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本文由书香门第【爱德堡】为您奉献！ 　本站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们将感谢您对书香门第的支持！ 　也将竭尽全力更好的为您服务！ ●════════════════════● ================= 书名：黄延 作者：寂静清和 文案： 寂静清和【七色彩虹】颜色系列之三：《黄延》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莫泊桑 2013-2014 节日贺文。每个节日更新一章。不温馨，不治愈。慎用。 ================== ☆、生日 黄延，男，28岁。朝九晚五的IT从业者，俗称IT民工or程序猿。 同志。个子不高，长相一般，没什么特别的才华，有点邋遢，宅男。 今天是他的生日。 黄延在亲戚家吃的午饭。已经过了生日大肆操办的年纪，也没有亲戚记得他的生日。饭桌上长辈们唠叨的不过是他该相亲找女朋友还有结婚的事，说他休息也不出去约女孩子，每次给他相亲都黄。 这些话黄延听得多了，早几年还会和家人翻脸闷闷走人，现在已经淡定到像是听电视里的背景音乐一样，神情自若地专心吃饭。 以前黄延也中二的觉得自己是同志又不喜欢女的，明示暗示那么久为什么家人永远不能闭上那张叨叨的嘴。 这些年黄延也慢慢的明白，家人也是关心他才总是念叨。于是在看到十几岁的表妹正儿八经地说：“延延哥再找不到女朋友那我们就给他介绍男朋友吧。”的时候，家人纷纷一副小孩子没事别瞎说的神情，黄延也只能无奈地抽着嘴，硬生生地吞下嘴里的肉。 没嚼烂，膈得慌。 深秋了，街道上铺着厚厚的一层梧桐树的落叶，天气干燥，踩在干枯的落叶上发出沙沙的声响。这座城市的秋天来得着急，冬天来得更快。黄延喜欢在每年生日的时候出门踩踩落叶，像小时候那样，虽然挺幼稚，但是听到咔嚓的脆响心里又莫名的感到舒服。 这几年，黄延工作很辛苦，除了上班也做一些朋友公司的外包工作。虽然辛苦但是为了能经济独立地从家里搬出来，拥有自己的小家，吃点苦他也不觉得有什么。总想着，将来若是有了爱人，至少他们还有地方去。他也有和家里出柜的资本。 只可惜，那个不大的家没有什么人来过。 昨晚是大学的同学会。 黄延去了。 见到了大学喜欢也追求了四年的男神。 那个应该是男神级别了吧，黄延第一次意识到自己的性取向，第一次对着同性产生反应，第一次不顾一切地去表白追求……都是为了他。 男神是系草，男神又高又帅男女通吃是公开的秘密，男神什么都好总是礼貌客气又温柔。 当然，男神也有不客气的时候。 那次黄延大二的时候把男神约出来吃饭。 设计了好久的告白，却被他太尴尬扭捏的表情给糟蹋了。 男神还没等他开口就说：“对不起，我们还是做普通的同学吧。” 那天尴尬胆小又不知所措的黄延慌忙地笑着也很僵硬：“嗯，那个，我就想请你吃个饭，没……没别的意思。没……别的……意思。” 然后黄延借口去厕所，跑去找老板让他们别上他准备的小蛋糕。 可惜，那天男神神不知鬼不觉地付了钱，找了个借口就走。 最后老板告诉黄延，男神把蛋糕的钱也一起付了。 …… 其实这并不是黄延在大学里最糗的事儿。 为了男神，他后来还陆陆续续地表白过很多次。 过节会托男神的同学送礼物，从一块钱的卡片到自己省了一个学期的钱买的手表。也在男神生日的时候在他们寝室楼下点过蜡烛，唱过歌…… 挺傻的。只是那时候的黄延是真的不明白，为什么男神身边的男男女女换了又换，就是轮不到他？为什么网上的同志couple幸福地秀着恩爱浪漫幸福越爱越深，他却做什么都像个笑话。 好在很多年以后他终于把这个问题彻底琢磨明白了。 是自己没什么特点，邋里邋遢，沉闷地和任何人说话都会冷场。有时候自己都嫌弃自己，更别提有人会喜欢自己，愿意做他的恋人。 ――“男神能忍受我那么多年，他也真的不容易。” 昨天晚上黄延看到毕业那么多年依旧光芒四射，如今早就事业有成，佳人在怀的男神。心里更多的是感激还有自卑。 男神见到他同目视其他人一样没有区别，只有在看他带来的那个清秀好看的少年时，眼睛里才有抑制不住的温柔和在意。 对男神，黄延早就放下了，如今放不下的，不过是念书时候曾经有过的那份无谓和勇敢。 喜欢了就去追求，撞了南墙，伤口好了继续去努力。即使无望但是至今想起来都觉得不后悔…… 现在的他，是再也做不到了。 因为那时候不懂同男神之间天与地的差别，不知者无畏，所以他还同男神一起过过生日，聊过天，看过一次电影，吃过一次饭……虽然每次都以伤心告终，如今想来，都是很美好的回忆。 而现在的黄延，是连想都不会再去想了。 现在的自己很LOW很无能，怂的像一只鸵鸟。 还美其名曰——我这是不打扰别人，也不为难自己。 …… 回家的路其实并不远。 可黄延还是特意绕了远路，去一个公园里的长凳上坐一会儿晒晒秋天里没有温度的太阳。 他是技术宅，总是晒不到太阳，听说这样会死的早。 黄延记得25岁前，他总觉得死亡生病都离他很远很远，都是别人身上的事儿。自己通宵游戏第二天依旧能活蹦乱跳没事人一样地去上班。 也是这几年偶尔照下镜子才发现，本来就其貌不扬的自己越来越像一个四十岁的怪叔叔，原本笑起来就丑的眼睛，已经有了深深的纹路。他也慢慢的发现，熬夜一天他四五天都缓不过来，难受的喘不过气。 不只是他，好像一直都健康的爸妈也陆陆续续的查出一堆大大小小的慢性病…… 这时黄延才慢慢的懂得，生命的流逝远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春去冬来，变换的不仅仅是周围的景色，时间的痕迹早就深深地刻在自己的脸上，爸妈每天吃的药里，也刻在他自己的心上。 黄延舒舒服服地在公园的长椅上坐了会儿。 掏出手机，阳光洒在屏幕上，映出自己按在触屏上大大小小深深浅浅的指纹。 黄延给孙穆发了条信息：“我吃好饭了，要一起出来吗？” 等了好久，那边也没有反应。 孙穆和黄延半年前在一起的。孙穆是黄延同公司不同部的项目经理。事业有成，人长的普通，但是偏偏很受公司女同事的欢迎。 他也喜欢男人。 同类人总是一个眼神就能传递最准确的信息。 一次公司聚会以后，两个人说了几句话，觉得还算合拍就去开了房。 事后孙穆主动说自己女朋友年底毕业回国就结婚，你不介意的话下回有需要再约。 那天黄延礼貌的点点头穿好衣服说有事儿打电话联系。 然后他们就成了炮友。 性质上是单纯的炮友关系，可在黄延的心里，他执拗地把孙穆想象成他的恋人。 他没和孙穆说过，他自己这么想罢了。 他们一周会见一次或者两次，过节会相互发短信祝福，重要的是，每次孙穆都会和黄延回到自己租的不大的小家里，他们一起吃外卖，一起看电影，然后上床做.爱,睡觉。 他觉得这就是恋人之间要做的事情。 其他的，没有人提，也就没有人给。两个人一直都很有默契。 偶尔黄延对着电脑上张扬跋扈的代码头昏脑涨恨不得砸屏幕，一想起还有这么一个人，他们约好什么时候他会来他家，如果孙穆心情好还会做饭给他吃……他就觉得一切也没有那么的糟糕，总还有点盼头。 黄延不知道在孙穆的心里自己算什么，或许是个很好说话很省心的炮友，随叫随到，虽然是挺无聊的一个人，没有情趣也不会说好听的话，但是他从来不给孙穆添麻烦，在公司永远装作不认识。孙穆没有说过自己哪里不好，那么就还算好吧。 至少黄延自认为自己一直都很冷静淡定，没有出过糗，没有说过没脑子的话，更没有被拒绝过。 黄延对自己挺满意。 虽然不会表现出来，但是他在很多小地方对这个和他相处了好久的人偷偷地好。 他怕那些好太多了，孙穆会反感。也怕做的少了，没办法感激这个人。 他也不贪心。 这么想想，总就觉得认识了孙穆以后生活其实也没有这么的糟糕。 …… 黄延想到这人，手机也终于震了。 孙穆：“不了，下礼拜我女朋友回国，今天和我妈去挑给她的礼物。” 黄延看了会儿屏幕。 等屏幕变成了黑色，他又输了遍密码打开。 回了两个字：“嗯。好。” 然后手机就再也没有响过。 黄延去看他关注的几个同志couple秀恩爱的微博。 虽然他的生活是灰白的，但是总有人的生活是五彩缤纷的。 微博上—— 今天谁带谁去吃了烤肉。 今天是谁的生日。 谁出差了，谁一天打了好几个电话生怕路痴的他会跑丢。 谁为了一点小事儿在闹别扭，谁买了一大束花准备去道歉。 谁又敏感地害怕幸福很快就要溜走。 谁又和谁一起策划他们认识几周年的旅行。 …… 黄延也知道。 秀出来的感情不一定就像他们秀的那么好，背后的辛苦和心酸看客们不会见到。 但是他就是很喜欢看，在累的时候，在不知道还有什么可以期盼的时候，在想让自己开心点的时候，就去看一看，心里甜一甜，嘴里也会变得甜甜的。 他已经不像大学的时候，男神拒绝他一次，他要缓好久才能承认自己失败，又要缓好久才能鼓起勇气去筹划下一次的努力。 很多时候疼还是还会疼，却总觉得再坏也不会更坏了。 知道自己死不了。 知道自己很快就会恢复。 知道该做的事情还是得做…… 于是负面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 …… 远处，有三口之家手牵着手朝黄延这边走了过来。 被爸爸妈妈牵着的小姑娘扎着漂亮的小辫子和粉白色的头花，穿着粉红色的大衣，走起路来蹦蹦跳跳的很是淘气。 “妈妈，我走不动了。我要吃饭饭。” “好，我们找个椅子就休息好不好？” “妈妈，这里就有椅子。” 小姑娘朝黄延指了过来。 然后一家三口都朝黄延看了过来。 很帅气的爸爸，很美丽的妈妈，很可爱的女儿，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地带着笑意站在阳光下，像是一幅漂亮的水彩画。 “宝贝，那边已经有叔叔坐了，我们再走一段路就有空的椅子了好不好？”妈妈耐心地弯下腰和孩子解释。 黄延已经站了起来，掏出手机装作在打电话，踩着落叶离开了。 身后。 “妈妈，那个叔叔走了，我们能坐了吧，我要吃妈妈做的蛋饼，我要爸爸喂我吃好不好？”黄延听到小孩软乎乎又有点吃力地说着，撒娇的声音像是蜜糖一样。 他想到很多年前的情人节，他买了巧克力站在男神寝室门口等了五个小时。 男神见到他，大概知道他会语无伦次地说一些奇怪的话，特地找了个没有人的地方，问他找他什么事。 黄延告白的词之前说了太多，又或者是因为那天等得太久有些累，他没想到自己一张口就说：“那个……我喜欢你，我们在一起好不好？我……我觉得以后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哦，不是的，我是说，以后我会很努力工作，然后我们可以去领养个孩子，我会是个好爸爸。呃，你也是个好爸爸。一定很可爱……我们的孩子一定很可爱。嗯，一定很可爱。” 那天黄延告白完就知道自己肯定又没戏，他尴尬地笑，嘴角都抽搐地再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男神就站在他的面前，面无表情地着看他。 好像每一次男神都是这个表情，不是讨厌，但也一定不是喜欢。每次都礼貌的拒绝，然后安静地走人。 那是他第八次还不知道第九次的告白。 黄延知道自己一定又二又没有留下好印象，瞪了好久都没等到男神拒绝他的话，只好尴尬地把买的巧克力塞给男神。低着头自己离开。 可是没走几步，他记得他分明听到身后的男神笑了。 用很轻的声音说了句：“谢谢。这是我喜欢吃牌子。” 那是男神一次在他愚蠢的告白后笑。 黄延至今都记得那句话，和那个浅浅的声调。 可惜，那时候的自己太窘迫，没有勇气转头去看看男神好看的脸。 不然一定会是很好看的样貌，一定和平时见到的笑容不一样—— 因为那是为了自己才会有的笑容。 想到这里。黄延也笑了起来。 知道自己笑起来也不好看，但是这种甜甜的感觉，在现在的阳光下，是他可望而不可求的，很珍贵的东西了。 黄延去买了个小蛋糕，还买了煮面的材料。 路上爸妈打电话来，黄延说晚上有聚会在外面吃不回家了。 爸妈说祝他生日快乐。 黄延沉默了好久才乐呵呵地说：“我都不过生日了，都叫老了。” 爸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无非是又大了一岁，遇到合适的姑娘要考虑成家不要总让他们操心。那些话黄延都会背了，但是今天他特别想多听听。 无论世界变成了什么模样，总还有两个真正爱他的人。 回到家，天色早就暗了。 黄延的面做的多了，好大一锅。 他用大碗盛了面，把小蛋糕和电脑一起放在客厅的茶几上。 电视里是闹哄哄的节目。 电脑上放着他喜欢看的电影。 家里闹哄哄的吃着饭——很有家的安全感。 这是他每天在家吃饭的样子——悠闲惬意，很自在。 吃了几口面，他就拿起手机刷着微博—— 地球上，总是有很多人在你孤独的时候，幸福着，狂欢着。 在你高兴的时候低落着，伤感着。 黄延看到下午在闹情绪的那位已经被他的恋人哄好了。 要过周年纪念的两个人，已经订好了飞机票，买好了今年要互相赠送的礼物。 和他同一天生日的人，收到了满屏的祝福。 在远方出差的报了平安…… 黄延的家门被敲响。 他去开门，门口站着孙穆。 “买好东西，就过来了。” “嗯。我煮了面，要不进来吃点？” “怎么吃起面了，还有……蛋糕？” “今天，是我……呵，不知道怎么就想吃。蛋糕超市减价，挺划算的。” …… 黄延又去盛了碗面，加了一双筷子。不大的茶几和沙发变得拥挤热闹。 “给你女朋友买了什么？今天外面人很多吧。” “……我妈给她挑了个包，她要的手机没现货，就定了台，回来应该还来得及。” “嗯。那就好。你吃蛋糕吗？我去拿刀切，是水果蛋糕，你喜欢吃。” “你吃面，我去。”孙穆拍拍他，起身去了厨房。 “啊……谢谢。” “……” 孙穆去厨房的时候。 黄延拿手机给桌上吃了一半的两碗面和一个不大的蛋糕拍了照。 橘黄色的灯光下食物变得朦胧又温馨，两双筷子放在一起，也不显得那么的孤单。 …… ――“祝我生日快乐，也祝我见得到未来。” 黄延把那张照片发在了只有几个僵尸粉和营销广告关注他的微博里。 发完以后一更新。 他看到有人转发了莫泊桑的一段话—— “生活不可能像你想象得那么好，但也不会像你想象得那么糟。 我觉得人的脆弱和坚强都超乎自己的想象。 有时，我可能脆弱得一句话就泪流满面；有时，也发现自己咬着牙走了很长的路。” …… 黄延喜欢这句话，于是翻来覆去地默念了几遍。 孙穆拿了刀过来切了蛋糕，把第一块递给了他。 黄延笑眯眯的咬下一口蛋糕，软软的奶油，膨膨的蛋糕还有中间爽口的水果交织在一起， 不腻又香甜。 祝我生日快乐，希望我能见得到未来。 《黄延》完 作者有话要说：祝我生日快乐，希望我能见得到未来。 ☆、春节 年会的通知下来了。又是一年到头。 黄延他们组二十几号人，今年任务完成的还不错，看组长开完中层会议回来一直傻乐了好几天就知道，他们应该能过个舒舒服服的年，不像去年，头儿被上面说了几句，害的他们下面的年三十晚上还有人在加班。 今年的冬天来得又急又狠，生日时见到的落叶从树梢掉落，记忆力没多久，四处就都变得光秃秃的没了生机。年末助理狠狠地忙了好一阵子，连向来被头儿遗忘的自己都被派去出了好几趟差，也在办公室的沙发上睡过几个晚上。 年末总算也是熬完了，日子好过了起来。 年会那天黄延又见到了孙穆。 算起来，生日以后，孙穆的女朋友回来以后……他们就在没有见过。 孙穆没有联系过他，他也只是在员工食堂听同事说起过，孙穆被老板派去出了趟远差，回来得是明年的事情了。 年会的时候里里外外几千号员工，还有很大一部分是拖家带口的。在80%都是男性员工，还都是所谓的没人疼没人爱的程序猿的公司年会上，那些带老婆来的哥们好像一瞬间地位就上升了好几个台阶。单身的困难户门一年到头也难得互相损一损，顺带祝福彼此来年也能带老婆来开年会风光一把。连台上大领导讲话，除了说了下今年的业绩如何，今年的增长如何，还调侃公司的单身率竟然高达78.6%，并且敦促后勤部明年要定期开联谊会。 气氛一度非常欢乐。他们的老大还上台嚎了两嗓子歌，又被领导们嫌弃太难听而哄了下来。 连平时运气并不怎么好的黄延还得到了进公司以来第一个奖品，一箱价格不菲的红酒。 给组里爱喝的同事分了几瓶，黄延最后只拎了两瓶回家。 然后他就见到孙穆。 孙穆在会议活动中心的门口帮玩high喝醉的同事打车。很有条理地分配同方向的同事们上车，边打着电话联系出租车公司。