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巨塔》作者：冷笑对刀锋 简介 昔日的首席哨兵申请了安乐死。 剧情向慢热文慢热文！！！！ 身为首席哨兵的韩君在一次任务中遭遇敌人的埋伏，导致与自己相结合的向导身亡，从此他也陷入难以治愈的狂化症。 在接受了长达五年毫无成效的强制治疗之后，日渐丧失理智、精神海逐渐崩溃的韩君再一次向组织提出了安乐死的申请，与此同时，新晋的首席向导却勇敢地站了出来，试图为这个被视作洪水猛兽一般的失控哨兵进行精神疏导。 一个关于复仇与真相，爱与救赎的故事，受宠攻，有虐有甜。 感谢您的收藏，评论，海星，打赏。 文里关于未来科技设定全靠瞎扯，请不要太过在意。 作者微博@野兔的锁骨哟 我们写文主要还是图个自己开心，如果您看到不喜欢的情节角色，请默默右上角点X，这样对大家都好。 标签：架空 甜宠 虐恋 年上 哨向 先婚后爱 第1章 世界观设定以及哨向私设 哨兵与向导人数为全球总人口的十万分之一，即每十万人中会出现哨兵或者向导这一类的异能者，其中哨兵与向导的比例为3：1。哨兵和向导的觉醒期一般在幼年，也有个别是成年后忽然觉醒，在确认哨兵和向导的觉醒之后，将由政府统一安排送入哨向学院进行系统的学习各种相关能力，并在以后作为塔区特殊的军事护卫力量存在。 整个世界在联合政府化之后分二十四个塔区，其中有八个为圣级塔区，圣级塔区平均拥有一百名以上的S级哨兵与向导。 塔区只负责护卫安全和执行特殊任务，培养哨兵与向导，仍受制于本级政府。 哨兵与向导一共分5个等级SABCD，每个等级又从高至低列为0-5，综合最高为S0。【此处有借鉴黑街分级设定】 每个塔区的首席哨兵/向导年龄限制在40岁以下，均能力最强，功勋最卓著者担当，首席哨兵为哨兵的最高荣誉称号，一般会兼任塔区最强战斗力的指挥官，并对塔区管理和行动有着很大的发言权，塔区最高领导由政府选定的有足够经验的哨兵或者向导担任。四十五岁之后，哨兵和向导的能力会逐渐退化，可以提出退役申请，但是作为特殊能力者，仍需要接受塔区的统一管理与监督。 哨兵的五感大幅度强化，体力敏捷力量爆发耐力等诸项能力强化，精神教较普通人强，弱于向导。【哨兵在某些地方还存在着特殊能力，例如通灵，以及预知未来，不过一般只有S级的哨兵中才有可能拥有这样的能力】因为五感能力强化，也让哨兵在精神海失控的情况下会因为五感过载承受更多的痛苦。 向导精神力强化，体力敏捷力量爆发等部分能力强化，精神力强于哨兵，可引导，安抚，甚至控制哨兵行动。 高级向导【A级及以上】甚至可以直接开展精神攻击。 已结合的哨向可以居住在普通居民区，塔区居住未结合哨向，或是学员。 白塔为普通哨向建筑，供哨兵向导居住工作娱乐的场所，每个塔区会有一座巨大的黑塔，对患病或是背叛的哨向进行治疗或关押审讯。 神游哨兵可以通过向导的引导和向导素血清注射缓解甚至治愈病情，神游症的恶化会发展为狂化症，此类哨兵充满危险，在治疗的同时会被彻底隔离严加看管，一般要经过多次精神梳理引导才能恢复，并辅以大量向导素血清注射治疗。 狂化症加重的哨兵因为失去价值，以及本身要承受过多痛苦，会被塔区视情况执行安乐死。 在战场上狂化且无法被控制住的哨兵，会被荣誉处决。 在二十四个塔区维护世界安全和平的同时，政府严禁哨向脱离塔的管理，但是某些别有用心的哨向野心者鼓动不愿受管束的哨向异能者，成立了自由之鹰佣兵组织【接受任务杀害政府成员与平民，运送毒品，抢劫区域财产资源，绑架塔区哨向强迫成为他们的成员，发展黑市交易与买卖，研究神经性毒素将狂化哨兵改造为无意识的战斗机器】 自由之鹰幕后大BOSS不曾露面，各塔区有他们的卧底，自由之鹰中也有塔区卧底。 哨兵与向导之间需要根据匹配值来搭档，匹配值越高，双方的精神海就会越稳定。 高匹配度的哨兵与向导一般会结为伴侣，也有少数只保持同事关系，而选择与其他人结合。 因为向导较哨兵更为稀少的缘故，并非所有哨兵都会配备向导，只要高级哨兵【A级及其以上有可能申请到向导匹配名额】，其他中低级哨兵主要靠塔区配发的向导素稳定精神海，必要的时候也会有随队向导对其进行精神纾解和支援。 未结合且匹配度高的哨向之间会引发结合热，可以靠抑制剂平复，也可以靠肉体结合平复。 精神结合的哨向会产生稳定链接，肉体结合会产生不可分割的链接，当一方受伤时，另一方会产生通感。 而这种链接被强制打破话，哨兵的精神壁垒会遭受到毁灭性打击，这也是哨兵狂化症的由来之一。 精神体死亡会让哨向陷入植物人状态，或者直接死亡，只有部分能力极强的哨向可以在精神体死亡后，由精神海慢慢孕育第二精神体，并逐渐康复，但那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在这个过程中，对应有过结合的哨兵和向导都可以修复对方的精神海，但是哨兵的成功率比向导要低很多。 向导和哨兵有极小可能在遭受重大打击时为了自我保护而进行二次进化，成为黑暗向导或者黑暗哨兵。 黑暗哨兵可以完全脱离向导的辅助，自己构建出足够稳定的精神海，各项能力突破顶峰数据值，随之而来负面效应是情感冷漠化，性格可能发生极大变化。 黑暗向导拥有极强的精神力量，理论上可以控制住除黑暗哨兵之外的任何哨兵，对向导的影响则不一定，S级向导一般不会被控制，却也很难在对方的精神攻击下安然无恙，黑暗哨兵同理。 如果哨兵与向导的是同性结合，他们可以和其他同性伴侣一样购买人工繁育后代服务。 根据双方的要求，提取其中一方的细胞改造为卵子，再与另一方的精子结合形成胚胎之后，由人工子宫孕育出含有双方血脉基因的后代。一般情况下，哨兵与向导结合生出哨兵与向导的几率为30%，普通人几率70%。 第2章 申请匹配 漫长的基督之火行将熄灭，人类将从自己身上找到新的光明。 ——D.H.劳伦斯 在经历了第三次觉醒者战争以及随后而至的天灾之后，地球上的总人口减少了二分之一。 昔日，人类引以为傲的高科技也成为了可怕的杀戮手段，一颗光子炮就能毁掉一座繁华的城市，抹消掉数以百万的生命。 为了争夺资源，重新分配利益，以哨兵和向导为代表的觉醒者们利用本身的优势在战争中大显身手，也因此造成了更大的灾难。 在人类社会濒临崩溃、地球将要成为文明废墟之际，饱受战火灾祸的国家前所未有地团结了起来，组成了地球联合政府，并将地球划分为了二十四个塔区。 至此，人类的城市规划出现了新的结构，塔，成为了不折不扣的中心，人类的居住生活区域都围绕它为建，而区域内的人们也受到塔的保护。塔，这个在数千年历史中一直低调的建筑物，第一次肩负起了人类历史发展的重大的责任，那些让普通人敬畏或是恐惧的觉醒者们都由它统一管理与安置，曾被普通人视作洪水猛兽的觉醒者们，也因此成为了人类保护者，受到社会的普遍尊敬与优待。 在向导觉醒者赵弘光的眼中，圣内伦萨的黄昏总是带有一种奇异的朦胧感，这种朦胧感带着诗人常赋予给黄昏的哀愁，是他的笔端调不出的色彩。赵弘光的目光带着审视的意味看向了架子上刚完成的那幅画，画面上，夕光的锈色残焰之下，一座黑塔孤独地伫立在一条波光粼粼的河对岸。 就这样吧。赵弘光在心中做出了自我妥协，短时间内，他这个专业向导，业余画家或许只能达到这个程度了。 赵弘光很快就收拾好了自己作画的工具，离开之前，他忍不住抬头又看向了那座高高的黑塔，地球上的二十四个塔区之中，每个塔区都有这样一座这样奇特的建筑，和传统的白塔不同，它那纯黑的颜色总让人有种难以言喻的压抑感；其次，它的存在就如同塔区的禁地，不少患上游离症或者狂化症的哨兵进入了其中之后，就再也没有出来。 赵弘光听说那些倒霉哨兵的遗体会在黑塔里就地火化，然后直接排放进隔开白塔群与黑塔的洛宁河中。 这个传说曾导致他有一段时间不敢吃食堂的鱼肉，因为塔区食堂供应中的鱼都捕捞自食物丰富的洛宁河。 直到赵弘光十五岁的那一年，亲眼目睹了一个面容麻木的老人从教官手中接过了一个盒子之后，他才终于明白那个传说不过是个骗小孩的假话。也是，圣内伦萨塔区作为地球联合政府辖下最大的八个塔区之一，再怎么样也不至于穷到需要用哨兵的骨灰去喂鱼。 是的，那个盒子里装着的就是某个罹患狂化症的哨兵的骨灰。 这么多年过去了，赵弘光都还依稀记得那个没能再和他们一起成长的家伙，狂化症真是吓人，可以在瞬间让一个平日里开朗的大男孩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疯子。而那时候，他的向导能力还远远没有达到S级，不然的话，他想，自己或许可以救回那个倒霉的哨兵吧。 不知为什么，赵弘光的心里忽然感到了一丝伤感，他甚至觉得现在就是自己用画笔调出圣内伦萨黄昏的最佳时机，然而不等他有所行动，那枚戴在他手腕上的金属通讯器在震动蜂鸣之后，发出了毫无感情的电子音：“2073号向导，赵弘光，请您立即前往一号白塔向导管理办公室，收到请回答。” “2073号向导赵弘光收到。”赵弘光轻叹了一声，他原本想去食堂用餐的，看样子，今天的晚饭又得耽搁了。 在圣内伦萨塔区之中，每一座白塔都有一个专属数字，一号白塔是塔区的管理中心，也是整个塔区中最为高大的白塔，棱形的塔尖并不华丽，却显得朴素而庄重。赵弘光将自己的画具寄放在一号白塔的存放处之后，随即站在了一处空闲的传送磁盘上。 传送磁盘的人工智能在察觉到有人站上之后，立即发出了甜美的电子音：“请问您要到哪里。” “向导管理办公室。”赵弘光深吸了一口气，每次去那个地方他总有些毛毛的，毕竟他实在不太喜欢面对那些严肃的管理人员。 “好的。”在甜美的电子音结束的那一刻，赵弘光感到身体产生了一丝轻微的震动，周围的环境也从一楼大厅变成了光影变化的传送通道。 五秒钟后，电子通道消失，赵弘光出现在了向导管理办公室门口。 坐在一张弧形办公桌后面的圣内伦萨塔区向导管理处处长余子明在看到赵弘光的那一刻，就露出了一脸和蔼的笑容。 “余处长，您找我有什么事？”赵弘光记得自己上一次看到对方露出这样的微笑，还是因为自己的通过了S级向导的审核。 要知道，自从五年前首席向导魏辰去世之后，圣内伦萨塔区就再没出现新的S级向导了，而赵弘光算是这五年来通过S级审核的第一个向导。 今天，余子明笑得更灿烂了，这意味着他将为赵弘光带来更好的消息。 “恭喜你，弘光，你之前参加的S级向导进阶评定已经出了结果，你的最终评级被确定为S1，现在整个圣内伦萨塔区只有你一个人达到了这个等级。”余子明的手里拿着一份纸质文档，尽管现在的科技已经发达到任何资料都可以通过声光传播，但是出于对传统的尊重，一份用于实体保存的纸质文档还是很有必要的。 “是吗？真没想到我居然达到了S1级的要求。” 只差一步，自己就是向导委员会所认定的最高级别向导了。 只差一点，赵弘光就跳了起来，在他双脚准备发力的前一秒，他立刻意识到这样的行为对于自己这个精神力强大的向导来说实在太过幼稚，如果没有差错的话，赵弘光相信自己很快就会被授予塔区首席向导的荣誉称谓。 赵弘光抑制着激动的心情接过了余子明手中这份属于自己的荣誉。 “那我可以申请进行哨兵匹配吗？您也知道，目前为止，我一直都没有固定搭档的哨兵，虽然我并不介意用自己的精神力帮助更多的战友，但是我的确很想试试有个高度匹配的哨兵的感觉会是什么样。”赵弘光满怀期待地望向了余子明，对方也是一名向导，想必很能理解自己的期望。 “这当然没有问题。不过你要做好心理准备，目前塔区里的高级哨兵大多已经有了匹配的向导。”余子明爽快地回答道。 一般情况下，塔区不会主动为高级向导匹配，怕的就是出现高级向导与低级哨兵出现匹配的尴尬情况，这样实在有些过于浪费，作为A级及以上的高级向导，即便与哨兵匹配度不高也可以顺利地完成疏导安抚他们的任务，虽然总会有点欠缺罢了。 赵弘光随着余子明来到了位于一号白塔中层的数据室，通过进阶能力评定之后的哨兵和向导的数据都会储存在这里。 每个塔区向导与哨兵的相关匹配数据都是保密的，余子明虽然是塔区向导管理处的负责人，却依旧没有权力独自开启数据室，直到五分钟之后，数据室主任亲自赶了过来。 “真没想到这么晚了，您还没有下班。”原本已经打算回家的主任嘟囔了一句，用自己的虹膜与指纹打开了数据室的门、他是塔区中少有的“普通人”，作为政府派遣的干部之一为哨兵和向导这两种异能者提供“管理服务”。 “审核那边的数据才出来，我觉得有必要让圣内伦萨目前最年轻优秀的向导早点知道这个好消息。”余子明是发自内心地为赵弘光感到高兴，在魏辰去世之后，作为一名老向导他对塔区的未来充满了担忧，圣内伦萨塔区的向导向来不占据优势，比起诸多优秀的S级哨兵来，S级的向导实在少得可怜。 所有在塔区之内的哨兵都是与向导匹配的范围。 在赵弘光按照余子明的嘱咐将手掌放到数据接收台上，这是他第二次使用这个机器，第一次是在他被评定为S级向导的时候，随着能力的提高与稳定，他们的自身数据也会有相应的变化，所以塔区内的向导或者哨兵一般会在决定性的进阶评定之后才申请匹配。 在赵弘光的手掌摁在数据接受台上的那一刻，原本一片银白的接收器上立即出现了无数条颜色各异的细密光线，它们作为赵弘光体内所有秘密的代表，像这世上的千万条河流，奔向远方，奔向同一个目的地。 “弘光，如果你的最适匹配哨兵低于A级，我们可是不会让你和他单独绑定的。”余子明站在一旁看着充满了期待的赵弘光，冲他笑了笑。其实他说的这些话早已经不是秘密，向导稀缺，尤其是高级向导稀缺的今天，没有哪一个塔区舍得让S级的向导与中低级哨兵单独匹配，有一句话叫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优秀的向导应该在引导哨兵方面，做出更大的贡献，才能实现他们最终的人生价值，当然，没人在意这人生价值是不是本人想要实现的。 “高低配的几率我听说不是很高，所以，余主任，您可别吓我了。”赵弘光扭头冲余子明笑了一下，数据接受台也在完整录入他的数据之后发出了一声清晰的滴声，接着一串字符在屏幕上飞快地跃动着。 赵弘光紧张地盯着屏幕，就像一个攥着彩票等待大奖开出的赌徒。 最后，屏幕上跃动的字符停了下来，与赵弘光属性适配的哨兵会按照匹配度高低从上到下排列下来，每一页最多显示十人。 不用说，赵弘光的目光肯定第一时间盯在了第一个出现的人名上，只是有一点奇怪，只有这个名字是红色的。 “韩君……”赵弘光呢喃着叫出了这个名字，在意识到这个人到底是谁之后，他的目光很快变得诧异，然后望向了同样一脸吃惊看着自己的余子明。 第3章 陨落的骄傲 “匹配度95%，这是一个相当高的数据了。不过，我恐怕你没法和他匹配，韩君目前的情况，我相信你们都有所耳闻。”余子明意味深长地点点了点头，目光在扫过韩君这个名字时流露出了一丝无奈。 “狂化症？他被送入黑塔有五年了吧，还没有康复的迹象吗？”赵弘光很早就听过韩君这个名字。 实际上，在圣内伦萨塔区，没有人不知道这位前任首席哨兵。高达S0级的能力、以及任务从未失败的记录，让韩君在二十二岁那年就成为了首席哨兵。当然，这或许也是塔区迟迟不愿放弃救治他的原因之一，毕竟韩君作为百年来圣内伦萨塔区出现的第一个S0级的哨兵，早已是哨兵们心中的精神领袖，而精神领袖可不能轻易地死掉。 “如果他的向导还活着，他或许还有可能康复。可惜……”余子明摇了摇头。 与韩君匹配的向导正是五年前于恐怖武装突袭中牺牲的圣内伦萨首席向导魏辰。 那次惨烈的意外，也是韩君唯一的一次任务失败。正是这一次失败，导致了由圣内伦萨最精英哨兵与向导所组成的“守护者”特别行动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重创：首席向导魏辰身死，甚至落得了尸骨无存的下场，而与之匹配的首席哨兵韩君则因为专属向导的死亡，精神海崩溃而爆发狂化症。在陷入狂化症的情况下，韩君不仅杀掉了所有参与突袭的恐怖分子，也失控伤害了试图控制自己的队友，直到后续支援部队抵达后，精疲力竭的他才被控制住。 之后，就是圣内伦萨塔区人人都知道的事情，首席哨兵韩君因为重伤被送入了黑塔，从此杳无音讯。 赵弘光沉默了片刻，用试探的口气问道：“失去匹配向导的哨兵还可以进行二次匹配，我记得哨向关系课上导师有这么说过。那我是不是可以试试？或许我可以替他完成精神疏导。” 对于赵弘光忽然提出的建议，余子明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神情复杂地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年轻向导，对方的眼里有着与他们这些老人不同的光，那或许正是生命在人生的某个特有阶段燃烧起的火焰，这里面包含着对生命的热爱、也包含着对艰险的无惧。 “不行。我不能让你去冒这个险。”余子明果断地拒绝了赵弘光的提议。 “为什么？既然常规手段治不好韩君，为什么不让我试试为他做精神疏导？” “弘光，你想得太过简单了。韩君目前的精神海排斥任何外来的力量干涉。”余子明的眉间微微皱了起来，虽然他不是黑塔治疗机构的负责人，但是他也的确介入过对韩君的治疗，除了药物之外，人工疏导无疑是治疗狂化症哨兵最有效的手段之一。 可是越是有效的手段，越是伴随着极高的风险。 赵弘光并不是第一个提出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的向导，在他之前，已经有两名与韩君匹配度达到79%以及88%的向导为他做过疏导，其中一名还来自圣库瑞思德塔区，但是无一例外，这两名试图为韩君疏导的向导都失败了，不仅失败了，韩君那狂躁的精神海甚至让他们也遭受了重创，其中一人更是因为精神海受创过度，失去了向导能力，离开了塔区。 面前这个年轻人是圣内伦萨塔区目前最优秀的向导，余子明可不想让他冒这种风险。 “我和他的匹配度这么高，说不定可以呢？”赵弘光依旧没有放弃的意思。 余子明盯着明显有些过于兴奋的赵弘光，有些不解对方的执着，按理说，对方实在没必要为了一个报废五年的哨兵拼上自己的前途，甚至是性命。 “你认识韩君？” “塔区里谁不认识他呢？”赵弘光没想到余子明会忽然这样问，顿时愣了一下。 “不，我是说，你和他之间有什么特别关系吗？你这个年纪，也不像是他的私生子啊。” 赵弘光被余子明这匪夷所思地猜测搞得有些啼笑皆非，他夸张地瞪大了眼，连连摆手：“怎么可能！我父母都是普通人，在A1区启明街生活得好好的呢！不过……” 赵弘光想起了自己十四岁时所经历的那个夜晚，作为初级向导班的一员，他和同学们一起被导师带去了野外特训。 一天的特训之后，这些小向导都疲惫极了，可是面对篝火升起的那一刻，他们的脸上还是洋溢起了兴奋与激动。 赵弘光原以为这个夜晚会在欢快的歌声中结束，然而就在他们手拉手围着篝火跳舞的时候，敌人发动了突袭。 在地球已经组建了联合政府的情况下，那些天生暴戾贪婪、妄图凭借着自己的能力重新打破世界格局的异能者们正是联合政府最大的敌人，而其中名为自由之翼的组织正是所有反政府恐怖武装中最为可怕的一个。 他们已经不满足于劫掠各个塔区之间的物资，甚至将毒手伸向了受塔区所保护的哨兵与向导，为了扩大自身的力量，他们时不时会发动袭击，掠走各个塔区年龄尚幼的哨兵与向导，为他们洗脑或是药物控制，使他们成为自由之翼的后备力量。 很不幸，那个夜晚，赵弘光所在的向导班遭到的就是自由之翼的掠袭。 虽然配备了中高级塔区哨兵与向导为年幼的向导们护航，可是面对来势汹汹的自由之翼，塔区哨兵向导没多久就被打得毫无招架之力。 就在自由之翼准备做最后收割之时，当时已经晋升为首席哨兵的韩君率领着守护者们出现了，塔区最顶尖的哨兵与向导组合很快就扭转了劣势，通体黑色窄刃的合金战刀在赵弘光的眼中挥舞出了漂亮的弧线，将试图带走他的自由之翼恶徒砍翻在地。 在鲜血喷溅出来的那一刻，赵弘光的双眼被一只滚烫的大手蒙住了。 “别害怕，我们来救你了。”温柔而富有磁性的男中音让赵弘光那颗慌乱的心一下就平静下来了。 等那只手从自己眼睛上挪开之后，赵弘光的眼前出现了一个高大的背影，对方一手握着狭长的合金战刀，一手摸出了烟，旁边一名长相俊美的向导随即沉默地从他裤兜里摸出打火机，点燃了那根夹在对方指间的香烟，随后，他眼前这名高大的哨兵与那位俊美的向导环顾着硝烟满布的战场，你一言我一语旁若无人地聊了起来。 这是赵弘光第一次见到哨向组合的实战，几乎是顷刻间，自由之翼的暴徒就被击溃了。 那次事故造成了六名哨兵与向导战死、十多人负伤的局面，要是守护者们没有及时赶来支援，后果更不堪设想。 “守护者”一直是圣内伦萨塔区所有哨兵与向导最为憧憬的组织，从那时候起，赵弘光就有了个坚定的信念，自己日后一定也要成为守护者中的一员，去守护圣内伦萨更多的人。 曾经守护过自己的哨兵如今正饱受病痛的折磨，赵弘光无法对此坐视不理。 “不过什么？弘光，我们不能拿你去冒险，塔区不是没有派出过向导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可惜都失败了。你的能力评定虽然达到了很高的级别，可你缺乏足够的实战经验，更没有与匹配度如此高的哨兵进行过精神结合，一不小心，你就会被韩君的精神海反噬！你的前途也会毁于一旦！”余子明铁了心不想让赵弘光掺和进来，他态度坚决地摇了摇头。 赵弘光轻笑了一下：“我会小心保护好自己的，您别担心。我虽然实战经验不多，但是模拟仓中S级难度的精神训练我都百分百通过了，您也知道，模拟仓中的训练并不比实战简单到哪里去。” “看样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余子明欣慰地笑了一下，但是很快，他的眉宇间就浮现出了难以掩饰的忧愁，“弘光，我相信韩君会很感谢你愿意对他提供疏导。可是他已经不太能坚持下去了。上周五的时候，韩君在短暂的清醒期明确地提出了安乐死的申请，按照塔区的规定，如果罹患狂化病的哨兵第三次提出安乐死的申请，那么黑塔就必须予以确认通过。” “你的意思是……韩君他不想活了？”赵弘光怎么也不相信那个豪爽强悍的哨兵会主动放弃生命。 “是的，过几天塔区的管理委员会还将就这件事展开进一步讨论，政府那边似乎不太希望让韩君就这么死掉，毕竟，他可是咱们圣内伦萨塔区的……骄傲。”余子明在说到骄傲这个词的时候，语气明显发生了变化。 “圣内伦萨塔区的骄傲不该就此陨落。”赵弘光那张青涩的脸上前所未有地严肃了起来，他站直身子，一字一句地说道，“”余主任，请您向塔区管理委员会反应，我与韩君的匹配值高达95%，作为一名S1级的向导，我有信心可以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将他从狂化病中拯救！” 第4章 被“囚禁”的哨兵 洛宁河之南，朝气蓬勃的哨兵与向导们在白塔群中愉快地学习、工作、成长；而一水之隔的黑塔如同一座巨大的墓碑，沉默而阴郁地凝望着芸芸众生。 塔区内的哨兵与向导们都不太喜欢提到这个地方，或许在某个时刻，就是他们挚爱的父兄、亲爱的朋友在黑塔中咽气之时。 娜塔莎是一名普通的女性，她作为一名专业的医务护理被塔区机构所聘请进来的，已经在黑塔里工作了有七八年的时间了，她对哨兵与向导这一类的异能者天生有着排斥感，但是这并不妨碍她成为一名优秀的护理人员，毕竟塔区内的工资可要比外面高不少。 五年前，她接到一个特殊的任务——与其他几位同事一起负责照看一名刚被送进黑塔，不幸罹患狂化症的哨兵。一开始她以为和以前一样，对方要吗很快痊愈离开黑塔，要吗被黑塔医疗中心认定病症已不可逆转而被安乐死。黑塔的医疗资源有限，他们不可能将资源浪费在已经深陷狂化症且不可治愈的哨兵身上，当然，这些危险的哨兵也不能就此被释放，唯有死亡是他们最好的归宿。 然而让娜塔莎感到吃惊的是，对于这名患有狂化症的哨兵，黑塔的医疗机构并没有像以前那样轻易地做出狂化症不可逆转的判断，他们为对方用上了最好的药物，珍贵的向导素像不要钱似地被大量投入使用，然而即使如此，对方的狂化症也没有好转的迹象，甚至日益严重。狂化症在初期的爆发之后，会逐渐进入平稳期与衰退期，平稳期期间，狂化症患者会在发病之后清醒数个甚至十多个小时，但是随着病情加重，他们清醒的时间会变得越来越少，直到最后精神海的能量燃烧殆尽，彻底沦为失去理智的怪物。 一般情况下，当一个狂化症哨兵有三分之二的时间都陷入狂化状态之后，黑塔医疗中心就会下达病症不可逆转的认定，并在为患者安排了最后的会见之后进行安乐死。 但是凡事总会有例外。 “娜塔莎，你听说了吧？韩君这次恐怕真的要被安乐死了，我听办公室的那些人说上面正在为他的申请召开会议，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你照顾了他这么多年，很辛苦吧？”与娜塔莎一道进行病员护理的新人护士小心翼翼地分享了这个“秘密”。 “辛苦吗？其实也还好，他不发病的时候还算是个很听话的病人。苏薇，你不必担心。”娜塔莎若有所思地挑了挑她那两道秀美的眉毛，她在黑塔照顾了韩君五年，某种意义上，她已经将对方视作了自己的亲人。其实在这个消息传遍整个黑塔之前，她早就知道韩君不想再这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 或许，对方在被送进黑塔的第一天，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愿。 不同于以前那些被迫安乐死的患者，他们在短暂的清醒期中或多或少都会流露出悲伤与恐惧的情绪，可韩君的目光却是从头到尾都是一片死寂，没有对生的留恋，没有对死的畏惧，也没有对自己的遭遇有任何怨恨与愤怒。 “你说，上头真地会接受韩君的安乐死申请吗？”叫做苏薇的新人护士轻声问道。 娜塔莎无奈地笑了一下：“虽然我认为根据韩君目前的情况来看，死亡对他来说未尝不算是一种解脱。但是我觉得上头或许会驳回他的申请，”她转过头，认真地看着新来的同事，“他是一个英雄，圣内伦萨塔区的人恐怕无法接受他被安乐死的下场。” “是吧。谁会愿意看到英雄如此落幕呢？”苏薇喃喃念道，不知不觉之间，她的目光竟变得有些忧伤了。 苏薇的年纪还小，和娜塔莎一样，她是个没有异能的普通人，这是她第一次随娜塔莎进行病员护理，也是第一次接触患有狂化症的哨兵。 “他不会伤害我们吧？听说他的清醒期很短，我们现在进去安全吗？”在跨进重症监护区之前，苏薇忍不住叽叽喳喳地念叨了起来，她实在害怕狂化哨兵这样的生物，是的，拥有着超乎常人能力的哨兵在狂化之后经常都会被普通人视作怪物，哪怕他们也曾受到过对方的保护。 “放心吧，主控室会确认他们处于清醒期才会安排我们进去，再说了，他们并不自由。”娜塔莎好脾气地安慰着这个小同事。 在通过指纹与虹膜验证之后，重症监护去的合金大门在娜塔莎的面前缓缓开启，往里面走的时候，她忍不住抬头看了眼天花板上那几个守卫大门的机器人，他们才是纯粹的暴力产物，黑黝黝的激光枪管搭配着一只红外线眼睛，只有有他们守在这里，就没有任何发病的哨兵可以活着离开。 韩君所处的病房在走廊的尽头，娜塔莎到达的时候，病房的专属守卫已经荷枪实弹地站在了门口。 “他刚发作完毕，快点进去吧，你们只有三十分钟的时间。娜塔莎，今天下班之后，要不要和我约会？”守卫笑着打量了一眼娜塔莎，对方那头漂亮的红发是这座泛着金属冷光的“监牢”中唯一的亮点。 娜塔莎挑了下眉，转身对苏薇叮嘱道：“你要记住，这些守卫比狂化的哨兵还要不老实。” “哟，新人啊，真是个漂亮的姑娘。”守卫哈哈一笑，和年轻的小护士挤了下眼，不过成熟的娜塔莎才是他心目中的最佳选择。 “好了，别贫嘴了。赶紧开门吧。”娜塔莎轻咳了一声，一本正经地要求道。 守卫又是一声轻笑，他将自己的眼睛贴近了全封闭金属门的信息扫描仪前，片刻之后，这扇紧闭的大门打开了，软包的隔音墙体，宁静的白色，构成了这间特殊的病房。 “是水流的声音。”苏薇呢喃着打量起了这间属于首席哨兵的病房，她的耳畔响起了潺潺的水流声，听上去就好像有小溪流经她的身边。 “这是白噪音。狂化症的哨兵五感失衡，白噪音可以保护他们的听觉，进而使他们的精神海不会轻易波动。”娜塔莎压低了声音说道，她在进来之后，目光就落到了躺在约束床上的哨兵。 狂化症的哨兵充满了危险，他们在黑塔里接受治疗，倒不如说他们被囚禁于黑塔之中，即便是昔日的首席哨兵，也免除不了被禁锢的命运。穿着连体约束衣的韩君被牢牢地固定在床上，几根手掌宽的束带捆绑在他的双肩、下腹、膝盖、以及脚腕处，而为了让他失衡的五感免受刺激，他的头部被佩戴上了一个银色的全封闭头罩，这个用高科技材料所制成的头罩可以完美地隔绝外界的光线、声音与气味，是狂化症哨兵在发病时必须佩戴的医疗辅助设备，镇静气体和氧气可以根据需要通过连接头罩的金属管送入其中，在保证哨兵生命的同时，也可以强制镇静发病期间的哨兵，一定程度上减少他们的体力消耗与精神痛苦。 根据主控中心的显示，十分钟之前，韩君的狂化症发作已经结束，镇静气体停止输送，转而开始往头罩内注入清醒剂。 娜塔莎熟练地操作着病床边控制台上的按钮，很快，那个银色头罩自动打开，露出了韩君疲惫的面容，他双目紧闭，微微张开的干裂唇瓣显示着他在发作期间经历了严重的脱水状况。长时间的狂化症发作折磨着哨兵的身心，作为S0级的哨兵，韩君有着过人的体质，这也意味着他在发病期间会有更为过激的反应。虽然当主控中心一旦察觉到他的脑波开始异常，就会立即往头罩里输入镇静气体，但是这并不能让韩君获得真正的解脱，即便他的身体因为药物镇静的缘故而难以动弹，可是脑波监控显示，韩君从未在发病期间真正地获得过片刻宁静，剧烈的精神不仅令他的五感失衡，也给他的肉体带去了极大的痛苦，被限制的身体无法挣扎，但是体温却会不断升高，随着体温的升高，他体内的水分也在快速地流逝，这也是为什么每次发作结束后，医务人员必须及时为他补充水和营养的原因。 “韩君，你还好吧？”娜塔莎上前弯下腰，轻声地问道，她取下了韩君头上的封闭头罩。 即便只是轻微的声音，在韩君听来都令他的精神海感到一阵躁动，不过这样的痛楚比起狂化症发作来，显然是可以忍受的。 他熟悉娜塔莎的声音，知道这个女人是一直以来照顾自己的人，这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点。 “还不错。”嗓音早已变得沙哑的韩君轻轻点了点头，镇静药物的效果过去之后，他下意识地想要坐起，可是身上的束带以及扣得紧紧的约束衣让他明白自己这样的重症病人并没有获得自由的资格。 “需要我帮你打开排泄管吗？”娜塔莎看了眼从连体约束衣的裤裆部位延伸出的两根透明软管，它们直接接入了医疗床的下方，在那里有一个废料处理器。 “请帮我打开。”韩君已经不再为自己的排泄居然要被他人控制而感到愤怒或是难为情，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生活，失去自由、失去尊严，如同行尸走肉一般，被人们敬畏或是赞美，以首席哨兵的身份继续“活”下去。 “好的。”娜塔莎点点头，在她再次站到控制台边操作时，对一旁看起来不知该做什么好的苏薇叮嘱道，“苏薇，以后你护理病员的时候，首先要做的就是要帮助他们排泄出体内的废物，当然，这不需要你亲自动手，机器会完成一切。” 苏薇在韩君的头罩取下了之后，就一直怔怔地盯着对方，她甚至忘了医疗主任为自己安排的任务，作为一名准护士，她是来学习的。 “韩叔叔，你还记得我吗？我是苏薇。”苏薇轻声说道，她虽然亲昵地叫着韩君，可是目光却显得过于冰冷了一些。 直到此时，韩君才缓缓地睁开了双眼，他打量着面前这个并不熟悉的年轻姑娘，摇了摇头。 “抱歉，那次事故之后，我的记忆受损，有些人和事实在回想不起来了。” “是吗？韩叔叔你可真是贵人多忘事啊，还记得我爸爸苏闻吗？”苏薇俯**，对韩君露出了一个甜美的笑容。 第5章 复仇 这边娜塔莎已经调好了置入韩君体内的智能排泄管道，她看到韩君的身体明显地颤了一下，以为和平常一样，不过是对方的生理反应而已。 苏薇的那番话更是让娜塔莎感到了好奇，要知道一开始，对方可没对自己提过她认识韩君。 “苏薇，难道你父亲认识咱们的首席？”娜塔莎笑着问道，她正在准备要从静脉为韩君输入的肌肉营养剂以及治疗狂化症作用的人工向导素，像韩君这样处于狂化症后期的哨兵需要大量的药物维持身体和精神的正常运转，一旦停药，对方很快就会死于机能衰竭，或是彻底丧失意识，变成只知杀戮的怪物。 “娜塔莎，忘记告诉你了，我的爸爸也是一名哨兵。”苏薇的声音又传了过来。 “嗯？”苏薇的话让娜塔莎吃了一惊，接下来，更让她吃惊的是，这个看似柔弱无害的小姑娘居然从贴身的衣物里摸出了一把刀。 下一刻，苏薇手里的刀在娜塔莎的惊呼声刺向了韩君的胸口，被牢牢固定在床上的韩君根本无法做出任何闪避的姿势，那柄刀就这样刺进了他的胸口。 “你杀了我的父亲！” 苏薇看着韩君胸口不断渗出的鲜血，哭喊着流下了眼泪，巨大的悲伤在这一瞬间包裹着她，但是她终于为自己的父亲报仇了。 “守卫，守卫！”娜塔莎疯狂地冲了上去，她推开了试图将刀刃继续往韩君体内刺入的苏薇，大声地尖叫了起来。 对于401病房里发生的一切早已被监控中心所捕捉，在娜塔莎尖叫呼救的同时，门外打趣着两位美女的守卫慌慌张张地冲了进来。 “你疯了吗？！你在做什么？！”守卫对于女性下意识地无法直接使用杀伤性武器，他们轻而易举地将苏薇抓到了一边，满面通红地盯着这个体格柔弱却神色倔强的女孩。 娜塔莎这时才急忙上前查看韩君的伤势，苏薇作为一名医疗护士，她很清楚人的心脏在哪里，这一刀正是往韩君的心脏去的。 “我的天，韩君你怎么样了？！” 娜塔莎看向了连一声呻吟也没有发出的韩君，对方微微皱着眉，似乎屋子里嘈杂的喊叫声比刀伤更令他感到痛苦。 韩君费力地抬起头，看向了已经被守卫们控制住的苏薇，走廊上密集的脚步声让他的精神海又开始感到了一阵烦躁。 “你的父亲……好像是我的队友，是吗？”韩君终于想起来了，那个五年前和自己一起并肩作战的男人，对方也是S级的哨兵，钱包里总放着女儿的照片，闲来没事的时候就和他们吹嘘自己的小丫头有多么多么漂亮，不过现在看来，对方倒是没有说谎，因为那个小姑娘哭起来都是这么可爱。 “政府想要隐瞒真相，但是我知道，是你杀了他！你这个凶手！”苏薇歇斯底里地尖叫着，那些痛苦的回忆从她的脑海里开始浮现。 在苏薇六岁那边，她的母亲和父亲和平地签订了离婚协议，原因很简单，她的父亲苏闻作为一名S级的哨兵时常要参与各种危险的行动，一出任务就经常是十天半月不回家，再加上身为哨兵的苏闻因为没有稳定向导与之**的缘故，为了避免五感失衡，选择了在塔区内生活。而身为普通人的苏薇母亲并不喜欢那个白塔林立的地方，按照她的话来说，塔区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气息，异能者之间可以依靠精神体互相沟通，而她却什么都看不到，有时候，她甚至觉得比起哨兵与向导来，自己就是个残废。 普通人就该生活在属于普通人的世界，这是母亲告诉苏薇的，或许一开始，她就不该爱上一个异能者。 父母离婚之后，苏闻虽然放弃了女儿的抚养权，可是却没有忘记过自己身为人父的身份，不管多忙，他每个月抽出两天的时间陪伴在女儿的身边，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弥补女儿所缺少的父爱。 在得知普通人可以通过一些特殊岗位的招聘进入塔区工作之后，为了更多地看望忙于工作的父亲，苏薇在高中毕业后就选择了护理专业。 五年前，正在圣内伦萨护理学院学习的苏薇忽然接到了一个陌生的电话。 电话那头，有人告诉她，她的父亲苏闻在对抗恐怖组织自由之翼的战斗中牺牲了。 一开始，苏薇以为这是个愚人节的玩笑，直到她在停尸房看到了父亲伤痕累累的尸体。 她来不及脱下自己的护士服就赶了过去，以至于在场的工作人员以为她是过来帮忙的护士，并没有拦下她。 她怔怔地看着赤条条躺在冰冷金属床的父亲，听到围着对方的验尸官在交谈。 ——真惨啊，居然被自己人砍死。S0级的哨兵和S5级的果然不是一个级别的。 ——嘘，小声点。上面已经说过不许透露他们的死因，都推到自由之翼身上。 ——也是，首席哨兵杀掉这么多自己人，一旦传出去，只会引起社会恐慌而已。 ——还好，他杀的都是哨兵和向导，普通人只要不接触到他们，应该还是安全的吧。 ——喂，那个护士，你过来帮忙把他的伤口缝上。我们还有别的事情要忙。 苏薇早就不记得自己是怎么走到父亲尸体身边的，但是她却依旧清楚地记得苏闻身上那些暗红色的刀伤与切口，最后，是她亲自为父亲缝上了伤口。三天之后，官方召开新闻发布会，衣冠楚楚的官员们为死难者默哀，然后语气激烈地谴了责自由之翼的暴行，正是这帮暴徒导致了包括苏闻在内的数名优秀哨兵与向导的死亡，更重伤了包括首席哨兵在韩君在内的十多人。 苏薇作为受害者家属的一员坐在台下，沉默地攥紧了双拳。 在得知韩君罹患狂化症之后，苏薇一度以为自己心中的仇恨将在对方死亡之时放下，可令她没有想到的是，塔区政府并没有要放弃对方的意图。既然如此……她决定用自己的双手为父亲报仇。 苏薇很快就回到了学校，认真地学习如何护理狂化症哨兵，直到她作为苏闻的女儿，被特选入黑塔之内成为了一名助理护士。 “去死吧，韩君！什么首席哨兵，你这个夺走了我父亲的恶魔！我管你什么狂化症，你就是杀人凶手！”苏薇仍在叱骂着韩君，而守卫则担心她过激的行为会激化韩君的狂化症，急忙将她拖了出去。 娜塔莎第一反应就是解开了韩君身上的束带，不过要解除韩君身上的约束衣，却已经超出了她的权限。 好在很快，韩君的主治医师就匆匆带人赶了过来。 “他伤到哪里了？”韩君的主治医师林少安是一名专攻精神疏导的S级向导，可惜的是，他与韩君的匹配度只有区区9%，以至于他根本无法在对方身上发挥自己的特长。 然而不等娜塔莎作答，林少安立即注意到仍插在韩君胸膛上的那柄短刀。 “别担心。”林少安冷静地看了眼捂住嘴似乎就要哭出声来的娜塔莎，黑塔内用于束缚狂化症哨兵的约束衣由高分子的韧性材料构成，尽管那柄插在韩君胸口的刀是目前市面上最锋利的防身武器，但是在这种可以牢牢禁锢住S0级哨兵的材料面前，它还稍微显得弱了些。 双臂被迫环抱着胸腹的韩君也显得相当平静，他看到自己的主治医师来到之后，紧皱的眉宇这才松了开。 “林医师，我之前提交的安乐死申请批复下来了吗？我看择日不撞日，要不就今天吧？”韩君笑了笑，他看起来一点也不在意自己的伤势。 匹配度高的哨兵与向导之间，不仅精神链接稳固、战场配合默契、甚至会因此产生爱情，可这并不意味着匹配度低的哨兵与向导之间一定和不来。林少安认为自己与韩君和不来的原因不在于他们之间的匹配度，而在于韩君的性格， 这真是一个自以为是的哨兵，完全没有一点身为病人的自觉。 前两年韩君病情还没恶化到这个程度的时候，对方居然提出把他在外边的好朋友们叫来黑塔之中，陪他打麻将！ 黑塔中的每一位医疗人员谁不是在拼命挽救这些患病哨兵的性命？可韩君却把治疗当作儿戏！这让林少安感到了深深的侮辱。 第6章 山雀 “申请已经帮你递交到了管理中心了，至于上面怎么批复，不是我能决定的。”林少安冷冷地瞪了韩君一眼，然后将指腹贴在了嵌合在约束衣中的指纹解锁器上，一声清脆的解锁声后，约束衣上的多处金属锁片随即自动分开，韩君的双手也总算得到了自由。 林少安二话不说托起韩君的下巴，将拉链从对方被约束衣裹住的脖根处开始往下拉，袒露出了对方汗溽溽的胸膛。 “唔……”或许是因为林少安的动作牵动了伤口，韩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低哼。 林少安谨慎地牵起了韩君覆盖着左胸的衣料，他看到那柄短刀的确穿过衣料伤及了韩君的皮肤乃至肌肉，但是却因为构成衣服的特殊材料所产生的阻力而无法再进一步。 “X光透视仪，拿过来。”林少安摊开手，向跟随自己前来的助手吩咐道。 很快，一台便携式的X光透视仪被递到了林少安的手上，接着，他就用这个道具确定了自己对韩君伤势的判断。 “离心脏还远，皮外伤而已，不会死。”林少安总算松了口气，屋里的其他人一时也如释重负的互相对视了一眼，而娜塔莎更是高兴得差点没跳起来，虽然她依旧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眼里也仍是蓄满泪花的模样，可是不同于之前，这一次她的眼泪源自喜悦。 “那可真是倒霉。”韩君自嘲地笑着闭上了眼。 止血的工作很简单，助理们就可以完美地完成，在确认短刀上没有淬毒之后，他们用缝合器简单地为韩君处理好了伤口。 “连麻醉药都舍不得给我用了吗？”韩君强忍着伤口在自己清醒时被缝合的痛楚，皱紧了眉。 林少安正在一旁询问娜塔莎关于刚才发生的事，他听到韩君的质问之后，冷冷说道：“黑塔里的镇静麻醉药物对你来说早就产生抗药性了吧，用不用有什么区别吗？真要对你进行安乐死的话，或许只能采取物理手段。” 说完话，林少安亲自动手将韩君的约束衣穿了回去，黑塔里对于清醒期不足三分之一时间的哨兵采取的都是二十四小时约束制度，这也是为了保证所有医护人员的安全。 “只要能让我死，随便你们用什么手段。”顺从地被约束衣再一次禁锢起来的韩君唇角一勾，懒懒地闭上了眼。 林少安皱眉看了眼对方干裂的唇瓣，以及早已沾满汗液的皮肤，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的娜塔莎说道：“之前的事一会儿再说，先为他进行机能护理。他缺水很严重了。还有，回头得给他换件约束衣才行。” “嗯嗯。”娜塔莎打起精神，将医疗车上的水壶送到了韩君的唇边，温柔地劝说道，“来，喝点水吧，我加了一点蜂蜜在里面，应该不会给你的味觉造成刺激。” “比起水，我现在倒是更想喝酒。”韩君舔了舔干裂的唇，苏薇的话唤起了他脑海中沉睡的记忆，他甚至想起了那个他潜意识中想要忘记的男人，他的向导，他的爱人。 “你现在的状况不能受酒精刺激。”娜塔莎并不知道韩君为什么忽然会提出想要喝酒。 韩君睁开了那双疲乏的眼，就像娜塔莎想的一样，那双眼里目光黯然阴沉，毫无生机。 “开玩笑的，别在意。” 韩君微微眯起眼，一边乖乖张嘴含住了水壶的吸管，一边望向了颜色洁白的天花板，娜塔莎顺着他的目光看去，什么也没有看到。 未来的首席向导的建议对于余子明来说的确有值得考量之处，作为向导管理中心的主任，他并没有能够决定韩君生死的权力，不过他可以试着向有着决定权的黑塔管理中心提出一些合理的建议。 然而就在余子明将赵弘光带往黑塔之时，把守住门口的守卫却拒绝他们进入。 “抱歉，里面出了点事，暂时禁止任何外来人员进入。” “出什么事了？”余子明微微吃了一惊，作为狂化哨兵医疗场所也作为塔区监狱的黑塔向来戒备森严，对于狂化哨兵的管理与治疗也早已制定出了一套严格有效的方案，除了几十年前的一次越狱事故外，他再也没有听说过黑塔出现任何纰漏。 守卫支支吾吾，对于余子明的提问难以作答。 “我们也不太清楚，总之管理中心让我们暂时禁止人员进入。” 站在一旁的赵弘光抬眼近在咫尺的黑塔，这座建筑比他想象得还要高大，与此同时，一股压抑的气场让他的精神海感到了些许不适。 作为一名能力达到S1级的向导，赵弘光比其他向导更能感受到黑塔之内囚禁着的哨兵中散发出的那种充满悲哀与愤怒的精神磁场。 “真是一座悲伤的建筑。”赵弘光轻声呢喃着，忽然，一只银喉长尾山雀出现在了他的肩头，那正是自他精神海中所产生的精神体，精神体是哨兵与向导本身精神力与状态的投影。作为异能者，是否拥有精神体是他们与普通人最大的区别。一般情况下，精神体由量子元素构成，普通人无法看到也无法触碰，但是身为异能者的哨兵与向导却可以看到甚至触碰到对方释放出的精神体，并与之进行直接的精神层面交流，甚至是攻击。 “你怎么把精神体放出来了？”余子明好奇地盯着赵弘光肩上那只羽毛蓬松的山雀，这小家伙一副圆滚滚的模样，看上去实在不像S1级向导的精神体，可是评定考核中，正是它跟随赵弘光一起过关斩将。 “它感觉到了什么。” 赵弘光扭头看了眼开始轻轻梳理羽毛的山雀，这座黑塔里有着与自己匹配度极高的哨兵，这也影响到了自己的精神体。 “啾啾啾啾！”梳理好羽毛的小山雀发出了清脆的叫声，它振动羽翼，飞向了黑塔的上层，最后在某扇全封闭的窗外盘旋不已。 突然，一个低沉的声音响了起来。 “余主任，你们来这里做什么？”说话的人是一名神色冷峻的男人，他穿着塔区哨兵统一的黑色作战制服，身上还带着股硝烟的气息。 “啊，是凌队长，你这是出任务回来了？”余子明愣了下，有些尴尬地冲对方笑了下。 凌峰点了点头，注意力很快就被余子明身边的赵弘光吸引了过去，他冷冷地打量了对方一眼，然后望向了那只已经飞回赵弘光肩头的山雀。 “S级的向导？”虽然对方的精神体是只山雀，但是作为一名老练的哨兵，凌峰已经感受到了那只圆滚滚的小鸟身上传来的强大威慑力。 “凌队长您好，幸会。”赵弘光礼貌地伸出了手，在他面前站着的这名哨兵是圣内伦萨塔区的现任首席哨兵，在韩君受伤之后，他接替了对方的位置，也接下了守护者特别行动队队长的职务，但是却似乎无法代替对方在大家心目中的地位。 “你好。”凌峰并没有和赵弘光握手，他反感和向导有过于亲密的接触，因为那些家伙总是下意识地就会伸出精神触须想去触碰一下哨兵那戒备森严的精神壁垒，而肉体的接触只会让他们更轻易地将触须探入哨兵的精神海中。 “他是我们向导管理中心最新出炉的S1级向导，自从魏辰出事后，我一度以为咱们塔区恐怕十年内都不会再有S级的向导诞生了。”余子明絮絮叨叨地夸赞起了赵弘光，由于精英向导的稀缺，导致向导在塔区管理事务上的发言权比不上哨兵，而赵弘光这个罕见的S1级向导的出现，意味着他们或许在塔区的发言权上又多了一枚砝码。 凌峰对于余子明明显带着吹嘘意味的话显得不以为然，等对方说完之后，他又重复了最初的那句话：“所以，你们来这里做什么？” “呃……”余子明神色尴尬，十多年前，韩君和凌峰曾是首席哨兵竞争者这件事，看来很多人都不记得了，但是当事人一定会记得，所以，他要怎么对现任首席哨兵说出他们想要试试治愈前任首席哨兵的打算呢？ 十二年前还是个毛头小孩的赵弘光显然没有察觉余子明别有含义的目光，他直截了当地回答道：“我想为韩君做精神疏导，毕竟我和他的匹配度高达95%，不试试可惜了。” 凌峰那张冷峻的脸终于露出了一抹让人捉摸不定的笑容：“真是后生可畏啊，余主任没告诉过你，之前已经有三位S级的向导在为韩君做精神疏导时出事了吗？” “他说了，但是我还想试试。”赵弘光坦然地点了点头，他那双总是带着笑意的眼，有着年轻人独有的纯净与坚定。 “呵，那就试试吧。”凌峰不置可否地挑了下眉，随即又看了眼面色犯难的余子明，“怎么，他们不让你们进去吗？” “是的，好像出了什么事。”余子明说道。 “嗯。是出了点事。”凌峰眉峰一挑，冷哂的目光又瞥了眼赵弘光肩头那只毛茸茸的小山雀，“要不，你们跟我进去吧？” 第7章 英雄“不死” 凌峰是接到通知之后才来到黑塔的，作为圣内伦萨塔区的首席哨兵，他和当初的韩君一样，在哨兵当中有着至高无上的权力与声望，所以当他提出要带余子明和赵弘光这两名向导入塔之后，负责守卫黑塔的哨兵并不敢提出任何异议。 “凌队长您来这里又是为了什么呢？”在黑塔内部那令人眩晕的环形走廊上，余子明忍不住对走在前面的凌峰问道，为了避免使用高科技设备所产生的磁场会影响在黑塔中治疗的哨兵们，建筑内部依旧在使用传统的电梯走廊。 “我是来开会的。”凌峰顿了一下，然后回头看了眼正四处张望的赵弘光，“今天的会上，大概就会决定是否批准韩君的安乐死申请。” 没多会儿，凌峰就带着余子明和赵弘光来到了位于黑塔顶层的会议室，在他们进去之前，里面已经有人了。 “不好意思，出任务才回来，来晚了点。”凌峰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他环视了在场的众人，略有些歉意地颔首示意。 会议室里所有人都正装出席，穿着作战服的凌峰显得有些另类，他径直走到了一个空位上坐下，转头看了眼站在门口不敢随意进来的余子明与赵弘光，而余子明也已经察觉到这间屋子里的人可不仅仅是黑塔的管理层，或许整个圣内伦萨塔区的核心成员都在这里了。 “既然凌峰到了，那么我们就开始会议吧。”坐在主席位的是一位神态威严的老者，他正是圣内伦萨塔区的最高负责人杜望，年轻的时候，他曾担任过圣内伦萨的首席向导，退役后则顺利进入了管理层。围绕着这张会议桌所坐的另外十一人，正是圣内伦萨塔区执行委员会的委员们，他们分别担任着塔区各个部门的领导人，对塔区的重大事件作出决策并予以施行，虽然凌峰在塔区的职务并不算太高，只是守护者特别行动队的首领，但是首席哨兵的身份却让他直接成为了执委会特别委员。 “在那之前，凌队长你要来向我们介绍下门外的两位朋友吗？”虽然早已过了异能者的巅峰期，但是曾经身为首席向导的杜望依旧有着敏锐的洞察力，他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条温顺而巨大的黄金蟒，缓缓地游向了门口。 “还是让他们自己介绍吧。”凌峰微微一笑，双手轻松地扣在了一起。 被一条蟒蛇盯住的滋味可不好受，哪怕对方只是精神体，量子物质罢了。 蛇是鸟的天敌，在看到赵弘光肩头那只小山雀的那一刻，黄金蟒就蠢蠢欲动，吐出了猩红的信子，不过他的主人杜望并没有打算发动攻击，所以这尾黄金蟒只能辛苦地忍耐着游离于真实之外的本性。 “抱歉，委员长，我们不是成心想要打搅诸位委员开会的。”事到如今，余子明实在不好再继续装傻下去，作为向导管理中心分管向导等级认定的主任，他的顶头上司作为执委会的成员之一，也在这里面。 “余主任，你怎么来了？”坐在会议桌边的一位正装女性在看到余子明时稍微吃了一惊，她正是余子明的顶头上司，向导管理中心的主席顾佳。在顾佳的印象中，余子明这个属下向来老成持重，做事情总是按部就班，从未有过任何越界的行为，可偏偏在这个时候，对方跟随凌峰出现在了已经下令戒备的黑塔里，这就让人难免有些疑惑了。 这一次了，赵弘光乖乖地闭上了嘴，没有再试图主动去解释什么，他很清楚，在这种场合之下，自己这样的年轻向导还没有发言的资格。 随后，余子明有些紧张地向在座的圣内伦萨塔区最高决策层的成员说明了他与赵弘光的来意。 “S1级的向导？”杜望那双沧桑的眼里透露着被岁月洗练过的睿智，他认真地审视着赵弘光，对方似乎和自己儿子的年龄差不多，却又多了几分天真，他甚至觉得自己已经嗅到了对方身上那股稚气。 “是的，他就是我前天递交的文件里提到的新晋S级向导。”余子明又解释了一句。 “还真是个年轻人，难怪这么勇敢。”杜望笑着望向了坐在自己右手边的执委会副委员长兼哨兵管理中心主席秦永年。 “年轻是柄双刃剑，既给人勇气……也予人无知。” 秦永年和杜望的年龄差不多，和杜望的履职经历一样，他也曾担任过首席哨兵，这样一句听似漫不经心的话，从这位精英哨兵的口中说出来，却有种令人不敢辩驳的气势。 “小子，你真地了解韩君吗？他是这百年来，圣内伦萨塔区出现的第一个S0级的哨兵，他的狂化症已经进入晚期，别说你一个S1级的向导，就算把其他塔区S0级的向导请来，也没人救得了他。现在圣内伦萨的首席向导一职正空缺着，如果你好好干，很快就会被推上这个位置。塔区目前缺少精英向导，我们不会拿你去冒险，你明白吗？”秦永年冷冷地看着赵弘光，对方肩头上那只总是歪着脑袋看人的小山雀看起来愚蠢而无害。 赵弘光此时的表情就和他肩头上那只小山雀一样，天真无暇，甚至还有点可爱，直到秦永年说完之后，他才微笑着说道：“您说的我都懂，虽然我的能力并不能完全匹配韩君，但是您忘记了一点，那就是我和他的匹配度。百分之九十五，我想，塔区内绝大部分的哨兵与向导之间都没有这么高的匹配度吧？高匹配度意味着什么，各位应该都明白。我不是那种傻到会拿自己生命和前途去做赌注的蠢蛋，我只是觉得我们不应该轻易放弃一位英雄的生命。” 杜望敲了敲桌子，那张威严的脸上露出了慈爱的笑容，他看着赵弘光充满了自信的眼睛，缓缓说道：“孩子，看样子你误会我们了。执委会并没有打算放弃他，相反，我们会继续维持对韩君的治疗……直到他自然死亡。或许，有朝一日塔区就会研发出有效抑制狂化症的药物也说不定。所以，今天我们在这里召开会议，并不是要同意韩君的安乐死申请，而是决定通过一项特别法令：对于韩君这样为塔区做出过巨大贡献，在民众心中也有着很高声望的首席哨兵，黑塔应该毫无保留地为他进行治疗，而不是以安乐死的形式逃避应尽的义务。” “等等！既然不打算放弃他，为什么不让我为他做精神疏导？！你们明知道普通治疗手段对他已经没用了，继续用那些无用的办法来治疗，也不过只是延长他的痛苦而已！”赵弘光还很年轻，而年轻人总是更有勇气，当然这样的勇气在旁人眼中看来与冲动无异。 “注意你的身份！”凌峰转身提醒了赵弘光一句，“你还不是首席向导呢，这里没有你说话的资格。” 一只黑豹在凌峰的语气变得凌厉时从空气中赫然一跃而出，它冲着赵弘光龇牙咧嘴，显然是在警告对方。 赵弘光肩上那只圆滚滚的银喉长尾山雀似乎并没有感到了危险，它小小的身躯往前微微一倾，使劲地抖动了一下颈部那一圈厚实的绒毛，然后又站稳在了赵弘光的肩头，继续歪着脑袋与那只目露凶光的黑豹对视。 精神体可以反映出异能者本身的精神状况，比起怀着攻击性的黑豹，山雀的表现倒是显得十分冷静。 作为S1级的向导，尽管自己所面对的是首席哨兵的精神体，赵弘光也有足够的信心可以牵制住对方，除非对方不要脸地对自己发动物理攻击。 不过很明显，凌峰这种身份的人当然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去为难一个年轻向导，那只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的黑豹很快就被他唤回了精神海之中，不再出现。 一场小闹剧就此结束，会议室一下又安静了下来，大家都看着杜望，期待对方能说些什么。 “韩君只要活着就够了。只要他活着，就能继续鼓舞大家。人们尊敬他，爱戴他，不希望他死去，在这个没有英雄的时代，人们的内心迫切需要英雄。所以，从一开始，塔区就没打算让韩君死。”杜望带着笑意的声音说出了一个最为残酷的事实。 第8章 突发事件 在娜塔莎帮助韩君摄入了足够的水分与营养剂，并让韩君稍微休息了片刻之后，林少安就将她请了出去，接下来的护理工作实在不太适合女性。 “还有一个小时。”林少安看了看腕表，根据这段时间对韩君狂化发作的监控，对方一般会在清醒两个小时候进入下一次狂化过程，而这短短的两个小时则是他们为对方提供必要护理与诊治的宝贵时间。 连体约束衣被扒下之后，赤条条的韩君像一块肉那样躺在金属的医疗床上，他胸口的伤口已经被快速缝合，但是还不能沾水，所以在他为他冲洗身体之前，林少安让助手在他的伤口处贴上了防水胶布。 “请把手举过头顶。”林少安戴上手套的时候，对静静躺着的韩君吩咐了一声。 韩君每天会有一次清洗身体的机会，那也是他一天中最为放松的时候，不过不管他如何放松，负责护理他的医疗助理们却不敢掉以轻心，谁也不知道他的狂化症会在什么时候恶化，谁也不敢在一位患有狂化症的首席哨兵面前毫无防备。 “我才被捅了一刀啊，林医生。”韩君苦笑了一声，虽然他的语气中有抱怨的意味，可他还是按照规定将双手举高了头顶，一名助理见状立即上前将病床顶端的活动金属铐拉出来拷住了韩君的双腕，接着他的脚腕也受到了同样的“照顾”。 “不好意思，我必须为我和助理们的安全负责。”林少安拉上口罩，拿起冲洗器对准了韩君早已满是汗液的身体，他对汗味有些过敏。 五年前，刚被送入黑塔的时候，清醒时的韩君十分抗拒这种完全被动的所为治疗与护理手段，他曾连续一个月不予以配合，可是以林少安为主的医疗小组总有太多方法对付他这个被剥夺了自由的狂化症病人，在尝试过一旦不合作就会被强制镇静之后，韩君终于放弃了那可怜的坚持。 “真舒服。”韩君闭上眼轻轻地叹了口气，这一刻，他享受着水流带来的清凉。虽然约束衣的材料已经足够干爽透气，但是对于一天中大部分时间都处于狂化状态的韩君来说并没有什么用，当他清醒过来之后，感到最难受的就是自己被捂闷在衣料里的身体，溽热的汗液像岩浆一样覆盖着他的肌肤，令他恨不得能被立即扔进大海里。 “翻身。”林少安拉了下口罩，暂时停止了手中的冲洗器。 韩君的手脚都被金属铐束缚着，再加上他长时间以来都以一个姿势被禁锢在治疗床上，即便每天都能得到足够的肌肉维持剂以及全身的弱电按摩，翻身这个动作对他来说还是有些困难。不过为了让自己汗溽溽的身体可以得到彻底的清洗，他不得不努力横过身体，让自己的整个后背离开金属床板，彻底袒露出来。 林少安耐心地俯**为韩君冲刷着同样溽热的后背，为韩君清洗这件事他很少假手于人，只有有空，他都会亲自动手。 “刚才那个小女孩，是我战友苏闻的女儿。真没想到，她已经这么大了。”韩君回忆起旧日战友的时候，忍不住笑了。 林少安闷闷的声音从口罩后传了出来：“这时候就别叙旧了，她刚才可是真地想杀了你。” “哈哈哈哈……她是个好孩子，这不是她的错。”韩君满不在乎地哈哈一笑，挣扎着扭头看向林少安，“替我为她说说情，我一点也不怪她，这毕竟是我犯下的过错，哪怕当时我已经失去了意识。她的人生还很长，不应该因为替父报仇这样合乎道义的事情而背上污点。” “现在不是关心她的时候。半小时之前，塔区执委都过来了，你应该知道他们是为了什么。”尽管身在病房里，但是林少安却通过无线通讯设备了解到了黑塔内的异动，那些平时很少会凑在一起的塔区大人物们对韩君的生死可谓是十分在意了。 “为了我吧。可我真不明白我真的值得被这样特殊对待吗？”韩君坦然地说出了大家都知道的答案，他闭上眼，很努力地想要想起自己这三十多年来的经历，却只剩下了些零碎的片段，有的人，有的事，他无论如何也想不起了，当然，他并没有忘记自己匹配的向导，爱情的力量，超乎异常地强大而持久。 “你救过很多人，更完成了很多不可思议的任务。对于圣内伦萨塔区来说，你说这一百年来最优秀的首席哨兵，你的前任以及你的后任在声誉上都没法和你比，不过，我倒觉得你那张脸或许也给你加了不少分。”虽然林少安一直和韩君不对盘，可他不得不承认对方长得还真不错，长相英俊性格潇洒的男人，谁又会不喜欢呢？ 韩君难得听见林少安这么夸自己，对方对自己的向来都是冷声冷脸。 “真没想到，你林医生也会有夸我的一天啊，哈哈哈哈。” “洗好了。你们把他身上的水都擦干净。”林少安随即恢复了那冰冷的态度，他丢开冲洗器，让助理替韩君擦干身体。 新的约束衣也已经送到了，韩君舒舒服服地接受了身体的清洗之后，手脚上的金属铐这才被林少安解了开。 “帮他把衣服穿上，抓紧时间。”林少安拿起约束衣，催促起了助理，今天因为苏薇所导致的意外，让他们损失了不少时间，而时间对于狂化症患者以及护理他的工作人员而言，可是十分珍贵的。 看着那身白色的约束衣，韩君在心里轻轻地叹了口气，这衣服穿上身之后会逐渐收紧，一点点包裹住他的每一片肌肤，给他带来闷热与紧绷的不适感，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可以减少他触觉上的敏感与不适。 韩君顺从地伸出双手，让医疗助理们为自己穿上了约束衣，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感到自己的腰间好像轻微地刺痛了一下，这让他忍不住转头看了眼站在自己左侧的助理，对方和林少安一样，作为医疗人员在病房里戴着口罩，但是实际上，狂化症是不会传染的。 看来，自己一身臭汗的样子还真是招人嫌弃。 韩君自嘲地苦笑了一下，目光低垂之时，他不由想起了自己的向导魏辰，那个十分爱干净的男人，总是不许自己在家里抽烟，更不许自己不洗澡就碰他。只剩追忆的往事让韩君鼻头一酸，在他的双手被人拉着穿过腰上的约束带之时，他突然感到了一阵眩晕，接着，一股热浪彻底吞没了他的意识。 巨大的响声从黑塔的中部传来，惊动了正在顶层会议室的执委会委员们。 在没有得到批准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之前，赵弘光固执地不愿离开，他知道这个机会来之不易，他必须为自己的恩人争取一丝重生的可能。 “怎么回事？”秦永年最先站了起来，作为一名老哨兵，他仍保持着对一切暴力行为的敏感反应。 首席哨兵凌峰当然不愿错过这个展现自己实力的机会，他二话不说地就走了出去，然后看到了匆匆往会议室这边赶来的守卫军官。 “凌队长，主席，大事不好了，韩君忽然狂化症发作了！他打伤了医护人员和四楼的守卫，正在黑塔里暴走。” “什么？”凌峰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要知道韩君被送到黑塔之后，他亲自参与制定了对韩君的看管，对方根本不可能逃出那个精心布置的“监牢”。 “怎么会这样。”杜望微微皱了下眉，他显然也不相信韩君还有能力制造麻烦。 “老杜，现在我们要怎么办？活捉他，还是？”凌峰打开了手腕上佩戴的无线通讯器，黑塔里的守卫虽然可以应付受到严格管制的犯人与病人，可是像韩君这种天花板级别的狂化症哨兵，就不是他们可以对付的了，他打算将守护者特别行动队离黑塔最近的分队召唤过来，让他们帮助黑塔的守卫们控制住局势，当然，在那之前，他会亲自出面拖住韩君，如果有必要的话，他也不介意送对方一程。 “当然是活捉他！难道要让外面的人知道韩君因为狂化症被自己人在黑塔中荣誉处决了吗？！他还有用，别弄死他。”杜望咬了咬牙，将自己的黄金蟒再一次从精神海中释放了出来。 尽管在为韩君换上新的约束衣时，林少安考虑过风险，但是对方的精神状态看起来还算正常，这种情况下，狂化症一般不会突然爆发，除非对方忽然受到外界刺激。当然，在韩君将医疗车向他砸过来的那一刻，他已经无法去判断对方到底受了刺激。 作为一名擅长精神疏导的向导，林少安下意识地就伸出了精神触须想要进入韩君的精神海，并控制住对方暴走的思维，可是由于他们匹配度太低，以及韩君的个人能力太过优秀的缘故，他的精神触须根本无法穿破对方精神海中那堵早已只剩下断壁残垣的精神壁垒，来自韩君精神海所刮起的灼热烈风，顺着他伸出精神触须传递到了他自己的精神海中，并蔓延至他的五感，最后，林少安不得不在难以忍受的痛苦中主动撤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 “呃……”被砸得晕头转向的林少安挣扎着坐了起来，外面响起了守卫们的惊呼声与惨叫声，他的胸口很痛，估计肋骨已经断了几根，而更痛的却是他的额头，那里痛得就像要裂开一样，要不是他及时切断了自己的精神触须，或许自己要不了多久就会被韩君那狂乱的精神力所反噬。 而直到此时时候，林少安才意识到韩君一直都在忍受怎样非人的痛苦，对方被强制禁锢在医疗床上难以动弹的时候，精神海恐怕一刻也没有停止燃烧。 第9章 首席哨兵 狂化症发作时的韩君就像一个毫无感情的野兽，他机械地攻击着他感知范围内的一切生物，直到他确认威胁消失为止。 在没有得到命令之前，黑塔内的守卫没有一个人敢开枪射杀这位前任首席哨兵，这也造成了他们的被动。虽然人数上占了优势，甚至有着最先进的设备与武器支援，但是面对五感暴发的韩君，那些试图将对方控制在黑塔四层的守卫们最终还是被他突破了防线。 守卫们的动作在五感爆发的韩君眼中早已变成了定格动画，他轻而易举地躲过了射向自己，试图制服他的麻醉子弹，在众人还没有回过神的时候已经以肉眼难以看清的动作来到了他们的面前，由普通人组成的黑塔守卫团在顶级哨兵的面前，不值一提。 凌峰根据无线耳塞里的指示匆匆来到黑塔五层的时候，他很快就定位到了韩君的身影，对方身上穿着那件沾满了血的白色连体约束衣，手里拿着一根守卫试图制服他时所使用的伸缩电棍，鲜血正顺着电棍的顶端往下滴落，在他的面前是一个面容扭曲的可怜守卫，对方已经失去了战斗力，蜷在墙边发出了卑微的祈求与哭喊。 “别杀我，求求你，别杀我……我什么都没对你做过……” 这一幕让凌峰无由火起，在他与韩君共事的那些年，他就对这个男人有种说不出的排斥感，这个看起来很是爽朗洒脱的男人，身上时不时会散发一股危险的气息，让他觉得这家伙总有一天会失控，后来，韩君果然出事了，尽管大家都认为那是场意外。 “韩君！”凌峰掏出了枪，对准了韩君的后背，他不确定自己这一枪是否能准确地击中对方，与此同时，他的精神体黑豹也从弥漫着血腥味的空气中一跃而出，发出了一声只有异能者才能听到的闷吼。 所有的声音在狂化哨兵的耳朵里都只是用于判断自己是否处于危险的信号，韩君缓缓转过了身，仅仅因为他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力量，这样的充满威胁的力量是狂化哨兵不会允许存在于自己磁场内之的，而那只凶猛的精神体黑豹也让韩君的精神海随之产生了共振，他的精神体已然跃跃欲试。 就在凌峰思考该下一步该怎么做的时候，他看到了一只瘦骨嶙峋、伤痕累累的虎，白毛黑纹的虎，从韩君身边的阴影中缓缓走出。 “啧，你的精神体都快死了，你还这么精神，这是狂化症给你的最后力量吗？”在看清楚韩君衰弱的精神体之后，凌峰发出了一声嗤笑。 精神体象征着异能者本身的状态，一旦精神体死亡，异能者本人的生命也即将走到尽头，而精神体之间的战斗，与异能者之间的战斗一样，往往不死不休。 狂化症状态下的韩君面上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甚至连他的瞳孔也弥漫着晦暗不明的色彩，他缓慢地转动着眼珠，然后轻轻地眨了眨眼。 而也就在这个时候，凌峰抠下了扳机，短暂的思考之后，他冲着韩君的头部开了枪，而他手中的可不是什么麻醉枪，首席哨兵身上不需要没有杀伤力的武器。 灼热的子弹高速破空，正常情况下，就算是哨兵也几乎难以躲过这近距离的一枪，甚至凌峰自己也不能。 但是遗憾的是，子弹并没有如凌峰所想的那样打碎韩君的头颅，那个冷漠的狂化哨兵在一个适当的时机轻轻地别开了头，一抹飞溅的鲜血并没有如凌峰所愿那样开成一朵完美的血花。 “妈的。”凌峰懊恼地啐了口唾沫，他自己甚至都不能完全看清子弹的轨迹，可是韩君却做到了，明明对方病得都快死了。 韩君抬手摸了摸自己脸上那道灼痛的血痕，和他一直承受的痛苦相比，这点疼痛对他而言实在不足为道，但是他那张冷漠的脸上却因此浮现出了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仿佛来自他本性中不为人知的黑暗面。 大概意识到手中的伸缩电棍在新的对手面前无法发挥更大的作用，韩君一拳捣向了右侧的墙。 “你要做什么？！”凌峰怒吼一声，又连续开了几枪。 韩君的手捣碎墙壁之后，直接抓住了里面的钢筋，他单臂借力，让整个身体在子弹飞到的刹那猛地腾空而起。 不过凌峰并不想给韩君任何机会，他明白只有加快射击的速度与数量才有可能击中对方，事实证明他的想法是对的，因为韩君的身体落在地上的时候，对方的腰侧已经渗出了血迹。 韩君低头瞥了眼自己从洁白的约束衣下渗出的血迹，他漫不经心地抹了一把，盯着手掌看了看，随后缓缓抬起了头。 不知是不是凌峰的错觉，他居然看到对方的眼里映照出了和鲜血一样的颜色——杀戮的红！ “吼！”一声野兽的咆哮之后，韩君身边那只看起来已经风烛残年的白虎猛地扑向了凌峰的黑豹。 “精神体攻击吗？看来韩君想要孤注一掷了。”秦永年抱着手臂轻笑了一声，两位首席哨兵之间的对决，并不需要任何人插手，这也是异能者之间的默契，他们尊重战斗，尊重天赐的能力。 “韩君的精神体明显快不行了，只要凌峰一直拖着他，那他很快就会精疲力竭。狂化哨兵最大的问题就是会在五感过载的情况下超负荷使用自己的能力，要不了多久就会虚脱。何况韩君被强制治疗了这么多年，本身就很虚弱了。”杜望作为一名向导，深谙精神体攻击的他，对自己的判断十分笃定。 秦永年转头看了眼老搭档，对方虽然不是自己的匹配向导，不过一起战斗的日子总还是少不了的。 “你的意思是说要不是韩君病得这么重，那凌峰不就早被打趴下了。” “我可没说。不过我看凌峰这小子很想要韩君的命，他第一枪的目标明显就是冲着韩君的头去的，妈的！这家伙比韩君还不听话！”想到凌峰居然无视自己的命令，一上来就一副想搞死韩君的态度，这让这位在塔区执掌了近二十年大权的执委会委员长很是不满。 “首席哨兵嘛，总都会有点个性。”秦永年仍是无所谓的样子，他饶有兴趣地盯着不远处的战局，目光愈发深沉。 能成为塔区首席哨兵的人从来都不会徒有其表，因为哨兵五感过载与巨大的体能消耗，到了四十岁时，他们的各项能力就会开始逐渐衰退，甚至还会出现感官完全钝化和普通人相差无异的情况。所以，每个塔区的首席哨兵，都只由那些正值壮年的顶级哨兵担当。韩君的前前任是秦永年，他担任首席哨兵期间，那也是联合政府最为动荡的时期，幸运的是，秦永年并没有像他前辈们那样死在战场上，或是死于敌人的谋杀，他在三十八岁那年选择了退役，并从第一线的战斗人员进入了塔区的哨兵培训管理机构。 在秦永年卸任首席哨兵八年之后，圣内伦萨塔区出现了百年来的第一位S0级的哨兵，他知道这个人很有可能会成为圣内伦萨塔这一百中最富盛名的首席哨兵。秦永年的猜测没错，只可惜，韩君的鼎盛期相对于其他首席哨兵实在短了些，三十岁那一年，韩君因为狂化症第一次任务失败，从此人生也滑向了暗无天日的深渊。 当韩君坠落黑暗之中后，一直被他的光芒所掩盖的凌峰终于等到了出头之日。 只可惜，神话总不是那么容易打破的。 黑塔中的意外，让突然闯入的搅局者赵弘光很快成为了被忽视的对象，他找了个角落，确保自己的安全。 是的，因为向导与哨兵的特长决定了他们无法媲美哨兵的近战能力，所以在战场上，任何一个优秀的向导，都会将自己置于最为安全的环境之内，以精神力远程攻击敌方的精神海，或是为同盟的哨兵们提供精神防御与支援。 “肥啾，你认为他们谁的精神体厉害一点？”赵弘光吃惊地看着韩君那只瘦骨嶙峋的白虎居然与凌峰那只讨厌的黑豹打成了平手，忍不住伸手戳了戳自己肩头的银喉长尾山雀，高等级的向导与哨兵拥有让自己的精神体实体化的能力，当然这样的精神体实体化也只针对于异能者之间而言，普通人是无法看到，也无法触碰它们的。 “啾。”小山雀似乎很不满意被主人粗暴地戳胸，小而短的鸟喙狠狠在赵弘光的手指上轻啄了一下。 “我说，我们去救韩君吧，你不是一直想做个巢吗？韩君那只白虎身上的毛一定很适合你。”赵弘光将肩头的山雀捉在了手中，他笑着抚摸起对方圆滚滚毛茸茸的小脑袋，目光中却有着不同于此时轻松语气的镇静与决然，因为他知道，这或许是他唯一的机会，也是韩君唯一的机会。 第10章 不堪入目 韩君捣破那道墙的目的并不仅仅是为了借力闪避子弹，他强行拽断了墙内的一截钢筋，足有一米余长的钢筋在韩君的手里成为了他防御与进攻的最好武器，毕竟他当年用得最顺手的武器就是一柄一米长的直刃合金刀。 凌峰已经换了第二个弹夹，韩君虽然狂化症发作，却依旧保持着高水准的战斗本能，他双手交握住钢筋，在凌峰射出的子弹袭来之前用力地转动了起来，如同飞机螺旋一般高速旋转的钢筋在韩君身前形成了一道密不透风的防护墙，再没有一颗子弹可以通过这道墙，而那些被钢筋挡下弹开的子弹则像没头苍蝇似地在走廊里一阵乱撞，在墙上留下了一个个凌乱的弹孔。 “我操。”眼看着武器的优势居然被韩君压制了下去，凌峰咬牙暗骂了一声，突然，一阵来自头部的剧痛让他猛地一震，他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自己的黑豹已经被韩君那只瘦巴巴的白虎压在了身下撕咬。精神体受创让凌峰感到了前所未有的焦躁与愤怒，他的精神海甚至因此出现了大的波动，这也难免影响到了他自身的能力。 凌峰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一把扔下那把已经耗尽子弹的枪，摸出随身带的金属拳击指扣戴上，双拳一攥便径直朝韩君走了过去。 作为五感与体能远远超越普通人的异能者，有时候，还是肉搏来得简单。 “沉住气，他没多少体力了。”一旁的秦永年实在有些看不下去，不管怎样，凌峰是他在韩君之后亲自推选的首席哨兵，他也不想看到对方在一个早已被狂化症折磨得奄奄一息的病人面前如此狼狈。 “我知道！”凌峰怒吼了一声，他的精神体黑豹在受到主人的情绪感染之后，一头狠狠撞开了韩君的白虎，与之再度呈对峙状态。 韩君的情况的确如秦永年推测那般，正在逐渐恶化，而他腰侧的伤口也仍在不断渗血。 确认不会再有子弹袭击之后，韩君放下了手中的钢筋，有些费力地喘起了气，他那只精神体白虎也因为主人的状态不佳而张大嘴伸出了舌头，看上去随时都会倒下。对于在场诸多熟悉韩君的人而言，这样的情形，在韩君发病之前，简直是令人难以想象的。要知道，作为昔日首席哨兵的韩君，可以在连续三天三夜不眠不休的情况下独自完成S级的追捕任务之后，还能邀上牌友搓一整天的麻将。 而曾领略过韩君战场风采的的赵弘光也不愿相信自己眼睛，圣内伦萨塔区的英雄，竟已变得如此疲惫不堪了吗？ 然而，接下来的这一幕，赵弘光更是宁愿自己从未见过。 狂化症归根结底问题出在哨兵的精神海，当与匹配向导所搭建起的稳定精神链接被外力强制破坏之后，哨兵的精神壁垒将随之遭到毁灭性的打击，原本被保护起来的五感会在瞬间过载，并引发精神海混乱失常，外界强烈的刺激对于失去保护的哨兵就如同灼热的火焰，肆无忌惮地在哨兵的精神海中疯狂蔓延，直到将对方最后的意识燃烧殆尽。 精神海一直处于灼烧状态的韩君早已思觉失调，刚才的那一番打斗之后，精神海的波动更让韩君觉得浑身上下都被热浪所包裹着。他喘着粗气，随手丢下了那根被子弹打得变形的钢筋，开始撕扯起了身上的连体约束衣。 在韩君清醒的时候，他就非常讨厌这套窒闷紧绷且剥夺了自己自由的衣服，现在他丧失了意识，自然也不会像以往那样沉默忍耐。 没几下，这件连体约束衣就被韩君从身上扒了下来，现在的他，赤条条地站在众人面前，左胸的伤口包扎着绷带，而腰侧的伤口处则嵌着一枚未能完全穿透肌肉的子弹，尽管韩君不喜欢约束衣，可是这件衣服却第二次救了他。 “妈的，你还真是疯了吗……”面对脱得光溜溜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君，凌峰顿住了脚步，他有点难以接受韩君这副丧失人格的样子。 大概是腰间的异物感让韩君有些不适，他伸手摸到伤口，用手指攥住那颗嵌入自己皮肉的子弹缓缓拔了出来。 带着鲜血的弹头落地的声音十分清脆，韩君腰侧的伤也因此又开始流血，他的神情愈发烦躁焦灼，目光凌乱地扫视着面前的一切，最后在锁定了凌峰这个目标之后，摇摇晃晃地走向了对方。 赵弘光此时已经偷偷溜到了离凌峰和韩君最近的转角处，他刚一探出头，就看到了眼前有什么不可描述的东西，作为一个男人，他难免会被同性身上的某些东西所吸引，甚至情不自禁地想要去比较。 “肥啾，你看到没有，他的小鸟好大啊。”赵弘光忍不住低声呢喃，不知不觉间，他的脸上已悄然多了几分红晕，毕竟，他还是个涉世未深的大男孩，面前这具属于成熟男人的身体对他来说，还是过于刺激了。 不过，作为一名向导，赵弘光的心里其实早就有了准备。 有朝一日他总会和一名匹配度高的哨兵结合，只进行精神结合的哨向不算少见，但是肉体结合却是高匹配度哨向更好的选择，想要成为一名顶尖的向导，与自己的哨兵进行肉体结合几乎是必不可少的步骤。就目前的状态看来，这个步骤对赵弘光来说或许难了一些。 “啾。”肥啾对于人类的身体并没有这样那样的想法，作为赵弘光的精神体，它只对能够让自己进行共鸣的另一个精神体感兴趣，在进入黑塔之初，它就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的存在，那种在上天的安排下自然而然产生的情感共鸣，令它情不自禁地想要靠近对方。 “你去引开那只黑豹，我试着用精神触须安抚韩君的精神体。”赵弘光很快就做出了判断，要想疏导安抚韩君狂乱的精神海，那必须先控制住对方的精神体，不过那只黑豹可是个麻烦。 肥啾对赵弘光的命令心领神会，它努力地挥动翅膀，小小的身体飞快地冲入了那两只缠斗的猛兽之间。 向导的精神攻击是有范围的，越高级的向导，能发动攻击的范围就越远，虽说赵弘光是目前圣内伦萨塔区内最高级别的向导，但是就如他自己清楚的那样，他的实战经验还是太少了一些。 所以为防万一，他尽量让自己靠近哨兵们的战场，毕竟，距离越短，向导的精神攻击的能力也越强。 肥啾已经顺利地飞到了两只猛兽态的精神体之间，它看准时间落在了黑豹的脑袋上，冲着对方的鼻头狠狠一啄。 这让正在和韩君肉搏的凌峰浑身一颤，猫科动物的鼻头十分敏感，而精神体的反应也会映射到他身上来。 “怎么回事？！”凌峰抬臂架住了韩君的拳头，赶紧扭头看了眼自己的精神体，对方居然被一只不知哪里飞来的肥鸟给缠住了。 然而很快，凌峰就想起来那只肥鸟是谁的。 “臭小子！赶紧给我把你的精神体撤走！听到没有？！”一个分神，凌峰已经结结实实挨了韩君一拳，身为顶级哨兵之一，有着牢固的精神壁垒保护的他抗打击能力虽然比常人高出许多，可是这一拳还是让他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以及超级火大。 在看到那只故意骚扰凌峰黑豹的山雀之后，在一旁观战的杜望和秦永年也面面相觑了起来。 “那不是那个年轻向导的精神体吗？他跑来掺和什么？他那只小鸟还不够给凌峰的精神体塞牙缝呢。”秦永年问道。 “很明显，他是为了韩君来这里的。那种高匹配度哨向之间天生的互相吸引，你这种没有适配向导的光棍老哨兵是不会理解的。”杜望微微眯起眼，他看到在凌峰身后的转角处有精神触须开始出现，一根根泛着纯净而明亮的银白色光芒，它们聚合在一起，有规律地在空气中浮动着，如同泛着月光的海浪，美丽而温柔，却又蕴藏着巨大的力量。 秦永年对此不屑一顾，冷哼了一声之后，他又转头看向了韩君和凌峰的肉搏战。 这时候，向导管理中心的主席顾佳也走了过来，她赞赏地看着那些明亮的精神触须，笑道：“这孩子的精神触须可真漂亮。” “是啊，很久没有看到这种级别的精神触须了，向导中心这次可是捡到宝了。”杜望并没有吝啬自己对赵弘光的赞誉，向导的精神触须是他们用于发动精神攻击以及对哨兵进行安抚的最重要的工具，也是老天爷赐给他们的独一无二的武器，精神触须的颜色越是明亮纯净，数量越多，也就意味着向导的能力越强。 “话说，你们可不可以别聊了，之前不是说了不让这小子去冒险的吗？”秦永年并不否认赵弘光的能力，可是就像他一开始说过那样，拿一名顶级的向导去换一个已经没有太多实用价值的哨兵，对于整个塔区来说，并不是等价的交易。 说完话，这位体魄依旧强健的老哨兵将自己的西服外套一脱，不动声色地挽起了衬衫的袖口，他打算加入战场尽快解决面前这荒谬的一幕，韩君光着屁股和凌峰打架的模样，实在让人看不下去了，除此之外，作为一名哨兵，任何时候都要优先保护向导这个信念早已深入了秦永年的骨血之中，哪怕他从未有过自己的匹配向导，但是在有他存在的战场上，他就绝不会坐视向导处于危险之中。 作为向导，杜望显然比秦永年这位哨兵老搭档更了解赵弘光，这时候，他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想法，反倒是笑着一把拍住了秦永年的肩。 “老兄，要不再等等，我其实也有点好奇那小子的能力。他的匹配度和韩君那么高，好像是有点天选之人的意思。” 已经将自己的精神体棕熊召唤出来的秦永年不满地皱了皱眉，他顺着杜望的目光看了过去，只见那些闪闪发光的精神触须趁着山雀将黑豹引开的一瞬间，猛地形成一张包围网将那只龇着牙不肯认输的白虎层层包裹了起来。 “吼！”白虎顿时剧烈地挣扎了起来，它用自己锋利的爪子和牙齿撕扯着这些看似细若蚕丝的精神触须。 与此同时，受到精神体影响的韩君被肉搏中处于劣势的凌峰趁机反击，在腹上挨了重重的一拳之后，整个人都飞了出去。 “住手！接下来，交给我！” 仍在集中精力控制韩君精神体的赵弘光，急忙站了出来，他忍着精神触须被撕扯的不适，冲凌峰大声地喊了起来。 脸上挂了彩的凌峰回头看了眼这个胆敢搅局的年轻向导，他正要呵斥对方立刻退开，却听到杜望的声音通过他那只不知何时已游动到自己脚边的黄金蟒传了过来：“凌峰，让他试试。不过，你要确保他的安全，有任何不对，立即出手制止韩君。” 第11章 制服韩君 “好啊，就让他试试吧。”凌峰冷淡地笑了笑，抬手擦了擦唇边的血迹，然后神情阴鸷地将那只仍和山雀扑闹的精神体黑豹唤回了身边。 赵弘光也趁机将山雀叫了过来，对方小小的嘴上叼着几根来自野兽的黑色毛发，不慌不忙地蹦跶着跳上了主人的肩头，扭头将好不容易从黑豹身上薅下来的毛发藏到了羽根里。 随着韩君精神体白虎疯狂的挣扎，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开始产生了大面积的断裂。 “呃……”赵弘光在平时的高难度训练中也会遇到精神触须断裂的情况，不过一次断这么多根，还是令他感到了一阵几乎难以忍受的痛苦。但是他必须忍受，这个时候如果擅自撤走困住韩君精神体的触须，韩君势必会更为失控，狂化哨兵是没有理智的，战斗至死是他们唯一的信念。在那之前，必须尽快制服韩君心中那只失控的野兽。 没想到自己进阶之后的第一次实战就要面对韩君，一时间，赵弘光也不知自己到底算好运好是倒霉，眼看着那只白虎就要挣脱而出，他强忍住头痛，抬手往前一伸，更多的精神触须立刻从他身体中散发而出，快速地奔向了韩君仍在顽抗的精神体，而藏好战利品之后的肥啾也扬起翅膀飞向了那只能与自己产生共鸣的白虎。 更多的精神触须像绳索一样捆紧了白虎，连带着让倒在地上的韩君也无力再起身，面对着眼前这只神情狰狞的野兽，肥啾毫不畏惧，它左右扑飞，不断地用翅膀扇出风来，吹动着白虎那身早已不再光滑的毛发。 或许是韩君精神海的力量逐渐耗竭，又或是灼心的燥热被不知何处而来的风所缓解，白虎终于放弃了挣扎。 它软软地趴了下来，张着嘴大口喘息，瘦到可以看到骨头的肚皮费力地**不已。 总算完成对韩君进行精神控制的赵弘光轻轻地叹了一声，他缓步朝那只白虎走了过来，然后蹲**将对方的脑袋抱在了怀里。 “嗷呜……”白虎挣扎着抬了抬头，冲着面前这个陌生的男人龇了龇牙，鲜血顺着它的齿缝流下，喷吐出的气息里也满是腥气。 “可怜的，你病得太重了。”赵弘光抚摸着白虎的头，用手指捋了捋顺着对方额头上的王字捋了捋。 赵弘光与韩君的高匹配度在这个时候就体现出了优势，尽管白虎对陌生人的接触十分反感，但是却因为对方舒适的爱抚而很快变得顺从，它眨了眨眼，利齿悄然收起，喉头里发出了一声舒服的咕噜。 “好好休息，我先送你回到你的主人那边，我们还会再见的。”说完话，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形成了一个茧将沉重喘息的白虎完全地裹了起来，然后将它送回了韩君那片到处都在崩塌以及燃烧的精神海中，自己用精神触须所编织的茧里将可以让这只可怜的猛兽获得片刻安宁。 “真有那小子的。”杜望对赵弘光的表现大为满意，控制住一个哨兵的精神体，就相当于控制住了哨兵本人，这也意味着发病的韩君被制服了，当然，韩君在暴走的过程中消耗了过多的本就衰竭的精神海力量，也帮上了不少忙。 “还不如让凌峰把他打死呢。”秦永年盯着躺在地上看起来毫无动静的韩君，没头没脑地来了这么一句。 “喂，你怎么说，韩君好歹也是你带过的人。”杜望有些诧异于秦永年对韩君的态度。 秦永年无所谓地挑了下眉，将之前脱的外套反手搭在了肩头：“要是那天我也狂化了，麻烦你利落地拧断我的脖子。” “这老家伙，哪根筋不对？”杜望看了眼转身就走的秦永年，忍不住冲身边的顾佳抱怨了起来。 顾佳好脾气地笑了笑：“他或许只是不想看韩君继续受苦而已。” 杜望轻笑了一声，颇为无奈地叹了口气：“可总有人得受苦。身为异能者，我们背负着许多责任与义务，想要更好地融合进这个世界，就必须有人受苦，必要的时候，甚至不得不牺牲自己。我相信，韩君他会理解的。” 在确认韩君已经无力再站起来之后，黑塔医疗中心的工作人员很快就来到了现场，实际上，他们早已待命在旁，毕竟像韩君这种等级的狂化哨兵的杀伤力是极为可怕的，要不然也不用专门修建黑塔来“囚禁”他们了。 工作人员正准备去将韩君抬上担架，却发现一个年轻人站在对方身边，或者说，守护在对方身边。 “麻烦让一让，我们要把他送去治疗。”工作人员上前拉了一把怔怔盯着韩君的赵弘光。 赵弘光回过神来，转头抱歉地笑了一下：“好，我这就让开。” 虽然嘴上答应得痛快，可赵弘光并没有立即行动，他一瞬不瞬地看着韩君伤痕累累的身体，这具身体虽然看上去还保持着均匀健硕的体态，赵弘光却清楚这只是一个假象，纵使药物让韩君看上去和正常人无异，但是对方那虚弱的精神体却不会骗人，这位人们心目中的英雄哨兵，早已病入膏肓，奄奄一息了，而此时，赵弘光也终于理解韩君为什么会第三次递交安乐死申请了。 情感上的共鸣令赵弘光变得有些伤感，他想自己终究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了一些，如果这次自己不能治好韩君，那么他或许可以选择另一种方式帮对方解脱，普通人也好，异能者也罢，都应该有尊严地活着。 “稍等一下。”赵弘光动手脱去了自己的外套，然后盖在了韩君的腹上。 对于赵弘光的举动，工作人员们不约而同地愣了一下，但是随后他们就明白了什么，这个年轻人在以自己的方式表达对昔日首席哨兵的尊重。接下来，本来急着将韩君带去治疗室的工作人员们似乎也不那么急躁了，他们轻手轻脚地将人抬上了担架，小心注意着不要把盖在对方身上的外**掉了。 看着韩君被医护人员带走之后，赵弘光这也跟了过去，他的精神触须还留在对方的体内，为了保证韩君的状态平稳，他不能离对方太远。 “小子，你的能力很不错嘛，听说你还没有正式分配职位，要不要来‘守护者’？”站在墙边的凌峰在赵弘光走过来的时候叫住了他。 “我还没想好。不过现在，我还有必须要守护的人，所以有什么的话，我们可以之后再聊吗，凌队长？”赵弘光挠了下头。说实话，塔区里的哨兵和向导谁不想加入“守护者”呢？在那里，他们可以轻松拿到高难度的任务，进而获得客观的奖励，更因此收获做英雄的成就感。不过现在比起成为“守护者”的一员，赵弘光更想先成为韩君的“守护者”。 凌峰冷冷地看了眼被越推越远的韩君，说道：“就算你治好他，他也基本废了。以后你们谁保护谁，还说不定呢。” 赵弘光还是那副微笑模样，甚至他的眼里也没有一丝怒意：“能够保护圣内伦萨塔区最优秀的首席哨兵，是我的荣幸。我先过去啦。” “呵呵，那就走着瞧吧。” 凌峰看着赵弘光那轻快小跑的样子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他刚要去和杜望他们汇合，忽然听到了一声刺耳的尖叫。 “啧。”凌峰下意识地捂了捂耳朵，看到了从楼梯口跑上来的一群人。 “亲爱的，你受伤了！”一个身形高挑、浓妆艳抹的“女”人在看到凌峰的第一眼就急忙冲了过来，“她”的腰夸张地摇晃着，双手高高地举起，简直就像一只少了四条腿的螃蟹，这个走路像螃蟹，长相女气还喜欢化妆的家伙正是凌峰的伴侣付甜甜，一位货真价实的男向导。 “别大惊小怪的！”凌峰满脸厌恶地瞪了付甜甜一眼。 涂着蓝色唇膏的范甜甜一把抓住了凌峰的手臂，看到伴侣受伤，他急得都要掉眼泪了。 “不行！我得替你检查一下你的精神壁垒和精神体！”说完话，付甜甜立即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高冠变色龙，并且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搓成一根根粗大的绳状强行伸入了凌峰的体内。 被自己的匹配向导用精神触须抚摸的时候，就算是凌峰这种脾性暴躁的哨兵也难免会觉得很舒服。 他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放松紧绷的身体靠在墙上，有时候他还真是羡慕韩君，同样都是顶级哨兵，为什么对方能连续遇到S级的匹配向导？自己就偏偏只能和这个A2级，且还有女装癖，又爱哭的向导匹配在一起？ “老大，搞定了吗？”在凌峰接受范甜甜的精神爱抚时，现任“守护者”的副队长之一，也是队中仅次于凌峰的S1级哨兵方撼城走了上来。 “搞定了。怎么才来？” “之前A4和D2区有异能者暴走伤人，我们去现场处置了，所以来得晚了点。”方撼城面无表情地回答道。 “今天还真是巧了，一个个的都在暴走。”凌峰冷笑了一声，在接受了付甜甜的爱抚之后，他感到自己的精神壁垒似乎更坚硬了。 “没看你们带人回来呢？”凌峰上下打量了一眼方撼城，对方的额角上有一道小小的血痕。 这时候，确认凌峰无恙的付甜甜依依不舍地收回了精神触须，发出了格格的笑声：“亲爱的，你是在说笑吗？凡是在安全区内伤害普通人的暴走哨兵都是当场荣誉处决啦。可不是谁都像韩君那样杀了人还有资格进黑塔治疗的哦。” “是啊，谁叫他们不是传奇首席呢。”凌峰一把抓起了爬在自己肩头的那只变色龙，将它丢回了付甜甜的怀里。 走廊上，移动担架的滚轮在地面上滑动的声音，早已渐行渐远。 第12章 许可 韩君的狂化行为让黑塔四层的重症监护区遭到了不同程度的破坏，好在还有一间空着的监护病房尚且完好，工作人员们很快将他送了进去。 赵弘光一直跟在韩君身边，他看着昏睡中的对方从担架上被抬了下来，然后被放到了一张看起来就不舒服的金属医疗床上。 “衣服是你的吧？”一名工作人员拿起了赵弘光搭在韩君身上的衣服。 “是的。”赵弘光赶紧伸手接了过来，趁着这个间隙，他又忍不住盯住韩君多看了几眼，那里真的很大了。 接着，一根根束带从医疗床下的舱体中被拉了出来，工作人员忙不迭地用它们将韩君身体的各个部位牢牢绑紧，生怕对方会突然醒来继续发狂。 “呃……” 大概是捆绑在腰部的束带压迫到了韩君之前的枪伤，失去精神壁垒保护、五感过载的他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后，缓缓睁开了眼。 “他醒了。”有人惊呼道。 “快让开，林医生来了。”门口有人这样说道。 赵弘光下意识地转过头，看到一名穿着白衣，模样冷峻儒雅的男人捂着胸口朝这边走了过来。 包括赵弘光在内，所有人都赶紧为林少安让出了一条路。 林少安脸色惨白地看着把自己弄成这样的罪魁祸首，他动作困难地俯**，用手掰着韩君的眼睑，仔细地观察了一下对方那不太正常的瞳色，正常情况下，韩君的瞳孔是棕色的，可现在一抹幽幽的蓝色正沉在对方的眼底。 “他没有醒。下一个狂化期又开始了。” 林少安的话音刚落，被捆绑在病床上的韩君果然开始扭动起四肢，想要挣脱束缚，不仅嘴里开始发出毫无意义的呜咽声，就连那双浑浊的目光也渗出了杀戮的凶光。 一名工作人员唯唯诺诺地问道：“林医生，我们该怎么办？还是和以前一样吗？” 林少安白了一眼那个明知顾问的工作人员，反问道：“要不然呢？难道杀了他？给他戴上封闭头罩，强制镇静。” 这是赵弘光第一次来到黑塔内部，也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看到医务人员们如何治疗黑塔中的狂化哨兵。 被捆得像个粽子似的韩君再也没了之前的威风，一名工作人员压住他努力想抬起的肩，另一人则拿来一只银色的封闭式头罩套到了他不断摇晃的脑袋上，接着，两根金属的输送管接到了头罩一侧，几分钟后，赵弘光就看到韩君软软地躺了下来，对方攥紧的手指也因为随之缓缓摊开。 “林医生，镇静气体开始起效了。需要调高氧气比例吗？” 看到这个把黑塔闹得一团糟的狂化哨兵总算恢复了“正常”，在操作台边控制的工作人员如释重负。 “可以适当调高氧气比例。”林少安注意到韩君的肌肉都开始发软了，看来这次的镇静剂他们用的稍微多了些，不过谁叫对方那么危险呢。 “呃。我可以说句话吗？”直到确认了屋里的气氛逐渐平和之后，赵弘光忍不住往前伸了伸脑袋。 “你是谁？”林少安一脸不快地打量着赵弘光，刚才他忙着救治被韩君打伤的医务人员和守卫们，错过了一出好戏。 赵弘光大方地笑了笑，他的精神体山雀随即出现在了林少安的面前。 “你好，我是一名向导。刚参加完进阶评定，还没有分配具体的职务。” “我知道你是向导，把你那只蠢鸟给我收起来！你来这里做什么？！这里不是你该待的地方！”林少安正因为强行想为韩君精神疏导却反被灼裂了精神触须而头痛不已，看到屋里这个不相干人员，他就难免有些控制不住脾气了。 赵弘光被骂得不敢出声，只是伸手做贼似地指了指被绑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小小声地说道：“我是来给他做精神疏导的。” “什么？你？！” “别那么生气，林医生。我知道你这次辛苦了。”杜望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这位塔区异能者的最高负责人有着足够的威望，在他进门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安静了下来，包括正准备对赵弘光发火的林少安。 “杜老师，您怎么过来了。这边我们都处理好了。”林少安曾是杜望担任哨向学院院长时的学生，对于这位亲自为他们授过课的院长，他始终有着敬如师长的心态。 杜望笑着看向正低头向自己行礼的赵弘光，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瘦削的肩：“年轻人，你真是让我这个老头子刮目相看。不过你真的要经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吗？镇静剂可以抑制住他外部的狂化，可他的精神海依旧处于无法控制的状态。” 杜望走上前，他闭上眼，将自己的手摁到了韩君的满是汗液的胸膛上，肉体的接触能让向导的精神触须更为轻易地进入哨兵的精神海中。 将自己的精神触须缓缓送入韩君体内的杜望很快就皱紧了眉，他看到了韩君精神海深处的景象，满目荒凉，壁垒坍塌，到处都在燃烧，就连风都带着灼人的热气，好在韩君的精神体此刻被一个精神触须所形成的白色大茧所包裹着，或许可以获得片刻安宁。但是随着韩君狂化症的发作，这片早已变成焦土的精神海在风的催动下，燃起了更为凶猛的火势，原本对方只剩残垣断壁的精神壁垒在这样的火势下继续坍塌，当这座壁垒彻底倒塌之后，韩君也终将彻底沦为没有自我意志的狂化怪物。 “你都看见了吧？”杜望睁开眼，神色严肃地对赵弘光问道。 “之前我就看见了。”赵弘光诚恳地点了点头。 “你有多少把握能为他这片精神海注入新的生机？” “百分之五十。”赵弘光皱起眉快速地思考了一下，实际上，他将自己的精神触须留在韩君那片灼热的精神海去保护那只对方的精神体，令已经让他有些吃不消了。 林少安虽然还是不清楚赵弘光的来历，但是从杜望与对方的对话里，他已经听出了些许端倪，想到自己的精神触须竟然被韩君狂躁的精神海在瞬间断裂，这让他不得不发出警告：“太冒险了！韩君的精神海已经崩溃了，强制疏导只会让他死得更快！你也会被反噬的！” “少安，稍安勿躁，你的名字取得很好，可是你却总是太急躁。好好检查下韩君的伤势，我怀疑他的狂化并不是自主性的。”杜望已经从凌峰那里了解到了最近几起在安全区内发生的哨兵突然狂化的事件，一般情况下，经过治愈的哨兵只要后续有稳定的向导素摄入，就几乎不会再随意发病，而对于异能者监控这一点，塔区一直做得很好，那些申请了在安全区居住的异能者们更不会轻易拿别人，甚至是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 说完话，杜望又转头对赵弘光笑道：“说实话，我真的不愿意让你冒险。” “他曾为塔区冒过很多险，总得有人为他也冒险一次。”赵弘光说这话的时候眼里亮晶晶的，高匹配度带来的情感共鸣，将韩君那片精神海中的悲伤都带给他了。 “好吧。既然你执意如此，我这个老头子也不能太顽固了。”杜望扯了扯领带，目光中也多出了些许和蔼，但是很快，这一抹和蔼就被一种上位者的冷静所替代：“赵弘光，我允许你为韩君进行疏导，但是你作为S1级的向导，是塔区不可或缺的新鲜血液，我不允许你在精神疏导中出任何意外。所以，我会全程监控这场疏导，一旦你处于危险之中，塔区会立刻选择放弃韩君。我见到了你的力量，你比现在的韩君对塔区更有价值。” “生命的价值，没有什么高低之分。不管怎样，感谢您给我这个机会。”赵弘光不卑不亢地对杜望的许可表达了感激，随后，他深吸了一口气，上前轻轻握住了韩君摊开的手指，他早就不记得这只手捂住自己眼睛时的感觉，但是这一刻，他的心底依旧感到了温暖。 第13章 醒来 要对韩君进行精神疏导，刻不容缓。 尽管赵弘光还没有完全适应对方那滚烫的精神海世界，可他还是决定抓紧时间为对方进行疏导，因为他感到那只被自己精神触须包裹住的白虎已经越来越虚弱了，再这么下去，只怕韩君等不到有效的治疗很快就会彻底丧失意识，再也无法恢复。而这也是赵弘光最不能忍受的——眼睁睁看着自己心中的英雄成为一名活死人被关在黑塔里苟延残喘。 根据林少安的判断，对韩君进行精神疏导的最佳时间还是在对方下一次清醒之时，毕竟对方在清醒的时候，至少控制自己的精神体不要捣乱，当然，依照韩君目前的情况，对方的精神体在经受了这次打击后，估计也没什么力气动弹了。 “他还要多久才能醒来？”赵弘光坐在病床边，不时转头扭头看一眼韩君缓慢起伏的胸膛。 “这就说不定了。他的狂化状态似乎有所变化，接下来，我们甚至不知道他还能清醒多久。”林少安虽然因为受伤的缘故愈发看不顺眼这个前任首席哨兵，但是从医生的角度出发，他也不是没对韩君产生过些许怜悯。 “他之前一天之中基本是被强制镇静二十二个小时，清醒两个小时。”林少安补充道。 “对了，他身上的伤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杜望随口问道，刚才林少安指挥医护人员对韩君的身体做了详细的检查。 “暂时没有发现，刀口和枪伤都是新鲜的，至于他身上的旧伤，也都有医疗记录可查，并没什么特殊之处。”林少安回答道。 “这样吗……那看看能不能让他清醒后提供点什么信息给我们。”杜望皱起了眉，他依旧认为韩君的突然发狂或许与最近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失控有什么关联，“不过，两个小时的清醒时间的确太短了，已经远远低于标准，联合政府那边对此也不是没有意见。这些年来，不仅韩君自己希望得到解脱，政府方面也有官员出面希望我们可以妥善安置他。呵，他们所谓的妥善安置不过是要我们按照政府定立的狂化症安乐死标准解决掉韩君而已。说实话，我实在舍不得让韩君这个能在民众心中有着良好形象的异能者代表人物就这么轻易死去。这么多年了……普通人主导的世界好不容易逐渐接纳了我们，这并不容易。”杜望沉稳的声音再次在赵弘光身后响起，这位圣内伦萨塔区的最高负责人静静地看着主控台屏幕上不断跳动的波线，那些都是韩君身体与精神方面的相关数据。 “所以您不惜一次次驳回韩君的请求，甚至是政府要求，对吗？”赵弘光垂着眼，他的肥啾正在韩君身上跳来跳去，高匹配度哨兵的身体对那小家伙来说充满了吸引力。 “不必对我怀有这么大的怨气，孩子。”杜望爽朗地一笑，虽然他认识赵弘光不久，不过他已经瞧出对方那耿直的脾性，这个级别的向导还真是少见这么直爽的。拍了拍赵弘光的肩头之后，杜望继续说道：“这一次我答应了你的请求，所以，你一定要做好。” 杜望这样的大人物显然不可能把时间耗费在一个早就在大家眼中成了废人的首席哨兵身上，他将黑塔的负责人以及相关人员叫来，安排好对韩君进行精神疏导的相关事宜之后，就离开了这里。 而之前被他叫到黑塔来开会的塔区各部门负责人也在以韩君被制服为结局的这场闹剧结束后先一步就走了。 在行色匆匆的大人物们离去之后，黑塔又恢复了往日的肃穆与宁静，而今天在塔里发生的一切，外面的人将无法得知。 “你要留在这里过夜？”林少安也打算去休息了，他的肋骨被韩君弄断了几根，精神触须也受到了灼伤，真是倒霉的一天。 “没办法，我的精神触须还在他的精神海里。”赵弘光无奈地笑了笑，韩君的精神海里温度太高了，导致他不得不想办法用自己的精神力搭建出一层防护墙，暂时保护自己。 “好吧，注意安全，千万别解开他，有什么事情立即按呼叫键。对了……”林少安忽然想到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了一盒东西，然后倒了一颗药丸状的东西递给赵弘光，“拿去吃掉。” “这是？结合热抑制剂？”赵弘光哑然失笑，他认出了这个在课堂上见过的药物，那是为未曾结合过的向导特意准备的抑制剂，用于避免他们在某些情况下与哨兵之间产生不必要的结合热——也就是某种至今都没人说得清的肉体吸引力。 大概是之前赵弘光遇到的哨兵与自己的匹配度并不算高，所以他从未感受到课堂上老师讲的结合热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防患于未然总是好的，他乖乖地吞了药，冲林少安眨眨眼表示谢意。 “多谢了，林医生。” “我只是不想看着有人在监护病房乱来。”林少安还是那副不讨人喜欢的冰冷模样，他轻轻摁住自己疼痛的伤口处，眉间又紧紧地拧了起来。 “我还是个处男呢，我妈说了，没结婚之前不准我和人发生关系，这一点你放心好了。”赵弘光傻乎乎地笑了。 “真是个妈宝。”林少安摇摇头，轻蔑之意溢于言表。 “我只是听妈妈的话！”赵弘光试图向林少安解释，可对方头也不回地关上门就出去了。 “啾。”肥啾从韩君的腹部跳回了赵弘光的肩膀，赵弘光一转头就看到它的嘴上叼着几根卷曲毛发。 “我的小祖宗，不是什么都能拿来筑巢的！”赵弘光面色一红，赶紧一把攥住了试图把“建筑材料”往翅根里苍的肥啾，将那几根卷曲的毛发硬生生从对方小嘴里抢了下来。 他偷偷看了眼在封闭头罩的禁锢下陷入沉睡的韩君，谢天谢地，对方对自己那只肥啾做了什么一无所知。 高等级的哨向可以触碰到彼此的精神体，而同样，精神体反过来也能触碰到他们，有时候，这可以大大增进哨向与各自精神体之间的感情，进而达到更高层次的情感共鸣，可有时候也会像现在这样，产生一些令人啼笑皆非的尴尬场面。 “肥啾这些坏习惯都从哪里学的？”赵弘光叹了口气，他坚决不肯承认关于精神体物似主人形这个说法。 强行把扑腾着翅膀、妄图夺回被自己拿走的“筑巢材料“的肥啾送回精神海之后，赵弘光这才意识到医护人员离开之后，并没有给韩君再穿上衣服，或是盖上点什么，这或许不能轻易归罪于他们工作疏忽，毕竟制服韩君这样的狂化哨兵以及做后续处理已经让大家忙得不可开交。 病房里的温度和湿度都被调试到了最舒适的程度，即便不穿衣服也不会觉得冷，然而人之所以要穿衣服，不仅仅是为了取暖，更是为了让自己显得体面。 即便在这种时候，赵弘光依旧希望自己心中的英雄能体面一些，他默默地把外套牵开，再一次轻手轻脚地搭在了韩君的肚子上。 感到韩君的精神体仍在自己伸出的精神触须的保护下沉睡之后，赵弘光也安心了不少，他再次坐了下来，安静地趴在了床沿。 或许是和韩君有着高匹配度的原因，即便对方的精神海依旧灼热狂乱，可赵弘光却觉得自己逐渐适应了这恶劣的环境，在那一阵阵通过精神触须直达自己精神海深处的烈风声中，赵弘光仿佛听到了一声声愤怒的质问，与无奈的叹息。 他握住韩君的手，不断抚摸对方修长有力的手指，借着肉体的触碰将自己温和的精神力继续缓缓注入对方体内，试着去抑制那片在韩君的精神海世界中肆无忌惮燃烧的野火。原本赵弘光只是抱着试试的打算，可他却惊喜地发现韩君正处于狂化阶段的精神海有所好转，至少在他的精神力所幻化出的水波对韩君的精神海反复冲刷之后，那些折磨着对方的狂躁之火真的被浇灭了不少。 不过这样高频率且大力度地使用精神力，赵弘光很快就感到了疲惫，到最后他连自己什么时候睡过去的也不知道。 林少安一大早就带着伤又回到了岗位上，哨兵们因为身体素质大幅度高于普通人的缘故，伤口恢复起来也十分迅速，所以人们经常都可以看到哨兵带病带伤上阵。不过作为向导，在身体素质方面就完全没办法和哨兵相提并论了，林少安也因为肋骨的伤想要好好休息几天，可是因为杜望对赵弘光许下的承诺，作为韩君主治医师的他也不得不亲自安排好这次重要的精神疏导。 “这家伙怎么睡着了？叫醒他。”林少安带同自己的医务小组进入病房后，一眼就看到了趴在韩君身边睡得正熟的赵弘光。虽然向导的身体素质无法和哨兵想必，可强大的精神力却是他们的优势，一般情况下，一名C级的向导就算连续熬夜几天，大脑也能保持正常运转，赵弘光这种级别的更是不在话下，林少安更是理所当然地认为在韩君处于不确定的狂化状态下，赵弘光应该不眠不休地监控对方，早知道对方睡得像只死猪，他还不如安排别的人进行监控。 娜塔莎拢了下头发，温柔地上前推了推赵弘光的肩：“醒醒。” “唔……”赵弘光很快就惊醒了过来，他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刚要和面前这位波涛汹涌的姐姐打个招呼，却忽然有什么东西挠了下自己的掌心，他吓得差点把手一甩，这才看到是韩君的手指在微微**。 “林医生，监控显示他的脑波开始正常了！”一名正在查看操控台的工作人员吃惊地抬起了头。 林少安看了看表：“才过去十个小时左右，他今天怎么醒得这么快？还是说昨天的突发事件造成了他的狂化周期的改变。不过既然监控已经确认了他的脑波恢复正常，那么就停止输入镇静剂，开始输入唤醒剂。” 一听到韩君就要醒了，赵弘光心里不知怎么猛地颤了一下，他紧张地看着工作人员取下了那只封闭头罩。 “呃……怎么回事……我的腰好痛……你们这是把我的肾脏割去卖了吗？”恢复了意识的韩君言语含混却表达清晰，他紧闭着双眼，精神海的灼痛对他来说早就习以为常，可是他的腰侧不该这么痛。 “买卖活人的器官是犯法的。”韩君以为自己不过是随口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一睁眼却看到了林少安那张比平时还要冰冷的脸，以及一个不知为什么盯着自己脸红的陌生人。 “你好，韩叔叔！你还记得我吗？”赵弘光一紧张就忍不住做起了自我介绍。 韩君有些茫然地打量了赵弘光几眼，在看到娜塔莎对自己露出了抱歉的表情之后，他满脸自嘲地躺了回去。 “我说，叫哥哥行吗？” 第14章 有趣的哨兵 “韩君，你怎么还有心情说这些？你知不知道昨天发生了什么？”林少安满脸不爽地摸了摸自己今早换过包扎的伤口，即便服用了止痛药伤处依旧隐隐作痛，不过即便如此，他已经算幸运的了，负责看守这一层的守卫有两人被韩君重伤，仍在ICU里躺着，以及这一层的机器看守和电子监控器更是遭到了全灭。 “发生了什么？”韩君昏睡了一夜之后，对于昨天的事情居然没有半点印象，他很努力地回想了一下，腰侧的疼痛让他的神情逐渐凝重。 “昨天……对了，昨天有个叫苏薇的女孩捅了我一刀？” “是的。约束衣救了你一命。”林少安认真地观察着韩君茫然的表情，他在思考对方是否真的对突然狂化的事情毫无记忆了。 韩君下意识地抬了抬头，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赤身裸体被捆绑在病床上的，而他的下腹上还搭着一件不知哪来的外套，花花绿绿的，和这间乳白色的监护病房实在不搭，最要命的是这种普通化纤的衣物让他敏感的肌肤实在不太舒服。 “那我的约束衣呢？”韩君哑然失笑，自从他被送入黑塔之后，五年的强制治疗让他早就没了所谓的尊严与羞耻心，可是**被这么件不知哪来儿的衣服盖着还真是让他一下子没法适应，荒诞，是了，大概只有荒诞两个字能描述他此刻的心情。 “不好意思，是我的衣服。” 赵弘光有些害羞地说道，他想也没想就想把衣服拿回来，可是下一刻他就撞上了韩君警告的目光，这让他又把手缩了回去。 “屋里还有女士。”虽然早已习惯了没有尊严的治疗生活，可韩君还是坚持不在女性面前赤裸身体，好在黑塔里的医护人员大部分都是男人，少数特招进来的女性护理一般都是干些注射以及喂食的工作。 娜塔莎有些受宠若惊地捂了捂嘴，她正要说些什么宽慰韩君的话，却听到了林少安冰冷的声音以及不善的语气。 “这时候就别卖弄你的绅士风度了。韩君，你真的不记得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吗？” 韩君看着搭在自己腹部的外套，迟疑地问道：“现在是什么时候？” “早上六点。”林少安回答道。 听到这个时间之后，韩君的表情一下变得微妙了起来，他先是深吸了一口气，一副吃惊的模样，可随后却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哈哈哈哈，这么多年了，我还以为我兄弟不行了。不过现在，我又能确定我兄弟还充满活力了。”韩君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流连在赵弘光的外套上，这时候，众人才注意到那件化纤外套似乎被什么东西撑起了那么一点。 这是属于男人之间的默契，一时间，屋里的男性都忍不住偷偷笑了出来，除了伤口还在钝痛的林少安，以及因为觉得这个话题太成人而感到害臊的赵弘光。 “给我正经点！”林少安严厉的语气让所有人都赶紧闭上了嘴。 “不过我为什么会这么早醒？我的生物钟不都是下午四五点左右吗？”韩君唇边的笑容虽然戏谑，可是他看向林少安的目光却隐隐有一丝担心。接着，他闭上眼打量了一下自己废墟一般的精神海，他想看一眼自己的精神体，却赫然发现一个白色的茧子在一片不知为什么绿油油的草地上蠕动，而那片草地之外更广阔的地方仍是一片燃烧着的废墟模样。 “有人给我做了精神疏导？”韩君睁开眼，立刻望向了那个不知会出现在病房中，显得青涩局促的大男孩。 “我不是说等他醒了再做吗？”林少安愣了一下，旋即质问起了赵弘光，要知道给狂化症哨兵做精神疏导可不是简单的事情，必要的监控以及辅助的治疗手段都缺一不可，即便如此，治疗过程中出现反噬的情况也不少见。 “我没给他做啊，只是他的精神海太烫了，我的精神触须在里面有些难受，所以我想好歹保护下自己吧。我还没去碰他的精神壁垒呢！”赵弘光连连否认，哨兵精神海中最核心的部分就是精神壁垒，每个哨兵的精神壁垒形式不同，位置也不同，韩君残损的精神壁垒在精神海的中央，也是燃烧得最厉害的区域。 一听到那个烫字，林少安就忍不住捂了捂额头，昨天为了安抚突然狂化的韩君，他也试着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伸入了点对方的精神海中，结果还没等他进行正式的链接，那股灼热的烈风就把他烫得根本没法再进一步。 不过这也侧面证明了为什么杜望会愿意为了这个小子放弃韩君，林少安心情复杂地皱了皱眉。 “S1级的向导果然厉害，居然这么快就能替韩君修复精神海。”林少安轻叹了一声，他只是想起了五年前尸骨无存的魏辰，对方也曾是圣内伦萨塔区独一无二的S1级的向导。 赵弘光在醒来之后，一直没有再进入韩君的精神海，不过他的确感到顺着精神触须传来的灼人感已经减弱了不少，他以为那是自我精神防护的作用。等他再一次进入韩君的精神海之后，一片清新的绿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他的精神体肥啾也一下就欢快地蹦了过去，跳上了那只微微蠕动着的白色大茧。 “这是怎么回事……我昨晚睡了呀。”赵弘光对此也感到了不解，他只记得自己在使用了过量的精神力之后就趴在床边睡了过去。 “这就是为什么哨兵需要最好与高匹配度的向导搭配的原因。你们之间的精神力会互相吸引，甚至彼此治愈。看来是你睡着后，你的精神力在自动替韩君治愈，所以，你现在应该觉得挺累的吧？”林少安冷笑了一声，他不得不承认韩君的运气真好，这种顶级的高匹配度向导都被对方连续遇到两个了。 “喂，那只死鸟怎么在我精神海里拉屎？！” 韩君突然愤怒地抬起了头瞪住了赵弘光，对方的精神触须伸入了他的精神海中，以至于对方的精神体也溜了进来，自己却因为精神壁垒损坏的缘故难以阻止。 “肥啾你！”赵弘光一看就知道那只小肥鸟是在以这种不文明的行为报复自己阻住它攒“建筑材料”，实际上，精神体并不需要进食，更不需要排泄，但是在实体化之后，它们就可以模拟现实对象的一切行为，以此表达它们的心情。 “都给我闭嘴！！”看着这出闹剧，林少安终于忍无可忍。 他快步上前，一把攥住捆在韩君胸口的束带，使劲摇晃着咆哮道：“韩君，你昨天狂化了！差点把黑塔四层拆了！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我哪天不狂化吗？”韩君还是没明白林少安的意思，自从他罹患狂化症来，每天发作早已是家常便饭，这两年他发作的时间更是越来越长，长到他已无法自己继续忍受这种浑浑噩噩的痛苦日子。 娜塔莎很少见到林少安如此震怒，她更不忍心看到身为病人无法自控的韩君被责怪，急忙走了上前。 “韩君，林医生的意思是，昨天你非正常狂化了，你说你腰痛……那是因为首席哨兵凌峰为了制服你，对你开枪造成的。”娜塔莎一脸为难地看着全然不在状态的韩君，目光落到了对方腰侧的伤口上，所幸子弹因为约束衣的缘故没能完全**韩君的体内，不然这一枪的威力可能真的会要对方的命。 “凌峰……”韩君呢喃着这个名字陷入了某种怔忡之中，一抹无奈的笑容随即浮现在了他的脸上，“这小子还真是那么讨厌我啊？” “看看你都做了什么好事！”林少安终于放弃了和思维跳跃的韩君继续交流下去，他让人打开了投影仪，直接播放出了昨天残存的监控器所捕捉到的韩君狂化暴走的画面。 “原来我狂化起来这么吓人？”看完了狂化的片段之后，韩君有些吃惊于自己的破坏力，感觉比自己巅峰时期还要可怕。 “托你的福，我的肋骨也断了几根。所以除了感慨自己吓人之外，你就没有别的什么想说了吗？”林少安深吸了一口气，一肚子的火没法发泄，作为一名医者，他又怎么能去责怪自己的病人呢？ 韩君看了看画面上的定格，目光很难不被自己性感的股沟吸引住。 “答应我，下次播给别人看的时候，替我打个码，好吗？” 他可真有趣。 赵弘光愈发觉得自己想要救韩君的念头简直是太对了，在这之前，他也想过经历了那么多不幸的韩君是否早已不是当年那个温暖的首席哨兵，对方是否会变得冷漠而迟钝，像一块石头，又或是像一块钢铁，令人难以亲近。 不过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似乎多余了。 然而就在赵弘光对韩君充满信心的时候，他又听到了对方满不在乎的声音。 “林医生啊，还不让我安乐死，难道你们还真要等着有朝一日我拆了这黑塔吗？” “你倒是想死！可是仁慈的执委会打算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这个年轻人是奉执委会首席执行官的命令来为你进行精神疏导的，你必须无条件配合他。他叫赵弘光，刚进阶不久的S1级向导。”林少安微微侧过身，正式向韩君介绍了赵弘光。 “S1级？塔区很久没出这么高级的向导了吧。真好。”韩君微微一笑，脑海里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了一只温柔的黇鹿，那是他所爱之人的精神体，如今早已只剩下斑驳的记忆。 “韩叔叔，我，我很高兴能为你疏导。”虽然不是第一次被人夸了，可是当夸自己的人是韩君时，还是令赵弘光忍不住多了一丝羞涩。 “都说叫我哥哥了。”韩君怔怔地盯着一个方向，持续燃烧着的精神海令他感到痛苦，而此时另一种痛苦却来自他的心头。 “韩君，在你狂化之前，你有察觉到什么异样吗？” 林少安总觉得韩君的突然狂化十分令人起疑，在为对方安排精神疏导之前，他还想尽量多了解下情况。 “我哪里记得这些。在进入黑塔之后，我就是一具行尸走肉了。你们实在没必要让一名年轻优秀的向导为我这种行将就木的病人冒险……”韩君笑着闭上了眼，他看到自己的精神体在那只由精神触须构成的白色大茧里吃力地爬了出来，然后一泡鸟屎准确地落在了它的脑袋上，还真是虎落平阳被鸟欺啊。 “抱歉抱歉！”发现肥啾又在韩君的精神海里随意制造垃圾的赵弘光赶紧用精神触须抓住了自己的精神体，将对方从韩君的精神海里带了出来，换了自己的手紧紧捏住。 “小家伙太调皮了点吧？”韩君睁开眼，一时间，想死的心情被想弄死那只肥鸟的心情替代了。 作为一名向导，赵弘光敏感地察觉到了空气里那股令人不安的压迫力，屋里的守卫们也因为这股不正常的气压而握紧了手里的电击枪。 只有肥啾是无所畏惧的，它在赵弘光的手心里叽叽喳喳地叫着，扭动着圆滚滚的身体，妄图再次飞进韩君的精神海中撒野。精神体的主体意识虽然随主人，但是往往自我意识才会形成它们独一无二的性格，肥啾那恶劣的性格，在某些方面和赵弘光也并非那么相似。 感到自己再一次被无视的林少安，不得不佩服高匹配度的哨兵与向导之间那种天生的吸引力，在今天之前，他还没见过韩君和塔里的其他人说过这么多话，更没见过有人可以在进入韩君的精神海捣乱之后还安然无恙，韩君的身体虽然不能动，可是精神体依旧可以发动攻击，然而那只瘦骨嶙峋却凶巴巴的白虎只是懊恼地用爪子摸了摸头，然后厌恶地将爪子上的东西抹到了身上久违的草坪上。 “我真是受够了！马上准备精神疏导！” 第15章 精神疏导 在为韩君准备精神疏导之前，赵弘光被客气地请出去了一会儿，陪他一起出去的是娜塔莎。 “你别介意，韩君他人其实蛮好的，一点也没有首席哨兵的架子，对我们这些医护人员也很亲切。只是他的病情的确十分严重了，也难怪他没有活下去的念头。”娜塔莎看见赵弘光出来后就沉默不语，以为对方因为韩君的不配合正暗自不快。 “呃，没有。我没有介意他的话啦，只是……我自己有些担心不能很好地完成任务。”赵弘光赶紧笑了一下，虽然他年纪小，可他也不是那种小气的人，再说了，他的肥啾在韩君的精神海里到处乱拉屎，他又哪好意思去介意别人说了什么。 娜塔莎也温柔地笑了起来，她轻轻拍了拍这个年轻向导的肩头：“加油，我相信你可以的。我虽然不明白哨兵与向导之间的精神链接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但是你只和韩君待了一晚上就让他的清醒时间提前了这么多，说明你肯定有特别的能力。说实话吧，原本我也不对你抱希望，不过现在我觉得要是还有谁能救韩君，那个人一定是你。” “我当然也希望自己能救他。” 或许是因为娜塔莎的信任，赵弘光的眼中也逐渐有了自信，他感慨地转头看向了微掩着门的病房，已经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进去。 “对了，他说什么人捅了他一刀，这又是怎么回事？”赵弘光突然想起韩君的某句话，忍不住想从娜塔莎这个内部人员口中听到一些消息。 一提到苏薇，娜塔莎那张美丽的脸上就多了一丝无奈与同情，她也是事后才知道苏薇原来是凭借着作为功勋哨兵遗孤的身份，主动要求调入黑塔医疗中心工作的，只是谁也没想到，对方并不是真地想要来黑塔照顾那些患病的哨兵，而是想借这个身份接近她认定的仇人韩君，并趁机杀掉因为医疗约束而无法反抗的对方。 “唉，那孩子误会韩君杀了她的父亲。”娜塔莎叹了一声，她并不讨厌那个有些羞涩的女孩，只是她却无法相信苏薇的话。自由之翼这样的恐怖组织近些年来频繁在各个安全区进行活动，他们不仅杀害普通人，也杀害同为异能者的政府哨兵向导，甚至连受到严密保护的联合政府官员也经常成为他们狩猎的对象，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苏薇的父亲作为一名守卫圣内伦萨塔区的哨兵战士而牺牲，也是令人同情，却又无可奈何的事情。苏薇那丫头或许只是苦于找不到具体的报仇对象，又因为一些误会，才把恨意转嫁到了韩君的身上吧。 “是说当年守护者被自由之翼伏击的事情吗？我记得那次真是损失了好多高级哨兵和向导，韩叔叔也是在那次事故中患上狂化症的吧。没想到，一眨眼都过去五年了，我还记得我在向导学院学习的时候，学校还组织了对牺牲者的悼念仪式，我们学院这五十年来最优秀的毕业生、当时塔区最高级别的向导魏辰学长也是死在这场事故中。”赵弘光想起了那个当年和韩君并肩而立的向导，对方比自己大了好几届，照片经常出现在学校的各种纸质或是电子刊物里，对方以出色的精神构建能力著称，更成为了当时首席哨兵韩君的匹配向导，也成为了他们这帮学弟心中难以触碰的传奇。 因为有了前车之鉴，这一次林少安可不再放心让韩君随便下床。 “吸气，这是短时的麻痹气体，你不会失去意识，只是暂时难以行动。”林少安一边解释，一边将呼吸罩盖到了韩君的口鼻上。 “抱歉，看来我昨天真地吓坏你们了。” 韩君看着神色严肃得甚至有些紧张的林少安，在呼吸罩下闷闷地笑了一声后，随后乖乖地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气。 带着些许甜味的气体很快侵入了韩君的体内，他早已习惯了各种镇静剂的气息，只是继续顺从地缓缓吸着气，直到连动一下手指都很困难。 “好了。”林少安瞥了眼主控平台上显示的数值，确认了对韩君的成功麻醉。 呼吸罩被取下之后，医务助理们抓紧时间将韩君从病床上解开，然后开始为对方穿上了约束衣。 ——LOCKED。 韩君微微睁着眼，麻木地任人摆布着，他被套进封闭式袖筒里的双手被固定在了腰侧，智能锁发出的声音冷静得令人绝望。 “你该感谢那个年轻人，要不是他的话，执委会大概打算让你在黑塔里待到死为止。”林少安贴近了韩君的耳畔，他看见对方轻轻地眨了下眼，又继续说道，“不过这一次的精神疏导和以往可不同，如果中途出现反噬的话，我们会放弃你。” 因为药物的缘故，韩君的双唇都很难张开，他费力地扬起唇角笑了一下，便算是他对林少安的回应。 林少安看着韩君唇边这个玩味的笑容，冷冷地对医务助理们吩咐道：“继续，记得把他下面也处理好。” 没有利用价值的自己，终于可以选择死亡了吗？不等韩君思考清楚这个问题，令人厌恶的排泄管在他还没准备好的情况下又回到了原来的位置。身体虽然被麻痹，可是身体内部的肌肉与神经却依旧会感到不适，韩君在发出了一声痛苦的轻哼之后，忍不住看向了门外那个模糊的身影。 短暂的麻醉药效结束之后，韩君已经被固定在了一张椅子上，这个姿势比起一直躺着，让他觉得舒服了不少。 林少安将一根金属电极埋入了韩君的后颈中：“如果监控到你的精神海彻底失控并试图反噬，电源会从你这里直接送入你的脑子，五秒之内，你就会脑死亡。所以，就算是为了自己，也好好配合这次的精神疏导吧。” “其他狂化哨兵被安乐死也是这样吗？感觉还挺快的。”韩君轻轻问道，他的语气里甚至有些羡慕。 “少说废话。把这个咬住，免得到时候你精神波动过大，不小心咬伤自己。” 林少安的脸上看不出太多的情绪，他只是将一副硅胶护齿套递了过来。 韩君抬头看了林少安一眼，似笑非笑地说了两个字：“谢谢。” 赵弘光本来想从娜塔莎这里多了解一下韩君在黑塔中的情况，可很快就有人将他叫回了病房中。 “准备得差不多了，你试着为他精神疏导吧。”林少安示意赵弘光在韩君对面的一张椅子上坐下，同时让人打开了屏蔽磁场，确保在精神疏导过程中不会出现外界的干扰，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阻止韩君的精神体失控冲撞出来。 赵弘光打量着穿上连体约束衣后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韩君，对方的嘴里咬着东西，不能受过多光源刺激的双眼上戴了一副遮光墨镜。 “那我就开始了。”赵弘光吞了口唾沫，他有些紧张，毕竟这还是他第一次为这么高等级的哨兵进行精神疏导，学校的全息模拟器也顶多能模拟出S1级的哨兵精神海而已。 韩君微微地点了点头，后颈的那枚电针带来的微微刺痛感，倒是让他心情的十分平静。 在得到韩君的示意之后，赵弘光沉着地闭上了眼，精神疏导开始了。 “开始了吗？”娜塔莎好奇地问道，作为普通人，她眼前所见的不过是赵弘光与韩君面对面地静坐着而已，那些传说中的精神体或精神海，她什么也看不到。 “已经开始了。”抱着双手站在一旁的林少安神色逐渐变得凝重，源源不断从赵弘光身体重涌出来的精神触须却刷新了他对这个年轻人的看法，那么洁净而明亮的精神触须，数量又是如此巨大，简直称得上是奇迹一般的景色了，磁场之内，韩君和赵弘光的精神海世界无从遁形，那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林少安的眼前一一展现，构成了天堂与地狱的对比，赵弘光的精神海是一片五颜六色的花海，花海深处耸立着的白色风车正是对方那坚定温柔的精神壁垒，安详而宁静，而韩君的精神海除了一小片草坪之外则是一片燃烧着的废土，颓败而悲凉。 现场的画面很快传到了某座白塔的顶层，那也是塔区的最高负责人杜望的居住场所。 “要喝奶茶吗？”穿着睡袍的杜望看了眼坐在餐桌边的秦永年问道，这个住在隔壁的老光棍哨兵一大早就以参与监控精神疏导的名义来了他家，摆明了是来蹭吃蹭喝的。 秦永年一瞬不瞬地盯着从病房传来的全息投影，他一手敲着桌面，一手随手拿起了放在果盘里的苹果咬了一大口。 “多加点糖。”秦永年微微眯了眯眼，慢慢咀嚼着嘴里的苹果，平静地看着韩君因为被强制精神疏导而不断痛苦挣扎。 “精神疏导不顺利吗？”杜望暂时放下了锅里正在煮的红茶，转头看了向了投影画面，不过他现在关心的并不是韩君的状态，而是赵弘光的状态，在判断出赵弘光未来的价值将超越废掉的韩君之后，他已经不再执着于为圣内伦萨塔区留住一个传说。 画面之中，双目紧闭的赵弘光额头上满是汗水，他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堆叠成海浪模样，一遍一遍地冲刷着韩君燃烧着的精神海，但是两种相反的力量造成的冲击给韩君带去了巨大的痛苦，他很快就开始在椅子上不断挣扎，而他那只精神体白虎也在草坪上痛苦地翻滚不已，当然，韩君这么难受，赵弘光也不会好过，他的精神触须不断因为韩君精神海中那股强大的黑暗之力而被灼伤，艰难地往前推进着。 杜望沉吟了片刻，按开了无线耳塞的通话开关，直接向在场负责的林少安下达指示：“少安，注意赵弘光的状态，如果他撑不住韩君的反噬，立即按照我之前的吩咐行动。” “我说，反正韩君自己也不想活了，何必搞这么麻烦？你不会真觉得那小子能治好韩君吧？”秦永年起身将烤好的面包从面包机里拿了出来，他熟练地找到了料理台上的果酱，抹了厚厚一层在面包片上。 杜望仔细地审视着投影画面中韩君精神海的变化，虽然赵弘光的精神触须推进得十分吃力，但是韩君的精神海在接受了这片纯净明亮的海浪冲洗之后，那片烧焦的废土真的变成了绿色，只要赵弘光可以将韩君精神壁垒周围的焦土都化作绿野，那么最后肯定也可以成功修复韩君的精神壁垒。 “啧，身为哨兵前辈，你对后辈就这么无情吗？好歹韩君也是你当初从孤儿院挑回来的。” “这不叫无情，这叫审时度势。哼，我们这些哨兵，一旦得了狂化症，离废人就不远了。像韩君这么骄傲的人，让他活着未必是对他的仁慈。”秦永年自顾自地享用着果酱面包，然后往红茶锅里倒入了牛奶继续熬煮。 就在杜望打算反驳秦永年几句的时候，一通内线即时通讯接进了他的房间。 “有什么事吗？”杜望走到落地窗边，凝望着眼前那一座座林立的白塔，那座阴郁的黑塔远离着这些神圣的建筑物，像一根扎在塔区的刺。 “Z03的犯人死了。准备将他带去安全区的守卫一进牢房，就发现他躺在床上没气了，初步判断，他是昨天死的。”无线耳机那头传来了黑塔管理中心最高负责人，亦是执委会成员之一李景龙有些不安的声音。 第16章 强行推进 “喂，老鬼，我这里的面包奶茶可不是白吃的，你替我负责监控下，估计一会儿联合政府那边就会有事找上我了。” 杜望看着还在悠闲吃着早餐的秦永年叹了口气，在被推上执委会最高执行官这个职务之后，自己也像被上了一道枷锁，为了异能者们的利益而不得不与联合政府的官员们苦苦周旋。 “不是说好了塔区有自治权吗？外面那帮人又想找什么麻烦？”秦永年对于联合政府向来是瞧不起的，倒不是因为联合政府的主要成员都是能力平平的普通人，而是那帮普通人对他们异能者所表现出的既恐惧又利用的态度。 杜望走进了更衣间，走出来的时候，睡袍已经换成了笔挺的西服。 “Z03，你知道的， 那家伙是当年守护者几乎被伏击团灭时，自由之翼唯一留下的活口。”杜望打着领带，神色愈发凝重，“哼，估计那帮人以为这小子死了，才把人留下来，要不是赶到现场的支援发现了他，这小子估计真死了。他在黑塔里躺了几年，花费了我们不少医疗资源，皇天不负有心人，上个月他好歹是醒了。不过联合政府认为当年的守护者被伏击事件或许有什么猫腻，要求由他们来展开独立调查。这下好了，塔区交不出人，估计他们更觉得我们这帮异能者有什么猫腻了。” “呵，那帮家伙一直在怀疑塔区有人和自由之翼勾结吧？” 秦永年不屑地啧了一声，他把手里的面包片泡进了奶茶里蘸了蘸，一**进了嘴里。 秦永年看似漫不经心的话让杜望的心头沉了一下，他迅速打好了领结，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永年的质疑。 异能者与普通人能和平相处也就是这个世级以来才出现的美好景象，而那之前，彼此之间的互相敌视与仇杀，几乎让整个世界都陷于崩溃的边缘。作为目前圣内伦萨塔区异能者的最高领导人，杜望认为自己上肩负着继续维持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和睦相处的重担，塔区不断派出哨兵与向导去参与保护主要由普通人居住的安全区，一方面既是实现异能者本身的价值，也是为了让普通人对他们进一步接纳与认同。但是不管他们付出多少努力与牺牲，有时候一次误解与怀疑，就可能造成难以弥合的隔阂。 而这一届的联合政府，显然对塔区不够友好，他们甚至一度要求将患有狂化症的哨兵交由他们处理，虽然杜望在据理力争之后予以回绝，可他也看出了联合政府似乎对塔区的异能者们加深了某种不必要的警戒与误解。 “好好盯着，尽量别让赵弘光出事。”杜望离开房间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秦永年的肩头。 秦永年挑了下眉，他用勺子搅了搅剩下的奶茶，那一圈圈旋涡，看起来真像命运。 “强行推进……真是厉害了。”林少安现在已经彻底被赵弘光所拥有的的强大精神力所折服，他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看着那股海浪一般的精神触须一点点覆盖上韩君受创的精神海，黑红色的火焰第一时间烧焦了赵弘光那些银白色的精神触须，但是在下一刻，这片荒凉的废土就被更多的精神触须温柔地覆了上去，直到彻底被征服。 娜塔莎无法看到哨兵与向导之间精神疏导的情形，但是她看见韩君从一开始的剧烈挣扎闷声嘶吼到逐渐平静下来只是时不时抽搐呜咽，察觉到了事态或许在逐渐好转。 “今天就可以做完疏导吗？林医生。”娜塔莎来黑塔照顾了韩君这么些年，由衷为对方有康复的可能感到高兴。 “这不一定。”虽然林少安承认赵弘光能力非凡，但是对方看上去体力和精力也快透支了。 果然，不出林少安所料，赵弘光在发出了一声艰难的呻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而他的精神触须也开始撤离出韩君的精神海。 “我不行了。”赵弘光转头看了眼林少安，软软地倒了下去，而在他对面坐着的韩君也软软地垂下了头，不再有丝毫反应。 林少安急忙让人关掉了屏蔽磁场，医务助理上前为赵弘光做了快速检查。 “他没事，可能只是太累了。” “送他去休息室，派两个人好好照顾。”林少安松了口气，屋子里紧张的气氛也因此而缓和。 随后林少安走到了韩君的身边，他动手摘掉了韩君脸上的墨镜，又掐开对方的嘴取出了那副快被咬烂的护齿。 “喂，你还清醒吗？”林少安轻轻拍了拍韩君的脸，他听着对方平稳的呼吸声，倒不是那么担心。 片刻之后，韩君被牢牢固定在椅子上的身体突然猛地**了一下，监控着他身体数据的主控台上随之出现了一行蓝色的字体。 “心跳呼吸正常，脑波正常，没有进入狂化阶段！”助理兴奋地向林少安报告了韩君目前的情况。 林少安松了口气，他让人将韩君从椅子上解下开，把对方架回了医疗床上。 “需要给他戴上头盔吗？”娜塔莎想到以往韩君在休息的时候，为了避免他过载的五感受到过多刺激都会戴上头盔，忍不住多问了一句。 林少安小心翼翼地伸出精神触须偷看了一下韩君的精神海目前的状况，因为赵弘光的修复作用，再加上对方的精神壁垒崩塌无法抵御外界精神力入侵的缘故，他很轻易地察觉到了韩君的精神海暂时处于某种稳定的状态，甚至他还看到了韩君的精神体白虎正安静地趴在被赵弘光修复过的草坪上，没有丝毫躁动的倾向。 “暂时不用，让他就这么休息下吧。做好监控，如果他一旦有狂化倾向，立即强制镇静。” 林少安最终没敢用自己的精神触须去抚慰韩君的精神体，他见识过这只凶兽的厉害之外，并不认为对方是真的这么温驯。 半个小时之后，韩君醒了过来，他轻轻地叹息了一声，却不愿睁开双眼。 精神疏导开始后不久，韩君就被剧烈的撕裂感折磨得失去了理智，除了灼热的疼痛他什么都感受不到，直到那股灼热消失后，一股久违的清爽才让他的思绪逐渐平静，直至陷入宁静的昏睡。 “好些了吧？”林少安低声询问道。 韩君笑了一下，说实话，他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在他的后颈皮下被埋入了电极针之后，他就有些莫名期待着通电的那一瞬，不过在察觉自己顺利地通过第一阶段的精神疏导之后，他又觉得活着似乎也挺不错的。 “我想吃蛋包饭。”韩君忽然说道，五年来，他的舌头再也没有尝到过那份美味。 “饿了是吧？娜塔莎，去给他调点哨兵专用营养粉。”林少安无视了韩君的请求，在黑塔里接受治疗的狂化哨兵只能食用没有任何味道的营养粉，因为五感过载的缘故，任何有味道的东西都会对他们造成不必要的刺激。 “又是那鬼东西，我才不想吃呢。”韩君厌恶地别开了头，那种没有味道的婴儿食品，光是口感就让他感到恶心。他怀念自己没有犯病时那些声色犬马的日子，在匹配向导为自己搭建的精神壁垒的保护下，他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喝什么就喝什么，除了需要担心花钱太快被骂之外，其他的一切都不成问题。 “你现在更需要营养来维持身体和精神的正常运转，不肯吃的话，那我们只能替你插管咯。”林少安不动声色地威胁道，这时候他又是那个脾气恶劣的医疗主任了。对于像韩君这样因为漫长而痛苦的治疗而烦躁不堪、甚至忍不住会像自己猛兽精神体那样龇龇牙、露露爪子的狂化哨兵，黑塔治疗中心早就有了妥当的对策。 韩君不得不扭头看向了林少安，他曾经也因为抗拒治疗而绝食过，后来，他在清醒的状态下被林少安这家伙亲自从鼻腔以及咽喉分别插管强灌，并逼他选一种进食方法之后，他就学乖了。 “你这个魔鬼。”韩君泄气地发出一声叹息。 第17章 一起努力 过大的精神力消耗让赵弘光在黑塔的休息区躺了大半天，当他醒来的时候，周遭的人似乎都在讨论着什么。 “真是的，以前这里多平静啊，怎么一出事就接二连三。” “说来也是奇怪，韩君治疗了那么多年，居然会突然狂化失控，然后就是那个犯人……好不容易醒过来了，却突然……” “我看事情没那么巧合。不过据说政府那边会派人过来调查，啧，说好的塔区自治呢。” “嘘，小声点，这些事可不能瞎说。啊……那个向导醒了。” 赵弘光捂着头艰难地坐了起来，在他精神恍惚的一刹那，肥啾已经从他的精神海里跑出来跳到了他的肩头。 “啾。”比起疲惫的赵弘光，肥啾的状态还算正常，它一下又飞到赵弘光的手腕上，用脑袋蹭了蹭对方的拇指。 赵弘光下意识地用手指揉了揉肥啾的脑袋，这也算是一种自我安抚。 “你醒了？喝点水吧。”娜塔莎在护理完韩君之后就来到了休息室照顾赵弘光，看到对方坐起来之后，她立即起身去泡了一杯大麦茶。 “谢谢。”赵弘光礼貌地接过茶杯，他啜饮了一小口，迫不及待地追问起了韩君的情况，“对了，韩君那边没事吧？” “林医生说你的精神疏导做得很好，韩君的状态也比之前好多了。” “是吗？那真是太好了。”赵弘光自己其实也不太确定之前的精神疏导到底进展到了哪一步，那时候他的全副精力都集中在了操控精神触须以及对抗韩君的反噬上，实在无暇顾及更多，不过娜塔莎的话让昏睡中醒来的他着实松了口气，他就怕自己的强制疏导会加重韩君的病情，那样就得不偿失了。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赵弘光放下茶杯，郑重其事地问道，其实他只是想亲自确认下韩君目前的精神状态。 娜塔莎明白赵弘光的心情，她微微一笑，说道：“不用着急，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先吃饱了再去吧。” 娜塔莎的话音刚落，赵弘光的肚子就非常配合地发出了一声不合时宜的肠鸣声，这让他瞬间涨红了脸。 “那就麻烦你们了。” 赵弘光几口吃光黑塔医疗中心为他准备的面包和牛奶之后，立即让娜塔莎将自己带到了韩君目前所在的病房。 经过大半天的休息之后，赵弘光的精神海又逐渐变得宁静，之前消耗的精神力也得到了很好的恢复，而这良好的一面也从他肩上那只不时跳来跳去的精神体山雀身上呈现了出来，只可惜娜塔莎看不见罢了。 赵弘光刚来到韩君的病房门口，林少安刚巧走了出来。 “你不好好休息，过来这里做什么？” “我现在状态不错，应该可以继续为他疏导。”赵弘光指了指那道紧闭的大门里面。 看到果然又精神奕奕的赵弘光，林少安轻笑了一声，他随手摁下了金属大门边的一个触控开关，整道门开始逐渐变得透明，而病房内的画面也出现了赵弘光的眼前，几名助理在为韩君戴上封闭头盔，不过看上去对方并没有出现狂化的症状，整个过程表现得十分配合。 “这……” “你的状态当然不错，可是别忘了韩君还是个狂化症病人，在你为他进行精神疏导后，他的清醒时间延长了不少。”林少安没有否认赵弘光的作用，但是随后他又说道，“韩君的精神壁垒破损情况你也见到了，长时间地将自己的精神海裸露在保护范围之外，他始终不能被真正地治愈。所以他比你需要更多的时间来补充精力和体力。” 赵弘光没说话，因为他看到那只瘦骨嶙峋的白虎居然从韩君的精神海里出来了，对方摇摇晃晃地走到了门口，然后费力地站起来，前爪搭在了这扇变得透明的门上，用那双蓝幽幽的眼直直地盯着自己肩上的肥啾。 “啾。”感到了共鸣的肥啾一下穿过门飞了进去，它好像一点也不怕那个大家伙，径直落在了对方的鼻尖，然后那只气势犹存的白虎顿时变成了一只斗鸡眼的大猫。 “它好像需要我。可以让我进去陪它吗？”赵弘光尴尬地冲林少安笑了一下。 林少安转过头，除了韩君狂化的时候之外，他几乎没见过对方的精神体出来，当然这也和病中的韩君根本无力释放精神体有关。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高匹配度所产生的情感共鸣至今许多学者都难以解释，这种共鸣可以产生与哨兵与向导本人之间，也可以产生与彼此的精神体之间，甚至还可以产生与哨兵或是向导同对方的精神体之间。 老实说，赵弘光不太喜欢大型猛兽，凌峰那只黑豹更是让他觉得有些不安，可韩君的白虎却只让他毫不吝啬地流露出了同情与怜悯。 “娜塔莎，去给拿他一盒抑制结合热的药，我可不想看到有人把黑塔的重症监护病房当作酒店的钟点房。”林少安那冷冰冰的样子实在算不上亲近，不过好在他总算是同意了赵弘光的请求。 “记住，在我不在场的情况下，禁止你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这也是为了你们彼此的安全。还有，千万别动他身上的约束带。”林少安在离开时，又叮嘱了赵弘光一句，他看到对方不亦乐乎地揉着那只白虎的下巴，似乎完全沉浸在了撸大猫的快感之中。 “我不会乱来的，放心吧。”赵弘光完全没想到这只白虎会这么温顺，对方在收起了狂化期的戾气之后，简直就像一只黏人的大猫。 肥啾也对这只白虎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不过对方如今瘦骨嶙峋，连身上的毛发也变得干枯分叉，倒是让它很难下嘴直接薅走一簇，它抬头看了看被固定在病床上的韩君，忍不住飞到了对方的身上，可当它围着紧紧包裹住韩君身体的连体约束衣转了一圈也没发现任何可以下嘴的地方之后，只好悻悻地又飞回了赵弘光的身边，比起白虎身上那些干枯分叉的毛发，肥啾更喜欢韩君腹下那些卷曲黑亮的毛发。 “呜……”白虎很快就享受起了赵弘光的爱抚，它乖乖地躺了下来，不时舔一舔之前与凌峰的精神体黑豹打斗后留下的伤痕。 赵弘光抬头看了眼躺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对方似乎已经在镇静剂的作用下安睡过去了，而被自己抚摸着的白虎也在打了个哈欠之后闭上了那双蓝色的眼，精神体反映了主人的整体状况，看到这只白虎终于自己卸下了防备，赵弘光安心了不少，某种程度上，这预示着韩君也开始信赖自己了，这样一来，自己接下来的工作也会轻松一些，韩君完全康复的几率也会变得更大一些。 虽然赵弘光完全不知道韩君离开黑塔之后会怎样，但是对他而言，能够救对方一命，那就真是太好不过了。 “肥啾，你也要和我一起努力啊。” 一想到这些美丽的愿景，赵弘光的脸上就情不自禁流露出了幸福的笑容，他别过脸蹭了蹭站在自己肩上的肥啾，对方小脑袋那毛绒绒的触感让他的内心感到了深深的满足，精神体与主人之间也是需要经常互相抚慰的，这正是一种源自人类自身的自我治愈能力。 杜望在五个小时之前来到了位于圣内伦萨A5安全区的行政大楼，他先是对塔区监督委员会作了近期的报告，其中提及到了关于黑塔中发生的意外事故，在那之后，他被叫去了圣内伦萨塔区总督办公室。 “为什么不杀了韩君？”总督段志安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论年纪他比杜望还小了好几岁，可他的眼里却有着比杜望更为阴郁的目光，自由之翼以及其他恐怖组织这些年来对圣内伦萨塔区的不断滋扰，已经让这位出身军队的新任总督脾气越来越坏了。 塔区里发生了什么都有专人向联合政府报备，这是联合政府容忍塔区独立自治的条件之一，杜望也没想过能瞒过那些老奸巨猾的政客。 “安全区的普通人对他很有好感，他也是塔区第一个主动要求居住在安全区的首席哨兵。留他活着，对圣内伦萨塔区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都会有正面的意义，当年康总督也是这么认为的。而且韩君仍是塔区内的在役哨兵，塔区对他的生死有自主处置权。”杜望不卑不亢地笑着解释道，他就知道韩君狂化失控这件事又会让外面的普通人神经紧绷，就在他作报告的时候，监督委员会的委员们就露出了吃惊而不安的表情，仿佛黑塔马上就要倒掉，里面的狂化哨兵和异能者罪犯都会一股脑地冲到安全区大开杀戒似的。 “当年？呵……”段志安冷冷一笑，他并没有给杜望更多的尊重，“杜执行官，据我所知，塔区对于狂化哨兵的处置也是有一系列规定的。既然他已经第三次提交了安乐死申请，你们就该遵守规则满足他，而不是把事情搞到现在这个地步。以及，我并不认同康总督的某些看法，狂化哨兵一直是破坏普通人与异能者关系的毒瘤，毒瘤就必须毫不手软地剜去，这样对大家都好。” “他们只是病了！”杜望终于显得有些生气了，对于段志安直斥患有狂化症的哨兵是毒瘤这件事，他是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的。 “他们的病可是会要人命的。”段志安的表情已经完全冷了下来，他继续说道，“最近屡屡发生哨兵在安全区狂化伤人的事情，他们已经造成了普通公民的死伤，这很危险。我甚至都在考虑是否收回哨兵体质异能者在安全区的居住权了。” “您是打算把所有的异能者都关在塔区里吗？我们难道就不是圣内伦萨的公民吗？！这样赤裸裸的种族隔离，已经违反了联合政府与异能者代表所签订的和睦相处条约！” “别把话说得那么难听，我也只是顺应民意而已。你自己清楚，哨兵的体质一旦缺少向导或者向导素，住在安全区对他们而言百害而无一利，你也不想看到异能者之间彼此残杀吧？现在舆论正在猛烈抨击塔区对狂化哨兵控制不力，才会导致这么多血案。就这一点来说，塔区必须有所表示。我建议你们最好把黑塔内仍在进行治疗的狂化哨兵全部安乐死，以此证明塔区也在为普通民众的安全考虑。别担心老百姓会因为死一两个狂化哨兵有多难过，他们只担心猪肉涨价没有，这个年代，英雄不值钱。”段志安逼视着杜望，其实比起哨兵，他更讨厌向导，据说这一类异能者有控制他人大脑，甚至窥探他人内心的能力，不过好在他们现在已经使用精神屏障芯片来保护自己的思想不受向导入侵。 “实际上……我们找到了能为韩君治疗的向导，他已经有康复的希望了。”杜望的嘴角抽了抽，作为向导，他肯定比普通人有更好的自控能力，可是段志安的这番话还是令他忍不住想要拎拳头揍人了。 “就这么不愿意放弃韩君吗？还是说，因为当年参与捕杀了韩君的父亲，所以你对他的儿子怀了一份内疚？”段志安拉开抽屉，将一份印着绝密二字的文件丢到了杜望的面前。 看到文件上那张熟悉的字，杜望怔了怔，却没有伸手去接。 短暂的沉默之后，这位深沉而睿智的向导——亦是圣内伦萨塔区异能者们真正的守护者，平静地说道：“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塔区，不管是当年杀了韩君的父亲，还是今日留下韩君的性命，都是为了塔区的稳定。我不会对任何人怀有内疚。” “哈哈哈哈哈哈哈，果然执政者都必须无情冷酷，才能做出最正确的判断。不过可不是我想找你的麻烦，刚好韩君狂化失控的时候，政府交给你们代为看管的自由之翼罪犯就暴毙在黑塔里，这你又怎么给我个交待呢？联合政府还可以信任塔区吗？”段志安收敛起了脸上的笑，他双手交扣在一起，那双阴冷的眼再一次带着审视的目光落在了杜望的身上。 第18章 放弃 就在赵弘光为韩君进行第二次精神疏导时，杜望又来到了黑塔之中，自从韩君被送入黑塔之后，他就没有再探望过对方，当然，他猜想韩君也不想见到自己。 “一切都很顺利，您的选择是对的。”林少安很少会表现得这么高兴，但是当他看到韩君的精神海被赵弘光净化得又绿了一大片之后，那种不由自主的兴奋感还是紧紧地攥住了他。 杜望站在门外，在磁场的作用下，他也看到了韩君那正在发生巨大变化的精神海，在那之前，他并不知道对方的精神海原来已经破败到这个地步了，如果他知道的话，或许他就不会犹豫在韩君的安乐死申请上签字了。 “近期的哨兵狂化事件让监督委员会很不满，他们认为是我们放纵了患病哨兵。韩君在黑塔里失控的事情也让他们知道了。”杜望的语气里有着说不出的疲惫感，为了不让联合政府启动对塔区的不信任议案，进而引发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冲突，他不得不答应段志安某些苛刻的条件，其中就包括一周之内处死韩君以及其他无法治愈的狂化哨兵，并将黑塔中囚禁的涉及恐怖犯罪的异能者转移给政府监狱，由他们统一管理与审讯。 “所以他们想怎样？”林少安可不是什么天真的人，他不认为政府那帮子人会对可能会威胁他们的异能者有多仁慈。 “七天，最多再给赵弘光七天时间，到时候韩君没有痊愈的话……”杜望深深地看了林少安一眼，他猜对方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七天，这不可能！”虽然赵弘光为韩君疏导得很顺利，但是根据林少安的推算，像韩君这样的重度狂化症患者，至少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才能完成彻底的精神疏导，精神海梳理完毕之后，才是赵弘光要面临的最棘手的精神壁垒修复问题，在这个过程中对方的精神触须将直接与韩君精神海中最核心的部分接触，那也是向导在为狂化哨兵精神疏导时最容易遭遇反噬的阶段。 病房内，赵弘光仍在聚精会神地用自己的精神力抚慰韩君的精神海，这时候他并不知道，自己所做的一切或许都将付之流水。 “那你就把我的话转告给赵弘光与韩君，让他们心里有个数，也好尽早做出选择。至于其他狂化哨兵，能好转送出黑塔的，这七天之内，尽量治好他们，实在不行的话，让他们走得舒服些。” 同情是廉价的，杜望早就清楚这一点，在嘱咐林少安的时候，他的脸上甚至没有表露出任何一丝愧疚。 离开之前，杜望又看了眼病房内接受治疗的韩君，对方比起他同样因为狂化症被捕杀的父亲，已经很幸运了。 大概有了经验，赵弘光这一次并没有在为韩君精神疏导过程中昏过去，在他感到自己精力体力耗尽之前，他就主动地停止了动作。 倒是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韩君显得疲惫异常，精神疏导停止后，他的头就软软地垂了下去，呼吸急促。 “结束了吗？”林少安随后走了进来，他让人关闭了磁场，然后为韩君取出了紧咬在口中的护齿。 赵弘光虽然没有昏过去，不过刚进行完精神疏导的他也难免显得疲惫，听到林少安的声音后，他这才睁开了眼，勉强地露出了一个微笑。 “明天继续吧。今天要比昨天顺利些，韩叔叔的精神海已经梳理好四分之一了。” 疏导刚结束，韩君的精神体就已经跑了出来，在赵弘光的脚边蹭来蹭去，这样的情形也说明韩君的状况正在出现显著的好转。 正仰着头喘气的韩君又听到了让自己讨厌的叔叔的二字，不过因为口腔酸软的缘故，他还暂时没法好好地出声教训赵弘光一顿。 “七天之内，你有把握替他疏导完成吗？”林少安解着将韩君约束在椅子上的皮带，不动声色地问道。 “七天？！这怎么可能，光是梳理他的精神海就需要十天左右。而且之后还要替他修复精神壁垒，那才是重中之重。”赵弘光一边揉着蹭到自己膝盖边的白虎，一边有些疑惑地看向了林少安。 “是吗……”林少安推着韩君的头，看了眼那根埋在对方颈后皮肤下的电针，只要一个按钮，就可以结束这徒劳的一切。 “你在干吗？我的脖子怎么了？”韩君嘀咕着抱怨起了一只掰着自己脑袋的林少安，连体约束衣已经让他捂出了一身臭汗，现在还有人掰着他酸痛的脖子，简直就是不想让他好过。 “检查下那枚电针还在不在。”林少安伸手碰了一下韩君埋着电针那块皮肤，谁能想到就是这么个小东西可以让这位前任首席哨兵死于无声无息呢？比起这五年漫长而痛苦的治疗，这个小家伙倒是仁慈很多，比自己、比杜望，对待韩君都要仁慈。 “电针是做什么的？”赵弘光问了一个愚蠢的问题。 韩君轻笑了一声，他听出来这个年轻人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所面对的是个什么样的危险怪物。 狂化哨兵，之所以在狂化的那一刻就默认丧失了人权与尊严，只因为他们实在足够危险，而自己，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当然是用来干掉我的，小屁孩，你怎么什么都不懂？难道你才从向导学院毕业吗？”韩君终于找到了可以嘲讽赵弘光的机会，毕竟对方嘴里的叔叔二字让他很不爽，至于苏薇？他从不和女孩子计较。 “为什么？”赵弘光随即不解地望向了林少安，他的天性善良，即便是狂化哨兵，他也不愿看到他们死在自己人的手上，更别说这个哨兵还是曾救过自己的人。 林少安松开了托住韩君脖子的手，赵弘光的疑问是他必须要面对的，想要解释得让对方能够接受，并不容易。 “我们没那么多时间了。”林少安那张冷冰冰的脸上，少有地露出了无奈。 在他试图继续解释的时候，韩君忽然笑了：“早点安乐死我，不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你在黑塔里待了五年，并不知道外面的变化。新总督对塔区并不信任，加上这次有自由之翼的犯人暴毙在黑塔里，以及安全区接二连三出现哨兵狂化伤人事件，所以他要求我们将黑塔内目前仍在治疗的狂化症哨兵全部安乐死，一个不留，包括你。” “这什么狗屁总督？！他怎么可以这样？！有的轻度狂化症只要经过治疗是可以得到缓解和控制的！异能者病理课上，教授清清楚楚地解释过，拯救狂化哨兵的手段永远都不该是杀了他们！”赵弘光激动地就跳了起来，吓得肥啾也跟着拍了拍翅膀。 “我倒觉得把狂化哨兵都杀了也挺好的，这个病，比你们想象得折磨人多了。”韩君对于林少安所说的内容并不感到意外，从自身的遭遇上，他早就看出了联合政府以及塔区领导层的冷酷无情，而作为前任首席哨兵的他对此并不介意，毕竟，处于弱势的异能者们想要在这个新的世界好好活下去，就必须团结起来，甚至不得不牺牲自己。 “我给你们说这些，是想提醒你们，时间有限，如果有把握，你们尽快试试，没把握不如就此放弃也好。其次，接下来，黑塔的医疗资源将更多地要放在那些轻度狂化症的病人身上，毕竟他们还有希望活着出去。”林少安认为自己已经仁至义尽了，他的身份是韩君的主治医师，也是整个黑塔医疗中心的负责人，他不可能为了韩君而放弃其他病人的生病。 “呵，活着出去……”韩君抬起头，笑着对林少安问道，“老实说，从我被送进黑塔的那天起，你就没想过我能活着出去是吧？” 林少安的喉头轻轻滑动了一下，他的确曾对重病的韩君能被治愈不抱有希望，所以他们所做的也不过是尽量减轻对方的痛苦，而现在，当赵弘光给他们带来了一丝希望的时候，他却又不得不放弃韩君，对于医者而言，放弃一个原本或许可以得到救治的病人，无疑是对内心的折磨与煎熬，但是为了更多同胞的生命，他也只能任凭自己的良心被放在火上炙烤。 “别放弃韩叔叔，我会努力为他疏导的！七天就七天，我会让他好起来的！” 赵弘光一脸快要急哭的模样，肥啾第一次看到主人这副脆弱的模样，它想对方到底还是个孩子吧。 “除了镇静剂和营养剂外，我们无法再提供更多的向导素给韩君，你可以留在这里继续为他疏导，七天之后，如果他的精神壁垒不能完全建立起来，我们还是必须安乐死他，以及疏导过程中一旦发现你受到反噬，会有工作人员当机立断摁下电击开关。”最后，林少安打量了一下韩君身上那套必须由自己的指纹解锁的连体约束衣，按照常规，他会每天解开韩君一次，方便对方清洗身体，但是现在黑塔内显然无法提供那么多人手来伺候一个极度危险的狂化哨兵了，“韩君，抱歉，我恐怕这些天你都只能穿着约束衣了。 ” “能不能别让我在死前还要遭这种罪？为什么还要等七天？你现在就可以让人摁下开关电死我！”韩君对自己能在七天内被治愈并不抱什么希望，他反感地扭动了一下被紧紧约束衣牢牢套住的身体，身下的排泄管让他非常不舒服。 韩君的话音刚落，内心正到感到煎熬的赵弘光还没回过神来，他肩上的肥啾忽然冲过去，在韩君那张还带着戏谑笑容的脸上扑腾了起来。 “走开，你这只小讨厌鬼！”除了脑袋哪儿也动不了的韩君虽然知道这只精神体山雀不太可爱，可他也没想到对方居然真的这么讨厌。 精神体可以完美反映主人的精神状态甚至是内心所想，性格自我且冲动的肥啾觉得自己有必要为赵弘光出口气，他们花了那么多心思和精力来救这个哨兵，说好了的事成后可以让自己随便薅毛，可现在这家伙是什么意思？ 肥啾生气了，要不是因为它现在没有排泄的冲动，它大概真会拉一泡屎在韩君脸上。 第19章 新的光明 强烈的失落感在赵弘光的脑海里转化成了一种惨淡的颜色，他又想起了那天所见到的黄昏，暮霭沉沉，连空气也染上了悲伤的气息。 “肥啾，乖，不要闹了。”赵弘光伸出手的同时，也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伸了出去轻轻缠绕住了还在韩君脸上放肆的山雀。 “啾啾！”肥啾依旧感到愤怒与不满，它冲着韩君叽叽喳喳地叫着，直到被赵弘光塞回了精神海之内。 “你的精神体看起来对我很有意见，怎么？身为主人，你还没能让它和你的步调一致吗？”韩君连打了两个喷嚏，他的鼻子被肥啾的羽毛弄得痒痒的，眼角也被对方的小爪子擦伤了些许。 面对韩君的抱怨，赵弘光却显得很沉默，他虽然很年轻，在某些方面也显得稚嫩而青涩，可是他的内心却在此刻比任何时候都更加的坚定。 “韩叔叔，七天之内如果我不能治好你，到时候我亲自替你摁下电击开关，可以吗？我只想求你别这么快放弃你自己，五年的时间，你都坚持过来了，不差这七天。” 韩君并不是那种会因为一只小山雀的冒犯就斤斤计较的人，他之所以抱怨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不过是想转移赵弘光的注意力罢了，或者说让对方别因为自己必然面对的死亡而那么难受。 赵弘光的嗓音并没有哽咽，可是他的眼眶却泛起了一圈微红，韩君看出来了，这个年轻人在故作坚强。 “要是你不叫我韩叔叔，那我考虑一下。”韩君想了想，自己既然为了整个塔区忍受了五年的煎熬，那么为了眼前这个一心想要治好自己的年轻人，再受七天煎熬也没什么大不了，那之后他应该可以安心离开这个世界，去另一个世界寻找魏辰了。 “好的，韩叔叔。”赵弘光抬起手揉了下鼻子，高兴又难过地低下了头。 这时，韩君的白虎从他的精神海中再次走了出来，它静静地凝视赵弘光，直到对方忽然蹲下来将它紧紧抱在了怀中。 七天，一个周的时间，一次短途旅行或是一篇论文就可以轻易消磨掉上帝所创造出的七个日子。 第一天，要有光，于是人类有了SUNDAY。 对于韩君而言，他的人生从五年前起，就已经只剩下了黑暗，仁慈的上帝夺走了他生命中的光。 而幸运的是，赵弘光成为了照亮他人生的新的光明。 一旦有了个某个必须达成的目标，人类往往会创作出自己也不敢相信的奇迹。 赵弘光仅用了四天的时间，就将韩君的精神海全部梳理完成。这期间，他几乎是不眠不休地使用自己的精神力为韩君疏导，将对方精神壁垒周围的废墟焦土变成了绿意盎然的草地，当然这只是第一步，等他为韩君重新构建好精神壁垒之后，他还会帮助对方将这片精神海变得更加美丽。 “你最好休息一下。重建精神壁垒可不是轻松的活儿。”躺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劝说着正忙着为自己调配营养粉的赵弘光。因为缺少护理人员，这些日子，赵弘光不仅要为韩君疏导精神海，还要照顾他的日常起居，赵弘光已经肉眼可见地消瘦了不少。 “是的，所以你也需要足够的体力来应对。”赵弘光笑了笑，在娜塔莎的指导下，他已经熟练地掌握了怎么为韩君调配最适合的营养剂，甚至他还学会了如何为对方注射肌肉维持针剂。 “来，我先喂你。”赵弘光拉着凳子坐到了医疗床边，舀了一勺糊糊状的营养剂送到韩君的唇边。 韩君对于这种毫无味道的食物感到相当厌倦，但是面对热情的赵弘光，他还是勉为其难地张开了嘴。 “林少安真是个魔鬼，到这时候也不肯松开我。我想洗澡，我都快发臭了。”韩君嗅到了自己身上那股难闻的汗味，他苦笑了一下，无奈地挣了挣被固定在腰侧的双手。 “哥哥，再坚持几天，我会为你重建好精神壁垒的。”虽说叫韩君哥哥的时候，赵弘光的脸都快红了，可他还是顺从了对方的希望。 “好吧，听你的，到时候我不仅要好好洗个澡，我还想吃一份蛋包饭，多加番茄酱那种。”对于自己到底能不能被彻底治愈这一点，韩君依旧不太乐观，但是他并没有在赵弘光面前表露出来。乖乖地吃掉了赵弘光喂过来的营养剂，以及补充了一些水分，又拜托对方帮自己打开了排泄管放松之后，韩君这才心满意足地躺了回去。 “可以给我上镇静剂了，你也好休息一会儿。”虽说精神海得到了修复，但是因为精神壁垒还处于损毁状态，韩君也不确定自己什么时候又可能陷入狂化，哪怕只是一会儿，他都不敢让赵弘光轻易冒这个险。 虽然赵弘光还想和韩君聊聊，可是他们剩下的时间都不多了，为了之后的治疗，自己必须稍微休息一下恢复精神，而受狂化症困扰的韩君，仍需要强制镇静手段来保持平稳的状态。 “好好休息。” 赵弘光起身拿过了封闭头罩，等他替韩君戴上，并往里面输送镇静气体之后，一种前所未有的悸动让他舍不得移开自己的目光。 赵弘光就这么盯着那个不透明的头罩，最后，他俯**将自己的唇瓣贴在了坚硬的头罩表面，留下一个羞怯的吻。 “他睡着了吗？”娜塔莎在百忙之中抽空来了趟韩君的病房，在林少安的安排下，黑塔内所有的医务人员包括从向导管理中心借调来的高级向导都在努力治疗那些症状轻微的狂化病哨兵，原本定额分配的珍贵向导素也毫不吝惜地用在了他们身上。 虽然这几天，娜塔莎不得不在别的病房忙碌，可是她的心中却从未放下被自己照顾了五年之久的韩君。 “应该睡着了吧。”赵弘光看了眼主控台上显示的监控数值，韩君的脑波正处于平稳的状态。 “你也辛苦了。听说接下来才是治愈的关键，你有信心吗？”娜塔莎将一瓶能量补充剂递给了赵弘光，这些日子对方就是靠这个东西来维持自己的精神力。 “谢谢。”赵弘光接过能量补充剂，他拧开盒子喝了一大口，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必须有信心，不然，谁还能救他呢？” “说的也是。”娜塔莎的神色变得不知不觉变得有些忧伤，她看着和平时一样躺在医疗床上昏睡的韩君，又轻轻地说道，“说真的，我来黑塔工作之前，不少亲人朋友都反对。他们认为异能者都是一些怪物……尤其是狂化的哨兵。可我并不觉得他是怪物，他是个不错的男人。要是我是向导，或许我也会喜欢上他吧？” 娜塔莎并没有意识到自己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实际上已经喜欢上了韩君。她只是下意识地认为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很难产生感情。 赵弘光摇了摇头，他必须纠正一下娜塔莎的说法，并不是所有的向导都会被韩君这样的哨兵吸引，匹配度在哨向关系之间会起很大的作用，而自己对韩君自然而然所产生的依恋爱慕之情，或许很大一部分正是来自他们之间的高匹配度。 “那可不一定，匹配度太低的哨兵和向导甚至会彼此排斥。听说林医生和韩……大哥的匹配度就很低。” “难怪林医生和韩君的关系那么差，原来是这样啊。”娜塔莎恍然大悟，但是随后她就笑了起来，“那么，你和韩君的匹配度一定很高吧？” “也就百分之九十五而已。”赵弘光谦虚地说道。实际上这的确是个相当高的数值了，一般匹配度达到80%以上的哨兵与向导几乎百分百地会选择肉体结合，而其中百分之九十更会以婚姻的形式来增加彼此之间的羁绊，这些数据都是赵弘光在向导学院的相关课程上了解到的。 “看样子，说不定我能吃到你们的喜糖呢。”娜塔莎的目光中满是欣慰，她知道韩君有过一段不幸的往事，但是好在对方似乎仍有机会迎接一个光明的未来。 “这些都太遥远了！我可不敢想那么多。我只想能尽快的为他重建精神壁垒，让他摆脱目前这种不自由的状态。”赵弘光赶紧不好意思地摆了摆手，在知道韩君仍在黑塔中治疗之后，他只是想以自己的能力治愈对方而已，至于其他东西，对于他这样一个小处男来说，的确太过缥缈了，毕竟即便韩君的狂化症治愈之后，对方势必还会面临很长一段时间的休整期，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都需要一个修复的过程。 就在娜塔莎和赵弘光聊天的时候，主控台发出了警示声，这意味着镇静中的韩君再一次进入了狂化阶段。 “天，我还以为他已经不会狂化了。”娜塔莎忧伤地发出了一声叹息。 看着韩君被固定在医疗床上的身体有了轻微的反应，赵弘光感到了一阵心痛，他强颜欢笑送走了娜塔莎，自己随后坐到了韩君的身边，赶紧将精神触须送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中。赵弘光打算现在就开始为韩君重建精神壁垒，这也是拯救对方的最后一步。 第20章 反噬 或许是因为韩君出于狂化阶段的缘故，他的精神壁垒废墟又燃烧了起来，甚至火势还有往周遭精神海蔓延的倾向。 在修复了韩君的精神海之后，赵弘光已经更够进行更高层次的精神接触，在他闭上眼，将精神触须伸入韩君精神海的那一刻，他的量子投影也彻底进入了这片天空昏暗、风中呼啸着泣咽声的精神世界。 耳畔是风的声音，像是怒号，又像是哭泣，虽然地面已经不再是灼烧的焦土，可是那些勉强覆盖其上的草坪却显得没有太多的生气。 这还是赵弘光第一次如此深入一个哨兵的精神海，他小心翼翼地踩着脚下的草坪，并不敢随意靠近那只瘦骨嶙峋的白虎。 从韩君精神体的状态看来，对方仍在受着精神壁垒坍塌的煎熬。 “呜……”狂化症让韩君的精神体也同样难以自控地陷入了狂躁，对韩君的身体所使用的镇静剂难以约束他的精神体，白虎在看到赵弘光出现后，下意识地龇起牙，稀疏的鬃毛也因为警惕而倒竖，它的爪子已经不再锋利，可它那双蓝色的兽瞳中仍充满了嗜血的渴望。 肥啾在第一时间跳到了赵弘光的肩头，面对着气势汹汹朝自己主人扑来的白虎，它发出了一声悠扬的啁啾之后，像离弦的箭一样弹射了出去，这一撞正好撞到白虎的脸上，然后它的小嘴开始准确而凶狠地啄向了猫科动物敏感的鼻头，用它曾经对付过凌峰精神体那一招。 “嗷呜！嗷呜！”韩君的精神体很快就因为鼻头上那只死缠烂打的小肥啾变得更为失控，它愤怒地咆哮着，视线完全被那只肥啾所阻挡，而当它的爪子狠狠落下时，却总是拍在了自己的脸上。 “肥啾，很好，就这样牵制住它，必要的时候给它点厉害尝尝！”赵弘光现在没有多余的精力将精神触须用于对付韩君的精神体，他当前要做的是尽快修复重建韩君的精神壁垒。 与梳理韩君的精神海时使用的波浪状精神触须不同，这一次，赵弘光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拧成了上百股，一时间，他觉得自己有些像只蜘蛛，又有些像章鱼，百足章鱼。 如同向导学院精神疏导课上所提到的那样，哨兵的精神壁垒才是他们最核心的部分，精神壁垒的破损与坍塌也是折磨着哨兵们的病根所在。 前所未有的灼烫让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在直接接触到韩君的精神壁垒时几乎在一瞬间全部断裂，那一瞬间的剧痛让赵弘光几乎失去意识，而原本占了上风的肥啾也随之跌落在了草地上，被白虎一爪子摁住。 这样的反噬力远远超过了普通哨兵的程度，当然，赵弘光一开始就知道韩君可不是什么普通哨兵。 坍塌的精神壁垒被直接触碰，就如同裸露在外的伤口受到了侵犯一般，给韩君也带来了不小的痛苦，摁住肥啾的白虎抬头狂吼了一声，却在想要一口吞掉肥啾时怆然倒地，好不容易虎口逃生的肥啾慌张地扑腾着翅膀，挣扎着飞回了赵弘光的身边。 ——赵弘光向导，请确认你的状态，请确认你的状态。 一个遥远的声音从外界传来，仍因为精神触须被灼伤而意识模糊的赵弘光猛地睁开了双眼，他必须回应这个声音，否则，下一刻埋在韩君脖子下的电针会被人毫不留情地启动。 “我没事！”赵弘光在说出这三个字的时候，他已经带着肥啾离开了韩君的精神海，回到了现实之中。 肥啾显然是吓坏了，它缩在赵弘光满是汗水的掌心里瑟瑟发抖，抖得像一颗毛球。 为了避免被监控摄像头那边的向导或者哨兵看到自己的精神体过于虚弱的状态，赵弘光不动声色地侧过了身，将肥啾捏在了掌心之中。 ——病房内的精神磁场刚才出现了异常波动，请你小心一些。 来自监控中心的通讯声刚落下，病房内主控台上突然出现了一阵警报声，不同于提示韩君进入狂化的监控警告，这一次的警报以一种令人惊惶的节奏发出了尖锐的响声。 赵弘光来不及梳理自己的状态，急忙扑了过去，他惊恐地看到屏幕上韩君的生命指征正在急速下降。 “不……”赵弘光转过了头，之前因为狂化发作还有着轻微挣扎的韩君已经完全平静了下来，看样子是他刚才对韩君精神壁垒的触碰造成了对方严重的反噬状态，这样的反噬状态不仅为危及向导，对于罹患狂化症的哨兵本身而言也不啻为一种自我摧毁。 很快，林少安就带着医务助理们闯进了韩君的病房，虽然按照原计划，黑塔已经放弃了韩君，可当他收到韩君病情危重的警报时，还是忍不住过来了。 “我不是故意的……”赵弘光这一次是真的急哭了，无济于事的泪水会让人的心里好过一些，也仅此而已。 “让开。”林少安头也没抬地阻止了想要对自己哭诉的赵弘光，他口口声声说过不会再给韩君提供更多的医疗服务，可是此刻他却亲自指挥助理们为韩君进行急救。林少安在简单地判断了韩君此刻的情况后，果断对助理们下达了指令。 “停止输入镇静剂，加强氧气输送。脱掉他的约束衣，准备注射肾上腺素！” 赵弘光很快也意识到了自己的失态，他抬手揉了揉鼻子，而被他攥在掌心里的肥啾也挣扎着将头伸了出来，小心翼翼地确认着周遭的情况。 “你被反噬了，是吧？”林少安在安排好手下助理之后，快步走到了赵弘光的身边，一把将对方拽到了墙角。 赵弘光不想承认自己的失败，不是因为他为此感到羞耻，而是他担心黑塔会因此提前对韩君安乐死，不到最后一刻，他真的不愿放弃。 但是面对神色冷静乃至冷酷的林少安，赵弘光在痛苦地吞了一口苦涩的唾沫之后，还是沉重地点了点头。 “这次算你幸运。”出乎赵弘光意料的是，林少安并没有责备他，但是这个看似冷酷的医者却问出了一个令他痛苦的问题，“还要让韩君在死前遭这么多罪吗？如果你放弃的话，我现在就下令停止急救，甚至可以让他走得快些。” 赵弘光低下头，陷入了沉默。与此同时，肥啾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主人的掌心里钻出来，它抖了抖黏在一起的羽毛，让自己再次蓬松成一个毛球之后，悠悠地飞回了赵弘光的肩上，踩着小碎步用自己面颊的绒毛蹭起了赵弘光的下巴。 “啾啾……”这个世界上，对于异能者来说，不会有比他们的精神体更了解他们此刻心情的生物了，赵弘光的痛苦与纠结让肥啾也变得有些伤感，当然它更伤感的是自己的筑巢大业还没开始，就遭受到了毁灭性的打击。每只鸟都应该有个自己的巢，而每个向导都应该有个匹配的哨兵，肥啾能懂的，只是这样简单的道理。在赵弘光短暂的二十来年人生中，肥啾还从未遇到过能让自己产生共鸣的精神体，那只白虎在不发疯的时候，其实也不是那么讨厌，至于对方的主人，更是拥有漂亮的毛发让自己想要收藏。 “要再试一次吗？”赵弘光察觉到了肥啾传递给自己的信息，这个时候，他实在需要别人给自己一些信心和建议。 “啾。”虽然才经历了生死之劫，可肥啾还是飞到赵弘光的手上，用三角形的小嘴轻轻啄了下对方的虎口，这是它表示赞同的方式。 尽管肥啾并不是什么别的人，它就是赵弘光的精神体，甚至可以说就是赵弘光自己的一部分，但是赵弘光作为异能者，还是从自己的精神体处获得了力量。有时候，人的自我治愈能力，就是这么不可思议。 “我并没有被他反噬，这说明，我还有机会，他也还有机会。”赵弘光定了定神，咬了咬牙，向林少安表达了自己还是想拯救韩君的意愿。 林少安扭头看了眼围着韩君忙碌的助理们，这些医务人员已经对如何急救一个濒死的生命驾轻就熟，随着氧气的输入以及肾上腺素的注入，韩君的状态又逐渐稳定了，看起来，对方残躯中的生命之火仍顽强地燃烧着。 “最后一次机会。我们不可能看着你一而再再而三的冒险。”林少安并不打算将这件事上报给黑塔的高层，因为到了他们那里，韩君肯定死定了，不是所有人都像自己这么善良的。 因为忙于为其他轻症哨兵治疗，林少安在韩君病情暂时稳定之后，就准备撤离了。 离开病房之前，他不得不把残酷的事实告诉赵弘光：“下次再出现这样的情况，不会再有人为他提供过度医疗了。” 赵弘光苦涩地点了点头：“我明白。” 林少安瞥了眼被脱得光溜溜捆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叹了口气：“替他洗个澡吧，说不定是他最后一次了，墙上的冲洗管你看到了吧？他现在很虚弱，那些束带应该足够控制他，为了你的安全，在他断气之前都不要解开。” 虽然赵弘光很想反驳林少安说韩君是不会断气的，可是刚才那番凶险的状况，让他没有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在林少安带人离去之后，赵弘光随即站到了角落里，他摸出自己的手机，拨通了家里的号码。 ——弘光吗？你这个月不休假吗？妈妈买了好多你喜欢的东西呢？ 电话那头，来自母亲的问候总是令人幸福而宁静的，赵弘光努力地扯了扯的唇角，试图让自己的声音中有些笑意。 ——妈，塔区很多事要忙，我要帮助疏导哨兵，所以这个月的休假可能要泡汤了。 ——这样啊？那你可要注意身体，不要太累了。 ——嗯。对了，妈，你可以做一份蛋包饭在明天给我送进来吗？塔区在每个安全区都设有专门的寄递处，你出示下和我的关系证明，把东西交给他们就好了。记得多加点番茄酱。 ——你不是不爱吃番茄吗？还要吃点别的什么吗，我一起给你送进来。 ——没有了，就这样吧，我忙去了，再见。 赵弘光匆匆挂掉了电话，他目光恍然地看向了躺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对方的身体被汗液覆盖着，甚至泛起了一层水光，急促**的腹部和胸膛，以及封闭头罩中传出的微弱喘息声，都让赵弘光想到自己精神触须被尽数灼断的那一刻，不仅仅是痛苦，更是悲伤，令他难以自抑。 第21章 遗愿之一 随着主控台的屏幕上显示韩君的状态已经逐渐平稳，赵弘光这就取下了对方头上的封闭头罩。 镇静剂的效果仍在延续，韩君并没有醒过来的意思，他双目紧闭，眉间也因为刚才那番痛苦而微蹙着。 赵弘光很难相信眼前这个面容痛苦而虚弱的男人就是在清醒时和自己戏谑说笑的韩君，或许对方只是惯于将痛苦都隐藏在了那些漫不经心的玩笑之后。 约束衣被脱下之后，韩君身上那股溽热的汗臭味也更为明显了不少，光是嗅到这股味道，赵弘光就明白韩君在黑塔里的所谓治疗，不过是一场漫长的刑囚与折磨，或许那些真正被关押在黑塔中的犯人们都比对方的日子要舒坦一些。 想到林少安之前的话，赵弘光的心里着实狠狠地抽痛了一下，他当然不想承认对方说的没错——这或许将是韩君人生中最后一次被清洗干净身体的机会，可是就目前的情况而言，自己也必须做好疏导失败，韩君不得不接受安乐死的心理准备。人的死亡是和出生一样，是一生中最重要的时刻，赵弘光觉得自己有必要为韩君保留足够的，生而为人的尊严。 他取下了挂在墙上的冲洗器，操作的方式很简单，只需要一个按钮，热水就会源源不断地喷洒出来。 金属的医疗床上没有任何被褥，只需要一个按钮，床两侧的排水孔就会主动将床面上积水吸走，那之后，它们会转化为烘干气孔，把病人身上多余的水分一并蒸腾。房间里没有沐浴露，赵弘光只能简单地给韩君冲洗一**体，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自己有点像为屠宰场工作的屠夫。 或许是因为冲洗的时候水不小心溅到脸上的缘故，又或是镇静剂的效果逐渐过去了，在赵弘光仔仔细细地将韩君冲洗了两遍之后，对方突然呻吟着醒了过来。 “唔……”韩君费力地睁开了眼，身体久违的清爽感让他稍微好受了些许。 乖乖站在赵弘光肩头的肥啾注意到韩君的动静之后，立即飞过来踩到了对方的前额上，伸着圆圆的脑袋好奇地盯住了那双晦暗的瞳仁。 “我又发病了？”韩君的嗓音虚弱而沙哑，当他损毁严重的精神壁垒被赵弘光直接触碰到的那一刻，他浑身上下，包括脑子里的每一根神经都像过了火似的，剧烈的灼痛让他的呼吸也在不知不觉间停顿，以至于他恢复了意识之后，那股令人不寒而栗的灼痛感仍让他心有余悸，而韩君只以为这不过是狂化病的后遗症。 “毕竟你还没完全康复嘛，会发作也是正常的。刚才林医生过来了一趟，他总算允许我为你清洗身体了。”赵弘光没敢直接告诉韩君真相，他笑了一下，以此掩饰自己内心中的不安，继续仔细地冲洗着韩君的双腿，对方的腿毛浓密而张扬，却在水流的冲洗下逐渐变得服帖。 “那个魔鬼会这么好心？”韩君轻笑了一下，很快他就因为精神海中那股剧烈的灼痛感而再次皱紧了眉，虽然他的精神海在之前就一直在燃烧，但是这一次的疼痛感却更加强烈得多，好像自己的脑仁被人动过了。韩君的心中多了些许疑虑，他轻轻咬着牙关，悄然打量起了正在为自己冲洗身体的赵弘光，这个年轻人的神情并不是那么自然，那双强颜欢笑的眼中流露出了难以抑制的忧伤。 “对了，你叫什么名字来着，小子？抱歉，这些年我的记忆衰退得厉害。”韩君最终没有说出那些或许会令面前这个年轻向导更难过的话，这个世上，不应该有人再受伤害了。 “赵弘光。你叫我小光就可以了。”赵弘光赶紧回答了韩君。 “你多大了？”韩君的语气渐渐轻松了下来，毕竟他早已习惯忍耐痛苦。 “我今年二十三岁，刚通过了进阶评定，还没有被正式分配职务。”赵弘光坦诚地说出了关于自己的消息，他很清楚，二十三岁，还没有什么任务经验的他，在韩君的面前的确是个小子。 韩君微微闭起了眼，他努力地回想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在做什么，但是记忆里却只有一些零碎的片段，在那些片段中模模糊糊地闪过许多张面容。 看见韩君不说话，赵弘光只好主动地和他攀谈了起来：“当进阶评定完成之后，向导一般都会提前查询下塔区内有哪些匹配度的哨兵，毕竟这关系着我们未来的工作，乃至生活。我没想到，和我匹配度最高的哨兵居然是你——圣内伦萨塔区的传说。” 赵弘光的言语里满是对韩君的钦佩，毕竟他可是亲眼见识过韩君的威风，更感受过对方的温柔。 韩君拽了拽捆住自己双手的束带，无不自嘲地轻笑道：“那可真不好意思，让你看到了一个没穿衣服，光着屁股的传说。” “没，没这回事……”赵弘光急忙否认，在感到嗓子发热的时候，他赶紧摸出了娜塔莎之前给自己的结合热抑制剂塞进了嘴里，他差一点就忘记按时服药了。尽管韩君是一个患病的哨兵，但是对于没有与任何哨兵有过肉体结合的赵弘光来说，对方简直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随时都可能引爆他的结合热。 “我让我妈做了蛋包饭，不出意外的话，明天就能送过来，到时候你尝尝吧。”赵弘光吞下抑制剂后，唯恐被韩君问到一些过于私人的东西，匆匆切换了话题。 “洗澡，蛋包饭。你真是有心了，小光。”韩君轻轻点了点头，现在他更确定自己的处境了，一个人临死前想要做的事情一旦都被满足之后，那么也意味着这个人可以安心地死去了。不过，他最后想要做的事情当然不止这两件。 “啾。”肥啾仍执着地站在韩君的头上，它一反常态地表现温顺，甚至还主动用嘴帮韩君梳理了一下乱糟糟的鬓发。 看着这只调皮的小鸟，韩君想到了接下来自己还想要做什么。 “你打过飞机吗？”韩君直截了当地问起了用毛巾替自己一寸寸擦拭身体的赵弘光。 赵弘光最终没有选择使用烘干设备，因为他想以韩君目前的状态，过高的温度只会让对方感觉痛苦罢了。 赵弘光八岁那年觉醒为向导之后就被带到塔区开启了寄宿生活，向导因为数量稀少的缘故，更受塔区的重视，往往哨兵都是挤在八人间里，而向导们却可以享受两人套间的豪华待遇。不过，男孩子有两个住在一起，就够了，他们从彼此的嘴里会学到许多课本上学不到的东西，甚至是父母耻于开口的经验。 虽然赵弘光自诩听妈妈的话，要在正式结婚之后才会和爱人发生性关系，但是在那之前，作为一名身体正常的年轻男性，适当的自我宣泄也是必不可少的。 “嗯。”赵弘光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韩君这个突如其来的小问题，总算暂时将他带离了某种忧伤的心绪。 “哈哈哈哈哈……”韩君眯着眼笑了，“我可真羡慕你，瞧瞧我……我连自己的手都控制不了。黑塔里的医务人员怕我狂化伤人，所以随时都绑着我，利用药物替我维持肌肉，疏通血液。他们对我花了很多心思，做了很多工作，我也很感激他们的付出。”韩君又扯了扯捆住他手腕的束带，现在的他已经没有力气挣断这些该死的带子了。 “可是我还是想***。我是一个病人，更是一个男人。” 韩君咧了咧嘴，目光往下面瞟了瞟，这句话，他是说给赵弘光听的，也算是他的临终遗愿之一吧。 第22章 遗愿之二 说实话，赵弘光在此之前从来没有和一个男人这么亲近过，在他七岁那边起，就不和老爸一起洗澡了。 虽说与韩君之间的超高匹配度的确让赵弘光感到自己的身体和心灵都隐隐约约地被对方吸引着，可是突然要向来循规蹈矩的他做出一些超过分寸的事情来，他还是下不了决心。 “咳，你要喝点水吗？刚才你流了很多汗。”赵弘光拿着毛巾的手微微一抖，直接跳过了韩君的某个不可言说的部位，开始用力擦拭起对方的胸膛。 韩君并不是那种咄咄逼人的家伙，在他成为首席哨兵，并担任着塔区最精英的哨向战队“守护者”的队长时，他也从不会拿自己的身份压人一头。 赵弘光婉拒自己请求的意思很明显，这一点，从对方狠狠擦着毛巾的动作上就可以看出来。 狂化症会让哨兵的五感过载，虽然韩君目前暂时没有发作，但是他的五感早已失衡，毛巾用力擦拭着肌肤的感觉对他来说竟是过于刺激了一些。 “呃……在给我水喝之前，你可以轻点吗？”韩君苦笑了一声，他觉得自己胸口的两点都像是要被擦破了。 “对不起，对不起！”赵弘光这才回过神来，他忙不迭地向韩君道了歉，动作也逐渐温柔了下来。 两人之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赵弘光麻利地为韩君擦了身体之后，又把医疗床摇了起来，方便韩君坐起身。 这种坐起来的时候对于韩君来说也并不多，不过好在他总算可以仔细打量一下自己的兄弟了，让韩君欣慰的是：不管如何，自己到死都是一个真的汉子。 喝了点水之后，韩君没有再试图让赵弘光解开自己或是暗示对方替自己来一场淋漓尽致的宣泄，倒是赵弘光觉得他这副光溜溜的样子不太雅观，又把外套脱下来搭在了他的身上。 “你知道吗？我在进来的第二年就提交过安乐死申请了。” 简单地冲洗了身体之后，韩君感觉还算不错，甚至有了倾诉的欲望。 肥啾看到赵弘光拖了张椅子过来，这就匆匆离开了韩君的脑袋，飞回了主人的手腕上。 “我知道。执行官有给我说过他们为什么不接受让你安乐死的理由，不过现在……他们似乎也不得不这么做了。” “呵呵，说到底，我的生死不过都是塔区用来和联合政府博弈的道具罢了。”韩君倒是十分释然，他轻笑了一声，目光中流露出了深深的寂寥，接着，他转头看向了赵弘光，“你很厉害啊，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替我梳理好精神海。不过想要为我重建壁垒，应该没那么容易吧。” 赵弘光不太确定韩君是否知道自己替他重建精神壁垒遭到反噬的事情，他轻轻地“嗯”了一声，并没有以具体的字眼回应对方，说得多，错得也多，暴露得更多。 不过韩君似乎没有想要继续就自己的治疗聊下去的打算，他收敛起脸上那副戏谑的笑容，神情逐渐变得凝重。 “我有过一个匹配向导，我们结了婚，还一起去过圣梵洛塔区度蜜月。” “你说的向导是魏辰学长吧？他是我的校友，作为首席向导他的确配得上你这位首席哨兵。”对于魏辰，赵弘光没有什么特别的看法，他只知道对方作为向导拥有相当强大的能力，以及对方最终为塔区奉献出了自己的性命。 “他和我的匹配度是92%，这是个很高的数值了。我听说……你和我之间是95%，真是不可思议。我居然有幸能接连遇到这么高匹配度的向导，要知道很多哨兵一辈子都盼不来一个60%匹配度以上的向导搭档。”虽然自己这些年很倒霉，不过韩君也知道在某些方面，自己是幸运的。 韩君叹了一声，继续说道：“我猜你肯定也对那场让塔区损失惨重的战役有兴趣。可惜，我的脑海里已经完全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我甚至连魏辰怎么死的都不知道，还是后来黑塔里的人告诉我，魏辰在那场战役中尸骨无存。现在，塔区在英灵墓地，以我的名义为他建了一座衣冠冢。” 说完话，韩君深深地看了一眼赵弘光。 “所以你想去拜祭他吗？”赵弘光轻声问道。 韩君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将头往后仰去，让整个后背可以靠在医疗床上。 “他们不会让我离开黑塔的。我求过黑塔的管理层很多次，最后他们都以狂化哨兵必须接受强制隔离为由拒绝了我。我想，我或许没机会去魏辰的墓前为他献上一束他生前最爱的玫瑰了。”韩君垂下眼，此刻的他完全丧失了生气，那双棕色的瞳仁里，灰蒙蒙地覆盖上了一层阴翳，“你能帮我去看看他吗？作为一名哨兵，我居然没能守护好自己的向导，我是塔区里最糟糕的哨兵，根本不值得受人称赞，该下地狱的人，是我。” “韩……哥哥，你别这么自责，我相信魏辰学长也不想看到你这么难过。”听到韩君这番自暴自弃的话，赵弘光的心像是被人猛地捏紧了，他不仅替对方感到悲伤，甚至替从未谋面的魏辰感到一份深深的遗憾。 “等你好起来了，我陪你一起去好吗？”韩君越是这样颓丧，赵弘光就越觉得自己应该拯救对方，他想，要是魏辰还活着的话，对方必定会和自己做出同样的选择。 不会说谎的人，终究是满身破绽，韩君看着不太敢与自己直视的赵弘光，最后却还是笑着点了点头：“好啊，到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 “啾。”空气中弥漫着悲伤气息，让肥啾感到了不安，它在赵弘光的手腕上跳来跳去，最后更是忍不住用脑袋蹭起了对方的手指，它只是觉得自己的主人好像也变得伤感起来了。 赵弘光顺势抚摸着肥啾茸茸的毛发，郑重其事地答应了韩君的请求：“一定。” 因为替韩君构建精神壁垒失败，甚至引发了对方几乎猝死的后果，赵弘光不敢在短时间内继续行事。他去隔壁找到医务人员要来了一床薄毯之后，用镇静剂帮助早已难以自主入睡的韩君暂时陷入了安眠之中。 赵弘光仔细地将替韩君盖好毛毯，这才又坐了下来。 其实他很想问问韩君关于那位魏辰学长的故事，作为一名还没有匹配过哨兵的向导，赵弘光也想知道哨向之间的匹配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书本上的东西终究只能作为参考，只有实践才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肥啾，我到底该怎么办？”赵弘光陷入了痛苦的选择之中，虽然在林少安面前他斩钉截铁地声言要为韩君争取最后的机会，可是他却不得不面对任务失败会立刻害死韩君的悲惨的局面。是让韩君在平静中度过最后的时日，还是用自己的性命，也用韩君的性命去孤注一掷呢？ 肥啾歪着脑袋对赵弘光左右打量一番，最后它跳到韩君的身上，努力用自己的小嘴叼起了毛毯，向赵弘光暗示着什么。 肥啾站的地方在赵弘光的眼中是个有些尴尬的位置，但是他很快就明白了自己的精神体为什么会有这些奇怪的举动了。 毛毯之下，有着肥啾想要的东西，唯利是图的精神体，让赵弘光感到自己有些分裂，明明自己是个善良正直谦让的五好青年，为什么这只小山雀就这么贪婪呢？ 最后，赵弘光只好哭笑不得地伸过手将肥啾一把攥住，他必须阻止这个小坏蛋在他尊敬的韩叔叔身上捣“蛋”。 “肥啾，我说啊，这一次搞不好我可能会死，到时候，你也会死。”赵弘光这么说倒不是危言耸听，他已经切实地尝过自己的精神触须被一股更强大的力量所灼断带来的可怕感觉了。肥啾疯狂地啄着赵弘光握住自己的手指，它那一身蓬松的毛发被对方这么一捏又要乱了，毛发乱了，对于肥啾而言，比死还要可怕。 “肥啾，你就是我的一部分，为了你的新房子，到时候，把你的力量借给我吧。”发现自己的精神体完全没在怕的，赵弘光也算放了心，虽说人们认为精神体不过是哨兵与向导潜意识的投影，不过赵弘光却早已习惯将肥啾当作一个独立于自己之外的生命，这还是他第一次这么诚恳地和自己的精神体商量事情。 第23章 蛋包饭 第二天一大早，赵弘光的母亲就托人将儿子要的蛋包饭送来了，因为担心路上会冷掉，她还特意买了个保温饭盒。 一般情况下，非塔区内工作人员，或是作为高级哨兵或者向导的伴侣申请入住塔区的普通人，其他人是不能随意进入塔区的，哪怕这个人是某位哨兵或者向导的父母，不过一张关系证明却可以让他们给自己的家人带一些东西进来。 毕竟，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亲情，也是难以切断的。 负责递送东西的工作人员将蛋包饭转交给了黑塔的守卫，然后再由守卫亲自交到了赵弘光的手上。 “我也觉得黑塔里的伙食挺难吃的，你妈妈对你真好，特意送吃的过来。”守卫有些羡慕地看着赵弘光手上那个小熊形状的饭盒，虽然没有打开，但是他从递送人员将饭盒递给自己时揶揄的那句“妈妈的小甜心”里仿佛已经嗅到了食物的香味，毕竟，妈妈是许多人心底温柔、依赖以及美味的代名词。 说实话，这几天赵弘光除了不停地服用能量补充剂之外，他压根没有去食堂吃过一顿饭，饭菜为了照顾五感容易敏感的哨兵们，口味整体清淡，与美味相差甚远。 “多谢。”赵弘光现在没心情和热情的守卫大哥闲聊。黑塔里面许多患病哨兵都在面临死亡的时候，对方却在轻松地试图和自己攀谈关于食物的问题，当然，赵弘光知道这不怪对方，只能说，人与人的悲欢，并不相通。 “哥哥，蛋包饭来了。”赵弘光关上门，走近了仍被牢牢固定在医疗床上的韩君。 对方在镇静剂的帮助下并没有睡很长的时间，不过好的一面是，对方暂时也没有狂化的征兆。 然而一个晚上过去之后，韩君精神海深处的灼痛愈演愈烈，这让隐忍惯了的他显得十分痛苦。 韩君眉心紧拧，不时面容痛楚地地咬紧牙关，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避免让自己发出懦弱的呻吟声。 “是你妈妈做的？”韩君睁开眼，他比前些日子看上起憔悴了许多，那双晦暗的眼中微弱的光亮，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嗯。”赵弘光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饭盒，还冒着热气的蛋包饭以完整的形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金黄的蛋皮上，满满都是红红的番茄酱，散发着诱人的酸甜气味。 “我妈厨艺特别好，等你康复之后，去我家尝尝她的手艺吧。”赵弘光将别在饭盒盖子上的勺子拿了下来，舀了一口后送到了韩君的嘴边。 “尝尝吧，哥哥。”虽然赵弘光始终觉得叫韩君哥哥有些拗口，因为对方那成熟英俊的长相以及和自己之间的年龄差，实在不像他心目中的哥哥，而更像是一个长辈般的叔叔。但是考虑到韩君的心情，赵弘光还是愿意违心地叫对方一声哥哥。 “你不吃吗？”韩君喉头滑动了一下，记忆中的香味让他苦涩的嘴里不由自主地开始分泌唾液。 “你先吃。”赵弘光并不饿，他一大早就喝了两瓶娜塔莎给自己的能量补充剂，这种高科技的药物除了昂贵以及味道带着化学制品的气息之外，几乎没有任何缺点，在给使用者提供身体所需的精神与肉体能量之后，它甚至能够让人产生饱腹感。 “那我就不客气了。”韩君乖乖地张开饿了嘴，被捆绑在医疗床上的他，连进食和排泄都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这是他的悲哀，却也是他的无奈。 虽然韩君一直心心念念叫嚷着想吃蛋包饭，但是当他真正地尝到这份久违的美食时，他早已失控的五感却令他着实感到了一阵来自舌尖的强烈刺激。他喜欢番茄酱在舌头上就像流动的岩浆，酸甜的口感被放大了数十倍，而他摇摇欲坠的精神壁垒早已无法防备这样的刺激。 “唔……”韩君差点没一口咬断自己的舌头，骨子里的倔强让他抿紧了双唇，然后强行将嘴里那一团折磨人的东西吞了下去。他已经没法尝出自己喜欢的食物的味道了。 “哥哥，你怎么了？”赵弘光慌了神，他下意识地就站了起来。 从韩君痛苦的表情中，赵弘光早该料到对方这样的情况是无法吃正常食物的，可是他却不忍心让韩君的愿望一次次地落空。 “呃……呕……”随着韩君强行将食物咽了下去，接下来遭罪的就是他的胃了。 因为长时间在治疗期间都是靠营养剂液补甚至是鼻饲进食，韩君以前一个人能吃掉五斤烤牛排的铁胃早已萎缩，食物里稍微多了些油脂或者硬物就能让他的胃难以消化，甚至出现排斥情况。 这样的后果就是韩君突然呕吐了起来，他虽然只吃了一口蛋包饭，却吐出了一大滩胃液乃至是胆汁。 赵弘光不得不放下饭盒，赶紧替韩君抚胸拍背。 “别担心，我只是很久没吃外面的东西了。” 韩君吐出之后，自觉舒服了不少，看到因为自己不适而惊慌失措的赵弘光，他这就出声安慰起了对方。 “对不起！”赵弘光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不考虑得周祥一些了，以他在向导学院所学习了解的知识，他明明知道韩君的身体或许是受不了这样的刺激的，可是…… 最后，赵弘光不得不自己吃掉了剩下的蛋包饭，他吃得很认真，当他意识到自己或许是在替韩君吃最后一顿饭的时候，赶紧将这个不吉利的念头赶出了脑海。 “有妈妈真好。”韩君看着赵弘光捧着那个可爱的小熊饭盒一口口地吃掉了自己最爱的蛋包饭，发出了一声感慨。 赵弘光抬起头，舔了舔唇边的饭粒之后，这才问道：“对了，哥哥，你的父母呢？你病得这么重，他们不能来看望你吗？” “我的父母？”韩君愣了一下，“我出生后不久母亲就离开了。我和父亲一起生活，然后在我十岁的那年，我父亲也死了。嗯……他也是个哨兵，S5级的，他没有匹配向导，又因为性格暴躁孤僻，也没有正规战队肯接收他，所以他只能接一些别人挑剩下的任务，赚不了几个钱，而且十分危险。” 说到这里的时候，韩君顿了一下，他平静的神色里，很难看出他对自己父亲抱有一种怎样的感情。 “有一次他出任务的时候，据说受到敌人的精神攻击，导致壁垒损坏陷入狂化，后来他就被塔区的‘清道夫’给当场荣誉处决了。当然了，这些都是别人给我说的。那天，他说了他接了个值钱的活儿，还特意买了只烤鸡给我开荤，我吃了半只，留了半只给他，毕竟他再怎么讨人嫌，也是我爸。”韩君垂下了目光，然后轻轻笑了笑，“对了，清道夫早改名叫‘守护者’了，毕竟以前这个名字听起来总有些像回收垃圾的，是吧？呵呵呵……” 在赵弘光打扫完病房之后，肥啾又自觉地从主人稍微放松下来的精神海中跳了出来，而这时候，韩君也正好讲完了关于自己身世的故事。 “啾。”肥啾轻轻啄了一下赵弘光的耳垂，因为它察觉到对方的思绪中充满了悲伤，真是个不省心的主人。 “抱歉，让你想起这段不好的回忆。”比起轻描淡写描述自己悲惨经历的韩君，赵弘光的鼻子却逐渐开始发酸，他自己都还是个半大的孩子，对于那些超出他常识的事情，他一时难以消化，自然也很难对韩君进行适当的安慰。 在赵弘光觉醒向导能力之后，虽然他与自己的父母聚少离别多，但是无论他什么时候回到位于A1安全区的家中，他总能感受到双亲那发自内心的关爱，也正因为有着这样一个温暖的家庭作为后盾，他的成长可以说充满阳光、一帆风顺。他难以想象十岁的韩君在夜晚一边守着半只烤鸡、一边等待父亲回来时有多么孤独，多么无助，他真希望自己能穿越回那个时候，就像现在这样可以陪在对方的身边。 “用不着对我说抱歉，我倒是很高兴有个人愿意听我说些废话。别人都把我看作圣内伦萨的英雄或是传说，但是我自己知道，我也只是一个普通的人，过往的日子里有过悲伤，也有过幸福。其实，我不是那么倒霉的，你不用太过同情我。毕竟我曾睡过这个塔区最棒的向导。”韩君笑着摇了摇头，他没有一点要责怪赵弘光的意思，也并没有继续沉湎于那些悲伤的过往。 赵弘光微微别着头，韩君越是这么宽慰他，他越是想哭，明明以前自己都没这么容易伤感的。不过赵弘光并不认为这都是他与韩君的高匹配度带来的情感共鸣，生而为人，他实在无法做到视别人的苦难如无物，就算面前这个人不是韩君，他也一定会为对方感到难过，虽然难过的程度或许会有所区别。 “看得出来，你真的很爱魏辰学长了。要不给我讲点你和他的故事吧？”赵弘光随手抓起在自己肩头跳来跳去的肥啾，下意识地就用对方毛茸茸的身体擦了擦鼻头，毕竟卫生纸放在角落的柜子里，而他现在一步也不想离开韩君的身边。之后，感到有什么东西擦到自己羽毛上的肥啾吃惊地张大了小嘴，随后就开始了疯狂的报复。 韩君饶有兴趣地看着疯狂用嘴啄赵弘光手指的小山雀，他倒是很少见到这种对自己主人也能如此暴躁的精神体，而且对方的性格和赵弘光比起来，显然是糟糕多了，完全没有物似主人形的自觉。相比而言，魏辰那只白色黇鹿总是一副温柔儒雅的模样，和它的主人的性格相差无几。 第24章 玫瑰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赵弘光不得不将一直挣扎不停的肥啾塞回了自己的精神海，他轻易地在自己的精神海中制造出了屏障，阻止了还想跑出来撒野的肥啾。 “小家伙很精神，这说明你的状态也不错，这是好事。看样子，下一任首席向导，应该非你莫属了。”韩君冲赵弘光露出了一个毫不介意的笑容，这些日子与赵弘光的相处，以及见识过对方那强大的精神力之后，他意识到这个年轻人在向导相关的能力上或许完全不逊色于魏辰。 “我暂时还没想那么多。做不做首席，对我来说不重要。” 赵弘光谦逊地也笑了一下，从魏辰和韩君的遭遇中，他已经明白首席哨兵或者首席向导的身份，不仅将给哨兵与向导带去他们所期待的荣耀，也可能会给他们带去难以诉说的痛苦。当然，赵弘光并非惧怕自己遭遇韩君或是魏辰所遭遇的噩梦，他只是认为那不是自己的最终追求罢了。 “你的心态倒是比那只炸毛的肥鸟好多了，这很好，继续保持吧。”韩君又是一笑，精神海深处的灼痛感并没有减轻多少，可是这难得的闲聊时光却让他愿意继续清醒地忍受痛苦。 片刻的沉默之后，韩君用一种近似呢喃的语气，开始追忆起了魏辰。 “他喜欢穿西服，看上去高高瘦瘦的，其实他的身材很棒。屁股很翘。” 这是韩君在赵弘光面前第一次对自己的匹配向导作出的评价，这样的评价，永远都不会出现在圣内伦萨的各大媒体那一本正经的报道里，倒是很有可能出现在八卦新闻中。 “屁股？”赵弘光被这两个字给抓住了，一时间，他的脑海之中出现许多各式各样的屁股。向导是赵弘光的职业，而画画则是他爱好，作为一名打算在退役后去当业余画家的赵弘光来说，他当然见过许多屁股，石膏的、图画的、以及他们绘画社团的年轻向导们凑钱请来的真人模特的。赵弘光怎么也没想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对一名前辈向导的屁股展现出兴趣，他甚至想，要是自己带了画笔的话，或许还可以根据韩君的描述为魏辰速写一张。 “呵呵呵，傻小子，我和魏辰结婚，不仅仅是出于匹配的需要，也出自性的需要。别看我这个样子，其实我的骨子里很传统，我不是那种为了自己精神壁垒的稳定与向导发生肉体结合，却不愿承担家庭责任的哨兵。”韩君微微眯了下眼，突然之间，他的神色变得凝重了起来，“真可惜，我没能和他有个属于我们自己的孩子。我原本打算等到四十岁不再担任首席哨兵时，再和他一起要个孩子的。” 有时候沉默也是一种情绪，例如此刻，赵弘光就清洗地捕捉到了空气里那哀伤的气息。 “说实话，其实我也很想能活着走出这座黑塔。”韩君抬起头，表情愈发严肃，“我想为他报仇。” 可是下一刻，他又悲哀地自嘲了起来：“我的枕边人被人杀害了，我甚至不知道到底是谁杀害了他。你让我给你讲点我和魏辰的故事，可我居然忘记了很多我和他在一起的事情。我只记得他做的蛋包饭很好吃、他不喜欢我乱花钱，不喜欢我总是一帮兄弟们喝酒打牌……还有，他的屁股真的很翘。再这么病下去，我觉得我大概会把他一点点忘记，这可不行，所以我选择在还能记得他的时候被安乐死。所以，小光，你真的不必花费那么多心思，冒着那么大的危险救我，我不能那么自私。” 韩君说完话，释然地看向了赵弘光，他明白对方想要救自己的决心，而他也明白自己不应该再拖累无辜的人。 “可你要活着才能有机会找出真相，为他报仇啊。” 赵弘光探出手，将韩君的手握在了掌心，对方的手暖暖的，甚至有些滚烫。 后生可畏。 韩君不再试图劝说赵弘光放弃自己，面前这个看似青涩的年轻向导其实比自己想象得要坚定坚强得多。 这一次赵弘光不打算在韩君昏睡之后再进行精神壁垒重建，他需要对方尽可能的配合。 “我答应你，这是最后一次。”赵弘光将林少安交给自己的电击器开关放在了触手可及的地方，必要的时候，为了自己的安全，他将选择启动韩君脖子后那枚电针，让对方永远的安息。 韩君瞥了眼那个决定着自己生死的小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好。我配合你。” 在赵弘光闭上眼准备地将自己的精神储蓄再次探入韩君的精神海之际，他听到耳畔传来了对方低沉的声音。 ——谢谢。 赵弘光眼前的那片草原看起来十分安宁，只不过天空中那昏黄的色彩，以及草原中央那座倒塌的精神壁垒显示出了这片精神海的异常。韩君的精神体白虎已经从上次的重创中甦醒，它在看到赵弘光的身影后，随即起身缓步走了过来。 肥啾此时暂时放下了与自己主人之间的不快，在这片隐藏着深重危机的精神海中，它可不敢掉以轻心。 虽说死亡对它来说并没有太过具体的概念，可它毕竟还是牵挂着自己没有建成的鸟巢。 “大猫，我们又见面了。” 赵弘光笑着蹲了下来，他将韩君瘦骨嶙峋的精神体抱在怀中，一遍一遍地抚摸过对方干枯的皮毛。 “嗷呜……”白虎发出了一声黏稠的呜咽，它眨动着那双没有攻击性的蓝眸，将脑袋紧紧贴在了赵弘光的怀里。 肥啾跳到白虎的脑袋上蹦跶了起来，精神体之间的共鸣让它对这只白虎也多了几分依恋，不过依恋归依恋，对于筑巢材料的挑剔，还是让它无法随便叼几根虎毛回去。 “说好了的，等我替你主人修复好精神壁垒，你的毛可要留一些给我的肥啾，它一直期盼着能修一个豪华别墅呢。” 赵弘光轻轻刮了刮白虎的眉心，双手托起对方瘦得瘪下去的腮帮子又狠狠揉了一把。 “呜……”白虎舒服地眯起了眼，它已经很久没有被向导这样爱抚过了，而他的主人也早已丧失了抚慰自己的能力。虽然不太明白赵弘光的话，但是它很清楚对方是来帮助自己和韩君的，所以它连那只在自己脑袋上乱跳的小鸟也容忍了下来。 “走吧，肥啾，跟我一起过去。”赵弘光不想耽误韩君清醒的宝贵时间，他松开了白虎，手臂往外一伸，肥啾立刻乖乖地飞过来，落在了他的腕上。 也就在这个时候，那些银白色的精神触须又从赵弘光的身后一根根抽了出来，不过这一次赵弘光并没有莽撞地让精神触须立刻去接近韩君的精神壁垒废墟，他将所有的触须集中成一股，然后如同一只巨蟒那样在草地上缓缓地游动了过去。 韩君的精神壁垒如今只剩下一个破损的基座，也正是因为这个基座的存在，对方才没有完全丧失意识与人性。 赵弘光手臂一扬，让肥啾跟随着自己的精神触须一起慢慢接近了韩君散发着灼热气息的精神壁垒废墟，就在他思考该从哪里下手修复的时候，肥啾忽然叽叽喳喳地飞了回来。 “怎么了？”赵弘光问道。 肥啾在空中打着圈，它看上去在韩君的废墟里发现了什么似的，着急地想要带赵弘光过去。 一靠近韩君的精神壁垒废墟，赵弘光就被那股灼人的热气逼得寸步难行，不过他很快就想出办法——让自己的精神触须在自己的身体外围组成一道隔热墙。 一根根泛着银光的精神触须像屏风一样将赵弘光围了起来，它们不停地转动着以此产生气流，将热气推开。 肥啾作为精神体对于这样的热气还算能够忍耐，它带着赵弘光来到了壁垒废墟的另一侧，这里坍塌得更厉害，残砖断瓦堆叠在地，看上去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从破损得最厉害的地方开始修复，未必是个好主意，赵弘光摇了摇头，对于肥啾的主意，他并不赞同。 奇怪的是，肥啾仍叽叽喳喳地冲着赵弘光叫着，它那毛茸茸的小身子一个劲地往某个地方飞去，然后又想要躲避难以忍受的热气而不断弹回来。 “好了，肥啾，你没发现这里的热气比其他地方都要高吗？我们不应该从这里开始修复……” 赵弘光的话音未落，目光却被某个藏在韩君精神壁垒废墟中的东西所吸引了，因为距离还有点远的缘故，他并没有看得很清楚，直到他在精神触须的保护下，再往前走了两步。 一朵玫瑰，鲜红欲滴，它的藤蔓顽强地爬上了韩君那仅存的精神壁垒基座上，或者说，正是因为它的存在，构成基座的砖瓦最终才没有彻底溃散。 赵弘光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居然在狂化哨兵的精神壁垒废墟中看到了一朵由向导精神力所构建出的玫瑰。 是谁在韩君的狂暴的精神海中种下了这朵玫瑰？答案不言而喻。 第25章 壁垒重建 能够侵入韩君的精神海，并在对方极度危险的精神壁垒中种下这朵玫瑰的人，只可能有一个。 那就是对方的匹配向导，也是圣内伦萨塔区的前任首席向导——魏辰。 想到那位至今仍令韩君牵挂着的首席向导，赵弘光的心中一时百转千回，他无法忘记韩君回忆魏辰时所流露出深情，深情之人，必有深情以待，而这朵玫瑰或许就寄寓了魏辰对韩君的满腔深情。 赵弘光的脑海开始渐渐描摹出了魏辰的形象，从陌生，到熟悉，再到敬佩与怜惜。 这朵由精神力构建出的玫瑰以它顽强的生机守护着韩君最后的精神壁垒，赵弘光仔细看去，这才发现对方的藤蔓不仅仅是攀爬在韩君的精神壁垒上，更是以自己的力量支撑起了那些摇摇欲坠的砖瓦，而泛起在玫瑰与藤蔓表面上的那道漂亮的银光，也保护了它们不被韩君精神海中那致命的热浪所伤。 魏辰所展现出的惊人实力让赵弘光自愧不如，虽然他知道魏辰和自己一样都被评定为了S1级的向导，但是实际上，对方这份力量已经较之自己更为强大，当然向导的进化，不仅仅与自身实力有关，同匹配哨兵之间达成的深度羁绊，也会让他们进一步提升自己的实力，赵弘光认为自己和魏辰之间的实力差距，或许正是缺少一个韩君。 “接下来，就交给我吧。”赵弘光目光满怀尊重地盯住了那朵玫瑰，他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包围着他的精神触须缓缓分开，然后又聚合在了一起，最终形成了一股巨大的精神光束。 这道光束代表了赵弘光所有的精神能量，当它试图进入韩君的精神废墟去触碰到那朵扎根其中的玫瑰时，灼热的气壁毫不留情地将它阻隔在了外面。 “唔……” 剧烈的灼痛提醒着赵弘光的处境十分危险，他的精神触须不断被灼断掉落，而其余部分则接着覆上来，维持着光束的稳定。这一次赵弘光倒是学精了，正因为他没有再分散自己的力量，所以这股集中了他所有力量的光束仍能在可怕的精神灼烧下坚持下去。不过这样也不是办法，他的精神触须再多也总有被烧光的时候，更何况掉落在光束上的火星已经有了蔓延开的趋势，这样一来，不等他的精神触须进入韩君的精神壁垒的核心部分，他就会因为遭到反噬而成为植物人。 一时间，于赵弘光而言，情形变得十分危险。 只差一点点，只要再多一点点力量就可以突破这道无形屏障了。 赵弘光艰难地睁开了眼，汗水顺着他的额头一滴滴滑落，甚至刺痛了他的眼眶。 而此时，肥啾也在赵弘光的身旁焦急地扑飞着，似乎在寻找一个能帮上忙的机会。 机会很快就来了，在感到自己的精神触须终于让那道灼热的气壁产生了一丝看不见的裂缝之后，赵弘光忽然大喊道：“肥啾，该你了！” “啾！”肥啾听到主人的呼唤，立即直冲云霄，在到达一定高度之后，它在空中完美地做了一个180度的转身，然后对准那道由赵弘光体内所有的精神触须所构成的光束俯冲了下来，最终将自己小小的身影融入了光束之中。 令人吃惊的一幕很快出现，那道巨大的光束逐渐缩小，从中浮现出的一个身形却越来越大。 肥啾在吸收了赵弘光的精神触须之后，赫然变成了一只足以和韩君的精神壁垒媲美的巨大型山雀。 它微微抬了抬头，蓬松的羽毛此时覆上了一层柔美的银光，那正是赵弘光赋予它的精神之力， “啾啾！”如同巨响一般的鸟鸣完美地展示出了肥啾此时所拥有的可怕力量，它在察觉到面前这层灼热的气壁所产生缝隙之后，飞快地用自己三角形的嘴狠狠啄了下去，那层灼热的气壁顿时支离破碎，而肥啾随后扇动起了自己的翅膀，将破碎开的气壁送离了面前这座精神壁垒废墟。 肥啾翅膀所产生的巨大风力差点把赵弘光也一并给扇走了，好在对方及时地抱住了肥啾的脚，这才免于被吹走的命运。 “可以了，肥啾！” 赵弘光努力地喊叫着，他怀疑这只傲娇的精神体大概是沉溺在了享受力量的快感之中，翅膀一直扇个不停。 异能者的精神体终究是主人意识的投影，肥啾再怎么调皮，也不敢耽误赵弘光的正事，它稍微满足了自己的表演欲之后，就果断地与赵弘光身上那可怕的精神力量做了分离， 所有的精神触须又回到了赵弘光的体内，那是他的力量，只有他才能最好地发挥出作用。 灼热的气壁被破坏之后，韩君那废墟一般的精神壁垒依旧弥漫着一股绝望的死气，与之相对的是那朵静静生长在角落里的玫瑰，多情的玫瑰，温柔的玫瑰。 赵弘光将所有的力量集中在了自己的右手，然后轻轻地摸向了那朵玫瑰，正如赵弘光想的那样，这朵玫瑰残存了魏辰寄放其中的力量，温柔而强大。而这曾属于魏辰的精神之光很快和赵弘光的精神之光交融在了一起，绽出了万道明亮的光芒，将赵弘光以及韩君的精神壁垒废墟都包裹在了其中。 赵弘光闭上眼，他的面前似乎出现了一个虚幻的人影，人影伸出手来，与自己的手掌紧紧贴在一起。 洪流一般强大的精神力围绕着韩君的精神壁垒涌动着，赵弘光即使不用睁开双眼，他也看到了韩君残破的精神壁垒开始了艰难的修复，一块块散发着微光的砖瓦从不知何时已经覆盖上了绿草的地面上冒出，缓缓堆叠在破损的基座上，直到一座古典庄严的黑塔耸立在了这片草地上。 是的，韩君精神壁垒的完整形态正是一座高大巍峨的黑色塔楼，看上去仿佛与他如今身处的黑塔有着某种神秘的联系。 精神壁垒的修复完成，象征着韩君的狂化症解除，也意味着他的精神海将真正地恢复正常。 耳边忽然出现了轰隆声，赵弘光微微睁开眼，接着吃惊地看到眼前的景象在发生巨大的变化，自己为韩君所构建出的草地显然不是对方精神海的最终形态，茂密的树林、潺潺的河流、嶙峋的山峰在量子组合下，覆盖在了那片草地之上，也将那座庄严的黑塔守护在了山峰密林之中。 精神海所展示出的图景越丰富，就越能说明异能者的强大，赵弘光很清楚即便是高级向导，也很少会有这么丰富的精神图景，就连自己那开满了鲜花的精神海在面对韩君这如同壮丽画卷般的精神海也缺了些气势。 “韩叔叔，这就是你的精神海真正的样子吗？” 赵弘光不得不惊叹眼前的一切，他还是第一次看到拥有这样恢弘大气的精神海的哨兵。 而他也终于意识到S0级的哨兵会是一个多么可怕的存在，也难怪对方能将现任首席哨兵凌峰逼到那种尴尬的境地。 接着，一阵无形的气压从深林之中的黑塔倾泻而出，这股气压是哨兵的精神壁垒所启动的自我保护措施，它驱逐走一切未与哨兵进行精神链接的外来精神力，哪怕它曾靠这股力量得到了修复。 “呃……”躺在医疗床上的韩君发出了一声叹息般的呻吟，精神壁垒的重建以及精神海的彻底修复给他虚弱的肉体造成了不小的压力，以至于当他的精神壁垒启动自我保护程序时，竟让他的肉体难以承受。 赵弘光因为并没有与韩君正式建立精神链接的缘故，再加上他为韩君修复精神壁垒消耗了太多精神力，一时间，他居然无法抗衡韩君的精神壁垒所释出的精神力，只好带着肥啾匆匆退出了对方的精神海，回到了现实之中。 “唔。”赵弘光睁开眼的时候，情绪难免有些低落，尽管他知道哨兵对陌生向导的精神入侵都会有所排斥，可他还是察觉到了韩君内心深处对自己的抵触。也是，对方毕竟是有过匹配向导、结过婚的人，哪怕表面上表现得对自己多么信任多么亲切，可那颗失去爱人之后，满是创伤的心并非自己可以轻易抚平的。 “哥哥，你好些了吗？”赵弘光看着似乎并不是很舒服的韩君，还是忍不住地关心起了对方。 “好多了。”韩君闭着眼，他仍在审视自己的精神海与精神壁垒，刚才他精神海中发生的一切，他都看见了。 随着构建起他精神壁垒的砖瓦一块块堆叠复原，那朵鲜花的玫瑰也就那样留在了他的精神壁垒之中，折磨了他很长一段时间的灼痛感终于开始逐渐减弱乃至消失，可是另一种痛却又开始在韩君的精神海蔓延。 准确的说那或许并非痛感，而是一种深深的失落感，丧失了与魏辰之间稳定的精神链接，韩君精神海中难以满足的空虚感一下变得更为明显，这让韩君竟有些怀念那些精神海被滚烫的灼痛所占据的日子，虽然那是令人难以忍受的疼痛，但是现在这股失落与空虚却让他更为无所适从。 “太好了！这样的话，黑塔就不用安乐死你了！”赵弘光由衷地为韩君感到高兴，他也为自己最终还是救了对方而感到满足。至于韩君的精神海对他的排斥，现在看来倒不是特别重要的事情，每一对达成匹配之前的哨兵与向导都会经历这样的阶段，而只要一旦得到对方的允许，自己就可以同韩君的精神海建立牢固的精神链接，也会自然而然地达成更深层次的情感共鸣。 一切事物的发展都需要遵守循序渐进的规律，赵弘光虽然还年轻，但是他的性子并不急躁，在想清楚事情的因果关系之后，对于目前这点小小的状况，他很快就释然了。 第26章 哽咽 “谢谢。”除了感谢之外，韩君一时也不知该对赵弘光说些什么，过大的精神力消耗以及体力消耗让他感到了疲惫，而徘徊在他精神海中的空虚与失落感，更是令他提不起精神。 简单地对赵弘光道过谢之后，韩君又闭上了双眼，他竭力想要再回忆一些关于魏辰的记忆，可是他却悲哀地发现，即便自己的精神壁垒得到了重建与修复，他依旧很难记清那些与魏辰在一起的片段，尤其是那场夺走了魏辰性命的战斗，更是从他的记忆中被抹消了似的，毫无痕迹。他连最后见过魏辰的那一面，都想不起了。 这真是一种悲哀。身为爱人也好，身为本应守护向导的哨兵也罢，自己都太过失败。 一行眼泪从韩君紧闭着的眼角缓缓滑落，他双唇抿成了一条线，唯有喉咙里发出了些许哽咽的声音，他不想在赵弘光面前落泪，可他只是忍不住想哭，最后他别过了头，假装没人看得见。 赵弘光完全没想过韩君居然会在自己面前落泪，他惊呆了，毕竟对方被狂化症折磨得那么痛苦时，也不曾流露出这么脆弱的一面。 “你好好休息下，我先去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林医生他们。”赵弘光轻声安慰了韩君一句，当他想把自己的手从韩君滚烫的掌心抽出来时，对方却紧紧地抓住了他手。 “可不可以陪我一会儿。”韩君艰难地提出了这个请求，这时候，他几乎是在抽泣了，就连固定在医疗床上的身体也随之微微抽搐。 “当然可以。”短暂的愕然之后，赵弘光意识到这个哨兵孤独得只需要一只陌生人的手就能安慰。他难过地坐了下来，任由韩君紧紧拉住自己的手，另一只手也悄然抚上对方的手背，缓缓抚摸，就像自己抚慰那只精神体白虎时一样。 安慰有时候是不需要言语的，赵弘光只是耐心地摸着韩君的手，直到对方逐渐停止抽泣。 “好些了吗？” 赵弘光唯恐自己一句话就让韩君再度伤心，所以他这么问的时候，也是小心翼翼。 压抑了五年之久的情绪终于在这一刻都释放了出来，随着精神壁垒恢复正常，韩君失控的情绪最终也得到了控制。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转过了头面向了赵弘光。 “真是不好意思，我忽然就……”韩君笑得很勉强，他还想像以前那样和赵弘光开个玩笑，可话到了嘴边，他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于他而言，有些感情，是必须认真对待，不容拿来说笑的。 “没关系啦！其实，我也经常哭的。老师说那样可以帮助缓解我们心里的焦虑，是一种正常行为。”赵弘光挠挠头，他甚至认真地开始回想自己从小到大都在什么情况下哭过，仔细算算，好像次数还有点多，小时候刚被送到向导学院，他不习惯离开父母的生活，躲在被子里偷偷哭了一个星期才逐渐适应。 “对了，我还得向林医生他们报告你的情况！” 赵弘光想给韩君留一些独处的时间，对方刚从狂化症中恢复过来，肯定还有许多东西要自己思考。 “去吧。谢谢你了，小光。”韩君和善地点了点头，再一次向赵弘光道了谢。 “执行官大人，这是目前黑塔拟定的无法治愈狂化哨兵安乐死名单，请您过目。” 塔区执委会的秘书长将一份才从黑塔转来的名单放到了杜望的办公桌上。 今天是杜望给赵弘光治愈韩君机会的最后期限，前天他已经得知赵弘光对韩君试图进行壁垒重建失败，他猜想对方应该已经放弃了做无用功，虽说他可以立即下令安乐死韩君，可他并没有这么做。他知道韩君这五年受尽了病痛的折磨，那么至少在最后的日子里，让对方能在那个善良的年轻向导的陪伴下，好好度过吧。 杜望随手拿起了名单，沧桑的眼底流露出了深深的无奈。 果不其然，韩君的名字也被写在了名单上。 杜望轻叹着放下名单，起身走到了落地窗边，他想，这样也好，至少塔区再也不用找借口让韩君继续接受痛苦的治疗了，那家伙应该会满意这个结局吧。 就在杜望准备签署命令批准黑塔一次性安乐死十六名哨兵时，一通内线电话接了进来。 “什么事？”杜望摁下了通讯开关，然后拿起了钢笔，说实话，一次性安乐死这么多患病哨兵，对他这个塔区的领袖来说可不是一件可以轻易完成的任务，他甚至可以想象自己在签署这个命令之后，会受到多少来到患病哨兵家人的指责，乃至是整个异能者族群对他的仇视。 通讯器那头传来了林少安的声音，他在确认韩君的精神海与精神壁垒都恢复正常之后，来不及通知黑塔的主管，就直接连通了杜望的办公室。 “赵弘光他做到了，他替韩君重建了精神壁垒，韩君的狂化症控制住了！” “那小子真不简单。”杜望在瞪大双眼听到这个令他难以置信的消息之后，唇边总算勾起了一抹微笑。接着，他用笔重重划去了名单上韩君的名字，直到反复涂抹得看不见任何痕迹。 韩君是幸运的，在最后的关头，他逃脱了死亡的魔爪，可是和他有着类似命运的其他十五位哨兵却没有这样的好运。负责送他们一程的是“守护者”，这是在综合考虑之后，杜望做出的安排，治疗护理狂化症哨兵的大多都是从事医疗工作的人员，让他们的手沾上病人的鲜血实在有点不像话。 电极插入已经镇静麻醉的病人脑后，来自守护者的十五名成员同时摁下开关，没有抽搐，没有哭喊，只有监控仪器发出的心跳静止声。 之后确认死亡以及收敛尸体的事情，就是由医务人员去完成的。 作为队长的凌峰并没有推卸自己的责任，如果为了塔区要他成为刽子手，那么他不介意杀掉自己的队友。 “我那个死得真快，你的呢？”付甜甜今天换了只黑色的口红，作为凌峰的伴侣，也作为守护者中的一员，他当然必须和凌峰步调一致，在队里有人推脱不愿执行这样残酷的任务时，他毫不犹豫地主动提出了申请。 凌峰冷冷地看了眼明明穿着男装却浓妆艳抹的付甜甜，就算两人已经结婚匹配多年，他至今仍难以欣赏对方的品味。 “你非要把嘴唇涂得这么黑吗？” “你懂个屁，这叫应景。今天是塔区历史上最黑暗的一天。”付甜甜一改往日对凌峰的百依百顺，在他按下电极开关的那一刻，他感到自己的心脏也要随之停跳了。 “收起你那些无谓的同情心吧。安乐死对于狂化哨兵是唯一的出路。”凌峰冷笑了一声。 付甜甜摇摇头：“狂化症并非不可逆转，只要有足够的时间去治疗，这些人说不定也会好的。总之，这一次他们是为了塔区而被联合政府牺牲了。” “这些话你自己知道就好，别说出来，联合政府对‘守护者’看不顺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别让他们找到借口对咱们下手。”凌峰伸手捏了一把付甜甜的屁股，他想自己有必要警告对方不要乱说话。 “呵，你什么时候这么胆小了。话说，真没想到韩君的狂化症居然治好了，等彻底康复之后，他不会还想回到‘守护者’来吧？”付甜甜想到凌峰在得知韩君被从安乐死名单上移除之后，所露出的那副震惊表情，就知道韩君或许早就是他老公心里一根拔不出去的刺了。 “他当年差点毁了整个守护者，他还有脸回来？！别给我说什么他当时在发病，哼，我就不信他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等着吧，总有人会找他报仇的。”凌峰面色一变，他狠狠瞪了眼付甜甜，神情变得愈发阴冷，“前不久那个想杀了他的小女孩还不够说明一切吗？有些事情，虽然塔区对外竭力掩饰，但是纸包不住火，韩君他必须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你这个坏坏的样子还真是招人喜欢呢。”付甜甜对于凌峰所言不置可否，其实，现在的守护者早就不是当年韩君所领导的那个精英战队了。在那次事故之后，守护者的精英几乎死伤殆尽，凌峰作为继任的首席哨兵将“守护者”接到手时，那不过是个烂摊子罢了，而现在这支努力挽回声望，逐渐又获得人们的“守护者”队伍可以说是凌峰亲自组建起来的，与前任韩君已经没什么关系了。 “就算他想回来，我也不会让他回来的。再说了，你真以为一个得过五年狂化症的哨兵还能保持以前的巅峰状态？呵，他要是这么有本事，也不会被关在黑塔五年之久了。”凌峰又是一声冷笑，他刚转过身，就看到林少安带着几名医护人员推着一辆担架床朝这边走过来，等林少安等人走近了，凌峰才看清楚上面躺着的人正是韩君。 第27章 怂 “凌队长，这次真是辛苦你们了。”林少安看见凌峰站在走廊上的身影那一刻，就知道所有的安乐死都执行完成了，尽管这段时间黑塔的医护人员尽了最大的努力，可是他们终究没能让所有的狂化哨兵都活下来。 凌峰没有理会主动和自己打招呼的林少安，大步上前拦住了那辆担架床。 “恭喜你啊，韩君，总算是不用被安乐死了。怎么样，要回来再次加入‘守护者’吗？你的作战经验对大家来说应该很有帮助。”凌峰弯下腰，他笑眯眯地看着韩君，看到对方这副衰败憔悴的模样让他的心情莫名地好了一些。 韩君已经五年没见过凌峰了，虽说他后来看过自己狂化发病时在黑塔里和凌峰动手的录像，可那时候他毕竟没有任何意识。早在韩君担任守护者队长的时候就不止一次向凌峰递出来橄榄枝，希望对方能加入这支代表了塔区精英异能者的团队，可惜凌峰以另有任务在身为由拒绝了他善意的邀请。 依旧十分疲惫的韩君笑着摇了摇头，虽然他的精神壁垒已经重建，精神海也得到了恢复，但是五年来的过度治疗也让他的身体与精神承受了巨大的压力与伤害，要想完全恢复到发病前的状态，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更何况，韩君也并非不清楚自己目前尴尬的地位，以及身为首席哨兵的他曾犯下的不可饶恕的过错。哪怕他恢复了巅峰时期的能力，他也没有脸再回到守护者了，因为，他连自己的向导都没有守护住。 “算了吧，要不是因为我，守护者也不会受到重创。现在有你带队，我很放心。” 凌峰冷冷地盯着韩君那张憔悴的脸，他在试图判断对方的话是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韩队长你好好养病，先别想那么多。我们还有事，就先走了。”别看付甜甜一副朋克造型，他的内心倒是比起凌峰要柔软得多，听到凌峰那些阴阳怪气的话之后，他担心病情刚要好转的韩君又给气出什么毛病来，急忙上前打圆场，顺便想把凌峰拖走。 不过凌峰显然没有要乖乖跟付甜甜离开的意思，他一把甩开了想要拉住自己的付甜甜，那张英俊的脸上冲着韩君露出了恶意的笑容，压低了声音说道：“你知道你到底做了什么就好，我劝你还是早点滚出塔区，别让我再看到你。你在别人眼里或许是英雄，可在我眼里，你不过是个废物。” “凌峰你怎么这样和韩队长说话！他也不想那样的！”看到凌峰这副咄咄逼人的样子，付甜甜的脸色一下都变了，要是换了别人，他恐怕已经将自己的高跟鞋踩在了对方的脸上。 “喂，凌队长，你不要太过分！韩君怎么说也担任过圣内伦萨的首席哨兵，请你对他放尊重点！”一向冷静的林少安也终于生气了，虽然他经常当着韩君的面嘲弄对方，可自己和凌峰讥讽对方的性质是不同的。 凌峰瞥了一眼皱着眉头不知在想什么，却始终不曾出声反驳自己的韩君，语气不屑地说道：“一个连自己的向导都保护不了的哨兵也配得到我的尊敬？他不配。” “好啦，有什么至少等韩队长病好了再说行吗！”付甜甜快要被凌峰逼疯了，他使劲拽着凌峰的胳膊，最后将对方硬生生拖开了担架床。凌峰这一次没再反抗，他只是远远地看着韩君，最后伸出手朝对方充满警告意味地狠狠指了指。 “妈的，这个凌峰是不是有病？还是你狂化之前欠了他很多钱没还？！首席哨兵就可以在我们黑塔里随意侮辱前任了吗？”等到凌峰和付甜甜离开了之后，林少安这才忍不住破口大骂起来，骂完凌峰，他又扭头看向躺在病床上保持着沉默的韩君，“你平时不是很会胡说八道吗？！他那么羞辱你，你就忍着？” “不然呢？万一把他激怒了揍我怎么办？再说了，他说的也是实话。”韩君苦笑了一声，他大概明白为什么凌峰这么憎恨自己了，不仅仅因为对方总被拿来和自己相比，更因为凌峰的第一顺位匹配向导正是没有被自己保护好的魏辰。 高匹配度的哨兵与向导之间都会或多或少产生互相吸引的情愫。虽然韩君并不知道魏辰与凌峰的匹配度到底有多高，但是他确定，像魏辰那样能力强大、个性温柔、身材长相还十分出众的向导，就算毫无匹配度可言，也会吸收不少哨兵爱慕的目光。 难怪在自己和魏辰的结婚典礼上，应邀而来的凌峰笑得那么勉强，从那时起，韩君就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愈发不善的态度。 “啧，没想到你这么怂，狂化的时候倒更像个男人。”林少安白了韩君一眼，他又想起了对方狂化失控的场面，那时候对方可真是只野兽，充满了攻击性。 韩君好脾气地笑了笑，随后干脆闭上了双眼：“被你这个魔鬼调///教了五年，我能不怂吗？” “那我可真是荣幸。”林少安颇为得意地微微一笑，愤懑的心情也总算冲淡了不少，无论如何，对于韩君被治好这件事，他还是由衷欣慰的。 在赵弘光报告了韩君的精神壁垒重建的消息后，林少安就带了一帮医务人员过来为韩君检查身体，而他则被叫去了李景龙的办公室做相关的说明。 这位黑塔最高领导对赵弘光表达了诚挚的谢意，甚至有意说服赵弘光干脆留在黑塔作为一名专业的精神修复向导，为其他的患有游离症或者狂化症的哨兵治疗。但是赵弘光的心思并不在替人治疗上，他相信其他病人有林少安这个级别的向导应该就足以应付的，毕竟可不是每个病人都是韩君这样拥有S0级碾压实力的。 “也是，像你这样级别的向导留在黑塔里的确屈才了，向导管理中心肯定也不会答应。” 面对果断拒绝了自己邀请的赵弘光，李景龙表示理解地点了点头，黑塔在整个塔区都是哨兵与向导避之不及的地方，这里只和疾病以及囚禁有关，光明也难以照进。 “打算之后去哪里了吗？相信等你离开这里之后，不少部门都会到向导管理中心要人了。”李景龙随口问道。 赵弘光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韩君的病情好转让他的心情着实放松了不少。 “多谢您的关心，我也暂时不清楚，而且我的工作经验并不太多，或许还需要认真考虑一下。呃，对了，既然韩君的精神壁垒已经修复了，那他什么时候离开黑塔呢？” “这就要等医疗中心的全面评估了。很多狂化症治愈的哨兵仍需要一段观察时间，这样才能确保他们的病情彻底控制住了。放心吧，我刚看了韩君的数据分析，很多数值都达到了正常标准，应该要不了多久，他就可以离开黑塔了。” “那真是太好了。他一定很想呼吸下外面的新鲜空气！”一想到韩君真的可以脱离这个如同地狱一般的地方，说话间，赵弘光的眼里都像要发出光来。 “看得出来，你真是十分在意他了。呵，我年轻的时候，对自己的匹配哨兵也是这么在意的。”李景龙又是一笑，他完全理解赵弘光这个年轻向导的激动心情。 “不，不……我们还没有匹配。精神链接都没做呢。”赵弘光赶紧摆手，他担心有些流言蜚语会给韩君的名誉造成不便，毕竟对方可是有过匹配向导的哨兵，而自己救对方，并不是希望能从韩君哪里得到什么。 “我以为你替他修复壁垒的时候就顺便把精神链接做了。”李景龙微微吃了一惊，按理说，一个哨兵都能接受向导为自己修复精神壁垒了，那么精神链接也是顺其自然的事情，再说了，韩君早已失去了匹配向导，对方迟早都还是需要新向导与之匹配的。 “那样不太好吧。我得尊重他的选择。”赵弘光想到了那朵生长在韩君精神壁垒中的玫瑰，那就是爱情的样子吧。总有一天，他也会获得属于自己的爱情，而相爱应该是两个人的事情。 “像你这样的好孩子，真的很少了。”赵弘光的天真与质朴让李景龙颇为感慨，虽说现在塔区里的哨兵数量远远多于向导，可是哪一个向导又愿意主动放弃和一个顶级哨兵链接的机会呢？异能者之间也是存在利益关系的。 等到赵弘光从黑塔管理中心主席李景龙的办公室出来时，韩君已经被转移到了观察病房。 “他睡着了？”等赵弘光找到韩君所在的病房时，对方已经安详地睡了过去，不过这一次再没有人为他用上什么封闭头罩以及约束用品了。 “嗯。刚睡一会儿。”林少安将窗户调成了夜色，这样更有助于韩君休息。 赵弘光点点头，蹑足走了过来，低声问道：“这是说他的狂化症已经完全控制住了吗？” “是的。不过他现在还很虚弱，最好还是在黑塔里观察休息一段时间。”林少安猜到赵弘光想问什么，他轻轻一笑，那张冰冷的脸上总算多了些人情味，“没什么大问题的话，下个周我会试试试试帮他提交离塔申请。” “多谢！”赵弘光一下握住了林少安的手，就差没抱住对方亲一口了。 “什么年代了，还握手，真是老土。”林少安嫌弃地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他转头看向了睡得正香的韩君，对方紧拧的眉间总算舒展开了。 第28章 来访者 在雨滴的白噪声中，韩君醒了过来，他下意识地没有抬手，因为他早习惯束缚。 “呃……”在没有药物的帮助下，韩君并没有睡很长的时间，身体依旧有种挥之不去的疲惫感，但是比起以前精神海随时随地都在灼烧所带来的痛感，这些微的疲惫感对他而言简直就像上天的恩赐。 娜塔莎已经在为韩君准备食物了，依旧是营养剂和没有任何味道的水。 “下午好。”娜塔莎看了眼表现得拘谨的韩君，不得不提醒对方，“你已经被解除约束了，想坐起来就坐起来吧。” “黑塔真是一个合格的马戏团，不管什么样的野兽进了这里，都能被驯服。”韩君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冲娜塔莎笑了笑，不过现在的他想要坐起来还稍微有些困难，毕竟他已经被固定在病床上太久了，而现在的他很难像狂化阶段那样随心所欲地控制自己的身体。 娜塔莎赶紧放下了手里调配好的营养剂，上前扶住了想要坐起的韩君。 “谢谢。”韩君努力地挪动着身体靠在了被摇起来的床上，他转过头，刚好看到一束玫瑰摆在屋子的角落里，一旦确定病人的五感稳定之后，对于嗅觉的保护也并非那么严格了。 “那束玫瑰是？” “噢，是小赵给你订的。他已经回去休息了，这些日子他也累得够呛呢。”娜塔莎又笑道，“他希望你一醒来就能看到鲜花，这样心情也会好点。不过……我猜他是知道玫瑰的花语是什么的。” 韩君沉默地凝望着那束玫瑰，在他的精神壁垒中，也有这么一朵尘世之花，悄然绽放。 “对了，哨兵管理中心的秦主席要来见你，他让我们在你醒后立即通知他。所以，我现在可以通知他吗？还是说，等你先吃点东西来？”娜塔莎拿起勺子轻轻敲了一下碗沿。 秦永年。韩君并不陌生这位前任首席哨兵，只是在他想起这个名字的时候，心中却生出了些许不太舒服的感觉，这股感觉到底因何而生，倒是让他自己都不太明白。自从那场意外之后，他的记忆库就缺失了许多重要的片段，他不仅记不清一些关于魏辰的事情，现在甚至连秦永年相关的事情也不太记得清楚了。 韩君选择在吃掉了娜塔莎为他调制的哨兵专用营养剂之后再与秦永年会面，他坐在床上，时不时咂一下嘴，试图从舌尖上分辨出一些味道，但是很可惜，这种寡淡的营养剂没有味道。 房门被推开，一个高大的男人走了进来，塔区里的哨兵平均身高在一米八以上，而秦永年的身高则远在平均值以上。 “长官。”韩君习惯性地叫秦永年长官，在他开始担任“守护者”的队长时，秦永年正是塔区卫队的总指挥官，当时包括“守护者”在内的好几个哨向军事行动部队都归由对方掌管。 看到韩君总算恢复了正常，甚至还多了几分生气，秦永年看上去很是欣慰。 他拉了张椅子在病床边坐下来，脊梁依旧和年轻时一样笔挺。 “怎么样？好些了吧。”秦永年跷起二郎腿，双手自然地扣在了一起。 “多谢您的关心，我好多了。这些年给塔区添了很多麻烦，我很抱歉。”在自己的老长官面前，韩君收敛起了平日里嬉皮笑脸的那一面。 “别这么说。大家都是为了塔区。”秦永年面无表情地安慰了韩君一句，很快，他的注意力就被病房里的玫瑰吸引住了，“这花很漂亮啊。” “是帮我治疗的向导送的。”韩君愣了一下。 “呵呵，桃花运很好嘛，躺在病床上，都有向导送上门来。韩君，你的运气向来不错。” 秦永年笑了笑，但是他的眼里却没有任何笑意，甚至可以说，他看向韩君的目光似乎有些过于冰冷了。 对于秦永年这番话，韩君实在很难高兴起来，“守护者”因为自己伤亡殆尽，而自己的匹配向导魏辰更是落了个尸骨无存的下场。如果说自己的好运是别人的不幸，那么韩君倒是宁可让自己遭受厄运。 忽然，秦永年站了起来，他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看着韩君。 “你真的不记得了吗？” “记得什么？”韩君疑惑地反问道。 “我说，那场让你狂化的意外到底是怎么发生的，你真的不记得了？”秦永年的目光变得非常锐利，他紧紧地盯着韩君的脸，想要从对方的表情上些许端倪，因为他对韩君所说始终抱有一丝怀疑。 韩君对于秦永年这种咄咄逼人的态度有些不满，不过他并没有表达出来，只是皱着眉轻叹了一声：“我真的不记得了，就像我前不久那次狂化一样，要不是事后有人给我看了监控录像，我压根不知道我发病的时候居然那么可怕。” 秦永年没再说话，他就那么盯着韩君的双眼，要是他是向导的话，或许这一刻他都抽出自己的精神触须探入韩君的精神海，去确认对方的话到底是真还是假了。 “韩君，不是我不想相信你的话，只是你自己也知道那场意外给整个塔区带来的阴影。之前因为你患上狂化症的原因，塔区高层压下了许多对你质疑的声音，不过现在你的病情既然有了好转，那么塔区也应该对你做一些必要的调查了。” “怎么？你们怀疑我？我有什么理由去害自己的手足兄弟，去害自己的爱人？！甚至不惜让自己患上对哨兵来说几乎是绝症的狂化病？！”到了这个时候，韩君终于不再忍耐，他可以接受凌峰的羞辱，却无法接受秦永年的质疑。 随着韩君的情绪变得激动，他的精神体一下跳了出来，冲着秦永年龇牙咧嘴，这只虽然仍是一副瘦骨嶙峋的模样，不过精神与气势都比之前强多了，随着韩君的身体逐渐康复，总有一天，它又会变回那个威风凛凛的王者。 “吼！”一只棕熊随后也出现在了病房里，那是秦永年的精神体，它感受到了来自他人精神体的威胁，自然也不会袖手旁观，毕竟，哨兵之间的战斗也是精神体之间的战斗。 “韩君，你用不着这么激动，只是例行调查而已。”秦永年笑着伸手拍了拍站立起来比自己还要高大的棕熊，拥有这样一只强大的精神体也意味着他的能力或许并不逊色于没有患病时的韩君，异能者在四十五岁之后能力一般会逐渐下降，不过担任过首席哨兵的秦永年似乎是个例外。在得到主人的安抚之后，凶相毕露的棕熊这才趴了下来，不过它仍充满警惕地与白虎对峙着，如果有必要的话，它会毫不犹豫扑上去咬断对方的脖子。 担任过“守护者”最高指挥官的韩君，深谙如何判断形势然后采取适当的战术，但是此刻，他很清楚在秦永年和这只可怖的巨熊面前，自己毫无胜算。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就要向这个质疑自己的男人示弱。 “我愿意接受塔区的调查，可我绝不任何接受对我的污蔑性指控！” 韩君面色阴沉，他一改往日的随和与亲切，一字一句告诉了秦永年自己的决定。 秦永年缓步上前，他看都没看一眼张大了嘴冲自己低吼警告的白虎，径直走到桌边，随手摘了一朵玫瑰。他拿起玫瑰放到鼻子下嗅了嗅，忽然转头笑道：“韩君，你不会真的被这朵玫瑰迷住了吧？” “我实在不明白你在说什么，长官。”韩君依旧不明白秦永年在说什么，虽然那场意外让他的记忆混乱缺失，却没有让他失去思考的能力。 秦永年轻笑一声，忽然将手里的玫瑰捏在了掌心用力的揉捏起来。 “玫瑰总是要凋谢的。” 秦永年松开手，一片片红色的花瓣，带着一种悲哀的美感飘落而下。 韩君怔怔地看着那些飘飞的红色花瓣，一时间竟觉得心痛得难以复加，有那么一瞬间，他的脑海里忽然也闪过了这么一片红色，但是他终究记不清那片红来自哪里，又将去向何处。 不等韩君回过神来，秦永年已经伸手在韩君的肩头重重拍了拍：“先休息吧，对你的调查会很快展开的，希望你能好好地应付过去。”说完话，秦永年带着他的精神体棕熊头也不回地走出了病房，留下神情迷惘的韩君怔怔地坐在病床上，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呜……” 白虎察觉到了韩君的不安，它跳上床，温柔地舔起了对方的脸，以前它就喜欢这么和主人亲热。 坐在床上的韩君仍是一动不动，当那些玫瑰花瓣从秦永年的掌心中飘落之时，他就觉得自己的心魂好像都被忽然抽走了，一股不知来自何处的悲哀紧紧攥住了他，让他的四肢百骸都顿时失去了力气。 过了好一会儿，韩君才伸手抱住了自己的精神体，将自己的脸埋在了对方干枯的皮毛里。 “小白，以后就只剩你和我了。”韩君闭上眼，在白虎圆圆的耳边轻声呢喃。当他刚说完这句话，不知为何脑海里忽然出现了赵弘光那张青涩的笑容，但那仅仅是昙花一现而已，他很快就因为心底的酸楚而闭上了眼，不再奢望自己还能得到一份完美的爱情。 就像凌峰说的，他这种连自己的匹配向导都保护不了的哨兵，不配。 “嗷呜。”小白用自己的毛发蹭着韩君的脸，它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和自己的主人拥抱过了，对方的孤独与痛苦，它一直都明白。 第29章 第二顺位哨兵 自从和赵弘光一起去了黑塔之后，余子明就再也没有见到对方出来，所以在看到赵弘光再次出现在一号白塔时，这位向导管理中心的老好人总算放下了一颗悬着的心。 “你这小子，一进去就那么多天没个音信！急死我了知道吗？！”余子明上前抓住赵弘光的手，仔细地打量着对方，这个年轻向导在短短一周左右的时间里，消瘦了不少，可想而知对方在黑塔里必定有一番不为人知的遭遇。 “啾。”肥啾从赵弘光肩头跳下来，它没礼貌地啄了余子明的手一下，似乎在防备对方会用精神触须撩拨自己的主人， 自从深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之后，肥啾难免沾染上了高匹配度的后遗症——排外，哪怕对方也是个向导。 “肥啾，你给我回去老实呆着！”赵弘光一把抓起这个调皮的小家伙将它送回了自己的精神海之中，随即又加强了精神屏障防止对方跑出来捣乱。 余子明倒是并不介意，他看到毛发发亮、表现活泼肥啾倒是很高兴，因为这能从侧面说明赵弘光的状态其实还不错。 “不好意思，余主任。这家伙最近越来越无法无天了。”想到肥啾在黑塔里对韩君下得那几次黑手，赵弘光只能无奈地摇起头，在这之前，他可不知道自己的精神体居然是个小流氓，当然，这或许也和他之前的向导生活太过枯燥，没给对方提供表演机会有关。 余子明和蔼地笑了笑，他拍拍赵弘光的肩，说道：“你可是咱们向导管理中心近来唯一的S1级的向导，看见你没事，我也放心了。不然我怎么向顾大姐头交代。” 余子明口中的顾大姐头是向导管理中心主席顾佳，对方上次从黑塔开会回来之后就对余子明居然放任赵弘光去黑塔的行为表达了不满。塔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昔日的英雄韩君早已成了个废物，而主动想要疏导对方的赵弘光若是中途出了什么意外，这也意味着自从魏辰死后一直陷入萎靡的向导管理中心，会再次因为失去一名顶级向导而陷入尴尬的境地。 “您今天叫我来这里有什么事吗？”赵弘光离开黑塔之后径直回了自己的宿舍，过度的精神与体力消耗，让他足足睡了一天一夜，刚醒来不久，就接到了来自位于一号白塔的向导管理中心的召唤。 余子明微笑了一下，因为接下来的事情他实在有些难以开口，毕竟他从赵弘光对韩君的执着上已经嗅出了些许味道。 “是这样的，既然你的进阶评定已经完成，按照塔区的规定，也应该给你匹配哨兵了。你也知道现在全世界的向导都远远少于哨兵，塔区里不少哨兵也一直苦恼于没有适合的向导，只能用向导素和疏导器，但那毕竟比不得被一个真正的向导安抚疏导，甚至他们因此出现游离症，严重的还可能会患上狂化症攻击无辜的人。所以，管理中心还是觉得为你尽快安排匹配比较好。” “韩君的狂化症已经治好了。黑塔那边说，只要再观察一阵，他就可以离开了。”赵弘光装作不知道余子明在说什么，满眼充满期待地看着对方。 “嗯，韩君的事我们都听说了。小赵啊，你不愧是S1级的向导，要是换了别人，只怕不可能再修复韩君的精神壁垒，他也是很走运了。”余子明点着头，语重心长地又拍了拍赵弘光的肩，他手上的动作一下比一下重，因为他的心情也逐渐变得沉重。赵弘光这小孩子的心思，谁还不明白吗？不得不说，即便韩君已经在黑塔里被关了那么多年，可对方狂化的时候依旧具备了一个顶级哨兵的强大气场，这种气场对于未匹配的向导来说，可是致命的吸引力。 “我也很走运，能在前任首席哨兵的精神海里进行实战训练。” 赵弘光笑了一下，这不仅仅因为他向来为人谦逊，更因为他似乎有些习惯去维护韩君了。 “这的确是很难得的机会。”余子明又是一笑，他想有些话还是直截了当说出来比较好，“你的第二顺位哨兵的匹配度是91%，管理中心准备安排你们匹配。” “第二顺位哨兵？”那天在数据室里，赵弘光所有的注意力都被排在第一的韩君吸引去了，以至于他根本没有注意第二顺位的哨兵是哪位。 “是的，你的第二顺位哨兵是杜若，咱们塔区老大杜望的儿子。” “总不能因为他父亲是杜望，就开后门插队吧。我的第一顺位匹配哨兵是韩君啊。”赵弘光虽然大概猜到了余子明会说什么，可是当他亲耳听到对方所说的内容之后，还是露出了些许不快的神色。年轻人，难免会有点脾气，赵弘光认为对方应该理解自己。 余子明叹了一口气：“小赵啊，你误会了。不是因为他的父亲是杜望，我们才想让你和他匹配。我知道，你可能想和韩君匹配，毕竟嘛，谁都有英雄情结，更何况他是罕见的S0级哨兵，这一点我理解。不过韩君目前的情况，你也应该有所了解，他的狂化症虽然控制住了，但是长达五年的病情不可能对他的身体没有任何影响，再加上他的年龄比起你来也稍微大了点，杜若倒是和你同龄，或许你在实战演戏中遇到过他也说不定。” “年龄不是问题吧。韩君今年也就三十多岁，他至少还可以在一线工作十年。还有，我看他的身体状况还不错啊。”赵弘光有些不愿意继续这个话题，他将双手插进了衣兜里，头也扭到了一边，他亲眼见证了韩君威风不减的兄弟，看起来这些年的治疗对对方的身体影响也不是那么大嘛。 “嗯……韩君离哨兵的正式退役期还早。不过……”余子明欲言又止，他看了眼赵弘光，有些担心自己接下来的话或许会令对方更为不快，看上去再怎么温顺的年轻人都有一颗叛逆的心，这几乎是一个难以避开的规律。 “不过什么？”赵弘光低头看着自己脚上那双已经穿了几年的运动鞋，他想或许等向导管理中心给自己正式分配了工作之后，他或许也该去买套西服，买双皮鞋了，毕竟他已经不是小孩。 “你以为他经历了那场可怕事故之后，还能再为塔区效力吗？首席哨兵已经有凌峰了，“守护者”也几乎已经全部换了新鲜血液。是，他现在看起来是被治好了，可是最近接二连三的哨兵狂化伤人事件你难道没听说吗？发病的都是以前患过狂化症被治愈的哨兵，所以现在谁也不敢保证韩君身上的狂化症就不会再发作！他再有能力又怎么样？一旦发起病来，他就是只没有人性的野兽！”余子明说着说着情绪就变得激动起来，不过在他看到赵弘光腮帮子越咬越紧之后，这又渐渐缓和下了情绪，放低了声音，“说白了，韩君已经废了。你救了他的命，这当然是一件好事，可是你的才能不能耽搁在一个废掉的哨兵身上，还有更多的同伴需要你的力量，异能者终究是这个新世界的少数派，我们只有抱团取暖，才能在这个新世界赢得自己的一席之地，这一点，希望你能够明白。” 余子明这番话可谓语重心长了，不过赵弘光的脑海里此刻却翻来覆去的只有韩君两个字。 “韩君难道就不再是我们的同伴了吗？就是因为他的狂化症还存在复发的危险，所以他更需要匹配向导替他稳定精神。至于你说的那位第二顺位哨兵，我也可以为他做精神疏导，这并不会耽误什么。一名向导负责多名哨兵，也不是什么新鲜事了。”赵弘光最终还是很好地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绪，他想了想，对方说的不无道理，而向导学院培养他们更多的也是为了整个塔区的哨兵，并不仅仅只是为了一两个人，他有信心在帮助韩君稳定精神海的情况下，同时为其他哨兵提供支援，至于匹配度，那不过是额外的有利因素罢了。 “如果没有别的什么事的话，我想先回去休息了。”赵弘光不想再和余子明再就自己的匹配问题上继续讨论下去，他刚打开门想要离开一号白塔，却看到走廊上迎面走来一名留着一头长发哨兵，对方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身高腿长的优势让他走起路来显得有些嚣张，不过紧跟在他身边的倒是一只步态优雅的雪豹。在塔区内很少有人会在公共场合主动放出自己的精神体，尤其是哨兵，因为任何来自外界的干扰都可能通过精神体传递回他们的精神海。像这样直接把精神体放出来当作宠物一般看待的哨兵，要嘛就是年少无知，要嘛就是能力过人。 在赵弘光与对方擦肩而过的时候，不动声色地伸出了一根透明化的精神触须飞快地揉了一把雪豹，之后他确定，这个和自己年纪差不多的男人一定是S级的哨兵。 “唔？”精神海传来的一点点的瘙痒感让这个哨兵愣了一下，当他转过身的时候，赵弘光已经走远了。 第30章 杜若 “杜若，你来晚了。你的向导走了。” 余子明苦笑了一下，冲面前这个有点茫然的哨兵耸了下肩。 “你说刚才那家伙？他就是那个S1级的新向导。”杜若反手指了指赵弘光离去的方向，言语里有些诧异。 “不错，他就是赵弘光。关于你们匹配的事情，我已经按照顾大姐头的吩咐和他说了，不过他好像不太愿意。”余子明把这位塔区太子爷请进了办公室，他可不想办砸了事情，还让其他人都知道。 杜若进屋之后就找了张椅子坐下，他顺势抬起双脚搭在了桌面上，然后将自己的精神体一把捞进怀里狠狠揉了揉。 “怎么回事？他不知道我和他之间的匹配度超过90%了吗？除了我之外，难道整个塔区还有更适合他的哨兵？我这种S3级的哨兵，想勾搭我的向导多着呢，又不是非他不可。”杜若对于赵弘光的拒绝不以为然，甚至他认为这个看起来普普通通，像个学生仔似的向导没什么了不起的。 “别这么说。你要知道自从魏辰死后，我们塔区已经好几年没S1级的向导了，他可是咱们向导管理中心一心想要栽培的对象，所以在挑选哨兵方面，也必须……” “也必须挑最好的。我当然明白。”杜若抢在余子明面前补充了一句，他自信满满，在整个塔区之中，除了那个脾气古怪的哨兵管理中心主席秦永年一直没有匹配向导之外，自己就是现在未匹配哨兵中级别最高的了，至于像凌峰那个年龄段的顶级哨兵，基本都少不了有固定的匹配向导。 “他到底有什么不满？你们没给他看看我的照片吗？我这么帅？！”杜若攥住雪豹的大尾巴，一口气撸了下去，他的动作熟练而暧昧，就好像在做一件男人经常做的事。 余子明轻笑了一声，比起沉稳的杜望，对方的儿子倒是有些过于轻佻了。当然，杜若说的话也并非都是年轻人的自吹自擂，对方的确有一张俊美的脸。 “又不是相亲，有什么照片。高匹配度之间的哨兵和向导，就算从没见过彼此，也能感觉到对方身上的吸引力，精神海之间也会自然而然产生共鸣。”余子明耐心地向杜若解释着，他猜想对方在哨兵学院一定是那种只重视实战课而不重视理论课的家伙。 “对了，他刚才好像摸我了。他是想对我使用欲擒故纵这一招吗？”杜若舔了舔嘴唇，眯起眼在雪豹的头顶上揉了一把。 “可能是向导习惯性的行为吧。你知道，我们总有点忍不住想……”余子明不认为之前赵弘光与自己那番交谈都是说着玩的，对方在谈到韩君的时候，眼底的光，他看得很清楚，那已经不是普通的后辈对前辈的敬仰之情。其实，他也应该猜到为什么赵弘光会对韩君忽然有这样的情感变化，对方虽然没有正式与韩君进行精神链接，但是在帮助韩君修复精神海重建精神壁垒的过程中，他们之间的交流已经不亚于一场深入的精神链接了。 “那你怎么不也摸摸我？”杜若笑起来一口白牙，看起来很是爽朗。 余子明瞥了眼杜若怀里那只雪豹，又想了想自己的精神体仓鼠，在判断出对方的精神体足够强大之后，谁又会想去给自己找麻烦呢？ “有意思，如果他不想和我匹配，那他想和谁？别告诉我他打算一辈子都不和哨兵匹配，对于向导来说结合热可不是那么好熬过去的。”杜若对于赵弘光拒绝自己这一点还是很在意的，他今天特地推掉了和几个朋友打球的机会来到一号白塔，可不是为了被人拒绝的，在他二十多年的人生中，敢拒绝他的人还数不出一只手来呢。 “他想和韩君。”余子明虽然觉得这件事或许不应该告诉杜若，但是对方那顽固恶劣的性子自己也是早有听闻，如果不给对方一个满意的回答，搞不好自己的办公室都会被拆掉也说不定。 “喂，拜托，韩君都是哪个年代的老头子了？！这小子什么眼神啊！”听到余子明口中那个名字，杜若顿时哑然失笑。虽然韩君的年龄比杜若的父亲杜望还要小不少，可是在杜若眼里凡是比自己年纪大的男人，都可以叫一声老头子，女人的话，当然必须叫作大姐姐咯。 “他的第一顺位哨兵是韩君。”对于杜若来说，赵弘光是他的第一顺位向导，但是他并不知道自己是对方的第二顺位哨兵。这一点，余子明他们之前并没有告诉这个傲慢的家伙。 “什么？”杜若皱了下眉，他很在意第二这个称呼，在他的人生理念中，要做就做第一。尽管他目前的实力还无法达到塔区最优秀的哨兵水准，不过他总想着有朝一日等那些老头子都退役了，首席哨兵这个称号总会落到自己身上。 他似乎有些理解为什么赵弘光不愿意选自己了。 “那你们之前怎么不早点告诉我。”杜若不爽地将脚从桌子上放了下来，他弯下腰，揉了揉雪豹的下巴，冷冷地白了余子明一眼。 “并不是我们不早点告诉你，实际上，谁也没想过韩君还能和他匹配。我已经建议将韩君的数据移出匹配库了。他目前的状态不应该和任何向导匹配。” “也是，我听说韩君得了很严重的狂化症。像他这样的人，不是应该早点安息在英灵墓园吗？让他勉强活着也没什么意思嘛。”杜若点了下头，他在回想自己听到的关于韩君的那些传闻，他尊重强者，可他所尊重的强者里并不包括从王位上跌落的人。 杜若的言语之中带着一种蔑视一切的傲慢，这让余子明不太舒服，他甚至想有必要让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见识一下韩君狂化的模样，最好让韩君把他打得哭爹爹叫奶奶更好。 “韩君的狂化症已经被赵弘光治好。虽然不能说一定是百分百的治愈，但是韩君的精神海和精神壁垒都得到了重建，这已经是一种奇迹了。”余子明慢条斯理地向杜若透露了这个还没有对公众告知的内部消息。 “那小子那么厉害？他看起来倒是很普通。”杜若吃了一惊，他愈发觉得人不可貌相这句话是对的了，虽说赵弘光也并不难看，但是比起自己来，还是差了些意思。 “只是看上去普通罢了。”不知为什么，看到杜若吃惊的模样，余子明竟有些忍不住为赵弘光感到骄傲，这种傲慢又自大的哨兵，总有一天得尝过顶级向导的精神攻击之后才会懂得尊重他人。 杜若笑着眯起了眼，对于强者，他向来都是很有兴趣，要不然他也不会放弃万花丛中过的日子答应来见见自己未来的匹配向导了。 “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很想试试和他匹配了。他不会真的喜欢那个老头子吧？” 赵弘光虽然说是想回去休息，可是他现在并没有那样的心情。听了余子明的话之后，他又对韩君日后的处境感到了一丝担忧，所以他动身去了黑塔，这一次，守卫却并没有允许他再进去。 “抱歉，没有许可证您不能进来。”守卫当然知道是面前这个年轻向导治愈了韩君的狂化症，但是在对方跨出黑塔的大门之后，没有许可证的情况下，谁也不敢擅自放他进来。 “那我可以和林医生通一下话吗？他应该会让我进来的。”赵弘光没辙，他总不能为了进入黑塔去攻击守卫，尽管面前这个B级守卫的精神屏障对他来说简直到处都是漏洞。 守卫犹豫了一下，考虑到面前站着的可能是以后会成为首席向导的大人物，他最终还是替对方连通了林少安的办公室。 “林医生，是我！”赵弘光笑着冲投影对面的林少安挥了挥手。 正在忙着处理工作的林少安抬起头，冷冷地看着赵弘光，他的表情冷漠得仿佛两人从未有过什么交情。 “什么事？你又不肯留在黑塔工作，还跑来干嘛？这里我们的人会照顾好你的韩叔叔的，你放心就好。”林少安猜都猜得到赵弘光想要说些什么。 “呃，我可以来看望一下他吗？总觉得有点不放心呢。”听了余子明那番话，赵弘光哪里还放心得下，他也只好厚脸皮地向林少安提出了请求。 没想到，林少安只是摆了摆手：“不行。你现在不能来看他。塔区正在启动对韩君的调查，这期间，他会待在黑塔里，一边接受治疗，一边接受调查，禁止任何人探视。好了，我还要继续工作，就不和你多说了。” 赵弘光还没来得及多问一句，投影屏幕就黑了下去，通讯器的信号也随之中断了。 “怎么会这样……他重病才好啊！就不能放过他吗！”赵弘光可以想象之前赞扬过韩君对塔区贡献，甚至不惜违背条令留住对方性命的大人物们，在得知对方的狂化症被控制住之后基于某些不为人知原因而翻脸的模样。 赵弘光的抱怨很难传达出去，面前的守卫也只能装作都没听见。 他抬起头，仰望着面前这座森然耸立的黑塔，将肥啾从精神海里放了出来，然后眼看着这个小家伙循着情感共鸣而掠上了某一层的高度，在空中久久徘徊。 第31章 调查 一号白塔的餐厅内，在此工作的塔区职员正在安静用餐，为了照顾哨兵们的五感，餐厅里播放的音乐里也夹杂了白噪声，显得静谧而和谐。 “为什么非要调查韩君？当年的事情，不是对外已经有论断了吗？”自从妻子去世后，就一直坚持在白塔餐厅解决晚饭的杜望在瞥到秦永年的身影后，朝对方走了过来。他并不是对韩君发起调查的主导者，实际上，提出对韩君进行调查的人正是秦永年，对方还说服了其他几位执委，最后达成了多数意见，让他这个塔区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也无从反对。 “他明明之前的事情都记得，偏偏不记得那场事故。你不觉得很蹊跷吗？”秦永年没有隐藏在自己对韩君的怀疑，杜望找上他的时候，他微笑着将一颗沾满了酱的牛肉丸塞进了嘴里，虽然没有匹配向导，但是他的精神壁垒多年来一直保持着高度的稳定，这也让他可以释放自己的五感，随意享用美食。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挺喜欢韩君的吗？提名他为首席哨兵候选人的也是你，怎么现在这么针对他了。”杜望叹了口气，无奈地在秦永年身边坐了下来，他的饮食习惯倒是很像一名哨兵，餐盘上都是些清淡的食材。 秦永年擦了擦嘴，不慌不忙地解释道：“我对韩君的欣赏仅限于他是一名出色的哨兵而已，我的任务就是为塔区挑选优秀的哨兵，当初提名他不过是公事公办。现在我建议启动对当年那场事故的调查，也是为了塔区。” “听说，你想让顾佳从向导管理中心里找一名S级的向导试探韩君的精神海，看看他是不是真的失忆了？可你应该知道我们向导的能力还没有达到能翻看一个人的记忆的程度。”杜望对秦永年的某些行为表达出了深深的担忧，韩君的狂化症好不容易得到了控制，要是被对方这么一折腾又复发了，那之前大家做的一切岂不前功尽弃。 “测谎而已。让向导用精神触须伸进他的精神海亲自去感受一下，这可比测谎仪好用多了。联合政府警察局不也经常请塔区的向导们去帮忙吗？” “干脆让赵弘光去做好了。”杜望想了下，与韩君匹配度最高的赵弘光似乎更容易完成这个任务。 “呵，赵弘光？他毕竟是个菜鸟，再说了，他好像对韩君特别有好感，说不定会包庇对方也说不定。我已经想好了人选提供给顾佳了。”秦永年轻嗤了一声，看上去自信满满。 “我好歹也是塔区的向导出身，有什么人选你总该和我商量下吧？”对于秦永年过于独断专行的举动，杜望很是不满，但是毕竟现在塔区之中，哨兵才是最有说话权的群体，他也不得不默许对方某些越界的行为，实际上，塔区一直以来都是由少数派的向导担任最高领导，哨兵管理中心主席是二号人物，这也算是一种制衡。 “就这么不放心我这个老战友吗？我可没给你这个向导添过任何麻烦。我选的人，你会满意的，不然我也不会直接让顾佳去帮我安排了。”秦永年看着杜望那越来越难看的脸色，这才亲昵地伸过手环住对方的肩拍了拍。 “所以，你选了谁？顶级向导的资源可是塔区稀缺，我只是不希望因为这件事造成损失。你也见过韩君的狂化样子，我敢说现在塔区的哨兵，包括你在内，没一个打得过他。”杜望转过头，意味深长地与微笑着的秦永年对视在了一起。 “瞧你说的。不是给他检查过了吗？他的精神壁垒都重建了，还有什么好担心的。”秦永年对此仍是不在意的模样，接着，他压低了嗓音，有些神秘地对杜望说道，“我选的向导是尹飞渊，当年他可是韩君的第二顺位向导，和韩君有着86%的匹配度。由他来探测韩君的精神海，应该会很顺利才对” 尹飞渊，S3级向导，现任向导管理中心副主席兼向导学院督学，杜望对他也很熟悉，毕竟现在圣内伦萨塔区S级的向导只有那么些人。原本在魏辰被认定死亡之后，执委会想推举有资历且有能力的尹飞渊继任首席向导，可对方却以目前的工作无法脱身为由拒绝了这个机会，以致于现在圣内伦萨塔区的首席向导位置都还空闲着。而忙于教育管理工作的尹飞渊至今仍没有匹配哨兵，他的匹配峰值很奇怪，除了最高86%匹配韩君之外，只剩下了几个匹配度仅为30%左右的哨兵，一旦匹配度低于60%，哨兵和向导之间的匹配就没有太大的作用。 在杜望看来，尹飞渊就是那种典型的默默无闻的幕后工作者。 尹飞渊十分低调，每天一大早就会来到位于一号白塔的向导管理中心，然后将自己锁在办公室里一整天，如果不是开会或者需要他出面的督导工作，几乎没人可以看到他在塔区里晃悠的人影，下班之后，对方就赶紧收拾起东西搭乘磁悬浮列车离开塔区，回到他位于A3安全区的家中，连餐厅提供的福利餐也无法留住他赶着回家的脚步。作为一名不需要精神屏障的向导，尹飞渊活得就像一个普通人，除了因为没有匹配哨兵不得不每个月按时取用结合热抑制剂这一点。 “尹飞渊，你确定他愿意？”杜望认为秦永年的选择不能说好，也不能说不好，如果按照匹配度和能力来说，尹飞渊的确是目前除了赵弘光之外最适合韩君的向导，但是过于低调甚至在他们看来有些孤僻的尹飞渊，并不像愿意卷入麻烦事的人。 “他不愿意？那扣他工资好了。听说他在A3区买的房子房贷还有不少年呢。这塔区里的高薪是那么好拿的？多少一线的哨兵和向导用命在换钱，就让他做点力所能及的事也推三阻四的话，那塔区要他来做什么？” 赵弘光的疏导对韩君来说的确是有效的，至少在观察病房住了几天之后，林少安就认为他达到了离开黑塔的标准，这些日子里，对方没有再出现过任何狂化症的症状，甚至连更为轻微的游离症也不曾有过。 “今天对你进行调查的特别委员会会过来，表现好点啊。”林少安叮嘱了韩君一句，他刚为对方进行了静脉注射，将加强型的营养剂送入了对方的体内，要让韩君的身体也尽快恢复正常，还少不了药物的辅助。 韩君并不惧怕调查，可是他实在不愿意被秦永年那样无端怀疑，他并不是在骗秦永年，他的确很多东西都记不清楚了。而关于他失忆这一点，韩君也曾主动问过林少安这到底怎么回事，对方告诉他，很可能是因为那场事故太过惨烈而导致他出现了心因性失忆，简单说，就是他的心已经不足以坚强到去直面血淋淋的现实，所以他的脑子选择了逃避。 “他们要对我测谎，随便他们吧。”韩君轻笑了一下，昨天他就收到了一份书面的调查通知，里面明确提出了会在他回答提问时派遣一位向导为他探测精神海，确定他是否说的是真话。 虽然韩君说这话的时候是笑着的，可是林少安却看出了对方眼底那深深的无奈，曾经被众人奉为英雄的首席哨兵沦落到被自己所效忠的塔区不信任至此，怎能不悲哀？ 之后，穿着约束衣的韩君被带到了黑塔顶层的一间小会议室，为了避免他在受测试时诱发狂化症，特别委员会还是决定一定程度上限制他的行动能力。 会议室中间为韩君准备了一张铁椅，他神色平静地坐了上去，不动声色地凝望着面前那一排空缺的位置，过一会儿，那些椅子上就会坐满人，或许在某个时候，也正是这些人决定授予自己首席哨兵的荣誉。 没多久，就有人陆陆续续进来了，不出韩君所料，来的都是塔区的重量级人物，不过杜望并没有出现。 秦永年坐在了主席的位置，紧接着一名五官精致、神色冷漠的男人走到了韩君的身边，他就是尹飞渊。 “韩君，你好。我是尹飞渊，S3级向导。”穿着一身黑色西服的尹飞渊冷冰冰地向韩君介绍了自己，这只是例行公务而已，其实，他们早在十多年前就认识了，那时候韩君已经是守护者的一员，而尹飞渊在确定韩君不愿和自己匹配之后放弃了战斗向导路线，进而转而管理方面的工作。 “好久不见。”韩君微笑着点了下头，说来也是奇怪，他明明忘记了不少事，却还记得尹飞渊这样有过交情的向导，也难怪秦永年他们会怀疑他是不是故意说谎隐瞒事实。可记忆这种事，又有谁说得清呢。 “我现在要将精神触须深入你的精神海，请你予以配合。”尹飞渊并没有要和韩君寒暄的意思，他目光冷漠，面容沉静。 韩君也没心情和尹飞渊多作交流，他点点头，干脆闭上了双眼，试图放松自己的精神壁垒。 尹飞渊一手搭在了韩君的肩上，身体的接触可以让向导的精神触须更好地进入哨兵的精神海之中，而在他的手搭上韩君肩膀的同时，一只巴掌大的粉色水母漂浮在了空气里，那正是尹飞渊的精神体。 接着，尹飞渊的指间出现了一丝银光，它们很快钻入了韩君的体内，消失不见。 第32章 魏辰的“真相” 虽然韩君已经尽可能地放松了自己的精神壁垒，可是当尹飞渊的精神触须触碰到他的精神屏障时，仍是让他皱起了眉，那是一种令人不适的刺痛感，轻微却持续不断地给人带去烦恼。 坐在主席位置上的秦永年谨慎地观察着韩君的情况，似乎在防备对方可能复发的狂化症，而他身边的其他特调会成员则开始对于韩君的反应交头接耳。 “放松。”尹飞渊冰冷的声音从韩君耳畔传来，他那只精神体水母忽然亮了一下，看上去就像是个水母形的灯泡。 就在尹飞渊的精神体发亮的那一刹，他那些细密得如同银针一般的精神触须已经缓慢地刺破了韩君的精神屏障，当然，这有赖于两人之间高达86%的匹配度减少了不少阻力。 “呃……”精神海被未链接的精神触须侵入的一刹那让韩君浑身一颤，嘴里也因此发出了一声呻吟。 在注意到韩君的精神体白虎冲自己的精神触须露出了警告的表情后，尹飞渊很谨慎地没有再继续深入，只要穿过韩君的精神屏障，他就能感受到对方的精神海波动，这样就足够了。 “可以了，秦主席。”尹飞渊缓缓睁开眼，他的手仍轻轻搭在韩君的肩上。 秦永年冲他点了点头，然后清了清嗓子后，开始示意身边的一名特调会成员向韩君宣布此次调查的相关规定。 “……韩君，除非询问者要求你具体作答，否则你只能作肯定或者否定回答。听明白了吗？”负责宣读规定的成员向韩君说明了《被调查人员权益保障规定》之后，向他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韩君愈发觉得自己像个罪犯，这些人不仅剥夺自己的自由，甚至剥夺自己辩驳的权力，然后再根据他们的主观想法为自己判刑定罪。但是在现在的情形下，自己也不能拒绝配合，那样的话，只会让自己处于更艰难的境地。 “听明白了。”韩君面色沉重，他简单地回答了四个字之后，不得不继续忍受精神海传来的轻微刺痛感。 前面几个问题都还比较正常，特调会的成员们询问了那场事故之前韩君的相关工作经历，并允许他简单地做了个自我介绍。可随后秦永年所问出的问题就让韩君有些愤怒了。 “在参与那场代号754的行动之前，你是否和自由之翼的人有过接触？”秦永年突然丢出这个炸裂性的问题，然后看了眼站在韩君身旁的尹飞渊，示意对方小心捕捉韩君精神海的变化。 “没有。”韩君强忍着怒气，他愈发不明白这个曾受自己尊重的长官为什么会如此针对自己。 “在你领导守护者的那些年中，你是否有发现魏辰与自由之翼有过接触？” 秦永年的下一个问题，几乎点燃了韩君藏在心中的所有愤怒，他吃惊地瞪大了眼，一副不敢相信特调会居然对魏辰也有所怀疑的模样。他紧紧咬住牙关，在忍住了破口大骂之后，用满是怒气的声音回答道：“没有！我用性命发誓，守护者里没有人和自由之翼有关系！” 秦永年轻笑一声，目光却是颇为不屑。 “我没有问你那么多，你回答有和没有就可以了。赌咒发誓这种幼稚的行为，并不会给这次调查带来任何好处。” 说完话，秦永年看了眼尹飞渊，对方冲他摇了摇头，在韩君那愤怒波动的精神海中，他没有侦测到任何与谎言有关的东西，不过他注意到那只精神体白虎因为受到主人的影响，也跟着变得焦躁愤怒起来，它盯着那几根在精神海里飘动着的细密触须，龇牙咧嘴地想要用自己的爪子让这几根侵入者的精神触须尝尝厉害。 “你们毫无理由地怀疑我，怀疑我的成员和自由之翼有关系！既然你们已经先入为主地对我们充满了偏见，又何必假惺惺做什么听证调查！”一旦涉及到魏辰，韩君也不再隐忍，他猛地站了起来，精神壁垒的自我保护再次启动，尹飞渊的那几根精神触须也很快被屏障所隔断，轻飘飘地消失在了韩君的精神海里。 “唔！”尹飞渊一把捂脸头，精神触须被强行哨兵的精神屏障所隔断给他带去了一阵极为尖锐的痛感，而平日里都在办公室处理公务的尹飞渊显然很少会遇到这样的窘况。 “呵呵呵，你真的以为我们是毫无理由在怀疑你和魏辰吗？！韩君！”秦永年也站了起来，他走到了韩君的面前，一把摁住对方的肩。 狂化症初愈的韩君一时竟无法抗衡秦永年身上那股强大的力量，一个踉跄之下就跌坐在了椅子上，秦永年开启了哨兵独有的狩猎气场，将自己的威慑力用哨兵素的形式远远传播了出去，近在咫尺的韩君自然是首当其冲。 “尹向导，继续监控他的精神海。”秦永年以一种不容商量的语气命令道。 尹飞渊缓缓放下了捂住脸的手，精神触须被韩君弄断之后，他的神色变得更为难看了，而他的精神体水母也加快了收缩的动作，一闪一闪地发着光，这显示着尹飞渊的精神海正在波动。 “看来，你习惯粗一点精神触须。”尹飞渊不再打算对韩君客气，他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捻聚成了手指的粗细之后，再次将它们送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之中，这一次，韩君的精神屏障遭到了猛烈地穿刺攻击，而他刚重建好不久的精神壁垒显然没有能力去抵抗一个S级向导的全力进攻，再加上他面对负责监控自己的尹飞渊本就难以完全发挥力量，只好任由对方的精神触须再一次侵入了自己的精神海中。 像小蛇一样的精神触须可以更好地监控探测韩君精神海的波动，不过也会给韩君带去更大的痛苦。 没等秦永年再出声问话，韩君的额头上已是渗满了汗丝。 “老实说，你真的不记得那场事故是怎么发生的吗？” “不记得。”韩君也想努力地回忆起当初那场事故到底是怎样的，因为他比任何人都想知道是到底是哪一个环节出了问题，让本该处于自己保护下的魏辰被人偷袭。 秦永年看了眼尹飞渊，对方摇摇头，示意韩君的精神海仍处于稳定的状态，没有说谎的痕迹。 “好吧。你的精神海证明你没有说谎。只不过有件事，我觉得也是时候让你知道了。”秦永年转身看了眼身后面色凝重的特调会成员们，他们都是五年年奉命调查守护者被偷袭几乎全灭那场惨案的核心成员，那之后，他们按照执委会的要求，给出了一份调查报告，而那远非真相。 那是一场迷雾重重的惨案，可以确定的是这场惨案的背后肯定有自由之翼的身影，但是事情又并非那么简单。 韩君抬头看着秦永年，他下意识地有些紧张，他甚至可以猜想到秦永年想要告诉自己的并不是什么好事。 “魏辰尸骨无存不过是塔区对外发布的统一口径，。” 不出秦永年所料，韩君在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完全吃惊得说不出来。 “不可能！他和我的精神链接已经断掉了，如果他活着，我不可能一点也感觉不到他的存在……”韩君讷讷地呢喃着，突然他倒抽了一口冷气，尽管他的确无法再感受到魏辰的精神能量存在，但是残存在他的精神壁垒里那朵玫瑰，却又似乎又在隐晦地告诉他魏辰或许还活着的事实。当然在那之前，韩君一直相信塔区的官方说法——魏辰尸骨无存，因为对方要是还活着的话，不可能任由自己在黑塔里被折磨了五年之久，而不现身为自己修复壁垒。 “你幸存的队友亲口告诉塔区，在你狂化之后，魏辰跟自由之翼的人离开了。” “你说什么？”韩君愣了一下，低声反问道。 “我说，魏辰跟自由之翼的人走了。在那次事件之前，你真的没有丝毫察觉魏辰的异样吗？”秦永年用一种可惜的目光看着韩君，对方虽然在黑塔中被囚禁治疗了五年，但是也不曾像现在这样的失魂落魄。 “不，不可能。”难以置信的事实让韩君频频摇头，他重复着不可能三个字，目光变得仓惶而恍然，而他的精神海也开始急剧波动，在丧失匹配向导提供的稳定精神链接的情况下，哨兵的精神海随时都可能出现问题，更何况韩君的狂化症才得到控制不久。 站在韩君身边的尹飞渊突然痛哼了一声，他紧张地抬起头，对秦永年说道：“他的精神壁垒在崩塌，我的精神触须已经被他强制切断了，得想点办法，秦主席。” “不可能，魏辰不会是自由之翼的人。不可能，他不会背叛我们的……不可能……” 韩君的唇瓣开始颤抖了起来，而他的目光也渐渐失去了色彩。 秦永年皱了下眉，他也是没想到韩君会被这个消息刺激成这样，看样子对方患了狂化症之后，就变得脆弱了。 “告诉我，一切都是假的，是你们骗我的。”韩君忽然抬起了头看向了秦永年，他微微地笑着，表情却显得狰狞恐怖。 下一刻，韩君缓缓站起了身，顿时一股杀气凛冽的哨兵素充斥在了会议室的每一个角落，这正是属于韩君的狩猎气场。 第33章 调查终止 韩君没费太大的力气就扯开了身上的约束衣，就像他突然狂化的那天一样。 秦永年一把推开了离韩君最近的尹飞渊，随即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棕熊。 “韩君，你又犯病了吗？”秦永年轻笑着质问道，之后他看到韩君的精神体也出现在了屋子里，那只白虎虽然看上去依旧有些消瘦，却比之前他见过的那次壮硕了不少，低沉的兽鸣如同精神炸弹一般，让人的头皮都开始发紧。 韩君冷冷地看了眼秦永年，照准对方那张嘲讽的脸挥出了一拳。 “我、不、准、任、何、人、污、蔑、我、的、向、导！” 一字一句的清晰言语，昭示着韩君并没有陷入狂化状态，但是他现在这副疯狂到想要和秦永年同归于尽的模样实在和他狂化的时候相差无几。 “赶紧叫黑塔守卫！”有人已经尖叫了起来。 “黑塔守卫对付不了S级的哨兵，还是叫守护者来比较好。”慌乱之中，又有人出了这样的主意。 “谁都不用叫！我能收拾他！” 接连挡下韩君攻击的秦永年不耐烦地厉声一喝，他的棕熊已经与韩君的白虎撕咬在了一起，精神体受伤所传来的疼痛感让他愈发烦躁恼怒，尽管他的精神体并没有处于下风，可也没能压制韩君的精神体，受伤自然是在所难免。 “告诉我！你们说的都是假话！魏辰没有背叛塔区，没有背叛我！”韩君的目光比起他的言语要恍惚得多，他看上去就像放弃了理智，任凭自己变成了执着于某个念头的野兽，他依靠战斗的本能和秦永年拳脚相加，但是大病初愈带来的肉体衰弱，最后还是影响了他的力道与速度，甚至是耐力。 气喘吁吁的秦永年看准机会，一把将韩君摔在了冰冷的地砖上，然后赶紧骑到了对方身上，用膝盖压住了对方的右手。 “你给我清醒点！看清楚我到底是谁！”秦永年用力摁着韩君的左手，狠狠地给了对方脸上一记重拳。 韩君被这一拳揍得两眼发黑，他感到嘴里满是铁锈味，下巴更是像是要碎掉了一样疼痛。 随着韩君的精神海出现大的波动，他的精神体白虎也难以继续保持自己的实体化状态，就在秦永年的棕熊一巴掌拍倒它，甚至想要上来狠狠咬它一口的时候，它从众人眼前消失了，回到了韩君那开始崩塌的精神海中。 看见韩君似乎放弃了挣扎，秦永年这也才稍微松了口气，他倒是没想到明明身体还那么虚弱的韩君居然会忽然爆发出那样可怕的力量，要不是对方因为长年的治疗而导致肉体退化，恐怕自己也不可能这样轻易地制服韩君。 “拿镇静剂来！”秦永年早就叫人准备了镇静剂，因为他们也担心今天的调查询问会不会给韩君带去过大的刺激。 尹飞渊匆匆忙忙地将一支一次性注射器递了过去，透明的注射器里装着蓝色的镇静剂，这是目前黑塔中效果最好的镇静麻醉药物，价格昂贵产量稀少。一般情况下，他们不会选择为患病哨兵使用这种高级的东西，但是身体对普通镇静剂已经产生耐药性，以及首席哨兵的身份让韩君值得被“优待”。 “乖一点，乖乖听话。”秦永年咬着牙，虽然制服住了韩君，但是他也付出了不小的代价，他的一侧眉骨被韩君伤到了，鲜血渐渐模糊了他的视线。 费力地将一次性注射器抵在韩君的脖根推入之后，秦永年这才松开了压制住韩君的身体。 浑浑噩噩的韩君很快就被药性所控制，他倔强地睁着眼，轻轻翕动的唇间仍在重复那些无意义的字眼。 “不可能……你们说的都是假话……不可能……” 最后，韩君的声音越来越低，他无法抵抗镇静剂的药性，无奈地昏睡了过去。 这时候，秦永年才有空掏出自己衣兜里的手巾摁住了眉骨的伤口，他恼恨地盯着处于昏睡状态的韩君，低声地叱骂了几句之后就又抬头看向了尹飞渊。 “怎么样，他到底是不是真的失忆了？” 尹飞渊迟疑了一下，最后还是点了点头：“是的，准确的说，他的记忆应该受到了某种影响而导致部分缺失。” 听到尹飞渊的回答，秦永年突然轻轻地笑了一下，不过这个转瞬即逝的笑容被他藏得很好，当他转过身面向特调会的成员时，就换上了那副作为塔区二号人物所拥有的标准严肃表情。 “对于韩君的调查就到此为止吧，看样子他和自由之翼之间没什么关系。在真相没有水落石出之前，关于那次事故的任何消息咱们都要保守好秘密，决不能泄露到外面，让联合政府的人知道。明白了吗？”秦永年冷冷地环视了在场众人一眼，他身后那只重重喷着鼻息的巨熊给这间会议室带去了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明白了。”所有人几乎是异口同声，他们这么做并不是因为慑于塔区二号人物的威势，而是作为异能者的一员，他们早就明白只有紧紧地团结起来，异能者才能有明天。 特调会的成员陆续离开之后，秦永年才叫来了林少安为韩君进行治疗，或许是为了防备意外出现，尹飞渊也留了下来。 “他的情况怎么样？”秦永年简单地处理了眉骨处的伤口之后，很快就来到了韩君的病房。 “没有狂化。但是他的精神壁垒出现了小面积崩塌，不算很大的问题，可是他毕竟是狂化症初愈的病人，如果进一步恶化下去，他可能又会陷入狂化症。”林少安瞥了眼秦永年那张挂彩的脸，虽然他不知道秦永年他们对韩君做了什么，但是很显然，肯定是对方做了什么才把韩君刺激成这样的。到这时候，他真是忍不住要同情韩君了，眼看着病情有了好转，可自己人却开始这样折腾他。 秦永年沉默了片刻，他忽然用一种商量的语气对林少安说道：“林医生，我看要不这样吧。你出具一份韩君目前的状况仍不适合离开黑塔的说明，我来想办法让他继续留在黑塔里疗养。这样对大家都好的样子。” “抱歉，我不能这样做。韩君的狂化症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这是事实。以及，虽然他现在的精神壁垒因为你们的刺激出现了小状况，但是我认为这并不会有太大影响，只要给他一些时间自我修复好壁垒就可以了。”林少安在提到韩君的精神壁垒出状况的时候，特地强调了一下是基于秦永年等人的刺激下，这也算是他对这些不知体恤属下的权势者们的一种抗议。 秦永年傲慢地笑了笑，对于林少安的指责也好，说明也罢，他竟似充耳不闻，只是继续发表着自己的看法：“韩君已经在黑塔呆了五年，外面的世界未必适合他。曾经的天之骄子，变成一个连累同伴伤亡殆尽的失败者，这可真是悲哀。我也是为他好，希望他能在黑塔里无风无浪地度过剩下的岁月。” “为他好？为他好的话，你们早就该安乐死他，而不是用他的痛苦来塑造出一个令人尊敬的英雄。现在他好不容易能像个人那样活了，可您嘴里的一句为了他好，却想要将他永远囚禁在黑塔里。秦主席，既然您是哨兵管理中心的老大，那也请您明白，患病的哨兵也是人，不是野兽，他们不该一直被关在笼子里。”要是换了以前，林少安或许难以想象有朝一日，自己居然会接二连三地为韩君这家伙说好话，可是作为韩君的主治医师，他很清楚对方在黑塔里受了多少苦，他比任何人都期望能尽快送走韩君，不管以安乐死的方式，还是以治愈他的方式。他绝不会让治愈的哨兵再呆在黑塔里。 突然，昏睡中的韩君发出了一声痛苦的呻吟，林少安瞥了眼控制台上的监测器屏幕，对秦永年说道：“他要醒了，为免再刺激到他，请您先离开吧。” “好吧，不过在那之前，你最好再问问韩君本人的想法。”秦永年放弃了说服林少安的想法，黑塔在塔区里地位特殊，即便身为塔区的二号人物，他也不能轻易去干涉黑塔内的医师决定，这是塔区第一任首席执行官定下的规矩，专业的事，就交给专业的人去做，异能者之间一定要有一套比联合政府更为公平正义的制度，否则，他们堕落起来，会比普通人更容易，更快。 尹飞渊随秦永年一起离开了黑塔。 他看了下表，已经过了下班时间，不能按时回家令他感到了一丝烦躁，而精神触须接连两次被韩君切断，更是让他的精神海至今隐隐作痛。 “就这样放过韩君吗？他要是把魏辰的事情透露出去了呢？”尹飞渊不安地问道。 走在前面的秦永年头也没回地笑道：“放心吧，这件事韩君绝对不会说出去的。不管是他‘醒’来，还是‘睡’着，他都没有任何理由让魏辰陷于那种不堪的境地。” 尹飞渊目光微微一沉：“说的也是，要是他能轻易放弃魏辰，也不会落到现在这个下场了。” “希望他总有一天能想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秦永年意味深长地停住了脚步，他转过身，高大的黑塔被落日的余晖温柔拥抱着，对比着隔岸林立的白塔，显得那么孤独寂寞。 第34章 你的哨兵 娜塔莎哀伤地看着昏睡的韩君，她没有想到对方会在接受了调查之后就变成这副模样，不仅那张英俊的脸被人揍出了伤痕，就连好不容易恢复的精神状态又开始报警。 “他们还要继续调查他吗？”娜塔莎对正在查看监控的林少安问道。 “他们不会了。”林少安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他在分析韩君目前的精神状况，要是对方的精神壁垒继续持续下去，很可能又会陷入狂化的状态。 “娜塔莎，你先出去一下，我要试试为他进行壁垒修复。”林少安走过来，神色凝重地看向了仍处于镇静状态的韩君。 “您不是和他的匹配度很低吗？”娜塔莎虽然只是个没有任何异能的普通人，不过在黑塔工作这些年也让她大概了解了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匹配值，尽管匹配度并非是爱情的衡量标准，却是哨兵与向导之间是否能顺利合作的标准。林少安与韩君的匹配度只有区区9%，也难免让娜塔莎担心对方是否能成功为韩君进行疏导了。 林少安皱了下眉，他轻咳了一声，对娜塔莎解释道：“你要明白，塔区的向导与哨兵的比例如今已经是一比四了，不可能每个哨兵都拥有自己的匹配向导，所以，我们也会为不与我们匹配的哨兵提供精神支援，匹配度高当然会让支援顺利，但是向导天生所具有的安抚哨兵的能力也并非只是摆设。韩君现在并未处于狂化状态，我想我的修复对他来说应该会有效果。” “那好吧。您可要小心点。”娜塔莎站起身离开了病床边，她刚为韩君注射了向导素。 “我当然会小心的。”林少安念叨着，他想起了秦永年被韩君揍得像个猪头似的脸。这个老家伙的确欠揍，不过自己这样年轻美貌心地善良的好医生可不该遭遇那样局面。 在为韩君进行疏导之前，林少安小心翼翼地将病床两侧的金属束带拉起来，紧紧固定住了韩君的关节。 黑塔的每一张病床都安放了这样的约束工具，毕竟哨兵发病的时候都是无理性的生物，他们必须时刻提防。 “好了。来，试试吧，韩君。”林少安深吸了一口气，他在凳子上坐了下来，然后将手摸在了韩君的额头上，那里有些烫，但是并不是发烧的原因。 这时候，林少安的精神体，一只小刺猬鬼鬼祟祟地出现在了房间里，这只胆小的家伙爬上床嗅了嗅韩君的手指，然后使劲地摇了摇头，甚至浑身的刺也随之张开了，它在排斥韩君的气息，那不是它喜欢的哨兵素。 “小米，你乖乖地给我待着，很快就好。”林少安在凝聚自己的精神力时，也会影响到精神体，这也是为什么精神体会出现的缘故。看到自己的精神体赤裸裸地表示出了对韩君的嫌弃与警惕，林少安不得不让小家伙老实一点，别妨碍自己喂韩君疏导。 密集的精神触须从林少安的掌间涌出，奔向了韩君的精神海。 很快，林少安也清楚地看到了韩君那气势宏伟的精神海，那的确是顶级哨兵才配拥有的世界。 险峻的山峰密林之间，韩君的精神壁垒伫立其中，那座黑塔的顶端有一小部分坍塌了下来，现在仍有石块时不时地从上面掉落，坠入深涧，踪影全无。看起来修复难度不大，林少安这么想。 然而接下来，他听到了一声雄浑的咆哮，那片深邃的密林之中，一只伤痕累累的白虎沉稳地走了出来。 “乖。我是来为你的主人修复精神壁垒的。”林少安吞了口唾沫，说实话，他真有些害怕这些哨兵的精神体，虽然他们不能对自己直接造成伤害，可是却可以攻击自己的精神体与精神触须。他现在很庆幸没有将他的小刺猬带进韩君的精神海，可是要为对方修复壁垒，他又必须冒着被白虎攻击的危险伸出精神触须。 “嗷呜……”白虎低沉地呜咽了一声，并没有再继续往前，它只是趴了下来，懒洋洋地甩了下尾巴。 在察觉韩君的精神体放松了对自己的戒备之后，林少安小心翼翼地伸出了精神触须，就在他试图接近韩君的精神壁垒时，那只趴着的白虎忽然一跃而去，一爪子挠断了漂浮在空中的精神触须。 几乎只是一瞬间，那只满身是刺的小刺猬就裹成一个圆球从床上掉了下来。 然后它就摊开了护住肚子的四肢，开始浑身抽搐，这也意味着林少安试图修复韩君精神壁垒的打算彻底泡汤。 “啊！”林少安惨叫着差点就从凳子上倒了下去，他之前放在韩君额头上的手，已经收回来紧紧地捂住了自己痛得快要炸裂的脑袋，为了让自己的修复能够成功，他特意凝聚出了百分之九十的精神触须，结果却被那只白虎一爪子全部挠断， “韩君！”精神触须被瞬间切断导致林少安痛得满头都是大汗，他咬牙切齿地喊着韩君的名字，差点就把自己倒在地上抽搐的精神体直接摁到对方的脸上了。 “呃……这家伙的精神体和他一样讨厌！”想到那只看似懒洋洋其实却是等着偷袭自己的白虎，林少安恨得牙痒痒，不过抱怨归抱怨，他却无法坐视韩君的精神壁垒继续崩塌下去。想来想去，他只能联通了赵弘光的通讯器。 赵弘光此时已经离开了塔区，他之前休假的时候都没有回家，现在好不容易有些空闲干脆就出来了一趟。 “小光，多吃点，你看你都瘦了。”赵弘光的母亲是一位家庭妇女，她和她的老公都是普通人，在此之前，她并想过自己能生出一名异能者儿子。在赵弘光觉醒为向导之后，塔区的人就过来带走了他，家人之间的见面次数变成了一月一次，放着一个不满十岁的孩子在陌生的地方和一群身怀异能的陌生人生活，赵母难以想象赵弘光所要面临的孤独与恐惧，这让她更觉得亏欠了孩子，没能让对方像个普通人那样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妈，碗都放不下了。”赵弘光看了眼自己碗里堆得高高的菜堆，笑得无可奈何。 “慢慢吃吧，不急。”赵母在桌边坐了下来，她目光温柔地看着已经长大成人的儿子，和对方攀谈了起来。 “小光，你不是说你从那什么向导学院毕业了吗？塔区有给你分配工作吗？” 赵弘光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拉着食物，含含糊糊地回答道：“快了。估计这次回去塔区就会让我进行双向选择。” 赵母担心地说道：“塔区里面的工资是比外面要高不少……但是里面的工作也蛮危险的，你一定要小心。”除了退役，或是因为患病受伤而丧失部分异能或是全部异能的哨兵与向导之外，凡是受塔区培养的哨兵与向导都必须在塔区的安排下服役，这已经是塔区建立以来一条雷打不动的规矩，只有这样异能者的作用才能被发挥到最多，而且也能使他们都被纳入有效的管理之中，免得与普通人之间产生冲突。 “妈，你放心吧。我是向导，哨兵们都会保护我的。”赵弘光爽朗地一笑，试图打消母亲的顾虑。的确，任何场合下，哨兵无条件保护向导已经是一种在异能者之间默认的规矩，可是赵弘光并不想只做一个被哨兵保护的向导，他也想要去保护自己的哨兵。 “听说向导以后都是要和哨兵结婚的……这是真的吗？”在赵母眼里，儿子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作为母亲，她必须为自家这个性格腼腆的儿子考虑一下将来了，不过她有些担心赵弘光要是与哨兵结合的话，以后他们的孩子也会是异能者，所以，她倒是希望儿子找个普通人结婚就好，这样至少可以降低生育异能者的几率。 赵弘光倒是没想到母亲会忽然提到结婚这件事，他的脸红了一下，某些奇怪的念头让他精神海里的风车也转动了起来。 “也不都这样啦。向导与哨兵之间排在第一位的是工作关系，当然，不少匹配度高的哨兵与向导的确会因此发展出爱情，然后结婚生子什么的。但是塔区里也有一部分哨兵向导选择了普通人作为伴侣。”赵弘光试着用最简单的字眼向母亲解释哨向之间的结合，大概率如此，但是并非完全如此。 “那样的话，小光，以后你也找个普通人结婚吧？” “我，我还是个孩子呀，妈妈！”赵弘光压根没想到那么远，他差点就把嘴里塞得满满的饭喷了出来。 就在赵母语重心长地想要对赵弘光进行说教时，赵弘光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这意味着塔区里有任务传达。 赵弘光赶紧起身走到了一旁，他打开了通讯器，面前的投影屏幕上出现了林少安那张冷冰冰的脸。 “来一趟黑塔，韩君的精神壁垒又出问题了。”林少安在确认赵弘光已经收到视讯后，不耐烦地关闭了通讯。 “啾。”感到有热闹可凑的肥啾一下从赵弘光的精神海里飞了出来，它稳稳地落在赵弘光的肩头，歪着脑袋看向了面色赫然一变的主人。 “妈，我有任务，得马上回一趟塔区。”赵弘光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匆匆地朝门口走去。 “这么急吗？”赵母颇为不安地站了起来。 “嗯。我的哨兵出了毛病。”赵弘光下意识地用了“我的哨兵”这四个字形容韩君之后，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自作多情了一些，他微微一笑，尽量不让母亲看出自己内心里的慌乱， “你，你的哨兵？”赵母追至门口，她忽然意识到自己的儿子或许不会按照自己为他所设定的人生轨迹前进了。 第35章 恐惧感 在赵弘光回到黑塔之前，韩君已经从昏睡中醒了过来。 “麻烦解开我，我没有狂化，之前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当韩君看到自己身上那些金属束带时，他下意识地以为自己被黑塔里的人误会陷入狂化状态，所以才将他这样牢牢地绑了起来，可他实在是受够了这种被束缚的滋味。 精神海仍在隐隐作痛的林少安白了韩君一眼，自从精神触须被对方那只白虎斩断之后，他就记恨上了对方。 “哼，谁知道你什么时候又会发疯！” 韩君的心情低落，他仍没能完全从之前在会议室所受到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对于林少安的揶揄他并没有像以前那样顺势和对方开个玩笑，而是面无表情地看向了对方。 “林医生，我有一个问题想问您。”韩君没有再要求林少安解开自己，他语气平静，就连往日戏谑的目光也变得凝重。 “问吧。”林少安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他很少看到韩君这么严肃的模样，哪怕对方在因为难以忍受治疗痛苦而渴望被安乐死之时也不曾有过这样一副沉重的语气。 “人们都说能力强的哨兵，很有可能拥有预知未来，甚至是看到死去的人的灵魂的能力？这是真的吗？” “呃，你这个问题是不是找错人了？！我只是个向导而已！”林少安抱怨了一句，随后却认真地搜索起了自己的记忆库，比起那些五感容易受到刺激，擅长暴力的哨兵们，专注于精神力操控的向导们在学院期间几乎都可以称得上是优秀学生，他们不仅要学习如何控制自己的精神力去攻击，或是疏导，更要大量的异能者相关的书籍，为他们日后可能遇到的突发情况提供理论支持与解决思路。 向导的天职几乎就与他们的名称一样，他们不仅是哨兵的搭档，更是哨兵的引路人，所以有关哨兵的一切特质也是他们必须掌握的内容。 一番思考之后，林少安终于从自己的记忆库里调取出了韩君想要的解答。 “不错，哨兵似乎的确有预知未来以及与看见鬼魂的能力，不过这是非常小概率的事件，根据圣内伦萨塔区的记录，塔区建立这一百年多来，只有五位哨兵有过这一类的报告。你问这个做什么？难道你看到了塔区的未来？”林少安心头一凛，他甚至想韩君莫非预知了与塔区的命运的画面，对方是罕见的S0级哨兵，有这种能力也并不意外，毕竟记录上的那五名哨兵也无一例外的是S1级及其以上的顶尖哨兵。 韩君并没有马上回答林少安，他沉吟了片刻，谨慎地说道：“如果我对一个人的思念很深，那么我就很有可能会见到他的鬼魂，对吗？” “或许。”林少安没见过鬼魂，他也不想见到，但是从韩君那有些失落哀伤的神色之中，他大概猜到了对方究竟想见到是谁的鬼魂。 “呵……实际上，我一次也没见到过魏辰的鬼魂，那么，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并没有真的死去呢？”韩君又想到了那朵种在自己精神壁垒之中的玫瑰，他早就该清楚，如果魏辰真的死了，对方的精神力也就随之消失了，又怎么可能将玫瑰种在自己的脑海之中。当然，这一点，其他人或许并不知晓，毕竟他们很难接近自己戒备森严的精神壁垒。 “为什么会忽然提到魏辰？别想太多了，韩君。他早已去世，整个塔区为他举办了最高档次的葬礼，这就足以说明一切。我知道你很想念他，可是生活总要继续，哪怕你觉得你的生活已经了无意义。”林少安倒是听到过一些关于魏辰生死之谜的传闻，不过他宁可相信对方死了。林少安将韩君的行为看作是因为遭受诸多伤害而导致的心灵脆弱，所以对方才难免追想起死去的爱人。真是可怜，失去匹配向导的哨兵中，有好下场的并不多，因为他们并不一定能再找到第二名适合匹配的人。 就如秦永年所料的那般，韩君是不会主动说出关于魏辰的秘密的，那是一个令人震惊而畏惧的秘密，一旦泄露出去不仅会危及联合政府对塔区异能者的信任，更会令几乎完美无瑕的魏辰成为众人口中诅咒的对象，这可不是韩君想要看到的。 “你说的没错，是我想太多了。”韩君用一抹轻笑掩饰过了内心中的惶恐不安，根据林少安的说法，他愈发相信魏辰或许还活着。可对方在哪里呢？自由之翼，光是一想到这个可怕的组织，韩君的精神海就开始剧烈疼痛，让他不敢再继续深入想下去。 “你还好吧？”林少安注意到韩君的眉心越拧越紧，对方看起来不太舒服。 “没事，我休息会儿就好。”韩君摇摇头，他的脑袋还能动，而脖子以下的身体已经不受他控制，过紧的金属束带让他的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而随之而来的肢体麻木更是让他苦不堪言，“解开我可以吗？” “好吧……我想你大概是想不起你刚才做了什么，但是我警告你老实点，别离开这间病房，否则我就叫守卫了。”林少安可不想把自己被韩君的精神体赶出精神海的糗事告诉对方，那会显得他太过无能。 束带解开之后，韩君终于可以坐起身来，他揉了揉被勒得发痛的臂膀，精神壁垒出现的轻微崩塌让他的焦躁变得更为明显，每当他想去回忆自己在那场事故中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时，他的精神海就开始变得狂躁甚至灼痛。 “唔……”韩君合拢指尖轻轻地揉搓起眉心，这样做能稍微缓解些许来自精神海的痛感。 大概是感觉到了主人正在受痛苦的折磨，白虎从韩君的精神海里走了出来，它嗷嗷呜呜地一下站了起来，两只爪子搭在韩君的肩上，低下头用舌头温柔地舔起了对方的面颊，以示安慰。 像这种精神体安抚哨兵的画面，林少安还是第一次见，大多数情况下，精神体，尤其是哨兵的精神体都是被安抚的对象，而现在一切都好像反了过来，这也从侧面说明，韩君真是让**碎了心，不仅仅是黑塔的医师们，就连他自己的精神体也不得不担任起安抚照顾对方的活儿。 也难怪自己的精神触须会被这只白虎切断了，看样子，对方是真的很小心地在保护着韩君。 林少安在想通这一点之后，放弃了将自己的刺猬刺插入白虎屁股的念头，他可是很小气的。 “林医生，向导赵弘光是您约见的吗？”突然，林少安的通讯器传来了黑塔守卫的声音。 “是的，请让他进来，直接来306号观察病房。”林少安一听到赵弘光的名字，顿时有一种将烫手山芋甩出去的轻松感。 “你把赵弘光叫来做什么？”韩君忍着精神海的不适感问道。 林少安冷笑了一声：“你以为我叫他来和你谈恋爱吗？帮你修复精神壁垒而已，毕竟之前的那次也是他做的，这一次也交给他感觉会比较安全可靠。” “那点程度不用修复也没事，精神壁垒都有自愈能力，过几天就会好了。不用麻烦他。”当韩君意识到魏辰或许还在世时，他就有些难以接受别的向导入侵自己的精神海了，哪怕这个向导刚救了自己的命。 林少安果断地否决了韩君所说，他一本正经地向对方解释道：“精神壁垒的自愈能力那是针对有稳定精神链接的哨兵而言，现在你根本就没有精神链接，而且又患过狂化症，等你自愈，不就是将黑塔的工作人员暴露在危险之下吗？万一这期间病情恶化，你又狂化了呢！” 赵弘光脚下不带停地来到了三楼，在他推门进去之前，他想了很多可能，最后将导致韩君精神壁垒出问题的原因确定在了那莫名其妙的内部调查上。自从听到塔区老大杜望对自己说过的那番话之后，他就知道这些把韩君视作维护塔区稳定的道具的冷酷上位者们，是绝对不会放弃任何可以榨取对方有用价值的机会的，而韩君大病初愈的身体，哪里受得了这样的伤害与刺激。 “韩……哥哥，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赵弘光推开门，在快速地调整了称谓之后，努力微笑着走向了韩君。 白虎听到赵弘光的声音，这就从韩君身上下来，缓步走向了对方，一旁的林少安见了，心里忍不住冷冷地啧了一声，果然，这些精神体只对匹配度高的人有亲昵反应，真是势利。 “乖乖，你的主人还好吗？”赵弘光蹲下来一把搂住了想要向自己讨一次爱抚的白虎，他凝聚精神力一边抚摸着白虎的皮毛，一边担忧地看向了坐在床上的韩君，对方的神色看起来很是低落了。 “小光，咱们又见面了。”韩君勉强抬头一笑，突然他的瞳仁猛地一缩，一个可怕的画面在他眼前猛然掠过。 “不……”韩君双唇嗫嚅，这一刻，他的身体竟下意识地轻颤了一下，是恐惧，也是不安。 作为一名在战场上出生入死的哨兵，死亡对他们来说也不过是家常便饭，林少安可不相信这世上还有什么能吓到韩君。 但是韩君的确像是被吓到了，他开始粗重地喘着气，看向赵弘光的目光逐渐变得难以置信。 这样的恐惧感很快就弥漫在了整间屋子里，林少安与赵弘光面面相觑，随后，赵弘光就发现韩君的精神体白虎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一副毛发倒立，尾巴高高竖起的模样，它龇牙低吼着从自己怀里挣了出来，一步步往后退去。 “这是怎么了？”完全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赵弘光愣愣地站着，直到肥啾盘旋着落在了他的头顶。p 第36章 奇怪的幻觉 “韩君！”林少安快步走了过去，为韩君治疗了这么多年，他并没有见到对方这样惊恐发作过。 韩君缓缓喘着气，试图慢慢平复着自己的心情，不过他的目光已经不再落在赵弘光的身上。 “不知为什么，心脏突然有点难受。”韩君面带歉意地笑了一下，眉宇之间的凝重却并未因此有所减缓。 “不会得了心脏病吧？但是这也不太可能啊。”林少安摸着嘴唇有些踟蹰，像韩君这样精神与肉体经常在崩溃边缘徘徊的狂化病人，心脏难以负荷倒也是说得过去，不过他们之前才给韩君做了全面检查，对方的心脏并没有出现任何异常，毕竟首席哨兵的身体素质还是远远其他人一大截的。 “啾啾！” 房间里那股沉闷的气氛完全没有影响到肥啾玩耍的心情，它压根就不管韩君的精神体白虎正处于高度紧张的状态，径直从赵弘光的头上俯冲下去，一下扑进了白虎毛发密集的脑袋上，开开心心地收集起了自己筑巢的工具。 “要不，先让我为哥哥修复精神壁垒吧。”赵弘光带着询问的语气向林少安提出了建议，他将韩君的异常归为了对方的精神壁垒损坏的缘故。 “也好，我本来就是叫你过来替他修复壁垒的。试试吧。”林少安虽然拿不准韩君到底是怎么了，不过就目前而言，还是修复好对方的壁垒最为重要，要不然韩君的精神壁垒这么一点点地坍塌下去，对方迟早有一天又会陷入狂化的状态，而那时候，他们可能就真的救不回他了。 比起对林少安的排斥，韩君的精神体对赵弘光则表现得亲和多了，尽管非常厌烦在自己脑袋上、背上甚至是屁股上蹦来跳去的小肥鸟，可白虎还是耐心地趴下来不与它计较，只是在对方弄痛自己的时候用尾巴稍微驱赶一下而已。 “大白，你看上去比之前胖一点了。”赵弘光蹲下来揉起白虎的鬃毛，伸手挠了挠对方的下巴。 “呜……”白虎微微地眯着眼，它把自己锋利的牙收在嘴里，只是乖乖地抬着头任由赵弘光撸个痛快。 韩君静静地看着那只不断从自己精神体的屁股上薅毛，然后藏回翅膀下面的小肥鸟，此刻的心情竟是无比平静，无论如何，赵弘光与自己之间的高匹配度，多少让自己的精神体放松了下来，自己的精神海也趋于稳定。 “多亏了你，不然我的精神体怕是早就死了。” 精神体的死亡也意味着主人的死亡，韩君在黑塔里接受狂化症治疗时，不止一次看到自己的精神体那副衰败虚弱的模样，有时候，他倒是宁可那只白虎就这么死去，与自己一道不必再受这人世间的折磨。 “放心吧，有我在，我不会让你出事的。”赵弘光表情坚定地冲韩君微笑着点了点头，他松开了白虎，随后坐到了韩君的身边，一把握住了韩君的手。 赵弘光细细地描摹着韩君手指上的老茧，想象对方当年握着战刀为了守护大家而出生入死，每一次战斗胜利后，对方一定会露出爽朗的笑容，而他，真想看到对方再那样痛痛快快地笑一次。 有了之前的经验，赵弘光这次的工作顺利了很多，再加上韩君的精神壁垒坍塌的部分并不多，他只用了一个多小时就为对方重新修复了精神壁垒。 “感觉好点了吗，哥哥？”赵弘光擦了擦额头的汗，立即贴心地询问起还闭着双眼的韩君。 “好多了，头也没那么痛了。”韩君认真地感受了一下自己精神海的现状，被完全修复的壁垒又再次变得牢固，精神屏障也完全张开，足以抵挡外界对他五感的刺激。 “头不痛了？很好，那么接下来，谈谈你的看法吧？”林少安心有余悸地瞥了眼韩君那只趴在地上呼呼大睡的白虎以及那只仍在孜孜不倦挑选着毛发的肥鸟。在赵弘光为韩君进行壁垒修复的时候，这只对自己凶相毕露的白虎居然睡着了，一想到自己的悲惨遭遇，林少安甚至觉得自己的精神海又开始痛了起来。 韩君不接地抬起头，问道：“什么看法？” “你的精神海已经稳定了，这一点我会如实报告给上面。没什么意外的话，很快你就可以获得离开黑塔的权力。”林少安想起试图劝说自己将韩君继续留在黑塔的秦永年，他不明白对方为什么非要这么针对韩君，可他却不能昧着良心这么做，“当然，你也可以选择留下来，在这里继续疗养。” “我当然要出去。”在被调查之前，韩君其实对于是否离开黑塔并没有想好，他已经习惯了这里的生活，大部分时间浑浑噩噩，却也不必去思考面对那些令自己痛苦的人和事。可是如今他既然知道了魏辰并没有死，那么他就不能再躲在黑塔里去逃避自己的责任。不管如何，他都曾是魏辰的匹配哨兵，正是因为他没有保护好魏辰，才会导致对方下落不明。魏辰留在他精神海里的那朵玫瑰一定暗示着什么，只有自己将他救回来，才能搞清楚一切。 韩君这副坚定要离开黑塔的态度让林少安莫名感到高兴，他实在厌恶对自己施压的秦永年，既然对方让自己问问韩君的想法，那么他就这么照做了，而韩君的回答令他很满意。 “太好了，你这个**烦终于要离开黑塔了。我总算能好好睡个觉了。”不知多少次，林少安都在半夜被人叫回黑塔替病情忽然加重的韩君进行急诊。 韩君轻笑了一下，他对于林少安的揶揄与嘲弄早已习以为常，不过当他看到赵弘光脸上那溢于言表的喜悦之时，心里又重重地沉了沉。在赵弘光走进这间病房的时候，韩君确定自己似乎看到了一些并不存在于现在这个时间点的画面。 画面上，他手握战刀刺入了赵弘光的胸膛，与对方脸上流露出的惊愕不同，自己的脸上居然是那样一副冷酷的表情。 就在自己向林少安询问了关于哨兵预知未来与看见鬼魂的能力之后，居然会看到这样一副场景，这件事未免太过不同寻常。出于某些顾虑，韩君不敢将这一幕告诉林少安，更不想吓坏赵弘光。 “怎么了，哥哥，要离开黑塔了，你难道不开心吗？”赵弘光看到韩君的脸色突然一变，丝毫没有多想。 “开心。”韩君点了点头，冲赵弘光温和地一笑，不知为什么，每次看到赵弘光那张带着年轻人特有稚嫩的笑容时，他的心情也随之放松了不少。他忽然有些怀疑是不是因为自己精神壁垒的问题，才导致自己看到一些奇怪的幻觉，就好像他狂化的时候也会将周围的一切都视作毒蛇猛兽，只想攻击一样。 韩君如此开解着自己，他猜想或许那真的只是幻觉吧，毕竟自己在这三十多年前，从没有出现过对未来的窥探以及与鬼魂交流的情况，魏辰如果没有死的话，当然更不会有鬼魂想来看望自己。 既然内部调查没有显示韩君有什么问题，黑塔也正式公布了韩君的狂化症得到治愈的事实。 这个消息在塔区内引起了巨大的轰动，异能者们对此雀跃不已，这些年来，以自由之翼为首的反政府武装一直挑衅攻击政府，也给异能者们带去了诸多困扰，他们相信，当韩君这位昔日缔造传奇的首席哨兵从黑塔离开之时，也是圣内伦萨塔区再写辉煌之时。 不过同样的消息却在联合政府管理的安全区内却并没有收获塔区内同样的喜悦。 因为之前频频发生的治愈狂化病哨兵复发伤人事件，令普通人们对异能者的不满与警惕达到了和平后的最高值。 虽然异能者的家人们大多数也是普通人，但是也总有那种怀着非我族类其心必异的人，他们抗议反对让异能者获得与普通人一样的权利，认为可能随时对普通人发动攻击的异能者就应该被圈养在塔区里，而不是堂而皇之与普通人混居在安全区，与他们共同享用饭店与游乐场。这些人为了抗议政府对异能者的优待，甚至特地组建了一个名为蜥蜴会的组织，他们定期集会游行，要求政府严格监控在安全区居住生活的异能者们，并限制异能者们的权利，尤其是容易失控的哨兵。 或许是韩君不予追究的态度，也或许是苏薇是塔区功勋哨兵遗孤的原因，又或许是因为塔区向来不介入对普通人的处罚，最后苏薇在被警告与教育了一番之后被遣送出了塔区，并被收缴了塔区出入证，以后再也不会有机会进入这个异能者们聚集之地。 但是韩君与塔区的宽容，并没有让苏薇内心的仇恨全然消失。 她依旧憎恨韩君，憎恨对方为什么可以那么残忍地杀死自己的父亲。 无法消弭的恨意让她加入了蜥蜴会，哪怕她自己的父亲也曾是一名异能者。 当她听到韩君的狂化症居然治愈了之后，她首先的反应是吃惊，接下来却变得十分冷静。 “既然他的病好了，那么就该让他面对自己的罪行了。”苏薇看着坐在她对面的男人，平静地说道。 第37章 落水狗 “呵，小丫头，不过你也要明白，韩君可不是那么好对付的，想保他的人也不少。”苏薇对面的男人笑了笑，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了一张冷峻的脸，这个男人不是别人，正是现任首席哨兵凌峰。 凌峰并没有像韩君或者尹飞渊那样选择在安全区居住，哪怕付甜甜不止一次缠着他想要在安全区买房子定居。 可就像普通人排斥异能者那样，凌峰也打从心底里不太看得起这些能力平平的普通人，但是对付韩君，他意识到利用这些人，或许会比自己出手更有效果。 塔区一直不希望联合政府太过于干涉异能者，可狂化哨兵已经危及到了安全区的民众，就冲这一点，塔区也无法反对联合政府出手干预。而就目前的情况而言，韩君这个最危险的狂化哨兵正是联合政府最需要提防的对象，如果再让民众们知道这位看似无害的哨兵手上沾满了自己同伴的鲜血，那么可想而知，这个曾被普通人也当作英雄一般看待的哨兵，必定会在一瞬间堕落成魔鬼。 “要不是塔区包庇他，他早就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这一次，我不会再让他逃脱了，段总督前几天才发布了新的政令，凡是在安全区内犯罪的异能者，今后将不再交还塔区，而是按照联合政府的法律处置。他不仅仅杀了我父亲，还杀了其他无辜的人，就冲这一点，我们也有足够的理由请他吃官司。”苏薇将凌峰给她的几张照片小心翼翼地收了起来，这几张照片是当年那场守护者几乎全灭事故中的受害者遗体照，和苏薇的父亲一样，他们的遗体上也留下了致命的刀痕。而曾经担任首席哨兵的韩君手持战刀迎风而立的英武姿态，早已深入人心。人们都坚信韩君手中的刀是用来守护大家的，可谁又曾想到，也正是对方手中的刀，夺去了战友的生命。 “不过你为什么要帮我？”苏薇对凌峰的目的感到好奇，按理说对方也是哨兵，更是目前塔区最高层的领导者之一，作为塔区的核心成员，拥护塔区的决定显然要比维护正义更重要。 凌峰戴上了墨镜，他平时很少来到安全区，他甚至觉得这里的阳光都比塔区的更为刺眼。 “你的父亲，我也认识，但是仅仅是认识而已。所以我要是说为了父亲，你肯定也不会信。不过请你相信我，我们对韩君都有共同的仇恨，你说得对，他应该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价。”凌峰压低了声音，他今天是悄悄出来与苏薇会面的，为了避免被付甜甜发现，他得赶紧离开回塔区了。 “你会做好这件事的，会吗？”凌峰在起身离开之前，又问了一句。 苏薇以自信的笑容回应他道：“一定会的。只要他敢迈入安全区，这只落水狗，就别想有好日子过。” 凌峰点了点头，他对苏薇的话表示了认同：“呵，落水狗？这个名字倒是挺适合他的。那我就拭目以待了。” 杜望很快就从秦永年哪里得到了对韩君调查的结果。 “既然没有异样，那是不是可以暂时放下对韩君的怀疑，至于魏辰……他一直没有再出现过，如果他真的是自由之翼的人，似乎也不至于会这么低调。不过我得说还好他没有再以自由之翼的成员身份出现，联合政府那边估计巴不得能抓到我们的小辫子呢。”杜望冲泡了两杯咖啡，将其中一杯送到了秦永年的手边。 “你也是……为什么偏要去刺激韩君，知道他没有说谎不就够了吗？” 光是看到秦永年脸上的伤痕，杜望就觉得隐隐作痛。 秦永年揉了揉自己的伤口，冷笑道：“不拿出点最刺激的东西试探他，谁知道他会不会是在演戏呢？” “黑塔那边已经准备批复韩君的离塔申请，他在那个活地狱里面已经待得够久了，如今既然他的狂化症被认定为治愈，那么我们也没有理由再把他关在里面了。毕竟，他不是犯人。”想到自己曾在留下韩君一命或是安乐死对方之间徘徊良久，得知韩君已经达到离塔标准之后，杜望竟有些恍然，看样子，人的命运有时候还真是难以捉摸。 “放他出去真的好吗？他就是个野兽。”秦永年仍不肯放弃想要将韩君继续隔离在黑塔的念头，但是他也不能明目张胆地去劝说执委会那帮人将韩君继续留在黑塔，除了对韩君心怀恨意的凌峰外，他估计没人会支持自己的看法，包括面前这个与自己有深交的老家伙。 “相信现代医学吧，黑塔那边出的结论从没有过问题。至于，最近在安全区出现的哨兵狂化伤人事件，我倒是认为那和自由之翼这些居心不良的组织有关，他们总得给我们找点麻烦才高兴。”对于出现在安全区的哨兵狂化伤人事件，杜望已经接收到了来自联合政府的调查报告，政府的医生在被荣誉处决的哨兵体内发现了一种催化**物，这种药物可以让精神海受损过的哨兵们在瞬间陷入狂化状态，并因为可怕的狂化症而对周遭的人无差别攻击。 杜望在得到这份报告之后，立即指示黑塔对韩君也进行检测，不过不知是不是因为离韩君发病时间过去了好几天，这几天里，对方体液一直在进行循环与排泄，导致了药物被过滤稀释或是排出体外，难以再检测出来。当然，除此之外，还有可能是韩君的狂化与催化**物无关，毕竟对方当时正处于患病状态，随时会狂化发作也是正常的。 相较而言，杜望自己倒是宁可相信后一个原因。不然的话，那岂不意味着塔区内戒备最为森严的黑塔之中混进了敌人。 “就我目前了解的情况而言，韩君他自己是想离开黑塔的。”杜望补充说道。 “不管怎样，我还是建议对他做好监控，万一他真给我们惹出什么麻烦来了呢？”秦永年皱了下眉，他觉得杜望今天冲泡的咖啡有些太苦涩了。 “爸，我回来了。”一个年轻的声音在门口响了起来。 杜若已经好几天没着家了，他今天想回家换一双球鞋。本来嘛，他就不喜欢住在塔区，尤其是被誉为塔区核心的一号白塔里，一丝不苟的工作人员穿梭其中，高科技带来便利的同时也驱散了人的气息，冰冷的机器，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充斥着在这栋白塔里，就像一座洁白的监狱，将众人囚禁其中。 他倒不是想挑杜望在家的时候回来，只是他开门的那一刻就看到了杜望以及秦永年的身影。 “秦叔，你也在啊。”杜若大大咧咧地走进来，冲秦永年打了个招呼，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就被对方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吸引住了，“这是谁干的？！” 杜若的嗓音里跳动着愉快的音符，是个人就能听出来他欢快的语气。 秦永年拍了拍眉骨处包扎着的伤口，冷冷地说道：“除了塔区的首席哨兵外，我想还没有人能够伤到你秦叔。” “凌峰？他疯了吗？你干吗和他打架，算起来，你不是他的前辈和上司吗？”杜若哑然失笑，他还想过要不要加入守护者，现在看来守护者的头儿简直就是个神经病一样的存在嘛。 “是韩君。黑塔里那个。要是凌峰的话，那我倒不用这么狼狈了。”秦永年把杜若看作自己的儿子一般，对方很小的时候就觉醒为了哨兵，然后被杜望慌慌张张地抱来找自己，毕竟杜若的母亲只是一个普通人，而杜望又是个向导，当时身为首席哨兵的自己自然被对方看作了儿子的启蒙老师。 “韩君？他不是脑残了吗？你怎么会被一个脑残打成这样……”杜若没有接触过狂化哨兵，但是根据别人的描述，他简单地将哨兵狂化归为了脑残，精神海乱掉了，不就是脑子残疾了吗？ 杜望对于性格完全不像自己的儿子表示出了强烈的不满，他将咖啡杯重重地放在桌上，打断了对方。 “杜若，我不希望再从你嘴里听到诋毁塔区哨兵的言辞！以及……我说过，你不想以后自己也患上狂化症的话，最好尽快找个向导匹配，让她为你构建稳定的精神壁垒。” “爸，我就随口那么一说嘛。对了，之前我申请了匹配测试，我的第一顺位向导是个叫赵弘光的家伙，不过他好像对我没兴趣。说来也巧，他好像在给韩君做治疗，八成是想和韩君匹配吧。”杜若对于赵弘光不愿和自己匹配这件事并不感到失落，因为这几天他在安全区内专供异能者消遣的夜店里，已经勾搭了好几名愿意和他匹配的向导，就算匹配度低些，但是向导疏导安抚的能力毕竟摆在那里，再加上自己这么有实力，只要稍微有点精神支援就够了。 “赵弘光，居然是他吗？那小子的确对韩君很有好感，我看得出来，那不仅仅是高匹配度造成的。”有时候一名向导能同时高匹配上多名哨兵并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只是想到赵弘光居然也是自己儿子的第一顺位匹配向导时，杜望还是感到了一丝吃惊，以及遗憾。赵弘光是个多好又多有能力的孩子啊，可惜不是匹配上狂化病患者，就是匹配上自己这个真脑残儿子。 第38章 真正的目的 “我看赵弘光那小子有成为首席向导的潜质，把他配给韩君可惜了。”秦永年在一旁插嘴道。 “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匹配，向来是自由双向选择，这也是塔区建立之初为异能者们确定下来的规矩。”杜望又看了眼杜若，作为父亲他当然希望自己的儿子能匹配上一个像赵弘光那么靠谱的向导，可是现在的事情很明显，人家赵弘光大概压根就看不上这个聒噪又幼稚的家伙。 接着，杜望不满地盯着杜若那头齐肩的长发，开始说教：“杜若，你这副样子像什么话？在哨兵学院学习的时候，你们的导师难道没有教你不要留奇怪的发型吗？！一旦遇到战斗场合，你这头长发肯定会成为你的累赘。我可不想见到你被敌人揪住头发狠狠揍一顿。” “狠狠揍一顿”这个结果在杜望的口中说来显然是轻了，在塔区现存的战斗记录中，现役哨兵一旦遭遇自由之翼这个级别的敌人，全身而退的情况很少。自由之翼那帮执着于建立新秩序的异能者们，有着坚定的信念以及残忍的心性，有时候他们宁可牺牲自己，也要为塔区造成伤亡，这伙坚定的反政府武装为了散布恐怖可以说是相当不择手段了。 自由之翼最著名的一场战斗便是五年前那桩几乎全灭塔区“守护者”的惨案，这个突发事件几乎让全世界二十四个塔区的联合政府都感到震惊。那时候，圣内伦萨联合政府新型外骨骼战斗辅具正大批量地投入使用，有了这个可以大幅度提高普通人能力的战斗工具，一度让联合政府产生了减少对塔区军队依赖的想法，然而就在联合政府认为他们掌握了与异能者作战的秘密武器之时，自由之翼将政府军的一支精锐部队围困在了安全区外的一处重要据点，效忠自由之翼的异能者们用自己可怕的能力让政府军明白了外骨骼辅具并不能让普通人也拥有与异能者一样的力量，为了减少政府军的伤亡，最后联华合政府不得不向塔区求助。 当韩君自信满满地带着守护者的精英们赶往战场之时，他们在自己本该隐秘的根据地遭到了自由之翼的突袭。 异能者与异能者之间的战斗，远远比普通人之间的战斗要更为血腥残忍。 结果就如杜望早已知晓的那样，韩君因为精神链接被强制切断，而当场爆发狂化症，敌人死在了他的刀下，守护者的同伴也死在了他的刀下。这也是圣内伦萨塔区有史以来，所遭遇的最为严重的哨兵狂化事件。 因为守护者吸引去了自由之翼的主力，被自由之翼围困的政府军总算找到机会冲出了重围。 当然，事后他们才意识到自由之翼一开始的目标或许就不是他们，他们围困政府军精锐，不过为了引诱更为精锐的守护者步入圈套，真是好一招围城打援。 不过，这件事情并非只有消极的影响，至少在那之后，联合政府意识到异能者只能由异能者对付，普通人即便依靠高科技武器也很难介入这场从本质上就不公平的战争。 自由之翼为首的反政府武装与塔区的争斗由来已久，这看上去就像异能者之间无法弥合的伤痕，而现在，杜望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儿子成为因为奇怪的发型而牺牲在战场上的哨兵。 “别小看你儿子。可不是谁都能抓住我的头发的。”杜若抬手撩了一下自己那头飘逸的长发，他用了不少发胶，让自己的发型看起来冷酷又潇洒。 接着，在杜望朝秦永年递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之后，杜若感到自己的头皮一紧，他那头引以为傲的头发已经被秦永年攥在了指间。 “痛痛痛！老鬼你放开我！要秃掉了！”杜若不敢随意挣扎，生怕自己的头发会因此被扯掉一大簇，要是发型变成地中海的话，他宁可现在就从窗户跳下去。 “这就是你说的让我别小看你？你秦叔叔都五十多岁了，已经到了能力衰退的年龄，你这个年轻力壮的哨兵在他面前却还是反应这么迟钝。”杜望失望地叹了口气，要是他出手的话，精神攻击的威力估计能直接让这小子疯掉。 “妈的，叫谁老鬼呢？！”秦永年在松开杜若头发的时候，顺势在对方后脑勺上狠狠拍了一下。 杜若赶紧捂住了自己的后脑勺，这个模样俊美的年轻哨兵看上去着实有点可怜，属于年轻人的骄傲与自信，都在瞬间被摧毁了。在感到颜面扫地的同时，杜若决定对父亲反戈一击。 “我还不是跟我爸学的，他平时在我面前总叫你老鬼。”杜若抱怨着嘟囔了起来，不时偷偷瞥一眼秦永年的表情。他虽然知道秦永年是杜望的好朋友，可是对方和父亲之间也似乎并不总是那么对盘。 “子不教，父之过。”秦永年冷冷瞪了眼杜望。 “好了，都给我闭嘴。这是我的家，要我赶你们出去吗？”杜望决定拿出自己身为塔区领导人的权威，在这套塔区分配给他的屋子里，他有资格让任何人闭嘴。 最后，屋子里的争吵终结于一通来自联合政府总督办公室的内线通讯。 经过扩音器的通讯设备那头传来了段志安总督那冷硬的声音。 “杜执行官，我听说塔区之前的首席哨兵韩君在申请离开黑塔？你们确定他的病情已经得到了控制吗？据我所知，他是塔区里罹患狂化病最久的哨兵。”段志安的声音里透露出了他目前的担忧。 “总督先生，正因为塔区有一套对无法治愈的狂化病哨兵安乐死的条例，所以一直被驳回安乐死申请的韩君才会成为患病最久的哨兵。根据黑塔的反馈，他目前的狂化病已经得到了有效控制，精神壁垒也已经被修复了。”杜望猜想肯定是黑塔的监察官将韩君的消息告诉了段志安，看样子，外面的联合政府也是挺关心这位前任首席哨兵的。 “我不管他是不是被治愈了。现在安全区狂化哨兵复发伤人的事情已经好几起了，安全区的民众们要求我们提供一个名副其实的安全生活环境给他们，所以我建议你们最好别这么快让韩君离开黑塔。” 杜望对于这位上任之后就竭力想破坏约定条例，插手塔区事务的总督大人感到了一丝不满。 他平静地告诉对方：“抱歉，总督先生，就像塔区独立于联合政府，享有自治权，而黑塔对于塔区而言也是一个独立的个体，塔区内的病患提出安乐死时固然要得到执委会的审核批准，但是要阻止一名治愈的病患离开黑塔，却不在执委会的职责范围之内，更不在联合政府的管辖范围之内，希望您明白这一点。” “瞧你说的，我这不都是为了大家好吗？安全区最近有不少针对异能者的抗议活动，民众指责你们将不确定是否治愈的狂化症患者放了出来，并导致他们在安全区发病伤人。” 杜望有些愤怒地打断了段志安的指责：“恕我直言，总督先生，这简直是一派胡言！又是那些仇视异能者的蜥蜴会搞出的事情吧？！这么多年来，黑塔都是按照严格的标准在为狂化哨兵进行治疗，并在彻底评估他们状态之后才会让他们离开，在这之前，安全区什么时候遭遇过患病哨兵的攻击了？！再说了，来自联合政府的调查报告里不是清清楚楚地写了那些被荣誉处决的狂化哨兵体内发现了一种催化**物，正是这种药物才让他们的旧病复发，精神壁垒在瞬间崩溃。而出现这样的局面，是塔区也不想看到的！我们派出去的人，不得不杀死自己的同伴，这种事情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却有人拿它来做攻击塔区的工具，实在太令人心寒了！” “冷静点吧，杜执行官。是的，这件事的背后或许有着那些该死的反政府武装在作祟。但是究其原因，毕竟是只有患过狂化症的哨兵才可能遭遇这样的风险，而他们在承担风险的同时，安全区的普通人公民们不也要同样承担风险？作为圣内伦萨的总督，我必须提前向你们提出合理的建议，至少不要再让患病哨兵脱离必要的监控，这既是为了他们的安全，也是为了更多普通人的安全。对于这样的悲剧，难道联合政府又想看到吗？” 听出段志安言语里的让步，杜望也不好再让自己的愤怒继续发酵下去，他叹了口气，在秦永年那充满了鼓励的目光中，对通讯器那头说道：“我们会考虑您的提议的。” “呵，是那个段总督吗？我怎么觉得他就是蜥蜴会的人，自从他上台后就一直针对塔区，甚至想要插手塔区内部的管理。我们已经将逮捕审讯安全区犯罪异能者的权力交给了他们，这还不够吗？”在杜望与段志安的谈话以不快的气氛结束之后，秦永年冷哼着将桌上的苹果拿在了手里，随手擦了擦就塞到了嘴里。 “别把矛头针对向政府，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和平来之不易。”杜望提醒了秦永年一声，在儿子面前，作为塔区领袖，他必须向对方传达一个基本的理念——这个世界只有异能者与普通人和平相处，才能给大家带去安稳幸福的生活。 “不过，他说的话也没错。如果自由之翼在针对患病哨兵做手脚，那么的确我们得监控好曾罹患过狂化症的哨兵们，一旦他们出现什么特殊情况，我们也可以及时掌握，甚至及时拯救他们的生命。非要对他们进行荣誉处决这样的行为，还是太过惨烈了。”杜望又发出了一声叹息，在担任圣内伦萨塔区首席执行官的十年之间，他愈发感到肩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了。与此同时，啃着苹果的秦永年陷入了别样的思绪之中，想起无论如何也不愿承认魏辰叛变的韩君，他竟是忍不住轻轻一笑。 第39章 监护人 针对治愈哨兵离开黑塔的新规定很快在塔区执委会的圆形办公室里提上了议程。 “联合政府的意思很清楚，他们希望我们对凡是罹患过狂化症，并被初步治愈后离开黑塔的哨兵们加强监控。但是这样的监控我认为也只能控制在一定时间之内，毕竟塔区没有那么多额外的力量用在病人身上。”杜望环视了一眼在场代表了塔区各个部门最高权威的执委们。 凌峰一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一手不时揉一揉自己的鼻梁，他猜想这个规定或许是针对韩君而提出的。 “这么麻烦的话，就别让他们离开黑塔不就好了。”凌峰倒是希望韩君一辈子都被关在黑塔里，以此赎清罪行，当然对方要是真敢迈出黑塔，自然还有另一出好戏可看。 “凌队长，你得明白，当初塔区的建立就是为了捍卫我们异能者的自由与人权，黑塔只是治疗机构以及关押重犯的机构，任何治愈的、没有犯罪的哨兵，都不应该一直被关在那里面。”杜望对凌峰的态度十分耐心，他猜想对方终究还是因为太过年轻气盛，才总是将个人情感凌驾于规则之上，在这一点上，前任首席哨兵韩君倒是做的不错，对方看似总是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却从未主动破坏过塔区的规则，就连被送入黑塔之后，即便对方明明有的是自杀的机会，也仍然按照黑塔规定乖乖地提交安乐死申请。 凌峰垂下眼，一丝不屑的目光被他隐藏得恰到好处。 “呵，没有犯罪？那些被荣誉处决的哨兵们死得可是真冤枉。”凌峰的言语里没有指出特定的人，可在座的执委会委员们都心照不宣地陷入了沉默。那场导致“守护者”几乎全灭的惨案背后，少不了那个人的身影。 最后，还是秦永年咳嗽了一声，打破了这令人尴尬的沉默：“好了，凡事都有例外。我们异能者之间一定要团结，我们所做的每一个决定也都是为了大局着想。本来黑塔的设立就已经招致了不少流言蜚语，认为它是塔区用来打压异议人士的机构，如果要是真的不让已经治愈的哨兵离开，那么塔区的哨兵们也自然会为此感到寒心，他的家人朋友伴侣们又会如何看待我们呢？”尽管秦永年也像凌峰那样想过，将韩君一直软禁在黑塔里，可是正如他自己所言，为了大局，有时候他也不得不做出一定的让步。 “景龙，你来说说黑塔对此采取的应对措施吧？”杜望已经疲于争辩，他看见众人似乎没有再像凌峰那样赤裸裸地表达出不满与反对之后，就看了眼坐在自己不远处的黑塔管理中心主席李景龙。 李景龙清了清嗓子，他的手里已经拿好了一份相关的文件，那是昨晚他与其他几名执委在一号白塔杜望的居所一起制定的初步方案，如果今天在座的执委对此没有意见，那么就可以通过并实行了。 “首先，要确保这些患病哨兵不能脱离塔区或是联合政府的监管，所以在他们离开黑塔之时必须接受电子芯片置入。其次，为了保证他们的精神海不再因为受到外界的刺激而轻易崩溃，凡是要离开黑塔的哨兵，都必须有一名与之精神链接的监护向导。这个条件是稍微苛刻了一点。”李景龙抬头看了看在座的执委们，果然，他们之间顿时对此有了一定的争议，开始交头接耳地讨论起来。 “塔区的向导本来就人手不够，还要给他们安排监护向导，会不会太过浪费资源了？”有执委质疑道。 坐在杜望右边的顾佳接过了这个问题：“这一点无需太过担心，因为很多正常哨兵因为匹配度不合适的原因，最终都选择使用向导素以及疏导仪进行精神疏导，所以向导管理中心这边还是有不少向导都能抽出手来帮忙的，再说了，毕竟能治愈离开的哨兵其实也不多……” “的确，目前黑塔对于游离病的治愈率是90%，但是对于狂化症的治愈率却只有30%左右。所以实际上，能够被确诊为治愈离开黑塔的哨兵并不多。”李景龙轻叹了一声，在黑塔中，他已经签署批复过很多张安乐死申请书了。 “我看，要不直接说重点吧？你们准备怎么监控韩君？我们塔区里有可以监护S0级哨兵的向导吗？”上次去了黑塔帮助安乐死无法治愈的病人之后，凌峰估摸着黑塔之中目前能够离开的人恐怕只剩下韩君一个了，因为其他可以离开的已经在集体安乐死之前被匆匆送了出去。 “有啊，我们向导管理中心不是才进阶了一位S1级的向导吗？而且，他正好是韩君目前的第一顺位向导，由他做韩君的监护人再适合不过了。”顾佳微笑着看向了凌峰，一只雪貂攀爬在这位美丽端庄的女性向导肩上，黝黑的眼珠闪烁着聪慧的光芒。 韩君离开黑塔的申请最终得到了批复，有了林少安的证明，他的狂化病被暂时认定为治愈，符合出塔标准。 “你在黑塔里所接受的治疗，必须对外保密，如果一旦泄露，你将会触犯塔区泄密罪，到时候等待你的地方还是这里。所以，韩君，希望你出去后，不该说的话就少说一些，可别像在黑塔里这样口无遮拦。” 林少安将一份保密书和一支笔递到了韩君的面前，态度冰冷地提醒了对方一句，黑塔地面上的部分是塔区的治疗场所，而地面之下的部分却是塔区里关押重刑犯的监狱。韩君接过笔，在保密书上郑重其事地写下了自己的名字，不过因为太久没有握过笔，这位前任首席哨兵的字体显得有些凌乱。 “放心吧，我不会把你虐待我的事情说出去的。” 韩君将签好的保密书交还给林少安的时候，冲着对方露出一个戏谑的微笑。 林少安不屑地从鼻腔里喷出了一声轻哼：“快滚蛋吧。我可不想再伺候你这么麻烦的病人。” 面对这位脾气古怪，又多次拯救自己于生死之间的医生时，韩君除了抱怨之外，他对林少安更多的情感还是出自感激。 “不管怎样，都多谢你了。”韩君伸出手，一抹由衷的笑容挂在了他那张英俊的脸上。 “废话真多。”林少安轻嗤了一声，他瞥了眼韩君那只有力的手，把手伸过去和对方紧紧握在一起的时候，仍忍不住要讥讽一句，“你什么时候变得和那个小子一样这么老土了？感谢就感谢，还握手……” 那个小子？韩君很快明白了林少安说的人是谁，他转过头，看到了站在门外眼巴巴望着自己的赵弘光。 说实话，韩君并没有想与赵弘光匹配的意思，哪怕他已经知道对方是自己目前的第一顺位向导，95%的匹配度比魏辰92%的匹配度还要高，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哨兵，韩君当然清楚与赵弘光进行链接，对自己有百利而无一害。 在世人面前，韩君俨然已经是一名鳏夫，塔区对外宣称魏辰尸骨无存，说不定还有善良的人为他悲惨的爱情流下过眼泪。可如今既然自己已经知道魏辰或许并未离世，甚至对方可能是自由之翼的人之后，冷静下来的韩君决定依靠自己的力量找出真相。要找出真相的第一步，就是离开黑塔，离开塔区。 不过韩君也察觉到了塔区似乎对哨兵容易失控的力量十分忌讳，在签署这份保密协议之前，他首先接受了电子追踪器置入手续——一枚指甲大小的追踪器被埋进了他的大腿根部，有了这东西，就好像为野放的猛兽套上了无形的枷锁，他的一举一动以后都会被传送到哨兵管理中心，如果他一旦出现狂化状态，守护者将会根据他的定位最快赶到现场进行处置。 而为了保证自己的精神海能一直保持在稳定状态，他也不得不同意了黑塔让赵弘光做他监护向导的要求。 在三十五岁的这一年，韩君有了一个小自己十二岁的监护人。 他每周必须接受赵弘光的精神疏导，而在那之前，塔区更要求他与赵弘光进行稳定的精神链接，那是匹配向导时才会发生的事情。因为魏辰“死亡”，以及两人之间的精神链接断掉的缘故，他与对方的匹配已经被默认取消，而作为一名患过狂化症的哨兵，韩君的精神海即便已经修复壁垒，也会比普通哨兵更容易受到外界的刺激，所以稳定的精神链接是必要的。 “你可以让他进来了。” 韩君轻叹了一声，他并没有想到自己会在魏辰可能还在世的时候，与另一个向导进行精神链接，哪怕他并不讨厌那个大男孩。 林少安冲站在门口的赵弘光招了招手，不得不说对方真是个体贴的人，因为担心韩君会因为作为监护向导与他强制精神链接而感到不满，所以一开始，赵弘光甚至连门也没有进。他认为有必要留一些发泄情绪的空间给韩君，毕竟对方精神海中那朵玫瑰已经足以说明魏辰与对方的感情，要对方马上接受与自己精神链接，恐怕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第40章 精神链接 “哥哥，我之前并不知道黑塔会做这样的安排。他们要求我担任你为期一年的监护向导，如果一年内，你的状态稳定，塔区将撤回对你的监管，不过在那之前……我们必须进行精神链接……呃，等一年的期限到了，你如果不喜欢我与你链接，我们之间随时都可以断开……”站到韩君面前，赵弘光感到了一股压力，但他确定韩君没有打开哨兵的狩猎气场，或许对方天生就有这样一种令人敬畏的力量。 韩君并没有如赵弘光想的那样表现得十分沮丧或是抗拒，他看着结结巴巴试图解释并宽慰自己的赵弘光，目光温和却也有些无奈，他伸出手，轻轻抓住了站在赵弘光肩头蹦跶着的肥啾。 这只小肥鸟并不害怕韩君，甚至在对方的掌心舒服地抖了抖毛，它已经习惯了韩君身上散发出的哨兵素。 “这个小家伙真可爱，我相信小白会喜欢它的。”精神链接将会让哨兵与向导的精神体产生近似于依赖的情感反应，韩君这句话，已经默许了赵弘光对自己进行精神链接。 为韩君进行精神链接要比为他进行壁垒修复简单得多。 因为高匹配度的缘故，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几乎毫无阻碍地就进入了对方主动收敛起精神屏障的精神海，然后开始一点点缠绕包裹住那座傲然屹立的黑塔，那里也是韩君精神壁垒形成的最关键部分。 “我要开始了。”赵弘光在正式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埋入韩君的精神壁垒之前，轻轻地提醒了对方一句。 “嗯。”韩君平静地闭着双眼，他努力控制着暂时失去屏障的精神海，一点点地接纳着缠绕着黑塔的银色丝线，十多年前，也曾有这样温暖而明亮的精神触须缠绕上自己的黑塔。 在获得了韩君的允许之后，赵弘光对自己的精神力不再做任何保留，他深吸了一口气，攀附在黑塔上的精神触须顿时发出了更为耀眼的光芒，但是那光芒不过是转瞬即逝的美丽，刹那之间，这万道光芒全部融入了那座黑塔之中，属于向导的精神触须以及属于哨兵的精神壁垒，在这一刻，彻底融合，达成链接。 韩君缓缓睁开双眼，他精神海中的黑塔忽然涌出了一股强大的力量，银色的光屑从黑塔之中飞散而出，如星尘般径自飞向了精神海的边缘，一面面泛着微光的无形精神屏障顿时拔地而起，将这片气势恢宏的精神海温柔地包围其中，而受到这股精神力感染的白虎也雀跃地奔跑着，一点点恢复了生机。 最后，这只体魄强健、神态威严的猛虎跳上了一块险峰，仰头发出了一声长啸。 而赵弘光的肥啾也趁势飞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中，稳稳地落在了白虎的头顶，学着对方咆哮那样发出了一串欢快的啁啾声。 “小光，你做得很好。”韩君笑着拍了拍赵弘光的肩，与对方达成精神链接之后，他的精神屏障的稳定性与牢固性明显大幅度提高，这也意味着之前他为了不让脆弱的五感受到过度刺激，而不敢做的许多事情，现在都可以做了。 赵弘光还没有从第一次与哨兵的精神链接中完全回过神来，精神触须将韩君黑塔中那些深邃而隐秘的情绪一点点地回传了给他，而他一点点感知到了对方那些复杂的情绪，喜悦、欣慰、痛苦、平静……，除此之外，他更感知到了对方精神海中似乎隐藏着的一股阴郁黑暗的力量。 很多人都认为哨兵是最可怕的，因为他们拥有过人的五感，以及完全凌驾于正常人之上的体能。实际上，向导能够探知人的精神世界，甚至控制或是摧毁一个人的精神这一点，比任何表面上所展示出来的力量都要可怕。 这一刻，赵弘光竟为自己所拥有的力量感到了一丝害怕。那股从韩君精神海深处所感知到了黑暗之力令他惴惴不安，这样令人充满了恐惧的阴郁力量本不该出现在韩君这样的英雄身上，而要不是自己能顺利与韩君进行精神链接，或许也就完全感受不到这股阴郁黑暗之力了。 “小光，怎么了？”发现赵弘光只是闭着眼流汗，韩君一时不明所以。 “呃，没事。大概有点太累了。”赵弘光听到韩君催促的声音，急忙抬手擦了擦冷汗，他的确被韩君精神海深处那股神秘的黑暗力量吓到了。 “没事就好。”赵弘光的不对劲也增加了韩君的不安，毕竟他之前才看到自己用刀捅了赵弘光，虽然，韩君不打算把这种没来由的幻觉当真，可考虑到顶级哨兵的确有预知以及与鬼魂沟通的能力，他也不得不有所顾虑。 “是不是我的精神海太多消极的情绪了？虽然你与我达成了精神链接，可是你并不需要时刻去感受到我的感受。这样对你来说，也是额外压力。实际上，我们一般是在面对敌人作战的时候，才会把链接通道打开。”韩君猜想肯定是自己那压抑消极的情绪影响了活泼开朗的赵弘光，作为一名异能者前辈，尽管他并非向导，可是他依旧能给对方提出一些有益的建议。 经过韩君这么一提醒，赵弘光这才想起自己在向导学院里学的相关知识，赶紧暂时将精神力转移回了自己的精神海中，这样一来，他的精神触须虽然依旧能为韩君的精神壁垒提供支援，可是却不会再轻易探知韩君的情绪与力量，这样一来，倒也算是尊重了对方的隐私。 虽然主人之间有意钝化精神链接，可是精神体之间的共鸣却因为精神链接无可避免地加深了。 赵弘光清清楚楚地看到肥啾叼着一大簇白色的毛发从韩君的精神海中飞了出来，对方已经迫不及待地要将它的战利品收藏回自己的精神海里。 “它们感情看起来还不错。”韩君不动声色地摸了摸自己的头发，扭头看了眼自己跟着追出口的白虎，对方原本鬃毛茂密的大脑袋上好像是少了一小撮毛。 “呜……”体格雄壮的白虎像只小猫似地在韩君面前弱弱地叫了一声，试图向主人求助。 “乖，会长出来的。”韩君无可奈何，只能摸着白虎的脑袋出声安慰。 ——精神链接的第一天，局面似乎有些尴尬，但是让肥啾拔走白虎的毛，总比拔走韩叔叔的毛要好。 赵弘光之后在日记本上这样写到，为此，他还别具匠心地配了一副可爱的插图，除了叼着毛扑飞的肥啾和流着眼泪追赶的白虎之外，他下意识地还在空中画出了一根卷曲的毛，那根毛闪闪发着光，像是谁的梦想。 韩君被送到黑塔的时候，随身的物品并不多，所以他走的时候，面前只有一个小小的箱子。 箱子里装着韩君随身带的打火机、香烟、钥匙、钱包、墨镜以及破损的通讯器，以及一枚从他手指上扒下来的戒指。 当韩君看到那枚戒指时，一下愣住了，他不说话，也不动，就连眼底也看不出任何神采，就好像他又回到了那张医疗床上，任人宰割，不做反抗。 “你的战刀被武器管理所的人拿去保管了。本来，他们打算等你死后，就把那两柄战刀送去哨兵博物馆，作为第十四任首席哨兵的遗物展览来着，可谁知道你居然一直没死。”塔区的人都知道韩君对他那两柄一长一短的合金战刀爱不释手，林少安也以为对方是在因为没看到贴身武器而感到失落。 林少安的调侃，韩君充耳不闻，他怔愣了片刻之后，这才伸出手拿起了那枚不知为什么有些破损的戒指，戒面上那枚玫瑰形的粉色钻石已经不见了。 “这是我的结婚戒指。”韩君将戒指放在掌心，目光扫视过一遍又一遍。 林少安凑过去看了眼，无奈地撇了下嘴：“你被送来的时候，浑身都是血和伤，像个野兽似的只会大喊大叫，戒指上的钻石估计就是那时候不小心弄掉了吧。” “这样啊，看来找不到了。”韩君将戒指紧紧地攥在掌心，随后抄进了裤兜里，接着他拿起了那包不仅皱巴巴还沾着血迹的烟盒，里面竟还有两根幸免于难的香烟。韩君下意识地就要把烟摸出来点上，他已经五年没抽过烟了。 “不准在黑塔里抽烟。”林少安眼明手快地阻止了韩君。 韩君已经把烟塞进了嘴里，被林少安这么一说，他只好将烟屁股塞进嘴里咬了咬过了下干瘾。 “哥哥，收拾好了吗？塔区的车就要来了。”这时候，赵弘光从外面走了进来，他才去了趟李景龙的办公室，和其他部门派来的人商量讨论了一下接下来该如何照看好韩君，以及防范他会犯病的细节，虽然他认为这样有些多余，可是为了能让韩君顺利离开，他也只好表面同意那些苛刻的细节。 “你手里拿的什么呢？”林少安注意到赵弘光的手上多了一个小提箱。 赵弘光看了眼韩君，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是黑塔为哥哥准备的一些辅助药物，他们说，哥哥这出去了，可能还会有一些药物依赖。” 林少安好奇地打开箱子开了眼，看到里面装着注射器以及摆得整整齐齐的镇静剂药瓶，药瓶里蓝色的液体表明了这是黑塔中最高级的镇静剂，价格不菲。这种药的依赖性其实并不强，但是考虑到韩君的身体暂时还无法适应现在这种正常的生活，使用一些辅助药物倒也无可厚非，但是林少安知道上头的意思可不仅仅是为了帮助韩君适应新生活，而为了更好地控制住对方，一针下去，韩君就能持续昏睡十二个小时，足可减少一半的危险。 “二十四小时内顶多给他用一针，多了可能会导致呼吸衰竭。”林少安深感黑塔在韩君身上浪费了太多资源，虽然他是在提醒赵弘光别不小心把韩君给扎死了，可是语气态度却不太友善。 “嗯嗯，你放心吧。刚才他们已经给我说过了。”赵弘光赶紧看了眼韩君，对方正在收拾箱子里的个人物品，似乎并没有在听他们聊些什么，这也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 “还等什么塔区的车，跟我走吧。林医生，拜拜了啊。”韩君拿起自己的车钥匙冲赵弘光晃了晃，他的新车是五年前刚买的，当时花了四百多万通用贝拉，相当于普通人二十年的薪水。 “林医生那我们先走了！”和林少安简单地道别之后，赵弘光兴高采烈地跟上了韩君的脚步。 “别再回来了！”林少安没好气地目送着韩君和赵弘光一前一后地走了出去。 第41章 外面的世界 黑塔外的阳光对于韩君来说过于刺目了，他掏出五年前就戴过的那副墨镜架到了鼻梁上，这才稍微适应了外面的光线。 “哥哥，你这是打算去哪儿呢？”赵弘光看了眼站在自己身边的韩君，在黑塔里不是光屁股就是被绑着的对方如今穿着一身娜塔莎送的休闲运动装，头发梳得整整齐齐，胡茬也刮得干干净净，看上去倒真是年轻了不少。 韩君没吱声，出了黑塔也没那么多规矩了，他当即就点燃了自己没舍得扔掉的烟。 “咳咳……”五年没有抽过烟了，虽然精神屏障已经得到了加固，可韩君还是被呛得咳了起来。 “抽烟对身体不好，还是少抽点吧，哥哥。”赵弘光倒是不知道为什么身边这么多男人都爱抽烟，反正他是不喜欢的。 韩君斜睨了赵弘光一眼，对方这副说教的模样，莫名让他想起了那个人。 “这么快就在行使你的监护人权力了吗？”韩君笑了笑，将烟头扔在地上，伸脚碾了碾。关于离开黑塔的监护条令上明确指出监护向导有权力对被监护哨兵提出康复有利的建议，并要求其遵守，若是被监护哨兵不肯听从，监护向导可以申请塔区介入，并将被监护哨兵再送回黑塔进行矫正治疗。当然韩君这么做倒不是因为他认为自己不得不遵守赵弘光的要求，而是这烟好像过期了，味道不太对劲。 烟头刚一落地，附近突然响起了一声尖锐的电子音，一个圆柱形的机器人快速地移动了过来，然后从两侧伸出手机械手臂将烟头捡起来放进了“身体”之中，接着机器人只有一只眼睛的脑袋将韩君扫描了一番。 ——哨兵4187，韩君，你乱扔垃圾已经违反塔区公共卫生法第 二 章第三十七条，请你交纳罚款一万通用贝拉。 “这是什么鬼东西？”在进入塔区之前，韩君可没见过这样的机器人，不过五年的时间，已经足够改变外面的世界了。 “新的卫生监督机器人第三代。它刚才已经扫描过你，恐怕你的信息已经被传到塔区的监控中心了。所以，哥哥，你还是把钱交了吧，否则塔区执法队会找上门来的。”塔区对于正式服役之后收入颇丰的哨兵与向导们向来都是采取重金惩治的手段，以此约束他们必须遵守塔区的规定，而黑塔附近恰好是加倍惩治的重要地段。赵弘光倒是很想替韩君交罚单，可是他刚才向导学院毕业，一个月的实习金也刚好只有一万通用贝拉而已。 “执法队？名字倒是很威风。”塔区执法队作为维持塔区内部治安与管理的机构，一般由B级哨兵向导组成，战斗力中等，却时常“仗势欺人”，韩君没有狂化以前就经常因为在塔区内乱停车而被课以重金，不过他倒是没想到现在乱扔垃圾也涨价到一万贝拉了。 韩君不情愿地从自己的钱包里摸出了一张面额为一万通用贝拉的钞票塞进了向机器人张开的“嘴”里。 “他们这是在打劫。我一盒烟才200贝拉呢。” 韩君冲赵弘光摇了摇头，他刚要合上钱包，却又因为里面夹着的一张照片而陷入沉思。 “怎么了，哥哥？你不是要去开车吗？” 赵弘光敏锐地感觉到了韩君情绪的变化，他不动声色地挪了过来，偷偷探过了头。 韩君轻笑了一下，干脆将照片从钱包里拿了出来，他并不介意让赵弘光和自己一起分享手里这张充满了回忆的照片。 那是一张大合照，魏辰穿着一件并不合身的花衬衫站在中间的位置，他那张五官精致的脸上鲜有地流露出了一抹无奈的微笑，在他身边，伸出一只晒得黝黑的手臂紧紧搂住他脖子的人正是韩君，对方赤裸着上身，脖子上挂着一条粗大的金项链，几乎掉到了鼻尖的墨镜难以遮掩他眼里那如同小孩子一般兴奋雀跃的色彩，而魏辰与韩君身后还有许多张快活的脸，他们身后的蓝天白云与沙滩仿佛都被他们的热情所感染了，镀上了一层金色。 “我二十五岁那年和魏辰还有守护者的兄弟们去圣巴拉扬度假拍的，那是我和他的结婚纪念日。”韩君带着笑意解释道，他的指腹小心地擦过相片，就像在小心呵护这一份美好的记忆。 “那时候可真好。”韩君又补充了一句，伴随着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 “嗯，真好。”在赵弘光关于魏辰仅有的那些零散的记忆里，这位学长总是穿着一身笔挺的西服，神色冷静而矜持，甚至有几分令人不可亲近的孤高感，但是看到这张照片时，他这才意识到，原来看起来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魏辰学长也有着这么亲切的一面，当然，自从他从韩君嘴里知道对方还有一副挺翘的屁股之后，他就更难面对自己脑海中那个令人仰望的形象了。 “魏辰他……”韩君盯着照片上的魏辰，逐渐收敛起了戏谑的态度，秦永年透露的关于魏辰的下落，仍是他心里难以解开的结。而这个结，他必须亲自去解。 “他的屁股很翘，我知道的。学长超棒的，不管哪个方面都是。”赵弘光笑得很坦然，他收回了自己看向照片时不经意间带了些许羡慕的目光。 “呃？是啊，他的屁股很翘。”韩君愣了一下，也冲赵弘光笑了起来，有些秘密他差点就说出口了。 韩君依稀记得自己那辆花巨资买的狂野之春最后停在了塔区的公共停车场，为了到达塔区的中央区域，他和赵弘光上了一辆接驳车。 韩君一手搭在椅背上，转过身望向了窗外，离开黑塔之后，鳞次栉比的白塔出现在了韩君的眼前，就像一座白色的森林，宁静而悠远。在这片白塔森林中，生活着十多万名在役哨兵与向导，还有数十万注册或是未注册的异能者分散在安全区，与两亿多普通人混居在一起，而韩君在与魏辰结婚之后，作为一对有稳定精神链接的异能者伴侣，他们也选择了居住在更有生活气息的安全区。 那所他与魏辰共同购置的爱巢，想必早已落满了灰尘。 “哥哥，离开黑塔你开心吗？”赵弘光看见韩君似乎陷入了某种沉思，他担心对方会过于沉湎在悲伤的过往之中，主动出声打破了两人之间的沉默。 韩君点了点头，很快却又苦笑了一声：“也无所谓开心不开心吧。” “话说，塔区有要求你指定我的住处吗？” 韩君只知道自己一切都要听赵弘光的安排，不过有些事情，他还是想自己安排。 赵弘光想了想，老实地说道：“如果你有需要的话，我可以向塔区为你申请临时住所。” “那我可以回自己的家去住吗？”韩君轻描淡写地提出了这样一个请求。 实际上，这个问题赵弘光早就考虑过了，不管是韩君想在塔区，还是在安全区居住，他都可以向塔区管理机构申请一套合适对方的住房。如果有必要的话，他还可以让对方就住在自己家里，不过他倒是忘记了韩君这个地位的人肯定早就买好了房子。 “应该没问题吧，只要及时报备就行了。”赵弘光认为让韩君住在他熟悉的地方能够增加对方的安全感，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在塔区里，并不会发生安全区中那样的偷盗行为，韩君那辆限量的狂野之春仍静静地停在停车场的一角，表面上看起来完好无损。可是当韩君试着用车钥匙开门时，这才发现这辆价格昂贵的跑车已经因为放置过久而故障了。 “这年头什么都会坏。”韩君有些烦躁地踹了一脚车门，荧光绿色的车门上立即多了一个凹下去的脚印。在精神海康复之后，韩君身为异能者的肉体能力也在逐渐恢复，他只是忘记控制自己的力度了。 “要不我们还是乘坐磁悬浮车出去吧。”赵弘光平时都是使用公共交通工具，这可以节约不少钱，也很方便。 “看来只好如此了，本来还打算带你兜兜风的。”韩君挑了下眉，认命地叹了口气。 就在两人打算离开停车场去通往安全区的磁悬浮车站时，一辆紫色的车如同魅影一般停在了韩君和赵弘光的身旁。 “韩队长，你出来了？！”付甜甜兴奋地摇下了车窗，伸出指甲涂抹得五颜六色的手使劲冲韩君挥舞了起来。 韩君微微弯下腰，这才看清了这个浓妆艳抹的男人，在他和魏辰结婚不久，一直缺少匹配向导的凌峰最后还是选择了与付甜甜结合，毕竟高等级的哨兵要是有稳定匹配的向导的话，会更有利于他们在战场上发挥自己的能力。 “你好，你是凌峰的伴侣吧？”韩君有礼貌地向付甜甜打了个招呼，他还记得就是这个看起来怪里怪气的家伙在上次在凌峰冲自己发火时为自己说了好话。 “你们要去哪里呢？要不要我们送你一程？”付甜甜和凌峰刚打算回安全区的住处，是的，许多稳定结合的异能者伴侣都喜欢住在安全区。 “送个屁！”坐在驾驶位上的正是神色冰冷的凌峰，他一手把着方向盘，一手掐着烟，在停下车之后，就连正眼也没看过韩君。在听到付甜甜主动提出让自己送韩君之后，他狠狠地将烟头往地上一丢，猛地拉开了车门。 然而，不等凌峰对韩君冷嘲热讽一番，在停车场逡巡的圆柱形机器人飞快地移动了过来，然后用它那毫无感情的电子音对凌峰开出了一张罚单——哨兵6350，凌峰，你乱扔垃圾已经违反塔区公共卫生法第 二 章第三十七条，请你交纳罚款五千通用贝拉。 第42章 家 最后，韩君和赵弘光还是上了凌峰那辆喷涂成紫色的车，倒不是凌峰改变了主意，只是对方单纯不想被付甜甜用精神触须骚扰而已，一旦达成精神链接乃至肉体链接之后，再强的哨兵都难以抵抗自己匹配向导的精神入侵，而付甜甜显然很擅长这一招。 “多谢了，凌峰。”和赵弘光一起坐在后排的韩君摘下墨镜，冲凌峰友好地笑了笑。 “别谢我，我可不想送你。” 凌峰一肚子闷气地开着车，他每次见到韩君都会遇到些倒霉的事，五千通用贝拉就这样被那个该死的机器人吃掉了。 坐在副驾驶的付甜甜放下遮光板，自顾自地将对着遮光板上的小镜子开始补妆，今天他换了根亮紫色口红，只为了配凌峰这辆车。付甜甜翘起小指轻轻擦拭了一下不小心沾到唇角的口红，左后摆动着脑袋确认了自己的美貌毫无瑕疵之后，这才轻笑道：“好啦，别那么小气好不好，你可是首席哨兵，得有点胸襟。” “噢，对了，我还没恭喜你成为首席哨兵呢。我就知道，你这么优秀的人，迟早会在塔区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韩君往前一倾，真诚地向凌峰表达了自己的祝贺。 但是作为前任首席哨兵的韩君的祝贺却并没有给凌峰带去任何成就感，相反，对方甚至认为韩君这句话是在嘲讽自己。毕竟要是自己真如韩君说的那么优秀的话，在当初竞选首席哨兵之时，他就不会败给韩君了，最后更是连一心想要匹配的魏辰也不得不让给了对方。 “韩君，你能闭嘴吗？我不想听到你说话。”凌峰扭头瞪了眼韩君。 韩君一脸委屈地撇了下嘴，冲凌峰扬了扬下巴：“拜托好好看前面，我申请安乐死那么多次都没死成，要是因为车祸事故死在黑塔外面就尴尬了。” “哈哈哈，韩队长，你还是那么幽默。对了，这次出来之后，你有什么打算吗？我听说你好像不愿再担任塔区哨兵了？”付甜甜哈哈一笑，化解了空气里的尴尬。 “倒不是我不愿意，只是我毕竟患过很严重的狂化症，暂时还无法适应塔区的工作。”韩君说的倒不是假话，作为一名S级的哨兵，他所承担的无不是充满了危险的工作，而现在的他，本身更像是个尚未引爆的危险品，而现在塔区派出赵弘光作为自己的监护向导，很明显也只是希望自己老老实实地度过狂化症复发的观察期而已。 “你会好起来的，哥哥。”赵弘光一脸认真地看着韩君。 “哼，哥哥？这个称呼倒是挺亲热的。”原本沉默开着车的凌峰突然冷笑了一声，他从后视镜里看了眼神情疲惫的韩君，说道，“韩君，看样子你很快就会有新的匹配向导了。我是该恭喜你呢，还是该替魏辰感到不值。” 魏辰并没有死的消息只有塔区高层以及联合政府高层的核心人物知道，而被杜望认为性格过于急躁的凌峰并没有被告知这个秘密，他一直以为魏辰真的死了，而且是被韩君间接害死的。 要不是凌峰在开车，付甜甜的高跟鞋一定马上就踩到了对方的脚上。 “凌峰，你这人怎么回事？我认识你的时候，你不是这么阴阳怪气的啊！” “凌队长，你误会了。我只是韩君的监护向导，负责监控并照顾他病愈后的生活，为期一年，时间一到，他就彻底恢复自由了。是他不让我叫他叔叔……我才叫哥哥的。”赵弘光忐忑地看了眼韩君，他知道魏辰就是对方心底的一根刺，只希望凌峰这席话不会让韩君受到太大的刺激。所幸，韩君的表情并没有什么变化，他只是将手中的墨镜戴了回去，然后往后靠在了椅背上。 “凌峰，我觉得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韩君沉默了片刻，却最终因为魏辰两个字而无法继续沉默。 “误会？你自己做了什么好事，你不会真不记得了吧？”凌峰表情冷漠，他早就知道那场惨案的元凶是谁，不是什么自由之翼，正是韩君本人。偏偏对方以罹患狂化症为借口，竟表示完全不记得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那么多条人命，韩君一句不记得，就让他们死亡的真相随着尸体被深埋地下，而塔区内部凡是知晓此事的人都被要求统一口径，对外宣传这场惨不忍睹的血案是自由之翼所制造的，凌峰只是为魏辰、以及那么多死在韩君手里的兄弟们感到不值。 “你希望我记得什么？”韩君犯病被送入黑塔之后，并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关于那场惨案的真相，虽然他从苏薇的言语中已经听出了些许端倪，那也是他最不愿意相信的事实，不过他也知道自己不应逃避。 “凌峰，别再刺激韩队长了。他的病才好。”付甜甜感到了空气里两股呈现出对抗状态的哨兵素，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生怕韩君被凌峰这家伙给刺激得狂化症复发，他可是见识过韩君狂化模样的，不得不承认，他的男人打不过对方。 凌峰笑了笑，他并不想刺激韩君，毕竟这件事，他们早就安排好让其他人来做了，例如安全区那些对异能者充满了敌意的蜥蜴会成员，以及对当年那起惨案充满了好奇心的八卦媒体。 “什么也不记得的确挺好的。”一想到韩君不久就要被迫面对那些他一直逃避的残酷真相，凌峰的语气也变得轻松了起来，而一旁的付甜甜已经开始后悔邀请韩君他们上车了。 凌峰的车驶出塔区之后，将韩君和赵弘光扔在了韩君所居住的小区附近，然后一溜烟就跑了。 “凌队长和你有仇吗，哥哥？”赵弘光也是不明白为什么凌峰会一直那么针对韩君，按理说，他们都是同一个塔区的战友，彼此之间也有过许多合作，不应该闹到这个地步才是。 韩君不置可否地耸了下肩，他总不能对赵弘光说凌峰也喜欢魏辰吧。 赵弘光眼前这片小区是位于A1区的高级住宅区，据他老妈说过，这片住宅区的房子平均价格在1000万通用贝拉以上，如果他们家想要买一套的话，只能寄希望于觉醒为向导的赵弘光身上了，异能者的能力虽然令人畏惧，但是工资却是令人羡慕的。 韩君带着赵弘光在一栋两层的独栋别墅前停下了脚步。 “这就是你家吗，哥哥？”赵弘光问道。 “嗯。”韩君缓缓地点着头，他有些失望地看到围墙上的早已凋谢的藤蔓，院子里曾被魏辰精心照顾着的花田也只剩下了一片荒土，这个家，算是彻底破败了，就连主人也少了一个。 赵弘光倒是没有韩君心底那种悲观的想法，他只是想这房子打扫起来或许会有些费劲，而院子里那片土要是给自己老妈打理的话，说不定一年四季的蔬菜都不愁了，回头可以去问问老妈种些什么比较好，到时候从家里拿点种子洒上，要不了多久，这个院子，这栋房子，又会充满生机吧。 “咳咳……”一进门，赵弘光就被扑面而来的灰尘呛咳了，他捂着嘴，眯起眼环视起了这套已经久未有人住的房间，这套以白色为主基调的房子装修十分简约温馨，一些小的摆件透露着主人细腻而温柔的心思。 韩君摸到墙面上的中控开关摁了下去，流水潺潺的白噪音立即环绕在了屋中，而新风系统也随即开始运转。 “欢迎回家，韩君先生，我是您的智能管家阿鲁纳，好久不见。”力图模仿人类的机械电子音听上去总还是差点意思，但是这样的声音对于韩君来说却是无比怀念。 “嗯……我回来了。”韩君抬起头，对天花板上那个负责替自己管理整套房屋的智能机器人打了个招呼。 摄像头形状的机器人很快将红外线扫描镜头对准了赵弘光，在经过面部识别之后，它通过圣内伦萨的云数据终端得到了一些关于赵弘光的基本信息。 “您好，赵弘光先生，欢迎您来到我们家做客。”阿鲁纳礼貌地问候了赵弘光。 赵弘光家里可没有配备这种价格不菲的智能管家，他对阿鲁纳十分感兴趣：“你好，阿鲁纳，你叫我小光就可以了。” “小光，帮我打扫一下屋子吧？有阿鲁纳帮忙，不会很麻烦的。”虽然阿鲁纳的智能程度已经十分高，可是有些细碎的家务还是需要人类自己去做。以前家务都是魏辰在做，而现在，韩君只能自己学着做了。 好在赵弘光是个家务小能手，有了他的帮忙，这栋别墅很快就有了新的面貌。 首先，阿鲁纳控制着蛇形清洁器以及新风系统将屋子里的灰尘都清扫了干净；接着，赵弘光将几间卧室里的被套与床单都拆下来丢进了洗衣机里，然后又从衣柜里找出了干净的床单与被套换上。 几个小时之后，这栋冷冰冰的房子总算有了几分家的味道。 “我说我们干吗不请几名专业的清洁工帮忙吗，哥哥？”赵弘光累得气喘吁吁，他瘫坐在柔软的沙发上，一阵头晕目眩。 仍在整理着屋子里杂物的韩君将一只木制的黇鹿摆件拿起来仔细擦拭着，头也不抬地说道：“魏辰不太喜欢家里的东西被外人碰。” “对不起，哥哥。”赵弘光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缓缓坐直了身体。 韩君将黇鹿摆件放了回去，转头对赵弘光笑道：“别在意这些，你又不是外人。在黑塔里多亏了你的照顾，不然我肯定挺不到离开的这一天。” 第43章 凌峰的猜想 将久未住人的房间都简单收拾了一遍之后，外面的天空已经挂上了黑色的幕布。 韩君把最后一堆垃圾都拿出去做了分类处理，回来的时候看到坐在沙发上喘气的赵弘光，随口问道：“累坏了吧？不过还要辛苦你一下，陪我去超市买点东西好吗？” 又累又饿的赵弘光还没有回答，他的肚子已经发出了一声尴尬的肠鸣声。 韩君笑了笑：“顺便买点吃的回来吧。” 赵弘光不好意思地揉了揉肚子，赶紧起身走到了门口：“也好。” 与韩君一起漫步在通往附近超市的林荫道上，这种静谧而悠闲的时光让赵弘光竟产生了一种错觉，黑塔中自己与韩君所经历的一切仿佛只是一场噩梦，唯有此刻的宁静才是现实。 “很舒服吧？特别是有风的时候。”韩君半眯着眼抬起了头，一阵凉爽的晚风拂面而过，就像情人的手那么温柔。 “嗯。空气也很清新。”在黑塔的时候，那里虽然有最先进的通风设备，可是由于一切人和事都是封闭其中的缘故，依旧让赵弘光时常感到窒闷。 “魏辰以前最喜欢在晚饭后和我出来散步了。只有那时候，我们才会觉得自己并不是背负着巨大责任的首席哨兵与首席向导，只是一对享受人生的普通情侣。”韩君微笑着回忆起了与魏辰一起住在这片小区的日子，那也是他人生之中为数不多的温暖回忆。 “他的精神体是一只白色的黇鹿，有时候我们会把它们也放出来，陪我们一起散步。”说话间，韩君的白虎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脚边，普通人是无法看到异能者精神体的，释放出精神体倒也不会造成什么困扰。 白虎缓慢地跟随着韩君的脚步，它不时东张西望，久违的自由让它变得过于谨慎了一些。 赵弘光见状随即放出了自己的银喉长尾山雀，正面看去肥啾就像一坨棉花，它围着赵弘光飞了一圈，接着又来到韩君身边多方试探，在确认了对方身上的哨兵素是令自己安心的气息之后，扑腾着翅膀冲向了那只毛发浓密而柔软的白虎，它还想要更多的筑巢材料。 当然，吃过亏的白虎自然不会再那么老老实实地被薅，看见肥啾冲来，它立刻拔足就跑，强壮有力的四肢几乎腾空而起，一道白色的影子很快就在韩君与赵弘光面前失去了踪影。 “这小家伙真是的！我还是把它叫回精神海吧。”赵弘光将肥啾放出来只是想活跃下气氛，可自己那只过于不会控制欲望的精神体也实在有些太调皮了，他可以想象魏辰的黇鹿与韩君的白虎会是多么和谐地一起漫步，而自己的肥啾却只会因为过于调皮捣蛋而将韩君的精神体吓得“落荒而逃”。 “没关系，我好久没看到小白玩得这么开心了。它在黑塔里陪我被关了那么多年，也是时候让它自由自在地奔跑下了。”韩君对此倒是并不介意，反正……只要那只小肥鸟别来搞自己就行。 “对了，哥哥，你要不要什么时候去拜祭一下魏辰学长呢？我想，他一定很想你了。”赵弘光小心翼翼地抬头看了眼韩君，对方在听到这句话后，神色似乎变得沉重了一些。 “我会去的，谢谢你的关心。”韩君笑得有些勉强，关于魏辰生死的疑问始终困扰着韩君，而在他狂化之前那段记忆似乎被人为的抹消了。他虽然否认了秦永年关于魏辰是否与自由之翼的人有来往的质问，可是实际上，他只是不知道而已，不知道是个危险的信号，这意味着事情也有发生过的可能。 随着事态的发展，以及凌峰口中那些若有若无的暗示与指责，韩君的脑海中不可抑制地出现了一些可怕的念头，那也是他绝对不愿意相信的事实。 将韩君和赵弘光赶下车之后，凌峰被坐在副驾驶的付甜甜数落了一路。 “韩君到底怎么你了？你非要这么针对他？！是不是因为他抢了你的第一顺位向导魏辰？！”付甜甜越想越生气，但是考虑到有些话说出来怕是凌峰会气得开车撞墙，所以他在凌峰踩下刹车，松开安全带之后，才发出了这样尖锐的质问。 果然，凌峰的脸色一下整个都不好看了，他扭头看向了付甜甜，对方喜欢女装，喜欢浓妆，可是他并不喜欢。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他不喜欢的人，不喜欢的事，而这些人和事总是堆起来与他作对。 很快，凌峰就转过头，攥紧了方向盘。他一字一句地对有些后悔问出这个问题的付甜甜说道：“给我下车。” 付甜甜愣了一下，他以为凌峰会和以前一样暴跳如雷和自己吵闹争执，却没想到对方的态度竟是如此冰冷。 果然，是因为自己提到了魏辰吗？不知为什么，付甜甜觉得自己的心口像是被扎了一把冰刀。 他满脸委屈地盯着凌峰，死死地咬住下唇，深吸一口气之后猛地拉开车门站了出去。 凌峰头也不回地把车门拉来关上，他原本已经准备将车停进车库和付甜甜一起回家休息，可现在他改变主意了。 汽车的轰鸣很快在地下车库响起，付甜甜看着凌峰缓缓地将车调了个头。 “凌峰，你这是甩脸色给谁看？！我说不得你吗？！” 付甜甜有些急了，他和凌峰之间就算再怎么争吵，对方也不至于像今天这样，当然他今天说的话也的确过分了一些。 凌峰并没有搭理付甜甜，他冷冷地瞥了眼后视镜里那个咬牙切齿的向导，在对方脱下高跟鞋砸向后车窗玻璃时，一脚油门下去，一个甩尾就驶走了。 “你他妈有种今晚别回来！” 付甜甜已经气出了哭腔，他的高跟鞋最终还是没扔中凌峰的车，可对方的尾气却喷了他一脸。 凌峰开着车在大街上漫无目的地游走，付甜甜的话言犹在耳，对方说的没错，自己之所以这么憎恨韩君，的确是因为魏辰。其实，在魏辰与韩君结婚的时候，凌峰虽然深感失落，可他还是在心底祝福了对方。 直到有一天，凌峰听到了魏辰的死讯，对方居然落得尸骨无存的下场。 凌峰一开始也以为魏辰是死于自由之翼的突袭，而随后他通过“守护者”的幸存者口中得知了韩君在战场上狂化的消息，对方不仅没有保护好魏辰，甚至对自己的兄弟们拔刀相向，包括苏薇父亲在内的一帮守护者元老惨死在了韩君的刀下，而幸存的哨兵们也大多因为韩君的无差别攻击而遭到了严重的伤害，甚至直接丧失了异能者的能力，沦为连普通人也不如的废人。 被韩君杀死的守护者成员们都留下了伤痕累累甚至是残缺的遗体，唯独魏辰的尸体消失了。 想到塔区后来一味地包庇韩君，更要求惨案的幸存者不得说出事件真相，凌峰不得不开始怀疑魏辰的死是否与韩君有关。或许正是考虑到身为资深首席向导的魏辰在塔区中也有着巨大的影响力，塔区才悄悄火化了魏辰的遗体，以免暴露出对方其实是被韩君杀害的事实。 凌峰的猜想并非空穴来风，因为后来当他向“守护者”的副队长，也是当初守护者鲜有的从韩君的无差别攻击下逃生的幸存者——方撼城询问当时关于魏辰死亡的细节时，对方虽然以塔区保密原则为由拒绝透露更多的信息，却也并没有否认他关于韩君的那些不好的猜想。 光是想到很有可能是狂化的韩君杀害了魏辰，凌峰就对对方恨得牙痒痒，退一万步说，哪怕魏辰不是韩君亲手杀害的，可对方毕竟没有保护好自己的向导，光是凭这一点，他也不能放过那个渎职的首席哨兵。 “苏薇，韩君已经离开黑塔，现在他和他的小情人估计已经回到A1区的别墅住宅区去享受新的生活了。你那边准备好了吗？”凌峰接通了车载通讯器，他将自己费了不少心思搞到的尸检照片都交给了苏薇，现在只等对方借助蜥蜴会利用媒体的力量对韩君与塔区进行“良心拷问”，他口中所提到的韩君的小情人，自然是一直在韩君身边形影不离的赵弘光，一个未匹配的哨兵身边总跟着个高匹配度的向导，是个人都明白他们之间的关系。 “我这边一点风声也没收到。看来塔区也不想大家知道他出来了。哼，真是欲盖弥彰。” 苏薇在通讯器那头冷哼了一声。 “我会尽快为他准备一个盛大的‘欢迎宴会’。”苏薇低下头，她手里紧紧攥着年幼时与父亲的合照，在凌峰提供的那些尸检照片中，她再一次看到了自己可怜的父亲，对方的胸膛上至少有五六处致命的刀伤，那都是韩君的杰作。即便是有狂化症作为借口，但是像韩君这样的杀人魔，就应该按照联合政府与塔区的共同规定来处置——对于在狂化症期间造成严重杀戮后果的哨兵，将交由塔区永久监禁于黑塔之中，或是荣誉处决。 而不管是永久监禁，或是荣誉处决，手中欠下了十多条人命的韩君都没有接受应有的处罚。 不过，苏薇并不是非要韩君死，在她看到对方在黑塔里惨状之后，她想，要是能将这个明明杀了人却仿佛无辜的前任首席哨兵关在黑塔中一辈子，也挺好的。 第44章 买买买 韩君推着超市的购物车跟在赵弘光的身后，他看着不时因为食物的价格标签而犹豫不决的赵弘光，忍不住摇头轻笑。 “这里的东西真贵，比我家附近的超市贵多了。”赵弘光拿起了一片标注为达拉格斯牛的新鲜切片，上面的价格简直贵得惊人，这个价格足够他买到十斤上好的牛肉了。 “这家是卖进口精品货物的特殊超市，一直都很贵，五年前也如此。不过没关系，只要东西好就行。”韩君伸手将赵弘光放回去的牛肉切片拿了起来，他瞄了眼价格，随即又一口气拿了好几片放到购物车里。 赵弘光看着韩君这副买东西仿佛不用花钱的架势，吃惊地快把下巴掉了下来。 “哥哥……这是不是买得太多了点？” “反正都要吃的。”韩君拍了拍赵弘光的肩，“走，再去那边看看。我还想买点酒。” 比起吃的食材来，酒的价格就更加昂贵，架子上满目琳琅的酒水大多数都来自其他擅长酿酒的圣级塔区，一看就是提供给附近别墅区的富人们享受的。 看着韩君在导购员的忽悠下把包装得十分华丽的红酒一瓶接一瓶地放进购物车里，赵弘光顿时意识到韩君很可能平时很少出门买东西，对方就像个有钱的傻子，被那些精明的商人把兜里的钱一点点往外掏。 “哥哥，你的胃好像还没完全恢复，还是少喝一点吧！”当赵弘光听到韩君手里那瓶红酒的价格高达七万通用贝拉时，他觉得自己的心脏都快停跳了，原本在韩君面前一直表现得谨小慎微的他，不由分说地就上前将对方手里的酒瓶一把拿了下来，放回了货架上。 “我们不需要那么多，谢谢。”赵弘光一边说，一边又将购物车里另外两瓶价格不菲的红酒也放了回去。 韩君稍微有些吃惊地看了眼不知为什么好像有点生气的赵弘光，在进行了精神链接之后，他可以很明显地感到赵弘光的一些情绪变化。 导购倒抽了一口冷气，他赶紧将目光投向韩君，对方看起来就是那种人傻钱多很好骗的样子。 “可是先生，这些酒真的不错，在我们这里卖得很好，您买回去试试一定不会后悔的，这次不买的话，下次您来就不一定还能买到了！”导购一看到手的鸭子要飞了，一下子着急了起来。 “谢谢，不过既然我的朋友说不需要那么多，那么这些就够了。酒吧，喝醉了都是一个味道。”韩君好脾气地笑了笑。 因为都是专注于战斗，经受战火历练，甚至时常与死亡擦肩而过的首席哨兵，韩君和凌峰从外表气质上难免有相似之处。然而两个人的性格却有着天壤之别，韩君是看着又冷又凶，甚至还有些说不出的邪性，但是在非战斗时，他的性格却十分随和亲切，不管是对想要自己命的苏薇，还是第一次见面就放鸟骚扰自己的赵弘光，乃至对自己一直充满恶意的凌峰，韩君始终都以温和包容的态度对待，哪怕现在面对这个摆明想坑他一笔的导购也是。 “我们走吧。”赵弘光赶紧拉了拉韩君的衣服。 两人“逃”到了蔬果区之后，赵弘光这才忍不住劝说起了韩君：“哥哥，其实根据你目前的恢复状况，最好还是少喝酒。” 韩君看了眼购物车里唯一的那瓶酒，以前，他常和魏辰在饭后会一起小酌两杯，倒不至于喝酒，那种微醺的程度似乎让空气中两人的信息素气息也更融洽了。 “放心吧，有你监护着我，我不会多喝的。”韩君眼底悄然浮现出了些许苦涩，他猜想魏辰或许并不知道自己有朝一日会沦为一个需要被监护的哨兵，大腿根部置入电子跟踪器的伤处还有些轻微作痛，也提醒着他这份屈辱。 赵弘光不知该如何接韩君的话，毕竟他也知道这种名义上受人监护、其实是监视的生活并不好过，哪怕自己对韩君没有任何恶意，可是对于对方而言，这毕竟体现出了塔区对他这位前任首席哨兵的不信任。这个为了圣内伦萨出生入死的英雄，如今想喝点酒却需要自己这个监护人允许，这让赵弘光顿时感到了一丝负罪感。 “你也要陪我喝哦！”韩君笑着在赵弘光的屁股上轻轻一拍，他的动作亲昵而自然，就好像赵弘光当真是自己的弟弟一般。 “唔！”赵弘光一下绷紧了身体，他没有想到原来被自己仰慕的人拍屁股竟会有一种过电的感觉，不仅心跳加快，精神海中更是涌出了一股说不出的悸动，而那座作为他精神壁垒象征的白色风车居然加快了转动，在他的精神海里刮起了一阵暖风。 “啾。”一路和白虎追打着来到超市的肥啾也察觉到了自己主人的微妙变化，它落在白虎的脑袋上先是翘了翘长长的尾巴，随即又挺起了柔软的胸脯，歪着脑袋看向了不知为什么脸烧得滚烫的赵弘光。 白虎倒是对此见怪不怪，它抬起爪子慵懒地舔了舔，然后缓步跟上了主人的步伐。 在这间超市里购物的大多是普通人，即便有一些像韩君或是赵弘光这样的异能者，他们在看到白虎这种高等级的精神体之后，也只会装作看不见而已，毕竟异能者在安全区内都有一套默认的规则，尽量不在普通人面前暴露自己或是同伴的身份，以避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与尴尬。 “买点番茄吧。”韩君从货架上抓起了一个番茄，轻轻地掂了掂。 “哥哥喜欢吃番茄？”赵弘光习惯性地看了眼货架上的标签，这种产地并非本地的番茄价格可并不美好。 韩君想了想，认真地说道：“我也不是喜欢吃番茄，我只是喜欢在蛋包饭上淋上番茄酱。以前魏辰都是自己做番茄酱，他说这样口感会比较自然一点。” 不知为什么，即便早已从秦永年口中知道魏辰或许已经叛变投入自由之翼，可是当韩君走进这个经常与魏辰一起逛的超市时，他几乎是反射性地认为对方还是自己的匹配向导，是自己的合法伴侣。 “不好意思，我在黑塔里躺了五年，脑子有点不太清醒……你别介意。”韩君隐约觉得自己这些话会给赵弘光带去困扰，所以他下意识地向对方说了声抱歉。 韩君的道歉倒是令赵弘光变得不安了起来，他连连摆手，急切而真诚地回应了韩君：“哥哥，你不必这么在意我。魏辰学长是你这么多年的爱人，你会想念他也是应该的。我，我也会努力学着做番茄酱的。” 虽然赵弘光理解韩君对魏辰的思念，但是他却也不想放弃成为韩君匹配向导的念头，毕竟，对方的人生总还要继续，如果可以的话，他希望自己能够代替魏辰陪伴韩君，继续走下去。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往前走，不等于一定要忘记过去，更不等于一定要沉沦于过去。 通过为韩君修复壁垒以及精神链接的过程中，赵弘光发现其实对方有很强的求生欲。或许在黑塔的时候，韩君曾因为饱受疾病折磨而陷入绝望，甚至想要选择死亡来结束痛苦，但是当一旦感知到了生命中的光，那么这个男人就会顽强地活下去。而赵弘光不仅希望韩君活下去，更希望对方好好地活着，再次感受到生命中的温暖与爱意。 “那我就先期待一下吧。”韩君揉着鼻头轻笑了一下，对于赵弘光的善解人意与体贴，他真是发自内心地很感激了，这个大男孩真是个好人，而他真的值得对方对自己这么好吗？ “您所购买的物品价格一共是：六万七千八百三十二通用贝拉。”冰冷的电子音努力模拟着人类的语气的同时，在结算屏幕上列印出了韩君所购物品的清单与价格。 赵弘光看了眼那堆刚买下来的东西，光是那瓶酒就花掉了五万贝拉，而他也发现了韩君的一个生活习惯，对方买东西似乎只挑贵的，不挑对的。这个习惯可以说是相当不好了。 “今晚总算能好好地吃一顿了。”韩君对于钱似乎没什么太大的概念，他钱包里的现金不够了，就直接摸出了联合政府中央银行所发行的金卡在收款机器的卡槽上轻轻地划了一下，接着按照提示进行了指纹验证。 六万七千八百三十二通用贝拉就这样被悄无声息地划走了。 赵弘光看在眼里，痛在心底，毕竟对方现在不能接任务工作，收入上难免会受到影响，这样大手大脚下去以后怕是会影响生活质量，同样的价格自己在普通超市可以买十倍的东西了。赵弘光正想劝说韩君以后是否可以节约一些，或者让自己帮他采购物美价廉的东西，却听对方漫不经心地说道：“这张卡上的余额只有一千多万了，我记得还有张五千多万存款的黑卡，也不知道放哪里去了，等会儿我再回去找找，毕竟这一年得花不少钱呢。” 五万通用贝拉就能愉快过一年的赵弘光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又想起了自己在黑塔里见到韩君时的情形，那时候对方被捆绑在病床上，连件多余的蔽体衣物都没有，看上去落魄而颓丧，那时候，他哪里想得到就是那么一个看上去落魄得快要死掉的哨兵居然是一个深藏不露的大富豪呢，在他进入塔区向导学院学习之后，虽然他听说过那些在役异能者的收入相当可观，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一旦成为首席级别，竟能出手如此阔绰。 而韩君今天刷卡不带眨眼的豪爽也坚定了他想要成为首席向导的念头！ 第45章 无法抗拒的诱惑 “哥哥，你怎么那么多钱的？”赵弘光在开放式厨房的水槽边清洗着买回来的高级番茄，这个进口品种的番茄光是拿在手里就能嗅到食材本身的香味，要不是一个就要一百多通用贝拉，赵弘光真想直接吃了。 坐在沙发上吞烟吐雾的韩君总算满足了抽烟的欲望，他在超市里随便拿了一包烟，回来后就迫不及待地点上了。 “接任务啊。S级的哨兵和向导能够接到不少高难度的任务，奖金可不少，再说了，首席哨兵每个月光是津贴也有好几十万。塔区在这方面还是很大方的，估计他们怕我们被自由之翼或是别的什么组织用钱勾引走了吧。”韩君打趣地挑了下眉，他抬起腿，双**叠着将靴子放到了茶几上，随后舒舒服服地瘫在了柔软的沙发里，心安理得地等着赵弘光把晚饭做好。 “我以后也能接到这种很多钱的任务吗？”赵弘光之前处于实习期，所接的任务即便有难度较大的，也只有一些金额不多的生活补贴而已，在不确认是否能正式成为塔区的在役人员之前，他可没享受到多少特殊待遇。 “当然了。只要过了实习期，根据你现在的评级，你就可以先去接接那些A级的任务了，等有足够的经验之后，再找个厉害的哨兵搭档去接更高级的任务。”作为前辈，韩君还是很有耐心去引导赵弘光的，不过他猜想对方接受为期一年监护自己这个罹患过狂化症的首席哨兵的任务，怕是能赚到不少钱的吧，这种任务，难度怎么都在S级了。 赵弘光缓缓地用清洁盐揉搓着番茄，韩君刚才那番话让他多了些想法，也多了些冲动。 “那……哥哥，我可不可以选你做我的搭档呢？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塔区还有什么厉害的哨兵没有匹配了。”赵弘光的人选名单里很显然自动过滤掉了塔区老大杜望的儿子杜若，对方的长发以及那过于嚣张的走路姿势，都给他带去了不好的印象。 “我这个样子，还真的能再继续为塔区服役吗？”韩君轻笑了一下，缓缓吐出了几缕朦胧的烟丝，舔了舔自己有些发干的唇瓣，他仿佛尝到了舌尖那点苦涩的味道。 “为什么不可以？你的狂化症已经好了，你的精神海有那样一股足够强大的力量，一定可以将你再次带回巅峰。。” 赵弘光的言语是坚定的，他甚至比韩君本人都更相信对方一定会重拾昔日的荣光。 “如果真的好了，塔区也不会让你来监护我了。”韩君摇摇头，他明白自己现在尴尬的身份，自己曾率领过圣内伦萨塔区最优秀的一支守护者队伍，可最后，活下来的人除了自己之外，寥寥无几，而他的匹配向导魏辰身上如今依旧笼罩着一层烟雾。 “其实这些年我在黑塔接受治疗的同时，也多了很多时间去思考我以前从没想过的东西。我有这样的能力，也承担了相应的责任，我没有愧对塔区，这就够了。什么巅峰，什么荣耀，其实都不重要。我现在只想安安稳稳地休息一下，然后做点自己想做的事。”韩君起身将烟灰抖在了黑水晶制成的烟灰缸里，这只湖泊与鹿主题的烟灰缸的造型当初他一见就很喜欢，烟灰缸凹陷下去盛放烟灰的部分被做成一片湖泊，边上一只小鹿乖巧地低着头，似在啜饮湖水。 “那哥哥你想做什么呢？”赵弘光好奇地问了一句，他将洗干净的番茄放进了榨汁机里，接下来只要将番茄打成酱汁就算完成了番茄酱的制作。 韩君若有所思地伸手摸了摸烟灰缸边缘低头汲水的小鹿，那张英俊的脸上缓缓浮现出了一抹释然的微笑。 “先在花园里种点花吧，一定要有玫瑰。” 番茄酱做好之后，一份特腾腾的蛋包饭也出炉了，或许是担心韩君吃不饱，赵弘光又把今天刚买的新鲜牛肉切片煎了两块，当他嗅到煎熟的牛肉在空气中散发出了一股浓郁的香味之后，他顿时理解了为什么对方的价格如此昂贵。 “哥哥，吃饭了。”赵弘光将蛋包饭与牛排放到了餐桌上，招呼了一声还坐在沙发上抽烟的韩君。 韩君随手摁灭了烟头，不慌不忙地走了过来。 “我这是第一次做蛋包饭，可能不太好吃哦。”赵弘光不好意思地挠了下头。 “辛苦你了。”韩君拉开一把椅子在赵弘光身边坐下，他看了眼似乎蛋皮有些糊的蛋包饭，这才轻笑了一声，“比我好。我就做过一次蛋包饭，完全不能吃。就连小区里的流浪狗也不肯吃。” “我平时在学校也没什么条件做饭，只有休假回家的时候会和妈妈学一点。” 赵弘光将一片牛排淋上了的黑胡椒汁，然后递给了韩君。 “我先吃这个吧。”对蛋包饭情有独钟的韩君舀了一大勺赵弘光根据烹饪APP自制的番茄酱放在蛋皮上，接着近乎虔诚地用勺子小心翼翼地挖了一勺蛋包饭放进嘴里。 牢固的精神壁垒让韩君远远超出普通哨兵的敏锐五感得到了足够的保护，即便这份蛋包饭的味道稍微差了点，他也依旧能安然下咽，而不会像之前在黑塔中那样被食材的味道刺激得难以忍受。只不过他的胃就如赵弘光所说的那样，并没有完全得到恢复，所以他必须耐心地将嘴里的食物反复咀嚼之后，才能小口小口地下咽。 “好吃吗？”赵弘光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 韩君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食物，他看向赵弘光时目光中已充满了感谢与鼓励。 “嗯，比我做的好吃多了。”韩君说着话，又舀了一勺蛋包饭塞进嘴里，番茄自然的酸甜味让米饭的风味也变得多姿多彩，让人的食欲也跟着变好了不少。 这么一顿简单的晚饭，因为肠胃还不太适应固体食物的缘故，韩君足足吃了一个小时。 看见赵弘光急急忙忙地要收拾碗筷，总算饱餐一顿的韩君立即阻止了他。 “你去休息吧，剩下的让我来。我可是洗碗高手。” 韩君戏谑地冲赵弘光一笑，完全没注意这句话已经暴露出了自己在家里的地位。 这里毕竟是韩君的家，赵弘光也不好多说什么，他静静地看着韩君站在料理台边，对方神色熟练地清洗着餐具，一抹淡然的微笑柔和了那张五官深邃的英俊面庞。 射灯柔光投影在韩君身上，洁白的地砖上多了一个寂寞的影子，不知是错觉，还是因为精神链接达成之后极为容易感知到对方的内心，即便韩君面带微笑，而赵弘光看到的却是对方精神海深处的悲伤与寂寞。 “叔叔。”一想到韩君这些年来所承受的痛苦，赵弘光几乎是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身为向导的他有时候也并非总是那么理智。 一声轻唤之后，赵弘光鬼使神差地伸出手，紧紧搂住了韩君的腰，然后将自己不知何时变得滚烫的脸贴在了对方宽厚的背上。 “怎么了？”韩君拿着盘子的手微微一顿，作为一名哨兵，他们有着很强的领域意识，不仅他们的精神需要壁垒屏障的保护，同样，肉体也会下意识地排斥他人的触摸。 不过大概是因为精神链接以及高匹配度的关系，韩君并不讨厌赵弘光这样抱住自己的感觉。 赵弘光一下回过了神，当他发现自己抱住了韩君的时候，吓得踉跄着连退了好几步，最后撞在了那台一人多高的双门金属冰箱上才停了下来。 “我，我……” 赵弘光很难为自己的行为作出解释，作为一名没有进行过肉体匹配的向导，他实在太容易被高匹配度且已进行精神链接的哨兵所吸引。 “我去下卫生间！”不等韩君说些什么，赵弘光立即转身就逃，可是对于他来说，韩君的家还是过于陌生了一些，他推开了书房，推开了健身房，就是没找到卫生间，最后还是不得不求助韩君，在对方的指引下顺利将自己藏了进去。 韩君对于赵弘光这过于突然的动作并没有表现出任何不满的情绪，在看到赵弘光跌跌撞撞慌慌张张地躲进卫生间之后，他才想：原来对方心底果然还是把自己当叔叔看待的。 赵弘光一进卫生间就赶紧反锁上了门，他靠在门上深深呼吸了几大口，冷静下来后根据所学过的知识确认自己目前处于结合热发作状态。在还能控制意识的情况下，赵弘光赶紧摸出林少安给自己的结合热抑制药物塞了一片在嘴里。 一股苦杏仁味很快在他的舌尖蔓延，赵弘光皱着眉强行吞咽了药片，几分钟之后，那股不正常的热总算退了下去。 林少安明明提醒过自己要小心与韩君相处时爆发结合热，结果自己怎么就忘记吃药了呢？！ 赵弘光连裤子也没脱就坐在了马桶盖上，懊恼地抱住了脑袋。 “啾！”随着赵弘光的精神海出现了过大的波动，原本正在专心修补鸟巢的肥啾硬生生被震了出来。它一脸无措地站在赵弘光的脑袋上，一想到自己辛辛苦苦修的巢穴坍了一块，顿时气得用嘴在赵弘光的头上连连啄了几下。 赵弘光顺手一把将肥啾攥在了手里，他看着自己的精神体，如今，他也只能向这个小家伙诉苦了。 “肥啾，肥啾，肥啾！我该怎么办！我居然抱了韩叔叔！是不是你的厚脸皮传染给我了？！” “啾啾啾！”虽然不能说人话，可是肥啾完全懂赵弘光的话里的意思，它胸脯往前一挺，顿时被这个搞破坏还怪罪自己的主人气成了一颗毛球。 “我该怎么办……肥啾……我好尴尬，我没法面对韩叔叔了。” 赵弘光以为凭借自己的精神力以及向来洁身自好的品质，绝对不会在任何哨兵面前轻易产生结合热，而现实却给了他一记狠狠的耳光。结合热在高匹配度的哨兵与向导之间产生，可以追溯到动物的交配本性，换言之，赵弘光刚才在韩君面前发情了。 第46章 红灯区 当韩君和赵弘光在家里享受着一同度过的第一个宁静而尴尬的夜晚时，负气离家的凌峰兜兜转转之后，最终将那辆颜色显眼的紫色豪华轿车驶向了D级安全区。 凌峰在担任首席哨兵之后才与付甜甜在A1区购置了一套高级公寓，A级区域是圣内伦萨塔区辐射范围内的核心地带，在这里居住的普通人大多都有些体面的身份，算是社会的中上层，而对于异能者，联合政府更是要求必须是A级及其以上或是担任塔区重要职务的人员才有资格申请入住。A级一共划分为五个区域，数字排名越前的区域地位越高，能在A1区购置房屋，基本也算得上是圣内伦萨的上流人物了。当然，上流人住的地方就该有上流的模样，所以当上流人要去寻欢作乐的时候，他们免不了要去一些下流的地方，例如凌峰正在驶往的D2区，那里有圣内伦萨最大的红灯区，也是犯罪者的天堂，而不少不愿为塔区效力的非注册异能者们也在那里找到了属于他们的位置。 不过凌峰来D2区并非是去寻欢作乐的，就算他怎么对付甜甜不满，也知道身为伴侣应有的忠贞，他的心中或许永远无法忘记魏辰，可他的身体却已经和付甜甜结合。而他去D2区，只是为了找一个人，“守护者”的前任成员徐岸。 在进入直达D2区的无限速通道之后，凌峰在午夜的时候抵达了这个他已经很久没来过的地方。 震耳欲聋的音乐声还是那么吵闹，凌峰有些反感地皱了皱眉，随后上调了自己精神海的屏蔽等级，越高级的哨兵五感越发达，对外界的刺激也越敏感，倒是不少低级哨兵因为五感只是稍微强于普通人而已反倒可以接受各种杂乱无章的信息，但是那样的低级异能者在凌峰眼里与聋哑人无疑。 凌峰的车刚一停好，就有人走了过来，向他热情地打起了招呼：“老板，需要什么样服务，来我们‘月色’试试吧？新开业大酬宾，所有酒水都打八折哦。” D2区的酒吧基本都会提供额外服务，酒水打折不过是个幌子，来这里的人大多可不仅仅是为了喝酒。 凌峰推开车门，当他站出来戴上墨镜的那一刹，周围想招揽生意的人顿时都止步不前。 大晚上还会戴墨镜的人，除了神经病之外，就是那些可怕的哨兵，他们的视力过人，甚至可以堪比狙击枪的瞄准头，但是正因为他们有着一双过于敏锐的眼睛，所以才更难忍受外界的刺激，有时候，明亮的光线也会令他们眼睛发痛。 原本像D2区这种打开门做生意的地方，对于客人向来都是来者不拒的，可不久前这里发生了一起狂化哨兵伤人事件。一名据说才退役不久的塔区哨兵或许是憋太久了，特地来了D2区寻欢作乐，他不仅点了一桌最贵的酒，还点了好几个男女公关一起陪酒，结果喝到一半的时候，他忽然狂化，直接掐死了两名女公关，最后更是把冲进去想要制服他的酒吧打手弄死了两个。酒吧养的低级异能者打手在狂化哨兵面前根本不够看，最后还是塔区收到信息后派了最精英的行动队过来解决了问题，不得不说，塔区对待狂化异能者那可是相当冷酷，在得知那名哨兵已经杀了人之后，塔区派来的异能者二话不说地就上去解决了他。 自从那件事发生之后，一时之间D2区的各个酒吧都不敢再随便招待外面来的异能者，生怕又遇到一个患过狂化病随时可能复发的怪物。 凌峰并没有在意那些人看向自己时既畏惧又排斥的目光，他缓步走向最开始向自己搭话的那个人，冷冷问道：“徐岸在哪里？” 一听到徐岸的名字，负责揽客的人这才稍微松了口气，D2区里谁还不认识那个沦落到不得不靠出卖肉体为生的哨兵呢，对方还曾在酒后吹嘘他曾是塔区守护者的一员，当然，其他人都当作笑话听听而已，毕竟爱吹牛的异能者也是不少的。 “他现在在Di**olo酒吧，您去那里正好，他们专门提供异能者服务呢。”揽客小弟连忙说道。 上一次凌峰来D2区已经是四年前，那时候他刚接手“守护者”不久，为了搞清楚魏辰的死因，他一直在试图还原那场代号754的行动，不过除了方撼城之外，当初参与行动的守护者精英中只有徐岸和如今下落不明的尚敬活了下来，徐岸因为受到重创，加之没有匹配向导作精神支援而导致五感急剧弱化，哨兵能力丧失殆尽，不得不申请退役。 最后，徐岸在拿了一大笔补偿金之后就消失在了众人的面前。 从方撼城嘴里问不出什么的凌峰一直在寻找徐岸的下落，直到四年前他得知对方因为染上药瘾以及沉迷赌博花，从D2区的一名出手阔绰的常客沦为了D2区的一名男公关，靠陪酒与出卖身体偿还巨额赌债苟延残喘。 徐岸或许是第一个主动选择成为男……妓的异能者。 四年前，凌峰就来过这里，不过那时候徐岸已经完全沦为了一名不知廉耻的男……妓，对方忙于接客，更沉迷于酒精与药物，对于凌峰的疑问，徐岸的回答十分简单明了，不是不记得了就是不知道，一副完全不想回答的态度，更斥责凌峰不要妨碍他赚钱。最后，脾性火爆的凌峰痛揍了这个完全丧失哨兵尊严的男人一顿之后，愤然离去。 四年之后，凌峰又来到了这里，任何可以让韩君更进一步身败名裂的机会，他都不想放弃，不出他所料，那个活得像蛆虫一样的徐岸，果然已经爬不出这摊泥淖。 比起其他门面华丽的酒吧来，Di**olo酒吧就显得低调多了，或许是因为这里面不少服务人员都是异能者，所以老板也不想太过招摇，以免惹来联合政府或是塔区的不满。 “这位先生，我们最近不接待异能者，不好意思。”Di**olo酒吧门口的几名打手模样的人在凌峰走近的一刹那，就感知到了对方身上涌动着精神海的力量，鉴于之前的狂化哨兵杀人事件，即便这间酒吧里自己也使用异能者，可是他们却决定不再随便接待陌生的异能者客人。 凌峰摘下墨镜，扫视了一眼面前同为异能者的打手们，随即冷冷一笑。 聋哑人，这就是他对他们的定义。 “呃……你，你到底想要做什么？”被凌峰打趴在地的一名打手挣扎着抬起了头，他很难相信会有这么高等级的哨兵来到D2区，他甚至怀疑对方是否是塔区派来强制关停酒吧的执行者。 “来喝酒啊，不然呢？”凌峰的语气里满满都是不屑，他又戴上了墨镜，毫无阻碍地走向了门内那个灯红酒绿的世界。 “有包间吗？给我开个包间。”凌峰对来到自己身边的侍应生吩咐道。 从未见过凌峰的侍应生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酒吧的包房一般是要留给VIP客人或是大额消费客人的，可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定的。 “不好意思，我们这里的包间的消费至少五万贝拉起，或者您有VIP卡吗？” “我没有VIP卡，这个卡可以吗？”凌峰说着话摸出了自己的金卡，这种金卡是联合政府中央银行为存款达到千万级别以上的客人专属开通的，侍应生一看到这张金卡，眼睛顿时都直了，看样子今晚来了个有钱人。 “可以，可以，当然可以，先生您要不要看下酒单吗？” “不用了，随便开两瓶你们店里最贵的酒吧。”凌峰左右环顾着酒吧的大厅，寻找着徐岸的身影。 被侍应生引到了一间包间后，凌峰坐下来先点了一根烟，然后跷起二郎腿，对侍应生吩咐道：“把徐岸给我叫来。” “岸哥啊？他在2号包间陪客人呢。要不您稍等一会儿。”侍应生连忙回答道，不过考虑到凌峰一来就点了两瓶最贵的酒，这样的客人无论如何也是不能得罪的。 “怎么，我就不需要陪吗？把他叫来，否则，我拆了你们这里。”说话间，凌峰打开了自己的狩猎气场，他伸出手摁在了面前的大理石桌上，然后摊开五指缓缓用力，侍应生吃惊地看着那张足有几百斤重的大理石桌居然就这样在凌峰的手掌间直接断裂成了两半，那两瓶还没喝过的昂贵酒水就就此碎了一地。 “啧，是哪个大老板这么看得起我啊？呵呵，看来哨兵的屁股还是不少人想买的嘛。” 没多久，一个带着自嘲意味的沙哑嗓音就响起在了包间门外，凌峰熟悉这个声音，四年前他来到D2区的某间酒吧时，徐岸的嗓子就已经完全毁掉了。 “徐岸，咱们又见面了。”凌峰不慌不忙地抽着烟，他冲走到门口的哨兵招了招手。 看到来人居然是凌峰，徐岸一下就愣住了，他吞了口唾沫，半晌才缓缓走了进来。 “怎么是你，凌队长。”徐岸笑得很尴尬，他在凌峰面前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甚至有些害怕对方。 凌峰可没心思和徐岸叙旧说笑，他径直起身走到了徐岸跟前，顺手将门猛地带上。 “看你这样子，这些年过得不怎么样吧？”凌峰冷冷地打量着站在面前的徐岸，对方的鬓间已经有了丝丝白发，那张俊朗的脸上即便努力地笑着，也掩饰不住憔悴与疲惫。 “还行。”徐岸轻轻应道。 凌峰轻蔑地笑了一声，一把扯掉了徐岸左手上的皮手套，手套下面，一只廉价的仿生手无力地垂着。 徐岸下意识地捂住了自己的假手，他惊惶地看着来者不善的凌峰：“凌队长，你这是做什么？” 凌峰把手套丢在了地上，缓缓将夹在指间的烟放到唇边深深吸了一口：“瞧瞧你，日子过得这么苦又是何必？把你弄成这个样子的韩君可是已经从黑塔出来了，人家有了新的向导，日子过得舒坦着呢。” 第47章 徐岸的恐惧 “凌队长，当年的事我真的不想再追究了，塔区给过我一大笔钱，是我自己没本事才混成现在这副样子。我谁都不怪。”徐岸在听到凌峰暗示自己站出来指证韩君才是那场惨案的凶手时，急忙摇了摇头，虽说他的左手就是在试图阻止韩君时被对方的战刀削掉的，可就像他自己说的，他并不怪韩君。 “你这么说倒好像是在承认是韩君伤了你，又杀了当时的守护者同伴。徐岸，你年纪也不小了，还能在这里做多少年？每个月吃药都要花不少钱吧？你要是答应我出面指证韩君，我倒是可以额外再给你一笔钱。”凌峰对于徐岸的固执已经有所了解，不过没想到对方都落魄到这个份上了，还是这么不知进退。 “凌队长我不知道你为什么非要为难老大，但是在我心里，他是个好人，哪怕他……”或许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徐岸露出了痛苦而纠结的表情，他咬紧牙关，最终选择了沉默。 “他是好人。我可不是。我只想让他这个‘好人’受到应有的惩罚！告诉我，其实魏辰也是他杀的，对吗？”凌峰终于扼制不住内心的冲动，他压低了声音，情绪却变得愈发激动。如果魏辰不是韩君杀的，想必徐岸会立即否认，可是凌峰却看到对方在听到自己的质问之后，只是惊恐地望向自己，就仿佛自己看穿了什么不得了的真相一般。 徐岸的反应，顿时加重了凌峰的猜测。一时间，他不由自主地打开了哨兵的狩猎气场，一股强势的威压顿时充满了整个包间，以至于徐岸那只可怜兮兮的精神体灰狼也从他的精神海中逃窜而出。 “嗷！”凌峰的黑豹顿时嘶吼着跳了出来，它完美地复制了主人此刻的攻击性，上前就将那只灰狼扑倒在地上。 残疾的灰狼几乎没怎么反抗就被凌峰的黑豹咬住了咽喉，徐岸也因为精神体受制而感到呼吸困难，不得不缓缓跪倒在了下来。 “唔……”徐岸大口地喘着气，艰难地摇起了头，“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当时昏过去了……求你放开我……” “不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还是想要为韩君隐瞒什么？”凌峰并不喜欢仗势欺人，可是他却不想错过这个或许可以逼问出真相的机会，他一点点地增强了自己的狩猎气场，凛冽的杀意甚至将徐岸的精神体都逼迫得发出了一阵阵哀鸣。 哀求无果，早就忍辱偷生多年的徐岸在听到韩君的名字后猛地涨红了双眼。 “凌峰！四年前，你就想着让我出卖老大，我告诉你，不管你再来多少次，我都绝对不会出卖韩君的！别说他只是砍了我一只手，就算他把我的头也砍了，我也不会怪他！”徐岸挣扎着站起了身子，而他的灰狼也在被黑豹撕掉了一块颈肉之后，从对方口中逃脱了出来，血淋淋地走回了主人的身边。 凌峰眯了眯眼，徐岸这副誓死要维护韩君的模样实在令他有些怀疑。 对方身为一名S5级的哨兵，却和秦永年一样迟迟没有申请匹配向导，最终在那场惨案中因为负伤过重导致精神海崩溃，虽然没有进入狂化阶段，却提前进入了衰退阶段，以至于几乎丧失哨兵能力，那只残疾而虚弱的灰狼精神体就是徐岸此刻状态的最好证明。 “呵，看来韩君的魅力不小啊，让你对他这么死心塌地。” 凌峰走到了徐岸面前，一把攥住他的领口，将对方拎了起来。 “你只想着维护他，可你想过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兄弟吗？难道你也觉得韩君的声誉会比兄弟们的命还重要？！我要是他的话，害死这么多兄弟，甚至杀了自己的向导，绝不会装作什么都没发生过那样恬不知耻地这么活着！”凌峰怒吼着将徐岸举过了头顶，他差点就把对方摔在了满是玻璃碎渣的地上，不过最后，他还是将徐岸轻轻地放了下来。 “我说，你一直不寻求匹配向导，而是条狗那样跟在韩君身边，不会是喜欢他吧？”凌峰嘲讽起了被自己吓得面无人色的徐岸，当年他就总在韩君身边看到这个跟班。 那只久不见杀戮的灰狼被凌峰的狩猎气场压制得瑟瑟发抖，它看到主人颓丧地坐在地上，立即呜咽着跑出来蹭起了徐岸的手。 “哈哈哈哈，我就是喜欢韩君，就是想要维护韩君，那又怎么样？！你根本不懂……他肯定有什么难言之隐，我相信他还是我们守护者的好老大，否则，他完全没必要留下我一命……”徐岸低着头，忽然笑了起来，他的笑声越来越低沉古怪，最后更是变成了怆然的哽咽。 “你这话又是什么意思？韩君他到底做了什么？为什么你要说你的命是他留下的？”徐岸的话让凌峰变得警惕，因为他嗅到了一股阴谋的味道，处于狂化状态的韩君不可能有意识去留下谁的命。 意识到自己或许太多话的徐岸再一次闭紧了嘴，他抬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瞥了眼地上破碎的酒瓶，一把抓起了一片锋利的玻璃碎片抵到了自己的脖子处。 “别他妈再问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要是再这样逼我，我就死给你看！”徐岸咬牙切齿瞪着仍想逼问自己的凌峰。 凌峰深吸了一口气，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看样子韩君的身上的确还藏着不少谜题，但是急不得。 “你真可怜。”凌峰冷冷地说道。 徐岸挑了挑眉，满是泪痕的脸上竟露出了一抹洋洋自得的笑容：“呵，是啊，我真可怜。可我豁出命去保护我喜欢的人，就凭这一点，我也比你强。魏辰死的时候，你又在做什么呢？” 几乎只是一瞬间，徐岸整个人突然飞了出去，他撞在墙上，“哇”的一声呕出了鲜血，手中的玻璃片也应声而落。 出手的人正是凌峰，他原本不想对徐岸动手，可是魏辰这两个字还是深深挑动了他本就紧绷的神经。 “说，是不是韩君杀了魏辰？”凌峰面容恐怖地走向了徐岸，对方被他踢得站不起来，只是不断吐血。 徐岸颤抖着双唇，眼中却不愿服输，他倔强地吞了口血水，哑声说道：“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反正我也活够了。” “队长，你怎么能来这种地方？” 一个沉稳的声音让徐岸浑身一颤，他转过头，正好看到推门而入的方撼城，早在韩君担任守护者队长的时候，对方就是副队长之一，也是那场惨案与自己一同幸存的战友。凌峰不想让方撼城知道自己心里到底在盘算些什么，对方毕竟曾是韩君的副手，如果让对方知道自己想要对付韩君的话，说不定会去给韩君通风报信。 “你怎么找来了？”凌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体黑豹，他的情绪逐渐平稳了下来，看到被自己伤到吐血的徐岸，一时也说不出是后悔多些，还是恼恨多些。 “你在这里消费的刷卡记录传到甜甜的手机上了，他非要我带他来找你。”方撼城没有太多的表情，他的年纪比韩君和凌峰都要大，为人也更沉稳许多，当年的惨案中，他也是仅存的幸存者之一，身为S1级哨兵的方撼城因为伤势的缘故并没有与凌峰竞争首席哨兵，而是在伤好之后继续回到了“守护者”。 “妈的……”凌峰低骂了一句，他倒是没想到付甜甜居然偷偷把自己的银行卡绑定在了对方的手机上。 “他在外面车上，哭得很厉害，你去安慰下他吧。”方撼城上前拍了一下凌峰的肩，劝说道。 凌峰最怕的就是付甜甜哭起来没完没了的劲头，他知道自己要是现在不马上出去，对方估计能一直哭到明天早上。 他转头看了眼徐岸，犹豫了一下，说道：“你的医药费和误工费我都会负责的。如果你之后想明白了，有什么想说的，随时联系我。” 说完话，凌峰将自己的一张名片丢给了徐岸。 “徐岸，你怎么混成这样了。要是韩队长知道了，他会很失望的。需要帮助的话，你尽管开口就是。”方撼城并没有装作不认识徐岸，只是他也没有表现得太过热情，当年相关的调查结束之后，他们就再没有互相联系过了。 徐岸看了眼不苟言笑的方撼城，缓缓摇起了头：“我很好，不需要什么帮助！你们别再来了……求求你们。” 看着徐岸这副几乎有些崩溃的模样，凌峰猜想徐岸恐怕是受到了很大的打击才会变成这个样子，毕竟在这个异能者被普通人普遍畏惧与歧视的社会中，就算失去了异能者的能力，其实也不算是什么坏事。看样子给予徐岸打击的事很可能还是与他爱着的韩君有关，不过想想也是好笑，本该和向导匹配的哨兵偏偏要去爱上另一个哨兵，这简直就是自讨苦吃。 “你下次别再那么听甜甜的话好吗？”在走出酒吧之前，凌峰忍不住抱怨了方撼城一句，而他的话音刚落，哭得浑身抽抽的付甜甜就已经跌跌撞撞地走了过来，他一把攥住了凌峰的衣领，他精心画上脸的眼影被泪水弄花之后，晕染了一片，让他看起来像一只熊猫。 “你怎么可以这样对我？！”付甜甜不知已经在车上偷偷哭了多久，声音都沙了。 “我怎么对你了？”凌峰一脸无奈，他可不想被人看热闹，只好抓住了付甜甜的手，将对方往这条街的出口走去。 方撼城轻轻惦着手里的车钥匙，一步步跟在凌峰和付甜甜的身后，他的精神体在他脚边若隐若现，那是一头鬃毛茂盛而乌黑的阿特拉斯雄狮。 徐岸捂着伤口挣扎着偷偷跟了上来，他瑟缩着身体躲在门口的阴影中，紧紧地盯着前面那个身影，他的背后是嘈杂而欢快的人声与音乐声，而这一切热闹与快活，都只将他内心深处的无助与不安渲染成了更为深沉的颜色。 第48章 摸一下 赵弘光一直在韩君家的卫生间躲了一个多小时才出来。 韩君早就收拾好了碗筷，甚至还把客房的床都替赵弘光铺好了。 “小光，你这是便秘了吗？” 韩君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终于从卫生间里出来的赵弘光，沮丧与懊恼清清楚楚地写在对方的脸上。 “呃……”赵弘光一直以为韩君好歹会问问自己为什么要抱住他，却没想到对方看到自己时只是轻轻笑了笑，甚至还开了个玩笑。 “对不起，哥哥！我刚才！刚才不知道怎么一下就脑子发热！”赵弘光认为自己这样随意侵入韩君的情感领域是不对的，虽然对方没有要追究的意思，但是他却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韩君其实已经感觉到了赵弘光刚才是结合热发作导致的怔忡，要知道他当初和魏辰在一起的时候，结合热发作起来连自己姓什么都不知道了，果然还是向导的精神自控能力要比哨兵强许多。 他朝赵弘光走了过来，看着对方一直低着头，这就伸手揉了揉对方的脑袋：“没关系的，被你抱一抱，我又不会掉块肉。记得按时吃结合热抑制剂。” 这话听在赵弘光耳朵里简直就像是韩君在提醒自己不要随便发情，他咬了咬嘴唇，鼻腔里黏黏糊糊地嗯了一声。 “我帮你把床铺好了，你去看看还缺点什么。我先去泡个澡，一会儿就上来。”韩君说完话，顺手把外套脱下扔在了沙发上，然后头也不抬地对智能管家命令道，“阿鲁纳，帮我放好洗澡水，水温40度。” 在黑塔里的时候，韩君连洗澡这样的事情都得不到自由，回到了自己的家长他最想做的就是在按摩浴缸里舒舒服服地泡个澡。 “好的，谢谢。”赵弘光点点头，随即转身往楼上走去，他走了几步，却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韩君。 不知是因为在自己家中的缘故，还是韩君真的没把赵弘光当作外人，他还没进浴室就把自己全身脱得只剩了一条内裤。 察觉到楼梯上的脚步声停下来之后，韩君下意识地转过了头，正好看见赵弘光瞪大了眼盯着自己。 “怎么？要和我一起泡澡吗？我家的按摩浴缸很大哟，来几个人在里面开PARTY都没问题。” “不，不了，哥哥你自己去吧。我上楼再收拾下！”赵弘光说完话就飞快地窜上了楼。 韩君看到赵弘光那张又一下变红的脸，不由感慨这个小家伙还真是爱害羞，明明被看到身体的人是自己。 这一点，对方倒是和魏辰有些像，或许觉醒为向导的异能者总有些腼腆吧。 赵弘光虽然已经见过韩君光屁股的样子，不过那时候韩君不是在狂化暴走，就是被捆绑在黑塔病床上的，而自己也压根没心思去欣赏对方美好的肉体。但是现在他们所处的环境不同，甚至关系也不同，韩君就那么自然地站在自己面前，袒露着饱满的胸肌与结实的腹肌，充满了诱人的荷尔蒙的气息。 赵弘光一时很难分辨到底是高匹配度之间韩君所散发出的哨兵素对自己的致命吸引力，还是仅仅因为他的确喜欢这个幽默温柔的强大哨兵，面对韩君的身体，他居然有种异样的悸动，而对方在邀请自己一起泡澡时，要不是出于后天的教养以及性格中害羞的一面，赵弘光简直恨不得立刻答应对方的邀请。 赵弘光上了楼，在韩君为自己准备的客房里坐了下来，他双手捧着脸，好一会儿才让自己稍微冷静了下来。 “赵弘光，你不可以。韩君他还是个病人，是你照看的对象，绝对不可以在治疗期间……” 赵弘光就这么呢喃着倒在了床上，他纠结地抱着柔软的被子滚来滚去，最后干脆蜷成一团强制自己停止了思考。 浴室里，阿鲁纳已经按照韩君的要求在按摩浴缸里注满了40度的热水。 最适合人洗澡的热水温度大约在36、7度，那也是人的体温，不过韩君的体温向来比其他人要高一些，以及他喜欢热水刺激皮肤时，让毛孔全部张开的感觉。 韩君很久没有享受过这种悠闲惬意的生活了，他闭上眼感受着水流循环带来的震动与冲洗，身体一点点地放松了下来，接着，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将手伸到了水下，五年来，被迫的禁欲生活在他的身体与心灵都得到放松的这一刻彻底覆灭。 人的欲望，终究是无法被压制的。 韩君的脑海里开始闪现出很多片段，他想到了同在这个浴缸里曾与自己一起沐浴过的魏辰，对方紧实的翘臀，揉弄着自己胸膛的手，以及轻轻吹在耳畔温暖气息，一切的一切，仿佛就在眼前。 “呃……”韩君低沉地呻吟着，浴缸里一股浓稠的欲望之花在水中悄然绽开。 在浴缸里躺了半个多小时，韩君这才缓缓睁开了眼，他稍微坐起身，将放在置物架上的烟和打火机抓在了手里。 “阿鲁纳，打开投影，链接网络。”韩君点了一根烟，对可以声控的智能管家下达了新的命令。 “好的，主人。”阿鲁纳刻板的机械音响起过后，浴室的墙面上出现了一块高清投影屏，“您要看什么节目，主人？” “帮我搜索一下关键词：754，守护者，自由之翼，死伤人数，幸存者。”韩君思索了片刻，神色渐变凝重，他的精神得到了足够的放松，而现在又该紧绷起来了，毕竟他离开黑塔可不只是为了在自家的浴缸里打一场酣畅淋漓的飞机。 “请稍等。”两秒之后，投影屏上出现了一串相关的条目，大多都出自新闻媒体。 从凌峰的言语中，韩君猜到塔区必定对自己隐瞒了什么。在他被送入黑塔之后短暂的清醒期间，有人告知他，他的匹配向导魏辰在任务中牺牲尸骨无存，而其他精英成员大多遭受自由之翼袭击丧生、只幸存了少数之外，就再没有人对他提起那场惨剧。那之后韩君开始被迫接受漫长而痛苦的治疗，因为狂化病以及药物的作用，他清醒的时间愈发稀少，也因为精神海的痛苦而很难思考，但是他从未放弃过想要追寻真相，为魏辰和守护者的兄弟们报仇的念头。 “守护者遭遇了百年来最大的一次打击，首席向导阵亡，首席哨兵陷入狂化……”韩君一字一句地念出了屏幕上骇人听闻的新闻标题，他苦笑着皱紧了眉头，试图想起那场惨烈的战事到底是如何而起的，可是他的记忆里却只有一片空白。 点开新闻标题之后，那些官方措辞的事件经过就像一件披在真相外面的黑幕，韩君匆匆地看了几眼，直接将新闻拉到底部，在那里他看到了一串熟悉的阵亡者姓名，里面也包含了苏薇的父亲苏闻。 而或许是为了让幸存者避免外界的骚扰，新闻里并没有被提到。 不过这些信息对于韩君而言也已经够了，因为作为守护者的最高领导，当时那支他亲自挑选的精英小队成员，他总还是能想起来的，在那张阵亡名单上，还缺少了三个人的名字——方撼城，徐岸，尚敬。 如果秦永年说的话是真的，那么魏辰与自由之翼的人离开的事，必定是他们三人中其中一人透露的。 “魏辰，如果你真的死了，就出来见见我，和我说声再见吧。如果你没死，那我一定会找到你。”韩君微微眯了下眼，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深沉而坚定。 韩君泡完澡之后，简单地擦拭了一**体，用浴巾随意地裹住**就回到了楼上。 他看见客房的门开着，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眼，赵弘光已经抱着被子在床上睡着了。 “小光，把衣服脱了再睡，小心感冒。”韩君无奈地摇摇头，上前轻轻推了赵弘光一把，他明明没有孩子，却觉得这时候自己似乎在扮演一个父亲的角色。 “唔！我，我睡着了吗？”赵弘光一下警觉地坐了起来，替韩君打扫这栋房子着实让他的累坏了，而结合热的突然发作也让他的精神海需要休息。 赵弘光揉了揉眼睛，一睁开就看到了韩君还挂着水珠的胸膛，对方的胸肌真饱满，而**也是自己想要的熟男褐色。 “你在看哪里？”韩君注意到了赵弘光那飘忽的目光似乎看向自己身体的某个地方。 “没……叔，哥……你的肌肉真好看。”赵弘光睡得有些迷糊，连说话都不太利索了。 韩君爽朗地一笑，一把抓住赵弘光的手摸向了自己的胸膛：“想摸一下是吧？我懂，当年守护者里的那仅有几名女向导也是这么想的。” 当年754行动因为危险等级过高，韩君最终没有让任何女性成员参与，如今地球上女性的数量稀少，女向导更是珍贵无比，韩君认为自己有义务尽量让她们避免遭遇生命危险。 虽然下意识地想要抽回手，可赵弘光还是摸到了韩君的胸肌，不过和他想象硬邦邦的触感不同，那里的肉并不是那么坚硬，总之，摸起来很舒服就是了。 “软软的？”赵弘光好奇地看向了韩君。 “傻小子，回头你自己练下胸肌就知道了，男人身上可以随时硬起来的地方可不多。”韩君忍不住打趣了一下赵弘光，对方一方面是这个塔区之内最优秀的向导，有着卓绝的精神修复能力，却又在另外的方面表现得如此青涩稚嫩，这样的反差，倒是让他看起来更可爱了一些。 看到赵弘光因为明白了什么又露出了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韩君也不打算再逗弄对方。 他走到门口，这才转身提醒对方道：“我打算休息了。不过我目前的状态必须使用镇静剂，就麻烦你帮我注射一下了。” 尽管韩君内心里非常排斥被药物控制，但是他知道塔区必定在暗中监视自己，甚至赵弘光也必定带着要监控自己的任务，为了不违反所谓的监护规定，也为了不让赵弘光太过为难，韩君认为自己还是有必要暂时表现出驯服的一面，就像他在黑塔中一直做的那样。 第49章 你还有我 “对了，林医生嘱咐我要记得给你使用镇静剂来着！”赵弘光拍了一下脑袋，要不是韩君提醒，他自己倒是把这件事忘记了。他赶紧去楼下把那个装满了镇静剂的小箱子抱上了楼，这里面可都是关乎着韩君日后康复的重要药物。 因为在黑塔中常年使用镇静剂的缘故，韩君目前如果不使用镇静剂恐怕难以恢复正常的作息，而对方的精神海虽然已经得到修复，不过仍需要好好休养稳定病情，赵弘光可不希望韩君因为精神海难以得到放松而导致病症复发。 等赵弘光抱着药箱上楼的时候，韩君已经在自己卧室的大床上躺了下来，他拉起一床薄被代替浴巾盖住了自己的下半身，在看到赵弘光进来时，主动地伸出了手。 “以前都是娜塔莎他们帮我注射的。”长年累月的注射让韩君的手臂上布满了针眼，他平静地看着那些细小的针眼，每一个针眼都是他在黑塔里煎熬的标记。 “我也没学过，不过林医生说这个自动注射器很简单，只要对准静脉，它会能自动注入。”赵弘光拿起一瓶药水装入了自动注射器之中，他试图找到韩君的静脉，却因为毕竟缺少训练而一时间难以找准。 最看着赵弘光拿着注射器在自己面前比划来比划去的韩君轻笑了一声，他干脆坐起身，说道：“要不我自己来吧。” 他从赵弘光手中接过了注射器，对准自己臂上的静脉之后，轻轻一按，自动注射器上的指示灯立即亮了起来，注射器内部自带的消毒药水率先接触到韩君的皮肤，接着，那管蓝色的液体缓慢地进入了他的体内。 虽然针扎的是韩君，可是赵弘光却在一旁紧张得皱紧了眉头。 “别紧张，只是像蚊子咬一下而已。” 韩君笑着将已经注射完毕的注射器交还给了赵弘光，然后顺手将渗出针孔的那一点血轻轻擦去。 “那哥哥你好好休息吧。现在是晚上十二点四十六分，你大概得明天中午才能醒来了。” 赵弘光低头看了下表，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 韩君再次乖乖躺了下去，他对赵弘光道了一声晚安，头顶的天花板忽然变换成了星空穹顶。 赵弘光抬头看了眼如同真正的星空一般的天花板，忍不住赞叹道：“这可真美。” “魏辰的设计，只要在卧室里说晚安，阿鲁纳就会自动将天花板变成这样。”说话间，韩君已经显得有些困倦，专门针对他这样顶级哨兵的镇静剂很快就有了效果。 “不过现在这片星空下只剩我一个人了……”韩君呢喃着闭上了双眼，他的意识已经逐渐模糊。 “我还在这儿。”赵弘光几乎是不假所思地就说出了这四个字，但是当他意识到自己这样显得太过自作多情，或许会引起韩君不满而想要解释的时候，对方早已传出了平稳的鼻息声。 “你还有我呢，哥哥。”确定韩君已经睡着之后，赵弘光在床边坐了下来，屋子里潺潺的流水声静谧而安宁，让他的心情也变得沉静。他凝望着韩君平静的睡颜，忽然想起自己为对方进行精神链接时那个鬼使神差的亲吻。 “总有一天，我也会像魏辰学长那么优秀的。”赵弘光俯**，他咬了下嘴唇，一抹羞赧的红悄然泛起在面颊上。 最后他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壮着胆子在韩君微张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地落下一吻。 镇静剂的药效让韩君没有任何反应，他依旧呼吸均匀地闭着双眼，睡得正沉。 不知是不是那个亲吻加深了两人的精神链接，赵弘光感到自己的心脏又开始了新一轮的悸动。 他深呼吸了几口，竭力调整着自己的情绪，然后赶紧起身站到了一旁，他怕自己要是再在韩君身边待下去，结合热抑制剂就要失效了。 “晚安了，哥哥。” 赵弘光将韩君刚接受了注射的手臂塞回了被子里，接着，一个有些大胆的念头让他轻手轻脚地将那床薄被掀开了一角。 果然，被子下面的韩君什么都没穿，也不知对方是否已经习惯了黑塔里那种总被脱得精光的生活。 大概是因为知道韩君一时半会都难以醒来，赵弘光的胆子也变得更大了一些，他想起黑塔之中韩君曾对自己提出过的要求，只不过那时在病房里，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被监视器盯着，他实在不好意思做出那种太过出格的事情来。 而现在不同了，他在韩君的家里，又与对方达成了精神链接，成为了对方真正的匹配向导。 不知是不是因为韩君身上所散发出的哨兵素太过诱人，即便服用了结合热抑制剂，赵弘光还是对韩君的身体产生了一种难以抗拒的的冲动，毕竟，肉体链接比精神链接能让匹配的异能者们获得更为强烈的满足感。 赵弘光当然不敢趁韩君昏睡的时候做过分的事情，但是他想，或许今晚自己可以偷偷满足对方在黑塔中所提出的愿望。 “叔叔……” 赵弘光的手并没有从薄被下抽出来，他坐在床边，呼吸愈发急促，看向韩君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灼热。 甚至，他又忘记了叫韩君哥哥，而是按照自己的想法忘情地将对方称作叔叔，毕竟在他还是小男孩的时候，韩君就已经是个英俊帅气的男人了，他永远也无法忘记风华正茂的韩君出现在自己面前的那一幕，对方就像武神，从天而降，从此深深映入他的脑海之中。 不知是不是手法的问题，还是因为赵弘光情急之下忘记使用必要的润滑液体的缘故，他并没能让韩君舒舒服服地发泄一场，反倒是让睡梦中的韩君忍不住轻哼着皱起了眉。 赵弘光这才意识到自己的满腔热情似乎用错了地方，甚至起到了反效果，他赶紧将手从被子下抽了出来，再也不敢在房间里多作逗留，逃也似的跑了出去。 等到房门被匆匆逃走的赵弘光关上之后，原本应该因为镇静剂的效果而昏睡的韩君却闷哼着睁开了眼。 韩君这在之前的确是想让赵弘光为自己注射镇静剂的，可当他发现对方似乎十分信任自己之后，干脆将计就计给自己扎了一针，只不过这一针并没有对准静脉罢了。塔区是肯定不会放任他这个才从狂化症中恢复不久的哨兵去寻找关于那场惨案的真相，以及魏辰的生死之谜，所以他必须自己想办法。尽管，这样一来，自己只能对不起赵弘光了。 “这臭小子，活真烂！”虽然心里对赵弘光有些许愧疚，可是被对方粗暴而急躁地强撸了一阵，却只能装睡的韩君终于还是忍不住低骂了一声。他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没有章法的强撸，就赵弘光这样的手法，别说让他舒服发泄一次，不把自己给搞阳痿都算好的了。 韩君赶紧掀开被子瞥了眼，那里火辣辣的干痛着，暂时并没有出现别的异状。 其实，在他躺在浴缸里自己鼓捣了将近半小时之后，现在真是一滴也没有了，赵弘光那小子撸得出东西来才有鬼。 不过韩君倒是没想到赵弘光看起来腼腆稚嫩，居然会趁自己“睡着”之后做出这种事来，看样子对方的内心或许和那只第一次见面就想拔自己毛的肥啾也相差无几，果然是物似主人型。 想到这里，韩君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唇瓣，他又想到了赵弘光那番近似表白的呓语，以及对方胆大包天留在自己唇上的亲吻。 其实，他早就感觉了这个年轻向导对自己的好感，甚至是爱慕之情。这种感觉对于韩君来说并不陌生，在他正式成为塔区在役哨兵之后，他的身边就一直都有对自己抱有爱慕之情的向导，乃至是哨兵。 可他那时候看上的人只有一个，那就是魏辰，那个注定要成为自己匹配向导的男人。 而现在，自己竟然又有了新的匹配向导，韩君的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他想要回味一下自己当初与魏辰的点点滴滴，可就像在黑塔中那样，记忆中的很多关于魏辰的片段已经变得模糊了，甚至一回忆到某些特定的时间段，韩君的精神壁垒深处更是生出了难以忍受的疼痛，在他眼前晃动着的始终是魏辰挺翘的屁股，以及一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日常。 “唔……”韩君痛苦地揉着太阳穴，他不得不停止了回忆，看起来他的记忆中枢也遭到了狂化症的袭击，即便病情已经初愈，也依旧没有好转的迹象。 不过这并没有让韩君产生退缩，他反倒更想凭自己的力量弄清楚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要搞清楚那桩破朔迷离的惨案，韩君就必须去寻找当年参与行动的“守护者”中的幸存者，在方撼城、徐岸、尚敬三个人中，与韩君关系最好的就是徐岸，对方不仅对韩君言听计从，更是对方忠实的牌友，随叫随到的小跟班。 所以韩君决定先找到徐岸打听一下。 “阿鲁纳，将这间屋子的门反锁，如果明天赵弘光想要进来，你就告诉我还在睡觉，在我醒来之前这间屋子都处于绝对封闭状态，请他稍作等候。”在出门打听徐岸的下落之前，韩君首先唤醒了只听从自己命令的智能管家。 “遵命，我的主人。”阿鲁纳应声将韩君卧室的门进行了锁定，明天赵弘光如果想要进来，他就会按照程序设定让对方等候。 给阿鲁纳安排好任务之后，韩君这就起身走到了桌边，他打开桌子，从中拿出了一把自己珍藏的短刀，刀鞘上用宝石作为装饰点缀，让这柄刀看起来似乎有些华而不实，然而当韩君拔出刀刃之后，泛着寒光的刀身这才显示出了它的锋利。 韩君面无表情地拿起短刀，然后将刀尖抵到了自己的腿根处，埋在他大腿里的追踪器也是个麻烦，要是被塔区监测到他的追踪器半夜离开了家出现在别的地方，想必第二天就会派人来把自己带回去。 韩君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在他没有获得真相之前。 在动手之前，韩君首先将自己精神屏障级别大幅度调低，使他的五感在这一刻极度锐化，这对目前的他来说无疑是一种冒险，要不是他的住宅内有辅助屏蔽系统，他恐怕已经被外界各种各样的信息所淹没而诱发游离症甚至是狂化症，但是为了顺利将埋在自己大腿内的追踪器绕开大动脉血管完好无损地取出来，他也只能如此。 第50章 悄然出逃 午夜时分的圣内伦萨塔区之内，一座座白塔矗立在黑暗之中，星光之下，尽显庄严与肃穆。 凌晨一点多，仍在办公室处理完文件的杜望打了个哈欠，他将落地窗的色调调至百分之八十透明，然后凝望起了窗外那深沉的夜色，今夜的塔区依旧风平浪静，只是不知道已经离开黑塔回到安全区的韩君又过得如何，也不知道赵弘光那孩子能否顺利完成他们交给他的任务。 “还没回去休息吗？”秦永年没有敲门就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一个的苹果，那是他的夜宵。 “差不多。你呢？”杜望起身拿起外套披在了身上，身为塔区的最高领导人，他们将更多的时间都奉献给了工作。 秦永年啃了一口苹果，他喜欢这种水果，更喜欢一口咬下去时的那一声脆响。 “我也打算休息了。不过在那之前，我想去确认下韩君的状况，毕竟他现在名义上仍归哨兵管理中心管理，我可不想他在外面惹出什么事来。”秦永年的言语里有些抱怨的意味，他多少有点怨怪杜望不支持自己将韩君继续软禁在黑塔中的想法，放韩君离开黑塔，甚至是离开塔区，这可会给他和哨兵管理中心带来不少麻烦。 杜望装作没听出秦永年话里的意思，他笑着走上来在老友的肩头拍了拍：“我陪你去吧。” 随后，这两位塔区最高的领导人一同前往了位于二号白塔的哨兵管理中心。 工作人员是轮班制的，杜望与秦永年来的时候，夜班的工作人员刚交接好工作，当然，他们的工作也并非只是监控韩君一人，之前从黑塔离去的病愈哨兵们，一旦进入安全区都会成为被监控的对象，而他们中不少人为了避免在安全区狂化遭到荣誉处决，识时务地选择了继续在塔区中休养，不过韩君很显然不可能这么听话，毕竟他可是第一个在安全区定居的首席哨兵，正是因为他积极主动地融入普通人之中，也曾带动了不少塔区异能者们往外定居。 在当年看来，这是一个好的现象，说明了异能者在勇敢地冲破自我束缚，向世人宣告他们除了比普通人多拥有某些特殊能力之外，其他地方尤其是七情六欲之上并没有任何区别，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罢，他们同样都是活在这个地球上，应该享有合法权益的“人”。 然而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矛盾冲突并不是一朝一夕就能改变的，随着最近几起狂化哨兵在安全区复发的事件，异能者们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又再度恶化，蜥蜴会不断抗议游行，联合政府也对塔区屡屡施压，这都是不好的信号。 这样下去的话，杜望实在担心数百年前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对立战争会再度上演。 “长官好！”工作人员在看到秦永年和杜望进来之时，立即起身向他们行礼问候，塔区采取的是军事化管理，而哨兵们更是一帮天生为战斗而生的人。 “辛苦了。我想了解一下韩君现在的状况。”杜望点点头，示意工作人员们都坐下说话。 “韩君在他位于A1区的住宅中，一切正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已经睡了吧。”工作人员微笑着向杜望说明道，他面前的电脑屏幕上的那个小红点就是韩君体内追踪器的位置。 秦永年仍在啃着手里的苹果，他对追踪器这种东西并不是很信任，他还是相信原始的东西，例如镣铐与锁链。 “为什么不直接给韩君使用电子脚镣，这种追踪器万一被他扔掉了怎么办？” 工作人员立刻回答道：“您放心吧，秦主席，这种新型的体内追踪器经过精密的仪器埋在了韩君的血管下方，他如果想取出来，就得考虑大出血的危险，那可不是闹着玩的。” “精密仪器？呵，韩君只怕不比那种仪器差。”秦永年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想面前这些兢兢业业的工作人员或许不明白顶级哨兵自己就是这世上最精密的仪器。 “韩君在黑塔的时候就一直很守规矩，要不然恐怕塔区早就因为首席哨兵自杀在黑塔里而受到媒体的谴责了。所以，我相信他出去了也会依旧守规矩的。你也对他有点信心吧。”杜望对韩君倒是颇有信心，毕竟这么多年来，他算是亲眼看着对方一步步成长为首席哨兵的，虽然他也一度对韩君很残忍，可是毕竟那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话虽如此……”秦永年把吃剩的苹果核丢在了垃圾桶里，他垂下眼，双唇微微抿紧，目光愈发阴沉。 赵弘光的梦中不断切换着韩君饱满健硕的胸肌，甚至是对方那根撸不出什么东西来的大鸟。 “韩叔叔，你还有我呢……”赵弘光梦呓着，直到肥啾踩在了他的脸上。 赵弘光疲惫地睁开了眼，他眯起眼看向了窗外，阳光已经十分明媚了，这就是新生活的开端，真好。 “啾！”肥啾低头啄了啄赵弘光的额头，作为精神体它并没有过多的需求，只不过因为昨晚赵弘光结合热发作导致它着实凌乱了一把，所以它现在急需赵弘光对自己进行适当的安抚。 “你也太早了吧，肥啾。”赵弘光懒懒地坐了起来，他一把抓过肥啾，闭上眼让自己的精神力集中起来，然后用他那洁白明亮的精神触须代替手开始缓缓抚摸肥啾，这种对精神体的安抚行为实际上也是他在对自己进行精神梳理。 人总是有自我治愈功能的，向导这样肩负着治愈哨兵的异能者也不例外。 在将肥啾摸舒服了之后，赵弘光自己也觉得身心都轻松了不少，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顿感精力充沛。 走出房门外，赵弘光看到韩君紧闭着的卧室门，他想到昨晚自己与韩君之间那过于亲密的接触，脸一下又变红了。 他犹豫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上前悄悄地握住了门把手。 不等赵弘光拧开房门，阿鲁纳的机械音已经在他头顶响了起来：“小光，早上好。我的主人韩君先生仍在房内休息，为了避免打搅他，我锁定了房门，请您耐心等待他醒来。” 阿鲁纳根据韩君的吩咐，阻止了想要闯入卧房的赵弘光，从韩君体内取出的追踪器此时正安静地躺在被窝里，代替他接受塔区的监控。 “呃……好的。那我先去弄点吃的。”想到这里毕竟是韩君的家，赵弘光在被阿鲁纳提醒后立即缩回了手。 按照塔区里对他的要求，他有必要亲眼确认韩君的状态，可那样似乎又显得他对韩君太不信任了。 不过就凭昨晚自己对韩君那番折腾也没把人弄醒过来，赵弘光相信他的韩叔叔应该是睡得很沉的。 此时，赵弘光自以为睡得很沉的韩君已经回到了楼下，他没有从正门进去，而是直接攀墙跃上了二楼卧房的窗台。 这点高度对于韩君来说实在是小菜一碟，作为一名S级的哨兵，在钢筋森林中，他们就是最顶级的掠食者。 看到紧闭的卧室门，浑身几乎被汗水湿透的韩君稍微放下了心，看样子赵弘光没进来过。这一晚上，韩君靠自己的双腿来回跑了近百公里的路程，这个距离在他全盛时期或许不算什么，可对于狂化症刚治愈不久的他而言却有些勉强了。 不过这趟辛苦是值得的，韩君从在自己担任首席哨兵时就交好的消息贩子头目那里得到了徐岸的下落。 他实在没想到那个总是跟在自己身边笑得爽朗、出牌痛快的男人，竟然会沦为D2红灯区的**。 当年那场惨案里自己到底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又给自己的兄弟们带去了什么样的阴影？ 韩君一时也不敢多想，他决定今晚去看看。 “唔……”一声轻哼之后，韩君脱下了衣服和裤子，他看了眼早已被纱布包裹起来的腿根处，那里仍在渗血。 尽管他已经在避开重要血管的情况下取出了追踪器，可是那个复杂的伤口却还是因为他奔跑时过大的动作而流血了。 接着，韩君又抬头看了眼挂钟，离自己该醒来的时间还有几个小时。 他一夜没睡，而现在虽然有困意却因为药物反应而依旧难以入睡，他之前注射在肌肉里的镇静剂因为药物的特殊性质，无法被毛细血管所吸收，所以也无法转入静脉之中产生效果。 狂化症所留下的后遗症此刻明显地在韩君身上反应了出来，一旦过度使用自己的能力，他的肉体与精神海都会呈现出超负荷状态，也会令他稳定的精神屏障出现波动。 而与赵弘光达成链接之后，韩君精神海出现的波动自然也会传递给对方。 正在楼下开放式厨房用昨晚买的食材煮早餐的赵弘光突然一阵心神不宁，他感觉到韩君精神海中出现了不不稳定的病态。赵弘光立即放下了手里的厨具，他手也来不及擦就匆匆走回了楼上，再次握住了韩君卧房的门把手。 “哥哥，你醒了吗？”赵弘光在门外小心翼翼问道。 阿鲁纳在屋内将赵弘光试图进来的情况告诉了韩君，韩君沉吟片刻之后，缓缓点了点头：“让他进来吧。” 第51章 身不由己 一声轻响之后，韩君卧室的房门在赵弘光面前自动打开。 “哥哥，你这么早就醒了？”赵弘光探头看了眼已经坐起身的韩君。 韩君淡淡笑了下，大概是太过疲惫的缘故，他的笑容看起来也有些敷衍：“可能在黑塔使用过多镇静剂，体内都有耐药性了。不过我自己也觉得没太休息好，要不你让我再眯会儿？” “呃，也好。我在做早饭了，你要不要吃了再睡？” 做饭这种事情赵弘光当然无法做到最好，但是他至少能保证不会毒死韩君。 “不必了，你先吃吧。我睡一会儿。”韩君并没有领受赵弘光的好意，他揉着眉心又躺了下去。 赵弘光点点头，在他准备退出房间的时候，肥啾却突然扑腾着飞向了韩君。 “唔？”韩君看着这只圆滚滚的山雀一来就跳落到了被子上，不由一笑，“怎么你也想陪我休息吗？” 肥啾的目标当然不是韩君，它叽叽喳喳地叫着，踩在被子上跳着，直到看到韩君的精神体白虎出现在床上。 大白虎张嘴打了个哈欠，在韩君身边趴了下来，它因为韩君精神海波动的缘故，自己的状态也有些萎靡，不时抬眼望一望站在门口的赵弘光，希望能得到对方的抚慰。 不过不等赵弘光出手，肥啾在看到白虎出现之后，就立即抛弃韩君飞到了对方的脑袋上。 肥啾蹭着白虎厚实绵密的毛发，愉快地发出了一声清脆的鸣叫。 而因为赵弘光已经与韩君进行了精神链接的缘故，这种精神体之间的亲密接触产生出的精神光流顿时游遍了白虎的全身，给它带去了一种难以言喻的快慰。白虎浑身一颤，毛发顿时蓬开，差点把肥啾从身上弹了下去。 “噢，小白看样子很享受啊。”躺在一边的韩君伸手摸了摸白虎的屁股，这些年来，他其实十分愧对自己的精神体，这只强大而美丽的动物因为自己的病情一度濒死。 “毕竟咱们精神链接了嘛。”原本想去楼下继续做饭的赵弘光也走了过来。 他微笑着在床边坐了下来，伸手缓缓抚摸起了白虎，来自向导的直接抚慰，会让精神体所感受到的舒适感更深层次地传递给自己的主人。 “哥哥，我看着你睡了再离开吧。” “也好。” 韩君言听计从地闭上了眼，虽然镇静剂并没有在他体内起效，但是这具过于疲惫的身体的确需要休息一下了。 眼睛望着韩君，赵弘光却伸手抱住了往自己怀里蹭来的白虎，他温柔地抚摸着这只大猫，直到对方舒服得吹出个鼻涕泡。精神体得到了极度的放松，韩君也总算多了些许睡意，虽然他并不能完全睡着，但是那种半梦半醒之间的感觉已经足够令他的身心得到了休憩。 肥啾当然没放过这个好机会，趁着大白虎睡着的时候，它又从对方的鬃毛上啄了一些亮晶晶的毛发偷偷带回了赵弘光的精神海里。 赵弘光看到肥啾这举动，本想出声斥责一声，可他随后又想起了自己昨晚对韩君做的那些事，顿时乖乖地闭上了嘴。 果然，这只小肥鸟将自己带坏了。 看着睡在自己身边的白虎与它的主人，赵弘光仍有一种自己才是在梦中的错觉。 他怎么也没想到监控照顾自己心中的英雄会成为他第一份由塔区执委会指派亲自指派的工作，似乎塔区高层们有意将他向疏导修复类的向导培养。不过在窥看过韩君精神壁垒中那株深藏的玫瑰之后，他坦然接受了这份工作，甚至他还打定了主意，要成为一名比魏辰更为优秀的向导。 因为只有那样，他才配得上自己的英雄。 为期一年的监控期内，塔区对韩君的要求很简单，总结一下就是要对方好好休养，在此期间，塔区仍为韩君保留着前任首席哨兵的待遇，但是却不准对方有任何武力行为，更不许对方干涉介入任何涉及塔区的任务与事务。 以及为了稳定韩君的病情，减少意外的发生，塔区也对韩君做出了必须使用镇静剂的要求。 这样的要求在赵弘光看来倒是非常简单，韩君只需要好好吃饭睡觉，在家里看看电影做做运动就能完美地完成塔区的要求，一年之后，等韩君的状况彻底稳定下来，塔区自然会给他安排相应的工作。 毕竟韩君现在的年龄离最早的退役期也还有十年之久呢，更何况首席哨兵的身体素质因为高于普通哨兵，退役期也往往会推迟许多年，像秦永年那样已经五十多岁还依旧活跃的前任首席哨兵也不是没有。 一年之后，想必韩君就会再度拿起那把通体漆黑的战刀继续守护塔区，那时候对方或许就更需要一个稳定匹配的向导。 赵弘光已经想好了，等韩君再次拿起战刀时，自己就主动提出与他进行肉体结合，彻底成为对方的匹配向导。 不管韩君答不答应，自己总算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 “哥哥，晚饭做好了。”赵弘光端起盘子，叫了一声在客厅玩游戏的韩君。 韩君放下游戏手柄，走了过来，他看了眼摆在餐桌上那几个样式朴素的菜，径直将昨晚买回来的红酒拿了过来。 “说好陪我喝酒的。”韩君拿起酒瓶笑着冲赵弘光晃了晃。 “这杯酒恭喜你顺利离开黑塔。” 赵弘光可是个很少喝酒的好孩子，不过既然是韩君的盛情邀请，他也不好拒绝。 现在，桌上有菜，碗里有肉，对面有自己喜欢的人，桌边还有一对可爱的精神体，赵弘光眼前这一幕简直就像自己向往的家庭生活。 韩君举杯和赵弘光轻轻碰了碰，他微笑着抿了一口酒，久违的酸涩感让他的味觉在瞬间得到了刺激，而趴在他脚边的白虎也跟着浑身一个激灵。 “我也是没想到还能活着离开那里，别说，我现在还有点想念林医生那个变态。”韩君转头看了眼窗外，在黑塔之中，没有白天与黑夜的区别，只有昏睡与浑浑噩噩的醒着交替。 “林医生他也是没有办法，毕竟哥哥你狂化起来太吓人了。”以韩君豁达的个性，赵弘光倒是不认为对方仍在怨恨林少安，不过他也十分理解对方会对在黑塔中治疗的日子产生抗拒感，那的确是一段太过痛苦而漫长的过程。 “身不由己啊，谁不是呢？”韩君轻笑了一声，他今天兴致高昂，很快就将大半瓶红酒喝进了肚子里。 晚上十二点，在韩君洗漱完毕之后，赵弘光已经抱着药箱在卧室里等待对方了。 “信得过我的话，让我自己来吧，我可怕你在身上给我多扎几个孔。”韩君一边说笑，一边擦拭着才洗过的头发，他不太喜欢用吹风机，不过当初魏辰还在的时候，他倒是总能耐心地为对方吹干头发。 韩君尽量让自己的表情显得十分自然，在注射镇静剂这件事上他欺骗了赵弘光，但是就像他说过的那样，为了找出真相，他身不由己。塔区那些限制他的条令很明显传达出了一种态度：那就是有人不希望他再卷入当年那场几乎导致守护者覆灭的惨案之中。可在他从秦永年口中得知魏辰可能没有死的消息之后，他又怎么可能置身事外。 即便要面对的真相或许比自己想得还要残酷许多，韩君仍决定去独自面对。 这样也能尽量减少对身边人的伤害，韩君静静地凝视着赵弘光这个涉世未深的孩子，对方比起自己来算是幸福的，一路在塔区的呵护下长大，如今更是被众人视作接班魏辰的准首席向导，自己实在不能连累他陷入危险之中。 “我对你能有什么信不过的呢，哥哥。”赵弘光对韩君丝毫没有怀疑，他偷偷地多瞄了一眼对方还挂着水珠的胸肌，脑海里此时只有两个字：满足。 凌峰的突然造访让徐岸的心里充满了痛苦与纠结，听说韩君已经离开黑塔之后，他很想去见见对方，可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实在没脸出现在韩君的面前。 “岸哥，有人点你出台。”酒吧的小弟在安全通道的楼梯间找到了躲在这里抽烟的徐岸。 “是谁啊？”徐岸皱了下眉，现在一听到有人叫自己出台，他就担心会不会又是凌峰杀来了。 “不认识的。不过感觉像是个哨兵。”小弟耸了耸肩，其实他们酒吧的噱头是让普通人享受异能者服务，不过这两天来这里消遣的异能者倒好像比平时多了不少。 “又是异能者？！” 徐岸身上被凌峰踢出的伤隐隐作痛，他捂着嘴闷咳了几声，夹着烟头使劲摆了摆手，“就说我不舒服，我不能出台。” “可是……”小弟口中一顿，因为他已经看到韩君朝这边走了过来。 “徐岸，老大来看你了。”韩君抄着手站在了楼道口，他戴着墨镜，没有人可以看到他此时的表情。 “老大……”徐岸手里的烟一下掉落在了地上，就连他的嗓音也变得颤抖起来，很难说他到底是激动还是悲伤，但是他的嗓子里却很快出现了哽咽的哭腔。 “对不起。”徐岸低下头，他虽然看不到韩君的表情，但是他相信对方一定对自己失望至极。 韩君缓步走了过去，他轻叹了一声之后伸出手将徐岸拉到了自己身边，像兄长一般轻轻拍打着对方颤抖的后背。 “没事了。有老大在这里，你什么也不用怕。” 第52章 徐岸所见的真相 和凌峰一样，拿出金卡的韩君很快得到了贵宾待遇，他被经理亲自送到了一间包房中，不过在离开之前，考虑到之前的事情，经理还是委婉地做出了提醒：“先生，我很感谢您能选择我们酒吧消费，但是我们同样希望您能恪守基本的道德规范，不要对我们这里的工作人员使用暴力，如果他们的服务出了什么问题，直接向我投诉就是。” “使用暴力？”韩君转头看了眼有些瑟缩的徐岸，对方的脸上的确带着青紫，而且呼吸的频率也不太正常，看上去像是受了伤，看来，有人在自己之前找到了徐岸，说不定还顺手教训了对方一顿。 “放心，我什么都不会做。”韩君郑重其事地回答道。 “那就祝您玩得高兴了。”经理嘴上这么说，可是看向徐岸的那一眼里却带了些怜悯，对方昨天才被人打得吐血，今天还不是得照样出台，谁叫这个无能的异能者欠了老板那么多钱呢。 “怎么回事？有人打你吗？你不还手？”等包间的门被关上之后，韩君立即质问起了徐岸，他神色严厉，作为曾经代表着异能者最高荣耀的“守护者”队长，他实在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被欺负还不知反抗的懦弱模样。 徐岸苦笑着摇了摇头，他并不打算说出凌峰来找过自己的事实，他在D2区这个泥淖一般的地方混迹了多年，已经很清楚有些东西不必都说得那么明白，那样并不会给别人带去什么好处。 “喝醉了嘛，难免会有点动手动脚的，再说了，人家是客人，我怎么好还手。就当被狗咬了吧。”徐岸不敢直视韩君的双眼，毕竟对方是他这一生最为敬畏与爱慕的男人。 韩君轻叹了一声，他摸出烟点了一根，沉默了片刻之后，终于进入了主题。 “徐岸，当初的那场代号754的行动，只有你和方撼城、尚敬这几名幸存者。你应该知道我来找你的原因。” “老大，过去的事情就让它过去吧，现在你的狂化症也好了，就别再提了吧。人死不能复生，该死的自由之翼又神出鬼没，要不然我早去找他们报仇了。”徐岸苦笑了一下，他就知道韩君当年是真的因为狂化失去了意识，要不然对方怎么会来问自己呢，那可是韩君一手缔造的噩梦啊。 “不行。”向来很好说话的韩君斩钉截铁地拒绝了徐岸的提议，他冷冷地看着对方，一字一句地说道，“你就告诉我，魏辰他到底怎么了？有人说他跟着自由之翼的人走了，是你看到的吗？” “谁，谁说辰哥和自由之翼的人走的？”徐岸吃惊地望着韩君，对方说的这些东西，他可是真的不知道，当然那时候他因为手被斩断失血过多的原因没多久就丧失了意识。 “不是你吗？”韩君又在脑海里梳理了一遍秦永年的话，对方明明说是当年的幸存者看见的，而徐岸这个态度似乎又不是那么回事。所以说，当初向秦永年报告的人或许不是徐岸，但是看徐岸的表情，对方显然也知道一些自己所不知道的东西。 痛苦的回忆总是那么让人无奈，徐岸闭上眼，缓缓摇了摇头。 “我没有看到辰哥和自由之翼的人离开，我只是看到他……” 徐岸又停了下来，他实在没有勇气当着韩君的面说出自己看到的那些残酷的场景。 韩君忽然轻笑了一声，他不再去看徐岸，而是将目光投向了贴满了包间的玫瑰纹墙纸。 “徐岸，你是不是看到我……杀了魏辰？”韩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就像是自言自语，他早就猜到凌峰之所以会这么恨自己，或许也和魏辰的生死有关。秦永年透露出塔区掌握着魏辰没有死且可能投入自由之翼的机密情报，而塔区对外却发布了魏辰在战场上尸骨无存的消息，这一点甚至连凌峰也被瞒在鼓里。 偏偏自己这个事件亲历者，对此全无记忆，仿佛上帝故意设局要捉弄自己一般。 就在韩君问出这句话的一瞬间，徐岸顿时瞪大眼张大了嘴，他怔怔地盯着韩君，看着对方刀削斧凿一般的侧颜，那张让他爱慕不已的面容上没有微笑，没有悲伤，只剩下了麻木与沧桑。 即便昨天被凌峰侮辱与殴打也不曾让徐岸像现在这样痛苦难过，他并不是在为自己悲叹，而是为了另一个人。 “我的确有看到你用战刀捅了辰哥。对不起……老大，我没能阻止你……”徐岸抬手捂住了脸，他终于还是说出了那个他最不愿意承认的事实，他亲眼看到韩君手中的长刀穿过了魏辰的胸膛，在他试图阻止对方进一步发狂之时，韩君两把战刀中的另一把短刀削断了他的右手，也斩断了他这一生的荣耀与梦想。 “除了魏辰之外，苏闻、小天、阿虎他们这些人是不是也是我杀的？”韩君的嗓音有些颤抖，可他还是凭借之前所看到的那份阵亡名单念出了昔日战友们的名字。虽然他的神色看起来十分平静，可是他攥得紧紧的手已经出卖了他此刻的心情。 “我求你了，老大，别问了好不好。一切都过去了，是自由之翼的人搞的鬼，你也是受害者。这些年来自由之翼与塔区之间一直互有死伤，大家也早有心理准备……”徐岸羡慕嫉妒过魏辰能独占韩君这个耀眼的男人，而这一刻，他对对方剩下的却只有同情。他甚至能够想像魏辰被韩君用刀捅穿的那一刻该有多么悲伤。 “自由之翼。哈，看来就算我想以死谢罪，也还得先忙上一阵了。”韩君拿起桌上开好的酒，仰头就是一阵痛饮。 听到韩君居然说出以死谢罪四个字，徐岸吓得浑身一震，赶紧抓住了对方：“老大，你别这样想，哨兵狂化是谁也控制不了的，就算是你也不行！我相信辰哥他们不会怪你的！大家只想你好好活下去，你是我们永远的老大！” 韩君闷不做声地喝着酒，他的胃还很虚弱，但是酒水的刺激却可以让他可以暂时忘记痛苦。 突然，韩君像是想到什么似的放下了酒瓶，他恍然大悟般看着徐岸，向对方问出了心中的疑惑。 “等一下，如果你说是我伤了魏辰，那么魏辰就很有可能不是主动和自由之翼离开的，你说是吧？” “怎么？有人说辰哥和自由之翼离开了？说实话，我当时没多久就因为失血过多昏过去了，我并没有看到辰哥最后怎么样了。是我醒来后才知道他尸骨全无的……但是老大你放心，他们问我的时候，我没有说是你伤了辰哥，我，我也不想让你知道。”徐岸讷讷地地解释着，他不时偷偷地看一眼韩君，他知道哨兵处于狂化时是毫无理智甚至毫无记忆的，而他并不想再用魏辰去伤害一次本已罹患有“哨兵绝症”之称的狂化症的韩君。 有时候，真相就是这么残忍。 “这些年你还见过方撼城和尚敬吗？”韩君现在对于自己的一切已经全无在意，他只想弄清楚魏辰到底是死是活，以及对方是否真的投向了自由之翼，根据他对魏辰的了解，他认为是有人陷害了对方。可是为什么会有人陷害魏辰呢？ “尚敬消声匿迹好些年了，塔区的人也在找他的样子。至于方副队长……”徐岸想起了昨晚来接走凌峰的方撼城，当初让自己不要说出韩君伤害了魏辰的人正是对方，当然用不着对方提醒，他也不会出卖韩君，因为一旦传出首席向导被狂化的首席哨兵所杀的消息，恐怕韩君以后会很难立足于世了。最后，他们几名幸存者一致认同了塔区对外宣布这场惨案是自由之翼一手造成的通告，因为这也是唯一可以保护韩君、保护塔区、保护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脆弱关系的方法。 “他怎么了？”韩君从徐岸那迟疑的语气中听出了些许端倪。 “他昨晚来过这里。”徐岸其实不善于说谎，尤其是在自己昔日老大韩君的面前。 韩君想起经理先前说的话，立即问道：“所以，是他打伤了你？” “不，不是他。他倒是想帮我来着，不过我实在没脸麻烦他。”徐岸的内心里还是感激方撼城的，不过自从对方继续担任守护者的副队长之后，他也知道他们彼此之间的身份距离就这样慢慢拉开了。 “那是谁？既然有方撼城在，我相信他不会坐视让其他人伤害你，除非那个人是……凌峰？”韩君的眉心拧得越来越紧，对于凌峰，他知道对方对自己有诸多误会，也知道对方一直暗恋着魏辰。而作为守护者队长的自己的确必须对魏辰的“死”，以及守护者精英小队的覆灭负责，所以不管凌峰如何挑衅甚至赤裸裸地羞辱自己，韩君从不计较。 可如今对方居然欺负到了自己兄弟的头上，这就让他忍无可忍了。 第53章 危机 徐岸不敢吭声，因为他不想给韩君找麻烦。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虽然五年之前的韩君因为战功赫赫被媒体赞誉为圣内伦萨塔区百年内最有成就的首席哨兵，可那之后不久对方就因为那场惨案以及难以治愈的狂化症成为了被人遗忘的英雄。 现在再提到首席哨兵，人们只会想到凌峰，而不是韩君了。 “没事的，老大。只是一点误会而已。”上午的时候徐岸就收到了凌峰托人转给自己的钱，那对他来说是一大笔钱了。 “凌峰对我有一直怨气，他一直认为是我没有保护好魏辰……不过现在看来，情况可能比他想得还要糟糕，也比我想得还要糟糕。”韩君苦笑了一声，看样子自己和凌峰之间的结怕是没法解开了。 对于徐岸的话，韩君自然是相信的，毕竟对方没有什么理由再欺骗自己。 “只可惜，我真的一点也不记得当时的事了。”韩君叹息着闭上了眼，他每一次想要努力回忆关于那场惨案的一切，他的精神海深处就会传来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刺痛，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拼命阻止他想起。 “有时候什么也不记得未必是坏事。”徐岸也不知该如何开解韩君，他只是悄悄抓住了自己那只被韩君砍掉的手，在他混迹D2区堕落为男……妓之后，为了换一点兴奋剂，他连自己的高精密度仿生假肢都拿去卖掉了，而现在，他觉得自己不能再那样浑浑噩噩地活下去了。 “对了，让我看看你的手。” 韩君在向情报贩子头目打听徐岸的时候，对方就告诉他徐岸因为右手被砍断，加上精神海遭到重创而沉溺于酒精与药物，最后堕落到了D2区的红灯区。至于徐岸的手怎么断的，到了这时候，韩君也大概清楚了。 徐岸从头到尾都没向韩君提过自己的手是对方砍断了，听到韩君突然这么说，他下意识地吞了唾沫，那张俊朗的脸上又显露出了瑟缩与忧愁的神色。他刚想要将戴了手套掩盖假肢的右手藏到背后，却被韩君一把抓住。 “是这只手吗？”韩君径直脱下了徐岸右手上的手套，露出了对方那只廉价的假肢。 韩君的眼里顿时闪过了一丝心痛，他皱起眉开始将徐岸的袖子往上挽去。 “老大，别看了，别看了……”徐岸急忙出声劝阻，可是他知道韩君的性子，对方一旦想要做什么，就一定会做到底。 “这么重的伤，一定很痛吧？”韩君看到那只假肢的接口一直到了徐岸的手肘部，这意味着对方的整只小臂都被砍掉了。 “早就不痛了。”徐岸苦涩地笑了笑，他摇摇头，这才将手抽回来，匆匆褪下袖口戴回手套。 “我这出来得急，也没带很多钱。这张卡你先拿去用。”韩君说着话，摸出了自己随身带的金卡，里面还有一千多万通用贝拉，想必足够徐岸还债。 “老大，我不能要你的钱。”徐岸急忙推辞。 韩君笑了笑，将金卡强行塞到了徐岸的手里：“拿着。我的手现在还不能赔给你，等以后有机会了，你想要我哪只手，我都可以给你。对不起，就算我当时没有意识，也很对不起。” 徐岸鼻子一酸，一个没忍住就在韩君面前哭了出来，这么多年过去了，他的老大还是昔日那个善良温柔的男人，可自己却变成了这副样子，自己又何尝对得起曾对自己寄予厚望的韩君。 “老大，你别这么说。我，我这辈子能做你小弟，真是值了。”徐岸的眼里有泪，唇边却努力挂着一抹笑意，他一边抽泣，一边对韩君说道，“等哪天你有空了，别忘记叫上我一起打麻将。” “好呀。”韩君点了点头，这一刻他的眼底也多了闪烁的泪光。 “我是偷偷溜出来的，塔区特意给我安排了匹配向导监视我。所以我来见过你的事情，请不要告诉别人，尤其是凌峰。”临走之前，韩君向徐岸坦白了自己的处境，既然凌峰来找过徐岸一次，那么按照那家伙顽固的脾性说不定就还会来第二次。 “放心吧，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他的。”徐岸认真地说道。 “是我连累了你，抱歉，我会尽快解决这件事的。” 韩君意味深长地望着徐岸，记忆中对方仍是个活泼开朗、对未来充满了期望的哨兵，而如今，困顿的人生已经在对方的脸上写满了沧桑。 “别这么说，老大，你在战场上救过我那么多次，能为你做点事也是我的荣幸。”徐岸摇起了头，一只神色胆怯、瘸了一条前腿的灰狼出现在了他的身边，然后缓缓走向韩君，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对方的手。 韩君认出了这是徐岸的精神体，看到对方的精神体颓败成这个样子，他的胸口顿时隐隐作痛。 “对了，要是凌峰再来找你，你千万别因为我和他起什么冲突。这家伙脾气虽然暴躁，但是也没那么坏，你只要向他示弱，他就拿你没办法了。等我把一切都处理好了，我会来找你的。我给你的钱，你可以先拿去还给债主，以后……你还是不要再出台做这些了。”韩君对徐岸又叮嘱了一句，无论如何，他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兄弟沦落在这种地方。 “你放心吧，我会听你话的。” 徐岸不断点头，对于韩君的照拂，除了感激与感动之外，现在的他一时也难以表达别的情绪。 “那我走了。好好保重。” 韩君刚转过身，就被徐岸从身后一把抱住了，他愣了一下，并没有推开徐岸，只是任由对方紧紧抱住自己。 “老大……你一定要平安无事。”徐岸哽咽地哭喊着，在韩君面前，他从不掩藏自己的情绪，哪怕他早已在D2区这摊泥淖中学会了察言观色、将自己的七情六欲一一深深藏起。 “嗯。”韩君简短地应了一个字，他狠狠心掰开了徐岸揽在自己腰上的手，大步走出了包间。 韩君离开后不久，Dia//volo酒吧外面的巷道里，一只普通人根本看不见的精神体从黑暗中缓缓步出，它低低地发出了一声闷吼，随后转身一跃而去，矫健的身形稳稳地落在了墙上，像风一样呼啸着远去。 赵弘光在向导学院宿舍的时候，住的是四人间，和他的同学们不同，他总是乖乖待在宿舍里过夜的那个人，而他的同学们则因为一早就确定了匹配哨兵而经常夜不归宿，当然这种在普通学校看似违反校规的行为实际上是向导学院所鼓励并支持的，毕竟精神链接只是哨兵与向导之间匹配的第一步，想要更稳定的匹配，最好的方式莫过于缔达成体结合。 异能者的人生，在某些方面，似乎比普通人更为早熟不少。 但是凡是都有例外，赵弘光就是这样一个例外，他在性这个方面的经验屈指可数，就连***这种男人都会做的事也很少做，当他产生了正常人都会有的生理欲望时，他往往会选择以冥想的方式来净化自己的心灵，阻断这种令人烦恼的欲望。 不过今晚，赵弘光却不想再克制自己。 昨晚没能让韩君好好释放一次的挫败感令赵弘光进行了深刻的反思，所以今晚，他决定拿自己多练练手。 “唔，叔叔……”赵弘光紧闭着双眼，艰难地蜷起身体，这是一种保护的姿势，也侧面反映出了他害羞的心理。 大概是使用了润滑物品的缘故，赵弘光自己倒是释放得很舒服，他长长出了口气之后，接着开始总结起了男人***的经验，并思考下次或许自己可以偷偷带点辅助品进去。 带着这样的美好想法，身心疲惫的赵弘光很快就安心地闭上了眼。 但是到了半夜的时候，大概是因为心中的某个念头太过执着，赵弘光辗转反侧，难以成眠。 他拿上自己用过的那瓶润滑剂，悄悄地溜到了韩君的卧室门口，在他试图拧开门把手时，阿鲁纳那恪尽职守的声音响了起来：“小光，韩先生正在休息，请你不要在半夜打搅他。” “我、我只是想查看下他目前的状况。”面对阿鲁纳，赵弘光不得不编出一个可以接近韩君的理由，可他并不知道阿鲁纳已经被韩君设定成了千方百计阻止自己贸然闯入房间的“武器”。 阿鲁纳的智能程度已经很高，在它的主人韩君还没回到卧室之前，它会想尽办法阻止赵弘光。 “主人一切正常，请您放心。”阿鲁纳说起谎来可比赵弘光利索多了。 “这样吗……那我就放心了。”赵弘光也不知道人工智能是否能听出自己语气中的失望，但是他那跃跃欲试服务韩君的冲动的确因为阿鲁纳的阻挠而受到了严重的打击。 就在赵弘光打算转身离开时，他忽然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虽然不能进去看看韩君，但是肥啾可以啊。 这样就算他和韩君之间肉体不能亲密接触，也好歹可以让精神体之间产生慰藉感，并由精神体将这种放松舒适的感受传递回给自己的主人，达成彼此心灵的契合。 想到这里，赵弘光召唤出了肥啾，并向对方传达了自己的指令：“肥啾，替我去看看韩叔叔，还有不许薅他的毛，不然我就拆了你的别墅。” “啾！”感受到了威胁的肥啾扑腾了一下翅膀，乖乖地往韩君的房间飞了去。 阿鲁纳作为人工智能根本看不到精神体的存在，它只是好奇地看着忽然对空气说起话的赵弘光，在判断对方并不打算进入韩君的卧室之后，也随之放松了警惕。p 第54章 暗潮汹涌 虽然赵弘光说不能薅韩君的毛，但是聪明的肥啾很快就想到了自己还可以薅那只大白虎的毛，当它兴奋地穿过房门一头扑进卧室，试图马上和那只大白虎亲热一下的时候，眼前空荡荡的一切，让它竟变得有些茫然。 精神体不仅是异能者用于精神链接的重要道具，在必要的时候甚至可以充当异能者的眼睛和耳朵，它们所感受到的一切，都会原封不动地传回给自己的主人。 已经回到自己的房间，美美躺在床上准备好好放松一下精神海的赵弘光猛地坐了起来。 从肥啾所传回来的信息里，他已经知道了韩君的消失，这让他赶紧拿出了黑塔交给他用于定位韩君的平板电脑，软件打开之后，代表韩君位置的绿点精确地出现在了别墅区中，再缩小一下范围，就在这间屋子里。 早前在韩君的建议下关闭了两人之间精神链接通道的赵弘光这才想起恢复了链接，在没有稳定肉体结合的情况下，精神链接对异能者彼此的影响还是很大的，他们可以互相感受到对方此刻的精神状况，并达成强烈的共情通感。 所以在赵弘光恢复精神链接通道的那一刹，正在往回赶路上的韩君也感受到了对方此刻那震惊与怀疑的情绪。 “偏偏是这个时候……”韩君虽然想过自己不可能瞒赵弘光太久，可是这也未免暴露得太快了一点。 ——哥哥，你去哪里了？ 短暂的慌张之后，赵弘光赶紧冷静了下来，他虽然还没搞清楚韩君到底是怎么在自己眼皮子下面离开的，可他相信对方应该不是要去做什么坏事了。 赵弘光干脆地闭上了眼，在心里默默发问，与自己之间有着精神链接的韩君是肯定能听到的。 ——小光，别担心。我不是出去做什么违反塔区规定的事情，只是我心里有些疑问必须找人问个清楚罢了。我这就回来，你等我一下。 ——可你这样就已经违反塔区规定了！难道你忘记了你离开黑塔时签的那些协议书吗？你必须遵守我的监护，夜晚使用镇静剂，不得离开我的视线之外！ 韩君离开黑塔时签署的可不止那份保密协议，在那之前他早就把自己的自由交给了塔区，也交给了赵弘光。 明知道自己理亏的韩君并没有过多辩解，他听着赵弘光那着急得甚至有些愤怒的声音，只好苦涩地笑了笑。 ——小光，请你不要将这件事上报给塔区。我会回来对你做好解释的，请相信我。 韩君在向自己恳求示弱？这是赵弘光听到对方那低沉而无奈的嗓音后的第一想法，他意识到自己刚才激动的态度或许已经在无意中让韩君感到了伤害，对方一直都想期望着自由，偏偏自己却成为了他的枷锁。 ——叔叔，我相信你，我等你回来。 为了避免让韩君的精神海受到自己过多的干扰，赵弘光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再次关闭了两人之间精神链接的通道。 他叹息着坐了下来，完全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他的韩叔叔到底还有多少瞒着自己的秘密呢？ “韩君去找过徐岸了。”方撼城抚摸着自己才从D2区回来不久的精神体，那是只鬃毛漆黑，身形强壮的阿特拉斯雄狮，他上次去D2区的酒吧找过凌峰之后，就将自己的精神体留在了那里，用以监视徐岸。 “呵呵，他果然不老实。”坐在方撼城对面的男人笑了起来，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投下了一个长长的影子，“我就说那个什么追踪器根本没什么用。可惜杜望太心软，不舍得给韩君这条恶虎拴上链子。” “接下来我们要怎么做呢？”方撼城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担忧。 “怎么做？凌峰那家伙不是和那个姓苏的女人串通，打算让联合政府来动手对付韩君吗？到时候徐岸或许会被找上做证人。联合政府的段志安可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他一直是要求对异能者进行限制的强硬派，可别让这家伙嗅到什么。” 方撼城大概明白了对方话里的意思，他沉吟了一下，态度显得有些犹豫：“可这样的话，他们岂不更容易怀疑到韩君身上。” “是时候逼一下韩君了。我一直怀疑他不是真的失忆了，而是刻意在隐瞒着什么，当然，又或许是某些人对他的记忆动了手脚。我原本想过如果他这样继续浑浑噩噩下去，还不如就死在黑塔里。不过现在他既然离开了黑塔，甚至主动想要向‘真相’靠近，那么我们不妨帮他一把，把他带回正轨。噢，对了，徐岸当初是不是也患过狂化症？”方撼城对面的男人拿起了一个苹果，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 “是的。不过他的狂化症是属于分解型的，壁垒崩塌之后，他整个人的精神海也差不多毁败，哨兵能力也丧失了。” “总之，他患过狂化症就是了吧？这样也好，可以省掉不少麻烦。你应该懂我的意思。”那个身形高大的男人一边啃着苹果，一边走近了方撼城，他微微一笑，那张冷酷的脸上毫无悲悯。 “我会安排下去的。就是韩君恐怕……” “我说了，别担心韩君，我这么做，正是要他成为咱们的囊中之物。”与方撼城对话的人正是圣内伦萨塔区执委会副执行官兼哨兵管理中心主席秦永年，不过此时他口中最提到的咱们指的并不是塔区，而是自由之翼。是的，这位已经卸任多年的首席哨兵正是自由之翼埋在塔区里的一根暗线，这些年来，他一直负责监视塔区的动向，利用自己的地位引导塔区的行动，甚至从塔区的后备力量中去挑选与培养效忠自由之翼的战士。韩君也好，凌峰也罢，包括方撼城在正式成为一名合格的顶级哨兵之前，都少不了接受过他这位前任首席哨兵的教导与指点，同为自由之翼一员的方撼城更是秦永年在自己离任守护者的队长之后精心安插在守护者中的一枚重要棋子。 秦永年把吃剩的苹果核放在桌上，用手指轻轻拨弄了一下：“联合政府会出面替我们对付他的，到时候，就该轮到我们动手了。有些事情我们不方便在塔区里动手，到了塔区外，就不必再瞻前顾后。” “您说得对。”方撼城已经没了之前的犹豫。 “还有，韩君身边那个匹配向导赵弘光得提防着，那小子和魏辰的能力不相上下，要小心他坏事。”秦永年抛起苹果核然后又接在掌心，提到赵弘光的时候，他的眼底里多了一丝谨慎。 “把他从韩君身边引开不就行了。我听说他也是杜若的第一顺位向导。”方撼城很要对付一个强势的哨兵，最简单的办法就是让对方被迫与自己的匹配向导分开，从而无法得到有效的精神支援。 “杜若吗……我来安排。”秦永年轻笑了一下，杜若这些年一直在他这里学习哨兵学院里学不到的高难度战斗技巧，当然，他这么做不过看在对方是塔区老大儿子的面上，不过，对于这个聪明又臭屁的小子，秦永年倒也是有几分喜爱的，但是他对杜若的喜爱完全不会影响他的判断，这也是他身为自由之翼二号人物的觉悟。 外面下起了雨，赵弘光有些担忧地走到了卧室窗边，他不知道韩君离开的时候有没有带伞，这场入秋的雨，很冷。 “主人，您回来了。”随着阿鲁纳的机械音响起，别墅的大门也缓缓开启。 赵弘光赶紧跑下了楼。 既然赵弘光已经知道了自己跑出去的真相，韩君也没必要再爬窗回来。 他湿淋淋地站在门口，这一路回来，他也有些累了。 “小光。”韩君抬手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冲赵弘光笑了笑，他的笑容有些勉强，毕竟他背叛了赵弘光的信任。 赵弘光原本已经想好该如何质问对方，可在看到韩君被淋成落汤鸡之后，他还是狠不下心去怪责对方，只是一声不吭地往屋里跑了去。 韩君有些纳闷赵弘光的举动，他脱了被雨水泡胀的靴子光着脚进屋之后，赵弘光已经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只不过这次对方的手里还抱着一张浴巾。 “赶紧换了衣服擦擦身体吧，小心感冒。”赵弘光上前将浴巾递给了韩君。 韩君接过来简单地擦了一把脸，心里一时百感交集，他原本认为自己就算背叛了赵弘光的信任也是无可奈何，因为有些事，注定难以两全其美，而现在，当韩君看到对方一如既往地这么关心自己时，他倒是颇为愧疚了。 “我去洗个澡。”韩君顺手脱掉了外套。 他刚要转身去浴室，腰上又传来了熟悉的拥抱感。 “叔叔，我真的很担心你！我不想你因为违反塔区的规定而被送回黑塔，你自己也知道那里是个什么地方。你要是真有什么想做的事情，我可以帮你完成！” 第55章 爱情的姿势 赵弘光的话让韩君十分感动，尽管他知道对方对自己这么好，很可能是因为异能者之间高匹配度所产生的羁绊造成的，可他也相信以赵弘光天性中的善良正直，即便自己与他没有匹配度，他也会愿意帮助自己。 正因为韩君知道赵弘光是个有多么善良纯真的孩子，他就越不能让对方去为自己冒险，在达成精神链接之后，他就从魏辰的匹配哨兵变成了赵弘光的匹配哨兵，而作为一名匹配哨兵，他也绝不会让自己的匹配向导陷入危难之中。 “小光，谢谢你的好意。可是有的事情，只能我自己去做。” 