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魔尊错娶仙君之后 作者:明识 文案 一代魔尊重生成修仙世家的病公子?需要娶妻才能活命? 六界最强 · 超级反派 · 真大佬 · 重明:重回新手村也就罢了,还要绑定个拖油瓶? 看到新娘子的脸,重明来了兴致,“娘子,以后穿男装如何?你穿男装更迷人呢。” 原来,新娘子长了一张跟死对头极为相似的脸,出于某种心理,重明调戏再调戏。 娘子不但清清冷冷任他逗,还情话满级,反撩回来,撩得重明泥足深陷不能自已,正欲成其好事,却被反“攻”到底。 重明扶腰捶床懊恼不已:这哪是什么娘子,分明就是死对头灵风仙君——那个顶着“六界楷模”之头衔,行“坑蒙拐骗”之恶术的大变态。 小剧场: 自从怀了崽儿,不能喝酒,不能舞剑,还不能去青楼? 他就去听个曲,欣赏下美人,怎么就不行了? 灵风:听曲看美人儿有什么意思?让我来为夫君捏腿捶背放松身体…… 重明:你憋过来,啊…… 好想带球跑!回去当个炫酷狂霸拽的魔尊他不香吗? 特别说明: 1.受现在的身体是由他的一魂一魄投胎转世而成,本就是他的一部分。 2.生子文,雷生子者慎入。 (美貌腹黑 仙君攻 X 邪肆狷狂 魔尊受)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仙侠修真 重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魔尊重明,灵风仙君 ┃ 配角:贺重悦,贺重敛,贺重阳,小鬼王,妖仙,散仙 ┃ 其它:生子,1对1,甜宠,先婚后爱,打脸虐渣,双向暗恋 一句话简介:腹黑仙君攻&邪肆魔尊受 立意:坚持自己所坚持的,并为之不懈努力,一定能获得成功 ================== 第1章 重生遇神棍 一个月前,明镜里一战,五界联手除掉了魔尊重明。 八位修仙家族的家主,特意在登仙楼摆下酒宴。 楼下四周布满结界,以防闲杂人等靠近,还安排诸多弟子,五步一岗,十步一哨。 有人不明所以:“这是在举行何种盛大活动?” 知情者透露:“还能有什么,庆祝诛杀魔尊重明呗。” 又有人凑过来询问,“重明真的死了?” 知情者压低嗓音,“可不是,据说被他最信任的属下,从背后狠狠捅进心脏,连搅好几下,把个心脏搅成了一团肉泥;又被贺家五爷一掌拍在太阳穴上,拍断了脖子;最后还被其他几位家主连击前胸后背,死得透透的。” “老天,死得真惨。不知尸首如今何在?” “说来也奇怪,众人杀死重明后,正想上去看清他的模样,你们猜怎么着?他的尸首竟被一阵风给卷到了梦怨湖里,湖水一阵翻腾,尸首消失不见,只剩下他脸上的面具浮在水面。” “梦怨湖?不就是那个喜欢吃肉的恐怖湖嘛,看来,尸首被湖给吃掉了。不过没关系,只要确保他真的死了就成。” “对,死了好,这几年来,他仗着修为高深,带领魔族占据了钟灵毓秀的明镜里,横行无忌逍遥快活,早已成为五界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他死了,魔界群龙无首,岂非手到擒来,除之容易?可我看八位家主怎么忧心忡忡的样子,难不成有何不顺?” “别提了,还不是因为被魔尊重明狠狠摆了一道,留大三大隐患。这三大隐患不解决,魔族永远除不了,人间也永远太平不了。” “这么严重?敢问是哪三大隐患?” “其一,各大家族高手摆阵寻魂三个月,始终没找到重明的魂魄,哪怕一丝一毫都没有,你们说奇不奇怪?若真被他的魂魄逃了,慢慢聚化重生,再世为魔,定会卷土重来,疯狂报复,岂不是一大祸患?” “魂魄竟能在五界高手围攻之下消失,这个重明,当真不简单。幸好,聚化重生至少要几十年,甚至上百年,慢慢寻找就是。” “其二,重明死前耗尽最后一点灵力封印了明镜里的入口,以致五界高手无法进去消灭重明的众多追随者。若这些魔族出来作乱,天下何时才得太平?” “听说明镜里有两个入口,被重明封印一个,还有一个才对……我明白了,想必此入口极为隐秘,只有魔界中人知道。这可难办了,魔界众人在明镜里过安稳日子,徒留咱们在外面干跳脚,难怪各位家主高兴不起来。” “其三,重明之所以能在短短时间内修成六界最强,只因他手中有一部无上神功,如今,重明身死,神功下落不明,若被奸邪之人得到,岂非又出现一个重明?” “这可是个棘手的大问题,神功一旦流传出来,必定引发六界大乱,需赶紧找到才好。这个重明,着实狡猾,死都死了,还留下如此多隐患。想必五界高手恨透了他。” “可不是,此次大战,修仙家族出动几千人马,还联合了四界高手,气势汹汹去除魔,最后只杀了一个重明,还没杀彻底。你没见贺家两位公子气得咬牙切齿,恨不得逮谁咬谁。身为曾经排名第一的修仙世家,本打算借这场除魔行动重回巅峰,如今竹篮打水一场空喽。” “贺家如今越发衰败倒是真的,不过,贺五爷这次居功至伟,也算为贺家挣足了面子。毕竟,重明不是一般人。想当初,他可是擎云山修仙院中天赋最高修为最好的弟子,若不是误入魔道,说不定早跟灵风仙君一般修成仙人了。” “修成仙人?怎么可能!重明生来便是魔尊之子,早晚会回去统领魔界。哪怕修炼再久,也本性难改,永远成不了仙。” “你们说这事儿是不是有点怪,明明是魔尊之子,竟能混入修仙圣地擎云山,真不知该质疑修仙院那帮老修士们识人不明,还是该佩服重明小小年纪心机深沉。” “好了,别说这个了,小心被擎云山那边知道。哎,灵风仙君没来吗?听说他和重明是死对头,两人当初在修仙院学习时,互相看不顺眼,一天要打三百架。” “好像仙界是派了他来的,不知为何,至今尚未出现。几大修仙家族还以为灵风仙君会很喜欢听到重明身死的消息,特意为他设了座……” “灵风仙君向来不喜与凡人为伍,想必不会来了。” “他不也是凡人修炼成仙,有何了不起?” “自然了不起,灵风仙君可是在极短的时间内修成真仙,是千百年来天赋最高用时最少的一位。提起他,谁不当成修仙之希望,励志之楷模。” * 登仙楼内,众宾客纷纷落座。 神界无人出席,只送来一封贺信和一件除魔神器。 仙界来了两位仙君,不怎么开口,一副仙风道骨之姿,冷眼旁观世间的纷扰……只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悄悄传着“小纸条”,不知在谈论什么不能为外人知的机密要事。 鬼界倒是很给面子,派来了小鬼王。可这位被阴森鬼气包围的白面少年只顾吃吃喝喝,腮帮子撑得鼓鼓的,对众人的恭维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妖界自以为派来了靠谱的蛇统领,没想到他竟变回原形,盘踞在房梁之上,用尾巴打着拍子,欣赏对面青楼里姑娘们的歌舞表演。 人界倒是声势浩大,八大修仙家族的家主或代理家主纷纷出席,还带来不少修为出众的弟子,隆重浩荡,熙攘热闹,很符合人间的喧嚣。 虽对外说此次活动是庆功会,实则为解决重明留下的三大祸患。 神仙妖鬼四界对人间权势不感兴趣,全权交由修仙家族做主,只答应从旁协助。 各修仙家族明里相互奉承,叫着贤兄贤弟,实则暗中较劲,谁都不服谁。争执许久,最后勉强达成共识,分工合作,协同解决三大隐患。 首先,各家派优秀弟子围困明镜里,只要魔族中人出现,立刻抓捕,逼问入口; 其次,搜寻各家地盘,寻找一切跟重明魂魄和神功有关的线索,无论哪家找到,都要跟众家商议,共同对抗,不得藏私。 协议达成,立刻付诸行动,各家主纷纷安排弟子们的工作。 只要有人能完成这三件事中的任何一件,便能年少成名,一举天下知。因此,弟子们摩拳擦掌,兴致极高。 见有人嘲笑自家病得连床都下不了,毫无建树的嫡长子,贺正一口恶气闷在心里,隐忍不发,脑海中不停闪现魔尊重明那张邪肆飞扬的脸和自家病秧子那张苍白憔悴的脸。 除去神情不同,以及重明左耳垂下多出一道陈年伤疤之外,两人的长相竟所差无几。这到底是孽,还是…… 幸好,重明自接掌魔尊之位后,极少以真面目示人,应该没几个人见过他的脸; 幸好,只有他看到了重明的脸,其他家族还没来得及看,尸首便被卷到湖里去了。 幸好,他的嫡子病得越来越重,很快便会离开世间,没人再有机会见到他的脸。 只是,今早出门时,不知从何处冒出一名神医,信誓旦旦地说能救活他的儿子,不知此刻情形如何了…… * 贺府最僻静的院落中,围了一群下人,个个神色紧张,翘首以盼。 卧房里人头攒动,却静得毫无声息,如同死地。 “呼——”过了好一会儿,里面才传来一道艰难的呼吸声,好像被人捏着脖子,喘得异常费力。 紧接着响起一道紧张而压抑的女声,颤抖得不成样子,“咽气了吗?” “……没有……”有人极小声地回答。 谁在身边?重明很想看,却睁不开眼。 问谁咽气了没? 反正不会是他,他记得,自己被一剑穿心后,又被打中太阳穴,还被击了好几掌,死得透透的。此刻,应该到地府了吧。 “呼——”耳边又传来艰难的喘息声,带动了重明的整个身心。 紧接着还是那道女声,“咽气了吗?” 这次,她的声音略显焦躁,害得重明也跟着烦躁起来。 “……还没有……” 耳边响起嘈杂声,似乎有许多人在小声嘀咕,询问怎么还不咽气,是不是回光返照,怎么才能彻底断气,真的还有救吗之类的话。 重明不明所以:这些人都在盼着谁死呢?为何在地府还能听到人间之声?鬼尊这家伙管理得也太松懈了吧? 胡思乱想的同时,重明脑海中浮现了很多人,很多事,却在睁开眼的那一刻,忘得干干净净,只留耳边呜咽之声,此起彼伏,吵得他头疼。 眼前是米黄色纱帐,周围是暗红色挂檐,古朴,精美,是一张上好的架子床。阳光照射进来,略显刺眼,却很温暖。 他不是被杀死了吗?怎么又活了? 重明活动着双手,艰难摸向心脏位置,发现被属下捅出的血窟窿不见了,胸前干净清爽,一丝血迹都无。他又摸向颈间,发现颈骨也完好无损,没有丝毫断裂过的痕迹。 这不是他的身体!难不成,他换体重生了? “醒了,醒了?这,这不对啊……”耳边先是传来惊讶之声,随之便是嚎啕之声。 重明困惑不解,他明明醒了,怎么有些人反而哭得更大声了?难不成,不希望他,或者说,他所在的这具躯体醒过来? 如此喧闹,吵得重明睁了睁眼,又闭上了。 他提取此躯体残留的灵识,这才知道,他竟重生到修仙世家贺家的嫡长子贺重明身上。 据传,这位小公子一出生便体弱多病,脆弱易伤,以致常年卧床,无法修炼,成为贺家不愿为外人道的耻辱。 然而,他的生命力极为顽强,不屈不挠地活了十八年,怎么都死不了,因此,被知情者们送了个绰号——九命公子。 据说,这位世家公子之所以取了个跟重明相同的名字,是因为一位“神棍”算出,小公子魂魄不全,命数不济,必须取个极邪恶的名字才能存活,因此,贺家老爷子便借用了重明这个万恶魔尊的名字,为自家大孙子取名——贺重明。 贺家曾是羽仙国最强的修仙世家,祖上还出过一位仙人。多年来,一直护佑着东方的百姓,地位尊崇。 后来,人丁凋零,子孙一代不如一代,如今已经没落。像贺重明这种无法修炼的子嗣,对贺家来说,是累赘,是耻辱,活着还不如死了,难怪这么多人盼他死呢。 重明再次试探后发现,这位九命公子体内只有一魂一魄,竟是他十八年前丢失的幽精之魂和非毒之魄。 幽精主灾衰,耗损精华,使人缺少神气,肾气不足,脾胃五脉不通,旦夕形若尸卧,这才令贺重明体弱多病,卧床不起。而非毒又能驱寒散毒有助根本,成了贺重明轻易死不了的原因之一。 也就是说,贺重明是他的一魂一魄转世投胎而成。难怪他当初遍寻不着,原来入了凡人体内。 他常年在明镜里,从未见过这位贺家嫡子,自然不知道。只是,何人有如此大的本事,不但帮他找到了这一魂一魄,还与其他魂魄融为一体,助他新生? 自接掌魔尊之位后,他在六界中树敌无数,没剩几个朋友,谁又肯为他冒如此大的风险? 见耳边哭声不止,重明开口了,虚弱的语气中携裹着亲切笑意,哄孩子似的,“好了好了,我这不醒了嘛,都别哭了,乖啊。” 他向来怜香惜玉,怎忍女子为自己痛哭流涕,自然要好好抚慰一番。虽然眼前女子都不认识,但也大致猜得出来,应该是贺家的女眷。 早就听说贺家的现任家主贺老爷子和代理家主贺正,为了子嗣昌盛娶了不少妻妾,如今看来,传言不假。 重明此刻便如同掉进了香粉堆里,忍不住想打喷嚏。他本想坐起来揉揉鼻子,试了几次都没成功,低头一看,哭笑不得。 他身上竟裹着层层寿衣,想必众人都以为他死定了,这才提前帮他穿戴整齐。 见他真的醒了,周围痛哭的女人们反倒吓坏了,纷纷后退,看鬼似的盯着他。只有一位被挤在后面的老者走上前,挽起袖子,翻看重明的眼皮,查看他的舌头,诊脉断相,含笑不已。 只听这位老者笑道:“没事了没事了,只要再迎娶今日午时从城门进来的第一位女子为妻,便能身体安康,长命百岁……” 这位神医笑吟吟地解释道:这名女子的八字极阳极刚,能够帮重明对抗体内阴邪之气,恢复健康。否则,重明还是会慢慢耗尽体内仅有的一点精气,走向死亡。 娶妻?重明刚尝试着坐起来,被这话惊得一头倒回床上。他盯着眼前胡说八道的老者,笑问道:“老人家,敢问,您到底是神医,还是神棍?” 真正的神医,会说这种算命先生才会说的话吗?会这般热衷当月老催他娶妻吗? 再者说了,天下会有八字极阳极刚的女子?那得长成什么样子? 作者有话要说:预收文《神裔男后》专栏可见,求一波收藏。 山被烧,族被灭,存在被抹杀。 微生明湖无家可归,被祁家大小姐收养,当成亲弟弟对待。 改朝换代,祁家获罪,战功赫赫的九王爷执意迎娶祁家大小姐,不为巩固地位,不为传宗接代,只为折磨和毁灭,为凄惨死去的姐姐报仇。 微生明湖为报恩,自愿代嫁。 见到九王爷,明湖脱掉喜服,自揭男儿身,“王爷,我是祁家儿子,愿为你做事,换你对祁家网开一面,放我自由。” 看着眼前比女子还美貌的柔弱少年,九王爷不屑一顾:“哦?你能为我做什么?” 手下暗卫组团杀不了的人,明湖瞬间秒杀。 奇毒现世无人能医,明湖研制药丸轻松解毒。 兽族进攻势不可挡,明湖摆下结界一夫当关。 …… 五年期满,正是明湖离去之日。 新皇将他扯进怀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后,理应与我共享天下,要走去哪里?” 明湖:……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第2章 新娘迎进门 神医一听这话,立刻吹胡子瞪眼,本就不大的眼睛眯成一条缝,凶巴巴道:“当然是神医,要不然怎么可能治好你!” 他治好自己的?重明深表怀疑,这老者怎么看都是普通人,或许医术高明,但不太可能有能力助他聚魂重生。 寻找真相倒不急于一时,但娶妻这事儿非同儿戏,重明缓缓起身,侧头盯着神医,直盯得他眼神瑟缩,额头冒起一层薄汗。 “你确定没骗我?”重明的神情并不可怕,他自己觉得挺温和可亲的。只是眼窝深陷,面色苍白,嘴唇还有些干裂出血,着实不怎么好看。 “我发誓,我没有。”自称神医的老者定了定神,瞪圆了眼睛,坚定地回望重明。 他虽长得鹤发童颜,颇有几分仙风道骨,但眼神清澈,心性单纯,应该是不善说谎,且藏不住秘密的那种人。 重明收回视线,望向房中其他人,笑道:“娶妻就不必了,先给我弄两碗乌鸡汤,我……” 他本想说喝了之后保证生龙活虎,神清气爽,奈何贺家的女眷们听了神医的话后,早已乱成一团:有人吵嚷着去城门口拦人,有人争着去准备成亲之物,有人去准备宴客名单,还有人去通知老爷子和五爷。 转眼间,满满一屋子女人,做了鸟兽散,只剩下重明一个人无力地窝在床上,独自倾听腹中传来的饥饿之声。 见那名神医想趁机溜走,重明一挥袖子,将他收进桌上的一个药瓶里。有些事,等他体力恢复了再问也不迟。 没想到这么一动,重明两眼冒光,差点晕死过去。他现在的这具身体太过虚弱,体内一点灵力都没有。刚才对付神医的那点灵力,还是他强行从魂魄中抽取的。 * 闲来无事,重明闭上眼睛,发散灵识,用意念巡视整个贺府。从他房中出去的一名劲装女子匆匆向城门口赶去,应该是去寻找那位八字绝佳的准新娘。 而其他几名女子吩咐下人们准备成亲事宜,之后开始议论成亲之事。 代理家主贺正的嫡妻早亡,尚未续娶。这群穿着华贵的女人们想必是他的妾室。听说这位贺正就喜欢温婉动人楚楚可怜的娇弱女子,先后娶了六房。 只听一名女子柔声说道:“姐姐,您不是不喜欢这位大公子嘛,为何对他的亲事如此劳心费力?” 被簇拥着的美人儿苦笑道:“他既然活了,也是没办法的事,如今,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再者说了,世家千金极少出门,哪个不是娇养在深闺中,想来,从城外进来的必不是什么有身份的女子,娶便娶了,不足为患。只要他娶个普通女子,便失去了跟我儿竞争家主之位的一大助力。” 重明猜测,这位应该就是最得宠的洛姨娘,为贺正生下了一儿一女。儿子贺重敛今年还不到十七岁,已是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为最高,最肯吃苦的,深得贺正喜爱。 贺正一心想等病秧子贺重明死了之后将洛姨娘扶正,如此一来,贺重敛便是他的嫡子,有资格继承家主之位。 “这话说的在理,当初咱们老爷就是娶了身份尊贵修为高深的贤内助,才成为家主继承人。后来,夫人早早离世,老爷没了帮手,如今只做了个代理家主,迟迟不能成为真正的家主。” “好了,这话你憋在心里就是了,可千万不要在老爷面前提,否则,他非把你赶出这个家不可。” “姐姐,我有分寸,绝不会在老爷面前胡说。” 重明听得有些头疼,他堂堂魔尊,难不成还要跟女子争权夺利,宅斗一番?罢了罢了,他对贺家家主之位可不感兴趣。 再看,贺家最大最豪华的院子里,有个人正张牙舞爪地指挥众人做事,想必就是贺府的老爷子,现任家主贺冥。 贺冥如今不大管事,一概交给儿子代理,唯有在贺重明的事情上事必躬亲,不愿假手他人。 听说向来疼爱的长孙要娶妻,他立刻决定大操大办一番,不让任何人看扁了自家大孙子。 * 重明刚醒来,体力尚且不济,看了一会儿便睡着了,醒来时身边围了一群女子,个个眉开眼笑盯着他,“吓”得重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原来,贺家已经找到了那名八字绝佳的女子,并向她的家人提了亲,下了聘,为防有变,决定今晚拜堂成亲。 重明心心念念想喝乌鸡汤,却被喂了一肚子甜腻腻的燕窝粥,之后便被几个丫鬟婆子围着穿衣打扮。 重明一再拒绝这门亲事,奈何无人听他说,最后只能听之任之。堂堂魔尊沦落到如此地步,真不知该哭还是该笑。 “少爷,您知道吗,那位姑娘就住在城东,听说家里种满了竹子,以编织竹篮竹筐为生,出身一点都不高,本来是配不上咱们家的。不过,她们家也曾是修仙之家,那位姑娘的修为倒也不错,可惜她爹不是个好东西,沉迷赌博,将祖上留下的修仙法器全都抵了赌资,落得一贫如洗。听说他还喜欢到处坑蒙拐骗,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总来咱们家骗吃骗喝……” 身边的丫鬟根本没见过这名女子,只是听别人说的,如今倒讲得口若悬河,头头是道。她正想继续,被其他人拦住了。 因为,吉时到了。 所谓的吉时,竟是深更半夜。站在门口等新娘的重明对此深感困惑:不是只有鬼才半夜进门的吗? 说来惭愧,虽身为魔尊,修为不凡,重明却非常害怕对他来说最没威胁的鬼。只因他曾见过的几只鬼都死状吓人,不是淹死的,就是砍死的,以致留下心理阴影,连其它鬼都害怕起来。 重明翘首以盼,想看看这个新娘子是不是鬼,或者跟鬼有关的其他东西。可惜,新娘子裹在层层喜服下,头上还盖着盖头,重明只知道她个头不矮,其他的什么都看不清。 常年服侍贺重明的两名小丫鬟,见重明一直盯着新娘子看,精神了许多,小声议论着新娘子的厉害之处。 “新娘子才刚进门,大少爷的气色便好了许多,不愧是保命神器。” “就是,你看我不扶大少爷,他也能站稳了呢。” 重明囧,好好的姑娘,被称作保命神器,不知道新娘子听了会不会生气。 特殊事情,特殊对待,成亲之事太过仓促,很多东西没来得及准备,宾客们请的也不多,都是些跟贺家关系亲厚,不介意半夜赴宴的亲朋好友。 但成亲流程倒一样不少,迎亲,拜堂,敬酒……一直折腾到重明两眼一翻,差点晕倒。终于,新房里只剩下重明和新娘子两个人。 重明没骨头似的靠在新房的软塌上,一动都不想动,侧头打量坐在床上的女子。这就是神医口中那位八字绝佳的女子? 既是这种命格,想必长得不会太好看,是身材五大三粗,还是面容凶蛮丑陋?他还真想见识一番。 这么想着,重明一步步挪到床前,低头打量新娘子的手,可惜被长长的衣袖包着,看不分明,倒是有一股奇异的竹香味从新娘子衣袖中传来,飘入重明鼻中,令他立感神清气爽,舒畅不少。 仔细品味,发现这种竹香味并非什么熏香或者胭脂香,而是新娘子身上的体香。听说她家以编织竹筐竹篮为生,难不成是因为常年跟竹子接触的缘故? 神医说的没错,这新娘子果然有神奇功效。看来,他要好好对待人家了。 “姑娘,有些事我想提前告诉你,我是因为身体不好才娶你冲喜,很抱歉,这对你不公平。不过你放心,你既进门,我便会加倍对你好。你有任何要求,也可以开诚布公地告诉我,我会尽量满足你。” 虽然娶妻非他所愿,但既然人家姑娘嫁进来了,他就不能辜负了人家。 “……”新娘子没开口,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以后你主内,我主外,咱们院中的一切你说了算。但是有一点,不能干涉我喝酒,如何?” 饮酒作乐是重明人生中的一大乐事,在这一点上,他不希望任何人干涉。 “……”新娘子又点了点头。 见新娘子如此知情识趣,重明很满意。 他轻撩衣摆,坐在床边,捏住盖头一角,缓缓揭开,终于看清了新娘子的脸。 不丑,也不怪,反而身姿婀娜,容颜秀美,当真是一顾倾人城,再顾倾人国,清风霁月,恬静美好。 尤其是她的眼眸,幽深如浩渺苍穹,一眼望不到底,自己的满腹心事仿佛毫无保留地被这双眼眸捕捉,无所遁形。 重明非但不喜,反而隐隐有怒气上涌,害他差点以为自己时空穿梭,回到了在擎云山修仙院学习之时,跟那个可恶的灵风斗智斗勇的时光。 只因新娘子的相貌和眼神,都跟他曾经的死对头灵风仙君极为相似。 若不是新娘子的个头稍矮一些,体格娇弱一些,长相偏阴柔一些,身上还穿着鲜红色喜服,重明会以为,自己娶了那该死的灵风。 “你是女人?”重明问了一个听上去很蠢,但又忍不住想问的问题。 “是。”对方的声音略显低沉,虽不似一般女子那般婉转动听,倒也还算悦耳。 “你真是女人?”或许是因为眼前所见太过震撼,重明又问了一遍。 没想到新娘子仰头看着重明,眸光深沉如海,波澜不惊,说出的话却吓得重明差点一屁股坐地上,只见她挺了挺胸,淡然道:“不信?来摸。” 双峰半露,高耸挺拔,不用摸也知道手感绝佳,并非作假。 “咳咳咳……”重明借咳嗽掩盖自己的失态,心中感慨万千:他以前当魔尊的时候,闲来无事,经常扮成白衣公子,去勾栏院寻芳猎艳,饮酒作乐。自以为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跟女子相处之时,何曾这般心慌意乱不知所措过? 如今不得不惊叹:啊,这个新妇的脸皮好厚!她到底是没脸没皮,还是坦率直白? “你叫什么名字?”重明问道。 “君凤。” “哪两个字?” “君子不争炎凉的君,身无彩凤双飞翼的凤。” “你可认识灵风仙君?” “不认识。” “当真不认识?你跟他长得很像,我还以为你们是亲戚。” “不认识。” 在修仙界,只有两种变幻之术,一为幻化术,即用法术迷乱他人的眼,让人以为眼前之人变身了,实际他还是原来的样子。二为变身术,即身体变成他人模样,让人难以分辨,但通常不能持久。除此之外,没有更高明的了。 重明再三观察,发现眼前的君凤没有任何使用变幻术的痕迹,就是一名普通女子。 重明往前坐了坐,跟君凤肩并肩,拉过她的手,嘴上说着哄人开心的话,暗地里则消耗体内刚刚聚拢的一点灵力,试探于她。 君凤体内有灵力涌动,确实是修仙之人,但她的修为跟灵风仙君相差甚远,绝不可能是灵风假扮。 再说了,以灵风那古板无趣的性子,以及跟他之间糟糕到极点的关系,绝对不可能扮成女人,更不可能嫁给他为妻。 见重明盯着自己不语,君凤再次语出惊人,“怎么,夫君原本想娶灵风仙君吗?” 重明差点被自己的一口倒吸气给呛死,娶灵风仙君?这是什么人间灾难?绝对不可能,他讨厌那家伙,见了面恨不得先揍他三百拳。 提起娶灵风这件事,重明突然想起五岁那年,第一次见到小灵风时的情景。那时,他刚刚被五师兄捡上山。 一进山门,视线立刻被一个漂亮可爱的女娃娃吸引了,他跟猴子似的蹦跶到人家面前,拉起人家的手,信誓旦旦的说,长大要娶她当娘子。 他正笑得像个捡到宝的二傻子,肚子上突然传来重重一击,整个身体腾空而起,狠狠摔在不远处的灌木丛里,挂了一头一身苍耳子,变成了浑身是刺的小刺猬,被师兄们嘲笑了整整十三年。 后来他才知道,那根本不是什么可爱的女娃娃,而是奶凶奶凶的男孩子。从此,两人之间的梁子算是结下了,不见面还好,一旦见面,必定打得鸡飞狗跳,难舍难分,成为擎云山上最“亮丽”的一道风景。 甚至因为这件事,重明对娶妻之事产生恐惧,迟迟没有成亲。如今倒好,竟娶了个跟灵风长得如此相似的女子,这让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难不成,有人助他重生,不是为了让他享福,而是为了看他受苦? 第3章 新郎忙调戏 重明本打算跟新娘子好好谈谈心,可看到她那张脸总觉得别扭。 想当初,他和灵风不是斗嘴,就是动手,每次吃饭都是一个坐在最东头,一个坐在最西头,何曾这般并肩而坐,附耳低语?光想想就是一身鸡皮疙瘩。 说起来,他曾经假扮成女子引诱过灵风,本想看灵风惊慌失措的窘态,没想到最后吃亏的是他自己。 最可恨的是,他还跟狐朋狗友们打赌,自信他能让灵风心动,最后输了八件上好的法器,也不知道那些法器如今落入何人之手了。 两人相对无言,以致新房内的气氛压抑无比。重明是个喜动不喜静的性子,哪受得了这个,本打算冲出洞房透透气,可又不想被新娘子看扁,以为他那方面不行,临阵逃脱。 思来想去,重明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怂,起身端过合衾酒,一杯自己干了,一杯递给新娘子。 见新娘子接过酒杯后并不喝,只仰头看着他,一副端方持重不苟言笑的模样,跟灵风一贯的淡漠神情极为相似,重明忍不住调戏道:“怎么?娘子是怕喝醉吗?放心,你若不愿,我保证不碰你。” 本以为新娘子会害羞,没想到她脸不红心不跳,说什么话都跟念经书似的,没有任何情绪波动,“无妨,我已做好准备,夫君随性就好。” 说着,竟一仰头,将整杯酒喝了个干净。这一点,跟灵风完全不同。 印象中,灵风那家伙从不饮酒,听师兄们说,他年少无知时曾不小心喝过一口烧刀子,结果,把自己喝晕了,在擎云山上乱走乱闯,最后闯进老虎窝里,搂着一只母老虎睡了一夜,最后还是被母老虎舔醒的。 虽然没被母老虎伤害,但他同样被师兄弟们嘲笑了十几年。从那以后,灵风坚决不碰酒,哪怕是最没有酒味的果子酒都不沾一滴。 新娘子不但豪饮一番,还反唇调戏自己,反倒害得重明脸红心跳,暗呼受不了。 他虽擅长招猫逗狗招蜂引蝶,跟姑娘们逗趣是家常便饭,但从不曾跟任何女子做过那种事。现在突然要他对一个陌生姑娘,尤其是一个跟灵风长得如此相似的姑娘,他还真下不去手。 重明回到桌边,取过一个酒坛,有一口没一口地喝酒,思索着以后该如何对待这位让他闹心的新娘子。若眼前之人是灵风,上去打一架就好了,但这人是他的娘子,还是女子,打不得…… 见重明坐在离婚床最远的那张椅子上,新娘子用一种质疑的眼神盯着他,缓缓道:“夫君是对我不满,还是有何苦衷?” 什么?重明被她意有所指的眼神激起了贼胆,本来没打算做什么,如今,不做点什么是不行了,否则威严何在? 更何况,眼前的女子是他的娘子,他想怎么样都行。 重明放下酒坛,缓步上前,伸出食指,轻挑新娘子的下巴,调笑道:“娘子如此美貌,我怎会对你不满。” 说着,他用指腹摩挲新娘子的脸,本以为她会娇羞不已,将头扭向一边,没想到新娘子一脸镇定,直视他的眼,仿佛不知害羞为何物,还气定神闲道:“多谢夫君夸奖,请让我为夫君宽衣。” 说着,她抬起双手摸向重明的衣领,帮他解开了扣子,动作虽然不怎么熟练,倒也还算灵巧。 脱掉外衣后,她又帮重明解下了腰带。手指修长有力,指节若有似无地碰触着重明的身体,害他冒了一身冷汗,心脏微微悸动,产生一种想要后退,想要躲开的冲动。 堂堂男子汉,被自家娘子吓到后退……这是什么道理? 为了坚定决心,重明强迫自己向前迈了一步,直到跟君凤鼻息相闻。没想到君凤依旧镇定自若,甚至用鼻尖蹭了蹭他的下巴。好像他们不是才刚刚成亲的陌生人,而是已同床共枕多年的恩爱夫妻。 * 眼看自己就要被这诡异的气氛带偏,失去主动权,重明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好主意:“娘子稍等,我去拿些东西,很快回来。” 既然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自家娘子,何不让她换个自己比较习惯的装扮? 重明走到衣柜前,打开门,动手翻衣服,最后终于找到了一套令他满意的。他折身回来,将手中拎着的米白色男子常服放在床上,对君凤笑道:“娘子,换上试试。” “……好。”新娘子看他一眼,又看向衣服,毫不迟疑地答应了,甚至马上动手换了起来。 当重明回过头时,发现他的新娘子已经从一个秀美婀娜的俏佳人,变成了一个朗月清风的美男子。 “很好,娘子以后就穿男装吧,我看着顺眼。”其实,他心中并不觉得顺眼,只是觉得有趣,非常有趣。 除了个头矮一些,身形瘦一些,眉目清秀一些,这身装扮简直跟他印象中的灵风分毫不差。不知灵风见到他家娘子的这身装扮,会是什么表情?想想就有趣。 现在嘛,他当然要好好□□一番,以便将来跟娘子一起,气死灵风。 君凤不似寻常女子,她有灵力,会法术,个性直爽,为人洒脱,抛开这副花容月貌,其他方面跟男人差不多。重明决定把他当男子看。如此一来,相处也就没那么困难了。 而且调戏起来很有意思,好像在调戏灵风似的。有趣,真有趣。 就在重明内心澎湃,得意洋洋之时,娴静安然的君凤仰头看着他,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夫君情动了,是因为我这身装扮,还是因为我这张脸?” “咳咳咳……”重明又差点被呛死。情动?他哪里情动了?她是怎么看出自己情动的?自己怎么可能这么容易情动? 他恣意潇洒了这么多年,除了时常被灵风气得牙痒痒之外,其他时候都是我素我行无所畏惧的,还是第一次被个女人调侃到几番失态。 重明收敛心神,故作平静道:“当然不是,只是觉得娘子性情豪迈,穿男装更显风流潇洒,若这番打扮走出去,定能令不少人着迷。” 想当初,他和灵风经常一起下山降妖除魔参与实战,大姑娘小媳妇们都喜欢盯着灵风看,对他仰慕得不得了。至于重明自己,长得也不比灵风差,却只讨老爷爷老奶奶们喜欢。 君凤现在的这身打扮,刚柔并济,比冷冰冰的灵风还要迷人,应该能男女通吃,迷倒更多人。 “夫君也会为我着迷?”君凤将头靠在重明胸前,一副小鸟依人的姿态。 重明犹豫片刻,伸手搂住她的肩,将她带回床边,并肩坐下,凑到她耳边笑道:“当然会,若娘子今晚伺候得我舒舒服服,我会更着迷。” 这话说出来,连重明自己都觉得肉麻下流,本以为君凤一定会害羞,没想到她依然脸白如雪,眼定如针,既没有心跳加快,更没有娇羞躲闪,反而抬手帮重明脱里衣。 重明:“……” 好吧,他甘拜下风。再较量下去,恐怕面红耳赤的那个就该是他了。 重明呼地一下躺倒在床上,做出疲惫之态,“娘子见谅,我今日方醒转,体力着实不济,先躺会儿。” 他本来只想逗逗君凤,没打算洞房。就他现在这副身体,根本干不了那事儿,万一做到中途哑了火,那才丢脸丢到家了呢。啊,辜负洞房花烛夜,恐怕要成为他人生的又一大憾事了。 “夫君既然累了,好好休息便是,让我为夫君揉捏一番,有助睡眠。”说着,君凤脱掉两人的鞋子,半跪在床边,俯身为重明揉捏双腿,手法略重,却很舒服。 就在重明半睡半醒之时,感觉君凤躺在了自己身边。他正想往里靠一靠,给她留出更多空间,没想到君凤拉过他的手环在自己腰间,还将头枕在了他胸口。 一只修长温暖的手轻轻抚摸着重明的脸,喃喃道:“我既嫁给夫君,便是夫君的人,只盼与夫君白头偕老,形影不离。夫君,你会嫌弃我吗?” 人家姑娘都这么说了,重明还能怎么的,赶紧收拢手臂,将她搂得更紧,完全忘了□□之事。 老实说,他对这种坦率,直接,不扭捏,不傲娇的性格还真没辙。 *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闹声,好像院子里进了刺客,正打算偷嫁妆,被巡夜的弟子发现了。 重明失笑,什么贼这么不长眼,竟跑到修仙世家里偷嫁妆,人间这么乱的吗? 若他家娘子的嫁妆在新婚夜被洗劫一空,他和娘子的脸以后还往哪儿搁啊。想到这里,本已睡得昏昏沉沉的重明不得不起身,对同样被惊醒的君凤笑道:“家里进贼了,我去看看,你先休息吧。放心,我会守住房门,不让贼人闯进来。” 说着,他裹好衣服,开门而去,见门没关严,又折返回来关紧,俨然一副温柔丈夫的姿态。 看着紧闭的房门和空了的半张床,君凤缓缓抬起嘴角,露出一丝浅淡笑意,低头摩挲自己的手指,留恋的触感早已消失。 “真可惜。”她低喃。 见旁边的柜子上摆放着一个药瓶,里面隐隐传来凡人听不到的呼救声,她轻扬衣袖,带起一阵微风。风停,药瓶消失。 第4章 有人偷嫁妆 重明刚走出房门,还没看清院中情形,便被一个劲装女子拉到身后,用单薄的身体给护住了。 从重明的角度看来,这位容貌清美,神色淡漠的女子,像极了一位护犊子的老母亲。 他知道,这位女子是贺重明的亲阿姨,贺重明母亲的双胞胎妹妹,名叫霍映容,出生于另一修仙世家霍家。 贺重明的母亲霍轻怜过世后,阿姨一直像母亲一样照顾着他,为此甚至错过了嫁人的最好时机。如今,她已经快四十岁,恐怕很难再嫁出去。 这些年来,要不是霍映容谨慎小心,百般维护,贺重明说不定早被人弄死了。连今早去寻访那名八字绝佳的女子,她都是亲力亲为,不愿假手他人,以免被人作假,危及贺重明的健康。 无论怎么说,这位阿姨都为贺重明付出了最好的年华。重明对她既佩服,又怜惜,反手将她拉到身后,笑道:“阿姨,我没事,您自己也要小心才是。” 霍映容扭头打量了重明好几眼,见他不但能独自站稳,气色也好了许多,冷漠的脸上终于露出欣慰的笑容,点了点头。 此时的院子里灯火通明,十几名年轻弟子正围攻一名黑衣人。 十几名弟子身穿校服,将黑衣人团团围住的同时,发动一波又一波攻击。 贺家校服为蔚蓝色,与大海同色,取其“海纳百川,有容乃大”之意,领口和袖口绣有白色波纹,远远看去,好像一层汹涌起伏的海浪,在火把照耀下甚为美观。 弟子们所用的武器是汉剑,剑身修长,为银白色,剑鞘雅致,为暗沉色,入鞘则朴实无华,出鞘则锋芒毕露。因贺家供奉东方之神青龙,因此,剑柄和剑鞘上刻有青龙图案。 此刻,十几名弟子挥舞着长剑,犹如十几道银光闪电,在空中飞舞,气势十足。 可惜,这些年轻弟子入门不久,修为不高,实战经验不多,没一会儿功夫,便被黑衣人打得七零八落。幸好黑衣人手中没有武器,目的也不是杀人。 重明见弟子们一时无性命之忧,抬头观察院子。四周墙壁很高,墙面光滑,且四周设有结界,照理说外人很难闯进来。 难不成这黑衣人是趁着娶亲之乱混进来的,偷嫁妆耽误了时间,没能及时混出去,所以才被值夜弟子发现的?只是他为何要偷嫁妆? 听家里的丫鬟说,君凤家境不好,嫁妆里应该不会有什么值钱的东西,那会是什么东西令这名黑衣人不惜得罪修仙世家也要冒此风险? 多猜无益,还是要抓到黑衣人问个明白,只是,贺家修为不凡的弟子都被贺正带出去寻找魔界入口以及魂魄和神功了,家里除了这十几名初阶弟子,只剩老弱妇孺,无人是黑衣人的对手。 重明无奈,只能亲自动手,还不能让别人看出来。若被人发现一个常年卧床不起的病弱公子突然变厉害了,肯定会引起怀疑,暴露他的真实身份。 正思索对策,黑衣人突然往重明所在的方向冲来,抬脚就想踢开他,冲进新房里去。霍姨眼疾手快,将重明挡在身后,跟黑衣人打了起来。 霍姨出生于修仙世家,修为倒还不错,但黑衣人极为狡猾,根本不跟霍姨硬碰硬,只想绕开她进新房。 重明张开双臂挡在新房前,在别人眼中,完全是一副“除非打死我要不然别想进门”的拼命姿态。其实,他已经有了对付黑衣人的计策。 “重明快躲开——”霍姨没来得及相救,凄声大喊。 “大少爷小心——”弟子们都被吓呆了,愣在原地动不了,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能眼睁睁看着黑衣人冲向重明。 黑衣人的速度很快,眨眼间便飞到重明面前。见重明挡着门,他一巴掌拍在重明胸口,本以为能当场将重明拍死,没想到手掌竟黏在重明胸口,拿都拿不下来。 更糟糕的是,他感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正顺着手臂和手掌,绵延不绝地流到重明身上去。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阻止灵力的流失。 “你,你用了什么妖……”惊慌之下,黑衣人正想质问重明,话还没说完,身体便被一名不要命的弟子给抱住了。只听这名弟子大叫道:“大少爷,您快逃,我来挡住他。” 重明没想到这名弟子会突然冲过来,赶紧撤了吸灵之术,捂着胸口靠在门上,一副受伤颇重即将晕倒的样子。 只见这名弟子身体下蹲,马步扎稳,抱起黑衣人的身体向后腾空摔去,来了个标准而凶狠的过桥摔。黑衣人的脑袋“哐”的一声摔在厚重的石板地面上,当场没了动静,而这名弟子的脑袋也磕在地面上,摔了个眼冒金星,头昏脑胀。 其他弟子立刻冲上来将黑衣人五花大绑,等着贺正回来处置。之后众人跑过来询问重明的情况,见他没有大碍,这才松了一口气,纷纷找地方坐下休息。一夜惊魂,吓得他们够呛。 那名立下“大功”的弟子还抱着脑袋坐在地上,看着黑衣人软绵绵的身体困惑不已:他的身手何时这般厉害了?竟然一招就将十几名弟子都打不过的敌人给摔晕了?对了,他刚才是怎么腾空而起摔人的来着?完全想不起来了。 他试了试体内灵力,发现还跟从前一样,没什么太大的长进,仿佛刚才的自己只是做了一场突然变强的美梦。 重明见这名弟子傻乎乎的,颇感兴趣地看了他几眼,趁扶他起身的机会,将从黑衣人身上抽取的灵力输入他的体内,当做对他的谢礼。他现在不宜拥有太多灵力,以免惹人怀疑。 重明本想弄醒黑衣人寻问清楚,没想到还没开口,便被霍姨给喂了一颗丹药,推回了新房里,让他好好休息。 * “好冷好冷。”一进门,重明跟刚从水里出来的小狗似的,狠狠甩了甩身上的寒毛,冷得直哆嗦。他体内没有灵力护体,比一般人还怕冷,仅在外面站了半个时辰,身体便被冻成了冰棍。 “夫君,这个送给你。”君凤取出一件薄如蝉翼的肉色织衣,裹在重明身上,立马让他的身体温暖了起来。 “这是……传说中的护体虫衣?”重明摸着身上的衣服,震撼不已。据传,这件衣服是由水中某种生物身上提取的薄膜制成,可根据人类肌肤的需求自动调节温度,穿上后不畏寒,不畏热,身上始终保持着令人舒服的温度。 除了能保持体温外,它还能驱赶蛇虫鼠蚁及污秽之物,因此也被当成法器。 “是,夫君果然见多识广。”送出如此宝物,君凤面色依然平静,不有一点心疼。 “不知娘子从哪里得来?”重明追问道。这件宝物,本是属于他的,当年在修仙院学习时,跟狐朋狗友们打赌输掉了。 君凤道:“师父送的。” “你师父是何人?怎么会有这个?”重明心中隐隐有些期待,说不定君凤的师父是他的故人。 君凤仿佛能看透重明的想法似的,回答道:“一位世外高人,居无定所,喜欢漂泊,如今不知去了哪里。” 重明只好放弃追问。即便知道是故人,以他现在的处境,也没办法跟人家叙旧谈心。他将衣服取下来,披在君凤身上,“你是女子,比我娇弱,还是自己留着吧。” “夫君无需跟我客气,若过意不去,送我一件法器交换如何?”君凤又将衣服重新穿回重明身上,煞有介事地提议道。 “这是要交换定情信物吗?”重明捏了捏君凤的脸,调侃道。 “……”君凤不语,只用期待的眼神盯着他。 “法器……”重明翻遍屋子,也没找到什么像样的法器。贺重明体弱多病,从未修炼过,自然不需要法器。而他以前所用法器都在那场大战中失落,无处可寻。重明窘然道:“眼下没有,先欠着如何?放心,我一定送你一个最好的。” 君凤乖顺地点点头,偎进重明怀里,双手环上他的腰,“好,我等着。” 她的秀发也散发着竹香味,格外好闻,重明用力吸了几下,突然觉得事情有点糟糕: 这才成亲第一晚,他已经被君凤吃得死死地,以后还怎么□□?他以前输给灵风也就罢了,如今还要输给一个跟灵风相似的女人? 上床之前,重明向旁边看了一眼,询问道:“娘子,你有没有看到桌上有一个瓷白色药瓶?” 君凤看向桌子,摇头道:“没有。” 重明顿觉奇怪,成亲之前,他明明把药瓶放在这张小桌子上的,怎么会突然不见了?他还想问问里面的那个老神医,到底是谁助他重生的呢。 重明找了许久,终于在窗外的草地里找到了已经空空如也的药瓶。 难不成那名老神医自己逃跑了?看不出来,那老家伙还藏了一手。 * 第二天一大早,重明便听丫鬟们说,贺正回来了,让他和君凤过去。 嫡长子娶妻,贺正压根儿没回来参加,一直带领弟子们寻找明镜里的入口和神功的下落。在他心里,恐怕儿子贺重明的死活根本无法跟这些重要之事相提并论。 更何况,他本就希望儿子在这场大病中死去,没想到儿子不但醒了,还娶了妻。贺正自然对他更加厌恶,眼不见为净。 当初那场大战,重明被贺正一巴掌拍在太阳穴上,把颈骨都拍断了,自然对贺正没什么好印象。更别说贺正总黑着一张脸,活像别人欠了他一百万两银子似的。 要不是想知道黑衣人的真正目的,重明还真懒得去见他。 出发之前,重明将房间翻了个遍,试图寻找一些法器,符咒,丹药之类的东西,最后只找到几瓶丹药和两张符纸,统统塞进怀里。他如今可是病弱之躯,没什么灵力,需要外物自保。 第5章 新娘有奇效 一路上,只听路边的丫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议论着君凤这位亲进门的少夫人。她们的声音都压得很低,但重明耳力过人,自然听了个一清二楚。 “神医说的没错,新娘子果然八字绝佳,她一嫁进来,大少爷都能自己走路了,太神奇了。” “是啊,我之前还以为新娘子很丑呢,没想到这么漂亮,穿男装更好看呢,大少爷一定很喜欢吧。” “以咱家大少爷的性子,无论喜不喜欢,都会好好对她。能嫁给咱们大少爷,是她的福气。要不然,还不知道会被他那个赌鬼爹卖到什么地方去呢。” “哎,你们有没有发现,咱们大少爷虽然身体还有些虚弱,但气质硬朗多了,很帅气的样子呢。” “真的呢,大少爷的眼睛好亮,脸上还带着笑,跟变了个人似的……” 重明心想:可不是变了个人嘛。为了不在贺家人面前露馅,他不得不苦下一张脸,放慢脚步,表现得依然无力,脆弱。 两人赶到大厅时,里面已经站满了人,除了贺正的另外两个儿子外,其他都是贺家弟子,足有六十人,数量颇为可观。 据说,贺正为生下天赋异禀的子嗣,以便带领贺家重回第一世家的地位,先后娶了六房妻妾,却只生下四子二女。其中还真有一位天赋异禀的儿子,是难得的修仙奇才,先后有多名高人争着抢着想收他为徒。 可惜,这个儿子因故早夭,成了贺正心里最沉重的遗憾。 后来,无论贺正如何努力,再也没生出天赋更高的孩子,虽然二儿子贺重敛的修为在年轻一辈中最为出众,但他只是勤于修炼罢了,资质仅能算中等偏上。 贺正只能转而招收弟子,希望弟子中有争气者,将来能辅佐贺重敛,替贺家光耀门楣。因此,贺家弟子众多,算上在外执行任务者,足有三百多号人,且每个人都有过人之处。 厅中这六十人都是贺正的心腹,资质好,修为高,看到被人搀扶着的重明,忍不住翻白眼,毫不掩饰轻蔑之意,反倒对男装打扮的君凤多看了两眼,难掩惊艳之心。 修仙之家不拘小节,通常会允许姑娘们换上男装出门,因此,君凤一身男装出现,倒也并不令人惊讶。 显然,这些人并未见过灵风仙君的相貌,否则,不会如此淡定。 昨晚抓到的那名黑衣人正满头大汗地瘫在地上,想必被施了什么咒术。他脸上的黑巾已被拿下,露出一张瘦削的脸,大概二十出头,眉目清秀,看上去有些斯文。 很难想象,他会做出半夜闯入别人家偷盗嫁妆这种事。 重明仔细回想了一番,确定不认识这个人,难不成他跟君凤有什么关节?重明用眼神询问君凤,君凤摇头,表示自己从未见过这个人。 两人无声交流,在外人眼中便好似眉目传情,惹来几声轻哼。 “既然来了,听听他怎么说。”贺正用看陌生人一般的眼神扫了重明一眼,又面无表情地打量了君凤一番,什么都没说,开始逼问黑衣人夜闯贺府的目的。 起初,黑衣人死咬着嘴唇,什么都不肯说,最后还是抵挡不了贺正的咒术,说出了实情。原来,他趁乱闯进贺家,是为了寻找君凤嫁妆里的那枚天神心镜碎片。 重明一听,暗叫糟糕,明镜里之外的人怎么会知道天神心镜的存在?那可是他的父亲,前任魔尊留下来的遗物,一直供奉在明镜里,除了魔界几个首领,极少有人知道。 难不成是在他被杀死之后,进入贺重明体内之前的这些天里,有人把它从明镜里带出来了? 碎片又是怎么回事?有人把天神心镜打破了?不可能吧,那面镜子结实着呢,曾经被他不小心碰掉过很多次,“哐”一声摔地上,“哐”一声摔地上,都没摔出一点裂痕。 “说,天神心镜是什么东西?”贺正旁边的一名少年拔出佩剑,用锋利的剑刃抵住黑衣人的脖子,急声问道。 这名少年大概十六七岁,长得十分俊美,是一种飞扬锋利的美,在一众年轻弟子中分外惹眼,只是性子比较急,藏不住半点心思。重明猜到,他是贺重明的异母弟弟贺重悦,贺正的第三子。 根据他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贺重悦是个执着的武斗派,特别喜欢跟人切磋较量,每天不是在打人,就是在打人的路上。而且,他非常喜欢练剑,立志要修成剑仙,为贺家扬眉吐气。 正因为如此,他跟贺重明的关系极差,只因他不喜欢贺重明病病歪歪半死不活无法修炼连剑都握不稳的窝囊样子,认为贺重明没有半点贺家人的风范,只会给贺家丢脸。 黑衣人解释道:天神心镜外表为一面水蓝色琉璃镜,实际上,里面隐藏着一种无上神功。传说,资质出众者,可修炼成神;资质中等者,可修炼成仙;即便资质愚钝者,也能修炼成散仙。 据说,重明就是练了天神心镜中的神功才成为六界最强者。而他之所以没能成神成仙,反而成了魔尊,是因为他品行恶劣,不走正道。 如今,镜子破碎,需要找齐所有碎片,合而为一,才能修炼里面的神功。他要变强,为自己家人报仇,所以才冒险来贺家寻找。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这不就是传说中重明手里的那部无上神功吗?原来藏在一面镜子里。 重明哭笑不得,早就听说有人造谣,说他有什么无上神功,所以才能在短短时间内修炼成六界强者。以前他出入明镜里,经常发现有人跟踪他,窥视他,就是想得到所谓的神功。 没想到如今竟把一面镜子传得这么厉害。 修仙修心。他修炼的神功可不是从什么镜子里学来的,而是通过修炼心神强化体魄,纯正,厚重,是真正的修仙者心法。 只是,天神心镜为何会破?又是谁把这面镜子带出明镜里的?目的是什么?重明询问黑衣人,黑衣人却说不知道,碍于他人在场,重明也不好多问。 如此一来,情况不妙,无论黑衣人口中的心镜是真是假,一旦传播出去,必会引发六界大乱,难以收场。 “大嫂,你嫁妆里真的有他所说的心镜碎片吗?快拿出来给大家看看。”贺重悦三两步窜到君凤面前,急声问道。 君凤被贺重悦惊得后退了两步,靠在重明身边,点头道:“嫁妆里是有一枚琉璃镜碎片,但我不确定是不是天神心镜的碎片。” “大嫂从哪里得来的?” “是我在山上砍竹时捡到的,觉得漂亮,就留下了。” 重明看向君凤,觉得自家娘子这运气也太好了吧。先是砍竹子遇到师父,送给她宝物护体虫衣,后又捡到天神心镜碎片,内含无上神功。人间的山林里有那么多好东西等人捡吗? 但见君凤说得坦然,重明也不好当众调侃。 在贺正的示意下,君凤去存放嫁妆的房间里找到了那枚碎片。 此碎片呈扇形,透着水蓝色光泽,大概是整面镜子的五分之一,镜面微微凹陷,远远看去,仿佛能看见一条不太明显的通道,在引诱着人进入似的。 重明粗略看了眼,微微摇头,这好像不是天神心镜的碎片,倒有点像他平日里用来梳妆的镜子。 奇怪的是,这面镜子好像被人动了手脚,不但外形变成了天神心镜的样子,上面还涌动着一股灵力。 重明在君凤的搀扶下走上前,笑道:“父亲,这怎么看都是一面漂亮点的镜子碎片,没什么特别之处。” 他正想靠近点看清楚,还没走进,身体便被一股力量向后扯去。 只见那名黑衣人一跃而起,扯开重明,一阵风似的冲到贺正面前,一把抢过碎片,念了一句咒语。 碎片突然亮了起来,发出刺眼的水蓝色光芒。黑衣人的身体在众目睽睽之下开始变形,随后如同旋风一般飞进了碎片里,消失不见。 “……”大厅里的所有人都惊呆了,难以相信眼前所见。好好的一个人,怎么就突然跑到镜子碎片里去了呢? 贺重悦见碎片摔落地上,本想去捡,手指刚碰到镜面,立刻被烫伤了。 两根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瘪下去,好像被吸干了血肉似的,很快变成了枯枝模样。 贺重悦咬紧牙关深呼吸几口,生生忍住了撕心裂肺的疼痛,硬是一声不吭。额头的冷汗顺着脸颊滚落,一滴滴摔落在地上。 如此一来,谁都不敢碰这枚碎片了。 重明:“……”到底是谁搞的鬼,把他的镜子弄得这么邪乎?还是说他刚才看走了眼,这根本不是他以前用过的那面镜子? 他从怀里取出一个药瓶,倒出两枚丹药,捏碎了洒在贺重悦干枯的手指上。 这瓶丹药是他来之前,从贺重明的衣柜里翻出来的,出自贺重明母亲之手。他母亲出身于丹药世家霍家,精于制药炼丹,是霍家最优秀的丹药高手。 重明闻得出来,这种丹药所用药材世所罕见,具有神奇功效。敷上药粉后,贺重悦的脸色慢慢好了些,手指竟也有了恢复的迹象。 当然,这些并不全是丹药的功劳,还因为重明在捏碎丹药之时注入了一点灵力。那可是他从魂魄中强行抽取的,不多,但功效不错。 “谢谢。”贺重悦非常单纯地道谢,并不因为他讨厌重明而扭捏。 “你我兄弟,无需客气。”重明取过一个茶杯盖,将碎片弄了上去,发现镜面上隐约可见的通道消失了,涌动的灵力也不见了。 若非先前所见,很难想象里面有人存在。 第6章 我与夫君休戚与共 这枚碎片如今看起来,确实跟魔界供奉的天神心镜有点像。 可到底是不是呢?重明无奈地摸了摸下巴,无法确认。他向来对这些身外之物不怎么上心,记得不是很清楚。再者,有人好像在刻意混淆这两面镜子,是不想让他认出来吗? “关闭门窗,握紧武器,别让他逃出去。”重明喊了一声。他下意识地觉得,这块镜子碎片如今变得很危险,进去的是人,出来的就不知道是什么了。 厅内众人马上行动起来,关门关窗,严阵以待。等发现说话的人是重明后,又马上停了下来,看向贺正。 贺正看了重明一眼,示意其他人照做。他接过碎片,放在桌上,并设下结界,以防里面的人逃走。 所有人都在紧张地盯着碎片,眼睛眨都不敢眨,他们很想知道,那名黑衣人在里面做什么,真的在修炼无上神功吗? 重明将君凤拉到身后,握紧她的手,看着碎片的每一丝变化。 他曾听服侍父亲的魔界长老提起过,天神心镜虽然名字好听,但里面并没有什么无上神功,而是一种连父亲都不敢修炼的魔功。 但凡修炼者,最后都会被魔功反噬操控,变得嗜血弑杀,不能自已,最终疯魔,成为天下大祸。 据说,只有天神心镜的制造者修炼过里面的魔功,最后不得好死,死前设下咒语,将心镜封印。后来,不知怎么成了魔尊代代相传的守护之物,一直供奉着。再后来,咒语失传,无人知道,也就没人修炼过了。 这个黑衣人是如何知道咒语的?难不成他是天神心镜制造者的后人? 君凤安抚地拍了拍重明的手背,拉他坐下,帮他倒了杯热水,然后绕到他背后,帮他按摩肩部。这一套动作轻车熟路,体贴周到,令重明受用不已。 “喂,他什么时候出来?”贺重悦是个急性子,早等得不耐烦了,问重明。见重明眯着眼享受妻子的服侍,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他忍不住来气,“你好歹是家中长子,是我们的哥哥,能不能有点哥哥的样子?” “我也不知道。”重明说道。他是真的不知道,毕竟他没进去过,不知道里面到底是何情形,更不知道修炼魔功需要多久。 贺重悦见问不出什么,来到贺正面前,问道:“父亲,咱们现在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下去吧?万一他几年都不出来呢?” 贺正沉吟片刻,“将碎片带去勤室,着人好生看守,一旦黑衣人出现,立刻……” 他的话还没说完,碎片突然亮了起来,那名黑衣人又如一阵旋风似的飞了出来,。 进入时,他的脸清秀斯文,出来后,他的脸依然清秀,却时不时有蓝光闪现。而且,周身气质大改,变得凌厉霸道起来。 见此情景,贺重悦闪身挡在重明和君凤面前,怕黑衣人伤害他二人。随后一跺脚,懊恼不已,嘀咕道:“不对啊,我应该冲上去对付黑衣人,护着贺重明干什么???” 嘀咕完,他扭头狠狠瞪了重明一眼,惹得重明捂嘴轻笑,觉得这小子单纯可爱,有趣极了。 “抓住他。” 见黑衣人轻易冲破了贺正设下的结界,另一名十六七岁的少年率先冲了上去,五名身手不错的弟子见机行事,也跟了上去。其他弟子则围成一圈,紧盯着黑衣人的一举一动,寻找机会,相助同门。 率先冲上去的少年长相还算不错,面容英挺,五官分明,至少中等偏上,但跟俊美到极致的贺重悦一比,显得有些普通。且他一脸严肃刻板,简直跟贺正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这少年应该就是洛姨娘引以为傲的儿子贺重敛,也是贺正最器重的未来家主人选。 贺重敛出手的速度很快,动作也很灵活,修为在众多弟子中算是最高的,想必花费了不少精力去修炼。 他虽年纪不大,但出招谨慎,先思后行,虽一时战胜不了黑衣人,也能确保自己不被黑衣人所伤。 六人围攻黑衣人,也只过了五六招,最后被黑衣人打飞的打飞,打晕的打晕,只剩贺重敛勉强支撑。 见势不妙,贺重悦也带人冲了上去,结果,全都不是黑衣人的对手。 贺正身为代理家主,一向不亲自出手,如今见两个儿子都吃了亏,怕他们有性命之忧,这才出手对付黑衣人。 贺正的修为在八大家族中不算最高,但也绝对不弱,却无法在短时间内擒下黑衣人。 见贺正和黑衣人斗得正酣,其他人纷纷后退,不敢上去添乱。眼见贺正跟黑衣人僵持不下,重明的身体有点支撑不住,有点晕。 “啊——”见黑衣人正一掌抓向贺正胸口,重明叫了一声,身体“噗通”一下向前摔去,怀里装的几瓶丹药全都“咕噜咕噜”滚了出来。 高手过招,需全神贯注,一旦被外界干扰,很容易失去先机。 黑衣人跟贺正打得难舍难分,仅能用余光扫视周围动静,防止有人突袭。此刻,他突然瞥见重明不要命地扑过来,还丢过来一堆药丸,以为重明要出手对付他,马上变招应对。 就这么一分神的功夫,被贺正抓住机会,提剑上前,一下刺在黑衣人肩头。 撤剑的同时,贺正一指点在黑衣人额头上,将他定住,再让弟子们用缚仙网将其绑了个结结实实。 “夫君,你没事吧。” 重明并没有狼狈地晕倒在地上,而是被君凤拉了一把,双手在地上一撑,勉强站稳,捂着嘴不停轻咳,随后摆摆手,强颜笑道:“没事没事。” 贺重悦走过来,在重明背上大力拍了几下,算是帮他顺气,还不忘嘲笑道:“算你歪打正着,帮了大忙。提醒你一下,下次再想摔倒,记得找个安全的方向,省得把小命儿摔没了。” 贺重敛多看了重明几眼,什么都没说。 贺正看都没看重明,吩咐弟子将黑衣人带到地牢关好,他还有话要问。至于那枚碎片,被贺正收到了储物袋中。 这一折腾,所有人心中都产生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进入碎片前,这黑衣人被一名刚入门不久的弟子摔晕;从碎片出来后,贺家十几名优秀弟子都沾不了他的身。看来,他果然在碎片中学会了某种速成的神功,灵力增强十倍不止。 仅仅一枚碎片便有这么大的威力,若是一整面镜子,岂不是威力惊人?若真如传言所说,里面有无上神功,谁得到所有碎片,谁便能修成神仙,人们不疯狂寻找争抢才怪。 * 贺冥听到厅中骚乱,赶了过来,什么都顾不得询问,第一眼便看向重明,见他脸色苍白,汗流不止,以为他被刚才的激战吓到了,立刻吩咐丫鬟们扶他去后院深处的温泉浸泡。 只有重明知道,他脸上的汗并不是吓出来的,而是因为站立时间太久,累出来的。他现在的这副身体还很虚弱,一活动就出汗。 重明本想解释,奈何没人听他说,丫鬟们几乎是强行将他扶进了轿子里。 或许是因为这些年来,贺重明的事情一直都由他人做主,他自己从没有发言权的缘故,才会被彻底无视。 这是重明第三次见到这位贺家家主,前两次只是远远看了一眼,并无交集。直到此刻,他才看清贺冥的模样。 根据以前搜集的消息,贺冥至少有六十岁了,看上去却年轻得很,跟三十多岁的青年似的,头发乌黑发亮,神采明丽飞杨,算得上难得一见的美男子。贺重悦的长相便有几分像他。 听说这位名门正派的家主私生活不怎么检点,年轻时身边女人不断,风流一世,一把年纪了依然喜爱年轻漂亮的姑娘,将家中事务交给贺正,自己躲在后宅饮酒作乐,老没正经。 别看他表面像个老顽童,实际上,他的修为高深莫测,活人中没人见识过他的身手,只因跟他交过手的人都死了。也就是说,他轻易不出手,一旦出手,便是跟人生死相搏,取人性命。 重明当魔尊之时,对这位毁誉参半的老爷子可是久仰大名。如今一见,瞬间改观,发现他就是一爱护孙子的慈祥爷爷而已。 身为妻子,君凤自然要随行。她拒绝了轿子,说想欣赏一下贺府的风景。 贺冥倒也没强求,亲切地看着君凤,对她很满意,“孙媳妇儿,我家大孙子以后就交给你了,希望你好好待他。你放心,我们贺家绝对不会亏待你,有什么要求跟爷爷说,不要客气。” “既进贺家门,便是贺家人,我不会当自己是外人。且我与夫君休戚与共,他好,我便好,请爷爷放心。”君凤虽出身小门小户,倒也知书识礼,能说会道,简单两句话,哄得老爷子眉开眼笑。 重明看着君凤,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越发强烈,总觉得这小女子没有看上去那么简单。看来,他以后要小心了,以免被彻底降服,失去主动权。 怕再有什么人跑来捣乱,贺冥特意让贺重悦护送重明和君凤去温泉湖。 重明发现贺重悦虽心有不甘,但也不敢违逆祖父的意思,拎着剑跟在轿子旁边,一张俊脸黑如锅底。 有名弟子在贺重悦耳边小声嘀咕,好像在指责重明是累赘,耽误大家的正事。 只听贺重悦低声呵斥道:“混账,他再不济,也是我贺家的子孙,岂是你等可议论诋毁的?都给我闭嘴。” 那人连声说不敢了,不敢了。 贺重悦郑重叮嘱身边的几名弟子,声音压得极低,“都给我记住了,他再没用,也是咱们贺家的嫡长子,是大少爷,是我亲大哥,代表着咱们贺家的脸面,谁敢诋毁他,就是诋毁咱们贺家,以后都给我好好待他。” 重明正觉得贺重悦这个弟弟真不错,还知道维护他,没想到贺重悦继续说道:“只有我这个亲弟弟才能训他骂他嫌弃他,你们绝对不行。” 重明:“……”这个臭小子。 第7章 你是我的心上人 贺家不愧是传承千年的修仙世家,府邸如同一座小型世界,雕梁画栋,亭台楼阁,是个精致美观的好地方。神奇的是,府邸所在位置风水绝佳,灵气充沛,非常适合修炼。 据说,这是当年开国皇帝亲自赏赐给贺家先祖的,以报答贺家先祖的救命之恩。原来名叫羽仙堡,是个既优雅又气派的名字,占地非常大,可惜后来,贺家式微,地盘一日日缩小,也就没人再叫这个名字了。 后院更是山石林立,湖泊碧绿。还有天底下唯一的一处硫磺温泉,泉水具有神奇功效,可排毒,杀虫,灭菌,缓解疲劳,强健体质,还能治疗各种关节性炎症,代谢性疾病,以及皮肤性疾病,非常适合贺重明这种体质虚弱一身病的人浸泡。 正因为有如此功效,不知多少人觊觎这座府邸,一心想搞垮贺家,得到它。 重明刚下轿子,差点被一股浓烈的臭蛋味儿熏晕。一处高耸而立的山石中间,有一股泉眼汩汩而流,就是传说中的硫磺泉。 贺家专门在泉水四周修建了一座湖,用来储存流出来的泉水,慢慢形成了一片温泉湖,甚为壮观。 贺重悦带着弟子们检查一番,发现没什么危险,留下几名弟子守在温泉外围,他则匆匆去了地牢。他非常想知道那名黑衣人进入心镜碎片后到底经历了什么。 偌大的温泉池边,只剩重明和君凤。 身为娘子,君凤自然要服侍重明宽衣。 可重明自从察觉自己被吃得死死的之后,内心深处开始躲着君凤,自己亲自动手,脱了衣服,向专门为泡澡而设的温泉池走去。 温泉池并不深,最深处也只没到重明的腰间。温热的泉水从上面喷涌而下,落在身上更加温暖。 虽说泉水中有一股淡淡的硫磺味,但不算浓重,适应之后也就不觉得难闻了,反而会慢慢察觉,这股味道能令人身心通畅舒爽。 重明坐在池中的光滑石面上,仰头舒服地叹息了一声。 不愧是天下闻名的温泉,水质温软和暖,好像丝滑的缎子一般包裹着肌肤,瞬间洗去了身体的疲惫和困乏,令身心产生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愉悦。 见君凤站在池边看着赤身果体的自己,眼睛一眨也不眨,脸不红心不跳,没有丝毫娇羞回避的迹象,重明侧头一笑,又开始打坏主意。 他慢慢走回池边,向君凤伸出手,笑容满面,眼神温柔,“娘子,看你的神情,似乎很想下来跟我一起泡澡,来吧,我会握紧你的手,不让你摔跤。” 他很想知道,面对自己这般温存体贴的话语,自家娘子会怎么做?是扭头跑开?还是鸳鸯共浴? 没想到君凤哪种都没选,而是撩起衣摆,坐在池边,脱下鞋子泡脚。对重明戏谑的邀请,视而不见。 重明:“……” 他如今对君凤产生了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撩,撩不动;逗,逗不羞;欺负她吧,有些下不了手;远离她吧,眼神总不听使唤……真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 更令他不爽的是,他完全猜不透君凤的心思:说她不喜欢他吧,她还对他温柔亲密周到体贴;说她喜欢他吧,她又对他的示好无动于衷。 如此一来,主动权完全掌握在君凤手中,重明反倒成了被动的那个。 重明不肯认输,再接再厉道:“娘子是不想泡澡,还是怕水不敢泡?亦或是,怕我亲近?” 君凤的视线始终没离开重明,淡淡道:“怕水。” 重明大笑,“那娘子肯定不会游泳,我教你啊。” 君凤:“不学。” 重明伸手去拉君凤的手,“来嘛,你我是夫妻,没什么好害羞的。再说了,咱们错过了洞房花烛,正好借此良机加深感情。” 君凤反手握住重明的手腕,道:“我更喜欢在床上。” “噗——”重明脚下一滑,脑袋没到湖水里,若不是被君凤握紧了手腕,他恐怕就要被淹死了。 他这位娘子,可真敢说,脸皮比他还厚。 既然脸皮已经厚成这样,丝毫不知害羞为何物,却始终不肯下来一起泡澡,难不成真的怕水? 这一点跟灵风那家伙倒是很相似。当初在修仙院时,从狐朋狗友们口中听说灵风怕水,从不去山谷碧潭中洗澡,重明高兴坏了,故意趁灵风在水边修炼时捣乱,试图把灵风逼到水里去,看他出丑。 有一次,眼看灵风就要掉进深潭中,重明也不知道自己是脑袋短路了,还是身体生病了,竟然鬼使神差地伸手去拉他,结果,灵风一旋身,自己平安无事地站在岸边,反倒把重明甩进了水里。 重明从水中爬出来后,立刻跟灵风打成一团,见无法将他丢下水,再一次脑子短路,抱紧灵风向水里滚去,打算“同归于尽”,结果,灵风拼死拽住了一根树枝,死活不下水。 重明用力往下拉,灵风使劲往上拽,两人僵持许久,若不是双双被五师兄拎了上来,两人恐怕会被晒成肉干。 想起年少轻狂时的囧事,重明又气又笑,心想:等下次再见到灵风那家伙,一定要报复回来,让他也变成落汤鸡。 可惜,灵风如今已修成仙人,不知躲在哪座仙山上修炼,而自己却成了病秧子,能不能出门还不一定,恐怕没机会再见了。 “在想你的心上人?”见重明不语,君凤又一次语出惊人。 “咳咳咳……”这一次,重明咳得昏天黑地,不能自已。 灵风怎么可能是他的心上人?对头人才对。重明深深怀疑:这个君凤,是不是他上辈子的仇人投胎转世,专门来气他的?为何她每次开口,都能气得自己理智全无? “娘子进门之前,我没有心上人,如今,娘子就是我的心上人。”重明收起笑容,一本正经地说道。 “当真?”君凤捏了捏重明的手腕,难得轻笑出声,道:“夫君,如今,你也是我的心上人。” 被君凤那双幽深似海的眸子盯着,重明觉得浑身不得劲儿,他抽回手腕,一个猛子扎进水中。此处长年泉水喷涌,慢慢在池底形成了一层淤泥。 重明小心翼翼地捧了一把,攥在手心,潜到君凤脚下,突然从水中窜起,伸手向君凤脸上摸去。 没想到君凤手疾眼快,脑袋向后仰的同时,伸手握住了重明的双手,好像她早就猜到重明会做什么,提前做好了防范似的。 重明无辜地眨巴着眼,失笑道:“娘子如此警惕,难不成会读心术?” “你向来不安分,我岂会猜不到。”君凤将重明手上的淤泥冲洗干净,以免再被他袭击。 “……”重明吃惊,说他向来不安分?这语气,好像认识他很久,深知他秉性似的。 见重明惊讶,君凤解释道:“我是说,成亲以来,我发现夫君喜动不喜静,片刻闲不住,潜入水中这么久,必有歪主意。” 重明无语,怎么说的他跟上蹿下跳的猴子似的。他的性子确实不□□分,喜欢喝酒舞剑逗趣说笑调皮捣蛋等让人身心愉快的东西。 “娘子,来,帮我搓背。”重明趴在鹅卵石铺就的池沿上,背对着君凤,闭上了眼睛。 就潜了一会儿水,身体突然觉得很疲惫,重明只能安分下来,否则,恐怕要软倒在水里了。 本以为君凤会不肯,没想到她褪去外衣,缓步下水,站在重明背后,帮他搓起背来。力道不轻不重,恰到好处。重明舒服地闭上了眼睛,不知何时睡着了。 梦中,他闻到一股清凛的竹香味儿,从鼻孔嘴唇一点点传递到心灵深处,让他恍若置身竹林中,甚至还能感觉到一片葱翠的竹叶在唇上流连不去。 * 醒来时,已到午膳时间,重明摸了摸唇,发觉上面真的残留着竹叶清香,跟君凤身上的竹香味一模一样。而君凤的脸在阳光照射下透着一点红。 难不成,她刚才偷亲自己?呵,终于知道害羞了吗? “咕——”肚子传来一阵叫声,重明忍不住哀嚎。他今早只喝了半碗燕窝粥,这会儿觉得自己快要被饿死了。 本以为中午能吃个饱,没想到被贺老爷子召唤,不得不饿着肚子赶去。世家大族,总是讲究尊卑长幼,长辈的话不能不听。 “羽仙国有个羽仙堡,羽仙堡有个九命老。”贺冥在羽仙国非常出名,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一代传奇。 不是因为他出身贺家,也不是因为他修为高深,而是因为,他有九条命。 传说,他刚出生时,浑身青白,气息全无,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死胎,被接生婆从府内丢到府外,摔得口鼻流血,惨不忍赌。 人间迷信,据说这样摔是为了避免这死胎再次投生到贺家。 结果,这一摔,竟把他摔活了,哇哇大哭起来,直哭了一天一夜。 八岁那年,他被家里不受宠的姨娘推到湖里,一天一夜没救上来,所有人都以为他尸沉湖底,活不成了。 没想到,他自己从水里爬了上来,正躲在桥墩的拱洞里跟鸭子大眼瞪小眼。 十二岁那年,他被盗贼所掳,囚禁在偏僻的山洞中,饿了整整七天七夜。 找到时,他嘴里含着从地下挖出来的湿泥巴,正呼呼大睡。 …… 有位算命先生说,贺冥是九尾狐投胎转世,有九条命,如今已经去了八命,只剩下最后一命。若是再出什么意外,恐怕就真的死了。 因此,贺冥将家主之位交由儿子代理,自己则隐居深宅,不再现身。即便有人想害他,也找不到机会。 第8章 想要孩子,你自己努力有何用 禅静院是贺冥如今居住的院子,里面满是奇珍异宝,古玩珍品,看上去富丽堂皇,五彩缤纷。 一点都不像清修之地,反而更像吃喝玩乐的风流窝。据说,里面还养了不少歌舞伎。 重明和君凤来到贺冥的房间时,发现贺家的子孙们都到了。只有贺正不在。 据说其他七家已经得知碎片的消息,纷纷前来拜访,要求共同审问黑衣人,并商议如何处置那枚心镜碎片。 贺正前去接待,疲于应付。 贺家如今人丁单薄,老一辈只剩贺冥一个。贺正这一辈除了一个嫁出去的妹妹之外,也只有他一人。小一辈还算人丁兴旺,共有四个兄弟:贺重明,贺重敛,贺重悦,贺重阳。 贺重敛和贺重悦,重明之前都见过了,倒是第一次见到贺重阳。这小家伙只有五岁,长得很可爱,坐下后小小一团,不仔细看几乎看不到他。 此刻,他嘴里正含着糖果,侧头盯着君凤看,看着看着,小脸儿突然一红,双手抓住贺冥的衣袖,把脸埋了进去。过了一会儿,他又露出一只眼睛偷偷看,看一会儿,又把脸埋进去,也不知道一个人在玩什么有趣的游戏。 贺冥对这四个孙子都很疼爱,看看这个点点头,又摸摸那个点点头,当然,他最喜欢的是大孙子贺重明。 见重明出现,贺冥笑眯眯地招手让他过去,塞给他一把糖果,连声夸他气色好多了。 重明不喜欢吃甜,接过糖果后握在手心,打眼一看,三个弟弟手里也都握着一把糖。除了五岁的贺重阳在认真吃之外,贺重敛和贺重悦都兴致缺缺,想放下又不敢,想吃又没胃口。 见到君凤,贺冥马上舍了重明,招呼她上前,“孙媳妇儿,我家大孙子之所以恢复地这么快,可都是你的功劳,来来来,爷爷要好好谢谢你。” 说着,他又抓了一把糖果塞到君凤手中。君凤脸上没什么特别表情,看不出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刚剥开一粒糖果放进嘴里,便听贺冥说道:“孙媳妇儿啊,你啥时候能给爷爷生了重孙子玩玩?” “咳,咳……”猝不及防下,君凤差点将整颗糖囫囵吞下去,难得失态。 见重明看着她偷笑,君凤镇定自若地对贺冥说道:“爷爷想要,我会努力。” “咳咳咳……”这次轮到重明失态了,心想:若要孩子,需我这个夫君努力才对,你自己努力有什么用?难不成你能无性繁殖? * 祖孙几人闲话家常,彼此之间亲厚和谐。重明坐在贺冥身边,托腮看着大家闲聊,偶尔也插上几句,心情极好。 他虽然跟这群贺家人没什么感情,倒也不排斥这种温馨的氛围。 幼年时,他一直以为自己是孤儿,不知出身,不知父母,不知家乡,跟着一群野狗四处流浪,乞讨,从没感受过家的温暖。 有一次,他跟随野狗群去追捕一头羊,掉进了陷阱中,被困了整整两天,若不是被几位恰巧路过的修仙之人所救,他恐怕就要饿死了。 后来才知道,这几名修仙者是从擎云山上下来降妖除魔的弟子。 为了报答他们的救命之恩,重明千方百计弄来食物,送给他们吃。弄不到吃的,他就去偷,去抢,无所不用其极。 这些修仙者知道后,怕他长此以往会学坏,非要把他带到擎云山去,本想让他当个仆役,好歹有口饭吃。 哪成想师尊看出他天赋异禀,资质绝佳,是修仙的奇才,非要收他为弟子。 从此后,重明一直在擎云山修炼,有器重他的师尊,疼爱他的师兄,关爱他的做饭大婶,还有一群志同道合的狐朋狗友,活得快乐极了。 那时,他最大的心愿就是修成散仙,长生不老,无忧无虑,浪荡一辈子。没想到如今散仙没修成,倒是有了家人,也算有得有失。 重明和君凤坐下后不久,贺正便匆匆赶来了,脸色有些难看,显然又被其他家族为难了。 贺正才四十多岁,但因为总板着脸的缘故,看上去特别显老。坐在贺冥面前,两人的辈分好像反过来了似的,儿子像老子,老子像儿子。 贺冥询问跟其他七家商议的结果,贺正说道,其他七家要求成立除魔联盟,推举这次功劳最大的北堂家家主和他为盟主和副盟主,负责统筹调度八家弟子,共同守护那枚碎片,并寻找其他碎片,以免被邪魔歪道找到,为祸人间。 但八家面和心不和,操作起来恐怕会很困难。 “当盟主?哼,他也配。北堂家那老家伙说是他利用了重明的属下,才杀了重明?” 根据从贺重明灵识内提取的信息得知,贺冥和北堂家家主有旧仇,两人以前见面就吵架,还喜欢攀比,就像两个老小孩。如今,贺冥避世已久,对北堂家家主的仇恨不减反增。 贺正恭敬道:“父亲,不是北堂世伯,而是他的儿子北堂戚威。” “哦?那老家伙终于肯让权给儿子了?如此一来,你要更加小心,北堂戚威那小子,属狐狸的,比他爹还难对付。当然,重明更不好对付,要尽快找到他的魂魄,彻底消灭。毕竟,他才是一切灾厄的始作俑者,不能给他东山再起的机会。” 贺正用余光扫了重明一眼,垂首道:“父亲放心,我会安排人手寻找其魂魄。” 听到两父子谈论如何对付自己,重明颇感有趣。幸好,贺重明是由他的一魂一魄投胎而成,不但容貌跟他一样,气息也完全相同,外人轻易看不出破绽。 “对了,那名黑衣人还招了些什么?”贺冥又问道。 “还没来得及审问,便被其他七家派人守住了。父亲,北堂戚威想带走心镜碎片和黑衣人,以便寻找其他碎片的线索,您看该如何处置?”贺正虽为代理家主,但真正的家主毕竟是贺冥,大事上还需与他商议。 “想带走碎片和黑衣人?他倒想得美。黑衣人是咱们家抓到的,碎片是咱们家找到的,岂能白白便宜他们?想带走可以,拿东西来换。” “父亲,我之前已跟其他七家商量好,无论谁家找到有关神功的线索,都要跟其他家一起处理,不能违背。父亲不用担心,黑衣人并不想离开,他想见君凤。其他七家听说此事后,也想听听黑衣人会跟君凤说什么。” “见我孙媳妇儿?无礼至极。我孙媳妇儿是他们想见便能见的?”贺冥瞪了贺正一眼,“他们说什么你听什么,你这个家主是怎么当的?” 贺冥虽然嘴上称儿子是家主,但他并没有真正将家主之位传给贺正。只因他认为贺正资质一般,修为难以精进,不是家主最合适的人选。 贺正:“父亲,您才是家主,儿子只是……” 贺正深知父亲对自己的看法,除了没日没夜地修炼外,还拼命学习为人处世之道,想凭一己之力恢复贺家以往的威名,让父亲对自己刮目相看。 奈何,他虽有雄心壮志,但总觉得自己的能力有所不及,心中懊恼不已。 贺冥也不愿在孙子面前批评自己儿子,摆摆手道:“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先吃饭。吩咐下去,不许给那七家的人一点吃的喝的,也不许他们家送吃的喝的来。这是我贺家的地盘,一切我说了算。” “父亲,如今八家联手,您这样不……” “闭嘴,让他们来求我啊,我倒要看看他们放不放得下脸面。” 重明的肚子早就饿扁了,本以为终于能吃上饭,没想到贺冥又开口了,他笑眯眯地对君凤说道:“孙媳妇儿啊,你觉得黑衣人想见你,是想跟你说什么?” 君凤思索片刻,道:“应该是询问碎片来历,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碎片的线索。” 