他的嗓音很好辨认，或许是在做关心人的好事的关系，侧脸被路灯照得很清晰好看。 时不时有认识的同事和他打招告别，等孙穆送完同事四处张望看到黄延，黄延发现因为天太冷他出来还没来得及穿上羽绒服就站在那儿看了好久，身上都完全凉透了。 “……”黄延点了点头算是打招呼，想到和孙穆在公司里向来都装作不认识。 所以三个小时后，当黄延赤.果地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听着浴室里哗哗传来的水声……他觉得有些不切实际。 有3个月没见了。没准孙穆和女朋友都结婚了，只是街上的一个眼神，好像又回到一年多前第一次见面的那个场景——你是，我也是。那么，你家，还是我家？ 黄延有点累，又舍不得睡。于是半眯着眼睛，想着那些不切实际的事情。 其实和孙穆……挺好的。至少，两人总能用很少的语言达成一致—— 而且床上都挺饥渴地大战，简单粗暴——所以很刺激。 黄延没有对其他人有过这样的感觉。就像他在街上见到和他波段相同的人，哪怕对视再久也没有那种——嘿，哥们没事儿去哪里滚一发的冲动。 或许那个发信号的一直是孙穆吧，黄延只是单纯的欣然接受？ 也不知道没见到的那三个月，这人有没有找别的男人过，有没有……偶尔想过自己——一个很好说话，还非常配合的床伴。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黄延爬起来套了件大T恤，去衣柜里翻出了干净的浴巾给孙穆送去。 那人出来的时候身上冒着气，接过浴巾的时候礼貌地说谢谢。因为摘了眼镜，看着人的时候眼睛眯起。黄延一直都觉得，孙穆并不是传统意义上的高富帅，但是是在他这个年纪的男人里，他觉得很顺眼的一个人。 黄延也拿不准他是要回去还是会留下，以前他都会在孙穆洗澡的时候在床上装睡，他爱走爱留都不会有奇怪的对话产生。今天也是一样，孙穆擦干了头发，围着浴巾找到了柜子上的眼镜，他也就收起目光躺回床上准备装睡。 步子还没迈开，他听到孙穆说：“饿了，你家有吃的吗？” 黄延愣了愣才答：“昨天从我爸妈那儿拿来的五香牛肉，还有……冰箱里有鸡蛋，行吗？” 黄延发现自己嗓子是哑的，大概刚刚喊得有些猛，孙穆的声音也是哑哑的。 是闹了一晚上又做了一晚上，好像自己也饿了。 孙穆嗯了一声。 黄延发现自己在偷偷地笑…… 那晚，两个人吃了一盒牛肉，孙穆做了个水蒸蛋，那瓶年会中奖来的红酒最后也喝了。 孙穆没走，两个人盖着毯子窝在客厅不大的沙发上看元旦联欢晚会的重播。 好像他也没看几个节目，就睡了过去，是靠在孙穆身上睡着的，是的，他在装睡。 …… 今年的年三十也得上班。 办公室里没有人有心思，都开着小差，有的索性中午就走了。 下午三点半，办公室也就剩下黄延一个人。 晚上要去外婆家吃饭，又是家人的各种担心和关心。长辈们聊完自己的那些小九九，是必是要对着30还没有着动静的自己各种教育。 中午抽空去了趟银行，去附近超市买了一叠的红包，黄延就坐在办公桌前数着钱，装着红包，末了又查了下账户里的余额——今年比去年好些，还了房贷，送完红包，还剩下三万多块钱。 黄延看着屏幕里的那个数字，想了想一年到头，或许该买点什么奖励一下自己。 想要什么呢？用的手机去年才换的，自己的小家里该有的家电都有了，衣服裤子没有穿破的也没有想买的…… 去旅游？好像没有想去的地方也不知道去哪里。给爸妈？爸妈都有劳保，退休工资比他账面上的工资还高，只会被退回来，让他自己留着将来讨老婆给他们抱孙子用。 其他想要的？ 黄延想到了孙穆。赶快摇了摇头。 那个人是用钱买不来的…… 年夜饭的饭桌上，黄延还是成了大家庭里的重点攻击对象。这种场合25岁以后他就开始慢慢接触，反感，适应，到麻木，嘴里吃着，头点着，在姨妈问他什么时候准备结婚的时候，说着标准的模棱两可的答案。 黄延不怕家人唠叨，他怕的是见到长辈期待的眼神和爸妈的目光。 在自己二十出头的时候，他疯了一般地暗示着父母自己的性取向，可爸妈的答复是无视。黄延过了叛逆自大的年纪以后也就慢慢地麻木，只是看到爸妈一天天的老去，眼神一天天的期盼，就算嘴上中数落他不争气，但是那满脸为自己儿子感到的骄傲是怎么都藏不住的。哪怕黄延没有发现自己身上任何一个优点，可是爸妈眼里的那份骄傲和期盼一直都有。愈演愈烈的，还有心理的那份愧疚，矛盾和痛苦，更有无人说的那份委屈总是会在家人团聚的饭桌上折磨着他。 “晚上有安排？”饭桌上，黄延收到孙穆的微信。 他去屋外回了个电话。那边人好像在路上走，有炮竹的声响。 “你在外头？” “嗯，出差刚下飞机。你吃年夜饭呢？”孙穆的声音里带着疲惫。 “啊，我没。”黄延 “路过你家门口。不在家？” “我……出去买了点东西，等会儿就……就回来——20分钟，呃，不，就10分钟吧。” 黄延说这些的时候咧着嘴在冰冷的阳台上笑得心里很热，连自己说谎结巴还有点着急都不知道。 在大年三十从一大家子的饭桌上离席是一个技术活。 黄延看着一桌子想要吃了他的老老小小的眼睛，在温热热闹的屋子里，他保持地异常冷静：“单位有事，我必须回去处理。” 他听到长辈们的埋怨，无非说赚那么点钱过年都不安生，现在钱不好赚人不好做。。 黄延尴尬地笑着逃也似地离开，三十晚上不好打车，他着急地抖着脚，时不时地看着手机，很害怕孙穆会等不了地走掉。 于是等他跑上楼，看到在走廊上抽着烟取暖，靠在行李箱上刷着手机的男人，他喘着气，觉得好像在做梦一样。 “你不是去买东西了？”孙穆眯着眼睛朝他笑。 黄延知道瞒不过，尴尬地开门说了真话：“在外婆家，被一桌人围着逼婚……正想逃出来，你的电话就是及时雨。” 他想表现得无所谓。 孙穆也就没再问什么。 9点的时候，孙穆用黄延家仅有的一些食材做了两菜一汤。 电视里放着春晚，两人又是窝在不大的沙发上吃着饭。坐得近了，还真的有一种相依为命过春节的感觉。 黄延客厅的灯管坏了，他也一直没去买替换的，于是昏昏暗暗的屋子里，暖气打得足足的，听着外头的零星的鞭炮声和电视机里好笑不好笑的陈年段子和好看不好看的节目，他感觉这样才更像是过年。 一年到忙到头，失望到头，迷茫到头，终于有一件好事情发生。耳根清净不说，身边还坐着喜欢的人。 身边的孙穆看着小品扑哧地笑了出来。黄延也笑了，他不知道电视里放着什么，但是就是很开心。 孙穆从外地带回来的黄酒前劲幽但是后劲足。 两个人看着电视顺便吐吐槽，就喝掉了大半坛子。 孙穆做市场的喝酒很厉害，黄延就糟糕许多，开始觉得脸上充血，身子也不自觉地晃了起来。 “不喝了？”孙穆要给他添酒。 黄延摇摇头，他怕自己等会儿喝高了出丑。 意识是绝对清醒的，就是自制能力总是会被酒精给带跑偏。 孙穆自顾自抿着酒，看着微博上春晚的吐槽还读了几条给黄延听。 黄延靠在沙发上，淡淡地看着孙穆，很多话说借着酒劲说起来是容易的：“你大过年的为什么不回家？” “哼，还能为什么，家里埋着好几颗地雷，进去就要爆炸，找地方逃呢。” “你——女朋友呢？” 孙穆转头看了看他:“老剧情了，说好上个月领证的，她没事儿翻我的手机，看到我和ex的照片就闹开了。在我家闹了一个礼拜，我爸妈被他搞得实在受不了，现在天天盯着我住的地方，家也回不去等他们再冷静点再说。” “你不会是故意的吧？”黄延眯着眼睛笑。总觉得孙穆是一个很严谨的人，在公司多少听过他的工作严谨。再比如对他这个炮.友，从来点到即止，从来不会说过的话做过的事。 很多时候黄延都觉得，自己和在孙穆面前没有年轻时候的那些窘态，是因为孙穆总是能把情势控制地很好，大家都很舒服。只是这没结成婚那么大的事，孙穆情商那么高的人是不会弄出岔子的。 只有可能因为——是他主导故意。 “呵，被你发现了。”孙穆拿着酒杯也靠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的眼睛有些懵：“两年前和ex分的，他大二的时候就和我在一起，一直到研究生毕业，感情挺深的，分了有点受打击，家里人又天天叨叨叨，答应去相亲想着结婚省事算了。” “为什么会分？那么多年？”黄延也拿过酒杯，总觉得说这些的时候需要喝酒。 “他要去美国，我不同意。吵了几个月他妥协了，然后就在我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他办好了签证出去了，到了美国才给我打电话和我分手。” 孙穆叹了口气。 黄延也在叹气：“你还是放不下他吧。” “是看着女朋友回国了每天在面前晃，一想到将来一辈子要和她拴在一起有一种将来会被逼疯的恐惧感。” “呵……”黄延哼哼：“他一定是个美人。” “谁？” “你ex。” “嗯。长得像明星，平时一直也很乖，就是真的狠起来被他玩死都不知道。” 孙穆翻出手机里的照片递给黄延，黄延睁开眼睛就看到一个穿着格子衬衫白白净净的少年在阳光下的笑容。比春晚上那些年轻漂亮的舞蹈演员都标志的五官。他真的很想问问孙穆：为什么会找自己做炮.友，因为自己和ex真心是两个世界的人。美人和丑大叔，孙穆的口味好奇怪。 “好漂亮。喂，那你现在好点了吧？”黄延恭维着拍拍孙穆的肩膀想安慰。 “都那么久了。他在美国工作和一个老外快注册结婚了，没我什么事儿。女朋友，我陪了她很多钱，也感谢她帮我出柜。” “嗯。” 电视里开始放魔术表演。 黄延其实很喜欢看，于是看得聚精会神的，脑子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既然你没女朋友，那就和我在一起吧。” 电视里是配合魔术表演的悠扬的背景音乐，身边的人也迅速地回了一句：“不可能，你不是我的菜。” 黄延吃了一惊。他喝高了，竟然说了出来。他一下子整个人都僵了起来，几乎用了全部集中力才让自己保持着原本的动作。他僵直的身体竟然迅速开始酸疼，他完全清醒了，好在还是缓过来了。 无所谓吧，总有人告白是被拒绝的。因为总有人容易被喜欢上，也有人容易被忽略。 孙穆也为他的脱口而出而尴尬了，是说得过分了。想要改口，却看到身边的人看着电视，半眯着的眼睛神情专注，嘴上还微微地扬起：“是的，你喜欢漂亮的。”好像在说：是的今天是除夕一样。那人脸上很红，是喝高了。 孙穆改口道：“也不是，是……” 黄延却突然转头看着他挺认真地说：“这几天你住我这儿吧。离单位近，打炮也方便。” “办公室恋情不提倡。”孙穆说得多少有点尴尬。勉强地在笑，更多的是拒绝。 “我们不是不可能吗，你找到合适的地方住再搬走吧，大过年的住的地方也不好找。而且我明天就去值班了，白天都不在家。”黄延的思维特别的清晰。 “呵，大年初一就加班，你劳模？”孙穆戳穿。 “三倍工资，不去才是傻子。”黄延很会找借口。 “财迷。你这是要买车还是买房？”孙穆想换个话题说些别的。 其实黄延一直都很轻松，表情里还带着些许的向往：“存点钱养老。以后老了，住一个好一点的养老院然后报个旅行团，到时候约几个老头老太四处去玩一玩享受生活。” “那还有几十年。” “有个盼头嘛，不然都不知道一年又一年过着是为了什么。” “也对。” …… 又是很长时间的沉默。 魔术变完了，换了一个唱歌的节目，屏幕上花花绿绿的很是热闹。 黄延不觉得孙穆会答应他住在他的小房子里。 作为感情上的胆小鬼，黄延准备继续做他的缩头乌龟。 他是后悔的，好不容易知道人家和女朋友掰了，没暗自高兴多久呢，现在就又被自己给搞砸了。都被这么明显地拒绝了，还真是—— 活该。 真是性格决定命运。关键时刻总是出岔子那么多年竟然都没有一点长进。 黄延自我埋怨了会儿，最后自暴自弃地想着一年到头，或许现在过把瘾就睡死其实也挺好。 ——“那个，我——”我进去先睡了。 ——“那我们还和以前一样？” 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 “什么一样？”黄延先问。 “我在你这儿借住几天，我们还和以前一样。”孙穆答得严谨。 “嗯。和以前一样。”黄延点点头。从沙发上站起来的时候人还有点晃。指了指卧室，冷不防地弯下腰在孙穆的脸颊上亲昵地亲了口，眼睛眯得更小了：“我先去睡了，祝你新年快乐，心想事成。” “嗯，你也快乐。” 孙穆看到暗暗的光线里，黄延扶着家具慢慢地往卧室走。 他的头低着，好像一下子矮了不少。 沙发上是黄延落下的手机，屏幕上裂了很长一条口子，孤零零地倒在沙发的角落里。 孙穆拿起手机边上的电视遥控器把声音调轻了些。 ——“晚安。” ——“嗯，晚安。” （完） 春节贺文。 情人节写第三章。 TBC ☆、情人节 春节假期的那几天，孙穆一直住在黄延的家里。 黄延很开心，那种兴奋和欣喜是很多年都没有过的。他也知道孙穆不可能因为和他住了几日就会对他改观，那张他不喜欢的，没有特色的脸也不会因此有任何改变。 但是黄延就是觉得很满足。 从初一到初七他每天都按时去上班。孙穆开玩笑说他们组有他真是全公司的好榜样，黄延只说：“有钱不赚，我可没那么高的境界。”依旧天天上班。 其实单位里哪里有那么多的工作，也没有那么多的双倍工资给他。他去，不过是害怕呆在家里和孙穆朝夕相处。他怕家里太小多一个人在，孙穆住得不自在，也怕家里两个人若是没有共同话题尴尬起来会很难收场。 原本两个人约在一起也就是，打个招呼，吃个饭，不用说什么废话，就去床上，醒来说了早上好，各自洗澡去上班,干净利落。孙穆本来就是因为太寂寞了才找的他，如果连对他都腻味了，那孙穆连个说秘密的人都没有了。 黄延相信他还是有一点点用处的。 现在很好，每天下班回家的时候，虽然天都是黑的，但是他家厨房的灯会是亮的。 孙穆说白住这里很不好意思，于是黄延的晚饭和夜宵他全包了，就冲这一点就够黄延傻乐好久了。孙穆做饭特别好吃，他爸爸是厨师，妈妈也爱在家里琢磨吃的，他从小耳濡目染的，每个菜黄延都恨不得把菜汤都喝完。 黄延从来没有那么向往去上班。因为上班了，让自己忙起来，很快就会到下班的时候。他好喜欢站在楼下看着窗户里的灯光，有些舍不得这个场景，所以他总会在那儿站很久才上楼，而孙穆做的每一道菜他都有拍照留念。 他突然庆幸微博是一个好东西，可以记录每一天的感动，每一个以后都不可能再出现的瞬间。 今天吃这个，今天吃这个，今天的家的窗子是这样的，今天吃这个……简单的几个字，一张不讲究唯美与否的照片就足够。 春节假期过完，孙穆索性又调休了一周。年前他光顾着出差，假期攒了一堆，而且他也担心去了公司，爸妈会去那里闹。 黄延自然是愿意他常住的，只说：想住多久住多久不用客气。 那天周末，黄延照旧醒来换好衣服去上班。孙穆靠在床上看着手机问他：“喂，你去哪儿？” “上班呀。”黄延答得自然。 “今天周六。” “哦……”黄延穿裤子的手明显僵了,“呵，我……我……我就去弄一个东西，很快的。然后去我爸妈那儿，下午回来。” 借口挺好的。 孙穆也就没问下去。 孙穆休假结束的最后一天是情人节。 黄延早几天就开始焦虑了，当他看到微博上大家都在讨论情人节的礼物，情人节的约会，情人节的伴侣…… 黄延在纠结的是，孙穆要上班了，不知道，会不会继续住在他这里。 黄延的思维是发散的并且总是想着事物会朝着最好的方向发展—— 如果孙穆还愿意和他同住，是不是要考虑换一个房子，家里只有一个卧室一个客厅，孙穆爱做饭，家里的厨房不够大，浴室也有些拥挤，如果孙穆搬来，东西也会放不下…… 他甚至想着该怎么和孙穆商量换大的房子的事情，他们会一起去看房子，一起看价格，黄延愿意去贷款，或许孙穆会帮他还一部分…… 他美美地不切实际地想了很久。 情人节就到了。 下班的时候，黄延捧着好大一把玫瑰花穿越了半座城市。 有行人会注意他，但是他并不是唯一一个被注意的，街上到处都是成双成对的情侣，女孩子都美貌，男孩子都青春着，他们拿花的模样比他好看很多，但是黄延从来没有这么有自信地走在城市里，大学毕业以后已经很多年没有那么期待过一个节日了，现在他能做什么了，比干巴巴酸酸地羡慕别人来得好太多了。 家门楼下。黄延抬头看到厨房窗户里依旧亮着橙黄色的灯光。 袅袅的蒸汽从管道里排出来。黄延拍了照片，也拍了手里的红玫瑰。 于是他在楼下呆着享受这个情节的时间比以往都要长很多。 他怕自己做过了。孙穆会不喜欢。 手里的花要用什么名义送呢？黄延翻出手机，低着头笨拙地在百度上搜——情人节炮.友间能不能送花。 百度上没有这个问题的回答，但是百度给了他炮.友的定义——炮.友，其目的主要为双方解决性.欲，并不一定寻求稳定发展。或称：非正式性。行。为。 黄延看着这个解释，又看看手里开得娇艳的花朵，又踟蹰了…… 是连朋友都算不上的关系。 