韩君低下头，他笑着对赵弘光道了谢，然后轻轻掰开对方环绕在自己腰间的手朝浴室走去。 赵弘光失落地站在原地，他看着韩君有些落魄的高大背影，心头一阵阵地开始抽痛。 韩君用热水让自己的身体暖起来之后，这就裹着浴巾走了出来，他知道此刻等候在客厅里的赵弘光内心必定十分煎熬，所以他不能让对方等得太久。 “不多泡会澡吗？外面很冷吧。”坐在沙发上的赵弘光在看到韩君出来的那一刻，立即站了起来。 “没事。”韩君擦着头发走到了赵弘光身边，他神色淡然地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小光，我答应你回来向你解释，现在我就向你解释我为什么要这么做。” 韩君当然不会把所有的细节都告诉赵弘光，毕竟魏辰和自由之翼的关系是塔区高层都在对外保守的秘密。 但是他也没有隐瞒自己想调查出魏辰之“死”以及守护者是否遭遇出卖才遭到重创的真相。 “那场惨案塔区不是早就出了结论吗？自由之翼一直以来都是一股顽固对抗联合政府和塔区的黑暗势力，哥哥你这样一个人去对抗他们，无异于以卵击石。”赵弘光听出了韩君想以一人之力对抗自由之翼的想法，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且不说韩君现在还是个病愈不久的狂化症哨兵，哪怕对方回到当初的全盛时期，也不可能与拥有着强大力量的自由之翼对抗。 “对，塔区说那场惨案是自由之翼一手策划的，没错。我也认为必定是自由之翼的谋划，才会导致我们被伏击，以及我在战场狂化。不过有部分事实，塔区并没有对外公布。”看着对自己充满了担忧与关心的赵弘光，韩君又想起了自己在黑塔里看到的那个画面，那时候他以为那只是自己头脑不清醒时产生的幻觉，而在听了徐岸吐露的真相之后，他开始担心那个画面是否真会应和顶级哨兵所拥有的预知能力。毕竟，自己连魏辰都能伤害，那么有朝一日，自己是否又会因为某些不可抗力而伤害到赵弘光呢？ “什么事实？哥哥，你到底知道了什么？”赵弘光从韩君的话里感觉到了危险，但是他却不得不追问下去。 韩君无可奈何地笑了一下，他抬手轻轻揉了揉自己的双眼，有时候，他也会觉得很难面对这个世界。 “杀死其他守护者成员，甚至杀死魏辰的人，很可能不是自由之翼。” “那是谁？”赵弘光这么问了之后，顿时就后悔了，那样一场只剩下个别幸存者的惨案，真正的凶手如果不是大家一直认为的自由之翼，那么就只可能是当场狂化的韩君了。 “是我啊。”韩君放了了捂住脸的手，他平静地看着赵弘光，最后在对方震惊的直视下，缓缓移开了眼。 “难怪秦主席他们都认为我应该永远被关在黑塔里，并不是因为我有病，而是因为我有罪。” 像所有狗血电视剧到了高潮就会打雷闪电一样，在韩君似笑非笑地说完这句话后，客厅的窗外一道闪电划过长夜，惊雷落地滚滚而来，雨也下得更大了。 “不，不可能。你人这么好，而且你又那么爱魏辰学长，我知道的，你那么爱他，所以，你一定不会伤害他的。”赵弘光抓住了韩君的手，有那么一瞬间，他竟觉得对方会从自己面前消失掉。 “小光，你也见过我狂化的样子。我没有意识的。”林少安曾在韩君面前回放了他在黑塔中狂化的录像，要不是亲眼看到，韩君自己也很难相信他居然会变成那样一个陌生而恐怖的生物，所以当徐岸说他用战刀伤了魏辰时，他第一反应虽然是否认，可是随后却也只能无可奈何地承认狂化期的自己很有可能六亲不认。 “有魏辰学长在，他不会让你失去理智的！你忘记了他送给你的那朵玫瑰吗！”赵弘光大声地喊叫了起来，这是他作为一名向导的直觉。 “对……玫瑰。魏辰在我的精神壁垒里留下了一朵玫瑰。” 韩君恍然大悟，赵弘光说得很对，如果当时魏辰在场，那对方怎么也不可能坐视自己狂化。 “呃！”韩君下意识地想要回忆起那场被迷雾笼罩着的754惨案，可就和他之前一样，每当他试图回想起与那场惨案以及与魏辰有关的片段时，他的精神海深处就会剧烈刺痛，甚至让他难以再深入思考。 “哥哥你怎么了？”赵弘光还是第一次见到韩君头痛发作得这么厉害。 韩君努力地摆了摆手，喘息着说道：“我没事，只是有些头痛。” “是谁说你杀了守护者成员和魏辰学长的，可以告诉我吗？”赵弘光追问道。 “当年的幸存者之一徐岸，呵，说来也是惭愧，他算是对我最忠心的属下之一，可我却砍掉了他一只手。小光，我现在算是理解为什么塔区会对狂化哨兵这么严苛了，的确，我们发病的时候就像失控的野兽一样，除了当场击毙，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作为一个满手血腥的罪人，没能死在战场上，也没能死在黑塔里，我很惭愧。”韩君苦笑着摇起了头，他的目光失去了焦距，神色也开始渐变迷惘。 “我不许你这样说自己！”赵弘光那温和的声音突然变得严厉，他看了眼垂头丧气的韩君，一股热血在他心头澎湃着，催促着，让他情不自禁地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韩君的脖子。 爱情的姿势是怎么样的？每个人的心中或许都有不同的答案。 但是在这个雷雨之夜，赵弘光却找到了自己爱人的姿势，他搂住韩君的脖子，用自己的亲吻堵住了对方欲言又止的双唇，他猜想韩君也是需要爱的，尤其是在经历了那么多的伤痛之后。 曾自诩还是个处男的赵弘光在爱情的驱动下，大胆地拥吻着韩君，他在向对方展示自己的爱，也在渴求对方的爱。 韩君又感到了赵弘光身上那股熟悉的滚烫，那是结合热的温度。 “小光……”韩君伸出手轻轻地抚弄着赵弘光的头发，他看着对方的目光既温柔，又忧伤。 “叔叔。”赵弘光轻轻地喘着气，空气里哨兵素的气息撩动着他的心弦，是了，今晚他还没来得及吃抑制剂。 “我是个罪人，不是英雄。我不值得你这么优秀的向导喜欢。” 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现赵弘光喜欢自己的呢？韩君想起了对方替自己精神链接时留在自己额头的亲吻，又想起了对方握着自己的手陪自己度过狂化发作时的坚定，还想起了对方以为自己睡着之后大胆的行径，那个孩子一步步地朝自己走来，一步步地想要温暖自己这颗冰冷的心。 “你是我的英雄就够了。”赵弘光现在的姿势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居然整个人都倒在了韩君的身上，对方结实饱满的胸肌正紧贴着自己的身体，这一幕，只在赵弘光那些羞涩的臆想中出现过而已。 “非要我说出来，你才能明白吗？叔叔，我想和你彻底匹配。”赵弘光真诚而坦率地向韩君表露了心迹。 韩君久久凝视着赵弘光那双明亮的眼，淅沥沥的雨声仿佛敲打在了他的心上，点点滴滴，汇流成河，带着无数复杂的情感向他的胸口涌去。随后，韩君感觉到了赵弘光那波动得越来越厉害的精神海，对方为自己修建壁垒时留在自己精神海中的精神触须受到主体的影响，直接向自己传递了一阵沾染着暧昧气息的暖意，如果不加以阻止，这股暖意会越燃越烈，最后成为烧毁两人理智的欲望之火。 “小光，清醒一些！”韩君咬了咬牙，不得不推开了赵弘光。 与韩君过于亲密的接触，再加上情感上过大的波动让赵弘光的结合热很快就恶化了，他软软地倒在沙发上，粗重地喘息着，看着韩君的目光也变得愈发灼热。 “我很清醒，我不想让你被带回黑塔，更不想看到你身陷险境。我必须阻止你，这也是塔区给我的任务，一旦达成最后的肉体结合，我就能更好地保护你了。”赵弘光挣扎着站了起来，结合热让他一阵头晕目眩，那股灼烈的热气冲撞着他精神海中心的那座风车，想要让他沦为欲望的奴隶。 “你保护过我，现在轮到我保护你了！”赵弘光执着地朝韩君走去，最后无力地扑倒在了对方的怀里。 “在那之前，你得保护好自己。”韩君苦笑一声，一把将赵弘光打横抱了起来，将对方送回了客房之中。 第56章 小光的禁令 韩君将不安分的赵弘光扶着躺回了床上，然后对他问道：“小光，你将抑制剂放在哪里了？” 赵弘光难受地捂着额头，光是听到韩君的声音，嗅到对方那浓郁的哨兵信息素气息，精神海中作为他精神壁垒象征的风车越转越快，也给他带去了难以缓解的高热。 “抽屉里……”尽管赵弘光仍对韩君的身体充满了渴求，可残存的理智却让他不得不正视自己这副丑态，他诚然有勇气向韩君表达爱意，可这并不意味着他会以此逼迫对方答应自己什么。爱是这个世上最美好的事物之一，任何人都可以去爱，所以赵弘光就这么做了，但是对他而言，这份爱必须承载自己的尊严，也必须承载对韩君的尊重。 韩君点点头，拉开抽屉拿出了那盒已经吃了一半的结合热抑制剂，他想起了年轻时的自己，故意不吃药和魏辰待在一起，然后趁着结合热上头与对方达成了肉体结合，彻底完成了匹配。那时候的自己，想想总还是有些过分的。 喂赵弘光吃了药，韩君这才稍微放下了心。 “好好休息吧。”韩君叮嘱着赵弘光，为对方盖上了被子。 就在韩君转身的时候，他腰间的浴巾突然被赵弘光一把抓住了。 “叔叔，不要走。”药物的作用不会那么快就让结合热完全消失，不过赵弘光这一次抓住韩君却并非是因为欲望，他眼巴巴地望着韩君，生怕对方转身之后就会永远消失在自己面前。 事实证明赵弘光有些多虑了，如果韩君想要逃离塔区的监视，一开始他就不必再回来，异能者之间的精神链接并非牢不可破，尤其是在没有进行肉体结合的时候，只要韩君解除了精神链接，那么赵弘光就很难再追踪到他了。 “陪陪我。”赵弘光的手稍稍用了下力，裹在韩君腰间的浴巾顿时被他拉了下来。 肥啾在第一时间冲出了赵弘光减弱了屏障的精神海，直奔韩君的下腹而去，它就是天生喜欢亮晶晶的毛发而已。 “又是你这个小讨厌鬼。”韩君眼明手快地抓住了这只贪婪的小鸟，用指腹狠狠捋了捋对方的头毛。 “叽叽叽叽！”肥啾紧张地叫着，很快在韩君的手里耸成了一颗毛球。 “小白，陪它玩玩。”韩君将肥啾往身旁随手一扔，他的精神体白虎猛地跃出，一把扑住了肥啾，和对方玩闹在了一起。 “呃，叔叔，真是抱歉，肥啾它太缺少管教了。” 赵弘光神色尴尬地又躺回了床上，当他意识到自己还紧紧攥着韩君被扯下来的浴巾时，赶紧松开了手。 “无所谓了。反正在黑塔里，你该看的不该看都看过了。你也知道，我骗了你，我没用镇静剂，所以那天晚上……”韩君笑了一下，要说他的笑容看起来很豁达，倒不如说很无奈。一个早就被人看光屁股的男人，早已无所畏惧。 “对不起。我……”赵弘光终于明白为什么韩君对自己的表白并没有显得太过诧异了，或许对方一早就知道了自己已经喜欢上了他。自己就像一个小色狼，偷偷地将手伸进了被子，偷偷地去抚摸自己喜欢的人，偷偷地用这种方式表达爱意。 “哈哈哈哈哈，你这小子！”看到脸涨得像个煮熟螃蟹的赵弘光，韩君的心情这才稍微轻松了一些，他心照不宣地哈哈大笑了起来。这样赤条条地坐在赵弘光的身边，并没有令他有任何局促感。他想，自己或许已经有些习惯和这个男孩在一起的感觉了。至于这感觉到底是不是爱情，韩君一时也并不去多想，人活着不是都要弄得清清楚楚的，自己过得舒服就好。 看到赵弘光因为自己的揶揄而羞涩地低下了头，韩君又想到了之前在客厅里对方明明大胆地都把自己给扑倒在沙发上了。 人大多是矛盾的集合体，这一点在赵弘光身上得到了很好的应证。 “别担心我不会再偷偷溜走。你对我的好，我很清楚，也很感谢。所以，我也不会给你添更多的麻烦。”韩君这时候还是以为赵弘光那句“陪陪我”里面有担心他溜走的意思。 赵弘光摇了摇头，他微微抬起眼，正好瞥到韩君大腿根部的伤口，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塔区的追踪器就埋在这个位置。 看到赵弘光又向自己伸手过来，而这一次还是伸向自己的腿根处，韩君不由想起了之前被对方强撸的糟糕回忆。 “小光，别闹。叔叔真是一滴都没有了。”韩君急忙出声想要阻止赵弘光，不知不觉间他竟也习惯被对方叫叔叔了。 “叔叔，伤口不疼吗？” 赵弘光的手指最后轻轻落在了韩君的伤口处，那里结着新鲜的血痂，轻轻一按甚至还能摸到血丝。 发现原来赵弘光只是在关心自己的伤口之后，韩君倒是如释重负。 他大方地分开了双腿，低头看了眼被自己处理过的伤口，比起昨天来还是要好多了。 “没事，这点痛不算什么。不过塔区这枚追踪器的确埋得够深，我差点就把自己的大动脉割破了。到时候，别说报仇，只怕我连报警的力气也没了。” 韩君惯有的幽默让气氛都变得轻松了一些，他就是那种宁可自己背负一切，也不愿牵扯别人的男人。 “我不想看到你受伤害。在黑塔里，你已经承受了足够多的折磨了。”赵弘光咬着下唇，一字一句地说道。 其实他理解韩君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以及为魏辰复仇的心情，可是理解归理解，当他意识到韩君这样一意孤行下去只会受到新的伤害之后，他还是觉得自己应该阻止对方。 “我不会向塔区回报这件事，但是叔叔你真的觉得我们能一直瞒着塔区吗？只要你有所行动，就必定会引起轩然大波。到时候，你要面对的不仅是自由之翼，更要面对塔区甚至是联合政府对你的围剿。” “呵，小光，你想的这些，我都考虑过了。只要能为守护者的兄弟们以及魏辰报仇，我不在乎最后我会变成什么样。再说了，他们间接因我而死，我总不能就这样一个人心安理得地活下去。”既然赵弘光对待自己如此坦诚，韩君也没有再刻意隐瞒自己的想法，至少他要让赵弘光明白，自己的所作所为并不是想要危害塔区以及异能者的利益。 “那你想过魏辰学长和你的兄弟们吗？难道他们又希望你去送死？”赵弘光着急地坐起了身。 韩君不置可否地轻轻挑了一下眉，一抹少有的傲慢浮现在了他的眉间眼上。 “想杀我？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我不是去送死，我只是去给那些沾满我兄弟与爱人鲜血的混账送葬。” 赵弘光痴痴地看着如此骄傲的韩君，对方这副自信满满的模样在他眼里可正是帅气过人。 但是很快，赵弘光就不再花痴，因为韩君的话令他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韩叔叔，你作为哨兵，又担任过守护者的首领，想必你很清楚遵守规矩条令对于一名战士来说是多么重要。我答应你，一年之后，只要你病情稳定了，我愿意陪你去做任何你想做的事情，但是现在真的不可以，万一你的病情出现反复，别说为魏辰学长他们报仇，你甚至可能因为狂化复发，而先被自己人荣誉处决！这样的后果，无论你我，还是塔区都承担不起！所以，我不许你再任意妄为。” 韩君有些苦恼地挖了挖耳朵，他一时间有种回到了哨兵学院的感觉，因为他是十多岁之后才进入学院学习的，比不得那些一开始就接受训导而变得规规矩矩的同学们，当初带韩君的导师免不了经常因为这个年轻哨兵的狂放不羁而教育训斥他，当然，韩君现在想来导师的那些话并没有什么错，只是自己不爱听罢了。 “我说你这小子怎么还教训起我来了？” “总之，叔叔你不可以再乱跑，还有追踪器请你放回原来的位置，我怕黑塔会派人过来检查。”赵弘光在抑制剂的帮助下总算恢复了正常，他冷静下来之后，立即以监护人的身份对韩君下达了禁令。 韩君很是无奈地长长叹了口气，他发现赵弘光顽固起来就像魏辰一样，而自己总是率先让步那个。 总还有别的办法可以继续追查下去的，赵弘光知道了自己的想法倒也不一定都是坏事，说不定还可以顺理成章地利用对方为自己打掩护。韩君也不是那么容易会轻言放弃的人，不过在赵弘光咄咄逼人的目光下，他还是只能乖乖地点了点头。 “好吧，我听你的话就是。但是……在不违反规定情况下，我想继续把这件事查下去，至少我得查出罪魁祸首是谁，那么一年后，我才能给他收尸。”韩君咧嘴一笑，神色也多了几分狰狞的意味，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那个躲在背后利用自己伤害魏辰，伤害自己好兄弟的仇人的，不管这个人是谁，他都会找出来，然后用战刀捅穿对方的心脏。 赵弘光被韩君这副不带善意的表情吓了一跳，甚至开始后悔自己竟敢这样和韩君说话，他想，要真是惹怒了韩叔叔的话，对方会不会变得六亲不认，轻则把肥啾的毛全部拔光，重则将自己杀人灭口？ 最惨的是：在那之前，对方甚至对自己的肉体是如此的不屑一顾。 第57章 第二次告白 这场雨下了一整夜。 最后还是没有注射镇静剂的韩君毫无睡意，他坐在黑暗的卧室里，只有指间的烟头有一丝微光。 这位曾经的首席哨兵佝偻着高大的身躯，脚边扔满了烟头，他不时抬头静静地去看雨水顺着窗户缓缓滑落，然后将外面的世界氤氲在一片雨雾之中，而他自己的精神海也早已迷失在了一团看不清的雨雾之中。 从徐岸口中听到了自己一度不敢去想，甚至不敢承认的真相之后，韩君觉得自己整个人都堕入了地狱。 他的精神壁垒虽然因为赵弘光的加持并没有出现坍塌，可他的内心早已碎成了一块块。 “小白，我真的对魏辰下手了吗？”韩君瞥了眼趴在床边地板上的白虎，这只好不容易恢复了原来体型的精神体，因为自己的萎靡不振而变得神情恹恹。 “呜……”白虎听到主人在叫自己，懒懒地甩了甩尾巴，这才起身走到韩君身边低头舔了舔对方的手背，作为象征着韩君精神力量与状态的精神体，它也只能这样安慰对方了，至于韩君想要的真相，并不是它可以给出答案的。 “啾！”伴随着一声兴奋的鸟鸣，韩君的卧室门被打开了。 白虎在听到鸟叫声之后，立即警惕地躲到了主人的身后，它的屁股上已经有块皮毛变得了稀疏了不少。 赵弘光在经过一夜的休息后，总算恢复了正常，他完全清醒过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赶紧过来看看韩君是否还在屋里，他可真怕对方就那样逃掉，再也不会回来。 “哥哥，我来看看你。你还没休息吗？”赵弘光鼓起勇气向韩君发出了问候。当你面对的是一个被你试图引诱肉体结合的却拒绝了你的男人时，的确很需要勇气。 **固然是人的天性，而羞耻心却是人类在进化途中的所产生的一种用于自我约束的情感。 赵弘光在追求天性释放的途中，被羞耻心狠狠地打了一记耳光。 他完全记得之前发生了什么，结合热让自己简直变得就像另一个人，或许，那才是真正的自己也说不定。 “小光，你醒了？”韩君缓缓坐直身体，他习惯性地冲对方笑了笑，尽管这笑容看起来十分疲惫。 “嗯。没有镇静剂你睡不着对吧？”赵弘光摁开了卧室的灯，然后在床边坐了下来，随后，他就看到了那枚摆放在床头柜上的追踪器，那上面还有没擦拭干净的血迹。 “我在黑塔里睡得太多了，少睡一会儿也没关系。”韩君回到房间后就换上了一件黑色的长款睡袍，说起来这件睡袍还是魏辰给他买的，不过他因为嫌麻烦而且讨厌和制服一样的黑色而一直不愿意穿，不过即便穿着睡袍，他也没有好好地系上腰带，以至于他在站起来的时候走光了。 “放心吧，我会把追踪器放回去的。”韩君顺手拿起了放在床头柜上的追踪器，他就知道赵弘光终究还是放心不下自己的，不过这也怪自己辜负了对方的信任在先。 虽然赵弘光更多的是出于关心才会过来看看韩君，可是韩君所提到的追踪器也是他一直担忧的一个点。 塔区在信任韩君的情况下，给了韩君一定的自由，如果一旦他们发现韩君背叛了这份信任，他们所要采取的行动就不只是像自己这样说说对方而已了。 “啾。”肥啾昨晚被韩君抓着撸了头毛之后，一下对这个看起来总是不愠不怒的男人感到了畏惧。它虽然眼珠子直直地盯着韩君走光的地方，甚至又嘴痒地想要去叼走一两根黑亮的毛发作为鸟巢的装饰品，可一想到自己的头毛要遭殃这件事，只好乖乖地站在赵弘光的肩上不满地歪起了脑袋。而因为忌惮韩君的缘故，肥啾今天看到它最爱调戏的白虎，也没有再飞过去骚扰对方了。 韩君瞥了眼这只对自己充满警惕的小肥鸟，心情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小光，以前我不这么觉得，不过现在我看这小家伙可真有点像你啊。”韩君说笑着又逗弄了一下昨晚在自己面前表现得过于激动的赵弘光，差那么一点点，韩君还以为自己要被赵弘光强暴了，他甚至都想了下自己该用什么姿势来迎接后面的第一次。毕竟他愧疚了对方嘛…… “唔!”一提到比上次结合热还要不堪的昨晚，赵弘光的脸刷一下又红了，他的目光飘忽，好一会儿都不敢去看韩君。 “呵呵，你还是比那只小肥鸟强一些的，至少你还会害羞呢。”韩君坐了下来，他掀开睡袍，露出了自己的腿根处，然后开始调低自己的精神屏障，他需要借助自己人为提升的观察力才能将追踪器放回原来的地方。 看到韩君开始短刀轻轻挑开了伤口，赵弘光很快也明白了自己的任务，虽然韩君并没有提出要求帮助，但是作为对方的匹配向导，他一边主动让自己的一部分精神触须张开了一个外在的精神屏障，将韩君保护在其中，以降低对方可能因为调低屏障而受到外界影响的可能；另一边，为了加强韩君的五感使用，他又将另一部分精神触须化作和煦的暖风缓缓吹拂在韩君的精神海中，为对方加强五感能力。 或许是因为有了赵弘光的帮忙，韩君很快就将追踪器放回了原位，不过这样一来，他腿根处的伤口也难免又开始流血。 看见赵弘光看向自己伤口时那心疼的目光，韩君毫不在意地笑了下，顺手撕了些卫生纸直接捂到了伤口上：“小光，别这么紧张，很小的伤口而已。你甚至不用替我开守护屏障，我自己可以搞定的。” “还是小心些好。”赵弘光这时候已经完全忘记了韩君的叮嘱，一口一个叔叔地叫着对方，自然而亲切。 “要是黑塔派人来查看我的情况，到时候我就说是不小心蹭到伤口所以出血了。这样应该可以糊弄过去。”韩君虽然知道这件事迟早都会瞒不住赵弘光，毕竟对方和自己达成了精神链接，可他想黑塔那帮人总还是可以想办法瞒一瞒的。 “这种地方会被蹭到感觉说不过去吧？”赵弘光认真地想了下，觉得一个人怎么也不可能蹭到那么私密的地方。 听赵弘光这么问，韩君突然似笑非笑地看向了他：“小光，有时候我都搞不清楚你这小子到底是真纯情，还是装纯情。你昨天晚上不是懂很多的样子吗？” 赵弘光知道这是韩君又在戏弄自己了，可他的确在韩君面前再次发了情，甚至向对方表白了自己的爱意。在异能者的世界观里，当一个向导对哨兵说出“我想和你进行彻底匹配”这句话的时候，那就意味着对方在示爱了。 韩君清楚这一点，赵弘光也自然明白。 “叔叔，你当然可以笑我，但是我昨晚对你说的话并不是在说笑。我希望你可以认真考虑下一年的监护期结束之后，和我达成彻底的匹配，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我真的很想成为你的匹配向导。”短暂的羞涩之后，赵弘光仍是勇敢地正视了自己对韩君的感情，逃避从来都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 原本只是想稍微逗弄一下赵弘光的韩君完全没想到这个年轻人会趁机对自己提出彻底匹配的请求，他甚至有些后悔那样去逗弄赵弘光了，看样子对方对自己的感情，比自己想得还要真挚。 “小光，我不能让你做我的匹配向导……”韩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赵弘光，在查出那场惨案的真相以及魏辰的下落之前，他没有心思再去接受一个年轻的爱人，以及黑塔里闪现的那一幕，也让他必须警惕自己可能会给赵弘光带去无妄之灾。 “为什么？！是因为我做的还不够好吗？还是说，你仍然难以忘记魏辰学长，所以你不愿让人代替他的位置。我知道现在的我肯定在很多方面都比不上魏辰学长，我的向导能力还很生涩，我的性格也不够温柔甚至有点毛糙，就连我的……我的屁股也没他翘。但是请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努力向他靠拢，最终成为一名能配得上你的向导的！”韩君的回答对于赵弘光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就算他早就有了相应的心理准备，可他依旧很难接受对方这么直截了当的拒绝。 在赵弘光看来，将韩君救出黑塔只是第一步，如果要真正地拯救对方，只有与对方达成彻底的匹配，那样的话，他们的精神海才会达到最完美的交互与包容状态，也为韩君带去真正的安宁。 韩君淡淡地瞥了眼赵弘光的屁股，果然，对方的屁股看起来平坦多了。 “小光，你已经很优秀了，我也很感谢你会选择我做你的匹配哨兵。不过，我不想给你带来麻烦。你还记得吗，之前在黑塔里我看到你的时候突然充满了不安。那是因为我看到了一幕可怕的画面，之前我并不以为意，可现在想想，那似乎是我的预知能力。” “你看到了什么，叔叔？” “我看到我用战刀捅穿了你的胸膛。或许我捅穿魏辰的胸膛时，也是那样的吧。”韩君低下了头，他双手交扣在一起，强烈的自责与不安令他不得不对赵弘光说出了真相。 “你和我在一起是不会幸福的，甚至还会有生命危险。我不能害你，你懂吗？”韩君终究还是不忍伤害赵弘光，他想，以这样的借口拒绝赵弘光，总比对那个大男孩说自己还是无法忘记魏辰要来得好一些。 “既然选择在塔区服役，选择和你这样一名狂化哨兵进行匹配，我就不怕会面临危险。我也是名战士，叔叔。我会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塔区，守护你。至于我和你在一起到底会不会幸福，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赵弘光走到韩君的身边，双手托起了韩君低垂的头颅，在对方恍然的注视下，再一次主动地亲吻了他。 第58章 玫瑰无因由 结合热的产生更多来自于异能者的生理需求，而事实证明，人的心理需求也是不可小觑的欲望之源。 虽然赵弘光体内的抑制剂仍在生效，让他短时间内不可能再产生结合热，也不可能会因此影响到韩君的生理反应，可他那炽热而持续的爱意终于还是在这个雨夜点燃了韩君的理智，消弭了深藏在这个哨兵骨血之中的孤独，更照亮了对方精神海深处那片一望无尽的黑暗。 韩君知道赵弘光是处男，这件事他不用听谁说，靠那双敏锐的双眼就能洞察一切。 尽管赵弘光刚才还表现得那么主动，可现在对方却紧张得如同一具木偶，韩君甚至开始担心自己会不会不小心将对方的双腿掰断。 “别害怕，小光。” 韩君试着抬了抬赵弘光那只硬得几乎不能弯曲的腿，不得不一边安慰着这个紧张过度的处男向导，一边俯下了身开始温柔地亲吻的对方。 来自韩君的吻让赵弘光获得了前所未有的安全感与满足感，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伸手搂住了韩君，与对方拥吻在一起。 细密的精神触须从赵弘光的身体内缓缓涌出，它们结成了泛着点点微光的银色浪花，一波一波地冲刷着韩君那恢弘之中带着些许阴郁的精神海，引导着赵弘光精神海中所产生的暖风涤荡着那蔚然耸立的山林之间，最后缠绕住了那座黑塔。 “唔……”一股直达精神层面的快慰让韩君情不自禁地抬起了头，他在发出了一声放松的呻吟后，彻底放弃了思考。 房间内弥漫着一股哨兵素与向导素交融的味道，韩君和赵弘光之间的肉体结合就在刚才完成了。 “小光，你好些了吗？”韩君扭头看了眼躺在自己身边的赵弘光，对方紧紧地蜷着身体，就差没把整个人都藏到被子里。 “嗯……”赵弘光把头往被子里埋了埋，低低地应了一声，原来没有结合热，也可以让人欲望澎湃至此，那是他之前身为一个处男所没有的经验与体会。 “抱歉，你还是个孩子不能控制自己就算了。没想到我……真的很对不起。”韩君苦笑了一下，他想，或许就是自己捅出的那一刀斩断了与魏辰之间所有的链接，所以这具空虚的身体才如此渴望得到新的匹配，但这些都不是他主动占有赵弘光的借口，毕竟他的心中还放不下这朵玫瑰的主人——生死成迷的魏辰。 听到韩君居然向自己道歉，赵弘光小心翼翼地探出脑袋。 说实话，在意识到自己和韩君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之后，他才感到一丝强烈的不安。 “该说对不起的人是我，叔叔。”赵弘光慢慢坐了起来，出于不安，他将被子拉到了自己的脖子以下，遮挡住了自己已经赤裸的身体。 “我知道你还忘不了魏辰学长，而我也不应该在你最需要帮助与抚慰的时候……来向你表白。”赵弘光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某种程度上，他认为自己似乎对韩君趁虚而入了，对于异能者而言，两人之间如果进行了肉体结合，四舍五入就等于领取了结婚证，而赵弘光自己也没想好如何向母亲交待自己在外面有了男人这件事，这样一来，怕是要让一心想让自己与女孩子结婚的母亲失望了。 韩君看着一脸愧疚的赵弘光，明明自己才是最该抱歉的那个人，能接连遇到魏辰、赵弘光这两名优秀的向导，他那堪称惨烈的人生之中似乎也多了些许亮色。 就在韩君思考该如何善后的时候，他的精神体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从精神海中溜了出来，这只大白虎偷偷地将前爪搭到了床沿边，然后探出脑袋直直地盯住了刚与韩君达成彻底匹配的赵弘光。 作为韩君的精神体，白虎对自己主人的想法了如指掌，不过它已经好久没有这种舒服的感觉了，韩君的身体一旦缺乏必要的抚慰，也会令它感到空虚寂寞，而现在，一股暖风吹拂在韩君的精神海里，也让它找回了那种熟悉的满足感。 之前因为高匹配度就很亲近赵弘光的白虎此时再也不矜持，它径直跳上床，以全新的面貌与对方打起了招呼。 赵弘光冷不防自己的腋下就多了个毛茸茸的东西，他低头一看，原来是韩君的精神体将脑袋蹭了过来，在他和韩君肉体结合的时候，他们默契地将一直在旁边打闹影响气氛的精神体都收回了精神海中，不过随着匹配达成，韩君的精神屏障也松懈了不少。 “嗷呜……”白虎舔了舔赵弘光的脸，爪子一缩，像只大猫似的在赵弘光面前躺了下来，冲对方露出了自己雪白的肚皮。 它在用自己的方式向赵弘光表示了对方与韩君之间的匹配已经彻底完成，至少它作为韩君的精神体已经完全接受了这个新的向导。 “小白，你快从床上给我下去！”精神体是可以洞察主人内心的存在，看到自己的精神体在赵弘光面前这副完全不设防、甚至倍加信任依赖对方的模样，韩君虽然不想承认这或许就是自己此时的真正状态，可他却比任何人都清楚他的身体和精神都已经接纳了赵弘光。 “呜……”向来顺从韩君的白虎今晚却意外地冲主人撒起了娇，它呜咽着伸出爪子扒拉了一下赵弘光的手，示意对方赶紧撸撸自己。 赵弘光揉了揉白虎的下巴，然后又顺势抚摸起对方雪白而温暖的肚皮肉，直到白虎嗓子里发出了舒服的咕噜声。 不得不说，作为向导的赵弘光，对方在安抚精神体上很有一套，精神体所感受到放松与舒适也传达到了韩君的身上，他无奈地看了眼缠着赵弘光求撸的大白虎，自己也只好乖乖地躺了下来。 “小光，对不起。放弃与我的匹配吧，我怕我有朝一日真的会害了你。”韩君呢喃着闭上了双眼，在精神与肉体得到了彻底的放松之后，他似乎也渐渐有了睡意。 “我不怕。我说过我要救你的。”看着韩君逐渐睡了过去，赵弘光一边继续抚摸着同样开始微鼾的白虎，一边凑过来又偷偷地给了对方一个吻。 不知是不是因为与赵弘光开始链接匹配的缘故，藏在韩君精神海壁垒深处的那株玫瑰也发生了变化，赵弘光强大的精神触须已经足够支撑起韩君精神海中的黑塔，这株坚韧的玫瑰或许也意识到自己的使命已经完成，伴随着花期的结束，开始慢慢衰弱凋谢， 很久没有做过梦的韩君在天快亮的时候做了一个梦，他梦到了一直心心念念的魏辰。 对方还是韩君记忆中温柔俊美的模样，瘦削挺拔的身躯被裁剪得体的西服完美地包裹着，挺翘的双臀又为他的端庄之外带来了别样的风情。 久别的爱侣，再一次重逢，梦境中的韩君几乎是不由自主地就冲上去紧紧地抱住了对方。 在梦中，韩君这位昔日的首席哨兵，在众人眼中坚如钢铁的英雄哭得像个孩子。 他不停追问魏辰去了哪里，为什么要丢下自己，可魏辰只是微笑着将痛哭流涕的韩君抱在了怀中。 “韩君，是时候告别了。希望你别辜负我对你的信任，还有，好好对那个男孩，不要伤害他。” “魏辰你……你要去哪里？”韩君恍然地抬起头，想要再仔细看看已久未相见的爱人，却发现魏辰的面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接着，他惊恐万分地看到魏辰的胸膛开出了一朵血花。 魏辰低头看了看那朵血花，苦笑着摇了摇头，他抚摸着韩君的脸，唇边不知不觉也蜿蜒下了血痕。 “韩君，你一定要答应我，好好活下去，去守护这个塔区，守护大家，这是我最后对你的请求……” “不，你得留下来，你是我的匹配向导，你得引导我！”韩君手忙脚乱地想要为魏辰堵住胸口的鲜血，他隐约知道了魏辰为什么会流血，以及为什么会对自己说这样的话，那是一场迟到的道别，迟到了五年之久。 “真是个傻瓜。”魏辰的脸色愈发难看，他轻轻地抓住了韩君的手，最后用那双沾满了鲜血的双唇亲吻在了对方的面颊上，“韩君，你忘了吗？是你杀了我啊，而现在是我离开的时候。” 韩君猛地抬起头，他的脑海中惊雷乍现，一些零碎的画面重新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满是硝烟的战场，战友们痛苦的呻吟声，战刀，魏辰，鲜血，以及自己握刀时一直在颤抖的手。 曾经模糊的一切，在这个瞬间变得清晰，韩君张着嘴却难以出声，他无力地跪倒了下来，慢慢攥紧了自己的双手。 魏辰胸口的血越流越多，当这些血液流到地上的时候，很快就变成了一片红色的玫瑰花田，而他就站在这片鲜红而刺目的花田中静静地凝望着跪倒在地不敢起身的韩君，直到唇边那抹意味深远的微笑被漫天飞舞的玫瑰花瓣所淹没。 玫瑰无因由，花开即花开，花落终有时。 第59章 又一场大雨 “不！”韩君大喊着醒了过来，等他睁开双眼的时候，脸上早已满是泪痕。 睡在他身边的赵弘光被吓了一跳，他揉着眼睛刚想问韩君一声怎么了，冷不防却被对方猛地抱在了怀里。 “不要离开我，不要离开我……”韩君哽咽地搂紧了赵弘光，在梦中他没有说出的请求，这一刻他在赵弘光的耳畔反复哀恳。 “叔叔，你怎么了？没事的，我不会离开你的。”赵弘光被这样的韩君吓到了，肉体结合达成彻底匹配之后，他很轻易地就感受到了韩君那被巨大的悲伤与失落所包裹着的精神海，随后，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轻轻地环抱住了韩君的背,同时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也悄然探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中，开始履行匹配向导随时为伴侣进行精神疏导的责任。 听到赵弘光的声音之后，韩君这才终于从那个噩梦中清醒了过来，他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摇了摇头，嗓音中难抑哭腔。 “我梦到了魏辰，他说他要离开了。” “魏辰学长五年前不就已经去世了？你或许只是太想念他才会梦到他，毕竟，这里曾是你们共同的家。”赵弘光理解韩君对魏辰的思念，对方对魏辰的这份深情，不仅仅让他羡慕，更让他为之动容。 “不，我觉得那不仅仅是个梦，那更像是某种……精神层面的交互。你还记得魏辰在我精神壁垒里留下的玫瑰吗？现在，你就替我查看一下。”韩君缓缓松开了赵弘光，在梦境中，他看到了自己将战刀刺入魏辰胸膛的画面，那是他之前完全没有任何印象的东西，除了徐岸口中所提到的只言片语。韩君意识到他在梦中的所见或许并非只是发生在自己的梦中，那或许就是可以追溯到五年之前的真相，只不过他凌乱而失落的记忆一时之间仍难以将这份真相拼凑完整。 达成最后的肉体结合之后，身为韩君的匹配向导，赵弘光可以很轻易地进入对方的壁垒深处，不过考虑到韩君的精神壁垒才修复不久，他并不想随便侵入对方精神海中最为隐秘核心的地方，以免引发对方不必要的过激反应，但是既然韩君亲自开口要求了，他也只好勉为其难地凝聚起自己的精神触须，穿越过深林险峰，再次来到那座熟悉的黑塔之下。 精神触须化作的银丝很快钻入了象征着韩君精神壁垒的黑塔之中，高度的融合使得这场深入就像水融于水，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在接触到黑塔那坚固的墙壁之后，很快就失去了踪影。 随着精神触须在黑塔中不断蔓延，赵弘光的眼前随即出现了那朵玫瑰的身影。 原来鲜艳的玫瑰色彩已经变得黯淡，紧紧攀附在黑塔内部砖瓦上的玫瑰花藤也有了枯萎的痕迹。 这一幕让赵弘光的心里不由一颤，他甚至想难道是因为自己代替魏辰成为了韩君的匹配向导，才会导致对方最后留给韩君的这朵玫瑰变得枯萎。 “叔叔，那朵玫瑰开始枯萎了。”赵弘光最终还是选择了诚实地面对韩君，“是不是因为我……” “小光，这不关你的事，我的精神壁垒并没有因为你的链接而排斥它。我想魏辰只是想暗示我什么。他在梦里对我说了一些奇怪的话，叫我不要辜负他的信任，但是说实话，我不太明白这个信任指的是什么。以及，徐岸说是我捅伤了魏辰，而其他人却告诉我魏辰……”韩君咬了咬牙，他目光复杂地看了眼赵弘光，最后还是陷入了自己难以解释的疑惑之中，根据秦永年的说法，魏辰很可能没有死，要不然自由之翼为什么要带走他？是的，在韩君心中，魏辰绝对是不可能主动随自由之翼离开的，而是该死的自由之翼强行掳走了对方，当时陷入狂化状态的自己说不定也是他们要掳走的对象。 “魏辰学长他怎么了？难道关于他尸骨无存的说法是为了掩饰什么？莫非……” 赵弘光顿了顿，他不敢继续说下去，但是根据他作为向导的经验来判断，既然韩君可以引发自己的结合热，说明对方的匹配已经中断，而他们之间顺利的精神链接更是说明了这一点，毕竟，一个哨兵是不可能同时与两个向导达成精神链接的。当然匹配中断的原因有好几种，或是因为外力强制，或是因为双方主动，又或是因为其中一方死亡，如果魏辰没有死的话，那么他为什么会在战场上那么危急的情况下解除与韩君的匹配，那样可是很容易闹出人命的。 “小光，你现在什么都别问，我自己其实也搞不太清楚，所以我才想找出当年的真相。”韩君叹了口气，作为异能者，精神海就是他们如同心脏一样重要的地方，关于他的梦境中所出现的一切，他已经感受到了那和自己的精神海不无关联，既然如此，韩君非常确定那不仅仅是自己的幻想，而是某种真实的存在。 找出真相，不仅是为无辜枉死的弟兄们报仇，更是为了洗清魏辰或许是背叛者的嫌疑。 “我也很好奇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会让叔叔你陷入狂化，不过在找出真相之前，你必须乖乖度过这一年的监护期，你之前答应了人家的。”因为韩君这个梦，赵弘光也变得更为忐忑，满是愁容地抱紧了对方。 “小光，虽然我很想让你中断我们之间的匹配，但是我也知道你不会答应。根据当年那些零碎的信息，我猜想塔区里肯定混进了自由之翼的人，为免他们对你不利，你先不要向任何人透露我们已经匹配的事实。”韩君任由赵弘光紧紧地抱着自己，说实话，他自己觉得很对不起这个年轻人，如果这件事一日不水落石出，如果他一日不能手刃仇人，那他这一生都注定将生活在痛苦的深渊之中，而这样的自己，怎么还可能给赵弘光带去幸福？ “嗯，我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所以，叔叔你放心地休养吧，这段时间，你可要听话哦。” 赵弘光又何尝不希望韩君能够大仇得报，一想到可恶的自由之翼，他的双手也是随之一紧。 韩君感到胸口一痛，当他低头看到赵弘光那双狠狠抓在自己胸口的手之后，不知为什么心里的不安更甚了：“小光，你的心意我明白了。不过，你可不可以不要捏我的……奶/////子。有点痛啊。” “呃……对不起，我只是情绪有点激动！” 赵弘光吃惊地张大了嘴，他没想到在某些方面他居然和自己的精神体越来越像了，而他选择了逃避：“我，我去给你做早饭了！” 做出了无颜以对韩君的行为之后，这次换了赵弘光光着屁股在屋子里奔跑。 因为韩君高超的技术，他很庆幸地发现自己的屁股并不算难受，而这也让他更加佩服自己的韩叔叔了，即便五年被困黑塔之中，对方仍能完美上垒，看来这世上，没什么事能难道这位前任首席哨兵了。 “欢迎收看早间新闻，这里是STV……” 为了让这个冷清的家多些人气，韩君穿好衣服下楼之后顺手就摁开了电视，赵弘光在厨房里已经准备好了食物，送餐机器人在阿鲁纳的指挥下将白煮蛋，烤面包以及牛奶送到了韩君的面前。 韩君这时候总算从那个令他无比悲伤的梦境中缓了过来，他神色恹恹地拿起一片面包塞到嘴里，然后开始耐心地剥起了鸡蛋。 “昨晚在D2区酒吧街又发生了狂化哨兵袭击人事件，塔区的哨兵管理中心的秦永年主席在接到消息后第一时间亲自带人赶到现场，并完美地控制住了局面。此次事故除了狂化哨兵徐某被合法击毙外，并无其他普通公民伤亡。圣内伦萨塔区联合政府在此提醒各位公民……” 韩君抬起头，正好看到屏幕右上角现出了徐岸那张充斥着绝望与孤独的面容，那或许是对方因伤退役后所拍的证件照。 耳边的声音逐渐变得模糊，韩君直愣愣地盯着电视屏幕，直到下一则新闻开始播报，他的脑海里依旧印着徐岸那双毫无神采的眼。 “叔叔，我在拌蔬菜沙拉，你喜欢什么口味的，甜点？还是酸点？” 赵弘光拿着碗从开放式厨房走了过来，他只是单纯地想确认下韩君有没有乖乖吃饭。 韩君茫然地拿起还剩一半没剥的鸡蛋直接放进了嘴里，缓慢而有力地嚼了起来，蛋壳被他咬得发出了一阵脆响。 察觉到有所不对的赵弘光赶紧集打开了与韩君之间的精神链接，对方精神海中传递出了一股愤怒而猛烈的波动，让他差点打了个趔趄。 “叔叔，这又是怎么了！你的精神海现在很不正常！” 赵弘光想韩君不至于会小气到因为被自己抓了胸口就这么生气吧？而对方很显然也不是一个迟钝的男人。 在韩君站起身的那一刹，他的精神体白虎又再次出现在了客厅之中，这只平日里看起来很憨厚温顺的大猫此刻浑身上下都充满了属于野兽的凶残与警觉。不过即便精神体已经透露出了极度危险的气息，韩君仍平静地盯着电视屏幕：“小光，我有一个好兄弟，他明明都答应了我要好好活下去，还说好了以后要约我打牌。可现在他死掉了，死在了自己人的手里……” “叔叔……” “是我害死了他。” 韩君转过了头，尽管他仍微微地笑着，可他的精神海中早已阴雨密布，电闪雷鸣，一场大雨，还将继续。 第60章 游离征兆 这是杜若第一次出处置狂化哨兵的任务。 大约凌晨四点的时候，昨晚和同期哨兵在塔区的酒吧里小酌了几杯的杜若还在值班宿舍里抱着被子呼呼大睡的时候，一通电话毫不留情地将他叫了起来。在塔区内服役的哨兵都必须遵守24小时开机待命的要求，因为谁也不知道下一刻是否就会有任务来到，这个要求，即便作为塔区最高执行官的儿子也不能不遵守。 哨兵狂化的情报从安全区传回塔区之后，往往会由指挥中心将任务分配给守护者行动队，并由守护者的队长派出人手去解决，不过自从最近这几起背后浮现着自由之翼影子的哨兵狂化事件之后，指挥中心的情报都被要求转向了更高一层的领导——担任着塔区哨兵管理中心主席的秦永年，并由他亲自抽调精英哨兵以及向导前往执行任务。 当杜若睡眼惺忪地跟着秦永年赶到D2区的酒吧街时，那名发狂的哨兵已经被确认了身份。 ——徐岸，三十三岁，前守护者成员，因公负伤，已退役，S5级哨兵，无匹配向导。 一旦达到了S级，那就意味着对方有着相当可怕的杀伤力，虽然在现场的时候，杜若没有感受到对方强有力的狩猎气场，可他还是不得不按照秦永年的要求对这个可怜的狂化哨兵开了枪。 “做的不错。第一次杀人吗？”回到塔区哨兵管理中心的休息室之后，秦永年亲自为对方倒了一杯酒。 杜若一改往日的轻佻与傲慢，他不停地**着自己精神体的尾巴，面容僵硬地点了点头。 “不必太害怕，你只是执行公务而已。这是为了保护更多的人，只能说那家伙很倒霉吧。”秦永年自己也喝了口酒，他不动声色地观察着杜若的表情，对方虽然表现得无所畏惧，可终究还是第一次因为杀人而胆颤了，这很正常，再强大的哨兵在第一次杀人的时候都会陷入不安乃至混乱的状态，需要向导好好安抚，像韩君那种第一次杀人就表现得十分从容淡然的哨兵，毕竟是异类。 “我不害怕，我不害怕。” 杜若重复着这四个字，他**着雪豹尾巴的手不知不觉间失去了对力量的控制，竟将自己精神体的尾巴毛拔下了一簇。 “喵嗷！”惨遭主人毒手的雪豹尖锐地叫了一声，赶紧扭头一口咬住了杜若的手掌，然后满怀警惕地盯住了对方那张愈发麻木的脸，浑身的毛发都倒竖了起来，作为杜若的精神体，它已经察觉到了对方精神海的变化，很显然，它的主人在出了一趟任务之后，精神壁垒已经开始动摇，在没有匹配向导构建稳定精神链接的情况下，哨兵很容易因为精神海受损而陷入游离症，这是一种比狂化症要轻很多的病症，不少哨兵这一生总会有那么一两次会患上游离症，一般进行精神疏导辅助向导素治疗就会很快康复，反之如果不得到及时治疗，这种类似普通人感冒发烧的病症也有可能会进一步恶化，最终进化为令人丧失意识的狂化症。 “去接受下精神疏导吧，你都有点游离症的情形了，这可不妙。到时候，我让向导匹配中心那边给你安排个高匹配度的向导，你很快就会好起来。这几天你就好好休息下吧。”秦永年将手搭在了杜若的肩上，他温和地看了眼这个留着一头长发的哨兵，耐心地劝说起了对方。 天亮后不久，得知昨晚又出现了哨兵狂化事件的杜望一下紧张了起来，他深知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已经不能再继续恶化下去了，自由之翼这样屡屡对患过狂化症的哨兵出手，显然是想利用那些原本就反对异能者的普通人将塔区的异能者们逼向他们。 “事情真地得到顺利解决了吗？”杜望在得知昨晚是秦永年亲自率队处置了事件之后，来不及吃早餐，就将对方赶紧叫了过来。 秦永年看到老友一脸严肃的神色，挑起眉轻轻一笑：“怎么，你还不信任我吗？已经顺利解决了，不过……就是你那宝贝儿子好像有点不太适应。” “杜若，他怎么了？”杜望依稀记起来昨晚杜若是众多值班哨兵之一，对方虽然向他申请想要尽快调入守护者行动队，可是出于对杜若的考验，杜望私下希望秦永年能再历练对方一番。 秦永年顺手拿起了桌上的苹果，他用手简单地擦了擦苹果皮，大口咬了下去。 “我让他杀了那个倒霉的狂化哨兵，似乎有点吓到他了。” “什么？！你让他杀人？！”杜望吃惊得连说话都结巴了，作为塔区的首领，他当然不会单纯到认为哨兵都是双手不沾鲜血的战士，只是轮到他自己的儿子双手沾上同胞的鲜血时，还是太过令人震惊意外，这比他臆想的要早了很多。 秦永年仍是那副不以为意的模样，甚至他在看到杜望那过于吃惊的神色之后，还流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这有什么大不了的？S级的哨兵有几个没杀过人？他总得走出这一步，昨晚他表现不错，一枪致命，没给那个倒霉鬼太多痛苦。” 秦永年口中的倒霉鬼当然就是徐岸了，方撼城安排人为徐岸注射了精神毒素，令对方早已康复的狂化症再度发作，接着，就轮到杜若踏入他为对方所设下的圈套了。 杜望已经接收到了狂化哨兵徐岸的信息，当他得知对方因为754行动而负伤退役之后，一时感慨万千。 塔区已经尽可能关照异能者了，可是人生这条路要如何走下去，终究只能让他们自己选择。 “我以前不是叮嘱过你，能制服他们，就尽量不要伤害他们的性命，他们毕竟也只是病人而已。” “可他已经杀了两个普通人，按照联合政府和塔区的共同规定，当时我只能选择对他进行荣誉处决。”秦永年冷冷淡淡地补充了一句，为了合理击杀徐岸，他不介意再多两个受害者。 规定就是规定，一旦涉及普通人的伤亡，塔区在很多地方也显得无能为力。 杜望陷入了沉默，片刻之后，他看了眼若无其事啃着苹果的秦永年，问道：“那杜若现在情况怎么样？你有给他安排心理辅导师吗？” “呵，心理辅导师我看有点不够。你儿子胆子还是小了些，似乎有点游离症状态了。”秦永年终于如愿以偿地等到了杜望这句问话，只要杜若因为受到巨大刺激而陷入游离症，那么他们也可以顺理成章地将赵弘光从韩君身边引开，毕竟对方不仅是韩君的第一顺位向导，也是杜若的第一顺位向导。 “我让赵弘光来给杜若疏导下吧。他们之间匹配度高，效果会很好的。你和你儿子压根匹配不上，不是吗？”不等杜望开口，秦永年主动提出了建议，根据他对杜若的了解，他虽然知道杜若在杀了人之后肯定不会好过，可是也没想到对方居然会被诱发游离症，原本他只是打算强制让与杜若有着高匹配度的赵弘光为对方进行精神梳理，缓解杜若杀人后的负罪感，不过现在看来，似乎他们需要赵弘光为杜若进行深度疏导了，这样也好，只要能找到借口将赵弘光从韩君身边弄开，就更利于他们进行下一步计划。 虽然不是所有的向导和哨兵之间都存在匹配度，但是对于杜望而言，自己居然与杜若毫无匹配度可言，也是令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尴尬，这或许也多少能够解释他们父子之间为什么一直不太和睦。 “不过赵弘光不是在监护照看韩君吗？”杜望还是有些放心不下韩君，既然自由之翼又在安全区内行动，那么谁也说不准韩君是否会成为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呵，放心吧。韩君又不是小孩子，他这种级别的哨兵，壁垒重建之后就相当于一个高度戒备的人型兵器，可不会那么轻易被人暗算。如果你实在不放心的话，要不让守护者派人盯着他好了。”话虽如此，其实韩君在黑塔里爆发那一次，也是秦永年的安排，不过那时候他也是完全没想到赵弘光会出来搅局。 杜望立即摆了摆手：“那样不太好，你又不是不知道凌峰对韩君一直有所误会。这次的事情，我也有些担心韩君是否会受到影响。不过我相信韩君不会那么冲动的，毕竟他连黑塔里那么痛苦的五年都熬过来了。” 杜望的话音刚落，一通紧急视讯立即强制接入了房间之内。 “执行官先生，韩君忽然回到了塔区。凌峰首席哨兵想要阻止他，两人已经打起来了！” 视讯屏幕里很快出现了韩君和凌峰的身影，两人的的确确已经拳**加地缠斗在了一起。 “这又是怎么回事？！”杜望眉间一皱，猛地站起了身，“还不赶紧让在场的守卫制止他们！首席哨兵在塔区里打架成何体统！” 秦永年在一旁微微眯了眯眼，比起韩君和凌峰，他现在倒是更在意跟在韩君身边的赵弘光，这小子或许会成为影响他们下一步计划的又一个关键也说不定。 第61章 首席哨兵们的对峙 “韩君，我看你是疯病还没好！” 刚挨了韩君一拳的凌峰擦了擦唇角，狠狠啐出一口唾沫，他在得知徐岸因为爆发狂化症而被荣誉处决之后，第一个念头就是来塔区问问秦永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这次处置狂化哨兵的事件没有通知守护者，而是由对方亲自带人出面解决。可没想到他还没迈进哨兵管理中心所在的二号白塔，就看到了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韩君。 考虑到蜥蜴会不久就会利用媒体对刚离开黑塔不久的韩君进行围追堵截，所以即便对韩君仍心怀怨恨，不过凌峰还是决定暂时不与对方多作计较。 然而就在凌峰想要拦住韩君问问对方为什么回来塔区的时候，向来隐忍的韩君却突然出了手。 要打就打，凌峰还从没怕过谁，不过他倒是完全没想到韩君会一反常态地主动和自己动手。 “为什么，为什么要去为难徐岸？你有什么想问的可以直接问我，为什么要去欺负一个已经废掉的哨兵？！”韩君来塔区的目的并不是针对凌峰，不过凌峰既然去找过徐岸麻烦，而如今徐岸又已经死亡，那他也不再像之前那样有所顾忌，更无需再继续隐忍，在他找出真相为徐岸这帮兄弟们报仇之前，作为徐岸一心追随的大哥，他总该替对方出口恶气。 现在韩君的狂化症已经得到控制，他的能力状态也在赵弘光的调理下恢复迅速，一番交手下来，他已经全然压制了凌峰。原本就对韩君多有龃龉的凌峰当着众人的面在韩君手下落了下风，几乎气得失控，而他听到韩君居然还敢反过来质问自己时，一想到对方正是那场导致魏辰尸骨无存惨案的间接凶手，他再也无法忍受内心对韩君的憎恨，更将执委会一致强调的保密规定抛之脑后，冲着韩君怒斥道：“韩君，你怎么有脸说我为难徐岸？！到底是哪个王八蛋砍断了徐岸的手，又让他的精神海严重受损不得不因病退役的？！我是去找过徐岸，不过我只是想让他能说出当年的真相罢了！韩君你不过是个虚伪的杀人凶手，事到如今，难道你还想借着所谓的失忆将自己所犯下的罪恶都推个干净吗？” 一时间，周围的众人纷纷发出了嘘声，从凌峰口中，他们听出了当年那场令首席向导与首席哨兵一死一重伤的754惨案背后似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辛，这可和塔区对外公布的事实有所出入。 站在一旁的赵弘光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深知这个被隐鲹在背后的真相一旦被揭露之后，会对韩君造成多么不利的影响，与此同时，他也意识到之前韩君向自己坦诚这一切时，是给了自己多大的信赖。 “我的确不记得我当年到底做了什么，但是我比任何人都想要知道真相。凌峰，希望你明白那些死在那场行动的人里面有我情同手足的兄弟，也有我相濡以沫的伴侣，我才是最痛苦的人！这五年来，我无时不刻不在祈祷自己的死亡，我也向塔区递交过几次安乐死申请，我从没想过能活着走出黑塔。”说完，韩君抬头看向了伫立在塔区另一端的黑塔，那座整体黑色的建筑物和以往一样，肃穆而深沉地凝望着这片异能者最后的净土。 “凌峰，韩君！你们这是在做什么？！都给我住手！”不等守卫鼓起勇气前去阻止两位首席哨兵，杜望已经和秦永年赶到了现场，和他们一起到场的还有专门负责保护执行官长的塔区铁卫。 刚到现场，杜望就听到了凌峰居然为了报复韩君，将他们苦心藏匿的真相暴露在了众多异能者的面前，这令他大为震惊与愤怒，同时也对为了一己私欲而不肯顾及大局的凌峰充满了失望。 韩君听到杜望的声音，随即转过了头，他一声不吭地立即将目光刺向了站在杜望身旁的秦永年，从新闻里他已经得知是对方主导了对徐岸的“荣誉处决”，这个冷血无情的男人，由始至终似乎都没把狂化哨兵当作人看。 “秦主席，徐岸是怎么受伤的，我相信你很清楚。他就算狂化症复发，以他现在的能力也根本不会构成多大的威胁，你为什么还要让人杀了他？你这个哨兵管理中心的主席就是这样罔顾人命的吗？！”一股凛冽的杀意从韩君的身上四散而出，此时，他的狩猎气场已然全开。 “他杀了普通人。”秦永年的回答简洁而冷漠，他手里还拿着那个没吃完的苹果，在回答了韩君之后，他又不慌不忙地咬了一口，直到韩君突然拔腿向他奔了过来。 “妈的，他真是疯了？！”凌峰也是没想到韩君会这么快就扔下自己冲向秦永年，不过从对方刚才那番话中，他大概也算是明白韩君为什么要主动找自己的茬了，都是为了那个自甘堕落的徐岸，这家伙对自己人倒还算有点情义。但是，韩君将矛头指向秦永年可不是什么明知的举动，要知道对方身为塔区的二号实权人物，可是完全有能力将韩君再送回黑塔之中的。 “韩君，你不要太放肆，别以为我们留你一命，就等于我们会纵容一切！”杜望眉间一拧，他已经很久没有亲自对人进行过精神攻击了，但是韩君这样无视章法想对秦永年动手的恶劣态度，终究还是惹怒了他。 一条巨大的黄金蟒挡住了韩君的去路，接着，它张开大嘴，数千根细密的精神触须如同毒液一般从它口中喷射而出。 “嗷呜！”韩君的精神体白虎也猛地跃起，它试图将杜望充作武器的精神触须一一挡下，可是却力有不逮。 就在韩君将要受到这些精神触须武器的影响时，在他面前立起了一面纯净透明的精神屏障，站在人群中的赵弘光还是忍不住出手了。 “叔叔，别冲动！”赵弘光将自己与韩君之间的精神链接通道全然打开，然后急切地将精神触须探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中，开始努力抚慰韩君那狂怒的情绪。 杜望充作武器的精神触须并没有强行突破赵弘光的所设下的屏障，比起已经不太可能重新再被塔区启用的韩君，他倒是更不愿伤害到准首席向导赵弘光，这小子的精神力足以媲美被誉为传奇的魏辰，尤其在精神疏导修复方面，有着常人难以企及的能力。 赵弘光从人群中挤了出来，他不顾危险地走到韩君面前，一把抱住了那只冲着杜望的黄金蟒不断龇牙咧嘴的白虎。 在赵弘光一顿手法熟练地揉弄之下，白虎总算稍微恢复了平静，它嗓子里咕噜了一声，就差没直接倒在地上冲赵弘光翻肚皮了。精神体的状态平稳了下来，韩君的愤怒情绪也得到了控制，尽管这或许只是被动的控制。 “韩君，我们都知道徐岸很可怜，塔区也试图帮助过他，是他自己拒绝了塔区的救助，甚至继续堕落下去……这一次，不管是什么原因导致他狂化复杂，他终归是杀了人，秦主席也只是遵守规定对他进行处置而已。” 杜望相信秦永年的判断，两人是多年的好友兼搭档，对方在担任首席哨兵时期各方面足以媲美韩君，只是缺少一些在获得巨大声誉的机遇罢了。 “他的手都废了一只，他还杀得了谁？！新闻里明明也说了他没有伤害到别人！”韩君往前走了一步，他的眼眶有些泛红，他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好兄弟死后还要受人诋毁，明明最该接受这一切的人，是自己。 “新闻里是没有说徐岸杀人，那是因为我特意和媒体打过招呼。死的是两名无亲无故的男性公关，没必要因为他们的死让本就恐慌的普通人对异能者生出更多的畏惧与抵触。而正因为现在普通人普遍对异能者，尤其是狂化哨兵有畏惧抵触心理，我才不得不杀了徐岸，让联合政府和普通公民见到我们维护塔区稳定的决心。你要是真不服，和我也打一场好了。”秦永年顺手将自己吃光的苹果核砸向了韩君，小小一枚果核居然被砸出了破空的声响，足见对方的力度之大。 韩君恼怒地咬了咬牙，抬手将那枚被秦永年砸过来的果核挥到了一边。 “你们总有那么多道理，唯独夺走他人的性命时不用讲道理！” “这么感情用事，可不像是担任过首席哨兵的你，韩君啊，看样子你变得心软了。”秦永年意味深长地叹了一口气，他冷冷地审视着仍对自己咬牙切齿的韩君，最后不屑地勾了勾唇角。 “吵完了吗？”杜望问道。 “执行官，请您看在韩叔叔他狂化症才治愈不久的份上，原谅他这一次吧！”赵弘光以为杜望要立刻惩治韩君，忍不住出声恳求起了对方，他无法想象韩君在这种悲愤交加的情况下被再送回黑塔软禁，会让对方多么痛苦。 杜望抬起头，目光越过韩君落在了凌峰身上。 “凌峰，你作为执委会成员以及首席哨兵违反塔区保密规定，理应受到惩处！来呀，把凌峰带到黑塔去禁闭十日，好好反省！十日之后，我会召开执委会来考虑是否还该让你继续担任首席哨兵！”杜望一声令下，随他而来的塔区铁卫立即朝凌峰走了过去，比起塔区的普通守卫，他们可是和守护者旗鼓相当的一群人。 凌峰稍微愣了一下，但是随后他就冷笑着点了点头，无论如何，韩君的真面目就快要被揭开了，不过，杜望果然还是偏心对方。在被铁卫们簇拥着走向黑塔之时，凌峰这才感到了一丝烦闷，自从那天和付甜甜起了争执之后，他就一直被迫睡在客厅里，不过，这两天晚上他都察觉到了对方偷偷溜出来给自己盖被子。 不知道自己不在家的晚上，对方会不会太寂寞，想到这里，凌峰在心里轻叹了一声。 “至于你……韩君！你现在立刻给我滚回家去乖乖待着，没有赵弘光的监护陪同，你不许离开你的房子一步！如果塔区发现你有任何擅自行动的迹象，到时候你就给我也去黑塔的禁闭室里待着！不要逼我将你当野兽看待，你明白吗？”说实话，杜望对年轻的这两名首席哨兵都十分失望，如果说凌峰过于感情用事，而韩君又何尝不是如此？！ 听到杜望的话之后，赵弘光这才松了口气，他赶紧一把抓住了韩君的手，忙不迭地点起头：“您放心吧，我会照看好叔叔，绝对不让他离开我视线的。” 秦永年的声音响了起来：“赵弘光向导，我看你必须得让韩君离开你的视线一阵了。盯住韩君就先交由塔区的监控室来做吧，我这里需要你帮个忙，替一名哨兵做一下精神疏导。”p 第62章 摩天轮 游离症，杜若很早就听过这三个字了，比起狂化症来，游离症固然算不得严重，却多少有点让人觉得是患病哨兵的精神能力太弱才会得这种病。凭借自己优越的进阶评级【S3级】，以及父亲杜望身为塔区一把手的身份，在哨兵学院向来都以天之骄子自居、认为自己这一生和弱者两个字压根没什么关系的杜若，在听到秦永年对自己做出的判断之后，感到了深深的失落与不安，不仅仅因为游离症如果持续恶化下去将会发展成狂化症，更因为他意识到了自己日后或许也会被别人打上弱者的标签了。 说实话，其实杜若挺同情昨晚被他亲手处决的徐岸的，这就是弱者的下场，可惜谁也无能为力。 因为秦永年的要求，杜若现在只能在休息室里暂时静养，等待塔区安排向导为自己进行精神疏导。 作为一名哨兵，杜若很明白向导是他们人生中必不可少的存在，可是他偏偏就不太喜欢向导，那种要依靠别人才能让自己精神海正常的感受实在有损他身为“强者”的尊严，从自己师父秦永年身上，他看出了自己也可以作为一名哨兵独立而强大活下去的可能，但是现在，这种可能就要被打破了。 “您要疏导的哨兵就在里面。”一名向导推开了门，将赵弘光请了进去。 赵弘光其实并没有给人做疏导的心情，毕竟他刚才目送韩君被两名塔区铁卫强制带离了自己的视线。 这个时候，最需要疏导的人是韩君。 “是你？”杜若一下就认出了赵弘光，自己的第一顺位向导，那个第一次就拒绝了与自己匹配的家伙，长得倒是一副斯斯文文的模样，骨子里却挺傲慢，对方想要和脑残掉的前任首席哨兵匹配，而不是自己。 “喵嗷……”那只有着大尾巴的雪豹也抬起了头，它嗅到了空气里让自己感到安心的向导素气息。 “啾！”赵弘光顺势放出了肥啾，对方立在他的肩头，对雪豹那身蓬松茂密的毛发产生了极大的兴趣，两颗绿豆一样的小眼睛顿时瞪得溜圆。 “乖，不要捣乱。”赵弘光反手轻轻拍了拍肥啾的小脑瓜子，他已经知道肥啾想对杜若的精神体做什么事了，可是他的精神海如今已经与韩君完全链接，如果让其他哨兵的精神海的产生物进入那里，难免会引起他的排斥与不适。 “秦永年主席让我为你进行精神疏导，听说你有点轻微的游离症？”赵弘光在学院实习的时候担任过不少哨兵的疏导任务，这种事情他做起来早已是驾轻就熟，以及为韩君那凌乱的精神海进行过疏导修复之后，他猜想这个塔区之内暂时应该不会再有哪个哨兵的精神海有他家韩叔叔那么乱了。 “我也不知道，我之前没得过。”杜若揉了揉眉心，他是有一种说不出的不适感在他的精神海内徘徊着。 “没事。让我帮你看看吧？”赵弘光点点头，他现在想的是赶紧给面前这个一看就很臭屁的家伙疏导完，然后回家好好安抚一下韩君。 “对了，你是不是撸了一下我的雪豹？”杜若看到了赵弘光掌心中伸出的精神触须，泛着光的银丝，颜色纯净而美丽，也是向导能力的一种具现化，他依稀还记得这些东西触摸在自己精神体脑袋上带来的**感，高匹配度的向导的精神触须可以轻易地进入他的精神海之中，甚至给他带去一些异样的舒适感。 “没有。”赵弘光快速地否认了杜若的疑问，他甚至连那只雪豹都没多看一眼，就让肥啾跳到了自己的掌心，然后由对方引领着自己的精神触须缓缓进入了杜若在他面前所展开的精神海。 和看上去有些跋扈傲慢的杜若不同，对方的精神海是一片十分纯净甚至带着几分温馨气息的海滩，五彩斑斓的贝壳为砂砾增添了有趣的装饰，不时爬行在沙滩上的寄居蟹更是给这片精神海带来了可爱的氛围，而在海滩的远处则矗立着一座涂满了喷绘的摩天轮，那座摩天轮懒洋洋地转动着，一些精神壁垒的碎屑在它周围缓缓漂浮。 好幼稚的精神海，这是赵弘光对杜若做出的第一个判断，接下来，他的精神触须在肥啾地带领下飞向了那座摩天轮，肥啾和他的精神触须一起小心地将那些壁垒碎屑收集了起来，然后将它们一片片送回了摩天轮之中。肥啾一直在赵弘光的精神海里一直孜孜不倦地修筑着它心仪的“别墅”，所以修复这个陌生的精神壁垒对它来说，也自然不成问题。 “唔……”这个过程中，杜若一直紧闭着双眼，说实话，他觉得很舒服，而且是前所未有的舒服，原来高匹配度的向导为自己疏导居然可以是一件这么舒服的事情。 赵弘光随后又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化作浪花的模样，将杜若精神海中那片沙滩又冲刷清理了一遍。 “好了。”赵弘光拍了拍杜若的手臂，示意对方精神疏导已经完成。 感到精神海得到了彻底放松的杜若长长地叹出了一口气，他试着加强了一下自己的精神屏障，将之前那些让他心神不宁的杂音屏蔽得无影无踪。 “感觉怎么样？”赵弘光冲杜若脚边的雪豹招了招手，对方立即屁颠屁颠地走了过来，用脑袋蹭起了赵弘光的小腿。 “喵嗷……喵嗷……”毫无气势的叫声，甚至有点萌，赵弘光一边温柔地揉弄着雪豹的脑袋，一边开始有点想念韩君那只气势威武的白虎了，也不知道对方在家里现在好不好。 肥啾完成了赵弘光吩咐的任务之后，很是得意地鸣叫着甩起了它的长尾，仿佛在向主人邀功，作为一只银喉长尾山雀，圆滚滚的体型以及那根长长的尾巴也算是它的标志了。 “感觉好多了。对了，我听说，你，你现在好像是韩君的监护人？”一次完美的精神疏导很容易让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关系变得和谐，杜若虽然没有对赵弘光道谢，但是他在对方面前也收起了傲慢。 赵弘光笑了，不知为什么他发现自己开始喜欢上从别人口中确认自己与韩君之间的关系：“嗯，没错，我目前是叔叔的监护人。” “挺危险的吧，毕竟我听说他这里不太正常。”杜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他原本想直接用脑残这个词形容韩君的，可想想既然赵弘光叫对方叔叔，又想要和韩君匹配，那么自己的措辞上还是稍微注意一下得好。 原本心情还不错的赵弘光一下就黑了脸，他怎么都觉得精神海是一片亮晶晶的沙滩，以及精神壁垒居然是一座娱乐用摩天轮的杜若要比韩君不正常得多，对方可真是个超幼稚又自以为是的小屁孩！ “韩叔叔他现在很正常。” “是吗？我听说他好像和凌峰首席哨兵的关系不太和睦，刚才他们是不是在二号白塔附近打起来了？”杜若已经知道了韩君来到塔区和凌峰起争执的事，要是对方真的正常的话，又何必在治愈后还专门跑回塔区和凌峰打架，真是在黑塔里闲太久了吗？ “他不是为了凌峰来的。昨晚，他以前的一名属下因为狂化症复发被荣誉处决了。他认为塔区进行了错误的决策，以及……凌峰队长或许对那位不幸的哨兵做过些什么，所以他们才从吵架发展到了打架。”当韩君决定和凌峰开打的时候，赵弘光也试图过劝阻对方，可是在看到韩君流露出了悲伤的神色之后，他竟觉得是有必要让对方宣泄一下心中的愤懑，他的韩叔叔这些年来真是过得太苦闷了。 “抱歉。”杜若沉默了一下，随后抬头认真地盯住了赵弘光。 “你抱歉什么？” “韩君那名属下是我动手处决的。” 杜若缓缓捧住了脸，透过指缝他又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正是因为杀了那个已经断掉了一只手的残疾哨兵，才让他的心理压力变得如此巨大，他自诩为强者，更仰慕着强者，有朝一日终究还是对弱者动了手。 赵弘光炸了眨眼，并没有说话，他转过头，将肥啾抓到了手里，一边抚摸着对方的羽毛，一边想刚才真该让肥啾在那片沙滩上留下点鸟屎的。 韩君很快就被送回了自己位于A1安全区的别墅小区，在被塔区铁卫护送着进门到时候，他看了眼门口的院子，早已荒芜的花圃中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发出了些许嫩芽，在新的生命开始孕育之时，徐岸短暂的一生却如流星一般消失了。 “韩队长，不好意思，我们也只是奉命行事。”塔区中的哨兵们对这位前任首席还是十分尊敬的，因为赵弘光还在塔区里为杜若疏导的缘故，所以这两名护送韩君回到的塔区铁卫也暂时没有离开的打算。 “冰箱里有吃的喝的，你们自便。我上楼去睡了。”自始至终冷着一张脸的韩君径直上了楼，要不是要杜望出手，他可真想把秦永年也狠揍一顿，哪怕对方事后会报复自己，可为了自己的兄弟，哪又有什么关系？！ 韩君回到了房间，他点燃了一根烟，开始思考起了徐岸的死，根据联合政府对外发布的信息，徐岸的突然狂化也是自由之翼在背后操纵的结果，而自由之翼为什么要去动这么一个已经残废掉的哨兵呢？是针对自己吗？还是为了隐藏什么？ 韩君叼着烟打开了房间里的电子办公设备，他很快就调出了关于最近几起哨兵狂化的新闻，这些狂化哨兵无一例外都是以前得过狂化症的病人，而诱发他们再度狂化的据说是一种联合政府和塔区目前都无法破解的神经毒素，这让韩君很快又想起了自己在黑塔里狂化的那一次，尽管他已经没了记忆，可是他却看过事后林少安播放给他看过的录像，他唯一记得就是自己在陷入狂化之前，腰间好像剧烈地刺痛了一下。 难道自由之翼的手已经伸到了黑塔内部？韩君顿时倒抽了一口冷气，他缓缓掀开了自己的衣服想要查看下自己的身体是否还保留着什么异样，却只看到了腰侧那个被凌峰留下的弹创，要不是有那身坚韧的约束衣挡着，恐怕他的内脏当时就被子弹击碎了。很明显，不管是凌峰也好，还是故意让自己陷入狂化的黑手也罢，他们都有同一个目的——让自己死。 “呵……”韩君苦笑着摸了摸那处伤口，看起来，为了找出真相，他得努力活下去才行。 就在韩君放下衣服重新夹住烟的那一刻，他的精神壁垒深处突然又传来了一阵剧烈的裂痛。 “唔！”韩君唇上一颤，烟头立即掉落在了地上，他双手紧紧地抱着头，许许多多零碎的记忆又开始从他的精神壁垒中不断地涌了出来，那都是属于他和魏辰的记忆，甚至这些记忆的片段中还出现了某些令他感到不可思议的画面。 第63章 白海豚 韩君的异常很快让打开了精神链接通道的赵弘光感知到了，他紧张地站了起来，掌心的肥啾也随即藏匿回了他的精神海中。杜若原本还打算和赵弘光多聊一会，可是看对方这样子，似乎是想立刻离开了。 “怎么了？” “韩叔叔的精神海出现了大的波动，我想我得马上回到他的身边。”赵弘光犹豫了一下，可他还是很快地向杜若坦白了自己此刻的担忧，他相信对方可以理解。 “呃，应该的。”杜若也跟着站了起来，在接受了赵弘光的精神疏导之后，之前那种烦闷不安的不适感已经从他胸口消失得干干净净，他甚至可以感觉到精神壁垒已经变得更为牢固稳定，区区游离症也可以给哨兵带来如此大的困扰，可想而知患过狂化症的韩君会有多么痛苦。 “那……我先走了？如果有需要的话，我明天再过来替你继续疏导稳定一下。”赵弘光着急离开，尽管按照流程他还应该再照顾一下杜若那只雪豹，但是现在他实在没有心情去安抚别的哨兵。 “我送你回去吧，我有特急通行证，可以上无限速通道。”杜若突然叫住了赵弘光，他猜想对方或许需要自己的帮助，这样一来，他也算还了对方一个人情了。 赵弘光上下打量了一下一脸认真的杜若，对方那头看起来怪里怪气的长发似乎都没有那么讨厌了。 “那就多谢了。” 塔区通往安全区的特急通行证并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获取的，只要在塔区担任重要职务的工作人员以及在一线执行任务的战士才有可能会被准许获取无限速通行证，杜若虽然不是守护者的成员，但是他却在秦永年亲自管理的突发事件增援小组任职，有了这层身份，再加上他是杜望的儿子，要获得这样一张通行证并不难。 “戴好安全头盔，抱住我的腰。”杜若为了加快速度将赵弘光送回家，特地从车库骑出了他很宝贝的飞豹重型机车，这辆重机的外形如同一只腾跃的豹子，线条感十足，最高时速可以达到500KM/H，在整个圣内伦萨都只有限量十台，售价堪比豪华跑车，更是哨兵执行街头任务时最好用的追逐工具，不过因为其昂贵的价格令不少人都望而却步，当然，杜若刷他老爹的卡时从不心疼。 “嗯。”赵弘光戴好头盔，依言将手轻轻地伸到杜若的腰间，除了韩君之外，他还是第一次和哨兵这么亲密的接触。 “不想半路掉下去的话，就抱紧一点！”杜若似乎感到了赵弘光那过于腼腆的动作，他不得不提醒了对方一句，一旦他马力全开的驾驶飞豹，强大的风阻可不是闹着玩的，就算他可以为赵弘光挡掉一部分，他也担心这个在体能方面远远弱于哨兵的向导会被吹飞下去。 赵弘光没吭声，但是他知道杜若的话并非是为了恐吓自己，无可奈何之下，他只好抱紧了杜若的腰。 就在他忍不住想要比较一下到底是杜若的腰更粗，还是韩君的腰更粗时，他听到了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紧接着，他整个人都风中凌乱了。 A1安全区以东有着圣内伦萨之内最为包容的天主教堂，它有着很久远的历史，也曾有过一个正经的名字，后来因为教堂周围种满了白玉兰，它渐渐被人们称作白玉兰教堂，以至于大家已经忘掉了它曾经的名字。白玉兰教堂的宽容体现在它不仅接受普通信徒，连被人们所畏惧排挤的异能者也来之不拒，毕竟，在觉醒者出现之后，罗马教廷一度将异能者当作异教徒看待，因为顽固而腐朽的教皇认为上帝是不会接受这些有着“邪恶“力量的新人类的。 然而随着“觉醒”时代为地球带来的高速发展，宗教信仰逐渐式微，取而代之的是人们开始信仰金钱与权势的力量，而不再是上帝的救赎，教廷开始衰落，为了更多地吸引信徒，以及各类异能者人权组织的抗议，大约在一百年前，教廷不得宣布取消禁止接受异能者为信徒的禁令，而白玉兰教堂正是圣内伦萨第一座正式为异能者施洗的宗教场所。 和往常一样，祁子明神父站在布施台上，为在座的信徒讲解着圣经的内容，他的声音温和而轻柔，令人如沐春风。 正在款款而谈的祁子明抬了抬头，他瞥到了站在大厅角落里那个身影。 “今天就到这里，天父与我们同在。”祁子明微笑着合上了圣经，他双鬓已然斑白，俊朗的面容透露着几分温润儒雅，看向众人的目光比他的声音还要温和亲切。 就在祁子明要离开的时候，一名神色凄苦的老妇人攥着手帕走了上来，她擦了擦眼泪，哽咽着说道：“神父，感谢您对我们的帮助。在那之前，我从不知道那孩子还信仰天主，希望他最后也是回归到了天主的怀抱。” “英博从塔区退役之后就来了我们教堂，那之后他就和我们一样，都是天父的孩子。我不过是根据天父的旨意在帮助他，您要感谢的话，就感谢伟大而悲悯的天父吧。”祁子明拍了拍老妇人的肩膀，对方的独生子于不久之前因为狂化病发作的缘故而死于塔区的荣誉处决，失去孩子的悲痛并非塔区给予的大笔补偿金可以弥补。正是祁子明安排了不少信徒义工前往于英博家开导他的父母，并照顾他们的起居，才让两位老人总算能够稍微缓解丧子之痛。 听到塔区两个字，老妇人痛苦地摇起了头：“他当初得狂化症也是为塔区工作，而塔区最后却抛弃了他，或许他一开始就不应该为塔区服役！这样他也不会死了！” “他只是希望自己这一生不要辜负了天父所予以的能力罢了，至于意外的事情，或许也都是天父给他的考验吧。你也别太难过了，先回去吧。”祁子明柔声劝慰着老妇人，与此同时，他搭在对方肩膀的掌心悄然伸出了几缕黑色的精神触须，这些精神触须在老妇人根本察觉不到的情况下进入了她的精神世界，并开始对她进行安抚。 普通人虽然没有精神海，可是向导却依旧有能力安抚甚至控制他们的精神，祁子明也是一名向导，作为神父，他并不介意使用自己的异能来帮助那些可怜的信徒。 “嗯，那我先走了。对了，我给您送了一些自家院子种的玉米，请您务必要收下。”老妇人又擦了下眼泪，不知为什么，每次和祁子明倾诉过之后，她的心里就会舒服很多，甚至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放下儿子的死亡了。 祁子明目送着老妇人在其他人的陪伴下蹒跚着离开了教堂之后，这才走向了那名站在角落里的男人。 “怎么了？”祁子明收敛起了方才对待信众时的温和，他轻轻挑了一下眉，眼底一抹冷意。 “他的精神海有了大的波动，您要不要亲自去看看。”男人摘下帽子挡在胸口，压低了声音说道。 祁子明微微眯了下眼，突然，他轻声笑了笑：“他总算是想通了吗？我看未必。不过，我也该去看看他了。” 说完话，祁子明挥了挥手，男人领会到对方的意思，微微欠身之后这就转身退了下去。 祁子明伸出手，一只白色的海豚漂浮在了空气里，不时用长长的嘴轻轻去触碰主人的手指。 “有时候，我也觉得自己很残忍。”祁子明呢喃着抚摸上了海豚的头，这是他在对自己进行精神抚慰，所有的异能者都可以和自己的精神体之间进行交互来彼此抚慰。 白海豚发出了一声悠长的鸣叫，它围绕着祁子明游动了一圈，将对方身边的空气也似乎带得流动了起来。 “不过你会理解我的，对吧？”祁子明看着白海豚愉快地在空气中游动中，露出了一抹欣慰的微笑，这个世界上，有些人注定将是孤独的，例如担负着异能者宿命的自由之翼首领。 当赵弘光顶着一头鸡窝冲上楼的时候，塔区铁卫正手足无措地看着在床上紧闭着双眼轻声呜咽的韩君，一开始他们以为韩君狂化症复发，差点把魂都吓掉，毕竟谁都知道想一名首席哨兵狂化症发作时会带来多么可怕的杀伤力，有那么几秒钟，这两位倒霉的塔区铁卫甚至都已经做好了殉职的准备，不过好在韩君始终仍保持着清醒，他让满身戒备的塔区铁卫不必太过紧张，他只是有些头痛罢了。 “叔叔！”赵弘光顾不得自己被机车头盔把头发弄得乱糟糟的形象，他一下就扑到了床边，紧紧地抓住了韩君的手。 “我没事……”韩君强忍着头痛睁开了眼，当他看到赵弘光之后，心情倒是放松了一些，有对方在，至少不必担心自己真的狂化伤人了。 “你别说话！我先给你梳理下精神海！”赵弘光闭上眼，全神贯注地开始引导出自己所有的精神触须。 在场的塔区铁卫，以及随后跟上楼来的杜望都被眼前这一幕惊呆了，因为他们从未见过哪个向导能有这么大量，以及明亮的精神触须，他们甚至想，要是这些精神触须进入自己精神海的话，是否精神海都会被挤爆？ 韩君那恢弘大气的精神海完全足以包容赵弘光的精神触须，细密明亮的精神触须在这片雄峻的山林之间一会儿四散如风，一会儿又聚集如潮，无微不至地梳理着韩君精神海的每一个角落。 没有狂化的迹象，精神壁垒也十分稳定，只是……那朵玫瑰凋谢的速度更快了。 赵弘光最后将精神触须从那座象征着韩君精神壁垒的黑塔中抽了出来，在心中发出了一声轻轻的感慨。 “叔叔，你这是怎么了？我替你检查过了精神海，那里并没有问题。”既然韩君没有大的问题，赵弘光总算还是放下了心。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头很痛，我想可能是最近太累了吧。”韩君勉强笑了一下，刚才赵弘光为他梳理了精神海之后，他自觉状态要比之前好些了，毕竟是匹配向导，一次精神疏导就能给自己带来巨大的正面效益。 “这位是？”韩君随后注意到了站在门口的那个长发男人，对方年纪轻轻，长得倒是挺不错的，就是眉眼之间多少有点傲慢之色。 “呃，我是塔区哨兵4087号，杜若。你好，韩君……叔叔。”因为赵弘光一直叫韩君叔叔的缘故，和赵弘光差不多年纪的杜若认为自己跟着对方叫终归是没错的，而这也是他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到那位脑残掉的首席哨兵，看起来，对方的脑子好像也不是那么残疾。 第64章 翻脸 “你是小光的朋友吗？”韩君上下打量了杜若一眼，对方那头长发似乎还精心染过了，看起来倒是个挺讲究的年轻人，可惜和赵弘光一眼喜欢叫别人叔叔，情商多少有点问题，真是令人遗憾。 “不是。” 在杜若踌躇着该如何开口时，赵弘光果断地否定了他与杜若之间的关系，他可不想在韩君面前造成什么误会。 “不是吗？”杜若愣了一下，小小声地反问了一句，他以为自己都敞开精神海让赵弘光疏导了，那他们之间总算也有点友谊了吧，毕竟在未匹配的情况下，哨兵的精神海可不会随便为别人敞开。 看着韩君一脸疑惑的模样，赵弘光又解释道：“他就是秦永年让我治疗的那个哨兵，他得了游离症。” “噢……看来治疗效果不错。”韩君想起了离开塔区之前秦永年的那番话，他只是没想到赵弘光会这么快就完成疏导，甚至由一个患病的哨兵送回来。 “我只是稍微有点精神飘忽而已！”杜若急忙出声想要为自己辩解，在他心目中，游离症也好，狂化症也罢，都是哨兵的脑子出了问题，对应而言，游离症是脑子病了，而狂化症则是脑子残了。得过狂化症的韩君在他心中无疑是脑残，而如今被认为得了游离症的自己岂不是脑子有病？这是他绝对不愿意在人前承认的。 “不管怎么样，多谢你送小光回来，要留下来一起吃个饭吗？”说完，韩君又看向了赵弘光，“小光，我有点饿了。” 韩君早上只吃了一个带蛋壳的鸡蛋就怒气冲冲去了塔区找秦永年对质，结果中途遇到凌峰，干脆和对方打了一架，接着又被杜望制止之后强行给送了回来，折腾到现在，已经是大半天过去。 “哦哦哦！叔叔你等下，我这就去给你做蛋包饭！” 赵弘光听出了韩君言语里对自己的依赖，这让他前所未有地感到满足。 “我想吃肉，可以给我弄点肉吗？”杜若的声音不和谐地在赵弘光的身后响了起来。 韩君和赵弘光互相对视了一眼，这才笑道：“小光，冰箱里还有达拉格斯牛排，给他煎一片吧。” “可是……”赵弘光真心认为用那么高级的食材招待杜若是暴殄天物。 “没关系。没有了，我再去买就是。”虽然之前精神海出现了不小的波动，但目前韩君倒是十分平和，不过在他说完这句话之后，眉宇却紧拧了起来，因为他想起了自己曾留给徐岸的那张还有大笔余额的金卡，那或许会给自己乃至赵弘光都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而更让他难过的是，自己终究没有救到那个情同手足的兄弟。 “为什么你也要在我们家吃饭？”赵弘光把一份煎好的达拉格斯牛排推到了已经在餐桌边坐得规规矩矩的杜若面前，他皱了皱眉。对于杜若居然留下来蹭吃蹭喝这一点，赵弘光的内心和表面都颇有微词。 “叔叔，这是你的蛋包饭。” 说完话，不等杜若有机会开口解释，赵弘光又换上了一张温柔的笑脸，将一份香喷喷的蛋包饭放到了韩君跟前。 韩君看了眼蛋皮上满满的番茄酱，一下就感受到了赵弘光对自己的爱意，与此同时，他也难免多了几分愧疚。 尽管自己已经与赵弘光完全匹配，可韩君依旧不能放下如今生死不明的魏辰，他甚至想，要是自己再见魏辰，到时候又该如何向对方解释呢？直到此时，韩君仍不愿相信魏辰背叛的事实，他急需找出当年的真相，给自己一个交代，也是给魏辰一个交代。 “谢谢你，小光。”韩君轻轻叹了一声，默默地用勺子舀起蛋包饭送进了嘴里。 赵弘光也给自己做了一份蛋包饭，其实，他并不是很喜欢番茄的味道，可他的确想试试韩君喜欢的食物，有时候爱一个人，就会忍不住想要去了解对方，对方的喜好甚至可以变成自己的喜好。 因为游离症而一天一夜没吃过东西的杜若完全不顾自己平时的形象，他飞快地吃完了一块达拉格斯的牛排，然后就眼巴巴地看向了赵弘光，将空盘子推了过去：“我也想吃点蛋包饭，还有吗？” “没……” “我反正吃不完，分点给你吧。”韩君主动将自己盘子里的蛋包饭分出了三分之一给杜若，他之前虽然饿了，可是因为心事重重的缘故，到底还是吃不了多少。 “叔叔！”赵弘光有些不满地看了眼韩君，把饭勺也放了下来，表示抗议。 “小光啊，你怎么又开始叫我叔叔了。我真没那么老，叫我哥哥好吗？”韩君故意装作不知道赵弘光在不满什么，他笑眯眯地望着对方，既诚恳，又落落大方。 一旦看到韩君露出笑容，赵弘光就觉得自己难以拒绝对方的一切要求，他深吸了一口气，只好认命地点了点头。 “好吧，哥哥。” “话说，韩君叔叔，你的狂化症真的好了吗？”韩君和赵弘光的对话似乎完全没有被杜若听进耳朵里，他一边往嘴里塞着蛋包饭，一边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疑问，他在塔区的时候就经常被父亲杜望吓唬一定得有个匹配向导帮助稳定精神壁垒，不然以后得了狂化症就会被送去黑塔里，只有死的那天才能离开。而韩君是圣内伦萨塔区内最有名的狂化症患者，这么多年的治疗之后，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对方没救了，谁也不曾想到他居然能活着走出黑塔。 “呵，怎么，你觉得我现在像狂化病人吗？”韩君对于这个厚脸皮的年轻哨兵颇为无奈，要知道五年前，在塔区里，还没有一个哨兵敢这样和自己说话。 “不像。”杜若已经风卷残云似的地吃完了盘子里那点蛋包饭，他舔了舔勺子，一双漂亮的眼微微眯了眯，“听说你是塔区这百年来最厉害的首席哨兵，这是真的吗？” “假的。”韩君毫不犹豫地就否认了那些关于自己的传说，一个满手血腥的人，没有资格成为荣耀的传说。 “杜若，你可以离开了吗？我哥哥他想休息下。”赵弘光看到韩君的目光开始变得低落，生气地对杜若下了逐客令。 杜若放下了那把被他舔得干干净净的勺子，他的确要离开了，但是在离开之前，他还有点事必须向韩君坦白。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让叔叔你不开心的。”杜若站起来挠了挠头，一只雪豹偷偷摸摸地用前爪扒上餐桌，将下巴垫在桌面上，悠闲地晃荡起了大尾巴，主人满足了口腹之欲的状态完美地体现在了精神体的身上。 杜若看了眼赵弘光，他当然看懂了对方警告的目光，可是他还是决定当面向韩君道歉。 “韩叔叔，那个名叫徐岸的哨兵，是我昨晚动手处决的。” 赵弘光吃惊地瞪大了眼，他实在有些不明白杜若为什么非要在韩君面前提这茬，对方难道不知道今天韩君在塔区那么失态就是因为徐岸的死吗？这小子不仅来这里白吃白喝，竟然还嫌事情不够多，非要在这个时候去点燃韩君脆弱的神经。 屋子里的空气一下变得凝固了，韩君淡淡地瞥了杜若一眼并没有说什么，他只是掏出烟点了一根，然后身体往后一仰，在将椅子往后推出一段距离之后，这才抬起一条腿搭到了餐桌上。 “你知不知道他是残疾哨兵？”韩君抽了口烟，轻声问道，在发问的这一刻，他也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 目露凶光的白虎和赵弘光平时看到的呆萌模样完全不同，它的体型几乎是雪豹的两倍，粗壮有力的爪子、隐隐若现的利齿，都是充满了攻击性的武器。 “喵嗷！”在白虎出现在了屋子里的一刹那，雪豹立即将下巴从餐桌上放了下去，紧张地靠近了杜若身边。 杜若也是没想到韩君的精神体居然会这么有攻击性，他原本只是想给韩君表达一下歉意，顺便……试探一下这位脑残的前任首席哨兵的实力。 杜若吞了口唾沫，他竭力回想了一下昨晚到场的情形，他的确看到了徐岸残疾的事实，他也对秦永年要求击毙对方的指令发出了质疑，可最后换来的却是对方严厉地喝令，绝对服从是哨兵必须具备的素质。 “我看到他断了一只手。” “呵。”韩君冷笑了一下，他转过头，眼底的怒意翻腾不定，而他夹着烟的手指甚至出现了轻微的颤抖。 “嗷呜！”白虎发出了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它一下扑向了雪豹，一爪子就将对方拍翻在地。 精神体受袭，杜若这个主人也不好受，他一下就跌坐了下来，还好身后就是一张椅子。 “呃……韩君，你！”瞥到自己的雪豹已经被白虎踩住了脖子，呼吸困难的杜若不得不认为这是韩君想将属下的死报复在自己的身上。 “哥哥！”赵弘光虽然不喜欢杜若那臭屁而不自知的性格，可是他也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被韩君伤害。 韩君缓缓起身，他冲赵弘光挥了挥手，示意对方别插手，然后走近了杜若，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回答我，他真的杀了普通人吗？是你自己决定杀了他，还是有谁给你下了命令？” 第65章 地下室的秘密 杜若的额头开始不断渗出汗水，恒温的室内并不热，只是他的精神海实在难以抵御韩君身上那股凛冽的杀气。 “我到场的时候，已经有人倒下了……我并不想杀他，可是规定如此！”杜若深吸了一口气，因为自己的精神体雪豹被韩君的白虎所压制的缘故，他坐在椅子上的身体也变得有些僵硬，他切实感受到了首席哨兵那可怕的狩猎气场。虽然心中多少有些不安乃至恐惧，可杜若也并非是那种会轻易屈服的人，身为一名效力于圣内伦萨塔区的S级哨兵，他也有自己的尊严与坚守。 “呵，规定吗？”韩君冲杜若喷了一口烟丝，他微微弯下腰，眼底那赤裸裸的不屑也不知是针对杜若，还是针对定下诸多规定的塔区。 “我在黑塔里因为狂化症恶化的缘故，曾几次向塔区提出了安乐死的申请，那时候他们可没有按照规定让我能从病痛的折磨中得到解脱。而针对一个已经毫无战斗能力的残疾哨兵，你们倒是很乐意按照规定夺走他的性命。虽然你们到场看到了有人倒下，但是能证明那一定是徐岸做的吗？”韩君冷冷地问道。 “那不属于我判断的范围，作为当晚负责支援的突发事件应急行动小组的战斗人员之一，根据上级的命令行动是我唯一的任务。”杜若咬了咬牙，他必须承认韩君的质疑不无道理，可当时徐岸疯得那么厉害，又因为近期安全区不时爆出狂化哨兵发作的事件已经影响到了圣内伦萨的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信任，为了大局着想，为了尽量减少危害，他只能在秦永年的命令下处决了徐岸。 听到杜若说出上级两个字之后，韩君立即就明白了这件事果然是秦永年指使的，实际上在他早上看到新闻的时候，他就知道整件事与秦永年脱不了干系，这也是为什么他不顾自己会受到严厉惩罚也要回到塔区找对方对质的缘故。 不是所有事情都会是巧合。 徐岸已经退役五年了，这五年来，他一直在那个肮脏而堕落的地方苟延残喘，偏偏与自己见面之后，他这个几乎连哨兵能力都已经完全失去的废人居然狂化症发作，甚至还能杀掉两个健全的普通人，然后死于赶来处置现场的塔区哨兵手中，狂化症发作—出现普通人伤亡—被荣誉处决，徐岸人生中的最后几幕，似乎早已被安排妥当。 在这个并非杜撰的故事中，杜若只是杀死徐岸的一把刀，真正挥刀的人，韩君看得很清楚，而他迟早会找出对方真正的目的。 “秦永年这家伙一直都这么心狠手辣，是吗？”韩君无意迁怒杜若，在从对方口中确认了一切都如自己所想之后，他打了个响指，让白虎离开了杜若的精神体。 精神体得到解放之后，杜若整个人都放松了不少，他呼出一口气，这才抬起手臂擦了擦汗：“他也是为了塔区，和我父亲一样，他们为了塔区，什么都不会顾忌。” “你父亲？”韩君从杜若的眉宇间看出了一丝熟悉的痕迹。 “杜望。”杜若的言语中并没有什么得意感，毕竟，于他而言，杜望这个父亲并不是他的骄傲。 “是的，哥哥，他是杜望执行官的儿子。”赵弘光想起来自己忘记给韩君介绍这茬了。 “呵，没想到杜老大的儿子都这么大了。我倒是知道他有个小子，是个哨兵，不过完全没想到会是你。”的确，韩君很难从杜若那明显过于张扬的外表上看出他竟然会是那个严谨肃重的塔区老大的儿子。 尽管杜若心中对于韩君突然发难仍有些不满，可他也的确对徐岸的死怀了许多愧疚，实际上他到场的时候，徐岸的假肢已经在混乱中早就掉了下来，而看上去十分虚弱的徐岸更是毫无杀伤力可言，不知是不是错觉，杜若在开枪击中徐岸的那一刹，竟好像看到对方的脸上露出了一抹解脱的微笑，接着就是不断涌出的鲜血，将他眼前的世界变得惨淡而恐怖。 “我知道他是你以前的属下，不管怎样，很抱歉。”杜若咬了咬下唇，有些不甘心地看了眼韩君，他可不想让对方认为自己是慑于他的威势才低头道歉的。 “喵嗷，喵嗷……” 刚刚被白虎狠狠欺负过的雪豹赶紧溜到了杜若的身边，小小声地叫了起来，渴望着能得到主人的爱抚。 比雪豹足足大了一圈的白虎也走回了韩君的身旁，它冷冷地盯着面前这陌生的精神体，微张着嘴露出了瘆人的利齿。 “算了。就像你说的，这都是规定，你也只是听秦永年的吩咐罢了。或许这就是徐岸的命吧，当初我真不该把他挑到守护者里，要不然他就不会接二连三地遭遇这么多不幸了。”韩君苦笑着叹了口气，他淡淡瞥了眼那只对自己充满了警惕与畏惧的雪豹，看样子杜若这小子还真是被自己吓坏了。 而韩君不知道，被他吓坏的人还有赵弘光。 “哥哥，我还以为你要……”赵弘光双手捂着脸长长地出了口气，他差点就以为韩君的白虎要把杜若的雪豹给当场活吃了，一旦精神体死亡，那极有可能导致异能者脑死亡。 “对不起，我刚才冲动了。”韩君没有忘记赵弘光是自己监护向导这件事，当然，在这个身份之前，对方更是自己的匹配向导，他上前安抚性地揉了揉赵弘光的脑袋，将对方因为戴了重机头盔而乱得像鸡窝一样的头发，揉得更乱了。 赵弘光脸上一红，他赶紧放下捂着脸的手，瞥了眼愣愣盯住他们的杜若之后，垫起脚在韩君耳畔低声说道：“哥哥，不是说不要暴露我们已经匹配的事实吗？” “那小子傻傻的，应该看不出来吧。”韩君无所谓地一笑，稍微压低了声音。 “喂，我听到了。”眼睁睁看着韩君居然在自己面前和赵弘光秀起恩爱，杜若顿时不屑地啧了一声，随后，他很快想起了那个曾流传在塔区的双首席伴侣——韩君与魏辰，果然，人死后，终究是会被淡忘的。 下班时间一到，尹飞渊立刻收拾好东西，离开了位于三号白塔的向导管理中心，他不喜欢加班，因为没有钱，但是房贷却不会因此少一分，作为塔区向导管理中心的高层，他最终选择让别人加班。 在通过摆渡车来到塔区的磁悬浮车站之后，他乘坐价格实惠的磁悬浮列车直达了A3安全区，然后又乘坐小巴去往了A3安全区城郊的独栋别墅区，就是在这里买的房子让他背上了一笔巨大的贷款。 这么一番折腾下来，尹飞渊到家的时间实际已经快接近九点了，这也是他为什么一下班就急着回家的原因之一，当然，还有另一个重要的原因迫使他不得不快点回来——他养在家里的“宠物”似乎出现了一些奇怪的波动。 “汪汪。”尹飞渊刚一打开门，他养的宠物狗就摇着尾巴跑了出来。 尹飞渊看都没看自己的宠物一眼，他脱了靴子，将领带顺手解了下来，然后径直走到了位于一楼的书房，在摁下了藏在书桌下暗格的开关之后，整面书柜墙突然缓缓地分开了，一条通往地下室的旋转楼梯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尹飞渊解开了衣领的扣子，在经过一段旋转楼梯之后，一个宽阔而科技感十足的地下室出现在了他的眼前，而地下室里几名穿着统一着装的黑衣人正在试验台边忙碌着。 尹飞渊走向了放在地下室中间的金属床，床上用泛着金属的约束带固定住了一个赤身裸体的男人。 “他今天的状况怎么样了？有给神父说吗？”尹飞渊走近了金属床，他看了眼这个浑身插满了管子的男人，对方的嘴里**入了用于强制供氧的口咽管，鼻腔里则被两根鼻饲管所占据，药物与流食每天都按照一定的剂量通过这两根管道进入对方的体内，要不是对方的双眼微微地睁着，眼珠甚至会因为自己的到来而轻轻转动，或许早就被人当作是活死人了。 “精神海之前产生了波动，但是现在又平复了。”一名黑衣人回答道。 尹飞渊神色冷漠地看着被固定在金属床上的男人，他低**，一手轻轻抚到了对方渗出一层冷汗的额头上，也是，这种浑身的每个孔都几乎被冰冷的管子所占据的生活，对于任何人而言都十分痛苦，哪怕这个人曾是圣内伦萨塔区拥有着最强大精神力的首席向导。 “你是在担心韩君吗？他很好，他已经有了新的匹配向导，是个很出色的年轻人，或许和你有得一比哦，魏辰学长。”尹飞渊一字一句地在男人耳边呢喃着，很快，他身边的空气中就出现了一个可爱的粉色水母，那是他的精神体蓄满毒素的模样。 第66章 魏辰的价值 口鼻都被管道占据着的魏辰并没有发出什么声音，但是尹飞渊仍捕捉到了对方滑动的咽喉间传出了一声微弱的呜咽。 “唉，你这又是何必呢？神父他老人家给过你很多机会了，你原本不用承受这些痛苦的。”尹飞渊轻叹了一声，他眼中的冷漠与他此刻的听似对魏辰充满了怜悯的言语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魏辰眨了眨眼，平静地将目光从尹飞渊身上收了回来，缓缓合上了眼帘。 “想要继续逃避现实吗？韩君他可是不想再逃避了，他在很努力地想要找出当年的真相，而且，我听说他已经知道是自己‘杀’了你。”说着话，尹飞渊转头看向了魏辰的胸口，一道可怕的伤痕横亘在对方白皙的胸膛上，那正是当年韩君亲手留给魏辰的“纪念”。 “你又何必让他那么痛苦呢？你不是那么爱他吗？既然爱的话，就让他自由吧，那朵一直折磨着韩君的玫瑰，也该凋谢了。”尹飞渊弯下腰贴近了魏辰的耳朵，他一边低语呢喃，一边观察着魏辰的反应。对方的胸膛缓慢地起伏着，柔长的睫毛也只是微微眨动，看起来并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尹飞渊随即目光一沉。 “你的精神屏障已经破损不堪了，难道真要我彻底毁了你吗？魏辰，你毕竟也是我的学长，我并不想这样对你。”尹飞渊身边那朵粉丝的水母缓缓漂浮了过来，它形状柔美甚至有几分可爱，可是那些晃动着的触须却无一不带着剧毒。 依旧没有任何反应，魏辰连眼睛都没有睁开。 尹飞渊那张冷漠的脸上总算可以看见了些许怒意，他一把摁住魏辰的额头，在将自己的精神触须送入了魏辰的体内后，并将对方精神海强制展开在了眼前。 那里如今只剩一片荒芜，曾经占据了魏辰精神海大半的水晶湖几近干涸，树木上仅余枯枝败叶，地面上花草凋零。 水晶湖边是魏辰精神海中最为核心的精神壁垒——一座白色的教堂，圣洁依旧，墙面却开始变得斑驳，一只白色的黇鹿正静静躺在教堂的门前，自从魏辰的身体与精神海都遭到重创之后，它就再也没有了往日的活力，就这样日复一日，一动不动地躺在这片荒芜的精神海中，日渐衰弱。 因为魏辰的精神屏障已经破败的缘故，那只粉色的水母毫无阻碍地来到了黇鹿的身边，它用自己柔长的触须包裹住了已经无力站起的黇鹿，直接向对方体内注入了毒素。 浑浑噩噩的黇鹿因为剧痛而抬起了头，它发出了一声哀鸣，随即又趴了下去。 精神体所遭受的剧痛很快就反应在了魏辰的身上，尽管他已经不是第一次接受尹飞渊的刑讯折磨，可是那足以令人神经失常的剧痛还是令他忍不住皱紧了眉。 “唔……”魏辰死死咬住了嘴里的口咽管，手掌轻轻地在金属床板上抓挠着，身躯也开始了痛苦地扭动。 看到魏辰这副痛苦难当的模样，尹飞渊的眼底总算多了些许得意的笑意。 他掐住魏辰轻轻晃动的下巴，轻笑着说道：“为了韩君忍受这么多痛苦，值得吗？” 魏辰突然睁开了眼冷冷瞪住了尹飞渊，他虽然无法说话，但是他毫无惧意的目光已经告诉了尹飞渊自己的答案。 “飞渊，你在做什么？我说过，他现在还很虚弱，不要再继续用那些过于粗暴的手段！”祁子明的声音在尹飞渊身后不期然地响了起来，他已经脱下了神父的衣物，换上了一身黑色的大衣。 “神父。”屋里的其他人立即毕恭毕敬地站了起来，他们都是祁子明最信任的属下，特地被派来协助尹飞渊监禁魏辰。 “神父，您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尹飞渊急忙转过了身，在听到祁子明的话之后，他匆匆收回了自己的精神体。 祁子明是通过一条秘密通道来到这里的，他之前让尹飞渊买下这里的独栋别墅，就是为了给魏辰修建这么一个地下囚牢，这个精神力异常强大的首席向导令祁子明丝毫不敢轻视。 “哼，我不过来看看，你是打算直接杀了他吗？我说过，他是个有用的道具。”祁子明走到了金属床边，他看了眼被尹飞渊的水母毒素折磨得汗如雨下的魏辰，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从后背伸了出来，一般情况下，向导的精神触须颜色会是白色，越强大的精神触须的颜色越为纯净，甚至会泛起耀眼的光，可祁子明的精神触须却是一片纯然的黑，黯淡而冰冷，这正是最强向导——黑暗向导所拥有的精神触须。 不管是进行精神修复还是进行精神攻击，黑暗向导都能将其做到极致。 祁子明一边用自己的触须小心翼翼地抚慰着魏辰的黇鹿，一边将对方体内残余的毒素尽数吸走。 “抱歉，神父。可是他始终不肯把韩君精神壁垒里那株玫瑰给解除了，那样的话，就算老秦他们能把韩君带回来，对方也或许会像五年前那样……” 在确认魏辰已经在自己的抚慰下昏睡过去之后，祁子明面无表情地抽出了精神触须。 “魏辰一直不肯屈服追随您，留着他不是没什么用了吗？杀了他或许能让那朵该死的玫瑰彻底凋谢。”尹飞渊小声地提议道。 “给我闭嘴。我说过，在把韩君带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能动魏辰的性命。我允许你对他施加必要的责罚，却不代表我允许你夺走他的性命！”祁子明伸出手指摸了摸魏辰胸口那道伤痕，低声说道，“他是让韩君乖乖听话的关键，明白吗？” 尹飞渊虽然很想说韩君已经有了新的匹配向导，可在祁子明面前他还是把可能会引起对方不快的话语都吞回了肚子里：“是的，我明白了。” “对了，你不是让人传话说魏辰这些日子的精神海波动得很厉害吗？”祁子明教训了尹飞渊之后，想起了自己来这里的目的，一年前，他决定亲自对魏辰进行精神控制的时候，再一次尝到了失败的苦涩，也因此愤怒失控几乎将魏辰的精神海夷为平地。那之后，魏辰的精神海就陷入了一种近乎死寂的状态，没有任何起伏波动，精神体也变得极度虚弱。 就在祁子明以为魏辰的精神海会逐渐自然枯竭至消亡时，尹飞渊忽然派人告诉他魏辰的精神海突然出现了大的波动，这让他不由想到了那株被魏辰在千钧一发之刻送入韩君精神海内的玫瑰，或许是那朵玫瑰起了什么变化，又或是韩君起了什么变化。 “是的，这是记录，请您过目。” 尹飞渊赶紧走到一旁从一名黑衣人手中拿过了一页薄薄的纸。 祁子明冷淡地扫视着纸上记录的内容，上面记录了魏辰精神海出现波动的时间与时长，与一直以来都几乎是同一个数据的记录表比起来，这张记录表上的确有了不少令人惊喜之处。 “继续监控。不过既然他还是不肯合作的老样子，那也不必让他清醒太多时间，反正监控他的精神海就够了。还有韩君那边差不多也该动手了，你去催催老秦，让他加快动作，当然一切都要顺理成章，就让联合政府为我们做一回棋子吧，去帮帮那个叫苏薇的女孩。”祁子明将那张记录纸轻飘飘地扔回给了尹飞渊，淡淡地吩咐了一句。 “多谢你送我回来，再见，明天我会来塔区继续为你疏导的，不过我看再疏导个两三次，你脑子的病应该就好了。”赵弘光终于如愿以偿地将不仅大吃了一顿，甚至还在他们家留宿了一夜的杜若送到了门口，他巴不得对方立刻离开，别打搅他和韩君难得地独处时光。 自从自己要求吃点肉之后，杜若就感到了赵弘光对自己充满了敌意，他不解地皱了皱眉，顺手拢了拢自己那头柔顺的长发，不满地撇了下嘴：“都说高匹配度的哨兵和向导之间能相处得不错，你怎么好像有点针对我？还有我的脑子没病，是精神海出了点小问题罢了！” “随便吧，在我看来，都没差。”赵弘光无所谓地挑了下眉。 “好了，小光，人家好歹送你回来了。”韩君拍了拍赵弘光的肩，虽然他不太明白为什么赵弘光对杜若有些排斥，但他还是冲对方露出了一个不失礼貌的微笑，“那就再见了，有空过来玩吧。” “放心吧，韩叔叔，我一定来。”杜若心想自己可不能白白给韩君吓唬一场，俗话说，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就目前的情况来看，自己好像依旧不是韩君这个脑残过的首席哨兵的对手，但是至少可以凭借好胃口让对方家里的冰箱变得更空一些，这也算是一种报复吧。 “啧，你们这些年轻人好的不学尽学坏的，我可不是什么叔叔，叫我哥哥就可以了。”韩君笑着摇了摇头，然后和赵弘光一起目送杜若骑上重机离去。 “这家伙真是烦人！”赵弘光发表了一句总结性的话语。 “还好，我以为他会被我吓得尿裤子呢。”韩君的目光微微一沉，他也不尽然是赵弘光心中那个温柔可亲的韩叔叔。 “对了，哥哥，你为什么……” 赵弘光想起韩君之前在屋里质问杜若的模样，依旧心有余悸。 韩君转过身，他看了眼花圃里一夜之间又长大了不少的豆芽苗，语气平和地说道：“有什么我们进去说吧。” 第67章 自私 “哥哥，虽然这是你的家，有些话轮不到我来说，不过以后我们能不能不要留宿奇怪的人，你实在没必要为了那小子去睡客厅。”留着一头长发，能吃还很臭屁的杜若在赵弘光的心中俨然已经是个奇葩，昨晚对方二话不说地就占据了自己住的客房，因为整套屋子只有一间客房，其他房间都被用作它用的缘故，韩君让赵弘光去了他的卧房，然后他自己去客厅的沙发上躺了一晚上，这让赵弘光心里多少有些不舒服，他以为自己和韩君肉体结合过之后，两人之间本不该如此生疏了。 当然，他也理解韩君的一些顾忌，毕竟对方身体刚康复不久，过多的那方面需求会让对方不堪重负也说不定。 “算了，谁叫我吓唬了他一顿呢。不过看来这屋子得多准备几间客房了。”韩君呢喃着抬头看向了二楼，他和魏辰大约是在十年前搬进来的，那时候他倒是想过多搞几间客房，供来玩的兄弟们留宿，可考虑到魏辰喜欢安静的性格，他最后还是只留了一间客房，把其他屋子都充作了它用。结果大家都由于知道魏辰那不太喜欢热闹的个性，韩君的那众兄弟们到最后也没有人在这里留宿过，倒是韩君自己因为和魏辰吵过架而自觉地滚去客房睡过那么一两次。 “也好。”赵弘光表现出了对韩君的尊重，他没有再对对方的决定指手画脚，毕竟，这里并不是自己的家。 “小光，来，坐。”闲聊了两句之后，韩君没有忘记昨晚自己思考了一夜的事情，看到赵弘光对杜若的态度，他认为有必要尽早地和对方坦白一些事情了，他这个没用的哨兵总不能耽误了赵弘光原本该前途无限的人生。 向来冷静的赵弘光在看到韩君那略显严肃的神色之后，心里不知为什么总有些不太安稳，他神色忐忑地在韩君身边坐了下来，然后瞥了眼对方的手，那只手很大，手指也很长，左手的无名指上还隐约有着一圈戒痕。 “我昨晚和杜若聊了几句。” 韩君笑着率先开了口，他也察觉到了空气里有些紧张的气氛，而他并不想给赵弘光造成太大的压力。 “你们聊了什么？还是徐岸那件事吗？” “不，是你。杜若说你是他的第一顺位向导。”韩君摇了摇头，他认为从杜若身上自己已经不可能再得到更多的信息，至于秦永年，则是他的下一步目标。 “呃，是吗？”赵弘光装起了傻，他挠了挠头，心虚地转开了眼。 “小光，我能活着离开黑塔，真的很感谢你的帮助。你对我的感情，我也不是不知道。只是……”韩君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他知道留给自己的时间不多了，所以有些事他必须和赵弘光说清楚。 “只是你还是忘不了魏辰学长吗？”赵弘光沉默了一下，他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盯住了韩君，对方看起来被自己的先发制人搞得有些发懵。 “没关系的，任何人都不应该轻易忘掉自己爱过的人。换了我是你，我也会忘不了他。不过现在陪你在身边的是我啊，叔叔，看一看我好吗？魏辰学长已经回不来了，现在的我或许还有很多不好的地方，但是有朝一日，我一定会像魏辰学长那样，值得被你这么去爱。”赵弘光笑了起来，要去爱一个人，更应该去理解对方、包容对方、接纳对方的过去、现在与未来，当然，虽然他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该怎么做，可他还是忍不住有些羡慕乃至是嫉妒魏辰。 赵弘光的每一句话都在刺痛韩君的心，他知道面前这个孩子有多好，而对方越好，他内心的愧疚就越深。 “小光。”韩君伸出手，轻轻揽住了赵弘光的肩，“你很好，和你在一起这些日子我真的很幸运，也很开心，从你不顾危险为我修复了精神海那天起，你就已经值得让我永远去疼爱与守护。但是我这个人不值得让你对我付出一切。你值得一个更好的哨兵，一个更年轻、更能保护你的人，例如……杜若。” “你这是在侮辱我吗，叔叔？为什么我喜欢谁，不能由自己决定，而要由你来给我安排？！”在听到韩君居然提出让自己和杜若匹配的时候，赵弘光头脑里紧绷的那根弦终于断开了，他破天荒地对韩君露出了愤怒的神色，激动的情绪之下，他的眼眶业已变得通红，“你总需要一个向导陪在身边的，为什么这个人不可以是我？！你已经和我肉体结合过了，你知道吗？！如果我贸然解除链接，你好不容易稳定下来的精神海可能又会出现大的波动，甚至导致精神壁垒二次坍塌！你难道宁可被送回黑塔，也不肯接纳我，对吗？还是说，你只是为了离开黑塔才利用我的？！” 人在愤怒之下的言语，难免会丧失理智，只由当时的情绪来支配一切。 韩君理解赵弘光的愤怒，他沉默地听着对方的叱骂，直到赵弘光的情绪稍微平静下来之后，这才开口：“小光，对不起，我的失言让你感到了侮辱。但是你和我在一起，真的会很危险。” “危险？既然选择了在塔区服役，我迟早都是要面对危险的，在你心中，我难道是那种惧怕危险的软弱男人吗？我如果真怕危险的话，我就不会决定帮你治愈精神海了。”说实话，赵弘光真的不明白韩君到底在担心什么。 “可我不能明知会让你遭遇巨大的危险，还把你绑在身边。你还记得吗？我之前就给你说过，我或许看到了我们的未来——我用战刀刺穿了你的身体。” “你不可能做出那样的事，叔叔，你只是当时精神海状态不稳定出现幻觉罢了。”赵弘光摇摇头，他的确听过有的顶级哨兵能预测未来和看到亡魂，但是他怎么也不会相信韩君会伤害自己。 “是的，之前我或许也会觉得我只是出现了幻觉。可是随着最近我开始回忆起一些东西，我觉得……我不能让你冒这样的风险。你也知道，徐岸说过是我用刀刺穿了魏辰的胸膛，虽然我不知道我是在什么情况下做出的那种事，可是既然有第一次，就可能有第二次，和我在一起，你的下场或许会和魏辰一样，你明白吗？”一想到自己居然才是那个伤害魏辰的人，韩君的目光变得十分痛苦和纠结，他真的很害怕自己还会再伤害赵弘光，那样的话，他或许真的会变成一具行尸走肉。 “我倒是宁愿和魏辰学长的下场一样，那样你至少会永远记得我，甚至在你的精神壁垒里挂上一个鸟巢来纪念我和肥啾，是吗？”赵弘光的心终于开始被那朵深藏在韩君精神壁垒中的玫瑰刺痛了。 “傻孩子，我怎么可能会忘记你。”韩君苦笑了一声，他的精神体也悄然出现在了屋子里。 白虎低低地咕噜了一声，缓步走向了赵弘光，它已经接纳了赵弘光作为自己主人的匹配向导，而从韩君精神海中所传递给它的那股的悲伤与孤独，更是令它忍不住想要得到向导的抚慰，那也是韩君从不愿轻易流露在外的脆弱。白虎走到了赵弘光的身边，当它察觉对方并没有像往常一样主动抓住它的大脑袋揉弄时，只好用自己茂密的鬃毛蹭起了对方的手。 作为一名向导，赵弘光只要触碰到精神体，就能察觉对方主人此刻的精神状态。 深深的悲伤与孤独，与赵弘光第一次抱住那只白虎时的感受几无二致。 他还是不忍心让韩君的内心那么痛苦。 “我们不是说好以后有什么要一起面对吗？如果真有一天你拿刀来捅我，我一定不会坐以待毙，我会攻击你的，叔叔。所以我会保护好自己，你不必担心。”赵弘光揉弄着白虎的大脑袋，轻声说道。 “呵……这样很好。可是小光，我不能那么自私，你和我在一起，会很危险，这超出你的想象，甚至也超出我们可以应对的能力。至于为什么，请原谅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太多，知道得越多，你就越危险……” “但是我想自私一次。”赵弘光抬起头，打断了韩君的话，他继续搓揉着白虎软软的肚皮，说道，“我不是那种轻易会与人结合的向导，但是一旦我认定了谁，我就绝对不会放弃。你有能力就试试单方面解除和我的匹配吧。” 同级别的哨兵与向导，向导的精神能力对于哨兵而言是碾压级别的，如果一旦向导不愿意解除匹配，单凭哨兵的能力几乎不可能主动解除。 有些话说出来了就会伤人，可是有些话不得不说。 在这之前，韩君虽然已经知道了赵弘光性格中有着极为坚定的一面，可是他没想到对方会执着到这个地步。 “小光，如果我告诉你，魏辰可能没有死呢……” 混乱、慌张失措、委屈甚至是愤怒，这些情绪被赵弘光身后猛然伸出的精神触须裹挟着，直直地奔向了韩君的精神壁垒，几乎是下意识的，赵弘光居然对自己的哨兵进行了最直接的精神攻击，这种行为与其说是攻击，更不如说是以另一种方式来逃避。 第68章 杀人诛心 在赵弘光愤怒地以精神触须向韩君的精神壁垒发动攻击的那一刻，对方解除了用以保护自己脆弱五感的精神屏障。 即便是在这座为了保护韩君的五感而特意改装过的屋子里，一旦哨兵的精神屏障全部打开，任何轻微的刺激都足以给他们带去难以忍受的痛苦，更何况是裹挟着一个顶级向导所有悲伤与愤怒的精神攻击。 尽管因为失去精神屏障开始感到不适，可韩君仍尽可能平静地望着赵弘光，只要可以让这个孩子能发泄出内心的痛苦与愤怒，他不介意让自己的精神海再次受到重创。 然而赵弘光终究不是一个狠心的人，在他变得坚硬的精神触须即将像一把利刃刺入韩君的精神壁垒时，这些泛着银光的触须又变得柔软了起来，然后开始缓缓攀爬上那座黑塔，为对方重构了精神屏障。 “你为什么要解除屏障？你明知道，我不舍得伤害你。为了逼我离开你，你连魏辰学长的生死也要拿来说谎吗？”赵弘光咬了咬唇，他的眼眶变得越来越红，好像下一刻就要流出泪来。 “我没有说谎。虽然我无法完全确定，可是我隐约感到魏辰还活着。”韩君想了想，还是对赵弘光隐瞒下了秦永年所透露出的关于塔区最高层对魏辰的怀疑，而在经历这么一系列的事情之后，他倒是认为秦永年这个人更值得被怀疑。 “所以，之前你说你有自己想要做的事，那件事其实是去救魏辰学长吗？” 赵弘光苦笑着回想起了韩君不久前给自己说的那番话，看样子对方那时候应该就已经确认了魏辰依旧活着的事实。 “不仅是救魏辰，我还要查出当年的真相，找出幕后真凶。这件事很危险，我怀疑塔区内部早已被自由之翼所侵蚀，我真的只是不想你被我连累，我已经伤害了太多的人了。”韩君叹了口气。 “你一定要逼我解除和你的匹配，难道这就是不是对我的伤害了吗？”赵弘光收回了自己缠绕在韩君黑塔上的精神触须，他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当真会对韩君发动攻击。 “长痛不如短痛。我不可能一直欺骗你。我不配你做的哨兵。”韩君面带愧色地低下了头，他与自己趴在地板上静静等待着的精神体对视了一眼，对方那双充满了野性的兽瞳之中似乎也充满了疑惑。 “不管你配不配，我都是塔区正式安排给你的监护向导，这一年之内，你必须乖乖听我的话，不然我会据实向塔区报告你脑子里那些不该有的念头，我相信塔区不会对此坐视不理的。一年之后，等你的状况稳定了，我会按照你的意愿与你解除匹配，也不会再干涉你想做的任何事情。”韩君的态度让赵弘光的心又开始隐隐作痛，他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自己的软弱与退让只会让韩君滑向另一个未知的深渊。虽然他不知道韩君到底查出了什么，甚至他也不知道对方所说的魏辰还活着的消息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对于他而言，他现在要做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尽可能地保护好这个才离开黑塔不久的哨兵。 “小光，对不起。” 韩君面容地纠结地看着赵弘光，他很想说出一些安慰对方的话，可这时候对赵弘光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 “昨晚你没有用镇静剂，应该休息得也不好吧。现在回屋里补个觉好吗，叔叔？”赵弘光的心绪越来越乱，他不想再和韩君继续纠缠下去，而他更担心韩君会脱离自己的监护。 其实赵弘光的担忧稍微多余了一些，韩君并不打算主动脱离他的监护，因为幕后导演着一切的人最终的目标不是别人，正是韩君自己。 对方迟早都会找上自己的，只是希望那时候赵弘光不会被自己所牵连到。韩君在心中默默地叹了一声，随后乖乖地跟着赵弘光上了楼，他顺从地躺上了床，然后在对方的注视下将注射器抵在了自己的手臂静脉处。 “这一次别再玩什么把戏了，叔叔。我真的不想让你再回到黑塔里。”赵弘光发现原来自己也是可以对韩君狠下心来的，他已经决定回头就去找娜塔莎学习下如何正确的使用注射器，他实在不太放心韩君自己来操作。 韩君苦笑着点了点头，将注射器里的药物注入了自己的体内。 “小光，别太相信塔区的人。”韩君闭上了眼，药物的作用起效得很快，他已经有了些许睡意。 赵弘光轻轻应了一声，他拉起被子为韩君盖在了身上，在用精神触须确认对方真的睡着之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赵弘光静静地凝视着昏睡过去的韩君，对方这副安静躺在自己身边的模样，倒是让人放心了不少。 他伸出手温柔地摩搓着韩君的面颊，哪怕他刚才对这个男人是如此的失望与愤恨，可此刻他却只想能和对方就这样享受片刻的宁静。 “说句对不起就够了吗，叔叔？不，这远远不够。” 赵弘光用指腹擦了擦韩君微张的唇瓣，对方的唇形削薄，看上去性感而迷人。 “我骗了你，叔叔，我不会和你解除匹配的。”赵弘光呢喃着低下了头，他很久以前就想像这样好好地亲吻一次韩君了，用自己的唇去触碰对方的唇，用自己的心去温暖对方的心。 “什么时候，你也能多想想我，陪在你身边的人是我啊，叔叔。”赵弘光顺势也倒在了床上，他躺在韩君身边，忽然伸出手和脚，像只大章鱼似地将整个人都挂在了对方的身上，他迷惘地睁着眼，继续絮叨着，“你为什么要这样伤害我，我只是爱你也有错吗？说什么怕连累我，这时候才说不早都晚了吗？你再这样下去，我可真的会不爱你了……” 受到药物的影响，韩君的精神体显得十分困倦，它爬上了床，乖乖地在赵弘光身边躺了下来，然后将脑袋枕在了对方的腿上，很快就和它的主人一样进入了梦乡。 赵弘光抬头看了眼那只躺在自己身旁的白虎，虽然嘴上对韩君充满了抱怨，可是看到这只孤独的白虎时，赵弘光还是忍不住伸出精神触须抚摸起了对方光滑柔软的皮毛，甚至他还特意放出了被自己关在精神海内的肥啾。 “啾。”肥啾知道主人希望自己与白虎进行交互安抚的意图，它扑着翅膀飞到了白虎的大脑袋旁，破天荒地没有去偷啄对方的毛发，而是将自己毛茸茸的身体蹭到了白虎的鼻尖，在将来自赵弘光精神海中那股温暖的力量传递给了白虎之后，肥啾随即将自己小小的身体蜷作一团之后，径直窝在白虎厚实的鬃毛里打起了瞌睡，这里可比它自己修建的鸟巢要温暖多了。 不知睡了多久，赵弘光被一阵敲门声所吵醒，他费力地眨了眨眼，胸口还因为之前的悲伤与愤怒而有些闷痛。 接着他看了眼自己身边仍在熟睡的韩君，药物的作用让对方丝毫没有醒来的意思，这倒是让他放心了不少。 正当赵弘光想揉揉眼起身之时，他赫然发现自己的手似乎放到了什么不该放的地方，那里硬硬的。 “唔！”感受到了惊吓的赵弘光赶紧将自己的手从韩君的腿间挪了开，敲门的声音越来越大，而且外面好像也不止一个人，甚至还夹杂着一些他暂时听不清的喊叫声。 拖着疲惫的身体来到楼下之后，赵弘光从监视器里看了眼门外的情况，那一瞬间他一下就清醒了。 因为他看到挤满了在院子外的新闻媒体记者，他们拿着话筒，一脸兴奋地等待着，而在他们的身后，有人打出了写满字的横幅，上面写道——韩君，这位圣内伦萨的英雄哨兵到底杀了多少人？！民众需要真相！塔区请不要再蒙蔽我们的眼睛！ 第69章 解决问题的方法 接下来的几天，关于韩君是否是当年那场震惊圣内伦萨的惨案凶手的消息在各个社交平台以及新闻媒体上铺天盖地地传播着。目前民意主要分为了两派，一派是韩君以及塔区的坚定支持者。 他们认为要不是有塔区的存在，圣内伦萨不可能像现在这样难得的和平岁月，虽然这样的和平岁月中时不时也会因为自由之翼在内的诸多反政府组织多出些不美妙的插去，然而最终是塔区的异能者们恪尽职守地保护了这片土地，以及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比起其他有些已经因为反政府武装陷入战乱的塔区，圣内伦萨已经算是块净土了。而韩君作为塔区异能者中的佼佼者、圣内伦萨塔区近百年来第一位S0级首席哨兵，人们相信这位功勋卓著甚至被联合政府授予过勋章的荣耀哨兵不可能做出那种可怕的事情。一切都是蜥蜴会的人对塔区的污蔑，他们将自由之翼的罪行强行安到韩君的身上，试图以此挑起普通人群对异能者们更深的忌讳。 而另一派则认为塔区隐瞒了事实，为了维护韩君的声誉，塔区不惜让那场惨案中的牺牲者死得不明不白，这让他们感到了欺骗。塔区一直是维护区域和平与稳定的关键，与此同时，隶属塔区的异能者们却是最为不稳定的因素，如果塔区的首席哨兵也会随时变成那种无法控制自己理智、滥杀无辜的疯子，可想而知，有朝一日，越来越依赖异能者力量的普通人的处境会多么危险，或许他们会沦为异能者的附属品也说不一定。这一派人的身影里当然少不了对异能者充满了厌恶的蜥蜴会的身影，他们在媒体上大作文章，将苏薇提供的相关证据一一放出，煽动人们对政府请愿，要求政府介入当年那场惨案，并对韩君这个所谓的“英雄”进行深入的调查，如果对方有罪，那就应该按照现行法律对其进行严惩。 “杜执行官的意思，让你先回塔区去，至于外面的事，他会亲自应对。”方撼城抬了抬眼，自从他进屋之后，韩君就面无表情地坐在沙发上，像是在沉思什么。 “叔叔，你看呢？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在赵弘光果断联系小区保安将那些闯入的记者以及示威者都赶走之后，这栋房子面前总算又回归了平静，不过他知道更大的风浪就在这平静之后，只要韩君一走出小区的大门，外面的人潮就会淹没掉他，以韩君现在的状况，对方或许会“溺死”其中也说不定。 “但是逃避也不是办法。”韩君轻笑了一下，他摊开手掌，赵弘光肩头的肥啾立即飞了过去，自从两人肉体结合达成完全匹配之后，肥啾就越来越喜欢黏在韩君身边了，它相信自己主人挑哨兵的眼光，它也相信自己挑毛发的眼光。 韩君抓住肥啾，开始温柔地抚摸着对方光滑的羽毛，量子精神体的触感比实际生物更为舒服得多，毕竟这样才能尽可能地降低哨兵的触觉敏感。 “方队长，当年你也是幸存者，那些我不知道的真相，你可以告诉我吗？徐岸说我杀了魏辰，可是似乎塔区得到的信息并非如此，到底是谁让他改了口供呢？” 韩君忽然问道，尽管他的双眼仍盯着肥啾那小小的喙，双手仍在抚摸对方柔顺的羽毛。 方撼城眉间微微一拧，眼底似乎有什么沉了下去，他的表情变化非常轻微，但仍被赵弘光看在了眼里。 “徐岸的脑子早就不正常了，他说的话你也信？你怎么可能会对魏辰下手，至于那个苏闻……倒真是你狂化后误杀的，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狂化哨兵不需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不对。”韩君冷冷地抬起了头，他第一次觉得方撼城看上去这么陌生，尽管在他的记忆里，对方好像一直也是这么一副与人疏远的模样，“按照塔区规定，如果狂化哨兵杀害了普通人，或是失去控制造成多人伤亡，则应被荣誉处决。任何人没有例外，当年，我的父亲就是在我面前被塔区的人处决的，可到了我这里，为什么会有例外？” “在支援赶到之前，你已经被我和尚敬控制住了。再说了，你可是英雄，在你之前没有任何一位首席哨兵受到过普通人如此的爱戴，你自己或许并不太清楚你在安全区的影响力，这都是对塔区有利的。”方撼城轻描淡写地回答道。 “控制我？魏辰这样的首席向导都无法控制我，你们怎么可能？”韩君的眼里终于有了些许傲慢，虽然他成为方撼城和尚敬都是一流的哨兵，可是他并不相信他们能在自己狂化时控制住自己，因为他见过塔区里那份自己狂化时与凌峰对战的录像，当年的自己应该比录像里还要强许多。 “呵，韩队长，为什么你非要相信徐岸的话？”方撼城笑着看了眼赵弘光，“很抱歉，因为涉及塔区的机密，关于魏辰的事情我不能在这里与你继续讨论下去，如果你真有兴趣知道的话，就去塔区问问杜望执行官，或者秦永年主席吧。” “魏辰和自由之翼的人离开了，是你或者尚敬说的吗？”韩君现在大概已经可以确认到底是谁对塔区高层透露了魏辰的下落。 “韩队长，我虽然不知道你从那里听来的这种说法，不过与魏辰有关的一切已经涉及塔区机密，请你注意你的言行。如果你实在不愿意和我回塔区，那我就如实回复杜执行官了。”方撼城站起身，他是奉杜望的命令来这里的，不过看来韩君并不买他这个前任队友的账，不过没关系，这正是他想要的，毕竟他真正要执行的可不是杜望的命令。 “好，那就恕不远送了。阿鲁纳，给方队长开门。”韩君甚至连站都没站起来，只是目送着方撼城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自家的大门。 “叔叔……”赵弘光越来越担心韩君了，他感觉到了对方的精神海中有一股凛冽的气息在波动，或许对方早已下定了某种不好的决心。 “我没事，小光，我只是想弄清楚魏辰当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韩君笑着站了起来，也顺便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白虎，原本在韩君的手里蹦跶着肥啾一看到了那只毛发愈发浓密光亮的大猫，立即雀跃地扑了过去。 韩君走到了赵弘光的身边，看到对方这么担忧自己，他的心中难免又多了些内疚与抱歉：“就像我对你说过那样，徐岸说他亲眼看到我捅穿了魏辰的胸口，可秦永年却说当年的幸存者对塔区报告魏辰……跟自由之翼的人离开了。这句话说得很微妙，好像故意把魏辰描述成了塔区的叛徒。” “所以你的意思是，有人故意诬陷了魏辰学长？而塔区对外宣称魏辰学长尸骨无存，也只是一个冠冕堂皇的借口而已？因为魏辰学长真的失踪了？” “嗯。我相信他绝对不会背叛塔区，如果他还活着，那他一定是被自由之翼的人带走了。不过……我觉得他还活着，虽然我和他之间的链接被强制断掉了，但是你也看到了那株他留在我精神壁垒里的玫瑰，可惜的是……它的生机好像越来越微弱了。”韩君痛苦地皱紧了眉，他必须尽快找出真凶，只有那样他才能确定魏辰的情况，不管是生是死，他都要找出对方。 “我明白你的焦虑，叔叔。但是敌在暗，你在明，实在不便轻举妄动。”赵弘光拍了拍韩君的后背，冷静了几天之后，他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对韩君充满怨怪，他努力让自己站在韩君的角度去思考整件事，最后发现，如果他想与韩君继续下去，那么无论如何，他们都无法绕过那朵玫瑰。 那样也好，就像韩君说的，一直逃避也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赵弘光已经决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韩君，就像他说过的那样。 “叔叔，我相信你已经有了打算，我该怎么做呢？” 韩君吃惊地看着主动暗示愿意帮助自己的赵弘光，要知道几天前，对方还和自己大吵一场。当然，韩君知道赵弘光那些气话也都是为了自己好，对方不愿看到自己再卷入纷争、再受到伤害，可实际上，人生在世，有很多事，本就是身不由己。 “什么都不用做，小光。这件事能闹得这么大，可不是苏薇这个小丫头就能做成的，看样子，她的背后还隐藏着推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淹，我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想做什么。放心吧，我能应付下来的，你不必担心。”韩君神色从容地笑了笑，他一手揽住赵弘光的腰，一手轻轻捏了下对方的脸，其实他早就想这么做了。 “不担心才怪。连杜若都知道你是个‘脑残’了。”赵弘光叹了口气，对于韩君这种过于大男子主义的行为，他还真是不太适应，对方好像总把自己当成小孩子，可明明自己凭一己之力为他这个严重狂化的病人完美地重建了壁垒。 “啊……你们这些小孩可真爱给人取外号。”韩君无奈地摇了摇头，当他看着赵弘光因为自己吃瘪总算露出了些许笑意的脸，心中悄然一阵悸动。 “谢谢。”韩君低下头，在赵弘光的唇上轻轻地留了一吻。 第70章 密谋者 深夜，圣内伦萨塔区一号白塔的顶层，现任塔区最高执行官杜望的住所依旧灯火通明，这位执掌了塔区最高权力二十余年的S级向导今夜注定无眠。 “所以，你打算答应段志安的要求吗？”秦永年看了眼正拿着小勺子不断搅拌咖啡的杜望，这是对方心绪不宁难以决断时常有的小动作，几十年来如一日。 杜望并没有直接回答秦永年的问话，他拿起早已冷掉的咖啡喝了一口，缓缓地叹出口气。 “之前因为哨兵狂化事件，塔区就已经将对异能者在安全区的刑事调查权交了出去。现在，韩君待在安全区不肯回来，联合政府更有足够的理由和权力逮捕他。段志安之前那通电话，与其说是要求，不如说是通知，就算我们不答应，他们也会自己动手的。” “我早就说过，不该让韩君离开黑塔。”秦永年冷冷一笑，他深知杜望的弱点，对方的心有时候还是太软了。 杜望沉默不语，塔区高层为了大局的稳定一直隐瞒着韩君杀害当初守护者的事实不假，可他也明白韩君是无辜的，对方当时处于狂化状态，根本就无法控制自己的理智，那些受害者的家属就算真要追究凶手，也更该针对自由之翼。不过谁都知道行踪诡秘、组织严密、行事狠辣的自由之翼可不是那么轻易就会暴露在人前的，但是人们的悲伤与愤怒总需要找到一个发泄之处，与其毫无可能地等待与塔区争斗了数十年之久的自由之翼彻底覆灭，倒不如直接将矛头对准真正的杀人害命者韩君。 “一开始我们要是不隐瞒真相，也不过多牺牲一个韩君而已，现在倒好，为了他，还要赔上塔区的声誉，甚至是你的地位。”秦永年言语之中带了些许惋惜，他深知这件事要是处理不好，杜望这个塔区老大的位置或许就得换人了。 杜望抬起头，他盯着秦永年，压低了声音道：“你知道的，我们那样做不仅仅是为了保住韩君！” 作为塔区的英雄，韩君固然重要，不过要是让联合政府知道首席向导魏辰很可能是自由之翼的人的话，到时候，圣内伦萨的异能者们将会陷入更为不堪的境地，而塔区也会遭到联合政府更深的怀疑，这才是杜望最不想见到的一幕。 “这个最高执行官，我随时都可以不当，不过，塔区的权威与声誉必须维护，到底是谁泄露了这些秘密，你得去好好查一下！至于韩君……这一次我们只能弃卒保车了，把他交出去，以此证明塔区并没有偏袒他。还有，可以利用那个死掉的徐岸好好做一下文章，他是当初仅剩的幸存者之一，就说是他当初为了韩君对塔区说了谎。反正韩君离开塔区后，不是偷偷去找过他，还给了他一张大额金卡吗，正好拿来当作他收买徐岸的证据。方撼城那边你也和他好好沟通下，把这件事往韩君的属下为了韩君的声誉上引导，撇清塔区的立场。”杜望很快就冷静了下来，作为塔区的最高执行官，他始终都将塔区的利益放在最高处，为了维护塔区，他可以牺牲任何人，包括自己，而他也相信，不管是徐岸还是韩君，他们必定都愿意为了塔区做出牺牲，这是他们异能者最后的宿命。 “呵呵，老杜，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秦永年佩服地点了点头，他的老朋友果然是一个为了异能者的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男人。 杜望苦笑了一下，轻轻说道：“当然会痛，可是我别无选择。” 这一切的对话，被躲在门后的杜若听到了，作为一名S级哨兵，他的五感足够强大，只要稍微降低自我的保护屏障，他就能捕捉到附近几公里内一切的声响，只是他从未想过自己这样的能力有朝一日会用在偷听父亲与师父的对话上。 然而这间屋子里，并不只有一个顶级哨兵，杜若急促的呼吸声很快也被门外的秦永年捕捉到了。 他冲杜望颇有默契地轻轻扬了扬下巴，然后快步冲到杜若的卧房门口，一把拉开了房门。 “这么晚了还不睡？”秦永年阴恻恻地盯着被抓了个现行的杜若，对方面容僵硬，神色尴尬。 “我想上个厕所，不过你们好像在外面聊什么重要的事，我不敢出来……” 杜若装傻笑了笑，然后他看见杜望朝自己走了过来。 “你的游离症还没完全康复，要注意休息。” 杜望并没有拆穿杜若，他了解自己的儿子，这小子越是嬉皮笑脸，心里越是藏着事。 “嗯，好的，好的。”杜若点点头，急忙侧身从秦永年和父亲的夹击下溜出了房间，假意去了卫生间。 秦永年看了杜若那明显做贼心虚的背影一眼，对杜望说道：“你不怕他把我们的话告诉韩君吗？毕竟他之前可是特地将赵弘光送了回去，还在韩君家留宿了一夜，搞不好他现在已经是韩君的小跟班了。” “我其实正愁这事该怎么和韩君说，毕竟，这出戏，他这个当事人也必须按照我们的剧本演下去。以韩君的性格，我相信他会为了塔区忍辱负重的。”杜望本不想将自己的傻儿子卷进这种事情来，可现在看来，他真的别无选择了。 正如秦永年所料，躲在卫生间里的杜若坐在马桶盖上赶紧将自己刚才所听到的一切传送到了赵弘光的通讯设备上，他这么做其实倒不是为了赵弘光，更多的是因为他实在不忍心看到好不容易离开黑塔的韩君又要被自己父亲坑进另一个地狱。 至于杜若为什么忽然会这么关心韩君，原因也十分简单，他崇拜强者，韩君是他见过的气场最为强大的哨兵，而且对方虽然患过狂化症，可看上去不仅不脑残，举手投足之间还有着十足的男人魅力，虽然凶起来的时候很吓人，可对自己好的时候又是那么温柔随和，没有人可以抵挡这样一个成熟哨兵的魅力，哪怕是像自己这样年轻貌美能力卓绝的哨兵。 活了二十三年，杜若很糟糕地发现自己居然对一个哨兵动了心，明明他该动心的对象是向导。 这个晚上，不眠的人除了杜望之外，还有在黑塔中接受禁闭处罚的凌峰。 他已经在狭小的禁闭室里待了八天，还有两天就可以出去了，作为现任的首席哨兵，凌峰的待遇自然不会太差，原本应该为受罚哨兵戴上的全套约束工具，看守只为他戴上了一副轻巧的手铐和脚镣而已，甚至他每天的饮食也没有被严格控制，仍是一日三餐，还有夜宵。 大约三个小时之前，负责送夜宵的人将凌峰想要知道的消息偷偷递送了进来。 那之后，这位在人前冷漠的首席哨兵就不时露出满意的微笑。 苏薇终于利用蜥蜴会的力量让韩君陷入了舆论的风暴，确凿的证据、受害者亲属们被煽动起的愤怒，都会是将韩君拉下神坛的有力武器，这个沽名钓誉满手血腥的前任首席哨兵，是时候真正地落幕了。 抱着韩君睡得正熟的赵弘光忽然被自己的手机讯息声所吵醒，他警觉地睁开了眼，赶紧抓过了手机。 杜若为避免留下证据所使用的是后自我销毁的信息模式，赵弘光难以置信地看完了那些文字之后，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们一个字一个字地消失在屏幕上。 虽然从塔区三番两三拒绝韩君安乐死要求这件事上，赵弘光已经知晓塔区的高层们可不是什么仁慈的领袖，当然仁慈的领袖也没法领导异能者们在这个充满尔虞我诈的世界生存下去，但是他却不曾想到他们居然会对韩君这么残忍，不仅要利用对方，还要利用对方内心最深处的伤痛。 睡前使用了镇静剂的韩君睡得很沉，他神色安详，似乎并没有被外界的纷纷扰扰所影响。 可赵弘光却无法再继续保持镇静，他咬紧牙关，看向韩君的眼底满是痛惜与不甘，为什么，为什么他温柔善良的韩叔叔要遭受这么多苦难，如果魏辰还活着，对方又会怎么做？而此时，赵弘光却感到自己脑海里一团乱麻，如果他帮助韩君，那岂不意味着他要与塔区作对，要与所有异能者的利益作对，可他又怎么忍心看着早已伤痕累累的韩君被一步步地推上审判台，甚至是断头台。 “叔叔……我该怎么做？” 赵弘光嗫嚅着双唇，一只手抚上了韩君的脸，他缓缓摩搓着对方棱角分明的眉眼，最后停留在了对方的薄唇之上。 韩君没有回答，他仍在那一场难以醒来的梦里，随着他精神壁垒深处的玫瑰进一步凋零，他的脑海里也开始出现了许多曾被尘封的片段，他在自己的梦中又一次见到了魏辰，这一次，他清清楚楚地看到了对方眼底难以置信的震惊，以及深深的悲哀与浓浓的爱意。 第71章 是我杀了他们 镇静剂药效过去的时候已经是中午，韩君一觉醒来，很快就感到了身体随之传来了药物造成了沉重感。 他没有睁开眼，在短暂的自我调整之后，他开始用以保护自己五感的精神屏障，然后有意识地去过滤收集自己想要的信息，就像他自己说的那样，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他不可能一直躲在家里装作什么都不知道。 一些嘈杂的声音从小区门口传进了他的耳朵里，他听到人们在叫他的名字，叱骂他为杀人狂，更要他出来给大家一个解释，那些声音愤怒而悲伤，让韩君感同身受。而接下来，韩君听到有人提到了徐岸的名字，这让他缓缓睁开了双眼。 因为自己的无能导致徐岸被害，而对方死后还要因为自己再被拖出来“鞭尸”吗？ 不，自己绝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把火烧到徐岸的身上，这也是自己最后能为徐岸做的一点事。 韩君缓缓坐起了身，他转过头目光深沉地望向了窗外，视觉调到最高水准之后，他清楚地看到了小区门口那场为自己准备的“盛宴”，是时候该他这个主人现身了。 为了确保自己能随时监控到韩君精神海的情况，赵弘光这些日子一直保持着精神链接通道打开，在楼下看新闻的他第一时间察觉到了韩君醒了过来，随后急忙上了楼，赵弘光认为，现在的韩君比其他任何时候都更需要自己。 “叔叔，你要起床了吗？” 赵弘光站在门口，他还没想好该如何将杜若透露的塔区高层决定放弃韩君来维护塔区声誉这件事告诉对方，而新闻里已经开始出现一些更糟糕的舆论导向。 坐在床上的韩君听到赵弘光的声音，随即又加强了精神屏障，他笑眯眯地看着对方，语气依旧轻松从容：“小光，我饿了，我今天不想吃蛋包饭。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一些香菇和鸡肉，你可以帮我包一些饺子吗？我很久没吃过饺子了。” “好，我这就去给你做！”因为韩君的心情不太好的缘故，连带着胃口也变差了，昨晚韩君几乎没吃什么就睡了，这一切赵弘光都看在眼里，痛在心底。他原本以为随着事态继续恶化，韩君的状况会越来越糟，不过现在听到对方主动提出想吃点什么，他总算稍微松了口气，也是，韩君这样早已经历过大风大浪的男人，是不会被外界的恶意轻易打败的。 虽然赵弘光不会做饺子，但是他愿意为韩君尝试一次。 赵弘光刚一下楼，韩君立刻掀开被子下了床，他去卫生间简单地洗漱了一下，随后走到了衣柜旁，拉开了最右边衣柜的柜门。衣柜里挂着一套套价格不菲的男式正装，大部分属于对穿着打扮十分讲究的魏辰。 韩君面无表情地盯着那些熟悉的西服看了一眼，最后才从角落里取下一套属于自己的银灰色西服，这是他唯二的两套正装之一，还是魏辰当年亲自给他选的，因为对方实在是看不惯他任何场合都穿休闲装吊儿郎当的模样。 脱下睡袍，换上西服，韩君的动作一气呵成，不过在打领带的时候他却总是不能系好。 韩君低头看着自己抓在领带结上的手，他想起了另一只手，修长而白皙，骨节分明，动作也总是那么温柔。 美好的回忆只在一瞬，韩君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看向镜子里的自己，认真地打好领带之后，拿起墨镜戴到了眼上，闪光灯的光源对于五感极度敏感的顶级哨兵而言，总是太过刺眼。 面粉、鸡蛋、适量的水。 赵弘光一边盯着烹饪APP上的教程，一边开始和面，做饺子麻烦的就是要自己做面皮，肉馅比起来倒是简单不少。 就在赵弘光认真和面的时候，他忽然感到自己与韩君之间精神链接的通道断开了，似乎是韩君单方面关闭了两人之间的链接通道，尽管赵弘光知道韩君不喜欢时时刻刻都被自己的向导监控着精神海状态，但是这毕竟是他和对方说好的，最近这段时间内，为了韩君的安全，还有许多事情要处理。 赵弘光有些不安地抬起了头，他盯着二楼的楼梯口，韩君起床后一般很快会来到楼下客厅抽根烟，可今天他并没有等来那个熟悉的身影。察觉到不对劲的赵弘光连手也没洗就赶紧跑回了楼上，果然，韩君的卧室已经空无一人，只有紧闭的窗户被推到了一旁。 “肥啾，快去找到韩君！” 赵弘光头痛地皱了皱眉，明明是韩君让他不要轻举妄动、静观其变，可为什么对方却忽然自顾自地行动起了。 肥啾在空中围着赵弘光飞了一圈，它在韩君的床上仔细地跳来跳去，找到一根毛发叼在嘴里之后，这就扑动翅膀从窗口冲了出去，韩君身上的哨兵素将引导它找到对方。 “韩君那家伙到底在不在家？他不会偷偷跑到别的地方去了吧？” 连续几天都没能等到韩君的出现，有的记者已经表现出了不耐烦，尽管他们深知这条关于前任首席哨兵狂化症发作背后的真相发掘会对圣内伦萨塔区内的普通人或是异能者带来的多大的冲击，可是他们毕竟也不能把所有的精力都耗费在这件事上，他们从蜥蜴会那边的相关资料能报道的都已经报道了，可是因为缺少最为直接的证人证言，也引来不少质疑，有的人甚至一针见血地指出这是否是仇视着异能者、并和政府有着某些不可告人来往的蜥蜴会在背后搞的鬼。 “之前不是有人拍到韩君在家里的图片吗，小区的几个出口都有我们的人24小时盯着，韩君不可能就这么从我们眼皮子下溜出去的。耐心等着吧，就算他不肯出来，可联合政府以及塔区又能坐视不理吗？他们总得给大家一个交代！”一名组织者出声安抚起了众人，他相信当年那场惨案韩君脱不了干系，而他们在这里的一切行为也不仅仅是为了逼出韩君，更多的还是利用这次的舆论攻势，让联合政府能重新掌握对异能者进行管理的主动权。 “这个懦夫，他在塔区的时候只敢躲在黑塔里，现在又只敢躲在家里。大家再耐心等等吧，我听说联合政府那边已经和塔区进行了沟通要对韩君展开调查。”身为组织者之一的苏薇冷冷地看了眼没有什么动静的大门，她的身边站着几位受害者家属的代表，有的人在那场惨案中失去了唯一的儿子，也有人失去了相依为命的丈夫，还有人像她一样失去了自己最爱的父亲。 和苏薇一样，在知道当年的惨案很可能并不仅仅是自由之翼造成的之后，这些受害者的家属们都希望能塔区能给出一个公正的回应，尽管他们中的不少人也曾对韩君这位首席哨兵充满了敬慕之情，可是一想到自己的亲人或许就是惨死在对方手上，那种被欺骗的愤怒与不甘让他们毫不犹豫地站到了韩君的对立面，就算韩君是因为狂化症才失去控制而造成这场不幸，可他们也有获知真相的权力，以及根据塔区内部规定追究韩君责任的权力。 “唉，真没想到他会是这种人，可怜我的儿子那么信任他。”一位失去了儿子的老人发出了一声叹息，在他的印象中自己刚加入守护者的儿子经常在他们面前夸赞韩君，称对方是个可靠稳重又亲切体贴的领导者，可谁曾想到不久之后，他的儿子就不明不白地死在了那场惨案之中。 老人转过头，看到身边多出了一个人，对方低着头，看上去神情十分低落，想必也是在那场惨案中痛失所爱。 “这位朋友，你是哪位亲人被韩君杀了吗？” 出于关心，也出于想要倾诉的欲望，老人忍不住对身旁这个沉默的男人多问了一句。 “我想……应该是我的伴侣被他杀了吧。”韩君摘下了墨镜，他从大门出来之后，除了几个人多看了他一眼之外，就没人再注意他，所以他只好自己走到了示威的人群中来。 “韩君！”苏薇压根没想到韩君会穿成这副正式的模样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当然，其他人也没想到那个西装革履大摇大摆朝他们走过的人居然是被他们称为懦夫的韩君。 很快，记者与示威者就围了上来，等待了几天之后，“猎物”终于出现了。 “韩君先生，当年的惨案守护者的精英几乎全灭，塔区对外宣布是自由之翼造成的，可是我们目前获得的证据表示是您杀了自己的战友！请问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据我们所知，狂化症的晚期治愈率极低，为什么您在黑塔里接受了五年治疗之后还能痊愈？！这难道说您其实您只是一直以狂化症为借口躲避在黑塔之中吗？！” “您知道自己杀了自己的战友吗？还是说有塔区高层要求你对此表示缄默，并买通了其他幸存者为您掩饰？” “在您离开黑塔之后，幸存者之一徐岸因为狂化症被荣誉处决，据说在现场发现了您的金卡？难道这件事和您又有什么关系？您是否可以为我们解释一下您和徐岸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 一个一个问题被情绪高涨的记者们抛向了韩君，韩君微微眯了眯眼，从面前的记者手中拿过了话筒，清了清嗓子。 “是我杀了他们，对不起。” 第72章 自白 在听到韩君毫不犹豫地就向大家承认了自己的罪行，比起那些记者们，情绪更为激动的显然是受害者的家属，当年那场惨案，参与行动的守护者成员一共有二十余人，都是当时“守护者”特别行动队的精英，然而除了韩君以及方撼城等极少数幸存者之外，包括首席向导魏辰在内，都被塔区认定死亡。魏辰的双亲早逝，可其他牺牲者却有不少亲属，这些人里有不少为牺牲者不明不白的死亡而感到愤怒与悲伤，所以才愿意听从苏薇的劝说，站出来为自己的亲人讨要公道，而有的人虽然与牺牲者的关系并不深，但是考虑到这或者是他们借亲人之名向韩君、乃至是向塔区再敲上一笔钱的最后机会，也都义愤填膺地站了出来。 “韩君，你这个杀人凶手，你终于肯认罪了吗？！”苏薇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喊叫，那也是她积压在胸中多年的悲愤，她为自己的父亲不值，要不是自己当初偶然得知了真相，又有凌峰这样正直的人愿意帮助自己，或许韩君仍会心安理得地住在眼前这豪宅之中，继续享受着作为圣内伦萨英雄哨兵的人生。 受害人亲属中来了不少年轻气盛的小伙子，他们大多是普通人，更没有经历过韩君的时代，对这位被誉为塔区英雄的首席哨兵也少了许多敬畏，在听到苏薇那声带着哭腔的质问时，他们的内心中只有愤怒与不甘，在看到韩君那张过于平静的面容之后，更有种想冲上去上暴打对方一顿的冲动，不过好在身边有年长者拉住了他们，普通人和首席哨兵之间发生冲突无异于以卵击石。 韩君略略抬起了头，他一眼就看到了人群中恨恨看向自己的苏薇，这个小女孩对自己的恨意看样子真是很深了，捅了自己一刀不说，还不依不饶地想要把自己送上审判台。 想到向来十分老实的苏闻居然养出了个这么精明又勇敢的女儿，韩君忍不住勾起唇角笑了一下，这一抹微笑并非出自轻蔑，而是一种无奈。 “老实说，我真的不记得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众所周知，我患上了狂化症，很多行为自己也难以控制，但是这并不是我为自己开脱的借口。”韩君无视了那些记者角度刁钻甚至带着恶意的提问，只是自顾自地将这场针对他的示威活动，变成了他自己的新闻发布会。 韩君诚恳地看着他们，继续说道：“你们所拿出的那些用以证明是我杀了我的队友的证据，我已经都认真看过了。不得不说，我自己也认为这些证据很有说服力，他们的遗体上或多或少都有我的战刀做留下的伤口。所以我想，或许当年我真的犯下了难以弥补的错误。我理解你们的愤怒，如果换了我，我也想无法原谅杀掉自己亲人、爱人的凶手。” “说得好听！你还不是想以狂化症为借口逃脱处罚！杀了这么多人，就算你有狂化症又怎么样？！就算塔区不处死你，也该把你这个杀人魔监禁一辈子！” “就算你有狂化症也不能无视法律的规定！凭什么其他狂化哨兵就要被囚禁甚至荣誉处死，你却可以在黑塔里享受最高级别的治疗，直到康复！” “你早去做什么了？！你要是有心认错，那么一开始，你就该主动站出来，而不是等我们搜集到了证据之后才假意说这些废话！你分明就是想要逃避责任！” 人们的愤怒很容易被点起，却很难被平息，韩君早就清楚这一点。 他平静地听着众人的叱骂或是质疑，不时微微点点头，要是塔区当初早点接受了他的安乐死申请，或许也不会有今天这么多麻烦了。想到塔区高层或许会因为这件事又开始头痛，韩君心里竟有点说不出的幸灾乐祸，哪怕这事涉及了他自己的命运。 突然，韩君听到空中传来了一声清脆而熟悉的啁啾声，他下意识地转头一看，这才发现路边的一棵树上已经多了个圆滚滚的身影，对方的身体泛着一层肉眼难以捕捉的光芒，那是精神体独有的特征。看样子，他那聪明的小向导已经发现自己失踪，并派出精神体来寻找自己了。 “叔叔！”赵弘光通过肥啾传递回来的信息，匆匆赶了过来。 肥啾看到自己的主人，随即扑腾了一下翅膀，然后径直飞落到了韩君的肩膀上。 它歪着头不解地看着对方：这个哨兵看起来真的很顽皮，就这么喜欢和自己的主人玩捉迷藏游戏吗？ “叔叔，跟我回去！”赵弘光看了眼面前那群来势汹汹的记者与示威者人群，他们对韩君不断发出嘘声和叱骂，甚至跃跃欲试地冲对方挥起了拳头，要不是忌惮韩君身为首席哨兵那可怕的能力，这帮家伙怕是想要冲上来撕碎韩君。 “你是什么人？！”立即有人警惕地看向了赵弘光，很显然，在这帮示威者心中和韩君站在一起的都不是什么好人，尤其是在韩君自己都承认了杀人的情况下。 “小光。” 韩君刚转过身一脸为难地看向了朝自己走来的赵弘光。 这时候，有人在他背后偷偷地拿起一块石头朝他砸了过来：“去死吧，韩君！” 韩君头也没回地反手一把接住了那块石头，他看到赵弘光的目光猛地一冷，随即将手中的石块捏成了一堆渣子，然后摊开手让碎渣一点点地掉落在地之后，这才笑道：“别担心，我这不没事吗？” 韩君的这一举动只是让身后的人骂得更厉害了，当然这骂声里也带来了更多的畏惧，他们将韩君比作魔鬼，甚至开始隐隐担心对方是否会再次杀人。 赵弘光并没有理会对自己示好的韩君，他的目光少有地如此愤怒，他冷冷地扫视了一眼对韩君充满了敌意的人群，身后的精神触须陡然伸出，然后组成了一片光潮开始溢满整个地面。 “小光，你不能对普通人出手！” 韩君看出来赵弘光这是准备直接进行大范围的精神攻击，对多人同时进行精神攻击这的确是S1级向导才有的大手笔操作。不过这样的操作明显已经违反了塔区对异能者的管理，S级的向导对同级哨兵如果发动了有效的精神攻击，轻则可以扰乱乃至剥夺对方的五感，重则会令对方精神壁垒坍塌直接进入狂化症状态，甚至导致哨兵的精神海彻底崩溃而成为植物人。 有稳定精神屏障的哨兵尚且难以抵御顶级向导的攻击，何况普通人，韩君的担心是有理由的。 正在全神贯注将自己的精神力都调动到精神触须上的赵弘光并没有立即回应韩君，但是几乎只是一瞬间，所有人的安静下来了。韩君急忙转过头，他看到在场的记者也好，示威者也罢都纷纷瞪大了眼，他们的嗓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令他们无法做声。 “他们太吵了。”赵弘光淡淡地说道，他不想回答那些人的问题，也不想听到他们肆意羞辱韩君的言语，所以他干脆剥夺了他们的声音，这只是一个很小的惩罚。 “叔叔你想说都说完了，至于他们肯不肯相信，也不是你能控制的了。回去吧，和我一起包饺子。” 赵弘光走了过来，他静静地看着韩君，如果说他来之前还对韩君的行为充满了愤怒，而此时，他那颗心又已经无条件地站在了韩君的身边。 韩君看了眼因为忽然集体失声而手足无措的众人，他知道自己要是不跟赵弘光回去，对方是不会解除精神攻击的。 “抱歉，让你操心了。我只是……不想让他们过多地再去从徐岸身上做文章。因为我的缘故，他才会变成那样，我实在没法眼睁睁看着他死后还要被那些记者大书特书那段堕落的岁月，有什么让他们都冲我来好了。” 韩君低声向赵弘光解释道。 在随对方离开之前，他提高声音，对众人做出了承诺：“我和你们一样，都希望当年的事情真相能水落石出，接下来不管是塔区，还是联合政府，只要他们重启调查，我将无条件配合。一旦调查结果确认，我愿意接受一切惩罚。以及，不管最后的真凶是不是我，作为当年守护者的首领，我都失职在先。我会将我所有的财产都捐献出来，用于赔偿各位受害者的家属，聊表心意。” 说完之后，韩君在众人或是惊愕或是质疑的目光中深深地鞠了一躬，然后抓住赵弘光的手和对方一道往家的方向走去。 赵弘光完全没想到韩君会做出这样的决定，他心疼地看着对方，哪里还舍得对说上一句重话。 “叔叔……我能帮到你的太少了。”赵弘光轻叹了一声，在他和韩君走进小区之后，他就解除了对外面示威人群的精神控制，果不其然，他们身后又爆发出了一阵喧哗与骚动。 “你已经帮到我很多了。”韩君微笑着拍了拍赵弘光的手。 “对了，叔叔，你穿这身挺好看的。”赵弘光这时候才有空上下打量了韩君一眼，他见惯了韩君不穿衣服，或是穿得很随意的模样，却还是第一次看到对方穿得这么正经，不得不说，熟男就是应该配正装。 “呵，是吗？不过可能是最后一次穿了吧。”韩君苦笑了一下，毕竟罪犯是不需要穿得这么体面的。 第73章 凌峰的任务 “韩君这小子到底想怎么样？！我已经给过他机会让他回来塔区，他不肯回来！现在倒好，在没有获得塔区允许的情况下，他直接表示人都是他杀的，这岂不是让塔区难堪？！”韩君露面并承认自己杀害了守护者成员的消息通过现场直播很快传遍了圣内伦萨塔区的每一个角落，杜望脸色铁青地和执委会成员们一起再次看了遍回放录像，虽然他迫于联合政府的压力打算将韩君交出去，并准备让韩君担下一切罪过，可他也不是没想过组建最优秀的律师团为对方减轻罪行，可韩君这样主动揽下一切的行为可以说是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 “他也不是那么听话嘛。”坐在一旁的秦永年不动声色地摸出个苹果擦了擦，咔擦一声咬了下去。 向导管理中心主席顾佳忧心忡忡地补充道：“我最不想看到还是赵弘光也被卷进这件事，毕竟他还在准首席向导考察期。目前塔区之内，已经没有和他能够媲美的同级别向导了，我们不能因为这样的事情就毁了他的前途。” “对了，赵弘光！那小子也是疯了吗！” 