见众人不约而同地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君凤让贺冥的丫鬟取过纸笔,写写画画了好一会儿,指着画好的地图道: “我是在进门的半个月前,在这座山的东侧竹林中捡到的。那日天色阴沉,隐隐有下雨的迹象,父亲接了两单生意,奈何家中竹子已用完,我怕耽误期限独自上山砍竹子。没想到竹子还没砍到,便下起了倾盆大雨,大量的泥石从山顶滚落,将我砸倒在地……” 众人目不转睛得盯着君凤,随着她的讲述变换表情,虽然大家很想马上知道关于碎片的情节,但也不敢催促,只能耐着性子听。 其他人还好说,贺重悦有些着急,手指不停地敲着膝盖,像个急不可耐的小豹子。 重明托腮盯着君凤,发现她还是第一次说这么多话,想必是为了告诉大家有关碎片的详情。 这一点跟灵风完全不同,若是灵风,才懒得费口舌,肯定“嗖”一下飞到事发地点,冷冷一指,让别人自己琢磨去,才不管别人跟不跟得上他,找不找得到线索。 以前因为这一点,他没少跟灵风打架,觉得他太清高冷傲,无法沟通。 第9章 灵力糖果 只听君凤继续说道:“我脚下一滑,差点被冲下山去,就在这时,感觉手抓到了什么东西,便是这枚心镜碎片。下一刻,我的整个身体便被什么东西吸着飘了起来,旋转不停。就在我头晕目眩之时,才发现自己突然到了一个陌生的地方,仿若一片世外桃源,没有暴雨,更没有泥石,只有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密密麻麻刻满了小字……” 贺重悦一拍膝盖,兴奋道:“不用说,上面一定是无上神功的秘籍,大嫂,你看了没,上面都写了什么?” 君凤摇头,“我识字不多,上面的字又跟鬼画符似的,所以没怎么看。再加上我担心家里的生意,匆忙去寻找线索,后来我也不知道怎么的,就出来了。” 贺重悦又重重拍了下膝盖,“哎呀,大嫂,真可惜,你怎么就这么出来了呢?看样子,你这辈子都成不成仙了,因为你真的跟仙无缘。” 贺冥示意贺重悦闭嘴,追问道:“好了。孙媳妇儿,你还记得你是怎么进去的吗?” 君凤摇头,“我当时很害怕,也没做什么,便被吸进去了。” “没说什么话?” “没有。” “难不成,这枚心镜不需要咒语也能进去?” “我不知道。后来,我尝试着再次进去,却怎么也进不了,便随手丢到抽屉里了。母亲以为它是什么珍贵之物,这才帮我放进了嫁妆里。” 贺重悦:“大嫂不需要咒语便进去了,但没修炼里面的神功,出来时跟进去时一样,没什么变化;黑衣人念了咒语,而且修炼了里面的神功,出来后跟进去前不同。这个天神心镜碎片,果然难以捉摸。” 贺重敛:“那名黑衣人怎么知道大嫂有这枚碎片?父亲,看来,咱们还要好好审问黑衣人才是。说不定他本来就跟心镜有关系。” 贺正道:“好,等吃过饭后,我便跟其他家族一起审问黑衣人,看他怎么说。若得到线索,立刻安排弟子们去寻找其他碎片。” 贺冥道:“好,这些事你看着办吧,我不管了。行了,先吃饭吧。” 终于能开饭了,重明捂着肚子坐下,刚想招呼下人上菜,没想到老爷子又又又开口了。重明无奈,有什么话不能一次说完吗?这是要把他饿死啊? 想当初在明镜里,他是魔尊,是老大,想什么时候开饭就什么时候开饭,而现在,他是别人家的孙子,想吃饭还要等别人同意,何其悲也。 只听贺冥问道:“大孙子,听说是你用丹药保住了重悦的两根手指,你那丹药从哪里来的?” 重明抱着肚子,勉强笑道:“是母亲临终前专门为我研制的。” 听说是贺重明的母亲研制,贺冥露出惋惜的神情,说起了他跟霍家的交情。原来,贺重明的外公曾救过贺冥的命,两家因此联姻。 霍轻怜是霍家长女,自幼修仙,年纪轻轻便修为高深,手段高明,是令人敬仰的奇女子,加之练得一手好丹药,更是无人能及,举世无双。 可惜,贺正不喜欢女强人,只喜欢温柔娇弱的女子。两人的婚后生活可想而知。后来,霍轻怜为贺正生下了贺重明,奈何贺重明天生体弱,无法修炼,以致贺正对他们两母子的态度更差,最终导致霍轻怜郁郁而终。 “唉,是我贺家没保护好人家闺女,年纪轻轻抱憾早逝,我没脸去见恩人啊。”贺冥摸着重明的手,不停自责,看了眼贺正,脸色越发难看。 贺正自知理亏,低头不语。房中气氛凝重。贺重悦不敢为父亲辩解,又受不了这种压抑气氛,连连向重明递眼色,让他说点什么。 重明拍了拍贺冥的手背,笑道:“祖父,事情已经过去,无需多提。如今咱们一家人应该同心同德才是。我虽然不能修炼,但母亲留下了几本丹书,我生病卧床时已经全部看会,以后可以为大家研制丹药,相信母亲在天之灵看到后也会欣慰。” 重明向来不喜欢读书,怎么可能主动去看书?他之所以这么说,不过是转移贺冥的注意力罢了。 贺冥听后很高兴,“好孩子,有志气有志气,将来一定有出息,咱们贺家以后便交给你了。” 此话一出,众人震惊。老爷子这是在暗示将来会把家主之位传给重明吗? 见众人全都露出难以理解的神情,贺冥笑道:“你们不要小看重明,我为他算了一卦,他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一定能带领贺家重回巅峰,不信咱们走着瞧。” 重明哭笑不得,这位老爷子到底是怎么算出他前途不可限量的?他可是魔尊,修仙家族的死对头,怎么可能继承贺家家主之位? 再说了,他对权利不敢兴趣,吃喝玩乐不香吗?他当初之所以当魔尊是因为没办法,毕竟他生来就是魔界至尊的儿子,有义务接管魔界,更有责任让魔界众人过上平静幸福的生活,不可推卸,无法逃避。 现在他好不容易死而复生,本打算好好享乐生活,还要当贺家的未来家主?他天生一副随性自在的性子,怎么还偏偏捆绑了一副劳碌命?还要不要他好好活了? 见父亲不好开口,贺重悦忍不住说道:“祖父,大哥身体尚未恢复,当家主为时过早。再者说了,即便他恢复健康,身体也不一定适合修炼;即便身体适合修炼,也错了最佳修炼时间,如何有能力胜任贺家家主之位?咱们贺家如今都快沦落到人人欺凌轻视的地步了,需要修为高深,精明强干的家主,可不需要病秧子。再者说了,父亲为贺家劳心劳力,死而后已,他应该当家主才对。” 贺冥扫了贺重悦一眼,怒道:“臭小子,你这是责怪祖父我有眼无珠吗?” 贺重悦:“孙儿不敢。” 见众人脸色不好,重明不得不再次打圆场。他揉着干瘪的肚子,苦笑道:“祖父,这些事不急于一时,咱们还是先吃饭吧。再不开饭,孙儿又要饿成病秧子了。” 贺冥这才吩咐下人开饭。 当重明发现满满一桌子都是素食,连点油水都没有后,差点绝倒。贺家已经艰难到连肉都吃不起的程度了吗?不至于吧?这让他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重明喜欢吃素,也喜欢吃肉,荤素搭配,才能营养健康,让现在的这副身体早日变得强壮。没有肉,只吃菜,不是越吃越菜吗? 后来才知道,为了纪念恩公霍老爷子,贺冥要求全家人每个月的十八都要吃素,而今天,正好就是。 “那个,祖父,我吃饱了,想先回房。”重明简单吃了几口,站起身想走,姿态颇有几分潇洒帅气,没想到刚迈出一步,突然扑倒在地。他娘的,这是什么弱鸡小身板,一饿就倒地? 贺冥见状,立刻让人把重明架回来,吩咐人多上几盘菜,逼着重明全部吃下去。 没办法,重明只能重新坐下来,勉强自己吃。他偷偷瞄了一圈,发现家里的男人们跟他一般无二,吃素好像在吃毒药,脸上的表情五彩纷呈。 只有君凤吃得面不改色。 重明暗暗叫苦:修仙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让快乐的人生得以延续,无期限地享受更多快乐吗?若现在便活得不快乐,即便长生不老又有什么用?他想吃肉啊啊啊—— 吃过饭后,重明本想早点离开,去厨房开小灶,没想到老爷子闲来无事,拉着众人聊天。下人们又端上糖果,贺冥又给每人抓了一把,也不管别人喜不喜欢吃。 其他人乖顺接过,显然已经习惯了,君凤拒绝,表示自己不喜欢吃太多甜食。贺冥之前塞给她的还没吃完呢。 贺冥笑眯眯得塞给她,故作高深道:“孙媳妇儿,能吃甜的时候就要好好品尝,等以后吃苦的时候,再怎么怀念甘甜的滋味都没用喽。” 君凤只能接过,攥在另一只手里。 见时辰不早,贺冥让其他人去忙自己的事,只留下重明。重明还以为老爷子要跟他说什么重要之事,没想到只是留他吃糖。 重明发现,贺冥塞给他的最后一把糖果中,隐含着灵力。 重明没想到老爷子这么心疼他,心里正感激呢,只见老爷子挥退下人,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大孙子,你爹肯定没教你怎么做那种事吧,不用担心,爷爷这就告诉你。” “???”重明还没来得及拒绝,便看到贺冥从坐着的蒲团底下摸出一本书,塞到他手里。 重明翻开看了两眼,发现里面全是高难度动作。 他总算明白了,老爷子之所以给他吃含有灵力的糖果,是为了让他在床/上大显神威,跟君凤做这个。 “大孙子,爷爷我太想抱重孙子了,你要努力呀。”贺冥拍着重明的肩,语重心长道。 努力个鬼,重明心想。别说他现在的这副小身板根本没力气干那事儿,就是有力气,他也没做好心理准备呢,哪能说干就干? 他嘴上满口答应着,逗得贺冥眉开眼笑,好像重孙子快降生了似的。 第10章 女装戏灵风 从老爷子院子里出来,重明看到君凤正站在院前的花坛前发呆,走上前,问道:“娘子,看什么呢?” 他凑过去一看,发现有一队蚂蚁正从花坛里搬运糖果,一看就知道这些糖果是老爷子房里的,也不知道是贺家的哪个不孝子孙,一出门就把糖果扔花坛里了。 君凤没理会重明,转身就走,重明追上去,笑问道:“娘子,你刚才一直站在那里,是不是也想把糖果丢进去?” 君凤不答。 重明了然一笑,表示理解。要不是发现君凤站在那里,他肯定也会把手里的糖果扔进去,又不是小孩子,吃什么糖啊。 现在没办法扔了,他只好拨开一颗丢进嘴里,嗯,好甜,甜到发腻。不过含上一会儿,便会觉得滋味不错,勉强能接受。 “娘子,你也来一颗?”重明拨开一颗糖果,递到君凤唇边。 本以为娘子会落荒而逃,没想到她只是盯着重明看了一眼,竟然一张嘴唇,把糖含走了,舌尖还舔到了重明的手指。 一股异样的暖流从指尖传遍全身,最后传到心里,害得重明心脏猛地一跳,有种不受控制的感觉。 这女人是在挑逗自己吗?有点意思。 当天晚上,重明在君凤的搀扶下,悄悄跑去厨房找肉吃,发现贺重敛,贺重悦,以及贺重阳都在,三兄弟正排排坐,等肉吃,显然以前没少这么做。 重明和君凤不敢声张,安安静静坐在三人旁边,等厨房里的大师傅给大家做荤菜。 * 八大家族齐聚一堂,共同审问黑衣人,最后使用了北堂家独有的摄魂术,才终于从黑衣人那里得到了更多线索。 据黑衣人说,他从一位老树妖那里听说,心镜是被魔尊重明的左护法迟逍带出明镜里的。 在那场大战中,迟逍被人控制后伤害了重明,后被北堂戚威一剑刺死。所有人都以为他已经死了,转而去对付重明,无人理会他的尸首。 没想到他非但没死,还返回明镜里,带走了天神心镜。他本来想修炼里面的神功,为重明报仇,却被其他魔界中人发现,纷纷争抢。 众魔族在争夺之时不小心将心镜打破,碎片散落人间,不知去向。 黑衣人好不容易寻着线索来到竹林,却发现,碎片被君凤带走,这才冒险来到贺家,偷取君凤嫁妆中的碎片。 八大家族尝试着根据黑衣人所念咒语进入心镜碎片,可惜,没能成功。 据黑衣人说,一块碎片只能使用一次咒语。若再想进去,必须找到其他碎片合而为一才行。 北堂戚威试图查明黑衣人的身份,但他死活不肯透露半分。八大家族中无人认识他,便认定他为魔族中人,将其严密看守起来。 八大家族当即决定派出几队人马寻找其他碎片。为防止某一家私吞,每一支队伍中都包含八大家族的弟子。 贺家大部分弟子都派了出去,只留十几名弟子,联合其他七家的弟子一起,保护黑衣人和那枚碎片。 重明对黑衣人的话有些怀疑。明镜里灵气精纯,生活在里面的魔族受其影响,不知不觉间变得心境平和,与世无争,对所谓的天神心镜和无上神功根本不感兴趣,怎么可能跟迟逍争抢? 而且,他之前就发现,那名黑衣人进入心镜碎片之前的灵力非常精纯,不像邪魔外道,反而像个正经的修仙者。他到底是什么人? 他才离开明镜里一个月,竟发生了这么多令人难以相信之事。难不成有人在背后捣鬼,故意引起这场骚乱? 看来,他必须出去走一趟,亲自查个明白。 * 接下来的几天,重明多吃饭,少吃药,泡温泉,勤锻炼,终于可以不用搀扶独自走路,气色看上去也跟正常人差不多,这才得到贺冥允许,离家去寻找碎片线索。 君凤坚持同行,重明不得不带上她。怎么说君凤都是他的保命神器,多跟她亲近对身体有好处。 贺冥指名让贺重悦同行,并带上五名弟子,以确保重明和君凤的安危。 贺重悦对此非常不满,但又不能不听,正要安排两名修为不错的弟子带重明和君凤御剑飞行。 “娘子,你会骑马吗?”重明问君凤。 “会。”君凤问道:“夫君想做什么?” “你很快就知道了。”重明拒绝了贺重悦的安排,竟跑去马厩挑选了一匹好马。 这马浑身雪白,没有一根杂毛,跑起来时鬃毛和尾巴飘来荡去,飞杨洒脱如落雪。重明给它取名雪儿。 贺重悦见重明选择骑马,大为不满,但也没有办法,只能带领其他弟子牵来各自的马。 以前,贺家弟子出门,都是御剑而行,飞来飞去,潇洒飘逸,周围的百姓们都习惯了。 如今见他们竟骑马,不,牵马而行,纷纷围观议论。除非军情战报,否则城中不许骑马,这是历朝历代的规矩。 道路两侧店铺林立,繁华热闹,重明正想借此机会好好欣赏一番。御剑而行,实在无趣。 人间之繁华,比明镜里有过之而无不及,难怪明镜里的很多人都向往人间生活。可惜,他们身份特殊,无法生活在光天化日之下。 羽仙国人热衷修仙,无论是世家大族,还是乡野小家,都希望能得道成仙,长生不老。因此,街上有不少修仙之人。只听他们都在谈论心镜碎片之事,想必已经得知此事,正寻找线索。 只听“砰”地一声,有两个人纠缠着,从一家卖镜子的铺子里飞了出来。 听两人彼此之间叫骂个不停,重明猜了个大概。 原来这两人跑到镜子铺里寻找天神心镜碎片,最后为争抢一块蓝色镜子大打出手。 重明发现,周围有很多修仙者跑进镜子铺里寻找线索,还有些人看到发光的东西便要上前查探一番,显然,诸位修仙者对心镜碎片志在必得。 重明倒也不急,路过一个乐器摊子时,还兴致勃勃地买了一只洞箫,并亲手刻字作画,当做此行寻芳猎艳的工具。 他以前当魔尊时,时常用洞箫来吸引女孩子的注意,屡试不爽。此行虽说是寻找心镜碎片,但也不能错过美好生活。 这是一柄通体白色的洞箫。上面被重明画上了雌雄莫辩的美人儿,并刻上诗句: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重明会吹很多首曲子,但他通常只吹某首曲子的高潮部分,只因这是全曲精髓,最为吸引人。 摩挲着洞箫上的美人儿,重明想起他曾用洞箫戏弄灵风的事。 那时,他跟灵风很不对付,两人在擎云山拉帮结派,互相对抗。跟随灵风的那些人一心修仙,心无旁骛,憎恶重明坏了山上的风气,当他是洪水猛兽,每次见到他便躲。 而跟随重明的那些人讲究劳逸结合,享受生活,觉得灵风那些人沉闷无趣,便想方设法戏弄他们。 当然,重明也曾多次戏弄灵风,可惜,灵风总不上他的当,次次令重明吃瘪,导致他对灵风念念不忘,做梦都叫着灵风的名字。 得知灵风喜欢上吹箫后,重明想到了戏弄灵风的好注意,为此不惜跟狐朋狗友们打赌。 他扮成女子,假装无意中碰到躲在山顶练箫的灵风。他说自己很喜欢听灵风的箫声,有一种令人心醉神迷的功效,还问灵风,以后能不能经常来听他吹箫。 灵风不善于拒绝人,并没回答,而是微一拱手,扭头便走。 重明知道,灵风不拒绝便是答应了,第二天同样的时间,他又扮成女子,静静地坐在一棵树上倾听,并不上前打扰。 之后的十几天,他都扮成女子去听灵风吹箫。他喜动不喜静,根本坐不住,在灵风看不见的地方张牙舞爪窜来窜去,在灵风看向他时又故作沉静洗耳恭听。 就这样,终于让灵风习惯了“她”的存在。 重明发现,灵风吹来吹去,只吹一首曲子,婉转幽深,玲珑缥缈,仿佛一腔思念无从诉说,只能通过呜呜箫声传递出来。 重明不禁怀疑,灵风这家伙到底在思念什么人呢?他性情淡漠,向来不与人亲近,总不会思念心上人吧? 重明偶尔跟灵风交谈,但灵风始终不答,专注地吹着那首思念之曲。 后来,重明买来一只洞箫,时常跟灵风合奏,箫声空宛灵动,随风飞舞,而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短。当然,是重明主动靠近,而灵风始终站在原地。 直到有一天,重明站在灵风面前,抬手拂去灵风脸上的发丝,轻触他的脸颊,用一种深情的眼神望着他,哀怨道:“公子为何总是这般冷漠,不愿看我一眼,难道,公子不想跟我交个朋友吗?” 灵风没动,定定地看着重明。重明以为自己的奸计即将得逞,正打算再接再厉,没想到灵风一把捏住他的手,将他向一边丢去,力道之大,令他猝不及防,好不容易才站稳。 只听灵风恨声道:“重明,你找死。” 见灵风恼羞成怒,重明边躲边问道:“哎,你怎么认出我的?” 他自认装得像模像样,毫无破绽。当初他扮成女子在狐朋狗友们当中走了一圈,可没一个人认出他。 “我就是能认出。”灵风越发生气,出招更狠。 重明跳向一边,低头闻了闻身上的味道,恍然大悟,“我明白了,是不是因为我身上的酒味儿?” 他向来喜欢饮酒,每日都会喝上一些。这段日子为了戏弄灵风,一直忍着没喝,昨天晚上实在忍不住了,就抿了一小口,结果竟被灵风闻出来了。 狗鼻子么,这么厉害! 见灵风脸色越发难看,重明得意道:“怎么样,是不是很好闻?我亲手酿的,改天送你一坛尝尝。” 重明好酒,自己也会酿酒。除了师尊,没人能喝到他亲手酿的酒,肯送给灵风,已经有道歉之意。 哪知灵风不依不饶,非要跟他动手,一剑拦住他的去路,怒道:“戏弄了人便想走,没那么容易。” “好说,打一架赔罪如何?不过先说好,点到为止,你不能不依不饶。”重明坏事做得多,认错也认得快,极为知情识趣。 若重明发挥真实水平,灵风未必打得过他,只不过灵风个性沉稳,步步为营,不惜耗费时间和精力引重明露出破绽。 而重明自恃修为高深,打架时容易心浮气躁,若无法在短时间内取胜,他便会不计后果地急追猛打,以致被灵风反客为主。 两人每次打架,开始时都是重明占据主动,可打到最后,他却成了被动的那个。 这次,两人大打出手,从山顶一直打到山腰,最后打到山脚,把前来求救的平民百姓吓得哇哇大叫,还以为遇到了凶神恶煞。 重明和灵风双双被罚。 重明被罚打扫整座擎云山,而灵风只需要整理书馆。 在月光下打扫阶梯,累得腰酸背痛的重明万分感慨:这就是问题学生和好学生之间的差别。两人明明犯了一样的错,得到的处罚却天差地别。 自那天以后,灵风的箫声变了,变得压抑克制,仿佛憋着一口气,无处发泄似的。重明竟从中听出了一种心烦意乱的情绪。 他都被重重责罚了,灵风这家伙还心烦意乱个什么劲儿啊? “夫君爱吹箫?”君凤的问话拉回了重明的思绪。 不知怎的,最近总想起灵风。难不成,是因为君凤这张脸? 重明将洞箫抛到半空,又潇洒地接住,笑道:“自然,娘子若喜欢,我以后吹给你听。” 第11章 娘子天姿国色风姿绰约 “好了,先别吹箫了,还是先想想咱们去哪里寻找线索吧。”贺重悦见重明马上要玩物丧志,凶巴巴提醒道。 重明想了想,指着一个方向,“去那边。” “???”贺重悦吃惊,“什么?明镜里?那里如今已被八大家族团团围住,咱们恐怕进不去。” 这话说完他才猛然想起,自己就是八大家族中的一员,若想办法的话,还是能混进去的。 其实,他们这次出行,并未对外宣称去寻找心镜碎片,而是对外说,要带大病初愈的贺重明去寻找那位起死回生的神医,一为感谢,二为巩固。 若想接近明镜里,恐怕会遭到其他家族的怀疑。 重明把玩着洞箫,安抚道:“放心,我做梦时曾梦到过一条小路,直通明镜里,说不定能混进去呢。” 贺重悦仰天翻了个白眼,对他的话半分都不信,嫌弃道:“你拉倒吧。算了,还是我来想办法。” 既然决定了方向,一行人便坚定不移地向明镜里赶去。然而,并不。 重明跑到一个面具摊前,拿起一个面具,“娘子,你看这个面具好凶残,我戴上如何?有没有很吓人?” 君凤亦步亦趋,站在重明身边,“夫君戴上很显凶残,好像要吃人似的。” 重明摸起另一个面具,帮君凤戴上,“娘子,你戴这个好看,像个风姿绰约的俏佳人。” 君凤:“夫君此言,我平时不像吗?” 重明没个正行道:“口误,口误,娘子本就天姿国色,不戴面具更显风姿绰约。” 贺重悦:“……”两夫妻一个德行,还真是什么锅配什么盖,绝配。 见重明一路吃喝玩乐,慢慢悠悠,一点都不着急的样子,贺重悦恨铁不成钢,“你能不能快点?我都快被你急死了。” “急什么,让我看看这个美丽的世界不行吗?”重明好不容易上马,双手牵着缰绳,一脸云淡风轻,时而看看路边的野花儿,亦或欣赏一下天边的飞鸟,好像此行不是寻找什么心镜碎片,而是踏春游玩。 雪儿跟自家主人一个德行,四只蹄子慢悠悠地踩在地上,发出“吧嗒,吧嗒”的响声,好像它不是一匹雄健飞驰的骏马,而是一头胸无大志的驴子。 贺重悦终于忍无可忍,勒马退回重明身边,趴在他耳边大喊:“贺重明,我忍你很久了,你给我快点——” 声音之大,冲破云霄,震得四周鸟惊虫跳,一片混乱。一只胆小的鸟干脆被震晕了,“噗通”一声摔在草地里,过了好一会儿才重新飞起来。 贺重悦天生性子急,脾气暴,怎么可能受得了重明这样的慢性子?之所以没一巴掌拍在雪儿屁股上,是担心重明大病初愈承受不了这份惊吓。 重明捂着耳朵,极力向一侧躲去,以免自己的耳膜被震聋,求饶道:“好了好了,我快点就是了,你不要再催了。” 要不是被君凤从旁拉了一把,他恐怕要摔到地上去了。 贺重悦见重明终于肯乖乖听话,一口气提出了诸多要求:一路听他安排,他说走就走,他说停就停; 要求重明一路多吃饭多锻炼,尽快恢复健康,不再需要他人保护; 催促重明边骑马边阅读炼丹书籍,早日开始炼制丹药,发挥自己的价值…… 总之一句话:身为贺家人,绝对不能游手好闲,更要有一技之长,否则,就是废物,就是累赘。 重明笑眯眯听着,乖乖应下,毫不反对。他可不想再被贺重悦“魔音贯耳”。 其实,重明这一路并没闲着,一有机会便会修炼。只不过,他修炼时并不需要专门打坐,只需调动灵识,调节吐纳便可。 虽然这种方式没有正儿八经找个清修之地打坐修炼效果好,但积攒的灵力对他来说也够用了。 见重明目视前方,御马疾行,贺重悦起初有点难以置信,之后便是小小的得意:他贺家的人,都是有骨气的,即便是病秧子,□□一番后也很拿得出手,嗯,不错。 天黑得很快,一行人还没找到投宿的地方,便听到从城里传来的夜禁钟声。 重明本想踏月而行,遭到其他人的强烈反对。 原来,自从魔尊重明被诛杀后,魔界中人时有出没,为非作歹。羽仙国所有地方开始实施夜禁,任何人晚上不得随便出门。若不遵守夜禁规则,无论是谁,抓到先打一顿再说。 “你想被打屁股吗?”贺重悦警告道。 重明表示不解:“晚上正是妖魔鬼怪出来活动的时间,不让人随便出门,还怎么降妖抓鬼?” 贺重悦解释道:“降妖抓鬼当然可以,但咱们现在不是没遇到嘛,等遇到了,你就可以随便活动了。” 他嘴上这么说着,眼睛却四处乱转,寻找一切异乎寻常的动静,看能不能遇到妖魔鬼怪,大展身手。可惜,周围除了一些没有任何威胁的小精怪,便是夜虫嘶鸣,夜风呼啸。 有名弟子眼尖,借助灵火符,发现前面不远处有间废弃的道观,贺重悦决定带大家去看看,有瓦遮头总好过餐风露宿。 重明也看了一眼,发现那道观周围的环境很清幽,通往观里的道路被踩得很光滑,地面的落叶也不多。庙门虽然坏了一块儿,但擦拭得很干净,断面看上去也很新,好像是人为破坏。 也就是说,这座道观之前还有人烧香,里面还有道士,不知什么原因,最近这段时间才突然断了香火。 “深更半夜,突然出现一座道观,会不会有古怪?”重明猫着腰,瞪着眼,压低声音,故作玄虚道:“你们猜,里面是藏着孤魂野鬼,等着吸人精气,还是躲着妖精怪物,等着生吃人肉?” 此言一出,贺重悦以及其他五名弟子纷纷拔出佩剑,如临大敌。其中一名小弟子连剑都拿不稳了,吓得脸色苍白,退到贺重悦身边,被贺重悦嫌弃地瞪了一眼。 重明这才发现,那名小弟子不是别人,正是那晚冲上去“救”了他的那个傻乎乎的小弟子。确切地说,是救了那名黑衣人,要不然,他早就把黑衣人体内的灵力吸干了。 重明暗觉好笑,身为修仙家族的弟子,怎么能害怕妖魔鬼怪呢?不过,这小子虽然看上去胆小,但那晚救他时倒是异常英勇,可见心地善良,乐于助人。 天幕低垂,云层厚重,夜空一片漆黑,无月,无星,更无半点光明,若不是众人手中有灵火符,恐怕什么都看不清。 所谓灵火符,是一张内含灵力的符纸,风吹不灭,雨打不息,只有修仙之人才能使用。 如此暗夜,正是妖魔鬼怪猖獗之时,众人不敢大意,将马栓在树上,握紧武器,点燃灵火符,缓缓向道观挪动。 就在这时,道观里突然传来一声尖利而惊恐的惨叫,好像有人正被生吞活剥似的,凄惨无比,吓得几人停下脚步,更加戒备。 突然,从道观里窜出一道黑影,比闪电还快,躲闪不及,狠狠砸进贺重悦怀里。 “啊,鬼啊。”重明大叫一声,扑进君凤怀里,假装自己很害怕。君凤非常体贴地搂住他,轻拍他的肩,配合默契。 五名弟子见又害怕,又尴尬,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儿看了。贺家的精英弟子都跟着贺正和贺重敛去寻找碎片了,这几人只是新入门的弟子,缺乏临战经验,遇到意外,完全不知该作何反应,只觉得惊慌失措,手忙脚乱。 “闭嘴。”贺重悦先是飞起一脚将黑影踹倒,后扭头瞪了重明一眼,又抬脚向黑影踹去。 “重悦表哥,饶命啊——”黑影听出贺重悦的声音,在他的脚踹来之前,飞快地爬起来,又一头砸进他怀里。 “……表弟?”贺重悦捏住黑影的双肩,凑上前看清了他的脸,表情比见了鬼还要惊讶,“你怎么大半夜出现在这里?” 他这个表弟就是一小花花公子,吃喝玩乐最在行,每天不是遛鸟听曲,就是赏花寻芳。虽生在修仙家族,但对修仙不感兴趣,就想当一个纨绔子弟。平日里从不参与家里的正事,又怎么会大半夜出现在荒郊野外? 表弟固执地将脑袋撞进贺重悦怀里,几乎是嚎啕大哭,“呜呜呜,表哥,我被我娘踢出来了,我好可怜啊,表哥你要救救我啊,要不然我没法活了——” 重明“噗嗤”一下笑出声,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唱大戏的。表弟撇着嘴瞪了重明一眼,发现不认识,又抱着贺重悦继续哭。 “行了行了,先别哭,进去再说。放心,我会好好保护你。”贺重悦一脸嫌弃,拎着表弟的衣领子,将他连拖带拽扯进道观里。进去一看,里面还有两名康家弟子,均是一脸尴尬,无奈又无辜。 “表哥,我不进去,我死都不进去。”表弟双手扒着门框,死活不愿进门,也不知道被里面的什么东西给吓到了。 “你确定不进门?”贺重悦拎着他跟拎了只小鸡崽儿似的,“外面有妖怪,你想留在外面跟他们玩游戏吗?”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波收藏,求一波评论,一直单机我好忐忑啊啊啊 第12章 狂撒狗粮 一听外面有妖怪,表弟立刻放开手,乖乖趴在贺重悦肩头,指着道观一角,哭得更委屈了,连声音都是颤抖的,“表哥,那里有妖怪,我害怕。” 表弟个子不高,身形瘦弱,趴在贺重悦怀里跟个孩子似的,气得贺重悦重重在他屁股上捏了一把,恨铁不成钢。 重明走到表弟所指的角落里,扒拉开那一小堆枯草,发现下面躲着一只鹅黄色小貂,体型娇小,长相可爱,并无杀伤力。 只不过一张小脸在昏暗的火光下像极了小娃娃的脸,眼睛又黑又亮,猛然看上去确实有点瘆人,但也不至于吓得人哭天抢地吧? 康家的两名弟子用手挡着脸,既觉得丢人,又不能当众控诉自家少爷大惊小怪,只能有苦自己吃,委屈自己受,用力嚼着嘴里的干饼子发泄怨气。 坐下后一聊天,重明才知道,原来这个哭哭啼啼的小家伙是修仙家族康家的独子,也就是贺重明等人的表弟,名叫康明怀。他的母亲贺七姐,是贺正唯一活着的妹妹,也就是康家的现任家主。 羽仙国最开始的时候,并不是八大家族,而是四大世家:东方贺家,西方袁家,南方霍家,北方北堂家。 四大世家各自占据羽仙国一方,守护着四方百姓,降妖除魔,修仙问道。 又因四大世家正好位于魔界明镜里的四个方向,因此,自行担负起了监视魔界动静,防止魔界中人为非作歹的重任,深受羽仙国百姓敬仰,名声大振。 后来,为了扬名立万,分一杯羹,另外四个小家族分别迁居到羽仙国的东北方,东南方,西南方,西北方,对外宣称要在这四个方向监视明镜里。 康家就是其中一个家族,迁居到了明镜里的东北方。康家家世本来一般,无法跟贺家这样的修仙世家相提并论。但后来,贺家逐渐衰落,康家借机崛起,抢走不少原本属于贺家的地盘。 贺康两家势同水火。 贺七姐年轻时遇到了康家大少爷,对其一见倾心,执意要嫁给他,甚至不惜跟贺家断绝关系,后来,她生下一子一女,生活还算幸福。 可惜,丈夫英年早逝,家中又无能力出众者,她一介女流独自支撑起了康家。家族事务繁多,她疲于应付,在管教儿女方面力有不逮,以致儿子不思进取,无所事事。 这次心镜碎片的消息传出去后,贺七姐派出家中精锐子弟四处寻找,希望能得到碎片,争取在八大家族中拥有更多话语权,甚至不惜将儿子踢出家门,碰碰运气。 康明怀今年十六岁,天生一张纯良无害的小白脸,看上去无辜又可怜。哪怕向来嫌弃无用之人的贺重悦,都对他抱有几分怜爱之心,舍不得打骂。 自离开家门后,康明怀带着两名弟子四处乱转,压根儿没抱任何希望,只想在外面闲逛几天,好回去向母亲交差。 结果,今天他在野外遇到一只极品蟋蟀,发誓要抓回去跟狐朋狗友们炫耀一番。没想到一抓抓到了天黑,最后不但没抓到,还错过了住宿。 他带着自家两名弟子找到了一个村庄,本打算去借宿,哪知□□却家家关门闭户,怎么敲门都没人开,最后,他们三人只能来这座道观栖身。再然后,堂堂康家大少爷,被一只小貂吓得哭天抢地抱头鼠窜…… “表哥,我接下来的日子就跟着你了,你得好好保护我。”康明怀坐在贺重悦身边,双手抱紧他的手臂,像个手臂挂件似的。 “好好好,随你。”贺重悦对这个撒娇卖萌的表弟没撤,只能连声答应。 贺康两家的长辈之间虽然怨气未消,不相往来,但他们年轻人并不在乎这些,自从知道彼此有亲戚关系后,一直比较亲厚。贺重悦对这位小表弟疼爱有加。 “你说这附近有个村子,大白天关门闭户,到底怎么回事?”重明靠坐在墙角,一手抚摸着小貂光滑的脑袋,一手拉着君凤的手。 君凤的手温暖,光滑,摸上去很舒服。一有机会,重明便会捏来捏去。 君凤倒也不拒绝,任由重明折腾。只是,她好像不太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一直躲着那只小貂。 “呃,这位是……”贺康两家明面上不相往来,从不去彼此家做客,再加上贺重明常年卧病,没出过门,因此,康明怀并不认识他。 “他是贺重明,行了,先说正事。”贺重悦也想知道关于村子的异常,简单做了介绍,急声催促道。 “贺,贺重……哎呀,大表哥啊,你看我,一家人不认一家人,有眼无珠了,大表哥好。听说大表哥娶亲了,难不成这位就是大表嫂,当真佳偶天成,姿容无双……”康明怀这会儿有了靠山,一点都不害怕了,又恢复了纨绔习性,嘻嘻哈哈跟重明打招呼。 被贺重悦踹了一脚后,康明怀不得不收敛笑容,正襟危坐,难得一本正经道:“谁知道啊,屋里明明有人,但怎么敲都不开,我倒是听见里面有人在喊鬼啊鬼啊什么的,但不知道具体怎么回事儿。” 贺重悦沉思片刻,决定第二天一早去村里看看。这里是贺家的地盘,若百姓们遇到麻烦,身为贺家子弟不可能不过问。 这座道观里面破得不成样子。不但屋顶破了几处,四面的墙壁也有了裂痕。有一面墙壁还掉了好大一块儿,露出一个大洞,洞外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不但不挡风,还透风。夜风呼呼地吹进来,冻得人直发抖。 重明身上穿着君凤送的护体虫衣,一点都不觉得冷,只觉得身上舒舒服服,温度正好。他看了看君凤,发现她神色如常,并无怕冷的迹象。 反倒是康明怀和一众弟子们冻得瑟瑟发抖,不是打坐练功抵御寒气,就是走来走去转移注意力。 重明还发现:道观虽破,却不是那种年久失修的残破,观里的雕像还很新,身上也很干净,没有蜘蛛网之类的东西,应该是不久前还经常有人擦拭。 地面除了掉落的一些零星墙土,便是被风刮进来的灰尘,并没有其他脏东西。只有角落里有一堆枯草,不多,看样子是那只小貂从外面叼进来的。 重明猜测,这座道观最近一定遭遇过什么,或者说,最近这段日子,有人在道观里动过手,而且动静非常大,导致道观周围的百姓们都不敢来上香了。 会不会跟附近村子出现厉鬼的事情有关?可奇怪的是,他没有感受到一点厉鬼的气息。 “三少爷,墙外的那棵大树好像在动……”那名傻乎乎的弟子名叫石元常,正指着破洞外的那棵大树,神色惊恐,指尖发颤。 “胡说八道,树怎么可能会动。”贺重悦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起身去查看。 他观察了许久,发现这棵树格外巨大,树枝在风中摇摆,但粗壮的树干并没有移动的迹象,呵斥道:“你刚才眼花了吧,看到的一定是树枝乱动,行了,赶紧休息,明早还有正事呢。” 贺重悦到底年轻,经验尚浅,眼力欠些火候,没看出异常。重明倒是发现,那棵大树的躯干中有灵力涌动,绝对不是一棵普通的大树,而是一棵大树精。 这棵大树精体内的灵力非常纯正,应该是棵正经修仙的树精,不会伤人性命,重明也就放任不管了。 精,是指经过修炼后具有了人类的思维,但外形还不能变成人形的生灵。 天下之大,无论是人,动物,植物,还是其他非生物,只要有超强体魄和坚定毅力,都可以修仙,也都有可能修成仙,但前提是,必须修炼正宗心法。若修炼了旁门左道,即便修有所成,也成不了仙,只能成为妖魔。 为了争取早日成仙,但凡修仙者除了主动修炼之外,还会寻找其他有助修仙的途径,比如,受仙人点化,被仙人仙气感染,服食仙丹妙药,或者寻找绝佳的生长环境,吸收天地灵气。 这座道观虽然看上去败落了,但此地风水好,聚灵气,倒是修仙的好地方,难怪这棵大树跑来这里修炼了。 听那名黑衣人说,他从一棵大树妖那里得知心镜的消息,不知那棵大树妖跟这棵大树精认不认识? 赶了一天路,虽然没有策马狂奔,但重明现在这副身体还是累得受不了,一坐下来,便昏昏欲睡。 君凤跟重明并肩而坐,将他的脑袋搂到自己胸前,双手环住他的肩,充当起人形抱枕,毫不避讳他人在场,俨然一个爱护夫君的好妻子。 贺重悦等人一路早已被喂饱了狗粮,此时眼不见为净,该干什么干什么。倒是康明怀不知避讳,托着腮盯着看,口中喃喃自语:“真好,以后我也要娶一个这样的娘子。” 君凤身上又香又暖,还非常绵软,重明格外受用,也顾不得什么主动权的事了,舒服窝在她怀里睡觉。 意识刚刚远去,马上就要睡着,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惊天惨叫,把他给惊醒了。睁开眼一看,其他人也都醒了,正起身戒备。 叫声距离道观并不远,应该是从康明怀所说的那个村子里传来。 第13章 娘子太配合了 “表,表,表哥,是不是厉鬼出现了,是不是厉鬼吃人了,你要保护我,我害怕……”听到这声惨叫,康明怀立刻扑进贺重悦怀里,像个受到惊吓的小兔子。 贺重悦拎住他的衣领子,将他丢到重明身边,“行了,你和大家呆在这里,我先去看看。” 他刚走到门口,便听到有人向这里跑来,脚步异常沉重,不知是受了伤,还是吓破了胆。 贺重悦小心翼翼地打开观门,正看到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噗通”一声摔倒在他脚边,声声嘶喊道:“救命啊,救命啊,这里是不是有修仙者,快救救我们吧。” 这少年长得异常美丽,皮肤白皙如凝脂,眉眼绝美如谪仙,是跟贺重悦那种锋利的俊美完全不同的柔美。若不是声音的缘故,恐怕没人会把他当成男子,甚至,当成人类。 此时此刻,他虽一脸惊慌,但难掩绝美容颜,反而更显柔弱可怜,惹人动容。 “怎么回事?”贺重悦粗鲁地将少年拎起来,仔细打量一番,确定他是人类后,急声问道。 少年被拎得双脚离地,衣领勒着脖子,几乎说不出话,被贺重悦放开后,急喘两声,结结巴巴道: “我们村里又,又闹鬼了,把邻,邻居徐大爷给吃了,还想吃,吃我,求你们快救救我,救救其他村民。” “闹鬼?你们几个,跟我走。石元常,你保护大少爷。你,带路。”贺重悦行事干脆利落,安排好后便带上四名弟子,跟那名少年疾步而去。 重明轻轻抽动着鼻子,从那名少年残留的气息中闻到了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儿。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问身边的君凤,“娘子,你怕鬼吗?” 君凤摇头:“不怕。” 重明抬脚要走,还不忘冲君凤抛了个娇弱的媚眼:“太好了,那娘子可要保护我。” 君凤拍了拍从路边买来的佩剑,气定神闲道:“好。” 说完,两人一起向外走去。 重明如今对君凤可是太满意了,有些话根本不需要明说,她就能妙懂,而且,还非常配合,简直跟他心有灵犀。 娶了个如此省心省力的娘子,重明还是很满意的。若不是因为她那张跟死对头灵风极为相似的脸,以及自己现在这副脆弱小身板,说不定两人早就共赴巫山琴瑟和谐了。 “……”康明怀看看重明,又看看君凤,吓得不轻,“大表哥,大表嫂,你们走了,我怎么办?我害怕啊。” “你怕的话可以跟我们一起去。”重明喜动不喜静,别人去捉“鬼”,他怎么可能坐得住,当然要去看看。 “我不去,打死我都不去。我还是留在这里吧。”康明怀把头摇成拨浪鼓,从储物袋里摸出上好的法器符咒丹药等,统统挂在身上。 贺家跟其他三大修仙世家一样,都认定一种主修途径,比如,贺家主修内丹,霍家主修丹药,北堂家主修法器,袁家主修符篆。四大家族会将大部分精力和时间用在主修方面,而后才会兼修其他方面。 康家与其他三家后起之秀相同,并不主修某一种,而是每一种都修。只要能提升自身修为,有助家族声誉,他们会无所不用其极。因此,康明怀才会带着这么多东西。 见康明怀把自己武装成一只“小刺猬”,重明哭笑不得,给了他一个忠告:“小子,这些东西都是身外之物,在绝对力量面前一无是处。若想自保,还是要好好修行,提升自身修为才行。” 康明怀似懂非懂,缩在角落里,死活不肯跟重明走。 石元常拦在重明和君凤面前,一本正经道:“大少爷,大少夫人,三少爷让我保护你们,你们不能乱跑。” “贺重悦有没有说让我们留在这里?”重明反问道。 石元常想了想,摇头,“没有。” 重明拍了拍他的肩,绕过他继续往外走,“那就好说了,他让你保护我们,你跟上来就是了。” 石元常想了想,立刻追了上去。破庙里只剩下康明怀和那两名想走也走不了的康家弟子。 “师弟,咱们现在该怎么办?”两名弟子问康明怀,眸中充满期待。他们进了康家的门,是为了修仙捉鬼,有所作为,可不是为了给这小少爷当保镖。 如今厉鬼横行,身为修仙者,他们应该去抓鬼,而不是躲在道观里当缩头乌龟。 “两位师兄,要不,咱们跑吧。”权衡利弊后,康明怀一本正经地说道。 “……”两名弟子无言以对。 又听到一声惨叫,康明怀毫不犹豫地冲出道观,本想往村子相反的方向跑,可四处看了一眼,突然停住了,掉头往村子的方向跑去。 两名康家弟子还以为他终于想通了,有了修仙家族的骨气,要去降妖捉鬼了,没想到康明怀停在一匹马面前,连声惊叹道:“好漂亮的白马,我爱上他了。” 两名康家弟子:“……” 他们这位小少爷是个可怕的恋物狂,眼神还不好,经常喜欢上奇奇怪怪的东西,不是家里的宠物猫,就是河里的金鲤鱼,再不就是一棵树,一盆花。 如今倒好,又爱上了一匹马?话说,咱们还去捉鬼吗? 就在这时,周围突然刮起一阵寒风,风中透着一股子怪异的味道,闻上去好像是某种动物身上散发的骚臭味儿…… * 此时的重明和君凤,正借着灵火符的光芒,深一脚浅一脚地向村子走去。 突然,肩膀一沉,被什么东西扯了一下,重明扭头一看,发现是那只小貂追了上来,正攀着他肩头的衣服,瑟缩成一团。 “小家伙,你这是赖上我了吗?可惜哥哥没空陪你玩,快回去吧,乖。”重明向来喜欢这些毛茸茸的小动物,跟哄孩子似的推着它回道观。 哪知这小貂干脆钻进重明衣领里去,窝在他胸前,死活不肯走。重明哭笑不得,心想:八大家族都当他是大恶魔,欲除之而后快,却怎么都不相信他从没做过什么十恶不赦的坏事。还是小动物们洞察力强,知道他不是坏人。 “娘子,你先帮我照顾它。”重明将小貂拎出来,递给身边的君凤。他待会儿很可能会出手对敌,带着这小家伙不方便。 没想到君凤后退两步,并不接过,神色如常道:“夫君,还是你自己照顾它吧,一会儿我动手。” 重明摸了摸下巴,故意将小貂举到君凤面前,坏笑道:“难不成娘子害怕小动物?” “阿,阿嚏……”君凤回应了一个大大的喷嚏,又向后退了两步。 “……娘子,不是吧,你竟然也跟那家伙一样,对毛茸茸的小动物过敏?”重明惊讶地问道。 他口中的“那家伙”,自然是死对头灵风仙君。别看灵风平日里各种炫酷狂霸拽,一遇上毛茸茸的小动物,立刻变成小可怜,打喷嚏打得腰都直不起来。因此,他一直躲着各种小动物,从不亲近。 重明至今还记得这样一幅画面:轮到灵风喂养擎云山上收留的小动物时,他会用一只手捂着嘴,另一只手高举一把特制的长柄大勺子,隔着很远的距离将食物递过去……场面既好笑又滑稽。 当然,那些小动物都是重明故意收养的,目的就是为了看灵风这副搞笑的样子,他还专门将这副场面画下来贴在床头上,看一次笑一次。 可惜,这幅画后来被灵风发现撕坏了。两人还为此大打出手。 没想到君凤这一点跟灵风相同?怎么说呢,心里既觉得别扭,又觉得有趣。 重明故意把小貂丢给君凤,本以为她会手足无措跟他撒娇求饶,没想到那只小貂不知怎么了,就看了君凤一眼,竟呜呜叫着,呲溜一下逃跑了,眨眼间便消失在黑夜中。 “……娘子,它怕你?”重明侧头看君凤,有些难以置信。小东西不怕自己,反而怕君凤?难不成,君凤比他这个曾经的魔界至尊还可怕? 君凤面无表情,捏住重明的下巴,让他看前面,淡淡道:“怎么会?想必是感受到了前面的异样,吓跑了。” 听到从村子里传来的打斗声和惨叫声,重明这才正色起来,飞快赶去,发现村子里早已乱成一团,从门缝里不停传来村民的惊叫声。 贺重悦等人正和八名玄衣少年联手,对付一团飘忽不定的黑影。这团黑影一看就不是人,时不时露出一张鬼脸,吓人得很。 第14章 娘子反撩 这八名玄衣少年校服的领口和衣袖上绣着玄武图案,使用的武器并非寻常佩剑,而是各种不同的法器。看得出来,这些法器都不是俗物,威力惊人。 重明总觉得这身校服很熟悉,却一时想不起是谁家的,便扭头去观察那团黑影。 黑影体积庞大,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不是人,但也不像鬼,因为它身上并没有鬼气,而且修为很高,十几个少年都拿不下他。 黑影似乎想抓那名前去道观求救的美貌少年,吓得那名少年东躲西藏,最后,躲到了石元常背后。或许是因为他看到石元常一手提剑,一手举着灵火符,神情肃穆,蓄势待发,以为他修为不错,能保护自己吧。 石元常见黑影冲自己这边飞来,丢开灵火符,双手握剑,一副共归于尽的架势,准备誓死保护身后的少年。 重明见这傻小子又要干傻事,趁人不注意,蹲下身在漆黑的地面上胡乱摸了摸,终于摸到一块潮湿的地面。他迅速抓了两把泥土,捏成两个小泥人儿,并咬破手指,点上四只血眼睛,向黑影丢去。 他捏的小泥人虽然看上去粗糙丑陋,但混入他的血之后,便能跑能跳还能飞,一瞬间冲进黑影中,寻找黑影的弱点去了。 重明一向很懒,极少亲自出手,再加上如今这副身体没多少灵力,不耐用,但他会利用手头现有的材料制作各类小帮手,虽然样子丑陋了点,还有点废血,但威力不容小觑,非常好用。 黑影被小泥人儿干扰,东逃西窜,在空中胡乱飞舞,被十几名少年找到机会,施展缚魂阵困住了。 所谓缚魂阵,顾名思义,专门用来捆绑妖魔鬼怪魂魄的阵法。这还是贺家先祖独创的阵法,贺家一向引以为傲,后来,不知如何流传出去,被修仙者们广泛采用。 但这十几名少年的修为到底还浅,阵法威力不足,最后还是被那团黑影逃走了。 有名贺家弟子想追,被贺重悦拦下了,只听他说道:“天太黑,黑影太厉害,还是不要追了。” 重明对此非常赞许:贺重悦虽然性子急,但不代表他没脑子,关键时刻,还是很靠得住的,要不然,贺冥也不会让他保护自己了。 只见一名玄衣少年走到贺重悦面前,抱臂挑衅道:“真没想到,堂堂贺家三少爷竟是个胆小鬼,任由厉鬼逃走而不追,若传出去,不怕被人笑话?” 这名少年身上的衣服跟其他几人略有不同,更显华贵大气,身份应该不一般。加之他长得猿臂蜂腰,英武不凡,不但有几分贵气,更有几分傲气,在一众玄衣少年中鹤立鸡群。 “二哥?”重明身边的石元常看清少年的脸后,惊讶地喊道。 “你认识?”重明追问道。 玄衣少年好像听到了石元常的喊声,向这边看了一眼,眼神轻蔑,还哼了一声,压根儿没把石元常放在眼里。石元常尴尬地挠挠头,小声对重明说道:“他是我二哥,北堂家的二少爷。” 北堂家?重明恍然大悟,难怪看这身校服如此眼熟呢,当初明镜里大战前,他曾看到一个身穿玄衣校服的修仙者私下跟迟逍接触过,后来,迟逍便被控制,趁他跟八大家族对峙之时,在背后捅了他一刀,害他最终死亡。 后来,贺正也提起过,说北堂家自称利用了迟逍,才除掉他这个大魔头。这小子竟是北堂家的,那岂不是仇人之子? 重明并不打算对北堂斐做什么,一来不能暴露身份,二来此事存疑,恐怕还有幕后主使,必须将一切查清楚。 他看了看石元常,又看向那位玄衣少年,疑惑道:“如果他是你二哥,那么,你也是北堂家的孩子?那你为何姓石?又为何成为贺家的弟子?” “这个说来话长……”提起这事儿,石元常更尴尬了,但重明询问,他又不能不答,只好组织语言,说明了来龙去脉。 原来,石元常是北堂戚威的庶出儿子,在家排行第五,是北堂家派往贺家的质子。说到底,就是北堂家用来取信其他家族巩固自家地位的工具罢了。 除了石元常,北堂家的其他儿子也被分别送到了不同的家族,改名换姓,成为各个家族的低阶弟子。这些北堂家的孩子从此以后不会再跟北堂家联系,以免被怀疑泄露机密,但也不会受到重视,因此,修为一般都不高。 听石元常说,二哥北堂斐天赋最好,修为最高,因此被父亲留在家中,着重培养,很可能会成为北堂家未来的家主。 石元常挠挠后脑勺,讪笑道:“我跟二哥不同,我资质愚钝,反应慢,不是修仙的材料,只希望能当好质子,不让父亲失望。” 见他情绪低落,重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放心,修仙可不全看资质,还要看毅力和努力,只要不放弃,你也可以变得很优秀。” “真的吗?”石元常的双眼变成了星星眼,既感激又崇拜地看向重明,郑重其事道:“大少爷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修炼,保护你,保护贺家。” 见重明和石元常四目相对,大有惺惺相惜之意,君凤插到两人中间,拉过重明的手,帮他包扎咬破的手指头,“夫君,下次,用我的血。” “娘子这是心疼我了?”重明侧头靠近君凤,嘴唇几乎碰到她的耳垂,调笑道。 “你是我夫君,我不心疼谁心疼?”君凤一扭头,红润的嘴唇擦着重明的唇一滑而过,留下一股淡淡的竹香味儿。 “……”重明只觉得体内“砰”地一声,热气上涌,脸颊烫得厉害,仿佛烧着了似的。他讪讪一笑,赶紧扭头看向贺重悦那边,故作镇定。 但心里已经炸开了锅,娘子这是,反撩回来了? 见北堂斐出言讽刺,贺重悦还剑入鞘,反唇相讥道:“你们还不是一样没去追,有什么资格嘲笑别人。” 北堂斐哼笑道:“这里是贺家的地盘,当然是你们贺家人去追。怎么,想让我们帮忙吗?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给我磕个头,叫我一声大哥,我马上帮你。” “既然知道这里是我们贺家的地盘,你带这么多人来干什么?又想来抢地盘?还是说,堂堂北堂家的少主,想避开其他家族,偷偷摸摸去寻找心镜碎片?” 贺重悦个头稍微比北堂斐矮一点,此时,他站在一块废弃的磨盘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北堂斐,反驳了回去。 “你……”北堂斐双手背在身后,微微仰头,看着灵火符下贺重悦那张俊美到极致的脸,反问道:“你们还不是一样,避开了其他家族,独自行动?” 贺重悦指了指重明,理直气壮道:“我们不同,我们之所以出门,不过是帮大哥寻找那名治好他的神医。” “哼,说得好听,我看你们就是出来寻找心镜碎片的,你们不遵守约定,跟我去见盟主。”北堂斐倒也不笨,伸手要拉贺重悦。 “你们不也背弃了约定,有脸说我们?想动手,少爷我奉陪,别拉拉扯扯的。”贺重悦这样的急性子,已经隐忍许久了,如今再也忍不下去,刷拉一下拔出剑,跟北堂斐打了起来。 其实,他想跟北堂斐较量已经想了许久,以前每次邀约,北堂斐都不肯动手,今天正是打败他的好机会。 见两位少爷动起手来,其他弟子也纷纷开展,场面比刚才斗黑影还要激烈。 重明对八大家族之间的恩怨有所耳闻,知道他们面和心不和,私下里争斗不休,不是抢地盘,就是抢风头,打来斗去,没个消停。直到对付自己这个大魔头,八大家族才暂时达成一致,联起手来。如今倒好,他这个大魔头还在呢,两家竟然全然不知,内讧起来了? 看着打成一团的两家人,重明顿觉为难,这夜黑风高的,找个地方好好休息不香吗?打来打去有什么意思?要怎么才能让他们停手呢? 第15章 我没灵力但有法术 重明四处张望,终于在一栋房子前找到了一个破了的铁锅和一块长方形的小石头。他用石头在铁锅锅底敲敲打打,希望大家能停手,否则,村民们要把他们当成坏人了。 没想到十几名少年听到敲打声,只是停了片刻,见重明一副没什么威严的软弱样子,竟然又打了起来。 “……”重明坏坏一笑,对君凤说道:“娘子,捂上耳朵。” 君凤什么都没问,立刻捂上了耳朵。石元常见状,也机灵地照做。 重明将铁锅用力往前举起,另一只手握紧石头,用力在锅底划了下去,“刺刺拉拉”的可怕噪音差点把北堂斐等人恶心尿了。 众人再也顾不得打斗,纷纷停手捂住了耳朵。 “贺重明,你在搞什么鬼,快停下。”贺重悦捂着耳朵,神情扭曲,冲重明大喊道。 重明丢了铁锅,笑道:“既然不打了,咱们还是先找个地方休息一下吧,又累又困,好想睡觉。” 贺重悦仰天翻了个白眼,对自家这位不务正业的大哥颇觉无奈。 北堂斐看了重明几眼,抱拳道:“想必这位便是贺家那位无法修炼的大少爷吧,果然闻名不如见面,本人比传说中还要柳弱花娇,楚楚动人。既如此,贺大少爷赶紧找个地方休息吧,可别累坏了,多让人心疼啊,哈哈哈哈——” 北堂家的弟子们也跟着大笑起来。 在其他家族眼中,贺重明就是贺家的笑柄。身为修仙世家的大公子,却连修仙都不能,可不就是废物嘛。 “北堂斐,你敢嘲笑我大哥?找死。”这一次,彻底激怒了贺重悦。 他二话不说扑向北堂斐,又打了起来,边打,边骂:“你个文盲,回去好好补补课,我大哥只是身体尚未康复,可不是什么花啊柳啊,不带这么侮辱人的……” 这些少年修为相差无几,但北堂斐那边共有八人,用的都是上好法器;而贺重悦这边只有五人,用的都是普通佩剑,自然要吃亏些。 君凤盯着北堂斐,刷拉一下拔出佩剑,眼神犀利,隐含怒火,“我去会会他。” 重明握住她拔剑的手,哭笑不得,“娘子,莫生气莫生气,身为夫君,怎么能让你帮我出气,看我的。” 他从不远处的一棵小树上扯下一把树叶,撕成小人儿形状,咬破手指,给每一柄树叶画上眼睛,撒了出去。 “去,定住他们。” 树叶像一群孩子似的,飞快地跑到打成一团的少年身上,灵活地钻进他们衣服里,紧紧贴在他们肌肤上。夜色之下,没人发现丝毫异常,只知道,自己突然定在原地,怎么都动不了了。 “怎,怎么回事?我身体无力,动,动不了了。”北堂家的一名弟子惊恐地喊道。 其他人同样惊慌失措,以为那团黑影又回来了,还带了更强大的帮手。 重明冲石元常招招手,指着一群“小木偶”道:“小石头,这些人交给你了,等会儿搬屋里去。” “啊?”石元常不明所以,正想说这里家家关门闭户,搬谁家屋里去,便发现重明走到那名带路的美貌少年面前,笑道:“小孩儿,你家应该欢迎我们吧,前面带路。” 美貌少年被这些人救了一命,自然感恩戴德,急忙在前面带路,引着众人来到了他家中。 少年的家并不大,而且非常简陋,基本没什么家具,也没什么坐的地方。石元常只能将贺重悦等人放到床上,放不下的便放在地上。 被抗进来的贺重悦这才知道,是重明暗中捣鬼,怒喝道:“贺重明,你不是没灵力吗?怎么做到的?” 重明拉着君凤坐在房中唯一的一条长凳上,笑道:“我是没灵力啊,但我会一点点法术。要不要学,以后我教你呀。” “呀你个头,快放开我。还有,你给我好好修炼内丹,别竟搞些旁门左道,本末倒置。”贺重悦怒道。他是真没想到重明还有这一手,心里既有点小骄傲,又有些小懊恼,脸上的表情落在别人眼中便略显扭曲。 贺家主修内丹,更看重灵力的修炼,对法术钻研得并不多。但贺重悦对此很感兴趣,总觉得法术这种东西很神奇,如果能学一些的话,一定很威风。但他口是心非惯了,怎么可能承认? 重明倒也不拆穿他,问一屋子不能动的少年,“你们还打吗?” 少年们纷纷摇头,倒是很识时务。重明伸出食指和中指,猛地一弯,叫道:“回来。” 那十几片小人儿形状的树叶便从少年们衣服里钻出来,跑回重明手中,再也站立不住,倒成一团,就像普通的树叶般,没了动静。 少年们终于能动了,惊讶地看着树叶,震撼得张口结舌。 尤其是北堂斐,看向重明的目光除了难以置信,还有追悔莫及:人人都说贺家大公子没办法修真结丹,但忘了他可以修炼别的,如此高明的法术,可不是人人都能学会的。看来,以后不能小看这位大公子了。 “它们怎么了?”贺重悦伸手拿起一枚树叶小人儿看了看,又摇了摇,发现它一动不动,没有半点生命迹象,惋惜道:“死了?” 重明将所有树叶小人儿丢到火炉中,笑道:“任务完成,功成身退。” 他做的这些小东西都是一次性的,用完就丢,下次再做。 “啊——”看着刺刺拉拉燃烧起来的小人儿树叶,十几名少年满是心疼,大呼可怜,可惜。 重明盖上火炉,笑道:“好了,别可怜树叶了,先可怜可怜咱们自己吧,咱们被人骗了呢。” “被人骗了?被谁?”贺重悦先是惊讶,接着醒悟,扭头看向美貌少年,目光如电,“是你?” 美貌少年吓得退后两步,站立不稳,倒在墙角,连连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想骗你们,只想求你们救我。” “好了,说说吧,你叫什么名字?跟那团黑影到底什么关系?他不是鬼,而是妖吧?”重明问道。 面对众人钉子一般的目光,美貌少年只能说出实情,“我叫徐融清,其实,这个村子并没闹鬼,都是那只黑兔妖闹的,也就是之前被你们赶走的那团黑影。” “难怪闻不到厉鬼的鬼气,反而妖气冲天。”重明笑道。那只黑兔妖还挺聪明,为了不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还知道扮成鬼吓人。 “大少爷,你早就知道了?是怎么闻出来的?”石元常耿直地问道。他年纪不大,经验不多,还不懂得分辨这些。 贺重悦啧了一声,挠挠耳朵,懊恼道:“我就说那团黑影怎么没有阴森之感,反而有一股臭味呢,原来不是鬼,早知道就用巨响或者冷水之类的东西对付它了。” 听说兔子怕巨响,怕冷水,受惊或者受凉的时候会比较容易捕捉。不知道黑兔妖怕不怕这些。 其中几名少年暗暗脸红,其实,他们都以为那团黑影是鬼,根本没感觉出异常,看来,还要好好修炼才行…… 美貌少年继续说道:“黑兔妖说它叫三嘴哥,之所以来村子捣乱,是为了逼我跟它一起修炼。它说我是修仙奇才,跟它双/修的话能一起成仙。我就是一个普通人,不想修炼,也不会修炼,没同意,它便来村里捣乱,还吃掉了邻居徐爷爷。它还威胁我不能将它的身份告诉任何人,还说以后会再来找我,我该怎么办?求你们一定要救救我。” “过来。”重明向美貌少年招招手,等他走近后摸骨观相,发现他还真是修仙奇才,对贺重悦道:“咱们家不是最喜欢这种有资质的孩子吗?事情过后带他回家吧,若用心教导,必成大器。” 他的手还停留在美貌少年胸前,想试试他五脏六腑的承受能力,旁边突然伸过另一只手,将他的手拉了下来,握在掌心。重明侧头一看,是君凤,眨了一下右眼,坏笑道:“娘子,你吃醋?” 君凤扫了重明一眼,什么都没说,只是将他的手握得更紧。 “这个以后再说,先说正事。”贺重悦白了没正行的重明一眼,问美貌少年道:“你知道它的窝在哪里吗?我们去收了它。” 世间修仙的妖有很多,只要不伤人命,修仙家族一般不去理会。但若这只黑兔妖吃了人,那就非收不可了。 美貌少年仔细想了想,迟疑道:“我不知道,但我猜应该在村东头那座密林中。我就是从那里砍柴回来后,才被它缠上的。” “好,明天去收妖。”贺重悦瞪向北堂斐,嫌弃道:“北堂斐,这里是我贺家地盘,自有我贺家人做主,你们可以离开了。” 没想到北堂斐往床上一躺,拍拍身边的位置,笑道:“贺重悦,那只黑兔妖修为不浅,凭你们还收服不了他。好歹同为修仙家族,我愿助你一臂之力,不过有个条件,事成之后,你要叫我一声哥。” “想得美,要叫,也是你叫我哥。”贺重悦一脚踹了过去,没踹到北堂斐,倒是自己差点跌下床来。 他看了眼重明,不敢闹出太大动静,乖乖躺下休息,心想:一定要养足精神,明天抢在北堂斐之前收服黑兔妖。 这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北堂家传出喜讯之时,贺家也刚好传出喜讯,没人能说清他们两个到底谁出生更早一点。因此,两人至今争执不休,都想当对方的哥。 也不想想,以贺家和北堂家暗地里相互竞争彼此打压的处境,有必要争这么无聊的问题吗? 第16章 为何都怕君凤? 见贺重悦和北堂斐背对背睡觉,重明不禁失笑,心想:北堂家这小子贼着呢,借帮忙之名,行监视之实。 如此一来,即便找到心镜碎片,也无法好好琢磨处置了。 北堂斐和贺重悦占了不大的床,其他人便只能另找地方睡觉。 贺家几名弟子找来一些稻草,铺在火炉边,让君凤和重明休息。 见少年们红着一张脸,不敢看君凤,重明调笑道:“娘子,看,你多受欢迎,大家都喜欢你呢。” 君凤身穿一袭月白色男装,容貌绝美,面容清冷,哪怕只当个背景板,不言不语,还是会轻易映入他人的视线,忽略不能。 她的美不同于贺重悦的俊美,不同于徐融清的柔美,而是一种清风霁月般的超然之美,道骨仙风,清妙绝伦,明明生活在红尘中,却不染红尘之俗。 尤其是她那双眼睛,比夜色还黑,仿佛容得下整个天穹,令人看不清,摸不透,又忍不住沉溺其中…… 只要是个正常人,绝不会无视她的与众不同。 君凤对他人的视线置之不理,坐在稻草上,身体靠着墙,一把搂过重明,与他鼻息相闻,哑声道:“我只要夫君喜欢就好。夫君,你喜欢吗?” 竹香之味喷在脸上,沁入心脾,重明的脸又有发烫的迹象,想往后躲,后脑勺被君凤的手捧着,躲不了。他佯装镇定,嘻笑道:“喜欢,自然喜欢。” 君凤微一上前,在重明唇上留下淡淡一吻,将他的头按进自己怀中,道:“我也喜欢夫君,睡吧,我会一直陪着你。”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这个女人可真敢……太不要脸了。重明一边腹议,一边心甜如蜜,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睡着,还不停做梦,梦里一会儿出现君凤,一会儿出现灵风,两人的身影来来回回变换。 可无论怎么变,都是那张倾城绝色的脸,以至于到最后,重明也分不清他们到底是一个人,还是两个人…… 众少年:“……” 贺家弟子还好说,虽然还是会对两人的亲密举动脸红心跳,但吃了一路的狗粮,多少有些习惯了。北堂家的弟子可就遭殃了,被当众亲吻这一大胆之举吓得惊慌失措,既不好意思看向两人,又忍不住去看,偷偷摸摸跟做贼似的。 这群小子没跟女子接触过,没有任何相关经验,总觉得,若有女子这般主动亲近自己,一定是件极为美好之事…… * 第二天,一行人根据徐融清的指引,向那座密林而去。出发前,重明用湿泥土捏了只小狗,用血点上眼睛,待它活了之后,让它去闻昨晚扰乱黑影的那两团小泥人儿上残留的气息。 小泥巴狗的鼻子跟真正的狗鼻子一样灵,带着众人在密林中兜兜转转,绕了好几圈,终于找到了黑兔妖的窝。 黑兔妖每次出密林都很谨慎,不停绕圈子,设障碍,压根儿没想到人类会循着它的踪迹追到这里来。 此时的它正坐在兔子洞外的石头上修炼,还没反应过来,便被一众少年给团团围住了。 它来不及扮成鬼影,容貌看得一清二楚,长耳朵,三瓣嘴,残留着兔子的部分特征,但基本修成人形。身量修长,穿着一袭毛茸茸的黑衣,应该是兔毛所变,看上去倒也人模人样。 重明并没出手,而是将机会让给少年们,正好让他们积累一些实战经验。这一次,少年们抓住了兔妖的弱点,围着它不停敲击佩剑和法器,发出巨大而刺耳的响声,趁它心烦意乱之时,冲上去将它逮了起来。 “等等,别收我别收我我没伤人。”黑兔妖为了自保,连声求饶。身为动物,根本不需要尊严这种东西,它只想活命。 众人在兔子窝里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徐大爷,完好无损,并未受到丝毫伤害。听黑兔妖说,它之所以假装吃掉徐大爷,是为了吓唬徐融清,逼他跟自己双/修。 “你应该是一只雄兔吧,为何要跟男人双/修?说,你到底是何目的?”贺重悦把剑架在黑兔妖脖子上,连声逼问道。 他记得听谁说过,双修需要一阴一阳,只有男性和女性一起才行。两个男性,怎么修? “那个,雄兔不可以和男人双/修吗?”黑兔妖无辜地反问道。 “啊?”贺重悦懵懂地看向重明,问道:“什么意思?” 其他少年也一脸懵懂。他们出身正经的修仙世家,平日里听都没听过“双/修”这样的词,怎么可能明白其中的含义。 面对一双双好奇又懵懂的大眼睛,重明用食指指背抵着嘴唇,轻笑出声,解释道:“双/修,是一种古老的修仙之法,已经流传很多年,具体是说两个修仙之人一起进行神与形的修炼,过程中彼此帮助,相互提升,最终达到成仙的目的。但后来不知怎的,传着传着便成了男女之间做那种事……其实,同性之间也是可以双修的。” “那种事是哪种事?”石元常傻乎乎问道。 “就是……”重明伸出两根食指,靠在一起碰了碰,“就是成亲之后夫妻之间常做的那种事。” “哦——”一众少年恍然大悟,看向重明的眼神多了几分崇拜,但也隐含着几分其他意思,好像在说:你不正经哦,连这都知道。 重明哭笑不得,心想:更不正经的事我都知道呢,以后有机会教你们啊。 只听黑兔妖抱怨道:“其实,若不是我那枚宝贝镜片被抢走了,我也不会退而求其次,去寻找人类双/修。说起来都怪那个可恶的妖仙,仗着自己修为高深,欺负我这样的小妖怪……” 说到后面,他的声音越来越小,仿佛怕那位妖仙听到似的。 “镜片,你说什么镜片?”听到“镜片”二字,少年们立刻联想到了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天神心镜碎片之事,将黑兔妖围了个严严实实,不停逼问道:“快说,不说扒了你的皮做红烧兔肉。” 黑兔妖被吓了一跳,张着嘴巴,呼吸困难,支吾道:“就,就是那个天神……” “天神心镜碎片?哪个妖仙抢走的?他如今在哪里?”贺家和北堂家的人自动分成两派,摩拳擦掌,迫不及待,都不想被对方家抢先。 “好了,你们让它慢慢说。”重明拨拉开一众少年,给了黑兔妖一点呼吸的空间。 黑兔妖踹了口气,缓缓说道:“那位妖仙是只狐仙,修为非常高,也不知道从哪里得知我有天神心镜碎片,来了之后二话不说抢走了。他飞得太快,我追不上,再说了,即便追上也打不过他,只能放弃。于是,我便开始寻找其他修仙之法,这才看上了小融清……” “你跟那小子的事稍后再说。”贺重悦打断黑兔妖的话,追问道:“先说说狐仙飞去哪里了?他要那心镜碎片做什么?” 既然已经修成妖仙,也算是仙人中的一种了,没必要再抢心镜碎片吧?难不成他想成神? 黑兔妖把头摇成拨浪鼓,“我不知道啊,好像听他提过一句,说要将那枚碎片送给某位修仙者,还说他不收的话就让他好看。” 抢了心镜碎片送给修仙者?人家不收还不行?这狐仙到底想做什么? “好,咱们马上去寻找狐仙,找到之后夺回碎片。”贺重悦满脑子只剩心镜碎片,完全忘了自己有几斤几两。 重明一听这话,忍不住扶额,心想:这小子如此不知天高地厚,是不是应该让他多吃些苦头? 所谓妖仙,就是修炼成仙人的妖族,只不过,他们并没有突破仙凡极壁重塑金身,修为没办法跟灵风仙君这样的真仙相比。但体内已含有仙人独有的仙灵之气,还有自己的仙器,绝对可以在修仙界横着走。 别说眼前的十几名少年,就是八大家族的家主联手,都不一定能斗得过人家。 北堂斐适时提醒道:“夺什么夺,人家可是妖仙,咱们是凡人,实力悬殊,先派人去寻找线索,不要轻举妄动,等我通知父亲,让他派援手来。” 贺重悦这才幡然醒悟,愤然瞪了北堂斐一眼,安排人回去报信,并将徐融清一并带回贺府。既然是修仙奇才,怎么能便宜了妖怪?去贺府修炼,既能发挥天赋,又能规避危险,一举两得。 他自己则带着剩下的人准备寻找狐仙线索,还不忘叮嘱重明,“若真遇到狐仙,你带着大嫂给我躲远点,别拖后腿。” “好,好。”重明连声答应,知道贺重悦担心他和君凤的安危。 眼下的问题是,到哪里去寻找那位来无影去无踪的狐仙? 以前当魔尊时,但凡有人,妖,或者其他生灵修炼成仙,他都能从属下口中及时得知。提起狐仙,好像只有居住在胡林山的那一位。 但那位自成仙以来,一直在山中修炼,从未听说他出山了。此次,看样子不是为了抢夺心镜碎片,而是为了某位修仙者,难不成,这位狐仙大人也看上了人类,想跟人家双/修? 不太可能。据说,这位狐仙的不少狐子狐孙都死于人类之手,导致他非常讨厌人类,从不跟人类来往。 事实到底如何,只能亲自调查一番才能得知了。 “那个,能让我离开了吗?我错了,我保证再也不作乱吓人了。”黑兔妖可怜兮兮地求饶道。 “既然知道错了,我们暂且饶你一命,但有一点,再敢滋扰百姓,抓住立刻活剥。”重明撸着黑兔妖的长耳朵,故作凶狠地威胁道。 兔子耳朵毛茸茸的,还很暖和,真好摸,重明忍不住捏一捏,揉一揉,撸得很开心。 就在这时,君凤走上前,拉过重明的手,握在自己掌心,示意黑兔妖可以走了。 黑兔妖战战兢兢地瞥了君凤一眼,行了个不伦不类的礼,然后腾空而起,一下子跳出去很远,转眼消失不见,连老窝都不要了。 重明扭头看君凤,越发觉得奇怪,小动物们向来比人类敏感,能感知到潜在的危险,它们既然这么怕君凤,说明君凤真的很可怕。 她到底可怕在哪里?为什么他看不出来?是因为他现在的灵力太弱而无法感知?还是君凤有意隐瞒他不让他发现? 第17章 娘子好厉害 离开村子前,贺重悦等人去道观牵马,顺便看看康明怀那小子还在不在。 可当他们赶到时,发现骑来的八匹好马全都倒在地上,只剩下一副副惨白的骨架,一看就是妖怪所为。 而道观里一个人也没有了。 “明怀会不会出了事?”贺重悦担忧道。他这个表弟什么都不会,遇到妖怪连跑都跑不了,只有任人宰割的份儿。 幸好没找到骸骨,应该还有一丝希望。 重名刚捏好一只小泥狗儿,正想滴血画眼睛,让它去追踪康明怀的气息。只见君凤抢先一步,拔剑出鞘,大拇指在剑锋上一划,鲜血直流。她在小泥狗儿上点了一双血眼睛,对重明道:“我说过,用我的血。” “……”重明拉过君凤的手,帮她包扎止血,既心疼,又无奈,“娘子,你不舍得用我的血,难道我舍得用你的血吗?真是傻瓜。” 再者说了,不是谁的血都可以用的。当然,这话重明没好说出口,毕竟君凤是因为心疼他才如此做,他怎么能让君凤难堪? 没想到小泥狗儿竟然“汪”地叫了一声,活了……重明震撼地看向君凤,大惑不解。君凤只是普通的修仙者,为何她的血会有这般奇效? 贺重悦等人也吃惊地看着君凤,眸子里除了疑问,便是崇拜。 君凤看出重明的疑惑,解释道:“夫君不必惊讶,我也学过法术。好了,救人要紧。” 说着,她将小泥狗儿丢到地上,眼看着它向前方跑去,招呼众人跟上。 看着君凤的背影,重明疑虑重重,总觉得君凤更加难以捉摸了。 * “大表哥,三表哥,救我,救我——”一众人找到康明怀时,他正被五花大绑,吊在一棵大树上。身上血迹斑斑,衣衫破烂,显然挨了不少打,但至少性命无忧。 两名康家弟子的情况有些糟,已经被打晕过去,挂在树上随风摇摆。 大树下有几只灰狐妖,都已修成人形,但身上还能看出一些狐狸的特征,比如耳朵比人类尖,鼻头比人类黑。 他们手中拿着武器,正围着地上的一个结界狠狠击打。而结界中,有一人一妖。 那名人类身穿一身灰白色道袍,倒在地上,不知死活,仅能看到半张侧脸,年纪不大,也就二十多岁的样子,看得出来,相貌非常英俊。 一枚镜子碎片安安静静地躺在他脚下,在阳光照射下散发着水蓝色光芒,正是重明他们要寻找的天神心镜碎片。 那只妖已经修成人形,一张脸美艳妩媚,标准的狐狸精脸。他正盘膝而坐,双手高举,勉强保护着结界不被破坏。 但他的双手已经微微颤抖,嘴角有鲜血流出,连身后那条火红色的狐狸尾巴都无力地垂了下去,看得出来,应该支撑不了多久。 这是什么情况?重明摸着下巴,分析这些狐妖跟道士之间的纠葛。为何灰狐妖要杀道士?而火狐妖要救道士呢? “先救人。”一看到那名道长有危险,贺重悦便带人冲上去,跟那几只灰狐妖打了起来。 几只灰狐妖修为不浅,加之性情凶悍,出招阴狠,贺重悦几人占不到上风,连连败退。 见状,北堂斐也带人冲了上去。年轻人血气方刚,看到妖怪伤人怎么可能袖手旁观。 这几只灰狐妖斗不过十几个精神抖擞的热血少年,渐渐落了下风。但他们宁愿被收被杀也不愿后退,一心只想打破结界,杀死结界中的那名道士。 “这道士犯众怒了?”重明走到结界前观察,发现道士体内灵力精纯,并未修炼过什么歪门邪道,而且,能被火狐妖誓死相救,也肯定不是什么坏人。 他正要出手救出结界中的道士,突然察觉一阵劲风袭向后脑,速度之快,非他现在这副身体可躲。 重明从储物袋中摸出两个路上做好的小泥人儿,正想丢出去为自己挡招。 就在这时,只听“刷拉”一声,君凤拔剑出鞘,坚定地站在他背后,为他挡下了这一击。但她的佩剑却碎成粉末,一点一点消散在风中。 重明暗暗心惊,若不是君凤及时相救,他整个人恐怕就要化为粉尘了。这他么谁啊,一出手就要人性命? 可君凤为何能拦下这致命一击?他起身查看君凤的情况,发现她并未受伤,便将她拉到身后,抬头看向停在半空中的人。 不,是火狐赤月明——世间唯一修成妖仙的狐狸,六界尊之为月明仙君。 此时的他正踩在一块火红色祥云上,一头火红色长发垂到脚边,一身火红色衣衫飘然欲飞。 但他容颜凄冷,眼神冰寒,明明是火狐修炼而成,却冷得好像一坨冻雪。似乎惊讶于君凤能接下他那一击,正盯着君凤看。 他脚下的那团火红色祥云并非天上的云彩,而是人或者妖修成仙人后,利用自己的仙灵之气修炼出来的一种云,可在空中自由飞行,不受外界影响,且只听从自家主人的命令,并拒载他人。 能乘坐这种祥云的,不是神,就是仙。地位尊崇无比。 “仙君,您这是何意?”重明猜的没错,黑兔妖口中的狐仙果然是赤月明。以前当魔尊时,他可是久仰这位狐仙的大名,只因他脾气又臭又硬,看人类跟看屎壳郎似的,还睚眦必报,哪个人类敢得罪他,他非折磨死人家不可。 “走,莫管闲事。”赤月明的声音比他本人还要冷,好像冰渣子一般,嗖嗖嗖射向众人。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纷纷丢了佩剑和法器,捂着耳朵痛苦不已,好像赤月明的声音化作刀锋,割伤了他们似的。 重明岂会乖乖退走,抱拳施礼,朗声问道:“这么说,是仙君想要杀死这位道长了?仙君身为得道仙人,照理说不可妄杀人命,难不成,是这位道长犯了什么天理难容的大罪,非杀不可?” 见重明和君凤不受他声音的影响,赤月明多看了两人一眼,懒得解释,轻扬衣袖,带起的劲风一点点变强变大,最终化为呼啸的龙卷风扑向两人。 威力之大,足以摧枯拉朽。显然没想留重明和君凤活口。 “夫君小心。”君凤将重明扯到自己身后,双手结印,布下结界,如一座大山般,独立接下了这阵狂风,毫发无损。 但贺重悦他们就惨了,只是被龙卷风扫到一点,便摔得七零八落,几乎爬不起来。 “……”重明盯着君凤如磐石般坚定的身影,目瞪口呆。他家娘子,这么厉害吗? 赤月明可是妖仙啊。能跟妖仙抗衡的凡人几乎没有,除非娘子不是凡人?那她是什么?可她身上无妖气,无魔气,无鬼气,无仙气…… 就在重明思索之际,赤月明又要发动攻击。这一次,他的脸色更难看,出招更凶狠。 重明连忙回神,挡在君凤前面,急声说道:“哎哎哎,月明仙君先停手,我知道您不屑跟我们区区人类解释,但您应该也不愿意跟我们区区人类多做纠缠吧?既如此,何不简单说明原因,若这道士该死,我们立刻就走,也不至于脏了您的手是不是?” 重明之所以示弱,不过是想知道原因罢了。他想不明白,堂堂妖仙,为何会跟一个道士过不去?甚至不惜杀了他们这些“多管闲事”的人? 赤月明看了重明一眼,又看了君凤一眼,知道无法短时间内取胜,终于肯开口了,冷哼道:“区区人类,勾引我狐族子孙。” “啊?”重明瞠目结舌,看了看结界中的那只火狐妖,又看了看那名生死未卜的道长。 只见火狐妖正用担忧的多情的难舍的目光盯着道长的脸,一看便知情根深种难舍难分,何来勾引一说? 听见赤月明的话,结界中的火狐妖咬牙辩解道:“不是道长勾引我,是我喜欢他,是我要留在他身边。” 说着,他将道长脚边的心镜碎片捡起,丢出结界外,“这个还给你,我骆哥才不会为了这种东西放弃我。” 修仙家族争相夺取的东西,就这样被丢来丢去,最终掉落地上,沾染灰尘。 重明猜测,应该是赤月明为了让道长放弃火狐妖,特意抢来心镜碎片做交换,以为道长会为了得到镜片中的无上神功而妥协。 没想到道长跟火狐妖是真爱,不为外物所动,于是,赤月明恼羞成怒,本打算让灰狐妖杀死道长,结果,他们这些人赶来阻拦,赤月明更加恼羞成怒,打算亲自动手了。 第18章 娘子是仙人? “你放肆。”赤月明冷喝一声,嗓音如晴空霹雳,在众人头顶炸开,吓得结界中的火狐妖垂下头去,再也不敢抬起来,却倔强地咬紧嘴唇,继续维持结界,不肯放弃。 就在这时,那名道士悠悠醒转,见火狐妖嘴角流血,拉下他高举的双手,颤声制止道:“如松,停手吧,否则你会受伤。” 随后,他抬头看向赤月明,恳求道:“仙君,如松已经成年,有他自己的想法,他既然决定留在人间,您又何必如此强迫他?” 赤月明根本不屑看道士一眼,扭头看向一侧,怒道:“哼,他身为火狐一族,却自甘堕落,与你这种败类为伍,我有责任将他引回正途。” 火狐妖听赤月明叫骆哥败类,心生不满,鼓起勇气反驳道:“骆哥才不是败类,他是这世上最好的人。我喜欢跟骆哥在一起,你没权利管我。” “你……”赤月明身居高位已久,从不曾有人敢这般忤逆他。没想到火狐妖当众令他难堪,自然恼羞成怒,若不是念他乃自家徒孙,早挫骨扬灰了。 那名叫骆哥的道士挡在火狐妖前,苦苦恳求道:“仙君,我向您发誓,会待如松如亲人,求您不要强迫他。” 