麒麟书院 作者:南枝 文案 这边会放我的一些杂志短篇稿。谢谢大家,给大家带来的麻烦感到抱歉。 内容标签: 现代架空 未来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很多 ┃ 配角: ┃ 其它:HE 第一章 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 草堂春睡足,窗外日迟迟。 李家是上阳城首富,在政商界中人脉深厚,历经数代而不衰,即使遇到很多次危及,也都顺利度过,甚至更上一层楼。 李家家业庞大,在东南边首屈一指,李家老爷子李宗元分量足处,有人说,李老爷子跺一跺脚,这片天地也要抖一抖。 李老爷子生有两子一女,长子李道晏,次子李道海,幺女李道清。 长子于二十多年前娶了内地一周姓女子,此女生得月貌花容,不过家世普通,在生下子嗣李云野后,周姓女子在几年后就病死了,也有人说她是受了李道晏厌弃,被毒杀身亡。 不过,李家此等豪门之中的秘辛,人们只能传传,此等传言做不得真,即使为真,也没谁能拿那庞然大物似的李家如何。 在李家大少奶奶周茜过世后,李道晏便从外面带了一个男孩回家,这个私生子被李老爷子取名李云纬,他只比长孙李云野小了几个月,作为李家次孙,他受到的关注和爱护,比李云野却不知道多了多少。 不说李道晏之后又娶了一位如花似玉的太太,只说李云野。 他作为李家长孙出生,出生后并不受李家重视,李家这等豪门,得了长孙,本该欢喜庆祝,但李家只是对一些亲戚说了一声有了这么个长孙,既没有百日酒也没有周岁礼,很显然李家并不看重这个长孙。 这甚至让一些人猜测,李家这个长孙是不是并不是李家的种,这也说得通那长媳为何生了儿子马上就失宠了。 周茜不过是一农门孤女,本以为自己嫁入李氏豪门从此便是麻雀变凤凰一步登天,哪成想生了儿子后马上就被厌弃了。 李家把她关在李家祖宅一处院落里,只很少时候放她出来。 伴着她的是她生出的儿子李云野。 现实和期望之间的落差让周茜很快精神失常,对着亲生儿子李云野非打即骂,李道晏前去看这对母子时,周茜便歇斯底里地朝李道晏哭喊:“道晏,我没有偷人,小野真是我们的儿子,你怎么能不信,你拿他的血去查呀,现在不是可以查吗?你怎么能不相信我。” 幽禁的生活让周茜性情狂躁,头发散乱,眼神疯狂,笑容神经质,生子之前她至少年轻貌美,但现在他既显老也不再漂亮。 李道晏对她面露厌恶,要不是为了生下孩子,他绝不会和这样粗鄙的女人结婚。 而对那躲在一边怯生生地用复杂的眼神盯着他的孩子,他一向采用无视态度。 李道晏身材高大,西装笔挺,俊帅的脸上道貌岸然,对周茜说:“我知道小野是我们的儿子,但是,我不爱你了。就这么简单。” “为什么,为什么?你明明说过会一辈子对我好。”周茜尖叫着,她宁愿相信李道晏是因为不满意李云野而厌弃自己,也不愿意相信他是因为不爱了而厌弃自己。 李道晏瞥了李云野一眼,他的眼神里没有温度,但周茜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过去抓住了只有几岁面黄肌瘦的儿子,她的指甲狠狠抠着李云野细瘦的胳膊,将他往李道晏处拽过去:“快叫爸爸,叫爸爸。道晏,你看看他,你看看小野,他可乖了。” 李云野童稚的脸上带着对李道晏的敬慕和渴望,虽然他从周茜颠三倒四的话里得知他爸爸对他们并不好,但是,对父亲的孺慕是人之天性。 李道晏并没有抚慰李云野,他神色复杂地盯了他两眼,便说:“我有事先走了,你带着孩子好好养着精神。” 周茜一听他要走,而儿子又不叫“爸爸”,她就用手抽着李云野的背:“你这个傻子,叫啊,你怎么不叫爸爸,让你爸爸抱抱你。” 但李云野紧咬着下唇,无论周茜怎么打他,他都一声不吭。 李道晏离开时脚步快又紊乱,简直像是落荒而逃。 周茜死后,李云野被从李家祖宅那深宅大院里带了出来,他从此和祖父等人住在李家在日出湾的大宅里,不过这时候,他的那位同父异母的弟弟早就鸠占鹊巢住在里面,而且得到了所有人的认可。 和李家稍稍熟悉的人家,都知道李家喜欢次孙李云纬,不喜长孙李云野,其原因,已经传出李云野是野种,没有李家血脉这种流言。而将来李云野当也不会有继承权,自是不会受人看重。 ** 沉重的黑暗压着整个空间,远处似有凄厉痛楚的嚎叫,叫声刺穿空间而来,在他身周包围着,这让他无法动弹,而周茜那神经质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她的指甲很长,如鹰爪,涂着如血的鲜红蔻丹,向他的脸抓过来,尖锐的疼痛从眼睛向下巴处蔓延开,李云野在房间里大叫着被吓醒。 他马上打开了房间里的壁灯和床头灯,光线瞬间撒满整个空间,李云野看着房间里白色带金色暗纹的墙壁,金色暗纹在光线下浮现出周茜面孔的模样,李云野深吸着气,没有避开,而是直直盯着墙壁,似要将梦中所有的魑魅魍魉都驱逐。 父亲让他明天回家,然后回祖宅去祭祖。 此时是北地扬花似飞雪的四月。 他记得他生母周茜死时便是这个时节,周茜死后没有葬在李家祖坟里,而是葬回了她的老家。 那一年,他被带离祖宅,明明同是一片天,但出了那大门,他自觉外面的阳光更加明媚,空气更加清新。他抱着他生母的骨灰坐上了飞机,又转汽车,最后总算到了那座深山里,她的坟墓在河边高地半山坡,河两岸种植着一排排高大的杨树,春风拂过,扬花飘飞,如漫天飞雪。 李云野恨他生母吗,在她没死的时候,他爱她也恨她,等她死了,那些恨便也被她带走了。 在祖宅时,他曾被她赶出院落,他一个人在幽深的花园里坐着,一个人的孤独和恐惧,比起被妈妈打骂更难忍受,虽然他知道她不喜欢他,但她总归是他的生母,是他和这个人世间的一个羁绊。 那时候,他很害怕就连这最后的羁绊也没有了。 做噩梦的开始是父亲说要让他回家祭祖,明明往年祭祖是都不让他去的,为什么这次祭祖叫上了他。 而且这个时间,并不是李家惯常祭祖的时间。 李云野从心底恐惧祖宅。 在外人的眼里,处在白藩市的李家祖宅占地广阔,前水后山,屋舍俨然,林木成荫,各项设施齐全,可称自成一国的豪门大第。 在白藩市没有开发之前,那祖宅算是处在市郊偏僻处,但现在白藩市被不断开发,市区以江河入海的速度每日不停歇地扩展,李家祖宅已经被包围在寸土寸金的白藩市的一个区中了。 高高的围墙隔绝了这个资产庞大但内里腐朽的家族之地与外界的联系。 李云野完全不想回去,但他知道,他除了直面自己的恐惧痛苦,并且战胜这些恐惧痛苦,他别无选择,也别无他法。 他知道,他只有走出去,才能够去拥有更好的生活。 李云野世界顶尖学府大学毕业,但毕业后并没有进家族企业工作。 李家除了他之外,现在有四个孙子,并非后继无人,所以并不要求他进入家族企业工作。 而他自己也不希望回李家工作,他在A国一家投行工作了两年之后,现在转回国内首都B城做高级经理人,工作做得不错,而他也打算过和李家没有瓜葛的生活,只有这样,他才能活得好。 但这次祭祖,他必须回去。 ** 李家祖宅范围之内,北部有一座树木葱郁的小山,山不在高,有奇石有流水,有亭台有楼阁,这些尽皆掩在高大的林木之下。 这座山名为日迟山,在数百年前李家发迹时就修建了上面的建筑,如此时光倏忽,这上面的建筑经过数代扩建,变得更加精致优美。 李家老爷子李宗元如今已经八十多岁,但依然身体健朗精神矍铄,是李氏财团的掌舵人。 长子李道晏五十多岁,相貌堂堂风度翩翩,现任李氏集团董事以及总经理。 李道晏扶着李宗元进入了日迟楼。 日迟楼位于日迟山脚下,汉白玉为阶梯,琉璃为瓦,雕栏画栋,精美非凡,只是从楼中透出一股阴森,让人望而生畏。 日迟楼里间的暗道被打开,在李道晏的搀扶下,李宗元和儿子一起从暗道楼梯往下,地下室过道里虽然灯光明亮,依然让人从骨子里感到寒意。 从地下室里的穿堂过去,后面是一个大堂,一个身形消瘦干枯的人形被锁链锁在大堂中央的平台上,平台台基和中央都画着无数符文,那人形嗅到了人味儿,一双细长的眼睛随即抬了起来,从他的嗓子里发出尖利的声音:“我的祭品呢?” 李道晏和李宗元站在大堂门口,对于这个保李氏家族一直繁盛荣光的怪物,李宗元心中无比敬畏,而李道晏却些许不以为然。 虽然心中不以为然,但李道晏面上却非常恭敬,他行礼道:“后天才是祭祀的日子,到时候你会喜欢你新的身体。” 那怪物嘎嘎嘎地笑着,声音恐怖,“你们家,终会断子绝孙,不会有好结果。” 李宗元道:“我们李家数代用血脉供奉祭祀仙长你,为你提供可以依托的肉身,仙长你护我李氏一族的平安财富荣光,这是平等的交换。而我李氏一族每年拿出大笔财富用于慈善,乃是积善之家,又何有没有好结果之说。” “哈哈哈……是吗?”那怪物笑着,“那记住时间把准备好的祭品给我,不然这个身体可没法让我熬下去了。” “这请仙长放心。后天便是您转生的吉日,我们必会办好。” 春日迟,日迟独坐天难暮。 从日迟楼出来,李宗元叹了口气,说:“李云野还没有回来吗?” 李道晏拿出手机看了一眼,说:“已经回了,司机刚把他从机场接回来,现在在前面院子里。” “嗯,好,要好好准备。”刚才还一脸慈悲的老人,眼中瞬间闪过不容迟疑的狠辣和决心。 第二章 B城。 一处较新的楼盘,三室两厅的公寓里。主卧窗帘只拉到了一半,清晨的阳光穿越天空稀薄的云层照射下来。 刚下了几天春雨,B城的空气被雨水冲刷得清新干净,阳光越发显得清透耀眼,光芒带来温暖透过窗户洒在卧室里。 宽大的kingsize大床上铺着真丝床单被子,床边铺着长毛地毯,一个年轻男人摔在地毯上一动不动。男人穿着衬衫和西裤,身材高大但显消瘦,浓重的酒味从他身上散发出来,但他的整个人却显出死气。 大门处门铃响了好几声,但男人毫无反应,自是无人应那门铃。 站在门外的保姆阿姨姓罗,罗阿姨看无人应门,想来主顾已经出门做事了,她自行打开了门,将带来的东西放在门厅处的柜子上,见到地上随意乱甩着两只皮鞋,她一边将鞋子收好,一边想这个小王先生估计是出门匆忙,才把鞋子这么乱扔。 她将客厅里的窗户大开通风,随即进卧室去收拾,看到倒在地上的主顾王玄时,她吓了一跳,但没有多想,她就跑过去叫人。 “王先生,王先生?”她摇了倒在地上的王玄好一阵,但王玄都毫无反应,罗阿姨心里一阵迟疑:“不会吧?” 她慌乱地将颤抖的手指探到王玄的鼻子处,探了好一会儿,也没有感受到气息,她吓得面色惨白,一声惊叫:“啊……出人命了!” 随着她这一声惊叫,面色死气沉沉的王玄脑袋突然动了一下,这把罗阿姨更吓得不轻,她飞快地跳了起来,往房门外跑,跑到了客厅里,她才突然定下心思来——不对呀,小王先生没事,刚才应该是她太惊慌,所以才没感受到他的气息。 哦,我真是太一惊一乍了! 罗阿姨这么想着,又跑回了卧室。 这时候,王玄已经从地毯上坐起身来了,窗外的阳光映在他的身上,他半睁着眼睛,眼神稍稍迷茫,似乎处在魂魄没有归位的状态。 罗阿姨这下心落回了腔子里,她真怕王玄死了。 她跑过去蹲在王玄跟前,很是感叹地说:“王先生,我一进来就看到你倒在地上,这吓死我了。你昨晚喝了多少酒?!” 王玄转过头来看了她一眼,就是这一眼,让罗阿姨突然生出了非常奇妙的感觉。 他这一眼很深,就像墨色的夜空,当人一直仰头盯着它时,就会天旋地转,不知今夕何夕,那深邃和神秘,蕴含着的无法描述的力量,让人心生恐惧和无上敬仰。 而王玄的这一眼,就让罗阿姨突然想对着他顶礼膜拜。 但他这一眼很快就转开了,他的手按在了额头上,声音低哑:“今天是哪一天?” 罗阿姨一愣,她随即说道:“今天是四月二号啊。你看你这就醉得,王先生,即使应酬,也不该喝那么多酒,喝酒伤身。” “已经四月二号,时间不多了。”王玄喃喃低语。罗阿姨伸手去扶他:“王先生,咱们起来吧,我去拿解酒药来给你吃。” 王玄随着她的搀扶站起了身来,但他刚控制住这个身体,不由非常僵硬,刚站稳就又摔了下去,罗阿姨一介女流哪里拉扯得住他,差点也被他带得摔倒。 王玄摔倒后,他自己坐起了身来,罗阿姨又要去扶他,他便摆了摆手:“让我就这样坐坐,你去倒点水来我喝。” 罗阿姨担心地看了他一眼,出了房门去厨房倒水去了。 王玄,或者说是秦勾,他抬手不断揉着自己的额角,以减缓灵魂和身体非完美融合带来的头疼。 随着揉额角,他闭上眼睛,搜寻身体本身的记忆。 这个王玄,是B城的一个生意头脑还算不错的富二代,母亲早亡,父亲续娶,他自己现在在倒腾汽车代理的生意,还算做得不错。 但他于酒色上完全不知节制,又好和人应酬玩乐,身体自然负荷不住,便于昨夜倒在地上,又没有人在可以对他进行救治,他便这么死了。 秦勾从他的记忆里搜寻到了楚璋的身影,或者说是李云野的身影。 楚璋是因为替秦勾受过而受到“规则”的惩罚,让他要历经数世苦难轮回折磨,如果他在这种情况下,灵魂依然不受污染,他才能回归原位,否则,他便将被处置魂魄消散,再不存在。 秦勾自然愧疚不已,并不愿意让楚璋遭受这些痛苦折磨,最后还可能熬不过以至灵魂被污染魂消魄散,他在朋友的帮助下,总算想到了一个办法,利用“规则”里的漏洞,他前来楚璋出现的世界,帮助他渡过苦难,安慰他的灵魂。 而秦勾这样做,必须逃过规则的限制,以至于行动上会有不少桎梏,但这不要紧,秦勾想,他总会找到好的办法。 因是第一次前来楚璋所在的世界,秦勾只找到了这一个可用的机会——进驻王玄的身体,去改变楚璋——李云野接下来会有的悲惨人生,以让他的灵魂不受污染。 会选择王玄的身体,并不是偶然,而是秦勾计算出的最可行的方案。 王玄和楚璋,也就是李云野之间只有过一次交道,李云野对王玄甚至没有产生任何记忆,他见过他后就把他忘了。但王玄记得李云野。 李云野不是个嚣张的存在感强让人印象深刻的人,但王玄和他打交道那一次——酒桌上觥筹交错光线刺眼,他于半醉之间突然向隔了几个位置的李云野看过去,正好对上李云野的左边侧脸。李云野的左脸上,从眼睛到下巴处有一道痕迹,因李云野面白,那痕迹又很浅淡,不注意根本难以发现,但王玄看过去时,因有光线反射,那道长疤痕突然非常鲜明狰狞,李云野正好朝他看过来,眼神冰冷,王玄如在他身上看到了会择人而噬的魔鬼,这把王玄吓得差点尿裤子,当晚早早就回了家。 他自此就记住李云野了。 这就是李云野和王玄之间的那丝若有似无非常浅淡的羁绊。 这丝羁绊随着王玄的死亡便该完全断掉,便在规则之外,但王玄不死的话,那羁绊的确又存在,秦勾正是要利用这一点羁绊,用王玄去对李云野接下来的人生产生影响,让李云野之后的人生能够得到改变。 虽然这事看似简单,但绝对不好做。因为秦勾不能用自己的能力,只能用王玄的能力,不然很快就会被踢出这个世界。 秦勾看到了地上的手机,抓着手机看了看——四月二日,星期二,早上七点零六分。 他记得李云野人生最糟糕黑暗的时候便是在四月四日,那一天,李家供养的白狐精魂会侵占李云野的肉体并禁锢李云野的魂魄,李云野的魂魄从此受白狐精魂的折磨,痛苦不堪,只有在肉体损坏,李家养出新的肉身给白狐精魂后,李云野的魂魄才能得到解放,进入下一个轮回。 但白狐精魂本就心思阴暗,腐蚀性强,李云野——楚璋的魂魄和他在一起而不被污染,秦勾觉得可能性实在不大。 必须在四月四日李云野被侵占身体之前解救出李云野。 秦勾这么想着,想要从地上站起身来,但又摔了下去。 罗阿姨端了水进来,看他又摔倒在地,就马上跑过去把水杯凑到他跟前要喂他喝水:“王先生,你先别动,你坐着休息会儿,等会儿再起来。” “多谢。”秦勾接了水喝了两口,罗阿姨又要去拿解酒药给他,秦勾说:“不用了,解酒药没用。” 他很平常地说了这句话,看向罗阿姨的眼睛,眼瞳却像幽深黑洞,罗阿姨心里生出浓浓敬畏,要是平常,她一定会唠叨地劝他吃解酒药,但这时候,她却大脑一片空白,什么话也不敢反驳。 秦勾花了一个多小时才稍稍适应这个人类身体,他去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然后进了书房里开始做事。 看着电脑里查出的讯息,李云野已经回了白藩市,秦勾皱了一下眉,没有办法,他必须马上去白藩市才行。 四月二日,下午五点二十分。 秦勾已经乘飞机到了白藩市,他在上飞机之前便用网络查了白藩市李家祖宅周围的情况,第一是需要监控李家祖宅里面情况的制高点,第二是需要进入李家祖宅里的办法。 如果他和这个世界上的人产生的交集越多,那秦勾本身的灵魂就会和这个世界的羁绊越重,被规则发现他的概率便也越大,除了利用王玄本身的力量外,他没有办法借助其他人的力量,不然就会功亏一篑。 白藩市距离李家祖宅最近的一座超五星级酒店高层套房。 这座超五星级酒店一共七十九层,但最上面三层为餐厅和其他用途,酒店客房最高层在七十六层,处在高度二百五十米左右。这一层的套房,一晚的价格是二十三万,秦勾看了套房的朝向后,便定下了套房。 秦勾站在窗户处看着远处处在一片幽暗之中,只有少许灯光的李家祖宅,眼神晦暗不明。 晚上八点,一人来了他住的套房,在客厅里,对方将秦勾定的东西放在了桌子上,对秦勾说:“你验货。” 