" 司天明点头,又摇头,"我的弟子在这,不去大堂。" 说完池年的手被牵了起来。 "私下收徒吗?"徐双儿愣愣地说:"不经过择师礼,是不能告诉大家吗?" 池年确定自己从徐双儿的眼神中看见了惊恐。还有不敢置信却又不敢开口的质问。 池年此时的内心仿佛有一万只羊驼奔过,她不是她没有,恨不得把这只手剁下来。 "嗷!" 一直在旁边瑟瑟发抖的魔狼倏然跃出,冲着池年被牵住的手张嘴咬去。 电光火石间,池年的手没被咬掉,反而是那只魔狼被真神的一道灵气打得极远。 嗷呜一声惨叫,咕噜咕噜地滚出老远。 "啊!"徐双儿在原地吓傻了。 那可是宗内圈养的魔狼,金丹期的真人们都得几人联手制服的凶兽。这位贵客连手指都没动就丢了出去。 万一死了,池年的考核还算不算完成? 徐双儿连忙跑去找魔狼,可这只魔狼又缩成一只球,不屈不挠地滚了回来。 池年:好像一个滚着的毛线球。 毕竟已经变作小奶狗的模样,池年急忙挣脱真神的手,俯身抱起脚边的哀鸣的小狗问:"我可以养吗?" "不养恶犬。"真神抱走池年怀里的魔犬,它前爪扒拉在池年的衣襟上,两条小短腿卖力地蹬。 一条小尾巴晃得怪可爱的。 这魔犬到底能不能养,说话算数的还是千衍宗宗主。池年来到大堂的时候,择师礼已然接近尾声。几位真人身边,或多或少都站了一两个弟子。 有七八个浑身水雾湿透的少年,模样狼狈,脸色并无喜悦。池年发现徐双儿对他们投去同情的眼神,猜想这几人应当就是没被真人挑中,只得进入外门的新弟子。 各峰新晋名单已经写定。池年此时进来,饶是完成了最高难度的任务,按照规矩也是去外门的。 她正乖巧懂事地往那走,被一把拉住。 "叶宗主。" "司先生。"主位上闭目养神的老者立刻下座,他一行礼,众人随后。"听宗内弟子说,您亲自去了一趟试炼迷阵,可是对宗内考核有什么指点?" 真神轻轻点头,连寒暄应承都未有,直言道:"给我自己寻了个弟子,她叫池年,以后跟着我在故清峰修行。" 叶宗主眼中一亮,向来严肃的脸露出惊喜。但此时弟子同门众多,他立刻冷静道:"司先生想在千衍宗收徒?当然是好。在下这就为您准备。您若是有任何需要,指点,何时何地都可交代在下。" 但叶宗主更多的关注在池年身上。他是一宗之主,招手唤池年,池年不好拒绝。 只见宗主亲手捧出已经收封的测灵石,命池年测灵根灵质。池年刚伸手,便听到一声咳嗽。 是司先生的。从背后。 似乎不太愉快。 系统:主人!活下去!活下去!活下去! 池年:我知道了,不用说三遍也知道这测灵石不能碰。 这又是怎么回事?难道这块测灵石会爆炸不成?池年看一眼周围,大家都是期待探究的眼神。 但池年的手在半空中停滞了。 虽然不愿意相信,但系统再坑,也不会说谎。它叫自己魔尊,那么,自己过去定然修魔。鬼知道现在这具身体是什么情况,万一测出来并非仙门中人,岂不是当场伏诛? "每个千衍宗的弟子都要测的。不然如何寻找功法门路?"叶宗主催促。 池年不动。 "我的眼光不会错,我的弟子需要什么,由我决定。"司天明在众人的目光中默默往前,将池年拉至身后。 他的指尖在那测灵石上轻轻一点,那块石头被灵气自内震碎,各色灵根灵质的光芒折射,如水如冰又如雾的灵气流淌在这座大堂中,令所有人不敢再大声喘气。 最后,化为一缕清风消失。 每个人都像经历了一场严酷考验,浑身冷汗涔涔。真人连忙笑着应和司先生所言极是,叫宗主不必多此一举,赶紧将测灵石收起来。 可已经没有测灵石收了。叶宗主只得亲自请两人入席。 池年的位置最好,但没有人敢找她搭话。徐双儿作为池年今后在千衍宗求道的侍仆,一边吃一边给池年讲解千衍宗内的情况。 奈何这些掺杂了灵气的食物着实太过美味。徐双儿一边吃一边说,口齿不甚清晰,池年根本听不清。 "以后你可得小心了!"徐双儿吐出一根鸡骨头,擦干净嘴,指着堂内的一面墙说。池年这才发现那面墙极大,上头挂满了各个牌子,全是人名。 这时有小厮拿着一块牌子分发给所有新弟子。池年也照做,以自己的血写下姓名。 而后,这些新名牌也被挂到墙上。并列的一排,池年打头。 徐双儿解释说:"以免大家修行懈怠,宗内考核繁多。各个真人所在的各峰每月一次,每个三月宗内会给各辈弟子发布任务获取宗内积分,每年年末都有全宗比试。之前给你说的规矩你记得吧?按照得分高低,这面墙上的名牌顺序变动。" "最后一个会怎么样?" 徐双儿叹了口气说:"是最后五个。每年最后五人都会被逐出宗门,不管是不是宗内世出,无一例外。" 说着徐双儿给池年倒了一杯果酒。她说:"你喝一点吧,以后再来进膳,怕是尝不出好味道来,太浪费了。" 第5章 喝酒吃肉 果酒酸甜味的,没什么酒劲,池年桌上的酒壶很快见了底。按说小酒怡情,可一边的徐双儿吃相太过陶醉,池年着实没什么趣味。 池年发觉,周围大都是一弟子一侍仆的配置。大都数侍仆都只有干看的份,少数几个好商量的,也只是挑着灵气稀少的凡物小口进食。 对于身无灵根的普通人而言,也是珍馐难觅了。 池年拿起酒壶轻轻摇晃,只发出叮咚声。一直关注着池年的人互相递眼神,正有人要递酒壶过来,坐在宗主身侧的男子却走过来,给池年倒了一杯。 灵酒清澈,池年能从酒盏中看清他的样貌。一身金丝流火纹的锦衫极其耀眼,此时微笑着却露出酒窝,极浅,却也平易近人。 池年本不想与千衍宗弟子多接触,但也抬起头,问了声师兄好。 "林师兄!"正在胡吃海塞的徐双儿这才注意到情况,她急忙道歉说没照顾好池年,却被噎得不住咳嗽。 "不碍事。今日迷阵内颇为辛苦,是该多吃一些。"说着林约将池年面前的一盘水果推给徐双儿,看向池年仍旧笑意盈盈:"池师妹喜欢喝酒?我这灵酒全数赠你如何?" 灵气最浓郁最香甜的灵果被人慷慨赠出,池年不再讨回一口酒就是傻的。 池年将手中这一杯饮尽,酒劲颇大,呛出一声咳嗽。伸手去接林约酒壶时,系统又嗡嗡嗡地发警报。 不过,这一次不用系统说,池年也知道这是死亡情景了。 主位上有一道目光紧紧地锁着她,正是来自真神的。 "多谢,但我不善酒力,一杯就够。" 池年回以礼貌的微笑。谁知林约遗憾说:"那倒是我不好了。还特意吩咐人去拿了新的果酒来,既然池师妹不能再喝,双儿你喝,免得你姚师姐再跑一趟。" 被林约吩咐去搬酒,如此大材小用,姚轻语的步子却是轻快。她刚走到案侧,听见要给徐双儿喝,脸上的笑容立刻收了,放下之后扭头就去。 鼻子里的哼声就要出来了。 林约就像没看见似的,说几句无关痛痒的话,拎着酒壶又回去了。这林约不愧是宗主身边的弟子,一点毫不在乎他人脸色。可他将池年的水果给了徐双儿,拿他自己的灵酒给池年以作换取。 池年看看一旁剥果皮的徐双儿,再看看座上几乎把不开心三个字写在脸上的姚轻语,还有时不时将目光落过来的林约。 默默地拿起一块类似于西瓜的水果啃,同时用心音问系统:"徐双儿喝的那个果酒里没下毒吧?" 一直瑟瑟发抖不敢大声说话的系统立刻回应:没有!倒是刚刚在她放下来的时候,我用主人您之前留下的道具,察觉了她的想法。她特别想下毒。 "等等,我之前的道具还留着?给我,我要看看那个真神到底在想什么。" 分明是他一剑杀了魔尊。现在又要将自己收为弟子,到底是为什么?他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和魔尊其实是同一个人? 系统:主人,您现在任务进程为零,一个积分没有,没法开启道具。 "那把背包打开,我要看看我到底都有什么东西还能用。" 系统尴尬地嘟嘟两声,用小奶音说:主人,这个世界有问题。背包也打不开。 "那你说我要你有什么用?"池年咬了一口鸡翅:"什么用处都没有,你还不如闭嘴,让我在这个世界逍遥。到时候上头把这个世界湮灭了,我们一起死。 "我还可以给您发布任务!"系统显然也知道这个情况不正常,急忙道:"您之前的任务失败了,但现在我回到您身边就可以继续了!第一个任务……" 好一会儿都没听见系统的声音。毕竟这个世界看上去好极了,只差歌舞升平。真神就这么好端端地坐在众人眼前,那还需要她来拯救? "任务发布:完成徐双儿的心愿,带她步入仙途,修炼筑基。"系统用小奶音说完,又回归平日里的正常模样,语调还有些傲慢:"祝君武运昌隆,早日完成。" 可惜这系统没有实体,否则池年肯定要揍它一拳,"这是从哪里拉出来的支线任务还是奖励任务?你也知道主线任务被人做掉了没办法了是吧?行吧,只要有积分,能把我辛苦攒下的道具拿出来就行。" 不知道为什么,这次抹除记忆太过彻底了一点儿。池年根本记不起自己有什么道具可以帮忙。但她做的任务多,积分溢出,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都有,总有能帮上忙的。 系统委屈巴巴地哼唧:主人说得对。您努力完成任务,我肯定会更有用的。您只要攒一百积分,就能打开背包了。 "完成这个任务几个积分?" 系统:十个。 "你好像在逗我笑。"行吧。池年是真的服气了。 别人的系统关键时刻能救命,她的系统只能当一个挂件。池年默叹一口气,将徐双儿喝不下又不敢浪费的果酒接过来,对着酒壶饮尽。 已经灌个水饱的徐双儿对池年投去感激的眼神,她又开始纠结是吃烤鸡还是吃炖盅。 正座上的真人们谈得很欢。不时扭头问真神几句。 池年沉下心来,透过席间的嘈杂声,大约能听见他们在安排真神教导些什么。千衍宗内秩序井然,突然有客人要将门内弟子收为徒弟,还只收这一个,着实不好办。 那人倒是坐在位上饮茶清净,全然不看宗主以一对十的焦急模样。平日里的严肃模样全没了,几次着急得脸红气粗,瞧他口型,差点就把真神身份给抖出来。 池年看着莫名心疼。她和徐双儿说自己怕吵闹,独自离席去外头散步。 千衍宗位于山峦,几座高峰伫立成群。正午时分阳光倾洒,云霭散去些许,依旧如同雾海一般萦绕在各座峰头之间。池年觉得自己伸手都够得到云。 山上清冷,青竹成片。池年走到屋后的竹林中撕开一片竹叶,汁水偏甘,蕴藏着灵气。 层层叠叠的竹间,一直盯着池年的人终于不再保持距离。 跟着她出兮的林约走至深处,冲池年微笑点头,"你是我见过的所有弟子中,最聪慧的那个。" 池年耸肩,"师兄你都走到我面前,几乎是明摆着告诉我对徐双儿好一些,否则就暗地里给我一刀,我又不是瞎的。" "师妹哪里的话。"林约笑容浅了半分。默默地将藏在腰间的匕首推到不方便拿取的位置,以示诚意。 "其实您直接掐个诀,根本不用见血。" "那可不行。" 这下林约的笑彻底没了。虽然用法诀叫人听话很方便,但事后查起来更方便。 林约在千衍宗太受重视,谁会看不出他的手笔? "您有什么话直接说吧,我呢,既然能被您威胁,您肯定也查到了我什么来路都没有,好拿捏的很。"池年一笑,反而叫林约觉得紧张,"不过我师傅就收了我一个徒弟。待会他见不着我了来找,我们俩不好好吃饭来竹林里谈心,不好吧?" 不知道为什么,林约觉得自己被面前这个小女娃嫌弃了。 他习惯有条不紊,滴水不漏,真人们都夸他心细稳中。可她却好像在说:你可真墨迹。 "我看你对双儿很好,也就不卖关子了。"林约回忆起上午在迷阵中的情况,语气突然恳切道:"我想请你对双儿好一些。以后在千衍宗,但凡是我力所能及的,我都会帮你。" "你力所能及什么呢?"于情于理,池年都觉得自己该直接答应下来。徐双儿是她的任务目标,她自然会对徐双儿好。 可池年就是有一点坏习惯。能压榨几滴的地方绝不浪费。 林约理了理白锦长衫,认真道:"我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其他几位内门长老的弟子年纪远大于我,修为却在我之下。你说,我能帮到你什么?" "那么你能把我千衍宗给我吗?少宗主?"池年歪头一笑,正躲开林约迎面劈来的一记掌风。 耳边碎发被削去一缕。他只使了一成力,否则池年的脸上定然要开条口子。 "既然您有如此倚仗。一个凡仆而已,接到自己身边岂不是放心多了?我看徐双儿对你也挺亲近的。你说吃什么她就吃什么,没一点犹豫。可见平日里你对她照顾颇多。" 池年说完也收了笑,神情冷然,丝毫不见十二岁该有的天真模样:"你能直接说为什么么?否则我要回去了。师兄你这般藏着掖着,鬼知道你在打什么主意,到底是不是对徐双儿好我也不知道。" "别走!" 没想到竟然真的有人在他面前扭头就走,林约立刻追上。他伸手去抓池年,可池年脚步灵活,侧身躲开。 他竟然抓了个空。 "我师傅要来了。"池年哼道:"我有点生气了,我会告状的。" 那可是宗主亲自鞍前马后接待的客人。虽然闭门不出,但也得顾虑。林约看看周围,确定没人之后,才俯下身来小声对池年说:"好吧,我实话实说。因为某些原因,我没法照顾徐双儿,但我非照顾她不可。" "你倒是说原因啊。"池年虽然不是急性子,也不爱浪费时间,"这么遮遮掩掩的,难道你是喜欢她碍于身份不敢直接表明?我看师兄你年纪也不小了,正是婚娶的时候,直接去对徐双儿说不就是了。何苦在背后默默守护没有姓名?" "怎么可能!我对双儿没有男女之意!"林约羞愤道:"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可你做的就是这事啊。"池年无奈扶额,"姚师姐心悦你,师兄难道不知?" "我知道。她曾说想与我结为道侣。但她对双儿百般刁难,我没答应。"林约疑惑:"怎么说起她?" "因为她也和我一样,以为你心悦徐双儿啊。否则姚师姐堂堂一个内门弟子,为什么要给凡仆脸色瞧?也不怕掉了身份?" 林约这才如梦初醒:"原来是这样?" 都说修仙者心思通明。但对于凡俗小事,总是迟钝的很。池年拍拍林约僵硬的肩膀,问他:"所以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吗?" 林约露出一个痛苦的无奈表情:"她是我亲生妹妹。" "你父母……和离了?"想了好一会儿才想到适合这个世界的词语,池年连声抱歉:"真是对不住,我没想揭你伤疤。" "要是有那么简单就好了。" 许是池年道歉的太过真诚,林约被她这模样逗得苦苦一笑,缓缓道:"千衍宗内世传子弟众多。我林家虽是开宗就在,但从来没有出过好苗子,只算是差强人意罢了。" "可你现在却是宗主唯一的亲传弟子。他对你十分满意,引以为傲。"池年回忆起今日见叶宗主的情景,总是一脸严肃的模样,谁人到他面前都讨不得几个眼神,"宗主他已经到了分神期吧?所以才总是一副不在状态的样子。如此大能的亲传弟子,自然是千年不遇的天才。" 林约愣住,点头。 他将自己的右掌摊开在池年面前,一团明亮的雷光攒动,隐约泛出青紫色。 "这是雷灵根吧?变异的?"池年仔细感受其中蹊跷,"灵质虽然有些瑕疵,但也算精纯,偏金灵根一些。但这其中水灵根的灵质极柔,倒是变异得不错。" 林约没空纠缠池年为什么会知道那么多,压低了声音,凑到她耳边说秘密。 池年不习惯与人太过亲近。右手按住林约的脑袋推远,直言:"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变异灵根是后天的吧,水灵根是别人的对不对?我猜,是徐双儿的?" 第6章 人情债 多年来从未向人提过,饶是叶宗主也不知晓的事实,此时被池年轻飘飘地点破。 林约的脸上一阵青红交替,最后在她那双无所图谋的眼中,挣扎着点了点头,"还请池师妹不要多嘴,否则,就算你是司先生唯一的徒弟,也休怪我无情了。" "若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池年哼声,显然是站在徐双儿那一边。 一时间不知是羞愧还是感动,林约咬着牙说:"若非形势所迫,又怎会行这法子。我林家同辈已无天资出众者,我这金灵根只能算是勉强够看罢了。若非我成了叶宗主的亲传弟子,不过多久,我林家皆为凡奴。我,我也不愿如此……" 他竟然哽咽一声。家族与至亲,本就不该是放在取舍两端的。 "我告诉谁去呢?" 叹息的人是池年。这一声轻叹如同风霜过境,不仅是林约愣住了,系统也愣住了。 它跟池年时间不久,但早就听说过池年的凶名。逢场作戏的眼泪笑靥说来就来,美人低吟堪称催魂蚀骨,饶是万古神仙也会惜春动容。 唯独这真情实意的无奈感怀,与她太不相符。 系统:完蛋了。抹除记忆之后世界坏掉了,我的主人也坏掉了! 在这个世界赏了十二年人间风月的池年,此时正听着自己的心跳。心疼又愤怒。 她怎么可能说出去?这事若是让人知晓,徐双儿定然是要发疯的。 "我自然不会苛责徐双儿。但,也请林师兄管住自己的嘴。"池年眯起眼睛,全然不顾十二岁的小矮萝卜身板,仰头逼视林约:"既然决定要烂在肚子里的事情,就该让它彻底烂掉。你对徐双儿这般在意,叫旁人如何看?姚师姐处处为难她,你就没有动过脑子想怎么做?" "我有!"林约急忙反驳:"我多次警告过姚轻语别再与双儿难处。可我越是如此,她越是变本加厉。可若是让我从此对双儿不再上心,我良心有愧,我做不到!" 林约是一个剑修。此时倒有几分剑骨直白。只是还欠缺了些锋芒火候,还不够狠。 有些事不得不做,早些习惯才是好的。池年不禁在心底苦笑,就像自己每次做的任务一样。 池年又仔细打量林约,问:"灵根是能给予抢夺移植的吗?" 如果是这样,完成徐双儿想要修炼的心愿,只要抢一个灵根过来不就行了?这任务看上去,似乎很快就能完成。 林约从池年眼中看见好奇的期待。被她之前那副模样逼出的鸡皮疙瘩退去不少,紧张的情绪也有所缓和,他摇头苦笑:"怎么可能?那岂不是天下彻底乱了,到处都是杀伐掳夺。如此行事更是有违天道,自然是不行的。" "那你这是怎么来的。" 有违天道,自然该遭受天地之力严惩。可这林约看上去好得很。 "曾经一位大能于林家,欠着一份人情债。"林约说得真虚掺杂:"彼时魔族为祸凡间,一片潦倒荒乱,先辈于那位大能一份人情。这灵根,便是那位大能求来的方法。" 那应该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池年能相信这说辞才有鬼。这手段堪称瞒天过海,哪位大能做得到?大罗神仙都不行。修炼者皆在天道之下,越是修为至臻,越是与天相弈。违逆天道来偿还恩情,这不是自己找死吗? "那位大能应该早就死了吧?" 林约不理解池年这声嗤笑,只是点头,"应当是死了。" 毕竟当年魔尊将凡间搅得大乱,尊者大能们纷纷身死道陨,这才引来真神亲自步下神位出手诛杀。 两人聊得已经够久。池年得回去了。 林约不擅长那些人士常用的手段。但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外,他也懂得威逼利诱。这利给的太模糊了,光是画饼充饥也不行。 他出来的匆忙。没带什么适合给池年的好东西。 一条手织发绳从怀中掏出,散开一股淡淡的清雅香。池年已经走出几步,立刻停驻回头。她看见一条条红色细丝穿以银线的发绳,在光照下璀璨万分。 已然被编成花朵模样,比起江南春时的红英盛开毫不逊色。 池年:喜欢,好喜欢,特别喜欢。现在立刻马上想要拥有! 她要收藏!此时此刻,这个发绳在池年眼中,闪着顶级收藏品的光辉。 "送给你。"林约心中暗喜,知道自己这是找对路子了。虽然池年看上去比他还老成利落,但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小女娃娃。 动作无比潇洒。可惜,林约脸上一闪而过的肉疼出卖了他。 "林师兄随身带着这个东西,怕不是想给徐双儿的吧?"池年小心翼翼地接过来,爱不释手地看:"这是你们林家祖传的宝贝吗?所以才没法给徐双儿。" 徐双儿被夺了灵根,彻底被林家抹去驱逐。林约这东西于修行无益,却只能珍藏不敢赠出,定然是会暴露身份的宝贝。 "池师妹当真是天资聪颖。"林约心中的不舍也没了。他心甘情愿地拿起发绳,给池年的长发系上说:"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林家虽是修炼世家,追根溯源,其实是宫中匠人。王朝辉煌一时,倾塌如尘,天地早变了多少副模样。只有这手艺还一直留着。" 恐怕是有几千年历史了。池年只能看出精巧玄妙,却参不出一点儿门道。 "那就多谢林师兄啦。"带着宗主亲传弟子给的装饰回去,她虽然是来路无名,在席上也没人过来攀谈的小卒。