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城(黑色禁断系列)》作者:彻夜流香[出书版] 封底文案: 废墟之上才能建造新城,夜晚,总归是会过去…… 他不得不承认,那人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了他的生命,想要剥离竟然会觉得疼痛。 一直以来坚持的原则,在遇到安德鲁後,被摧毁殆尽。 然而为了理念、为了正义,叶宇真却不得不放弃他的荣耀、与国际刑警的身分,卧底到安德鲁的身旁。 不肯承认的动心,是叶宇真面对安德鲁唯一的赌注,破碎的关系,如同危楼般摇摇欲坠, 究竟沦陷的是谁?崩溃的是谁?这场豁出了全部的对决,已没有後路…… 封底文字: 安德鲁乘势压住叶宇真,盯着 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叶宇真,你听好了,你想做卧底,想要对付我,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我这里不是餐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 记住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终於露出 真面目了,尽管这是自己料想的真相,他依然觉得胸口如同窒息了一般。 「安德鲁,这样多好,你多现 实,看上去自然多了,下次别再扮演多情的人,那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哦,你是不是也为我的扮演 而动心了呢?宇真?」安德鲁的神情突然来了个大转弯,依然是调笑跟戏谑,彷佛刚才的冷酷跟凶狠不过是一件借来的面具。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 第一章 撒哈拉沙漠白天的阳光亮得灼眼,在这种阳光底下,安德鲁浓眉那双盯着叶宇真的眸子似饿狼一般居高临下带着凶狠又充满了似对弱者的讥诮,那样的目光几乎让叶宇真无法保持平静。 天知道他有多麽恨这个人。 「要救曾雨森跟许安林?!」安德鲁狰狞地一笑:「可以,宇真……拿你自己来换!」 叶宇真用憎恨的目光注视了安德鲁许久,才明白这个流氓是说真的。 「好!」叶宇真沈寂了一会儿才沙哑地道。 叶宇真如此爽快倒是让安德鲁皱起了浓眉,他抬起手指挠了挠眉心,然後道:「那好吧,叶警官,脱衣服吧!」 叶宇真持枪的手都有一点抖,安德鲁连忙小心地避开他的枪口,咧嘴笑道:「叶警官,我是个生意人,生意人讲究的就是回报,快快地看见回报。另外即然你要与我交易……那麽请把枪放下好吗?」 叶宇真真得很想杀了眼前这个男人。 他的心里数千遍,数万遍的在呐喊,杀了他,杀了他。 这样没有人会知道他叶宇真,一个高级警官,英国国际刑警分部的组长,一个拥有着一流的出身,从小到大习惯被人仰慕的叶宇真,被人迷奸了。 而且是被这样一个恶棍,一个流氓,一个黑手党的头子,他自己的通辑犯。 杀了他,就不会有人知道。 可是…… 叶宇真的手抖得很厉害,那样他再也见不着曾雨森与许安林了。 看不见那个刘海总是遮着自己的眼睛,聪明,顽皮,恶劣的曾雨森,再也见不着他了,哪怕只是装作无意地跟他擦肩而过也做不到了。 还有许安林,是自己将他拖下了水,如果不是自己,许安林不会跟曾雨森分开,也不会来到这里,生死未卜,这是自己欠他的。 安德鲁看着眼前那管黑漆漆的枪洞,说不紧张那是骗人的。 开玩笑,叶宇真明显状态不佳,他随时随地都会开枪,只怕连他自己都未必能控制。 但是安德鲁绝对不会允许自己表现出紧张来,他不想输给曾雨森,绝对绝对不能输给曾雨森,所以安德鲁觉得自己在枪口之下一定要潇洒,至少要比曾雨森潇洒。 「你考虑好了,我从不勉强别人做生意,你要麽开枪拒绝交易,要麽放下枪跟我交易,YES或者NO,就是这麽简单。」安德鲁满不在乎地摊手笑道。 他的话似乎刺激到了叶宇真,安德鲁看见叶宇真轮廓分明的唇角微翘,心中刚暗叫了一声不好,枪响了。 安德鲁有半天只觉得自己的脑袋有千万只蜜蜂在嗡嗡作响,叶宇真手中的枪还散发着青烟,那颗子弹以非常近的距离擦着安德鲁的耳廓飞了过去。 他还活着显然不是这个一流神枪手的失误,而是他恶意地开了安德鲁一个玩笑 叶宇真开了这一枪之後就垂下了手,安德鲁实在被这一枪吓出了一身的冷汗,怒气之下扣住叶宇真的手腕就将他的手反转到了身後。 「宝贝,我希望你等会在床上也能这麽辣!」安德鲁在叶宇真的耳边咬着牙说道,然後手一用力,叶宇真手心里的枪便落到了沙漠上。 直升飞机虽然不大,但後座却勉强能躺得下一个人。 叶宇真躺到了後座上,皮质的坐垫很柔软,但他却觉得像是睡在刀口上,切得他的肌肤每一寸都在疼。 安德鲁站在机舱的门口,倒像是犹豫不决的样子,来回打量着叶宇真躺着的身体,踌躇不已,一副想吃这顿美餐,但又担心消化不良的样子。 「要干就快!」叶宇真怒道。 「你是说真的麽?」