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化救夫(女尊)》作者:亚薛芬斯 文案 “你们知道吗?我们郡的刘都尉,以前居然是个小哭包,遇事就哭那种。” “那个毁了自己养父母一家,手刃了上任都尉,还把家族秘术出卖给国君换取现在官职的刘栖?” “不可能吧,这刘栖除了在自己夫朗面前还像个人,其他时候都摆着一副冷面煞星的样子。” “千真万确啊,我就是从她夫郎庞星那听来的。” 夜间刘府主卧 “庞哥,有传言说我曾经是个小哭包,你说我该怎么惩罚这个人呢?”刘栖坐在床边,看着庞星,一只手顺着庞星头顶的蓬软的头发。 庞星双手抱膝蹲坐在床上,心虚地笑着说:“栖栖,我说不是我传出去的你信吗?” 刘栖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不说话。 “栖栖再摸下去,我头就要秃了。” 刘栖依旧不说话。 “妻主对不起,我错了。” 面对罪犯刘都尉向来都是严惩不贷,就算这次的“罪犯”是自己的夫朗也绝不姑息,她立刻就拉上床帘将“犯人”就地“法办”。 刘栖和好友庞星穿一起越到了一个古代女尊世界。 刘栖被大户收养,而庞星则被充作奴籍成了最底层的存在。 为了夺回庞星,刘栖一个原本被庞星养得天真怯弱的女孩,逐渐适应了残酷的古代女尊社会,从而黑化救夫。 女主前期怯弱,中后期变强。 男主逐渐适应新的社会定位。 1v1 HE 排雷: 男生子/女主后面三观有问题,就是个不折不扣的坏人,做的事基本都是损人利己的事。 内容标签: 青梅竹马 女强 成长 搜索关键字:主角:刘栖(梁栖),庞星 ┃ 配角:梁景,梁轩,周宣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对付坏蛋就要更坏 立意:只要结果是好,过程怎样无所谓 第1章 未完的话 随着刺眼的白光散去,庞星慢慢地恢复了意识。 “这是哪?为什么我会在个木笼里?”他喃喃自语道。 孩子的声音?庞星记得自己明明都已经二十四岁了,怎么会发出这么稚嫩的声音?刚想坐起来,就感受到了来自全身的剧痛,身体像是被摔碎了又拼在了一块。他全身都缩水了,准确的来说是他好像变成了个小孩子。 庞星回想昏迷前,约了和他从小一起在福利院长大的刘栖一起去一个古庙,打算今天向她表明心意。可是现在他不仅在笼子里,刘栖也消失不见了。这笼子上还盖着块发黄的白布,遮挡了大半的视野,只留了下方七八公分的空隙可以看见玩外面的草地。他试着呼喊刘栖的名字,希望能有回应。 “刘栖——刘——” “闭嘴!”一句冷淡的女声隔着布传来,紧接着笼子被狠狠踹了一脚,几乎要翻倒。 庞星忍着剧痛稳住身型,只能看到笼子外面的一双鞋沾满泥污的皂靴,混杂着草腥味和泛着酸味的酒气。 外面的女人似乎不想跟他多说什么转身就走,边走边说:“都别睡了,起来赶路!”紧接着不远处便响起了窸窸窣窣整理物品的声音。 两个穿着布鞋的人各自走到木笼两旁把他抬了起来,晃晃悠悠的放在了一个大板车上。庞星被放在了最末端的一排,低头从盖布的下方能看到板车上几乎放满了笼子,并且也都盖着布,装着人。 “怕不是遇到人贩子了吧。”庞星正想着,板车上最后一块空地就被放上来一个笼子,底下漏出了一双熟悉的女式马丁靴。 “刘栖是你吗?”庞星压着声音朝旁边的笼子问道。 马丁靴突然抖动了一下,笼子里传出一个女孩的哭腔“是我,老庞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别怕别怕,先冷静下来一起搞清楚现在的状况。”庞星把身子朝刘栖的方向挪了挪,“我刚刚才醒过来,我只记得我们一起进了一座古庙,眼前一白,然后就发现自己身体变回了孩子,被关在笼子里,你呢?” 刘栖顺了顺自己的胸口,颤抖的说道:“在庙里我也是眼前一白,然后感觉就像整个身体像是被揉碎了又粘起来了一样,我疼的没了意识,醒来的时候发现你和我都变回了孩子躺在一起,但你当时昏迷不醒。” “我疼的不行就大声喊救命,结果引来一队穿着古代衣服蒙着面的女人把我们两围住,然后就被她们抓起来了。” 庞星揉了揉还在酸痛的小腿,一脸愁容的对刘栖道:“你恢复的怎么样了,我的身体还是很痛,现在想跑也跑不动。” 刘栖颓坐在笼中双手抱膝,脸埋在大腿上闷声回道:“我好的差不多了,就是现在衣服鞋子不合身了,行动也不方便。” 两人正说着,板车旁响起了马蹄声打断了对话。 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说道:“都准备好了,可以出发了。” 令庞星熟悉的冷淡女声回道“嗯。” “这路上捡的两个怎么办?看衣服不像本邦人但货色都不错,尤其是那个女娃,这种假小子现在邻国的一些贵族挺好这口的,就是他俩不在订单上,要额外找买家。” “这两个不愁出不了手,男的你找个楼出了,女的我去联系上面。”声音冷漠的女人说完就策马走了,载着笼子的大板车也开动了起来。 她们的对话庞星听的一头雾水“异邦人?假小子?这里是外国吗?但还是说的中文啊,刘栖像假小子?她一软妹长相怎么都跟假小子扯不上吧。” 刘栖听到后无法淡定了,不管那些听起来奇怪的话,就光要把她卖掉这点她就很恐惧了,这盖在笼子上的布就像死刑犯的蒙眼罩,昏暗的光线让她的恐惧发酵。 刘栖不管不顾的想去撤下盖布,刚往下拽了一点就听到空中啪地一声鞭响,接着一鞭子隔着布抽到了她伸出笼子的手。撕裂的疼痛和被人当货物卖掉的恐惧让刘栖崩溃的抽泣起来。连带着车上其他的孩子也都被气氛感染大声嚎哭。 “想吃鞭子就继续哭!” 长鞭划破空气,咻的一声抽打在笼子上。女人的威胁并没有起到效果,反而加剧了孩子们的恐惧。刺耳的鞭声加上孩子的嚎哭让拉车的马受了惊。 “不好!马惊了,别抽了快把车拦下来,掉下山,货就全完了。” 受惊的马带着板车在山路上狂奔,山路右侧是陡峭的山壁,左侧是个险坡,坡下是一条湍急的河流。车上孩子的尖叫,马匹的嘶鸣还有车轮飞速滚动搅起碎石的杂音混在一起。 车上连笼子带人被颠的晃来晃去。板车两侧有钉死的木栏,但是最末端为了方便上货是没有遮挡的。在第一个弯道处,被放在最末端的刘栖和庞星就被甩了出去。 盖布飞去,二人悬于半空。一直被遮挡的视野一股脑的涌进他们的眼睛。眼前的是一轮巨大的夕阳半沉在天际线处,身后青山含远黛,下方的旷野和青山之间夹着一条河流。 “哈哈哈,刘栖你这一哭帮了大忙了。”庞星看着这个两眼一团黑线还噙着眼泪的可爱小姑娘,笑出了声。 “还有心情笑?我们要摔死了!”刘栖已经顾不上哭了,像个八爪鱼一样在空中四处找能抓的东西。 上升的速度在减缓,他们飞到了最高点即将开始下坠。 夕阳染红了他们的脸。庞星止住了笑容凝视着眼前手忙脚乱的女孩,“刘栖,我想跟你说个事。” “呜呜呜呜,完蛋了”刘栖双手双脚抱着笼子的木棍,“要掉下去了!我还没活够呢!” 身下的大地在飞速地向他们贴近。 庞星在空中想去抓刘栖的手,可是身体动弹不得,像快随风飘动的破布。 “再不说就来不及了,我找你出来是因为——” 两声“噗通”,打散了庞星的话。两人一起掉入了山脚的河水里。 木笼抵消了很多从高处坠落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虽然打散牢笼但也拍晕了二人,他们被河流往下游冲去。 浮铁河因长期被用于运输从邺卫山脉开采出的铁矿石而得名。河的下游,良炉镇是邺国炙炎郡的产铁重镇。良炉镇别称梁炉镇,只因此镇的冶铁经营大户梁家。梁家冶炼的铁器质优量大,独有的淬火工艺享誉邺国,良炉镇上大半是他家的产业。 梁家现任家主梁景正跟往常的月末一样,站在梁府的大门前等待着一辆马车。 “家主快戌时了,说不定少爷路上耽误了明天才到,我替您盯着,您先回屋休息吧。”梁家的门房劝道。 梁景的独子在郡城里的宗学学习,今日休沐归来。 “不应该啊,往常这个时辰早就到了,不行我得派人去郡城问问。”梁景就要唤人,远处哒哒哒的马蹄声立刻吸引了她的注意。 “不是家里的马车。”梁景眉头一皱。 “娘!”马车尚未停稳,一名蓝衣少年就窜了出来,跳进了站在道旁等待的梁景的怀里。 梁景一手抱着少年一手慈爱的捏着他的小脸,“怎么现在才到,家里的马车呢?” “是周姨要带我回来的。”少年在梁景的怀里气鼓鼓的双手叉腰。 “不怪颖儿,是我原本要带他回来,但突然来了点公事耽误了时间。”炙炎郡都尉周宣下了车便朝梁景作揖。 “多谢周大人护送小儿还家,何劳大人亲自跑一趟。”梁景马上还礼。 “无妨,我们姐妹两就别搞那么多虚礼了,许久未见,今日一同畅饮?”说罢周宣便去拉梁景的手“娘,爹要知道了又要数落你贪酒了。”梁颖拽了拽梁景的鬓发。 “哈哈哈,颖儿说笑了,你周姨我还能吃了你娘不成。”周宣招了招自己的马车,“上车聊,我有些事想跟梁姐商量商量。” 梁景放下儿子正要上车,自家的管家吴辰就快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家主。”吴管家看了看周宣又转头望向梁景。 梁景会意“但说无妨,发生了什么事。” 吴管家低头汇报道:“今日运矿石的船队在浮铁河里捞上来了两个孩子,一女一男穿着怪异。现在暂时安置在码头处,水手们做了基础的溺水急救,但有个孩子还是生死不明,家主您看怎么处置。” 梁景看向周宣,“都尉大人,您看这。” “劳烦这位小姐带路”周宣摸了摸下巴,“人命关天,我们去码头看看。” 虽已入夜,但码头处仍然灯火通明。水手船工们围着两个躺在地上的孩子,女孩在工人的扶持下小口喝着驱寒的姜汤。 “看衣服应该是外邦人吧。” “可是这外邦人里也没见过这么奇怪的,这男孩还留着短发。” “这两个孩子算流民吧。” “外邦流民是可以捡回家充奴的。” “老李你家不是没女儿吗,这小姑娘挺好看的捡回去养着呗。” “我看行,半大丫头还是能养熟的,过两年就能给家里做劳力了。” “男孩捡回去当童养夫也不错啊,外邦的怎么处置都行。” “外邦的男人听说性子都野没受过教化,小心给你带绿帽子。” 围观的人叽叽喳喳讨论着,不一会吴管家便带着梁景和周宣来到了码头。 “各位让一让,都尉大人和家主到了。”吴管家清出了一条道,“周大人,家主,就是这两个孩子。” 周宣快步走到女孩身边蹲下,把女孩的手拿起,用双手捂着,轻声问道:“孩子你叫什么,发生了什么事?” “我叫刘栖,我们遇到了人贩子,她们把我们关在笼子里还拿鞭子抽,我们从车上被甩下来才逃脱的。”女孩攥了攥被周宣握住的手,“我没事,求求你们帮忙看看我朋友怎样了。” “济微堂的人呢?”梁景侧头看着吴管家,“命人回府里拿两件棉衣过来。” “卞大夫马上就到。”说罢吴管家便去安排衣物去了。 “那两个孩子呢?”一个白衣女子挎着药箱飞奔着冲进了码头。 “卞大夫这里。”梁景把卞良从人群中引到孩子旁边。 卞良先对昏迷不醒的男孩做了检查,发现脉象虚浮像是大病初愈,但也只是刺激过度身体不支没有什么大碍,女孩因为身体相对强健情况稍好。 “你还记得那些人贩子的长相吗?有多少孩子被抓?她们往哪里去了?我是本郡的都尉专管治安防务,都可以和我说。”周宣一连串的追问道。 “不记得了。”刘栖闭上了眼,摇了摇脑袋。 周宣还想再问,卞良抢过刘栖被握住的手,说道:“周大人,这孩子受了惊吓,等调理好了再来问吧。” “卞大夫说的是,本官操之过急了。”周宣起身看向四周,“作为本郡都尉,境内出现如此勾当自是我的责任,本官一定会给乡亲们一个答复。” “梁姐,下次再聚,我要回去立刻禀报郡守。” “嗯,我送你。”梁景向卞良一拱手,“卞大夫,这两个孩子拜托给济微堂了,费用我出,还有你师傅回来的话,劳烦请他老人家来梁府一趟。” “代这两个孩子谢过梁夫人。”卞良微微向梁景颔首,随后用吴管家送来的棉衣将二人裹住,两手各抱住一个带回了济微堂。 现已获救,暖和的棉衣让刘栖眼皮逐渐沉重,她看向被夹在右手边的庞星,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悄咪咪地说道。 “那句话还没说完呢。” 第2章 所谓承诺 “这是哪,我还没死吗?”庞星抬起手揉了揉眼睛,发现身体恢复行动能力了,衣服也已经被换成了合身干净的里衣。他躺在一张素净的木床上,坐起来环顾四周,是个古朴简洁的房间,之后便开始仔细检查自己的身体。 “太神奇了,明明都二十四了,现在这身体也就七八岁吧,咦?左手小臂内侧怎么多了个青色花印。”庞星疑惑道。 这花印不像是画上去的,更像是从皮肤里渗出来的。 窗外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门被推开。一个身穿棕色裋褐的小女孩正泪眼汪汪地看着庞星。二人凝视对望,晨光透过纸窗形成的光柱,照出缓缓漂浮的微尘。庞星刚要起身下床,光柱里身影闪过,微尘剧烈搅动,女孩已经紧紧的抱住了他。 感受到了背上一热,庞星抬起双手抓住刘栖的双肩艰难的把她从怀来掰了出来,“都多大了,还跟小时候一样爱哭。” 小时候在福利院刘栖一受委屈就跑到比她大一岁的庞星那里去哭,让他为自己出头。 “我们现在本来就是小孩啊。”刘栖撇过头一哼,吸了吸鼻子。 “对了,你昏迷的三天里我大概了解了一下这是什么地方。”刘栖揪着庞星背部的双手抽回,啪的一声夹住了庞星的脸蛋,一本正经的说道:“我这有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想先听哪一个。” 庞星扒开刘栖的手,揉了揉脸“先听坏的。” “坏消息是我们穿越了,在一个历史上没有的时代,而且还是古代哟!”刘栖做警告状,“我们现在的地方叫良炉镇,属于一个叫邺国的国家,这片大陆上有众多这样的小国,类似于华夏的春秋时代,小国们各自为政。” “这个国家有三郡一都,加起来也就半个江苏大小,国君是个侯爵,治下百姓都称呼他叫邺候。” 刘栖跳下床给自己倒了杯水喝,“我们掉下的山是这个良炉镇东北边的邺卫山脉的一个矿山,把我们捞起来的是镇上梁家的运矿船工,救治我们的是镇上的药铺济微堂的卞良大夫。” “也不是很坏的消息嘛,反正我们在原来的世界也没有家人。”庞星眉毛微微上挑,“我们正好可以好好利用一下我们的现代知识,种田发家指日可待啊,栖栖别怕我罩着你。”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和那个人在一块,和对的人不管什么世界都无所谓,庞星心想。 “那好消息呢?” “至于好消息嘛,嘿嘿。”刘栖一脸坏笑。 “?”庞星黑人问号 “我带你出去逛逛吧。”刘栖没有直接回答庞星的问题。 “你们两最好现在别乱跑。”卞良端着一碗药走了进来,“你们还没有邺国的户籍,是流民不算国人,邺国的法律不能保护你们,路人直接把你们抓走都不犯法。” 卞良来到床前扶着庞星把药喂了进去,“听刘栖说,你们家人都不在了也回不了母国了,如果想在这里定居下来得找有主户户籍的人来收留你们。” “只有这种途径吗?”庞星舔了舔嘴唇上的药渣。 “也可以自己去开垦十亩地荒地或者国君直接赏赐,但你们两个娃娃又没钱又是异邦人,不太现实。”卞良收了碗递给庞星一块饴糖,“这镇上有主籍的也就梁家和其他两个家族,其余人都是客籍或者是他们三家的奴籍。” 庞星双手接了卞良的糖,转头看到刘栖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喏”把糖递给了她。 “栖栖别担心,记得我以前承诺你的吗。” 刘栖嘴里含着糖点了点头,“老庞你以前说过会带我去月亮上看玉兔。” “不是这个……”庞星满头黑线。 “两个小毛孩还承诺呢。”卞良笑着摇了摇头离开了。 ------------------------------------------------- 梁府祠堂 今日是立秋,到处暑之间的这段时间里,整个邺国的国人都要去官府复核户籍,添丁进口、婚丧嫁娶、招收客籍等等凡是有人口变动的事情都要在处暑之前汇报。 所以作为镇上最大主户梁家家主梁景,这段时间不断的有客籍和旁枝来上报人口情况。令她烦心的不是纷至沓来的人口文书,而是啛啛喳喳的族老不断的让她过继一个梁家的女孩将来继承家业。理由是夫君江氏生了长子梁颖后多年无所出,而梁景又不愿意再娶。 当年梁景从一个侧室女开始就是江氏一直陪伴她走到了今天的家主之位,曾今“一生只他一人”的话并没有被梁景当作戏言。梁景也很爱自己的儿子,如果过继一个女儿回来,奋斗了这么多年都便宜了别人的孩子,她不甘心。为了爬上这位置梁景受尽了屈辱,即便是刚上位时也被轻慢、被当作傀儡,她绝对不能便宜了族里这帮混蛋。 “家主,梁轩是您已故大姐的女儿再过两年就及冠了,过继到名下正合适啊。”梁家族老们一同劝道。 “合不合适我说的算。”梁景揉了揉太阳穴,“你们要是除了户籍没别的事就回吧。” “梁景!她是大姐的嫡长女,这位置本来就应该是她的。”当年和梁景同为侧室女的梁行呵斥道,当年最反对梁景上位的就是她。 “我大姐的女儿?养了梁轩这多年的你更像她亲娘啊!”当年嫡长女大姐病故梁行竞争失败便退而求其次收养了大姐的唯一女儿,天天拿来恶心梁景。 “你们退下吧,我累了。”梁景耐心耗尽。 梁行一甩袖子直接走了,众人面面相觑也都退下了。 “何必弄的这么僵呢,你再娶一个我绝不怨你。”江氏从屏风后面来到梁景的身后揉肩捶背,“只要将来能容下颖儿而便可。” 见梁景没回他,江氏也不再多说。梁景有多想要个女儿江氏是知道的,她其实很看重女嗣传承,这些年试了很多法子,但是自己身子不争气也没被她责怪过。梁家家主之位和淬火术只传女不传男,想给颖儿招一个赘妻也解决不了问,而她又是个不达目的不则手段的性子,不知道她会想出什么办法。 梁景抓住了江氏的手“当年我向你承诺只娶你一人,我没忘。族里这帮混蛋当年是怎么排挤我们的,我也没忘。”她转头望向江氏,“我现在答应你我会给颖儿安排一个好归宿的,我们奋斗了这么多年的成果都不会便宜给外人。”说罢便由着江氏为她捏肩,不再言语。 “家主,周都尉已经到镇上的公文馆了。”吴管家站在庭外低头说道。 每年这时候负责炙炎郡户籍统计的周宣都会来良炉镇公办。 “我去公文馆一趟,今晚不用给我留饭了,还有让颖儿把东西整理好,这次直接让都尉大人顺路把他带去郡城。”梁景整理了一下心情便出门了。 镇上的居民都在公文馆向周宣一一汇报人丁情况,递交名录文书。附近村落的人这段时间也会来良炉镇拜见查户籍的官员,省的跑到郡城一趟。周宣和自己的手下在忙碌地核对,梁家的数据是大头,所以梁景每年也都会来帮忙。 “梁姐,这良炉镇今年的户籍基本核对完毕了,每年梁姐你都帮了大忙啊。”周宣给籍册上添上了几个名字,“你们镇上今年添了不少女丁啊,恭喜恭喜。” 梁景只喝茶没回话。 “对了,这次户籍核对任务基本完成了,只是。”周宣合上册子也端起茶喝了一口,“那两个异邦小孩怎样了,有些事还想问他们,他两户籍问题也顺便解决一下吧。” “我唤人把他们带来”梁景放下茶朝吴管家使了个眼色。 济微堂里庞星和刘栖还在思考将来的去路时,就被吴管家和都尉的侍卫们带到了镇上的公文馆,随从而来的还有卞大夫。公文馆大厅内,周宣和梁景位于正前方的主座,其余两个家族的家主坐在两边,周边满满地围着镇上的居民,站成一个圈将两个孩子围在中间。 一道道审视的目光来回扫在庞星和刘栖二人身上,刘栖感觉到莫名的压力便低头将目光瞥向身侧。 庞星则是满脸的疑惑“怎么全是女人?”卞大夫是个女人,侍卫也是女人,刚才来的路上贩夫走卒也都是女人,这房间里上座应该就是要审问他们的都尉,官员也是个女人? “孩子们,我想让你们认一个人。”周宣示意身后的一个冷面侍卫,“卢象,去把人带上来。” 叫卢象的冷面女人会意,从外面拖进来一个五花大绑、被揍得鼻青脸肿的黝黑女人,按着她跪在刘栖旁边。 卢象冷漠地说道:“她是我们在边境抓到的,身上有皮鞭和失踪孩子的财物。”皮鞭被卢象扔到跪着的女人面前。 “这皮鞭我认识,当时关我们的笼子被盖上了布,但是没盖死,被装车的时候能看到她们腰部。”刘栖声音颤抖的回道,“大人可否让她说一句话,我们听过人贩子的声音。” 周宣示意,卢象了然,狠狠给了那个女人一下,女人大叫:“别打了,别打了。” “大人,我确定是她!”刘栖抬头望向周宣,当时威胁他们的声音她记得清清楚楚。 “很好,把她押下去。”周宣吩咐完,一只手撑着下巴严肃的盯着刘栖的眼睛,“你当真的没有看见她们的脸?她还有同伙在逃我希望你能提供点线索。” “没有,她们都蒙着面。”刘栖答道。 “你呢?”周宣看向庞星。 “没,没有。”庞星还没缓过来,根本就没在关注人贩子的事。 “那好,这案子暂时就到这。”周宣突然换上了笑容,“这两个孩子没有本地户籍,如果没人愿意收留我就先带回郡城了。” 刘栖庞星大惊,没想到户籍问题会来的这么快,之前听卞大夫说:对于没户籍的流民,官府会把他们送去郡城的教养院,那里都是官奴,供给邺国贵族。 镇上给梁家做船工的老李从人群中站了出来,她在码头听说都尉要办拐卖人口的案子顺便处理那天的两个异邦孩子,就赶忙跑过来了。 “大人,我愿意领养那个女孩。”老李毕恭毕敬的给上座的两位行了个礼。 “老李你真养啊!这可是个外邦的,又不真是你老李家的血脉。”周围有人劝道,“让周大人带走吧,到了郡城还能让他们给官家小姐当当仆役呢。” 老李往后瞪了一眼“你们懂什么,我还有个儿子呢!让她入赘嫁我儿子不就得了,到时候我儿子生下来的孙女还不是留着我的血?” 周围的人议论道“对啊!而且现在收养了还不要钱呢,这么俊俏的小丫头从人牙子那里拿得不少钱呢!” “就是就是,老李好算计啊。” 一直沉默不语的梁景突然抬眼去打量正低着头的刘栖。 刘栖此时紧闭着双眼,周围的人像在讨论配种的狗一样讨论着自己,作为一个成长在现代社会的女孩,脑中充满了屈辱感和无力感。这里,人是可以作为货物的。刚刚的人贩子和合法人牙子的区别只是没有给官府上税和人的是拐来的。刘栖感觉自己的身体因为恐惧而无法动弹,这里没有人在乎他两的感受,他两只是货物。 “不行!” 庞星刚才还浑浑噩噩,直到听到那个女人要把刘栖“许配”给她的儿子时,他突然非常的害怕。 “不行!”他大声地叫喊出来,“她是我的,你们没有资格决定她的归属!” 庞星的话让周围人一愣,周宣玩味地看了他一眼。 话音刚落,围观的人瞬间又叽叽喳喳起来。 “我说吧外邦男人性子野。” “女人的事轮得到你个乳臭未干的赔钱货来管?” “你们原来的国家不教男德的吗?” “这话是你个小哥儿能说的吗?” “这女孩被收养了,能当个邺国人受邺候的庇护,比被收去当仆役强。” 周围人的羞辱对庞星影响不大,但当他看向刘栖朝她大喊“栖栖?刘栖!”,刘栖依旧低头沉默不语没反应时,内心立刻就慌了。他第一次在刘栖遇到困境的时候无能为力。 “安静。”一直没动静的梁景发话了。 周围又瞬间安静下去,这里是良炉镇梁家的地界,即便是身为都尉的周宣也是要最优先考虑梁景的态度的。 老李一脸乞求地看着梁景。梁景站了起来,走到刘栖旁边,捏着她的脸朝向自己。刘栖睁开了双眼,恐惧无助地看着梁景。梁景深吸了一口气像是下了一个重大的决心,一手拍在刘栖的肩膀上。 “从今往后,你就叫梁栖了” 第3章 为人子女 “从今往后,你就叫梁栖了。” 梁景此话一出,周围所有人愣住了,周宣端茶的手都抖了一下。 “你疯了!”跟梁景一同来帮忙的梁家族老脱口而出“你想干什么我清楚,你宁愿收养个外邦女都不考虑一下你大姐的女儿梁轩?” “我不仅没疯,我还要把她记进祖谱。”梁景看不都不看那个族老,只把眼神放在刘栖身上。 “老李,待会你去梁家账房那里支些银钱,就当补给你去人牙子那买个女儿的费用。” 老李哪敢反对?得了信就走了,别的有这个心思的也都不敢提了。 “那这男孩?”周宣看向梁景询问道。 “由大人处置吧。”梁景对庞星不感兴趣,通过从卞良那里了解到的情况和她自己的观察,能看出来两个孩子有些情感在,所以她现在只希望这两个孩子能离的远些。两个稚儿能有什么深厚的情愫,分开两年就淡了。 周宣看向围观的人群,好像并没有人愿意收养庞星。在她们看来,这男孩好看归好看,但带回家多一张吃饭的嘴是实打实的开销,而且养几年就嫁人了。留在家当童养夫的话又怕跑了,不如本地人安全实在。 这个时代消息闭塞,对外人的态度并不友好,时常妖魔化一些外邦人。庞星他们穿的又那么怪,刚才的表现又那么凶悍,更没人愿意留下他了。 “既然没人要这孩子,我就把他带回郡城了,这里也没别的事了各位请回吧。”周宣宣布道。 周围的人开始散去,梁景牵起刘栖的手拽着她离开。庞星则一个人孤零零的站在中央,四周桌椅板凳的碰撞声中夹杂着镇民们讨论家长里短的声音。周宣打开册子在梁景的名下记下梁栖的名字。梁家的下人们鱼贯而出开始打扫场地,庞星被人流撞的摇摇欲坠也不知道躲。 “怎么了。”没走两步梁景发现刘栖拽着自己的手站立不动,看了看她,指着庞星的背影。 周宣准备收册子带人走了,结果门外穿来梁景的声音:“周大人,把那男孩留下吧。” “哦?梁姐改主意了?准备给颖儿再找个弟弟?”周宣调侃道。 “是我那妹妹梁行,之前就收养了我大姐的遗孤,再加一个也无所谓吧,就记她名下,至于什么身份,大人就直接问她吧。”梁景甩下这句话就牵着刘栖走了。 周宣笑着摇了摇头,遣侍卫卢象把庞星送去了梁行住处。梁行当场大怒但她不敢驳都尉的面子,人都送来了,便把庞星记入自己名下的奴籍了事。 ------------------------------------------------- 梁府 周宣这次来良炉镇还把自己的女儿周任也带来了,周任和梁颖在郡城的宗学是同窗。邺国的宗学除了邺候一族的孩子也会收一些勋贵大户的子女,男孩学完蒙学就算完成课程。梁景的夫君江氏带着两个孩子吃完晚饭正在花园里消食等周宣和梁景回来。 “主君,夫人回来了。”吴管家来到花园向江氏禀报,“那个孩子已经送到房间里休息了。” “我知道了,你也下去休息吧。”江氏屏退吴管家后默默的看着正在和周任嬉闹的梁颖。 今天公文馆的事江氏已经听人说过了,他尊重梁景的决定,没有女嗣是梁景多年的心结,况且将来梁颖不用外嫁,留在自己身边又有什么不好的呢。这异邦孩子没有背景根基,以后一切都必须依靠颖儿。而且不可能是族里其他别有用心的人安排的,所以很好控制,相貌也配得上颖儿,的确是个好人选。 只可惜这梁家的淬火工艺和家主之位只传女不传男,淬火之术可以偷偷教给颖儿,但这家主之位实在无法由男儿担任,不然直接让那个叫刘栖的孩子入赘给颖儿,就不必走这些弯弯绕了。希望颖儿那孩子能明白她娘的一片苦心吧。 “夫君我回来了。”梁景面色微熏,她今天有种说不出的高兴,有种困扰多年的问题得到了解决的舒畅,当然把族内那帮老东西气个半死她更高兴了。 梁景看到了正在嬉闹的两个孩子突然感觉有点变扭,“颖儿,娘拖你周姨替你告了几天的假,你这两天留家里,我有个事同你讲。” 梁景接过江氏递过来的醒酒汤一饮而下,长呼了一口气后对着周任道,“贤侄,令慈喝醉了不肯下马车,让你直接跟她回去。” “梁伯母,江叔叔,晚辈告辞。”周任离开了梁府。 看见周任的身影消失在花园,梁颖生气的看着梁景,“娘,为什么啊!我都约好了和周姐姐一起去看秋忙会呢!” “听你娘的话,乖,回房去,过两天我带你回姨母家一趟。”江氏拉过气鼓鼓的梁颖走了。 梁景一人伫立在花园里看着天空中的圆月,她希望自己的计划会和今日的月亮一样圆满。 月下,刚被改名为梁栖的女孩独坐在院中,她后悔,后悔自己在公文馆懦弱的表现。 刘栖在性格上的怯弱跟庞星有很大关系,从小那些龌龊肮脏的东西总被庞星挡在身后,每次和别人起冲突都是庞星去做坏人。而刘栖优秀的能力也让她总是顺风顺水的获得周围人的善意和肯定。所以虽然福利院出身,但是却养成这么一个天真怯弱的性格。可是现在,为她遮挡丑恶的人不在身边了。 梁栖双眼逐渐模糊了“真不争气又要哭了。”深吸一口气憋回了眼泪,捶了捶胸口为自己打劲,“这里是女尊社会我不能继续躲在老庞身后了,我一定要好好活下去,然后带着老庞逃离这里。” 万籁俱寂只剩院子里不断地响起的虫鸣。“可是他现在怎么样了呢?”梁栖对着月亮问道。 月光照进了一间柴房里,房间里没有灯光,只有借着月光才能隐隐约约看到干草堆上躺着一个男孩。 自从刘栖被带走后,庞星就像一具走尸任人带到了梁行的府上,又被人扔到了柴房,一向乐观的他这次也绝望了起来。在福利院的时候庞星就被刘栖吸引,这头脑聪明却天真胆小的女孩就是他的小太阳。他一直伴刘栖左右,无论她到哪庞星都能通过自己的努力追赶到她身旁。 福利院里刘栖爱偷跑出去玩,他就也躲过查寝阿姨跑出去;考大学时刘栖选了个对他来说很难考的学校,他将将够到了那个学校最差专业的分数线;刘栖毕业后找的工作在市中心工资高但房租也很高,庞星也咬咬牙在附近租了一个。但这次他感觉好像追不上刘栖了,她一直非常优秀在原来的社会她都能做的很好,更何况在女尊世界。 刘栖满脸无助和自己无能为力的样子在庞星的脑海里不断播放。庞星现在最怕的不是刘栖能不能生活的很好,而是她可能不再需要自己了。她成了梁家大小姐梁栖,而自己现在只是个奴籍。原本就勉力追赶才能望其项背,“现在?”庞星自嘲的笑了一声。 天刚蒙蒙亮,一夜未眠的庞星就被人拉到了由梁行负责的矿场。同样在院中坐了一夜的梁栖被小厮请到了梁府正厅。梁栖刚进正厅,梁景和一位气质如兰的中年美夫已经坐在主座等她,旁边站着个跟梁栖差不多大的男孩一脸委屈地看着地面,两侧摆了些许椅子但都只有寥寥数人在座。 “来来来,别站那么远快过来让爹好好看看。”江氏一脸慈爱地冲她招手,“以后梁府是你的家了。” 梁栖有些不知所措,江氏知道这孩子对自己还有些戒备是自然的,也不催她。 “长辈跟你说话呢,你没听到?”梁景严厉的呵斥道。 “别吓着孩子,他们不来,你也不能把气往孩子身上撒。”江氏赶忙拉过梁栖,摸了摸她的头。 “岂有此理!”梁景狠狠的拍了一下桌子。那几个老顽固不来也就算了,居然还窜撮着几个原本支持他的族人也来拆她的台,今天到场的只有平时合作的商户和镇上另外两个家族的人。 梁景忍着怒意对梁栖说道:“随我去祠堂。” 祠堂里梁景取出祖谱将梁栖的名字记在里面,当着客人们的面宣布梁栖以后就是自己嫡长女。虽然没有族中其他人的到场,但梁景自己就是族长又是她自己收女儿,所以这母女关系也算是成了,受邺国的道德法律的约束。 “孝女叩拜。”吴管家朝天大声朗道。 梁栖看着面前梁景不容反对的表情,不知从何而来了一股子倔劲,直愣愣的站在那里。后面围观的客人都感受到了气温的降低,梁景的脸色看着很不好。 “小姐小心磕着”吴管家这么说,看样子是去扶梁栖,其实就是在把她往下按。七岁的孩子哪能抵得过正值壮年的吴管家,不情愿地跪了下去。 梁景面色铁青的瞪着梁栖,她平时不怒自威,此时威压更甚。梁栖心中的那股子倔劲被恐惧冲了个大半,抿着嘴闷闷的给梁景和江氏磕了三个头。当头颅碰到地面时梁栖心想:「要是庞星在的话,肯定会揍上去吧。」 “孝女唤亲。” “娘、爹”两个字像是梁栖用牙齿磨出来的声音。「要是庞星的话应该会直接用这两个字骂回去的吧。」 “孝女敬茶。” 梁栖接过吴管家端来的茶,第一碗茶她要敬给她的“母亲”,颤颤巍巍的往梁景那送。 茶送到了梁景跟前她却没有立刻接,“举高点,茶都不会敬吗?”梁景俯视着眼前的孩子,她要让这孩子对自己完全服从,给颖儿留下个“听话”的妻主。 七岁大的女孩不得不踮起了脚尖,把双手举到最高,才将茶碗抬到了梁景下巴的高度。 梁景不急不慢的将茶拿起,全然不顾下面小脸通红的女孩,“为人子女,要听父母兄长的话,知道了吗?” 梁栖轻轻点了一下头,不敢看这梁景的眼睛,心想:「要是庞星的话一定会帮我瞪回去的吧。」 第二碗茶是敬给“父亲”的,江氏没有为难她,只让她平端着就好,立刻就接了茶,饮下。 因为客人不多,后面的宴席也很快结束了。梁栖内心也压抑到了极点,但没有被带回自己的房间,而是被吴管家送到了梁颖的院子门口。 “少爷,小姐来了。”吴管家敲着院门说道。 里面没人回话,但能明显听到有摇椅吱呀吱呀的声音。 “少爷,这是夫人的意思,要您和小姐熟络一下。”吴管家把梁景搬了出来。 “进吧。”梁颖不咸不淡的声音从院子里传来。 吴管家推开院门,梁颖正躺在院中的树下的摇椅上,没有起身的意思。 “娘也真是的,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回捡啊。”梁颖坐起伸了个懒腰,撇了梁栖一眼又躺了回去。 “少爷和小姐慢聊,小的先退下了。”吴管家见势不妙先溜了,留梁栖一人低头站在院子里。 “恭喜你啊,得了个家财万贯的便宜娘。”梁颖把玩着戴在手上的镯子,“因为你呀,我娘把族里的人都得罪完了,她看上你哪点了?畏畏缩缩不像个女人。”梁栖在仪式上的表现都被他看见了,被他娘一顿拿捏,跟周任姐姐比,这妹妹没一点女子气概。 “喂!有没有在听我说话!”小孩子沉不住气,梁颖见梁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更生气更讨厌这个妹妹了,他从摇椅上跳了下来想得到梁栖恼羞成怒的回应,但是对方根本不鸟他。 “哼,你还不知道吧,和你一块的那个男孩被我姑母充作奴籍送去矿场了。知足吧你,别一副委屈吃亏的表情。” 梁栖原本打算装死等梁颖羞辱够了就走,但是庞星成了奴籍的消息在她脑海里炸开,“你说什么?你们凭什么这么做?” “什么凭什么,你们是异邦流民,除了你这么走运以外,基本都是这个下场。”梁颖嘲讽地笑着说道。 梁栖面如死灰地看着梁颖问道“他会怎么样?” “一般送去矿场的都是些犯了事的女奴,而且即便是女奴也很少有能健全的离开那里的,至于他一个男孩被送到了那种地方,能有命出来估计也不干净了。”梁颖一脸无所谓地说道。 梁栖眼前发黑身体摇晃,伸手抓住了身旁的树干才稳住身形,“我们什么坏事都没做,就因为我们是流民,就应该被你们像东西一样随意处置?” “不然呢?我也什么坏事都没做,突然有个外邦的孤儿到了我家成了我娘的嫡长女,而我却被过继给了自己的父族。”梁颖狠狠地反问道。 梁景收养了梁栖后,为了方便两个孩子能够成婚,便将梁颖过继给了江氏的姐姐,破了名义上的兄妹身份,两人又完全没有血缘关系。到时候梁栖是迎娶江家的儿子,但生下的孩子无论是名义上还是实际上都是梁景的血脉。 “我有的选吗?”梁栖低下了头阴测测地说。 梁颖突然感到了一股浓浓的恨意传来,不禁往后退了两步。 “我像条用来配种的狗一样被捡回这个地方,但我有的选吗?”梁栖把头抬了起来,眼神空洞,语气平静,一只手却死死地抓着树干,手指都扣出了血。 梁颖看着这个比自己还矮小的女孩,心中升起一股莫名的恐惧。 “我被人当作货物关在笼子里,但我有的选吗?” “我最珍贵的人被当成奴隶,我有的选吗?” “我——有的选吗!” 梁颖吓得往又后一退,跌坐在摇椅上。梁栖这时跟在祠堂的懦弱女孩完全不像是一个人。 “娘!”梁颖看到梁景出现在院子门口,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连忙从摇椅上爬起来,跑到了梁景的身后。 梁景背着手严肃地俯视着梁栖。 “所以——你想救那小子吗?” 第4章 同病相怜 “你愿意救他吗?”梁栖的眼里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梁景意味深长地看着梁栖,没有回答她。 梁栖一愣,偏过头去,小声地说道:“娘,你愿意救他吗?” “你知道我们梁家是做什么的吗?”梁景边说边把身后的梁颖抱起,绕过梁栖走到摇椅前,把梁颖放了上去。 “炼铁生意?”梁栖不确定地回答道。 “从矿石开采,到精炼,最后做成日常使用的铁器农具,这些业务都在梁家的经营范围之内。” “这跟救人有什么关系?”梁栖沉不住气了,她只想把庞星夺回来。 “你现在是梁家的少主,整套炼铁的流程你都必须掌握,包括矿石的开采,所以你有个机会可以去那男孩所在的矿场考察实习。” “真的吗,我什么时候出发?”梁栖兴奋的看着梁景。 梁景抓起了梁栖受伤的手说道:“我们梁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四书五经粗浅地了解便可,不求出口成章,但出去和名流贵族总要说得上些体面话。” 看着这血肉模糊的手梁景顿了一顿,声音不自觉得柔和了一些,“我会送你去梁家族学里学习,什么时候能够达到先生认可的水平,什么时候出发,现在你去把手包扎一下,手好了就可以上课了。” 梁栖得到了承诺之后,举着血淋淋的手,笑着走了。 “娘,能不能别把我送给江家。”梁颖跪坐在摇椅上用手拉着梁景的衣摆,可怜巴巴地说道。 “傻孩子,只是走个流程罢了。”梁景摸了摸儿子的头,“你到江家把流程过了,就可以回来了,府内一切照旧,你怕什么。” “那您真的要帮她救人吗?” “权宜之计,那四书五经岂是一年半载能学完的,到时候那男孩活没活着还两说呢。”梁景她有意把庞星交给梁行就是因为她姐妹两相互仇视。这庞星是用来羞辱梁行的,梁行必然不会善待庞星,到时候人死在梁行手上,就怪不到她了。 梁家在邺卫山脉有着大大小小的数十座矿场。矿场分两种,露天的好开采的矿场由雇来的或者客籍的工人来操作。另一种则是需要打矿井的险矿,没人愿意去就只能用奴籍的矿工操作。庞星被梁行遣送到了一座死亡率最高的险矿里。那座矿场位于邺卫山脉里的一座名叫无碍山的缓坡上。 清晨,无碍山矿场和往常一样,矿工们在赵工头的呵斥声下开始进入矿道工作。赵工头看到了一辆梁家内府的马车停在了矿场大门口,赶忙小跑着到大门处迎接。 车上下来了一位梁三夫人手下的管事,梁行排行老三,外面人称梁三夫人。因为梁景继承了家主,所以梁夫人专指的是梁景。 管事指示手下抱出来了一个短发的男孩。 赵工头非常疑惑,平日里管事只在发工钱和运输物资工人的时候才来,这一不到补给的日子,二来矿上缺人是缺人,但送个男孩过来也没啥用啊。她又不敢乱问,只能困惑地看着管事。 “这小蹄子不知道犯了什么事得罪了三夫人,指明送到这。”管事想起昨日梁行暴怒的样子,自己也一头雾水,“总之交给你了,三夫人说随意处置,没别的要求了。”说罢便驱车走了。 庞星一夜未眠在车上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个简陋厨房里的干草垛上。这又是哪,最近他每次醒来都没什么好事。刘栖!刘——,想起来了,他已经是奴隶了,而她现在是梁家大小姐梁栖。他好想昨天就是一场梦,一觉醒来他的小太阳问他是不是昨晚做噩梦了。 “你醒啦。”一个相貌清秀的青年男子走了进来。 庞星仍然呆坐在干草垛上没有回应,但是肚子不争气的叫了起来,他整整一天没吃饭了。 男子轻轻地笑了一声,在笼屉里拿出了一个馒头,蹲到庞星面前递给了他,“你叫什么?” “庞,庞星。”这还是庞星第一次和女尊世界的男人接触,这男人给他一种原来世界的大姐姐的感觉,“谢谢,请问这是哪里?” 男人起身给庞星倒了一碗水,“这里是无碍山的矿场,属于梁三夫人。”把碗递给了庞星,“我呢,叫阿雯,你被分到和我一块干活,以后请多指教了。” “可是,我没挖过矿,可能要连累你了。”庞星抓着已经咬了一口的馒头捏了一捏,“不过,我会尽力帮你的。” “哈哈哈哈哈。”阿雯捂着肚子蹲在地上笑了起来,“谁让你挖矿了?你小胳膊小腿的搬得动什么?” 庞星皱着眉,撇着嘴看着阿雯。阿雯一副看傻子的表情让庞星老脸一红,“怎么了,瞧不起人?我小时候就能一人打三个!”庞星在福利院的时候总是帮刘栖出头,导致他得罪的人太,多经常打架。 阿雯看着这个小公鸡一样的男孩无奈地笑着说道:“你才几岁啊,还小时候?再说了男人不能进矿道的,她们觉得晦气,你跟着我给她们洗衣做饭就行了。” 庞星忘了自己现在是个孩子了,但是还是嘴硬道:“等我长大了早晚让那群女人知道我的厉害。”他想他一个现代大学生还搞定不了这群还处于中古科技水平的古人? 阿雯走到庞星面前捏了一下他的小鼻子,“在这里你还是别盼望着长大了比较好。”阿雯打量着庞星,这相貌被丢在这可惜了。 庞星现在没听懂阿雯的告诫,他现在只想显露一下给这些无知的古代人看看什么叫现代厨艺。自从搬出福利院他一个人呢就负责起了两个人的伙食,做饭真没在怕的。 傍晚工人们陆续从矿道里出来,像往常一样满怀期待的进入食堂,迎接这每天最美妙的时刻。 晚饭时间结束后,厨房里赵工头黑着脸站在阿雯、庞星一大一小两个男人面前。两个男人缩着肩膀低着头不敢看工头的眼睛。 原来是下午的时候,庞星拍着胸脯跟阿雯说晚饭由他负责,说他以前一直给家里人做饭的。阿雯想男孩打小给家里做家务会做饭很正常,也没怀疑就拜托给庞星了,自己去洗矿工们的衣服去了。结果等阿雯离开了,庞星准备做饭的时候傻眼了。 他的确会做饭,但是这土灶他没用过啊,还有调料没有现代的精制盐糖,只有粗大苦涩的矿盐和饴糖,他还把用来去腥的梅子当成了摆盘用的水果,没办法硬着头皮做吧。 今天矿工们到食堂打饭的时候,看见新来个好看的小弟弟,一脸歉意的站在打饭的地方看着她们。众人虽然疑惑,但还是吃饭要紧。可是走上前放在他们眼前的是一盆介于粥和饭之间的东西,像一团白色的淤泥。因为庞星只用过电饭煲,他不会用土灶不知道该怎么控制火候,水量也没把控好。 工人们摇了摇头继续往前走,饭不行就多吃些菜呗。接下来的是一大盘木耳炒肉片,但咸的根本没了肉味。因为庞星对这种粗制矿盐的用量根本没有概念,又不会用梅子去肉腥,只好多放盐。 更恐怖的是最后的鱼汤,几个死鱼头漂浮在泛绿的汤的表面,控诉着庞星稀烂的厨艺。 这一顿,矿上的人都没吃好,还糟蹋了粮食。赵工头喝了鱼汤呕吐之后,愤怒地跑到厨房把阿雯和庞星臭骂了一顿。 “你还是男人吗,怎么能做这么难吃的?”赵工头黝黑的脸气得通红,“阿雯你也是,你怎么放心让他一个人做饭的,罚你这个月多去白帐里一次。”说罢狠狠地一摔门走了。 “对不起,我搞砸了。”庞星愧疚地对阿雯说道,“她们是要打你吗。” “没事,她们不会打我的。”阿雯揉了揉太阳穴,“也有我的问题,放你一个娃娃负责几十号人的伙食,的确难为你了。” 阿雯没有责怪庞星,而是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手把手的教庞星如何使用土灶,分辨调料的用处。凭借着原来世界的做饭经验,庞星很快的在厨艺上超过了阿雯,甚至得到了赵工头的表扬。 庞星这里艰苦但简单的生活也还不错。清晨起床收衣服准备午饭,下午洗衣服准备晚饭。每天忙碌充实的生活让庞星没功夫想别的事,阿雯和他也日渐熟络,成了生活中的好朋友。 无碍山上多了一个小煮饭公,而梁家族学里来个新学生。 梁家设有专门服务宗族子弟学习的族学,族学里根据教学进度分为甲乙丙三个班。丙班负责启蒙识字和礼教、乙班进行四书五经、数学和书法的学习、甲班教授炼铁、骑马和武艺。 这个世界的文字和繁体汉字很像,但梁栖任然需要从识字开始学习,所以被分到了丙班。梁景的儿子从江家归来后正式更名为江颖,被要求和梁栖一起在族学读书,他被分到了乙班。 梁栖和江颖刚踏上族学大门的台阶,就被一群有大有小的孩子们围住了,大家都对这个捡了大便宜的异邦人非常的好奇。 “切,我以为会是个什么奇形异种呢。” “看样子柔柔弱弱的,白的跟个男人一样。” “这爷爷腔就是我们未来的家主?” “哈哈哈哈,家主大人好啊。” 周围人的嘲讽江颖就像没看见一样,好像被羞辱的根本不是他未来的妻主。江颖的无视,让这群孩子更加肆无忌惮地语言攻击梁栖,她们清楚梁栖将来只会是梁景和她儿子的傀儡,不会有实权。 以前谁骂梁栖都会被庞星骂回去,她不用说那些污秽的词汇,现在面对一群孩子的辱骂,她想解释什么却又张不开嘴。 这群孩子对梁栖的第一印象就是:“弱” 孩子们对人会有单纯的善良,也会有单纯的邪恶,特别是被她们认定为异类的时候。梁栖明显被认定为了异类,她们肆无忌惮的羞辱梁栖,只要梁栖敢反抗就会被群起而攻之。 “闭嘴!”一个成熟稳重的少女在远处喝止了所有的吵闹。 众人回头,看到一位十三四岁,英姿飒爽的少女,站在台阶上怒视着下面欺辱梁栖的众人。 “是梁轩,我们走吧。”一个女孩悄悄地和同伴说道,梁轩是大孩子,而且武艺是族学里最好的。 “梁轩!你逞什么能耐,你自己也不过是条寄人篱下的丧家之犬罢了。”一个和梁轩差不多大的女孩挑衅地说道,“还是前任大小姐看到现任大小姐被欺负,起了同情心?哈哈哈哈。” “梁陶,三夫人一直说你不成器,你觉得是为什么。”梁轩站在高处,高傲地俯视着刚刚挑衅她的梁陶。 “你闭嘴,你只是我娘收养的弃子,有什么资格说我。”梁陶愤怒地一把抓住旁边的梁栖,“家主宁愿收养这种废物都不要你,你还在这说我不成器?” 梁陶说罢就要把梁栖往台阶下推。 远处的梁轩见梁陶要动手,一个箭步冲了出去,一脚踹在梁陶的胸口的同时,把梁栖往她的方向拽,攻击救人一气呵成。 梁陶根本没反应过来就被踹下了台阶,躺在门口大声地喊疼,惊动了族学里的先生。先生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处罚了梁陶和梁轩。让梁陶回家养伤思过,梁轩罚抄家训。 “谢谢你帮我解围。”梁栖在穿越之后第一次感受到了别人的善意,抬着头,眼睛像个小鹿一样看着梁轩,“你被先生罚抄了,我帮你抄吧。” 梁轩很享受这种被人崇敬和仰视的感觉,这种感觉自从她母亲去世后就很久没有了。她笑了笑,手放在了梁栖的头上说道:“没事,我就看不惯她们趋炎附势的狗样,至于抄写——我听说你是来上丙班的,你识字吗?” 梁栖摇了摇脑袋。 梁轩看着这个在自己手下摇脑袋的可爱小妹妹心情很复杂,这个女孩作为大小姐,是取代自己人生的敌人,但她本人又这么怯弱善良。自己救她更多出于自己的一颗急需补偿的虚荣心。 梁轩那作为嫡长女的娘还活着的时候,她作为未来的家主继承人备受尊重,自己又聪慧俊秀,自小便在众星捧月中长大。后来父母相继离世,一朝失势寄人篱下,周围曾经仰视她的人都如烟消散,剩下的只有幸灾乐祸的嘲笑和羞辱。她看到梁栖如小鹿般崇拜的眼神,自己好像又回到了以前被众星捧月的时候。 “呵,虚情假意。”一直在旁边看梁栖笑话的江颖发话了。江颖在梁景的熏陶下一直对这个堂姐没什么好印象,怼了梁轩一句就离开了,留下了梁栖一人。 “颖儿自幼对我有些偏见,栖妹不必见怪。”梁轩一直保持着微笑,“栖妹还不知道丙班怎么走吧,我来带路。” 梁栖低着头在梁轩的带领下来到了丙班的房间。梁轩临走前还亲切地对她说有什么事都可以去找她解决。 丙班的教学内容对梁栖来说很简单,她只要记忆和练习繁体字的书写方法,在阅读繁体字文章时只会吃力一点,但大体是读的通的。所以她比同龄的孩子进步要快非常多,梁景对她的要求就是能够从乙班得到先生的认可,她现在就可以预备四书五经的学习了。 在丙班除了蒙学识字,还有的便是向孩子们介绍她们已知的世界的情况现在梁栖知道了,这个世界的社会水平大概处于华夏的东周,并没有发展出科举,所有官员都在高门贵族中任命,出身就是一切。四书五经的重视程度因家族而异,梁家炼铁出身,以精制铁器侍奉国君,所以更看重族人的技艺水平。而类似都尉周宣的家族,向国君提供武官,所以周家更看重骑马和武艺。向国家提供文官的家族才会主要教授四书五经。 梁栖曾想过通过科举摆脱梁家,但看来行不通。她也了解到了庞星的情况比她想象的更恶劣,这里男子社会低下,入了奴籍的男子就是最底层任人可欺的存在,被杀只需向主人赔付银两,甚至没有性自主权。看来她要抓紧时间了,等庞星成年的话就来不及了。 