火狐妖也跪倒在地,向赤月明磕头哀求:“仙君,骆哥一直待我如亲人,当初他不但救了我,还养育了我。他没钱吃饭的时候,人家送他一个馒头,他都全数留给我,自己一口舍不得吃,饿着肚子修炼。他已经对我很好了,不能再好。” 赤月明冷笑,“呵,他连自己都养活不了,能养活你?还有,我最看不惯你跟狗似的赖着他,毫无尊严。妖,就要有妖的样子。” 火狐妖妩媚的脸微微一红,小声辩解道:“我不知道妖应该是什么样子,只知道我喜欢跟骆哥在一起,我不怕挨饿,我还可以养活他。仙君,您为何就是不肯尊重我的意见?” “你的意见?你懂什么?人类不可信,说不定何时便会为了一己私欲而伤害你。”赤月明不屑跟人类说话,倒是对自家徒孙耐心十足。 火狐妖连声道:“不会的,一定不会的,无论你怎么诋毁骆哥,我都不会离开他。仙君,求您放过我们吧,我们保证,再也不出现在您面前。” “你……”赤月明似乎被火狐妖的某个字刺痛了内心,脸色难看到极点,厉声道:“好,既然讲不通道理,那便只能用强。你给我过来——” 赤月明一掌拍向结界,掌声如惊雷,只听“砰”的一声,结界破碎,掌风悉数落在道长胸前。道长的身体如残破的柳叶般飞到半空中,仰天吐出一口鲜血,又重重向地面摔落。 “骆哥——”火狐妖大喊着,准备飞到半空去接人。还没等他的双手碰到道士的衣角,身体便被一条火红色尾巴卷住,飞到了赤月明所在的方向。 赤月明的祥云不愿意让其他人乘坐,因此,火狐妖只能被吊在半空,凄声大喊:“骆哥——” 道长的身体飞速向下摔落,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摔成一摊血泥,重明正要伸手去接,却被君凤抢先一步,用脚尖稳稳托住,减缓了下坠的速度,这才慢慢放在地上。 重明:“……” 娘子这是乐于助人,还是吃醋太甚? 重明走上去查看道长的情况,发现他已经面如死灰,没了呼吸,整个胸腹凹陷下去,显然被那一掌打得骨肉粉碎,再也没有救活的可能。 活生生一个人,就这么被赤月明给打死了。 “月明仙君,你杀了人。”重明扭头看向半空,神情罕见的严肃。 此时,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也已经爬到重明身边,发现道士真的死了,均震惊地看向赤月明。 在他们心中,仙人都是仙风道骨超脱世俗的,虽不至于和蔼可亲,但也绝不可能杀人。没想到这位狐仙不但当众杀人,手段还如此残忍。 赤月明最讨厌人类用这种控诉的眼神盯着他,趁人不备之时,一掌拍向重明等人,若不是君凤及时挡了一挡,恐怕重明就不是被扫飞那么简单,而是直接魂飞魄散了。 君凤一个旋身接住重明,发现他嘴角流血,受伤不轻,立刻设下结界,帮他治疗,神情是从未有过的阴冷。 重明阻拦,小声道:“娘子,我没事,不要为我耗费灵力,小心赤月明,他不好对付。等会儿见势不妙,咱们赶紧走。” 他伤了不要紧,但不能让君凤和贺重悦等人涉险。眼下敌强我弱,还是先逃为妙。 说着,他从地上捡起几块小石头,飞快地咬破手指点上血眼睛,准备用来缠住赤月明,以便脱身。 赤月明并没有乘胜攻击,而是在对付疯了一般的火狐妖。 火狐妖听说道长死了,整个人陷入癫狂状态,奋力冲上祥云,撕打赤月明,“骆哥死了?这不可能,这不可能。赤月明,你放开我,我要去骆哥身边,我不会离开他的,我绝对不会离开他。你既然杀了他,也杀了我吧,不对,我要杀了你……” 赤月明怒道:“骆哥骆哥,你有完没完?我养了你几十年,却比不过他养你一年?还想跟我再不相见,你就这么讨厌我?” 火狐妖见挣脱不开,狠狠一口咬上赤月明的尾巴,最后被吃痛的赤月明重重丢在地上。 他挣扎着爬到道长身边,抚尸痛哭,“骆哥,你不要死,不要死,我不想当你的宠物,也不想当你的跟班,我想当你的恋人,同床共枕的那种,可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 他长得妩媚,声音也柔中带媚,即便嚎啕大哭,也分外惑人。 重明仰头看向半空中的赤月明,发现他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痛哭中的火狐妖。那种眼神,不只是将他当成徒子徒孙,反而更像看深爱之人。 难不成,赤月明喜欢这只火狐妖,为了得到他,才不惜自毁名誉,亲手杀人?可仙人不是已经断绝七情六欲,无情无爱只求长生吗? 见道长已经毫无声息,火狐妖生无可恋,扭头看向赤月明,愤然道:“骆哥救过我,一直很照顾我,我喜欢留在他身边,为什么不可以?骆哥一直知道我的狐妖身份,但他从没嫌弃过我,为什么我不能喜欢他?还有,我们两个人的事,为什么需要你同意?赤月明,你杀死骆哥,我不会放过你,绝对不会放过你。” 赤月明微微启唇,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视线终于离开火狐妖,转而盯向重明一行人,杀意蒸腾。 所有人都感受到了这份浓烈的杀意,齐齐后退,“糟糕,他要杀我们灭口。” “怎么办怎么办咱们快逃吧……”被贺重悦救下来的康明怀惶惶无助道:“三表哥,我还没玩够,我不想死,你一定要保护我。” “闭嘴。”贺重悦握剑的双手全是冷汗,他现在自身都难保,还能保护谁? “看来,咱们要死在一起了。”北堂斐握紧手中法器,挨到贺重悦身边,故意碰了碰他的肩,笑道:“来,叫声哥,否则,以后想叫也叫不了了。” “你也给我闭嘴。”贺重悦厉声呵斥道。现在都什么时候了,这人还有空计较这个。 石元常这个傻小子眼见情势危急,用自己的身体挡在贺重悦和北堂斐面前,一脸视死如归。 重明不禁苦笑,觉得事情有点糟:赤月明是妖仙,若枉杀人命这种事传出去,不但会名誉受损,还会引来惩罚。看样子,他是想除掉这些目击者,不让自己的恶行曝光。 就在赤月明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君凤突然动了,她在重明等人周围设下强大结界后,微噘双唇,吹出一声嘹亮而短促的口哨。 众人不明所以,好奇地盯着她。世间女子,极少会用口哨这种方式召唤大招或者帮手,君凤到底要做什么…… 突然,一团洁白云朵从不远处急速飞来,在地上旋转半圈后,将君凤驼到了半空中。 “祥,祥云?”康明怀指着君凤脚下的云朵,整个人跟傻了似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拉着重明的衣袖嚷嚷道:“大表哥大表哥,大表嫂是,是仙人?” 但凡成仙之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祥云,狐仙赤月明的祥云为火红色,而君凤的祥云为奶白色,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比赤月明那团大了整整一倍。 也就是说,君凤是比妖仙还要厉害的真仙? 重明的衣服都被康明怀扯下来了,露出半个肩膀,但他无暇理会,完全没从震撼中回过神来,只是下意识地嘀咕道:“我怎么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 他发现自己根本不了解君凤。 北堂斐询问的问题倒是比较实在,“若大嫂是仙人,一定能打过狐仙,那咱们是不是有救了?” 贺重悦白了他一眼,反唇相讥道:“谁是你大嫂?谁跟你是咱们?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那是我大嫂。” 其他少年也议论纷纷,争辩君凤到底是哪位仙君?仙界倒是有几位女性仙君,但好像都对不上号啊。 “行了,都闭嘴,好好看。”重明呵斥一声,让众少年安静。 他则坐在结界中,伸手挡在眉前,仰头看向半空中对峙的君凤和赤月明。 可惜,距离太远,加之祥云阻隔,什么都看不清,也什么都听不清。 君凤站在祥云上,向下看了一眼,周身突然出现一层白色光芒,将整个身体拢在其中。 光芒消失,他恢复了本来样貌。原本玲珑凹凸的身形变得挺拔修长,身量比之前高出许多,体型也强健不少。原本的月白色衣衫变得洁白如雪。头上的发簪变成一根紫竹发簪,乌发披在背后,随风翩然飞舞。 无论怎么看,此刻的他都是一位惊才绝逸的得道仙君。 第19章 我不会让他亲近别人 灵风抬眉看向对面的赤月明,神情淡然,语调平缓,真正的不食人间烟火,“狐仙,你执念太深,杀念太重,不配做仙人,还是回去重新修炼吧。” 赤月明立刻认出他的身份,握紧手中仙器,后退两步,咬牙切齿道:“我当是谁能一而再,再而三阻拦于我,原来是被称为六界楷模的灵风仙君。哼,堂堂仙君竟扮做女子嫁人为妻,你便配做仙人了?” 灵风面容沉静,眼神清冷,淡淡道:“我不过想守护心爱之人,你却枉杀人命,性质不同。狐仙,你可认错?” 赤月明嘴硬道:“我没有错,要错,也是他背叛我在先,选择了人类。灵风,你我同为仙人,你凭什么管我?” “就凭我能战胜你,多说无益,接招。”灵风不再跟赤月明呈口舌之快,伸出右手,掌心凭空多了一管通体紫色的洞箫。 此洞箫由竹龄百年的紫竹制作而成,上面刻着一只展翅飞翔的重明鸟,旁边刻有一句诗词: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灵风将洞箫举至唇边,呜呜咽咽吹了起来,一股灵力从洞箫中飞出,以雷霆之势扑向赤月明。 这管洞箫是灵风的仙器,有三种变形:一为洞箫,二为紫剑,三为人形,每变形一次,威力便会增强数倍。 赤月明的仙器为一柄火红色拂尘,挥洒之时周身散发红光,威力不容小觑。 灵力与拂尘撞击,发出闷闷的一声响。紧接着,又是持续不断的撞击声。 一位是妖仙,一位是真仙,虽同为仙人,但实力悬殊。若不是灵风为助重明新生耗损大半修为,便可轻易击败赤月明了。 赤月明似乎发现灵风修为耗损尚未恢复到巅峰状态,开始反击,施展不要命的招式,哪怕不能打败灵风,也要跟他两败俱伤,甚至不惜同归于尽。 两位仙人打得难分难舍,而地上的众人却看得云里雾里。只因他们的速度太快,距离地面又太远。贺重悦等人除了能看到紫光和红光不停撞击之外,其他什么都看不到。 “贺重明,结果如何了?”贺重悦是个急性子,哪里憋得住,连声追问重明。 北堂斐等人也看不清天空的战况,纷纷看向重明,期待他解说一番。 重明仰头仰得脖子都疼了,也只能看到红紫交替,你来我往,根本没看到君凤的身影。他本想走出结界,找个高点的地方继续看,谁知被结界阻拦,根本走不出去。 难不成是君凤故意不让他看清战况?为什么呀?看不到他只会更着急好吧? 还有,君凤到底是哪位仙君?难道是他年少轻狂时曾疯狂追求过的云心仙君?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云心便是水,提起那位云心仙君,重明立刻想到清澈无比的泉水,令人心旷神怡,久久难忘。 自从第一次见到云心仙君,重明便念念不忘,喜欢看她如水一般清澈的眼眸,喜欢听她如水一般动听的嗓音,更喜欢闻她身上那股凛冽如清泉的味道。 于是,他展开疯狂追求,左送一件上好的法器,又送一件上好的法器,最后,几乎用法器堆满了人家的屋子。 可云心仙君却一件不收,将所有法器统统送了回来,还附上一封信,说她只想专心修炼,不谈风月。 重明心里明白,云心仙君哪里是不谈风月,不过是不想跟灵风之外的人谈罢了。只因这位云心仙君钟情于灵风。 但灵风却沉迷修仙,对感情一事避而远之。或者说,他根本就不知道情为何物,对这位云心仙君冰冷到极致。 后来,重明也就没再打扰过那位云心仙君了。不过,云心仙君是散仙,而非真仙,修为比此时的君凤差多了。 那君凤会是谁呢?据他所知,世间修成真仙的只有六人,好像都是男的,没听说有女子修成真仙啊?难不成,是在他重伤昏迷的那段时间成仙的,所以他才不知道? 哦,对了,他的死对头灵风仙君就是其中的一位真仙,年龄最小,且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炼而成,因此,灵风仙君才会成为六界之楷模,备受修仙者敬仰…… 重明想来想去也没个头绪,决定等君凤回来后好好问清楚。 “我听到了箫声,是大表嫂吹的吧?哇,大表嫂的仙器是洞箫哎,还是紫色的。不愧是仙人,用的仙器都这么优雅别致。”康明怀耳朵比较好使,加之对乐器大有研究,很快听了出来。 重明对着天上的紫光发呆,突然想起一件事:灵风那家伙以前用的洞箫就是紫色的,如翡翠一般,通体生光。重明非常喜欢,还想要来着…… “哇,箫声停了,变成光了。快看,红光打过去了,紫光反击了,红光又进攻了,紫光又反击了,呀,这次是紫光发动攻击了……”康明怀躺在贺重悦膝盖上,用手挡住阳光,眯眼观看天上的战斗。 贺重悦被他吵得心烦,一把将剑鞘塞进他嘴里,恶狠狠警告道:“闭嘴。” 康明怀用牙齿咬住剑鞘,“唔唔”两声,终于闭了嘴。 “灵风,你非要对我赶尽杀绝吗?”现在的赤月明披头散发,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半点仙君的姿态,完全像个不惜命的疯子。 明明是他招招致命,却指责灵风出招凶狠。难不成他要杀人,还不许别人反抗了? “赤月明,你真是疯了。”躲过赤月明的大招之后,灵风用一种惋惜的神情看着他。 修仙不易,成仙更是难上加难,没想到这个赤月明却打算将一切抛诸脑后,实为不智之举。 灵风记得,别人口中的赤月明并不是个莽撞疯狂之人,今日到底是怎么了? “灵风,我早就疯了,在爱上他的那一刻就疯了,可我控制不住自己。长生路漫漫,我希望他能陪在我身边,对我撒娇,逗我开心。可是,他为何在撩拨了我之后又爱上人类,甚至为了人类毫不留恋地抛弃了我?难道,我就活该要承受被抛弃,被背叛的痛苦吗?” “……”灵风这才知道,赤月明深爱那只火狐妖,可惜,火狐妖爱上了道长。他自己的感情尚未处理清楚,实在没办法给予别人安慰。 “灵风,我要提醒你,最好不要爱上别人,尤其是水性杨花拈花惹草之人,否则,你也会变得跟我一样疯狂。你喜欢下面那个男人?可我却看出,他根本不是一个值得你爱的人。” 灵风:“……爱了就是爱了,不会因为值不值得而放弃。他是我的,我不会给他亲近别人的机会。赤月明,你因爱生恨,修为不定,收手吧,回去好好修炼。” “已经来不及了。”赤月明将自身与拂尘融为一体,誓要跟灵风同归于尽。 “……”灵风见劝说无效,将手中洞箫丢出,双手释放灵力,助洞箫化为紫色人形,攻向赤月明。 就在赤月明将要遭到重创之时,一道人影突然冲了上来,挡在他面前,生生承受紫箫这一击——是那个口口声声要杀了赤月明的火狐妖。 赤月明:“……” 灵风:“……” 火狐妖虽然已修成人形,但修为尚浅,以血肉之躯硬生生接下那雷霆一击,怎么可能平安无事? 眼见他吐血不止,即将摔落地面,赤月明丢掉拂尘,伸手抱住了他,“你……” 火狐妖凄然一笑,看向赤月明,无力道:“仙君,我知道你喜欢我,想跟我一起修炼,是我无视你对我的好,是我背弃了你,如今,我以命相报,希望你放下执念,重新生活……我说要杀你,其实,我下不了手的,你也知道我,就会放狠话……我不想成仙,只想过简单的生活,我真的,很喜欢骆哥……” 他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再也无法维持人形,慢慢变成一只火红色狐狸,闭上眼睛,停止呼吸。 “啊,我要杀了你——”这一次,赤月明疯得更彻底,竟将火狐妖整个儿吸入体内,再次扑向灵风。 “……”灵风没有多言,最终用大招制服了赤月明。 “你想怎么样?”赤月明跪在地上,侧头质问灵风,眸中满是不服,怨恨。 “……”灵风伸出食指和中指,抵在赤月明额头,抽出了他体内的灵力,化解了他的内丹。 他必须这么做,否则,以赤月明睚眦必报的性格,将来一定会报复在场的所有人。他不能让重明再次受到伤害。 重明等人在结界中只看到火狐妖冲了上去,根本看不清其他。直到头顶恢复平静,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 “大表哥,你说,谁赢了?”康明怀凑到重明身边,战战兢兢地问道。 “当然是君凤,她可是我娘子。”重明这话说得无比豪气,但内心却困惑不已。 头顶那位可是仙人,还是不是他的娘子呢?如今,重明对这个问题非常不确定。 就在这时,突然从远处飞来一道金光,本打算落在结界前,但稍作停留后,突然又飞到那枚闪着水蓝色光芒的心镜碎片前。 金光现出真身,竟是一条半人半鱼的鱼妖。鱼妖上半身是人,肌肤不用摸也知道一定光滑水嫩;下半/身是鱼,鱼鳞为金黄色,如婴儿巴掌一般大小;长长的尾鳍一摇一摆,充当代步工具。 他俯身捡起碎片,仔细打量许久,突然哈哈大笑起来,嚣张道:“哈哈哈,都说这玩意儿是个宝贝,如今竟落到我手里,看来,是老天要助我成仙啊,哈哈哈——” 鱼妖将心镜碎片塞进嘴里,咕咚一下吞进腹中,这样,就没人能抢走了。 他张开没牙的大嘴,流着哈喇子,向结界中的重明的人扑来,哈哈笑道:“好久没吃人肉了,闻上去可真香啊。” 他之所以出现在这里,就是因为闻到了人类的味道,想吃人,没想到一来便看到了那枚传说中的心镜碎片,算是意外收获,因此心情极好。 “啊啊啊,大表哥救我,三表哥救我,大表嫂救我——”康明怀胆子小,一看到鱼妖那张血盆大口,立刻吓得浑身发抖,哇哇大叫。 重明在康明怀后脑勺重重敲了一下,无奈道:“嚷嚷什么,有结界护着,他闯不进来。” 果然,鱼妖撞上结界,差点摔飞出去,只能退而求其次,扭头去吃那位道长的尸首。 第20章 娘子,坦诚相待不好吗? 北堂斐手持法器,怒喝道:“鱼妖,你若敢吃人,我们修仙者必会收了你。” 鱼妖摇头摆尾,滑到道长尸首前,回头哼笑道:“呵,你们人类可以吃鱼,为何我们鱼类不能吃人?天道轮回,因果循环,谁也不比谁高贵。” 说着,它已经把大口凑到道长脸上,打算先从脑袋吃起。 “鱼妖,你住口——”这里是贺家地盘,身为贺家人,贺重悦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鱼妖吃人,想冲出去施救,却突破不了结界,只能干着急,催促重明道:“贺重明,你不是会法术嘛,快想想办法啊。” “好好好,别着急。”重明将之前准备好的小石头人儿放在地上,眼见它们冲出结界,扑向鱼妖,跟鱼妖纠缠起来,这才松了一口气。 君凤设下的结界太强,人虽然冲不出去,但小石头人儿倒是可以出去。看来,这结界主要是为了防止里面的人出去,或者外面的妖进来。 小石头人儿个头太矮,只能跳到鱼妖身上打,但鱼妖的皮肤太过光滑,根本没办法停留,不停下滑,因此,打得有些吃力,眼看就要败落…… 就在这时,君凤从天而降,落在鱼妖背后,用洞箫重重一敲。鱼妖的嘴巴下意识张开,刚才吞进腹中的心境碎片便飞了出来。 君凤扯下身上的一块布接住心镜碎片,裹好收入怀中。北堂斐等人虽然很想拿到碎片,但此刻只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 这位可是仙君,他爹来了都不是人家的对手,根本不可能抢走心镜碎片。 赤月明的身体从天而降,摔落在地面上,激起一阵尘土。尘埃落定,众人只能看到一只巨大的火狐,已经奄奄一息。 “你把他打回原形了?”重明震惊地盯着君凤,难以置信道。 修仙需要经过漫长的修炼,并经过大自然的考验,才能肉身成圣,得道成仙。修仙过程凶险万分,只要稍有差错,便会魂飞魄散,因此,修仙者虽多,但真正成仙的却极少。 这狐仙耗费千百年,好不容易成了妖仙,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就被打回原形了?他家娘子也太可怕了吧? 君凤轻挥衣袖,收回结界,伸手扶起重明,为他把脉,淡淡道:“他要杀你,我留他一命,已是客气。” 原来是因为赤月明打伤了自己。重明侧头盯着君凤的脸,小心翼翼地问道:“娘子,敢问您尊号怎么称呼?” 自从君凤回来,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大气都不敢出,生怕冲撞了这位仙人,如今见重明发问,赶紧竖起耳朵倾听,特别想知道君凤的真正身份。 君凤见重明没有大碍,这才放下心来,用食指抬起重明的下巴,浅笑道:“任何尊号都没有夫君这声娘子动听。” 君凤性格清冷,不常笑,如今这一笑,竟令众人如坠仙境,仿若百花朵朵盛开。 重明:“……” 众少年:“……” 重明怎么可能轻易放弃,厚着脸皮追问道:“那么,娘子为何选择嫁给我呢?” 少年们用力点头:对啊对啊,天下好男儿多得是,堂堂仙君为何要嫁给一个病秧子? 君凤以拇指摩挲着重明的下巴,继续语出惊人,“自然是因为喜欢。” 重明:“……”这位仙君的眼光,似乎有点差。 众少年:“……”对,非常差。 在他们眼中,贺重明长相并不差,完全称得上丰神俊秀,恍若天人。但也只是恍若,就他这柔弱的小身板,这不着调的小性子,还有这毫无威严的小气势,怎么说,都有点配不上堂堂仙君吧? 重明纵使脸皮再厚,也有些受不了了,拉下君凤作乱的手,握在掌心,讪笑道:“娘子,你如今可以现出真身了,没必要藏着掖着,俗话说,坦诚相待才能拉近距离……” “真身?你没察觉吗?”君凤反问道。 “啊???”重明困惑,他没察觉啊,要是察觉了,还有必要追问吗? 没想到君凤竟说道:“你猜,猜对了我便现身。” 重明:“……”娘子这是逗他玩呢?他要是能猜到,早猜出来了。 * 重明走到赤月明身边,蹲下身细细查看,他总觉得事情没这么简单。 堂堂妖仙,表现得太过不理智,不像他一贯的作风。 稍微有点理智的人,在明知道打不过君凤的情况下,都会选择明哲保身,及时止损,可妖仙赤月明偏偏选择硬碰硬,实在有些愚蠢,仅仅是因为愤怒吗? 重明将手放在赤月明胸口,发散灵识,查看他的身体,发现他体内竟藏有一道奇怪的符咒。虽然看不太清楚,但也能大致确定,是一张惑心符。 所谓的惑心符,就是一种能扰乱生灵的正常思维,放大其负面情绪的符咒。 到底是何人能悄无声息地在妖仙体内埋下惑心符呢?目的是什么?为了操控赤月明杀人?还是操控赤月明跟君凤动手?亦或是其他? 就在这时,不远处跑来一群人,不,一群妖,为首的正是妖界的蛇统领。 他看了眼重明等人,露出困惑的神情,随后拱手行礼,道:“不知是哪位仙君收服了狐仙赤月明,还请表明身份,以便我等表达感激之情。” 没人理他。 蛇统领满不在乎地笑了笑,终于注意到君凤别在腰后的紫色洞箫,躬身行了一个大大的礼,“启禀仙君,赤月明为寻找心镜碎片,打杀我妖族不少人,妖尊大人派我等追寻其线索,没想到竟被仙君收服,多谢仙君。” 他的态度极为恭敬,但眼睛却有些不安分,一直偷摸打量君凤,“不知仙君怎么称呼?小的也好回去禀报妖尊大人,以便酬谢于您。” “不必了,把他带走吧。”君凤无所谓地摆摆手,拉着重明,向前走去。 见君凤不愿多说,蛇统领命令手下小妖将赤月明带走。 重明凑到蛇统领耳边,小声提醒道:“蛇统领,赤月明被人下了惑心符,你最好提醒你家妖尊多加小心。” 蛇统领做出一副受宠若惊的样子,嬉笑道:“多谢美人儿提醒,我自当谨记在心,作为感谢,给美人儿什么谢礼好呢?” 说着,他在身上摸了摸,嘿嘿一笑,取出一个蛇胆,递上前来,“美人儿面相好,可不能白白糟蹋了,吃了这蛇胆,便可延缓衰老,永葆美貌。” “那就多谢了。”重明正要接,被君凤拉了回来,只听她冷冷道:“修练成仙自可长生,这东西无用。” 蛇统领闻出君凤满身醋意,识趣地后退两步,并将蛇胆收了回去,赶紧告辞离开了…… “这位道长的遗体怎么办?”康明怀抽抽搭搭道。 “人已仙逝,无力回天,将遗体火化,助他转世重生吧。”北堂斐提议道。 重明叹了口气,道:“赤月明那一掌不但要了道长的命,还打散了他的魂魄。如今,他再也无法投胎转世了。” “啊,魂飞魄散?这也太狠了吧。有没有什么办法帮帮他?”康明怀恳求道。 那些灰狐妖抓到他和康家的两名弟子后,用来威胁道长,逼道长自杀,否则就杀了他们。道长为了救他们,自毁修为成了废人,若非如此,他和康家的两名弟子早就被打死了。 正因为没了修为,道长才无力躲避狐仙那一掌,被活活打死。说来说去,道长都是他们的救命恩人。 一众少年用期盼的眼神望向君凤。 “没有。”君凤直言道。他刚跟妖仙打了一架,此时正疲惫得很,哪能立刻救人? 众少年:“……” “其实,还是有的……”重明的话刚说出口,便被君凤瞪了一眼。 重明莫名有点心虚,他所说的方法乃是禁术,并不是谁都知道的,当然,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会使用的。 难不成君凤也知道这个方法?可奇怪的是,君凤为何知道他说的就是这个? 一听这话,康明怀立刻扑向重明,想给他一个大大的拥抱,“大表哥,你有办法?太好了,快救救道长吧,大表哥你最好……” 可惜,他的双手还没碰到重明的身体,便觉衣领子一紧,整个人被一双有力的手扯到了一边,回头一看,不是别人,正是仙人大表嫂——君凤。 如今的君凤在康明怀眼中尊崇无比,他自然不敢放肆,低着头,挎下肩,后退两步,再不敢亲近重明。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也非常自觉得离重明远一些,以免被这位醋意浓重的仙人迁怒。 但他们心里格外好奇,重明怎么连这种聚魂助生的法术都会?也太厉害了吧。 重明转悠半天,也没找到一个能盛放魂魄的容器,最后干脆亲自动手,用树叶编了一个密实的小篮子,上面还加了盖。 他施展招魂之术,耗费一半君凤之前输给他的灵力,将道长四散的魂魄收入这个树叶篮子中,设下结界,交给贺重悦,让他放到那座道观的神像里面去。 虽没来及得问清楚,但如今看来,那座道观应该是道长清修之地。 道观里有灵气,再加上百姓的香火,一定能让这位道长聚魂凝魄,转世投胎,只是,需要耗费些时间罢了,也许五年,也许十年,也许更久。 招魂之术劳心劳力,重明施展完后,好一会儿都没能站起来,只能坐在地上休息。君凤也席地而坐,将他搂进怀中,姿势无比自然,且亲密无间。 这种态度总令重明陷入困惑:好像他们不是刚成亲几天的新婚夫妇,而是已相伴一生的老夫老妻。 第21章 娘子的撩拨技术越发纯熟了 想到赤月明,火狐妖和道长之间的惨剧,重明心生感慨:“情之一字,害了一仙,一妖,一人,着实可怕。” 君凤却摇头道::“并非情之过错,而是因为狐仙放不下执念,狐妖放不下痴念,道长放不下义念,有情之人太过执着,必受损伤。” 见君凤说得如此云淡风轻,重明忍不住问道:“娘子呢?也会为了什么人这般疯狂吗?” 君凤凝望着重明,眸底深情不悔,哑声道:“若是为了你,可能会。” “……”重明扭开头,摸上狂跳不已的心脏,连连感叹:娘子撩拨他的技术,可是越来越纯熟了。而他,似乎变得越来越纯情了。 不妙,非常不妙。 将一切后事处理完毕后,贺重悦传书给贺正,简单介绍了这里的情况,并道明君凤的仙人身份,让他查一查君凤到底是哪位仙君,为何要嫁入贺家,可需要防备等等。 寻找妖仙前,北堂斐便传书给北堂戚威,让他派人来援手,可直到妖仙被打败,都没收到北堂家的半点消息,难不成,父亲那边遇到什么麻烦了? 若是以前,北堂斐早就带人回去了解情况了,但现在不行。以前的贺家日渐衰败,几乎没了跟北堂家抗衡的能力,无需如此防备。 但今非昔比,贺家大公子法术高明,学识渊博,不容小觑。更可怕的是,他还娶了一位修为高深,地位尊崇的真仙。 八大家族纷纷出动,至今没找到半点心镜碎片的消息,这两人一出马,立刻得到了一片。 如此一来,他更需多加留意,不能离开了。 * 天色已晚,无法继续赶路,众人决定在道观停留一晚。重明坐在一张蒲团上,拉过君凤的手,试探她的灵力,发现君凤的灵力非常高。 成亲那晚,他明明试过,发现君凤灵力低微,修为不高,怎么才短短几天的时间,修为便提升这么多?而且,这还不是她的巅峰时刻? 见重明张口结舌地盯着自己,君凤解释道:“我的修为本来就不差,只不过成亲前救了一个人,损耗了大半修为。经过这几天的修炼,已经补了回来。” 重明知道,修为损耗之后,确实可以通过修炼重回巅峰。但这未免也太快了吧?除非君凤有什么高明的修仙之法。 可高明的修仙之法通常只有成仙之人才会,若是普通人,恐怕学都学不会吧? “不知娘子所救何人?”重明好奇道。 “一个对我来说很重要的人。”君凤回答道。 “是娘子的心上人?”重明继续问道。 君凤捏了捏重明的脸,认真道:“夫君,我说过,你就是我的心上人。” “……”重明救下自己的脸,执着道:“娘子,我可以看看你腰间的那管洞箫吗?” 他依稀记得灵风那管洞箫的样子,想看看是不是同一个。 “好啊。”君凤取下洞箫,递给重明,动作没有丝毫迟疑。 这管洞箫足有半人高,通体紫色,熠熠生辉,外形跟灵风那管极为相似,但细节大为不同。 君凤这管绘有重明鸟的图案,还写有李白的诗句:入我相思门,知我相思苦。 而灵风那管没有图案,只刻有一句诗词: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灵风念旧,所用之物不会轻易变换。 箫不同,人也不同,君凤不可能是灵风。可这世间的仙君极少有用洞箫做仙器的,会是谁呢…… 见君凤始终不肯亮明身份,重明决定好好调查一番,誓要弄明白君凤嫁给他的目的。 少年们将君凤当成了崇拜对象,虽碍于男女之别不敢亲近,但都很听她的话,做饭的做饭,放哨的放哨,还时不时跑来问一些有关修仙的问题。 君凤倒也亲切,一一解说。话虽不多,但每句都能说到点子上,令少年们茅塞顿开,学到不少。 见君凤被少年们缠住,重明起身来到屋外,在那棵大树精身上敲了几下,开门见山道:“哎,认不认识魔界左护法迟逍?知不知道天神心镜之事?” 大树精摇了摇枝叶,发出人类的声音,“不认识,不过,我大哥认识。他曾亲眼目睹迟逍将天神心镜带出明镜里。” 原来,这棵大树精跟闯进贺家的黑衣人所说的那棵老树妖是兄弟,只不过,哥哥悟性高,很快修成人形,跑到其他地方寻找仙缘去了。而弟弟悟性差,无法变成人形到处跑,只能缓慢移动,好不容易才来到道观这处风水宝地。 重明:“你哥知不知道是什么人跟迟逍争夺心镜?” 大树精:“哥哥说没看清,反正是一群黑衣人,藏头露尾的,他猜应该是魔界中人。而且,哥哥说,心镜不是不小心打碎的,而是迟逍故意摔碎的。” 重明:“故意摔碎的?后来呢?迟逍可有跟什么人接触过?” 大树精:“后来,见心镜碎了,那群黑衣人就走了。迟逍将碎片捡起,也走了。再后来,六界便传出心镜碎片内有无上神功,谁得到谁能成仙成神的传言。” 重明心惊:天神心镜是被迟逍故意打破的?难不成是他故意将碎片丢到魔界之外的地方,想引起五界内乱,自相残杀,报复这些伤害过他的人? 重明对大树精道:“帮我联系你哥,让他在明镜里附近等我。” 树与树之间有独特的联络方式,而且,速度比人类骑马还要快。他必须尽快找到迟逍,除了想要询问其他碎片的下落外,还担心迟逍的安危。 迟逍幼年时被重明所救,后来带回明镜里,成了左护法,一直随侍重明左右,为他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迟逍曾发誓:此生对重明忠心不二,肝脑涂地。 如今,迟逍一定以为他被杀死了,才违抗魔族规定,擅自动用天神心镜,千方百计为他报仇。如此一来,他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落入险境。 大树精看上去傻乎乎的,其实很精明,将一根粗壮的枝干伸到重明面前,毫不避讳道:“好处?” 重明二话不说,将君凤输给他的另一半灵力悉数传给了大树精。 * 第二天,重明等人去买马。他一眼看中了一匹鬃毛黝黑发亮,体型高大健壮的骏马。 卖马的人却一脸尴尬,声称这匹马不好驯服,野得很,推荐重明买其他马。 重明就觉得这马好,天生一张笑脸,看着就有趣,再看别的马便怎么看都看不上眼了,坚持买下。 直到离开马铺,来到路上,重明才知道老板为什么不愿意卖这匹马。 只因它外表虽雄伟矫健,内心却是个色胚子。只要在路上遇到别的马,不管母马,小马,还是拉货车的老马,它都会凑过去调戏人家,不是蹭蹭人家的脖子,就是顶顶人家的脑袋,那张天生的笑脸怎么看都透着一股子不正经。 重明拉都拉不住。 “贺重明,果然物似主人形,你没个正经,连你的马都是色胚子。”贺重悦见重明的马又要去蹭后面的母马,万分嫌弃道。 北堂斐也失笑道:“贺大哥,咱们还要赶路,你这马还能不能往前走了?” “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马呜呜……”康明怀倒是兴致勃勃地念了一首诗,还没念完,便被贺重悦堵住了嘴。 见众人纷纷嫌弃自己的马,重明辩解道:“异性相吸,阴阳调和,遇到喜欢的马姑娘追过去自我介绍,怎么就是色胚子了?它又没直接骑上去。” 此言一出,众人变色。 贺重悦:“粗俗。” 康明怀:“不要脸。” 北堂斐:“似乎,好像,有点道理?” 君凤:“闭嘴。” 重明委屈:跟这群纯情的家伙在一起,好憋屈! 为了不让自己这般憋屈,重明特意买了一个凹凸有致,体型曼妙的酒壶,外形像极了扭着水蛇腰向人抛媚眼的美人儿。而酒壶的口,就在美人儿饱满的额头上。 壶里装了上好的美酒,重明没事便会抿上两口。可他发现,再好的酒都没他自己酿的好喝,决定等找齐心镜碎片后,回家亲自酿酒。 君凤看不惯这只造型风骚的酒壶,干脆解下来挂在自己腰间,还振振有词道:“夫君身体不好,这个我帮你拿着,你若想喝,问我要。” 重明:“……” 等他下次再想喝酒时,发现从君凤手中接过的酒壶变了,从曼妙美人儿变成了大胖葫芦。 难不成,娘子连酒壶的醋都吃? 第22章 夫君喜欢灵风吗? 重明的马除了色之外,还有一个更严重的毛病,那就是喜欢吃纸。 它的鼻子比狗鼻子还灵,只要闻到哪里有纸的味道,撒开蹄子就跑,冲上去就吃,为此,害贺重悦赔了不少钱。 钱包空了之后,贺重悦干脆来帮重明牵马,一边走,一边用手指点着马鼻子,抱怨道:“都怪你都怪你,拖慢行程不说,还劳民伤财,再敢跑去吃纸,我立刻把你卖了,听到……哎哎哎,你要跑去哪里……” 这马压根儿不理会贺重悦的训斥,煽动着鼻翼,向前冲去,肯定又闻到纸的味道了。 重明在马背上颠得难受,正想跳下来,整个身体突然腾空而起,飞落在君凤马上,不是落在君凤身后,而是身前。 这个姿势,就好像被君凤搂在怀里一般,怎么看怎么别扭。他明明比君凤高来着,为何坐在马上会显得比君凤矮小?还有,君凤为何搂他搂地这么理所当然? 贺重悦可就惨了,被骏马一路拖拽着来到一棵大树下。只见这匹黑马跟猪似的开始拱这棵树的根本,没想到竟拱出了一个油纸包。 油纸包有些变色,看样子埋了许久。但包裹严实,里面肯定藏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贺重悦手疾眼快,在黑马下嘴开吃之前,一把将油纸包抢走,打开一看,里面竟裹着一张纸,大概成人巴掌大小。 “可恶的,圈圈?早晚打死你。”贺重悦轻声念道,随后抬头看向重明,不解道:“这是在骂谁,怎么没写名字,只画了两个圆圈?还有,字下面还画了一幅画,是一个小人儿在愤怒地练剑。” 这语气,这用词,也太幼稚了吧?跟小孩子吵架似的。但看这飘逸出尘的字迹,不像出自小孩子之手啊。贺重悦心中充满了疑惑。 “反正不是骂我,我这般人见人爱,绝对不会得罪人。”重明边说笑,边跳下马背,接过纸条一看,发现这字迹非常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他一拍脑门,想起来了,如此行云流水的笔迹,不是灵风的还会是谁的?别看灵风的性格古板无趣,便以为他写的字也一板一眼。其实,他的字往往如脱缰野马般流转腾挪,飞扬潇洒,一点都不受拘束,非常有辨识度。 重明一直认为,这世上再也没人写字会跟灵风这般恣意随性,龙飞凤舞。 呵,这家伙还会骂人啊?骂的到底是谁?如此气愤难平,肯定跟他有深仇大恨。 重明思来想去,也猜不出灵风会如此恨谁。 不过这个地方,他好像曾经跟灵风一起来过。当时是因为此地妖孽横行,师尊派他们来降妖,期间,他还曾跟灵风闹了点小小的不愉快…… 君凤本来骑在马上,看到黑马将油纸包拱出来的那一刻,立刻翻身下马,想要过来,结果被康明怀拦住了。 只因康明怀想近距离见识一下君凤的祥云,一路都在恳求君凤。奈何君凤铁石心肠,就是不肯满足这小小少年的一腔好奇之心。 君凤好不容易摆脱康明怀,来到重明身边,取走那张纸,放在掌心一捏,捏了个粉碎,淡淡道:“不过一张无聊的纸条,有什么好费神的,好了,继续赶路。” “哎等等……”重明一个没拦住,眼睁睁看着纸条粉末洒在地上,大为惋惜。他还想留着当纪念,等下次见到灵风时好好追问一番呢。 堂堂灵风仙君,六界之楷模,竟背地里写小纸条骂人,太有意思了,看他怎么解释。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不知道那张骂人纸条是他们心目中的偶像,超然世外的灵风仙君写的,没当回事,继续往前走。 结果,重明的马又发疯了,竟然在一处山洞里拱出了另一个油纸包,里面也藏着一张纸,上面写着:“圈圈,又在拈花惹草,他到底有没有心?好想揍他,狠揍。” 最后一个字的最后一笔拖得很长,向上拐了个弯儿,画成一个大巴掌。 为了防止君凤再次销毁证据,重明故意让康明怀拦着她,不让她靠近。看完后,他还郑重其事地将纸条塞进怀里。 “……”重明用食指揉了揉太阳穴,觉得事情有点不对劲。这个“OO”拈花惹草跟灵风有什么关系?灵风为什么想揍人家? 他以前在擎云山修仙之时,每次跟着师兄们下山降妖捉鬼,都会趁机游玩一番,喝喝酒,欣赏下美人儿,偶尔跟美人儿们说笑几句,倒也没亵渎之意,就是逗个闷子,彼此开心。 这样的行为很正常,应该称不上拈花惹草吧?嗯,灵风肯定不是在骂他。 直到后来,这匹马又陆陆续续找到好几张纸条,每一张纸条上都画着圈圈,写着骂人的话,重明才发现了一些不对劲。 其中一张纸上还写着:“他说过,只喜欢听我吹箫,可今天,却让别人吹给他听。圈圈,你骗人,欠收拾。” 字下面画着两个小人儿,一个按着一个打。 “啊?”重明挠挠头,瞠目结舌。他逗灵风的时候好像说过只喜欢听灵风吹箫之类的话。而且,他在这个地方曾结识过一位捉妖人,听他吹过半首曲子来着。 难道,灵风纸条里的两个圈代表的是他? 重明终于想起来了,但凡找到纸条的地方,灵风都曾跟他吵过架,或者动过手。 也就是说,灵风骂的人是他? 这不对啊,当初,灵风无论是斗嘴,还是动手,都会中途放弃,转身就走,显然不愿跟他计较纠缠。 没想到这家伙表面对他不理不睬,竟背地里写小纸条骂他?真是太,太 太有趣了吧? 他要把这些纸条统统藏起来,等见到灵风,一张张拿给他看,顺便好好嘲笑嘲笑他。 但心里这种闷闷的感觉是怎么回事?他知道灵风一直很讨厌他,因为灵风从不掩盖讨厌他的情绪,一直明明白白地写在脸上,但重明没想到灵风会讨厌他到这种地步。 还有,纸条上的语气,除了讨厌之外,好像还有另外一种情绪,是什么? 幸好,他也很讨厌灵风。重明自我安慰道。 晚上,一行人找了个客栈休息,重明累了一天,本应该躺在床上好好睡个觉,可他却怎么都睡不着,干脆坐起来喝酒。 酒是康明怀这个花花公子买来孝敬重明的,确切地说,是想孝敬君凤。可惜,君凤不好酒,最后都便宜了重明。 这酒初喝并不觉得上头,等察觉上头之时已经晚了,醉的彻底。 “灵风,我也讨厌你。”喝酒的时候,重明不小心将这句话嘀咕了出来,正好被君凤听到。 君凤问道:“夫君,你真的很讨厌灵风吗?” 重明重重点头:“是啊,他是我最讨厌的人。而且,我也是他最讨厌的人。” 对于这一点,重明如今深信不疑。 记得他魔尊之子的身份暴露后,突然从擎云山的天之骄子,变成了魔族妖孽,被整个天下所不“容”。 曾经的狐朋狗友疏远他,孤立他;对他照顾有加的山中仆役憎恨他,畏惧他;修仙问道者们想利用他,然后除掉他。 然而,这些都是做给外人看的,见重明为救灵风而受伤,脸上还留下一道严重的伤疤,一直从左耳垂延伸到下巴,狐朋狗友们摸黑来给他送伤药,仆役们摸黑来给他送美食,师尊和师兄们甚至想动用禁术为他除掉那块疤…… 只有灵风,不出现,不过问,好像重明冒死救的人不是他。虽然他救人不求回报,但好歹来看看他啊是不是,躲得远远的算怎么回事? 那一晚,重明因为伤口疼得睡不着觉,好像听见灵风在很远的地方吹箫来着。只是箫声乱成一团,如魔音贯耳,害他更加睡不着,骂了一晚的灵风。 再后来,有人抓着他魔尊之子的身份不放,逼擎云山交人,为了不连累自己关心的人,也为了查明自己的身世,重明决定回魔界。 临走之前,他没跟任何人告别,只留给灵风一封信和一件礼物。 信中写得情真意切,说要跟灵风和好。可礼盒中装的却是灵风最讨厌的蛇,密密麻麻几十条,相信一定能吓得灵风头皮发麻,罕见失态,哈哈哈。 礼盒底部还附上一张字条:就知道你一定会上当。最后还画了一张得意的鬼脸。 就凭这个恶作剧,相信灵风也会非常非常讨厌他,没跟那些人联手对付他,已经算不错了。 重明下意识摸了摸现在这张脸,光滑平整,没有任何疤痕。可原身留下的那道疤却是深可见骨,怎么都除不掉的。 君凤陪重明喝了些酒,再次问道:“夫君,你真的很讨厌灵风吗?” 重明有些醉了,捂着额角,侧头想了想,轻轻摇头,嘟囔道:“倒也不是很讨厌。” 否则,当灵风遇到危险时,他也不会拼死相救了,还在脸上留下那么大一道疤,丑死了。 “那夫君喜欢他吗?”君凤坐在重明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柔声道。 “……”重明想了想,迟疑地点了点头。 其实,他内心深处还真有点喜欢灵风,否则,也不会费尽心思跟他纠缠不休了。 当然,这话他是绝对不会在灵风面前承认的,打死都不承认。 “夫君,这可是你说的,不能反悔。”君凤手上微一用力,竟将重明抱到了她膝盖上。 反悔什么?重明捂着脑袋,脑子转得比平时慢了好几圈。 双唇被擒,呼吸被夺,手中的酒杯“哐当”一声掉落在地,重明下意识用双手抓住君凤胸前的衣服,突然发现了不对劲。 君凤原本饱满绵软的地方为何突然变得硬邦邦? 还有,君凤明明比他矮一些,为何现在感觉他的腿比自己的还长?力气比自己的还大…… 重明虽然醉得头昏脑胀,但还没完全失去意识。他想抬头看君凤的脸,君凤却已经将脸埋在他颈间…… 作者有话要说:求一波预收,《神裔男后》专栏可见。 山被烧,族被灭,存在被抹杀。 微生明湖无家可归,被祁家大小姐收养,当成亲弟弟对待。 改朝换代,祁家获罪,战功赫赫的九王爷执意迎娶祁家大小姐,不为巩固地位,不为传宗接代,只为折磨和毁灭,为凄惨死去的姐姐报仇。 微生明湖为报恩,自愿代嫁。 见到九王爷,明湖脱掉喜服,自揭男儿身,“王爷,我是祁家儿子,愿为你做事,换你对祁家网开一面,放我自由。” 看着眼前比女子还美貌的柔弱少年,九王爷不屑一顾:“哦?你能为我做什么?” 手下暗卫组团杀不了的人,明湖瞬间秒杀。 奇毒现世无人能医,明湖研制药丸轻松解毒。 兽族进攻势不可挡,明湖摆下结界一夫当关。 …… 五年期满,正是明湖离去之日。 新皇将他扯进怀里:“你是我明媒正娶的皇后,理应与我共享天下,要走去哪里?” 明湖:……这怎么跟说好的不一样? 第23章 到底做没做?(倒V开始) 重明什么都看不清,只知道头更晕,身体更热,一切都超出了他的控制范围。 等重明的意识稍稍回转时才发现,他已经躺在床上。 头顶有人,正好遮挡了灯光。 呼吸再次被夺,身体又失自由,只能任由身边之人摆布。 虽受控制,却是一种很舒服的感觉……不知不觉间,重明沉溺其中。 但有一点不太对。 为何他脑海中会将身上之人当成灵风? “该死的灵风,你给我起开。”重明不知道自己骂出了声。 “你刚才说,喜欢我。”头顶竟真的响起了灵风的声音,清冷,克制,没有起伏。 重明的脑袋更加沉重,哼哼道:“我是有点喜欢你,但不代表我想跟你做这种事。其实也不算喜欢,只能说是欣赏,对,只是欣赏……” 灵风:“不想?” 重明:“对,不想。” 灵风:“好。” 唇上落下重重一吻,随后,身上一轻,恢复了自由。 重明松了口气,刚想睡觉,腰间一紧,整个人被搂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他闻到了那股熟悉的竹香味儿,是娘子君凤? 还好,还好……刚才的一切只是梦。 第二天,重明醒来时,身边无人。 他靠在床沿,用手扶着额头,回想昨晚的事。 可惜,一夜过去,他几乎忘得差不多了,只记得有灵风,有君凤。 他甚至不确定,昨晚他到底跟谁亲密接触了? 腰不疼,屁/股不疼,但全身无力,头昏脑胀,好像劳累了一整晚似的。 不是没做完么,为何这么累?还是说做完了,只是他忘了? 可印象中,他好像一直是下面那个…… 就在重明微微仰头,眯着眼睛仔细回忆之时,门响了,君凤端着热水走了进来,神色如常,语调平缓,没有丝毫异样,“夫君,你醒了。” 重明看着君凤发呆,脑中又乱成一团:他昨晚到底对君凤做了什么?做到了哪一步?有没有让她满足?还是中途哑火了? 他好像梦到和灵风亲热,自己还是下面那个……不会跟君凤亲热时自己也在下面吧? 啊,喝酒误事,以后他再也不喝这种后劲大又上头的酒了。 可这也太奇怪了,怎么会梦到跟灵风亲热呢?难不成是因为他内心深处想跟灵风做这种事?所以才会跟娘子做的时候联想成跟灵风做? 不可能吧?他为什么想跟灵风做呢?他和灵风可是死对头。 难不成他对灵风的那点喜欢是想亲热的那种? 没理由啊,当初天天跟灵风一起学习修仙下山实践,也没想跟他做这种事。几年不见突然就想了? 重明用力拍了下脑袋,觉得自己一定是病了,嗯,等会儿吃点药就好了。 对,不但要吃药,他以后还要亲手研制一种永远都不会让人醉酒的灵丹妙药,省得再做这种诡异到极点的噩梦。 “夫君,你在想什么?”君凤见他神情懊恼还拍自己脑袋,走上前来,坐着床边,柔声询问道。 “哇—”重明被君凤这张酷似灵风的脸吓了一跳,向后一躲,待辨认清楚是君凤后,讪笑道:“那个,娘子,昨晚,我,没冒犯你吧? 君凤伸出双手,帮他按摩太阳穴,手法极为轻柔,“夫君,你我夫妻,谈何冒犯?” “……”重明暗暗松了一口气。君凤没生气,看来,他昨晚的表现也不是很糟糕。 “那你,累吗?”重明试探着问道。如果真做了,君凤一定会很累吧?可看她的模样,好像没事人似的,那就是没做或者没做完? 君凤凝视着他的脸,淡淡笑了,“自然,只是,我修为高,自己调理一下就好。” 说着,她将毛巾在热水中洗了洗,递给重明,让他擦把脸。 “……”重明震惊,这么说,他们真做了?可他为何没印象? 不行,要找机会再来一次。他保证大展神威,让君凤满意。绝不能再跟这次一样不清不楚没半分记忆。 而且,要越快越好,就今天晚上吧。 想到这里,重明终于释怀,擦了把脸,洗漱完毕,跟贺重悦等人一起,继续赶路。 可惜,接下来的几晚重明都没找到机会。每次刚想有所动作,便会被君凤拒绝,劝他好好休息。 娘子这是,嫌弃他了吗?重明委屈地想。 * 一行人赶到明镜里附近时,远远看到一个年轻人站在路边向重明招手,吓得一众少年莫名其妙,还以为又要跟妖打一场。 只因这年轻人怎么看都不像正常人,头上长着一根绿油油的小树枝,小树枝上还挂着几棵红透的大枣子。而且,他天生一张面瘫厌世脸,看上去有些欠打。 重明刚走上前,年轻人立刻向他伸出了手。 重明心领神会,从储物袋里取出一件上好的法器,递到年轻人手中,问道:“明镜里的情况如何了?” 这件法器是他从贺家的某个法器铺里千挑万选找来的,可用来搜集灵气,对修炼大有帮助。大树妖一穷二白,绝对买不起这种东西,如今轻松到手,非常满意。 大树妖将法器收好,摇头道:“自从魔尊惨死,明镜里被修仙门派围困后,有些不甘困于其中的魔族逃了出来,但最后的下场都很惨,不是被当场杀死,就是被严刑逼供。不过最近这段日子倒是没有魔族逃出来了,想必已经有了新魔尊,加强管束了吧。” “新魔尊?是什么人?”重明不禁思索,谁有资格成为新魔尊呢?左护法迟逍叛逃离开,右护法轻羽能力不足,其他魔族无此本事…… 大树妖摇头,“这个我还真不知道,只知道他本来不是明镜里的人,也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但修为很高,能在八大家族弟子们的监视下自由出入明镜里。” “他长什么样儿?”重明追问道。 大树妖:“他每次出现,都裹在一件白色长袍下,看不到脸。不过,他身边总跟着一条赤色灵蛇。明镜里被困多日,都是那位白袍人帮忙采买一些生活必需品送进去,要不然,明镜里早乱了。” 重明:“那人从哪里进去的?” 大树妖:“被重明封印的入口。” “……”重明心惊,这人不简单啊,不是仙就是神,寻常人根本不可能办到。 修为如此厉害,会是什么人呢?他曾经的故人?还是别有用心之人? 但有一点重明可以确定,绝对不会是灵风那家伙,因为灵风非常非常讨厌蛇,不可能收个蛇跟班。 重明跟大树妖交谈之时,并没瞒着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少年人好奇心重,若不让他们听,他们肯定会想其他办法打听,还不如开诚布公。 不过,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听得云里雾里,明镜里有新魔尊了?为什么八大家族不知道?这人还能自由出入明镜里,怎么围困此地的弟子们没发现? 看来,要告诉爹他们,多加防范。 但现在他们最想知道的是,为什么贺重明会认识这个无所不知的大树妖? 贺重悦追问重明,重明笑眯眯地指了指君凤,“娘子在场,谁都得乖乖听话。” 如此一来,便能敷衍过去,毕竟,谁都没胆子去质问君凤。 大树妖离开后,重明在明镜里周围转悠了半天,最后来到梦怨湖旁边的那座高山上。在这里,正好可以看到明镜里的大致情况。 “哇,下面那个就是传说中的梦怨湖吗?看上去好普通,为什么会传得那么邪门?”康明怀不学无术,只听过梦怨湖这个地方,根本不知道它的可怕之处,兴致勃勃地问道。 “你给我闭嘴。”贺重悦瞪了他一眼,几乎指着他的鼻子警告道:“这个湖很可怕,只要有人靠近,立刻会被吸进去,尸骨无存。你给我记住,离它越远越好。” 见贺重悦脸色都变了,康明怀吞了吞口水,瞬间怂了,“三表哥,我知道了,我保证不靠近。” 北堂斐在旁边继续解释道:“据说,但凡被梦怨湖吸住的人,怎么逃都逃不了,最后被拖进湖底吃掉,连骨头渣子都不剩。至今为止,梦怨湖已经吃了几百人,没人知道到底是湖吃人,还是湖底的什么怪物吃人。” 康明怀吓得脸色惨白,抱着贺重悦的胳膊,向北堂斐求饶道:“北堂大哥,求你不要再说了,我记住了,我真的记住了,永远不靠近它。” 过了一会儿,他才问重明和君凤道:“大表哥,大表嫂,你们知道梦怨湖为什么会吃人吗?里面有妖怪?” “我可不知道。”重明摇头道。他刚当魔尊那会儿,出于好奇,曾去过梦怨湖三次。 第一次,他戒备心不强,要不是及时抓住属下扔来的绳子,早被吸进去了。 第二次,他增强戒心,提早在身上绑了绳子,好不容易才碰到湖水,结果,湖水吸力太大,差点把绳子扯断。 第三次,其实不能算第三次,因为重明也不确定这一次是真还是假,恍若梦境。印象中,他好像在湖底待过几天。湖底除了他,还生活着不少人…… “……”见众人期盼地望向自己,君凤稍显迟疑,最后淡淡回道:“不知。” “啊?连大表嫂都不知道吗?”众少年失望了一小会儿,立马又精神了起来,跟随重明的视线,看向不远处的明镜里。 明镜里四周有悬崖峭壁阻隔,除此之外还设有重重结界,寻常人根本找不到入口。 外面很少有人知道里面钟灵毓秀,四季如春,是个灵气充足,适宜修炼的好地方。 第24章 灵风喜欢我? 明镜里除了居住着魔族之外,还收留了不少无家可归之人。 重明当魔尊之时,只要有人来投奔,都会给人留下来的机会。只要经过几项考验,重明便会在这些人身上种下某种符咒。 这种符咒并不伤人,一来可以方便他们进出明镜里,不被设在入口处的机关陷阱所伤。二来,可以防止他们对外泄露明镜里的秘密。 他还专门制定了一套法规,用于约束众人,但凡进入明镜里的人都要遵守,一旦违背,直接处死。 恩威并施,双管齐下,明镜里变得越来越繁荣,俨然一个安居乐业的小国度。 正因为如此,明镜里才会成为修仙者们的眼中钉,肉中刺。他们认为重明收买人心,召集力量,妄图一统六界,野心勃勃,这才有了后来六界联手铲除重明那一战。 如今的明镜里,里三层外三层,全是八大修仙家族的人,虽然他们进不去,但里面的人也别想出来。 * 北堂家和贺家的人早已经知道君凤的仙人身份,还知道她手中有一枚心镜碎片。得知她来了此地之后,纷纷前来相迎,待之如上宾。 君凤对众人的态度冷冷的,不接受他们的任何欢迎仪式,只静静守在重明身边。见此情景,众人也不好强求,只能见机行事,暗中调查君凤的真实身份,以及此行目的。 贺正也专门赶来,私下交代重明好好待君凤,叮嘱贺重悦好好保护重明,又匆匆离开了。 听说北堂戚威那里寻到了心镜碎片的线索,但那块碎片的持有者不好对付,他要带人去援手。 重明没办法避开众人视线进入明镜里,只能暗中寻找机会。这一天,他跟着贺重悦在八大家族的弟子中转悠,突然发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这人不是别人,竟是魔族右护法轻羽,只不过如今的他穿着袁家的校服,腰间还挂着一把刻有白虎图案的佩剑,正在向其他七家的弟子们兜售袁家特制的符篆。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不怎么聪明的修仙弟子模样。 重明趁他落单之际,上前相认。轻羽一开始没认出他,卖力地向他推销符纸。 “轻羽,你的胳膊还疼吗?”重明捏了捏轻羽右胳膊的关节处,柔声问道。 轻羽怔愣半响,流下泪来,“明哥,不,魔尊,大人。” 详谈之后才知道,轻羽是为了寻找他这个魔尊的魂魄才离开明镜里的。 他不相信自家魔尊就那么死了,听说尸体被梦怨湖卷走,打算冒死去打捞,结果,差点被吸进去。 后来,他被一个白袍人救了。白袍人让他寻找机会,潜入修仙家族,说将来会用到他。 轻羽也不甘心就这么无功而返,又恰巧被八大家族的弟子发现,只能伪装成一名普通修仙者,混进修仙世家袁家,成了一名初阶弟子,等待为重明报仇的机会。 袁家现任家主不喜欢修炼内丹之法,觉得耗时耗力,还不一定能成仙,便带领袁家开始了买卖符篆的生意。 这些年闷声发大财,赚得盆满钵满。 这次八家联盟,袁家虽然也派了不少弟子,但弟子们都带着特殊任务,那就是向其他家族的弟子兜售袁家特制的符篆。 哪个弟子卖得多,得到的银钱也就多。 轻羽以前在明镜里时不需要用钱,对钱几乎没什么概念。如今在外面生活,离不开钱,只能兢兢业业地卖符纸挣钱。 如今的他甚至迷上了挣钱的滋味,还说以后要养重明,逗得重明哈哈大笑。 轻羽年幼时受过伤,损了喉咙,说话非常吃力。每次开口,都是两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最多不超过三个字。跟他交流,需要有十足的耐心。 重明询问迟逍之事。 轻羽说他知道迟逍带走了天神心镜,但没有阻拦,他也希望利用心镜引发五界大乱,借机削弱五界势力,以便将来打败他们,为自家魔尊报仇。 他说魔界的人并没有去阻拦迟逍,那群黑衣人不是魔族人。 不是魔族人,那会是什么人?还有,迟逍为什么会知道天神心镜的秘密?重明百思不得其解。 轻羽说迟逍曾偷偷见过修仙者,不知跟他密谋什么。但后来两人谈崩了,差点打起来。 修仙者?北堂家的人?迟逍不会想杀他,肯定是因为被北堂家控制,可如今他为何还跟北堂家的人联系呢? 重明询问新魔尊之事。 轻羽说,那人非常神秘,来无影去无踪,每次放下东西,简单交代几句就走,不让任何人见识他的庐山真面目。他的修为很高,魔族曾有人不服他,后来都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如今的明镜里跟重明在时一样。 还有,那位白袍人并没接任魔尊之位,只说暂代魔尊之责。但如今,魔界众人对他唯命是从,已经在心中将他当成新任魔尊了。 重明疑惑:不肯接掌魔尊之位,却代行魔尊之责?这人可真有意思,不但收服了魔族众人,还想让魔族向八大家族渗透,他到底想做什么? 真想快点见到这个人,查明他的真实身份。 “你现在打算怎么办?继续卖符纸?”重明接过他手中的符纸看了看。这种符纸对付一般的妖魔鬼怪还可以,遇到厉害的,根本没用。 “不,跟你,走。”轻羽将符纸塞进随身背着的布包里,坚定地说道。 轻羽小时候曾被异母哥哥打断了右胳膊。 重明遇到他时,他正一个人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感受着彻骨的疼痛,寒冷,委屈,却无人理会。 重明将缩成一团的他抱在怀里,帮他包扎伤口,还将他带在身边,给了他一个温暖的安身之所。 正因为如此,轻羽极为敬重重明,认为他是这世上最好,最了不起的男人。 在魔界时,轻羽便随侍重明左右,几乎形影不离。如今,好不容易见到重明,他说什么都不肯离开了。 重明决定将轻羽带在身边,特意找到袁家负责人,说轻羽对寻找心镜碎片有帮助。 袁家巴不得派人跟在君凤,不,重明身边,一听这话,立马答应,还非常慷慨地给了轻羽不少钱,让他好好伺候君凤和重明。 “魔……”轻羽刚想开口。 “叫哥。”重明及时纠正道。 轻羽:“是,哥。” 轻羽心性单纯,加之修炼正宗心法,外人根本看不出他是魔族中人,只当他是个普通的修仙者。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很快便跟他打成一片。 尤其是康明怀,特别喜欢跟轻羽说话,就喜欢看他想一想说两个字,想一想说两个字的有趣模样。 重明回到贺家为他和君凤专门准备的房间时,正看到君凤坐在椅子上思考着什么,身体斜靠在椅背上,翘着二郎腿,一手托腮,一手食指的指尖轻敲着桌子,姿态很潇洒。 “回来了?可有收获?”看到重明进来,君凤收起那略显随性的姿势,起身相迎。 “没什么收获,倒是捡到了一个小可爱。”重明向君凤简单介绍轻羽,扭头时才发现轻羽的脸色有点怪,不解道:“怎么了?” “没,什么。”轻羽摇头否认,看着君凤的目光却疑惑重重,内心颇有些不平静:这位魔尊夫人思考时的动作,怎么跟那位白袍人如此相似? * 帮轻羽安排好住处之后,重明坐在灯前,拿出灵风骂他的小纸条,一张张摆开,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这语气,怎么那么像小情侣间闹别扭后的抱怨呢? 是他的错觉吧? “他喜欢你。”君凤站在重明身后,将每一张小纸条看了个遍,郑重其事道:“那种喜欢。” “哪种?”重明问完就后悔了,怕娘子又语出惊人,立刻伸手阻拦,苦笑道:“娘子,你想多了,那是绝对不可能的。” 灵风讨厌他的原因可能有很多很多,但他实在想不出灵风会因为什么喜欢他。喜欢他多次戏弄?喜欢他几番欺骗? “你不信?”君凤坐在重明身边,望着他的侧脸,问道。 重明斩钉截铁道:“我当然不信。你不知道灵风那家伙的性格,依我看,他根本不知道喜欢为何物。” 在他的记忆中,灵风一心修炼,对修炼之外的东西根本不感兴趣。以前下山实践,不知有多少女子对他芳心暗许,当然,其中也不乏一些男子。 有些大胆的,甚至当面表白。灵风是怎么回应人家的?面无表情无动于衷,绕开人家直接走人,半个字都没留下。 就这种人,会喜欢上什么人?怎么可能! “……”过了许久,君凤才低喃道:“或许,不是不知,只是不懂表达。” “娘子,你说什么?”重明没听清,追问道。 “没什么。”君凤起身,“天晚了,休息吧。” “娘子,你先睡吧,我还不困。”其实,重明不是不困,而是想亲眼看看明镜里的情况。 但他没办法瞒过所有人偷偷潜入。即便能瞒过其他人,恐怕也瞒不过君凤。 想到这里,重明突然想起了一个很严重的问题,君凤身为仙人,会不会已经看出他的真实身份?可她为何一点表示都没有…… 还是说,他跟贺重明的外貌和气息实在太相似,即便是君凤这样的仙人也辨别不出? 重明托着腮,扭头瞄了君凤一眼,见她已经脱衣躺在床上,神情平静淡然,赶紧把头扭了回来。 君凤的声音在背后响起,一如既往地语出惊人,“夫君想做什么便去做,我不会阻拦。哪怕你想当魔尊,我都会义无反顾支持你。” “……”重明震惊得无言以对,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娘子说笑。” “夫君,我从不说笑。”君凤侧了个身,面对重明,一手支撑着额头,一手放在腰侧,怎么看这姿势都有点撩人,但她脸上又一本正经。 第25章 重明突然很想扑过去做点什么。可惜,现在不是做这种事的时候。 他没动,扭头继续盯着桌上的纸条看,独自坐了许久,直到君凤睡着。 重明裹上一件大氅,拿着那管白色洞箫,悄悄离开房间,去了明镜里的另一个入口,此处靠近梦怨湖,没有八大家族的人把守。这个入口非常隐秘,只有魔族极少数人知道。 他刚走到入口处,正想打开结界进去,肩膀突然被一个人扯住。回头一看,来人果然是贺重悦。其实,重明早就知道他在身后跟踪了。 “你怎么跟来了?”重明明知故问。 “爹让我好好看……保护你和大嫂。”贺重悦如实回答道。 “你跟着我,谁看着君凤?”重明反问道。 贺重悦答道:“北堂斐。” 重明失笑出声,“你觉得他能看住她?” “不能。”贺重悦回答得很干脆,追问道:“深更半夜,你想去哪里?想做什么?老实回答,然后带我一起去。” 重明想了想,决定让贺重悦同行,顺便让这个单纯的孩子了解一下明镜里的情况,好好看看,魔族的人有没有外面传闻得那么可怕。 “你要干什么?”贺重悦惊讶道。 眼前明明是一处悬崖峭壁,不知重明念了几句什么,竟拉着他径直向墙上撞去。 贺重悦下意识抬手挡住脸,并没遭遇想象中的撞击,而是好像在棉花中游走。虽然有点挤,但能走得动。 走了很久很久,眼前始终一片黑暗,什么都看不清。他忍不住问道:“贺重明,咱们到底要去哪里?” “乖乖跟我走,不要问,到了你就知道了。”重明拉着贺重悦的手,艰难地往前走。这是他第一次走这个入口,感觉还真不好受。 “好了,可以睁眼了。”耳边响起重明的声音,贺重悦这才睁开眼。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宽广的瀑布,白色的水花宛若飘雪,一片片飞落下来,落进一个湛蓝的水潭中。潭水清澈见底,里面除了银白色小鱼外,还有半透明的小虾。 水潭两侧长满了鲜花,五颜六色异常美丽,然后向远处延伸,延伸,几乎看不到头。蝴蝶和蜜蜂在花从间飞来飞去,悠闲无比。 不远处,一栋栋干净整洁的木质房子隐藏在百花丛中,若隐若现。除了鲜花,房子周围还有大片大片的庄稼地,绿意盎然,生机勃勃。 除此之外,还能见到小小的孩童赶着一群群牛羊或者鸡鸭……。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处恬静的世外桃源。 “这是哪里?”贺重悦被眼前的景致吸引,露出了惊喜的笑容,随口问重明。 “明镜里。”重明答道。 贺重悦“嗖”地一下扭过头,盯着重明又问道:“哪里?” “魔族地界——明镜里。”重明也看着贺重悦,清晰明确地说道。 “这就是明镜里?”贺重悦难以置信道。 重明眉眼弯弯,笑道:“对啊,这就是明镜里,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 “是很漂亮。”贺重悦是个粗心肠,不太懂观风赏景这些风雅之事,但看到明镜里,还是忍不住惊叹。 如今世道艰难,妖魔鬼怪横行,到处都潜藏着危险。因此,羽仙国的人才会沉迷于修仙,一来为了追求长生不老,二来为了有足够的能力自保。 世间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比明镜里更加宁静祥和,安居乐业。 重明裹在大氅中,只露了半张脸,没有暴露自己的身份,看上去毫无威胁,就像一个普通的魔族人,因此,所到之处,没人认得出他。 倒是贺重悦,相貌太过出众,所到之处人人侧目,还接收到不少媚眼。 魔族中人无论男女老幼,都喜欢穿颜色亮丽的衣服,几乎没人喜欢黑色,灰色之类暗淡的颜色。以前,重明喜欢穿白色,为了能一眼认出自家魔尊,明镜里所有人都不穿白色,甚至衣服上一点白色都没有。因此,所到之处一片鲜艳之色,仿若一个个移动的鲜花,令人的心情也变得愉悦起来。 明镜里的情况还算可以,自给自足下,能满足基本的生活,只有一些明镜里内没有的东西需要去外面采购。路上的人来来往往,一脸平和,该怎么生活怎么生活,根本不理会外面八大家族的围困。 不过,重明发现了一点不同:家家户户除了供奉他的神像外,还多供奉了一个神像——正是传说中的那个白袍人。 “这就是魔族人?”贺重悦被姑娘们看得有点不好意思,只能挡住半边脸,侧头看重明。 他此刻的心情很不平静,满满都是难以置信。他本以为魔族人会一身黑衣,披头散发,眼神凶悍,残忍阴冷,一看便跟疯子似的,见到外人就杀,没人杀就杀自己人。魔界到处一片乌烟瘴气,哀嚎遍野,惨不忍睹,惨绝人寰…… 可眼前的明镜里总令他不自觉地露出微笑,只觉得心境平和,心情舒畅…… 见贺重悦如此喜欢这里,重明骄傲地说道:“对呀,这些人就是魔族人,怎么样,是不是很可爱?” “……有那么一点……”看到一个男人害羞地将一束鲜花塞给自己喜欢的姑娘,然后红着脸跑远的情景,贺重悦下意识地回答道。 重明就知道,任何人来到明镜里,看到这些可爱的魔族人,都会产生这样的感觉。 其实,明镜里如今的居民并不算真正的魔族。 真正的魔族大都俊美,高傲,崇拜力量,往往会选择修炼强悍霸道的心法,以便在最短的时间内提升修为,学有所成。 但霸道的心法不是寻常人可以承受的,也就导致了大部分魔族人心性不定,亦正亦邪,甚至有时会视其他人如蝼蚁。如此一来,便会被认为是邪魔外道,沦落到人人喊打的地步。 后来不同了,外面的人不断涌进来,与原本的魔族人一起生活,在不断的同化和通婚过程中,魔性渐渐消失,人性越发明显。如今的魔族人已经和外面的百姓没什么区别。 “看了之后,有何感想?”见贺重悦虽挡着脸,却一直透过指缝悄悄打量路过的行人,重明问道。 贺重悦想了想,认真答道:“很多,不知道怎么说。但我想,若有一天我们真的攻进这里,我很可能会倒戈相向,不让任何人破坏这里,伤害这里的人。” “哈哈哈——”重明忍不住大笑,拍着贺重悦的肩道:“你可真敢说,不怕爹打死你吗?” 贺重悦不好意思地笑了,突然回过神来,拎住重明的后衣领子,想起了最重要的事,“说,你为什么知道明镜里的入口?” 这才是最关键,最重要的问题,他刚才被明镜里的美景震撼,被明镜里的人们转移了注意力,一直没来得及问。他可是八大家族的人,如今竟被带到了魔界,这要是被父亲他们知道…… 重明扯回自己的衣领子,不满道:“贺重悦,你能不能不要随便扯人家的衣领子,很难受的。” 贺重悦抬臂一甩手中的剑,利剑出鞘一半,锋利的剑锋抵上重明的脖子,“不要避重就轻,回答我的问题。” “好,我答。”重明伸出一指,慢慢推开贺重悦的剑,突然坏笑起来,趁贺重悦大惑不解之时,施展了定身术,见贺重悦被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得意道:“就不告诉你,你能拿我怎么样?” 气得贺重悦恨不得吃了他。 “好了,别闹,你在这里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重明将贺重悦推到一处花丛中坐下,还顺手编了个花环套在他头上。 这样,贺重悦几乎跟鲜花融为一体,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花丛中坐了个人。 重明绕过守卫,潜入他房间的密室里,发现供奉的天神心镜还在。而他平时用的镜子不见了。 也就是说,被迟逍带出去的那面镜子果然是假的?可为何那个黑衣人能进去?而且出来的时候功力大涨? 管他呢,只要不是天神心镜就好,父亲,也就是前任魔族曾说过,天神心镜里藏有无上魔功,练不得。 重明放下心来,正打算离开,刚走出密室,一眼看到了魔族长老,正在帮他收拾房间。 重明欺他年老体衰眼神不好,贴着墙边正想溜出去,只见长老突然抬头看向他所在的方向,惊喜地叫道:“魔尊大人,您回来了。” 他老人家明明垂垂老矣,眼光倒是毒辣,竟一眼认出了自己。重明哭笑不得,只好离开墙边,走到长老面前,嬉皮笑脸地叫了一声“长老”。 长老伸出手,在半空中摸索了半天,终于摸到了重明的手,拉着他就往密室里走,还神神秘秘地说道:“您快跟我来,我有重要的事跟您说。” “长老,您怎么认出我的?”重明边走,边问道。 “闻出来的。”迈过密室的门槛时,长老绊了一下,若不是被重明扶着,恐怕就要摔倒了。 “您老慢点,放心,我会好好听您说完的。”闻到长老身上的味道,重明这才猛地想起,长老不是人,而是一只狼妖。狼的嗅觉一向灵敏,肯定闻得出他的气息。 扶长老坐下后,重明笑问道:“长老,您想跟我说什么?” 长老刚才走得太急,坐下后喘息了好一会儿,才终于开口道:“魔尊大人,有件事我必须告诉您,其实,心镜一共有两个。一个叫天神心镜,里面藏有无上神功,也就是现在供奉在这里的这个。” 长老指了指供桌上那面水蓝色的镜子。 “啊?”重明震惊,“我记得爹说过,这面天神心镜里藏有无上魔功,绝不能修炼。难道是爹记错了?” 长老叹了口气,缓缓道:“你也知道,你爹他记性不好。” “……”重明无语凝噎。老爹这是要坑死他这个儿子啊。 其实,重明对父亲的印象并不深。当初他离开擎云山回到明镜里时,父亲已经被叛徒所伤,处于弥留之际。临死前,只来得及跟他简单说了天神心镜之事。 他从长老口中得知,父亲是个活泼好动片刻不得闲的性子,虽然偶有孩子气,但关键时刻很有担当。原来,父亲的记性这么不好吗? 只听长老继续说道:“另一个是天魔心镜,里面藏有无上魔功。一旦有人练成里面的魔功,便会失去理智,变成毁天灭地的怪物。这种怪物,连神仙都没办法对付。前任魔尊大人,也就是您的父亲,为了掩人耳目,不让任何人知道,故意将天魔心镜伪装成一面普通的梳妆镜,也就是您之前用的那面镜子。” “老天,我之前都是用魔镜梳妆的?”重明几乎惊掉下巴,摸了摸自己的脸,笑了,“我爹就不怕我被魔镜吸进去,练成魔功,变成怪物吗?” 第26章 顺手一抱 长老:“魔尊大人,请您正经一点,专心听。” “是——”重明正襟危坐。 长老继续说道:“迟逍不知道那面镜子是魔镜,还以为只是寻常的镜子,故意摔碎,分散到不同的地方,试图用它迷惑五界众人,引起内讧。魔尊大人,您一定要尽快找到所有碎片,带回明镜里,重新封印,绝对不能让任何人修炼里面的魔功。” 重明以手扶额,头疼不已。这到底是怎样的阴错阳差? 也就是说,天下修仙者纷纷出动争来抢去的心镜碎片里,不是让人成仙的神功,而是让人变怪物的魔功? 若这件事被大家知道,不气死才怪。 他虽然知道真相,却不能对外公开,万一被某些极端分子知道,逼迫其他人修炼里面的魔功,成为自己的杀人工具怎么办? 他现在能做的,便是尽快找到所有天魔心镜的碎片,将其封印,或者毁掉。 可当初闯进贺家的那名黑衣人为什么能进入天魔心镜?出来还修为大增不像练了魔功的样子?还有,迟逍为何不随便找一面镜子,非要用他梳妆的镜子呢,真的只是巧合吗? “天魔心镜需要咒语才能进去吗?”重明问道。 长老:“这个我并不清楚,但确实有咒语。除了咒语之外,还要一个办法可以进入:据说只要表达强烈的想要修炼魔功的意愿便可。” 重明惊叹:“这也太简单了吧。” 长老:“所以才更危险,务必尽快找回。魔尊大人,辛苦您了。” “好吧,我尽力。”就在刚才,重明还以为自己可以不用这么辛苦寻找镜片了,如今,要更加辛苦才行了。 告别长老后,重明赶来寻找贺重悦,发现他身边坐了个非常漂亮的牧羊姑娘,正羞涩地跟他说话。 看到重明走过来,牧羊姑娘塞给贺重悦一样东西,羞涩地跑远了。 重明走近一看,贺重悦手里的是一个用羊拐做成的小饰物,可以戴在手腕上,逗趣道:“哟,艳福不浅啊,要不要留在这里当上门女婿?” 接收到贺重悦吃人一般的眼神,重明呵呵笑着,帮他解开了定身术。“好了好了,不开玩笑了,我忙完了,咱们可以走了。” 贺重悦怎么可能乖乖跟着走,从后面勒住重明的脖子,一点一点用力,怒气冲冲道:“贺重明,别以为我会轻易饶了你,你也给我在花丛里坐半天试试。” 重明被勒得几乎喘不过气,用手拍打着贺重悦的胳膊,艰难求饶。突然,勒着他脖子的力道松了,而贺重悦捂着胳膊后退几步,看向前方。 只见两人前方不远处,站着一个身穿白袍的人,一张脸裹在白色兜帽里,什么都看不清。他手里拿着一个包裹,鼓鼓囊囊,露出来许多,都是一些明镜里没有的生活必需品。 “是你?”重明震撼。他记得这个人,或者说,记得他身上这件白袍。 当初,他离开擎云山,来到魔界。刚入魔界范围,便被叛徒陷害,囚禁,受尽折磨,差点死掉。后来,在生命垂危之际,他领悟了成仙之法,修为暴涨,最终打败叛徒,成为魔尊。 再后来,他将魔界改为明镜里,种花种菜,休养生息,让曾经阴森可怖的地方变得安静祥和。魔族中人对他敬爱有加,真心拥戴。 五界不想眼睁睁看着魔界变强,成为隐患,曾派出高手来挑战重明。他们以为,杀了重明,便能挫败魔界。 没想到重明以一己之力打败五界高手,一战成名,成了六界最强者。 重明知道,单凭一己之力,或许可以取得短暂的胜利,但无法对抗六界势力,硬碰硬只能带来战争和死亡,因此,他决定封闭明镜里,避世隐居,一应所需之物派专人乔装外出采购。 在此期间,他督促明镜里众人开荒垦地,饲养牲畜,尽量做到自给自足。 即便如此,还是被其他五界视为潜在的危险,不停派人来打探明镜里的情况,甚至派人跟踪外出采购的魔族中人,妄图寻找明镜里的入口。 听出去采购的魔族人说,有个修为很高的人跟踪他们,但从没阻拦过他们,反而帮他们引开其他追踪者,让他们无后顾之忧。 据说这人裹在一件白袍之下,看不清模样。当时重明猜了很久,也没猜出是谁,只知道肯定是自己的朋友。于是,他故意出来寻找此人,想好好谢谢人家。 没想到这位白袍人见到他后什么都没说,只跟他遥遥相望了片刻,便转身走了,从此,再也没出现过。 没想到时隔多年,又见到了他,重明拱手抱拳,表达谢意,“当初,多谢……如今,多谢。” “无需客气。”这一次,白袍人没有转身离开,而是给了回应,他的声音非常低沉,也非常冰冷。 重明不解,如此热心肠的人,为何会有这么冷的声音?他试探着走向白袍人,想看清他的模样。刚走了两步,突然从白袍人身后窜出一条火红色大蛇,把重明吓了一跳。 重明并不怕蛇,只是觉得这条蛇长得很特别,明明通体红色,偏偏在头顶上长了一块绿色的胎斑,怎么看怎么丑。 这条蛇倒是一点都不怕生,径直向重明游来,还抬起脑袋,冲重明吐了吐蛇信子,看上去很喜欢重明的样子。 贺重悦以为这条蛇想伤害重明,坚定地护在他身侧。见这蛇摇晃着脑袋,吐着舌头,还露出了一种类似于笑脸的表情,他又觉得这条蛇好像在讨好重明。 