对方打开箱子,秦勾从里面拿出了高倍高清望远镜以及高倍高清夜视望远镜,他检查了一遍,便拿过镜架在朝向李家祖宅的窗前架好,架好高倍高清夜视望远镜后,他不断调节焦距和镜头方向,过了一会儿,他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仔细观看起来。 * 李云野坐在客厅沙发里,对他的祖父李宗元说着自己之后的打算,“我对李家的生意并不清楚,恐怕帮不上什么忙,有二弟他们在家里做得好好的,我就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 李宗元看着他笑着说:“你毕竟是李家嫡长孙,无论如何,李家的产业都该有你一份。这次祭祖之后,你完全可以回家来做事。” 李云野突然被这般好好对待,却早已产生不了受宠若惊的情绪,他只是笑了笑:“我现在的工作做得不错,不好就这么辞掉了。之后的事情,等祭祖之后我再考虑吧。” 李宗元说:“我们都知道你优秀,李家不会亏待你。祭祖要求严格,你明天一天,一大早起来便需要沐浴更衣,从明天开始到后天,都不能吃东西,只能喝清水,这一点,你要记住。” 李云野觉得他们的这个要求非常奇怪,不由说:“怎么这么严格吗?” 他的父亲李道晏呵斥他道:“祭祖是很恭敬严肃的事情,只是两天不吃饭,你就受不了吗?” 李云野看了他一眼,只得应道:“好。” 他从主楼出来回自己住的小院去,李道晏马上让了保镖去跟着他。 李云野看了身后的两个黑衣保镖一眼,心里的担心疑惑越来越重。 第三章 为秦勾送来所需器具的男人,中等个子,普通面相,除了那双略带阴郁的深邃眼睛外,他便是最最普通的一个人。 他要是混入大街人群,一眼看过去,没有谁会注意到他。 他是秦勾想办法以最快的速度联系到的在白藩市的顶尖杀手,介绍人称呼他为“老陈”,他到底是不是真姓陈,也是一个秘密。据说他从出道至今接手的生意,从没有失手过,不仅没有失手,也没有人知道他更多信息。秦勾就是想要这种人,为了请他,秦勾自是不会为王玄这个已经死去的人节约金钱。 秦勾的眼睛离开了望远镜目镜,站直了身体。 老陈一直在注意这位被称为王先生的男人,这个男人看起来年龄不大,最多二十七八,看面相,他还显得有点嫩,长得也算英俊,但从黑眼圈和稍显浮肿的面孔能够判断出他不规律的生活习惯,而且这个小年轻定是贪色好酒之辈,身体很虚。 但让老陈觉得疑惑的是,面相如此的男人,眼神非常深沉,冷静到好似看这世间所有物都为无物,但他这也不是视人命为草芥的杀人狂的眼神,而是一种上位者的冷静的俯视。 他的眼神和一举一动之间的肃穆严谨精干,都和他这个身体不搭调。 不过老陈一向沉默,不该问的问题一句也不会问。他一言不发,把这份疑问埋在了心里。 秦勾关上了窗户,又把窗帘拉上。他的手指扣在窗帘上迅速的动作让老陈这个历经了很多生死场的人也觉得紧张——这个男人很危险。 秦勾将窗帘拉严实后,走到了这名代号为“老陈”的中年男人跟前,他弯腰翻开了茶几上的一本书,书里夹着一张支票,他拿起支票递给老陈,说:“这是订金两百万。事情能够顺利完成,我会再付给你五百万。五百万,你只是协助我,并不算少了。”中间人的话里,老陈手里的人命,最值钱的也不过三五百万。 他说这话时,眼睛紧盯老陈,这给了老陈非常大压力,他接过那支票看了一眼验了真假,收起来后,说:“我更喜欢现金。金条也可以。” 秦勾完全没有因为他这话产生情绪波动,脸上也没有表情,一如他从始至终的模样,说:“可以。之后的给你金条。” 老陈打开他带来的另一只箱子,里面是狙/击枪McMillan Tac-50,它创下过2430米的狙/击记录,不过,用这台狙/击枪想在酒店里狙/击李家祖宅里的人是不可能的,这里距离李家祖宅的直线距离有三千米以上,而且李家祖宅之中树木成林,所有建筑都在树木之后,难以狙击。 狙/击枪所在的盒子往后退去,在这只箱子下面一层,还有四只手/枪,两柄幽黑色军刀,甚至还有几枚手/雷。 秦勾从里面拿出了两把手/枪和一柄军刀,老陈抬头时,秦勾迅速地挥动了两下军刀,速度之快,即使老陈这个职业杀手也没看清他的动作,不由惊了一下。 但秦勾并没有理睬他的吃惊,他又检查了手/枪,然后拿了子弹装弹。 老陈见他动作十分娴熟,甚至怀疑这位王先生以前是特种兵。 老陈说:“我还不知道这次任务是什么?刺杀李家某个人?” 老陈会想到秦勾想杀李家人顺理成章,秦勾要高倍高清微光夜视专用望远镜,并架设在可以观察李家祖宅的这座高层酒店里,很显然是想对付李家。 秦勾说:“不是刺杀李家某个人,而是救出被李家关在祖宅里的某个人。这个人的资料在这里……” 秦勾从那本书下抽出了两张纸,两张纸为彩印,第一张是一个人的数张照片,第二张是这个人的履历和大概习惯。 老陈将纸张捏在手里查看,这个人叫李云野,是李家的长孙,履历里显示他一直上贵族学校,大学也是国外名校,现在的工作也非常体面,不过,这份履历也很奇怪,因为里面显示他的工作一直和李家没有关系。 而从他的照片里,这个男人大约二十七八岁,面相英挺精干,却略带忧郁,有一张图片上他的脸有一点反光,可以看到他的左边脸颊从左眼到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浅色痕迹,很显然,这是一道受伤后的疤痕。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 特别是李家这种豪门之家,会更加在意容貌,就像古时帝王之家,绝不会让身有残疾的子嗣为皇位继承人一样,面相是一个人非常重要的地方,而这个李家大少居然有被毁容过。 因为李家实在太过有名,老陈也听过李家的一些秘辛,说李家这位大少是李家太太偷人生下的野种,李云野不是李家的子嗣,不过看李云野的长相,颇为英俊,和李家人还是有一些相似处的。 不过他到底是不是真是野种,外人就不知道了。 老陈抬头看向秦勾,秦勾年纪轻轻,一丝一毫的情绪也不显露,老陈从业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遇到心思这么深的人,他说:“我从来就是杀人,还没有救过人。” 秦勾道:“只要你不杀目标人物,其他人,为了保证任务完成,说不定需要你出手。” 老陈道:“李家人可不好杀。他们家不好惹!” “你怕了吗,你现在知道这么多,要是不想接这单生意,那我只好先处理你。”随着秦勾这句话,在老陈反应过来之前,秦勾手里的枪已经开了保险甚至安装上了消/音/器抵在了他的额头上。 老陈的额角泌出了一滴冷汗,在那一刻,他的心脏甚至停止了跳动,老陈这么多年来,早就置生死与度外,但此时却产生了畏惧,他说:“既然收了钱,我从不会反悔。不然我的招牌也就砸了。” 秦勾收起了枪,将保险拉上,“那就好。” “只是,李家人的命,可不止值七百万。” “你还想要多少?” “再加三百万。”老陈强作冷静,其实心里一直在打鼓。 秦勾眼神依然黑沉沉,面无表情,“好。如果目标人物被救,到时候,你还可以向他要钱。” 秦勾开始和老陈开作战计划,秦勾说他要在这一晚潜入李家祖宅里去,让老陈在宾馆里监视李家祖宅的情况,两人通过通信器联系。 秦勾穿着一身黑色衬衫和西裤,手里提着一个公文包开着租来的车离开了酒店。 坐在车里时,秦勾才用手不断揉捏额角,他的灵魂进入他人身体带来的头疼和身体酸痛随着时间推移并没有太大好转,刚才和老陈在一起时,他自是不能表现出来,此时只有他一人,他才微微皱眉露出些许痛苦之色。 白藩市在夜色里,夜空恢弘,霓虹绚烂。高楼伫立在宽阔的大道两边,绿植整齐,路灯和车流形成一道道流动的光带。秦勾黑色的车在车流里不断前进。 这个时间段,已经过了下班高峰期,路上车辆虽多却并不堵车。 秦勾将租来的车停在了距离李家祖宅东北边最近的一座公共停车场,又在车里换了一身黑色的便于行动的衣服,这才提着包往李家祖宅走去。 网上找得到李家祖宅的航拍图,秦勾分析后,认定李家的那个怪物应该是在北边的那座山附近,李家人的住宅则主要集中在东边。而秦勾在之前用夜视望远镜观察了李家祖宅东边的情况,看到这边的人的确最多,他甚至看到了李云野的身影,所以秦勾选择了从李家祖宅的东边进去查看情况。 秦勾在进入楚璋所在的这个世界之前,能够知道楚璋人生的主要经历,但是,细节性的东西,便没有办法了解到。他从规则中了解到的,只是楚璋的人生在规则之下的大方向而已。 所以秦勾只是知道李云野会在四月四日这一天被白狐精魂夺舍噬魂,但具体情况如何,秦勾并不清楚。 李家祖宅扩建和翻新过不少次,是以它虽然经历了百年时光,但只见历史带来的厚重,不见光阴带来的沧桑陈旧。 这里高大的树木显示着这座大宅的真实年龄,树木枝叶繁茂,白日里浓荫蔽日,在夜里,路灯本就不甚明亮,又有树木遮挡,便更显得光线暗淡,甚至让人觉得阴森。 李云野有很多年没有回李家祖宅了,他对这里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他不喜欢这里,甚至从内心深处恐惧这里。 他在外这么多年,本以为自己已经长大且强大到可以完全不在意小时候带给他内心深处的伤害和恐惧,没想到依然还是害怕。 李云野住的院落小楼并不是他小时候住的院落,他现在的住处处在李家祖宅的东北边,这里的楼比较老,而且距离李家最热闹的区域稍远,李云野对住在这里并无异议,只是,他自从住进这里,心里就有难以遏制的慌乱产生。 这种慌乱来得毫无理由,不得不让李云野思维紧绷。 据李云野观察,李家这次祭祖,非常奇怪。 首先,李家人,除了祖父和父亲,还有他之外,其他人都没有回来,而且看样子也不会回来。 李云野询问过李道晏原因,李道晏说这次是将他的名字记入族谱的祭祖,其他人不必回来。 李云野对于自己的名字是否在族谱上并不关心,只是他也没有反对。 除了这次祭祖人少外,还有一点,便是这座祖宅里的保镖显得有些少。 李宗元和李道晏都是怕死之辈,而且认定君子不死于盗贼,所以身边总是保镖成群,这次他们回来,保镖却很少,李云野觉得奇怪。 日迟楼。 祭坛中央的妖物显得狂躁,李道晏不得不大晚上过来查看情况,妖物道:“不需要再等,我现在就想要新的身体。我能够感受到他,你们这次准备的人,不错……” 如果爱 ——国民男神 Ali,本名夏若谈,投资涉及房产、酒店、矿业、医药业的夏氏集团董事长之子,27岁,哈佛大学经济金融管理专业毕业,时为林生药业集团股份有限公司董氏,心若投资管理公司董事长兼执行总裁,187cm,相貌英挺,稍沉默,不苟言笑。 网上大名鼎鼎的国民男神和国民好哥哥,未婚,暂无女友。 庄若恬,小名恬恬,夏家养子,24岁,伦敦艺术大学陶瓷专业毕业,现在景德镇陶瓷学院做研究生交流,前几天还在景德镇捞袖子烧瓷,现在乘了火车回S城。 正好Ali出差回了S城,便亲自去火车站接了恬恬。 Ali开着很不显眼的沃尔沃,没要保镖跟随,这是他第一次到火车站来,费了老半天劲儿才在地下停车场把车停好了,甚至没来得及跑去出站口等弟弟,半路上又迷失在了迷宫一样的火车站地下通道,于是还是在弟弟的电话指导下,两人才总算在某一通道口会面了。 恬恬剃了个很短的寸头,脸晒得稍稍黑了,一双眼睛却极为有神,穿着白衬衫和牛仔裤,瘦瘦高高,手里拖着个不大不小的箱子,看到他,就笑得露了洁白的牙齿,笑颜明亮得像是周围灯光也更亮了几度,对他挥手:“大哥,这边。” Ali快步走过去,给了他一个拥抱,嘴里则低声抱怨:“怎么坐火车回来?这里面弯弯绕绕,我现在是搞不清楚怎么找回停车场了。” 恬恬笑着说:“咱们跟着指示牌走,总能到的。” 将箱子给Ali提着,他就乖乖走在了大哥的身边,和他说着自己烧瓷的快乐,又说坐火车到底有哪些奇妙之处,火车上遇到的人有多么有意思,Ali完全无法理解他的那些乐趣,只是心不在焉地点头,又伸手搂了他的肩膀一把,道:“赶紧找到路出去。吃饭去吧,爸爸他们没在家,我们在外面吃好了。” 两人在地下停车场里绕了好一阵,总算找到Ali开来的车,等坐上了车,Ali开了导航开车出去,总算松了口气。 恬恬说他:“总不可能在这里迷路,现在不就可以出去了吗。下次你别来接我了,我打个车回家方便多了,或者叫司机来接,他们对路熟悉得多。” “不知领情。”Ali抱怨弟弟,眼里却是笑意。 一会儿后,他又说:“刚才也许有人在拍我们,最近总被拍,很烦。为什么处处都有人认出我来,都要不能出门了。” 在外总是礼貌得体的男神,私底下很讨厌被人追逐。 但他和家中弟妹,从小就被媒体所知,妹妹又是做影星的,所以想不被人注意太难了。 恬恬一向淡定又乐观,说:“那是大哥你太出色了吧,反正那些偷拍的人,也没有恶意,不要管就好了。” Ali却说:“没有恶意,这倒不一定。人心莫测。” 又担心地看了恬恬一眼:“你在学校没有被骚扰吧?” 恬恬说:“我又没有公布过身份,还用的是英文名,没人认出我。再说,在瓷厂里,都是工人,没人在意我的身份。” Ali叹道:“你为什么会喜欢烧瓷呢。” 恬恬说:“你不知道烧瓷有多么好,制作瓷器,就像是创造一个无与伦比的生命,而且它还能够随着时间的沉淀越来越美,不会老去……” Ali看他又要长篇大论,赶紧打断:“嗯,咱们不要谈这个了。” 恬恬觉得没意思地无奈地看了他一眼,和没有艺术细胞的人,是谈不到一块去的。 两人找了一家经常去的餐厅用饭,外面已经华灯绚烂,坐在高楼上窗户边餐桌上,恬恬很快解决了自己的份,Ali则吃得慢,看恬恬盯着自己的餐盘,就用叉子叉了里面的玉米给他:“喏,你喜欢吃的。” 恬恬就着他递过来的玉米啃了起来,Ali说他“自己拿着吧,怎么这么懒”,但还是喂他吃完了才放下叉子。 两人回了家,很少上网的恬恬抱着平板电脑坐在客厅沙发上看博物馆瓷器展览信息,弹窗里随即跳出了新闻,正是他之前和哥哥在火车站相遇,之后又在餐厅用餐的图片和新闻。 恬恬震惊地翻着看了,突然明白了Ali到底在烦什么,他大声叫Ali,“大哥!” 家里其他人都不在,此时时间不早,佣人也回佣人楼了,他的声音在空荡荡的客厅里回旋,Ali在楼上洗澡,过了好一会儿才擦着头发下楼来,说:“什么事!” 恬恬将平板电脑屏幕举给他看:“难道我们一路都被人跟了吗,这些娱乐记者,敬业精神真是值得钦佩,看看,拍了这么多张照片。” 恬恬没有说新闻下面的评论,因为这些评论,好的坏的,是互相掺杂的。 有的说兄弟情深让人羡慕,有的说想要一个Ali这样的好哥哥,有的说男神窝爱你,有的说恬恬到姐姐碗里来,但也有人说他是夏家的养子,恬不知耻享受夏家的财富和爱,当然,更难听的,恬恬就选择性不看了。 Ali皱了一下眉,说:“有保镖跟着的时候也有被偷拍,最近到底是怎么了,到底有谁对我有这么大的兴趣,像个背后灵一样地跟着我。” 恬恬说:“别说背后灵,听起来怪吓人。” Ali笑着说:“你以前又不怕鬼。再说,这又不是真的鬼。只是……” 恬恬说:“只是比鬼还麻烦。你没让人去问问,到底是谁一直跟着偷拍你吗?” Ali在沙发上坐下来,神色已经变得有些肃然,说:“问了最早放我图片的网站。要是是某个媒体或者某个狗仔专门卖我的新闻,我也没什么好在意的,但这次并不是,网站那边说每次都是不同的新注册邮箱发了图片和新闻过去给他们,他们也不知道是谁发给他们的,他们只是刊登。” 恬恬盯着手中平板电脑上的图片看,这次新闻里,最早的图片,是Ali在通道里看到他后朝他走过去的图片,之后一直到两人上车,然后在餐厅里用餐,连Ali把玉米给他吃的图片也有,他努力回忆当时餐厅里还有谁,但是一时想不起来了,餐厅里人虽然不多,但也不少。 他说:“这人应该不是偶然在火车站遇到我们,然后跟着我们去餐厅的,倒像是跟着你去火车站,然后一路跟着你的。大哥,你觉得呢?” Ali点头:“是。” 然后苦恼了,说:“简直像被变态盯上了。” 恬恬说:“要查出来,还是很容易的,只是需要费点力气而已。” 他于是盘腿坐在沙发上当起了侦探来,用百度搜索关键词“Ali”,就出来了不少消息。 看了几条新闻,他就惊叹起来,“大哥,还真是的呢,你看你,和人去餐厅吃个简餐也被拍了,从机场出来也被拍了,哦,参加活动之前的照片也有,不知道是在哪里上车的照片……这人真是神通广大,除了你在家没有被拍,在外面随时都在被拍,还有……我觉得这个偷拍你的,应该是个女人,说不定是因为暗恋你。” 说到这里,恬恬神秘一笑。 Ali对他翻个白眼:“为什么?” 恬恬说:“因为没有你去卫生间的照片,要是是男人,你去卫生间,他也可以跟着进去拍。” Ali给了他一个爆栗,把他打得赶紧抱头鼠窜,逃到了另外一张沙发上去,“我说真的呢,居然打我。” Ali说:“少开玩笑了,我甚至怀疑这些图片是我的保镖拍的,之后调查了每个保镖,确定不是,我才敢继续用他们。” 恬恬听他这么说,果真也严肃起来了,觉得这的确不是一件小事,这样被时时跟拍,还找不出拍他的人,真的像是背后灵一样。 恬恬打了个寒噤,说:“去查火车站的监控镜头和餐厅那里的监控,应该有所获。” Ali说:“已经让人去看了。” 