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之城》作者:仆参 文案 练笔短篇,一万多字,就不要追究逻辑问题了,食用愉快。 心怀远志的大才子贡厢被弹劾到坞县做刺史,从到坞县的第一天他就觉得这县城不是个简单的地方。 坞县县官寐钗有个传家宝,他靠传家宝延续生机,只不过他的秘密被新来的刺史发现了。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因缘邂逅 搜索关键字:主角:贡厢,寐钗 ┃ 配角:其他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活在日落中的人突然被叫醒了 立意:今日生 第1章 京城一处私宅里,有位正喝着闷酒。 桌上酒盅散乱摆着,几坛罐子空空如也。 桌前这人已喝了许久,他动作利落干脆,毫不拖泥带水,俊秀深刻、面无表情的脸上不见一丝红晕,漆黑深邃的眼眸中藏着让人恐惧的情绪。 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位中年男子走了进来。 “厢儿,我就知你在这喝酒。”中年男子走近,在喝酒之人身旁坐下,抬手按住他正举起的胳膊。 喝酒那人抬眼与中年人对视:“师傅。”他轻唤一声,放下了手中酒盅。 中年人叹口气:“厢儿,是为师无能,未能在圣上面前保下你。” 贡厢转开头,轻轻摇了摇:“不,师傅,我了解自身性子,真正倔强的是我,与他人不相干。” 贡念看着自己的爱徒有些不舍:“行李收拾得如何了,你师娘成天念叨着让你过去吃最爱的杏仁酥,还给你做了几身新衣裳。” “差不多,也没什么可带,只是以后无法在师傅师母身旁帮衬着,有些不放心。”贡厢清冷的语气里带上温情。 贡念摇摇头,严肃的神情对上贡厢,叮嘱道:“此次出行,定不可随着性子来,为师知道你不喜被束缚,当初也很后悔带你入朝,不过近年来你的成长,让为师十分欣慰,为师会尽快将你调回,你且照顾好自己,莫要惹上是非,师父师母会在此处等你回来。” 贡厢起身撩起衣摆跪下:“谨遵师傅教诲,徒儿定会尽快赶回。” 三日后,贡厢骑匹黑马,带着师傅的嘱托和师母做的新衣裳上了路。 此去多年,也不知何时可以再回来。 …… 靠近边塞的坞县,一只不同寻常的乌鸦正窝在房檐上晒着太阳,它比寻常鸦大许多,身上披着棕色毛,尾巴却是浅金色,这样不协调中又透着意料之外的顺眼。 就在它晒得正舒服时,一颗樱桃核砸它在身上,乌鸦眯着的一只眼睁开一瞬,又迅速闭上,继续懒洋洋地窝着。 房檐下小厮被他气得破口大骂:“就你每天吃了睡,睡了吃,还知道晒太阳,我都没你会享受,赶紧滚起来干活。” 乌鸦不为所动。 房檐下的人气不过也没办法,突然他灵光一闪,坏笑道:“再不去,我就去请县大人过来了,你……” 话还未说完,懒散的乌鸦箭似地冲了出去。 “……” 第2章 第二章 玄鹤楼里。 “那凶棋子终于被送走喽。”常武惬意地靠着围栏,酌口小酒,吸着新鲜空气,浑身舒畅又放松。 他身后的桌旁坐了个曼妙少女,少女涂着红唇,妆容艳丽,她漫不经心地打听:“常大人是遇上什么好事了?” “赵小姐有所不知,前些日子,贡丞相那个宝贝徒弟就赈灾和割舍地界问题与圣上起了争执,当即被发配到坞县去了,昨日刚走。” “哦?怎么个争执法,还有人敢同皇上气起争执?”赵琉惊讶。 “贡丞相的徒弟,你应该有所耳闻,就是广受大家称赞的那位文武兼得,长相脱于世俗,惊才绝绝的兵部侍郎贡厢。” “原来是贡侍郎,没想到他与丞相是这层关系。他做了什么惹怒皇上的?” “呵呵,这就要从两国交界说起了,位在咱们西面的哈咔族向来是争强好胜的族群,他们近些日子刚换了首领,新首领偏偏是个推崇和气的性子,哈咔族多次派使者进京求和,想让皇上派与他们几块地界,大抵有臣服于朝的意向。虽然这个意向看上去陷阱重重,但皇上决定用一县做个尝试。”常武坐回桌旁继续道,“这矛盾点就出现了,不知为何,贡厢极力上谏反对,贡念劝了许久也没劝住,我猜测.…..这或许……”常武瞪大眼睛凑近赵琉,“跟他的身世有关。” …… 秋风瑟瑟,漫天的风浪卷着黄沙。 一人一马行于看不见人影的朦胧之中。 马上人穿了黑氅,围了防沙巾,只露出一双通红的眼睛。 正是贡厢。 贡厢离京已有五日之久,马上抵达坞县。