杜望为难地扶了扶额，他没想到那个看上去十分谦和理智的年轻向导居然会这么没有分寸，对方居然对在场的普通人使用了精神攻击，这样的行为已经违反了塔区对异能者的管理，一定是韩君带坏了对方！一定！ “我看还是早点让他离开韩君身边吧，要不然下一次他闹出更大的麻烦，塔区也不好给他收场了。”秦永年悠悠建议道，他看着屏幕定格画面上西装革履神色坦然的韩君，不由冷冷地笑了笑。 杜望的目光愈发沉凝，他用双手撑住下巴，权衡片刻之后，最终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这就派人把韩君送到联合政府异能者管理事务部去吧。段总督担心如果由联合政府派出警察逮捕韩君，过程中会可能造成不必要的冲突甚至是伤亡，所以他希望由我们塔区内部的人来动手。老秦，你来安排下？”杜望看了眼秦永年。 秦永年咬了口苹果，笑了起来：“我看逮捕韩君这件事要不就交给守护者吧。今天刚好是凌峰结束禁闭的日子，我看他会很乐意完成这个任务的。” “凌峰……好吧。”如果是在平时，杜望肯定不希望凌峰和韩君之间有什么过多的接触，可现在的情形下，对韩君充满了仇视的凌峰反倒是最好的人选，韩君的声望毕竟摆在那里，塔区里不少异能者仍视他作偶像英雄，就连赵弘光也是如此，如果那些人徇私放走韩君的话，塔区就更难向联合政府交代了。 一夜夫妻百日恩，付甜甜虽然一开始听说凌峰因为和韩君在塔区争执乃至动手被关禁闭时，还认为对方活该，谁叫对方那么针对韩君，可随着好几天都没见到凌峰的身影，付甜甜很快就开始焦灼地思念起了那个霸道冷酷却又总是口硬心软的男人。一开始就是付甜甜倒追凌峰，知道魏辰选择了韩君之后，他高兴得差点没蹦起来，那之后，他就和凌峰顺利地结为了伴侣，并进行了完全匹配。付甜甜知道凌峰因为魏辰的死，对韩君充满了敌意与偏见，甚至对自己的爱也不是那么纯粹，可一想到凌峰在床上好歹任由自己“胡作非为”，平日虽然对自己化妆女装有诸多抱怨，可是却从未真正地阻止过，以及自己要对方买什么，对方就会乖乖掏钱，付甜甜总觉得凌峰还是爱着自己的。 今天是凌峰离开禁闭室的日子，一大早付甜甜就和“守护者”中留守塔区的一帮队员来到了洛宁河对岸焦急的等待，他很少主动来黑塔，对于他而言，或者对于整个塔区的异能者而言，黑塔都是一个不祥之地，那里边总没有什么好事发生。 凌峰从禁闭室离开之后，黑塔的工作人员随即将他被扣留下来的通讯设备、武器以及随身物品都还给了他。 “凌队长，下次别那么冲动了。”负责看守禁闭室的守卫笑着提醒了凌峰一句。 凌峰冷冰冰地看着试图向自己示好的守卫一眼，头也不回地拿上自己的东西就走了。 对比前后两位首席哨兵的态度，守卫不由在凌峰背后吐了下舌头，至少韩君在黑塔里的时候看到他们都是笑眯眯的。 “凌队长，你没事吧？！” 凌峰的身影刚一出现在黑塔门口，守护者的队员们就拥了过来，当然走在最前面的当然是付甜甜。 付甜甜今天特意化了淡妆，他知道凌峰不喜欢自己浓妆艳抹，可他总是特意化浓妆气对方，而今天他并不想再和对方斗气了。看到因为久不见天日难免有些颓废的凌峰，付甜甜的心一下就揪了起来。 “凌峰，你辛苦了，快跟我回家去休息吧。”付甜甜的脸微微一红，“我给你做了你最喜欢吃的红烧肉，这几天在黑塔里你一定饿坏了吧。” “噢，你什么时候还会做饭了？”凌峰冷笑了一声，他看了眼围在身边的队员，脸上并没有什么感激之色，反倒变得有些严厉起来，“还有，你们是没事做了吗？都跑来这里干什么？！知不知道最近自由之翼在安全区频频活动，那边的兄弟可能随时都需要你们的支援！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守护者的队员被凌峰一阵训斥，大气都不敢出，不过看到凌峰还有精力训斥他们，他们也算稍微放下了心。 其他人倒是灰溜溜地走了，可付甜甜还是站在凌峰面前一动不动。 “我点的外卖不可以吗……” 付甜甜小声地嘟囔道，他摊开手掌，看了看自己石榴红的指甲，多漂亮的颜色，可偏偏凌峰不懂欣赏。 就在付甜甜以为凌峰还要讽刺自己几句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对方用那副冷冷淡淡的嗓音说道：“可以。” “那你的意思是现在就和我回家去吃饭吗？！”付甜甜欣喜若狂地抬头看向了凌峰。 凌峰刚要回答付甜甜，腕上的通讯器突然响了起来，那是塔区异能者内部使用的通用设备，一般都是用于接受任务与命令，看了眼通讯器屏幕上显示的人名之后，凌峰冲付甜甜比出了一个暂停的手势，然后走到了一旁。 付甜甜狐疑地看着刚离开禁闭室就接到任务的凌峰，塔区有什么事情这么急，非要在这个时候用上凌峰？ 很快，凌峰就走了回来，这一次付甜甜看到对方那张阴郁的面容上满是笑意。 “去通知塔区内的其他守护者，马上全副武装和我去执行任务。至于红烧肉嘛，一会儿回去再吃吧。” “全副武装？执行任务？”付甜甜实在想不出有什么值得守护者们全副武装的任务，难道是自由之翼那帮疯子要对安全区发起直接进攻了吗？ “你的话……把鞋子换一下就好。我会保护好你的安全的。”凌峰上下打量了付甜甜一眼，对方今天穿的是一套紧身的皮衣，高跟鞋的跟足足有十厘米。 韩君和赵弘光回到家之后，两人都默契地没有去提之前发生的事情。 不过赵弘光却叫住了想上楼换衣服的韩君，让对方和自己一起包饺子。 “我第一次做饺子皮，好像厚了点。” 赵弘光看了眼自己擀出来有些厚的饺子皮，果然，有些事情看着简单，自己做起来却难。 “我也是第一次包饺子。”韩君捏了个奇形怪状的小包子放在托盘上，与赵弘光相视而笑。 “还是我来吧，虽然饺子皮做得不好，不过包饺子我倒是从小跟妈妈做过。”赵弘光拿起一张饺子皮，将香菇鸡肉馅放进去之后，小心翼翼地按照记忆中母亲的手法开始将饺子皮的边缘捏合在一起。 韩君点点头，乖乖地停了手，他总不能给赵弘光继续添乱。 “小光，你为我做了这么多……我真的很感谢你。”韩君轻叹了一声，他知道刚才赵弘光是以放弃自己的前程为代价对那些聒噪的示威者们发动了精神攻击，如果事情一旦发酵，对方很有可能会失去竞争首席向导的资格。 “光是说声感谢就有用吗，叔叔？”赵弘光笑笑，他包出来的饺子果然要比韩君包得规矩多了。 “那你想要什么？抱歉，我刚才已经对外宣布要把我所有的财产都捐出去给受害者，能留给你的好像不多了。对了，我那辆狂野之春还在塔区的停车场里，叫人拖去修修应该还能开，要不你……”韩君一本正经地给赵弘光出起了主意。 “叔叔。”赵弘光将又一个饺子放在了托盘上打断了韩君自顾自的安排，他认真地看着对方，微笑着说道，“我不需要你的财产，我要你这个人就够了。” “我这个人？你不是得到了吗？”韩君哑然失笑，他已经和赵弘光完全匹配了，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对方已经从外到内地得到了他整个人，自己作为异能者最为核心的精神壁垒甚至都已经被对方的精神触须所缠满。 赵弘光此时才变得有些忧伤，他摇了摇头：“如果真是那样就好了。叔叔……你要记住，既然我们已经是彼此的匹配伴侣，那么不管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这一边，也希望你不要忘记还有我在等你。” “我不会忘记的。”韩君郑重其事地点了点头，他的精神体也在同一时候走到了赵弘光身边，用那只毛茸茸的大脑袋开始蹭起对方的膝盖，而肥啾则看准时机从赵弘光的肩头一下扎进了白虎的鬃毛里，开始肆无忌惮地拔起了对方的毛发。 赵弘光看到这一幕，沉重的心情也稍微轻松了些许，他深情地望着韩君，只希望这一刻能永恒。 第74章 我想要你 “叔叔，我要你。”赵弘光放下了手里正在包的饺子，他想这些东西一会儿吃都可以，但是有的东西如果现在不吃，那么很长一段时间，自己或许都吃不到了。自从和韩君进行了完全匹配之后，赵弘光早就把妈妈的话抛在了脑后，他长大了，是一个男人了，也是另一个男人的男人了。 坐在沙发上等着吃饺子的韩君没想到赵弘光会突然提出这样的请求，于情于理，他都无法拒绝对方。 空气里那股让自己身心安宁的向导素甜蜜而诱人，他一开始就嗅到了。 “现在吗？”韩君看了眼窗外，阳光明媚。 “可以吗？你的精神壁垒也该加强了。”赵弘光拿起纸巾擦了擦手，他深知韩君不可能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在那之前，他有必要为对方再一次巩固加强精神壁垒，而完全匹配的哨兵与向导之间的肉体结合无疑是最好的方式。 “那……好吧。”韩君依依不舍地看了眼托盘上已经包好的饺子，说实话折腾了大半天他也有些饿了。 “阿鲁纳，请你将客厅的窗帘都拉上。”赵弘光不动声色向智能管家提出了这样一个要求。 “好的，先生。”冰冷的机械音响起之后，客厅的窗帘顿时缓缓拉了起来，屋子里也开始变得阴暗。 “怎么？在这里？”韩君吃惊地问道，要知道他以前和魏辰可都是规规矩矩地在卧室里办事，他觉得自己似乎应该重新审视一下被自己认为十分青涩的赵弘光了。 “上楼太浪费时间了，再说，客厅的沙发够大也够软。”赵弘光冲韩君狡黠一笑，起身走到了对方身边，顺便也将痴迷薅毛的肥啾召唤回了精神海中，韩君见状，也默契地将精神体唤了回去。 “我真没想到小光你居然是个小色魔，大白天就……”韩君顺势拉住了赵弘光的手，让对方坐到了自己的大腿上，这个位置，他只给自己的匹配向导坐过。 “这不能怪我，你把心给了魏辰学长，把财产给了那些所谓的受害者，你总要留些东西给我，对吧？”赵弘光苦笑了一下，这段时间以来，他发现自己逐渐开始嫉妒魏辰了，他知道这样做不对，可是他只是忍不住。他明白自己的骨子里终究还是幼稚的，不知道是不是高匹配度在作祟，他疯狂地想要占有韩君，更恨不得昭告天下对方是自己的匹配哨兵。 “真是个傻孩子。”这次换了韩君露出心疼的目光，他抓住赵弘光的手摸到自己的胸膛上，“这里也有你的位置，你不应该去和魏辰比，你们是我生命中不同阶段最重要的向导，都很好。我的确难以忘记魏辰，同样也不可能忘记你这个小家伙。” “我才不是小家伙，我是男人了，叔叔。”赵弘光在韩君脸上了亲了亲，尽管他知道韩君的话里或许多少有些安慰的性质，但是对方能这样说，依旧让他的心感到了一丝温暖。 赵弘光散发出的向导素越来越浓郁，这让韩君很快也有了必要的反应，他顺势将赵弘光拉倒在自己怀中，一边亲吻着对方柔软的唇瓣，一边将对方那只不知无措的手放到了自己的腿间：“在我面前，你永远都是小家伙，要不和叔叔比一比？” “比就比！”调戏人的技术到底还是韩君这样的老男人技高一筹，赵弘光很快红着脸败下阵来，但是随后他却鼓起勇气将微笑着注视着自己的猛地扑倒在了沙发上，接着，客厅里响起了久违的笑声、与暧昧的缠绵声，原本应该成为美食的的饺子在这一刻也黯然失色，沙发上的两个人分明找到了更美味的食物。 “呃……”韩君喘息着躺在沙发上，他费力地看了眼面色绯红的赵弘光，不得不感慨这小子的床上功夫进步神速。 作为一名向导赵弘光除了锻炼自己的精神力之外，也从没放弃过对体能的追求，当然他没想到自己一直努力锻炼的身体有朝一日会在奇怪的地方派上用场。 “叔叔，我去给你煮饺子？”赵弘光顺手披起外套，忍不住又对躺倒在沙发上的韩君多看了一眼，不得不说，对方的身材真是完美，不管是那双修长的腿、还是平坦的下腹、以及宽厚的肩膀，乃至是残留在肌肤上的伤痕，也如同男人特有的勋功章一样充满了魅力。 “去吧。”韩君横过手臂挡住了双眼，他这次是真的被精力旺盛的赵弘光搞到一滴也不剩了。 赵弘光刚穿好裤子准备将饺子拿去厨房，他放在桌上的通讯器就响了起来，这也引起了韩君的注意。 “黑塔那边让我立刻准备去为杜若进行精神疏导，说是已经派了方撼城来接我。” 赵弘光快速浏览了一下通讯器屏幕上那段指令，转头看向了韩君，偏偏是这个时候。 韩君没吭声，他和赵弘光都很清楚接下来会发生什么，有些事情迟早都会到来，但是他已无所畏惧。 “去吧，小光。我能照顾好自己的。”韩君神色从容地冲赵弘光点了点头。 “我会尽快回来的。”赵弘光走到沙发边，俯**和韩君再一次亲吻在了一起，他还没有不理智到要在风口浪尖违抗塔区的命令，这只会给韩君和自己带来更大的麻烦。 “太帅了。”杜若抱着爆米花，一动不动地盯着屏幕上西装革履郑重其事对示威者发表讲话的韩君，这已经是他今天第三次这段录像。 “花花，他是不是很帅？”杜若一边往嘴里塞爆米花，一边头也不回地问了声自己的雪豹。 “喵嗷。”雪豹的叫声远比它的长相要可爱得多，它像只大猫那样叫了一声，一下跳到了桌上，悠然地甩起了大尾巴。 “真想搞他。”杜若一个忍不住就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被他搞也可以，毕竟是比我更强的哨兵。” 就在杜若想入翩翩的时候，他的房门忽然被人重重地敲了起来，这种频率这种力度，杜若一下警惕地挺直了背。他飞快地关掉了电视，然后将爆米花扔进垃圾桶里，接着以哨兵独有的速度一下冲到了床上，钻进了被窝里。 一直敲门也没有得到回应的杜望不耐烦地拧开了门，他瞥了眼屋里乱糟糟一团的模样，又看了看床上那隆起的一大坨，冷冷说道：“杜若，你该去做精神疏导了。” “唔？”杜若眯着眼从被窝里探出了头，他装作一副才睡醒的模样，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其实在他之前被赵弘光疏导过一次之后，他就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大碍了，不过既然可以因为游离症而获得病假，他倒是不介意在家里多休息几天。 “带他去黑塔。”杜望身形一侧，几名黑塔的工作人员走了进来，然后强行将杜若从被窝里搀了出来。 “等等！爸，这是怎么回事？！我不是好好的吗？”杜若有些气恼地甩开了那些试图将自己架走的人。 杜望冷笑了一声，随即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强行伸入了杜若的精神海中。 “呃！”精神屏障突然被穿破让杜若猝不及防，没有稳定向导的他根本不是杜望的对手，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利用精神触须开始攻击自己的精神壁垒。 一阵剧烈的眩晕之后，杜若两眼发黑浑身发软地往下滑去，他现在别说动一下，就连想说点什么也没有了力气。 “快送他去黑塔，别让赵弘光久等了。”杜望看着已经被彻底制服的杜若，冲黑塔的工作人员挥了挥手，毕竟他们既然特地把赵弘光召唤回黑塔，那就得为对方准备好精神疏导的对象才行。 这边刚送走了杜若，杜望立即联系上了秦永年。 “你那边怎么样了？” “凌峰已经带人去韩君家了。相信要不了多久，他就会把对方带出来。以防万一，我还特地让尹飞渊跟他一起去了，毕竟现在守护者里缺少有力的高级向导。赵弘光不在韩君身边，凌峰他们要制服他还是很有把握的。”秦永年正打算出一趟门，他平时很少离开塔区，因为他认为应付安全区那帮普通人实在浪费时间，不过今天这个重要的日子，他是时候去见见那位黑衣的神父了。 “但愿一切顺利，希望韩君不会犯傻。”杜望也不知该继续说些什么，是他强行留住了韩君的性命，又是他为了塔区不得不再次牺牲对方，塔区也好，自己也罢，都亏欠韩君太多。 “放心吧，那小子既然敢站出来承认是自己杀了人，想必他已经有心理准备去承受一切后果。说不定，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呢。”秦永年在电话那头不露声色地笑了笑，这也正是他所期待的结果。 赵弘光匆匆离去不久，躺在沙发上的韩君总算坐起了身，他摸了摸肚子，终于还是有些饿了。 家里已经没有外人，恒温的室内温度恰到好处，打算先吃点东西再去洗澡的韩君并没有太多顾忌，他甚至连内裤也没穿就将桌上包好的饺子拿去了厨房。 虽然不会包饺子，但是煮饺子这种小事倒也难不倒韩君。 火够大，饺子也熟得够快，就像事情发酵到了一定地步，真相就会水落石出一样。 韩君若有所思地揭开了锅盖，他刚要将饺子舀进碗里，突然听到客厅发出了一声闷响。 就在韩君还没回过神的时候，凌峰已经带着一队全副武装的守护者冲了进来，黑黝黝的枪口整齐划一地对准了他。 凌峰不慌不忙地走上前，他往锅里看了一眼，对韩君笑道：“看来我来的真是时候，吃饺子啊？” “要一起吃吗？”韩君瞥了眼客厅被炸毁的电子门，他的财产在瞬间又缩水了五十万通用贝拉。 第75章 羞辱 煮熟的鸭子飞不了，在守护者精英小组的包围之下，寸缕未着的韩君在凌峰眼里比煮熟的鸽子还插翅难逃。 “我可不可以先穿上衣服？”韩君有些后悔自己在家里这么随便了，可谁又能想到凌峰所带领的守护者会这么不讲道理地炸掉自己的大门强行闯入呢？不过想想，要是换了自己的话，应该也会做出和凌峰一样的选择。 凌峰上下打量了韩君一眼，最后目光落在了对方的腿间。 而站在凌峰身后的付甜甜更是捂住嘴倒抽了一口冷气，随后在凌峰耳边偷偷说道：“亲爱的，他好大哟。” 凌峰不快地皱了下眉，看着韩君在自己面前这副从容坦然的模样，他想对方果然还是欠缺教训。 “穿条内裤就行了，反正一会儿你的那些衣服也用不上了。” “劳驾让一下。还有，想吃饺子的话，就找东西把它们都盛出来吧。”韩君随手推开了凌峰，几名全副武装的守护者战士立即默契地跟在了他的身后。 “妈的，谁要吃你的饺子？！”凌峰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紧接着他就看到了付甜甜眼巴巴的目光。 “亲爱的，我想吃。”付甜甜夸张地吞了一下口水，现在已经是下午，要不了多久就到他们该吃晚饭的时间了。 凌峰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下了那股无名火，他走到锅边，目光冷漠地瞥了眼已经煮得浮起来的饺子，随手拿起一个盘子，将它们舀了进去，别说，还真有点香。 “拿点醋来。”凌峰夹起一个饺子尝了尝，觉得还缺点什么，随口就对站在一旁的属下吩咐了一声。 只穿了条内裤坐在一旁的韩君看上去有点滑稽，他神色坦然地从盘子里夹了几个饺子放在碗里，低头默默地吃了起来。 “嗯嗯嗯，好吃，好吃。”付甜甜作为凌峰的伴侣自然有着不同于其他守护者的特殊身份，他也坐了下来和自己的男人，以及今天要逮捕的目标韩君一起享受起了这盘热气腾腾的饺子。 “你自己包的？”凌峰将饺子蘸了蘸醋塞进嘴里，眉目之间这才稍微有了点满意的神色，他瞥了眼一声不吭的韩君，不知为什么忽然有点想和对方聊一聊，当然，并不是为了叙旧，而是为了尽情宣泄自己这些年来压抑在心中的愤恨。 “小光包的。”韩君伸手又夹了一个饺子，轻轻笑道，“塔区这个时候叫他去为杜若精神疏导，恐怕就是为了方便你们过来吧。” 凌峰用筷子戳开了饺子皮，他在观察里面都有些什么，香菇碎末和肉末，口感有些嚼劲，像是鸡肉。 “呵，看样子你和你的新欢相处得很不错嘛。魏辰爱上你这种薄情的人，还真是不幸。听说他死后，你可是连他的墓前都没去过。”凌峰一边夹起被自己戳烂的饺子放到嘴里，一边不怀好意地看向了韩君。 “说得好像我去了他的墓前，他就能活过来了。那个墓里不是没有他的遗体吗？那我去干什么？要吊唁他，我这屋子里有的是与他有关的东西。”韩君不慌不忙地放下了筷子，虽然他还没有吃饱，不过考虑的来者都是客的份上，他总还是要留些饺子给凌峰和付甜甜的。 “至于，小光，他是塔区安排给我的监护向导，他照顾我不是理所当然的吗？还有，我薄情与否，用不着凌队长你来判断。魏辰是塔区的首席向导，也是出了名的聪明人，这样的聪明人不会没眼光，要不然他当初要不挑你匹配好了。”韩君隐瞒下了自己已经和赵弘光完全匹配的事实，他笑着站了起来，因为他知道自己说了这些嘲讽凌峰的话之后，这个暴躁而冲动的哨兵肯定不会放过自己，那样也好，毕竟他现在可没什么心情和凌峰废话。 只是想安安静静吃个饺子的付甜甜一听到韩君说的那些话，心里就开始慌了，他还能不了解枕边人的性子吗？ 原本听到凌峰提到魏辰，付甜甜的心里难免会有些醋意，可现在他根本顾不得吃醋了。 “算了，算了，还不是你自己先胡说八道招惹韩队长的。”付甜甜放下筷子和碗，一把拉住了狩猎气场全开的凌峰，对方的精神体已经跳到了桌子上正冲着韩君龇牙咧嘴。 “韩君，怎么你想说魏辰选你选对了吗？！至少他选我的话，我绝不会眼睁睁看着他被自由之翼的人偷袭至死！”凌峰并不知晓魏辰还没有死的事实，当然他自己也怀疑过魏辰的死是否和韩君有关，就像其他牺牲者的死都是韩君一手造成那样，不过……就凌峰所理解的哨兵向导关系而言，那样的可能性实在太低。 “妈的，老子还在这儿呢！魏辰都死了多久了，你们一个二个还不放过他？！你要真那么想他，你也去死啊！”付甜甜终于炸毛了，他当众给了凌峰一耳光，他讨厌口不择言的凌峰，更讨厌对方心里一直念念不忘着魏辰，那个他见过一次，就知道自己一辈子也比不上对方的男人。 虽然不是第一次挨付甜甜的打，可这却是凌峰第一次在人前被自己的向导甩巴掌。他的眼里像是要喷火一样瞪住了付甜甜，可是出于诸多忌讳，以及哨兵天生对向导的保护责任感，他既没有骂人也没有动手。 倒是付甜甜被凌峰这么一瞪，这才意识到自己的言行有些过火，他委屈地看了凌峰一眼，双唇嗫嚅着低声说了句对不起之后小心翼翼地退到了一旁。 韩君这时候倒是有些尴尬了，他宁可凌峰给自己一拳，也不想看到对方被眼里含泪的付甜甜给了一巴掌，而且他可真担心凌峰出手把付甜甜给揍了，欺负向导，还是欺负自己匹配向导这种事那可真是丢哨兵的脸。 “凌峰，别小孩子气了。你不是来抓我的吗？饺子你也给我吃光了，还不带我走？是想在我家过夜怎么的？把我带走吧，这样塔区也不会那么为难了。”韩君往前一步伸出了双手，示意凌峰让人为自己戴上手铐。 “呵，放心好了，我当然会带你走！”凌峰被韩君这么一提醒，这才将头转了过来，尽管他后悔死了将付甜甜带来一起出这个任务，可事到如今，他自己种下的苦果也只好自己尝了。 “拿去，自己放到裤子里吧。”凌峰让一名属下打开了带来的箱子，里面装着黑塔里特供给韩君的约束衣和束具，以及他特地让人准备的成人尿片，没错，他就是要羞辱韩君。 “你这是什么意思？”韩君愣了一下，虽然他在黑塔里接受治疗的那段时间早就各种被扒光了衣服任人摆弄，可这里毕竟不是黑塔，是他的家，而他也不再是那个连方便都难以自己完成的病人。 “什么意思？这套连体约束衣穿上了就几乎不能脱下来，到时候谁专门伺候你方便？在把你送去联合政府之前，你得先在塔区的临时看管处待一整夜呢。”凌峰总算从韩君那张有些慌张的脸上感受到了一丝舒坦，这是秦永年对他下达的指示，要他在逮捕了韩君之后先对方送到塔区里的临时看管处，然后再送去联合政府的看守所。 “你不会是在故意整我吗，凌峰首席哨兵？”韩君故意称呼凌峰为首席哨兵，他想对方的某些行为实在配不上这个称号。 “你可以这样认为，怎么要我亲自帮你吗？”凌峰没有否认自己对韩君的恶意，他抬了抬手，身后全副武装的守护者们立即拿起了枪，不由分说地对准了韩君，而付甜甜在一旁也只能无奈地摇了摇头，这种情况下，他实在不好再开口去劝说固执的凌峰了。 “这倒不必，我在黑塔里待了五年，林少安羞辱我的手段比你可高明多了。”韩君满不在乎地笑了笑，从容不迫地拿起了成人尿片穿上了身，在黑塔里，比这更为不堪的遭遇他都体会过了，又怎么会在意凌峰这些幼稚的手段。 看到韩君没有如自己所愿那样表现出受辱与愤怒，凌峰的脸色很快又再度变得阴沉，他冷冷看着韩君，一字一句地挖苦对方道：“你倒是一直脸皮那么厚。” “魏辰就是喜欢我这么没心没肺，总比你小肚鸡肠好吧。”韩君轻描淡写地回敬了凌峰一句，两人闹到这个地步，他虽然不至于想要和凌峰动手，可是嘴上却不想再让对方讨好。 “给他穿上约束衣！”凌峰吼出一声，几名守护者立即上前抓住了韩君，对待这位患有的狂化症的首席哨兵，任何人都不敢掉以轻心，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只是按照对付普通犯人的级别把韩君带走。 韩君挑了下眉，无所谓地勾了勾唇角，不过当他看向茶几上已经被瓜分干净的饺子时，眉宇间却流露出了些许无奈，他想可惜这些好吃的饺子没能给赵弘光留一点，对方包得可是很辛苦呢。 第76章 绝不放弃 厚重窒闷的约束衣又回到了韩君的身上，随后，有人拿来了一套用于拘束面部的束具。 剥夺五感是对重罪哨兵进行禁锢的基本要求，韩君瞥了那套森然的束具一眼，神色倦怠地闭上了眼，很快，一副皮革的眼罩很快牢牢压住了他的眼皮，接着有人为他的耳朵戴上了隔音耳塞，然后，一只有力的手粗暴地掐开他的双唇，逼迫他咬住了带有压舌板的口枷。 冰冷的压舌板一直延伸到韩君的舌根处，令他着实干呕了几下。 不等韩君好好喘口气，一副软皮口套已经裹住了他的下巴与口鼻，将他嘴里的束具完美地遮挡了起来。 这也是凌峰给他的唯一体面。 看到韩君已经被约束衣捆绑得难以动弹，五感也被封闭了之后，凌峰顺手抽出了随身带的电棍。 他走到了韩君身后，猛地一把伸手托住了韩君的下巴，然后将电棍顶到了对方的腰侧。 “韩君，给我乖乖躺着出去吧。”凌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出了这几个字，他毫不留情地摁开了电击开关。 不知所措的韩君一开始发出了痛苦的呜咽，可随之而来的剧痛令他哑然吞声，那具高大的身躯也终于渐渐软了下来。 “凌峰！”付甜甜吃惊地发出了一声惊呼，他赶紧上前想要阻止凌峰，可却在对方冰冷的逼视下停住了脚步。 凌峰收起了电棍，抬脚踢了踢低沉呻吟的韩君，对方虽然没有失去意识，不过肉体却明显遭受了巨大的折磨。 “别忘了他上次狂化的样子！我可不想我手下的兄弟被他这个可能随时发病的疯子干掉。”凌峰环顾了屋里的众人一样，他挥了挥手，立即有人上前搀起韩君，将对方连拉带拖地架了出去。 尹飞渊在车上已经等了很久，他没有跟随凌峰进韩君的家，他相信对方可以安全地将韩君带出来。 “怎么这么久？”尹飞渊打开车门，走向了凌峰一行人，他一眼就看到了被穿戴上约束衣和束具的韩君。 “吃了点饺子而已。” 凌峰冷冰冰地盯着韩君踉跄的背影，遭受了剧烈电击之后，对方的双腿已经难以站直，只能被人拖行。 “看起来一切都很顺利。”尹飞渊看着守护者的成员将难以动弹的韩君扔到了车厢，他没忘记自己过来的目的，随即走了上去，“我得检查下他的精神海。” 付甜甜虽然身为向导，但是因为他只是A级向导，能力上略显不足，除了为与自己匹配的凌峰进行精神疏导与巩固壁垒外，对于患有狂化症的韩君，他并不敢轻易出手，唯恐一个不小心就会遭到反噬。 随后，付甜甜看到尹飞渊释放出了精神体，那是一只看起来温顺可爱的水母。 透明的水母在尹飞渊的操控下逐渐变成了粉色，他将手伸到了韩君的头顶，试图让自己的精神触须可以更为轻易地进入对方的屏障，然而…… 尹飞渊的精神触须被韩君的精神屏障牢牢地挡住了，这是他没料到的事情，毕竟之前在为韩君进行测谎之时，他的精神触须最终还是刺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之中，给韩君造成了不小的痛苦。 “唔！”就在尹飞渊想继续让自己的精神触须冲破韩君的精神屏障之时，对方的精神屏障在外界的持续刺激下泛起了一层光，紧接着，那些细碎的光芒形成了一层滚烫的气浪，直接将尹飞渊的精神触须尽数灼断。 “他怎么可能有这么稳定的屏障？！”尹飞渊捂着自己的额头，难以置信地望向了蜷在车厢地板上低声呜咽的韩君。 “多半是赵弘光那小子帮他加固了。不过那小子那么强吗，居然能阻止你侵入韩君的精神海？”凌峰有些不屑地啧了一声。一般情况下，如果异能人本人受到伤害，那么他们的精神屏障也会自然减弱，而韩君明明已经被电击棍折磨得爬不起来，可他的精神屏障却能阻止S级向导的深入，那只能说明与他精神链接的向导是一个不容小觑的强大存在。 “赵弘光。”尹飞渊不甘心地重复着这三个字，他皱起眉，只好暂时放弃了侵入韩君精神海的打算，不过他却提出了一个有些恶毒的建议，“算了，先把他带回临时管理处。不过在那之前，为了避免有人利用精神链接和他传信，我看还是先让他失去意识得好。” 凌峰挑了下眉，短暂地思索之后，他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同意尹飞渊的看法。 “凌峰，你不能这样对韩队长，我们只是负责带他回去……他已经被绑成这样，不可能再逃掉了！”付甜甜下意识地就要去拉住凌峰想要拔出电棍的手。 “你自己也是向导，应该知道一旦哨兵与向导进行精神链接之后，就可以打开精神通道进行远距离的思维交流。我就是为了屏蔽掉韩君的精神链接才特意过来帮忙的，不过现在我无法进入韩君的精神海，自然也无法屏蔽掉他的精神链接，临时管理处倒是有专门的精神隔离室，但那毕竟还有一段路程。所以，现阶段只能对他采取物理手段了，万一他通过精神链接让赵弘光联络人来救他呢？”不等凌峰说话，尹飞渊已经替他向付甜甜做出了解释。 “韩队长不是那种人，要不然他怎么可能会乖乖跟我们走！”付甜甜还是试图为韩君辩解。 “说得好像你知道他是什么人似的？”凌峰轻轻推开了付甜甜的手，他拿出电棍，蹲到了韩君的身边，将对方的脑袋推向一侧之后，用电棍对准了对方的脖子，“我告诉你，他就是个自私无能的杀人狂罢了。” “呜呃！”头部受到直接电击，韩君在瞬间僵直了身体，一声惨烈的闷哼之后，他咬着满是血腥味的口枷陷入了昏迷。 一阵剧烈的刺痛让正在为杜若进行精神疏导的赵弘光浑身一颤，他原本打算为杜若结束疏导之后就立即链接上精神通道查看一下韩君的状况，可没想到意外来得如此之快。 被自己父亲的精神攻击导致精神海波动的杜若躺在治疗床上，在经过了赵弘光的疏导之后，他总算稍微恢复了意识。 “唔……”杜若抬手揉了揉眉心，缓缓睁开了眼。 在察觉到韩君可能出了意外的赵弘光顾不得刚才那股令他心悸的刺痛，疯狂地使用精神通道想要联系上韩君，可对方却没有给他任何回应，显然已经失去了意识。 “我得走了。”赵弘光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他在心中告诉自己韩君是塔区最强的哨兵，不会有人可以伤害到对方，而有自己加固的精神屏障也不可能被其他异能者轻易攻破，或许韩君只是睡着了而已。 可即便如此，赵弘光却无法解释那股转瞬即逝的剧烈刺痛从何而来，他现在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赶紧回到韩君的身边。 “你得赶紧回去找韩君。”杜若拍了拍脑门，强迫自己清醒。 “你知道些什么？！”赵弘光紧紧盯住了杜若。 杜若苦笑了一下：“我父亲为了能让你来塔区为我进行精神疏导，不惜对我进行精神攻击，那老头子的向导能力感觉完全没有随着年龄减弱嘛。” 赵弘光当然知道塔区突然对自己下达了对杜若进行精神疏导的任务绝非偶然，可他也不曾想到杜望居然能做到这个地步。看样子他们这次是真的要对韩君动手了，这也就解释了为什么他刚才会感到了一阵刺痛，以及难以通过精神通道联系上韩君。 “我现在回去，只怕也见不到韩叔叔了。”赵弘光垂下眼，攥紧了拳，在韩君决定不接受塔区庇护时，他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塔区是异能者的庇护所，却不是韩君的庇护所，必要的时候，他们会不惜牺牲韩君，就像一开始杜望曾对自己说过那样，只不过，那时候他们需要的是一个英雄，而现在需要的却是一个罪人。 “赵弘光向导，你的任务完成得很好。”就在赵弘光与杜若交谈之时，房门被悄然推开，杜望走了进来，他已经收到守护者将韩君顺利送入临时管理处的消息，在决定将韩君交给联合政府之后，他还是打算与对方恳谈一番。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得好好安抚下赵弘光，作为塔区的最高领导者，杜望有时候也觉得自己太累了。 “杜执行官。”赵弘光淡淡与这位沧桑睿智的老向导打了个招呼。 “老头子你干吗攻击我？！我还是你亲生的宝贝儿子吗？！”杜若一下就从治疗床跳了下来，他这次是真的被自己的父亲伤到身和心了。 杜望冷冷看了杜若一眼，平静地说道：“你当然是我亲生的儿子，不过不宝贝就是了。” “喂！”杜若气得牙痒痒。 不过杜望没再去搭理这个小子，他径直走向了赵弘光，伸手拍在了对方的肩上：“赵弘光向导，辛苦你了。因为某些众所周知的原因，塔区决定终止你监护韩君的工作，你可以中断和他的精神链接，准备新的工作了。” 赵弘光低下头笑了笑，他放出肥啾轻轻抓在手里，温柔地梳理起了对方那身光滑的羽毛。 “塔区把我当作什么了？工具人吗？抱歉，杜执行官，就算是您亲自下达的命令，我也不得不表示拒绝。”赵弘光抬起头，神色镇定而认真，“我已经和韩君完全匹配，我不能，也不会放弃他。” 第77章 被绑在一起的命运 完全匹配。这四个字听在杜望和杜若两父子的耳朵里，完全是不同的感受。 原本因为父亲对自己的无情利用仍怒火中烧的杜若一下就愣住了，他缓缓地眨了眨眼，张大的嘴好一会儿合不回去。 “完，完全匹配？是说你和韩君已经哪个了？！” 杜若听到了自己那颗心破碎的声音，他原本有考虑过认真向塔区众所周知的鳏夫韩君介绍一下自己的，果然，哨兵与哨兵之间是不会幸福的，爱情的萌芽就这样被赵弘光无情地扼杀。而杜若的精神体雪豹在他思维混乱的这一刻跑了出来，蹲在他的脚边用爪子揉起了脸，喵喵直叫。 秉着对建筑材料来者不拒的肥啾在看到雪豹的第一眼，立即扑腾着翅膀想要飞过去薅对方的毛，好在赵弘光仍攥着它顺毛，才没让这只小肥鸟得逞。 比起杜若的震惊与失落，杜望的神色显得更为严肃，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结局。 “赵弘光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居然和韩君完全匹配？！塔区批准了吗？！” 在役异能者的匹配需要塔区的同意，然后才能向联合政府申请结婚证，这是圣内伦萨塔区多年以来一直实行的铁律，这可以保证塔区内的异能者之间达成最好的匹配效果。至于这样是否能保证异能者之间是否有真的爱情？这一点塔区倒并不操心，毕竟根据异能者的本能来看，高匹配度才是让哨兵与向导互相吸引并产生爱情的最重要因素，而他们也总是尽量让高匹配度之间的异能者结合在一起。那些不愿意根据匹配度结合的异能者可以被称为异端中的异端，在严格根据各项条令才能正常运转的塔区之中，这样的情况微乎其微。 正常情况下，韩君这样顶级的精英哨兵当然应该和高匹配度的顶级向导赵弘光完全匹配，可是问题就在于，韩君早已是“陨落的英雄”，对方因为狂化症的原因随时都可能复发，这样一来塔区没法再给他安排重要任务，而这个时候将最顶级的向导匹配给这样一颗定时炸弹，无疑是浪费资源。在赵弘光结束监护韩君的工作之后，塔区总要给对方寻觅另一个适合的哨兵进行匹配的，出于私心，杜望其实有些希望和赵弘光匹配的哨兵是自己的儿子。 “杜执行官，您在安排我做韩君的监护向导时，您就应该知道，我和他之间注定是要互相吸引的。实际上……我在很多年前就已经被韩君吸引了。他救过我一命，我也愿意用我的命陪他走完下半生。”赵弘光又恢复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甚至他的脑海中浮现出韩君当年救下自己的片段时，他的心中竟泛起了些许甜蜜的回味，这就是缘分吧，他注定要与韩君相遇，并在对方需要自己的时候，成为那个可以替对方遮风挡雨的人。 “你知不知道韩君已经没有未来了！他自己承认了杀人的事实，再加上那些仇视异能者的组织苦心积虑搜集的证据佐证，就算塔区为他请了最好的律师团，也不能完全洗清他的罪责。即便他最终不被追究刑责，日后塔区也不可能再起用他了，他的下半生将会在政府和塔区的监视下度过，彻底沦为一个碌碌无为的废人！而你，作为塔区唯一的S1级向导，也是我们看好的准首席向导，你的未来不应该跟着韩君沉沦！”杜望少有这么激动，他向来以冷静睿智著称，这也是他为什么能执掌塔区多年的原因。但是这一次，他发现这个准首席向导已经完全脱离了塔区的控制，甚至对方压根就不想根据他们设定好的路途前进。 赵弘光深吸了一口气，从理智上讲，他承认杜望与塔区的确是为了自己“好”，但是他自己却明白他的命运已经与韩君紧紧绑在了一起。 “说实话，执行官先生，您这么说实在让我很寒心。我来自一个普通人家庭，我的父母都很善良也很淳朴，他们不希望我在塔区服役，因为那太过危险，但是我知道，身为异能者，我应该为我的同胞们奉献出自己的力量，就像韩君当初做的那样。他奉献了他所能奉献的力量，而你们现在却要抛弃他？这样冷酷的事情或许你们可以做到，甚至习以为常，可我却不行。我答应您，我会继续为塔区贡献我的力量，不管以后您要求我做什么，我都可以去做，但是唯独放弃韩君这件事，我办不到。如果您非要强迫我的话，那我只能提前退役了。作为向导，我不像哨兵那样容易产生精神问题，在安全区要找一份工作还是没有困难的，我甚至可以靠这份工作养活被你们抛弃的韩君，您信吗？”赵弘光勇敢地直视着杜望那双深沉而沧桑的眼睛，他必须让对方知道，自己可不是那么容易拿捏的，而他也相信自己有足够的价值让杜望去权衡利弊。 原本只是旁观的杜若在听完了赵弘光这番话后，对这个看起来斯文腼腆的向导肃然起敬，一来，他的确被赵弘光对韩君的深情所感动；二来，他很久以前就想看到除了秦永年之外的人能狠狠怼一怼自己那傲慢专制的父亲。 “爸，我觉得你可以考虑下赵弘光的话，至少有他在，韩君的状态才能稳定，要不然，你难道想看到韩君在失去稳定链接之后又发作狂化症然后大开杀戒吗？”杜若帮腔道。 杜望缓缓闭上了眼，他很怕自己会忍不住召唤出精神体对杜若再一次进行精神攻击，这个脑残儿子以为自己逼赵弘光放弃韩君都是为了谁？ “有多少人知道你们完全匹配了？”杜望最终忍住了那口恶气，尽量心平气和地询问起了赵弘光，韩君有了新的匹配向导对于整个塔区而言都不算小事，而在这个风口浪尖之时，他不希望有过多的流言蜚语，这样也会影响赵弘光以后担任首席向导。 “把您儿子也算入的话，就两个人吧。”赵弘光显然没把杜若当回事，当然杜若与他之间的高匹配度倒是让他并不算讨厌对方，甚至还觉得那只雪豹撸起来也挺舒服的。 “那就是一个人。” 杜望转过头，又对杜若警告道：“这件事敢说出去我就把你送去黑塔关禁闭。” “看到了吧？这就是他亲生儿子的下场，所以你也别太介意他这么对你和韩叔叔。”杜若不屑地笑了一下，冲赵弘光摊了下手。 “韩君现在应该已经被凌峰带人抓起来了，明天我们就会把他转交给联合政府，这也是联合政府的要求。他的事，你目前是真的管不上了。”杜望对赵弘光说道。 一听到韩君被抓了起来，赵弘光就心头一痛，他焦急地追问道：“我可以去看看他吗？” “现在不行。”杜望回答道，但是看见赵弘光那副慌张的模样，他又补充说道，“等韩君被转移去联合政府看守所了，我会安排让你去为他进行定期的精神疏导。既然你们已经完全匹配了，你又不愿放弃，那我必须请你回头见到韩君的时候，好好劝劝对方，让他不要保持缄默，这样对大家都好，也让他耐心等待。塔区已经为了他聘请了最好的异能者权益保障律师团，以及准备了大量的活动资金，争取能让他尽快获得自由。赵弘光向导，不管你信还是不信，塔区并没有放弃他。只不过有时候，我们必须给民意一个交代，哪怕只是个表面上的交代。” 杜望长长地叹了一声，而赵弘光此时也冷静了下来，他思索着杜望的话，再一次试图打开精神通道与韩君的精神海进行共鸣，不过很遗憾，对方仍没有任何回应。 叔叔，你现在还好吗？ 赵弘光愁闷地抚摸着肥啾的羽毛，他看到了对方藏在翅根下的一缕毛发，黑亮的颜色，卷曲的形状，让人眼熟，而此时他并不知晓，他挂念着的韩君已经被带回了塔区。 韩君从一阵惊悸中醒来，他下意识地想要睁开眼，可面前只有一片黑暗，而嘴里的血腥味以及那片紧紧压着他舌头的冰冷铁片更是提醒了他之前发生了什么。脖子处仍隐隐作痛，而身体则被厚重的约束衣束缚着，就连双脚也被捆住，韩君挣扎着坐起了上身，在他确认自己无法站立也无所依靠之后，又疲惫地躺了回去。 躺在地上喘息了片刻之后，韩君开始试着与赵弘光进行精神链接，然而他却发现自己的精神海似乎被困在了某个地方，一股异样的磁场围堵着自己，就连他的精神体也难以放出。他猜测自己大概是被关进了存在有屏蔽磁场的特殊牢房，在他担任守护者首领时曾抓过不少犯下重罪的异能者丢进这样的牢房，配合上五感封闭，被关进来的异能者就如同来到了与世隔绝的地方，没有一丝外界的东西可以再进入他的世界，留给他的只剩无尽的空虚。 对于异能者而言，被关在这种地方，本身就是一种酷刑折磨。 尽管韩君可以明白这是塔区的防范措施，可他还是忍不住感到了一丝难过，有朝一日，他拿命效力过的塔区终究还是将他当作了一个不可救药的重犯来看待，而这样的苦涩，在他随着父亲流离失所的幼年，早已尝尽。 “他看上去真可怜。”盯着监控画面的祁子明一边感慨，一边就将白棋放在了棋盘上，当坐在他对面的秦永年试图伸手偷偷调换一枚自己的黑棋时，那只漂浮在空中的白海豚不轻不重地用嘴巴戳了戳对方的手。 “知道了知道了！”秦永年嘟囔着停止了偷偷换棋的把戏，他转头瞥了眼因为五感与精神海都被封闭住而在地上不断翻滚的韩君，对方想来是在用这种方式稍微缓解一下那难以忍受的空虚与禁锢。 “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他带走？”秦永年问道。 “不着急，先让他去联合政府的看守所里感受一下普通人对异能者的恶意吧。还有，这几天魏辰的精神海又波动得很厉害，回头你让尹飞渊查看一下他种在韩君精神海里那株玫瑰是否出还在继续变化。”祁子明不动声色地将自己吃掉的黑棋都一颗颗拿到了一旁，这时候，他那双看似温和无害的眼里才露出了些许笑意，“你输了，老秦。” “呵，我本来就不擅长下棋。”秦永年不屑地撇了下嘴。 “可是你擅长成为一枚棋子。”祁子明笑着站起了身，他径直走到了监控视频旁，伸出手指隔着屏幕轻轻地抚摸起了画面中痛苦难当的韩君，喃喃说道，“要是他也能乖乖做我的棋子就好了。” 第78章 精神拷问 塔区的工作人员对于深夜里能看到尹飞渊的身影感到十分吃惊，毕竟这位向导管理中心的副主席可是一到下班时间就会准时离开的楷模。 “怎么，这么晚了尹副主席还不回家吗？”凌峰带着尹飞渊来到了关押韩君的场所，那是位于三号白塔地下的一间隔离房，也是守护者抓到重犯后为了方便审讯的临时囚禁之处。 “我还得确认下韩君的精神海状况，毕竟明天就要把他交给那些普通人，塔区得提前为他们做好防范。”尹飞渊待人接物总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态度，再加上他常年不与哨兵匹配，塔区里的人都觉得他这个人有些冷漠而古怪。 “放心吧，我明天会亲自送他过去，保证交接顺利。”凌峰冷笑了一声，用指纹解开了牢房的电子锁，而由守护者的首领亲自看管牢房大门，这也间接说明了关在里面的人的重要性。 阴暗的囚室之内，穿着一身白色约束衣的韩君蜷在角落里，他被固定在腰侧的双手不时挣扎，却无法逃离约束衣的束缚，而屋子里除了他粗重的鼻息声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 尹飞渊缓步走了上前，他摊开了双手，开始蓄积自己的精神力，虽然韩君被关进这间牢房之后会减弱他与向导之间的精神链接，也会因此降低他的精神屏障稳固度。 不过考虑到韩君自身的能力，尹飞渊并不打算掉以轻心。 密集的精神触须从尹飞渊的掌心开始伸出，他知道过于细密的触须是无法攻破韩君现有的精神屏障的，所以他选择将这些触须聚集在一起，进行集中攻击。 光是站在一旁看尹飞渊对韩君的精神海进行强行侵入，凌峰就觉得浑身不舒服。 向导充满攻击性的精神触须是哨兵们最不愿接触的东西，而像尹飞渊这样仿佛大甩卖似的一口气将所有的精神触须都释放出来，并凝聚成那样一根“凶器”，更是令凌峰的精神海也跟着有些隐隐作痛。 五感虽然已经被屏蔽，可是韩君还是感受到了空气中那股危险的向导素。 不等他有所反应，尹飞渊那些充满了恶意的精神触须已经对他的精神屏障发动了攻击。 “唔！”被残忍禁锢着的韩君就如砧板上的肉，只能任人宰割，哨兵的能力终究是靠他们强大的肉体来实现，而精神海一旦遭到攻击，强大的哨兵往往会陷入被动之中，一个不小心就会导致自己的精神壁垒被毁，这也是他们为什么需要匹配向导的原因，在他们的精神海遭到攻击时，只有自己的向导才能替他们强化屏障抵御外来的入侵。而现在，韩君与赵弘光的精神链接因为磁场屏蔽的原因被迫中断，他自己更是被束手缚脚，彻底丧失了反抗的能力。 “他聪明的话就该自己解除精神屏障。”凌峰在一旁喃喃念道。 正集中精力对付韩君的尹飞渊没有说话，这种时候只要一张嘴，他的精神触须就可能断掉，这也是向导的不足之处，他们每发动一次精神攻击或是替哨兵进行精神疏导，必须全身心投入，这也会导致他们让自身处于一个失去保护的状态，所以哨兵与向导之间的互相匹配，互相扶持，是相当重要且必要的。 除了自己的匹配向导或是为自己进行精神疏导的向导之外，没有哪个哨兵会愿意为陌生的精神触须，甚至是带有攻击性的精神触须打开自己的屏障，这是他们自我保护的天性，更是一种对非自己匹配向导的排斥意识。 尹飞渊的精神触须最终还是撕裂了韩君的精神屏障，因为受到残酷折磨的缘故，韩君的精神体也变得十分虚弱，那只往日里精神奕奕的白虎趴在草地上，无奈地对那些掠过它头顶的攻击性精神触须发出了咆哮，却难以阻止对方径直撞上那座隐藏在森林深处的黑塔——那也是韩君精神海最为核心的壁垒。 然而，尹飞渊并没能顺利地侵入韩君的精神壁垒进行窥看。 赵弘光为韩君加固的壁垒即使在他暂时与韩君中断了精神链接之后，依旧充满了力量，在尹飞渊的精神触须接触到黑塔表面的那一刻，一层泛着光的保护层迅速地笼罩住了整座黑塔，接着就开始对入侵者进行了反击。 “呃！”这一次，换了尹飞渊发出了痛苦的呻吟。 “怎么了？”在一旁负责戒备的凌峰急忙问道，他有些不明白为什么尹飞渊这种级别的向导会搞不定一个已经完全没有了反抗能力的犯人。 “没什么！”尹飞渊面容扭曲地紧盯着韩君，他意识到在保护那座黑塔的不仅仅是赵弘光，或许还有魏辰，因为他实在太熟悉那股温暖而强大的精神力，这五年来，他几乎每天都会与这股奄奄一息却又无比顽强的精神力打交道。 “韩君，没人能保住你！”尹飞渊气恼地蹲了下来，他一把拉下了韩君的眼罩，在对方充满了痛苦而虚弱的目光中，再一次集中精神对那座黑塔发起了攻击。 没有失去匹配向导援助的哨兵可以抵抗住顶级向导最为直接的精神攻击，尽管韩君精神海中的黑塔有着赵弘光与魏辰的双重保护，可最后尹飞渊还是蛮横地闯了进去。 他操控着自己的精神触须肆无忌惮地在韩君的精神壁垒中乱窜，给韩君带去了极大的精神痛苦。最后，尹飞渊在黑塔底部看到了那朵玫瑰，对方的藤蔓仍牢牢缠在黑塔的砖石上，不过那朵鲜艳的花却已凋零得只剩下几片花瓣，但是即便如此，尹飞渊还是察觉到了那朵玫瑰所残余的力量，如果自己一定要强行毁掉它的话，或许会将韩君的精神壁垒一并毁掉，那样的话就得不偿失了。 “韩君，好好休息吧。”尹飞渊完成了自己的任务之后，这才缓缓站了起来，而韩君因为精神壁垒遭受直接攻击此时已经失去了意识。尹飞渊拉了拉领带，如释重负地出了口气，看起来魏辰种在韩君黑塔里的那朵玫瑰情况更糟糕了，不过这对于自由之翼却是个好消息，毕竟他们一早就想拔掉这朵碍眼的玫瑰。 “明天的事就麻烦你了。”尹飞渊简单地和凌峰道别之后，匆匆地离开了囚室，对于他这个朝九晚五的上班族而言早就过了回家的时间。 凌峰也不知道尹飞渊为什么走得这么急，不过他看到韩君居然被那家伙折腾得昏过去了之后，这才忍不住露出了一抹不屑的笑意。 “这么没用吗，韩君？首席哨兵？！”凌峰轻轻地踹了踹韩君被牢牢捆绑着的双腿，随后他嗅到了一股有些尴尬的味道，他猜测韩君大概是失禁了，不过还好他有先见之明为对方准备了纸尿裤。 将韩君之前被取下来的眼罩替对方戴回去之后，凌峰这才不慌不忙地拿出了手机。 他拨通了一个电话，声音低沉地说道：“明早大概八点出发，应该在十点左右就会达到联合政府指定的异能者看守所。你那边准备好了吗？” “不用感谢我，我这样做是应该的。”简单的通话之后，凌峰转头看了眼躺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韩君，对方现在看起来的确可怜，可是那些被他所杀掉的同伴，以及那些至今还因为失去亲人而饱尝痛苦的人们难道就不可怜了吗？ 亏欠的，终究要还。 第二天一大早，凌峰就带人进入了牢房，在将韩君押出去之前，他甚至好心地准许韩君换了一张纸尿裤。 “路上听话点，不要给我搞出什么任何事来。”凌峰微笑着掐住了韩君的双颊，然后满意地看见压舌板仍牢牢地压着对方那根不断蠕动的舌头。 “呜……”韩君神情黯淡地垂了下眼，他努力地滑动着喉结，只有这样才能吞下因为口腔被强制分开而不断分泌的唾液。 “带他走。”凌峰亲自为韩君戴上了口套，然后又用眼罩遮住了那双晦暗的眼。 紧接着，两名身强体壮的哨兵走了过来，他们解开了韩君腿上的束带，暂时恢复了对方行走的自由，然后一左一右架住韩君往外走去。 押送韩君的是塔区平时很少使用的武装车，这种车足以抵挡中型武器的攻击，足以确保韩君在路上不会被人劫走。武装车从塔区离开之后，很快就上了通往S2安全区的无限速通道，联合政府指定的异能者关押处就设在S2安全区。 “凌队长，差不多到了，只是……好像有不少人在那边？不会是想来劫车吧？”坐在凌峰旁边的哨兵看向了窗外，按理说S2区这种偏远的地方不该有这么多人集中出现才是。 “啊，他们拉着横幅，好像是抗议者！”随着距离越来越近，那名哨兵也看得更为清楚，他甚至看到了横幅上那些对韩君控诉的字眼，不用说，是有人泄露了韩君的行踪，毕竟韩君被捕这件事，塔区和联合政府都还没有对外宣布。 “呵，看样子咱们的首席哨兵还真是招人恨啊？”凌峰冷笑着看了眼被固定在车厢底部的韩君，对方因为五感被封闭的缘故，还完全不知道外面的世界早已对他充满了恶意。 第79章 恶意 “他们完全把路拦住，车开不过去了，凌队长。” 负责押送韩君的哨兵言语里带了些焦虑，作为为塔区服役的异能者，他们平时尽量会避免在安全区活动，更囿于塔区的禁令不敢与普通人之间随便发生冲突。 凌峰倒是一定气定神闲的模样，他伸脚踩住韩君的肩膀，将对方蜷缩着的身体强行翻了个身：“那就只好把他带下车走过去了咯。” “我看要不要通知联合政府，让他们派警察来维持秩序？”另一名持枪戒备的哨兵也显得不太放心，他看着无法动弹的韩君，很难想象他们该如何押着对方走过那道愤怒的人墙。 “难道我们塔区守护者就这么无能吗？区区一些抗议示威的普通人难道也能挡住我们异能者的道路？停车。”凌峰对坐在车头的司机命令道，随后他简单地确认了一下自己身上的武器装备，一把拉开了车厢大门。 尽管车上的哨兵们都对凌峰这个决定感到不安，可塔区的规则就是下级无条件服从上级，在凌峰率先跳下车之后，他们将固定住韩君身体的铁镣解开，然后将对方拉下了车。 “唔……”双目不能视物的韩君在下车的时候趔趄着撞在了凌峰的身上，他的五感之中只有嗅觉并没有被完全封闭住，而此时，他敏锐地嗅到了空气里流动着那股躁动的气息。 “你们走前面去开路，一切听我指令，切记不要对这些普通人动用武力。”凌峰一边吩咐着属下，一边拔出了韩君一侧的耳塞，虽然示威者离他们还有不小的距离，可是哨兵那过人的五感已足够让他听清楚那些人都在叫骂些什么。 凌峰拽着韩君往前走，他动手摘下了对方的眼罩与耳塞，然后在韩君耳边轻声嘲讽道：“看见了吗？杀人偿命。” 韩君浑身轻轻一震，缓缓睁开了眼，他的鼻息变得越来越重，被固定在约束衣袖套中的双手也随之悄然攥紧。 这些日子，韩君逐渐回忆起了些许过往的片段，那些记忆的碎片于他而言，满是震惊，也满是恐惧。 就像韩君自己说过的那样，他已经不能再逃避了。 “去赎罪吧，韩君，像个爷们儿那样。” 凌峰冰冷的声音在韩君耳边响起，接着韩君感到有人在自己后背狠狠推了一把，然后他就看到一群人向自己冲了过来，慌乱的哨兵们大声呵责，却无法阻止群情汹涌的示威者，他们被人群所冲散，就连声音也被怒吼所淹没。 凌峰不慌不忙地掏出了一根烟，他点上之后，冷冷地看向了被示威者们抓扯撕打的韩君，对方就像人偶般被愤怒的人群推搡着，那双麻木的眼里并没有惧意，当然也没有悔恨。 赵弘光在塔区里休息了一夜才回到韩君位于A1区的别墅小区，尽管他知道自己回去也见不到韩君了，但是他却觉得自己有义务替对方好好守护这个家，毕竟这里有太多韩君不愿割舍的回忆。 赵弘光刚到小区，工作人员就非常抱歉地告知他韩君房子的大门因为塔区守护者执行任务的缘故而受到了损坏，他们已经安排了工人进行更换，不过因为特制的房门需要定制，更换完成需要三天的时间。 一听到大门都被破坏了，赵弘光的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他甚至想是否因为守护者在抓捕韩君时双方爆发了激烈冲突，才会导致自己无法通过精神通道联系上韩君。 所幸，赵弘光在匆匆回到家之后，发现大门虽然遭到了损坏，可是屋里却没有打斗过的痕迹，茶几上还摆放着一些碗筷，而自己包的饺子早已全无踪影。 “唉……” 赵弘光稍微松了口气，他一屁股在沙发上坐了下来，颇为苦恼地揉起了太阳穴。 虽然他昨晚在杜望面前表现得那么强势笃定，可他的内心其实早已乱成了一团，毕竟他从小到大都一帆风顺，就算真遇到些什么，也总有塔区的师长前辈帮忙出谋划策。可以说，在这之前的二十多年，赵弘光一直都是在前辈们庇护下长大的小花，可谁曾料到，在他进行了向导进阶评定后不久，他竟不得不让自己成为一棵树，去庇护韩君这株肆意疯长的野草。 肥啾感知到赵弘光的精神状态不好，干脆从主人的精神海里飞了出来。 它落在赵弘光的手上，不时用低头蹭一蹭主人的手指，示意对方摸摸自己，精神体与主人之间本就会彼此映射，互相影响，赵弘光情绪上的低落也让肥啾感到了不适。 “肥啾，我看你的房子怕是要停工一段时间了。” 赵弘光苦笑着用拇指揉了揉肥啾毛茸茸的小脑袋，在他的精神海里，肥啾的鸟巢别墅已经建成了三分之一，里面混杂着各种各样的毛发，有黑的、有白、有精神体身上的、也有异能者本人的，甚至连自己这个主人掉的头发，这只小肥鸟也没放过，当然所有材料之中最主要的还是韩君精神体那只白虎身上漂亮的毛，赵弘光最后一次看到韩君精神体的时候，已经发现那只大白虎的屁股附近有点秃了。 “啾！”肥啾甩了甩尾巴，扭着脑袋在赵弘光的手上左右横跳。 “不过我会等他回来的，你也会等着的，是吧？” 赵弘光并没有让自己陷入不堪的绝望之中，他深吸了一口气，调整情绪之后，缓缓地点了下头，这既是他对韩君的承诺，也是对自己的承诺。 大门还不知道什么时候会修好，赵弘光此时也没有力气去管这些事，他将留在茶几上的碗筷盘子都收拾干净之后，又上楼将自己住的客房和韩君的卧室打扫了一遍。 一切做完之后，赵弘光这才又在沙发上坐了下来，虽然已经忙了大半天，可他完全没有心情吃饭，自己也懒得做。想到杜望昨晚说的那些话，赵弘光的心情愈发沉重，他也试图从杜望口中知道韩君的情况，可对方最后却以保密为由拒绝告诉自己。 并不指望现在就能获知韩君消息的赵弘光打开了电视，昨晚杜望离开后他再次试图链接上韩君的精神通道，可是很遗憾，依旧没有任何回应，直到今天早上也没有，要封闭一个哨兵的精神通道对于S级向导来说并不是难事，很显然塔区里也并非只有自己才是S级的向导，而被逮捕的异能者精神通道被封闭，也并不是什么意外的操作。 然而有时候，事情的发展就是这么出乎人的意料，赵弘光百无聊赖地切换了几个频道之后，偶然看到了一则重播的新闻，新闻下面的文字上韩君的名字，让他的心猛地一沉。 屏幕上的画面很摇晃，似乎是什么人偷拍的。 “你这个杀人犯！” “还我儿子命来！他不是你的手下吗？！你为什么要杀他，难道你们哨兵真的是没有理智的怪物？！” 愤怒的人们一边大声叱骂，一边围住了一个身穿约束衣的男人，虽然对方的口鼻被遮挡了起来，可是赵弘光怎么会认不出韩君那双忧郁而深沉的眼，他猛地站起了身，瞪着眼睛紧紧盯住了屏幕。 被围在人群中的韩君不断被推来撞去，无数只手朝他伸来，狠狠打在他的脸上和身上，韩君身形踉跄着倒在了地上，可没一会儿他又挣扎着站了起来，只是一眨眼的工夫他身上那件白色的约束衣就沾满了脚印。 无法辩解，也无法反抗，甚至连躲闪都做不到，韩君就像一馊破败的小船，在愤怒的浪潮中颠簸着，然后再一次被人打倒在地，愤怒的人群就这样挥动着手臂，踢动着腿脚将韩君约束衣上那刺目的白色一点点淹没，而电视画面也在一阵剧烈的晃动之后，到此为止。 “据悉前任首席哨兵韩君因为之前媒体所披露的重罪而遭到联合政府逮捕，在塔区将韩君移交途中，受害者的家属群情激动……而在场的哨兵因为塔区的规定一直保持着克制……以上是SNTV发来的最先报道，对于前任首席哨兵韩君的犯罪事实，我们将继续保持跟踪……” 主持人用例行公事般的语气报道了这则突发新闻，直到他开始播报下一则新闻之后，赵弘光仍愣愣地站着，他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但是一行滚烫的泪水却从他的眼角不断滑落，滑过他的鼻翼，滴上他的唇瓣，最后顺着他的下巴砸落在地面。 一名小区的巡逻员和往常一样踱着步子走在林荫道上，在他路过韩君的家门口时，因为出于对这位首席哨兵的好奇忍不住多看了几眼。他早就听说昨天有塔区的人来小区带走了韩君，却没有想到对方家的房门会凭空消失，正当他感慨着想要走开之时，他听到了韩君的家里似乎传来一些奇怪的声音。 是哭声。 那哭声起初是哽咽，接着却变成了抽泣，到最后终于爆发了出来。 那是一场撕心裂肺、痛不欲生的恸哭。 第80章 魏辰也是我杀的 一支烟的时间，足够让韩君身处地狱。 除了与人群中的苏薇偶尔有目光的交流之外，凌峰始终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他用那只将韩君推进人群的手夹着烟，一口一口，慢条斯理地品味着尼古丁带来的虚幻快感，复仇的快乐，原来是这么简单。 “差不多了。”凌峰掐灭了差不多燃尽的烟头，这才招呼上因为塔区规定而束手缚脚不知如何是好的哨兵们，这帮示威者显然有预谋的，因为他们安排了专人将负责押送韩君的哨兵也围了起来，这些普通人高举双手，阻止哨兵们救出被困的韩君，并冲他们发出嘘声。 有了凌峰的命令，哨兵们总算不再那么被动，虽然新的守护者早已和韩君没有关系，可出于对同类的同情，以及对英雄的仰慕，他们还是尽快集合成队，驱散了围在韩君身边那些几乎失去理智的人。 “还能站得起来吗？”凌峰缓步走了过来，他双手搭在膝上，弯下腰，目光里说不出是对韩君的怜悯还是戏谑。 “唔……”身体每个地方都遭受了重击的韩君此时头脑昏沉，自从昨晚受到尹飞渊的精攻击之后，韩君的精神屏障就已经遭到损坏，此刻他所有的感受都被放大，给身体带去了巨大的负担，而他的精神壁垒更是被尹飞渊留在其中的恶意精神触须所封锁，阻止他向自己的匹配向导赵弘光求援。 浑浑噩噩间，韩君听到了凌峰的话，这让他下意识地屈起一侧膝盖顶地，挣扎着想要站起，他不想倒下，在一切没有水落石出之前，他也不能倒下。 在反复跌倒了几次之后，韩君终于还是靠自己的力量站了起来。 那些示威的人被随后赶来的看守所警员与塔区哨兵一起驱赶到了一旁，当他们看到韩君站起来时，又发出了那种可怕的吼叫与怒骂声。 额头被踢破，韩君的脸上满是鲜血，两道血迹恰好在他的眼眶之下，宛如泪痕。 他的身体摇晃了好几下才慢慢稳住，然后抬起头，看向了凌峰。 “呜……咳咳……呜……”韩君被堵住的嘴里发出了一阵闷咳，他一边咳，一边晃动起自己被皮套包裹得紧紧的下巴，双唇努力地蠕动着，想要说些什么。 凌峰轻笑了一声，他猜韩君或许终于忍不住想对自己破口大骂了。 “来，咱们看看前任首席哨兵想对我这个现任首席哨兵说些什么。”凌峰伸手解开了韩君脸上的口套，对方咬着口枷的嘴也早已是一片血红。 将口枷从韩君的齿间取下之后，凌峰对上面沾满的血迹流露出了一丝厌恶。 “咳咳……咳咳……”韩君喘得像风箱，他被自己嘴里的血沫呛到了。 “你想说什么？想骂我？还是想想借此机会对受害者们表达一下你的歉意？”凌峰抱手笑道。 韩君吐出几口血水之后，这才稍微缓过了一口气，他那张英挺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情绪，不过那双发红的眼里却逐渐浮现出一丝令人不安的笑意。 “凌峰，你之前不是问我……是不是我杀了魏辰吗？”韩君勾起了唇角，他那张染血的脸看上去狼狈，却又狰狞。 凌峰的笑容很快就凝固在了他的脸上，他眉间紧蹙，手慢慢攥成了拳。 “你什么意思？” “哈哈哈哈哈！”韩君发出了沙哑的笑，一直笑到让人毛骨悚然。 “别笑了！我问你什么意思？！”凌峰一把攥住韩君的领口，咬牙切齿地质问道。 韩君眨了眨被血糊住的眼，他神色古怪地剔了剔眉，轻声说道：“你说的没错。魏辰也是被我杀掉的，我用刀捅进了他胸口的时候，他似乎还完全不相信我会对他下手呢。你说他傻不傻？” “你他妈的！”凌峰完全被愤怒冲昏了头脑，他来不及去思考韩君所说内容的真假，一脚就踹向了对方，这一脚将韩君踢出了数米之外，等他回过神时，韩君已经在吐出一大口血后陷入了昏迷。 普通人的重要部位如果被首席哨兵狠狠踢上一脚几乎没有生还的可能，所幸被踢的人是韩君，不过凌峰这一脚还是让他受了重伤，以至于联合政府不得不紧急派出医疗团队为他进行治疗，毕竟要是韩君在刚交接到联合政府所管辖的看守所就重伤死去，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联合政府与塔区之间需要保持着一种微妙的平衡，才能让圣内伦萨处于稳定。 就像普通人中存在对异能者充满敌意的蜥蜴会一样，塔区的异能者们也并非都那么心甘情愿地受联合政府的制约，自由之翼正是利用这一点，这些年来不断试图煽动塔区异能者叛变，成为他们实现异能者统治世界野心的武器。 “凌峰，你真是疯了吗？怎么，你是觉得塔区选不出首席哨兵了，所以才这么猖狂的吗？就算韩君需要为他的行为负上刑责，而你又有什么资格对他进行私刑？”虽然为了维持那微妙的平衡，塔区与联合政府联手将韩君被自己人重伤的消息压了下去，可是杜望却不能原谅私下对韩君出手的凌峰，尤其是在他知道那些泄露韩君杀人真相的内部资料很可能正是凌峰提供给外界的之后。 “我建议塔区好好调查一下当年的事，魏辰一定是被韩君杀害的，这背后肯定有什么阴谋！至于我，我愿意接受任何处罚。”凌峰说完话，将自己的首席哨兵证件，以及所佩戴的枪支都放到了杜望的面前。 杜望没想到凌峰会突然提到魏辰，他与一直只是看戏状态的秦永年对视了一眼，魏辰可能没有死而是叛变了这件事，只有几名相关高层知晓，而凌峰现在这样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更是让人生疑。 “噢？韩君杀了魏辰？你从哪里得到这个消息的？”秦永年冷冷一笑。 “是韩君亲口告诉我的，不然我也不会气到想要杀了他。我怀疑他或许早就被自由之翼收买了！所谓的狂化杀人，不过是为了掩盖真相而已！”凌峰也算是豁出去了，他知道以自己的身份说这些话实在令人厌恶，可他身为顶级哨兵的第六感就是让他难以相信韩君。 “呵呵，凌峰，看来你想韩君死的心真是很迫切了。我知道你一直都对韩君有偏见，毕竟你才是正规哨兵学院出来的尖子生，而他不过是十岁那年才被塔区收留的孤儿，几乎所有人都认为你以后肯定会是下一任首席哨兵，可谁想到那个看起来脏兮兮又孤僻的韩君会成为你的有力对手呢。甚至……他还抢走了你一直心心念念的向导。”在杜望发声之前，秦永年不慌不忙地分析起了凌峰的心思，当然他这么做只是为了不让杜望对于韩君的话起疑，毕竟方撼城徐岸以及尚敬所提供的统一口供里，可没包含韩君杀了魏辰这个惊天秘密，因为一旦这个消息泄露了出去，塔区不可能不深入调查为何首席哨兵会对自己的向导拔刀相向。 “秦老大，我很尊重你，也请你尊重我！我的确是喜欢过魏辰，不过现在，我的匹配向导是付甜甜。但是正是因为我喜欢过魏辰，所以我终究无法坐视他死得不明不白！保护好战场上的向导是哨兵的天职，更何况是魏辰是韩君的匹配向导，可韩君他不仅没保护好魏辰，还把自己的向导给杀了！韩君到底怎么狂化的，到现在塔区也没有给出确切的说法，其他遇难者的遗体或多或少都保全了下来，唯独魏辰却尸骨无存！这里面肯定有什么猫腻，我早就怀疑是不是韩君对魏辰下了黑手，现在他自己既然亲口承认了，塔区还等什么呢？不会是塔区为了包庇韩君所以特地把魏辰的尸体处理掉了吧？！” 凌峰毫不掩饰地说出了自己心中对韩君，乃至是对塔区的怀疑。 “你也知道魏辰是韩君的匹配哨兵，那他有什么必要对自己的伴侣下手？！你就没想过另一种可能吗？！塔区可以处理魏辰的尸体，那么为什么不把其他人的尸体一起处理了，也不用闹到今天白白流出证据给外面的人用来做和塔区谈判的筹码！”杜望气得拍了拍桌子，与此同时，一条巨大的黄金蟒在他怒气勃然的那一刻从桌下滑动了出来，冲凌峰吐出了蛇信。 秦永年干咳了一声，他可不想杜望一个激动直接把魏辰可能没死的消息给说出来。 “魏辰的死，是谁都不想看到的局面，韩君他这些年有多么痛苦，我们大家都知道，要不然他也不会接二连三申请安乐死了。你对韩君过于怀疑到有点无理取闹的地步了，凌峰。” “哼，无理取闹吗？我可没闲到这个地步！实话说吧，韩君是自由之翼杀手的儿子这件事你们还打算瞒多久？！”凌峰逼视着神色倏然变化的杜望与秦永年，二十五年了，那个被塔区以突发狂化症为借口，派遣“清道夫”荣誉处决的哨兵，又一次从人们的记忆中走了出来。 第81章 我相信他 是玫瑰的香气。 韩君还没有睁开眼就嗅到了那股熟悉的花香，被凌峰一脚踹飞之后他已经昏迷了三天。 “你醒了？”一名温柔的女声响起在了韩君的耳畔。 “呃……”韩君缓缓睁开眼，因为身体遭到重创导致他的精神屏障强度也随之下降的缘故，他过于敏锐的五感正处于一种十分不适的状态，即便身旁的女人刻意放轻了声音却仍让他有些难受地皱了下眉。 “这是哪里？”韩君的嗓音沙哑，一开口，一股血腥味随即辗转在了他的舌尖，他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果然，和在黑塔中一样，他的手足被束带牢牢地固定在了床侧，也是，血债累累的狂化哨兵不配拥有自由。 穿着一身粉色衣服的女护士露出了一副抱歉的表情：“这里是圣内伦萨联合政府第四看守所的医疗区，你受伤了，不记得了吗？” 说完话，女护士缓缓拔出了针头，为了让韩君尽快醒来，这几天他们一直在为他使用催醒药物。 韩君扭过头，果然看到床头柜上放了一束娇艳欲滴的红玫瑰，不过这里既然是看守所，那么谁会给他这样一个穷凶极恶的犯人送花呢？总不见得他这个昔日的首席哨兵在看守所里还有仰慕者吧。 “花是谁拿来的？”韩君问道。 女护士想了想，说道：“好像是外面的人送来的，据说是你的向导。这花上面有张卡片呢，我替你看看。” 女护士拿起了那张插在花束之间的白色卡片，一字一句地读出了上面的字：“早日康复，我爱你，叔叔……嗯，没有落款，只有这么一行字，叫你叔叔，应该是你的晚辈送的吧？” “我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亲人了。”韩君疲惫地闭上了眼，他已经知道是谁送来的玫瑰了。 他原本不想让赵弘光知道这一切的，他知道对方一定会很伤心难过，而可惜的是自己此时不能陪在那孩子身边了。 “呃，抱歉。”女护士没想到这位争议颇多的哨兵居然有着这样悲惨的身世。 “没关系。”韩君说出这句话的时候，眼角不觉有些湿润，他的确很早就失去了相依为命的父亲，不过那之后她却遇到了魏辰，再之后，又遇到了赵弘光，上天待他的确过于刻薄了一些，可是一想到魏辰与赵弘光，他又觉得自己或许还是幸运的。人啊，有时候就是这么容易满足的，只要拥有一点点幸福，遇到一点点光，不管活在怎样痛苦的深渊之中，都还是愿意努力挣扎一把。 “别想那么多，先好好休息吧。联合政府还是很重视你的，这几天不少当局的高层都过来看了你。”为韩君挂好药水之后，女护士打算离开了，在那之前，她看着那个形容憔悴，可仍能让人感到一股从容气度的哨兵，讷讷说道，“其实……我觉得他们不应该那样怨恨你，哨兵狂化就像普通人发作精神病一样，那是没法控制的，我知道你肯定也不想伤害大家的，是这样吧？” 韩君没有再回答女护士，他默然地攥紧了双手，直到病房的门被关上。 他也希望自己当时不是真的想要伤害大家，可是随着缺失的记忆碎片一点点从脑海深处浮出，这让韩君愈发感到了恐惧。他不仅看到了自己伤害魏辰，也看到了自己对昔日的同伴下手，最重要的是，他的脸上并没有狂化时那种失去理智的神态，反倒冷静的可怕。 现在，韩君比任何人都迫切地想要知道当年的真相，哪怕这个真相带给他的是毁灭、是绝望，他也一定要自己去面对，没有人可以主宰他的命运，他也不甘心受命运所主宰！ 暴躁冲动的凌峰想必已经上了自己的当，开始向塔区质问追寻起当年被掩盖的真相，就凭对方这股咬死自己不肯松口的劲，韩君想他必定能给秦永年带去不少麻烦。 是的，在韩君的记忆碎片中，他终于看到了秦永年的身影，对方不仅没有阻止自己，甚至还动手杀死了试图求援的守护者。自己到底是被迫狂化，还是受人所控制？在那场惨案之中，秦永年这位塔区的前任首席哨兵，现任塔区二号人物到底扮演了怎样的角色，韩君的脑海中充满了疑惑。 但是不管最后的结果如何，韩君知道，自己或许都会永远亏欠那朵玫瑰。 他原本打算离开黑塔之后亲自去魏辰的墓上看望对方，而接踵而来的意外，不管是他从从徐岸口中得知是自己伤害了魏辰的事实，还是他和赵弘光之间那情不自禁的彼此吸引与结合，都让他愈发不安，甚至无颜面对不知所踪的魏辰。 而随着他的记忆一点点恢复，韩君也确认了徐岸的话，对方说的没错，是自己的刀刺入了魏辰的胸膛，就冲这一点，韩君也无法原谅自己，更不能放弃追求当年的真相。 尹飞渊的别墅地下室内有些嘈杂。 “肾上腺素！”负责照看魏辰的黑衣人慌了起来，在他们以为魏辰的情况正在逐渐好转时，对方却忽然出现了衰竭的迹象。祁子明刚好从暗道来到密室不久，作为黑暗向导的他虽然有着无人可以比拟的精神力，可是这股力量并不足以拯救一个人濒临崩溃的肉体，被他们囚禁多年，并受到了各种残酷折磨的魏辰的肉体比他的精神海先一步崩溃了。 “我，我没有对他做什么！我发誓！”尹飞渊在祁子明那双冰冷的眼看向自己的时候，立即无辜地举起了双手。 “看样子他快不行了。韩君精神壁垒里的那朵玫瑰一直在凋谢，对吧？”祁子明感到可惜地叹了一声，他走到禁锢着魏辰的金属床边，伸手缓缓抚摸起了对方的额头。 大量的肾上腺素推进魏辰的体内之后，那张苍白的脸上又恢复了些许血色。 “你只要再坚持一下，很快就能见到韩君了。”祁子明俯**，在魏辰耳边低声说道。 或许是韩君这两个字让魏辰感受到了什么，他在发出了一声虚弱的呻吟之后，缓缓睁开了眼。 祁子明那只白海豚又浮现在了空气里，它轻快地晃动着鱼鳍，天生的笑脸让它看上去十分温柔，可魏辰知道，这只黑暗向导的精神体可不是表面上这么温柔的，就像祁子明本人一样。 “唔……”嘴里插着口咽管的魏辰摇了摇头，他不是不想见到韩君，只是不想韩君再被卷入一个难以脱身的泥淖。 “他可是很想念你的。我想，是不是因为韩君有了新的匹配向导，所以你植在他精神壁垒里的玫瑰才开始凋谢，而那朵玫瑰彻底凋谢之时，也是你的精神海彻底衰竭之时。”祁子明微笑着抚摸起了魏辰的面颊，他深知魏辰精神力的强大，在某些方面甚至不输于自己这个黑暗向导，靠着这股强大的精神力，魏辰一直在与自由之翼抗衡，甚至妨碍了他们将韩君带出塔区的打算。 “魏辰，我不得不说你是一个非常优秀的向导，只可惜，你选错了阵营。听从我的话，跟随自由之翼吧，只有我们才能建立起真正属于异能者的伊甸园，塔区靠妥协于普通人为异能者建立起的不过是一个巨大的牢笼罢了，时至今日，普通人对异能者的仇恨与警惕仍没有消失。仅仅因为我们身怀异能，我们就必须背负那么多无端的仇恨与猜忌，甚至是各种毫不公平的限制，这难道公平吗？”祁子明一边继续劝说着魏辰，一边示意手下播放了之前录制好的新闻。 和赵弘光一样，魏辰也看到了韩君被围殴的场景，他吃惊地瞪大了眼，无法言语的嘴里也发出了悲伤的呜咽。 “瞧瞧，韩君多可怜呀。他成为了塔区的牺牲品，没有人能救他，除了我们。解除掉你种在他精神海中的玫瑰吧，只要让他想起一切，他自然就不会那么痛苦了。”祁子明托住魏辰的下巴，小心翼翼地取掉了对方嘴里的口咽管，他相信对方此时已经没有力气自尽了。 一阵痛苦的呛咳与逆呕之后，魏辰的嗓子里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 “他不会追随你们的，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控制了他。”魏辰轻轻勾起了唇角，转过了头不再去看韩君的惨状，尽管那段回忆充满了惨烈与悲伤，但是魏辰还是选择了相信韩君，相信自己。 “你真的认为是我控制了他吗？”祁子明似笑非笑地盯着魏辰。 “我相信他。”魏辰的神色逐渐平静，他只是想起了韩君那爽朗的笑容，自己看着他一步步从丧父的阴霾中走出，最后成长为了圣内伦萨塔区最优秀的首席哨兵，对方那双为了守护他人而握紧战刀的手，只有自己才知道有多么温暖。 “哈哈哈哈，那你恐怕要失望了。没关系，就算你不愿意帮忙，韩君也一定会被我们的人带回来的。他已经开始想起一些东西了，例如……是他杀了你，接下来，他还会想起更多，更多。”祁子明冷漠地掐开魏辰的双唇，在对方愤怒而惊愕的注视中，将口咽管再一次插回了他的咽腔牢牢固定住。 第82章 引咎辞职 在祁子明的指示下，尹飞渊的粉色水母蠕动着潜入了魏辰的精神海中，它冲那只已经毫无力气反抗的黇鹿释放出了麻醉毒素，让魏辰再一次丧失了意识。 “神父，韩君真的会为了魏辰乖乖听咱们的话吗？他好像已经和赵弘光完全匹配了。再说，当年那件事……要不是因为魏辰，我们也不至于损失那么惨重。”尹飞渊对于祁子明执意要留下魏辰一命仍感到不解，如果韩君的记忆正在逐渐恢复，那么操控着那朵玫瑰的魏辰不就不重要了吗？ “别废话了，我叫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祁子明抚摸着自己的白海豚冷冷看了尹飞渊一眼，这个在人前不苟言笑寡言少语的顶级向导在自己面前倒是有些多话，这时候祁子明就忍不住想，要是魏辰愿意追随自由之翼伟大的理想，那该是多好的一件事。任何由异能者所组成的团体里，优秀的向导总是最珍贵的，除此之外才是最顶级的哨兵。 自由之翼最终的目的是让异能者成为世界真正的统治者，并重新制定出一套符合异能者利益的游戏规则，而不是像塔区这样被联合政府掐住脖子，予取予求。 不过尽管自由之翼中也有不少精英向导与哨兵，但是比起被联合政府所承认，受到绝大部分普通人所接纳与认可的塔区来，他们的力量还是太小了。所以在获得这个世界的统治权之前，获得塔区的统治权是自由之翼要做的第一步。要获得塔区的统治权，单纯的杀戮与战争只会让异能者内部消耗，最好的办法就是让那些怀着伟大理想的自由之翼同伴进入塔区，并成为其中的一员，一步步蚕食塔区最高层的权力，最终由他们代替塔区那些迂腐的领导者，并将自由之翼的思想传达给每一个异能者，将塔区彻底转变成自由之翼的力量。 自由之翼中目前最顶级的哨兵是秦永年，这个年过半百却依旧硬朗挺拔的男人有着丰富的战斗经验，更有着丰富的潜伏经验。他从普通哨兵做起，一步步成为首席哨兵，然后再成为如今塔区的二号人物，只差一步就可以成为自由之翼真正的领导者了。 而这一步，如今看来似乎快了。 “我真没想到凌峰那小子居然会为了一己之私将韩君的秘密泄露出去。韩君为塔区付出得够多了，说实话，我们这样继续榨取他的剩余价值，实在太过残忍。安全区的媒体不知是不是得到了什么人的指示，在不断炒作五年前那桩惨案，看样子他们是想把整个塔区都拖下水来。看来当年我们的决定不过是聪明反被聪明误，一切恶果，皆有恶因。说出一个谎言，最终得用千百个谎言去掩饰。老秦啊，我已经受够这种日子了。”杜望自嘲地笑了笑，拿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干里面的烧酒。 秦永年不动声色地给杜望又满上了一杯，然后自己也抿了口酒：“是我没选对人，凌峰也好，韩君也罢，都是我推荐的，作为战士，他们俩都很优秀，可是做人方面，凌峰太欠缺了。我原以为他和付甜甜结婚后会成熟一些，可没想到……唉。” 杜望笑着摇了摇头：“凌峰的确不够成熟。不过他也只是别人手里的一把刀罢了。” “这怎么说？”秦永年眼底悄然一沉，凌峰能弄到五年前那些机密的材料，自己可是派人暗中帮了不少忙，这把火，总得添点柴才能烧得更旺，不过他烧这把火除了针对韩君之外，也希望借此能让杜望引咎辞职交出塔区一把手的位置。 “难道你没察觉自从段志安上台后，他就一直想搞咱们塔区吗？呵，这家伙，肯定是蜥蜴会扶持出来的傀儡。”杜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他明白那些身为普通人的弱者想法，只有给强者戴上镣铐，他们才能安心，可他们是否又想过，当一个强者被束手缚脚之时，又怎么能全力去保护他们这些弱者？总有一天，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好不容易平衡稳定的关系，会再次被潜藏人性最阴暗处的怀疑、猜忌乃至是仇视所撕裂。 听到杜望所怀疑的是段志安，秦永年稍稍松了口气，他微微一笑，漫不经心说道：“要不然我派人去把段志安杀了得了。杀掉他这种普通人，对于咱们哨兵而言就像掐死一只蚂蚁那么容易。” “说什么疯话！我们不能主动挑起与普通人之间的争端！”杜望并没有喝醉，他抱怨归抱怨，却不曾有过秦永年那种可怕的念头。 “可以把一切推给自由之翼。就像当年那样，明明是韩君杀了所有在场的守护者，可咱们把血案都说成都是自由之翼一手造成的时候，不也根本没人怀疑吗？”秦永年咧嘴一笑，他看上去仍是一副满不在意的模样，“老杜，咱们可不能一直被联合政府牵着鼻子转啊。这样下去，塔区怎么给圣内伦萨的所有人一个交代？” “塔区用不着给他们交代，我给他们交代就好。作为决策者，我理应承担一切后果，而不仅仅是将韩君推出去做挡箭牌。”直到此时，杜望已经明白仅仅牺牲韩君是不够的，就像他说过的那样，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牺牲自己。 “难道你要引咎辞职？塔区怎么可以没有你！”秦永年的情绪变得激动了起来，当然这份激动里既包含着他对自己能顺利登上塔区一把手位置的暗自期许，也有他作为杜望的老友一份无可奈何的慨叹。 “不还有你吗？”杜望笑了笑，说出这番话之后，他的心情反倒轻松了不少。 一直以来，他在众人面前都是那个冷静睿智，乃至理性到过于无情的执行官，为了塔区的利益，他不惜牺牲甚至是利用其他人。不管是那些被韩君狂化屠戮却不能得到真相的受害者、以及渴望得到解脱却被迫以“英雄”的身份活着的韩君，乃至是被自己当作棋子利用的儿子杜若，只要是为了塔区的利益，杜望并不介意被人们看作是一个冷酷的人。 但是正因为杜望深知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和平有多么来之不易，所以他才会以自己的方式去守护这样的和平岁月。现在，是他为塔区牺牲自己的时候了。 “我……只是个行事粗暴的光棍哨兵罢了。再说了，塔区一向不都是由向导来担任执行官的吗？”秦永年又浅浅地抿了口酒，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了一张儒雅稳重的面容，那是他最爱的白衣神父，只可惜对方的心里似乎早就给那个被他亲手杀掉的哨兵留了一个永远的位置。 “你也不是不知道塔区的现状，顾佳她终究缺少魄力，并不适合成为最高执行官，而首席向导因为魏辰失踪的原因，至今还没人接任。除了你之外我实在想不出更适合领导塔区的人了。我会向执委会推荐你的，联合政府虽然对执委会有监察权，却没有投票权，以你的威望和能力，接任我成为首席执行官不是什么难事。”杜望已经决定辞职了，今晚找秦永年来喝这杯酒，也是为了说服这个固执的老哨兵能接任执行官，当然，他并不知道秦永年早就觊觎这个位置很久了。 “真是的，事情怎么就搞成了这样呢……”秦永年叹了一声，看似勉为其难地接受了杜望的建议。 杜若的轻微游离症早就被赵弘光治好了，毕竟高匹配度的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工作效率可不是说着玩的。在得知韩君被逮捕移送到了联合政府的看守所之后，杜若和赵弘光一样对于塔区的行为很是愤怒，他甚至想放出自己的精神体雪豹在父亲杜望那条大蟒蛇身上咬上几口。 不过，杜若对杜望的愤怒在不久之后他亲眼看到对方发布引咎辞职信时就消散了。 A1安全区最火热的奶茶店里，杜若还是第一次看到父亲在人前如此憔悴的模样，对方一字一句地念着早就写好的辞职信，将当年对754惨案的真相失察，以及包庇韩君的过错都揽在了自己身上，一时间，他对父亲的感情变得复杂了起来。 “这老头子，辞职也不给我说一声。”杜若嘀咕了一声，喝了口自己最喜欢的脏脏奶茶。 “你父亲倒是辞职了之，可韩叔叔还被关在联合政府的看守所里。”赵弘光捧着一杯雪顶咖啡坐在杜若的身边，在不知情的外人看来，他和年轻俊美的杜若俨然是一对在奶茶店约会的恋人。 “是啊，听说那些受害者家属坚持控告他，真是的，韩叔叔狂化又不是他自己想的！他脑子当时根本就是坏掉的，正常人非要和疯子计较，这不是找不痛快吗？！”杜若的完全没有继承到他父亲杜望的说话技巧，他每说一句字，赵弘光就有种想把咖啡给倒在对方头顶上的冲动。 “你脑子才坏掉了。哨兵狂化应该比对普通人中的精神病犯罪，不应该被追究刑事责任。这对韩叔叔实在太不公平，他已经在黑塔里受了那么多苦。”赵弘光没心情和杜若说笑，自从那天在电视上看到韩君被围殴的画面之后，他就一直难以成眠，满心都是该如何去救韩君。可想来想去，他连看守所的大门都进不去，只能勉强托人将自己送给韩君的玫瑰带了进去。 杜若吮了口奶茶，不满地瞪了眼赵弘光：“你到底约我出来干吗的？” “我们要不要试试混进看守所去看看叔叔？”赵弘光一瞬不瞬地望着奶茶店墙上的电视，屏幕上，杜望发表完引咎辞职的讲话之后，代理塔区的首席执行官秦永年已经站在了台上。 不知为什么，赵弘光隐约觉得秦永年上台不是一个好的消息。 第83章 探视韩君 S2安全区，圣内伦萨最荒芜的地带之一，联合政府在这里特意修建一座关押非塔区注册异能者的看守所。 而现在，随着塔区方面的让步，像韩君这样甚至担任过塔区首席哨兵的注册异能者，也将被一视同仁地关押在里面。 “塔区必须确定韩君的状况正常，所以特地派我们来对他再进行一些深度检测。”杜若面不改色地拿出了林少安替他和赵弘光准备的黑塔工作证以及相关文件，当然证件是真的，不过他们的身份却是假的。 在赵弘光的央求下，林少安这个口硬心软的黑塔医疗主管最终答应了对方的请求，不仅替他们备好了证件，甚至特地出具了一份可以借此接触到韩君的治疗文件。 看守所负责与塔区接触的副所长狐疑地看了眼面前这个模样俊美冷淡的塔区哨兵，他拿过证件认真地比对，并检查了黑塔出具的文件，确认这些都是真东西之后，有些不耐烦地问道：“你们好像也没带什么医疗设备，怎么为他进行深度检测？”副所长还记得上次黑塔派来的医疗人员可是大包小包带了不少东西。 “所长先生，您忘记了吗？我们异能者的深度检测，主要是由向导对受测人的精神海进行对接。”一直站在杜若身后的赵弘光礼貌地拿出了自己的向导证。 证件上S1的评级让熟知异能者分级的副所长顿时瞪大了眼：“S1级的向导！我记得以前那位首席向导魏辰去世之后，好像塔区一直都没这么高级的向导了。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就是这么高等级的向导了，真是青春于蓝啊！” “过誉了。我刚进阶评级没有多久，还处于实习阶段。”赵弘光笑了笑，他已经偷偷将肥啾放出去了，毕竟对方可以先自己一步感知到韩君的哨兵素所在。 杜若轻咳了一声，补充道：“不错，他是S1级的向导，也是我的第一顺位向导，所以塔区才会派我们一起来执行任务，万一韩君那边有什么状况，我们也好联手处置。” 在听到杜若口中的“第一顺位向导”时，赵弘光目光古怪地瞪了对方一眼，到现在为止，他还是默认自己是韩君的第一顺位向导，至于杜若这个臭屁王，并不在他的考虑之中。 “嗯……好吧，韩君他之前得过狂化症，一直是咱们看守所重点防范的对象，凭借我们的医学机器的确无法检测到他的病情变化，这一点还是得你们异能者自己去做才行。塔区这么谨慎，我们也能放心不少。不过总督特派的调查部门随时会过来提讯他，你们得抓紧点时间。”副所长点点头，拿出一张通行证亲自签上大名并盖上印鉴之后，递给了杜若。 两名警卫将杜若和赵弘光带到了看守所内最深处的重犯监区，如今媒体报道韩君涉嫌过失杀人，这当然算不上一级重罪，不过鉴于这位前任首席哨兵有过狂化症历史，危险程度比重犯有过之而无不及，看守所也只好将他安置在了安保措施最为完备的重犯监区。 看着眼前比黑塔还更为压抑的建筑，赵弘光的眉心也随之紧皱，他可以想象才从黑塔出来不久的韩君又将陷入怎样一种地狱般的生活。 “喂，你的小肥鸟回来了。”杜若看到朝这边飞过来的肥啾，轻声说道。虽然韩君与赵弘光的精神通道被尹飞渊强行封闭，但是他身上那股浓烈的哨兵素却仍能被赵弘光的精神体在一定范围内感知到。 赵弘光不经意地抬了下手，肥啾随即稳稳地落到了他的腕上，这个动作并不会被普通人所察觉。 “啾。”肥啾顺着赵弘光的手臂一直蹦跶到了他的肩头，它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赵弘光的脖子，将韩君身上那股哨兵素传回了主人的体内。 “叔叔的状态还不错。”赵弘光总算松了口气，在进入看守所之前，因为看守所的大型精神屏蔽磁场的干扰他无法发挥自己身为向导的优势，可以一旦进入其中，他就忍不住立刻想要确认韩君的状态，哪怕他很快就可以亲眼见到对方了。 “这里就是韩君的监室了。”警卫打开了密封的牢门，为了关押异能者，这座看守所的监室与普通监室也有所不同，除了排气系统之外，里面并没有窗户，整体就像一个金属的罐头。 穿着约束衣的韩君坐在一张单人床边，当他注意到有人开门时，这才微微转过了头。 “小光。”在看到赵弘光的那一刻，韩君憔悴的脸上露出了一抹笑容。 “还有我，叔叔，我是杜若，你还记得我吗？”警卫人员离开之后，杜若立即开始介绍起自己，不知为什么他总觉得被关在这个地方的韩君看上去脑子更不正常了。 韩君笑着点了点头：“记得。你是杜执行官的儿子嘛。” 赵弘光虽然从肥啾那里确认了韩君精神状态还算平稳，可是当他看到对方被强迫穿上约束衣的模样，还是忍不住有些心疼以及生气：“你之前的伤好了吗？他们这就把你送回监室了？” “放心吧，我这种人皮糙肉厚，好起来快得很。没好的话，他们也不会把送过来了。” 韩君嘴上虽然说得轻松，可他也知道自己之前昏迷了三日之久已经足以说明他所受到的伤害有多么严重，不过他向来不希望别人担心，尤其是那些关心自己的人。 赵弘光的神色渐渐有些难过，他伸出手缓缓抚摸着韩君因为倦怠而有些伛偻的后背：“叔叔，我很想你。” “咳，咳！”旁边的杜若有些看不下去了，虽然他已经知道对方和韩君完全匹配，可是他今天冒着风险来这里可不是为了让赵弘光喂自己狗粮的。 “那个……我说，韩叔叔，我爸他已经不是执行官了。联合政府那边的媒体现在抓着塔区包庇你来说事，他只好引咎辞职了，现在是我师父秦永年暂时代理首席执行官。”杜若强行打断了赵弘光和韩君之间的亲热。 “怎么会是他？”当韩君听到杜若说秦永年成为了塔区的代理执行官之后，那双原本恹恹的目光中一下多了些许愤怒与不安，哪怕他能成为首席向导也少不了秦永年的推荐。 “他怎么了？老鬼他其实人还不错吧，就是稍微死板了一点，而且特别粗鲁！他上次还揪我头发来着，简直过分！”包括杜若在内，塔区内目前S级以上，年龄四十五岁以下的在役哨兵基本都接受过秦永年的指导，因为父亲杜望与对方是好友的关系，在哨兵学院就读的杜若更是受到了这位哨兵管理中心主席的诸多额外照顾与指点。 “叔叔？”赵弘光可不像杜若那样单纯，在看到韩君脸色改变的那一刻，他就看出了肯定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 韩君神色严肃地看向了还在说笑的杜若，低声说道：“听着，秦永年很可能与自由之翼有瓜葛，你们得赶紧提醒杜执行官小心他才是！” “不是吧……老鬼他在塔区服役了这么多年，怎么会和自由之翼有什么瓜葛？”杜若一下子难以接受韩君的话，下意识地就为自己的师父辩解了起来。 “我从自己缺失的记忆里看到了他，他出现在了754惨案当时的现场，而且还动手杀害了向他求援的守护者成员。”韩君不再保留那些自己本想暂时隐藏的秘密，随着局势的变化，他开始担心如果不尽快将这些信息传达给自己信任的人，那么自己会被幕后黑手灭口也说不定。 “叔叔，你的记忆恢复了？那你想起是谁引发了这一切吗？！”赵弘光一开始就知道韩君处于记忆缺失的状态，对方要是能够恢复当时的记忆，当年那个出卖所有守护者，导致魏辰受袭、韩君狂化的始作俑者也自然能被找出来了！ “那倒没有。但是我确定，秦永年可不是什么好人。”韩君苦笑着摇了摇头，尽管他已经想起了不少东西，甚至还闪现出了关于秦永年的片段，可某些更为关键的东西他始终未能想起。 “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塔区不是很危险……”杜若对韩君有着一份与生俱来的好感，而正是这份好感让他选择了相信对方，只是他也深知就凭他们现在的力量想要对付在塔区根深蒂固的秦永年，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秦永年之前一直想要让塔区处死我，要不就是将我囚禁在黑塔继续那种浑浑噩噩的日子，我猜想他是不愿让我有机会想起关于他的记忆。而我现在离开塔区后不久就因为当年的事情被联合政府逮捕，我相信这事儿也不仅仅是凌峰他们做的，或许……他也出了不少力。”韩君此时还不清楚到底是什么原因让秦永年会放弃效力多年的塔区，转投自由之翼，像杜若一样，自己也曾将秦永年视作师父，乃至是父亲，哪怕对方对自己总是格外严厉。 “这可怎么是好？！叔叔你现在被关在这种地方，他要是真想对付你，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要不然，你跟我们一起跑吧？！”赵弘光着了急。 韩君看着满是担忧的赵弘光，要不是他的双手被固定在约束衣里，他真想抱抱这个一直以来都真心对待自己的大男孩，好好安慰安慰对方。 “别犯傻，小光。我要是跑了，你们也会卷进麻烦里，甚至会连累到你们的家人。以秦永年的能力，他要杀我的话本来也不是什么难事，在黑塔里的时候他就有很多机会了。不过看得出来，他这个人十分谨慎，不愿意留下什么把柄给人，所以他应该不会轻易对我出手，毕竟他现在还不知道我已经想起关于他的那些片段了。如果他真是幕后黑手，那我迟早会和他正面交锋，我不会让当年那些兄弟们白死的。”韩君轻轻一笑，目中的迷惘已悄然收敛，取而代之的又是那份惯有的坚毅与决然。 第84章 转告杜望 尽管韩君不愿和自己一道离开看守所让赵弘光很难受，可他还是选择尊重对方的决定，就像韩君说过的那样，逃避不是解决问题的办法，既然对方选择了不再逃避，那么自己所能做的就是和他一起面对。 “是看守所有屏蔽磁场的原因吗？叔叔你的精神通道好像关闭起来了，你能试着再打开吗？”完全匹配过后的异能者，彼此之间的精神链接是至关重要的一环，一想到要将韩君继续留在这里，赵弘光不能不考虑该如何与对方更为轻松地获得联系，像今天这样冒着风险潜入看守所实在不是最好的选择。 不等韩君回答，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已经自觉地伸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中，令他吃惊的是韩君那原本已经被自己加固过的精神屏障居然破裂不少，这样意味着对方那敏感的五感会受到来自外界的刺激。 “是尹飞渊。他在我被捕之后就特意侵入了我的精神海，大概是不想我太好过吧。”韩君无力地笑了笑，这也是他为什么显得十分憔悴的原因，即便这间监室有隔绝外界声音的功能，可是来自其他感官的刺激却并不会因此减少，为了监视他而二十四小时亮着的射灯更是让韩君的双眼酸痛不已。 赵弘光咬了咬牙，随后聚集起自己的精神触须开始修复韩君受伤的精神屏障，最后他更是将尹飞渊所留下，用于缠裹住韩君的精神壁垒、阻止他打开精神通道的外来精神触须小心翼翼全部扒拉了下来。 “唔……”随着精神海内那股沉郁的不适感逐渐消失，韩君也发出了一声放松的呻吟。 在韩君的精神壁垒再一次获得自由之后，他的精神体也步出了他的精神海，走到了赵弘光的身边，冲对方露出了亲昵的神色。 “乖了，小白。” 赵弘光一见到这只熟悉的白虎，立即蹲**将对方抱在了怀里，温柔地抚摸了起来。 “嗷呜……嗷呜……”白虎转动着那颗毛茸茸的头颅，自从韩君被逮捕之后，被困在对方精神海中的它也吃了不少苦，急切地渴望能被主人的匹配向导好好爱抚一番。 “这些大猫真爱撒娇。”杜若忍不住也蹲了下来加入了和赵弘光一起抚摸白虎的行列，精神体也是一只大猫的他显然很了解怎样抚摸猫科动物会让它们最为舒服。 精神体是异能者状态最为直观的反应，也是异能者最为敏感的精神投影，赵弘光作为韩君的匹配向导，韩君的精神体自然会毫无保留地接受对方的爱抚，并将这种爱抚所产生的舒适感传递给自己的主人，而杜若这个自来熟的抚摸却让韩君的精神体感到了一种被冒犯的不适，小白在察觉到有人在试图撸自己的尾巴时，它立即抬起头，冲杜若龇了龇牙。 “现在不是撸大猫的时候，你们该走了。”韩君叹了口气，他看到赵弘光和杜若这副沉迷撸自己精神体的模样，不由开始担心这两个性格里或多或少还保持着小孩天性的异能者，是否能真的和自己一起面对未知的险恶。 “呃，抱歉！”看见猫科动物就想撸对方尾巴的杜若不好意思地站了起来，他不仅察觉到了韩君精神体对自己的排斥，甚至还察觉到了对方对自己的那一丝微妙的不信任。 赵弘光又揉了揉白虎的脑门，这才缓缓起身，他双手搭在韩君的肩上，感慨道：“叔叔，我可不是为了撸你的小白，我只是想让你稍微舒服一些。” “我知道的。你们该走了。”韩君说话的时候，目光一直落在赵弘光的身上，他似乎有些舍不得对方离开。 “再见，叔叔。你再坚持下，我一定会亲自接你出来的。”赵弘光没有再克制自己的感情，他当着杜若的面吻住了韩君的双唇，逼仄的囚室里，高匹配度的哨兵素与向导素完美地融合在了一起，缠绵而缱绻。 杜若沉默地看着这一幕，在他知道赵弘光已经与韩君完全匹配之后，他就放弃了那个有些荒谬的念头。他不再爱慕韩君，却依旧对这个强大的哨兵心生敬佩，至少对方在这样的困境中依旧保持了自我，仅此一点，便值得他杜若仰慕了。 “一定要小心保护好自己，记得把我的话转告给杜望执行官，必要的时候你们得听他的安排，千万不要贸然行动。”韩君又叮嘱了赵弘光和杜若一句，他已经不可避免地将这两个年轻人牵扯进了一个未知的旋涡之中，但愿他们都能全身而退。 “你也是。一旦有机会记得通过精神链接方式和我联系。”赵弘光郑重地点了点头。 赵弘光和杜若终于离开了，监室的大门被关闭之后，这里又成为了一个密不透风的罐头。 大概是赵弘光刚才的爱抚让韩君身心都得到了放松，他缓缓地躺回了床上，感受着精神屏障被修复加固之后精神海重新变得宁静的状态。 不过没等韩君好好地休息一会儿，监室的大门又被打开了，这一次来的是负责提讯的警卫。 “提讯。”全副武装的警卫口头告知了一声，随即快步走进了监室。 他们将韩君从床上搀起，在替他戴上了眼罩与口套保证他无法视物与喊叫之后，略显粗暴地将对方拖出了门外。 由总督亲自指派的审讯官员早已端坐在长桌之后，等韩君被固定在了一张铁椅上，他们这才让人摘掉了对方的口套。 “今天想清楚怎么回答了吗，韩君？”为首的审讯官扣起双手，冷冷地盯着太阳穴上被贴上电极片的韩君，他们已经获准对韩君使用一些刑讯手段，以免对方不肯说出“真相”。 “你们指望一个狂化哨兵在杀人的时候记得什么？”韩君轻笑了一声，他虽然看不见面前坐的人，可他知道他们不过是一帮心怀鬼胎的懦夫，要不然他们也不会这样偷偷摸摸对自己刑讯逼供，甚至不敢让自己知道他们是谁。 “那就没办法了，看样子你的头脑仍不太清醒。” 为首的审讯官压低了声音，冲站在韩君身后控制电击器的警卫点了点头。 内部置有塞口物的厚实口套又回到了韩君的嘴上，不过这一次却不只是为了避免他发出惨叫，也为了避免他可能因为剧痛而咬舌。 韩君表现得十分顺从，他开始默默调高被赵弘光修复好的精神屏障阙值，尽管这并不可能完全阻挡电击的痛苦，但是可以稍微保护一下他脆弱的感官，在没有得到真相之前，韩君可不想被他们逼疯。不过他也十分吃惊于这些普通人的大胆妄为，他们似乎完全不怕把自己刺激得狂化症复发，当然，那或许正是某些人想要的结果。 阴暗的审讯室里，和前几日一样的桥段在重复上演，在失去了塔区的庇护之后，昔日的首席哨兵在这座为异能者特别设立的看守所里再没有任何特权，他和普通犯人一样，被残酷的禁锢与刑讯、饱受精神和肉体上的折磨。 “韩叔叔的话是真的吗？”在到达塔区之前，杜若踌躇地看向了赵弘光。 “他没必要骗我们。”赵弘光对韩君的信任毋庸置疑，不过他也理解杜若此刻的心情，毕竟秦永年算得上是杜若实打实的师父了。 杜若不再说话，他开始努力回忆这些年来与秦永年相处的片段，对方在哨兵技能的教学上可以说是一名非常严格且毫无保留的教官，即便年过五旬，却很难看到他身上有能力下降的痕迹，而在生活中，秦永年更是个不拘小节的男人，比自己过于严肃的父亲来，他与自己的相处倒是更融洽一些。 “当年的事情，塔区三缄其口，谁知道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呢？不行，我得找父亲问个清楚。”杜若尽管也愿意相信韩君，但是冷静下来之后，他还是忍不住想要为自己的师父稍作辩护，毕竟要他接受一直协助自己父亲管理塔区的人居然可能和自由之翼这个疯狂的组织有勾结，从情感上来说，实在令人难以接受。 “别忘了韩叔叔交待我们的话，这件事当然要对你父亲说，不过……至于当年到底怎么样，现在也没有人能下定论。韩叔叔也只是怀疑秦永年很有可能和自由之翼有关联而已，我们不妨先把韩叔叔的怀疑告诉你父亲，然后由他来判断。”赵弘光安慰地拍了拍杜若的肩。 “也只好如此了。”杜若望着车窗外匆匆掠过的景色发出了一声感叹，他想，大人的世界可真是比自己想得复杂多了，要是一辈子都不用长大那就好了。 杜望虽然提出了辞职，可是鉴于他往日的威望以及执掌塔区大权近二十年的经验，执委会的成员当然不愿意他就此离开塔区，尤其是在此多事之秋，他作为塔区的顾问留了下来，依旧被允许居住在一号白塔的顶层执行官套房之中。 公务卸下之后，杜望的生活显然变得清闲了不少，他甚至在空着的阳台养起了多肉植物。 就在他刚为自己可爱的肉肉们简单地修剪了一下枝叶，准备坐下来泡被红茶看看报纸的时候，他嗅到了空气里那股有些凌乱的哨兵素气息。 “你去哪里了？”杜望放下茶壶，头也不回地问道。 “爸，我有事要给你说。”杜若吞了口唾沫，他的额头开始渗出汗水了。 杜望缓缓转过身，随即看到了站在杜若身边的赵弘光，这个年轻的向导此时看起来比以前要成熟稳重了不少，至少没有再随便在人前放出精神体了。 “杜执行官，您好。”赵弘光礼貌地向杜望打了个招呼。 “我不好，不过感谢你的问好。”杜望笑了笑，他对于这个偷偷与韩君完全匹配，而不是与自己儿子完全匹配的年轻向导仍颇有微词。 “爸，你知不知道塔区很危险，韩君很危险！”杜若是个藏不住事的直肠子，他的精神体一下就蹦了出来，跳到了桌子上。 “塔区从来都没真正的宁静过，看样子，是我平时把你保护得太好了吗？你现在才知道塔区很危险？”杜望斜睨了一脸焦急的杜若一眼，他又看了看眉间紧蹙的赵弘光，看样子这两个小子似乎有什么想要告诉自己的。 “我不是在开玩笑！我和他今天去见了韩君。” “什么？谁给你们权力去见韩君的？！” 杜望倒抽了一口冷气，在自己刚卸职不久儿子就做出这种违背塔区规定的事情来，是还嫌自己麻烦不够多吗？ “杜执行官，您应该知道韩君是被人陷害了，塔区一直以来都将他留在黑塔里不就是为了保护他吗？我知道您也已经尽力了。所以，现在轮到我们来保护韩叔叔了。”赵弘光说道。 杜望不满地看了眼他，怒道：“你们怎么保护？！你们这样做根本保护不了他，甚至还会让他处于更危险的境地！” “目前我们的确没办法救出韩叔叔，他也明确不愿意跟我们走。不过，他却希望我们转达您一句话，这关乎塔区的安危，也关乎韩叔叔他自己的安危，甚至关乎您的安危。”赵弘光缓步走到了杜望跟前。 “爸爸……你就听小光说吧，别人能坑你，你儿子我还能坑你吗？！”杜若看到杜望脸上浮现出了那种惯有的质疑神色，顿时心急如焚，这老头子顽固起来了，真是谁的话都不听的。 “就你坑我最多。”杜望丝毫没给杜若留一分颜面。 不过此时赵弘光哪有心情去管这对父子斗嘴，他开启了自己的精神屏障，将它扩大到整个房间，将外界一切的动静都暂时屏蔽在外。 “杜执行官，韩君告诉我们他的记忆中出现了秦永年主席的身影，以及对方不仅没有出手救助遭到韩君攻击的守护者，甚至动手杀了他们。他怀疑秦主席或许和自由之翼有所关联，请您务必小心。” 赵弘光的话音刚落，突然一股强大的哨兵气场撞上了他的精神屏障，接着，他们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怎么回事？老杜，你这里今天居然有客人来访吗？”秦永年径直走了进来，他从来都是这样大摇大摆地直接闯入杜望的家中，一点也不把自己当作外人看。 “在说什么悄悄话呢？有人把精神屏障都扩到外面来了？”秦永年微笑着从桌上的水果篮里拿起了一个苹果，那是杜望从不吃的水果。 比起神色骤变的赵弘光与杜若，杜望倒是十分坦然，他一脸嫌弃地看了眼杜若与赵弘光，在对方紧张的注视下开口说道：“这不是我那傻孩子正在给他的第一顺位向导告白吗？这种事给外人听到了多害羞？” 第85章 二十五年前那个男人 听了杜望的解释，秦永年咬着苹果，微微眯起眼看向了赵弘光，这个年轻向导的精神屏障比他想象得还要强大，看样子下一任首席向导如无意外应该会由对方担任了。 赵弘光在接触到秦永年那副老辣目光的一刹那，立即将自己的精神屏障收了起来，他看了眼神情冷静的杜望，不卑不亢地说道：“抱歉，杜执行官，我之前就告诉过您，我已经与韩君进行了完全匹配。虽然您的儿子……看起来的确也十分优秀，不过我并不打算中断我与韩君之间的匹配。我会等他回来，一个月，一年，一辈子，我都可以等。” “我……这算是被拒绝了吗？”杜若很快就回过了神，不过他的神色却远没有赵弘光那么自然，还好他那头长发可以稍微挡一挡他此刻尴尬的表情。 杜望走到杜若身边，将手搭在儿子肩上，转头冲秦永年笑道：“呵，看样子这小子告白失败了。” “爸！”杜若不满地叫了杜望一声，他认为自己这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哨兵是不可能告白失败的，是他的父亲撒了一个并不高明的谎。 秦永年嚼着脆生生的苹果，也跟着笑了起来：“你呀，好不容易卸下职务就别那么操心年轻人的事了，像我这样没有匹配向导的哨兵，日子不也过得好好的。” “杜若那小子可不像你那么能干。”杜望摇了摇头，他似笑非笑地打量着秦永年，对方在担任了塔区新任的代理首席执行官之后气场上似乎也有了些许变化。 “可恶！”杜若脸涨得通红，他狠狠地瞪了眼杜望，又狠狠地瞪了眼赵弘光，最后再目光复杂地看了眼秦永年，召唤上自己的雪豹匆匆离开了这个令他尴尬的房间。 赵弘光也趁机说道：“没什么事的话，我就先告辞了。” 杜望点了点头，正打算送走赵弘光，却听到秦永年忽然开了口。 “赵弘光向导，不管你是否接受杜若，但是你与韩君之间的关系的确应该处理下了。首席向导的位置总不能迟迟没有人接替，身为首席向导更得有为塔区奉献一切的精神，不管韩君最后是否会被判有罪，他都很显然不可能再为塔区效力。而你的能力不能再浪费在他这样一个弃子身上了。” 赵弘光平静地垂下眼，很认真地思考起了秦永年的话，曾几何时，他的确想过要成为塔区的首席向导，那意味着荣誉，也意味着母亲一直想买的大房子，但是现在，比起荣誉和金钱，他宁可选择被定论为弃子的韩君。 “您也不用浪费口舌在我的身上了。首席向导不一定非要由我来担任，如果塔区不能接受我与韩君的匹配，我退出首席向导的竞选就好。祝您……身体健康。”赵弘光冲秦永年一笑，从容地转身走了出去。 “这小子是被韩君带坏了吗？哪里学的这副无赖模样。一个韩君已经够麻烦了，他是嫌塔区的麻烦还不够吗？” 目送着赵弘光离去之后，秦永年冷笑了一声，将手里的苹果又狠狠咬了一口。 杜望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他想起刚才赵弘光和杜若转达的韩君的话，忍不住再一次上下打量起了秦永年。 这个沉稳而鸷悍的哨兵身上有股阴沉而危险的气息，在以前，杜望并不觉得有什么古怪。毕竟作为一名在战场上拼杀过多年的哨兵，身上总会有些挥之不去的杀气，那是初出茅庐的杜若还没有沾染上的，秦永年也好，包括韩君和凌峰，身上都有这种阴沉的气息。只不过刚才那一瞬间，杜望察觉到秦永年身上那股阴沉的气息似乎一下子变得有些咄咄逼人，甚至他竟有种对方想杀了赵弘光的可怕猜测。 “放松一些。”杜望将精神触须缓缓伸向了秦永年的精神海，对于秦永年这种没有固定匹配向导的哨兵，自己已经为对方做过不少次精神疏导，而对方的精神海也早已熟悉了自己的向导素。 “唔……”秦永年在察觉到杜望的精神触须试图进入自己的精神海之后，随即降低了精神屏障的阙值，他在椅子上坐了下来，缓缓闭上了眼，“最近工作太忙了一些，向导素都有些不够用了。” “你需要疏导，尽管来找我就是。”杜望柔声说道，他看到了秦永年展现在自己眼前的精神海，那是一片白色的雪原，刺骨的寒风在林间掠过。夹杂着野兽的咆哮，对方的精神壁垒是一座冰雪之城，里面似乎有什么被冻结了起来，隐隐可以看到一片黑影。 “你的精神壁垒到底有什么？黑漆漆的。”杜望将自己的精神触须轻轻攀抚上了秦永年的精神壁垒，他很早之前就好奇过对方的精神壁垒，不过对方似乎也不知道这座冰雪城堡里冻结着的到底是什么。 “是我内心的黑暗面也说不定。”秦永年轻笑了一声，双目依旧紧紧地闭着。 “那这黑暗面未免也太大了一些。” 杜望替秦永年的精神壁垒完成了加固，这就收回了精神触须，他并没有发现对方的精神海有什么异常的波动。 刚接受了一次精神疏导的秦永年整个人现在都神清气爽了，不过他的眉宇间反倒愈发阴沉。 “对了，我过来是想告诉你，律师团已经抵达了看守所，但是被告知韩君目前处于独立调查阶段，暂时还不能见他。看来联合政府是很想借这个机会给他一个教训，也给塔区一个警告。” 杜望愣了一下，这和段志安说好的可不一样，对方明明答应自己会保障韩君的合法权益。 “段志安这家伙！什么狗屁独立调查！明明之前和我说好由塔区和联合政府一起调查的！”已经卸职的杜望不再克制自己的私人感情，他狠狠地捶在桌面上，愤怒让他本只是强于防御的精神屏障也开始散发出攻击性。 “呵，刚好趁着哨兵狂化事件，他们正好拿韩君做文章。还有个不好的消息……”秦永年小心翼翼地打量了杜望一眼，在确认对方的情绪还算稳定之后，这才说道，“今天同时有五处安全区爆发哨兵狂化伤人事件，而且圣坎巴卡塔区运送能源的车队也遭到了武装抢劫，幸存者表示他们看见抢劫者衣服背后臭名昭著的片翼标志。” “果然是自由之翼……他们真是不死心地要给塔区添麻烦。你说，他们最终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论实力，硬碰硬他们肯定不是塔区的对手，所以就采用这种小花招来显示自己的存在感吗？” 杜望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盯紧了站在自己对面的老友。 秦永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马上开口，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头，一抹不屑的笑容立即浮现在了他的唇边：“呵，趁火打劫是自由之翼这些年来行动的特点，他们可不会放过这么好的机会。再说了，他们必须搞到足够的能源维持白鸟沙漠的根据地。这一回是我们失策了，早知道就先不让凌峰回家反省的，毕竟以往接应能源输送车都是首席哨兵亲自带人去的。” “凌峰还在家反省？他能反省个什么？上次关了他禁闭，不也没能让对韩君多一点慈悲之心。这家伙，太过意气用事了。要不是首席哨兵也青黄不接，我当初也真不想让他顶替韩君的位置。这么多年来，韩君的确是做得最好的首席哨兵，有他在，你这个哨兵管理中心的主席也轻松不少，是吧？”杜望叹了口气，缓缓移开了自己的目光。 秦永年挑了下眉，在沉吟了片刻之后，这才点了点头：“那倒是，韩君做首席哨兵的时候，也是我最轻松的时候。不过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他已经是塔区的弃子了。” “老鬼，我看要不派人去说服韩君自杀吧。联合政府既然不肯松口，那么我们救他也没什么用，以及，要是他落到自由之翼手里，成为他们的武器，那就糟了。联合政府强行把韩君羁押在看守所里，迟早会出事的。”杜望缓慢而沉着地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在注意到秦永年的表情开始变得阴沉之后，抬头冲对方笑道，“这只是我个人的想法，现在你才是首席执行官，到底要怎么办，你说了算。” 秦永年很快用一丝笑意掩饰住了自己眼中那莫名的烦躁：“老杜，你果然是没有良心的。之前说要救韩君的是你，现在让他自杀的人也是你。” “在救不了他的情况下，让他死就是最好的选择。我相信韩君也不想继续那种痛苦的生活。不过在那之前，最好让他主动放弃与赵弘光的精神链接，避免给塔区带来更大的损失。”杜望苦笑了一声，“还有，我可不是没有良心。二十多年过去了，我还是为当年杀死韩君的父亲感到愧疚，毕竟对方早已洗心革面好不容易开始了新的生活。” “杀掉韩定、伪装成他是因为狂化发作才被荣誉处决这都是塔区高层的命令，我们并不能改变什么。再说了，你可别忘记他当年也是拼死反抗，差点没要了你的小命。以前的事就别提了，谁叫韩定曾经加入过自由之翼还充当了他们的头号杀手呢，他的死是罪有应得。”秦永年看起来不太愿意回想起韩定这个人，他的言语开始变得不耐烦了。 “说起来，韩定是自由之翼头号杀手的事还是你调查出来的呢，你当初怎么就怀疑上他了？他当时明明只是个在二级公会用命换钱来养活儿子的落魄伤残哨兵罢了。”杜望并没有结束这个话题，甚至他的脑海里清晰地勾勒出了韩定的模样，那是个韩君一样高大的男人，算得上英俊的眉眼之间深深地镌着冷漠与暴戾，远不像儿子韩君那么爽朗亲切。 “别忘了，为塔区解决掉一切隐患可是首席哨兵责无旁贷的义务，虽然二级公会不由塔区直接管理，可是任何新加入公会的异能者都是我们调查的对象，毕竟自由之翼一直在孜孜不倦地派遣卧底潜入塔区。”秦永年当年已经是塔区的首席哨兵，不过他对付据说评级只有S5的韩定还是费了不少力气，最后在杜望协助进行精神攻击之下才将精神海崩溃的韩定乱枪打死。 “或许当初我们就不该让韩君加入塔区，这样的话，他也不会被塔区所伤害。”杜望又想起了在韩定死后被他们找到的韩君，对方当年还只是个十岁大的孩子。在得知父亲的死讯后，韩君一度变得敏感而胆怯，甚至出现了一段时间不肯开口的自闭症状，后来在一位经常来到异能者孤儿院的神父的爱抚与疏导下，他才逐渐恢复了正常。 “别替韩君难过了，加入塔区，成为首席哨兵，这是多少哨兵一辈子都换不来的荣光，这也是他生而注定的宿命。”秦永年打算走了，他又顺手拿了一个苹果，边啃边往外走去，“我还有事就先回去处理了。你的建议我回头会召集执委会一起商量下的，如果韩君不肯自杀的话，到时候派人帮他一把好了。这都是为了塔区，大家都会理解的。” “但愿吧。”杜望自嘲地笑了一下，他恐怕早已是塔区不少人心中的冷血恶魔了。 “我爸那老头子真是老糊涂了！他也不想想我这种英俊潇洒风度翩翩的S级哨兵怎么可能会去主动给人告白？我不要面子的吗？！”杜若一边吐槽自己的父亲，一边不时偷偷地斜睨一眼走在身边的赵弘光，对方离开之后神色就一直很严肃，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还有你也是！干吗要在老鬼面前拆我的台啊！说什么‘虽然您的儿子……看起来的确也十分优秀’，拜托，你光是闻到我的哨兵素就该知道我有多么优秀吧！这么说简直就是在告诉秦永年，你在说假话嘛！还有，你真的也觉得老鬼和自由之翼有关吗？”杜若夸张地扬了一下手，跟在他身边的雪豹以为主人是在和自己玩耍，直接蹦起来紧紧抓住了杜若的手腕，那条又肥又大的尾巴在身后摇个不停。 就在雪豹晃动着它那条大尾巴时，赵弘光的山雀已经偷偷摸摸地开始叼它的尾巴梢了。 “杜若，你觉得看守所的戒备如何？”赵弘光好像完全没听到杜若在抱怨什么，他只是在专注思考另一些事。 “很弱啊。不然我们怎么这么容易混进去，那些所谓的森严牢笼和警卫不过都是吓唬外行人的罢了。我甚至发现他们并没有使用异能者警卫员。”在进入看守所的时候，杜若就打开哨兵气场探测过了，他确认之前和他接触的都只是普通警卫，看来联合政府并没有意识到看管韩君这样有狂化症历史的首席哨兵，仅有普通警卫和那些所谓的高端束具是不够的，毕竟韩君在狂化后手撕约束衣的可怕情形早在塔区内部传遍了。 “那叔叔岂不很危险。”赵弘光又露出了担忧的表情。 杜若先是点了点头，随后却小声说道：“其实，我觉得看守他的人更危险一点。” “不行，虽然叔叔自己不愿意离开，可我觉得不能让他再待在那里。我们得想办法把他带走。” “什么！你想背叛塔区？！那可不行！”杜若听出了赵弘光那可怕的想法，赶紧摇起了头。 “不是背叛塔区，而是救韩君。他刚被送到看守所就受了伤，谁知道以后还会怎么样？！我能感觉到他的精神海状态很差，我怕他会撑不下去。”赵弘光试着链接了一下与韩君之间的精神通道，因为看守所存在屏蔽磁场的缘故，他只能感知到对方些微的精神状态，但是即便如此，他也已经察觉了韩君被自己疏导过的精神海似乎又起了什么不好的波动。p 第86章 韩君的要求 “呜！”剧烈的电流在通过贴在太阳穴上电极片的一刹，韩君的身体开始了难以自控的抽搐，被蒙着双眼堵着嘴的他只能从嗓子深处发出一声无力的闷吼。 这样的酷刑在看守所的审讯室里一直持续到韩君因为体力不支而陷入昏厥。 “以前从没有犯人可以撑过三个小时。你们异能者的体质是不是都这么强？”主审官在看到韩君昏厥之后，他抬手让属下暂时停止了电击，接着掏出烟递了一根给坐在旁边的男人，这个西装革履，面容阴郁却精致的中年人正是来自塔区的尹飞渊，在秦永年接任了代理首席执行官之后，他立刻作为塔区的监控者来到了看守所。 当然，这一切都是经过了现任总督段志安同意的，精明的杜望并不是会屈服于联合政府的人物，所以他必须扶持一个听话的人上位，而这时候积极向他表明自己愿意竭诚为联合政府效力的秦永年，则成为了段志安最好的选择。 而利用韩君事件逼迫杜望下台简直就是老天爷送到他们面前的机会。 “哨兵的体质是会强一些。”尹飞渊接过了烟，他之前一直没有说话，为的就是不让韩君察觉到自己的存在，甚至他还在自己身上喷洒了抑制向导素的液体，避免韩君嗅到那股属于自己的气息，毕竟他和韩君之间的匹配度也相当高，对方肯定会对自己的向导素特别敏感。 “他始终不肯承认，难道我们真的要按照误杀来判罚他，这样的话似乎并不能对那些不肯乖乖听话的异能者产生警告。”主审官早就将尹飞渊当作了自己人，对对方异能者的身份视若无睹，“对了，你们向导不是可以对哨兵进行精神攻击和控制吗？要不你来试试，看看能不能直接控制韩君，让他直接按照我们的要求录出认罪视频？” 尹飞渊抽了口烟，对于主审官过分的要求，他不得不摇头发出了一声哂笑。 “您难道忘记韩君他是S0级的哨兵吗？至少得和他同级的向导才有可能控制他的思想，以及……就算他的精神海现在十分不稳定，如果我随意对他进行深度攻击的话，很可能会再次让他狂化，到时候，这屋子里的人就危险了。” “如果他再次狂化，只能就地处决了。那样就会失去一个联合政府与塔区谈判的重要棋子，总督会骂死我们的。”主审官尴尬地跟着笑了起来，不过当他看到仍被固定在椅子上的韩君轻轻地动了一下后，随即走了过去。 “醒醒！”主审官拍打着韩君的脸，然后扯下了捂在对方口鼻上的皮套。 韩君浑身一个激灵，缓缓抬起了头，虽然嘴里满是血腥味，不过他并没有露出太过沮丧的表情。 “我要求见我的律师。”韩君缓过一口气后，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想让律师救你吗？不错，安全区的确一切都以法律为标杆，正常情况下我们的确应该允许你聘请律师为你辩护。但是由于你身份特殊，自然特事特办，在我们没有取得真实有效的证据之前，恐怕联合政府很难准许你与律师接洽的。”主审官冷笑着又叼上了烟。 “我不是要让律师为我辩护，我只是想委托他处理好我的财产……”韩君虽然已经被酷刑折磨得冷汗淋漓，可他现在想的却不是自己的安危，甚至他想见律师也不是为了让对方替自己脱罪，他知道塔区为自己聘请了律师团处理这个案子，但是他想要处理的却是自己之前在电视上承诺过众人的话。 “你的财产？”主审官有些意外韩君的话。 “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我也很抱歉，我知道人死不能复生，区区的金钱并不能挽回一切，但是我愿意将我的财产都捐出来成立基金会，作为对受害者家属的补偿。我在安全区有一套别墅，一套高级公寓住宅，银行里还存有五千万左右的现金，以及一份当年和魏辰一起购买的价值两亿通用贝拉的基金作为养老之用，现在这些东西对我而言都已经没用了，对魏辰也没用了。”韩君低着头苦涩地笑了一声，继续说道，“以及你们想让我承认什么，我都可以承认。” “噢？你这是想通了吗？”主审官惊喜交加，他猜想韩君终于还是受不了酷刑的逼迫了。异能者虽然在精神以及五感，乃至体质上远远强于普通人，但是他们终究也是会流血伤痛的血肉之躯。 韩君深吸了一口气，有气无力地又抬起了头，那双被蒙住的眼正好朝向了尹飞渊所坐的位置，这让尹飞渊无由有些紧张，而主审官也在此时狐疑地回过头看了他一眼。 尹飞渊点点头示意主审官继续问下去。 “韩君你不会是想耍什么把戏吧？你想处理你的财产，我们当然不会阻拦。但是你要是寄望你的私人律师将你在这里面的消息传出去，你真以为他敢和总督作对吗？和我玩花样，小心我让你每天都这样清醒清醒！”主审官一手搭在椅背上，俯身贴近了韩君，在对方耳边阴沉地威胁道。 “我不是玩花样，只是我也累了。我知道一旦我承认了罪行，你们就会顺理成章地处死我，没关系，我早在黑塔里就想死了，被你们处死，反倒是成全我而已。不过在那之前，我有一个请求，希望你们可以答应我。” “什么请求？”主审官谨慎地审视着韩君，他从对方唇边那抹若有若无的微笑中感到了些许不安。 韩君一字一句地说道：“让我单独见一次秦永年主席。有些疑问，我必须从他嘴里亲口听到答案，不然我死也不会甘心。” “这……”主审官以为韩君看出来是秦永年在背后和联合政府一起推动了对他的逮捕与审判，他迟疑了一下，虽然并不能立即答复对方，可是为了稳住好不容易主动开口提条件的韩君，还是说道“秦永年现在已经是塔区的代理首席执行官了，不是那么好见到的。不过如果你乖乖认罪的条件就是见他一次的话，那我可以试试向上面提出交涉。至于你说的想处置财产的事情，这个我就先答应你了，不过别搞什么玩样，我的耐心可是有限的！” “多谢。” 韩君又变得安静了下来，长时间的刑讯让他的疲惫而痛苦，可这一刻，他的心情却是前所未有的轻松。 不用主审官将韩君的要求传达到段志安耳朵里，尹飞渊已经急忙将韩君想要单独见秦永年一面的要求告诉了对方。 代替杜望在首席执行官办公室批复文件的秦永年饶有兴趣地抬起了头：“什么？韩君说只要能单独和我谈谈，就愿意答应联合政府的要求，亲口承认他是故意隐瞒了杀人真相？他是不是疯了？”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他不像是在说笑，毕竟联合政府也把他逼得很紧，他又突然提出要处置财产，举动实在可疑。我看您还是别轻易答应得好。”尹飞渊建议道。 秦永年放下了笔，他揉了揉眉心，随手将面前的一堵墙变成了单面透视玻璃窗，窗外，是宁静的圣内伦萨塔区。 “我现在还是代理首席，并没有被联合政府正式任命，这说明段志安正在考察我。我或许得做做样子，去帮他们说服韩君，呵……不过他们很快就会知道这一切都是徒劳。”秦永年微微眯着眼笑了起来，他目光老辣，思绪深沉。 尹飞渊愣了愣，低声说道：“您的意思是，组织就要回收韩君了吗？” “你不是亲眼看到魏辰种在他精神海里的玫瑰已经开始衰败了吗？一开始，神父的确授意我找机会解决掉韩君这个隐患，可现在他似乎又有了新的想法，就这么放过韩君，有些太可惜了。”秦永年起身走到落地窗边，他冷冷地扫视着林立的白塔，有朝一日，这里所有的白塔都会被烙上自由之翼的印记，成为异能者统治所有人类的新的基地。 秦永年志在必得地长长出了口气，说道：“告诉联合政府的人，我愿意与韩君见面，不过，这件事必须保密，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塔区的人。” 秦永年虽然没有在安全区购置自己的房屋，可是他对安全区的生活也并不排斥，塔区的异能者们已经习惯了这位前前任首席哨兵在空闲的时候会特意去安全区放松一下。 不过考虑到秦永年一直没有寻找向导匹配这一点，不少人对他的私生活也产生了好奇以及各种离谱的猜测。 例如不少好事的年轻人都认为这位身强体壮的老哨兵肯定是去D2区找乐子了，那里有的是可供挑选的普通人与异能者，任何不同的口味都能满足。 秦永年对此却从不回应，当然，在塔区内除了杜望之外也不可能有人拿这样的事去开他的玩笑。 “执行官先生，您也坐公共交通出去吗？”通往安全区的磁悬浮列车上，一名家住在A3安全区的哨兵客气地与秦永年打起了招呼。 正在看报纸的秦永年放下了手中的报纸，面无表情地看了对方一眼。 “是的，怎么了？我不可以坐公共交通吗？这可是联合政府为大家特地提供的福利，不享受白不享受。”秦永年的收入当然不会低，买辆豪车不是问题，而对塔区的异能者而言，他们在享受联合政府所提供的各种优渥的福利待遇时，也不得不接受联合政府的钳制与“圈养”，这是一种公平的交易，而一旦这种平衡被打破，世界或许又要重新洗牌了。 看到和自己打招呼的哨兵被自己的反问搞得有些难堪，秦永年这才又笑着缓和起了车上的气氛：“别这么紧张，我知道你们也是关心我。我单纯觉得自己开车很麻烦罢了，再说我的钱这些年大部分都捐给了教堂创办的异能者孤儿院，那里的孩子值得更好的照顾与教育。” “呃……是这样啊，之前就一直听说您把工资和奖金都捐了出去，原来是捐给孤儿院了吗？说起来，现在还有不少异能者孤儿吗？那些普通人不是应该觉得能有个异能者孩子是件骄傲的事情才对吗？毕竟塔区的待遇这么好。”那名哨兵感慨地叹了口气，异能者孤儿院以前在圣内伦萨不算少，塔区、联合政府以及像秦永年所提到的教堂这种私人组织都有设立，那些孩子除了是异能者双方战死后留下的遗孤之外，更多的则是被他们的普通人父母所抛弃甚至出售给某些地下机构的“怪物”，像赵弘光这样在一个开明的普通人家庭长大的异能者虽然也不算少，可是阳光之下，总有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尽管现在圣内伦萨地区的异能者孤儿院减少了许多，但是只要有异能者在安全区出生，就仍有可能产生“孤儿”。 “永远不要低估普通人内心对异能者的恶意。”秦永年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很快，磁悬浮列车就开始准备进站，这也代表着他们即将正式离开了充满保护的塔区。 在走下列车的那一瞬间，秦永年立即调低了自己的精神屏障阙值，他必须确保接下来没有人会跟踪自己，当然，想跟踪他这样一个五感极度敏锐、富有经验的哨兵，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除非对方是顶尖的异能者，而那样的人在圣内伦萨屈指可数。 走在人群中的秦永年和身边的普通人比起来，有着一种完全不同的气场，他的鬓角虽然有几缕白发，但是那张五官挺拔的脸并不显得老态，身为哨兵的沉重与坚毅更是让他看起来气度过人。 秦永年沿着一条种满了梧桐的林荫道走了进去，很快，他的身影就消失在了夕光之下。 林荫道的尽头是一座白色的教堂，祁子明换上了一身洁白的神父服正在将最后一位祷告者送走，他刚一抬头就看到了朝自己走过来的秦永年。 “怎么你亲自过来了这里了？” 祁子明其实并不希望秦永年出现在教堂，这会令人引起不必要的怀疑。 秦永年拿起祁子明给自己榨的新鲜苹果汁喝了一口之后，幽幽地说道：“韩君提出要见我，我猜他是想趁机杀了我。所以，这一次我是杀了他呢，还是干脆让他想起一切好了？” “他一直都是个挺固执的孩子。”祁子明叹了口气，不过他的眼里却没有一丝仁慈，“如果他还是执迷不悟，就杀了吧。” 第87章 保持清醒 塔区的首席执行官并不是韩君这样身处联合政府看守所的犯人想见就能见的，在秦永年私底下同意了会见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来到位于S2区的看守所，而是在一周之后才姗姗迟来， 或许是因为表现出了合作的态度，韩君总算没有再遭到残酷的提审，而且还顺利通过自己的私人律师完成了财产的处理——这是非常必要的一点，韩君当年买下的那些投资产品在五年之后已经为他带来了两到三倍的收益，这么一大笔钱，总不该留给一个或许会被处死又或许会被永远囚禁的重犯。不过即便如此，看守所对韩君的看管并没有任何松懈，他每天的清洗与排泄都是在几名荷枪实弹的警卫照看下进行的，没有任何隐私，更不谈不上有什么尊严，必要的时候他们甚至会直接使用肌肉松弛剂，在韩君彻底失去动弹能力之后才将对方从厚实牢固的约束衣中放出来。 当然，这对于在黑塔中经历了整整五年痛苦疗程的韩君而言并不算什么，而他的情绪比最初进入看守所之时还放松了不少，有时候，负责监视看守他的警卫，甚至能从他的脸上看到一抹少见而古怪的笑容。 “韩君，站起来。”一名二级警长带着警卫们进入了关押韩君的监室。和他一起进来的还有看守所的医生。 和平时一样总是习惯坐在床边闭目冥想的韩君在听到有人进来之后，这就慢慢地站了起来，异能者中哨兵的体格比普通人要强壮不少，以至于他们的身高也有着碾压式的优势，尽管屋里的几名警卫已经不算矮小，可是在更为高大的韩君面前他们难免显得稍微单薄了一些。 “转过去！”警长是与异能者打过交道的人，他深知这些“怪物”的厉害，因为他曾亲眼见过在街道与人斗殴的哨兵能直接将路灯一把抱起，然后作为武器扔向对手。 韩君一声不吭地乖乖转过了身，就在他暗自揣测今天是否能见到秦永年的时候，他的脖子上被狠狠地扎了一针。 “唔……”韩君闭上了眼，他很快就知道了那是肌肉松弛剂，里面没有掺杂可以令人昏睡的镇静药物，他们要的只是让自己成为一个无法控制手指的偶人罢了。 两名警卫在韩君倒地之前一把架住了他，然后将人放倒在了地上。 警长走到韩君的面前，插着一只手，另一只手拿着电击警棍拍打在腿侧，趾高气昂地说道：“韩君先生，你申请的会面将在今晚进行，不过在此之前，我们必须对你进行全方面的检查，并确保你不会做出任何危害性的行为，明白吗？” 肌肉松弛剂的作用在韩君身上看起来似乎发挥得很快，就这么一会儿工夫，他就只剩下了眨眼的力气，翕动的双唇出了艰难的喘息之外连一个字眼都说不出来了。 “就当你同意了。”警长撇了下嘴，警棍一挥，警卫便赶紧围住了韩君。 他们为韩君解开了约束衣，然后将对方抬到单人床上用镣铐重新固定住手脚。 韩君浑身软绵绵地被他们摆弄着，直到有人掐开了他的嘴，用夹子夹起他的舌头，仔细检查他是否将违禁物品藏在口腔里，不过让检查人员意外的是韩君的舌头上竟有不少伤。 “他这里受伤了，需要处理一下吗？”年轻的警员似乎有些担心韩君最后会咬断自己的舌头。 警长走了过来，他冷冷地白了眼自己的下属，又看了看韩君舌头上那些明显是被咬伤的咬口，那张皱纹深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个夸张的表情：“哟，这是怎么的，看你平时那么安静驯服，原来骨子里对我们这些普通人恨得这么这么深吗？深到你忍不住拿自己的舌头来发泄？呵，也是，堂堂的塔区首席哨兵沦落到联合政府的看守所里，恐怕你这辈子都没想过吧？！毕竟你们这些异能者都是一群傲慢的怪物。” 被肌肉松弛剂控制着的韩君无法为自己辩驳，当然他大概也不想为自己辩驳，长时间的身体与精神上的折磨的确让他非常痛苦，他不得不以自残的方式来让自己保持头脑清醒，在没见到很可能是罪魁祸首的秦永年之前，他必须清醒。 联合政府的警务人员工作条例中明确有要求不得对在押人员使用侮辱性的字眼，很显然，这位警长认为韩君翻不了盘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联合政府会毫不客气地将这张塔区的好牌狠狠地揉成一团，最后扔进垃圾桶里。 自从赵弘光有了想要救出韩君的疯狂想法之后，杜若就开始变得格外警惕，他生怕对方当真会做出那种几乎不可能实现的傻事来，然后还要拉上自己一起去送死。 “你父亲之后没问过你什么吗？关于秦永年的事情？”赵弘光和杜若又约在了奶茶店见面。 奶茶店是如今年轻人们最喜欢的地方之一，虽然不少的人来这里是为了谈恋爱，或是巩固友情，不过杜若却认为他和赵弘光在这里大概是为了寻找一种抬杠的乐趣。 “你倒好，把话说得一知半解就跑了，剩下的留着我来擦屁股。”杜若今天又点了他喜欢珍珠奶茶，他喜欢珍珠Q弹的嚼劲，那才是属于年轻人的食物，只有上了年纪的人才会像秦永年那样整天都啃着一个苹果，生怕被病魔找上似的。 “现在大家几乎都知道我是韩君的匹配向导，如果我过多地出现在你父亲面前，难免会引来一些不必要的猜测。再说了，韩叔叔是当着我们的面说出这个秘密的，你当然有义务向你父亲解释清楚。”赵弘光不满地瞪了杜若一眼，一想到韩君还被困在那个暗无天日的地方，他就心情烦躁，只好顺手撸起了肥啾的头毛。 “拜托，我也只能把韩叔叔说过的话重复一遍。你知道我父亲怎么说吗？他觉得韩叔叔这里可能真的不太对劲。”杜若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其实他还挺难过的，因为他见过韩君本人之后完全被对方身上那股强者气质迷住了，而他喜欢的强者怎么会是脑残呢？ “还有他让我们千万别把这件事拿出去胡说，不然的话，我们很可能会因为诽谤首席执行官而遭到逮捕。”杜若一边说，一边偷偷地打量着周围的环境，他必须确认周围没有人跟踪监视他们，这也是他的父亲杜望叮嘱过的。 “你父亲看来是选择了相信了秦永年。”一瞬间，赵弘光的眼神冷得吓人。 杜若不敢直视赵弘光的目光，因为他的确觉得自己的父亲似乎很信任他的师父秦永年，要不然对方也不会推举秦永年作为接任的代理首席执行官了。 “就像我们选择相信韩叔叔那样。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一切真的只是韩叔叔的幻觉呢……毕竟他的脑子被狂化症折磨了那么多年，又或者他太过急切想要一个答案，所以脑子里才开始出现幻觉……”杜若叹了口气，在和杜望认真地交流了一番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或许和赵弘光一样，说不定陷入了某种先入为主的圈套，当然，他并不认为韩君在故意欺骗他们，只是有句话叫口说无凭，而且就他看来，秦永年这个几乎无欲无求的老头子又有什么必要和自由之翼勾结呢？ “不……我不相信这是他的幻觉，你也是哨兵，你应该对顶级哨兵的第六感能力有所了解，不管是预知还是回溯过往，你们的准确率都非常高……”这时，赵弘光忽然想起韩君曾说过他看到的关于自己的画面——他用刀捅穿了自己的胸膛，那时候自己一心想和韩君在一起，并没有将对方这句警告当回事，可现在想到韩君脑海中不断涌出的那些诡谲画面，包括他杀害了其他守护者甚至杀害了魏辰的回忆，赵弘光终于开始感到有些不寒而栗，如果他坚定地相信韩君的回溯，那么他也应该相信对方的预知。 “你怎么了，脸色好像有些不对？” 杜若以为自己的话激怒了赵弘光，小心翼翼地问道。 赵弘光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站了起来，他对杜若说道：“不管怎样，我相信叔叔。为了你的父亲，你自己也得多提防点秦永年。既然你不愿意帮手，那我自己就另想办法了。” “喂，你别这么急好吗？！我难道不想救叔叔吗！真是的！”杜若一把拉住了赵弘光，他一脸恼怒地盯着对方，连他的精神体雪豹也顺势用爪子抱住了对方的腿，“最近那老鬼好像很忙的样子，已经好几天没来我家了，连我爸都不知道他去忙什么了，我怎么提防！” “连你爸都不知道他忙什么……那么说明他现在可能不在塔区。”赵弘光从杜望目前仍能够住在塔区最核心的地方就知道对方依旧有着很大的影响力乃至是权力，如果连杜望这种级别身份的人都不知道秦永年在忙什么，那么只有两个可能，第一，对方知道秦永年在做些什么，但是出于某些原因，随便找了个借口糊弄了杜若这个很好骗的傻儿子；第二，秦永年肯定有什么想瞒住杜望的事情，所以他才把自己的行踪藏得这么紧。 二选一，赵弘光闭上了眼，将一切交给了自己的第六感，向导的精神能力强大，但是在对事物的预知和判定上却不如哨兵，因为过于担心韩君，赵弘光很难静下心来，最后他睁眼看向了一脸茫然的杜若。 “你干吗？闭上眼睛这是不想看到我吗？”说实话，杜若有点难堪，他觉得自己这么帅，在他心里，除了韩君之外，塔区里不可能还有比他更帅的哨兵了。 赵弘光从裤兜里摸出了一枚十通用贝拉的硬币，他将其丢起之后，然后一把攥在掌心：“猜一下，是字还是花。” “为什么忽然让我猜这个？”杜若现在可没有心情和赵弘光玩这种无聊的猜硬币游戏。 “快猜，用你的直觉！我需要一个准确的判断！” “噢？这么相信我吗？这时候想起我也是顶级哨兵了？”杜若从赵弘光那张严肃的脸上明白了什么，他一把抱起自己的精神体，狠狠揉了揉对方的脑袋之后，收敛起了那种吊儿郎当的神色，认真地说道，“我选字。” 赵弘光并没有立即摊开手，在听到杜若的选择之后，他反倒将手心攥得更紧了一些：“如果你相信你的选择，就跟我走吧。” 在被严格地检查身体各处，确认他没有藏下任何东西之后，药性未解的韩君又被穿上了那身用于禁锢他的约束衣。 “找点东西把他的嘴堵上，喜欢咬舌头是吧？以后每天都给你咬。”警长毕竟还是担心韩君有朝一日会真的咬舌死在监室里，那样会给看守所以及联合政府带来许多负面的新闻，到时候自己也就倒霉了。 静静地低头看着警卫捆绑自己双腿的韩君冷不防就被人拽住头发拉起了头，他神色麻木半垂着眼帘，沉默地任人掐开他的嘴塞了一大团医用棉纱。 “封闭住他的五感。”警长继续命令道，他们就要将韩君带到监区以外，因此加强对这个前任首席哨兵的看管也是必要的。 韩君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总算有了一丝表情，那是满足的神色。 看样子，他们即将将自己带出监区，去见见那位贵宾了。 第88章 想起一切 “我们为您安排的贵宾会客室在监区外，按照您的要求，我们已经暂时关闭了房间里的摄像头，保证您与韩君的会面会在独立保密的情况下进行。”看守所长亲自接待了秦永年，对于这位塔区新任的代理首席执行官，他还算熟稔，对方曾在塔区内担任过许多重要职务，联合政府的军警部门难免会和他打过交道，毕竟许多穷凶极恶的异能者罪犯，最终也只有靠这些异能者们自己去解决。 秦永年微微点了点头，对于看守所的特殊安排，表达了自己的谢意：“真是麻烦了。韩君对于塔区和安全区而言的确算得上是个有几分影响力的人物，如今我又是塔区的代理首席执行官，在大法院没有正式判决之前，我这么与他私下见面本就不妥，外面到时候传出什么风言风语就不好了。” “这一点我们也明白。”所长讨好地笑了声，然后拿起通讯器拨通了一个号码，“人带到了吗？” 等到通讯器那头回复之后，他这就对秦永年说道：“他们已经将韩君带到会客室了，为了安全起见，我们会为他注射一定量的肌肉松弛剂，以及目前他的五感处于封闭状态，到时候您可以根据需求解除他部分感官。” “谨慎点也好。”秦永年站了起来，他已经迫不及待地见到韩君了。 贵宾会客室离所长的办公室尚有一段距离，秦永年悄然打开了自己的狩猎气场，很快他就感知到了一股强大的哨兵素，在这个地方，能有这样强大的哨兵素的人当然只有一个了。 “有什么，您可以按铃，我们的人会在最快的时间内赶过来了。”所长亲自将秦永年送进了会客室，他指了指墙上的一个不起眼的按钮，叮嘱了一句。 秦永年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穿着连体约束衣固定在椅子上的韩君吸引了去，对方戴着厚实的眼罩以及口罩，一动不动，就连呼吸声也十分微弱，不过那副缓缓起伏的胸膛却显示出在他眼前的并不是一具木偶。 “韩君。”秦永年走到韩君身旁，他叫了对方一声，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之后，这就动手将对方脸上用于禁锢五感的蒙堵物都解除掉了。 嘴里那团棉纱被拔出来之后，韩君这才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缓慢而费力地喘着气，眼睛好一会儿也没有睁开。 秦永年对此倒是不甚介意，他拉了张椅子在韩君身边坐了下来，然后静静地观察起了对方，他的目光带着一丝审视的意味一点点地扫过韩君高挺的鼻梁、饱满的唇瓣以及那双斜飞的眉宇。 “你和你父亲长得真像。”半晌之后，秦永年开口说道。 “你认识我父亲？”韩君缓缓抬起头，他垂着眼帘，冰冷的目光与紧抿的唇角让他看起来毫无往日的亲切与温和，或许是肌肉松弛剂的药性减弱的缘故，之前还无法出声的他已经能清楚地说话了。 秦永年笑了笑：“当然认识了。我和他可是好兄弟呢。” 说着话，秦永年特意抬起了自己的右手，在韩君面前晃了晃：“看见这只手没有？” 韩君斜睨了秦永年一眼，沉默不语。 “是我亲手捏碎了你父亲的喉骨，不然他还得在满身伤痛的情况下挣扎很久才能断气。” 尽管秦永年的言语里有着令人不悦的骄傲，可他紧盯着韩君的目光里却没有任何得意忘形，他随时小心注意着韩君的状况，狩猎气场充满戒备。 在听到关于父亲死亡真相的一刹那，韩君的瞳仁猛地一缩，那时候他还在破败的出租屋里等着父亲给自己带好吃的，可是来的只有一群陌生人，以及那句冷冰冰的话。 ——你的父亲因为狂化病发作，已被塔区荣誉处决，今后你将由塔区收养，跟我们走吧。 之后，韩君再见到父亲的时候，对方已经被烧成骨灰躺在了小小的一方石匣里。 尽管他与父亲之间的关系并不算特别好，对方严肃而寡言，自己甚至很少见过他的笑容，但是毕竟从自己记事以来，一直是对方在照顾自己，不仅给自己吃的穿的，还教自己如何控制哨兵能力，即便生活拮据也仍会花钱为自己购买向导素稳定屏障。 尽管，韩君偶尔也会因为父亲眼里那不经意间流露出的鄙夷与厌恶感到畏惧，可他终究习惯了父亲那冷硬的背影，以及总弥漫着一股血腥味的怀抱。 “他并不是死于荣誉处决，对吗？”韩君很快就明白了秦永年为什么要给自己说这句话，他感到自己的心在轻轻地颤抖，那是他过于悲伤时才会产生的心悸。 “呵呵，你说对了。我还真是好奇，你到底还忘了多少，关于你父亲，以及关于你自己的事情。魏辰那家伙到底封印了你多少记忆？”秦永年唇边的笑容一成不变，只是他的目光变得更深沉了一些，就像野兽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魏辰……”韩君呢喃着这两个字，他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神色陡然一变。 “秦永年，别绕圈子了！你老实说，你们为什么要这样陷害我！魏辰是不是落在了你们的手里？！”韩君声色俱厉地质问道，他的身体被束带固定在椅子上，所以他能做的也仅仅是将脖子往前伸了伸。 “我们？你的意思是我们是谁？”秦永年不慌不忙地问道，对于已成困兽的韩君，他看上去并不太过在意。 “自由之翼！你们是自由之翼的人！”韩君相信自己脑海里所回溯的画面，出现在754惨案现场的秦永年，对方绝对不是来帮助塔区哨兵的，而是来进行一场杀戮的。如果说当时自己的狂化是无意识无差别的攻击，那么对方的行为则是恶意的屠戮。 “哈哈哈哈哈哈！”秦永年突然爆发出了一阵大笑。 “你笑什么？！”固定住韩君那张椅子突然发出了一声闷响，他连人带椅竟朝秦永年移动了几分，连膝盖都顶到了对方的腿上。 秦永年古怪地看着韩君，突然，他的眉目之间涌出了一股狠戾之色，接着他起身一脚便踢在了韩君的胸膛，将对方连人带椅子一齐踢得仰面倒在了地上。 被束带紧紧固定在椅子上的韩君着实被摔得狠了，他脑袋一震，还没完全回过神来，脖子已经被秦永年用坚硬的鞋底踩住了。 “呃……”气管被踩紧，韩君呼吸都变得困难，更别提说出一个完整的字眼。 “韩君，你真的什么都忘了吗？”秦永年摇着头，一副颇为可惜的模样，“或许当初我们就不该同意让你和他匹配，到头来，你竟然真以为自己是他妈的什么首席哨兵，而不记得自己是自由之翼首席杀手之子的身份了！你是韩定的儿子，他洗白不了自己，你也别想！” 韩君面色涨得绯红，他睁大了眼，一副对秦永年的话难以置信的模样，汹涌的怒气也开始在他的眼底开始澎湃。 “当初叫你杀了魏辰，你就一直婆婆妈妈的，迟迟不肯动手！呵，最后还要老子出手帮忙！结果你却被魏辰搞到精神壁垒崩溃直接狂化，这些你难道真的忘了吗？！清醒点吧！魏辰要是真的爱你，他为什么会让你狂化，而不是乖乖地接受被你捅死的事实！” “放屁！你在放屁！”随着一声撕心裂肺的痛呼，韩君身上的束带应声而断，那件看守所特意从黑塔里借出来的约束衣也被他扯了个稀烂。 在黑塔里经历过五年强化治疗的韩君早已有了很强的抗药性，普通的肌肉松弛剂对他来说就像生理盐水一样，他为了能卸下看守所警卫们对自己的防备，忍下各种屈辱，为的就是现在这一刻，而那件看似牢固的约束衣，他早在黑塔里也已经扯破过不止一件了。 他们都以为自己还会像以前那样乖乖地听话驯服，可却不知道自己也有忍无可忍之时。 尽管被秦永年突如其来的话语扰乱了心神，可韩君并没有忘记战斗的本能。 他一个鲤鱼打挺从地上跳了起来，攥起拳头就直接逼向了秦永年。 按照两人之间的能力的差异，已经进入衰退期的秦永年本不该是壮年期的韩君的对手。 可是这一次和上次在黑塔里情形不同，韩君并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而他也变得越来越急躁，直到被秦永年狠狠一下揍在下巴上，往后趔趄了几步。 韩君啐出一口血水，一只毛发倒立，龇牙咧嘴的白虎立即出现在了脚边。 而秦永年在一击得手之后，也小心地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一只巨大而凶猛的棕熊。 “韩君，你是自由之翼培养的孩子，都是魏辰种在你精神海里那朵玫瑰在作祟，他不想让你想起一起，甚至想要彻底毁掉你这个自由之翼多年来辛苦栽培的英雄哨兵。”秦永年笑着说道，他已经顺手反锁了会客室那扇厚实的防弹门，确保外面的人不会听到里面的动静，更不能擅自闯入。 “快点想起这一切吧，神父正在等着你的回归。”秦永年用一种近似低吟的声音呢喃着，他微微眯起眼，眼底的笑意愈发灼人，如果韩君还是不能想起他们希望对方想起的东西，他就要按照之前和祁子明的约定，将韩君的存在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消。 韩君原本的第一反应就是要反驳秦永年这番无耻的话，对方明知道自己因为狂化症缺失了部分记忆，却故意编造这样的谎言来搅乱自己的心神，然而当他听到对方提到神父时，他的脑海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突然涌出，而他的精神壁垒也因此出现了动荡。 “唔……”剧烈的头痛熟悉而令人满怀不安，韩君一把抱住了自己的头，痛苦不已。 闪回的片段越来越清晰，缺失的记忆也一点点地被回溯安置到应有的地方。 魏辰的震惊，染血的长刀，还有仿佛失去一切感情的自己，那不仅仅是狂化的后果。 在秦永年的身后，又一个身影出现了，那是白衣的神父，那个对自己温柔而慈爱的男人。 正是对方引导自己从丧父的黑暗中走了出来，也正是对方将自己带向了为异能者寻求自由与尊严的道路。 “啊啊！”韩君大叫着猛地抬起了头，他精神壁垒里那朵玫瑰最终还是凋谢了，当最后一片花瓣落地成灰之时，不管是那场扑朔迷离的惨案，还是关于魏辰的一切，他都想起来了。 第89章 对峙 赵弘光让杜若陪自己又一次来到了关押韩君的看守所，之前他利用黑塔工作人员的身份做掩护，进入其中为韩君解开了被尹飞渊所封闭的精神链接通道，虽然看守所仍有屏蔽磁场存在，不过一旦已匹配的哨兵与向导之间打开了精神链接的通道，在一定距离之内，他们或多或少都能感知到对方如今的状况，甚至进行精神界面的交流。 在得知秦永年已经好几日没在塔区出现之后，赵弘光首先担心的便是韩君的安危。 他让身为S级哨兵的杜若打开了狩猎气场，以此提防任何可疑者靠近，自己也随即打开了精神链接试图确认韩君此刻的状况。 一阵混乱而凛冽的气息很快就顺着赵弘光的精神通道冲撞了过来，以至于在自己半成品“别墅”里休息的肥啾也随之猛地一颤，尾巴更是高高地翘了起来，它拍打着翅膀，一下子从鸟巢里冲了出来，在赵弘光的精神海里四处乱飞，而不知从何而起的一阵烈风，更是将那座洁白的风车吹得转动不已。 “怎么了？”杜若察觉到赵弘光的神色不太对劲，急忙问道。 赵弘光目光焦灼地看向了杜若，他捂着头，那股来自韩君的混乱气息如风刀霜剑，生生刮痛了他的精神海，这可不是什么好的信息。 “韩叔叔可能出事了。” “什么！难道有人对他？！”杜若惊怒交加地看向了不远处那座森然的建筑，他已经不敢去想是自由之翼、还是联合政府中那些对异能者充满偏见与仇视的人已经对韩君下了毒手。 “我试着呼唤他，可是他并不理我，他的精神链接通道没有关闭，所以我才能感觉到他目前的状态。”赵弘光痛苦而无奈地皱紧了眉，他的精神海因为韩君的原因也开始了难以自抑的波动，以至于肥啾因为受不了这样的波动也主动地飞了出来。 “那他现在到底什么状况？！” “他的精神海一片混乱，我想他可能受到什么刺激。但是我不确定这刺激是来自肉体还是精神。我怀疑看守所里有人对他进行了不人道的拷问，又或者是……”即便身为拥有着强大精神力的向导，可是赵弘光也无法如先知一般对一切都了如指掌，他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来推测韩君可能的遭遇。 “是秦永年。”杜若压低了声音，然后飞快地关闭了自己的狩猎气场，因为就在刚才那一刹，他已经感到有一股熟悉而强大的哨兵素进入了自己的狩猎范围，而他又怎么可能不熟悉那个人的气息。 “他在这附近？”赵弘光紧张地问道，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一幕，而他也正因担心秦永年对韩君下毒手，才特意拉着杜若过来确认韩君的安全。 杜若吞了口唾沫，缓缓点了点头，他知道自己的回答事关紧要。 “是的，就那么一刹，我感觉到了他的哨兵素就出现在了这附近。不过他应该也感觉到了我的狩猎气场。” “呃！”突然，赵弘光发出了一声惨哼，他感到韩君的精神海如同遭遇了海啸了一般，那股真切的痛苦原原本本都传递给了自己。他一把抓住杜若，勉强稳住自己的身体之后，咬牙说道：“韩叔叔他的精神海很不对劲”！他不肯回应我，我猜他可能有些控制不了自己了，我得给他进行精神疏导，你必须帮我进去！” “这样的话，我们的行踪会不会被秦永年发现？”杜若有些担心，他可是知道自己师父的厉害的。 “别无选择了！再不给叔叔进行疏导，他可能会狂化！到时候，他就真的死定了！”赵弘光几乎是绝望地看向了杜若，在韩君的声誉一落千丈的今天，塔区再也不会像以前那样为了维护对方所谓“英雄”的身份而坚持让一个狂化哨兵活下去了，如今，已经成为塔区污点的韩君，想他死的，又何止是蜥蜴会那帮人。 “好吧，好吧！谁叫你们一个是我的第一顺位向导，一个又是我喜欢的人呢……你们倒是有情人终成眷属，可怜的我，还不是没人爱。” 杜若叹了口气，他拢了下自己那头不羁的长发，深吸了一口气之后，猛地跳上了旁边的一棵树，他需要观察一下看守所的守备情况，里面虽说都是普通人充当警卫，不过现在发达的装备足以让他们拥有媲美异能者的能力。 然而杜若不看不知道，他一看才发现事情好像不是那么简单。 先是看守所监舍门口跑出了一群警卫，他们开始大喊大叫似乎在寻找支援。 S级的哨兵，视力如同鹰隼，尽管杜若所处的位置距离韩君所在还有很远一段距离，可是他在将自己的视觉锐化到极度之后，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神情冷漠的韩君抓着一名官员模样的男人走了出来。 “韩叔叔这是想越狱吗？！他还抓了名人质在威胁那些警卫放他离开。”杜若震惊地低头看向了赵弘光。 “他还抓了人质？”赵弘光也一下怔愣住了，他原以为韩君的精神海在出现大幅度波动之后很有可能会再次陷入狂化，但是韩君既然知道抓人质作威胁，那么就说明对方依旧保持着一定的理智，可为什么韩君不愿和自己进行精神交流呢？ 难道对方是觉得自己不值得信任了吗？还是说……有些事他不想将自己牵扯得太深。 一想到韩君曾经对自己的各种苦劝，赵弘光的心头就不禁泛起一阵酸涩，他从来都知道韩君不愿自己涉险，更不愿连累自己，那个温柔而孤独的男人总是想要一个人去面对这世间所给他的磨难。 “带我进去！”赵弘光逐渐收敛起了源自内心的悲伤与酸楚，这可不是他暗自伤感的时候，他要去救韩君，以自己的方式，以爱所给予他的勇气。 “副所长，您还是赶紧叫塔区派人来！我们不是这疯子的对手！” 一名警长焦急地对赶到现场的副所长请求道。 在秦永年离开之后，所长带他们进入会客室准备收拾残局，在那之前秦永年告知过他们韩君因为情绪失控挣脱了束具，不过自己已经制服了韩君，并让他冷静了下来。 诚如秦永年所言，挣脱了束具的韩君只是静静地跪坐在地上，直到警卫上前替他戴上手铐时，那张带着血痕的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至少从表面看起来，韩君像是真的冷静下来了。就在警卫们打算将韩君带回监室之时，所长在扫视了一眼被弄得乱糟糟的贵宾会客室后，又看了眼一直面无表情的韩君，然后让警卫们“教训”对方一番，作为对方居然敢违反管束条令的惩罚。 要是在平时，这实在是对犯人最为平常不过的“感化教育”手段，再加上韩君从入狱之始就表现得十分驯服，所以在场的众人都没有想到已经再次被约束起来、且犯错在先的韩君会反抗。 一开始，韩君的确也没有反抗，他甚至连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么沉默地被警卫们用警棍电击到倒地抽搐而已。但只是在刹那之间，韩君恹恹闭着的双眼突然睁开了，他的情绪也从那个时候开始发生了剧烈的变化，最后，他双手猛地一分，扯断了手上的电磁金属铐，接着躲过警棍开始攻击还没有回过神的警卫们。 装备再过精良，普通人也不可能是顶级哨兵的对手，韩君轻而易举地就把屋里的警卫都打趴下来了，警长见势不对赶紧逃了出来，却忘记早已吓傻的所长还被堵在房间。 “这种事情怎么能传出去？！” 副所长狠狠地叱骂了警长一句，这里可是联合政府斥重金修建的专门用于关押异能者的看守所，结果刚启用不久就发生重要犯人逃狱的事件，到时候大家都脱不了干系。