可是，如果今天不送，或许以后更没有机会了。 黄延抱着花愣了好久，突然感觉脸上凉飕飕的，是下雪了。 下班的邻居们和他简单地打招呼，黄延抽了一枝开得最好最大的玫瑰放在包里，剩下的那一大束花，他还是留在了楼下的花坛里。 回到家。 和往常每天都一样。家里飘着饭菜香，桌子上是热腾腾的菜，孙穆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 “回来了？” “嗯。” “吃饭吧。” “好。” 连对话都一模一样。 只是等黄延去厨房盛了饭，摆好了筷子，拿了汤匙。 原本两个人应该看着电视各自吃饭的，今天孙穆多说了几句话。 “明天我就回去上班了，就搬走了。” “嗯。”黄延嚼着空心菜，嘴里脆脆的，很鲜嫩爽口，应了以后才觉得嘴里有点苦：“你爸妈那里没问题了吗？” “冷处理了一段时间，有点效果，他们让我回家好好谈谈。” “恭喜呀。事情总有解决的办法，会越来越好的。”这是黄延唯一会说的安慰人和恭喜人的话。 孙穆抬头看黄延，那个人还是闷着头在吃饭，因为在说话，所以笑着。 黄延也刚好抬头，四目相对。 黄延会有点脸红。 黄延去洗碗，孙穆在客厅看冬奥会的新闻，电视里吵吵闹闹的。黄延从包里把那朵玫瑰花拿了出来，找来家里最漂亮的玻璃杯接了些水，把花插了进去。 他把花放在灶台的角落里，想着或许明天早上孙穆进厨房会看到，好歹有些节日的气氛。虽然吃饭的时候他们谁都没有提过，好像电视台里也没有特别提，不过也是，情人节和体育也没有特别的关系。 整理好厨房，黄延正准备关灯时，看到把整个厨房都装点出浪漫生机的花，只是在他的包里放了一会儿，好像就有衰败的趋势。 还是觉得自己矫情了。 最后他拿了一个透明的塑料盒，把玫瑰花小心翼翼的摆在里面，放进了冷冻柜里。 这样浪漫会持久一些吧。 那晚，下了很大很大的雪。 窗外的路灯把雪花的影子照在窗户上，映在了窗帘上。 黄延和孙穆并排躺在床上，孙穆抱着PAD看着什么。 黄延早早地睡下，侧着身子，看着窗帘上的一点点的落雪影子，觉得自己的运气真好。 屋子里PAD屏幕的最后一点光亮也暗了下去，孙穆睡下了。 以前黄延总是背对着人装睡，因为今天的雪很好看，他不想孙穆错过：“你看，外面的雪，好大。” “嗯。好久没下那么大的雪了。” 孙穆也朝着窗户的方向躺着。 很快，暖和的胸口贴到了黄延的背上。孙穆从身后搂着他。 是标准的烂漫暧昧的睡姿。 黄延想到前几天微博上看到的一个很有名的同志短篇，一个人在酒吧遇到了一夜情的对象，他们一见倾心约好打炮，那一晚纽约的街头也下着雪，两个人相拥而眠的时候男人做了和身边的男子一生的故事，梦里有欢乐有悲伤有温馨有失去……好像一辈子就是这么的长，和这个人不论晴天雨天一起度过，可惜是梦总有醒来的时候，当他醒的时候，身边已经没有了那个梦里的人。 短篇的结尾是美好的，可黄延依旧相信，真实的故事是，主人公醒来知道那不过是一场梦，然后去找其他的人做类似的不切实际，白头偕老的美梦…… 其实，黄延很想以后每一天回家都能看到厨房的灯是亮着的，家里有一个人等着他。他也知道，这是奢侈的，是一觉醒来就要被打回原形的美梦…… “你很冷？”身后的人喃喃地问。 “嗯？” “你在发抖。” “啊，没事。”黄延发现自己的眼睛湿了，鼻子也有点酸。 “怎么了？” “呵，想到年轻时候和男神告白……” “哦？” “只是觉得自己那时候好幼稚好可笑。” “谁都有这样的阶段，我也无法直视几年前的自己，感觉自己那时候脑子一定被门夹过，而且还是那种特别严重地夹。”孙穆说得轻松。 黄延哑哑地笑着。 孙穆似乎也在看外头的大雪的影子：“哎呀，像之前那么悠闲的半个月再也不会有了，真是耳根清净自由自在。面对爸妈是个技术活。” “其实现在也没有那么难了，爸妈都挺开放的，好好说，就算不支持，理解还是有希望的。” “那你呢？”孙穆问：“你爸妈知道你是同志？” “他们不知道。”黄延摇头，“每周回家都是批斗大会，爸妈都爱拿我和别人家的孩子比。” “呵，那你不准备说了？” 黄延想了想说：“不是不准备，是也没有什么好说的吧……” 黄延的意思是，就算我和爸妈出柜，我连个朋友都没有，出柜算哪门子事？ 他也不知道孙穆明不明白这个意思。 孙穆没回答只是紧了紧手臂的力量，把人抱得更踏实了…… 后来，这个情人节的夜晚，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过话。 黄延舍不得睡，他还想这个踏实的梦能长一点。 是那种一个翻身就知道身边还有一个人，所以黑夜里你也不用害怕的，踏实的美梦。 第二天一早，是黄延做的早饭，孙穆一早起来就在收拾他的东西。 从厨房就能看到卧室里摆着孙穆的行李箱，明明来的时候就一个随身出差的箱子，也就半个月的功夫，东西已经整理不回去了，多出来的东西堆成一个小山，孙穆正往一个旅行袋里装。 “早饭快做好了，那个煎蛋我总是煎糊，要不你来做？”黄延站在门口，小心翼翼地问。 孙穆正看着行李心烦，一抬头那凶巴巴的脸有点吓人，但是很快放下了手上的活过来帮忙了。 “几个蛋？” “我吃两个。” “那做四个？” “嗯。” 孙穆进了厨房，黄延看到他低着头背对着他在倒油，他进了卧室，用最快的速度把一件亚麻色的羊绒衫放进了孙穆整理到一半的旅行袋里，再抬头，那人还在认真地做饭。 黄延偷偷地笑，有一种奸计得逞的奇怪的满足感。 孙穆吃好早饭就走了。 黄延也已经两个礼拜没有去过爸妈那里。 下了班第一件事就是跑过去认罪。 爸妈并不唠叨他没良心大过年的不见人影，只是唠叨过年很多姑娘都有时间相亲，结果你上班错过了很多机会。 女人说着说着容易想很多，黄妈越说越着急，正要转回头劈头盖脸地继续骂，看到黄延窝在家里的沙发上，睡着了。 儿子好像梦到了什么开心的事情，五官都舒展开来，嘴角扬起是在笑。 一直在里屋的黄爸一听外头老伴没动静了，赶快出来看什么情况。 看到儿子的睡颜，再看看又着急又心疼又说不出话憋得满脸通红的老伴，拍了拍人问：“怎么样了？” 女人只是叹气。 …… 孙穆再见到黄延，是几天以后。 中午他们组几个同事一起吃午饭，饭点的时候员工食堂里熙熙攘攘得特别热闹。孙穆一抬头就看到靠窗的一张桌上坐着几个同事，黄延就在其中。 那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在吃饭，似乎在听着同桌的聊天，但是眼神是涣散的，应该在走神想着什么。 那一桌的阳光特别好，远远看去，黄延身上整个都暖融融的。 “孙经理你看什么呢？”对面的女同事问，“啊，是基础程序组的？哎，真羡慕他们呀，我室友就是那个组的，你看我们这边一开年忙得和什么一样，他们倒挺清闲的，每周又是聚餐又是集体联谊……听说过年的时候他们组有个同事每天去上班，都没有工资拿的哦，把他们年前没弄好的东西都弄好了，你说我们组怎么就没有田螺姑娘？” “什么田螺姑娘呀，是田螺程序猿呀，他们组都是男生，女生自然吃香……” “唉，不就是那个黄延吗？就是他，田螺姑娘。” “小丽你对他有意思？” “嗨，别乱说，听说人家有女朋友的，上礼拜情人节我室友看到他拿着一大束玫瑰在外头走呢……” 同事们继续展开话题。 孙穆微笑着点点头，再去看黄延，那个人也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多少有些尴尬，孙穆看到那边的人着急地撇开眼去，有些不知所措地，把手机碰掉在地上，又慌张地去捡。 孙穆收回了视线，突然觉得没那么饿了。 他知道黄延过年的时候天天去上班是为了让他在他家里舒坦一些，黄延看到他就紧张，其实他不在，自己真的舒坦很多。 他也看到情人节那天黄延在家楼下捧着花发了好久的呆，等上楼的时候花就不见了。 他也看到黄延塞在包里的那件羊毛衫，那天在他家随口说了一句黄延借他穿的衣服很暖和，其实只是客套的话，黄延竟然当真了，买了一件大号的让他带了回来…… 黄延这人吧……会晚上偷偷地牵他的手，玩他的头发，每次做.完.爱，问他感觉怎么样，永远只会傻乎乎地说好，吃他做的饭会说谢谢，还拍了很多他做的饭在微博上…… 其实孙穆闲在家里半个月除了看体育看电影就无所事事的，其实很无聊，唯一能研究的也就是黄延了，他又怎么能不知道这些？ 孙穆多少觉得有些对不起黄延。 黄延喜欢他，这不该是是炮.友间的感情。 而且那家伙还死活不肯承认，总是装得云淡风轻的，有时候孙穆会不自觉地想欺负他，或者试探他。 他走的那天黄延帮他搬箱子，孙穆说谢谢。黄延只是说白吃了半个月大厨的晚饭，人都胖了，是他赚了。 孙穆故意说：“我别的没有，但是狐朋狗友特别多，你喜欢什么样，我给你介绍？” 那天黄延接得特别顺畅也特别自然：“好的呀，你看着介绍，我都不挑。” 明明说得那么潇洒，等他走的时候车都开出去老远了，他还站在那里挥手。 像个傻子一样……一动不动地，在很好的阳光下…… 黄延不是孙穆的菜，长相不喜欢，性格太敏感又别扭，但是做.爱真的可以。基本上就是关了灯随便他弄，特别配合。 孙穆自己都有些糊涂了，对黄延这个心口不一的人，自己究竟想做什么。 “在忙？”下午的时候孙穆给黄延发微信。 “不忙。磨洋工等下班呢。”那边回得很快。 孙穆：“晚上有空吗？” 黄延：“有的。我晚上五点下班，你过来就好。” 孙穆好一会儿才发过去：“啊，我就是想请你吃个饭，在你家住了那么久，打扰了。” 黄延也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哈，有空的，我晚上五点下班。” 孙穆：“嗯，那隔壁的第二乐章？五点一刻门口见。” 黄延：“好。” …… 一顿饭吃得挺安静的，黄延吃饭的时候一直垂着头，好像在听训的表情。 孙穆看了会儿，打算说点别的：“就点了这么几个菜，好歹我请你一顿，这里也不贵。” 黄延抬头看他，摇摇头：“很多了。” 孙穆看黄延不管什么时候总是很客气的模样，那种想欺负他的感觉就又上来了：“对了，上回说帮你介绍，你还没告诉我你喜欢什么样的？” 黄延的筷子果然抖了抖，才去夹那盘被他慢慢吃了大半的烤鱼。 “我不挑的，就找一个看得上我喜欢我的吧。” 黄延低着头夹菜，眼神又迷茫了。 孙穆应了声，过了会儿眼看菜就要吃得差不多了，黄延突然抬头道：“这个鱼真好吃，再点一盆吧。” “好。”孙穆当然答应。 这时候，隔壁新来的一对小年轻刚坐下在点菜，女孩拿着菜单，男孩低头看着手机。 男孩在听到女孩点美洲烤鱼的时候突然抬头说：“怎么又是烤鱼？上菜慢，吃得也慢。” 女孩子好久没出声，好一会儿才有些委屈道：“你天天就知道打游戏，出来陪我也看着手机……我想你多陪陪我，不行吗？” 孙穆看到那边的男孩子听了以后一脸的愧疚，收起手机在哄快哭的女孩。 对面的黄延愣愣地也看着那边，突然意识到什么着急地转头朝他掩饰：“呵，是呀，烤鱼太慢了，点个豆腐吧。” 孙穆开口道：“我也想吃烤鱼。” …… 美洲烤鱼姗姗来迟。 孙穆看着黄延认真地吃鱼，偶尔抬头看看自己，很开心的模样。 孙穆：“吃完饭，你有空吗？” 这回终于能看到黄延的表情了，那个人愣愣的，脸上还带着烤鱼的碎屑，带着警觉，只是掩饰不住的是期待。 “有。”黄延缓缓的点头。 看着孙穆的嘴，等着他的下半句话。 “那就好，我们慢慢吃，晚上去你那儿。” 孙穆轻松地笑。 他看到黄延微微张着嘴想说什么。 最后只说了个“嗯”字，低着头，耳根都红透。 会是一个很好的晚上吧。 黄延想着。 这能算他和孙穆的第一次约会吗？ 以前总是在家里见，这次一起出来吃饭了。 只是普通的吃饭。孙穆一定会这么说。 但是吃着烤鱼很开心也很满足的黄延就是执拗地相信——这就是他们的第一次约会。 很美好的回忆的第一次约会。 ☆、愚人节 黄延 三月底，办公室里生病的同事也陆续地多了起来。 黄延也中招，一烧就烧了三天，等第四天烧退了，整个人像是被轮了好几遍后一点力气都没有。但他依旧拖着疲惫的身体去上班，朝九晚五，带着厚厚地口罩，争取不传染给别人。 都说人到了一定年纪发个热感个冒就已经根本不会往心里去，该干嘛还得干嘛，吃了药得继续上班，可不是谁都有撩袖子就走得潇洒的资本。只是效率下降了好多，一天到晚，事情总是做不完。 黄延看到微博上的0这里生个小病或者哪里有点小痛了都会撒个娇，卖个萌，然后1会安慰两句，霸道地不让他这不让他那的。有时候黄延想，他们每天都生活在一片屋檐下，还微博上at来at去的，真的很有秀恩爱的嫌疑。可黄延看着还是觉得特甜蜜，等放到自己身上，想到自己撒娇的模样，只会觉得后背生凉。 他的确不是很有情趣的人。 快下班的时候有同事夸他拼命小五郎。黄延坐了一天全身都痛，只想买个外卖回家好好地睡一觉。孙穆短信过来问他晚上方不方便。 黄延一看日历，过几天就是孙穆的生日了。 好像，他也不懂得拒绝吧。 …… 黄延回短信：好，晚上吃外卖？ 孙穆回：我下班早，去买点菜，我来做。 黄延揉揉脑袋，笑了。 黄延就是不可救药地爱吃孙穆做的菜。 是对食物很讲究的人才做得出的那种味道，每每吃孙穆的手艺，黄延都会鄙视一下自己平时做的那些，不过是用水把菜弄熟了，加点酱料直接吃。饱得了肚子，但是没那种满足幸福的感觉。 孙穆有很多很好很好的地方呢。 黄延想着早早地把没做完的事情一鼓作气都做完了，就奔着晚上那顿饭，那个人，什么酸疼，难受不算是事。 好像一下子病都痊愈了。 早早地回家等着，生怕孙穆早到。 晚上孙穆做了拿手的茄子咸鱼煲，还有两个口味重的川菜。 黄延烧刚退，也顾不得别的了，埋头一顿苦吃。 孙穆看他的电视也没管他，等黄延不小心吃到辣椒忍不住咳嗽的时候。 孙穆看着他：“你怎么了？” “咳咳……没事，辣椒……呛……”黄延咳了两下，肺里好像在打架一样地难受，呼吸都变得粗重，咳嗽的声音——很不雅观。 他呛得眼泪都出来了，捂着嘴去了浴室。 好一会儿才舒服点回来，身上热乎乎的，可别是吃了点辣椒又烧起来了。 好不容易孙穆来找他，不能留下不好的印象。 等黄延回到饭桌上，体育新闻换成了财经新闻，孙穆抬头看他：“你生病了？” 黄延有些难过，只是摇摇头。 孙穆皱皱眉头：“你今晚话好少。” 黄延还是摇头。 然后有手贴到了他的额头。 孙穆皱了皱眉，直接把黄延面前那盆辣子鸡丁给拿走了。 “烧了几天了？”孙穆在单位的职位比黄延高好几级，说起话来也特别有气势。 黄延缩了缩脖子，笑得有些尴尬：“三四天了，已经好了。哦，是吹冷风吹的不是病毒性……不会传染——咳咳……” 黄延着急地解释。 他看到孙穆突然站了起来。 心想，完蛋了，不会被嫌弃吧？ 黄延多少有些慌张，毕竟人家做了一桌子好吃的菜，结果，自己好破坏气氛…… 听到的却是：“别吃这些，我给你做点清淡的吃。” 黄延愣愣地看着孙穆，心里暖洋洋的。 半个小时后，黄延吸着鼻子吃着一碗葱花鸡肉粥。 面前的粥香气扑鼻，嘴里的粥淡淡的，却不失风味。 黄延第一次知道，原来生病的时候还有这种待遇呀。 “晚上早点睡，我过几天再来。”吃好饭收拾筷子的时候，孙穆冷不丁地来一句。 黄延都迷迷糊糊快睡着了，一听到这句话就醒了。 这就要走了？ 孙穆看着桌子上还没吃完的菜，还有黄延一晚上明显写着“这些菜真好吃”的脸，叹了口气道：“我明天再来，你别吃这些。明白？” “哦，好。” 黄延点点头。 等孙穆前脚一走，他后脚就趴到床上睡了个昏天黑地。 是孙穆的鸡丝粥的魔力吧。 这一晚，黄延睡得特别的踏实。 第二天是愚人节。 黄延一早起床就发现自己生龙活虎一点问题都没有。 想到晚上孙穆还要来，一个高兴，早早地就起床了，换了干净的被套床单，还把房间从里到外整理了一遍。 经历过生病那恹恹懒懒的几天，才会知道身体好的是时候是多么的幸福。 而且今天是愚人节，是说什么都可以被原谅的日子。 黄延一大早就开始矫情。 矫情到晚上孙穆出现在家门口，黄延第一句话就是：“我病好了。” 孙穆看着黄延一脸期待的模样，摇摇头，进屋了。 “这是什么？”做饭的时候黄延在边上洗菜打着下手。孙穆从冰箱冷冻柜里拿出那个塑料盒，里面是一朵结着霜的玫瑰花。他昨天就看到了。 “是送给你的。”黄延转头看了看，说得直白。 “这怎么送？”孙穆把盒子打开，花被冻得和底部黏在了一起，而且脆脆的，好像一用力就会碎。 “就放在冰箱里，它永远都不会凋谢。”黄延红了红脸，转头继续洗手里的那盆空心菜。 反正孙穆如果不爱听或者不高兴了，他就说自己在撒谎就好了。 孙穆不再说什么，把盒子扣上冰回了冰箱里。 晚上做的菜都是清淡地几个小菜，那个被黄延洗了快半个小时的空心菜做得又脆又鲜美，黄延一个人就吃了大半盆。 