一路上他走得浑浑噩噩,越靠西,环境越恶劣,到夜晚还时不时冒出个凶残的动物让他不得不提高精神,他已经两日未合眼,好在路途将尽。 不知过了多久,风浪渐渐停歇,贡厢的眼睛终于清晰起来,一座城的影子慢慢浮现在眼前。 只不过,这城似乎有些奇怪。 贡厢眯起眼,瞧见远处的宽大城墙爬满了地锦,独留出一扇厚重的城门。一颗巨树超出城墙之上,伸出它繁茂的枝叶,十分震撼。未行几步,他又被一只鸟吸引了视线。 那只身披棕色羽毛,羽尾有不同于身上颜色的鸟与生机盎然的城同样奇怪。 收回思绪,他朝城门走去。 本以为进城会麻烦些许,没想到守城人不带感情地看了一眼他的御赐文书后就放行了。 城内的情景倒是与京城差不多,没什么可疑的地方。 他环顾四周,位于正中心的那棵巨树的全貌瞬间吸走了他的视线,那是一棵牢牢扎根于地下,疯狂向上成长的树,叶子青葱,除却体格大,与普通树无不同之处。 贡厢开始觉得这城不简单。 …… 贡厢沿着大街朝里走,新来的刺史大人,不见人引路,大家反而都在用新奇热情的眼神看着他。 他被人看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只是实在口渴难耐,急于寻水喝。 就在这时,一声尖叫打破宁静:“救命啊,张妈妈昏过去了。” 贡厢皱起眉头,他四处寻找声音的源头,终于在街的尽头看到了围着的人堆,于是牵起马朝那处走去。 还未等他走近,一声清亮的嗓音倒是先传入了他耳朵里。 “无大碍,大家不要慌。” 贡厢靠近,第一眼见便看到了中心的那个人。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素衫,单膝跪在地上查看昏厥之人,面色看不清楚,但那身板正,体态瘦弱,尤其是白嫩的皮肤,让人移不开眼。 白衣男子随手抽出一针扎在地上人的额上,轻拍三下头顶后,张妈妈立刻睁开了眼睛。 掌声和感激声瞬间响起:多谢县令大人、果然县令大人神通广大…… 白衣男子起身拍拍身上的灰尘,抬起了头。 贡厢一瞬便与他对上了眼。 只见白衣男子面容柔和,清俊儒雅,一双大眼格外吸人。 那人看了贡厢片刻,冲他咧开了嘴角。 第3章 第三者 白衣人为张妈妈写了张药方,让大家散开后径直朝贡厢走了过来。 贡厢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走到自己身边。 那人再次展开笑脸:“请问阁下可是贡厢贡刺史?” 贡厢点头。 “在下坞县县官寐钗,多有怠慢,还请贡大人体谅,这小城无办职人员,大家懒散惯了,不过都很好客的。”白衣人背起手解释道。 “无碍。”贡厢扯了把拴马的缰绳,马儿有些饿了,不安分的甩着蹄子。 “那还请贡大人随我到府上,让我好好招待一番,路途遥远,大人一定十分疲惫了。”寐钗睁着明亮眼睛瞧着他。 “多谢,叫我贡厢就好。”他不习惯被如此称呼。 “那我便不客气了,贡厢。” 贡厢的黑眸盯了他片刻,嗯一声:“寐钗。” 寐钗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似乎有些羞怯,白嫩细腻的脸色微微泛起些红晕,贡厢转身去看暴躁的黑马,未注意到他的表情。 县衙位于城中心,离巨树不远。 贡厢跟着寐钗路过时,撇了好几眼,因为近处观摩,这棵树更是大地难以想象,仿佛这个城都笼罩在它之下,树下种满了颜色鲜艳的牡丹花,还有供大家休息的凉椅。 “这树很早就在这里了,一年比一年长得大,近些年倒是没怎么长,是不是很神奇。”寐钗主动停下脚步为他介绍。 贡厢点点头,他抬脚绕着树走了几步,仔细描摹着树的纹理,随后眉头微微皱起,就在这时他似乎感受到了流淌在巨树内部的力量,还未等他去细究便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思绪—他撞到个人。 贡厢低头,看到个年岁不大的孩童跌坐在地,他蹲下准备将孩童扶起,可没想到,有人比他快。 似是一阵风刮过,寐钗就将地上的人扶了起来:“没事吧,思儿?”他关切地问,边问边将孩童的脸往贡厢看不见的方向转。 那个男孩站起身子,面无表情的看了寐钗一眼,随后伸手将他推开,力气很大,寐钗踉跄着坐在地上,素色衣衫沾上大片的泥土。 贡厢似乎看到了男孩不同寻常的暗红色的瞳孔,他盯着男孩跑开的背影,心沉了些许。等男孩消失在街角后,他走到寐钗身旁,伸出一只骨节匀称的手。 