梁栖每天的生活很枯燥,清晨起床背书,中午上族学,晚上回房继续背书,但是她感觉自己在女尊世界交到了第一个朋友,和自己一样被人排挤的梁轩。虽然梁轩在家族里应该是最恨她的人,但是梁轩却给了她一种莫名的安全感。这是同病相怜带来的安全感。 第5章 危机契机 一年后的一个下午。 梁家族学里,学生们刚放课,先生正向家主梁景汇报近来梁栖和江颖的学业。 “颖少爷在郡城的宗学里打的基础不错,诗词歌赋的水平在我平生所教的男子中能排前三,算得上大家闺秀了。”先生满意地把江颖最近写的诗拿给梁景查看。 梁景虽然一脸严肃,但是眉梢依然微不可查的往上挑了一下,看得出来高兴。 “梁栖呢?”梁景仍旧低头看着江颖的诗,随意地问了一句。 “唉。”先生叹了口气。 “先生但说无妨,小女有什么不足的地方,我回去告诫她。”梁景的注意力依然在诗上,她对梁栖的期望就是成为一个庸人。 “夫人误会了,大小姐不仅没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先生又拿来一沓纸递给了梁景,“而且天赋极高,识字过目不忘,礼教得体,更难得的是书法字体隐隐有自成一派的架势。” 梁景皱着眉毛接过梁栖平时的作业,一张一张的翻看着。 “如果今后能继续深造下去,必能成为一代名家。”先生摸了摸下巴郑重地说道。 “先生过奖了,梁家子弟在此方面无需过分追求,能识文断字即可。”梁景有点失策的感觉,她平时根本不会像正常母亲一样督促女儿的学业,对梁栖就是放养。可是梁栖非但没长歪,学业上还小有成就。她本打算如果梁栖实在是顽劣不堪再去敲打敲打,结果现在情况完全相反。 刚放课的梁栖则兴冲冲地跑去了甲班那里。 “轩姐,我明天就可以去乙班了。”梁栖今天发自内心的开心,迫不及待的跑来和梁轩分享,“感谢你这一年里对我的照顾。” “没关系。”梁轩讪讪地笑着回答道。 这一年里梁轩依然是梁栖唯一的朋友。以前的梁栖任何事都要向她请教,刚来的时候连毛笔都不会用,梁轩手把手地教她。被梁陶找麻烦,都是她去解的围。还经常给梁栖讲了很多风俗趣闻。 梁轩享受着被人仰仗着的感觉,尤其这个人是大小姐的身份,让她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好的满足。 可是梁栖成长的太快了,她想要的是那个又弱又无知的梁栖。就像她们第一次相见时,那个任人欺辱不得不躲在自己羽翼下的样子。 现在的梁栖学业优异,是大小姐却待人温和一点架子都没有,赢得了大部分人的尊重。需要依赖她的地方也越来越少,甚至有一天被先生用梁栖的字提点过。 “恭喜你了栖妹,乙班会先学四书的内容,我还是有点见解的,有什么不懂可以来——”梁轩还未说完。 “四书我在私下底已经学完了。”梁栖迫不及待的献宝似地说了出来,希望能得到梁轩的夸奖。 “不要以为自己看看就能懂的,你太自以为是了。”刚刚话被打断的梁轩,不知不觉语气变得不太和善。 “噢,轩姐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梁栖奇怪对方怎么突然来了脾气。 气氛变得有点尴尬,梁轩自知失态准备出言挽回,可是吴管家找了过来。 “小姐,家主和颖少爷在大门口等你了。”吴管家无视掉了梁轩径直走向梁栖,小声道“小姐,夫人让您交友时要注意自己的身份。”说罢便拉着梁栖要走。 “轩姐,我先回去了。” 梁轩点了点头,待人走远后,面色冷了下来,“我以为我们会一样。” ------------------------------------------------- “我以为我们会一样。”庞星指着自己前臂的青色花印对着阿雯问道。 正卷着袖子刷碗的阿雯笑着摇了摇头,庞星这孩子很奇怪,很多常识性的知识不知道,却总能说出一些天马行空的东西。“我现在特别好奇你是怎么长大的。” “我以为花印都一样呢,为什么颜色不一样,每个人都不一样的吗。”庞星跑到阿雯面前晃着自己的手臂。他的是青色的,阿雯的是紫色的。 “小傻子,这花印叫守宫印。”阿雯甩了甩手上的水,“每个男人都一样的,颜色是根据身体情况显示的。” 阿雯一把抓住庞星在他面前晃悠的手臂,戳了一戳,“青色的代表还没成年是稚子,等红了就是及笄了。” “那你的为什么是紫色的?” “与人交合过了,就会变成紫色。”阿雯把自己的袖子抹了下来,“对了,等你的守宫印红了,就别光着手臂晃悠了,记得捂好。”接着摘下围裙丢给了庞星,“红色的守宫印对女人有刺激的效果,至于什么效果——还要我解释吗?” “不用了。”庞星一阵恶寒,“你这是要去哪?明天矿场难得休息一天。” 明天又到了每年一次的户籍核对的日子。 都尉会派遣巡防的人收集沿路的户籍信息,并检查有没有偷藏人口的行为。像邺卫山脉这种经常有偷渡行为的边境地区是检查的重点。所以在检查的日子里,矿场停工等待官差到来。 “我去白帐,老样子,晚上你先睡吧。” 庞星从来没问过白帐是什么,阿雯也从来不解释,但他能隐隐约约地感觉到那是个什么地方。 最重要的是阿雯只要去了白帐,就意味着晚上来的那批衣物要他一个人洗。想到要独自面对那些散发着异味的衣物,他就一阵头晕。 尤其是那些工人们为了防臭除菌特地用白酒喷洒过的鞋子。那些鞋子糅合着劣质酒的酸味和脚臭味,闻起来非常诡异。 入夜,庞星一个人坐在小屋门口,地上放了一盏油灯。左边堆着成山的脏衣服,右边空空如野的大衣篓。他和阿雯住的小屋在矿场的最边缘,说是为了防晦气特地找了个离矿井最远的屋子。屋子后面就是茂密的山林。叹了口气,开始辛勤地搓衣服。 没搓两件,伸了个懒腰,身后出现了一只手捂住了庞星的嘴巴。身后传来了浓烈的汗味和女人粗重的喘气声。 庞星下意识地把双手举了起来。 “很好,别动。”女人的声音很虚弱。 庞星没法说话,只好点了点头。 女人四处张望了一会,此时远处的黑暗中传来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她看到了那个暗处的大衣篓,没办法了。 一个蒙面的灰衣女子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放在地上的油灯仅仅能够照亮她的下半身。 盖着罩子的衣篓里,庞星被捂着嘴控制在女人的身前。他甚至能听到身后女人急促的心跳声,头无法转动,只能就着衣篓的缝隙紧紧的盯着外面那双脚。 一双皂靴,庞星想起穿越过来的第一天,在笼子里看见的那双皂靴,款式很像。 皂靴的主人站定了一会,慢慢的朝着衣篓走来。连虫鸣都安静了。 捂着庞星嘴巴的手又紧了紧。 外面的人走的很慢,并且从身后抽出了一把刀。刀抽出的瞬间,风也刮了起来,屋后树林沙沙作响。 “完了。”庞星闭上了眼睛,外面的人好像觉得他们躲在这里的行为很幼稚,走得很慢,在心理上折磨他们。 “庞星,你在屋子里吗?”阿雯的声音从不远的黑暗中传了过来,刚才起风吹起的杂声遮盖了他的脚步声。 灰衣人迅速地把刀一收,身形一闪消失在了黑暗中。 阿雯急匆匆地来到小屋前,看到掉在地上没洗完的衣物,顿时慌了神。 衣篓里的女人见危险解除了便昏了过去。庞星借机挣脱,顶开了衣篓的罩子。 “阿雯我没事。”庞星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差点被这女人捂死,“你怎么回来了。” 阿雯赶紧上去扶住庞星,“守夜的人发现营地里有人被打昏了,赵工头正带着人四处搜查呢。”说着把庞星从衣篓里抱了出来。 “里面还有一个。”庞星往回撇了一眼,那人情况不妙,“具体发生了什么我待会跟你说,救人要紧。”他想从这个人嘴里得到点那个灰衣女子的信息。 庞星跟阿雯大概解释了一下发生了什么事的时候,被他们放在床上的女子醒了。 女子叫章骏,邺卫山脉另一边的卫国人士。原本是卫国一个低阶军官。 卫国和北方的杞国交战时惨败,章骏和大部队走散,流落到邺卫山脉。因为回国会被当成逃兵处理,所以她打算在山中先隐居起来。但傍晚的时候撞见了一队人马,那队人拉着好几辆板车,放着很多木笼,里面装的好像都是小孩。 章骏不慎被发现,那个蒙面的灰衣女子就一直追杀她到了无碍山。 “板车上放着木笼,里面还都有孩子。”庞星喃喃自语道。 “在卫国的贵族圈里有眷养貌美的童男童女的风气。”章骏捂着腹部忍痛说道,“被眷养的孩子基本都是从邺国拐卖来的,贵族们会出高价购买,因为是异国人,所以生死能随意处置。” “太过分了。”庞星想到了自己之前的遭遇,现在他猜测灰衣女人就是当年踹他笼子一脚的女人。 “这事我们别管了吧。”阿雯不安的感觉很大,“这女人明天就让她走吧。” “多谢二位公子的帮助,章某不会连累你们的,休息会儿我马上就走。” “章骏你没地方去了是吧。”庞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最看不惯这种把人当货物的行为,况且自己也深受其害。 穿越过来了总得做点什么吧,庞星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也没啥好失去的了。不想老老实实的当个女尊男草草渡过此生。 “庞星你疯了,明天巡防的人就来查户籍了。”阿雯把庞星拽带自己面前,“私藏偷渡者是重罪!” “我知道有个地方可以藏住她。”那地方是这一年里,庞星偷摸找到的一个洞穴,准备出事了开溜用的,还藏了食物和水。 太阳升起,庞星和阿雯把人安置好已经天亮了,巡防的人也到了。 “哟,各位军娘,这次怎么来的这么早。”赵工头边系着自己的腰带,边招呼着人往矿场中心的空地走。 “把人都叫出来。”领头的是一位冷面女子 庞星、阿雯也和矿工们一起被叫到了空地上。 “无碍山矿场,一共二十八人,女二十六人、男两人,除工头赵顺是客籍以外,其余皆是梁行家的奴籍。” 听完汇报,冷面女人巡视着矿场里的每一个人,走到庞星面前时停了下来。 “把头抬起来。” 庞星满头的汗很紧张,因为女人走到他面前的时候,他低着头看到了那双熟悉的皂靴,闻到了熟悉的酒酸味和草腥味。 最重要的是个女人的声音很冷漠,几乎没有情感,他记得很清楚。 抬起头后,庞星不可置信地看着那个女人,是周宣的心腹卢象,他在公文馆见过。 “你怎么脸上怎么这么多汗?”卢象看着这个头发乱糟糟的少年,这一年里庞星的头发长长了很多,但又不够扎成发髻,平时就乱糟糟地披着。 “早上干活弄的。” 卢象审视地盯着庞星。 “报告卢校尉,都搜过了,没有私藏人员。” 卢象点了点头,招来了赵工头,吩咐了如果看到可疑人员立刻向巡逻部队汇报的指令。又对手下说道:“你们往下一个检查点前进,我回良炉镇禀报都尉。” 良炉镇公文馆内,都尉周宣和梁景处理完户籍的事后没有像往年一样离开。 “梁姐,这次卫国惨败给了杞国,邺侯打算参战支援卫国。”周宣严肃地对梁景说道。 “我听说了,好消息啊。”梁景对战争的爆发并不反感,因为他会得到大量订单。而且良炉镇所在的炙炎郡和西边的卫国接壤,和开战的北方杞国相距较远,可以放心发财。 “这事没这么简单。” “出了什么事?” 周宣清了清嗓子,郑重其事地说道:“邺侯打算趁这次备战,收归盐铁经营权。” 不久,这个消息随着国君开始赎买几个制盐家族的产业之后得到了证实。 呆在梁府的梁栖也听到了风声,她以一个现代人的历史知识储备可以轻松地理解。 这个世界已经开始从春秋时代的那种小国林立共存,向战国时代那种兼并战争频发的乱世发展了。为了获得更强的国力,一些国君开始推行变法,盐铁国营政策是无可避免的。 她要抓紧时间了,这或许是个摆脱梁家的契机,但也可能是她现在作为梁家人逃不掉的危机。 第6章 自以为是 国君打算收归盐铁经营权,对整个邺国来说都是件大事。对冶铁大户梁家来说更是一个决定家族命运的路口。 幸亏邺侯没有急于求成,且政策也相对宽松仁慈,只是先对制盐业进行了回收,那些家族也都体面地交出了产业,变回了普通的地主。 对于冶铁业,邺侯打算从长计议,怕逼反了这些家族,跑去敌国就麻烦了。 冶铁不像制盐,是有较大技术壁垒的,梁家淬火工艺是为一绝,要小心翼翼地拿到手。所以先放出风声,给这些家族一些接受的时间。 此时良炉镇公文馆内,正发生着异常激烈的争吵。 为了应对国君的新政,梁景以家主的名义召开了家族会议。梁景独断专行多年,她已经决定抵制邺侯的这次新政,所以这回商讨对策是其次,更多是为了确认族内部成员的忠诚。 参加会议的有梁行和一众族老等家族核心成员,梁景带上了梁栖,梁行带上了梁轩。 梁景直接就向众人宣布了,她打算联合邺国其他的冶铁家族停产,向邺侯施压,大战在即邺侯不得不妥协。 梁栖在旁边听的一愣,这梁景的确是个狠人,这个时代君权还没达到后世明清那种变态的地步,邺国又是个小国,国君的影响力也很有限。这个世界的社会哪怕达到了秦代那个程度的集权,梁景这么做都要完蛋。 其余众人听到的是梁景直接宣布的决定,一点没有和她们商讨的意思,顿时炸开了锅。气得几个老太太用拐杖直跺地上的石板。 众人对梁景的高压管理和自私行径早就心怀不满了。 梁景其人能力强大,但刚愎自用,能被他真心对待的只有她的夫朗、儿子和管家吴辰。就连她同母异父的妹妹梁行都一直被打压。 梁行在上任家主死后,只被梁景分了到了几座最难开采的矿场,上游产业的矿石精炼,她碰都碰不到。销售工作也只交给心腹管家吴辰。其他的族人只能做给梁景配套的生意,且不得擅自改变。 再加上梁景为了把家主之位和淬火工艺留在自己的小家庭里,不惜收养一个异邦孩子当嫡长女,把自己的儿子过继出去再娶回来。种种此类行径让族人们大多站到了粱行的一边。 “梁景,邺侯是国君,你现在得罪了她,以后我们梁家人怎么在邺国行事?”粱行激动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邺侯开出的条件还不错,现在接受对梁家所有人都有好处。” 邺侯为了不引起这些家族的剧烈抵触,承诺了爵位和食邑的优厚条件。 “你们要清楚一件事。”梁景对着所有的人说道,“这梁家有这么大的家业是谁的功劳。” 梁栖在这一年里听说了梁景的事迹:梁景刚接手梁家的时候,梁家只能和良炉镇的其他两个家族并驾齐驱。经过梁景的铁腕改革和对淬火工艺的改进,梁家成为了整个邺国最大的铁器供应商。自己的儿子甚至被破格接收进入了宗学。梁家是没有爵位的商户高门,但是周宣那种名门望族都敬她三分,还向梁景试探过,想让梁景的儿子嫁给她的女儿。 可以说梁家今天的荣耀有一半是梁景这些年拼出来的,所以虽然族内一直怨声载道,却不敢有实质的对抗行为。 “你们这帮废物,少拿家族大义来绑架我”梁景对着众人不屑地说道,“拿我拼出来的事业,给你们换爵位封地?”这帮蛀虫,整天以家族的名义从她这里敲诈勒索,她不爽很久了。国君要的是整条产业链和淬火工艺,她拼了半辈子不能拱手让人。而且以前也不是没有国君想这么干,都因抵触太大失败了。 “梁景你个自以为是的家伙。”梁景骂得太难听了,粱行已经直接冲上去要打人了,被其他的族老拉住,场面一片混乱。 梁栖站在外围看了一眼同样站在外围的梁轩,冲她招手微笑。那天的不欢而散,让梁栖内心有所不安,她想好好呵护这段来之不易的友谊。 梁轩感觉到了有人在看她,转头看到了梁栖,但她面色复杂。梁景刚才对所有人的辱骂当然也包括梁轩,梁栖的笑容让她感觉很刺眼。梁栖就好像梁景嘲讽众人一样,在凭借着优秀的能力轻蔑地笑着自己吧。梁轩还回想到那段和谐相处的时光,越发觉得自取其辱。 梁栖见梁轩面色越发难看,并且没有回应自己,讪讪地收回了手。 “什么?你把淬火工艺传给了那个异邦丫头?”粱行双手拽着梁景的衣领,大声地质问道。 梁栖莫名其妙,她怎么被提到了?而且梁景根本没教过她淬火工艺啊。 “是啊,我已经传给栖儿了。”梁景使劲推开了粱行,理了理自己的衣服,“你要是再敢放肆,家法处置。” 粱行死死地握紧了拳头,后悔刚才怎么没一拳打上去。她一甩袖子,对着梁轩说道:“走!” 这场家族会议不欢而散。 不过这对梁栖不重要,她只想着明天能亲自去甲班找梁轩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呢。 第二日,梁栖终于熬到了放课,出门往甲班跑。 “哟,栖妹你跑这么快,这是去哪啊?”路上遇到的同窗好奇的问道。 “是啊,平时都看你下课就盯着先生问呢,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 “不会是看上哪家的小公子了吧,急着去约会吧。” 梁栖这一年里渐渐的获得了大家的认可,因为她学业优异带人温和,所以大家也都不再排挤她了。 “没没没,我去找轩姐。”梁栖放慢了脚步和同窗解释道,“我有点事找她。” “你还和梁轩有交流啊。”同窗拍了拍梁栖的肩膀说道,“她这人脾气臭又爱装,整天拎着架子,明明才华一般,却又喜欢到处指教别人。” “是呀是呀,我姐姐也在甲班,有次看到梁轩躲着偷偷背书,结果在别人面前说自己只看了几遍就会背了。” “都是已经是普通的梁家子弟了,她非要搞得高人一等。” 梁栖听得只觉得这帮孩子的吐槽好笑又真实,这个年龄段的孩子的确虚荣心都挺大的,但很正常啊。 几个半大的孩子不断地说梁轩的坏话,不知道梁轩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 “梁,梁轩!”一个正在听的孩子率先发现了梁轩,拉着还在滔滔不绝地说坏话的其他两个孩子跑了。 梁栖刚刚正出神,也没发现。 这时抬头看到梁轩一脸亲切地看着她,梁栖的忧心反而加重了。 “栖妹,近来可好啊。”梁轩温柔地笑着眨了一下眼。 “还行,轩姐我,我想向你请教一些关于四书方面的问题。”梁栖感觉这笑容跟以前不一样。 “那真不巧啊,我还有事怕是没空了。” “那明天呢?” “以后都不可以了,我就要及冠了,明天就离开族学了。” “你去哪?” “大战在即,邺侯最近在征召士兵,我想去投军试一试。”梁轩仍然维持着笑容,“对了,栖妹今日一人回府吗?” 族学和梁景的府邸离的不远,有的时候梁栖自己上下学。 梁栖点了点头。 “能陪我走走吗?” 梁栖没有拒绝,和梁轩绕着良炉镇散步,她们从相遇开始的事开始谈,聊着一年里发生的事。 天色逐渐昏暗。 交谈的过程很愉快,梁栖自从和庞星分开后,很久没这么和人畅谈过了。已经不知道走到了什么地方。 梁轩停下了脚步,转身看着这满脸开心的小姑娘,突然叹了口气道:“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突然的一句让梁栖的笑容僵硬住,她不明白梁轩这话是什么意思。 还没来得及问梁轩为什么这么说,就被一记手刀打昏了。 梁栖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个漆黑的房间里,她什么都看不见,也听不到外界的声音。她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脚都被考上了锁链,自己凭着触觉摸索了一下,发现锁链被定在地上,只能在有限的范围里移动,她没摸到房间的边缘。 “这是哪?”除了锁链声和气流声以外没有任何动静。 不知过了多久,出现了门锁打开的声音。 黑暗中出现了一条细线,细线快速地变粗,变成了一扇门,门的中央站着一个人,背着光看不见脸。 梁栖立刻起身冲向那个人,却被锁链拉住了。 “别挣扎了,这是三夫人用来惩戒奴隶的暗牢。”那人点起了一盏灯,转身把门关上了。 “梁轩,为什么?”梁栖死死地盯着那张脸。 梁轩俯视着梁栖,伸出了手抓住了女孩的下巴,“还是这么天真啊。” “我不懂你什么意思,我们不是好朋友吗?” “不,我不配。”微弱的灯光照不进梁轩的眼窝,一片漆黑。 “我们第一次见面就是你把我解救出来的,你教我习字,教我礼数,教我常识。”梁栖的声音越来越颤抖,“你为什么不配?你是我来到这里之后第一个对我好的人。” “都是装的。”梁轩缓缓地说道,“我帮助你,是为了从你这个可怜虫身上获得那点可怜的优越感。” 梁栖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干张着嘴说不出话。 “你知道的,我是梁景嫡姐的女儿。”放下了捏着梁栖下巴的手,“我曾经是整个梁家的大小姐,是良炉镇的天之骄子,是你们这群可怜虫永远无法企及的人。” “可——可怜虫?”梁栖不知道是在问梁轩,还是在问自己。 “直到那年,母亲英年早逝,父亲抑郁而终,成了个低入尘埃的孤儿,平时的恭维都成了嘲笑。”梁轩把灯提到了梁栖的脸旁边,“真像我当年被当成可怜虫的样子啊,连表情都一样。”粱行把她带回家的时候形容过她当时的样子:被重大变故吓得像个无助的呆子。 “我没要过你的可怜。”梁栖咬着牙一字一字地说道。 “啪”一阵清脆的巴掌声,梁栖的头被抽得斜在了一边。 “自以为是。”梁轩一手掐住梁栖的脖子,“这是我最讨厌你的一点,你是不是以为自己和那群臭虫不一样?” “你不是成了大小姐吗?为什么不用这个身份呢去压那群臭虫呢?还是你以为你脱了这个身份还有什么?” “课业好就好,为什么要装的那么谦逊呢?你不喜欢那种智力碾压那群蠢货的快感吗?” “你不应该是个和我一样的可怜虫吗?为什么大家都不再排斥你了?为什么明明你是个异邦人,梁景那狗东西要你不要我。” “大小姐明明该是我,该是我站在高处施舍给你们尊严才对。” “你是不是觉得,跟我结交就像是一种施舍啊。” 梁轩开始语无伦次地质问着,手掐的也越来越紧,梁栖已经快喘不上气了。 梁栖拼尽力气抬起手给了梁轩脸上一拳,梁轩才松手倒退了一步。梁栖瘫跪在地上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轩非但没怒反而大声地笑了起来,“平时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辛苦吧,刚才不是挺好的吗?”她蹲下来看着梁栖,“你那种天真无害的样子看的我恶心。” 梁栖的头发披散了下来,遮住了她的表情。她凄冷地问道:“我不想和别人冲突也有错吗?我只想在这个世界活——” 话未说完梁栖就被一脚踹倒在地上,“你那自以为是的天真能不能收一收了。”接着梁轩重重地踩在了梁栖的脸上来回碾了起来,“自以为是的谦逊,自以为是的宽容,自以为是的善意。” 梁轩收回了脚,看着躺在黑暗中一言不发的梁栖。 过了好一会儿,梁轩重重地呼了口气道:“把淬火工艺告诉我,我就放了你,你滚回去继续做你的大小姐。” 梁栖依然沉默地躺在地上,披头散发看不清神情。 “不说就在这呆着吧。” “咚”门被关上,梁轩离开了,带走了所有的光亮,房间重归黑暗与寂静。 不知过了多久,躺在地上的人喃喃自语道:“都是自以为是吗?” 第7章 一次黑化 我不知道我被梁轩关在这个暗牢里多久了,这里和外界完全隔绝,没有一点光。 我感觉不到时间的流逝,不知道过了多久。 每当我感觉自己快失去意识的时候,梁轩都会进来一次,问我淬火术的事。我不知道,梁景从来没教过我,那天在公文馆欺骗众人,说把淬火术教给了我,想必是为了拿我给她儿子挡枪吧。我试着用现代的化学知识骗过梁轩,但我从来没接触过冶铁,说的话漏洞百出,被她识破了,接着就是辱骂和毒打。 我身上没有一块好肉了,但是好歹能感受到一些痛觉证明我还活着。记不得梁轩进来过几次了,她的耐心越来越差了,殴打和拷问的时间每次都在缩短。但是我却越来越期待梁轩的到来,因为她进来的时候,我能看到点光,和活人说上两句话,她一走就又要面对四周的黑暗了。 梁轩进来时带着的油灯光线很弱,但是我还是能打量出这房间并不大,我被用锁链控制在中间,碰不到四周的墙体,除了地面我没有任何能触碰到的地方。她一走,这房间就成了一片看不到边的漆黑的大地,我就是这片大地上唯一的活物。 距离梁轩最后一次进来,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上次她显得很焦急,应该是梁景已经在派人找我了。 我的眼皮逐渐开始感觉到沉重,我慢慢被恐惧萦绕,黑暗中总感觉会下一秒冲出来什么东西,有人影在晃动,我想闭上眼,但是和睁着眼的时候没有区别。 不知道自己现在是醒着还是昏迷时的幻觉。视觉的丧失让我其他的感官变得各位灵敏,我好像能听到四周的黑暗中有人窃窃私语,好像有人时不时地摸了一下我放在地上的手,又好像有股淡淡的腐臭味。我分不清哪些感觉是真实的,哪些是我的错觉。 门好像开了,但是这次门外的光线怎么这么强。而且奇妙的是感觉不到眼睛被强光照射的刺痛。 白光照亮了整个屋子。 这里是? 我发现我坐在木质地板上,周围是讲台、课桌和四个男孩。一个男孩站在自己身前,另外三个围着他。 自己面前的孩子应该是庞星吧,这里是福利院的教室吗,我又穿越回去了吗?可是我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 庞星冲了上去和他们扭打在一起,我想去制止他们,但是我动不了,像是被锁链拉在了原地。 挣脱不开。 我只能看着庞星一个人面对三个人的攻击。这应该是小时候,庞星帮我出头和三个福利院里的坏孩子打架的时候吧。 那时候福利院里有三个坏小子,我觉得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我总是对他们报以和善讨好的态度,我害怕被他们殴打,我忍让他们平时过分的行为。我觉得我很聪明,因为我的忍让所以我被打得最少。要是太委屈了,我就去找庞星诉苦,偷偷说他们坏话。 我仔细地观察他们打架的全过程。原来,当时庞星被打得那么惨吗?在我以前的记忆里,只有当时庞星事后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完全忘了那时候其实是完全一边倒的殴打,他被人揍得鼻青脸肿。 我看着眼前这个被打成猪头的少年,明明很滑稽,但我不知道为什么好心酸。另一个我从后面走了出来,一脸崇拜地看着庞星,被揍成猪头的少年却挺着胸脯叉着腰,一副小菜一碟的样子。 原来,“自以为是”是这个意思啊。 我以为我的讨好能制止坏孩子来打我,但这帮混蛋只是想打人,少打了我,就在别人身上多打回来。我只会在庞星被揍之后用点女孩子的崇拜来麻醉他,其实我是庆幸的,庆幸的是自己没被打,他们把气撒在了庞星身上。 我的怯弱好像是故意的。女孩子发育比男孩子早,那时候的我是有能力帮助庞星的,但是我什么都没做,等着他挨打结束后,用怯弱的样子激起他的保护欲,偷偷地躲过一次又一次的欺辱。 那帮坏孩子他们总是以欺负我为由,把庞星引出来揍。就因为我不会反抗,而我会用怯弱诱使庞星保护我,然后他们趁机揍庞星一顿。我还假惺惺地劝导庞星下次别这么冲动。 我看着那个满眼小星星望着庞星的小女孩,恶心,恶心的感觉从我胃里涌了出来。那个自以为治愈安慰了别人,但却是实际上是帮凶的女孩,就是我自己。 一年前,梁轩和我一直被人排挤,她们欺负我,骂梁轩。但是我却没有和她们正面冲突,反而借着学业上的优异和她们修复关系,渐渐地我被她们接受了,可梁轩之前为我出头得罪了很多人。她利用我得到优越感,但也确实帮助和保护了我,我也的确实际上背叛了她,还自以为是的感觉良好。 我是个哭包,我以为哭就能让我的世界变好。只要我示弱里,就有人帮我出头,帮我渡过难关。但是这世界的恶意只是被我偷偷转移给了另一种人,那种不愿示弱的倒霉蛋。 我在长大,我学着那些小说里的淑女,我避讳自己的负面情绪,我避讳污言秽语,我避讳展现出自己强势的一面。我喜欢在别人面前塑造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博得别人的同情,这样他们便不会把恶意放在我这个小白兔身上。我避免矛盾,把矛盾往别人身上推。 其实我比庞星强,我比很多对我有恶意的人都要强,但我总是把其实是弱者的庞星摆在我前面做挡箭牌。 我善待所有人,甚至是伤害过庞星和梁轩的人。面对恶意我不做抵抗,帮助了坏人。欺负我的人没有被报复,他们欺负帮助我的庞星和梁轩时也越加肆无忌惮。 眼前的场景消失,我来到了被收养的那一天。公文馆里一个船工想把我收做童养媳,庞星在身旁努力地想把我留下。原来他当时喊得如此歇斯底里吗?我当时为什么没反应呢。我看向旁边的女孩,她畏畏缩缩地接受了梁景的收养,自己安全了,却不敢和庞星站到一起。我用一直伪装出来的怯弱背刺了他。 接下来又来到了进入族学的那一天。梁轩站在台阶的高处,我仔细地观察着她的神情,至少那天的那一刻,她真心把我当成了同类人吧。可我用对霸凌者的宽容背叛了她。 最后,我又回到了最开始庞星帮我出头的那个地方 女孩正像个小天使一样,给庞星处理淤青。她崇拜地看着庞星,庞星则一脸傻笑。 一股莫名的恨意涌进了我的脑海,我瞪着这个幼时的自己。 我要杀了眼前这个骗子,我要杀了这个连累周围人的祸害,我要杀了这自以为是的家伙。 我不停地拉扯着自己被锁在原地的身躯,朝着那个幼时的自己,尽全力伸出握成爪的双手。我的手腕和脚踝处都传来了剧烈的疼痛,但怒火吞噬了我的对疼痛的畏惧。 “咔嚓”什么被拉断了。 我没了阻力扑了上去。结果眼前的场景都消散了,我扑进了一片黑暗之中。 周围黑暗中有股声音在窃窃私语。 “平时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很辛苦吧,刚才不是挺好的吗?”” “自以为是的谦逊,自以为是的宽容,自以为是的善意。” 最后一句,我和这股声音同时说了出来。 “你那种天真无害的样子看的我恶心。” ------------------------------------------------- 梁栖失踪的当天晚上,梁景好像早有预料一样,派出了大批的手下把良炉镇搜了个底朝天。最后在第三日傍晚,粱行家的暗牢里发现了梁栖。 据当时带队闯进暗牢的吴管家向梁景汇报时说的,打开门时,梁栖劈头散发地跪坐在门口,手腕和脚腕处血肉模糊,血积在地上很大一滩。用来锁住她的铁链被尽数拉断,虽然铁链因为长期在黑暗潮湿的地方已经严重生锈了,但是对梁栖这般大的孩子来说,仍然不可思议。 梁栖被直接送去了济微堂,由卞大夫寸步不离地照顾。 梁景和江氏去济微堂探望了一次昏迷中的梁栖,江氏看到梁栖的第一眼都惊的说不出话。明明只有三天,梁栖整个人变得骨瘦如柴,而且全身上下没有一块好皮。 江氏愤怒地对梁景说道:“你为什么要把一个孩子牵扯进来。”江氏想去牵起梁栖的手,但是手腕处的巨大伤口让他不敢去牵,“你现在已经是她的母亲了,有这么对自己的孩子的吗?” 梁景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很快你就能知道,栖儿的这次受苦能换来什么了。” 粱行跌跌撞撞地冲进了房间,看见躺在病床上生死不明的梁栖,不甘心却有无可奈何地跪在了梁景和江氏面前。 “家主,这全是梁轩一人所为,我根本就不知情啊。”梁轩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我再蠢也不会把大小姐囚禁在自己的府里啊。” “哼,不管你是不是有所参与,那梁轩是你的人,你要给我的栖儿一个交代。” 粱行清楚,梁景这是在向自己要价了。这梁轩私自行事,趁着被梁景逮到之前跑去投了军,抓不回来了。这苦果只能粱行自己咽下去。 “邺侯新政结束之前,我和其他族老们都会鼎力配合家主停产抵制的行动,请家主放心。” “算你识相,滚吧。” “是。” 粱行不断地鞠着躬,倒退着离开了房间。 “夫君,你看我这一石二鸟之计用得如何”梁景得意地笑着,“即转移了歹人的注意力,让颖儿躲过了黑手,又让这些族老们对我理亏,不敢干扰我的计划。”她料到必然会有人想偷淬火术去找邺侯换封赏。 江氏无奈地看着梁景,这个女人对她看重的人尽心尽责,但是太过不择手段。只可怜这躺在床上的女孩,命都差点搭进去。 第8章 为悦己者 清晨,济微堂。 卞良端着药来到了病房前推开门,屋内病床上坐着一个消瘦憔悴的少女。 少女半个时辰之前就醒了,醒来之后就这么坐在床上,静静地看着窗外射进来的光柱怔怔出神。 “来,喝药了。”卞良端着药来到床边,想扶着梁栖把药喝下去,“有点苦,喝完给你糖吃。” 但是梁栖双手接过了碗,一饮而尽。 卞良担忧地看着小姑娘,赶紧从袖兜掏出一块饴糖递给梁栖。 梁栖将碗还给了卞良,没有接,只是轻轻地推开了卞良递糖的手。 卞良也不恼,只是又硬把糖塞进了梁栖的手里,微微叹了口气。绑架对这孩子心理的创伤比她身体受的伤要严重的多。记得一年前还是个很活泼的小姑娘呢。 见梁栖没有交谈的意思,只是握着糖不说话,卞良就端着碗往门外走了。 “卞大夫。”卞良快到门口时梁栖发话了。 “怎么了。” “我能回府了吗?” “你的外伤基本都无大碍了,但是梁夫人说让你多休息几天。” 梁栖张开手掌,看着掌心的饴糖。 “不必了,我还有件事要做。” 梁府今天迎来了位尊贵的客人,就是炙炎郡的郡守,邺侯的亲妹妹——邺渊。 梁景的停产抵制的消息成功地引起国君的重视,邺侯为了不在开战前夕断了铁料供应,派了自己的妹妹来良炉镇。邺侯希望能暂时缓和关系,至少在战争期间。 “梁夫人,邺侯希望您能在战争期间持续提供铁料。”坐在梁家会客厅主座的郡守邺渊在一番客套之后,直接说明了来意。 “郡守大人客气了,国君的要求草民自是不敢怠慢。”梁景坐在次座,嘴上话虽客气,但却端起了一碗茶,一边吹气一边给邺渊回话,“只是草民正在着手准备将产业移交接给官府的事,怕是很长一段时间里都不能开工了。” 陪同邺渊而来的周宣明显感觉到了话里的火药味,她知道梁景横,但没想到这么横。这邺渊二十几岁正是脾气火爆的年纪,吵起来就不好办了。 “梁夫人这是哪里的话,邺侯可没说过要接手梁家的产业啊。”邺渊深吸了一口气,努力不让自己发火,“相反,这次来还让我带来了一大笔订单呢。” 梁景清楚这是国君能释放的最大程度的善意了,不自居地嘴角上扬。 “邺侯打算把原本分给良炉镇三家的订单,全都教给梁家来做。”邺渊突然和善地对着梁景微笑道,“邺侯认为梁家多年服务宗室,理应获得一些优待,所以这次全都交由梁家以示恩宠。” 梁景回过味了,原来在这等着她呢。“哦?国君的恩宠,那草民就却之不恭了。” “既然如此,那我也就不多打扰了,告辞。”邺渊意味不明地笑着走了。 邺渊和周宣走后,吴管家给梁景的碗里续上了茶水,“家主,这明摆着离间我们和另外两家的意思啊,怎么办。” 梁景轻轻地给刚倒的热茶吹气,理所当然地说:“吃下这两家,我本来就没打算和他们共存。” 吴管家看着梁景,好像这两家跟梁景手上的茶一样,只要她轻轻一吹,就能进她的肚子。 “家主,小姐自己从济微堂回来了。”外面来人禀报道。 “啧,还是有点烫。”梁景喝了一口,便放下了茶。 梁栖进入会客厅时,梁景好好打量了一番自己的这个女儿。是因为突然消瘦下来的原因吗?整个人有些阴郁,看过来的目光让梁景有点不舒服,应该是还没从阴影里缓过来吧。她庆幸出事的不是颖儿。 “不是让你多休息几天吗?”梁景假意关心地责怪道,“族学那边已经帮你打好招呼了,放心养伤就好。”说着梁景从次座起身回到了主座上。 “娘。”梁栖的目光一直跟着梁景,“记得一年多前您答应我的一件事吗?” “何事?” “让我去庞星所在的矿上去见他。” “你乙班的课业完成了?”梁景老早忘了这茬,而且她从来不觉得这才两年不到,再神童以不至于这么快吧。 “大致完成了,希望娘亲遵守承诺。” “为娘不会骗你的,你先放心回院子里养伤,剩下的我去安排。” 梁景先将梁栖敷衍回了院子里,又召来了管家吴辰。 “通知梁家各个铺子矿场可以开工了。”梁景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还有,给我查一下,和梁栖一块的那个小子被送到了哪个矿上。” 吴管家得了命令就退下了,梁景一人独自坐在会客厅里。 “这就怪不得我了。”梁景越来越感觉自己当初看走眼了。 ------------------------------------------------- “我真是看错你了呀。”庞星正一脸戏谑地看着一旁红着脸的女人。今天阿雯像往常一样挑了个时间给章骏送食物,可是一直都没回来。庞星怕出事了,就跑去山洞里去看有没有发生什么情况。结果看到阿雯正坐在章骏的腿上,两个人亲密在一起。 两人被逮个正着,阿雯实在羞的不行,就借口还有活干跑了。章骏没地方去,只能坐在原地任由庞星打趣。 “没想到啊,你平时一副正人君子的样子,也会干这个偷香窃玉的事呀。”庞星发现逗这平时一本正经的章骏挺有意思的。 章骏在这个世界女人的标准看来生的秀气文弱,不像个武官出身,但是在庞星看来算是他原本世界的帅姐姐那种类型。关键是这帅姐姐一本正经却非常容易害羞。 “你别笑我了,你看你自己还有男孩样吗,小心以后找不到好人家。”章骏王顾左右而言他,庞星这死孩子整天一副小大人的样子,有时会出现超乎成人的冷静和胆识,又有这年纪孩子的淘气,不知道怎么养成的性格。 “别转移话题,你们什么时候好上的。”庞星没想到啊,古人这么开放吗?他自己跟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告白的时候扭扭捏捏准备了小半年,章骏这才几个月就把他兄弟泡走了。庞星颇有自己种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感觉。 “也就这几天。”章骏蚊子哼般地答道,她受伤的这段时间都是阿雯冒着风险来照顾的。她很喜欢阿雯这种温柔又坚韧的男子。 阿雯一开始对收留章骏是反对的,作为奴籍的他们根本承担不了私藏偷渡者的罪责。可是庞星一再坚持和他本身又心软,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吧。一开始就只丢下食物就走,并不多留,可次数多了不免熟络了起来,也开始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章骏生的俊俏,还不错的出身让她的教养得体。阿雯第一次被这么礼貌的对待,让他很快便敞开心房向章骏投降了。 庞星听完章骏说完起因后,只觉得有的东西不论什么世界都是共通的,比如颜狗。 “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庞星拿起了阿雯给章骏摘的一个野果啃了起来。 “我想在邺国定居下来,听说在你们邺国只要能开垦十亩荒地就能拿个户籍。”章骏满脸期待,也拿起了一个野果啃起来,“等我攒够钱了,就把阿雯赎出来,开始新生活。” “那你还是快点比较好。”庞星意味不明地拍了拍章骏的肩膀阿雯红着脸回到了厨房,一会刷了刷碗,一会又摆弄起了笼屉,总之就是想给自己找个事做,忘掉刚才的尴尬。 赵工头走进厨房,看见了阿雯手忙脚乱一脸怀春的样子。 “阿雯?”赵工头怀疑地看着眼前红着脸的男人。 “啊,工头,你怎来了,晚饭还没准备好呢。”阿雯心虚地低着头,“还有,我身体不适,这个月不想去白帐。” “你上个月就说身体不适,到现在还没好?”赵顺起了疑心,阿雯这两个月都以自己得了夫科病作为托辞,她一个女人家不懂这个,加上阿雯向来乖顺就没有细究。可是这几个月下来阿雯种种反常,先是胃口大增每次拿的吃食都比以前多两倍,再是经常消失一阵子,现在又一脸怀春的样子。 “没,没好呢。” “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没有,没有。” 阿雯的脸唰的白了,他慌张的样子基本证实了赵顺的猜测,这小蹄子肯定有事,会是矿上的人吗? “哦,那行,你好好修养,我先走了。” “赵工头慢走。” 赵顺走到矿场大门口,心烦意乱地踢着路边的石子,她打算今年干完把就阿雯带回家纳为小侍,之前问过阿雯的意见,可是都是不置可否。今天看见那男人为别人一脸羞涩的样子,越想越不是滋味。 一辆梁家内府的马车在山路上缓缓驶来。 赵顺一愣,赶忙在道边站好,准备迎接。 下车的是当年送庞星来的管事。 “三夫人有令,即日起重新开工,这是下个月之前要开采出来的矿石指标。”管事拿给了赵顺一张纸。 “这整整是以前的三倍啊。”赵顺惊呼。 “宗室的订单,一点都不能耽误。”管事顿了一顿好像在回忆什么东西,“对了,你这有没有个叫庞星的男孩?” “有的,怎么了。”这矿上就两个男人,赵顺当然记得。 “那就恭喜了,梁夫人家的大小姐和大少爷会来这座矿上历练一下。”管事面无表情地宣布了个更重大的事情。 “什么?大小姐和大少爷来这座矿历练?”赵顺根本就摸不着头脑,梁家子弟会到矿上历练她是知道的,但是只会去那些露天矿,没有来险矿的。而且来的不仅有大小姐,就连大少爷也会来。“这矿上的环境您也看到了,这实在有些为难啊。” “你放心,过不了多久人手和物资都会到位。”管事突然对赵顺微笑道,“还有件事希望赵工头帮个忙。” “管事您说便是。” “这是梁夫人的意思——”管事侧到赵顺耳边。 “不行,我干不来这种事。”赵顺使劲摇着头。 “你之前不是跟我提过,你想跟三夫人赎一个你矿上的男人吗?”管事对着赵顺蛊惑道,“事成了,那男人你不用花一分钱就可以带走,而且明年你可以去一个没那么危险的矿当工头。” 赵顺被这个条件吸引住了,她想到了阿雯明显对着另一个人怀春的模样,“行!我做。” “很好,这是梁夫人的一点小意思。”管事丢了一袋钱给赵顺就走了。 赵顺紧了紧握着钱袋的手,朝着路边狠狠地啐了一口,黑着脸回了营地里。 入夜。 阿雯洗漱完回到房间,看到庞星对着梳妆盒的镜子不断地摆弄自己乱糟糟的头发。 “庞星,你没生病吧?”阿雯赶紧跑去用手摸了摸庞星的额头,“不烫,没发烧啊。” 庞星突然感觉自己老脸一红,准备偷摸捯饬一下自己的,结果被逮个现行。“没事,我就看看,这小盒子怪稀奇的。” “你脸红什么?” “我,我困了,睡觉去了。”庞星往自己的被窝里一钻,装死。 阿雯看着对面床上,把自己埋在被子里的男孩,不禁噗呲笑了出来。“长大了哦,晓得臭美了哦。”反正看热闹不嫌事大,谁叫庞星白天打趣他和章骏。 被子里的庞星感觉自己的脸更烫了,有种以前干羞耻的事情被舍友发现的感觉。 阿雯吹灭了灯,房间归于沉寂。 庞星感觉灯灭了,阿雯上床休息去了,便把头伸了出来透气。 今天晚饭的时候,赵工头宣布梁家大小姐和大少爷要来无碍山的矿上历练。刚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庞星整个人兴奋的不得了,他们分开快两年了,终于可以见面了,以为这辈子都没机会了。然后又开始患得患失,她这段时间会有所变化吗?她这次来是专门来看我还是碰巧的?我现在这样她会嫌弃吗? 庞星饭都没怎么吃,急匆匆地跑回房,翻出了阿雯的梳妆盒。打开最上层的镜子,看着眼前的自己。这小乞丐是谁?乱糟糟狗啃的发型,一身破旧的短打,被炉灰熏的脏兮兮的脸。庞星突然感觉很绝望,怎么办? 梁栖坐在灯火通明的房间里,对着葵形铜镜里的自己,悄无声息地叹了口气。镜子里的人气色太差了,脸颊也过于清瘦。果然为悦己者容在哪个世界都一样。 第9章 伯劳飞燕 天空,阴沉沉的。 梁府大门口停着大小七八辆马车,风里已经带了一些水气,吴管家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发。 “少爷、小姐,今天天气不太好,看样子要下大雨。”管家吴辰对着江颖和梁栖说,但看向的确是梁景。 “出发。”梁栖看着阴沉沉的天空,斩钉截铁地说道。 吴辰见梁景默认就去招呼车把式准备出发了。 江氏从梁景身边走出来,抓起江颖和梁栖的手放在了一起,语重心长地叮嘱道“矿上不比家里,到了那,早点把流程弄清楚早点回来。” 江颖一脸不耐烦,他怀念在郡城宗学里和闺中密友们一起放马踏青的日子,而现在他不得不去又脏又臭的矿上和一帮矿工挤在一起。“娘,我能不去吗?哪有男子学挖矿的。” “乖,越早学完,就能越早回来。”梁景铁了心想让江颖把整个工艺学完,以便将来实权不会落在梁栖手上,“现在出发能赶在晚饭前赶到。” 待梁景和江氏嘱咐完了话,梁栖和江颖上了车,吴辰骑在一匹大黑马上一声令下,车队开始朝着无碍山的矿场进发。 车帘时不时被风刮掀起,梁栖靠着车窗旁,神思早就飘到无碍山了。 因为梁家少爷小姐要来,梁家向无碍山矿场调去了数十名工人,他们在空地上修建了一个临时营地用于给江颖和梁栖居住。无碍山所在辖区的巡查校尉卢象也被周宣调去负责安全事务。 庞星和阿雯的工作也因此清闲了很多,梁家来的人不信任他们的厨艺,让他们只要继续负责矿工的衣物盥洗工作就行。 阿雯听说过庞星和梁家大小姐的事,见庞星一副为打扮苦恼的样子,就帮他把头发梳了梳好,扎成马尾辫。再把庞星的头按在脸盆里,用毛巾给他好好搓洗了一番。一个白净清爽的小少年就崭新出炉了。 “年纪小就是好啊,这一年愣是没把你晒黑啊。”阿雯掐着庞星刚洗好的小脸,羡慕地说道,“来看看,现在什么样子。” “阿雯,你刚才是不是想呛死我啊,咳咳咳。”庞星边咳,边接过镜子。“怎么娘里娘气的,有点太白了。” “你这傻孩子,说什么胡话呢。”阿雯习以为常,庞星日常说些怪话。 风吹得木窗咯吱作响,远处的空中一声闷雷。 “这天气看样子是要下大雨了。”阿雯看着窗外的天空担心道,“庞星你去把昨天洗的衣服收一下,我去章骏那把她换下的衣服拿——” 不知道门什么时候开了,赵顺满脸通红一身酒气地站在门口。 “赵工头?你,有事情吗?”庞星看赵顺的样子不对劲,这女人直勾勾地看着阿雯。 庞星慢慢地走到阿雯身前,吧阿雯挡在身后。 “章骏是谁?”赵顺没理庞星,那天管事跟她说梁夫人要让庞星在这个世界消失,当时她正在气头上再加上管事的利诱,脑子一冲动就应下来了。约定的期限是大小姐抵达无碍山之前。 可那天赵顺回到房间时就后悔了,她没杀过人,没这胆子,况且对象还是个孩子。这几日她一直后悔当时应下了这差事,可要是没完成任务得罪了梁夫人,她就没得混了。赵顺一直纠结到了最后期限,她去厨房拿了白酒把自己灌醉,找了把柴刀别在腰后,趁着酒劲冲去了庞星住的屋子。 赵顺刚到屋子门口就从阿雯的话里听到了个陌生的名字,她顿时妒火中烧,把庞星抛之脑后。 “章骏是谁?” 赵顺见阿雯心虚地低头不说话,似是默认了什么,立刻红着眼朝阿雯冲过去,挡在前面的庞星被她一把扔到了旁边。 “我对你不好吗?你一个奴籍有什么资格挑三拣四的。”赵顺对着阿雯怒吼道,“你的病也是骗我的吧。” 阿雯被吓得一步一步后退。 “为了那个女人守身?”赵顺突然笑了起来,“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破鞋,跟了我,我还能给你个名份,她能给你什么?” 阿雯突然不再后退,他抬起了头,怒视着赵顺,“尊重。” 阿雯在遇到章骏之前从未遇到过尊重他的女人,他的母亲把他当货物买给粱行,粱行嫌他不懂事把他扔到了矿上,赵顺只把他当泄欲的工具。只有章骏会对他道谢,会关心他的身体,会考虑他有没有做的舒服。 赵顺第一次被阿雯这么顶撞,面子里子都挂不住了。她拽着阿雯的头发往外拖,庞星想要阻止但被一脚踹开了。 “章骏,只有她能救阿雯了。”庞星不做多想冲进了屋后的树林。 空中传来的一声雷响惊醒了在车上睡着的梁栖,“还有多久到。” 外面的车把式看了看四周的环境:“回小姐,半个时辰左右,右边那座山就是了。” 梁栖掀开帘子,车窗外,无碍山头乌云笼罩。 