安德鲁摸着自己青色的下巴,其实他也很英俊,但是脸部的线条很硬,笑跟不笑脸上的表情截然不同,安德鲁只要面上不带表情,就立刻会给人一种森冷肃杀的感觉,但只要眼帘稍稍下垂,又是一种充满了讥诮跟无赖的表情。 「你这个人很容易後悔,我可不想被你逼着做了买卖之後,还要被你追杀!」他现在就是用这种微带着讥讽的表情含笑看着叶宇真。 叶宇真冷冷地道:「怎麽你也怕吗?」 安德鲁手搭在前座上,笑道:「当然不是,可是被你追杀,我还是会有一丁点伤怀!」 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道:「你到底想怎样?你不想交易了?」 「当然不是!」安德鲁道。 「那你说这麽废话干什麽?!」 安德鲁一摊手,道:「这有什麽关系,现在急得是曾雨森,我又不急!」 叶宇真顿时被噎住了,闭了一下眼睛,道:「你到底想要什麽?」 「想要你心甘情愿。」安德鲁含笑。 叶宇真沈默了一会儿,才嘶哑地道:「我心甘情愿!」 安德鲁听到这句话才从前座绕了过去,撑在叶宇真的上方。 他靠得越近,叶宇真抖得越厉害,简直是全身都在颤抖。 「叶宇真,你在颤抖知道麽?」安德鲁俯视着叶宇真。 叶宇真闭着眼睛强行命令自己停止颤抖,隔了一会儿才镇定地道:」好了,如果你有什麽不满,可以把我捆起来干。」 安德鲁皱了一下眉头,道:「叶警官,我知道你出身上流,但我也是绅士,想跟我上床的上流女士大把,我可不想把一场鱼水之欢弄得跟强奸似的,虽然强奸像叶警官这样的人也很High,但我可不想因为那点低俗的乐趣破坏我的形象!」 他这番大言不惭的话弄得叶宇真怒极反笑了,道:「那你想我怎麽样才算是配得上你形象的鱼水之欢吧!」 安德鲁指了指他的腿道:「把腿张大一点,你这样我很不方便!」 叶宇真气得哆嗦了良久不动,安德鲁淡淡地道:「这可是你在拖延时间,曾雨森因此而身上多了几个窟窿这可怨不得我。」 叶宇真握紧了自己的拳头,将自己的双腿慢慢分开…… 就是在那麽一刻,他忽然意识到……原来自己也是这麽的爱曾雨森的,一点儿也不比许安林少。 然而……他同时也知道自己再也没有机会了。 「宇真……看清楚了,现在在你上面的这个人是我--安德鲁!而且这可是你……自愿的……」安德鲁的脸慢慢俯近。 叶宇真惊恐地一下子恶梦中醒来,他一睁开眼就看见安德鲁在自己的上方眼眸一眨不眨地凝视着自己。 他立刻意识到自己这又是在做恶梦了,不知道安德鲁看见了多少,叶宇真下意识地遮了一下自己的眼睛,掩饰道:「你怎麽还不睡?」 安德鲁收起了手边的书,道:「我刚才看了一本挺有趣的书,你知道我最近在艺术方面很有研究。」 「哦!」叶宇真淡淡地道:「什麽书!」 「情欲教授!(注1) 「嗯……挺适合你的!」 安德鲁丢开了书,用一条腿压住了叶宇真,一只手在他的身上摸索了起来。 如果是平时,叶宇真肯定一掌就推开了他,继续睡自己的觉,但是今天不知道是因为心虚,还是因为梦里那些场景里的身体里的畏惧还在,以至於他不敢反抗安德鲁的侵扰。 安德鲁可是一个得寸近尺的人,叶宇真没有拒绝的意思,他很快就翻身压在了叶宇真的身上。 他贴着叶宇真的耳垂,抽开他睡衣的带子,抚摸着里面的光滑的肌肤。 安德鲁喜欢前戏很长,原因有二个。 一是叶宇真是一个有一点冷淡的人,至於是因为天生有一点性冷淡,还是因为跟他安德鲁上床才冷淡,安德鲁从不废心思考这个,他的方法就是尽可能地让叶宇真陷入到情欲的最深处。 第二个则是因为安德鲁喜欢这种漫长的前戏,比如一寸寸地抚摸叶宇真的皮肤,感受他从冷到热的温度,那种感觉大约只有骨灰级古董收藏者才能体会到的混合着占有独享的喜悦之感。 安德鲁的手掌摸到了叶宇真的腿间,照例叶宇真表现出一点不适,但那点排斥会很快就被生理上的快感给压过去,安德鲁了解这具身体上每一个敏感的地方,甚至知道接触到那里,叶宇真会有什麽样的表现。 叶宇真这个人总是一丝不苟的,从工作到上床,变化很少。 即便如此,安德鲁还是觉得滋味无穷,因为不是所有的人都像叶宇真这样无可挑剔。 叶宇真的身体已经开始发烫,这表示他开始有欲望,腿也开始因为欲望而不安地屈起又放下。 安德鲁笑着俯下头,舌尖从叶宇真的耳垂挪到了他的胸部,打着圈,一路滑过的地方,能清晰地感受到叶宇真的肌肤因为兴奋而战栗。 叶宇真的手搭住了安德鲁,开始跟他热烈地舌吻,安德鲁知道这代表着叶宇真的大脑终於不再转动了,他把所有的感知都交给了欲望。 安德鲁手一伸,就从床头上一个暗格里掏出了一支润滑剂,这种润滑剂是一名叫作修特的世界顶级药剂师配的。 这位可怜的药剂师本来配制出了可以闻名於世的毒品,但现在只好委屈地成了安德鲁的专用药剂师,制作一些比如可以令叶宇真闻到就会产生跟安德鲁上床欲望的香料,又或者像这种润滑剂。 它有适当的催情作用,并且可以令叶宇真发松,便於安德鲁的进入而不会受伤害。 这种药剂只要是安德鲁可以够着叶宇真的地方几乎随处都是,书房,卫生间,甚至包括他的车子,还有安德鲁长年包租的一些歌剧院的包厢。 作为一名不太合格的情人,叶宇真是很难被逮到的,可是这麽化整为零,安德鲁也没有吃太多的亏。 在润滑剂的作用之下,安德鲁顺利侵进了叶宇真的身体。 滞胀,异物的侵入令得在前戏中陷入情欲当中的叶宇真略略有一点惊醒与反抗。 安德鲁很顺利地将他抬起的手腕压回床上,他低头看着床榻上的叶宇真,只要是叶宇真来,他必定将床单都换成白色的。 