寐钗看到他的动作后,愣了一瞬,随后将自己比贡厢小了整一圈的手放在了他手中:“有劳了,贡厢兄。” 贡厢拉着他纤细的手腕没有出声。 “那是个孤儿,不喜欢跟别人接触,让你见笑了”寐钗歉意地冲贡厢笑。 贡厢看他站好后,放开了手:“嗯。” …… 县衙终于在一个个打招呼的声音里走到了。 贡厢先前在兵部,免不了和军营里的士兵接触,各种军内文书处理不断,先不说熟络了,每天吊着精神应付大小差事,混在谄媚、讨好、勾引、刁钻之中,除却与师父师母之间的真情外,没有接触过这般热情纯粹的感情,他看寐钗带着满面笑容同邻里街坊打招呼,嘴角也不易察觉地弯了弯,真挚的感情往往朴素又寻常。 第4章 第四章 县衙后院。 寐钗派人将贡厢的那匹黑马拉下去喂食,随后让人备食材招待客人。他则带贡厢去了后院,给他安排住处。 “贡厢兄,此处只有三间厢房可住,有间还被安排成了书房,现下只余着一间,就在我那间对面。”寐钗边走边瞄了一眼贡厢寥寥无几的行囊,他抬眼看向贡厢眼睛,“随我来吧,天色不早了,还......有件事还想提醒贡厢兄,我们这里有个习俗,太阳下山,也就是入夜后,就不能再随意出房门了。” 贡厢转头:“为何?” “呃......这说来话长,其实刚刚在外瞧见的那颗巨树是我们县的保护神,每入夜,巨树就会收集灵气,灵聚才能保佑四季风调雨顺,百姓安居。这虽听起来像哄孩子的睡前故事,可还真有人试验过,贡厢兄可信可不信,只是希望贡厢兄入乡随俗。”寐钗一眨不眨的眼睛盯着贡厢,两人对视良久,在寐钗的眼眶快要泛起酸涩时,贡厢才点头。 后院虽小,但好在环境幽静,整洁,院内种满了艳丽牡丹,跟巨树下见到的类似,贡厢还从中嗅到了淡淡花香。 客房布置得很儒雅,素色装扮配上栀子熏香,跟寐钗气质很搭。贡厢对居住饮食没什么挑剔,他只一件爱好,那就是喝酒。 进屋后,寐钗抬手想帮贡厢将包裹取下来,却被贡厢一手握住了腕子。 “做什么?”贡厢盯着他的脸,他们的距离有些近,气息交叠在一起。 贡厢的气息过于炽热,寐钗不知怎样摆脱,他微微低头,不太敢看贡厢的眼睛,恰巧一阵秋风恰巧扫过,寐钗打了个战,他借机退开一步:“刺史大人就先休息吧,等吃食准备好了,我派人来喊大人。”说完便匆匆跑出了院子。 贡厢挑起一边眉毛,看着他那白净消瘦的背影消失在院门。 说好的互相称呼名字,怎又叫起大人了? ...... 不多时,一个小厮敲响贡厢房门:“刺史大人,可以用膳了。” 贡厢将房门打开,又看到了一张面无表情的脸。贡厢表面上不动声色,实际已经在用方才拿出的玲珑八卦盘占卜灵魄。他走在小厮身后,将盘冒指向小厮,卦盘瞬间开始画环,一个微阵图浮现。 一路上,盘冒转个不停,随之贡厢的眉毛也逐渐皱起。 果然,贡厢心想,这人根本没有灵。他不动声色地将巴掌大的盘收进袖子里,抬眼就看到了寐钗的脸。 寐钗正神情严肃地望着此处,贡厢踏进正厅的一瞬,他又恢复了笑脸:“贡厢兄,晚膳备好了,不知合不合你胃口。” 贡厢神色如常地坐下,看了一眼满桌子的新鲜食材:“有劳了,寐钗兄。” “不用客气,难得来位客人,定要好好招待,快吃吧,都是自己种的新鲜食材。” “嗯。” ...... 入夜。 贡厢躺在榻上,无眠。 他正思索着要不要出去看看,想起师父的忠告后又决定早早歇息,可还未闭上眼就听到了几声翅膀扇动的声音。 他立刻起身将房门打开,跟对面的寐钗打了照面。 寐钗穿着里衣,散着头发,有只大鸟抓在他抬起的胳膊上,画面很诡异。 那只鸟很大,爪子将寐钗整个小臂圈了起来,在贡厢打开房门的同时,乌黑发亮的眼睛便盯了过来。 贡厢的眼神从乌鸦浅金的长尾巴移到它圆溜溜的眼睛,最后再到寐钗的脸上:“遇到麻烦了?” 寐钗一手扶额,有些无可奈何地道:“无事,这是朋友养的,说好今日去看它,但是被遗忘了,结果它自己跑来敲门了。” 乌鸦骄傲的仰起胸脯,似是等着被夸奖。 寐钗有些吃力地摸摸它毛茸茸的脑袋:“知道了,一会儿将你最爱吃的鱼喂给你。”转头他望向贡厢:“贡厢兄早些休息,明日再带你到处逛逛。” 说罢,未等贡厢回应就转身回了屋。 第5章 第五章 卯时,压不住好奇心的贡厢出了后院。 他先到马厩里看了眼黑马,随后走上街。 街上充斥薄雾,果真像寐钗说的那样,不见任何人。空气有些凉,贡厢只穿了件薄衣,他体温偏高,阳气旺。 良久,他走到了目的地—巨树,这处只看得见一部分树根树干,往上被雾遮着,看不到头。 贡厢坐在树旁凉椅上,将八卦盘取出放在手中。