吃饱喝足，黄延多少有点主动。 是昨天让孙穆白跑一趟有些小愧疚。 窗帘一拉灯一关，反正也看不清相貌。 情人节之后，两个人多少尴尬了一小会儿，但是这些日子来孙穆一直都对他很好。大概是知道他爱吃他做的菜，每次来都会给他做好吃地，然后他吃得饱饱地再滚一轮床单…… 黄延多少会觉得孙穆像是用美食在诱惑他。 反正吃饱喝足他乖乖地躺着随便他玩儿—— 不过你情我愿的，PY做成他们这样，真的已经超出黄延曾经期待的很多很多了。 要知道一年前，在认识孙穆前，除了爸妈，他病了可没有谁给他做好吃的鸡丝粥，也没有谁会记得他爱吃哪种蔬菜多一些，爱吃哪个口味多一些…… 孙穆的好，是黄延觉得自己平白无故中了大奖的那种幸运。 他心里美滋滋的，在孙穆把他翻到了上面的时候，主动找准了位置，坐了下去…… 每次这样都有点难受。 但是孙穆好像很喜欢，所以黄延每次都特别的配合…… 黄延大病初愈，这些日子又过得有些飘飘然。 等他被压成极其不舒服的姿势，听到孙穆不正常的呼吸声后。 孙穆终于发了出来，翻了下去…… 黄延发现自己的腿都麻了，腰很疼，后面也疼得厉害。 他还没射.出来，是刚刚的姿势，疼痛大过了快感。 “舒服吗？”孙穆喘了会儿气，拍开了床头的灯拿水喝。 黄延趴着，身上冷冷热热的一阵一阵的不太好受。 想说“很好”，可最后变成了低低的呻.吟。 孙穆第一时间侧身过来，摸上了他的身体，发现他前面还挺着，于是就从身后搂着他，用黄延最喜欢的姿势，咬着他的后背，手上也是温柔的。 “刚刚很疼？”等黄延射出来是十分钟后了。 孙穆多少有些愧疚。 “不疼。”黄延头还是晕的，翻了个身，主动搂着孙穆。 到底之前生了场病，射了一次，好像要了他半条命一样。 “你还真能忍。”孙穆低低地笑，仰头躺在床上，身上多了个黄延。 屋子里只有一个床头灯闪着幽幽的光亮。 边上的柜子上是一个加湿器，缓缓的雾气弥漫在空气里，气氛挺好的。 “今天好像是愚人节。”孙穆还不想睡。黄延搂着自己，眼睛一眨一眨地，睫毛擦过他的皮肤，所以他知道他也还醒着。 “嗯。连一个谎言都没听到，还是小时候好玩，所有人都把愚人节过成了情人节，去告白被拒绝也会有个好理由。”黄延应着。蹭了蹭孙穆，觉得今晚的气氛好到爆。他没别扭，孙穆也好温柔。 “好像也是。”孙穆在笑。 “又是一个节日。” “嗯？” “愚人节也是节日，我们一块儿过的。还有春节，情人节……” “呵，你这么说还真是。”孙穆承认。 “真好呀，以前每次过年过节都觉得难熬，谢谢你陪我。”黄延突然发现今天自己说矫情的话一点障碍也没有。 他在听孙穆的反应。觉得孙穆不会太在意，反正过节嘛，总有理由可以圆回来。 孙穆在想着什么，然后淡淡道：“以前过年过节都是特别大的阵仗。我ex爱热闹，过个三八妇女节都要像模像样地闹。后来他走了，一到过节我就头疼，在家呆不下去……” “嗯，所以来找我了。” 黄延换了个姿势怕压在孙穆身上久了会疼。于是躺回了自己的枕头上，脸颊贴着孙穆的手臂，很是亲昵：“我也是，大学那会儿，一到节日就打鸡血一样的想着要向男神告白，然后每次都挺惨。呵……” “还真是你会做的事。” 黄延想了想，说：“过两天你就生日了，有没有地方庆祝？如果没有，来我这吧，我给你庆祝。” “不了，我和大学同学约好去喝酒。” “嗯，好。有人庆祝就好。”黄延接得快。 他听到孙穆翻了个身，是准备睡了。 边上的手臂没有了，黄延也翻了个身，背对着背，闭上了眼睛。 床头柜上夜光的钟已经指过了零点。 黄延多少叹了口气。 是愚人节过完了。 他一句骗人的话还没说呢，哪怕抓紧时间说个矫情的“我爱你”也是好的。 然后孙穆肯定哈哈哈地哈过去。 他还能说一句“应个景说个慌。” 不过也还好没说吧。 孙穆肯定是知道自己喜欢他的。 可别做过了，连PY都没得做。 黄延逼自己闭上了眼睛。 听着两个人的呼吸声，还有加湿器咕噜咕噜的水声。 以为身后的人睡了，却突然听到孙穆问他：“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呵，已经过了。” “哦？那时候我们已经认识了？”孙穆是好奇。 “嗯。十一月的时候，那天你刚好来我家，我们一起吃了面。” “是吗？”孙穆不记得了。 黄延还记得：“那天挺巧的。” 孙穆应了一声笑了：“还真巧，把节日都过了一遍，今天也别浪费。” 孙穆似乎挺开心的，翻身楼住黄延，还在他的手臂上亲了口：“啧啧，今天愚人节，说点什么谎话应应景……” “孙穆，我爱你。”黄延想都没想就转头亲了口孙穆的嘴。 一下子，孙穆愣了。 好像连呼吸都停了 黄延慌张地转了回去。 心虚+鄙视自己管不住自己的嘴。 同时，也是期待的，期待着，孙穆或许会…… “呵，愚人节快乐。”好一会儿，身后的人好像突然反应过来，多少有些生硬地说了一句。 “你也快乐。睡吧。” …… 然后，孙穆就再也没说话。那一点浪漫温柔的气氛，还是被黄延搞得冷得不行。 好在，夜深了。 他累了，也困了。 日子还长着呢，下一个节日，他还想和孙穆一起过。 孙穆知道他矫情，也不是第一次拒绝他。 一个愿打一个怨挨，黄延知道孙穆不会在意的。 他总会让着自己。 就像现在，孙穆被他一句话说得手都僵了，但是还放在他的身侧，搂着他，很亲密。 这是一个很温馨很快乐的愚人节呢。 快睡着的时候，黄延对自己说。 爱是愚人的国度。 生在里面的人，最清楚。 作者有话要说： ☆、清明节 清明节。 妈妈之前染上了重感冒，一大早还发着烧。 黄延跟着老爸去上的坟。 看到妈妈前一晚准备在袋子里的水果，糕点，还有香烛，火柴，元宝和心经，还有身边两鬓斑白身形有些佝偻的父亲。 黄延的心里，更多的是歉意吧。 大学四年都住学校，毕业工作了，早早地就在外头租房子住。 都说同志和父母之间的感情是最微妙的，感谢父母给他自己生命，但是又抱歉没有办法完成爸妈心中的那个完美正常的愿望。 这些年黄延都害怕和父母相处，和妈妈还好一些，女人絮絮叨叨地没完没了，他只要听着，装个傻，忍不了了就装睡，其实热热闹闹地挺好。 可是单独地和爸爸在一起，两个大老爷们都不说话，这种感觉，其实很恐怖。 他们下午去的，到了墓园，上坟的人很少，到处都冷冷清清。爷爷奶奶的坟头前，黄延上好了香。以往妈妈都会拉着他去边上的过道上等着爸爸。 爸爸是家中的独子，爷爷奶奶身体最不好的那几年都不在老人的身边，心中多是亏欠，每年总要一个人单独在坟头多待一会儿。 “你等等。”一路上都没怎么说话的爸爸说话了。 黄延愣住。 总觉得今天老爸有话和他讲：“我以为你要单独和爷爷奶奶待着。” “黄延……”爸爸吸了口气，身上还有点抖：“这里就我和你，还有你爷爷奶奶，你有没有什么话要和我们说的？” 黄延手心一凉，说不出来：“爸……怎么了？” “你说呢？” …… “你小的时候，你爷爷奶奶带过你，你不调皮，就是闷呼呼的和别的小孩都不一样……你奶奶也很疼你，你生水痘的那会儿，你奶奶三天没合眼地看着你，你小时候的毛衣和棉袄都是你奶奶给你做的。”爸爸点了根烟，在老妈面前他从来不抽。 “爸……” “黄延，你对你爷爷奶奶说实话，你是不是……”爸爸狠狠地吸了口烟，吐了出来，是不想承认，但又不得不承认：“你是不是……那个……不喜欢女孩子？” “……”黄延在发抖，他想打哈哈过去，只是一抬头，老爸的眼睛里满是血丝，几乎于哀求地看着他，是想要一个答案：“和爸爸说，你爸我还扛得住。” 黄延的肩膀被狠狠地拍了一下，生疼生疼的。他还没有心理准备，虽然这些年他也暗示了爸妈很多次，希望他们会明白和了解，最好能……接受。 只是爸爸突然在今天来了这么一下。 黄延进退两难下也只好认了。 只是他好像今天才好好地看了看爸爸—— 他已经好老了，好多的白头发，记忆里那个扛着他很重的行李箱一口气上到学生公寓六楼的身影早就变得虚弱不堪，就像现在，对面的人摇摇欲坠好像马上就要坠落…… “……”黄延还是开不了口。 只是现在的沉默，就是最好的承认。 好久，好久，老爸低下了头，他在哭。 转头抹了抹眼泪：“儿子呀……哎……” “爸，你别这样，是我不好，我该死……”黄延慌张地找纸巾。 爸爸摇摇手，勉强地稳住情绪：“好，你今天承认了也好。这些年你不是没有暗示过我们，你妈不肯接受，我也装作不知道……以为你让我们看同性恋家庭的电影，给我们看那些新闻就是觉得好玩。果然是自欺欺人罢了……你知不知道，你妈这次是为了你的事才病得那么厉害？医院也不肯去？” 黄延，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到处乱窜着。他也恐惧，也害怕，怕爸妈的反应，他也怕老爸随时会一巴掌打过来。他没想过这些，以为爸妈不知道，他也可以当他们不知道，他乖乖相亲，然后慢慢拒绝就好了。 黄延听到爸爸失望的语气，还有故作的坚强：“你大学那会儿你妈就开始怀疑了。她和我说，我还骂她有病。她也没放弃，到处给你找相亲对象，结果呢，她都促成别人好几对了，自己儿子还单着。你上班的时候你妈去过你那儿好几次，你抽屉里的东西她还偷偷拿了点回来，是英文的，她就到电脑里一个个词的查……儿子呀，我们都不愿意相信。前两天你妈妈又去了，说在你家楼下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在……” 爸爸哽咽地没有说下去。 黄延的脸红了。 “儿子，那个男的就是？你们多久了？”爸爸又转头抹了抹眼泪，好像连抬起手的动作都那么的困难。 那是孙穆。 那天是他的生日。 孙穆喝高了来找的他，在门口就亲了起来。 那天……孙穆的前男友找他复合，他有些失控，才会这样。 哎。 “我们……爸，我们在一起大半年了，挺好的。”黄延看着墓碑前快烧完的蜡烛，眼睛被晃得有些酸。 “他是什么样的人，是不是网上写的那样……社会上不三不四的。” “不，不是的。他……是我同事。他很厉害，下个月就要升职做经理了，工作很好，人很好，做饭也很好吃。”黄延说的都是实话。说起孙穆来，嘴上带了点笑意都不知道。 可是生他养他的男人看到儿子表情和维护的语气，看得出儿子很喜欢那个男的，他的心里也五味杂陈：“他对你……怎么样？” “啊？”黄延愣了愣，才点的头：“很好。他还给我做饭吃，现在女孩子都不会做饭了。” 黄延看着墓碑前的蜡烛烧完熄灭了。 再去看看爸爸。 好像，比来的时候，更加地苍老了。 “走吧……” “爸……对不起。” “没什么好对不起我的，你最对不起的，是你妈。” “我以后会好好工作，然后孝敬你们的！” “你没事多回来陪陪你妈……她把你养大不容易。”爸爸的语气里多少还是带着不愿意接受的失望：“你先别和你妈说，我也劝劝他，别再给你介绍那些相亲的了，你难受，我们看着你也难受！” …… 回家的路上爸爸一个字也没有再说过。 家里妈妈生着病，还是做了一桌子的晚饭等着他们。 妈妈明显是不开心的，吃了几口饭，就说不舒服要回去躺着。 黄延食不知味地同爸爸吃好了饭。 老爸给了他一个地址：“你回家前去一下这个麦当劳。” 黄延不知为何。 爸爸坚持让他去。 麦当劳就是在离加四五个公交站的商场的楼下。 晚上七八点了，卖餐的柜台冷冷清清的，但是一边的靠窗的位置上坐满了人，都是中年妇女和几个爸爸年纪的男人，也不点餐，就是围坐在那里说着些什么。 黄延了解自己的爸爸。 他不会无缘无故地让他来这人。 黄延好奇地往阿姨伯伯的堆里走了过去，突然他被一个女人拍了拍肩：“哎哟，你是黄嫂的儿子吧？黄延？” “阿姨……” “哎哟，肯定是你，你妈妈每天晚上拿着你的照片来这里帮你相亲呢，你爸有时候也来，那边王阿姨都帮你登记了好几年了，还说你挑得很，哪家的姑娘都看不上，后来不肯给你介绍，你妈就天天自己过来帮你找。啧啧……你妈真劳心哦……”女人就像妈妈的年纪，和蔼可亲地一双眼睛看着黄延，让他想到了妈妈。 那边坐在人群里戴着眼镜往本子上写着什么的一个老阿姨，也抬眼看了看黄延，远远地有些不开心：“哦哟，终于肯自己来了？我就说人不来相不好的，你爸妈急死，儿子自己不上心，求我也没用。条件又不是特别好，眼光还那么挑……” “好啦，王阿姨，说我女儿，我女儿要求不高的，就是年纪有点大，学历有点高……你看看……帮我们物色个好的，哦，我家几套房子呢，车子也有，男方不能比我们差，差不多……呵呵，就好。” 王阿姨对面的女人说得口若悬河，一副讨好的模样。 王阿姨不友好地看了眼黄延，低下头有笑眯眯地写着什么的，嘴上说的是：“哎呀，你女儿年纪太大，不好，而且学历那么高……啧啧，我这里也不好找，差的你们又看不上，好的早就被挑走了，怎么不早点来找我？不过我尽量给你们介绍吧……” “哎哟，王大姐，就靠你了，我们也是没办法是不是？听说你最靠谱，撮合了好几十对了……” 黄延是逃出那个麦当劳的。 走的时候还有阿姨拉住他讨好地问他的年纪还有月薪。 他一想到爸妈为了给他介绍相亲的，每天来这里，要如此的赔笑脸，听冷言冷语的话…… 突然明白爸爸的那句：你妈把你养大不容易。这句话的意思。 黄延他从小就没让爸妈省过心，都工作了，现在还是如此。 …… 黄延只觉得讽刺。 春天都到了。 晚上的风却让黄延觉得好刺骨。 一路回家他都像是在逃跑。 满脑子都是爸妈的模样，还有出门的时候爸爸那句：“你自己好自为之。” 爸妈是老了，时间不知道都跑去了哪里。 老爸走三楼的楼梯已经气喘吁吁，老妈每天吃的药都有好几种。 如今发生这么大的事，爸妈已经选择了默默地承受，听天由命。不打他，不骂他，连和他争辩的心都没有了。 爸爸问了他好多遍：“那个人好不好。” 只要儿子好了，他们就好了 作为儿子。黄延只觉得自己不孝。 “孙穆，我今天出柜了。”黄延回到家，发现手机已经被他捏得很烫很烫。想给孙穆打电话，终究还是只发了条微信。 孙穆没马上回他。 三天前，孙穆的生日。 黄延准备了礼物，包好了放在家里，以为见不到人，想着以后随便找个理由再送。 孙穆说要和同学去喝酒。 黄延没想过，孙穆喝高了跑来找他。 他从来没有见过孙穆喝醉的模样，脸好红，一身的酒味，眼睛也是红的，他在哭。 他在喊他ex的名字。 “你个混小子，跑去美国了……没良心，滚就滚吧，还来撩骚我做什么……嗯？老头子供你念大学，没办法满足你就想我了？哼！没良心，没……没良心！”孙穆一路骂骂咧咧，在楼道口突然抱着黄延就开始亲。 明明之前还是骂人的，一下子就变成了：“小风，我爱你，不要走好不好？唔……你走了，我连个长得像你的人都找不到……凑合，都凑合不起来……你个小没良心，没……没良心……” 黄延是把人扛回家的。 孙穆自言自语说了好一会儿的话，都没清醒。 喊他小风，说要抱抱。 好好的生日。 黄延一晚没睡。 也一晚没说话。 他觉得孙穆很可怜，是很喜欢很喜欢那个小风吧，手机里还留着他们的照片，喝醉了，说的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孙穆还哭了，最后糊里糊涂地趴在床上就睡。 后半夜起了一次吐得狠了，也清醒知道自己在别人的家里，说了句谢谢，又睡得没了声息。 黄延在想，等他醒了，要怎么面对他，他怕孙穆醒了以后尴尬，又怕孙穆再和他道谢他不知道怎么反应。 黄延特别能理解孙穆。 大学那会儿他也为男神喝成这样。完全断片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睡在宿舍楼的屋顶吹了一晚上的冷风。 虽然那次狼狈地不得，但黄延还是很感谢自己，即使喝醉了，也没有傻到从楼上跳下去。 真死了，是笑话不说，就更加地对不起爸妈的。 男人嘛，很多话平时不会说，喝醉了找个出口说出来，或许就好了。 第二天黄延一大早在厨房准备了很多好吃的，又准备了干净的衣服就去上班了。 他还是怂。 也不想真的和孙穆讨论类似于：“你昨晚叫了一晚上小风，你那么喜欢他，他要回来就复合吧。”这样的话。 黄延不是圣母玛丽苏，他心里是真心希望他们没戏，没戏，一点戏也不要有的。 不然他黄延要怎么办？ 孙穆一直没和他联系。晚上回到家，黄延看到厨房里他准备下面的面团和排骨蔬菜都不见时， 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只是，都两天了，孙穆一直没找他。 黄延躺在床上，好不容易把爸妈从脑袋里拉了出去，又胡思乱想——他们会不会和好了？ 爷爷奶奶可不可以保佑他们不要在一起？ 手机响了，是孙穆的微信：怎么那么严重？ 黄延：今天去扫墓的时候我爸爸问我是不是，我认了。 很快电话响了。 黄延接起来之前，清了清嗓子，试了下自己的声音，没有太糟糕：“呵，孙穆……” “你没事儿吧？”