结果在一个小时之后就出来了,Ali保镖队长和他说,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在餐厅里出现的人,和在火车站里和Ali出现在同一镜头里的人,并没有任何重叠。 而且没有查到有谁偷拍了他们,虽然在火车站里时有不少人对Ali行过注目礼,但没看到谁用相机和手机对准他。 从这看出,对方只能是用了最新式的偷拍工具,例如使用戴着的眼镜偷拍,摄像头在衣扣上等等,因监控里的画面太过模糊,无法判断谁的身上有这种偷拍工具。 Ali收到这个结果时,恬恬就坐在他卧室里的沙发上,抱着抱枕等消息,听到这个结果,他也不由觉得背脊发寒了,说:“真的太诡异了,他到底是什么目的。” Ali沉默着没有说话,过了一会儿赶恬恬回房去睡觉时,才道:“这件事你不要多想了,应该没事。” 恬恬点头应了,心里却想应该把这个跟拍者找出来,不然大哥实在太可怜了,隐私都没有。 第二天,恬恬睡了个懒觉,洗漱收拾完毕出卧室,管家看他出来,就笑问他要吃什么早餐,恬恬问过早上好,便道:“有什么吃什么就行了。大哥在哪里?” 管家说:“Ali少爷一大早就出门去公司了。” 恬恬“哦”了一声,出去晨跑了一阵,别墅区环绕着一个小湖,湖周围绿树遍植,而且因有些年头而长得高大茂盛,从绿树掩映的小路回家时,恬恬也在路上遇到别的邻居,因比邻而居多年了,即使相交淡漠,但还是是认识的,有些知道对方的姓,有些便完全只是记得脸是哪一家的,虽如此,礼貌的恬恬会一一打过招呼,即使完全不认识的人,他也会打招呼问候早上好。 要走到家门口时,他突然反应过来,那些偷拍的Ali的照片,即使是Ali在国外时候也有,但惟独没有他在家里,甚至是家里附近的照片。 这让恬恬觉得奇怪,虽然这个别墅区管理严格,但那偷拍者能够跟到国外去偷拍他,要进来这个别墅区,又有什么困难呢。 Ali早上很多时候也会在湖边跑步,为什么会没有湖边跑步的照片? 偷拍者一大早起不了床么? 很显然不是这样,而是对方放弃了拍摄Ali在家附近的照片。 虽然夏家的居处并没有对外公布过,但有些关系想要打听,还是能够知道的,对方是因不知道夏家的住处而没有偷拍,显然不可能。 这个偷拍Ali的人是谁? 想象力丰富的恬恬开始了他的各种假设和推理,在很多假设被推翻之后,他觉得有一个假设可能是成立的。 诸如偷拍Ali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组织。 他们也可以拍Ali在家附近的照片,但只是相约不要拍。 或者是家里这边管理比较严格,偷拍者拍了之后,很可能会暴露身份,所以就决定不拍? 但至少在现在,这个偷拍组织只像是爱Ali,只想知道他的行踪,但并不打搅他的生活,在知道他的行踪后,又将他的行踪放到网上。 恬恬想,如果是爱一个人,愿意将他的生活和隐私同别人分享吗? 他吃早饭的时候还在想这个问题,以至于牛奶都冷掉了,他还没有喝完,女佣过来说他:“恬恬少爷,你还是赶紧吃吧,早饭都冷掉了。” 恬恬看了女佣一眼,女佣才二十多岁,长相清秀,做事细心,本名叫什么,恬恬想了一阵也没想起来,因为家里二姐给她取了个英文名叫Rola,所以大家都叫她Rola,本名反而被人忘掉了。 就像大哥Ali,大家总叫他Ali,本名叫夏若谈,记得的人就比较少。 恬恬一口将剩下的牛奶喝完了,问Rola,“Rola姐,你有男朋友吗?” Rola点头,笑着反问:“有呀,怎么了?” 恬恬撑着下巴说:“你们是不是很相爱呀。” Rola虽是在夏家做女佣,其实是一位高级知识分子,经过竞聘才来了夏家,在夏家已经干了三四年了,恬恬和她也算比较熟,所以问了这个话,他自觉有点冒昧,但也笑着装纯,假装没意识到这问题很冒昧。 Rola笑了笑,说:“挺好的呀。” 恬恬又问:“你们什么时候结婚呢,到时候我一定去参加婚礼。” Rola说:“再等等就会结了吧。你要不要来做伴郎嘛。” 恬恬说:“到时候你先生的朋友不做伴郎吗,我还是算了吧。不然我会抢了你先生的风头的。” Rola被他逗得大笑,说:“那我正好就跟你跑了算了。”又问,“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来了?关心姐的婚姻大事?” Rola比较随意,恬恬便也随意起来,说:“哦,我是想问什么来着?嗯,是想问,你会把你男朋友的照片这些和你朋友分享吗?像是放在网上相册上呀。” Rola说:“我不是这种人。当初来做事时,管家就是看上我没有任何八卦癖好啦,我不喜欢把身边的信息放出去,别说放在网上了,就是和闺蜜说也不说的。不过呢……” 恬恬睁大眼睛问:“不过什么?” Rola说:“不过有很多人有这种展示欲望,总是要用照片把身边的一切记录下来,然后又放到网上去,让大家都来看。” 恬恬撑着脑袋想了想,说:“有这种欲望的,好像女孩子比较多啊。” Rola冷静地说:“也不一定,很多男人也爱这样做,好多男人还有偷拍癖,喜欢记录隐私,不然哪里那么多艳照门呢。” 恬恬觉得她所说挺对,说:“听你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Rola笑说:“得了吧,还吃吗,不然我收拾桌子了。” 恬恬道:“我自己来吧。” Rola替他收拾了餐桌,他自己端着牛奶杯也往厨房去。 恬恬在画室里画画的时候,还在想Ali最近被偷拍的事,然后认定应该是一个组织在记录Ali的日程,然后将他的事放到网上去共享。 不过要能经常掌握Ali的行踪,也是不容易的,即使是他的秘书和助理,也只是知道他工作上的某些安排,不知道他生活上的安排。 对方却好像既知道他工作上的安排,又知道他生活上的安排似的。 谁能做得到呢,除非Ali自己,还有最有可能的是他的保镖,但既然排除了保镖,难道是Ali自己精分了吗?他找了人拍自己? 想到这种可能性,恬恬笑得手抖,颜料戳在画布上,把画都给毁掉了。 恬恬看着毁掉的画,傻眼了。 Ali这天下午回来得很早,四点多就回来了。 敲了恬恬的画室门找他,说:“你晚上想出去走走吗?” 恬恬放下画笔,起身来运动身体,见Ali穿着上班的正装,正是风度翩翩仪表堂堂,说:“去哪里?难道你专门陪我出去玩?” Ali站在门口没进来,说:“是有一个珠宝慈善拍卖会,周叔家里赞助办的,我不好不去参加,想你在家里也是宅着,不如出去走走,就问你去不去。” 恬恬想了想,道:“哦,那去吧。我今天画画没状态。” 恬恬不是画画天分特别高的人,不然他就不去学陶瓷,而是学画画了,在绘画上,他也自知没什么天分,做不了大师,只是勤奋不辍而已。 距离出门还有一会儿,恬恬去洗了个澡,又换了一身衣服,去找Ali时,Ali正在打电话,而且还在发脾气,说:“真的查不出来吗?我周围今天没出现陌生人,对方是怎么拍到我的?” “远距离高清照相机?哈,真是不惜成本!” Ali之后烦躁地挂了电话,恬恬才走上前去问:“怎么了?” Ali看着他关怀的神色,怒气才渐渐消散了,无力地说:“哦,没什么事。” 恬恬问:“难道今天又被拍了吗?” Ali说:“是啊。而且现在网上已经有专门帖子,叫Ali每日事件记录。里面把我每天被外面所知的事情都整理了出来,还配有图片。这帖子中午才被放上网,现在已经在各大网站上红了。” Ali说着,非常苦恼地皱了眉。 恬恬说:“让删掉吧,这是严重侵犯隐私了。” Ali说:“没用,马上又在别处出现了。而且很多人还叫好,还自愿报名加入这个协会,说知道我的消息了,就会将我的情况放上去。” 恬恬震惊了,这简直和他之前的猜想不谋而合,他说:“这样的事也能发生?” Ali哭笑不得,甚至要发火也发不出来,道:“是啊。我也觉得奇怪,他们到底在想什么。这么关注我做什么?” 恬恬想了想后说:“定然有谁在背后推动这件事吧。不然发展成这个样子,太匪夷所思了,你又不是姐姐那样的明星。” 他家老二是姐姐西西,是做影星的,但也受不住这种关注呀。 Ali说:“应该有,但没查出来是谁在推动。本来想他们的好奇劲儿过去了也就好了,没想到越来越过分。” 恬恬觉得Ali要被逼得受不了了,便安慰道:“你每天生活那么枯燥,上班上班上班,出差出差出差,开会开会开会,那些人想来也没耐心关注太久吧,你别担心。” Ali:“……” Ali觉得自己生活并不是非常丰富精彩的,根本没有任何用来记录的价值,他完全无法理解那些时时关注他的人的心理。 本来好好的天气,到要出门的时候,居然下起雨来了。 司机将车开到主楼门口接Ali和恬恬上车,这样并不会淋到雨,但Rola还是拿了两把伞出来,说:“请带上伞吧,说不得会用到。” Ali看了她一眼,已经先上车,恬恬接过伞,道:“Rola姐,还是你最心细。谢谢,我们走了。” Rola笑看着他们离开了家,才转身进了屋。 珠宝慈善拍卖会在一家五星级酒店的顶层宴会厅举办,大雨并没有阻拦人们前来参加的热情。 进入宴会大厅,里面已经衣香鬓影,客人们笑语晏晏,三五成群在一起交谈。 其中不乏名气很盛的娱乐圈大明星。 但即使这些人进入宴会厅,也并没有引起人们的过分关注,唯有Ali携着恬恬进来,不少人都停下交谈转头看过来,因有了一部分人的特别关注,另外一些人也受到影响,转头看过来。 Ali几乎是在万众瞩目下走入宴会厅的,他面上虽然保持了最得体的笑,心里却嘀咕起来,怎么突然全看我了。 宴会厅中也不乏不明所以的,便问身边同伴:“那位便是夏家的那位长公子吧。” “对,就是他。” “他有出什么事吗,怎么大家都看他。” “你不知道吗,他被网上评为国民男神,又有人开他帖子说要记录他每一天,所以就火了。” “记录每一天?这做得到吗?除非他自己发。” “的确是,所以大家都比较好奇。” 当事人已经被相识的世交好友拦住,辜峪和Ali从小相交,和他说话一向百无禁忌,此时已经拽着他说:“Ali,你现在彻底火了,网上说要记录你的每一天呢。” Ali说:“你别跟着起哄,我烦这事。” 辜峪完全不愿意理解Ali的痛苦,道:“这有什么好烦,我想有人关注,还没有人来关注我。好啦好啦,来和哥们合影一张,我正好发微博。” Ali拿辜峪没办法,被他拉着合影了一张,辜峪发了微博,说Ali正和他在一起。 还有另外的人也起哄的,非要记录一下Ali。 在这种地方,Ali只能保持良好形象,没有办法发火拒绝。 恬恬进了宴会厅后就把他哥扔下了,自己坐到一边去观察这里面形形色/色的客人。 能拿到这拍卖会请柬的,身份便都不低,一个个衣冠楚楚,谈笑风生。 恬恬发现很多人的目光放在Ali身上,但这里面有没有本就想拍下Ali记录他的人,恬恬并不确定。 这次慈善拍卖会有邀请几家权威媒体前来,有记者和专业摄像师在,所以即使那监视着Ali要偷拍他的人,想来也可以顺势而为,没什么压力。 恬恬拿出手机刷了刷微博和论坛,发现方才辜峪等人发上去的和Ali合影的照片已经很快流传开了,论坛里也开了新帖,记录下Ali这个时间的动态。 不少人打鸡血似的被这事挑起了兴趣,从前并不关注Ali的人,也开始关注他了,觉得这事有意思。当然,也有人觉得这事无聊的。 辜峪等人发同Ali合影的照片,是一种好玩的心态,恬恬觉得大部分掺合此事想要记录Ali的人,应该也是这种心态。 慈善拍卖会会持续两个多小时,但拍卖会只进行了一半,恬恬就拉着Ali说:“大哥,我们走吧。” Ali侧头低声问他:“不想待了吗?” 恬恬说:“突然想起来有事要做,你和我一起去。” Ali去和赞助方打了一声招呼,恬恬也已经联系好了司机说要走,两人从酒店下去,恬恬一直注意周遭,几乎看谁都可疑,觉得是某神秘组织要掌控他大哥行踪的内应。 司机取车费了点时间,所以Ali和恬恬只得坐在大厅里等了几分钟,Ali这时候才问恬恬:“是什么事?” 于是恬恬小声将自己的计划说了。 “我觉得肯定有个背后组织想要掌握你的行踪,他们的目的应该并不单纯,不会是出于喜欢偶像想要打探这种心态,也许有更深层的动机。我觉得我们可以试探一下。” Ali对此却并不大感兴趣,他没有那个闲暇时间揣测想时刻掌握他行踪的人的动机,所谓一力降十会,直接将此事用粗暴手段压下去就好了。 他说:“不用担心,已经找了关系,从明天开始,各大网站会删掉所有关于我的照片和信息,以后也会设置屏蔽有关我的这些新闻。” 恬恬说:“这样倒是不错,只是太费人力物力了,而且治标不治本,我敢肯定,他们会用你的外号代替你的名字做关键词的。到时候可以躲开屏蔽。” Ali稳稳坐在那里,看似稳如泰山,心里却起了波澜,心想要是真是这样,这种事什么时候是个头。 虽然有些忧虑,但Ali还是认为应该等以后的情况如何再做决定。 恬恬要Ali配合,两人去了附近一家粤菜馆子用宵夜,随意吃了一些之后,又往咖啡厅去,一路上,恬恬不断注意周围,而且让Ali的保镖也注意看周围,想要看看是不是有人专门跟着他们,但让恬恬失望的是,的确有不少人注意他们,但都是因Ali是网络名人,大家愿意看看他,那种鬼祟的偷拍者,却没有发现。 咖啡厅里布置优雅,氛围舒适,美丽的服务生小姐看到Ali和恬恬分明笑容些许怪异,大约也是因网上对Ali的关注而起。 正要去窗边的一桌坐下,便听到一位小姐的声音:“Ali,恬恬,真巧,这里遇到。” 两人看过去,从一边轻纱之后走出来的,乃是一位二十多岁的妙龄美艳女子。 恬恬笑道:“晨妍姐,好久不见。” 谢晨妍是夏家相熟世家的女儿,伦敦大学哲学专业毕业,恬恬在英国就学时,和她来往较多,关系比较好。 Ali和她的交往就很一般了。 不过Ali还是友好地和她打了招呼,说:“晨妍,好久不见。” 谢晨妍是爽快的性子,已经直接相问:“你们过来是有约吗,两兄弟自己泡咖啡馆有些奇怪哟。” 她笑得怪模怪样地瞥两人,又说:“要是和别人没有约会,过来同我一起坐吧,我一人也无聊。” 于是Ali、恬恬和谢晨妍坐到了一起去,恬恬些许诧异地问:“晨妍姐,时间不早了,你一个人泡在咖啡馆,莫非是要等人对方没来。” 晨妍让Ali一人坐了一边,她偏要和恬恬坐在一个沙发上,搂住他的肩膀,很有些欺负小孩子的意思,说:“姐若是真要等人,对方敢不来吗?我就是出来想一个人坐坐罢了。” “那我们来岂不是打搅了你?” 晨妍瞪了他一眼,说:“你这太不会讲话了,只要是帅哥来我都欢迎的,哪里有打搅……” 说着,就看向Ali:“最近你是比你妹妹西西还红了,我看到网上铺天盖地全是你的新闻,最初看到每个网站娱乐版都是你,我还以为你和某女星闹绯闻了,仔细一看,哟,居然有这种事,你是被深爱你的女粉丝们追踪了,不会有问题吧。” Ali说:“多谢关心,会让网站都删掉的。” 晨妍接着说:“现在有些追男神的女粉丝太疯狂了,要是删掉那些新闻就有用,倒是不错,就怕因此反而激起她们的逆反心理,追逐得更厉害。有些少女的心态,你们这些大男人根本不明白。” Ali皱了一下眉,说:“要是太过分,就只能付诸法律手段了。” 晨妍神色严肃地说:“你这样做,恐怕不会有什么好的效果。我觉得你还不如赶紧找个人结婚生子算了,这样你那些狂热的粉丝就会失望地不再关注你。” Ali说:“但我不能因为这件事就草率地决定婚姻,太奇怪了。” 恬恬便也说:“晨妍姐,你这主意虽然是一招见血,但对我大哥的杀伤力也同样巨大,他现在女朋友都还没有,到哪里去找人结婚。” 晨妍笑说:“Ali,喜欢你的女生那么多,你可以好好注意一下,谈恋爱还不容易。” Ali无言以对了。 同谢晨妍分开之后,Ali和恬恬一起回家去,在车上,Ali便问:“你有什么新发现吗?” 所谓新发现,是指Ali陪恬恬四处走了一圈,到底有看到偷拍者没有。 Ali对自己被过分关注,时刻可能被偷拍这件事,他很恼火,却并没有特别上心,因这事至今没有对他的私生活造成太大的影响,还没有到他忍无可忍的地步,再说,他平常公事特别繁忙,并没有时间和心思来关注这件事。 之前同恬恬一起吃夜宵坐咖啡馆,不过是配合弟弟玩侦探游戏的心态,所以此时才有此一问。 恬恬撑着脑袋想了想后才说:“我觉得晨妍姐有点可疑。” Ali扯了扯嘴角表示好笑:“为什么?” 恬恬分析道:“你不觉得她一直暗恋你吗,但追她的男人也很多,她要是倒追你的话,她肯定觉得没面子,所以就故意用这次这件事逼你赶紧找女朋友谈恋爱,她今天的话,完全是意有所指,你不觉得?” Ali瞥了他一眼,说:“你想多了吧。我不觉得她暗恋我,暗恋我做什么,我又没有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即使她真暗恋我,做这么劳神费力的事,就因为想让我找她谈恋爱?我觉得以她的性格,是会约我出去喝酒直接告白吧,或者让她父母问问咱们爸爸我的意思,也会更恰当一些。” 