这个小玩意是他八岁生辰时师傅送的。 贡厢是在七岁那年进了贡家,拜贡念为师。贡家祖上是干占卜的巫师,代代相传,过着紧巴巴、遭人嫌弃又朝不保夕的日子,到贡念这一代开始断的厉害,他嫌弃自己的身世,下决心进京科考做了大学士,择了个毫不相干的差事。表面上贡念风光无限,背地里却没舍下家里的老本行,占卜卦象样样涉手。 贡念膝下无子,带贡厢回来后将他当儿子疼爱,不仅亲自教书念字,还将卦盘占象传授予他。不过令他没想到的是贡厢在这方面的天赋极高,从小到大,贡厢的卦象从未错过,这也是这些年贡念未让他舍弃这些东西的原因。 贡厢有大学士教书,又有兵部将军士兵教武功,还有师娘的细心疼爱,使他养成了能文能武,狂野生长,不喜受束缚,执拗又不失温柔的性子。 ...... 贡厢闭上眼开始占象,手掌上的盘针转动起来,他突然感受到一股强大的引力,是这棵树。盘针绕了数圈终于停下,盘帽指着这棵树疯狂颤抖,贡厢感觉到有无数个灵在巨树里,他们互相撕扯,争斗。嘈杂声阵阵响起,有老人,有小孩,还有年轻男女,大家都在乌泱泱地吵着嘴。 贡厢浑身冒冷汗,脑袋越来越涨,他似乎听到有人在喊:失火了,啊啊啊啊......他的头要裂开了。 就在这时,巨树旁的牡丹花被人摘下一枝,贡厢听到声音,猛地睁开眼,一切声音都消失了。 他与一人打了照面,是昨日那个跑掉的男孩。 男孩正用暗红色的眼睛与他对视,他手里拿着刚刚摘下的鲜红牡丹,一动不动地站着,等了片刻,看贡厢未有要动的意思后,便迅速将手里的牡丹花塞进嘴里咀嚼,鲜红色汁液顺着他嘴角流下,他继续一朵一朵摘花,等摘完满满一手才停下。随后他转头似乎是想确认贡厢的位置,可那处已没了人影。 男孩打算离开,可一转身刚刚坐着的人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并未被吓到,只是面无表情地抬头看贡厢。 贡厢手里拿着一朵红牡丹,他伸手递给男孩。 男孩犹豫良久,伸出了手。 ...... 辰时。 寐钗走出房门,来到贡厢门口犹豫着要不要敲门。 贡厢从内推开门,看到外面的寐钗:“寐钗兄睡得可好?” 寐钗想到昨日那只大乌鸦有些讪讪:“很好,贡厢兄休息得可好?” “还不错。”贡厢心情尚可。还交到了朋友,他心想。 寐钗带他去用早膳,饭桌上摆着粥和萝卜干,极其简单,与昨日的接风宴对比鲜明。 贡厢喝了几口粥便放下了碗,反观寐钗,一直吃个不停。 昨日贡厢就发现了,这位县官似乎很能吃,只是体格上完全看不出来,那腕子细的有些过分,那腰也是。昨日傍晚,看到穿里衣的寐钗后,贡厢便觉得这人的身型太柔弱,以至于被孩童一推就倒。 终于,在喝下四碗粥,吃光两碟萝卜干后,寐钗才放下碗,他看向贡厢未喝几口的碗,有些不好意思:“招待不周,贡厢兄见谅,你可有爱吃的,今日午膳由我来做,想吃什么都可以的。”他的大眼睛看着贡厢。 贡厢挑眉:“你还会做菜?” “嗯,摸索着就学会了。” 寐钗接着说:“今日带你到各处逛逛,中午还要招待个朋友,与我们一起用膳。” “是那只大鸟的主人?” “是......他看我过于繁忙,想要过来探望。” 贡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第6章 第六章 “这些是婆婆们织好的棉布,用来做褥子,别提多舒服了,还有其他成品,拿来做春衣,商友都喜欢婆婆们的手艺。现下她们忙着为入冬做准备,等忙完这阵子,定要请婆婆为贡厢兄量身定制新衣裳。” “那处是去年刚建的水坝,花了大家不少精力,水坝不远处有个鱼塘,一会去捞两条鱼,赖寻最喜欢吃鱼了。” …… 寐钗说得起劲,贡厢慢悠悠跟着,听到赖寻的名字后随口问:“赖寻?” “哦,赖寻就是那只乌鸦。” “它很喜欢你。”贡厢笃定。 “呃......确实很粘我,动不动就来敲我房门,明明是君拂捡到的。” 正说着,突然冒起了小雨。 寐钗错愕,他嘀咕:“怎么下起雨来了?”随后对贡厢说,“差不多了,咱们快些回去吧。” 贡厢看他突然苍白的脸色,问到:“有什么不妥?” 寐钗回神:“哦,只是想到友人应该快到了,恰巧下起雨来,得快些回去准备午膳。” 贡厢未点破,随着那白色身影回到了县衙。 雨越来越大,寐钗在灶台旁看着窗外的雨皱眉,这是坞县自那件事以来的第二场雨了,如此冷的风和着雨,让他的心情越发糟糕。 这次是哪里出了问题? 寐钗心不在焉。 “煮沸了。”贡厢不知何时走了过来。 寐钗的思绪被打断,他回头:“贡厢兄怎过来了,下如此大的雨。” 贡厢方才将县衙上上下下的人都测了个遍,如他所料,全无灵。这才过来找寐钗,他是贡厢准备占的最后一人。 灶房里充斥着鱼的香气,周边桌旁摆着刚做好的荷叶鸡,素炒,葱花豆腐汤......还有几盘糕点。 贡厢看到杏仁酥后,停下目光,他随手拿起一块丢进嘴里。 “不错。”贡厢挑眉。 “谢谢夸奖。”寐钗正忙着盛锅中的鱼,细密的汗粘在他额头上,在贡厢看过来时,有滴恰巧顺着脸颊流到下巴上,最后悄无声息地滴在地上。 贡厢盯着他的脸看了许久,觉得大概没必要再占象了。 ...... 雨一直下。 待菜端上桌时,寐钗的好友才姗姗来迟。 那人穿着一身青衫,撑着把大伞,一幅文质彬彬的书生模样,如果忽略他肩上那只大鸟的话。 “君拂,怎的才过来。”寐钗赶忙去迎。 二人热络地打了招呼。 “这便是新来的贡厢贡刺史。”寐钗介绍到。 君拂眯起眼拱手:“早闻贡刺史大名。” 贡厢点点头,同君拂简单打了招呼后,三人坐下用膳。 那只大鸟缠了寐钗好一会儿才被带下去喂鱼,走时还一步三回头,舍不得离开。 贡厢在一旁看着寐钗那纤细的玉手一直为君拂夹菜,偶尔才给他介绍几道,便放下了筷子,拿起酒杯喝酒。 寐钗看他不动筷子,停下谈话,问道:“怎么不吃了,还合胃口吗?” 贡厢看到他眼里的关切,放下了酒杯,重新拿起了筷子。 这时,他意识到有人盯着他,正眼看过去,发现是君拂。 君拂冲他笑笑,不知是酒的缘故还是下雨的缘故,他的瞳孔稍稍变了颜色,这点细微的变化未逃过贡厢的眼睛,因为那正是他今日清晨刚见过的暗红色。 贡厢的手停顿一瞬,朝看他的人点点头,继续一口菜一口酒用完了这顿午膳。 第7章 第七章 送走友人和依依不舍的赖寻后,贡厢和寐钗回后院休息。 雨还是下个不停,院里的牡丹被雨打得有些蔫,青葱的绿阶也笼罩在朦胧里。 片刻,一个素白身影撑着把油纸伞出了门。 街上空无一人,雨盖过一切。 寐钗匆忙走到巨树旁,抬头看向这棵板正,笔直实则已接近腐朽的老树,随后,他抬起手放了上去,嘴里念叨了几句。 巨树似是听了他的命令,一道道灵光在它的枝干内游走。 寐钗望天,雨还是未停,太怪异了。他突然体力不支,身体瘫软,跌坐地上,随后眼前一黑,昏了过去。 ...... 再次醒来,入目的是一片漆黑,他正躺在榻上。 难道已经入夜,寐钗心想。他脑袋发昏,记不清发生了何事。 他想坐起身,可抬手却碰到另一个人,他被吓出一身汗,扭头望去,是贡厢的睡脸。 记忆逐渐清晰,他想起自己分明倒在树下,为何会出现在此处? 思索片刻,他小心翼翼地准备起身离开,却发现自己光/着/身子,浑身散架,尤其是某个难以启齿的部位疼痛难耐。 寐钗眯起眼仔细回想,无果。于是拖着疲惫的身躯在一堆衣物中找出自己的,穿好,悄悄出了门。 屋里恢复宁静后,床上装睡的人睁开了眼。 第8章 第八章 贡厢翻身坐起,锦被从身前滑过,露出精壮的上身。 他扫了一眼地上凌乱的衣物,叹了口气,他们两个都有些不正常了。 ...... 几个时辰前。 贡厢意识到寐钗出门,悄悄跟在他身后。 他将寐钗的一切行为都看在眼里,这个城里的真相他差不多已知晓,只是还未弄清楚源头。 就在他上前准备和寐钗坦白时,那人却突然倒下。 接着贡厢将他带回自己寝屋。 寐钗躺在床上呓语,他浑身冰冷。贡厢用被子将他捂紧,手背不经意碰到了他脸颊。昏迷的人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马抓住他不放。 贡厢看了他良久,伸手抚平他紧皱的眉头,随后干脆躺在他身边陪他一起睡。 太阳降落,黄昏初临,整座城笼罩在落日余晖里。 贡厢感觉身旁有悉悉簌簌的动静,他睁开眼就见寐钗不知何时跑到了他怀里,这还不够,小迷糊正往他衣服里钻。 贡厢没有动,他感受着对方冰冷的手触碰着自己温热的胸/膛,从上到下,衣衫的领口被越扯越大。 突然,寐钗睁开了眼,他瞪着不知何时变红的瞳看进贡厢深不见底的眼里。 贡厢身上似乎有无形的引力,寐钗下意识地贴近,两人的嘴唇碰在一起。贡厢看着对方的眼睛,不进不退。寐钗还嫌不够,他咬了一口,又伸出舌头去/舔。 贡厢觉得酥麻感逐渐遍布全身,气氛一瞬间紧张起来,他打断眼前人的专注,直接翻身将他压下,低头激/烈地吻上去。 寐钗疯狂索取,使劲撩拨,喘息一声盖过一声,两人都深陷其中,缠缠绵绵到半夜。 