因为如此,便更能衬托出叶宇真乌黑的头发,跟他那迷离慌乱时会更黑的眸子。 挺进是他们漫长的床戏里最後的关键,代表着冲刺,占领或者占有,安德鲁扣住叶宇真的手腕毫不留情的冲刺下只能随波逐流的叶宇真,在床上他们从来不是强对强。 一切都结束之後,叶宇真有一种被人拆散了似的懊恼之感。 他闭上眼睛,心里想着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好不容易得来的一个假期里跟这个流氓又回这个地方来过复活节。 cyclades……这里是安德鲁曾经囚禁他的地方,也是他好不容易逃出去的地方,而现在他居然回到这里来度假。 当安德鲁提出来的时候他就应该拒绝。 安德鲁已经今非昔比,叶宇真也能感觉得到他想要操控他变得越来越困难,可是相对於公事上的疏远,安德鲁在私事上却表现地越来越具有压迫力。 安德鲁对他的态度日趋强硬,要求也频繁增多,在叶宇真的理解里满足安德鲁只要在床上躺好闭上眼就可以了,他一直是这麽打发安德鲁的,可现在的安德鲁可不是躺在床上就能满足。 他会提出很多个要求,比如跟叶宇真一起聊天,打网球,烧烤,还有……渡假。 复活节离得安德鲁的生日很近,以至於叶宇真似乎觉得拒绝他会觉得心虚,仿佛要满足这些无理的要求是自己的义务。 甚至当安德鲁提出要他脖子上那条复仇女神的项链做为生日礼物,他也屈从了。 其实这条项链里一直暗藏着一颗子弹,一颗他想要为自己的父母向自己的爷爷复仇的子弹,可是它终究不过是一件永远也不会派上用场的装饰品。 那颗子弹在海上跟林龙对峙的时候已经用掉了,现在这条项链更加不过是一条无用的装饰品,对於叶宇真来说挂着,只是他挂习惯了而已。(详见《欲海--黑色禁断》) 可问题是这样一件贴身物品安德鲁索要,他竟然也没有严辞拒绝 这到底是为什麽……叶宇真心想或许自己只是不想在一些无谓的事情上跟安德鲁起争执。 可是…… 叶宇真闭上了眼睛,还是觉得自己是疯了。 他今天早上在海滩上散步的时候听见一个少年惊讶地喊叫之声:「啊,先生,你,你怎麽会在这里?」 叶宇真转过头,看着那黑卷发英俊的少年,想了许久才猛然忆起是自己曾经在被软禁在这里的时候认识的小男孩──奥德利斯,他还帮助过自己打探消息,跟给了自己逃跑时使用的铁丝。 「先生,是那个恶棍又把你捉回来了吗?你又落在他手里了吗?」 奥德利斯一连串的询问让叶宇真陡然间有了一种羞惭之感,这到底算是什麽样一种状况。 他跟安德鲁是官与贼,强迫者跟被强迫者,他现在居然会在假期里跑到这个曾经的鬼地方来跟他渡假。 他叶宇真果然是疯了麽? 「不……是,我是来作客的!」叶宇真自己也没想过会有这麽艰难才把这句话说出口。 奥德利斯握着自己的拳道:「你不用解释,先生,我知道不管是什麽原因,你都是被迫的。」 「是被迫的吗?」叶宇真低了一下头,向着来路走去。 「总有一日,我会帮你摆脱那个恶棍的,先生!」奥德利斯在他背後道。 叶宇真微笑了一下,道:「谢谢。」 摆脱……叶宇真看着茫茫无际的大海,他有多久没在把这两个字跟安德鲁联系在一起了。 自己这也算是斯德哥尔摩症吗,叶宇真苦笑了一下。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奥德利斯的刺激,他晚上又做起了那些梦,是梦却也是再真实不过的过往,甚至於包括他在那个时候的怯懦,悲伤,愤怒,无奈,畏惧……都一丝不差地再现了一遍。 叶宇真翻了一下身,背对着安德鲁,只觉得自己的腰肢酸疼的差不多要断折了,不禁气恼地想这该死的安德鲁,真不该被他骗来这个鬼地方。 安德鲁却轻笑着从他的背後环住了他的腰,那条过去垂在胸前的项链现在贴着叶宇真自己的背,安德鲁从索要到这条项链开始就一直挂在他自己的脖子上。 这样叶宇真一个抗拒的姿势就变成了好像被安德鲁禁锢在了怀里一般。 要跟安德鲁生气,那离气死就不远了,叶宇真早就领悟到了跟安德鲁一起的生存法则。 他无声地叹了一口气,闭上了自己的眼睛,果然隔不了多会儿,自己的脖项後面就传来了安德鲁均匀地呼吸声,看起来他是睡熟了。 热气喷在叶宇真的脖项後面有一点痒,叶宇真轻轻地将他的手从自己腰上拎开,可是刚一推开安德鲁,安德鲁就喃喃地梦呓了几句,手一伸又将叶宇真抱住了,而且这一次贴得更紧了。 还是睡吧,叶宇真屈服了。 很多人第一眼见到叶宇真都会自惭形秽,心想这样的人恐怕是不会跟自己做朋友的吧,即便有人些曾经尝试接近他,可很快就会在叶宇真的冷淡面前畏怯,心想还是不要高攀这样的人吧。 这些人大约从没想到过,叶宇真就这样落到了一个百折不挠的恶棍手里。 叶宇真睡得迷迷糊糊地,放在床柜上的手机突然想起了一个奇特的响声,他几乎是听到这个响声便睁开了眼睛。 这个响声代表来电是国际刑警的紧急专线电话。 叶宇真拿起电话想要起身,但是安德鲁还抱着,他没好气地道:「放开我,我要接电话。」 安德鲁才收回手,含糊地道:「半夜三更的,接什麽电话啊!」 叶宇真披上睡衣,也不穿鞋,赤着脚沿着走廊快速地一直走到了海滩边上,环顾了一下四周才打开电话。 「宇真,我是米格尔。」电话里立刻传出了现任国际刑警总长的声音。 「是我!」 「通话方便吗?」 