孙穆好像在家里，那边有关电视的声响。 “没……我爸妈还是……挺温和的。今天去扫墓，我爸突然就让我在我爷爷奶奶的墓前认了。” “你爸挺狠的。” “他们忍了好久了，没对我怎么样，我就是觉得特别对不起他们。”黄延抓了抓床单，看着天花板，他有点想孙穆。 “别自怨自艾，没用的。再怎么对不起，也只能对不起了，想着怎么好好弥补才有用。你爸妈挺好的了，我爸妈那段日子，快把我的耳朵给念烦了。” “现在呢？” “哎，他们也伤得不行，也只能先这样，慢慢地总会好的，又不是开天辟地第一桩，着急也没用。” 孙穆的声音稳稳的，他也是纠结的吧，每一句话都说得很对。 黄延发现孙穆这是在安慰自己。 专门打来电话安慰自己。 该觉得很幸福吧…… 黄延坐了起来，揪着自己的头发，想了想还是道：“孙穆，那个……到时候能不能找你帮我个忙？” “嗯？” “下回有机会来我家吃个饭吧。” “……” “是这……这样的……上回……上回过年的时候我妈不小心撞到过你。特别是我爸，我爸好奇圈子里到底怎么样的，所以想拉你……撑撑场面。” 黄延说得自己也想抽自己。 脑袋一热果然不是什么好事。 孙穆一直没说话。 黄延慌张地，开始鄙视自己，不该接电话的。 发短信还有机会用脑子看看那话能不能说再发出去，这说话，经常走在思维的前面。 “毕竟我周围的同志，你最靠谱了。”黄延干巴巴地又说了一句。 想挂电话了。 其实他很想问人家和ex和好了没有的。 现在看来，什么都别说挂电话睡觉才是最该做的事情吧。 …… “唉……”电话那边传了声叹气声来。“行吧，等你爸妈情绪稳定点了，有机会的。” “好……好的，先谢谢你了。呵呵……我先……”黄延知道孙穆是客气话。 “倒是你没事儿吧？声音听起来要哭了。” “啊？我好着呢，我会努力好好工作的。” “行，别胡思乱想了，我就不祝你清明节快乐了。晚安。”孙穆在那边低低地笑。 黄延在尴尬地傻笑，才发现电话已经挂了。 黄延把热乎乎的手机贴在脸上。 觉得很暖和。 然后又躺倒在床上，闭上了眼睛。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 黄延有些累。 但心里终究是觉得幸运和温暖的。 自己的父母，没有扯破脸地为难他，还是为他着想的什么都自己忍着。因为他是他们的儿子，他们愿意选择理解和包容。 孙穆会安慰自己，答应了吃饭。 以后真被爸妈问起来，还能有带回家去的人。 孙穆说得对，心里再觉得愧疚，也对不起爸妈那么久了，以后也会一直对不起下去。 既然已经如此，他无法改变。 好好的做好自己，至少让爸妈放心吧，选了这条路，不要让他们操更多的心…… 黄延相信，世界上一定有那么一小拨人，他们能懂你的想法，能接受你所有的残缺。或许他们不能成为你的家人，不能做你永远的朋友，不能永远地陪伴着你。可只要一直相信着他们的存在，孤独就不会那么的难熬了。 离自己躺到坟墓里的时间还有很多很多年。 孤独也还长着呢，所以，要乐观一些。 总会好起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五一见 ☆、五一劳动节 转眼就是五一。 黄延的状态在整个四月却并不是特别的好。 先是糊里糊涂地吃坏了什么东西上吐下泻了几天请了病假，导致这一年的全勤奖泡汤。然后在他还没从疲惫的身体和失去奖金的痛楚里缓过来时，工作上的团队合作又出了大差错惹怒了客户。项目经理骂各个部门的组长，组长骂组员，他黄延就是底层组员，其实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可他还是听了三天训，看了一个礼拜组长的黑脸，扣了一个月的奖金。好不容易等办公室的气氛好些了，组长的脸上有了点笑意，黄延这才意识到，已经连续下了一个多礼拜的雨了，绵绵不断地，哪里都潮乎乎的一点也不舒服。 春雨下得人也懒洋洋的，早上起不来，晚上睡不着，很闹心。家里的洗衣机没有烘干功能，黄延就把冬天用的暖气拿了出来，把洗好的衣服一件件烘干，晚上无所事事地开着电视烘衣服，成了他一天到头最惬意的时光。孙穆出差了，一走就是大半个月，他去了美国，微信联系过一次，孙穆说一切都好，就是天天忙着开会行程排得有点紧。 他挺想孙穆的，也不知道孙穆去了美国会不会去见他的ex，会不会就和他的ex复合了，会不会还记得自己…… 孙穆说四月底工作就结束回国了，黄延不知道他会不会五一的小长假也留在美国过完了再回国。如果孙穆五一不回来，或许就真的和ex在一起了吧。 “嘶——”黄延突然觉得手上很烫。这才发现自己又在发呆，把手放在暖气的出风口太久，被烫红了好大一片。随便在身上搓了搓手，就抬头去看电视里的体育新闻，闹闹哄哄的，好像马上就要世界杯了…… 四月眼看就要过完了。 最后一天的时候天空终于放了晴。办公室里根本没有人有什么心思工作，单位有一年两次团体旅游的传统福利，地点一般都是国外，报名去单位出一半自己出一半，不去的话，单位会把那一半的钱折现当年终奖发，家属还能享受全款8折的优惠。黄延进单位很多年，一次都没有去过，一来他不是那种喜欢旅游的人，二来，他心疼那些钱。以前拼命的存钱想搬出家里，如今有自己的小窝，认识了孙穆，也出柜了……他更加需要钱。如果未来能两个人一起生活，他需要更大的家，如果未来还是只能一个人生活，他需要一大笔钱，老了，走不了路了，不能做饭给自己吃了，有钱也不至于死得会太难看…… 听到办公室里的同事们说起团体旅游兴奋的模样，听到他们说起自己的女朋友，老婆，孩子，黄延只是木木地看看电脑屏幕，然后看看手机上的屏幕。 孙穆大概不回来了，要不要去问一下？怎么问？会不会管得太多？会不会觉得他烦？ “吱——”黄延刚把快被他翻得没电的手机插上usb充电，手机突然震了。以为是充电的提示音，结果是孙穆发来的：“刚下飞机，累成狗。” 黄延差点从位置上跳了起来。 坐在他边上的小李吓了一跳：“怎么了？女朋友？那么高兴。” “嗯……”黄延拔了电话就出去了，以前任何时候打电话给孙穆总是畏畏缩缩的，这回却特别的爽快。 “你回来了？”黄延的声音能马上唱出歌来。 “嗯，刚到。”孙穆刚结束长途飞行，声音里说不出的疲惫，好像还在飞机上，有空姐的英语广播，还有周围的乘客打电话报平安的声响。 黄延看不到，但是现在的自己一定已经笑得合不拢嘴了，一股子甜味，好像把整个四月的阴霾和想念都扫去一般。 他的心脏跳得乱七八糟，脑子里只有一句话：“孙穆，我很想你。” 他就站在楼道里的落地窗前，外头夕阳软哄哄地洒在他身上，那股子干燥安稳的气息，他实在是太过的喜欢。 “呵…我……”电话那头的孙穆要说什么。 黄延竖着耳朵，却是什么都没听见。 等了好久他才发现，手机没电了。 好可惜。 黄延傻站了好久，拿着那个虽然被他摔坏但还是舍不得去修的手机在那里傻笑。 像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年。 虽然他什么都没做，但突然有一种把男人抢回来的感觉。 想得荒唐，但是想得理直气壮地开心。 黄延知道，这就是，爱情。 五月一号。 孙穆中午和黄延去了爸妈家里吃饭。 黄延没想过孙穆那么容易就答应，孙穆回答得却挺很肯定的：“行呀，反正我也没事儿，你爸妈别摆鸿门宴就好。“ 黄延自己纠结矫情了半天没想过孙穆那么容易就答应，就像孙穆问他，他不在的时候过得怎么样，黄延随口说了句”挺好的”一样简单。 “那去你家要不要被查家底，会不会被拷问很多私人问题，说起以前恋爱史我要怎么说？”黄延见到孙穆的时候，两个人在爸妈楼下的小区里碰的头，孙穆在美国被晒黑了很多，但是整个人都很精神，穿着挺拔的polo衫和长裤，剪得很短的头发，显得更加有男人味了。黄延贪婪地看人看了很久，太久没见了，很想上去抱一下，感受一下他的温度和气味，只是…… “不会的，我爸妈都是很保守的人，可能我妈妈会多问你一些，你就如实回答好了。呃，就是问起来我们在一起多久了……”黄延不看孙穆了，脸有点红，觉得自己有点不太要脸：“就说去年认识的，感情挺好的。呵呵，这样就行了，我爸妈做饭挺好的，赶得上你做的那么好吃了。“ 黄延笑着走在孙穆的身边，他手里拿着买给爸妈过节买的米和油，他看到孙穆的手上也拎着袋子，像是保健品。这一种突如其来的的幸福感来得实在太快了，他没有心理准备，但是就像五月的春光一般，一下子生机盎然了。这个生活，甚至是整个生命，在这一刻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满足感。 “走吧，我家在三楼……” 那顿饭吃得其实特别的和谐。 黄延不知道老爸是怎么和老妈说的，整个四月对他没什么好脸色的妈妈见到孙穆的时候难得地笑了起来。 老妈很热情地问了孙穆的名字，给他拿了拖鞋，收到礼物的时候推搡了半天。 老爸的脸色一开始并不怎么好，只是瞪着黄延让人很不好受，可是大概是妈妈的态度太热情了，等上桌吃饭的时候爸爸终于缓和了点表情。 孙穆是跑项目的，他挺能说话，不像黄延对着自己的爸妈总觉得没话好说，每次都是被说烦了狼狈地逃跑。 孙穆完全像是另外一个人，和爸爸说股票，和妈妈说房价，连广场舞的曲子孙穆都能说出好几首来，和老妈一起哼起了调子。 一桌子都是老妈的拿手菜，孙穆个个都夸，还和老妈聊起了酱肘子不同地区的几个说法。总之一顿饭，黄延除了笑就是吃，眯着眼睛，吃什么菜都是甜的。 老爸开了瓶白酒要和孙穆喝，黄延说孙穆刚从美国飞回来时差都没倒喝了难受，孙穆倒挺爽快的，还说下回来家里给老爸带两瓶好酒，他家里放着好多也喝不完。 那边孙穆和老爸喝着聊着，从国家政治到祖国风光，老爸退休前也是做项目的，跑过很多地方，和孙穆一见如故，甚至孙穆的大学老师还是老爸的老同学。老妈在收拾桌子，在厨房里开着水龙头，把黄延拉了进来。 “这个孙穆真的是你现在的……”老妈还不习惯“儿子男朋友“这种叫法，看得出来她之前多是勉强的笑容和热情，人后，脸上更多的是担忧和怀疑：“他挺优秀的。” “嗯，他是我们公司业务部的经理，比我厉害多了。”黄延心里甜得不得了帮着妈妈把吃剩的饭菜拨到一个碗里：“妈，你做的酱肘子真厉害，他吃了好多。” “哼……”老妈冷哼了一声，瞪着水龙头好久：“黄延，你是不是花钱雇他回来的？怕我和你爸担心你喜欢……喜欢男的？” “啊？”黄延愣了：“干嘛花钱雇他，他就是我同事呀，一查就能查出来，我们就是公司搞活动的时候认识的，我们在公司里比较避嫌，但是……其实挺好的。”黄延笑笑。 老妈却笑不出来：“真的？我怎么都觉得……你看那小伙子相貌好，又是什么经理，收入很定很高吧？” “嗯，好像一年有二十来万。” “对呀，他那么好，一来就把我们逗得那么开心，那么好的人，怎么会……” “妈，喜欢同性不是后天决定的，是先天，我……我从小到大都没有办法喜欢女孩子，他也是。” ”哦，他找不到女孩子就和你凑合过了 ?“ “妈……你什么意思。”黄延突然停下手上的动作，看着妈妈：“妈，你也觉得我配不上他？” “……” 老妈愣了好一会儿，叹了口气，开了水龙头洗着碗。 黄延心里不好受，好像之前的蜜糖全都化完了以后，芯子是苦兮兮的药。 “哎，爸妈年纪虽然大了，但是也会上网，也会查资料，淘宝玩得也很溜，有事也会找百度。你这样，妈也想通了，不逼你，你要是过得好，爸妈都认了，但是……” “妈，我和孙穆挺好的。” “他那么优秀，以后不和你好了，怎么办？”老妈眼睛有点湿，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妈知道难，让你改，哎，好多前车之鉴呀，硬的来不得，软的你们也不会听。但是……黄延呀，妈就希望你稳定下来。你几斤几两妈怎么会不知道？没给你生好相貌，是爸妈的错，以前就指望你娶一个普通的女孩子，我们家多出点钱对女孩子一定供着。这个孙穆，他条件太好了，你和他在一块儿，你爸和我都不知道能给他点什么好的。” “啊呀……妈，你想这个干嘛，我喜欢他，我会对他好的，我赚钱给他花就好了，和你们没关系的。”黄延着急解释。 妈妈却打断他：“爸妈就希望对他好点之后，他能对你好点，你这样不容易。这些年，你也一直一个人孤孤单单的。你看我和你爸再怎么样，好歹还有个伴的……” …… 孙穆到底有些喝多了。 从爸妈家里出来，黄延打了车。 孙穆微醺地问他：“怎么样，我表现得不错吧？” 黄延只是笑：“嗯，我爸妈都好喜欢你，谢谢你呀。啊，对了，你给我爸妈带的礼物……我把钱给你吧，没理由让你帮我那么大的忙，还要自己掏钱买礼物的。” “说什么呢，我姨妈让我从美国带了两箱子的保健品，拿了几瓶适合你爸妈的，吃了好的下回我出差一起多带几瓶。” “那多不好意思呀。”黄延小声的。 “都是老熟人，小意思。不过你爸妈真的挺为你好的，至少对我挺客气的，不像我家里人，现在回去还是吹鼻子瞪眼，我小姑还让我去医院挂精神科。”孙穆真心的。 黄延暗暗的笑。 打车路过湖滨。 孙穆突然说停下来，下来走走透透气。 黄延付了车钱，陪着孙穆在西湖边上走着。 五一，其实西湖边上到处都是人，他们一上车司机就抱怨要路过风景区路不好开。 孙穆和黄延就漫无目的地随着人流慢慢地走着，街边到处都是卖气球，卖花，卖孩子喜欢的小玩意儿的小贩在和城管斗智斗勇。 孙穆似乎兴致很好，东看看西瞧瞧地。 “对了，刚我爸和你说了点什么？”黄延见他不说话，先开的口。 “就说了些认识的人，不过你爸说到你了，说了你很多好话，大概是想给我留下好印象。” “真的呀？我爸从小到大都没怎么夸过我，我生下来他看到我的第一句话是：我儿子怎么能长那么丑。”黄延自嘲地笑。 孙穆也跟着笑。 “不过你太优秀了，刚洗碗的时候我妈还问我你是不是我花钱雇来的，说我配不上你这么好的。”黄延道。 孙穆转头看他：“你妈妈怎么这么说哦？” “他们是觉得你太优秀，我几斤几两他们最清楚了，什么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嗨，我也希望我爸妈能这么看待我，好像我长这么大没有一件事是他们满意的。不过也是，小时候我不好好学习就是闯祸，好不容易大学毕业了死活不结婚，好不容易离结婚临门一脚呢，结果我出柜了……是谁家爸妈都要气死。”孙穆看到了什么往湖边的小花园走去。 那边一片花海，五颜六色的说不出什么花来，到处都是游人的湖边，只在这边独独空出来一片空地，周围围了好些人，是有个小伙子在求婚。 黄延和孙穆就站在人群的最前面。 小伙子穿着一身轻松熊的大头玩偶衣服，抱着一束很大很大的玫瑰，正等在那里。 远处似乎是毫不知情地女孩子在朋友的簇拥下走了过来，女孩捂着嘴，远远的就看到女孩的眼睛是红的，漂亮的妆都快哭花了。 女孩在群众们的欢呼和起哄声下，被朋友簇拥到了大熊的面前。大熊把花给了女孩子后，突然跪了下来。 从身后拿出了几块精心准备好的纸板，纸板上是漂亮的字。 “骆小丹，我是你最喜欢的熊宝宝。” “今天，我们就认识整整5年零8个月。” “我们交往的第五年。” “你和五年前一样漂亮，我和五年前一样的爱你。” “我买了房子，虽然爸妈出了绝大多数的钱。” “我暂时还得坐地铁上下班。“ “我不是富二代。但是……” “我有一百块钱就想给你花95块钱。” “剩下五块钱我买泡面香肠吃饱就行。” “我想把所有好的东西都给你。” “因为，我想做你的老公。” “永远爱你，照顾你。” “好不好？” 激动的围观群众们帮着在大头套里不能说话的小伙子念着纸板上的字。 姑娘早就扑了上去，摘下了大熊的脑袋，和一个胖乎乎的男生拥抱在了一起。 到处都是欢呼声，和看完热闹退散的人群。 孙穆在笑：“年轻真好，再早几年没钱的时候，我也那么浪漫。反倒是现在有钱了，什么都懒得折腾了。” 身边的黄延却一个字都没听到一般地只是看着那边和朋友们一起庆祝，以及还感动着的新人们，一动不动。 孙穆看到黄延皱着眉头，平凡的脸上，似乎在很认真地思考着什么。 黄延是在思考。 有些路因为自己没有走好，或者永远走不了，于是见到那些走得好的人就不免想多看几眼。也就是看一看，没别的意思，然后想象一下如果自己有可能走好了，会是怎么样的一种欣喜，快乐和满足…… 他是在认真的想，如果有将来，他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去求婚。 其实老妈说得对。 他并不适合和孙穆这样优秀的人在一起，就像面前两个幸福的男女，男孩子胖胖的，并不帅，似乎条件也很普通，而女孩子也没那么的漂亮，普通的学生装束，圆圆的身材但是笑起来很甜，也很幸福。 