恬恬吐槽说:“你的思想太老土了,现在什么年代了,她让她父母来问咱们爸爸你的意思,不是很丢人吗,她才不会做这么丢人的事。” Ali:“……” 两人没有讨论出所以然来,但他们才刚回到家,被Ali派了调查他被偷拍事件任务的保镖队长程卓就来对Ali汇报了,“大少爷,你之后同恬恬少爷去餐厅吃宵夜,和之后去咖啡馆的照片,被放到网上了,现在网上在骂谢家的晨妍小姐,说她故意勾引你,长得丑不要脸……” Ali和恬恬:“……” 坐在书房里,恬恬一边刷着网上有关Ali和谢晨妍的新闻,一边问Ali:“要不要给晨妍姐打个电话道歉,她真的被骂得很惨。你不就是和她说了话了吗,怎么就会被这样骂呢。你和别的女人在一起,对方有被骂吗?” Ali说:“没有,不过,我又没怎么接触女生,所以不知道他们居然会骂人。” Ali给谢晨妍打了电话,道歉道:“晨妍,对不住,我没想到网上会乱说你。” 谢晨妍应该也看到网上的新闻了,她叹道:“没什么,我是金刚铁骨,这点事,我不会躲在被子里哭的。不过,你害我被骂,一句道歉可不顶用,你得用别的贿赂我。” Ali道:“那你说要怎么办?” 恬恬靠在Ali边上和他一起听电话,打手势示意Ali应该送花陪对方吃饭,Ali瞥了他一眼,没理他。 谢晨妍说:“请我去你家里做客好了,我记得你家的花房养了很多漂亮的花,厨娘做的菜又很好。” Ali想说她以前来夏家吃的菜,是从外面请的大厨做的,家里的厨娘做菜并不十分特别,但恬恬发现了他的意图,就把他的嘴巴捂住了,Ali好不容易摆脱弟弟,因耽误太久,谢晨妍已经又说:“喂,你想拒绝也不用沉默这般久嘛。” Ali只好说:“不是,你什么时候有空,我去接你。” 恬恬对他比了个大拇指,被Ali瞪了一眼。 和谢晨妍约好时间挂断电话之后,恬恬便说:“说不定真的是晨妍姐买了职业偷拍侦探跟着你偷拍你,就是为了今天,她现在总算可以和你约会了。她肯定喜欢你。” 恬恬眉飞色舞地下了定论。 Ali说他:“先别胡说八道。”他又不是什么香饽饽会那么惹人惦记,那故意偷拍他的,也不知道是什么居心。 恬恬道:“难道你心里不是这样想的吗,要是不是也有点怀疑晨妍姐,你会答应她来家里?” Ali没说话了,他的确也是想搞清楚到底是怎么回事。 Ali说到做到,第二天,各大网站果然将他的新闻删掉了,而且几个搜索引擎屏蔽了以他名字为关键词的新闻。 Ali以为以后的日子总算可以恢复正常了,但很快,有些网站,又被一些网友将他的信息整理放了上去,锲而不舍的样子。 Ali的日子实在没有什么特别可言,当天不过是上班而已,进公司时,并没有被偷拍,之后从公司出来,约了朋友吃饭,却被偷拍了。 并且这个图片又被放在了网上,只是将他名字的关键词改成了“大哥” ,不再称呼他的姓名,在这种情况下,除非人工屏蔽他的新闻,便很难再用关键词屏蔽搜索了。 有人戏称,Ali是在用生命演戏,大意是Ali自导自演了这次的偷拍风波,这让Ali彻底生气了。 如此又过了几天,Ali照常出差,但回S城时,在机场里出现的照片又被曝光在了网上。 因此事已经严重地影响了Ali的生活,Ali便选择了报警,但因曝光的Ali的照片只是他在公共场合时候的照片,警察对此事也没有办法处理,只先做了记录而已。 远在国外繁忙的妹妹西西也知道了Ali遇到的问题,不由很震惊,同Ali打电话时候说:“Ali,我觉得你的做法有问题。” Ali无奈地道:“有什么问题?” 西西道:“你不应该任由别人这样打搅你。” Ali:“我没有任由别人这样打搅我。我已经做了我所能做的,来让人们不要对我这般关注。我甚至让几大搜索引擎屏蔽了我的名字,连这种事,我都做了,但还是没用。让查了到底是谁在后面操作,却什么也没有查到。” 西西说:“你还有一个最有用的办法没有用。你习惯性用自己的办法去解决问题,而并不求助于别人和向人示弱,这就是不对的。” “向人示弱?向谁?”Ali气闷。 西西说:“当然是向媒体和那些关注喜欢你的群众。你应该去发表一个声明,说你的生活因此受到了打搅,让那些媒体和观众不要再关注你。因为你之前并没有对媒体说过,所以观众还以为你对此不在意,或者是你自己也乐于被这样关注。” Ali气恼地说:“我又没病,别人这样偷拍我又把我的图片发到网上去,我会不在意?而且乐于被这样?” 西西说:“你这种硬抗便不对,我觉得你应该去发表一个声明,让别人不要打搅你的生活,然后我会声援你的。” Ali很厌恶这样,他分明是受害者,最后还要楚楚可怜地恳求民众放过他?太可笑了。 Ali沉默不言,并不愿意听从妹妹的劝告。 西西一向了解他,知道他不回答就是想蛮干的意思,说:“你到底要不要听从我的建议?” Ali闷了很久才不得不应道:“嗯,好吧,我去试试。不过到底是谁在背后这样对我,我一定要查出来。” 要Ali对民众装可怜,是非常困难的,所以他的声明,是恬恬帮他起草,又拿给西西和Ali看后,才在网上做了公布。 Ali用他的官方微博发表了这个声明,说最近总被偷拍,此事已经严重地影响了他的正常生活,他希望人们不要再这样关注他。 声明写得很短,但之后反响倒不错。 不少人站出来力挺他,指责偷拍他的媒体和狗仔。 因民众完全不明事情真相,以为是媒体和娱乐圈狗仔在追着拍,因此还引起一轮骂战,特别是在不少娱乐圈明星挺身而出晒自己被偷拍的痛苦经历之后,这一轮征讨狗仔的骂战更是上升了一个高度。 因他的这个声明,他接下来几天的确再没有被偷拍,这也让他松了口气。 这一天,正是约好向谢晨妍道歉的日子,谢晨妍希望他能陪她先去博物馆看画展,之后还要去逛街,然后再到夏家来用晚餐。 这种安排,分明是陪女朋友的节奏。 即使Ali从没有谈过恋爱,也明白这个道理。 但已经答应了谢晨妍,就实在不好说话不算话。 所以他一大早就起床了,去敲恬恬的房门,恬恬最近每天都在家里宅着,他觉得这样于健康不利。 恬恬苦着脸惺忪着睡眼来开了门,问:“一大早敲门做什么呀?” Ali进了房间,便说:“你今天陪我一起去吧。” “干嘛?” “去陪谢晨妍。” 恬恬瞥了穿了一身休闲装的Ali一眼,又扑回床上去了,“你自己去吧,我不去,我还要睡觉。” Ali上前,强行把他从床上扛了起来,扛到了洗手间里去,“赶紧洗漱和我一起去。” 恬恬苦着脸推他,“我还想睡。” “不要睡了。”Ali像小时候照顾弟弟那样连牙膏都为他挤好了,就差替他刷牙,恬恬没办法了,接过牙刷开始刷牙,又说:“我去当电灯泡,晨妍姐以后肯定会把我拉入黑名单。” Ali站在他身边监督他,说:“我对她没有那方面的意思,这样不好。如果她真有那方面的意思,我觉得应该明白地拒绝。” 恬恬从镜子里盯着Ali看,“但是她什么都没说,你怎么拒绝。其实我觉得晨妍姐还不错,为什么不好好考虑一下呢。” Ali瞪了他一眼:“你小孩子家懂什么。” 恬恬因他这话笑起来,以至于被牙膏泡沫呛到了,Ali一边为他拍背,一边说:“你刷牙不要笑。” 恬恬总算回过气来,“还不是你把我逗笑的,有二十四岁的小孩子吗。” 你在我心里,永远都是小孩子。 Ali的手还搭在恬恬的背上,门口光影有了点变化,他看过去,只见是Rola站在那里,他有些吃惊,又有些不快,面无表情地问:“什么事?” Rola笑着说:“刚才在外面敲门了,里面没有应。现在要把恬恬少爷的早餐也准备好吗?” Ali说:“对。” 然后不愿意再多说,示意她离开。 Rola赶紧转身出去了。 Ali道:“她这样没被允许便进你卧室不对。” 恬恬和Rola关系比较好,就说:“应该是我们没关门,她又敲门我们没应,她才进来了,我这里又没有什么机密,她进来就进来呗。” Ali说:“这种事情上,是需要规矩的。” 恬恬只得“哦”一声应了,又道:“大哥,你好像一直就不喜欢Rola姐,为什么?” Ali:“没有不喜欢。” 恬恬:“但你很少和她说话。也不对她笑。” Ali说:“我和她没有可交流的东西,为什么要没话找话。” 恬恬:“……” 坐在饭厅里用餐,恬恬问清了Ali行程之后,本来不愿意做电灯泡的他,又高兴起来了,“去博物馆好,除了这个绘画展,它的二楼还有专门的瓷器展厅,到时候你们就看画展,我就看瓷器展厅。你们去逛街的时候,也不用叫我,我自己知道回家。” Ali低头吃饭,没有理他,等到了博物馆会怎么样,是他说了算。 Rola为Ali送了热腾腾的蒸饺来,听了恬恬的话,因Ali毫无反应,便多看了Ali一眼。 Ali开车,载着恬恬出发了。 Ali早有准备,他请到了一位十分有名的书画鉴赏专家,此人早早在博物馆里等Ali,之后这位鉴赏专家同谢家小姐交流书法作品整整一上午,Ali陪着恬恬看瓷器去了。 下午逛街的时候状况也没有好多少,Ali专门请了一位陪购小姐陪谢晨妍,他则坐在商场咖啡馆里看平板电脑。 之后连恬恬都看不下去了,说他:“要是我是晨妍姐,你这么对我,我一定把凳子砸到你脸上。” Ali说:“难道不该是泼咖啡到我的脸上吗?” 恬恬用颤抖的手指指着他:“哼,你太坏了。” Ali这时候起身来了,因为谢晨妍提着好几个袋子出现在了咖啡馆的门口,Ali迎过去,说:“不好意思,临时有事,只好到咖啡馆里来处理。” 谢晨妍可不是好欺负的,道:“我是看透你了。” Ali说:“我去开车,载大小姐你回去吧。” 谢晨妍不满地哼了一声,对恬恬说:“帮我点一杯摩卡。” 恬恬惊道:“还是算了吧,你要泼我哥吗。他不是故意的。” 谢晨妍说:“我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是有意的。” 她用手指指着Ali:“祝你一辈子光棍,我要杯摩卡喝。” Ali为谢晨妍点了摩卡,之后谢晨妍没有去夏家,Ali直接送她回家了。 当晚,Ali守着电脑,没有在网上看到自己和谢晨妍的消息,这才松了口气,上床美美地睡了。 第二天一大早,Ali被电话吵醒,是警察局打来的,说谢晨妍小姐昨夜去了酒吧,今天早上在一家酒店后的巷子里被发现,受了伤,希望Ali能够去协助调查。 Ali本来还迷迷糊糊,听到这个消息,震惊得从床上坐了起来。 Ali跑下楼,在楼梯口遇到Rola:“大少爷,早。” “早。”Ali淡淡说了一句,就冲出了门。 Ali下午才回来,是从医院里回来的。谢晨妍的脸上被人用利器划了他的名字,所幸以现在的医学,医生说谢晨妍的脸上能够不留下明显痕迹,不然Ali得愧疚死。 他在家里对恬恬说:“幸好没有生命危险,那人真是个疯子。” 恬恬道:“我想去看看她。” Ali说:“不用去了,晨妍的脸包起来了,她不见任何人。” 恬恬难受地垂下了头,说:“我不该猜测是晨妍姐因暗恋你而找人偷拍你,要是我不那么说,你就不会去约她了,也不会发生这样的事。” Ali皱眉道:“别这样说。我昨天已经隐约觉得会给晨妍带来麻烦,所以才不和她过多接触,没想到还是发生了这样的事。” 恬恬说:“但是已经没有人偷拍你了呀。” Ali道:“也许还是偷拍了,只是没有放到网上。不然他怎么知道我和晨妍的事情,之后还那样对她。” 恬恬说:“我觉得以一个人的能力,根本没有办法做到,也许是很多人组成的一个组织。” Ali:“警察分析了一遍,也觉得是有组织的行为。也许是我的粉丝组成的群体,她们不希望我和女人恋爱结婚。” Ali这么说着,神色带着不可置信:“真会有这样的人吗?” 恬恬说:“有些人的爱,是很疯狂的。被这种人喜欢上,我觉得不是好事,反而是灾难。” Ali也赞同他这话。 谢晨妍的事情没有被瞒住,在这一天下午就上了网络新闻,新闻里写得更加耸人听闻,而且很多内容不实,说Ali和谢晨妍约会了一日之后,当晚谢晨妍在酒吧喝酒,之后就出事了,有人迷晕了她,在她的脸上写了Ali的名字,警察还在调查这件案子,但已经初步认定是爱Ali成魔的粉丝干的,甚至认为是一个粉丝组成的团伙做的案,警察担心若是别的女性和Ali有亲密接触,也会遭到这种对待,所以已经建议Ali最近不要和女性有亲密接触。 恬恬看到这个新闻,便觉得有些奇怪。 直到晚上,他才反应过来,这条新闻到底奇怪在哪里。 他到Ali的卧室找他,把这条新闻拿给他看,“有没有觉得哪里奇怪?” Ali看了一眼之后就说:“我已经看过了。这些媒体,总是把事情胡乱引导。” 恬恬提醒他道:“不只是这个。要不,你找人去发这新闻的媒体问问,是谁提供的新闻。你明明说了,晨妍姐为了瞒住自己脸受伤的事,不让警察局透露此次的案子。网上为什么还会出现这个新闻?肯定是凶手放出的新闻。” Ali经过他这么一说,就明白恬恬是什么意思了,新闻里,写他和谢晨妍约会了一天,但其实他整天都和恬恬在一起,没有和谢晨妍在一起。而且谢晨妍是一大早在酒店后被发现的,并没有多少人知道这件事,在警察有交代的情况下,当时在场的人,应该也不会去向媒体卖这个新闻吧,或者即使要卖这个新闻,也不知道谢晨妍之前同自己约会过。 Ali抬头看向恬恬,眼神突然变得非常幽深,想到事情的可能性,恬恬打了个寒颤,他低声迟疑地叹道:“不会吧?” Ali则是十分冷静的,说:“这事你不要管了,我知道要怎么做。” 他给人打了电话询问这条新闻最初是哪里来的,作为夏氏的继承人,Ali在人脉上不会差。 那条新闻最初是个小网站首发的,之后被人转载到其他网站上,因这个新闻太轰动,在几个小时里便在各大网站上刊登了,弹窗上的第一条就是谢家小姐因同Ali约会而被Ali的粉丝迷晕划破脸的事。 要从那小网站上追查到新闻最初是由谁发的有些困难,所以在一个多小时后才有了结果,但结果也是没有结果,是有人匿名发上去的,而且用了办法屏蔽了ID。 不过因此,Ali也确定了一件事。 他对恬恬说:“这些天没有我的照片被发到网上,看来是他们没有再追着我偷拍,而不是他们拍了我没往网上放。这次也是这样,我们去了博物馆和商场,但没有人拍照片传上网,他们便不知道我这一天并没有和晨妍在一起。会误解我和晨妍在一起一整天的人,除了我们家里听到我和你说话的,就是晨妍可能对谁说过。” 恬恬愣愣地道:“Rola姐看起来挺正常的,再说,她是怎么做到的,她除了轮休,其他时间都在做事,根本没有离开过夏家。” Ali说:“去睡去吧,我会去和警察说一说我的这个猜测。不过也不一定是Rola,有可能是晨妍那边的朋友。” 恬恬已经躺倒在Ali的床上打瞌睡了,此时就赖在上面不走,说:“让我和你睡吧,下楼去好麻烦。” Ali叹了口气,还捞了被子把他盖好:“那随你。” 恬恬心宽,很快睡着了,Ali看他睡了,才出门下了楼。 夏家的宅子,佣人房在单独的一栋楼,Ali通过连接佣人房和主楼的过道玻璃房往佣人房去了,他并不知道Rola是哪一间房,但从外面看窗户,除了住在一楼的管家房的灯还亮着,其他的房间的灯都关上了,此时时间已晚,大家都睡了。 Ali想了想,又回了主楼去,回房睡了。 第二天,恬恬从楼上下楼回房换衣服时,Rola和另一个女佣正在收拾客厅。Rola将客厅里的花瓶里换上新的花,看到恬恬从楼上下来,她就笑着说:“早。” 恬恬一愣,想到昨晚的推测,不由神色不自在,但还是笑着打招呼:“早。” 另一位女佣也对恬恬打招呼,还说:“恬恬少爷又去挤在大少爷的床上睡了吗,你们关系真好。” 恬恬笑着回了自己的房间。 Rola则一直注意着恬恬的背影,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后。 下午,警察来夏家带走了Rola,恬恬和Rola平常关系不差,所以躲在画室里没有出去,他怕警察带走Rola时,对上Rola的眼神,自己会不自在。 警察的说辞,只是说带Rola去问话,夏家的佣人们,甚至包括管家,都不知道Rola被带走的真实原因。 恬恬做侦探游戏的时候,是胡乱推理,谁都敢定为嫌疑人,现在Rola真被带走了,他又不自在了。 当晚,Rola没有回来,恬恬去找Ali:“真的是Rola吗?” Ali说:“现在还没有确凿证据。警察查了她的电脑,没有看到什么证据,也没有问出什么来。不过已经出了这种事,以后也不能用她了。” 恬恬不忍地说:“她在我们家做事做得很好呢,而且她很喜欢这份工作。如果是冤枉了她,又把她辞退,实在太狠心了。” Ali则很轻描淡写:“会给她一笔补偿金的,你不要管这些事。” 恬恬说:“哎,都是我最先猜是她,我不该胡思乱想。但是,不是她,又是谁呢?” Ali沉默了,不是Rola,是谁?这天下这么大,网络能够连接各地,也许是远在天边的人在通过某种手段想要监控他和掌控他的生活。 Ali的脸色沉了下去。 之后一天,Rola还没有被放出来,想来是作为嫌疑人被延长问话时间,要在里面呆二十四个小时了。 恬恬觉得不是Rola的话,他就冤枉了好人,心绪不宁。 中午,警方给Ali打了电话,请他去警察局,恬恬以为是Rola这件事,便羞愧地没有多问。 而Ali去了警察局,才得知是出了另一件事,有一位B市的女孩子,她的父母,在前几天就报案说孩子失踪了,警察局没有在意这件案子,因为孩子和父母生气离家出走的情况太普遍了,很难查出结果来,他们让父母再去好好找找。 但就在前天,S市的河里发现了这个女孩子的尸体。 会联系Ali前去,是因为这个女孩子的父母说,女孩子是Ali的粉丝,家里墙上全是他的各种照片,Ali不是明星,那些照片,都是网上放出的他的偷拍照,这个女孩子,将那些照片都打印了出来,贴得满房间都是。