叶宇真略略顿了一下,自己这种诡异的状况本来就是国际刑警的默认之下促成的,所以别人不知道,但米格尔是一清二楚的。 「是,方便。」 「C死了。」 叶宇真刚听到这句话的时候都有一点反应不过来,以至於又确认了一遍,道:「什麽?」 「格奥弗雷家族的其它鼬鼠(注2)确认我们派出的特工人员C--今夜死亡。」 C是国际刑警,也是货真价实的生化武器专家,是国际刑警组织派往军火走私商格奥弗雷家族最成功的特工人员,也是埋得最深的特工人员,时间最长,最稳妥,听到他的死亡,叶宇真一时之间都有一点反应不过。 「今夜中国分部那边的头只怕要心疼到没办法睡觉了。」米格尔苦笑道:「你恐怕要立即归队,我们需要做一个从长计议。」 「当然。」叶宇真挂完电话,看着漆黑的海,心想今夜无法睡觉的只怕不是中国分部那边--他今天恐怕也睡不着了。 他们根据对格奥弗雷的研究,发现了一个奇特的现象,那就是他对华裔有着特殊的喜好,或者说兴趣,这就使他们不得不派一个华裔特工前往。 叶宇真是最适合的人选,但却是首先被国际刑警总部否决的。 因为实在很难想像格奥弗雷家族会不知道,跟他们常年作对的英国分部组长叶宇真长得是什麽模样,并且如果因为需要卧底格奥弗雷家族而去刺激同样有举足轻重地位的安德鲁,这显然不是一件划算的交易。 国际刑警需要一个对於欧州来说完全陌生的刑警,并且他要跟叶宇真一样具备有武器专业的学历背景,能在武器研究方面堪称专家,血统是华裔的人。 这几乎是一项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因为这种稀有的人材中国分部也不愿意提供。 国际刑警总部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说服他们提供出这麽一个人来,这个人连叶宇真都不知道他姓什麽叫什麽,只知道他的代号是C。 为了确保的他安全,国际刑警总部安排了一次考核,同时为了确保这位特工的保密性,考核的人只有叶宇真一位。 C来自中国分部那边,却是经叶宇真考核派往格奥弗雷家族的。 他还很清晰地记得五年前考核C的那天。 那是在一家饭店之内,预定的时间,分毫不差,外面的门铃响了。 叶宇真起身走到门边,打开门,外面是一个穿服务生装的年轻华裔男子,长得一幅童叟无欺的老实模样,只见他彬彬有礼地道:「先生,这是您点的餐。」 按照预设好的接头暗号,叶宇真应该回道:「我还要了一瓶First Class的法国红酒。」 C会回答:「是的,都给您准备好了。」 这样叶宇真就会让他进来进行下一步地对谈。 但是叶宇真没有这样做,他冷淡地道:「很抱歉,我没有点餐!」 这种情况底下,C需要至少确认三件事情。 一,确认房号是否有误。 二,确认暗号是否有误。 三,确认联络人是否有误。 并且他必需在十秒中之内做出相关的反应,总部是费了不少力气才说服一向不太大方的中国分部派出这样一个人,但是如果他是那种轻易就会送命的人,叶宇真还是觉得再等等比较好。 「先生,您看这里有您房间要餐的电话纪录。」C几乎毫不落痕迹地抽出一张单子,递给叶宇真道:「先生,并且您还要了一瓶First Class红酒。」 他几乎没有做任何确认,就这麽笃定自己是来接头的人,叶宇真心中暗暗道,他抚了一下额头,道:「好像是有这麽回事,大概是我早上点的。」 「经常有客人这样,早上迷迷糊糊地下了单,起床之後又忘了这回事情。」C笑容满面地道:「我替您把餐送进去,然後给您将红酒启开好吗?」 「那最好不过了!」 叶宇真让开,由着C将餐车推进来。 C一进去,就用非常标准的星级酒家的标准将餐具摆放好,然後启开红酒瓶醒酒。 叶宇真抱着双臂看着他做着一切,道:「你这麽确定我就是来跟你接头的人。」 「不太确定!」C镇定地将红酒倒入杯子,道:「计划是让我将餐车送到这间房间,那麽我送进来会比较好,如果错了,我也没什麽损失,因为这餐是你们英国分部付的钱……而且……」他起身微笑道:「我不用做多余的事情,这样对我来说比较安全。」 叶宇真垂了一下眼帘,手一伸道:「请坐!」 C将酒杯放到叶宇真的面前,道:「您有五分锺的时间进行考核。」 叶宇真皱了一下眉头,C微笑道:「因为一名侍应生停留在一个客人的房间里超过五分锺会令人怀疑,我会很不安全。」 「嗯……」叶宇真微笑道:「我能请教一个问题麽?如果让你选择以下几样东西,任务,责任,安全,你会怎麽排序?」 「安全。」 「然後昵?」 「安全。」 「最後一个……」 「安全。」 「你干国际刑警从来没有想过把人类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吗?」叶宇真问道。 「当然想过,如果我足够安全的话,我连自身都难保,什麽都是空谈不是麽?」 叶宇真轻笑了一下,他几乎很快确定了C的工作作风,自信,强硬,镇定,独立性强,且很懂自保的特工,从性格方面来看,他甚至比自己更适合前往格奥弗雷家族。 「我还是希望你能在必要的时候把人类的安全放在第一位,好吗?」叶宇真笑道。 C微笑了一下,却没有作出承诺。 叶宇真也并没有期待他作出承诺,崇高的准则是放在特工们的内心深处,并不是用来挂在嘴上的。 叶宇真扫视了一下手中的资料:生化武器专家,他几乎有一点预料到C的角色,双面间谍,他恐怕不是单纯的国际刑警特工。 