这下定然也是备受关注,没眼色的人才敢来欺负她。 "池师妹客气了。"林约走得极快。估计是担心徐双儿在席上有没有受委屈。 池年还得再耽搁一会儿。难得这兄妹二人能有个由头多说几句话,她还是不要打扰的好。 这片竹海极静。池年随意寻了一处坐下,口中含着一片竹叶发呆。 系统:主人,您对于任务有头绪了? 池年:没听见林约说吗,这么做有违天道,怎么可能有头绪?除非我能找到当年做这事的那人,问他具体怎么做。只是这人都死了,恐怕早就被天道碾得魂飞魄散,我抓只鬼都问不出来。 系统用小奶音提醒:万一那个人没死呢? 呵,没死,怎么可能?"那他也离死不远了。" 系统瑟瑟发抖:主人您为什么要起杀心?那个人只是偿还人情而已啊! 系统能体会池年的意思。分明是,她要亲自解决了那个人。 "世间无奈多了。如此伤人,自然该死。"池年知晓系统在奇怪什么,她抿着竹叶,唇瓣被微微刺疼,意识却格外清醒:"你说,在有人疯癫企图谋财害命时,递一把刀的人,是无辜么?罪魁祸首也不为过。" 系统想了好一会儿。极小心地嗯了一声。 也不知是真的理解了,还是害怕池年。 "所以啊,要是他真的还活着,我肯定要把他亲手宰了。"池年尝到自己唇上的一点血腥味,她站起来拍去露水灰尘,忽的一笑:"毕竟我得拯救这个世界不是吗。" 其实拯救世界有很多办法。但池年这一次,想要光明正大一些。她想要一个完美无缺的圆满结局。 系统连连点头。倏然哑了音。 池年讶异回头,一袭白衫自苍翠竹海踏来。方才平静清醒的心境如水波蔓开,真神走到她身前了也不知道躲。 甚至,他已经动手了。 "哪儿来的?" 发绳被一把扯下,长发散乱,几根青丝扯断,疼得厉害。池年吃痛地皱眉,伸手去抓,扑了个空。 "真神!" 抢一个收集癖的收藏品,这简直是不共戴天之仇。池年瞪着他,只恨手边没有趁手的武器将他的手剁下来,"还给我!" "平白无故收人赠礼。" 对着池年生气的模样,司天明一如人前的模样,开口冷漠:"你多大了,还不懂事么?看来为师今日要好好教教你在青丘没学的。。" 池年刚察觉戾气,整个人就被真神拎了起来,山峰之间的流岚拍在脸上。落地之后,是一处幽静得无人之境的峰顶。 此地只有一座三层小楼。随着门扉关上,光线躲藏,夜明珠盈盈发亮。一派幽远明暗,池年想,是个杀人的好地方。 池年再处变不惊的性子,此时也成了一只惊弓之鸟。就连系统也发出泣音:呜呜呜,主人你变了,你现在是一个莽夫!你还记得死字怎么写吗? 会不会写不重要。待会真神就会亲自教。池年看见真神在一处木柜翻找什么。池年真怕他突然摸出一把戒尺,或者更可怕的,例如教鞭罚板之类的东西。 按着真神不愿麻烦的性子。当初魔尊闹得满目疮痍,他也是一剑砍了。 说不定…… 池年紧张至极地看,果然能见到依稀流光闪烁。 说不定是要直接摸一把剑出来砍了她! 毕竟真神久居神位,只管天道兴衍,洞玄入微,别的一切对他而言都是鸡毛蒜皮的琐碎。徒弟不听话,他会有什么做法?自然是一剑下去,一了百了。 池年感受到自己上一次任务失败时被砍死的无奈和绝望。 根本就不讲道理。没得道理可讲。 "真神……您……您别找了……"可不能就这么死了,池年决定先怂,"师傅,我知道这样不好。但我真的喜欢,我就玩两天,肯定不会带着四处招摇。之后就会给我的侍仆。" 司天明还是在认认真真地翻找。 嗯,一把适合用在这种无名小卒身上的剑,对于真神而言的确是很难寻的东西。 "师傅,您这样吓到我了……"池年决定跑路。 转身,发力,撞门,一气呵成,动作流畅,业务熟练。池年习惯得很! 啪—— 可真神才不跟池年玩这些花里胡哨的。只是指尖一缕灵气,勾住池年的脚踝,她结结实实地摔了个狠。 池年只觉得眼冒金星,身体都不受控制了。她竟然哑着嗓子哭,眼前不甚清晰。 只有真神那张脸越来越近,越来越分明,几乎能印在眼底。 他提唇轻笑,心情愉悦如同天赐,"跑什么?又不是不给你。" 十二岁的池年身子小,摔得浑身都软。被他抱在膝盖上坐着,竟然也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的教导是,阿年想要什么,问师傅要便是。不用别人给。" 又是那股淡淡的香气,漫过鼻尖甚是动人。池年听见一声清脆的响声,是铃铛。头发被梳直理顺,一条发绳从耳侧垂下。 竟然还有穗子,挠在脸上有些痒。池年发觉这发绳的工艺如出一辙,手法却更加老道,红丝银线,还有极其细碎的金丝一圈圈绕匝。在夜明珠的照耀下,折射出柔和的光华色泽。 池年伸手摸了摸发绳的花型,果然更复杂。仅凭手感轮廓便能知晓,这根发绳定然比林约的那一根好上百倍。 "阿年可满意了?" 司天明取出一面琉璃镜照向二人。 池年看着镜中,不知不觉红了脸。 系统古怪:主人你不是不自恋吗? 正盯着镜中真神半抹俊颜的池年立刻回神,连声道谢。 屋外有人扣门,是宴席结束,林约送徐双儿过来了。池年急忙从真神的膝盖上跳下来,跑去开门。 林约被池年发上的璀璨迷了眼。他神情复杂,却不敢多说。 池年觉得这里头有文章。借口送送师兄的名义跟了出去。 "你怎会有这发绳?"林约满脸不可思议:"我林家千百年来,也没有谁有这手艺。但这工法定然是林家之手。" "师傅给我的。" 毕竟是真神,进贡给他也没什么问题。池年问:"难道不是林家给我师傅的吗?" 林约茫然地摇头:"司先生修为深不可测,如此大能自是天地潇洒。他在千衍宗客居,是我父母以当年人情债相求。坦白说,我能成为叶宗主的亲传弟子,也有司先生的一句美言。既然如此,林家又何必再将这般至宝献给他?这东西我没见过,但我能肯定,只有当时王朝盛世时才有这般水准。" 这定然是要当做传家宝的东西。怎么可能会给别人? 况且林家手艺从不外传,千年已过,不可能还有林家之外的人有这东西。林约怎么也想不通。 池年问:"等一等。你是说,司先生欠了你们林家一份人情?" 池年莫名觉得,自己刚刚想杀的人,可能是真神? 第7章 想要吃烤串 "虽然我不知道司先生修为至何种地步,但宗主将其奉为座上贵宾,"林约其实有些想不通,"恨不得将宗主之位都给司先生,生怕他离开。我也不知道,林家到底是什么恩情能请动他来千衍宗客居。" 几千年来仙门凋零,魔尊动乱凡间时险些断了延续。虽然魔尊死后仙门重盛,但修成元婴者寥寥,突破至分神者当今只有叶宗主一人。 如今在世的大能,大都在当年为躲避魔尊隐居苦修,不少人便在洞府中消陨了。有幸出关者也面临宗门覆灭,无根可寻的境地。 这些人自然是仙门的贵客。 可需要以仙门魁首的宗主之位请人留下,这也太夸张了些。 林约不知道司天明的真神身份,池年却是明白。她也想不通,真神怎么会欠林家人情,甚至这些年来客居在此,给一个凡间宗门当镇宗宝贝充门面。 不过真神不露身份。很可能平日里就是展露几手,将人镇住。总不能真的去当打手吧! 系统:主人你是不是对真神有什么误解?他在天界神位坐了几万年,唯一一次出手就是砍了你,怎么可能当打手?顶多就是,就是……用您的话说,就是吉祥物! 池年想笑又觉得心酸。自己当年的面子也太大了。 "究竟欠的是什么人情呢?" "我也不知道。虽然司先生是我父母请来的,但除了宗主,谁也不见。宗主也请不动他。"林约摇头,一本正经,"我如果知道,就能请司先生教我剑法了。" 池年的胸口隐隐作痛。她可不能再让真神握剑了,晚上会做噩梦的。 故清风忽然起雾。几乎凝成冰渣子的雾水拍在脸上生疼,池年赶紧与林约道别。分开之前,林约几块油纸包着的糕点给池年,徐双儿爱吃的很。 "师兄你拿我当跑腿工吗?"池年无语。但林峰溜得极快,转身入雾就不见了。 分明只是几块糕点。池年捧着进楼内,却像捧着一个□□。 真神的目光紧紧锁在上头,越加凝重,手心虚拢,好似下一秒就要将它彻底摧毁。 系统尽职尽责地提醒:主人,活下去啊。 哦,池年明白了。真神以为她又在收受林约的在赠礼。 徐双儿感觉不到浮动在真神身边的灵气,察觉不到威压。她只闻到香甜的气味,凑过来问:"池年,这里头是什么好吃的?" "林师兄说是你爱吃的糕点,方才忘记当年给你,托我转交。"将这包烫手山芋扔出去,池年着急撇清关系:"你全部吃了,别给我留,我不爱吃这个的。" 有好东西自然是要给主子留着。徐双儿不解问:"那你爱吃什么?刚才在席上你分明很爱吃的。林师兄肯定是注意到了,特意给你带的。" 虽然林约对她不错。但为一个侍仆带糕点,这不符合常理。 死亡拆台。池年内心一口血。 池年满脸正直诚恳地盯着真神。真神淡淡地望着她,不笑不问。 池年越想越虚。 这种做工精致,光看外表就让人食欲无限,哪怕不吃也要抱着糕点盒子不撒手的漂亮点心,她怎么可能不爱? 在真神面前随口撒谎,池年觉得自己脑袋上的死字又添了一笔。 "我爱吃肉。"池年说:"尤其是烤肉。" 都说君子远庖厨,千衍宗又是修炼之地,仙门极少有火光油烟。徐双儿不禁咽了口口水,她也突然好想吃烤肉。香喷喷冒着油光,撒着辛辣料的那种。 "我也想吃。"徐双儿忽然紧张忐忑地问池年:"要不我去做吧?" "哎?可以吗?"池年对于千衍宗的规矩完全不懂。 徐双儿:"只要你和司先生不介意。吃什么都没关系。"准确的说,在各自峰头上,真人尊者才是规矩。 "去吧。"一片华羽掷出,徐双儿接过后发出长长的一声赞叹。她只在书上见过这青鸟的华羽,传说只要拿在手中,就是毫无修为的普通人也能御风而行。 "我可以收着吗?"话虽如此,徐双儿却是立刻收进前襟,生怕司天明反悔似的跑了。 马尾辫一甩一甩的,雀跃又兴奋,脸都是红的。 池年看得出神,好久才听见真神的一声轻咳。 "过来。" 司天明将池年引至岸边。从乾坤袋中摸出一块透着寒气的翡翠。通透晶莹,十分漂亮。 "给她的是出入故清峰的飞羽。" 笔墨沾了真神指尖的血,随着灵力溢出雕刻,同发绳同样的六瓣花卉图形赫然出现。池年看得出神,生怕错过一丁点儿细节,就连系统也不敢出声打扰。 "阿年,往上滴一滴你的血。这便是你的命牌。也是你出入故清峰禁制的通牌。"司天明主动拿出一根细针,铺上腕枕,示意池年伸手。 指尖刺血最疼了。池年犹豫着将手指伸出去,真神眼疾手快,扎得极深。 好像她突然反悔似的。池年疼得直抽气:"师傅,您就不能让我准备一下吗?紧张的时候最疼了。" "待会你手就收回去了。"司天明掐了个决,池年立刻不疼了。 鲜红色的血滴入,自己的名字显现。池年接过来连声道谢,却不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这翡翠漂亮完美得不似人间应有,浑然天成,一丝杂质也找不到。此时两人的血在上头,显得妖艳缠绵了些。甚至,自己的名字与真神刻下的花卉交缠在一起。 鬼才想和曾经砍了自己的人这么近。 只是这模样不错,池年默默地收好,当做收藏品。 "接下来要做什么?" "你去看看你的侍仆。"真神答非所问,直接用灵气将池年转了个身。 突然就被赶走的池年只觉得莫名其妙。她发现这小楼的门竟然也灵气带上,扭头一看,依稀见到真神从一个药罐里倒了几颗丹药,一口闷。 好生奢侈。 真神能入口的东西,应该都是仙丹吧?池年想起迷阵中真神说他在此地养伤,问系统:"真神是不是身体抱恙?" 系统:不太可能吧。他连主人您都能杀,还有谁能伤到他? "可我分明看他在吃药。" 系统顿了顿:哦,现在是不太好。毕竟逼出精血,会陷入一段时间的虚弱。 "原来是这样子啊……" 还没等池年想通为什么做命牌要逼精血,峰外传来一声长长的悲泣声。池年定睛一看,竟是一只仙鹿仰天泣血,踏着云霭往西方奔去。 这是怎么了?谁把它的幼崽杀了? 池年没有飞羽,也不会御剑,下不了山。她只得冲这只仙鹿招手:"怎么了?" 听见这个声音,仙鹿猛地停住。它奔向池年身前,前肢屈服,大有请池年上背的意思。 这是,请她去帮忙找回场子?池年顺着它的意爬上背,落在了千衍宗西侧的乱石斜林里。因为灵脉滋润的关系,这里就像是原始森林,参天高树下是水汽,地面潮湿,布满植被。 的确是飞禽走兽们爱来的地方。池年往前走去,听见许多指责的吵嚷声。 而被围在中央的,正是一头死去的幼鹿。尸体边坐着一个人,因为受到惊吓而脸色煞白,手里握着短匕一语不发。 "双儿?"池年翻身下鹿,将几乎暴躁的仙鹿拉住,问周围人:"这是怎么了?" "这个人杀了仙鹿!" 众人纷纷退开老远,惊恐道:"我们在林边修炼,碰见这个侍仆揣着匕首进林中,说是要宰一只走兽取肉。可谁知道,她竟然冲仙鹿幼崽下手!" "我没有!" 徐双儿终于反应过来,松开手里带血的匕首,冲着池年跑过来:"不是这样的,池年你听我说!事实不是这样的!" "你先闭嘴。"池年捂住徐双儿的嘴,将她拉到一边,"你好好冷静一下再说话。" 受惊过度的徐双儿终于哭了出来。上气不接下气,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样总比说出些什么被人定罪的好。池年走到幼鹿的身边,查看并不惨烈的伤口。 还没凉透,死的不算久。池年忽然闻到一阵血腥味,还有一股她熟悉的味道,但具体是什么,就是想不起来。 "嗷~" 那只凶恶的魔犬自树后出现,冲着池年怀里奔来,倏然变作奶狗的模样。呜呜呜加着往怀里拱,池年立刻抱住,对上追来的姚轻语。 "这不是我的魔犬吗?姚师姐为什么会追它?" 提剑而来的姚轻语颇为狼狈,"清点迷阵考核用品的时候它跑了,我追着一路往这处。" 可这只魔狼吓成这样,毛都快掉了,池年觉得这事不简单。 姚轻语突然提剑,剑锋冲着池年身边的徐双儿说:"我在追逐魔狼的时候都看见了!她用匕首杀了这头幼鹿!" "我没有!我到的时候这只鹿就死了!" 徐双儿抓住池年,仰头争辩:"姚师姐你血口喷人!" 姚轻语会不会平白无故指责一个侍仆,众人心里都有点数。但眼下最大的问题,是原仙人的幼鹿死了,他们该怎么交代。 一声悲鸣之后。那只在原地的仙鹿突然发了疯似的跳跃,奔到幼鹿的身边,张嘴一口咬下。 有些动物有吃幼崽的习性。但仙鹿肯定没有,他们以灵气为食,根本不需要靠幼崽充饥。 这场面实在是太吓人了。众人纷纷吓得退散跑远,就是姚轻语也不敢多看,捂着眼睛立刻就跑。 血腥味总算是散去了。 "走开!" 池年冲那只仙鹿踹了一脚,厉声道:"你也给我冷静一下!肚子饿了就去吃草!" 仙鹿吐出一口沾皮毛的肉,疾步奔走。 一片混乱中只剩下徐双儿和池年。还有一只不知受了什么惊吓,呜呜呜嗷叫的小奶狗。 "池年,池年,我们怎么办啊?"徐双儿泪如雨下:"原仙人要是知道这只幼崽死了,他一定会杀了我的!" "不是你犯的事你怕什么?" 徐双儿绝望地摇头:"可是谁能给我作证。我只是一个侍仆,我若是死了,一了百了,这件事就结了。我若是不认,肯定会生不如死,搅得所有人不得安生,还连累你。" 就是弟子,出了这么大的事,也没有真人会再保着。 池年将小奶狗扔给徐双儿,转身背起那只幼鹿,说要走了。 "毁尸灭迹?"徐双儿流泪道:"没用的。大家都看见了,待会原仙人就要来找我了。这样做更惹他生气。" "毁尸灭迹?嗯,也对。" 池年摘下林中的一株解毒草,认真道:"我要把它分了吃烤串。这幼鹿进了我的肚子,原仙人总该来找我了吧?" 就是不知道真神,会不会保这唯一的弟子了。 池年心里暗暗地想,以防万一,待会得把烤串给真神喂下去。这样就是一条船上的人了。 第8章 一个烤串 借着飞羽回到故清峰,真神已经上楼休息了。桌上还有一些丹药粉末,看来身体不适是真的。 故清峰虽然有厨房,但只有锅碗瓢盆,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还好池年带了行李,有一些粗盐。刚才在斜林里顺手采了些解毒药,可以去腥。只是没有柴火,池年也不会掐诀,这可怎么办? 池年仔细观察鹿肉的纹理,动手划了几刀,留出可以做刺身生吃的肉。剩下的交给徐双儿,她要去找点可燃物。 正在真神的三层小楼里四处打量的池年,果不其然收到了系统的严厉警告。 "我知道死字怎么写。我不就是拆他一个书架,拿了几个画卷吗?"池年说得英勇无畏,动作还是做贼似的麻溜,连画卷都不打开,抱起就往外头走。 应该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物以稀为贵,能将书架都叠满,还覆了灰尘,就当做是给真神清理垃圾了。 系统:你这是恶向胆边生,作死中的作死! 池年撇撇嘴:"你懂什么?我这叫测试!我拆了真神的一个废书架烤串,他要是不生气说明他对我上心,待会原仙人找来了也会护着我。要是生气,肯定是要亲自罚我,也不会把我给原仙人。" 对于池年的这些计划,系统一概不认:主人您就不担心真神一剑把你砍了? 池年:"怕啊。所以我要先吃烤肉,吃饱了没遗憾。呵,反正我在这里困了十二年,终于等到你上线也没什么出去的办法。左右都是一个等死,我先挂,你随意,好吧?" 被池年彻底嫌弃的系统怕了。它哭哭唧唧地说:主人您不要嫌弃我。我有用的!我在努力找回功能,再给我一点时间,您就可以通兽语了! "哈?我通兽语干嘛?"池年歪头。 系统:我重连的时候分明发现。主人您很想和青丘狐说话呀。尤其是那种刚出生的奶白色小毛团。 "你的延迟太高了。返厂重修吧!"池年啪叽一声掐掉在脑袋里哭叫的系统,从真神后院的花圃里拆了一小截篱笆。 木签子削平,串肉。 画卷木板摞好,火折子丢进去,火舌舔着烤架上的肉串发出滋滋声。 徐双儿刚缓过情绪来,还没来得及问池年为什么要这么帮她,就盯着火堆傻了。 "池年,你烧的什么?" "哦,师傅的一些废画。替他处理了。"池年尽心尽力地添柴。 徐双儿一时间分不清池年到底说的是真话,还是个撒谎高手。毕竟池年满脸纯然,可被火苗吞噬的画作却堪称神来之笔,她嗫喏道:"哎,这个人画的好漂亮啊,真的是废画吗?" "有吗?"池年只关心烤串。 "有啊!"顷刻消失的绝美容颜,徐双儿挠着脑袋说:"很漂亮,有点像你。" 池年手下一顿,火光下的脸微微发红:"双儿,你这么夸我,会不好意思的。" 她的确不是个自恋的人。她怎么可能和真神画作中的人相似? "哎,我说真的啊!"可惜画作已经化作灰烬,只剩下一堆木板在烧,徐双儿也只好坐到池年的身边,和她一起翻动烤串:"池年,你为什么这么帮我啊?" 这么一来,这事情就揽到池年身上去了。 为了一个今天才见面,于修炼没有半分作用的侍仆,这么引火烧身有意义吗?徐双儿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能为池年做到些什么。 徐双儿在千衍宗这些年,虽然见的是苦修求道之人,却早就看明白了无利不往的道理。 凡间可能是为钱,为情,为权。但修炼者所求更少,却也更直接。若非为力,怎可能多加上心? "你还真的是不想修仙啊。" 当香喷喷的第一个烤串递到眼前的时候,徐双儿不禁红了鼻头:"你这样没好处的。" "当然有好处啦!"池年将剩下的解毒草挤出汁液抹上,激发出鹿肉的甜香味,"你快尝一尝,要是觉得好吃就夸我。" 在青丘那么多年。吃野果喝溪水,根本没有多少肉。 池年想要自己动手喂饱自己,狐狸们却很少吃肉,最多也就是一些生肉。她那么好的手艺无地发挥。 "好吃!真的好吃!"徐双儿咬了一口,尝到肉汁和焦酥的外层,还有软嫩可口的内里,她差点将签子咬下来:"池年你太厉害了!怎么会这么好吃!" 虽然在席上早就吃得吃不下了。但徐双儿依旧左手两串,右手三串,不顾形象地往嘴巴里塞。 不时冒出几句赞叹声。 池年笑着骂她:"你慢点吃,又不和你抢。" "我要快点吃!否则肯定没了。有人要把你抢走的!" 系统弱弱地提醒:主人,这鹿肉有毒,你还敢给她吃? 这系统果然是延迟高得可怕。池年咬着肉串,摇头说:"这只幼鹿中毒了,我当然知道。" 系统:怎么会?这毒那么诡异,您现在没有修为,看不出来的! "我只是没有修为,又不是没有脑袋。" 这只鹿身上只有几道皮肉伤。流血都很少。乍一看的确像是利器所伤,但斜林里矮木丛生,其实是被枝丫划伤的。 其实用脑子想一想就知道,徐双儿这么一个凡人女孩,怎么可能伤的了一只仙鹿?哪怕是幼崽也不行。但池年没有当众说出,因为与此同理,在场的众人都没有这个能耐。 没有真相解释的时候,大家肯定会立刻推一只替罪羊出去。那时候被留在那儿,恐怕就真的救不回徐双儿了。 