而且据她父母所说,她平常也混什么群,里面都是Ali的粉丝,她经常和她们交流。 她的父母认为女儿还小,会从B市到没有任何熟人的S市,只会是来看Ali的。 女孩子的死因被判定为夜晚失足掉下河中淹死,但她的父母并不愿意接受这个解释,觉得是他杀,希望警察局再做调查。 Ali便是因此被传唤去了,看到这位女孩子的照片,Ali很诧异,他在思索之后,对警察道:“我以前应该见过她。” Ali的记忆力很好,见过的人,几乎都能记得住,但他不记得是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子了。 因他一直想不起到底在哪里见过这个女孩儿,警察只好让他回家了。 恬恬在家里等到他,把他拉上了楼,在他的卧室里和他小声说:“Rola姐回来了。” Ali道:“应该吧,没有查到证据是她做的。” 恬恬听他这不确定的态度,便问:“你不是因为Rola姐的事情去警察局的吗,我以为你会和她一起回来。” Ali说不是,又说有个女孩子死了的事,恬恬听后,就皱眉说:“太可怜了,最近总出不好的事。” Ali目光温柔地看着他,感叹道:“家里的人不要出事就好。” 突然,他精神一震,“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那个女孩子了,前几天,我从家里出去上班,车刚开出小区,有个女孩子横穿马路,我差点撞到了她,她因摔在了地上,我下车扶了她起来,应该就是她。” 恬恬说:“她难道真是来S城找你的吗。所以在路边等你。” Ali说:“真会有这种人吗。她们为什么会喜欢我?现在想想,她当时好像是故意摔倒的,而且还当场哭了,我以为她是摔疼了,还想让人送她去医院,但被她拒绝了。” 恬恬对在感情上非常不敏感的Ali表示愤懑道:“你怎么总怀疑别人对你的喜欢呢,有人喜欢你,不是很正常吗。你一直这么好。” Ali说:“我不觉得我有什么特别,她们根本不是喜欢我,而是喜欢她们想象中的我罢了。” 恬恬无话可说,转而道:“你要把这事告诉警察吗?” “当然。” Rola被多发了一年工资后,被夏家辞退了,她离开时,邀请恬恬去外面用餐,说:“我就要走了,以后难得见面,一起吃顿饭吧。” 恬恬觉得是自己害她丢了这份工作,心中内疚,便应了。 Rola的大部分东西已经寄到了另一座城市,她说从夏家离开也好,正好可以到她男朋友所在的城市去,恬恬看她没有因这次的事情产生怨怼,便松了口气。 Rola要吃泰国菜,而且已经定好了餐厅,对泰国菜并不太感冒的恬恬也只好跟着Rola去了那家餐厅,餐厅里光线非常昏暗,恬恬不太适应。 他对Rola说:“我会想你的,以后多联系吧。” Rola和恬恬碰杯,道:“以后多联系,我不在你家做事了也好,不然做女佣,便不好做平等的朋友了。再说,大少爷也一直不喜欢我。” 恬恬道:“我问过我哥了,他说他没有不喜欢你。” Rola惨然一笑:“不用安慰我,女人的感觉是很准的。” 恬恬不由说:“我觉得他在感情上是有些缺失的,他总不愿意相信大家爱他,所以你不用介意。” 他端着酒杯一顿,抬眼看Rola:“你不会喜欢我哥吧,你不是有男朋友吗?” Rola瞪了他一眼:“不要乱说,谁不希望自己主顾喜欢自己一些呢,我也喜欢大少爷,但又不是爱。” 恬恬松了口气,又觉得餐厅里光线越来越暗,只喝了一杯酒,便觉得头变得非常沉重,一会儿便没了知觉。 Ali在公司里收到警察局来的信息,说有了新的发现。 B城那边,在那位落水而死的女孩子古苏的电脑里发现了大量信息,她从十二岁时开始喜欢Ali,现在十七岁,五年时间里,她的电脑里是Ali各种各样的照片,还有收集的他的各种信息,但因Ali不是明星,而且很少参加在媒体上露面的活动,前面五年Ali的图片非常少,是最近两三个月,她收集到的图片才多起来。 而这两三个月,这位小粉丝能够收集到海量图片,全是拜偷拍事件所赐。 除此,女孩子的Q/Q里还有很多信息,她加了三个Ali的粉丝群,在其中同别的网友交谈有关Ali的各种事情,即使Ali哪一天只是从白衬衫换成白T恤了,也能引起一轮激动的讨论。 这些Q/Q言论里,全是少女对Ali狂热的爱。 随即,在这些海量的Q/Q聊天记录里,警察们也发现了这位女孩子会从B城到S城的原因。 前一阵子,Ali发表了声明,说自己不喜欢被偷拍,偷拍事件严重地影响了他的生活,所以群里就热议起来,有些人认为偷拍Ali的行为不好,有些人则认为正是有了人偷拍Ali,大家才能够更加了解他的生活,能够看到他的照片,就像是完全融入了他的生活一样,所以希望有人能够继续偷拍他,并且分享他的照片。 这位女孩子,便是希望爱Ali就要尊重他的感受,不能让Ali难过,所以Ali说希望生活不被打搅,她觉得大家都应该尊重,于是在群里和小伙伴们吵了起来,被所有人炮轰了,大家都觉得她是叛徒,女孩子受不了了,便说想到S城来找Ali,并且当面告诉他,自己多么爱他,希望他能够定期更新微博,放上自己的近况,或者随便写点什么也行。 其实粉丝们都对Ali留过无数次这种言论了,但大家发现Ali似乎是不上微博的。 而大家再无他的其他的联系方式。 这位小粉丝就这么负气从B城到了S城,所以,Ali在路上遇到的,应该的确就是她,只是她为何没有对Ali说她想说的那些话,就不得而知了。 联系Ali的警察,是局里的小邓。 小邓和Ali说:“夏总,我们这些人,根本无法想象,这些小女生追星到底有多疯狂,她们把你当明星追了。” 看到对面的夏总容貌俊美,性格严谨,一行一动间都带着世家贵族式的礼貌和优雅,便也不奇怪那些女孩子为什么会疯狂地追逐他。 Ali一直都对自己被人迷恋而感到不可思议,此时看到B城那边传过来的这个女孩子的收藏和Q/Q聊天记录,他依然是觉得不可置信,疑惑地说:“她们为什么会这么爱我呢,我觉得她们根本不是爱我,只是喜欢她们想要喜欢的人而已,然后把这个人强加到我的身上,我根本不希望被她们这样喜欢,这让我很困扰。”从小被追逐的Ali是一向不相信别人对他的爱的,这种言论不知道说过多少遍了。 小邓耸耸肩,说:“夏总,你这话,已经涉及到哲学范畴了。你认为大家不是爱你,那她们是爱谁?或者,你有爱过什么人吗?你觉得你是爱她,还是爱你心里的她?” Ali因他的话一愣,沉默下来,从小至今,他受人追逐,只觉得烦恼,认为这打搅了他的正常生活,但他不认为自己没有爱,他爱自己的家人,希望他们健康幸福,而因弟弟恬恬从小身体较差,他作为兄长,被教导要好好照顾他,自然对他有更多关爱。而他所认为的爱,也是这样一种让对方幸福的爱,而不是打搅人的爱。 Ali因事忙,回家比较晚,四处没看到恬恬,不由问管家:“恬恬跑出去玩了吗?” 恬恬是个很宅的人,朋友也不多,是很少出门的。他不在家,Ali便觉得奇怪。 管家回:“恬恬少爷上午便出门了,说去送陈帆。” “陈帆是谁?”Ali没有听恬恬说认识这个人。 管家:“就是Rola。” Ali一惊,他对Rola感觉谈不上好,因他时常觉得Rola在审视他,那种审视,如同一个科学家在对着自己的试验品一样,这任谁也不会欢喜。 所以Ali不希望Rola在自己的附近,但偏偏恬恬和她要好,他才没有在早前就辞退她。 他赶紧给恬恬打电话,没想到恬恬的手机处在关机状态,不过恬恬的手机上有他偷装上去的微型定位器,无论手机在哪里,都可以定位到。 他开了手机上的连接软件,一向好用的软件,没想到这次失灵了,无法定位,他愣了一下,不知道是自己手机的问题,还是恬恬的手机出了问题。 他自己倒腾一阵发现不行后,只得赶紧找了程卓。 坐在书房里,程卓拿着Ali的手机检查,突然“咦”了一声,说:“大少爷,你有在你的手机里安装微型定位器吗?” Ali愣了一下,心沉了下去:“我的没有安装。难道里面有?” 程卓抬头看他, “这下知道你为什么走到哪里都能被有心人跟去偷拍了。你的手机被人定位了,你手机拿去修过吗?” Ali皱眉细想,喃喃道:“这只手机只和亲人之间用,一直没换……”他想到两三个月前,他的这只手机有天不见了,后来是Rola拿来给他,说他忘在要洗的夹克口袋里了。 他的手机,就是从那次之后,好像信号总有点问题,有时候会听到杂音,不过他没有太在意,因为这支手机是他们三兄妹做的定制款,是一个系列,即使有杂音他也没换。 好像正是从那时候之后几天,他的偷拍照就被不断往网上传了。 程卓继续检查他的手机,又说:“这个是定位器和窃听器一体的,大少爷,有人动了你的手机……你应该将手机拿给我定期检查一遍。” Ali此时已经站起了身来,他脑子里突然嗡地一声响,完全没有办法听程卓再说什么,既然这个手机可能是被Rola动的手脚,现在恬恬又和她在一起,而恬恬的手机又无法定位了……他出事了…… 恬恬不见了,Ali慌乱起来。 夏家找了各种关系去找人,但恬恬和Rola失踪已经近十二小时,哪里那么容易找到。 Ali一夜没睡,最在意的人不见了的滋味实在难熬,再说,有谢晨妍被划破脸、那位B城女孩儿古苏淹死的事在前,Ali不得不担心恬恬会受到伤害。 因怕恬恬会被伤害,一向不爱示弱的他,第二天一大早就找媒体专门发布了消息。 他站在镜头前,神色憔悴,恳求凶手不要伤害他的家人,无论对方想要多少钱他都愿意付,但请将他弟弟安然无恙送还给他。 Ali在媒体上发布的这个恳求消息一出,马上就尽人皆知,大家也都知道恬恬被绑架了,于是都关注起来,还有不少人出主意,或者帮忙恳求凶手不要伤人。 而恬恬在晕过去两小时后就醒了,他感觉自己被绑了起来,眼睛也被蒙上了,晕乎了很久,他才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想要喊人,但嘴却被贴上了,发不出声。 四处一片寂静黑暗,恬恬不知道自己在哪里,死亡的恐惧让他不知所措,不过他尽量让自己冷静下来,希望能够自救。 但想要动弹便非常困难,自救又何其艰难。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他又饿又渴,被绑的身体血液流通不畅,让他觉得生不如死,他不断在心里喊着爸爸哥哥来救我,却不知道是不是真的能够得救。 Ali的声明已经发出去几个小时了,但是并没有人联系他索要赎金,而且嫌疑人Rola和失踪的恬恬依然不见踪影。 到中午时,Ali几近崩溃,不得不又发表声明,希望凶手能够透露一点恬恬的状况。 夏家的长辈都已经赶回家来,连老二西西也回了家。 当天下午,在Ali的声明新闻下面的留言中,有一条屏蔽了ID的匿名留言引起了警方的注意——“他和你没有任何血缘关系,不过是被收养的孤儿,凭什么能够得到你的爱,我要他在你的身边,却不得不慢慢死去。” 这条留言被警方快速地转给夏家看了,Ali当场愣住,“为什么要这样对他。” 而老二西西则更加冷静,当即到Ali的微博上去贴上了这句话的截图,并留言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什么居心,但是,若是你真的爱我,我不希望你是以这样伤害我和我家人的方式。” 这条微博没有收到凶手的回信,但是,却有好几个粉丝说知道恬恬可能是被谁伤害了,并在之后对警察自爆她们有专门的群,因为喜欢Ali而聚集在一起,她们甚至有组织地去跟拍Ali和别的同好共享,有些人很好,但有些人却非常偏激,认为Ali是大家的,不愿意他和别人在一起,所以有之前谢晨妍的事,又有这次恬恬的事。 不知道过了多久,恬恬总算听到了一些声音,啪地一声,被蒙住的眼睛感受到了光线,一个颤抖的声音叫他:“恬恬!” 这一声对他来说,便是重生。 靠坐在医院里的病床上,打着吊针的恬恬对坐在病床边的Ali感性地说:“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们了。我以为我会那么死掉。” Ali强忍着眼泪,故作轻松地笑道:“那是因为我比较厉害,我想Rola应该是把你藏在家里哪里了,这样我们近在咫尺,我却不知道你在哪里,这更能满足她的报复心理。幸好我猜到了她的想法,把你从佣人楼里的地下室仓库里找出来了。我可以去做心理分析师了,对不对?” 恬恬捧场地笑着点头,Ali盯着他,眼神渐渐变得幽深,他欠身将恬恬搂住,“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劫后余生的感概和珍视。 恬恬则说:“唯知死方知生,所以这次的事情,虽然很害怕,但是我也明白了很多事情,觉得不亏。” Ali教训他道:“有因这种事觉得不亏的吗。家里要担心死了,要是你真的出事了,你让我们怎么办。” 恬恬赶紧点头:“是,是,我只是不想让你们再担心了,不用担心我有什么心理阴影,我一切都很好。” Ali看着他,恬恬从小到大都很乖巧,从不给人添麻烦,但反而是这样,更让人担心。 不过,他却没有办法再教训他,只是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这时候,病房门被西西推开了,她捧着花,道:“Rola没有被找到,不知道逃到哪里去了,不过之前晨妍的案子和落水的古苏的案子有眉目了,”她又对Ali说,“没想到你的粉丝们可以那般凶残,简直和邪教组织一样,那个古苏,是被她们当叛徒处置了。我觉得你以后还是应当多和粉丝互动,不要让有心人利用和你接近来控制她们。” 说到这里,她又叹道:“哥哥,你以后结婚怎么办?我觉得你的粉丝会疯掉。” Ali说:“她们的爱是有期限的,等我要结婚的时候,她们一定已经对我失去兴致了。” Ali说得平淡,对此一点也不担心。 西西则说:“从没想过,你是这般无情的人啊。” Ali瞥了她一眼不答,而恬恬则笑起来,Ali自然不是无情,而是不愿意相信会带来伤害的爱而已。 两年后,Ali到H市参加商业论坛,陈帆混迹记者中,被捕。 麒麟书院 南枝 麒麟书院坐落在卧龙山下,泽水从书院前方经过,流水汤汤,不舍昼夜。 这里出过不少举人进士,甚至昭元三年己丑科的状元郎也曾在这里就读,这里的山长刘弼更是名满天下的大儒,因不满朝中奸臣当道,忠良受打压,便辞官归乡,在卧龙山下办了这个书院,书院创办十几年,便名声大盛。不仅周边县府学子前来求学,甚至有他省的学子不辞辛劳数千里赶来拜在刘弼门下。 麒麟书院最初是三间不大不小的茅草房,在十几年后,已经是一座两进的大院子,不过,这大院里的数间大屋都是用作教授学问的教室,并没有提供给学生住的宿舍。 到麒麟书院来求学的书生,大多家境颇殷实,甚至不乏官宦世家子弟,有些人为图方便,便在麒麟书院左近修了一些简单的房屋居住,又有一些小贩前来售卖东西,如此,便让这本来荒凉的泽水畔卧龙山脚显出了几分热闹来。 赵泽住在距离麒麟书院两里路的齐家村一户农家家里,每天一大早提着书篮到麒麟书院上学,他现年虚岁十九,去年刚考中了秀才,十八岁的秀才,也算是年轻俊彦,受人敬佩。且他颇有才学,不然也不可能被刘弼先生看中,可以留在麒麟书院读书。 只是,他是家中庶子,虽然大雍朝律法里写明嫡庶皆有继承权,庶子同嫡子一般可以分家产,可以上学,在这种情况下,庶子的地位应该是颇高的,但是,在南方一带,大雍律的这条律法却并不能被好好执行,庶子大多被歧视,很多在家更是被当成奴仆,能够上学的则少之又少。 因此,作为庶子的赵泽虽然学问颇佳,在家也并不大受待见,甚至在麒麟书院,他也是受排挤的。 原因无他,他上面有一位长兄,这位长兄名赵甄,乃是寻阳赵家四房的嫡子嫡孙,亲舅舅在朝中更是身居高位,这种人,即使是纨绔子弟,也会有不少人奉承,更何况他乃是一位勤谨好学学问绝佳的翩翩才子,更是在前年十九岁时就考上了举人,本会去京城参加会试,只因想让学问更加精进取得好的名次才留在麒麟书院里继续就学,这位出身好、长相佳、人缘好、学问好的长兄自然将赵泽比了下去。 他人有心讨好赵甄,在得知赵泽是他庶弟,且在家中不受欢迎后,待赵泽就颇冷淡。 赵泽一向沉默,性情寡淡,和这些同学也没有太多来往,每日不过是往返于住处和书院之间,勤学苦读,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考中举人进士。 赵甄在麒麟书院就读,身边跟了两个照顾起居的老仆,又有一个书童,赵泽则是只身一人,不过是当家主母容不得他,能让他来读书已是格外开恩,想要其他待遇,便不大可能了。 赵泽一手抱着包着书本的布包,一手提着装着笔墨砚台的篮子,要跨进麒麟书院大门的时候,正好和从另一边到来的赵甄相遇。 赵甄正和几个同学边走边讨论学问,本来没有注意低头往前冲的赵泽,他那书童墨山却看到赵泽了,大声一喊:“泽少爷。你早啊!” 这一声喊,让赵泽只得停下脚步,站在一边,让赵甄他们先走。 赵甄看了他一眼,他便也不好装作没看到他,只得对着几人问了一声好:“大少爷,浩清兄,光邦兄!早!” 