C跟中国分部好像也没要刻意隐瞒的意思。 「你知道我们找你来的原因,是因为格奥弗雷特殊的兴趣。」叶宇真直接切入了要题。 「知道。」C很镇定的道。 叶宇真微微沈吟了一下,再看了一下资料,C的长相非常看小,看起来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但资料上分明显示,他已经二十六岁了,他问道:「你是……同性恋吗?」 「不是。」C依然很镇定。 叶宇真沈默了,这将是一个非常难以跨越的门坎,「这样……」 他的话还没说完,C突然凑过来,然後将唇按在了叶宇真的唇上,他似乎很有意思进一步进入舌吻,倒是叶宇真不得不打断他。 「不算困难,嗯?」 叶宇真微笑了一下,道:「只能证明你跟我接吻是一件不算困难的事情。」 「这倒是!」C很坦诚地微笑。 叶宇真在那一刻真得很犹豫,他最後道:「假如我们录用你暂调英国分部为特工,你有什麽特别的要求吗,可以提出来!」 C从自己的皮夹子里掏出了一张照片,从桌面上慢慢递给叶宇真道:「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帮我通知一下她。」 叶宇真拿起照片一看,是一个很青春亮丽的女孩子,他道:「为什麽要我帮你通知她。」 「因为我不想被报失踪!」C微笑了一下,道:「女人的青春是无价的,我希望若是我死了,有人能诚实地通知她,这样她还能来得及嫁别人!」 叶宇真点头,将照片收起来,道:「我会把这项任务列入这项计划的後续部分,即便是我死了,也会有人执行这个任务。」 「我相信,作为回报……」C微笑道:「我答应你在必要的时候把人类的安全放在首位!」 叶宇真笑了,C看了一下表,道:「很遗憾,五分锺到了,我该走了。」 叶宇真做了一个请的姿势。 C走到门口,突然回过头来笑道:「叶警司,从你的资料上完全看不出来你其实是一个很感性的人,所以你经常会犹豫不决,这对一名特工来说可不是一个好习惯。」 他说完这句话就拉开门走了。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C是做足了功课前来的。 一个如此谨慎,懂得自保的特工……他是为什麽而牺牲的。 叶宇真看着茫茫的大海长出了一口气。 注1:英国作家戴。赫。劳伦斯的作品,着名情色小说《查太莱夫人的情人》的作者 注2:鼬鼠代指卧底的地下特工 第二章 叶宇真食指扣在嘴唇在长廊上走来走去,格奥弗雷家族做为一个老牌的英国官方黑市军火交易家族从来不曾真得退出过军火走私这个圈子。 相反,他们放弃了走私一些小型的军火。转而开始了自研开发销售大规模杀伤武器的道路,根据C上一次的情报格奥弗雷家族在地对空镭射武器上获得了突破性的进展。 而叶宇真获得的最新情报是有极端主义分子已经和格奥弗雷家族下了订单,他们的目标是用这些镭射武器打落天上的这些卫星,制造远比911更具备威慑性的恐怖主义事件。 C偏偏在这个时暴露死亡,其它的鼬鼠根本派不上用场,C是他们唯一能了解到格奥弗雷家族内部隐情的棋子。 叶宇真沈思中,他的手机又响了。 「Boss,我已经向您派出了直升飞机,根据北欧的风速跟天气,它大约会在一个半小时抵达cyclades。」 「谢谢了,汤姆。」 「为您效劳是我的荣幸,Boss!」 叶宇真边向屋内走去,边道:「汤姆,替我查一下以下这个人的资料,他的现有名叫作顾秀臣,英文名是安森,我要他三十天之内所有的动向,包括使用的交通工具,甚至刷卡的记录。」 「Boss,您会在一个半小时之後看到这个人所有底细,甚至包括他泡妞的纪录!这只有我汤姆能办得到!」 「汤姆!」叶宇真突然停下了脚步,安德鲁穿着睡衣大摇大摆地沿着长廊正朝着他走来,他低声道:「能不能给我找个理由离开这里?」 「呃,甩熊……您可以说您有公务在身!」 「我不能说这个理由,我不想让安德鲁意识到英国分部有很严重的事故发生!」 「那您可以说,嗯,比如叶家突然失火了,Boss,同事们完全可以做到人不知鬼不觉地在您家放两把火!」 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汤姆连忙改口道:「我想到了Boss,您可以说突然怀念上了英国的chips&fishs(注:薯条跟炸鱼,英国常见小吃)。我听说中国美人就喜欢吃千里以外的东西,比方说有一个姓杨的姑娘……」 「汤姆!」叶宇真沈声打断了他。 「好吧,好吧,您可以说您实在吃不消那头熊……我想这也算是事实!」 安德鲁已经站在了叶宇真的面前,叶宇真挂断了电话。 「宇真,怎麽回事,一个电话你打了大半夜。」安德鲁虽然也穿着睡衣,但他那种松松垮垮的系法,简直是全裸。 「一个跨海朋友的电话!」叶宇真揉了揉眉心道。 「跨海朋友?」安德鲁的挑了挑眉,哼声道:「我记得你跨海朋友只有在南非当猴子的那两个吧!」 叶宇真突然转过头来,道:「你凭什麽侮辱我的朋友?安德鲁,你别以为你穿着一身西服就真把自己当人了,你比猴子还不如。」 他突然发怒,让安德鲁满头雾水,不过跟叶宇真硬碰硬,安德鲁大多数时候可不会这麽干,他於是好笑道:「曾雨森跟许安林不是活脱脱就是两只猴子吗,这怎麽能算是侮辱,他们不是人前人後叫我狗熊吗?