池年也是在背起鹿往回走的时候发现的,路边许多解毒的药草,越往回走越少。这仙鹿,应该是去寻解毒草,可倒在了半路便一命呜呼。 也不知道徐双儿怎么就那么倒霉,竟然撞到了这件事。 说起这毒,池年还有些别的想法。她得问问真神。 就是不知道真神肯不肯开尊口告诉她…… "烤串?" 随着这声清音,即将舔上池年手指的火舌被打散,池年这才发现自己想得出神,差点将自己的手烤了。 "师傅!"池年拿起烤串,递给真神说:"您尝尝。孝敬您的。" "……"司天明看了一眼满手烤串的徐双儿,还有她身边散落的签子,眼角一抽。 分明哪一串看上去都比这个好。 池年真想抽自己一嘴巴。 这话挑好听了说是不错。但这说得太好听了,就和谎话没区别了。 "您尝尝吧。"池年心虚地恳求:"我猜测您爱吃烤焦一些的,比较香。" 在池年的心惊胆战,和系统主人您这是自寻死路的感慨声中。 只见真神抿着的薄唇松开,些许苍白的唇擦过油腻发焦的肉串,咬下,咀嚼,吞咽。 唇角挑高,微笑道:"嗯,我喜欢。" 警报解除。池年松了口气。 "我平日里多闻松香,阿年倒是有心了。"真神拉起池年的手掌仔细端看,"去山腰砍松木做柴火,肯定累坏了。下次和我说,这种累活我来便是。" 不知道真神脑补了些什么。池年的手,整个身子都僵硬在那儿。 她只得实话实说。 几乎是赴死的欲哭无泪:"我……我……您看我这身子像是扛得动松木吗?我将您的旧书架拆了,用它生的火。" 真神看向火堆,笑容渐退。 "旧书架?放画卷的旧书架?" 有杀气。池年怂得不行,反握住真神的手掌说:"是的。而且我看画卷没有地方放,就……就一并烧了。您放心,旧画上的灰尘我已经打扫干净了!" 系统:主人您这是怎么回事?一秒变怂?一点也不像你!刚才还说着计划的主人去哪里了? 池年:闭嘴吧你。 说是这么说,但不知道为什么,池年只要一看见真神就怕。一定是上一次被他砍了的过。 徐双儿在一边说:"司先生,您不要生气。这些旧画烧也烧了,也不要怪池年了。" "烧也烧了?"司天明冷哼一声,"谁说这是旧画?是我珍藏不启的宝贝。" 完蛋了。 真神的宝贝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就这么大大咧咧地摆在那儿,蒙了尘也不搭理,甚至还能看到蜘蛛丝。 "罢了。烧也烧了。" 司天明忽然叹了口气,低头看见池年握住他的手。大有讨好的摩挲架势。 他忽然道:"就此作古也好。但是,以后在行丹青时,阿年你得在场。" "好!铺纸还是研墨?洗笔还是装裱?我都会!" 何止会这些。如果这世界条件允许,池年还能画油画水粉水彩素描碳笔,给真神开开眼,解解闷。 "阿年可不能反悔。" 司天明的心情忽然变得很好。他抬手拿起一串鹿肉,十分赏脸地吃完。 池年发现自己格外喜欢看真神。当然颜值是一方面,可举手投足的气质也很对胃口。就是在野外站着吃烤串,也是风度翩翩,好像在进什么珍馐美味。 被这样的人夸赞手艺好。无论谁都会心花怒放的。 "味道不错。"吃完最后一口,司天明才蹙起眉头,问池年:"怎么是鹿肉?鹿不怕你么?" "鹿为什么要怕我?"池年歪歪脑袋,笑容里藏着坏心思,司天明一眼就能看出来。 但他没有开口戳穿,只是盯着池年,任由她抱着小九九凑过来。 "师傅师傅,您觉得这鹿肉好吃吗?" "嗯。" "那您再尝尝鹿肉刺身?"池年讨好似的将真神拉进厨房。示意徐双儿不要跟过来。 待到真神将鹿肉吃完了,池年重重地送了一口气。 "阿年在打什么鬼主意?"司天明不禁点她的额头,"对我下毒了?" "既然您也吃了。那我就实话实说吧。"池年完全不见一丝后悔,"这是千衍宗,一位称作原仙人的鹿。我碰见这只幼鹿的时候已经死了,具体怎么死的我也说不清。但……这位仙人应该要找我麻烦的。" 虽然池年对这个世界不甚了解,但也从系统那知晓天界与凡间极少相通的道理。飞升之后再回凡间,那也是等同于渡劫般艰难。 也就只有真神这位不讲道理的,才会在凡间逗留许久。 既然如此,能被称作仙人的,自然是地位极高,修为至臻,深受敬仰的大能。 池年这是惹了个大人物啊。 "闯了坏事,想要我替你去解决?"司天明故作冷声,"这很任性,又调皮。" "您不是我的师傅嘛。" 虽然池年还分不清真神这语气到底是真生气假生气。但是,他没有直接把她丢出去,应该就是护着她的。 有了被人保护的这个认知,因为相距得太过久远,也可能是真神的眼神毫无波澜。 池年隐约能读到一丝其中的无奈。 "您不会要罚我吧?" "我还能罚你?"司天明摇头,揉揉池年的脑袋,"阿年定是要给我闹的。" "师傅罚徒弟不是很正常?"池年软声,用上了撒娇技能。她抱住真神的手臂摇晃,"您要是生气,就罚我吧。我肯定不会有意见的。" 司天明眯起眼睛,看着如此自然亲近的池年说:"阿年不是一直说男女授受不亲?" "可你是我师傅啊。" "以后叫我本名。天明。"司天明将池年扒下去,"别再叫我师傅了。" 莫名其妙被收徒,被嫌弃的池年一脸懵逼。 "我哪里做得不对?" 真神微微扭过头:"你喊师傅两个字,喊得太甜了。不像徒弟该喊的。" "……" 池年莫名起了玩心,刚掐着嗓子喊了声天明,还没来及传到真神的耳朵里,屋外就有一阵鹿鸣。 一个人冲进了小楼里。 池年想这还真快,上门找场子来了。 那人找了一圈,没找到人。沉稳有力的步子更乱了,直直冲着厨房过来。 急切的样子像是要砍人。 池年默默地往真神身后一躲,谁知真神竟然拎起她,将她推了出来。 池年诧异地回头看他,他给了池年一个淡淡的眼神。嘴角竟然还有笑意。 似乎是看笑话的意思。池年觉得哪里不对。 她,要完。 第9章 上门讨债 池年满脸悲痛欲绝,恨不得给自己一拳。她怎么鬼迷心窍,相信真神会给她揽事呢? 就连凡间大乱的时候,真神都是坐在神位之上,毫无关心之色。现在,又怎么可能为了一个徒弟去惹麻烦事。那样,这位真神就是假的。 道理池年都懂,万物万事对真神都是麻烦小事,根本请不动他出手。可,池年就是不开心。亏他还吃了烤串,吃了刺身。贿赂收下了,却不干活,呵,一个大猪蹄子! 就在池年越想越气时,系统却说:主人,您是生气真神竟然不按套路来,没有往你的套子里钻吧? 池年捏紧了拳头,真想把这只莫名倒戈的系统拆了。她从牙缝中迸出几个字:"我生气了。" 话毕,站在池年身后的人气息渐冷。 "不气。"司天明站在池年身后,她看不见他唇角的弧度,只听得声音冷淡:"这世上,没什么可惹阿年动怒。" 哈? 池年正想扭头冲真神说有,就有,就是你啊,门被人猛地一把推开。 堪称猛虎落地的一声巨响。满脸苍老的原仙人,因为年岁已久极少扯出表情,沟壑遍布的脸黑沉沉的一片。 他站在池年面前,因情绪激动,搅得灵气紊乱,几乎凝成实质的灵压叫池年说不出话来。 池年没有后退。她竟然从这名垂暮老者的浑浊眼中,看见几滴晶莹闪烁的泪水。 "鹿……"池年惊呆了。她怎么会想到,这原仙人竟然气哭了! "好好说话。" 抬手散去这叫人压抑的空气,司天明伸手按在池年的右肩上,对原仙人道:"若无事,便退下。" "当然有事!有大事!" "鹿?"司天明眼眸微眯,满是不耐,"阿年吃你一头鹿,怎么了?" 虽然伛偻的身材比池年还矮,原仙人开口却是童音,"别管那只鹿了!哦,阿年……" 原仙人喃喃地念叨着什么,想往前走又退回,最后抹去眼泪问:"那只鹿,没伤到你吧?在下姓原名田田,阿年,你姓什么。那什么鹿……鹿……你爱吃鹿吗?要不要再送你一只?" "哈?" "一只不够,两只也可以。"原仙人的那缕长白胡子不断地颤,显然是激动极了,语无伦次的模样:"你叫池年?真是个好名字。爱吃鹿肉?是个好爱好,大补,对你修行养伤都有益处。" 池年满脑袋都是问号。 她本以为会被原仙人提着凶器质问。谁知,原仙人竟然提起剑,问她要不要再宰一头鹿。就差捧着锅和酱油,问她是清蒸还是红烧了。 面对涕泪纵横的原仙人,池年反而受到了惊吓。她默默地往后退,背靠在真神的胸口,退无可退。池年这才扭头问:"师傅,他没事吧?" "大喜大悲,神智错乱。"司天明将手掌覆在池年的眼前,低声道:"别看,吓着你。" 池年还想从真神的指缝中窥见些什么。但她被一股淡雅的清香勾去了。 好似云中月,也像月光下的昙花一现,太过飘远乍然,只是一瞬间便再也寻不着了。称不上惊艳,却叫人难以忘怀。 也不知道真神用的是什么熏香。池年想,应该是用某种花卉制成的。她很想要收藏。 起初,司天明只觉得池年在他的掌中不安分。长长的睫羽来回扑闪搔刮,些许痒意温热。很快,又是她的鼻子轻嗅,也不知道是在寻什么。 莫名的,很像一些吃奶的小兽。就像她当年在荒山时,软软小小的一团。 谁知再一见面,竟然还能主动寻到千衍宗,都有十二岁那么大了。司天明的心境随着池年喷洒在她掌心的呼吸,放缓了不少,开口也很温和:"你若是要找阿年算账,算在我这师傅头上就是。" "怎么可能!我要找的是池年,寻您做什么?" 池年听见原仙人痛苦地哦了一声。似乎是真神出手了。 "出去。" 真神命令已下,原仙人也不再鬼哭狼嚎,嗖嗖嗖地就退了出去。 待到徐双儿进来的时候,又是一声低叫。 本以为厨房里会是一片狼藉。谁知,徐双儿进来,只看见司天明的手还捂在池年的眼睛上。徐双儿怎么也不理解这太过亲昵的举动。 此时的司天明依然满脸冷漠,低头看着池年,额边落下的墨色长发趁得他越加缥缈不定。 徐双儿顿时懂了。难怪原仙人没有大闹一场,反而是大惊失色地逃走,肯定是见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这个模样,分明是,司天明将池年的眼睛挖下来赔罪了! 都说仙鹿的眼最为宝贵。没想到,修炼者竟然那么狠! "司先生。"徐双儿瑟瑟发抖,咬着下唇,愤慨地盯着司天明:"您怎么可以这么对她!事情是我犯下的,您怎么可以不问清楚,就挖了池年的眼睛?" 迷迷糊糊快靠在真神胸口睡着的池年猛然清醒。 徐双儿抱着同归于尽的心思,冲上来抱住池年将她扯开。 "哎?双儿你做什么!" 这香怪好闻的。闻久了一点也不腻,还隐约有一股催眠安神的功效。 久困于失眠,只有揉着毛茸茸的玩偶或者小动物才能勉强入睡的池年,莫名地睡了过去。 "池年,你睁开眼睛看看我!" 徐双儿拉开池年揉眼睛的手,仔仔细细地看,确定眼睛还在,这才冷静些许。 "你在瞎想些什么?我师傅好端端挖我眼睛做什么。"池年连连摇头,对于徐双儿过度的关心莫名受用,"你想的也太可怕了,平时没少看鬼故事吧。" "他们挖人眼睛的事还少吗。"徐双儿抿着嘴嘟嘟。这又怪不了她。谁会相信才收一天的弟子闯了那么大的祸,师傅竟然一点儿惩罚都没有。 "吵闹。" 掌心又爬满冷意。司天明拂了拂袖,离开这处聒噪之地。 "师傅,等等。"池年急忙跟上,拽住真神的衣袖,小心翼翼地问:"师傅,您用的什么香啊,能给我一点吗?" 离开青丘后,池年风餐露宿,因为过度疲累倒也是睡了一些时间。 但如今在千衍宗,她定然是睡不着的。平时在青丘睡不着,她还能揉阿白玩,今晚怎么办?她不睡,徐双儿可得睡。 司天明:"香?没想阿年那么快便寻到我了,今日还没来得及焚香。" "可是你身上分明有好好闻的味道。"池年越说越小声。 有些香料是极难寻得的珍品。能被真神使用的,自然万里无一。她这张口就要,他会给才有鬼。 系统:主人,您终于意识到您在作死了!您再讨要吓死,我要被您吓死了。 "我只是有失眠的毛病。"池年松开手,低头解释说:"只是觉得师傅身上的味道极好,方才险些睡着了。就想着,是不是能要一些。" "阿年晚上睡不着,无事可做?" 盯着她的眼神渐神,司天明忽然握起池年的手,"来我房里。" 又不能给她香料,去房间做什么?池年紧张道:"您是不愿浪费时间,要通宵授课?" 司天明:"……嗯。" 真人们的单独授课自然是极其难得的。甚至不能外传。 徐双儿想要陪在一边端茶递水,也被拦在门外。月上中天,徐双儿坐在门口,怀中的热茶都凉了,屋内还是亮着明眼的烛光。 事实上池年早就睡着了。 真神给她的心法,她心底有种莫名的排斥。对于这般忘情决然的心法更是不喜。 司天明只好叫池年拿出笔墨抄写。可池年抄的扭扭歪歪,许多字还错了,他就只好握着她的手从写字开始教。 池年又闻到了那股味道。混着墨香也是安神的。 她迷迷糊糊,随手扯了一块干净的布压在未干的墨迹上,倒头就睡。 第二日,池年是被徐双儿从窗棱的间隙中,用极其尖锐的咕咕哒声叫醒的。 "双儿?" 难得好眠的池年从书桌上起身,揉了揉并不酸疼的脖子。 "午膳都已经吃过了!"徐双儿大声叫道:"司先生不让我叫你,说你在罚写心法。可是下午是原仙人的课业,你再不去,小心他记你一笔!" 千衍宗对弟子的管理何其严厉,池年可不想第一天就睡过去。她急忙理了理仪容,连徐双儿都没带,就奔往弟子们都在的主峰。 靠近丹房药库的那一侧,早已座无虚席。原仙人以鹿代步,以丹养神,传闻年岁已过三百。 池年到的时候,根本挤不进去。 讲到一半的原仙人停顿,给池年指了一处位置,压下众人的躁动,童音轻描淡写地说:"讲课后,池年你来我丹房。" 这是要旧仇新帐一起算啊。 课后,在众人同情又嫌弃的表情中,池年慢慢地往丹房去。 在主峰的这座丹房不大。一层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药材,就这么大方地摆着。药草硝石之外,还有动物骨骼皮肉,看上去怪渗人的。 正中央一座药鼎燃着火。内里不时发屁噼啪的爆裂声。 池年一听,便知道这是在燃烧某种地兽的胫骨,以便开口后取其骨髓入丹。 "原仙人。" 随着大门合拢,本就无窗的丹房更显阴暗逼仄。池年紧张地往后退步,"我师傅昨日不是与您说好,有什么事找他吗?" 独自前来的原田田走到池年面前,眼中泪花纷飞,"我,我找他做什么!我找你!" 原田田忽然冲池年跪下,攥紧她的衣摆叫道:"魔尊,我等了您十二年,终于等到您了!呜呜呜!魔尊啊……哎,魔尊,您怎么这个模样?您是不记得我了吗?" 第10章 堪比英雄登场 池年见过多少大风大浪,这种事嘛,小场面,一点都不慌。 但,面前一位年岁三百有余,已然修为至臻,身材伛偻即将脱胎还童的白须老者,就像见了亲人似的冲她叫魔尊。此时还在千衍峰,仙门魁首的地界,杀了魔尊的真神就在不远的故清峰上。 这个得慌。 池年蹲下身,拉起涕泗横流的原仙人,捡起一旁盛放药草的锦布递过去。"原仙人,您这说的是什么话?这丹房内药气混杂,您是不是中了迷障?" 说完池年就要出去喊人。 原田田知晓池年做事利落的性子。嗖的一声,几乎是跳到池年身前将她拦住,焦急道:"魔尊莫走!我是田田啊,当年您救了我的命,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是您的!您放心,丹房内有禁制,旁人无法察觉。您若还不信,我还留着当年的残影,您一看便知!" 存放药材的丹房禁制重重。最顶端更甚。只见原田田一层又一层地破阵,费了好些功夫,才拿出一个木盒。 里头盛放着一卷胶卷。 池年:…… 瞬间就相信这原仙人曾经和身为魔尊的自己颇有交情了。 系统奶声奶气地说:主人主人,这是当初您的道具!您花了好多积分才兑换的宝贝! 看来交情还不浅。池年自认不会把这么珍贵,且不应该在这个世界存在的东西交给他人。 "魔尊,您先请坐。" 原田田取了软垫,烹煮香茗给池年奉上。又用灵草入水净手,锦布擦净,这才打开胶卷,扯下一张撕裂。 犹如电影片段的画面在两人眼前展开,栩栩如生。 山雨欲来的阴沉黑风。即将裹挟着大雨,袭击山中一隅清净之地。些许时辰后,所有族人倾巢而出,围在世代传习的族腾边叩拜。 他们开始准备祭祀,所有人脸上扣着青铜或木质的假面。药罐砸碎,里头陈年的药材堆在一位男童身上。 池年没忍住凑近看。瞧清一个约莫八九岁,头发松软,眼睛圆润乌黑,哪一处都透着可爱的小男娃。只可惜身上缠着麻绳,和囚犯相似。 他似乎明了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一双眼里什么神采都没有。怪可惜的。 众人扯着他往山上去,以血书写的符纸撒满来路。几张贴在他的脸上,身上,是镇压冤魂的作用。可爱的一张脸皱起,他挣扎几下,大抵是争不过,便闭上眼任族人往前拖。 画面渐暗。是死了吗?池年想,大抵是绝望了吧。 下一瞬。一道明烈剑光破天而下。吞噬山林的黑云四处退散,一人白衣潇洒,迎着雨后初霁飘然落下。如同救世仙人一般,在族人惊慌惊艳的眼中,剑锋割裂男童的捆缚。 "这也太帅了吧?"池年想,这简直就是英雄出场。 只可惜,那人周身迎着万千光华,只有一道英姿曼影。如风般消失,又出现,难以窥见真容。 那人手中染血,在白袖面上绽开朵朵血花。一株灵草递给那些族人,接受跪拜谢礼后,那人却没有转身就走,反而是将那小男孩也要走了。 画面闪烁。小男孩被送到了一处丹药房外,嘱咐几句后,那人走得无影无踪。 池年能看见男孩眼中再度璀璨的光。仿佛重生一般感恩不尽。 "这人是谁?原仙人吗?"池年指着最后画面中几乎看不见的背影,感慨道:"听弟子们说,原仙人你善心救济天下,我还以为你只是丹道了得。这修为竟然与天相辉,真是对不住了。" 以一人之力救人,且让那小男孩好好地活下来。这不是英雄是什么。池年不禁崇拜道:"我竟然还吃了您的鹿,抱歉。" 正要落泪的原田田,硬生生将眼泪忍了回去。他哽咽道:"魔尊,您认不得了吗?那小男孩是我啊,救我的恩人,是您啊!" "……"池年只觉得脑中嗡的一声。 开玩笑!魔尊不是一个大反派吗?怎么会做这种事! "您可真会说笑。"池年拿起茶一饮而尽。她对自己太了解了,对目的无益的事从来不做。这种事,很帅,很棒,但想想就够了。 当时她的目标是拯救世界。可,救下原田田有什么用?就算放长远看,如今也不过是一个千衍宗的尊者而已。 "是真的!"原田田见池年不认自己,竟用灵力游走四肢百骸,再度恢复年轻时的容颜。 同画面中一样可爱的小男孩出现在眼前。 和池年坐着差不多高。他童音稚嫩道:"魔尊,您当时在鹿山救了我。又知晓我不愿再留在族中,将我送往他处学习丹道。您是我和整个鹿山的恩人,您怎可以不认?您当初还叫我……小田田。" 小甜甜?还真是名副其实。 池年不禁扶额。强忍住伸手捏原仙人脸蛋的冲动。 "只看这些残影,我真的记不起什么。还有别的吗?"池年总觉得刚才的影像里应该还有些什么,别的人或者别的重要线索情报,但她被曾经的自己吸引了目光,没有看清楚。 原田田几百年来也不过等的绝望时才看过一回。再看一遍,他舍不得。池年发现剩下的胶卷不多,再撕就没了。她也不愿。 "我给您说说吧。" 将道具物归原主,原田田忽闪着大眼睛,努力隐去鼻尖的童音:"按照族谱,我们应是神农后代。对药理百材天赋极佳。曾经王朝繁盛时,在宫中为医,却犯下重罪举族逃亡,得到鹿山的仙鹿庇护。 鹿山灵脉汇于一株灵草之上,就是您当年移来那一株。灵草边还有山妖重伤已久,以灵草露水修炼养伤。鹿族与山妖相斗不止,伤亡惨重也没有结果。双方约定道,凡是山妖旧伤复发时,便从族间祭祀一名可供吞食愈伤的孩童。 那年正好挑中水灵根与木灵根的我。我本想逃跑,也想一死了之,但是您救了我。您还将那山妖杀了,夺回灵草给我的族人。" 之后的事,原田田被送走,也就不知道了。 根据现在说的。倒是符合一个执行者拯救世界该做的。 "可我怎么就成魔尊了呢?"池年不解。 原田田满脸古怪:"您本来就是魔尊啊。当年您的威名便天下皆知了。" 池年还是这事哪里都不对:"难道当年我知道自己必死无疑,所以给了你这个道具,让你多年后来寻我?" "不是的。"原田田悲从中来,眼眶忽然发红,气的不断拍桌子。 他咳嗽道:"当年您说您要去赴约。说是风花雪月须尽欢,我不愿您被那些个臭男人骗了,不放您走,生怕以后再也见不到您了。您便将这残影给我,说是以后想您时便拉出来看看。可谁知,我将记忆刻进其中,出关后,却听说您在魔族大军阵前,被真神一剑诛杀。" 这还真是一语成谶。 "魔族溃败而逃,我赶到的时候,甚至没人敢触怒真神替您收尸。真神说战场阴魂戾气太重,布下阵法不许任何人踏入。可我分明看见天空乌鸦落下。"原田田越想越气,哭得可怜。 池年看着他这样子,完全没往自己惨状想。