赵顺拖着阿雯进了白帐,沿路引起了一阵骚动。 “工头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啊,感觉是喝醉了。” “阿雯今天有的受了。” “喂,那边冲过来两个人。” 章骏得到庞星的报信后就找了块布把脸蒙上,跟着庞星向矿场冲来。 “就是那。”庞星停了下来气喘吁吁地指了一下远处的白色的大帐篷。 赵顺正在白帐里撕扯着阿雯的衣服,突然感觉到背后一个推力,自己就从阿雯身上飞了出去。 白帐被赵顺被打飞扯塌时,章骏已经找了件外衣把半昏迷的阿雯裹好抱在了怀里。 矿上的人都被这一场骚动吸引了过来,把倒塌的白帐围成了一个圈。几名工人把赵顺从帐布里拖了出来。 赵顺站起来后甩开了两边扶着她的人,“你就是那个奸妇吧。”她踉踉跄跄地朝章骏走去,右手朝着背后摸,“他都被我玩烂了,这种货色你都要?” 章骏没说话,只是像看死人一样看着赵顺。 赵顺走近到章骏三步之内,自以为得逞,突然右手抽出别在身后的柴刀朝着章骏砍去。 这种小伎俩章骏在战场上遇到的多了去了,右手抱着人,左手就接住了赵顺拿刀的手,下面对着赵顺的小腿狠狠一踢。赵顺就一只手被举着,一条腿曲了下去,单膝跪在地上。 章骏对着赵顺拿刀的手一使劲,缴了柴刀,反手把刀刃抵在赵顺的脖子上。 刚刚剧烈的疼痛和脖子上的凉意让赵顺的酒瞬间就醒了,“饶命饶命,我是喝醉了一时糊涂啊。” 章骏不想滥杀,见赵顺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就收了刀。 “咻”一支箭射中了章骏的左肩。 围观的人群早就散开了一条道,卢象正拿右手着弓,左手摸着腰间的刀柄,站在道的中间。 “躲了这么久的的老鼠原来一直藏在这啊。” 恢复好体力,冲上来接过阿雯的庞星心里一沉,“完了,忘了卢象今天在矿上负责护卫工作。” “我想起来了,你就是一年前的那个小东西。”卢象看着打理干净的庞星,想起了这个准备除掉的目标。 “庞星你把阿雯带下去,我来会会你们邺国的校尉是什么水平。”章骏脸是对庞星的,但眼睛却斜视着,挑衅地看着卢象,“我解决了这边就来。” 庞星看着章骏,隐隐感觉到原来世界的那种硬汉的气场。 轰隆一声雷鸣,积蓄了一整天的大雨终于下了下来。 “小姐,把帘子放下来吧,外面雨大。”在车中伺候的小厮对梁栖说道,“矿场,前面就快到了。” 梁栖不为所动地看着窗外,飞溅进来的雨水已经打湿了她的脸颊。 阿雯被雨水浇醒,他看见章骏左臂中了箭,右手正拿着把柴刀对着卢象,知道事情败漏了,整个人呆在原地不知所措。 “阿雯,阿雯。”庞星拖不动驻在原地的阿雯。 刚刚醒了酒坐在地上的赵顺看到庞星,突然想起来自己的任务了,大小姐还没到,这是最后的机会。 赵顺冲了上去一把掐住了庞星的脖子。 章骏刚准备上去救援,卢象就趁她分神拔刀冲了上来,两人厮杀在一起。 赵顺的力气太大,庞星根本反抗不了。 “阿雯,快跑,你在这章骏她,咳咳”庞星感觉到脖子被越掐越紧,“她会分神,我们都走不掉。” 工人们围成了一个圈,章骏和卢象做着生死搏斗,赵顺骑在庞星身上死死地掐住男孩的脖子,阿雯无助地坐在地上。雨越下越大,每个人身上都占满了泥污。 章骏肩膀上的血越流越多,逐渐招架不住攻势。卢象趁势用力向她一记重劈,斩断了柴刀。章骏脱力用断掉的柴刀撑住身体,单膝跪在地上。 见章骏没了进攻能力,卢象提着刀走向了还在挣扎的庞星,一脚踢开了这个连男孩都搞不定的赵顺。她双手握住刀把,刀尖朝下,对准了庞星的脖子。 庞星平躺在泥泞的地上,脸被雨水泡的惨败,大口地喘着粗气。密集的雨水让他的视线模糊,只能看见一把刀吊在自己上方。“这幅样子的尸体被她看见,不知道她会不会觉得丑呢。” “后面冲过来一匹马,大家快闪开!”人群外围一个少女骑着一匹黑马从黑暗中冲了出来。 “来不及了,太快了。”顷刻间黑马已经冲进了人群,踩着几个矿工的身体飞进了圈里。 卢象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一匹马连人带刀撞飞了出去。 从马上跳下了一个少女,抱起了庞星。 被雨水模糊了视线的庞星看不清少女的脸,但他已经知道是谁来了,放下了戒备昏了过去。 章骏趁着混乱抱起阿雯,跨上了黑马,来到少女身旁,她能感觉到少女是友非敌。 卢象的手下赶来,将卢象搀扶了起来。 “梁小姐,你抱着的是重犯,快放下他,刚才的事我既往不咎。”卢象捂着胸口对这梁栖冷呵道,“把这里围起来,一个人都不能放跑。”卢象的手下开始陆续朝着里增援过来。 看着怀中昏迷的少年,梁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一个小荷包塞进了他的衣服里。 “庞哥,抱歉,我现在还没能力护住你。”梁栖把少年递给了在马上的章骏,“照顾好他,代我跟他说一句话。” “你说。”章骏警惕地看着四周,士兵越来越多,没时间了。 “跟他说,等我去找他,我听他把那句话说完。” “我知道了。”说罢章骏策马冲出了尚未闭合的包围圈,从庞星之前规划的路线逃走了。 “梁栖!你敢放走要犯。”卢象看着目标又一次在她眼皮底下跑了,彻底抑制不住自己的怒火了。她拿着刀指着梁栖,一步一步逼近。 “卢象,你家大人是让你来干嘛的?”管家吴辰紧赶慢赶终于追了上来。刚刚车队抵达矿场门口。梁栖看见矿里空地上有骚乱,围着一圈矿工和士兵,就不由分说骑上她的大黑马往人群里冲了过去。等吴管家穿过人群时就看到卢象拿刀对着梁栖,而梁栖却对着一个方向出神。 梁栖知道自己现在如果把庞星留下根本就保不住人,只能现在放走,说不定以后还有机会相见。她现在还是太弱小了,虽然是梁家大小姐,但她连自己都左右不了。她要等要积蓄实力,等到那天。 “吴辰,你家小姐放跑要犯,等着吧。”卢象见梁家的人陆续围了过来,愤愤地带人走了。 “小姐,外边雨大,我们进帐篷说吧。”吴辰尽责地劝道,“夫人让我照顾好您,您生病了夫人会生气的。”见梁栖没有动的意思就把梁景搬出来。 梁栖冷冷地看了吴辰一眼,朝着大帐走去了。 雨越下越大,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 章骏带着两个男人骑着马在山路上逃窜,因为天气太差加上路线隐蔽,所以卢象的人没有追上来。 不知过了多久,章骏因为左肩失血过多,意识逐渐模糊,一直淋着雨让她开始失温。 “前面好像有个茅庐。”章骏失去意识前影影约约看到阴冷雨夜的山林中有着一处发着淡淡的暖光。她用最后一丝神智促动马匹朝着那个方向跑去。 第10章 分头发育 山中雨后的清晨,空气中弥漫着泥土芳草味。庞星趴在茅屋的窗户边,双手悬在窗外摩挲着一个精致的小荷包。 “她会来找我。”这么飒的话真不像是栖栖那个丫头会说出来的,庞星听到章骏向他转述的时候,第一反应是为了安慰他编出来的。 “庞公子,午饭好了。”一个跟庞星年纪差不多大的女孩推门进来,跑到庞星旁边把窗户关上,“病人少吹风。” “知道了,蒋町小大夫。” 女孩脸一红,“别贫了,大伙儿都等你呢。” 茅庐的客厅中,一个衣着朴素,两鬓飞霜的中年女人坐在正中间。章骏和阿雯坐在一边,叫蒋町的女孩和庞星坐在另一边。他们面前桌子上放着的三菜一汤正微微冒着热气。 “别拘束,你们三个是病人,多吃一些。”茅庐的主人温延发话了。 “这次多谢温大夫了。”章骏对着温延双手抱拳低头谢道。 “不必客气,在卫国没有章小姐的保护,温某根本不能活着回到邺国。” “职责所在。” 温延是邺国的名医,在良炉镇开了一个名叫济微堂的医馆。因为她艺术高超,所以经常被各国各地的国君贵族们邀请去治病。 两年前卫国国君大病,便邀请了温延前去医治。可是正逢北方杞国入侵,温延把卫侯治好后并没有立刻返回,而是跑去前线救治伤员。卫侯为了她的安全,指派了前线一只精锐小队贴身保护。这个小队的队长就是低阶武官家族出身的章骏。 后来战事愈演愈烈,一天温延在章骏的护送下前往下一个目的地,结果被杞国渗透到后方的偷袭部队劫杀,在章骏的拼死保护下温延侥幸逃生,但她们也走散了。章骏因误看到了卢象的犯罪行径而被追杀,温延则是先回到了自己在邺卫山脉里的一个药庐里休整。 “温大夫,您知道现在卫国怎样了吗?”章骏担心着还在国内的家人们。 “情况不妙。”温延严肃地摇了摇头,“卫侯顶不住压力,已经把北方一郡之地割让给杞人议和了。”现在的世道和百年前完全不同了,战争烈度直线上升。 以前国家之间的冲突不是没有,但是都是贵族之间惩戒羞辱性质的小规模战争,这种冲着灭国去的很少有。卫国史无前例地征召了将近万人的军队,结果死伤三四千人惨败,元气大伤。 想起战场里的惨况,身为医者的温延不禁一直摇头,“我离开时,卫侯和邺侯签了盟约,邺国应该很快就会参战了。” 章骏脸色变得很差,庞星在旁边听得也很压抑,这个世界明显是向着战国时代发展了。 邺国因为率先变法,完善了户籍制度。明明邺卫两国人口差不多,但是邺侯能征召出更多的兵员,都是因为这个严格的户籍登册制度。这两年收回了食盐的经营权,财力大增,境内又盛产铁,武器也不缺。 北方杞国也携新胜之威,正对着邺国摩拳擦掌。双方都想打一架,战争基本无法避免了。 “咳咳咳。”蒋町吃鱼时被鱼刺卡住了,但也缓解了沉重的氛围。 “去厨房拿些醋去。”原先一脸凝重的温延现在哭笑不得,“叫你吃鱼的时候慢一些。” 蒋町跑去厨房了。 “对了,几位将来什么打算。”温延问道。 章骏看向一旁的阿雯,桌子下两人双手已经抓在一起,“我打算带着我夫朗在邺国隐居下来。” 庞星一口饭差点喷出来,“你俩发展的也太快了吧。” “庞公子你呢?”温延看向这个趁他们说话的时候一直偷偷扒饭的男孩。 “我吗,暂时没有想法。”庞星突然觉得手里的饭不香了,他好像没地方去,阿雯被章骏拐跑了。他又是个小奴隶没地方去。 “你的事我都听章小姐说过了。”温延往庞星碗里夹了块鸡肉,“我这还缺一个徒弟。” “您愿意收留我?可我是个男孩。”庞星的声音有些颤抖,当年他因为是个男孩而没人愿意收养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温延点了点头,“我的救命恩人章小姐对你赞誉有加,年纪不大胆识不小,还没有别的男子那么拘束呆板。” “对了,我还听说你想扳倒周宣的手下卢象?”温延在卫国军营见过那些被拐来的童男童女们的惨状,这孩子有学医最重要的仁心,“想扳倒一个校尉可不是一个普通小男子可以做到的哦。” 庞星是个现代人,他在这个世界除了想和栖栖一起安全地生活下去以外,他也一直幻想着能在古代世界做出一些事。栖栖在努力他也不能落下,未来说不定能帮到她。 “可我是个奴籍。” “户籍的事交给我,你三个我都会想办法,再不行就说我在卫国捡回来的。”温延仰视着屋顶,得意地说:“你们放心,只要别被卢象发现就没什么事。” “我成师姐咯!”蒋町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厨房里窜了出来。 庞星看着兴奋得蹦来蹦去的蒋町,突然感觉眼眶有些湿润,“越活越回去了。”自嘲地说了一声,怎么跟栖栖一样变得这么容易哭。 “你们三个就先在这药庐里住下避避风头。”温延开始安排三人的生活,“章小姐和阿雯公子就权且帮我照顾一下药庐种的草药,庞星你先跟着你蒋町师姐学习基本的药理知识。”温延准备自己先回济微堂处理这一年多堆积的事务,顺便给这三个年轻人弄个的假身份。 刚下过雨,整个无碍山上都很清凉。 梁栖醒来时却是一身的汗。天已经亮了,帐篷里的蜡烛燃了一夜刚刚熄灭,还冒着几缕微烟。 她梦见昨日庞星躺在雨水里,卢象双手抓着刀准备刺下去的场景,在梦里她没赶上,刀已经落了下去。 从软铺上爬起,用毛巾沾上清晨打来的山间河水擦去粘人的汗液。换好衣服,来到昨日短暂重逢的地方。 原本地上的帐布和碎刃已经被人清理走了,只有地上的一些血迹证明能昨天发生的一切。 她想起卢象昨天的威胁,庞星刚来就落入奴籍,一年就成了重犯,“真不让人省心。” 卢象必须死,梁栖暗暗做了这个决定。但是要杀一个品阶不低的军官,即便是梁家也不能如此任意妄为。而且卢象主管邺卫山脉这个辖区,梁景也没有得罪她的动机。看来得靠梁栖自己动手了。 “小姐,您在这里啊。”吴辰一早去找梁栖发现人不在,就寻了过来,“这次家主请了最有经验的工头来负责教学,现在和颖少爷在矿道口等您呢。”原先的赵工头已经被辞退了。 通向无碍山的山体内部的矿道口。一个身型健硕,古铜肤色的女子一脸愠色地站在洞口旁。她是梁景“请”来的工头周旭。 周旭对梁家没什么好感,梁家这几年内外兼并,将触手伸到了邺国冶铁产业的各个角落,侵吞小作坊,小矿场。 原本周旭有自己的家族矿场和铺子,可是国君却把所有单子都给了梁家,她支撑不下去只好变卖了资产,给梁家当客籍。现在还在勉励支撑的只有良炉镇的彭家和韦家。 她卖了祖矿之后,梁家把她调走去接手了一个险矿,给梁景的孩子做教学。更让人恼火的是她居然还要带一个男孩下矿,她们是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职业,对于玄学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周旭觉得自己被羞辱了。 江颖则是一副娇弱公子做派,还让小厮在旁边打着遮阳的纸伞,自己捏着鼻子一脸嫌弃地看着矿洞。 梁栖和吴辰到时,周旭的脸已经黑的不成样子了。 “这两位位是梁家大小姐梁栖和江家公子江颖。”吴辰站直着对周旭说道。 “这位是工头周旭,负责这次的教学任务。”吴辰微微弯腰对梁栖和江颖说道。 “切。”周旭不屑,“江少爷,矿里可没有太阳。” 江颖朝身旁一挥手,小厮得令退下了,“可以下去了吗?”江颖不耐烦地问到,他只想赶紧结束这里的生活。 周旭只自顾自地走进去,不一会身影便消失在深处。 梁栖看着眼前昏暗的矿道,呼吸不禁加重,头上冒起了冷汗,她原本是不怕黑的。 “梁小姐害怕的话可以不用下来,干这行可不能怕黑啊。”周旭的声音从矿道的内部传了过来。 “小姐?”随行的管家吴辰察觉到了梁栖的异常,“小姐要是身体不适就先回帐子休息吧。” “不必。”梁栖咽了口口水,深邃幽暗的矿道勾起了她不好的回忆。支撑通道的木质框架一个接着一个通向黑暗的地下,在她眼里转了起来,把她往黑暗里吸。 江颖见梁栖僵在原地不动,就捏着鼻子自顾自地跟上远处的周旭。 梁栖喘着粗气,脸色煞白,但开始向着矿道身处一步一步走去。 “小姐,要不跟家主说换一个露天矿吧。”吴辰有些看不下去了,梁栖的脸色太差了。 梁栖没理吴辰的话。随着越来越深入,光线越来越昏暗,她也越加步履蹒跚。 不久赶上了周旭。因为光线的原因,从外面看里面一片漆黑,但是矿道里面是可以看清外面的,她并没有走多远,而是一直盯着这个梁大小姐。 她想看这个养尊处优的酒囊饭袋恐惧的样子,可是梁栖的样子让她对这个小女孩有了改观。 “有点意思。”周旭在梁栖摇摇欲坠的时候扶住了她,“你有幽闭症?还是算了吧,这不怪你,但你吃不了这行饭。”周旭真心地劝道。 “继续。”梁栖脱开了周旭的搀扶,继续费力的向深处前进,就像是又要回到那个暗牢,恐惧和焦虑压得她呼吸困难。 杞国和邺国的边境也被死亡的恐惧所笼罩,双方都纠集将近两万人,厮杀在一片旷野上。 梁轩站在最前面的敢死部队里,军官正在做最后的士气鼓舞,她们将要向杞军做决死冲锋。 梁景坐在良炉镇的公文馆里,悠闲地喝着茶,威逼利诱着另外两个家族的家主出售自己的产业。 周宣在都尉府里盛怒地呵斥着跪在下方的卢象,一把刀插在写着梁栖和庞星名字的纸上。 庞星在温延的药庐里刻苦地背着浩如烟海的医书,一手拿着书一手握着个精致的荷包。 梁栖在无碍山的矿洞里,慢慢地走向通往地下的黑暗。 第11章 短暂重逢 盛夏,邺卫山脉,一名青年男子戴着斗笠背着竹篓走在炙热的山路上。 男子扎着一头干净利落的长马尾,模样生的清隽精致,白皙的脸蛋因炎热的天气而微微染上了一层红晕。身着粗布短打,因贪凉而把袖子高高卷起,漏出两条粉嫩的手臂,一手抓着竹篓的背带,一手不停地给自己擦汗。 “这么热跑出来采药,我真是脑子有问题。”庞星真想给自己一巴掌,早晨感觉气温宜人就从药庐里出来采药,结果到了中午气温陡然升高。 不过一想到即将可以离开邺卫的群山庞星还是挺开心的,他整整在这些山坳坳躲了六年,温延今年才答应在立秋的时候把他带去良炉镇。他这两年相貌变化很大,用师傅的话说就是长开了,不仔细观察没人会认出来是六年前的逃奴庞星。 山路两旁的密林里的蝉鸣好像也没那么吵了。 “公子一人这是去哪啊?”五个流里流气的高大女人从山路两侧的树林里窜了出来。 这些女人身穿破烂不堪的皮甲,腰间都挎着军刀。为首的女人嘴里叼着狗尾巴草,吊儿郎当地朝庞星走近。 六年前邺国和杞国之间爆发了战争,战争双方僵持不下,从最开始的激烈交战,已经演变成了在边境相互拉锯的对峙。随着战争日渐持久,出现了很多乱军逃兵,她们逃离了军营却又不敢回乡,只好流窜到邺卫山脉这样的地方躲起来。平时抢劫路人钱财,有时聚众袭击矿场,为祸一方。 五个女人三个堵在前面,另外两个绕到了庞星的后面。 “头儿,你看他的手臂。”一个眼尖的女人喊道。 一个鲜红欲滴的花印盛开在庞星漏出的手臂上。 看着白嫩手臂上晃人眼目的红色花印,为首的女人猥琐地咽了口口水,不自觉地呼吸变粗。“公子,这路上不安全,我们送你回去吧。”说着慢慢地伸出手想去抓庞星。 庞星本能地向后退去。 看着他不安的表情和细嫩脖颈处漏出的小巧喉结,女人的眼睛红了起来,逼近的脚步越来越快。 庞星身后的女人就一直保持着距离,堵住他逃跑的路线,不怀好意地看戏。 “怎么办?”庞星真的慌了,他还没遇到过这种事,这几个女人的眼神让他很不舒服。但是他再迟钝不经事也知道这些女人想干嘛。 庞星左躲右闪,体力逐渐不支持。如果是原来世界的他,不说能打过这些女人,跑还是能跑掉的。但是穿越时的剧痛彻底改造了他的身体,力气变弱、身型变小、脸也变得中性化。 这些女人就像是猫科动物在玩弄自己的猎物一样,打算慢慢地耗尽庞星的体力,看着他挣扎的样子越来越兴奋。 后面的人突然拽掉庞星别在腰上的荷包,他刚反应过来往后看,刚刚前面的人就趁他不注意摘掉了他的斗笠。 “哟,仔细一看,脸也不错,姐妹们这次有福了。”为首的女人不打算闹下去了,把斗笠往地上一丢,径直着冲庞星扑了过去。 庞星下意识地闭上了眼,但没有被女人压倒,而是听到了一声惨叫和倒地的声音。 他慢慢睁开眼,出现在眼前的是一个女子的背影。 女子身形修长挺拔,身着的修身紫色圆领袍,披散的后发上还夹着一片树叶。 庞星鬼使神差地伸手把女子头发上的树叶拿了下来。 前面的女人感觉到了庞星的小动作,脑袋微微向后转了一点点,又转了回去。 “呸。”刚刚飞出去的女爬了起来,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五个女人都抽出了身上的军刀,把中间的两个人围住。 “小姐,接剑。”道旁的树丛里冲出了一个灰衣女子,朝着被包围的女人扔了一把剑。 紫衣女人趁着兵痞们被吸引了注意力,左手把身后的庞星从包围的空隙中推进了路旁的树丛里,右手稳稳地接住了飞过来的剑。 庞星被推进了树丛后,找了个大树躲在后面。他不想跑,还有个重要的东西没拿回来。 刀剑划破血肉,劈断筋骨的声音不断响起。惨叫声求饶声不绝于耳。 “饶,饶命。”女子像是被踩着脸说的声音。 “你们的首领在哪?”刚刚丢剑过来的灰衣女子对着被自家小姐踩着脸的女人问道。 “唔,我不知道。” “喀嚓” “我的手,我真不知道。” “小姐,她应该是真不知道。” 紫衣女子收回了踩在女人脸上的脚,走到握拳的断手旁边,捡了起来。 女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和求饶响彻山林,庞星躲在树后捂着嘴看着地面不敢出声。 一个脚步声慢慢朝着树后的他走来,很快就走到了身旁。 庞星静若寒蝉,冒着冷汗。 一个白皙却满是伤痕的手伸到了他的面前,手掌中心放着个沾血的荷包。 他双手小心翼翼地接过荷包,想要抬头看女人的脸,结果一个斗笠扣在了他的头上,按住了他的脑袋。 “小姐,我们得天黑前到。” 紫衣女子转身回去了,接着随着几声尖叫,刚刚那五个兵痞的声音就消失了。 庞星缓了好一会才慢慢地从树后出来,刚刚的地方已经惨不忍睹了,他仰头看着天慢慢挪到掉落的竹篓旁边,中途还不小心踢到了什么东西,那东西还滚一下了。他不敢想更不敢看,背起竹篓就头也不回地跑了。 无碍山矿场里,工头周旭正在大门处来回踱步,这天色渐暗看得她非常焦急。 “师傅,我在这。”一个紫衣女子从路旁的树丛里走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个灰衣女子。 “梁栖你有路不走,怎么从草窟窿里出来了。”周旭上前狠狠地拍了一下女子的肩膀,“你身上怎么有血。” “途中遇到了几个兵痞,教训了一下。”梁栖掸了掸身上的树叶,“事情紧急我们进去谈吧。” 灰衣女子正要跟上,却被梁栖拦了下来,“杜笛,你去找点吃食过来,我饿了。” 梁栖把杜笛支走后和周旭来到了个矿场边缘的房间里。 “梁景派的人盯你盯得够紧的啊。”周旭把门关上,又往里拉了几下。 “她好像开始对我越来越戒备了。”梁栖揉了揉太阳穴。 随着梁栖的长大,梁景派了个侍从给她,美其名曰贴身保护,其实就是监视和控制梁栖。梁景派人杀庞星的事她已经通过周旭在无碍山矿场打听到了。她不能让杜笛把庞星的消息转达给梁景,所以刚刚明明尽在咫尺,但她不能暴露。 六年前济微堂的温大夫回到良炉镇,到梁府给江氏看病的时候,偷偷告诉了她庞星还好好地活着,但是要避一避风头的消息。她又被梁景时刻监视,不敢去找庞星,怕梁景杀心又起。 梁栖回想到今天看到的庞星的样子,意想不到的惊艳,庞星原来世界里人长得就中性,现在更有种雌雄莫辨的美感。当时她差点没忍住往后多看两眼,尤其是那手臂上的鲜红的花印。想到花印她突然感觉有点口干舌燥,给自己倒了杯水。 “你这丫头平时一副苦大仇深的臭脸,今天怎么怪怪的?”周旭看着梁栖嘴角微微上扬隐隐有些笑意,“别走神了,说正事了。” 邺卫山脉兵匪作乱,已经严重影响到了矿场的运作。梁景六年前准备一举吞并另外两家,结果彭、韦两家抵触激烈。她分身乏术又不敢把江颖送去解决兵匪的事情,再加上梁栖即将及冠,就把梁栖派了出去。 “师傅,我想趁这次兵匪作乱扩充我自己的势力。”梁栖恢复了往日的严肃,对着周旭正色道。她一直不能直接对抗梁景,就是因为她在这个世界所有的权利都来源于梁景。梁栖需要一支属于自己的势力,不想躲在背后了,她要出来独当一面。 而且,杀卢象,梁家是不会帮她的,光凭她一人做不到。 周旭赞同地带了点头,“这是个不错的契机,我们可以——” “小姐,饭来了。”杜笛在门外喊道。 ------------------------------------------------- “吃饭了。”阿雯从厨房里端出一道菜,“章骏,你把剩下的菜盛一下,我去把庞星那小子叫出来。” 六年前从无碍山逃出来之后,庞星和阿雯被列为了逃奴,章骏被污蔑成了拐卖儿童的要犯。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这事情连炙炎郡都尉周宣都惊动了,所以他们只好继续留在药庐隐居。日子虽然清苦但也安逸。庞星因为之前年纪小,现在逐渐张开了和以前相貌变化很大,所以有了离开的机会。 庞星回来之后就把自己关在屋子里一直到天黑,他手握着洗干净的荷包,蹲坐在床上。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那个紫色的背影和遍地的断臂残肢。 “庞星?怎么了,灯也不点。”阿雯感觉不对劲,这小子平时没这么安静,今天很反常啊。他突然想到章骏跟他说最近少离开药庐,附近来了一伙逃兵,到处抢劫财务,污辱被劫男子。庞星不会被—— 想到这里,阿雯赶紧冲了过去,拿起庞星的手臂抹开袖子。昏暗中看到花印还是红的松了口气。 “你这死孩子有事说啊。” “阿雯,你说会不会有那种突然一个人性情大变的情况。” “挺少见的,一般那些人其实本性就那样,只不过因为某些原因遮掩住了而已。” “遮掩住了?为什么要遮掩呢?” “适应环境呗,就像你小子以前在矿场必须整天跟个小女孩一样,在那个环境你才能安全的活下去。”阿雯双手抱胸,眼睛上下打量着庞星,“自打来了药庐之后,没了那么多腌臜事,你才总算有点男孩样子了。” “你是说我本来就娘里娘气的?以前为了讨生活才像个爷们儿?”庞星对阿雯的话嗤之以鼻。 “又开始说胡话了?你以前才叫娘里娘气的,现在才像个爷们儿。”阿雯以为庞星的男女观念这几年应该被他教育正常了,可是这孩子男女认知错乱的情况还是很严重。 “不说了,不说了,饿死了吃饭去了。”庞星脚底抹油跳下床冲了出去。 “哎,你还没说今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呢。”阿雯见他想把话题濑过去,追着冲了出去。 ------------------------------------------------- 梁府主卧内。 “来,把这碗粥喝了,我喂你。”梁景坐在床边一手端着碗,一手用汤匙摇匀碗里的粥,对着半躺在床上的江氏说道:“晚饭你什么都没吃。” “没胃口。”江氏面色暗淡,眼神无光。 江氏早年间为了给梁景生个女儿,两人乱用了很多法子,把江氏的身体搞坏了。原本济微堂的温延每过一段时间都会来给江氏做治疗,可是七年前温延被卫国国君请去治病,过了一年多才回来。江氏的身体情况从那一年之后就突然急转直下,一年比一年差。 “唉,你吃点,饿坏了身子身体就更差了。”梁景仍然不放弃,把盛着粥的汤匙举到江氏的嘴边,“你不想看到颖儿风光嫁人的那一天吗?” 江氏的眼睛突然有了些光彩,张嘴喝下了送来的粥。 “咳咳咳,我也就只有这一件事放心不下了。”江氏喝完就咳了起来,“栖儿也快及冠了吧。” “还有几个月了,你一定看得到那天。”梁景哽咽地安慰道,“等栖儿办完了我刚交给她的事,我就让他们订婚。” 江氏点了点头,在梁景的帮扶下又躺了下去。 “吴辰,把颖儿带去江家,顺便修书一封,给郡城里最好的媒公。”梁景握着江氏的手对门外的吴辰吩咐道。 梁景最近的不安感越来越重,江氏病重,另外两个家族不知道哪来资源和她对峙了起来。而她能明显感觉到自己开始衰老,逐渐力不从心。她已经没有年轻的时候的那种掌控一切的状态了。 让她的这种感觉出现的最大原因是梁栖。这个曾今无依无靠的异邦孤儿展现出了异乎常人的才能,无论学什么都速度惊人,那次绑架之后整个人又变得阴利果决。升入族学的甲班之后不仅文课优异,武艺也颇有天赋。族学里先生对梁栖的评价是,除了性子变得孤僻以外都非常不错。 她想要让梁栖和江颖早日成婚,在失去对梁栖的控制之前。 第12章 观念分歧 郡城都尉府中周宣正黑着脸听取卢象的汇报。 最近有大量的逃兵汇聚在一起袭击邺卫山脉的矿场,严重影响了铁矿的产量,梁景的报告已经打到郡守邺渊那里去了。再这么继续下去,会影响到军需供应,等国君亲自来解决的话,周宣这都尉就做不下去了。 “这些流寇好像知道了我们的巡逻规划,每次都能避开我们的巡逻队,在我们的增援赶到之前就及时撤离了。”卢象一脸困惑道,“而且组织有序,撤的时候也没有拖泥带水。” “我们的巡防图有哪些人知道?”周宣问道。 “只有我和手下的队长,还有梁景。”邺卫山脉的矿点几乎都是梁家的,巡防事宜卢象不可能不和梁家知会一声。 “那就怪了,都是梁家的矿,梁景不会泄露给别人啊。”周宣揉了揉眉心,“这样,你去查你手下的队长们,我去亲自问梁景。” 卢象得令刚要起身离开,一个士兵冲了进来。 “周都尉,卢校尉。”一个卢象手下的队长连滚带爬地冲到二人面前,“我们有一支巡逻队从早上出发后就一个也没回来,我们营地门口还用匕首插着个带血的军服。” “好大的胆子。”周宣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卢象,你火速去郡城军营调一营的人带去支援。” 周宣慌了神,自己辖区里出了这么大的事,又是在战争期间后方不稳,处理不好官职都要丢。 周卢二人紧急带着一营近百人的军士朝着良炉镇开拔。 邺卫山脉的某座险峰上,乱军的首领穆兴正兴奋地清点着战利品。这几日的收获比她在前线卖命打仗赚的多得多。这也多亏了那个自称梁陶的女人,把梁家拿到的巡防图透露给她们,让她们完美避开了巡逻部队。清晨梁陶还亲自从她这要了一队人带了出去。 “穆姐。”自称梁陶的女人蒙着面回来了,身上还占有血迹。 “这是?被巡逻部队撞上了?”穆兴赶忙上前问道。 “卢象应该是把巡逻图改了。” “那你还能弄到新的吗?” “能也不能。” 穆兴了然,“你说吧,什么条件?”这女人之前找上门,说自己是梁三夫人梁行的女儿,要来和她谈一笔交易。让她们袭击梁景的矿场换取卢象的巡防图。 “穆姐你不想要个合法的身份吗?难道想一直带着你的姐妹们这么整天东躲西藏?战争迟早会结束的,等邺侯腾出手来你们就完了。” “你想如何?我们是逃兵已经犯了死罪。” “我是梁三夫人的女儿,她的矿场将来都是我的,我是有主籍的。” “你的意思是?” “挑明说吧,帮我弄垮梁景在邺卫山脉的经营,我得势后你会有个合法的身份,毕竟我家名下客籍这么多,随便偷梁换柱几个,又有谁又知道呢?” 这个女人开出的条件很诱人,穆兴知道这么下去迟早跟着这帮姐妹一块死,不如趁机换个新人生重新开始,比现在刀口舔血强得多。梁家内斗的事世人皆知,没想到已经到了这个地步。 “行,一言为定。” 无碍山矿场,杜笛昨夜被周旭疯狂灌酒今日午时才行,她捂着脑袋来到了矿场最边缘的一个小木屋里。 “小姐?你早上出去过吗?”杜笛看梁栖正换着衣服。 “嗯,出去晨练了一下。”梁栖换上了之前的紫色圆领袍,“梁陶到了吗?” “陶小姐刚到门口。”杜笛打算多睡会的,结果被梁陶的人吵醒了。 无碍山矿场原来是梁行的产业,梁陶及冠后就分给了她,前些日子梁栖以梁景的名义让梁陶从梁家带些护院过来,说是加强防守。 “大小姐,护院都带到了。”梁陶毕恭毕敬地给梁栖行了礼,不敢有一丝怠慢。她在族学里可被梁栖打怕了。 “行,你下去自便吧。”梁栖眼都没抬一下。 梁陶火蹭一下就上来,大老远叫她带人过来结果什么指令都没有。这梁栖自家矿场都被劫了不管,倒是关心她家矿的事来了。她想不明白也不敢发作就退下了。 梁栖独自来到了矿场的矿洞口,她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往地下走,狭长隧道看不到尽头。无碍山矿场虽然属于梁陶了,但是梁陶根本不管,大小事务都是工头周旭独自处理。这个矿洞的地下已经被周旭按照梁栖的要求改造成了个密室。 此时山中的药庐内,温延正准备带着庞星离开,一队浑身是血的士兵冲了进来。章骏正准备动手,结果为首的士兵跪求温延给她们受伤的同伴救治。原来是一支被袭击的巡逻队,在山中逃窜的时候看到了一个茅庐,就死马当活马医上去求助。 “是温大夫!我们有救了。”旁边一个良炉镇出身的士兵认出来温延,不过她们这些普通士兵并没有认出庞星他们。 “把客房的床都清出来。”温延不打算见死不救。 伤势较轻的士兵们被安置在客房的几张床上,庞星负责包扎。伤重的放在客厅的大长桌上由温延救治。 劫后余生的士兵们相互安慰着,庞星顺口问了一下具体发生了什么事。 一个士兵心有余悸地说,清晨她们和往常一样来往于各个巡逻点,这段时间乱军们总是袭击各个矿场,她们疲于奔命每次都扑了个空。但是她们从来没被直接袭击过,乱军们都避着她们。 可是今天一个蒙面的女人带着一帮乱军从山路两旁的山林里冲了出来,不由分说对着她们就砍。 “我记得那个蒙面女人!她把队长撂倒后用脚踩着队长的脸,还不停地碾压来碾去。” 正在给一个士兵的头绑绷带的庞星停下了手。 那个士兵越说越激动,“那个畜生明明可以下死手,偏偏非要折磨那些已经失去作战能力的人。” “是啊,老张当时不停地给她磕头求饶,却被她——”士兵说着大哭了起来,“老张一家的夫女老小怎么办啊。” 庞星低下了头继续专心地给伤员包扎,应该不是她吧。 “小星,赶紧出来帮忙!”温延的声音从房间外传了过来。 “公子和温大夫还是尽早回良炉镇吧,这里马上就不太平了。”一个士兵在庞星离开房间之前好心劝道。 逃出来的士兵里唯一个没挂彩的已经加急回郡城禀报了,来围剿乱军的人马很快就到。 梁栖这边正慢慢地顺着矿坑往下走,在抵达底部空间后看到了一些光亮,微不可查地吐了口气。矿坑的底部是一个长廊,长廊和矿坑的连接处放着一个桌子,上面有一把钥匙和一盏长明灯。长廊尽头有一扇门。 她拿起了放在桌子上的灯,走到尽头打开了门。 门内是个全黑的宽阔房间没有一丝光亮,直到梁栖带着灯走了进来。 房间的中间有一个女人,那女人闭着眼趴在地上,感觉到了光亮后突然睁开了双眼朝着梁栖张牙舞爪地扑了过来。可是她的双手双脚都被锁链连在地上,活动范围无法超过锁链的长度。 “放我出去。”女人使劲地拉扯着锁链怒吼道。 梁栖不说话,只是提着灯站在刚好女人够不到的位置。 “放我出去。”女人跪了下去,语气逐渐变成了哀求。 梁栖蹲了下去,平视女人的眼睛。 “放我出去。”女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梁栖,讨好地问着。 “真像我当年被当成可怜虫的样子啊,连表情都一样。”梁栖突然嗤笑道。 “你怎样才肯放我出去。” 梁栖没有回答,而是起身走到了房间的墙边,借着光照可以看到各式各样的刑具。 药庐内,温延正满头大汗地给伤员作缝合手术。这些伤口饶是去过战场的她都看的触目惊心,战场上讲究一刀毙命,不会做出这么多折磨人的事。 庞星正给一个要切除掉坏死手指的伤兵喂着麻沸散,手指的血管都断裂了,不切除整个手都会烂掉。 梁栖从墙上拿起了一把小刀,用刀背轻轻地敲了几下女人撑在地上的手指,女人紧张地咽了口口水。 庞星颤抖地给一个伤口被刀划成十字形的伤兵做着死肉切除,伤口太深了,只能把那部分肉整块切下来,再消毒包扎。 梁栖拿着小刀的刀尖在女人的手臂上浅浅地划出了一个十字的形的血痕,女人恐惧地看着她。 庞星作为一个现代人,他从未见过如此血腥的场面。伤员处理完毕之后他跑到药庐的外面不断地呕吐。温延则是在救治伤员的过程中越来越愤怒,她很反感这种虐待行为。 梁栖则异常地享受着这折磨人的过程,她惧怕黑暗,但在黑暗中却又会产生一种莫名其妙的兴奋感。兴奋中夹杂着恐惧,她在这昏暗的环境里忍不住地想给人施加伤害,这种感觉非常上头。 作为一个现代人,她从未体验过如此令人血脉喷张的过程,明明在原来的世界最宝贵的人,在这里可以像一个布娃娃一样,她想划破哪里就划破哪里。 “你们拐卖儿童的事请,有多少人参与?”梁栖掰了掰手中的刀刃,一脸邪气地对着跪在地上的女人道。 “我不知道。”女人心虚地说。 梁栖把小刀比划在女人的脸前,“下次十字就画在脸上咯。” “卢象和队长们都有参与。”女人紧张的牙打颤,“卫国的贵族们给她们下订单,她们去搜罗儿童,得到的钱少部分留给我们封口,大多数孝敬给了上面。” “上面?” “都尉周宣,啊啊啊啊啊啊”女人捂着脸惨叫道,“为什么?我全都说了,我没有参与拐卖那群孩子!” “不阻止就是帮凶。”梁栖冷冷地说道。 接着不断的惨叫声和求饶声回荡在幽深的长廊里。 过了很久,梁栖一脸冷漠地离开了房间,她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所有情报。 第13章 好久不见 庞星原本是要跟着温延去济微堂的,但因为中途药庐里闯进了几名受伤的士兵,温延出于医者仁心就暂且和他留下几日来照看这些伤者。 他在给士兵们换药时听到了她们的闲聊。 “这伙该死的乱军,害的队长们货都交不出去。” “是啊,这个月能拿的津贴又少了。” 货?她们不都是些士兵吗? 庞星突然想到了什么,停下了手中的活。 他知道卢象背地里的勾当,这些士兵的对话勾起了当年被装在笼子里当成“货”的回忆。 一个躺在另一张床上的士兵看到庞星脸色不对,赶忙咳嗽了两声提醒其他人停止这个话题。 “小星大夫?”正在被换药的士兵小声试探性地问到,“你怎么了?” “没事,没事,你们这我处理的差不多了,好好休息。”庞星叮嘱完就跑出去了。 他把客房的门关上后,忐忑不安地在门口继续偷听。 “小星大夫,小星大夫?”屋内唤了几声,庞星没做回应。 屋内的人确认庞星走远后,又传出了交谈声。 “忘了上个泄密的人什么下场了?” “几年前,一个队长弄丢了两个货,结果货在良炉镇被人救起来了,那个队长后来就被当了替罪羊灭口了。” 作为她们口中的两个“货”中的一个,庞星有一种说不出的屈辱感和愤怒感。他有了一个想法,就跑去了阿雯和章骏的房间。 “什么?你疯了!”阿雯抓着庞星的双肩不停地摇晃着,“你好不容易熬出头,马上就能正常生活了,何必再淌这个浑水?” 庞星一进屋就对章骏和阿雯说了他偷听到的事,他要章骏帮他从那几个伤兵嘴里问出被拐的孩子所在的地点,然后一起去救那些孩子。 “我没疯,这是我一直想做的。”庞星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就一直生活在主流社会之外,这个世界的价值观对他影响不大,他还做不到对那些孩子坐视不管。“如果我当时不淌这个浑水的话,章骏早就死在无碍山了。” 庞星这话让阿雯也动摇了,的确如果当时不是庞星顶着私藏逃犯的重罪收留了章骏,他可能要一辈子困在那个地方了。阿雯松开了庞星,坐到了章骏身旁握住了她的手,他把决定权交给章骏自己。 章骏看着阿雯的眼睛郑重的说道:“那些被拐去卫国的孩子下场都很惨,小星也是我的救命恩人,这件事我必须帮他。”她反握住阿雯的手,“如果能将卢象绳之以法还我清白,我就能带你出去过正常人的日子,我们还能有个孩子。”因为隐居加上逃犯的身份,阿雯和章骏一直都没敢要个孩子,害怕那天出了事连累一个小生命。 阿雯彻底被打动了,“行,注意安全别逞能,不行就退回来,大不了我们一辈子躲在这山里。”他摸了摸章骏的脸。 庞星在一旁瘪着嘴,他猝不及防地被塞了一嘴的狗粮。“行了行了,又不是九死一生,至于吗。” 相互依偎的两人又都红着脸分开了,但庞星感觉更不爽了。 他们准备把计划说给了温延听,庞星都在脑子里打好了很多感人至深的草稿准备用来说服温延。结果温延听了他们的计划后非但没有阻止反而非常赞成。 原本计划是让章骏绑一个出来带路,结果温延出马使用了医生的感化,成功地说服了一个良炉镇本地出身的士兵,她年幼的时候被温延救过命,同意帮助带路去找那些被拐的孩子。 “温大夫,卢象的手下基本都知道这些事,但是我们底层的士兵只拿了一些封口费,做过一些苦力活。”这个叫彭洪的士兵向众人坦白道,“我们也都是家里没办法才贪了这些钱,请你们事后能够放我们一条生路。” 温延叹了口气,摸了摸彭洪的头说道:“在我眼里,你也还是个孩子,犯了错很正常,况且你们根本做不了主,我会跟都尉求情的。”彭洪不敢把周宣招出来,所以有所隐瞒,温延还不知道。 庞星、章骏和彭洪在子时出发了,温延原本也准备着要去,但她年纪大了被众人一致否决,不得不和阿雯呆在药庐里。 周宣和卢象于今日刚刚抵达良炉镇,因为带着近百人所以没法像一个人那么快能一日加急往返。周宣自己留在了镇上去找梁景,卢象则带着人马直接向邺卫山脉奔去。 当卢象抵达山脉边缘的军营时,留守的人给她了一封未署名的信件,说是午时在军营门口发现的。信件的内容只有三个字:废矿山。 卢象走到篝火旁把信丢了进去,转身对着手下道:“让刚从郡城来的援军去休息,然后叫上所有的姐妹跟我走。” 废矿山有邺卫山脉里最大的一座废弃矿场,卢象平时用来储存“货物”。刚刚的信基本就是在勾引她过去,但是她没办法了。郡城来的人不能带过去,不然就暴露了,只好带着自己剩下的部下五十几人向着废矿山狂奔。 废矿山的矿场内,一个士兵正逗着几个孩子玩耍。 “老秦,别逗这些孩子了,你这么逗下去他们一直都不肯睡的。” “没事,反正我们就只是看着这些孩子,他们也都是些可怜人,临送走之前多关爱一下吧。” 老秦很喜欢孩子,她也知道这些孩子的命运,但她一个普通士兵只能听命行事,能做的最大的善意就是在孩子们被送走前多陪他们玩会。不过也是要让这些孩子睡觉了,熬夜对娃娃身体不好。 她把孩子放进用来关押他们的小房间里,安顿好孩子才退出来,一把沾满鲜血的剑就从她的胸口处刺了出来。老秦还没来及做出任何反应就失去了生气倒了下去。 梁栖顺势抽出了剑,甩了甩剑上的血。此时四周响起了士兵们的疾呼“敌袭!敌袭!” 她从俘获的士兵那里拷问出了地点,就趁夜带着穆兴的逃兵们杀过来了,顺便给卢象寄了封引诱信。她们有三十来人,而这里的守军只有二十几号老弱病残,很快就被她们全部解决了。 梁栖进入关着孩子的房间,孩子们哭喊着抱成一团,一个个恐惧地看着她。更有个孩子看到倒在门口的血泊中的一个士兵,哭喊着要梁栖把秦姨还给她。 “别哭,我是来救你们的。” “不要你救,你把秦姨还给我们。” 孩子们不知道哪来的都勇气冲上来拍打梁栖,她无奈只好先把这帮小屁孩继续关在里面。 “都搞定了。”穆兴过来通知梁栖,“这矿上有守军,但值钱的却什么都没有。” 穆兴看着有些恼怒,还未发作就听到了自己手下的求援:“他们有援军。” 卢象带人赶到了,梁栖和穆兴也带着所有人去迎战,两伙人在大门处对峙起来。 “当初我就该杀了,你养虎为患啊。”卢象一眼锁定了人群中的梁栖,“透露巡防图,指挥这群乱军的就是你梁小姐吧。”梁栖即便蒙了面,也被认了出来。 穆兴众人随着卢象的目光散开,给梁栖让出了一条道。 “这也多谢卢校尉,不然哪有我的今天啊。”梁栖阴冷地笑到,“你知道我有多少个昼夜想亲手杀了你吗?”说着拔出了自己的长剑。 “你不妨试一试?”卢像冷静地从背后抽出了自己的大刀。 随着穆兴按耐不住率先杀了上去,两帮人混战成一团,不过都默契地留梁栖和卢象两个人在中心单挑。 卢象经验丰富率先发难,用刀直劈梁栖面门,梁栖没第一时间反应到这次突袭,赶忙横过剑来堪堪抵住卢象的劈下来的刀,还是被震地退后了两步。 “就这点斤两,你也敢把我引上门?”卢象玩味地扛着刀朝梁栖走近,“老老实实当你的梁家小姐不好吗?非要管这个闲事?” “我要是明知如此还纵容你,岂不是就成了你的帮凶?” “哟,嘴还挺硬的,不知道你的剑法有没有你的嘴硬。” 说罢两人又缠斗起来。整个战斗的局势也明朗起来,梁栖、穆兴这边人少装备烂且配合差,卢象那边人多,装备精良又配合紧密。逐渐地官兵一方占了上风。梁栖也被卢象逼得几乎没有还手的余地。 梁栖有些后悔,失策了,还是太着急了。她应该多拖一些时日,多消耗一些卢象的人马再引她上钩的。看来今天想活着走出去有点困难了,庞哥的那句话可能要等到下辈子听了。 “还敢分神?”卢象看梁栖注意力逐渐涣散,就趁着梁栖一招未合的间隙突破了防御,把刀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结束了,梁小姐。”卢象不留任何机会准备结果梁栖的姓名。 “咻”的一声,一只箭射穿了卢象的右臂,她拿刀的右手在疼痛下脱力,梁栖趁机一剑刺穿了卢象的心脏。卢象临死前不甘地回头看去,章骏正拿着把弓站在正后方。 章骏戏虐地说道:“卢校尉,这是还六年前的那一箭。” “嘭”随着卢象的倒地,官兵一方的士气便彻底崩溃了,穆兴也趁势带着剩下的人开始反攻。局势瞬间逆转了。 很快剩下的士兵都失去了作战能力,躺在地上任人宰割,但梁栖并没有让穆兴她们停手。她不能留活口,让别知道她和乱军勾结。 章骏没有管别的而是冲进了矿场里,寻找被拐卖的孩子。梁栖提着剑给每一具尸体补刀,防止留下活口。 大门对面漆黑的树丛中窜出了一个身影,梁栖警惕地将剑指向那个身影,她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走近后发现是一个穿着官兵服饰的女子背对着自己,她立刻涌起一股杀意,挥剑冲了过去。 “小星大夫,就是这里。”那个官兵对着身后放说道。 接着一个娇小一些的身影从树丛中走了出来。 发出了梁栖无比熟悉的声音:“栖栖好久不见。” 第14章 洗脱罪名 “栖栖好久不见。” 梁栖举着剑顿在原地,看见庞星逐渐从昏暗的树丛中走了出来。她看了一下自己右手举着的血淋淋的剑,赶忙把剑收到自己身后挡住,像个犯错的孩子一样把作案工具藏在身后。 她把头低了下去,不敢看过去。想过很多重逢时的画面,但她不想被他看见现在这个样子,上次救庞星除了有人监视的原因,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是她不想被庞星看到自己在杀人。在别人面前她变化很大,族学里的先生说她简直像变了一个人,但是她还是下意识地想在庞星面前维持原来的形象。 “这都是你做的吗。”庞星指着梁栖背后一地的尸体说道。在那次被救的时候就隐约感觉那个紫衣女人就是梁栖,但是在他脑海里的梁栖还是那个软萌的女孩。 这段时间他产生了一种恐惧,恐惧那个残暴的紫色身影,恐惧梁栖真的变成那个样子,在现代人的视角里梁栖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杀人狂。 最令庞星心慌的是,他对梁栖这个人产生了那么一丝恐惧。刚才他在黑暗中看到了那个充满杀气的眼神,在她身上发生了什么? 战斗已经结束了,喊杀声已经消失了,四周重归寂静。 梁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双眼,她全身上下都溅有卢象和那些士兵的鲜血。她对庞星的问题没有回答算是默认了。庞星没有再说话了,长时间的沉寂让她越来越不安。一种比刚才被卢象用刀架住脖子还要恐惧的情绪涌上了心头。 梁栖站在那,庞星却犹豫了,眼前的女人既熟悉又陌生,她孤零零地站那。 短暂的沉寂,梁栖的内心却不断地翻腾。她一开始恐惧,害怕庞星变得讨厌她。然后是不甘,她为了救庞星受了那么多委屈,为什么还质问她。最后酿成了愤怒,凭什么她做的就是错的,难道那些纵容卢象的从犯们就不该一块死吗? “你为什把她们都杀了!”带路的士兵彭洪冲了过去一把抓住了梁栖的衣领,“她们大部分人只是奉命行事,作恶的是那些卢象和那些队长!” “她们都是帮凶死有余辜,拿着了带血的钱就该付出代价。”梁栖说的很激动很大声,更像是在解释给另一个人听,“对这帮人宽容,就是对被拐的孩子的背叛。” “那些躺在地上已经失去战斗能力的人为什么也不放过,就因为那点钱你就有理由要了她们的命?。” “我为了救那些孩子自己都差点被卢象杀了,我有什么错?”梁栖对彭洪的问题答非所问。 见站在对面的男子迟迟没有动静,梁栖的心也慢慢地冷了下来。 “你也是卢象的手下吧。”梁栖抬起了头,漏出了爬满血丝的双眼看着彭洪。她左手突然掐住彭洪的脖子,背在后面的右手拿着剑就要捅向彭洪的腹部。 庞星刚刚呆住了,他还在想着如何面对梁栖。可突然梁栖要动手,他顾不上了,冲上去要阻止梁栖继续杀人。 他扑了上来想把两人分开,可梁栖和彭洪两人力气太大根本分不开,但是也让梁栖犹犹豫豫没机会出剑了。 “刘栖住手,她是重要的证人不能杀。”庞星哀求道。 听到刘栖这个名字时梁栖愣住了,彭洪趁机挣脱推开了梁栖。 梁栖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手里拿着剑站在那看不清表情。