奇怪,它到底想干什么?人们常说,蛇性好淫,难不成这蛇看上了重明,想勾引他? 重明不知道贺重悦的心思,正兀自发呆:他记得,当初抓来吓唬灵风的那些小蛇中,好像有一条小红蛇,额头上也长了一块这样的绿斑。不过,那条小红蛇比这条小很多很多。 不对,过了这么多年,那条小红蛇应该长大了吧? 可惜,这蛇不能说人话,否则,定要问上一问,它是不是当初的那一条?若是,他很想问问灵风看到蛇时的反应…… 见重明盯着一条蛇发呆,贺重悦用胳膊肘碰了碰他,向前努了努嘴,重明这才反应过来,再次看向白袍人,“不知尊驾如何称呼?为何不肯以真面目示人?” 白袍人冷冷道:“你无需知道这些,只要知道,我对你,对魔族,没有恶意。” “我怎么能确定你真的没恶意呢?”重明不动声色地向前迈了一步。 “你想我如何证明?”白袍人道。 “让我知道你是谁。”重明又悄悄向前迈了一步,此刻的他距离白袍人只有三步之遥,几乎能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若再靠近一步,便能看到他的容貌了。 “不,你还有其他事要做。”白袍人后退一步,抬手挥臂,一阵疾风从他衣袖中飞出,向重明和贺重悦扑来。两人的身体突然飘了起来,一路向明镜里出口而去。 等重明回过神来,发现他跟贺重悦已经被黑袍人送出明镜里之外了。他再想进去,却发现进不去了。 重明忍不住嘀咕:这个白袍人,是要明目张胆地占领他的地盘吗? 既然进不去,重明只能作罢,开始思索去哪里寻找剩余的天神,不,天魔心镜碎片。 顺便叫住贺重悦,伸手在他背上一点,定住了他,抽走了他脑海中所有关于明镜里的记忆。 若不是因为会这门法术,他还真不敢随便带修仙家族的人去明镜里,“放心,等你以后需要这段记忆的时候,我会再还给你。” 贺重悦睁开眼时,发现他和重明两个人正站在梦怨湖不远处,而重明则盯着湖面发呆。 “你不要命了,竟然跑来这里?”贺重悦拉着重明后退一些,离梦怨湖远点,气急败坏地责备道。 如今的重明虽说身体康复了不少,但没多少灵力,若真被梦怨湖吸住,绝对逃不了。 见重明还在盯着湖面发呆,贺重悦拍了拍他的脸,问道:“你怎么了?见鬼了?咱们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贺重悦想不起他为何跟贺重明出现在这里,猜测到,肯定是贺重明乱跑,他追来的。 “真的见鬼了。”重明低喃道。 他刚才竟然看到一个老者跑进梦怨湖里去了。虽然没看清脸,但看清了白花花的长胡子,怎么看都像当初救醒他的那个老神医。 那个狡猾的老家伙去湖里干什么?不想活了?看他刚才的样子不像被湖吸进去的,更像是他自己跳进去的。 不行,他要找到这老头儿,问清楚到底是谁帮他重生的。 重明打发贺重悦先回去,他要在这里守着,看看那老神医还会不会出来。 此时离天亮还有不少时间,他等得起。 “你要留在这里?”贺重悦不知道他又发什么疯,却又对他无可奈何,只能跟他一起蹲在草丛中,茫然地盯着平静的梦怨湖。 重明身上穿着护体虫衣,一点都不怕冷。可怜了贺重悦这个单纯的孩子,守了一会儿,实在冷得受不了,干脆回去向君凤求救。 君凤出现时,重明正坐在地上,背靠一棵大树,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梦怨湖的湖面。 “在等谁?”她问道。 重明指了指梦怨湖的湖面,说道:“我看见有人跳进去。” “眼花了?”君凤反问道。 “不可能,我看得很清楚,绝对不会错。”重明斩钉截铁道。 “你想怎么做?”君凤从侧面抱住重明的腰,将头枕在他肩上,问道。 “……”重明突然转过身,握住君凤的手,语气哀婉道:“君凤,万一我死了,你专心修炼,再找个好男人,彻底忘记我吧。” “……”君凤嘴角微抬,想笑,却没笑出来,抬手摸上重明微凉的脸,无奈道:“你确定要下去?” 重明用力点头,“我确定,湖下面一定有什么秘密,说不定是那个神棍的老窝呢。” “好,我陪你。”君凤反握住重明的手。 “不行,太危险了。”重明想抽出手,用了用力,抽不出来。 君凤反问道:“你忘了我的身份?” 重明恍然大悟,嘻笑道:“还真忘了,请问您是哪位仙君来着?” 君凤笑了,捏了捏重明的脸,笑道:“不用套话,现在还不是告诉你的时候。” 第27章 二人水中行 重明看了看湖面,又看了看君凤,问道:“你能保证出来吗?” “其实,我曾下去过。”君凤从随身储物袋中摸出一颗避水珠,塞进重明手中。 “啊?”重明惊吓之后便是惊喜,“那太好了,这么说,咱们能活着上来了。走——” 话刚说完,他便拉着君凤的手,双双跳了进去。 不放心两人的贺重悦和北堂斐一路追来,正躲在黑暗中,突然见两人向梦怨湖里跳去,吓得马上冲了出来,但还是晚了一步。 “贺重明——”贺重悦着急地大喊了一声,可湖面已经慢慢恢复平静,什么都看不到了。 他急得直转圈,双手抱着自己的脑袋,嚷嚷道:“怎么办怎么办?他们两个是不是疯了,快去叫人来救啊。” 北堂斐拉住贺重悦,反问道:“你觉得,咱们能叫谁来?” 贺重悦怔住:是啊,他们能想到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个敢跳进梦怨湖里去,甚至连靠近都不敢,更别说救人了。 “那咱们怎么办?”贺重悦太过担忧贺重明的安危,脑子很乱,什么都想不到了。 北堂斐:“等吧,看他们什么时候上来。你别忘了,大嫂可是仙人。” “……也是。”贺重悦紧了紧身上的衣服,找了个高点的地方,盯着湖面不放。 “你冷的话,可以来我这里。”北堂斐拉开自己的大氅,一副欢迎进入的姿态,被贺重悦狠狠白了一眼。 * 重明发现,梦怨湖的湖水是属驴脾气的,你越跟它对着干,拼命想要脱离它,它越紧紧吸着你不放。 你主动跳进来,顺着它的力道来,它反而不怎么吸你了,甚至还会托着你,帮助你缓缓下落。 重明手里握着避水珠,跟君凤手拉手,四周的湖水自动避开两人所在的位置,斜飞向后,形成一道漂亮的风景线。 落到湖底之后,重明才发现,底下既没有血盆大口,也没有张着血盆大口的妖怪,更没有水,而是有一道无形的力量将湖水托在上面,在湖底形成了一个神奇的世界。 无论怎么看,都跟水上世界相同,有道路,有村庄,有花草树木,还有往来行人。 湖底太深,阳光照射不进来,但四周并不黑,反而明亮非常。 因为每隔一段距离,便能看到一根圆形的大柱子,柱子上装饰着闪闪发光的宝石,好像耀眼的灯光,照亮了周围。 湖底的道路纵横交错,通往不同的方向。重明站在路口看了看,拉着君凤往村庄的方向走去。 不少行人从两人身边走过,看到两人并不惊讶,只是盯着两人的脸露出惊艳的表情,然后擦肩而过。这些人并不是水中生物,而是跟水上的人一模一样,无论是长相,还是穿着。 “他们是……”重明大惑不解,怎么都没想到,梦怨湖的湖底竟是这样一番情景。 “被梦怨湖吸进来的人。”君凤解释道。 “啊?这么说,这些人不是被梦怨湖吃了,而是被梦怨湖收留了?他们在湖底开始了新的生活?”重明瞪大了眼睛,半张着嘴,瞠目结舌。 君凤:“对。” 重明仔细观察一番,发现这些人脸上都带着恬静的笑容,看得出来,他们在这里生活得很幸福。主要以捕鱼为生,也会捕捞一些海藻水草之类的东西,倒也衣食无忧。 其实,梦怨湖之前吸走的人中,有一大部分是因为活不下去特意跑来自杀的。只有很少很少的人是被误吸进来的。如今,他们摆脱过去,开始了新的生活,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进村之前,君凤拉着重明,走向村头的一间石头房子,道:“先带你去见一个人。” “什么人?”重明问道。 君凤:“去了就知道了。” “……”重明凑到君凤耳边,小声问道:“湖妖?鱼妖?王八妖?” 君凤捏了捏他的手心,摇头道:“不,不是妖,而是神,莫冲撞了他。” “神?”重明震惊。 神,是由人死后魂魄归天而成,没有肉身,只有灵体,具有超越自然的力量,能主宰天下命运。 听说这世上只有三位神,都居住在九天之外虚无缥缈的地方,没人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存在的,也没人能见到他们。 重明怎么也没想到,所谓的神,竟然会居住在梦怨湖的湖底。他究竟是三位神中的哪一位? 这位神居住的地方看上去很朴素,房子是用礁石和珊瑚盖起来的,从外面看上去,好像一座石堡。里面的空间并不大,布置得倒是很雅致,桌子和椅子都是用湖底的珊瑚制作而成,床是用巨大的贝壳改造而成。 除了门和窗的位置外,四面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幅美人图,图中的美人儿看上去是同一个人,一身飘逸的水蓝色仙衣,翩然欲飞。 每幅画似乎出自不同人之手,看上去大有不同,有的似模似样,有的有形无神,更有甚者,画得不伦不类。每一幅画中的美人儿都看不清正脸,但能凭气质猜测,一定俊美绝伦。 重明和君凤走进去时,正看到一个年轻男子伏在石桌上专心作画。但他只画了一个脸部轮廓,觉得不好,又取了一张纸重新画,画了两笔,还是觉得不好,再重新取纸……如此反复。 “你来了。”听到脚步声,他抬头看了一眼,发现重明后,放下笔,对君凤笑道:“今天还带了人来,这位是谁呀?” “明知故问。”君凤对这位神行了个礼,走到他对面坐下,显然跟他关系匪浅。 “不知尊神如何称呼?”重明也行了个礼,非常礼貌地问道。 他暗暗打量这位神,发现他身穿一件朴素的棉麻衣服,打扮非常普通,还将袖子随意地挽到胳膊肘。一头乌发胡乱盘在头顶,用一根珊瑚发簪插着,有几缕头发摇摇欲拽,随时会散开的样子。 他的脸看上去很小,只有巴掌大小,五官单独看并不出众,眼睛不大,微微眯着,鼻梁不高,略显秀气,一张小嘴跟樱桃似的,颜色殷红……搭配在一张脸,却给人很舒服很亲切的感觉,令人心生好感,不设防备。 重明感觉得出,他的修为和仙灵之气,远超于仙人之上。即便是巅峰状态的他跟这位神交上手,也不一定能取胜。 这位神并不是画中人,想来,画中人应该是他最重要的人,或者说,是他心心念念无法忘怀之人,否则,也不会挂这么多幅了。 这位神歪头打量重明,笑得缱绻温柔,“我谁都不是,没人知道我的存在,你叫我梦怨好了。” 梦怨?很幽怨的名字,跟他的长相和气质并不相符,看来,他是个有故事的人。既然不是三位神中的任何一个,那么,他就是这世上的第四位神了? 可他为何要把外面世界的人吸进来?难道是因为一个人在湖底太寂寞,吸这些人来做个伴?重明满脑袋疑问。 “我们想找个人。”君凤开门见山道。 “好啊,在我的地盘行事,就要按我的规矩来,无论你们想找谁,先帮我画幅画再说。”说着,梦怨将一只毛笔递到重明手中。 “画画?”重明拿着笔,不解地看君凤,“画什么?” 君凤指了指满墙的画,道:“自然是画中人。” “可是,已经画了很多幅了,还要再画?”重明也指了指满墙的画,不解道。 梦怨笑道:“只因这些画中没有一幅令我满意。希望你妙笔丹青,满足我这最大的心愿。” “是吗?您最好别对我抱有太大希望,我绘画水平一般。”重明难得谦虚。 “是吗?可我怎么听说,你很擅长作画呢?”梦怨看了一眼君凤,笑着夸奖重明。 重明也看了眼君凤,偷偷向她抛了个媚眼,好像在说:看我的吧。 其实,重明很不喜欢画画这种一坐就要坐很久的事情。以前在擎云山时,师尊为了锻炼他的耐性,经常逼着他画画,长此以往,重明的绘画水平倒是越来越好,但耐性还是一如既往的差。 动笔之前,重明先背着手,将墙上的每一幅画都看了一遍,看到其中一幅时,突然愣住了,指着这幅画问梦怨,“这人来过?” 随后意识到自己问了个很蠢的问题,人不来怎么可能画画?于是,他慌忙改口道:“画这幅画的人何时来过?” 这幅画的笔迹他再清楚不过,是灵风的。灵风喜静不喜动,不修炼的时候最常做的事便是画画。他的画总是以最简单的线条,勾勒出最动人的神韵,非常好认。 梦怨看了君凤一眼,侧头想了想,笑道:“好像是三个月前,明镜里最吵闹的那段日子之后。” 三……也就是明镜里大战之后? 灵风来过这里?为何没有现身?是因为两不相帮吗?还是因为别的事情?见重明兀自沉思,眉头皱成一团,君凤伸手按在他眉间,帮他揉了揉,“夫君,怎么了?” 重明握住君凤的手,摇了摇头,“没什么,想起了一个讨厌的人。” “噗嗤——”梦怨不知为何突然发笑,见重明和君凤看向他,立刻摆摆手道:“没什么,不用管我,你可以开始了吗?” 重明这才收拾好心情,继续观看其他画作,随后闭上眼睛,在心中缓缓描绘画中人的长相和气韵,等一切确定之后,才开始动手画起来。 画画时,他不像其他人那般安静坐着,而是弯腰画上几笔,直起身来走一走想一想,再弯腰画上几笔,再起来走走想想。 重明一边画,一边问梦怨,“画中人是您什么人?他也是神吗?” 他向来好奇心重,这么好的八卦机会,怎么可能放过? 第28章 我可是天底下最负责的男人 梦怨似乎很久没跟人聊天了,沉默片刻,开始向重明讲述他和画中人的故事。 原来,画中人本为水之源头,也就是天下所有水的祖宗,创造了山川河流,造福了天下百姓,后来慢慢修炼成神,灵体去了九天之外。 重明觉得自己听到了了不起的东西,原来,九天之外的某位神是掌管世上水源的水之神啊。 “那您呢?”重明又问道。这位神喜欢的人是水之神,那他自己的身份应该也不简单吧。 梦怨:“我?无名小卒罢了,不值一提。” 君凤替他解释道:“他原身为土,乃创世之神,需要留在人间,确保大地生机,因此无法到九天之外去。” “创,创世之神?”重明惊得笔都拿不住了,赶紧放到一边,理了理头发和衣服,正色道:“我是不是应该郑重其事地给您行个大礼?” 创世之神可是整个世界的始祖,有了他才有了大地,有了大地才有了人类,身份无比尊贵,不是他一个小小魔尊可以比拟的,哦,对,他还是前任魔尊。 可奇怪的是,明明是创世之神,为何甘愿困在这小小的梦怨湖中?难不成,这梦怨湖是那位水之神大人曾经居住的地方? 梦怨呵呵笑了,摆了摆手,道:“好了好了,我听说你是个不拘小节之人,就不要假正经了。好好作画,画得不好,我可要把你留在这里。” 重明继续作画,还不忘跟梦怨闲聊,开门见山道:“您,想念他吗?” “……”梦怨微愣了一会儿,才笑道:“你问得可真直白……我与他,一个为水,一个为土,若混到一起,岂不成了泥水?肮脏污浊,谁受得了。分开也好,他去了天上,我留在地下,各司其职,各得其所。我们誓言,永不再见。” “永不再见?”重明看了梦怨一眼,发现他还在微微笑着,脸上不见悲伤,不知是心思深藏,还是真的想开了,忍不住说道: “去天上有什么好?若我遇到心爱之人,哪怕千难万阻,也要跟他在一起,才不管什么脏不脏,污不污。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才……” 说到这里,突然想到自家娘子在场,自己不应该说这话,立马闭了嘴。 梦怨瞥了灵风一眼,用一种略带同情的语气说道:“辛苦了。” 君凤摇摇头,什么都没说。 重明不解,反问道:“她辛苦什么?” 君凤拍了拍重明的肩,柔声道:“迟钝不是你的错。” 重明磨牙。他画画的动作麻利着呢,怎么就迟钝了?嫌我画得慢,你来啊。 因为一心二用,重明用了很长时间,才终于画完这幅画。老实说,画得跟墙上那些画都不相同。 但梦怨很喜欢,说神韵气质是最棒,最贴近那人的。或许是因为重明的心性跟画中人相似,才能更好地将其呈现出来吧。 两人离开之时,梦怨对重明说道:“作为感谢,给你一个忠告:珍惜眼前人。” 重明瞄了眼身边的君凤,笑道:“那是自然,我可是这天底下最负责的男人。” 梦怨笑着对君凤说,“还挺会哄人。” 君凤摇摇头,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早习惯了。” “你们不信?”重明拉起君凤的手,一本正经道:“娘子,我说真的。” 君凤:“嗯,证明给我看吧。” 重明:“……” * 那名老神医鹤发童颜,非常好找,重明只询问了两个人,便找到了他。 “喂,神医,又见面了。”重明故意从角落里突然窜出来,吓得老神医跌跌撞撞后退好几步,才勉强站稳,气得捂着胸口,吹胡子瞪眼。 “你,你,你懂不懂尊重老人爱护老人?”老神医控诉重明孩子气的举动。 重明支开君凤,一把扯住老神医的胳膊,将他带到安静无人处,故意做出一副凶狠的表情,拽着老神医的胡子,威胁道:“说吧,到底是谁救了我,不说,拔光你的胡子。” 上次因为忙着成亲,加之体虚无力,让这老家伙跑了,这次,绝对要问清楚。 老神医看向君凤所在的方向,顾左右而言他,“那位是……” “她是我家娘子,有什么问题吗?”重明凶巴巴道。 “没有,没有。”老神医摆摆手,见逃不了了,只能据实已告,“其实,不是小老儿救了你,而是一位仙君。” “哪位仙君?”重明就知道不是这位人类老者救他,肯定是个非常厉害的人,没想到竟是位仙君。 老神医摇摇头道:“仙君不让说,要等他同意了才行。” 重明举了举拳头,威胁道:“不说?我现在就揍扁你。” 老神医梗着脖子,仰着头,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道:“小老儿的命是仙君救的,你想杀便杀了吧,就当回报仙君的恩情。无论如何,没仙君许可,小老儿都不能说。” 重明见他不怕死,只能退而求其次,“好,不说他的身份,只说他救我的过程。” 老神医想了想,这才说道:“当时,小老儿正在为那位仙君治疗一道旧伤。你不知道,那道伤口就在胸前,很深很长,总也不好,可把小老儿急坏了。据仙君说,那是他成仙前留下的一道旧伤,总也不好,后来渡劫时,又被天雷劫劈开,变得越发严重,疼痛难忍。小老儿提议仙君暂停修炼,好好休养。没想到他听说明镜里被围困,你被围攻,不顾自己的伤口,非要赶去救你。” 修仙是发掘自身潜在的力量,与天地间的力量产生共鸣,吸取天地灵气,最终达到长生不老。但长生不老这种事违背了大自然生老病死的规律,所以,真正成仙之前,会引来天雷劫。 只有平安渡过天雷劫,才能脱胎换骨,自由操控仙灵之气,成为真正的仙人。一旦渡劫失败,便会魂飞魄散,万劫不复。可见天雷劫的厉害之处。 因此,很多修仙者怕自己渡不过天雷劫,一般会退而求其次,选择成为无需渡劫的散仙或者妖仙。只有极少数意志坚定,视死如归者才敢直面天雷劫,当然,最后能成功渡过者凤毛麟角,少之又少。 这位仙君伤口还没处理好,竟然冒险来救他,一定是跟他交情匪浅之人。 “您老继续。”重明催促道。 “可惜,他来晚了,你已经被害,他便想办法将你的遗体弄到梦怨湖里,抽出你的魂魄,带小老儿一起去了贺府。外人看来,是小老儿在为你治疗,其实,是他在暗中助你聚拢魂魄,重获新生。为此,耗损了大半修为……” “耗损大半修为?”重明震惊,他记得君凤说过,为救一个人,曾损耗大半修为,忍不住问道:“你说的那位仙君,可是我家娘子君凤?” 老神医又向君凤的方向看了一眼,摇摇头道:“不,他是位男性仙君。” “男的?长什么样儿?”重明追问道。 “嘿,长得可……”老神医突然闭了嘴,瞪着重明道:“别想套小老儿的话,告诉你长相不就等于告诉你他是谁了嘛。小老儿我虽然老,但不笨。好了,言尽于此,告辞。” 老神医一边走,还一边悄悄回头看,确保重明没有追上去,这才迈开小碎步,跑远了。 看他那副小心翼翼的模样,重明并没有立刻追上去,而是等了一会儿,才取出一个之前捏好的小泥人儿,让他闻了闻手上残留的老神医气息,追了上去。 这老神医只是个普通人,虽然医术高明,但没什么修为,自然察觉不到身后有小人儿在追他。 重明在小人儿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处黑漆漆的大洞,洞口四周都是黑色的淤泥,洞内倾斜向下,里面隐隐有光透出。 重明进去后才发现,洞内另有乾坤,空间很大,洞壁上还装有闪闪发光的宝石。那名老神医正背对入口,坐在一张珊瑚桌前研磨药粉,他旁边不远处放着一个巨大的水晶棺。 水晶棺里映着一道人形阴影,应该放了什么人的尸首。重明蹑手蹑脚走上前,探头向里一看,发现他曾经的身体正躺在里面,神情安详,好像睡着了似的。 那条从左耳垂一直延伸到下巴的伤疤看上去也柔和了不少,不像以前那般狰狞可怖。 此时的他双手交握在胸前,抱着两件东西。 一件是他曾经使用的仙器灵蛇剑,里面原本附有灵蛇魂魄,呈天蓝色,明镜里一战,灵蛇化为人形为他助阵,却被修仙家族的人暗算,喷了大量雄黄,还放出蛇獴撕咬,如今颜色暗沉,仿佛没了生命似的,想必灵蛇已经魂飞魄散。 另一件竟是一柄紫色洞箫,看上去非常眼熟,好像灵风用的那个。 重明刚想拿过洞箫仔细查看,老神医突然回头发现了他,脸色大变,三两步窜过来推着他往外走,边推,还边抱怨道: “你这个人怎么这样,竟然跟踪小老儿,还偷偷闯进小老儿的住处,快出去,要不然小老儿可喊人了……” 别看这老神医年纪大,力气倒是不小,三两下就把重明推到洞口,还手疾眼快地按下了机关,将水晶棺藏了起来。 “那是我的身体,我不能看?”重明觉得自己特别委屈。 “不能,仙君说行才行。”老神医态度坚决地说道。 重明:“好吧,我不看,老神医,你只需要告诉我,那管箫上刻了什么字。” 老神医摇头道:“知道字你不就猜到了吗?很抱歉,小老儿真的不能说,小老儿不能打乱仙君的计划。不过很快你就会知道那位仙君是谁了。” 明镜里一战,灵风恰巧出现在梦怨湖……而他的尸首就被保存在梦怨湖里……尸首还抱着紫色洞箫…… 这一切不可能全是巧合。 第29章 灵风真的喜欢他 见老神医死活不肯说,重明哼道:“你不说我也知道,上面刻着:客有吹洞箫者,倚歌而和之。其声呜呜然,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对不对?” 他之前说过,这位老神医虽然年纪不小,但心性单纯,不善于说谎。见他果然目瞪口呆,一脸震惊,重明就知道自己猜对了。 水晶棺里,他双手抱着的那管洞箫,果然是灵风的?这么说,是灵风救了他,助他重生? “那位仙君,经常来吗?”重明问道。 老神医说道:“那位仙君每隔一段时间便会来一次,为水晶棺中的尸首注入灵力,确保尸身不腐。” 重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嘀咕道:“不过一具尸体,哪里值得他如此耗损灵力了,真是傻……” 半个“傻”字刚出口,惹得老神医吹胡子瞪眼,大为不满,嚷嚷道:“你自己不在乎,可仙君在乎,不许你这么诋毁仙君在乎的东西。” “我……”重明被老神医如此抢白,顿觉哭笑不得,哼了一声,无奈道:“好好好,你家仙君在乎,我不说行了吧。” 连他的尸首都如此珍视,灵风怎么可能讨厌他?难道,是因为喜欢他吗? “老神医,你刚才在研制什么药?要给谁用?”重明好奇道。这老神医守着他的尸首也就罢了,竟然还劳心劳力地研制药物,总不会是想救活他那具身体吧? 老神医自豪道:“我研制的药可是灵丹妙药,能除掉你那具身体脸上的伤疤。炼药所用的药材全都是仙君千辛万苦找来的灵芝仙草,具有奇效。仙君说了,是他害你受伤的,要补偿你。” “不过一具尸体,补偿什么啊。”重明心中百感交集,苦笑道:“老神医,那药你千万别用在我身上,浪费,还是留着治疗灵风胸前的伤口吧。” “怎么了?”见重明心事重重地回来,君凤迎上前来,询问道。 重明拉起君凤的手,苦笑道:“娘子,你说得对,有些人真的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 如此大费周章劳心劳力地救他,灵风他……罢了,喜欢又何如?他如今根本不知道灵风在哪里,又不能留在这里等他出现,不知何时才能相见。 即便见到又能如何?他如今已经娶妻,而灵风从未表达心意,他们两个,不可能有结果。 等等,好像哪里不太对,君凤也曾来过梦怨湖,还认识梦怨湖现在的主人,她也曾损耗半数修为救人,她还长得跟…… 重明觉得,有什么重要真相就要涌上心头,正竭力整理思绪,就在这时,君凤突然拉着他向湖面而去,“咱们下来太长时间,该回去了。” 就这么一句话,打断了重明好不容易就要理清的思路…… * 贺重悦和北堂斐到底年轻,修为尚浅,等着等着便裹在一起睡着了。等两人醒来时,发现湖面还是没什么动静。 “他们怎么还没回来?”贺重悦站起身,离北堂斐远一些,嫌弃地拍了拍自己的肩。 “咱们这是,在偷/情?”北堂斐搂着贺重悦的肩搂了大半个晚上,胳膊都麻了,一动不敢动,只能用另一只手捏一捏,搓一搓,缓解那股要命的酥麻。 “偷你个头,赶紧回去找人帮忙。”贺重悦扭头就走,决定将所有能找到的人都叫来,就不信这么多人都拿这小小的梦怨湖没办法。 北堂斐却一脸疑惑,“找人帮什么忙?” “你不记得了?”贺重悦回头瞪他。 北堂斐摇头。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出现在梦怨湖附近,还跟贺重悦这么亲密,总不能,真的在偷/情吧? 就凭北堂家跟贺家的关系,他跟贺重悦根本不可能有进一步的发展。他心里清楚这一点,对贺重悦向来动嘴不动心,绝不可能做傻事,只是,眼前的情况要怎么解释? 见北堂斐一脸懵懂,什么都不记得的样子,贺重悦白了他一眼,继续往回走。 两人急匆匆赶回住所时,发现重明正打着哈欠从房里走出来,君凤紧随其后。 贺重悦大惑不解,“你们,你们不是跳进梦怨湖里去了吗?” “说什么梦话,我们才刚睡醒。”重明伸了个懒腰,揉了揉饿扁的肚子,准备去吃饭,叮嘱贺重悦道:“吃过早饭立刻出发,继续寻找心镜碎片。” “啊?是我做梦了?”贺重悦尚未回过神来,指了指自己的鼻子,一脸疑惑,扭头问身后的北堂斐,“北堂斐,你也做梦了吗?” 北堂斐还在揉捏麻掉的胳膊,闻言小声说道:“不知道,好像有,又好像没有。只记得你半夜里喊冷,非要挤进我大氅里,还抱着我的腰,叫我哥。” “滚——”贺重悦不解,北堂斐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还是故意捣乱? 重明失笑,心想:自然是不记得了,因为被他抽走了这方面的记忆。否则,北堂斐定会告诉北堂戚威,以北堂戚威那谨小慎微阴险狡猾的性子,必定会调查梦怨湖,甚至不惜将梦怨湖抽干。 到时,岂不打扰了梦怨的清净? 至于贺重悦的记忆,重明没有抽取。若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连续抽取记忆,非把这小子抽傻了不可。反正他现在说的话也没人信。 重明找到轻羽时,发现他跟只小狗儿似的蹲在石元常面前,看石元常摆弄一件法器。 石元常略显憨厚的脸上挂着兴奋的笑容,也不知道什么事令他如此开心。 他手中的法器看上去好像一根黑色的铁棒子,成人胳膊般长短,柱子一端有一个黑色的小铁球,另一端有一个黑色的按钮。只要按动按钮,小铁球便会向外发射如同光线一般的弧线,形成一圈小小的结界,好像雨伞似的,足可容纳两三个人。 “法器哪来的?”重明发现,这件法器非同一般,制造的结界异常坚固,除了神或者仙,等闲之辈几乎打不破。 “呵呵——”石元常傻笑两声,不肯说,过了一会儿,实在憋不住了,凑到重明身边,小声道:“回大少爷,是二哥送我的。他让我好好修炼的同时,也要保护好自己。” 二哥?不就是北堂斐? 重明看向北堂斐,发现他正吩咐北堂家的弟子们准备上路。 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傲慢样子,不怎么理会石元常,没想到私下里还挺关心这个异母弟弟嘛。 “大少爷,求你不要告诉其他人。你放心,我不会把贺家的秘密告诉北堂家,会一心一意当好贺家的弟子。”石元常小声恳求,就差发誓了。 “我相信你,好好修炼。”重明笑道:“对了,看我家轻羽很喜欢你,帮我多照顾他。” 轻羽一直在明镜里生活,对外面的人情世故不太懂,有石元常这个老实孩子照顾,重明也能放下心来,专心寻找天魔心镜碎片。 贺重悦和北堂斐都有正事要干,康明怀那个家伙不靠谱,只能交给石元常。 别看石元常看上去不怎么聪明的样子,关键时刻极少掉链子,信得过。 * 重明骑着那匹黑色骏马,慢悠悠地走在队伍中间,内心期盼着这匹口味独特的马,继续帮他寻找灵风骂他的小纸条。 结果,还真找到了两张,语调一如既往的孩子气,语气一如既往的凶狠。 重明忍不住大笑,倒也理解灵风的心情:发泄怒气嘛,自然是怎么解恨怎么骂,难道骂人还要讲究用词优雅吗? 君凤骑在一匹栗色雄马上,一直看着重明,发现他时而哈哈大笑,时而垂首沉思,目光不再如之前那般坦荡清澈,仿佛藏了什么心事,应该跟梦怨湖中发现的秘密有关。 她嘴角微抬,心情颇好。 北堂斐勒马来到重明面前,不解地问道:“贺大哥,咱们非要骑马吗?” 北堂家的弟子虽然不佩剑,但他们会御法器飞行,平日里出门极少在地上行走。跟贺重明一路走来,不是骑马,就是步行,严重影响了寻找心镜碎片的进度。 重明扫了眼北堂斐,笑道:“这你就不懂了,飞在天上怎么可能寻到碎片的线索,必须在地上慢慢走,才会有所收获。” 说着,他翻身下马,找来一些树叶和草叶,编了四个有胳膊有腿的精致小人儿,刚想咬破手指用血点眼睛,便被君凤抢先点上了。 不过这次,君凤用的不是她的血,而是灵力。重明摸了摸自己手指上尚未愈合的伤口……每次都要咬破手指,真的很疼。 唉,谁让他现在这副身体没有灵力呢。看来,以后要好好修炼,以便用其他办法操控小人儿了。 重明让这四个小人儿闻了闻君凤手中那枚心镜碎片的气息,然后让它们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去寻找线索。 “好了,咱们就地休息,乖乖等着小家伙们回来。”重明找到一块干净的大石头,将一路搜集的好东西取出来,一一摆好:上好的草药,小巧的砂锅,石制捣药臼,大量火炭,少量面粉……等等,一应俱全。 “好,开工。”重明搓了搓手,先把草药切成小段,放在砂锅中翻炒,彻底干燥后用捣药臼捣碎,再放入砂锅中,加上适量的水慢慢熬制,直到熬成糊状,最后团成一粒粒药丸,然后风干,便成了功效独特的丹药。 “好了,开饭。”重明给每个少年分了几颗,笑嘻嘻道:“这叫强魄丹,快吃吧,吃了有奇效。” 重明炼制的丹药用药大胆,手法粗劣,而且卖相非常差,看上去有点像羊屎蛋子,少年们没有一个人喜欢吃。 偏偏重明还非逼着大家吃,说什么,丹药苦口利于修仙,不吃吃大亏,吃了好处多等等。加之君凤在旁边“虎视眈眈”,吓得众少年不得不捏着脖子强行下咽,有的甚至连嚼都不嚼直接吞下去,噎得直翻白眼,那神情,跟服毒似的。 因此,少年们私底下给重明炼制的丹药取了另一个名字,叫“强迫丹”,顾名思义,强迫别人试吃的丹药。现在,他们最痛苦的事就是吃重明研制的丹药。 除了丹药之外,重明还研制了一种香浓草药粥,据说能缓解疲劳,补充体力,令人精神饱满,斗志昂扬,非常适合他们这群正在长身体,却每天奔波来奔波去的少年。 但这粥闻上去有一种怪味,好像老鼠药,少年们食不下咽,总觉得下一秒便会被毒死,却又不能不喝,否则只能饿肚子。 “三表哥,我想回家……”康明怀嘴角还挂着一根草药渣,滴滴答答往下流着草药粥,一张讨人喜欢的小白脸扭成苦瓜样儿,可怜兮兮的。 “……”贺重悦一口气将自己那份香浓草药粥喝光,闭着嘴巴忍受那股难闻的气味,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好啊,你回去吧,看姑姑会不会再把你踢出家门,到时,你可别来找我。” 体内缓缓凝聚起一股热量,沿着奇经八脉游走,所到之处,精神饱满,力量徒增,给人一种很舒服的感觉…… “再来一碗。”贺重悦把碗伸到重明面前,壮士断腕般说道。 只要对提升修为有帮助,即便是毒药他也能喝下去。 自从上次被妖仙赤月明打得爬都爬不起来,贺重悦充分体会到了“敌强我弱”时的那种无力感,他要变强,强到足以保护自己想保护的人,为此,不惜一切代价。 见贺重悦如此豪横,一众少年纷纷露出惊叹的目光。但有一点,打死他们他们也不要再来一碗了,喝得好痛苦…… 重明自己不喝,托着腮欣赏少年们喝粥时的窘态,还专门找来一枚往生珠,将他们的反应记录下来,说不定以后能用来打趣这些小家伙们。 往生珠,顾名思义,是特意用来记录并保存人们以往瞬间的珠子。重明以前有过一颗,记录了很多他跟灵风斗智斗勇的瞬间,回到魔界后,不知丢到哪里去了,再也没找到过。 当然,这些药和粥都只是重明的试验品,他最想研制的是一种不会醉酒的丹药。 他想找机会再跟君凤喝一次酒,最好把君凤灌醉,而他自己保持清醒。因为,他要查证一件事。 君凤脸皮厚,不怕羞,情话张口就来,撩人毫不留情,真的会是以前那个人狠话不多的灵风吗?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能。但最近发生的很多事都表明,君凤和灵风之间有关系,甚至很可能是同一个人。 他必须找机会查明这一点。否则,以后没法跟君凤相处了。 第30章 为什么非要用抱的? 重明编织的其中三个小人儿很早便回来了,并没找到心镜碎片的线索,倒是其中一个带回来一块碎布,上面残留着重明熟悉的味道。 但他眼下不方便去寻找这碎片的主人。 另一个小人儿回来得很晚,但也带回了好消息。根据它的反馈,此处往东南方,残留着心镜碎片的气息,证明碎片曾经出现在那里过。 一行人立刻出发,最终来到一座小镇正中央的广场上。 不过,他们首先遇到的,不是心镜碎片的持有者,而是十几名扬武扬威的少年。这群少年正在跟一名普通的修仙者争夺一件上好的法器。 还有一名衣着华贵,打扮骚包的少年站在一边观战。这骚包少年的脑袋有些大,跟矮小的身材略显不符,总感觉好像一根瘦竹竿上插了个大椰子。 看年龄,他至少十七八岁,不知是发育晚,还是营养不良,身高却不足五尺。骚包少年双手抱臂,微侧着头,一脸看好戏的模样,一看就知道是这群作恶少年的头儿。 镇上的百姓们全都躲在家里不敢出来,偶尔有几个大胆的,透过门缝向外张望,担心地看着那名被围殴的修仙者,却不敢跑出来营救。 修仙者手中的法器表面看去好像一张短弩,但射出的并不是普通的□□,而是一种可以定住妖魔鬼怪的光线。 它似乎是这名修仙者非常重要的东西,因为他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放手,这一举动彻底把十几名少年惹怒,围着修仙者拳打脚踢,好像泼皮无赖似的,毫无修仙者的风度。 这十几名少年所穿的校服上绣着一个“洛”字,不用问也知道,定是修仙家族洛家的弟子,也就是洛姨娘的娘家人。 洛家本是不入流的小家族,后来不知因何突然发迹,成了暴发户。洛家人有了钱还不满足,还想要名,便搬到明镜里的东南方,表面上要在这个方位监视明镜里的动向,保护百姓,实际上,不过是借机抢占地盘,发展自家势力,根本不管老百姓的死活。 洛家人一肚子坏水,为求名利,不择手段,是八大家族中最令人所不齿的一家。其他家族都不愿跟洛家来往,可不知为何,洛家却蒸蒸日上,发展迅速,如今,已经隐隐有超越贺家和北堂家的趋势。 听说,洛姨娘的母亲也是一位姨娘,地位不高,又不受宠,因此,洛姨娘幼年时在洛家的日子并不好过。后来,母亲去世,她失去倚靠,为了不被欺负,这才想方设法嫁进了贺家。虽然身份是姨娘,但贺正对她宠爱非常,不但让她打理贺家内务,还有意将她扶正。 自此后,洛姨娘将贺正当成依靠,彻底跟洛家断绝了关系。只是如今她身份尴尬,这才急于上位,想成为贺正的正经夫人。 洛家位于明镜里的东南方。势力范围紧挨着贺家。这些年,贺家人丁单薄,势力渐微,很多地盘被洛家抢走。此处的小镇便是其中一个。 可惜,洛家抢走之后并不为百姓做事,反而仗势欺人,不但收取保护费,如今,竟沦落到强抢别人的法器了。 贺重悦见到洛家弟子又在欺负人,拔剑出鞘,一阵风似的冲了上去,三两下将围殴那名修仙者的洛家弟子打到一边,用剑锋指着那名骚包少年道:“洛羲,你又来抢我贺家地盘。” 洛家人多势众,每次与人交手,都仗着人多取胜。每名弟子的修为都不算高,但会的阴招却不少,浑身上下藏满了害人的东西。 因此,贺家其他弟子见贺重悦出手,立马冲上去助阵,以防贺重悦吃亏。 连北堂斐都紧张地盯着洛家的一举一动,以免他们暗伤贺重悦。 那名打扮骚包的少年斜着眼睛瞥向贺重悦,露出极为轻蔑的神情,“我当是那只狗发疯了乱咬人,原来是贺大美人啊,你果然脸蛋儿美脑子蠢,忘记这里已经是我洛家的地盘了?” 洛曦的修为根本拿不出手,曾在贺重悦手底下吃过不少亏,因此,对贺重悦极为憎恨,每次遇到贺重悦,都要辱骂他一番。 “洛曦,你找死。”洛曦的话彻底激怒了贺重悦,他最讨厌别人叫他美人了,提剑就要扑向洛曦。看那架势,非要把这姓洛的小子打死打残不可。 重明眼疾手快,一把拽住了贺重悦的胳膊,将他扯了回来,对洛曦说道:“你们既然不能保护这里的百姓,便将这里重新划归贺家吧。好了,你们可以走了。” 他们眼下最重要的任务是寻找天魔心镜的碎片,而不是跟这些蛮憨无知的少年纠缠。洛家人多势众,若真打起来,还不知道要磨蹭到什么时候。他只能亲自出手,速战速决。 洛曦翻着白眼看向贺重明,用一种令人很不舒服的视线将他从上到下打量了个遍,摸摸下巴,嬉笑道:“划归贺家?笑话,凭你们贺家现在的实力,还能护得了谁?不过,这位美人儿你要是肯过来伺候曦爷我几天,我倒是可以考虑考虑让你进我洛家当个暖床小厮。” 洛曦人长得丑陋,品行也差劲至极,如今玩腻了各色美女,反倒喜欢上了娈童,一看见长得不错的男人,便嘴贱调戏。 “嘶——”康明怀和北堂斐等人倒抽了一口凉气,下意识地看向站在重明身后的君凤。 这个洛曦,找死还想抄近道,调戏谁不好,竟敢调戏贺重明?知不知道他家娘子是谁?大醋坛……啊不……得道仙人啊。 两人只觉得旁边冷气肆意,冻得他们瑟瑟发抖,特别想扑上去胖揍洛曦一顿,一来为仙人大嫂出出气,二来活动活动快要冻僵的手脚。 旁边的轻羽面目狰狞,双手如鹰爪,恨不得扑过去挠死对自家魔尊大人出言不逊的洛曦,幸好被石元常给紧紧抱住了。 重明拍了拍君凤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这才看向洛曦,不怒反笑,“既如此,咱们不如问问这里的百姓吧,是愿意被你们洛家肆意欺凌,还是跟我们贺家一起反抗你们。” 洛曦还以为重明没本事,才怂恿百姓们跟他一起造反,越发看不起重明,哼笑道:“既然美人儿这么想收回这里,也不是不可以,一对一比试,谁赢了,这地盘就是谁家的。” “好,洛曦,我来跟你打。贺重明,你退后。”贺重悦早就按捺不住了,再次拔剑出鞘,抢到重明前面,对洛曦道:“先说好,一对一,谁叫帮手谁是狗。” 轻羽也跟着嚷嚷道:“我打,我打,死你。” 没想到洛曦无视贺重悦和轻羽,直接指着重明道:“你跟我打。” 他看向重明的眼神总带着几分不怀好意,似乎要趁动手之际占便宜似的。 重明当然知道这个洛曦怎么想的。但凡修仙之人都知道,他这位贺家嫡长子资质不佳,体弱多病,根本不适合修炼,也从未修炼过。 但无论他修不修炼,都是贺家的嫡长子,代表着贺家的脸面。若能当众打败贺家嫡长子,岂不是当众打贺家的脸,令贺家出丑? 见洛曦暗暗得意,康明怀和北堂斐等人看他跟看二傻子似的,心想:洛曦啊洛曦,我们等着看你怎么死。 别看重明看上去体弱,懒散,没个正行,但他绝对不好对付,先不说他会很多稀奇古怪的法术,就他炼制的那些丹药,也能把你玩死。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位仙人娘子。 “我跟你打?有意思。”重明安排轻羽和石元常等人跟随小人儿继续寻找碎片线索,他则兴致勃勃地留了下来,打算狠狠收拾收拾洛家这些人,让他们以后再也不敢来这里滋扰百姓,胡作非为。 重明:“我只想确定一点,你可有话语权?别比过之后又告诉我,你说了不算。” 洛曦:“我自然有话语权,我说谁赢了谁管理这里,一定说话算话,好,开始……” “始”这个字还没说完,洛曦竟向重明冲了过来,双手突然在身上抓了一把,指缝间便绿光莹莹,好似藏了什么剧毒暗器。 好个不讲武德的少年! “来得好。”重明站着没动,只从储物袋里摸出了一把加了料的小树叶。 “啊啊啊啊————” 洛曦惊觉自己的身体飞到了半空中,又飞快地向地面摔落,四肢在半空中胡乱飞舞,想要寻找平衡,减缓坠落的速度。 可他发现,整个身体突然莫名其妙地痒了起来,尤其是四肢,痒得他恨不得立刻挥刀砍下来。他只能将身体蜷成一团,胡乱抓扯双手和双脚,指甲深深掐入肉中,抓得四肢血肉模糊,但还是抓不到真正发痒的地方。 “啊啊啊,我受不了了,好痒,好痒……” “三少爷,小心——”十几名洛家弟子见洛曦张牙舞爪地摔落下来,赶紧扑过去充当肉垫。 “噗通”一声,洛曦跟众洛家弟子摔成一团,身边飞起十几片小树叶,又缓缓落地,与地上的其他树叶融为一体,无人察觉。 比试结果显而易见,重明站着,毫发无损;洛曦躺着,不,滚着,再也爬不起来。 “这里已经是我贺家地盘,你们可以滚了。”重明无视痛苦哀嚎中的洛曦,抬脚向前走去。 “不可能,你使诈,啊,我好难受……”洛曦不肯认输,一边痒得在地上打滚,一边怒骂重明,“贺重明,你这个狗东西,一定使诈了,你们给我上,杀了他……” 洛家弟子正想扑向重明…… 就在这时,君凤突然一甩衣袖,一阵劲风平地而起,将洛家这些人卷入风中,向远处飞去,一直飞到了小镇外面那个臭气熏天的化粪池上空。 随着“噗通”“噗通”的响声,他们一个个全摔进里面,砸起一片片金花。如此一来,耳根彻底清净了。 “……”重明恶心地打了个寒战,扭头看向君凤,仿佛在用眼神说道:娘子,你可是仙人,行事怎得这般,这般,阴损?虽然他的手段也算不上光明正大,咳。 贺重悦以及其他贺家弟子倒是很开心,纷纷用崇拜的眼神看向君凤,就差竖起大拇指夸奖她了。 对付恶人,就要用这种恶劣,不对,这种非常手段。在这点上,这两夫妻倒是挺有默契,一个比一个损。 之后,贺重悦传书贺家,让父亲安排人手来这里建立巡视所,保护百姓安危。 百姓们见贺家人赶跑了洛家弟子,这才跑出来救那名被打得面目全非的修仙者。 原来,这名修仙者就是小镇的人,因不满于洛家三天两头来收保护费,甚至调戏女子,殴打老人,跟他们争执了几句,说附近有魔族出现,让他们有本事去降魔,别欺负无辜百姓。 就因为这么几句话,令洛家人恼羞成怒,差点没把他打死。洛家少爷还看上了他的法器,想强取豪夺。 “这里有魔族?”重明追问道。虽然他早就知道,但还是想问问这些百姓们看到了多少。 其中一位大爷说道:“可不是,那人一身黑衣,长相俊美,但性情异常残暴,占据了我们这里猎物最丰富的那座山,不让任何人进入。瞧,就在那座山头上。” 重明看了一眼,发现那座山并不高,但上面乌云盖顶。他让贺重悦等人去跟轻羽和石元常汇合,继续寻找心镜碎片,他自己则打算上山去看看。 既然是魔族,肯定是从明镜里逃出来的。若任由他留在外面,不但会吓坏这里的百姓,还可能会引来修仙家族的人,落入危险。 “我陪你。”君凤道。说是“陪”,其实,是君凤招来祥云,抱着重明向山头飞去。 被自家娘子打横抱在怀中,重明怎么看怎么别扭,扭来扭去想挣脱下来,奈何君凤力气太大,根本挣脱不了,只能恳求道:“娘子,放我下来吧,其实,我可以自己爬山。” 他堂堂男子汉,站着比娘子高,躺着比娘子长,怎么好意思让娘子打横抱在怀里呢?太丢脸了。 “别动,飞白不喜欢别人乘坐。”君凤抱着重明,就跟抱了团棉花似的,脸不红气不喘,毫无压力。 “飞白?”重明扭头看向君凤脚下。原来,君凤的这片祥云名叫飞白啊。 不过,这种祥云都是臭脾气,只认可自家主人,别人碰都别想碰到它,更别说乘坐了。 “娘子,飞白可是你修炼出来的,应该会听你这个主人的话吧?你难道不能跟他商量商量,勉强驮我这一次?”重明知道君凤体谅他身体弱,不肯让他爬山,只能寻求其他解决方案,让自己不这么尴尬。 “……”君凤垂眸看了他一眼,淡淡回了句,“没用,它不听。” “……”重明总觉得这话像托词。祥云还能不听主人的话?那修炼出来干什么?添堵吗? 第31章 娘子美貌温柔又体贴 乘坐祥云就是快,两人眨眼间便到了山顶。 重明远远看见有个人正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打坐。这人一袭黑衣早已破败不堪,如碎布般挂在身上。发丝凌乱,几缕头发还遮住了脸,看不清容貌。 但看得出,他整个人都很浮躁,处于爆发的边缘,应该是正在修炼某种霸道的魔功。 重明一眼认出了他,走上前,叫了声“迟逍”。 迟逍缓缓抬头,慢慢睁开眼,看向重明,眸中透着几分迷茫,狂乱。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认出重明,跳下石头,向重明扑来,在距离重明一步之远的距离,突然单膝跪地,双手抱住重明的小腿,将脸埋在他大腿上,颤声道:“魔尊大人,您还活着……我错了,我对不起您,您惩罚我吧。” 重明将他拽起来,正想帮他整理凌乱的头发,以便看清他的脸。突然衣领子一紧,被君凤向后扯了几步,伸出的手摸了个空。 啊,差点忘了这个醋坛了。重明扭头对君凤笑笑,表示自己不是想“红杏出墙”,只不过想看清迟逍的脸而已。 随后一想,“红杏出墙”这个词,好像不能用在他身上,表情便有点扭曲。 “你放手——”见君凤敢如此对待重明,迟逍爆喝一声,冲向君凤,原本短而整齐的指甲突然疯长,变得长而锋利,攻击性十足。 “迟逍,住手。”重明连忙喊住他。 “她是何人,竟敢对您无礼。”迟逍向来很听重明的话,闻言立刻停手,但神情阴冷,咬牙切齿,盯着君凤的眼睛如同蝎子的毒针。 迟逍是纯种魔族,相貌英俊,身形高大,仅从外貌看,耀眼,出众。但他自幼修炼魔功,脾气暴躁,心性残忍,极不好相处。除了重明,再没别人能压制住他。 “她是我家娘子。”重明简单解释道。 “您,您成亲了?”迟逍先是震惊,后是失落,看向君凤的眼神更加恶毒,大有冲上去将她撕成碎片的疯狂。 重明见状,扶额苦笑,挡在君凤面前,厉声道:“迟逍,你忘了上次的教训。” 迟逍还是难以置信,突然说道:“魔尊大人,您以前说过,绝对不会成亲,说天下美人无数,不想因钟情于一人而放弃其他美人。您为何会娶她?是她逼您,还是有其他迫不得已的苦衷?” 重明一听,暗叫糟糕,又要打翻醋坛子了,赶紧解释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我这不遇到我家娘子了嘛,美貌,温柔,真心对我好。为了她,我愿意放弃其他美人儿。” “这可是你说的。”君凤的浅笑声在背后响起。双唇凑到重明耳边,温热的呼吸喷在他耳畔,仿佛点燃燎原之火的那道微光,沿着耳朵向全身扩散,几乎烧遍了重明全身。 “……呵呵,我说的。”重明欲哭无泪,这样的情况下,他能不这么说嘛。否则,还不知道君凤会怎么对付迟逍呢。 重明又对愤怒中的迟逍说道:“迟逍,你可知错?” “魔尊大人,我错了。”迟逍恶狠狠剜了君凤一眼,再次跪下,认错态度极为诚恳。 当魔尊时,重明便发现,迟逍对他有异乎寻常的占有欲,不让任何人亲近他,甚至还暗中划花了魔界很多歌姬的脸,只因她们陪自己这个魔尊饮酒作乐过。 除此之外,迟逍还几番威胁轻羽离重明远一点,甚至还悄悄打残了一名被重明收留的美貌少年。 重明发现后,先是重重责罚了迟逍,后又罚他闭关思过六个月,在此期间,不许接近任何人,好好反省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 重明怎么也没想到,再见迟逍时,迟逍竟被人控制,从背后狠狠捅了他一刀。刀上隐藏符咒,封印了他绝大部分的灵力,害他最后被贺正等人联手杀死。 但重明知道,这并非出自迟逍本意,否则,他也不会在自己被杀后回到魔界拿走天魔心镜,将其碎片丢到五界,试图引发五界内乱,为他报仇了。更不会像现在这样跪在他面前诚恳认错。 “迟逍,告诉我,到底是谁操控了你?”重明坐在那块巨石上,盯着迟逍,语气严肃地问道。这个幕后黑手应该不止想除掉他,很可能还有更大的阴谋。 迟逍想了想,摇头道:“我不知道,他潜入我闭关的密室时,穿着北堂家的校服,我起初以为他是北堂家的人,但后来发现,并不是。” “他告诉我你有了新欢,不但跟他称兄道弟,甚至还抵足而眠,彻底忘了我,我当时很生气,一心只想冲出去杀了那个亲近您的人。就在我神志不清失去防备之时,那人突然控制了我,等我再次清醒,发现自己已经犯下大错,伤害了您,我,我不是故意的,我,我知道错了……” “好了,你已经认过错了。”重明虽然对迟逍勇于认错这一点很满意,但不停认错就有点令人厌烦了,又问道:“这么说,那人不是北堂家的人?” 迟逍再次摇头:“我也不确定。但若真是北堂家的人,私闯魔界,应该不会堂而皇之地穿着北堂家的校服吧。” “你觉得会是谁?”重明仰头看向站在身侧的君凤。既然能潜入明镜里,还能控制迟逍,修为肯定不简单,不太可能是八大修仙家族的人,因为八大家族之中没有修为这般厉害的,那会是谁呢? 首先不会是神界或者仙界的人,因为成神成仙的人通常不会使用这般卑劣的手段。 其次也不会是鬼界和妖界的人,他跟鬼尊向来交好,而跟妖尊也没什么仇怨,他们应该不会亲自出手对付他。 君凤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是盯着重明,冷哼道:“新欢?抵足而眠?” 重明扶额,苦笑道:“娘子,咱们正讨论重要事情呢,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小心眼?我哪有什么新欢,更没跟任何人抵足而眠,是那人故意诬陷我,借机动摇迟逍的意志,方便操控他。” 君凤对重明的解释还算满意,略一思索,回答道:“我也猜不出,但有一点可以确认,这人隐在暗处,不好对付。” 重明又问迟逍:“迟逍,你为何知道天神心镜的秘密?又为何拿走我以前用的那面镜子伪装成天神心镜?” 他房间密室供奉着天神心镜这件事只有魔界几个长老知道,其他人无从得知。 迟逍摇头:“我不知道,我当时只想为您报仇,于是疯狂修炼魔功,就在我快要走火入魔之时,有个人救了我。他自称闵仁,说想为您报仇,不必苦练魔功,用其他手段也可以。他还告诉我,您房间密室里供奉着天神心镜,让我偷出来藏在一个地方,设下机关陷阱,然后怂恿六界的人前去寻找,如此一来,必能除掉那些人,即便有漏网之鱼,他们也会为了争抢天神心镜而打起来,自然可以为您报仇。” “闵仁?”重明觉得这个名字很陌生,从未听说过,抬头看君凤,君凤也摇了摇头。 迟逍继续说道:“我没同意,因为我知道,那面镜子既然一直被您悄悄供奉在密室中,必是极为重要的东西,我不能做您绝对不允许的事情。” 重明:“所以,你拿走了我平时用的镜子?” 迟逍:“不是我要拿的,而是那人让我拿的。他说既然不能动天神心镜,可以用您手中的其他镜子。还说有办法让那面镜子看上去跟天神心镜一样。” 重明垂首沉思:也就是说,那人很可能是故意让迟逍拿走天魔心镜。难不成他知道天魔心镜的秘密? 想做什么呢?除了搅乱六界外,应该还有其他目的,难不成想让谁变成杀人怪物?亦或者,想毁灭整个世界? 重明又问迟逍,“告诉我,你把心镜打破后,将碎片分别丢到了哪里?” 迟逍:“不是我丢的,是那人丢的,他说,除了魔界外,五界都有。” 五界都有? 他们在贺家找到的那枚是君凤在竹林中捡到的,属于人界;在妖仙手中找到的那枚,属于人界和妖界相连的地方,算是妖界范围吧;还剩下三枚,应该分别在神界,仙界,鬼界? 不对啊,据说神界位于九天之外虚无缥缈的地方,没人能找到通往神界的通道,那个人又怎么可能将心镜碎片丢到神界去呢? 难不成神界并非人们传言中的那般难找?亦或者,那个叫闵仁的跟神有关系? 这些问题如今想也白想,根本没办法去查证,只能先从可查证的东西查起。 “迟逍,你还记得操控你和救你的那两人的长相吗?帮我画出来。”重明从储物袋中取出纸笔,让迟逍画下那两人的样子。 操控迟逍的,竟然是当初在贺家抓捕的那名黑衣人。 而救迟逍的,蒙着面,看不清脸,但从身形来看,应该是个身量细长,略显瘦削的年轻人。 “这黑衣人竟然能悄无声息地潜入明镜里,蛊惑你操控你,修为一定不简单。也就是说,那晚在贺家,他只是在所有人面前做了一场戏,让人以为心镜碎片威力无比,从而争相抢夺。他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想让天下大乱?” “我也不知道。”迟逍回答道。 重明:“如今看来,闯入贺家的黑衣人和怂恿迟逍的蒙面人应该是一伙的。我会通知父亲加强对黑衣人的防范,以免他被人救走。” 君凤:“既然蒙面人知道心镜的秘密,想必一定会再次出现。咱们见招拆招便是。” 重明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迟逍,厉声道:“迟逍,我命令你回明镜里继续闭关思过,没我的允许不可出来,听见了吗?” 重明不打算告诉迟逍他打破的那面镜子是天魔心镜。否则,还不知道这小子又要惹出什么事端。 “魔尊大人,外面凶险,请让我留在您身边。”迟逍不肯回去,偷眼看向君凤,目光中的阴霾越发浓重。 “不必,我有娘子保护,万无一失。”说着,重明抬脚便走。既然知道有人背后故意捣乱,他更应该早点寻回天魔心镜的碎片,以免造成不好的影响。 重明刚走了两步,突然听到身后传来“砰”的一声响,回头一看,发现迟逍被君凤一脚踹飞了出去,砰地一声砸在那块巨石上,把整个岩石都砸散了。 “怎么回事?”重明问道。 原来,迟逍竟趁君凤不备之时突然从背后攻击她,下手极狠,想要一招取她性命。结果被君凤发现,一脚将他踹飞。 “迟逍,你疯了吗?她是我娘子。”重明又狠狠踹了迟逍一脚,一手捏住他的脖子,一手抵在他胸口,发散灵识,最终在迟逍的心脏位置发现了一道惑心符。 也就是说,迟逍是在惑心符的影响下,才失去理智,变得更加嫉妒仇恨君凤,想杀之而后快。 迟逍见重明真的生气了,吓得脸都白了,支支吾吾道:“我,我也不知道,我看到她离您这么近,心里难受,就想,就想……” “就想杀了她?”重明叹气,心想:你是不知道她的身份,才这般不知死活地出手,凭你还真杀不了她好吧。 “迟逍,警告你,她是我娘子,你若再敢动她一根手指头,我绝对不会放过你。”说着,重明一掌砍在迟逍后颈上,将他打晕,准备取出他胸口的那道惑心符。 这种惑心符就像一枚□□,随时干扰者中符者的情绪,非常危险,绝不能留在体内。 “我来。”君凤拉开重明,亲自动手,这才发现,那道惑心符的位置太深太敏感,稍有不慎,很可能会要了迟逍的命。 君凤耗损了不少修为,才终于将其取出来。 “迟逍,刚才那一掌,我记下了。”君凤对昏迷中的迟逍说道。 第32章 被仙人娘子宠爱的感觉 重明讪笑道:“娘子,那个,以后再惩罚迟逍好不好,咱们还是先干正事吧。” 他将迟逍藏在一处隐秘的地方,打算稍后让轻羽将他送回明镜里。 惑心符是一种非常高明的法术,一般人即便学会,也掌握不好,因此,这世上会的人并不多。除了神之外,也就只有真仙。 妖仙赤月明胸口的惑心符和迟逍心口的惑心符看样子是同一个人种下的,是那个叫闵仁的吗? 重明等人找到一众少年时,天都快黑了,发现他们正举着灵火符,设下捉鬼阵,围观两只厉鬼打架。 这两只厉鬼也不知道拥有什么超绝本领,竟能在众修仙者围观下继续打斗,还打得难舍难分,旁若无人。 其中一只厉鬼穿红衣,眼眶凸出,眼珠布满血丝,殷红的舌头也伸出来一截,脖子上还有明显的勒痕,看上去像个吊死鬼; 另一只厉鬼身上的衣服染满了淤泥,还挂着几缕水草,几乎看不出本来颜色,肌肤肿胀,惨白如雪,看上去像个淹死鬼。 这两只厉鬼生前的长相应该都不差,一个清逸俊秀,一个相貌堂堂。 只不过,死状都很凄惨,因此,鬼魂看上去便有些瘆人,狰狞恐怖,惨不忍睹,吓得重明一头砸进君凤怀里,“啊,娘子,好可怕——” 他突然惊叫出声,把一圈专心观战的少年吓了一跳,纷纷回头瞪他。 贺重悦:“贺重明,你有点出息行不行?” 北堂斐:“贺大哥,别忘了,你可是修仙家族的人。” “不许,嫌弃,明哥。”见贺重悦和北堂斐如此嫌弃重明,轻羽向两人磨牙嚯嚯,要不是被石元常拦着,他肯定要冲上去挠人了。 倒是康明怀跟重明深有同感,凑到他旁边,小声道:“大表哥,其实,我也很害怕。” 两只厉鬼正在争抢一枚心镜碎片。少年们这次很聪明,没有立刻冲上去抢夺,而是看着两只厉鬼争斗,想最后来个渔翁得利。 “你说,谁会赢?”北堂斐抱臂,侧头,问旁边的贺重悦。脑袋几乎要靠在贺重悦头上。 贺重悦向后躲了躲,白了北堂斐一眼,用剑尖指了指红衣吊死鬼,道:“我觉得是他。” 北堂斐抬手打了个响指,笑道:“好,我赌污衣淹死鬼赢,彩头是什么?” 贺重悦踹他,“滚,谁要跟你打赌了。” 红衣吊死鬼和污衣淹死鬼修为旗鼓相当,打起来没完没了,虽然他们都受了严重的外伤,依然活蹦乱跳,打成一团。眼见天都快亮了,两只厉鬼还是没分出胜负。 重明不打算等下去,招呼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动手。 没想到这两只厉鬼刚才打得那么凶,其实暗中早已经想到了逃跑的方法。就在众少年围上去抓捕之时,他们三下五除二突破了少年们设下的捉鬼阵。 本以为两只厉鬼会向不同的方向逃窜,以便分散少年们的注意力,没想到他们一人捏着心镜碎片的一角,一起向东边逃去。 “追——”一众少年呼啦啦追了上去。 重明和君凤落在最后面。当然,还有不学无术胆小如鼠的康明怀。 十几名少年,再加上轻羽相助,轻松将两只厉鬼拦下。两只厉鬼倒也默契,竟齐齐跪地求饶,说有话要说,请求少年们先不要收他们。 就在少年们放松戒备一脸茫然之时,两只厉鬼突然飘到重明面前,一起伸手抓住了他的脖子,恶狠狠地齐声威胁道:“放我们走,否则,掐死他。” 康明怀缩成一团,看看自己,又看看重明,再看看那两只厉鬼,突然如释重负地拍了拍胸口,松了一口气,心想:幸亏有大表哥在这里,否则,被抓的肯定会是他。 这两只厉鬼一定以为大表哥是他们这群人中最体弱,最没用,最好对付的那个,这才故意挟持他当人质。大表哥,谢谢你。 重明扭头看向左边,发现红衣吊死鬼瞪着一双几乎凸出在眼眶外的眼珠子,鲜红的舌头就垂在他脸上,舌头上还蠕动着几只小蛆虫…… “哇,鬼啊——”重明吓得哇哇大叫。 他又扭头看向右边,发现污衣淹死鬼肿胀苍白的指头紧紧掐着自己的脖子,皮肤早已经泡得不成样子,轻轻一碰,便掉下一块皮来,露出里面白白红红的血肉…… “哇,鬼啊——” “救命啊,救我啊,要了命了……”重明又惊又吓,一张脸比鬼还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眼睛紧紧闭着,什么都不敢看,只伸着一双手向前摸索,想抓到什么人救救他。 北堂斐刚想冲上去救重明,被贺重悦拦住了,“不许救,让他自己解决。” 贺重悦又对重明喊道:‘贺重明,你给我振作点,干掉这两只厉鬼,身为修仙家族的长子,怎么能被厉鬼吓得如此狼狈,脸呢?” 重明苦着脸认怂,“我腿软手软动不了,贺重悦,我现在不要脸了,只想求你们救我,我真的怕鬼啊。” 眼看贺重悦等人不肯施救,重明睁眼看向君凤,撒娇卖可怜,“娘子,救命——” 语调颤抖得不成样子,令人忍不住生出怜惜之感。 君凤突然动了,没人看清她做了什么,只知道一阵劲风过后,重明被君凤搂在怀里,而两只厉鬼躺在地上哀嚎。 见重明缩在君凤怀中颤抖,而君凤轻拍着他的肩安慰,贺重悦略有些不满,“大嫂,你不能这么惯着他,否则,他以后怎么接管贺家?若堂堂贺家家主连鬼都害怕,传出去岂不被人笑掉大牙。” “无妨,有我。”君凤怜爱地看了眼重明,淡淡道。 “……”贺重悦彻底无语。被仙人娘子宠成这样,这贺重明到底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老天不公。 康明怀在旁边看得热泪盈眶,越发坚定了要找个厉害娘子的念头。嘤嘤嘤,被厉害娘子保护的感觉一定很美妙。 但重明现在的感觉很不美妙,双腿软得站不稳,只能靠在君凤身上,心跳快得慢不下来,一颗心好像随时会从嘴里蹦出来似的。 脑子里一会儿浮现红衣吊死鬼那长长的舌头,一会儿出现污衣淹死鬼那一碰就破的皮肤。两只厉鬼在他脑海中来来回回交换数十次后,重明再次想起了曾经的可怕经历。 那时,他才上擎云山修炼了三年,不过八岁。有一次,一个满身是血的人突然跑来擎云山求救,说他们村子出了一个魔修疯子,正在到处杀人,求擎云山派人去收服他。 当时,师尊带着师兄们去参加修仙大会,山上只剩下几个跟重明年纪相仿的少年,根本派不出人手。 见村民一直跪地磕头,苦苦恳求,灵风二话没说,取了自己的武器,随那名村民而去。重明不甘示弱,也取了自己的佩剑,跟在灵风身后。 “回去,否则,你会后悔。”灵风冷冰冰地对重明说道。 “我为什么要回去?”重明最讨厌灵风那副高高在上唯我独尊的冰冷表情,倔强道。 见重明不肯走,灵风也就没再理会他。 到了村子后,重明才明白灵风为什么说他会后悔,因为此时的村子已经变成了血的海洋,根本没有下脚的地方。 而所有的村民都倒在血泊中,已经死去,男女老幼,一个没剩。 更恐怖的是,每个村民的死法全都不一样,有的被割掉了脑袋,有的被掏空了心脏,有的被淹死,有的被烧死,有的被…… 看着满地狼藉,重明觉得五脏六腑仿佛被什么东西用力撕咬拉扯一般,难受得几乎站立不稳,想吐,吐不出来,想哭,却没有眼泪。 见灵风板着一张小脸,丝毫不受影响,重明咬紧牙关,跟在灵风身后,寻找那个杀人魔修。 找到那名魔修时,他正面目狰狞,满嘴鲜血,啃食一个老者的脖子,可见,对老者的仇恨之心有多疯狂。 魔修发现两人后,丢掉老者的尸首,疯了般向两人扑来。 见灵风沉着应战,重明也压下心中的不适之感,上前相助。他们两人的年纪虽然小,但修为已小有所成,加之身形灵活,堪堪与魔修打成平手。 可怕的是,那名魔修就是个疯子,完全不理会自己的处境,明明身上已经被两人打出许多伤口,还是不要命地攻击两人,似乎感觉不到疼痛和害怕。 灵风向重明递了个眼色,两人默契地从两边攻击,一人砍掉了魔修的一条胳膊,可那名魔修只是惨叫了两声,竟继续用双脚和牙齿跟两人撕斗,好像怎么杀都杀不死似的。 灵风和重明年纪尚小,很快便耗尽了体力,差点被魔修用更残忍的方式杀掉,幸好危急时刻,师尊及时赶来救了他们。 那名魔修双手被砍掉,身上还有几十道剑伤和好几个血窟窿,身上的血早已流干,眼窝深陷,脸色惨白,倒地不起,但他还是挣扎着向村头的乱葬岗爬去,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最终,他死在乱葬岗的一个无碑坟头前。 第33章 轻轻一吻 后来,重明才知道,那个村子背靠大山,村前有一条波涛汹涌的大河,阻断了村子通往外界的出路,以致村民们只能靠种一点粮食为生,吃不饱穿不暖,生活穷困潦倒。 村民们省吃俭用,辛苦劳动,终于在那条河上修建了一座大桥,方便与外界沟通。 但那条河每年都会发大水,将河上的大桥冲垮,于是,村民们每年都要重新修桥。但修桥耗时耗力,每当新桥修好不久,立刻便会被河水冲垮。 如此修了十几年之后,村民们的生活更加贫穷,彻底绝望了,后来,听村里的老人说,这条河是一条有灵性的河,需要献祭生命才能在上面修桥。 村民们就像抓到了救命稻草,找来一名少年,将他捆绑之后,活活丢进了河水中。而这名少年,就是魔修的亲弟弟。 说来也奇怪,自从献祭了少年后,这条河竟然不再发洪水了,村民们终于修好了桥,跟外界有了联系,生活越来越好,村民们也越来越富裕。 几年后,魔修回来,查明了弟弟惨死的真相,这才疯狂报复全村的人。 那天之后,重明每晚都会做噩梦,梦到村民们维持着惨死时的模样,围着他质问,“我们想改善生活,不可以吗?虽然牺牲了那孩子的一条命,但救活了我们村上百口命,我们真的做错了吗……” 这些村民有的没有胳膊,有的没有双腿,有的肠子流在外面,有的整个被烧得血肉模糊……几乎每个村民都满身是血,只露出森森白牙…… 他还会梦到那名魔修跑来质问他,浑身剑伤,没有双臂,满身的鲜血变成了黑褐色,充斥着重明的双眼,“他们杀了我弟弟,我难道不应该报仇吗?凭什么他们的命是命,我弟弟就活该去死?我弟弟才十二岁……” 村名们为了自己的生活,杀掉那名少年是不对的。魔修为了报仇,杀掉全村人也是不对的。 重明很想跟鬼魂们这么说,但他们不肯听,都坚持自己是对的,还非逼着重明认可他们的看法。 每一个鬼魂都那么可怕,在重明身边转来转去,缠着他,烦着他,不肯放过他。 重明再也不敢睡觉,整个人几乎崩溃,后来,是师尊抽掉了他这段记忆,才让他慢慢恢复过来。 没想到今天,他又见到了死状如此凄惨的鬼魂,忍不住想起了曾经那段可怕的记忆。其实,当初并不是那些鬼魂真的跑来纠缠他,只是他自己胡思乱想频频做噩梦罢了。 从此以后,重明便对鬼魂产生了一种强烈的畏惧心理,见到就会不由自主地害怕。即便当了魔尊,成为六界最强,还是会害怕。 不过现在,重明已经长大,承受能力比小时候稍强一些,总算没崩溃。再者说了,如今的他,还有君凤在身边。 “对不起。”君凤小心翼翼地在重明额头印下一吻,突然说道。 “对不起什么?”重明不解。 “……”君凤摇头,没有回答。 对不起,我以为你已经走出曾经的阴影,所以刚才才没有第一时间出手。 对不起,曾经在你心里留下可怕的阴影,是那时的我没保护好你,但以后,我会好好护着你。 重明终于缓过神来,看向地上那枚心镜碎片,也就是刚才两只厉鬼争来抢去的那枚。 北堂斐捡起后,举到灵火符下细看,这才发现,心镜碎片是假的。 因为它看上去虽然呈现蓝色,却不是那种水蓝色光芒,也没有隐约可见的通道。 也不知道是哪个无良人造了个假的心镜碎片出来骗人。 “假的?不可能?这可是……”红衣吊死鬼的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口不言,一脸不甘心。 “可是什么?你从别人手里抢来的?还是偷来的?”重明追问道。 红衣吊死鬼看了重明一眼,哼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重明不急不恼,盯着君凤清绝的脸洗眼睛,仅用余光瞅着红衣吊死鬼,“看你的样子,应该死了一段时间了吧,怎么没去阴曹地府报到?” 这可奇了怪了,以鬼尊那雷厉风行的性子,会允许厉鬼死后在人间转悠逗留? “我猜,你是从地府逃出来的,没错吧?”重明猜测道。阴曹地府的范围太过广大,加之鬼魂多鬼差少,偶尔逃出一两个厉害的并不稀奇。 “你……”红衣吊死鬼狰狞的脸更加难看,显然被重明猜到了真相。 逼问之下才知道,原来,这个红衣吊死鬼生前是个魔修,一心修炼速成的魔功心法,甚至不惜为此做尽坏事。 正因为这一点,活着时,他才会一直被一名死脑筋的道士追,直追到他死为止。那名道士非逼着他放弃魔道,回头是岸,还说要教他正统的修仙之法。 正统修仙之法见效慢,不知要耗费多少年,而真正成功的人却少之又少,他才不会那么傻去修仙呢,觉得还是他自己的方法好,修为提升快,修炼方法多样,有助于他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炼成魔。 有一次,他闯进修仙家族洛家去偷法器,结果被发现了,差点被洛家家主打死,幸好小道士舍命救了他。 可惜,小道士受了重伤,离开洛家后不久便昏迷不醒。 魔修为了给小道士报仇,顺便寻找让他醒来的方法,再次跑去洛家寻找洛家家主。可惜,他找到的家主并不是洛家家主本人,而是那名污衣淹死鬼假扮的。 原来,洛家家主树敌太多,平日里极少以真身见人,而是养了很多跟他身形相似容貌接近的替身。白衣淹死鬼就是其中一个。 红衣吊死鬼没找到洛家家主,反而被污衣淹死鬼用一条捆仙锁活活勒死。污衣淹死鬼也身受重伤筋疲力尽,最后摔落湖中淹死。 两人算得上同归于尽。一个被勒死,一个被淹死,反正都不得好死。两人被带到阴曹地府后,多次大打出手,都想为自己报仇,结果,被双双罚入地狱,永世不得投胎转世。 后来,他们听说鬼界有一枚天神心镜碎片,里面藏有无上神功,修炼之后可成鬼仙。于是,红衣吊死鬼潜入藏有心镜碎片的地方去偷,打算靠自己的力量救醒小道士。 “世人修仙,不过三种目的:一求长生不老,二求得道成仙,三求济世救人。小道士说,他成不了仙,也不想长生,只想救人,救像我这样误入歧途的人。无论我怎么对他,他都不曾放弃我,一心劝我向善,如今他昏迷不醒,如同死人,我怎么可能丢下他不管。”红衣吊死鬼苦笑着说道。 他好不容易将碎片偷出来,半路被污衣淹死鬼拦截,还为了争夺心镜碎片打得昏天黑地,没想到最终被摆了一道,偷到了一枚假的。 红衣吊死鬼看向重明,“我可以告诉你们真正的碎片在谁手中,但你们必须帮我做一件事。你们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们去做坏事,只是帮我救一个人。” 这厉鬼,还挺横,竟然敢在君凤面前提条件。不过,人都死了,答应他一个条件也算是做件好事。 “帮你救醒那名小道士是不是?”重明笑道。 红衣吊死鬼:“对,只要你们答应帮我救他,我就告诉你们真正的碎片在谁手中。” 重明:“好,我答应。” “击掌为誓。”红衣吊死鬼伸出了他那苍白如纸的手掌。 “我不要。”重明后退,缩在君凤身后。他怕鬼,可不想跟鬼来个亲密接触。尤其这个红衣吊死鬼还眼眶凸出,伸着一截长舌头,怎么看怎么恐怖。 “我来。”贺重悦跟红衣吊死鬼击掌为誓,随后悄悄问重明,“你确定能救醒那人?” 重明没个正行道:“尽力吧。” “你……”贺重悦瞪他,“你给我拼尽全力,一定要救醒他。答应人家的事怎么能言而无信。” “好好好,我尽力。”重明嬉笑道。其实,以他曾经的修为,无论伤的多重的人,都能救活。但他现在没有灵力,想救人的话,只能研制丹药。看来,回去后要好好研读母亲留给他的那些书籍了。 红衣吊死鬼将一切告诉众人,之后束手就擒,不再反抗,被收走之前说道:“等救醒他后,不要告诉他我死了,就说我找了个好地方修炼去了,若他好好活着,总有一天,我们还会再见。” 答应红衣吊死鬼后,贺重悦扭头问污衣淹死鬼,“那么你呢,又为什么非要得到心镜碎片,想找洛家家主报仇?” 被当成替身,最后惨死,应该也恨洛家家主吧? 没想到污衣淹死鬼脑回路清奇,竟然想修成鬼仙后,继续回去保护洛家家主。 他说自己本是浪子,居无定所,无人理会,是洛家家主将他带回洛家,悉心栽培,虽然用他来当替身,但在此期间,也给了他安定的生活,衣食无忧,他还要继续报答洛家家主的收留之恩。 “报答洛家家主?你知不知道他有多坏?”贺重悦嘲讽道。 “我家主人虽然不是好人,但他救了我,给我饭吃,给我地方住,就是我的恩人,我报答他,天经地义。在你们眼里,他是坏人又如何?在我眼里,他是恩人。” 贺重悦看见洛家的人就讨厌,打算灭了这只不辨忠奸的淹死鬼,“好啊,你报恩,我报仇,咱们手底下见真章,各凭本事。” 见贺重悦摩拳擦掌,准备把这淹死鬼打到魂飞魄散,北堂斐赶紧拦住了,哭笑不得道:“好了好了,你跟一只鬼计较什么,快把他收了,交给地府那边处置吧。” 贺重悦这才将淹死鬼收到收魂袋中,还恶作剧地将袋子抛来抛去,欣赏淹死鬼在里面滚来滚去的痛苦声音。 “真碎片在小鬼王那里,看来,咱们要去阴曹地府走一趟了。”重明苦着脸说道。 他向来天不怕地不怕,唯一害怕的东西就是鬼。鬼的样子实在太瘆人了,看了之后会好几天睡不着觉的。 除了怕鬼之外,重明还有另外一个顾虑,凑到君凤耳边,小声道:“娘子,小鬼王交给你应付了,老实说,我讨厌跟小鬼打交道。” “……好。”君凤略显迟疑,似乎也不怎么喜欢小鬼,但最后还是答应了。 第34章 谁要跟你玩游戏 重明嘴上虽然这么说,还出发前还是找了个地方买了些美食,存在储物袋里,以防万一。 小鬼王就是个无可救药的吃货,看到好吃的立马傻三分,也只有那会儿比较容易对付。 “去阴曹地府?我也去。”康明怀自告奋勇道。他一向喜欢游山玩水,天下诸多地方几乎都玩遍了,还从来没去过传说中的阴曹地府呢。如今正是好机会,怎么可能错过。 听说阴曹地府是收纳所有亡魂的地方,就存在于这个世上的某一处。他虽然胆子小,但有仙人大表嫂保护,肯定不会有危险。 不但他要去,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也都想去,纷纷围着重明苦苦恳求。他们虽是修仙者,但也只听说过有阴曹地府这么个地方,有机会见识一下的话,怎么可能不去。 其实,重明除了讨厌鬼,还讨厌小孩子,只要比他小的,比他幼稚的,他都讨厌。但现在看来,这些少年倒是很喜欢缠着他,都没人去求君凤。 重明经不住哀求,只好答应了,“好好好,一起去一起去。但能不能进去,可不是我说了算的。” 阴曹地府并非人类可随便进出的地方。因此,重明他们刚来到鬼门关外,便被守在鬼门关的两名鬼差给拦下了。 一见到鬼差那阴森恐怖的样子,重明下意识捂住眼,缩在君凤身后,只透过指缝向外看。 为了训练他面对厉鬼时的胆量,贺重悦这死小子非让他将两只厉鬼交给鬼差。 重明只好从贺重悦手中接过装有两只厉鬼的收魂袋,挂在自己那管白色洞箫的顶端,举起来递给鬼差,简单说明两只厉鬼的情况。 随后,他又从怀中摸出一张拜帖,委托鬼差交给鬼尊大人。 “鬼尊大人可是阴曹地府的最高统治者,地位尊崇,会见咱们这些无名小辈?”北堂斐对此深表怀疑,尤其拜帖上还没写君凤的名字,而只写了“酒之友人”。 “这个酒之友人是谁?是贺大哥你?”北堂斐问重明。他知道君凤不好酒。而他们这些人中,唯一好酒的只有贺重明。但贺重明不过是贺家的大少爷,又没有修为,人家堂堂鬼尊怎么可能会见他? 重明看了他一眼,笑道:“这你就不懂了。我之前有几次病得特别厉害,魂魄离体,晃晃悠悠跑来鬼门关,想着不劳鬼差动手,我自己进去。来的次数多了,便结识了鬼尊大人,跟他成了酒肉朋友。怎么样,是不是很厉害?” “你就吹吧。”贺重悦见重明又开始胡说八道,没个正行,白了他一眼。 “我说真的,你们怎么就不信呢?”重明继续开玩笑。 等待鬼差去通报的时候,重明倍感无聊,晃悠着那管白色洞箫,在鬼门外走来走去。 突然,他闻到了一股小鱼干的味道,刚想凑过去看看是谁在躲着偷吃,没想到一眼看到了一双毛茸茸的猫耳朵。 重明蹑手蹑脚走过去,一把捏住,将其拽了出来。 “啊,鬼啊——”他本以为是只毛茸茸的可爱小猫咪,没想到竟是一只野猫修炼而成的鬼仙,全身绒毛乱蓬蓬的,好像一团脏兮兮的棉花,一张猫脸挤成一团,既丑陋又阴森。 这都能忍受,好歹有毛茸茸的耳朵可以撸,但这鬼仙竟在重明面前变成了人形,一张脸苍白诡异,好像涂了一层□□,眼睛大得可怕,透着绿莹莹的幽光,锋利的獠牙在幽暗的鬼火照射下发出惨白的光,怎么可能不吓人? “啊,人啊——”野猫鬼仙显然也被重明吓了一跳,跟着大叫一声,挣脱重明的手,向相反的方向跑去。 于是,便出现了一幅搞笑的画面,重明向君凤怀里跑,鬼仙向鬼差怀里冲。重明跑得飞快,鬼仙跑得更快。 重明扑向君凤,双手抱上她的腰,把脸埋进她胸前,委屈道:“娘子,有鬼啊,我好怕。” 君凤非常配合地搂住了他,抬眼看向那只鬼仙。 