这算不算侮辱?」 叶宇真淡淡地道:「你本来就是狗熊,当然不能叫侮辱!」 安德鲁终於有点被叶宇真明显的偏心眼给激怒了,道:「叶宇真,你最好搞搞清楚!」 叶宇真乌眉一挑,道:「搞清楚什麽?」 安德鲁突然将按在墙壁上,凑近了他一字一字地道:「你是我的人。」 「滚!」叶宇真一脚就狠狠地朝着安德鲁踢去。 安德鲁双手一拍就将那一脚挡了下去,这样他就不得不松开叶宇真的人。 叶宇真跟着手刀就到了,而且实在不手下留情,安德鲁觉得看那手势要是他被劈牢了绝对够他晕几天,真是又惊又怒。 他冷哼一声,手一伸就将叶宇真身上睡衣的腰带扯了下来,海风一吹,叶宇真的睡袍整个便飞了起来,整个春光大泄,逼得叶宇真不得不收回手去收拢自己的睡衣。 安德鲁吹了两声口哨,叶宇真一手按着睡袍,一手搭住了安德鲁的腰,反手将他的腰带抽了下来,然後回手系在自己的身上。 这样安德鲁的袍子就飞了起来,安德鲁冷哼一声,很干脆地将自己的睡袍一脱往地上一扔。 叶宇真实在有一点不太习惯跟全裸的安德鲁跳上跳下的大动干戈,即便他们打得再狠,旁人看到他们的装束也大约会知道之前发生过什麽。 这样的场面可不是叶宇真想要的,他的脸皮也实在没有安德鲁那麽厚。 他退後了两步,刚好给了安德鲁进攻的机会,他一拳就打在了叶宇真的腹部上,这一拳自然也没手下留情,但是安德鲁倒是没有想过叶宇真会突然一点防范都没有。 一拳就把叶宇真打得脸色苍白,安德鲁不禁有一点心疼。 「你上也上了,打也打了,过够瘾了吧!」叶宇真缓过气来冷冷地道:「过够了,那这个假期可以OVER了。」 安德鲁有一种黑灯瞎火突然掉地沟里很冤的感觉,但是叶宇真可不是一个很会怜香惜玉的人,指望他来可怜那纯属自找没趣。 他当然很快意识到原来叶宇真是想走,想走,那可没那麽容易。 安德鲁欺近了叶宇真,银灰色的眸子跟叶宇真的眼神一对视,後者就将眼睛调开了,安德鲁宽宽的眼帘一搭,懒洋洋地笑道:「啧啧,虽然情人之间互相哄着高兴也是义务,但我从没想过宇真能为我做到这个地步……只是宇真,弄疼你可不是我的喜好。至你其它的表现还不够我塞牙缝的,过瘾……那简直言之过早。」 他捏住叶宇真的下巴,让他跟自己对视着,微笑道:「不如我来教你,哄我高兴的方式。」他说完就抬起叶宇真的下巴吻了下去。 安德鲁的百战沙场的吻技毫无疑问跟一生只跟一个不情愿的人接过吻的叶宇真相比,那层次的高下是天差地别的。 他的舌头跟侵进了叶宇真的口腔,跟叶宇真的舌尖缠在了一起,那种浓郁的雪茄味,还有安德鲁身上特有的味道,对叶宇真来说本来就有一种带着心理暗示的催情作用。 叶宇真不禁连连後退,一直退到墙壁无路可退,才不得不任安德鲁亲吻跟抚摸。 安德鲁好像忘了叶宇真需要呼吸,不停地吮吸霸道的亲吻。 缺氧让叶宇真大脑晕眩,几乎无法思考,只觉得两颊说不出来的酸胀,却无法将嘴巴合拢,只能任由安德鲁在口腔里侵袭。 安德鲁顺势抽开叶宇真的腰带,才从他的嘴腔里撤了出来。 叶宇真几乎是立即大口大口的呼气,安德鲁顺手将他一扶,让他向前倾倒了长廊的扶手上。 叶宇真呼着气,感觉到安德鲁掀起了他的睡袍,他没有反抗。 在月光下,安德鲁能很清晰地看见叶宇真结实允称的身体,跟两条笔直修长的腿,还有坚实挺翘的臀部,背部的曲线优美的如同一把张开的弓,一路往下都收拢在纤瘦的腰肢上。 安德鲁的掌心顺着那些优美的线条缓缓向下,几乎有一点爱不释手。 也许他之前的热吻也挑起了叶宇真的情欲,叶宇真对他的爱抚报以了压抑但清晰的呻吟之声。 安德鲁不由自主地就亢奋了起来,他喜欢在有亮光的地方跟叶宇真做爱,因为叶宇真本身就是一种视觉享受,但叶宇真却喜欢办事黑灯瞎火。 因此虽然今夜安德鲁已经满足过一次,可是在月光下的叶宇真依然成功地挑起了他的欲望,甚至几乎让他丧失了引以为傲的自制力。 由於之前的润滑剂的作用,他很轻易地再一次占有了叶宇真,在走廊里的站位也使得进攻的动作更加的方便。 叶宇真微微向前倾的姿势仿佛象征着配合与臣服,这更加的刺激了安德鲁拥抱叶宇真的欲望。 大力的冲刺摇晃,叶宇真的握着栏杆的手用力到骨节处几乎泛出白色,才能勉强维持住这个姿势而不倾倒,他闭着眼睛承受了安德鲁一波接着一波的攻击。 自从两人关系诡异到发展到了稳定的趋势,叶宇真真得很久没有因为不得不的原因而跟安德鲁在一些有可能被任何人看到的非私密地方,用这种野合的方式来做爱。 可现在叶宇真大脑里一片空白,安德鲁远超往日的索取让他眼前一阵阵发黑,两人私密处的热流不停地顺着大腿向下流去,叶宇真都没空想到羞耻。 安德鲁总算结束了最後一个动作,才发现叶宇真如同昏厥了一般,几乎是趴在栏杆。 他不禁大吃一惊,刚想弯腰抱起叶宇真,却被叶宇真按住了手臂。 叶宇真微转过头,微微沙哑地道:「我真得……有一点吃不消了,假期下次再过好吗?」 叶宇真是从来不示弱的,那怕他在床上只有任人攻击的弱国实力,他只会沈默,不会示弱,所以安德鲁不禁在想今晚是不是有一点太过份了。 安德鲁喜欢跟叶宇真上床,不仅仅是因为他想上叶宇真这个人,而且也是因为叶宇真能令人觉得可以拥有跟能被征服的地方并不多,他会慌乱跟会暂时屈服的地方也只有在床上。 叶宇真难得的示弱成功地让安德鲁退让了,同意早早地结束这个假期。 