黄延认真的在想，他能给孙穆什么呢？ 如果真的要和孙穆告白，他要承诺孙穆什么呢？孙穆住的小区比他的小房子高档太多，孙穆的薪水是他的三倍多，孙穆长的比他好看多了。 一这么想。 黄延突然有些颓丧。 好像之前所有的甜真的都没有了。 意识到的时候，身边的人群都散了，孙穆正好奇地看着他。 “哎哟，怎么一直看着那个穿熊衣服的男生，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孙穆笑着问。 黄延愣了下：“啊？” 孙穆大概都能猜到黄延脑子里在想什么，故意逗他：“上回不是说帮你找合适的人吗，我哥们之前找了一个，我去看了，结果是个胖胖的……” “啊？”黄延一脸的紧张和尴尬，不去看那个男生了，着急地看着孙穆要解释着什么，耳朵都红了，手也举了起来，拼命地摇晃：“我不……” “哎，我以为你不喜欢块头大的，所以帮你拒绝了，早知道……”孙穆坏坏地笑。 “我不喜欢……不喜欢……不喜欢这样的。”黄延都结巴了，终于说了出来，看清了孙穆的表情，他自己也觉得自己没用：“哎……就……就，呵呵。” “哦，那就好。” 黄延以为孙穆会笑话他，但是孙穆没有，拍了拍他，指了指湖边要往那边走过去。 黄延脑袋有些乱，动作迟疑了会儿，突然觉得手上暖了一下，有人拉住了他。 黄延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到是孙穆的polo衫，他的手好暖和，真牵着他，往湖边走过去。 “等会儿有音乐喷泉，一起看吧，这边修好很久了，我竟然都没看过。”孙穆牵着他的手抬手一指，朝着黄延露出一个熟悉温暖的笑容。 黄延只觉得全身的血液都涌到了脸上，自己一定脸红得很难看，然后傻笑的模样也很丑。但是…… “嗯。我也没看过……”黄延略略地低头，肩膀和孙穆的肩膀紧紧地靠在一起。 黄延突然意识到孙穆在这里停车下来走走的用意。 又是约会。 刚去见过自己的爸妈。 孙穆和爸妈谈得很好。 他们在这里看风景，过节。 像做梦一样。 听着音乐喷泉的悠扬的民族乐曲，漂亮的喷泉幻化出不同的形态。晚上看或许会更加的美，但是现在有喜欢的人陪在身边，虽然人很多有些挤，但是面前就是最美丽的风景。黄延万分地确信。 他是配不上孙穆。 但是他有对孙穆好，去喜欢他，爱他的权利。 虽然，只是作为炮、友或者朋友，同事的身份，但是，那都不中重要了吧。 那个求婚的男生说得对，如果他有一百分的爱，就会把95分留给孙穆，剩下的那一点点，在他受伤的时候足够抚慰自己就好。 别的都不重要，一点也不重要。 人群中。 黄延偷偷地握住了孙穆垂在身侧的手。 轻轻地一握，然后松开了。 孙穆被面前的景色吸去了全部的注意力，似乎完全没有感觉到。 黄延心中跳得厉害，他知道，这或许就是他离幸福最近的一刻了。 端午节见。 作者有话要说： ☆、端午 城市里的夏天总是来得特别着急，好像就是一转眼的功夫，院子里的梨花海棠开了又谢了一地的花瓣，很快蝉鸣声也吱吱喳喳地闹个不停，气温随随便便就破了30。 今天入夏黄延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换了个新空调。早几年都用搬进来时候的老房东的旧空调，到了夏天不制冷还滴滴答答地到处滴水，黄延也就将就着用了两三年了。很多事情其实缺的不是那两千块钱的空调，而是一个理由吧，想让自己过得更好的理由。 比如孙穆就是一个好理由。 黄延知道孙穆喜欢日本品牌的电器，于是他就买了日本牌子的空调，贵了不少，但是他心里高兴。 孙穆依旧时不时地过来，有一个周末他从周五一直住到了周一。 黄延发现白天同他相处的时候已经不会再害怕没事儿做了，无非是两人各忙各的到了饭点商量一下吃什么，然后去买，去做，去吃，然后继续个忙个的。 于是黄延开始明目张胆地偷窥，说得好听点，叫做观察。 孙穆喜欢呆在客厅，他是一个很厉害的人，可以边看电视边刷微博微信，还能偶尔接两个单位的电话，开个笔记本就能顺便把公事办了，顺便，连黄延的一日三餐都做好了。 这两个月《舌尖上的中国》特别的火，黄延随便说了句泡菜其实家里也可以做，孙穆还就真的买了个泡菜缸子回来，做了一缸泡椒，甚至还试了腌泡椒凤爪。 黄延那几天打打下手忙着拍食物留念，他真的很喜欢孙穆，觉得这个人，总能给他带来好多的惊喜和希望。微博上那些同志红cp们相亲相爱你侬我侬吃一碗绿豆汤都能吃出甜蜜泡沫的生活，其实离他很近很近。 不是触手就能得到，是他已经得到了。 当然，黄延上个礼拜连着看电影吃了几天的泡椒凤爪，脸上冒了好几颗火气豆，那一缸的泡椒现在已经变成了一缸的咸鸭蛋。明明超市里一块几就能买到黄大流油的鸭蛋，黄延还是自己百度着用盐水做了一缸，想着到时候如果味道好孙穆或许会表扬他几句，一切都充满着期待。 只希望，这日子呀，能长点，再长点，可一定要让孙穆吃到自己做的鸭蛋才好…… 黄延每次在厨房见到坛子的时候总是这么想着。 今年端午假期连着周末顺带把六一一起过了。 礼拜天的晚上孙穆炒了一盘糖醋排骨，说他小时候最爱吃他爸爸做的这个。结果那一盘一大半都被黄延吃了，然后两个人选好了想看的电影，切了个冰西瓜。 孙穆洗好澡出来的时候，发现这天气太热，洗冷水澡还能洗出一身汗来。走到客厅被空调冷风一吹，一个寒战，到底是舒爽不少。 “我看了影评，《饥饿游戏》第二部比第一部评价好。”黄延递给只穿了条裤衩的孙穆一碗挖出来的西瓜。 他自己也挖了一大碗。不过把瓤心最红没籽的那块放在了孙穆的碗里。 黄延见潮湿的身体往自己身边一坐，往竹席沙发上一靠,舒舒服服地擦着头发，特想抱一抱他。 大概会嫌热吧…… 黄延吃着西瓜，偷偷看着孙穆，不小心把西瓜子吞了不少下去。 他意识到的时候，自嘲的终于明白，小时候家里西瓜瓤心都被他吃到肚子里的原因了。 那是最好的，想留给最好的人。 就像小时候妈妈会问黄延：“西瓜甜吗？” “很甜。”孙穆这么回答道。 于是黄延想把这个夏天的西瓜，都留下最甜的部分给孙穆。 许久不过的六一儿童节，他们吃了晚饭看了电影，大概是空调的温度太过舒服，搂在一起的时候没有黏腻感，干燥的，带着质感的…… 很晚的时候黄延趴在床上，身上就披了一层薄薄的毯子。 他最近的小日子就像刚刚他们吃的西瓜一样，太甜太好了：“嘿，美国的炮.友叫partner。吃了饭再看电影再xxoo的都不叫炮.友，叫date。是正式的男女朋友关系。” “嗯？”孙穆昏昏沉沉，是要睡了。 “没什么……”黄延翻了个身朝着孙穆背后的方向。 “明天我要出差。”很久以后孙穆突然说了一句。 “啊？”黄延手心一凉：“明天是端午。” “嗯。晚上的飞机飞美国。”孙穆淡淡地。 “啊……好。你要去多久？”黄延问孙穆的后脑勺。 “一个月吧。” “嗯。”好久。“你会去找他嘛？” “谁？”孙穆动了动。 “呃……你的ex。” “……”孙穆不说话了。 黄延拽了拽毯子，支支吾吾：“呃，我就是随便问问。飞机要飞很久吧。早点休息……” “嗯……” 孙穆睡得很快。 黄延一直醒着。 很晚的时候他上完厕所没有回房间，开了风扇窝在沙发上。 茶几上那个被挖空了的西瓜还摆在那里，刚刚他们做的太着急，连外面都没收拾。 黄延把他们看过的电影又放了一遍，没有声响，只有画面，什么情节都不重要，黄延只是坐在那里鄙视自己。 只是没多久的功夫，他连鄙视自己的力气都没有了。是患得患失那么久，久到连他自己都麻木。其实一切都从来没有改变过。 孙穆还是那样想到了回来，想不到就是想不到。也会在黄延主动说那么暧昧的字眼时及时地浇给他一盆大冷水，旁顾左右而说别的。他黄延自己，依旧的典型屌丝怂男的胆小模样。神经大概比女人还细…… 唯一要纠结的其实只是孙穆要出差了。 这次要去很久。 地方有些危险。 其他的…… 黄延醒来的时候。 发现自己正用一种很神奇的丑陋姿势睡在客厅的沙发上，身上只有一条裤衩，但是被盖上了薄毯子。 厨房里有粽子叶的香味。 “嘶……”黄延落枕加腰酸，盯着乱糟糟的头发，走路的姿势都变得奇怪。“早。” “你怎么昨晚睡外面了？我吵到你了？”孙穆把锅盖打开，冒出一阵蒸汽，锅子里两个大粽子咕嘟咕嘟地冒着气。 “哇……我都不知道家里有粽子。”黄延咽了咽口水，探了探头，很疼：“嘶……我昨晚大概梦游了吧，或者是睡糊涂了，上了厕所就躺沙发上了。” “我早上起来看你那睡相，差点吓晕了。”孙穆捞起粽子，拿了剪刀和筷子三两下就剥出了粘腻可口的大粽子来：“礼拜五就买了，猪肉蛋黄馅儿的，行吗？” “唔，行！”黄延咪咪眼睛，他是真饿了。 “先去洗把脸，我没见过谁把西瓜皮盖在脸上睡的。”孙穆拍拍黄延的屁股揶揄道。 黄延摸摸脸，得，还真是一脸的水。 于是昨晚的事，黄延也忘了七七八八，孙穆更是不会再提。 两个人吃了粽子算是过过节了。孙穆收拾了东西，要回家准备出差的行李。 “有什么要我帮你带回来的？”孙穆走的时候问黄延。 “我？没什么需要的。”黄延抓抓脑袋，他是真的不知道要什么。顺便也多看两眼孙穆。 “给你带只手机吧？你那个屏幕都裂了那么久了。”孙穆指了指桌上黄延扣着的手机。 “哎，真不用，我也没什么电话短信，而且挺费钱的，我存钱买车呢。”黄延一直都觉得自己的东西随便着用就好了，他也不是什么型男，花里胡哨的好看也没有用吧。 “行吧。我走了。”。 “哎……等等。”黄延突然拉住孙穆，亲了口人。 动作早于思维。多数时候，都是借口吧。 “出远门小心。”黄延看着地摇摇手，大概自己脸红了吧。 “呵……”脑袋上传来孙穆淡淡的笑声。然后脸颊一热，好像被亲了……“端午节快乐。我不在的时候不用太想我。” 然后孙穆是怎么关门走的。 黄延不记得了。 他只知道，过了好久好久，他才回过神来，捂着自己的脸颊像个纯情少年一样。 而不久之后，当他在无数个晚上自怨自艾担心的事情终于发生，他和孙穆终于分手了。 黄延也一直都记得这个早晨，孙穆给他盖了被子，孙穆煮了超级糯香软绵的粽子，孙穆和他说节日快乐，孙穆亲了他的脸颊同他告别。 黄延一直都记得，那天他在门口愣了好久，然后回到房间里躺在床上拼命地傻笑。 他那天做了个决定，等孙穆从美国回来一定要同他告白，一定要主动努力一次，让他做自己的男朋友。如果美梦成真，他以后再也不吃西瓜最甜的那一块，也每天都要在他出门的时候在他脸颊上亲上一口…… 虽然，美梦和现实的距离黄延一直都没有跨过去。 等他失去的时候，颓丧过，哭过。 但是他始终都没有一点点的后悔。 因为认识孙穆，真的是他这些年最幸福最了不起的一件事。 “孙穆，我很想你。”黄延忍不住还是发了一条微信。 孙穆照例不会回应，直到两天后，黄延收到孙穆的消息—— “我见到他了。” …… 【七夕他们就分手了。七夕见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不知道认识一个人是好还是不好。不好的是，他走的时候带走了整一个世界。好的是，他曾经送给了我想要的全部宇宙。” “他还没离开的时候我就开始怀念了，因为我知道他马上就要离去。” ☆、七夕 黄延 等待是一个最难熬的过程，特别是当你所有期盼，忐忑不安的时候。 黄延这么大了，高考等成绩，面试等通知那会儿也挺焦躁的，但是这种焦躁和当年给男神准备礼物过节表白那会儿是不一样的。 后者总是带着那种壮志断腕的决绝，等待是一种幸福YY的过程，想过无数种男神答应的情节，这些想象能让他一个人瞎乐好一会儿，而拒绝的情况根本不用多想，无非是尴尬笑笑转身就走，这点他黄延挺有经验的。 而等待孙穆从美国回来是同前一种一样的焦灼，像是等待审判的无助的人，命运和未来好似都已经掌握在了别人的手上，尽管，他已经尽人事，但最后也只能听天命。 孙穆是六月走的，整个七月里，确切地说在他知道孙穆和他ex在美国见到面以后，黄延就变成了那个等待成绩的孩子。 一开始是逃避，总是不愿意去想这件事，忙着手上的工作，下了好几季的美剧每夜每夜地看，看到眼睛实在睁不开，闭上眼睛马上就能睡着。 这样的日子过了半个月，他开始焦灼，平均十分钟就要看一遍微信里孙穆的状态，生怕错过了什么。有那么几天孙穆什么都没有更新，他又紧张兮兮地怀疑是不是孙穆把他给屏蔽了。 神神叨叨地又过了半个月，黄延确认他再也看不进美剧了，而且神神叨叨地连爸妈都问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没有和他们说……七月终于快过完了。 孙穆没有屏蔽他，而且，孙穆回来了，就在七夕节前。 这一个月来，偶尔他们还是有一句没一句地聊过几次。黄延这个人本来就心思重，偏偏知道自己心思重还就是不肯说出来，于是什么想念呀，期待呀就都变成了几句无聊的废话。 比如，在孙穆说给他带了礼物的时候，黄延就回了两个捂嘴笑的表情。 再比如，孙穆都回来两天了，在微信上毫无联系不说，偷偷去他办公室看了也不见人，黄延神经都有些衰弱了，他一句“你晚上有空吗？”就是死活说不出来也发不出去。 等呀等。 七夕就在明天。 晚上十点，微信终于有了推送，黄延神经病一样地从沙发上跳了起来，刷开来一看——是大学同学的微信群。 也就几分钟的样子，原本安安静静几个月都没有动静的微信群，突然出现了上百条回复。 男神和他的小男朋友，明天在英国领证结婚求祝福。 黄延干巴巴的刷了会儿，气馁地关了手机，摊在沙发上，盯着天花板发起了呆，嘴里苦苦的，心里被什么搅动着。 难过不是因为男神修成了正果，那么多年过去，该失去的早就失去了，没感觉了。到底是个happy ending，虽然不是和他，但至少告诉他自己，那条他一直走不好的路也有人走得很顺畅，很幸福，很成功。 难过的或许只是单纯的嫉妒——为什么，为什么幸运的那个人偏偏就不是我呢? 主动不行，男人把他当笑话看。 被动吧，这种等待的感觉，太tmd恶心了。 黄延就这么愣愣地看着天花板，家里安静得可怕，他抓着手机生怕错过一个信息，但里面偏偏什么都没有，就和天花板一样地干干净净——他为了孙穆回来早早地就把家里从里到外打扫得干干净净。 十二点。 黄延困了，伤感也过了，嫉妒也过了，期待也过了。 黄延：这两天忙什么呢？ 五分钟后。 孙穆：在家休息，回来就重感冒。 黄延抱着手机。 愣了。 七夕。 又是一个属于别人的节日。 黄延想到半年前的情人节，那个被他留在花丛里第二天却不知去处的玫瑰花，下午还是去买了一束一模一样的。 这回没有再用冷冻柜冻起来，而是用家里最漂亮的容器装了起来，摆在餐桌上最显眼的位置。 黄延忙活了一下午，虽然做得不怎么好，还把厨房弄地乱七八糟，但终于做好几个菜。有孙穆爱吃的蜜汁鸡翅，清蒸排骨卷，特别好消化的蘑菇鸡肉粥，还有从爸妈家里顺来的清爽的泡菜。 黄延昨晚半夜上淘宝特别定的加急快递来的感冒冲剂也到了。 他连借口都想好了：大学同班做英国代购，说这个冲剂对感冒发烧特别有效，本来给自己屯一点的，现在顺便给你送来吧。 黄延用透明保鲜盒装着食物，一盒盒地摞了起来，找了白色花纹蓝色底的布袋装好，他还特地撒上了花瓣。 是的，黄延后悔了。 孙穆病了这件事，被他矫情地忽略了。 你说你比不过人家前任是一回事，自己不努力在孙穆最需要的时候窝在家里当缩头乌龟，就没有办法被原谅。 黄延想明白了。 伸头缩头都是一刀，不如死得明白一点。 或许孙穆被自己感动了，就忘了那个ex会多看自己几眼？ 虽然可能性也不大，但至少让他黄延YY起来，很带劲。比在家里拿着屏幕碎得稀巴烂的手机来得强。 孙穆家在城市的另外一头。 下午刚下过一场阵雨，晚上的空气凉飕飕的，俊男靓女都穿着好看的夏装，在这个温度下，在朦胧的夜色里，女生的妆容都精致可爱，男生的笑容好像能融化所有的冰激凌。 孙穆家的地址还是那回孙穆来的时候顺带拆了个包裹，包裹随便丢在了黄延的家里，他看到才知道的。 那个公寓一听就是高档小区，黄延到了以后才发现，果然，小区里停的车都让他认得闪花了眼睛。 孙穆也开车，但是和那些车比起来，孙穆简直就是个穷鬼。 孙穆说过，当年买这个小区，是他ex喜欢，他咬咬牙就买了。 ex，ex呀，黄延看到孙穆的车停在花坛边，停了下来看了会儿，车窗映出他的脸，看了会儿，自己也别过脸去。 这张脸，比不过男神的现任，也比不过孙穆的前任。 但有一点他黄延还是挺自信的—— 他喜欢地挺纯粹，别人感觉不到，但是他自己最是清楚。虽然纯粹当不了饭吃，也从来没给他带来什么好结果，但是他黄延不愧对自己的良心。 在这种矫情地节日里，黄延也矫情地觉得——爱分很多种，牛郎织女金风玉露是一种，逢盛却人间无数是一种，他这么多年的单恋也是一种。 