她看着庞星关心地扶着彭洪,鼻子一酸,有了一种被抛弃的感觉,心揪得疼。 庞星检查完彭洪是否有恙,抬头看见梁栖像个被抛弃的小狗一样站在那,突然就心疼了。他后悔自己刚才的犹豫。 “刘栖,你——” “住口,我不叫刘栖了。”梁栖委屈地看着眼前的男人,眼中泛着泪光。 “你在我眼里永远都是那个刘栖。”庞星坚定地说道,“你哭了?” “我没有。”梁栖别过脸去泪水流了出来,庞星的话触动了她内心最深处的那个爱哭的小女孩,那个小女孩已经被她关起来很久了。 “你的脖子受伤了。”庞星从随身带的挎包里拿出了绷带和药汁,本来是准备给被拐的孩子用的。 梁栖没反对也没同意,庞星就走了上来帮她清理被卢象划伤的伤口。 走近了庞星才发现这丫头长得已经比他高一个头了,看来她的身体也在穿越时被改造了,原来的世界里庞星要比梁栖高一个头。 样貌底子跟在原世界时来差不多,就是太瘦了,脸颊不鼓了,没以前可爱了。还是那么漂亮,但就是从萌妹变成了御姐。 “梁家不是挺有钱的吗?怎么把你养得这么瘦?”庞星仰着头仔细地用棉花沾着消毒用的药汁涂抹女人脖子和锁骨之间的伤口。 梁栖看着下方庞星的脸,他眉心因为担心而皱起,眼睛认真地盯着她的伤口,嘴唇微微撅起吹着伤口上的脏东西。他原本就中性的脸现在也更加柔和了,梁栖的刚刚揪起来的心也得到了舒缓。 她松了口气,不自觉地把手抬了起来放到了庞星的头上。看见庞星突然炸毛地瞪了她一眼,梁栖就彻底放心下来了,又不不断地抚摸起来,原来摸别人的头这么舒服啊。 “别以为你现在长得高,就能随便摸你庞哥的头了。”庞星毫无威胁地警告道,“男人的头被女人摸了,会变矮知不知道?” “你还是跟以前一样啊。”梁栖的声音变得略微有些沙哑。 “你也还是这么爱哭。”庞星不甘示弱地顶了回去,他把梁栖的脖子用纱布包好又故意勒得紧了一些,然后郑重地说道:“在我面前你永远是那个刘栖,在我这里哭出来没事的。” 一开始对栖栖的恐惧已经被庞星抛之脑后了,这个世界是女尊社会,栖栖她一个现代社会的女孩。她又是个性子软的孩子,想必受了不少委屈吃了不少苦。庞星想起了阿雯的话,在这种环境里这孩子必须伪装成这样子才能活下来吧。 听了庞星的话后,梁栖的眼泪就开始止不住的往下掉了。她压抑了太久了,被养母冷待、被朋友背叛、被人监视,她再也不敢稍微漏出一点软弱,到处都是恨她想害她的人。 高一个头的梁栖把头闷在了庞星的怀里,庞星就拍着她的背,像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一样。 “梁小姐,都搞定了,只发现了好多孩子。”穆兴跑过来愣住了,发现梁栖正把脸埋在一个男儿的胸口里…… 庞星回头看是谁的时候,梁栖已经起身恢复了之前的严肃,转身背对着穆兴带着很重的鼻音说道:“你带人把孩子送到无碍山,还有记得把自己人的尸体和官兵的尸体都带走。” 她背着身不再看庞星,“卢象已经伏诛,这些孩子我要带回去帮你们洗脱罪名,明天让温大夫把证人带去无碍山。”说罢头也不回地走了。 “人长高了,性格也臭屁了不少啊。”庞星看着那个背影无奈地笑了笑。 穆兴和梁栖带着孩子们和卢象的尸体走了,庞星回到药庐后将事情的经过一五一十地告诉了温延。 次日清晨梁景和周宣收到了梁栖派杜笛传来的消息,便动身去了无碍山矿场。 周宣黑着脸看着地上卢象的尸体,装模作样地说道:“此等恶贼,杀一次都是便宜她了。” “都尉大人,这卢象罪有应得,可是还有三个被诬告的人需要大人解除对他们的通缉。”梁栖说道。 “那是当然,不过我有个问题。”周宣走到梁栖身旁,“这卢象手下零零总总近八十号人,你是怎么铲除她们的?” “她们是大部分是被乱军所杀。”梁栖面不改色地说,“乱军这几日像是有了内应,开始袭击巡逻队,清晨的时候我师傅周旭发现了她们在山脚处战斗,乱军杀完人就跑了。”说着让人抬出了十几具乱军的尸体。 温延此时也站出来说道:“却有此事,我收留了几个受伤的军士可以作证。” “都尉,确实如此,这几日这伙乱军越来越猖狂,竟然开始主动攻击了,为首的一个武艺高强手段残忍,好多姐妹都死在她的手上。”被温延收留的几个士兵站出来说道,她们不知道乱军有多少人,周宣更不知道。 但彭洪并没有站出来,她知道真相,指证完卢象的罪行后就默不作声地凝视着梁栖。 “可是我听说,梁夫人只把巡防信息告诉了你一个人,你能解释一下吗?”周宣恶狠狠地看着梁栖问道。 “周大人可是怀疑我儿私通乱军,袭击官兵?”梁景站了出来,她虽然不想梁栖有出息,但也不想梁栖出事。 “梁小姐只需给个合理的解释便可。” “这就问要她了。”梁栖指着站在人群中的梁陶,“我把巡防的事都告诉了梁陶让她来帮忙,结果这段时间只有我家的矿被洗劫,三夫人家的每个都没事,巡防的官兵每次都被躲开。” “你血口喷人,你什么都没和我说。”梁陶激动地呵斥道,这罪名她担当不起。 对周宣和梁景来说的确太可疑了,最近被袭击的只有梁景家的矿场,梁栖就算和乱军勾结也不会对自家矿场动手啊。 “本官暂且把梁陶收押,梁夫人没有意见吧。”周宣忍着怒意说道,“梁栖小姐这几日也请留在府中配合调查。” “周都尉请便。”梁景没有丝毫要保住梁陶的意思。 这时梁栖对着周宣耳边小声说道::“事情我都知道了。” 周宣斜了梁栖一眼怒气冲冲地带人走了。梁栖的说辞漏洞很大又很牵强,但是梁景和温延在,她就不能拿梁栖怎么样,再加上梁栖已经有自己的把柄了,就只好找个替罪羊了事。 很快庞星、阿雯和章骏的通缉就被消除了。章骏因为此事有功也被免去了偷渡的罪名并被郡守邺渊赏了十亩良田和邺国户籍。 作为替罪羊的梁陶被族内决定剥夺名下财产,并交由即将及冠的梁栖经营。所以梁栖作为无碍山矿场的实际主人,在册奴籍的阿雯和庞星都是她的所有物了。 在梁栖的默许下,阿雯嫁给了章骏摆脱了奴籍,庞星跟随温延搬到了济微堂生活。 第15章 口是心非 今天是章骏迎娶阿雯的日子,虽然他们已经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夫妻并且都已经同居六年了,但是两人还是决定补办一个小婚礼。 章骏和阿雯根本没有什么积蓄,他们也只是打算走个仪式纪念一下。新郎阿雯就在济微堂等,章骏骑着当年逃走时的黑马来接,再请济微堂的众人去刚建好的家里吃一个便饭就算完事了。 盛夏时节,天早早就亮了。清晨,济微堂的客房内庞星帮着阿雯整理仪表,说是帮忙但庞星就是在一边看着再给出点评价。 阿雯今天整个人都神采奕奕,他真的嫁给了章骏,这是他在无碍山时想都不敢想的,今天居然实现了。 在邺国的法律里,奴籍是很难脱离的。对于庞星和阿雯这种没有家人的奴籍,不存在自己赎身这一说。因为奴籍根本就没有私有财产,他们本身就是主人的物品。 身为奴籍的人,女子除非立下战功或者主人首肯才能自立门户,成为独立的邺国国人。男子则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嫁给一个非奴籍的女子作正夫。如果只是作侍妾,那他的孩子可以是自由人,但那个男子仍然是奴籍,可以被女主人或者正夫当作物品处理。 大多奴籍男子的归宿是做一个侍妾,每天提心吊胆地服侍家主和主夫,指不定哪天就被当作礼物送给了别人。运气好有个孩子,看在孩子的面上苟且在后院。 阿雯很幸运,因为很少有人会娶一个奴籍男子作正夫。今天他给自己敷了一层薄薄的铅粉,在嘴上点了口脂,就算打扮完了。 在庞星眼里就很不可思议了。这个世界的男性长相都偏中性,阿雯本就生的好看,眉清目秀,再稍加装点更显清俊。原来男人化妆也可以这么不违和吗?非但没让他觉得怪异,反而有了那么一点向往,自己有点跃跃欲试的感觉。“嗯,就那么一点点好奇,才不是真的想化妆呢。”庞星脑海中对自己说道。 阿雯抿了抿嘴,看着镜中自己艳红的双唇点了点头,看向旁边已经满眼小星星的庞星,“要不,你也试一试,也到该打扮的年纪了。” “才不要。”庞星装作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撇过头去。 阿雯跟庞星一起生活了快八年,他看着这孩子长大的。不知道为什么这孩子总是对男孩理所应当的接受的事嗤之以鼻。而且能看的出来庞星好像越来越感兴趣了,但非要装成一副油米不进的样子。他偷偷看到好几回,这臭小子偷拿自己的梳妆盒去捯饬自己。 “死鸭子嘴硬。”阿雯习以为常,不再看庞星,整理起自己的头发来,“你以后怎么办?你那个梁大小姐要娶你作正夫的话,她家里能同意吗?”梁家这种高门大户是不会让一个奴籍男子进府作正夫的。 “瞎说什么?我们还没确定关系呢。”庞星老脸一红,显然他只注意到了话的前半段。“成亲的话,我现在是不是年纪还太小了?” “你那花印红了有三年了吧。” “是啊,怎么了。” “一般男子十四岁花印就红了就表示可以为女子传宗接代了,你现在应该是十七岁了,早就可以嫁人啦。” “这也太早了吧,才十四七岁唉。” “算了,我怎么忘了你脑子有点癔症呢。”阿雯现在只觉得和庞星辩论这种话题就像在和傻子讲道理。 两个男人正争辩着,一个青年女子兴冲冲地在门外喊道:“师弟,把阿雯带出来吧,新娘子到门口了。” 门外的是大庞星一岁的师姐蒋町,她在一年前就先一步离开药庐,回了济微堂帮忙了。 庞星赶忙帮阿雯披好红盖头,刚才光顾着吹牛把时间忘了。因为没嫁衣就随便找了件红色曲裾代替,帮阿雯束好腰,就牵着他出门了。 济微堂外众人早已等待多时,最令庞星惊讶的是栖栖也来了。 梁栖作为阿雯之前名义上的“主人”是有资格参加这场婚礼的,并且可以代替阿雯的父母。 见庞星一脸惊讶地看着她,梁栖不自然地摸了摸鼻子说道:“怎么,我不能来?” “唉?你这孩子,怎么突然这么臭屁了。”庞星脱口而出,以前在自己面前哥长哥短的小女孩突然叛逆了起来,前些天还在自己怀里哭呢。 路过看热闹的路人突然都噤声了。大家都在想,这漂亮小公子是谁啊?敢这么跟梁家大小姐说话。这梁栖亲手斩杀卢象的事已经传开了,再加上这人平时一直一副谁欠了她钱的样子,大家都对梁栖敬而远之。虽然她干的是好事,但气场太冷了。 一旁牵着马的章骏连忙过来打圆场,“梁小姐这次是来代替阿雯的双亲的。”她赶忙走到阿雯身前,牵过人,临走时小声地在庞星耳边说道:“她把我聘为她的侍卫了,我盖房子的钱也是她出的。” 庞星不自觉地朝梁栖笑了一笑,明明以前是一个做事善良,待人也很温柔的孩子,为什么现在非要把自己搞得满身是刺呢。 梁栖则是还没想好该用什么样的姿态来见庞星,但还是忍不住过来看他。自从废矿山那晚不自觉地在庞星怀里哭过之后,她总觉得面子上有点挂不住。一到庞星面前,心中的那个叫刘栖的小女孩就不自觉的往外跑。刚才她怼完庞星后,又爽快又后悔。爽快是好像又证明了自己还是那个冷面的梁栖,后悔是害怕庞星会不会真的生气啊。 不过章骏对庞星说了什么后又冲她笑了一笑,她放了点心,但还是“哼”把头撇向别处。 温延这老小孩早就等不及了,催促道:“走了走了,再不走耽误吉时了。” 阿雯披着盖头坐在马上,章骏在前面牵着马,其余众人有说有笑地跟在后面。 庞星有意地走到梁栖旁边,问道:“看你脖子伤的上好了,没留疤吧。” 梁栖盯着看着前面大黑马的屁股说道:“没。” “周宣后面有找你麻烦吗?” “没。” “你长高了。” “嗯。” “你能喊我声庞哥吗?” “……” “我好久没听了。” 梁栖感觉脸有些发烫,转头看向庞星,发现他正一脸期待地看着自己。她发现自己的嘴巴好像微张,好像要下意识地说出来了。 “小心!”后面跟着一块来吃喜酒来的卞良喊道。 梁栖突然觉得自己的胸口撞到了什么硬硬的东西,转回头发现前面的大黑马正站立在原地,回头生气地看着自己,并朝着梁栖喷气。 原来是到了个路口,章骏把马停下来在等前面的拉车经过。而梁栖光顾着看旁边的庞星没发现马停下来了,一头撞在了马屁股上。 梁栖的脸突然就黑了,直到章骏家为止都没再说过话。庞星缩着肩膀,没敢笑也没敢再问了。 章骏家在镇子外的不远处,十亩良田的边上就是她家的一进小院,门上还贴着两张喜字。虽然简陋,但是很温馨。 院子中间摆着个大圆桌,周边放上了六个板凳,上面几道家常小菜。主屋的客厅里,正中央摆着两个椅子。梁栖和温延坐了上去,代替双方的父母。 章骏牵着阿雯拜了天地,阿雯被送进了里屋,章骏则被温延拖回了桌上灌酒,一直折腾到了夜间。 “师傅,慎重饮酒啊。”卞良抢过酒壶。 温延已经有了些醉意,“你是师傅,我是师傅?快——快给我。” 蒋町则是一个人自顾自地吃,她原本想招呼庞星一块尝尝酒的,但被梁栖瞪了回去。 梁栖看着周围的一众人和身旁跃跃欲试想尝酒的庞星,不禁觉得这里比梁府更像所谓的“家”。 “尝尝?”庞星对着梁栖说道,栖栖原来的世界沾酒就醉,酒品还极差。大学录取通知书到的那天,他俩刚好成年,就去买了几瓶啤酒打算庆祝一下。 结果栖栖没喝完一杯就醉了。平时文静柔弱的小姑娘,力气突然变得巨大无比,抱着他撒酒疯,几个人都拦不住。 他现在非常好奇,两人的身体都在穿越时有了很大的改变,不知道栖栖还是不是跟以前一样? “这是谷物酒,度数不高的。”庞星的两眼弯成了月牙状,不断地蛊惑道,“原来华夏古代的女人喝了都没事。” 梁栖摩挲着指间的酒盅,将信将疑。 庞星见她不信,立刻给自己倒了一杯,一口闷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说:“看没事吧,我现在什么体质你应该清楚吧。” 梁栖已经信了九分,她慢慢地把酒盅举道嘴边,用鼻子嗅了一嗅,在做最后的试探。 章骏已经被温延灌醉了,她拿着酒壶摇摇晃晃地走到梁栖旁边,“栖妹,嗝。” 难闻的酒气让梁栖把酒盅又放了下去。 庞星在旁边看着干着急,栖栖的下嘴唇都要碰到杯子里的酒了。差一点,就差一点,都怪这章骏坏事! 这时章骏突然抄起手中的酒壶,对着梁栖的嘴里就灌。 “咕噜,咕噜,咕噜。”整整一壶酒都被章骏灌了下去。然后章骏就像完成了毕生的使命了一样倒在地上睡着了。 原本还在抢另一个酒壶的温延和卞良、埋头猛吃的蒋町还有准备看笑话的庞星,都吓得僵住,维持着前一秒的动作不动,看着正埋头趴在桌子上的梁栖。 梁栖突然抬起了红扑扑的脸,歪着头笑眯眯地看着庞星。 那晚后来发生的事让庞星这辈子都没有再劝过梁栖喝酒了。 第16章 酒品极差 梁栖此时像一只大猫一样,往庞星身上一跳,坐到了他的腿上。双手搂着庞星的脖子,低着头不停地用自己的脸蹭着庞星的脸。 “庞哥~我——嗝——”梁栖打了个酒嗝,发出了娇柔的声线,“好想你啊。” 庞星想先把这只“大猫”从自己的身上拿下来,可是根本掰不动她的手。刚才脸贴着脸的酒嗝差点把他送走。 “梁小姐,男女授受不亲,你快放开小星。”蒋町看着梁栖的行为如此放肆,立马出言喝止。梁栖现在对庞星做的事,被称为登徒女一点都不过分。也就是自己师弟从小没人教,男女大防的意识根本没有。“你快放开他。”蒋町上前想掰开梁栖搂着庞星脖子的手。 “走开。”梁栖的声线又恢复了往日的冷清,腾出手拍打了一下蒋町伸过来的手。她像个护食的猫咪,对着蒋町张牙舞爪。 梁栖习过武,蒋町被拍的生疼。她捂着自己发红的手吹了吹气,“你快放开他。”还要上来拉扯。 “师姐,没事。”庞星一脸歉意的对蒋町摆了摆手,“她喝醉就这样,等她酒疯撒完了就好。” 一旁的卞良知道内情,她七年前救起这两个孩子的时候就看出来他们有情愫。她走过去把蒋町拉走,“师妹,帮我把师傅送进厢房,我去把章小姐送到主屋的洞房里去。” “可她在占师弟便宜。” “乖,听师姐的话,小星他自己都没什么意见。” 蒋町不情愿地跟卞良一起去搬人了,院里只留下了梁栖和庞星二人。 见人走了,梁栖又对着庞星的脸乱蹭起来。 庞星看着梁栖,她的脸蛋通红发烫,应该是酒精不耐受吧,以后不能让她乱喝酒了。双方的身体发生了这么大的变化,结果以前的小缺陷还是带到了这个世界,当然包括这极差的酒品。随着梁栖蹭的时间越来越长,庞星的脸也跟着红了起来,他认为一定是脸蛋摩擦生热的原因。 “栖栖,下来吧,我有点热。”庞星轻声说道。 “不行,好不容易把你救回来,不能让你再跑了。”坐在庞星腿上,比男人高一个头的梁栖发着嗲。 “再不放开,我就生气了。”庞星假意恐吓道,原来的世界里栖栖发酒疯了,他就是这么吓唬她的。 “别别别,不要生气,不要讨厌我。”梁栖立马松开了搂着庞星脖子的手,一脸委屈地坐在他的腿上看着他是否真的生气了。 庞星的心一下就软了,是不是话说重了?他捏了捏栖栖的脸。 梁栖的眼泪突然就崩了出来,“庞哥,我好害怕,她把我关在里面,不让我出来,她还一直想杀了我。” “别怕别怕,是谁要杀了你啊?”庞星不停地给眼前的女人擦着眼泪,虽然他没听明白栖栖说的是什么。 “是梁栖,她一直想杀我,她把我关在小黑屋里,说是她自己去救你,还不让我出来。”梁栖哭得很委屈。 庞星听得满脑袋问号,但是眼前的这丫头的恐惧和不安是实实在在的。虽然听不懂,但是还是要给这个“大猫”顺顺毛,看给孩子吓的。 “没事了,不管刘栖,梁栖,都是我从小带到大的栖栖。” “她还说是我害得你,害得你被从小被人欺负,害得你被当成了奴隶。” “怎么会是你害的呢,坏的是那群欺负人的孩子和梁景她们,跟你无关的,你也是受害者啊。” “她说我没有制止,也是帮凶。” 庞星回想到了废矿山上,梁栖对着彭洪说过类似的话。“别人我不知道,反正我不怪你。”说着把栖栖搂回了自己怀里。“以前我为你做的事,我没有一件后悔过。” 梁栖止住了哭泣,满眼小星星地看着庞星,“老庞,这些年我变厉害了好多哦,要我展示给你看吗。” 看着孩子献宝似的跃跃欲试的样子,庞星他能不答应吗?虽然他刚答应就后悔了。 梁栖从庞星身上跳了下来了,双手往他背后一抄,把男人抄进了怀里。她抱着庞星就窜上了屋顶。 “怎么样,我厉害吧。” “栖栖,快放我下去,我怕高啊。” 梁栖非但没从房顶上下去,还得意地抱着庞星在屋顶上走来走去,时不时还踢下去几片瓦。 “谁在我房上揭瓦?”下方的屋子里章骏醉醺醺的呵斥声传来。 “你管这个干嘛?快过来。”阿雯软软的声音飘了出来。 在屋顶的庞星都能听到下方木床只呀作响的声音,刚被屋顶冷风压下去的热意又冒了出来。靠在栖栖的胸口处也能明显地感受到她的心跳在加快。 “庞哥,你还有话没对我说呢?”梁栖醉红的脸在月色下格外迷人,此时的声音既不柔弱也不冷峻,像是两者中和出来的声音。 “什么,什么话。”庞星装傻充愣道。 “你当年约我出来要说的话。” “啊,那个啊,等你酒醒了,我就说。”这他还没准备好呢,而且现在这情况搞得像原来世界的小姑娘一样被公主抱着,再拖一段时间吧。 梁栖点了点头,然后抱着庞星就往下跳。 到了地面后,庞星鲤鱼打挺般地跳了下来,捂着胸口说道: “死丫头,你跳的时候说一声啊。”庞星刚刚被吓得尖叫了出来,如此失态让他有点挂不住脸了,男子汉的自尊心受到了打击。 梁栖则是傻呵呵地笑了一下,然后就倒在地上睡着了。 庞星捂脑门无奈道:“我再也不劝她喝酒了。”说着把女人拖进了厢房和温延扔在了一起。 此时蒋町和卞良都已经先回济微堂了,明天还要值班坐诊。 庞星看床上没空位了,自己就拼了几个椅子,合衣睡在上面。 早上醒来的时候,床上只剩下温延还睡在那里。出了厢房,院子里已经被收拾干净了,桌子上摆着几碗稀饭和一碟咸菜。 “给你们备了早饭,虽然都快晌午了,我再给你热热?”章骏一脸神清气爽地说道。 “不用了,我凑活吃就行了。”庞星拿起筷子正要吃,“栖栖和阿雯呢。” “梁小姐一早就走了,阿雯还睡着呢。” “阿雯不舒服吗,明明昨天没喝酒怎么睡这么晚。”庞星刚说完就后悔了,他回想起了昨晚木床剧烈的响声,他在厢房都听得到阿雯的求饶声。 章骏一副你明知故问的表情,“啊,我出去转转,阿雯出来了你帮他把饭热一下。”说罢就溜了。 阿雯不一会也出来了,全身上下包裹得严严实实。 “你不热吗?”庞星喝了口粥。 “那个,我去镇上采买些物件,这章骏漏了好多东西没准备。”说罢也跑了。 镇上,梁栖捂着脑袋一路步行走回来梁府。 “昨晚发生了什么?”梁栖只记得昨晚章骏突然往她醉了灌了酒,然后就一点记忆没有了。早上醒来的时候旁边躺着温延,庞星睡在椅子上。想起今天梁景还有事找她,就自己先回去了。 梁府门口,杜笛焦急地在门房处等待。前些日子她被小姐支去无碍山接手梁陶的产业,结果回到良炉镇,小姐根本不见踪影,而且彻夜未归。梁夫人对她的要求是把握梁栖的行程去向,可是她最近总是被用各种各样的理由甩开。 “小姐!你可回来了。”杜笛看见出现在眼前的梁栖激动地冲了过去,“怎么一股酒味?” “昨夜找了几个朋友喝了几杯。”梁栖敷衍道。 “哪些朋友?” “你管的有点多啊。” “小姐恕罪,夫人怕小姐交友不慎,让属下多关心关心。” “哼” 梁栖一摆衣袖就进了府,没再管身后的杜笛。 梁景此时和江氏正坐在会客厅的主座上,两旁坐着梁栖在族学里的先生和师傅。 “栖儿,进来。”江氏对着刚到门外的梁栖招了招手,“今日要定下你及冠仪式的一些安排。” 梁家大小姐及冠,对整个良炉镇和炙炎郡来说都是大事,届时本地高门贵族都会来参加给个面子。一般这时候也会给这未来的梁家继承人订下亲事。 “母亲,父亲。”梁栖给周围的人一一行了礼,“这些各位长辈定夺就好,晚辈自当从命。”她没多少想法,以为就只是个成年礼罢了。 江氏拉过梁栖的手,他的脸色比前段时间还要差,厚厚的铅粉也遮不住暗淡的肤色,但是看着梁栖的眼神却充满了希冀。 “今天要给你订下一门亲事。”江氏对着梁栖费力地挤出了一个笑容,他现在干什么都非常吃力,“是江家的大公子,江颖。” 梁栖愣在当场,她知道会有这么一天,但是没想到就是及冠那天。她还没准备好,还没取得摆脱梁家的实力。 江氏看见梁栖震惊的反应后有些慌张,“你俩从小一起长大,是青梅竹马,他会是个好夫君的。”江氏对两个孩子私下地的交恶并不知情。 看到江氏的慌张,梁景生起了一股怒意,“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由不得你。” 她安慰地朝江氏说道:“媒公已经请好了,明日我就去江家提亲,到时候江家主也会来参加栖儿的及冠礼。” 江氏这才稍微安下了心,他对梁栖既不厌恶,也不喜爱,他只关心他唯一的骨肉江颖。梁栖这些年表现的非常乖顺,他以为只要父母一说,梁栖是不敢有异议的,可是刚才这孩子表现出了明显的不乐意和抗拒。 梁景知道现在来软的不行了,得来硬的了。她把梁栖叫到了花园里,屏退了下人。 “老老实实地跟颖儿成亲。” 梁栖摇了摇头。 “你以为我在跟你商量?” 梁景踱步到梁栖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说道:“那个叫庞星的小子,现在还是我梁家的奴籍是吧?” 第17章 回避问题 邺国的奴籍男子必须嫁给别人做正夫才能脱离奴籍。梁栖打算当自己实力足够脱离梁家之后,把庞星娶为正夫,让他有个自由人的身份。现在她只能把庞星放在济微堂,让温延护住他,暂时以奴籍的身份等她。 但是梁景已经不打算再等了,梁栖成长的速度、江氏的夙愿还有自己的计划都不允许这门婚事再拖下去了。 “你想怎样?”梁栖怒视着她名义上的母亲。 “我也不指望你能和颖儿能琴瑟和鸣了,你现在去找庞星我也不会阻拦了。”梁景捏住了梁栖肩膀,把她往自己面前拉近,“但是!你要娶了颖儿,你们必须有个孩子,颖儿有了孩子,庞星就能获得安全,我也绝对不会去找他的麻烦。” 梁栖死死地握住双拳,瞪着梁景。 “你好好考虑一下,别真以为温延就能护住那个孩子。”梁景甩下这句话就扬长而去了。 梁栖看着梁景的背影,眼神里慢慢流露出了杀意。弑母是在这个世界里仅次于弑君的重罪。梁景和她的母女关系是得到官府承认的,她有继承权也背负了所有作为梁景子女的义务。 她如果杀了梁景,就是罪大恶极之人,为世所不容,更别提护住庞星了。但如果梁景不死,她这辈子都别想和庞星走到一起了。她更不可能让庞星和别的女人成亲来脱离奴籍。 梁栖陷入了无尽的纠结之中,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出了梁府,走到了到街上,等她抬头的时候发现已经来到济微堂的门口了。这次杜笛果然没有跟过来,梁景已经开始兑现自己说过的话了。 坐在堂中的卞良看见梁栖脸色很不好地站在门口,就上前问道:“梁小姐,可是身体不适?昨夜你饮酒过量,也没来及给你检查检查。” “庞星在吗?” “小星他在后面跟着蒋町学抓药呢。” 梁栖绕过卞良自顾自地往后面的药房走,留下了一脸困惑的卞良。 蒋町正带着庞星在药柜面前,记下每一个药物所在的具体位置。两人不知不觉中站得很近,庞星时而抬头向蒋町复述和询问。蒋町也会低下头指着庞星笔记中的错误之处。 在刚走进来的梁栖眼里,两人举止亲昵,耳鬓斯磨。她心里一一股无名之火就冒了出来。 “庞星,你跟我出去一趟。”梁栖双手插在胸前,语气不善。 药柜前两人都一愣,蒋町反应过来后把庞星挡在了身后,昨晚的账还没跟这女人算呢。 两个女人相互挑衅地看着对方。 看着两人就像是要打起来了,庞星赶忙打圆场,他把笔记塞给了蒋町,“师姐,帮我跟师傅我请个假,拜托啦。”然后赶紧把梁栖往外边拉。 “你们去哪?”坐堂的卞良看庞星一脸紧张地把黑着脸的梁栖往外拉。 “出去转转,我跟师傅请过假了。”说罢庞星就拽着人溜没影了。 卞良笑着摇了摇头。 两人来到了镇上的浮铁河边。 “大小姐怎么了,大白天的吃枪药了?”庞星满脑袋问号,昨天晚上还不是还挺可爱的吗,怎么今天又变回那副苦大仇深的样子了。 梁栖想说又不敢说,她要和别的男人成亲了,对方还开出了一个她现在没有能力拒绝的条件。 “没别的事,就是想找你出去逛逛。”她打算逃避这个问题。 “行吧,我也的确还没好好体验过这古代世界呢。”庞星见她不想说也不强求,他从穿越过来开始九成的时间都是在矿场和山里度过的。 梁栖就带着庞星漫无目的地在良炉镇闲逛。已是黄昏天气也不是很热,小贩们摆摊的时间也都久了一些。来来回回的行人各式各样,有挑着货的高大女人,后面跟着个男子不断地用蒲扇扇风。也有书生,佳人有约,坐在船上一同泛舟。还遇见了出来采买的章骏阿雯夫妇两,两人衣衫朴素,脸上却也情浓意美。 梁栖一时间有了一种不真实的安逸感,她想去牵庞星的手,却发现两人的双手早就牵在了一起。 “栖栖,想吃糖吗?”庞星指着路边一个卖糖人的摊子。还没等梁栖回答,他就从围着摊子的小孩之间钻了进去。 “老板这个怎么卖?” 老板刚想报个价,只见一个冷面的女人从外围走了进来,周围的孩子都吓得躲得远远的。老板看看这个小公子再看看他身后的梁家大小姐。 “公子喜欢就送给公子了。”老板陪笑道。 “那不行,你这小本买卖,我不能白拿你东西。”说着庞星从袖兜里掏出个荷包,里面倒出了几文钱。“来应该够了吧。” 梁栖看见那个荷包时,内心一暖。而老板正用征求的眼神看着她,她点了点头。 “好嘞,再送一个给公子,公子慢走。”老板强笑着说道,其实根本不够但她哪敢说啊。 “这些古代人真热情,来我们一人一个。”庞星把仙男样的糖人给了梁栖,自己拿了个孙悟空样子的。 梁栖面无表情地接过糖人,趁着庞星不注意丢了一块碎银子到了老板的桌子上。 逐渐入夜。因为良炉镇是个很大的镇子,城里的夜间娱乐项目这里也都有。 庞星舔着糖人边走边说道:“怎么不吃啊,你以前可爱吃糖了。”说着把“孙悟空”的头整个咬了下来,嚼一嚼咽了下去。 “那是以前了。”这些年梁栖都一直回避吃糖。因为在原来的世界的时候,就是庞星最喜欢给自己卖糖吃,从小买到大,拉着她一起牙疼,一起蛀牙。穿越过来后,在济微堂的时候,他还把卞良给的糖丢给她吃。所以后来庞星出事了,她也不想再吃糖了。 她看着庞星撕扯咬下“孙悟空”的头时,晶莹的唾液粘在他粉嫩的嘴唇和糖人之间,顿时口齿生津。梁栖突然觉得,庞星手里拿的糖人好像更好吃一点。 “我想要那个孙悟空的。” 庞星不可置信地看了看这没头了的“孙悟空”,但梁栖表情的不像开玩笑。“要不你回去再买一个吧,这上面沾过我的口水了。”可没等他拒绝,梁栖就强过去了,把“仙男”样的糖人塞给了他。 “小屁孩,喜欢吃别人的。”庞星赌气地咬掉了“仙男”的头。 和她想的一样,果然“孙悟空”的那个更好吃,梁栖这么认为。 周围的行人都看傻了,平时苦大仇深的梁家大小姐,从一个俊俏小公子的手里抢了个糖人,还美滋滋地吃着。 他们转着转着又来到了浮铁河边,河两旁开满了商铺。眼尖的庞星突然看见一个独特的建筑,是一个少有的高层木楼,还在河流的这一边延伸出了一个在水上的戏台。 “栖栖,那是什么地方?” 梁栖这几年基本族学和梁府两点一线地跑,良炉镇很多地方她也没去过。 “不知道。”灯红酒绿的,喧闹的很。 “我们去看看吧。”像是第一天穿越的庞星,基本什么特殊的东西都不愿意放过。 走近了之后,更不得了,居然是穿越者必来的项目之一——青楼! 刚刚因为吃了糖人才舒缓了脸色的栖某人,脸顿时就又拉了下来。 良炉镇的青楼叫炙心楼,其实很有名,但梁大小姐专心于学习根本没了解过这方面。 炙心楼门口的男侍们很有眼力劲地看到了站在门口踌躇不前的梁栖。他们知道这些没开过荤的青年女子有的时候羞于进入这种场所,往往需要他们稍微地引导一下。 很快梁栖周围就围上来了几个穿着暴露的男子,他们把庞星挤到了一边。 在男女之事方面,两个人基本都没怎受到现在这个世界的影响,梁栖整天学习,庞星更惨在山坳坳里蹲了六年。梁栖只觉的这些男人是以前世界的流氓行为,拦下个小姑娘肆意调戏。庞星也觉得这帮男人在费力他的崽。 “让开,放开她。”庞星拉开了一个背对着他的男人。 “这位小公子,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刚刚被拉开的男子也不恼,干他们这行脾气得好。 “是啊,这么晚了你这么在街上晃荡就不怕……” “还是说这位公子是想来投奔炙心楼的?” 几个男侍调侃起了庞星来,这些久经风月的男子戏弄起庞星这种小雏鸟来得心应手。 “谁来投奔你们了,我就路过看看。”庞星争辩道。 “哦,是来看看啊,看什么呀?看哥哥们是怎么服侍女人的吗?” “呀,小小年纪就想学这个啊。” “模样不错,性子挺野的,女人就喜欢你这种欲做还羞的。” 庞星被说的脸红脖子粗,这帮男人怎么这么能说?比原来世界的三姑六婆还能胡搅蛮缠。 梁栖看庞星吃亏,打算拉着庞星离开这里。 这时周围几个流里流气的女子看见热闹走了过来,为首的两个是彭家和韦家的大小姐,彭蔚和韦临。 彭家和韦家是这个镇上另外两家经营冶铁生意的家族。 “哟,这小公子哪来的?生面孔啊没见过。”彭蔚拿着扇子要来挑庞星的下巴。 “这个时间,出现在这个地方,肯定是楼里的小倌呗。”韦临轻佻地说道。 两旁的男侍见事情不对赶忙停止了调侃,挡在庞星和彭蔚之间,对着她们解释道:“两位小姐弄错了,他不是我们楼里的小倌,是一个路过的小公子。” “害,都入夜了还来这种地方,小公子想必也是来找乐子的吧,跟姐姐们去玩玩?”彭蔚没理那群男侍,伸手要来抓庞星。 “滚。”一旁的梁栖一脚踹开了彭蔚。 彭蔚被周围人扶起来后刚要发作一看是梁栖,没敢打上来。梁栖斩杀卢象的事整个良炉镇都知道。 “我当是谁在这英雄救美,原来是梁大小姐啊。”彭蔚阴阳怪气道,“你不是快订婚了吗?还来这种地方?” “订婚?”庞星难以接受地看着梁栖,“你和别人订婚了?” 第18章 都没得选 彭蔚一看梁栖立刻变得不知所措的样子赶紧火上浇油,“小公子有所不知,梁大小姐已经和她的青梅竹马江公子订婚了。” “是真的吗?”庞星质问着梁栖,一边呢喃道:“江公子,青梅竹马,订婚。” 梁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跟庞星解释,她怒视了一眼彭蔚然后抓着庞星的手,带着他走到了浮铁河边一段无人的河堤上。 她看庞星一副失了魂的样子,一股心慌油然而生。 “这是为了救你,我不娶江颖,梁景不会放过你的。”梁栖赶忙解释道。 “那我怎么办。”庞星失魂落魄地问道。 “你等我,等我解决了梁家,我们就自由了。” “我们跑吧,就像我当年躲在山里一样。”庞星突然又燃起了希望,他一脸期待地看梁栖。 梁栖苦涩地摇了摇头,“你能躲在深山里因为你只是个男人,我现在是梁家的大小姐,梁景计划里最重要的一环,她不会放过我的。” “没事的,你不相信我吗,庞哥什么时候骗过你。”庞星强笑着装作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看着梁栖,他去拽梁栖的袖子,开始语无伦次地说一些他自己都不信的话,“我——我会想办法的,跟以前一样,我总能想办法,对,我们跑到别的国家去吧。” “你说的轻松。”梁栖逐渐开始失去耐心,刚刚的慌张开始变为了烦躁,甩开了庞星拽着袖子的手,语气不善道:“能跑去哪?你还想被人再关在笼子当货物处理吗?你一个男人到了外面能做什么?” “男人怎么了?我就是我,我到了哪都是这样。”庞星抱着最后一丝希望说道,“你不想跟那个江颖结婚就不结啊。” “那是以前!这里是女尊世界,你不能再这么天真下去了,你我要适应这个世界。” 庞星听到这句话后身体僵住了,六神无主地站在原地。 “没得选,我好不容易忍了六年才有今天的局面,你就不能等我走完这最后一步吗?” “可是——可是你要和别的男人结婚了。”庞星的眼眶红了起来。 梁栖心里一疼,转过身去不看庞星,不自觉地语气软了一些,“我准备了很久,忍了这么多年,不想便宜了梁景。” 这事她不达目的不罢休,从某些方面来说她越来越像她憎恨的梁轩和梁景。以前的她是干不出把人囚禁在地牢折磨的事,也不会为了达到目的而让周围的人受伤。但是到了新的世界梁栖不得不适应这些,庞星却仍然很天真地想当然着现在的一切。 “那我就去找别的女人!”庞星赌气地说道。 “你敢?”梁栖没转身,只侧着半张脸看着身后的庞星,那个眼神冷得能杀人。 她听到庞星说要去找别的女人,顿时失去了理智。 庞星第一次被梁栖用这种眼神看着,一股莫名的压迫感朝他扑了过来,吓得他往后退了两步。 “你忘了?你还是我名下的奴籍。”梁栖冷冷地说道,这里是古代女尊世界,无论是从性别还是社会地位的角度出发她都没必要和庞星讲道理。“按着我说的做,我不会害你。” 失去理智的她开始口不择言。 “那你是用什么身份在跟我说呢?”庞星梗着脖子不服气道。 “你主人的身份。”她转过身一把抓住庞星的下巴狠狠地捏住,“你知道我废了多大劲才把你弄到身边吗?再敢说这种话就别怪我不念旧情了。” 不过她说完就有些后悔了,刚刚说的全是违心的狠话话,她只是想吓唬住男人。 庞星恐惧地挣脱了梁栖的手掌,头也不回地往济微堂跑。 梁栖看着男人逃去的背影,彻底懊悔了刚刚自己没过脑子说的话。 而郡城的郊外,将要和梁栖成亲的江颖和都尉周宣的女儿周任幽会在一个凉亭中。 江颖一脸幸福地躺在周任地怀里,江家住在郡城里,他可以每天都和周任私会。这段时间他想把这六年里的寂寞和思念都补上。可是转念想到他自己将要嫁给她人,不经秀眉微蹙。 “怎么了?”周任温柔地问道,“可是身子不舒服?” “只是想到最终和姐姐有缘无份,这辈子做不了夫妻了,有些伤感。”江颖从女人的怀中爬起,看着眼前他一直思念的女子说道,“我母亲那里一点回旋的余地都没给我留。” 江颖这几年大大小小和梁景争论过无数次,但是他娘为了她的野心不惜把他的终身幸福交由一个异邦孤儿。面对生身父母的命令,他一介男儿无能为力。 这个世界的男人几乎都无法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上至江颖一个本土高门大少爷,下到庞星这个穿越而来的奴籍子,他们都没法反抗自己所属的女人。 “颖儿你相不相信我?”周任突然郑重地问了一句。 “自是相信,可是还能有什么办法呢?”江颖根本不抱希望。 “你安心嫁给梁栖,我会把你接出来的,而且我的正夫之位永远给你留着。” 江颖原本死寂的心又活络的起来,就因为周任这毫无根据的承诺。 “真的?但到时候你不嫌弃我是个二嫁?” 周任一副尽在掌握的样子,又把江颖拉回了自己的怀抱里,不耐烦地说道:“到时候按照我说的做就行,我不会害你的。”男人听话就行,管那么多干嘛。 江颖像是得了什么金口玉言,他激动的抱紧了周任,不断的亲吻着女人的脸颊。两个人正是干柴烈火的年纪,江颖虽是这么生涩地挑拨,周任也感觉到了腹部似火一般灼烧。 “颖儿,你就要大婚了。”周任咽了口口水。 “你难道想让我把第一次交给别人吗。”江颖怀着报复的心理,反正他娘怎么都会让他嫁给梁栖,他就要把初夜给别人,报复梁景梁栖这两个女人。想到他母亲愤怒的样子,他就越有快感。 周任转念一想,要了江颖的身子,有了他的把柄,以后他也会对自己死心塌地,母亲交给自己的任务完成起来也容易多了。 这个世界里想把一个男子留在身边,只要女子多要了那个男人几次,他的身体就会生理性地对那个女子产生依赖和臣服的情绪反应。 想到这一层周任也不再抗拒自己本能,她开始剥江颖的衣服,把他纳入自己的身体。很快这凉亭中,一对男女只披着外套交合在了一起。 看着江颖光洁手臂上的艳红花印慢慢转变为紫色,周任内心充满了满足感和征服欲,对身下的人也越加的粗暴起来。 返途的马车中,初经人事的江颖虚弱地依偎在周任的怀里,他低眉顺眼地看着周任。周任则满意地看着眼前顺服的男人。她把江颖送到了江府的后门,自己返回了都尉府。 刚到府,周任直奔书房去找周宣。 “娘,我回来了。” 周宣敏锐地嗅了嗅周任身上的味道,黑着脸说道:“让你少去那种地方,现在荒淫度日,将来废了身子还怎么继续习武?” 周任也嗅了嗅自己身上的味道,她都没发现自己身上一股刚刚欢爱过的腻味。 “娘,你误会了,是这样的。”她事情的经过都告诉了周宣。 “好,干的漂亮。”周宣不禁夸奖道,她刚想拍拍女儿的肩膀,但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嫌弃地摆了摆手,“赶紧下去梳洗一下。” 梁家家大业大,最重要的是掌握着淬火秘术和冶铁行业。她周家一直是个不上不下的武官世家,为了继续扩充家族势力,她一直想找一个家族联姻。可是邺国里的顶级贵族看不上她们武夫,往下找也没有意义,所以梁家这种门第不算高但掌握国家命脉的实力派就非常合适。 她多年前就有意无意地安排自己的女儿接近梁景的儿子,原本两个稚儿的关系发展的很好,以后迎娶回周家也是顺水推舟。可是当年卢象犯下的了一个小失误,让两个异邦孩子流落到了梁景面前,彻底打乱了她的计划。梁景居然为了把家业留在自己的子孙后代手里,不惜把亲儿子过继出去再让养女娶回来。 本来她也打算此事作罢,可偏偏这战争期间自己的手下卢象贩卖人口的事被抖了出来,自己被郡守邺渊狠狠地斥责了一顿,而且最后还是捅到了国君那里。但是邺侯没有处罚她,而是跟她做了一个交易。 如果周宣的家族想继续给炙炎郡提供武官的话,她必须为邺侯拿到淬火术和梁家的产业。 邺侯想拿周宣作为一个白手套,毕竟国君是不能直接干这种脏活的。而且梁景在面对新政时的行为实打实地触怒了邺侯,但是迫于当时战端已开不得不妥协。但是这种感威胁君权的行为,在邺侯心里已经判了死刑。 把周任撵去梳洗后,周宣坐回到自己的椅子上,拿起了桌子上的一份邸报读了起来。 邺国的高级官员每月都会拿到一份记有国家重大事宜的邸报,这次上面写了一条很重要的信息:邺军已突破杞人的防线,长驱直入包围了杞国国都。 周宣意识到,旷日持久的战争就要结束了,邺侯即将逞战胜之威继续推动对内的改革了,她也要加快速度了。 但还有一条消息引起了她的瞩目,说的是战争期间邺侯亲自提拔的一个青年校尉。她作战勇猛,曾经还是一名士兵的时候就数次参加敢死冲锋,立下赫赫战功。后来在决胜战役中被邺侯发掘,在这个当官只能靠出身的环境里被破格提拔为校尉,授予子爵。官职虽然不高,但却有了爵位,前途不可限量。 “这将来必是一名新贵啊。”周宣感慨道,“叫什么来着。” 她借着烛光仔细地寻找着这名年轻校尉的名字。 “哦,在这里。” 周宣慢慢地念了出来:“梁轩。” 第19章 矫枉过正 庞星那晚逃也似地回到了济微堂。之后每日深居简出,除了必要的交流以外话也很少说,和往日的跳脱样子大相径庭。 卞良急匆匆地冲进了药房里略带责备的说道:“小星,药又抓错了,我们开医馆的这种失误是不能犯的。” “对不起,师姐。”庞星低着头乖乖地挨训。 “小星,你最近怎么了。”一旁的蒋町关心地问道,自从那天晚上庞星红着眼眶跑回来后,就变得忧郁沉闷,做事也总是心不在焉。 卞良看庞星的样子也不好继续责备,她们都发现了庞星的异样。 “唉,小星你最近要是不舒服的话就找师傅请两天假。” 庞星还是低着头不吭声。 蒋町和卞良无奈地相互看了一眼。 “算了,已经晌午了,病人也都处理完了。”卞良叹了口气,伸手揉了揉庞星和蒋町两人的头,“我家里的给我带了午餐,一块吃吧。” “好耶,小星你不知道姐夫做饭有多好吃。”馋猫蒋町拉着庞星就往济微堂院子跑。 济微堂前面是诊所和药房,后面是他们居住的地方和病房,前后部分隔着个院子。卞良成亲后就搬出去单住了。 院子里的小桌上早已布好了菜,热腾腾的米饭盛在碗里,筷子也摆好在一边。桌子旁恭顺地站着两个男人。 “姐夫。”蒋町拉着庞星先跑到了院子里,“唉?今天小姐夫也来了?” 卞良除了正夫以外,还有一个侧室。正夫邹氏,则夫陈氏。 “今日你师姐要家里多准备了些饭菜,我一人拿着不方便就喊上你小姐夫了。”邹氏和善地解释道,“她说你俩正张身子的时候,让我们熬了些鸡汤给你们补一补。” “妻主她说小师弟这几日心情不好,让小师弟多吃些可口的。”陈氏补充道。 “谢谢姐夫,小姐夫?”庞星知道卞良已经娶亲了,但是不知道有两位。现代来的他下意识的认为是一妻一夫制。 “坐下吃饭吧。”卞良慢慢悠悠地才从后面跟了上来。 师姐弟三人就坐,邹氏和陈氏却拎着另一个小食盒往屋里走。 “姐夫你们去哪?不吃饭了吗?”庞星问道。 蒋町一边啃着一根鸡腿,一边习以为常地说道:“我们是外客人,有客人在男人不能上桌吃饭啊。” 庞星一时语塞,就闷头吃饭了。 等三人吃完了后,邹氏和陈氏像是掐好了时间,从屋里出来开始收拾桌面。因为前面突然来了病人,所以卞良带着蒋町先去前堂诊所了,留着庞星让他可以先坐在院子里消消食。 “哥哥,这还剩的鸡汤怎么处理?” “倒了吧,这天气不好放。” 看着卞良的两个男人娴熟地处理着杂事,庞星心理渐渐有了很大的疑惑。 “那个,姐夫,我想问个事情。”庞星蚊子哼般的问道。 “没事,随便问。”邹氏一边把碗碟往食盒里收,一边微笑着看着庞星。陈氏也好奇庞星会问些什么。 “你和小姐夫的关系为什么这么好?”庞星自知这个问题有些冒犯,但他真的很想知道。 邹氏和陈氏听出了庞星话里的意思,都不约而同地莞尔一笑。 邹氏一副过来人的样子,坐到了庞星旁边的椅子上,“女人有个三夫四侍的很正常,自古以来便是如此。” “你们……你们不介意吗?”庞星又结结巴巴地补充了一下问题。 陈氏走到邹氏身后给邹氏捏了捏肩,“我当时能有幸嫁给妻主还都是哥哥的功劳。” 当年邹氏为卞良怀了孩子,孕期不便服侍,就主动给卞良纳了陈氏。 “这样吗?”庞星若有所思。 邹氏微笑着摇了摇头,双手抓住了庞星的手语重心长地说道:“你年纪还小,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也幻想过,可是现实大抵如此,能独享一个女人的男人毕竟是少数。”他怎么可能不介意,但有别的办法吗?女子娶夫再纳侍跟喝水般理所当然,不如自己主动点,也算留得体面。 “小星,前面病人多起来了,过来帮忙。”蒋町从前堂跑了过来。 “你们去忙吧,我们收拾好就走了。”邹氏松开了庞星的手准备起身,突然又想起了什么对着庞星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你这神态挺像我年轻的时候。” 他和卞良年少夫妻,年轻时也曾幻想过就这么一双人的过下去。当发现自己的内心所求和这理所当然的世道背道而驰时,只觉得重重的无力感。 庞星沉默了,他安静地坐在那里,内心已经是一片翻江倒海。他问邹氏这个问题,他想在邹氏的脸上哪怕看到了一丝的不服,一秒的怨恨。可是没有,在邹氏的神情中只有淡然和理所当然。 他第一次感觉自己在这个世界是多么孤独,他在这个世界里仍然是个异类。栖栖为了适应这个世界,已经被逼着从以前软萌的女孩变成了今天的样子,而他要改变自己去接受这个世界吗? “我该怎么办。”庞星捂着脸哭了起来,总是嘲笑栖栖爱哭的他第一次哭得这么狼狈。 来喊人的蒋町吓得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小星你怎么了?你要是实在不开心就去阿雯那玩两天?” “对,阿雯。”庞星像是想要急于求证什么急匆匆地冲出了济微堂。 在家做秀活的阿雯看见庞星跑了进来,脸上还一副刚哭过的样子,心里了然。章骏现在给梁栖当差,所以梁栖将要迎娶江家公子的事阿雯也知道了。 “阿雯,我……”庞星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 “我都知道了,我出嫁那天就问过你这个问题,你没当回事。”阿雯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她现在是梁家大小姐,这方面的事是她自己根本不能决定的。” 阿雯把庞星拉近到自己面前正色道:“你要清楚在这个世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是多重的一句话。” 庞星好像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他清楚在这种时代背景里,栖栖也只是个锦衣玉食的囚徒,他们现在都没能力改变这一切。 “要不算了吧,你已经很幸运了,如果是平常的奴籍男子早就被主人拉去随意婚配了。”阿雯劝道,“你以前还小,这世间有些男子不得不面对的残酷我没跟你说,我们可以包容你的惊世骇俗,但外面的世界不会。” “那如果章骏要纳小,你会怎么办?” “这是她理所应当的权利,我不会反对。”阿雯神色一滞,“当时其实是我先和她表明心意的,她虽是异邦人,但在卫国也算个贵族出身,能嫁给她做正夫我已经心满意足了,而且我也做好了打算。” “什么打算?” “如果她已经成亲了,我就嫁给她做小。”阿雯一脸轻松地说道,“谁让我喜欢她呢。”对奴籍出身的他来说是一件很平常的事。 庞星惊的说不出话,阿雯的那句:“谁让我喜欢她呢。”一直在他脑袋里回响。他追逐着栖栖从福利院到大学,从二十一世纪到古代女尊世界,经历了这么多还有什么好顾忌的呢。 那天晚上栖栖对他说要适应这个世界。 他觉得自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他想做一次大胆的试探,只希望这次试探不要成功。 “阿雯,你可不可以让章骏帮我把梁栖约出来。”庞星内心做好了决定。 “何必能呢,趁早结束对你们的伤害会小一些。” “我会解决的,帮我把她约出来就行了。” “好吧。”阿雯还是有些不放心,“不管结果如何,我们都还在,你可以回来。” 庞星没回答阿雯,只是看着窗外愣神。嘴里呢喃道:“要适应这个世界就一定要把自己变得面目全非吗?” “那晚的话还是说重了。”梁栖坐在书房的窗边,看着窗外的花园自言自语道。冲突发生的那晚,她背负了很大的压力,庞星当时的不配让她瞬间失去了理智,说出了些让她后悔的话。这几日一直不敢去见他,不知道该怎么去面对。 