只想赶紧把这小男孩拉过来擦眼泪。 "魔族和修士们的尸体都被吃干净了。阵法才缓缓撤去。已然过了十年有余,我趁月黑夜想去寻您的尸骨,却见一个男人坐在无人靠近的战场中央发愣。连您的骨灰都没有见到。" "所以我是……"死的有多惨啊! 原田田悲愤道:"那男人就是司天明,他一定就是真神!他竟然将您挫骨扬灰,连尸首都没留下!" 还真像真神会干出来的事。斩草除根,一个不留。补刀可是一个重要技能。 但自己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原田田又说:"乌鸦杀尽后,司天明便走了。我本是一路跟在身后,伺机替您复仇。谁知他竟然直接往一处荒山去,还抱起一个婴儿,称呼婴儿为阿年。那时我便知晓,魔尊您才不是这般容易被杀死的人。只是您,方才逃出生天,又落入真神的魔爪。" "魔爪?"池年想打断纠正一下,但原田田表示,就是魔爪! 之后,原田田凭着这百年来的丹数与名气,在发现真神进了千衍宗之后,也来到千衍宗。他一直战战兢兢地保守秘密,不时为真神熬药制丹,就为了哪一天真神再将那个婴儿寻回来。 "所以真神知道我就是魔尊?"池年的手心往外冒汗,"那他为什么还收我当弟子,为什么还救我?他是觉得当年一剑杀了不过瘾?" 原田田摇头:"魔尊,您尚未成名前,便以晓月自称。虽然不知为何您的本名是池年,但也只有我知道。是您将这宝贝给我时,我知晓的。至于真神为什么会去荒山寻得你化作的婴儿,无从得知。但您一定要隐藏身份,早日修炼至当年盛时,杀了真神!" "我为什么要杀他。"池年捂住脑袋,莫名其妙的,头有点疼。 "您还没记起来吗?" 原田田靠近池年,眨着可爱的大眼睛,满是心疼地抬起手,白皙的小手掌贴在池年的额头上问:"魔尊,您的脑袋是不是被真神打坏了?" 要不是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我已经揍你了。池年抿着唇,长长地嗯了一声。 "您当年走时,说是要去风花雪月啊!甚至还提前沐浴,焚香整日,画了华美的妆。结果,和您风花雪月的那个臭男人,将您一剑杀了啊!您难道就不觉得被他玩弄,被他背叛,想杀了他泄愤吗?" 池年:…… 这哪里都不对吧? 原田田抓起池年的手,无比虔诚地发誓道:"魔尊,您放心,田田这条命都是您的。一定会倾尽全力,为您报仇助上一臂之力!这些年来我在真神的熏香里加了毒,到时动手,他定然没有防备。" "真神的香是你调的?"池年忽然觉得自己可能也中毒了。 转念一想,真神竟然没发现原田田动的手脚,还真是受伤不轻。恐怕折了不少修为精髓。暂时没有当年那么可怕。 "先不说这个,我们来谈谈鹿的事。"池年莫名觉得身后一道冷风吹过,松开手后,问原田田:"昨天那只幼鹿中了毒,你可是知道些什么?" 第11章 赠与香囊 原田田站在池年面前,大眼睛眨啊眨的,摇头。 "魔尊,您都将鹿吃了,我能知道些什么?" 留着可爱的娃娃头,就像一只奶白的软团子一样。池年顺手拿起一段细绳,给原田田的脑袋顶扎了个小啾啾,当做泄愤:"千衍宗内,谁有办法毒到仙鹿,仙鹿被毒死后又能做什么,你总该知道吧?" 都说原仙人心思通明,仿若仙人之资。怎么傻乎乎的? 小辫子扯得头皮发疼,原田田的眼眶渐渐红了,鼻音软糯:"对不起,魔尊。我光想着重新见到您,太开心了,开心得不知怎么办了。" 他忍着忍着,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呜哇扑到池年怀里,抽噎道:"三百多年了,我第一次和您在一起那么久。您独步人间的时候我不在,名震天下时我不在,甚至您被真神杀害时我也不在。我好怕再也看不见您了,您答应我,不要再一个人突然消失了好不好?我……我好怕啊。" 池年莫名觉得心酸。 恍惚有一种自己曾经在这个世界,呆了很久的感觉。 "如果真神不杀我的话,我倒是可以答应你。"池年轻拍田田的脑袋瓜,柔声细语地问:"都多大的人了,还哭?" 虽然修行百年,但原田田在池年面前,还是一副八九岁诚惶诚恐的样子。在他心里,池年就是当日扭转乾坤救他的人。 突然能帮到池年。原田田好一会儿才平复,忍着激动道:"仙鹿本是纯净之物,自身便有解毒的能耐。鹿眼通明细微,对于毒物污秽更是敏锐,能让仙鹿服下的毒,应是没有的。" "不是一般的毒。"池年回忆道:"鹿肉鲜嫩,血水饱满,筋骨不见受伤。就像迷药一样,全身松软至死。" 昨日弟子们报给原田田说,幼鹿是被一个侍仆用匕首捅伤至死。但池年不可能胡说,也不可能想错,原田田翻遍丹房内的古籍,都没有记载。 许久,他几乎将发顶的小啾啾拽下来,突然叫道:"有了!当年传闻,魔尊您曾回了一趟鹿山,杀鹿取眼,应该就是用的毒将鹿迷倒。因此鹿族见您极怕,您才将鹿族给了我养。" "哈?" 这问题一转,还转回来了。池年看向自己的手,难怪昨天片鹿肉时手感极佳,原来是个熟练工。 "鹿眼有什么用吗?" "古籍上说,能洞察细内,怨魂灾厄皆能看见。也能看见人心明台,灵气灵根。"原田田将书合上,摇头认真道:"但只有您曾经生取鹿眼,具体如何,没人知道真假。" 池年脑中产生一个大胆的想法。是不是借着鹿眼,能看见人的灵根,就能取下来? 那就得去问当年的魔尊了。 更可怕的是,千衍宗内,有人与魔族有染,想取鹿眼。 池年料想到这一层,立刻噤声。 原田田在真神的香里加小手段,若再与魔族接触,真神不可能不发现。到时候,这么可爱的小男孩就没了,怪可惜的。 "真神不知道池年是魔尊吧?"池年想不通,司天明是如何得知自己在那,又得知自己的名字。 "定然不知。"原田田说完有些伤心,倔强道:"除非您将您的宝贝也给了别人。" 池年松了口气,她才不会随便将宝贝给别人呢。这些可都是收藏品。 除非对象都像原田田一般可爱。瓷娃娃似的,也想抱起来放在架子上慢慢欣赏。 "魔尊。"茶水已凉,原田田的灵力收拢,依然是白须老者的模样,"我以后唤您池年,还请多担待。" "原仙人。"池年苦笑:"自然的。我也不可能当着所有人的面,喊你小田田吧?" 谁知池年脸没红,原仙人的脸却是微微发羞,他点头:"可以的。" 池年:溜了溜了。 从丹房出来,午膳时间早已结束。下午习剑,池年饿着肚子,年岁又是一众新弟子中最小的。 真人站在最前头,便能看见一道瘦弱的身影艰难挥剑,虽然招式像模像样,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显得七扭八歪。 也不知是受不住,还是饿的。毕竟是司天明唯一要去的亲传弟子,不好多说什么,便放池年先走。 见过真神挥剑时潇洒决然的池年,连声道谢离开。 可算是不用看那群像是在耍鸡毛掸子似的弟子。 故清峰拢在云雾里。离所有尊者的峰头极远,似是被遗忘的清冷地界。池年回峰时,没看见徐双儿,不知是不是去讨要多一床棉被了。 三层小楼内并未掌灯。门窗紧闭,似是无人,只有暗淡的日光从窗棱中透进。 迷阵中真神曾说,这些年都在悉心养伤。想来应是在峰内一处灵气丰沛的地方静修。 池年绕进书房。桌案上铺开一张长长的画卷,尚未装裱,不知是不是在等墨渍干透。案侧有一沓书册,应是记录之用,书页满是翻看的痕迹。 真神从不自找麻烦,应当不会记日记这累琐碎事。这些册子定然是大有用处。 里头,会不会有魔尊相关的内容?或是些伤势记录,未来规划。 池年垫着脚往那走,心中砰砰直跳:不行,不能偷看别人的隐私,这样是不道德的! 系统:主人,您掌握的信息太少。送上门来的情报竟然不看?你变了,你不再是当年为了完成任务,无所不用的主人了。你变成了你最讨厌的样子,磨磨唧唧,瞻前顾后。 我看,我看还不行吗! 池年把手按在册子的一瞬间,愣了。她瞥见画卷上的美人图,堪称惊鸿天色,还未来得及细看,一阵风凭空而起。画卷合拢。 满室烛火摇曳通明。红烛燃起暖黄色的光,竟还有些暧昧。 "阿年,在做什么?" 池年扭头。只见花窗下,真神一身素雅的青衫拢在身上,斜椅榻间,斑驳的黄昏暮色落在他白皙俊朗的脸上。一时间明明灭灭,堪称朦胧角色。 "我……" 池年发现自己紧张得咬舌头,没扯谎,将心底话说了出来:"我在想,为什么我叫池年。" 方才来不及看见全貌。池年只见画卷一角,笔锋温和地写着池年二字。 "是您取的名字吗?青丘的狐狸都唤我池年。"她又问:"当年我是何德何能,差点进了野狗肚,又被您路过相救?" 司天明起身,衣摆坠地而来。沙沙的轻响有一种逼仄感。 他在池年面前停步,池年这才发现他未梳洗理容。满头乌发散在背后,就连外衫都是虚虚地搭着,里衣穿的松垮,能从敞开的领口看见起伏的胸膛。 "不喜欢池年这个名字?" 声音轻缓,透着倦意,司天明俯下身来,漆黑的眼与池年平视,握住她的手询问:"那阿年想叫什么呢?师傅给你改个姓名,也未尝不可。" 池年歪歪头:"晓月?" 系统:主人你这是作死啊!生怕真神不知道你是魔尊是不是?生怕真神知道你记忆没有被完全抹除? 不过,这还真是池年会做的事。系统也不再叫喊,闭上嘴,等着和池年一起被真神碾成齑粉。 其实池年只是不喜欢这种被人玩弄鼓掌的感觉。如果真神知晓她的身份,还不如直接杀了她。她才没空和他玩分明你知我知,却偏偏假装不知道的师徒游戏。 火烛微闪。司天明的唇近乎抿成一条直线,经过深思熟虑之后,很是苦恼地开口:"不好听。没有池年好听。换一个。" 呼—— 看来真神的确不知道自己就是魔尊。池年长松一口气,又问:"这名字是您取的吗?还是在您救起我时,我的襁褓之内?" "是故人告知的。"司天明轻揉池年的脑袋,让她安心:"我倒是觉得,池年这名字,正适合阿年。" "是我的父母?亲戚?" 池年想要问出这个所谓的故人是谁。但真神语焉不详,回答得极其巧妙。 也不知回答的是名字,还是去意。 "您今日没有养伤吗?"池年默默地抽回自己的手,退开半步问:"我还以为您不在楼内。是不是吵到您休息了?" 司天明点头,从方才侧躺的榻上取出一个香囊。 淡绿色的锦布,绣以百花,精致漂亮得让池年眼中生光。正是女孩子们最喜欢的那一类小东西。 "阿年昨日不是说,想要我的香?焚香太废时间,便做了个香囊给你。加了一味安神的药材。阿年放在枕下便是。"司天明将这个香囊挂在池年的小指上,感觉池年动作僵硬。 "不喜欢?"目光深暗,司天明忽的轻笑道:"非要我身上这味道?" "不是。"池年可不想自己毒自己,"这香是原仙人给您调的吧?我就这么拿走,是不是不太好。" "这是我自己调的。"司天明指了指旁边的画卷,"都用作焚香熏卷了。阿年将旧书架与旧画卷一并烧柴,自是没有了。" 池年:…… 也不知道真神是发现了还是没发现。总之,池年昨天一把火,把原田田的苦心全烧了。 可千万不要告诉田田。 小楼的门扉忽然打开。脚步声紊乱,显然是来人惶惶不安。池年刚扭头,就看见徐双儿一张快哭的脸。 "司先生。"她哑着哭腔说:"我能不能和池年单独说会儿话?" "去吧。"司天明将袖中的一方软帕交给池年,正是救火了。 池年将徐双儿拉到楼外的厨房内,先给她倒了一杯温水,擦去眼泪后问:"怎么了?去要多的被子,被杂事的人欺负了?我让你报我的名字,不就不用受这委屈了么。" "池年,我害怕。" 双手颤抖地捧着水杯,徐双儿极其小声地嗫喏道:"我从杂事处出来,就遇到了姚师姐。她说正巧有事和我说,让我过去一趟。可姚师姐怎么会来杂事处?她肯定是专门来找我的。" "为了昨天仙鹿的事?原仙人都没有说什么,轮得到她一个内门弟子多嘴?" 徐双儿摇头,拉住池年的手,"不。姚师姐是来向我道歉的。她说,她昨天追你的魔犬追得紧张,怕被你挑错,一时间口不择言才将矛头引向的我。她说昨日口不择言,是她的错,请我不要再记恨她。" 既然原仙人不计较。姚轻语也道歉了。这事就该这么结束了。 但徐双儿却瑟瑟发抖。 "我知道。你在怕姚轻语。"池年拍拍徐双儿的肩膀安慰:"她堂堂内门弟子,平日里对你暗中坑蒙,从来不见一声道歉。可为了一只没人再查的仙鹿,却在你面前纡尊降贵,只求让你赶紧闭嘴。" "池年,你明白我意思?" 池年点头:"我当然知道。这仙鹿的死,恐怕和姚轻语逃不了干系。若生怕再有一点风吹草动的可能,引到她身上。" "所以我好害怕!"徐双儿抱头道:"姚师姐到底在做些什么?她……她平日里就看我不顺眼,万一日后她再做些什么有人查起,姚师姐真的急了,会不会暗中对我下手?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什么不知道怎么办?"池年将徐双儿拉向自己,"你是我的侍仆。你的安危,自然是我来负责。别总是想着不给我添麻烦,好吗?" 第12章 这可是宝贝 徐双儿抽噎许久,终究是点了点头。 第二日有新弟子集会,侍仆也需要早起一并跟着,拿一些修炼必备的刀剑符纸之类。 池年昨日睡在司天明的房里,被子还留在他那。悄悄摸摸抱被子的时候,池年一扭头,对上正在案侧读卷的司天明。 一点橘红色的烛火摇曳,印在他深邃的黑色眼眸里。美景当前,池年吓得一动不敢动。 她刚刚进来的时候,真神分明不在才对啊! 怎么一扭头的功夫,就坐在那里,还掌了灯?翻书没声音也就算了,这么一大活人一点动静没有。 "山上有一处清泉,方才静坐回来。"司天明合上书,招手示意池年过来,语调轻柔:"阿年修为太低,感知不到我的动静,不用太过自责。" 他盯着池年抱着的被子,问:"今夜睡在外头?" "我和双儿一起睡。明天要早起,她起不来,我睡在旁边好叫醒她。"池年有些惊慌地往后躲。 系统吃惊地说:主人,你竟然那么怂,啧啧啧。 池年无奈。大概是因为司天明的那句话。 这儿是他的卧房,对于池年而言,怎么也不能算里头啊。 "拿上这个。" 一枚青翠色的玉戒出现。池年还没看清楚,就听见自己的系统发出嗷嗷嗷的叫喊声:主人,这可是这个世界的稀有货!能够储物的宝贝!比积分兑换的空间道具还要好! 池年没想收。可司天明已经摊开她的手掌,稳稳地放在掌心。 "师傅给你的,不算平白无故。"司天明严肃道。 "……" 竟然还在计较林约送的发绳。池年苦笑,发觉真神的心思的确不似凡人,执着得过分了。 既然如此,推脱是不可能的。 池年说了声多谢,抱起棉被往外走。 "等等。" "怎么了?"池年回身,发觉司天明的脸色极差。她又将棉被放在一边,认真地行了个礼,这才走出房间。 小楼内不过几步路。池年在楼梯的拐角处,提起一丝灵气传入玉戒。 在探查完后,池年重重地叹了口气。 这系统,果然又坑她! 里头的空间大约一个立方,塞个她都嫌挤,还能比积分兑换的宝贝更好用?充其量,只能放一些明天宗内分发的符纸杂物。 系统也没话说了。它不会说谎,但不代表不会失误。 系统:主人,我真的没骗你。可能是……是您的修为太低了,所以才只能动用这么巴掌大点空间? "巴掌大?"池年哼声,"猫爪子那么大吧。" 不过这戒指的卖相倒是极好的。楼内坠着夜光珠,光线温和,池年举起手来一看,玉质透亮。在这因云层而黯淡无星的夜里,莹莹得闪着光。 池年抱着被子进房时,徐双儿已经坐在床边的脚榻上,裹着两床厚棉被,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醒醒,双儿醒一醒。"池年拍她的脸,"要睡去床上睡。你在这里睡什么?" 虽然按着规矩,侍仆在主人的卧房里是不能呆在床上的。但这张床极大,似是特意打造,躺下两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绰绰有余。 怎么拍都拍不醒。鼻尖甚至冒出一串串的鼻涕泡,显然是冻的。 池年没有办法,只好将徐双儿扛上床。 "怎么感觉自己好像欠了她很多钱?"午夜时分,池年习惯性失眠。轮到她抱着被子坐在脚踏上发呆,耳边是徐双儿浅浅的呼吸声。 没有灵根,无法修炼,这么散漫松懈不是问题。可,一个人一旦睡着,连雷都打不醒,这心是有多大?这样真的合适修炼吗。 系统也表示同意:主人您现在这样子太古怪了。不就是在迷阵里给了你一件外衫吗?你还给了她青丘暖玉呢!哪有您在这当仆人似的伺候她。林约他有什么面子拜托您这么做? "对啊。" 池年被夜风吹得越发冷静,她站起来,将窗户合严,道:"而且你给我的第一个任务,就是完成徐双儿的心愿,她到底对我有多重要?" 或许只有将任务做完才能知道答案。 第二天,池年将徐双儿连拖带拉,第一个到达真人的面前。大都数新弟子还在进早膳,或者趁着晨光大好静修心法,唯有池年选完东西之后,去外头找人。 果不其然,身为宗主唯一弟子的林约,早就在外头等着了。 "有必要等一整夜吗?"池年在仓库外看见了张望的林约,也看见他被浓重夜露染湿的肩头,不禁扶额道:"其实我们故清峰很安全。没有人盯着。师兄你来故清峰做客,与我闲聊,关怀司先生的新弟子,以宗主的名义或者个人的名头,都是合情合理的。没有弟子会说什么。" 何必在这里等上一整夜呢。 林约些许紧张地咳嗽一声:"实不相瞒,我有贪睡的毛病。入睡后极沉,很可能错过今晨,就见不到双儿了。" 池年回忆起今早徐双儿那模样,感慨:"你们还真是亲兄妹啊。" "哎?是吗?真的吗?"林约不好意思地笑笑,"谢谢你。" 一点都不想被谢。池年伸出手,在一脸傻笑的林约眼前晃了晃,让他回神:"师兄,我有正事找你。关于仙鹿被杀的事,宗内可是有什么反应?" 林约的眼神瞬间锐利。却是盯着池年手指上的玉戒。 "你这储物戒,是从哪儿来的?" 将池年往仓库的阴影处拉进一些,林约低声道:"你才多少修为,炼气了吗?司先生就给你这储物戒?你可知道,这些认主的灵宝,很容易引来他人的垂涎争抢。" 说着林约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就是在宗内,也多有人羡慕。若是出了宗门,小心杀人夺宝。" 一个小小的储物戒而已,还能认主,已经能当做灵宝了?池年不懂就问:"这东西很稀有吗?" "相当稀有。"林约点头,"虽然凡间的器修能炼制法宝,但极易被人毁坏,更是放不进有灵气的物件。这空灵玉打造的灵宝便不同了,甚至能放灵植,还能放进活物。" 池年:"这玉产量稀少?" 林约摇头:"这只是其一。其二,这玉只有魔族知晓在何处开采。传闻,空灵玉只有魔尊可取,世间众人只有垂涎的份,能得到一枚,都是天赐的运气。" 那这小小一枚戒指还真是价值连城。 "名气这么大?"池年疑惑道:"既然师兄你这么说,这东西,肯定只有魔族有。普通人应该基本拿不到才是,应该都持怀疑观望的态度,不好卖吧?" 林约忍不住笑话池年的见识浅显:"这空灵玉有多珍奇,可是天下公认的。当年真神有意对魔族发难,魔尊亲手掷下一整块空灵玉,真神便收了手。" 真神都能被收买的好东西。可以说是盖过章的。 池年不禁想到跑路后的日子,若是实在没钱了,可以拿这个远不如系统给的道具的玉戒换钱,"那师兄你说,这东西卖多少钱合适啊?" 林约气的吐血:"你疯了卖它?" "不是你说的,戴在手上惹来杀身之祸。怀璧其罪,我还不如卖了,换两块大饼吃。" 林约一时间被池年绕了进去,心思直白,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最后脸都涨红了,粗声道:"你先问你师傅答应不答应。就算司先生天下奇宝万千,也不会允许你卖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将这么重要的灵宝给你,肯定是看重你的资质,真心待你好。结果你竟然想着卖钱!" 池年抿着唇,想回嘴又做不到。 司天明还真不在乎这东西。毕竟,当年魔尊送了他一整块玉,自己这充其量只能算个边角料。 "毕竟我得出去一趟,有正事。"池年将话题引回正规,"师兄你有没有觉得,仙鹿的事有古怪?" 林约神色一暗。他看看周围,将池年拉得更近了一些。 近的池年都感觉不适了,他才小小声地问:"师妹你发现了什么古怪?这也是我想与你见面的原因。我听闻姚轻语为难双儿,本想立刻去找她让她不要随意揣测,可我昨夜听闻其他弟子在谈,姚轻语主动找了双儿道歉。想来也是仙鹿太过贵重,场面血腥,一时间受到惊吓口不择言。" "原仙人没说什么。但,宗主也没说什么吗?" 林约摇头:"宗主只是吩咐执法弟子一如既往,巡逻时盯紧一些。