赵甄微微颔首,迈开步子先走了,字浩清的陈明轩和字光邦的刘祖德则多看了他两眼,这才走了。 这几位学问不错的学子待赵泽虽然不热络,倒也不至于会和他刁难,但下面的仆人,却多很势利,看人下菜碟的事常有。 有人说道:“赵家主母真是宽宏大量,让庶子也到麒麟书院来读书。” 另外一人还说:“听说他生母是妓子出身,就是因为他生母抱着他找到赵家老爷跟前去,才让赵老爷被弹劾丢了官职。” “赵老爷就认了他是赵家的子孙?” “听说是长得和赵老爷很像。” “姨娘生的,也难怪总让人觉得畏畏缩缩,哪里有赵家大少爷的风采气度呢。” “你说是姨娘生的,倒是抬举他了,听说他生母根本没有进到赵家,赵家只认了他,把他生母赶走了。” “呀,当真?” “怎么不当真,寻阳当地谁人不知!” 赵泽本来不想理睬这些背后的闲言碎语,但实在太难听了,他走进了院落大门,又折返了回来,站在门口朝那几个嘴碎的道:“背后议论人,实乃小人行径。” 曹家的家仆曹全仗着主家门庭显赫,特别嚣张,朝赵泽道:“妓子所生,还不许人说说了,再说,我们可没有背后议论,我们当着你面议论,你又奈何。” 赵泽气得面色发红,但却不慌不忙,井井有条地将手里的书篮放在地上,又将包着书的布包放在地上,这才起身来,几大步朝那个不过二十出头的曹家家仆冲过去,一巴掌招呼到他的脸上,趁着他尚未反应过来便是一攘,把他攘倒在地,又是一脚踢过去…… 只因赵泽平素太过沉默,沉默到给人低眉顺眼没有存在感的地步,众人皆以为他好欺负,他这般突然揍人,众人最初都没回过神,那家奴被踢了两脚,嗷嗷叫的时候,大家才上前去帮忙,把赵泽拉扯开了。 赵泽朝那个曹家家仆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你记清楚了。” 说完,转身过去提了自己的篮子拿了布包往里面的授课堂去了。对这些心思委琐之人,他根本不愿意同他们浪费口舌。虽然书院不允许打架,他也只想用拳头解决这种事。 赵泽打了曹家家仆曹全,打了也是白打。虽然他是妓子所生,在赵家不受待见,但他毕竟有秀才功名,身份也是主子,这些做奴才的,谁能拿他怎么样。 不过,虽然曹全无法对赵泽还手,但不代表他没法子整一整赵泽。 当天他就在他的主子曹一鸣跟前搬弄是非,说了自己被赵泽打了的事,还说:“他一个妓子所生的庶子,即使打狗也要看主人,他却完全不看少爷您的面子,也不看看曹家的体面,伸手就打我,实在是不把曹家,也不把少爷您看在眼里。大家都看到了他打我,说不定以后墨山、刘桥他们在背后要说咱们曹家好欺负呢。” 曹一鸣本就是性格比较鲁莽的人,不然也不可能养出这般刁奴来,此时听曹全一挑拨,他就怒不可遏,说道:“他赵泽是什么东西,他家兄长都看不上他,一个妓子所生的奴才,中了个秀才就认为自己了不得了,我的人他也敢打!” 曹一鸣虽然不准备放过赵泽,但是在几位老师在书院里时,他却是不敢闹事的,等到下午下学了,他才找了收拾东西准备回齐家村的赵泽,说:“晚上戌正到折柳亭来,你敢不敢!” 赵泽抬头瞥了他一眼,不想理他,拿起东西就要走,曹一鸣拦住了他,说:“喂,我是看在你是明之兄的弟弟的份上,才叫你去私了,不然我把你今日打人的事告诉刘弼老师。” 赵泽站住了脚,说道:“奴肖其主,揭人阴私,是君子所为?曹兄,你还是先回去好好管教你那奴仆吧。你要去告诉刘弼老师,你也只管去。” 曹一鸣被他气得眼睛大瞪,说道:“你晚上敢不敢来?要是不敢,只管直说。” 赵泽冷眼看他:“你要做什么?” 曹一鸣道:“你晚上来了,你今天打曹全的事,我们就一笔勾销,以后我也不会再让曹全叫你妓生子。” 赵泽白了他一眼,离开时则说:“我为什么不敢?” 终究是答应要去。 赵泽知道他是想整自己,不过他也不怕他。 赵泽看着沉默寡言斯斯文文,其实颇会打架,别人一般二般的挑衅,他一向是无动于衷的,无他,从小到大受歧视太多了,早就练出了金刚铁骨来。 赵泽离开后,有人找到赵甄跟前,说:“曹一鸣约了赵泽晚上戌时正在折柳亭见,怕是要整他。你还是去劝一劝吧。” 总归赵甄是赵泽的兄长,虽然两人看着隔阂颇深,即使同在一个书院,也几乎没有交流,但告诉他一声总是好的。 赵甄却道:“别看赵泽瘦得没几两肉,却颇能打架,在家里时,不少家仆挨过他打,无须担心。” 没想到赵甄会这么说,那同窗听后笑着摇头走了,折柳亭距离书院不远,即使是戌时,也不是无人经过之地,想来曹一鸣约了赵泽过去,也不会太过分,这种事,本来就是私下里解决了就好,不关他们的事,当然也就不要过分搀和了。 此日正是月初,天上没有月亮,到戌正时分,四处便已黢黑。 赵泽提着一盏风灯往折柳亭而来,其实,他是可以不来的,只是他要是不来,倒像是怕了曹一鸣,以后要任由他们欺负了,所以他不得不来。 伴随着泽水水流声,赵泽一路到了折柳亭,曹一鸣已经在那里了。 他坐在亭中石凳上,桌上摆着几盘凉菜,还有一壶酒,风灯的光芒浅淡,他边吃边等赵泽。 赵泽目光只在他身上,往亭中走去时,突然,一盆水从侧面树丛里泼过来,赵泽没有因曹一鸣的闲散姿态放松警惕,当即往后面退去,虽然避开了被这盆水直面泼来,却依然被溅了一些水在衣摆上。 赵泽一闻,就知道这肯定不是好水,不知道是洗澡水还是洗衣裳的水,而且马上还有第二盆水迎接他,这下他是真恼了,将手中的风灯往那泼水的奴才面前一挡,挡住了对方要泼的动作,随即便是一脚踹过去,他的腿长,正好踹在对方的腰上。 曹一鸣是个瘦弱书生,身边的奴才虽然平常多有仗势欺人的行径,但毕竟只是书生的跟班,根本不会打架,被赵泽一踹,就哐当摔在了地上,手里的水盆子也摔在了自己身上,带着骚味的水撒了他一身,看来这些奴才实在缺德,肯定撒了尿在水里,现在却也只是祸害了自己。 曹一鸣没想到赵泽看着瘦不伶仃,却还很有两下子,他当即一惊,因为书院有规定,不能打架,所以,他只是想让两个家奴随便教训赵泽一下,没想到两人都被赵泽避开了。 他还来不及做些什么反应,赵泽已经给了挡在他前面的那个奴才两下子,让他和摔在地上那个凑成了一对,然后三两步走进了凉亭,他将石桌上的几盘吃食全都掀到了地上,对曹一鸣怒目而视,“家奴毫无口德,嚣张跋扈,你也毫无气度,弄出这一套来,以为我好欺负,我会怕你?” 曹一鸣站起身要推他,“你本来就是妓子所生,还不让人说了?” 赵泽抬手就要给他一巴掌,曹一鸣刚才看到了赵泽的厉害,当即往旁边躲了一下,脚下踩到了赵泽掀到地上的猪嘴肉,鞋底打滑差点摔一跤,赵泽便没有打他,反而拉了他一把,赵泽放过他,主要还是怕打了他,到时候老师怪罪。 曹一鸣的两个奴才此时已经跑进了凉亭来,要护主,但两人身上都染上了尿骚味,曹一鸣反而嫌弃他们,说道:“赶紧去洗了换衣服,好臭!” 两人犹犹豫豫不要走,怕赵泽对曹一鸣不利,但曹一鸣已经看出赵泽不敢乱来,他便又像赶苍蝇一样地赶他们,“赶紧走,赶紧走,臭死了。” 两人只好跑回去换衣服去了,赵泽则对曹一鸣说道:“最好把你的奴才们管好,还有管好你的嘴。” 曹一鸣比赵泽大了两三岁,被他教训便非常不忿,怒道:“你一个妓子所生的庶子,嚣张什么。” 赵泽作势要打他,他赶紧往旁边躲了躲,赵泽对他冷笑一声,说道:“十年后,咱们再来看出生。” 说完,他就转身走了,走下凉亭后,他又回头再次对曹一鸣说了一声:“有本事你再让你那奴才乱说,下次我定把他嘴巴抽得说不了话。” 曹一鸣本来还想回他两句,但赵泽很快就走了,他只得站在那里干瞪眼,毕竟是弱书生,不敢和赵泽打架。 赵泽从折柳亭离开,因为没了风灯,只得抹黑回住处。 远远看到前面路口站着一个提着风灯的高瘦身影,走近了发现是他的兄长赵甄。 赵甄面色冷淡,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没有多说话,提着风灯转身就往前走去。 赵甄住在书院旁边不远的一处院落里,这处屋子是之前的某个学生修的,现在让给赵甄住了。 两人住处不同,自然也不是同一条路,但赵甄所走的却是赵泽回住处的路。 赵泽看着兄长的背影,知道他是要送自己回去,他一边跟上去一边说道:“大少爷,路不远,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赵甄却没有应他,只是说道:“赶紧跟上。” 赵泽只得不再说话,低着头跟在他身后往前走,之前对着曹一鸣那般嚣张,现在在赵甄面前却像只鹌鹑似的,缩着脑袋走路。 一盏风灯的光亮只够笼罩小小一截道路,但这点灯光,却如赵泽心中的月亮。 ——他的确是妓子所生,他的生母抱着他找到赵家去时,他只有一岁左右,当时赵四老爷才刚为母守制结束,要回京任职,就因为他的存在,言官向上一告,说赵四老爷在为母守制期间嫖妓,甚至有了孩子,赵四老爷自然便没法再入仕途,只得在家中做了一个富家翁。 他的生母后来怎么样了,赵泽并不清楚。因他的出生,他在赵家,当然也不受待见。 虽然兄长赵甄一向对他冷淡,但他知道自己能够读书,全耐赵甄在老爷子和主母跟前说项,所以他知道他这个兄长是面冷心热,待他不差。 一直走到了齐家村的村口,赵甄才停下了脚步,说道:“前面的路,自己去吧,我回去了。” 赵泽说了一声“多谢大少爷”,才往前面走了。 村子里有些人家还点着油灯,灯光透过窗纱映出来,可以照到路,他往前走了一截,再回头去看,发现赵甄这时候才提着灯离开,他心里一暖,快步往前走去。 赵泽并不同他的房东住在一处,而是从侧面另开了一个院门,进了单独的小院落后,里面是三间屋,一间卧室兼书房,一间堂屋,一间厨房。 他雇了村里一个老妈子为他做饭,每天倒也有热饭吃,不过此时回来,老妈子自是已经回家去了,他关上院门,进了屋,冷清的屋子并不让他觉得寂寞,因为他从来就是一个人,早已习惯。 他稍稍洗漱收拾后就爬上床睡了,为了不伤眼睛,他晚上并不经常看书。 正睡得酣畅时,外面传来了嘭嘭嘭的敲门声,还有人在大喊:“赵泽,开门,快开门,再不开门,我们砸门冲进去了!” 赵泽被这声音惊醒,不得不起身披了一件外衫就出去开了院门,刚把门闩打开,门就被撞开了,要不是赵泽反应快赶紧让开,非得让门给撞到。 赵泽还来不及发火询问是什么事,就有几个人一拥而上,把他给逮住了,曹一鸣的那个家奴曹全死死拽住赵泽,哭嚎道:“就是他,是他杀了我家少爷。” 赵泽莫名其妙,想要挣扎,但几个人把他制得死死的,却是挣脱不开,只得任由他们把自己逮住了,问道:“到底什么事,大半夜闯到我这里来抓我是怎么回事!” 曹全嚎道:“我家少爷死了,我们离开时,只有你和少爷在亭子里,肯定是你杀了我家少爷。杀人偿命,你偿命来!” 他说着,就要冲过来打赵泽,但是被另外的人给喝止住了,有人说:“先不要动私刑,已经有人去衙门报官去了。” 虽然众人吵吵嚷嚷,你一句我一句,赵泽倒是听明白了,便是曹一鸣死了,这些人说是他杀的。 赵泽不得不辩道:“我没有杀曹一鸣,你们走后我就走了。再说,我杀他作甚。你们不要诬陷好人。” 曹全道:“怎么不是你杀的,我家少爷只是说了实话,说你是妓子所生,你就怀恨在心,你今儿上午还打过我,晚上少爷约你去亭子里相见,你又打过我和曹耿,你不要不承认,我们身上还有伤呢。” 来抓赵泽的,是书院的仆役和另几个学子的仆人,年纪最大的事书院里的管事,大家叫他秦伯。 秦伯阻止了一堆人吵吵嚷嚷,说道:“曹公子到底是怎么死的,现在还没有定论,我们只是先把赵公子带过去再说。” 赵泽虽然不喜欢曹一鸣,倒也不认为和他有仇,自然没有想过要他死,现在听这些人说曹一鸣已经死了,他又震惊,又不可置信,一时间也没有反抗,他认为人不是自己杀的,这些人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栽赃到自己身上。 赵泽就这么被扭到了麒麟书院的门口,山长刘弼这几天正好出门会友去了,剩下另一名学贯古今的大儒常启东在书院授课,但他现在也没在这里,而是住在距离这里几里路的县上。 曹一鸣的尸体已经被抬到了书院的正院,不少人都在外围围着,看来,他死了这件事已经传开了,众人都跑来查看情况。 不仅仅是住在书院周围的这些学生和他们的仆人,距离这里较近的齐家村里的有些村民都跑来了。一大群人围在书院门口,向里探看情况。 赵泽要求去看看尸体,但曹一鸣的两个家仆曹全和曹耿都不让他去,在一番讨论之后,将他关在了一间教室旁边的小茶室里,由曹全和另外一个学生的仆人钱六在里面守着他。 因为赵泽已经有秀才功名,曹全虽然想给赵泽一点颜色看看,但在没有给他定下罪名之前,却不敢对他过分,他只是不断对赵泽咒骂,说他杀了他家少爷,不得好死。 赵泽问他他家少爷是怎么死的,尸体是在哪里发现的,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则一律不回答他,只说人是他杀的,他怎么会不知道。 只把赵泽气得咬牙切齿,又拿他这个欺软怕硬的愚奴没有一点办法。 所幸天很快就亮了,这是麒麟书院设立教授学生以来发生的第一例死人案,死的还是颇有家世的学生,县上知县一大早还在床上就被惊动了起来,亲自带着主簿、衙役和仵作等人前来了书院。年届六旬的常启东也很快来了,甚至还有人去邻府通知刘弼回来。 在知县、主簿和仵作等人查看了曹一鸣的尸体和案发现场之后,知县高承祚要求将赵泽带到书院的大堂。 麒麟书院的大堂修建得颇为壮观阔大,典雅不俗,里面供奉着几位先贤的画像。 现在,大堂里面放着曹一鸣的尸体,书院的几十个书生都围在大堂里,除了他们,还有他们的仆人,又有书院的仆役和管事也在。加上县上衙门来的知县主簿衙役等人,本来宽阔的大堂一下子就显得有些逼仄了。 赵泽被押到了大堂上来,看到这里这么多人,赵泽本来平静镇定的心也不得不有了一些紧张。他的目光四处扫了扫,却没有在这些人里看到他的兄长赵甄,他的心不由更紧了一些。 知县高承祚坐在上位,又请了常启东坐在了他的旁边。 高承祚并没有让赵泽下跪,反而让一直押着他的仆役松了手,说道:“你就这样站着回话吧。” 赵泽松了松胳膊,对着高知县拱手行了礼,“学生拜见县尊大人。” 又说道:“还请县尊大人明察,学生并未杀曹一鸣,曹一鸣到底是怎么死的,学生完全不知。” 高知县说道:“现在不确定人是你杀的,但是,你的嫌疑最大。” 来到了堂上,赵泽才从高知县的口中知道曹一鸣到底是怎么死的。 前一晚,曹一鸣的两个家仆曹耿和曹全因为污了衣物,便离开折柳亭回他们的住处去洗澡换衣裳。因为曹一鸣住得距离折柳亭颇远,两人回去洗澡换了衣物再回折柳亭时,便已经是戌正三刻过了,两人回到折柳亭并没有看到人,以为曹一鸣已经走了,就又往书院方向去找人,但是问了几个和曹一鸣交好的同窗,都说曹一鸣没有去过,他们只得将周围的每户人家都问了,都说没看到曹一鸣,两人这才觉得奇怪起来,再次回折柳亭去,没想到就在折柳亭下靠近泽水一边的草丛里发现了曹一鸣,但这时候曹一鸣已经死了,应该是被人一把推下折柳亭的台基,台基很高,他摔下去,后脑勺正好磕在了下面草丛里的大石头上,就这么死了。 按照曹耿和曹全的描述,曹一鸣应该是在两人离开后到戌正三刻回到折柳亭这段时间里被人推下凉亭摔死的。 在这个时间段,只有赵泽和曹一鸣在一起。 曹全哭得满脸泪,指着赵泽道:“县尊大老爷,就是赵泽杀了我们少爷。他看着瘦,其实很有一把力气。昨天上午在书院大门口,他才打过我,昨晚上,他又打过我和曹耿。他也要冲过去打我家少爷,肯定是我和曹耿走了后,他把我家少爷推下了亭子,他杀了我家少爷,他就是杀人凶手。大老爷,杀人偿命,还请判他的死罪。” 周围围着的学生和他们的书童仆人也都随着曹全的话看向赵泽,按照曹全的话,的确是赵泽杀人的可能性最高。 有人站出来作证,说:“赵泽力气的确很大,我们两个人才抬得动的桌子,他一个人就能搬动。” 还有人说:“他昨儿上午一下子冲到曹全跟前,一巴掌甩过去,曹全的脸都肿了,又伸手一推,就把曹全推到了地上,我们都看到了的,他的力气真的很大,随便就能把人推倒。” 知县高承祚看向赵泽,说:“在几位圣人面前,你可不能说谎。是不是你把曹一鸣推下了亭子。如果只是误推,本官倒可以宽大处理。” 高知县刚说完,曹家的家仆就不乐意了,曹全已经道:“大老爷,他肯定是故意杀了我家少爷,怎么能够宽大处理。我们已经派了人回曹家去,曹家马上就会有人来,您宽大处理,曹家可不会乐意。” 高知县因曹全的威胁而不高兴地微不可查地皱了一下眉,而赵泽说道:“高大人,虽然您说了会宽大处理,但学生真的并未推曹一鸣,我离开折柳亭时,曹一鸣还好好的。” 高知县道:“那你可有人证证明这一点。” 高知县刚说完,曹全就咋咋呼呼地大声说:“人就是他杀的,他肯定没有证人。当时就只有他和我们少爷在,哪里来的证人。” 高知县皱眉瞥了曹全一眼,他作为进士及第而选官做的知县,骨子里对这些仆役是看不上的,所以曹全每每出言打断他的话,让他很不满。 他身边的常启东看出了他的不豫,便对曹全说:“你先不要说,让赵泽说。” 赵泽目光又四处看了看,依然没有看到赵甄,他不知道赵甄去了哪里,为什么他反而没有在这里。