她作为大小姐,梁景明面上还是要过得去的,也开始把一些不重要的铺子和矿场交给她打理了。她高兴距离她独立门户又进了一步,她担忧时间会不会花的太长了庞星在这段时间跟别的女人好上了。 梁栖突然回想到那日她去找庞星,他和另一个女人亲密的样子,隐隐中内心有所不安。她发现对庞星的占有欲越来越强烈。不管怎么样,都要把他留在身边。 “小姐。”章骏从外面走了进来。 章骏被梁栖聘为了侍卫,实际就是秘书加保镖的工作。章骏贵族出身,从小受到过良好的教育,办事能力强,品性也不错,还救过庞星值得信任。 最重要的是章骏肯定不会是梁景的人,梁栖平时能接触到了人大多是在梁景安排之内的。所以来历干净的章骏很快就被梁栖视为了亲信,用来代替监视她的杜笛。不过自从那日梁景对她承诺过后,杜笛就真的很少露面了。 “铺子的情况调查得如何了?”梁栖收回刚刚看着窗外的目光,假装着在阅读桌子上的文件。 “都查好了,这些铺子的掌柜伙计们都是以前从一线退下来的老人,各个有关系但能力都不行,很难指挥的动。”章骏汇报道,她看见书桌前的梁栖一直看着文件封面也不翻页,“小姐?” “哦,很好。”梁栖回过神来,“梁景她把这些人丢给我,明摆着不想让我进核心圈。”江颖之前已经被引见给几个大掌柜和老工头了,而她这里梁景只丢了几个不做事的老油子。 “对了还有一件事。”章骏提到。 “何事。” “小星现在在我家,他想见你一面。” ------------------------------------------- 梁栖到达章骏家的时候已经是黄昏了。章骏和阿雯知趣地出去遛弯了,把院子留给了梁栖和庞星两人。 梁栖心里有些愧疚,她想要不先道个歉吧。“庞星那天晚上我……” “你看这夕阳,记得我们当年从马车上被甩飞到半空中时看到的比现在的大很多。”庞星侧着脸看着缓缓下沉的夕阳,自顾自地说道。 “嗯。”梁栖也转头看向夕阳,点了点头。 “果然如果地方换了,东西总是要变的,就连太阳也是。”庞星自言自语道。 “是啊。”梁栖赞同道。 “你那晚说的没错,你为了让我们能活下去改变了很多,一直都是你在努力,现在也该我做出改变了。”庞星转头眼神坚定地看着梁栖。 “庞哥,你……” “我当年把你喊出来,是为了跟你说一句话的,再不说我怕跟当时一样来不及了。” “你说。” “我爱你,我们成亲吧。” 梁栖很高兴也很痛苦,她高兴的是这么多年庞星终于表白了,痛苦的是现在还没到时候。她艰难地张开嘴,准备安慰一下庞星,再劝他等待自己的结果。可是还没等她发出声音,庞星的下一句话就来了。 夕阳下,庞星微笑地看着她说道。 “给你做小也没关系。” 第20章 一起面对 “给你做小也没关系。”庞星的微笑中带着决绝,夕阳下更显悲凉。 梁栖之前脑海里所有准备好用来劝说庞星的话语全都被击碎了。她忽略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她没想过庞星的感受。 她回想起那晚的说的气话:「那是以前!这里是女尊世界,你不能再这么天真下去了,你我要适应这个世界。」 梁栖干张着嘴说不出话来,她懊悔着那晚的冲动和所作所为。 显然庞星是打算彻底地变成这个世界的男人了,但是救他出来是为了不让他面临这个世界男人的命运,自己的所作所为却把他往一个反方向逼。 “没关系,我打算争一争,这里的男人都是这样的。”庞星勉强地笑着说道,“比起名分什么的,只要我们能在一块就行了。”嘴上说得故作轻松,心里疼的要死,声音都带着颤抖。 现代男人的尊严什么的在失去心爱的人面前一文不值。 梁栖没有回答,她走上前去一把拉过庞星重重地拥在怀里,下巴枕在他毛绒的头顶上。 她能感受到怀里男人的颤抖,刚才的话应该耗尽了他的最后的勇气。 她拍了拍庞星的背部,“对不起,我太想着复仇了,却忽略了你的感受。” 怀里的男人颤抖地更剧烈了,隐约传出了闷闷的呜咽声。 梁栖的计划逼得作为现代男人的庞星接受了和别的男人分享一个女人,这已经背离了当初想要解救他的初衷,她自己的不择手段却伤害到了想要保护的人。 感觉到胸前的衣服逐渐湿润,她柔声道:“我不会娶江颖了,你放心。” 把头埋在梁栖胸口里的庞星彻底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刚才害怕梁栖会答应。他不断思索过那晚梁栖的话,虽然很残酷,但的确都是事实。但是他就是想试一次,鼓起了所有的勇气,装出一副坚强的样子,说出了那些违心的话。 “庞哥,那晚对你说的话我很抱歉,我是怕你真的去找别的女人了,我没有把你当作我的奴隶,你永远是我最重要的人。”自知那晚说了过分的话,梁栖真诚地道歉。 庞星把头抬了起来,泪眼汪汪地看着梁栖的脸。 “以后可能会面临些不小的麻烦。” “嗯。” “还可能被人唾弃辱骂。” “嗯。” “还可能会有杀身之祸哦” “嗯。” “我们一起面对吧。” 庞星冲她坚定地点了点头,小鹿般的眼睛里透露出的不再是决绝而是坚定,“嗯!” 从前的庞星一个人挡在梁栖的面前,原本她打算在这个世界自己一个人来帮庞星挡住一切。但是这好像是个错误的方式,无论是之前庞星还是这个世界的自己,为什么不两个人一起面对呢。他们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何必用心遵守这里的条条框框。 “你的勇气和心意我都已经知晓,下次那句话就由我来说给你听吧。”梁栖打算至少先把身边的事情先处理完毕了,再和庞星完成那件人生大事。而且这里是女尊世界,那句话应该由她来说才行。 假装出去遛弯,其实躲在院子外偷听的章骏阿雯夫妇俩见没出什么事就回到了院子。 “是啊,有什么事不能一块面对的?”阿雯说笑着走了过来,他欣慰地看着相拥的二人。 庞星脸突然一老脸红,又把头埋进了梁栖怀里。 梁栖看着怀里的毛茸茸地小脑袋无奈地笑了笑。 章骏则是一本正经地走到梁栖旁边问道:“梁景那边怎么应付?” 江颖嫁给梁栖,再把梁栖当作一个播种机和傀儡是梁景计划的核心。梁景为了这一步等了这么多年,势必不会善罢甘休。 梁景那边不好解决,整个梁家也都处于一个十字路口,国君和另外两家也都蠢蠢欲动。梁栖名义上是梁家少主,梁家不拿她当自己人,外面的仇恨却会把她一块算上,现在内外交困。 原本她打算自己独自呆在梁家卧底,解决完了再出来找庞星,可是差点把自己未来的正夫弄成了侍妾。走到了这步也不知道是好是坏,先把和江颖的婚约了结掉吧。 “章骏,如果未婚夫在新婚前已经失贞了会怎么样。”梁栖没头没尾地问道。 “自然是婚约无效。”章骏答道。 “去无碍山,把穆兴召来我有事要交给她办。”梁栖命令道。 “行。”章骏打算先进屋子收拾一下东西 “等等。”梁栖突然止住了准备回屋的章骏。 “还有什么事吗?” 梁栖从庞星的背部腾出了一只手摸了摸鼻子说道:“还有……你们再出去转转吧。” ------------------------------------------------------------------- 此时温延在梁府里刚替江氏把完了脉。 半坐在床上的江氏比之前更加虚弱,整个人瘦骨嶙峋,脸色灰暗。 温延心中了然,江氏已经大限将至了。 梁景焦急地看着刚从屋里出的温延,问道:“温大夫,我夫君他现在怎么样了?” 温延刚把门合上,转身示意梁景到院子外面说。 两人来到院外。 “情况不妙,就这几天了吧。”温延摇了摇头。 梁景谢过了温延,回到了江氏的卧房。她坐到了床边,捏了捏江氏发冷的手。 “咳咳咳,温大夫怎么说。”江氏有气无力地问道。 梁景没敢看着江氏的眼睛,只低头自顾自地把江氏盖的被子往他身下掖。 “她说你好好修养,这段日子挺过去就好了。” 江氏听到后却摇了摇头,颤巍巍地抬起手轻轻地点了一下梁景的脑门。 “你年轻的时候撒谎的样子就是这样,这么多年了都没变。” 梁景不敢看他,起身往门外走,背对着江氏。 “我会把颖儿的婚礼提前,你至少把这几天挺过去吧” 江氏对着梁景已经略显衰老的背影点了点头。 站在院外的管家吴辰和杜笛早已等待多时,吴辰刚刚从郡城里江家那里回来,准备向梁景汇报那边的准备情况。杜笛则是来梁景喊来的。 可是梁景没等吴辰开口就吩咐道:“劳你再去趟江家,就说婚礼提前,明日就把颖儿接回来。” 原计划是梁栖及冠那日先订婚,定完婚后一个月从江家迎娶江颖。可是江氏的情况已经不允许再等下去了,梁景决定及冠那日直接成婚,而及冠就在三日后了。 吴辰看梁景神情如此严肃,就也没异议就领命回郡城了。 “夫人,小姐刚刚和她新收的侍卫去见那个叫庞星的男子了。”杜笛虽然很少在梁栖身边了出现了,但是却被梁景要求在暗处监视梁栖。 “他们说了什么?”梁景问道。 “进了一个院子,听不到。”杜笛由于不能近身了,所以也只能掌握大体的行踪。 梁景莫名生起一股怒意,她对着杜笛语气不善地说道:“去通知栖儿,立刻准备及冠事宜,这几日别出府了。” “不用去了,我回来了。”梁栖一个人走了过来,不见她的侍从章骏。 梁景面色不悦地说道:“你父亲身体的原因,我把你和颖儿的婚事提前了,你及冠一结束就大婚。” 及冠结束就大婚,意味着只有三天时间了。 “父亲他?”梁栖试探道。 梁景没理她,一挥袖子离开了。 章骏办事的效率很快,第二日就把穆兴带到了良炉镇藏了起来。 穆兴是梁栖在对付卢象时收服的一个乱军头领,当时梁栖承诺帮她拿到一个合法的身份。卢象死后,梁栖便让穆兴顶替了一个死在她们手上的矿工,她的那几十号群姐妹们也都被零散地安排在梁栖名下的矿场里掩人耳目。 章骏没办法把穆兴带进府,而且杜笛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梁栖的身边。 书房里,章骏趁着杜笛出恭的时候赶紧找梁栖商量。“小姐,人已经安置在镇上了。” 梁栖环顾了一下四周,“你让穆兴这样做……事成之后我自会重赏她。” 章骏不可置信地看着梁栖,“你确定要这么做?,何必对一个男子下手,他应该算你哥哥吧?” “如果我足够正直,你和阿雯现在就还是逃犯。”梁栖像看着章骏一副正直的样子,一脸邪气地笑道,“江颖?哥哥?你可能对我的家庭关系有些误解。” 记得来到梁家的第一天里,她和江颖这个“哥哥”的第一次见面,那时候他还叫梁颖。他一脸幸灾乐祸地跟梁栖描述着庞星将会在矿场里的遭遇。他丝毫没把梁栖当妹妹,没把庞星当人。他在族学对梁栖被欺负不但视而不见,有时候还会落井下石、最开始的时候还鼓动周围人孤立梁栖和梁轩。在当时还很幼小的梁栖心中留下了很多不好的回忆。 此时的江颖正和往常一样和周任幽会在城郊的小亭中。他和周任谈天说地,嘴上还不时把梁栖拖出来踩贬一番,恭维着他的周姐姐多么多么优秀。幻想着他们铲除梁栖后的美好生活。 梁景正在梁府中忙碌地指挥下人们准备及冠礼和婚礼事宜。因为吴辰不在什么,所以都要她亲事亲为。想着躺在床上大限将至的江氏,她不禁又急了几分,呵斥着刚刚犯了点失误的人。 杞国的国君正恭顺地朝着邺侯行败者之礼,邺侯带着部下大步流星地走在杞君亲自为他们铺设的地毯上准备返回邺国。邺侯的身后寸步不离地跟着一名青年校尉,共同享受着路两旁杞人的跪拜。 青年校尉看着远方邺国的方向呢喃自语道:“梁栖,我要回来了。” 第21章 计划之外 今日是良炉镇的大日子,梁家大小姐及冠。梁景作为良炉镇实际上的掌控者,今日炙炎郡有头有脸的人物都会来参加她女儿的成人仪式,当然也少不了镇上来围观的镇民。 梁府在镇中心公文馆前的广场上摆设了场地。因为及冠礼的同时梁家也会散发些银两给周围的群众,所以四周被看热闹的人群围的水泄不通。 广场中心被围成了一个圈,中间搭设了五尺半人高的木台,木台上摆放着一张紫檀木桌。木桌上有摆放着熏香和加冠用的冠笄和冠帽。 负责为梁栖加冠的正宾是炙炎郡的郡守邺渊,此时她正站在木桌正前方等待着仪式正式开始。 梁景搀扶着江氏站在木桌右侧。江氏今天脸色好了不少,之前还卧床不起,现在可以在梁景的搀扶之下勉强地维持着站立,他目光柔和地看着站在下方观礼的江颖。 而江颖则站在江家家主的身边心不在焉,好像在想别的事情。 台下一同观礼的还有彭韦两家家主、温延和卞良以及周宣等当地的高门大户。围观的镇民处于他们外围不远处。 梁景看了看天空中的太阳,对着站在礼台下方的管家吴辰点头示意。 “时辰到。”吴辰朝着天空高嚷道。 礼台正中央对面的人群立刻让出了一条道,中间站着一位身着紫色襕衫的青年女子。 庞星和蒋町没资格站在台下直接观礼,就也跟着挤在外围的人群里。他在拥挤的人群中看着站在中间的梁栖的侧脸仔细地端详着。 栖栖已经彻底脱了稚气。眉毛不似这个世界的女子般粗大依然是以前的柳叶眉,但却有了以前没有的张扬。眼睛变化挺大的,以前的桃花眼不在了,取而代之的是一双丹凤眼,眼神里有些睥睨感。鼻梁高挺,嘴还是那么小巧带着点自信的笑容。 尖瘦的下巴,细长的脖颈,皮肤白皙,身型挺拔。身着修身紫服,脚踩凤纹皂靴,虽削瘦但神采奕奕,和周围的人相比,称得上鹤立鸡群。 和别的围观群众不同的是庞星眼里是加了发光特效的,这帅女人是他的栖栖吗?他揉了揉自己的眼睛,原来女人也能在不五大三粗的情况下这么帅吗? “不愧是我女朋友。”庞星自豪地认为,那天在章骏的家他们确立男女朋友关系。 梁栖好像感应到了庞星热切的目光,侧脸一眼看到了满眼星星的他,并冲着庞星眨了一下左眼。 突然被cue到的庞星回了一个眨眼,但是庞星前面的一个男子以为是在冲他眨眼兴奋地跟周围人说:“梁大小姐看我了。” 庞星立刻一副小夫脸,对着旁边的蒋町小声说道:“真不要脸,明明看的我。” 蒋町则是有些无奈,刚才还满面春风的梁栖是不是瞪了她一眼? 梁栖瞪了蒋町一眼后迅速收回了神情,转回了头正视着前方的礼台。 全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身上。礼台上邺渊一脸和善,梁景神情肃穆,江氏则一脸期待。 她迈步向礼台走去,周围的人群都安静了下来。希望交给穆兴的计划能够成功吧,她暗自安慰了一下自己。 踏上三层台阶登上礼台,她朝着邺渊举手加额,深深地鞠了一躬作揖。邺渊将其扶起并把梁栖的头发束好,从木桌上拿起冠帽置于她头顶并用冠笄固定。 戴冠完成后的梁栖接过吴辰端来的茶,要敬茶给梁景夫妇,感激养育之恩。 她走到两人面前,就如同当年在梁家祠堂她被迫成为梁景的女儿时的情景。 记得那个时候,她各自还不够高,给梁景敬茶时还要踮起脚抬高手臂才行。现在的梁景因为日渐年老身体有些驼背,而她已经比梁景要高出半个头了。 她没有低头,而是眼睛朝着下方看,和梁景对视。 梁景一瞬间感觉到心里有了一点微不可查的畏惧,她稍微咳嗽了一下清了清嗓子。这以前任人拿捏的女孩已经张这么大了,性子也变了这么多。这么多年的顺从应该都是装出来的吧。 梁栖面带笑容,将端着茶的手举高了一些,举到了梁景鼻子的高度。 梁景一皱眉,这不明摆着让她双手举高以一种接受赏赐的姿态接下这杯茶吗? 梁栖似乎察觉到了她“母亲”的窘迫,乖顺地躬下了腰,将茶举过头顶,呈在梁景胸口处的位置。看着地面的她却是在讽刺地笑着。 梁景有了台阶下,接了茶敷衍地喝了一口。 在周围围观的人看来,这是一副多么母慈女孝的画面。 给江氏也敬完茶后,迎来了今天的正题:梁栖和江颖订婚。 邺渊走下了台,梁景扶着江氏来到了礼台中央,面向着众人宣布到:“犬女业已成年,今日将与江家大公子江颖结下婚约,望各位做个见证。” 围观的群众们都欢呼了起来,除了庞星。 台上梁景不禁地点头,就差这最后一步了。 江氏则握紧了梁景的手,有些激动地看着台下的江颖。 江颖却一直撇着嘴,行不在焉。 原本订婚的流程里江颖是不用来的,但是因为梁景安排订婚结束直接成亲,他就被提前从郡城接了回来。此时的他还想着只要熬过这段时间,周任就会兑现她承诺的美好未来。 “颖儿,颖儿。”江家家主提醒着走神的江颖,刚刚梁景喊他们上去交换信物。 “是。”江颖不情愿地跟在江家家主身后往礼台走去。 此时站在台上的梁栖却紧张得手心全是汗,她扫视着躁动的人群,寻找着什么人。但只看到庞星忧心忡忡地望着自己,她朝着庞星点头示意他安心。 就在江颖即将踏上台阶的时候,从后方的人群中窜出来了一个蒙面的女人。 江颖低着头看着地面,跟在后面完全没注意后方的的动静,毕竟整个场面都是闹哄哄的。 蒙面女子冲到了江颖身后直接就抓住了江颖的手臂。 站在台上的梁景和江氏比别人更早注意到,他们想提醒却已经晚了。 江颖被拽着转身,看到了一个蒙面的高大女人,顿时就叫出声,周围的人群瞬间就骚动了起来。四周的守卫正在拥挤的人群中往中心赶来。 蒙面女子看守卫快赶到了,赶紧对着江颖像背台词一样,有意粗着嗓子高声说道:“江公子,你忘了……那个那个,和俺的约定吗?” 江颖从刚刚的惊慌变成了一脸懵逼,“你是谁啊?” “你忘了我?”蒙面女子故作伤心的神态说道,硬是挤出来一滴眼泪,演了一出猛女落泪。 边上的周宣离得比较近,冲了过来准备抓住这个蒙面的女人。 那女人见势不妙赶忙拉着江颖的袖子就要跑。因为是夏天天气比较热,所以江颖上身只穿了一件短袖对襟,外套了轻薄的搭褙子。 女人一用力,外套的搭褙子就被生生地扯了下来,漏出了江颖光洁的手臂,以及那以及发紫的花印。 在场的所有人都噤声了,大家都看着江颖的手臂,惊得说不出话来。 梁栖站在台上也大为吃惊,她明明只让穆兴在众人面前毁了江颖名声,但没让她真的要了江颖的清白啊。而且她惊讶于穆兴是怎么做到的? 梁景则是眼睛瞪出了血丝,她冲着守卫们叫喊道:“给我杀了这个□□。” 江氏从刚开始的震惊变成了绝望,脸色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暗。 台下正一只手拿着残破搭褙的穆兴也不知所措,她不知道这江家公子这么不守夫道,但是她真的没碰过江颖啊。现在百口莫辩,只好走为上计。她摔下搭褙就往人群里逃窜。 冲过来的周任只好先解下自己的外套披在江颖身上,然后去指挥守卫们追杀穆兴了。 江颖蹲在地上不知所措。 梁景正准备亲自去追,却发现江氏已经摇摇欲坠了。她顾不上别的了,抱起江氏就往梁府赶,温延和卞良也跟了上去。梁府离得近还备有急用的药材。 围观的人群都开始散去,庞星和蒋町他们也跟着离开了,庞星知道这婚约暂时是没戏了,他可以放心了。 贵客们也都跟着梁景回梁府了,毕竟男主人出事了,她们也要跟上表示关切。 梁栖松了口气,轻松地从礼台上跳了下来。她路过颓坐在地上的江颖,一个眼神都没施舍,返回了梁府。 傍晚时分,早已回到济微堂的庞星迎接了从梁府归来的温延和卞良。 从温延那里可以得知,江氏去了。今日他能有精气神来参加及冠礼本身就是回光返照,但是江颖出了这档子的事,给江氏的打击太大,这口气没续上来,也就提前走了。 此时的梁府原本预备给婚礼的喜庆装扮都换成了白布白灯。 当然庞星最关心的事是梁栖和江颖婚约的事。 卞良说道:“具体婚约是否作数我不知道,但是父母至亲亡故是要守孝三年的,一切嫁娶都要推迟到三年以后。” 也就是说江氏的亡故,至少给这个婚约推迟了三年。 第22章 貌合神离 良炉镇里的一个不起眼小院内外。 章骏领着梁栖走到了这个偏僻院落的门口。 “小姐,就在这里。”章骏四处张望了一下对着梁栖说道。 梁栖点头,推开院门。 院子内非常荒凉,残破的桌椅堆放在角落,屋檐上挂满了蛛网。 屋内原本寂静屋内传出一声动静。 一个高大女子踹开了屋子的门冲了出来,死死地揪住了梁栖衣领。 “梁栖,你又骗我!”穆兴激动地使劲摇着梁栖质问道。 她在无碍山的时候,梁栖伪装成梁陶骗她去袭击了官兵。承诺的给个合法的新身份,结果把她骗去挖矿。 这次说是只要当众制造和江颖的绯闻就可以了,结果江颖真的不是处男,现在自己被梁家的人到处追杀。 章骏想要上来制止穆兴,但梁栖抬手示意她不用管,任由穆兴揪住领子。 “江颖的身子你用过了?”梁栖也是非常好奇。 “除了你给我的画像,我那天第一次见他,碰都没碰过!”穆兴激动地解释道,“那天我差点就被周宣宰了。” 因为穆兴被误认为了侮辱了江颖的淫贼,被梁景下令必杀,如果不是章骏事先安排好了路线,她差点就栽在周宣手里了。 梁栖之前向穆兴承诺的可不包括这些,说好的只要一口咬死江颖便可,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梁景直接起了杀心。 梁栖知道了事情的真相就推开了穆兴。 “那就是江颖自己不检点了。”这反倒帮了她大忙,“你相貌没暴露吧?” “没。”穆兴没好气地回道,她朝着梁栖一伸手“我的报酬呢?” “你不是不想呆在矿山里了吗?”梁栖双手叉在胸前反问道。 “你不提这个还好,我给你卖命,你就这么回报我的?”原本穆兴和她的姐妹们听说能拿到新的身份正常生活了,也都不计较梁栖骗她们去袭击官兵的事了。 可是梁栖却把她们打散了分配到各个矿场里。原本一伙人啸聚山林,打家劫舍,每天刀口舔血,但也肆意洒脱,好不快活。现在一个个成了苦哈哈的矿工,领着微博的薪水,跟之前完全不能比。 而且人员特地被梁栖分散了,穆兴再也聚集不起来那群姐妹了,一个个都只能直接听从梁栖号令。 “你想啊,你和你的姐妹们一点一技之长都没有,我把你们直接丢出去,你们也活不下来啊。” 穆兴虽然不爽,但是梁栖说的没有问题。她们没地出去的结果也就是依附别的大家族当客籍或是奴籍。 “这样,我让我师傅周旭教你们冶铁怎么样?”梁栖向穆兴抛出了一个出路,“你和你的姐妹们可以来我手下经营的铺子里做伙计,将来攒够了钱可以正常娶夫生女,如何?” 这个提议很诱人,但是梁栖的前科太多了,穆兴有些不相信。 看着穆兴一脸怀疑的样子梁栖补充道:“我现在正好有一件铺子,就由你做掌柜,你等这段时间风声过了就能上任,怎样?够有诚意了吧。” “这次你再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虽然穆兴确信自己打不过梁栖,但还是要象征性地威胁一下。 解决完了穆兴的事梁栖心满意足地离开了,她要用这些人替换掉梁景指派给她的那些老油条。慢慢培植忠于自己势力,在这个世界人身依附关系是一种很常见的社会构成形式。 就像梁栖的师傅周旭和她的家族一样,依附于梁家这样的大家族。 所以梁栖希望自己能够从现在开始培养这些人,将来可以拱卫自己和庞星组成的新家族。 梁栖返回了梁府。 距离江氏的葬礼已经过了有月余,府内的葬礼装扮都已经卸下。梁景在葬礼期间除了守孝送葬之类必要的事以外,几乎不见人。江颖甚至被梁景勒令不得来见江氏的遗容,让江家接了回去。 江颖今日返回了梁府,双眼红肿,一边脸高高地肿起,跪在梁景脚边,应该是被梁景打了。 梁景坐在太师椅上,整个人都显得非常憔悴。明明不久前还是一个意气风发,野心勃勃的样子,现在尽显颓势。原本保养得乌黑的头发,江氏走的那一晚,霜染两鬓。 梁景一只手扶着额头,目光空洞,眼神浑浊,扯着嘶哑的嗓子有气无力地说道:“你还回来干什么?” 江颖抱住了梁景的腿,只抽泣地说着:“娘,我知错了。” “你告诉我,你到底知不知道那个女人是谁。”这是梁景现在最想知道的事,及冠礼当天的那个蒙面女人像是事前安排好了一样,逃跑的时候也有人帮助。 这么一个人穿过外围的守卫混到了人群,肯定有人的帮助,而且是专门为了搅黄这个婚事。 搅黄这个婚事对谁有好处呢?梁栖?还是族里的那群寄生虫? 可是她的儿子手臂上紫色的花印是骗不了人的,谁偷了这个腥呢? 江颖在葬礼结束后就被梁景赶回了江家,他在江家现在的日子也不好过。他现在名义上是江家的儿郎,自己婚前已不是处子之身的事被公之于众,导致整个江家都跟着蒙羞。如果不是江家家主是他父亲的亲姐姐,还愿意收留他,他就已经流落街头了。 他想回到梁府,江家的人现在处处排挤羞辱他。他也暗自找了周任帮忙,因为自己身子给了她,周任已经成了他少数能依靠的几个人。 可是周任却对他说,让他承认和那个蒙面女子有染,就说是梁栖派来□□玷污他的人,把脏水泼到梁栖身上。 江颖心里很难受,他希望周任能直接跟梁景坦白,娶了自己做周家正夫。可是周任坚持等铲除梁栖之后再履行承诺。他已经没了回头路,只好事事以周任的话为主。 “我……我知道她是谁。”江颖低下了头,小声地说道。 梁景立刻就打起了精神,她从太师椅上站了起来把江颖扶起,“跟娘说,我会还你个公道。” 之前梁景问过江颖,可是他一直闭口不说,也不解释这清白是怎么没的,所以她一气之下把江颖赶回了江家。 现在颖儿才肯说她也不觉得奇怪,夫道人家遇到这种事慌了神很正常。现在想起来后怕了,才愿意说可以理解。 “是梁栖派来的,她认为我们之间的婚约妨碍她娶一个奴籍男子了。”江颖按照周任教给他的话说道。 “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你怎么知道是梁栖派来的呢?”梁景怀疑地问道。 “那日这个禽兽趁着我在郊外独身游览的时候……”江颖装着挤出了几滴眼泪。 梁景顿时心疼了起来,她的怀疑立刻变为了怜惜,她轻抚着江颖的头说道:“实在不想说可以不说。” 江颖见搪塞了过去就趁机说道:“母亲把我赶回郡城后,我在江家她们都不给我好脸色看。” “你和你父亲都是受害者。”梁景安慰道,语气已经变得柔和。 “后来,周姨经常来江家探望我,江家人就不敢变本加厉了。”江颖用袖子擦了擦眼泪,“周姨说那个蒙面女人逃窜到了郡城已经被抓住招供了。” “为什么周宣不直接跟我说?” “兹事体大,对梁家的名声影响恶劣还需要更多的调查,所以就暂时没对外公布。”江颖想了想又补充道,“母亲不信可以直接去问周姨。” 去问了也没用,周宣和周任那边都做好了证据,江颖更多是用来软化梁景的态度,让梁景更容易接受她们编造的事实。 梁景松开了扶着江颖的手,又直直地坐了回去。江颖的话她信了八分,因为梁栖对这段婚约非常抗拒她是知道的,梁栖和江颖两人有间隙她也知道。梁栖的动机很充分,只是她没想到这养女会做的这么绝,派人玷污自己的未婚夫。 对她来说,只剩下周宣的调查结果了。 当梁栖来到梁府的正厅时看见梁景坐在正座上,江颖肿着脸站在一旁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母亲,江公子。”梁栖不咸不淡地打了一声招呼。 梁景和善地朝她点了点头,暂时还不能打草惊蛇,梁栖还挂着嫡长女的名义。 “这几日葬礼的事辛苦你了。” “份内之事。” “栖妹注意身体,别累垮了,后面家里还指望着你呢。”江颖一反常态地关心着梁栖。 梁栖也不得不伪装出一副感动受用的样子,配合他们演这场戏。 要是有外人在看的话,肯定会觉得这就是一个家族成员其乐融融相互关心的画面。兄友弟恭,母慈女孝。母亲慈爱地夸奖着为家族付出地女儿,兄长温柔地关心妹妹的身体。 但其实三个人都心怀鬼胎,也都认为还没到撕破脸皮的时候。 相反庞星这边遇到了一位心口如一的病人。 今日济微堂里温延带着蒋町去邺卫山脉的药庐收药了,卞良正好出诊。只留了庞星一个人暂时在大堂坐诊。 庞星正趴在桌子上,无聊的转着没蘸墨水的毛笔,一个娇柔的男声从外面传了过来。 “听说济微堂来了个男大夫,想不到是真的。” 第23章 心口如一 “听说济微堂来了个男大夫,想不到是真的。” 庞星看向声音的来源,是一个貌美的青衣男子。男子肤色暗白像是很久没见过阳光的样子。 男子打了个哈欠,睡眼惺忪。 明明现在是下午了,庞星一看就知道这是通宵熬夜早上才睡刚刚才醒的状态,他清楚的很。 “请问是看病还是抓药。” “抓药,麻烦开一副安神的方子。” 庞星刚要转身去药房抓药,那个男子像是想起来了什么补充道:“对了,还有蓇蓉。” 蓇蓉?庞星回过头警惕地端详着眼前的男子。蓇蓉是避女的药,在这个重视子嗣的世界里,蓇蓉之类的避女药属于管制药品。 男子看着庞星一脸狐疑的样子,打了个哈欠找了个椅子自顾自地坐了下来。 “是我疏忽了,小弟弟你还不知道我是谁。”男子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不咸不淡地说道,“我是炙心楼的青岚。” “炙心楼……”庞星稍加思索了一下,想起了那晚不是很好的记忆,“不是有专门采买这类药物的人吗,为什么你独自前来?” 一般炙心楼这类的青楼都不会让小倌自己出门买药的。 “楼里裁了不少人,除了当红的几个基本都没小厮了。”邺国连续打了六年的仗,女人变少了生意也差了,像青岚这种中层小倌受到的影响很大。 “请问姓名。”庞星拿起笔,蘸了蘸墨水。 “青岚。” “得是官府登记在册的姓名,不是花名。”购买避女药在邺国是要实名登记的。庞星第一次坐堂,而且卞良出门之前他拍着胸脯保证过一定不会出纰漏。他力求照章办事,但是平时这种规定并对从事风俗行业的小倌们俩说基本是不过问的。 “……”青岚以前很少自己出来买东西,现在也是楼里人手匮乏,迫不得已才这样的。可是眼前的这个小大夫看起来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他哭笑不得,明明还是个小男子,却像个刻板的老太太。 庞星皱着眉,小鹿般的眼睛盯着青岚不放,像是不知道真名不罢休的样子。 青岚扶着额打了个哈欠,看了看四周无人,贴到庞星的耳边小声地说话。 他说话时吹出的热气和娇柔的声音让庞星的耳根红了起来。 “现在可以把药卖给我了吧。”青岚调笑地看着变得局促的小大夫。 “可……可以。” 庞星帮青岚打包好药材收了钱,又问了一句:“你真叫这个?” “我也只剩这个名字是我自己的了,不会骗你的。”青岚点了点头,“有空来玩啊,哦,抱歉……职业习惯。” 青岚走后这一天就没有病人再来了,大概傍晚的时候庞星没等到卞良回来,而是等来了章骏。 “小星,我有件事想拜托你。”章骏一脸兴奋地跑到了庞星的桌子前,“你跟我去见一趟阿雯。” “什么事啊?看你的表情阿雯应该不是生病里吧、” “当然不是,先跟我走吧,到了再跟你说。” 章骏拉着庞星就往外走。 “门,店门还没关上。” 章骏把庞星带到了镇子上浮铁河岸边的一个院落里。阿雯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正一脸憧憬的看着自己的肚子。 “阿雯,你怎么从屋里出来了?快回去。”章骏走上前去想把阿雯抱起来。 “这天气屋里太热了。”阿雯轻轻地推开了章骏的手,“小星来了啊,快过来。” 刚刚看见阿雯没什么事的庞星就院子里里外外都跑过看了一遍。这是一个日子形的二进院落,青砖黑瓦,白窗红柱,符合他以前对古代民居的所有想象。 “院子不错唉。”庞星走到阿雯对面的石凳旁坐了下来,“喊我过来是看你们的新家的吗?” “这不是我们的房子。”阿雯摇了摇头,“是梁小姐借给我们住的。” “你们为什么突然要搬到镇上,还要借个房子住?” “你看。”阿雯抹起了自己的长袖,漏出了手臂。手臂上花印呈现出的是粉红色,“章骏担心我一个人在郊外的时候会有些紧急情况,为了方便照顾我就问梁小姐借了一个镇上的房子。” “你怀孕了!?”庞星不可思地把阿雯的手臂拉了过来,仔细地端详着中心粉红色的花印。 青色是未成年、红色是成人、紫色是已经人事、粉色则是有了身孕。这些是记载在医书上的知识,庞星都背过,但是看到实实在在地案例摆在他面前还是感觉非常的神奇。 他转而想到了书上记载胎儿是怎么出来的,不禁又有点恐惧。 这时一旁的章骏从后面搂住了阿雯的脖子,亲昵地用下巴蹭了蹭男人的脸。 “小星,你可以这段时间帮我照看一下阿雯吗?” “当然可以啊。” “那你可不可以这段时间搬到这个院子里住啊,这里离济微堂不远,也方便你来回行走。” 庞星摸着自己的下巴稍加思索了一下。自己来到良炉镇了之后一直是住在济微堂的,卞良收拾了一间病房给他住,自己没什么私人物品,过来住个一段时间也不是不行。 “小星,我好久没吃到过你做的饭了。”阿雯拉过庞星的手摇着撒娇道,“章骏不让我进厨房了,她做的又难吃的要命,我怕这宝宝迟早被她娘亲毒死。” “好吧……”章骏的手艺他们在邺卫山脉里隐居的时候领教过了,这女人在武学上天赋多高,在厨艺上就有多烂。 “你我今晚想吃那道叫东坡肉的菜。” 庞星抄了很多原来世界的菜过来,在无碍山矿场的时候做了很多这些菜本土化的尝试。因为这个世界在调味料上没有原来的世界丰富,所以需要拿当地的调料实验。虽然没少被当时的赵工头指着鼻子骂,但是用矿工们的胃实验出了很多实质性的成果,东坡肉就是成果之一。 “行,我刚才逛到厨房看了一下,东西也都齐全。”庞星点了点头,“栖栖她给你们准备的真的挺周到的啊。” “哈哈哈,是啊。”章骏讪讪地笑着附和了一下。 听着章骏不自然的笑声,背对着她的阿雯悄悄地伸手到背后掐了一下女人的大腿肉。 “哎呦。”章骏忍痛把阿雯扶了起来,“我先送阿雯回屋了,厨房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直接喊我就行。” “你们住厢房?”庞星看着章骏和阿雯在往院子左边的厢房走,也是着屋子只是他们借住的。也没多想就一头钻进厨房里倒腾吃食了,这个世界的孕夫和原来世界孕妇要吃的东西都差不多吧。 大概一个时辰之后,庞星端着最后特地给阿雯做的东坡肉进了主屋的客厅,看见梁栖不知道什么时候过来了,正坐在餐桌的主座上。 “你怎么来了?”庞星端着肉问道。 “这是我的房子,我怎么不能来?”梁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我还要问你呢,你怎么来了。” “阿雯怀孕了,章骏拜托我来照顾他。”庞星求证似地看着章骏。 “是的,梁小姐不知道不怪她。”章骏撇着眼盯着桌子上的菜不敢看庞星的眼睛。 桌子地下阿雯轻轻地踹了坐在对面的章骏一脚,这女人是真的不会撒谎。 “不管了先吃饭吧,饿死了。”梁栖明显想绕开这个话题,“嗯,手艺比以前还好唉。” 被拍了马屁的庞星也不管那些奇怪的了,把最后一道东坡肉也放上了餐桌,得意地说道:“那是,在无碍山矿场的时候,矿里二十几个人的饭都是我管的,各个谁不说我做的好吃?” 知道事实的阿雯也不戳穿他,“是啊,大家对小星实验的菜品都非常的欢迎。” 章骏就埋头吃着饭,想到梁栖交给自己任务总算是完成了,也就安心了。 其实梁栖想把庞星接来一块住,但是又不好意思直接挑明讲。正巧章骏有天跟她分享自己夫郎有了身孕的消息,她就邀请章骏夫妇来镇上主,“建议”章骏把庞星喊来照顾阿雯的生活起居。 章骏倒是对搬到镇上无所谓,因为本来就不放心自己去工作的时候阿雯一个人呆在郊外的小院子里。可是并不打算让庞星来,照顾孕夫是件挺麻烦人的事,打算就雇个老实的仆人照看一下就行了。 可是梁栖强硬地“建议”和阿雯的推波助澜,让她不得不去把庞星请了过来。当然梁栖还“建议”了,必须用章骏自己的名义,不可以提到梁栖。 吃完了晚饭,章骏收拾了碗碟,阿雯也回房休息了,梁栖还坐在主座上喝着饭后茶。 “你不回梁府吗?”庞星坐在对面问道。 “不啊,我要管的几个铺子在这屋子附近所以我搬出来住了。”梁栖喝了口茶说道,“你呢?不回济微堂了吗?” “回啊。”庞星不假思索地说道。 “你不是答应住这里照顾阿雯了吗。”梁栖放下了茶杯有些焦急地问道。 “我回去拿点私人物品啊?” “哦,这样啊,咳咳,天色太晚了明天再拿吧。”梁栖微微地松了一口气说道,“忙了一天了赶紧去休息吧。” 章骏阿雯住在左手边的厢房,梁栖住中间的住屋,庞星就被安排到了右手边的厢房里。 一进屋的庞星看着屋子里准备齐全的生活用品感觉很奇怪,这哪像是不知道今天突然有个人要来住的样子。 第24章 心猿意马 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逐渐进入了冬季,天气也寒冷了起来。 梁府那边没什么动静,梁栖按部就班地部署计划的同时也和庞星过了一段安逸的小日子。 这一天下起了雪,也是她穿越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次。整个良炉镇都过上了一层莹白,还好风不大,雪花慢悠悠地飘在空中。 梁栖名下的一家负责供应边角料的铁匠铺里,庞星正一脸兴奋地站在高炉旁举着一把刚刚制成的匕首朝着梁栖假模假样地比划,匕首还没开封所以没有危险。 “成功了!”庞星得意地看着梁栖,“还得看我们理科生的。” 梁栖大大地松了口气,庞星在原来世界是理工科出身,学的就是金属的热处理。她抱着碰一碰运气的想法把他带到了铺子里,想尝试破解梁家的淬火术。 庞星刚开始的时候只有理论知识,真正让他冶铁治纲根本不行。但是梁栖还把经验老道的周旭也请了过来。庞星负责指导提意见,周旭负责具体实施,大概一个月就被他们实验出来了。 周旭欣慰地看着庞星手里的匕首说道:“虽然和梁景做出来的还有些差距,但我们只要把时间、剂量、温度等因素和规律把握好,剩下就只是时间问题了。” 梁栖不费力地轻轻夺过匕首抛给身后的穆兴,“怎样?试一下。” 穆兴掂量了一下,点了点头说道:“和我在军中时用的差不多了。” 梁景淬炼出来的铁钢有很大一部分被用于供应邺国军队使用,所以邺侯非常想拿下梁家的技术和产业。 梁栖彻底放心下来了,她看着眼前像个大孩子似的庞星。 虽然天气寒冷,但是高炉旁边庞星就不得不只穿了一件中衣,高温让他的汗水浸湿了全身,白色的中衣紧紧地贴着男人的身体,把身体的曲线都勾了出来。纤细的小腰不停地晃动,影影约约还能看见胸前的两点粉红,尤其是袖子底下殷红的花印格外显眼。 白嫩的小脸两颊上微微发红,不是因为男儿家的羞涩,只是因为高炉向外辐射的高温。男人还不自知,作死地还想把两只手的袖子也抹上去。 梁栖刚刚也完全被令人欣喜的成果吸引了注意力,旁边的周旭见到庞星的样子赶紧背过身去,微微地咳了两声。 梁栖没注意到周旭的提醒,还迟钝地欣赏了一下自己男朋友的春光。直到庞星有抹起袖子的动作时才反应过来。她突然像吃了口苍蝇一样,赶忙把手中庞星的外套披回到了他的身上,顺便双手把他裹了起来抱在怀里。 庞星抬头抗议道:“我衣服还湿着呢,这样很难受的。” 梁栖准备凶一下的,可是看着男人微红的脸蛋和因汗水打湿而粘黏在侧脸的发丝,不禁吞咽了口口水。 双手能清楚地感受到怀里男人身体的柔软和腰的细度,他还好死不死地不断扭动,扭得梁栖呼吸逐渐加重。 她明显得感觉到腹部升起了一股邪火,这个世界的女人在那方面的欲望远超原来的世界。她穿越过来后最大的身体变化除了身高和力气之外就是这个了。 尤其是及冠之后这种欲望的冲动越来越大了。 梁栖低头看着庞星,嗓音略带沙哑地说道:“庞哥乖,回去洗了澡再把衣服换了,现在贪凉会得风寒的。” 也不知道为什么,庞星看见栖栖刚刚带着侵略性的眼神,也立刻就老实了下来。明明刚才她的语气很轻,但是他就是生不出反抗的意思了。 梁栖突然回头瞪了一眼穆兴。 “我没注意,刚刚我都在把玩这个匕首”穆兴无辜地举起双手,然后又低下头悄咪咪地说道:“我对这种少年型的没兴趣。”她此时脑海浮现的是一个青色的身影。 “你这小郎君哪里找来的?只可惜是个男儿啊,这学冶铁的天赋我还没见过更高的”周旭回头见庞星被裹住了,就转回了身对着梁栖说道:“我这跟这些铁物打了半辈子交道,很多方面也没这位小公子想的透彻。” 庞星内心暗自偷笑,光凭个最简单的淬火反应的化学式他扔在这些古人面前他们都看不懂。他站在未来人类超前了千年的化学知识的高出,向着春秋时代科技水平看得当然透彻了。 被裹得像个粽子,只漏出了一张小脸和下半身的庞星,原地在梁栖怀里转了个圈面向周旭说道:“周师傅客气,没有您丰富的经验做路引,光凭晚辈的一点小聪明是破不了梁景的淬火术的。” 的确,光有理论知识,根本没碰过古代炼铁技术的庞星没有周旭在协助的话,这件事肯定要拖个好几年。 梁栖突然觉得很得意,抱着裹成团的庞星的双手还提了一提,“师傅,剩下的就交给您和穆兴了,我把庞星先带回去了。” 说完把庞星夹在嘎吱窝里就走了。 周旭能看出来梁栖眼神里的意思,不禁笑了笑:“现在的年轻人哟。” 庞星就被梁栖夹着往那马车走,到了室外温度就突然降了下来,和高炉旁比就是冰火两重天。 他们出来时已经是中午了天气很阴,雪还在慢悠悠地下,积雪刚刚没过脚踝。 路上的行人不少,看见梁大小姐左手夹着个被外套裹住上身的小公子。 那个小公子两颊微红,又像是上半身没穿衣服一样,而且两人头发都是汗湿的,行人们不禁浮想联翩。 梁栖朝着四周投射过来的目光都瞪了回去,行人们赶紧双手插进袖子里低下头继续赶路。 庞星稍微扭动了一下身子,“栖栖,把我放下来吧,我自己走就行。” 梁栖还是目视着前方,只有低沉沙哑的声音传了下来,“不行,地上积雪不浅,到了马车就放你下来。” 庞星能感受到心跳慢慢地和女人走路时抖动的频率重叠。 “你夹得我左臂疼。” “那换成抱着?” 庞星想了想公主抱的画面,使劲摇了摇头。 “你就不能背着吗?” “不行,你贪凉会把衣服掀开。” 其实梁栖主要不是怕他贪凉,是怕他把身体漏出来给别的女人看到。 说着梁栖把庞星从左手嘎吱窝转移到了右手嘎吱窝,“这样左臂不疼了吧。” 庞星:“……” 良炉镇大街上银装素裹,天地间一片白色。紫衣女子手臂上夹着个小公子,一步一步地走在安静祥和的街道上,雪花慢慢悠悠地飘落在两人的头上,世界里好像只剩了他们两个人,时间也像是凝固了。 虽然姿势有点滑稽,但庞星突然感觉到了莫名得安逸。他仰头看向上方,看不见栖栖的神情,但是紧贴女人身体的他能感受到她的心跳,规律祥和。 他好像体会到了一种原来的世界里和栖栖在一起没有过的可靠的感觉,这种可靠的感觉让他安心。忙碌了一个月的疲倦也涌了上来,他慢慢睡去了。 梁栖带着庞星回到了院子里,她把庞星暂时放到了自己屋子里的软塌上。 喊来了仆人准备热水。庞星照顾阿雯的方面主要是饮食和健康,梁栖雇佣来了几个仆人做一些粗活。 热水倒满了浴盆梁栖就让仆人退下了。 她看着软塌上像个睡着猫的庞星,腹部的那股邪火就又燃起了。光洁的额头、舒展的秀眉、粉嫩的嘴唇、细白的脖颈、小巧的喉结,梁栖的目光逐渐向下移动,停在了男人的领口处。 “阿雯怀着身孕不方便。”梁栖自言自语道,“我帮一下忙不过分吧。” 她拿去裹住庞星的外套,里面汗湿的中衣让内部都隐约可见。伸出手慢慢地脱开男人的中衣。刚把衣领打开了一点点,梁栖就止住了自己都动作。 她使劲甩了甩自己的头,让自己清醒一点,差点被欲望冲昏了头。 这里是女尊社会,男儿的贞洁非常被人看重,她不能这么做,还是留到那个夜晚吧,自己先忍忍。 梁栖把男人的衣领抚了回去。 庞星这时候睡眼惺忪地睁开了双眼,全然不知刚刚发生了什么的样子,“到家了啊,我居然睡着了,粘滋吧啦的难受死了。” 梁栖尽量按压住自己的气息,低声地说道:“洗澡水给你准备好了,衣服待会儿给你挂外面,赶紧去洗吧。” “好嘞。”庞星起身跳下了软塌,跑去了屏风后脱衣服去了。 听着屏风那一头窸窸窣窣的脱衣声,梁栖深吸了一口气出了房间,走到了院子里去淋雪去了。她感觉自己快抑制不住了,没想到身体变化会这么大,怪不得这个世界的女人都偏好多娶多纳。 庞星洗完澡后神清气爽,因为刚刚泡过热水,自己就只套了个外套里面就跑到院子里了,感受着阵阵清凉刺激着裸露在外还留有余热的肌肤。 不知道什么时候,院子周围的回廊里,设了一张方桌,中间摆着一个冒着热腾腾白气的铜锅,锅四周放满了蔬菜和肉片。阿雯和章骏坐在桌边,梁栖坐在对面,她身旁还空着一个椅子。 阿雯见到刚出屋子的庞星赶忙起身招呼这庞星过来,这突然的动作把章骏吓得不轻。 庞星坐到了栖栖旁边,惊讶地说道:“你还真让人打了个铜锅来煮火锅吃啊。” 梁栖打趣地说道:“别小看文科生的想象力哦。” 院子里悠悠地飘着雪花,四个人围坐在边上的回廊里吃着热气腾腾的火锅。 庞星看着天空中飘来的雪,伸出了手到回廊外去接,“要是能永远这么过下去,多好。” 安逸、宁静、祥和,与喜欢的人和要好的朋友一起这么生活下去,什么世界都无所谓了。 第25章 旧人归来 夜幕降临,小农经济时代的夜生活本就匮乏,再加上正值冬日天气寒冷,下了工的镇民们都加紧着脚步到回家中夫郎孩子热炕头。 炙心楼这样的青楼就成了为数不多一年四季都照常营业的娱乐场所。有些闲钱进去点上一壶热好的花酒,邀上中意的小倌让他服侍着饮下,再冰冷的身子都热起来。 穆兴自从被梁栖安排到了铺子里做掌柜后就成了炙心楼的常客了。她一个军痞出身,在伍的时候就酒色财气沾了个遍,当了逃兵后躲在山中连公狼都见不到几只,又被梁栖骗去当了矿工。这个世界女子那方面欲望又比较强,可把她憋坏了。 好不容易熬出了头,来良炉镇当了个掌柜,平日住在铺子里,白天的时候跟着周旭学铁匠,晚上就来炙心楼找温柔乡。 穆兴虽然对那个叫庞星的小公子没什么兴趣,但也实属把她的心思勾了起来。看着别人成双成对的,混账了小半辈子了的她还是形单影只。 梁栖夹着那个小公子走后,她做完周旭交代的事,天色也暗了起来。 看了看自己干瘪的荷包,穆兴不禁耸了耸肩。炙心楼这两年生意不行,对恩客的收费已经降低了不少,不然她也消费不起,可是也经不住她隔三差五地去。 可是想到了那个叫青岚的小倌,心里又痒痒得很。 她玩过的小倌不少,但是青岚那种还真没见过。 那时穆兴第一次去炙心楼,管事爹爹把她能付起的小倌都带来了给她看,她一眼就相中了一个青衣小倌,原因无他就是好看,钱都花了自然找个最好看的咯。 别的小倌都搔首弄姿地引诱她的时候,唯独青衣小倌安安静静地垂眼站在最边缘,走上前去轻抬起下巴,发现人却是最附和她口味的。 管事爹爹见青岚又是那副样子讪笑地走到一旁,私底下朝男子的大腿处掐了一下,青岚才反应过来答谢穆兴。 当时穆兴觉得,这种恬静的小倌她第一次见,不妨试一试这种口味。后来两人进了包厢,几盅花酒下肚后她才知道,怪不得这小倌一副恬静乖巧,不争不抢的样子。 因为他人好像——没睡醒。 青岚给穆兴斟酒的时候还打着哈欠,睡眼惺忪地把酒端给穆兴,一副下一秒就要睡着的样子。“小姐,啊……请。” 穆兴呆呆地接住了男人双手递过来的酒杯,满脑子想着她是谁?她在哪?她来着干嘛的? 明明才入夜而已,小倌们不应该是最精神的时候吗?不说要热情似火吧,这一脸困意是几个意思? 可是面前的男人半睁着眼,微笑着看着她,她明明该生气的,却一点怒意感受不到。 她盯着男人的眼睛,慢慢地仰起头饮下了那杯酒,味道不错。她好像从来没这么慢慢地喝过花酒,以前都是和小倌们嬉笑打闹着把酒一杯一杯地往胃里灌。 这小倌也不拉劝,也不调情什么的,就用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含着笑看她把酒饮下。 好舒适的感觉,她明明是来找刺激的。平日里为了把花出去的钱玩回来,这时候早就对小倌上下其手了,可是现在她很享受这种安安静静地旁边坐着个男人陪自己喝酒的过程。 穆兴悠然地又喝了一杯,她想起来还不知道小倌的花名,“你叫什么?” 男人还是一只手撑着下巴眯着眼睛微笑。 好像是……睡着了? 穆兴轻轻地推了一下小倌,他才突然睁开了眼,讪笑道:“小姐对不起,您刚刚在说什么?” 真的睡着了…… 穆兴不恼反而笑了起来,这男人好生可爱,她伸手去捏男人的脸“你叫什么?” 男人的脸蛋微红,不知道是因为刚才当着客人的面睡着所感到羞愧,还是别的原因。 “青岚。” 穆兴给青岚也斟了一杯酒,双手递给了他。 青岚受宠若惊地接下了酒,他陪着女儿又喝了几杯。 穆兴有了一些醉意,她突然没由来地问了青岚一句:“你觉得我是个什么养的人?” “小姐虽是中人之姿,但谈吐教养得体,应是个好女儿呢。”青岚觉得能双手给自己递酒的女人应该不会是什么坏人吧。 “哈哈哈,好一个中人之姿,你可真会说话。”穆兴哭笑不得,在这种场合里听惯了小倌们的吹捧,什么英武不凡、 相貌堂堂、贵气逼人之类的话都听出老茧了。 