鬼仙也吓得不轻,抱着守门鬼差的腰委屈,接收到君凤的冷眼后,苦着脸说道:“仙君,俺不是故意吓他的……” 是他差点把俺吓死好不好?嘤嘤,鬼就没有鬼权了吗?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捂着肚子哈哈大笑。 在他们心中,重明虽然体弱,懒散,不正经,不靠谱,但好歹见多识广,法术高明,没想到这么厉害的一个人,竟然会这么怕鬼。每次见了他那副惊吓过度的模样,都会觉得又可爱,又可笑。 重明从君凤怀里探出头来,不满道:“笑什么笑,笑什么笑,怕鬼很好笑吗?要不是为了让世界更美好,我才懒得跑来这种鬼地方受罪呢。” 吓得他心脏都快停了,他容易么。 所谓鬼仙,也就是没有肉身,魂魄成仙。修为虽比不上真仙,但也位于绝大部分厉鬼之上,不容小觑。 鬼仙白了重明一眼,将手里啃了一半的小鱼干藏起来,这才认真打量君凤,突然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上前行了个大礼,不解道:“哎呀,仙君,您这是……” 重明一听这鬼仙是君凤的旧相识,肯定认出了君凤的身份,立刻凑上耳朵,洗耳恭听。 鬼仙既是鬼,又是猫,自然比人类敏感百倍千倍,能很快认出君凤的真身不足为奇。而且看样子,他跟君凤还有其他交情。 没想到君凤淡淡一笑,道:“没什么,只是跟我家这位玩个小游戏。” “……”重明囧,心想:谁要跟你玩游戏。 这个君凤当真狡猾,怎么就是不肯亮明身份呢?让他猜来猜去有什么意思?还有,他将这么大的秘密憋在心里不难受吗? 重明是个藏不住秘密的人,每次有秘密,总想跟人分享,虽然最终会选择憋着,但每次都憋得很难受。可看君凤这副守口如瓶云淡风轻的模样,好像没有一点难受的样子,不愧是仙人。 鬼仙一听这话,看了眼重明,呵呵笑道:“仙君还真有情趣,在下佩服。那便祝您玩的开心。你们忙,我还有差事要做,先走了。” 鬼仙如今在地府当差,挣点小鱼干吃。 目送鬼仙走远之后,重明问君凤,“娘子,现在可以告诉我你的真实身份了吗?” 君凤摇头:“之前已给了你诸多暗示,是你笨。” “……”重明反问,“我猜对了你就会承认?” 他觉得自己已经猜得八九不离十,只差让君凤亲口承认了。 “看心情。”君凤却用三个字打消了他所有的期盼。 重明:“……” 去禀报的鬼差回来,说鬼尊大人有请,一行人这才走过鬼门关,进入阴曹地府的范围。 少年们想继续往里走,被重明拦住了,让他们站在鬼门口等着,“你们以为地府是谁都能去的吗?小心一身修为毁于一旦。” 贺重悦质问重明,“你灵力比我们还地微,为什么能去?” “我有我家娘子护着,你们有谁?”重明看了眼身边的君凤,得意道。 “有个仙人娘子了不起啊。”贺重悦非常小声地嘀咕道。 所有人心里都明白,确实了不起,嘤,好想邂逅仙人,把她/他娶进门。 君凤在少年们四周设下结界,以防他们被鬼气侵蚀。 少年们无论对这里有多好奇,都只能乖乖站在结界里。 很多说书人都会提及阴曹地府,将其描述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亲眼见过似的。其实,没人见过真正的阴曹地府是什么样子,只知道这里是掌管万物鬼魂的地方。 更没人知道阴曹地府到底有多大,分为几重。其实,阴曹之下有地府,除此之外还有其他人们所不知的地方。而地府之下除了十八层地狱外,还有其他闻所未闻的地方。 重明等人虽为修仙者,最多也只能到达阴曹的第一重。再往里,便会被鬼气侵蚀,损耗灵力,甚至丢掉性命,成为众多鬼魂中的一员。 贺重悦和北堂斐等人还是第一次来鬼界,一进来便被这里的情景给惊呆了。 进入鬼门关后,眼前出现的先是一条宽阔的黄泉路,方便鬼魂们进入真正的阴曹地府。 黄泉路的两边开满了绚烂的彼岸花,重重叠叠,鲜艳欲滴,仿佛鲜血染红的一般,几乎晃花了人的眼。每一朵彼岸花都散发着光明,如同一盏盏造型独特的明灯,照亮了鬼魂们脚下的路。 少年们瞬间便被这种明媚热烈的花朵吸引了目光,得知这种花是彼岸花后,又是惋惜,又是畏惧。这样美丽的花,明明应该开在阳光之下,如今,却满身剧毒,与鬼魂为伴。 黄泉路的尽头是一座设计精巧的红色木桥,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奈何桥,桥上两侧各站着六名美人儿,端着大碗,向经过桥上的鬼魂们递上一碗孟婆汤。 “哇,美人儿,十二个美人儿。没想到在阴间还能看到这样的美色,实在……”花花公子康明怀正要感慨一番,被贺重悦堵住了嘴,只能发出唔唔唔的惊叹之声。 其他少年虽然嘴上没说,但眸中的惊叹之色却藏都藏不住。以前,他们只听说过孟婆,还以为奈何桥上是位年迈丑陋的老太太,没想到竟是这么多美女。 重明笑着解释道:“鬼尊大人向来讲究效率,怎么可能奴役老年人干活。这种工作还是交给手脚利索的年轻人来做比较好。” 至于为什么选美女,重明觉得还是不要告诉这些单纯的少年了,会损害鬼尊大人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 奈何桥下有一条大河,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忘川,河面恬静安宁,河水清澈见底,看上去就像一条普通的大河,其实,里面的河水具有神奇功效,喝下之后,便会忘记生前的一切,正是鬼魂们喝的孟婆汤,也叫忘川水。 这里不但风景优美,其他方面也非常棒。 没来之前,少年们还以为鬼界会如传说中那般阴森恐怖,到处一片鬼哭狼嚎,还有鬼差举着鞭子抽打不听话的鬼魂。如今一看,完全相反,竟跟人类世界有几分相像。 被鬼差带来的鬼魂们,一个个排着队从鬼门进来,先由鬼界官差核对他们的生平,确定没有问题后,根据其生前善恶,分派给不同的鬼差,带去不同的地方。 一生为善的人会被分配到轮回司,很快便可转世投胎,重新做人。 一生为恶的人会被分配到地狱司,必须接受相应的惩罚。 其中一些大凶大恶者,会被直接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得转世投胎。这样可以确保人间少一些恶人,多一些好人。 “看来,传闻都是骗人的,这里哪有人们说的那么可怕。我决定了,回去以后写本书,誓要改变人们对鬼界的看法。”康明怀慷慨激昂道。 “没用的,你写了别人也不会信。毕竟,他们没办法亲眼来看看,除非活腻了。”北堂斐泼冷水道。 鬼尊大人款款而来,身上白衣打理得一丝不苟,满头乌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长身玉立,风姿潇洒,怎么看都人模人样,很容易让人忘记他是这鬼界的统治者,是所有鬼魂的头儿。 看到如此多的人类修仙者出现在自家门口,鬼尊毫不惊讶,打量了重明几眼,抱拳道:“呵,稀客啊。” 第35章 身为夫君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鬼尊长了一张讨人喜欢的俊脸,但声音却不那么动听,好像钝刀子划过废铁一般,嘶哑,森然。 其实,他本来的声音并不是这样的,而是清越动听,如清泉流水,如鹂鸟低鸣。但他本人非常讨厌那种声音,认为没有威慑力,无法震慑众鬼魂,非要损坏自己原本的声音,变成如今这样。 “叨扰了。”重明抱了抱拳。 他当魔尊时,跟鬼尊是好朋友。两个不被世间所喜的高位者经常聚在一起,斗嘴打趣,饮酒作乐。 鬼尊非常喜欢喝重明亲手酿的酒,偶尔会到明镜里去蹭酒喝。但重明从没来过鬼界,这是第一次。他实在不喜欢见到这么多模样恐怖的厉鬼。 鬼尊身后跟着一个小孩儿,别看他看上去显小,真实地位可不小,是这阴曹地府的小鬼王,专门负责管理小孩子们的鬼魂。 世间的小孩子一向单纯懵懂,几乎没做过什么坏事,大都因为意外去世,因此,需要专门有人负责帮他们转世投胎,重获新生。 这小鬼王半仰着头,眼睛一直看向上方,根本不屑看面前的这些人类,直到他闻到了美食的味道,耸了耸鼻子,终于肯看向前方,伸手一指重明,笃定道:“你带了好吃的是不是。” 说的是肯定句。嘿,别说,这小鬼的鼻子还挺灵。 重明刚想开口,小鬼王的视线移向了他身边的君凤,突然变了脸色。 “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看招。”小鬼王一声暴喝,从鬼尊身后跳出来,追着君凤就打,嘴里还嚷嚷道:“你曾害我损失了最美味的酥蜜糕,你赔,你赔……” 君凤轻松躲过小鬼王的攻击,冷冷吐出四个字:“不想理你。” “你,你……”简单四个字,让小鬼王脸上的表情更加扭曲,再次伸着小爪子,向君凤扑来,“毁我美食相当于害我性命,我这次一定要杀了你。” 看着跟君凤打起来的小鬼王,重明疑惑重重。印象中,小鬼王好像跟灵风也有仇,也是因为吃的…… 最后,小鬼王被君凤一掌拍进了墙壁里,抠都抠不出来。小鬼王挣扎了好一会儿都没挣脱下来,只能恶狠狠骂道:“灵……” 刚吐出一个字,突然有什么东西飞进他半张的嘴巴里,将他的牙齿上下黏住,再也骂不出来了。 重明仔细一看,竟是一块半融化的麦芽糖。他可以确定,那块麦芽糖是从君凤那边飞过去的。 重明惊讶地看向君凤,心想:灵?凌?零?小鬼王想说的到底是哪个字?是他心里认为的那个字吗?可惜,最终没说出来,害他还要想办法自己查证。 君凤从重明那里取过储物袋,摸出一块酥蜜糕,在小鬼王面前晃了晃,淡淡道:“我问,你答。答对了,美食全归你。” 一听这话,小鬼王狰狞的表情立刻平静下来,想了想,用力点点头。他向来能屈能伸,为了好吃的,答就答。尊严算什么,又不能吃。 “我要这个。”君凤取出之前从妖仙那里拿到的心境碎片,问小鬼王,“听说你手里有一枚,给我。” 小鬼王先要了一块酥蜜糕吃着,点点头道:“我这里确实有一枚,但被我不小心掉到忘川里去了。如果你想要,我可以送你,但你要自己去捞。” 他神情略显得意,好像笃定君凤捞不出来似的。忘川虽然看似平静,但里面的水却有抹除全部记忆的功效,无论什么人沾染,都会受其影响,即便是君凤这样的真仙也不例外。 君凤:“好,带我去。” 重明拉住君凤的手,担忧道:“你灵力损耗过多,还是等修养好了再去吧。” 君凤先是跟妖仙赤月明打了一架,后又帮迟逍取出惑心符,耗损了不少灵力。而鬼界内部到处弥漫着鬼气,容易侵蚀修仙者的身体,忘川则…… “无妨,等我。”君凤拍拍重明的手背,让他在这里安心等候。 见两人如此依依不舍,鬼尊轻笑出声,道:“好了,身为真仙,怎么可能折在我这小小的鬼界里,无须担心。走吧,请你喝酒。以前都是我喝你酿的酒,如今,也请你尝尝我得到的好酒。” “好啊,能被鬼尊大人绝口称赞,定是好酒。”重明目送君凤跟小鬼王走过黄泉路后,便随鬼尊来到一处亭子里坐下。这处亭子就建在黄泉路附近,正好可以欣赏耀眼的彼岸花。 重明四处看了看,始终没发现某道身影,忍不住问道:“你家小剑灵呢?这次鬼门开,他怎么没循着你的味儿追来?” 鬼尊生前曾是位叱咤风云的将军,虽保家卫国,铁胆忠心,却也杀戮无数,沾满血腥。后来,他战死在沙场上,魂魄来到鬼界,凭借雷霆手段,一步步成为鬼界的最高统治者,再也没有转世投胎。 重明口中的小剑灵,以前并非剑灵,而是一位修仙家族的小公子,本一心修仙,没想到被将军蛊惑,爱上将军,成了他见不得人的恋人。 后来,两人的“奸情”被小公子的家人发现,逼着他们断了关系。将军战死沙场后,小公子闻听噩耗,赶赴杀场为将军报了仇,自己也一命呜呼,尸首被野狼撕咬,灵魂也被撕裂,无法转世投胎。 小公子的师尊爱徒心切,不惜损耗一身修为帮小公子聚拢魂魄,但始终无法找到全部,没办法令他投胎。只能将其残魂封印在一柄宝剑中,放在灵力充沛的地方。 天长日久下,小公子的魂魄慢慢聚齐,最终修成剑灵,若继续修炼下去,很可能会修成剑仙。可小剑灵似乎无心成仙,一直在寻找将军的魂魄,得知将军魂魄成为鬼尊后,一有机会便会潜入鬼门关,想见鬼尊一面。 可惜,剑灵只有灵体,没有实体,进入鬼界范围后极易受到鬼气侵蚀,根本无法在这里存活。鬼尊只能狠下心来,千方百计阻止他进入。 鬼尊仰头灌下一杯烈酒,苦笑道:“他,不会来了。” “你到底把他赶走了?你做了什么?”重明为两人惋惜,却只能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做了什么?自然是他不喜欢我做的事。”鬼尊看向重新关闭的鬼门关,叹息道:“他是剑灵,我是厉鬼,一阴一阳,永远无法在一起。” 重明唏嘘,人间讲究阴阳调和,但鬼和灵却阴阳相害。 鬼尊转移话题,指了指君凤离开的方向问道:“哎,你俩这是闹的哪一出?” 重明凑过去,小声问道:“你能看出她是谁吗?” 鬼尊一脸不可置信,斜睨重明道:“你逗我呢?” 重明瞬间尴尬,讪笑道:“她始终不肯言明真实身份,非让我猜。你也知道,我如今这副身体灵力全无,根本感知不出来。” 鬼尊哈哈一笑,道:“你们这是,夫夫情趣?” “你说,夫夫?”重明震惊地盯着鬼尊,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真是男人?那他是不是灵……” 鬼尊打断重明的话,摇头道:“你自己去问,我可不想得罪他。” 重明一下子趴在桌子上,哀嚎了一声:大家都不肯说出口,那他只能靠自己的能力逼君凤亲口承认了。 少年们没被邀请,只能站在结界里干等着。 见重明跟鬼尊把酒言欢,众少年惊掉下巴,好久都合不拢嘴。 石元常悄悄问贺重悦:“三少爷,咱们家大少爷为什么会认识鬼尊大人?” 贺重悦想破脑袋也没想到其他解释,只能回答道:“可能真的是病重快死时魂魄来过鬼界吧。” 康明怀赞叹道:“大表哥真乃神人也。我小时候也有一次差点病死,为何没遇到鬼尊大人呢?哪怕遇到小鬼王也行啊。” 北堂斐听到大家的话,抬手摸了摸下巴,看向重明的目光透着几分审视,他觉得,事情不可能这般简单。 这天下不知有多少病重之人,难不成他们的魂魄都能来鬼界转悠一圈再回去?若真如此,这鬼界的大门也太好进了吧? 即便真是如此,为何只有贺重明结识了鬼尊,还跟鬼尊如此捻熟呢? 就在这时,众人听到了熟悉的洞箫声,好像是君凤跟什么厉害人物打起来了。 箫声急速轰鸣,听上去打得很激烈。 康明怀猜测道:“总不会跟小鬼王吧?教训那个小鬼还要用到仙器?这不是欺负人家嘛。不会不会,大表嫂看上去不是那样的人。” 贺重悦和北堂斐对视一眼,心想可能有人要抢心镜碎片。 重明三两步来到黄泉路边,侧耳倾听了一会儿,扭头问鬼尊,“你这里除了鬼,还藏着其他人?” 鬼界以鬼尊修为最高,其他鬼魂全都不是君凤的对手,不会打得这般激烈。 “你们自便,我去看看,失礼了。”鬼尊也听了听那边的动静,变得面色凝重,向重明抱了抱拳,转眼消失不见。 因为担心君凤的安危,重明一直站在黄泉路边,几缕鬼气飘然而来,绕着重明转来转去,眼看就要侵入他体内。 就在这时,君凤飞身而来,一把抱住重明,旋身一转,将鬼气冲散。 “你在做什么,不要命了?”君凤难得严厉地训斥道。 重明不理会君凤气冲冲的语气,赶紧上下打量她,发现她脸色有些难看,身形略显不稳,一把扶住她,伸手一摸脉,发现她体内灵力又损耗不少,且被鬼气侵蚀,“怎么回事?” “没什么。”君凤摇头,“先离开这里再说。” “好,我抱你。”重明刚想弯腰抱起君凤,只听君凤说了句“我来”,一把搂住重明的腰,将他打横抱起,旋身飞出了鬼门关。 听到身后传来鬼差的笑声,重明欲哭无泪,堂堂男子汉,丢脸丢到鬼差面前去了,他身为夫君的面子还要不要了? “娘子……”重明又是恼羞成怒,又是无可奈何,最后只能伸手抱住君凤的脖子,用力晃了晃,“你下次能不能给我留点面子,我才是夫君啊。” 由于嘴唇离君凤的脖子太近,呼出的气息喷在君凤颈间敏感处,害她向后躲了一下,捏了捏重明的腰,轻声说了句“别闹”。 “啊——”重明的腰是敏感处,最怕别人碰触,被君凤这么一捏,忍不住轻叫出声,差点从君凤怀里滑出来,吓得他立刻搂紧君凤的脖子,老实了。 虽然这样很丢脸,但从娘子怀里掉下去更丢脸吧。 第36章 我只给你 康明怀和北堂斐等人紧随其后,捂嘴偷笑。 重明在他们这些人面前各种炫酷狂霸拽,无所不知,无人能及,但在君凤面前,却屡屡吃瘪,被压制得死死的。 他们不但不觉得别扭,反而觉得这样才好。要不然,以重明那个性子,还不无法无天了? 贺重悦却气鼓鼓的盯着重明搂着君凤脖子的手不满。 堂堂贺家大少爷,未来的贺家家主,经常被自家娘子调戏也就罢了,经常被自家娘子抱来抱去也罢了,谁让现在的贺重明身体虚弱,尚未康复……但只要心中有股不服输的男儿气,总有一天能反攻回来。 可如今看来,贺重明不但没有反攻的心思,竟然还不要脸地搂上去了?是觉得被自家娘子抱着理所当然吗?这个不争气的家伙,早晚臭骂他一顿,让他好好清醒清醒,想想如何重振夫纲。 此时,天已蒙蒙亮,一行人在鬼尊派来的鬼差带领下,离开鬼门关,来到鬼界附近的一处隐秘庄园暂住。 这座庄园是鬼尊在鬼界外的住所。虽然不在鬼界内,但还属于鬼界的势力范围,环境优美,物产丰富,渺无人烟,清静安宁。 庄园面积并不大,却一应俱全,有十几间房舍,有大片田地,还有不少果树。所在位置极高,能隐隐看到黄泉路上的彼岸花,但又远离鬼气笼罩之地,确保住在这里的人不会沾染鬼气,算得上修身养性的好地方。 重明猜测,鬼尊修建这样一座庄园,肯定不是用来自己住的,或许是为什么人修建的。遗憾的是,鬼尊想让来这里住的那位尚未出现,他们这些不相干的人倒是先住进来了。 君凤将重明放在一张红木椅上,蹲下身为他把了把脉,确定他尚未被鬼气侵蚀,这才走到床前坐下,退了靴子,盘腿调息。 见重明殷殷盯着她看,满脸担忧,君凤轻笑道:“无须担心,我没事。” 大概调息了半个时辰,君凤的脸色才慢慢好转,表面看不出任何受伤的痕迹。 见她收起手掌,靠坐在床头,重明走上前,坐在她身边,轻声问道:“你的伤严不严重?需要我为你调制些丹药吗?” 碍于君凤隐藏的身份,重明刻意坐得离她远一些。 君凤习惯性地伸手将重明搂进怀里,被重明挣脱后,看了看自己空空如也的手掌,淡淡道:“无妨,只是需要一些时日恢复。” “到底遇上何人了?”重明追问道。竟能将君凤打伤,修为定然不浅。 君凤:“遇到一个蒙面人,可惜被他逃了。” 君凤说,蒙面人趁他打捞心镜碎片的那一刻,突然从背后攻击她,看样子不仅想抢夺心镜碎片,还想置她于死地。 重明惊讶,“蒙面人?能无声无息潜入鬼界而不被鬼尊发现,定然不是等闲之辈。他把心镜碎片抢走了?” “没有。”君凤从储物袋中取出心镜碎片,递给重明,顺便握住了他的手,“你要,我只给你。” “你……”重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只能抽回手,气鼓鼓道:“这个虽然重要,但你的安危更重要,我……” 想到眼前的君凤不是她真正的模样,重明本想上前给她一个拥抱,如今却迟疑了,后退了,低头假装打量手中的碎片。 这一枚心镜碎片看上去比之前的那两枚都要大,跟把小扇子似的,镜面呈现水蓝色波纹,可隐约看见进入其中的通道。是真的没错。 “这个还是你来保管吧。”重明将心镜碎片重新放回君凤手中。以他现在这副柔弱的小身板,什么都保护不了,只能交给君凤。 重明让君凤继续调息,他则找来一些材料,制作了一排小人儿,点上血眼睛后,摆在君凤四周。 万一那蒙面人不死心,再来抢夺心镜碎片,也可抵挡一阵。重明万万没想到,这次来的刺客不是蒙面人,而是自己人。 听见有人敲门,重明打开一看,竟是北堂家的两名弟子。他们说奉北堂斐之命,前来送上几种疗伤圣药,说是北堂家专门从霍家购买的,治疗内伤外伤,效果极好。 两名弟子还说,这种圣药的使用过程比较繁复,需要熟悉圣药的他们亲自喂伤患服用。 重明闻了闻,发现果然是疗伤圣药,对君凤的身体有好处,便放两人进来了。他虽会研制丹药,但目前只学了点皮毛,连入门都不算,而且,手头也没有合适的药材。有人特意送药,实在不好拒绝。 两人进门后,一个找来茶杯,一个弄来热水,将几种丹药按照一定的量,先后放入茶杯中,再加入热水,搅拌均匀,端给君凤喝。 君凤正要伸手去接,就在这时,两名弟子突然取出法器,齐齐向君凤攻去。 重明就站在床边,见此情状,大喝一声“起——”,他提前做好的小人儿便齐齐飞了起来,扑向两名弟子的法器。 别看这些小人儿个头不大,但身形灵活,缠着法器不肯放松。两名弟子被小人儿滋扰,连连后退。 但两人的修为是北堂家八名弟子中最好的,用的法器也都不是凡品,没一会儿功夫,便把重明做的小人儿打得七零八落。 重明飞扑向前,挡在君凤面前,双手结印,设下一个小小的结界,将君凤护在其中。而他自己则暴露在了结界之外。 重明心想:少不得要施展一些高明法术来对敌,只不过,需要损耗他体内最近才积蓄起来的那点灵力了。 就在这时,北堂斐跟贺重悦听到动静,冲了进来。 “北堂斐,你果然居心不良,竟趁我去警戒之时派人攻击我大嫂。”贺重悦一边跟其中一名北堂家的弟子打斗,一边指控北堂斐。 北堂斐嘴唇紧抿,脸色铁青,一法器打退了另一名北堂家的弟子,恼道:“冤枉,自离开鬼界,我一直跟你在一起,哪有时间安排他们来伤害大嫂。贺重悦,你能不能收回对我的成见,不要总把我当贼看?” “哼,即便不是你指使的,也是你没管好你们家的弟子。在我眼里,你就是觊觎心镜碎片的小贼,必须防着。”贺重悦一剑披向北堂家弟子的脑门,若不是被他用法器挡了挡,这一剑能直接将他劈成两半。 “你……贺重悦,你给我等着,早晚收拾你一顿,让你口无遮拦。”北堂斐嘴上跟贺重悦吵得凶,下手却越来越狠,一法器砸中那名弟子的肩头,将他从房中砸飞了出去。 “你快追出去,别让他跑了。”见那名弟子飞出屋去,贺重悦下意识地以为北堂斐故意为之,找准机会一脚踹向北堂斐,将他也踹飞了出去,还不忘恶狠狠地威胁道:“北堂斐,给我把人抓住了,若被他逃了,就是你有意纵容,我一定不会放过你。” “……”北堂斐被莫名其妙踹了一脚,脸色越发难看,狠狠瞪了贺重悦一眼,将所有怒气发泄到那名弟子身上,一手用法器牵制他,另一只手紧握成拳,一拳打晕了他。似乎不解气,又狠狠踹了那名弟子四五脚。 重明见两人一边吵架,一边对敌,不禁大为佩服。这两个小子到底是敌是友啊,好的时候你救我我帮我,坏的时候你骂我我踹你。 就在这时,贺重悦也将另一名北堂家弟子制服。两人将两名弟子带到重明和君凤审问。 没想到这两名北堂家弟子嘴硬得很,问什么都不说,大有“要杀便杀,要剐便剐,我就不说,你能奈我何”的架势。 重明检查之后才发现,这两名北堂家的弟子都被人下了控心符。 所谓控心符,就是能控制他人身体,按照施咒者意愿行动的符咒。持续时间不长,但一般人摆脱不了。 这种符咒不需要专门解,等过了时效,自然而然便解开了,只不过被施了控心符的人会有一段时间的记忆空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就在两名北堂家弟子懵懂茫然之时,君凤突然开口了,“去查北堂家的所有弟子。” 原来,在来这里的路上,她在北堂家的一名弟子身上闻到了一股奇怪的芳草气息,跟攻击她的蒙面人气息相同,当时还以为是蒙面人残留在她身上的气息没散去,所以,没有采取行动,如今想来,那名弟子可疑。 北堂斐一去查才发现,北堂家的弟子少了一名,应该是被人杀害,并假扮成他的模样,混入队伍中,所以才没被人发现。 那人借机给这两名北堂家的弟子种下了控心符。如今见事情败落,提前逃了。 这个人和鬼界中的蒙面人应该不是同一个,但绝对是一伙儿。他们都喜欢用同一种味道的芳草?还是同住在长有这种芳草的地方呢? 看来,这芳草的味道便是一种线索了。 不久之后,鬼尊出现,说那蒙面人极为狡猾,早已经逃出鬼界。 小鬼王只说蒙面人是他哥哥,是被他悄悄带入鬼界的,难怪没被鬼差发现了。哥哥假意向小鬼王忏悔,借机滞留鬼界,小鬼王根本不知道哥哥是来争夺心镜碎片的。 至于其他的,小鬼王不肯多说。重明决定等君凤修养好之后再去一次鬼界,亲自询问小鬼王。 鬼尊离开前,将这座庄园内外彻底检查了一遍,确保没有危险后,又在庄园四周设下结界,确保闲杂人等无法进入。 贺重悦得知君凤没事,这才放下心来,准备去弄些吃的。此处渺无人烟,不知道哪里有卖吃食的,只能自己想办法做。 一群娇生惯养只会修仙的少年,基本没自己做过饭,如今,对着满庄园的蔬菜水果干瞪眼。 “我来。”怕还有其他弟子被下了咒,会对贺重明和君凤不利,贺重悦决定亲自给两人做饭。 他撸袖子的动作倒是很潇洒,但做起饭来就…… 重明老远便闻到一股又焦又胡的味道,将门打开一条缝,往外一看,好家伙,贺重悦端着满满一盆烧糊的蔬菜粥站在门口,想进来又不好意思。 重明抱臂站在门内,透过门缝观察贺重悦的表情,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贺重悦一张俊脸红成一片,难得理不直气不壮,抬手想敲门,闻了闻蔬菜粥的味道,又放下了,最后递到自己嘴边喝了一口,一张脸扭成一团,转身将粥倒进花坛里,走了,应该是重新去做饭了。 这小子,就是一名门正派的小傻瓜,除了剑用的不错外,其他一概不会。 重明还察觉了北堂斐的气息,就躲在房间外的拐角处。 这小子平日里总是一副纨绔少爷的傲慢样儿,心眼倒是不少,一直留心着他和君凤的一举一动。 见君凤调息地差不多了,重明给她吃了两枚强魄丹,扶她倚靠在床头。 此刻先让她好好休息,等到了晚上再……哼哼,这次一定不能轻饶了她,誓要查明真相。 第37章 果然是该死的灵风 见君凤闭着眼睛休息,重明取出一本炼丹方面的书籍来看。这是贺重悦专门从家里帮他带出来的,说让他在路上研究。 那小子此行帮他带出来几十本炼丹制药方面的书籍,都是母亲和小姨编写的,催促他勤学上进,学有所专。等身体恢复了,再开始修炼贺家的内功心法。 重明向来不喜欢读书,胡乱翻了那么久的书籍,也只研究出强魄丹和香浓野菜粥,还都是参考书中的秘方制作的,至今尚未研究出什么像样的丹药。 但如今不能这么得过且过下去了,敌人强大而隐秘,以后还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他必须研制出更好的丹药,一来帮君凤尽快恢复灵力,二来,让自己现在这具身体彻底恢复健康,适合高强度高难度的修炼。 “看来你很喜欢炼丹制药啊。”听到翻书声,君凤睁开眼睛,从随身储物袋中取出一本书,丢到重明面前,“若真想炼制厉害的丹药,我想,这本书会对你有帮助。” 重明拿过来一看,书上写着《生生不息》四个字,一边随手翻阅,一边追问君凤,“哪里来的?书名什么意思?” 君凤笑道:“从你房中的书橱里翻来的,上面有你母亲和你小姨的笔迹,可能是她们两人一起编写的。我翻阅了一遍,发现这上面的炼药方式大胆而罕见,最后的结论倒是功效卓著,可行之。” “是吗?那我可要好好看看。”听君凤说得言之凿凿,重明翻到第一页,只见上面写着八个字:“仙人之躯,得偿所愿。” 难道,服用了这种丹药,无需修炼也能成仙? 重明越发来了兴致,一页页翻下去,遇到不解的地方还会跟君凤讨论。 “此方需研制两种丹药,分左丸,右丸……炼制时,左丸加红参,赤芍、熟地,承愿草……给在下者服用;右丸加海马,肉桂,女贞子,祈愿草……给在上者服用……” 重明虽然嘴上说想学炼丹制药之术,其实,他根本没耐心去学习每一种药材的功效和副作用,对于刚才念到的那些药材所知不多。 既然霍轻怜姐妹编写的书籍中说要用到这些药,那肯定没错。毕竟,这两姐妹出生丹药世家霍家,在这方面天赋极高。 再者说了,母亲和小姨肯定不会把有问题的书籍放在他房里,因此,重明对此药方深信不疑。 “只是有一点比较奇怪,服用丹药,怎么还分为在下者,在上者?如何判断哪种人是在上者?哪种人是在下者?”重明看书不也老实,不停地走来走去,要么坐在窗台上,要么坐在桌子上,没个正形。 君凤思索一番,解释道:“可能是修为高者,修为低者吧。” “呵,这个有意思,既如此,我倒要试试看。只是,我这里的药材不够。”重明翻了翻自己的储物袋,也没找到多少能用的药材。 “无妨,我这里有两味重要的药材,你可以拿去用。至于其他,都是寻常药材,安排人去买就是。”说着,君凤从他的储物袋中取出两张素白帕子放在桌上。 两个帕子中包着的草药不同,应该分别是承愿草和祈愿草。重明即便对药材不甚了解,也看得出这两味药很不一般,植株完整,颜色天然,一看便知具有神奇功效。 其中一种看上去好像一株野草,极不显眼,但颜色呈半透明状,用手摸上去,甚至能感受到植株间经络的跳动,仿佛有生命似的。 这让重明的内心产生了一种很奇怪的错觉,好像他抚摸的不是药草,而且孩子。重明吓了一跳,立马缩回手,扭头问君凤,“娘子,这是什么药?” 君凤:“书中所载承愿草。” 根据书籍的记载,此种药草生长在纯净优美的环境中,极其脆弱,哪怕被一点脏东西碰到,都会很快枯萎。难怪君凤会用这般素白的帕子包着。 另一种便是祈愿草了,同样稀世罕见,重明询问君凤从何而来,她竟不肯说,只说机缘偶遇。 重明便不再问了,反正以君凤的身份和修为,什么奇珍异草都有可能弄到。 眼下还缺少几味常见的药材,重明打发轻羽和石元常御剑去买,速去速回。 石元常和轻羽回来得很快,只不过,轻羽忽闪着大眼睛,眸中满是疑问,张口就问重明,“明哥,谁要,滋阴,养血,谁要,补肾,益精?” “你说什么?”重明正专心看书,没听明白,抬头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轻羽,你去休息吧。”君凤轻飘飘地扫了轻羽一眼,脸上的表情虽然平平淡淡,看不出什么情绪,但轻羽还是下意识地吞了吞口水,什么都不敢说了。 反正抓药的大夫说,这些药对想要孩子的人大有益处。魔尊大人已经成亲,自然希望早点生儿育女,没什么好担心的。 “既然药材齐了,可以试着做一做了。”说干就干,重明收拾好桌子,将储物袋中那一套装备取出来,炒,磨,熬,搅…… 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草药的味道。 炼制好之后,重明先自己试吃了两颗。他之前研制丹药,也会自己尝一尝,确定无毒无副作用,且可提升身体机能有助修仙之后,才会给别人吃。 “嗯,味道不是很好,但吃下去之后,感觉丹田之中隐隐有一股热流,仿佛气之所聚……没想到见效还挺快。” 他正想试吃另一种,被君凤抢了过去,“你试吃那种,我来试吃这种吧。你若将两种都吃了,小心它们在你肚子里打架。” “胡说什么呢。”重明嘴上虽然这么说,还是任由君凤吃下了另一种药丸,目光殷殷地盯着她,问道:“怎么样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 “有……”君凤拧着眉,将药丸咬碎咽下,体会着那股浓郁的苦涩顺着喉咙一路向下滑落的感觉,很快,体内便升起一股热气,搅动着她的心神。 见效真快,不愧是由各种补肾益精的好药制作而成。 重明一整天几乎没吃什么东西,就品尝他刚研制出来的药丸了,品尝之后觉得味道不好,又加了些红枣蜂蜜之类的东西重新炼制,让药丸不那么难以入口。 君凤丝毫不嫌药丸味道不好,连吃了好几颗。 见天色已晚,夜幕降临,重明嘿嘿一笑,准备实施自己的计划。他从储物袋里摸出两壶酒,一壶自己喝,一壶递给君凤。 “娘子,这酒可是我之前买来的好酒,一直没舍得喝,只想着跟娘子分享。里面加了几味强身健体的灵药,对娘子你的身体有帮助,来,干一杯。” 君凤闻了闻酒的味道,又看了重明两眼,将壶举到唇边,喝了两口。 “娘子,别停啊,喝酒要尽兴,来,再喝几口。”重明脱了鞋坐在床尾,跟君凤面对面,用自己的酒壶碰了碰君凤的,示意她继续喝。 “娘子,有没有喝出灵药的味道?虽然喝起来不怎么样,但效果你可以放心,只要多喝点,保证你很快便能活蹦乱跳。”为了避免君凤发现自己真正的企图,重明一直转移话题。 重明就是想灌醉君凤,借机弄清她的真实身份。如今的君凤灵力耗损,略显虚弱,正是下手的好机会。若错过了,以后可就没办法对她动粗了。 若她真是男人,而且是他心中所想的那个男人的话,应该不喜欢被压在下面吧?看她能忍到什么时候。 君凤喝酒的姿态很潇洒,好像没有任何防备之心,但酒量一般,很快便醉了。只见她一手扶着额头,轻轻地揉着,双眸水润而迷乱,另一只手举着酒壶,有一口没一口地喝着,越喝越醉。 重明也喝了不少酒,幸好他提前服下了根据书籍秘方研制的解酒丹,还保持着几分清醒。 见君凤手臂下垂,手中的酒壶“砰”一声掉在地上,滚到一边,重明觉得时候到了,丢了酒壶,凑到君凤身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搂住了她的腰。 “娘子,你醉了?无妨,我扶你休息呀。” 见君凤闭着眼睛靠在自己肩头,重明胆子大了些,将她搂得更紧,慢慢伸出两根手指,扯开了君凤的…… 就在重明心跳加快,做贼心虚之时,一道狰狞恐怖的伤口赫然出现在他眼中。伤口很深,很长,一直从左胸延伸到右腹之下。 看得出来,不是新伤,而是旧伤,还是久治不愈的那种,怎么看都像是被雷劈出来的,因为其他武器不可能会有这么大的威力。 是天雷劫? 那名老神医曾经说过,救了他的那位仙君胸口有一道很深很长的旧伤,一直无法愈合,后来又被天雷劫撕裂,变得愈发严重。 这么说,君凤就是救了他的人,也就是灵风?突如其来的真相,令重明脑袋混乱,不知所措。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回过神来,刚想触摸伤口,突然一阵天旋地转,发现自己躺在了床上,变成了他在下,而君凤居高临下。 “你确定要这样?”君凤的脑袋垂得很低,额头几乎抵着重明的额头,呼出的热气毫无保留地喷在重明脸上颈间,害他忍不住颤抖了一下。 “我确定。”重明试图翻身,但力气没有身上的人大。本想借助自己做的小人儿,却被君凤一袖子扫到了角落里。 重明暗自懊恼,是他低估了灵风的力量,即便他灵力受损,也比自己的力气大好多。还有,这混账竟然假装醉酒,没想到他如今的酒量这么厉害了,可恶啊。 见重明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一张脸胀得通红,灵风缓缓笑了,“夫君这是欺我体力不济?这种事的话,还是我来吧。” 看见他脸上的这种可恶笑容,重明那个气啊,忍不住怒骂道:“混蛋,我就知道是你,还不现出真身,想骗我到什么时候?” 灵风在重明嘴角落下轻轻一吻,抬起头,眸光郑重而严肃,“说,我是谁?” 重明被他看得心跳更快,积蓄所有力气,怒吼道:“你就是那个虚伪,狡猾,阴险,可恶,该死的灵风——” “不,我是你八抬大轿明媒正娶迎进门的娘子。”这么说着,眼前的君凤突然变了样子,原本温柔美丽的脸变得清俊无双,原本柔和多情的眸子变得幽深狭长,原本娇柔的身量变得修长,而声音也变得低沉悦耳,轻磁动听,“重明,你给我记住这一点,永远不要忘。” 第38章 我要在上面 虽然早已猜到君凤就是灵风,但看他在自己眼前现出真身,重明还是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眸中满是惊讶,接着变成愤怒,抬手一掌拍向灵风,用上了所有能用的力气,毫无保留,“混蛋灵风,你给我起开。” 灵风轻而易举地握住了重明的手,按在他耳畔,浅笑道:“是你刚才说想这样的。” “我要在上面。”重明恶狠狠地吼完,突然就后悔了,立刻改口道:“不对,我才不想跟你这种人渣骗子做这种事,你给我滚下去……” “你不想在上面?”灵风笑着俯下身,故意曲解重明的意思,“无妨,我来。” “灵风,你敢这么对我,我一定会杀了唔……” …… 贺重悦重新做了一碗蔬菜粥,正想给君凤和贺重明送来,敲了敲门,没人回应,想推门进去,发现门推不开。 除此之外,里面还传来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在呜咽低吟…… 这是怎么了?贺重明身体弱没灵力,应该欺负不了仙人大嫂,仙人大嫂一直很疼贺重明,应该也不会欺负他,那这种声音是怎么回事?难不成屋里又闯进了其他人了? 见北堂斐在屋顶向自己招手,贺重悦想了想,飞身而上,“北堂斐,你躲在我大哥大嫂屋顶上做什么?” 北堂斐抢过贺重悦手中的蔬菜粥,尝了一口,脸立马苦成一团,抱怨道:“贺重悦,你到底会不会做饭啊,不会就别做了,这是想毒死谁呢。” 说着,他唏哩呼噜地将一满碗蔬菜粥喝了个精光,喝完后抹抹嘴,苦得龇牙咧嘴,指了指院子里的一种蔬菜说道:“贺重悦,那才是蔬菜,你这用的是苦菜吧?” 贺重悦一直被房间里的动静干扰着心神,等回过神来才发现,自己好不容易做好的蔬菜粥全被北堂斐喝光了,又急又气,差点没当场跟北堂斐打起来。 北堂斐连忙握住他的手,用下巴点了点下面,小声道:“别吵,大哥大嫂正在忙正事呢。” “什么正事?刺客真的闯进去了?那你还不快去……”贺重悦正想责备北堂斐不冲进去营救,突然听到了更奇怪的声音,立刻变了脸色。 他虽然少不更事,没经历过那种事,但好歹看过几本少儿不宜的禁书,多少知道一些。 刚才屋里传出来的声音,难不成是…… 心里这么想着,他扭头瞪向北堂斐,露出询问的神情,北堂斐点点头,让他不要出声。 贺重悦挣脱北堂斐的手,蹲下身,悄悄拿掉了一块瓦片,用一只眼睛偷偷往里瞄,这一看不要紧,气得差点跳进屋子里去。 因为他透过床帐,隐隐约约看到贺重明在下…… 贺重明那个不争气的大哥,竟然被个女人压在下面,这算怎么回事?男子汉的骨气呢?夫纲呢? 瞄了一会儿,他忍不住脸红心跳不自在起来,赶紧把瓦片放回去,跳下屋顶溜走了。 北堂斐笑着摇摇头,一下子躺倒在屋顶上,脑海中不断闪过贺重悦脸红害羞的模样。 事情好像变得有点糟啊。 * 重明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睡过去的,也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醒来后,发现自己躺在床的里侧,而君,不,灵风正躺在他身旁,一只手搂在他腰间,另一只手枕在他颈下。 两人的身体贴合在一起,中间不留一丝缝隙,亲密无间,缠绵悱恻,还都只穿着里衣…… 看着眼前这张熟悉得不能再熟悉,即便见不到也在梦里出现过很多次的脸,重明火冒三丈,坐起身,一掌拍向身边之人,“混账,你竟敢骗我。” 更可恶的是,不但骗他,还趁他没有灵力的时候欺负他。 “咳咳咳——”灵风竟然没躲,生生挨了这一掌,被重明打到的地方发出一声骨裂的脆响,随后,嘴角流下一丝血迹。 重明错愕不已,下意识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暗暗心惊,他刚才急怒攻心,好像用上了所有力气,下手有些重了。 灵风哼笑一声,满不在乎地擦去嘴角鲜血,缓缓起身,看向重明,“骗你什么?只怪你眼力不好,直到现在才认出我。” 重明最不喜欢灵风这种清冷傲慢的态度,若是以前,早就恼了,可是现在,看着灵风嘴角残留的血迹,心脏好像被什么揪住了似的难受,声音都有些颤抖,是气的,“你,你故意的?还是脑子傻子?你怎么不躲……” 他可不认为凭自己现在这副身体能伤害到灵风。这混账却偏偏挨他这一掌,是愧疚还是赎罪? 但若真说起来,是他亏欠灵风才对吧?这混账不但耗损大半灵力助他重生,还陪他餐风露宿夜以继日地寻找心镜碎片,一再跟强敌对战,耗损灵力。 堂堂仙君,躲在自家山头修炼他不香吗?根本没必要来受这份苦。 不过有一点,灵风说得很对,他确实给了自己很多提示,比如极为相似的长相,清冷寡言的性格,仙君的身份,紫色的洞箫…… 按理说自己应该早点认出他。好歹当过魔尊的人,怎么可能这点眼力见儿都没有? 但这混账也给他设了不少障碍啊,比如,之前那副曲线玲珑的曼妙身材,毫无灵风气息的伪装,在贺家人面前耐心解释善解人意,对他千般情意万般柔情…… 他怎么可能猜得出自家温柔体贴主动亲密满嘴情话能说会撩的娘子就是曾经那个冷情冷性不解风情正眼都懒得看他的灵风嘛。他根本想都不敢想好吧,这能怪他吗? “可恶,你骗了人还有理了是吧?”重明气鼓鼓地说道:“灵风,仅凭这一点,我就不会原谅你。” 想起之前自己撩拨娘子的那些时刻,重明便觉得气不打一处来,本以为是自己占了便宜,结果,却是自己被这混账占了便宜,啊,好丢脸,好羞辱。 灵风将枕头抬高,背靠上去,双手枕在脑下,左腿抬起放在右腿上,姿势很轻松,很随意,“如果我用真实身份出现在你面前,你还会跟我形影不离吗?” “你想得美。”重明想都没想,立刻否定道。他以前和灵风是什么关系?死对头!谁会跟死对头形影不离亲密无间? 灵风耸了耸肩,淡淡道:“所以……” “所以你就假扮成女子嫁给我?”重明越想越气,总觉得自己在这个人面前无所遁形,一览无余。 “对,这样,我能贴身保护你。”灵风。理所当然道。 “……”是够贴身的,不但同床共枕,还趁机……他堂堂魔尊,为什么要被压在下面?若被明镜里的人知道,他的脸面还要不要了? “我要和离。”自知不是灵风的对手,重明没有再动粗,而是斩钉截铁地说道。 灵风坐起身,曲起一条腿,将胳膊搭在膝盖上,侧头看重明,冷哼道:“出尔反尔,本性难移。重明,你说过要娶我,而且已经娶了我,我灵风可不是你想娶便娶,想休便休的。” “娶……”重明扶额,灵风这家伙是不是脑子坏掉了?竟然这么想嫁给他?他可是堂堂男子汉,还是世间少有的真仙之躯,男子汉的尊严不要了?仙君的脸面不要了?若被六界的人知道,还不知道要如何嘲笑他呢。 重明整理好思绪,反驳道:“我娶的是君凤,可不是你。” 既然君凤已经不存在了,那么,他的娘子也就不存在了,才不要灵风这个家伙当娘子,岂不是夜夜被他…… “是吗?可惜了,我这里有证据。”灵风取出一枚往生珠,塞到重明手中。 重明低头一看,里面赫然保存着他跟灵风亲密无间的画面。往生珠里的画面都是真实发生的,绝无伪造或者更改的可能,若传出去,由不得人们不信。 见重明面红耳赤,双眸喷火,愤慨万分,马上就要爆发,灵风继续火上浇油道:“这样的珠子我有六枚,正好可以告知六界,你与我灵修合体之事。” “你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重明哪里被人这般欺负过,此时再也忍不住,扑过去就要掐灵风的脖子,想把这个气死人不偿命的家伙给活活掐死。 灵风早有防备,双手准确而迅速地握住了重明的手腕,腰间用力,将他压/倒在下。 “你干什么?滚下去。”重明反抗不了,只能怒骂道。 “骂名都担了,自然要行卑鄙无耻下流不要脸之事。”灵风居高临下,脸上清浅的笑容落在重明眼中要多可恶有多可恶。 “灵风,我看错你了,你竟是如此不堪唔……” 灵风在他唇上重重一吻,“是吗?那也比你这糊涂虫强。明明早就对我有意,却死不承认。你也不想想,若不是因为喜欢我,你又怎会轻易让我如愿?堂堂魔尊,没了灵力便会任人摆布吗?” “我……”重明瞬间惊醒,是啊,昨晚,他明明可以采取很多方式对付灵风,怎么可能乖乖被他吃干抹净?哎,他当时为什么没行动呢?重明越想越混乱,觉得连自己都搞不懂自己了。 “放心,我不会嘲笑你感情迟钝,只希望你早点认清自己的心意。”灵风并未继续做下去,只是向重明体内输入一些灵力,助他缓解身体的不适。 “你才感情迟钝。”有了灵力相助,重明感到酸软无力的身体总算恢复了行动能力,尤其是某处,不再那么难受那么疼了。 见重明气愤难平,还在恼他欺骗之事,灵风伸手捏了捏他的鼻子,浅笑道:“你也曾扮成女人引诱我,如今,咱们扯平了。” 重明脱口而出,“没扯平,上次我诱你你根本没动心,这次你害我……怎么能算扯平?” 灵风似乎听出了他的话外之音,心情破好,纵容道:“既如此,算你赢了。” “我不认,以后再比过。”重明愤然道。如今没法动手,只能动嘴,他才不想便宜灵风这个大骗子。 “你确定还想扮成女子?”灵风反问。 见灵风盯着自己的眼神不对,重明当然不会蠢到再用女装撩拨他,恶狠狠道:“你想得美,我还有正经事要做呢,没空陪你玩变装游戏。” 第39章 情爱之事理当尽兴 见重明还在生气,灵风伸臂抱住他,“重明,我没想骗你,只想留在你身边。想来想去,只有成为你的枕边人,才能形影不离地保护你。” “谁需要你保护了,少自以为是。”重明嘴一撇,用手肘狠狠给了灵风一下,身体向前逃去,脱离灵风的怀抱,坐起身,举起三根手指,郑重其事地说道: “我没能力赶你走,只好让你留下,但我们必须约法三章。” “你说。”灵风起身,坐在桌边,翘起二郎腿,左手托腮,右手食指敲着桌子,脸上的表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重明清了清嗓子,说道:“第一,继续保持君凤的伪装,不要让人知道你是灵风仙君。” 明明娶了个美娇娘,突然之间变成了臭男人,任谁知道都会吓一跳吧,尤其是贺家的人。而且,娶的还是一位修成正果的真仙,恐怕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可就别想清净了。 “……”灵风没立刻答应,但也没反对。 重明继续说道:“第二,跟我保持距离,没有我的允许,不准靠近我三步之内。” 就凭他现在这副小身板,根本不是灵风的对手,两人若亲密接触的话,吃亏的绝对是他。他可不想一而再再而三地被死对头吃干抹净。 “……”灵风只看了他一眼,还是没出声。 重明继续说道:“第三,若再遇到危险,让我自己出手解决,没我的求助,你不许帮忙。” 他虽然没有灵力,好歹会不少法术,有的是办法应对各种困难。若一直让灵风帮忙,欠他的人情岂不是越来越多,以后拿什么来还? “说完了?”灵风终于开口了。 “对,说完了,这三条你必须答应,否则,马上和离,以后大路朝天,各走一边,如何?”重明说得义正言辞,笃定无比,好像灵风不答应的话,他立刻便会写和离书似的。 “你确定要这样?”灵风缓缓起身,一步步向重明走来。 “当然确定。”重明下意识地后退了两步,直到脊背靠在墙上,无路可退,“你,你干什么?” 灵风伸出手掌,淡淡道:“干什么?自然是击掌为誓啊。” “……”重明总觉得气氛有点不妙,摆摆手道:“不必了,只要你亲口答应,我便相信,难不成堂堂仙君还会出尔反尔吗?” “不……”灵风说着,突然拉住了重明的手腕,一把将他扯进怀中,才继续说道:“你错了,我会。” “啊……”重明一个音节还没发出,已经晕了过去。 灵风搂住他的腰,食指和中指并拢,抵在重明额头,轻笑一声,道:“重明,既然你还没做好跟我在一起的心理准备,那便继续被蒙在鼓里吧。” 抽取记忆之术虽然会的人不多,但操作起来并不难。没有灵力也可以施展。因此,重明才能抽取贺重悦和北堂斐的部分记忆。 灵风现在施展的是替换记忆之术,比抽取记忆之术更为高明,因为需要编织全新的内容取代原本的记忆。这种法术极损耗施术者的灵力,但对中术者没有任何伤害。 重明醒来时,整个脑袋都是昏沉沉的,这种感觉他太熟悉了,不是累的,也不是困的,就是睡多了,被觉给撑的。 他这是睡了多久? 君凤早已起床,正坐在桌前吃饭。 “娘子,你在吃什么,给我也来点,我快饿死了。”重明揉了揉干瘪的肚子,总觉得自己已经很久没吃饭了。 趁他洗漱之际,君凤为他盛好了蔬菜粥,让他趁热吃。 重明喝了一口,连连点头,“嗯,味道不错,谁做的?” “北堂斐。”君凤接过重明递过来的空碗,又给他盛了一碗。 重明边喝边称赞道:“呵,那位少爷还会做饭啊,有前途。” 吃饱喝足,重明终于想起了一件事,他之前一直想查明君凤的真实身份来着,还准备了好酒想灌醉她。 之后,君凤好像真的喝醉了,他做了什么来着? 重明捂着额头努力回想,终于想起来了,他好像跟君凤这样那样了,嘿嘿,君凤就是他的娘子,不是那个该死的灵风呢。看来,他之前的所有猜测都是错误的。 终于跟娘子洞房花烛,不知道君凤会不会有孕。若能尽快怀孕就好了,如此一来,他才不会再对其他人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才能静下心来,一心一意对君凤好。 见重明捂着脑门,一会儿傻笑,一会儿忧虑,一会儿又傻笑,君凤定定地看着他,眼底满是温情与温柔。 吃过饭后,重明为君凤把脉,发现她体内的灵力又消耗了不少,不禁有些心疼,“娘子,是不是我此前太不懂节制,伤了你?你放心,我以后会温柔一点的。” “夫君多虑了,情爱之事理当尽兴。”君凤说着,凑到重明耳边,用一种暧昧到极致的语气说道:“我喜欢夫君勇猛无匹。” “轰——”重明只觉得整个脑袋都要炸开了,心跳得砰砰作响,但内心深处却满足而骄傲,伸手抱住君凤,吻上她的唇,呢喃道:“娘子温柔体贴,深得我心,我定会好好对待娘子。” “有夫君这句话,此生无憾。”君凤也倾身上前,将主动权完全交到重明手中,千依百顺。 见君凤这般主动,重明突然停下动作,想起一事。 等等,这不对啊,记得鬼尊说过君凤是男人来着,鬼尊身为鬼之首领,比人类更敏感,感应得更多,应该不会出错,可为何昨晚他跟君凤这样那样时,她是女子…… 还是说,如今灵风那混账已经彻底不要脸了,甘居他身下都不肯现出真身?以灵风曾经那高傲到极点的性子,乖乖被他这样那样……可能吗? 或者说,是他真的想多了,人家君凤本来就是女子? 重明忍不住头疼:这种事可不能胡乱猜测,一旦处理不好,很可能会伤了君凤的心,必须要有真凭实据才行。 看来,他还要找机会查证清楚。下次用什么方法好呢? “……”见重明捂着脑门犯愁,君凤淡淡瞥了他一眼,继续吃饭。 贺重悦整装待发,率领弟子们来重明和君凤门外等候,见两人还不出来,上前敲门,“贺重明,起了没,该忙正事了。” 为了让这两人亲亲我我,他们已经耽误了两□□程,如今不能耽误下去了。 “好了好了,这就出发。”今日的重明换了一身柔软的棉布白衫,日渐俊美的脸越发张扬洒脱。 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形成了一层明媚妍丽的光晕,让他整个人看上去精神奕奕,容光焕发。 少年们看得都不好意思了,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人逢喜事精神爽吗?啊,好想体验一把。 “大嫂呢?”见君凤没出来,贺重悦追问道。毕竟男女有别,虽然门开着,他也不好意思随便往里看,只能问贺重明。 就在这时,君凤走了出来,依然是一袭月白色男装。但给人的感觉却跟以往大为不同。整个人显得更清冷,更飘忽,仿佛随时会驾云而去。 贺重悦暗叫不妙:这不对啊,大嫂这两天明明一直跟贺重明这样那样,应该更有女人味了才对,为何……难不成贺重明那方面不行,没让大嫂满意,所以大嫂生气了? 越想越有这种可能,他之前可看到,重明无力地躺在床上,让大嫂自己动…… 唉,贺重明这个不争气的家伙,真给贺家男人丢脸。要怎么帮帮他才好呢,给他弄些滋补壮阳的丹药?还是弄些姿势百变的禁书? * 重明和君凤赶到鬼门关时,发现康明怀那个花花公子早就到了,正蹲在地上滔滔不绝,介绍着各个地方的美食,哪里的炒菜口味清淡,哪里的饺子天下闻名,谁家的糕点以次充好,谁家的点心用料充足。 他脚下铺了一张油布,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也不知道他跑了多少地方才弄来的。 蹲在他对面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小吃货小鬼王。小鬼王根本不理会康明怀在说什么,双手拿着两种糕点,这边咬一口,那边咬一口,吃得又快又陶醉。 康明怀继续说道:“小宝贝儿,以后有机会,我一定带你吃遍这世上的美食。另外告诉你一个小秘密,抚香居的厨子虽然脾气不好,但做饭的手艺是最棒的,你一定要去尝尝才行。” 重明忍不住黑线,抚香居可是闻名天下的青楼,只接待成年男子,可不接待小鬼头,尤其这位还是一只真正的小鬼。 等小鬼王吃饱喝足后,重明询问有关他哥哥的事。起初小鬼王不肯说,在康明怀的连哄带骗下,终于开口了。 重明这才知道,小鬼王跟那名蒙面人本是双胞胎兄弟,还是很糟糕的一体双魂,也就是说一个身体里有两个灵魂。 为了独占身体,哥哥想方设法害死了小鬼王。小鬼王被鬼差拘来阴曹地府时只有八岁,还是个孩子。可见哥哥心机有多深,手段有多狠。 前段时间,小鬼王去外面处理一件事情,遇到了哥哥,哥哥一眼认出他,向他道歉忏悔,想求得小鬼王的原谅,还说愿意付出一切代价,只求让小鬼王投胎转世,重获新生。 第40章 对你的心意不会变 小鬼王死的时候还是个孩子,这么多年在鬼界又一直跟小孩子的鬼魂打交道,表面看着凶狠倨傲,其实内心善良而柔软。 他哪里经不住哥哥的软磨硬泡,最终将他带来了鬼界,藏在自己居住的地方。 小鬼王没想转世投胎,觉得在鬼界挺好的,只是想感受一下跟哥哥相亲相爱的幸福。但哥哥说鬼界暗无天日,总有一天会想办法助他重生。 有人关爱的感觉让小鬼王放松戒备,轻信哥哥。 没想到,哥哥亲近他的目的竟然是寻找传说中的心镜碎片,不,哥哥并不想自己带走心镜碎片,只不过想害死前来寻找心镜碎片的人。 小鬼王用一种满不在乎的语气述说这一切,好像他根本没将哥哥的欺骗放在心上似的,该吃吃,该喝喝。 重明沉默良久,不知如何安慰这个倔强的小鬼,此时此刻,任何语言都无法弥补他深藏内心的失落和伤害,只能靠他自己挺过去。 “你哥哥长什么样子?能帮我们画出来吗?”等小鬼王胡吃海塞一通后,重明问道。 康明怀在旁边说道:“大表哥,你是不是傻,既然他跟小鬼王是双胞胎,当然长得跟小鬼王一样了。” 面对单纯到极致的表弟,重明哭笑不得,“小鬼王的容貌停留在了他死的那一刻,而他的哥哥已经长大了,能完全一样吗?” 康明怀这才恍然大悟,嘿嘿一笑,劝小鬼王画下哥哥的画像,“小宝贝儿,你哥哥既然这么不是东西,你还维护他干什么,让我大表哥找到他为你报仇呀。” 小鬼王白了康明怀一眼,最后还是画出了哥哥的画像。重明一看,差点笑喷了,原来,这小鬼王竟是个灵魂画手,画中之人除了勉强能看出是一个人之外,其他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脑袋像鸡蛋,身体像南瓜,两条胳膊像萝卜,两条腿像……更别提眼睛鼻子嘴巴这些精细之处了。 见康明怀捂着嘴偷笑,重明和君凤也一脸哭笑不得,小鬼王不满道:“我死的时候才八岁,根本没来得及学画画好不好?再说了,我和哥哥共用一个身体,一人一天,相当于我只活了四年,能知道画画是什么东西已经很不错了。” 听小鬼王这么一说,重明等人立刻止了笑,对小鬼王的怜爱之心更甚。小小年纪被亲哥哥害死,还能保持这般乐观,不容易。 重明取出之前迟逍画好的两幅画,让小鬼王辨认,没想到小鬼王指着闵仁那副蒙着面的画像说,这个身形像他哥哥。 “你哥哥的真名叫什么?”重明追问道。既然闵仁一直隐在背后做坏事,出现在迟逍面前时用的肯定不是真名。 “……”小鬼王想了一会儿,才不确定地说道:“我死的时候太小了,记不清哥哥的大名,只知道,父亲和母亲叫他曲儿。” “曲儿?哪个字?歌曲的曲吗?” “应该是吧。我们家姓闵,所以,他应该叫闵什么曲吧。” “闵天曲?”一直没开口的君凤突然说道。 “对,就叫闵天曲。”小鬼王连连点头,随后看向君凤,撇着嘴道:“你怎么连这个都知道?我这个当弟弟的都没你知道得清楚。” 君凤扫了小鬼王一眼,没回答,气得小鬼王在君凤背后悄悄亮小鬼爪,却不敢拿君凤怎么样。 “闵天曲,闵天曲……”重明反复念了两遍,怎么想怎么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听过。 “擎云山,修仙院,闵天曲。”君凤在旁边提醒道。 “对啊。”重明一拍巴掌,想起来了。闵天曲是他曾经在擎云山修仙院学习时的同学。 长相一般,天赋一般,性格内向,沉默寡言,从不跟任何人亲近,总是独来独往。既不是灵风那一派的,也不是他那一派的。 在修仙院学习那么久,重明就没跟他说过话,自然记不住他了。 “哎,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重明问君凤。闵天曲这个名字,连他这个同学都没记住,为何君凤会知道? 难不成,君凤也曾上过擎云山?那是不是能证明,君凤很可能是灵风?想到这一点,重明心中豁然开朗,想到了查明君凤身份的新方法。 君凤想了想,淡笑道:“我知道的事情很多,几乎无所不知。” 重明被她难得的自夸给逗笑了,伸手捏了捏她的脸,笑道:“娘子,你真可爱。” “呕——”小鬼王做了个受不了的表情,嫌弃地瞪了眼重明和君凤。 若不是之前被君凤威胁过不许暴露她的身份,他早就想好好嘲笑一下这个不长眼的贺重明了。对着男人喊娘子,恶不恶心啊。 得知蒙面人是闵天曲后,重明内心产生了诸多疑问。这个闵天曲为何要怂恿迟逍偷出天魔心镜?又为何将心镜碎片丢到五界?他想得到什么? 只是为了引起五界骚乱,让五界为了争夺碎片而相互争斗杀戮吗?那他又为何跑来鬼界跟君凤抢碎片呢? 还是说,他真正的目的只是为了杀死君凤,不让碎片落入君凤手中? 君凤毕竟是真仙,修为高深,若碎片落入她手中,五界之人恐怕没几个敢不要命地跑来跟她争抢。如此一来,五界中人也就打不起来了。 看来,这个闵天曲还会想其他办法针对君凤,不让君凤继续收集心镜碎片,需小心防备才是。 离开鬼界后,重明找到红衣吊死鬼口中的那名小道士,替他诊脉后,根据母亲留下的书籍,研制了一种丹药,每日服用的话,三个月之后便会清醒过来。 重明还专门留下一名贺家弟子照顾小道士,直到小道士康复为止。 随后,重明暗中吩咐轻羽,去那座山上找迟逍,悄悄将他送回明镜里,让长老好好看着,别再让他跑出来了。 处理完这一切,一行人又踏上了寻找心镜碎片的征程。 目前,贺家和其他家族共同守护着一枚,君凤这里握有两枚,若天魔心镜真的如传说中所言,被摔成五块的话,只剩下两枚碎片了。 按照迟逍所说,应该分别在神界和仙界。 神界在九天之外,没人知道具体在哪里,也没人知道怎么去,无从找起,众人决定放到最后再说。 再者说了,神界到底有没有碎片还真不好说,毕竟,闵天曲曾经的修为远在重明和灵风之下,有能力将碎片藏到神界去吗? “无需多想,先去仙界看看。”见重明一直拧眉沉思,君凤拍了拍他的背,安慰道。 所谓的仙界,并没有一个固定的区域,但凡仙人修炼的地方,都可以叫做仙界。 这世上的仙人可不少,真仙,散仙,妖仙,剑仙,鬼仙等等,加起来也有二十几位,每一位仙人都会选择一处风景秀美灵气汇聚的地方修炼,大都是一些地势险峻的高山或者难以寻访的深谷。这些地方可不是谁都能去的。 如今毫无头绪,只能先从最近的高山深谷开始找起。不知道灵风在哪座山或者谷中修炼呢? 重明一想起这个名字,立刻扭头看向君凤,发现君凤神情淡然,步伐悠然,尚未察觉自己对她的怀疑。 “娘子,你知不知道我以前有个绰号?”重明很随意地开口问道。 君凤扭头看他,一双幽深的眸子总是令人摸不清看不透,“是吗?叫什么?” “你不是说自己无所不知吗?你猜啊。”重明微扬下巴,向她跑了个眉眼,故作神秘道:“很难猜的,我敢打赌,娘子一定猜不到。” 当初在擎云山修仙院学习时,狐朋狗友们给他娶了个绰号,叫含春公子,说他笑起来的时候很像春天降临。 若君凤真是灵风,必然知道这个绰号。 “夫君这是激将法吗?”君凤淡淡笑了,扭头看向高远的天空,“我猜,叫明月。” “啊?明月?”重明顿觉额头黑线翻山,哭笑不得,“娘子,你看着太阳说明月,是不是对太阳有那么一点点的不尊重?” “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我一心一意待夫君,夫君却总想揭我的底。夫君,查明我的真实身份,真的那么重要吗?” 说完这话,君凤停下脚步,转身面对重明,一双眸子直勾勾望进重明的眼中,里面全是重明的倒影。 “……呃,也不是,我……”突然被君凤拆穿自己的心思,重明有片刻的惊慌,随后用力点了点头,笃定道:“当然重要,这关系到我对娘子的心意,我总要弄明白,自己喜欢的到底是谁吧?” “夫君,无需为难,遵从本心就好,你在心里喜欢谁,谁就是你最重要的人。” “……”重明虽心性开朗,行事不羁,但于感情一事不甚明了,后知后觉。 他要查明君凤的身份,只是想确认一件事:若君凤真是灵风,他能不能接受跟灵风在一起? 嗯,至少现在还没做好心理准备…… 君凤上前一步,搂上重明的腰,唯一仰头,在重明嘴角落下轻轻一吻,“好了,先忙正事,夫君放心,无论我是谁,对你的心意都不会变。” 见她这般,重眀总觉得自己想多了,灵风那混账冷情冷性倨傲清高寡言少语不解风情,怎么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尤其还对他这个死对头说? 算了,既然一时间弄不明白,还是先放放再说吧,搜集心镜碎片要紧。 第41章 美人仙君 一路走来,重明派出很多小人儿去附近的高山深谷寻找天魔心镜的线索,但什么都没找到,看来,心镜碎片没在这片区域出现过。 他们决定换个地方继续找。 每日在山和谷中艰难穿行,餐风露宿,辛苦万分。少年们累得不想说话,但还是咬牙坚持,没有一个人叫苦喊累。连向来娇生惯养没吃过苦的康明怀,也在贺重悦的威胁下努力前进,不敢抱怨。 重明的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得差不多了,但还是无法承受这种高强度的运动,幸好,有君凤在身边,时不时带他飞行,抑或送他灵力。 确认新研制的两种丹药对身体只有好处没有害处后,重眀趁中途休息,多炼制了些,分给少年们吃。 君凤之前给他的那两味药草极为罕见,可遇而不可求,即便全部用来炼制丹药,两种丹药也只分别炼出了二十粒左右,因此,重明只给每位少年分了两粒。一种丹药一粒。 分发丹药前,重明吩咐少年们每人准备一条干净的素帕子,必须保证一尘不染。 他则用素白帕子托着两种丹药,每走到一名少年面前,便用干净的木质勺子取出两粒丹药,放在少年们的素白帕子上。 他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好像托着小宝宝似的,害得少年们也跟着紧张起来,捧着帕子的双手微微颤抖。 等收回帕子一看,里面放了两枚药丸,一枚灰不溜秋,一枚紫啦吧唧,怎么看都不像灵丹妙药。不得不说,贺重明的炼丹手艺还是没什么长进,炼制出的丹药总是卖相极差。 “贺重明,这不会又是很难吃的丹药吧?”贺重悦双手捧着药丸在阳光下打量,越看越觉得那颜色和味道诡异恐怖,嫌弃地问道。 嘴上虽然这么说,他还是张嘴咬了一点,慢慢咀嚼品味,随后发出痛苦之声,俊美的脸几乎变了形,“……好难吃。” “大表哥,我不想修仙,可以不吃吗?”康明怀可怜兮兮地问道。他对重明之前研制的强魄丹和草药粥印象深刻,至今忘不了那苦到骨髓里的滋味,可不想再尝试新的了。 “你们真是不识货。”重明气恼过后,警告道:“必须吃,等我回来要看你们吃完哦。” 说着,他拿着炼制丹药的那套装备向不远处的小河边走去,打算用河水清洗干净。 见重明走远后,君凤向苦着脸的少年们伸出手,脸上没什么表情,“这两种药丸不适合你们,都给我吧。” “……”少年们虽然满腹疑惑,但丝毫不敢违逆她的意思,乖乖将药丸给了她。 令少年们惊掉下巴的是,君凤竟然自己吃了几粒。不过,他只吃了两种丹药中的其中一种,将另一种留给了重明。 堂堂仙人竟然也吃这种药丸,是不是说明这种药丸还是有效果的?那为何不让他们吃?真的是为他们好吗? 怕被重明骂,少年们非常默契地选择隐瞒这件事。重明回来后,见大家两手空空,还以为大家都乖乖吃了呢,极为满意。 就在这时,贺重悦和北堂斐同时收到了家里的传书。 北堂斐收到的信上说:八大家族即将召开五年一次的修仙大会,让北堂斐早点赶回去,准备大会事宜。 贺重悦收到的信上说了三件事: 一,贺家和北堂家没能拿到那枚碎片,贺正和北堂戚威双双受伤,让贺重悦回来的路上去霍家一趟,买些疗伤圣药。 二,关押在贺家密室的那名黑衣人不见了,看守他的八大家族弟子没察觉任何异样,人就这么在密室中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其他家族怀疑密室有暗道,贺家把人藏了起来,要求贺家交人,贺家如今百口莫辩。若贺重悦在路上遇到黑衣人,务必将其抓捕。 三,贺重敛被人劫走了,劫人者乘坐祥云,应该是位仙人,让贺重明速去救人。 三件事,没一件好的。贺重悦忧心忡忡,催促重明快去救人,他也想跟重明一起去,必要时可助重明一臂之力,但被君凤拒绝了。 北堂斐凑到贺重悦耳边,小声说道:“咱们已经烦了仙人大嫂一路,大嫂早就想赶咱们走了,如今怎么可能继续让咱们跟着,还是识趣些吧。你我先去买药,然后好好查查那名黑衣人的下落,也好给你贺家洗清冤屈。” 贺重悦白了北堂斐一眼,“你和你们北堂家不是一直打压我们贺家,想看我们贺家出丑吗?这次怎么这么积极?说,是不是有其他企图?” “你……”北堂斐英武的脸黑成一团,用法器狠狠敲了贺重悦一下,“贺重悦,你给我等着,早晚把你这些诛心之言统统还给你。” 打发走这些少年后,重明忍不住扶额,贺正非常清楚他现在这副小身板,哪里是想让他去救人啊,不过是希望君凤这位仙人出手相助罢了。 “咱们现在去哪里救人?”重明抱臂坐在一块石头上,仰头问君凤。 他想不明白,什么仙人会闲的没事劫持贺重敛。难不成是看上了贺重敛天赋过人,想掳去当徒弟? 那大可不必采用如此方式,只要仙人大大方方现身,跟贺家人说清楚,贺家恨不得立刻将贺重敛打包双手奉上。 要知道,八大家族的人可是做梦都想跟仙人扯上关系。自家子侄能成为仙人的徒弟,乃是无上光荣,根本不可能拒绝。 家书中给的线索不多,只说贺重敛正带领贺家弟子寻找心镜碎片,突然被一朵从天而降的祥云笼罩其中,随后消失不见。祥云之上探出一张美丽到极致的脸,仅惊鸿一瞥,转瞬即逝。 这算什么线索?像灵风,君凤,云心,赤月明等等,这些仙人,哪个不是美丽到极致之人? 不过,信中还提及,跟随贺重敛的贺家弟子听到了两声奇怪的动物叫声,有点像小兔子的叫声。 “找找看吧。”君凤略一思索,道:“若弟子们确实听到了兔子的叫声,应该是那个人吧。” “……你是说,修成散仙的兰宇仙君?”重明也听说过这位兰宇仙君的事迹。 听说他本是猎户之后,但因长得太过美丽,连动物见了他都会着迷,忘记逃跑,最后轻而易举地被跟随兰宇的诸多猎户捕杀。 看着一条条生命消逝在自己面前,兰宇产生了一种巨大的负罪感,于是不再做猎人,转而开始帮助动物们。 因为他天赋过人,心性纯良,加之广济功德,只做好事,最终修成散仙。成仙后,他继续帮助受苦受难的小动物们。 听说,他所在的仙山上养了各种各样的动物,尤其是野兔,几乎泛滥成灾。 “只是,兰宇仙君抓贺重敛做什么?难不成他自己照顾不了那么多动物,抓贺重敛去当饲养员?”重明猜测道。 “……”君凤摇头,同样表示不解。 重明:“算了,多猜无益,还是想办法找人吧。贺重敛那个小子心机深沉,不可捉摸,可别得罪了这位仙君,被拿来喂兔子。” 此刻的贺重敛虽然没有被拿来喂兔子,但也快被气死了。他醒来时发现,自己整个人被一条绳子紧紧捆着,吊在一朵深蓝色祥云之下。 周围寒风呼啸,吹得他嗓子生疼,几乎喘不过气;身边时不时有小鸟飞过,有的好奇地冲他叽叽喳喳乱叫,有些干脆飞过来停在他身上。最过分的是一只白鸽,竟然在他肩头拉了一坨…… 贺重敛极力仰头向上看,想知道到底是谁绑架了他。但绳子捆得太结实,还捆住了他的头发,一仰头便拽得头皮生疼。 乘坐祥云的人时不时探头看他一眼,每次对上他愤怒的眸子,便会飞快地缩起脑袋,对一直叫个不停的小兔子说道:“兔乖乖,你真的喜欢这个美人儿吗?可他好凶啊。” 美人儿?贺重敛黑线,他的长相极为普通,放在人群中毫无特色,无论如何都称不上美吧?这人到底是审美不行,还是故意讽刺? 兔子叫了两声,也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乘坐祥云的人恍然大悟般说道:“哦,原来你这么喜欢他啊。好的,我一定帮你把他带回家,谁让你是我最喜欢的兔乖乖呢。” 贺重敛觉得这人脑子有病:就因为一只兔子“喜欢”他,就要把他绑回家?这是什么清奇的脑回路? “仙君为何要抓我?”贺重敛好不容易适应了如今的处境,艰难地开口问道。 祥云之上探出半个脑袋,只能看到光洁的额头和黑葡萄一般的眼睛,声音明快动听,听上去年纪不大,但既然能修成仙人,肯定年纪不小了,说不定是个老不死的。 只听这位老不死的故作惊讶道:“哎呀,你醒了?我没有抓你啊,只是请你跟我回家。” 说着,他干脆趴在祥云上,把整个脑袋探下来,仔细打量了贺重敛一会儿,沉吟道:“嗯,我家兔乖乖的眼光还是挺不错的,你长得果然很漂亮,像个气鼓鼓的小姑娘。” “……”贺重敛心性沉稳,极少动怒,总是会在对自己不利的情况下沉着分析,小心应对。但面对祥云上这位脑子不正常说话不诚恳的仙君,他顿感无从下手。 看祥云的规模,这位仙君应该是位散仙,修为虽然没有真仙高,但绝对比自己高出许多,动武非明智之举。 “我不是你要找的美人,请仙君放我下去吧。”贺重敛收敛一切情绪,平静而礼貌地说道。 仙君摇摇头道:“可我家兔乖乖真的很喜欢你,说你救了它,执意让我带你回家,好报答你的恩情。” 贺重敛这才发现,这张美丽的脸庞旁边,出现了两只长长的兔耳朵,一只是纯正的黑色,一只是纯正的灰色,辨识度非常高。他突然想起来了,自己之前确实救过一只小兔子,耳朵就长这样。 原来,是这只小兔子的主人来找他报恩了,只是这报恩的方式,着实令他吃不消。 “这位仙君,我救它只是举手之劳,不求回报。若仙君真想代它报答我,便放我下去吧。不瞒仙君,我父亲受了伤,我必须赶回去探望他。” 贺重敛说得情真意切,任何人听了都不会拒绝他的合理要求。 美人仙君虽然脑子不好,但还是很通情达理的,“啊?原来是这样啊,那我还是放你回去吧。但恩情总是要报答的,怎么报答好呢?我没有什么好东西送你。” 贺重敛坚持道:“不必了,只要放我下去就好。” “你确定?”美人仙君看看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满脑袋疑惑。这里距离地面应该很高吧,河流看上去像筷子,高山看上去像蚂蚁…… “确定。”贺重敛答道。父亲受伤,家里出事,他心急如焚,只想早点赶回去。 “哦,好的。”说着,捆绑贺重敛的绳子突然松开,贺重敛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地面摔落,耳边风声呼呼作响,打在脸上生疼,鸟儿的身形一闪而过…… “……”贺重敛彻底无语。这位仙君,脑子真的有问题,虽然他说了放他下去,但没说把他从这么高的空中丢下去…… 放他下去的意思不就是降落到地面让他下去吗?会有人理解成丢垃圾一样的丢下去吗?嘴上喊着报恩,最后却把恩人摔死?这是什么人间惨剧? 被这位仙君抓来之时,佩剑不知掉落在哪里了,如今无法御剑,只能见机行事,但愿能掉到河里或者树上,减缓一下下坠的速度,否则,他必死无疑。 第42章 为了尽快找到贺重敛,重明没有骑马,而是被君凤抱在怀里,飞在天上。 看了眼脸不红气不喘的娘子,重明一边搂紧君凤的脖子,一边暗暗发誓,他一定要收服君凤脚下这朵祥云,逼它答应让自己乘坐。 每次乘坐飞白都要被娘子抱在怀里算怎么回事? 重明慢慢凑到君凤耳边,非常小声地问道:“飞白喜欢什么?” “……”被他口中呼出的热气所扰,君凤身体微颤,将头偏向一边,轻声回道:“问这个做什么?想收买它?” “对啊,我不想娘子受累。”重明笑嘻嘻道。 “无妨,我不累。”君凤云淡风轻道。 “我心累。”重明义正言辞道。 君凤:“为何?” 重明:“因为娘子始终不懂我的自尊。” “……”君凤无言,认真看他。 重明轻了轻嗓子,认真解释道:“娘子,我好歹是男人,是夫君,你认为我真的愿意这样被你抱在怀里吗?我不愿意,而且觉得很丢脸。若娘子体谅我,何不让我驯服飞白,许我自由乘坐?你放心,若告诉我它的弱点,我定能成功。” 飞白是君凤亲自修炼出来的祥云,只认可君凤一人,也只愿乘她一人。若其他人想乘坐,必会遭到飞白的强烈拒绝。但重明曾学过不少□□之术,若能知道飞白的弱点,必定能在较短时间内将其收服,为己所用。 当然,这一切都要得到君凤这个主人的许可才行。毕竟,飞白是她辛苦修炼出来的。 “……”君凤看了重明好一会儿,终于点了点头,将重明放了下来。 重明感到自己的双脚踩在飞白绵软的身体上,随后一点点下陷,好像很快便会从双脚所踩的地方漏下去似的。 他正要施展□□之术,只听君凤叫了声飞白,重明的双脚便不再下陷,稳稳踩在祥云上。 “……”重明满脑袋疑惑,扭头问君凤,“娘子,你不是说飞白不听你的话吗?” 君凤淡淡道:“以前不听,今天是个例外,或许,它害怕被你□□吧。” 重明会信她才怪,仰天翻了个白眼:啊,娘子好狡猾。 “娘子,你看那边有什么东西飞落,看上去不像鸟哎。”重明突然指着前方遥远天边的一个黑点说道。 “……”君凤抬头看了一眼,点头道:“黑点之上,应该是兰宇仙君。” 重明仔细一看,果然在下坠黑点的上方发现了一朵深蓝色祥云,正想让飞白快点赶过去,没想到突然飞来两朵祥云,一左一右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祥云上站着两位仙君。 其中一人身穿湖绿色仙衣,面如冠玉,清逸俊秀,一张脸似笑非笑,好像憋着什么坏主意。他脚下的祥云跟衣服颜色相同,看上去好像一团移动的碧水,清新而充满生机。 另一人身穿灰色仙衣,英姿飒爽,器宇轩昂,神色沉静而稳重。他脚下的祥云呈浅灰色,不张扬,不显眼。 从他们脚下的祥云来看,两人应该都是散仙。修为虽然比不上君凤这样的真仙,但眼下君凤灵力受损,尚未恢复,真打起来,不一定是这两位散仙的对手。 重明思索一番,终于想起来了,湖绿衣衫的应该是语风仙君,据说,他本是北堂家人,后修炼成散仙,便跟北堂家断了关系。 而灰色衣衫的应该是净落仙君,本是贺家人,修炼成散仙后,极少出现在贺家子孙面前。但贺家一直以这位前辈为榜样,家中至今供奉着他的神像。 贺家和北堂家之所以关系不好,有一部分是因为这两位仙君。只因他们是一对恋人。 贺家埋怨北堂家的人心术不正,勾引自家仙人,令他弃家族于不顾。北堂家的人埋怨贺家恶人先告状,拐走了自家仙人还反咬一口。 本来,家族中出了一位仙人,是一件令人骄傲而自豪的事,既能提升家族声誉,又能引导后世子孙。结果,这两位仙君修成正果后,眼里只有彼此,干脆双宿双飞了,丝毫不理会家族之事,令人失望之余,总免不了有些怨言。 贺家和北堂家不舍得埋怨自家仙人,只能将怒火发泄到对方家族,因此,两大家族越发不睦,彼此打压,暗中争斗。 但这两位仙君已经很久没出山了,为何今日会突然出现? 见君凤面色不虞,重明清了清嗓子,开口问道:“两位仙君出现在此,可是有事相商?” 他这个人比较懒,能不动手便不动手,若能和平解决问题,求之不得。当然,真打起来,他也绝不会怕。 