叶宇真打开水笼头的时候简直是大松了一口气,他草草地洗了一把澡,就换上了自己的衬衣西裤,安德鲁虽然同意让他走,可是这个流氓就算立刻改口也没有任何稀奇的。 叶宇真相信类似这种承诺对安德鲁来说,连他嘴巴里吐出来的雪茄圈圈都不如。 显然,他猜对了…… 安德鲁古怪地看着叶宇真在白皙赤裸的脚上穿上黑色的袜子跟黑色的皮鞋,有条不紊地系上领带,套上枪夹,穿上黑色的外套,几乎是一分锺之後,他又是那个绝大部分人熟悉的叶宇真--冷淡,精干,做事永远有条不紊,一丝不苟。 看到这个体态颀长,身影笔直的叶宇真,安德鲁就觉得自己被人设计了。 叶宇真又不是什麽软绵绵的大小姐,要知道他的抗击打能力可是在一百斤以上的,被人多侵犯两次就会逃走,那绝对不可能是叶宇真,即便退上一万步,叶宇真果然有一点吃不消,他也完全不用走,他不碰他就是了。 这样,他还可享受触碰,抚摸等等福利,或者哪怕仅仅是这麽看着,可就这麽让叶宇真走了,又不知道几时能再逮到他,真是太不划算了。 安德鲁看着叶宇真朝着他走来,眨了一下宽宽的眼帘,觉得还是毁约算了。 「咳,宇真,我觉得……」他的话没说完,外面的天空传来直升飞机的转叶之声。 叶宇真平淡地道:「他们来了。」 安德鲁有一种强烈的叶宇真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的浓眉刚挑了一下,叶宇真平静地道:「八月十五你会在英国麽?」 「当然。」安德鲁脱口道,自从拥有了这个华裔的情人,安德鲁对华裔们的节日能倒背如流。 八月十五,那可是家人团聚日,意义非凡,以前每个八月十五,安德鲁都是要跟叶宇真死缠到底的。 「那我们那天再见吧!」叶宇真说着就向外走去。 首次八月十五的邀约,被承认了? 安德鲁心中一瞬间滑过很多个念头,等他稍稍震惊过後,叶宇真已经跳上了直升飞机。 黑衣人曾经总结过自己老板跟叶宇真的输赢模式,安德鲁赢利总是在床上,除此之外的地方,叶宇真都是赢家。 当然黑衣人之後一直为自己无意识地获得了真理而着实胆战心惊了几天,很怕哪一天因为不小心说漏了嘴而死无葬身之地。 叶宇真倒没有安德鲁的下属想得那样赢得轻松,他一直等到直升飞机再度升空才算确认了安德鲁总算无法反悔了。 飞机滑过长廊的时候,他还能看到安德鲁松松垮垮的半裸地穿着睡衣,懒洋洋地靠在栏杆上冲着自己轻描淡写做了一个飞吻的姿势。 飞机不断地升空,直到安德鲁变成了一个小黑点,叶宇真才精疲力尽的放松地倒在椅背上,身上的每一根骨头都仿佛被人骑着马踩踏过一样的酸涩,他几乎无法保持一贯端正精干的形象,直接躺在了直升飞机的後椅上。 这麽一躺又不免让他想起了安德鲁跟自己第一次在直升飞机上面做爱的情景,不堪,屈辱所有的画面都涌上了大脑,他腾地又坐了起来。 手机铃声再次响起,叶宇真接通了。 「Boss,你上直升飞机了麽?」 「嗯。」 「真的?那Boss你到底是用我第几条建议摆脱那头熊的?」汤姆很兴奋地询问答案。 叶宇真闭了一下眼睛,和气地道:「汤姆,你这个月还剩几分。」 「Boss你这个月休假,我到现在还是二十分满分!」汤姆无比自豪。 「那都扣掉!」叶宇真在汤姆惨叫之前将手机挂掉。 叶宇真闭着目靠在椅背上,隔了一会儿他的手机又响了,这次确是安德鲁的。 「喂?」叶宇真接通了电话没好气地道。 「宇真,我觉得你那个八月十五一起过的提议很好,但是……」 「你有意见?」叶宇真淡淡地道。 「哦,不!可是现在才是四月的复活节,要到你们华人的阴历八月十五日,那还有……哦,五个多月,这样时间未免太长了!」 安德鲁似乎没打算让叶宇真费脑筋,接着建议道:「你看我们当中插一个六一儿童节怎麽样?」 听见安德鲁一本正经地声音,叶宇真想像着一头狗熊摇晃着迪斯尼的大耳朵欢天喜地地喊着:「过六一喽!」不禁又好气又好笑地道:「随便!」他说完这两个字就把手机掐了,到底上帝是为了什麽才派这样一个人来让自己的人生乱七八糟啊。 他气恼失笑过後,似乎腰也没那麽酸了,这个时候,叶宇真还不知道真正让他生活凌乱的事情还在後面。 飞机又在一个半小时之後降落到了某个专用机场,米格尔已经在那里等待叶宇真。 叶宇真能想像得出来,此时的国际刑警部有多麽的慌乱。 那不仅仅是因为丢失了一个杰出的特工,更重要的是一件大案就这麽有头无尾的跟丢了,而且再迅速培养一个特工打入格奥弗雷家族的可能性--等同於零。 叶宇真一路上脑子也没有停歇过,他想了很多个有可能的新的切入点,都不是很好。 所以走到米格尔的门前,叶宇真几乎深吸了一口气,才打开门。 米格尔似乎没有叶宇真想像的那麽压力重重,相反叶宇真初看见他的时候,感觉到他有一点不自然。 虽然心中闪过一丝疑惑,叶宇真还是从容地关上门,走了进去。 「坐,宇真。」米格尔指了一下对面的沙发。 叶宇真依言坐到了沙发上,米格尔给他泡了一杯咖啡,当中却没有说任何话,叶宇真也没有表现出任何急燥。 他知道米格尔一定是有话要对他说,迟早都会说,可是能让一个总司长用这麽长时间来组织语句的事情,让叶宇真直觉上有一种不太好的预感。 「宇真,你有想过怎麽能够弥补C的死亡所带来的风险跟损失麽?」 「想过,但是没有,即使我们能再找到一个C,我们也很难有这个时间跟这个机会。」 