大不了像对男神一样呗，告个白，然后几年后听到孙穆要和谁扯证的消息，然后暗自神伤一会儿，或许，那时候有下一个孙穆陪着自己也不一定…… 黄延朝着车窗里的人笑了笑。 笑起来就没有那么难看了，还是很利索很靠谱的一个小伙。 黄延是跟着前头进去的中年女人进的公寓大门。 电梯里黄延心脏跳得乱七八糟的，看到拎着一看就是价值不菲名牌包的女人随意看过来的目光，他脸红了。 “呵，来给同事送东西，就住11楼。” 黄延说话都有点结巴。 女人没说话，电梯停了下来，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黄延吸了口气。 开始担心起来。 会不会不太适合，孙穆看到自己会不会不高兴，会不会等会儿又出丑导致以前做的一切全部都白费，会不会孙穆被自己感动，就像自己把自己感动了一样…… 叮—— 黄延在最后的那个想法里YY了一小会儿，嘴角不自觉地笑了起来。 电梯停了下来，一开门，就看到放在墙角的一把蓝绿格子的雨伞。 没错，那把伞他还和孙穆一起撑过一次，他还偷偷地拍过照片。 …… “请问你找谁？” 开门的男人像一道光，栗色的头发，干干净净的脸庞，微微翘起的嘴角，穿着蓝白格子的睡衣，很高，很白，好像电影明星。 “你找谁？” “我……”黄延的脑子好像充血了，有什么东西在里面横冲直撞。他发现自己不会说话了，张了张嘴，就说出了这么一句话来。 “孙穆……你的……” “哎，不是不是……是……咳咳……”他的脸也红了，现在只想找一个地方钻进去，然后把自己给埋了。 黄延慌张的眼睛不知道往哪里聚焦。他看到漂亮男孩身后的屋子里面宽敞的客厅，考究的家具还有很大很大的电视屏幕上是暂停了一半的游戏，客厅开着柔和的橘黄色的灯光，桌子上还有喝了一半的水杯，还有几颗药丸。 “在我外衣的钱包里……”孙穆哑哑的声音从里面的屋子里传了出来。 黄延吓坏了，他都转身了，只想赶快跑掉。 “哎，你别走呀，我去拿钱，外卖一共多少？”漂亮的男生去沙发上拿了件黄延熟悉的大衣，拿了钱包翻出了零钱：“多少钱？” 黄延愣愣地只看着人，被问了两回才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波点袋子，还有袋子上的两盒感冒药。 “我……啊……是，外卖，一共，一共……”黄延后背都湿透了：“哦，一共30……呃不，50……嗯，五十。” “那么便宜呀。”男生咬了咬嘴唇，那里粉红一片，湿乎乎的很好看，找钱时微微皱起的眉头带点小俏皮。“我好久没回国了，他们还说国内物价飞涨呢。啊……我就48的零钱……孙穆，你……” “可……可以……孙先生是老顾客了，差几块钱没关系。给……”黄延好笑地觉得自己好像有点进入角色了……把手里的袋子整个给了男生。 “哎，别走别走，怎么还有……这不是治感冒的吗？”男孩打开袋子皱着眉。 “是订餐……送……送的，我还要送别家。”黄延拼了命地在按背后的电梯。 门很快开了，他也很快进去，背对着人，摇了摇手：“那个，七夕节特惠大酬宾，欢迎……欢迎再次选择我们饭店……” “啪——”电梯门关上了。 黄延一个人站着，突然和神经病一样地“噗嗤——”地笑了起来。 这人要狗血起来，真是挡也挡不住。 黄延一路走得飞快，过了地铁站，过了公交车站，他就是闷着头带着笑，一路不停地走。 满脑子都是孙穆的前任，那个漂亮男孩的模样。 手机响了。 是孙穆打来的。 黄延从来没有错过孙穆的任何一个电话。 孙穆打给他的次数本来就少，而且约炮根本不需要打电话，微信打个招呼就好。 如果是几分钟前，黄延会激动又傻乎乎地跳起来吧。 现在他突然就觉得眼睛里雾蒙蒙了起来。 清了清嗓子，试了试声音，哑哑的，想调整调整，让自己高兴点再接。 电话响了会儿，也就停了下来。 孙穆：刚刚是你？ 黄延：来恶作剧的。哈哈，还恶整到了。 黄延打了个捂嘴笑的表情，小人头一抖一抖地，笑得可开心了。 孙穆：…… 黄延：他比照片上好看，真的好像明星，而且好好骗，逗他玩特别有趣。 又是捂嘴笑的小人头。 黄延抹了抹眼睛，好让自己别打错字。 电话又响了。 黄延找了个路边的花坛边缘，接了起来。 一抬头，边上的垃圾箱里，塞着一把玫瑰花。 “你怎么跑来了？”孙穆的声音哑哑的，没什么力气。 “呵……我同学不是做代购的吗？上回他说这个感冒药好，我就让他给我带了两盒，你不是生病了嘛，给你送来让你试试。”黄延伸手，把那束被压得皱巴巴的玫瑰花拔了出来，发现去了刺的枝桠都被压折了。很可怜，和他一样可怜。 “谢谢……”好久孙穆才说了一句。 “不用谢。那些吃的我直接从我爸妈那儿拿来的，本来就顺路。”黄延瞎扯着，越说自己越相信：“我本来想拿回去自己吃的，结果你家那位真把我当快递了，我还讹了他48块钱，算了，便宜你吃了吧。呵呵。” 黄延努力把这花的枝桠整理了一下，有几朵还笔挺着，有几朵耷拉着脑袋，快坠落了了。 电话那头老久也没有声音。 黄延抬头看了看天。 天上的星星全部都出来了，薄薄的一层云，后面是弯弯的一轮上弦月。 身边陆陆续续有成双结对的情侣牵手走过，说笑声像是唱歌一样的好听。 黄延想起之前YY的时候想起，觉得最浪漫的七夕应该是怎么样的。 不过是心爱的人能吃到自己做的饭菜，有玫瑰花相伴，孙穆能主动找他。 其实现在也都有了，还附赠天边漂亮的月色…… “黄延……”那边孙穆终于说话了。 “啊？” “七夕节快乐。” “……嗯……你也快乐呀。”黄延笑着说的。 一起身，动作太大了，那几朵玫瑰掉在了地上，花瓣散了一地。 “其实……” “哎呀,出租车来了我先上车了，不说了，你早点休息。”黄延走了两步，发现自己的嗓子变得有点奇怪。 “……” “好了的话，和我说一下。啊……我就看看那个药有没有用，有用的话我自己也多囤几盒。” “嗯。” “再见。” …… 黄延走了一个小时的路。 边走，边翻着手机里的微博。 微博里总有和他一样的单身狗自怨自艾地在各种节日里发些酸酸的句子，也会自娱自乐地编段子愉悦所有人。 黄延看了好多笑话，最后终于把自己给逗乐了。 以前看到一条微博，是一个三十几岁婚姻不幸福的女人说的，她和她老公很多年没有x生活了，于是每天睡前刷刷微博段子乐一乐，一晚上就过去了。 黄延觉得有点心酸，但是不失为一个很有用的法子。 生活不如意事常有八。九。 哭着笑着都要过，还不如让自己开心点呢。 又不是第一次失恋。 这回也没有那么的狼狈。 天涯何处无芳草呀。以后或许哪天撞了大运，又能遇到和孙穆一样好的人呢？ 谁知道明天会发生什么。 可是快到家的时候，黄延看到有条微博是大家七夕里说的最伤感的话。 一点进去，他就后悔了。 第一条热门回复写得是： “有些人一分钟都不曾拥有，但是好像失去了几万次一样。” 黄延看着看着，歪着头想了想。 在眼睛变得很烫之前，摸出了钥匙开了家门，关了门，看到桌子上那束下午买的笔挺漂亮的玫瑰，再看看手上的这束，他蹲在地上，把头埋进了花里。 没有去干净的刺划到了脸上。 痒痒的疼。 比起那好像失去了几万次的疼，真的不算什么…… ------ 楼下，孙穆的车安静地停在那里。 长得漂亮的男生转头看看副驾驶座上病怏怏的人，问了句：“哎，你关心人家就上去呀，刚那样换成谁都受不了的好不好。” 孙穆抬头看看三楼的窗子，只是摇头：“不用了。” “啧，你这人……” “我们就普通的py。”孙穆肯定道。 “哟，你们真伟大，一个当着ex的面帮你圆场当外卖小哥，一个烧成狗了还要一路追……啧啧。”男生摇头。 “我和他不合适。” “我都忘了了你是外貌协会的。差评。”漂亮的人愣了愣，然后点头。 “你不懂。” “是，我是不懂。不过他的样子的确不是你的菜……回不回去呀，我游戏打了一半呢……” “……再等等。” “你怕他跳楼自杀呀？不会吧？”男生皱起好看的眉头。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这么洒脱。”孙穆翻出手机，也不看身边的人。 …… 好一会儿，黄延的微博更新了。 上面是一束漂亮的玫瑰花。 “今天是七夕，做了很多好吃的，祝我做个好梦，就梦到一堆帅哥陪我过七夕吧。” 然后是两个吐舌头眨一只眼睛的小人乐呵呵的表情。 “他买给你的花？”有人探了脑袋来看孙穆的屏幕。 孙穆收起手机，咳了两声：“回去吧。” “……你说以前我和你在一起那会儿吧，也没觉得你多喜欢我。我给你买礼物你连句谢谢都不说，我做什么你都没反应，难道你以前也是这么关心我的？” “……” “我说，解释一下也没多难，总比人家伤心欲绝走了，你再跑去挽回什么的……干嘛这么看我，我们那时候是和平分的好不好……” “他和你不一样，他比你有良心。” “但是你还是一样，是个冷血怪……”漂亮的人撅撅嘴，一脸嫌弃。 “……闭嘴，开车。” “切……” 楼下，黑色的轿车消失在夜幕的那一头。 楼上的人在七夕的晚上还真的做了个美梦。 美梦里有他想要拥有的一切。 他还拥有了整整一个梦的时间。 更幸运的是，他一觉睡醒什么也不记得了，于是他也就再也没有失去。 …… 【下一章中秋见啦】 作者有话要说： ☆、中秋 《黄延》中秋 中秋。 在这之前黄延同孙穆好久不见了。黄延没有找过孙穆，孙穆的名字也再也没有在黄延的手机里出现过。 假期有三天空闲。周六黄延加了一整天的班，周日一早就去了爸妈那儿，看看电视听听老妈絮絮叨叨地唠嗑，问他同孙穆怎么样？黄延照例点头说挺好的，主动忽略掉妈妈脸上不知道是安心还是惋惜的表情。 晚上陪老爸看抗战剧的时候他的手机突然响了。 孙穆:在家吗？ 标准的约炮。 黄延回了一句：在。 于是等他赶回家，看到孙穆像上回那样站在他的家门口，手里拿着一大袋东西。像是食材。 黄延有些恍惚，不过他发现自己在笑。各中缘由他也不愿多想。 不过是凑一起打炮，想多错多，难得糊涂，最好。 “家里有月饼吗？”孙穆进了黄延家熟门熟路地把那一大袋东西放进了厨房里。 “单位发了一些给我爸妈拿去了，我不爱吃那些，太甜。”黄延站在客厅里看着孙穆把袋子里的东西拿出来冰进冰箱里。 孙穆拿了两灌啤酒出来递给黄延，看了看乱糟糟的客厅，脸上似笑非笑：“你家被抢了？” “啊，最近忙，好久没收拾了。” 他以为家里再也不会来客人了，没想到…… “我在爸妈那儿吃过了，你吃了吗？我家……”黄延拿了个空塑料袋准备把客厅里的垃圾收一下。嘴里的话还没说话，就被人整个拉了过去，进了卧室里。 卧室依旧很乱。 孙穆的动作也很乱…… 【和谐】 那晚，黄延依旧很乖。该叫的时候叫，孙穆问他的时候笑着说好。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依旧很喜欢。 事后孙穆什么都没说，自己去煮了面，简单地收拾了上床便睡了过去。 那人看起来很累。 黄延不知道他是不是又出差了，还是工作太幸苦了。 窗外的月亮差一点就要圆了，黄延翻身把熟睡的人抱在了怀里，就这么一直看到月亮消失在了窗外的天空…… 中秋呀…… 其实对黄延来讲，孙穆和中秋是重要的一个人和一个节日。 他们第一次是去年的春天，一开始黄延紧张得不得了，出过几次洋相。等到他适应了，还开始偷偷享受了，他也只把孙穆当做互相解决问题的好搭档。 一来他们差距有点大，二来黄延那时早就做好die alone的心里准备。 这个词组是他看美剧的时候看到的，两个都那么绝望的词组，放在一起在他身上却如此的写实。 这个词语从他的脑子里暂时地消失，就是去年的中秋节。 那天孙穆照例用“在家吗”三个字约了他，黄延赶回家的时候，孙穆变得同往常不一样，他第一次给黄延做了饭。然后黄延问他要不要看电影，孙穆点头，然后他们第一次窝在沙发上看了好久的电影，然后一切照旧。 黄延就是那时候偷偷把孙穆当做自己“爱人”的。 因为他第一次尝到了甜头，让他一下子想到了自己未来很老的时候的模样。 黄延也是那一刻发誓一定要对孙穆好的。 这一年，说长不长，说短真的不短。 黄延也不敢去回忆，回忆起来太伤神，他现在特别确定一点，现在这样…… 不对。 ---- 第二天早晨阳光很好。 窗子关着依旧能闻到外头的桂花香味。 黄延看了一晚上月亮，最后把头埋在孙穆的一只胳膊里怎么也醒不过来。 “呜……那么晚了？”等他醒来已经九点多。 身边的孙穆也懒洋洋的，那只没被拽着的手翻着手机里的新闻朝他笑了笑：“今天有什么活动？” “没。” “我也没。” 黄延不自觉地也笑了起来。爬起来穿衣服，想到今天是中秋：“你早上吃什么我去买，顺便买点月饼回来，我记得你爱吃广式的火腿月饼是不是？我妈说xx街有一家特别好吃。” 套了件衣服，然后孙穆坐在床上愣愣地看他：“你怎么知道？” “去年你说的。”黄延抓了裤子套上。 “别买了，今天我做月饼给你吃。” “啊？”黄延愣了。 “网上看来的。”孙穆从手机里调出了一幅图朝着黄延摇了摇：“冰皮月饼，朋友圈里到处都是自己家做的，我也手痒。要吃吗？” …… 黄延觉得，这天孙穆懒洋洋头发翘得乱七八糟朝他笑着摇着手机，边说要给他做月饼的模样，好看极了。 很想掏出手机把这一刻记下来，以后再想他的时候，还能拿出来重温一下这一幕的梦幻和满足。 “这是——” 黄延看到客厅里放着一个未拆封的手机盒。 “哦，给你的。上回去美国说好给你带礼物的。你手机不是屏幕坏了大半年了？”孙穆抱着衣服去浴室。说得轻描淡写。 黄延愣了愣：“啊，多少钱，我给你。” “不用，哪有礼物要收钱的？” “我不能白要你的东西。”黄延本能地摇头。 于情于理这个礼物太贵重了，差不多他黄延一个月的工资不说，他也没有帮过孙穆什么事，他们之间也不过就是□□的关系，□□的定义他黄延这些日子每天都要复述一遍好让自己清醒点。 孙穆好久没说话。 他看到黄延明明一脸的喜欢，都不自觉地脸红笑起，眼睛死死地盯着盒子，偏偏脑袋摇得特别快，嘴上认真地拒绝，还傻乎乎地去包里找钱包翻银行卡。 孙穆的心里乱糟糟的。 不过是个手机，他送过比这个更贵重的东西，从来没有一个人有这样的表现。 他的心也是肉长的。 “呵，反正我也正好要换手机，那个……我把钱转给你吧。”黄延拿了卡才发现总不能把卡给孙穆吧，于是又抱来了笔记本，愣愣地看孙穆。 那人看着他不说话，黄延自己先尴尬了。 “我真不能要。”黄延也怕孙穆生气，把电脑放下了，低着头脑子里想着怎么才能把钱给孙穆，活像个做错事的孩子。 “哎……”黄延听到孙穆叹了口气。 然后他就被抱了一下。 而且被抱了很久。 久到孙穆什么都没说，自顾自地去卧室洗澡了。 黄延还站在那里脸上红红的，手里紧紧拽着一张银行卡把手上都勒出了红色印子。 孙穆变得好奇怪。 是不收他的礼物会不高兴，还是…… 黄延没有再想下去。 他昨晚就想好了，今天本来就是特别的日子。 中午两人简单地做了吃的，下午的时候孙穆就窝在厨房里看着手机上的步骤折腾他的月饼。 厨房太小黄延也帮不了忙，他去了回超市，回来的时候孙穆正调好了月饼馅儿。 有红豆沙的，芝麻的，还有火腿莲蓉的。 黄延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一个个地尝了都觉得好吃，然后就被孙穆赶出了厨房，然后没过多久，一个个漂亮小巧的月饼晶莹剔透地排排坐地铺满了一台子。 “黄延，你把他们冰起来，我把厨房收拾了。我做晚饭。”孙穆喊了一句。 黄延已经在沙发上朝着厨房的方向发了好久的呆了，一下子跳了起来：“不用，晚上我做饭。” “真的假的？” “做的肯定没你好，不过肯定能吃。”黄延也学着孙穆的模样拿出手机摇了摇上面的食谱。 做饭不难。平日里也都是自己做了自己吃。 不过黄延心里也明白，这人和人真的没法比。他知道孙穆爱吃的每一道菜，只是自己做出来的总是没有孙穆的味道。 “挺好吃。”饭桌上孙穆吃得津津有味。 黄延却皱着眉，心虚得不得了：“哎，这个汤咸了。” “下回不能放盐。笋干泡开了还是咸。” “呃……嗯。这个咸菜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味道好奇怪。” “梅菜要先炒再和鱼一起蒸。”孙穆吃得倒挺欢。 “这样呀。”黄延恍然大悟。摸出手机翻了翻菜谱，还真是自己没看到那一行字:“是我没看到。” “已经很好了，下回还是我来做。”孙穆的笑里带着几分宠溺，好像他们已经是在一起很多很多年的情侣一样。黄延看痴了。 “……” “怎么了？” “哦，我觉得这个小炒肉还是……很成功的。”黄延苦笑。 “今晚我得吃两大碗。哦，对了，还有月饼，冰了那么久，应该可以了……” …… 一晚上都热热闹闹的。 