虽然自知相貌平凡,不似梁栖那样清秀如男儿,不比章骏那种侠客俊气,但这小倌还真敢说出实话啊,这种环境里这么实诚,怪不得明明相貌不差但还是个平民价位的小倌。 “谈吐得体?我告诉你,我就是个打铁的粗人。”穆兴又给自己倒一杯酒,顺手给青岚的杯子满上。 “不像,没见过打铁的这么温柔的。”青岚慢慢低下头,小声地嘀咕道。良炉镇打铁的不要太多,来炙心楼行乐的更是不计其数,哪个不是急色得很,更有的上来就拽着小倌往床上扑。 温柔?从来没人用这个词形容过穆兴,她又试探地略带恐吓地对着男人说道:“可我还是个逃兵悍匪,杀了好多人。” “至少在我这里,你就是个温柔的女人。”青岚抬起头,认真的看着穆兴。 穆兴看向男人的眼睛,里面没有恐惧,和他说的话一样,有的只是一个平凡温和的女人。她也是第一次意识到自己还有这样的一面,还是在一个小倌的瞳孔里。 “愿意和我聊聊吗?”明明和恩客聊天是小倌的义务,但穆兴还是想征求这个男人的同意。 青岚打着哈欠带了点头。 穆兴起身把青岚抱起放到了包厢里的床上,她自己却坐回到了椅子上,又斟了一杯酒,自顾自地说了起来,从她年幼时的小事,再到入伍后做了逃兵,甚至还有自己打家劫舍的日子。 青岚就有一搭没一搭的应着,既没有虚假的附和,也没有表现出厌恶,就乖巧地裹着被子坐在床上听。 穆兴也不知到说了多久,直到一段时间没了男人的回应,看向床上,男人裹成了一个球已经睡着了。 那天她没碰男人来泻火,但却比以前任何一次都有一种舒畅的感觉。后来她每次都来炙心楼点青岚的名,两人就这么相处着。到青岚那里过夜渐渐成了穆兴每天生活里的一个盼头。 正要出铺子的周旭看见穆兴正攥着荷包发呆不禁问道:“穆兴,你怎么了?呆在门口干嘛?” “老周,借我点钱呗?” 穆兴蜷缩着上半身,行走在雪夜中的良炉镇里,浮铁河畔的炙心楼在远处的黑暗中散发着吸引人的温暖。 “哟,穆小姐来了。”管事爹爹热情地招呼着正在门口掸雪的穆兴,“今儿个还是青岚?” 青岚这种虽然长得不错,但太不会来事了,□□上像个木头呆子,在一众小倌里挣钱能力垫底。现下总算有个常客了,管事爹爹也算替他高兴了。 穆兴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往她常去的包厢走。 “穆小姐,这次可能要等一下了。”管事爹爹好心提醒道,“今晚来了贵客,楼里拿的出手的小倌都遣去陪酒了,结束了就可以来陪小姐了。” 穆兴皱了皱眉,摩挲着手中的楼梯扶手,手掌上常年握刀的老茧在木质扶手上磨来磨去。 老鸨眼力十足赶忙解释道:“青岚他只是去负责端酒,那些贵客各自都点了小倌了。” 她听了这话才松开了扶手,去往青岚陪酒的那一层,在那帮人附近占下了一张桌子,点了一盘小菜一壶烧酒就坐在那里,盯着那帮人的一举一动。 青岚还是一副困得要死的样子,端着放酒壶的盘子,站在一个贵女的身后。要不是这群从郡城来的贵客对侍人的容貌有要求,老鸨打死都不会把青岚派上去。 青岚身前的贵女年纪轻轻,但看着一副被被酒色财气掏空了身体的样子,油头粉面。看着底子不错,但是行为猥琐。怀里搂着一个小倌,另一只手却伸进了另一个小倌的衣服里。 “小姐,今日就到这吧,您喝的够多了。”贵女身旁的一个侍卫劝道,“让江公子和梁夫人知道了就不好办了。” 周任突然收回了伸在小倌衣服里乱摸的手,带着小倌身子的温度和气味的手掌拍在侍卫的脸上,狠狠地一推,带着浓浓的醉意怒骂道:“滚开,那江颖早是我穿过的破鞋了,嗝,他敢管我?” 穆兴正在夹菜的手一顿。远处的侍卫似是在警惕什么赶紧环顾四周。只看见一个正在吃菜的客人,就放下了心,对着周任再一次劝道:“小姐慎言,您和江公子清清白白,您喝醉了,属下扶您下去休息。” 周任虽是醉了,但也的确是一肚子的火。周宣让她来梁家继续笼络江颖,顺便往梁栖身上泼脏水。原本计划很顺利,梁景那个老东西明显判断能力已经开始下滑了,她就快唬得梁景对梁栖动手了。 结果那个人回来了,明明那个人应该和梁栖是死敌啊,却劝回了梁景的理智,现在情况又变得悬而未决了,周宣还写信过来骂她办事不力。 想到那个人,就气得周任恶狠狠地拍了一下桌子,“要不是那个该死的混蛋。” 说罢周任就带着侍卫快步离开了。 此时那个被周任咒骂的人正悠哉悠哉地坐在梁三夫人梁行家的主座上,玩味地看着正颤颤巍巍地站在她面前的梁行,说道:“姑母,我回来了,您请坐啊。” 第26章 三方逐力 梁轩宛如这宅子的主人,老神在在地坐在主座上。站在面前的梁行不敢有一丝一毫不服气。现在的梁轩立了战功有了爵位,已经和她这种普通白身有了云泥之别。而且梁轩已经接手了卢象的职位,现在是直辖邺卫山脉的校尉。 梁轩掰了掰手指,看着自己手上骇人的伤疤,嘴角得意地上扬,“姑母,您请坐啊,这可是您的家。” “草民恭敬不如从命了。”梁行诚惶诚恐地找了个次座坐下了。 梁轩的脸上越发的得意,这种久违的优越感又回来了,仿佛回到了她还是梁家大小姐的时候,周围的人对她低三下四,旁支的族人们对她毕恭毕敬。 但这点敬畏还不够,她这次回来是打算接手整个梁家的,这本就该是属于她的东西。她痛恨梁景一伙,但对梁家的未来做不到坐视不管。 久在国君身边的她比所有人都更清楚梁家现在处于一个多么危险的境地。这次邺侯把她派回到炙炎郡的用意就是对梁家的最后通牒和给出最后一次机会。 “大小姐。”梁行殷勤地称呼道,“听说您在梁景面前保下了那异邦女,为什么不顺势除掉她呢?这白眼狼做了这档子事正好除了她的族籍啊。” 梁轩显然对“大小姐”这一称呼很是适用,一切就该如此,她朗声道:“贸然除掉梁栖,我怕让周宣钻了空子。” 梁景不喜梁栖,但不代表就喜欢梁轩。她需要先取得梁景的信赖,再名正言顺地除掉梁栖获得家族的继承权。 至于周宣,邺侯对她已经没什么耐心了。周家的小心思梁轩也能看出来,想从江颖做突破口。 梁轩回到炙炎郡之前把梁家这两年的事打听了七七八八,江颖的事她也早有耳闻,早就成了邺国境内茶余饭后的谈资。周家明摆着想通过江颖来接盘梁家的产业。 某种层面上梁轩和梁景的想法是一样的,梁家和淬火术都被两人理所当然地认为是自己的所有物。 无论是面对都尉还是国君,她们都保留着私心。梁景想继续维持着百年来梁家对冶铁行业的重要地位以及自己的小家庭对整个家族产业的绝对控制。梁轩想的是保留淬火术的前提下,和国君邺侯讲和,分出一部分利益换取梁家在这个国家的安全和地位。 邺侯对梁家现任家主梁景非常不喜,梁轩如果能接手梁家并老实听命,国君并不介意帮她一把。 当然她也要获得族内的支持。 梁轩拍了拍手,门外的一个侍卫就带着一个衣衫褴褛的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形容枯槁,神情畏缩,脸上黑漆麻乌,像是个乞丐。 可是梁行却激动地拥了上去,“陶儿,你被放出来了?” 梁陶木木地点了点头,“是大小姐把我救出来的。” 梁陶在无碍山上被梁栖当作替罪羊塞给了周宣,一直被关押在郡城的大牢里。虽然不敢折磨她,但日子也着实不好过。 “多谢大小姐。”梁行带着梁陶不断地给梁轩磕头叩谢。 梁轩很满意地看着跪在下方的两个人。 家族内部的支持有了,接下来就是搞臭梁栖的名声了,为自己的归来铺路。 当然也是时候去看看她的栖妹成长到什么地步了? 居然能干掉卢象,她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可着实惊讶一把,那个畏畏缩缩的小女孩看来改变了很多啊。 她招来刚刚带梁陶进来的侍卫,侍卫叫彭洪。彭洪曾是卢象手下的一个士兵,被梁栖所伤,为庞星所救,最后在温延的鼓动和梁栖的威胁之下,站了出来指证了卢象的罪行。梁轩接手卢象的校尉之职后,剩下的士兵就直接划归给了新校尉管辖,包括彭洪。 “梁校尉,有何吩咐?” “你返回邺卫山脉,开始重新排查每一个梁栖名下的矿点。” 梁轩已经从梁陶嘴里得知了邺卫山脉的那次匪兵作乱事件,实在太过蹊跷。 卢象死了之后,那伙乱军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周宣居然也让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肯定有问题,她要利用这件事同时扳倒梁栖和周宣。倒是时候,都尉和梁家家主的位置就都是她的了。 梁家虽然家大业大,但一直不入上流贵族的眼,如果她能拿下都尉的职位,梁家就再也不是一个世人眼里的土财主的了,而是一个勋贵高门。 梁轩脑海中想到,她会成为梁家历史上最伟大的族长,她才是带领这个家族走向辉煌的天选之女。梁景和梁栖只是两个卑鄙的僭越者。 此时迟暮的梁景正坐在餐桌前,毫无胃口地看着眼前丰盛的佳肴怔怔出神。 一旁候命伺候的管家吴辰小心翼翼地拍了一下梁景的背,梁景才想起来动筷子。 吴辰看着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 夫人这种情况在江主君去了之后就是有发生,她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衰老。 今日周宣的女儿周任带来的指控梁栖的证据漏洞百出,这是连她都能看出来的,家主却差点信了她的话,要是放在一年前是跟本不可能发生的情况。 而且照着她的观察,颖少爷和周任之间肯定发生了什么,她在郡城陪伴颖少爷的时候,少爷就经常和周任私会。要不是及冠礼那天的那个蒙面女子,她更愿意相信少爷的身子是周任拿破的。 可是梁景对颖少爷的话却变得格外的信任,很难接受别人的意见。如果不是今日梁轩的突然到来,利用她校尉的身份指证了很多证据的荒谬之处,梁景估计今晚就要对梁栖动手了。 梁景夹了一块肉放进了碗里,又愣住不动了。吴辰刚要小声提醒,梁景却开口说话了。 “你说我把颖儿托付给周任如何。” “周小姐不似良人,今晚出府就去了炙心楼。” 梁景无力地摇了摇头,深深地叹了口气。她孤身一人看着一桌的饭菜,想起了和江氏、颖儿一家三口坐在庶女住的小院里吃着粗茶淡饭的日子。 江氏抱着刚长出牙的颖儿,一口一小勺地喂饭,她坐在一旁看着父子二人,自斟自酌地喝着从铺子里顺回来的浊酒。日子清苦,却也甜美。 陪着她一路过来的江氏走了,只剩下颖儿了。家族和产业现在对她已经没什么吸引力了,她只想为她的儿子找一个能放的下心的归宿。 周任和周宣的意图很明显,周任那个丫头也私下底来跟她说不嫌弃江颖的身子,颖儿也有意,她就想着要不就这么办吧。 可是梁轩的归来给了她另一条选择,与其便宜了外人,不如……好歹梁轩也姓梁,是她大姐的女儿。如果是一年前她断不会理会任何一个梁家族内的人,但是这段时间她深深地感觉到了自己如同孤家寡人,集中权利的感觉很好,但是面对着国君的压力、其他两个家族的反抗、家族内部梁栖的失控,她内外交困没有盟友。 她要为自己年轻时的孤傲付出代价了,奋斗一生没有女肆,一生挚爱先走一步,唯一的儿子还遭了歹人的侮辱。不断地打击消磨了她的偏执,她现在只想找到个可以妥协的对象,把她的儿子安顿好。 梁轩似乎是个不错的选择,梁栖则是她多年前犯下的一个错误,差不多是该解决掉这个错误了。 “弄错啦!”庞星拿手指戳了一下梁栖的脑门,“你还是女人吗?面都不会下。” 梁栖半夜三更不睡觉,偷跑进了庞星的房间里,把人拉起来,央着庞星给她下面条吃。她其实可以让雇来的仆人做给她吃,可是她今天就是非常想吃庞星亲手下面。 庞星只觉得这丫头纯粹半夜睡不着折腾她,就逼着她学下面条。可是这丫头做饭的天赋和她背书的能力成反比。直接就把面条往他备好的汤里下,也不先沸水煮再冷水过一下,导致面条坨在一起,还粘了不少在锅上。 被迫学下面的梁栖撇着嘴,不服气地抓住了庞星戳她脑门的手,“谁知道面条要先过一遍水啊。” 她又揉了揉庞星被抓住的手,男人的手柔软细长,手背摸起来很舒服,美中不足的是老茧不少。她又把庞星的手团成拳头,避开那些老茧,慢慢地放在手心搓揉。 “你做面还是我做面?”庞星有些脸红地抽回了自己的手,背过身去说道,“按我说的再做一遍吧,这次别再犯失误了。” 这丫头这段时间的行为越来越大胆了,搞得他一个现代男人有点不好意思了。 梁栖则是像一个被夺走了毛线球的大猫,委委屈屈地蹲到了灶台口,用火叉逗着里面的火苗。 庞星转身看过来的时候,看见这丫头蹲坐在稻草上一只手抱膝,半张脸埋在里面,一只手正用火叉挑着灶火。看着怪可怜的,得安慰安慰这只大猫,就也蹲到了大猫旁边。 “今天怎么想起来跑到我屋子里来的?”庞星柔柔地问道。 “屋里灯用完了。”梁栖嘴还埋在手臂里,唔唔地说道,温暖的灶火照映在她的脸上。她凝视着火焰,火焰在她的瞳孔里舞动。 庞星不知道梁栖为什么到了这个世界后有了一个点灯睡觉的习惯只觉得奇怪。但至少可以确定这丫头并不饿,是没灯睡不着来找他的。 他就随口一提,“要不睡我那?” 大猫突然站了起来,径直走出了厨房,庞星还没反应过来还蹲在原地。 门外飘来一句:“不饿了有点困,我们睡吧。” 第27章 心照不宣 庞星蹲在地上笑着摇了摇头,他起身掸了掸衣服也跟着离开了厨房。走到自己的房间前,梁栖正在站们口等着他。 这样子就像以前在福利院的时候,晚上栖栖一个人不敢进没开灯的房间,站在门口等着庞星先进去开灯的样子。 “你先在外面等一下,我进去把灯点上。” “不用点。”梁栖去拉过庞星的手,“外面冷赶紧进去吧。” “这样你睡得着吗?” “没事,没事。” 两人推开门,漆黑的房间里只有暖炉里散发着令人舒适的淡淡火光。 只有一床棉被,庞星怕两个人不够盖的。 “我去你屋里把被子抱过来?” “不麻烦了,赶紧睡吧。” 听着外面呼呼刮的风声,庞星又怕把栖栖冻到。 “那我给炉子加点柴,你等一下。” “屋子里已经很暖和了。” “那我取两件棉衣盖在被子上,就在柜子里,马上就——” 为了防止男人继续这么叽叽喳喳地说下去,梁栖直接把庞星横抱起塞进了被窝里,然后自己也钻了进去。 反应过来时,庞星已经在被窝里了,梁栖则躺在一旁,能感觉到两人之间距离不足一指。 小时候还很怕黑的栖栖经常钻到他的被窝里和他一起睡,那时候习以为常。到了念初中的年纪之后,就再也没睡在一起过了。 原本整个脸漏在外面的庞星,慢慢地把自己的身体向被窝里面滑,只把鼻梁以上留在外面。 「感觉好奇怪啊。」他内心产生了种害羞的感觉,脖子根本不敢向身旁女人的方向扭。两个世界里长大成人之后,第一次和异性同床共枕,虽然身旁的人就是他的女朋友。 「炉子里明明没添柴加火啊?怎么这么热。」庞星感觉脸烫烫的,一定是屋内二氧化碳浓度过高的问题。 他能感受到身旁女子的呼吸,平稳规律,而且特别轻。可是他却整个身体僵直地不敢动弹了,「太近了!」 好像还能问道女人身体散发出来的皂香味,混合着栖栖在原来世界时就有的女子清香。 他现在不仅脸热,身体好像也捂出了一点点汗。 「完了,睡不着了。」这种状态完全无法入睡的庞星,怔怔地睁着双眼盯着屋顶。 没过一会,庞星感觉到身旁的女人转了个身,女人呼出的带着体温的气体轻轻地吹到他的耳朵里,「好痒。」 他又缓缓地把自己往被窝里滑了一点,外面只留下了个脑门,他想把自己埋在被子里躲起来。 靠着梁栖那边的手想重新找个地方放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旁边的人一下,吓得他赶紧缩了回来,身体绷的笔直,梁栖那边好像没什么反应,他才稍稍放下心来。 可是他在被窝里突然听到外面一声嗤笑,感觉到漏在外面的头发被吹起来了一下。 因为自己的窘迫被戳穿,庞星突然又气又羞,他把头伸出被窝,红着脸气鼓鼓地看着梁栖。 房间很暗,看不清梁栖的表情,只能借着从窗外泛进来的微弱月光看见女人的轮廓。 女人侧躺着,面朝着庞星,两人看不见彼此的面部表情。心照不宣的是都能感觉到对方正睁着眼睛看着彼此的脸。 这种感觉很奇妙,都睁着眼,但是可以肆无忌惮的盯着对方,因为对方也根本看不见你的眼睛在看哪里。就像两个都带着墨镜的人面对面的站着,即便知道都在相互打量,却能麻痹自己对方看不见自己的眼睛在看哪。 “你笑什么?”庞星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缩在被子里干什么?”梁栖没回答反而是抛出了一个问题。 “我——我脸冷。” 梁栖伸出手摸了一下男人的脸,“这么烫,你说冷?” “刚捂的。” “我给你降降温?” 庞星没听懂什么意思,他睁大着双眼捕捉着黑暗中女人的动作。 虽然看不清,但他感觉到了女人的脸在往他的脸慢慢接近。 梁栖侧身压在身下的手正撑着身体向着庞星的方向挪去,庞星也感觉到了女人的手臂触碰到了他的身体。 他在等待,脑子里一片放空,等待着黑暗中女人的下一步动作,呼吸不自觉地变快。期待、害羞、渴望从他的眼睛里流露出来。 他感觉时间变得好慢。 黑中的梁栖能感觉到离男人的脸越来越近了,女人撑在床上的手也死死地抓紧了床单。 她感觉到了一股热气扑打在脸上时停了下来。 感觉到女人身形停滞,庞星不由地慌乱起来。 他正想开口就感觉到了嘴唇突然一阵清凉,接着就是一个柔软的物体钻进了他的嘴里肆无忌惮地搜刮着。 二人在两个世界都是雏鸟,完全不同要领,庞星感觉呼吸有些困难,脑袋往后仰了仰。 梁栖却用手把庞星捞了过来,紧紧地扣在自己身前防止男人逃开。 庞星反而来了点火气,不逃了,用力地用舌头应了回去。 女人得到了回应后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脸离开了男人的嘴唇,转身把庞星压在身下。 她一手抓住庞星的一直小臂,欺身压在男人的身上。 庞星刚刚被一段热吻挑逗起来,有正是青春干柴烈火的年纪,有了反应。他此时也是意乱情迷,只觉得浑身酥软,生不出反抗的意志,任由女人把他压在身下。 手臂上花印的位置隐隐发烫。 欲望上脑的梁栖突然感觉到刚刚握住男人的手臂上一处位置烫着她的手心,此时一阵寒风吹开了没关紧的窗户。 冷气吹回来两人的理智,僵在刚刚的姿势。 庞星率先打破了沉默:“咳咳,栖栖你先从我身上下来,坐在我肚子上我有点喘不过气。” 梁栖愣了一下,赶忙躺了回去,心里想着:「差点出事了,刚刚完全无法控制住自己的身体,所有的行为全是下意识的。」 躺回去的梁栖像个犯错的猫,卷着被子索在床的一角,隔着庞星一人宽的距离。 “庞哥,我——抱歉……” “没事,我也没注意。” 刚刚庞星自己也完全被欲望控制了,冷静了下来之后心里还有点小小的可惜。他听着梁栖委屈的声音哪能升起什么怪罪的心情,而且他是现代人的灵魂,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吃亏的。他们又是男女朋友关系,发生这种事很正常不过了,你情我愿的。 窗外又一股寒风吹了进来,他能感觉到梁栖现在刻意离得他远远的。 因为只有一床棉被,女人索到了另一边就把被子都卷走了,他现在身体上方全无遮盖的地躺在床上。 他有些尴尬的向梁栖的方向贴近,现在说被子的事太煞风景了,只好自己贴过去了,太冷了。 梁栖感觉到男人又贴近了自己的身体,不禁松了口气,她害怕自己的行为被庞星厌恶了,这个世界里男人很重视这个的,自己刚才差点要了他。 她感觉到男人从后面保住了她,悬着的心彻底放了下去。她转身也拥住对方。 两人之前的那一下折腾消耗了不少精力,也就这样相拥着沉沉睡去了。 早上梁栖先醒了,她睁眼时看见男人乖巧地躺在她的怀里,两人的长发交织在一起。男人应该是快醒了,红肿的嘴唇还略微动了一动。 自从来到了这个世界之后她很久没睡过质量这么好的觉了,还是在不点灯的情况下。 这几年她的幽闭恐惧症虽然有所好转,但是如果在黑暗的空间里还是会很焦虑,所以不点灯根本无法入睡。但是和庞星睡在一起时,出了昨晚的那次冲动以外,大部分时间都非常宁和。 窗外又下起了雪,雪花缓缓地飘入屋内。但她并不觉得寒冷,两个人的体温只隔着里衣相互温暖着。 庞星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看见梁栖正看着窗外出神,刚想问她在看什么,突然发现自己所在女人的怀里,老脸一红。 昨晚乌漆麻黑的,把他的羞耻心缓和了不少,可是现在清清楚楚地就不行了。 梁栖感觉到了怀中人的动静,目光从窗外挪了回来,微笑着看着面露窘迫的男人,“庞哥,你醒了?” 庞星把自己当作一条咸鱼,身体向下滑,把自己滑进了被窝里,只留了个脑门丢在外面散热。实在没脸见人。 看着男人红扑扑的脑门,梁栖只觉得分外可爱,用手去梳理男人头上的绒发。 寒冷的冬日里,躺在温暖的被窝里,外面风雪交加,屋内暖炉未燃尽的木炭噼啪作响。 两人就这么刻意的维持着这份美好的宁静,相互心照不宣。 直到一声急促的敲门声从院落的大门处传来。 穆兴在炙心楼偷听到了梁家和周宣有过打算对梁栖动手的消息。她在青岚那里呆到早上后就急匆匆地跑来梁栖的住处准备汇报这个情报。 庞星的屋子外面仆人对着屋内问道:“庞公子醒了吗,小姐不见了,公子昨晚可有看见小姐外出。” “我就在这里,什么事?”梁栖皱了皱眉没好气地对外面说道,她还想多躺会呢。 “穆掌柜说是有要事相商。” “我知道了。” 梁栖下床穿好衣服,看见刚把脸伸出来偷看她走没走的庞星又把脸缩了回去,笑道:“我有事去处理,你再睡会儿吧。” 第28章 狼狈为奸 梁栖一脸凝重地坐在主屋客厅的主座上,章骏、周旭、穆兴分列两旁。 她一手撑着自己的下巴,脑海中分析着刚刚穆兴带回来的情报。 穆兴激动地说道:“江颖的清白是周任拿走的,并且顺势栽赃给我们。” 周旭不解地问道:“那她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怕奸情暴露?” “不只是这个原因,最主要的是冲着梁栖来的。” “及冠礼的事情败漏了?” “没有,但是歪打正着被梁景知道了。” 梁栖计划及冠礼上派穆兴毁掉江颖的名声,正巧江颖的确和周任有奸情已经失了清白,周家顺水推舟嫁祸到了梁栖头上。 梁栖联想到了那天她回梁府,刚进入正厅,江颖和梁景莫名友善地和自己寒暄的情境。 章骏看向正在思考的梁栖,“以梁景的性子到现在迟迟没有动手,是为什么?” “除掉我,江颖再嫁给周任,获利最大的便是周家。”一直沉默的梁栖开口了,“梁景迟迟没动手,像是受到了什么阻碍,为什么呢?因为梁家的脸面问题吗?” 正当众人苦思冥想的时候,仆人来报:“小姐,梁府的杜笛来知会了一件事就走了。” “何事。” “梁夫人请您去一趟公文馆。” 看来事情就要有个说法了。 章骏提醒道:“我们一块去吧,可能有危险。” 穆兴点头称道:“我去把铺子里的姐妹们都拉上。” 周旭拍了拍自己的胸口说道:“我家族里还有些能出些子力气的人。” 梁栖看着她们欣慰地点了点头,起身便带着人往外走。 走到院子里时看见庞星已经穿戴好了贴身的御寒蓝色小袄,正站在大门口等着她。 “我跟你一块去。”庞星出屋子的时候正好碰到杜笛在大门口传信。 “之前说好的,以后有事一块面对的”梁栖刚想拒绝,庞星又补充道,“作为你男朋友去见见岳母没什么不合适的。” 到了这份上梁栖回头看了看身后正摩拳擦掌的章骏等人,又转回来看着站在门口目光坚定的庞星。 “出发。”梁栖略带激昂地点头说道。 公文馆内梁景坐在大厅中央,凝视着门外已经被白雪覆盖的广场。江颖站在梁景身后,周宣和梁轩分座于两旁,都在等待着一个人的到来。 没过多久一个身影便出现在了门外的广场上。 梁景的双眼慢慢地虚成一条线,目光锁在远处的那个身影上。 “她一个人来了。”周宣看到了远处的来人起身站了起来。 “不止。”梁轩端起茶饮了一口,面对着茶碗双眼却斜视着门外的远处。 那个身影没走几步一个蓝色身影便跟了上来走到了一旁,接着便是后方乌泱泱地几十号人跟在身后,慢慢地朝着公文馆压过来。 梁景原本虚着的眼现在睁到了最大死死地瞪着远方的人群。 周宣转头对着站在身后地周任小声地说道:“让埋伏好的人都先别动。” 梁景、梁轩、周宣三方虽然目的不同,但是他们暂时达成了先除掉梁栖的共同目标。今天准备借着梁景的名义为梁栖设下鸿门宴一举拿下。谁想到梁栖有备而来,带来的人比他们埋伏好的还多。 梁栖牵着庞星的手走在众人前方,闲庭信步地朝着公文馆走去,挑衅地看着坐在屋内正中央的梁景。 很快他们停在了公文馆门口,梁栖身后的人一个个看着凶神恶煞不似良民,周宣特别害怕这些人在梁栖的一声令下冲进来。 不过还好,只有梁栖牵着一个蓝衣男子走了进来,其余的人围在公文馆的外。 梁景看着眼前的梁栖和庞星,她想到了多年前这两个孩子也是像今天一样站在那个位置,不过当时她可以随意支配他们的命运。 “母亲,今日叫我过来是有什么事吗?”梁栖双手抱拳很随意地朝着梁景行了一礼。 “你可知道你还在孝期?”梁景稳住气势直接发难,“你父亲没去多久,就有人看到你当街与男子行为不雅。” 梁栖那日夹着庞星在大街上行走的事在良炉镇传的沸沸扬扬,都在指责梁栖守孝期间行为不端。 庞星听了知道这是在借着他向梁栖发难,不由得担忧地看向梁栖。 梁栖感受到男人的目光,转头温柔地给了一个不要担心的眼神。 她现在清楚的很,当梁景之流开始用伦理道德威胁她的时候就证明梁景现在对她有所忌惮。 “母亲想如何?”仿佛这不孝的罪名在梁栖面前毫无威胁一样。 “我要你即日起去祠堂禁闭思过,你可有异议?” “有。”梁栖面无表情地看着梁景,“有本事你现在把我抓进去。” 她现在懒得和这群古代人玩母慈女孝的伦理游戏了。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梁景怒不可遏。 “我不仅不会去梁家那该死的祠堂,我还要在孝期内娶亲。”梁栖刻意眼睛一大一小地盯着梁景,极为不尊重。 为了个对她毫无亲情的家庭吃素三年?她做不到。 “顺便跟你说一下,我要娶这个男人。”她把牵着庞星的手举了起来说道,“江颖的身子是周任破的和我也没关系婚约不作数,去问周都尉要不要江颖这女婿吧。” 「这算是求婚了吗?」梁栖那些大逆不道的话庞星都没注意,唯独这句话他握紧了梁栖的手以作回应。 “梁栖你别血口喷人。”周任和江颖异口同声地反驳道。 “放肆!你敢这么跟族长说话?”一直在一旁观察梁栖的梁轩坐不住了,一拍桌子站了起来。 梁栖牵着庞星转身正要走,听到了梁轩的话后站定在了原地,背对着屋内的众人。 梁轩,这个化成灰梁栖都能认出来的女人。 梁轩一拍桌子,隐藏在公文馆耳房的梁家家丁就涌了出来,要把梁栖围住。梁景也气势汹汹地带着周宣等人走上前去。 门外的章骏等人看情况不妙赶紧带着人冲了进来,两帮人以梁栖、庞星为中心对峙起来。 梁栖转过身带着庞星和章骏等人站到了一起,在对面梁景带着梁轩等人怒视着他们,两帮人剑拔弩张。 梁景扫视着梁栖身边的歹人,梁栖也把梁景的走狗们看了一遍,两人的心里都说出了一声「狼狈为奸。」 “栖妹该把不属于你的东西还回来了。”梁轩对着梁栖大喝道。 梁栖没回话,只是像看死人一样看着梁轩。 “走。”收回对着梁轩的目光,梁栖牵着庞星的手转身走出了公文馆,手下的人也让出了一条道乌泱泱地跟着离开了。 当年梁栖丢下庞星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公文馆内,男孩被人流撞的左右摇晃的场景还历历在目。这次她紧紧地抓住了庞星的手,带他离开了这个是非之地,这丢下自己男人的事以后不会发生了。 梁景并没有阻止梁栖的离开,她抬手示意众人莫追,刚才那种情况胜算对半,她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因为找梁栖来的借口是家事,周宣并没有动用都尉权利的借口来介入一个家族内部纷争,而梁轩也只能以家族成员的身份参与。 可是梁轩在扫视梁栖身边的人时发现了一个熟人——穆兴。穆兴是逃兵,在伍时曾经和梁轩共事过,只不过当时并没有深交,但梁轩记得穆兴的脸。 穆兴的出现彻底证实了梁轩的猜想,梁栖包庇了乱军并收为己用。加上前些日子派出的彭兴回报,梁栖名下的矿上有很多人都对不上户籍的名册。 名册物证已经有了,现在只要这抓住几个人证便可。梁轩到时候可以把周宣和梁栖一网打尽。 “梁栖和其爪牙以我们现在的人手对付起来有些吃力,我去邺卫山脉的驻地去调集一些人手过来。”梁轩对着梁景和周宣说道。 她要找借口去搜集证据,而且在她看来梁栖虽然现在有点势力,但如果梁景动员整个家族的力量过来梁栖根本不是对手。 梁景和周宣没做多想就应允了,今天双方算是撕破脸皮了,后面就是直接正面碰撞了,援手多多益善。 梁景看着远处梁栖离去的方向,招来了管家吴辰吩咐道:“去召集梁家所有族裔旁支和客籍,让她们把所有成年的女丁都派过来,通知各个还在掌控的铺子把存储的盔甲和武器都拿出来,快去!” 庞星回去的路上叽叽喳喳地对着梁栖问个不停,“刚才说成亲的事,你是用来气梁景的还是真的?” “当然,我骗过你?”梁栖捏了捏攥着的庞星的小手。 一旁的穆兴听到这句话后撇撇嘴。 “那我们什么时候成亲?”庞星有些脸红不好意思的问道,“我不急的,嘿嘿。” 梁栖目视看着前方一脸淡然没有回答,可是她心里却想着:「你不急,我急啊,天天素着超难受的。」 梁栖带着所有人来到了自己居住的小院门口。 周旭和穆兴分别带着手下暂时安置在梁栖的院落附近以保证她们的安全。 “穆兴,你现在快马加鞭赶回无碍山,把你所有的姐妹和我名下的所有奴籍壮年女子都拉过来。”梁栖准备做着最后的部署,“师傅你去把我们用淬火术打造好的装备都运到这个院子里来。” “我去济微堂带一些药物过来,你们应该用的到。”庞星建议道。 梁栖对着他点了点头,派了几个人护送庞星去拿药材了。 她自己打开门回到了小院,发现已经有两个女人已经站在院子里等着她了“梁小姐你找我们来有什么事吗?” 来的两人正是良炉镇另外两家的少主——彭蔚和韦临。 第29章 良炉雪夜 今日是一年中最冷的一天——大寒。只要度过了大寒这天,天气就会慢慢暖和起来,冬天也将要过去,春天即将降临。 这个世界的大寒时节和庞星他们原来的世界一样,都有一家人一起做牙祭,聚会祭神祷告来年的平安美满。 良炉镇今天太阳刚下山,各家各户就都早早闭了门,和家人们团聚在一起。街道上被厚实的积雪所覆盖,道路上时不时响起两旁民居里人们嬉笑打闹的声音。 唯独梁栖居住的院子周围寂静无声,灯也都好像被刻意熄灭了,这片区域一片昏暗。 梁栖站在院子的回廊里,独自一人站定在那里看着院子中的飘雪。 穿越前都是她和庞星两个人过的大寒,当然所有节日也都基本就他们两个人过。 穿越后被收养第一年的梁栖曾经也参加过梁家的牙祭,那时的她还是个被梁景牢牢掌控的小女孩,曾经幻想过能在梁家体会到家的感觉。可是她在宴会上被江颖和同龄的孩子欺负时也没人管,梁家根本没人拿她当家人。 “咚,咚,咚。”院子的大门被人敲响。 敲门声在一片昏暗寂静的院子中回荡。 大门的动静把她的思绪拉了回来,自言自语道:“终究是来了。” “小姐,家主请您回府参加今年的尾牙宴,说是上次的事误会了,这次母女二人重归于好。”杜笛一个人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门外杜笛一个人继续拍打着院门。 “一个人来的?”梁栖的询问声从院子里传来。 杜笛看了看两边全副武装紧贴着院墙的几十名梁家护院,然后从容地说道:“一个人。” 院内传出来了“吱吖吱吖”脚踩在积雪上的声音。 杜笛向前一挥手,她手旁的两个侍卫缓缓地抽出刀比划在门缝处。 门闩发出了被拉开的声音,两个侍卫拿着刀直接就对着门缝捅了过去。 可是完全没有捅到人的身体的手感,反而震得她们手麻。 门被打开了,梁栖的胸口处顶着她们手中的刀。 杜笛第一反应是不妙,她知道梁栖的本事,赶忙身形向后一退,“所有人给我上。” 两个侍卫准备抽刀再砍,梁栖马上就拔出了腰间的剑割断了两人的喉咙。 两人双手捂住正在喷射血液的喉咙,无助地瘫倒在雪地上挣扎,炙热的献血浇洒在冰冷的雪地上,升腾起了丝丝白烟。 梁栖一个人站在院子门口,她把剑锋向身侧一甩,剑上的鲜血被泼洒在了朱红的门扉上。她背后的院内一片黑暗,她本人身着紫色圆领袍,刚刚上衣被捅破的口子处漏出了银白色的铁板。 “都愣着干嘛快上啊。”看见侍卫们被震慑住了,杜笛赶忙命令道。 可是所有人都没敢轻举妄动,都忌惮着梁栖身上的不明铠甲,刚刚直直的两刀都没能伤她分毫。 就在梁家人有所顾虑的时候,从院内翻出了许多蒙面人,从院墙上跳了下来和梁家侍卫厮杀了起来。 杜笛见手下都被牵制住了,自己便提刀冲向了梁栖,此时一把剑横在了她的面前。 “章骏!”杜笛看向剑的主人。 “将对将,王对王,你还没资格拦她,你的对手是我。”章骏举着剑拦住了打算冲上去的杜笛,她又转头对着梁栖说:“这里我看着,你快去梁府。” “可恶,看刀。”杜笛直接就对着章骏砍去。 两人厮杀在一起。 梁栖则是带着藏在院子里的周旭和剩下的手下向着梁府进发。 她的院子在浮铁河边,而梁府在河的另一边,她们必须过桥才能抵达对岸。 梁景今晚为了除掉梁栖一共设置了三队人马。杜笛领一队精锐梁家护院直接把梁栖的院子围住,力求能就地诛杀梁栖。梁行和梁陶带着召集来的梁家旁支和客籍包围在外围,堵住各个交通冲要处,防止梁栖逃窜。管家吴辰带着周宣留下的军士看守梁府以防万一。 桥的另一边,梁行听见河对岸喊杀声四起,可是梁栖已经伏诛的消息却迟迟没有传来,正犹豫着要不要支援过去。 此时梁栖带着周旭已经来到了桥的对面,她和梁行各自站在桥的一边对峙着。 “贤侄,放弃吧,我这里可是有着百十号人。”梁行冲着梁栖喊道,她带的人虽然不是杜笛率领的护院侍卫那样,但胜在人数众多,所以也只是让她负责围堵漏网之鱼。 周旭暗道不好,这梁家怎么召集来了这么多人?她们这一大半的人都被缠在院子那里对付杜笛了。现在百十号人堵在桥头,她们根本冲不过去啊。 就在局面有些僵住的时候,浮铁河的远方开来了几艘梁家的运矿船。 “这时候怎么会有运矿船?”梁行疑惑地问道。 她身边曾经负责无碍山矿场的管事回道:“不应该啊,家主最近为了这项计划已经停了所有的矿场了,负责矿场的客籍们都召集过来了。” “去问问。” 管事站到河边冲着运矿场对着梁家行船时用的暗号,可是并无回应。 慢慢地船开到了桥旁的岸边停了下来,管事走上前去准备登船,一支利箭射穿了她的胸膛,管事直直地倒进了浮铁河里。 “不好,是梁栖的援军!快先拿下梁栖。”擒贼先擒王的道理梁行还是懂的,她慌忙地指挥着手下的人。 可是船上的穆兴不给她整理阵型的机会,领着从无碍山带来的姐妹和饱受梁家欺压的奴籍们冲了上岸,顷刻间就冲散了堵在桥头的梁家人马。 梁栖也抓住机会冲向了桥的另一边,可是梁行却带着几十个梁家支系又出现在了她们正前方。 “可恶,这帮客籍真是废物,一冲就散了。”梁行带着本家子弟在混乱中勉强地抱团没有被冲散,“想到梁府先过我这关。” “梁栖,我去对付梁行,你先去梁府等我吧。”周旭在身后对着梁栖说道,她的小家族被梁家吞并,梁行在其中没少作妖,她有些私人恩怨要算。 周旭领着梁栖分给她的奴籍帮手,拎着平时打铁用的铁锤就冲着梁行锤了过去。 梁栖和穆兴汇合带着剩余的人马冲破了剩下的包围,直指梁府。 雪越下越大,梁府大门口,吴辰拿着把偃月刀带着十几名军士看守在门前。 不久梁栖便带着人抵达了梁府门口。 吴辰长叹了一口气,把刀横在梁栖众人之前,“小姐,算了吧,您现在离开这里我绝对不追。” “如果我执意要进去呢?”梁栖玩味地问道。 “家主对您有养育之恩。” “哈哈哈,你指的是被当成一条配种的狗那样的养育之恩吗?” 吴辰又叹了口气无话可说,双手抓住刀柄,明晃晃的刀片对着梁栖,周围的军士们也围了上来。她自幼便跟随梁景,梁景经商冶铁,她就负责灰色事物,梁景谈不下的人她解决,对梁景有威胁的人她去搞定。后来生活稳定了也就不需要她亲自去打打杀杀了,变成了管家负责梁家日常事物。 “梁栖,我们的人是走水路所以来的快了一些,可是梁轩带着邺卫山脉的驻军也快到了,得赶快了。”穆兴提醒道,“吴辰这里我来拖住,你赶紧先去解决掉梁景。” 吴辰可不打算放任何一个人过去,她拖着偃月刀就冲了过来,临近梁栖和穆兴二人时猛地跳起旋转,当刀刃举到最高时便狠狠地朝着下方地二人劈下来。 梁栖狠狠地踹了穆兴一脚,两人才借力分开距离,吴辰的偃月刀重重地劈在了二人刚刚站地位置。 “好险。”穆兴看着地上的石砖被砸成了碎片,心有余悸地说道,“我们人多,围住她们。” 跟到梁府门口的都是和穆兴一起曾经上过战场的老兵,论战斗技巧并不输那些军士太多,而且现在她们还有二十几个人,人数占优。 吴辰却并不慌张,有条不紊地指挥着不多地军士,死死地缠住了两倍的敌人。 局面僵持不下,让梁栖也感到焦急,好几次自己冒进差点被吴辰斩于刀下,之前用庞星提供的金属热处理技术造出来的板甲也救了她好几次命,不然早就被吴辰杀了。 就在两帮人缠斗时,一个娇小的身影摸到了附近的黑暗处。 庞星把阿雯安置好了之后就带着从济微堂顺回来的“药物”赶了过来。 这个“药物”是温延发明的,温延是一个医生和药师,在她们这个世界里温延这种药师平常也会炼制一些丹药,炼制丹药的过程中就配出一种会爆炸的黑粉。 庞星一开始发现的时候还吓了一跳,这不就是火药的雏形吗,他也惦记上了这个东西。自己平时就捣鼓捣鼓,在铺子里周旭的帮助下他弄出了一种类似于后世烟火鞭炮的试验品。 他拿起打火石点燃了制作好的鞭炮,用了吃奶的力气丢进了人群里。 众人除了梁栖都没当回事,只当是回冒烟的一连串纸筒罢了。直到突然一声声炸裂响起,虽然威力不大,但是噼里啪啦的很唬人。而且这是火药的雏型,烟雾特别大其浓,起到了□□的效果,刺鼻的味道也让吸进去的人不停的咳嗽掉眼泪。 梁栖作为一个现代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东西,她对爆炸是有心理防备的,也刻意屏住了呼吸没有吸入那些烟雾。可是穆兴和吴辰她们就遭殃了,吴辰单手挥着偃月刀,一只手不断地揉眼睛,身体在向后退。 梁栖趁机一剑朝着吴辰刺了过去,吴辰经验老道感觉到了有人朝着自己攻击,直接就朝着风声的地方挥砍。可是刚刚有一颗残留的炮仗冷不丁地炸了一下,吴辰的手抖了一下。 梁栖趁着她手抖的停顿,躲过了刀刃近身到了吴辰身边。她狠狠地对着吴辰的膝盖后一踢,剧烈的疼痛让吴辰不得不单膝跪地。 她想到了当年在祠堂,吴辰按着她朝着梁景下跪的样子。接着她一剑刺穿了吴辰的另一个膝盖,吴辰彻底地跪在她面前。 吴管家双腿血淋淋地跪在雪地上,鲜血以她为中心朝着四周流散,白雪上犹如开出了一朵鲜红色的花。 下一剑梁栖刺穿了吴辰的喉咙了结了这位管家的性命,剩下的军士们也被穆兴带人解决了。 大雪渐渐地覆盖住了吴辰跪坐的尸体,从无碍山一路赶来的穆兴等人也精疲力竭地坐在雪地上休息,大口地喘着粗气。 梁栖自己也颤抖地呼出了一口白气。 她一手拿着沾满鲜血的剑走到了梁府的门口,抬头看着府邸大门上高高挂着的“梁府”二字。 “母亲,我来了。” 第30章 推心置腹 梁景一人伫立在梁家祠堂里,她静静地看着列祖列宗的牌位。她曾经对宗族不屑一顾,因为她是一个庶女出身,宗族地存在让她天生比嫡出的孩子低上一节,当时的她认为宗族是一个拖累的存在,只要照顾好自己的小家庭就行了。 后来嫡姐死了,她和梁行竞争上位,族里选中了她作为一个好掌控的“傀儡”。她通过自己的努力改进了淬火术,任用吴辰黑白通吃,让梁家势力极度扩张,成为了邺国铁器的主要供应者。一切都仿佛与别人无关,都是她一手缔造的,一切也都是那么美好,除了还缺少一个继承人之外。 她收养了一个看似很好掌控的懦弱孤儿用来配给自己儿子,她轻易地驳回了国君的政策认为自己战胜了君王的意志,她肆意地侵吞彭韦两家的产业认为肯定轻而易举。 太过顺利的前半生让她对自己的能力有了过高的幻想,失控的养女、彭韦两家的抵抗、没能完成爱人临终的愿望,一件又一件的意外慢慢击碎了她从年轻时积累下来的自负。 她突然发现连自己的儿子都被外人所控制,最想守护的小家庭结果支离破碎,最瞧不起的宗族却成了她最后的依靠。 她叹了以口气,点了一炷香插在祭坛上,虔诚地向祖宗恳求这次计划的成功,忏悔着自己以前的刚愎自用导致了今天的局面。 可是她已经隐约听到了府外的一连串响声和喊杀声。 祠堂外刮进来的寒风吹得屋内的烛火左右摇晃。 门外的灯火不知道何时熄灭了,只有祠堂内一点微弱的烛光,外面一片黑暗。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黑中传来。 梁景的呼吸不禁变得急促,她攥紧了自己的手掌。 脚步声的主人进入了烛光的范围,是梁景的一个侍卫,侍卫身上挂了不少彩,神情绝望。 梁景神情变得暗淡,不抱希望地问道:“结果如何了。” 梁栖的院子外,章骏瘫坐在门口的石台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身上有大大小小十几处刀伤,十分骇人。发冠也被打掉了,披散着头发,凝固的血液把发丝粘在她的脸上。现在就算是一个稚童来都能轻易干掉她,她的力气已经用尽了。 而她脚下,躺着杜笛的尸体。 浮铁河上漂浮着数十具尸体,有的衣着简陋,有的锦衣皂靴。桥面上一帮矿工模样的女子把两个人团团围住。 周旭双手拿着自己的大锤从人群里走了出来,铁锤狠狠地砸在地上,双手搭在高高竖起的锤柄上,冷酷地看着被围住的二人。 “梁行,你们母女两该还一下当年吞并我周家的账了。” 梁府大门口,穆兴把军士的尸体堆放到一起后,和手下们一起破开了梁府的大门。 祠堂内的梁景绝望地听完了侍卫的禀报,随后听到了大门被破开的声音。 “带着公子去江家。” “是。” 巨响过后梁府又恢复了宁静。 梁景站在祠堂微弱的烛光里凝视着门外的黑暗处。 风在此时停了下来,原本被吹得哐哐作响的灯笼也停止了晃动。 “哒”“哒”“哒”行走在通向祠堂的青石板路上的声音,声音越来越近。 门外一片黑暗。 “吱吖”“吱吖”脚步又变成了踩在积雪上的声音,听声音是走到了祠堂门外的露天院子里。 门外隐约能看见一个人影。 “咚”“咚”“咚”一步一步重重地踩在木制台阶上的声音。 门外梁栖提着带血的剑从黑中微笑着走了出来。 她一边左手掸着肩膀上的雪,一边侧头吹了吹残留的雪花。脚跨进祠堂前在门槛外跺了几下,还抬起脚来看鞋底有没有残留的积雪。一副游子雪夜归家的样子。 “母亲,我回来了,不是有尾牙宴吗?”梁栖微笑着问道,声音轻柔。 梁景却感到一股寒意从自己的心脏处爬了出来,很快这股寒意就爬满了她全身。她看着梁栖面带微笑的表情,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两步。 梁栖眯着眼对着她的“母亲”微笑着,如果没有脸上沾染的血迹的话,这就是原世界里她经常对别人摆出来的笑容,天真无害,看不出对别人的一点威胁。 “母亲,您坐。”梁栖恭敬地用手掌指向一张太师椅。 梁景没敢动,右手握拳捂在了胸口处,慢慢往后退。 梁栖没做声,还是眯眼微笑着,对着“母亲”头歪了一小下,很是“俏皮”。 梁景看着对自己摆出撒娇动作的女人冷汗直冒,她乖乖地挪动自己的身体坐在了那张椅子上。 梁栖满意地点了点头,像是个愿望得到满足的小女孩,她搬了张椅子和梁景面对面地坐着,她们的身旁的祭坛上摆放着梁家列祖列宗的牌位。 祭坛上的刚刚被供奉上的香正飘散着袅袅白烟,缠绕在梁家先祖的牌位之间。 “我们母女两在这里推心置腹可好?”梁栖和善地问道。 梁景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点了点头。 “您收养我是为了什么?”梁栖一脸天真无知的样子问道。 梁景心虚地低下了头,她知道这件事双方都心知肚明,但是要她直接说出口还是太难了。 “我要您亲口说出来。”梁栖现在的样子就像刚被收养时的小女孩一样。 “是……是为了给颖儿找个好控制的妻主。”梁景感觉自己就像被抽了一巴掌一样,脸疼着说出了这句话。 “为什么对外说把淬火术教给我呢?” “为了颖儿的安全。” 梁栖一副无奈的样子,抿着嘴点了点头,“嗯~可以理解,毕竟为了自己孩子嘛。” 梁景不可置信地看着梁栖,这女人是要放过自己的意思吗? “对了,您口渴吗,我给您倒杯茶。” 梁栖也没管梁景真的渴不渴,拿起茶几上的茶壶就给满上了一杯热茶,热茶在冬夜里散发出沁人心脾的清香。 她来到梁景面前躬下腰,一手提着剑,一手把茶送到了梁景的嘴边。 梁景颤巍巍地结过茶杯,她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梁栖。梁栖微笑着对她点了一下头,她才一饮而尽,滚烫的茶水烫的她喉咙生疼。 “对了,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梁景的心咯噔了一下,恐惧在她的脑海中开始蔓延,这是要动手了吗? “回答完了,您就可以走了哦。”梁栖神情真诚,还若有其事地努嘴点头。 “你说。” “您有真心把我当作过女儿吗?” 梁景沉默了,她不敢看梁栖的眼睛,不知道该不该说实话,虽然那个女人肯定知道答案,但是在这种情况下她有说真话的机会吗? “要说真话哦,不说不给走哦。”梁栖把剑收回了剑鞘,双手抱胸。 梁景见女人收回了剑,松了口气。她咽了口口水颤抖地说道:“没有。” 梁栖也不恼,点了点头,依然保持着微笑,“您可以走了。” 梁景缓缓地转过身子背对着梁栖,她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的女人,女人仍然双手抱胸没有别的动作,只是不再眯着眼,而是挑着眉戏虐的看着她。 她转回头,开始朝着祠堂外面走去,门外一片黑暗,但对现在的她来说进入黑暗中也比跟梁栖共处一室要有安全感。 一步,身后没有动静,室外的风好像又刮起来了。 两步,安静得能听到室内蜡烛的燃烧声。 三步,皮肤已经能感受到室外的冷风了。 四步,来到了门槛前,再走三步就能离开这个地方了。 五步,剑出鞘的声音。 六步,背部被刺穿发出了剧烈的疼痛。 七步,剑刃被推进了心脏里。 梁景无法再迈出第八步了,她的脚悬在门槛的上方。她感到喉咙一甜,鲜血止不住得从她的喉咙里涌了出来。 她忍受着剧痛扭头对着身后的女人说道:“你这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插在身后的剑的末端被人往上一提,剑头在梁景的心脏中转向了下方,然后又被狠狠地用力一推,整把剑从梁景的心脏处贯穿到了她的腹部,在背部的心脏处捅进,从正面的腹部处捅出。 “没有我,咳咳,收养你,你根本活不到今天。” 剑又往下推了一点。 “国君不会放过你的。” 剑被一下拔了出来,梁景扑倒在了门外的雪地上。 她趴在露天的院子里,用着最后的力气向外面爬着,身下的雪地上留下了一道鲜红的血痕。梁栖提着剑站在门槛前俯视着下方垂死挣扎的梁景。 “我不能死,夫君的遗愿我还没完成。” 她抬起手够向前方,瞳孔开始慢慢地放大。 “畜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抬起的手重重地摔在了雪地上。 梁景死了。 梁栖缓缓地舒了口气,突然感到有些脱力,不得不用剑支撑在地上稳住身形。她单手拄着剑,自己颓坐了下去,仰头看着天空。 不久章骏、周旭、穆兴也赶到了梁府祠堂,她们看见梁景的尸体趴在院子中央,梁栖神情不明地坐在祠堂的门槛上。 