他将看守所里所有的守备力量都召集了过来，想要将韩君再次抓捕，不过如今韩君抓住所长作为人质，倒是令他有点为难。 “韩君，你赶紧放开所长，有话好好说！我保证只要你放了所长，我们就当这事没有发生过，好不好？”副所长躲在防爆盾牌后，冲韩君大声喊着。 韩君的狩猎气场已经全部打开了，他好像没听到副所长说什么似的，忽然将头歪向了一边，那正是杜若藏身的大树所在。 “他看到我了。”杜若已经进入了韩君的狩猎气场之内，那股强大的威慑力让他无由变得紧张，甚至连他蛰伏在精神海中的雪豹也开始有些焦躁不安。 等到杜若这么说，赵弘光的心里又是咯噔一下，他不再犹豫，抬手将肥啾放了出去。 “肥啾，去韩君身边！” “啾！”得到主人指令的肥啾立即朝着自己熟悉的哨兵素飞了过去，在这凛冽的哨兵气场之内，它并没有感到不适，在韩君与赵弘光完全匹配之后，这里也早已成为了它的战场。 杜若见状，随即跳下树将赵弘光一把抱起：“我们也过去吧。” 赵弘光虽然很不适应被韩君之外的哨兵抱起，不过很快他就再次因为担忧韩君而忘记了这份尴尬，他甚至主动揽住了杜若的脖子，以免从半途跌落。 “妈的，韩君不会因为你和我之间太过亲热想宰了我吧。”杜若抱怨着嘟囔了一句，可下一刻他就抱着赵弘光一跃而起。在飞奔了一段距离之后，杜若三两下就跳上了看守所的高墙。 “让我离开这里。”韩君在所长的耳边低声说道，他瞥了眼朝自己飞过来的肥啾，对方身上所沾染的向导素有着目前唯一能够让他的精神海获得平静的气息，但是，他此刻并不需要安抚。 “韩君……你别做傻事，乖乖留在看守所，塔区那边总会想办法救你的！”看守所长的腿都要软了，他不得不哄骗韩君放弃逃离的企图。 “我不想再伤人，所以我才给你们这个选择。”韩君轻叹了一声，肥啾落在了他的肩头，和往常一样开始用自己毛茸茸的脑袋蹭着他的脖子，他知道赵弘光就在附近，而他已经不能再随对方回去了。 “韩叔叔！”赵弘光还没被杜若放下来，就大声喊起了韩君。 刚刚落地的杜若赶紧松开了手，看到朝他们围过来的警卫，立即抬起双手解释道：“别紧张，我们是塔区的人，特意过来帮忙的。” “你们不是黑塔的工作人员吗？！”副所长认出了杜若和赵弘光。 “也没差吧。”杜若这时候可没有心情向副所长解释什么，他焦虑地看着韩君，对方意识清醒，并不像是被人控制了。 “赶紧想想办法控制住韩君吧，他已经打伤我们不少人了，现在所长还在他手上……” 副所长对杜若央求道。 面对这些对S0级哨兵的力量一无所知的普通人，杜若禁不住苦笑了一声：“能够控制韩君的人还没有出生吧。现在只能看小光能不能说服他了。” “韩叔叔，你怎么了？为什么不回应我？为什么突然想要离开看守所？”赵弘光小心地靠近韩君，这种谨慎出于他的本能，即便他在自己匹配哨兵的气场之内，可是那股太过陌生的危险气息还是令他不自觉地生出了防备。 韩君颇为无奈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他一手掐着所长的脖子，一手抓住了站在自己肩头随时可能进入自己精神海的肥啾：“小光，我说过，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从今天起，我不能再做你的匹配哨兵了。” “没关系，你不想做的话，我会和你断开链接，只是不是现在。叔叔，虽然我也认为你不应该待在这个地方，但是你绝对不应该以这样的方式离开。放开所长好吗？”赵弘光表现得出乎异常的冷静，尽管他完全没有料想到韩君会忽然在这里提出要放弃自己。 “韩叔叔，我和小光之间不是你想的那样！” 杜若以为韩君是因为自己抱着赵弘光出场而误会了什么，他急忙摇起双手，想要解释，甚至还想趁机让对方考虑一下打破常规和自己在一起。 “哈哈哈哈，小光，你为什么总是那么幼稚？”韩君笑了起来，突然，他的眼底一沉，将所长一把推向了赵弘光，这个时候，一直紧盯着韩君的警卫们几乎是同时冲了上来，他们说什么也不会放这个危险的前任首席哨兵轻易离开。 只可惜，普通人在异能者面前永远不够看。 “妈的，大条了。”杜若本来是不想出手的，因为他一出手就意味着要与韩君为敌，但是在又一个满身是血的警卫被扔到自己脚下时，他默默地攥紧了拳头，作为在塔区宣誓效忠的哨兵，首先，他要做的是保护好在场的向导；其次，则是要保护好在场的普通人。 与韩君已经达成完全匹配的赵弘光很难有效地攻击对方，因为攻击韩君就意味着攻击他自己，所以杜若明白，要制服韩君或是控制场面只能自己出手了。 第90章 越狱 哨兵与哨兵之间的战斗，武器从来都不是最重要的东西，因为他们自己就如同人形兵器。 杜若在韩君转过身时对他发起了攻击，如果换了平时，杜若可不屑用偷袭的手段，可谁叫他要对付的不是普通敌人，而是圣内伦萨的传奇首席哨兵韩君呢。 杜若的精神体雪豹吼叫着冲韩君扑了过来，他试图在最短的时间内直接对韩君相对脆弱的精神海发起攻击，这也是控制住韩君的最好办法。 被几名警卫缠住的韩君头也没回地冷冷笑了笑，在他的狩猎气场里，还轮不到其他哨兵恣意妄为，他甚至不用回头，就能清楚地感知到杜若那只高速奔向自己的精神体，他不会给对方撕裂自己精神屏障的机会。 “吼！”白虎在雪豹就要触碰到韩君身体的那一刹猛地跳了出来，它早就接收到了主人下达的信息，进入了狩猎状态。 两只黑白相间的大猫顿时扑咬在了一起，缺少匹配向导的杜若很快就感到了精神海剧烈的抽痛，上次游离症之后，他的精神屏障并没有恢复到之前最好的状态。 “唔……”即便杜若早已知道韩君很难对付，但是当他的精神体被那只白虎一爪子拍在脑袋上时，还是让他真切地感到了S0级哨兵与S3级哨兵之间的力量差异，精神体所遭受的重击原封不动地传回了他自己的身上，让他几乎不能站立。 “所长，你没事吧！” 副所长带人赶紧从赵弘光身上将差点被韩君掐得半死的所长扶到了一旁。 所长摇着头剧烈地咳嗽了几声，他看到几乎是势如破竹的韩君，愤怒而紧张地指着对方喊了起来：“赶紧抓住韩君！不能让他跑了！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杀伤性武器！还有，马上给我联系总督，就说我有紧急情况要报告！” 在看到现场一片狼藉之后，看守所长已经改变了最初的想法，如果让韩君逃走，那么所引发的后果将远比对方被打死在看守所中更为严重，他相信段志安总督也会同意自己的决定。 赵弘光再一次痛苦地看向了韩君，对方明显失控了，不仅重伤了多名警卫，而且还让精神体对杜若进行了攻击。 “怎么会这样……”赵弘光神色怆然，当他看到属于韩君的精神体白虎一跃而起就要咬住雪豹的脖子时，他在瞬间的踟蹰之后，立即毫不犹豫地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 “不要！”赵弘光发出了一声大喊，他的精神触须在雪豹被咬住脖子的前一刻，将对方猛地拖到了自己身旁。 还没反应过来的雪豹挣扎着又站了起来，它被白虎扑咬得伤痕累累，脸上甚至也被挠出了一道血痕。赵弘光赶紧去看杜若的情况，对方正喘着粗气，抬起手腕擦拭着鼻血，在他精神体遭到攻击的同时，他也遭到了韩君毫不留情的拳脚攻击。 “你的实战经验太少了。”韩君笑了笑，没有再继续出手。 “韩君，你为什么会忽然这样？有什么，难道我和小光不能帮到你吗？！你一个人难道还想对抗塔区不成？！”挨打就会痛，流血就会毁容，向来对自己的外貌甚是骄傲的杜若被韩君着实惹怒了，他擦着鼻血，看向对方的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 “叔叔，求求你冷静下来，有什么难道不能和我说吗？”赵弘光走向了韩君，他仍固执地认为韩君肯定是精神海受到过大刺激才会做出这么出格的事情，只要自己帮对方进行精神疏导，那么韩君一定会恢复以前温柔善良的模样。 韩君一边留意着试图偷偷靠近自己并发起突袭的警卫们，一边苦笑着回答赵弘光道：“小光，我现在很冷静。有些事情，我必须去做，任何人都不能阻拦我，包括你们在内。” “到底是什么事？！” “总有一天你会知道的。”韩君终究还是无法亲口告诉赵弘光自己是自由之翼卧底的事实。 “妈的，我本来是想救你的！可我觉得你现在这个样子最好还是待在牢房里比较好！”韩君执意隐瞒真相的态度点燃了杜若本就愤怒的情绪，他啐出一口血水，攥紧拳头又朝韩君冲了过去，而他的精神体也再次配合主人向韩君发起了攻击。 “救我？我可不需要你来救。”韩君想起了一切，也想起了到底是谁下令对自己身份暴露的父亲执行了死刑，那个人正是当年的塔区首席哨兵以及塔区“清道夫”的领导者杜望，而面前的杜若正是这个仇人的儿子。 五感提高到极致之后，杜若的一举一动在韩君的眼里俨然变成了一场慢动作回放，他抓住杜若的手腕狠狠一拧，对方的腕骨顿时应声而断。 面对敌人的时候，韩君的本能只剩战斗，而战士是不需要仁慈之心的。 “啊！”杜若发出了一声惨叫，他突然起脚踢向地面，扬起院子里的沙石阻碍住韩君的视线，趁对方短暂看不清的时候，他急忙捂着断腕脱身后退。 但是就在沙石落下的那一刻，杜若惊恐地发现韩君已经再次贴近了他。 “你的父亲真幸运，能够看到儿子长这么大。”韩君一把掐住杜若的脖子，将他顶到了墙上，一想到当年父亲的死给自己带来的巨大痛苦，韩君那颗早已死寂的心也开始因为仇恨的火焰变得灼痛。 难以呼吸的杜若想要掰开韩君扼住自己咽喉的手，可他却发现那只手宛如钢铁浇筑，纹丝不动，他张着嘴喑哑地嘶喘着，眼珠开始渐渐充血，而他更是不知为什么韩君在提到自己父亲时，眼底会有那么深的恨意。 与此同时，获准使用杀伤性武器的警卫们总算找到了机会向韩君开枪，对方刚才和杜若在打斗的时候，他们根本看不清两人的身影，所以才不敢贸然开枪。但是枪这种武器对于已经化身为人形兵器的韩君来说毫无用处，子弹的轨迹在他的眼里如同慢镜头，他甚至不用眼睛去看，只靠敏锐到可以捕捉一切声援的耳朵就躲开了。 只是被他牢牢固定住的杜若就没那么幸运了，总有些笨手笨脚的警卫一开始就没能瞄准，他的小腿被流弹击穿，鲜血顿时涌流了出来。 “呃……”杜若从未尝过子弹的滋味，那灼热的痛感让他顿时有些失神，而他的精神体在受到主体的影响之后，一下子就被白虎摁在了爪子下。 “说起来，正是你这小子杀了徐岸，新仇旧恨，干脆一起算好了。” 韩君瞥了眼杜若腿上的伤口，一脚狠狠地踹了过去。 而看到韩君居然轻松地躲过了所有子弹之后，警卫们竟吓得不敢再轻易采取下一步行动，而与韩君达成了完全匹配的赵弘光却无法对眼前的一切坐视不理，他感受到了对方那毫不掩饰的杀意，这样下去，对方真的会杀了杜若的。 “住手！”赵弘光怒吼着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凝聚成一股，径直缠裹住了韩君的精神体。 作为韩君精神体投影的白虎并不明白赵弘光与自己的主人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它下意识地没有去反抗这股熟悉的精神触须的缠绕，甚至以为对方只不过是想为自己进行精神疏导罢了。 不知是不是赵弘光的声音，还是对方的精神触须控制住白虎之后总算让韩君冷静了下来，他缓缓松开了掐住杜若脖子的手，转头看向了赵弘光。 “呃……”站立不稳的杜若立即顺着墙滑倒在地，他费力地喘着气，满是血丝的眼里泛起了点点水光。 “你果然还是怪我执行任务杀了你的属下……呵………”杀掉徐岸这件事，其实让杜若的内心也背负了巨大的精神压力，否则他也不会因此而产生游离症状了。 赵弘光快步上前，赶紧蹲下去查看杜若的伤口，对方的伤势比自己想得还要严重，韩君这一次是真的下了狠手。 “叔叔，你太过分了！”尽管以往赵弘光一直对韩君充满了敬佩与爱慕之情，可现在，他也实在难以无视对方那仿佛失去理智的残暴行径。 “是不是秦永年对你说了什么？！”赵弘光想到了之前自己所担心的事情，而韩君的变化更是令他心头不安。 韩君张了张嘴，最后他只是垂下眼，低声说道：“小光，下一次我回来，就是我们断开匹配的时候。还有……忘掉我吧，我不可能再给你任何幸福了。” “下一次？”赵弘光愣了一下，他不太明白韩君口中的下一次是指的什么。 “他，他要走！”倒是躺在地上的杜若很快反应了过来，他挣扎着想要站起身阻止韩君，可是受伤的腿让他疼痛难忍。 “听着，总督下令了！他命令我们就地处决韩君！”突然，所长拿着电话大喊大叫地跑了过来，他的眼里闪烁着兴奋的光芒，甚至可以说，他对总督这个英明的决定感到非常高兴。 韩君看了眼仍处于混乱中的赵弘光，这样的情况下，他没法和对方断开匹配。 “现在还不是我死的时候，不过如果你们想死的话，我倒是不介意成全你们。”韩君俯身拿起了一把落在自己脚边的金属警棍，虽然那只是警卫们用于威慑的普通装备，可是拿在他的手里却成为了致命武器。 赵弘光无法对韩君发起攻击，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将在场的警卫都打趴下之后，然后攀上了看守所的高墙。 这个高度对于韩君而言，不过是小菜一碟。 “叔叔……”赵弘光追到了墙下，他仰望着已经站在墙上的韩君，不再试图将对方留下。 韩君淡淡地看了眼赵弘光，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冲对方笑了一下，然后决然地转过身，一跃而去。 看着韩君远去的背影，仍瘫坐在地上的杜若终于流下了委屈而伤痛的泪水，他咬着牙擦了擦泪水，恨恨地说道：“我再也不会喜欢这个韩君家伙了，赵弘光！他就是个混蛋！” “他一定有什么苦衷。我会找出真相的。”赵弘光走回杜若的身旁，向他伸出了手。 在韩君离开的那一刻，他已经让肥啾悄悄跟了上去，只要韩君还是他的匹配哨兵，那么肥啾永远能追踪到对方身上那股迷人的哨兵素，而赵弘光也相信，短时间内，韩君不可能会离开圣内伦萨塔区，那样的话，肥啾也就不可能会跟丢对方。这也是韩君主动关闭掉精神链接通道之后，赵弘光唯一能再与对方获得联系的方式。 二十四小时之内，韩君从看守所越狱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圣内伦萨塔区，原本因为他主动捐出所有的财产作为受害者的抚恤金一事为他赢回了不少口碑，可是随着韩君突然越狱的事件发生，一时间，关于他的阴谋论四起，而这些阴谋论中甚至牵扯出了魏辰，以及徐岸这些早就模糊在754惨案中的人。 “据可靠消息报道，韩君很可能是当年754血案的真正缔造者，至于他为什么要这么做，目前官方并没有给出相关的调查结论，不过我们有理由相信，如同最近屡屡发生的哨兵狂化事件的背后有自由之翼的影子之外，韩君所作所为的背后或许也与自由之翼有所牵连。这位昔日荣耀的首席哨兵，终于还是难抵内心的贪欲而堕落……” 电视里，主持人正和嘉宾就韩君越狱事件款款而谈，不过嘈杂的小酒馆里并没有多少人对这则新闻有兴趣，客人们的兴趣都在酒和女人的身体上，当然没有足够多的女人的情况下，男人的身体也成为了一种谈资。 一名看上去年纪已经不小的侍应生一手拿着钥匙，一手举着托盘从人群中走过，他咧嘴冲熟客们不时笑笑，然后径直打开了一扇紧锁的木门进入了地下酒窖，没有人怀疑他只是根据老板的吩咐去拿点酒上来，毕竟今晚酒馆的生意可不错。这个不修边幅的侍应生在进入酒窖之后，又推开了一扇暗门，暗门的那一头，有橘黄色的光，是传统的蜡烛所带来的温暖。 “神父，您的水。”侍应生笑着将一个水杯放到了点着蜡烛的桌上，桌边并排坐着两个男人，都是酒馆今晚的贵客。 “谢谢。”祁子明礼貌地冲侍应生笑了笑，接过了水杯浅浅地抿了一口。 “这是您要的龙舌兰。” 接着，侍应生将托盘上的一壶酒拿了下来，他小心翼翼看了眼坐在祁子明身边的人，对方的神色看上去过于冷酷。 酒壶刚一放到桌面，就被那个神色冷酷的男人拿了过去，虽然他身上散发着一股来者不善的气息，可他还是习惯性地对侍应生说了声“谢谢”。 “韩君，少喝点酒。”祁子明看到韩君直接丢开酒壶的盖子就开始往嗓子里灌酒，忍不住出声叮嘱了一句。 韩君放下酒壶，深吸了一口气，过于烈的酒让他干涸的嗓子并没有得到任何缓解。 “我已经回来了，什么时候让我见见魏辰，他在你那里，对吧？”在侍应生离开并关上了暗门之后，韩君低沉地问道。 祁子明掰了一块黑面包放在韩君面前，并没有直接回答对方的问题，而是轻言细语地吩咐道：“先吃点东西，你总不能光喝酒，这样对胃不好。” 第91章 黑暗入侵 韩君沉默地将黑面包三下五除二揉成一团塞进了嘴里，嚼了几下之后用力吞了下去，粗糙的小麦制品刮擦着韩君的喉咙，让他说话也有些费力。 “东西我吃了，神父。”韩君又喝了口酒，看着祁子明的目光愈发冰冷。 祁子明轻笑了一声，他放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那只看起来温和无害的白海豚，天生一副笑脸的白海豚很快游到了韩君的身旁，它用自己的喙轻轻地触碰起对方的肩膀，然后发出了一种只有异能者才能听到的低鸣声。 “你看，它很想念你。可你想念的却是魏辰。”祁子明依旧温柔地看着韩君，他非常仔细而缓慢地用目光一点点地描摹韩君的五官，这张英俊又稍显冷酷的脸，让他的心中生出了些许缱绻与怀念。 “我以为你是听从了秦永年的劝说才乖乖回到我们身边，可现在看来，你似乎并没有反省那些你犯下的过错。既然选择了自由之翼，那么塔区就只会视我们为敌人，难道你父亲的死还不足以给你教训吗？”祁子明叹了口气，这一次，他的眼神在温柔之外，多了几分失望。 “呵。”韩君不屑地冷笑了一声，他态度桀骜地挑了下眉，说道，“我要怎么反省？这些年来我一直被关在黑塔里，每天像活死人一样浑浑噩噩，脑子一片混乱，连记忆都支离破碎。我做的最大的错事就是没能在黑塔里结束自己的性命，否则也不会被你们逼迫到现在这个地步！我现在总算知道为什么我在黑塔期间秦永年一直针对我了，看样子，如果他察觉我有任何要泄露组织秘密的迹象，就会毫不犹豫地杀了我。就像当年他杀掉我父亲那样。” 祁子明的目光沉了沉，他只是没想到秦永年会将当年杀死韩定的事情告诉韩君，毕竟在那之前，他们一直都告知韩君是沦为联合政府走狗的塔区下令处死了曾担任过自由之翼首席杀手的韩定。 “秦永年当初的身份和你一样，他是塔区的首席哨兵，面对塔区的命令，他不能不执行，这一点，你应该很清楚。这也是我们为什么这些年来辛辛苦苦培养你和其他自由之翼战士的原因，只有让我们的人获得塔区的最高权力，才会避免这种异能者互相残杀的惨剧继续发生！”祁子明有些懊恼地皱紧了眉，他猜想秦永年或许是为了刺激韩君才特意告知他真相，甚至对方有可能是想借此最终确定韩君的态度，再决定是否动手杀了他。 “我当然理解他所做的一切。否则，我也不会回到这里来了。”韩君轻轻点了点头，他虽然无法完全放下父亲的死，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并非定要固执地去追究一切。 “孩子，你能回来，我很高兴。不过我不确定你的心是否真的回来了。说实话吧，你是不是还是爱着魏辰？向导对于哨兵来说，向来都是既甜蜜又危险的存在，尤其是那些与你志向相悖的向导。要是当初你能干净利落地杀了魏辰，不给他搅乱你精神海的机会，那么后面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你就不用被关在黑塔里承受整整五年的折磨，而组织也不用因为与塔区两败俱伤而蛰伏这些年。”祁子明伸出手，轻轻地抚摸起在空气中游弋的白海豚，对方发出的声波形成了一个保护罩，将这个逼仄阴暗的地下室与外面的世界彻底隔绝开了。 “神父，你应该知道我已经无处可去，至于我是否还爱魏辰，也已毫无意义。”韩君苦笑着垂下了眼，就像他无法忘记魏辰那样，他也无法忘记为自己重建精神壁垒的赵弘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与魏辰之间的匹配已经完全断开，只是那段付出过的真情却不会就此烟消云散。 祁子明从韩君的言语中听出了对方的态度，他站起身，整理一下自己的法衣，忽然伸出手释放出了属于自己的黑色精神触须，任由它如藤蔓一般穿过厚实的墙体，不知去往何处。 “感情最终会成为我们人生中的负累与枷锁，韩君，你并没有好好遵守我的教导。魏辰的确在我手里，你如果想要见他，就必须听我的话，我不会允许你违抗我第二次。”祁子明的神色愈发严肃，“你在塔区的身份既然已无法再维持下去，这之后你就以自由之翼战士的身份出现在人前吧。” 祁子明的话音刚落，他的精神触须就被收了回来，与此同时一根黑色的触须上还黏附了一根量子化的白色羽毛。 “你的新向导能力看来不输魏辰，他的精神体居然能在我的全面攻击下顺利逃走。”祁子明拿起那片量子化的白色羽毛仔细地看了看，刚才他就通过白海豚的声波网察觉到了有外来精神体的接近，“对了，我差点忘记你和他之间的匹配状态了，难怪他的精神体会追踪到这里。看样子，我得帮你暂时将精神壁垒封闭起来，以免他利用精神链接通道刺探消息。” “我已经关闭精神链接通道了……”韩君急忙解释道，他没想到赵弘光会那么执着地派出精神体追踪自己，这是一件非常危险的事情，一旦异能者的精神体被捕获甚至被伤害，那么主体也会遭受对应的伤害，对于将自己的状态都投影在精神体上的异能者而言，这种作用于精神体的伤害有可能会让他们永远地丧失意识。 “又忘记魏辰那件事给你的教训了吗？当时为了不让你在杀了他之后陷入狂化，我特地为你封闭了精神壁垒，可是他还是拼着一口气，强制打开你的精神链接通道种了一朵玫瑰在你的精神壁垒里，要不是那朵该死的玫瑰，你根本就不会狂化，更不会失忆。”祁子明强硬地打断了韩君，接着开始将自己的精神触须伸入了他的精神海中。 “呃……”在被那些黑色的精神触须侵入的一刹那，韩君就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能力，即便他是S0级的哨兵，他也无法抵抗黑暗向导的精神入侵。 那些黑色的精神触须融合成一体，如同在暗夜奔腾的大海，它们穿过韩君精神海中那片险峻的山川密林，最后来到了那座黑色巨塔之下，表面泛着一层微光的黑色巨塔被赵弘光银白色的精神触须缠绕着，昂然屹立，但是顷刻间，那些比夜还黑的精神触须如同倒卷的洪流一般狂涌而上，将面前这座孤寂的黑塔吞噬其中。 已匹配的哨兵对外来精神触须的排他性在黑暗哨兵面前变得苍白无力，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对方毁掉了自己的精神屏障，任由那些黑色触须在自己精神海中肆虐，直到最后破损的屏障又被对方所修复。 “好了。这样一来，他就不可能再轻易追踪到你了，更别想再通过精神链接来探知你的想法。”祁子明拍了拍韩君的肩，微笑着说道。 短时间内遭遇了精神屏障被打破又被修复的过程，对于刚恢复不久的韩君而言无疑产生了巨大的身体负担，他喘息粗重，额头冷汗直流，还一会儿也未能平复下来。 “不过他的精神体既然已经追踪到这里，那就说明这里对你来说已经不安全了。跟我走吧，先回教堂去。”祁子明拿起桌上的杯子，喝光了里面的水。 韩君这时候才勉强恢复了精神，他抬头看了眼祁子明，这个看上去温文儒雅的神父倒是和以前一样，不管是当年试图控制自己杀掉魏辰，还是像今天这样为了避免自己被匹配向导追踪而不惜强行破坏自己的精神屏障，对方行事手段向来都是如此简单粗暴。 精神壁垒被祁子明强行封闭的感觉让韩君说不出的难受，他又想到了五年前的那一天，在组织告知他要在这次的行动中除掉对他已经产生怀疑的魏辰之后，他的精神壁垒也是被这样封闭了起来，然而他对魏辰的爱却终究冲破了这层封印，令他难以在最后关头对魏辰下手，最后更给了魏辰对自己反戈一击的机会。 韩君越狱之后，杜若被送往了医院，而赵弘光则被认定为帮助韩君越狱的嫌疑人带回塔区送入了禁闭室。 在向导学院读书的时候，赵弘光经常和同学听说哪些哨兵因为轻微游离症又被送到禁闭室去冷静了，他们甚至开玩笑塔区的禁闭室就是哨兵们的第二个家，结果没想到，有朝一日他也会被送到这种地方来，而且还是以一种不光彩的身份。 “我和杜若的确打算去看望韩君，但是我并没有想过要帮助他越狱，这已经是超出了我的能力范围。”赵弘光坐在椅子上，有些心不在焉地回答着顾佳的问话。 “小光，你是不是还有别的什么瞒着我们？韩君为什么会越狱，你难道一点都不知情吗？别担心，如果真的是韩君有什么问题，我一定会向执委会解释清楚，不让你被牵连进来。”顾佳耐心地问道，作为一名女性，更作为一名前辈，她对塔区里的年轻向导们充满了关爱，而对于可能成为首席向导的赵弘光，她更是关心备至。 赵弘光苦涩地笑了笑，他看着眼前这位像母亲一样温柔的女性向导，有些自暴自弃地说道：“我倒是真的希望我能知道韩君为什么要越狱，可实际上，他并没有告知我一切。他似乎有什么秘密瞒着我，哪怕我和他之间已经是灵魂伴侣。” “你之前说韩君关闭了你们之间的链接通道，那你有试过用精神体去寻找他吗？”顾佳想了想，还是问出了这个问题，说实话，要利用匹配向导找出匹配哨兵，并不是难事，就算韩君关闭掉了精神链接的通道，但是精神体之间的联系仍能发挥作用，不过对于赵弘光而言，这或许算是一种对伴侣的背叛。 赵弘光只沉默了几秒，他摊开手，召唤出肥啾，然后温柔地摸了摸对方缺少了一根尾羽的屁股。 “在他离开的时候，我就想过用精神体去追踪他。不过……好像有什么很厉害的向导在他身边，我的精神体也差点受伤。那之后，我就完全无法感知到韩君的存在了，连我的精神体也不能。”赵弘光如实地告诉了顾佳自己的遭遇，他没有必要隐瞒这些危险的信息。 “顾主席，黑塔那边来消息了，之前植入韩君身上的追踪器在C5区的垃圾桶里被发现！看样子他一早就把东西取了出来。”一名工作人员匆匆地闯了进来，将一个不好的消息告诉了顾佳。 “确定是韩君的追踪器吗？”顾佳开始愈发不能揣测到韩君的意图了，对方明明不是一个怕死的人，为什么会在这种情况下忽然越狱，况且塔区也不能坐视他被联合政府判处死刑。 工作人员看了面露担忧的赵弘光一眼，回答道：“确定，上面的血迹也做过分析了，是韩君本人的。” “看样子，他是铁了心地要和塔区断绝关系。”顾佳感到头痛，和其他人一样，她也一点也不明白为什么韩君偏偏选择在这个时候出逃，对方能在黑塔里规规矩矩地待五年，却不能在看守所待过一周。 赵弘光此时还不确定顾佳是否知晓魏辰可能没死的消息，除此之外，他也想不出韩君为什么会不顾一切地离开，而阻止自己追踪韩君的神秘的力量又是来自何人，莫非是魏辰…… 尽管韩君的行为让赵弘光感到伤心难过，可是他最终还是没主动透露出魏辰可能没死的消息。 那件事的背后阴云密布，赵弘光唯恐自己的多言给韩君招来更多不必要的揣测与怀疑。 “对了，我去探望韩君的路上，杜若说他的狩猎气场感知到了某位哨兵的存在，我想……你们或许也可以问问他。”是时候把秦永年这个不安定因素抛出来了，赵弘光既然选择相信韩君，那么他也相信对方对秦永年的质疑，这也是他作为韩君的匹配向导能再为对方做的一点事。 第92章 深渊 “看样子韩君对你手下留情了。” 面对儿子的抱怨，坐在病床边的杜望淡淡地说了一句，在他听到杜若受伤的消息后立即匆匆赶来了医院。作为一名父亲，他当然关心自己的儿子，不过作为塔区目前最有资历的向导之一，他更在意的却是韩君的情况。 “呵，是吗？那我真得感谢他没有毁掉我这张帅气的脸。” 杜若自嘲地冷笑地一声，他至今不能接受韩君居然狠心把自己揍成猪头的事实。想到韩君曾对自己恶言相加时说的那些话，杜若又陷入了疑惑之中。他看了眼异常冷静的父亲，忍不住问道：“你是不是和韩君有什么仇？他把我掐得半死的时候对我说了什么‘你的父亲真幸运，能够看到儿子长这么大’。他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杜望随手拿起了一根香蕉，他缓缓地剥着香蕉皮，沧桑的眼里仿佛有所触动。 “有些东西不是你该知道的。下次再遇到韩君，你还是跑吧。现在的你，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跑？！你这是在看不起你儿子吗？！我好歹也是S级的哨兵！唔！”杜若还想说什么，嘴里已经被杜望蛮横地塞了根香蕉。他不甘心地一边嚼着香蕉，一边瞪着杜望走到门口的身影。 杜望停下了脚步，转身又看了眼杜若：“杜若，你要知道这个世上没有父亲不疼爱自己的孩子。爸爸不想你出事，所以这段时间你要乖乖听话，好好养伤，至于韩君的事，你就暂时别去想了。塔区会派人解决的。” 走出病房大门的时候，杜望正好看见迎面走来的秦永年，对方的手里拎了一口袋苹果。 “你怎么来了？代理执行官的工作不够忙吗？”杜望对老友打趣道。 秦永年唇角一勾，笑得倒是颇为坦然：“再忙也不能忘记来看看我的小徒弟啊。” “韩君的事你打算怎么处理呢？”杜望淡淡一笑，并没有顺着秦永年聊到自己的儿子，而是将话题转到了目前联合政府也塔区的焦点人物韩君身上。 “能怎么处理，还不是尽量先把他抓回来再说。我已经让凌峰安排守护者去搜索韩君了。”秦永年回答道。 杜望转了转眼珠，说道：“最近不是又有自由之翼制造的狂化事件吗？守护者的人手本来就不太够，现在调去对付韩君的话，自由之翼那边怎么办？” 秦永年颇为苦恼地挠了挠眉心，一个劲地摇起了头：“有什么办法呢，韩君越狱这件事让段总督大为光火，他甚至认为是赵弘光和杜若串通韩君放他走的，要不是我苦苦相劝，他还想让我们把赵弘光和杜若交出去。事有轻重缓急，自由之翼的把戏也不是这么一天两天了，塔区里别的行动队应该还能应付，等凌峰他们把韩君抓回来了，再慢慢对付自由之翼不迟。” “你说，韩君会不会已经叛变了？”杜望忽然问道。 秦永年微微一怔，他盯着杜望那张严肃的脸看了好一会儿，这才压低了声音缓缓说道：“有这种可能。毕竟韩君的精神海里还有一朵来历不明的玫瑰，或许是魏辰在背后影响他也说不定。” “也有可能是因为韩定，对方怎么也是自由之翼的前任首席杀手，这么个人到底影响了韩君多少，谁也说不清楚。”想到被自己带人逼到绝境的韩定，杜望至今都还记得对方那如同困兽一般的表情，看得出来，这个早已脱离自由之翼的哨兵并不想死，又囿于昔日的身份不愿投降。 “只要能抓住韩君，就一切都能真相大白了，所以，我看还是先把目标都放在韩君身上吧。”秦永年叹了一声。 “不管怎么样，这些日子都辛苦你了。顾佳找我还有点事商量，我先回去一趟，杜若那小子没什么大碍，你也别浪费太多时间在他身上了。”杜望点点头，冲秦永年笑了笑，这就先一步离开了医院，作为塔区的前任首席执行官，有不少事情大家依旧是下意识地习惯找他商量斟酌，而不是找秦永年。 秦永年自己也明白这一点，他看着杜望逐渐远去的背影，眉宇间顿时拧了起来。 教堂的地下室是韩君目前的藏身处，一日三餐都有人给他送进来，地下室里也有娱乐通讯设备，可以供他了解外面的世界正在发生什么，不过韩君现在最想了解的还是魏辰的情况，因为那朵深植于他精神海中的玫瑰已经开始彻底凋谢了。 “好些了吗？”刚做完弥撒的祁子明推开了门，他看了眼躺在床上似乎思考着什么的韩君，轻轻问了一句。 韩君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他听到祁子明的声音之后，立刻坐了起来。 “神父……”韩君下意识地就想向对方追问魏辰的下落，可是考虑到祁子明那古怪的脾气，他又担心自己问得太多反倒会给魏辰带来危险。 “呵，你又想让我带你去见魏辰吗？”韩君的一举一动都被祁子明看在眼底，算计在心里，他之所以一直留着魏辰的命，为的就是要以此拿捏韩君。五年之前，正是魏辰让想要大幅度削弱联合政府军事力量的自由之翼与塔区搞到两败俱伤的下场，而五年之后，对方仍是韩君回归自由之翼途中的一块必不可少的绊脚石。 看见韩君欲言又止，祁子明将地下室的石门关闭之后，走到了他的身边，说道：“放心好了，我已经安排了人妥善地看管他。以及，你离开了组织这么多年，现在既然决定回归组织，那么就必须做出一些成绩来。毕竟，都是因为你当年的差错，我们才会失去那么多兄弟。” “我不惜放弃一切回来，就是为了继续为组织效力。您大可放心。”韩君正色道。 “其实你留在塔区那边，才能更好地配合组织。不过事已至此，回来了就回来吧。”祁子明显得有些无奈，他辛辛苦苦培养韩君，可不是只想让对方成为一把杀人的刀，进入塔区的最高管理层，再进一步掌握住塔区的军权，最后配合成为首席执行官的秦永年将整个塔区都掌握在手中，这才是他的最终目的，当然这个目的的背后，还有一个更深的目的。 “我知道，不给你见见魏辰，你恐怕会一直寝食难安。”祁子明说着话，走到了挂在墙上的显示器旁边，他转过身看着韩君，然后拿起遥控器摁下了一个按钮，几秒钟之后，屏幕上的新闻节目忽然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一个密码输入框。祁子明不慌不忙地输入了几个字符之后，屏幕上又开始出现了画面，这一次，韩君吃惊地站了起来。 “魏辰！”韩君瞪大了双眼，他紧紧地盯着屏幕上躺在一张医疗床上的人，对方的手脚被金属铐固定着，嘴里和鼻腔中都插着粗大的塑料管子，以至于那张俊美的面容也因为痛苦而微微扭曲。 “他被你捅伤后身体状况一直不太好，只能靠仪器维持生命，不过最近他的伤势有进一步恶化的迹象，要不然那朵他用于封印你记忆的玫瑰或许也不会这么快凋谢。”祁子明语气平静地解释道。 “是我伤了他……”韩君喃喃自语道，他已经想起了很多事，却怎么也记不清自己当时是如何下手的，记忆回溯中出现的那些画面对他而言简直就像是另一个人在扮演自己。 “不用太过自责。是他自己不肯接受这条光明自由之路。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也劝说过魏辰很多次，让他解开你的记忆封印，可他宁可让你在黑塔中饱受折磨，也不愿让你清醒过来，唯恐你会想起自己的身份回归正道。事到如今，你也该明白你和魏辰之间早就不可能了，我的孩子。”祁子明的声音温柔而富有磁性，他将手搭到了韩君的肩上，精神触须也悄然潜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之中，那片曾被赵弘光与魏辰修复得恢弘壮丽的精神海早已是阴云密布。 韩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上的魏辰，对方的身体早已不是记忆中那副线条匀称肌肉结实的模样，就连那双明亮的眼也变得晦暗不明，生命的光仿佛随时都会熄灭。 祁子明在感知到韩君的精神海已经于无声无息间起了巨大波动之后，他随即关掉了显示器。 “韩君，去做你该做的事情吧。以前我以为让你有稳定的匹配向导，或许是件好事，可现在看来，他们不过是束缚你人生的枷锁。呵，你现在的匹配向导仍在孜孜不倦地想要通过精神链接找到你的下落，那小子也真是有点烦人。”尽管祁子明的精神触须封闭住了韩君的精神壁垒，可是赵弘光之前留在韩君精神壁垒内外的精神触须却开始蠢蠢欲动，它们接受了赵弘光的远程的指令，试图清理到自己的精神触须，与韩君重新获得链接。 “是不是我只要按照您的吩咐去做，您就会让我再见到魏辰？”韩君神色惨淡，尽管他知道魏辰变成这样都是自己害的，可他还是忍不住想要再见见对方，这也是他不顾一切越狱的最终目的。 “唉……你这小子怎么回事？我之前说的话是没听明白吗？”祁子明长长地叹了一声，他的目光依旧平和冷静，可是他缠裹在韩君精神壁垒上的黑色触须却开始暴躁地试图撕裂赵弘光攀附其上的银色触须，而对韩君的匹配向导进行攻击的行为也难免让韩君感受到了同样的痛苦。 “唔……”韩君头痛欲裂，他脚下一阵踉跄，径直在祁子明面前跪了下去。 “求求你，神父，让我再见一次魏辰！我发誓，我不会再违抗您的命令！” “好吧。既然你选择了魏辰，那么……要不先把那个年轻的向导解决掉？总不能让他的精神触须继续留在你的精神海里，万一哪天他突破我的封禁找到你，那不是给我们自找麻烦吗？”祁子明唇边的笑容很浅淡，但是无疑有些残忍。 韩君怔愣着睁大了眼，他直直地看着祁子明，好一会儿都没回过神来。 “解决掉？您的意思是让我杀了赵弘光吗？”韩君低声问道。 “至少让他主动断开与你的匹配，如果他不答应的话，你知道应该怎么做吧？我可不希望你再像当年那样一念之仁，给自己留下无穷祸害。”祁子明的声音变得愈发冰冷，而他的目光也逐渐失去了所有的温和与慈爱，就像无情的深渊凝望着一个徘徊在山顶边缘，不知是否该往下跳的可怜虫。p 第93章 代理人 圣内伦萨塔区西南角的七号白塔，这是赵弘光新的住所。 在对完成对他的讯问、并排除掉韩君的越狱与他有关的嫌疑之后，他总算获得了自由。不过为了避免节外生枝，向导管理中心的人仍建议赵弘光继续留在塔区，一来，这可以保障他的安全；二来，作为已经与韩君私下匹配的向导，塔区要想顺利找到韩君还得借助他的力量。向导管理中心说的是建议，不过赵弘光也清楚这就是塔区不折不扣的命令，之后他就被安置到了七号白塔，并受到了“守护者”的保护。 由于最近又开始出现异能者在安全区狂化的事件，守护者们暂时必须应对这样的突发事件，而无暇继续追踪韩君，这也导致赵弘光一时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做，只能在塔区为他安排的宿舍内休息。当然，在韩君下落不明的情况下，他是不可能休息的，一有时间和精力，赵弘光就会聚精会神试图用自己的精神触须再度与韩君取得链接，他隐隐感到自己留在韩君精神壁垒上的精神触须被另一股强大的精神力封禁了起来，在未能突破这股力量之前，不仅他无法与韩君取得精神上的链接，而韩君也很难主动与他进行链接。 然而就在赵弘光试着用自己的力量突破封禁之时，一股强烈的灼痛让他不得不停止了接下来的动作。 “呃……”赵弘光猛地睁开了眼，那股封禁住韩君精神壁垒的力量并不仅仅是封锁住他们的链接通道，在刚才的那一瞬间竟通过精神触须对他发动了远程攻击，而且这股攻击力量异常猛烈，至少达到了S级。 “小光，你在忙吗？”忽然，一只涂抹着黑色指甲油的手伸进了房门，接着付甜甜顶着一头紫色的长发将头探了进来。 “要吃烤串吗？”付甜甜大大方方地将自己买来的烤串放在了桌上，随手关上了门，他刚和队友们出了任务回来，顺路在安全区的摊子上买了这些烤串，毕竟塔区里可不提供这种刺激性食物。想到这几天赵弘光来了七号白塔的“守护者”大本营，他觉得有必要来看望一下对方。 “你这么快回来了？”赵弘光想到不久之前才听到了白塔内响起的警报声，那意味着在七号白塔内值守的守护者队员们将有紧急而重大的任务需要立刻集合出发。 “嗯。因为不是很远嘛，A3区的任务。一名在商场担任保卫的D3级哨兵狂化了，很容易就被解决了。”付甜甜打开了盒子，拿出了一串烤土豆，一边吃一边给赵弘光解释，不过在他注意到赵弘光眉眼间流露出的不安之后，随即又补充道，“放心，人没死。只是抓捕之后送到黑塔治疗了，不过……听说他之前没有得过狂化症。最近这段时间，已经有不少没有得过狂化症的哨兵突然进入狂化状态了。” 付甜甜虽然嘴上在吃东西，可是说出这些话时，他那张被涂抹着厚厚妆容的脸上却没有丝毫轻松，一开始那些狂化的哨兵多是以前患过狂化症才复发的，而之后出现的未狂化哨兵也进入狂化爆发的情况则让大家都有些不安了。 因为这意味着，接下来任何哨兵都有可能成为下一个受害者，就连现任的塔区首席哨兵凌峰也不例外。 “又是自由之翼。”赵弘光已经知道了答案，结合韩君突然越狱的情况，他愈发感到困扰与不安。 付甜甜小心地用指腹擦了擦唇角沾上的烤串佐料，意味深重地点了点头：“应该是。因为这些狂化哨兵身上都检测出了同一种药物。对了，这可是塔区不对外公开的机密，你可别告诉别人，不然会引起安全区普通人的恐慌！” 赵弘光苦笑了一下，在付甜甜身边坐了下来：“我还能告诉谁，我现在不是被你们软禁着吗？” “别这么想嘛，这也是为了你好。毕竟杜若现在还在住院呢，谁也没想到韩君会那么不留情面。而且，他这次越狱说不定也是和自由之翼有关。”付甜甜小心翼翼地看了眼赵弘光，其实关于韩君和自由之翼有关联的传言早就在塔区里传开了，当然，这都要怪凌峰这家伙，对方作为首席哨兵，亦是塔区执委会的成员之一，在塔区的常规例会上提出了对韩君进行重新调查的要求，甚至要求塔区保密处公开韩君的父亲曾是自由之翼首席杀手的相关资料，参与例会的是塔区各个部门机构选出来的代表，韩君父亲的真实身份被凌峰揭露之后，随即引起了一片哗然，而最后代表委员们也一致表决通过了凌峰的提议，要求执委会公开韩君身世的资料并对此进行调查。 付甜甜这些人的心中虽然对韩君持有同情的态度，可是在得知这个骇人听闻的消息之后，他们也不得不对韩君的诸多行为产生了疑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就算韩君的父亲是自由之翼的首席杀手，这也不代表他一定和自由之翼有什么关系。”这些传言不可能不传到赵弘光的耳朵里，可他还是愿意相信自己的双眼所看见的那个男人，对方的善良与温柔，绝非做戏，而那样一个人，又怎么会为自由之翼这种凶残冷血的组织卖命。 “谁知道，所以才需要调查。”付甜甜耸耸肩，他又拿起了一串烤五花肉，不过这一次是递向了赵弘光，“吃点吧。” 赵弘光看了一眼烤得焦香的五花肉，心里又是一阵情愫翻动，他也曾想暗自肖想过有朝一日能和韩君过上平静闲适的平凡生活，一起逛逛街，一起吃吃街边小吃，或者是去韩君喜欢的海边，享受日光浴，自己不介意和对方一起被晒黑。但是现在看来，他的美好梦想，似乎遥遥无期。 “塔区有守护者，自由之翼就有杀戮者。你的父亲曾是杀戮者中最出色的成员，被那些畏惧他的人认为是自由之翼的首席杀手。其实，自由之翼之中并没有首席杀手这个称号的。我们杀戮，是为了拯救。不过你的父亲以为放下刀，世俗就能接纳他，事实证明他想错了。”祁子明又来到了地下室，他给了韩君一整夜的时间，让对方再次确认是否愿意回归自由之翼，并接受自己的一切命令。 让祁子明感到欣慰的是，韩君这个曾一度迷途的羔羊，终于又回到了正确的道路上。 “是的，只有拿起刀才能保护自己和自己想保护的人。”韩君看着面前这一长一短两把战刀，刀锋泛起的冷光让他感到一阵熟悉的悸动，这是祁子明特意让人比照他之前的武器所锻造。 “想要保护自己想要保护的一切，仅有刀是不够的。” 祁子明对韩君的回答并不太满意，他笑着摇了摇头，却也没有责怪的对方意思，只是上前轻轻抚摸起了对方的面颊。 看着韩君那张与韩定极为酷肖的面容，一丝缱绻悄无声息地在祁子明的眼中沉淀，这位白衣的神父在片刻的沉默之后，低声说道：“孩子，你是自由之翼中最优秀的哨兵，也是我最好的接班人。你不仅要用手中的刀劈开眼前的荆棘，总有一天，你还得承担起领导异能者与这个充满了恶意的世界对抗的职责。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我会让你成为新的救世主。” “神父，我不是很懂您的意思。”韩君目光倦怠地垂下了眼。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祁子明拍了拍韩君的肩，与此同时他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为对方加强了精神壁垒的稳定与封禁，封禁与稳定并不矛盾，身为黑暗向导，祁子明的精神触须可以毫无障碍地与任何异能者的精神海相链接，自然也能为任何哨兵进行疏导。 “孙木。”说完话，祁子明对门外叫了一声，一会儿一个长得很高，身形却很瘦削的男人走了进来。 “神父。”孙木微微颔首，以示自己对祁子明的尊敬。 “韩君，这是杀戮者的新任首领孙木。”祁子明简单地向韩君介绍了面前这位杀戮者的首领，然后又说道：“我就把这次劫取圣巴拉扬塔区运送过来的XR级血融素的任务就交给你们了，韩君，你刚回来不久，这一次就暂时听孙木的，他会给你安排好任务的。以后你就是我在自由之翼的代理人，除了我之外，没有其他人可以命令你。” “多谢神父赏识。”韩君微微一愣，他显然是没想到祁子明会给自己这么高的待遇。 孙木依旧是那副木讷的神色，他看了眼韩君，懒懒地转开了眼。 “你的能力值得我这样赏识，接下来，你只要好好向大家展现出你回归自由之翼的决心就好了。”祁子明语重心长地点了点头，他看了下腕表，又说道，“你先跟孙木走吧，他会告诉你该怎么做。” 孙木和韩君一前一后离开了教堂的地下室，不过他们并没有从教堂的后门离去，而是直接走进了一条密道。 韩君脚步沉重地跟在孙木后面，对方不说话，他也不说话，直到两人一起来到了一扇机关门的下面。 “你现在不适合抛头露面，拿去。” 逼仄的密道没法让两个一米八几的男人站直，孙木勾着背，反手将一个黑色的口罩递给了韩君，然后自己也拿了一个戴在了脸上。 “你是杀戮者新任的首领？以前的呢？”韩君随口问道，他对于祁子明为什么要强调孙木是杀戮者新任首领这一点有着本能的好奇。 “以前的？被你杀了啊。”孙木冷冷一笑，用指纹加上密码打开了位于头顶的机关门。 “又是我做的？”韩君苦笑了一声，他的记忆虽然恢复了大部分，可是当初754事件中他的确陷入了狂化，之后的事情他就不再记得了，看样子，他不仅伤了魏辰，伤了徐岸，还杀了自由之翼的人。 “你不必感到不好意思。这都是命。”孙木推开门，一股腐朽的霉味气息顿时扑面而来，这扇门外似乎是一个破败陈旧的地方。 等韩君从爬出来之后，他这才发现眼前的房间是一个摆满了杂物的仓库，灰尘覆盖在大大小小的物件上，不时还有一只老鼠飞快地跑过。 仓库的外面是一条黑漆漆的小巷，这种地方不管是白天和晚上，都不会有多少人路过。 “我们去哪里？”韩君跟在孙木的身后，小巷的一头连接着主干道，几步之隔就是车水马龙的花花世界。 “就在这里等着，会有车来接我们。”孙木的脚步最后停在了巷道最后的阴影里，他这时候才转过身，冷冷地看向了韩君。 韩君点点头，顺势靠在了有些潮湿的墙上，他下意识地想抽根烟，却发现衣服口袋里什么都没有。 “你准备好了吗？”孙木问道。 “准备什么？”韩君微微眯了下眼，他不太喜欢对方这种过于隐晦的说话方式，不过看来这大概是自由之翼的通病，毕竟他自己有时候也不得不和赵弘光打哑谜。 “自由之翼代理人的首秀。圣巴拉扬的XR血融素已经被我们抢过一次，这一次他们肯定不会再掉以轻心，塔区这边也应该会派出守护者来保驾护航。你有信心同时对付两个塔区的首席哨兵吗？”孙木那张冰冷的眼里逐渐有了一丝兴奋，玩味的目光紧紧的盯住了韩君。 “我不知道。或许得问问我的刀。”韩君反手拍了拍别在腰间的战刀，看来神父给他的第一个任务就是一次生死之战，而这份要献给自由之翼的忠诚势必要他以命写就。 第94章 新任务 凌峰这些日子一点也不轻松，他不仅要应对自由之翼在安全区内制造的哨兵狂化事件，还要负责将越狱的韩君抓回来的任务。 而如今，他又有了新的任务——带人去接应圣巴拉扬塔区运送过来的XR血融素。 “一定要我亲自带人去接应才行吗？联合政府不是说了他们会派出最精良的武装部队。”凌峰有些不耐烦，因为他之前才收到了一份情报处发来于韩君最后出现在安全区的监控录像，那之后对方的身影就好像凭空消失了一般，暂时没有再出现在任何监控镜头之中了。对于凌峰而言，抓捕韩君才是他心中最紧要的任务。 “最新的化验报告上明确指出那些狂化哨兵体内都有这种XR血融素，我们怀疑它是合成毒剂的关键成分。之前就有一批圣坎巴卡塔区送来的XR血融素被自由之翼的人劫走，这一次，绝对不能再让他们得逞。”坐在凌峰对面的是圣内伦萨塔区卫队指挥官谢盐，一般情况下塔区卫队的总指挥官会由卸任的首席哨兵担任，不过有时候也会有战斗经验丰富的高级向导来充当总指挥官的角色，戴着一副无边框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谢盐就是一名S级向导，他曾经作为塔区的次席向导辅助塔区的多个武装行动队成功地完成任务，也因此深受塔区最高领导层的信任。 从职位上来讲，凌峰所率领的守护者行动队受总指挥官谢盐的节制；但是从身份上来讲，他们又都是塔区执委会的常务委员之一，所以凌峰也并不是什么时候都会买谢盐的账，倒是秦永年的话他还听得多一些。 “圣巴拉扬难道就不派点异能者来护送这么重要的血融素吗？”凌峰挑了下眉，目光阴沉地盯着谢盐，他感觉对方有些小题大做。 XR级血融素对于塔区而言的确是非常重要的必需品，因为这种药物是最高级人工向导素重要的成分之一，而最近这一系列哨兵狂化事件，显然让圣内伦萨塔区的高级向导素告急，所以才会向邻近的圣巴拉扬塔区提出支援请求，其实一直以来，各个异能者为主的恐怖组织都会试图抢夺塔区之间运输的各种血融素，毕竟在向导缺乏的今天，人工向导素已经成为了异能者们不可或缺的东西，正因为如此，凌峰相信圣巴拉扬塔区不会毫无防备地就随便派人运送这么重要的物品过来。 “凌峰，这是老杜的意思。他指名希望能由塔区的首席哨兵去亲自接应这批药物。”谢盐看出了凌峰不愿接受这个任务，不得不将杜望搬了出来。 “老杜？你是说杜望执行官吗？”凌峰稍微有些吃惊，毕竟杜望之前已经宣布了辞职。 “对，是他。他在得知圣巴拉扬马上要将XR血融素运送过来弥补之前圣坎巴卡被劫走的那批货之后，叮嘱我一定要安排你带人亲自去接应。”事到如今，谢盐也不打算再继续隐瞒，很显然，杜望辞职只是无奈之举，对方并没有因此而放下塔区的安危。 凌峰其实一直都觉得杜望的行事风格过于瞻前顾后，说好听点是谨慎，不好听的话就是畏首畏尾，在针对韩君的处置上如果对方能当机立断，也不会有后面这堆破事发生了。 “这是怎么回事？杜望不是辞去了执行官的职务，改任塔区顾问了吗？我怎么不知道顾问有资格通过塔区卫队指挥官直接对守护者下令。”凌峰摆明了不想浪费时间去接应XR血融素，他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在韩君最后消失的地方展开调查，然后亲自将对方送回监牢。 “凌峰，别耍性子了。我知道你想做的事是抓住韩君甚至是杀了他，不过现在XR血融素涉及更多异能者的安危，这些日子你也见识到有多少哨兵无辜受害了，如果不希望这种让异能者处境变得更为艰难的情形继续发生，你就必须以塔区首席哨兵的身份去保护好这批XR血融素！”谢盐推了推眼镜，这一次他是真的生气了。 凌峰垂下眼沉默了片刻，谢盐说的话不无道理，的确，比起韩君的下落来，尽快阻止自由之翼生产更多的药剂来毒害塔区哨兵才是一等一的大事，这不仅和他们的自身安危有关，也和整个异能者群体与普通人之间的稳定关系有关。 “好吧。”凌峰站了起来，他接下了这个任务。 圣巴拉扬那边会在今晚午夜将XR血融素运到圣内伦萨塔区的边境处，那里也是整个圣内伦萨最危险的地区之一，因为自由之翼的大本营就在那片连接两个塔区的三不管地带。XR血融素对运送有极高要求的缘故，飞行器所上升的高度会破坏它自身的稳定性，所以只能通过陆地途径运输。 凌峰回到七号白塔为这次任务做准备的时候，正好撞上了在阳光平台上透气的赵弘光。 “你为什么不好好待在屋子里，你现在可是塔区要求我们重点保护的人物。”凌峰笑着走了过来，韩君越狱之后，这个年轻向导看起来也消沉了不少，这也是没办法的事，谁叫对方居然傻到会私下和韩君那种人进行完全匹配呢。 赵弘光懒懒地瞥了凌峰一眼，又转过头看向了将天空染成锈色的夕阳，他喜欢塔区的黄昏，朦胧的美，极致的物哀。 “凌队长，不必说得这么客气，我知道塔区只是让你们监视看管好我罢了。” “瞧你说的，这就是保护。毕竟你现在可是唯一有可能追踪到韩君的人，当然我知道你不愿替我们找到他，不过没关系，我已经有了线索，要不了多久我会把你的韩叔叔捆成粽子带回来的，当然，我带回来的也可能是他的尸体。”凌峰对于赵弘光不愿合作的态度深感鄙夷，他认为赵弘光在塔区调查时表示目前难以追踪到韩君，不过都是为了包庇对方而搪塞的借口罢了。 “请别把我想成一个被爱蒙蔽双眼的蠢货。韩君的下落与塔区的安危，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的。有一股强大的精神力量切断了我与韩君之间所有的联系，甚至将对方的哨兵素也进行了封闭处理，我对此的确无能为力。不过，你就没想过会是谁有这么强大的精神力量帮助韩君逃脱塔区的追捕吗？”赵弘光神色冷淡，对于怀着恶意的凌峰，他很难以礼相待，而现实也让他不得不对韩君目前的情况产生了诸多猜想。 “哼，只要抓到韩君，一切都会水落石出。”凌峰自然知道赵弘光在影射什么，他的神色也随之一下变得冷狠起来。 “你怎么突然回来了？开完紧急会议了？”付甜甜正打算回到安全区的家里休息一下，在这之前，带他们处置完一起哨兵狂化突发事件的凌峰忽然被塔区卫队那边叫了过去，说是要开一个紧急会议。 “嗯。”听到伴侣的声音，原本被赵弘光激得恼怒的凌峰深吸了一口气，自从和付甜甜吵过几次之后，他开始学着收敛自己的脾气，毕竟他可不想再惹哭对方。看到付甜甜换下了执行任务时穿的制服，凌峰问道：“怎么，你这是要回去了吗？” “我想回家卸个妆，顺便换一下指甲油。还有，我之前买的东西已经放在小区门卫有两天没去取了。”付甜甜摊开手指，看了眼自己指甲上已经有些掉色的指甲油，心里已经在琢磨回去换种什么颜色会比较搭。 “那你先回去吧，我还有点事情要处理。”原本想让付甜甜和自己一起出任务的凌峰最终只是轻轻点了下头，他并不认为谢盐所说的接应XR血融素的任务会有那么大的风险，对方这些日子作为守护者中数量稀少的向导几乎要参与每一次的哨兵狂化处置，已经够辛苦了。 和凌峰冷战了一段时间之后，又情难自禁和对方言归于好的付甜甜忽然红了一下脸，他不顾赵弘光就在旁边，三步并两步就把自己挂到了凌峰身上。 “亲一下，我要回家了。”付甜甜轻声说道，这一刻，他仿佛有点害臊。 七号白塔里不少守护者的成员都还在外面出任务，或是轮休回家去了，这个平时让他们休息的阳光平台上并没有人过来，凌峰在确认了这一点之后，眉间微微一皱， 有些为难地在付甜甜的脸上亲了一下。 “快回去休息吧。记得帮我洗洗换下来的制服。”凌峰轻轻掰开了付甜甜搂着自己脖子的手，他的脖子差点被吊断了。 付甜甜满足地笑了起来，在放开凌峰之前，他固执用自己涂抹了黑色口红的双唇在对方的脖子上重重地亲了一口， “你要早点回来哟，我会洗干净了在床上等你……”付甜甜的好心情已经全无掩饰，最后他愉快地哼着歌，踩着高跟鞋走远了。 “你和你的向导关系很好嘛。”说实话，赵弘光有些羡慕，他也想能和韩君过上这种没羞没臊的日子，人，总是要用梦想的嘛。 “你和韩君的关系不好吗？呵……也是，毕竟他这次越狱都没带上你，看样子，他对你这个匹配向导不是那么需要嘛。”凌峰一边说话， 一边抬手擦去了自己脖子上的黑色唇印，他可做不到在身上留下这么扎眼的暧昧痕迹，万一被小报记者拍到了，指不定还要诋毁异能者的私生活不够检点。 “我发现凌队长你真的很不会说话，在膈应人上这一点，你倒是比韩君强多了。”赵弘光毫不留情地反击了凌峰。 “我只能说你对韩君似乎并不了解。呵，总有一天，你会看到那家伙的真面目的。” 凌峰冷冷一笑，他不屑于和一个向导争论，而作为哨兵，他更是不会对向导出手，不过他想韩君在赵弘光面前看来掩饰得不错，要知道他这辈子就没见过像韩君那种说一句话足可以气死人的家伙。 “真面目？你是指现在塔区内议论纷纷的关于韩君身世的传言吗？”赵弘光并不介意从凌峰这里多套出点关于韩君的信息，毕竟以他现在的身份能知道的机密并不多。 “作为自由之翼首席杀手的儿子只是韩君的一面，我相信他还有更多不为人不知的那一面有待发掘。”凌峰并没有轻易地钻入赵弘光的圈套，他轻描淡写地敷衍了一句之后，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比初见时似乎要稳重了不少的年轻向导，忽然有了个新的主意，“对了，一会儿我要带人出个任务，既然甜甜回家去了，队里还缺个向导，要不你来吧？” 守护者队员中向导的确只有一小部分，但是还没少到缺了一个付甜甜就找不到人代替的地步，凌峰这么做，无非是想试探一下赵弘光是否真的和韩君之间断了链接，如果对方在行动中有所异常，那么韩君是否也能感受到呢？甚至会主动找过来呢？ 赵弘光警惕地盯着凌峰，对方那副似笑非笑的模样给了他一种不好的感觉，但是考虑到自己或许能借此机会打听到点什么，再加上一直被软禁着日子太过枯燥乏味，他最终还是答应了凌峰的要求。 赵弘光自己也想见识一下现在的“守护者”到底是怎么运行的，毕竟那曾是韩君带过的队伍。 “既然凌队长不嫌弃我是个没什么战斗经验的新人，那我倒是愿意跟你好好学习一下。” “那我就教你一点，相信你在向导学院也早都学过——任何时候，优先保护好自己，别给你的哨兵拖后腿。”凌峰的神情逐渐变得有些傲慢，他以前辈的身份警告了赵弘光，随后又说道，“当然，你不必那么担心。只要你作为我方向导出现在战场上，我们一定会保护好你的。就算你不是我的匹配向导，我也会赌上哨兵的尊严保护好你。”p 第95章 夜袭 在午夜来临之前，凌峰带领着亲自挑选的守护者精英通过直达边境的磁悬浮列车到达了白鸟沙漠，赵弘光也在这支队伍之中。为了尽快接应上圣巴拉扬的运输车队，塔区为守护者们准备了一辆用于沙漠作战的大型装甲战车——沙漠之舟，此刻，这辆战车正以最快的速度在沙漠上奔驰。 “队长，巴拉扬那边的信息忽然中断了。”一名正在操控通讯设备的哨兵一下子紧张了起来，他负责今晚与来自圣巴拉扬塔区运送部队的联络任务。 “他们的最后位置在哪里？”凌峰眉间一拧，随即走了过来，沙漠之舟不负其名，它里面的空间巨大，足以让凌峰这样高大的男人也站直身体。 通讯哨兵紧张地指了指屏幕上闪烁着一个小红点。 “就快到了。”凌峰点了点头，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哨兵，他意识到来自圣巴拉扬的运输车或许遇到了麻烦，当然，这也在他们的意料之内，贪婪的自由之翼从来不会放过任何可以劫掠高级资源的好机会。 “大家都做好战斗准备。”凌峰提高了嗓音，对车里的守护者们命令道，他看了眼一脸平静的赵弘光，考虑到对方或许是第一次参与这样的任务，又接着吩咐了起来，“一会儿到了地方，向导都不要离开战车，随时做好对哨兵的支援和防护。” 这次任务，加上赵弘光，凌峰一共抽调了三名S级的向导，对于向导稀缺的圣内伦萨塔区而言，这已经算得是十分隆重的配置了。 “你们两个也留在战车上保护好向导。”随后，凌叫来了两名哨兵，对他们单独下达了命令。 “你平时对我们可没这么好啊，队长？你可别是趁着甜甜不在，就给别人献殷勤咯。”一名较为年长的向导笑着冲凌峰揶揄了一句。作为守护者中目前人数稀少的向导之一，他们虽然人少，可并不代表他们就处于弱势，毕竟S级向导强大的精神力量足以与S级的哨兵抗衡，而在以往的任务中，凌峰也没有像今天这样专门派人保护向导，看得出来，今天随他们一同出任务的那个年轻向导，似乎是一个有些特殊的存在。 “保护好向导是哨兵的职责，今晚的任务我估计不会简单，不保护好你们，我方哨兵可不要大亏。”凌峰在外人面前总有些过于无趣，他无视了对方的玩笑，一本正经地再次强调了哨兵保护好向导的重要性，担任塔区卫队总指挥的谢盐向来稳重，既然对方无论如何都要自己亲自率队来接应圣巴拉扬的运输车，这本就说明了这次的任务充满了难度与风险。 “啾。”就在越来越接近圣巴拉扬运输车队之时，一直安安分分待在赵弘光精神海中的银喉长尾山雀突然蹦了出来，它跳到赵弘光的跟前，晃动起了长长的尾羽，就像在跳舞一样。 “肥啾，你做什么呢？” 即便精神体是主人的投影，可有时候赵弘光也难免会迷惑于精神体的某些古怪行为，至少他至今不能理解肥啾妄图收集韩君体毛做巢的执念。 肥啾又飞着扑腾起了翅膀，它兴奋地发出了清脆的鸣叫声，甚至忍不住开始围绕着赵弘光飞翔。 “呵，这小家伙很精神嘛。”那位年长一些的向导主动和赵弘光搭起了话。 “估计是休息太久，想松动下筋骨了。”赵弘光敷衍地笑了一下，说实话，他现在完全没有心情去搭理肥啾。 “我看不像。它这副样子感觉像是……遇到了精神伴侣。嘿嘿，它不会看上车上哪位哨兵的精神体了吧？”年长的向导哈哈一笑，精神体这种至今仍无人可以完全确定其构造的特殊生物有时候的确会因为异能者身上的信息素或是匹配度的缘故，主动与对方的精神体示好，甚至促成主人之间的完全匹配。当然，这位年长的向导在说出这句调侃时，并不知道赵弘光私下早已与韩君完全匹配的事实。 倒是赵弘光经对方这么一点拨，一下变得紧张了起来，而一直开启着狩猎气场的凌峰也猛地站起了身，不远处，混乱的哨兵素与血腥的气息交杂在了一起，熊熊燃烧的烈火照亮了半边天，也照亮了地上那辆翻到的运输车，车身上印刷着狮鹫的图案，那正是圣巴拉扬塔区的旗帜花纹。 “啧，他们来得还挺及时的，我先带着东西走了，剩下的你能应付吗？” 正在装填子弹的孙木，在手下的掩护下快速走到了韩君的身边，对方刚用刀砍伤了一名向他发起进攻的圣巴拉扬哨兵。 韩君扭头看了眼朝这边冲过来的战车，沉默地点了点头，他手中的长刀在月光下闪着光，刀身早已染成了鲜血的颜色，而他自己握着刀柄的手也正在缓缓滴血。 “对了，忘记给你说，神父希望你借这个机会表明你的立场，既然做不回首席哨兵了，就大大方方地做回自由之翼的杀手吧。”孙木在口罩后闷声一笑，刻薄与得意尽在其中，他拎上装有XR血融素的金属箱，坐上一辆沙漠摩托之后，冲出人群飞身而去。 圣巴拉扬的护送军队当然不愿眼睁睁地将这么珍贵的血融素被恐怖分子劫走，就在他们想要追上孙木之时，接替孙木成为杀戮者临时指挥官的韩君亲自堵住了他们的去路，双方的哨兵与向导们各自放出了彼此的精神体，一场更为激烈的战斗，爆发在即。 “韩君，是你吗？！”圣巴拉扬的首席哨兵劳伦斯喘着粗气冷冷地盯住了对面穿着统一片翼黑袍的劫掠者，黑夜之中这群突如其来的劫掠者们蒙着脸，似乎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他们中有的人在脱下那身黑袍之后，很快就会以别的身份出现在各个塔区之中，至少劳伦斯已经嗅到了空气中那股熟悉的哨兵素气息，随着血腥味在空气中的弥漫，这股原本低调的哨兵素的气息也变得愈发浓烈。 韩君冷冷垂下了眼，突然，他一把拉掉了口罩，露出了自己的脸，诚如孙木所说，既然自己已经无法再回到塔区，那么接纳自己原本就属于自由之翼一员的身份也没什么可后悔，人这辈子要后悔的事情太多了，而他现在想做的只是不让自己后悔。 “劳伦斯，好久不见。”韩君轻轻笑了笑，因为他这个举动，那场一触即发的战斗并没有马上开始。 “居然真的是你！难怪有人能把这副战刀能用得这么精妙！”红发的劳伦斯是个比韩君还要高大健壮的维京后裔，在他看到老朋友时，那双漂亮的碧眼里顿时充满了愤怒与震惊。 当年韩君与魏辰结婚之后，两人来到圣巴拉扬塔区度假正是劳伦斯亲自接待的，这位爽朗豪放的圣巴拉扬塔区首席哨兵甚至放下工作，陪着他自认为的亲密朋友跑遍了巴拉扬的大街小巷风景名胜，而谁又会想到，有朝一日，他的好友韩君会对自己拔刀相向呢？ “我的确听说你越狱了，可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加入自由之翼！你这是疯了吗？！为了逃避承担自己犯下的过错，不惜加入你曾经最为不屑的恐怖组织？！到底是谁对我说我们异能者手中的刀是用来保护人，而不是用来伤害人的！”劳伦斯的情绪变得愈发激动，他本就不是那种冷静理智的做派，在没有让自己的匹配向导跟随的情况下，他更是难以控制自己的脾气。 “你说错了。我正是为了承担我的过错，才决定重新成为自由之翼的一员。朋友，既然血融素已经被我们的人拿到手，我看一切到此为止吧，我不想和你动手，也不想更多地伤害圣巴拉扬塔区的战士。”韩君依旧笑得淡定从容，完全不在意劳伦斯的指责。 “那不可能！圣内伦萨塔区的人已经赶过来支援了，你真以为你们能有胜算吗？！”劳伦斯早就注意到了不远处那阵烟尘，如果没错的话，按照最后一次与圣内伦萨联络员通话的时间来计算，差不多是他们赶到的时候了。 “呵，难怪这么远我就嗅到了那股令人讨厌的哨兵素的味道。”韩君不屑地勾了勾唇角，他的狩猎气场早已开到一公里的范围，而凌峰的哨兵素已经出现在了这个范围之内，当然，与之同时出现的还有那股让他下意识中感到一阵温暖的向导素，那也是他最不希望在此刻此地出现的向导素。 是命运，让他与赵弘光相遇，也是命运，让他们彼此对立。 劳伦斯的精神体是一只公牛，这种素食的却极为暴躁的生物有着可怕的杀伤力，即便是韩君的精神体也必须小心应对。 或许是愤怒的缘故，劳伦斯精神体的攻击并不那么精确，尽管每一次都充满了力度。 “非常感谢你曾在圣巴拉扬款待我和魏辰。”韩君的刀撞上劳伦斯手中特制的铁棍时发出了一阵刺耳的响声，顶级哨兵们其实大多会选择冷兵器作为武器，毕竟子弹对于他们来说稳定性太差，子弹的轨迹在顶级哨兵的眼里宛如定格画面，如果遇到同级别的敌人，对方轻而易举就能躲过，当对方拿着武器过来杀奔过来的时候，拿着枪的自己反倒好像是赤手空拳一样，更会因此陷入不利的局面。 “这就是你给我的报答吗！”就像孙木想让韩君拖住劳伦斯他们，劳伦斯也采取了同样的手段，他一面拖住战力最强的韩君，一面派人赶紧去追赶拿着血融素离开的孙木，势必要将东西抢回来。 “如果你觉得是，那就算是吧。”韩君看了眼已经开始往这边增援的“守护者”，他想尽快结束战斗，这也是他唯一能尽快避开赵弘光的办法。 力道与速度，韩君都不输给劳伦斯，甚至作为S0级的哨兵，他在某些方面还强过对方，为了尽快结束于劳伦斯之间的战斗，韩君结束了以攻代守的打法，他右手横刀一劈，顿时将劳伦斯逼退了两步。 而这时候，韩君听到了来自身后的一声冷笑，那个声音他熟悉而厌恶，是凌峰的声音。 “真没想到能在这里遇到你，看样子我接这个任务是接对了，只要把你这个叛徒也抓回去，岂不是一举两得。” 第96章 回不去了 直到此时，韩君终于明白了孙木之前问过自己的那句话——你有信心同时对付两个塔区的首席哨兵吗？ 这不仅仅是自由之翼重新接纳自己的考验，或许也算是对自己之前不遵从组织命令，没有当机立断杀掉魏辰的惩罚。如果自己能活下来，那么这场考验自然通过，如果自己死了，那么便是惩罚的结果。韩君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神父那张虚伪的笑脸，对方从来只说最好听的话，做对组织最有利的选择。 “凌峰，这里不需要你插手！” 劳伦斯显然不是那种喜欢以多欺少的人，尽管他对韩君的行径万分愤恨，可他仍想以圣巴拉扬首席哨兵的身份与对方堂堂正正地打一场。 凌峰漠然地挑了挑眉，他一边将手枪上膛，一边冷声警告劳伦斯道：“劳伦斯先生，请您搞清楚。韩君是圣内伦萨塔区的叛徒，对付他是我的任务。” 暗夜之中，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的黑豹自凌峰身旁悄然步出，它瞪着那双漂亮的金眸，低沉地咆哮着冲韩君的白虎露出了自己尖牙。 “吼……”白虎意识到自己即将被黑豹与公牛两面夹攻，它小心地提防着双方的动静，重心逐渐下移，肌肉发达的肩部高高耸起，随时准备发力。 与自己精神体的谨慎不同，韩君看起来倒是一副全无所谓的模样，他收回长刀，抬手舔了舔虎口裂开后渗出的鲜血，别过头看了眼志在必得的凌峰。 “呵，好久不见，凌峰。你上次踹我的那脚，现在还隐隐作痛呢。”韩君冷笑着扬起唇角，这一次，他选择撕下往日好好先生的面具，以最真实的一面来面对这个男人。 “韩君，少说废话。你这是因为被塔区追捕，所以打算叛逃去自由之翼吗？” 凌峰打量了一眼紧握战刀的韩君，对方穿着自由之翼的标志性片翼黑衣，看来已经在越狱之后找到了新的归宿。 “哈哈哈哈！”韩君突然大笑了起来，他缓缓抬起手腕，刀锋直指凌峰，“我从一开始就是自由之翼的成员，何谈叛逃？！” “叔叔……”尽管沙漠之舟上有两名哨兵保护守护者的向导们，可已经察觉到韩君就在现场的赵弘光还是趁对方不注意的时候直接跳出了窗外，然后跟着肥啾来到了这里。只是还没等他伸出精神触须确认韩君目前的状况，对方的一席话就让他呆立在了原地。 韩君神色一凛，他急忙转头，正好撞见赵弘光那双难以置信的眼。 “韩君，我就知道你不是个好东西！你父亲韩定就是自由之翼的杀手，你这个杂种当然和你那畜生老爹一样是恐怖分子！魏辰的死一定是你造成的，今天我就杀了你为他报仇！”凌峰说完话，突然暴起，他手中的枪口也对准韩君连开数发。 大多数顶级哨兵的确不会选择枪作为武器，可是凌峰手里的并不是普通的枪，这支经过圣内伦萨塔区武器装备部门改造过的枪配备着特制子弹，这种子弹不仅在速度上，还是在杀伤力上都远胜普通子弹，一旦被擅长使用枪支的顶级哨兵所掌握，那么它就是最可怕的武器。 韩君在狂化期间能力得到大幅度突破的时候曾轻易地避开了这些子弹，不过此时，能力恢复到正常水准的他却感到了一丝危机。 他来不及对赵弘光多说一句话，甚至也来不及去顾虑劳伦斯的进攻方向，颇为狼狈地在地上闪身乃至翻滚，只为躲开那些咄咄逼人的子弹。 “赵弘光，这个时候了，你还在发什么呆！既然你听到韩君说了什么，那就赶紧配合我对他进行精神干扰，不要给他机会再伤害其他人！”凌峰用火力暂时压制住了韩君，但是他知道如果不能击伤对方，等自己的子弹一旦耗尽，那么对方势必会进行最凶残的反扑。 已经匹配的哨兵与向导之间，基本是不会彼此伤害的，因为他们伤害对方，与之缔结精神链接的自己也会难免遭到反噬，可是由向导对哨兵进行精神干扰却是可行的办法。 “我会尽量不伤及韩君的性命，这样你也不会有太大的危险！”凌峰以为赵弘光迟迟不肯出手是担心因为韩君受重创而遭到反噬，尽管他的确想现在就要了韩君的命，可是考虑到赵弘光是塔区下一任首席向导的人选，他还是得尽量保证对方的安全。 “不是尽量！如果你敢伤及韩君的性命，我一定会对你进行精神攻击！”赵弘光的神情已经完全变了，从他听到韩君亲口承认自己是自由之翼的一员时所流露出的那种仓惶与无助，变成了现在这副冷静坚定的表情。短暂的震惊乃至是悲伤之后，赵弘光意识到韩君势必还隐瞒了什么，要不然对方根本不必等到现在才跳反。赵弘光既然愿意将自己的身心交给对方，那么他就一定会相信对方到最后！ 一旁的劳伦斯有些搞不清楚状况，他的记忆中韩君仍是那个与魏辰成双成对出现的首席哨兵，而面前这个年轻得有些稚嫩的向导看起来和韩君之间似乎存在着另一种亲密的关系，是的，这种亲密关系即便是他这样一个外人也看出来了些许端倪。 “哼，你这是在和我讨价还价吗？”凌峰没想到赵弘光居然敢在战场上堂而皇之地威胁自己这个现任首席哨兵，他还记得赵弘光第一次在黑塔前见面时那副懵懂天真的模样，当时他以为对方不过是个乳臭未干的小屁孩，现在看来这小子似乎在这段时间里也成长了不少，而要是能帮自己进行精神海防护的付甜甜在场，凌峰可不愿这么轻易妥协。 五感已经全部调到最高级别的韩君自然听到了赵弘光与凌峰的对话，说实话，他的心情此刻十分复杂，甚至变得有些紧张。 他紧张的当然不是自己接下来要面对两个首席哨兵以及一个准首席向导的联合攻击，而是他担心自己曾看到的预言会成为现实。 即便到了现在，韩君仍不愿意伤害赵弘光，哪怕神父早已下令让他想办法断开与赵弘光之间的链接。 有神父植入精神海中那些黑色的精神触须帮助稳固自己的精神壁垒，韩君就算杀了赵弘光也不会因为与匹配向导的链接强制被断开而崩溃进入狂化阶段，当然重创对方，在对方的精神力削弱时再趁机单方面断开两人之间的链接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但是对于韩君而言，最好的办法还是说服赵弘光主动放弃自己，避免出现两败俱伤的场面。 当然，在不能达成这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时，韩君想的是避开赵弘光，可是看样子，老天爷似乎不愿让他的计划那么顺利。 “小光，这不是你该介入的战斗。”韩君一刀劈开了冲着自己飞来的子弹，他在估算凌峰那支枪里的子弹还剩下多少。 “叔叔，跟我们回去！能帮到你的人绝对不会是自由之翼！”赵弘光鲜见如此强硬的一面，他开始释放出自己那些洁白明亮的精神触须，准备在凌峰进行下一次攻击时趁机送入韩君的精神海之中，而肥啾也开始挥动翅膀，准备如之前那样引领着赵弘光的精神触须在韩君的精神海内大闹一番。 大块头的劳伦斯并没有打算和凌峰联手，这也是韩君吃准对方的一点，作为首席哨兵，有效利用战场上任何有利的条件是他们的必备的能力，可总有些自诩绅士的哨兵会主动放弃那些似乎不太光彩的有利局面。 如果是以前，韩君或许也不会在这种情况下与人联手，可现在他需要的不是荣耀与体面，他需要的是活着回去再见魏辰一面。 “我回不去了，小光。解除我和你之间的链接吧，这样对大家都好。”韩君的神色变得愈发严肃，当他抬起刀时，那只白色的肥鸟却毫不惧意地落在了他的刀尖。 “韩君，你杀了魏辰，现在又要对赵弘光下手吗？你真是个狼心狗肺的畜生，和你那死鬼老爹简直一模一样。”凌峰此时已经认定魏辰肯定是死在韩君的手上，虽然他对韩君的父亲并不了解，但是一想到韩定是自由之翼的首席杀手，他毫不犹豫地将对方归入了豪无人性的畜生行列之中，因为他的父亲就是在与自由之翼的战斗中牺牲的，他的父亲为了守护塔区，守护那些不理解异能者的普通人勇敢地献出了生命，从此也成为了凌峰一生追随的目标与骄傲。 尽管韩君没有再说什么，不过在场的所有人都从他身上散发出那股越来越凛冽的狩猎气场中感到一股前所未有的杀气。 凌峰对韩定接二连三的侮辱，彻底激怒了韩君，而这也是凌峰想要的效果，愤怒会令人失去理智，失去判断。 “劳伦斯，保护好赵弘光，他可是我们圣内伦萨的下一任首席向导。至于韩君，还是留给我来对付吧。”凌峰扔掉了已经没有子弹的枪，撩开袖子露出了一只戴在小臂上的金属臂环，他按下一个按钮之后，这只金属臂环立即转变成了一柄攀附在他小臂上的鲨鱼刀，造型恐怖的刀身因为形似鲨鱼而得名，刀刃处如同鱼嘴一样分开的槽口则是用来固定限制刀锋剑刃的绝好兵器。 韩君一下就看出来这似乎是专门用来对付自己的武器，不过顶级哨兵之间的对决，武器只是很小一部分因素，他们强大的五感能力与自始至终都在向导的保驾护航下稳定的精神海才是决定最终胜负的关键。 “是你自己找死的。”韩君握住刀柄猛地一甩，手上伤口的鲜血在飞溅出去的那一刻，他的身形就已经瞬移到了凌峰跟前。 与此同时，赵弘光也按照凌峰的要求试图干扰韩君的精神海，但是让他惊愕的是，自己的精神触须居然难以再进入对方原本应该为自己无条件敞开的精神海之中，在对方的精神屏障之外，一层密集的黑色藤蔓遮天蔽日，坚不可摧。 尹飞渊的别墅地下室里，维持着魏辰生命的机器仍恪尽职守的工作着，不过随着植在韩君精神壁垒中的玫瑰完全凋谢之后，即便不被使用麻醉药物，魏辰一天之中大部分时间也都在昏睡中度过，这预示着他的身体在被残酷地囚禁多年之后，终于开始走向了不可逆转的衰竭。 “果然，留下你一命还是有用的，韩君这次听话多了。” 祁子明对韩君今晚的表现还算满意，通过他强行盘踞在韩君精神海内的精神触须，即便他不在现场，他也能对韩君的行动以及处境了如指掌。 呼吸机不时发出机械的噪音，插入口咽管被迫呼吸的魏辰在一阵轻颤之后缓缓睁开了眼，时至今日，他已经丧失了自主呼吸能力，只要机器一停，他很快就会窒息身亡。 尽快肉体已接近衰亡，可是魏辰的头脑仍保持着最后的清醒，他从祁子明的口中听出了那可怕的暗示，又一次，韩君因为他，沦为了被人摆布的工具。 想到韩君为自己做出的反抗，魏辰的眼眶逐渐湿润，从一开始，他就希望对方能获得真正的自由，和自己一起来守护这个新世界。 “哭什么呢？韩君他现在终于要走回正道了，你应该替他开心才是。” 祁子明俯**，冷漠而戏谑地看着魏辰那张悲伤的脸，接着这位看似慈爱的神父在魏辰的耳边又轻声地呢喃了一句。 魏辰顿时瞪大了那双失神的眼，就连他的胸膛也起伏得更加厉害。 高手过招，胜负有时候只在电光火石之间，一直恪守着绅士风度的劳伦斯在察觉到韩君的不对劲之后，已经来不及出手阻止对方。 而凌峰也完全没想到自己会败得这么彻底，他手臂上的鲨鱼刀被韩君的长刀削去了刀刃的同时，他惊恐地感到脖子上一凉，接着，一阵细微的风声了响起来，直到他看到眼前那些喷涌而出的鲜血之后，他才意识到那不是风声，而是鲜血猛然溅出的啸响。 “呃……”凌峰下意识地捂住脖子，跌跌撞撞地往后退去，最后跌坐在地，不断有鲜血正从他的指缝溢出。 韩君的手上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拔出了那把他很少动用的短刀，割喉凌峰的也正是这把闪着冷光的短刃战刀。 “韩君！”劳伦斯发出了一声怒吼，周遭察觉了不对的守护者众人也试图往这边赶来，不过缠着他们的自由之翼杀手们却趁势展开了反击。 “你再多骂一句我父亲试试呢？”韩君的笑容残忍，他一步步逼近凌峰，似乎要在劳伦斯冲上来之前给对方最后一击，然而，他的脚步却因为一个挡在凌峰面前的身影而停住了。 第97章 亏欠 “叔叔，你不能再错下去了。” 挡在韩君面前的人正是赵弘光，尽管他已经猜到凌峰可能不是韩君的对手，只是他还是没有想到韩君会下手那么狠。 不知为什么，赵弘光听到自己的嗓音似乎有些颤抖，他想他在害怕，不过到底是在害怕韩君的冷血，还是害怕对方走上的这条不归之路会彻底毁掉自己心目中那个英雄，这一点，他暂时未能分清。 “是他逼我的。你也看见了，小光。”韩君抬了下眉，他脸上的狰狞在面对赵弘光时总算是收敛了起来，可是他的笑容却颇为无奈。 “我的父亲是自由之翼的人，可他不是什么畜生！是他辛辛苦苦养大我！你们可以杀了他，但是不能在我面前侮辱他！” 提到自己的父亲，韩君的情绪变得有些激动，他目光冷鸷地盯着捂着脖子面色愈发苍白的凌峰，作为顶级的哨兵，在自己的战刀挥下之时对方表现出了出色的应变能力，否则这时候凌峰的脖子上只怕早已没有那颗人头。 韩君几乎是愤怒地吼出了这一通话，他已经隐忍太久。 无论是失忆前作为自由之翼在圣内伦萨塔区的卧底，还是失忆后作为被塔区当作与联合政府交易的筹码，韩君一直都按照他们的需要扮演自己的角色，这期间不管有多少痛苦与屈辱，韩君都不曾抱怨，只是默默承受，然而结果却是自由之翼对他戒备提防，而塔区则恨不得将他除之而后快。 自由之翼也好，塔区也罢，韩君知道这都不是自己最好的归宿，可是他选择回归自由之翼，本也不是为自己寻找一个归宿。 “叔叔，如果你真要选择背叛塔区，那以后你就是我的敌人。”赵弘光痛苦地看着韩君，当对方的战刀挥向代表着塔区的凌峰时，也斩断了他的退路。 “我从来就不是塔区的人。是魏辰封住了我的记忆……那朵你在我精神海里看到的玫瑰，就是他用来封印我记忆的精神力凝结物。”韩君平静地向赵弘光作出了解释，突然，他反手扬起一刀，正好与劳伦斯手中的铁棍发出了一声铿然锐响。 “韩君，你真是让我失望！魏辰肯定也对你失望至极！呵，当然现在的你根本就不会在乎！你这个魔鬼！” 劳伦斯没有忘记当初韩君带着魏辰以及守护者那帮人来圣巴拉扬度假时的情形，那时候，他甚至羡慕过韩君与魏辰之间那甜蜜的感情，那样的感情早已不能简单归为源自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完全匹配，那就是爱情最完美的模样，令人羡慕，惹人嫉妒。 就在韩君以为自己马上又要和劳伦斯对上之时，两名自由之翼的杀手赶了过来，奇怪的是他们并没有对赵弘光发起进攻，而是替韩君挡住了试图对他继续攻击的劳伦斯。 “请您赶紧趁机解除和那个向导的匹配吧。这是先生的命令。”其中一名杀手转身对韩君说道，很显然，这两名杀手接到了来自神父的指令。 “小光，你应该也对我很失望了吧。”韩君轻叹了一声，收起刀，缓步走向了赵弘光。 赵弘光微微一怔，他从韩君那张冷漠的脸上看出了危险，他下意识地往后退了一步，内心里却无法抗拒对方身上那股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哨兵素。是的，在韩君的精神壁垒受到外来力量的封锁之后，他只有靠得这么近才能嗅到对方身上哨兵素的气息了。 “和叔叔解开匹配好吗？以后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我可以向你保证，只要你乖乖听话，我绝对不会伤害你，不管是现在还是以后。”韩君摊开手袒露出了曾让赵弘光感到安心的怀抱，也同时向对方展示出了自己的诚意。 大量的失血让跌坐在地上的凌峰开始意识混沌，他一直紧紧地捂着自己脖子处的伤口，只差那么一点，他的气管就被完全切断了。 眼看韩君步步逼近赵弘光，凌峰想到自己对赵弘光许下的一定会保护对方的承诺，挣扎着站了起来。 “咳咳……”凌峰被嘴里的血沫呛得一阵咳嗽，他瞪着那双目光逐渐晦暗的眼，流露出一副恨不得能生吞活剥韩君的眼神。 韩君已经不再将重伤濒死的凌峰看作是自己的对手，当然，或许一开始他就没把对方看作对手。 “凌峰，你不好好躺着等死，还站起来干什么？是想让我送你最后一程吗？”韩君目光一冷，不屑地轻嗤了一声。 一只鲜血淋淋的手搭在了赵弘光的肩膀上，那是凌峰的手。 “凌队长！”赵弘光猛地转过头，他看到脖子仍在不断溢出鲜血的凌峰挣扎着朝自己走过来，对方臂上的鲨鱼刀早已破损得七零八落，此时手里又拿起了那柄最开始用过的枪。 “呃……”凌峰艰难地滑动着喉头却说不出一个字，他想要将赵弘光拽到自己身后，即便他已经失去了保护对方的能力，但是他永远不会忘记哨兵学院入学的第一课——哨兵的第一任务：任何情况下，都要保护好己方的向导。 韩君冷冷地看着凌峰，他厌恶这个男人，就如对方厌恶自己那样。 他默不作声地拔出了自己刚收回去不久的长刀，在赵弘光惊愕而慌乱的目光中，径直将长刀贯穿了凌峰的右肩，将对方钉在了一块光秃秃的石头上。 “啊……”凌峰喑哑地嘶喊着，守护者的成员们看到首领再次遭到重创，又一次努力向这边奔来试图展开营救，与此同时，待在车里的两名守护者向导也急忙释放出精神触须为凌峰稳定因为遭到重创而濒临崩溃的精神海，但是他们可以帮助稳定下凌峰的精神海，却无法治愈对方肉体的伤害。 “住手，韩君！” 赵弘光捡起了被凌峰扔在地上的枪对准了韩君，对方的速度实在太快，快到他根本无法阻止。 韩君听出了赵弘光的语气变化，在自己面前总是腼腆温柔的大男孩好像变得凶起来了，就像自己努力劝说他放弃与自己匹配的那个晚上时那样。 不过现在看来，对方似乎已经别无选择，也是，自己毕竟早已满手血腥，背叛了塔区，也背叛了他。 “你要对我开枪吗，小光？”韩君转过身，笑着看向了赵弘光。 “我知道我打不中你，可是凌峰是塔区的首席哨兵，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杀了他。” 赵弘光握枪的手在抖，其实他根本不会用枪，作为向导他本就不需要掌握这项杀人技巧。 “我不想伤害你。我想保护你。我想帮你，我想救你！”最后，赵弘光哽咽着放下了枪，他知道韩君不会伤害自己，而他又何尝想要伤害对方。 “你真是个好孩子。谢谢你一直对我这么好。”韩君走到赵弘光身边，轻轻拿下了对方手里的枪扔到一边之后，一把将满心纠结的赵弘光拉到了怀里。 “叔叔，别再错下去了，我求求你。”赵弘光已经不敢去想他和韩君的未来，但是他依旧执着地认为对方绝对不该成为一个冷酷血腥的魔鬼。 韩君抬手擦去了赵弘光眼角的泪水，柔声说道：“可有些事，我必须去做。你真的想要帮我的话，那就解除与我的匹配关系吧。魏辰还在等着我呢。” 听到魏辰的名字时，赵弘光很难描述此刻自己到底是怎样的心境，对于这位如同传说一样存在前任首席向导，作为后辈的赵弘光无疑对对方充满了敬仰之情，可是作为韩君现任的匹配向导，他却不能不羡慕，甚至是嫉妒对方在韩君心目中的地位，韩君放弃一切，不惜与塔区为敌，固然有他是自由之翼卧底的原因，可如今对方亲口说出魏辰两个字，岂不更能说明他不顾一切也要回到自由之翼的真正原因终究还是为了那朵永不凋谢的玫瑰。 “魏辰学长如果没有背叛塔区的话，他难道会想看到你以现在的模样回到他的身边？！”在赵弘光得知是魏辰特意用那朵玫瑰封印住韩君的记忆之后，他就知道这位生死成谜的学长必定不曾背叛塔区，对方必定也不曾背叛与韩君之间的爱，否则他又何必苦心孤诣如此？那朵玫瑰封印住的不仅是韩君的记忆，更或许是一段令韩君痛苦而纠结的过往。 韩君似乎被赵弘光这番话说中了，他唇边的笑意微敛，眼底更多的是一种无奈与纠结的复杂情绪。 “我又有什么办法呢？我总要活下去才能见到他。呵……其实要是塔区当初发发慈悲，接受我的安乐死申请，那么也不会有今天这一切了。我也不想变成这样的，小光。”韩君一手揉着脸，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喟叹。 “那你就不要再错下去了啊！我相信魏辰学长也一定不愿你为了他变成这样的！”赵弘光仍在试图说服韩君，这个时候他连考虑自己爱情的余地也毫无保留，只要能对韩君好，他可以放弃很多很多。 ——留给你的时间不多了，韩君。别忘记我的叮嘱，如果他不肯乖乖合作，那就杀了他，强制解开链接。我的精神触须正守护着你的壁垒，即便你与赵弘光强制解除链接也不会有什么大的风险，快下手吧。要不然，魏辰可能真地撑不到你回到他身边了。 祁子明那阴郁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在了韩君的精神海中，他认为这场戏应该结束了。韩君背叛塔区回归自由之翼的消息很快就会传遍圣内伦萨，甚至是别的塔区，接下来只要对方断掉与赵弘光之间的匹配，那么也算断绝掉了韩君所有的退路。 “别说了。”韩君闭上了眼，他不能再让祁子明察觉自己内心那剧烈的动摇。 “你如果不愿意主动解开与我的匹配，那我只能采取强制手段了。”韩君睁开眼时，那双眼和他的充满威胁的言语一样冷漠无情。 “如果你只是单纯想和魏辰学长重新匹配，我会无条件地会答应你，毕竟，你最先爱上的人是他。”说到这里，赵弘光苦涩地笑了一下，他并没有在意韩君此刻流露出的冷漠，只是继续说道，“如果你只是想中断我和你之前的匹配，以此切断塔区对你最后的一丝约束，那我不会答应你的。只要你一天不回归塔区，那么我就是你的敌人。我也愿意以匹配向导身份陪你一起坠入地狱。” 赵弘光神色坦然，他曾是个活泼开朗，甚至对未来与爱情都带着几分天真的年轻人，可是此刻，他的内心早已变得如同面前这位久经风霜的首席哨兵一样坚韧。 “你这个傻孩子。”韩君在短暂的沉默之后，低下头轻叹了一声，他看上去有些动摇了。 “叔叔，我不想失去你，哪怕你以后不再选择和我在一起，我也希望你还是那个圣内伦萨的骄傲。魏辰学长一定也是这样寄望于你的。”赵弘光一把扑进了韩君的怀里，紧紧抱住了对方，尽管他和韩君在一起的时光非常短暂，但是那也足以成为他人生中最好的回忆。 赵弘光感到自己腰上一紧，是韩君抱住了自己。 “小光，我这辈子，亏欠了很多人。”韩君轻轻说道，他英俊的眉眼之间又浮现出了赵弘光熟悉的温柔与沉稳。 “呃！咳咳……”突然，被钉在石头上的凌峰再一次猛烈地咳嗽了起来，他的动静让原本被韩君哄得心头一软的赵弘光稍稍紧张了起来，毕竟要是凌峰真的死了，那么韩君不可能不受到塔区严厉的追究，甚至会阻碍对方的回归。 赵弘光忍不住转过了头，他想看看凌峰到底怎么了，当然，他更想劝说韩君放过凌峰，让对方得到及时治疗。 然而就在赵弘光转过头的那一刹，一股钝痛与冰冷从他的胸腔传来。 凌峰的眼里不止有惊恐，还有愤怒，他嗫嚅着双唇，满是鲜血的唇瓣隐隐约约描摹出了几个字——韩君，你真这个畜生。 呼吸骤然变得费力，身体也开始脱力，赵弘光感到自己埋在韩君精神海中的银白色触须随之开始衰弱，它们再也攀附不住那座威严耸立的黑色巨塔，纷纷断开掉下。 接着，赵弘光感到自己的双眼被一只温暖的手捂住了，接着，他被搀扶着躺了下来，铺天盖地的寒意在这个风沙肆虐的夜晚很快包裹住了他。 “既然我都亏欠那么多人了，多亏欠你一个也不算什么。” 那是赵弘光那天晚上最后听到韩君说的一句话，对方连插在自己胸膛的短刃战刀也没有拔出，就那么决然地转身走进了风沙之中。 第98章 我爱你 劫走用于合成高级向导素的XR血融素被劫、造成圣内伦萨塔区首席哨兵凌峰重伤以及准首席向导赵弘光等人重伤代价是圣内伦萨塔区的前任首席哨兵韩身为自由之翼成员的身份被彻底暴露，以及自由之翼旗下的武装组织“杀戮者”在两个塔区的精英部队围剿下损失近半。 这样的损失对于普通的恐怖组织而言，不可不谓不重，但是对于试图挑起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的排斥与仇视，并通过培养出优秀的哨兵和向导来篡夺塔区最高权力，最终引领异能者认清他们才是世界主宰的自由之翼而言，这样的损失只是通过成功必须付出的代价而已。 “很好，你与赵弘光之间的链接看来已经消失了。”祁子明用自己的精神触须在韩君的精神海中仔细探索了一番之后，确认赵弘光之前与韩君的精神壁垒紧紧结合的精神触须已经因为主体遭受重创而断裂消失。 “神父，那么我可以去见魏辰了吗？”半跪在祁子明面前的韩君并没有抬头，他神色倦怠，声音嘶哑，尽管有祁子明强大的黑暗向导之力加持，可是强行断掉与赵弘光之间的匹配，还是给他的精神海带去了不小的刺激与伤害。 祁子明瞥了眼神色委顿的韩君，唇边随之浮现出了一抹冷笑：“为什么不趁势杀了凌峰和赵弘光，你是心软了吗，韩君？” “任务既然已经按照原计划完成，我认为没必要浪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在无足轻重的人身上。我已经废了凌峰，赵弘光也陷入濒死状态，不可能再对我们产生什么威胁。”韩君稍稍迟疑了一下，随后镇定地回答了祁子明的质疑。 “无足轻重的人？赵弘光于你而言，真的只是无足轻重的人吗？”祁子明作为一名向导，深知哨兵对匹配向导的依赖，他声色和蔼地将韩君扶了起来，对方那张冷峻的面容，倒真是有几分无情，就像当年那个男人一样。 “对我现在而言，只有自由之翼是最重要的。”韩君抬起眼，平静地直视着祁子明那双审视的目光。 “你能这么想很好，要记住，这里才是你的家。除了自由之翼，这个世界上并没有你真正的容身之所。”祁子明的笑容一下变得暧昧起来，他上前抬手轻轻地抚摸起韩君那张还带着伤的面颊，柔声说道，“一开始，你就是我选定的继承者，如果没有意外，你本该代替秦永年成为圣内伦萨塔区的最高领导者，你的个人魅力以及能力，足以让塔区那些家伙都拜服在你的脚下。只可惜你中途走错了路，我至今都很自责，为什么要答应你和魏辰匹配，你这样的强者，本不该让任何人成为你的羁绊。爱情会毁掉一个人的理智，这样的经验，比比皆是。我会带你去见魏辰，但是……你必须清醒地知道你应该做什么。别再让我失望了，孩子。” 不知是不是因为精神海受损的缘故，韩君的反应变得有些迟钝木讷，他用一种茫然的目光看着试图对自己循循善诱的祁子明，过了一会儿才点了下头回答对方道：“我不会再让您失望。” 在恢复了记忆之后，韩君很清楚，一直在承受痛苦的人，并不仅仅是自己，魏辰所要忍受的痛苦，远比在黑塔中接受强制治疗的自己更为深重。 而当韩君时隔五年之后再一次见到魏辰时，他才意识到自己到底给对方带去了怎样的磨难。 那位昔日风姿绰约的圣内伦萨首席向导此刻正被赤身裸体地固定在一张金属床上，对方的头发长了不少，俊美的容颜却如同凋谢的玫瑰一般变得黯淡憔悴，即便嘴里插着强制吸入氧气的口咽管，可是消瘦的胸膛依旧起伏得异常艰难。韩君很清楚地看出了魏辰的情况，对方生命已经进入倒计时。 “他种在你精神壁垒里的玫瑰凋谢后，身体状况就开始恶化。看样子，他最后的精神力都用来维持对你进行记忆封印了。他现在清醒的时间并不太多。”祁子明站在韩君身边对他解释道。 “魏辰，我回来了。”韩君仿佛没有听到祁子明在说什么，他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握住了魏辰冰冷的手。 昏睡之中的魏辰眉间忽然微微一蹙，他柔长的睫毛轻轻颤抖着，缓缓睁开了眼。 几乎只是一瞬间，魏辰那双早已晦暗的眼里又泛起了光，他先是难以置信地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韩君，随后却颇为苦涩地努力冲对方露出了一丝笑意。 “对不起。”韩君被魏辰眼底的笑轻易地击溃了心理防线，只是他仍强忍着不落下泪来。 “魏辰，我让韩君来见你了。看样子，你对他仍然是有感情的。既然如此，你又为什么非要和我们继续作对呢，加入自由之翼，从此之后成为韩君身边最有力的助力，这不是很好吗？虽然你的身体状况的确在进一步恶化，但是只要我维持住你的精神海，你就还能活下来。” 异能者也好，普通人也罢，精神与肉体之间都存在着互相影响的关系，而异能者的精神海更是可以在某种程度上决定主体肉体的消亡或是存续。直到此时，祁子明才在韩君和魏辰面前亮出底牌。 果然，韩君在听到祁子明的话之后，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对方。 “神父，求您救救他！” “我当然可以救他，不过要看他自己的选择了。”祁子明微笑着说道，他习惯性地握住了胸前佩戴的十字架，仿佛自己就是那个拯救世人的神。 “魏辰，不要辜负韩君对你的感情，我说过，我们的目的不过是为了让异能者们能在这个世界上更好地活下去而言。韩君这段时间的遭遇你也看到了，普通人对异能者终究充满了恶意与排挤，迟早有一天，他们会对我们再一次进行残酷的打压，到时候，一切都晚了。” 祁子明冲旁边的一名工作人员看了眼，示意对方暂时取掉魏辰的口咽管，为对方佩戴上便于说话的氧气罩。 “我的选择和以前一样……我拒绝和你们合作。”魏辰费力地喘着气，笑着对祁子明说道。 韩君浑身一震，尽管他知道魏辰绝不会轻易答应祁子明的要求，可是对方如此决然的回答还是让他感到了一丝慌乱与痛苦。 “所以，你是选择死亡吗？为了你心中的正义，你甚至不惜将你心爱的人孤零零地留在这个世上？”不知为什么，祁子明在说出这句话时，眼中并没有对魏辰的讥讽，反而多了一丝深沉的悲哀，就仿佛他也曾经历过这样的痛苦。 “你会尊重我的选择，对吗？这五年来，虽然我没有陪在你身边，可我从不曾忘记你。我很高兴，有人可以接替我照顾你了。”魏辰扭头又看了眼韩君，对于韩君，他的目光冲充满了抱歉与不舍。这些年来，他一直凭借自己残存的精神力固执地封印着韩君的记忆，一来是不愿让对方想起真实的身份再回归自由之翼，二来也是为了不让对方想起那段回忆而陷入痛苦之中。与韩君相处的几年时光虽然不长，但是魏辰却相信自己是了解韩君的，对方骨子里的善良与正直并不会因为他是自由之翼的人而有所污损，要不然，在最后那一刻，韩君也不会因为不肯对自己下毒手而受到祁子明的控制了。 但是玫瑰终有凋谢的一天，魏辰也一直在隐忍地等待着那一天，在没有确认韩君的状况好转之前，他愿陪着对方一同遭受尘世的煎熬。 终于，那一天来到了，在韩君的精神海中，一股温暖而强大的力量代替自己残存的精神力开始抚慰这片枯竭的精神海，并为其注入新的生机。 虽然依依不舍，可是魏辰也随之放手，他原以为自己或许等不到再见韩君一面就会死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之中，而如今他能与对方再见一面，也算是了却了这残生最后的念想。 韩君这时才意识到原来魏辰什么都知道，对方不仅知道自己这五年来都过着怎样生不如死的日子，更知道有一个年轻向导走入了自己的生命之中，为自己修复精神海，为自己带来新的生机。 想到和魏辰一样待自己温柔深情的赵弘光，韩君痛苦地咬紧了牙关，汹涌的泪水几乎是顺着他的鼻梁滑落不止。 “我想你活下去。”韩君的头越来越低，最后他几乎将头埋在了魏辰的胸膛声，尽管他知道自己的要求过于自私，又或是对不起其他人，可他还是一字一句艰难地说出了这几个字。 “能让你的幸福人已经不是我了，韩君。而你应该带给更多人幸福。” 魏辰的双手要是能动，他一定会温柔地抱住了韩君，毕竟他也不想让对方这么难过。 “哼，是啊，他应该带给更多人幸福。”祁子明听出了魏辰口中的暗示，他对此不屑以顾，对方想以爱情控制住韩君，而自己却不会相信那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只有拥有最为强大的精神力的黑暗向导才有资格控制住这个圣内伦萨塔区最强的哨兵。 “韩君，我想念你的吻了，再亲一下我吧。”魏辰笑着闭上了眼，缓缓喘息。 韩君抬起头，他看了眼神色愈发苍白的魏辰，伸手取掉了氧气罩，然后轻轻地吻住了对方的双唇。 这个吻，没有意料之中的激情，反倒是显得过于悲伤。 韩君的泪水顺着自己的唇瓣一直滴落到了魏辰的唇间，泪水之中掺杂着爱情的苦涩，让魏辰的神色也变得有些伤感起来，他用嘴唇轻轻蹭了蹭韩君的面颊，最后停留在对方的耳畔：“我爱你。” “韩君，你说过不会再令我失望了。”祁子明轻笑了一声，他对于爱情的不屑赤裸裸地写在眼底。 韩君深吸了一口气，他抬头起身，眼里的泪水未干，英俊的脸上却逐渐恢复了冷静。 “是的，我不会再令您失望了。”韩君呢喃着，一把掐住了魏辰的脖子，他的手尽管有些颤抖，可是下一刻却干净利落地扭动了魏辰的脖子，周围的人，包括祁子明在内，都无人能够阻止。 一旁的监控器上，代表魏辰心跳的波图终于拉成了一条直线。 韩君失神地看着魏辰还带着微笑的遗容，双眼一闭，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第99章 韩君的安排 尹飞渊对于祁子明毫不阻止韩君杀掉魏辰的行为很是不解，毕竟这些年来，他们为了维持魏辰的生命和掩藏对方的下落实在花了不少心思。 魏辰一死，尹飞渊竟觉得他们这些年的辛苦都化作了乌有，尤其是自己为了这栋用于囚禁魏辰的别墅背下巨额房贷更是不值。 “神父，您之前不是坚决不让我们伤及魏辰的性命，可现在他就这么给韩君那家伙杀了，不会太可惜了吗？”尹飞渊心中对此难以释怀，忍不住找到了祁子明抱怨。 正在摆弄棋子的祁子明轻笑了一声，头也没抬地说道：“留下魏辰的命，就是为了让韩君亲自了结这段孽缘。只有斩断过去的人，才能拥有未来。韩君已经无路可退，从今以后他除了为自由之翼效忠已别无选择。” 说着话，祁子明拿起一枚棋子放在了棋盘的中央，他紧紧地盯着那枚黝黑的棋子，又对尹飞渊问道：“对了，韩君的状况怎么样了？” 韩君在杀了魏辰之后就昏了过去，按理说魏辰早已不是他的匹配向导，与他之间也失去了精神链接，他本不该会有这样的反应。 尹飞渊回答道：“他已经醒了，不过人却没什么精神。送进去的水和食物，他也没有碰过。看样子，他还得花点时间才能接受魏辰的死。” “真是个懦弱的男人。他要是有他父亲一半的坚决就好了。”祁子明的嗓音变得低沉起来，他摩搓着手中的白色王棋，因为某些突如其来的回忆缘故，他一时不知是否该将对方安置在棋盘何处。毕竟，这个世上，总有像魏辰那样不愿受自己摆布之人。 圣内伦萨塔区之内，来自圣巴拉扬塔区的首席哨兵劳伦斯对于自己没有能将XR血融素顺利护送到圣内伦萨塔区感到十分抱歉，同时他对自己没能及时救下凌峰与赵弘光也表示了歉意。这个大个子的红发哨兵在塔区现任代理执行官秦永年面前手足无措，面颊很快就红得和他的发色一样。 “我们原本已经做好了自由之翼会派人突袭的预案，但是没有想到这次韩君居然会站在自由之翼那边。目前所有塔区中，只有三名S0级的首席哨兵，而韩君就是其中之一，即便他已经患病治疗多年，但是他的能力依旧不容小觑。”劳伦斯试图向秦永年解释一下当时的情形，一提到韩君这个昔日的朋友，他的眉眼之间就流露出了深深的无奈与愤怒。 “你要搞清楚，韩君不是现在才站在自由之翼那边的，从一开始，他就是自由之翼的人。”秦永年纠正了劳伦斯的说法，韩君当时亲口对凌峰说的话，不止一个人听到，而这样重大的情报自然也呈报到了他这位代理执行官的桌上，当然了，同样身为自由之翼一员的秦永年对此并不感到意外。 “真难相信他会是自由之翼的人……明明几年前，他还是那么优秀的塔区哨兵……”劳伦斯喃喃自语，他在回忆与韩君相识的情形，那时候他们为了一项救援任务而展开合作，对方所展现出的强大能力以及身为塔区首席哨兵的稳重与精明，一度令他赞叹不已。 “都是假象罢了。既然现在他的真面目暴露出来了，那以后他就是各个塔区的敌人。”在此之前，秦永年一直想掩饰住韩君的真实身份，甚至不惜借刀杀人，不过既然祁子明有意恢复韩君自由之翼的身份，他也只能顺水推舟帮个忙了。 “对了，凌峰的伤势怎么样了？”劳伦斯对于自己未能及时支援凌峰这一点十分愧疚，要不是他当时执着于所谓的绅士风度，能够和凌峰一起联手对付韩君的话，那么对方或许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了。 秦永年淡淡地看了眼这个红头发的大个子，这家伙似乎认为要是他出手的话局面就会有所不同，实际上，对方还是低估了韩君的能力，作为最接近黑暗哨兵的S0级哨兵，韩君和S1级的哨兵之间的差距，可不仅仅是一个阶梯数字，就连自己也没有把握能在全力以赴的韩君身上占到便宜，如果劳伦斯非要搅局，无非是多倒下一个首席哨兵罢了。 “他的伤势不算轻。双侧声带被割断，右肩骨裂严重，刚做了手术取出了碎骨，看来，以后他的右手不会太好用了。”提到凌峰的伤势时，秦永年语气倒是有几分轻松，他虽然不清楚韩君是不是故意以这样的方式废了凌峰作为回报对方对他的“优待”，不过这样一来，圣内伦萨的首席哨兵或许又要换人了，而除了身为守护者副队长的方撼城之外，还有谁能担当这个重任呢？圣内伦萨首席哨兵的位置终有一天又回归了自由之翼的手中。 “那真是遗憾。”听到秦永年这么说，劳伦斯也意识到凌峰的首席哨兵生涯或许要提前结束了，“那个年轻向导呢？他似乎和韩君之间有不同寻常的关系。而且他对于塔区来说应该是很重要的人物吧，不然凌峰也不会拼死都想保护他。” “年轻向导？你是说赵弘光？”秦永年皱了下眉，他对赵弘光这个多管闲事的家伙并没有什么好感，虽说目前看来对方与韩君之间的匹配终于被强制断掉了。不过让秦永年仍感到的不满意的是韩君对这小子还是手下留情了。就在几个小时之前，他刚收到黑塔的报告，报告上说，赵弘光胸口的刀伤完美地避开了他的内脏甚至骨骼，要做到这么精确的伤害，的确是顶级哨兵的手法。不过虽然肉体的伤势似乎并没有那么严重，但是精神链接被强制断开却让赵弘光的精神海受伤严重，他的量子精神体一度濒危，接近消失，好在有杜望亲自出手替他修复精神海，要不然或许这个被大家所看好的准首席向导会成为植物人也说不定。 “是的，他叫赵弘光吗？魏辰死后，他是韩君新的匹配向导？”劳伦斯追问道，他曾见证过韩君与魏辰之间的深厚感情，所以他对于韩君会接受新的匹配向导这件事感到诧异，不过在知悉韩君的真实身份之后，他认为这或许也只是韩君的一步计划罢了。 秦永年冷哼了一声：“算不上。不过是他一厢情愿罢了。劳伦斯先生，你们远道而来也辛苦了，我看你要不先去休息下吧？我还有些事要处理，联合政府对于韩君的叛变大为震怒，我正要去总督府向联合政府的老爷们说明情况呢，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恕我告辞。” 虽然心中还有许多疑惑，可是对于圣内伦萨塔区而言终究只是外人的劳伦斯乖乖地闭上了嘴，只是在秦永年离开之后，他又难免陷入了纠结的思绪之中，他在想，韩君是否有什么难言之隐才会加入自由之翼，无论如何，他仍很难接受韩君叛变的事实，对方毕竟是曾让全世界二十四个塔区都为之瞩目的英雄。 “赵弘光那边怎么样了？”坐上专车之后，秦永年不动声色地询问了助理一声，在得知韩君对赵弘光手下留情之后，他总觉得这不是一个好消息，虽然他在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告知了祁子明，不过看来对方仍打算给韩君机会。 “他还在昏迷中。杜望先生在黑塔里照顾他，相信他会好起来的。”天真的助理并不知道这位代理执行官对赵弘光的询问并非出于关心。 “那就好。”秦永年别过头看向了窗外，窗户上映出了自己的影子，那是一张暮色沉沉的面容，五官依旧硬朗却难掩老去的痕迹。 在作为一名哨兵，甚至是首席哨兵在塔区待了这么多年，秦永年很难说自己对这片白塔林立的地方以及身边的“战友们”毫无感情，可是和祁子明一样，他坚信只有异能者统治的世界才是人类真正美好的未来，为了那美好的一天，他们不得不抛却感情，披荆斩棘。 黑塔不仅是为狂化哨兵们提供治疗的地方，塔区内一切重症病人都可以被送到这里接受最完善的医疗救助。 位于六楼的重症病室外，林少安正在和杜望交谈。 “杜先生，韩君的律师想要见赵弘光。”林少安的专长虽然是以精神疏导的形式治疗狂化哨兵，不过这次赵弘光的伤势主要集中在精神海破损上，所以他也参与进了对对方的救治，只不过有杜望这位塔区目前最有资历的向导在，他的工作更多是负责协调黑塔内的各个医疗部门乃至是塔区与联合政府。 “韩君的律师？”杜望的手心里捧着赵弘光的精神体，这只昔日羽毛丰满的银喉长尾山雀与主人一同陷入了昏迷，就连毛发也开始缺少光亮。 “是的。据说是替他办理了财产捐赠手续的律师，对方一直都是韩君和魏辰的私人律师。这次特意过来想必和韩君有关。”林少安小心地措辞，因为韩君这个名字早已不是当初那个为了塔区忍辱负重的英雄，而是处心积虑的背叛者。 “韩君……他到底在想什么？”杜望低头看了眼手中那只昏沉沉的肥啾，他缓缓抚摸过对方柔软的毛发，这是只有异能者才能触碰到的量子兽，对方的伤痛与孤独也只有异能者才能看见。现在，杜望对自己曾允许赵弘光为韩君治疗的决策后悔不已，可惜时光不能倒流。 杜望决定代替昏睡中的赵弘光亲自接见韩君的私人律师。 在进入塔区之前，有一栋专供塔区工作人员的家属前来会见的接待大楼，一般情况下，塔区是不会让普通人进入的，所以韩君的私人律师也暂时只能止步于此。 “韩君让你见赵弘光是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吗？”杜望走进会客室，没有任何耽搁地对房间里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您……您不是杜望执行官吗？”没有人会不认识这位掌握了近二十年塔区大权的向导，韩君的私人律师有些吃惊于这样的大人物会亲自来见自己。 “现在已经不是了。我之前辞职了，你不知道吗？”杜望看了看放在屋角的自动饮料机，上前取了一杯热咖啡拿在手里，他转过身又看了眼那位似乎对自己的到来很是惊喜的律师，“你要喝点什么吗？” “塔区的咖啡还是这么好喝，苦味和酸味的比例刚刚好。”律师赞叹着放下了杯子。 杜望轻笑了一下，他脚边一条巨大的黄金蟒正虎视眈眈地盯着对方，幸运的是，普通人并不会看到自己的精神体，和面上和蔼的表情不同，他对韩君私人律师的到访充满了好奇与警惕。 “塔区的咖啡豆都是我亲自挑选的特产品，外面不容易喝到。既然喝了这么美味的咖啡，那你是否可以告诉我你此行的目的了。赵弘光目前受伤的消息相信你也从新闻上得知了，很遗憾，他暂时不能接待你。” “没关系。因为韩君先生给我的交待本就是如果暂时联系不到赵先生，那么就联系您也可以。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能这么轻易地见到您。毕竟和韩君先生以及魏辰先生一样，您也是塔区的传奇啊。”律师深谙于各种人打交道的场合，面对眼前这位塔区绝对的威望者，他仍保持着不卑不亢的态度。 “韩君让你联系我？”杜望好奇地眯了眯眼，他越发觉得自己不明白韩君到底在想些什么了。 “是的。其实韩君先生要我做的事情很简单，他只是让我在适当的时候将这个东西交给你们罢了。”说着话，律师打开了自己的公文包，从中拿出了一枚小巧得如同芯片一样的东西。 “这是？”杜望接过来拿在了手里，很快，作为一名见多识广的塔区领袖，他就知道了手中这枚东西到底是什么。 “我和韩君先生以及魏辰先生的友谊已经持续了差不多十年，没想到最后他们还是没能安全退休去享受自由自在的生活。”律师感慨着站起了身，“或许这个世界上很多人不愿意相信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能建立起真挚的友情，可我想说，我的确将韩君与魏辰视作自己的好朋友。当然，这一切和他们给我的高额报酬有那么点关系。既然事情办完，我也该走了，但愿这东西能如韩君所愿那样帮到你们点什么。不过不管这东西是否能帮到你们，可它却能帮我获得了五百万通用贝拉的酬劳，我真的是非常感谢它，以及感谢韩君先生了。再见了，执行官大人，祝您愉快。” 第100章 父与子 无穷无尽的空虚在精神海中弥漫，这是韩君在睁开眼之后的唯一的感受。 他缓缓从一张窄小的床上坐了起来，屋子里虽然黑暗，但是对于S0级的哨兵而言并不会有任何视觉障。 随着一声呜咽，韩君的精神体一下撞进了他的怀里，接连失去两个匹配向导之后，这只和主人一样孤独的动物终于难忍悲恸。 “小白，你见到它了吧，你的黇鹿先生。这一次，它是真的不会再回来了。” 韩君搂着在与劳伦斯与凌峰交手时而弄得伤痕累累的白虎，一边亲吻着对方毛茸茸的脑袋，一边低声呢喃。 白虎的身上还带着一丝熟悉的向导素气息，在他最后一次见到魏辰的时候，他向对方敞开了自己的精神海，也让曾是一对伴侣的精神体见了最后一面。 “呜呜……”白虎低沉地悲鸣着，尽管它并不可能如人类那样拥有真正的忠贞的情感，但是那些熟悉的气息，可以让它精神稳定的气息是它永远也不会忘记的，而此时此刻，它主人身上那股令人心碎的孤独更是令身为精神体的它也变得悲伤不已。 “还有那只总是薅你毛的小肥鸟也被我伤害了，你会怪我吗？”韩君苦笑着问道，他明知道自己的精神体不可能做出真正的回应，可是他却依旧固执地问出了这个或许不会得到回答的问题。就像他自己说过那样，他亏欠的人实在太多了。 精神体与主人之间的交互有如一场自我精神疏导，白虎像只大猫那样蹭着韩君的臂弯，最后更是直接趴在了主人的怀中。 它那低沉而悲恸的呜咽声在狭小的房间里徘徊着，直到有人将紧闭的房门拉开。 “你还好吗？”祁子明站在门口，他埋在韩君精神海内的黑色触须很快就得知对方恢复了意识，不过在他决定见见韩君之前，这位冷酷的神父还是留了些时间给韩君进行自我抚慰，这或许也是他作为父亲能给儿子唯一的仁慈。 韩君一听到祁子明的声音就不由自主地绷紧了神经，如今他的精神海必须依靠对方来维持，可他却对这个逼自己伤害魏辰与赵弘光的男人充满了恨意。 这样的恨意并非韩君的意志可以控制，他终究是个有血有肉的人，哪怕他很像继续在祁子明面前做戏，但是他却可能将自己的情绪在一名黑暗哨兵面前完全藏起。 “看样子你好多了，我都能感到你的杀气了。” 祁子明微笑着摁开了灯，不出他所料，韩君看似神色委顿，可那只对自己露出利齿的白虎则说明了一切。 韩君拍了拍白虎的脑袋，示意暂时回去自己的精神海中，白虎在不满地冲着祁子明一声低吼后，这才带着一身伤悄然消失。 “魏辰已经死了，赵弘光也因为被我重伤的缘故断开了与我的链接。您应该放心了吧。”韩君调整了一下凌乱的呼吸，抬头冷艳看向了祁子明。 “放心吗？还得看你之后的表现，韩君，你不应该忘记仇恨，更不应该忘记自己的身份。”祁子明感慨地摇着头，他对韩君这种抵触的态度无疑有些失望。 韩君冷笑了一声，说道：“仇恨？您真的要说仇恨吗？是谁让我接连失去了两位匹配向导，我该去仇恨吗？还有，现在的我算是什么身份？塔区想必已经将我这个叛徒除名，对于自由之翼而言，我难道不就是个用起来顺手的工具而已吗？在黑塔里的时候，我曾经当众狂化过一次，想必是组织的神经毒剂的功劳吧？呵，毕竟那时候你们都认为我没用了，留着我夜长梦多，所以才想找那样一个机会让我死在塔区手里。可没想到赵弘光的出现，让你们失策了。”韩君终于想起来黑塔保存的自己的发病录像里，站在自己身旁的那个医护人员似乎用什么东西轻轻地碰了自己，而据他所知，目前被迫狂化的患病哨兵都因为被注入了神经毒素。就像自由之翼能在守护者这样的精英部队里插入自己这样的高级卧底，也自然会在塔区别的机构中埋下暗线，到了必要的时候，暗线就会成为引线，引爆一起，把塔区内外搞得一团混乱。 “那不是我的主意。是秦永年擅自做主。我要是想杀了你，早就派人下手了。当初在战场上，我就可以把你和魏辰都杀掉。要不是考虑到你或许还能恢复过来，我又何必为了你将魏辰的命留到现在。”祁子明微微皱了下眉，不知什么时候起，秦永年这家伙用起来也不是那么顺手了，自己只是让他再找高级一些的哨兵来测试一下新开发的神经毒剂，可谁能想到对方居然直接将韩君作为试验品了呢？当然，祁子明的话里真假掺半，他留下魏辰的性命的确是对韩君的回归有所考虑，不过在看到韩君恶化的状况以及担心塔区会通过韩君调查出当年的真相并威胁到自由之翼埋在塔区的所有暗线之后，他也并非没有对韩君起过杀心。 “那我真是应该感谢您手下留情了。”韩君别开了头，看样子祁子明很清楚自己在黑塔里的痛苦遭遇，可对方想的只是自己或许有朝一日还能恢复过来继续效忠自由之翼，而不是如何帮自己解脱，当然，他也可以理解因为自己当年的“不听话”，这位自由之翼的幕后老大想要借机让自己吃吃苦头也说不定。不过有一件事，韩君却不太能理解，既然自己曾经不够听话，那么为什么对方却对自己颇为看重。 论及哨兵能力，韩君其实已经感到有些力不从心，随着年龄的增长，他的能力也似乎开始衰退，这一次要不是劳伦斯那个大块头为了所谓的绅士风度而没有和凌峰联手，那么自己或许早已被他们联手杀了。 他总觉得祁子明看自己的眼神有时候有些古怪，好像在看情人，又好像在看仇人。 忽然，韩君听到祁子明轻叹了一声，紧接着一只冰冷的手轻轻托住了他的下巴，这个过于亲密的动作让韩君感到了一丝恶心与厌恶，他还不能接受匹配向导之外的人对自己如此轻薄。 不过祁子明显然完全不在意韩君的感受，就像他一开始逼迫韩君杀死魏辰，重伤赵弘光那样。 “你不应该恨我。我也是为你好，你要相信普天下没有一个父亲，想要伤害自己的儿子。你难道真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选你做代理人吗？” 祁子明的声音一下在韩君的耳中听来有些缥缈，他愣了好一会儿，才缓缓抬起眼看向面无表情盯着自己的神父。 “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什么父亲，儿子……” “你有两个父亲，一个早年死于塔区哨兵的围堵，而另一个，就站在你的面前。我原本不想告诉你这个事实的，可看样子，你对我的误解实在太深了，孩子。”祁子明耐心地向韩君解释着，他是韩君父亲这件事，在自由之翼内，除了秦永年之外，再也没有第二个人知道，而他的确也不想让韩君知道这个残酷的事实。 “开什么玩笑！父亲说过母亲刚生下我不久就病死了！”韩君下意识地不愿承认祁子明所说，这在他看来实在太过荒谬绝伦。 祁子明轻笑了一声，他似乎早就料到了韩君的反应。 “我是那种会开玩笑的人吗？”祁子明的目光变得阴刻而深沉，他的精神体也随之出现在了身侧，那只白色的海豚在空气中膨胀着自己的身体，给韩君带去了一股强烈的压迫感。 “韩定是你的父亲，我也是。我和他之间曾经也是一对匹配的哨兵向导，可惜在我们通过提取细胞进行改造、并借用人造子宫孕育出你之后，他被人鼓动，终于在一个夜晚带着你离开了我，投奔向塔区。”祁子明苦笑了一声，面对与韩定极为酷肖的韩君，他不得不感慨韩定的基因倒是足够强大，可惜那个冷面哨兵似乎有着一颗比自己还柔软的心，要不然也不会那么容易动摇信念了。 “所以……其实父亲是你派秦永年杀了他吗？！秦永年亲口告诉我，他捏碎了父亲的喉咙。”韩君此时已经不再去计较自己是否真的是祁子明的孩子，可他想起秦永年之前说的那番话，不由对自己父亲的死又多了一分怀疑。 祁子明目光黯淡地摇了摇头：“当然不是我。他毕竟是我的爱人，我怎么会杀他呢？是他自己的身份暴露后被塔区追杀而已。秦永年的确对你父亲的行为颇有微词，不过当时他应该也只是为了帮你父亲解脱罢了，就像你为魏辰做的那样。” “你现在告诉我关于我的身世……是为了更好地让我听话吗，神父？”韩君惨笑着坐了下来，这个晚上，他接受的信息有些太多了，而他根本就不能接受祁子明口中那些所谓的真相，他答应过魏辰，自己不会辜负他这份爱，也告诉赵弘光，最后再相信自己一次。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自己的身份到底是什么。既然你是我和韩定的儿子，那你注定要成为自由之翼的战士。你会实现我和你父亲曾经的梦想，是吧，孩子？” 说话间，祁子明的精神触须开始在韩君的精神海中肆意疯长，虽然他不可能和韩君之间产生身体的结合而拥有稳定的链接，可是作为一名黑暗向导，他相信自己只需要凭借精神触须的力量，就可以完全占有眼前这片恢弘的精神海，牢牢植根于韩君的精神壁垒之中，再也不会给对方任何逃脱控制的机会。当初，他就是一时心软，才给了韩定带着儿子逃跑的机会。 精神壁垒被外层的黑色触须强行深入令韩君痛不欲生，他甚至来不及回答祁子明就只能无力地抱着头在床上翻滚挣扎。 “呃啊……”剧烈的痛楚不亚于狂化症发作的情形，韩君从床上滚到了地上，他在惊愕与痛楚中挣扎着看向了仍在往自己精神海中源源不断送入精神触须的祁子明，对方神色平静，唇角逐渐扬起的那抹微笑倒像是对这个世界的嘲讽与不屑。 第101章 正确之道 随着圣巴拉扬塔区押运的XR血融素被劫走，自由之翼也有了更多与联合政府以及塔区谈判的筹码。 在过去，自由之翼的代理人一直由一名完全看不出模样的蒙面人充当，甚至对方的声音也经过了变声器处理，而这一次，在他们通过黑客手段强行投放到几大安全区的广场视频里，昔日被人们视作塔区英雄的韩君出现在了自由之翼代理人的位置上。 韩君一改往日在公众面前亲和开朗的形象，他面无表情、神色却显得萎靡，倒是那双冷厉的眼仍能看出他身为顶级哨兵的气场。 ——塔区必须在三天内释放所有被关押在黑塔中的自由之翼成员，否则我们将进一步展开袭击与破坏行动。 已经从昏睡中醒来的赵弘光在病房里看到了关于这则新闻，他坐在病床上，胸口被韩君的战刀所捅穿的地方又开始隐隐作痛。 “你怎么坐起来，快躺下休息。”正在巡视病房的林少安一进屋就看到了满面恍然的赵弘光，对方直愣愣地望着电视屏幕，那张憔悴的脸上写满了失落与伤心。 “叔叔……”赵弘光乖乖地躺了回去，可他仍忍不住轻轻地呢喃出了那个只属于他和韩君之间的称呼。 “该死，谁打开电视的！我不是说了他需要绝对的静养吗！” 林少安转头就瞥到了电视屏幕上那行赤裸裸的报道标题——突发！塔区前任首席哨兵真实身份竟是自由之翼代理人！ 负责照顾赵弘光的娜塔莎一下红了脸，她小声地说道：“小光他想看看新闻，了解下这些日子外界到底发生了什么……我也没想到会忽然插播进这条新闻。” “林医生，您别怪娜塔莎护士，是我让她打开的。”赵弘光低声解释道。 “你这个傻孩子，这时候还在关心韩君？你难道忘记了是他想杀了你吗？”林少安虽然不愿相信韩君背叛了塔区，可是却不得不接受眼前这残酷的事实，重伤的凌峰与赵弘光就是最好的证据。 “他一定有自己的苦衷。”赵弘光执着地摇了摇头，哪怕他被韩君捅了个对穿，可他依旧义无反顾地信任对方，而他也相信韩君的战刀会精确避开自己的重要脏器并非偶然，一定是对方对自己手下留情。 “我也很想相信韩君，可是……”林少安欲言又止，塔区已经对韩君杀了格杀令，任何效命塔区的异能者在见到韩君时都可以对对方进行致命攻击，这也意味着塔区彻底失去了对韩君的信任，勿论是塔区还是联合政府下辖的安全区都不会再接纳韩君，除了自由之翼，对方再也没有立足之地了。 “有一股精神力强行断开了我与叔叔的精神链接，那股力量阴暗而强大……以我浅薄的经验来看，那样的力量或许属于黑暗向导。”赵弘光之前怀疑过将韩君与自己之间的精神链接隔绝开的那股精神力是否出自魏辰，而在真正接触到那股可怕的力量之后，他才意识到这股阴暗的力量与魏辰那股温暖的精神力完全不同，看样子，自由之翼中拥有着级别非常高的向导，甚至有可能正是传说中的黑暗向导。 “黑暗向导？将近一百年没听过这个词了。”林少安被赵弘光的论断下了一跳，而他也意识到这个重要的情报必须告知塔区知晓。 黑暗向导与黑暗哨兵一样都是传说中的终极异能者，不过他们出现的几率非常小，几乎都由顶级异能者进化而成，但是这样的进化几率简直微乎其微，圣内伦萨塔区更是一百年来都不曾出现过黑暗哨兵与黑暗向导了，而目前世界上的二十四个塔区之中，在役的异能者中也没有黑暗哨兵或是黑暗向导的存在。 “S0级的向导未必能断开我与叔叔之间的精神链接。”赵弘光想到自己费尽心血与韩君构建的精神链接最终还是在内外夹击下被强行断开，这让他感到了深深的无奈与痛惜，这样一来，还会有谁会真心照顾好他的叔叔呢？而魏辰学长的玫瑰也已然凋零了。 “小光，你好好休息吧。”听到赵弘光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韩君，林少安的心里愈发替对方难过，这个善良的孩子本不该受到这样的伤害，或许一开始他们就不该答应让赵弘光修复韩君的精神壁垒，而是让韩君顺利地接受安乐死，这样的话，今天的惨剧是否就不会发生？而英雄哨兵韩君也不会沦为千夫所指的叛徒。 这些日子以来，外界的新闻几乎都围绕着韩君自由之翼成员的身份在大作文章，塔区领导层识人不明，以及塔区是否存在包庇甚至与自由之翼串通的种种流言蜚语占据了所有的媒体头条版面，在言论相对自由的网络上更是有人提出了塔区内部是否还存在有自由之翼卧底的猜测，并引起了大规模的讨论，安全区的普通人认为他们所居住的地方不再安全，而曾经誓言保护他们的塔区更成为了培养自由之翼精英的巢穴。 蜥蜴会的人也趁机煽动愤怒的民众们走上了街头，他们要求联合政府进一步限制塔区的力量，并对异能者们加强管理。 一直想要真正控制塔区实权的段总督也趁机对塔区施加了巨大的压力，要求他们必须尽快抓获韩君，夺回XR血融素，并尽快排查塔区内部人员，确保不会再有自由之翼的卧底潜伏其中，否则联合政府议会将通过对塔区的不信任案，按照当年双方停战时签订的协议书，向塔区正式派遣由普通人担任的塔区监察长，全面介入塔区的管理。然而，面对如同阴影一般存在的自由之翼，这么多年来塔区一直不曾找到对方位于白鸟沙漠的基地，更没有人有信心去抓捕那个可以在两位首席哨兵的夹击下全身而退的男人，至于要在塔区内部进行排查找出自由之翼的卧底，在这个时候，无疑是对人心惶惶的塔区火上浇油，原本团结一致的塔区异能者们很可能就在这彼此的猜忌中再次分裂。而这一点，是希望塔区安定、异能者与普通人可以和平相处的杜望，以及期望掌握塔区的最高权力来鼓动异能者们对抗普通人的秦永年都不希望见到的。 “段志安真不是个省油的灯。”秦永年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皮，他平时没这么讲究，今天大概也只是心血来潮。 方撼城抱着手站在一旁，在凌峰被韩君重伤之后，他成功地被任命为代理首席哨兵，从此，塔区那支最强的队伍又回到了自由之翼的掌握之中。 “他先前希望扶持您来打压杜望，在通过舆论逼迫杜望辞职之后，您所表现出的顺从让他似乎有些得意忘形了。” “哼。没有段志安这家伙，杜望不会乖乖放权，我作为没有固定匹配向导的哨兵也不太可能被推选为首席执行官。”秦永年拿起苹果皮塞进嘴里嚼了起来，“不过，你说的对，他开始得意忘形了。他真以为异能者都是一群没有爪子的狮子吗？” 说着话，秦永年瞥了眼方撼城脚边那只黑色鬃毛的雄狮。 “要解决掉他吗？”方撼城揉了揉脚边的精神体，随口问道。 秦永年不置可否地啃了口苹果，他转过身，一直到手里只剩下苹果核之后，这才转了回来。 “是自由之翼解决掉了这个试图打压异能者的总督，对方一味强调限制塔区的力量，所以请恕塔区无法保护他了。”秦永年将苹果核放在桌上，笑着用手指弹了出去，被啃得很干净的苹果核猛地撞到对面的墙上，在墙面上留下了一个小小的凹痕。 “我明白了。”方撼城微微一笑，是时候让那些不知好歹的普通人们为他们的错误付出代价了。 方撼城前脚刚离开秦永年的办公室，杜望后脚就进来了。 “你怎么来了？”对于杜望的突然造访，秦永年感到了一丝好奇，自从XR血融素被劫、以及韩君的真实身份被媒体揭露以来，杜望就很少再公开露面，人们都说这是因为韩君的背叛，以及凌峰和赵弘光的重伤给这位前任执行官带去了不小的伤害。 杜望苦笑着坐了下来，他的确显得有些憔悴，就连平日里梳得整齐的头发也有些散乱。 “我这个众矢之的不能来见你了吗？” “瞧你说的什么话！我只是担心你而已。”秦永年站了起来，走到了杜望面前，拉近两人之间的空间距离，也是拉近两人内心距离的一个好办法。 杜望随手拢了拢自己散乱的鬓发，自嘲着笑道：“段志安这是想把塔区彻底变成联合政府的一条狗。这对于任何塔区而言，都是侮辱。” “我知道。”秦永年抿紧了双唇，杜望所言，也正是他心中所想。 “别操心那么多了，我会处理好的。” 杜望抬头看了眼似乎信心满满的秦永年：“你会怎么处理？说实话，如果我还在这个位置，我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处理。韩君是塔区一手打造的英雄，谁又能想到他居然是背叛者呢？这个时候，塔区任何对外界的解释都是软弱无力的。我们难辞其咎。” “塔区可以打造出韩君这样的英雄，那么也可以打造出别的英雄。至于段总督那边，我会给他一个交代的。有时候，塔区太过弱势并不是好事。”秦永年幽幽地说道，对于杜望一直推行的塔区高度自我约束的政策，他早已不满，是猛虎，就注定不能像一条狗那样活着。 杜望对于秦永年言语中的暗示并没有点破，他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好一会儿才说道：“也好。要打造一个强势塔区，就看你了。” “对了，听说前一阵韩君的律师来塔区找赵弘光，是有什么事吗？”秦永年给杜望泡了一杯咖啡，递给对方的时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 杜望啜饮了一口咖啡，不慌不忙地说道：“你不说我都差点忘了。我当时正好在，就替赵弘光见了那个律师。其实也没什么事，韩君对那小子还是有点感情的，所以他把自己的财产留了一点给对方，或许这也可以说明为什么韩君当时没有要赵弘光的命吧。” “呵，韩君是怕赵弘光受伤后医药费不够，所以特意给他留点医药费吗？看样子他一开始就安排好了。”秦永年虽然在笑，目光却明显沉了沉。 “可惜，他终究还是选择了背叛我们。”杜望发出了一声长长的叹息，他神色沉重地望着秦永年，最后更是纠结地垂下了双眼。 秦永年倒是一副从容的模样，他甚至又拿起了一个苹果，这一次他只用袖子擦了擦就准备开吃。 “老杜，虽然我现在是塔区的代理首席执行官，可你也知道执委会那边还是很尊重你的意见的。联合政府那些过分的要求，我们暂且不提，韩君代表自由之翼向塔区提出要求释放自由之翼囚犯的要求，我们似乎不能不在意……凌峰被重创之后，守护者也遭到了相当大的打击，加上XR血融素的缺少，很多出任务的哨兵都怕被迫陷入狂化，普通人也对此表现出了强烈的担忧。我们不可能同时应付联合政府和自由之翼是吧？” “我在你这个位置的时候，可从未向自由之翼妥协过。”杜望听出了秦永年话里的意思，他冷冷地看向对方，不再克制。 秦永年不动声色地咬了口苹果，慢悠悠地说道：“可现在的情势不同了，当年我们引以为傲的英雄哨兵，其实不也只是效忠自由之翼的一条疯狗吗？这条疯狗现在咬住了我们的脚，另一条疯狗又试图咬住我们的手，束手缚脚，塔区还能继续前行吗？那些被关押在黑塔的顽固囚犯对塔区而言已不存在重大意义，他们意志坚定，不管我们如何拷问，也不肯透露自由之翼基地所在，以及自由之翼代理人之后真正的首脑是谁，与其再将他们继续关押下去，倒不如拿来换取塔区片刻的宁静，以便我们可以全力应对联合政府那边不合理的施压。” “呵……难道就不能同时解决两边的问题吗？塔区成立以来，不一直都是这样的处境？”杜望气恼之余，面对自己的老友却只能一声苦笑。 “杜望，你得明白，现在的自由之翼，联合政府，以及塔区，都和过去不同了。”秦永年耐心地劝说着杜望，毕竟，他还需要对方的威望巩固自己的地位，在没有成为正式的首席执行官之前，他不想让对方对自己的行为有所怀疑。 “是啊，都变得不同了。”杜望在沉默之后，缓缓地点了点头，在这一刻，他似乎做了一个非常艰难的决定。 “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提出韩君的要求？如果这么快就答应对方的要求的话，外界一定会认为塔区太过软弱，甚至招致更多的批评。而那些反对我们的普通人也会趁机提出抗议吧？” “的确不能立刻就答应韩君的要求。当然，这件事最好也先知会联合政府一声，毕竟，段总督可是一直都想让我们将自由之翼的人交给他们来看管。不过很可惜，他似乎看不到这一天了。”秦永年一语双关，他一想到自己对方撼城的安排，就忍不住露出了一抹冷笑，要不是这些刻薄而贪婪的普通人试图控制异能者，他们之间本不用分裂出自由之翼这样的激进组织。 “好吧，既然你已经有打算了，我也不好再说什么。但是我还是请你慎重考虑，一次的退让或许会换来短暂的和平，但是也可能换来更多更大的退让。务必要警惕自由之翼为我们设下的陷阱。”杜望站起身，他准备离开了。 “你放心就好，相信我，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异能者的利益，我绝不会让任何人践踏我们异能者的尊严与自由。”秦永年感到自己说动了杜望，隐隐有些高兴。 倒是杜望轻笑着看了他一眼，调侃道：“你这话说得怎么像是自由之翼的发言人似的。别忘了，我们异能者的尊严与自由，都必须建立在拥有最基本的生存的条件上。百年前的战争让这个世界四分五裂，人们流离失所，今天的和平仍需要我们与普通人共同去维护。” “你又来了！真是改不了你那喜欢说教的毛病吗？”秦永年哈哈大笑，他对杜望的调侃不以为意，毕竟他们作为一对老朋友，早已熟悉对方的个性。 “你还是和以前一样，不喜欢听我说教。也好，塔区总需要不同性格的执行官来领导，但是我们走的路是同一条就够了。杜若那小子还在住院，我得去看看他，这段时间，塔区就劳烦你多操心了。”说完话，杜望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直到此时，秦永年的眼中才收敛起了刚才看似爽朗的笑意，他唇角一扬，笑容逐渐冰冷。 “放心吧，我会好好带领塔区走向正确而自由的道路的。” 第102章 不听话的家伙 就在联合政府与塔区高层共同协商是否应该答应自由之翼的要求释放他们关押的犯人时，一直坚持绝对不可以自由之翼妥协的段志安总督遭到了不明身份哨兵的杀害。 之所以判断凶手是哨兵，是因为当时负责段志安保安的异能者卫队与对方交过了手，有幸存者看见了凶手一晃而过的精神体——一种大型猫科动物。 但是仅凭精神体是很难找到真正凶手的，因为哨兵的精神体几乎都是食肉性的动物，而高等级的哨兵的精神体更大多都是大型的兽类，犬科也好，猫科也好，实在不足为奇。目前在圣内伦萨塔区中，光是S级的顶级哨兵就有两千名左右，而A级的高等级哨兵更是有着一个可观的数目，以及，在目前这样的情形下，人们几乎都更倾向于凶手是自由之翼那边的哨兵，否则除此之外，还会有谁对这位强势的总督下手呢？ 段志安一死，关于是否交出自由之翼罪犯的争执暂时在联合政府与塔区之间搁置了，勿论是联合政府的高层，还是塔区的高层，目前现在谁都不敢轻易做出释放自由之翼的囚徒换取短暂和平的决定，因为他们都明白这个注定让塔区和联合政府蒙上羞辱的决定一不小心就会让人落入身败名裂的地步。 “撼城，你没事吧？”秦永年瞥了眼方撼城，对方在刺杀段志安的时候受了枪伤，现在联合政府那边正试图以此为突破口找到凶手。 “小问题。”方撼城捂了捂自己的肩头，段志安骨子里虽然瞧不起异能者，可是对方的亲卫队却全部都是高等级的异能者，那只由异能者组成的亲卫队中至少有三名S级的哨兵以及两名S级的向导。好在自己在行动之前特意向组织申请了支援，不然这次的任务就真的凶多吉少了。 “现在联合政府群龙无首，新的总督就算马上赴任，也必须考虑下段志安的下场。可以说，决定是否释放囚犯的权力现在已经落到了塔区手里，您打算怎么说服那些执委会委员呢？”方撼城的眼底已经有了一丝兴奋，在潜伏了这么多年之后，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存在的意义，那就是为了组织，为了异能者统治世界的大业贡献出自己的力量。那些瞧不起他们的普通人，包括所谓的总督，在异能者面前都不过是微不足道的蝼蚁罢了，而这帮蝼蚁凭什么左右他们的人生？那些高耸的白塔，不过是一座座束缚异能者的牢笼罢了！ “执委们的态度还有些摇摆不定，我猜想……可能是杜望在中间说了些什么。呵，这位首席执行官可从来都不想放下自己手中的大权呀。”秦永年双手交扣撑在桌上，说实话，他不愿意与杜望为敌，然而从自己加入自由之翼那天起，杜望就不可避免地成为了自己最大的敌人，为了大义，也为了异能者自由的未来，秦永年意识到自己或许应该去面对既定的宿命了。 “所以……需要我杀了他吗？”方撼城小心地问道，他不是不知道秦永年与杜望这些年来所建立的友谊，但是他相信作为自己导师的秦永年绝对不会是那种感情用事的人，对方真正忠诚的只有自由之翼。 秦永年沉吟了片刻，缓缓说道：“你刚杀了段志安，现在不宜轻举妄动，以免激发逆反情绪。杜望和其他执委那里，我再试着去说服一下吧。就算你现在是代理首席哨兵，也只是多了一票罢了，执委会必须半数同意才能通过决策，而我现在还不方便随便安插我们的人进入执委会。如果我们要掌控塔区，只能慢慢来。” ——秦永年执行官，你有一则来自杜望的视讯，是否接通？ 就在秦永年与方撼城说话的时候，他的智能通讯器发出了的声响。 方撼城看了秦永年一年，立即退到角落，以免自己被摄像头录入视讯之中。 “怎么，找我有什么事吗？”秦永年故作轻松地和投影幕对面的杜望打了个招呼。 “我有一些东西想给你看，希望能够为这次的事情帮上点忙。”杜望心平气和地说道，他就在自己位于白塔的套房中，不过从视讯中看来，执委会的其他一些成员似乎也在那里。 “你这是把执委会的成员都通知到了自己家吗？”秦永年对于杜望的行为感到了一丝不安，也感到了一丝不满。对方虽然口口声声将塔区的最高权力转交给了自己，可实际上，他仍在暗中操控着一切，执委会的委员们往往要咨询过杜望之后才能做出决策，这和以前并没有太大差别。 “别生气，因为这些东西涉及塔区机密，我认为在会议室反倒可能有泄露风险，所以才把大家请到我家来了。你看，我这不是在叫你了吗？对了，你也帮忙通知下代理凌峰席位的方撼城队长吧，他现在既然代理了首席哨兵的职务，那么这种重要场合也自然不该少了他。” “不过，到底有什么塔区机密，居然是我也不知道的？”秦永年对杜望所说的塔区机密有所怀疑，毕竟他一直以塔区二号人物的身份辅佐对方，按理说，如果有什么机密文件，杜望知道的话，自己也没可能不知道。 “和韩君有关的，在这之前我也不知道。所以这么重要的东西，必须当你的面解密。”杜望神色真诚，就好像他真的不知道那份机密文件的内容似的。 秦永年关掉了视讯，他不喜欢韩君，到现在也不喜欢，理由当然只有一个，对方是他讨厌的韩定的儿子，可是如今这个家伙被他所爱慕的神父选为了自由之翼的代理人，那么他也只能听命于对方，并尽可能地去保护对方的安全，斩断任何可能威胁到自由之翼代理人以及自由之翼首脑的秘密。 “走吧。杜望点名让你跟我一起去。”秦永年顺手拿起了放在椅子上的大衣，最近圣内伦萨的温度急剧下降，漫长而寒冷的冬天就要来临了。 “不会有诈吧？”方撼城出于谨慎问了句。 秦永年轻笑着回头看了他一眼：“放心，我和杜望认识这么多年，对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再说了，他难道还敢对我这个代理执行官动手吗？塔区已经经不起任何分裂了。” “魏辰的遗体你怎么处理的？”韩君在按照祁子明的指示完成了成为代理人的第一步之后就再没有出过门，他在电视上作为自由之翼代理人出现的那一刹，就意味着他放弃自由，成为了他人的棋子。 “放心，他帮了我这么大个忙，我不会亏待他的。我知道你惦记着他，所以我特意定制了一个水晶骨灰盒给他。”祁子明拍了下手，立即有一名面貌清秀的小童捧着一个水晶盒走了进来。 韩君淡淡地看了眼那个不知因为紧张还是害怕而面色微红的小童，不由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以及那些和自己一起都在孤儿院待过的朋友们。 他们中的不少人都像自己一样被神父所欺骗，在内心中种下了仇恨的种子，并不惜用自己的生命去完成对方那疯狂的理想。 为了让自己有足够的功劳能够成为首席哨兵，韩君记起自己的刀下死的不少人，其实都是自由之翼培养的牺牲者，而他们又死得何其无辜？ 等小童将骨灰盒交给了韩君离开房间之后，祁子明才又说道：“孩子，你的性子的确有些像韩定，一样深情，却也一样固执。但是我相信，你会比他更明白事理。” 韩君小心翼翼地抱着怀里的骨灰盒，他打开盖子，看到里面碎成一小块块的洁白骨殖，拿起一块放到了唇边。 “神父，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韩君亲了一下那块骨殖，又将它放了回去。 “问吧。”祁子明并不介意拉近自己与韩君之间的关系，他想对方能主动向自己提问，这是好事。 “你爱我的父亲吗？”虽然祁子明说他和韩定都是韩君的父亲，但是韩君此刻所指的父亲只有一人。 祁子明的目光一下变得有些恍然，很多年了，已经很多年，他没有再去想过爱谁与不爱谁，他将自己的身心都投入到了自由之翼的伟大事业之中，他想他终究要成为异能者的神，如同他所信仰的天父一样，但是一个爱字，却把他带回了这个冷冰冰的尘世之中。 “当然爱了。”祁子明笑着回答道，他在看着韩君的时候，就像看到了昔日的韩定，心中也随之生出了些许缱绻与怀念。 “那你爱我吗？” 韩君斜睨了祁子明一眼，漫不经心又问了一句，他把骨灰盒暂时放到了一旁，自己摸了根烟出来点上，那个会数落他抽烟的人已经不在这人世间。 祁子明察觉到了韩君的异样，他眉间微微一皱，沉声说道：“你怎么这么问？我虽然的确没有一直陪在你的身边，可是当我知道你就是我儿子时，我就像任何一个父亲那样爱着我的儿子。” 韩君不屑地笑了笑，他冲着祁子明喷了口烟雾，慢悠悠地说道：“你才不爱我呢。你爱的只是替你卖命的工具罢了。” “韩君，注意你的言辞！”祁子明有些后悔这么早就逼韩君杀了魏辰，果然，控制一头不听话的野兽还是需要鞭子与项圈双管齐下，他的精神体悠悠地从他身后浮现，冷冷地逼近了韩君。 被祁子明的海豚碰到那一刻，韩君感到了一股前所未有的不适感，他甚至感到自己的血脉在瞬间冻结一般，浑身肌肉都开始绷紧然后酸痛。 最后，韩君的手猛地一颤，指间的烟头悄然落地。 “呃……”韩君痛苦地看了眼祁子明，他意识到对方在自己精神海中布下的黑暗触须，不仅仅是为了帮自己稳定精神壁垒，更是试图直接控制以及随时对自己发动致命的精神攻击。 “就算我是你的父亲，我也不会允许你这样随便胡言乱语。”祁子明继续操控着占据着韩君精神海的黑暗触须，直到对方额头开始渗出冷汗，高大的身形也不由自主地缓缓跪下之后，这才减弱了对韩君的攻击。 “呵，被我说中了吗，神父？”韩君拒绝称呼祁子明为父亲，他倔强地笑了一下，挣扎着站了起来。 第103章 局 祁子明并没有打算和韩君继续这样毫无意义的对话，不过韩君此时的反应也尽在他的意料之中，毕竟对方当年就被魏辰迷得昏头转向，以至于连组织的任务都敢违抗，而现在要让一只迷途的猛虎回到正途来，非得花些工夫才行。 “韩君，不管你认不认我这个父亲都不要紧，甚至你认为我一直都在利用你也无所谓。但是你是自由之翼代理人的身份与现实已经不可逃避，你懂吗？别再挑战我的耐心了，更不要逼我伤害你，孩子。”祁子明目光温柔地看着遭遇了自己的精神攻击后神色痛苦的韩君，没有哪个哨兵可以轻易抵抗住黑暗向导的攻击与控制，他们在拥有异于常人的强大体魄时，精神海也格外脆弱。如今，韩君已经接连失去了两个匹配向导，精神海也因此接连遭受重创，如果不是自己的精神触须替对方稳定住了精神壁垒，那么韩君随时都可能陷入狂化症中，在难以恢复的痛苦中煎熬至死。 祁子明现在温言细语地和韩君说话，并不意味着他真的会纵容对方继续反抗自己下去。 实际上，早在二十多年前，祁子明就已经亲自动手让这样的惨剧发生过一次了。 “您已经撕碎了我的心。”韩君冷笑一声，他转身抱起了魏辰的骨灰盒，他现在只想静静地和对方待一会儿。 “冷静下来吧。别学你父亲那么冲动。” “我已经够冷静了，否则，您认为我还会忍着不对您动手吗？就算打不过您，我也不是那种会畏惧退缩的人。”韩君走到门口轻轻丢下这句话后，头也不回地离去了。 看到韩君那孤高的背影，祁子明又想起了那个背叛自己带着孩子决然离去的爱人。 在韩定离开自由之翼后，他给了对方诸多机会，甚至一直不忍心断开两人之间的精神链接，因为他知道，一旦自己断开与韩定的精神链接，这个被黑暗向导加持过的强大哨兵必定难以再接受普通的向导素稳定，这也意味着韩定迟早都会狂化发疯，他原本不想杀了自己的匹配哨兵的，可惜，那个倔强的男人宁可死，也不愿主动交出韩君回归组织，那么，自己只能从他的身边夺回属于自己的东西。 除去一个自由之翼叛徒对于祁子明而言实在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他甚至没有安排自由之翼的杀戮者们动手。 他只需要将韩定的真实身份暴露给塔区，自然就有人会替他动手，当然在祁子明做出这样的决定时，就意味着韩定必须一死，他不会让对方活着被塔区带走，任何有可能威胁到组织安全的人，无论是谁，他都不会手下留情。 但是在这二十年来的午夜梦回之时，祁子明那颗冰冷的心中也并非从来没有想起过那个被自己设计除去的男人。 他甚至想，要是当时自己劝住了韩定，对方没有那么冲动地背叛组织，是否就不会有这后面的一切？ 他已经失去过自己的爱人，这一次，他并不想再轻易失去自己的儿子。 圣内伦萨塔区，一号白塔。 和往常一样，这座象征着塔区最高权力的白塔戒备森严，在通往杜望套房的路上，秦永年和方撼城已经遇到了不少来回巡逻的高等级哨兵与向导，他们看起来是因为什么事情被召唤到了这个地方充当警卫工作。 “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白塔了？”秦永年叫住了一名眼熟的哨兵，如果他没记错的话，对方的工作可不是负责在白塔内巡防戒备。 “呃，是秦主席！”被叫住的哨兵愣了一下，赶紧朝秦永年走了过来，“是这样的，段总督不是才遇害了吗，一号白塔又是塔区高层集中的地方，所以卫队长官调遣我们过来进行护卫工作。现在连首席哨兵韩君都被确认是自由之翼那边的人了，谁知道还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发生呢。还是小心为好吧。” 方撼城不屑地冷冷看了那名哨兵一眼：“如果真有意外，难道就凭多几个人巡逻就防得住了吗？” “这……”巡逻哨兵不知该如何接方撼城的话，只好讷讷地低下头。 “小心一点也好。”秦永年知道自己虽然是代理执行官，可塔区内部有一套自己的管理方式，负责整个塔区警戒的是塔区卫队，只要负责人下令，那么塔区的每个场所都可以增派人手，更无需通过执行官同意。所以，如果自由之翼想要真正控制塔区，那自己成为首席执行官只是第一步而已。 秦永年和方撼城进了电梯，他拉了拉大衣领，随口问道：“对了，现在守护者那边怎么样了？” “一切还算正常。不过不少人都因为首席哨兵接连的变故而感到不安。”说到首席哨兵这四个字时，方撼城的言语中出现了一丝轻蔑之意，作为自由之翼埋在塔区内的重要间谍，组织内不少人都将他视作韩君的副手，而只有他自己才清楚地知道自己真正的身份，他可不仅仅是韩君的协助者，更是受神父直接委派，对韩君的一举一动进行监视的监视者。只可惜韩君辜负了组织的信任，也浪费了那么多可以增加自由之翼力量的机会，按照原计划，对方在担任首席哨兵结束之后就应该顺利接替秦永年的位置成为塔区哨兵管理中心的主席，成为塔区的二号实权人物，之后再凭借他备受人们尊重的荣耀哨兵身份成为塔区第一个由哨兵充当的首席执行官，当然，要是这中间如果出现了妨碍，他和秦永年想办法替对方解决。 “那你这个首席哨兵可要好好当才行。”秦永年若有深意地笑了笑，电梯最后停在了顶层，到地方了。 “抱歉了，你现在已经身为首席执行官，却还像以前那样被我呼来换去。” 杜望亲自打开门将秦永年迎进了屋子，他满怀歉意地笑了笑，顺手递了一个苹果给对方。 秦永年接过苹果在手里抛了抛，笑道：“我这个执行官不过是代理的而已，现在段总督死了，要是换个开明些新的总督，他应该明白塔区还是得让你来管理比较好。” “别开这种玩笑，我必须为自己犯下的错误承担后果。” 杜望轻轻一笑，语气变得稍微严肃了一些，他稍稍侧过身，目光深沉地看向了早已经在屋里等候的各位执委们。 随后，杜望注意到了站在秦永年身后一直默不吭声的方撼城，他猜对方或许对自己叫上他一起过来这件事有所疑惑。 “方队长，你现在代替凌峰管理守护者，也算是暂代了首席哨兵的职务，所以这次会议我特意把你也叫你上了。” “请您放心，我会认真履行职务的。”方撼城客气地回答道，与此同时，他感到屋子里的气氛似乎有些过于凝重。 “到底有什么东西那么重要？”秦永年下意识地拿起苹果咬了一口，随便找了张空椅子坐下来。 “关乎塔区的安危，非常重要。”杜望亲自关上门之后，走过来坐在了秦永年的身边，对方身边那个空位置就好像专门为他留的一样。 塔区向导管理中心主席顾佳亲自为在场的每个人都冲泡上了一杯香浓的拿铁，方撼城心想这就是首席哨兵的待遇吗？他依旧保持着高度的警惕，可是碍于在场的都是卓有经验的哨兵与向导，他也不敢明目张胆地打开自己的哨兵气场。 “这是韩君之前让人转交给赵弘光的芯片。”杜望拿出了一枚芯片放到了桌上。 “这是什么？”秦永年转了转眼珠，他莫名开始感到一股强烈的不安，而这样的不安还是他这几十年来的第一次。 方撼城微微抬头看了眼，很快，他的眉间一皱，轻声说道：“这是塔区最新型的信息追踪接收芯片。” “韩君体内的定位芯片不是已经被他扔掉了吗？！”秦永年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他在看守所说服韩君回归自由之翼时早就叮嘱过对方将黑塔植入他体内的定位器取出来了，而当他发出这样的质问后，他忽然意识到这枚芯片或许不是黑塔植入韩君体内那枚。 “方队长说得没错，不愧是在守护者一线工作的哨兵，你对塔区的新科技产品也很了解嘛。”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站了起来，他是塔区执委会的十二位执委之一，亦是塔区研发中心的主席崔幸。 崔幸继续说道：“这东西本来是我们提供给黑塔用于加强对重病哨兵以及犯人监管使用的，也不知道怎么就落到了韩君手里。这种新型芯片除了可以定位使用者的位置来，还能接收到同步传回的音频文件。比第一代的追踪芯片好用多了，就是有些侵犯隐私，不过一开始我们也只是考虑将它用于那些失智的狂化哨兵以及黑塔里囚禁着的犯人身上，所以也不算违规吧。” “现在韩君是什么情况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虽然我不知道他为什么要让人将这个接收器送交回来，可是我认为这里面的一切信息，应该由塔区最高层一起来过目。”杜望一边说话，一边将那枚芯片形式的接收器推到了秦永年面前，“老秦，你现在是代理执行官，就由你亲自将它放进转换设备里解读里面的信息吧。” 秦永年拿起芯片又仔细地看了看，他的神色愈发阴沉，甚至变得有些愤怒。 秦永年大概能猜到韩君的目的是什么，这小子就和他那个的死鬼老爹一样就是不肯老老实实地为自由之翼继续效命！ “狗屁！我不相信韩君这个叛徒！他这么做肯定不怀好意！作为代理首席执行官，我不认为整个执委会应该为了这种来历不明的东西被他耍得团团转！”秦永年猛地捏碎了手里的芯片，他的行为立即引来了在场众人的一阵惊呼。而秦永年之所以敢这么做，一来，是他有足够强大的能力，在祁子明的帮助下，他虽然没有匹配向导，可是他的精神海状态并不输给任何年富力强的S级哨兵；二来，无论如何，他终究是塔区的代理首席执行官，尽管他不一定能马上调动整个执委会，可对外他们必须以自己马首是瞻。成为代理首席执行官之后，秦永年一直隐忍着没有肆意使用手中的权力，而这一次，他想大胆地发挥自己身为首席执行官的作用。 方撼城也立即适时地站到了秦永年身边：“我支持秦主席所说，韩君这么做，或许早就受了自由之翼的安排，特意设局来扰乱塔区。联合政府如今已经群龙无首，塔区可不能再陷入无意义的内耗了。” 杜望一直保持着冷静的状态，在秦永年毫不犹豫地捏碎了那枚芯片之后，他就颇为感慨地闭上了眼。 “你们说的对，塔区不能再陷入无意义的内耗了。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对出色的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这已经够了。”说完话，杜望缓缓睁开了眼，他沧桑的眼里不知为何多了些悲悯之色，“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我们就要向自由之翼妥协，他们的暴行，只会激发圣内伦萨所有人的反感，我们一定会和自由之翼抗争到底！” 尽管杜若自己的伤势还没有完全康复，可是他还是趁林少安一个不注意就偷偷溜到了赵弘光的病房。 “你怎么来了？”正躺在病床上忧心忡忡看新闻的赵弘光在见到杜若之后，一时感慨万千，要不是自己拉着他去“救”韩君，对方或许也不会搞得这么狼狈。 “来看看你呗。毕竟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战友了。”杜若大大咧咧地一笑，艰难地坐了下来，他的腿被流弹所伤又被韩君狠狠踢了一脚，行动也变得十分困难，不过作为一名S级的哨兵，更作为一个男人，他并不想流露出自己这些日子所承受的身体痛苦与内心煎熬。 “抱歉。连累你了。”赵弘光别过头，一只毛茸茸的大猫已经探头探脑地将下巴放在了病床上，对方嗅到了自己身上的向导素气息，因为哨向之间高匹配度的关系立即屁颠屁颠地凑了上来。 “矜持点，小花。”杜若看着自己那只对赵弘光无限殷勤的精神体不由咳嗽了一声。 赵弘光伸手缓缓抚摸着雪豹，大猫厚实密集的毛发触感让他不由想到了另一只也曾总是缠着自己的大型猫科精神体。 “你还在想韩君那个王八蛋吗？”自从确认韩君叛变之后，杜若也不再对那个自己爱慕过的男人客气了，他提起韩君就是一肚子委屈与愤怒。 赵弘光苦笑了一下，他理解杜若对韩君态度转变，可是与韩君进行过深层次匹配的他却仍保持着对韩君的那份信任，实际上当他得知韩君那刀完美避开了自己重要的脏器之后，他就无法真的恨上韩君。 有时候，赵弘光甚至会想在向自己刺下那一刀时，曾因为预感了这一幕而不断要自己远离他的韩君内心又该有多么难受。 他的叔叔，毕竟是那么善良又温柔的男人，对方那种骨子里的善良与温柔，并不是可以假扮出来的，这一点，赵弘光非常确定。 “看会儿新闻吧，也不知道现在外面到底怎么样了。”就在赵弘光刚打开电视不久，一阵警报声忽然传遍了整个病房，甚至是整个黑塔。 杜若倒抽了一口气，讷讷说道：“不至于吧？我不就偷偷从病房溜出来看了下你吗，犯得着拉响警报？” 方撼城曾经认为神父也好，秦永年也罢，包括自己应该都算得上是冷酷无情的人，以及信念坚定的人。 他们可以为了那个共同的目标，不惜对爱人、亲人、朋友下手，这一路行来，他们背负黑暗，痛苦如影随形，却不曾因此放弃自己的信仰。 而现在，方撼城对塔区又有了新的理解，自诩为光明的塔区，和自由之翼其实又有何不同？ “你杀了段总督，还杀了秦主席，不过你以为这样就可以威胁塔区向自由之翼妥协了吗？！”杜望厉声质问着已经被塔区卫兵们逼到角落的方撼城，在此之前，对方遭到了执委们的联手攻击，不过依旧凭借丰富的作战技巧以及强悍的个人能力逃出了那间血腥的屋子。 方撼城狂笑着，他的手臂已经负伤，武器也早已掉落。 “杜望，你为了塔区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哈哈哈哈！不过你别以为这样就能阻碍自由之翼实现异能者们寻求自由与力量的伟大理想！你们一定会付出代价的！”说完话，自忖已失去逃脱可能的方撼城用最后的力量翻身撞破了身后的玻璃窗，飞身坠了下去，他宁可死也不愿落入塔区手中，因为他太清楚塔区对付敌人的手段了。 一声长长的悲鸣之后，方撼城那只伤痕累累的雄狮也倒了下来，随着主人摔死在一摊血泊之中，这只顽抗到最后的精神体也匍匐下来，渐渐化作光尘彻底飞散，这就是精神体之死。 “他还没断气。”