昨夜又吩咐我去护山大阵查看,顺道钻研阵法,并无其他异常。" "你带我去看一眼吧。" 远处,徐双儿正抱着一大堆东西往仓库内走,池年说:"师兄你帮我拿着双儿的东西。跟我走。" 林约只想着和徐双儿见面,待到背着包裹,带着池年查探护山大阵时,才发觉自己成了个苦力。 "啊,抱歉,忘记我还有戒指了。" 走到一处荒凉山头,池年将重重的杂物包裹收起,捻了一点儿地上的碎石子。 气味有些古怪。于是尝了尝。 "师妹你这是做什么?"林约紧张地问:"这里有什么怪异之处吗?" "没什么。" 池年将这些碎石一并收进戒指内,拍拍手,盯着缥缈的群峰问:"这大阵外人进不来,弟子也出不去吗?我想出宗可是有什么办法?" "出不去?那只有宗主才有办法另众人无法外出。" 林约奇怪:"师妹你发现了什么?" "没什么。"池年留了个记号,有些像到此一游的标记。 回去的路上,系统问池年,可是有了什么打算。 池年点头。那些痕迹,林约看不出来,她可是看得清楚明白。分明是魔族从阵外进入留下的破坏痕迹,又偷溜出去,随即被加固了。 第13章 伤势未愈 宗有内鬼,与魔族脱不了干系。 系统喜滋滋地说:主人,这是一件好事呀。一定可以成为您的助力! "听你胡说。我现在要敢认魔尊身份,真神能一剑把我看成七段。"池年思索后说:"不过也不能说完全没用。我要是把这个内鬼抓出来,还能与魔族撇清关系,真神应该就不会怀疑我了。" 系统停顿几秒:主人,你为什么卖队友卖的那么熟练? "别瞎说啊。还算不上队友呢。"池年连连摆手,借着司天明给的玉牌回到故清峰时,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 这类转移的法术太过蛮横,峰上又有真神亲手布下的禁制。以池年现在炼气都没有的修为,堪称苦不堪言。 池年迎面撞上楼内出来的司天明,没来得及行礼,便听见他吩咐道:"昨夜写了些废符。阿年收拾书桌时全烧了便是。" 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池年满头懵。 司天明停下脚步,低头看池年这模样,一惯冷漠的神色温和几分:"很简单的,阿年只要注意别再把书架烧了烤肉便好。" "我知道!"池年只觉得脸上发羞,窘迫道:"您要走?您什么时候教我修炼?至少……至少留本心法给我?" 可司天明在池年说完最初的三个字后,便离开不见了。 就像生怕她反悔不收拾似的。 池年只觉得自己跟了一个完全不靠谱的师傅,还得任劳任怨地从书童做起,脑门突突地疼。这个师傅还特别计较她收别人的赠礼。 由此类推,找别的师傅教是不可能的。想离开千衍宗去鹿山?更是做梦。 最大的问题根本就不是护山大阵被封。 池年第一次遇到无法推进的任务,感觉糟糕极了。没去细看真神写废的符,反正也看不懂,池年直接捞起往一旁的炭盆里扔。 "且慢!" 书房门突然被推开,一声浑厚的嗓音震得池年耳膜生疼。 门口,一身锦纹长袍的老者几乎破门而入,直冲池年的方向,就像母鸡护仔似的张开双臂,一把将池年手中的废符纸揽过。 池年:"宗主……"您是不是被夺舍了?之前那个一声咳嗽就能镇住所有人的仙门魁首去哪里了? 只见叶宗主一脸如得珍宝的模样,只差将那堆废纸贴在脸上用力亲两口。来来回回地反复翻看,确定无损后,眼睛里还冒出激动喜悦的泪光。 长长的一声叹息,若获珍宝般的满足,就像得到偶像签名似的。 "让你见笑了,小妹妹。"叶宗主放下这堆符纸,想要恢复严肃的模样,却看见池年正用一种看傻狍子的眼神看着他。 向来在人前威严无比,受人尊敬的叶宗主纠结道:"你不懂。这是稀世珍宝,烧不得。至于为什么喊你小妹妹,你毕竟是司先生的弟子,于情于理,本宗主不该直呼其名。至于这个情理嘛……" 想说又不敢说。叶兴急出了一头汗,最后索性说:"就是你的师傅修为极高,更是德高望重,本宗主尊敬有加。虽然不能告诉你到底是为什么,但你也别拿这种看傻子的眼神看本宗主。就是……就是……总之你知道你的师傅身份不一般就对了!所以这东西才不能烧,万万不能烧!" "宗主,您先喘口气。脸红脖子粗的。" 在叶宗主在那急的原地转圈,斟酌措辞生怕露馅只能暗示的时候,池年已经给他倒了一杯茶。 "多谢。你能明白你师傅极高极重就好。"叶宗主将茶一饮而尽,松缓一口气。 池年转头将桌上那堆废符纸烧了,淡淡道:"司先生是真神,我知道。所以他叫我烧,我不敢不烧。" 符纸遇火化灰。 轻微的一声响,吓得叶兴没反应过来。 他面色沉重,痛心疾首。 缕缕白烟飘散而去,他才问:"你说什么?" "司先生救我时没掩盖真神的身份。所以您在我面前,就不必拘束了。"池年轻声安抚,"当日他救我的场景太过震撼,这些年来,我都记着。" 用了好一会儿,叶兴才接受真神曾经救过一个凡人的事实。 他盯着池年打量十几回,才喃喃道:"原来如此。难怪司先生会收你当弟子。虽然你天资千古不遇,但也入不了真神的眼才对。本宗主还以为,真神莫非喜欢你的姿色?" 面前的老者脸色反复。一会儿像哭,一会儿像笑,念叨说:"万幸万幸!我就说这是不可能的!" 池年微笑,拳头捏紧道:"宗主,我既然是真神唯一的弟子,揍你应该没人敢管吧?什么叫喜欢我的姿色?" 叶兴立刻捂住嘴。想来也是太惊讶,一时间慌了神,竟然将心里的话直接说了出来。 他尴尬地点头说:"是我想错了。饶是真神会动心,也不会对你见异思迁。" 噗——池年险些一口茶噎死自己。 "宗主,你在说什么?你今天到底是来做什么的?"池年觉得这老者看上去挺严肃正经的一人,想法说辞却叫她各种经不住,甚至说是惊吓了。 叶兴在真神唯一的弟子面前实话实说:"宗内有些事,想请教司先生。当然,也想特意来寻你,叫你莫要动些旁门左道的歪心思。到时惹得真神恼怒,还得我亲自动手将你请出宗去。" "听上去,宗主很有经验啊?" 池年嗅到了八卦的味道。不禁歪头问:"司先生的身份在宗内只有宗主知晓。但修为却是实打实的,想靠近他的人肯定多,难道还有人想做别的……" 想起在迷阵考核时,真神说的那句结道侣。池年顿时懂了:"还有人自告奋勇,自告奋勇,想要结道侣?" "你猜对了。"叶兴露出深受其害的苦涩表情:"真神是何许人?风姿卓然,自是引得修行者敬仰。只是有些修行者不知趣,总想接近司先生,使些不光明的手段。只是普通弟子也就罢了,竟然还有我千衍宗的长老,本宗主真是没辙啊……" 说起宗门里的乱糟事,叶兴一句三叹。 这十几年来心窝里都藏着事,好不容易遇到个能敞开说话的人,此时,一下子全倒了出来。 千衍宗向来讲究排名,不知是谁起的头,在女子间流传了一本花名册。宗内尚能叫出名字的长老弟子皆在其中。却不是按着修为排,而是按外貌排的。 叶兴说到司天明排第一的时候,满脸悲痛欲绝。池年问他排第几,叶宗主脸色通红:"本宗主排第一百三十三。" 几乎拍桌子,叶兴哼道:"据说是姚轻语那女娃子给本宗主定的名次。本宗主原见她天赋极佳,想收做亲传弟子,最后还是算了。" "宗内英才济济,这个排名已经很好了。"池年看着叶兴此时年老的模样,虽不见衰色,但常年在人前威严,很难让人往花名册上排。 姚轻语说不定还给他排高了。修行者大都驻颜有术,平日里端的是道骨仙风的架子,可不是比操劳内外的宗主讨人欢喜多了。 "倒数第一。"叶兴觉得有些心酸,"甚至还比不过丹房的原仙人。她们说,原仙人都比本宗主可爱喜人。" "没错啊。" "……" 叶兴更难过了,语调还有些委屈,"他那么一个小老头,坐在鹿上喝喝茶都比本宗主来得英俊?" 其实田田原来模样真的很可爱。 这下轮到池年心里堵得慌,她将已经喝空的茶壶拿回来,生怕叶宗主将茶壶砸了。"其实原仙人真的,挺,可爱的……" "又不给你们发糖吃!他炼的丹药都是苦的!" 没了茶喝,叶兴越待越难受。他咕哝道:"司先生怎还没回来?近些时日分明听着他说,伤势渐愈,不用多久便不用再去清湖,怎么回事?小妹妹,你师傅哪里奇怪吗?" "他哪里都挺奇怪的。" 池年认认真真地掰手指头:"在迷阵里突然出现,非要拉我入宗收我做弟子。又不许我与师兄弟们多接触,师兄师姐给我关怀赠礼也不行,宗主你得给我做主!" 十岁出头的小姑娘,此时眼神儿亮晶晶的,虽然数落着司天明的不是,但叶兴却没有如平常一样,将造次真神的人一掌化灰。 "还有更奇怪的!我抓了一只死鹿回来烤肉,本就是让司先生尝一尝味道,谁知一愣神的功夫他就将鹿肉吃完了,我白忙活大半天。"池年隐去了烧真神宝贝字画烧火的事,"难道是真神伤势太重?在凡间也要吃五谷杂粮?这故清峰的伙食也太差了吧,也没人来送饭,真神肯定不会自己去伙房拿肉拿菜。" 叶兴被池年说得心虚,连连点头:"你说的对。这点倒是我疏忽了!本宗主一定安排专人往峰上送吃食。只是不知道司先生喜欢什么口?" "我喜欢甜口。"池年满脸正经,"真神的心思哪是你我凡人能猜测的?他唯一的弟子吃的香,他肯定也开心。" "……"叶兴忍不住问:"真的不是你想吃?" "我是哪种人吗?" 池年满脸无辜。 系统:你不是,你没有,坑蒙拐骗的从来不是我主人池年,都是被杀的魔尊。 池年在意识中默默地掐了一把系统,扭头问对外张望的叶兴:"我师傅奇怪的地方太多了。他究竟受的什么伤?" "情伤。"正在努力记下池年报出的酒酿圆子羹和桂花糯米糕,叶兴说:"真神非凡人之躯,魔尊也无法伤其分毫。临死前,魔尊便使了些下三滥手段,往真神身上中了她最擅长的欲念情毒。靠我宗内的清湖抑制伤势,以免心猿意马,道心受损。" 说完叶兴语重心长地嘱咐道:"这是真神不与人说的秘密,也应是他唯一的弱处,万幸即将痊愈。但你身为他的弟子,这些日子相处时千万谨慎。专心修炼,更要管住嘴巴。实不相瞒,宗内似有人与魔族有染,可千万不能被魔族知晓。" 不知感慨自己真厉害,还是感慨自己真无赖的池年:"宗主放心!我绝对不告诉别人!" 作者有话要说:最近流感很严重,一家子都感冒了。T-T拖着鼻涕照顾我的小宝宝,实在是没精力,拖了那么久才来更新。 真的很抱歉。 大家要照顾好身体噢QAQ 第14章 愧疚感 池年举指对天发誓。十二岁的稚嫩模样,动作极其认真,一板一眼的严肃极了。 在这真神居住的小楼内,对天发誓,不会出卖真神。惊弓之鸟的惶恐还显得有些逗趣。 叶兴没忍住,咧开一丝笑道:"不用发誓。本宗主当然信你。你是司先生唯一的弟子,也是他唯一一个多看一眼的凡人,真神怎么会走眼呢。" 他安抚道:"也别被真神的气势慑住了。平日里就像普通师徒一样,敏而好学便是,他定然会好好教你。" "嗯,嗯。" 池年觉得这身体有古怪。这句本不算谎话的扯淡话,在叶兴这番说辞后,竟然让她紧张尴尬。脸都红了,有些发烫。 这在见过太多弟子的叶兴眼里,是局促和惶恐,迷迷糊糊的无措。 叶宗主对于真神的唯一第一自然要上心,关心,比谁都要操心,他说:"才来千衍宗两天。司先生从不在意凡尘,你肯定知道的很少。下个月宗内考核本宗主很重视,你们新弟子就更要在意了。如果能在同辈里拔得头筹,可以出宗几日。" 池年的神色缓了些,但并没有什么起伏。叶兴解释说:"出宗并不是玩,是一些仙门联络,大大小小的比试请教,代表我千衍宗的门面,也是一种殊荣。当然,你也可以选择丹药功法,趁手的兵器之类。" "我明白了,多谢宗主提醒。" 起身行了个礼,池年想再泡一壶茶。但叶兴宗内事务缠身,听池年说司天明才走不久,着实没法苦等到回来。 "替我向你师傅问好,小妹妹。" 走之前,叶兴从他的储物戒中拿出一个精致小木盒给池年。这是他给重孙女备着的流酥糖,帝王宫中也极少见的费时点心。一直不舍得多给,还剩了大半,倒不至于膈应。 "谢谢宗主。" 告别后,池年将糖盒放在餐厅的桌上。她先回司天明的书房,将书案整理妥帖后取了软布仔细擦拭。 系统看得惊呆。从来都是逢场作戏,下场睡觉的主人,竟然在认真地打扫卫生? 系统:主人,您什么时候喜欢角色扮演一个书童了?为什么我感觉你在讨好真神? 池年咕哝着你瞎说什么呢,将软布扔到一边,又捡回来,继续擦。 "就是觉得有些,额,怎么说,不好意思吧。" 过于娇小的手来来回回地擦,桌面印出模糊的脸庞,池年觉得心里有些愧疚:"没错,就是有些愧疚。" 池年努力让自己找到该有的冷静,缓缓开口:"我既然是来拯救这个世界的,真神他作为这个世界最高者,应当是我最要拯救的对象吧?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成了魔尊,还让他一剑捅了我。我任务失败了,世界没毁,都是他的功劳。我却在死前给他来了一下,害他现在这么一副傻乎乎的样子……" 说到这,池年不禁咬住唇,"你这垃圾系统抹杀失败,还掉线,我当时死在荒山连孤魂野鬼都做不成才是应得的。结果他竟然救了我,让我吸了十二年的狐狸毛团子。"池年深吸一口气:"我觉得难受。" 系统半晌没话,好久才反应过来:主人,你做任务不择手段的时候,可从来没见你良心痛过。 就是因为知道自己什么都做得出来,现在才难受啊。 池年记不得司天明本来的样子。按照叶兴的话说,他在荒山救她时就已经深中欲念之毒,却也辉光万千,让她仅仅一眼便记了十二年。 将人从神位上拉下来的池年,内心愧疚感越来越多,许久才叹息道:"不知道我到底做了些什么。可能手段不光明,不磊落,伤人太多,但……他也捅了我一剑,我死了一次,应该算偿还了吧?" 当然不够。毕竟司天明现在这副样子,哪像是众人口中睥睨一切的真神,倒像个不会说话与世隔绝的久病之人。 池年几乎想再也不要和魔尊扯上一点瓜葛。但偏偏任务做下去,查到的线索又与魔尊有关。 内心好拒绝。 系统:主人,你想放弃任务? 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谁知道任务做不做得完,说不定做到一半世界就被上头湮灭了。 "不行。任务还要继续。"池年坚定道:"我一定会好好完成的。" 系统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它就知道池年是不一样的。别的执行者都可能中途放弃,但池年分明没被许诺重生之类的诱惑,依然在坚持。 它突然好好奇,当初池年被许诺了什么,让她这么执着。 "啊,你说任务做完后的奖赏啊。"池年抹去额头的汗,苦笑道:"你抹除记忆也太厉害了,我也记不起来了。" 系统:这不是我的错啊!听别的系统说,主人你之前就说得很模糊记不清。 只知道必须完成不可。绝对不能放弃。 "你就是个坑货,省点力气吧,下月如果能赢下考核出宗的话,任务应该能有些进展。" 第四遍擦拭摆列好笔架。光芒从门外洒落,细长的影子落在她的手指,黑白光影间,仿佛能闻到清雅的墨香。 "啊,"池年慢半拍地抬头,看见颀长的身影倚在门边,眸光深邃,"师傅……你,你回来了啊?" 完蛋,打扫卫生开小差被抓了!刚刚光顾着想事情,他的笔没被她弄开叉吧?会不会被教训? "阿年。" 声音听上去有些冷。像是从冰水里捞出来似的。 心情果然不太好。 池年低头,绞着软布,琢磨着该怎么道歉。或者说干脆说清楚,她真的不擅长做书童,请他多海涵? 几瞬的沉默后,脸突然被抬起。 手指微凉,惹得池年眉头紧锁,一张脸很不好看。她几乎不敢看他:"师傅你别生气。体罚弟子这种办法效率不是很明智,有损您的形象。" "那要怎么给你的脑袋开开窍?"司天明说:"之前让阿年喊我本名,这段时间,一次没记起来。" 脸上有愠怒,也是出尘的寒意。池年瑟瑟道:"可这样是不是,有些太逾越了?" 其实她还真没记起来。毕竟这随口一提的事,她不是很放在心上。 倒是徐双儿让池年更上心。 "峰上就你我二人,何来逾越一说?"良久,司天明松开池年的下巴,声音浅淡地问:"阿年觉着,我的本名不好听?" 这不该出现在真神身上,怎么听怎么像示弱探寻的语调,问这个问题。 池年几乎捂住脸,快哭了。 天啊,她都对真神做了些什么,好好一人都成什么样了。扯下神座不说,还把他本有的神仙模样毁了。 连二和三都分不清了。峰上只有两个人,那徐双儿是什么,是鬼吗? "我知道了,抱歉,天明。" 池年认认真真地,努力尝试隐去语调里稚嫩的童音,喊了好几声天明之后才说:"这样可以吗?" "嗯。" 司天明点头,抽去池年手中的软布道:"回来时见到你侍仆在哭。" "双儿哭了?" 从司天明让开的身侧,池年立刻往外走,连告辞都没来得及说。 …… 故清峰称得上荒凉。池年没费力气,就在伙房找到了蹲在灶口抹泪的徐双儿。烟熏火燎的,一边往里添柴一边抹眼泪,整张脸黑乎乎的难看极了。 "怎么了?哭什么?" 池年拍拍徐双儿的脸,怪自己太紧张徐双儿,没有带糖来安慰她。"你在主峰被欺负了?可我碰见了林约师兄,他没帮你欺负回去吗?" "不是的。"徐双儿抽噎道:"没人欺负我,林师兄对我也好,亲自送回来的。我们在主峰聊了会,问我喜不喜欢下月比试的奖品,他们那辈弟子能选一柄细花玉剑。那可是武真人的精品,女弟子们都想要,我没管住嘴,竟然实话实说喜欢。" "那也不用哭啊。"池年拍她的后背:"又没什么好丢人的。就算你没修为不能用,摆着看也有用。" 徐双儿摇头,眼泪纷飞地说:"可林师兄当真了。他说他会努力拿到,但最近宗内琐事多,修炼耽搁了些,姚师姐又修为突飞猛进。他要去剑锋闭关一月,肯定能拔得头筹将剑给我。" 剑锋。池年大概能够懂徐双儿在哭什么。 那可是练剑折剑的荒冢。道道剑意极其凛然,甚至还有杀意,危机四伏,用来修炼实在是太过艰险,足以用来当做惩罚之地。 但进剑锋一趟,收获提高也是极大的。 "这又关你什么事呢?修炼之人,凶险极厄也是一种砺炼收获,林约身为剑修多去一些才是正途。"池年提高了一分嗓音,"修炼的事向来苦,双儿你……" 太过温柔了。这样真的不适合修炼。 池年叹了口气,终究是没说。能躲过这些苦的,肯定是天赋高得可怕,气运好得令人发指,天道宠儿,一步登天的作弊。 "是这样吗?"徐双儿眨巴着眼睛,想了一会儿,似乎还是不理解:"可我还是不想看见林师兄为了我这么拼命。我想要那玉剑不假,但他也不必为了我如此啊……" "哎哟我的双儿哎。"池年扶额,将这傻乎乎的小姑娘抱进怀里揉脑袋,想笑又想骂她,"好吧好吧,我懂你意思。我去赢得头筹,拿回那柄玉剑好不好?" 徐双儿惊讶道:"池年你……这么厉害吗?你想越辈参加试炼?" 自己在徐双儿面前一直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形象。池年看见徐双儿一副原来你想的那么远的崇拜表情,点了点头。 "可会不会太勉强了?"徐双儿担心道:"虽然这法子能一鸣惊人。但失败的话,会让人笑话一辈子的。" 池年只好说:"我的师傅可是司先生啊,当然有办法了。" 之前很勉强,现在也没法说勉强了。 第15章 换个方向 "那真是太好了!"徐双儿抹抹眼眶,但眼泪还是在流,"我这就去告诉林约师兄不要为了我的话去刻意苦修。池年你也是,你只要证明自己是这些弟子里的第一,拿下最高分就好。不用真的为我那么拼命啦!" "放心。我只是为了自己,那柄剑只是附加的。" 池年给徐双儿递了手帕,她接过后连声道谢,忙去找林约了。 望着徐双儿急忙的背影,池年不禁松了口气。 系统:主人你真的堕落了。从前你最烦哭包了,现在竟然还要帮她。 "做任务带着感情会有负担,但我又不是没得感情。"池年打开锅灶看了一眼正在蒸的枣糕,默默地往灶口加一把柴,摇头说:"徐双儿当然会哭。她不知道林约是她兄长,所以觉得受了优待过意不去,不敢再劳烦林约一星半点。可事实上,这都是她应得的,甚至说是林约欠她的。" 系统:那也该是林约去还,主人你还真的看上这个凡间宗门的积分排名了? "一半一半吧。毕竟我也不想给真神丢脸。" 池年托腮,盯着翻腾的灶火出神,只觉得脸上有一股火辣辣的暖意,近乎于疼:"而且这事最大的祸首不该是林约。应该是大逆不为,将徐双儿灵根挖给林约的那个人。" 看着徐双儿和林约,池年现在真想把那个人揪出来狠狠地剐上几刀。 "希望这个手段没有流传。否则这世界乱套了。" 柴火发出噼啪一声,池年回神,眼中全是橘红色的火光。她隐约看见门外真神的身影,颀长清朗,本不应沾染些许烟尘。 然而这不是幻影。是真的。 司天明走到池年面前,俯身,伸出手指划过她险些被烈火烤伤的脸。