清晨,雨终于停了。 ...... 寐钗起床出门,向往常一样同贡厢问好,仿佛昨晚的一切都未曾发生。 今日要去私塾观摩先生教学,他们便早早动身。 清晨的空气清爽,寐钗觉得浑身舒畅,压在心头的阴霾被消除,他变得懒散又放松。 贡厢跟在他身后,一路上都在瞧着他细长白嫩的脖颈和颈后几枚若隐若现的痕迹。 私塾中,夫子正念书,懵懂的孩童跟着夫子念着拗口的生字。 寐钗有些好笑地瞧着这个画面,他转头对身旁的贡厢说到:“我儿时也是这样,不明白为何学些看不懂的文章,整日上课不听夫子的话,十分顽劣。” “想不出寐钗兄文质彬彬的外表下藏着怎样的灵魂。”贡厢意有所指。 寐钗想到今日早上的事,有些不自在地笑笑,他不记得自己做了何事,看贡厢的反应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但他的身体状况让他有些难以启齿,索性开始装糊涂。 思绪回到学堂,他为贡厢介绍周围环境以及对孩童以后的安排,他粗略的晃了一眼正在念书的孩童,突然发现有个位置是空的。 “展思不在?”寐钗脱口而出。 “展思?思儿?是那日在树下见到的男孩?”贡厢看过来。 “是。”寐钗头疼,“这孩子总是独来独往,不给人以一点亲近的机会。” 寐钗立刻派人下去寻找,他习以为常,没放在心上,岂料这点疏忽坏了大事。 第9章 第九章 私塾附近是坞县最热闹的场地,转悠了一上午,寐钗有些乏,于是带着贡厢到馄饨铺吃馄饨。 馄饨铺的刘婶手艺好,寐钗每来这里都要吃她煮的鲜馄饨。 “怎么样,不错吧。”寐钗有些小得意。 “不错。”贡厢边吃边看他的小表情。 吃完后,寐钗还要去夫子家坐坐,贡厢无闲事,本想跟着去,可瞥见一个转瞬即逝的人影后,他改变主意。 “我在这附近走走,就不随你去了。” 寐钗意外:“可以是可以,不过不要迷路了,贡厢兄。” 这地方只是人多一些,街道并不复杂,说迷路有些牵强,寐钗只是在打趣而已。 贡厢勾起唇角,他抬手捏了捏寐钗后颈:“放心。” 寐钗一口气差点没顺上来,他觉得自己又输了。 ...... 一家牛棚里窝着只打盹儿的黄牛。 一个小身影偷偷摸摸地躲在柱子后面,他似乎找到了目标,正等最佳下手时机。在黄牛终于合上眼后,他出手了,只见他小心翼翼地跑到牛棚旁边,将那把竖着的锄头托了出去。 展思拉着把锄头慢吞吞朝家走,在路过第二个巷口时,被靠在墙边的人挡去路线。 “去哪?”贡厢眼神从他身后的锄头转到他脸上。 “回家。”展思面无表情回视。 “......” 又是相对无言。 贡厢伸手拿过锄头,将手里热乎的包子递到他怀里。 展思很饿,拿到包子的瞬间便开始狼吞虎咽,将自己千辛万苦偷来的锄头抛到脑后。 最后,展思带着扛锄头的贡厢回了家。 展思家里冷清清,没有人气,不过应该经常有人来看他,否则屋子不可能如此整洁,桌上还摆着新鲜水果。贡厢环顾四周,语气不轻不重地问道:“拿锄头做什么?” “挖出来,把它挖出来。” 贡厢皱眉:“把什么挖出来?” 展思着魔一样,只是重复这两句:“挖出来,把它挖出来。”他眼睛前些天还是暗红,如今已变成了鲜红。 贡厢摸了把他脑袋,换了问题:“花儿好吃吗?” 展思停下重复的话,歪歪头,思索良久,回道:“谢谢你的花。” 不知为何,贡厢觉得这话并不是说给他的,这孩子显然没有神志。贡厢回忆自己见过的所有人,除却这位和寐钗拥有暗红色瞳之外,还有个人—君拂。 那位或许知道些什么。 还有十几年前这座小城究竟发生了何种大事? 留下些银子后,贡厢跟展思告别,说明日在再过来。展思只是将锄头托到自己身边,握紧。 午后,刮起了大风。 小城周围的的黄沙也被卷进来,很容易眯眼。 寐钗和贡厢汇合后朝衙门走,一路上,寐钗不住地揉眼睛,贡厢看不下去,在街边给他买了个防风沙斗笠。 寐钗被纱巾遮着脸,舒服多了,他随口问道:“贡厢兄方才去了何处?” “随便走了走,逛了小吃、当铺还有药铺。” 寐钗欲问些什么,但不知如何开口,好在他的纠结和痛苦藏在了面纱中。 二人都藏着秘密,就这样沉默着回到家。 在后院即将分开时,贡厢叫住寐钗,将一个发簪递给他。 这簪子有些细,大概是铁融成的,很有分量,不似女子的花哨,也不至于过重,其上雕刻了复杂的纹理,寐钗看不懂。 “当铺收的,觉得适合你就留下了。” 寐钗两眼放光,郑重收下并道谢,态度诚恳,乖巧,就差鞠上一躬了。 贡厢怀着心事,没再欺负他。 ...... 半夜。 贡厢的房门被敲响,他打开后,看到了门外眨着红色瞳的寐钗。那眼睛在月光下极其漂亮,贡厢被蛊惑,让他进了门。 第10章 第 10 章 豆大的雨滴落下,坞县瞬间笼罩在雨雾里。 肆无忌惮的锄头和铁锹声被雨声遮盖。 一大一小在巨树下埋头苦干。 乌鸦在树枝上冲着二人狂叫,声音凄惨。眼见二人都专注手上的活,它气得跳脚,无奈下朝县衙飞去。 ...... 寐钗睡得正舒适,脸颊上异样的触感迫使他睁开眼。 看清眼前人后,他意外:“君...君拂?” “你都睡到何时了,不是约好去钓鱼吗?”君拂身后一个身影抱怨。 寐钗朝后看去,他瞪大眼睛:“展思,你......” 展思皱起眉:“我怎的了,小少爷,快动身吧。” 寐钗看着眼前两个约莫八九岁的熟悉面孔,愣在当场,他一定是在做梦。 君拂朝他笑:“怎么了,睡糊涂了。” 寐钗的眼泪直接落了下来,他语无伦次:“你们怎么...怎么...幸好...幸好。” 二人看到他的眼泪,赶忙过来安慰。 没过多久,他又被逗得哈哈大笑。 他们一起出门,领走前一位妇人慢悠悠过来叮嘱他们:“早些回来,父亲今晚回家,注意不要下水。”随后又对身后的小厮说看紧他们。 寐钗看着妇人优雅明媚的面孔,眼含热泪,轻声念了句:“知晓了母亲。” 街上一派热闹,他们吃了宋姨的包子,带着张妈妈送的桂花糕,朝河边走去。 河里有很多鱼,展思是钓鱼高手,不一会儿就钓了一筐,寐钗却一条也没钓上来。 展思嘲笑道:“要不要我分你几条?” 寐钗看着他春风得意的面容,不怒反笑:“好久没见你笑了。” 展思愣了一瞬:“是吗,有多久了,十一年?” 寐钗傻在那,他看看展思又看看君拂:“你们,你们到底是谁?” 君拂唤他:“对呀,十一年了,该放下了。” 寐钗看着眼前人越来越模糊,突然他眼前卷起大火,他又出现在县衙门前,看到全家正在被砍杀。他被人拉起来狂奔。是展思,展思把他藏了在地窖,他独自躲在黑暗中,听着外面源源不断的杀戮声,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他悄悄走到外面,却发现所有人都死了,地上被猩红的血水浸满。 他颤颤巍巍朝前走,在县衙门口找到了展思和君拂的尸身,再然后是他全家的尸首。 寐钗跪在地上崩溃大哭,全死了,没一个人活着。 ...... “哭什么?” 面颊被温柔抚摸,寐钗猛地睁开眼,瞧见了贡厢担心的神色,他的泪水顺着面颊滴在贡厢手上。 “做噩梦了?”低沉的嗓音再次响起。 寐钗回神,抬手擦眼泪,他吸吸鼻子:“没事,梦到了以前的事。” 这时,门外响起敲击声。 贡厢和寐钗对视一眼,赶忙穿衣起身,连二人何时又躺在一起都来不及追究。 寐钗打开门,看到赖寻正在对面用嘴敲着他房门。 他轻唤:“赖寻,我在这,可是有事?” 赖寻看到他后,赶忙过来,爪子抓着他的衣服就往外拽,寐钗踉踉跄跄,贡厢赶忙跟在他身后。 雨很快淋了二人。 大老远,寐钗便看见熟悉的人在一下接着一下刨巨树的树根。 “你们在做什么?”寐钗大惊失色,他甩开赖寻的爪子,朝二人身边跑去。 那二人转头,瞪着鲜红的瞳看向寐钗。 八九岁模样的展思和二十余岁模样的君拂在寐钗的眼中像陌生人,他焦急赶到二人身边:“住手,为什么这么做?” 展思看了他一眼继续干活儿,君拂朝他微笑:“来不及了,钗儿,思儿来找我,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什么?”寐钗皱起眉头。 “再这样下去,你也活不了了。”君拂的眼睛带上哀伤,“可以结束了,你还了我们十一年,够了。” 他眼睛转向贡厢:“贡大人,大概已知晓真相了吧。” 贡厢走到寐钗身旁,在寐钗的注视下淡定开口:“我知道你们没有灵,大约不再是阳间人了,这地方......”他转头看向寐钗,“就他一个活人吧。” 寐钗盯着他的眼睛,像是早已料到,他苦笑着点点头:“对,没错,他们都死了,在......十一年前那场屠杀里,本来只有我一家是目标,奈何我被藏了起来,没有遭到毒手,恶人便将所有人......” 君拂伸手抚摸寐钗的脸颊:“钗儿,为了救我们,用自己做盅,以寐家传世珍宝为介将我们所有人......所有人救了起来,但是我们的时间已经停了,变成了不会生长的傀儡,神志也不是很清晰。” “本来也是好好的,可是近两年开始,钗儿你的身体开始吃不消,张妈妈晕倒,思儿开始嗜吃……最明显的是这棵树,它不长了。” 