只不过,其中一位仙君是贺家的长辈,他这个做晚辈的,总要表示一下应有的敬意。 “贺重明,我们等你很久了。”净落仙君率先开口。他冷着一张脸,不带半分笑意,好像天生不会笑似的。重明啧啧两声,心想:不愧是贺家人,简直跟贺正的神情重叠了。 “等我?”胡思乱想之际,重明心里忍不住犯嘀咕,难不成,这两位仙君已经认出他的真实身份,要代替五界除掉他这个魔尊? 不太可能啊,这两位仙君向来只在乎彼此,才不管什么魔尊不魔尊的,应该不是跑来多管闲事的吧? “是啊,等你很久了呢,既然你出现了,给我们个答复吧。”语风仙君抬手扯过一缕头发,捏在手中把玩,嘴角轻抬,露出半分笑意。但那笑容,怎么看怎么让人不放心,就怕他突然出坏招。 北堂家的人个个狐狸心性,狡猾得很。而这位语风仙君更是狡猾界的翘楚,令人防不胜防。难怪君凤脸色难看小心戒备了。 “啊?”重明越听越糊涂,给什么答复?无论是重生前还是重生后,他好像都没跟这两位仙君打过交道哎。 君凤冷着脸,揽过重明的腰,就要强行冲出,“不要搭理他们,我们走。” “想走?没那么容易。”语风仙君伸手阻拦,看清君凤的容貌后,吃了一惊,“哎,我怎么看你有点眼熟呢。啊,我想起来了,就是这张脸,前几天抢走了我看上的灵草,不过那人好像是男的,等等,你是……” 他看看君凤,又看看重明,将手抵在唇角,笑出声来,用一种阴阳怪气的语调说道:“哦,原来如此……” 随后,他扭头看向净落仙君,似笑非笑道:“净落,你家子孙很有你的风范哦,喜欢的人也非比寻常呢。如今看来,是你贺家男人性取向有问题,可不是我北堂家。” 净落仙君看了语风仙君一眼,脸上的表情终于松动,嘴角甚至扯起一个非常小的弧度,“好,是我贺家人有问题。” 重明根本没听清两人后面的对话,兀自陷入了沉思:男的,跟君凤很像?那就是灵风了?灵风抢仙草做什么?难不成还是为了他? 可这几天,君凤一直跟他在一起,怎么可能有机会去跟其他仙君争抢灵草?难道是他猜错了,君凤不是灵风?还是说,君凤趁他熟睡之际出门办事? 君凤扫了语风和净落两眼,语气前所未有地张狂,“你们要的东西目前没有,等有了自会给你们,让开。” “……”重明被君凤周身难得的杀意惊醒,忍不住黑线,心想:娘子啊,你现在的灵力还没恢复呢,能不能不要这么得罪人?你不心疼自己的身体,我还心疼呢。 再说了,其中一位是我家前辈呢,你能不能客气点? 重明笑了笑,赶紧打圆场道:“大家同为仙人,何必非要打架,总会有其他解决方法是不是?两位仙君,我大病初愈,所知不多,还请两位仙君明言。” 若不是净落仙君拦着,语风仙君早就动手了,听重明这么问,哼了一声,说道: “当初,你母亲拜托我两人耗费灵力多次救你性命之时,曾答应帮我们研制一种丹药,可助我们生育子嗣。后来,她去世,便由你小姨继续研制。我们来这里之前,已去过贺府见你小姨,她说已经研制出炼制丹药的方法,但手头尚缺少两味灵药,还说你将写有炼制方法的书籍带走了,似乎有意接替她。如今我们想问问你,灵药炼制好了吗?可以给我们了吧。” “啊?生育子嗣?你们俩?”重明震撼地无以复加,原来,男男也可以生子啊。母亲和小姨还真是了不起。 他现在总算明白了,如今这具身体只有一魂一魄,若放在平时,根本不可能存活十八年之久,肯定多次面临死亡威胁,原来是母亲恳求这两位仙君帮这具身体输入灵力续命,这才给了他重生的机会。 感谢母亲之时,自然也该感谢这两位仙君。想到这里,重明郑重其事地给两位仙君行了个大礼。 这么说,之前君凤给他的那本《生生不息》的书,就是让无法拥有子嗣的同性仙人生育子嗣的?老天,他和君凤吃了不少那种药丸,没有副作用吧? 语风仙君见重明看看自己,又看看君凤,似乎有所疑惑,驾云飞到他面前,盯着他的脸左看右闻,也不知道在研究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才说道:“观你气色,闻你气息,好像服用过那种丹药,难不成,你已经炼制成功了?” 重明震惊,这位仙君不是还没见过那两种丹药吗?怎么观出来的?怎么闻出来的?难不成他服用丹药后,已经出现了什么症状?有,有了? 第43章 语风仙君突然伸手,一把摸上重明的脉,笑道:“用在你身上有效,用在我身上自然也有效。看来,你不但是在为我们研制这种丹药,也是为你们自己。既如此,我可不说谢谢了。” “……”闻听此言,君凤拉回重眀的手腕,亲自把脉,脸上虽维持着一派淡定,但双眸流转,欣喜非常。 “剩下的药丸呢,拿来吧。”瞥见君凤的神情,语风仙君也暗自欢喜,伸手要丹药的时候又摆出一副臭脸。 一想到这张脸抢走了自己看中的灵草就来气,如若不然,那些丹药早进了他和净落的肚子,现在高兴的就该是他们了。 重明侧头看君凤,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什么有效?什么为我们自己?等等,他要好好理理思路…… 君凤从怀中摸出两个瓷瓶,丢给语风仙君,冷声道:“仅剩这些,你们先吃着吧,等研制出新的再来取。” 一个瓷瓶上写着“上”字,而另一个瓷瓶上写着“下”字。 重明不解地看着君凤,心中一百个问号。这两种丹药不是被他分给贺重悦等人了吗?为何会在君凤手中? 见重明眨着眼睛,一副状况之外的模样,语风仙君向后飞去的同时,对君凤说道: “若不是你上次跟我抢夺灵草,我早就凑够药材了。如今看来,你抢夺来的灵草,也用来制作这丹药了吧。既如此,咱们目标一致,一起寻找更多灵草呀。” 重明愣住:啊?君凤之前给他的那两种灵草,竟然是从这两位仙君手里抢来的?可刚才语风仙君说对方是男人,那么,君凤是男人,也就是灵风? 可他什么时候离开过自己?他怎么知道自己一定会研制这种丹药?他为什么不说还自己吃了不少?难不成,灵风想跟他男男生子? 这怎么行???他现在还没完全弄明白自己的心意,怎么可能跟灵风生孩子?一旦生了,就只能跟他在一起,再没回旋余地了。 听说怀了孩子这也不能做,那也不能做,会闷死他的。他喜欢动来动去,喜欢喝酒舞剑,喜欢四处乱窜……若以后只能躺在被窝里养胎,他绝对受不了。 不行,他坚决不要怀孩子。这种影响他幸福生活的大事,一定要好好想清楚才行。 糟糕,他之前跟君凤这样那样了,难不成君凤想为他生孩子?一想到堂堂灵风仙君挺着个大肚子便觉得恐怖,重明忍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都要出来了。 不行,不行,一定不行,他现在还接受不了生孩子这种事,无论他生,还是灵风生。要生也要等他玩够了之后再说。 等等,关注点好像跑偏了,咳咳……他凭什么跟死对头一起生孩子?这天底下会有人跟自己的死对头生孩子吗? 见重明下意识地向旁边躲去,站在距离自己最远的地方,眼看就要掉下祥云,君凤叹了口气,伸出手,轻轻勾了勾食指。 重明的身体便不受控制地向她身边飞去。 昏迷之前,重明听见君凤呢喃道:“你啊,何时才能不躲我。” 重眀心想:若你真是灵风,我当然要躲你,至于躲到什么时候,嗯,不好说…… 君凤正要带重明离去,突然瞥见一道水蓝色光芒从净落手中向自己飞来,她抬手接住,伸开手掌一看,竟是一枚心镜碎片。 “偶得,谢礼。”净落言简意赅道。 “多谢。”君凤将碎片收好。 见君凤抱着重明驾云而去,语风仙君哈哈大笑,手中的两个瓷瓶摇摇欲坠, “净落,你发现没,那人刚才的表情真有趣,好像被人抛弃的小狗哎。哎,你看出来没,她是真仙吧,好像还是传闻中的那位,声名远扬,榜样楷模呢。呵,原来真仙也有感情啊,我还以为他们都是木头人,无情无爱,只会修炼呢。” 净落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将两个瓷瓶接过来自己收着,怕语风一个不小心摔了或丢了,“好了,他们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咱们只需要关心自己的事就好。” 语风仙君却笑得坏坏的,反问道:“只关心自己的事?那你为何要从其他散仙,妖仙和剑仙手中抢来那枚心镜碎片?甚至不惜身受重伤?我现在还心疼着呢。” 自从修成散仙后,净落极少与人交手,没想到为了这枚心镜碎片,他竟损耗自身修为,施展大招,一举制服那些仙人。 那些仙人被净落难得的强势吓到,纷纷散去,倒是没受什么伤,但净落却需要重新修炼,才能再回巅峰。 想到这里,语风便心中不快。不是说好不管俗事,只顾自己吗?为何还要做这种损己利人的事? “哼,不知何人将碎片丢到仙界,引起仙人之间的争斗,若继续打下去,只会无故损耗仙界力量,我只是想将这麻烦东西送走罢了。”净落仙君长身玉立,身形挺拔稳健,完全看不出受了重伤的痕迹。 “把麻烦送给你家子孙?你可真是个好前辈。”语风仙君很爱笑,尤其在净落面前,脾气来得快去得也快,“不过,你家那小子身边有灵风这位真仙护着,应该不会有事,相信很快便能找出幕后主使,还六界太平。” “但愿吧。”净落看了看手中的两个瓷瓶,“眼下,我只关心这个。” 语风仙君也看向瓷瓶,笑道:“你家那小子体质特殊,本就容易受孕,如今又服用了这种丹药,恐怕好事近了。咱们也要加油啊。” 净落仙君飞到他身边,伸手搂住他的腰,用力往自己身上一箍,哑声道:“既如此,辛苦你了,今晚可别求饶啊……” * 耳边风声呼啸,灵风置之不理,只是垂首看了重明一眼,见他睡得正香,忍不住在他发间落下一吻。 “重明,我们可能有孩子了,你若知道,会怪我吗……我明白你对我的心意,才会用这种方式逼你,让你看清对我的感情……若你不喜欢我,我绝对不会强迫你……但你若喜欢我却不肯承认,我为了你我的幸福着想,主动采取行动并不算错,是不是?” 他极少这样剖白自己的心意,即便知道重眀听不见,还是觉得紧张,迟疑,语无伦次。 他不知道自己这样做对不对,只知道这样做对重眀最有效。等一切终成定数,无法挽回,重眀应该会尝试接受,而不是一再逃避。 他不喜欢重眀逃避他,很不喜欢。 就在这时,一条身形巨大的灵蛇游弋而来,围着灵风转了一圈,最后用尾巴缠住他雪白的仙衣,并在他略显苍白的脸上轻轻碰了碰,竖瞳中清清楚楚地写着担心。 这条蛇通体红色,脑袋上却有一块绿色胎斑,看上去略显突兀,倒也为它增加了辨识度。 灵蛇向来敏感,定然察觉他灵力有异,这才担忧不已。灵风摇摇头,示意自己无妨,只是损了些灵力。 被语风仙君揭穿身份后,重明试图躲他,灵风不得不再次施展了记忆替换之术,抽走了重明脑海中关于他是灵风的记忆 他之所以化身女子嫁给重明,便是为了不再让重明受到任何伤害,如今危机四伏,早晚爆发,他不想功亏一篑,再经历明镜里大战时那样的伤痛。 那时,看到重明的尸首被众人围着,他肝胆俱裂,痛彻心扉,胸前伤口生生撕裂却感受不到疼痛,只觉得身冷,心痛。 后来,他将重明尸首带入梦怨湖,抽取魂魄带去贺府,耗损大半灵力助他重生,不过是想守着他,护着他。 现在的重明还没认清自己的心意,不能完全接受他,万一逞强逃避他,却遇到危险怎么办?他不敢冒这个险,只能选择继续瞒着重眀。 想到这里,灵风将怀里的重明搂得更紧。 “明镜里情况如何?”见灵蛇飞行的速度越来越慢,身形缓缓下坠,若不是用尾巴缠着自己的衣服,恐怕早就掉下去了,灵风知道它快坚持不住了,这才问道。 这条蛇虽然身形巨大,通晓人性,但还没修炼成妖精,无法长时间飞行。 灵蛇一边努力向上飞去,一边晃了晃自己的脑袋,表示明镜里一切都好。 灵风本想伸手拍拍灵蛇的脑袋,想了想还是放弃了,他不太喜欢触手湿滑的感觉,柔声道:“没事就好,你回去吧,守好明镜里。有人敢跑出来,拖回去;有人想闯进去,打出来。” 但凡认识灵风的人,都知道他讨厌蛇这种生物,其实,他只是讨厌密密麻麻的小蛇纠缠在一起的场景,令人头皮发麻,恶心欲呕。对于长大的蛇,他虽不喜碰触,倒也没那么讨厌。 灵蛇还是不肯走,费力地飞到祥云上空,凑到重明颈间,蹭了蹭他的脖子,好像跟他很捻熟似的。 灵风终于忍不住笑了,道:“好了,他现在睡着,没办法陪你玩,即便他醒了,应该也记不得你了,走吧。” 灵蛇这才乖乖听话,放开灵风的衣服,将身体盘成一团,顺着风势一点点向地面降落。它仰头看着头顶飘过的云彩,想起了当初被重明抓到时的情景。 那时,它刚从蛇蛋里孵出来不久,对这个世界充满了好奇,正在林间追着一只蝴蝶玩耍,突然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捏了起来。 那人一边捏着它,一边哈哈大笑,“这条蛇长得真有趣,想必灵风那混账一定会喜欢。” 灵风是谁?混账又是谁?它懵懵懂懂,只觉得要糟,自己不会被残忍杀掉吧? 第44章 后来,它被丢进一个大盒子里,里面除了它之外,还有许多跟它一样大小的蛇,颜色不同,品种各异,密密麻麻,拥挤得很。但有一点它很清楚,这些小蛇跟它一样,都是无毒的。 大家不知在盒子里憋了多久,才终于听到盒子被打开的声音,阳光照射进来,晃花了它们的眼,朦朦胧胧中,它们看到了一个很特别的男人。 蛇类和人类的审美不同,它不知道那人是美还是丑,只觉得移不开眼,总想看一眼再看一眼,怎么看都看不够。 其他小蛇却被这人的突然出现吓坏了,尤其在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强大灵力后,不停地退缩着,拥挤着,害怕被这人伤害。 但这人好像也被什么东西吓坏了,身体突然定住了似的一动不动,凝脂一般的肤色越发惨白如雪,幽深的双眸虽深如碧海,可里面却隐藏着几分惊慌和失措,虽一再压抑,但依然感觉得出来。 “这人在害怕什么呢?”当时的它心想。总不能害怕它们这些毫无危害的小不点吧? 见这人站着不动,始终没有要伤害大家的意思,所有小蛇放下心的同时起了别的心思。 这人的灵力好高,好纯,好诱人,若能留在这人身边,日夜汲取他身上散发的灵力,一定能在最短的时间内修炼成蛇妖吧? 于是,小蛇们纷纷向他扑了过去,争前恐后,场面壮观…… 接下来的情景令它终身难忘,这个灵力充沛,修为高深的男人,竟然扭头就跑,跑得比兔子还快。不过可惜,它们蛇类游得可不比兔子慢,还是追上了他。 它们只是想讨好他,让他收它们当宠物,施舍给它们一点灵力,没想到他脸色煞白,逃得更快,最后还一飞而起,“嗖”的一下没了踪影。 当然,这人虽然在逃,却不是那种狼狈的落荒而逃,而是飞上枝头,踏叶而行,步伐流畅潇洒,身形行云流水,自有一番风度。 直到后来,小蛇们才从一个叫五师兄的人口中得知,这人怕蛇,尤其怕一群小蛇。被一群他最讨厌的小蛇追着,难怪逃得那么快…… 明明修为那么高,灵力那么强,怎么还会怕它们这种毫无危险的小蛇呢?它们没有獠牙,没有剧毒,身体只比手指长一点,力量还没蚯蚓大,有什么可害怕的呢?他仅用一根手指,就能碾死好几条吧?小蛇们哭笑不得,怎么也没想到自己能吓到这般高手。 再后来,所有小蛇都被养在了一个山谷中。有一年冬天,天气寒冷,食物匮乏,这人来喂它们,竟然隔着很远的距离,用一柄长长长……勺子将食物递过来。 虽然他脸上冷冷的没什么表情,但眸中那万分嫌弃却又不想饿死它们的神情,它至今难忘。 你说你既然害怕我们又何必非要来喂我们呢?既然选择来喂我们又何必这般害怕我们呢?当时,它真的搞不懂这人的心思。 这人压根儿不靠近它们,它们又怎么可能汲取他散发的灵力来修炼?看来,如意算盘落空了。 后来,其他小蛇陆陆续续离开了,去寻找其他能帮助自己修炼的机缘,只有它留了下来,它喜欢这里的坏境,喜欢这人送食物时的表情,更喜欢他嘴上不说但深藏内心的温柔。 再后来,它成了他的宠物。确切地说,是它用尽一切手段缠着他,烦着他,逼着他习惯了它的存在,潜移默化中接受了它。 跟着他真的好处多多,不但能汲取他散发的灵力,慢慢有了人类的意识,还能跟他简单交流。 他说要找一个人,后来它才知道,他要找的人,竟然就是当初将小蛇们抓来故意吓他的人。 是要报仇吗?它一开始是这么想的。 可惜不是,主人竟然要救他,陪他,守着他,还帮助他亲近的人,替他看着家。 如今,主人还这样亲密地抱着他,深情地望着他……啊,主人的心思好难懂…… * 贺重敛并没摔到地上,而是在距离地面只有一指高的地方,被祥云上的那位美人仙君扯住了一条腿。 他身体悬空,晃晃悠悠,长发垂落下来,拖在地上,将地面扫出一道道细微的痕迹。 头发倒竖,脑门充血,脸皮好像马上就要胀开似的,双手勉力支撑着地面,但手掌似乎被地上的碎石划破了,火辣辣得疼……贺重敛长到这么大,从未如此狼狈过。 “不早不晚,刚刚好。”美人仙君坐在祥云上,得意洋洋,完全忘了他就是这场惨剧的始作俑者。 “……”向来沉稳内敛的贺重敛几乎忍不住想骂人,但出于教养,最终没骂出来,只是压下心中的愤怒之感,冷声道:“还请仙君放我下去。” 老实说,他再也不想跟这位脑子有问题的仙君有任何瓜葛,最好躲得他远远的,此生不复相见。 看到贺重敛撑在地上的双手擦破了皮,血流不止,美人仙君这才放开他。 见贺重敛站起身,美人仙君执意要补偿他,爽快地说道: “我抓了你,差点摔死你,如今还害你受伤,可我没什么东西送给你做补偿,这样吧,我给你当三个月的仆役怎么样?你放心,我很会照顾人的。” “无需补偿,我不会放在心上,仙君,告辞。”贺重敛虽是贺家二少爷,但凡事亲力亲为,从不让人伺候。更何况,他不想再跟这人纠缠下去,抱拳道别后转身就走。 没想到美人仙君身形一晃,挡在了贺重敛面前,双手合十,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求你让我当你的仆役吧,让我当吧,亏欠你不还,我会睡不着觉的。” 他生得极美,几乎雌雄莫辨,撒起娇来,有点像女孩子。尤其他还硬生生挤出两滴泪,挂在白玉一般的脸上,做出楚楚可怜的姿态。 可惜,贺重敛是个理性派,不会被表象迷惑,严词拒绝,“不必了,我尚有急事,没空陪仙君玩,只求仙君高抬贵手,放我一马,以免损了仙君您的身份。” 说到最后,语气已经有点不假辞色了。 然而,这位兰宇仙君是个奇葩,完全无视贺重敛的神色和语气,歪着头想了想,突然一拍巴掌,兴奋道:“不如给你当保镖啊。别看我这样,身手还是不错的。” “……”贺重敛冷着脸,坚定拒绝:“不必。” 兰宇仙君却舔着脸,不知退缩:“必,我真的很厉害。” 我看您的脸皮更厉害。贺重敛心想。 尽管贺重敛一再拒绝,美人仙君还是不由分说地将他用绳子捆好,再次扯到半空中,问清楚目的地后,向贺家飞去,还得意洋洋道: “你御剑太慢了,走路更慢,我可以送你回家呀,看,飞得多快。” “……”贺重敛已经不想搭理他了。 * 重明醒来时,浑身轻松,脑袋清爽,只是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又睡着了。 他睡着前脑子里好像在思考什么事来着,但睡醒后已经忘得差不多了,只发现自己和娘子君凤正驾云向贺府方向而去。 既然忘得这么快,说明不是什么大事,忘了就忘了吧。 “娘子,咱们是不是遇到净落仙君和语风仙君了?他们给了什么?”重眀记得这两位仙君出现过,好像给了他们什么东西。 “给了一枚心静碎片。”君凤从储物袋中取出心镜碎片,给重眀看了看,随后柔声道:“夫君,你这段日子太累了,回去需好好休息。” “嗯——”重眀伸了个懒腰,也觉得有些疲惫,笑道:“回去一定好好睡个觉。” 这具身体虽然已经恢复健康,行动无常,但因为没有灵力,很容易感到疲惫。再加上最近一直奔波不停,更觉腰酸背痛,浑身无力,总想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好好睡个觉。 尤其是腹部,不知是不是错觉,莫名不太对劲,好像绑了一层很薄但很紧的东西。重明怀疑是不是最近餐风露宿没吃好,导致肠胃不舒服,打算回去后好好补一补。 等休息好了,重眀决定好好修炼,总不能每次都让自家娘子护着吧。 前方不远处,一朵深蓝色祥云正极速飞行,祥云上坐着兰宇仙君,而下面挂着贺重敛。 远远听见贺重敛和兰宇仙君的对话,重眀忍不住笑了,“这位兰宇仙君还真有意思,竟然上赶着给人当保镖,还偏偏选中了贺重敛。” 贺重敛可是贺正的翻版,明明年纪不大,却总板着一张脸,好像别人欠他钱似的,严肃,无趣,一般人还真受不了,也就兰宇仙君这种死皮赖脸的才会喜欢缠着他吧。 君凤没出声,一直盯着兰宇仙君的后背,脸上的表情略有所思。 “怎么了?”重明问道。他从未跟这位兰宇仙君打过交道,只听说过他的传闻,因此并不了解他的为人。既然君凤对此人有些不放心,说明其中一定有问题。 “……”君凤侧头看了看他,笑道:“没什么,只是觉得,兰宇出现的时机太巧了。” “……”重眀略一思索,也就明白了,笑道:“无妨,咱们盯着他些就是了。” 听说,兰宇仙君自成仙以来,便一直跟动物打交道,哪里有受苦受难的动物,哪里就有他的身影。 但他从不主动跟人打交道,甚至因为人类残忍弑杀而躲避人类。如今突然出现并掳走贺重敛,还假借赔罪之名去贺府,目的自然不简单。结合最近发生的事,极有可能是冲着心境碎片而去。 有一点重眀和君凤可以确定,这位兰宇仙君绝对不是坏人,最多被人利用蒙蔽。可越是这样,越容易让人失去防备,带来惊人的破坏力,不得不小心应对。 “走,上去试探试探。”重明催促君凤快点追上去。 “别急,他又跑不了。”君凤嘴上说不急,还是按照重眀的意思,驾云追去。 “唔……”就在这时,重眀突然觉得胃里一阵翻腾,有种恶心的感觉,他抬手捂住胸口,抿紧嘴唇,不敢出声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君凤一手轻抚他的后背,一手摸上他的脉门,嘴角牵起一抹极浅极浅的笑,不容易被人发现,但幽深的眸子里却喜悦难掩。 幸好没被重明发现,否则,重眀一定会怀疑她是不是占了什么天大的便宜,才会笑得如此开怀。 “没事,可能飞得太快,我让飞白慢些。”说着,君凤轻轻拍了拍飞白,飞白的速度立刻慢了下来。 重明也以为如此,并未放在心上。 第45章 两人来到贺府上空时,贺重敛已经到家了。贺家几乎全员出动,围着他问东问西,祝贺他平安归来。 尤其是洛姨娘,不顾大庭广众,抱着自己的儿子哭得梨花带雨,引人垂怜。 在她心里,贺重敛不只是她的儿子,更是她成为正室夫人的最重要底牌。若儿子没了,她可就只能当一辈子妾室,被洛家人嘲笑轻视了。 当贺重敛向众人介绍那位抱着小兔子,歪着头,长得比女子还美,一脸无辜表情的兰宇仙君时,人群突然变得很安静,很安静。 “敛儿,你说这位,是谁?”贺正愣了好一会儿,才再次开口道。他向来端严,不苟言笑,此时也忍不住瞪大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父亲,这位是兰宇仙君。”贺重敛再次郑重地介绍,并简单说明情况:“是他掳走我,但并无恶意,所以他坚持送我回来,以作补偿。” 兰宇仙君对贺重敛的说辞很满意,在旁边连连点头,“对,没恶意,补偿。” 贺正的另外两位妾室,第一眼看到兰宇仙君的时候,还以为他是位姑娘,正热情地握着人家的手,以表达欢迎之意。 如今听说人家不但是男的,还是一位仙君,吓得赶紧放开手,向后退了好几步,不停地赔礼道歉。 兰宇仙君倒是不客气,一手拉起一位姨娘的手向屋里走去,一边走,还一边说道:“我一摸两位美人儿的手,就知道你们从未杀过生,心地善良,热爱小动物,太好了,咱们一起保护小动物呀……” “呃,那个,仙君……”李姨娘是贺重悦的母亲,长得非常漂亮,足可称得上美人儿,但她向来洁身自好,除了贺正之外,从不跟其他异性接触,哪怕是自家儿子,五岁后也注意避嫌了。 如今突然被个男仙君拉着,难免面红耳赤,一再挣扎。 贺重悦见状,赶紧为母亲解围,但他伸出的手竟然抓了个空,被兰宇仙君轻易躲过了。 “……”贺重悦面色难看,心想:这个小白脸,示威呢,可恶,等我修成剑仙,一定找你讨回来。 他心里虽这么说,但修成剑仙谈何容易,本想找个仙人师父,奈何这天下剑仙不多,且踪迹难访。 他心目中的偶像是灵风仙君,既是擎云山弟子,精于剑术,又有修仙经验,位列真仙。 若能得他指点一二,说不定真的能在剑术上学有所成。这次修真大会,已经邀请了灵风仙君,若他来参加……撒泼打滚也要成为他的弟子。 见自家两位小妾被兰宇仙君强拉进屋,贺正的脸色有些难看,但又不好当众发作,再次问自家儿子:“敛儿,你确定这位是仙人?” “……回父亲,确实是。”贺重敛躬身回道。进城之后,兰宇仙君便收了祥云,跟他一起走进贺府,因此没人看到。而祥云,恰恰是最直观彰显仙人身份的东西。 再加上兰宇仙君长相娇美,性格古怪,说话颠三倒四,行事乱七八糟…… 贺重敛很理解父亲的心思,只因这位兰宇仙君怎么看都不像仙人,更像个没脸没皮不谙世事的大傻子。 贺正:“……安排人好好招待,让你娘她们离远点。” 贺重敛:“……是。” 君凤没有公然现身,而是直接带着重明回到了他们的新房,没惊动任何人。 “啊,终于回来了。”重明将自己摔在床上,抱着被子打了个滚,舒服地跟只小猫似的,就差喵喵叫了。 君凤坐在桌边看着他,眸光似水。 就在这时,木门传来轻微的响声,被人从外面推开了。服侍贺重明的两名丫鬟刚走进房里,便被房中不知何时出现的两人吓了一跳,手中的银盆和抹布统统掉到地上,七里乓啷一阵响。 “大,大少爷?少夫人?你们,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重明从床上爬起来,倚在床柱上,笑道:“刚回来,饿了,有没有吃的?” “有,有,我这就去给大少爷和少夫人准备。” 出门后,两名丫鬟立刻招来小厮,将两人回来的消息告诉大家。 有人惦记关心,重明心情颇好。 但他听到的却是:“快,快,仙人少夫人回来了,快去告诉老太爷和老爷,再去告诉姨娘和小姐们,对了,还要告诉四少爷,他可是盼了很久呢,啊啊啊,仙人少夫人是真仙哎,想想就厉害,我刚才都没敢抬头看她呢。” “……”重明无语,瞬间觉得自己这个大少爷被彻底忽视了。若再不找机会好好修炼,以后可要一直活在娘子的光环之下了,何其悲也。 他扭头看向桌边的君凤,发现窗外的阳光正照射在她身上,好像笼罩着一件金黄色的外衣,耀眼,夺目。 “在看什么?”君凤问道。 “娘子,你真好看。”重明由衷地称赞道。 君凤浅笑,起身来到床边,与重明并肩而坐,伸手揽过重明的腰,将他箍到身边,低语道:“夫君,你也好看。” “……”重明挣了挣,竟然没挣脱,反而更亲密地靠近君凤怀里。 他不禁脸颊发烫,心跳如鼓,既觉得甜蜜,又有那么一点不甘,心想:娘子明明是女子,为何这般会撩人? 为了展示自己男人的魅力,不被娘子看扁,重明一个翻身,将君凤推/倒/在床上,鼻尖若有似无地蹭着她的脸,“娘子,你想不想试试白天……” 君凤抬手搂住他的腰,回望着他,幽深的眸子满是认可,无半分害羞,“好啊,如夫君所愿。只是,夫君体弱,我来如何?” 说着,也没见君凤如何用力,竟将两人的位置上下颠倒。 重明哪里甘心,抱着君凤猛一翻身,位置又换了过来,“娘子放心,我的体力,足够尽兴。” 君凤纵容一笑,侧头看向门的方向:“可我觉得,无法尽兴了,因为有人正推门进来。” 两名丫鬟端着食物进来时,发现自家大少爷和少夫人正并肩坐在床上,发丝微乱。 原本平整的床榻更显凌乱,好像经历了一场大战。 两名丫鬟俏脸通红,放下食物后赶紧溜了出去,心里双双闪过一个念头:大少爷和少夫人好恩爱,这点时间都不放过呢。 重明本打算好好吃一顿,再美美睡一觉,无论有什么事都等明天再说。然而,梦想是美好的,现实是残忍的。 听到外面传来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他就知道,美好的计划彻底破灭了。 因为君凤的真仙身份,贺家的人几乎全都跑了来,将这不小的婚房塞得满满的。 每个人都将目光落在君凤身上,看得目不转睛,根本无人理会被挤到角落里的重明。 重明哼了一声,不以为意,端着饭碗不停扒饭,打算好好犒劳一下自己的肚子。 贺家人之前不是没见过君凤,但那时只当她是贺家新娶的媳妇儿,是贺重明的娘子,是个普通的女人。但现在,众人看她的眼神完全变了,带着毫不掩饰的惊艳和崇敬。 最高兴的是贺老爷子,一进门,先塞给君凤一把糖果,一张俊脸笑成一团,眼睛眯成一条缝,整个人欣喜万分,乐不可支,就差跳个圆圈舞了。 “孙媳妇儿,真没想到你竟是仙人,能娶到你,是我大孙子的福气,你可一定要好好□□我大孙子,带他一起成仙啊。你放心,我大孙子有天赋,肯吃苦,一定能成仙……” 贺老爷子最疼的就是贺重明这个大孙子,把他夸得天上有地下无,就怕君凤看不上他。 君凤将贺老爷子硬塞给她的糖果放进储物袋中,伸手扶老爷子坐下,“爷爷放心,我定会督促夫君好好修炼,早日成仙。” 重明在一旁不语,想起以前在擎云山修炼时,他唯一的心愿就是修成散仙,既能永葆青春长生不老,又能逍遥快活浪荡天下。 而且,散仙不需要费心修炼,也不需要九死一生,比真仙容易多了,适合他这种比较懒的人。 但现在,自家娘子是真仙,他这个做夫君的总不能这么没有追求,只想当散仙吧?万一某天遇到强敌,还需要娘子保护,岂不是太丢脸了? 最重要的一点,若修不成真仙,以后在床上…… 重明暗暗决定,要修成真仙。以他的天赋和曾经学过的修仙心法,应该能事半功倍。只是现在没时间,要先解决了天魔心镜之事后再说。 贺冥唤君凤来到角落,小声问了句,“孙媳妇儿,有没有好消息啊?” 重明正好在旁边,一听这话,瞬间无语,“爷爷,您是不是太心急了?” 他们成亲还不到一个月呢。 贺冥板起脸,恨铁不成钢地瞪了重明一眼,“哪里心急了?你们成亲这么久了,但凡你努力点,早就应该有好消息了。” 重明脸一红,不吭声了。他之前跟君凤这样那样时,没有做任何防护措施,若两人身体都没问题,确实应该有了…… 贺冥又小声问君凤:“孙媳妇儿啊,我想问你个问题,那个,你们仙人生的孩子,能直接成小仙人吗?” 重明差点跌倒,“祖父,您想什么呢,娘子是仙人,我不是啊,孩子肯定跟我一样,是凡人。您还是好好想想怎么督促您未来重孙子修炼吧,别竟想这等美事。” 贺冥凶巴巴地瞪了重明一眼,“你这个臭小子,废话怎么这么多?我问我孙媳妇儿,没问你。” 这臭小子,身体好了之后,太会气人了,真是一点都不可爱。贺冥嘴上虽万分嫌弃,但眸子里的宠溺之情倒是不减半分。 君凤淡笑道:“祖父放心,有我在,孩子必成真仙。” 贺冥听了心花怒放,“太好了,我贺家以后就是真仙之家了。我孙媳妇儿是真仙,我重孙子是真仙,将来我的重重孙子,重重重孙子都是真仙……” 重明哭笑不得,看了看君凤平坦的小腹,心想:您老人家想得可真长远。可惜,您重孙子还不知道在哪里呢。 第46章 贺正依然板着脸,好像有人欠他十万八千两银子似的,但这次,他对重明的语气还算和善,“既然回来了,便好好熟悉一下贺家事务,争取早日独当一面。” 说这话时,他虽面向重明,视线却只落在重明下巴上,并未直视他的眼。 他不喜欢看重明的眼睛,总会忍不住想起魔尊重明,不知是不是错觉,他总觉得,自家长子的气质和眼神,跟魔尊重明越来越像了。 若被曾见过重明的人看出来,不知会不会惹来麻烦…… “是。”重明心中好笑:此话的言下之意,是认可他的未来家主地位了?难不成见他身体恢复,身边又有仙人娘子相伴,认为他有足够的能力带领贺家重回巅峰? 还是说,他只是给重明一个希望,让他和他家仙人娘子尽心尽力为贺家做事? 呵,贺正还真是一心一意为贺家着想,只要对贺家的发展有利,他什么人都能接受。即便,他内心深处始终不喜欢自己这个长子。 自进门后,洛姨娘一直在向君凤表达亲近之意,心中却暗自懊恼:没想到随便帮贺重明娶的娘子竟是位仙人,到底是贺重明运气好,还是她和儿子运气差?为什么偏偏是贺重明娶到了仙人呢?若是他的儿子娶了,此刻,被众人吹捧奉承的就是自己的儿子了。 如今听贺正这么说,她瞬间万念俱灰,没了指望。她当不上正室夫人,儿子当不上未来家主,她们母子俩在这个家还有什么地位可言?这可如何是好? 以前单纯对付一个贺重明也就罢了,如今可怎么对付贺重明的仙人娘子? 贺正似乎察觉到了洛姨娘的心思,淡淡瞥了她一眼,吓得洛姨娘赶紧低下头,收敛了所有嫉妒情绪。 贺正又扭头看向君凤,伸了伸手,似乎想对她行礼,后来想起两人之间的身份,又放下了,最终选择用公公对儿媳妇儿说话的语气, “君凤,听说你手中已得到两枚心镜碎片,其他家族的人希望你能将碎片交出来,由八大家族的人共同看守,你怎么看?” 这话问得客气,无丝毫逼迫之意,反而是商量,征求意见。 “父亲,我手中如今已有三枚心镜碎片。”君凤并不隐瞒,简单说了第三枚碎片的来历。 “三枚?”贺正吃了一惊,脸上虽没表现出来,但眸中的惊讶令人忽略不能。重明甚至还从中看到了一丝欣喜和得意?他赶紧摇摇头,觉得自己看错了,以贺正那张面瘫脸,无情眼,会得意才怪。 听说是贺家前辈净落仙君所送,众人纷纷表示惊讶。虽说那位净落仙君是贺家人,但贺家除了贺冥之外,谁都没见过他,只知道他不理俗世,避世隐居。如今,他竟出山送碎片,是看在君凤的面子?还是为了贺家? 想想这些年净落仙君对贺家不闻不问,突然送来人人争抢的天生心镜碎片,肯定是看在君凤的面子上了。家有仙人果然好。 重明想了想,对贺正说道:“父亲,交出来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太耗费人力看守。黑衣人突然被救走,说明有人潜藏在暗处,无论他的目的是什么,都会想方设法利用心镜碎片。我看不如仍交由娘子保管吧。毕竟,这天底下,没有几个人能从她手中抢走碎片不是?” 这世间,除了四位神,以及其他六位真仙,还真没人能打得过君凤。 “……”贺正沉吟片刻,点头道:“这样也好,我去跟其他家族周旋。据说心镜碎片只有五枚,如今八大家族共同看守两枚,你们手中有三枚,若拼在一起,应该能得到完整的天神心镜。” “两枚?”重明疑惑。 “康家家主得到一枚。”提及自己的亲妹妹,贺正神色如常,好像在说陌生人似的。 “康家家主?”不就是姑姑贺七姐?重明没想到最后一枚碎片会被她找到。迟逍不是说最后一枚碎片被闵天曲丢到神界去了吗?贺七姐是怎么到神界拿到碎片的? 想到这里,重明抬头看向君凤,君凤一眼看穿了他的心思,悄悄拉过他的手,在他手心写字:古怪,需查。 重明的手心被她的指尖划得有些痒,忍不住笑出声,见贺正瞪他,只能强忍笑意,故作淡定地点头,心想,必须找个机会去康家一趟,弄清楚贺七姐是如何拿到碎片的。 贺正见两人眉来眼去,感情甚笃,欣慰的同时又有些烦恼,他看向洛姨娘,发现她低眉顺目,垂首不语,偶尔用余光看向儿子贺重敛。 走之前,贺正说道:“三日后便是修仙大会,按照常例,先是各家族比试较量,后是商议处理心镜碎片之事。但此事非同小可,恐难达成一致。若你们无事,也去参加吧。记住,你们是贺家的人,行事要以贺家为先。” 重明和君凤应了,贺正吩咐他们早点休息,便带着洛姨娘等人离开了。 为了尽快得到重孙子,贺冥走之前板着脸赶人,想让重明和君凤尽心尽力造小人儿。可惜,其他人阳奉阴违,嘴上答应要离开,结果,等贺老爷子的身影不见后,又一个个溜了回来。 贺重敛虽然留了下来,但什么都没说,独自坐在角落里喝茶。他不是想跟重明和君凤套近乎,只是不想回自己的院子。 因为那位脑子有问题的兰宇仙君正住在他院中。也不知道他做了什么,附近的猫猫狗狗竟然都跑了来,甚至连蛇老鼠之类的动物也都跑来凑热闹。他的院子俨然成了动物世界,而他不想与动物为伍…… 贺重悦偷偷塞给贺重明一个包裹,里面除了一本书,还有一个小瓷瓶。 只见这小子凑到重明耳边,咬牙切齿道:“贺重明,你给我争气点,别被大嫂看扁了,加油啊。” 重明莫名其妙,心想什么加油啊?他打开书一看,呵,房中术,每页一个姿势。又打开瓷瓶一闻,呵,壮阳药,效果奇佳,只是闻了闻便觉得下腹有了反应。 贺重悦这个臭小子,从哪里学来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他需要这些东西吗?为了男人的自尊,重明赶紧将这两样东西藏了起来,以免被娘子发现。 贺重明的两个妹妹也留了下来。 “大哥,大嫂,可以跟我们说说你们路上的见闻吗?听三哥说,你们这一路遇到好多人好多事,可有意思了。但三哥是个急性子,懒得跟我们细说,大哥,你跟我们说说呗?还有,下次能不能带我们一起去?” 说话的名叫贺霜凝,是洛姨娘的亲生女儿,贺重敛的同母妹妹。长相随洛姨娘,性格倒随了贺老爷子,活泼开朗,落落大方,很讨人喜欢。 但她自小便被母亲管得很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专心在家修炼贺家心法,学习女红刺绣。不过,她喜欢外面的世界,每次哥哥们从外面回来,都要追着问东问西。 “……嗯。”另一个妹妹名叫贺雪辞,是姨娘方氏的女儿,贺重阳的同母姐姐。长相出众,却性格内向,总是低着头,捏着衣角,像个容易受到惊吓的小可怜。 上次见重明时,她就抬起眼皮看了一眼,然后便跟耗子见了猫似的,逃跑了,根本没敢跟重明说话,这次的胆子倒是大了些,好歹敢出声了。 重明嘴甜爱笑,很会讨女孩子欢心,答应有机会好好给她们讲讲,两人这才在贺重悦的催促下,手拉手,高高兴兴地离开。 贺重阳却懒着不走,一直躲在贺重悦身后,低着头,捏着小手指,什么都不说,就偷眼看君凤,看一眼低下头,再看一眼低下头。 重明觉得有趣,也不催他,看他到底磨蹭到什么时候。他就不明白了,这小家伙都不怕他,为何偏偏怕君凤呢?怕就怕吧,躲着就是了,他还非常喜欢偷看君凤。 最后还是贺重敛替他说了,“大嫂,这小家伙听说你是仙人后,一直想看看你的祥云。” 君凤答应明天带他乘坐飞白后,小家伙这才蹦蹦跳跳地离开。 “对了,怎么没看见小姨,她人呢?”自回来后,重明一直没见到霍映容,觉得很奇怪。 霍映容对贺重明这个外甥疼爱有加,宠着护着,如今见他回来,不可能不出现。 “霍姨她,被霍家的人带走了。”贺重敛语气沉重地说道。 “怎么回事?”重明追问。 贺重敛:“黑衣人无缘无故在咱们家密室失踪,其他家族怀疑是咱们家放走了他,成见颇深。霍家也……于是,他们派人接走了霍姨,还说要……” 重明:“要什么?” 贺重敛:“要把霍姨嫁到洛家去,给洛家家主当继室。” “她是被强行带走的?”重明嘴上虽这么问,但内心深处觉得不太可能。 这些年来,贺老爷子一直很照顾霍映容,应该不会眼睁睁看她被强行带走。再者说了,这么多年霍家都没能带走她,必是霍映容不想走,如今突然离去,定是她自愿的。 难道是听说他这个外甥有仙人娘子护着,不需要她守护了,这才选择离开吗?毕竟,她一个单身女子,若无足够的理由,实在不方便常住别人家。 贺重悦重重拍了一下桌子,气恼道:“哼,自从大娘过世后,霍家一直当咱们贺家是仇人,如今怎么可能不落井下石?只是可怜了霍姨,要落入洛家那样的狼窝。” 说着,他拎过佩剑,对重明说道:“贺重明,你要不要去救回霍姨,我给你当帮手,顺便把霍家人狠揍一顿。” 他和北堂斐一路赶回来,并未遇到那名黑衣人,只能先去霍家买药。霍家一听药是给贺正用的,死活不卖,最后还是他支付了三倍价钱,才从关系不错的霍家弟子中买到了些。但这些药并非上品,无法助父亲在最短的时间内康复。 他早就对霍家一肚子火了,如今得知霍映容被带走,更是对霍家气愤难平。 “……我也去。”贺重敛附和道。 第47章 霍映容在贺家的这些年,对贺家的几个孩子很不错。平日里孩子们有什么小病小痛,都是她给开药治好的。因此,贺家几个子女都很感激她。 重明摆摆手,示意贺重悦不要激动,坐下再说。 重明知道贺家和霍家的关系不好。想当初,贺冥被霍家老爷子所救,为了报恩,决定联姻,贺正这才娶了霍轻怜。 但霍轻怜嫁过来后,虽然受到贺老爷子的疼爱,却不被贺正喜欢,夫妻之间感情淡漠,生下贺重明后,霍轻怜郁郁而终。 霍老爷子知道后伤心欲绝,没几年也过世了。因为这些事,霍家的人恨透了贺家,这些年来从不来往,霍家也从来没关心过贺重明这个流有霍家血脉的病秧子。 只有霍映容,为了保护姐姐的唯一血脉,一直住在贺家,不肯离去,完全不理会哥哥们的命令和威胁。 如今,她突然选择跟霍家的人走,想必是心里没有顾虑,才走得义无反顾吧。 她回到霍家,重明并不担心,因为霍家现任家主是霍映容的亲哥哥,绝对不会虐待她。但嫁去洛家?重明可不能接受。 正如贺重悦所说,洛家没一个好东西,无论哪个姑娘嫁过去都不会有好日子过。更别说霍映容已经不再年轻,被人背地里成为老姑娘了。 洛家家主之所以娶她,应该只是为了跟霍家攀上关系。毕竟,霍家是曾经的四大修仙世家之一,镇守羽仙国的南方,又是医药大家,能研制出各种有助修仙的丹药。 可一旦嫁过去,洛家家主绝对不可能对她好,洛家的人也不会把她当回事。尤其是洛熙那样的狗东西…… 重明不会让霍映容成为家族联姻的牺牲品。 “小姨的事我来想办法,需要你们出力时我绝对不会客气。好了,你们先回去吧。” 见天色已晚,贺重敛和贺重悦告辞后联袂而去,屋里终于恢复了平静。 重明松了口气,倒在床上,突然佩服起贺正来,虽说贺正性情沉闷无趣,修为不算高深,但在儿女的教育问题上倒做的不错。 贺重敛和贺重悦两兄弟勤学上进,努力修炼,修为是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且两兄弟为人正直,行事磊落,在外面的名声极好,谁见了都免不了要称赞一番; 更难得的是,兄弟之间关系亲厚,没有其他家族中的明争暗斗和陷害打压。两人甚至都很照顾同父异母的弟弟贺重阳,以及两个妹妹。 贺霜凝和贺雪辞两姐妹的家教也不错,修炼贺家心法的同时,还在学习女红家务,将来无论嫁给谁,都会成为贤内助。 重明觉得,贺正做家主虽然不够格,但做父亲绝对称得上优秀。可能唯一的污点,就是之前对长子贺重明的冷淡和轻视。 上床后,重明取出贺重悦塞给他的那本书,悄悄看了起来。 “夫君,你在看什么?”君凤的声音从背后响起,把重明吓了一跳。他立刻将书和药瓶塞回袖子里,转身笑道:“没什么,娘子,奔波这么久,终于可以好好休息了,咱们……早点睡吧。” 见君凤眸底隐含疲惫,重明将调笑的话吞回肚子里,帮君凤盖上被子,老老实实睡觉。 老实说,他也觉得很疲惫,即便想做点什么,恐怕也有心无力。再说了,他晚点还有其他事要做。 一觉醒来,正好是午夜时分,重明慢悠悠地坐起身,伸了个懒腰,穿好君凤送他的那件护体虫衣,就要下床。 就在这时,君凤也醒了过来,动手穿衣服。 重明失笑,“娘子,真是什么都瞒不住你。” 君凤也笑了,“既如此,夫君以后想做什么,都不要瞒着我。” “当然。”反正也瞒不住。 两人乘坐飞白,在夜色中飞行,很快便来到霍家上空。 可惜,霍家比贺家还大,两人找了许久,都没找到霍映容的房间,幸好遇到一个落单的霍家弟子。 这名霍家弟子大概三十多岁,穿着霍家的赭褐色校服,在夜色中极为隐蔽,再加上他故意躲在灌木丛中,若不是佩剑上的朱雀图案折射着月光,重明和君凤几乎没看到他。 这名弟子不但长得好看,修为也很高,若不是君凤第一时间施展定身术,限制了他的行动,恐怕会闹出很大动静,引来霍家人。 “我来看我小姨,并无恶意,你最好别出声,否则……”重明亮了亮贺家的青龙图案,将最后两个字拉得很长,威胁意味十足。 这名弟子用力眨了眨眼,极为知情识趣,解了定身术之后,他抬手就要去拉重明的手,动作虽莽撞,但并无恶意。 被重明躲开后,他尴尬地挠了挠头,开口第一句话竟是:“求你们带她走,不要让她嫁去洛家,姓洛的不是好东西,肯定会嫌弃她,甚至羞辱她。” “……”重明见他情绪激动,神色痛苦,瞬间明白了他的心意:他一定是小姨的爱慕者,否则,不会这么担心小姨的幸福。 重明没立刻答应,反问道:“你呢,既然这么关心她,为何不亲自带她走?” 这名弟子身体一震,张口结舌,好一会儿才苦笑道:“我可以放下一切带她走,但她不愿意,说不想拖累我,所以我,所以我……” 不想拖累?也就是说,这名弟子已经向小姨表达过爱意了?重明对他反而起了几分佩服之心。 见这名弟子下意识地看向不远处一间亮着灯的房间,重明也跟着看过去,从这个位置,依稀能看到霍映容挑灯而坐的背影。 “所以你躲在小姨窗外,偷窥她?”重明反问道。 “不是偷窥,我只是想,想……”这名弟子虽年纪不小,但性情刚直,嘴巴笨,急得面红耳赤,也没好意思继续说下去。 其实,他想趁半夜无人之时,打晕霍映容,带她远走高飞。到时候,霍映容身边只有他,不嫁也得嫁。他会好好待她,不让她受一点委屈。但这话,他怎么好意思对别人说? 重明拍了拍这人的肩,笑道:“不要紧张,若你能保证对我小姨好,我会帮你的,不过,我要先去问问小姨的意思。对了,你刚才说洛家家主会嫌弃小姨甚至羞辱她,是什么意思?” 霍映容虽然年纪大了些,但容貌清美,保养得宜,看上去也就三十出头的样子,既有成熟气息,又保有少女的韵致,无论如何都称得上美人了。更别说她的出身。洛家家主即便不喜欢她,嫌弃她,应该不至于羞辱她吧? 这名弟子侧头看向一边,脸上一阵青一阵白,张口想解释又不知从何说起,最后终于一鼓作气道: “因为映容年轻时被火烧到胸部而割掉过一块儿肉她曾经有过未婚夫但未婚夫听说后嫌弃她坚持退了婚有些知情人也嘲笑她是残破之身导致映容对此事耿耿于怀要不是霍家逼她她这辈子肯定谁都不想嫁听说洛家家主喜欢美女尤其喜欢胸部丰满的美女若被他看到映容的胸部一定会……但是我真心喜欢映容根本不在乎这个反而越发心疼她想好好待她让她走出伤疤带来的阴影我我……” 说到最后,这名弟子的声音越来越小,几乎听不到了。好在重明听明白了。他本就不打算让霍映容嫁给洛家家主,如今,更不会让她嫁了。 身为女子,身上有疤倒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顶多就是令人吃惊,吃惊过后也就罢了。但小姨受伤的地方竟然是代表女子魅力的那种部位,寻常男子都无法接受,更不要说洛家家主那种人渣败类。 “小姨——”重明从半开的窗户里潜进来,在霍映容背后轻轻叫了一声。 霍映容正坐在桌前研磨药粉,听到声音立刻回头,明丽的脸颊略显憔悴。 似乎不相信重明就这么出现在自己面前,她的眼神有片刻的恍惚,随后丢下手中药杵,起身迎上来,握住重明的手,笑着笑着便落下泪来,“重明,你怎么来了?快过来,让小姨好好看看你。” 重明张开手臂,在她面前转了个圈,笑得特别孩子气,道:“小姨,看,我是不是比以前更强健,更帅气了?” 霍映容抹了把眼泪,用力点头道:“是啊,是比以前帅气了,身体也更结实了。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深更半夜不在家好好休息,跑来这里做什么?” “自然是来给小姨当月老的。小姨,窗外有个痴心汉一直在偷看你,你对他有没有意思?”重明弯腰凑到霍映容面前,盯着她的眼睛,毫无正形道。 霍映容被重明这开门见山的问话吓到,一时愣住,竟不知该作何表情了,扭头看向一边,“你这孩子,你……” “小姨,先不要管我怎样了,先想你们的事情呀,我可等着你的答案呢。”重明不依不饶,转到另一边,继续盯着霍映容的双眼,不给她逃避的机会。 霍映容向外瞥了一眼,脸颊慢慢变红,而眼眶也越来越红,清丽的声音中透着难言的委屈和自卑,“我和他的事你还是不要管了,我……不能太自私……” 重明看得出来,小姨对外面那名弟子也是有好感的,忍不住笑道:“不能拖累他?还是不想抛弃霍家?小姨,霍家如今人丁兴旺,虽不如从前那般显赫,但也维持着大家风范,根本不需要你拿自己的终身大事来帮扶。至于外面那位未来姨夫,心里根本就没想过拖累不拖累这回事,只想娶你带你走。小姨,你想不想跟他走?最好快点做决定,我家娘子还在外面等着呢,这天儿怪冷的,您不心疼她我还心疼呢。” 第48章 “君凤也来了?你怎么不让她进来,冻坏了可怎么办?快让她进来。”霍映容慌慌张张去开门,想到那名弟子在外面又迟疑了,最后还是下决心开门。 重明拉过她的双手握在自己掌心,心中暗道,这双手可真小,但就是这双手,护着他现在的这具身体活到现在,是他的恩人,更是他的亲人。 “小姨,不要转移话题,若不想我家娘子挨冻,您快点下决心吧,正好让我家娘子送你们一程。” “……”霍映容不答。 “小姨,你决定不了的话我可帮你决定了。反正,我是无论如何不会让你嫁进洛家的,那您只剩下一个选择了。” “你这孩子,怎么还逼着我私……”霍映容被重明强硬的态度逼得退无可退,脸颊脖子耳朵全都红透了,在莹莹烛火下越发美丽动人。几番挣扎后,她终于点了点头。 重明重重松了一口气,笑道:“太好了,小姨,你快去收拾东西吧,咱们这就走。” “都是霍家的东西,我没什么好收拾的。”霍映容将几本医书和几个瓷瓶放进储物袋中,还专门为重明准备了一个包裹,里面都是她专门为重明研制的强身健体药。 “对了小姨,你这里有没有无色无味的迷药,给我一点。”重明问道。 “你要那个做什么?”霍映容疑惑不已。 “小姨放心,我肯定不会害人,只是为了避免死伤。”重重淘气地眨眨眼,笑道。 “小姨相信你。”霍映容将自己的得意之作迷魂香交给重明,让他酌量使用。这种迷魂香无色无味,点燃之后便能迷倒任何人,将香熄灭后,人自会醒来,无知无觉,根本不会发现自己曾昏迷过,只会以为闭了一下眼。 走之前,霍映容本打算给哥哥们写封信,却不知如何下笔。 重明抢过笔,帮她写道:我欲成仙,自去修炼,勿寻,勿念。 离开之前,霍映容再一次打量重明,殷殷叮嘱,“以后小姨不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千万不要让任何人伤害到你。听说君凤是仙人,还是世间少有的真仙,有她在你身边,小姨放心多了。君凤她,对你好吗?” 自姐姐死后,她养育照顾了贺重明十几年,一直当成自己的孩子疼爱,如今要分离,不知何时才能再见,自然千般不舍。 “好,太好了,她很疼……”重明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赶紧改口道:“我很疼她,她也很喜欢我,小姨,我们一定会好好的,你不用担心,只要过好你们的日子就好。” 见霍映容终于肯放心离去,重明拉开门,双手掐着她的腰,将她向那名霍家弟子抛去,“人交给你了,接好——” “哎,你这孩子……”霍映容猝不及防,被重明孩子气的举动吓了一跳,顿觉哭笑不得。 那名霍家弟子张开双臂,奔跑向前,几乎是用自己的整个身体来接霍映容,就怕她磕着碰着。 “娘子——”重明叫了一声。 不等重明继续说下去,君凤立刻领会了他的意思,召出祥云,让两人乘坐上去,对飞白说道:“送去重明镇。” 眼见飞白急速而去,但她自己却不跟着去。 “娘子,重明镇,是哪里?”重明从来没听说这天底下有个重明镇。 “我的地盘。”君凤回道。 “……”重明愣住,娘子什么时候把自己的地盘取名重明镇的?是以他的名字命名吗? 但凡仙人居住的地方,大都灵气汇聚,风景秀丽,加之仙人灵力四溢,声名远扬,慢慢地便会吸引零零散散的修仙者们在四周居住,形成村子,镇子,甚至县城。 这些地方通常会以仙人的名字命名,以震慑妖魔鬼怪,令他们不敢前来捣乱。 仙人们日夜享受这些修仙者们的香火,作为回报,也会帮他们解决一些麻烦,久而久之,也就默认了这些地方为自己的地盘,担起了护佑这些地方的责任。 君凤为何要将自己的地盘命名为“重明镇”?是嫁给他之前命名的,还是之后? 自成亲后,君凤一直跟他在一起,根本没时间回自己的地盘改名字,也就是说,嫁给他之前便这么命名了?可为什么? 似乎看出重明的疑惑,君凤贴心地解释道:“我自接管那地方便以夫君之名命名,夫君不喜欢吗?” “呵呵,喜欢。只是,娘子怎么知道你一定会嫁给我?”重明终于忍不住问道:“难不成娘子能掐会算?” “是啊,我还算出,你我会恩爱一辈子。”君凤搂上重明的腰,在他唇边落下一吻,大大方方道。 重明本想问别的,被她这么一打岔,也不好继续问下去了,只能拉起君凤的手,亲了亲她的手背,“娘子,这话可是你说的。只不过,我很想知道,重明镇距离这里远不远,飞白何时能回?” 君凤:“不远,等此间事了,带你去看看。” “好。”重明心里很高兴,但又不想让君凤看出来,便问道:“娘子,那个镇安全吗?会不会被霍家的人找到?” 君凤:“我的地盘,谁敢擅入?你安心就好。” 解决了霍映容这件事,重明终于松了一口气,本想去康家看看贺七姐,但眼下没有祥云,一时半会儿赶不到。 重明跳上一处屋顶,坐在月光正好能照到的地方,从储物袋中取出五枚镜子碎片,开始打磨起来。 这五枚镜片为水蓝色琉璃镜,仅从外表看来,很像天魔心镜的碎片。但镜面上没有隐约可见的通道,重明必须手工打磨,让它们看上去更逼真一点。 “你想把这五枚普通碎片伪装成心镜碎片?”君凤坐在他身边,轻易看穿了他的想法。 “……”重明抬头看向君凤,板起脸,用一种撒娇似的语气说道:“娘子,你总能一眼看穿我的心思,害我在你面前都没有隐私了。” 君凤捏了捏他气鼓鼓的侧脸,浅笑道:“你我是夫妻,何须隐私?” 重明失笑,再也严肃不下去,拉过君凤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下,“娘子呢,有多少隐私没告诉我?” 他记得自己一直想查明君凤是哪位仙君来着,但没找到线索,而君凤又不肯说,非要让他猜。 可他猜来猜去也猜不到。这世间只有六位真仙,都是男的,除非君凤是悄然成仙无人知道,再或者她男扮女装故意…… 重明侧头打量君凤,怎么看都是女子,应该不是第二种可能吧。 君凤伸手点在重明拧起的眉间,承诺道:“等解决天魔心镜,抓到幕后主谋,我便告诉你。” “真的?”重明很兴奋,心想:终于肯告诉他了,他早就忍不住想知道了。 他伸出小指,郑重其事道:“拉钩,娘子,你可要说话算话啊。” “好,一定。”君凤伸出小指,勾住重明的小指,两人的拇指同时上翻,对在一起。 飞白回来后,重明和君凤先驾云去拜访贺七姐,想了解她找到碎片的过程,顺便看看她有没有被下惑心符之类的东西。 没想到康家的人说,她自找到碎片回来后便一直闭关修炼,不见任何人。 康家修炼的地方极为隐秘,连康明怀这个少主都不知道。 重明叮嘱康明怀好好照顾自己的母亲,一旦发现她有任何异样,立刻想办法告诉他。 “大表哥,你是不是怀疑我娘也跟狐仙似的,被人下了某种符咒?有人想利用她?”康明怀见重明郑重其事地叮嘱自己,瞬间紧张起来,“老实说,我娘虽然管家厉害,但修为也就中等偏上水平,我也觉得她不可能凭一己之力拿到那枚心镜碎片。” “但我回来时,我娘已经闭关了,我没机会见到她,也不知道她好不好。听跟随我娘的人说,她受了点伤,但并无大碍。大表哥,我会尽力找到我娘修炼的地方,了解她的情况,及时向你汇报,到时,你和大表嫂一定要帮帮我娘,别让她出事。” 康明怀亲眼见证君凤这位真仙为了拿到碎片跟狐仙打得多激烈,亲眼看到她在鬼界受伤,他明白心镜碎片不是那么容易拿到的。听说母亲独自拿到一枚后,他的心情一直很复杂,总觉得母亲有事瞒着他,瞒着所有人。 “你娘是我亲姑姑,我一定会帮她的,无须担心。”安抚好康明怀后,天边已经泛白,重明和君凤趁着天还未完全亮,赶来了八大家族放置那两枚心镜碎片的地方。 收藏心镜碎片的密室距离修真大会的场地很近,只有一个入口,由八大家族的弟子共同看守,四周还设有极为厉害的阵法。寻常人根本不可能闯进去。 重明也没打算硬闯,而是取出霍映容给他的迷魂香点燃,过了一会儿,八大家族的弟子们依然稳稳站着,却慢慢闭上了眼睛。 重明这才带着君凤闯过阵法,走进密室。此阵法非常高明,不是一般人能破解的。幸好重明以前在擎云山时,专门研究过各种阵法。 密室里也设有机关,重明一一解除,最终来到放置两枚心镜碎片的地方。 重明刚想伸手去拿那两枚碎片,余光突然瞥见一道金光急速袭来。 “糟糕——”若不是重明退得及时,恐怕要被那道金光打到了。 第49章 重明惊魂未定,扭头一看,竟是神界当初送给修仙家族的除魔神器。 虽说是除魔神器,但不止能对付魔界中人,还能对付妖,鬼,怪等。 重明从贺重悦口中听说过这东西,但从未见过,没想到八大家族竟将它放在了这里,想来是防止有人抢夺心镜碎片。 “我来。”君凤是真仙,并不怕这除魔神器,轻而易举地拿到了两枚心镜碎片,递到重明手中。 重明将那两枚真心镜碎片放入储物袋中,递给君凤两枚假的,让她放回原处,又将密室中的机关按照原来的样子重新设置好,离开密室,走出阵法,灭了香。 见八大家族的弟子睁开眼睛,继续看守,没察觉任何异样,躲在隐秘处的重明和君凤这才放心离去。 “夫君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心镜碎片?”君凤见重明拍了拍储物袋,松了口气的模样,笑问道。 “先回家睡觉,等醒了再说。”重明伸了个懒腰,半躺在飞白上,揪着飞白软绵绵的身体玩。 此时,太阳缓缓从东方升起,放射出一道道红色光芒,好像一把把扫帚似的,慢慢将沉闷的天空扫成火红色。 君凤坐在重明身边,低头看着他折腾飞白,突然想起了很多事,记得以前,他很不喜欢重明跳脱活泼,片刻闲不住的个性。如今,自己反倒陪着他窜来窜去,没个消停。 回到家后,重明将真碎片交给君凤保管,自己倒头就睡,一觉睡到大中午才起,要不是肚子饿得咕咕叫,他更想直接睡到明天去。 见君凤正坐在靠窗的桌前,研究那五枚心镜碎片。重明起身来到桌边,打了个哈欠,含糊道:“娘子,研究出什么了?” 他发现,君凤已经将五枚小扇子形状的心镜碎片按照破碎的纹路拼在一起,每块之间隔着一点距离,并没有将它们凑到一起,想必是担心天魔心镜会自行接合,引起麻烦。 但这五枚心镜碎片,还不足以拼成完整的天魔心镜,其中一枚上缺少了一小块儿,也就指甲盖大小。 重明记得,缺少的这部分背面有个草书“天”字,好像一位身姿妖娆的美人儿举着一本天书。 “竟然还缺少一块儿,这么小,可不好找。”重明随手拿过一枚碎片把玩。 “无妨,幕后主使早晚会送到我们眼前来。”君凤将其中一枚碎片举到眼前细看,阳光下,碎片散发着水蓝色光芒,似乎还一动一动的,好像泛起涟漪的波纹,上面还有一条模糊的螺旋式通道,由大变小,向里延伸。 “我只是在想,能不能进去看看。”君凤语出惊人。 重明连忙将碎片抢过来,讪笑道:“娘子,这东西不一定是好的,还是慎重些为妙。” “怎么了?你似乎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情。”君凤直视重明的眼,幽深似海的眸子坦然而真诚,“夫君,我说过,你无需瞒我,无论你是谁,想做什么,我始终站在你这边。” “……”重明知道瞒不下去,也不想隐瞒,“娘子,不怕告诉你,这不是什么天神心镜碎片,而是天魔心镜。里面藏得不是神功,而是会让人变成弑杀怪物的魔功。” “魔功?”君凤笑了,“难怪我当初进入那枚镜片时,便觉得事有古怪。我发现里面那块石碑上的修炼之法太过霸道,远比魔族修炼的心法邪门,若真照之修炼的话,极有可能失去神志,变成强大而可怕的怪物。” “娘子,你知不知道那枚心镜碎片当初为何会把你吸进去?”重明问道。 君凤:“不是很清楚,但有一点可以确认,有人故意将碎片丢入我的地盘内,试图引诱我修炼。只可惜,我不感兴趣。” 重明:“因此,这人才会派黑衣人前来贺家,撒了一个弥天大谎,让人们以为这是天神心镜碎片,集齐所有能修炼成神仙,因而引诱人们去寻找,去争抢。” 君凤:“如今,五枚天魔心镜的碎片全部找到,定然会引起八大家族争抢,看来,此次的修真大会不会太平静了。” 重明:“正因为如此,咱们才要制止八大家族的争斗,引那名幕后主谋现身。娘子,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将碎片交给你保管吧。” 重明将真碎片交给君凤,自己只留下另外三枚假的,准备在修真大会上用。 吃过午饭后,重明开始准备对付幕后主谋的道具。 他找来很多材料,开始制作各种各种的小帮手,有泥做的,布做的,纸做的,还有树叶树枝做的。每一种材料制作的小人儿分别有不同的功效。 君凤灵力受损,正盘膝坐在床上,专心修炼。她已成真仙,于高明的修仙之法颇为精通,若能集中精神,专心致志,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恢复灵力,重回巅峰。 就在这时,有弟子来报,说贺正找重明有事相商,让他速去大厅。 重明走到院子门口,发现一道小小的身影正扒在石拱门上探头朝里看,不是别人,正是心心念念想乘坐飞白的贺重阳。 见到重明后,贺重阳的小脑袋“嗖”的一下收了回去,小小的身体缩成一团,躲进灌木丛中。 重明扒拉开灌木,一把捞起他,笑道:“你大嫂等你很久了,一心想带你乘坐祥云呢,你怎么现在才来啊?” 贺重阳垂着头,几乎把小脑袋塞进了胸腔里,诺诺道:“我早来了。” 但是大哥你和大嫂好能睡,一直不起床,所以我才在外面等,没敢进去吵你们。 重明放下贺重阳,拍了拍他的小屁股,笑道:“大哥还有正事,没空陪你玩,去找你大嫂吧。” 贺重阳不好意思地揉了揉小屁股,迈着小步子向屋里跑去,跑到门口,没敢进去,又扒在房门上,探头向里看。 重明笑着摇了摇头,向大厅赶去。他走进大厅时,贺正刚喝完药。贺重敛,贺重悦,以及几名大弟子都在。 “你终于睡够了,肯起床了,娇生惯养的大少爷。”贺重悦白了贺重明一眼,习惯性嘲讽。 这小子心眼不坏,一直很关心重明的身体情况和修炼进度,甚至还关系他和君凤的夫妻和谐之事。就嘴毒这点不太好,心直口快,得理不饶人,让人听了牙痒手痒想揍他。 “是啊,睡够了,多谢你的书和药,下次再多送我一些啊。”重明反唇相讥道。 贺重悦似乎没想到重明会这么不要脸地在公众场合提起这些东西,瞬间红了脸,狠狠瞪了重明一眼,不说话了,怕自己一开口,惹重明说出更不要脸的话。 “大哥早。”贺重敛对重明的态度总是淡淡的,不亲近,但也不排斥。 “二弟早。”重明对贺重敛感情虽淡,倒也不算讨厌他。 “不知父亲找我何事?”重明别扭地向贺正行了个礼,问道。 贺正板着一张脸,严肃道:“你既然休息好了,该开始打理家中事务了。身为长子,祖父对你给予厚望,希望你不要让他失望。” 他又看了看分坐大厅两边的贺重敛和贺重悦,继续说道:“至于家主之位,咱们贺家向来能者居之,你们三兄弟谁有本事谁接任,要看你们的具体表现。” 重明了然,肯定是洛姨娘又给贺正吹了什么枕边风,他才说出这样的话,督促重明上进的同时,也给了贺重敛新的希望。 贺重敛情绪内敛,没有表现出任何欣喜,淡淡应下。 倒是贺重悦废话一大堆,“父亲,我可不想当家主,我要当剑仙……” “行了,想当什么你们自己看着办。修真大会由你们三兄弟负责,我恐怕有心无力了。”贺正的伤不算轻,虽然他极力表现得没事人一般,但重明还是看得出他的疲惫之态。 他起身走过重明身边,微微侧向他,小声问道:“可弄清君凤的真实身份?” 重明讪笑道:“还没有。” 贺正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语重心长道:“尽快,若连枕边人是谁都不知,哼,你自己看着办。” “……”重明无言以对。若是以前,他可以趁君凤熟睡时,用灵识侵入她的内心,查明她的真实身份。但现在,他这具身体没有灵力,即便如今修炼了些,也不足以侵入真仙的内心,无计可施啊。 贺正离开后,贺重敛和贺重悦让重明这个当大哥的分配工作。 贺重敛心性内敛,处事谨慎,重明让他负责外联事务,维持与八大家族之间的交流沟通。 贺重悦心性单纯,崇尚武力,重明让他负责训练家中弟子,争取在修真大会上取得一个好成绩。 其他几名大弟子修为高深,为人沉稳,重明让他们负责修真大会的警戒工作,防止有什么邪魔外道混入其中,对贺家及其他家族不利。 “那你呢?”见重明安排了所有人的工作,唯独漏了他自己,贺重悦心直口快地追问道。 重明笑了笑,“我当然要找出那名黑衣人了。否则,修仙大会上,我贺家依然是众矢之的,被人怀疑。你们别忘了,我贺家如今手握三枚碎片,其他家族必然眼红,定会千方百计针对,既如此,咱们更不能给他们借口了。” 吃过饭后,重明和君凤去贺家密室查看,发现密室只有一个入口,黑衣人根本不可能从其他密道逃走。也就是说,他是从密室的门逃走的。 黑衣人被关进来之前,曾被搜过身,除了一身黑衣之外,没有任何身外之物,不可能是自己逃走的,一定是被人救走的。 前来营救他的人很可能使用了类似于迷魂香之类的东西,让看守的弟子们毫无察觉。 重明检查了看守密室的那些弟子,发现他们并无异常。君凤又亲自查看了一遍,发现他们体内有种过符咒的迹象,只不过,符咒后来被人取走了。 “喜欢给人种符咒,很可能是蒙面人一伙的。既然不好找,只好在修真大会上引他们出来了。别忘了,咱们可有好几枚心镜碎片呢。”当着这些弟子的面,君凤故意对重明说道。 “是啊,没有线索,无计可施,修真大会再说吧。”重明心领神会,拍了拍挂在腰间的储物袋,附和道。 修真大会的头一天晚上,重明和君凤吃过晚饭,早早上床睡觉。 重明将储物袋和衣服一起,挂在靠窗的衣架上。 半夜时分,窗无声而动,被人从外面缓缓推开,一道黑影从外面潜入,伸手拿到了储物袋,正想再从窗户里潜出去,突然发现,窗不知何时牢牢关上了。 屋里的灯突然亮了,黑衣人扭头一看,重明正坐在桌前,吹灭了手里的火折子,而君凤则靠在窗边的墙上。 “摘下你的面巾,我已经知道你是谁了。” “……”那人伸手在脸上一抓,黑巾落下,正是新婚之日闯进贺家的黑衣人。 第50章 修真大会之日,贺府除了看家护院的,其他人纷纷出动,连贺霜凝和贺雪辞都在贺正的默许下参加修真大会,更不要说贺重阳这个小家伙了。 参加大会的弟子们年纪都不大,最大的也不过三十岁。其他一些年纪大的弟子,都被贺正派到贺家地盘上主事。为了避免被其他家族抢夺地盘,即便修真大会,也不敢招他们回来。 重明本来不想早去的,但他身为贺家长子,不得不跟随贺正准时赶到。 为了壮大贺家的声势,贺正带了四兄弟两姐妹,还带了贺家众弟子齐齐出发,一群人浩浩荡荡,几乎占满了整条马路。 路边围了许多人,里三层外三层,树上,屋顶上,全是人,可惜,这些人不是来看贺家人的,而是来看真仙君凤的。 仙人难得一见,更何况是真仙,无论是不是修仙者,都跑来凑热闹,想一睹仙人风范。 君凤似乎早料到这一点,并没跟重明等一道出发。 兰宇仙君倒是来了,紧跟在贺重敛身边,尽职尽责地充当保镖角色,恨不得让所有人知道,他是贺重敛的保镖,还是很厉害的那种。 可惜,他容貌太过娇美,怀里还抱了只兔子,没人相信他是仙人。 贺重敛身边除了兰宇仙君,还有一个人,就是重明等人当初在黑兔妖手中救下的徐融清。此时的徐融清虽穿着贺家校服,却跟个小仆役似的,跟在贺重敛身后,亦步亦趋,帮贺重敛拿佩剑,拿手炉。 他天赋高,无论什么心法,都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学会,修为提升飞快,因此贺正将其收为弟子,倾心传授。其实,他完全不必这般卑微谄媚。 据说,他刚来到贺家时,因长相柔美,身形瘦弱,漂亮得不像话,天赋高却什么都不会,多次被其他弟子欺负。贺重敛曾帮他解过几次围,徐融清为了报答贺重敛,甘愿当他的仆人,亦步亦趋。 贺重敛知道自己摆脱不了兰宇仙君,懒得搭理他,只是对徐融清说道:“你不必如此,我并非帮你,只不过约束家族弟子,不让他们行卑劣之举罢了。” “不,二少爷对我有恩,我一定要报答。”徐融清坚持道。 “我要报答他,你走开。”兰宇仙君就怕有人抢他的机会,开始跟徐融清斗嘴。 一娇美,一柔美,一左一右簇拥在贺重敛身边,这小子艳福不浅。 重明失笑,没想到贺重敛长相普通,倒是很有吸引美人的潜质。 两个美人儿为了讨好他,都快打起来了。他竟不解风情,置之不理。 贺正早已经留意到这边的动静,脸色有些难看,将徐融清叫到了自己身边,不知叮嘱了两句什么,徐融清连连点头,再也不敢来纠缠贺重敛了。 重明不想太惹眼,故意落在后面,听见贺家的弟子们正相互打趣。 “快走,跟我一起去挨打啊。”其中一名弟子修为不错,走路步步生风,就是说的话让人哭笑不得。 “谁要跟你挨打,我这次去是要打别人的。”另一名弟子拍了拍腰间的佩剑,气势汹汹。 “少吹牛了,这两次的修真大会,咱贺家弟子哪次不是挨打的份儿,这次也认命吧,说不定会比以前更惨。” “我就不认命,我就要打别人。师兄,这还没开始打呢,你怎么先长他人威风?” 重明知道,近两次的修真大会,贺家弟子真的只有挨打的份儿。因为贺家主修内丹之术,需要长时间的静心修炼,才能学有所成。虽扎实,但见效慢,极少有人能在这般年纪练成。 贺家弟子虽然也学习符篆,法术,外丹之类的东西,但并不怎么高明。 若论单打独斗,年轻的贺家弟子基本不是其他家族弟子的对手。但若再给他们十年时间,必定能成为个中翘楚,难逢对手。 其他家族的弟子早就研究透了贺家的这一缺点,为了扬名,就喜欢追着贺家的年轻弟子们打。其他家族每次抽到贺家的年轻弟子当对手,都会很兴奋,想尽办法用尽手段,让贺家弟子出丑。 贺家毕竟是曾经的第一修仙世家。打败第一修仙世家的弟子,这话说出去,倍有面子。 除了这一点之外,其他家族看贺家人的眼神也怪怪的,总跟看叛徒似的。肯定是因为知晓天神心镜秘密的黑衣人在贺家密室失踪,导致众人对贺家充满怀疑。 看来,此次修真大会,贺家又会成为众矢之的,贺家弟子不上场则已,一上场,肯定是招打的份儿。 重明决定,不让他们打起来,比试开始前采取行动。 来到会场后,重明四处打量了一圈,发现这次的修真大会规模真不小,除了八大家族外,还有不少小门小派,乡野散修,魔修等,门派各异,人数众多,整个会场一片喧闹。 在这妖魔鬼怪横行的世界,几乎所有人都选择修炼自保,否则,很难生活下去,因此,修仙者数不胜数,若都来了,偌大的会场根本装不下,幸好,只来了一部分。 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几界的人跑来凑热闹。 仙界来了几位散仙。但凡成仙之人,大都热衷于修炼,知道天神心镜对修炼有神奇功效,怎么可能不好奇来看看? 重明看了一眼,虽没怎么打过交道,倒也能大致猜出他们的身份。其中一位散仙,似乎是多年未见的云心仙君。 重明怕被她认出来,赶紧挡住脸,躲远了点。 云心仙君突然来参加修真大会,是为了心镜碎片,还是为了灵风仙君? 好像听父亲说,八大家族已经联名邀请了他,希望他能来镇镇场子,只是不知,他会不会赏脸出现。 想到这里,重明摸了摸自己的储物袋,里面藏着灵风骂他的小纸条。自从知道灵风救了他,并助他转世重生后,重明一直很想见见他。但一想到自己已经娶妻,又有些迟疑。 这次,随缘吧。 妖界来了蛇统领。他最好热闹,也最喜美人儿,听说修仙家族有不少年轻貌美的女修来参赛,自然不会错过这等欣赏美人儿的好机会。 见到重明,蛇统领几乎是游过来的,眨眼便到了他面前,一脸不正经,“美人儿,上次多谢你提醒,我们才没被那狐仙害死。来来,这是谢礼,千万收下别客气。” 说着,蛇统领取出一个长方形盒子,塞给重明,还体贴地打开盒盖,让重明看清楚里面的东西,自豪道:“听说你贺家用剑,特意拿来送给你的。这可是我收藏的名剑,怎么样,不错吧。” 当然不错,饶是重明没见过几把好剑,也知道这剑足可称得上稀世宝剑。 这把剑的剑身用一种极为罕见的铜合金冶炼而成,具有极高的强度和硬度,而且耐磨损,耐腐蚀,耐高温等,呈暗铜色,一面刻有日月星辰,一面刻有花草树木,剑锋寒光粼粼,足可削金碎玉。 “蛇统领客气了,我不过多说了句话,不必这般破费。”重明拒绝,而后好奇道:“不过,你刚才说差点被狐仙害死是怎么回事?” “别提了。”蛇统领执意将宝剑送给重明,誓不欠他人人情,这才撇嘴道:“那狐仙果然狐性难改,竟然假装体力不支,引我们放松戒备,进入妖界范围后,偷袭我们,幸好我们早有防备,躲开了,但他还是偷走了我妖族至宝——玲珑锥。” 既然有能耐打伤人,说明这狐仙是假装被君凤打回原形的,果然狐狸天性,狡猾奸诈。 “可知他偷走那个做何用?”重明心里隐隐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玲珑锥虽然不大,却威力无穷,即能开山辟路,又能钻破结界,破坏力极强。若用这种东西进攻明镜里,很快便能打开一条通道。 告别蛇统领后,重明利用做好的小人儿去明镜里传信,希望迟逍和轻羽早做防备,以策万全。 见贺重悦对那把剑感兴趣,重明顺手送给了他。老实说,他还是比较喜欢自己那把灵蛇剑,等以后有了灵力,自可助它重新修炼。 鬼界来了小鬼王。不是鬼尊派他来的,而是他求着鬼尊让他来的,一路上买了许多美食,缩在专门为他建造的隔阳帐篷下吃吃喝喝。 表弟康明怀正蹲在小鬼王面前,表达关爱之意。小鬼王虽然嫌他烦,但看在他带来诸多美食的份上,倒也没赶他走。 重明看了一圈,没发现姑姑贺七姐的身影,听康明怀说,她要过一会儿才能赶到。 “臭小子,不要只顾着玩,好好留意你母亲的情况。”重明用力搓了搓康明怀的脑袋,叮嘱道。 康明怀举着三根手指头发誓,“知道了,一定留意,及时告诉表哥。” 重明发现,人群中还潜伏着不少妖魔鬼怪,试图寻找机会得到心镜碎片,修成妖仙或者鬼仙。 根据以往的经验,他们通常不会参加人界的比试。但今年有天神心镜出现,谁都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跳出来争抢。 北堂戚威和贺正早已料到这点,安排了亲信弟子暗中观察戒备。 看到几名身穿灰色长衫,打扮毫不张扬的人后,重明吓了一跳,赶紧缩到贺家的人群中,不敢四处张望了。 没想到擎云山的师兄们也来参加修真大会了。 当然,他们不是为了赢得比赛,而是为了选拔弟子。擎云山亲传弟子不多,每一个都是天赋过人的修仙奇才,有的修成散仙,有的修成真仙,还有的自立门户,因此,弟子数量减少后,便会下山寻找有天赋的新弟子。 除此之外,擎云山还会接收一些品行端正,勤学上进的优秀少年当修习弟子,可在山上修习五年。 擎云山声名远扬,加之出了灵风这样的真仙,还有几位散仙,因此,走到哪里都会引来众人吹捧,奉承,套近乎。 尤其是八大家族的人,都希望推荐自家的子侄去擎云山修炼,即便不能成为擎云山的亲传弟子,成为修习弟子也不错。 擎云山几人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重明一开始还怕被师兄们认出来,如今发现,师兄们根本无暇他顾,连看都不可能看到他吧。 第51章 小姨失踪,霍家并未派人寻找,想来忙于修真大会之事,一时顾不得。 但重明看得出来,霍家家主面色不悦,想必正心中气恼。 不知小姨是否安顿好。重明决定等修真大会结束后去看看。 贺家一行人来到贺家的专属区域落座,途中收获各种审视,怀疑的目光。 重明无动于衷,找了个靠后的座位,坐下后翘起二郎腿,一边喝酒,一边跟贺重悦斗嘴,怎么看都没个正行。 五岁的贺重阳个头不高,小小的一团,但他坚决不肯让人抱着,非要自己走。 其他人都落座了,他还没走到,被人群挤来挤去。他咬着嘴唇,仰着头,倔强地寻找前进的空隙。 就在这时,一只脚突然出现在贺重阳脚下,一下子将他绊倒了。 只听“噗通”一声,毫无防备的小家伙先是撞在一个人的屁股上,后又跌倒在地上。若不是被身边小厮及时拉了一把,他恐怕要被人/流给踩到了。 