顾佳匆匆走到了杜望身旁，皱着眉低声说道。 杜望闭上眼轻叹了一声，随即快步和对方一道走回了自己的套房中，那间大会议室里，如今一片凌乱，一股血腥味扑面而来。 第104章 牺牲者 此刻，秦永年倒在他坐过的椅子旁抽搐不已，屋子里几位执委警惕地站在他身边，一声不吭地看着这位才成为掌握塔区大权不久的代理首席执行官。 当秦永年察觉到异样之时，腹内的剧痛让他的精神海在瞬间产生了巨大的波动，他甚至没来得及动手就已经失去往日引以为傲的哨兵之力。 在那颗由杜望亲手递给他的苹果里早已被注入了无色无味，让五感敏感的哨兵也难以察觉的剧毒。 “你们出去一下。”从嘈杂吵闹的走廊里回来之后，杜望看着仍挣扎着想要坐起的秦永年，缓步走到了对方身边。 秦永年吐出一口血之后，费力地抬头看向了杜望，他终于坐起了身，斜斜靠在墙上。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秦永年大口大口地喘着气，那张衰败的脸上并没有露出太过沮丧的神色，毕竟他认识杜望多年，也深知对方那六亲不认的行事方式，他很清楚一旦杜望知道自己也是自由之翼的人一定会毫不留情地对自己下手，只是他没想到对方居然会挑在塔区因为韩君背叛而受到诸多攻讦之时对自己动手。 “韩君交还的芯片内容我早就读取了，追踪器现在应该还在他的体内，今天会议上我给你的不过是一枚假的，我不过想再试探一下你罢了。其实在这之前，韩君就让赵弘光和杜若转告我你很可能有问题。”杜望耐心地在秦永年身旁蹲了下来，对方已经连精神体都已经无法召唤出来，看样子是真的不行了。 “妈的……这个小兔崽子。”秦永年一想到居然是韩君处心积虑地向塔区揭穿自己的真实身份，终究还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苦笑，养虎为患，或许说的就是自己吧。在祁子明设计杀死韩定之后，他协助祁子明一边为韩君洗脑，让对方效忠自由之翼，一边安排对方进入哨兵学院学习，并经常私下指导对方战斗技巧，甚至在推选下一任首席哨兵时，他也毫不犹豫地把机会留给了韩君。 当然，这一切，秦永年自问都是为了组织、为了祁子明，他对韩君并没有特殊感情，甚至因为对方是韩定的儿子而有些厌恶与提防。 “难怪你之前总是想杀了他。怎么，是怕他像今天这样背叛你们的组织吗？”杜望想起了韩君在黑塔之时，秦永年总试图说服自己处死对方。 秦永年疲惫地看了杜望一眼，事到如今，说什么都已经没有意义，他的目光逐渐沉滞，最后从杜望的脸上移开，望向了那颗掉在地上的苹果。 “呃……”秦永年的手指弯了弯，他似乎想抓住那颗苹果，那是他最爱吃的食物。 杜望的眼底逐渐有些动容，尽管他一开始不愿接受秦永年是自由之翼高级卧底的事实，可在他接受了这个事实之后，毫不犹豫地为这位昔日老友布下了死局。现在秦永年终于落入他的网中，这个凶悍的哨兵是不肯屈服和投降的，正是因为知晓这一点，杜望才没有徒劳无益地给对方留下生机。 “老鬼，别怪我太绝情，是你背叛了我们的友谊，也背叛了同胞的信任。不过你放心，你不会白死的。你会以代理首席执行官的身份得到风光大葬，杀死你的人正是之前杀害段总督的自由之翼卧底方撼城，当年的754事件，也是他和韩君一手造成的。方撼城在塔区的内部清查中败露身份之后，狗急跳墙，挟持了代理首席执行官，试图配合韩君威胁塔区释放自由之翼的囚犯，而身为代理首席执行官的你不惜以命相搏，不幸身死。段总督与代理首席执行官的死只会让人们更坚定我们必须与自由之翼对抗到底的信念，接下来，我们会处死自由之翼所有被关押的囚犯，作为回击。”杜望一边说，一边将那颗毒苹果捡过来放到了秦永年的手中，他神色平静，就像在讲述一个别人的故事。 “咳咳！呼……呼……”秦永年的喘息声越来越粗重，尽管死神已经扼住了他的咽喉，可他仍向杜望投去了复杂而愤怒的目光。 “只要韩君身上的追踪器还在，我们迟早都会找到自由之翼的老巢。虽然我不太清楚他到底为什么这样做，但是从你和方撼城的反应已经足以说明他没有骗我们。还有，我已经派人去调查你往日的行迹了，我相信在安全区的摄像头里总能找到你的身影，那样的话，或许在你背后那条大鱼也能被钓出来了。” “啊！”秦永年终于被杜望的话激得情绪剧烈起伏，不过随着毒性的入侵，他在喷出一口乌血之后，目眦欲裂地瞪着杜望不甘心地咽下了最后一口气。 随着秦永年的手指一松，那颗被他啃了一半的苹果再次滚落在了地上，直到此时杜望才缓缓站了起来。 他神色严肃地凝望着秦永年的尸体，在一声轻叹之后，还是伸出手替对方阖上了眼帘。 “老鬼，你先走一步，以后等我下去了，再来找我报仇吧。希望下辈子，你别再走错路了。” 说完话，杜望站起身，他拉开了房门，正色对守候在外面的执委和塔区护卫们宣步道：“代理首席执行官去世了，现在塔区立刻进入最高戒备状态。还有，执行官在去世前下达了最后一道命令，立即处死黑塔之中所有自由之翼的在押囚犯，圣内伦萨塔区永不屈服于恐怖势力！” 秦永年的死，继前任首席哨兵韩君叛变之后再一次让了整个圣内伦萨产生了巨大的震动，而塔区对叛徒的狠厉处置手段以及坚决不向自由之翼屈服的精神也在安全区的民众中引发了热议。 与此同时，那些理智的声音也开始逐渐占据主导地位，既然塔区的首席执行官都能为大义牺牲自己，那么人们还有什么理由去质疑塔区会故意放纵那些犯罪的哨兵呢？一切不过都是自由之翼的阴谋罢了，他们使用卑劣的手段让正常哨兵狂化，试图让大家将对狂化哨兵的恐惧与愤怒转移到塔区上，再借此机会对腹背受敌的塔区提出种种过分要求，这种以民意绑架塔区的行径，实在是令人不齿！不少之前受煽动参与抗议活动的民众们纷纷来到了专门为塔区做出重大贡献的人物所修建的英烈陵园，为在这次事件中牺牲的代理首席执行官秦永年献上了鲜花，与他生前最爱吃的苹果。 杜若听闻秦永年被害之后，立即找到了自己的父亲，他迫切地想要知道这是怎么回事，毕竟之前向杜望告知秦永年可能与自由之翼有关的人也是他。 “所以说，是我误会了师父吗？”在韩君背叛之后，杜若一度怀疑韩君不过是想利用自己与赵弘光挑拨秦永年与自己父亲之间的关系。 正在批阅文件的杜望头也没抬，秦永年死后，他虽然不便以执行官的身份再次执掌塔区，但是实际上他依旧是塔区真正的控制者，那些因为秦永年的死亡而积压下的工作也自然由他亲自处理。 “你跑来这里做什么？是想让自己的脚彻底废掉吗？快回黑塔去，塔区的事情现在还轮不到你这个小屁孩来操心。”杜望语气冰冷，他因为老友的背叛，以及塔区面临的严峻形势而烦躁焦灼，自由之翼在得知秦永年也被塔区拔除，以及他们提出的释放囚犯的要求被彻底拒绝之后，当然不会坐视不理，相信那帮丧心病狂的疯子很快就会发动针对普通人以及塔区的袭击，而糟糕的是韩君身上的定位追踪器似乎失效了，这也让杜望试图根据追踪器获取自由之翼老巢位置的计划落空，这其间，肯定又发生了什么韩君也难以控制的意外。 “爸爸，我也是塔区的一员！塔区的安危当然轮得到我来操心！现在我就想知道师父是不是被韩君冤枉的！他让我和赵弘光告诉你提防师父，就是想要分裂塔区高层，对吗？！”尽管杜若一开始因为对韩君的信任而对教导过自己的秦永年产生了怀疑，可是当他真的听到对方去世的消息后，他才发现自己原来还是会为那个粗暴的老鬼感到伤心的，而现在的他早已难再相信会对自己以及赵弘光下狠手的韩君。 “你知道就好。永远不要轻易相信别人。”杜望知道杜若那拗脾气，最后，他认真地看着儿子，淡淡地嘱咐了对方一句。 “韩君……他一开始就把我和小光当作道具。呵，亏我那么信任他！”得到父亲的肯定回答之后，杜若愤恨地咬紧了牙关，他感到自己被欺骗了。 等到杜若离去之后，顾佳才从隔壁房间里走了出来，她站到杜望身边，温婉的眼里满是遗憾。 “执行官，我们果真还是不得不舍弃韩君吗？如果他知道了的话，岂不很有可能再次投向自由之翼？” “他不会的。既然他能做到这个地步，这就说明他与自由之翼早已势不两立。与其说是塔区舍弃了他，不如说是他舍弃了自己。在他以自由之翼代理人的身份进行电视讲话时，他就应该知道自己选择了怎样的位置。塔区毕竟不可能真的接纳一个叛徒。我的确感激他传递出的情报，让我们可以及时清除内鬼，可他对塔区犯下的恶也必须偿还。你忘记了754惨案吗？那么多优秀的守护者死在那场事故里。呵，当初我还真以为那不过是韩君狂化后的无心之举，不过现在看来，既然他一早就是自由之翼的人，那么那场惨案，包括魏辰的失踪都和他脱不了干系。”杜望长长地叹了一声，他曾试图留住韩君的性命，继续延续塔区英雄的传说，而现在他却有些后悔当初的决定了，或许在那个时候成全了韩君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有时候，不是迷途知返，就真的会有一条路给你往回走。既然韩君铁了心要往前走，我们应该成全他才是，我想，这也是他自己的期望。” 第105章 怀疑 秦永年和方撼城的死很快就被祁子明所知晓，为了安全起见他只能放弃了苦心经营多年的教堂，既然秦永年和方撼城都已暴露，那么他随时都可能成为塔区的下一个目标。至于新闻里那些话，祁子明是当然不会相信的，在这么多年与塔区的交锋中，他早就熟知塔区那套不输自己的狠毒卑劣手段，他的儿子韩君不就是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吗？ 当然，除了祁子明亲自安排在塔区内高级卧底之外，其他人，包括杀戮者的首领孙木在内，他们并不知道秦永年与方撼城的真实身份。 “神父，您真的要放弃安全区的所有据点吗？”孙木认为祁子明要求安全区内的自由之翼成员都暂时目前据点的命令过于谨慎，虽然新闻里说方撼城是自由之翼的卧底，甚至还杀害了塔区的代理首席执行官，但是这并不意味着整个自由之翼已经暴露出来，因为一直以来，都只有祁子明才掌握着自由之翼最完整的成员名单，而孙木自己能接触到的自由之翼成员也仅限于自己手下的“杀戮者”而已。 “有人出卖了我们。”祁子明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判断，然后他看向了站在一旁的韩君，对方神色冷漠，目光更是阴沉得可怕。 孙木立即转过了头，他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说道：“难道是这位新代理人？他在黑塔里待了那么多年，不会早就忘记了自己的身份，反过来帮塔区那群走狗吧？！” “韩君，为什么你回归之后秦永年和方撼城的身份就暴露了。你难道不想对我说些什么吗？”祁子明深吸了一口气，他已经打算放弃教堂回到白鸟沙漠中央的自由之翼基地去，那里也是自由之翼研发神经毒剂的中心，新的一批狂化促进毒剂即将在那里产生，然后在联合政府乃至是塔区之中遍地开花，作为自由之翼对塔区的报复与威慑。 韩君双手抄在裤兜里，不屑地笑了笑：“说什么？又不是我自己想回来的。难道你怀疑是我勾结塔区吗？神父，我这些日子可一直在你眼皮子底下，哪儿都没去过。我也没有通讯设备可以联系塔区的人，至于我的精神链接，不也在那个晚上我亲自斩断了吗？” “我们在塔区的内线传回消息说是塔区这次忽然发难，是因为执委会得到了一块新型的信息接收追踪芯片，他们正是从中获得了秦永年可能是叛徒的信息。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塔区很快就会根据秦永年往日的行迹，查到教堂那边。”祁子明不动声色地盯着韩君。 孙木立即会意地掏出了通讯器，开始联络之前受命监视塔区行动的手下。 短暂的通话之后，孙木有些紧张地对祁子明说道：“神父，教堂那边已经进驻了军警开始搜查，我们要不现在就赶紧离开吧。” “秦永年潜伏了这么多年，甚至差一点就可以真正掌握住塔区的大权，打破这么多年来自由之翼不得不龟缩的僵局。可惜……一个该死的叛徒就把这一切都毁了。”祁子明的内心深处还是为秦永年的死感到了深深的可惜，自由之翼培养坚定有力的人才从来不易，直到秦永年凭借一己之力成为自由之翼在塔区的第一个“首席哨兵”之后，他们才开始逐渐有希望往塔区的高层渗透，而S0级哨兵韩君的横空出世，更是增加了祁子明掌控塔区的信心。不过现在一切都随着秦永年的死而化作泡影，尽管自由之翼在塔区内还有那么两三名成员渗透在高层之中，但是他们各方面的能力毕竟远不及秦永年与韩君，这样一来，自由之翼似乎又只能走回那条以武力对抗的老路了。 “神父，你一直这样盯着我干吗？你不会认为是我做的吧？什么追踪器，我身上可没有！”韩君的神色逐渐有些不满。 “我什么都没说，倒是你这么激动干吗？”祁子明冷冷一笑，他缓步走到韩君面前，背后已伸出了一片深黑色的精神触须，不等韩君有所反应，这些带着黑暗气息的精神触须已然冲撞入了对方的精神海中。 “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你可以让人搜我的身。”巨大的精神压力让韩君的额头开始渗出细密的汗丝，他身形不稳往后退了一步，咬紧牙关倔强地看着试图对自己进行精神拷问的祁子明。 正在进一步摧残韩君精神海的祁子明挑了挑眉，将精神触须从韩君的精神海中撤了出来，他似乎改变了主意。 “孙木，既然代理人提出来了，你就帮忙搜一下他的身吧，这样大家也好安心一些。不然，我看你们也是不肯相信他。” 那股在自己精神海上空碾压着自己的精神力消失之后，韩君这才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早就知道祁子明第一个怀疑的人肯定会是自己，当然他也的确有很多值得被怀疑的疑点。 “要真是我做的，我还会留在这里让你们怀疑我吗？神父，你已经把我的退路全部斩断了，就算塔区想接纳我，联合政府也不会放过我。更何况，我杀了塔区那么多人，连魏辰也杀了，塔区怎么也不会放过我的。”韩君一边自嘲，一边脱下了外套，的确，诚如他所言，不管他接下来再做什么，塔区和联合政府都不可能会接纳他这个满手鲜血的叛徒，他的形象在民众心中已经跌到了谷底，现在谁还认为他是什么英雄哨兵？他不过是那个恶贯满盈背信弃义的自由之翼代理人罢了。 孙木虽然对韩君充满敌意，可是对方这过于坦荡的做法也让他有了些动摇。 “没有什么特殊的东西。”孙木仔仔细细地检查了韩君的衣物，除了一个破旧的打火机和一包烟之外，对方真是寒碜得连一毛钱也摸不出来。 “检查仔细点。免得回头你们又疑神疑鬼的。”祁子明轻轻说了一句。 顺着祁子明的目光，孙木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上多少有了些尴尬，因为对方这是在示意自己连韩君的**也要检查一下。 倒是韩君落落大方地一把拉下了内裤，他抬起双手，分开双腿，神色坦然地看着祁子明和孙木：“随便看。” 没有一个哨兵身上会缺少伤痕，像韩君这样高等级的哨兵身上更是因为训练和作战的缘故留下了不少属于哨兵的“荣耀”，甚至他之前在配合孙木抢夺XR血融素时受的伤仍没有完全结痂。与此同时，祁子明很快就注意到了韩君大腿内侧的一处伤口，他想起了之前有一份关于韩君离开黑塔前的报告，为了监控住很可能会狂化症复发的韩君，塔区特地在他的腿根处放置了追踪器。 “等一下，你这里之前是不是被放过追踪器？”祁子明推开了孙木，径直站到韩君跟前。 他冷冷地看着神情有了一丝微妙变化的韩君，一只手已经抚到了对方腿根的伤处。 “是，不过那都是多早之前的事情了。黑塔放来监控我的追踪器，在我离开看守所之后我就挖出来扔掉了。我要是想带着塔区的人来见您，您还能这么 悠闲地站在这里和我说话吗？”韩君笑了一下，不得不说祁子明摸得他有些发痒，但是下一刻，他的整张脸突然变得惨白。 “是吗？那我再帮你检查下，万一还有没扔干净的呢？”祁子明也笑了笑。 “唔……”韩君皱紧了眉，他难以置信地瞪着祁子明，这个神色温和的神父居然在用手指抠挖自己腿根处的伤口，几乎只是一瞬间，屋子里就弥漫起了血腥味，剧烈的疼痛让他很快就双腿颤抖，可骨子里的倔强却让他咬紧牙关不肯发出了一声痛呼。 祁子明抬起手，他看了看自己染满韩君鲜血乃至是肉屑的手指，这才轻轻说道：“这个伤口怎么这么容易裂开，你得好好注意身体才行。” 说着话，祁子明又看向了韩君，这一次，他顺势将自己沾满鲜血的手指在韩君惨白的面颊上抹出了两道血痕：“孩子，别忘了，你可是自由之翼的代理人，日后我要是死了，你就是自由之翼在圣内伦萨最高的精神领袖，异能者的自由还需要你带大家继续争取。” 韩君赶紧伸手捂住了自己的伤口，对于这个口口声声亲昵地唤着自己孩子的男人，他只感到不寒而栗，他甚至想当年自己的父亲韩定被秦永年击杀时，对方是否也是以这种冰冷而虚伪的目光在一旁坐视不理。 祁子明的行为让之前怀疑韩君的孙木都有些感到恐惧，他急忙上前扶住了已经痛得快要站不稳的韩君。 “给他包扎一下伤口，立即准备车转移去白鸟沙漠。”祁子明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手指，头也不回地对孙木吩咐道，“还有继续派人追查叛徒，找出叛徒之后，格杀勿论。” 第106章 凌峰的改变 不管外面的世界如何纷纷扰扰，只有黑塔之内依旧宁静如初。 自从被韩君重伤之后，凌峰一直在黑塔养伤，当他得知方撼城竟是自由之翼的叛徒，甚至还在众目睽睽之下杀害了秦永年之后，他的表现比付甜甜想得要平静很多，当然，这或许也是因为他两侧声带断裂已不能说话的缘故。 “方撼城以前是跟韩君的，当年的754惨案之中，除了韩君之外，也就方撼城他们几个人幸存了下来，看样子这些所谓的幸存者说不定和韩君一样都是自由之翼的人！”说话的是人守护者的副队长雷行双，守护者是一支集合了塔区精英的队伍，除了队长之外，理所应当还需要几名副队长协助，而守护者的现任几位副队长中，除了方撼城算是韩君嫡系外，其他人都是凌峰一手提拔的心腹。 付甜甜正坐在病床边为凌峰剥橘子，听到雷行双那越来越激动的声调，他的眉间不禁微微皱了皱：“雷副队长，你可不可以小声点？” “噢，抱歉，嫂子！”雷行双是和稳重深沉的方撼城不同，他为人粗暴直接，对凌峰更是忠心耿耿，当然对凌峰的伴侣付甜甜也是尊敬有加。 “嫂你个鬼啊！老子是男的！”付甜甜抬起头露出了一张清朗俊秀的素颜，这些日子为了照顾凌峰，他几乎衣不解带，更没有时间化妆打扮了。 “呃，您是队长的人嘛。队长是咱们大哥，您当然是……”雷行双粗声粗气地想要为自己的失言解释。 倒是躺在床上的凌峰有些厌烦耳边的聒噪，他抬起尚能动弹的左手冲付甜甜招了招手。 “怎么了，亲爱的？”付甜甜急忙站起了身，他的肩头站着一只正在搓手的变色龙，正是他的精神体。 因为是凌峰匹配向导的缘故，付甜甜通过两人之间的精神链接，很快就知道了凌峰想要说什么，他转过身，冷冷看了眼雷行双，说道：“队长让你先离开吧。现在守护者人因为他和方撼城出事而人心动摇，你作为副队长更不能随便擅离职守。还有，即便塔区没有吩咐，你们也别忘了派人保护好赵弘光的家人，以及继续追捕韩君这个叛徒。” “放心，我挑了六个A2级以上的哨兵和向导24小时地保护着赵弘光的父母，绝对不会让自由之翼的人碰他们一根汗毛！至于韩君，那家伙现在像个缩头乌龟似的根本不露面，不过我保证只要他一露面，我一定亲自带人把他抓回来，让他知道做叛徒的下场！”尽管自己只是S5级的哨兵，可是雷行双仍信心满满，韩君担任守护者队长的时候，他还在别的塔区卫队中服役，是凌峰在组建新的守护者时将他挑选过来的。对于所谓英雄哨兵的传说，雷行双总觉得有些过于夸大，只要他们在面对韩君时能达到人数压制，再加上塔区和联合政府的先进武器，那么要抓捕这个叛徒应该不会那么难才是。 “好了，别把话说得那么满，你有本事抓到韩君再说吧。”付甜甜对于守护者里那帮暴力分子颇为头痛，作为一名除了结合热时会因为信息素而冲动的向导，他还是认为只会动用武力并不能真正解决问题，当然，最让他头痛的是凌峰本人有时候也会太过追求武力而丧失理智。 赶走了聒噪的雷行双，这间重症VIP病房终于又再度成为了付甜甜和凌峰的二人世界。 “我知道你很着急，不过现在对你来说最重要的事就是好好养伤。外面的世界会有执委会他们去解决的，你已经为塔区付出够多了。”付甜甜将剥好的橙子塞到了凌峰唇边。 心情郁郁的凌峰眉峰紧蹙，他轻叹了一声后，这才乖乖地张开嘴咽下了付甜甜送到自己唇边的橘子。 一边吃着橘子，凌峰又一边转头看向了付甜甜，好在他们之间早已达成精神链接，只需要耗费一些精神力就能自由进行脑波交流。 ——赵弘光的伤势怎么样了？ 付甜甜看了眼这时候还在担心赵弘光的凌峰，自己的男人差点就为了别人的向导把命丢了。 “放心吧，他比你好多了。他到底和韩君有过身体结合的向导，韩君那一刀根本就没有伤到他的要害。不过……韩君应该也对你手下留情了。” 虽然知道有些话凌峰不爱听，可是付甜甜也不是那种被仇恨蒙蔽双眼的蠢人。 ——在战场上，根本就不需要什么手下留情！所以说韩君是个蠢货！如果换了我占优势，我绝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知道了，知道了。哼，谁不知道你凌队长是塔区最冷酷最无情最血腥暴力的首席哨兵。”付甜甜忍不住揶揄起了还躺在病床上不能起身的凌峰，对方说狠话的时候总是那么幼稚，其实自己又何尝不知道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话说回来，当时看到满身是血的你真是吓死我了。”付甜甜深吸一口气闭上了眼，反手将肩上的变色龙抱到了怀中，直到现在他都不敢再去回忆凌峰重伤之后被送回塔区的模样，他的确臆想过自己与凌峰之间的生离死别，可他终究没有做好心理准备。 “要是韩君的刀再深一寸，你现在恐怕已经躺在秦主席身边，和他一起成为英烈了。你做了这么几年的首席哨兵，除了让我担惊受怕之外可没带来点别的好处。凌峰，要不等你伤势好一些了，咱们就去申请人工培育个孩子吧，反正你也快到首席哨兵退役的年纪了。”或许这次凌峰出事让付甜甜仍未能完全从差点失去爱人的惊恐中平复，他想，自己总得和凌峰留点什么在这个世上。其实，付甜甜很早就想要个孩子了，不过凌峰那时候总以工作太忙为借口劝他再等几年，可付甜甜真怕再这么等下去，他不仅没有孩子，甚至连爱人也会失去。 付甜甜没有化妆的脸在凌峰眼里有些陌生，对方的五官清秀俊朗，整个人都散发着一股温柔干净的气息。 凌峰伸出手揉了揉付甜甜那副血色惨淡的双唇，这样一副好看的唇瓣为什么总要用那些吓人的黑色、紫色来掩盖呢？ ——等这件事解决了，我就陪你去医院，好吗？ 凌峰深知自己这些年来对付甜甜不够好，他一想到韩君，就总忘不了魏辰，哪怕他口口声声说哨兵应该保护好向导，可其实他一直都在伤害深爱着自己的付甜甜。不过韩君已经失去了魏辰与赵弘光，而自己有幸还有付甜甜陪在身边。 “你都伤成这样了……还要为塔区卖命到什么时候？”付甜甜苦笑着握住了凌峰抚在自己唇边的手，他有时候也会忍不住怨恨塔区，塔区给了异能者们无上的荣誉，难道就真要他们为了这份荣誉将命也赔上？ ——塔区是我们异能者最后的家园，只有守护好塔区，我们的下一代才能平安成长。我们不是为了塔区卖命，而是为了我们自己的未来努力罢了。 面对身体与灵魂的伴侣，凌峰那暴烈的脾性也总算收敛了些许，他苦笑着垂下眼，付甜甜怀中那只精神体已经爬到了他的身上，向他寻求一个拥抱。 ——韩君与我之间的恩怨，于公于私，也应该有个了结了。 凌峰到底还是无法否认自己的内心仍因为韩君而难觅安宁，只要对方作为自由之翼的成员与塔区对抗一天，那么他就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于公为了塔区，于私……你是为了魏辰学长吗？”就像凌峰对韩君难以释怀一样，付甜甜也对那个被自己男人深爱过的向导难以释怀，其实他很少主动在凌峰面前提到魏辰，那是一种心照不宣的默契，也是他保护自己的最后手段。 有些事，有些人，只要假装不知道，就好像他们从未影响过自己的人生。 ——他已经死在韩君手上了。所以，你不要再去嫉恨他了，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我很尊敬他，也的确对他有过好感。他是塔区的首席向导，死在了自由之翼的叛徒手里，就算我不是塔区的首席哨兵，我也会为他报仇，更何况韩君手里欠下的血债并非仅仅魏辰一人的命。他还杀了秦老大，杀了守护者的兄弟们，我怎么能眼睁睁地看着他继续为所欲为？ 如果是以前，付甜甜在凌峰面前提到魏辰，对方必定是一顿不耐烦地否认与咆哮。 可如今付甜甜听到凌峰这么耐心地向自己解释，自己的心头一下变得豁然开朗，是啊，魏辰已经死了，自己为什么要为一个死人去再三纠结？毕竟，不可能会有谁将凌峰从自己身边抢走，除了塔区那些过于危险的任务。 “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我也不能阻止你。不过你要是还不好好养伤，恐怕韩君就没机会死在你手上了。”付甜甜轻轻一笑，他已经想好了，以后不管怎样的刀山火海他都不会再让凌峰一个人去涉险。 第107章 一场火 虽然秦永年是叛徒的消息被执委会压了下来，可他们并没有放弃继续追查自由之翼埋在塔区之内的暗线。 尽管杜望已经不是名义上的塔区首脑，可是执委会的其他成员仍以他马首是瞻，在杜望的建议下，塔区又成立了针对塔区内部可疑人员进行监控与调查的特别安全局。与此同时，因为总督刚自由之翼的异能者所暗杀，原本以为可以掌控局面的联合政府开始显得人心惶惶，他们意识到以普通人的能力，想在目前的情况下对付自由之翼那帮无法无天的怪物，最终还是得依靠塔区的力量。有了前车之鉴，新任的代理总督一改段志安打压塔区、塑造强势联合政府的做法，寻求联合政府与塔区之间的全面合作，以期共同维护圣内伦萨的安全与稳定。 在秦永年与方撼城接连身亡之后，身为自由之翼在塔区内最高级向导间谍的尹飞渊顿时变得紧张起来，虽然他没有参加那天导致秦永年与方撼城身亡的秘密会议，但他已经意识到执委会必然是知晓了秦永年与方撼城的身份才会痛下杀手。那帮人不可能容忍由自由之翼的卧底来担任塔区名义上的最高领导人，因为谁也不知道秦永年会在什么时候用怎样的手段将执委会都换上自己的人，以及对方身份的一旦泄露，只会加深人们对塔区与自由之翼之间勾结的怀疑。所以方撼城只可能是执委会两相权衡之下推出来的替罪者，毕竟，他们总不能承认是塔区杀害了最高执行官。 尹飞渊虽然并不知道塔区到底掌握了多少信息，可他猜想既然秦永年和方撼城已经身死，如果塔区想要获得有效的信息，接下来肯定会对他们身边的人入手，这也是他最为担忧的一点，因为秦永年与他这个向导管理中心的副主席这些年来可以说是有颇多来往，尤其是在针对韩君的调查中，对方更是力邀自己对韩君进行审问质询，看上去就好像是他们俩在操纵对韩君的审定结果一般。 随着特别安全局的成立，尹飞渊愈发坐立不安，他试着联系祁子明，对方在告知他立即销毁相关证据待命之后，单方面中断了联系通道。 看着已经人去楼空的地下室，内心一片怆然的尹飞渊显得不知所措，他走上前抚摸着那张冰冷的金属床，捆绑过魏辰的束带仍垂落在上面，而金属床的表面上也留下了不少属于魏辰挣扎时的痕迹。自魏辰落入自由之翼手中以来，他便一直被藏匿在这里，由尹飞渊负责对他进行精神刑讯以及洗脑，这里也算是自由之翼在安全区内的一处重要据点。 这栋别墅虽然是尹飞渊买的，但实际上他并不想让自己的家成为组织的据点，可是谁叫他拿不出那么一大笔首付钱，只能乖乖地听祁子明安排将自家别墅的地下室改建成了囚禁魏辰的地牢。魏辰死后，地牢里的东西早已被人带走，只留下了这张不便搬动的金属床。 尹飞渊第一次觉得这张金属床，以及这间地牢是如此冰冷。 就在尹飞渊纠结自己是否应该逃离塔区，甚至逃离自由之翼的掌控之时，他感到一股强大的哨兵气场在自己身后骤然展开。 “是谁？！”尹飞渊紧张地回过了头，一只蓝幽幽的水母顿时漂浮在了昏暗的灯光之下。 “是我。”韩君笑着和尹飞渊打了个招呼，“神父让我来带你离开。” “这真是神父的意思？”尹飞渊不敢全然相信韩君所说，毕竟如果祁子明想要带上自己一起撤离，似乎没必要让身份重要的韩君轻易现身安全内，现在联合政府也好，塔区也罢，都在试图将韩君缉拿归案。 “当然是神父的意思，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冒险回来？”韩君走到尹飞渊身边，目光立即被对方身后那张金属床吸引了去，他又想起了魏辰，对方正是被自己亲手扼杀在了这个地方。 尹飞渊当然也注意到了韩君眼里那逐渐变得沉重的目光，他吞了口唾沫，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解释：“韩君，我知道你肯定为魏辰的死感到难过，我也感到十分可惜，他毕竟是那么优秀的向导，要是能为我们所用就好了。可谁叫他不听神父的话呢……” 韩君微微点着头，他好像听尹飞渊解释，又好像没有在意对方到底在说什么，他的目光依旧绕过了尹飞渊落在魏辰最后躺过的地方。 昏暗的灯光之下，韩君此时终于看清楚了那张金属床上所留下的挣扎痕迹。 这些年来，魏辰一定受尽了折磨，而自己却没能将他救走。 “韩君，神父是想让你带我去哪里呢？是白鸟沙漠里那个地方吗？”看见韩君的神色有些恍惚，尹飞渊并不想去了解对方此刻到底在想什么，不过他却想如果祁子明让韩君将自己带回位于白鸟沙漠的基地的话，那么说明组织还没有放弃自己。 “嗯……”韩君终于从对魏辰的沉湎之中回过了神，他轻轻地应了尹飞渊一声，眯起眼伸手戳了戳那只漂浮在空气中的水母。 “呃，请别随便碰我的精神体。”尽管尹飞渊与韩君之间的匹配度也相当高，可是他并不习惯自己的精神体被其他人触碰。 韩君又笑了起来，不过这一次，他的笑容却让尹飞渊有些不寒而栗。 “我听说，一直以来都是你在负责对魏辰进行洗脑和审讯，魏辰那副倔强的脾气肯定让你挺为难的。这个有毒的小家伙应该帮了你不少忙吧？”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是直属神父管理的人，没有义务向你汇报我的工作。”尹飞渊心虚地垂了下眼，他的确让自己的水母为魏辰的精神体注入过大量毒素，以此造成剧烈的痛苦来折磨与逼迫对方，当然，最后魏辰宁死也不肯受他们控制已经意味着他的那些手段都失败了。 尹飞渊刚想将自己的精神体唤回精神海时，他忽然感到自己身边的气场变得危险而凌厉。 作为一名S级的向导，他反应敏捷地立即让自己的精神体充满了毒素，并在瞬间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攻击向了散发出危险气息的哨兵。 但是韩君被黑暗向导加持过的精神壁垒坚如磐石，尹飞渊那些曾让他痛苦不已的精神触须这一次没再能闯入他的精神海中，也无法撼动他的五感平衡。 “神父让我带你离开，不过不仅仅是离开这里，而是离开这个世界。”韩君神色冰冷地将短刃战刀刺入了尹飞渊的胸膛，然后反手一搅之。 脏器被利刃割碎的让尹飞渊瞪着双眼软软跪了下来，他双唇颤抖，鲜血不断从他嘴里涌出，而他扭曲的表情更展示出了他此刻所承受的剧烈痛苦。 韩君的神色在此刻总算变得轻松，他并不是一个残忍的人，可是此刻他却尝到了一种痛苦得到宣泄的快感。 韩君一手抓住了尹飞渊那只在空气中变得晃晃悠悠的水母，在主人受到致命伤之后，这只满是毒素的小水母已经难以发挥自己的作用。一旦哨兵有了稳定的精神壁垒，那么他们在战场上几乎就是无敌的存在，这也是为什么在战场上哨兵都会优先保护己方向导的缘故，不幸的是，没有匹配哨兵的尹飞渊缺少一个能保护他的人。 “再见，尹飞渊副主席……”韩君饶有兴趣地半蹲了下来，他一手握住仍插在尹飞渊胸口的战刀=，一手渐渐捏紧了那只褪去色彩后变得愈发透明的水母，接着，他贴在尹飞渊的耳边低语了一句，掌心狠狠一攥，那只充满毒素的水母顿时化作光尘散落在了空气中，而随着韩君起身收刀，尹飞渊的身体也无力地倒在了地上，这个谨慎而低调了半辈子的S级向导或许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死在被大家看作废人的韩君手上，不过他心心念念的房贷也终于不用再还了。 黑暗之中，孙木走了出来。 他检查了一下尹飞渊的尸体，确认对方身上没留下什么与自由之翼相关的东西后，这才冷冷看了眼韩君：“既然任务完成，那么就走吧。” “这么漂亮的房子真要烧了吗？”韩君掏出打火机点了一根烟，悠闲地吸了一口。 “神父的命令是毁掉所有据点，不给塔区留下任何线索。”孙木仍是那副漠然的神色，他招了招手，立即有两名“杀戮者”拿着汽油桶走了进来，开始将汽油倾倒在地板上。 韩君叼住烟，将战刀轻轻擦拭一番之后，这才从容地还刀入鞘朝楼上走了去。 很快，尹飞渊被杀害的消息就会传遍联合政府与塔区，按照神父的既定计划，韩君将作为自由之翼代理人再次通过电视发表讲话，在电视讲话中，他会很大方地承认是自己杀了尹飞渊，这只是作为塔区杀害方撼城这个自由之翼卧底的报复，以及这也是自由之翼对于塔区与联合政府不肯合作将进行一切不择手段报复的开端。 韩君非常清楚祁子明为什么还要在撤离之前安排这一出，对方无非是想把自己最后的退路也完全斩断而已，不过可惜的是，对方并不知道自己压根就不想留下退路。 一想到那个老奸巨猾的神父也会有算盘落空的时候，韩君就不免有些得意，他笑眯眯地转过身，正好看着一脸阴郁带着属下上来的孙木。 “现在可以带我去和神父汇合了吧？”韩君问道。 孙木上前一把将韩君嘴里的烟头拿了下来，他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将烟头往通向地下室的通道扔了下去，一股热流顿时猛然奔腾而出。 很快，大火就吞噬了尹飞渊的别墅，在消防车往这个方向驶来时，韩君和孙木上了另一辆车，不慌不忙地离开了现场。p 第108章 基地 赵弘光再一次见到韩君时，是在黑塔的电视中，对方作为自由之翼的代理人，向圣内伦萨的联合政府以及塔区宣告了自由之翼很快将对塔区拒不合作的行为展开报复，而塔区向导管理中心副主席尹飞渊的死只是这场复仇之火的开端而已。 “妈的，韩君这个疯子，他居然杀了尹副主席！”杜若已经彻彻底底收起了对韩君的幻想与曾有的爱慕，在他看到尹飞渊被烧成焦炭的尸体之后，他意识到一旦加入了自由之翼，那么就不能指望那帮人还有丝毫人性，他们打着为异能者争取自由与公正的口号，实际上做出的却是肮脏恐怖的犯罪事实。 赵弘光的伤已经好了不少，在没有伤到重要脏器的情况下，单纯的皮肉伤恢复起来也会快很多，实际上，他今天就打算离开黑塔，回归自己的岗位了。 血淋淋的事实就摆在众人眼前，尽管赵弘光因为秦永年曾让尹飞渊参与审讯韩君一事有所怀疑，可现在显然不是他提出这个质疑的时候。 “现在你难道还要继续相信韩君吗？他已经不是你认识的那个韩叔叔了！”杜若抬起头，严肃地对赵弘光问道。 赵弘光深吸了一口气，他刚将病服脱下，换上了自己的便服，略一抬手，那只白色的小肥鸟就跳到他的手臂上，发出了清脆的啁啾声。 “你很清楚，杜若，叔叔他放了我一条生路。”赵弘光伸手揉了揉肥啾毛茸茸的脑袋，这只小肥鸟也受伤颇多，辛辛苦苦筑的巢也因为自己与韩君精神链接断裂时所产生的巨大震动而坍塌了大半。 “哼，他对你当然问心有愧。”说到这里，杜若不免又想到了韩君对他下的狠手，对方可是毫不犹豫地就掰断了自己的手，丝毫没有考虑这对于一个靠武力吃饭的哨兵而言意味着什么，果然，韩君这家伙大概除了对已经去世的魏辰以及救过他一命的赵弘光之外，对谁都可以冷酷无情痛下杀手。 “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到底对我问心有愧，不过既然他能放我一条生路，那就说明他还没有坏到不可救药的地步。”赵弘光轻叹了一声，扭头看向了杜若，“你放心好了，既然我是塔区的向导，我就绝不会背叛自己的信仰向自由之翼妥协，就算以后的对手是韩君，我也会将塔区的利益放在第一位。不过在那之前，难道我们就不能再给韩君一次机会吗？他对塔区并非全无贡献，至少当年他也的的确确救过我。” 杜若苦笑着摇了摇头：“可是战场上不允许有任何慈悲之心，一念之差，很可能送掉的就是我们自己的性命。他虽然放过你一次，可我不觉得他会放过你第二次，不过……你也不必太担心，作为向导，保护好你，是我们哨兵的职责。我已经递交了调入守护者的申请，以后，就让我来保护你吧。” 赵弘光有些吃惊地睁大了眼，他倒是没想到杜若会在这个时候要求调入守护者，之前自由之翼抢夺XR血融素的那一战中，随凌峰前去支援的守护者队员中有不少人都和他们的队长一样，身受重伤，甚至牺牲了性命。守护者的确代表了塔区最强大的一支武装力量，可他们所面临的危险也比其他队伍要多得多，而在自由之翼宣称要对塔区进行全面报复之后，这就意味着守护者将会在接下来面临更多的战斗，以及更多的危险。 “看样子你真的是很想亲自找韩君报仇了。”赵弘光看了眼杜若还包扎着的伤口，又是一声叹息，他之前并没有想到最先与韩君反目成仇的人会是这个一开始就对对方表现出极大好感的年轻哨兵。 “不仅仅是报仇。”杜若站了起来，趴在他脚边的雪豹也同时舔起了爪子。 杜若目光坚定，他对赵弘光正色说道：“我也是塔区的一员，塔区的存在不仅是为了让我们这些异能者有一个和平安稳的容身之地，更是为了守护全体人类所向往的安宁与幸福。不管是谁想破坏这份来之不易的和平与稳定，都应该被消灭。” 杜若的话让赵弘光一时陷入了沉思，在向导学院的时候，他学习过联合政府与塔区的历史，那是一段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互相仇视互相杀戮的黑暗过往，如今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好不容易实现了和平共存，建立了联合政府与塔区通力合作，可仍有自由之翼这样的极端组织打着冠冕堂皇的旗帜，试图让世界再次陷入混乱之中，这样的组织的确是人类的毒瘤，应该被彻底消灭，可自己真的能眼睁睁看着身为自由之翼代理人的韩君也被消灭掉吗？ 赵弘光不敢再往深处去想，他只是笑着拍了拍杜若的肩膀，那张清秀的脸上早已没有最初的天真与稚气。 “那就一起努力吧。消灭自由之翼，带回韩君，我想亲口听他对我解释，如果他真的无药可救，我也不会阻拦任何人杀了他。” 只是我自己绝对无法动手杀了韩君——赵弘光留下了这句话，藏在心底。 白鸟沙漠的深处，人迹罕至。 当正午的阳光将沙漠烤得灼烫时，祁子明带着韩君等人来到了这座沙丘之下。 “这个地方，连秦永年都没来过。”祁子明转头看了一眼韩君，他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要让对方明白，自己如今有多么倚重他。 尽管祁子明知韩君对于魏辰的死仍耿耿于怀，可对方毕竟是为自由之翼效力多年的核心成员，更是自己心中属意的下一任领袖；他相信，韩君只是因为在黑塔中待得太久而导致头脑不够清醒，一时无法忘怀那些无意义的情爱，当对方的心中再一次被唤起那伟大的信念后，他的儿子又会成为自由之翼的一柄刀，狠狠地刺入塔区的心脏。 “基地就是在这里吗？”韩君微微抬头，他看见那片沙丘的颜色变得愈发古怪，在阳光下，砂砾呈现出了紫红的颜色，和周遭的沙丘截然不同。 祁子明打开通讯器，对那头说道：“我回来了，打开门。” 祁子明的话音刚落，那座沙丘开始产生巨大的震动，在沙子忽然陷落地面之后，一座被掩盖在沙丘下的金属工事出现在了韩君的眼前，而砂砾反射出的紫红色正是这座地下工事的表面的特殊涂层。 祁子明用自己的虹膜解锁了金属工事的大门，韩君随后走了进去，而孙木与另外两名此次负责处理尹飞渊的杀戮者则跟在了韩君身后。 “欢迎来到自由之翼，我的孩子。”与外面灼热的气候不同，这座金属工事中十分凉爽，祁子明的心情也因此稍微好了些，他回头看了眼忍不住东张西望的韩君，对方似乎对这个地方非常好奇。 离开密闭的通道，穿过几扇需要验证的金属门之后，韩君的面前顿时豁然开朗。 他的眼前出现了如同蜂巢一般的建筑结构，金属桥互相交织，构成了彼此来往的道路，而在每座金属桥的两侧与尽头都是大小不一的，或是密封的，或是全透明的房间，桥上各处一直有拿着武器的哨兵来回巡逻，当他们看到祁子明时，纷纷停下脚步向他问好。 “欢迎您回来，神父。” “辛苦您了，神父。自由之翼万岁！” 热忱亲切的问候，并不仅仅是下属对首领的尊重，更是一种敬仰与爱戴。 韩君看到那些恨不得能跪下来亲吻祁子明脚的哨兵，想起了年少时的自己，那时候他的父亲韩定被塔区处死，自己则因为身负异能而被塔区收养，在孤儿院里，他第一次见到了祁子明，对方作为神父来到孤儿院看望他们这些孤儿，并为他们指点心灵的迷津，也就是在这个地方，韩君被对方告知了自己父亲死亡的所谓真相，以及灌输了自由之翼的伟大精神。 现在想来，韩君认为那是祁子明利用黑暗哨兵的强大精神控制能力对自己进行洗脑，导致自己的潜意识里将对方认定为了自己的支配人，并被植入了那些偏执的忠诚观念，要不然何以在自己与魏辰进行匹配之后，逐渐开始质疑组织的行为，那只能是因为祁子明的精神触须离开自己的精神海后，弱化了对自己控制罢了。而眼前这些哨兵，恐怕也都被祁子明早已施加了精神控制。 祁子明让孙木去重新整顿杀戮者之后，将韩君带到了位于工事中央圆形建筑中，那也是整个工事中占地面积最大的建筑物。 不出韩君的所料，这里果然是祁子明的办公场所以及休息场所。 “坐下吧，你应该也累了。”祁子明走到门边的自动饮料机边倒了两杯水，在沙漠之中，水就是最珍贵的饮料。 他将一杯水递给了韩君，自己也拿起杯子喝了一口。 进入沙漠之后，韩君他们一行没有再用车，而是采取的步行，哨兵的体能远胜普通人，所以他们要进入白鸟沙漠深处并不是难事，不过让他稍微有些吃惊的是祁子明这位黑暗向导的体能也丝毫不比他们差，难道这也是黑暗向导不为人知的能力吗？ “XR血融素很快就会被合成最新的狂化催进药物，到时候，就算没有得过狂化症，哨兵也会极易处于狂躁状态。”祁子明走到自己的办公桌边，摁下一个按钮之后，这座圆形办公室的部分幕墙开始透明化，他站在透明的幕墙之后，一脸得意地看向了不远处的一间实验室，里面不少穿着防护服的研究人员正在忙碌着，他们都是自由之翼最为隐秘而重要的技术型精英。 第109章 报复 “您这是打算将整个圣内伦萨都搞得一团乱吗？”狂化哨兵是没有理智与意识的怪物，自己也经历过狂化症的韩君深知这一点，他可以想象一旦自由之翼向塔区的哨兵们大规模投放这样的毒素会制造出多少杀戮工具。 “圣内伦萨虽然陷入混乱，但是那些普通人却会因此知道异能者的可怕。呵，瞧瞧吧，这些年来因为塔区的退让，联合政府居然想将异能者彻底变成拴上绳子的狗，是时候让那些无能的普通人重拾对异能者的敬畏了。”祁子明轻笑着垂下了眼，他的目光深沉而内敛，让韩君很难看出他此刻真正的想法。 “这样只会让他们更害怕我们，甚至想要彻底消灭我们。”韩君对祁子明那疯狂而偏激的想法难以认同，他捏着手杯，在沉默了片刻之后，还是说出了自己内心的想法。在他决定成为自由之翼的一员时，尽管他已经知晓他们的使命不是要建立一个与普通人友爱共存的世界，可是这样的行径，除了招致仇视与杀戮之外，并不会让异能者顺利地成为这个世界真正的统治者。 “那样的话，塔区也不得不采取行动了吧。”祁子明终于说出了这个计划背后最为恶毒的目的，因为有坚持与普通人和平共处的软弱塔区存在，那么异能者们就很难意识到谁才该是这个地球真正的主人，他坚信，只要能找到契机，第四次觉醒战争一定会是在进化上占尽优势的异能者获得胜利。 “还记得当初你正式在塔区服役时我对你说过的话吗？其实塔区与自由之翼并不是对立的，我们要做的是让塔区受到蛊惑的异能者们转变观念，他们必须意识到普通人与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真正和平共处的，总有一天，普通人与异能者终将决裂。”祁子明叹了一声，继续说道，“如果你能成为塔区的最高执行官，或许我们的计划会更快达成。可惜你的身份暴露了。” 祁子明放下水杯，走到了韩君身边，他伸手托起了韩君低垂着的头，强迫对方看向自己的双眼。 “我到现在都还没想明白，到底是魏辰发现了你的身份，还是你主动向他暴露了自己的身份。毕竟，你那么爱他，我的傻孩子，而爱情总是能让人失去理智。或许一开始我就不该放纵韩定，让他带走你，那样你就能在我身边乖乖长大了。” 不等韩君开口，他的瞳孔突然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祁子明身后那铺天盖地的黑色触须如同恶魔的爪子那样伸了出来。 “所以现在你得乖乖听话了，我的孩子。答应我，别再像以前那样任性了，自由之翼需要你的力量。” 说完话，祁子明操控着自己的精神触须在瞬间涌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之中，要控制一名哨兵，最好的办法就是用自己的精神触须牢牢占据对方的精神壁垒，如今魏辰种在韩君精神壁垒中的玫瑰已经彻底败落，再也没有任何向导可以试图影响自己的儿子了。 精神海遭到碾压式的扫荡与破坏，韩君的五感在瞬间失衡，甚至连自己的身体控制能力也一并失去。 他只能在极度的痛苦中忍受着祁子明粗暴的摧残，直到因为精神海受激过度而失去意识。 这一次，祁子明不仅用自己的精神触须覆盖住了韩君的精神壁垒，甚至将对方的精神海一并置于这片黏腻的黑暗触须之下，那副曾经恢弘壮丽的精神图景如今变成了一副黑暗阴沉的油画，就连山林间奔流的泉水也失去了本来的颜色，而那只与韩君一体共生的精神体白虎也因为遭到黑暗触须的侵袭而陷入了极度的敏感与躁动之中，它被困在韩君的精神海中，不断地踱着步子，碧绿的眼底也逐渐有了猩红的影子。 “呃……”韩君在难以承受的痛苦中发出了一声低沉的呻吟，他眉峰紧皱，身体也不由自主地往地上滑去。 祁子明及时伸手拉住了韩君，将对方扶着在沙发上躺了下来，甚至让对方将头枕在了自己的大腿上。他抚摸着韩君紧蹙的眉峰，等待对方适应被黑暗哨兵强制匹配的痛苦，语气也变得轻柔和缓：“孩子，千万别学你的父亲，我不想撕裂你的精神海，不想看着你疯狂而死，毕竟，你是我的儿子。” 一旦被黑暗向导强制匹配，除了死，哨兵将不可能摆脱对方的控制，而当年祁子明正是因为一念之仁没有与韩定强制匹配，最终不得不在战场上亲自撕裂他的精神海，让对方彻底失去反抗的能力后死于秦永年等人的围攻之下。 这样的悲剧发生过一次就够了。 自由之翼的报复比塔区想象中来得还要快，在韩君作为自由之翼的代理人发表电视讲话之后的一周，安全区开始出现了塔区防卫哨兵狂化的突发状况，这一次狂化的对象几乎都是身体健康甚至连游离症都没有患过的哨兵，要知道他们可是塔区为了避免出现之前那样的哨兵狂化症复发状况特地派出的精英。而此次自由之翼的攻击手段也由近身的注射改进为了更有效的远程烟雾弹袭击，一旦有哨兵被确定为目标，一颗装载着神经毒物的烟雾弹就会落在他的脚边，虽然这种毒雾对于普通人并没有影响，甚至连防毒面罩也难过滤，但是它会迅速破坏哨兵的精神海稳定，让他们很快陷入狂化状态。鉴于此种情况，杜望也召集执委会的高层举行了临时会议，会议上塔区高层决定将暂停之前针对安全区狂化哨兵的击杀条令，这批受到恐怖组织戕害的哨兵们将会被特别宽恕，即便他们在发病期间误杀了普通人，也不会再被战友们荣誉处决。 当然这项决议很快招致了敌视异能者的松鼠会的不满，他们认为在安全区，普通人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狂化哨兵痊愈几率太低，即便留下他们一命也很只是徒劳，如果塔区的人不便对自己人进行荣誉处决，那么就应该让联合政府的警卫部队来保障民众的安全。 而段志安总督的前车之鉴仍在，新任的代理总督不敢想象如果一旦与塔区闹崩之后，自己是否会成为自由之翼甚至是塔区对政府不满分子的下一个目标，他迫切需要塔区的力量保护自己，至于民众的利益，该给大局让步的时候难免需要牺牲。 最后，联合政府最高法院裁定松鼠会针对异能者的抗议游行违反了第三次觉醒战争之后地球联合政府与异能者领袖之间签订的《和平法案》，这也是百年来，圣内伦萨联合政府的最高法院第一次做出完全偏向异能者的有罪裁定，这对于整个圣内伦萨地区，乃至是地区二十四区的联合政府而言都有着划时代的意义。 不久之后，申请调入守护者的杜若也很快得到了答复，已经带伤归队的凌峰批准了这个看起来不太正经的公子哥的申请，他被编入了雷行双所领导的守护者第三中队。因为自由之翼的疯狂报复，在联合政府的全面合作支持态度下，以前大部分时候都龟缩在塔区内待命的异能者战士们几乎全体出动，驻扎到了几大重要安全区中，随时准备处理突发事件与抓捕自由之翼的恶徒。 有了足够的增援，塔区逐渐摆脱了被偷袭的局面，但是杜望也清楚这样并非长久之计，自由之翼虽然暂时蛰伏，可躲在暗处的他们随时都会趁塔区的守卫松懈时再一次偷袭，要解决这个跗骨之蛆，必须彻底挖掉病灶才行，这也是愤怒的异能者们与所有普通人如今所迫切的期望。 “那块芯片最近都没什么反应，这条线应该是断了吧。”顾佳对陷入某种沉思之中的杜望轻声说道，在内部处决了秦永年以及方撼城之后，他们仍寄望那枚提供给他们颇多信息的芯片能再次发挥作用，不过可惜的是，随着自由之翼的据点收缩，这片小小的接收芯片也暂时没了动静，看上去另一端的追踪器似乎已经被停止使用了。 杜望抬头看了眼神色忧愁的顾佳，尽管在旁人看来，塔区在与自由之翼的对峙着取得了优势地位，可是这些同自由之翼斗争多年、经验丰富的塔区高层都知道下一波更为可怕的报复或许就要来到了，这个缺乏对普通人的同理心、认为普通人就是人类进化过程中劣质品的恐怖组织在杀戮在行动时可不会像塔区异能者这样束手缚脚，他们对付不了异能者，总会用别的法子引起更大的骚乱，最终达到他们分裂联合政府与塔区的目的。 “先继续盯着。既然他能做到这一步，就说明他肯定不会甘心被自由之翼利用。”杜望已经下令不准任何人再随意提到韩君的名字，关于对方可能是故意叛逃的这个秘密，塔区高层已经打算彻底封锁，他们更是连当时仍在治疗的凌峰也不曾告知，毕竟他们现在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结果。 “对了，赵弘光正在申请回归，你看，我们该给他委派怎样的任务比较好呢？以及，首席向导的位置已经缺失了很多年……我们也是时候让新人成为塔区新的灯塔了。”作为代理执行官，顾佳要顾虑的事情比她想象得还要多，而同时作为向导中心的负责人，她认为趁这个机会把首席向导缺位的问题一并解决了会比较好。 “塔区里现在S级以上的向导有多少？”杜望随口问道，之前尹飞渊被韩君杀害死，这对于本就缺少高级向导的塔区而言无疑是个不小的损失，不过他也嗅到了尹飞渊被杀的背后或许并不仅仅是自由之翼的报复行为，对方的家里那个空荡荡的地下室到底是用来做什么的呢？ “算上我们这些老人，塔区目前在役的S级向导只有一千多人，而其中百分之九十都低于S4级，超过S3级的不多于五十人，S1级的目前只有一人。” “赵弘光。呵呵，后生可畏啊。他的出现简直就像是为了填补魏辰离开塔区的空缺。”杜望点了点头，他很清楚S1级的赵弘光对于塔区意味着什么，整体疲敝萎靡已久的向导之中也应该再出现一个领袖级的人物了。 “所以我们要把他扶上首席向导的位置吗？可这会不会太过仓促了一些，虽然赵弘光能力出色，但是他的战绩远不如当年的魏辰，如果非要让他做首席向导，我们恐怕得给他创造一些条件。”很明显，在顾佳说出这句话时，她就已经向杜望表示出了自己心中所属意的首席向导到底是谁。 杜望看向顾佳，那双沧桑的眼里浮现出了一抹深沉的笑意：“现在不是有很好的机会吗？塔区目前没有能与韩君抗衡的哨兵，但是作为哨兵，对方的薄弱之处就在于脆弱的精神壁垒，现在他既然强行中断了与赵弘光之间的稳定链接，那么我们只要派出顶级向导攻击他的精神海，就能达到在战场上牵制他的手段。而这个任务，非赵弘光莫属。当然，在这之前，务必让凌峰安排人保护好赵弘光，一个S级的哨兵不够，那就派十个。” 杜望与顾佳的谈话结束之后，原本在黑塔帮助治疗疏导中毒狂化哨兵的赵弘光，很快接到了作为支援向导进驻守护者的命令。 “小光宝贝，你的身体好些了吗？”付甜甜作为守护者首领凌峰的伴侣，也作为一名资深战斗型向导热情地欢迎了赵弘光的到来。 赵弘光笑了笑：“已经没什么大碍了，谢谢关心。” 付甜甜看到赵弘光脸上那有些勉强的笑意，随即上前轻轻揽住了对方的肩膀，然后压低声音说道：“别难过，韩君那家伙毕竟不是真的想要你的命。” “甜甜，你先给他安排下守护哨兵。”一个粗糙低哑的声音突然响了起来。 赵弘光循声抬头，正好看到肩膀处还包扎着的凌峰朝这边走了过来，对方的脖子上缠着厚厚的纱布，看样子伤口仍没有完全康复。 “他的声带才做了手术，说话很费劲。”看到爱人昔日洪亮的嗓音变成这副模样，付甜甜的眼里也流露出了一抹酸楚，但是他不敢让凌峰看见，毕竟对方可不喜欢被人同情。 “凌队长，你好。”赵弘光主动和凌峰打了招呼，他承认自己因为凌峰对韩君的针对，而对这个首席哨兵充满了恶感，可当他看到对方在白鸟沙漠那场战斗中即便身负重伤也要竭力保护自己时，他也不得不敬佩对方的哨兵精神。相较而言，那个被他亲昵唤着叔叔的哨兵就显得冷血多了。 凌峰冷冷地点了一下头，这就算是和赵弘光打过招呼了。 “小光，太好了，我们守护者里正缺少高级向导呢！”说话间，杜若也笑着走了过来，他刚才接到命令回塔区换岗并接受新的任务，而在他看到赵弘光的身影后，一下就明白了自己的新任务会是什么。 “喵喵……” 叫声软糯的雪豹虽然个头快赶上凌峰那只黑豹，但是性子却要温和得多，它嗅到了那股熟悉的向导素气息，这就上前用头蹭起了赵弘光的腿。 不等赵弘光伸手摸一下雪豹，他的银喉长尾山雀已经跳了出来，身体一旦康复之后，这只小肥鸟又开始执着地收集起了造窝材料。 “杜若，你来得正好。你是小光的第二顺位哨兵对吧？”付甜甜虽然在凌峰面前时常都是不正经的模样，但是作为守护者的副队长之一，以及凌峰的作战参谋，他对队伍里每个人的资料都了如指掌。 “如果没有韩君那个……”杜若想了想，还是吞回了人渣两个字，因为他猜想心软的赵弘光即便到了这个时候仍不愿对伤害他的韩君恶言相向，“不过韩君既然是自由之翼的走狗，那么他也不配与小光匹配。所以，在塔区范围内，我就是他的第一顺位哨兵了。” “匹配度越高，向导与哨兵之间的合作就会越默契，既然小光现在被委派到了守护者，那么你就负责带队保护好他吧。”付甜甜笑着对杜若说道，在此之前，杜若因为表现出色、能力出众，已经被凌峰提拔为了第三中队的副中队长，统领着一支由十五名S级哨兵以及四名A级以上向导组成的精英分队，而在赵弘光被指派到守护者作为支援之后，根据顾佳的命令，付甜甜对凌峰建议由与赵弘光匹配度最高的杜若来带队保护对方。 “放心，我就算拼上这条命，也绝对不会再让韩君动他一根腿毛。”虽然知道自己与韩君能力之间的巨大差距，可是年轻气盛的杜若并不肯轻易认输，他相信在塔区的优良装备辅助下，即便他的能力上有所差异，但是就凭他比韩君年轻了十来岁，他也终究有取胜的可能。 就在杜若信誓旦旦地对付甜甜许下承诺时，在场所有守护者成员的通讯设备都在同一时间弹出了视讯。 凌峰皱了下眉，因为视讯的红色闪烁边框已经提醒了他这是一号紧急情况。 视讯画面很快切换到了A1安全区，主干道大街上，女人和孩子的尖叫哭泣声中夹杂着枪弹炮击，数量汽车撞成了废铁堆叠在一起。 联合政府警卫队以及塔区卫队的军人们正在与敌人展开交火，凌峰一眼就认出了画面中属于自由之翼的黑衣装束。 ——A1安全区和平路43号总督府受到敌人袭击，请守护者立即集结！ 慌乱的声音暴露出了传讯官的不安，因为谁也没想到在塔区重兵把守之下，自由之翼仍然如此猖狂放肆。居 画面一转，镜头里的政府军人发出了一声惊呼，他们的重型机枪还没完全发挥出威力就被砍成了两截。 一个高大的身影朝镜头这边走了过来，对方轻松地挥舞着双刀，将射向他的子弹一一挡了下来。 “韩君！”凌峰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叫出了这个名字，他转过身，抬手一挥，在场的所有守护者立即开始行动。 而还处于怔愣中的赵弘光也被回过神来的杜若一把拉上了待命多时的装甲运输车。 “小光，走吧。现在能对付韩君的只有你了。”尽管大话说在前面，可杜若也很清楚为什么塔区会在这个时候派赵弘光来到守护者支援，要对付战斗中几乎毫无破绽的韩君，只有顶级向导才可能攻破对方的精神壁垒，然而他们并不知道此时的韩君身后正站着一名黑暗向导，而对方也是目前唯一在世的一名黑暗向导。 “呵，那些普通人跑得很快嘛，简直就像长满脚的蚰蜒一样。” 孙木和韩君带着杀戮者们轻而易举地突破了总督府的防线，不过让他感到有些泄气的是，那位胆小的代理总督似乎已经闻风而逃了。 这一次，祁子明命令孙木和韩君光天化日之下进入总督府并杀掉联合政府的高官，而不是采取惯有的暗杀方式，正是要以此向世人彰显自由之翼的力量，更警告世人不要以为有塔区撑腰，他们就可以安然无恙，自由之翼仍是他们头顶的一片阴影。 韩君握着满是硝烟气息的双刀在空荡荡的总督府里大步巡视着，而那只变得暴躁敏感的精神体白虎也跟在他的脚边。 “守护者的大部队很快就会赶来。”孙木往窗外看了一眼，烟尘滚滚的大街上除了政府军横七竖八的破碎尸体外，不少塔区异能者也成为了牺牲者，而另一部分则被他们使用神经毒气直接变成了狂化者。虽然孙木不想承认，可他的确感到自从韩君和祁子明单独待了一段时间后，对方的能力似乎又提高了不少，如果凭借他们以前的力量，光是对付总督府外这帮塔区哨兵就会费去他们不少工夫。他猜想，一定是那位伟大的黑暗向导替韩君完成了强有力的疏导。 “撤退吧？”孙木认为那些被神经毒气变成狂化者的哨兵已经足够让守护者头痛了，他们没必要再继续纠缠下去。 韩君缓缓转过头，他面无表情，甚至那双眼也变得晦暗不明。 “有猎物来了。”韩君闭上了眼，他正在将自己的狩猎气场延展至最大范围，那是普通哨兵难以想象的巨大气场，一旦有异能者踏入这个气场，就无所遁形，而在他的狩猎气场之中，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向导素正在朝这边冲撞而来。 第110章 作战安排 “他好像变强了。”当自己的狩猎气场碰撞到韩君的狩猎气场之后，杜若对自己与韩君之间的差距顿时有了准确的判断。 原本S0级的哨兵在众人心中就是如同怪物一样，而现在的韩君比以前更像一头丧失理智的杀戮怪兽。 原本信心满满的杜若不禁有些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赵弘光，对方一定明白自己口中的“他”是谁。 尽管身边就站着一个高匹配度的哨兵，但是由于前方有更高匹配度且极为浓烈的哨兵素在肆意散发，赵弘光的精神体终于还是主动地探了出头，它乖巧地站在主人的手臂上，全然忘记了上一次自己受伤的情形。 作为精神体，它忠实于哨兵与向导之间的匹配度，并情不自禁地被高匹配度的哨兵素所吸引。 杜若一看到肥啾那副完全被韩君的哨兵素所吸引的模样，顿时感到一阵心痛，这只傻鸟难道还不知道赵弘光与韩君之间已经决裂了吗？！ “总督府内S级的哨兵有5名以上，最强的应该是韩君。除此之外还有七名A级哨兵，和三名A级向导。”负责情报的侦查哨兵很快就来到了凌峰的身边，向他做了简单的报道。 “那总督府外的情况呢？”凌峰冷冷地问道，他已经通过远程摄像头所拍下的那些陷入狂化之后在大街上自相残杀的异能者。 侦查哨兵有些难受地皱了下眉，毕竟大家都通过镜头看到了他们最不愿看到的这一幕，这一次，自由之翼不仅派人袭击了总督府，更再一次对塔区的异能者使用了神经性毒气，这种神经毒气会让哨兵狂化，也会让向导失去精神能力，无法及时疏导与支援他们的哨兵。 “之前派去护卫总督府的第五分队，除却阵亡的十五名兄弟外，其他人都不同程度地陷入了狂化。” “光是把我们自己人安全带回塔区就不太容易了。”付甜甜焦虑地看了凌峰一眼，在塔区对待狂化哨兵的临时政策出台后，他们谁也不想再对自己人下狠手，但是要将这群已经失去理智的哨兵们完好无损地带回黑塔治疗，必定会花去守护者不少工夫。而他们此次的任务可不仅仅只是为了救援这批受到袭击的哨兵，既然已经判定韩君和自由之翼别的高级成员在总督府里，那么就应该尽量将这帮为害塔区与安全区的恶棍一网打尽才行。 当然，趁机救出总督府中的被困人员，更是此次任务最重要的一环。 “一、二分队，你们负责把五分队的狂化者控制住，第三分队，你们跟我从后面进去。”凌峰很快就有了决断，虽然他的伤势还没好，可是他似乎全无畏惧，唯有付甜甜听到他这么说之后紧张地瞪大了眼。 “你的伤还没好……”付甜甜一把抓住了凌峰的手臂。 “我是首席哨兵，最危险的事理应由我率队完成。这是守护者的传统。”凌峰沙哑低沉的嗓音听起来十分平静，可在他说出这句话之后，到场的守护者们全部都肃然静立。是的，作为塔区最强的卫队，守护者的传统从来都是迎难而上，舍身忘死，而首席哨兵作为整个塔区哨兵们的灵魂人物，更是如同灯塔一般的存在。 “放心吧，我会为凌队长做好掩护的。” 赵弘光主动走上来宽慰起了付甜甜，在白鸟沙漠的战场上，他承过凌峰的情，而如今他也该尽可能地回报对方了。 高级别的向导有时候在战场上往往是决定胜败的关键，除了黑暗哨兵之外，即便是如韩君这样S0级的哨兵，一旦遭受到无法抵抗的精神攻击，他的五感将会出现失衡，就如同废人一样，难以再继续战斗。而众人如今都知道韩君主动与赵弘光断开了匹配，这也意味着对方再一次失去了稳定的精神链接。 “妈的，怕什么？咱们这么多S级哨兵还斗不过那几个自由之翼的混账吗？！甜甜姐，你别担心，这次咱们可是有备而来，又是大部队出动，怎么也不可能像上次那样让凌老大吃瘪了！”三分队的队长雷行双粗鲁地骂了一句，他说得没错，守护者因为是塔区精英的缘故，又因为大部分的异能者最后都会选择加入塔区，所以他们拥有的S级哨兵以及S级向导数量要远远多于势力单薄的自由之翼。 杜若忍不住白了这个行事鲁莽急躁的分队长一眼，对方一看就是没有和韩君交过手才会这样夸夸其谈，S0级的哨兵有多么可怕，自己早已有所领教，韩君碾压式的实力着实令人畏惧。 凌峰倒是没理会雷行双的豪言壮语，甚至他也没理会眼巴巴望着自己的付甜甜。 “我只想知道，你真的能对韩君进行攻击吗？”凌峰看着赵弘光，对他直接问道。 “只要他与塔区对立，那他就是我的敌人，这一点您不用担心。” “呵，那好，一会儿就由你配合闽皓和欧白海对包括韩君在内的五名S级哨兵进行精神攻击干扰。”凌峰所提到的另外两名向导都是隶属第三分队的S级向导，尽管塔区的S级向导人数远胜于自由之翼，可是毕竟因为向导总量减少，加上目前塔区四十岁以下的向导更为稀少的缘故，即便是守护者这样的精英队伍里，也只有二十多名四十岁以下的S级向导供凌峰差遣，这次的任务中，他特意调出两名S级向导与赵弘光协作已经很不容易了。 赵弘光立即看向了被凌峰点到名之后站出来的两名向导，他们的年级一看就比自己大，想必也有着丰富的一线作战经验。 “现在，各个小队立即商定一下作战计划，五分钟后，准备突击。”凌峰看了下表，他不能继续等待下去了。 与此同时，付甜甜也已经自顾自地拟定好了属于自己的那份作战计划，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在凌峰的身边，随时护卫对方受伤后还有些脆弱的精神壁垒。 第111章 高兴得太早 随着楼下发狂的哨兵开始牵制住一部分守护者们，总督府楼内的杀戮者们也做好了迎接敌人的准备。 正常情况下，杀戮者一般会避免任务外与塔区最强的卫队做过多接触，以免造成不必要的伤亡，但是在韩君回归自由之翼并成为代理人之后，孙木这位杀戮者的首领开始有了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无功而归只会让他在神父面前显得更为无能。 “看样子塔区这次来势汹汹，守护者几乎是倾巢而出了吧。”孙木也已经捕捉到了那一股逐渐逼近的强大气场，他轻笑一声，望向了闭上双眼不知在沉思什么的韩君，对方手中的双刀是基地武器部为韩君重新用高分子材料锻造的，依旧延续了他惯用的长短窄刃刀造型。这样的刀适合劈砍，也长于捅刺，五年之前，对方用这样的刀捅穿了塔区首席向导魏辰的胸膛，更砍死了不少塔区与自由之翼双方的异能者，只是不知今天这两把刀下又会有多少亡魂呢？ “那就让他们有去无回吧。”韩君缓缓睁开眼，握紧双刀的手轻轻在身侧一挥，空气中顿时有一股凛冽的寒意泛起。 “他们来了。”孙木的话音刚落，总督府的大门被人猛地踢开，接着便是一阵密集的子弹与激光束在杀戮者们的意料之中汹涌袭来。 热武器对于普通人而言无疑是足以碾压对方的装备，可是面对五感极度敏锐、体能力量都超越常人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异能者而言，彼此之间的实力差距以及战斗技巧才是决定胜负的关键。当然，凌峰他们也知道这些的装备对于顶级哨兵而言毫无作用，所以他们一开始的目的就不是针对韩君这些哨兵，而是想要抢占先机解决对方的向导，同时对此次闯入行动做好掩护。 在异能者的战斗中，优先攻击对方的向导，早已是彼此心知肚明的第一要务，也难怪哨兵守则的第一条就是要保护好自己的向导。 深知向导对于战局而言有多么重要的孙木并没有让杀戮者中仅有的几名向导离得太远，因为他们的人数终究还是比塔区少了一大截，一旦分得太散，让落单的向导遭到塔区攻击那可是致命的失误，所以他和韩君联手对守护者猛烈的攻击做出了回击，完美地保护住了躲在他们身后的向导。 在大厅中的弹火的硝烟渐渐消散之后，双方的近身战迫在眉睫。 而赵弘光也总算等到了自己将对韩君发动攻击的时刻。 杜若和另一名S级的守护者很快就和韩君交上了手，而凌峰则被杀戮者的首领孙木对上了。 四十二岁的闽皓，本该在两年前从守护者退役，进入塔区其他部门工作，但是因为守护者缺少S级向导，他不得不又继续和年轻人一起战斗在了第一线。自从凌峰成为首席哨兵并接手守护者之后，队伍内的大部分哨兵都被替换了他当初的手下亲信，而向导却因为天然缺稀的缘故，并没有大的变动，闽皓在五年前也曾听命于韩君的指挥，他了解这个作战时冷酷沉稳的哨兵，深知在战场上如果遇到韩君这样可怕的哨兵，他们必须一击就让对方失去反抗之力，不然，后患无穷。 闽皓之前或多或少听说过关于赵弘光与韩君之间的流言，那时候，他怎么都不信韩君会在失去魏辰之后选择与这个年轻人匹配。 “二位，我是韩君目前匹配度最高的向导，由我来对他发动攻击，会更容易攻破他的精神壁垒，其他几名自由之翼的S级哨兵，就由你们来扰乱吧。” 赵弘光的目光一直紧紧地落在韩君的身上，他知道对方肯定知道自己来了。 闽皓原本想提出由比较熟悉韩君的自己来发动精神攻击，虽然他的精神力开始出现衰退，但是比起哨兵容易大幅度下滑的能力而言，向导能力相对衰减的速度要缓慢许多，而现在的他在拥有了丰富的临场经验之后，更能找到准确的时机对敌对哨兵或是向导进行精神攻击干扰了。 按理说，闽皓与欧白海这两位富有战斗经验的向导并不会那么轻易地让一个年轻人去充当先锋，然而在他们看到赵弘光那志在必得的目光时，两人几乎是不约而同地想起了一个人——魏辰，温文儒雅的魏辰，只有在战斗的时候才会露出锋芒毕露的神色，对方坚定的目光曾几何时和他们眼前这个年轻人十分相似。 “好，我们会全力配合你。”欧白海率先出声，他认为自己应该试着去相信这名年轻的S1级向导。 “多谢。”赵弘光点点头又看向了韩君，对方的动作快得惊人，杜若和另一名S级的哨兵虽然也有着出色的爆发力，但是出手时却总是落空，而韩君手中的双刀更是让被打掉武器的他们逐渐处于下风。 “活着不好吗？非要来找死？”韩君一刀横劈而下，将杜若身旁的哨兵砍倒在地，他眉峰一剔，充满挑衅地对杜若笑了笑。 同伴忽然重伤，原本想着二对一总有不少胜算的杜若心头着实一紧，今天的韩君似乎比那天越狱时更为疯狂、更为残暴，就连对方的精神体看上去也比之前大了一圈，那只原本就威风凛凛的白虎，此时正咆哮着冲自己那只汗毛倒竖的精神体雪豹露出了血盆大口，好像下一刻这只畜生就要将自己的精神体吞落腹中。 “该死的人是你！你这个叛徒！你这个魔鬼！”杜若毕竟年轻气盛，他知道不能在气势上输给韩君，当即咬紧牙关狠狠地瞪向了对方。 “哈哈哈哈……真是个小孩子。”看着杜若这副模样，韩君反倒是不以为然地一阵大笑，不过在说完这句话后，他下意识地想到了另一个总是被他当作小孩看待的家伙，这让他的神色倏然间竟有些沉凝。 “离开这里吧。这不是属于小孩子的战场。”韩君轻声说道，他似乎不想让第三个人听到自己对杜若这番“善意”的劝告。 “别总把我当小孩看！”杜若在某些方面的性子和赵弘光倒是有些像，他受激一声怒吼，随手抄起身边的板凳就向韩君砸了去。 韩君眉间一拧，扬手一刀便将杜若扔过来的板凳斩成了两段，而与此同时，他忽然瞥到了杜若那张得意洋洋的笑脸，这小子居然趁着板凳断开之时，不顾生死地冲了过来。 “唔。”或许是并没有想到杜若有胆识冲到自己的跟前，韩君在缺少防备的情况下脸上狠狠地挨了一拳。 不过杜若并没有能够全身而退，因为在他的拳头落在韩君面颊上时，他的精神体已经被韩君的白虎扑在了身下，剧烈的疼痛在他的精神海蔓延，几乎是一瞬间他就失去了战斗能力，只能痛哼着踉跄往后靠去。 “真要逼我杀了你吗？呵，其实也行，毕竟父债子还。”韩君抬手摸了把自己被揍得发痛的面颊，轻蔑地冲着杜若冷笑了一声。 “要杀就杀！什么父债子还！老子听不懂！”杜若强忍着精神海的痛楚，在他的精神壁垒受到动摇之后，他的五感也出现了扭曲，不过他还是依稀听到了韩君在说什么父债子还，那是他完全不明白的内容。只是杜若很快又想起出发前他在赵弘光面前夸下的海口，不觉从心底感到了深深的遗憾，他到底还是打不过韩君，打不过这个他爱慕过，如今又厌恶着的哨兵。 一旁和孙木交手的凌峰很快就注意到了杜若的情况，他倒抽了一口冷气，下意识地就想过去救对方，可是孙木却不会给他这个机会。 “在看哪里呢，凌队长？你的对手是我，不专心点的话，小心没命回去哦。”孙木阴阳怪气地一笑，他已经丢掉了空枪和凌峰直接展开了肉搏，之前他就知道凌峰受了重伤，果然对方今天的状态并不太好，要不是有匹配向导帮他支撑着受伤惨重的精神海，或许他早就无法被自己打趴下了。 诚如孙木所言，付甜甜的确在竭尽全力维持凌峰的精神壁垒，精神壁垒作为每个异能者的核心，对于哨兵而言，他们极度锐化的五感能力几乎全部来自此处，他原本还想着配合凌峰的攻击，自己也对敌人展开精神攻击，可现在他已经清楚自己首要的任务不是去攻击别人，而是保护好凌峰。 “死在战场上是哨兵的荣耀。”凌峰不屑地一声轻哼，他抬手压了压耳麦，对在场的其他哨兵命令道，“有余力的赶紧去支援杜若！” “我看你还是别浪费力气了，叫人支援你倒是比较实在。”尽管孙木对韩君的忠诚仍保有怀疑，可是他对韩君的能力却是十分信任，对方想杀谁，可不是其他人能够阻止的。 “那你就试试吧！”说话间，凌峰已经再次挥拳冲了上来，他肩头伤口的包扎早已破裂，不过因为他穿着守护者统一的黑色制服，所有没有人能看到他的鲜血早已渗透衣料，而空气中的血腥味也早已掩盖住了他不想被人知道的真相。 塔区有守护者，自由之翼则有杀戮者，他们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战士中的战士，一旦双方交手，非死即伤。 塔区的其他哨兵当然想要尽快救援塔区老大杜望的儿子，可是他们的对手并不想给他们这个机会，以及杜若所要面对的韩君也并非他们可以对付的狠角色。在两名哨兵不顾身后的破绽冲过来想要引开韩君的注意力时，他们还没碰到杜若，其中一人就已经被死咬着不放的杀戮者放倒在地，而另一人则被韩君一脚踹到了墙的另一边，重伤不起。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一道银白色的亮光如同海潮向韩君奔涌而来，而那只曾只有巴掌大的银喉白尾山雀也在被注入了主人巨大的精神力之后，变成了巨大的毛球径直压向了那只在撕咬雪豹的白虎。 精神体之间的猛烈碰撞，也让空气中也多了股向导素与哨兵素交融的气息，高匹配度哨兵与向导之间必然发生的事情——信息素交融。 但是令人遗憾的是，这样交融在一起的信息素，此刻却是彼此对立的。 “叔叔，你的对手是我。”赵弘光往前一步，他张开手，让自己的精神触须继续源源不断地奔向了韩君，如果他没算错，就算韩君的精神壁垒得到了自由之翼顶级向导的修复，但是在自己竭尽全力的攻击下，对方一定撑不过五分钟就会陷入壁垒崩塌的局面，当然，那会让韩君非常痛苦，甚至失去战斗力，可是为了塔区，他别无选择。 那股巨大的精神触须所形成的银色浪涛几乎是在瞬间就包围住了韩君的身体，在赵弘光为韩君所构建的这所独特的银色“牢笼”之中，韩君的攻击被卸除，五感也遭到封锁。 “成了！”闽皓虽然私下里认为赵弘光有足够的力量，可他并没有想到对方的精神力居然强大到了如斯地步。 欧白海也兴奋地转过了头，他和闽皓正按部就班地对自由之翼S级的几名哨兵进行精神攻击，不过由于对方也有向导护卫的缘故，他们的成效显得有些缓慢，而赵弘光那边的成功无疑给大家都注入了一剂强心针。 但是很快，闽皓与欧白海，以及离韩君最近的杜若就意味到——他们高兴得太早了。 第112章 决裂 韩君虽然暂时停止了攻击，但是这并不意味着他真的遭受到了难以承受的精神攻击，那些围绕在他身侧、泛着银光的精神触须不断涌动却始终难以进入他的精神海中，而在逐渐适应被那些富有攻击性的精神触须围绕之后，韩君缓缓睁开了眼。 赵弘光的攻击似乎失效了，强大而牢固的精神屏障将他试图对韩君发起的精神攻击完美地隔绝在外，即便他可以操纵那么多力量丰沛的精神触须，却再难像当初那样轻易进入韩君的精神海中。 赵弘光吃惊地瞪视着再次拿起双刀的韩君，对方那双阴冷的眼中早已没有他熟悉的温柔与和善。 “小心！”赵弘光只来得及一声惊呼。 他的话音刚落，有所防备的杜若立刻闪身到了一边，下一刻，韩君的刀锋已经将他身后的墙砍出了一条足有寸深的痕迹。 而在另一边，因为有赵弘光精神体的帮助，韩君的精神体总算放开了那只被撕咬得毫无反抗之力的雪豹。 韩君转头看了眼墙上那道令人不寒而栗的刀痕，这才冷笑着看向了刚才对自己发起精神攻击的赵弘光。 “小光，你不是说过会一直守护我吗？这就是你对我的守护？”尽快话音冷冽，可韩君倒是并没有立即对赵弘光发起攻击。 赵弘光已经从刚才的交锋中察觉到了韩君的不对劲，对方的精神海在再一次强制失去了精神链接之后，精神屏障竟变得比之前与自己匹配时还更要牢固稳定，而那些萦绕在外、阻挡住自己精神触须进攻的黑色触须过于强大，简直就像来自传说中的黑暗向导。 而在这之前，赵弘光并不知道自由之翼中存在着黑暗向导这样罕见的异能者。 虽然赵弘光沉吟不语，可韩君的言语却激怒了死里逃生的杜若，他尽管早已吃过一次韩君的亏，嘴上也说着不肯原谅，可他终究还是想再信任对方一次，而刚才那一幕，若是他的反应再慢一点，韩君手中的战刀肯定就将自己劈成两半了。 “你怎么还有脸说这些！是你背叛了我们，背叛了塔区！去死吧，你这个叛徒！”杜若抓起落在身边的一把枪，不由分说地就向韩君开了火。 “真他妈烦人。”韩君不快地挑了下眉，他低骂了一声，手中一动，径直将杜若射过来的子弹一并砍成了两半，而当另一颗子弹的快到达韩君跟前时，他将刀尖略略一挥，那颗子弹立即掉转方向射入了杜若的手臂。 其实塔区的枪支为了对付异能者敌人早已经过改装，射击的速度远远超过普通武器，可即便如此，在S0级的哨兵眼里，那些子弹的速度还是慢得让他们感到无聊，可是对于S3级的哨兵杜若而言，他只能侥幸躲过致命的一击。 “呃！”杜若一把捂住自己的伤口，懊恨万分。 既然对韩君进行正面的精神攻击无效，赵弘光随即收回了自己的精神触须。 “叔叔，看样子有顶级向导为你修复了精神壁垒，不然你的状态绝不可能这么稳定，对吧？”在知道自己无法对韩君展开有效攻击之后，赵弘光实际上已经意识到自己处于非常危险的情况，尽管向导的体质比起普通人而言还是要好一些，但是在五感可以极度锐化，以及体质突破人体极限的哨兵面前，他们还是太过孱弱了。无视自己精神攻击的韩君，随时都可以径直冲到自己面前，然后捅穿自己的胸膛，就像对方上次做的那样。 “这不关你的事。”韩君眯了眯眼，他甚至颇为悠闲地扭头看了一眼与凌峰正打得难舍难分的孙木，对方迟迟解决不掉已经被自己打得半残的凌峰，也实在太弱了一些，当然，韩君并没有考虑到这或许是凌峰的匹配向导付甜甜也在战场上的缘故，对于骄傲的战士而言，任何时候，他们都不会为自己的失败找借口。 “当然关我的事。你难道忘记了，我才是你的第一顺位向导吗？你的精神海应该由我来抚慰，精神壁垒也应该由我来支撑。即便到现在，我也没有放弃你，只要你肯回到塔区，我发誓，我一定倾尽全力守护你。”赵弘光咬了咬唇，诚然，他因为韩君的话感到了一丝委屈，明明那个被背叛的人是自己，甚至是魏辰学长。而在见识了韩君那毫不遮掩的杀意之后，赵弘光的内心难免已经有了些许动摇，从个人情感上来讲，他的确非常想要继续相信韩君，可对方的所作所为却越来越过界，在这样下去，即便自己倾尽全力，只怕也无法再守护对方了。 “哈哈哈哈！这狗屁匹配度到底有什么意义？！为什么我的人生要被数据所安排？！魏辰也好，你也好，你们和我匹配度高，我就必须和你们在一起吗？！我就必须接受你们的向导素吗？！”黑沉沉的精神壁垒之后，韩君感到自己的精神海在翻腾，灼烫的烈风从干涸的大地上拂过，给他的每一根神经都带去了一股难以消解的痛苦，与此同时，让韩君自己也感到不可思议的是，换了往常，自己的精神壁垒早已随着精神海的波动开始出现动摇，可如今，尽管他的精神海饱受折磨，可那座黑塔却依旧在祁子明黑暗触须的加固下稳稳地屹立其中，维持着自己超高的战斗能力。 这就是黑暗向导的力量吗？看样子，自己还真是有个了不起的父亲呢。 赵弘光一下就看出了韩君眼底的愤怒与痛楚，而出于高匹配度的感应力，也使他察觉到了对方的精神海正在剧烈波动。 “就算你对我没有感情，你对魏辰学长的感情难道也是假的吗？别骗自己了，韩君！你不想辜负学长，就回到塔区来！”赵弘光从不相信自己之前所接触到的那个温柔善良、隐忍大度的首席哨兵是因为记忆被封锁才变成这样的，毕竟人的记忆可以被封锁，但是性格却是与生俱来。而那么温柔的韩君，尤其是对方说起魏辰学长时眼里的悲伤与爱意，又怎么可能是假的呢？当然……赵弘光也不是没奢望过有朝一日韩君提及自己这个傻小子时，也能是那样一副缱绻的模样。 “闭嘴！”不知是不是被赵弘光说到了心底最痛的地方，韩君骤然一声咆哮，面容扭曲地拿起手中的战刀，这一次，他的刀锋径直向赵弘光劈落。 “妈的，韩君，有本事冲老子来！”奉命要保护好赵弘光的守护者第三分队队长雷行双早就因为这边紧张的局势急出了满头大汗，看到杜若再一次被韩君所伤，以及赵弘光的精神攻击似乎对韩君无效之后，他赶紧用力打倒了缠着自己的自由之翼高级哨兵，带着另外两名守护者赶到赵弘光身边支援。 几名哨兵一齐扑了上去，将试图接近赵弘光的韩君围在了其中，而负伤的杜若也咬着牙加入了战局。 “韩君！你不要小光了，那他就归我了！就算我是他的第二顺位哨兵，可我一样能保护好他！”杜若仓促地给自己受伤的手臂做了简单的包扎，忍痛拿起了枪，一对一的时候，韩君有足够的精力来避开子弹的轨道，可是一旦采用合围的方式，利用别的队员吸引走韩君的注意力，那么对方总会出现无暇顾及的纰漏。事到如今，一向骄傲的杜若也顾不得风度了，因为他知道韩君的可怕，对付这样可怕的敌人，他们只能如此。 谁知道韩君听到杜若的话之后，冷狠的神色竟缓和了下来，他一手举着刀指向了每次都被自己吊打的杜若，就连笑容也变得爽快不少。 “好啊，归你了。”韩君一边笑，一边看向了被塔区哨兵们护在身后的赵弘光，两人的目光再次交汇。 赵弘光有种自己被狠狠打了一记耳光的错觉，他咬紧牙关，一声不吭地望着目光晦暗的韩君，从对方的眼中，他再难看到那一份属于自己的温柔，或许一开始那份温柔就不属于自己。 “放屁，我谁也不归！”愤怒终于让赵弘光忍无可忍，他一改往日对韩君的敬慕，狠狠放言，“韩君，我一定会把你送回黑塔去的！” 强烈的战意在赵弘光的精神翻腾，他的精神触须突然呈现爆发性的喷薄，而他精神海更是直接延展在了众人面前，这样将整个战场都变成自己主场的高级精神力操控能力，在场的哨兵与向导从未见过，与此同时，众人的精神体都无所遁形，它们纷纷出现在了主人的身边。 韩君眉间微微一皱，他一下子知道了赵弘光要做什么，对方既然攻不破自己的精神壁垒，那么…… “呃！”一股来自精神海深处的剧痛让韩君浑身一颤，他定了定神，急忙看向了自己精神体所在的位置。 那只原本只有拳头大小的小肥鸟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一只庞然大物，它比在场任何人的精神体都更要壮大，宛如一颗巨大的雪球。 “啾！”肥啾发出了一声尖锐的叫声，挥动翅膀在赵弘光那片满是花朵的精神海中，对准了韩君的精神体开始发动攻击。 “怎么回事？”精神体也受到影响的凌峰有些愕然地看着延伸到了自己脚下的花田，这片花田之中白色的风车素洁而庄严，随着肥啾挥动翅膀，它也加快转动的速度，一股带着精神力的强风让在场所有人的精神体都开始感到不适。 付甜甜赶紧搂住了紧紧趴在自己胸口的变色龙，他急忙将自己的精神屏障外延，试图阻挡赵弘光精神海中刮起那阵强风，不过因为能力有限的缘故他只能将自己的精神屏障延伸至两米左右的范围，恰好将凌峰护卫其中。 “快让你的黑猫退到我这边来！快！”付甜甜一边凝聚着精神触须加强屏障强度，一边对凌峰大喊。 那只体态优雅的黑豹几乎不需要凌峰的吩咐，它在听到匹配向导的呼唤之中，这就赶紧奔到了对方的精神屏障之后。 孙木也意识到了事态的不对，如果他们的神父在这里，赵弘光自然不足为惧，但是在他们本就缺少向导的情况下，遇到个这种有控制全场能力的顶级向导，原本或许靠着韩君和自己的能力能维持五五开的战局，一下就变成了颓势，以及，看样子他们有必要向祁子明好好汇报一下这件事，赵弘光这小子绝不仅仅是个年轻没有什么经验的顶级向导，对方的能力似乎已经突破S1级的水平了，至少在多年之前，当时以S1级向导身份担任塔区首席向导的魏辰并没有表现出这样强势的精神攻击能力。 “韩君，差不多了。”孙木算了一下时间，虽然他们之前制造了不少狂化哨兵，可那些傀儡也差不多快被守护者的大部队解决了，继续拖延下去，再加上赵弘光这个突然爆发的向导，他们或许就要得不偿失。 孙木向韩君靠拢，他决定率队撤离。 韩君忍着精神体传来的巨大不适，转头看了眼孙木，顺势击退了趁他状况不对而发动攻击的塔区哨兵。 “你们先走，我来断后。”韩君将短刃战刀反手入鞘。 孙木顿觉愕然，虽然在许多年前他就与韩君有过不少合作，但是毕竟对方因为魏辰而失忆五年，回来之后也显得有些精神恍惚，一度让自由之翼的其他成员都担心他是否已经忘记了当初加入自由之翼时的誓言与决心。 “虽然我无法直接攻入你的精神屏障，但是别忘了，你的精神体对我而言，是一个更好的靶子。”赵弘光正色对韩君警告道，对方出于自信才会让精神体出来，既然这样，那么自己就让他无法收回精神体好了。 韩君深吸了一口气，一把将孙木重重推开，他用双手握住了长刃战刀，这样能更有力更精确地使用这把武器。 孙木身边的灰狼抬头发出了一声只有异能者能听到了长啸，这是他用于传达集合或是撤退命令的信号，其他杀戮者的成员早就开始担心他们会被塔区彻底包围，听到这声熟悉的撤退信号，众人心头反倒稍微松了一口气。 “向我攻击吧。如果你真的觉得你能赢。”韩君小心地调整着站位，他对自己的精神体富有信心，更对祁子明用于支撑自己精神壁垒的黑暗触须充满了信心，只要他的精神壁垒不倒，那么他就能维持自己的高强度的五感锐度，毕竟，上天所给予他们的天赋异能才是哨兵最为有力的武器。 附着了赵弘光精神力的花瓣如同雪花一样在肥啾煽起的强风中，形成了一道风龙，径直逼向了那只低声怒吼的白虎。 而孙木在打定主意带队伍离开时，也不再顾忌殿后的韩君，对方在黑塔里白白浪费了五年的时间，也是时候好好回报组织了。 一时间，总督府的大厅内变得杀气澎湃，不同的哨兵气场互相交织，各种哨兵素与向导素混乱地夹杂在一起，传达着彼此的愤怒、畏惧、焦灼、痛苦。 一号白塔，这座象征着塔区的最高建筑物和往日一样宁静。 杜望坐在办公室里和塔区其他几位执委通过守护者身上的便携摄像镜头正在观看总督府内的战局。 看到凌峰带去的守护者几乎倾巢而出，却因为遇到的是韩君这样的敌人而并没有取得明显优势，又因为要尽量不危及性命地制服那些被毒素狂化的战友们而畏手畏脚，这让执掌塔区卫队的总指挥官谢盐已经不止一次请示是否应该派遣别的卫队前往支援，可杜望还是以谨防自由之翼声东击西为由要他继续忍耐。 “自由之翼向来很狡猾，总督他们现在的安全最重要，我们得以保护他们为第一要务。你要知道，在他们看来，只要联合政府的要员伤及一人，那么即便我们围歼了韩君他们也是罪人。”杜望深谙那些贪生怕死的官员们所在乎的究竟是什么，要支援凌峰，就要将塔区调去保护这帮无能官员的精英部队召回，这怕是会吓哭那些早已将自己摆在弱势高位的普通人，更何况，根据这几十年来塔区与自由之翼的对峙，对方的攻击往往十分灵活，并不会只专注于一点，往往会在塔区防备薄弱之处下手。塔区卫队好不容易在不惜牺牲自己队员的情况下掩护总督府里的官员进行了及时转移，如果再让他们遭到袭击那岂不是功亏一篑。 “赵弘光精神海释放的能力范围似乎已经超过S1级哨兵了。”顾佳作为向导中心的负责人，她的关注点已经完全被赵弘光那惊人的表现所吸引。 杜望揉了揉眉心，他在巅峰期间曾以S2级向导的身份担任了塔区的首席向导，而如今他的向导能力虽然打了折扣，可仍维持在较高水准的S级，在他几十年的战斗经验中，他不止一次自己释放过精神海作战，也见到过同僚使用类似的手法，不过能在瞬间将精神海扩大至整个总督府的画面，他也是第一次得见。 “他现在的能力恐怕已经超越魏辰了，看来等他回来之后，可以再为他进行一次进阶评定。”杜望轻笑了一下，这对于塔区而言，有一个绝对强势的向导无疑是好事，但是唯一的问题就是赵弘光似乎对韩君的私人感情似乎太过强烈了，这会影响对方的判断，甚至是生死安危。 “对了，您的儿子受伤了，要不要让他暂时退下。反正杀戮者那帮人如果真要离开的话，对付韩君也不会那么费力了。”顾佳看了眼杜望，其实她之前在杜若受伤时就想提醒杜望命令对方离开战场进行治疗，可是杜望一直都很冷静地盯着屏幕，也不知对方到底在想什么。 “不必。哨兵上战场负伤乃至死亡都是家常便饭，所有塔区哨兵无不如此，没必要因为他一个人坏了规矩，临阵脱逃只会让我们杜家蒙羞。”杜望语气平淡，他看上去对儿子的死活并不关心，不过他相信这也是杜若必须要经历的磨炼，某种意义上来说对方十分幸运，居然有机会能与S0级的哨兵交手，这是多少哨兵一辈子都碰不到的“好事”。 画面中，在韩君的掩护下，残存的杀戮者们顺利从总督府逃了出去，这帮精英级别的异能者一旦找到机会，很快就像影子一样消失在了巷道之中，各自奔散，在自由之翼的据点暴露之后，新的据点早已在祁子明的安排下又建立了起来，这一点杜望也早已心知肚明，而他担心的始终不是自由之翼隐藏于安全区的据点，而是那个据说藏着自由之翼最高的秘密，为自由之翼源源不断补充新生能量的基地。 要是秦永年没死的话，塔区或许考虑撬开他的嘴，可是杜望也知道，秦永年必须死，而且不能以自由之翼卧底的身份死去，脆弱的塔区已经不能再经受更多的信任危机了，第二次觉醒战争或者难以避免，但是绝不应该以圣内伦萨塔区作为战火的开端，这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努力维持塔区与联合政府达到平衡的目的。 “我看，现在韩君势单力薄，我们又有赵弘光这样强力的向导，干脆趁机解决了这个祸害吧？反正看他这副负隅顽抗的样子似乎也不能活捉了。”谢盐看到韩君在精神体受伤的状态下居然还能以寡敌众，这让他又恨又惧，说着话，他就要打开通讯器对凌峰下达歼灭韩君的命令。 然而不等谢盐的通讯器连通，顾佳的通讯器却发出了响声，她点开防侧窥的投影幕之后，顿时面色一变。 “那个追踪器的又有信号了。”顾佳吃惊地看着杜望，他们早已不对追踪器起效抱太大的期望，而偏偏这个时候，那东西又有了反应。 杜望猛地站了起来，他此时已经不再关注总督府的恶斗，甚至不再关注任何人的生死。 “赶紧派人盯紧它的轨迹！我预感它会给我们一个惊喜。” 说完话，杜望这才又看了眼画面中双手握紧长刃战刀砍杀的韩君，对方并没有任何手下留情的意思，眨眼间就将两名哨兵砍倒在地，鲜血溅了他一脸，却难掩那抹张狂的笑意。p 第113章 故人 白鸟沙漠深处，一个男人正脚步沉重地踩踏在沙地上，这人正是之前从总督府突围逃出的孙木。 离开总督府之后，沿途的军警以及塔区巡逻卫队很快察觉了这个浑身浴血行迹可疑的哨兵，这使得孙木不得不又战斗了几场，才顺利摆脱了那些没完没了的追兵。其他逃出来的自由之翼成员大多都悄然藏到了最近的新据点，而孙木作为这次行动的指挥官之一，他必须亲自回到基地向神父报告。 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来到自由之翼的基地，但是作为祁子明向来倚重信任的杀戮者首领，孙木显然被赐予了最高的信任。 位于沙漠地底的自由之翼基地之中，新的狂化神经毒素仍在紧张地研制中，而制作材料不足这一点一直都是祁子明的心头之痛，他之所以要派遣孙木与韩君去袭击联合政府的首脑，为的就是逼迫塔区不得不将更多的力量放在保护那些庸人身上，这样的话，他们就可以更好地集合精锐力量劫掠受只在各个塔区之间流转的血融素。 “神父，这是X-204号毒素的样本。” 一名穿着白色隔离服的研究人员敲门之后，进入了祁子明的环形办公室，他知道对方一直在等待最新的试验样本。 祁子明此刻正负手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静静地看着在眼前这座恢弘阴沉的地下建筑中忙碌的众人，这座地下建筑隶属第一次觉醒战争时间的异能者独立联盟，在长达数十年的世界大战之后，随着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达成妥协，他们放弃了这座用于反击的军事基地，并试图将其尘封在沙海之中。然而，自由的血液从不曾冷却，妥协的苟且并不是所有异能者的追求，他们愤慨于某些同类的懦弱与无力，更嗤笑对方口中的大义与和平。岁月变迁，最后，在独立联盟分崩离析衍变成今日的二十四塔区之后，强硬而顽固的异能者鹰派们建立了自由之翼这样的反政府武装组织，继续着那场未尽的战斗。然而这样的行径，必然导致异能者之间的撕裂，而如今，这道伤口已然越来越深，越来越痛。 “阎护，它的效果比之前的203相比有如何的进展吗？”祁子明转过身来，他那双冷漠的眼底终于有了一丝笑意。 “狂化速度快了百分之六，也就是大约32秒之内，它就可以让哨兵狂化，如果对向导使用，则可能让向导的精神海出现恍惚，从而使其失去精神行动能力，当然，目前的药物效力根据我们的实验来看只能对A级以下的向导起比较大的作用。”作为自由之翼研究中心的主任阎护得意地推了推眼镜，这一次，他一直以来都试着添加的能让向导也受到干扰的药物似乎终于起效了。 “很好。以及毒素的清解效果分析得如何了？”目前对于神经毒素导致狂化的哨兵，塔区一般会采取大量注射向导素的办法来解毒，人工合成的向导素并不容易，而祁子明希望能进一步增加塔区解毒的难度。 “基本很难完全清除。就算清除了，中毒哨兵也可能会因为药物而患上神经痛等后遗症，逐渐丧失战斗能力。” 祁子明满意地点了点头，强力的神经毒素会让塔区的势力在面对他们时大打折扣，原本他并不想做到这一步，只是近来塔区的所作所为让他逐渐忍无可忍了，那个在背后操纵塔区的男人不愧是圣内伦萨有史以来最令人讨厌的向导之一。 “你做的不错。当然，我还是希望你们可以研制出那种可以既可以抹杀哨兵意识，又能让他们受控制的药物，那样一来，异能者夺回这个世界的统治权，指日可待。” “呃……您的叮嘱我们一直都记在心上，我相信只要能继续研究下去，我们总会成功的！”阎护在心中暗自感慨祁子明那可怕的想法，对方作为黑暗向导，已经具备了控制他人心神的能力，可对方居然还嫌不够，竟想用药物让更多人变成听话的傀儡。 “好的。那你先下去吧，再多做一些试验，确保药物的稳定性。”祁子明淡淡地吩咐了一句，在这座基地深处里关押着一些被自由之翼绑架抓捕的塔区哨兵或是非注册哨兵，他们都是被榨取了剩余价值之后被带到基地来的试验品。实际上，在塔区的诸多涉及异能者的人体实验中，也是使用的自由之翼的俘虏作为试验品，而这一点，祁子明早就根据塔区内的卧底了解到了，看似光明正义的塔区，也有深不见底的黑暗之处。 阎护前脚刚离开不久，很快就有传令人回报孙木已经回来了。 祁子明之前已经看到了总督府遭到袭击的新闻，不过那之后，似乎是为了控制恐慌扩散，联合政府控制下的新闻媒体纷纷中断了直播。 “你一个人？韩君呢？”这次出任务的所有成员中，只有孙木与韩君才知道基地所在，而祁子明对他们的命令也是不管完成任务与否都必须回到基地向自己当面报告情况。 “神父，韩君他为我们断后，所以我先回来了。”孙木有些丧气地擦了擦脸上的血痕，这场行动下来，他也并非全身而退，毕竟塔区守护者在人数上占据了优势，即便凌峰因为伤势而没能发挥出百分百的实力，可他依旧伤到了自己。 “你就这么放着他去断后？你难道不知道……他因为魏辰的死而还没有完全恢复以前的状态吗？”祁子明冷笑着缓步走到孙木身旁，他第一次对这个跟随自己多年的杀戮者首领感到如此失望，明明自己交代过他要好好看紧韩君，一旦对方有任何异动，当场格杀，而现在，对方居然任由韩君断后，自己跑了回来。 听出祁子明言语中的杀意，孙木的面色顿时变得惨白，他急急忙忙解释道：“赵弘光的向导能力远远超过我们的估计，如果不是韩君断后，恐怕我们的人都会折损在那里。以及据我的观察，韩君应该与塔区那边的人决裂了，他不仅差点杀了杜望的儿子，还杀了守护者的其他人。如果他真想叛逃必定不会做到这个地步！所以，请您暂时宽心吧。” 事态的变化远远超出凌峰以及赵弘光等人的预料，孤身一人的韩君最终还是脱离了战场，不仅如此，对方还重伤十二名守护者，杀害了包括S级向导闽皓在内的五人，这对于守护者而言，无疑是一次惨痛而沉重的打击。 “为什么他的精神体已经受到攻击了，还不崩溃？”付甜甜一脸震惊地看着疲惫不堪的赵弘光，他深知对方为了维持精神海的扩展攻击需要消耗多么大的能量。 赵弘光难受地闭上了眼，他的脸上还能感受到鲜血的温度，那都是为了保护他而阵亡的战友们的鲜血，作为这场战斗的关键，在场的所有守护者几乎都以守护他为己任，这也让他心中多了诸多愧疚与伤痛。 “我不知道。他的精神体的确在我的攻击下变得十分虚弱，可是他的精神壁垒并没有因此受到影响。自由之翼当中必定有着非常厉害，善于精神海修复与构建的向导存在。”赵弘光叹了一声，他扭头看到了杜若，对方的身上比一开始又多了几处伤口，黑色的制服虽然看不出鲜血的颜色，可是他的脖子上、手上、以及脸上的血痕早已说明一切。 “抱歉，你那么努力，我们还是让他逃了。”杜若此时已经因为失血过多感到了一阵头晕目眩，他被两名战友搀扶着，好不容易站稳了身形。 一只喘着粗气的黑豹在人群中缓缓走了过来，那是凌峰的精神体，这场战斗之后，在场的所有异能者的精神体因为受到赵弘光精神海扩展攻击的负面影响，或多或少都出现了些许不适感，而本就伤痕累累的凌峰更是一度难以坚持，这也是赵弘光最终不得不放弃扩展精神海攻击的原因之一，再这么下去，他担心韩君的精神体没有被彻底打倒崩溃，反倒是塔区同僚的精神体承受不住压力而崩溃了。 肩上的伤口在与韩君的战斗中加重了伤势，半边身子都被自己的鲜血浸湿的凌峰正无力地跌坐在地上，他的状态比杜若还要不好，这样一副重伤之后尚未痊愈的身体在此时的韩君面前早已不值一提，这一次对方甚至只用了两刀就再次砍伤了他受伤的肩臂，要不是付甜甜在场竭力阻止，只怕他真要战死到最后一滴血流尽才肯退出战圈。 “不用这么自责，毕竟，我们面对的可是圣内伦萨百年以来的第一位S0级哨兵。呵……韩君，这家伙的确有本事。”事到如今，凌峰不得不收起自己对韩君一直以来的偏见，尽管他与韩君之间的评级只差一级，而在这之前，他总觉得对方也不过如此，毕竟两人在接管守护者之后对战自由之翼的战绩相当，这也让他平添了诸多自信，以及韩君往日诸多退让的表现也让凌峰在不经意间愈发低看了这个对手。 但是现在凌峰算是清醒认识到了自己的盲目与自大，韩君的的确确是个非常强大而可怕的敌人，在对方面前，任何人都不该掉以轻心，或许就算魏辰还活着，他也未必能控制住像疯狗一样不择手段的韩君。 “凌队长，我已经尽力了。”赵弘光心情沉重地看向凌峰，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他不得不承认的是，在一开始，出于对韩君的私情他并没有用尽全力，随着后期战局胶着，他不得不考虑到自己人安危而束手缚脚，再加上他的精神力不断耗尽，才给了韩君突围而出的机会。 “我们也尽力了。”凌峰环视在了在场站着的那些垂头丧气的兄弟，以及地上那些死于这场激战中的英雄，苦笑着轻叹了一声。 大腿上被狠狠砍了一刀的雷行双拖着伤腿也走了过来，他啐出一口血沫，眼中泪光闪烁。 “妈的，这一次算他好运！下一次，老子就是拼了命也要宰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不知是不是因为这支由凌峰率领的守护者队伍第一次遇到如此惨败，以及最为不堪的是他们竟然被前任守护者首领所击溃，一股巨大的悲愤与屈辱如龙卷风一样裹挟着所有人的情绪，在雷行双那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撕扯着在场守护者们的每一根神经。 “报仇！”一个人跟着喊了起来。 “报仇！”更多人的声音也融入其中，就连才加入守护者不久的杜若也因为伤痛与愤怒攥紧了自己的拳头。 只有赵弘光并没有加入嘶吼的行列中，他扭过头，看向了韩君破窗而出的位置，破损的钢化玻璃窗被硬生生撞出了一个大窟窿，星星点点的血迹喷溅在碎渣和断面上，让人看了就觉得浑身发痛。的确，这一次守护者遭到了不亚于当年754事件的惨烈失败，可韩君也并非毫无损伤，一个人一把刀，就算能打，也终究防备不了那么多人、那么多武器从不同方向发动的袭击，更何况还有自己这个强力向导一直在试图压制对方的精神体，扰乱韩君的五感，降低他的作战能力。 只是不管多么痛，多么难受，韩君那张脸上再难看出一丝表情，他始终保持着轻蔑的笑容，用手中的长刃战刀，硬生生杀开了一条血路。 赵弘光实在很想知道这一刻韩君的脑海中到底在想什么，他接触过那片精神海，蕴含其中的巨大的悲伤令他也一度产生了强烈的情感共鸣，这也是他为什么会想要好好去爱这个伤痕累累的哨兵，拯救对方的初衷，可现在，那道强大的黑色屏障阻止了他与韩君之间的情感交流，他无法读懂他爱着的叔叔了，也无法再如自己所说的那样去守护对方了。 凌晨三点，D4区的一条陋巷之中，通宵营业的小酒馆还亮着灯，等待着失意的人来喝上一杯。 这里是圣内伦萨最为边缘的区域之一，贫困与暴力充斥在这个巨大的贫民窟中，也为许多边缘人提供了苟且偷生的一隅。 韩君在正式进入塔区成为在役哨兵之前，他和他的父亲韩定就生活在这片狼藉肮脏的地区，空气中那股腐朽的气息，给了他熟悉而安心的感觉。 “咳……咳……”韩君拄着自己的长刀，一边咳嗽着一边走进了这条注定不会有摄像头的巷道，贫民的生死即便到了这个时代，依旧不值一提，政府的资金总是优先拨给核心区域，毕竟住在那里的人都仿佛天生更为高贵，就连自己这样本是受人畏惧警惕的异能者，当他拿出黑卡直接买下A1区的别墅时，一开始战战兢兢的工作人员也能立即克服对异能者的恐惧，为他提供最优质的服务。 酒馆的老板是个头发花白的老头子，因为天气寒冷的缘故，最近深夜还会来喝酒的人也越来越少了，但是店总还是要开着，毕竟这个时代的钱可不是那么好赚的，尤其是在这种本就没有希望的区域。他守着空荡荡的酒馆，抽着自制的雪茄，一边喝着浓茶，一边盯着挂在墙上那台早在几十年前就被淘汰了的电视机。 当老头听到有人推门的时候，不等他兴高采烈地去迎接这位难得的客人，空气中那股浓郁的血腥味顿时让他浑身一震。 “给我一壶最烈的酒。”韩君缓慢地喘息着找了张最近的椅子坐下来，他的精神体受到了严重的伤害，而他的肉体也没好到哪里去。 “不，不好意思，我要打烊了，要不您去……”在看到韩君一坐下之后就有鲜血顺着凳子流下来的情形，老头决定提前打烊，酒馆里没有什么名酒，都是些他自己酿制的劣质酒，为了降低成本，也为了那些穷鬼买得起，还少不了在里面兑了酒精。 韩君没说话，他将那把满是血污的长刀随手扔在了桌上，不动声色地盯住了酒馆老板那张苍老的脸。 在贫民窟开酒馆的人总都有些胆识的，老头也瞧出来韩君大概是不屑于打劫自己，这才咬咬牙，赶紧转身去倒了一壶店里最烈的白酒出来。 等老头将酒壶放到桌上的时候，韩君已经动手解开了自己的上衣，他袒露出血肉模糊的胸口，反手拔出腰间的短刃战刀之后，二话不说拿起酒壶往自己胸口的伤处倒去，接着韩君便不再去管老头那震惊的目光，径直用战刀割开伤口挑出了一枚子弹。 “呃！”随着子弹落在地上发出声响，韩君终于忍无可忍地发出了一声呻吟，这是杜若那小子给他的纪念，对方这一枪是冲着要自己的命来的。 好在他的及时抓起另一个人挡在面前，但是即便如此，这枚子弹还是穿过那个倒霉鬼，一直打进了自己的胸口，最后卡在了肋骨上。 子弹的贯穿伤及了骨膜，剧烈的疼痛让韩君眼前一阵阵发黑，更不提他身上另外几处仍在流血不止的伤口。 “给我一些东西，我要包扎下伤口。”韩君缓过一口气来，抬头又盯住了早已被吓得不敢言语的老头，不过这一次，他却笑了一下，“小五哥，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 小五哥？那是一个二十多年前的称呼了，现在人们都叫自己小五爷了，爷在未必有尊敬的意思，不过这头花白的头发总还是老到了足以被人叫“爷”的年纪。 老头心中的恐惧在这一刻忽然消解，他疑惑地看着韩君，那张因为失血而变得苍白的脸，英俊而冷酷，总让他觉得有些眼熟。 “你，你是……” 但是小五爷终究是老了，他的记忆变得老鼠窝，杂乱无章，根本想不起来哪里还见过韩君。 “我爸当年最喜欢晚上到你这里来喝酒了。”韩君拿起酒壶喝了一口，他很口渴，可是劣质的白酒并没有缓解这样的状况，反倒让他觉得自己的咽喉被灼痛，而在成为首席哨兵之后，他喝的都是高级的香槟红酒，这样劣质的白酒，果然很难喝，真不知道当年他的父亲为什么能眉头都不皱一下就默默地喝掉一壶。 “令尊来过我这里喝酒吗？”小五爷还在试图从韩君硬朗的五官上找出些许熟悉的痕迹。 韩君抓起酒壶往自己后背的伤口淋了上去，他需要疼痛来让自己打起精神。 “二十年多年前那个又穷脾气又臭的流浪哨兵，他的酒品很好，从不会喝醉了就大吵大闹，也从不拖欠酒钱。他最喜欢坐在这个位置喝酒，然后点一盘花生米，有时候还会带我一起过来吃点东西。”韩君伸手在桌边比了比，那时候，他大概只有桌子那么高。 “啊！我想起了，他已经好久没来过了？！你是他儿子，那个小不点？！”老头浑浊的眼里有了一丝光彩，这个小酒馆也曾是个热闹的地方，尽管有的客人从来都不属于这份热闹之中。 “你怎么伤得这么重，我这就去给你找药和纱布！”老头依稀记起了韩君口中那个哨兵，直到现在，不少不愿受塔区管制，选择效力工会或是某些私人组织的异能者也仍在边缘安全区徘徊，这里对他们的身份没那么多要求，只要不随便伤人，普通人与他们之间还算相安无事，而二十多年前，这家藏在陋巷里的小酒馆第一次有哨兵光顾。 那时候，在普通人的印象中，异能者都是有本事赚到大钱的人，他们就算出入在D4区，也不屑于混迹在这种不入流的小酒馆中。而在小五爷的酒馆，每次只喝得起最便宜的劣酒的韩定无疑刷新了众人对异能者的看法，原来异能者里也有混得这么烂的家伙。 不过与其他喜欢仗势欺人的异能者不同，韩定从来不会显摆自己身为哨兵的身份，他对人的态度虽然有些过于冰冷，可并非没有礼貌，每一次小五爷给他摆上酒具的时候，他甚至会低声说句多谢，这也是他每次少得可怜的几句话之一。 韩君环视着空荡荡的酒馆，当年韩定接下公会任务之后，要吗将自己留在那个寒冷而阴暗的家里，要吗就把自己带到酒馆，给自己点一份咖喱鸡腿饭，然后让自己在这里等他回来，现在这地方早已不复往日的热闹，墙上斑驳的菜单上也早已没了咖喱鸡腿饭这道菜。 小五爷的家就在酒馆的二楼，他翻箱倒柜找出了很久没用过的止血药粉以及一些干净的白布，匆匆送到了韩君的面前。 “不好意思，我家里没纱布这东西。你看这个可以吗？”老头神色局促，面对韩君，他已经不再恐惧，反倒有了一种对故人之子的怜惜。 “多谢。”韩君笑了下，拿起药粉洒到了伤口上，然后又撕开白布缠紧了伤痕累累的上半身。 就这么一瞬间，小五爷的回忆完全回来了，他惊喜地看着韩君，赞叹道：“真没想到你都这么大了。不过也是……这都过去二十多年了。你和你父亲真的好像。对了，你父亲他还好吗？他好久都没来这里喝酒了。” 韩君包扎好伤口之后，这才将衣服穿上，他听到小五爷这么问，神色微微一怔，很快又笑着说道：“我父亲死了好多年了。” “啊，抱歉！我不知道！”老头心里一沉，一时也不知该对韩君说些什么话，毕竟对方也不再是当年那个小孩，更不像是一个脆弱的男人。 “没关系。”韩君说着话站了起来，虽然这一路，他尽量避开了巡逻的军警卫队，可是沿途的摄像头总会将自己的行迹暴露出来的，而他还有更重要的事必须赶回基地。 “对了，有吃的吗？我想要一份咖喱鸡腿饭。”在离开之前，韩君决定再点吃点东西，他已经一天没吃过东西，而这个时候保存体力对他而言非常重要，以及，他最受不了的就是挨饿，在黑塔里，那些每天只能接受鼻饲的日子可以说是将他折磨得一心求死的原因之一。 “你也看到了，现在生意不好做，我这里已经没再卖吃的了。呃，不过……厨房里应该还有几个饭团，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老头尴尬地笑了笑，因为来这里的人越来越穷，也越来越少，往日一份只需要三十通用贝拉的咖喱饭都算得上是奢侈品，没什么人会消费了。 “那就多谢了。”韩君将长刃战刀擦干净之后收回了刀鞘里，这种特殊材质的武器原本是不容易黏附血迹的，可今天的战况太过激烈，以至于刀身上也附着了一层厚厚的血污。 拳头大的饭团，底部是硬邦邦的黄色锅巴，里面夹了一团沙拉酱，就算是调味。韩君一口气吃了三个，之后又喝了一大杯热水，劣质的白酒被他当作酒精已经全部用于处理伤口了。 “慢慢吃，小心噎着。”看到韩君还是和当年一样狼吞虎咽，老头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小子不管吃什么都能吃得这么香。 韩君擦了一把嘴，不知为什么，这一刻他想起了咖喱鸡腿饭，也想起了赵弘光给自己做的蛋包饭。 从被鲜血浸湿的口袋里掏出了一张千元面值的通用贝拉放在桌上之后，韩君这才对小五爷说道：“多谢那些年对我父子的照顾。小五哥，我走了。” “就当我请你的！拿什么钱呀！”老头受宠若惊地要把钱塞回给韩君，他完全没考虑过韩君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伤势，又为什么会在这个时间点来到自己店里，他只知道对方是故人的儿子。 “拿着吧。这些东西对我来说也没什么用了。”韩君摇摇头，将小五爷按倒在了门口的凳子上，他笑着看了这个目瞪口呆的老头一眼，这就转身走入了漆黑的暗巷，接着，他的声音从巷子深处传了过来，“如果有人来找到你，你就说我去白鸟沙漠了。那样的话，他们应该还会给你一笔钱。” 第114章 尘埃落定 就在韩君迟迟不归，向来冷静的祁子明也开始有些着急，甚至打算派几名亲信去探听他的下落时，韩君终于拖着伤痕累累的身体回来了。 “对不起，神父，这一次的任务我们并没有完美完成。”面色苍白憔悴的韩君拄着长刃战刀，在祁子明面前单膝跪了下来。 祁子明一改往日的冷酷，他淡淡地看了眼跪在面前的哨兵，这毕竟是他与爱人基因相结合所生出的儿子，即便对方是在人造子宫中所培育出的生命，却也在某种意义上象征了他与韩定昔日的感情。 “没关系，这次的行动不过是为了给塔区和联合政府一个警告罢了。真要杀掉那些无能的、只会躲在塔区后边的联合政府首脑，根本用不着你这样的顶级哨兵出手，只要我想，他们就得死。” 祁子明微微一笑，又看了眼乖乖跪在自己跟前的韩君，对于对方所表现出的驯服，他感到十分满意。 一开始，他总觉得韩君与韩定在性格上太过相似，一度担心韩君也会走上背叛自己的道路，而现在看来，对方并非总是像韩定那样固执而不知悔改。 “下一次，我一定会完成任务。”韩君拧紧眉头，面色痛苦地深吸了一口气。他的伤势并不算轻，毕竟他是以一人之力在对战包括赵弘光在内的那么多塔区精英，能够活着回来，已经算是莫大的幸运。 韩君闷咳一声，在小酒馆里简单处理过的伤口此刻又开始发痛，甚至影响到了他正常的呼吸。 “呵，孩子，你要记住，你是我的代理人，也是自由之翼未来的领袖，我现在让你抛头露面也是为了以后你能顺利接班，杀人这种低级的事情还是交给孙木他们去做吧。你先去处理下伤口比较好。”听到韩君那混乱的呼吸声，祁子明的目光中总算多了些许担忧，他走到韩君面前，伸手搀住了对方的臂膀。 “多谢神父。”韩君低低地对祁子明道了一声谢，突然，他看似虚弱的目光骤然变得冷狠。 韩君顺势一把抓紧了祁子明的手，快速拔出短刃战刀刺向了这位对自己怀着些许怜爱之情的神父，亦是自己另一位父亲。 就在韩君行动的一刹那，祁子明也察觉到了空气中那扭曲冷冽的哨兵气场，浓烈的杀意与恨意，毫无掩饰、就像失控的海啸一样从韩君的精神海中疯狂奔涌而出。 “你终于还是忍不住了。”祁子明冷冷一笑，在韩君的精神海起变化的那一瞬间，他用于控制对方的黑暗触须已然察觉到了危险的信号。 而当韩君接触到祁子明眼中那冰冷的目光时，一股来自精神海的剧烈疼痛令他不得不松开了抓住祁子明的手，而他刺向对方的刀锋也自然落了个空。 “呃！”韩君痛苦发出了一声呜咽，他往后踉跄了两步，艰难地站稳了身形。 “你把自己搞成这样，为的就是卸下我对你的提防，然后杀掉自己的父亲吗，我的孩子？”祁子明的言语中流露出了一丝失望，他召唤出了自己的精神体——那只白色的海豚，而不知不觉间，整间屋子就像是沉入了一片黑色的大海，在那幽暗的大海深处，一座海底火山正在流出火红色的岩浆，那是火山即将喷发的前兆，也是这位黑暗向导的那充满了狂暴之力的精神壁垒。 一时间，韩君的处境变得和之前在总督府被围困时相差无几，就像赵弘光做过的那样，这一次换了祁子明那黑暗深沉的精神海延展至外，直接将韩君纳入了由他所主导的战场之中。而更为糟糕的是，韩君的精神海与核心壁垒早已被祁子明的精神触须全方位入侵，可以说，只要祁子明愿意，随时都可以将他变成手中的提线木偶，而木偶是不可能对抗主人的。 “你有想过对我动手的下场吗？”祁子明走到了韩君面前，他完全不担心韩君会继续伤害自己，因为他缠裹在韩君精神壁垒之外的黑暗触须已经狠狠地刺入其中，开始粗暴而凶残地破坏起这座维持着韩君五感平衡、精神稳定的黑色巨塔。 精神壁垒遭到最直接的攻击对于每一个哨兵而言无疑是巨大的灾难，不管等级多少高的哨兵，在受到这样的攻击之后，很快就会丧失战斗能力，甚至会因为壁垒崩溃坍塌而成为植物人。 韩君也不例外，因为受到祁子明对自己精神海的内外夹击，他仿佛已经失去了对自己身体的控制，虽然手里还握着战刀，可是手臂却只能无力地垂在腿边，而他的五感也几乎是在一瞬间陷入了真空状态，除了祁子明主动让他听到的内容之外，他无法再对外界的世界作出有效感知，而他的精神体白虎也因为祁子明的精神海延展，而被被迫现身在外，瘫软在地，任人宰割。 虽然与祁子明近在咫尺，可韩君此时看不到对方的存在，也嗅不到空气中那股浓郁的向导素翻腾的气息，他静默地站在原地，心急如焚。 “韩君，你明明是自由之翼最坚定的战士，为什么变成现在这样了？”祁子明叹息着伸手抚摸起了韩君的脸，或许是因为身体与精神负压过重的缘故，即便是在恒温的房间里，对方的皮肤上也开始渗出了一层冷汗。 韩君的双唇嗫嚅，他可悲地发现自己好像连话也说不出了，当然他并不想和祁子明交流什么，不过是想骂句脏话罢了。 “牛和马不听话，就需要鞭子，甚至铁刺。而现在不听话的人是我的儿子，我该怎么办呢？”祁子明对于韩君到底还是令自己失望这件事感慨万分，他接连反问，却已不期待得到回答。 “其实……韩定的确是我下令处决的。秦永年也不过是执行了我的命令罢了。”片刻的沉默之后，祁子明感到自己对韩定和韩君这对父子的憎恨快漫上嗓子眼了，他贴近韩君，忍不住在对方的耳边恶毒地说出了他曾厚颜否认过的事实。 韩君的身体轻轻地颤了一下，他仍艰难地站着，说不出话，也无法行动，如同一具石化的雕塑。 突然，祁子明吃惊地看见韩君那双失神的眼中竟有泪水缓缓滑落，几乎只是一瞬间，他就变得暴躁起来。 他一把攥住韩君的衣领，刻薄地对自己的儿子嘲讽道：“你在为那个叛徒流泪？你以为我想杀他吗？你知不知道我给过他多少次机会！是他自己不珍惜，而你现在也这样！早知道当初或许我一早就该把你抢回来带在自己身边，这样你也不会长歪成这样了！我就是给你们太多机会了，才让你们觉得有机可趁。” 祁子明长长地发出了一声叹息，他松开了韩君，甚至还动作温柔地替对方整理了一下经过激烈战斗之后散乱的衣领。 “放心吧，你终究是我儿子，而在这之前，你的表现也一直很好，我相信你只是一时受到了魏辰的蛊惑，所以才会失去正确的信仰。”祁子明苦笑了一声，他原以为韩君能杀了魏辰也算与过去做了了断，可没想到对方的心底或许早就被那名首席向导所影响而改变。 而如今，他只有一个办法来改变这个和韩定一样固执的男人了。 “你需要重建壁垒，重建信仰。这个过程或许会很痛苦，但是之后你就会轻松了。”祁子明掏出手巾擦了擦自己沾染到韩君鲜血的手，他打算彻底摧毁韩君的精神壁垒，然后再强行为对方进行重建，当然，在重建的过程中他会将自己的意志传递给对方，必要的情况下，他也会毫不犹豫地抹消掉韩君的自我意志，让对方变成一个彻底听话的工具。这种破坏之后重建精神壁垒的行为是向导精神控制的终极手段，稍有不慎，便会引起哨兵的脑死亡。 对于普通向导与哨兵而言，这样的行为更像是在以摧毁精神的方式虐杀一名哨兵，而作为黑暗向导的祁子明却有信心能给为韩君完成重建与控制。 若非万不得已，祁子明其实也不想对韩君做到这一步，这意味着对韩君人格的毁灭，也意味着他将亲手把自己的儿子变成一个只知服从与杀戮的怪物。 而一个缺少自我意志的怪物，是不可能成为自由之翼领导人的，原本想让韩君成为自己继任者的祁子明只能再去挑选另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说完话，祁子明轻轻打了一个响指，涌动在他与韩君周围的深海顿时变了颜色，那只象征着他精神体的白海豚随即猛地跃起，而当它再次落入海中之时，它的形态已经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只巨大的白化蓝鲸悬停在祁子明身旁，这正是黑暗向导精神体二重进化后真正表现。 随着黑暗触须在韩君的精神海内开始工作，祁子明感知到了那座黑塔最后的顽强，那些由精神力构成的砖石紧紧地黏合着，宁可被破坏也不愿被轻易拆下，再这样下去，即便祁子明是黑暗向导，有着足够强大的攻击与修复能力，却也很难修复哨兵被破碎成残渣的精神壁垒。 “乖乖接受重建吧，不要再试着反抗我。”祁子明皱了皱眉，他身后的白化蓝鲸随即发出了一声悠长的吟啸，声波很快扩展到了外面，一时间，整个基地的异能者都感受到了来自心脏的巨大压力。 直接承受了攻击的韩君在身形出现剧烈摇晃之后吐出了一口鲜血，他缓缓地跪倒了下来，手中的短刃长刀随着他手上的力度不断加强而插入了地底。 终于，韩君的精神力开始衰弱了，构成黑塔的砖瓦也开始被那些黑暗触须轻易地搬动拆除。 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祁子明甚至蹲下来轻轻抚摸起了那只瘫软在地艰难喘息的白虎，对方的毛发黯淡无光，那双碧眼里也浸满了痛苦的泪水。 突然，一声巨响引起了祁子明的警惕，他暂时停止了对韩君精神壁垒的继续拆除，一脸吃惊地站了起来。 “神父，基地的位置似乎暴露了！塔区联合军已经突破了正面防线！” 孙木匆匆忙忙地推开了门，在他进入的一瞬间，那片深沉黑暗的精神海顿时将他吞噬其中，让他的五感差点失衡。 “怎么会这样？！”祁子明倒抽了一口冷气，基地之中多是自由之翼的科研技术人员，也是组织最需要保护的对象，而为了避免基地暴露，他特意在基地的周围设置了多个由自己亲自掌握的据点，这么多年来，圣内伦萨塔区的无人机从没能顺利进入过这片沙漠真正的核心腹地，而那些想进来探听虚实的敌人也都有来无回，当年的754事件正是爆发在塔区想纠结精英部队强行袭入白鸟沙漠之前，那次惨案之后，因为塔区力量受到重创的缘故，即便是杜望这样强势的人也不再轻易提出对白鸟沙漠展开袭击的建议，毕竟，人们已经见识到了自由之翼的力量，他们虽然一时可能没有足够的正面攻击能力，但是在暗处防御却不落人后。 如今，这个暗处一旦变成明处，则意味着自由之翼将丧失自己最后的优势。 “是你干的好事吗？！”祁子明目眦欲裂地看向了半跪在地的韩君，到现在，他还是不愿相信韩君在为自由之翼效力了那么多年之后，居然会背叛他们共同的信仰。 又是一声巨响，以及剧烈的震动，祁子明身形不稳地晃了晃，孙木赶紧将他搀住。 “神父，我们该怎么办？”孙木看向了窗外，有沙子开始进入这座基地了。 祁子明深吸了一口气，他必须让自己冷静下来，这座基地虽然十分牢固，但是如果以联合政府现有的军事力量进行精准且反复的打击迟早也会成为废墟，短暂的地思考之后，他对孙木命令道：“立即护送科研人员通过密道转移。” “密道？什么密道？”孙木愕然。 基地内部有一条密道，通往圣巴拉扬塔区的边境，这也是当年的异能者军事基地的重要通道，这一点，祁子明在此之前从未透露过。 在当年的觉醒战争结束之后，不肯屈服的异能者们在全世界的二十四塔区都成立了对抗联合政府与塔区的恐怖组织，而自由之翼则是一直以来在圣内伦萨塔区范围内活动的反政府武装，随着时间流逝，恐怖组织之间也在分化，例如圣巴拉扬的反政府武装北辰之星就毫无建树，只求偏安一隅，这种懦夫的行径让祁子明从不屑与他们合作，所以这条密道也从未被他正式启用过。 只是老天爷似乎给祁子明开了一个玩笑，当他第一次启用这条密道时，竟是为了安排属下逃亡。 “拿着这个。”祁子明打开保险柜，将藏在里面的地道定位仪以及开启密道用的电子钥匙丢给了孙木。 “那您呢？”孙木有些担忧地问道，他瞥了眼韩君，对方身上的哨兵气场已经完全察觉不到了。 “等我收拾了这个叛徒就来。”韩君的精神壁垒已经被自己拆了一半，如果放任不管，那么对方很可能会陷入精神海崩塌的下场，祁子明想，自己不能再错过让韩君“改过自新”的机会。 剧烈的疼痛与黑暗一点点吞噬了韩君的意识，他甚至连祁子明与孙木的对话也不太听得见了，不过当他意识到塔区那边似乎有所行动之后，还是稍微感到了一丝快意，他被祁子明用仇恨洗脑控制了这么多年，如今，他已经不想再做对方手中那颗乖乖的棋子。 一个活在黑暗中的人，或许一开始就不该看见光明，那样的话，他就不会再向往那不属于自己的东西，可偏偏老天爷让自己遇到了魏辰与赵弘光。 韩君缓缓抬起了头，他的视觉已经丧失，嗅觉也不起作用，只是凭本能朝向了祁子明所站立的方向。 在那些黑暗触须暂时停止攻击之后，韩君精神海内那些接受过赵弘光与魏辰协力修复过的壁垒砖瓦居然开始缓缓自愈，这就是顶级向导联手的力量。 掉落的砖瓦在微光的包围下再次飞向那座黑塔，一点点地拼凑起对方原本的形状，在韩君的精神海已经被凛冽寒意覆盖的情况下，这些泛着银色微光的砖瓦给他带去了唯一的一丝暖意。 “嗯？” 送走孙木之后，祁子明颇为吃惊地转过了身，他一眼就看到了韩君精神海内的异动，很微弱的向导之力，对比自己的力量而言，简直微不足道。 “呵，怎么，你的匹配向导们还给你留了点纪念品吗？”祁子明嘲讽地一笑，目光却渐变阴鸷，“这一次，就让我帮你把这些垃圾清除得干干净净吧。”曾经，祁子明因为担心随意清除掉魏辰在韩君精神壁垒中种下的玫瑰，而让对方的记忆无法恢复，可现在他只想让这个不听话的儿子失去记忆、失去思考能力，成为一个合格而顺从的杀戮工具。 白鸟沙漠上，联合政府的大型军用装备终于有了用武之地，从塔区传来的定位信息让他们的炮弹准确落在了隐藏在沙海之下的基地。 因为政府首脑差点遭到自由之翼斩首的缘故，这一次政府军也是铆足了劲地想要报仇，密集的炮弹在和平多年之后再一次飞越了蓝天，一颗接一颗地落在那片已经逐渐露出金属掩体的沙丘上。 等到掩体被炸开之后，就是塔区卫队的事情了。 赵弘光和塔区的大部队一同等候着进攻的命令，在他进阶评定为S0级之后，塔区执委会毫不犹豫将他推举为了新一届的首席向导，而这次对自由之翼基地的突袭也将会是他成为首席向导之后最重要的一战。 “是我们的人干的吗？！”在得知自由之翼的基地暴露之后，原本在黑塔治疗的杜若差点没高兴得抱着来看望的赵弘光亲上一口，不过对方及时地转开了脸，也算是逃过一劫。 “不知道，杜老大没说。或许需要保密吧。”凌峰的右臂已经完全抬不起来，他意识到这场战争之后自己或许就要从首席哨兵这个位置上退下来了。不过，他实在有些担忧自己之后的首席哨兵，虽然圣内伦萨的哨兵数量不少，可年龄与能力合适的并不多，杜若倒是年龄和能力差不多能达到顶级哨兵的要求，然而对方的心智似乎太过幼稚了一些，还不能承担起首席哨兵的重任。 靠窗而坐的赵弘光一直没有说话，在进入白鸟沙漠之后，他就闭上了双眼，似乎在为这场注定会消耗掉许多精神力的大战做准备。 “小光，你怎么不说话？”杜若用自己包扎起来的手撞了一下赵弘光，他已经非常自觉地用小光这样亲昵的称呼开始叫对方了。 赵弘光眉间皱了一下，在进入白鸟沙漠后不久，他就感到自己的精神海产生了熟悉的共鸣，他一度以为那是自己的幻觉，毕竟他唯一能够产生情感共鸣的哨兵早已主动断掉了与他之间的精神链接，可随着车队往前推进，这股情感共鸣也愈发强烈，甚至连敏感的肥啾也开始在他手上不安地跳来跳去，似乎在催促他赶紧找到韩君。 “我没什么好说的。”赵弘光露出了忧虑的神色，他在为韩君修复精神壁垒时曾偷偷学魏辰那样将蕴藏着自己精神力的精神触须留在了韩君的精神壁垒之中，他这样做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帮韩君稳定住那座脆弱的黑塔，更是出于某种爱慕对方的私心。 而现在，赵弘光隐约察觉到自己深埋在韩君精神壁垒基座处的触须似乎有所变化，虽然那些精神触须早已脱离了他的控制，可是他相信，它们已经按照自己期望那样成为了韩君精神壁垒的一部分。 凌峰斜睨了赵弘光一眼，从对方凝重的神色上，他已经看出这个年轻的首席向导正在想些什么。 “在担心韩君吗？或许，不等我们攻入，他就会死在炮火下。”凌峰冷冷一笑，拜韩君所赐他差点就成了废人。 “是的，我在担心他。我不想他死。”赵弘光破天荒地没有否认对韩君的担心，哪怕他知道自己这样的态度必定会引起其他人的不满，可是他就像一个孩子那样，无法隐瞒自己真实的情感，哪怕韩君背叛了大家，也伤害了他。 “你不想他死，可有的是人想他死。你已经是首席向导了，不能太过意气用事。”凌峰轻嗤了一声，他想要是魏辰还在的话，或许对方能教给赵弘光一些作为塔区向导要肩负的责任。 付甜甜赶紧拉了凌峰一把，他倒是没有对赵弘光说教，因为他想如果换了自己，对面的敌人是凌峰的话，他也会像赵弘光这样左右为难。 “好了。少说几句吧，先行动比较要紧。战场上一切都听天由命，你们还是先顾好自己再说吧。” 杜若又趁机说道：“小光，你为什么还想着韩君？他已经不是以前你爱过的那个韩叔叔了，忘了他吧。这一次，他跑不掉了。” 赵弘光苦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我总觉得他不是那么坏的人。要不然魏辰学长当年也不会和他在一起了吧。你们就算不相信我的眼光，还不相信魏辰学长的眼光吗？向导都是很敏感的人，我们通过于哨兵的精神链接，可以最为直观地感受到对方的内心，韩君的内心很孤独，也很悲伤……我想，他一直以来也很痛苦。” “那又怎么样？被他杀掉的兄弟的家人朋友难道就不悲伤痛苦了吗？就算他有苦衷，他也已经犯下了不可饶恕的罪孽。”凌峰对赵弘光的心软表现出了极大的不屑，他扭头看向了窗外冒起浓烟的金属掩体，微微眯起了眼，“他必须接受塔区的制裁，不管是死是活。” 猛烈的炮击将沙海之下的军事基地破坏得千疮百孔，来不及逃走的自由之翼成员只好跑了出来，而等待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塔区卫队。 配合联合政府的重型武器，塔区的人形兵器们这一次总算扬眉吐气了一回，无处可躲的敌人出现在了明处，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样轻易逃脱。 外围的敌人歼灭得差不多之后，守护者开始正式进入破败的基地进行搜索，因为还未看到韩君等人的身影出现，所以众人在进入时都十分地小心翼翼，生怕会遭到对方的伏击。 赵弘光作为向导走在由顶级哨兵们构成的保护圈中，哨兵护卫向导，这也是塔区雷打不动的铁律，哪怕这些哨兵所护卫的向导很可能比他们还强。 “怎么了？”赵弘光看了眼站在自己手腕上的银喉长尾山雀，对方跳来跳去，显得十分焦躁不安。 “啾……啾……”肥啾冲赵弘光扭了扭脑袋，随即飞了起来，前方某处有一股熟悉的哨兵素正吸引着它，与此同时，另一股强大的向导素也若陷若现地飘散在空气之中，散发出威慑的气息。 只能左手拿枪的凌峰转头看了眼那只蹦跶不停的小肥鸟，他意识到敌人或许就在前面。 一路上，除了几具零散的尸体外，四处都散落着掩体被炮击后落下的钢筋铁板，以及房间毁坏之后破损的各种器具设备。 凌峰带着守护者的精英成员一直走到一扇铁门之前，比起其他已经破坏的房屋，这间屋子竟还是完好无损地封闭着。 为了安全起见，凌峰下令炸开那道紧闭的铁门。 “等等！”而赵弘光却突然叫了停，因为他嗅到了那扇铁门之后令自己魂牵梦萦的哨兵素气息，是的，他又能嗅到韩君的哨兵素了。 “还等什么，要是里面有人突然冲出来怎么办？！”脾气火爆的雷行双嗔怒地吼了一声，这就急匆匆想要把手中的微型炸弹扔过去。 然而就在雷行双动手之前，那道铁门突然打开了，一个黑影从中缓缓走了出来。 “是韩君！” “韩君！是他！” 顿时，众人发出了一阵惊呼，这时候，不仅是赵弘光，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开始往他们脚底蔓延的哨兵气场，只不过这一次的气场之内却没有再如以往那般充满了杀机与威慑 赵弘光愣愣地看着韩君往他们这边走来，对方的脚步滞重，身形也有些摇晃，似乎已经受了不轻的伤。 “把你的武器放下，站在原地，韩君！”此时的凌峰很清楚自己已经没有了再与韩君单打独斗较个长短的能力，身为塔区的首席哨兵，亦是守护者的首领，他只想站好这最后一岗，圆满完成塔区交给自己的任务。 韩君好像没听到凌峰的话一样，他依旧缓步往前，鲜血顺着他握在手里的短刃战刀刀尖正一滴滴地往下掉落。 “他要过来了，我们要开枪吗？”杜若紧张地吞了口唾沫，与韩君交手过几次之后，他不得不承认自己有点被这位韩叔叔打怕了，对方的爆发力不容小觑，虽然现在他们之间还有将近十米的距离，可是眨眼间韩君就可能杀到大家跟前。 联合政府的炮击破坏了基地的电力系统，加上基地位于沙海之下，几乎没有自然光能进入，而炮弹的硝烟也成为了天然的屏障。 虽然通过哨兵气场察觉出了面前的人是韩君，但是在场的所有人都看不见他此刻的表情，他们只能听到对方的军靴一步步迫近的声响。 “韩君，放下武器吧！”赵弘光已经确认韩君目前正处于毫无威胁的状态，他也不愿再动用精神力去伤害对方。 然而韩君仍然不为所动，他走得很慢，却固执地往前。 就在赵弘光劝说凌峰让自己上前去查看一下韩君的情况之时，对方冲他冷冷地挑了下眉。 “我说过，任何时候哨兵都要保护好我方的向导。你要查看他的情况可以，但是我不会给他任何伤害你的机会。” 哨兵气场之间的碰撞不仅可以判断对方的实力，还能判断对方的战意，凌峰通过自己与韩君气场的碰撞当然也察觉到了对方毫无威胁的状态，可他还是当着赵弘光的面向韩君开了枪。 一声低沉的呻吟之后，韩君倒了下去。 赵弘光目眦欲裂地瞪着凌峰，对方这时候才笑了笑：“放心，我打的是他的腿，没有要他的命。” 凌峰的话音刚落，守护者们立即冲上去围住了倒地不起的韩君，有人一脚踹飞了他手中的短刃战刀，接着才一拥而上掏出手铐将韩君的双手锁在了背后。 “把人带过来给我们首席向导看看！”凌峰的语气里难免有着胜利的喜悦与骄傲，他终于等到了这一天。 无法站立的韩君被人拖行到了赵弘光的面前，他的小腿中了几枪，鲜血很快染了一地。 杜若仍不太相信那个被轻易击倒的人会是韩君，他站在赵弘光身边小心戒备着，唯恐韩君会暴起伤人。 但是赵弘光在触碰到韩君汗液涔涔的面颊时，他立即就知道对方已经无力再伤人了。 韩君的精神屏障完全消逝，精神海一片荒芜，那座伫立在他精神海中央的黑塔也已坍塌到只剩下基座部分，周遭都是摔落在地的精神壁垒碎片，看上去已经无法修补，而那只象征着韩君精神体的白虎就倒在这座破败的黑塔之下，除了肚皮还有微弱的起伏之外，它的双眼甚至也不再睁开。 “叔叔……”赵弘光惊恐地捧起了韩君低垂的头，对方闭着眼，干裂的唇瓣轻轻嗫嚅着，他赶紧低下头，想要听清楚韩君在说些什么。 “小光，谢谢你。”韩君沙哑的嗓音像是在笑，可赵弘光却听出他此刻恐怕早已痛不欲生。 “队长，里面还有一具尸体！”一名刚进屋查看过的守护者匆匆跑了出来，向凌峰报告道。 凌峰瞥了眼看起来已经人事不省的韩君以及怔愣在当场的赵弘光，并没有过多地再理会那只已经被拔掉了爪牙的恶虎。 “把韩君赶紧带回车上严加看管，其他人继续搜捕漏网之鱼，再来几个人跟我去看看那间屋子里到底什么情况！记住，保护好我们的首席向导，不要让他受到任何伤害。”说完话，凌峰就立即带了几名队员走向了韩君出来的那间屋子。 而不等赵弘光回过神，雷行双已经带人从他面前将韩君强行拖了出去：“抱歉，首席向导，咱们还是先办正事吧！” “他这是被炮弹打伤了吗？”杜若看了眼双目紧闭、面容痛苦的韩君，终于确认了这个被狼狈拖行而出的男人就是那个打得自己毫无还手之力的凶残哨兵。 赵弘光缓缓站了起来，身为首席向导，他没法在人众之前偏袒韩君，也不可能为了对方中断自己的任务。 “用你的脑子想想就不可能。”赵弘光有气无力地叹了一声，他实在没想到韩君的精神海会摧毁得如此严重，明明之前自己都还很难突破对方被神秘的黑暗触须所支撑的精神屏障。 韩君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这个疑惑在接下来的数日之内，一直困扰在赵弘光的心中。 第115章 变革 这一次对自由之翼展开的剿灭行动，使联合政府与塔区取得了几十年来最大的一场胜利。 不仅自由之翼的基地遭到了毁灭性打击，甚至被指认为自由之翼首脑的“神父”祁子明也宣告死亡，而自由之翼一直在研究的神经毒素也落入了塔区手中，有了最基础的样本，塔区就能尽快研制出对应的解毒药剂，让整个圣内伦萨地区一度风声鹤唳的病毒性狂化症得到有效控制。 不过由于这次的行动过于仓促，自由之翼的余孽仍逃出了不少。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对于这一点，塔区早有足够的心理准备，毕竟在全世界的二十四个塔区范围之内都存在着像自由之翼这样的极端异能者恐怖武装，只是受到过自由之翼“斩首”似袭击的联合政府领导人们却对此担忧不已，毕竟在异能者面前，联合政府的军队并不能发挥出很大的作用。 借着这个机会，一直藏身幕后的杜望带着塔区执委会的主要成员主动与联合政府的高官们进行了一次密谈。 他们所谈话的内容并没有被记录下来，只是这次谈话之后，却开启了异能者与普通人和平共处的新篇章。 不久之后，圣内伦萨联合政府正式宣布解除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不必要的隔离，异能者可以正式在安全区任何地方定居，前提是他们必须接受塔区的统一监督，而为了保障安全区民众的安危，联合政府也允许塔区卫队可以进驻各个安全区，与军警部门协同维护当地治安，并对驻地居住和工作的异能者们进行约束和管理，这样一来，一旦安全区以后出现异能者犯罪事件，塔区卫队将以最快的速度赶到现场，除此之外，联合政府还废除了禁止异能者从事常规工作的法令，这也意味着，日后圣内伦萨塔区的异能者们，除了选择效命塔区或是为公会以及非法组织卖命之外，他们也可以摒弃这一身异能，以一个普通人的身份在各行各业就业。 当然，新的变革一开始总不会一帆风顺，蜥蜴会的反对者们在得知政府即将颁布的这些打破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壁垒的政令之后纷纷涌上了街头抗议游行，他们对此表示担忧而不安，甚至认为这是异能者们在试图篡改当初第一次觉醒战争所签订的和平协议。 但是，人心也总是在变化，尽管塔区一度陷入舆论的旋涡之中，甚至出现了前任首席哨兵、被普通民众视作英雄的韩君是自由之翼卧底这样的惊天丑闻，可是塔区随后针对自由之翼不计牺牲的抵抗与反击，却也为他们再次获得了民众的信任。 行动就是最好的证明，最后，塔区证明了他们是异能者，更是圣内伦萨最坚定的守护者！ 有了普通民众的支持与理解，曾经操纵着舆论让塔区进退维谷的蜥蜴会也变得不足为道，在他们徒劳无益的抗议声中，杜望以塔区最高顾问的身份与鲜少露面的塔区高层们大大方方地参观了在A1区新建的塔区指挥中心大楼，这栋大楼就修建在总督府旁，坐落于A1安全区最繁华的地带，以后除了异能者内部的管理部门之外，塔区的行政与作战部门将搬到安全区的办公场所，这样也能方便他们及时与联合政府取得联系与配合，当然为了保护高级异能者，尤其是高级哨兵的五感，与塔区有关的一切建筑将按照“塔”的标准来建立，而联合政府还将拨付专款以及派遣最优秀的科研人员与塔区一道研制新一代的向导素，让容易受到刺激的哨兵们能好地融入未来的新生活之中。 “你觉得这样不好吗？”杜望注意到，在参观了指挥中心大楼回来之后，顾佳就一直显得有些忧心忡忡。 不管如何，对方如今是塔区名义上的首席执行官，也是自己坚定的战友，杜望认为自己有必要开解一下这位优秀的女性向导。 “我只是没想到联合政府居然会答应我们的要求，明明之前他们都一直很强硬。”顾佳苦笑着摇了摇头，其实塔区里的异能者谁不想能光明正大地与普通人生活在同一片蓝天之下呢？只是因为普通人一直忌惮着异能者的特殊能力，异能者先驱们才在第一次觉醒战争结束之后不得不主动提出建立“塔区”作茧自缚，这个世界需要和平，而和平总需要牺牲，异能者们为了这份珍贵的和平已经牺牲了数百年的自由。 杜望冷笑着看向了窗外，要不了多久，他窗外的景色就会从这些林立的白塔变成现代化的高楼大厦车水马龙。 “他们还有什么资格强硬？这一次要不是我们提早做了安排，只怕联合政府的首脑早被韩君他们杀光了。”虽然获得了前所未有的胜利，可杜望也不得不承认扎根在圣内伦萨塔区的自由之翼大概算得上全球排名前三的反政府武装，他们有着可怕的耐心，不惜花费几十年的时间培植卧底潜伏入塔区，更懂得利用各种条件搅乱塔区与联合政府的关系，让塔区陷入腹背受敌的状态，而他们所培养出的自由之翼战士更是异能者中的佼佼者，不管是秦永年还是韩君，都是足以独当一面的顶级哨兵，更一度窜取了首席哨兵的位置，让塔区的管理成为笑话与耻辱。 “不过有一点，我必须提醒你，别被他们现在的友好与示弱所欺骗，塔区一定要保持高度警惕。普通人与异能者之间不会是永远的朋友，但是如果有共同的利益，那么这段友谊就还能继续下去。所以，你现在明白我为什么要特意放走自由之翼的余孽了吧？塔区能安安稳稳地存在至今，多亏了它们，祁子明就是太贪心了，他打破了自由之翼与塔区之间的平衡，所以才会招致失败。” 杜望在成为首席执行官之前，他的前任，也是他在向导学院的老师曾将如何管理好塔区的秘辛告知他，其实按照塔区现有的力量，他们要是真想消灭自由之翼这样的反政府武装并非不可能，只是他们不能这样做罢了，必要的时候，他们不得不做出一些牺牲，来换取三方势力的平衡。 只是这一次的机会对于杜望来说实在不容错过，以及这一代自由之翼首领的行事风格显然也比上一代激进了太多，与其让那个疯子将塔区继续拉向深渊，不如由塔区来结束他的疯狂，只不过杜望也没想到韩君居然会在关键时刻反水，让他原以为还要耗费数年时间才能平息的冲突这么快就得到解决。 顾佳对此缄默不语，作为塔区的首席执行官，她亲自下达作战命令，按照杜望的安排放了那些自由之翼的余孽一条生路。这样做或许从大局上来讲，的确有利于塔区与联合政府因为不安因素而彼此牵制平衡，可自由之翼是如同毒蛇一般的恐怖组织，他们研制神经毒素的水平已经十分高超，总有一天，这条毒蛇已经会带着它新的毒牙再次回来祸害大家的。 “对了，韩君该怎么处置呢？他现在还被关在黑塔里，再审讯下去好像也不会有什么结果了。”顾佳缓缓出声问道，在知道是韩君为塔区提供了基地的消息，以及自由之翼的首领也是被对方击杀之后，她开始同情起了这个或许身不由己的前任首席哨兵。 听到韩君的名字，杜望皱了下眉，毕竟当年是他决定将韩君收养到塔区来的，更是自己认可了对方成为首席哨兵的实力。 “我听说凌峰把他两条腿都打断了……真是可怜。我看还是尽快安排对他进行处决吧，也算了却他之前在黑塔里的心愿。” 顾佳轻叹了一声，她终究还是有些不忍：“就不能放他一条生路吗？他毕竟为这次塔区的胜利作出了不少贡献，而且他的精神海也受了重创，已经无法修复，虽然不知道这一次他为什么没有陷入狂化，不过可以确定的是他已经是个毫无威胁的废人了。” “韩君做的那些事除了我们之外还有其他人知道吗？”杜望笑了笑，他并没有直接回答顾佳，而是提出了自己的问题。 顾佳愣了愣，她看着这个背影挺拔的老向导，对方似乎比自己想得还要残酷许多。 “你说过这些事不能让其他人知道，否则又会让塔区尴尬的局面。” “那不就得了。现在除了我们几个塔区执委之外，外面的人都将韩君视作塔区的叛徒，效忠自由之翼的恶棍，他的手上沾满鲜血，甚至连前任首席向导魏辰也死在了他的手上。更别忘了，是塔区教养了他这么多年，到头来他却狠狠反咬了咱们一口！他必须死，哪怕是为了赎罪。” “话虽如此，可是赵弘光似乎并不愿意……他以自己首席向导的身份为韩君担保，希望我们能放韩君一条生路。你也知道，当时在场的人都知道是韩君杀了神父，他也是以此作为为韩君开罪的借口。”顾佳搬出了赵弘光，而实际上，赵弘光的确已经私下找她为韩君求过情。 “韩君杀掉祁子明，可能只是内斗罢了，赵弘光难道不明白这一点吗？”杜望轻蔑地一笑，赵弘光的能力的确出众，可对方毕竟过于年轻稚嫩，很多事情还不能从长远去思考，要不是魏辰身死，哪里轮得到这个毛头小子成为下一任首席向导。 “我想他是明白的。可是爱情有时候总会让人不够清醒，杜执行官，你也是过来人，你应该明白高匹配的哨兵与向导之间有怎样一种羁绊。” 顾佳怎么会没看出赵弘光为韩君说情的真正意图，那双干净清澈的眼里满满都是对韩君的不舍与爱意，她怜悯韩君身不由己的出身，也同情赵弘光那不求回报的爱。 “我不想去明白，那并不重要。我连自己最好的朋友都能设计毒杀，又怎么会舍不得杀了韩君？”杜望半眯起了眼，他想要是秦永年不是叛徒的话，或许这个时候站在身边与自己讨论着塔区未来走向的人就不是顾佳，而是对方了，而秦永年死后这些日子，他还是忘不了在果篮里放上几个苹果的习惯。 “派人好好劝说一下赵弘光，我相信他能明白事理的。要不了多久，凌峰就会从首席哨兵的位置退役，而目前我们还没有足以继任首席哨兵的人选，没有首席哨兵与首席向导的塔区是不完整的，我希望咱们这位年轻的首席向导能顺利通过人生的第一次重大考验。” “但愿……他能明白吧。”顾佳遗憾地垂了下眼，她想自己尽力了，而赵弘光或许也得试着去接受命运的安排。 战斗结束之后的几天时间里，赵弘光一直忙着替之前那些受伤中毒的狂化哨兵们疏导精神海，虽然他的精神攻击能力得到了飞跃性的提高，可精神疏导依旧是他最拿手的本事。 林少安带着专门治疗狂化症的治疗团队进来为患病哨兵复查，配合药物以及赵弘光的精神疏导之后，又有一名哨兵可以在近期内离开黑塔了。 “辛苦了，有了你这个首席向导帮忙，我们的治愈率提高了很多。”林少安笑着拍了拍赵弘光的肩，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这个年轻向导成长的速度比他想得可要快多了。 赵弘光的脸上并没有太多的喜悦，虽然他知道韩君就被关在黑塔的地牢之中，可因为执委会的禁令，他并没有机会见到对方。 “还在担心韩君？”林少安抬了下眉，他见证了赵弘光对韩君那单纯而炽烈的爱意，有时候他还真是羡慕这些年轻人能活得如此直白，如此坦荡。 “他的伤好些了吗？”赵弘光点点头，他没有否认自己对韩君的关心。 “放心吧，他两条腿里的子弹都取出来了。不过……”作为黑塔内举足轻重的医疗主管，黑塔之中不管是病人还是犯人所享受的医疗资源，很大程度上都是由林少安亲自安排的。 “不过什么？”赵弘光急切地追问道。 林少安看了神色慌乱的赵弘光，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韩君目前的身份你也知道，后续的治疗对一个死刑犯而言已经没什么意义，所以只要暂时保住他的命，我们不会再对他的伤势做进一步治疗了。不过我想他精神海的伤应该比身体上的伤更痛苦……” “他的精神海破损成那样了，你们难道连向导素都不肯施舍给他一些吗？！要是他又狂化了怎么办？！”听到林少安这么说，赵弘光恨不得能立即冲进地牢为韩君进行疏导。 “要是他又狂化了……不就可以顺理成章被安乐死了吗。再说了，我想就算他再次狂化，也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闹出大动静了，这次可是有守护者的人看着他呢。你也看到了，黑塔里还有这么多狂化哨兵需要向导素治疗，我们又怎么可能把宝贵的资源浪费在一个叛徒身上。”林少安笑了笑，其实以前他就认为安乐死对备受狂化折磨的韩君而言是最好的归宿，而韩君被赵弘光治愈离开黑塔之后，他一度还为对方感到高兴，可如今，谁又知道那个对人嬉皮笑脸的首席哨兵最后或许还是逃不掉被安乐死在黑塔之中的宿命，只不过这一次对方的死不再有英雄的光环罢了。 叛徒两个字就这样轻易成为了一个人所有的定义，这真的公平吗？ 赵弘光失落地垂下了头，他控制着自己的情绪不去反驳林少安，而他也听到了外面走廊上传来了病房中狂化哨兵所发出的痛苦呻吟。 自由之翼的罪恶，总要有人承担，而不幸的是，韩君正是罪人之一。 如果要问地狱是什么模样？或许黑塔的地牢就是答案。 阴暗的地牢之中，韩君瘫坐在地上，为了避免他自残或是自杀，他的嘴里被勒了一根厚实的布条，而他的双手则以一种残忍的方式被固定在了身后的墙上。或许是因为韩君有过越狱的前科，在他腿上的子弹刚被取出不久，然后又被扔进这间地牢之后，一帮守护者的哨兵匆匆地闯了进来，接着他们就不由分说地用铁钉将韩君的腕骨与手掌钉在了墙上。 不过对于此时的韩君而言，身体的疼痛已经远远比不上在他精神海中肆虐的痛苦，而他也总算明白了为什么祁子明在最后关头没有彻底撕碎自己的精神壁垒，对方大概是为了惩罚自己的背叛，故意要让他活着承受巨大的痛苦。 说实话，韩君还没见过哪个哨兵的精神壁垒残破到自己这个程度还被迫活下去的，在黑塔之中，安乐死早就让精神海受损严重的哨兵得到解脱。 祁子明可真是个恶毒的家伙。自己的父亲当年到底怎么看上这个恶魔向导的？ 韩君自嘲地抬了抬头，因为精神壁垒破损严重的缘故，他的五感经历了急剧锐化到急剧钝化，如今，不仅他的眼睛看不清了，听觉也变得模糊。 韩君想，或许自己最后会在五感完全丧失的情况下死去，比起狂化之后五感极度锐化而死，这也不失为一个相对舒服的死法。 当然，韩君也十分诧异自己居然没有陷入狂化，这而他之后才意识到这都得益于至今仍维持着他精神壁垒基座的精神力，那是魏辰与赵弘光联手的力量。虽然魏辰注入自己精神壁垒内的精神力在他死后逐渐衰弱，甚至连那朵玫瑰也彻底凋谢了，可是因为赵弘光的精神力注入，让这股与之共同目的的精神力并没有立刻消逝，可以说，是他的两位向导与自己一道联手打败了祁子明。 魏辰已经死了，韩君不确定自己死后是否还能再见到对方，而现在，他却有点想再见赵弘光一面，那个善良的年轻向导从一开始就以一片赤忱对待自己，如果有机会的话，他又何尝不想向对方好好地道谢与告别。 “呜！”随着荒芜的精神海又出现了一阵剧烈的抽痛，韩君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含混的呜咽，他喘着粗气，将头死死抵在墙上，直到痛楚将他残存的思维剥夺。 就在赵弘光离开黑塔准备打算转而向杜望求助之时，他看到了凌峰的身影，对方因为在战斗中伤势加重的缘故，想必是来换药的。 “凌队长。”赵弘光因为对凌峰击伤已经丧失反抗能力的韩君有所不满，与对方迎面走过之时，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凌峰也不是那种不会看脸色的人，不过他并不在意赵弘光对自己的冷漠态度，甚至还主动叫住了对方。 “赵弘光首席，你见到韩君了吗？”凌峰看起来是故意这么问的。 因为自从韩君被关入黑塔之后，首席执行官顾佳就下令除了看守韩君的守护者之外，其他人若是没有得到她的许可，一律不得去见韩君，就算赵弘光是首席向导也不可能在塔区森严的规定面前例外。 “当然没有。我只是来替狂化哨兵进行精神疏导的。”赵弘光以为凌峰这是要诘难自己来黑塔的目的。 凌峰轻笑了一下，他继续往前走，却又轻轻抛出了一句话：“那你要跟我去见见韩君吗？” 尽管凌峰要离开守护者是注定的事情，但是在对方尚未正式退役之前，他依旧是守护者的首领，也是少数可以不用得到顾佳许可就去探视韩君的人。 赵弘光停下脚步转过了身，他看到跟在凌峰身边那只黑豹悠闲地翘了尾巴，这也是他第一次看到凌峰的精神体呈现出如此一种轻松的状态。 就在察觉到有利可图的肥啾猛地冲出赵弘光的精神海，一鼓作气冲向那只黑豹形状优雅的屁股时，赵弘光一把拉住了这只小肥的扑腾的尾羽，及时阻止了一场即将发生在圣内伦萨塔区首席向导与首席哨兵之间的不快。 “那就拜托了。” 第116章 地牢会面 赵弘光不知道凌峰出于什么目的会主动带自己去见韩君，但是他不想错过这个机会。 塔区高层对韩君的态度模棱两可，虽然那位温柔善良的首席执行官劝说自己稍安勿躁，他们会拿出一个最妥善的办法来处理韩君的问题，可赵弘光明白，就像韩君当初求死不能地被囚禁在黑塔之中，作为塔区的“英雄”被迫活下去那样，对方这一次的生死也必定与塔区的利益有关。 而糟糕的是，韩君似乎对于塔区而言早已失去了利用价值，之前林少安说的那番话就足以证明自己的想法。 赵弘光的内心感到了煎熬，他盯着凌峰的背影，想起了第一次自己来到黑塔时，也是对方答应带自己进去。 “凌队长，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问吧。”凌峰压根就没有去到黑塔上层的医疗中心换药，他带着赵弘光进入黑塔之后，直接领着对方往建立在黑塔地底的牢房走去。 “你为什么愿意带我去见韩君？”赵弘光认为以凌峰平日对韩君的态度，对方或许是整个塔区之中最希望对方赶紧死的人。 凌峰并没有停下自己的脚步，他头也不回地说道：“你不是希望他能活下去吗？” “是的。我希望他能活着，当然，这一切都出于我的私心。”赵弘光轻笑了一声，在此之前他从不否认自己对韩君的好感与爱意，而此时他更是坦承了自己此刻对韩君那并未改变的特殊感情，他抬起头，正好看到头顶上的环形回廊隐匿于黑暗之中，无穷无尽，徒劳往复。 “他差点杀了你。”凌峰继续往下走去，古老的黑塔并没有像白塔那样引入最先进的科技因素，他们需要沿着这条截然相反的环形回廊继续往下。 “凌队长，你应该比我清楚，如果他真的想要杀了我，或者是杀了你，就不会出现今天我们还能走在一起对话的场景了。”赵弘光的目光略略一沉，别人都在斥责韩君冷酷无情，对昔日的战友们痛下杀手，那只能怪他们对韩君的实力还不够了解。 凌峰下意识地抬手摸了摸多了一条刀疤的脖子，虽然他做了声带置换手术，可是他的嗓音却很难恢复到以前的程度。 低沉与沙哑的声音和这道刀疤一样，将会是他这一生的耻辱，只要他一开口，他就会难免想起是谁让自己变成这样的。 “同样，如果我想要杀了他，当时我就不会只射伤他的腿了。”凌峰缓缓转过头，对赵弘光露出一抹阴鸷的笑容，他终究是憎恨韩君的。 特殊材质的金属大门不仅把犯人囚禁在牢房之中，它所产生的磁场同时完美地将异能者的信息素的隔离在外，并可以阻断任何形式的精神力交流。 被关在这扇门后的韩君，就像是一只被拔去了爪牙的虎，他的哀鸣甚至都难以传出。 “凌队长！”负责在门外看守的哨兵们见到凌峰之后，立即站直了身体，向他行了个抬手礼。 凌峰用左手摸出一根烟叼在唇间，不慌不忙地点燃之后，这才下巴往前一扬，示意他们打开门。 赵弘光此时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见到韩君，但是即便他已经是S0级的向导，可他的精神触须却难以突破面前这道全封闭的金属门进入其中。 “队长您进去可以，只是首席向导他……”看守颇为为难地看了眼赵弘光，黑塔管理中心特地向他们下达了禁止其他人随意探视韩君的命令，凌峰作为守护者的首领，他们当然不会阻拦对方，只是赵弘光却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少废话，开门。”凌峰抽了口烟，他惯用的右手一直垂在身侧，要是换了以前他或许已经抬手给这个不懂事的看守一记巴掌了。 另一名一直都在守护者中服役的看守知道凌峰的脾气，比起平日里爽朗宽厚的韩君，这位生性严厉的凌队长可不是那种可以讲理的人物。 他赶紧踹了同伴一脚，阻止对方惹怒凌峰，而作为韩君昔日的属下，他也希望凌峰身后那位首席向导能够给韩君带去一线生机。 “请稍等。”年长一些的这名看守拉着同伴转过身开始解锁工作，这扇门需要指纹锁与电子锁才能启动，指纹锁会根据当日的看守身份每天进行重置。 随着金属门缓缓打开，那股让赵弘光感到熟悉的哨兵素终于再次出现了，只是这一次，这股哨兵素里的悲伤变得更为浓郁了。 精神海的严重损毁在引起韩君五感钝化的同时，也已经降低了他身为异能者的信息素交互能力。 直到凌峰和赵弘光走到韩君面前时，他才终于从空气中辨析出了那令人不快的哨兵素以及令人怀念的向导素气息。 “呃……”才从短暂昏迷中醒过来的韩君抬起了头，他努力地睁着眼，却不太能看清站在自己面前的凌峰和赵弘光。 “叔叔！”赵弘光在看到韩君惨状的那一刻，立即走了上前，他原本早已做好心理准备，可在看到韩君这副伤痕累累的虚弱模样时，他还是一下就红了眼眶，而当他察觉对方的手掌和腕骨里竟被钉入了指节粗细的铁钉之后，顿时变得怒不可遏。 “这是你干的吗，凌队长？！”这一刻赵弘光全然忘记了自己是托凌峰的福才进来的。 凌峰蹲了下来，他忍不住伸手碰了碰钉进韩君手掌里的铁钉，这才有些遗憾地说道：“我只是让手下对韩君加强看管，毕竟你也知道你这位韩叔叔可是个逃脱高手，当初你第一次来黑塔，不就正好遇到他从病房里跑出来光着屁股和我打架吗？呵，不过我也没想到他们居然想出了这么个法子。” 说完话，凌峰将韩君嘴里紧咬着的布条拉了下来，他猜想对方肯定也想说点什么。 果然，韩君在艰难地吞下一口满是血腥味的唾沫之后，强打起精神对凌峰轻笑道：“凌峰……你的手下和你一样蠢！他们连钉人手掌的时候得从骨缝下手都不知道，在哪里瞎忙活了半天，还得靠老子教他们才把我给钉在墙上。哈哈哈哈……” “叔叔！”听见韩君这么呛凌峰，赵弘光完全高兴不起来，他看清楚对方血迹斑驳的手掌之后，更是心疼得无以复加。 “妈的，要死了还这么嘴贱。看来，自由之翼还真是培养出了一个足够‘优秀’的哨兵。”凌峰冷哼着白了韩君一眼，对方损人的能力怕是一点不比他作为S0级哨兵的战斗力差。 “叔叔，你不会死的。你好好认罪，我会想办法救你。”赵弘光赶紧说道，他不想让韩君这么绝望，更不愿看到对方这么痛苦。 凌峰抽了口烟，慢条斯理地喷吐出一个烟圈后，对赵弘光笑道：“你就不问问韩君他自己想不想死吗？” “凌队长，我很感谢你带我进来。可你现在能不能先别说这些。”赵弘光语气一变，他不太高兴了。 “小光……这一次，你就别再救我了。”