寐钗被雨淋地睁不开眼,他知道自己身子越来越差,本该功夫不错的他,现在沦落到被人一推就倒,而且总不记得做过什么,眼睛大概也开始变红了。 巨树的根此时已经被挖开了大洞,展思嫌铁锹太慢,直接上手挖,不一会儿就挖出一个木盒子,他将盒子打开,一股力量随之涌出。 不一会儿,包括展思、君拂在内的县内的所有人都开始疯狂嘶吼,他们头痛难耐,像是逃窜的亡灵。 寐钗怔怔的看着眼前两人,他耳旁是君拂的喊声:“够了,够了,钗儿,我们不用你还债,放过大家也放过你自己吧。” 贡厢动身将展思身旁、从盒子中滚落的血珠拿在手中,随后他回到寐钗身旁,将珠子放他手里,用手帮他捂住耳朵。 耳旁的声音消失,寐钗看着手里的珠子,他用这个传家宝,将县里除自己家人外的所用人“救活”,本族无法使用这个传家宝,他便放弃了家人,为了赎罪,为了屠杀中替他死去的大家,他把这座城封起来,杜绝和外界交往,用自己的力量保护这个地方,可他一人的力量太薄弱了。 他定定神,从怀中掏出了贡厢送他的那把簪子,他再次看向自己的儿时玩伴,展思被救后一直没有神志,君拂有赖寻的帮助竟然长到如此年纪,他该没有遗憾了,可他舍不得。 他救这些人说是为了弥补自己的过错,其实只是怕自己孤单罢了。 该结束痛苦了,早些结束,他们或许早些轮回。 寐钗握紧簪子抬手朝红珠扎去...... 最后时刻,贡厢听到君拂朝他说了句:拜托了,救救他。 ...... 清晨,雨停,太阳即将升起。 城门打开又关闭。 一匹黑马载着两人朝外走。 马上穿黑衣的男子怀中抱了个裹着厚重毯子的人,那人的脸埋在黑衣人怀里,正睡着。 突然他扭了扭身子,醒了过来。 贡厢低头:“醒了?” 寐钗不知身在何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发生的事,他猛地坐直,穿过贡厢的肩膀去看身后的城,越出城门的巨树已不见了踪影,爬满城墙的地锦都变成了一堆枯草。 他失望地垂下眸子,眼里闪着泪光。 贡厢撇了他一眼,温声道:“他们一直陪着呢。” 寐钗不为所动,可就在他转回身子,抬眼朝前看的一瞬间,眼里的泪水纷纷流了出来。 只见前方太阳升起,眼前的土地由原先的黄沙变成了一片鲜活的绿,他的视线收到冲击,赶忙从贡厢怀里挣脱,跳下马,疯狂朝前跑去,前方一望无际全是绿草地,漫天飞舞的黄沙被绿草覆盖,生机向远处蔓延,一只棕色乌鸦随着他在高空翱翔。 寐钗跑出很远,他累的气喘吁吁,眼泪也流干了,笑容终是流露出来。 身后贡厢赶到,一手环住他的腰将他拉上马,抱在怀里,随后二人朝太阳飞奔而去。 全文完。 第11章 番外 一个月后,一辆马车里。 “所以,你是孤儿,也是被那群人屠杀的受害者?” “嗯,不过不打紧,都被我师父处理了。”黑衣人紧紧了胳膊,将抱着的白衣人往怀里拥了些。 白衣人回头:“你师父不是告知你不要惹事,现在一个县都废了,你又该如何交待?” 黑衣人撩起他一缕发丝嗅了下:“顺其自然,他们找不到我。” 白衣人扯回自己头发:“那咱们现下往何处?” 不让嗅发丝,贡厢得寸进尺地将脸埋在寐钗颈/窝,嗅了几下不够,又去/舔。 寐钗被他弄的痒,赶忙伸手去推,岂料一把被人抓了手腕。随后,他就听到低沉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带你去见师父师母如何?” 寐钗半边身子酥麻,挣扎着从他怀里逃出,转身和他面对面,他的脸色微红,说话有些磕绊:“为……为何?” 贡厢看着他,良久,勾起嘴角:“想让他们认识你,你不想去?” “也……没……没有,就是……就是……” 话还未说完,又被重新抱进怀里:“他们一定会喜欢你的。” 寐钗担心:“那你就在皇帝眼皮底下整日提心吊胆吗?”贡厢挑眉:“谁说我要整日在他眼皮底下了,见完师父师母就带你离开,咱们一起浪迹天涯如何?” 寐钗撇嘴,心里甜滋滋,嘴上却拒绝到:“谁要跟你浪迹天涯?” 贡厢没给他继续说下去的机会,直接堵上了他的唇。 几十公里外,一只棕色乌鸦翱翔于高空,它腿上绑着一封信,正朝着贡丞相家飞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一个月前写的练笔,希望可以坚持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