他说道:“我从折柳亭离开后,在前面的岔路口遇到了我的兄长,他提着灯在那里等我,然后送了我回住处。如果要人证,他应该能够作证。” 高知县并不知道他的兄长是谁,就问道:“你的兄长是谁,现在何处?” 书院里其他人都知道赵泽的兄长是赵甄,听他说赵甄居然去等他和送他,不由都非常诧异,只因赵甄平素同赵泽几乎不说话,要不是因为书院里有另外几个学生也是寻阳当地的,知道赵甄和赵泽的关系,不然大家根据两人的相处,完全不会相信两人是兄弟。 高知县看众人都面色奇怪,就问道:“缘何大家变色?他说的有问题吗?” 大家在窃窃低语之后,同赵甄关系非常亲近的陈明轩站出来对高知县行礼道:“县尊大人,大家变色是因为平素赵泽同赵甄兄关系并不亲近,大家听闻赵甄竟然前去等他和送他,自然觉得奇怪。” “赵甄?”高知县听了这个名字,就转头去看常启东,“是云州府前年那位十九岁的解元吗?正之兄的高徒?” 正之乃是山长刘弼的字。 常启东点头,“正是他。” 高知县便问道:“为何是兄弟,反而关系不亲近?赵甄现在人在何处?” 众人也发现赵甄没有在了,赵甄和赵泽之间的问题,乃是赵家的家事,这些学生都不方便说,还是曹全指着赵泽说道:“他是妓子所生的庶子,哪里上得了台面,是以他的兄长也不和他亲近。” 说后,又转向高知县,“他一定是撒谎,他看到赵大公子没有在,才那么说的。再说,那个岔路口距离亭子有一段距离,路上有树,他推了我家少爷,赵大公子在岔路口也看不到的。” 高知县得知赵泽是妓子所生的庶子,心里也不由有些轻视起来,他问道:“那赵甄何在?” 有人说:“我们进来时,看到他带着他的家仆,还有两个书院里的仆役往外面去了。” 又有人说:“我让人去找他前来。” 不需要人去找赵甄前来,赵甄自己进了书院大堂里来。 他看了站在大堂中间受审的赵泽一眼,就上前去,对着高知县拱手行了礼,“学生拜见县尊大人。” 赵甄是两年前的年少解元,又是为了在会试时取得好成绩才留在书院里继续学习,若是能中进士,以后前途不可限量,高知县也不得不高看他,坐着虚虚扶了一扶,道:“不必多礼。” 赵甄不仅学问好,还长得一表人才,俊雅不凡,气度从容又沉稳,一看就是出身不俗的人中龙凤。 高知县道:“这位可是你的弟弟?他说昨晚你去等过他,又送他离开,可是真的?” 赵甄应道:“是的,他是我的弟弟。我昨晚也确实在距离折柳亭不远的岔路口等过他,然后一直送他回了他的住处。” 众人听他承认,不由在心里嘘了一声,大约是想,虽然赵泽是庶子,但两人毕竟还是亲兄弟啊。 但他接着又说:“不过,我站的位置,因为有树木遮掩,并不能看到折柳亭里的详情,即使赵泽推了曹兄,我也并不能看到。” 曹全马上附和:“对,对啊。” 赵泽惊讶地看向赵甄,眼底有些受伤的情绪,但是他很快就把那份受伤掩盖住了。 高知县于是转向赵泽,道:“也就是无人可以证明你没有推曹生,你还有什么话说。” 赵泽还没来得及说话,赵甄已经又说道:“大人,虽然学生没有看到赵泽是否有推曹兄,但学生有证据证明曹兄是自己跌下去的,并不是赵泽推了他。” 因为他这话,大家都震惊地看向了他,开始窃窃私语。 “哦?如何证明?”高知县问道。 赵甄说道:“还请大人,老师,诸位同窗,随我到折柳亭去看看,马上就能看出问题。” 因为他在书院里虽然年纪算不得大,却是最受人瞩目和尊重的人,众人便也没有质疑他的话,连高知县和常启东也起身要去折柳亭重新看情况。 在去之前,赵甄让了曹全去把曹一鸣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曹全迟疑了一下,才去把曹一鸣的鞋子脱了,赵甄让他拿着那个鞋子,然后众人一起往折柳亭而去。 赵泽因为还没有摆脱嫌疑,便是被两个衙役给押着过去的。 太阳已经升起来了,不过并不炎热,众人到了折柳亭,折柳亭这里是命案现场,此时有两个衙役和两个书院仆役守在外面。 众人并没有被允许上亭子,只有赵甄带着高知县上去了,赵甄让曹全把曹一鸣的靴子给他,他将靴子底展示给大家看,说:“这是曹兄的靴子,靴底上有一层肉呼呼的油,还有菜汁,非常清楚。” 大家都点头,因为曹一鸣从亭子上摔下去死了后是被抬走的,之后脚便没走过路,靴底上沾上的油和菜汁非常明显。 昨晚曹一鸣在亭子里吃东西,摆了一盘猪嘴肉,一盘猪耳朵,一盘煮毛豆,还有一壶酒,赵泽当时将这些都扫到了地上,曹一鸣在地上走,便踩了肉和毛豆,所以靴底沾上了油和毛豆的汁水。 因为这里是案发现场,亭子里的凉菜并没有被打扫,众人站在亭子下面也可以看到上面一片狼藉的模样。 赵甄又对赵泽说:“你把你的鞋子脱给我。” 赵泽愣了一下,才挣脱衙役的手,将脚上的鞋子脱了下来,只穿着棉布袜站在地上。 众人看去,发现他穿的是蒲草鞋,蒲草鞋一向是下等人才穿的,之前谁也没看赵泽的脚,几乎无人发现此事。 赵甄接过了衙役传过来的赵泽的鞋,翻过来给高知县看,高知县看到鞋底也有油,虽然这些油已经黏上了尘土,但依然看得到油渍。 赵甄在亭子里指给高知县看,说:“大人,您看,虽然这亭子里后来被不少人踩过,但是只有赵泽一人穿着蒲草鞋,蒲草鞋的鞋印和别的鞋子不同,他的鞋印在亭子里很明显,只在靠近台阶这边,他并没有到曹兄摔下这边来。所以人定然不是赵泽推下去的。” 说到这里,他又去向高知县示范,“之前这根柱子这里插着曹兄的风灯,但不知为何这风灯熄灭了,曹兄就走过来看,您看,这里有他的鞋印,然后,他踩上了这里的木栏杆,因为他的鞋底有油非常滑,所以,他就摔下去了,这个栏杆上也有他的鞋印和油印。” 高知县看后,觉得果真如此,又有主簿过去看,都觉得赵甄说得非常有道理。 赵甄又道:“方才学生没有到书院大堂,就是趁着天亮了能看得见,过来确认。” 这个案子就这样了结了,本来便是曹一鸣要修理赵泽而约了赵泽到折柳亭,没想到他自己却死在了这里,所以这也实在怪不得他人。 不过虽然这事怪不得赵泽,但书院里众人依然觉得赵泽不吉,越发不愿意同他来往。 赵泽去赵甄的住处向他道谢,赵甄正在看书,放下书后,便对他说道:“我只是还原了事实真相而已,你道谢作甚。” 赵泽低眉顺眼地说:“总之,还是谢谢大少爷。” 赵甄叹了一声,说:“何必叫我大少爷,叫我大哥也就是了。” 赵泽抬了抬纤长的眼睫毛,漆黑的眼睛看向赵甄,没有做声。 赵甄又说:“你住在齐家村也不方便,我这间卧室甚是宽大,放两张床也可以,现在又是夏日,我让人放一张竹床进来,你搬过来住吧,正好可以谈论学问。毕竟是兄弟,何必过分疏远。” 赵泽眼眶些微泛湿,说:“多谢……大哥。” 赵甄说道:“我让墨山同你去搬东西,去吧。” 赵泽退出去时,他又说了一句:“即使是我,也无法改变别人对你的看法,你的一切,只能你自己去争取和改变。但是,我一直觉得,你不比任何人差,反而,比大家都更优秀。” 赵泽眼眶更湿,这次却说不出任何话来,赶紧转身离开了,以免在兄长面前落泪丢丑。 走出门,外面是高阔的天空,阳光正好。 飞仙派?非仙派! 南枝 简介:飞仙派的小弟子宓昕不满本派“庸懒散浮拖”的做派,毅然决然离家出走,想到青云门找到振作本派的办法…… 飞仙山,名为飞仙,实则只是一座不高不矮的小土山,上面有户修仙门派,叫飞仙派。 飞仙派,从创派至今,只经历了两代——师傅一代,徒弟一代。 山上,有院落一座,除了正堂看起来稍稍齐整,其他建筑便颇为凑合了。 自从去参观,不,参加了第250届仙门大比武后,飞仙派的老幺宓昕就有些不正常了。 大师兄戚信君做好了早饭,伺候师傅老人家紫隐真人吃后,才召集众师弟吃,二师弟刘夷放下担水的水桶就冲进饭堂,生怕晚了肉包子被老幺抢光,三师弟仇彦则把一大早洗好的衣服在晨风里晾好了才慢条斯理地走进饭堂,还对二师兄刘夷说:“跑这么快,太有辱斯文。” 刘夷说:“你懂什么,师傅说我练得最好的就是脚下生风,这一招当然要用在这里了。” 戚信君端着碗站在大门口,“老幺呢。怎么还不来吃早饭,平常总是他饿得最快,今天倒不着急了。” 仇彦龟毛地用手巾擦了一遍筷子,又端着稀饭喝了一口,才夹了一只小包子,说:“我洗衣服的时候,看到他在溪边练剑,难道还没有回来。” 戚信君说:“这小子最近练剑练疯了吗,连早饭也不吃,我去叫他。” 刘夷大口啃着包子说:“最近老幺有点不对劲,每次吃饭都把第一的位置让给我,太不对劲了。” 他顾盼着,猜测道:“他从250仙门比武后才这样的,难道他在比武会场上看上了某位仙子,小小年纪,开始思春了吗?” 戚信君给了他一个白眼:“老幺才十四岁,你以为他是你。” 仇彦放下手里的碗筷,说:“其实吧,这也不是不可能。” 戚信君觉得这事有点严重了,说:“早恋可不好,要不要报告师傅他老人家。” 仇彦说:“大师兄,我觉得早恋总比我们全都找不到对象好啊。” 膝盖中箭的戚信君:“……” 三人来到后山溪水边上,看到老幺宓昕正在晨光里挥汗如雨地练剑,一招一式颇有风范,仇彦在地上捡了一块小石头朝宓昕扔过去,宓昕一剑斩过,将小石头挥开,并不理会参观团的三人,继续练剑。 刘夷从地上抱了一块大石头,一边朝宓昕扔过去,一边喊道:“小师弟,接招!” 宓昕听到风声,一剑回刺,一道大力涌来,他一看,是一块重达至少一百斤的大石头,他扔下剑就跳开了,石头掉在地上又滚到了溪水中,溅起一大团水花。 宓昕没好气地说:“二师兄,你就知道捣乱。你们根本就是有辱师门,我不要理你们了。” 刘夷上前给了宓昕的后脑勺一巴掌,“你以为你翅膀长硬了吗,竟然说我们有辱师门。” 宓昕一边护后脑勺一边说:“对。比起青云门的君忆胪,你们根本就是有辱师门,我不要和你们玩了。” 说完,宓昕就捡起地上的木剑,飞快地跑开了。 刘夷愤愤地对大师兄戚信君说:“大师兄,你看看老幺这个样子,儿不嫌母丑,他真是太欠揍了。今晚他睡着了,我要让他尝一次我的挠痒神功,你们不许拦着我。” 戚信君说:“你不要欺负他了,到时候师傅又要罚你在屋顶上金鸡独立,别吓坏了到山上送米的李老头。” 刘夷说:“但他实在太过分了嘛,他现在都要变成青云门的信徒了。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气死人了。再说,君忆胪那个小白脸,不就是在比斗中夺魁了嘛,有什么了不起。” 仇彦上前说:“仙门比斗中夺魁,还是很不容易的,毕竟我们能够去参观,还是师傅费了老大劲呢,连入围都不行,别说夺魁了。” 仇彦的一句公道话把刘夷惹得更生气,说:“反正我就是瞧不上青云门的那个小白脸。” 说完就走了。 只剩下戚信君和仇彦面面相觑,敦厚大度的戚信君说:“我们的确应该努力一些,不然真的太丢脸了。师傅好歹有些名头,我们却连入围资格也没有。” 刘夷晚上偷偷摸摸到了宓昕的房间里,跳上他的床要来个泰山压顶,嘭地一声砸在床上被子里,下面却软绵绵的只有被子没有人,他“咦”了一声,四处摸了一遍,果真没有人。 刘夷跳下床四处找了一遍,哪里也没找到宓昕,他不得不跑去敲戚信君的房门:“大师兄,不好了,老幺不见了,老幺不见了啊。” 三个师兄弟把前山后山找了个遍,没找到宓昕,在晨光微曦时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院子里,刘夷很心虚地说:“难道是他知道我昨晚要去偷袭他,所以他躲起来了。” 戚信君说:“让你不要欺负他,你总不听。” 仇彦说:“我觉得他不是因为二师兄才躲了。” 刘夷说:“那是因为什么不见了。幸好我们飞仙派不大,不然一晚根本不够找他。这小子到底躲哪里去了,难道是去了山下红尘中……” 他还想贫嘴,戚信君就踢了他一脚,朝前方恭敬地说,“师傅,您今天起来好早。老幺这小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我们一大早在找他。” 刘夷一听师傅的名号,飞快转过头来,只见自家一向死宅的师傅正站在正堂大门口,晨光映在他负手而立的身上,宛若金光塑身,就要飞升。 他立马端正了态度,对紫隐真人呵呵笑:“师傅,早啊。” 紫隐真人面白无须,卧蚕眉,丹凤眼,年轻俊逸得和“师傅”很不搭,不过,他不笑的时候,依然颇有威严,他把手上的一张纸扔向戚信君,说:“你看看。” 戚信君接了信,只见上面潦潦草草写了两行字:“师傅,徒儿深感我飞仙派门派不振,欲寻振兴门派之法,故徒儿下山去了,师傅勿念。小徒宓昕留。某年某月某日某时” 戚信君读完信,震惊地看向师傅,道:“师傅,这振兴门派的事,他一个老幺,能做成什么。我想,我们还是赶紧把他找回来吧。” 刘夷和仇彦都同样震惊:“他要到哪里去找振兴门派之法。” 紫隐真人眯着眼睛看了一阵东升的太阳,在徒儿们期待他高见的时候,他捂着嘴打了个呵欠,说:“我看,他应该是去青云门了,你们去把他找回来吧。” 戚信君说:“师傅,您怎么知道他是去青云门了?” 紫隐真人说:“你们去青云门找他就行了。” 戚信君:“我们三个都去吗?” 紫隐真人:“对。” 戚信君:“那谁给您做饭洗衣呢?” 紫隐真人:“我先辟谷几天就行了,你们快去快回。” 戚信君对看似高深莫测仙风道骨实则不过是懒得出奇的师傅也是跪了,只得召集另外两个师弟,去收拾了一番东西,就和师傅告别踏上了找老幺宓昕的旅程。 宓昕背着包袱,提着木剑,披星戴月地往青云门赶去。 青云门距离飞仙派不远,就在隔壁县里,只是青云门是修仙门派里数一数二的大派,和飞仙派这种土包子门派不可同日而语。 宓昕走到青云门所在的山下,看着缭绕在雾中的好若没有尽头的山道,胸中便豪气顿生,心想他一定要从青云门这等大派里学到他们管理门派和成就大家的法门。 爬了一天山路,宓昕只吃了两个冷馒头,傍晚,他总算到了青云门的山门口时,他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 山门处守门的两个青云门弟子拦住了他的去路,“你不是本门中人,前来所为何事。” 宓昕站直了身体,满额头汗地说:“我想来你们这里打杂,扫地,担水,做饭,洗衣,我都会。” 其中一个弟子说:“我们这里不需要打杂的。” 另一个说:“要是你是想借打杂来偷师学艺,是不成的。” 宓昕说:“我不是来偷师学艺的。你们不能通融一下吗,至少给我一个面试的机会吧。” 第一个弟子摇头:“我们不要人。” 宓昕正要继续哀求,伴着天边的晚霞,几人御剑从山外飞来,停在了山门处。 其中一人看向宓昕,问道:“这是谁?在这里做什么?” 守山门的弟子上前说:“回二师兄,他想进我们门派打杂,但我们不需要人打杂。让他走,他也不走。” 另一个清朗的声音问宓昕道:“你为什么想来青云门打杂,我看你根骨颇佳,手中又握着木剑,之前一定是修炼过的,你有师门吧。” 宓昕回头看这个说话的人,随即就红了脸,结巴了起来:“啊……呀……我……” 这个清朗的声音正是来自宓昕的偶像君忆胪,他又说:“你之前是哪个门派的?到底来做什么?” 周围的人都死死盯住了宓昕,有人说:“这是想来我们青云门偷师呢。” 还有人说:“这种人最不能忍。” 宓昕心想他只是来偷师门派管理法门的,又不是想偷师他们的功法,他们何必这么激动,宓昕说:“我……我就是隔壁山的飞仙派的。” “飞仙派?我们隔壁的山头有门派吗?” “没听说过啊。” 宓昕不得不强调:“真的有。我们还参加了250届仙门大比武,我知道是这位君师兄得了魁首。”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君忆胪,君忆胪看向他后,他才红了脸把目光转开了。 有人说:“你们门派有人飞升吗,倒好意思叫飞仙派,太大言不惭了。既然你是飞仙派的弟子,怎么又想到我们青云门来打杂。你还说你不是想来偷师,这谁信。” 宓昕嗫嚅道:“我们叫飞仙派,不是因为有人飞升了,是因为我们师傅,他的名字就叫飞仙,所以他才给他创立的门派取了这个名。” 周围的人都笑了起来,说:“那你们飞仙派,才刚创派吗?” 宓昕说:“不是刚创派,已经创派二十年了,只是师傅他不喜欢到处走动,所以名声才不显,其实他很厉害的。” 又有人揶揄他:“既然你师傅这么厉害,那你还想来我们青云门偷师?” 宓昕辩解道:“我不是来偷师的,我是真来打杂的。” “打杂做什么?这会浪费你修行的时间,你根骨不错,赶紧回去好好修炼吧。”这话是君忆胪说的。 他说完,就要进山门了,傍晚的晚风吹拂他身上的白衣,修长的身姿在残阳的光里好若谪仙,随着他的另外几位青云门弟子跟在他身后也要离开。 而守门的弟子已经要来赶宓昕,宓昕想到自己师傅并非凡人,很是厉害,门派不兴的原因,不过是师兄们都太懒散了,而门派又没有好的管理方法来管束师兄,别说管理方法,他们飞仙派,连门派规章都没有一条,宓昕觉得这正是门派没有发展壮大的原因。 一个门派想要立足和壮大,好的管理制度和规章是必要的。 他一定要从青云派学到一些东西了才回去,不能就这样半途而废。他要数十年后,飞仙派也成为一方巨擘。 宓昕冲上前去就抓住了君忆胪的衣袖,君忆胪诧异地回头看他,好在没有振袖把他甩开,“你还有什么事?” 