韩君浑浑噩噩地听着赵弘光与凌峰的对话，尽管他与凌峰之间彼此厌恶，可对方似乎比赵弘光更懂自己此时的想法，当然，也可能赵弘光早已知道自己的想法，只是不愿放手罢了。 “听到了吧，赵弘光向导，他自己也知道罪孽深重，不配在这个世界上活下去。我带你来，只是想在我的能力范围内做件好事，让你再见他最后一面。至于那些幼稚的想法，我劝你还是收收吧。韩君的罪，可不是你替他说几句好话，就能被赦免的。”凌峰随手将烟灰抖落在了潮湿的地面上，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塔区特意将重伤的韩君关押在这种与世隔绝的地方，不就等于变相判了对方死刑吗？ “呃……”随着精神壁垒的残垣断壁又开始缓缓塌落，遍布整个精神海的剧痛让韩君又变得痛苦难当，他别开头，试图不让赵弘光看到自己这么痛苦的模样，“小光，求求你，走吧。别来看我了……我没什么遗憾了。” “他的精神海都坍塌成那样了，你救不救他，意义也不大了。”凌峰也看见了韩君残破的精神壁垒开始坍塌的场景，说实话，要是他的精神壁垒破损成这个样子，他大概会在第一时间让付甜甜杀了自己，何必活着去承受这种无休止的折磨呢？ 赵弘光立刻释放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然后小心翼翼地探入了韩君已经全无屏障保护的精神海中。 他伸手捧着韩君汗液涔涔的面颊，言语之中早已没了当初的稚嫩与犹豫：“我不会丢下你的，相信我。” “可我没救了！啊……”韩君的身体猛然一颤，随着精神海的痛苦加剧，他终于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凄厉的痛嚎。 赵弘光忍着内心的悲恸继续操控着自己的精神触须，韩君可以放弃，但是他却不可以。 他所释放出的精神触须比以前的更为明亮，数量更为密集，它们在进入韩君的精神海之中，首先要做的就是冲刷掉那些几乎将对方整个精神海都覆盖上的黑色量子物质。而在与那些紧紧覆盖着韩君精神海的黑色物质接触之后，赵弘光意识到这些东西或许来自某个强大精神力，正是它们摧毁了韩君的精神海，并继续顽固地盘踞其中，阻止对方任何自愈的可能。 凌峰静静地站在一旁，一边抽烟，一边欣赏着赵弘光那高超的精神修复技巧。 那么强大的精神触须，那么纯净的精神力，在凌峰见过的所有向导中，只有魏辰可以与之媲美。 尽管赵弘光的精神力已经足够强大，可是那些附着在韩君精神海内的黑暗物质却也出奇地顽强乃至恶毒，它们被赵弘光好不容易剥离了韩君的精神海表面之后，却又一头狠狠撞向了韩君残损的壁垒。 “呃啊！”壁垒被直接伤害给韩君带去了更为剧烈的痛楚，他甚至希望自己的壁垒赶紧完全崩塌，这样即便会导致他陷入五感全无的植物人状态，也要比现在这样继续承受无休止的折磨好。 韩君的反应让赵弘光一时不敢继续下去，他不得不停止了对韩君的精神修复，绝望地看着对方哀声惨叫。 “我看他是等不到塔区对他进行宣判和处决了。”凌峰呢喃着垂下了眼，他沮丧地发现，韩君这副惨状似乎并没能让自己开心多少，反倒让他有些郁闷。凌峰觉得一名顶级哨兵如果因为精神海受损且难以修复而活活痛死，实在算不上一种体面的死法。 “我不会让塔区处决他的！”赵弘光虽然暂时不能再对韩君进行精神修复，可是他随即又操控着精神触须缓缓覆上了韩君残存的精神壁垒基座，这样一来，那些之前被自己剥离开的黑暗物质就暂时无法再攻击对方，所有的攻击都由自己替韩君承受了。 尖锐的刺痛，令人非常不适。这是赵弘光在被那些飘散在韩君精神海中的黑暗物质攻击之后的第一感觉。 不过因为赵弘光是比哨兵的精神力更为强大得多的向导，所以这样的伤害对他而言也并非无法忍受，而在他加强了精神触须的护甲之后，那些黑暗物质攻击的伤害力也一下减弱了许多。 凌峰对于赵弘光迅速的决断表示认可，可是问题在于，赵弘光目前不能一直这样留在韩君身边以自己的精神触须保护对方，所以当赵弘光离开这间牢房之后，韩君很可能会继续遭到那些黑暗物质的攻击，直至死亡。 “凌队长，我想救韩君。你可以帮帮我吗？”赵弘光抱着韩君，对方逐渐停止了抽搐，只是意识仍因为刚才遭遇的剧痛而不太清醒。 “凭什么？”凌峰冷笑道，他将烟头吐在地上，用脚狠狠碾了碾。 “魏辰学长也希望韩君能活下去。他的精神力还残存在韩君的精神壁垒里，支撑着这座摇摇欲坠的黑塔。”就在赵弘光将自己的精神触须温柔覆盖上韩君精神壁垒基座的那一刻，他感觉到了一丝蕴藏其中的熟悉精神力，那是他第一次为韩君进行壁垒修复时所遇到过的精神力，只是这一次，这股力量已经十分微弱，微弱得随时都可能彻底消失。 “哈哈哈哈……”凌峰突然笑了起来，他并没有去想赵弘光说的话是真是假，因为他的确相信魏辰是个连死后都还想帮韩君一把的男人。 “魏辰他一定是心甘情愿被韩君杀掉的吧。”凌峰轻轻叹了一声，随后转头冷冷看向了难受得满头满脸都是冷汗的韩君，他还记得韩君对自己说出是他杀了魏辰时的目光，那绝对不是欣喜，而是深深的痛苦，就如现在一样。 “所以，你想让我怎么帮你？呵，我可不会帮你们越狱。” 第117章 惩罚 凌峰从地牢出来之后又点了根烟，他看着已经重新锁上的金属门，想到之前赵弘光对自己说的那些话，忍不住笑着摇了摇头。 他倒是没想到那个看起来斯斯文文的年轻向导行事竟如此大胆，对方居然提出要和韩君进行身体结合以便能再一次达成稳固的匹配关系。 只是就算对方达成了与韩君的匹配关系，重新建立了稳固的精神链接，又能怎样呢？凌峰并不认为赵弘光还能修复韩君那破败不堪的精神壁垒。 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或许，这就是赵弘光想用行动向韩君表达爱意的方式吧。 凌峰忽然想起每次和付甜甜争吵过后不久，对方也总是用这样的方式与自己同归于好。 只不过韩君以目前的状态，真的还能顺利与赵弘光达成了匹配关系吗？凌峰忍不住有些好奇地提高了自己的五感阙值，只是那扇不仅可以隔绝异能者之间精神力与信息素传导的金属门，将里面的一切声响也屏蔽得干干净净，就连他这个S级的哨兵全开听觉也无法捕捉到丝毫微妙的信息。 “凌队长，您这是在做什么？首席向导他人呢？还不出来吗？” 看守哨兵看见凌峰那偷偷摸摸将耳朵贴在门上的奇怪举动，出于职责还是问出了一连串问题。 “他在给韩君治疗。暂时不要打扰他。”凌峰赶紧站直了身子，轻轻咳了一声。 看见属下一脸疑惑地望着自己，凌峰不得不继续解释道：“韩君对塔区而言还有利用价值，不过他的精神海损毁太严重，除了赵弘光首席向导之外已经没人能为他治疗了。要不然你们以为我今天带他来这里干吗？！” 两名看守虽然对牢房里面的情况有些好奇，但是考虑到牢房唯一的出口就是这扇大门，以及首席哨兵、他们的头儿凌峰也在门口守着，重伤的韩君注定插翅难飞。 “小光，不要做傻事。”在知道赵弘光要做什么之后，韩君的眼里有了慌张，他不想再因为自己而连累对方了。 赵弘光却笑着摇了摇头，他动作温柔地解开了韩君的衣服，下一刻就被对方暴瘦的身体所震惊。 他所羡慕过的饱满胸膛被早就染成红色的布条包裹着，再也看不出挺拔的形状，而对方紧实的八块腹肌也已荡然无存，伤痕累累的皮肉之下是明显凸出的骨头，任谁也不会相信这具形销骨立的身体居然会属于圣内伦萨塔区的前任首席哨兵。 “叔叔……你，你怎么瘦这样了？”赵弘光鼻头一酸，差点就哭了出来。 “别哭。没事，伤口痛，吃不太下。”韩君倒是对此不以为意，随即出声安慰起了这个容易感伤的年轻人。 吃喝得多就意味着排泄会变多，来自守护者的看守们可不想总是进来伺候韩君方便，再加上他们对这个残杀同僚的叛徒有着深刻的仇恨，所以默契地将韩君的水食压缩到了仅能维持他生命的最低限度，反正对方应该也活不久了。 “是他们欺负你，不给你东西吃吧。”赵弘光才不信韩君的鬼话，对方喜欢骗自己，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他一把搂着韩君的脖子，难过地扑进了对方不再温暖的怀中。 “反正我都是要死的人了，吃不吃又有什么关系。倒是你别再浪费宝贵的精神力为我修复了，我不值得你对我这么好，小光。”韩君笑了笑，他切实地感到赵弘光对自己的爱了，只可惜他似乎注定要辜负对方。 赵弘光抱着韩君伤心了好一会儿，他压根就没去听韩君劝说自己放弃的话，此刻的他，反倒比任何时候都还要坚定。 “既然上天让我们之间的匹配度这么高，那一切都值得一试。叔叔，你也别再多说了。我知道该怎么做。”赵弘光红着眼眶松开了韩君，为了不让对方再说出更多扰乱自己心神的话，他不得不动手将布条勒回了韩君的嘴里。 韩君惊愕地瞪大了眼，他呜咽着冲赵弘光使劲摇头，却无法阻止对方在自己面前开始脱起衣物。 “唔唔！”韩君呼吸急促，被紧紧勒住的嘴里呜咽不断，因为双腿严重受伤以及双手被牢牢钉在墙上的缘故，他竟连一点反抗不得，只能眼睁睁地任由赵弘光对自己予取予求。 或是刚才太过主动，赵弘光也微微喘起了粗气，不过当他看见韩君那夹杂着苦涩与无奈的目光时，反倒笑了起来。 “叔叔，我们又匹配在一起了。这样我就能更好地替你修复精神海了。”赵弘光伸手解开了为了避免韩君喊叫叱骂而勒在他嘴里的布条，现在一切都已结束，他也不在意对方会说些什么了。 “小光，你没必要为了我做到这个地步，就算我的精神海得到修复，我也只是个废人了，可你是塔区的首席向导，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你的下半生不应该和我这样一个臭名昭著的叛徒绑在一起！”韩君满头是汗，他苦苦劝说着赵弘光，只希望对方不要再受自己的拖累。 “听着！你捅我那一刀可不是白捅的！”赵弘光一把捧住韩君的脸，将对方的头一下抵到了墙上，“所以你要负责，你得用你的下半辈子为你捅我的那一刀负责！我不准你死！我不准你不爱我！” 赵弘光的言语掷地有声，他不顾自己身体的不适，一下凑上前与韩君亲吻在了一起。 对方嘴里的血腥味并没有让他畏惧，反倒令他内心平静。 空气中，两股散发着各自独特气息的哨兵素与向导素开始逐渐融合，这也意味着赵弘光与韩君的匹配正式达成。 “唔……”韩君神色哀伤地被赵弘光亲吻着，最后他干脆闭上了眼。 察觉到韩君的精神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赵弘光一边亲吻着对方，一边聚精会神地操纵着精神触须再一次与对方进行了精神链接。 空气中那两股散发着各自独特气息哨兵素与向导素彼此融合之后，精神链接将是他们达成灵肉合一的最后一步。 “没有人再能将我们分开了，叔叔。”当那些温暖而明亮的精神触须缓缓融入韩君那所剩无几的壁垒基座之后，赵弘光终于可以毫无顾忌地将自己的精神触须留在这里，为韩君重新铸建出可以守护对方的屏障，尽管这会消耗自己大量的精神力，但是赵弘光并不介意。 他从不吝于为韩君付出，因为对方值得他如此。 “啾……啾……”随着赵弘光重新与韩君达成了稳定的精神链接，肥啾也趁机钻进了韩君的精神海里，它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趴在漆黑焦土上缓缓喘息的白虎，对方这副毫无防备的模样简直就是它获取筑材的天然宝库。 肥啾肆意地从只能甩动尾巴来表示抗议的白虎身上薅毛，不时还捡走了一些散落在韩君腿间腹上的毛发，偷偷摸摸地带回了主人的精神海里。 在那里，肥啾又重新建起了一座由各种毛发混搭而成的鸟巢，这个半成品豪华鸟巢里当然也少不了杜若那只雪豹的毛发，高匹配度哨兵以及其精神体的毛发对于肥啾而言都是绝佳的建材，它不在意这些毛发来自谁，或长或短，或直或卷。 赵弘光并没有继续为韩君进行精神修复，在对方十分虚弱的情况下，这很可能适得其反。 “叔叔，暂时还要委屈你一些日子。我会向塔区执委会报告我已经和你重新缔结了匹配关系、我知道执委会成员在明确反对一件事的时候，可以督促执委会采取集体表决的方式来进行决断。我作为首席向导，自动拥有执委会成员的身份，接下来，我会好好利用这个身份，为你据理力争。”赵弘光之所以会这么快接受首席向导的任命，也是因为早就考虑过这一步。他知道韩君一旦落入塔区手中，十有**会被处死，但是如果能让韩君的存在对塔区有利的话，那么对方也就多了条生路。只是在那之前，他必须让自己成为塔区不可或缺的人物，而接连遭受重创的塔区，比任何时候都需要一个强势的首席向导或是首席哨兵来振奋人心，赵弘光相信，他在总督府一战的表现足以让圣内伦萨的异能者们承认自己的实力，随着凌峰即将因伤退役，塔区的精神领袖就由他这个首席向导来担任也未尝不可！ “你变了很多，小光。”韩君有些不敢相信面前这些话竟是赵弘光说出来的，那个单纯得有几分幼稚的年轻向导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心思深沉？对方成为首席向导的契机竟不是仅仅为了塔区的稳定，而是为自己谋求一条生路。 “可你不要千万别小看杜望，他是圣内伦萨有史以来最强势的一任首席执行官。他想做的事，没有人可以阻止，也没有人可以反对。”在韩君担任首席哨兵期间，同样也是执委会的成员之一，那时候他就见识到了杜望作为塔区最高领袖的政治手腕，对方是个不折不扣的无私者，为了塔区的利益，他可以毫不犹豫甚至毫不留情地做出任何决定，较之自己那位冷酷狠毒的向导父亲，有过之而无不及。也正因为杜望一心为了塔区的铁面无私，他赢得了塔区高层最高的敬意，执委会的成员们虽说都拥有反对权，但是几乎没有人会主动去违抗他的意图，韩君相信，赵弘光那异想天开的想法在杜望面前是行不通的。 “那我就去说服杜望，让他放你一条生路。毕竟，你都放过杜若那么多次了。”赵弘光比任何人都清楚，要不是韩君手下留情，杜若那小子早就死了好几次。接着，他又轻声说道：“只要他肯放你一条生路，我愿意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为塔区赴汤蹈火。至于叔叔你所担心的那些……根本不是问题，我现在是首席向导，我有足够的能力养活你和我们的孩子了。” “孩子……”韩君的眼底一亮，多少年前，他就想拥有一个流着自己血脉的孩子，他一定会像自己父亲韩定那样爱着对方、陪对方长大，原本他已经和魏辰计划好等他们从首席哨兵与首席向导的位置退下来后就去医院进行人工繁育，只可惜事情的发展早已偏离轨道，终于他们还是天人永隔。 “是的，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很想要个孩子。虽然……我还小，但是，你一定会是个好爸爸的。” 虽然赵弘光刚才对韩君做了这样那样、足以让他妈妈拿着扫把追打他十条街的事情，可是现在，提到未来、提到自己与韩君之间的孩子时，赵弘光才又恢复了当初那个腼腆少年的模样，他甚至使劲地挠起了头，以此掩饰自己的羞涩与害臊。 韩君不难想像为什么赵弘光会突然提到孩子，对方不过是想在自己晦暗的未来种下一颗希望的种子罢了。 “小光，谢谢你。”对于自始至终都深爱着自己、为自己考虑的赵弘光，除了谢谢之外，韩君此时已不知该说些什么。 而他也放弃了说服赵弘光不要再管自己，想要说服这样一个深爱着自己的人，实在很难，而他也于心不忍。 “如果我这次真的能得到塔区的宽恕，我的下半辈子就赔给你吧，只是那样，你可要吃亏了。”韩君勉强笑了笑，他的精神壁垒在得到赵弘光以精神触须形成的护障之后，虽然五感能力依旧衰弱，可是那足以令他发狂的疼痛总算缓解了不少。 “那有什么办法，谁叫我喜欢你呢。”听到韩君这番话，赵弘光总算松了口气，他愉悦地站起了身，穿好自己的衣物后，又替韩君将衣服穿上。 “等我的好消息，叔叔。”赵弘光心疼地看着伤痕累累的韩君，一时间，他还无法改变对方目前的境遇，不过重要的是，他让对方似乎又有活下去的信念。人的心若是死了，那这个人才是真的死了。 韩君点点头，神色憔悴地闭上了双眼，他已经消耗了大量的体力，需要好好休息一下。 随着赵弘光的声音从牢房内部连通的对话器中响了起来，看守立即打开门，让这位首席向导可以顺利出来。 “这么快？”凌峰低头看了下表，离赵弘光单独留在牢房内，刚过了半个小时左右，而平时他可以和付甜甜直接折腾一小时不带停的。 “该说的我都和叔叔说了，接下来，就要麻烦凌队长您了。”赵弘光轻嘘了一口气，他似乎完全没听懂凌峰那带着轻蔑意味的话语。 “你已经够麻烦我了。还要麻烦我什么？”凌峰挑了下眉，要不是金属门已经关上，他可真想冲进去当着韩君的面好好嘲讽对方一番，这个看起来十分强悍、荷尔蒙爆棚的S0级哨兵也不过如此而已嘛。 赵弘光看了眼神情严肃的两位看守，说道：“韩君的伤势很严重，我知道现在黑塔里药物紧张，不能给他提供更好的医疗条件，但是否可以请你们的人不要再对他继续进行虐待，他好歹也做过守护者的首领，难道这点怜悯你们都不能给他吗？” “呵，我知道你的意思。好吧，回头我会让人把韩君的手上的钉子取出来，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他的双手会完好如初。”凌峰轻笑了一下，虽说他的确没让手下这样折磨韩君，不过说实话，当他看到韩君这副惨状的时候，心里还是或多或少有点舒坦，毕竟自己的右手可是被对方永久地废掉了。 “多谢，凌队长。以及……我希望在韩君被关押期间，你们能提供点像样的食物给他。像你们现在这样折腾他，不等执委会对他进行最后裁决，他就得死在里面，这种虐囚的新闻一旦传出，对塔区的声誉也会有损。”赵弘光想到自己解开韩君外套时看见对方那几乎脱形的身体，心里又开始隐隐作痛，在他没能见到韩君的日子里，对方不知在这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受了多少苦。 “虐囚？呵呵呵呵……赵弘光向导，你还真是少见多怪。”凌峰拍了下赵弘光的肩，冷笑着说道：“你大可问问你的韩叔叔，当年他担任守护者的首领时，他的手下都是怎么对付囚徒的。这都是塔区默认的常规，没有谁会在意，除了你这样乳臭未干的小子。我知道你担心韩君，不过也不要管得太多，在执委会对他的裁决出来之前，我们的人不会弄死他的。” “既然我现在是塔区的首席向导，我就有建议权，我不管什么常规不常规，不对的事情就是错，就是要改。这些以后我也会拿到执委会上提出来。”赵弘光虽然想争取凌峰在执委会上对自己的支持，可是正直的天性也让他无法违背自己内心的声音。 凌峰冷冷地与赵弘光对视了半晌，随即笑了起来：“呵，你这副模样倒有点首席向导的意思。看来，我可以安心退役了。既然韩君你也见过了，那我们走吧。” 赵弘光点点头，在他随凌峰离开之时，又忍不住回头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金属门，下一次，他希望能亲自将韩君带离这个地狱。 就如赵弘光对韩君所说的那样，他离开黑塔地牢之后，很快就主动找到了顾佳与杜望。 “什么？！你又擅自和韩君匹配了？！”杜望少有表现得这么震惊与愤怒，他盯着这个一而再再二三违背自己命令的年轻人，要不是对方是不可多得的S0级向导，他恐怕真要让人将赵弘光也一并投进黑塔地牢里，让对方好好清醒一下了。 赵弘光面无惧色地看着杜望，他往前一步，正色向这位塔区的幕后首脑解释道：“是我强迫韩君与我匹配的，因为我认为这是替他修复精神海必要的步骤。” “修复个屁？！谁要你修复他！我们已经准备好处决书，准备让他安乐死了！”杜望大声咆哮着，他表现得像一只喷火的恶龙，一改往日的沉稳与风度，甚至他还拿起了桌上的一份文件狠狠地摔到了赵弘光的面前。 “弘光，你为什么这么冲动？韩君就那么重要吗？重要到你竟然不惜自己首席向导的身份作为赌注！”顾佳也听出了赵弘光话里的意思，对方摆明就是以首席向导的身份在要挟她和杜望放过韩君。 赵弘光不慌不忙地捡起了那份被杜望摔在地上的文件，果然，那是对韩君的处决决定书。 “作为执委会的一员，我对此提出反对。我请求执委会对韩君的裁决进行集体表决。”赵弘光简单地翻看了一下这份相当公式化的处决书，平静地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你一个人不过一票而已，你没有胜算。”杜望逐渐冷静了下来，他冷笑着看了眼赵弘光，对方的表现倒是比杜若优秀，可惜却分不清轻重。 赵弘光说道：“我要为韩君辩护陈述。就凭他杀了自由之翼首领这一点，我也认为他应该得到宽恕，以及……我怀疑自由之翼的基地所在之所以会泄露也和韩君有关，不然为什么一切这么巧？” 听见赵弘光如此质疑，顾佳赶紧看了杜望一眼，她其实一直也希望塔区可以承认韩君的贡献，以此减轻对方的罪责。 杜望仍是那个不为所动的决策者，他眉毛都没抬一下，径直否定了赵弘光的猜测：“你在想什么？自由之翼的基地之所以会暴露，与韩君没有任何关系，那是我们塔区情报人员辛苦获得的信息。至于韩君杀了自由之翼首领这件事，呵，不过是一场狗咬狗的内斗罢了。你难道忘了韩君杀了塔区多少人吗？！” “我没忘，所以我只是求您看在他对塔区也有过诸多功劳的份上留他一命，他已经受到足够的惩罚了……至于他所犯下的罪责，我愿以我的余生替他赎罪。”赵弘光缓缓地半跪了下来，他知道自己的请求有些牵强，可他仍愿意付出自己所拥有的一切去保住韩君的性命。 “你代替不了韩君，他的罪他必须自己偿还！”杜望态度强硬，尽管他知道放过韩君只不过自己一句话而已，可是他不希望开这个坏头，规矩是不能轻易破坏的，就像他的好友秦永年一旦被发现是自由之翼的叛徒也必须被铲除一样。 “老杜，我看，要不咱们就留韩君一命吧，反正他这个样子也不可能再背叛塔区了……” 顾佳看到赵弘光为了维护韩君的坚决态度，心中既觉惭愧，又觉痛心，她想执委会或许对韩君的确太过冷酷了。 一开始，他们为了在普通人心中树立一个塔区英雄的形象，不允许饱受狂化症折磨的韩君安乐死，逼他活着；而现在，为了塔区的声誉，他们在知道韩君并非真正背叛的情况下，却依旧决定隐瞒真相、处决韩君。 杜望没想到顾佳居然会在这个时候倒向赵弘光，他皱了皱眉头，开始有些后悔推选顾佳作为自己的继任者，对方虽然是优秀的向导，却也是容易被不必要的感情所触动的女人。 “好吧，尽然首席执行官你都这么说了的话……或许我们可以给韩君一个机会也说不定。”杜望放软了语气，他有些担心顾佳会因为心软而最终将真相告诉赵弘光，然后那种会影响塔区形象的所谓真相要是再被赵弘光传播到外面，那么反倒会令塔区陷入两难的境地。 “多谢二位执行官！”赵弘光大喜过望，他没想到杜望会这么快就答应自己的请求，看来对方也并非韩君说得那么冷酷无情。 “不过死罪可免，活罪难饶。”杜望冷冷地又补充了一句，他是绝对不会放过韩君的，不仅仅因为对方居然是自由之翼的卧底在塔区潜伏了这么多年，更因为对方知道太多塔区不想被外人所知晓的秘密，以及他也不希望有朝一日韩君会沦为联合政府对付塔区的舆论工具。 “可他现在都伤成这样了，还能承受什么惩罚呢？”顾佳苦笑了一下，在韩君被关押到黑塔之后，她第一时间就去看望了对方，那时候她也不是没想过早日让韩君死掉的话，或许对对方而言不啻为一种解脱，而如今，既然韩君的身边出现了愿意接纳他并照顾他的赵弘光，那么活下去对于韩君而言也并非全无意义了。 杜望的目光一沉，缓缓扫向了神色紧张的赵弘光，说道：“韩君是凭借着他过人的能力与塔区为敌的，既然他的精神海受伤严重，那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就让他彻底失去哨兵能力，做个普通人吧。这样，塔区才能放心。” 在塔区中，让一名哨兵彻底失去能力的做法只有一个——那就是用药物或者由顶级向导使用精神力强行毁坏对方的精神壁垒，破坏对方的五感。 而实际上，五感被破坏之后的哨兵连普通人都不如，他们很可能因此成为残疾人，丧失相应器官能力。 “怎么，不肯答应吗？只要留韩君一条命就可以了吧。”杜望看上去有些犹豫的赵弘光诘问道，对方大概还全然不明白什么叫彻底失去哨兵能力。 “我答应！但是这样真的不会伤害到韩君的性命吗？”的确，第一次担任首席向导的赵弘光对于杜望所说的这些话并不太了解，但是只要能保住韩君的命，他也只好答应了。 “塔区又不是第一次对犯人进行能力剥夺了，现在安全区里还有不少被剥夺能力之后放逐的异能者。他们都活着呢，韩君为什么不能？”杜望轻轻一笑，很好，只要赵弘光答应了，那么即便在对韩君进行能力剥夺时出了什么意外，对方也拿他们没办法，毕竟自己可没保证一点意外都不出，以及……以韩君的个性，对方难道真的能忍受做个五感被大幅削弱，连普通人都不如的终极废人吗？ 等到赵弘光心情忐忑地离开之后，顾佳这才对杜望说道：“这样真的可以吗？让韩君变成那样一个废人，他还能活下去吗？” “哼，他能不能活下去那是他的事，要怪就怪赵弘光提出的要求好了。要是韩君识相的话，他早就该自尽谢罪了，可他偏偏不识相……”杜望阴沉下了脸，虽然他一直不曾对杜若有过太高的期望，可对方却在联合政府取消了对异能者从事常规行业的禁令之后告诉自己他要离开塔区，一切只因为杜若这小子在战场上被韩君揍到怀疑人生，再加上伤病困扰的缘故，让他放弃了成为一名优秀哨兵的打算，转而投入了不正经的娱乐行业，竟想要做一名偶像，简直让自己的老脸都没地儿放！虽然杜望并不认为自己如此针对韩君是因为儿子的变故，可他确信韩君这个给塔区带来了巨大伤害的叛徒，不应该如此轻易地得到宽恕，尤其是在对方已经是个废人的情况下。 两天之后，仍囚禁在地牢里的韩君从地牢中被转移到了黑塔的医疗中心，他身上溃烂的伤口也因此得到了治疗。 有了杜望的首肯，由顾佳主导的执委会很快对韩君下达了剥夺其哨兵能力作为惩罚的裁决书，因为没有执委提出反对意见，所以这项裁决也因此顺利通过，这也是韩君为什么会忽然待遇改善的原因之一，在他被剥夺哨兵能力之前，黑塔的医疗机构必须确定他的身体状态能够承受住药物的作用。 虽然剥夺哨兵能力、破坏其五感这件事可以由顶级向导来亲自执行，可是其他顶级向导都不愿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而赵弘光更是不忍心再去伤害韩君，他能做的，只是说服对方接受这个裁决。 “叔叔，首席执行官他们已经答应了免除你的死刑……不过取而代之的是你必须被剥夺哨兵能力来赎罪。”赵弘光坐在韩君的病床边，轻轻握住了对方被包扎得厚厚的手。 “剥夺哨兵能力？”韩君愣了一下，他有些茫然看着赵弘光，对方的眼里含着未能保全自己的内疚，也含着对自己能活下来的欣喜。 随后，韩君释然了，他温柔地笑了起来，点了点头：“小光，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会配合塔区进行能力剥夺，这是我应得的惩罚。”p 第118章 酷刑 付甜甜觉得今晚的凌峰特别来劲，以至于从不知餍足的他都有些累了。 “什么事这么高兴？”付甜甜拢了拢汗湿的头发，气喘吁吁地看了眼刚从自己身上离开的凌峰，对方的脸上仍挂着一丝意犹未尽的笑容。 凌峰单手撑起身子，一把抓过烟盒，用嘴叼出一根烟后，这才对趴在身边的伴侣笑道：“一想到韩君这混蛋过两天就要被剥夺哨兵能力了，我能不高兴吗？还有我告诉你个秘密，韩君在床上那点本事也不过如此而已，上次在地牢，赵弘光不到半个小时就和他完成匹配了，比起你老公来可是差远了。所以你是不是也该高兴点？”说着话，凌峰又骄傲地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挂钟，整整五十七分钟，自己依旧坚挺而持久。 付甜甜少有见到这么口无遮拦的凌峰，看样子韩君要受刑的消息真是让对方乐坏了。 “剥夺哨兵能力，这主意谁出的？还不如杀了他。”在付甜甜的印象里，没叛变之前的韩君为人挺不错的，深受塔区异能者们的爱戴与拥护，可以说对方是圣内伦萨最受欢迎的哨兵也不为过，只可惜那么优秀的哨兵却堕落成了自由之翼的帮凶。 对于韩君如今的下场，付甜甜发自真心地为对方感到遗憾与同情，至于凌峰说的关于韩君的八卦，他权当自己这个睚眦必报又暴躁狠毒的伴侣是在间歇性抽风。 凌峰不慌不忙地吐出个烟圈，他摸了摸自己的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付甜甜后背的吻痕，用一种古怪的声调轻声说道：“还能是谁？当然是赵弘光那个傻小子。他大概以为只要能让韩君活下来就好吧。” “你……你没阻止他吗？”付甜甜心头一沉，不免想到如果韩君知道是赵弘光提出对他剥夺哨兵能力作为惩罚，对方心里该是多么难受。 “我为什么要阻止他？”一抹寒意在凌峰的眉宇间浮现，他叼着烟，又伸手摁住了自己右肩上至今仍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既然他这么想让韩君活下去，就成全他好了。” 凌峰的话让付甜甜的心里一阵发冷，他不安地看着神情冷漠的伴侣，不得不说，有时候，他可真是不喜欢这样的凌峰。 “你就这么恨韩君吗？”付甜甜轻叹了一声，尽管他明白凌峰在各个方面都被韩君伤得很厉害，可他却不愿对方继续被仇恨所支配。 凌峰一把捞过了付甜甜那只爬向自己的变色**神体，爬行动物的皮肤摸起来很粗糙，可他却好像在抚摸什么宝贝。 “甜甜，你是不是误会我还因为魏辰的事情在记恨韩君？我没有。只是我作为塔区的首席哨兵，实在没必要替一个叛徒考虑太多而已，那不是我的义务。韩君自己也接受了这个裁决，毕竟，他也知道自己罪有应得。” “知道了！可是你以后可不可以别在我面前提起那个人！”付甜甜一下撑起身子凑到了凌峰跟前，他不满地瞪着对方，直到凌峰笑着拿开烟，低头用一个吻平息了他的愤怒。 “没想到还是见面了，林医生。”韩君在看到林少安进入病房之时，立即冲对方露出了一个惯有的戏谑笑容。 林少安冷眼打量着被约束在病床上的韩君，他对于韩君在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一点也不好奇，毕竟对方当初在黑塔里等待安乐死的时候早就是这么一副无赖的模样了。只是那时候，对方的身份是塔区的英雄，而现在，“英雄”早已变成了受人唾弃的叛徒。 “再检查一下他的状态，是否可以接受注射。”林少安对随行的工作人员吩咐道，他今天来到是为了亲自完成塔区安排的任务——对韩君进行哨兵能力剥夺的药物注射。 “怎么，现在就要剥夺我的哨兵能力了吗？”韩君虽然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一旦稳定，塔区就会派人对自己进行剥夺哨兵能力的惩罚，可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这么快。 工作人员快速查看了监控器上的数据，对林少安回报道：“主任，他的生理状态基本正常，应该可以承受药物注射。” “好，进行准备。”吩咐完属下，林少安径直走到病床边，居高临下地对韩君进行了刑前说明，“韩君，想必你已经收到塔区对你下达的裁决书。接下来，根据塔区规定，我们要对你进行哨兵能力剥夺。用于剥夺哨兵能力的药物根据你的身体状况进行了特殊的调配，液体进入你的体内之后将在半小时内起效，届时你的五感会被永久弱化，降低到普通人……或者比普通人更低一些的状态。这个过程中或许会有些难受，为了避免你过度挣扎，我们会对你使用肌肉松弛剂，但是不会对你进行完全的麻醉，你必须清醒着接受惩罚。以上，你都明白了吗？” 韩君一瞬不瞬地盯着林少安那张欠缺表情的脸，忽然，他笑了起来：“林医生，你还真是不擅长说谎。” “你这是什么意思？”林少安眉间微微一皱，这一刻，他的表情竟变得有些心虚，而随后，他也将进来协助自己的工作人员暂时请了出去，只留下他与韩君两人在病房里。 “你们不等小光在就对我用刑，怕是不想让他中途进行干扰吧？”韩君在担任守护者的首领时也不是没参与过对犯罪哨兵进行能力剥夺，一般情况下，如果犯罪哨兵有匹配向导的话，他们会将对方的向导带到现场，使之配合他们的工作，并帮助稳定犯罪哨兵的精神海，因为这样的刑罚并不等于彻底毁掉哨兵的精神海，只是将大幅度地钝化哨兵的五感能力而已。毕竟如果真的以摧毁精神海作为惩罚手段的话，那么受刑的哨兵很可能会死掉。 “拜你们自由之翼所赐，塔区如今面临巨大的重建压力，赵弘光作为首席向导，当然不可能随时都陪在你这个犯人身边。不过他既然已经与你进行了匹配，那么他的精神链接应该足以保护你的精神海不受到致命伤害，这一点你大可放心。”林少安的语气渐渐变得有些不屑，他以为韩君因为赵弘光不在场而担心处刑中途会出现意外，但是，很快他就意识到自己错了，毕竟一个曾多次向黑塔提出安乐死申请的哨兵怎么会是个怕死鬼呢？ “只有我们两人在，何必继续骗我呢？”韩君仍是微笑的模样，他躺在病床上，虽然主要关节处都被金属束带固定着，可是这样的姿势与处境也比他在地牢时好多了，“小光他还是太天真，以为自己能说服执委会放过我，可是杜执行官怎么可能让我继续活下去，毕竟我可知道那么多塔区不堪的秘密。” “知道就好！这也是你这个叛徒最后能为塔区做的贡献，给我安静地去死。别逼我最后还要用东西堵住你的嘴！”被韩君看穿的林少安终于不再掩饰，他眼底蕴藏着一丝愤怒与焦虑，唯恐不能很好地完成杜望交给自己的任务。在林少安得知自己一直尊敬的师兄闽皓在对韩君的作战中被对方杀死后，他就将自己对韩君有过的怜悯都彻底收回了。 韩君并不奇怪林少安对自己这恶劣的态度，在他成为叛徒后，塔区的任何人都可以站在道德制高点践踏他，就像当年他们盲目崇拜自己那样。 “林医生，你还真是对我一直都很凶呢……到最后了，都不肯对我温柔一点。”韩君舔了舔有些干裂的唇，今天早上赵弘光离开病房的时候还对他说晚点会给自己打包蛋包饭回来，看样子，自己是吃不成了。 “韩君，你真是个恶棍！你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嬉皮笑脸！”林少安不明白为什么背叛塔区，双手沾染了那么多无辜鲜血的韩君到了这时候还能对自己笑得出来，他之前还以为韩君不过是天性爽朗洒脱才总不拿生死当回事，而现在看来，对方骨子里或许比自己想得还要冷血。 韩君看到林少安这副气坏了的模样，这才收敛起了戏谑的神色。 “好吧，你不喜欢我这样，那我就正经点好了。”韩君垂下眼，语气逐渐变得有些伤感，“我知道我的行为不可饶恕，我也完全理解塔区执委会这么想宰了我。只是……我又不得不辜负小光对我的一片赤忱了，可我真不想让他因为我再受到更多的伤害。所以，可不可以请你在我接受注射之后，以替塔区处决叛徒的名义给我补上一枪。这样一来，既可以减轻我受的痛苦，小光也不会认为我是因为他提出的剥夺哨兵能力而死了。” 在赵弘光告诉自己塔区执委会接受了对自己免死，而改为剥夺哨兵能力的裁决时，韩君就已经以他敏锐的哨兵直觉猜测到自己终究难逃一死，就像他说过的那样，杜望这位为了塔区利益可以不择手段的幕后领袖注定不会放过自己。但是当韩君看到赵弘光的眼底充满了对未来的期盼时，他又怎么忍心戳穿这一切。 林少安静静地听着韩君提出的建议，他没有表示同意，也没有表示出反对，他只是转身从托盘上拿起了那枚装着肌肉松弛剂的针管扎入了韩君的脖颈中。 “求求你答应我，别让小光那么难过……”在韩君感到自己即将失去对肌肉的控制前，挣扎着对林少安再一次恳求道。韩君在说完这句话后就开始感到舌头不再听使唤，而他勉强坐起的身体也只能软软地躺了下去。 “去死吧，韩君。”林少安随即又拿起了另一支装有五感钝化药剂的针管，在韩君倦怠而无奈的目光中将药物一点点推入了对方的体内。 就像林少安说过的那样，第二针的药物很快就开始起效，剧烈的疼痛让韩君的眉宇紧皱，那张英俊的脸上再也无法以笑容应对这场酷刑。 视觉模糊、嗅觉失灵、尖锐的耳鸣，以及遍布全身的疼痛折磨着韩君的每一根神经，可是被药物松弛下来的肌肉却让他连一根指头也控制不了，只能在一种扭曲的平静中静默地接受酷刑的折磨。 第119章 首席向导 赵弘光此时正以首席向导的身份在联合政府塔区事务部进行就职前宣誓，作为一名优秀的向导型异能者他所要效忠的对象不仅仅是塔区，更是整个圣内伦萨地区，这也是一种能力越大，责任也越大的体现，在这片土地上，每一个人，无论他们是什么身份、处于何等地位，都有责任与义务为圣内伦萨的和平与安定而付出努力，首席向导与首席哨兵更是如此。 赵弘光是第一次参加这么严肃的场合，在他面前坐着的不仅有联合政府的代理总督以及内阁议会的高官，也有代表塔区出席的执委，甚至连久未露面，以塔区顾问身份在幕后掌控着塔区的杜望也坐在台上注视着他。 过于拘谨的西服让赵弘光感到有些喘不过气，他下意识地拉了拉领口，可是这种症状并没有得到很好的缓解。 杜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站在众人面前宣读着冗长誓词的赵弘光，这个年轻向导以令人瞠目结舌的速度在成长，短时间内竟能让自己的向导能力达到飞跃提升，不过这还并不能说明他已经真正地成为了一名可以独当一面的首席向导，对方到底还是太过天真幼稚了，竟以为真的可以说服自己放过韩君。 然而，成长总是要伴随挫折与痛苦的，杜望认为，韩君的死或许会让赵弘光成长得更快也说不定。 “……我将以无限的忠诚守护圣内伦萨，并为之战斗到最后，为了这片土地，更为了这片土地上的人民。愿和平永驻圣内伦萨！”赵弘光目不斜视地读完了提示屏上的最后一句誓词，在这一刻，他想到了韩君，对方是否在成为首席哨兵时也是站在这里，像自己这样，以一种更低沉磁性的声线说出了这些誓词。 此时，赵弘光感到自己终于和年少时爱慕过的哨兵，站在了同一个位置。 他再也不仅仅是那个只能仰望对方背影的少年了，而以后的岁月，他也确定自己将与韩君并肩度过。 脑海里浮现联翩，赵弘光迫不及待地想要回到黑塔，告诉韩君自己正式成为了圣内伦萨新一任的首席向导，要不是因为黑塔的建筑可以隔绝异能者之间的精神链接，他早就和韩君精神交流起来了。 代理总督也是第一次在任内遇到首席向导就职这样的大事，他在秘书的提醒下拔出了佩戴在腰侧的礼剑。按照传统，接下来总督需要用代表联合政府权威的礼剑轻轻敲击赵弘光左肩，并宣布对方成为圣内伦萨的首席向导，便可以完成这次首席向导宣誓就职的程序。 “请首席向导半跪接受总督的祝福。”司仪官向看上去有些走神的赵弘光发出了清晰的指令。 赵弘光回过神来赶紧半跪了下去，他感到西裤的裆绷得有些紧，连带着自己的屁股也好像跟着变得挺翘了不少。 就在代理总督将礼剑的剑刃轻拍在赵弘光肩上，准备宣布正式任命对方为圣内伦萨首席向导时，赵弘光突然身形不稳地跌坐在了地上，他捂着头，看上去难以痛苦难当，而不等旁边的人出声问上一句，赵弘光又挣扎着站了起来，跌跌撞撞地走向了站在总督身边神色平静的杜望，对方似乎早就料到了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赵弘光不管不顾地向杜望质问道，虽然黑塔会隔绝匹配异能者之间的精神链接，但是源自灵魂深处的结合并不能真正地完全切断，当一方受到致命伤害时，另一方也自然会得到感应，而对于赵弘光这样能力卓越的向导而言，他的精神触须显然更为强大，也更容易将韩君的状况传达回来。 “什么怎么回事？”杜望佯作不知，他甚至扭头看了眼面色为难的顾佳。 “黑塔不是承诺过这段时间要好好照顾韩君吗？为什么我却感知到他十分痛苦？！是不是你们让人对他做了什么？！”赵弘光双手撑在主席台上，目眦欲裂地瞪视着杜望，而他的精神海也开始因为韩君的状况而产生了剧烈的波动，导致肥啾也从中飞了出来，在他身旁不停啁啾绕圈。 “赵弘光首席向导，你冷静一些，黑塔会照顾好韩君的，所以我们还是先完成首席向导仪式吧。”顾佳忍不住出声劝阻道，作为塔区目前名义上的领导者，她总还是要顾忌塔区在联合政府面前的形象，至少不能在首席向导的就任仪式上让人家看了笑话。 与此同时，包括总督在内的其他联合政府高官也面面相觑，露出了惊讶的神色，他们之前被塔区告知会对韩君进行最严厉的惩处，所以他们理所当然地认为韩君将被塔区处决，可如今来看，似乎塔区不止欺骗了他们，还欺骗了赵弘光。 “赵弘光，你闹够了没有。这里是圣内伦萨最神圣庄严的地方，容不得任何人放肆！”杜望的肩头已经爬上了象征着他精神体的黄金蟒，蛇以鸟作为食物，它冷冷地吐着蛇信，似乎随时都会张嘴将面前这只扑腾不止的肥鸟一口吞入腹中。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韩君应该正在接受哨兵能力剥夺，你会感知到他的状态有所起伏是正常的。但是韩君的事我们之前不是说好了吗？你不应该因为他而耽误正事。”杜望抬手拍了拍黄金蟒的脑袋，不慌不忙地对赵弘光解释道。 赵弘光死死盯着这位他也曾真心敬佩过的首席执行官，失望之情，溢于言表：“可你们为什么要背着我做这些？！你明知道他伤得那么重，没有我在一旁为他进行及时疏导中途出了差池怎么办？！” 杜望不屑地轻笑了一下，他要的就是让韩君在被剥夺哨兵能力中途出现意外。曾经，身为英雄哨兵的韩君给塔区带去与鼓舞，所以，他无论如何都要强迫对方活下去；而现在，身为叛徒的韩君只能给塔区带来耻辱与诋毁，所以，即便知道韩君并非真的背叛了塔区，杜望也只能选择让对方成为一个只能乖乖保守秘密的植物人，过量的钝化剂会摧毁韩君的精神与身体，这一点，他早就熟谙在心。 “这是塔区对韩君执行刑罚，不是过家家，你在他身边，只会妨碍工作人员做事而已。黑塔也只是按照规章办事，等你完成了首席向导的就任仪式，他那边应该也好了。”杜望注意到赵弘光的额头开始不断渗出的冷汗，看来韩君的不适已经开始大幅度地传递到了对方身上，不过，很快一切都会结束的。自己特意将韩君安置在黑塔之内，也是为了通过物理屏蔽来削弱韩君与赵弘光之间精神链接，避免中途赵弘光会以自己的精神力来帮助韩君抵抗药物的作用。 一切都在杜望的计划之中，把本该处死的韩君变成植物人已经是他最后的让步，这样一来，塔区就可以完美地封住韩君的嘴，阻止对方有机会泄露自由之翼与塔区之间不应该为外人所知的秘辛，除此之外，他们更可以用韩君的命作为筹码，迫使赵弘光乖乖履行首席向导职责。 “如果你现在就离开，我可不保证韩君一定不会出什么意外。”杜望又是一笑，他双手随意地抱在胸口，显然笃定赵弘光不会再违抗自己的意志。 果然，赵弘光在片刻的愤怒与怔愣之后最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再度缓缓地半跪在了总督面前，不甘愿地低下了头。 总督有些不安地与杜望对视了一眼，在得到这个老沉持重的塔区顾问示意之后，这才继续起了刚才的仪式。 好在这样的宣誓仪式按照传统都不会对外公开直播，要不然这出闹剧被传出去的话足以在圣内伦萨引发新的震动。 随着监控仪上的波线图一根根拉直，林少安知道他们已经成功地破坏了韩君的精神海，此刻，对方的五感被完全剥夺、思维停滞，成为了只剩下了呼吸与心跳的植物人。而作为韩君的主治医师，林少安很清楚怎样的剂量对于这具破败的身体可以造成最大限度而不致死的伤害，他嘴里虽然诅咒着韩君去死，可实际上，塔区对他的要求却是让韩君生不如死，或许这就是对叛徒最好的惩罚。 “主任，韩君最后的意识也丧失了。您需要进入他的精神海亲自确认下吗？”工作人员在确认了监控仪上的数据之后，悄声对站在病床边凝视着韩君的林少安提醒道。 “当然。”林少安的那张木然的脸上并没有任何喜悦之色，在确认韩君已经五感丧失连思维也停滞了之后，他甚至露出了一丝不忍与悲哀。 林少安小心翼翼地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这一次，他轻易地就进入了韩君那片变成废墟的精神海中，对方即便接受了赵弘光这样顶级向导的精神修复，可是被重创的精神海依旧无力筑起屏障，只能任人侵袭。在那座散发着浓浓悲伤的残破黑塔脚下，林少安找到了韩君的精神体，那只曾冲他龇牙咧嘴的白虎此刻正静静地躺在那里，就像自己一开始见到的那样，瘦骨嶙峋，毛发枯槁。 如藤蔓一样的精神触须一开始缓缓抚摸着那只白虎，仿佛它还带了些许昔日的柔情，紧接着它就改变了形状，变成了一柄锐利的长刀刺入了白虎的身体，就如林少安想的那样，被长刀刺穿的白虎没有任何反应，它仍安静地躺在那里，只有肚皮微弱地起伏着。 只有精神力才能对精神体产生伤害，而精神体遭受直接的伤害必定会给异能者带去难以忍受的痛苦，而此时，不管是韩君的精神体，还是韩君的本人都没有给出任何反应，这让林少安终于确定韩君已经完全丧失了意识，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他轻叹了一声，收回了自己的精神触须，然后对属下吩咐道：“立即将韩君在剥夺哨兵过程中因为无法承受药物效果而陷入植物人状态的消息报告给黑塔管理中心，在没有接到上级的命令之前，尽全力维持韩君的生命。” 第120章 植物人 一般情况下，在首席哨兵或是首席向导接受了联合政府的正式任命之后，总督府往往会为此特别举办一场宴会，邀请塔区与联合政府双方的高层以及历任首席哨兵和首席向导前来为塔区新的精神领袖祝贺。然而，这一次的宴会上不仅缺少了新任首席向导的身影，就连塔区的几位高层以及历任首席向导与首席哨兵也集体缺席，当然，看在塔区才遭到了从内到外严重破坏的份上，代理总督并没有过于计较，毕竟他也知道自己想要安稳活下去终究少不了异能者的保护，要不然他一改上一届政府对待塔区的政策，忍辱负重接受塔区让异能者们全面融入安全区的建议又是为了什么呢？ 那股令赵弘光备受折磨的剧痛在首席向导就任仪式结束之后突兀地消失了，可这并没有让他安心，因为在他完全打开自己与韩君之间的精神链接通道，试图确定对方的状态时，他惊恐地发现即便不能交流但是也能被自己感知的那股精神力似乎变成了一摊死水，再也没有任何喜怒哀乐。 载着赵弘光开往塔区的计程车在安全区的道路上飞速行驶着，忽然，街边一栋商厦的室外巨幅广告上出现了一个让赵弘光觉得熟悉的面孔，那是正式以偶像身份出道的杜若，对方那张本就十分俊美的脸在经过化妆与电脑的精修之后，更是有了一种颠倒众生的魅力。 张扬的红涂抹在杜若性感的唇瓣上，再配合上他夸张的肢体动作，丝毫没有减少他作为男人的阳刚气质，反倒给他增添了几分别样的美。 因为最近都忙着处理韩君的事以及首席向导的相关工作，赵弘光并不知道从塔区退役之后的杜若这么快就开始了一段新的人生。 巨幅广告画一闪即逝，赵弘光扭过头，心中一时唏嘘不已，有时候只是一眨眼的工夫，有的人就开启了新的人生，而有的人却似乎只能被留在过去。 “叔叔，不要出事……求你不要出事……”赵弘光一把捂住了自己的嘴，他不想自己的失态惊扰无关的人，可他只是抑制不住地感到难过。 在赵弘光回到黑塔的时候，韩君已经被转移到了另一间病房，在那里，他终于可以“安静”地休息了。 “叔叔……你不是答应了我会配合的吗？果然，剥夺哨兵能力对你而言还是太痛苦了吧，抱歉，是我没考虑到你的感受。” 赵弘光坐在病床边，缓缓抚摸起了韩君的额头，对方的体内插满了各种医疗管道，就连呼吸也只能依赖外力。 林少安按照杜望的交待欺骗了赵弘光，他声称韩君在接受注射之后忽然反悔，试图用残存的精神力抵抗药效，结果导致五感崩溃陷入植物人状态。 植物人说不了话，真相掌握在能说话的人嘴里。 “我建议为他采取安乐死。这样他也会少很多痛苦。”林少安的脸上仍旧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这一次他的建议并不是出自对韩君的恨，而是他不愿承认的怜悯。其实在韩君狂化治疗期间，他就认为塔区应该尊重韩君的意愿，让对方能接受安乐死，毕竟眼睁睁看着一名哨兵活着生生地被狂化症所折磨，这对于医者而言，又何尝不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他希望能被安乐死的时候，你们从不同意。现在他是个没用的废人了，你们就迫不及待地要处理掉他吗，像处理掉垃圾那样？”赵弘光背对着林少安，听到对方的话，他并没有视作好意，反而因此被激起了愤怒。 林少安哑然失语，赵弘光说得没错，韩君的生死从来都不是根据他本人的意愿来决定的，而是根据塔区的利益来决定的。 “他的精神体还活着，这说明他的人也还活着。虽然我不知道他的五感到底损毁到了何种程度，但是我想试试以我自己的方式为他继续修复精神海。或许在我为他修复好精神海的那一天，他就能醒过来也说不定。再说了，你不是说他已经成为植物人了吗？他又怎么还会感到痛苦呢？”赵弘光忍不住冷笑了出声，他悲愤难当，却又不得不控制自己的情绪，这里是塔区内最威严的场所——黑塔，刚接受了首席向导任命的他不能在这里再做出什么可能会影响到塔区声誉的事情来。 “黑塔没有义务耗费额外的资源维持韩君的生命，他已经不是塔区的人了，希望你可以明白这一点。”林少安只能这样告知赵弘光，叛徒是没有资格接受黑塔治疗的，哪怕对方是首席向导的男人。 “哈哈哈哈！”赵弘光突然夸张地笑了起来，他站起身一脸不屑地看着林少安，冷冷说道，“你以为我想让叔叔留在这个折磨了他多年的地狱吗？！我会照顾好他的，不用你们操心！” 不过话虽如此，但是赵弘光知道，自己如果想要维持韩君的生命，必需的药物和设备还是只能从黑塔里购买。 这时候，他忽然明白了杜望这一招棋的狠毒之处，不管韩君是死是活，不过是塔区用来约束自己的筹码而已，而自己却只能乖乖被套上枷锁。 但是又如赵弘光一开始拯救韩君时所做的那样，只要有一丝希望，他都绝对不会放弃。 “赵弘光，我答应你的事情已经完成了。韩君他自己不肯配合落得这个下场，可怪不了我。”在赵弘光忙着去找一所适合韩君休养的房子，走到黑塔门口时，正要进去的杜望叫住了他。 赵弘光目不斜视，他生怕自己多看杜望一眼，就会想要与这个卑劣的塔区领袖产生冲突，他只是攥紧自己的拳头，双唇也抿成了一条线。 “我可以让黑塔为韩君提供必要的医疗设备，可是别忘了你该履行的责任。”杜望嗅到了赵弘光身上那股危险的气息，这个首席向导已经到了暴走的边缘。 他随即及时地对赵弘光表示出了塔区的退让，以此安抚对方那颗越来越狂躁的心。 “我不会忘记的。他也一定希望我可以成为一名像魏辰学长一样优秀的首席向导。”赵弘光口中的他指的自然是韩君。 “那就好。我也相信你一定会成为比魏辰还优秀的首席向导。” 杜望笑了笑，他刚想拍一下赵弘光的肩，可是对方在察觉到他的动作之后立刻迅速地离开了。 看着赵弘光那倔强的背影杜望并没有气恼，他微微抬头看了眼那锈色的黄昏，这是圣内伦萨塔区最美丽的时刻，一切，宁静如初。 半年后，赵弘光终于凭借自己身为首席向导的丰厚津贴与奖金在A1安全区购置了一栋别墅，在他正式搬家的那一天，塔区内的许多同事都过来帮了忙，就连忙着参加各种活动的杜若也托人送来了贺礼——一个最新款的扫地机器人。 “叔叔，杜若这小子送的东西倒是挺实用的。”赵弘光笑着将扫地机器人的包装拆开之后，顿时会心一笑，他的第一个念头就是与韩君分享。 因为药物“意外”而陷入植物人状态的韩君赤裸而安静地躺在床上，他的头发被梳理得很一丝不苟，连指甲也被修剪得整整齐齐，因为黑塔所提供的异能者专用营养药物的缘故，他的身体已经恢复到了正常状态，饱满的肌肉覆盖在骨骼上一同构成了这具健硕的身体，除了某些部位不得不使用的医疗插管外，丝毫让人看不出有任何病态。 “顾执行官还特地写了祝你早日康复的卡片。”赵弘光又拿起了一束百合，这是顾佳送来的礼物，他苦笑着轻叹了一声，忍不住低声呢喃了起来，“也不知道她是真心还是假意。说实话，我真的不信你变成这样与塔区无关。” 扭头看了眼睡得十分安稳的韩君，赵弘光这才收敛起了低落的神色，他微笑着俯**，一手轻轻抚摸着韩君的鬓角，温柔地问道：“叔叔，今天是我们乔迁新居的日子，我为你准备了大餐，你一定会喜欢的。稍等一下，我这就去做饭。” 说完话，赵弘光为韩君盖上了被子，虽然屋子里有恒温设备，可是他并不希望自己不在韩君身边的时候，对方这副完美的身体也会随意展露出来，这或许就是某种扭曲的独占欲吧。 对于不擅烹饪的赵弘光而言，四个菜的确算得上是一顿大餐了，他做了韩君喜欢的番茄蛋包饭、牛排和自己喜欢的煎饺以及白灼菜心。 当然，平时大多数时候赵弘光都在塔区食堂用餐，而今天对他而言可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不能草率对待。 这不仅是他与韩君搬到新家的日子，更是他向联合政府民政局正式申领结婚证的日子，虽说对于异能者而言，精神上的匹配就是他们的结婚证明，可在异能者越来越融入普通人社会的今天，他也希望自己和韩君之间能够有法律认可的关系。 摆好了饭菜，赵弘光这才费力地将韩君从床上搬到了对方的专用按摩椅上，几根金属束带让对方能安稳地坐在上面，不至于滑落下去。 赵弘光并没有急着吃饭，他用搅拌机将饭菜一股脑倒进去加水打成了糊状之后，然后喂到了韩君的嘴里，半年的休养之后，韩君虽然仍旧没有任何意识恢复的征兆，可是他的身体却因此外界的刺激逐渐出现了本能反应，从一开始依靠鼻饲进食，到现在他已经能够简单地吞咽，这也增加了赵弘光坚信对方必定能康复的信心。 第121章 茧 赵弘光在认识韩君之前，一直都是个十分听妈妈话的好孩子，但是听妈妈的话，并不代表他的所作所为就一定正确，一定符合自己的人生观念。 所以即便没有得到父母的祝福，依旧自作主张地申请了与韩君的结婚证书，尽管这样的行为在婚姻一方无法表达意志的情况下是难以实现的，不过考虑到赵弘光目前的身份，以及他与韩君之间达成精神匹配的实际状况，联合政府民政部还是为他送上了一张结婚证，有了这个，也就意味着他可以合法拥有流着韩君与自己血脉的孩子。 将一勺糊状食物送到韩君嘴里之后，赵弘光注视着对方做出生理性缓慢吞咽的喉咙，同时将精神触须探入了韩君那荒芜已久的精神海中，那只象征着韩君精神体的白虎毫无生机地躺在那座残缺的黑塔之下，腹部微弱的起伏说明了它一息尚存，就像它的主人一样。 “叔叔，我打算过几天就去医院申请人工繁育计划。只是你现在还没恢复意识，我也无从得知你的意见，你是想要个儿子，还是女儿呢？”赵弘光笑着摸了摸韩君的脸，他想如果对方有意识的话，或许两个都想要吧，不过就他们目前的状况看来，先养一个孩子对自己而言会轻松一些。 赵弘光用自己的精神触须缓缓抚摸起了那只沉睡的白虎，它的屁股已经秃了一块，那都是肥啾的杰作，那只贪婪的小肥鸟在攒够了筑巢的资本之后，又将目光落在了韩君身上，它还需要一些装饰性的毛发，当然，这一次赵弘光可没有允许对方胡作非为。 在充满怜惜地抚摸着白虎那被薅秃的屁股时，赵弘光真希望这只毛茸茸的大家伙能在下一刻就跳起来扑倒自己。 然而和往常一样，白虎没有任何反应，韩君除了生理性的简单吞咽之后，也丝毫看不出清醒的征兆。 赵弘光只好自己做出了这个重要的决定：“你不吭声的话，那我们就先要个儿子吧。他以后一定会像你那么帅。” 耐心地将食物喂给韩君之后，赵弘光这才开始自己用餐，他顺便打开了按摩椅的开关，让韩君的肌肉能够得到一定程度的锻炼。 不久之后，圣内伦萨人工繁育中心特地派出了工作人员来到赵弘光的家中，提取走了韩君的血液。 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内，一个拥有韩君与赵弘光基因的男性胚胎将在人工繁育中心诞生，并在十个月左右的时间之后成为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婴儿。 “叔叔，我们就要有孩子了。”送走工作人员之后，赵弘光亲昵地俯**在韩君耳畔吻了吻，他希望这个消息能刺激韩君的神经。 “你希望他是异能者，还是普通人？”赵弘光坐起身，他掀开了韩君身上的薄被，让对方侧身面向自己重新躺下之后，这才坐到床边拿起了画笔。 对于现在的赵弘光而言，除了履行自己身为首席向导的工作之外，其余时间，他都会留在家里陪着韩君，空虚与寂寞甚至让他重拾了画画这个爱好。 赵弘光以前最爱画的是大自然的景色，而现在他却迷上了用画笔去描绘韩君昏睡时的各种人体姿态。 在向导学院的时候，他和诸多有共同爱好的同学加入了美术社团，在那里，他们几十个人不得不共用一个人体模特，而现在，他却能在家里独占一个。 尽管只是业余爱好，可赵弘光却有着高超的绘画能力，他的笔触忠实地描绘出了韩君的每一寸肌肉骨骼，这具让他心动不已的身体，此时此刻仍散发着一股深深吸引他的哨兵素，这或许就是哨兵与向导之间的高匹配度所带来的无法抗拒与逃避的宿命。 就在赵弘光专心致志地素描韩君的身体时，他并没有注意到那只躺在黑塔之下的白虎身上开始产生了一层颜色黯淡的丝状物。 趁着赵弘光在画画时，私自钻入韩君精神海内骚扰那只白色大猫的银喉长尾山雀第一时间察觉到了不对劲，它立即从那片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更为阴沉的精神海中冲了出来，接着围绕着自己的主人扑腾起了翅膀。 “啾啾！”作为赵弘光的精神体，肥啾必须提醒自己的主人小心某些来自匹配对象精神海的异变。 “肥啾，不要闹。我现在没空陪你玩，等我画完来。”赵弘光目光严肃盯着韩君那双修长的大腿，他必须确保自己真实地还原了对方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哪怕是插着管子的地方。 往日里并不会主动去打扰主人的肥啾显得有些不依不饶，它啾啾地嘶鸣着，直到赵弘光不得不放下笔一脸无奈地瞪着它。 “肥啾，你到底又要怎么样？你把叔叔的精神体都薅秃了，不能太过分，明白吗？你瞧你，害我把叔叔那里都画小了一圈。”赵弘光以为肥啾是想让自己允许它对韩君的毛发下“毒”手，这当然是不可以的。精神体之间的事情，他可以不多作理会，可是他绝对不允许任何人或是精神体欺负到自己男人身上。 肥啾摆摆头，它转身一下扑进了韩君那荒芜深邃的精神海中，然后开始在白虎身上蹦蹦跳跳，继续吸引赵弘光的注意。 有精神体作为引导，匹配哨兵的精神海随时都可以在自己面前展开，即便赵弘光并不想进入韩君的精神海中，他还是一眼就看到了那只被肥啾欺负得可怜兮兮的白虎。 在将韩君从黑塔接回来之后，赵弘光不是没有想过用自己的精神力再度修复韩君的精神壁垒，可是每当他的精神触须一旦触碰到那座黑塔，一股幽深的力量就会将自己的精神力源源不断地卷入其中，那并不是赵弘光所熟悉的属于韩君的精神之力，他猜测那或许是韩君在受到自由之翼那位黑暗向导攻击时，对方残留在韩君精神壁垒之内的反噬之力。也正是因为这股强大而顽固的反噬精神力存在，赵弘光才一直难以完成对韩君进行精神修复，如果他想要强行修复韩君的精神壁垒，则很可能造成自己的精神力与这股黑暗反噬力之间产生巨大冲撞，反倒让韩君的精神壁垒彻底坍塌，甚至导致其精神体消亡。 “那是什么？”赵弘光放下了手中的画笔，他有些惊讶地伸出了自己的精神触须，缓缓抚摸上了被那层黯淡的丝状物所包裹的白虎。 然而在赵弘光那银白纯净的精神触须接触到那黯淡丝状物的一刻，他就感到了一股不适感，按理说，在自己匹配哨兵的精神海内，即便对方的精神壁垒濒临完全坍塌，但是对方的精神磁场总不至于会对自己产生排斥。 “呃，这是怎么回事？”赵弘光难以置信地看着那层越来越明显的黯淡丝状物，它们包裹着韩君的精神体，有如一只茧。 “啾。”肥啾对此也并不明白，它站立在赵弘光的肩头，歪着脑袋发出了一声属于自己的质疑。 白虎没有任何醒来的迹象，韩君也没有任何反应，只有那圈丝状物在一点点地变得密集，坚韧。 赵弘光对此显得无能为力，他利用自己首席向导的身份进入塔区向导管理中心的内网也未能调取查阅到类似韩君身上这种异变的记载。 等他离开电脑，又一次进入韩君的精神海时，那只白虎已经失去了踪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真正的茧，黯淡的丝状物聚集在一起，最后变成了一种黑色的存在，而当赵弘光将自己的精神触须再次触碰上去的时候，那些丝状物已经变得坚固无比，甚至连他这样S0级向导的强大精神力也难以切割开。 韩君的精神体蜕变成了一枚茧状的固态物体。 杜望虽然对韩君的生死早已不在意，不过当他听到赵弘光的陈述时，还是表现出了一丝好奇。 “你是说，韩君的精神体蜕变成了一只大茧？”杜望与在场的其他几位执委对视了一眼，他们都是经验丰富的异能者，却从未听过谁的精神体会变化成茧。 “是的，几乎是很短的时间内就变成这样了。我等了一夜，那只茧没有变化，韩君的身体也没有变化。”赵弘光担心韩君精神体的异变会导致对方最终死亡，虽然他现在是整个圣内伦萨最高等级的向导，可是他毕竟经验太少，难以处理这种棘手的突发事件，尽管他怨恨杜望对韩君的冷酷残忍，却又不得不在此时向对方求助。 “呵，难道他是要变成蝴蝶飞走了？”杜望虽然也不太清楚为什么韩君的精神体出现这种退化，但是他想或许这是个让赵弘光接受对方死亡的好机会了，之前他特意令林少安调高药物浓度，致使韩君精神海崩溃沦为植物人，如果不是考虑到自己答应过赵弘光留韩君一命，他可不想再留下这个不稳定因素。 杜望抬头看向了忧心忡忡的赵弘光，他已经知道对方和韩君有了人工繁育的子嗣。 “不说笑了，我认为这是韩君精神体衰竭的信号，他应该活不久了。既然你也留下了他的子嗣，要不把他送回黑塔安乐死吧。” “他的身体并没有出现大的异样，我不认为他需要接受安乐死。以及我并不希望我和他的儿子一出生就要失去一位父亲，即便他没有意识，我也要让我们的儿子明白谁是给予了他生命的人。”赵弘光否认了杜望的说法，他不认可韩君正在衰竭，明明对方之前都出现了生理性吞咽行为，这本该说明韩君的身体正在往好的方面发展才是。 杜望对于赵弘光的固执已经有所了解，他微微一笑，又说道：“可是你说的这种情况，我们之前也并未遇到过，所以我们也无法帮到什么忙，你的精神力都不足以为韩君修复，何况我们这些能力已经衰退的老家伙们呢？再说了，塔区现在还有不少受之前病毒影响的异能者亟需修复疏导，韩君作为导致这些祸端的罪魁祸首之一，也不是我们需要顾及的对象。” 在场的大多执委们都和杜望有着同样的态度，他们认为韩君是祸端，不应该再继续占用塔区的资源苟延残喘，倒是顾佳，这位向来温婉的女性向导对赵弘光流露出了怜悯与慈爱的一面。 “小光，我知道你一定很担心韩君的情况，不过既然他的身体没有出现大的变化，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如果有必要的话，你可以使用黑塔的先进设备维系他的生命，但是费用你得自行承担。” 顾佳很抱歉地看了眼赵弘光，她也只能帮对方这一步了。 “多谢您。”赵弘光沮丧地垂下了头，他明白对方的善意，也理解对方的为难，谁叫他爱的哨兵是塔区公敌呢。 赵弘光离开之后，杜望这才收敛起了之前那副看似不在意的神色，他环顾了在场的执委们一眼，其中大半都是向导出身的异能者。 “韩君的精神体发生蜕变这件事，你们怎么看？现在赵弘光不在这里了，大家可以畅所欲言。” “精神体在遭受了重创之后会消亡，甚至导致主体彻底死亡倒是经常听说，可是精神体遭受重创之后产生蜕变，我还是第一次听说。”黑塔的管理者李景龙摇了摇头，他也是一名资深向导，尤其擅长精神海的修复，他亲自治疗过许多受伤的精神体，也见过韩君那只遭到几乎致命重创的白虎，那时候，他还以为对方已经离死不远。 顾佳双手紧扣，她的脑海中飞快地掠过了许多信息与画面，最后定格在了一处。 “有没有可能是韩君的精神体产生进化了呢？”顾佳小心翼翼地说道，精神体进化在异能者的世界里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那意味着对方会变成黑暗级别的异能者，当然也只有S0级的异能者才可能在某些特殊的情况下产生精神体的二次进化，并因此让他们的能力一下子提升到黑暗级别。在整个二十四塔区关于黑暗哨兵或是黑暗向导的记载中，的确有那么一两例黑暗异能者是后天进化而成的，而其余的大多数则是天生的。 “呵，变成一个茧也叫进化吗？我倒认为那可能是一种退化，就像杜老大说的那样，韩君撑不了多久了。”李景龙不以为然地笑了起来，其实在赵弘光说到韩君的精神体产生变化时，他也第一时间想莫非是对方的精神体进化了，可是随后听说韩君的精神体从一只猛虎变成了一个茧子，他一下就排除了进化说，在黑塔保存的有限资料里所记录的唯一一例黑暗向导第二次进化的事件发生在一百二十七年前的圣达达塔区，那时候圣达达塔区的首席向导在进行了一次常规的精神力训练之后，因为精神力使用过度而导致头痛，结果第二天对方的精神体就从夜莺进化成了蛇鹫，并开启了黑暗向导能力。 相较而言，韩君这样精神壁垒已经破坏殆尽的哨兵，几乎就是废人的代名词，哪里还有进化能力？ 其他执委也跟着李景龙笑了起来，他们都选择相信这位管理黑塔事务多年的向导，毕竟对方在对异能者病态变化的判断上才是专业的。 “不管是进化还是退化，我倒觉得我们应该加强对韩君的监控。景龙，回头你让林少安以探病的名义去看看韩君，如果对方的精神体有什么进一步的变化，立即回报。我只是有些担心韩君那边是否还会出什么问题，能够尽快解决掉他才是我们最好的选择。”杜望若有深意地看了眼顾佳，他明白这个善良的女人在知晓韩君之前所作的牺牲之后会忍不住泛起对对方的怜悯与同情，但是作为领导者，他们必须以大局为重。 有朝一日，塔区或许会恢复韩君的名誉，肯定他所做出的的贡献，但是绝不是在现在，也不会是在这之后的十年，乃至二十年之内。 其实，赵弘光只是希望能从那些见多识广的老向导口中或多或少地了解一些关于韩君这样的异变而已，并不期待刻薄的塔区会对韩君这样的罪人伸出援手。 不过让他失望的是，似乎那些有经验的老向导们对于韩君身上发生的这种异变也一无所知。 “叔叔，医院那边来电话，胚胎已经培育成功，再过几个月，我们就可以看到孩子了。”赵弘光又回到了韩君的身边，尽管他随身携带了监控对方身体数据的电子仪器，可是他依旧不放心将韩君一个人留在家里。好在韩君的呼吸平缓、状态稳定，没有出现让赵弘光担忧的情况。 赵弘光虽然不知该如何去解决那只大茧的问题，可是他想再坏也不过现在这样了，韩君一辈子醒不来，精神体也回归到最原始的状态。 但是即便如此，自己的身边也总算陪伴着爱人。 第122章 重生 受到塔区执委会派遣的林少安匆匆去了一趟赵弘光与韩君的新家，说实话，他不愿再见到韩君，一来，他对自己师兄死于韩君之手这件事仍无法释怀；二来，作为一名医者，他竟接受杜望的指示几乎杀死韩君，这也让他的内心难免多了些许内疚与压力。 “林医生，他这样子真的是药物意外吗？”赵弘光在林少安确定韩君目前的状态一切正常后，忽然出声叫住了对方。 林少安正准备离开，他听见赵弘光这么问，微微一愣之后，缓缓说道：“韩君在接受注射之前遭受了重创，尤其是他的精神海，相信你也看到那副残破的景象了。既然要降低他的五感阙值，让他变回一个不具威胁力的普通人，我们所使用的药物也难免会对他的精神海产生不良影响。这的确是药物意外，是谁也不希望发生的。他……毕竟也在圣内伦萨担任过那么多年的首席哨兵，在他没有暴露出自己叛徒身份之前，大多数人，包括我在内对韩君都是很敬重的。既然他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说实话，我们也并不想看到他遭遇这样的意外。” 赵弘光冷漠盯着林少安侧过身的背影，在他的向导能力提升至S0级之后，他已经学会悄无声息地使用自己的精神触须潜入他人的精神海之内进行探查，如果他愿意，他完全可以让自己的精神触须在林少安不曾察觉的情况下进入对方的精神海去看个究竟，并以此判断对方所言是真还是假。 但是赵弘光没有这样做，因为有些事实显而易见，或许一开始，韩君就已经察觉到了。 “我想也是。毕竟塔区总不能像自由之翼那么无耻，是吧？”赵弘光笑了起来，他不再是那个只有一腔天真的青年，为了守护韩君，这一次，他不得不接受了塔区的安排，可这并不代表他以后都会对塔区妥协，他得让林少安知道，自己绝不会再让人对韩君下手了。 “对了，林医生，以你的经验来看，韩君精神海里的那只大茧到底意味着什么？他还能清醒过来吗？”赵弘光顺口又多问了一句。 “这一点我也不太清清楚。我们也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韩君之前在黑塔里治疗狂化症多年，他的精神体也只是衰弱而没有蜕变成这个样子。不过他的生理机能十分正常，甚至各项健康指数都在上升，这一点倒是有些反常，按理说，像他这样……五感钝化剂中毒的病人，身体会逐渐衰竭才是。或许这是他的精神海在自愈也说不定。”提到韩君目前的状况，林少安这才稍微回过了神，作为医生，他感兴趣的当然还是医学上的事情，韩君没有死，也没有衰竭这一点，倒是让他稍微感到了些许安慰。 “自愈？”赵弘光转头看了眼躺在床上的韩君，的确对方的气色比一开始要好多了。 “但愿吧。要是他真能清醒过来，塔区应该也该履行诺言放过他了吧？”赵弘光苦笑着轻叹了一声，这个世上，除了自己之外，还会有谁愿意接纳韩君呢？ 与此同时，与林少安交谈的赵弘光并没有注意到韩君精神海中那只大茧似乎轻轻地动了动。 “拜托，我的第一次大型演出你都不来现场给我加油吗？我可是异能者的骄傲！”晚上的时候，好不容易闲下来的杜若接通了与赵弘光的视讯，他刚和组合的成员们一起排练了舞蹈，这是他们将为圣内伦萨一年一度的年中庆典所表演的助兴节目。 赵弘光正在为韩君擦拭身体，他头也没回地对杜若说道：“抱歉，我真来不了。你也看到韩君这个样子了，他现在离不开我。” “真是的，你都当了首席向导了，那么高的工资给他请个护工不行吗？我很需要你们这些老朋友来给我打气！万一到时候那些普通人往台上丢东西砸我怎么办？”杜若说的当然是玩笑话，其实一开始他想做偶像明星之前也考虑过普通人对一名异能者偶像的接受度，不过事实证明只要自己长得够帅，追星族就根本不在乎自己所喜欢的明星是不是什么异能者，再加上之前的事件中，塔区强势介入的表现，也让不少普通人对异能者们更为理解与接受，可以说，他现在已经非常适应以这个新身份在联合政府所管辖的区域内生活与工作了。 “他可是哨兵。普通护工照顾不好的，还有我的匹配哨兵被其他人碰，我的精神体会不舒服的。。”赵弘光转过身，他稍微一伸手，那只银喉长尾山雀立即蹦跶着跳上了他的手臂冲着视讯那边的杜若唧唧直叫。 “啧啧啧，真是肉麻。”杜若挠了挠头，笑了起来，他目光复杂地看向了视讯里躺在床上的韩君，一想到自己练舞的时候之前受过伤的手臂和腿仍在隐隐作痛，他就忍不住会想起给自己造成这些伤害的人不正是他一开始爱慕过的哨兵，“我说，你真的一点都不恨韩君吗？说起来当初你可是被韩君捅了个对穿！他这个样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起来，我看要不然等我大红大紫之后，我和你匹配得了，反正我也是你的第二顺位哨兵，咱俩的匹配度妥妥的，到时候年那只小肥鸟就可以好好给我的小花梳毛了。” 说话间，杜若那只雪豹已经瞪着眼睛爬到了他的膝盖上，它懵懵懂懂地盯着视讯画面，在瞅到那只熟悉的肥啾之后，尾巴下意识地就摇晃了起来。 “对了，我听说……韩君的精神体好像退化成了一个蛋？”杜若揉了雪豹的脑袋，忽然想到自己之前从塔区朋友那里听到的消息。 原本打算警告杜若不要乱开玩笑的赵弘光被对方问得骤然一怔，他倒是没想到关于韩君的消息传播得这么快，他现在就是有些担心不怀好意的人会以此为借口针对韩君，甚至让黑塔将韩君作为研究对象带走。考虑到塔区对待韩君时种种令人不齿的手段，赵弘光必须做好最坏的打算。 “这件事不要到处说，尤其是别让那些普通人知道。蜥蜴会现在虽然消停了，可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暗中谋划什么。自由之翼现在基本从圣内伦萨消失了，被塔区名义上囚禁的韩君是大家唯一可以发泄愤怒的对象。”赵弘光神色严肃，他很少对同龄的杜若露出这种表情，毕竟和对方在一起的时候，他还是感到很轻松的，哪怕对方的父亲是自己已经无法再尊重与理解的杜望。 杜若挑了下眉，一副不以为然的模样：“放心，我现在身边的话题都是围绕着怎么多争取点资源，怎么增加曝光率上。我可不想再被人以哨兵的身份简单定义，我也不想让人知道我作为哨兵参加过的那些任务。” 其实在杜若奉命开枪狙杀了韩君的属下，那个名叫徐岸的残疾哨兵之后，他的心里其实一直不曾真正的放下过，虽然有着强悍的S级能力，虽然也曾肖想过自己能成为圣内伦萨塔区下一届的首席哨兵，可是杜若终究还是不想再见到自己的双手沾染别人的鲜血。 只有他自己才知道其实他并不是一个真正的战士，而他在得知联合政府解除了异能者在安全区内的禁令之后，他感到自己或许可以试试换种方式去活。 “你还恨韩君吗？”赵弘光看到杜若眉宇间流露出的忧伤，想到对方一开始为了帮自己帮韩君不惜以身犯险，再到后来为了救自己对抗韩君而身受重伤，这些厄运似乎都是自己和韩君带给他的，所以不管杜若平日里如何表现出韩君不满，赵弘光多少也能理解。可是他并不希望杜若心中的仇恨一直持续下去，毕竟，韩君已经无法回应杜若的仇恨了。 “那必须的！”杜若瞪大了眼，他惯有的夸张语气让人总觉得他不太正经，不过事实也如此，“你是没看到他砍我的时候就像切菜似的！我从小到大在哨兵学院可都是优等生，还没有谁能把我当成菜那么切呢！好歹我也跟着你叫他一声叔叔，他就这么绝情？！简直了，比我爸还不是人！还好我英俊的相貌没有受损，不然我非到你家来在他脸上画个乌龟！” 听到杜若说要给韩君画个乌龟，赵弘光就知道对方其实并不是那么恨韩君了，这也让他稍微松了一口气。 “其实……他不喜欢别人叫他叔叔。”赵弘光扭头看了眼躺在身边的韩君，他在想这张脸上要真是被画个乌龟，或许会让韩君看起来更亲切一些吧。 “不过说实话，叔叔他的确对不起你，给他画个乌龟也是应该的。” 说着话，赵弘光起身将自己放在桌上的画笔拿了过来，那只一只红色的水彩笔，这些日子他除了练习素描之外，偶尔也会突发奇想地给自己的画面随便上点颜色，他希望自己的人生也可以像自己的画一样，有朝一日能变得多姿多彩。 “好啊好啊！”看热闹不嫌大，杜若差点没高兴得直接从椅子上跳起来，接着他就真的看到赵弘光认认真真地在韩君的右边面颊上画了一只滑稽的小乌龟。 “说好了，你们之间的仇怨就一笔勾销了啊。”赵弘光一边欣赏着自己的杰作，一边开玩笑似的和杜若说道。 “好吧，好吧，既然你都做到这个份上了，我还恨他做什么。”杜若撅起嘴，身体往前挪了挪，他微微眯起眼看着视讯那头连床被子也没盖的韩君，对方的身材果然还是那副一开始就吸引住自己的模样。 “不早了，明天我还要去塔区开个早会。有空再聊，拜拜。”说完话，赵弘光这就要起身关了视讯。 “开早会是假，你想陪韩君早点睡觉才是真吧！好了，我知道啦，不打搅你们了，拜拜！”杜若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开一下赵弘光的玩笑，而他的精神体雪豹也因为想要多看一眼肥啾而着急地用爪子扒拉起了主人的裤腿，直到被强行抱开。 “叔叔，杜若他说他不恨你了。你应该会很高兴吧。”屋子里缺少了杜若那活泼的声音，一切又恢复了宁静，赵弘光在韩君身边躺了下来，他替对方拉上了被子，然后在韩君没有被画上乌龟那侧的脸上轻轻地亲了一口。 韩君的鼻息平稳，看上去仍在深度昏睡之中，赵弘光没有得到对方的回应早已习以为常，他用精神触须徒劳地梳理了一遍韩君那片荒芜的精神海之后，这才在对方耳畔道了声晚安。就在赵弘光睡下之后，韩君精神海中的大茧又是一阵轻晃，一条裂缝悄然显现。 屋子里弥漫着匹配哨兵稳定的哨兵素让赵弘光觉得非常安心，他一觉睡到了天亮。 “早上好，叔叔。”赵弘光闭着眼，下意识地就和身边的韩君打了个招呼，可是随后他就感到了一丝恐惧，因为他往日习惯搂着韩君的臂弯里似乎已经没有对方温暖的身体，而是多了一个软绵绵的……枕头！ 赵弘光猛地睁开了眼，果然，他床边的哨兵凭空消失了！ 难道是塔区的人趁自己睡着了将韩君带回黑塔做研究了？！还是说那些憎恨着自由之翼的反对者趁机绑架了韩君？！ 赵弘光的脑海里浮现出的首先就是这样的坏消息，毕竟他并不认为已经陷入植物人状态的韩君还有能力从自己身边离开。 但是随后，屋子里那股并没有消散迹象的浓郁哨兵素让赵弘光又感到了一阵难以置信的惊喜，那是韩君的哨兵素，他不可能会认错，对方一定还在屋子里。 “叔叔？！”赵弘光惊喜地跳下了床，他大喊着韩君，心里难免开始后悔房子买得太大，一时还找不到对方究竟在哪里。 就在赵弘光把二楼的房间都找了一遍也没有见到韩君的身影，正打算下楼去看看时，楼梯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向他走了过来。 这一幕，让赵弘光想起了自己在黑塔里第一次见到韩君时的画面，那时候对方也是这样，赤身裸体，意识混沌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叔叔……”赵弘光的眼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有了泪水，一直以来他随韩君一起，都承受了太多的苦痛。 韩君对赵弘光的声音有了反应，他抬起头，神色茫然地看向了赵弘光，而他的右脸上那只红色的小乌龟仍栩栩如生地趴在那里。 “叔叔！”赵弘光确认韩君醒过来了，他来不及多想，径自从楼上冲了下去，一下撞进了韩君的怀中。 不知是不是韩君刚醒过来，身体还没有完全恢复的缘故，他竟被赵弘光一下撞倒在了地上，低声呻吟。 “唔……”韩君动作迟缓想要坐起来，而赵弘光也立即扶住了他。 直到此时，赵弘光才惊觉韩君的眼睛有点不太对劲，对方那双深邃温和的眼变成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红色。 “小光……是你吗？”韩君这时候终于出了声，只是这个声音并非是他的嗓音，只是通过精神链接传入了赵弘光的脑海中。 “叔叔，你怎么？你哪里不对劲吗？”赵弘光注意到韩君那双红色的眼并没有看向自己，准确地说，对方的目光失去了焦距，好像瞎了一般。 “我看不见了。但是别担心，不知为什么，周围的一切我都能感觉到，只是不是以视觉的形象呈现的。还有……我的精神体似乎也发生了变化。”韩君将头转向了身后，“我暂时无法控制它，所以只好让它出来了。” 赵弘光随即抬头看向了韩君面对的方向，作为向导，他见识过许许多多哨兵的精神体，总的来说，哨兵的精神体与他们自身的能力有关，大多是猛兽或是猛禽，越强大的哨兵，他们的精神体在对应的现实中也更为强大。而此刻在赵弘光眼前出现的是两条巨大的，足有一名成年男子高的大腿；支撑着那两条大腿的脚上长满了狰狞可怖的指甲，似乎对方随时都可以用这只大脚踩死猎物。 接着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叫声让赵弘光彻底回过了神，这只超越三维空间存在的精神体缓缓低下了头，然后在韩君的背后冲自己露出了血盆大口作为见面礼。 “叔叔，你的精神体是霸王龙……我没看错吧？”赵弘光吞了口唾沫，他意识到韩君的精神体并不是传说中的退化，而是进化了。 韩君对于自己精神体的变化并没有太大的兴趣，在他醒来之后，一股怪异的平静感支配了他，尽管身边躺着的是那个一直以来都对自己不离不弃的年轻人，可他的心中却没有泛起应有的激动，这让他自己也有些疑惑，以至于他醒来后第一件事不是叫醒赵弘光，而是想找出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化。 第123章 调虎离山 自从当年韩君以首席哨兵的身份主动在安全区置业生活，并以此拉近了塔区异能者与普通人之间的关系后，不少在塔区中有身份地位也有足够经济实力的异能者们也开始效仿这位首席哨兵开始在安全区居住，享受起另一种不同于塔区的潇洒人生。 赵弘光这次所购入的别墅虽然并非和韩君当初的住所在一个地方，但是这样的高档小区向来都是塔区高阶异能者们最爱的居住场所，所以，当韩君的霸王龙仰头发出吼叫的时候，住在附近的异能者们都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不同寻常的声音，这也是普通人听不见的声响，而有些好奇的异能者更是从自家阳台上就看到了那只已经突破了空间范围的巨大精神体。 出现霸王**神体的消息很快震惊了整个圣内伦萨塔区，这也意味着圣内伦萨地区出现了极为强大的哨兵，而在此之前，圣内伦萨的注册哨兵里并没有谁的精神体是这种庞然大物。考虑到这个消息或许会让普通人们产生惊惶，步入“热恋期”的联合政府与塔区高层立即密切合作将这个消息暂时压了下来。 但是消息虽然压了下来，可是事实却必须被调查清楚，当然这件事非常容易调查，因为那只霸王龙所出现的场所正是圣内伦萨首席向导赵弘光的新家。 “你应该知道，韩君他已经进化成黑暗哨兵了。”杜望冷冷看了眼坐在一旁的赵弘光，作为塔区的领导者，他的确希望圣内伦萨能出现强势的黑暗哨兵或者黑暗向导，可他并不希望这个新出现的黑暗哨兵会是塔区的背叛者甚至是敌人，而更为糟糕的是自己亲手提拔的首席向导居然拒绝塔区的建议，不肯交出已经进化成黑暗哨兵的韩君。 “那又如何呢？他已经受到了应有的惩罚，如果一开始黑塔没有造成医疗意外，自然也不会有这次进化的意外。”赵弘光对于黑塔将韩君折磨成植物人这件事耿耿于怀，他知道那并非简单的医疗意外。不过他也知道韩君进化的事情是瞒不过塔区的，只是他没想到塔区这么快就把自己召了回来，要求自己做出解释，甚至要求自己将韩君送回塔区看管。 “黑暗哨兵或者黑暗向导是每个塔区都想获得的力量。我们不能放任一个黑暗哨兵流落在外，万一有人利用韩君做出不利于圣内伦萨的事，后果不堪想象。”杜望明白赵弘光心里对自己以及塔区有怨气，他并没有与这个越来越大胆放肆的年轻向导计较，而是耐心地陈述起了利害关系。 赵弘光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您说错了，韩君他并没有流落在外，他和我住在一起，他又有属于自己的家了。” “黑暗哨兵应该交由塔区来管理！家？！我们这些异能者只有一个家，那就是塔区！”杜望对于赵弘光这种沉溺于情爱的幼稚与单纯有些生气，语气也渐渐变得严厉，对方比起曾经的首席向导魏辰还是缺少了一些成熟与大局观，要不是塔区如今面临高阶向导断代，而塔区在遭遇诸多变故之后急需首席向导和首席哨兵作为精神领袖，他们或许也不会选择让赵弘光接替魏辰成为新一任的首席向导。 “别骗人了，杜望执行官，我很尊重您，但是我更不想看到韩君再受伤害。你明明答应过我只要让韩君接受五感钝化，塔区就会放过他的。他被你们一手主导的药物意外变成了植物人，如今能够幸运的醒过来并不应该是他继续被你们伤害的理由。以及……他现在的状况并不是你想得那么好，我需要一些假期好好照顾他。”事到如今，赵弘光也不再装作不知道塔区到底对韩君做了什么，他缓缓站起身，打算立即回到韩君的身边去。 杜望面色一沉，在赵弘光离开后立即打开了通讯器。 “韩君那边怎么样了？将他带上车了吗？”杜望其实一开始就清楚赵弘光绝对不会轻易交出韩君给塔区，不过他也不打算和对方商量，在找了借口将赵弘光骗回塔区之后，他立即指示谢盐亲自带上塔区的卫队前去赵弘光的住所抓捕韩君，根据他对韩君的了解，对方应该不会多做反抗才是。 谢盐带上一队全副武装的几乎都是由S级向导与哨兵构成的精英小队来到安全区之前，他也是像杜望那样想的，这个任务并非那么难。 尽管外界目前并不知晓自由之翼的覆灭少不了韩君的巨大贡献，可是他们这些高层都对此了然在胸，这一点足以说明韩君至少不再与塔区为敌；其次，之前韩君既然能保守住秘密，甚至安然接受塔区对他处刑的决定，这也说明对方无心反抗塔区。 根据以往情形的推测，谢盐预料他们将从长久的昏迷中醒来的韩君带回塔区，对方也应该不会反抗才是，毕竟在黑塔期间，韩君除了狂化症发作无法自控之外，其余时候都表现出了顺从的态度。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从植物人状态清醒过来，并进化为黑暗哨兵的韩君似乎脱胎换骨，变成了另一个人。 “韩君，我们知道你醒过来了！跟我们回塔区吧！塔区可以赦免你的一切罪孽！”谢盐站在门外对屋内大喊，并不是他们不想直接闯进去，而是因为那只该死的霸王龙就守在门口，这只凶兽震慑住了所有人的精神体，也导致异能者出现了相应的肢体反应，这些能力出众甚至身经百战的S级向导和哨兵们或许是第一次感到了恐惧。 赵弘光离开之前，韩君提出了泡澡的请求，此刻他正舒舒服服地躺在浴缸里享受着热水对肌肉的抚慰，退化的五感在他进化成黑暗哨兵的那一刻起就逐渐开始恢复，但是内心的情感却依旧保持着一种令韩君自己都难以理解的平静与沉寂。 按理说，屋外的声音，屋内的人是不容易听见的，尤其是在这样一栋别墅里。 随着五感阙值的快速恢复，韩君把谢盐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当他听到塔区两个字的时候，他几乎是不由自主地皱了皱眉。 韩君终于想起来，自己是讨厌塔区的，这也是他当初为什么会说服魏辰一起搬到安全区居住的原因之一，他不想每时每刻都生活在那个压抑的地方，白色的高塔，就像一座座冰冷的墓碑，埋葬了多少异能者内心对自由生活的渴望与热爱。 “真是烦死了。”韩君低声嘀咕了一句，他轻轻拍了拍浴缸里的水面，那双仍未褪去血色的眼正冷静地看着水波的涟漪一圈圈散开。 霸王龙那刺耳而恐怖的吼叫声对于异能者而言本身就是一种武器，而这也是韩君对谢盐喊话的回答。 “天啊，这声音简直让我头痛欲裂。”跟随而来的一名S级向导揉着太阳穴向谢盐诉苦，他相信在场所有异能者的精神海都因为眼前这只巨大而可怕的精神体而产生了不安的波动。 精神海强大稳定的向导尚且受不了这样的声波攻击，更何况精神海本就要脆弱许多的哨兵们。 凭着稳定的精神链接仍保持着冷静的谢盐也并不好过，作为塔区卫队的最高指挥官，也是塔区执委之一，他能亲自来带韩君回塔区，这也足以说明这个任务的重要性以及……危险性。 “这就是黑暗哨兵的力量吗？”谢盐喃喃自语，韩君精神体的态度也说明了对方本人的态度，很显然那个曾经对塔区无比顺从的首席哨兵已经完全蜕变了。 恰好这个时候，通讯器发出了响声，杜望的声音随即传了出来。 原本想趁着赵弘光不在赶紧将韩君带回塔区的谢盐不得不抱歉地告诉杜望，他们一时半会儿还无法完成任务，而考虑到韩君进化成黑暗哨兵的事情会因为他们的行动而泄露，所以他们也不敢明目张胆地在安全区使用过度暴力的手段强行带走韩君，实际上，谢盐在见识到黑暗哨兵那可怕的精神体之后，就已经不再抱有能强行带走韩君的想法。 “整栋屋子都在韩君哨兵气场的笼罩之下，我们只要一靠近，他就会发现我们。”一名经验丰富的哨兵不得不将另一个坏消息告诉了谢盐。 “看样子只能暂时撤离了。”就这样与韩君僵持了一个小时之后，谢盐沮丧地叹了口气，韩君压根就不见他们，也不做正面回应，只是让他的精神体威吓众人，这让在场个别缺少稳定精神链接的S级哨兵已经产生了巨大的精神压力。 谢盐刚打算带人离开，正好撞上从塔区回来的赵弘光，一个念头在谢盐的心中一闪而过，不过很快他就打消了那个恐怕会引发更大纠纷的念头。 “谢指挥官，你们怎么会到这里来？”赵弘光有些吃惊地看着谢盐，以及对方身后厚些或是熟悉又或是陌生的面孔。 谢盐欲言又止，他回过头，仍能看到韩君的精神体守在那栋别墅之前。 “你回来得正好，能够让我去见见韩君吗？” 赵弘光已经看出谢盐带的这帮高阶异能者来自己家门口的意图了，他们想要趁自己不在家的时候强行带走韩君，这的确是那位阴险的杜望执行官做得出来的事情。 不过看到那只霸王龙还在家里，赵弘光也总算不那么担忧，现在的韩君已经有了强大的自保能力，这也是他为什么敢将对方独自留在家里的原因。 “我得先问问韩君，看他愿不愿意见你们。”赵弘光冷静地回答道，他的话音刚落，韩君的声音已经通过他们之间连通的精神链接通道到达了他的脑海。 ——让他进来吧。有些事，也该有个了断了。放心，叔叔不会再抛下你了。p 第124章 最后的告别 “长官，好久不见。” 谢盐一进屋就听到了一把并不熟悉的沙哑嗓音，以及熟悉的语气，是那种带着些戏谑与洒脱的语气，那是曾经的圣内伦萨塔区首席哨兵韩君说话的调调。 “韩君，你应该清楚你现在这个样子不能……”谢盐不忘自己的职责，他刚进来就试图直接劝说韩君服从塔区的安排，可当他看到对方走向自己时候，顿时震惊得瞪大了眼，接着他的眼中就出现了恼怒与尴尬的情绪。 赵弘光也注意到了屋子里诡异的气氛，他关好门后转过身，在看到眼前这一幕之后也不由露出了几分尴尬的神色。 韩君什么都没穿，就这样大大咧咧地走了出来，他身上还挂着水珠，看上去刚才他在浴室里泡了一个很舒服的澡，而他的脸上还留着一个被笔画上去的小乌龟，当然，这一点他自己并不知道。 “请坐，谢长官，抱歉，我才醒不久，嗓子不好使。”韩君笑着在离自己最近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姿势坦然，完全不觉得自己这样出现在昔日长官面前有什么不妥。 “叔叔，我把睡衣替你挂在浴室的门上了，你怎么不穿？”赵弘光赶紧走了过来，他在韩君耳边低语了一声。 “是吗？我可能没注意吧。”韩君无所谓地又是一笑，他在赵弘光屁股上拍了一下，催促道，“去帮我拿条内裤来。” 在屁股上被韩君轻轻地拍了这么一下，赵弘光的心里忽然出现了一种奇妙的感觉，之前他还在担心韩君的状态似乎有了很大的改变，甚至担心对方是否还记得他们之间早已是完全的匹配关系。 赵弘光上了楼，屋里就只剩下谢盐和韩君两个人，屋外则是那些担心着上司安危的塔区卫队成员，他们一开始都不愿让谢盐冒险进入这栋被韩君的哨兵气场所覆盖的房子，直到赵弘光，这位塔区有史以来最年轻的首席向导亲自担保他不会让韩君伤害任何人。 “韩君，你怎么就变成这副德行了？！”谢盐不小心看到了韩君那根不规矩的东西，不得不别开了头。他也是见证过韩君作为塔区首席哨兵风光年代的人，尽管那时候韩君就不是个拘于小节的男人，甚至在生活作风上有些任性妄为，可在当时的大家眼中看来这不过是英雄独有的浪漫与潇洒，但是现在韩君似乎比以前更变本加厉了，对方竟在自己这个老上司面前什么都不穿，这简直就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 “谢长官，别再想着你心中那个首席哨兵，荣耀哨兵了。别忘了，我可是自由之翼的人。一个坏蛋应该有怎样的德行呢？”韩君说话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那里还残留着自己在地牢时被憎恨自己的看守们用铁钉钉穿血肉骨缝的痕迹，而同样，他也是用这只手杀掉了自己的父亲，为这个世界铲除了恶魔。 “以前的事就不要提了，塔区不是已经赦免你了吗！”谢盐知道韩君是在讽刺自己，毕竟他们这些最高层的执委几乎都知道真正帮助歼灭自由之翼的人是谁。 “是的，在用药物将我变成一个不会说话不会思考不能动弹的废人时，塔区仁慈地赦免了我。要不是出现这次的进化意外，或许我就算醒过来也只是个五感尽失的废人了，让我那样活着，比杀了我不是惨上一百倍。从一开始让黑塔对已经病入膏肓的我强制治疗，到以赦免的名义让我生不如死……塔区对我，可真是仁慈啊。”韩君满脸讥嘲，那双仍渗着血色的眼也随即看向了谢盐，与此同时，那只霸王龙也缓缓转过头来，露出了想要掠食的可怕表情。 就在谢盐感到自己忽然被韩君的哨兵气场所压制得不能动弹之时，赵弘光攥着条内裤出现在楼上的身影救了他。 “叔叔，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你会忽然醒过来，所以只找到了我自己没用过的内裤，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赵弘光翻找了好一会儿才从衣柜里找到了一条还没开封的内裤，毕竟他们搬家过来的时间也不长，东西也没来得及清理。 韩君不动声色地削弱了自己哨兵气场的威慑，这股力量并不会对自己的匹配向导产生任何影响，却会对任何被他视作敌人的人造成巨大的压迫力。 “谢谢你，小光。”韩君接过内裤，当着谢盐的面穿上，但是却把赵弘光递给他的睡衣放到了一旁，“我才泡了澡，身上有些热，反正屋子里也不冷，回头再穿吧。” “可是……”赵弘光欲言又止，这并不是冷不冷的问题。 韩君的哨兵素吸引着赵弘光的精神体，那只银喉长尾山雀一下就飞出来落在了韩君的肩头，比起自己的主人，它显然对韩君穿不穿衣服这件事并不在意。 “不管怎样，我不会再为塔区服务了。当然，请你放心，我也不会再为自由之翼这样的恐怖组织效力。”韩君盯着面色铁青的谢盐，直截了当地说出了此刻自己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为什么？韩君你有着无与伦比的哨兵能力，只要你肯继续为塔区服役，塔区一定会不计前嫌免除你所有的罪责。或许，塔区还可以让你重新成为首席哨兵，那不是很好吗？总有一天，你会再一次成为那个让万众敬仰的荣耀哨兵！”虽然执委会还没有做好对进化成黑暗哨兵的韩君的安排，但是作为塔区的军事指挥，谢盐认为韩君将是圣内伦萨塔区在世界上提升综合实力不可缺少的战力。 韩君并没有理会谢盐，而是转头看向了赵弘光，他那双看起来有些可怕的血色双眸中有一丝只属于对方的温柔在悄然流淌。 “小光，你希望我再次成为首席哨兵吗？” 对于韩君突如其来的疑问，赵弘光一时间竟有些茫然无措，他看了看韩君，又看了看向自己投来期望目光的谢盐，看样子对方是指望自己能说服韩君继续效力塔区。当然，作为塔区的首席向导，赵弘光的确有责任也有义务为塔区争取利益最大化，可是在他成为塔区的首席向导之前，他更是韩君在这个世上唯一可以信赖与依靠的爱人。 “我只希望叔叔你能按照自己的想法选择想过的人生。”赵弘光的双手顺势搭在了韩君的肩头，他搂着对方的脖子，就差没当着谢盐的面和韩君亲热一下了。 韩君拍着赵弘光的手背，笑了笑：“那我知道了。” 接着，韩君意味深长地看向了谢盐 “你说塔区不计前嫌，可是我计较啊。所以，您请回去吧，如果回头杜望非要派人来强行带我走的话，我不介意和你们同归于尽。我已经做了我该做的事，也接受了塔区给我的惩罚，我不欠你们什么了。” “韩君，你这是想和整个塔区作对吗？！”谢盐气得一下就站了起来，他没想到当初那个对塔区的安排总是沉默服从的哨兵会变成今天这副蛮横的模样。 “是你们想和我作对。你应该知道，我能醒过来能进化，只是亿万分之一的幸运罢了。你们倒是希望我像活死人那样永远睡下去吧。”韩君一脸冷哂的笑意，他早已厌倦了与虚伪冷酷的塔区高层继续打交道，更不想再成为任何人或势力的工具。 那只凶悍的霸王龙就在自己头顶上，谢盐完全不用考虑强行带走韩君的可能性，作为一名哨兵，他有着敏锐的五感，也自然有着精确的判断能力，在看到那只霸王龙的一刹那，他就知道自己带来的这些S级精英们在韩君面前或许根本不够看，更何况对方身边还有个肯定会帮他的首席向导。 无法说服韩君，也无法按照原计划那样强行带走韩君，谢盐只好灰溜溜地带着塔区卫队的人离开。 “快把衣服穿上，我不是怕你冷，是不想让外人随便看到你的身体。”谢盐走后，赵弘光立即哄着韩君穿上了睡衣，他承认自从将韩君当作自己的爱人之后，他就吝于和其他人分享本该只有他能享用的恋人。 韩君站起身，他扎好腰带之后，这才一下子将赵弘光揉进了怀里。 他温柔地亲吻着赵弘光的面颊，就像赵弘光在他昏睡时无数次做过的那样。 “谢谢你，小光。我知道你一直等着我，我知道的。” 韩君的双手松开了被自己亲得有些不知所措的赵弘光，下一刻他就被对方狠狠地抱住了腰，这一次换了赵弘光不肯松开他。 “一直都在等你，就算你拿刀捅了我，我也一直都在等你，叔叔……”压抑的情感几乎是在顷刻爆发了出来，一直在人前坚强冷静的赵弘光在韩君的怀抱中放声痛哭，或许只有在韩君的面前他才可以做回那个天真率直无忧无虑的大男孩。 韩君拍着赵弘光的后背，哄起了对方：“还在怪我捅了你吗？小光，我发誓如果可以选择，我绝对不想伤害你。” 空气中，韩君的哨兵信息素自然而然地与赵弘光的向导信息素交融在了一起，韩君感到自己那颗死寂的心似乎又开始跳动了，他搂紧了赵弘光，低头埋在对方的颈项间，不断用鼻翼去触碰对方散发着浓郁向导素的肌肤。 “我很想你，小光。”韩君呢喃着闭上了眼，他的视觉其实并没有完全恢复，这个世界在他的眼中只剩下了黑白二色，但是当他闭上眼时却可以清楚地感觉到属于赵弘光的暖色就在跟前。在韩君陷入深度昏迷之时，他的意识并没有完全消失，身体所遭受的折磨，以及来自内心的痛苦让他一度想要放弃活下去的念头，他转过身往黑暗深处走去，打算与这个世界就此告别。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一片玫瑰花海在韩君的精神领域悄然绽放，引领着他往回走，直到来到一片散发着暖光的地方。 在那里他听到了赵弘光在自己耳边呢喃，对方用幸福的语气描绘着他们的未来，他们的婚姻，他们的新房，甚至是他们将会拥有的孩子。 那也是韩君曾期望过，最终却未能完全拥有的未来。 在走向那片温暖之前，韩君下意识地回过了头，在他身后那片黑暗之中，魏辰就站在那里，而那些从黑暗中蔓延至他眼前的玫瑰也忽然被一阵狂风卷起，纷纷飞到了魏辰身边，犹如一场盛大的花雨。 这是最后的道别了，韩君看着魏辰笑着冲自己挥起了手，对方在催促自己赶紧离开。 在那片混沌的黑暗之中，韩君愣愣地看着魏辰的身影在玫瑰花雨的裹挟下渐渐消失，他意识到自己亏欠魏辰的，这一生再也还不清，而他亏欠赵弘光的，或许还可以用余生去弥补。 “以后，我再也不会离开你了。我会好好活下去的。”韩君平静地在赵弘光耳畔低声呢喃，他的眼角出现了一点泪光，那也是他这一生最后的一滴泪水。 第125章 韩君的态度让杜望也感到了震惊，他甚至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之中。 “他说他不会为塔区效力，也不会为恐怖组织效力？”杜望背着手，一种前所未有的挫败感让他有些恼怒，可是冷静下来之后，他明白对付已经进化为黑暗哨兵的韩君，不可能再用以前那样软硬兼施威逼利诱的法子。 谢盐叹了一声，回答道：“是的，他的确是这么对我说的。不过以后的事情谁知道呢。他现在这副目空一切的态度，实在让人担忧。” “不能为塔区所用的力量，都是威胁。我真后悔当初没杀了他。”杜望转过身，一脸悔恨地坐了下来，他瞥了眼放在桌子中间的那篮苹果，虽然这间屋子里已经不会再有吃苹果的那个人，可是若对方还在的话，即便是自己的敌人，也多少能帮着出些主意。 “现在要杀他估计很难，而且他现在和赵弘光住在安全区，塔区的行动如果太过招摇，势必会引起新的一轮不利舆论。”没能让韩君就在塔区里死于非命，谢盐也深感失望，其实一开始他就非常支持杜望抹杀掉韩君帮助塔区消灭自由之翼的功能将对方杀人灭口的计划，只不过这位平日里总能以最冷静的心态做出对塔区最有利判断的杜老大在最后时刻还是因为赵弘光那小子的恳求而做出了让步。 “韩君可不是之前那个任我们摆布的男人了，虽然我没亲自去见他，不过从你们的描述中我也知道他已经进化到了何种程度。塔区的力量当然可以杀了他，不过那也会付出巨大的代价，尤其是道德舆论上的代价。我们现在好不容易在普通民众的心中重塑了正面的形象，这也是异能者未来彻底融合进社会的第一步。既然韩君承诺不会再帮助对抗塔区的组织，看来，我们也只好相信他一次了。”在这之前，杜望并没有想过自己有朝一日居然会因为韩君而不得不做出妥协，杀掉韩君对塔区而言无疑是最好的选择，然而很遗憾，对方再也不是那个被他们绑在床上随意用药物控制的傀儡了。 “那您的意思是放过韩君？”谢盐倒是没想到一向强硬的杜望居然也会有妥协的一天。 “从内心来说，我并不想滥杀无辜。至于韩君，目前塔区既然没有足够的能力在不引起外界注意的情况下解决掉他，也只能暂时放过他。派人监视韩君和赵弘光，如果一旦发现韩君有任何背叛塔区的蛛丝马迹，那么我们自然可以调动大军解决他。”杜望轻笑了一下，不知为什么，其实在做这个决定之后，他竟觉得内心稍微轻松了一些，没有人生来就是满手鲜血的屠夫，只是维持这个世界的平衡，让备受普通人畏惧与歧视和打压的异能者们能获得真正的自由，总需要有人牺牲，必要的时候，他也可以牺牲。 “这是我们的结婚证，还有这是我们宝宝的出生许可。”赵弘光像个小孩似的兴奋地找出了自己在韩君昏迷期间为对方准备的惊喜，他不时偷偷地看一眼韩君，希望能从对方那张自从醒来后大多数时候都显得冷冰冰的脸上看出一丝喜悦。 “是我们的孩子。”韩君的唇角轻轻勾了勾，这已经是他目前能做出的最大情绪变化。在进化为黑暗哨兵之后，韩君渐渐接受了自己的变化，他的五感因为之前药物的原因，虽然获得了恢复甚至在能力方面还得到了巨大的提升，但同时却也出现了一些令人意想不到的状况。例如，他对色彩的分辨只剩下了黑白两色，只有在看到赵弘光时，才能看到围绕在对方身边那圈暖暖的橘色，以及韩君的五感随着能力的提升而变得过度敏锐，这导致他不得不刻意将自己的五感阙值降低到某种迟钝的程度，只有这样他才不会随时都听到周边各种各样嘈杂的声响，更不会过多地去注意到那些被放大到百倍甚至更多倍的感受。 在五感变得极度敏锐的同时，韩君也意识到自己的情感比以往更为迟钝，或者说冷漠。 他的心不再会为自己的痛苦和欢喜轻易再起波澜，他的精神海虽然不再处于崩溃状态，却仍保持着一片荒芜的景象，只是这一次的荒芜是他主动的选择。 而那座高耸的黑色巨塔也最终完成了自我修复，残垣断壁的景象一去不返，而那早已枯萎的玫瑰花藤以及那些闪烁着点点银光的白色羽毛，连同那些仍残存着精神力的黑色触须最终都被深埋在了黑塔的底部，无人知晓。 “对，是我们的孩子，是我和你的孩子。虽然他不是从我们谁的肚子里生出来的，可他的身上却流着我们彼此的鲜血。叔叔，以后你也是一名父亲了，你再也不会孤独了。”赵弘光笑着捧起了韩君的脸，这一刻，他想要与对方一起分享人生之中的悲欢喜乐。 “我早已不孤独了。”韩君抓住赵弘光的手，他微微眯起眼，一个用力就将对方压在了身下。 赵弘光面色微微一红，他躺在床上神色羞赧，却又大胆地抱住了韩君的腰：“叔叔你以后可千万别拿刀捅我了，真的很痛。” “放心好了，以后都用别的东西‘捅’你。”韩君俯**在赵弘光的脸上亲了一下，虽然他的目光仍显得有些阴郁，可是一抹暖色却也映照其中。 在赵弘光带着韩君去医院看望了他们仍在人工子宫培育的孩子之后，韩君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 “我有件事得拜托你，小光。”在回家的路上，坐在副驾驶座上的韩君忽然出声说道，因为性格的变化，他比以前少了许多话，更多的时候都保持着沉默。 从不习惯到习惯总有一个过程，赵弘光知道自己如果想和韩君一起携手走下去，就必须习惯对方的改变，在得知韩君进化黑暗哨兵之后，林少安告诉他黑暗哨兵或者黑暗向导因为感官能力的极度提升，反倒会导致他们在情绪表达上有所缺失，好处是这会让这些最强大的异能者成为拥有最冷静的思考能力，坏而处则是他们那阴沉冷漠的个性会让不少人感到害怕，甚至导致亲人与爱人之间变得疏离。 但是赵弘光发誓自己不会因为韩君性格变化而与对方产生疏离，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韩君内心的孤独，而能拯救对方孤独的人将是自己。 “有什么你说就是，我们俩之间还用说拜托吗？”尽管韩君现在大多时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神色，而赵弘光仍是以微笑去回应对方。 “魏辰的骨灰被我藏了起来，是时候让他得到安葬了。你现在是塔区的首席向导，可以替我为他举办一个体面的落葬仪式吗？他才是真正的英雄，应该得到世人的尊敬与哀悼。”即便提起魏辰，韩君的脸上也是一副波澜不清的神态，他直视着远方，黑白的色调让美丽的夕阳也变得枯燥。 听到这个消息，赵弘光吃了一惊，他知道魏辰已经为塔区牺牲了，可是他却没想到是韩君藏起了魏辰的尸骨。 对于英雄的尊敬让赵弘光无暇去纠结韩君如今对魏辰还持有一种怎样的感情，他点点头，毫不犹豫地回答道：“这是我应该做的。魏辰学长值得被大家永远纪念。” “那我也可以放心了。他比你或许更希望我能重新开始自己的生活。”韩君微微一笑，他以这个微笑与过去告别，也以这个微笑迎接新的人生。 作为执委会的一员，赵弘光提出为魏辰重新举行隆重葬礼的提议得到了执委会的一致同意，曾怀疑过魏辰是塔区叛徒的杜望等人也因此感到了深深的惋惜与愧疚。在根据韩君提供的信息取得了魏辰的遗骨之后，塔区公开为魏辰举行了落葬仪式，这一次他们将魏辰的坟墓迁到了位于联合政府新建的异能者陵园，这里埋葬着所有为了维护圣内伦萨地区和平而牺牲的异能者，可谓是英灵葬魂之处。 “韩君呢，他不来吗？”一身黑色西服的凌峰静静地看着魏辰的青铜塑像，他走到赵弘光身边，轻轻地问了一声。 “他说他早就和魏辰学长道别过了，这一次就不来了。怎么，凌队长是不相信我能办好魏辰学长的葬礼吗？”因为魏辰已经没有家人，赵弘光主动担任了丧主的身份，他神色平静，眼底却是坚毅与深藏不露的悲伤。 “没什么。只是想揍韩君一顿而已。”凌峰捏了捏拳头，不管韩君是有心还是无意杀了魏辰，他就是不能或者不想原谅对方罢了。 “恐怕你现在更打不过叔叔了。”赵弘光一边微微颔首，对前来向魏辰致哀的塔区或是联合政府成员回礼，一边轻声地回应了凌峰一句。 “跟了韩君之后，你变得和他一样讨厌了。”凌峰轻嗤了一声，从明天起，他就不再担任塔区的首席哨兵，而身心俱疲的他也拒绝了塔区的挽留，准备在安全区成立一所由退役异能者组成的安保公司，新的开放政策之下，异能者们终于可以光明正大地以非军事成员的身份在安全区谋求一份合法职业了。 “多谢夸奖。”赵弘光轻轻一笑，被凌峰讨厌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第126章 家庭主夫 一年后，圣内伦萨A1安全区。 “叔叔，我今天可能要晚点回来，你就别等我吃晚饭了。”赵弘光站在等身镜前认真地打着领带，作为圣内伦萨塔区的首席向导，以及黑塔精神疏导研究室的第一顾问，他必须注重自己的形象。尽管他依旧怀念着当初能够随便穿夹克衫牛仔裤的日子。 “这个星期你都加班好几天了，首席向导现在的工作量这么大了吗？”韩君侧撑着身子，闭上眼逗弄着躺在自己身旁咯咯笑着的小婴儿，这个身上流淌着他与赵弘光血脉的小男孩出生于三个月前。原本赵弘光打算花钱请专业的保姆来带孩子，可是韩君却拒绝了他的提议，作为父亲，他想亲自履行自己的职责。 “没办法，安全区对异能者逐步开放之后，要解决的问题也多了很多，向导管理中心也忙得不行，很多哨兵都在排队等着精神疏导。”赵弘光打好领带转身走回了床边，他俯**捏了捏孩子的脸蛋，抱歉地对韩君解释道。 韩君缓缓睁开了眼，泛着血色的瞳仁让他看上去有些可怕。 “我随口问问而已，并不是要干涉你的工作。你安心去上班吧，我会带好孩子的。”韩君坐起身，将孩子抱在了怀里，是时候给对方准备些奶水了。 “对了，叔叔，之前小区物业的人找到我说有些也住在这里的异能者家庭投诉你的精神体……说你让它在小区里到处乱跑，影响到了他们的正常生活。普通人虽然看不到它，可是异能者的精神体很敏感，他们都怕你的那只大家伙。”其实类似这样的投诉这一年来已经不少，不过他们都不敢直接对韩君说，而是找到户主赵弘光诉苦。 严格意义上讲，韩君并不是那种进化得非常成功的黑暗哨兵，他到现在都还不能完全控制自己的精神体，更无法将对方变小一些，甚至无法让对方乖乖呆在自己的精神海里，那只史前生物就像一只真正的霸王龙，在自己的领地里横行霸道，就差吞噬别人的精神体作为养分了。 “我也没有办法，我自己的五感都还没能达到平衡状态，我能控制着它不要去攻击其他精神体已经不错了。”韩君轻轻拍了拍怀里的孩子，起身用婴儿背带将对方熟练地固定在了身前，然后开始为孩子冲调奶粉。 一声低沉的闷吼忽然响起在了卧室门外，接着一个巨大的、龇牙咧嘴的恐龙头颅就直接穿过门和墙伸了进来，精神体作为一种量子兽并不会对现实中的空间造成影响，但是即便如此，光是霸王龙那可怕的外观就足以让人心神不宁了。 听到孩子的哭闹声，韩君的精神体立即表现出了强烈的关注，虽然精神体也会用自己的个性，但是他们终究与自己主人的精神状态是相通的。 “呜……”神情狰狞的恐龙用一种“慈爱”的目光盯着韩君怀里的宝宝，胸前那两只小短手下意识地比划着，就像是要将孩子抱进怀里一样。 韩君的精神体一旦出现，赵弘光的精神体也自然而然地跳了出来，那只小小的银喉长尾山雀落在了霸王龙的鼻头，然后悠闲地梳理起了自己的羽毛，一开始它也不喜欢这个庞然大物，然而因为主人之间的匹配，对方身上的哨兵素很快就吸引了它，精神体与精神体之间全凭各自的信息素匹配度来结合，至于外形如何，其实并不重要，只要气味对了，它们的选择就不会有错。 冲调好奶粉，韩君拿起奶瓶耐心地喂起了怀中的孩子，本该去上班的赵弘光一时也依依不舍地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韩君身边，和对方一起看着孩子大口大口地吮着奶水。 “叔叔，他好可爱。”赵弘光情不自禁地夸起了自己的孩子，这句话他已经不知道在韩君面前说了多少遍，晋升为父亲显然给他带去了一种别样的感受。 韩君那双有些令人不寒而栗的眼底里也渐渐多了一丝温和的光，他扭过头，看到笑得傻傻的赵弘光，一下想起了对方当年在黑塔里和自己打招呼的情形。 “是啊，他很可爱，像你。”韩君说道，自从他清醒之后，很多记忆都变得模糊，可那些关于赵弘光的记忆却十分清晰，他甚至还记起了赵弘光就在当年自己和魏辰联手救下的那帮向导小鬼里。 赵弘光轻轻一笑，踮起脚，大大方方地在韩君的脸上亲了一下：“说什么大实话。” 即便是首席向导，工作时间也不能随意迟到，赵弘光虽然很想待在家里和韩君一起奶孩子，可是为了尽快还上这套别墅的房贷以及孩子的奶粉钱，他不得不出门去塔区了。 “走了，回见。”赵弘光摆摆手，依依不舍地打开了门。 韩君仍在专心地喂孩子喝奶，在赵弘光离开时他才抬头看了一眼对方的背影，不知何时起，这小子穿着西裤的屁股也开始变得异常挺翘了。 喂饱孩子之后，韩君这才有空给自己做了份简单的早餐，他走到落地窗前看了看不久前才播种在院子里的白菜，已经开始发芽了。 虽然身为能力卓越的黑暗哨兵，不过由于拒绝与塔区合作，乃至仍被联合政府与塔区监控着的韩君只能选择成为一名家庭主夫，带孩子、买菜、洗衣服、打扫卫生、做饭，乃至种菜都被他一人承包了，毕竟像他们这样的顶级异能者家庭，很难请到愿意替他们做家务的普通人。 “快回到我的精神海来，我要出去买菜了。”韩君搂着在自己怀里咿咿呀呀的孩子，走到了仍在客厅里张望的霸王龙跟前，这只对外界充满了警惕的巨兽以自己的方式想要守护住这个家以及自己的主人。 虽然满心不乐意，可是在抬头发出了一声刺耳的吼叫之后，这只霸王龙还是消隐在空气之中，乖乖回到了韩君荒芜的精神海。 其实韩君并非不能控制这只巨兽，只是他的内心里压抑了太多无法发泄的情绪，他只能依靠这只在午夜狂奔的巨兽来缓解内心的苦闷。 那台颜色夸张的狂野之春最终还是回到了韩君的身边，赵弘光特地找人修好了它，毕竟这辆车的价值不菲，就这么当废品卖给塔区的回收中心实在有些可惜。以及韩君之前将他和魏辰共同拥有的房产和存款都捐给了当年那场惨案的受害者家人，赵弘光也想为对方多少留下一些往日的记忆。 好在圣内伦萨塔区对于婴儿乘坐汽车并没有强制性的安全要求，要不然韩君只能抱着孩子走上二十分钟再坐公交去离小区五公里的综合超市购物了。 将孩子安置在封闭式婴儿椅上之后，韩君这才坐进了驾驶室，他瞥了眼后视镜里那个双目泛着血红、浑身给人一种冰冷气息的男人，面无表情地拿起墨镜架在了鼻梁上，在挡住那双冷漠的红眸之后，韩君像是找回了几分当年自己身为圣内伦萨首席哨兵的感觉，久久地凝视着后视镜里的自己，此刻就如同多年前那些平淡无奇的工作日一样，他仿佛正要驾驶爱车去塔区打卡开始一天的繁忙的训练和工作。 但是很快韩君就冷笑着转开了头，他自己也知道除了那双只能分辨黑白色的眼之外，他的身上还有许多地方都发生了再也无法挽回的改变。 当然，并非所有的改变都是遗憾与悔恨，韩君听到身旁孩子咿咿呀呀的笑声，轻笑着启动了汽车。 这个时间点正是上班的高峰期，赵弘光一般乘坐经停小区附近的磁悬浮列车直达塔区，倒是省了不少堵车的烦恼。 不过，韩君就没这么好运气了，狂野之春刚开出去没多久就被堵在了十字路口，面对蜿蜒的车流，这位圣内伦萨最强悍的人形武器也无可奈何。 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开始在安全区生活，但是和普通人一样，他们除了要遵守塔区对异能者的约束条令之外，还必须遵守普通人的法律，而像韩君这样带着前科在安全区生活的异能者更要小心自己的一举一动。 “呀呀……”刚才吃饱了奶水的小婴儿很快又处于睡眼惺忪的状态，他在专门为婴儿设计的安全椅上挥舞着小手，似乎是想被父亲抱进怀里。 为了保障婴儿的安全，安全椅的外面罩着一层坚硬而透明的保护壳，它可以最大限度地保证里面的婴儿在汽车发生碰撞时不受冲击与伤害。 趁着堵车这点时间，韩君轻轻敲起了那层透明的保护壳，和孩子互动了起来。 不远处的一辆车上，两名面色严肃的男人正暗中窥视着那辆显眼的狂野之春，他们是塔区派来监视韩君的哨兵，在韩君没有释放出戒备的哨兵气场之时他们还是可以这样偷偷摸摸地看看对方到底在做些什么。目前几乎所有的研究都表明黑暗哨兵或是黑暗向导会丧失情感，彻底沦为冷酷而冷静的战争工具，不过从他们这一年多的观察看来，尽管韩君的确表现得不再像当年那样豪爽开朗，可对方对赵弘光以及这个名叫韩晓的孩子仍保留着几分爱意。 “那些蟑螂怎么就这么阴魂不散呢？父亲可真想捏碎他们，不过你爸爸不会同意的。他毕竟那么善良，乖孩子，你说是吗？”韩君唇角微弯，他看起来是在说笑，可是那双被墨镜挡住的眼里早已流露出了杀意。 红灯闪烁，绿灯跳转，韩君并没有过多在意如约定俗成一般监视跟踪自己的塔区哨兵，他单手扶着方向盘控制车汽车缓缓往前挪动，路怒症这种东西并不存在于黑暗哨兵的世界中。 八点半，超市已经开门半个小时，这是附近街区品类最多、质量最好，场地最大的超市，所以可想而知，它在老年人以及家庭妇女中深受欢迎。 说真的，如果可以的话，韩君其实并不想这样一手抱着孩子，一手推着购物篮和一群老人和女人挤在一起，可是考虑到自己仇人那么多，他实在无法将孩子交托给别人，他早就不再相信这个世界。 来这种人多的超市购物并不是特别美好的体验，韩君在物美价廉的生鲜柜台排队时就被一名大叔径直插了队，甚至在他礼貌提醒对方排队时，还遭到了大叔不屑地耻笑：“看你年纪轻轻，让老年人排前面有什么啦？！” 倒是一些敏感的人从韩君一直戴着的那副墨镜上看出了些许端倪，在此之前，塔区的哨兵们因为五感敏锐容易受到刺激的缘故，总是喜欢不分昼夜地在外出时戴上一副墨镜，以至于不少人在看到那些体格强壮，且戴墨镜的人时都会默认他们是异能者中的哨兵——也就是那些容易发狂的怪物。 虽然安全区的普通民众逐渐习惯了越来越多的异能者开始融入他们的日常生活，可是一想起一年多之前自由之翼的异能者们对整个圣内伦萨所发动的恐怖袭击，人们仍是心有余悸。有好心人劝说蛮横的大叔不要和韩君争执，万一对方是异能者，发起狂来伤害大家怎么办？ 或许是对异能者有着本能的畏惧，那个强行插队的大叔在狐疑地打量了韩君几眼之后，隐约觉得对方好像有点眼熟，或许真是以前经常出现在报道上的某个异能者也说不定，但是即便如此，有着不服输的精神让大叔依旧不肯让出自己抢来的位置，毕竟每天早上折扣的鲜虾只限量供应。 他一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韩君，嘴里也一边念叨个不停：“异能者又怎么啦？以前那个什么首席哨兵犯了罪不也是被塔区抓起来处死了。你让他乱来试试！” 因为塔区与联合政府严格的保密措施，很多普通人并不知道韩君并没有死，他们只是一厢情愿地以为韩君接受了五感钝化的处罚之后就会死掉。 “呵呵呵……”韩君忍不住笑了起来，他单纯觉得这些人很可笑罢了，他们忘记了，满身罪孽的自己也曾经是那么多人的救世主，就连赵弘光也承认自己是他的恩人。 “你笑什么？”大叔警惕地问道，不过他当看见韩君一直紧紧地抱着孩子时，就完全不害怕对方可能的身份了，为人父母的，总还是要顾忌孩子的。 “没什么。您老，您优先，毕竟到时候也是您先死。我不急。”韩君笑着抬起头，他精神海中那只巨兽今天已经开始咆哮第二次了。 韩君的话音刚落，在场的人几乎都同时感到了一股如芒在背的感觉，一股强大的精神压力让他们浑身不适，甚至开始出现心跳加速呼吸困难的症状，就连想破口大骂的大叔也汗如雨下，说不出话来。 普通人虽然无法察觉异能者的气场，但是一旦他们步入异能者所展开的气场之中，强烈的压迫感会让他们的身心都发生不良变化，而塔区对异能者的约束条令之中也明确指出除非战斗状态，任何异能者不准在安全区展开自己的气场，以免误伤普通人。 韩君小心地呵护着怀中的孩子，他的哨兵气场里，只有他才能决定那些人应该受到保护，又有那些人应该受到惩罚。 第127章 纯属意外 “收起你的气场，这里都是普通人，他们受不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在韩君身后响了起来，那把有些苍老的嗓音里带着惯常的冷静。 韩君饶有兴趣地转过了头，他轻轻拍打着咿呀吵嚷的儿子，冷冷打量起了站在队伍末尾的那个年过半百的老人。 “我不收起来又怎样？”韩君故意加强并扩展了自己的哨兵气场，一时间，超市里所有人的神经在瞬间绷紧，空气里那股忽如其来的阴沉压抑感令他们惊慌失措，想要逃离却又举步维艰。 在韩君展开哨兵气场的一刹，杜望也展开了自己的向导气场作为防护，作为圣内伦萨塔区曾经的首席向导，经验丰富的杜望十分清楚，如果韩君持续展开哨兵气场，那么包括自己在内的所有人迟早都会精神崩溃，这或许就是不为人知的黑暗哨兵的力量。 杜望渐渐也感到了呼吸不畅的不适感，他攥紧了抓住购物车的手，一字一句地郑重说道：“你不会希望塔区出动守护者来这里吧？他们会吓到你和赵弘光的孩子的。” 不知是孩子还是赵弘光触碰到了韩君心底仅剩的柔软之处，他虽然仍是不屑地笑了笑，可身上散发出的浓烈哨兵气场却逐渐消失。 一旦空气中的氛围恢复正常，周围的人纷纷退让到一旁，站在远处开始对抱着韩君的交头接耳。 韩君抱着儿子朝杜望走了过来，他瞥了眼对方购物车里那些食物，无非是些泡面、罐头，以及二次加热的半成品菜肴，除了懒得做饭的寡居老头子之外，谁会只买这些东西，而谁又会想到这个寡居老头子竟是掌管了塔区多年的执行官呢？ “杜望，你想怎么样？怎么，难道塔区的人手不够用，还需要你这位塔区老大亲自来监视我了？”韩君冷笑道。 “执行官，小心！”韩君正说着话，之前就开车跟踪他的两名哨兵已经匆匆赶到了杜望身边，他们显然也不知道这位塔区的前任执行官，现任的首席顾问为什么会突然在这么危险的地方，对方应该知道韩君最恨的人或许就是他了。 “别紧张，咱们的前任首席哨兵只是来超市买个菜。”杜望摆摆手，示意两名哨兵冷静，在韩君愿意主动收起气场那一刻，他就明白对方应该并不想惹出事情来，对方怀中被小心呵护着的孩子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眉眼微弯，笑着看向韩君，坦然地回应道：“我也是来买菜而已。好久不见了，你最近过得还好吗？方便的话要不要出去和我聊聊，我知道这附近有家不错的咖啡厅。” 韩君面无表情地从冰鲜柜台上选购了一份切割好的三文鱼以及一份甜虾，当他推着购物车从杜望身边经过的时候，头也没回地说道：“去门口等我。” 逃避从不是韩君的选择，他在采购好当天的食材和必需的生活用品之后，这才和杜望一道去了隐藏在超市附近某条商业街里的咖啡厅。 “要喝什么？”杜望翻开点餐薄，看了眼正在给孩子换尿布的韩君，他不禁想到了自己年轻的时候似乎从未给杜若换过一次尿布。 “随便。”韩君头也不抬地为孩子换着尿布，刚一下车这小家伙就忽然哭了起来，果然是撒尿了。 杜望点了两杯拿铁，他这个年纪的人对于太甜的东西已经没有太大的兴趣。 “为什么不请个保姆或者佣人来做这些事？其他塔区的人要是知道圣内伦萨的黑暗哨兵居然在家带孩子买菜，不知会怎么嘲笑我们。”杜望微微皱了下眉，从心底来说，他还是希望韩君的力量能够被塔区所利用，而不是放任对方如同定时炸弹一样生活在塔区之外。 “请保姆佣人不要钱吗？我现在没有存款，也没有工作，再说，又有谁敢替被认定为叛徒与屠夫的黑暗哨兵提供服务？”韩君笑着摘下了墨镜，他用那双泛着血色的眼睛冷冷盯着杜望，对方看上去比以前要老了不少，可韩君知道这副苍老的皮囊之下，依旧是一颗铁石心肠。 “为什么不回塔区来呢？你是圣内伦萨的第一名黑暗哨兵，哨兵管理中心和黑塔对你目前的各项数据非常感兴趣，如果你愿意配合，我相信塔区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价格……”虽然杜望并不认为韩君是那种会为钱所困扰的人，可是对方有了孩子之后生活毕竟变得和以前不同了，而这种无法工作只能被伴侣养着的感觉对于韩君这样的人而言又怎么会好过。 “哈哈哈哈!”韩君发出一阵大声，一脸嘲讽意味地斜昵了杜望一眼，“怎么？知道我绝对不会再为塔区拿刀，就劝我回去做实验品吗？我被你们关在黑塔里整整五年还不够你们研究吗？” 就在这个时候，侍应生将两杯刚泡好的拿铁咖啡放在了桌上，笑眯眯地对杜望与韩君说道：“二位先生，这是你们点的咖啡，请慢用。” 韩君拿起咖啡杯喝了一口，不慌不忙地说道：“杜执行官，你这样激怒我，真的以为我不敢杀了你吗？” 杜望也将咖啡杯拿在了手里，他从容地与韩君对视在了一起，笑道：“如果你真要杀我，就不会坐在这里和我一起喝咖啡了。韩君，你应该知道，一直以来我都非常器重你，当初你狂化症发作无法治愈时，我顶住压力拒绝签署你的安乐死申请书，除了想维持你这个塔区英雄哨兵对塔区以及安全区的正面影响之外，我也期望着能出现奇迹，你最终能被治愈。毕竟，活着的人才有希望。这些年来，我做了这么多事，也的确伤害过你，甚至隐瞒事实想要杀了本该再次成为英雄的你……这一点，我不得不向你表示抱歉。”杜望面上的笑容渐褪，他神色凝重地看向韩君，目中的多了些歉意，“可你必须明白，我做这些只有一个目的，那就是为了塔区的稳定，以及异能者们的未来。多亏了你还有其他许许多多人都牺牲与奉献，现在这么多异能者都能自在地生活在安全区了，甚至我的儿子杜若也按照自己的想法去做了一名偶像明星，而你也可以堂而皇之在超市和我一起排队抢打折菜，这有什么不好呢？” 韩君顺手将墨镜又戴了回去，他并没有露出任何欣慰的神色，倒是发出了一声倦怠的冷笑。 “呵，杜望，如果你掺杂了私心，早就被我杀了，还能活到现在？”哨兵的感官十分敏感，这也使得他们的直觉异常准确，尤其是像韩君这样高等级的哨兵，尽管他也怨恨无所不用其极利用自己的杜望，可他的内心深处却明白对方所做的一切或许并不是出于任何爱恨，而是出自一个崇高而冷酷的理想。 韩君的话让杜望如释重负，他比任何时候都感到愧对这个半生苦难的哨兵。 “韩君，我知道，你是明白事理的。可我还是得说你这一身能力这样白白浪费实在太可惜了。” “如果明白事理意味着我必须忍受这个世界对我残忍与不公，那我何必再明白事理，杜望，虽然我现在并没有杀你，可这并不代表我以后也不会杀你，你要知道，我现在的脾气可比以前差多了。我真不知道你怎么还敢接近我，你的下半生躲在塔区里会比较安全！”韩君不耐烦地威胁起了杜望，他感到自己的下腹似乎有些不适，这让他莫名地有些烦躁，他想尽快带孩子离开这里了。对方真是只狡猾的狐狸，任何时候都不放过可以煽动利用他人的机会，只可惜自己再也不是当年那个乖乖听话的首席哨兵了。 说完话，韩君抱起孩子就站了起来，接着那股让他下腹不适的感觉却在瞬间蔓延开了，哪怕他已经尽量调低了自己的五感阙值，可他还是感到了一阵难以忍受的疼痛以及强烈的不安。 是咖啡里被下了毒吗？韩君并不确定，按理说即便他的五感阙值处于很低的状态，他的舌头依旧可以轻易地分辨出任何细微的味道，只是咖啡本身的苦味是否会对毒药的味道稍作掩盖呢？韩君认为自己的确有些大意了，要知道他面对的可是塔区前任执行官杜望。 “你对我做了什么？！我不肯回塔区，你就非要杀了我才能安心吗？！”韩君紧紧地抱着孩子，哪怕他此刻已经开始因为下腹的疼痛站不直身体。 杜望愣了一下，他竟有些不明白韩君为何突然对自己勃然大怒，以及对方又为何露出了痛苦的神色。 “抱歉，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杜望赶紧也站了起来，他想搀扶住对方，却被韩君身上突然迸发出的哨兵气场所压制。 一直跟到咖啡厅外的两名负责监视韩君的哨兵急忙冲了进来，那股强大的哨兵气场已经告知了他们危险。 “为什么，为什么你们不肯放过我？！我受的惩罚还不够吗？！我能活下来只是我命大而已……为什么，还要一定要让小光和我的孩子那么难过……”黑暗哨兵的五感远远强于普通哨兵，这给他们带来了更强能力的同时，也让他们所遭受的痛苦更容易被放大，再加上韩君的精神海并没有恢复正常状态，他自然也不可能像正常进化的黑暗哨兵那样完美地控制好自己的感官，精神海的波动，引起了韩君能力的失控，尽管他不会再出现五感过载的情况，可他却不得不承受五感持续锐化的痛苦。 “呃……”下腹的疼痛骤然间变得尖锐异常，韩君不得不瘫坐回了沙发上，他的额头满是冷汗，而他的脸色也变得异常苍白。 现在还是早上，咖啡厅里没多少人，不过其他客人都纷纷站了起来，朝这边投来了好奇的目光。 韩君强撑着看了眼那两名冲进来对自己充满戒备的塔区哨兵，他下意识地认为他们是进来对自己补刀的。 虽然此刻非常痛苦，但实际上韩君仍有足够的能力反抗，只是那样的话，恐怕会伤到自己的孩子。 韩君没有信心让怀中的婴儿安然无恙，他最终选择了放弃。 “你到底怎么了，韩君？你哪里不舒服吗？”杜望关切地问道，眼前的黑暗哨兵足以让他如此关心。 “别假惺惺了。不是你给我下的毒吗？用这种卑鄙手段，你真是可耻……”韩君苦笑了一下，他低头看着怀中的孩子，他想当初父亲韩定将自己从自由之翼带走之时，是否也像自己此刻这样内心充满了纠结呢？他该不该为了孩子做最后的反抗，而那样又真的能让他的孩子幸存下来吗？ 杜望的神情逐渐变得严肃起来，他甚至以为是有人背着自己对韩君下了毒。 “拨急救电话。”杜望当机立断地命令道。 “呃？难道不是要杀了他吗……”一名塔区哨兵小小声地问道，眼前这架势很明显是执行官在当众处决这个不受控制的黑暗哨兵。 “当然不是！赶紧！”杜望几乎是咆哮了起来，看着韩君因为五感锐化而陷入了被放大数倍乃至数十倍的痛苦之中，他一时也感到手足无措，而他的精神触须已经完全无法穿破韩君那被赵弘光铸建得无比坚固的精神屏障，他看到了那片荒芜的大地，也看到了那只因为愤怒和痛苦咆哮的巨兽。 救护车到达现场的时候，韩君的意识已经不太清醒，在经过劝说之后，医护人员从他手中抱走了孩子。 韩君依依不舍地看着被护士抱在怀中哄着的孩子，直到口鼻上被戴上了氧气面罩，而他也努力地收回了自己愈发难以控制的哨兵气场，只是他的精神体却不愿乖乖回去，一路跟在救护车后面咆哮狂奔，引发了所到之处的异能者们产生了强烈的反应。 那时候，就连正在化妆准备采访的杜若也以为塔区又遭受了来自自由之翼的恐怖袭击，要不然何以他的精神体会突然表现得狂躁不安呢？ 在塔区内的异能者们并没有受到这样的影响，守护者也没有接到出击的指令，倒是在向导管理中心和顾佳讨论着如何培训年轻向导的赵弘光接到了一通陌生的电话。 “抱歉，稍等下。”赵弘光向顾佳示意之后，不好意思地接起了电话，很快，他就大惊失色，“什么？！手术？！阑尾炎？！” 顾佳有些纳闷地看着赵弘光，她想难道是对方的父母病了，这也难免，毕竟普通人的身体素质是要比异能者差不少。 “对不起，执行官，我想我必须离开一下，医院的人打电话说韩君突发急性阑尾炎，要马上手术才行……”尽管赵弘光怎么也没想明白早上还好好的韩君怎么就突然病了，甚至到了要做手术的程度，但是考虑到电话那头和自己说话的人除了医生之外还有杜望，他也不能简单地将这归为诈骗电话。 第128章 信任 安全区的医院从未收治过异能者病患，当准备手术的医护人员得知面前躺在担架上强忍着痛苦的男人正是背叛了圣内伦萨的前任首席哨兵韩君时，他们不得不考虑自己的安全，更何况他们已经发现镇痛麻醉药物似乎对韩君毫不起作用，他们不可能在没有麻醉的情况下为韩君动手术，因为在对方痛死之前，他们可能会先被韩君掐死。 杜望没想到自己出来买个菜也能遇到这么多事，他才从塔区搬出来不久。毕竟要让异能者们都融入正常的生活环境中，他们这些塔区领袖人物更应该做出表率，几十年来，杜望一直生活工作白塔之中，而现在，是时候让自己走出那片狭小的天地呼吸一下新鲜空气了。 “赵弘光呢，他怎么还没到？”杜望一边亲自出面安抚紧张的医护人员们，一边试图为韩君进行精神疏导，如果可以的话，他想强行切断韩君的五感，让对方能处于没有痛觉的情况下接受手术，然而想要对黑暗哨兵进行五感切断对于任何普通向导而言都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除非那个人是对方的匹配向导。现在能够帮到韩君的也只有赵弘光了。 为了不让韩君无法控制的哨兵气场对普通人的身心产生不良影响，杜望正在尽最大努力帮助对方维持精神海最外层的屏障，将那只吼吼个不停的霸王龙牢牢关在韩君精神海的荒原之中。 “居然只是阑尾炎吗……哈哈哈哈……”虽然下腹的疼痛愈发剧烈，可是得知自己不过是急性阑尾炎之后，韩君的心里渐渐有了一种别样的情绪。 不管是作为塔区的首席哨兵，还是自由之翼的代理人，韩君的身上从来不会缺少伤口，那时候他的精神海还算稳定正常，再加上他的五感不像现在这么敏感，那些足以令常人痛苦到窒息的疼痛对他而言也并非不可忍受，而现在，韩君实在难以置信自己居然会因为区区阑尾炎就痛得站不起来，不过他并不憎恨这具进化后对感官变得异常敏锐的身体，他甚至觉得自己终于有了真实活着的感觉，就连他眼中黑白的色彩也好像变得鲜艳了一些。 “他在笑什么？他难道不痛吗？”偷看着韩君的一名护士小声地对身边的同事问道。 年长的同事摇了摇头，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无不遗憾地说道：“听说他在塔区接受过酷刑，或许是脑子坏掉了吧。真可惜，他明明是圣内伦萨的英雄。” 为了不影响赵弘光平日的工作状态，韩君习惯性地会关闭起他与对方之间的精神链接，只有在需要向导素安抚的时候，他才会完全打开自己与赵弘光之间的精神链接通道，让对方的精神触须可以毫无顾忌地侵入自己的精神海，也让那座伫立花海中的风车将满是爱意的暖风送入这片荒原。只是这次还没等韩君主动打开精神链接通道，一股暖风已经强行冲破了他的精神屏障。 ——叔叔！你还好吗？！我马上就到你的身边！ 从精神海深处传来的声音，熟悉的青涩之中带着慌乱与不安，这并不是精神力强大的首席向导应有心理素质，但是没有谁会在这个时候去苛责一个担心着伴侣安危的大男孩。韩君缓缓睁开了眼，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已经完全接受了赵弘光对自己的称呼——叔叔，他原本是想做对方哥哥的，果然还是长得显老了一些吗？ ——我没事，医生说是阑尾炎而已。 刚赶到医院门口，赵弘光就感到了一阵尖锐的痛感顺着精神触须反馈给自己，那也是韩君此刻在承受的痛苦。 他出示了自己的证件之后，立刻有医务人员将他领到了病房。 “赵弘光向导，你总算来了。普通的镇静药物已经不能麻醉韩君，你看你是不是替他切断一下五感，免得他在做手术的时候太痛。”杜望迎面走了过来，作为一名经验丰富的向导，这是他此刻能想到的唯一办法。 赵弘光一看到杜望就觉得心里发憷，就像韩君一开始误会那样，他也总觉得这个看似慈爱其实内心异常冷静冷酷的塔区首领仍想趁机要了韩君的命。 不过现在不是与杜望争执的时候，更何况刚才韩君已经亲自告诉他这次的意外的确是阑尾炎，他不相信杜望，可他却相信韩君。 “叔叔，我来了。”赵弘光对杜望点点头，立刻走到了病床边，他关切地俯**，抓紧了韩君的手让对方能更深刻地感受到自己的存在。 “不用担心我，你去照顾好孩子。”韩君艰难地吞了口唾沫，下腹的疼痛好像变得更加强烈了。 赵弘光扭头看了眼被一名塔区哨兵抱在怀里哄着的儿子，决然地又转过了头：“现在最重要的是要照顾好你。我马上给你精神疏导，我需要切断你的五感，你一定要配合我，不然我做不到的。” 向导对哨兵最为有力的精神力攻击就是切断他们的五感，所以哨兵才需要匹配向导帮他们铸建坚固牢靠的精神屏障与壁垒来抵抗这样的攻击。 换句话说，哪怕是匹配向导如果对自己的哨兵发动攻击，也会引来对方的反抗，任何哨兵都不可能会轻易让人对自己的精神壁垒下手，更勿论坐视让对方切断自己的五感。 “那只大家伙不知道会不会乖乖听话了……”精神体与主人有着共感，到目前为止，韩君还没能完全控制住那只暴躁的霸王龙，他有些担心对方会脱离自己的控制对赵弘光造成伤害。 “交给我吧。”赵弘光低头在韩君的双唇上亲了一下，这个举动，让之前还在一旁说着闲话的小护士顿时红了脸，异能者的爱情原来也是这么奔放的吗？ 原本打算只顺从自己内心而活的韩君最终还是乖乖地遵循了赵弘光的吩咐，他放弃了所有戒备，让赵弘光可以用他的精神触须顺利地将自己的精神壁垒封锁，并进一步切断自己的五感，五感被完全切断往往会令哨兵恐慌惊悸，甚至可能引发他们陷入狂化，不过韩君倒是不担心这一点，身为黑暗哨兵，最好的一点就是他再也不会狂化了。 果然，韩君的担忧是有道理的，在赵弘光顺利地封锁住那座黑塔，开始小心翼翼地操作切断对方的五感时，那只受到刺激的霸王龙不甘心地想要撕扯掉赵弘光封锁住黑塔的精神触须，直到巨大化的肥啾后用羽刃将其逼退。 “吼……”在韩君的五感彻底丧失的那一刻，这只暴躁的霸王龙也倒了下来，它无助地挥舞着自己的小短手，一声声发出悲鸣。 维持精神体巨大化十分消耗精神力，对于赵弘光而言，此刻最重要的事情是稳定韩君的状态，在确认韩君的精神体不再产生威胁之后，肥啾立即从一个巨大的毛球缩回了原型，它跳到霸王龙的嘴里，站在对方利刃一般的牙齿上，兴奋地叫个不停，它以为是自己打败了这只巨兽。 “杜执行官，麻烦帮我看好孩子，我必须陪他进去。”全副身心都投入在封锁韩君五感上的赵弘光连说话都显得有些困难，他静静握住韩君的手，在确认对方状态平稳之后，这才稍微松了口气。 “放心吧，我会等你们的。”杜望从塔区哨兵怀中接过了赵弘光与韩君的孩子，那个小不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竟在陌生人的怀里安心睡了过去。 一时间，杜望忽然开始期待这个流淌着赵弘光与血液的孩子总有一天会觉醒为异能者，那样的话，塔区不又可以多分力量了吗？不过在想到杜若居然成为了小有名气的偶像明星之后，杜望又觉得自己不应该随便为别人的未来下定义，谁也不知道这个小孩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而迄今为止他们所做的努力，不正是为了让异能者的后代们可以自由自在地生活在这片蓝天之下，而不仅仅是白塔之中吗？ 阑尾炎只是个小手术，至少在医生眼中看来如此，所以他们并不理解赵弘光那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就好像随时要和韩君生离死别似的。 “放轻松，赵先生，他的情况还好。”医生一边安慰着紧紧攥着韩君手掌的赵弘光，一边有条不紊地为韩君手术，虽然他们不太清楚为什么刚才还痛得满头是汗的韩君此刻沉睡得像具尸体似的，不过既然联合政府来了电话让他们配合在场的异能者，他们也只好让赵弘光跟着进来了。 闭着双眼的赵弘光并没有回应医生的安慰，此刻他已经进入了韩君的精神海中，守在那只趴在地上不时低吼的霸王龙身边。 粗糙的皮肤、巨大的身体、还有可怕的牙齿和眼睛，赵弘光神色纠结地看着韩君的精神体，他有些想念那只毛绒绒的白虎了。 “呜……”与主人一样丧失五感的巨兽喷吐着灼热鼻息，将飞在身前的肥啾吹得在空中翻了几圈。 “啾！”肥啾赶紧落在了赵弘光的肩头，它梳理着自己被喷得乱蓬蓬的毛发，过了会儿才又飞到了霸王龙不时抽搐一下的前爪上，属于赵弘光的向导素借助着肥啾的触碰传递给了霸王龙，虽然五感已经丧失，但是来自匹配向导的信息素却很好地安慰了这只暴躁而孤独的巨兽，它终于低下了头，甩动着巨大的尾巴将自己盘了起来，静静地等待着一切结束。 第129章 午夜阳光【完结】 一个小时之后，这场让赵弘光如临大敌的“小手术”顺利宣告完结，韩君在丧失五感的情况下静静地躺了一个小时，虽然他的内心逐渐开始烦躁焦虑，可一想到赵弘光一直守在自己身边，他不得不竭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直到封锁着那座黑塔的精神触须逐渐散开，五感再度被唤醒。 “呃……”一旦五感恢复知觉，韩君就立即痛得发出了一声轻哼，不过这样的疼痛比起最开始已经好多了。 “叔叔，手术做完了，很顺利。”赵弘光在韩君耳边轻声说道，他的精神触须仍留在对方的精神海之中帮助维持五感的稳定。 韩君缓缓睁开眼，一团熟悉的暖色打破了黑白的界限让他无由感到一阵安心。 “让你担心了。”韩君轻笑道，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很重要的事情，面色也随之变得有些焦急，“小光！” “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舒服吗？”赵弘光心头一紧。 “三文鱼和甜虾放在车里！你赶紧把它们拿回去放冰箱，别放坏了……”韩君本不是那种对钱在意的人，可现在他花的每一分钱都是赵弘光辛苦工作挣来的，他甚至每天会把花销记录在账本上，供赵弘光随时查对，不过对方一次也没看过就是了。 赵弘光以为韩君有什么了不得的大事要叮嘱自己，结果却听到对方只是让自己记得把菜放进冰箱，这让他一时哭笑不得。 “叔叔！三文鱼也好，甜虾也好，哪里有你重要， 现在你安心养病，家里的事情我会处理好的，孩子我也会带好的。”赵弘光拍了拍韩君的手，语气温柔地劝慰着对方。明明以前嫌东西贵生怕的浪费的人是自己，可不知什么时候起，他和韩君都改变了太多，而他的心里也十分清楚，这是他们为对方，为这个家庭所做出的改变。 “会带好孩子就赶紧把他抱走，这小子在我身上撒尿了！”知道韩君已经结束手术被送入病房之后，为了哄孩子而不得不抱着对方在外面溜达了几圈的杜望匆匆赶了回来。他一进门就看到了韩君和赵弘光在那里你侬我侬，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对方不仅污蔑自己想要下毒害他，还让自己这个堂堂的塔区执行官帮他们带孩子！ 赵弘光急忙起身将孩子从杜望手中接了过来，忽然，屋子里的气氛一下变得沉重，原来是那只霸王龙从韩君的精神海里偷跑了出来。 量子物质所构成的霸王龙轻而易举地就穿透了这间小小的病房，它刚才在韩君的精神海里趴了好一会儿，刚出来就开始不安分地摇头甩尾，而鼻头上那只跳得正欢的小肥鸟为这只凶兽添了几分趣致。 “吼……”凶恶的巨兽很快就嗅到了空气里陌生的向导素，它低下头，差点没一口把杜望叼进嘴里，而就站在它旁边的杜望也清清楚楚地感受到了这只巨兽带给自己的压迫力，看得出来这家伙真的不喜欢自己。 “别闹了，快回去。”赵弘光伸手在霸王龙硕大的鼻头上拍了拍，对方的肌肤粗糙而冰冷，摸起来就像一张涂抹了某种黏腻液体的甲革。 匹配向导的拍打让霸王龙很是受用，这个比韩君本人还要暴躁的精神体唯一能接受的也只有赵弘光的触碰了。它喷吐着沉重的鼻息，将那只将近一米长的巨大头颅凑到了赵弘光的跟前，然后乖乖地闭上眼，它在示意赵弘光多摸自己几下。 “这么大个还撒娇吗？”赵弘光小声地嘀咕了一句，从手感上来讲他有些想念那只大白虎了。 “吼吼！”霸王龙心满意足地抬头发出了一声长啸，它甩了甩尾巴，顶着那只今天难得有空陪自己玩的小肥鸟又缓缓步回了韩君那深沉荒芜的精神海中。 附近几百米之内的异能者都听到了这声足以让他们精神海震颤的啸叫，整栋医院的医护人员和病人们更是同时出现了心慌的不良状态。 “韩君，你得管好你的精神体，不然塔区的纠察队会找你麻烦的。”近距离地感受过韩君新精神体的厉害之后，杜望头痛地揉了揉太阳穴，不得不对韩君作出警告。为了进一步加强对安全区异能者的管理，塔区新成立的纠察队已经开始在安全区各个地方巡逻，他们将代替之前的守护者维持安全区内异能者工作生活的正常秩序，也会对那些违反安全区生活规定的异能者们提出警告甚至进行逮捕。 躺在病床上的韩君冷冷看了眼杜望，说道：“那就让他们来找好了。” “你！”杜望一时语塞，他差点忘记韩君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对塔区，对自己忠诚顺从的首席哨兵了。 “杜执行官，这次的事情我非常感谢您，不过叔叔刚做完手术需要休息，您要是没事的话就先离开吧。我会督促他管理好精神体的，这一点您无需担心。”赵弘光可不想见到韩君和杜望在病房里争吵的情形，他连忙起身劝说起了杜望，最后终于将对方请出了“病房”。 “真是的，这位老人家还是那副颐指气使的脾气，杜若可一点也不像他。”送走杜望之后，赵弘光这才抱着孩子走回了韩君身旁，护士正在为他打点滴。 “杜若他现在在做什么？”想到那个开朗爱笑的哨兵，韩君微微眯起了眼，有那么几次他的确想将自己的满腔恨意都发泄在杜若身上，可他也知道对方是无辜的，仇恨与愤怒让他一度失去理智，也失去了对这人世的善意。 赵弘光挑了下眉，一脸艳羡地说道：“他啊，早就是风靡万千少女的偶像巨星了。” “他还真是个任性的家伙。”言语里虽然有讥诮的意味，可是韩君的内心深处未尝不羡慕能够做出这样选择的杜若，毕竟这三十多年来，他从未真正地为自己活过，他为了自由之翼，为了塔区，在这个对他充满恶意的世界苟延残喘，而如今，他心甘情愿地为了那些爱他的人继续活着。 短暂的沉默之后，韩君似乎下定了某个决心，他有些犹豫地看着正在哄孩子的赵弘光，低声说道：“小光，等孩子长大一些可以去上学之后，我想找点事做。” “找点事？”赵弘光愣了一下，在此之前，韩君并没有给他提过这样的想法，实际上以韩君目前的身份，很难在安全区找到愿意雇佣他的人，而对方已经明确表示过不会再回到塔区了。 “叔叔，你想做什么呢？我养你不好吗？我会努力工作多挣奖金，让你可以放开手去花。”赵弘光以为韩君是因为不舍得花自己的钱才突然这么说的。 韩君直挺挺地躺在病床上，他仍清楚地感觉到自己的下腹在隐隐作痛，可他已经不像开始那样讨厌这痛感，甚至有点庆幸这次的意外让他意识到了自己也是作为一个有血有肉的人，而不仅仅是旁人眼中的怪物活在这个世上的。 “我想开个酒馆。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正午吧。”韩君想起了那条逼仄阴暗的小巷，或许正午的阳光从没有晒进来过，可是这并不影响混迹在那里的人想在阳光下堂堂正正的生活，就如同自己死去的父亲那样。 “正午？好奇怪的名字。”赵弘光意识到韩君并不是在和自己开玩笑，他不再多作无谓的劝说，而是想着更多地了解对方一些。 韩君这才别过头看向了赵弘光，对方是他眼中唯一的暖色，就像照进自己生命的阳光一样。 “那时候阳光最烈，很暖。” 在韩晓八岁的那一年，他们全家搬离了位于A1区的别墅，来到了D4区一条看上去有些破败的街道。 这里也是韩君长大的地方，他与父亲韩定之间短暂而幸福的人生回忆几乎都在这里写就。 “当年我和父亲就租住在那栋楼里。”韩君抬起手，指向了街道对面的一栋旧楼，那栋楼已经有些时日，墙面也变得斑驳褪色，甚至还留下了不少充满了想象力的涂鸦，在D4区这种远离中心的地带，人们似乎也活得更为自由，更为奔放。 “买。”赵弘光微微一笑，他顺势挽住了韩君的手臂，这也是他唯一能为爱人做的事，他的肩头上停着那只小小的银喉长尾山雀，对方挺着蓬松的胸膛，站成了骄傲的姿势。 “以前他常去的那家酒馆，老板去世后就闲置下来没人管了，我想就把店开在那里。到时候不管你多晚下班，咱们都可以在自家店里坐下来好好喝一杯。”韩君的手指下意识地与赵弘光的手紧扣在了一起。 “父亲，爸爸，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了吗？”韩晓已经长到了韩君腰那么高，不过到目前为止他还没有觉醒为异能者，但是几乎所有人都认为这个有着两名顶级异能者基因的小孩迟早都会觉醒成一名优秀的异能者。 “是的，以后咱们的新家就在这里了，不过在新家装修好之前，大概要先住一段时间的酒店。”赵弘光耐心地儿子解释道，为了给韩君买这栋楼，他不得不将之前的那栋别墅卖掉了，虽然很多人都认为他这样做有些欠缺考虑，可赵弘光自己却认为不管在哪里，只要和韩君，和孩子在一起就足够了。 “这附近有片树林，里面有很多松鼠，回头我们带上吃的一起去喂它们吧？”韩君的大手揉在了儿子的头顶，去树林里喂松鼠，那曾是他年少时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现在是时候由自己将这个乐趣带给儿子了。 “真的吗？！那可太好了！我现在就想去喂小松鼠！回头班里的同学一定羡慕死我！我再也不用骗他们我们家有霸王龙了！”原本因为D4区的破败而感到有些沮丧的韩晓一下兴奋了起来，作为小孩子，他对所有的小动物都有着天然的喜爱，而他也无数次地试着去想象父亲与爸爸的精神体到底是什么样的，虽然他一直都觉得他们是在骗自己这个小孩，偶尔能看到的山雀就算了，这个世界上哪里还有恐龙呢？他还是认为那些可以实际看到的动物比较靠谱。 “可我们家真有，爸爸没骗你。”赵弘光摇摇头，小声地说道，小孩子还不太懂异能者是什么，哨兵向导也好，普通人也罢，在他们纯真的眼里只有大人和小孩的区别而已。 “吼……”不知是不是因为被韩晓所否定，韩君的精神体不满地冲着韩晓那张兴奋的脸发出了一声吼叫，只不过现在的它只有韩晓的身高，以至于这一声往日能引起周围异能者警觉与不安的嘶吼也变得无力了许多，这全赖这些年来赵弘光持之以恒地为韩君梳理精神海，强化对方的精神力，这才能让韩君完全控制住这只动不动就要巨大化暴走的暴龙。平常的时候将自己的精神体弱化，不仅可以节省精神力，还可以避免异能者无法控制力量导致的意外，这对于韩君而言，也算是一举两得，塔区也因此没有再向他发出扰民警告。 然而还没有觉醒的韩晓是压根看不到这只小号霸王龙的，他满心都是可爱的小松鼠，干脆挣脱了父亲的手在人行道上愉快地边跑边喊了起来，而气急败坏的霸王龙也随即挥舞着小短手跟了上去，它甩着尾巴，摇头晃脑，嗷嗷直叫，无人理会。 “别说，叔叔，这孩子挺像你的精神体的。”看着还不知道自己在被暴龙撵的儿子，赵弘光忍不住笑了起来。 “活泼点也好，总不能像我这样。”韩君已经接受了自己的情感日后不会有太大起伏的事实，但是即便如此，他还是想以一个人的身份好好生活。 两个月后，“正午”在D4安全区的一条老街巷子里正式开业，除了酒之外，酒馆还会提供不少美食，这都是韩君在担任家庭主夫期间学会的。 一开始，酒馆的生意并不好，有的人一进门看到戴着墨镜站在吧台后面的韩君就吓跑了，越偏远的地区，人们的偏见也越大，虽然异能者早已获准在安全区享有与普通人一样的生活工作自由，可在普通人中仍流传着不少关于异能者的可怕传说；偶尔来到酒馆的异能者们却又因为认出了那位给他们造成巨大心理阴影的前任首席哨兵而吓得连滚带爬。 不过即便如此，物美价廉的酒水和食物总还是能吸引一些不怕死的流浪汉进来小酌一杯，这个时候，韩君总会亲自给他们免费续上一杯酒。 久而久之，这间物美价廉、鸡排饭尤其美味的小酒馆也就在这附近出了名，酒水实惠的价格，以及好吃得让人吃完还想打包的鸡排饭挡不住酒鬼和吃货的脚步，在美酒和美食面前，就连韩君昔日的身份也变得不再重要，渐渐的，没有人再害怕这个沉默寡言的哨兵老板，人们只害怕他会突然涨价。 “服务员，三号桌再来一份鸡排和烤肠！” “一号桌来瓶龙舌兰！快点快点！” “我们点的花生怎么还没来？老板，你快点嘛！” 点餐的声音此起彼伏，还算宽敞店里热热闹闹，人们在这里愉快地吃东西、喝酒、嬉笑划拳、吹牛打屁，喝到兴头上时，难以自控的异能者们甚至会释放出他们的精神体，让这个藏在深巷里的酒馆更为热闹。 在后厨默默颠勺做菜的韩君平静地享受着这些并不属于自己的热闹，他喜欢听那些人笑，就好像他也曾笑，他喜欢听那些人哭，就好像他也曾哭。 安顿好儿子睡下之后，赵弘光的夜生活也刚要开始，他脱下衬衫换上了夹克衫，笔挺的西裤也换成了牛仔裤，这一刻，他又仿佛是当年能无拘无束的少年。 整栋楼都是他和韩君的，“正午”就开在底楼，而顶楼则是他们温馨的新家，除此之外，赵弘光将别的单位都租了出去，这些租金他按照韩君的心愿捐赠给了异能者孤儿院，那是开办在安全区的公益组织，在那里长大的孩子以后并不一定要成为战士，也可以选择像他们最喜欢的韩叔叔那样做一名厨师。 “老板娘来了！” “老板娘好啊！” 大大咧咧的酒鬼们在看到赵弘光出现时，笑着和他开起了玩笑，在这种远离区域中心的地方，不少人压根不知道如今的首席向导是谁。 “别开他的玩笑。”韩君将一盘炸鸡重重放在餐台上，毫不客气地看向了酒灌得太多的几个醉鬼。 很清楚他们惹不起韩君的醉鬼们嘴里嘟嘟囔囔，只好闭嘴。 赵弘光倒是不介意这样被他们开玩笑，他甚至主动和熟客们打起了招呼。 “夜宵想吃点什么？” 韩君在赵弘光走到自己跟前时，习惯性地问了句，开店这两年来，赵弘光已经肉眼可见的被自己养胖了不少，和那只小肥鸟有得一批了。 “随便，叔叔你做什么我吃什么。”赵弘光在餐台前自己的专属椅子上坐了下来，他双手撑着下巴，光是看着韩君不苟言笑地冷着一张脸为他做好吃的样子他就觉得心满意足了。 没过一会儿，韩君就端上来了一大盘炸得香喷喷的虾，这让周围的吃货和酒鬼们都纷纷羡慕地流下了口水，且不说明明之前他们点餐的时候还说没有炸虾了，光是这盘炸虾的数量就远远多于他们平时的点餐，看样子炸虾不是没有了，只是他们这些外人不配拥有老板这份专属的爱意罢了！ 忙了一晚上，韩君也有些累了，他把后厨交给了请来的帮手后，亲自开了两瓶啤酒在赵弘光身边坐下。 “晓晓睡了吗？”韩君把其中一瓶啤酒递给了赵弘光，自己则直接拿起另一瓶开灌。 “他不睡我敢下来吗？你又不陪他睡。”赵弘光白了眼韩君，是的，他现在也学会甩脸色给韩君看了。 “我这不是每天晚上都得陪你睡吗。”韩君面无表情地仰头又猛灌了一口酒，他随手抓起一只炸虾塞进嘴里，一边嚼一边满意地点了点头，今晚的炸虾火候掌握得不错，酥脆爽口，没有一丝糊味。 赵弘光的脸微微红了红，作为韩君的枕边人，他当然知道对方每天晚上都陪自己睡，今晚也不会例外。 喝着酒，吃着心爱的人为自己做的炸虾，赵弘光忍不住看了眼窗外，酒馆落地窗面的设计是他提出来的，他知道韩君的双眼难以辨出到阳光，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希望韩君能感受到更多的暖意。 午夜时分，一轮明月高挂在天空，酒馆门前这条逼仄阴暗的小巷也被照亮了不少。 带着些许醉意的赵弘光最后一个从酒馆里走出来，他抬头看着那轮明月，一下子扑进了韩君的怀里。 “韩君，我是你的什么人？！”借着醉意，赵弘光大声地喊道，肥啾在他的头顶一阵扑腾，这只小鸟好像也醉得不清。 “你才喝两瓶啤酒就醉成这样了吗？”韩君欲言又止，毕竟是他带着对方喝酒的。 赵弘光抬起头，一脸傻傻的笑意，他的骨子里还是当初那个无所畏惧，满怀热情的大男孩。 “叔叔爱我吗？”赵弘光眼巴巴地问道。 “当然。”韩君的嗓音听上去有些冷冰冰的，可这已经是他此刻最热烈深情的表达。 “月亮姐姐听到了吗？！叔叔说爱我！我也爱你！我也爱你！”赵弘光在韩君的脸上猛地亲了一口，忽然发疯似的在逼仄的巷子里跑了起来，他大喊大叫，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他与韩君两人。 “真是个傻小子。”韩君不慌不忙地跟在赵弘光的身后，随时准备一把抱住这个醉得叫月亮姐姐的首席向导。 他下意识地抬头看向了天空，原来午夜的月亮和正午的太阳一样，都能让人如此温暖，这就是幸福的感觉吗？他已经很久不曾有这种感觉了。 韩君加快了步伐，他追随着眼前那道唯一的暖色，一同迈出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