周旭走上前去问道:“江颖不在府里,还剩下些梁家的族人该怎么办?” 梁栖仰着的头淡淡地说道:“一个不留。” 穆兴得了信就下去办事了。 章骏想要阻止,她认为除掉梁景和梁行姐妹就行了,“小姐,剩下的都是些老弱病——” 章骏尚未说完,梁栖仰着的头突然低了回来斜视着章骏,章骏把剩下的话都咽了下去。 此时梁轩从邺卫山脉率领着近百名驻军和周宣从郡城调来了两百名军士在良炉镇的入口汇合了。 第31章 姗姗来迟 寅时一天中最冷的时候,过了寅时便是日出。 雪还在下,没有停下的迹象。街道上的尸体渐渐被白雪所覆盖。 两名将校打扮的人骑着军马处于队伍的最前方,带着三百军士行走在良炉镇的街道上。 梁轩骑在马上全程黑着脸看着满街梁家子弟的尸体,她双手死死地攥住缰绳,指甲陷进了肉里渗出丝丝鲜血。 她快马加鞭地赶回了邺卫山脉,谁曾想梁栖快她一步早就派人动员了所有麾下的奴籍和乱军,她扑了一场空只好立刻带着驻军回援。 梁栖的人走的是水路,而梁轩的人都是步兵只能走陆路,船也都被梁景和梁栖征调完了。梁轩急赶慢赶,抵达良炉镇时还是慢了一步,她的梁家已经全灭了。 周宣担忧地看着满街的尸首,她害怕梁家知晓淬火术的人都死了,她就无法完成国君交给她的任务了。而且良炉镇出了这么大的事,势必会影响到邺国的铁料供应,国君也肯定会降下惩罚。 两人各怀心事地骑在马上朝着梁府进发,寄希望于梁景还没死。 “周姨!快去救救我娘吧。”一个穿着粗布棉衣的男子从街道的小巷里窜了出来,跪倒在周宣的马前,拦住了周宣。 江颖换上了平民男子服饰,在梁景命令下由一名侍卫护送准备离开良炉镇,躲到郡城江家避难。刚刚路上全是乱军叛奴在到处搜捕他,他和侍卫就只好躲在一个小巷里。 后俩那伙人像是得到了什么命令就全都朝着梁府的方向集合去了,他们这才有机会离开,正巧碰上了驰援来的周宣和梁轩。 男子身后紧接着跟出来了一个浑身是伤的女子,女子左手还夹着个蓝衣小公子。 周宣赶紧跳下马扶起江颖,把自己的披风披在了男子身上,“颖儿莫怕,跟周姨说现在梁府情况如何,你母亲怎样了。” 江颖红着眼眶,哭啼啼地说道:“梁府被贼人攻破了,吴管家被杀,我被侍卫拼死了出来,娘现在生死不明。” 周宣萌生了退意,梁景凶多吉少,梁栖又有她的把柄而且手下凶残,她没必要为梁家冒这个险。 江颖看周宣踌躇不定,使劲地擦了擦眼泪,赶忙说道:“淬火术我娘已经交给我了,只要谁能帮我杀了梁栖,我就把淬火术交给谁。” 周宣立刻夺来江颖的双手捂住手掌里,无法掩饰得兴奋地问道:“当真?” 男子迅速地点了点头。 梁轩坐在马上看见江颖的样子甚是恼怒与不屑,男人家就是没用,家族秘术怎能因一己私情而交由他人?梁景这个老狐狸还真的敢啊,传女不传男的淬火术居然教给了自己的儿子。 怪不得当年家族会议特地宣布将淬火术教给了梁栖,原来是给这赔钱货挡刀啊。当年被她囚禁的梁栖原来是真的不知道啊,还以为是那丫头嘴硬呢。 可是如果梁景死了,这天下也就只有江颖知道淬火术了,现在还不能翻脸。 梁轩见江颖身后的侍卫手里还夹着的男子有些眼熟,“那个男人是谁?” 江颖恶狠狠地后头瞪着那个蓝衣男子说道:“他是梁栖的奸夫,我们出梁府的时候看见他鬼鬼祟祟地躲在附近,我就让侍卫顺手把他抓住了。” 梁轩想起来了,那日在公文馆里梁栖一直牵着的男子就是他,想必对梁栖很重要。 她也下了马走到那个侍卫身前,俯身看向男子。 男子身着蓝衣和那日公文馆时穿的一样,挎着个小布包,像个兔子一样被侍卫夹在嘎吱窝里,一直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梁轩从他的小布包里翻出来一个牛皮纸包着的圆柱形纸桶,纸桶上面还有一根线冒了出来。她估计是什么男人家的小玩具,就塞回了男人的小布包里。 庞星松了口气,现在心虚地低头看着地上的雪,不敢抬头就沉默装死。 他当时丢完炮仗并没有赶紧离开,梁府周围全是梁家余党和梁栖的人在厮杀,他就在梁府附近找了个地方躲了起来,谁知道正好被逃出梁府的江颖给逮到了。 他先前瞄了一眼马上的二人,记得那天在公文馆和他们对峙的就是这两个人。 梁轩一手抓住了庞星的下巴,把他的脸抬了起来。 “呵,栖妹的品味还不错。”对梁栖的东西她就有想破坏抢夺的欲望,“拿来做人质正好,出发。” 毁了属于她的家族,怎么不可以付出点代价? 此时梁栖正在梁家账房里清点着梁家所有产业和账目。 周旭走到身旁狠狠地拍了一下梁栖的肩膀爽朗地说道:“哈哈哈,死丫头,这次你发了啊,梁景这老狐狸一辈子成果给你做了嫁衣。” 梁栖揉了揉刚刚被周旭拍过的地方,一脸无奈地说道:“师傅,这些不是给我清点的。” “啥意思啊?咱们拼死拼活是给谁流的血?” “一个我们惹不起,但能保我们命的人。” 账房的门被用力地推开,章骏焦急地冲了进来:“小姐,赶紧出来一趟,她们来了。” 梁府大门处,穆兴和所剩的人都拔出了武器对着门口把梁府团团围住的官兵。 现在的气温非常低,但是穆兴满脑袋汗,太多了,来的官兵太多了,整整三百号人。而她们只剩下了百人不到,而且都精疲力竭,身上大多挂着彩,对拼起来根本没有胜算。 “让梁栖滚出来。”周宣骑着马在队伍最前方来回踱步,“她再不出来我们就杀进去了。” 其实周宣不知道对方有没有埋伏,对梁栖的人马没有情报,并不敢贸然冲杀进去,她惜命得很,梁轩提议直接杀进梁府被她给拒绝了。 穆兴等人慌张了起来,官兵冲过了她们根本挡不住。 就在人心惶惶的时候,梁府已经被砸烂的大门摇摇晃晃地被打开了,众人让出了一条道,一名紫衣女子带着两个人走了出来。 梁栖走到了穆兴身旁拍了拍她的肩膀朗声说道:“她要有这胆子,我们在无碍山就死了。” 话是对着穆兴说的,但目光却轻蔑地看着周宣,声音大得像是刻意想让在场的人都听到。 周宣知道梁栖是在提醒她卢象拐卖儿童那件事,她的气势顿时萎了下来。 二人对话的时候,梁轩瞪大着双眼看着被砸得残破不堪的梁府。这是她年幼时的依仗,她骄傲的源头,她曾经是这里的主人,她内心也一直以这里的主人自居。 雪白的院墙上鲜血淋漓,梁家子弟的尸体横七竖八地被堆放在墙边。朱门上划满了狰狞的刀伤剑痕,印这梁字的灯笼破着大口躺在石阶下的雪地中。 如今象征着家族辉煌的府邸被破坏成了这样,她的怒火抑制不住地爬上了她的眼睛,她目眦欲裂地瞪着梁栖。 梁栖感受到了梁轩侵略如火的视线,但是被她有意无视了。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拖住,等待那个人的到来。 她转头看向了街道尽头的地平线上,东方的天空中已经泛起了鱼肚白,雪夜即将过去,黎明就要到了。 “梁栖,我娘呢?”江颖从后面冲了出来,对着眼前的女人质问道。 “被我杀了。”梁栖还是看着天际线的地方,轻描淡写地说道,“死得像条狗。” “你这个禽兽,她可是你娘亲。”江颖无法接受这个结果,他张牙舞爪地想冲过去掐死眼前的弑亲禽兽,但是被身后的侍卫死死地拦住。 “没我家收养你,你和你那该死的贱人早就死在浮铁河里了。” “我家供你读书,给你身份和地位,你凭什么恩将仇报?” “畜生,你不得好死!” 江颖失去理智地将一切他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词汇倾泻在梁栖身上。 梁栖转回了头还是一脸淡然地看着已经暴走的江颖,叹了口浊气缓缓地说道:“欠你家的那条命在我被绑架的那次就还过了,而且是你娘自己先动的手。” “那其他人呢?吴姨?杜笛?还有那些跟你一起上族学的那些梁家子弟呢?” 梁栖接着补充道:“她们没有阻止作恶,就是帮凶。” 无论是原来世界幼时的她自己,还是卢象的手下们,亦或者是梁家的子弟们,她们都享受着对作恶者妥协换来的安逸。 她对三个坏孩子妥协示弱,是庞星顶替了辱骂和殴打,自己只要事后安慰被打的庞星就好像得到了救赎一样。 卢象的手下看似对被绑架的孩子温柔以待,这些孩子后来悲惨的命运她们根本不关心,拿着沾着血的喂饱自己的家人,那些温柔的对待只是做给她们自己的良心看的。 梁家的子弟一个个看起来对梁景厌恶至极,可是却实打实地帮助梁景肆意吞并小家族,也享受着作为梁家子弟在良炉镇的特权,她们只是厌恶自己不是梁景,对梁家在外的所作所为毫不关心。 江颖停下了辱骂,他错愕地看着梁栖,疯子,在他看来这个女人就是个偏执的疯子。 他歇斯底里地从后方的人群中拽出来了一个蓝衣男子,一把抓住男子的头发,并推到了自己身前。 “我要你们都去给我娘陪葬!” 第32章 改换家门 “我要你们都去给我娘陪葬!” 庞星被江颖抓着头发推到了身前,他吃痛地用双手去掰抓着他头发的手,却被在身后狠狠地踹了一脚,摇晃着跪了下去。 江颖几近失去理智,他一手揪着庞星的头发,一手去抓身边侍卫的腰刀。 “住手!”梁栖拔剑准备冲上去,周宣见状马上带着人堵在了江颖和庞星前方。 近乎疯狂的男人拔出了身旁侍卫的刀,刀刃架在了庞星的脖子上,庞星白嫩的脖子立刻就流下了丝丝鲜血。 庞星感觉脖子一凉,他侧头看见了身边侍卫举着的火把。 “梁景的尸身还在我手上,你敢动他,你娘就别想有个全尸!”梁栖不得不用梁景的尸体威胁道。 无论哪个时代,对亲人遗体的完整与否都非常被看重,当然以次作为威胁很有效也极端为人不齿。 癫狂的江颖原本就要把刀刃用力在庞星的脖子上按下去了,但听到梁栖以梁景的尸身作为威胁,他立刻恢复了理智。 “你说什么?”江颖拿刀的手在颤抖,他不敢相信梁栖已经不择手段到了这个地步,“你还是人吗?拿亲人的遗体做筹码。” “你不是要杀我吗?你把他放了,我的命和你娘的遗体都给你。”梁栖把剑插在了地上,双手敞开对着江颖。 江颖抽开了庞星脖子上的刀,刀尖指着梁栖的方向说道:“周姨,刚刚的约定还作数,你帮我杀了梁栖,淬火术给你。” 所有人的注意力全在梁栖身上,根本没人注意到庞星手底下正在自己的小布包里摸索着什么,包括抓着庞星头发的江颖。 周宣得到了江颖的承诺便壮着胆子拔刀下了马,她知道卢象是梁栖杀的,所以对梁栖的身手有所忌惮。 而且这人连养育了自己的母亲都敢杀,至亲的遗体都能拿来做筹码,梁栖在周宣等人的眼里就是个什么都做的出来的疯子。 现在梁栖连剑都丢在地上了,她才敢举着刀一步一步地朝着梁栖走近。 梁轩不想淬火术落入外人之手,她准备骑着马提刀冲上去,抢在周宣之前收下梁栖的人头。可是她刚想驭马,却发现缰绳被几个军士死死地拉住了。 她这才知道周宣根本就打算独吞这个机会。她刚刚赴任炙炎郡校尉,手下的士兵都对都尉周宣的命令更加信服。 梁栖则敞开双手,胸口对着周宣的刀尖,仰着头深吸了一口气闭上了眼。 她已经能感受到身体的右边有了若有若无的暖意,朝阳在东边的天际线处已经冒出了微光,雪不知何时已经停了。 周宣看着眼前的女人穿着崭新的衣物,闭着眼把弱点暴露出来,完全一副放弃抵抗的样子。她不再忌惮,将刀尖对准了梁栖的心脏。 梁轩看着梁栖的表现反而产生了出一种隐隐的不安。一身崭新衣服的梁栖在周围那些刚经历过战斗,衣服铠甲百孔千疮的人群里显得格格不入。 周宣拿刀的手往回缩了一缩,蓄力要捅。 轰——!! 一声巨响从庞星和江颖站的位置传了过来,两人所在的地方被一片烟雾所笼罩。 梁轩暗道不好,她就知道这女人要使诈,可当她再看向梁栖时,梁栖仍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 周宣虽然被爆炸震慑住了一下,但她见梁栖没有动作,一不做二不休就把刀捅过去。 同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人群后方传来,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高吼:“国君来了!” 周宣听到但也来不及收手了,刀尖直直地朝着梁栖地胸口戳去。 “咔嚓。” 她捅向梁栖地刀居然被搓断了!刀尖被折断反向飞了回来,刀的断口抵在梁栖的胸口上。她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周宣身后房的烟雾逐渐散开,庞星正拿着刀架在昏迷不醒的江颖的脖子上。他冲着梁栖大声喊了一句:“我没事了。” 庞星的话传来后,一直仰着头的女人有了动静。 梁栖缓缓地把头低了下来,突然睁开了猩红的双眼一大一小地瞪着拿到抵着她胸口的周宣。 周宣胆怯了,她吞咽了一口口水。她想跑却发现身体根本不听使唤,身体因恐惧和震惊而僵住了。 太阳逐渐升起,黎明到来了。阳光斜洒在梁栖的脸上,让她邪气的笑容清晰可见。 梁栖伸出手抓住了刀背,挑衅地控制着已经断裂的刀又朝着自己的胸口撞了几下。周宣的双手还抓着刀把,但梁栖却更像是握刀的人。 断刀撞击在梁栖的胸口处却发出了金属碰撞的声响。 包围梁栖众人的士兵紧密有序地散了一个口子,一个英武不凡的女人骑着高头大马踱步而来。 周宣顾不上梁栖,她回头看去发现国君已经出现在了身后。 梁栖见周宣分神,立刻抬起另一只手,双手夹住刀刃用力一撇。周宣刀柄脱手,梁栖双手夹着刀刃,把刀断口对向周宣,狠狠地斜插进了周宣的脖子里,然后松手把周宣往国君的面前踹了一脚。 周宣捂着插着断刀的脖子一个踉跄跪倒在了国君面前,喉咙被插进了刀片她无法发出声音只能干张着嘴呜咽。她的瞳孔里充斥着惊讶和不甘,仰视着骑在马上毫无表情的邺侯。 刀口处血如泉涌根本捂不住,随着血越流越多,周都尉倒在了邺侯的马蹄旁。 邺侯对此好像并不关心,她的身后彭家和韦家的家主走上前来。 “她就是梁栖?”邺侯威严地问道。 两位家主刚要作答,梁轩就跑到了马前跪了下来。 “君上,她就是梁栖,一个弑亲禽兽,刚刚还刺杀在任武官,其罪当诛。” 邺侯像是没听到,她接来了身后一个仆从递过来的银白色的金属甲胄端详了一番,然后对着梁栖问道:“这是你做的?” 梁栖从刚刚被周宣捅开的破口处撕开了自己的上衣,一件和邺侯手中的一样的甲胄穿戴在她身上,刚刚被刀捅过的地方只有一点微不足道的凹陷。 “正是草民。”梁栖单膝跪地不卑不亢地回道。 邺侯的眼神亮了一下很快便恢复了往常的样子,她对着身旁的侍从低声嘱咐了几句。 侍从低头听完后来到了梁栖身旁扶起了她,和梁栖并排站着对着现场的众人宣布着邺侯早就拟好的命令。 “梁家家主梁景自恃业大,忤逆新政,现已伏诛,梁景一系家眷皆冲做官奴,其女梁栖大义灭亲无过有功,免于责罚,梁家家产全部充公,新设盐铁司管理。” 邺侯身边的士兵立刻来到了庞星身前接手了还在昏迷的江颖,庞星松了口气跑到了章骏她们那里。 梁轩不是梁景一脉,所以不算在内。但是她现在不敢发话了,只默不作声地跪在那里。 侍从继续朗声说道:“都尉周宣知法犯法,纵容手下拐卖人口,收受贿赂,现已伏诛,削去周家爵位封地,都尉之职交由梁栖。” 梁栖朝着邺侯深深地作了一揖。 邺侯坐在马上满意地点了点头。对一个励志改革的国君来说,她对梁家,周家那些世家厌恶至极。这些世家名义上都是她的臣子,但一个个在自己地封地和族地里都俨然是土皇帝一般的存在。 尤其是梁家,手握国家命脉,居然还敢以停产来影响国君的政策,险些坏了她征伐杞国的大计,必须要坚决铲除。 她需要任用梁栖这种无根无基的官吏去代替那些世家来管理国家。而且梁栖此人将来必定声名狼藉,这种人造不了反,她用着很安心。 再加上梁栖出卖了家族的淬火术给她以外,还能造出一种坚不可摧的甲胄,非常有利用价值。 梁栖看着满意的邺侯提出了一个要求:“君上,我本是被梁景收养的孤儿,梁家败亡,我想独立出户改回我原来的姓氏——刘。” 邺侯对这种小要求并不吝啬马上就准了。 “还有,我想您把一名奴籍男子恢复成自由之身,并赐婚于我。” 邺侯饶有趣味地探身看着刘栖,问道:“是什么人值得刘都尉在本侯面前亲自求娶?” 刘栖指了指站在章骏身旁的庞星,回道:“他,叫庞星男人。” 突然被指到庞星有点不好意思地走到了刘栖身旁,他的手突然被一个温暖的手掌握住,他轻轻地掐了一下那个手掌,“搞得这么兴师动众啊~” 刘栖这时候自己也有点脸红,这两辈子加起来还是这么第一次这么浪漫过。 周围的众人看见刚刚还如煞星一般的女人面漏羞涩,不由地摇了摇头。 梁轩脸色阴暗地低着头,她站起了身独自一身走进了人群之中消失不见了。 邺侯并没有责罚梁轩的失礼行为,她对着刘栖点了点头。她很满意这段婚事,因为刘栖没有娶一个世家高门的夫郎,这样可以保证这个女人不会有更多的助力来帮她成为新的世家。 “这位庞公子,本侯将会把你赐婚于这位刘都尉,你可愿意?” 第33章 凶名远扬 “这位庞公子,本侯将会把你赐婚于这位刘都尉,你可愿意?”邺侯对着刘栖身旁的庞星问道。 庞星有些羞涩地低下了头,因为刚刚引爆了炮仗现在小脸上乌漆麻黑,但是看着已经泛红的耳根不难知道他现在脸有多红。 失算了啊,他本打算在梁家的事结束之后向栖栖求婚的,结果被这丫头抢先了一步。 虽然在场的人没人能违背邺侯的命令,但是也都在等着庞星亲口答应走一个形式。 场面一度变得诡异起来,原本还剑拔弩张的两拨人现下都在等着人群中间一个男子的答复。 刘栖也不急,她很享受着眼前男人一副小男儿纠结娇羞的样子。 男人好面子,却又想答应的窘迫看得她很是想笑。 一旁邺侯的侍从看庞星迟迟不做声,她又不敢让邺侯多等,出言提醒道:“庞公子?邺侯能你回话呢。” “啊!”庞星不知所措,他面黑耳赤,结结巴巴地回道:“我——我——” “他愿意。”刘栖握着男人地手紧了紧,冲口而出道。 庞星身子一震,然后不做声地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 “哈哈哈。”邺侯拍手大笑,她今天对解决梁家高兴,也被这对男女的行为逗笑了,“那就这么定,刘都尉,本侯期待你未来的表现。” 邺侯吩咐了几句就带着随从走了,梁轩则带着她率领的士兵直接离开了,剩下的原本由周宣统领的士兵都朝着这位新都尉拱手作揖,一同喊道。 “都尉大人” 刘栖走上前去背着手,一身紫衣,身形挺拔,仰着头俯视着周围一众朝她行礼的士兵。 庞星看着她的身影不自觉地自己也仰视了起来,这个女孩改回了原来的名字,就连年龄也和原来世界的时候相仿,但那是现在的刘栖身上当年那个懦弱女孩的半点影子都没了。 一些低级军官开始来向她们的新都尉述职,一个个老兵油子在这个青年女子面前却根本摆不起谱,刚刚刘栖的本事她们都看到了,不敢不服。 刘栖敷衍这帮军官的同时还回头朝着庞星眨了眨眼。 刚刚还有点感慨的庞星噗嗤地一声笑了出来,才觉得这丫头蜕变了,不过貌似这样也不错呢。 在刘栖的指挥下,军士们开始收拾良炉镇的街道,梁家就此在炙炎郡的高门中除名了。 昨晚良炉镇的居民在她们的家人陪伴下早早入睡,一夜好梦。 清晨她们打开家门却发现已被皑皑白雪覆盖的平坦街道上有着一些凸起部分。她们没甚在意各自清理着家门前的积雪。 推着货摊的商贩们就不得不面对这些小雪坡,她们有的人扫开那些凸起的雪。 “啊!死人!”一个支馄炖摊的女人大声地喊叫着,她刚刚清开了一个雪包,一个死人的脸漏了出来。 周围的行人和街坊赶紧围了过来。 “这不是梁陶吗?怎么死在这里?” 众人把整具尸体上的雪都扫开,发现了梁陶的胸口都被钝器锤地凹下去了。 “什么人这么歹毒啊!” “这里也是。” “好多死人。” “基本都是梁家的人!” 随着街道上的积雪被清开,人们发现原来那些雪地上的凸起都是梁家人的尸体。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啊!” “这的得有三十几个人吧!” “到底昨晚发生了什么事啊?” 恐惧蔓延在人群之中。 街道的尽头出现了一队官兵全副武装的军士,为首的一个女子一身紫衣。 “官差办事,闲杂人等速速闪开!”紫衣女子身旁的一个凶神恶煞的女人怒喝道。 行人商贩们静若寒蝉,赶紧闪到了街道两侧。 紫衣女子带着军士来到了尸体周围,周围的人也小声议论起来。 “那女人不是梁家大小姐梁栖吗?” “对啊,什么情况啊?” 梁栖看着议论纷纷的众人轻蔑地笑了一声,她眼神示意一下已经被她任命为校尉的穆兴,自己则带着一半的士兵继续朝着良炉镇公文馆的进发。 穆兴点头会意,她朝着军士们下令开始搬运街道上的尸体。 围观的众人接着被穆兴要求都到公文馆前的广场集合。 整个镇子的百姓都汇聚到了公文馆前的广场处,等待着新任都尉“刘栖”的训话。 人群将广场填得满满的,叽叽喳喳地讨论着今早在街道上看到的惨状。 很快刘栖带着士兵赶到了,她们后面跟着剩下的最后一波镇民。 她走到了所有人们的中央,公文管理彭韦梁家的家主也从公文馆里走了出来,来到了梁栖的身后。 她接过彭家家主递给她的一个写着邺侯政令的布帛,上面还盖着邺国的大印。 她清了清嗓朝着众人宣布道:“梁家带头忤逆君上的新政,已经被邺侯下令,由我亲手铲除了。” 众人哗然,议论纷纷。 “她不也是梁家人吗?” “白眼狼啊,梁景可是把她写进了族谱里的。” 那些在梁家产业里做工的人都抗议了起来,这梁家倒了她们的饭碗怎么办? “梁家没了我们还怎么养活一家老小啊?” “你不也是梁家人吗,你怎么不跟着去死?” 周围的咒骂声越来越多,眼看就要控制不住了。 刘栖稍作停顿,她在等待着什么。 “让一让,官差办事。”穆兴的声音从外围传了过来。 围住公文馆的镇民赶紧撤开了一个口子。 穆兴带着百余名军士每人身上扛着个死尸,走到了人群中央。她怒目横眉地扫视了一眼围观的镇民,然后狠狠地把尸体丢在了地上。其余的士兵也陆续把这些尸体堆放到了一起,对成了一个小山。 原本还高声抗议的镇民们都被这座由尸身堆成的小山震慑住了,没人再敢说话了。 她们在这些尸体中看见了以前熟悉的人,这些死人大部分都是梁家人。就连梁家总管吴辰还有杜笛都在其中。 紧接着一个军士扛着最后一个尸体赶了过来了,丢到了人堆的最上面。 “那个——那不是梁家家主梁景吗?”很多人都认出了那具尸体,不禁叫嚷了出来。 “这畜生连自己娘亲都杀了?” “别惹她,她还有什么事干不出来的?” “是啊,自己家族都不放过,对别人就更没什么不敢做的了。” 被辱骂的刘栖没有觉得恼怒,反而她很满意镇民的反应,她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刘栖接着说道:“还有邺侯特许我改回了原来的刘姓,我也将接替周宣担任本郡的都尉。” “那原来的周都尉呢?”众人的语气明显比刚才客气了很多。 刘栖指了指尸体堆中间的一具只漏出了一只手的尸体。 众人看见了那个邺国武官官服样式的袖子,然后都面面相觑,她们彻底认识到了刘栖的狠绝。 刘栖走到了尸体堆旁边,开始绕着走圈,一边走圈一边继续说道:“原来受雇于梁家的人可以继续在新设立的盐铁司继续任职,这份差事直接对宗室负责,愿意留下的可以待盐铁司官邸设成之后立刻报道。” 邺侯虽新设了盐铁司但是具体经营管理还是需要雇佣原来的大量旧人,冶铁这种国家命脉是一天都不能停产的。只是这些原良炉镇三家的旧人不再属于她们原先的主户了,她们直接受雇于国君,也不再世代承继。 刘栖也趁机把原先穆兴手下的那些逃兵替换到了那些合法岗位上了,穆兴她们也都获得了合法的身份。正值用人之际,邺侯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穆兴则是无意于当个铁匠,所以就被刘栖任命为了校尉留作自用。周旭作为刘栖的师傅则被刘栖举荐进入了盐铁司担任顾问。 镇民里原先不满的人无论是满意新的安排,还是慑于刘栖的残暴,总之再也没有人反对了。当然刘栖的恶名也自此传遍了整个邺国,甚至邻国都有所耳闻。 安排完了镇民,刘栖和彭伟两家的家主进入了公文馆开始分赃。 良炉镇的另外两家背后其实一直都是邺侯在背后砸钱支撑,用来保证梁景吞并整个邺国冶铁行业的计划无法完成。 刘栖也是最后通过这两家联系到了邺侯,表示愿意用淬火术和板甲制作工艺作为筹码,换取国君的支持。当然刘栖也许诺了将梁家抄出的家产里分出一部分作为酬劳,两家才愿意为刘栖和邺侯牵线的。 梁家的大部分实体商铺和矿产都上缴给了盐铁司,但是还余留很多现银在账目上,邺侯没问算是奖赏给刘栖的了。 彭伟两家的家主很是满意这笔交易,她们两家因为早早投靠了邺侯,所以两家享受之前新政的待遇,她们退出冶铁经营,但能获得用于补偿的爵位和封地,转变为了普通的封建地主。 刚好刘栖帮他们扳倒了多年的宿敌以外还给了她们一笔意外之财,她们还因此得到了国君的嘉奖。 当然国君也交给了她们监视刘栖的任务,刚刚刘栖这么自损名声的行为,邺侯会非常满意。 处理好了梁家的后事,她就要开始为自己的婚事筹划了。 第34章 设计嫁衣 梁家被铲除后,原先的梁府则被改为了盐铁司在炙炎郡的总部衙门,刘栖原先居住的院落虽然是梁家产业,但是抄家的官吏特地过户给了新任都尉刘栖,成了她的私有地产。 刘栖为了能呆在良炉镇,以板甲制作技术尚未成熟为由,也申请了技术顾问,盐铁司很多关于板甲制作的事情还要拜托她,当然其实是刘栖不想庞星异地分居。 所以郡守邺渊特地允许刘栖可以在良炉镇履行都尉之职。她也就把原梁家公文馆改为了她的都尉府。 她这个级别的武官是有直接任命低阶军职的资格的,章骏就被刘栖任命为了副手可以代行都尉除了军职任免以外的任何权利,其实就是替都尉干活,刘栖本人做甩手掌柜。 章骏忙里偷闲把阿雯从济微堂接回了刘栖的院子里。 此时已经是春分时节,庞星替阿雯号过脉搏,产期就在这几天了。 阿雯本人倒是没什么慌张的,他每天淡定地呆在小屋里给将要出生的新生命织虎头鞋。 章骏和庞星两个人倒是整天担心受怕的。 阿雯起床的时候打了个小喷嚏,把章骏吓得赶紧把庞星从济微堂薅了过来,庞星也是火急火燎地就跟着赶过来了,把阿雯像处理重伤病人一样送回了床上。 阿雯一时不知道是该高兴还是该生气,“我是孕夫不是病夫,好歹让我出去转转透透气吧。” 章骏一本正经的脸上透露出了一点严肃,皱眉道:“听大夫的。” 庞星检查过之后发现阿雯身体的确没什么,他当时被章骏那焦急的神情给吓到了,以为阿雯出了什么事呢。他有些意味深长地看着章骏说道:“阿雯身体没问题。” 章骏一脸不服气地回道:“怎么可能?明明早上打了个喷嚏。” 阿雯假模假样地拍了一下坐在床边的章骏的头:“我那时鼻子痒才打的喷嚏。” 章骏顿时喜笑颜开,傻呵呵地起身走了,没两步又跑回来问道:“阿雯想吃什么?晚上我给你带回来。” “快去公文馆吧,要迟到了,外面的菜还没小星做的好吃。”阿雯有些哭笑不得地回道。 庞星在一旁看着两夫妻的互动也是觉得甚是好笑,不过他也快结婚了啊,自己也美滋滋地笑了起来。 阿雯看着坐在床脚在那傻呵呵笑着的庞星不禁觉得奇怪,都说一孕傻三年,可是明明有身孕的是他,但是章骏和庞星两个人现在却变得一个赛一个的傻敷敷的。 “小星,你嫁衣做好了吗?” “啊?什么嫁衣啊?” 阿雯拍了一下自己的脑门,他咋忘了这小子根本没有作为男孩子的基本常识啊。 “你成亲的时候穿的衣服啊!难道你要像我当时那样吗?随便套个红色曲裾就了事了?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 庞星低着头沉思到,的确是的。他和刘栖两人这次都是两辈子以来第一次结婚非常有纪念意义,不能太草率。 “可是我不会针线活啊。” 阿雯在无碍山矿场时就教过庞星针线活,因为当时他们不仅要负责做饭,洗衣缝补也在职责之内。 可是庞星的阵线天赋和他的厨艺天赋完全相反,笨的离奇。 而在邺国男儿家的嫁衣基本都是自己缝制的,用来表现自己的贤惠手巧,普通人家尤为看重这方面。高门贵族虽然不需要贵公子们的秀活如何,但是把这个看作一种必要的礼节,象征着男人对自己妻主的重视。 阿雯自己那时是实在没办法才套了个成衣的,他自己现在也时不时对此事扼腕叹息。 “阿雯你得帮我啊。”庞星在床脚抱住了阿雯的双腿,两个眼睛像小狗一样地看着半坐在床上的男人。 阿雯扶额,颇为无奈地说道:“行,但你自己好歹要秀一点东西上去。” “行。”庞星松开了男人的双腿,爽朗地答应了,“对了,阿雯你能够按我画的图纸给我秀一件吗?” 阿雯对自己的秀功还是有自信的,施施然道“只要你画的出来,我就能给你秀。” 但当他拿到庞星画好递给他的图纸时就后悔了。 “你跟我说这是嫁衣?”阿雯指着图纸上的衣服,瞠目结舌道。 “嘿嘿嘿。”庞星抿着小嘴笑道。 图上是一个现代世界里新郎穿的婚礼西服。 “啪唧”图纸被扔到了庞星的脸上。 “去去去,重画一个。” 第二张图纸递到阿雯手里的时候,阿雯的脸更黑了。第二张上面画着一个华夏古代男子的唐圆领袍。 这次阿雯没说话只是黑着脸看着庞星,庞星就蹑手蹑脚地把图纸拿了回来,心虚地说道:“我再去改改” 折腾到了天黑,总算完成了第三张图。 阿雯第三次拿到图之后总算是满意了,他点了点头说道:“挺新奇的,就是太露了,新郎基本不能露出除了手以外的皮肤的。” “太露了?”庞星很是奇怪,“没啊,怎么可能会露。” 他拿回来一看,立刻讪笑着对阿雯说道:“拿错了,这是给刘栖设计的。” 阿雯差点气得背过去了,那张图上画着一个现代女士婚纱。 “阿雯你没事吧。” 此时阿雯躺平在床上,眼睛睁着望着房顶,眼神空洞。 庞星凑到了阿雯脸的上方,向下关心地看着阿雯。 阿雯双手抬起“啪”夹住了庞星的头,然后使劲地摇了一摇,他要看看着死孩子脑子里到底装了些什么。 “阿雯,我错了放了我吧,我再改改。” 躺平的男人没给他机会仍然不停地摇着。 因为刚刚上任,新都尉的公务非常之多,但是刘栖早早摸鱼下了班,留着章骏在公文馆里拼命加班。 她返回途中路过糖人摊,顺带买了两个糖人带回来家。 回到家中发现庞星不在自己屋里,有听见章骏和阿雯的屋子里发出了庞星的求饶声,她就带着糖人慢慢悠悠地晃了进去。 进屋后发现庞星弓着腰,脸被躺着的阿雯用双手夹住使劲地摇晃。 她走到床脚幸灾乐祸地添了一口造型是仙男的糖人,问道:“怎么了。” 两个男人都没功夫搭理她,她就捡起了地上的一张图纸,上面画着现代女士婚纱。 她舔了口糖人若无其事地问道;“这是给我设计的吗?” 阿雯听到后突然停下了摇晃的双手,他抬起头看见刘栖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他觉得这两人简直天生一对。 他松开了庞星,对着眼前的男女生无可恋地说道:“你们出去吧,我累了。” 庞星心有余悸地拉着刘栖出去了,出门临了屋内传出了阿雯的声音。 “我给你秀好,小星你别再画了。” 刘栖继续舔着糖人,她对庞星问道:“怎么把人给气成这样了?” 庞星拿着图纸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回道:“还不是嫁衣的问题。” “你想穿成什么样子的?” “当然是帅气一点的喽。” 刘栖把孙悟空样式的糖人递给了庞星,然后绕着男人端详了一边,然后摇了摇头。 庞星突然头上爆出了一根青筋,他假笑着问道:“刘大都尉是觉得我配不上你了吗?” 刘栖嗦着糖人又摇了摇头。 “那你是什么意思?” “你现在走不了帅气路线了。” 庞星头上又爆出了一根青筋,他的笑容更盛了,手里的孙悟空攥的紧紧地。 “那都尉大人觉得我该走哪种路线呢?”庞星咬牙切齿地问道。 “中性风格,我们穿越来之前不是有个游戏叫圆神吗,就温迪那种。”刘栖嘴里衔着糖人含糊不清地比划着。 庞星点了点头,舔着孙悟空走了,然后抛下一句话:“都尉大人您今晚自己一个人睡吧。” “咔嚓。”刘栖嘴里地糖人被拦腰咬断了,她赶忙去追前面地男人了。 沐浴过后,庞星擦干了头发,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发现一只大猫已经把自己用被子裹好了躺在他的床上。大猫双眼亮金金地看着他。 他把刚关上的房门又打开了,并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大猫装作没看见,转了一个身脸朝向了房间的内侧。 无奈,庞星只好把门关好并吹了灯,上床跨过了大猫,盖好被子背对着大猫。 他试着入睡,但完全睡不着,总感觉身后有一个目光在盯着自己。 他慢慢地转过身,发现刘栖还眼神亮金金地看着他这边。 “死丫头,你不睡觉了?明天不上班?”庞星刚刚被下了一跳,但又不好意思承认。 刘栖摇了摇头,但想到还在公文馆里苦战的章骏,她又点了点头。 庞星叹了口气,他不再背对着刘栖而是躺平在床上,看着屋顶对着刘栖说道:“你也别太压榨章骏了,阿雯要生了,你还是让她多回来陪陪吧,这半夜阿雯有事还要喊仆人才行,太不方便了。” 刘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幽幽道:“庞哥,将来我们要几个孩子啊?” 这里不用女人生育实在是太爽了,刘栖以前就挺恐惧这件事的,现在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她现在完全理解了为什么现代男人总想要一堆孩子了,因为不用他们自己生啊,生个足球队他们都不介意,反正他们不用承担生育之苦。 庞星像是被踩到尾巴似的,他赶紧转过身又背对着刘栖,颤声道:“睡吧,明天我还要去巡诊。” 他一想到自己会像阿雯一样挺着个大肚子就不寒而栗。暂时当一下鸵鸟吧,不去想这些事情。 第35章 全员恶人 和章骏那样作为副都尉要痛苦地加班不同,穆兴虽然只是校尉,但是只需要每天带着军士假模假样地在良炉镇巡视就好。 原本都尉地府的驻地是在郡城的,但刘栖为了自己便捷就给挪到了良炉镇的公文馆里。本该驻扎在郡城的士兵就在镇子不远处章骏的小院子那里建立的军营。 镇民们每天看见军士们在街道上巡逻,想到了刘栖对梁家的所作所为,一个个都心有余悸,刘栖俨然成了这个镇子的土皇帝。 刘栖的手下们虽然没做什么欺女霸男的勾当,但是整天这么凶神恶煞地转来转去,也让镇民们对她们更加恐惧了。 只是傍晚,穆兴早早地就给自己放了班,她慢慢悠悠地去了炙心搂,老鸨轻车熟路地把她带去了大厅处,让她稍作等待,他去把青岚召来。 上次行动里青岚也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他这个人平时总是一副没睡醒的样子,但其实一直注意着周围人的谈话。 良炉镇彭韦两家的大小姐,彭蔚和韦临就是炙心搂的常客,这两位二世祖总是在楼里喝醉后胡吹海侃。彭韦两家其实背后有邺侯支持的情报就是青岚在伺候倒酒的时候听到的。 后来穆兴通过青岚知晓后,连同关于周任的情报一同告诉了刘栖,刘栖才能在最后关头通过彭韦两家联系上了邺侯达成了交易,做出了最后的翻盘。 穆兴叫了一壶花酒,自斟自酌地饮了起来,听着周围人的谈话。 “梁家的事我都打听过了,我现在已经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了。”一个酒客喝得满脸通红,站到了桌子上在大厅里大声地叫嚷着。 青楼楚馆本就是三教九流在此寻欢作乐的地方,有的是好事者,一听有瓜吃,还是现在风口浪尖的梁家灭门之事,也就都围了上来想听听是怎么个奇闻逸事,毕竟这比什么下酒菜都好使。 炙心楼的打手和管事们见怪不怪,只要不是打架闹事,他们是不会管的,该招呼客人的招呼客人,该巡视继续巡视。 穆兴斟了一杯酒,端着酒杯贴在嘴唇上饶有兴致地看着那边站在桌子上的女子。 “说啊,卖什么官司。” 桌子上的女人看见下面围观的人群一个个急切想知道的样子,内心有了极大的满足感。 她故作深沉,一手握拳抵在了嘴前,“咳咳”清了清嗓子。 “这刘都尉本是梁家家主梁景收养的孤儿。” “废话,这谁不知道。” “可是你们知不知道当时不止有刘栖一个孤儿呢?” 知道这个的人就很少了,因为根本没人注意另一个孤儿后来去了哪。 “另一个孤儿是个男孩,本是要送去教养院当官奴的,可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在去年被温大夫给带了回来。” “你说的不会是济微堂的那个小星大夫吧。” “正是。” 穆兴将倒好的酒一口饮下,舔了舔嘴唇,自言自语道:“这帮人情报还挺灵通的。” “这跟梁家灭门有什么关系啊?” 桌上的女子接过小侍递过来的一壶酒直接灌了一口。 “这刘栖就是受了这个男人的蛊惑才对梁家下了杀手。” 众人哗然,穆兴差点把嘴里的酒喷了出来。 那女子继续津津有味地说道:“这刘栖原是要和江家公子订婚的,可这狐狸精蛊惑了刘栖,唆使她毁去婚约。” “应该是这么回事,那刘栖在父亲的孝期里还被人看见与那个男人拉拉扯扯,不清不楚的。” “听说老早就搬去刘栖的那个院子里了,估计早就有了苟且之事。” “那小星大夫表面人美心善,没想到背地里是这样啊。” 众人这么一分析立刻觉得有理有据,毕竟自古以来英明女子被狐媚男子所惑的故事广为流传,人们接受度很高,把锅都甩给那些男子,搞得他们真能左右女子的决定一样。 而且她们也喜欢对那些貌美男子进行一些猥琐的想象。 穆兴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去纠正她们,她想到了庞星那个几乎没啥心机的单纯男子,和那个骗了自己好几次的奸诈的刘栖,只觉得非常搞笑。 桌上女子见众人热烈的讨论着,继续跟着添油加醋,“刘栖及冠那日,江公子被歹人袭击失了清白,其实就是那个庞星因嫉妒而找的地痞流氓干的。” 穆兴听到这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众人也没管她继续专心地听着桌上女子胡吹。 “梁家被灭门前的几日,刘栖为了这个庞星,特地带了几十号人到公文馆和自己母亲对峙呢。” “确实,那天我都看到了,刘栖牵着那个男子还走在最前面呢。” “肯定是那会动的杀心。” “刘栖想娶那个男子,梁景没同意,所以招来了杀身之祸。” 这个说法真假参半,所以乍一听起来非常合理,因为一些节点的描述的确是事实,但和真相其实差了十万八千里。故事已经逐渐成了女尊版的妲己与纣王。 “我有个姐妹原来跟在周都尉手下当差,那天在现场,刘栖还特地跟邺侯求娶了庞星。” “果然如此啊,动机有了。” “为了一个男子,灭了自己养母一家,啧啧。” “还把家族秘术出卖给了国君,听说她那天身穿了一套刀枪不入的甲胄,就是用梁家秘术做的,为了自己的荣华富贵就这么交出去了。” 后面的越来越离谱了,还有人扒出了刘栖和庞星刚被捡到时衣着怪异这一点,说是恶鬼托生来报复梁家的。 当然穆兴、章骏还有周旭这几个刘栖的“走狗爪牙”也少不了被编排。 章骏成了狼子野心的卫国叛将,为了有朝一日报复母国,潜心留在刘栖身边,伺机带着邺兵杀回卫国。 周旭成了觊觎梁家淬火术的奸人,出卖家族潜伏梁家,最后和刘栖里应外合弑主求荣。 至于穆兴,大伙儿吹的太尽兴根本没注意到本人就在附近。她成了几个“走狗”里最忠诚的一个。 估计是那天帮刘栖搬运尸体的场景太令人影响深刻,她被说成了刘栖的死士,对刘栖忠心耿耿,想把主人从庞星的掌控之中解救出来。 前面的刘栖是纣王,庞星是妲己,章骏是叛将,周旭是奸人,而她穆兴是死士。 穆兴这么一听她不怒反笑,因为她的风评是最好的。 当然这里毕竟是男欢女爱的场所,围观的人群逐渐开始嘴上没个把门,讨论的话题从刘栖出卖梁家的动机变为了刘栖和庞星的风流韵事。 一个个说得活色生香,搞得她们亲眼所见一样,庞星作为话题的男主角,人长得漂亮,又是个医师,理所当然地成了各种荤话的主要编排对象。 穆兴有些听不下去了,她放下了酒杯,把刀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假模假样地对着管事大声责问道:“青岚怎么还不下来?” 众人听了动静转头看去,发现这不是“走狗”之一的穆兴吗?赶紧散的干净,该干啥干啥去了。 管事刚想上前赔礼,青岚就打着哈欠从楼上走下来了。 “今天怎么这么早,我还没睡够呢。” “你哪天睡够过。” 穆兴走上前去把青岚抱了起来,走下了楼梯,边走边说:“今天我来不只是过夜,我还有个惊喜给你。” 青岚一反常态地精神了起来,他搂住穆兴的脖子贴着女人的耳朵悄悄地说道:“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女人抱着青岚走到了老鸨面前,老鸨像是早有准备一样,飞快地从柜台里掏出了一个包裹和一张卖身契,他一副我懂的表情朝着穆兴点了点头。 穆兴有点懵逼地问道:“你也知道我要做什么?” 老鸨捏了捏自己的手指,一副过来人的样子,“也不是完全知道,比我预期的早了一点。” 穆兴想掏钱,但被老鸨制止了。 “穆校尉您赶紧给他带走吧,您来之前我在这小子身上赔了太多钱了,我是养不起了。” 青岚面容姣好,但是业务水平极差,老鸨在他身上投了挺多成本的,结果一无所获,女人们对一个咸鱼一样的男子不感兴趣,基本处于天天吃楼里白饭的水平。 当然炙心楼的老鸨也是为人宽和,他从不不苛责小倌,这些男子身世坎坷能放走一个是一个。而且穆兴现在可是当地土皇帝刘栖的三“走狗”之一,讨好了穆兴以后谁敢在他炙心楼闹事? 穆兴对老鸨懂事的态度非常满意,她香了一口青岚说道:“我娶你做正夫,你以后就不是奴籍了。” 青岚红着脸点了点头,算是应了。 但穆兴带着青岚来到刘栖的住处,向早早下班的刘栖说明情况时遭遇了一点小小的麻烦。 “什么?你也要搬进来?”刘栖有些不爽,章骏夫妇已经足够电灯泡了,现在又要来一对。 “这不是想成亲,但没地方住吗?”穆兴牵着青岚的手,不好意思地说道。 她的钱全被付给炙心楼做过夜费了,娶亲总不能没房子吧,章骏之前的院子被改成了军士驻扎的营地。 刘栖黑着脸看了看眼前的这一对男女,叹了口气说道:“你的俸禄就别想要了,当房租吧。” 肯定不能白住,当然刘栖也想着把这个两进小院扩建一下了,正好利用她都尉的权威,问一下街坊邻居看能不能把地卖给她,应该不过分吧。 第36章 女霸男娼 没过几天的一个傍晚,刘栖灰头土脸地来到了济微堂,庞星和蒋星正替卞良收拾着出诊用的东西。 蒋町一看刘栖来了,像看见瘟神一样跑了,留下庞星一个人在柜台继续干活。 庞星见人突然跑了还没来及喊回来,刘栖就走到了柜台前对着他说:“帮我拿点消肿化淤的药。” 他满脸疑惑地看着眼前的女人。 “你怎么头上和脸上全是灰?” 刘栖没回答他而是抓着他的手放到了自己的头上。 庞星大惊,诧异道:“你头上怎么这大个包?” 刘栖按着庞星的手给自己头上的包揉了一揉,丧气地说道:“还不是因为扩建房子的事。” 自从穆兴带着青岚搬进来后,刘栖就想着把这个小院扩建一下,她想把四周的地都买下来,之前梁家的钱分到她手上的还剩一些。 她把章骏派去办这件事,开始还是挺顺利的,那些住户听说是煞星刘都尉要来买地几乎都是秒同意,根本不敢有异议,当然刘栖给了原地价两倍的价格作为补偿。 但是她隔壁住着一家上了年纪的大爷,他子女暂时不在家就只和年幼的孙女住在一起。 任章骏磨破了嘴皮子,把价格抬到了三倍,这个大爷就是死活不愿意把地皮出售给刘栖,说是祖产世世代代传下来的,不是价格的问题。 这个大爷是个不问世事的,虽然这煞星就住他隔壁,但刘栖的事他根本没听过。铲除梁家那晚抱着孙女睡的特别香,隔壁都打成那样了都没知觉。 那个宅子就在隔壁,如果不拿下的话,后面的扩建就根本无从谈起。 章骏为人正直,威逼恐吓一个老爷爷的事她做不来,谈不下来就只好灰溜溜地跑回院子跟刘栖汇报。碰巧刘栖不在,只有穆兴正在院子里坐着和青岚在腻歪着。 穆兴就顺嘴问了一句,结果章骏说明了由来后,穆兴的暴脾气一下就上来了,自己一个人闯进了大爷的宅子,虽然没动手,但是把那个小孙女吓得哇哇哭,很快就把街坊邻居们吸引过来了。 街坊们都是几代人住在一起的,感情深厚,以为是大爷被刘栖的“走狗”欺负了,也不管刘栖的凶名了,一个个拿着拖把、扫帚什么的就把穆兴围在里面了。 穆兴不屑于跟这些手无寸铁的镇民动手,但被围住了面子上挂不住,就抄起了大爷家的擀面杖在门口和街坊们对峙了起来。 她兵痞出身,还当过一段时间流寇乱军,拿着擀面杖指着街坊们破口大骂,嘴里荤素不忌。普通镇民哪见过这阵仗,一个个在穆兴的嘴遁上败下阵来。气的街坊们群情激愤,原本和章骏谈好的住户都突然反了约,嚷嚷着不卖了。 章骏原本还在院子里等着好消息呢,她一听外面的动静赶紧出去看发生了什么。 然后就看见了穆兴舌战街坊的一幕,结果谈好的住户反约让她慌了神,她就跑去把刘栖找了过来。 刘栖见章骏神情慌张,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可不想自己的新居还没开建地皮上就沾了血。 她赶忙和章骏赶了过去,回到隔壁的宅子的时候,穆兴已经和几个镇民扭打在一起了,一时间拖把扫帚满天飞。 刘栖她们的名声本来就非常坏,穆兴这凶神恶煞地往那里一站开口就骂,让街坊们空前地团结在了一起,一起暴揍刘栖的“走狗” 刘栖和章骏走得匆忙,一个侍卫都没带,她们怕穆兴吃亏就冲进了人去想把人拉出来,然后让双方冷静下来好好说话。 但是局面太过混乱,街坊们根本没有意识到煞星本人来了,只以为是穆兴的手下赶到了,连同刘栖和章骏在内也一起攻击了。 章骏为人正直,她不想伤了不知情的镇民,被打拖把拍了几下也不吭声,只是顶着人群往前走想把穆兴拉出来。 刘栖身手好,她左避右闪地躲开了数次攻击,慢慢地接近了穆兴站的地方。 混乱中不知道是谁认出了刘栖,惊呼道:“是刘都尉,快住手。” 刘栖一听有人认出来了,量这群镇民也不敢再动手了,她前方的街坊们也的确立刻收了手,给刘栖让出了一条路。她也不再躲闪了开始径直地去往穆兴那里走。 可是大爷不认得什么刘都尉,他举着扫帚就从刘栖的侧面冲了过去。 众人想出言制止,但已经来不及了。 刘栖根本没想过还有谁在认出了自己的情况下仍然胆敢攻击,根本就没做防备。 大爷的扫帚直接就拍在了刘栖的头上,扫帚上的灰尘洒满了刘栖的头和脸。 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她们恐惧地等待着刘栖这个凶神发作,刘栖不会把她们都杀了吧。 就在众人屏息以待的时候,大爷还嫌没打重,又把扫帚抬起来拍打了一下。 刘栖的脸彻底黑了,她自打穿越以来还没这么当众丢人过。 围观的人下巴都惊地掉了下来。 “爹!您在干嘛?”大爷的女儿带着夫郎正巧赶回来了,她老远看见自己门口围着一堆人。她怕出事就急忙跑了过来,结果看见自己老爹拿着扫帚拍在那个凶神刘栖的头上。 她觉得天都塌了,赶忙冲了过去夺走了自己老爹的扫帚,把爹亲护在身后。她低着头不敢看刘栖的眼睛。 “刘都尉大人有大量,求您放过我爹吧,他老糊涂了冲撞了大人。” 女儿听刘栖没动静,颤颤巍巍地抬起了头,发现刘栖正黑着脸拿手指着她,她觉得这辈子完蛋了。 刘栖沉声道:“你!” 女人绝望地回身和自己的老爹抱在一起。 “你家!” 女人几乎要晕厥过去了,她全家都完蛋了。 “你家只能拿到原来的价钱!” 刘栖甩下这句话就带着同样没反应过来的穆兴和章骏走了。 然后刘栖就赶去了济微堂想找庞星开点活血化淤的药。 庞星听了刘栖的阐述,笑得趴在了柜台上。 “哈哈哈,你也有今天,刘大都尉的威严不大好使啊。” 刘栖的脸又黑了下来。 “好了好了,不笑你了,我最近也遇到了点很无厘头的事。” 庞星回忆起前几日,轮到他来坐诊,和往常一样接待病人然后给方子再开药。 但是最近氛围却变得怪怪的,有的跟着自己妻子一块来的男人一直戒备地盯着他。他觉得很奇怪,以前还没遇到过这种状况。 他只当是那男人神经过敏,毕竟这种天天担心自己另一半出轨的人也是大有人在。 可是后面有个独身男性扎着未婚发式的少年也敌视地看着他,他就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了。 