宓昕满脸通红地说:“君师兄,自从上次看了你在仙门大比中的比斗,我就成了你的粉丝,你……你收我给你打杂吧。我这次离家出走,就是专门来找你的。” “啊?”君忆胪有些傻眼。 周围其他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说:“以前想来大师兄跟前的,都是美娇娘,这次居然来了个傻小子。” 君忆胪瞪了说这话的人一眼,对宓昕说:“但我不需要打杂的。” 宓昕拉住他的衣袖不放,大大的黑眼睛紧盯着他:“你就收下我吧。我保证不会偷师,我真不是来偷师的。我有学师傅教的剑法,不能再学其他的了。” 君忆胪很是为难,想要拒绝,又不知道怎么拒绝这个傻小子的样子。 有人逗宓昕说:“想要在大师兄跟前打杂的人不知道有多少,能够从这山门排到下面县城中去了,即使你真想来打杂,也要先排队的嘛。” 宓昕傻乎乎地看着他:“真要排队吗,那可以面试吗。洗衣,做饭,叠被,打扫,我从小就做惯的,能做得很好,要是有个面试的话,我觉得我通过的机会很大。” 君忆胪说那逗他的师弟道:“你不要逗他了。” 他要轻轻拂开宓昕抓住他衣袖的手,又说:“今天天晚了,你先在外门中住一晚,明天回去吧。” 宓昕死死抓住他衣袖不放:“君师兄。” 君忆胪说:“好了,放开。” 宓昕说:“真不行吗?” 君忆胪:“除非你不是其他门派的弟子,以你的根骨,来青云门,其实倒是可以的。” 宓昕却说:“但我已经有师门了,我不会背叛师门。” 周围的人因他这话倒肃然起敬了,也有人说:“我们青云门贵为仙门第一门派,可不是那么好进的,你原来的那什么飞仙派,又算什么。” 宓昕却很执拗地说:“我们飞仙派,以后会很好的。” 众人对宓昕这自夸的话并未太在意,君忆胪拂开宓昕后,御剑而起,飞入了山中某峰,随即,他身后的众人也纷纷离开。 宓昕无法,看天色已晚,只得在青云门的前山外门中歇息一夜。 因他长得可爱讨喜,又在外门厨房里给大师傅帮厨,大师傅看他乖巧伶俐,便和他说了不少青云门内门的事,听闻宓昕是想到内门打杂,便说可以帮他找内门的关系,让他去内门帮厨,又说:“要我说,在外门帮厨要轻松得多,内门辛苦。你真不考虑就在我这里做事?” 宓昕摇头:“我来青云门,就是想进内门看看,为什么青云门能够这么厉害,是仙门第一。” 大师傅说:“你倒是有志气。” 过了两日,一路懒懒散散的飞仙派三师兄弟才到了青云门的外门山门处,戚信君向守山门的弟子打探:“不知道你们可有见到一位这么高的小孩子前来?” 守山门的弟子已经换了一拨,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在三师兄弟的死搅蛮缠下,他们才答应去问一问。 师尊闭关的情况下,君忆胪不得不担任起处理门中内外事务的责任,被人报上来飞仙派派了三名弟子前来青云门找人的事时,他很自然地想到了前两天见到的那个包子脸小少年。 他去外门见了戚信君三人,问道:“你们找谁?” 君忆胪因为在仙门大比斗中拿了魁首,便被传为仙门第一俊才,刘夷很不服气他的这个称号,在人背后总是对他不以为然,但此时面对着俊逸而彬彬有礼的当事人,他却是屁也没敢放一个。 戚信君上前拱手见礼:“是这样的,我们的小师弟,他叫宓昕,在家里闹了脾气,就离家出走了,我们师傅掐指一算,说他来了青云门,没有办法,我们只好赧颜前来叨扰,想问一问,我们师弟是不是来过了。” 君忆胪心想之前那个小少年是叫宓昕吗,他说:“两日前倒的确有一个自称贵派弟子的小少年来过,不过我们并没有收下他,而是让他离开了。” “但我们在路上没有遇到他,他真的离开了吗?”戚信君有些迟疑。 君忆胪身边的师弟万长青不满戚信君的怀疑,说:“难道我们会藏你们飞仙派的人吗?我们青云门是什么身份,你们飞仙派是什么身份?” 戚信君没有因他的话动气,其实青云门这等大派,居然派了君忆胪这等有名望的大师兄来和他们交涉,他已经很觉荣幸,但刘夷却觉得深受侮辱,说:“你们青云门是什么身份,我们飞仙派是什么身份?你别狗眼看人低,总有一天,我们飞仙派比你们青云门好。再说,我们师傅说宓昕根骨绝佳,难得一见,说不定你们真把他藏起来了呢。” 万长青冷笑了一声:“我们青云门里根骨绝佳的修仙苗子不知凡几,会看上你的师弟?” 刘夷还想继续冷嘲热讽,就被戚信君拦住了,而君忆胪也拦住了万长青,说:“不得对客人无礼。” 戚信君道:“烦请君兄再帮忙问问,我们师弟是不是真的走了,不然我们找不到他,实在不好回山门同师傅交代。” 君忆胪便好脾气地让人再去问问,过了一会儿,就有人来报:“那位叫宓昕的小子并没有走,他现在在内门的大厨房里帮厨。” 君忆胪:“……” 飞仙派三师兄弟:“……” 刘夷不满地说:“这小子太欠揍了,在自家让他做饭,他便说要去练剑,现在倒跑到别人家里来打杂了。” 戚信君则对君忆胪拱手说:“烦请君兄让人把宓昕送出来,我们也好带他走。” 君忆胪实在没想到宓昕居然真的跑去打杂了,他让了人去带宓昕出来,过了一阵,只有去叫他的人回来了,宓昕没来,此人说:“那位傻小子无论如何不愿意回去,说他不想回去被他的师兄们带坏了。” 戚信君一向好脾气,听了这话也有些受打击了,说:“他怎么会这么想。” 又问两位师弟:“我们哪里持身不正,竟然让他觉得我们会带坏他?” 刘夷说:“他就是欠揍。” 仇彦说:“二师兄,你不要这样说,也许就是你经常欺负他,他才不想回去了。” 戚信君只好恳求君忆胪让他们去亲自劝说宓昕,君忆胪在心里为他们的这些莫名其妙的行为摇头,但答应了他们的要求。 戚信君三人到内门大厨房时,宓昕正在一边运气劈柴,一边默背师傅教的剑法口诀,刘夷一声大喝:“老幺!” 宓昕吓得把手里的斧头都掉了,但转过身来面对三位师兄时,他却很是镇定,眼神坚毅,说:“我知道你们是来带我回去的,但我不回去。” 戚信君循循善诱:“为什么?” 宓昕说:“你们让飞仙派无组织无纪律,我受够了,我要在青云门修行。” 刘夷恼道:“你这是要背弃师门吗?” 宓昕说:“我没有。我永是师傅的弟子,只是,我不想回去。” 仇彦也劝他:“你这是何必,在飞仙派,我们不够爱护你吗,你为什么反而要来青云门打杂。” 宓昕说:“你们很爱护我,但是,比起你们的爱护,我更希望飞仙派能够振作起来,积极上进,反正我不回去,回去了每天看你们懒散度日,实在很没意思。” 刘夷想要采用强硬手段把宓昕带回去,宓昕看他要动手,转身就跑,像个小兔子似的,一下子就跑得没影了。 戚信君不得不决定回去搬师傅前来,他对君忆胪道谢道:“君兄,多谢贵门收留了我们小师弟,我先回去一趟,过几天再来。” 君忆胪心想你们其实不用来了,拱手道:“好说,这不算什么。” 戚信君三人回到飞仙派,师傅紫隐真人还在辟谷打坐,三人到他修炼的门口行礼,只听房中传出紫隐真人的声音:“人没带回来吗?” 戚信君说:“小师弟不愿意回来。他留在青云门打杂了。徒儿回来是想请师傅您亲自走一趟,去把小师弟带回来。” 紫隐真人说:“他为何不愿意回来?” 戚信君期期艾艾没说理由,刘夷则愤愤说:“他说他不想回来看我们懒散度日,宁愿在青云门吃苦受累。” 戚信君和仇彦都有些尴尬,仇彦说:“难道我们真的太懒散了吗,太过疏于修炼?以至于让师弟都要以我们为耻了。但是,师傅,您不是说所谓修行,就是应该随心而动,这样才能达到至境。” 房门无风而开,紫隐真人趺坐在房中蒲团上,他沉默良久,随即悠悠说道:“唯有宓昕明白了师傅所言的真谛,所谓修行,随心而动,并不是随性修行,而是要心志坚定,以心为镜,坚持本心修行。所谓本心,即为初心,亦为真心,此心当不受一切外物所扰所困,不受一切缘法所迷惑,坚持己道,不扰不惑,方成大道,方达至境。” 紫隐真人说了这一段话后,他从蒲团上站起了身来,说:“你们随我一起去青云门吧。” 戚信君见师傅同以前相比似乎有些变化,他仔细地揣摩紫隐真人方才的那段话,似乎有所感,但是这种感觉一瞬即逝,又没有抓住什么。 而刘夷则有些诧异,他以为以师傅的懒,一定是不愿意出门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要亲自去青云门。 说紫隐真人懒,可不是刘夷对师傅不敬,那实在是有据可依的,他到紫隐真人身边十几年了,就没见紫隐真人走出过飞仙派的大门,但也没见他闭关修行,他每天都要吃要喝的,有时候也指点一下他们的修行,除此,他就不做其他事了。这不是懒是什么呢。因为师傅懒,且并不要求他们这些弟子必须用功修行,还说什么随心修行方成大道,他们这些弟子才真的随心了,然后就被小师弟鄙视了,小师弟还要叛门去别的门派打杂。 而仇彦则悟性最佳,他从紫隐真人那话里有了一些领悟,说:“师傅,我们以前过分疏懒,是不是做错了?” 紫隐真人看了他一眼,道:“这得你们自己去领悟。” 仇彦:“……” 紫隐真人修为高深,深不可测,但几个弟子,连会御剑飞行的也没有,可见他们的修行荒废到了什么地步。 因弟子们都不会御剑飞行,紫隐真人便也不带他们御剑而行,只和他们一起步行前往青云门。 紫隐真人一路行来,身周隐有光辉,足虽着地,却不沾染丝毫尘埃,三个弟子跟在他的身后,则走得疲惫不堪。 紫隐真人停下来等他们,说:“为师误了你们前十几年,不会再误你们的后几十年。” 飞仙派几人到了青云门的山门处,戚信君上前对守门弟子拱手行礼:“有劳各位,这是我们的师傅,我们又来叨扰了,烦请你们的大师兄前来相见。” 守门弟子里有一人正是前几日见过戚信君三人的,说:“请到外门大堂去等等吧,我们会去通报。” 紫隐真人虽然不言不语,神色也很平和,但身上的隐隐仙气,颇为慑人,让人不敢小觑。 青云门的弟子无不在心中好奇,为何这位神仙样的仙君,三个弟子却这般不能入目。 “他们的师傅前来了?”君忆胪刚练剑完毕,就被禀报飞仙派的三个弟子引着他们的师傅前来了。 来人道:“是。是位身上已经隐然有仙气的仙君,只是不知他如此厉害,他的弟子为何会那般不堪。” 君忆胪说:“上次所见,倒不觉得他们不堪,他们根骨都不差,只是欠缺磨砺罢了。仙门中人,最忌嚣张跋扈,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自视甚高,不过是井底之蛙,迷失了本心,这是师傅的教导,师弟不要忘了。” 来人被他说得很是羞臊,服气地说:“是。” 君忆胪在外门见到了紫隐真人和戚信君三人,紫隐真人容貌非凡,身上隐隐带着仙气之光,也许不久便会飞升,让人心折,他对紫隐真人行礼道:“晚辈见过真人。真人是来接宓昕回去吗?他现在还在内门大厨房里修行。” 紫隐真人道:“本君前来,非为找他,且由他在那里修行。” 君忆胪诧异了:“那不知真人前来有何指教?” 不仅君忆胪诧异了,就是戚信君刘夷仇彦他们也诧异了,心想他们长途跋涉跑来,一路不分昼夜地赶路,饿了啃干粮,渴了喝溪水,难道不是赶紧来接小师弟,以免他被青云门蛊惑越发不肯回去? 紫隐真人道:“不知青云门内,现在的掌门可还是谢流云?” 君忆胪对他直呼自己的师尊名讳颇有些不豫,但面上却是礼貌的,说:“正是。” 紫隐真人道:“我不问俗事百载,看来,世事变化并不大。你且去请他来,我有事交代他。” 君忆胪没有动脚,说:“不知真人尊号,可与家师有所渊源,家师正在闭关,晚辈实在不好前去打搅。” 紫隐真人说道:“你且去吧,他马上就出关了。你说是慕非仙回来了。” 君忆胪将信将疑,让人好好招待这几位客人之后,他就去了后山掌门闭关处,他刚到后山,就见山间气息隐隐浮动,这正是他师尊谢流云出关之兆。 他不曾想那位慕飞仙居然这般厉害,可以算出他师尊何时出关,毕竟连他都不知道,或者是连他师尊自己都不曾算过他什么时候能够出关,而且还是有所成地出关。 君忆胪站在门口等着,谢掌门见到他,便问道:“你为何在此,为师此前并未召唤你前来。” 君忆胪说道:“有一位唤作慕飞仙的前辈,乃是飞仙派的掌门,他前来拜访师尊您,说您会在此时出关,让弟子前来等候。” 谢掌门一听他提慕非仙,便说:“师叔人在何处,快带我前去。” “?”君忆胪很是震惊,心想那位看起来脸还颇嫩的仙君,居然是他师傅的师叔了,幸好没有得罪他们。 君忆胪说:“人在外门的大堂中。” 谢掌门道:“怎么不在内门招待。”随即知道一定是师叔没有表明身份,他并不责怪弟子了,说:“我前去迎接便是。” 谢掌门化作一道光落在了外门大堂之前,走进大堂,只见紫隐真人站在创派祖师的大幅画像前,正看着画像发呆,他上前行礼道:“弟子拜见师叔。师叔别来无恙?” 紫隐真人转过身来看他,笑了笑:“我始终不曾明白,师傅所言所谓修行,随心而动,方成大道,是何意,也不明白,他为何要为我赐名非仙,师傅飞升,无人为我解惑,我只得出走游历寻找机缘,近来,方醒悟过来。如此,我便回来了。” 谢掌门道:“恭喜师叔得证大道。” 紫隐真人道:“大道谈不上,不过,我将闭关,有些事放不下,只得劳烦师侄。” 谢掌门道:“还请师叔吩咐。” 紫隐真人指了指自己身后的三个不成才弟子,道:“这是我这些年收下的几个弟子,除了他们三个,还有一个在内门的大厨房里打杂。烦请师侄替我教导他们,不要让他们荒废了修行。” 听到紫隐真人和谢掌门的对话,紫隐真人的三个土包子徒弟都已经石化了,此时听自家师傅把他们交给谢掌门,几人才回过神来,对紫隐真人道:“师傅……” 紫隐真人说:“还不快拜见你们师兄。” 三人只得赶紧向谢掌门行礼:“拜见师兄。” 谢掌门早就看到了这三个修为非常一般的师弟,他很诧异曾经被称为门中第一天才的小师叔的弟子竟然这般平庸,但他并没有将这种诧异表现出来,受了三人的礼后,他便说:“我既然受了师叔之命,以后一定会对几位师弟尽职尽责。” 三人因他这话不知为何背脊一凉。 交代了几个徒弟,紫隐真人就化成了一道光,从原地消失不见了,应该是回他在青云门的洞府去闭关了。 一月后,随着青云门的弟子一起修行的戚信君刘夷和仇彦都瘦了一大圈,三人只觉得苦不堪言。 在校场练剑完毕,回住处的时候,路上的青云门弟子们都朝他们打招呼,遇到君忆胪,刘夷现在完全不敢鄙视他了,君忆胪除了修炼外,还要打理一部分门派事务,比他们还辛苦,但他还能是仙门大比中的魁首,可见人真的很不一般。 君忆胪最初要叫这三人师叔时,颇不习惯,叫了一个月后,也就有些习惯了,他说:“三位师叔这是回去吗?” 戚信君说:“师侄辛苦,我们练剑完毕,回去用膳了。” 仇彦则问:“老幺宓昕现在怎么样?” 君忆胪说:“小师叔他现在在我的院子里打杂,我们说了他是师叔,让他不用打杂了,但他不相信,一定要打杂,我们没办法,只好让他留在我那里打杂了。” 刘夷说:“他自从看了你在仙门大比中夺魁,就日思夜想地念着你,现在可以在你那里打杂,他求之不得,你就不用劝他了。” 君忆胪:“……” 宓昕将青云门的各种规章制度和行事规范都做了笔记,决定以此作为飞仙派的门派制度的参考,做完这些,已经是一年后,他在一天早晨,对君忆胪说:“君师兄,我今天得回去了。” 刚打完坐的君忆胪看向他:“回去?” 宓昕说:“是,我要回飞仙派去了。” 君忆胪说:“但是你的师傅是我们的师叔祖,并没有非仙派这个门派,你就是属于青云门的,你怎么回非仙派去呢。” 宓昕一脸肃然:“我知道我根骨绝佳,青云门想把我留下来,但是我是飞仙派的弟子,我不能背叛师门,我必须回去了。” 君忆胪:“……” 君忆胪看他死脑筋,只得让他回去,又派了两个师弟偷偷跟着他回去,除此,又让人去叫了在另外一个山头修炼的原飞仙派三师兄弟,说了宓昕的情况。 众人偷偷跟在宓昕身后,看他走回了飞仙派。 站在空无一物的小山包上,宓昕震惊了,为什么他才离开一年,他的师门就没了呢。 宓昕四处寻找,山上倒的确还有地基的痕迹,却没有房屋了。 他正不知所措,戚信君就跳了出去到他跟前,说:“嘿,老幺。” 宓昕看到他,睁大了红红的眼睛:“师兄,我们的门派没了。” 戚信君说:“本来就没有什么飞仙派,我们是属于青云门的。” 宓昕却指责他道:“师兄,我知道飞仙派很小很差,但是,我们不能因为他很小很差,就不承认它,还去攀附青云门。” 戚信君说:“我们哪里是去攀附青云门,师傅本来就是青云门里的弟子,你上次去了青云门,我们叫师傅去找你,师傅突然参透了他一直以来没有参透的仙机,就回青云门了,并把我们也带回了青云门。” 宓昕不信,仇彦上前说:“师弟,没有什么不可信的。你想想,我们飞仙派,从没有挂过飞仙派的牌匾,因为师傅说的飞仙派,并不是飞升成仙之意,而是并非仙人之意。非仙,即为胸中不要念着成仙,不是仙人之意,这是师傅的师傅赐给他的名,既然师傅有师傅,那师傅怎么会没有师门呢,你说是不是。” 宓昕这才有些相信了,他很是不满地盯着三个师兄,“为什么你们不早点找到我告诉我。” 刘夷说:“你这个臭小子,倒是怪我们了,我们看你在君忆胪那小子面前打杂,高兴得很嘛。” 宓昕:“……” 宓昕被三位师兄带回青云门的时候,他还在兀自伤心,他想,他写了那么多飞仙派派规,难道都没有用了吗。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