绊倒贺重阳的不是别人,正是洛家少主洛熙,他上次在贺重明手里吃了大亏,一心想着报仇,看到贺重阳落单,怎么可能错过羞辱贺家的机会。 跟着洛熙的洛家弟子见贺重阳摔得狼狈,纷纷大笑起来。 “哈哈哈,小不点站都站不稳,应该在你娘怀里喝奶才对,跑来这里凑什么热闹,丢人现眼吗?” 洛熙大声嚷嚷着,借此吸引别人的注意,让大家都来围观贺重阳的窘态。 “谁舔我屁股?”前面的人为了讨好洛熙,一边喊着,一边扭头哈哈大笑,“哎呀,原来是贺家的小公子,这种事怎么能劳烦你呢,应该叫青楼里的姑娘来啊。” “哈哈哈哈……”此言一出,众人更是哗然大笑。 这混账东西,竟将贺重阳和青楼姑娘相提并论。贺重悦哪里听得下去,拎着剑就要冲上去砍死这人,被重明拉住了。 重明道:“小家伙是贺家的人,以后会经常面对这样的羞辱,让他学着自己解决。” “……”贺重悦忍了又忍,才终于一屁股坐下,冷眼看下去。 贺重阳不哭不闹,很有礼貌地说道:“对不起,是我不小心摔倒才会撞到你,你有没有受伤啊,有的话一定要告诉我,我找大夫帮你看看。我爹说过,男子汉要顶天立地,不贬损他人,不亏欠他人,无愧于人,无愧于己。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小小年纪,将这番话说得铿锵有力。一些原本想看他笑话的人突然觉得脸颊发烫,不好意思再继续贬损一个五岁的孩子,慢慢散去。 尤其是被贺重阳撞倒的人,一张本就有些黑的脸变得通红,最后被家里的长辈拎着衣领拖走了。 见没让贺重阳出丑,洛熙哪里肯善罢甘休,本想亲自出手好好教训一下贺重阳,却听到了周围的议论之声。 有人说某些家族虽然越来越强大,但行事作风始终像暴发户,上不得台面,远不及贺家这样源远流长的世家大族有教养,有远识。 还说什么,这样的家族恐怕蹦跶不了多久,早晚败在不争气的子孙手里。 洛熙一听这些话,便要发作,幸好被手下识趣的弟子拦住了,否则,洛家的风评只会越来越差,谁还愿意继续留下当弟子啊。 走到贺家区域后,贺重阳扑过来抱住贺重悦的腿,将小脑袋埋进他衣服里,呜呜哭了起来,哭声很压抑,似乎害怕别人听到笑话他,“三哥,我好痛。” “哪里痛?”贺重悦蹲下身,却不敢碰他,怕弄到伤处。 重明将贺重阳拉到自己怀里,小心检查后才发现,这小子的手掌擦破了,胳膊肘也磕破了,身上还被人踩了几脚,有些青紫。 最可恶的是,洛熙那混账竟在他身上下了一种可怕的符咒,这种咒表面看不出什么,也不会造成致命的伤害,但会令中咒者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也叫“撕心裂肺咒”。 即便大人受了这样的符咒,也会忍不住大喊大叫,甚至满地打滚,没想到小小的孩童竟能忍到现在,不给贺家丢脸,不让恶人得逞,了不起。 “哥哥帮你报仇好不好?让所有人跟你一起看场好戏。”重明帮贺重阳解了咒,盯着洛熙的后背,咬牙切齿道。 “……还是不要了。”贺重阳仰起小脸想了想,摇了摇头,“大哥,我要好好修炼,将来在擂台上堂堂正正打败他。” 重明高兴地搓了搓他的小脑袋,笑道:“好,有志气,哥哥等着看你把他揍得满地打滚。” 这小家伙,人虽不大,心胸倒宽广,若好好培养,一定能有所作为。至于洛熙那种狗东西,该教训的时候,还是要好好教训一下。 重明瞥见洛熙在纠缠一个姑娘,狡黠一笑,伸出手指转了两圈,从储物袋中召唤出了两只树叶小人儿,手指一指洛熙的方向,树叶小人儿便从人们的脚下灵活地向洛熙蹦去,钻入他衣服中去了。 见姑娘被洛熙纠缠,向来爱打抱不平的贺重悦竟然没有第一时间冲上去,反而拉了拉贺重敛的袖子,让他快去帮忙。 见贺重敛迎上前去,重明不禁奇怪,询问那姑娘是谁。 贺重悦说,那位姑娘是袁家千金,袁家家主唯一的女儿。而贺家有意跟袁家联姻,让贺重敛迎娶袁姑娘。 贺正和洛姨娘很喜欢这位袁姑娘,但袁家似乎有所顾虑,一直没答应。袁家家主想看看贺家和贺重敛在这次修真大会上的表现再说。 若贺家一再败落,在八大家族中的名望只会越来越低,恐怕很难得到袁家家主的认可。所以,这次贺家必须拿到好成绩,尤其是贺重敛。 只因洛熙也想迎娶袁姑娘,一直派媒人说合。 “混蛋洛熙在干什么?”贺重悦见洛熙突然笑容猥琐,当着袁姑娘的面脱衣服,一边脱,还一边掐自己的肉,嘴里含含糊糊地叫着:“袁姑娘,要不要吃我的肉啊,我的肉很白,很香,很美味,哈哈哈,来嘛,吃一口吧。” 说着,他的声音变得扭捏,他的动作变得娘气,整个人没了一点男人的样子,反而像个变态。但他的力气却越来越大,几乎快把自己的肉掐下来。 后来,他干脆低下头,一口咬在自己胸口,试图咬下一口肉来,送给袁姑娘。那种姿势,看在别人眼中很诡异,好像脑袋掉了下来似的。 “啊——”袁姑娘何曾见过男子的身体,又何曾见过这般疯狂的变态,吓得立刻捂住了眼。贺重敛上前一步,挡在袁姑娘面前,勒令洛熙快点穿上衣服。 结果,洛熙反而对着贺重敛发起疯来,非让贺重敛咬他的肉。他脸上的笑容越发猥琐,动作越发放/荡,周围的人还以为他对着贺重敛发/情呢。 人们听到此处喧闹,纷纷聚了过来,指着洛熙议论纷纷。他们一直听说洛家少主品行恶劣,卑鄙龌蹉,没想到他还如此恬不知耻,当众脱衣服调戏姑娘也就罢了,还调戏男人…… 袁家家主也听到了动静,黑着脸走过来,将宝贝女儿搂进怀里。袁姑娘的几位哥哥怒火中烧,一人一脚,将衣衫不整的洛熙踹飞了出去。 看他们气急败坏的样子,想必不会把袁姑娘嫁给洛熙这种人渣败类了。 重明看了看那袁家千金,发现她跟贺重敛年纪相仿,长相虽不算绝美,倒也落落大方,尤其一双眼睛,神采奕奕,澄澈明亮。 修为也不错,虽比不上贺重悦和贺重敛,但绝对比洛熙那家伙好。之所以没当场动手,恐怕是为了维护家族脸面吧,毕竟,很少有人会像洛溪那样横行无忌,没脸没皮。 贺正和洛姨娘的眼光不错,这姑娘哪方面都很好。 袁姑娘离开之前,对贺重敛说了一句话:“加油,等你好消息。” 言下之意,她并不反对嫁给贺重敛。 贺重敛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抱了抱拳,不苟言笑道:“放心,我会。” “二哥真是好脾气,要换了我,有人敢调戏我未来娘子,早一剑砍死他了。”贺重悦握了握剑柄,恨声道。 说着,他扭头瞪向重明,用剑鞘拍了拍他的肩膀,义正言辞地质问道:“说,刚才是不是你捣的鬼?” 重明弹开剑鞘,一脸无辜地笑道:“不是我。我可没这么大的本事。” 贺重悦不信,“哼,能想出这么阴损的招数,不是你还有谁,快老实交代。” 说着他凑到重明耳边,恶声恶气道:“顺便教给我,下次,我要让洛熙把裤子也脱了,揪下他的小xx让他吃,哈哈哈。” “哈哈你个头啊,臭小子,比我还阴损。”重明答应有机会教给贺重悦,这才问道:“对了,你二哥要娶洛家的姑娘,你呢?娶谁家的?指给我看看。” 生在世家大族,婚姻往往不能自主,通常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贺重悦和贺重敛年纪相仿,也到了娶妻的年纪,想必贺正早已经开始为他物色合适的对象了。 贺重悦俊美的脸突然有些红,瞪了重明一眼,斩钉截铁道:“我谁都不娶,单身一辈子,无拘无束,多自由啊。” “你倒是想娶,谁敢嫁给你啊,瞧瞧你这张凶巴巴的脸,丑死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从贺重悦身后传来,冷嘲热讽的水平见长。 贺重悦也不回头,拔剑出鞘,一剑劈过去,剑风呼啸,出手不留情,“北堂斐,你还敢出现在我面前,之前一起寻碎片,我迫不得已才面对你这张讨厌的脸,现在可一点都不想看到,滚。” 北堂斐徒手捏住他的剑,笑道:“想不看到我都难了,你不是一直想跟我比试吗,咱们手底下见真章。” 贺重悦一看,竟然抽到了跟北堂斐比试的签,又立刻开心起来,“好啊,看我不劈得你满地找牙。” 北堂斐用手指摸了下贺重悦的剑身,取笑道:“粗鲁,你的剑是用来耍的,不是当刀使的。” 贺重悦彻底被这句话惹恼,又一剑劈过去,“胡说,我的剑是用来杀人的,专杀你,看招。” “喂,你谋杀亲……” 比试还没开始呢,两人已经打成一团。 重明失笑:这两个家伙,单独拎出去比谁都人模人样,出类拔萃,怎么一碰到彼此就变得这么幼稚?不是吵就是打,没个消停。 但他也发现了一个问题,北堂斐的修为在这短短的几天时间内提升了许多,实力已经远在贺重悦之上。 他是修炼了什么速成之法?还是从谁那里得到了大量灵力?想起黑衣人的供述,重明看向北堂家的区域,暗中将所有北堂家弟子观察了一遍,最终发现了一些线索。 第52章 其中一名弟子距离北堂戚威很近,身量细长,略显瘦削,身形很像迟逍所画的蒙面人闵仁,也就是小鬼王的哥哥闵天曲。 但脸却不是重明记忆中的闵天曲,应该做了伪装。 修真大会正式开始,由除魔联盟的盟主北堂戚威主持。 这北堂戚威长得阔面重颐,英武不凡,但野心明明白白写在脸上,昭然若揭,毫不收敛。 北堂家本是四大修仙世家中最弱的,如今,已然成了最强者,说明这人确实有些能力。 听说北堂戚威跟贺正一起寻找心镜碎片时受了伤,但却看不出一点受伤的痕迹。 应该不会好这么快……是强撑着,不想在修真大会上失了体面?还是修炼了某种神功,在短时间内痊愈了? 趁着北堂戚威讲话之际,重明写了一张小纸条,悄悄让自己的小人儿送给擎云山的几位师兄。 师兄们向来疼他,若知道他还活着,却迟迟不肯相认,肯定会狠狠教训他一顿,还不如他自己老实交代,坦白从宽,顺便让师兄们帮个小忙。 北堂戚威提出两条建议: 第一,此次修真大会,只让年轻一辈弟子上台比试。通过比试结果,最终选出五人,进入心镜碎片修炼。 此言一出,众人哗然,抗议之声不绝于耳。 人人都知道心镜碎片是个好东西,哪怕只有小小的一枚,也能在很短的时间内提升修为。若天神心镜恢复完整,里面的神功足可助人成神成仙,谁肯放弃这个绝好的机会? 有人在台下大喊道:“凭什么只有年轻人才能参加?应该人人有份,各凭本事,谁赢了,谁就能进入天神心镜,修炼里面的神功。技不如人的,只能自认倒霉。” “就是,见者有份,机会均等,我们也要比试。” 见群情激愤,无法抑制,北堂戚威与其他家族的家主商议后,决定谁都可以参加比试,但必须用光明正大的手段赢得胜利,最终选出五名优胜者。 其他落选的人,不能再觊觎心镜碎片,否则,会成为公敌,人人喊打。 如此一来,在场众人摩拳擦掌,跃跃欲试,整个会场一片肃杀之气。 很多人虽然嘴上答应北堂戚威提出的建议,但内心深处未必愿意,他们一定会采取其他行动抢夺心镜碎片,最终恐怕免不了一场争斗和混乱。 重明看着这些人,暗暗哼笑,心想,天魔心镜是我的,而且已经落到了我手里,你们谁都别想得到。 第二条建议,获得资格的五人,每人可拿到一枚心镜碎片,但不能随便修炼。五人必须一起想办法将心镜碎片拼凑完整,才能进入其中,修炼里面的无上神功。 众人同意后,北堂戚威派人将密室中的两枚心镜碎片取来,摆放在会场专门所设的结界中,这才对重明开口,希望他交出另外三枚心镜碎片。 此言一出,人们瞬间将目光投到重明身上,寻找他身上可能存放心镜碎片的东西。 重明发现,人群虽安静下来,但很多人正跃跃欲试,就等他将碎片交出来的那一刻动手争夺。 “父亲,二弟,三弟,待会儿请助我一臂之力。”重明对贺正等人说了这句话,并未将心镜碎片交给北堂戚威派过来的人,而是站起身,一步步向擂台走去。 面对几千双眼睛,重明不为所动,一步步走得闲散,洒脱。 走到北堂戚威面前后,他不着痕迹地闻了闻,竟然真的在北堂戚威身上闻到了一种芳草气息。 这种芳草气息,是当初在鬼界伤害君凤的黑衣人身上所独有的。也就是说,北堂戚威跟他们有所接触。那么,他身边的那名弟子,确实就是闵天曲。 重明借着从储物袋中取心镜碎片的机会,撒出了自做的小人儿,让它们悄无声息地潜入北堂家的区域,围住闵天曲。 重明的手缓缓从储物袋中拿出,速度非常非常慢,急得场下的人屏息凝神,不敢呼吸。要知道,有了重明这三枚碎片,便能见到完整的天神心镜,谁能不心急? 可惜,重明取出来的不是心镜碎片,竟是捆仙绳。绳子从储物袋中露出一角的那一刻,重明猛地一甩胳膊,捆仙绳便如游蛇一般,随着他手臂的力道向闵天曲飞去。 闵天曲反应不慢,一看情况不妙,便要飞身躲避,但他的双脚已经被重明制作的小人儿紧紧缠住,飞不了了。 就这么片刻的功夫,捆仙绳已将他捆了个结实。 “贺重明,你这是何意?”北堂戚威见贺重明公然捆绑自家弟子,伸手就要去抓他。就在这时,贺重悦飞身上台,一剑挡住了北堂戚威的手。 那把暗铜色利剑威力惊人,若不是北堂戚威撤得快,很可能会被这剑的剑风割伤。 “贺重悦,你干什么?”北堂斐也跳上台来,护在父亲面前,用法器对准贺重悦。 北堂斐喜欢贺重悦的单纯,喜欢他的坦率,喜欢他从不藏着掖着的性格。贺重悦跟他身边的所有人都不一样,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他喜欢跟贺重悦在一起。 但喜欢这种东西,太过虚无缥缈,看不见,抓不着,连他自己都不确定何时会消失。理性如他,轻易便会舍弃这种感情,而抓住真实可见的东西。 他敬重父亲,看重家族利益,若两方起了争执,他会义无反顾地站在父亲这边,站在北堂家这边。即便对手是贺重悦。 “都别动,先听我说。”重明提气喊了一声,成功令场下众人停止了动作,疑惑地看着他。 重明将闵天曲拽到自己身边,伸手扯下了他脸上的□□。 这是一张很普通的脸,普通到有一点点的丑,皮肤微黑,脸上没肉,眼睛眯成一条缝,好像睁不开似的,嘴角还有一颗肉色的痣。 察觉闵天曲灵力高深,重明又在他身上加了两道禁锢,对众人说道:“这人并非北堂家弟子,而是想利用天魔心镜引起六界战争的始作俑者——闵天曲。”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众人沸沸扬扬,听不清在说些什么。 倒是北堂戚威一下便抓住了问题的关键,指着结界中的两枚碎片,问道:“贺重明,你说,这不是天神心镜,而是天魔心镜?” 重明提高声音,尽量让所有人都听清,“对,不是天神心镜,而是天魔心镜,里面不是无上神功,而是邪恶魔功。凡修炼者,最终会成为理智全无的弑杀怪物,不得善终。” “你怎么知道?”北堂戚威追问道。 “……”因为这面镜子就是从我魔界流传出来的,重明当然不能这么说,他笑道:“我知不知道无所谓,闵天曲知道就行。当然,他肯定不会承认,那就让他的属下给大家解说一番吧。” 重明向石元常使了个眼色,只见他和另外两名弟子,扭着那名黑衣人走上擂台。 贺正根本不知道重明已经找到了黑衣人,怔愣片刻,示意贺重敛跟石元常一起将黑衣人押上擂台,以免他逃跑或者被人所救。 小鬼王一看到哥哥那张脸,“嗖”的一下站了起来,被康明怀一把拉住了,“小鬼头,大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吧,咱们继续吃好东西呀,不够我再去给你买。” 小鬼王动了动嘴,不知说什么好,被康明怀拉着坐下了,却什么都吃不下去,低头倾听台上的动静。 重明对众人说道:“你们都怀疑这黑衣人的逃走与我贺家有关,殊不知,我贺家才是真正的受害者。这人杀了我贺家一名弟子,假扮成他的模样,守在曾关押他的密室外面。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想必谁都没想到这一点吧。” 若不是君凤闻到了他身上淡淡的芳草气息,猜想他可能跟闵天曲接触过,恐怕谁都发现不了。 只因他带着从那名贺家弟子脸上剥下来的□□,伪装得太过逼真,毫无破绽。 北堂戚威和贺正等沉默,他们还以为黑衣人被救走后远走高飞了,没想到他会胆大包天地留下来。 “罗什,将你知道的一切通通说出来。”重明命令黑衣人道。 抓到黑衣人的那晚,重明和君凤已经知道了一切真相,现在,不过是让这个叫罗什的黑衣人将真相讲给在场诸位听罢了。 就在这时,闵天曲突然开口了,声音略显沙哑,一点都不圆润,“重明,没想到会这么容易被你拆穿。” 他并不惊慌,反而一派淡然,笑着看向重明。一张没什么特色的脸,因为这抹笑,显得生动起来。 印象中,重明好像不记得闵天曲笑过,或者说,他根本没留心过他笑没笑过。此刻突然看到他的笑,总觉得有一种危险的不安感。 “你先闭嘴。”重明怕闵天曲捣乱,施展禁言术,让他再也说不出话,并伸手按在闵天曲后心,想抽取他体内的部分灵力,以免压制不住他。 没想到闵天曲体内的灵力极为诡异,并非寻常灵力,更像是由多种灵力混合而成,变成了一种类似于神力,却又比神力霸道邪恶的力量。 其中一股灵力,给重明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曾属于他。难不成,是他的原身死后,体内灵力被闵天曲吸收了? 重明怀疑,闵天曲可能修炼了某种邪功,能吸收他人灵力,包括活人和死人的,并将这些灵力合而为一,为己所用。 重明虽然也学过吸灵术,但他不到危急关头从不使用,毕竟这不是什么光明正大的手段。闵天曲却不同,他竟用吸灵术夺取他人灵力来充实自身。 如此强大而强势的力量,恐怕闵天曲自己也控制不住,因为很容易受到反噬。难怪被重明抓住时,他没有及时逃开了。 黑衣人罗什被君凤下了真言术,只要开口说话,必定是真话,缓缓将闵天曲的所作所为一五一十地公之于众。 第53章 当初,就是闵天曲挑拨五界和魔界的关系,诱使五界围攻魔界明镜里,希望五界和魔族打个两败俱伤。 因魔尊重明修为太高,怕他凭一己之力将五界拦在明镜里之外,闵天曲便派罗什穿着北堂家的校服,潜入明镜里,操控迟逍,在背后暗害重明。可惜,重明拼死封印明镜里,保护了魔界,他的计划失败了。 闵天曲不甘心,化名闵仁,怂恿迟逍将天魔心镜偷出明镜里,打碎后丢到五界去,试图引发五界争斗,自相残杀。为了让人们相信那是天神心镜的碎片,故意派罗什潜入贺家演了一出戏,证明天神心镜里有无上神功。他的计划成功了,很多人为了寻找心镜碎片而陷入争斗。 见君凤和重明出面寻找碎片,眼看就要找到狐仙那里,闵天曲提前一步在狐仙赤月明体内种下惑心符,激起他的杀戮之心,妄图利用狐仙除掉君凤和重明。只可惜,计划失败。 后来,他又潜入鬼界,利用小鬼王的信任,借机诛杀君凤。可惜,再次被君凤躲过。 眼见三枚心镜碎片落入君凤和重明手中,闵天曲索性让贺七姐找到最后一枚。如此一来,修真大会上肯定会讨论心镜碎片的归属问题。他并不认为众人能和平共享里面的无上神功,一定会打起来。 所以,他才会出现在修真大会现场,试图欣赏人们为了争抢心镜碎片而大打出手的丑态。没想到重明会在比试开始前拆穿他的一切罪行,导致他的计划再次失败。 罗什话音刚落,人们便陷入疯狂,恨不得将闵天曲大卸八块,有人甚至冲上台来,对他大打出手。 “等等,我有一个疑问,谁能证明这个罗什说的是真话?谁又能证明这些碎片是天魔心镜碎片?” 北堂戚威制止了攻击闵天曲的人,逼问重明道:“要么请拿出最有力的证据,要么让闵天曲亲口承认。” 重明扫向北堂戚威,冷笑道:“北堂家主,闵天曲假扮成你北堂家弟子,以你的精明,不可能毫不知情,我倒想问问,你跟闵天曲有什么瓜葛?”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豁然开朗,纷纷要求北堂戚威给一个说法,看着他的眼神充满质疑。 北堂家如日中天,而北堂戚威有号令天下的野心,很多人表面上不敢得罪他,但内心不服者不在少数,如今正是拉他下台的机会,怎么可能白白放过。 闵天曲确实假扮成北堂家的弟子,而北堂戚威身为家主,到底是真的不知情,还是有意隐瞒,这事儿除了北堂戚威心里明白,其他人还真不知道。 北堂戚威恼怒道:“贺重明,你不要含血喷人。我确实不知道他是闵天曲假扮的,只知道他是我北堂家的弟子。我曾将他派往下面的区域主理事务,近日才召回。但我却从他口中得知了一个天大的真相,跟魔尊重明有关,相信各位一定感兴趣。” 一听魔尊重明这个名字,台下众人怔愣片刻后群情激奋,催着北堂戚威快点说出来。 北堂戚威用法器对准重明,大声说道:“我要告诉大家的真相就是,贺家大公子贺重明,就是曾经的魔尊重明。” “啊???”这下子,在场大部分人都懵了,被一个个惊天动地的反转给砸懵的。 一会儿说天神心镜是天魔心镜,一会儿说闵天曲故意引起六界大乱,一会儿说贺重明是重明,这,这,这,谁听了不得懵啊。 重明哈哈大笑,笑声几乎盖过了所有议论之声,“闵天曲的话会有人信吗?北堂戚威,你莫不是随便找个理由故意来诬陷我?这天底下谁不知道你北堂家与我贺家势同水火,你借机打压我贺家再正常不过。但我拜托你也找个好点的时机,找个靠谱点的证人。” “就是,北堂戚威,我贺家人不是那么好欺负的,天下群豪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哼,你还是别白费心思了。”贺重悦一直持剑守在重明身边,就怕北堂家父子突然发难,伤害到重明。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不知道该相信谁好。北堂家和贺家向来不和,大家都是知道的,若说北堂戚威故意陷害贺家,也不是不可能。 就在这时,一道高亢的女声从台下传来,只听她说道:“我能证明,贺重明就是魔尊重明。” 来人正是康家家主贺七姐,贺重明的亲姑姑。 她穿着康家校服,英姿勃发,腿上却不合时宜地挂着一个人,竟是她的亲生儿子康明怀。 康明怀跟八爪鱼似的抱着母亲的腿,试图阻止她走上擂台,一边冲重明大喊,“大表哥,我娘她不对劲,你快救救她啊。” “滚开——”贺七姐一脚踹开康明怀,走上擂台,跟重明面对面。 康明怀没什么灵力,软脚虾一个,被这么一踹,身体不由自主地飞了出去。若不是被小鬼王及时接住,他恐怕要撞到柱子上,头破血流了。 重明眯了眯眼,心中冷笑,这贺七姐的确不对劲,否则,不会这么对待自己的独子。 贺七姐还带了四名弟子,每个弟子的表情都很僵硬,四人八手,紧紧扭着两个人。 贺七姐指着这两人,对众人说道:“这两人一个是魔界中人,一个是擎云山曾经的仆役,他们可以证明,贺重明就是魔尊重明。” 说着,贺七姐一巴掌甩在那名魔族人的脸上,指着重明,厉声问道:“你,快说,他是不是你们魔尊?” “……”那名魔族人已经被打得遍体鳞伤,抬起肿胀的双眼,看了重明一眼,便吓得低下了头,想了想,先是点点头,后又摇摇头,小声道:“好,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到底是不是?大声点。”贺七姐又给了他一巴掌。 “容貌跟魔尊大人一样,但我家魔尊大人脸上有一道疤。”这名魔族人几乎是喊出来的。 重明仔细打量这名魔族人,觉得有点印象,但何时见过,却记不起来了。他既然这个时候被抓到,说明他擅自从明镜里逃出来了。 “你们听好了,这名魔族人说:贺重明的容貌和魔尊重明一样。”贺七姐重复道。 台下众人面面相觑,又看向另一人。 “你呢,说,他是不是曾经在擎云山修炼过的重明。”贺七姐又指着那名曾在擎云山当过仆役的人问道。 那人仔细看了看重明,用力点点头,“是,他就是重明,我当初在擎云山做工时,重明就长这个样子,脸上没有疤。” 重明对这名仆役倒是印象深刻,只因他当年在擎云山做工时,手脚不干净,被喜欢东游西逛的重明抓到过两次。后来,这名仆役试图偷走重明珍藏的法器,被重明当场抓获,交给了师尊,师尊将他赶下山去。 没想到今日,这个小人竟然来这里兴风作浪。 贺七姐对两人的回答很满意,向台下众人说道:“我和闵天曲可没有关系,我的话相信诸位不会再怀疑了吧?贺重明就是魔尊重明,他当初根本没死。” 重明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一直担心的亲姑姑,会当众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 贺七姐本是贺家的人,由她揭穿贺重明的身份,由不得人们不信。 康明怀几乎是手脚并用爬上擂台的,他伸开双臂,挡在重明面前,对自己的母亲说道:“娘,您是不是搞错了,大表哥怎么可能是魔尊?我不信,打死我都不信。” 贺重悦也难以置信,“姑姑,您一定搞错了,贺重明是我大哥,绝不是魔尊,这一点,我以项上人头保证。” 说着,他用力去捏重明的脸,试图向众人证明,重明的脸是真的,没有伪装,也没有幻化。 贺七姐坚定道:“我没有弄错,我这里还有其他证据。” 说着,她命人将证据拿上来,一件是魔尊的画像,一件是魔尊的雕像,看得出来,这两样东西有些年头了,绝对不是临时伪造的,上面清清楚楚写着重明的名字。 重明知道,这两样东西都是明镜里的魔族人平日里供奉在家中的,不知道贺七姐是怎么拿到的。 如今,人证物证俱在,由不得人们不信。重明一下子沦为众矢之的。台下众人恨不得冲上来将他就地正法,争个诛杀魔尊的首功。 贺家众人将重明护在中间,设下阵法,不让任何人伤害到他。 场面一时陷入混乱。 就在这时,一直跟在贺重敛身边的兰宇仙君突然出手,偷袭重明,不但救走了被捆仙绳绑着的闵天曲,还趁机制住了重明。 “兰宇仙君,你做什么?”贺重敛难得气急败坏,质问道。无论贺重明是不是魔尊重明,身为贺家人,他都必须坚定地站在重明这边,否则,贺家就完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兰宇仙君会突然冒出来捣乱,不但救走了他们手中唯一的筹码,还挟持了贺重明。 “抱歉,我也是迫不得已,我家的很多小乖乖落入此人之手,我必须救他们。”兰宇仙君歉然地看了看贺重敛,限制了重明的行动后,将他交给闵天曲。 也就是说,闵天曲抓了很多小动物,威胁兰宇仙君帮忙?这个理由用在别人身上或许滑稽可笑,但用在痴爱动物的兰宇仙君身上,由不得重明不信。 兰宇仙君救下闵天曲后,又攻向石元常,想要抢走他押着的罗什,哪知石元常是个死脑筋,宁愿自己受伤也不肯放手。 兰宇仙君不愿伤人性命,只是限制了石元常的行动,但恢复自由的罗什不肯善罢甘休,一手掏向石元常的心口。 若非贺重敛挺身而出,替他挡下这一击,石元常恐怕会当场毙命。 “二少爷——”见罗什的手指插入贺重敛胸口,徐融清惊慌大叫,提剑刺向罗什。 他虽修炼时间不长,但天赋过人,出剑速度极快,眨眼间便刺进了罗什腰腹。若不是兰宇仙君拎住罗什的衣领,将他向后提去,长剑便要穿腹而过了。 闵天曲恢复行动能力,从后面抱住重明的身体,一只手做鹰爪状,掐住了重明的脖子,在他耳边低喃道: “重明,记得以前,我就在你面前,你却总看不到我,你可知道,那时的我有多恨你?如今,你落到我怀里,我可高兴得很呐。” 他的唇似有若无地擦过重明的耳垂,害得重明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冷笑道:“闵天曲,我现在也不想看到你,因为你真的很让人恶心。” 闵天曲面色一沉,用力箍住重明的腰,手指缓缓用力,一点点刺入重明的皮肤,直到鲜血流出。 “重明,我一直想让你死,恨不得亲手杀死你。可现在,我突然有点舍不得了,你抱起来,真舒服。” 说到最后,闵天曲的声音已经变成了低喃。 第54章 重明笑了,毫无受制于人的惊慌,反而一如既往地没个正行,“闵天曲,我可不记得跟你有何冤仇,你为何这般恨我?” 闵天曲嗅着重明的脖子,哼笑道:“我当然恨你,因为你走到哪里,都能轻易吸引所有人的视线,成为焦点。而我却只能成为你光环下的牺牲品,不被人看见。甚至连灵风那样清冷自持的人,都被你勾得眼里心里只有你,重明,你凭什么?就凭这张脸吗?” “只因为这样?不可能吧?”重明可不认为闵天曲费尽心思筹谋这一切,只是为了这么无聊的理由,“说说吧,你到底为了什么?” 闵天曲哼道:“为了什么?自然是为了报仇。重明,你难道不觉得,周围这些人虚伪,自私,很令人恶心吗?” 就在这时,北堂戚威突然伸手去拽重明腰间的储物袋,试图拿到里面的三枚心镜碎片。 闵天曲带着重明向后一退,令北堂戚威扑了个空。 “你……”北堂戚威脸色铁青,瞪了闵天曲一眼,什么都没说。但重明还是从中看出了些什么。北堂戚威或许不知道闵天曲的真实目的,但他一定跟闵天曲有什么交易。 闵天曲体内灵力这般充沛强劲,说不定分给了北堂家父子一些…… “是啊,我一直这么觉得。”重明扫过北堂戚威,又扫过台下众人,表示认同,又问道:“那你要为什么人报仇呢?” 重明对闵天曲所知不多,只知道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投靠了一个不入流的小门派。除了师尊,没人知道天赋一般的他为何会被选为擎云山的修习弟子。 “自然是我的父母,重明,你可知道他们是谁?” “我不知道,但我猜,他们应该跟心镜有关系。”否则,闵天曲不可能知道天魔心镜的秘密。 重明嘴上一直没闲着,趁机转移闵天曲的注意力,而他储物袋中的小人儿们已经悄悄潜入他衣服里,贴在他肌肤上,助他恢复行动能力。 “重明,你真聪明,我有点喜欢你了,怎么办?”闵天曲掐着重明的脖子,逼他向后仰去,后脑几乎贴在闵天曲的肩膀上。 而闵天曲则把脸凑到重明侧方,盯着他的眼,说得情真意切,“或者说,我很早之前就有点喜欢你了,只是,你没发现。” 重明笑了,是那种咧开嘴的开怀笑意,“是吗?这可真是我的不幸——” 他咧嘴笑的时候,眼睛会眯成月牙状,三分可爱,三分淘气,四分风流婉转;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道诱人的弧度,让人能清除地感受到他的开心和愉悦,轻易便能感染身边之人。 见到重明的第一眼,闵天曲就想走近他,亲近他,可惜,没有勇气,总担心自己会被恣意潇洒的重明嫌弃。 他只能远远看着重明与一众狐朋狗友开怀畅饮,笑得神采飞扬。 这还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欣赏重明的笑,让他突然产生了一种疯狂的冲动,想要将重明藏起来,□□他,独占他…… 趁闵天曲呆愣的片刻,重明突然吹了一声口哨,他制作的二十几个小人儿纷纷从储物袋中跳出来,扑向闵天曲。 这些小人儿材质不同,用途各异,有的干扰视线,有的负责攻击,有的一心护主……攻守分明,配合默契。 重明很快便脱离了闵天曲的鹰爪,重获自由。 贺重敛和贺重悦挥退北堂家父子,冲到重明身边,而贺家的其他人也围了上来,护着重明退到擂台一角。 台上瞬间分为四股势力,贺家,北堂家,康家,闵天曲三人,互相制约,呈胶着状。 趁台上混乱之际,已经有不少人偷偷潜到那两枚碎片前,试图将其抢走。但北堂戚威早有防备,不但设有阵法和结界,还暗中派弟子守着。 有人一动手,北堂家弟子立刻将两枚碎片拿到手,丢给了北堂戚威。如此一来,偷袭者大为不满,叫嚣着让北堂戚威和重明将心镜碎片交出来。 他们可不相信心镜碎片是假的,总要亲眼见到才行。 北堂家和贺家的其他弟子纷纷上场,将擂台围了个水泄不通,不让任何人冲上去捣乱。 “贺正,把魔尊重明交出来。”北堂戚威厉声道。 “他是我儿子。”贺正站在重明面前,用自己的身躯护着他。 “他不是你儿子,他是魔尊重明。你们贺家如此包庇魔尊,难不成跟他早有勾结?” “北堂戚威,我养育了十八年的儿子,怎可凭几个人的一面之词便被当成魔尊?你处处针对我贺家,谁能保证这不是你联合他人做的一场好戏。” 两人向来面和心不和,如今彻底撕破了脸,双双亮出武器,就要动手。 就在这时,贺重敛指了指擎云山弟子所在的方向,大声提议道:“咱们根本没见过重明此人,在这里空口争辩有何意义?为何不问问擎云山的诸位?他们曾是魔尊重明的师兄,不但见过他,肯定也了解他,咳咳……” 因为太过大声,牵动了胸前伤口,贺重敛轻咳几声,面色苍白。徐融清扶住他,悄悄将自己的灵力一点不剩地输入他体内,助他减轻痛苦。 此言一出,众人恍然大悟,纷纷让擎云山的人出来证明。 五师兄代表擎云山走上擂台,来回打量重明,最后摇头道:“他长得确实跟重明有几分相像,但个头儿没重明高,身体没重明棒,气质没重明英悍,最关键的一点,重明脸上有一道疤,我想,在场诸位可能有很多人听说过。那道疤很深,难以消除,相信这世上没人能清除得一干二净。若问我的看法,他绝对不是魔尊重明,只是长得跟魔尊相似而已。” “他不是魔尊。”擎云山的其他几名师兄也附和道:“想必各位都知道,重明修为高深,灵力霸道,曾被称为六界最强,而台上这人几乎没什么灵力,怎么可能是堂堂魔尊?” 北堂戚威不肯放弃,提议道:“是不是重明,并不只看表面,查证一下就知道了。只要施展我北堂家独有的摄魂术,一定能查出真凭实据。” “说得好听,谁知道你有没有私心,会不会故意陷害我大哥。不能用你们家的摄魂术,我看还不如找位仙人来查证呢。”贺重悦可不相信北堂家的人,坚绝不肯让北堂戚威靠近重明。 一提仙人,众人的目光纷纷转向在场的几位散仙。 云心仙君缓缓起身,道:“若诸位愿意,我来一试如何?” 她人长得美,声音也汩汩动听,看着她,就好像看着一潭清澈纯净的泉水似的,洗涤人心,消解戾气。 人们纷纷被她的气质和风度折服,主张让她查明重明的身份。 重明觉得事情有点不妙,他跟云心仙君打过交道,还曾追求过她,若她出手,肯定能查明自己的真实身份。只是不知,这位云心仙君会帮他,还是会揭穿他。 娘子啊,你为何到现在还不来,你夫君我要被其他仙君占便宜了喂。 就在这时,天空突然飞来一片白色祥云,祥云上站着一位白衣胜雪的仙人,正是真仙灵风仙君。 他的突然出现,令在场众人沸腾起来,纷纷仰头踮脚,想一睹仙容。 灵风仙君并不下来,而是居高临下地扫视众人,神情寡淡,目空一切,对下面的纷乱无动于衷。 “真的是灵,灵风仙君?”人群越发激动,发出惊喜之声。灵风仙君被誉为六界之楷模,声名远扬,人们做梦都想看他一眼。 特别是年轻小子们,都把灵风仙君当成榜样,如今终于见到真人,岂能不激动? 见贺重悦伸着脖子向上看,脑袋都快脱离身体飞到天上去了,手里的剑还差点砸到脚背,重明哭笑不得。 他还以为娘子君凤会及时赶来相助,没想到来的不是君凤,竟是灵风。老实说,看到灵风的第一眼,重明还以为看到了自家娘子。只因两人容貌相似,祥云颜色也相似。 五师兄率先跟灵风仙君打招呼,将此地事情简单说了一遍,希望他能下来主持公道,证明贺重明的身份。 灵风并不下来,而是突然出手攻向重明,不是为了伤他,而是为了利用灵识查证。 重明只觉得一股强劲的灵力探入体内,在奇经八脉五脏六腑慢慢流转,令他的身心充满了力量,被闵天曲弄破的地方也不疼了。 很快,灵风收手,却没有收回这股灵力,反而任其留在重明体内,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只听他冷声道:“他非魔尊。” “……”重明仰头看他,嘴角牵起一抹自嘲的笑,没想到堂堂灵风仙君竟会为了帮他当众说谎,仙君的威信何在啊? “灵风仙君,您查清楚了吗?”北堂戚威等人难以置信地询问道。 灵风仙君出现后,一直没正眼瞧过北堂戚威,如今,终于给了他一个正眼,“你敢质疑我?” 北堂戚威只觉得一股强劲压力无声袭来,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不,不敢,人证物证俱在,我们只能相信。只因我们不想让魔尊重明再次为祸人间。” 重明无语:他什么时候为祸人间了?不都是你们这些人瞎折腾吗? 灵风仙君的目光重新回到重明身上,神情依然冷冷的,没有丝毫温情可言,“我与重明相识十数载,所知比你们多,我说不是,就不是。” “敢问仙君,”有人指着北堂戚威手中的碎片,壮着胆子问道:“那两枚碎片真的不是天神心镜碎片吗?” 灵风用灵力试探后,冷冷道:“不是。” 灵风仙君的话,谁敢质疑?众人不禁大为失望,本以为可以得到天神心镜的碎片,有机会成神成仙,没想到空欢喜一场。 这么说,真正的天神心镜碎片还在魔界明镜里了?可惜,明镜里入口被封,他们进不去。 灵风看了眼重明脖子上的指痕,突然一掌拍向闵天曲。 闵天曲修为虽高,灵力虽强,却不敢任意使用,怕受反噬,因此身形如泥鳅一般,迅速躲入了人群中。 他的如意算盘打得不错,如此一来,若灵风想伤他,势必会牵连到周围无辜的人。 灵风不愧为真仙,掌风如游龙一般,在人群中绕来绕去,只追着闵天曲打,虽会扫到他人,但不会造成什么实质性的伤害。 众人很快明白这点,纷纷躲着闵天曲,很快,他所在的地方便空无一人。 第55章 “灵风,是你逼我的。”闵天曲无路可逃,干脆不再逃避,而是回身对抗。他使用两把短剑,将强大的灵力附着在剑上。 双剑挥出,剑风便如有了生命一般,徒然变长,变宽,呼啸着攻向半空中的灵风,一下接一下,一下比一下强。 四周的人群有不少被这可怕的剑气所伤,哀嚎之声此起彼伏,想退,却不知退到哪里才安全,只能拼尽全力设下结界,保命要紧。 若硬碰硬,灵风脚下的祥云恐怕也承受不住这般强悍的剑风。祥云倒也聪明,在半空中飞来跃去,躲避攻击。 而灵风则伸出手掌,手心出现了他的仙器紫箫。呜呜咽咽的箫声一出,立刻压制了闵天曲的剑气。 他并没有乘胜追击,反而有意消耗闵天曲的灵力。 重明发现,闵天曲的表现有些奇怪,好像他体内的灵力不受控制似的,争前恐后地随着剑气向外跑,收都收不住。 他趁闵天曲跟灵风相斗之际,指挥自己的小人儿去围攻他,刻意引他耗损更多灵力。 闵天曲腹背受敌,灵力丢失严重,眼看就要败落,突然将一件东西抛到半空中,伸手结了一个奇怪的印,大喊道:“心镜合,天魔出……” 他喊得速度非常快,连离他很近的重明都没听清后面的内容。 随着那件东西飞速翻滚降落,重明终于看清,那是一块小小的镜片,背面依稀有个草书“天”字。是天魔心镜缺失的那一小块儿,果然在闵天曲手中。 他是想让天魔心镜合而为一吗? 重明食指和中指并拢,用力向镜片掉落的地方一挥,他制作的几枚树叶小人儿便飘到空中,接住了那块碎片。 闵天曲一看要糟,飞身而起,打飞小人儿,夺回碎片,看向北堂戚威和重明,厉声道:“你们手中拿的碎片都是假的。” 按照他的计划,将这枚碎片丢出后,只要念出咒语,便能召唤其他心镜碎片,合而为一,恢复成完整的天魔心镜。 “怎么可能?”北堂戚威摊开手掌,看向手心的两枚心镜碎片,露出难以置信的神情。 重明倒是意料之中,将储物袋中的三枚假碎片拿出来,丢到地上,笑道:“自然是假的,对付你这样的狡猾小人,可不是要多准备一手。” “真的在哪里?”闵天曲质问重明。 重明笑道:“自然在你拿不到的地方。” 说着,他再次指挥小人儿攻向闵天曲,并趁他应对之际,夺回了那枚带有“天”字的小小碎片。 如此一来,天魔心镜碎片便收集齐了。 闵天曲体内原本积蓄的大量灵力,在跟灵风和重明缠斗的过程中损耗殆尽,此刻无计可施,妄图逃跑。可天上有灵风,四周有八大家族的人,无路可逃。 就在这时,地上突然出现一个洞,露出兰宇仙君娇美的脸庞。原来,他竟趁大家打斗之时指挥兔子挖洞去了。 兰宇仙君一把拖住闵天曲的脚,将他拽入洞中,消失不见。 罗什紧随其后,也跳入了洞中。几乎是同一时刻,从贺七姐身上飞出一道暗影,携裹着徐融清也钻入了洞中。 洞口随即被兰宇仙君召唤的兔子们堵死。 “娘,你怎么了?”康明怀突然发出惊慌的喊声,原来,贺七姐晕倒在地,不省人事,应该跟从她身上飞出的那道暗影有关。 “追。”不想让闵天曲就此逃走,重明便要带领贺家人去追。 他用泥巴制作的小人儿也能挖洞,只要循着闵天曲身上残留的芳草气息,一定能抓到他。 就在这时,几名八大家族的弟子气喘吁吁地跑来,他们是看守魔界明镜里的。 只听他们喊道:“魔界明镜里被攻破了,随时可以冲进去,大家快来啊。” 什么?刚才还被闵天曲的剑气压制得毫无反抗之力的人群瞬间沸腾,又精神抖擞起来。 “太好了,咱们可以冲进去诛灭魔族了。” “对,还能拿到真正的天神心镜,还等什么,快走。” “走走走,慢了可就被别人抢走了。” 这些人早盼着冲进明镜里了,如今机会来临,怎么可能不采取行动?人群蜂拥而去,谁都不想落后于人,错失天神心镜。 偌大的修真会场,瞬间空荡了许多。 “走。”贺正手臂一挥,带领贺家人跟了上去。 天神心镜绝对不能落入别人手里,尤其是北堂家手里,否则,贺家只会一再被打压,再无翻身的余地。 “贺重明,你发什么呆呢,快走。”贺重悦不敢留下重明一个人,怕他再遇到危险,催促道。 “马上来。”重明让他先走,并保证会马上追去。 照理说,听到如此坏消息,重明应该立刻赶去明镜里相助才对,但他只是抬头看着灵风,迈不动腿。 眼前的灵风几乎跟从前一样,没太大变化,除了修为更高,灵力更强,眸子更深邃。 同样留下的,还有痴恋灵风的云心仙君。她踩在自己的祥云上,远远看着灵风,目光那般专情,神色那般哀伤。见灵风始终没看她一眼,不免失落地低下了头,悄然离去。 灵风也凝视着重明,终于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清冷,平静,不带丝毫情绪,“好久不见。” 重明心头微跳,莫名有些紧张,回道:“好,好久不见。” “……”灵风不再开口,只是看着重明,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眼睛一眨不眨。 重明被他看得莫名其妙,本来有一肚子话想跟他说,如今却不知从何说起,一开口,说的竟是:“我说,你能不能下来?” 这样仰着头看你很累啊。 灵风的祥云缓缓下落,高度虽降了些,却没有落在地上,只听他淡淡道:“我怕你打我,或者用蛇吓我。” “噗——”重明再也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白了灵风一眼,懊恼道:“那是以前爱闹的年纪,现在我干嘛打你,你惹我了吗?” “不打了?”灵风反问道。 “嗯。”重明点头。灵风救了他,助他重生,如今又帮了他,怎么说也是恩人,他为何要打自己的恩人? 灵风终于露出浅淡的笑意,“好,这可是你说的。” “……”重明没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反问道:“你,没有其他话想对我说吗?” “……没有。” “……”重明恨不得扑上去,抓着灵风的肩膀用力摇晃,恶狠狠地质问他“你真的没话对我说吗真的没有吗”,可惜,他做不出来。 两人相顾无言,谁都没再开口,只是彼此凝视着对方。若在以前,这是绝对不可能出现的情景,两人不是斗嘴,就是动手了。 “……我还有事,先走了。”见灵风没话对他说,而他开始心跳加快,不受控制,重明赶紧找了个借口。 明镜里被攻破,他身为魔尊,必须去看看,虽不能明目张胆地出手,倒也能暗中相帮。 灵风微微颔首,“好。” 好不容易见面,竟然没办法叙旧,重明心里懊恼极了,走出两步,回头看灵风,“你之后会去哪里?” “怎么?” 重明最受不了灵风这冷冷淡淡沉默寡言不肯多说一个字的样子。他本想问灵风会在何处落脚,打算等事情了了之后去找他,结果这混账就这个态度? “没什么。”重明恶声恶气地说着,转身走得飞快,免得自己一个忍不住,痛揍灵风一顿。虽然,现在的他不是灵风的对手,咳。 “若你想见我,唤我的名字,我自会出现。”身后传来灵风清冷的语调,寡淡地不带一丝情绪。 “谁想见你啊。”被揭穿心思,重明难免心慌意乱,恶狠狠地甩出一句,走得更快。 重明来到明镜里入口时,发现这里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本来气势汹汹要闯进去的人群,被一条巨大的红蛇拦在了外面。 这条蛇通体火红色,只有额头上有一块绿色的斑块。重明认识这条蛇,是多次帮助明镜里的那名白袍人的。 他抬头一看,发现白袍人正站在大蛇头顶上,一夫当关。 白袍人身穿白色斗篷,头戴白色兜帽,整个人隐在白袍之下,不露一丝一毫能证明其身份的破绽。脸上还戴了一张白色革制面具,只露出一双幽深若海的眸子。 这双眸子,竟让重明第一时间想起了君凤。但白袍人长身玉立,身姿挺拔,远比君凤高大。 重明见明镜里暂时无碍,并未走上前,而是躲进草丛里,打算观望观望再说。 “你是什么人?为何不让我们进去?”有人质问白袍人。 “……”白袍人突然出手,将质问他的那名弟子打飞了出去,这才说道:“有本事你们一起上,若能打败我,随你们进出明镜里。” “……”众人在片刻的沉默后,随即爆发,纷纷亮出武器,冲巨蛇和白袍人冲了上去。 重明一直以为,这白袍人是个热爱和平,爱心爆棚的人,否则,他也不会甘冒风险,帮助明镜里的老弱妇孺。 没想到他性情如此凶蛮,一言不合便开打,甚至主动挑起战争,毫不在乎地跟天下群雄为敌,与六界高手为敌。 冲上去的人纷纷被白袍人脚下的巨蛇打飞,他们甚至连靠近白袍人都不能,更别说打败他了。 几大家族的家主难得联手,结果,被白袍人三五招打败,并一袖子甩了出去,好像甩掉一身尘土似的,毫不费力。 白袍人周身灵力涌动,势不可挡,八大家族的人缓缓后退,再也不敢随便乱冲。因为他们看得出,这白袍人是一位仙人。 “这位仙君,您这是何意?为何要护着魔族中人?”北堂戚威在北堂斐的搀扶下站起身,质问白袍人。 白袍人冷哼道:“魔族?在我眼里,他们只是老弱妇孺。” “可魔族就是魔族,只要存在于世,便会带来隐患,此时不除,早晚酿成大祸,还请仙君让我等除魔卫道。”北堂戚威说得义正言辞,好像亲眼看到过魔族中人作乱伤人似的。 众人纷纷附和:“对,魔族的存在就是罪孽,不得不除。” “他们如今受我管辖,我说不许,谁敢进去?”白袍人的声音越发冰冷,好像冰刃一般,割进众人心口里,令他们忍不住颤抖,畏惧。 “什,什么?仙君说笑了,您是仙,他们是魔,您怎么可能护着他们,一旦传出去,有损您的清誉,仙君……啊——” 洛家家主被白袍仙君吓得牙关颤抖,但他心里渴望冲进去,找到天神心镜,因此,壮着胆子劝解白袍人不要多管闲事,可惜,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白袍人一袖子扇飞了。 “懒得跟你们废话。”白袍人扫视一圈,发现众人虽畏惧他,却没有退走的打算,猛地一挥衣袖。 强劲的灵力如呼啸的游龙,扑向众人,将他们打得七零八落,再也无人敢出声,再也无人能出声。 仙人和凡人的差距,竟是如此巨大。几千号人,就这样被白袍人轻易打败。 “怎么?你们不上吗?”白袍人看向在场的几位散仙,语气张狂,“来吧,让我看看你们的修为配不配当仙人。” 在他的主动挑衅下,原本打算看热闹的散仙终于忍不住出手,可惜,他们根本不是白袍人的对手。 “你,你是真仙?”云心仙君捂着胸口,压□□内那股翻涌的灵力,看向白袍人,目光若水般温柔,“你,你是灵……” 白袍人冷冷瞥了云心仙君一眼,成功令她闭了嘴。 白袍人又看向蛇统领和小鬼王等,挑衅道:“你们呢,要动手尽快,不动手滚开。” “你……”小鬼王到底年轻气盛,被这么一激,眼看就要扑上去,最后被康明怀死死抱住了,“小宝贝儿,这个人可是真仙,你哪里打得过他,咱还是识时务退远点吧。” 蛇统领向来有自知之明,摆摆手道:“仙君说笑了,我就是来凑个热闹,看看美人儿,绝对没有要伤害魔族中人的心思,您还是打别人去吧。” 说着,他带领一众小妖退到一边去了。 “还有人不服吗?”白袍人冷声问道。 第56章 修仙者们虽然未敢出声,但也不愿就此退走。 有人非常小声的嘀咕道:“他虽是真仙,却只有一人,咱们几千号人呢,未必打不过他,说不定耗一耗能成功呢?” 有人立刻表示退出,“哎,先说好,我不跟他打,我前两天受的伤还没好呢,真的打不过。” 有人立刻拆穿他,“前两天受的伤?你可真敢说,不就是手指头蹭破了点皮嘛。” “那也是伤啊,是伤就会影响战斗力……” 没人愿意强出头,怕自己被白袍人打败,削弱自身力量,反而便宜了其他家族。 “还有人想打吗?不打,便认输。输者必须立下重誓,有生之年不可滋扰明镜里。” 众人一听,瞬间变了脸色,这,这不是霸王条款嘛。有个人性子比较急躁,再也忍不下去,扑上去拼命,结果,被巨蛇一尾巴甩飞,晕死过去。 最后,再也没有一个人敢冲上去,人群变得死寂。几千号人,就这么被一位真仙制得服服帖帖,说出去太他妈丢人了。 但也越发坚定了众人的决心:只有修成真仙,才能立于不败之地,他们要成仙———— 如此一来,能令人成神成仙的天神心镜,更具诱惑力了。可惜,拿不到啊。 白袍人怎么可能看不穿众人的心思,突然取出一面镜子。这面镜子为罕见的琉璃镜,镜面呈漂亮的水蓝色,上面有隐约可见的通道。 人们一看便知,这才是真正的天神心镜。他们甚至能感受到这面镜子散发出的纯正灵力。 众人忍不住伸出手,想要触摸,想要得到,可惜,镜子在白袍人手中,他们无计可施。 只听白袍人对众人说道:“这就是你们一心想得到的天神心镜,里面确实有无上神功,可惜,我不想给你们。” 说着,他突然一扬手臂,将天神心镜抛向了不远处的梦怨湖里。镜子在空中翻滚着,向湖中心飞去,最后“砰”的一声砸在湖面上,在湖面荡了两下,随即沉了下去,消失不见。 “啊,天神心镜。”有人不要命地跳下湖去打捞,结果,被梦怨湖的湖水吸入其中,再也没有上来。 重明差点一口血喷出来,心想,这个白袍人好狡猾,竟然当众将天神心镜丢到梦怨湖里去,要知道,湖底居住着创世之神,如此一来,谁都别想拿到天神心镜了。 不过,这招非常有效。重明发现,在场的所有人都失望地放弃了,再也没有不怕死的妄图跑到湖里去捞。 “如今,天神心镜没了,那些想得到镜子的人可以滚了。”白袍人说完,从袖子里取出一枚人头大的水晶球,球内正闪过明镜里的情景。 “至于你们口中的魔族,是这样的,好好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恶人。” 水晶球内,出现了一家三口,妻子抱着孩子,笑得甜美幸福,孩子啃着野果,一脸乖巧可爱,丈夫跟在身后,一手拎着水桶,一手端着洗好的衣服,看着妻子和孩子呵呵傻笑……很美满的一家人。 画面切换,出现了一对老夫妻,老爷爷应该有□□十岁了,身体还硬朗得很,用一根拐杖拉着年迈的老婆婆,走两步回头看看,走两步回头看看,看得老婆婆又羞又恼,用另一只手里的小树枝戳老爷爷的腰,让他专心领路。 画面再次切换,出现了一个美丽的牧羊姑娘,她坐在一块石头上,吹着一枚树叶,悠悠的小曲便从她的口中传了出去,一直飞出很远。 不远处,躲着几个神采奕奕的小伙子,其中一个手里捧着一束野花,被伙伴们怂恿着,推搡着,红着脸向牧羊姑娘走去。 “我,我认识她。”看清牧羊姑娘的脸后,贺重悦低喃出声,被身边的贺重敛听到,“三弟,你说什么?” 贺重悦扭头看向贺重敛,迷茫道:“二哥,我认识这个姑娘,她还送过我一个小饰物,只是,只是,我想不起在哪里遇到她的了。” 说着,他从腰间锦囊里取出那件小饰物,努力思考。 “三少爷,这姑娘可是魔族人,住在明镜里,难不成你进去过?”石元常傻乎乎地问道。 “……”贺重悦不说话了,他怎么会去过明镜里呢?但不知为何,脑中总觉得对这些画面很熟悉。 水晶球内的画面不停转换,展示着明镜里的人□□物。 “画面中的便是你们口中的魔族人,都看清楚了吗?他们是否十恶不赦?是否天下难容?是否应该被斩尽杀绝?”白袍人的声音在众人耳边响起。 “……”众人不敢出声。刚才看到的情景,令他们忍不住想起自己的父母,想起自己的妻女,想起心中深爱的姑娘…… 刚才看到的那些人,都跟他们的亲人没什么分别,淳朴,善良,无辜,无害。 杀掉这些人,破坏这些人的家,不但不能提升名望,提高声誉,反而会令他们沦为暴徒,凶手。为民除害,除魔卫道的口号便成了笑话。 很多人开始打退堂鼓…… “有我在,明镜里从此无魔尊,无护法,只有一群努力生活的平凡人。谁敢伤他们,谁死。”白袍人的话如惊雷一般,重重地砸进众人心里,令他们无法忽略,无力反抗,只能言听计从。 最终,在场众人发下毒誓,再也不来滋扰明镜里。 众人铩羽而归之前,白袍人倒也大方,竟送给每人一张修仙秘籍,令他们回去后好生修炼。 众人一看,秘籍上写着极为高明的修仙心法,若照此修炼,确实有望成仙,顿感兴奋,道谢后纷纷散去。 见此间事了,白袍人带着巨蛇退回明镜里,重明正打算去好好谢谢他,刚站起身,又被摁回了草丛里。 谁偷袭我。重明刚想质问,回头一看,是擎云山的几位师兄,正蜷缩在半人高的草丛中,目光灼灼地盯着他。 几位师兄在外面都是声名显赫的高手前辈,如今却跟见不得人似的缩在草丛里,这幅场景,怎么看怎么好笑。 重明忍了又忍,才没噗嗤一下笑出声。 “师兄们好。”重明乖巧地打招呼。 “好你个头啊。”五师兄一巴掌拍在重明脑门上,气鼓鼓地骂道:“臭小子,你说说你害我们吃了多少惊吓。” “就是啊,臭小子,净惹事,你什么时候才能乖一点。”其他师兄也纷纷伸出手,每人在重明脑袋上揉了一把,把他的头发都揉乱了。 重明五岁时被五师兄带上擎云山,是擎云山最小的亲传弟子,几乎是师兄们看着长大的,感情自然深厚。如今见重明还活着,众位师兄心里高兴,一高兴,就喜欢揉搓重明的脑袋。 “师兄,你们好讨厌,又打人家的头,变笨了怎么办?”重明心里清楚师兄们嘴上骂的凶,其实心里很疼他。他以前总爱在师兄们面前撒娇卖萌,如今还跟小时候似的孩子气。 “变笨了才好,我们巴不得你变成小傻瓜,别再惹这么多事呢。”五师兄又伸手捏了捏重明的脸,把他的脸扯成各种形状,骂道: “臭小子,刚才担心死你了,却又不能当众帮你,害我出了一身汗,现在衣服还没干呢。你的身份迟早要暴露,以后自己小心。” “是,谢师兄关心,你们放心好了,我会保护好自己的。”重明知道,若他真遇到危险,师兄们一定会不管不顾地冲出来帮他,但他不会让师兄们面临那样的选择。 擎云山与其他修仙门派不同,山上的弟子真的只是一心修仙,不问世事,虽然偶尔会因为别人的求救而下山降妖捉鬼,但绝不参与世间纷争。 重明不想因为自己的事,将擎云山拉下水。 寒暄过后,重明终于正经起来,“师兄,闵天曲是何时离开擎云山的?” 五师兄道:“我们也不知道,只有师尊知道。好像就在你打败五界高手,封闭明镜里之后吧。” “是吗?师兄,你们知道闵天曲的父母是什么人吗?他为何痛恨六界众人,想引起厮杀?” “这个,我好像听师尊提起过,说他父母都是制镜师,不是那种普通的制镜师,而是喜欢研究各种稀奇古怪的镜子,比如照妖镜,结界镜,离魂镜,夺命镜等等。” “这些镜子有的好,有的坏,虽然方便了他人,但也害了不少人。师尊曾劝他的父母不要再制造害人的镜子。但他的父母沉迷其中,不肯放弃。后来,他的父亲造出了某种破坏力极强的镜子,听说里面藏着一种极霸道极邪恶的魔功。” “是不是天魔心镜?”重明问道。 “这个我不是很清楚,如今看来,很有可能。后来,他的父亲进入镜中,修炼了里面的魔功,成为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最终被六界高手联手诛杀。他母亲本想将那面镜子毁掉,但被人打伤,还让人把镜子抢走了,后来镜子下落不明。为了抗衡镜子里的魔功,他母亲拖着重伤未愈的身体,耗费心血制作了另一枚镜子,应该就是众人口中的天神心镜。镜子制成之后,又有人来抢,结果,他母亲也被害死了。” “原来是这样,难怪他要引发六界大乱,原来是为了给父母报仇。”重明皱眉,暗道:天神心镜和天魔心镜又为何会落入父亲手中呢?难不成是父亲抢来的? 不会吧,他虽然不了解父亲,但也不愿相信父亲是个强抢他人东西的恶棍。看来,有必要好好追查一下当年的真相了。 “闵天曲怎么会灵力大涨,精通符咒呢?我记得以前他天赋并不算很高。”重明又问道。 以前在擎云山时,闵天曲的修为在所有修习弟子中是最差的,每次比试都是倒数第一。而且,他那时根本不会任何符咒。 五师兄道:“不知道,肯定修炼了什么邪功吧。你们有没有发现,他的身体比从前还要瘦弱,仿佛是被什么东西反噬了一般,呈现出一种很不正常的体态和气色。至于咒印术,有点像……我说不上来,反正觉得熟悉。” 另一位师兄说道:“那名黑衣人讲述的时候我便怀疑了,当初咱们擎云山丢了一本书,里面记录着这天下所有的绝密符咒。如今想来,很可能是闵天曲拿走的,否则,他不可能学会这么多咒印术。” 五师兄道:“此人不除,天下难安,看来,咱们要尽快回去禀报师尊。重明,我们回去了,你自己小心,千万不要暴露了身份,若遇麻烦,传书给我们,我们一定赶来帮你。传给灵风也行,我看那小子还是很喜欢你。” “啊?师兄此言何意?”重明不解其意,追问道。 “哎?灵风喜欢你,你不知道吗?”五师兄一脸“你小子一贯精明怎么在感情之事上比我这个大老粗还迟钝”的惊讶表情。 第57章 “师兄,你为什么这么说?我和灵风可是死对头,他干嘛要喜欢我?” 自从捡到灵风骂他的那些小纸条,重明便知道灵风喜欢他了。尤其在知道灵风为了救他耗损大半修为之后,更确定了这一点。 但他不明白,灵风是何时喜欢他的?为什么会喜欢他?他们以前互相看不顺眼,哪天不打架…… 五师兄见重明一脸懵懂,好心解释道:“你离开擎云山前,灵风那小子也不知道从哪里弄了一身伤,非常严重,人差点就不行了。得知你离开后,他还非要去追你,一路跌跌撞撞追到山下,要不是师尊命令我等带他回去修养,他还不知道会怎么样呢。” “灵风,追过我?”重明震惊。当时,为救灵风,他无意间使出了魔功,不但脸上受了伤,还被人拆穿了身份,不得不离开擎云山。 离开前,他因为对灵风不来看他的事耿耿于怀,所以费心抓了一盒子小蛇报复灵风,没想到,灵风追过他,而且,是在身负重伤的情况下。 五师兄继续说道:“后来我们才知道,灵风之所以伤得那么重,是因为他孤身一人闯入了殒命谷,去寻找仙草治疗你脸上的那道伤疤。” “什么?他一个人去闯殒命谷?不要命了!”闻听此言,重明惊呼出声。 殒命谷是一座隐藏在绝境之渊的深谷,据说深谷两侧的崖壁上长满了灵芝仙草,每一株都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功效。 殒命谷并不是那个地方真正的名字,它本来的名字叫飞仙谷,因为崖壁上的植物都开白色的花,好像悬浮于半空的天外飞仙似的,非常美丽。 但凡进入飞仙谷的人没有一个能活着出来,无论是神,仙,妖,魔,人,鬼,都会丧命其中,因此,才得了殒命谷这样的名字。 灵风竟然为了他单枪匹马闯殒命谷?必然九死一生,惊险万分,能活着出来已经是个奇迹了。 难怪梦怨湖的那名神医说灵风胸前有一道无法愈合的伤,一定是闯殒命谷时留下的。 真是个傻瓜,不过脸上的一道疤,没什么大不了的,哪里值得他以身犯险去殒命谷? 重明突然觉得很难过,有一种情绪压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很想找到灵风痛揍他一顿,又想抱着他痛骂一顿,心里的矛盾慢慢纠结成疙瘩,压着心口,让他很不舒服。 五师兄继续说道:“后来听说你被五界高手围攻,他伤还没养好,便偷溜下山。师尊不放心,派我跟着。我看到灵风躲在人群中一直看着你,甚至暗中出手帮助你。为了不让人发现,他用了一种非常耗损灵力的方法,自己却受到反噬,差点一命呜呼,被我强行拖上山,休养了小半年。我问他为何这样,他说不想看着你有危险,不想失去你。” 重明:“……” 那时,重明刚当上魔尊不久,便被六界高手纠缠,灵力极度耗损,差点就不行了。后来,他发现,攻击他的人行动有异,这才抓住机会,一举打败了这些人,否则,败的就是他了。 原来,当初是灵风暗中出手帮了他。 见重明脸色苍白,双眼微红,五师兄问道:“重明,你没事吧?” “……”重明摇头,“师兄,你继续说。” 五师兄继续道:“回山之后,灵风决定修炼成仙,说要有足够的能力保护他想保护的人。我们自然之道,他想保护的人是你。你不知道,他修仙时有多辛苦,简直忍别人所不能忍,行常人所不能行,所幸,终于修成真仙。成仙之后,他便道别师尊,与我们辞行,下山而来,再也没回去。我们都猜测,他可能找你来了。” “……”重明垂首不语,心中百转千回。他原本就对灵风藏有感情,如今,这份感情在心中越来越浓厚,越来越无法压抑。 “后来,我们听说你被杀死,本打算下山一探究竟,但师尊不让,他说,这是你的劫数,必须让你自己面对。你也知道,师尊说话总是这般高深莫测,我们便猜测,你可能还活着,只是,需受些苦。但刚才在擂台上看到你时,发现你完好无损,气色也不错,是不是灵风一直守着你,护着你?” “啊?”重明震惊抬头,呢喃道:“没有啊,我刚才也是第一次见到成仙后的灵风。” “怎么会?灵风那么喜欢你,没理由不护着你啊?”几位师兄明显不信。 “……”重明脸颊慢慢变红,热得发烫,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他忍不住想起君凤。这段日子,都是君凤护着他,守着他,难不成君凤…… “行了,你们的事你们自己解决。”五师兄又一巴掌拍在重明脑袋上,笑道:“你没事就好,我们该走了,你也快去跟贺家的人汇合吧,万事小心。” 送走师兄们后,重明悄悄潜入明镜里,想感谢那位白袍人。 见到白袍人时,他正站在重明曾经居住的房间里,看着窗外的风景。 那条大蛇正盘成一团,缩在他脚下。一人一蛇,都散发着冰冷的气息。 听了重明道谢的话,白袍人反问道:“你确定要感谢我?” “那当然,你帮我保住明镜里,救了这里的人,大恩大德,理当回报。”重明站在距离白袍人很远的地方,拱手抱拳,表示感谢。他可不想走近这冷冰冰的家伙,怕被他周身的寒气冻着。 虽然,他很想知道,这位白袍人是谁。重明的第一反应便是灵风,可仔细一想,又觉得不可能。印象中,灵风很讨厌蛇,甚至有些怕蛇,又怎么会把蛇当成宠物养在身边呢? 一个人讨厌什么,害怕什么,并不是那么容易改变的。就像他害怕鬼一样,以前害怕,当了魔尊害怕,如今依然害怕。 “好,我只有一个要求。”白袍人终于转身看向重明。 重明做了个“请说”的手势,笑道:“你说,只要我能做到。” 没想到白袍人语出惊人,只听他说道:“做我的人。” 重明摇了摇自己的耳朵,以为自己幻听,反问道:“你是想,让我当你的手下?” 白袍人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缓步上前,来到重明面前,突然抬手搂住他的腰,双唇慢慢擦过他的嘴角,声音变得柔和,“是这个意思。” 重明身体一震,睁大眼睛瞪着白袍人,却只看到他深沉的眸子,其他什么都看不清,重明抬手就想扯掉他脸上的面具,却被他伸手拦住了。 “怎么?你不愿意?”白袍人手上用力,让重明的身体紧贴着自己,追问了一句。 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淡淡的花香味儿,初闻时感觉很淡,但入鼻后慢慢变得清甜。重明从未闻过这种花香,想必不是寻常的花。 不是他记忆中灵风身上的味道,也不是君凤身上的那种竹香味儿…… 重明一把推开他,冷笑道:“无论你说真话也好,开玩笑也罢,这都是不可能的。我已经娶妻,自会对她一心一意,不会再跟别人乱搞,包括救命恩人。” 重明虽没表现出来,但内心愤怒不已,他没想到白袍人会提出这般无理要求。 看在他帮了自己,救了明镜里的份上,重明没有当场发作,但若白袍人再不知死活,他恐怕没那么好的耐性忍下去了。 但他发现,白袍人的灵力损耗得颇为严重,完全没有了刚才在明镜里之外的气势。 重明知道,白袍人为了震慑众人,一出手就是威力极强的大招,虽然成功打退了那些人,但也耗费了大量灵力。 若此刻真动起手来,重明这个没多少灵力的人,应该也能打败他。但想到这人是为了明镜里才落到这般田地,重明既觉得亏欠,又有些懊恼,不知道该拿这个可恶的救命恩人怎么办。 白袍人的语气始终淡淡的,冷冷的,“你确定要她,而舍弃我?” “当然确定。”重明斩钉截铁道。君凤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这人只是恩人。想报恩,还有很多种办法,不是非要这样…… 而且,这人的脑子一定有病,否则,怎会提出这般荒唐的要求?难不成是故意耍着他玩?真当他这个魔尊是好欺负的? 见重明手指微动,要召唤储物袋中的小人儿,白袍人轻笑出声,抬手脱下白袍,摘掉面具,露出了一张清冷而傲然的脸。 那是一张令重明思念入骨,却深埋心底,想都不敢想的脸。 脱掉白袍的同时,也脱掉了满身冰冷,灵风看着重明,缓缓笑开,“现在呢?重明,你要君凤,还是要我?” “灵风?竟然是你?”重明的心情混乱纷杂,最后化为强烈的愤怒。他手指挥动,召唤小人儿,攻向灵风,下手毫不留情。 “混账东西,竟然敢骗我,你找死啊。”指挥小人儿攻击还不解恨,重明自己也扑了上去,对灵风拳打脚踢。 “喂,你之前才说过不打我的。”灵风握住重明的双手,难得调笑道。 “我说的是你不惹我我不打你,如今你骗我我当然要打你。”重明跟发疯的孩子似的,撒泼耍赖,胡搅蛮缠,害得灵风不得不将他紧紧抱在怀里,才能令他动弹不得。 发现灵风的脸色越来越苍白,力气越来越小,重明不得不收手,拉过他的手腕为他把脉,发现他体内灵力所剩不多。 想想也是,凭一己之力,先打败闵天曲,又打败几千号修仙者,还打败几位散仙,又操控水晶球……短短时间内,灵风为他做了太多事,没累死已经算他厉害了。 想到这里,重明不再挣扎,而是从储物袋中取出小姨留给他的丹药,塞进灵风嘴里。 灵风的唇一直在重明面前游动,但只是偶尔才轻触他的脸颊,“重明,我刚才问你的问题,你可要好好回答我。到底选我,还是君凤?” 低语之声好似呢喃,却让重明听得清清楚楚,“若选她,我会死心,放你离去。若选我,我们现在便可拜堂成亲,明镜里的所有人都是你我的见证人。” 这个怀抱太过温暖,重明几乎沉迷其中,但理智告诉他,不行。他仰头看向灵风,坚定地说道:“灵风,你是不是傻?我已经成亲,不可能再做其他选择。” 这话,是劝灵风,也是劝自己。 第58章 灵风没有放弃,而是牵起嘴角,笑容清浅,“重明,我再问你,你喜欢我多一些,还是喜欢君凤多一些?” 重明的心纠结成一团,很难受,但他还是笑着说道:“当然是……君凤。” 再者说了,君凤是他明媒正娶的娘子,无论如何,他都不会当个喜新厌旧抛弃糟糠的混账。 “你确定?”灵风问道。 “当然。”重明回答得很快,很坚定。他不能让自己有丝毫犹豫。 “那我呢?你对我可有感情?”灵风的神色柔和而充满温情,是重明从未见过的真情流露。 “……”重明凝视着灵风的脸,没有逃避,但心中却不免迟疑:灵风为他做了太多事,而他欠灵风太多,到底要拿什么偿还呢? “重明,我喜欢你,”灵风突然郑重其事地表白,“喜欢很久了,久到我都不知道何时开始的。” “……别说了。”重明早已经知道了灵风的心意,但他不想听灵风亲口表白,否则,他会不知道如何拒绝。 “你确定要为了所谓的夫君责任,选择君凤,而舍弃我?”灵风似乎不打算放过他。 “灵风,你不要再说了。”更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重明扭开头,拒绝再看灵风。 “好,我不逼你,只想听你一句实话。重明,你喜欢我吗?”灵风不依不饶,罕见地执着强势,似乎非要逼着重明给他一个明确的答复,“记住,是实话。别敷衍我,也别压抑你自己。” “……”重明什么都没说。 灵风,我也喜欢你很久了,久到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只是,我以前不明白自己的心意,总看你不顺眼,还以为自己讨厌你呢。 但这话,我永远都不能说出口。 “我明白了。”灵风将重明搂在怀里,叹息了一声。 重明愣了片刻,还是挣扎开了,后退两步,离开灵风身边。心中的无力感,失落感,愧疚感,还有遗憾感,深深地烙印在他脑海中,心口上,这辈子恐怕忘不掉了。 他是魔尊又如何?灵风是仙君又如何?造化弄人,从来都不留情面。 “灵风,我该回去了,君……她还在家里等我。”重明转身便要走。 “好。”灵风拉回重明的手臂,在他手背上落下一吻,久久没有放开。 重明心里五味杂陈,总觉得自己是薄情寡性在外偷人的负心汉。 不想离开灵风,不想拒绝灵风,更不想伤害灵风,可是如今,却要一步步远离他,狠心拒绝他,绝情伤害他。 重明原本心性乐观,处事豁达,这辈子没这么揪心过。情之一字,果然可怕,他这种性格的人,就不应该涉足纷乱复杂的感情,又累又伤人。 “重明,记住现在的感觉,永远不要忘记。当珍惜时,且珍惜。”背后传来灵风的声音。 珍惜谁?君凤吗?他会的,她可是他的妻子,是他一辈子要守护的人,无法舍弃,也不能舍弃。 重明离开后,灵蛇游到灵风面前,摇摆着脑袋,无声质问他。 “你想问我为何不告诉他真相?”灵风笑道。 灵蛇点头。 “别急,我只是想让他记住现在这种感觉,喜欢却不能在一起,想要却无法得到……等他知道真相,才不会因为面子而跟我闹别扭,要和离什么的。因为他不会再想体会现在这种心情了。” “不过,打我一顿是免不了了,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提早做好准备,免得被他打死了?” 灵蛇翻了个白眼,晃晃悠悠游走了。 要不是功力不够,他都想打死自家这个性格恶劣的主人呢,突然好同情重明怎么办? 走在回家的路上,重明心中乱糟糟的,一闭上眼睛,就是灵风的脸。他知道,此生,灵风都会烙印在他心里,挥之不去了。 但他必须强迫自己忘记……这也太难了吧?要怎么才能做到呢? 重明恨不得找棵树用力撞撞脑袋,把所有关于灵风的记忆撞没了。那个混账东西,凭什么让自己这么记着他,念着他,忘不了他…… 回到家时,重明发现君凤正靠在门框上等他,立刻走上前,苦笑道:“娘子,对不起,有件事我要跟你坦白,我……” “夫君,什么都不用说了,先回房吧。”君凤打断他的话,拉过他的手,将他带回了房里,并关上了门。 “娘子,你气色不好,出什么事了?”重明帮君凤把脉,发现她灵力耗损严重。 不对啊,君凤不是一直待在家里没出门吗?怎么会损耗灵力? “娘子,有人闯来家里了?”重明一边将君凤扶到床上坐好,一边去翻小姨留给他的丹药。 君凤身上的竹香味儿还是那么好闻,只是,其中隐含着一丝很淡很淡的花香味儿,重明总觉得在哪里闻到过。 “娘子,你……” 君凤起身,扶重明坐在床上,说道:“夫君,你还记得吗?我说过,解决完天魔心镜之事后,便告诉你我的真实身份,你想听吗?” 只顾着灵风的事,差点把这件事给忘了,重明强打精神,笑道:“当然,娘子,我很期待呢。” “好,那你看好了。但有一点,不许动手。” 君凤笑得狡黠,令重明摸不着头脑,反问道:“为何娘子会以为,我见到你的真身后会动手?” “你先保证。”君凤坚持道。 “好,我保证。”重明点头。 君凤双手微动,整个人突然裹进了一片白光里。白光过后,君凤消失了,出现在重明眼前的竟然是灵风。 身量欣长,身姿卓然,是才在明镜里见过面的灵风。 “君凤呢?”重明下意识地问道。问完就觉得自己太傻了。 灵风心情颇好,站在重明面前,笑问道:“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你是灵风……”重明脑袋里一团懵,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所以,君凤就是灵风,灵风就是君凤?” 灵风点头,“夫君果然聪明。” “聪明”二字,彻底触发了重明想要杀人的冲动,他顾不得什么保证不保证了,扑上去就打,边打边骂:“可恶的灵风,你竟然仗着灵力比我高,法术比我强,一再欺骗我?之前见面还说什么好久不见,撒谎不眨眼。” “半天没见,可不就是好久嘛。”灵风早料到重明不会信守诺言,在他扑过来的那一刻,侧身,伸手,一把拉着重明向床上倒去。 倒下的那一刻,他身形微翻,稳稳将重明禁锢在身/下。一套动作流畅而熟练,仿佛早已在心中演练过了。 “不然呢,我还能凭什么?”灵风居高临下地看着重明,欣赏他想挣扎却挣脱不开的懊恼与愤怒。 见灵风说得理直气壮,重明气得浑身颤抖,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里只剩下一个念头: 他要修炼成神,一定要比灵风这混账强,然后,狠狠欺负回去,让灵风也尝尝被压在身/下的感觉。 “好了,不要恼了。”灵风翻身下来,搂住重明的腰,将他禁锢在怀里,笑道:“重明,好好感受你现在的心情。” 感受个大头鬼。重明在心中暗骂,他现在只想杀人,可惜,没有力气。突如其来的真相让他又惊又怒,几乎抽走了身上所有的力气。 灵风无视重明喷着怒火的眸子,浅笑道:“你喜欢我,而我就在你身边,这难道不是最理想的事情吗?” “当你终于明白对我的心意时,却因为君凤的存在而痛苦,退缩,所以拒绝我,远离我。因为你不想变成三心二意的混蛋,伤害到君凤,只能逼着自己对君凤一心一意。你好好想想当时的心情,真的没有遗憾吗?” 当然有,他为此纠结死了好吧?重明在心里嘀咕。 “如今,我就是君凤,君凤就是我,你喜欢的,至始自终都是我一个,我们可以毫无阻碍地在一起了,重明,你难道不应该开心吗?” “……”重明不出声。他心里是有一点开心,但也很气恼。 灵风:“重明,不要再因为那些所谓的自尊和面子推开我,拒绝我,好吗?” 重明:“我没有。” 灵风叹息一声,将他搂得更紧,“既如此,我便放心了。” 重明那个气啊,可恶,又被这个混蛋摆了一道。听他这么一说,自己这个被欺骗了的人竟然连发火都不能了? 重明手肘猛地向后一捣,重重戳在灵风胸口,成功令灵风放开了他。 重明则翻身坐在灵风身上,双手用力撕扯他的脸,借此发泄怒火,“混蛋灵风,你现在怎么这么可恶了,以前那个清冷自持的家伙去哪里了……” “重明,有些东西是会变的。”灵风虚握住重明的手,并不阻止他的报复,只是淡笑道:“但有些东西,永远都不会变。” 对上他幽深若海的眸子,重明突然停止了动作,因为他从中看到了情动,情深,情难自已。 “你……”重明的怒火一点点消散,变成了另一种复杂的情绪:一点喜欢,一点怜惜,一点歉疚,一点欣然…… 就在这时,一股血腥味扑鼻而来,重明向下一看,发现灵风胸前的白衣被鲜血一点点染红。 一定是他胸口的伤裂开了,重明翻身下来,扯开灵风的衣襟,终于看到了那狰狞而可怕的伤口。 伤口很深,很长,一直从胸前划到腰腹,伤口内侧血肉模糊,伤口两侧皮肤外翻,好像一道张牙舞爪的血谷。 重明知道这道伤口,听五师兄说,是灵风为他闯殒命谷寻药时留下的。而那名老神医也说过,这道伤口总也不好,后来又被天雷劫劈过。即便后来灵风成仙,重塑金身,也无法治愈这道伤…… 重明的手悬在伤口上方,不敢碰触,声音都是颤抖的,“这道伤,为何总不愈合?你不是去殒命谷采了仙草吗?怎么不自己用?” “无妨,小伤。”灵风无动于衷地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反应,好像那伤不是在他身上似的,反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去过殒命谷?” “我就是知道。”重明找来伤药和绷带,为灵风处理伤口,凶巴巴道:“不过,我还是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第59章 “你想知道殒命谷是什么样子?”