偏凉的手指将脸颊的刺痛感淡去许多。 他说:"阿年为何要做粗活?你又不会。找不到奴仆,还找不到师傅吗?" 完了。池年想,这个世界已经乱套了。 "锅上有枣糕。"池年挪开脸,只觉得心虚极了。也不管这可能是林约给徐双儿的点心,借花献佛道:"师傅……啊不,天明,我有一事相求!" 司天明拢了袖,站在那处不言语。他眸中墨色深沉,显然是在仔细倾听弟子的请求。 池年哽了一下,"要不,我们……边吃边说?" "边吃边说?"司天明看看池年的脸,又瞧了一眼她手中烫的快捏不住的枣糕,"你先去厅中,待我片刻。" 枣糕温软酥嫩正适合入口时,司天明来了。 他换了一身素净的白衫,淡淡的流云纹不知是银丝还是细翎,折射出绚烂却静默的光彩。他以缎束发,身上有淡淡的木香。 "……"吃个枣糕而已!竟然去沐浴焚香了? 池年看了眼手里被她从中间掰开,确定里头没有奇怪的馅已经熟透,不至于落个以食下毒谋杀亲师罪名的枣糕,默默地放了回去。 她还给摆了个造型。 "阿年有何事相求?"司天明取过她摆回的枣糕,唇齿轻咬一口,似是收下贿赂的肯定,便又放下不再多尝。 毕竟只是凡间的吃食,真神的眉宇有一瞬间的阴郁,应是不满这粗食。池年思索着如何措辞,却听见司天明柔声道:"味道不错。" 恍惚间有一种师傅很好说话的错觉。 池年说:"师傅,是这样的。您先别因为我喊您师傅生气,是因为下月的比试,我想越辈分参加林约师兄那一辈的,所以想请您……给我开开小灶。" "越辈?"司天明品了品,点头,"阿年这个想法不错。" "所以呀!您是真神的话,肯定和凡间修士不同。我当然也不能丢您的脸。您教我一招就行了!" 司天明倒了盏茶,眼神并没有看向池年。"阿年是对自己不自信么?身为我的弟子,天资如此出色,怎会敌不过那群凡间小辈。莫说是越辈与这些弟子相匹,就是这宗内的真人,也可挑选切磋。" 这一竿子把她支到天上了,也不知道是在夸她还是在贬她,池年觉得真神应该是不愿意。 池年不禁瘪了瘪嘴,打出感情牌:"我今日去主峰,听说别的真人们都会单独教导座下弟子。可我来您这儿,什么也没学,空有一身天赋不学也是无用的。就这样,别说是越辈了,和别的人比试都会排末尾……" 一想到自己孤苦伶仃排在最后,当做反面教材被众人讥笑,池年浑身都不舒服。 她从来没体验过那种感觉。但定然是极其糟糕。 "师傅,您对我就不用藏私了吧?我又不是不知道您的身份。"池年双手合拢,诚恳极了:"拜托拜托,您教我一招好不好?" 司天明沉默,饮茶不语。 池年努力酝酿眼泪。系统知晓池年的想法,几乎蔚为奇观:主人你竟然会哭?你别忘记你是魔尊,你怎么可以掉眼泪求他! 哦,那池年又把眼泪收回去。 "哎。"司天明透过指间茶水,瞥见池年这变化,轻叹道:"阿年要强,我知道。可我着实没有什么可以教给你的。" "为什么?" 面对池年一脸你也太过自谦,根本就是藏着掖着不肯教给我的控诉眼神,司天明思索许久才说:"凡间的仙门衰微,玄术大多失传,我会的,如今时间早已无人可悟。阿年就是学会了,也不能用。" 既不能暴露司天明真神的身份。池年也不想来一个怀璧其罪。 "我明白您的意思了。" 心烦意乱地将枣糕吃完,池年决定另寻法子。她下桌给司天明行了个礼,急匆匆往主峰赶。 …… 正经的师傅靠不上,她就只能求助别人。实在找不到能教的,就是去藏书阁里找一本合适的心诀自学苦练。池年虽然没了过去的记忆,但底子还在,这具身体的天赋又不算差。 危机时刻的敏锐果决,是在学堂和比试时学不到的。 "您要参加比试?还要越辈?" 丹香缭绕的丹阁中,原田田锁了阁,在池年面前化作本身的孩童模样。他的眼睛乌黑,此时亮晶晶的,大有池年要带他去街口打架的模样:"好啊!您是什么人,自然不能和那群小辈比!这是我这些年月里炼制的丹药,您挑挑选选,有什么是您可以用上的!" 平日里被高高奉在顶上的丹药,此时被一个又一个地拿下,不要钱似的在池年面前打开。 池年内心复杂:"不,我不是要这个……" 系统叫道:主人主人!这些丹药的品级都不低!要按照惯例帮您收起来吗? 池年赶紧掐住这只系统。按照惯例,什么惯例,土匪惯例?池年无奈地拍拍原田田的脑袋瓜,"田田,我的情况你应该知道。我之前被养在青丘,狐狸们的修行办法我没法学,来了宗内又被司先生带走,他也什么都没教我。现如今,我除了所有弟子都学的课业外,什么都不会。" "可您才进宗,第一年是没法比试炼丹的。"原田田很是为难地说:"要不我给您几颗毒丹,您到场上一撒,或者我叫那些与您比试的对手来我这,我给他们撒进茶水里。" "我这不是作弊么?"池年尴尬地笑:"田田这可是你的宗门啊,你这么开玩笑的话,弟子们会哭的。" 原田田一本正经道:"我来宗门是为了跟踪司天明,为了您的消息,此时您已经来了,您要做什么就是我的事,您要去哪儿也就是我要去哪儿!" 此时原田田是个小萝卜头的可爱模样。池年忍俊不禁:"那我要你教我一招致胜的法诀,你快教我。" "我只会炼丹啊。"原田田委屈说:"您当日离开前说过,希望我好好炼丹,若是日后有成行医济世也是极好的。" "所以法术什么的一点也没学吗?你出门在外,就不怕遇到坏人?" "常年有人求我炼丹,别说是对我有杀心,胆敢抢丹的人在十里外就会被人阻止了。"原田田满脸认真:"但我也不是什么都不会,以灵气炼火引丹炉的法术我都精通。" 池年不禁扶额。好吧,都怪自己那时候多嘴。 "对不起啊……"看见池年这模样,原田田知道自己帮不上忙,急忙将丹药往前一推:"可这些丹药总有您能用得上的吧?您都拿去,防身也好的!" 池年捡起一颗浑圆通润的丹药,立刻换了个思维。 …… "这颗丹药真的能给我?" 林约双手紧紧捧着小盒,激动得几乎语无伦次:"这可是能助人突破瓶颈的丹药,原仙人的宝贝。宗内每年也就一两粒,真的给我?" 林约反复确定是真的,"原仙人竟然给了你一颗?你答应了他什么?" "咳咳……"池年眼看答不上,直接搬出司天明的名头:"司先生见我身体不适,去原仙人那要回来给我的。我一看这东西太好,我用不上,倒不如给正要冲击突破的师兄你。你这几日调养灵气,空余时间教我几招可好?" "还有,若是我俩在比试时碰到,希望林师兄能看在我是小辈的份上,让我一让。" "原来是司先生。怪不得。"林约赶着突破,生怕被姚轻语追上,便直接收下了。他的剑对池年来说太重,不合适,直接带池年去了自己的屋舍取细剑。 "不用空余时间,只要师妹想,我随时都有空。"林约亲自给池年教导剑式与法诀,月上中天时,池年还没有回去的意思。 反而是林约忍不住想找夜宵吃。"师妹,不用如此辛苦也可以。这进步神速,是我看过的弟子中最快的,倒不如休息一下,劳逸结合?" "可是我还不觉得累。"池年抹去额上的汗,抬头看了看今夜分外皎洁的月光。 都说修炼无岁月。她才刚开始,但应该早些进入状态。"师兄,今夜我便在你这院中过吧。剑式我会了,可你给我的心诀还没完全熟练,我下半夜要练那个。" "这……夜间露重寒凉,不如进屋?" "好。" 池年将剑放下,刚抬步,便听见嗡的一声。 她的剑卷刃了,歪了,废了。 院门被人一把推开,池年和林约都没反应过来,司天明便将池年一把抓了起来。 他将池年提到眼前责问:"夜不归宿?",随即瞥了一眼被威压镇住的林约:"进屋?" 作者有话要说:_(:з」∠)_我回来啦…… 第16章 一沓符纸 轻描淡写的一眼。风起,云散。 莫说是被提在司天明手中的池年脸色煞白,远在两丈外的林约只觉得喉头一甜,不禁吐出一口血来。 "进屋?"又念了一遍。 "司先生。"林约勉强护住半口气,竟不知道如何应对司天明这般勃然大怒。 林约自幼长在千衍宗,但嫌少见到司天明。他只知道司天明修为高,宗主对他毕恭毕敬堪称尽心尽力,马首是瞻。就像所有得道云游的隐士高人一样,从不见喜怒。 说不出话来。林约觉得自己脖子上凉凉的,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凝成实质的灵气或者杀意杀死。他的脑袋转的飞快,逃,逃不过,打也打不过。甚至宗主还不会为他说司天明的一句不是。 这个人也太霸道了…… 脖子绽开一道细细的血痕。林约着实想不懂,到底是哪里惹到他了。 "阿嚏。" 池年被司天明身上的骇人冷意慑到了,她不想抖,但忍不住。最后竟冒了个喷嚏。 同样被震慑的系统发出微弱的求救音:主人,你这是不想活了吗…… "我是真的冷。" 夜露深重。之前练剑出了不少汗,此时被司天明提起,强风透过衫子吹在身上全是鸡皮疙瘩。池年索性放弃抵抗,抱着自己的双别,任由司天明拎着缩成一团,"师傅,有什么事我们进屋说好不好?外头真的冷。" 而且真神这样子显然是不能说话的。 "嗯。"司天明点头,似是察觉到池年因领口被拎起而露出的后颈,最是受不得凉的地方。他反手将池年抱起,进了屋。 只是司天明进的不是林约的屋,而是在故清峰上的小楼。 转瞬之间就回来了。池年愣愣地望着司天明的书桌,上头有许多手抄本摊开,显得有些凌乱。桌上还有几件小巧的防身武器。 "怎么这么多?"这场景就像临时抱佛脚的考生,在考试前把所有的书都倒出来翻。池年很惊讶。 她极快地扫了一遍这上头的文字,绝不是千衍宗内的教习。但是都看得懂,这些都是许久以前早已被毁的心诀玄术等。极大部分,还是魔族才会使用的。 这些都是孤本。真神定然是不需要再复习这些文字。 所以是要给她看的?她要是看懂了,岂不是就承认自己不是好人,几乎认了魔尊的身份。 会死的吧。 池年努力维持笑意,决定装傻充愣。 "之前在理书架。"司天明轻咳一声,越过池年,将桌上的书一本本极快极细致地收进后头的书架里。 待到清点完后,他才回头看池年:"夜不归宿,在外头做什么?" 还是在生气。池年无辜道:"如您所见,我在与师兄讨教剑式心法。" "什么剑式心法要学那么晚,还要进屋学?" "……"池年觉得真神有些无理取闹了,不教她就算了,还不许她去外头讨教,这是什么道理。 她就这么瞪着他,不回答,宣泄不满。 司天明也就这么看她,两人僵持不下。唯有书房内的火光不时闪烁。 她看他,他看她。池年觉得自己不算亏,索性细细地欣赏起他的面庞。自眉峰到眼角,再到微抿的薄唇,哪一处都是高山清泉的俊朗。 系统:主人你刚刚没死成,现在心大了,飘了 表面稳得一批的池年内心几乎大喊:啊啊啊?那我能怎么办?真神摆明了要我自己承认不尊重他这个师傅,竟然背着他去别人那讨教,好借此批评我。我开口岂不是被他牵着鼻子走?我不说话,他说不定会反思我为什么会被逼到这份上,还感冒了! 池年无比诚实地打了个喷嚏。 书桌上有许多空白的纸没有收起,几张飘落在地。池年匆忙去捡,嘭的一声,撞在司天明的脑袋上。 她险些没被撞晕过去。脑袋疼,手也疼。 "阿年。" 司天明的语气没了怒,更近似于埋怨。他将池年与纸一起捡起来,放回书桌和椅子上。 "师傅你不是要罚我抄心诀或者别的宗法?" 只见司天明站在桌边将纸一张张排列铺开,取了笔像是要给她,池年觉得自己完了。她最讨厌抄书了!尤其是在感冒的情况下抄书! 如果抄书能打架的话,她一定要选择辞海! "怕什么?" 司天明将桌上唯一的笔放进池年的手里,看她这紧张的样子,忽然笑了笑:"险些忘了。阿年现在还不会画符。" 说完他顺势握住池年的手,一板一眼地,就像教小孩写字似的蘸墨落,"学会了吗?" 那么快?有十秒钟吗? ??? 还没从自己被真神握住了手,是什么扼住了我的咽喉,为什么要在我耳边轻轻地说话我完全不知道这到底是什么符的混乱中反应过来的池年,愣愣地点了头。 "那阿年多画几张。届时比试好用。"司天明松开她的手,满是对弟子聪慧的欣慰,"阿年一直很聪明。" 被真神夸了,然而池年的心情一点也不好。 她低头看看那个怎么看怎么眼熟,但怎么都看不清究竟是什么意思的复杂符纹。脸上只差生无可恋。 刚刚为什么要习惯性地点头啊。直接摇头不可以吗。 系统:主人别怕啊。你可是魔尊哎,画符是你的强项! 池年:可我的记忆全被你这辣鸡系统抹了,你还不清楚自己的处境吗? 她觉得自己可能要死了。欺骗师傅自己会了,实际上一丁点儿都不会。这么不诚实不坦诚,真神回身就会一巴掌拍死她。 走到后边书架又翻看方才书籍的司天明回头。他似是感到池年的视线,微楞。 一副绝望的样子。 "不会画?" "其实我……我没学会……" 可他刚都夸她聪明了,池年小声嗫喏:"其实我很笨的。" "阿年不笨,是我教的快了。慢慢来,定会教会你。" "可是就算教会我了,这符也没什么作用。"这么稀薄的灵气,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同辈之间都是新人,还能抗下几招,到时候越辈,池年觉得这根本挡不住林约的剑风。 "怎会?"忽然严厉的语气,司天明回到桌边。他没有拿池年手中的笔,而是径自抽过一张符纸仔细端详。 他将右手食指伸到池年面前,命令道:"咬破。" 哎? 乖乖用虎牙咬破司天明的指尖,绝对没有趁机下重手报复他今天拎起她像小鸡仔儿的事,池年看着那粒冒出的殷红血滴,心里嘀咕。 真神是不是牙口不太好? 以后是不是该做些好吃的给他养养身体? "看好。" 以血画符,看上去就很疼。池年就算现在没记忆,也明白这定然是杀伤力极高的符。司天明画的仍旧很快,但这次的符更简单些,仍旧是池年看不懂的。 "学会了吗?" 这次池年诚实地摇头。 "那……阿年照着画一张。" 在池年画符的时候,司天明又起了一张符纸,池年不知道是画是看,赶紧将她手里这支唯一的笔塞给他。但司天明没有接。 他画符极其认真,好像什么都要做到最好,由不得一丁点懈怠。 夜深。故清峰上最是清冷,堪称寒意煞人。 池年下意识地往桌上的火烛处靠,总觉得握笔的手都快僵了。 "今夜便学到这里。" 提起仍旧再往外滴血的手指,司天明垂眸看池年。他太高,额前的发遮住了眸,池年还在努力画符,抬头一瞥,只见到他似是倦累的一抹眸光。 "早些入睡。"他吹了烛火,将夜明珠也收敛光芒,一片黑暗间走了。 池年:有打火机吗?给我来一个。 系统:没有!打开背包要一百积分,主人您现在连第一个十积分的任务还没完成。 所以说要这个系统到底有什么用啊。池年盯着被吹熄的烛台,听见屋外凛冽的山风吹拂。不知为何,今夜似乎格外的冷。 分明之前在林约院中还不觉得。 系统贴心提示道:主人您可以试试钻木取火呀! 池年:我信你的邪。 钻木取火是不可能的。火柴也没有。池年来到书房的正中央,掐了引火诀,啪的一声,没控制好力道。一大团火球像是烟火般炸开,险些引发火灾。 池年又开始尝试第二次。第三次。 大约三十次之后,她终于能够平顺地在指尖燃起一团小火苗。 "感觉还行。"如何精准的控制灵气,这是极其艰难的一环。池年点上灯,又开始画符。 她画了两张便没有继续了。 虽然只学会了第一张,但已经够用。她丢了笔,也学司天明那样咬破指尖,将灵气在体内凝聚于血中,一点点地画上符纸。 "这符纸好奇怪。" 池年额前有冷汗往下滴,"我的指尖疼得厉害。像是被昆虫啃咬似的。是有什么问题吗?" 系统终于发挥了一遍作用:主人,这是威力极强的符纸,尤其是对魔族有奇效。 池年含泪画了整夜的符。 赶在真神早起下楼之前,池年收拾书桌。只是她刚洗完笔,司天明便进了书房。 晨光熹微,晨露覆额。 昨晚没有睡觉?去外头了?看上去情况不妙。 池年赶紧站起来:"您要进早膳吗?等我收拾完书桌就立刻去做。您画的符就放在书架上可以吗?" 司天明看了眼书桌上的符,抓起池年的手看了看,"不用。你早些休息。" 他一伸手,将桌上所有的符叠列整齐,塞进池年的手里。 "哎?"池年愣了。 "怎么?画符,自然是用。" 可这里头还有他画的符。池年小声试探:"师傅您是说,您画的符,我也可以在比试上用吗?" 那……那根本就不用打了啊! 第17章 一次回击 司天明静静地看着池年。 可小姑娘脸上的惊吓意味更重了。 "我不喜欢重复。"从未被人违抗过的真神叹了口气,扶额道:"画符,自然是用,阿年还想用来做别的用途吗?" 别的用途啊…… 池年想拿去卖,换点饭钱。用作珍藏,临摹抄写也是极好的。 "我想用在更紧急,更重要的场合。"池年认真道。 只见司天明深眸闪烁,唇线紧抿,"阿年说的没错,人有三急,哪能随时随地带着手纸。" "……" 夭寿啦!谁会拿真神画的符当手纸用!到底是真神是傻子,还是自己是傻子? 在池年觉得脑电波严重不匹配的窘境中,司天明郑重其事地从房中找出一匹白绢,利刃出鞘,片片碎绢纷飞。 司天明将其全部收拢,巴掌大那么点,厚厚的一沓。 "阿年,给你。"他指指池年手上的翠玉戒。 真神声音很小,似是漫不经心。 "谢谢师傅。"池年不敢违逆他。 池年想走,但司天明眸光流转,似是有难言之隐。 就在池年担心真神会不会收回成命的时候,只听得司天明问:"手纸用那些可以吗,可以不用符纸么?" "……" 池年没忍住笑。不知道为什么,面前这身材颀长的俊逸男人,分明威严得要命,却好像成了一个变扭的小男孩。 "师傅放心,我保证不乱用您画的符纸!" 挺起胸脯保证,池年可不敢再看真神的笑话。 万一下一句凶相毕露。 '如果让我发现就杀了你。' 嗯……也不是不可能。 回到自己的房间休息,池年想了很多放符纸的地方。夹在书里不行,放在盒子里勉强可以。 她将盒子放到床板底下,觉得这实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又把盒子放到枕头边。 那万一睡着了不知道怎么办? 最后,池年还是将符纸攥在手里。 系统见池年这样墨迹地折腾到大半夜,感慨她竟然也有做无用功的时候:"主人,您不觉得您在犯傻吗?" "你知道我靠得什么让所有执行者对我心服口服吗?" 双手攥紧符纸的池年认真无比:"未雨绸缪,防患于未然。" 系统冷漠回复:"可这些东西还没您曾经画的符纸好。只要您恢复了魔尊身份,要多少有多少,现在这样真的没必要。" 池年又要赶它。 大抵是这系统沉寂太久,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主人您看啊,您把它们当宝贝,引来觊觎不说,真神也感受不到您的心意啊。" "我要他感受我心意做什么?"池年奇怪。 系统当场哑了声。 "八卦什么呢?我刷真神好感度也不是这个刷法,我又不是要和他谈恋爱。" 只要取得信任和欣赏就可以了,当他唯一的弟子抱紧大腿以免被杀。 谈恋爱?让绝情断欲,已然与天地日月同寿同命的真神和自己谈恋爱? 疯了吧。 就算曾经是魔尊的自己给真神下了情毒,害他变成这样子,也不能趁火打劫啊。 系统:这怎么能叫趁火打劫?您这是利用优势。 池年冷漠道:这叫飞蛾扑火,自寻死路。 …… 坚持不懈地画了几天符,终于有几张像样的能用了。 楼外阳光灿白,池年发觉自己的手臂白皙得几乎透明。她无奈抿唇,感慨自己好像有一个毛病。 太认真的时候,会忘记一些小事,从而产生巨大的偏差。 她……忘记报名越辈比试了。 "为师给你报上了。明日阿年是第一个。" 从小道处远远走来,司天明身上又是那股清冷淡雅的气味。大约是在沐浴焚香,也可能是空想冥思,他的眼神格外幽怨,"明日阿年好好努力。" "我保证不给师傅丢人!" 她还要给徐双儿赢得那柄漂亮的细花玉剑呢。 徐双儿哪想到池年不仅是说说,就连司先生也当了真。这几日她没少自责,就差给池年提前铺床备药,终日伺候。 当弟子们听见有人要跨辈挑战,跨的还不只是一辈时,大家的想法大抵都和徐双儿相同。 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池年慢悠悠地行了个礼,擦拭自己的剑。 上来的人面色忧愁。俨然是备战姿态。 "池师妹真是难掩锋芒,高人一头。"姚轻语今日穿了淡金色的劲装,高高的马尾辫英姿飒爽:"有些事,还是不要逞强的好。何必给自己找不痛快?" 众人哄笑。 池年也知道,如果第一场比试就输,她很可能不用几月便被放逐出宗,断了修仙的路。 可姚轻语的话语刺耳,池年总觉得她意有所指。 "多谢姚师姐教导。"池年微笑回应。 系统惊叹:主人你不生气吗? 它之前遇到的主人被如此挑衅,哪怕面上不显,心中或多或少也有想法。可池年却是平静如水,一丝波纹也没有。 