饭菜还是被孙穆很给面子的都吃了，黄延不爱吃甜的，可还是吃了好几个月饼。 孙穆做的很好吃，不甜但是很香，黄延最喜欢吃红豆沙馅儿的，孙穆不知道加了什么，一口咬下去满嘴的甜蜜，还有淡淡的桂花香，不知道是楼下飘上来的桂花香还是孙穆放在月饼里的魔法。 “别吃了，你也不怕撑？”收拾好厨房，孙穆又看到黄延在往嘴里塞月饼，数了数少了好几个，孙穆吓了一跳：“剩下的我带走。去年有人吃月饼胃撑破的新闻，今年可别变成你。” “呜……好吃。” “好吃也不能这么吃，剩下的我打包带走。”孙穆半开玩笑地把剩下的月饼都收了起来。 黄延这才觉得吃多了胃涨得难受：“你晚上回去吗？” “赶我走了？” 黄延不知道该摇头还是点头，想了想还是问了句：“是不是他不在这里？” “谁？” “那天我在你家看到的漂亮的男孩子。” “嗯，回去了。”孙穆坐回沙发，递给黄延一杯水。黄延低头在翻电影，孙穆看着他通红的耳根，心里那种纠结乱七八糟的感觉又来了。 “你想他吗？”黄延问得随便，耳朵却很认真地等着答案。 “想什么？各玩各的，互——”不相欠。 “这样不好。”黄延突然打断。抬起头特别的认真：“他好不容易回来，要珍惜。” “哼，你希望我和他——” “我希望你们好好的。你喜欢他那么多年，好不容易的。我要是你一定抓紧不放各种对他好。”他特别真诚。 “你真伟大。”孙穆别过头去，胸口有点堵。 “伟大？” “……”孙穆明显是不想说下去了。 黄延也不说话了，想了好久，这才下定决心，把昨晚在心里练习了无数遍的话说出来：“孙穆，其实我——” “看这部吧。新出的。”孙穆点开了视频，打断了。 “哦，好……” 孙穆选的是一部文艺片。 几个月前这部电影很火，听说票房创造了不少的奇迹。 其实孙穆爱看动作片，不爱看这些幼稚的动画片。 但是黄延喜欢，或许是他太胆小了，不想面对太大太复杂的故事，只想在单纯的世界里愉快地度过两个小时，没有人会死，最后总是最好的结局，和他喜欢的人一起。 吃饭，看电影，然后…… 这是他和孙穆的约炮三部曲。 不知道别人怎么样。 黄延一直相信，做了这三件事，那就不是单纯的约炮，至少是“约会”，带上引号的。这个时间里，他们和别的情侣是一样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吃多了黄延想着别的，不知不觉拉住了孙穆的手，靠在他身上睡着了。感觉孙穆把声音调轻了，周围还是红豆沙和桂花的味道。 黄延做了一个美梦，他梦到了去年中秋。 梦里的孙穆同他说着同去年一样的台词：“我们挺合适，就这么定下来吧。” 梦里的黄延在穿衣服抬头问：“定下来，什么？” 黄延记得孙穆那天说的是：做固定的床伴。 可梦里的孙穆突然朝他笑了起来，是刚刚的那种温柔宠溺的笑容，孙穆揉了揉他的脑袋道：“做我男朋友吧……” 那一刻，黄延看到自己笑得不再那么的平凡，好像自己全身都盖上了异样的色彩。 这就是梦想成真的那一刻。 他和孙穆最好的happy ending。 月亮又移到了窗外，比昨天的圆，比昨天的亮。 月圆人团圆，但愿人长久。 电影的片尾曲正放着轻柔的歌声：每个人的心里都有一个梦，每个人的梦里都有一个最坚强的自己。 ——“对不起我睡着了。” ——“梦到什么了，你一直在笑。”孙穆和梦里一样揉了揉他的脑袋，笑得温柔。 ——“孙穆，以后我们别做□□了吧。” ——“怎么……” ——“昨天就想和你说了。其实，我已经找到男朋友了……” ——“……”他不笑了。 ——“别人给我介绍的，他人很好，对我很好，做饭也好吃……他前几天问我要不要和他在一起……你看我这么大第一次有人表白，高兴坏了。”黄延的眼睛红着，醒来的时候就一直这样。 ——“……” ——“我准备和他住在一起，所以……” ——“……是好事，你怎么一副要哭的样子，舍不得我呀？” ——“你和他也要好好的” ——“……好。” 孙穆又笑了起来，抬了一半的手停了下来。那只手正被黄延握着，从黄延睡着到现在，一直都握着。 黄延站在窗口，愣愣地看到孙穆的车子走，尾灯消失在夜幕里。怎么也动不了脚步。 孙穆的车出了黄延家的小区，过了两条街，停在路口。男人开了窗户，抽光了一包烟。 抓起手机发了条短信，手机没电，屏幕暗沉了下去。 而收到短信的人，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碎裂得不成模样的屏幕，如同站在冰桶里一般的绝望。 电话再也打不通，黄延冲出了家门，像一个亡命之徒。 其实感情并不重要。 没有伴，他能活一辈子。 die alone，黄延也不再恐惧。 只是—— “你就是一个缺爱缺钱缺心眼没本事的死基佬！”黄延狠狠地摔了一跤，流了血，擦破了皮，路过的行人冷漠地从他身边走过。 他狼狈地坐在路边，把头埋在膝盖里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又圆又大的月亮照着天底下每一寸土地。 黄延抬头，终于呜咽着哭了出来。 九月的风明明还带着八月的温暖。 如今，却变得如此讽刺而冰冷。 【十一见】 ☆、国庆 作者有话要说：有错别字麻烦大家帮我指一下 九月。整座城市都沉浸在桂花的香气里。 国庆要到了，同事们休息午饭的时候总说起小长假出游的计划，隔壁桌同前台的小花姑娘好事也要近了。 黄延一直没有见过孙穆。 那天他狠狠地摔在了人行道上，手上磕出了血，拽着的手机上是孙穆走了以后发给他的短信——孙穆说，他同前任早就分干净了。孙穆说他其实挺喜欢黄延的。孙穆说，黄延，你就是太认真了，如果只是玩玩，我们一定是很好的一对。 那条短信黄延在那些天里翻来覆去地看了好多遍。 那晚孙穆的电话打不通，等第二天电话打通的时候，黄延突然想明白了。 孙穆：“怎么了？” 黄延：“哦，没事，就是……看到人事的邮件，十一有去英国七日游的项目……” 孙穆：“……呵，那个呀……不是好几个月前就通知过了？” 黄延：“哦，我刚才看到。“ 孙穆：“怎么了？“ 黄延：“带……家属可以打六折……好便宜。” 孙穆：“你找我说这个的？” 黄延：“不，不，你会去吗？” 孙穆：“哼，我哪里来的家属？“ 黄延：“……对，也是。“ 挂了电话。 黄延想到了一句话：所谓想通了，就是以后出了什么问题你只能找个没人的地方抽自己，再也不能抱怨别人了。 他谁也不怨，包括他自己。 他本来就是太认真太轴的人。就算和孙穆在一起也不会有好结局。 这世上，总有人幸福地让所有人红了眼球，也总有人要去做个参照物，做个陪衬。 他离幸福最近最近的时候，把孙穆推开了，这就是命吧。他黄延懒得和命去搏斗。 黄延觉得，自己的人生总是处在这样一个状态：不如意事常□□，可与言者无二三。 黄延过了几天行尸走肉的生活，整天整天不说话，同事看自己的眼光都变了，回爸妈那儿吃饭，老两口都看出了点什么。 “你和孙穆吵架了？“ 黄延：“没。“ “那分手了？“ “……“ 然后爸妈不说话，黄延落荒而逃。 他报了单位的旅行团。 之前他就想去了，大家都成群结伴，如果能和孙穆一起去…… 可是那时他顾虑的好多好多，害怕孙穆拒绝，害怕孙穆刚从美国出才回来太辛苦，害怕自己的英文不好出国露馅太丢脸，他当然也心疼旅游的钱。 于是顾虑这，顾虑那的，黄延还没和孙穆提起，什么都结束了。 黄延临时加塞进去的。人事的同事给他好多个脸色。他没出国过，所有签证护照同事都得重新为他跑一遍手续，脸色自然不会太好。 黄延也想不如在家窝着七天也是七天或者实在不行去单位上班就当义务劳动了。可他终究还是看到名单上有孙穆的名字。 同事告诉他孙穆早就报名了，好像是陪他们总监的儿子出去见见市面练习一下英语。黄延咬嘴点头。 其实在孙穆的心里，自己也不过是可有可无的存在吧。 如果他们没有分开，难得七天的小长假自己一定又是早早地开始纠结开始计划开始患得患失。知道孙穆又要出国，一定又是自怨自艾地扮演被抛弃的角色。 又没有一张好看的脸，黄延也不想看到这样的自己。 这样最好。 以后，想看了就多看一眼，他们没有关系了。 连最低级的□□的关系，也不再有了。 自己也该好好地为自己活一次。享受一场旅游，然后和过去说再见。 很多时候，解脱比执着容易。他黄延这辈子爱过爽过也够了。 去英国的一路上公司请的导游各种八卦激昂地说着之前公投苏格兰和英格兰的恩恩怨怨。黄延一路听得认真，心还是被一门心思陪着上司十几岁的儿子低头打着游戏的孙穆牵扯着。 偶尔两人视线撞在了一起，黄延慌乱地逃走，孙穆视若罔闻。 失恋嘛，都一个味道的。 前一天去了巨石阵，大家衣服都穿得不多，图片上以为是多么宏伟好玩的景点，结果大巴开过去，还真的就和照片一模一样蓝天白云再加几块石头，黄色的阳光洒在身上一点温度都没有。那天大家都大呼上当，黄延也终于在吃了三天英国的黑暗料理吹了几天的冷风后光荣地感冒，发烧了。 黄延是唯一一个单个报团的，好处是他和导游住一间酒店，晚上万能又唠叨的导游给他弄了点板蓝根，一口气喝了两包，第二天发烧反倒更加重了。 “小黄，这个真不是哥不带你去医院，英国佬看病要气死人的，带你去了一看发烧直接给你开验血化验单，但是排队得等一个礼拜……“第二天导游给黄延买了当地柠檬味的退烧冲剂。黄延喝了一天柠檬水浑浑噩噩地也不知道去了点什么景点，他发烧从小都得吃抗生素才能好，偏偏开个抗生素非得医生证明才可以，而看医生起码得花好几个小时排队，排到了还不一定能开得很出来…… 黄延也就认命了：“没事儿，吃药七天好，不吃药一周好。“ 孙穆就在他的边上，听到了，但是一动不动地连看都没有多看他一眼。 …… 最后一天，黄延压着嗓子，带着口罩，狼狈地觉得这么出去游伦敦简直就是给中国人丢脸。 导游劝他在酒店休息要买什么让同事帮忙买。 黄延才不干，拖着小身板，吃了几口味道怪异的起司牛肉卷，跟在队伍的最后愣是把小半个伦敦好玩的地方都走了一遍。 拍了很多照片，自拍了很多，也偷拍了很多。 “伦敦眼是伦敦的地标性建筑，是伦敦最浪漫的地方……“众人买了票等着上伦敦眼。 黄延被挤在人群里，周围花花绿绿什么肤色说什么语言的人都有，他紧紧地跟在孙穆的身后，他想得也简单，这么浪漫这么昂贵的地方，他花了那么多钱来，总要上去浪漫一把，和他现在还喜欢的人。 可惜的是—— “哎，黄延，你一个人在后面没事吧？“前面的同事都进了前面的摩天轮里，只有他被黑人保安拦在了身后。 “我……咳咳……“黄延摇摇手，不自觉地抓了抓离他好近地孙穆的衣服，可是他们的距离，比他想象的远好多好多。 傍晚的伦敦。 傍晚的泰晤士河。 金黄色的云朵，金黄色的河面，连人都变成金黄色，明明离地面没有多少距离，偏偏觉得阳光洒在身上都暖和了好多。 孙穆他们就在黄延上面的摩天轮的小包间里。黄延看上去黑压压的一片人，也分不清谁是谁，却是知道他在那里，心里多少也会安心一些。 这么美的风景，他终于也和孙穆见到了。只可惜这里只有他一人。 身边有国外的大人和孩子们对着窗外的风景赞叹欣赏，黄延默默地抬头看着头定的包厢，肆无忌惮地看着。 这么多天，孙穆似乎没有同他说过一句话。 他总陪着领导的儿子，总和别的同事有说有笑，明明自己就站在孙穆的身边很近很近的地方，他也当自己是不存在的空气。 也不是。 那天在巨石阵，黄延流着鼻涕的时候不知道谁丢来了一件当风衣，是他熟悉款式。 昨天他们住的农庄主人特别给他做了一碗瘦肉粥，明明是他熟悉的味道。 …… 好人是如何变成坏人的？ 在他觉得不公平的时候。 那么懦夫是如何变成勇士的？ 黄延觉得，或许只是那个懦夫看到了一处美景，突然想勇敢地同另一个人说的时候。 自然而然，天地会给予他特别的能力。 “孙穆……” “嗯。“ “咳咳……“黄延想让自己的声音稍微好听点。“你那边很热闹吧？我这里的老外都很安静。“ “嗯。“ 黄延抬头，看到孙穆移到了他能看到的地方，只是斜着身子看着外头，他只能看到个好看的背影。 这样也好，他说起话来也不会结巴。 “我说，你听，反正这里没有人听得懂我说什么。“黄延哑哑地笑着，头抵着窗，想象一下自己曾经偶尔会靠在孙穆背后的时候，那时候的味道和气息他还记得。 “……“ “我喜欢你。你第一次找我的时候，我就喜欢你。“黄延叹了口气，感觉时间好像都要停止了，自己说话也有那么温柔的时候，可惜没有一点力量：”我知道我这个人以前挺烦人的，所以和你一起的时候闷呼呼的不说话，怕说错了什么你讨厌，其实心里都是戏。“ “哎，这种话我平时说不出来，但是我是真喜欢你。你做饭好吃，对我也好，没人……没人陪我过过那么多节日……“ “……你还真别说 ，我们两个还真把所有的节日都过完了……“ “……这里……这里好漂亮。我能和你在一起就好了，一定要偷偷拉你的手。我……我小的时候就这么想过，和喜欢的人，去喜欢的地方，看最好看的风景，然后老了都能拿出来回味一番。“ “孙穆，我没男朋友。我知道你迟早会走的，是我太胆小了，想自己亲手结束掉，可真的结束了，还是好舍不得。“ “我这辈子呀……也就现在离幸福最近最近了……“ …… “孙穆，你在听吗？” “……“ 摩天轮走到了伦敦眼的最顶端。那里没有障碍，好像伸手窗外就是高高的天和美丽的晚霞。 黄延不自觉地伸了手。 什么也抓不住地。 电话那头是隔壁嘈杂的人声。 “嗯，我在，你说。“好久好久，孙穆才应了一句。 黄延被一句话吓了一跳，心脏普通普通地跳着，他好喜欢孙穆刚刚说的那句：“我在。” 特别的窝心又温柔。 好像所有的病痛一下子都抚平了，心里所有的不甘心和悔恨，也能一下子抚平。 有些人，这一辈子能遇到，能相知，还能相处一段时日。 这已经是一件很了不起的事了。 任何人之间的喜欢来得太蹊跷太狡猾，控制不住地，只能用血肉之躯去抵挡，去承受。 “我……我……我也就是随口胡说，你听过就忘了吧。“黄延发现自己的手在抖。 知道得挂电话了，舍不得，又晓得继续下去什么也改变不了。 “以前我也经常这么和男神告白，不过年纪大了人变得胆小，但是钱多了，我也在那么大的摩天轮上浪漫过了。呵呵……” 黄延狼狈地擦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流出来的眼泪，吸了吸鼻子：“嗯，这里电话费好贵，我想挂了。那个……孙穆我喜欢你。不对，是爱你。我爱你……” …… 摩天轮里，有个中国人背对着人，捂着胸口把头埋进了自己的手掌里。 身后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用英语关心他，男人只是摇摇头，不知道脸上是笑还是在哭。 一天有24个小时。 一年有三百六十天。 一生有几十年。 伦敦眼转一圈不过半个小时。 黄延知道一切都会有结束的时候。 一天，一年，一生，一张票，一场爱情。 终有走完的那一刻。 有时候我们脆弱得一句话一瞬间就可以让我们丢盔弃甲泣不成声。 有时候我们回过头去看看，那漫漫的长路都是我们一个人咬着牙坚持着走来的。 结束之后，总会有明天的。 …… “黄延你恐高吗，眼睛都红了。” “哎哟，不会是发烧严重了吧，啧，资本主义就是坑爹，配个抗生素都那么难。” “哎哟，刚刚就不该让他一个人在最后的……” 同事们说什么黄延都听不到了。 他头疼，胸口闷，咬着牙只想这天快点结束他好回到酒店里一觉睡死，好少承受一些。 “我没事，回去睡会儿就好。” 有人在拽他的衣服，黄延也不知道是谁，感觉自己眼睛里还是湿的，被同事看去了以后太没面子。 “我真的没事。你们先去吃饭吧，咳咳……我…吃……“ 黄延想去挡眼睛的手被人抓住了，那人力道很足，手很暖，也很软。 “孙穆？“ “……“ “孙穆，我……“ “我带你回去。“ “咳……真不用，你去和他们……“ “黄延，我喜欢你。“ “真不用，我回去睡一觉就……“ “……“ “你……咳……你说什么？” “你都烧傻了……” “你说什么？” “走错方向了，这边。” “你……咳咳，说什么？” “……” “孙穆，我爱你。” “嗯。” “我真的……” “我也是。” “啊？” 黄延猛地抬头。 对上一双笑着又担心的眼睛。 天边红霞变成了粉红色。 微风里，透着一股他从来都没有闻到过的味道。 【完】 ●════════════════════● 　本文由书香门第【爱德堡】为您奉献！ 　本站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我们将感谢您对书香门第的支持！ 　也将竭尽全力更好的为您服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