灵风试图转移话题。 “不。”重明固执道:“我想知道你为何去闯殒命谷。那时,我受伤,整个擎云山的人都来看我,只有你没来,我还以为你非常讨厌我,不想见到我呢。” 灵风侧头看向重明的眼,语声温柔,“是很讨厌你,但也,再难忘记你。我之所以没去看你,是因为我心乱,绝望。” “……”听这么灵风说,重明疑惑地回望他,心想:为何要绝望? 灵风继续道:“那时你救我,只是出于同门之谊吧?你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对谁都好,包括我这个死对头,那时的我,没自信能得到你。” 重明没想到向来清高自傲的灵风也有这般迟疑自卑的时候,忍不住哼笑,“所以你才吹那种乱七八糟的箫曲?你知不知道吵得我一夜没睡好。” 想起那时的自己,灵风也忍不住笑了,“我想减轻你的痛楚,除掉你脸上的伤疤。但知道寻常药物作用不大,所以,我才会选择去殒命谷。虽然受了重伤,好歹活着回来了,还带回来一株仙草。” 灵风脸上虽没表露出来,但语气中难免带了点自豪。要知道,几千年来,他是唯一一个进入殒命谷后还能活着出来的人。 “可惜,我回来时,你已经离开了,只留给我一盒子小蛇和一封气死人不偿命的信。我本打算去找你,但因为伤势过重,被师尊囚禁起来,逼我好好休养,还派了五师兄看着我。” “后来呢?”重明明知故问。 “后来,我下山找你,见你没事,便去修仙了。”灵风说得简洁,完全省略了他出手帮助重明打退敌人自己却受到反噬的事,更没有说他守在明镜里外保护魔族不被伤害的事。 “……”重明却什么都知道。想起这些,心里难免五味杂陈,为灵风包扎伤口的动作越发轻柔。 灵风:“那时,我只是想看你一眼,确定你平安。” “……”重明默然,难怪白袍人看到他之后,再也没出现过。 终于帮灵风包扎好伤口,重明起身下床,喝了杯凉茶,驱散所有乱七八糟的情绪,顺便让自己的头脑更清醒。 他盯着穿衣服的灵风,笑得非常和善,“灵风仙君,你既然已经自爆身份,是不是也应该将你瞒着我暗中做的事统统告诉我呢?” “你想知道什么?”灵风反问道。 “所有。”重明敲了敲桌子,“就从你把我的尸首带到梦怨湖开始吧。记住,我要知道所有,不能再隐瞒分毫,否则,咱们没完。” 灵风半躺在被窝里,拉开被子一角,拍了拍空着的位置,对重明道:“来这里,你不累吗?” 重明当然累,从天刚蒙蒙亮便赶去修真大会,一直折腾了大半天,早累得腰酸背疼了。 但他凭什么乖乖送上门给灵风这个大骗子抱? “不累。”重明固执地坐在桌边,指着灵风催促道:“不要转移话题,快把你瞒着我的事统统告诉我。” “好,我说。”灵风倒也没强求,将他如何救了重明,如何化身女子嫁给重明,如何在重明熟睡之时出去办事,如何替换重明的记忆,等等,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 当听到灵风恢复原身跟他亲热时,重明困惑不已,因为他脑子里完全没有印象,忍不住怒道:“也就是说,你把我的很多记忆替换走了?还回来,统统还回来。” “好,还给你,等我恢复灵力后吧。”灵风侧身躺着,枕着一条手臂,另一只手伸向重明,笑道:“若你想知道过程,我们完全可以,事件重演。” “重演?”重明瞬间明白,不禁面红耳赤,看了眼窗外尚未落下的夕阳,怒道:“滚,谁要跟你大白天宣/淫。” 见灵风坦白地差不多了,重明冷笑道:“灵风仙君,你身为仙君,却屡次欺骗于我,是不是应该道歉,应该补偿?” 灵风就知道重明不会轻易放过他,如今见他旧伤复发,不舍得痛揍他一顿,肯定会想其他花招折腾他,只好笑道:“那是自然,你想让我怎么做?只要我能做到。” “堂堂仙君,会有什么事做不到呢?就看你想不想为我做到。” 灵风失笑,做好了被刁难的准备,“好,你说。” “我要你,水上舞箫。”重明一字一句,清清楚楚地说道。 舞箫,是灵风最讨厌的事。他觉得,箫是用来自保的,不是用来当道具跳舞的。 果然不出重明所料,灵风道:“能不能换一个?” “不能。”重明板着脸,郑重其事道:“你都能扮成女子嫁给我了,还有什么不能做的。你这般不情愿,明显不想诚心道歉。既如此,咱们没什么好说的了。” 见重明执意如此,灵风自然不想让他失望,思索片刻后,点头道:“好,我答应。” 重明一拍巴掌,欣喜道:“太好了,时间,地点,曲子,全都由我说了算。” 见重明如此兴奋,灵风突然觉得有点糟,以重明的性子,绝对不会容易放过他,看来,他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 “对了,天魔心镜的碎片如今集齐了,你觉得怎么处理它比较好?”重明取出那枚带有“天”字的碎片,丢给灵风。 灵风将其放在床上,从储物袋中取出另外五枚,按顺序摆好,“如何处置?当然是彻底毁尸灭迹,不留隐患。” 重明想了想,说道:“既如此,将它融了,让里面的魔功灰飞烟灭。” 重明说干就干,先取出炼药的那套工具,然后将镜片敲碎丢入药罐中,用药杵磨得粉碎,最后将粉末丢入炼丹炉中,加入灵力,一直焚烧,直到粉末变为灰尘。 他想不明白,父亲当年为何要留着天魔心镜,销毁不就没这么多麻烦事了? “贺重明,你在不在?”门外突然传来不耐烦的敲门声,紧接着,是贺重悦更加不耐烦的叫喊声。 重明失笑:这小子,总是这么没耐心,还非要亲自来叫他。 “在呢,怎么了?” “去大厅,全家人都等着你呢。” “好,马上。”重明回道。 此次修真大会事故频发,贺正应该有很多话要问他。 门外没了动静,应该是贺重悦离开了。 “走吧。”灵风起身下床,打开门,侧到一边,看向重明,示意他先走。 “你就这样出去?”见灵风神情悠然,重明上下打量了他一眼,忍不住问道。 从女人突然变成了男人,而且还变成了灵风仙君,这要吓死多少人啊? 尤其是祖父,一心想要重孙子,得知孙媳妇儿是男人后,他的希望可就破灭了,不伤心难过才怪。 还有贺重悦,一心把灵风仙君当成自己的榜样,如今发现他就是自己的大嫂,会不会吓傻了? “不然呢?”灵风不为所动,抬脚向外走去,无动于衷道:“他们总要知道真相,放心,我会好好跟他们解释。” 院中的丫鬟和小厮第一眼便看到了白衣胜雪的灵风仙君,当场嘴巴大张,眼睛圆瞪,呆在原地,动弹不得。心里有成千上万个疑问,此刻全都变成了惊叹。 啊啊啊,这位仙人似的公子是什么人啊,好好看……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大厅时,贺家的男丁女丁都在,喝茶的,喝药的,耍剑的,绣花的,发呆的……难得一家人如此齐整。 贺家的孩子和女眷们并不像其他家族那样,躲在深闺内院不问世事。贺正每次回来,都会把外面发生的大事告诉她们,让她们多多了解贺家的处境和外界变化。 如此一来,即便贺家遭遇变故,她们也不至于一无所知,不懂自保。 见两人进门,厅内众人齐齐抬头看过来,齐齐站起身,然后,齐齐呆掉。 “这,这位是……”饶是贺正一贯冷静,此时也控制不住声音颤抖,语不成调。 他知道眼前这位是灵风仙君,之前在修真大会上见过一面。但他没想到,灵风仙君会来贺家。这可是贺家天大的荣幸,他一时激动,反而不知如何是好了。 幸好,贺重敛尚算冷静,率先行礼。其他人这才醒悟过来,纷纷向灵风行礼,连贺冥都包括在内。众人礼数周到,态度恭敬,“见过灵风仙君——” 连小小的贺重阳都有模有样地见礼,不敢怠慢了真仙。 几位姨娘一直听贺重悦等人提起这位灵风仙君,说他是六界之楷模,修仙之榜样,所有修仙之人都希望像他一样,年纪轻轻便能修成真仙。今日得见,果然道骨仙风,飘逸脱俗,忍不住红了脸颊,垂下头去,不好意思再看。 贺霜凝和贺雪辞看了一眼后,更是不好意思再看,心中既欣喜,又惊艳:原来,真仙长这样子,真好看,真有气势。 一家人整齐行礼,久久不敢起身。 灵风侧身避过,伸手扶起贺冥,开门见山道:“爷爷,父亲,各位,自家人,无需多礼。” 重明黑线,你这么毫无征兆地说出真相,还不把大家吓死,就不能委婉点吗? “……” 果不其然,所有人都没有反应,似乎在等待下文,好像在问:我们知道您是灵风仙君,在修真大会上有幸见过,我们只想知道您为何驾临贺府……等等,您叫的什么?爷爷?父亲?自家人? 谁是您爷爷?谁是您父亲?谁跟您是自家人? “……”众人更加呆愣了。 重明见众人傻了似的盯着灵风,迟迟没回过神来,只能替灵风解释道:“那个,跟大家坦白一件事,灵风就是君凤,君凤就是灵风。” 这样应该说得足够明白了吧? “啊?”所有人还是呆呆的,愣愣的,不知道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还是以为自己在做可怕的梦。 “谁,是谁?”贺正侧着头,眯着眼,一脸茫然不解。哪里还是之前那个严肃刻板的代理家主,分明就是一个懵懂无知的老父亲。 还是贺重敛率先反应过来,不解地问道:“大哥,这是怎么回事?大嫂他怎么突然变成……” “大嫂”二字一出口,他瞬间觉得不对,向来一本正经的脸便有些扭曲。 洛姨娘紧紧扯着贺重敛的衣袖,才能勉强站稳,非常小声的嘀咕道:“这,这不对啊,灵风仙君是男的,怎么会是你大嫂?他怎么会嫁给贺重明?不会的,不会的。” 对,不会的,是她听错了,或者会错意了。身份尊贵,地位尊崇的真仙,怎么可能屈尊嫁给区区凡人?而且还是贺重明这种死里逃生的病秧子? 灵风仙君一定是为了其他事情,才暂时借用贺重明夫人这个身份,没错,一定是这样的。 见众人依然没回过神来,重明哭笑不得,继续解释道:“很显然,我娶的人是灵风,也就是说,他化身女子嫁给了我,从始至终都没有君凤这个人,都是灵风假扮的。灵风以后会跟我一起生活,就像,就像夫妻那样,希望大家能接受他。” 说到夫妻二字,总觉得不对,因为他和灵风都是男的。重明本来想说夫夫的,但又觉得别扭,最后只能将“夫妻”二字含在嘴里,没有清楚的说出来,听到别人耳中,便是“嗯嗯”二字。 这次总算说清楚了吧?行了,都别愣着了,快说点什么吧。重明被厅里这压抑的气氛搞得很闷,期待大家快点回过神来。 第60章 “啊——”贺重悦终于大叫出声,指着灵风,吼道:“大嫂是灵风仙君?灵风仙君是大嫂?” 他的声音很大,还有点变调,也不知是震惊,还是兴奋。随即意识到这样指着真仙不太礼貌,赶紧收回手指,赔礼道歉,“那个,大嫂,对不起,我……” 随后又意识到,灵风仙君是男的,叫大嫂会不会有点…… 他斜眼偷看灵风,发现他神色温和,眸光淡然,丝毫没有介意称呼之事,跟今天在修真大会上见到的那个高高在上清冷尊贵的灵风仙君完全不同。 贺重悦忍不住握拳,暗中欣喜,既然灵风仙君是自家大嫂,说不定会指点他修成剑仙,太好了。 贺正一直在努力压抑情绪,害怕自己也跟着贺重悦叫出声。他虽然很高兴灵风仙君成为自家的儿媳妇儿,但灵风仙君毕竟是男的,传出去总会惹人非议。 再者说了,灵风仙君的身份太过特殊,别人即便议论,肯定也不敢说什么难听的话,甚至还会羡慕他们贺家有了一位真仙家人。 只是他想不明白,灵风仙君为何要嫁入贺家,嫁给贺重明?贺重明有什么特别之处吗? 想起今日修真大会上北堂戚威和贺七姐说的话,贺正更加不解:若贺重明真是重明……灵风仙君不是跟重明是死对头吗?怎么可能成双成对双宿双栖? 贺正觉得自己脑袋都大了,思绪还是一团纷乱。 待明白一切不是梦,而是事实之后,洛姨娘差点哭出来,贺重明那个病秧子,竟然娶了真仙灵风仙君?老天,这到底是为什么啊? 既然有真仙守在贺重明身边,那以后想对付贺重明,岂不是要先对付灵风仙君? 她一介凡人女子,无论如何都不是真仙的对手,要怎么对付人家?越想越气馁,洛姨娘用帕子捂着眼,边小声啜泣,边思考办法。 心中兀自安慰自己:没关系,从此刻起开始想办法,只要不放弃,总有一天能想到。 见贺霜凝跟贺雪辞两姐妹因为太过震撼,几乎晕倒,重明赶紧走过去扶住她们,柔声解释,笑容明媚而风流。 洛姨娘突然想到了办法:既然没能力伤害他们,那就离间他们之间的感情。 她记得贺重明是喜欢女子的。以前她曾提议,让贺重明将从小服侍他的两个丫鬟收房,他并未拒绝,而且,从那以后,对那两名丫鬟格外亲近,令她们的吃穿用度与众不同。 如今要做的,就是收买那两个丫鬟,让她们施展浑身解数讨好贺重明,尽快成为贺重明的姨娘。 灵风仙君再是大度,也不可能与他人共侍一夫。要么跟重明闹翻,要么对付那两个丫鬟,无论哪一种,都会损害两人之间的感情。 想到这里,洛姨娘终于松了口气,回神一看,才发现自己因为想得太过入神,而不小心抓破了儿子的手臂,她赶紧找来伤药帮贺重敛上药。 贺重敛低头看她,低语道:“母亲,别做多余的事,否则,只会折损我贺家声势。” “儿子放心,母亲不会做伤天害理之事。”洛姨娘笑容温婉亲切,心中暗想:但也绝不会将家主之位拱手让与他人。 “爷爷,对不起,这件事我也是刚知道。”见贺冥一直张着嘴发呆,好久合不拢,重明上前解释道。 贺冥没理会重明,一直盯着灵风看,看了很久,才终于合上嘴巴,重新开口,“那个,孙媳妇儿啊,你还能给我生重孙子吗?” 老爷子心心念念想要重孙子,都快魔怔了,如今竟想让个男人,还是位仙君给他生重孙子? “……”众人哭笑不得,不知说什么才好。 “呵呵——”重明干笑两声,心想:能生才怪。 灵风并未拒绝,反而笑道:“爷爷,我恐怕不行,但……” 他的话还没说完,贺冥立刻抓了把糖果塞给他,呵呵笑道:“没关系,多吃点糖,总会有办法的。” 重明腹议:这种情况,永远都不可能有办法,您老还是别想重孙子的事了,或者说,等贺重敛和贺重悦那两个小子娶了媳妇儿后给您生吧。 等等,他记得之前根据母亲和小姨的秘方研制过两种丹药,是专门帮助语风仙君和净落仙君生育子嗣的。他和灵风吃了不少,不会有孩子吧? 那到底是他生,还是灵风生?重明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灵风的,发现都没什么异样。也是,自从服用丹药以来,还不到一个月,即便真有了也看不出来吧? 可恶,关于亲热的记忆都被灵风取走了,他甚至想不起自己是在下面,还是上面了。 不过,以灵风如今的狡诈阴险,他肯定是吃亏的那个,难不成,是他生? 一想到自己挺着肚子憋在家里,不能喝酒,不能舞剑,不能上蹿下跳,重明硬生生打了个寒战。 看来,要赶紧让灵风恢复灵力,把记忆还给他才行。 贺家人过了许久,才终于接受灵风仙君从此以后是自家人这个事实。 如此闹了大半个晚上,大家早已经饿得肚子咕咕叫,聚在一起吃了顿饭,算是欢迎灵风仙君,这才开始谈正事。 贺正将今日在修真大会上发生的事告诉贺冥,贺冥听后,看向重明,面色不虞,“说我大孙子是魔尊?哼,也就北堂家那小子能想出如此下作的手段。我大孙子是我看着长大的,本来就长这个样子,怎么可能是别人?等找机会,一定好好澄清这件事,否则,以后还会有人拿此事攻击我贺家。” 贺正点头道:“是,父亲放心,我会妥善处理。” “至于你妹妹,唉,那丫头为了壮大康家,如今是越发不择手段了,竟然诬陷自己的亲侄子。”提及贺七姐,贺冥露出慈爱而惋惜的神情。他已经很多年没见过自己的小女儿了,如今,几乎忘了她的样子。 “爷爷不要难过,姑姑并非有意诬陷我,恐怕是被人利用。”重明见不得贺冥露出如此忧心的神色,一直希望他是那个喜欢糖果潇洒恣意的老不羞才好,安慰道:“等明日一早,我去姑姑家看看,您放心,我不会让姑姑有事。” “好,好,我大孙子就是好,你姑姑的事交给你了。”贺冥非常高兴,连说了好几个“好”,若不是有众人在场,他肯定会好好抱抱自己最心爱的大孙子。 贺冥对贺正说道:“如今天神心镜没了,明镜里也无需防备了,把派出去的弟子都召回来吧,以后啊,咱们带领弟子们好好修炼,不再参合那些杂七杂八的破事。” 贺正却担心道:“父亲,闵天曲逃走,恐怕不会善罢甘休,定会卷土重来,不得不防。他还带走了一枚心镜碎片,据当时的情况看来,那枚碎片,应该可以召唤其他天魔心镜的碎片,一旦合而为一,后患无穷。” 说到这里,贺正侧身问重明:“你把真正的天魔心镜碎片放到哪里了?” “闵天曲手中那枚碎片已经被我抢过来了,父亲当时忙于对付北堂戚威,没看到。” 重明用下巴点了点灵风,继续道:“我刚才在房里将所有天魔心镜碎片都销毁了,只剩下一点灰尘,交由灵风保管了,应该没人能将其修复。” “嗯。”贺正下意识地站起身,又习惯性地想对灵风施礼,随即反应过来,他如今是自家儿媳,只能别别扭扭地放下手,说道:“仙君,辛苦您了。” 灵风仙君笑道:“父亲无须客气,以后叫我灵风就好。” 贺正被灵风这句“父亲”砸得几乎站不稳,借机坐下,讪笑道:“是,我记住了。” 难得见到贺正如此尴尬的神色,重明偷笑,看来,贺正需要一些时间适应灵风现在的身份了。 “这天魔心镜到底是怎么回事?”贺冥问道。在此之前,他只听说过天神心镜,从不知道这世上还有个天魔心镜。 重明将天魔心镜的事告诉了大家,众人这才恍然大悟,原来,他们一直费心寻找的,竟是藏有魔功的天魔心镜。 天魔心镜对闵天曲意义重大,他一定还会再来抢夺。更何况,闵天曲逃走之时,还带走了徐融清。 “不知徐融清现在如何了?会被杀掉吗?”想到徐融清是为了救自己才被抓走的,贺重敛难掩愧疚。 重明道:“以闵天曲的心性,不可能因为徐融清伤了他手下而报复,肯定会利用徐融清来害人。” “咱们现在怎么办?等闵天曲自投罗网?”贺重悦心直口快地问道。 如今所有人都认为天魔心镜在贺家,闵天曲早晚会出现。 重明摇了摇头,郑重其事道:“不,闵天曲修炼了某种很可怕的邪功,可以吸收别人的灵力占为己有,贺家众弟子不是他的对手。” “若他闯入贺家,肯定会伤及大家的性命,带来难以想象的破坏。今日一战,闵天曲灵力耗尽,需要一段时间休养补充,我打算和灵风出去寻找他,在他恢复之前彻底解决他。” 一听这话,贺重悦瞬间精神百倍,“大哥,我也去。” 这臭小子,莫不是碍于灵风的面子,才开口叫他一声“大哥”?重明伸手摸了摸下巴,侧头反问道:“我和灵风乘坐祥云,速度很快,你御剑能跟上?” 贺重悦瞬间气馁,御剑怎么可能比得上祥云的速度? “这样也好,有灵风在,对付闵天曲不成问题。你们何时出发?”贺正觉得重明的计划可行,补充道:“若需要贺家力量,一定要告诉我们,自家人,无须客气。” 闵天曲的灵力诡异高深,伤人无数,不好对付。而灵风仙君身为真仙,定能打败闵天曲。贺家人去了只会成为累赘。但贺正还是希望能帮上忙。 重明回道:“等我们明天看望过姑姑之后吧。你们放心,闵天曲此次灵力耗损殆尽,短时间内无法恢复。我现在担心的,反而是从姑姑身上飞出的那道暗影,若我所料不错,那应该是一个人。” “人?你是说姑姑被那人附身操控?”贺重悦惊骇道。 重明叮嘱道:“对,所以你们一定要小心,若发现有人不对劲,及时防范,别被他控制。” 离开大厅时,已经快子时了,重明毫无睡意,决定去泡温泉,消解一下今日的疲惫。 两人无需他人护送,乘坐飞白一眨眼便到了温泉边。 重明脱掉衣服鞋袜,一步步走到最深处。 温热的泉水一点点没过他的脚踝,膝盖,腰腹,直到胸口。重明满足地叹息一声,坐在一处石垫上。 这次,灵风不用重明叫,自己痛痛快快脱了衣服下水。 “你,就在那里。”重明指着灵风所在的位置,拒绝他继续靠近。 “夫君这次不用我为你搓背吗?”灵风倒也听话,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笑问道。 “不用。”重明坚定地拒绝道。 灵风缓缓坐下,侧头看着重明,笑道:“夫君还是不肯原谅我?” “……”重明撇嘴,如果不原谅的话,早把他休了,赶出贺家了,还会让他跟在自己身边,一起泡温泉? 他只是需要时间习惯罢了。 “灵风,警告你,以后不要再叫我夫君。”自从灵风恢复原身后,重明一听他叫夫君就觉得别扭。 但灵风这混账脸皮越来越厚,毫不知羞,还叫得理所当然理直气壮。 “难道,夫君想反过来?”灵风笑问道。 反过来?重明马上明白过来,怒道:“想得美。” “既如此,你还是夫君啊。” “……”重明无语,这混账肯继续当娘子?嘁,信你才怪。 第61章 从温泉出来后,两人一起回到房间,发现房间里已经焕然一新,床单被褥摆件饰物全都换成了更加名贵的。 看样子,应该是吧贺家所有最好的东西都弄了来。 一名丫鬟走上前,对两人笑道:“洛姨娘说灵风仙君身份尊贵,自然要最好的东西来配,特意吩咐我等重新更换了房中一切,还请灵风仙君不要嫌弃家里的东西粗陋。” 另一名丫鬟也讨好道:“是啊,请仙君看看还有哪里不满意,明日洛姨娘定会帮您更换。” 灵风已经是真仙,对这些身外之物并不在意,淡淡道:“没有,你们去休息吧。” “是。”其中一名丫鬟离开之时,羞涩地看了重明一眼,眸光中透着几分暧昧与爱慕。 重明不以为意,印象中这丫头一直这么看他,但也一直尽心伺候他,服侍他。直到,这名丫鬟离开之前,背对灵风,悄悄塞给重明一张纸条…… 重明:“……” 灵风将丫鬟的反应尽收眼底,手指一伸一收,便将重明扯到了怀里,一手熟练地搂住他的腰,一手扯过那张小纸条,燃成灰烬。 重明双手抵在灵风胸口,怒道:“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操控我?” 是真仙了不起啊,有灵力了不起啊,就知道欺负人,真讨厌。 “重明,你在躲我。”灵风低头,轻抬重明的下巴,与他四目相对。 “我没有。”重明挣扎。 “既如此,为何不肯与我亲近?你以前对我可不是这样的。”灵风用指腹摩挲着重明的下唇,语气暧昧。 “……”重明放弃挣扎,抬头看着灵风,最后缓缓笑开,“灵风,我喜欢你,非常喜欢。” 突如其来的表白,让灵风停止了动作,难得呆愣。 趁此机会,重明挣脱他的怀抱,上床睡觉,这才继续说道:“但今晚,我只想好好休息,你给我安分点。” 他满身疲惫不说,灵风也灵力耗损,两人都需要好好休息,哪有精力做别的?既然不能做,彼此撩拨算什么? 重明躺好后,打了个大大的哈欠,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便睡着了,呼吸均匀,睡相安稳。 “……好,依你。”灵风坐在床边,望着重明的睡颜,再也没了睡意。 重明,你知不知道,你的表白,让我欣喜万分,再难入眠? * 大厅里,重明和灵风离开后,其他人也慢慢散了,只有贺冥,贺正,贺重敛,贺重悦四人未离开,整个大厅陷入沉默。 祖孙四人,难得互不理睬,纠结于自己的心事。 贺冥在想重孙子的事,贺正在想重明身份的事,贺重敛在想徐融清的事,而贺重悦在想修成剑仙的事。 时间一点点流逝,就在贺重悦快要睡着之际,终于听到了祖父的声音。 “你们觉得,他是魔尊吗?”贺冥的声音不大,好像在问众人,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祖父,您说什么呢?谁是魔尊?”听到魔尊二字,贺重悦瞬间惊醒,斩钉截铁道:“不可能。” 他知道贺重明很有本事,与以往不同,但他绝不相信贺重明就是魔尊重明。 若他真是魔尊,贺家岂会平安无事?若他真是魔尊,寻找心镜时又岂会一路相护?无论别人怎么说,贺重悦都不会相信。 贺正沉默片刻,叹息道:“别人诬陷他也就罢了,身为家人,我更愿意相信他。” 贺重敛虽然什么都没说,但也点了点头。 贺冥颇感欣慰,点头道:“你们能这么想就好。” 就在这时,下人来报,说表少爷求见。 下人刚汇报完,康明怀已经踩着自己的佩剑,晃晃悠悠地冲了进来。他御剑的功力还不熟练,连人带剑一起摔在了地上。 他顾不得检查自己的伤势,看见厅中四人,“噗通”一声跪下,边哭边嚷嚷,“外公,舅舅,表哥,求你们救救我娘,她看上去很痛苦,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见康明怀哭得鼻涕眼泪全都出来了,贺重悦一把拉起他,丢到椅子上,让他不要再哭,好好说清楚。 原来,贺七姐在擂台上昏迷后,被康明怀派人送回康家,一直没醒来,处于昏迷状态,即便是昏迷中也神色不安,痛苦不已,好像中了什么可怕的符咒。 他将自家地盘上的大夫和修仙者都叫到家里帮母亲看病,可没人知道她到底怎么了。康明怀只好跑来贺家求救。 “大表哥呢,他之前说过让我看好我娘,说我娘可能会有什么异样,大表哥肯定知道我娘发生了什么,求大表哥救救她。” 康明怀“出溜”一下从椅子上滑到地上,抱着贺重悦的腿哭哭啼啼。 贺重悦嫌他没出息,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这才把他拉起来,道:“大哥去休息了,你跟我来。” 来到重明的院子后,康明怀几乎是扑过去砸门,边砸边喊,“大表哥,救命啊,我娘有危险,求你救救她。” 重明此时正在做梦,梦到他生了一个非常吵闹的孩子,一直赖在他身边,吵得他心烦。他本打算把孩子丢出去,结果,小家伙就是不走。 灵风本想把孩子抱过去,结果,孩子刺溜一下钻进重明怀里,宁愿被重明打屁股,也不愿去灵风那里。 记忆中,灵风挺喜欢小孩子,但小孩子都很怕他,没人敢亲近他。 见灵风双手悬空,脸色难看,重明忍不住乐了,正要开口嘲笑,听到了外面惊天动地的拍门声。 得知贺七姐的情况后,重明不敢耽搁,立刻和灵风乘上飞白,向康府飞去。 康明怀御剑跟在后面追赶,一边追,一边哭。贺重悦和贺重敛不放心他,双双御剑跟去。 哭累了,康明怀终于反应过来一件事,表情变得有些严肃,“二表哥,三表哥,刚才跟大表哥一起从卧房里出来的,好像不是大表嫂……” 他看到的是一个男人,还是一个有些面熟的男人。大表哥为何跟一个男人同床共枕?大表嫂去哪里了? 康明怀的眼泪鼻涕还挂在脸上,跟此时一本正经的表情很不搭。 “是大嫂。”贺重悦好心解惑道:“只不过大嫂终于露出了真身而已。” “真身?大表嫂的真身竟然是男的?”康明怀因为太过震惊,差点从自己的剑上摔下去,幸好被贺重敛及时扯住了。 贺重敛是专门靠过去的,就知道他会有这种反应,这才及时救了他。 只不过,这一下牵动了胸前的伤口,疼得他眼前一黑,差点晕倒,幸好被贺重悦拉住,并主动接过了照顾康明怀的任务。 康明怀因为太过震惊,嘴巴说个不停,“怎么可能?大表嫂可是真仙哎,如果他是男仙,为何会嫁给大表哥?大表哥有什么特别之处吗?虽然大表哥长相不俗,为人风趣,性格开朗,本领超凡,博学多闻……但也不值得男仙屈尊下嫁吧,这到底是……” “闭嘴。”贺重悦被他吵得心烦,怒喝道:“反正就是嫁了,谁管那么多啊。” 康明怀突然想起什么,一拍巴掌,大声喊道:“等等,我想起来了,大表嫂跟灵风仙君长得好像啊,不对,和大表哥一起从房里出来的就是灵风仙君吧?我今天在修真大会上刚见过灵风仙君,一定不会认错。老天,大表嫂竟然是灵风仙君?我要死了……” 要不是贺重悦用力扯着他,他真的会两眼一翻摔下地面。 母亲之前总是用灵风仙君来勉励他,让他好好向灵风仙君学习。他一直觉得,人家灵风仙君身份尊崇,不知仙踪,怎么向人家学习? 没想到灵风仙君竟然成了他的大表嫂,那以后母亲会不会逼着他向大表嫂学习?惨了惨了,以后没办法偷懒了。 不过有一点比较好,他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去贺家玩耍了。 既然大表哥身边有灵风仙君,两人一定有办法救醒母亲,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他的神情变幻莫测,一会儿高兴,一会儿委屈,一会儿又高兴,贺重悦和贺重敛干脆不理他了,让他自己发神经去。 他们之前已经神智混乱过了。谁让这件事太过震撼人心呢。 三人来到康府时,重明已经帮贺七姐看过了。 她得了一种非常罕见的病,根据症状来看,应该是离魂症。也就是说,她的七魂六魄被某种符咒或者某种法器给压制在了身体的某处,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和思想,才会导致昏迷不醒。 但魂魄在她体内拼命挣扎,试图重新夺回掌控权,才会令她这般痛苦。 可重明没在贺七姐体内发现任何符咒的痕迹,更没有找到任何被法器伤害的线索。 “大表哥,可有办法救我娘?”康明怀心急如焚,追问道。 重明神色凝重,暗暗思索合适的解决办法。若想救人,必须先弄明白被什么所控才行。 康明怀不敢打扰他,转身问灵风,“大表嫂,你有没有办法?” 他这句“大表嫂”叫得非常自然,好像眼前的灵风还跟之前一样似的。 灵风看了看重明,安抚道:“别急,总会有办法,不会让你母亲有事。” 有了灵风这句话,康明怀瞬间放松下来。只要真仙说母亲没事,那母亲一定不会有事。 “离魂症?我怎么觉得有点耳熟?”小鬼王停止吃东西的动作,小声嘀咕道。 离开明镜里后,他没有直接回鬼界,而是跟康明怀来到了康府。因为康明怀为他准备了很多美食,特意带他来这里吃。 见众人纷纷看向自己,小鬼王不满道:“都看我做什么?我可没说我有办法。我只是记得我家好像有过一面离魂镜,能让人的魂魄暂时离开身体。” “……”重明之前也听五师兄说过,闵天曲的父母喜欢制造各种稀奇古怪的镜子,其中一面就是离魂镜。 难不成,是闵天曲利用离魂镜,将贺七姐的魂魄压制在身体某处,然后那道暗影进入贺七姐体内,操控贺七姐,当众拆穿重明魔尊的身份。后来,暗影离去,贺七姐才会晕倒在擂台上? 如果真是这样,那就不是姑姑不择手段对付他这个侄子,而是被人利用。祖父听到这个消息,想必会欣慰一点。 “帮我准备一间密室,不要让任何人打扰,我会施展法术让姑姑恢复正常。”重明指了指贺重敛和贺重悦,道:“你们两个,帮我护法。” “还是我来吧。”灵风说道。 “不用,我可以。”重明拒绝。灵风的灵力耗损严重,不能再施展这种法术救人。 他之前在修真大会上得到了灵风的一些灵力,再加上法术加持,应该可以救醒姑姑。 “你若没事,在康家到处看看吧。”进入密室前,重明对灵风说道:“应该能发现什么线索。” 第62章 重明一直从早晨,施法到下午,贺七姐才终于魂魄归位,恢复神智,但体内灵力全无,恐怕要重新修炼。 贺七姐并不在意,遭逢如此大的变故,能活命就不错了,灵力没了再练就是。 重明累得一点都不想动。之前灵风给他的那些灵力,全部消耗殆尽。 他发现,自重生之后,自己就没拥有过灵力。即便有了,也会很快消耗殆尽。他突然很想体会一把灵力充沛的感觉,跟当魔尊时一样。 听康明怀解释了一切后,贺七姐陷入沉默。她没想到自己会被用来重伤贺重明,更没想到贺重明会不计前嫌救了自己。 她向来高傲,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尤其讨厌贺家的人,此刻对贺重明也不免客气了三分。 “姑姑,你从哪里找到了最后一枚心镜碎片?能不能告诉我们详细的过程?”重明斜靠在椅子上,体乏无力,不想动弹。 原来,贺七姐带领贺家弟子到达一处陌生的深谷附近,听到有人呼救,便上前去查看,救了一名自称姓闵的瘦弱书生。 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闵姓书生避开他人,给了她一样东西,就是那枚心镜碎片。 回来后,贺七姐便将那枚心镜碎片交由八大家族共同处置,之后便觉得莫名困倦。 但修真大会在即,她不想浪费时间,便去康家的密室修炼,结果,不知何时竟睡着了。 后来的事她记得不是很清楚,断断续续,只记得魂魄被束缚在某个地方,无法挣脱,很痛苦。 闵姓书生?不就是闵天曲嘛。 灵风再出现的时候,带来了一个坏消息:康家弟子少了几个人,正是修真大会上负责押送人证和物证的那几个。 灵风一路寻找,在修真大会回康家的路上找到了那几名弟子的尸首,体内灵力全无,应该活着时被人强行吸走了。 闵天曲灵力耗损殆尽,应该没有余力再去对付康家的弟子。那么,弟子们的灵力很可能是被贺七姐体内那道暗影逃走前吸走的,离开修真大会后,几名弟子走到一半,再也支撑不住,慢慢死去? 这么说,那道暗影也可以吸人灵力? 重明怕闵天曲和那道暗影到处害人,吸人灵力,决定立刻出发,寻找线索。 扶重明乘坐祥云之时,贺重敛在他耳边小声问了一句:“大哥,你真的是魔尊吗?” 他心中对此一直充满怀疑。贺重明从小就是个病秧子,时常卧床不起,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学习各种法术,更何况,这些法术如此高明,连祖父和父亲都不会,贺重明怎么可能会? 重明笑得恣意张扬,没有半分被人怀疑的羞恼和愤怒,反问道:“你觉得呢?” 贺重敛面色沉静:“我不知道,但在我心里,你永远是我大哥贺重明。” 重明拍了拍他的肩,笑道:“只要你当我是家人,我就永远是你的家人。” 重明和灵风直接往擎云山飞去。他们打算去问问师尊,多了解一些当年的真相,再根据闵天曲身上独特的芳草味儿寻找他可能藏身的地方,主动出击。 乘坐在祥云上,脚下风景一闪而过,重明顾不得欣赏,忙着制作各种小人儿,以备不时之需。 灵风在他身侧盘膝而坐,静心修炼。呼啸的风吹佛着他的白衣,看上去确实有几分仙气。但重明却知道他恶劣的性子,忍不住撇嘴。 这混账,在外人眼中是六界的楷模修仙的榜样,但在他眼里,就是一坑蒙拐骗不择手段的混蛋。不但化身女子嫁给他,还臭不要脸撩拨他,如今更是轻而易举让自己接受了他…… 重明越想越气,可越想越没办法,谁让这混账真心喜欢他,不惜付出一切呢。 灵风调息完毕,侧头发现重明正看着他,嘴角扯起一抹浅笑,“这么喜欢看我?” 重明额头青筋直跳,想起另一件事,“灵风,你以前把骂我的话写在小纸条里,埋在骂我的地方。那喜欢我的话呢?你写在哪里?” “没有。”提及此事,灵风的神色略有些尴尬,坚决否定。 想想也是,堂堂灵风仙君,竟然背后写小纸条骂人,还骂得如此幼稚,若被其他人知道,岂不笑掉大牙。 “不可能。”重明当然不信,就要去抢灵风的储物袋,被灵风握住了双手。 他真的很想知道,灵风会写什么喜欢他的话。 “别闹。”灵风将重明扯进怀里,搂紧了他,不给他挣脱的机会。 “就要看。”重明故意挣扎,用头顶撞向灵风的下巴,满意地听到了他的呼痛声。 一仙一魔在飞白身上折腾来折腾去,像两个幼稚的孩子,若飞白通晓人性,定会万分嫌弃。 重明挣扎之时,突然觉得头晕目眩,有些想吐的感觉,赶紧抽回手,捂住了胸口。 见他脸色难看,灵风立刻给他输了些灵力。 重明觉得奇怪,最近这几天,为何总莫名其妙想吐? 什么人才会总想吐呢? “……”不会吧?重明震惊,扭头瞪向灵风,质问道:“说,我是不是……是不是有了?” “……”灵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我可以告诉你,但你不能打我。” 听灵风这么说,重明已经什么都猜出来了,抬脚就踹,“想得美,做了错事就要接受惩罚。说,我到底是不是有了?” 重明舍不得让灵风耗费灵力将亲热的记忆还给他。但自己既然出现了反应,那一定是在下面没跑了。 其实,他并不介意在下面……但该死的灵风,也太狡猾了,一再欺骗他,竟然让他怀了孩子之后才肯告诉他真相,吃定他会慢慢接受这个事实吗? 想到这里,重明又一脚踹了过去,灵风没有反抗,更没有躲避,乖乖受了这一脚。 “好了,别打了,生气伤身,这个要不要看?”灵风重新将重明拉进怀里,从储物袋中取出一个书简,晃了晃,成功吸引了重明的注意力。 “给我。”重明一把抢过来,打开一看,哪有什么喜欢他的表白话,不过是记录了跟他相识以来的点点滴滴罢了。 第一次见面,五岁的他说要娶灵风当娘子,被灵风踹飞到树丛里。 第二次见面,他要报复灵风,被师尊吊到半空中。 第三次见面…… 书简中事无巨细地记录着两人的每一次相处,当然,全都不是什么愉快的记忆,不是斗嘴,就是打架。 ……一直写到明镜里之外的那最后一面。 随着这些记录映入脑海,重明仿佛回到了擎云山,回到了少年时……那是他最轻松,最幸福的日子,而那些日子里,都有灵风相伴。 想起这些,重明突然觉得,给灵风生孩子,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了。反正他已经有了,也不可能打掉,就留下吧。 但决不能让灵风那混账知道他的真实想法,否则,太便宜他了。 重明一路没再搭理灵风,自顾自地制造小人儿。灵风也不主动招惹他,只在他觉得不舒服时,为他输入灵力。 擎云山还是重明记忆中的样子,没有丝毫变化,唯一变化的是师尊的胡子,更长了,更白了。 “不肖弟子重明,拜见师尊。”重明跪在师尊面前,恭恭敬敬地磕了三个头。 “……”师尊没动,先是将他打量了一遍,确定他不是弱不禁风的病秧子后,才在他脑门上狠狠拍了一巴掌,骂道:“臭小子,你怎么回来了,又来气师尊是不是?赶紧给我走,看见你就烦。” “师尊……”重明捂着头,一脸委屈。呜呜,师尊又打他的头。 老实说,几位师兄打他头的毛病都是跟师尊学的。 “你们两个,这是在一起了?”师尊见重明气色不好,帮他把脉后问道。 灵风也跪在师尊面前,恭敬地回答道:“回师尊,是。” 他如今身为真仙,本不必行此大礼,但他从小被师尊养大,如亲父子一般,自然要好好感恩。 师尊胡子眉毛皱成一团,骂得更凶了,“两个混小子,从小打到大,害得我每天断不完的官司,劝不完的架,还以为你们两个上辈子是冤家对头,这辈子投胎来报仇,最后会打个你死我活,有我没你呢。如今倒好,你们竟相亲相爱起来了。师尊我白当了那么多年的恶人?你们怎么补偿我这遭受重创的心灵?” 重明黑线翻山,撒娇道:“师尊,您年纪一大把了,能不能克制一下,彰显您得道高人的风范。” 真能唠叨,耳朵都快磨出茧子了。 师尊在人前可是世外高人,端严肃穆,但每次见了他和灵风,都像个恨铁不成钢的唠叨老父亲,形象太幻灭了喂。 “臭小子。”师尊又给了重明一巴掌。 寒暄过后,重明询问起闵天曲的身世,师尊叹息一声,将所知一切告诉了两人。 原来,师尊认识闵天曲的父亲,这才破格允许闵天曲来擎云山当修习弟子。 但他发现闵天曲性子偏执,天赋不高,只能教他一些基本的修仙之法。没想到闵天曲对此大为不满,私下修炼邪功,被他发现后,又私自下山而去,临走之时还偷走了擎云山秘传的咒印术。 “闵天曲一心想为父母报仇,很可能会隐藏在埋葬他父母的地方。我去过一次,告诉你们也无妨,只不过,闵天曲很可能算到你们会去找他,说不定设了机关陷阱,你们要小心。”师尊殷殷叮嘱道。 自家山门出了个祸害,师尊当然希望能抓到他,但也不希望重明和灵风有事。 “师尊,您可知道,天魔心镜和天神心镜,为何会落入魔界?”重明一直很想知道这个问题。 “这个我倒是知道一点,但并不全面。听说闵天曲的父亲研制出天魔心镜后变成弑杀怪物,后被修仙者们联手诛杀,天魔心镜落入其母亲手中。为克制天魔心镜里的魔功,他母亲又研制出天神心镜。可她一介女流,修为不高,最终导致两面镜子被魔界的人抢走了。” “魔界的人?是前任魔尊吗?”重明问道。 “不,是想争夺魔尊之位的人。”师尊道。 “原来是这样。”只要不是父亲,重明就放心了。 从师尊口中得知闵天曲父母的埋身之处后,重明拉着灵风就要出发。 没想到师尊让他先去见一个人,说那人想见他很久了。如今,就住在擎云山的后山。 师尊还叮嘱重明,见到那人后客气点,不要没礼貌——因为那人并未对不起他。 第63章 “想见我?会是谁?”师尊不肯说,重明猜不到,路上问灵风,“还有,师尊那句话是什么意思?没对不起我?那就是我的熟人了?” 灵风:“莫急,到了便知。” 重明一边走,一边东张西望,寻找曾经的感觉。擎云山的后山是他最喜欢的地方,以前经常来这里玩,对一切了如指掌,这么多年过去了,总有些变化的地方。 每找到一处变化,重明都会兴奋不已,“灵风,你看,这里有个蛇蜕,还是红色的。哇,这里还有好几个蛇洞。哎,咱们这后山什么时候有过蛇了?” 灵风的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不舍得移开分毫,“你离开之前抓来吓我的,忘了?” 想起曾经的糗事,重明讪笑,“是吗?你竟然把它们养在后山了?对了,跟着你的那条红色大蛇呢?” 灵风:“留在明镜里看家了。” 重明嘿嘿一笑,背着手,凑到灵风身边,嬉笑道:“你不是最讨厌蛇嘛,干嘛还把它养大?” 灵风笑笑,没说话。只要是重明送给他的东西,他都会好好对待,哪怕是他并不喜欢的东西。 重明怎么可能不明白他的心思,背着手溜溜达达往前走,但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后山不知何时修建了一座小屋,小屋前站着一位美丽的仙君,此刻正静静地望着重明。 她看上去非常年轻,最多不超过三十五岁,身穿一身鹅黄色仙衣,宁静淡雅,温柔娴静。只是,左眼被秀发遮挡,只用一只右眼看人。 看修为,应该是位散仙。 “见过仙君,不知仙君如何称呼?”重明在距离小屋十几步远的地方停下脚,踩到一块石头上,抱拳见礼。 他总觉得在哪里见过这位仙君,但一时想不起来了。对了,他当上魔尊后,曾搜集过天下所有仙君的信息,好像其中一位叫芊绵的仙君喜欢穿鹅黄色衣衫,但她已经消失很多年了,没人知道她躲在哪里修炼。 灵风看了看黄衫仙君,又看了看重明,难得恭敬地行了个礼。 “重明,我是你的母亲。”自重明出现后,芊绵仙君的目光始终没离开过他片刻,随后,语出惊人。 “啊?”重明被这惊天之语吓了一跳,差点从踩着的石头上掉下去,幸好被灵风扶住了。 “母亲?”难怪觉得眼熟了,只因自己的容貌跟她至少有五分相像。但重明对她全无记忆。 印象中,他是个孤儿,无父无母,四处流浪,直到五岁那年被五师兄捡到擎云山,便一直在山上生活。 一次除魔行动中,他为救灵风,情急之下使出魔功,被人认出是魔族人。当时的重明,甚至不知道自己为何会魔功。 身份暴露后,魔界派人来接他,为了不连累擎云山,重明只能选择回魔界。 本以为回到魔界能了解自己的身世,结果,一进魔界范围,便被叛徒抓捕囚禁。叛徒故意设计了之前的那场行动,为的就是揭穿重明的身份,逼他回魔界,将他诛杀。 幸好,被囚之时,重明突破了修炼瓶颈,魔功大成,反杀叛徒,否则,他还不知道自己会怎么死呢。 平息魔界叛乱后,重明终于见到了父亲,但父亲已经奄奄一息,很快便重伤逝去。 到头来,重明只知道父亲是魔尊,却不知道母亲是何人。没想到,母亲竟然是位仙君。 “重明,对不起,我没有尽到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芊绵仙君并不走近,始终站在小屋前,但她眸子里的温柔与慈爱不减反增。 “……”重明怔愣片刻,摆摆手道:“没关系,我这不好好的嘛。我能问问,您和父亲为何丢弃我吗?” 他向来开朗,不喜欢伤春悲秋,突然见到了自己的母亲,只觉得奇怪,倒也没怨天尤人。 “丢弃?”芊绵仙君因为这两个字露出苦涩笑容,这才解释道:“我和你父亲并没有丢弃你,只是封印了你五岁前的记忆,把你放在擎云山弟子会经过的地方,设计让擎云山弟子带你去擎云山修炼。” “什么?原来是这样。”重明震惊。 难怪他对于五岁前的事情完全没有印象,只知道自己是个孤儿。 “您和父亲为何要把我送上擎云山?留我在魔界不好吗?”重明追问道。 虽然他在擎云山认识了灵风,对他来说,绝对是件好事。但他还是不明白父母是怎么想的。 芊绵仙君苦笑道:“你父亲接任魔尊之位时还很年轻,魔族中有很多不服者,尤其是当年的左护法倪桑,一心想害你父亲。你父亲怕保护不了你,这才想方设法将你送上擎云山,之后收养了一个孤儿,当成自己的儿子。后来证明,你父亲的担忧是对的,他几次被人陷害,九死一生,而那个孤儿,也一再被人利用挑唆,最终堕入魔道,为了早日继承魔尊之位,几次三番给你父亲下毒。你后来杀死的那个魔界叛徒,便是那个孤儿。” “……”重明杀死那个叛徒之时,确实听他说,他才是魔尊之子。当时重明还以为他想当魔尊想疯了,才说出那种话,原来,他真的当了很多年魔尊之“子”。 重明心里明白,若父亲不将他送走,他早晚会被人害死。 “您可以把当年的事都告诉我吗?”重明一步步走上前,扶着芊绵仙君坐在小屋前的石凳上,自己也坐在一旁,竖耳倾听。他很想知道父亲和母亲的事。 “好。”见他肯听,芊绵仙君又惊又喜,眸中一直噙着泪。 原来,母亲本出身于大户人家,容貌出众,追求者无数,但她对男女之事不感兴趣,一心向道,最终修成散仙,四处云游,除魔卫道。 听说魔界有人出来作恶,她便独闯魔界,重伤了作恶者,但自己也失手被囚,这才认识了重明的父亲,前任魔尊胤鸿。 重明毫无正行地靠在石凳上,手里上下惦着一块石子,脚下踢着另一枚石子,暗暗猜测:难不成父亲囚禁母亲后,见她貌美,用了强,母亲生下他后,趁父亲放松警惕,逃之夭夭? 想到这里,重明忍不住打了个寒战,觉得好狗血。 “你父亲不是那样的人。”似乎看穿了重明的心思,芊绵仙君第一次露出了笑容,解释道:“魔界与世隔绝,从不与外人过多来往,因此,入口的位置决不能让外人知道。我既然知道了入口,魔族中人又怎会放我离去,只能将我囚禁起来。你父亲自幼生活在魔界,从未离开过,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便时常来找我聊天。他孩子心性,跳脱活泼,每当听到精彩处,都会在石室中上蹿下跳,兴奋不已。” 提及前任魔尊胤鸿,芊绵仙君难得露出几分羞涩。 重明却听得额角隐隐跳动,黑线连连,原来,自己这喜动不喜静的性子竟随了父亲,果然有其父必有其子。 芊绵仙君继续说道:“他每次来找我,都会送我一件宝物,以至于后来,宝物堆满了关押我的石室,害他没了跳跃翻腾的空间,于是他将所有宝物丢出去,寻来新的宝物继续送……一年后,我将外面世界中的东西统统告诉了他。为了感谢我,他决定放我走。” “……”重明静静听着,没出声,但他知道,事情不可能这么简单。 “可魔界众人不同意,百般刁难。没办法的情况下,他私自将我带出了魔界,放我离开。但我的腿却不听使唤,反而有了自己的想法,坚定地走到他身边,不想走了。当时他看着我,震撼又惊喜,一再确定我要留下来后,一把将我扛在肩上,疯狂转圈,害得我额头磕在石壁上,留下了这道疤。” 说着,芊绵仙君拨开左眼处的头发,露出了一道蜿蜒狰狞的伤疤,一直从左眼角划到了鼻梁处。 “呃……”重明捂脸,觉得自家父亲也太不靠谱了,竟然亲手毁了心爱女人的脸。幸好,他没有父亲那般冒失,但也同样害心爱的人留下了伤疤。 想到这里,重明看向不远处的灵风,而灵风也正望着他,眸光清润似水。 芊绵仙君并不在意,反而笑道:“其实,这道疤是可以去掉的,但我偏偏想留下,除了你,这是他唯二留给我的东西。” “后来,我与你父亲成亲,生下了你。我们本想看着你长大,魔界却发生□□,一些想逃离魔界的魔族纷纷投靠了左护法,联手背叛你父亲,还利用天魔心镜作乱。” 听到天魔心镜,重明打断她的话,问道:“您可知道天魔心镜为何会落入魔界?” 芊绵仙君说道:“是叛徒倪桑从别人手中抢来的,试图培养怪物杀掉你父亲,他还利用天神心镜修炼神功,你父亲怕对付不了,这才想办法送你去擎云山,并把我安置在安全的地方。” “但我不想让他孤身奋战,又悄悄折返回去,助他对付倪桑,更瞒着他跟左护法倪桑一起封印在天魔心镜中。后来,你父亲平定了叛乱,便将天魔心镜和天神心镜收藏起来。” “左护法倪桑死后,跟随他的那些人有些被收服,有些被处死,还有些隐藏在暗处,寻找新的叛乱机会。你父亲为了迷惑众人,才找了个快饿死的孤儿当成你。后来,不知怎的,那个孤儿知道了自己的身世,也知道了你的存在,便联合倪桑的余孽,设计囚禁你父亲,并引你回来,企图除掉你们,自己当魔尊。” “幸好,你杀了他,救了你自己,也救了魔界。你父亲临死前,让你将天神心镜供奉起来,却将天魔心镜送给你当镜子用,应该是感应到了我的存在,想让我看看你。” “你当魔尊的那些年,一直用那面镜子照面,其实,我是可以看到你的,只是你看不到我罢了。” “……”这么多年,母亲都被封印在天魔心镜中,难怪师尊说,她没有对不起我…… 重明既心疼,又难过,心中对芊绵仙君的疏远之意又淡了几分。 “后来,天魔心镜被打破,我才得以出来,但左护法倪桑也逃了出来。他善于吸人灵力,更善于操控他人,不好对付。” “这么说,从姑姑身上逃离的那道暗影就是魔界叛徒倪桑?”重明邪肆一笑,杀意徒生,“看来,倪桑已经跟闵天曲联手,妄图颠覆六界,惑乱众生。” “只是不知,若闵天曲知道倪桑就是杀害他母亲,抢走两面镜子的罪魁祸首,会怎么做……” 第64章 提及伤心往事,芊绵仙君难免悲苦,但看到重明完好无损地坐在自己面前,又倍感欣慰。 “重明,这位仙君是?”自见面,芊绵仙君一直将注意力放在重明身上,还没来得及跟灵风打招呼,此刻才问道。 “……”灵风走上前,并未出声,只低头看着重明,等他解释。 重明难得扭捏,想了想,如实相告道:“母亲,他是我的伴侣,此生不离不弃之人,不知母亲是否会反对?” “……不,不会,当然不会。”芊绵仙君耳中心中都是重明的那两声母亲,高兴地几乎落泪,又怎么会反对儿子跟心爱之人在一起? “只要你喜欢就好,母亲没有意见。”芊绵仙君笑道:“你父亲一直不喜欢当魔尊,想云游四方,无拘无束,可他生来就是魔尊的儿子,必须担负起护佑魔族的使命。就这样,活泼好动的他守着魔界子民过日子,日日复月月,月月复年年,生活沉闷而无趣。重明,我不希望你活成你父亲那样。你是我和你父亲最大的快乐,所以,你一定要活得更快乐。” “母亲放心,我会的。”重明侧头看向灵风,情不自禁地握住了他的手。 就在这时,他只觉得脑袋突然一空,意识渐渐远去,陷入昏迷前,他听芊绵仙君说道:“儿子,我没什么可以送你,只有这些,你统统拿去吧。” 母亲要送给自己什么?重明心中充满了疑问,再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躺在灵风腿上,而眼前没了芊绵仙君的踪影。 “她人呢?”重明问道。 “去找你父亲了。”灵风轻轻拭去重明脸上的泪,柔声道:“无须担心,她只想跟你父亲再续前缘。” 母亲留给重明的,是一身充沛的灵力。他之前还抱怨自己重生以来一直没灵力,如今突然有了,却又怅然若失。 这是母亲留给他唯一的东西,他自会好好珍惜。 闵天曲身边多了个倪桑,杀伤力更大,重明和灵风不敢耽搁,打算直奔闵天曲父母的埋骨之处。 两人刚离开擎云山,便遇到了贺重悦。 贺重悦艰难地御剑而来,满身鲜血,狼狈不堪,一见到两人便大喊:“大哥,大嫂,快去救人,父亲他们被闵天曲抓到了。” 重明立刻帮他包扎,“到底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在贺家吗?为何会被抓?” 原来,贺重敛突然不见了,贺家收到一封信,信上写着贺重敛所在的位置,让贺家速去救人,否则,贺重敛必死无疑。 贺正担心贺重敛的安全,明知可能是陷阱,也无法坐视不理,只能带着精锐弟子赶到指定地点,结果,落入了闵天曲的陷阱。 其他家族同样被引到了陷阱里,只因他们内定的未来家主继承人被抓。陷阱设计得很高明,修仙者们根本没办法逃出来,除此之外,里面还设有机关,不停攻击大家。 若不是众人合力将贺重悦送出陷阱,他根本不可能跑来报信。 “没想到闵天曲动作如此之快,咱们快去。”重明跳上飞白腾云而去,对身边的灵风说道:“你说,闵天曲是不是故意把贺重悦放出来,引我们去?确切地说,是引我去。” 灵风正盘膝修炼,闻听此言,笑道:“是也好,不是也罢,我们总会赶去,没什么分别。” 重明见灵风又闭上眼睛修炼,伸手扯了扯他的头发,“警告你,不要强出头,让我来。” 灵风被他扯得侧了侧头,无奈笑道:“……好。” 当重明和灵风根据贺重悦的地图,以及熟悉的芳草气息,终于赶到闵天曲父母的埋骨之处时,发现那里正进行着一场屠戮,而且是单方面的屠戮。 羽仙国的修仙者们被困在一个巨大的陷阱中,逃脱不得,时不时便会遭受暗器的迫害,伤重者过半。 一众家主正奋力对抗暗器的攻击,以便保护陷阱中央的那个小笼子。 贺重敛,北堂斐,洛熙等家族的未来家主继承人,都被关在小笼子里,叠罗汉似的叠在一起。猛地一看,就好像被折叠好了塞进去似的。长久下去,恐怕会导致身体僵硬,甚至坏死。 那笼子也不知用什么材质制成,无论用什么法器都打不开,而且,栏杆之间的间隙非常小,手都伸不进去。 更难办的是,众人体内的灵力正被一种无形的力量源源不断地吸入地下。受伤越重的人,灵力损失得越厉害。而死去的人,体内的灵力则被吸收得一干二净。 周围看不到丝毫人影,无论是闵天曲,还是倪桑,都不在这里。 “我去找人。”灵风飞身而去,试图找到夺取灵力之人,从源头解决问题。 以闵天曲的性子,一定会亲眼看着这些人痛苦死去,不会离这里太远。 而倪桑一心想除掉重明,肯定也会躲在不远处观察。 重明来不及犹豫,放出储物袋中的大半小人儿,去破坏机关陷阱,而他则站在陷阱边缘,伸出双手,设置固灵结界,阻止众人体内的灵力继续被吸走。 但这种固灵结界需要时间,而且,颇耗灵力。 听到身后传来破空之声,重明来不及回护,吹了声口哨,换出剩余的小人儿,来阻挡铺天盖地的暗器。 成百上千只竹签接踵而至,比人还长,比人的胳膊还粗,顶端锋利无比,来势汹汹,一旦被刺中,必死无疑。 重明制作的小人儿虽然灵活,但威力不足,很快便被打得七零八乱。 “儿子,小心——”情急之下,贺正不惜自伤身体,跳出陷阱,挡在重明身后,挥舞长剑,劈开破空而来的竹签。 可他体内灵力所剩不多,而竹签来势过猛,虽勉强躲过要害,但也几次三番被撞倒在地。 “贺正,我来助你。”北堂戚威见贺正独力难支,也跳了出来,跃过重明身边时,留下一句话:“重明,是我欠你,总会归还,求你一定救我儿子。” 修真大会之前,北堂戚威并不知道闵天曲的真实身份,只知道闵天曲要对付重明。为了打压贺家,他选择跟闵天曲联手,并从闵天曲那里得到了不少灵力。 可惜,聪明反被聪明误,到头来,他竟被闵天曲摆了一道。原来,闵天曲不止要对付重明,还要对付所有修仙者。 北堂戚威自知犯下大错,问心有愧,这才积极跳出来帮忙,“贺正,我此刻虽与你并肩作战,但不代表我们已握手言和。” 贺正的左臂被竹签刺穿,血流不止,头晕目眩,但他咬牙护在重明身边,不肯躲开,根本无暇看北堂戚威,只回了句:“我知道,此战之后再争高下吧。” 竹签铺天盖地,没完没了,两人没一会儿便累得手脚酸软,行动迟缓,但他们不敢放松,拼尽全力对抗竹签,否则,这里的人都会死。 就在他们做好牺牲的准备时,贺冥和北堂耀突然出现了。两人灵力充沛,威力惊人,先在陷阱四周设下结界,阻止竹签的攻击,又帮助重明破坏陷阱,将众人救了出来。 “父亲,您怎么来了?”贺正和北堂戚威几乎异口同声道。 “我孙子被抓,我怎么可能无动于衷?”北堂耀见笼子里的北堂斐被洛熙压在身下,面色一会儿青,一会儿紫,呼吸困难,动弹不得,心疼得蹲下身,试图弄断笼子的栏杆。 “父亲,没用的,这笼子异常结实。您还是养精蓄锐,护好自己吧。闵天曲躲在暗处,不会善罢甘休。”北堂戚威扶起北堂耀,忧心道。 他岂会不心疼自己的儿子,可他在赶来之后,已经将所有能用的办法都用过了,还是打不开这该死的笼子,再这么下去,北堂斐恐怕不死也会残废。 贺冥从怀里摸出糖果,拨开一颗,本想塞进贺重敛嘴里,才发现缝隙太小,塞不进去,只能将糖掰成两半,一半塞给贺重敛,一半塞进自己嘴里,骂道:“该死的闵天曲,这般折腾我孙子,等找到他,我一定把他塞进鼻烟壶里去。” “爷爷放心,让我来。”重明用头发制作的小人儿非常纤细,只要灌注灵力,便可以钻进锁眼中,打开锁。只不过这笼子加了三把锁,好一会儿才全部打开。 贺重敛和北堂斐等人从笼子里出来后,趴在地上喘息了很久,才终于缓过气来,但他们体内的灵力全部被吸走了,一点不剩,如今,只是累赘。 “父亲,你们护着他们离开。”贺正和北堂戚威将贺重敛和北堂斐等人交给贺冥和北堂耀,让他们先走。 就在这时,徐融清踉踉跄跄地从远处跑来,扑倒在贺正面前,“家主,我活着,回来了。” 他头发凌乱,衣衫污浊,原本柔美的小脸几乎看不出本来的颜色,但他确实是徐融清没错。 “没事就好,你怎么逃出来的?”贺正刚想扶起他,只听重明叫了声“小心”。 电光火石间,徐融清的手已经掏向贺正身边的贺冥。他出手的速度非常快,加之贺冥毫无防备,当即穿腹而过。 徐融清并未就此停手,而是在大家尚未反应过来之时,又掏向北堂耀的心口。幸好北堂耀有了一些反应时间,及时避开,跟徐融清打成一团,最终还是被徐融清所伤,摔倒在贺冥身边,吐出一口鲜血。 他年纪不小了,体力大不如前,修为无法跟年轻时相提并论。之前的那番劳累已经让他疲惫不堪,再加上避世多年,疏于修炼,哪里能避开突如其来的偷袭。 贺正和北堂戚威来不及查看父亲的伤势,双双挡在徐融清面前。但此时的徐融清今非昔比,灵力强悍而霸道,而贺正和北堂戚威灵力大损身负重伤,三两下便被打翻在地。 幸好,重明及时冲过来接下了徐融清的致命一击。他发现,徐融清体内的灵力非常充沛,但这些灵力,并不是他自己的。 见霍家家主正在帮贺冥治疗,重明收起担忧之色,专心对付眼前之人。 “徐融清,你怎么了?”贺重敛怒喝道。他无法相信,眼前这个杀人不眨眼的徐融清,会是他几番维护的柔弱少年。 “他不是徐融清。”跟徐融清交手的那一刻,重明便察觉了异样,眼前这人虽然外表是徐融清,但魂魄已经换成了别人,是闵天曲? 重明一掌拍开闵天曲,冷笑道:“闵天曲,你是不是嫌以前那副皮囊太丑,才夺走别人的身体?” “是又怎么样。重明,这副皮囊,你会喜欢吗?”徐融清性格沉静,易害羞,平日里总是低眉顺目,笑容腼腆,一副柔美而内敛的少年模样。 但此刻的他眉毛轻佻,嘴角微扬,似笑非笑间,流露着几分挑衅,几分调笑,比从前更鲜活,更张扬,但也更风情,更魅惑,完全变了样子。 “呵,做梦。闵天曲,无论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一副肮脏的灵魂,不配得到我的喜欢。”重明没有佩剑,没有法器,摸出一直别在腰间的那管白色洞箫,灌注灵力,充当武器。 闵天曲见身份败露,不再隐藏实力,取出双剑,剑气如风地攻向重明。他本以为能轻松战胜重明,却发现重明跟之前不同。 第65章 “重明,你为何……” “为何突然有了这么多灵力?”重明以箫当剑,架住闵天曲的攻击,戏谑道:“我就不告诉你。” 闵天曲:“……” 他本以为重明没有灵力,而灵风灵力大损,才趁此机会诱捕众人,试图将重明和灵风引来,一并除掉。他千算万算,没算到重明突然有了灵力,还如此之强 论灵力,两人所差无几,论法术,两人旗鼓相当,若真打起来,恐怕短时间内谁都无法取胜。但重明岂是会乖乖跟人打架的人? 动手之时,还不忘动嘴皮子,“闵天曲,你不是想为父母报仇吗?找到真凶了吗?” “哼,凶手不就是这天下所有人吗?”提起父母,闵天曲的神情有些扭曲,眸中恨意一点点增强,扫向众人的目光仿若蛇蝎。 “我父亲不过喜欢制镜子,凭什么要被归为恶魔,遭人围攻,死无全尸?我母亲不过一介女流,凭什么要被暗中杀害,不得善终?他们死得那么惨,我要让这天下所有人为他们陪葬。” “闵天曲,我发现你不但长得丑,心思歹毒,还蠢笨如猪。”重明毫不留情地骂道:“你自己找不到杀害父母的真正凶手,便迁怒他人,若你父母在天有灵,恐怕不想认你这个本末倒置是非不分的儿子。” 被重明如此谩骂,闵天曲哪里忍得住,灵力不稳,招式混乱,渐渐落了下风。 “重明,杀害我父母的到底是谁,如实告诉我,说不定我会考虑留你一命。”闵天曲心中羞恼,嘴上说饶重明一命,可看他的眸光,恐怕知道真相后,会第一个杀了重明泄愤。 重明怎么可能上他的当,就是不肯说,反而一再嘲讽闵天曲,气得闵天曲方寸大乱,攻势更猛,体内积攒的灵力失去控制,争先恐后地随着剑气泄出。 闵天曲倒也不笨,见硬碰硬无法取胜,开始跟重明比拼法术和咒术。 就在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砰的一声砸在地上,好久都没爬起来。这是一个身穿玄衣的中年男子,应该就是母亲所说的魔界叛徒——倪桑。 从外形看,他身形威猛,正值壮年,可开口的声音却异常苍老,仿佛垂垂老者,只见他看向空中某处,咬牙切齿地骂道:“你竟用如此卑劣手段对付我一个老人家。” 老人家?重明冷笑。按照母亲所说,倪桑至少七八十岁了,确实称得上老人家,但他修炼了邪门的吸灵术,靠吸取他人灵力来保持年轻。 倪桑略显凶恶的脸上满是震惊,没想到自己会被这么年轻的后生打败,直到他看清灵风脚下的祥云,才仰天大笑,“恕我眼拙,没认出你竟是仙君。哼,堂堂仙君如此狡诈,老天无眼——” 见倪桑如此悲愤,重明很想知道,灵风到底用了什么手段。 倪桑灵力不弱,还能随时吸取他人灵力,绝不是好对付的人。灵风灵力尚未恢复,既然能这么快将他抓来,肯定用了非常手段。 重明哭笑不得。老实说,灵风那副清冷尊贵的姿态,很容易让人不设防备,认定他是个好人。只有重明知道,这家伙的性格到底有多恶劣。 “成王败寇,多说无益。”灵风驾云而至,居高临下地盯着倪桑,对闵天曲说道:“闵天曲,你不是想为父母报仇吗?如今仇人就在眼前,还不动手?” “你说什么?”闵天曲震惊地看向灵风,不解其意,指着倪桑喝问道:“你们说,他就是我的杀父杀母仇人?可他说……” 重明接过话头,替他说道:“他说他是魔界左护法,是一心维护魔界与其他五界和平的大善人是不是?还说前任魔尊才是杀你母亲抢夺心镜的罪魁祸首是不是?所以你才千方百计想要证明我是重明,好让我父债子偿,赔你母亲性命?” 闵天曲恨恨地盯着重明,“天魔心镜和天神心镜确实在你父亲手中,在你魔界范围,无论如何都跟他脱不了干系。” “蠢,前任魔尊修为已经很高,何必抢夺镜子,抢来照面吗?当初,是倪桑害死你母亲,偷走了那两面心镜,目的是对付前任魔尊。后来,芊绵仙君和倪桑战斗之时一起被封印在天魔心镜中,直到你将天魔心镜打碎,两人才得以出来。” 重明转向倪桑,问道:“倪桑,是不是啊?” “你胡说八道,我一直呆在魔界没出来过,怎么可能抢走心镜?再说了,我又怎么知道心镜有何功效?为何人所有?”倪桑嘴上虽这么说,却爬起身,缓缓后退。 “无妨,我这里有证据。”灵风取出一枚往生珠,丢到闵天曲怀中,里面赫然记录着倪桑亲口承认抢夺心镜的画面。 “……”重明看向灵风,不明所以。灵风解释道:“珠子是你母亲送的。” 重明轻轻一笑,脑海中又浮现母亲的身影。原来,是母亲搜集了倪桑作恶的证据,并将其送给灵风,以备不时之需。 帮了大忙了。 闵天曲看完珠子里的画面,侧头看向倪桑,“是你害我母亲。” “不是我,肯定是他们的离间计,你不要被骗了。你忘了,是我教你吸灵术,帮你将他们引来,怎么可能害你的母亲?”对上闵天曲吃人似的的目光,倪桑一退再退,见势不妙,突然化为一道暗影,逃之夭夭。 “我不会放过你。”闵天曲恨得咬牙切齿,但并没有立刻追去,而是将灵力注入双剑之中,向倪桑的后背刺去。 倪桑本就被灵风打伤,逃跑的速度比之前慢了许多,虽躲过了一道剑气,却躲不过另一道,被一剑穿心,打落地面。 这一剑,并未杀死他,只见他从地上爬起来,继续向前跑,被御剑而来的贺重悦堵了个正着。 “你谁啊?”贺重悦傻乎乎地问道。他个性活泼,又自来熟,差不多认识所有修仙家族的人,唯独不认识倪桑。 “快杀了他。” “他是坏人。” “是他害我们。” 但凡能出声的人都在大喊,洛熙喊得尤其卖力。他们体内的灵力几乎被吸干净,根本没有余力去追捕倪桑,只能寄希望于贺重悦。 贺重悦一剑劈向倪桑,表情要多凶狠有多凶狠,“是你害我二哥,找死——” 倪桑虽然受了重伤,但作战经验丰富,东逃西窜,寻机反攻,贺重悦一时之间竟然拿不下他。见状,北堂斐立刻冲过去相助,用法器封锁倪桑的退路,一再把他逼到贺重悦面前,让贺重悦砍。 见倪桑逃不掉了,闵天曲并未趁此机会逃走,反而不要命的地攻向重明,试图带他走。 “闵天曲,你很喜欢我吗?”见闵天曲执念如此之深,重明一边躲,一边调侃道。 “胡说八道,我只是恨不得杀了你。”气急败坏的闵天曲又如何是重明的对手,很快便被重明制服。 “杀了他,永绝后患。”贺正说道。其他人也纷纷附和。 “哈哈哈,你们不会杀我的。”闵天曲说着,邪肆的神情突然变得惊恐,委屈,“师父,大少爷,二少爷,对不起。” 是徐融清的声音。 也就是说,闵天曲将徐融清的魂魄压制在身体某处,从而占据了他的身体。若要杀死闵天曲,必定害死徐融清。 “你们不是自诩名门正派吗?不是自称除魔卫道吗?应该不会为了除掉我,而杀死自家弟子吧?”闵天曲吃定贺正等人在乎名声,不会为了除掉自己而背负杀害弟子的恶名,故意挑衅,欣赏他们纠结愤懑的神情。 他还作死地挑衅重明,“哈哈哈,重明,你不是被誉为六界最强的魔尊吗?你不是人人痛恨的反派吗?难不成也下不了手?你何时变得这般优柔寡断了?还是说,你对我有不舍……” “哼——”重明盯着闵天曲那嚣张的神情,动了真怒,“闵天曲,你死定了。” 说着,他一跃而起,将闵天曲拢在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施展了必杀之技。一旦被这招打中,无论是闵天曲也好,徐融清也罢,只有一个下场——魂飞魄散。 这一下场,比死还可怕。因为人死了之后,只是身体腐败,而魂魄还在,既有可能转世投胎,重新来过;也有可能修成鬼仙,继续逍遥;甚至还可以借尸还魂,重返人间。 但若魂飞魄散的话,可就彻底从这个世界消失了,再也没有活过来的可能。 闵天曲没想到重明会这么狠,毫不在意徐融清的性命。他不过是想利用徐融清的性命牵制其他人,带走重明罢了,可不想真的死在这里,更不想死在重明手中。 就在攻击将至的那一刻,闵天曲的魂魄离开了徐融清的身体。 也就是在这一刻,一直在旁观战的灵风终于出手了,一把将闵天曲的魂魄抓进了收魂袋中,令他无法逃走。 两人没有任何交流,却配合默契,行动迅速,连阴险狡诈的闵天曲都被骗了。 解决掉闵天曲后,重明没有停留,而是拿过贺正的佩剑,飞身扑向穷途末路的倪桑,将他一剑穿心,还狠狠地转动佩剑,在他心窝里搅了两搅,附耳低语,“倪桑,你害我父母夫妻分离,害我母子不能团聚,就这么死,算便宜你了。” “你,你……”倪桑的眼睛睁得很大,眼珠几乎从眼眶里弹出来,死不瞑目,最后被重明的小人儿用力合上了。 “……”众人亲眼看着重明攻击闵天曲,诛杀倪桑,被他的杀伐果断给吓傻了。 心中暗暗庆幸:幸好没跟此人为敌。 也暗暗发誓:此生决不想与此人为敌。 倪桑死后,吸灵术自动停止,但众人已灵力大损,无法自由活动,只能东倒西歪,随便找个地方休息。 “该你了。”就在这时,灵风对着空中喊了一声,众人不解其意,也看向半空。 只见一朵深蓝色祥云缓缓靠近,露出兰宇仙君那张娇美到极致的脸。祥云下,用绳子拴着一个人,是闵天曲的身体。 第66章 原来,兰宇仙君帮闵天曲做完事后,救回了被闵天曲抓走的小动物,并将它们送到了自己修炼的山上,这才折返回来,打算将功补过。 他取出倪桑和闵天曲夺取的灵力,送还给大家。由于人数太多,任务重大,将所有人的灵力还回去之后,兰宇仙君瞬间白头,从一个美貌无比的乌发仙君,变成了一个憔悴虚弱的白发仙君。 完成这一切后,兰宇仙君来到贺重敛面前,赔礼道歉,“对不起,给你造成了伤害,那个,我可以给你当三年保镖,以作补偿。” “……”贺重敛本想打他一顿,到底没动手,把脸转向一边,冷声道:“不必了,还请仙君离我远点,离我贺家人远点。” “……不要这样嘛,我真的知错了。”兰宇仙君的脸皮比从前还厚,又赖上贺重敛了,但贺重敛没搭理他,而且发誓,绝不再搭理他。 他能接受一个人犯下小错,知错就改便好。但不能接受一位仙君犯下如此大的错误。 身为仙君,应该向灵风仙君那样,有足够的能力保护想保护的人和东西才对,否则,成仙是为了什么? 更不可原谅的是,为了保护小动物而伤害人类。兰宇仙君本为人类,却认为人类的性命没有小动物重要,这正常吗?他绝对不会跟不正常的人打交道。 重明来到贺冥面前,发现他的伤口已经不流血了,显然已经经过了精心治疗,但他却奄奄一息,一副快不行了的样子。 重明觉得奇怪,虽然贺冥的伤势很严重,但没有伤到致命要害,有丹药世家的霍家家主在,怎么会治不好呢? “大孙子,爷爷我快不行了。”看到重明过来,贺冥一把拉过他的手,虚弱地说道。 “爷爷——”自重生以来,重明一直被贺冥宠爱着,纵容着,心里早已经当他是自己的亲爷爷,怎么可能眼睁睁看他死去,立刻将手掌放在贺冥心口,为他输送灵力。 没想到被贺冥拦住了,只听他说道:“行了,大孙子,无需难过,我一把老骨头,也该入土了,只是放心不下你……” 见贺冥在安排后事,北堂耀不甘落后,招手让北堂斐上前,有气无力地说道:“斐儿,北堂家的未来就交给你了。记住,除了北堂家,其他人都可能成为敌人,不要轻信,更不要随便跟人交心。只盼你在任何时候,都能以北堂家的利益为先,能做到吗?” 北堂斐看了眼贺重悦,很快收回视线,点头道:“我答应祖父,一定能做到。” 其实,他知道祖父的伤没那么严重,休养几天就会好,绝对不会死,但见他老人家又要跟贺老爷子争个高下,只能全力配合。 听见北堂耀如此叮嘱自家孙子,贺冥白了他一眼,又看向重明身边的灵风,勉强笑道:“孙媳妇儿啊,你是真仙,真的没办法帮我生个重孙子吗?” 即便到了此刻,他也不忘重孙子的事。 灵风看了眼重明,笑道:“祖父,您的重孙子已经有了。” 一听这话,贺冥两眼冒光,立刻精神了许多,连声问道:“在哪里?在哪里?” “这里。”重明拉过贺冥的手,按在自己的肚子上,笑道:“在这里,感受到他的跳动了吗?” “啊?”贺冥跟傻了似的,嘴巴大张,呈O形状,手掌不停地在重明腹部试探,感受,“你是说,是说,你能生孩子?你要给我生重孙子?” 重明没敢点头,怕贺冥太过激动而伤到身体。饶是如此,贺冥还是两眼一翻,晕死过去,也不知道是伤势太重疼晕的,还是被重明生子吓晕的。 “爷爷。”重明反而被老爷子吓坏了,抱着他轻轻晃了晃,担心他真的一口气上不来,没了。 “放心,他没事。”灵风将贺冥放到祥云上,和重明一起驾云回贺府,只留下一群惊傻了的人。 “重敛,重悦,为父刚才听到了什么?谁要生孩子?”贺正站在原地,双脚无力,一步都迈不动了。 贺重敛:“……”他觉得自己意识不清了,根本没办法开口。 倒是贺重悦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地说道:“好像是大哥。” 说完这话,他继续发呆,好像自己说了什么不得了的东西。直到被北堂斐一巴掌拍在肩上。 北堂斐另一只手掏了掏自己的耳朵,问道:“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大哥说他能生孩子?” “你应该没听错,我也没听错,他好像真的能生。”贺重悦的脑子已经乱了,根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说完才回过神来,反问北堂斐,“我刚才说了什么?” “你,喂,没事吧,不就是男人生孩子嘛,有什么大不了的。”北堂斐就怕贺重悦这副吓傻了的样子,只因他但凡露出这种神情,都说明事情很严重。 但在他眼中,男人生孩子,尤其是贺重明这种无所不知无所不能的男人,会生孩子真的不算吓人。这天底下,还有贺重明做不到的事吗? 就是不知道,贺重明能不能让别的男人生孩子…… 除了贺家人,其他人也全都凌乱了。 “我刚才是不是听错了,贺重明说,他能生孩子?”洛家家主傻了似的,问身边的霍家家主。 霍家家主,也就是贺重明的亲舅舅,向来喜怒不形于色,此刻也难免神思混乱,神情木然,“不,我才听错了,我听见贺家老爷子叫灵风仙君孙媳妇儿?” 袁家家主比他们两人还混乱,语无伦次地说道:“我全都听到了,灵风仙君是贺老爷子的孙媳妇儿,贺重明是贺老爷子的大孙子,贺老爷子想让灵风仙君给他生重孙子,贺重明说孩子在他肚子里……” “……”其他人比这几位家主还要惊骇,总觉得自己在做噩梦,做了一个男人也可以生孩子的噩梦。 有人却恍然大悟,提醒道:“你们别忘了,灵风仙君可是真仙,这天底下还有他做不到的事吗?别说生孩子……等等,灵风仙君什么时候成了贺老爷子的孙媳妇儿???” “这才是问题的关键啊。” 人群瞬间沸腾,呼啦啦围住了贺家人,问东问西,惊骇不已。 北堂耀听见后,吓得一屁股坐了起来,完全没了之前那副虚弱无力的样子,反而变得精神抖擞,斗志昂扬。 “贺老头的孙媳妇儿是真仙?贺老头的大孙子还能生孩子?斐儿,你也给爷爷我娶个真仙回来,把贺家比下去。你也给爷爷我生……算了,你不能生,还是先娶个真仙媳妇儿吧。” 听祖父这么说,北堂斐无奈地叹了口气,但又不能不理祖父,嬉笑道:“祖父,真仙不好娶,给您娶个未来剑仙怎么样?” “少在祖父面前胡说八道。”北堂戚威给了北堂斐一巴掌,让他赶紧召集弟子,离开这里,回北堂家好好休息。 一众人死里逃生,本来应该好好感谢救了他们的贺重明和灵风仙君,却被这两人之间的关系和生孩子的事搅得晕晕乎乎云里雾里,连怎么回家的都不知道了。 一行人回到贺府后,入耳的便是洛姨娘的痛哭声,和其他姨娘的惊讶声。 洛姨娘盼着自己的儿子平安归来,还没等高兴呢,便得知贺重明怀了灵风仙君的孩子。她所有的计划全都没用了……大哭过后,只能认命。 其他姨娘虽震惊于男人生子,但很快反应过来,欢天喜地地去准备婴儿用品去了。贺家已经五六年没有添丁了,一来便是仙君的孩子,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得知老爷子已经安睡,没有危险,众人终于松了一口气,这才开始治疗自己身上的伤。贺正伤得不轻,恐怕短时间内无法打理贺家事务,需好好休养,打算将家中事务交给贺重明打理,但看了一圈,没发现他的踪影。 “大哥和仙君呢?”贺重悦忍不住问道。若不是太过疲惫,没有力气,他肯定跑去大哥院里拜师了。 一名丫鬟说道:“仙君带着大少爷去休息了,还说不让任何人打扰。” “……” 安置好贺冥后,重明便被灵风塞进了被窝里,责令他好好休息。几番劳累,他现在的感觉很不好,头晕,乏力,还有些恶心。 之前为了对付闵天曲强撑着,现在不适之感如潮水般扑来,害他坐都坐不稳了。 但重明此刻的精神尚处于亢奋之中,毫无睡意,怎么可能老老实实躺下睡觉? 见灵风在床头盘膝修炼,重明嘿嘿一笑,突然有了坏主意。 趁灵风不备之时,他一下子将灵风扑倒在床上,双手用力将灵风的手臂压在两侧耳畔,身体嵌在灵风双腿中,得意道:“灵风,你以前总仗着灵力比我强欺负我,今日风水轮流转,被我欺负了可不要哭啊……” 灵风没慌也没动,乖乖躺在床上,笑对重明的调戏,“重明,你确定想要这样?” “当然。”重明回答得斩钉截铁,自从知道灵风是自家娘子后,他一直都想这么对他,此时正是好机会。 “我之前还担心你的身体,你既然这么想要,那我……”说这话时,灵风身形一动,形势瞬间逆转,变成了他居高临下,而重明躺在床上,灵风继续说道:“不客气了。” “喂……”重明正想抗议,发现嘴唇被堵,什么都说不出了。 …… 作者有话要说:正文写到这里结束了。 感谢一直支持着我的几位小天使。老实说,要不是你们每一章都留评支持,我可能早放弃了。 番外的话会比较慢,写完一次性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