池年:做任务的时候为什么要动感情?除了给自己添麻烦还有别的吗? 被训斥的系统:主人说的对。也不知道是谁对真神怂的要命,对徐双儿的眼泪心疼的要命。 正当池年想掐死这系统时,一只仙鹿踏云而来。 原仙人跳上台,当着千衍宗几百双眼睛,给池年塞了一把丹药。 饶是叶兴也是摸不着头脑。 "原仙人?"池年懵了。 "刀剑无眼,以防万一。"原田田也知如此太过。可他知道池年是魔尊,哪可能修仙门的玄术,根本就是肉搏必输的场面。 原田田将最好的丹药都拿出来给她了。 "这不是作弊吗?" 台下有人愤慨,姚轻语的面色也变得不好看,委屈得快哭出来的样子。 原田田仍旧是大能风范,捋了捋胡子道:"多少年来我就看中这一个有天赋的弟子,还不能惜才么?姚轻语,你若是伤了她……" 不用原田田多说。他身边温驯的仙鹿都跟着吼了一声。 姚轻语求助似的看向叶兴。 宗主轻咳一声,灵力漫出压制场面,朗声道:"比试向来点到即止。既然原仙人惜才,本宗主又怎忍折材?池年有越辈比试的心,也是极好。姚轻语你身为师姐,自当全力而为,教导后辈。" 虽然面上说尽力,可话里全都是袒护池年的意思。 姚轻语气的不轻,佯装听不出其中含义:"轻语定不给宗主,同辈,前辈丢脸!" 只见姚轻语白刃出鞘,叶兴便知完了。 这明显的嫉恨与杀意,招招致命。叶兴还想看司天明的脸色,哪知司天明仍旧是真神的架势,并未出现在宗内。 不过片刻,池年已然身上带伤,躲闪不及,被玄术砸中一记。 "我想变回魔尊了。" 分明看得穿姚轻语的动作行为,也知道她真想杀了自己,可偏偏这软乎乎的身子一点用都没有。感觉自己就像个人肉沙包,只能躲不能攻。 这哪是池年的行事作风! "姚师姐。"池年灵巧闪躲,好像不知疼似的,她对姚轻语微笑:"你就算杀了我,还有我师傅和宗主,原仙人那关也过不去。何必呢?" "那是之后的事了!" 下一瞬,姚轻语一道雾气迎面打来,还有浓重的刺鼻毒味。池年正眯眼时,电光火石般的剑光自左侧袭来,直冲她的天灵盖。 若是躲不开,哪怕不死,基本也成了个废人。 叶兴看不下去了。都说比试要堂堂正正,可如此阴狠杀招,面对一个越辈挑战的新人弟子,除了心思歹毒没有别的解释。就算是在气头上,也不能痛下杀手。 "啧。" 池年不可能乖乖接受死亡结局。她抽出一张符纸,对着剑风迎面拍下。 犹如烈日盛阳般的炽烈光芒炸开。 足足几秒钟。 脑中的系统不断尖叫:主人您做了什么?我什么都看不见了!我要瞎了! 池年捂住自己的双眼也无用。 可下一瞬,有一双手轻轻地覆在眼前,极轻极淡。若非那股淡雅的清香味,池年几乎无法从烈光中察觉。 符纸化灰。 终于能看见台上比试的全貌。 比试台缺了大半,磐石被融作碎屑,惨烈的场景中,姚轻语倒在地上。 原田田正要走过去看,被叶兴拦住了。 "没救了,五脏六腑经脉灵根已碎,神魂皆散,只是个人模样罢了。"叶兴揉了揉吃痛的眼镜,甩了甩方才看见池年拿符时匆忙施术的手,低沉道:"比试已经结束。池年胜出。待到明日休憩比试台,再进行下轮。" 说完叶兴要走。 众人还沉浸在惊愕中,姚轻语的师傅尖叫一声,随即是姚轻语的氏族中人。 "这是杀人叛宗!"那人厉声道:"轻语就这么被她杀了!她这是偷来的手段,她……她简直比魔族还狠!" 池年哪知这真神的符咒如此伤人。 但她没有说话。 叶兴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目光深沉怆然,他回头看向众人,而后狠狠地甩去那人的手:"本宗主说三件事。一,姚轻语与魔族有染,给仙鹿下毒偷猎。二,符纸之事,全看使用者能力几分。本宗主写同样一张符,在场有几人能做出方才那般?三,池年除去叛宗者有功,日后定有奖励。" 众人更惊讶了。 "血口喷人!宗主,您怎可如此袒护她?您有什么证据?"那人不依不挠。 谁会相信姚轻语与魔族有染?就是奉命去查宗内怪异的林约也没反应过来。 "证据。" 一道孤然身影骤然出现,司天明丢下几张纸,赫然是姚轻语的字迹。 上头详细地写了自魔族口中听得的秘法,如何杀鹿取眼,偷窃灵根。 作者有话要说:(默默顶锅盖) 我回来了TAT 第18章 出宗 场面太过混乱。叶兴与真神的威压宛若利刃悬顶,字迹无法作假。 待姚轻语的父母看过一行认罪,司天明将其焚烧殆尽,冷声道:"散了吧。" 甚至没有人敢替姚轻语收尸。 傍晚时分,池年做完晚餐端上桌。真神没有出现在阁楼内,大约是在清湖畔。 徐双儿惊魂未定,眼睛红肿地入座。一桌好菜她吃的食不知味,泪水涟涟。 "姚师姐死了?" 险些将口中的酥肉吐出来,徐双儿艰难地捧住碗,看向冷漠的池年,"你杀了她?" "虽然我的确有心杀她,"池年并不抗拒徐双儿的恐惧和厌恶,她直白道:"但杀她的人不是我。她罪有应得,早晚一死。" 徐双儿不懂。她不喜欢总是欺压她的姚轻语,也羡慕嫉妒过能和林约师兄并肩而行的姚师姐,被污蔑时也恨过怕过。 可姚轻语真的死了。她反而更怕了。 "你觉得这样不对?"池年问。 "当然不对!我虽然不能修炼,但这……这太吓人了!"徐双儿战战兢兢地说:"修炼是为了这样吗?" "嗯。是不该如此严苛。" 没了任务束缚,无需以力相博的池年同意,叹息说:"她死的的确惨了些。" 池年没有吃晚餐。趁着昏黄暮色,她回到主峰,前往众人避而远之的比试台。她将姚轻语的尸首扛起,借原田田丹炉的火,化作一捧灰飞抛洒。 原田田不懂池年此举之意:"您分明不用如此。将她尸首还给族人,已是大德。" "它们不会要的。伪善罢了。" 姚轻语罪证坐实,不死也会被族内除名。她若是活着,下场只会比死尸更加凄惨。这一捧灰飞让她归于尘土,不至于尸首由人糟践分食。 "魔尊。"原田田化作小男孩的模样,犹如软软的肉包子,拽住池年的袖口,"您去哪儿,田田便跟您去哪儿,您不要再抛下田田了。这世上,您这般的人,田田只见过您一个。" 就像当年她剑破重云,自天边降临救他一样。她没有一走了之,而是将他送到药房,随手提及要他炼丹。 原田田一直以为池年只是无趣。 哪想她早已心思千虑。 "可我不能带着你呀,接下来我要去找真神算账了。"池年摸摸他的小脑瓜。分明看过太多生死,也历过太多杀戮,仍旧是有些敬畏后怕,"你好好炼丹,好吗?" 原田田没法不答应。 他总觉得这次又像上一回那般,魔尊与他潇洒告别,便再也没回来的可能了。 …… 清湖畔唯有一株高树花开不败。池年没见过这树,只觉得这花朵似月华出尘不染。 原来真神身上那股淡雅清远的味道都是这花染的。 "师傅。"池年缓缓走近,行了个礼,才抬头对上司天明疑惑的眸子,"您为什么要出手?" "什么?" "我撕符的时候,您捂住了我的眼睛。我不会认错您的手掌。" 池年说的面不红心不跳。系统却几乎超载:主人您是在表白吗? 真神深远无垢的眸子微颤,而后紧抿的薄唇启合。 他叹了一声,"为师很欣慰。" "您之所以捂住我的眼睛,是因为您知道我使用的符根本不是我自己画的,也不是您寥寥几笔画的符咒。您早在我没有察觉的时候,调换了我符咒的顺序。" 池年缓声:"真神,您借我的手,杀了姚轻语。用真神画下的符咒。" 这根本不是一个神仙圣明该有的样子。 池年怀疑这个世界已经乱七八糟无法重归正轨了。可它现在还好好的,唯独面前的真神失了风度德行。 "真神,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池年逼近司天明,"因为我是您唯一的弟子吗?" "不止如此。" 如此四字之后,司天明没有再说一句话。他兀自站起,故清峰上吹起寒冷的风,一朵花从枝头坠落。 司天明捡起落花,放于池年掌心,那花朵迅速衰败消散。 "我不能说。" 见池年紧紧握着拳,司天明淡声道:"阿年,为师命你不要再查了。" "……"池年心惊不已,可他已然凑近面前,右手握住她的脖颈轻抚,"就这么呆着,不好么?我教你修炼,与你长生,你若不喜欢千衍宗,也可换个地界。" "师傅,您疯了。" 池年打开他的手,"我非要去。如果您不答应,杀了我吧。" …… 池年不可能不完成任务。 她不敢再用这些真神给的符纸,于是找到宗主全数赠与。 "小姑娘,你和司先生吵架了么?" "没有。"池年笑容明媚,"我疯了和真神吵架?" 她说的在理。可叶兴总觉得真神闷闷不乐的模样。 就算真神这些年在宗内郁郁寡欢,可从这小姑娘来宗内后,也有了些生气。分明不可能,可叶兴想不到还有谁能让真神情绪起伏。 "不要惹真神动怒。" 叶兴担心池年恃宠而骄,好心提醒,"若是违反了真神的原则,他连挚爱都会下手。" 池年并不觉得这是很可怕的。 若是司天明做不到,那才是不对了。 第二日,比试台修葺完毕,没人敢问姚轻语的尸体去了哪里。 池年最后一轮上场,对手是一路连胜的林约。 "师妹,我认输。" 林约说:"还请师妹高抬贵手。" 一句话,从放水变成害怕。昨日姚轻语暴毙的场景历历在目,池年感到众人惊吓提防的目光,无所谓地应下了。 她拿回那柄细花玉剑,赠给徐双儿。 可徐双儿没有笑脸:"池年,我本想要这细剑修仙辟路,可我……突然不想修仙了……" 徐双儿抽噎说:"昨日姚师姐连收尸的人都没有,她好可怜。" "你觉得这规矩太严苛,不该如此。那更要修仙了。"池年抱了抱徐双儿,"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肯定也有大家都好的办法。" …… 出宗的名额确定。 这几日真神一直在清湖畔静修。池年起初还有些心烦意乱,但她调节的很快,少了个时时刻刻在身边转悠的仇人,胃口也好了不少。 她收拾完单薄的行李,系统问她接下来要怎么做。 "去鹿山看一眼。若是真有能抢夺灵根的法子,便为徐双儿弄一个,完成任务。"池年轻松道:"我想早点开启背包,把我珍藏的宝物都摸出来。总有一个能锤爆真神的脑袋,让他说清楚到底是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个世界剩下的时间不多了。除了从真神入手,她想不到更好的备选项。 这次出宗是与北芒山的宗门联络切磋,除了池年和林约之外还有三个人。池年是唯一的新弟子,最好的东西都让她先选。 池年选了一个花里胡哨法器,除了引人眼红争抢之外没有任何作用。 其他三人不禁嗤笑,但面上又不敢。林约走过去扯池年,小声提醒:"池师妹,这东西没用。" "不,有用,有大用。而且我很喜欢。" 十二岁的池年笑容灿烂,如获珍宝般将这个小巧的法器捧在怀里。据说可收服灵兽,寻得灵草,可这可能性实在太低了。 林约也不劝了。他同众人的想法大多一样,这是池年自己找死。 丹药没从长老手中拿,池年直接从原田田那儿拿了一堆,将戒指唯一能用的窄小空间堆满。 她特意让原田田炼了迷药,以备在路上趁乱溜走。 "魔尊您真的要这样做吗?临阵脱逃,以后您可就回不来千衍宗了。"原田田炼药时紧张道:"我不能跟您一起去吗?您再等等,不出一年,总会有机会的。" "我片刻也等不了了。" 池年收下迷药,与原田田告别,"不是很危险的事,别担心,不回千衍宗就不回,我也不该在仙门多待。" 出宗的阵仗不大,却很严肃。 每个人的师傅亲自送人下山,唯独池年的师傅没来送,叶兴一并捎带了池年。 "你早去早回。"叶兴单独拉住池年,低声提醒:"司先生似是不悦,大抵是担心你,你可千万不能出什么闪失,知道吗?" 叶兴将一张保命符强塞给池年。说这东西哪怕在魔族偷袭下,也能全身而退。 "多谢宗主关心。"池年行礼告别,"还请您照顾好我师傅。" 半夜,马车依旧前行,林约代替长老的位置,驾车带队。 "抱歉了,林师兄。" 池年服下解药,将原田田给的□□打开小口,冥思静修的人不久后进入无我状态。 马蹄往前奔驰,池年却悄悄下了车。 暗无边际的黑夜里,池年攥紧斗篷,将叶兴给的保命符与真神给的命牌一并丢下,还丢了一些乱七八糟的随身行李。看上去就像被人掳走似的。 "主人,您竟然不要保命的东西?"系统不解。 "留着只会妨碍任务,当然不能留。" 可那块命牌里有真神的精血,虽然朴素,却是被细细雕刻过。 池年狠下心转身离开,拿出一张偷画的符咒,步下生风,往早已遗世的鹿山而去。 第19章 阴沟里翻船 林约的感官仿佛蒙了雾气,神智不甚清明。似是有不详之事发生,但又不知具体为何,直到驾车撞上树干,他才猛然惊醒。 "糟了!" 他怒号一声,拔剑以待。可四周没有任何痕迹可寻。 林约与长老互看一眼,车厢内,弟子们还在冥思,竟是喊不醒。 唯独池年不见了。 "完了,完了,这可怎么向司先生交代……" 林约与池年接触最深,最是知晓她不同于同辈人的机敏,哪可能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被掳走? "这迷药从未见过。"长老伸手捻起一些,很是不确定:"仙门正道之内我从未见过,恐怕原仙人也看不出个所以然。" "您是说这是魔族的东西?"林约几乎破声:"那池师妹还有救吗?" 长老手腕颤抖:"嗯,先回去找找。" 他们直接启用法器,几乎缩地成寸般跟着来路往回寻。在一处偏僻无人的地界,他们找到了池年的衣物。 没搏斗过,也没有血迹。可就连故清峰的玉牌都被丢下来了。 林约一眼认出叶兴给的保命符,几乎窒息:"池师妹她……" "恐是被魔族掳走了!"长老再也无法佯装镇定,看见故清峰的玉牌才知无法向司天明交代:"她杀了与魔族有染的姚轻语,定是被魔族报复。" 魔族的手段大家没见过,但也听过。 与那魔尊如出一辙,一抬手尸山血海,闭目间山河俱焚。但魔尊早已被真神一剑杀死,池年落在魔族手里,怕是折磨致死,羞辱不断,最后还要被剥皮拆骨榨干最后一丝价值。 事情已过许久。这会儿,恐怕人已经三魂六魄都少了大半。 "我……我这就通知叶宗主……" 头一次带弟子出宗就遇上魔族抢人,长老的手哆哆嗦嗦,打开了与宗内联系的灵物。 叶兴的声音格外威严,但林约听出来了,透出几分他本应有的沧桑衰老。 "你们仍去北芒山。司先生已经出宗去找池年了。" 正当林约松口气时,叶兴又说:"莫要挂念,便当她死了吧。" 林约不懂。 因为他没看见司天明破空而去时的绝尘身影,仿佛要撕裂天地般直接去往那人。遍布的威压冷意,还有隐约的杀意。 …… 鹿山隐在层层云霭里。池年费了好一会儿才找到正确的道路。 她刚刚接近,便有一只仙鹿出现在她面前,以角相抵,敌意很重。 正当池年思索如何对付时,那只仙鹿竟是口吐人言,往后不断退去:"你是……你是晓月?" 池年:??? 系统:主人,是您魔尊时的自称。 可连池年自己都不记得的事,为什么这只仙鹿会记得?虽然仙鹿以长寿纯净著称,但也不该她换了身子还能认出她来啊! "你怎么知道的?"池年见它很害怕,童音软嫩地安抚。 "鹿山早被真神封离,除了魔尊和真神,谁都进不来。"那鹿害怕道:"况且,你身上有那山妖的气味。" "什么山妖气味能一直跟着我?" 仙鹿瑟瑟发抖:"说是山妖,其实是天界之物,当年真神座下的仙灵智物所化。不知犯了何等错误,被打入凡间,靠鹿山灵草的露水苟且维生。" 那岂不是真神早就知道她身份了?池年崩溃中,仙鹿又说:"山妖的血与仙鹿的血染在一起印在你身上,这味道太过骇人,我不可能闻不出来。" "什么意思?我当年不仅杀了山妖,还杀了仙鹿?" 池年不知道自己当年是不是也那么嘴馋。 "是的。"仙鹿快逃了,"我得去告诉大伙,您来了,离远一点。" 只见仙鹿转身哒哒地踏风奔走,留下池年在原地呆愣。 她还有事想要问呢! 可她此时小胳膊小腿,连玄术都不会,勉强追了几步还差点被绊倒。池年赶了很久的路,肚子已然饥肠辘辘,她还真想把那只仙鹿杀了烤肉吃。 鹿山的构造极为复杂。当年灵脉浓郁,地上树木矮草连片,池年没有地图,也没法御风,只能靠脚走。 不出多会儿,她就迷路了。 "罢了罢了,先找个地方过一夜吧。" 迷路而已,很正常,小问题。她做过的任务那么多,没有一千也有八百。池年找了一处没有野兽的隐秘小山洞,不远处有水源和野果。 她拾了树枝,顺手捞了一条鱼进洞。 洞内的景象让她险些崩溃。只见这干燥通风的小山洞里,竟然还有铺盖软枕。那淡白色的软被,只绣了寥寥几多小花,对极了她的胃口。 这花的模样,和真神在故清峰上给她的那朵有些像。 "这该不会是我的东西吧?" 池年顺着自己的习惯,剥开枕头三寸远的碎石。一本普通的书,里头却写着简体字和英文。 绝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看得懂的。 "我还真是个人才。" 竟然还有一首藏头诗。池年扶额,不知道自己当时究竟是什么心情竟然在这里迷路写诗。 她一句句往下看,心念:天明大傻瓜。 "……" 池年的神情瞬间呆滞。她在书里找到了这里的地脉走失,详细的地图。虽然寥寥几页,但足以供她找到灵草。 但问题是!这本书竟然写满了! "啧,要不是这里的鹿很好吃,我才不愿意走这一趟呢。" "算了算了,就当是我吃了他的花,给他赔礼啦。" "可恶,退一步越想越气。他个傻子不做,我干嘛要替他做啊?" "垃圾系统又催我做任务,没见我在做最重要的隐藏任务吗?" 什么隐藏任务啊? 系统低声:主人,隐藏任务大都与这些世界中最重要却不被人察觉的真相有关。 池年:"我知道。如果完成了隐藏任务,主线任务必然也会做完。" 池年头疼地往下翻。 她看见了一颗爱心。她低头仔细看,妈耶,竟然全都是司天明的名字一层层叠上去的。 "请告诉我这不是真的。"池年大约能明白原田田说的负心汉是什么意思了:"难道发生了这种,灭世的魔尊和真神谈恋爱的故事?" 她是这么不专业的执行者吗? 除非是死到临头,她才没心情想这些任务之外的事呢! 系统诚挚道:是的,魔尊,是您的笔迹。如假包换。 池年:嗝儿。 "但我偷他的花是什么意思?我像是那种偷偷摸摸的人吗?"池年还没有丧失理智,她努力从这本书里找出不合常理的地方,证明这东西是假的。 "如果我在追求真神,啊不,如果我喜欢他。我肯定是光明正大的,干嘛偷他的花引起他注意?" 系统意味深长道:这您就要问魔尊为什么去偷真神那朵世间灵脉滋养的花了。 问魔尊?问魔尊? 池年强忍着掐死系统的冲动,猛然理解。 按所有人的说法,魔尊是凭空出世的。 而且池年在宗里这些天,也觉得修炼太过缓慢。等她能去拯救世界,世界早就灭了十七八百回了。 "所以我上一次执行任务是这样的。" 池年努力复盘:"我想了个办法到真神身边,偷了天地灵脉酝出的灵丹妙药,也就是那朵花,一口吃了涨修为?从此入凡作威作福,不知怎么的就成了魔尊,最后被记恨的真神一剑捅死?" 真像她的作风。为了早些完成任务不择手段,连这个世界最大的BOSS也敢惹。 肯定是吃准了真神没法轻易入凡,所以偷了就跑? 系统:错,是撩了就跑。 池年:"哈?我没听清,你再说一遍。" 可这系统却是哎了一声,像是常人意识到多嘴似的不再说话。池年而已懒得和这些辣鸡系统说话,继续翻自己当时留下的笔记本。 她来这儿是杀人,夺宝。 分明目的性很明确,但满篇都是自言自语的牢骚,就像买礼物送人前不断思索的自我折磨。留下这本笔记,倒像是吃准了自己会第二次再来,这山洞也像是临时的小据点。自己给自己留攻略也是独自闯荡久了养成的习惯。 池年看见书上说:"也不知道这法子有没有用,但既然是他书上看来的,试试咯。反正大不了把锅推给他。" 池年:???我甩锅甩的那么溜的吗? 入夜了,外头雾气浓重。池年觉得有些困意。 她躺进多年未变的被窝里,嗅到一股淡雅的清香味。 那夜,她仿佛还在故清峰上,一直折磨她的失眠也没了。好似真神就在她身边,安心又舒适,外头狂风暴雨也影响不到分毫。 池年竟然做了梦。 她梦见天地混沌间的一片鸿蒙。那树在月华下枯寂了千万年不止。 灵力汇聚,花蕊绽开。 却听见男人不时的叹息声。像是山雨欲来的忐忑,却又无法抵抗的无奈。 这花是纯白色的。盛开时满月变作红月。印得花朵妖冶似血。 应该会有很多人来抢吧?池年在梦中如此想。 而后,她梦见自己拿出自己最宝贵的珍惜道具,勉强将看守人定在那块。摘下那朵天地珍宝的花朵,吃到肚子里才放心。 她的身体因此裂开垂死。 池年猛然惊醒,摸了摸自己的脸,还好还好,还没有变成一滩无法拼凑的血肉。 "那花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吧!" 