那个独身男子临走了还特地绕到他面前低声说了一句:“狐狸精。” “什么湖里精?”庞星满脑袋的问号,他没理解男子什么意思,甚至就没往那个知名的动物类妖精那边想。 他想找那个男子问清楚,为什么骂他是湖里精,可是那男子骂完就跑了。 中午,卞良家的正夫邹氏和侧夫陈氏。来送饭,济微堂的所有人都在,就顺便一块吃了,跟往常一样还是在铺子后面的院子那里。 吃饭的功夫庞星就问了:“师傅,师姐,最近镇上有什么奇怪的传言吗?” 温延和卞良愣了一下,二人相视了一会,然后都对着庞星直摇头。 一看就有事啊,这两个人想蒙他,他就转头问蒋町。 “二师姐,你知道吗?” 蒋町是个粗线条直接就说了:“师弟你别理那些长舌夫,你的为人我们是信的。” 温延赶紧在饭桌下踹了蒋町一脚。 “师傅你踹我干嘛?” 庞星眉头一皱觉得有事,狐疑道:“师傅,到底出了什么事。” 济微堂一众人面面相窥。 庞星听完后无语了好一阵子,他刚刚知道了穆兴在炙心楼听到的那个版本的流言。 “啊哈哈哈,狐狸精。”庞星捂着肚子蹲了下去狂笑着。 “完了,师弟气疯了。”蒋町想去把男人扶起来,对于这个世界的男子来说这种留言着实太伤人了。 “小星,你是师傅我看着长大的,我知道这些都是外面瞎编的,我们不回信的。”温延一本正经地承诺道。 “是呀,以后有人编排你,师姐给你做主。”卞良拍着胸脯保证道。 庞星轻轻推开了蒋町扶过来了手,抹着眼角笑出来的泪水,笑吟吟道:“师傅,师姐,我真没事,哈哈哈哈。” “哈哈哈,妲己,嗝~”庞星做梦都没想到有一天他会成为别人眼里祸害“君王”的妲己。 他后来还问了卞良家的正夫邹氏和侧夫陈氏,在良炉镇的夫郎圈里是个什么情况。 正夫邹氏说,大部分已婚男人其实不是特别在意,毕竟勾引女人的狐狸精每隔一段时间总会出现一只,正夫们见怪不怪了,所以庞星碰到的和妻子一块来的男人们就反应不是很大。 侧夫陈氏说了一个截然不同的情况,主要是在未婚小郎君里庞星已经成为了良炉镇公敌了。 因为刘栖在这些少年中非常吃得开,年纪轻轻就当上了都尉,才学武艺都很过人,能手刃卢象和周宣这些武官。 虽然在很多人眼里刘栖大逆不道,且凶名在外,但在闺阁男子眼里这就是那种话本子里人格魅力极高的反派设定。 正是中二年纪的少年们对这种长相偏柔弱却心狠手辣的人设非常追捧。 而庞星则成为了少年们幻想中的那个导致他们偶像黑化的诱因,属于活不到大结局的那种绿茶狐狸精。 听完这些庞星就有些吃味了,自己女朋友被一帮男人惦记着确实有点怪怪的感觉。 蒋町好死不死地跑过来安慰庞星,“师弟别难过,你在未婚少女那里人气比较高。” 当然没有少女敢跑去刘栖面前骂人。 庞星对刘栖说完后,这次轮到刘栖趴在柜台上狂笑。 他一脸坏笑地对着刘栖说道:“刘都尉你现在可是良炉镇少年们的梦中情人哟。” 刘栖反呛道:“庞大夫也不差啊,你现在可是魅惑都尉的狐狸精哦。” 身处舆论漩涡中心的二人,此时却因为这些流言,都忍不住趴在柜台上毫无形象地大笑起来。 这一幕被路过的人看到后又成了一段新流言。 第37章 口不择言 刘栖新居的修建是个大工程,她考虑到这个时代国家之间愈演愈烈的战争频率,以及邺侯变法时会有的内部风险。 她的新住所不能像原来的梁府一样二十号人就能闯进去,不仅要美观宜居,更要保证家人的安全。 为此她掏出了大笔的钱财,几乎买下了以她原本的小院为中心附近一个街区的地。动用了她掌控的两百军士作为工人,在良炉镇中心临浮铁河畔,耗时三个月修建了一个占地五亩左右的大型坞堡。 坞堡外部围墙全部由青砖搭建,四角设有角楼,内部嵌入了一个完整的园林。正中间是一个三层高的主楼作为刘栖居住的地方,穆兴和章骏两家都分到了独立的院落。 竣工之后庞星被刘栖拉倒了门口,一同观看大门被挂上“刘府”二字的匾额。 庞星嘴角抽了一抽,这哪里是个府邸,分明就是个中式建筑风格的城堡。 刘栖严肃地吩咐完正在干活的军士之后,立马转头对着他眨巴眨巴了眼睛,像是想得到他的夸奖。 “这城……府邸不错,花不少钱吧。” “基本把存款都花完了……” 庞星走到了那个几乎可以称得上是城墙的“院墙”边上,用手敲了几下说道:“没必要建得这么夸张吧。” 刘栖倒是挺满意的,从墙体发出的厚实石砖声让她感觉非常安心。 未来的事实也证明了她把刘府建成了城堡是个正确的决定,不过那也是到了她女儿的时代才用上了。 庞星现在也不会知道,他的女儿会把整个良炉镇乃至邺国都改建得非常夸张。 他看完了四周打算进去瞧瞧,却被刘栖拦了下来。 “为什么不让我进去看看?” “等你嫁进来就能看了。” 庞星在三个月前就和阿雯青岚他们搬回了济微堂居住。 刘府大致建成后章骏和穆兴就先住进去了,只有男人们还没进去过。因为刘栖打算到了成亲那天再把他们一同接回来。 他噗的一下脸红得像个番茄,还有几天就是成亲的日子了。虽然以及在这个世界生活了七八年,但是这个“嫁”字还是弄得他有点羞耻。 “哼,不稀罕进,我回济微堂了。”说罢庞星就慌乱地逃跑了。 看着男人跟兔子一样边跑边跳的身影,刘栖露出了一脸坏笑,她好像喜欢上了有的没的欺负一下庞星的感觉。 看着男人小脸通红,急的跳来跳去的样子就有种莫名其妙的快感,就像是把自家养的小兔子放在手心揉来揉去的感觉。兔子软软地向她抗议,反而会招来主人更兴奋地搓揉。 大门处正在安装匾额的一名士兵偷偷瞄了一样刘栖,然后又低下头继续做事了。 庞星跑回济微堂的第一件事就是去客房去看小青梅。 青梅是阿雯为章骏生下的女儿。 至于为什么叫青梅呢,源于庞星和阿雯的一次谈天 阿雯临产几天特别喜欢吃一些水果,章骏就想尽办法给他弄了过来。庞星自己就是个馋猫,每次章骏送完东西,他就跑去阿雯那里蹭水果吃。 阿雯喜欢吃青梅,庞星就开玩笑说:“要不干脆孩子出来小名就叫青梅吧。” 说完庞星啃了口鲜美多汁的桃子。 阿雯反呛他:“你这么喜欢吃桃子,要不你孩子出来,小名就叫桃桃吧。” 庞星突然牛脾气上来了,正色道:“行,谁反悔谁小狗。” 就这样两位爹亲给未来的两位狠女起了个两个很萌的小名。后来庞星和阿雯的女儿都问过为什么她们的小名叫青梅和桃桃,两个爹相互指责是对方起的。 当然那是后事了,现在庞星跑进了阿雯的房间,小青梅老老实实地躺在小摇篮里,性格倒是随了章骏。 阿雯正躺在床上给庞星织着嫁衣,见庞星来了,立马下了床把嫁衣往庞星身上比划。 庞星任由阿雯摆弄,只伸手去逗小青梅。小婴儿没哭只笑着伸手去够他伸出来的手指。 “别逗她了,来正经试一试,看腰还要不要再收一收。”阿雯把嫁衣往庞星身上边套边说。 “不急,我和她玩玩。”以庞星原来世界的经验来看小宝宝就这段时间最好玩了,后面就闹腾了。 “这么喜欢你自己生一个去不就行了?” 庞星突然整个人都僵住了,他回想起了阿雯生产那天,他作为本镇唯一的男大夫和稳公们一起进了产房帮助阿雯生产。 那天的画面对他造成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原来他只是从医书上看见过孕夫生产的插图,虽然感觉不适,但尚在可接受的范围之内。 可是亲眼看见小宝宝从那里出来之后,他整个人都不好了,那里还有这种功能吗? 他作为个现代人非常好奇这里男性的生理结构,因为以现代生物学来看根本解释不通啊。 他也幻想过自己和这里男人身体不一样,可是手臂上的花印明晃晃地伫在他眼里,根本就骗不了自己。 “小星?你还好吧。”阿雯见庞星脸色非常难看,关心地拍了拍他的背。 庞星回过神来,看见摇篮里的小青梅仍然甜甜地冲着他笑。 在他的脑海中那天阿雯生不如死的表情逐渐被婴儿的笑脸所取代,他内心的恐惧冲淡了不少。 他转念一想,连穿越这种事都能发生,男人生孩子好像也不是完全接受不了,顺其自然吧…… 阿雯见庞星状态不是很好就暂时不缠着让他试衣服了,此时刚刚还笑盈盈的小青梅突然哇哇大哭起来。 阿雯把嫁衣放到了床上,绕过庞星来到摇床前抱起来小青梅。 庞星此时还沉浸在安慰自己的情绪之中,他比起刚才恐惧情绪要缓解了不少,直到阿雯轻车熟路地解开了自己的里衣,把小青梅抱到了自己的上半身…… 刚刚带着蒋町出诊回来的温延来到了济微堂后面的院子里,看见庞星面有菜色的坐在石椅上。 她赶忙走了过去摸了摸庞星的头,关切地问道:“小星怎么了?过几天就是你的大喜日子,我可答应了那栖丫头,要把你全须全尾的交给她。” “师傅,我没事。”庞星抬头勉强地苦笑道。 蒋町还是老样子哪壶不开提哪壶,她一副见多了的样子,又老神在在地安慰庞星道:“师弟肯定是出嫁前紧张了,很多小郎君出嫁前都是你这样的。” 庞星的脸黑了下来。 她又变得贱兮兮地凑到庞星身边,讥笑道:“等你给我生了小侄女了,我帮你带哦。” 庞星的脸又黑了几分。 “师姐,你这样以后是别想讨到夫郎了。” “哈哈哈,是啊,小星你和栖丫头要努力啊。”温延是真心期待着,她一辈子没娶亲,无儿无女,一直把庞星和蒋町当作自己的亲生儿女来看待的。 不过她一开始是期待蒋町能和庞星走到一起,但是两人似乎并没有生出除了姐弟以外的情感。 尤其是她这个二徒弟蒋町,简直一点眼力劲都没有,这样下去以后讨夫郎真得出问题。 既然两人没夫妻缘分,温延也没强求,那个想法就作罢了。 庞星看要不是眼前的两个女人,一个是他师傅,一个是他师姐,他真的想掐着她们的脖子说,要生你们自己生去。 “对了,刚才栖丫头来了。”温延摸了摸下巴说道。 “她人呢?”庞星立刻来了精神,刚刚的阴霾一扫而空。 “被我轰走了。”温延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为什么轰走她?”庞星鼓起了嘴,不服气地问道。 温延用手略带了一点劲指戳了戳他的脑门,一字一句地咬着牙说道:“你,还,知,道,问,我,呢。” 庞星捂着头,抿着嘴,不解地看着温延。 蒋町贱嗖嗖地说道:“师弟你是待嫁之身,这段时间是不可以和女方见面的。” 庞星冲着蒋町一吐舌,不假思索道:“切,我们睡都睡在一起过了。” 当然说完他就后悔了。 “什~么~?”温延一改往日的慈祥和善,此时像是变了一个人,咬牙切齿地问道:“睡过了?” 蒋町和庞星都吓了一跳,他们从来没见过师傅露出过这种要吃人的表情。 “师傅,我……不是那种睡,是那种睡。”庞星吓得说话都不利索了,“呸呸呸,就是普通地躺在一起那种睡。” 温延没说话,凝视着庞星,然后朝着他伸出了右手。 庞星眼睛一闭,他以为师傅要打他了,赶紧把双手捂住了自己的脸。 但是预想的巴掌迟迟没有落下来。 他偷偷通过手指缝看了一眼外面,发现温延只是把手掌平坦在他面前。 蒋町轻轻推了他一下,朝着他左手臂努了努嘴。 他微微抬眼,试探性地看了一眼温延的表情。 温延鼻子长长地喷了股气,黑着脸沉声道:“还不快点。” 庞星颤颤巍巍地抹开自己左臂的袖子,把自己的左臂内侧朝上放在了温延手里。蒋町知趣地背过身去不看他的花印。 温延看见花印还是鲜红色的,脸色好看了一些,她把庞星的袖子又使劲地拽了回来,用根本不容男人反对的语气说道:“出嫁那天前不准和她再见面。” 说完就一甩袖子走了,蒋町给他使了个眼色就跟着跑了,她不想让庞星误会,师傅是关心他才这样的。 温延这样的反应在这个时代的老母亲里太正常不过了,自家儿子干了这么出格的事,没罚跪就算很不错了。 庞星冲蒋町点了点头,他理解师姐和师傅的意思。温延的发火,他不仅没生气反而心里暖暖的,原来的世界里除了刘栖也没有别人关心他身体怎么样了。 后来这段时间刘栖还是经常来找庞星,但是不她知道为什么温延像是吃了枪药一样,态度变得非常差,她一度以为温延想要反对这门婚事。 庞星这边则是整天忐忑不安地等待着那一天,他期待那一天,却又恐惧那一天。 七日后,那天终是来临了。 第38章 凤冠霞帔 我叫庞星,我是个男人,但是今天我就要出嫁了。 一大清早就被阿雯拉了起来,我还迷迷糊糊地揉着眼睛,眼前的男人就兴奋地在我床前催促着我起床。 他把我从被窝中捞了出来,硬生生给我套了一件外衣,说我得赶紧起床梳妆打扮了,不然就会错过吉时。 门外等着的师傅,还有两个师姐在确定我穿上外衣后也走了进来,两个师姐都笑吟吟地看着我,师傅表情则是很平淡,可能还是在为之前的事情生气吧。 我摸了摸因为刚睡醒还乱糟糟的头发,呆呆地站在窗前,窗外透进了淡黄色温暖的阳光。 我被道喜的众人环绕在中间,一瞬间有了点不真实的感觉。 想起在福利院时自己还是一个孤儿,长得还没有同龄的男生那样高大,从小就被三个长得壮硕的孩子欺负。但我胜在跑得快,他们来打,我就跑,等到老师来了我就跟在后面溜回来。 那三个孩子那我没什么办法,他们只能气得牙痒痒,可是后面院里新来了个小女孩。 新来的那个叫刘栖的小女孩娇娇软软的,对谁都很有礼貌,什么事都学又快又好。 我在福利院里就是个大家都可以欺负的人,别的孩子都慑于那三个孩子的武力,有意无意地排斥我,但是新来的女孩她不知道。 她对我很礼貌,我也是第一次感觉到了那种被尊重的感觉吧,这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 小小的我还不知道“士为知己者死”那句话,但那时候让我把周末院里发的旺仔分给这个女孩我都愿意。 院里也只有这个新来的女孩不知道院里孩子们的“圈内”情况,她不抵触和我一块玩。我也藏着私心,没跟她说。 这女孩学什么都快得惊人,院长还亲自表扬过她,说我们这批孩子里这个女孩最有希望考上大学。 在当时的我们的眼里,院长的夸奖就是能拿到的最高荣誉。 树大招风,这女孩也被那三个孩子盯上了。 福利院里的孩子都是非常排外的,如果不能被他们认定为“一伙人”往往过得不会太安逸。显然,和我走的太近就不能成为他们的那“一伙人”。 很快麻烦就找上了那个女孩。 梳子划过长发,扯到了缠住的发丝,微微的阵痛将我的思绪又拉了回来。 我不知何时已经被阿雯按在了梳妆台前,阿雯已经帮我把嫁衣穿好了。 嫁衣很漂亮,是一种类似于秀禾服的形制,艳红的基底上盘着几羽凤,这个世界女子为凰,男子为凤,收袖处还秀着几朵金色的祥云。穿在身上没有很娘,很中性。 我认为美中不足的是腰部收得太紧太贴身,但阿雯却捂着嘴坏笑,说我不懂。 阿雯为我上好妆之后便开始为我整理头发了,我脑袋不能动,就看向了镜子里的自己。 我本就长得阴柔,略施粉黛之后整个人就雌雄莫辨了。 我满意地看着镜子中自己的月眉星眼,眨了一眨眼。 再一看镜子中的人变成了一个整张脸都被打成了猪头的少年,他也眨了一眨红肿的眼。 他鼻青脸肿,但还傻呵呵地笑着。 因为有个温柔漂亮的女孩站在一旁给他上着药。 那时刘栖被三个坏孩子盯上了,一次下午自由活动,她和我被拦在了活动室里。 她是无辜的,如果不是和我走得太近,那些孩子不敢欺负被院长点名表扬过的刘栖。 以往他们来找茬我就跑,躲起来,等着老师来。 但那次开始我不跑了。 我勇敢地扑了上去,以一敌三。从来没反抗过的我突然主动进攻,让那三个孩子中被我攻击的那个没反应过来,被我一拳打退了几步。 然后我就被反应过来的另外两个孩子按在了地上打,刘栖吓得呆站在一旁不敢出声。 三个孩子打满意了就走了,女孩蹲到了我身旁,帮我拍身上的脚印和灰尘。 我突然觉得没那么痛了,她没嫌弃我,没被吓跑。 这件事我记得很清楚,多年后我还经常拿出来和刘栖吹牛,说我从小一打三,刘栖那时那么小应该不记得当时具体的情况了。因为她总是附和着夸我厉害,和别人吹牛时我还喜欢拉着刘栖佐证。 来到这个世界后,初到无碍山矿场时我还跟阿雯吹过这个牛,不过他却不怎么相信。 然后那帮孩子就像是摸清了规律,我跑得快,但刘栖总能被他们轻易逮到,然后我去救,或者可以理解为我去代替女孩挨揍。 虽然被打很疼,但是事后总能从女孩的眼里看见崇拜的目光。对于被排斥的我来说,可能为了看见这个目光被他们打死我都愿意吧。 套用老师当时经常给我们讲的骑士与公主的故事来说就是,愿意为你而死,我的公主。 鼻青脸肿的我还总是扯出一抹自认为帅气的微笑,表示我没事,因为骑士怎么能在公主面前露怯呢? 刘栖就羞涩地笑着给我涂抹红药水。 在她手中我的脸以肉眼可见速度恢复了,最终变回了我坐在镜子前的样子。 此时阿雯替我插上了最后一个凤钗。 他把脸凑到了我旁边,看着镜子里愣神端坐的我,我能看见他眼眶红红的。我知道他一直拿我当亲弟弟看待,不自觉地我的眼眶也红了起来。 他哽咽地说,总算是熬出头了。 是啊,我想起还在药庐里躲藏的日子,在无碍山洗衣做饭的日子,但令我最难忘的其实是被梁行被关在柴房的那一晚。 那晚我近乎绝望,因为当时和刘栖的差距第一次大到了如此难以想象的地步。她一直是个优秀的人,对,一直很优秀,无论从原来的世界还是现在的世界。 像福利院那种地方就只提供最基础的教育,正常孩子可能会报的补习班或者兴趣班在那里都不会有。 而且最重要的是没人关心你的学习,大家都是放养的。在刘栖到来之前,我的成绩连普通的高中都念不成。 后来有一天,我们高二的年纪,院长拉着刘栖问她想报哪所大学时,我慌了神。那是第一次有了我需要追赶的意识,这个“崇拜”我的女孩其实天赋异禀。 她的记忆力极好,每天明明和我一块玩,没花多少时间看书,但她总是能把知识点记住,我需要私下花成倍的时间才行。 大学毕业后她早早校招去了大公司,在市中心房租不便宜,但她的薪水很高。 勉强才跟她考入同一所大学的我,为了能和她继续生活在一起,硬着头皮也在市中心住下了,但我的工资只有她的一半。 虽然那时追逐的过程很坎坷,但也不算望尘莫及。 直到来到了这个世界,我沦落为奴,她成了高门小姐,柴房的那一晚我近乎绝望。 不过再看看现在,谁又能想得到呢。 门外卞良的声音传来,说是迎亲的人到了。 阿雯赶紧按了按自己的眼角,把眼泪憋了回去。 他拿出了一片艳红的口脂,递到了我的嘴前,对着镜子里的我点了点头。 我双唇抿了上去,用牙齿把嘴唇在口脂上按压了几下,紧紧地衔住。 松口,看着镜中唇红齿白,粉妆玉琢的阴柔男子,我不再排斥,为了配上这个世界里的她,我也要接受这些。 阿雯替我盖好了红盖头,师傅这时走了进来,扶着我的手臂把我带向门外。师傅的手很暖,我隔着袖子都能感受到,她应该不生气了吧。 看不清前方的我每一步都迈得很小。我走得很慢,师傅也不催我,慢慢扶着我向前,只在快到门槛时声音沙哑地提醒我一声。师傅的声音像是哭过,但我现在并不敢问。 过程中我担心着我在前方会不会绊倒,以及……那个女人是不是真的会在前面等着我这么小步地跟上她的步伐。 跨过济微堂大门的门槛,我来到了外面,师傅轻轻拉住我的手臂示意我停下脚步。 隔着盖头我能听到周围人群的嘈杂声,马蹄声响起,下马声。 我只能从盖头底下,一直盯着自己的衣摆下漏出的绣花鞋,即便这就是个定好的流程,但我内心仍然忐忑不安。 直到一双无一尘染的粉底皂靴顶着我的脚尖,出现在视野中的时候,我内心才终于定了下来。 师傅在叮嘱她什么,我没注意听,而是去用脚尖顶了顶她的脚尖。 她一边跟师傅说话,一边脚下顶了回来。 这个游戏没做多久,我就被她突然横抱起来,盖头突然趴在了我的脸上,她应该是故意的。 我被放在了一匹黑马上,这匹马是当年在无碍山的时候她交给章骏的那一匹。 跟阿雯出嫁时一样,她在底下牵着马,我坐在马上由她牵回去。 坐在马上的我虽然看不见外面,但仍然能听到周围人起哄的声音,感觉脸上热热的。 透过盖头下方能看见她背影,不知道她现在是什么表情,我有些期待了。 路程不长,但我觉得很漫长。 马停下了,应该是到了,她把我接下马,我在她的搀扶下来到了应该是主堂的地方。 我听到了师傅和周旭的声音,也对,在这个世界温延和周旭作为我们两各自的师傅,是有资格代替父母主持我们的婚事的。 此时响起了章骏的声音,“一拜天地。” 我们朝着门外的天地一鞠躬,感谢老天爷在两个世界都把我们放到了一起,让我能遇到她。 “二拜高堂。” 我们朝着主座上的二位一鞠躬,谢谢你师傅,教会了我这么多把我当亲儿子一样看待,让我能跟上她的步伐。 “夫妻对拜。” 我们再次脚尖对着对方,缓缓地躬下了腰,谢谢你刘栖,给了我生活下去的希望。 “礼成。” 听到这句话,我松了口气,我和她现在是这个世界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 我被交给了青岚送去新房,临分开她的手在我的腰处划了一下,我当时没明白她想干什么。 新房里我坐在喜床上,阿雯和青岚也在,他们将会陪伴我到天黑。 两个经过事的男人开始给我讲一些“伺候”妻主的技巧。 说实话,我两辈子都是个处男,从来没实战过,听他们讲着这些,不自觉地有些心跳加快。 原本我都把这茬给忘了,我和她虽然是这个世界法律意义上的夫妻了,但是我们还没有夫妻之实。 而且按照习俗,今晚就必须…… 我突然又开始忐忑不安了起来,我像是在高考前的复习一样,开始背诵刚刚两个男人传授给我的“知识”。 好紧张,我会不会满足不了她?听说这个世界的女子那方面的欲望很强。 不知不觉我都没注意到天色已经暗了下来,阿雯和青岚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房间。 我还在背着,小声呢喃道:“那种情况应该摸哪来着?” “什么摸哪里?” 刘栖的声音软软地从前方传了过来。 她什么时候进来的?背得太忘神了根本没注意。 “庞哥,你要摸什么呀?” 她……她的语气怎么……怎么跟个孩子一样。 “栖栖?”我试探性地问道。 脚步声朝我慢慢接近,我的心跳飞速得加快。 我看不见外面的她是什么情况,我脑海里浮现的是那个给我上药,满眼崇拜地看着我的小女孩。 一双白皙却布满伤痕的手伸进了盖头里,盖头被缓缓地掀开。 那个小女孩的脸慢慢地和眼前的女人重合。 她粗重的呼吸扑撒在我的脸上,带着淡淡的酒香,她喝酒了,脸上微红地朝我微笑,眼睛弯成了个月牙。 她凑到了我的耳旁,又用充满磁性的声音说道:“庞哥,你今天好漂亮啊。” 我能感觉到热气吹进了耳朵里,然后浑身上下都酥酥麻麻的。 她环上了我的腰,满意地欣赏着。我突然理解了阿雯非要把嫁衣的腰做得这么贴身的意思。 我有些痒,想扒开她的手,但根本掰不动。我想起来她的酒品有多差,不免有些担心。 她好像看出了我在担忧,声音低沉地说道:“我会很温柔的。” 我被她扑倒在了喜床上,任由她作为,刚刚背的全都抛之脑后,只凭本能引导。 身下的喜被上,凤与凰缠绵交合。 此时的她有原来世界里刘栖的娇软,又有这个世界作为梁栖时的成熟。 我一时分不清她到底喝没喝醉。 不过我觉得现在的她就是最完美的。 第39章 一击而中 刘栖看着男人的鲜红花印颜色慢慢变深,最终变成了紫色,她产生了一种说不出的满足感。 庞星嗫嚅道:“栖栖。” 刘栖嗓音沙哑低沉地反问道:“喊我什么?” 女人的话好像有种魔力,庞星下意识地顺从了她,他声若蚊蝇地嘟囔了两个字。 刘栖一脸坏笑地继续问道:“什么?我没听到。”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心跳飞速地加快。 “妻……妻主。” 刘栖抚摸着男人的脸颊,轻声道:“乖,再喊一声。” “妻~主~”庞星像是个被顺了毛的小兔子,声音软软的…… 刘栖很满意,二人相拥在浑身的疲惫中沉沉地睡去。 第二日晌午刘栖和庞星二人才睡醒,刘栖整个人神清气爽。 庞星却发现自己的喉咙嘶哑作痛,昨晚喊得伤了嗓子,而且整个人都跟散架了一样,抬个手都很苦难。 刘栖把男人抱了出来,带到了和主卧内部相连的耳房里,那里早已备好了灌满热水的浴盆。 庞星也顾不上别的了,他现在只想好好泡个澡,恢复恢复精气神。 刘栖可不只想泡个澡,现在庞星在她手上一点反抗的力量都没有,她怎么可能什么都不做呢?只是洗个澡就太无聊了。 沐浴完毕后的庞星被刘栖擦干后放到了一个贵妃榻上,他懊悔地瘫在榻上,早知道根本就不该和那个女人一块洗。 刚才还能动动手臂,洗完之后他现在彻底像个布娃娃一样,全身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女人还不知道去哪了,就把他放在这。 没过多久刘栖抱来了个箱子,里面装满了衣服。 她一脸坏笑地看着还瘫在贵妃榻上的男人说道:“夫郎,看你行动不便,为妻帮你穿吧。” 庞星现在彻彻底底意识到了什么叫女尊世界,他已经快散架了,但某女跟没事人一样。他只好闭上了眼睛,装死了。 某女看见自己夫郎一副认命的样子,就当是他默许了。开始一件一件地从男子的小衣开始帮自己的夫郎把衣服穿上。 一阵倒腾之后,某女满意地看着贵妃榻上刚被她穿好衣服的“洋娃娃”,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庞星感觉刘栖停手了之后,睁开了眼睛,发现女人举着个铜镜在他的面前。 他看见镜子里的男人穿着一身女仆装? 他有些不解地看着那个女人,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羞又怕。 刘栖不厚道地奸笑着,她那次看见庞星画的嫁衣设计图之后突然灵感迸发。她找了当地最好的裁缝赶在新婚之前,按照她描绘的样子,赶制了一批衣服,用于闺房之趣。 又是一个下午,庞星成了刘栖的真人芭比,被女人换上了各种各样的服饰,被摆成了各种各样的姿势。 两人都没发现,庞星手臂上花印的颜色还是慢慢地有了一些变化。 一连三天,刘栖和庞星两人一直都没有出过他们新房所在的主楼,吃喝都是让人从外面送进去的。 三天之后庞星要回门的当天,刘栖精神满满地搀扶着庞星从主楼走了出来。 刘栖还是跟往常一样一身紫袍,庞星则跟嫁人之前大相径庭。 他不再穿着往日男女都可穿的直裾样式,而是换上了官夫郎们普遍偏好的交领袄裙,上身浅粉红的上袄,下身嫣红的马面裙,脚踩鹅黄色的绣花鞋。 在刘栖的搀扶之下,不再跟以前一样又蹦又跳,而是轻移莲步。在身边峻拔女子的衬托下显得弱柳扶风。 替庞星准备回门礼的阿雯看见庞星时都有点不相信自己的眼睛,短短三天,庞星整个人从元气少年变成了个仪态万方的少夫。 当然阿雯并不知道的是,衣服是刘栖在庞星根本无法反抗的情况下帮他穿上的。 轻移莲步是因为庞星现在的腿酸痛得几乎迈不开,走路都得靠着刘栖搀扶。 弱柳扶风是因为庞星被高强度运动了整整三天实在是没力气了,那三天几乎只要是他清醒了就在那个。 回到济微堂的庞星被温延众人一顿嘘寒问暖,刘栖被晾到了一边。 蒋町还是一如既往的粗线条,她跑过来,对着庞星的背使劲拍了一下。 “师弟,成亲的感觉如何啊?” 庞星被拍得差点把刚喝在嘴里的茶喷了出来,蒋町的问题也不好回答。 他回想了成亲以来的三天,不由得耳根红了起来。 温延扶了扶额头,她见庞星难堪就把蒋町轰到了一边,拉着庞星去了书房。 庞星只好夹着大腿勉强地跟上了。 蒋町摸了摸脑袋,看见庞星走路奇怪的姿势,转头疑惑地看向了卞良。 “师姐,师弟这是腿脚不便吗?三天前还好好的啊。” 卞良在庞星刚来的时候就发现他脚步虚浮,早就娶了两个男人的她心下了然。 “你呀,该找个夫郎好好教教你了。” 蒋町不是很明白,今天师傅和师姐怎么都怪怪的。 刘栖见温延那老家伙带着她夫郎离开了想跟上去,却被卞良拦了下来。 她打算绕过去,却被卞良的一句话吸引了回来。 “刘小姐,有些事情上不能太过只注意自己的感受。” “卞姐是什么意思?” 刘栖有些不解卞良说的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卞良摇了摇头凑到了刘栖耳边小声地说道:“房事上也体谅着一些自己夫郎,男人们体力差迁就着点,不然到老了容易留下病根。” 卞良是过来人,刚成亲的时候不懂事,缠着自己正夫邹氏没日没夜地做着那事,自己爽快了,却给邹氏的身体带来了些小毛病。 但这些都是些屋内事,她本是不该管的,可是今日见庞星要人搀扶着才能正常行走,卞良觉得有必要出言提醒一下了。 刘栖恍然大悟,想到了那三天自己几乎疯狂的行为,大脑都被欲望支配了,也没怎么管庞星什么感受。 “卞姐,我知道了,以后会注意的。” 刘栖这边诚心诚意地接受了卞良的建议,庞星这边则是头如捣蒜地回答着温延的每一个问题。 温延对庞星这三日过得怎么样很是关心,但是庞星又不好说几乎都是在床上度过的,他编着一些事应付温延,想来问完话也就没事了。 温延听完后点了点头,然后突然想到了什么。 “小星,把左手递给我。” 庞星有些诧异,他都成亲了,看这个还有什么意义吗? 心里这么想,手还是抹了袖子老老实实地交上去了。 温延看了一眼,突然眼睛睁到了最大,吓了庞星一跳。 “师傅?怎么了?” 温延甩了甩自己的头,又仔细地看了看花印,嘴中呢喃道:“这丫头这么厉害?” 她对着门外大喊道:“让刘栖那丫头过来!” 刘栖、卞良还有蒋町听闻了温延的呼喊,赶紧来到了书房,温延正满脸兴奋地抓着庞星的左手。庞星则傻傻地看着进来的众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温延清了清嗓子说道:“栖丫头,你来看看你夫郎的花印。” 刘栖已经有些预感到了什么了,自己不会这么厉害吧。 她接过庞星的左臂,发现原本紫色花印的边缘微不可查地泛出了一些粉色。 一股狂喜突然冲上了她的脑顶,抱起庞星就开始狂笑起来。 “我要当娘了,我要当娘了。” 庞星被刘栖紧紧地抱在怀里,他脑袋有些宕机。开玩笑,才同房三天而已,肯定是误诊。 推开了抱着他的刘栖,一本正经地坐了下来,面带微笑的看着眼前的师傅温延。 “师傅,才三天而已。” 温延老神在在地摸着下巴,要是平时有人拿这么常识的问题来质疑她,她早就指着对方的鼻子骂出去了。 但今天她高兴,她眼神示意了一下一旁的卞良来答疑解惑。 因为属于医事方面的问题,卞良也就不忌讳直接说了。 刘栖虽然高兴,但也老老实实地在旁边听着,毕竟这关系到庞星的身体问题。 卞良说了一通,她大概了解了一下是这样的,这个世界的男子受孕显像是非常快的,原来世界的女子可能要等一星期半个月左右,这里的男子只要花印开始泛粉就是受孕了,彻底变成粉色就是一两个月的事。 当然只是显像快,并不是受孕容易,庞星这种一次就中的非常少见,如果不是温延在他出嫁前亲自检查过,温延肯定会认为二人私通已久。 按这个世界的标准来说,庞星的这种情况是非常幸运的,但他本人就不这么想了。 确定之后整个书房都充满了四个女人的欢声笑语。 刘栖缠着温延问一些孕夫保养注意事项,蒋町蹲下把头凑到了已经石化的庞星的腹部,对着他的肚子说:“小侄女,等你出来了,蒋姨带吃好吃的。” 卞良则是微笑地看着庞星的肚子,给他叮嘱一些孕夫常识。 庞星还一直呆滞地愣着神,他一时间还无法接受三天前还是个处男,三天后自己的肚子里就有了一个小生命。 晚上回到了刘府他又被阿雯,章骏等人围着道喜,刘栖像是在展览熊猫一样,逢人便说,生怕谁不知道。 庞星跟刘栖说自己想一个人静一静,就在仆人的搀扶下去了刘府的花园里。 安静的环境让他的心绪也安宁了下来,坐在小亭子中的他默默地凝视着自己的腹部。 白天时对生育的恐惧暂时消退了,他慢慢地伸出手抚摸了一下自己的腹部,虽然那个小生命应该还只是个受精卵,但他却好像能感应到她的存在一样,或许这是个赐福而不是件倒霉事。 他一天都紧锁的眉目这一刻放松了下来,目光变得越来越慈爱。 感觉到了一个目光在花园的黑暗处盯着他,庞星抬头望去隐隐约约地看见树丛中的一个人影,他以为是刘栖正想喊她过来,可是刘栖却从另一个方向走了出来,来到了他的身边。 再往那个树丛看去的时候,人影已经消失了。 兴许是看错了吧。 刘栖来到了男人身后,环抱住男人的脖子,下巴抵在他毛绒绒的头顶,望着天空中的圆月,悠悠地带着男人的身子一起微微来回摇晃起来。 “庞哥,如果生下来,我会守护好你们父女俩的。” 她用的是请求的语气,她看见了男人对生育还抱有恐惧,冷静下来后不想强迫他。而且他们还年轻,以后有的是机会,等男人愿意了再生也可以。 庞星知道刘栖是在尊重他的意见,在这个世界里愿意把要不要孩子的选择权交给夫郎的女人估计也只有她了。 他鼓起了勇气,下了一个决心。 刘栖表面慢悠悠摇晃的同时,内心却在焦急地等待,等待男人的回应。 直到下巴感觉到了下方的小脑袋点了几下头,她终于松了口气。 庞星笑了一笑,满眼期冀地望着天上的月亮。 “妻主,该给孩子想个名字了。” 第40章 清算之日 今日是立秋,又到了邺国每年一度的户籍审查时间。 这本该是身为都尉最忙的一天,炙炎郡各地的百姓以及都尉的麾下们这一天都要来跟她作汇报。 刘栖把户籍审查的工作全权交给了章骏,自己负责听取手下校尉们的述职。 她心不在焉地打了打哈欠,终于轮到最后一名校尉的报告来,都是些有的没的废话,真想把夫郎也带来上班啊,无聊了还能摸摸小嫩手。 可是一想到庞星娇小的身子却挺着个大肚,然后不停地举着个小手跟她抗议的样子,她没忍住噗嗤笑了出来。 来述职的校尉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刘都尉突然笑出了声,有些手足无措。 “都尉大人,可是属下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没,没,你继续。” 刘栖恢复了严肃,继续忍受着无聊的报告,当然跟前堂忙得脚不沾地的章骏比她要轻松多了。 刚刚的校尉述职完毕就离开了,刘栖看了一眼门口没有别的人了,为了确保没有疏漏,她揉了揉肩膀问道一旁的穆兴。 “没别人了吧。” 穆兴翻阅了一下名册,眉头一皱。 “负责邺卫山脉防区的梁轩没来。” 梁轩自从梁家那日覆灭之后就再也没了动静,公职上的事都用自己的爵位挡了下来。梁轩和穆兴或者卢象这些普通的校尉不一样,她有战功爵位在身。 都尉或者校尉只是官职,而梁轩是个子爵和已经死去的周宣一样,所以周宣做都尉时也并不是很能调得动梁轩。 邺侯为了改革变法削弱旧贵族们,开始任命了一些无爵位无封地的官僚,比如刘栖。 官僚没有爵位和封地,没法以自己的名义招兵买马,没有能供给军队的财政收入,军需都只能依靠国君批下来,很便于集权的国君控制。 所以梁轩虽然只是一个校尉,名义上还是刘栖的部下,但是刘栖根本无法实际调动她。因为梁轩的人马都是她自己封地的收入养活的,不吃刘栖和国君的军饷。这也是邺侯想改变的现状。 刘栖沉思了一会,起身又给自己锤了锤腰,走到了穆兴身前接过了名册,凝视着“梁轩”这个名字。 梁轩此时带着死忠于她的彭洪等人来到了良炉镇的入口处。她原本安插在周宣那里的人都被刘栖连着周宣旧部一同接收了。 刘栖毕竟还太过年轻,甄别处理人事方面还比较稚嫩,自己手下混进了很多梁轩的人。之前刘栖修建府邸调动了很多自己手下的军士,里面就有梁轩的人,甚至有的已经担任了刘栖府邸内部的护卫。 梁轩虽然近一年都没有踏足过良炉镇,但镇上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她都非常清楚,当然包括刘栖府内的事,其中吸引她的一件事就是刘栖的美娇夫已经快临盆了。 刘栖毁了她整个家族,不仅幼时霸占了她梁家大小姐的位置,现在还夺走了本该属于她的都尉之职。她要让刘栖也同样失去最珍贵的东西,体验一下家破人亡的绝望。 今日的刘府只有三名男眷在家,章骏和穆兴都跟着刘栖去公文馆上班去了,三名夫郎就坐在主楼大堂吃茶聊天。 阿雯正给青梅织着过冬用的小毛衣,他手边还有一个已经织好的,上面绣着个大大的粉桃子,是给庞星肚子里的孩子准备的。 青岚一脸困意地抱着小青梅坐在庞星身边,看着主座上的大肚子男人鼓捣着一个他从来没见过的东西。 他把脸凑到了庞星手上拿着的短木拐旁边,仔细地端详着,发现木拐里包着个铁管,鼻翼微动嗅了几下,一股刺鼻的硫磺味。 青岚捏着鼻子嫌弃地抱着小青梅退到了一边。 “主君,你手上的是个什么东西啊。” 庞星坏笑着把那个木拐对着旁边的男人抬了起来,黑黢黢的铁管口对着青岚,看得青岚直发毛。 庞星“啪”的一声扣动了木拐握手处的一个铁钩。 青岚吓了一跳,但什么都没发生,怀里的小青梅双眼亮金金地却看着那个怪东西,扑腾着两只小嫩手想去抓。 庞星笑着收回了木拐,他躺坐在椅子上,高高隆起的腹部上放着个小木盒子。他把木拐放进了木盒里,继续掂在自己的肚子上,满意地看来看去。 这是他怀孕期间无聊跟着刘栖的师傅周旭一块打造出来的一把火绳□□,当然他只负责技术指导和天马行空的想象。 他知道刘栖是一个武官,想做一个武器出来给她应急的时候防身用,对这个世界的科技水平来说,算得上一个秘密杀器。 一直被自己爹亲当随身桌子的小桃桃不愿意了,抗议地在庞星肚子里踢了几脚。 庞星立刻吃痛地把木盒子拿开了,小桃桃才停了动静。 他气不打一处来,对于一个现代男人来说这是受得什么罪啊。 气死了,吃东西! 庞星拿着果盘里的一个桃子就啃了起来。 公文馆那边刘栖把事情处理的差不多了就提溜着一布袋的桃子准备下班了,她拎着沉沉的一大袋桃子,手指被勒得生疼,但脸上却有止不住的笑容。 想到庞星大着肚子躺坐在椅子上,抱着个大桃子小嘴不停啃的画面,她就加快了下班回家的步伐。 被埋在文书堆里的章骏埋怨地看着刘栖摸鱼下班的背影敢怒不敢言。 庞星正啃着桃子呢,一个身穿邺国武官官服的身影朝着主楼大堂走了过来。 他还以为是刘栖下班回家了,正准备挪动身子去门口迎接,但随着身影逐渐清晰,却发现并不是刘栖。 庞星下意识地双手环抱住自己的肚子,警惕地看着来到大堂门口的女人。 “梁轩!你怎么在这?” “当然是来看看妹夫和未出世的小侄女啊。” 梁轩踱步到了庞星身边,半蹲了下来看着他的肚子。 庞星暗道不好,是从冲着自己来的,她能闲庭信步地进来肯定是搞定了守卫,就算是跑出大堂估计也逃不掉,要先稳住,看她什么意图。 “轩姐,既然来了就坐下喝杯茶?。” 梁轩点了点头,站起的同时却未经同意伸手摸向了庞星的肚子,然后顺着肚子滑过男人胸膛和喉结,在下巴处停了下来。 庞星顿时觉得愤怒和恶心,他潜意识里已经对刘栖以外的女人触碰到他的身体有了抵触。 梁轩见男人眼神羞怒,她来了继续逗弄的兴致,突然想了想,不知道刘栖看见自家怀着孕的夫郎被她扒光了玩弄时,会是个什么表情。 想到这里她打算不马上把眼前的这个男人杀死,她要折磨这对夫妇。 她突然对着庞星命令道:“把外套脱了。” 庞星愣在原处,双手捂住了自己胸口,直觉告诉他这女人是个变态。 梁轩见男人不动,就把刀抽了出来,对着青岚手上的小青梅比划了几下。 庞星大喊道:“别动他们,我脱。” 女人点了点头示意阿雯、青岚和小青梅可以出去了,她嫌刘栖回来的慢,让这些不重要的人出府去报信。 阿雯不放心他看向了庞星,庞星瞟了一眼桌子上的木盒,然后对着阿雯点了点头。阿雯也不再磨蹭,带着孩子和青岚出了刘府。 大堂里只剩了梁轩和庞星两人。 此时的庞星只剩下了一层中衣。 梁轩看着红唇齿白、挺着大肚子的少夫,吞咽了口口水,而且这个少夫还怀着她仇人的孩子。 仇恨和欲望让她想狠狠地□□这个男人。 已经人事的庞星自然能看懂梁轩眼神里的意思,他要拖住,为了孩子,更为了刘栖。他肚子里的小桃桃似乎也知道外面自己爹亲在对付坏人,也安分了下来。 阿雯让青岚带着小青梅去了安全的地方,自己几乎是拼了命地在往公文馆赶去,却没曾想和正在往回走的刘栖擦肩而过。 刘栖拎着桃子慢慢悠悠地走到了自家府邸门口,却发现府门洞开,守卫都不在。她感觉不妙,赶紧冲进了府邸。 一路上都没有人,护院和仆人都不见踪影,她越来越焦急手中抓着袋子的手越来越紧,望着大堂冲了过去。 梁轩此时正老神在在地坐在主座上,庞星挺着自己的大肚子艰难地站在一旁准备给她泡茶。 听到了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梁轩抬头看向了站在大堂门口死死地盯着她的刘栖。 梁轩邪笑着站了起来,观众到了,她也可以开始表演了。 刘栖着急提着桃子刚一步跨进了大堂的门槛,隐蔽在周围的彭洪就带着人冲了出来。 刘栖抡起桃子,三下五除二就锤倒了这些人,她扭动着脖子咯吱作响,走进了大堂。 “你敢动他,就别想活着走出去。” 梁轩一点都不害怕,她一手附在了庞星的肚子上,挑衅地看着刘栖。 “栖妹,你再往前走一步,侄女和妹夫的小命就不保了哦。” 刘栖恶狠狠地看着那个用脏手放在自己夫郎肚子上的女人,但身体不敢再先前走一步了。 彭洪她们立马从地上爬了起来,开始对着刘栖拳打脚踢,刘栖把那袋桃子护在中间,任凭彭洪对她各个要害的殴打。 庞星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尤其是看见刘栖紧紧地抱着的那一个布袋,他知道那是刘栖答应给他带的桃子。 他双手抓住了梁轩的衣袖,哀求道:“别打她了,求你了。” 梁轩一直以来都很享受别人对她的恭维和乞求,她又坐回了椅子上,观赏着刘栖被几个人呢围住殴打。 “看你的表现了,给我倒杯茶。” 梁轩是不会真的放过刘栖的,她现在只是想逗弄这对夫妇,重头戏还没到呢。待会她要在刘栖的眼前侵犯她怀着孕的夫郎。 庞星打开了一个放在茶几上的木盒子,木盒子里放着一个木拐,一个瓷罐,和几颗铁珠。 梁轩正专心致志地看着刘栖被人殴打,没有注意到庞星打开的罐子可不是茶罐子。 她嫌刘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就走到了刘栖身边一手主抓女人的头发,把女人的脸对着自己。 “栖妹,今天是清算之日。” 梁轩要刘栖把对梁家犯下的罪在今日用最残忍的方式清算,再享用完她夫郎后,就把她一家三口都处理掉。 刘栖对着梁轩的脸狠狠地啐了一口带血的口水。 “你这个自以为是的家伙。” 这是梁轩曾经绑架刘栖时说的一句话,今天还了回来。 刘栖还不停嘴,她要帮后面的庞星争取时间。 “你以为你的梁家是个什么了不起的家族吗?不过是个碰巧掌握了落后技术的暴发户而已。” 梁轩使劲给了刘栖一巴掌,刘栖嘴角流着鲜血反而越说越多。 “你就是个自卑与自负兼具的可怜虫,咳咳。” “自命不凡的庸人。” “愚昧家族的余孽。” 梁轩的脸庞开始颤抖起来,她拽着刘栖头发的手越来越紧。 “够了,我现在就杀了你。” 她懒得在跟刘栖玩什么游戏了,现在就要杀了这个造就一切不幸的源头。 她夺过彭洪的刀,对准了刘栖的脖颈,作势要砍下去。 “住手!”庞星双手握住了一个短木拐对着梁轩竭力喊道。 梁轩转头看见了男人手里拿着个木拐,毫无威胁地对着她,不禁失声笑了出来。 庞星感觉到了自己的双手在剧烈的颤抖,但是看着被打得血肉模糊还紧紧抱着那袋桃子的刘栖,他今天不能失误。 “妹夫,你指望拿着个木拐就能杀我吗?”梁轩开始狂笑起来,她扯着刘栖的头发把人往庞星身前提了过去,“我解决了她就来好好品尝品尝你的滋味。” 看着逐渐逼近的梁轩,庞星把眼睛一闭,扣动了火绳枪的扳机。 “嘣”的一声巨响,伴随着枪口迸发出的浓烈的烟雾和推力,一颗铁珠冲向了梁轩。 梁轩根本没反应过来,应声而倒,庞星也被后坐力给推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刘栖趁机挣脱夺过一把剑解决了围住她的人,跑到了庞星身边,颤抖地保住男人的身子。 “庞哥你千万不要有事啊!” “孩子!孩子!” 庞星捂着肚子,腹部传来了阵阵剧痛,像是要生了。 此时章骏和穆兴带着人马赶到了刘府大堂,发现梁轩心口被什么东西打穿了死在了地上,四周还躺着几个被砍伤的女人。庞星正面色痛苦地捂着肚子躺在刘栖怀里。 阿雯带着温延等人随后就赶到了,他通知完章骏之后就跑去了济微堂以防万一。 温延来到了庞星身旁心疼地给男人把脉,庞星的脉象让她的脸色变得很差。 “准备热水、毛巾和剪刀,蒋町去把稳公喊来,孕夫要早产了,很危险。” 众人得信分头去准备东西了,庞星被温延抱进了一个临时作为产房的房间。 被挤烂的桃子从掉落的布袋里散落了出来,滚落了一地。 刘栖呆坐在原地看着自己满手的鲜血,那是刚刚从庞星身下流出来了的,她一时不知所措。 曾经被梁轩关在地牢里时的那种恐惧又回来了。 “别啊,我们好不容易才走到今天的。” 已经不知道多久没有哭过的刘栖,眼角开始湿润起了。 她的泪水快溢出眼眶时,一个有力的声音从产房里穿了出来。 “刘栖呢?让她滚进来,老子帮她生孩子,她人呢!?” 庞星几乎从来没在刘栖面前爆过粗口,更别提这么骂刘栖了。但此时刘都尉不仅不生气,反而欣喜若狂,屁颠屁颠地冲进了产房。 随着一声女婴的啼哭,刘栖的长女——刘宵诞生到了这个世界,这场闹剧总算是结束了。 三个月后—— 被刘栖强迫着坐完月子的庞星,终于找了一个机会把小桃桃托付给了阿雯,自己一个人溜出了刘府,跑到了一个茶楼里吃茶听戏,好不快活。 原本坐月子就够无聊了,小桃桃还特别不省心,真不知道那么小的孩子是怎么这么能闹腾的,一点都不随她爹娘。 庞星一边听着戏,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和周围同样来消遣的夫郎们闲聊着。 不知道谁起的头,就开始聊起了本郡的青年俊生,那自然少不了“年少成名”的刘栖。 刘栖的故事太有传奇色彩,早就被编成了各种版本在邺国茶馆酒楼里传播。 一个跟自己妻主来良炉镇做生意的外地夫郎问道:“你们镇上的刘都尉真的跟传言里一样吗?我们那都传她面娇若男子,却冷面如煞星。” 彭家的一个郎君眼睛亮晶晶地会道:“那是,我们刘都尉是我见过最俊的女子。” 韦家的一个侧夫接道:“不仅人长得好看,身手才学,皆是一流。” “年纪轻轻做了都尉,她家那宅子修的那叫一个宏伟。” “听说还只娶了一个夫郎。” 听着别人夸奖自己的老婆,庞星反而美滋滋的,唉~没办法,自己阳光就是好。 可是话题说着说着就开始往庞星身上引。 彭家郎君一脸嫌弃地说道:“那个庞主君,整天抛头露面的,对着每个女人都抛媚眼,一脸狐媚样。” 庞星:?微笑待人不是基本礼仪吗? 韦家侧夫接着补刀:“他就是个狐媚子,早年蛊惑了刘都尉犯下了种种错事,现在还一个人霸占着都尉,不给都尉纳侍。” 庞星:这个纣王妲己的版本还在流传吗? 后面越说越离谱,刘栖成了模范女人,而他成了魅惑英雄的湖里精。 “咳咳。”庞星发声了,他要打破这群无知男人对他家女人的无端幻想。 男人们刚刚才发现这庞主君就在一旁,一个个面面相觑。 庞星后面的话更是让他们惊掉了下巴。 他叽里呱啦说完一通关于刘栖的独家辛秘后,事了拂身去,回家奶孩子。 他走之后惊呆的男人们又开始七嘴八舌地传播他们刚刚听到惊天秘闻。 “你们知道吗?我们郡的刘都尉,以前居然是个小哭包,遇事就哭那种。” “那个毁了自己养父母一家,手刃了上任都尉,还把家族秘术出卖给国君换取现在官职的刘栖?” “不可能吧,这刘栖除了在自己夫朗面前还像个人,其他时候都摆着一副冷面煞星的样子。” “千真万确啊,我就是从她夫郎庞星那听来的。” 夜间刘府主卧 “庞哥,有传言说我曾经是个小哭包,你说我该怎么惩罚这个人呢?”刘栖坐在床边,看着庞星,一只手顺着庞星头顶的蓬软的头发。 庞星双手抱膝蹲坐在床上,心虚地笑着说:“栖栖,我说不是我传出去的你信吗?” 刘栖面带微笑的看着他不说话。 “栖栖再摸下去,我头就要秃了。” 刘栖依旧不说话。 “妻主对不起,我错了。” 面对罪犯刘都尉向来都是严惩不贷,就算这次的“罪犯”是自己的夫朗也绝不姑息,她立刻就拉上床帘将“犯人”就地“法办”。 今天刘都尉就要好好清算一下夫郎犯下的“过错”,并向庞主君开出了第二个孩子的“罚单” 刘栖和庞星这一对“恶名昭彰”的夫妇就这么一直闹腾地在良炉镇经营着自己的小家族。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