池年怀疑自己上一回阴沟里翻船了,"我该不会在偷花的时候就死了?" 第20章 交换 系统保持缄默。池年知道自己也没法问它。 毕竟她最了解自己的行事方式,就是疯的没有边幅,只要她认为有可能,什么都做得出来。 万幸,一次次她活了下来。直到真神将她一剑杀了才算是第一次翻车。 "唉。你这系统洗我记忆洗的太彻底了。二周目变成了初见一周目地狱难度。"池年将被窝回归原位,看了眼外头昏暗交杂的晨光。 快要天亮了,她得尽快赶路才行。池年不知道司天明什么时候会知道她不见的消息,恐怕知道后不久,以他的性子也不会轻饶她。 晨时雾水最浓。这一回的池年不是魔尊,哪怕有地图在手也是举步维艰。 她没法荡开雾气查看地标,也没法感知植被灵脉走向,最后还是迷了路。正午时分,她走到一处危崖。晴空下有一个小土包,上头插着一个木头十字架。 这个小坟包,显然是出自她的手笔。 系统察觉到池年心绪波动,当场警告:主人,主人,你不能看那个!不能靠近!有生命危险! "你给我闭嘴!" 一直不给她帮忙还捣乱。池年索性在脑海里将它直接按灭。头脑嗡嗡地疼,她险些咳出一口血。 还好,这是布满仙草的鹿山。空气纯净,深深吸上一口感觉便好多了。 池年走到那座土堆下,拔掉那个怎么看怎么像是等人来折的十字架,而后,一点点用手开始挖。 她从来不干没用的事。也不屑在任务里同情角色,浪费时间。更不提给人堆小土包。有这时间,她还不如去多收集一些有用的、漂亮的道具。 当然……她也要为以后做准备。 那个临时据点,还有这坟包。都是留给她自己的。 池年挖到一副仙鹿的残骸,没有鹿角,血肉全数腐化融进土里。颅骨的眼窝处有利器痕迹。 池年继续挖,头越来越疼,池年骂了一句别来拖后腿,这一下险些将系统直接按碎。 她挖到了一个小盒子。上锁的密码盒,用的是绝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科技。想必这也是她这个收集控在某个未来世界里搜集来的东西。 可密码是什么? 池年深吸一口气,放空头脑,伸手在空中点按几下。仅凭最深处几乎与本能相同的潜意识反应,她按下了1222。 密码盒打开。里头是一个盛满鲜血的一次性注射针,以及一张纸条。 "这么做根本不是拯救世界。这是在犯恶。但无所谓啦,只要他开心就好。能不能帮到他都是这个了。" 纸条背面。写着取鹿眼,以仙草煎服,而后以仙草汁液净手,强取灵根植入的事。 当年魔尊竟然从真神的书籍里知道了强取灵根的事?还帮他当了打手? 心下惊愕。但池年从不怀疑自己。 仿佛有风骤起,池年觉得毛骨悚然。她立刻取出注射针,往自己的血管扎下。 那殷红色的粘稠液体不是单纯的血,像是一滴滴心血煎熬而成,推入身体后的一瞬间,与梦中相同的感觉席上。身体的每一处泛出疼痛,不像是她自己的了。 这回可是真正的二周目了。 短短几秒种后,池年吐出一口浊气,她看着自己重新脱胎换骨的身体,仿佛比司天明的真神之躯还要细腻完美。 鹿山的灵气微动被她了若指掌。她眼中有星辰,有云,也有风。全世界都成了一片单薄的景象。 唯独司天明是个大大的危险符号。立体真实地提醒着她。 "我真是……" 池年没了谦虚,不得不佩服自己:"除了复活币之外,我竟然还准备了备份。" 这力量已是极盛。指尖一划,不需画成符咒,比那日比试台上强悍百倍的爆炸声怦然响起。池年啧了一声,趁着鹿山混乱,直冲仙草而去。 经过这些年,仙草已经漫山遍野地长了许多。 池年刚拔下一颗,看守的神农族人便赶过来了。他们不知这人是如何踏破当年连真神都无法破坏强入的阵法,良久,才对池年那副十二岁的青涩模样问:"魔尊?" "是我。" 池年努力压制童音:"我拔一棵草,还要一头……濒死的鹿。" "是,是。" 哪想到魔尊竟然真的还活着,可除了她还有谁能进这儿?那人赶紧领池年来到仙鹿的族群,指着几头刚出生没几天的幼鹿说:"如果您是要仙鹿,这些都是濒死的。" 他解释说:"这些年不知出了什么差错,早夭的仙鹿越来越多。" 池年嗯了一声。她之前在青丘也是,听见狐狸们说,新生的狐狸早夭也越来越频繁。 此时两件事叠在一起,池年大约有想法了,可能是这世界真的动荡不安,快亡了。 池年没有多说话,取下鹿眼之后要走,那人拉住池年,问她可否请真神前来看看。毕竟这仙鹿一直折损,灵脉折损只是迟早的事,到时候影响到天下运势,最后还是要影响到真神的。 "我,请真神?"池年古怪问:"我和他是死对头吧。你这是怂恿我去送死吗?" 那人面上一阵青红交接,最后还有一丝羞涩:"可听仙鹿口中代代相传,您与真神当年爱恨纠缠极深。除了您,没人能见到真神了。" "……" 去他喵的爱恨纠葛极深! 池年反问:"那你有没有想过,因为真神那儿出了问题,这才影响到天地灵脉,才让仙鹿早夭折损?" 空气死一般寂静。那人在原地哑然。显然是想也不敢想,超出他的认知范围内。 "如果他再来杀我的话,我会说的。" 毕竟要了人家的仙草,也要了鹿眼,池年也不是这么没良心的人。她转身离开,思索片刻如何回到千衍宗的办法,而后撕裂面前的一片空白,直接走了进去。 这种登仙成神之后才能做到的事竟然在备份后也能如此轻易。池年不禁想,自己当年要是没有做备份,真神还能一剑杀了她? 她一剑能把真神砍成八段。也省得她写下那种少女情怀的丢人话语。 …… 千衍宗从未经历过如此可怕的事。短短时间之内,护山大阵被人连破两次。 叶兴正在勉强修补司天明离开时留下的漏洞,安抚宗内惶惶不安的人群,努力遮掩真神的身份。哪想刚有成效,又是故清峰,又原模原样地来了一回。 准确的说,比昨日那回有过之无不及。 叶兴没法靠近故清峰,他也不敢靠近,生怕触怒真神不悦将千衍宗化为平地。所以他只能听着徐双儿的尖叫哭泣声置若罔闻。 左右只是个没用的侍女,不知是哪里得罪了真神,真死了也就死了。 可在故清峰的禁制里。徐双儿吓得哭泣不止,对着突然回来的池年恐惧至极。 这明显不是修仙该有的能耐与气息。 池年嗯声说:"是魔尊哟。" "你入魔了?"徐双儿不能理解池年的话:"你才出去几天就入魔了?怎么办,怎么办,司先生现在也不在,向宗主他们求助,肯定会像对姚师姐一样……你会死的更惨!" 徐双儿这小姑娘还在担心她呢。 池年忍不住地笑,感慨自己可算这些天没白待她好。 "你这性子若是要修炼,说好也好,说不好也不好。"池年说。 徐双儿抽噎着回复:"大家都说我太懦弱,在凡人里也注定混不好。" "但不让你修炼,是不对的。这样不行。" 说完池年拿出仙草和鹿眼,煎服净手之后,果然,她看见天地之间涌动的灵气丝丝缕缕地凝聚着、散乱震荡着。正在朝她飞速靠近。 谁有如此能耐主宰天地?除了司天明没有第二个选项。 "可我没法修炼的。"徐双儿被池年这副分明变成魔尊,大难临头却依然微微笑着的样子感染了,收了哭泣说:"我是个没有灵根的废人。而且,我就算修炼,也没什么成就……" "那是你以后要努力的事了。没灵根而已,弄一个就是了。" 在徐双儿的呆愣中,只见池年双手举起,冲着她自己的天灵盖来了一下。 "池年!" 惊愕间,徐双儿也被打了一记。她的脑袋好像是被打破了,但痛的不是脑袋,而是全身。 "是有点痛的,你忍一下。" 池年毕竟经历过比这更狠的事,带动徐双儿调整呼吸,最后残存的力气为她调动灵气,一盏茶的时间后,徐双儿睁开眼,已然清明灵动。 "恭喜你。" 池年吐出一口浊气。 可还吐出一口血。她无奈地笑:"以后你也能修炼了。这灵根你可不能再让人抢走了。我建议你在千衍宗修行百年再出宗门,否则很可能被人嫉妒杀害。" "这灵根……"徐双儿又快哭了。 "你想问这是哪来的?还能凭空变出来不成?我又不是真神有那般能耐。我的呗。"池年啧了一声:"本来我也不想修仙,我的事情搞定了。以后你加油,再见。" 见池年要走,徐双儿想抓住她喊她等一等。 可她刚受了如此纯净的灵根,身体根本无法接受,只能瘫在原地一动不动。 "池年!"徐双儿叫她:"你不许走!你走的话,我会难过啊,会生气啊!你怎么可以这样,莫名其妙让我修炼,又让我一个人!" "本来你就是该修炼的。" 池年回眸,表示自己绝不背锅:"你的灵根是被你家人,林家人,摘走的。给了林约。" 发生这种事,总要有一天面对的。池年终究是退回来,拍拍徐双儿的脑袋,像极了真神当时的动作。"乖啊,以后和你哥哥好好相处。他也没有办法,你知道的。" 徐双儿还想试图挽留,但一阵威压漫来,她当场晕了过去。 十个积分入账。那系统还在昏死,池年往后躲闪不及,被司天明狠狠地扼起。 方才失了灵根,她一阵天旋地转,再睁眼已然是白茫茫的一片。 天地之间空无一物。除了面前面容威严的真神,还剩一棵不会再开花的,枯萎的树。 "阿年。" 司天明看着面前虚弱的小姑娘,开口时哀恸无比,眼中愤恨无奈:"你就不能乖一些吗?为何总要给自己找这些个绝路走。" 第21章 这次不走了 "我怎么知道。" 不知为何,大抵是师傅叫惯了,池年还真有一种被责怪叱问的心虚。她垂下脑袋,勉强稳住身体,抬头问司天明:"我现在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能给我解释一下发生什么事吗?" 司天明挑眉,眼中恨意极甚。 但又能怎么办?他还没来得及叹气,便听见池年委屈的声音:"你看我都快死了。" "我给你植入的灵根,与你这身体的血肉相连,你如此生拔,哪可能不死?" 司天明拢了拢袖,唤她:"过来。" "哦。" 池年小心翼翼地走过去,被他揪起,一把按在怀里使劲地按。 一股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汨汨流过。像是山间清泉,又像是月华泄地,更像是温暖氤氲的温泉水。 当真神把手收回的时候,池年已经能舒舒服服地松个懒腰,甚至还想吃一点烤肉串。 "那你也得给我解释一下过去的事。" 池年就知道,一个魔尊怎么会有灵根。而且这灵根还如此纯粹,与司天明与天地灵脉浑然一体的境界几无差别。 难怪在千衍宗的考核上他不许她摸测灵石。 否则当场就露馅了。谁都知道她和真神关系亲密。 司天明一双黑眸清冷,盯着面前这十二岁的小姑娘,这回下手没用力。他轻轻地抚摸她的乌发,眼角,眉梢,挺翘的鼻尖与淡粉色的唇。 "你干嘛?"当他的手还想往下时,池年用没想到你是个禽兽的目光看他:"真神,你冷静一点。不能因为你……你中了我当年欲念的毒,就这么报复我吧?" "你就算不给我下毒,我也欢喜。" 司天明不满道:"你这身子,是你当年自己捏的,藏在荒山以备逃跑。" 说着司天明露出痛心疾首的悔恨表情:"阿年,你还记得这树吗?天地灵脉汇聚,是我这真神都无法毁去的东西。每当万年时它结出花朵,必然引得世人垂涎,纷争不断。" "我不记得。"池年眨着眼睛:"你继续说。" "哦……" 司天明拿出两个软垫,让池年坐下与她说。见她捧着脸认真听,他又拿出一盘小红果放到池年面前。 "有瓜子吗?"池年感谢真神的体贴:"西瓜也好。" "这世界没有你说的那种东西。" "那可太可惜了。"池年垂下头,忽然听见切西瓜的声音。抬头,司天明拿着一把精致的小刀,手法熟练地切开灵气浓郁的西瓜,去子后给池年切成一口一块的大小。 他抽出一根清脆的竹子,当场削了竹签给池年。 池年:"真神您这也太熟练了吧?" "你给的种子。说是问系统兑换来的。我一直温养在灵田里。"司天明又开始剥葵花花盘:"瓜子是有,但我不会做,阿年现在做?" "……" 不了不了,有西瓜吃就挺好的了。池年叉起一块汁水满溢的西瓜,眼中神采飞扬。 恰如当年她偷走这灵脉汇集的花吃下后,一直听他说这些年这花引出多少乱世,险些叫这世间崩塌时一模一样。 司天明也吃了一块,擦净嘴后说:"当年阿年凭空出现,不知是何方法器直入天界破开禁制。你吃下后,身体濒死,但木已成舟,我也不能对你怎样。反正是要被人夺的,阿年夺去,我倒省了麻烦。" 难怪司天明说她总走绝路。 连真神都可能守不住的东西,她抢走了,定然全天下的人都要来与她争抢,对她图谋杀害。 "我与你说了混沌初开后记得的事,你便说还有任务在身,入凡间去了。" 司天明见池年吃的津津有味,提示她擦嘴。她还没反应过来,嘴边已经被他擦干净了。 "阿年很厉害,凡间这般多人害你图你,你都逢凶化吉。当你威名传到我耳边时,你已经与魔尊无异了。" "那我是怎么入魔的?" "杀人。杀仙。"司天明似是后悔:"当时我以为你入凡间必死无疑,告诉你凡间许多修士所行之事太过丢人现眼,惹我不悦。但我又无法以真神之力降罚。补损亏奉,乃是世间常理,我不喜,也不能改。" "……所以我索性把那些个为非作恶的修士全杀了,抢了他们的修为?" 司天明点头:"为我除了不悦之人。" 池年扶额。自己这样不入魔才怪。她也真是,拯救世界拯救到最后把人都杀得怕她了,顺便攻略真神,办法好是好,但怎么最后没走成? "而后,我入凡寻你。阿年见了我,说是心悦我,我也是。" "……哈?这么直白?"池年惊讶。好吧,她虽然是不爱拐弯抹角的人,但做任务的时候攻略是攻略,但直接确定关系表白谈恋爱,她有那么不靠谱吗? 总不能是色令智昏。 池年悄悄看了一眼面前正看着自己的男人,似是不应于世,只供人瞻仰的英姿风采。可他不染一丝尘埃的眼中只有自己这副呆呆的样子。 好吧,也不是不可能。 司天明点头。面容严肃正经。 他才不会说入凡直接一剑抵在她面前,若是不心悦他,再沾花惹草,直接将她砍了手脚带回这树边禁制。 万幸,池年也心悦他。 "那鹿山的事是怎么回事?"池年举起手提问。 "是这样的。" 司天明对她耐心极好:"座下两只仙鸟对我图谋不轨,我将其打入人凡。它们重伤未死,吃了人成了妖,霸占鹿山灵脉孕育的仙草恢复修炼。" "可我去杀那妖,还要取鹿眼是为什么?" 司天明拿出之前给池年的红色头绳。那是千年前王朝繁盛时,林家作为宫中匠人的珍宝手艺。 "阿年之前就说要这个。" 但她当时刚刚成了魔尊,正在统领魔族忙得焦头烂额,只是随口一提也没有再去找。 "我找到了那匠人,要他编织一条。可他不要灵草仙丹,只要我帮他的废人儿子修炼。" 司天明仍旧是真神的稳中模样:"我正在设法捏造灵根,便答应了。可凡人承受不住我捏造的灵根,大儿子爆体而死。我只得寻了一名修士的灵根,找到这不该用的办法移给他。" 池年一点就通:"所以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但知道你要找鹿眼和仙草,路上也把妖杀了。最后方法成功了,有了今天的林家?" "对。但这其实是阿年的功劳,你为此染了血。我就一直没能送给你,这人情也一直欠着。" "哦,难怪你一直呆在千衍宗。徐双儿的灵根算是你给林家的报酬?" 池年气呼呼地咬了一口西瓜。 这也太惨了。为了这么一条头绳,搞得那么兴师动众。 真神也太较真太傻了吧?可莫名有些笨拙可爱,还有些好笑。 "最后阿年作为魔尊与修士打得不可开交,那些凡人不再抢夺争吵,诚心请我出手相救。我本不想搭理,阿年将他们全屠尽也好。" "那你为什么杀我?" 司天明幽幽地盯着池年:"那一日,阿年与我同床共枕。许是被折腾得累了,心里有脾气,将真话说了出来。" "你说,待到剩下几月将不听话的修士悉数杀尽,再将魔族一举击破,这世界便会回归当时我说的模样。" "……" 池年一口瓜噎在嗓子里差点没弄死自己。 所以,这真神是真·幕后BOSS。其实他一直不喜欢这个世界,想要将不听话的人杀尽,但碍于神位无法出手,他便影响天地灵脉从而使世界逐渐衰弱崩塌。 但是,再等等!什么叫自己会说梦话! "不可能!我才不会说梦话!"她可是专业的!任何时候都不可能泄露! 司天明愧疚道:"阿年的确食不言寝不语,但那晚你太累了……怪我。" "你闭嘴。" 到底什么才能累到神智不清醒乱说话啊。池年这才后知后觉地低下头,摸摸自己发红的脸蛋,"那你杀我做什么?" 司天明骤然逼近。抬起她的脸强迫她与他对视。 他目光幽深,天地之外除了她再无分毫。 好像要把她生吞活剥似的。 "你不许你走。"他缓缓握住池年的手:"你不是心悦我,想与我沧海桑田?你既然要走,定是玩弄我的心意,骗我的…… 只见他的手抬起。 池年觉得脖子一凉,自己快死了。 可司天明的手覆在了脖颈。之前的西瓜汁溅在那处。 他轻轻拭去:"将你杀了后,我守着你的尸体。忽然想起你曾说要将自己埋在某处,我去那荒山一看,果然见到一个小婴儿。" "同当时的你一样。身上什么都没有,只会哭,随时随地会死。可我细细一瞧,这眉眼肌肤,都是当时我与你说过最欢喜的样子。" "可这就是我本来的样子啊……" 池年心虚又紧张:"你最喜欢的样子,就是我本来的样子?" 司天明觉得这无所谓,他拍拍池年的脑袋:"我怕你醒来再做之前那些事,先给你植入灵根。又怕你还记得我恨我,便将你放到青丘,你曾与我说过想揉毛团子。" 所以…… 池年眨眨眼睛:"我在青丘的时候你一直在偷偷看我?" 司天明不自然地轻咳一声,但他毕竟是真神,十分诚实:"嗯。见阿年什么都不记得,也没再为我去做那些傻事,这才放心等你长大,与你相见。我本想与你师徒相称,慢慢教你修炼成仙,哪想阿年还是如此,并无变化。" 说完司天明幽怨地看着池年:"倒是与那徐双儿眉来眼去。" "你别胡说啊!我……我是为了做任务!" "当年阿年来寻我,也是做任务。"司天明甚至起了杀意。 池年这下算是明白过来了。她急忙抱住他的手,熟稔得就像做过千百遍一般毫无不适:"天明,我这不是好好的吗?" 险些神格不稳的司天明顿时被安抚。 他嗯了一声,轻笑间犹若凛冬化春,云雾散尽般清朗。 池年回头,看见这树花又开了。 但只是普通的花而已。一片淡粉轻红,笼在她肩头,似是画境。 "这天地灵脉,已由我一人掌握。" 司天明握住她的手,好像从她掌心中汲取源源不断的坚持动力:"阿年,不许走。" "嗯。我不走。" 目光所见,天地平稳。 就连青丘的狐狸也忽然得到了灵福一般,不见丝毫担忧疑云。 系统虚弱道:主人,这世界不会毁了。你的任务完成了。 "嗯。"池年紧紧闭着嘴巴,闭上眼睛,生怕泄了哭腔和泪水,让司天明再杀她一回。 她该回去了。 她是游荡的游魂,还有下一个任务下一个世界等着她。 她一定、一定要完成自己最终的目标。 可半晌过后,她的背包全数打开,过去的记忆鲜活分明,却没有离开。 难道是系统又出问题了? 它的声音越来越虚弱:主人,局里人联系上我了。您的积分已经足够,您最终的目标,现在就为您实现。他们取消了湮灭世间的计划,托我与您说,这些年感谢您的努力,祝您开心。 池年:??? 系统彻底消失了。 随之而来的最初的记忆涌上。 池年看见熟悉的山与水,看见故清峰那株小小的树苗,她与还是人时的司天明一起挖了小小的湖。他们一同修炼,一同秋月夏荷。 世上只有一人能与天地灵脉相连,与天同寿,永不衰亡。 他成神。 她选择死。 "我啊,之前碰到一个奇奇怪怪的人,说是有办法能长生不老。甚至能扭转过去。" 池年没说做任务之类的。毕竟那人太弱了,被她捏了两下就死了。 在司天明还未回过神之前,她便自尽了。他难掩悲痛,一度天地荒芜,再醒来时浑浑噩噩只剩神位,什么都不记得了。 执意找上门的残魂,局里也拿她无可奈何。抹了她的记忆,给她一个不可能的要求,次次做最难的任务。 她竟然还一次次活下来了。甚至还建了个人人垂涎的小金库。 "什么嘛。原来我最终任务就是和你在一起啊。" 池年苦笑,见司天明一副怪异的模样。他何等聪慧,顿时深感不妙:"我……不该杀你?那你为何要走?" "没事,都是之前的事了。" 从自己的宝物小金库里拿出一个蛋糕,池年微微笑着与司天明分了:"你就当我出门找好吃好玩的吧。" 这蛋糕香软可口,入口甜丝丝的。 "阿年,你唇上脏了。" 他没拿手绢,亲身替她擦了。 他尝到恋慕许久,却许久不敢亲近的甜味。有些软,有些娇。 "以后多吃一点。"司天明抬头,气息有些紊乱。 "嗯。" 池年笑靥明媚,在司天明恍神时,掀起蛋糕砸他正脸,报当年的一剑之仇。 "你吃蛋糕就吃!来我嘴里抢什么!又不是以后不给你做!" ——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