米格尔略略停顿了一下,才道:「不,宇真,我们不但有一个比C更合适的人选,而且有足够的机会切入到这件Case中去。」 叶宇真轻蹙了一下眉头,没有追问。 米格尔看着叶宇真道:「这个替补人选就是你!」 叶宇真也不惊讶,只实是求是地道:「我即便没有C那麽合适,但确实也算得上是一个合适的人选,但可惜格奥弗雷在见到我的第一眼大约就能把我认出来。」 「是的,可是……假如你叛变了呢?」 「叛变?」叶宇真有一点语塞,如果格奥弗雷会接受这个理由,那他的脑袋就是拿沙子做的了。 「当然,你是一个杰出的刑警,这一点不但我们知道,我们的敌人更清楚这一点,你的叛变想要别人接受起来并不那麽容易,可也并非不可能……比如说,国际刑警经过调查……撤销了前总司长高登林跟林龙对你绑架跟侵犯个人隐私的指控……」(注:详见《兽都--黑色禁断》 叶宇真几乎是腾地一声站了起来,所有的画面一起涌进了他的脑袋,颁奖典礼上的VCR被人偷换成了自己的裸照,他最痛苦,最害怕的秘密全部摆放到了大厅广众之下,让他原本的荣耀都化成了耻辱。 那件事对他的影响跟困扰直到现在都无法抹去,之後一个多月非人的囚禁生活更是令他刻骨难忘。 这一切都拜这对父子所赐,而国际刑警组织竟然说要撤销对他们指控,证明他们是清白的! 叶宇真有一点难以置信地瞪视着米格尔,但是後者回避了他的目光,道:「你看,你无法接受是麽?」 叶宇真喘着气,十指紧扣着办公桌面道:「我无法接受。」 「这就对了,如果这是事实,格奥弗雷就会相信这是真的。」米格尔看向叶宇真道:「宇真……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叶宇真苍白着脸道:「你们已经跟高登林达成协议了是麽!」 米格尔沈默了好一会儿,才道:「是的,但是主动权还在你的手里,我们必需得到你的同意才会这麽做,只要你同意,他就会配合我们。」 「要我亲口同意撤消对他的指控?!」叶宇真有一点失笑。 「没有你的首肯,我们任何人都没有这个权力。宇真,你踏入这个行业就已经知道,在必要的时候它是一个需要用生命作为代价去完成的工作。」 「可是你们现在要的不是我的命,而是我所有的尊严!」 叶宇真答完了这句话就朝着门口走去,米格尔忍不住道:「宇真,我们没有别的机会,因为……你不是去格奥弗雷那里卧底,而是去安德鲁那里!」 「安德鲁?」叶宇真转过了头。 米格尔叹气道:「是的,你以为安德鲁会因为几个议员的抬举就跟格奥弗雷拼个你死我活吗?他才不会那麽笨,他跟格奥弗雷其实是合作的关系,格奥弗雷出货品,真正出货的人……是安德鲁。」 叶宇真冷笑了一声,沙哑地道:「他倒是一直挺圆滑!」他说着拉开了大门,米格尔叹息道:「宇真,我们都知道你很委屈,但你是我们唯一板回这局的机会!想一想能够受惠的人好吗?」 「请让我考虑一下好吗?」叶宇真冷淡地道。 「当然。」 叶宇真慢慢地走出办公室,他觉得自己的整个人都有一点僵直,完全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家里的。 要他亲口赦免林龙父子的罪名,等同於他默认那些伤害。 林龙将安德鲁趁着他酒醉跟他上床之後拍下的照片,全部就摆放到了所有同事的面前,那些让他多少次在午夜梦回都会害怕到醒来的秘密就这样被人揭开了,而且是在他的授奖典礼上,无人知道它对叶宇真的打击有多大。(详见《兽都--黑色禁断》) 从此那些暧昧的目光,色情的猜想再也没有真正离他远去。 他从一个人人敬仰的精英变成了一个任人意淫的对象,这一切都要让他今天亲口承认是默许的。 叶宇真走到酒柜跟前,随意地取出一瓶瓶酒,将它们酒塞都打开,一口气全部喝光。 灼热的酒精让他整个人仿佛都燃烧了起来,从他答应用自己交换曾雨林跟许安林的性命那天起,他就深陷到了泥潭里再也起不来。 一次又一次因为这个,而滑入深渊。 如今曾雨林与许安林幸福的生活在非洲,过着他们想要的生活。 可是他呢?他得到了什麽? 只有无穷无尽的伤害跟屈辱。 从未有过的愤恨一瞬间便似激穿了叶宇真的脑海,他跌跌撞撞地走到沙发跟前,从刚才脱下来的外套里取出自己的手机,几乎连思考都不用就拔打了那个他烂熟於胸却很少使用的号码。 「喂?」对方含糊地说了一声,此时的非洲天还未明。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那又怎样,他这里从没有天亮过,他沙哑地问:「你们凭什麽,凭什麽幸福?」 第三章 电话那头的声音顿时清晰了起来,略带惊讶地道:「叶少!」 叶宇真微闭了一下眼睛,冷笑道:「很惊奇麽?」 那个声音里磁性中透着几分随性,正是曾雨森,他笑道:「你还好麽,叶少?」 「怎麽你也会关心我麽?」叶宇真语带嘲讽地道。 「当然!」曾雨森笑道:「只要我有这个荣幸。」 两人这几句话,显然曾雨森边上的人也醒了,叶宇真听到电话那头传来几声学长的惊呼声。 然後那头的两个人似乎低语交流了几句,竟然破例电话没有像往常那样很快地转到许安林的手中,而接着由曾雨森在跟叶宇真说话。 「叶少,你现在人在哪里?」 叶定真转过身靠在沙发的下面,扫视了一眼这座高级的公寓,跟公寓那些线条硬朗的北欧家具,嘴角微露讽刺地道:「大概……算是我的家吧。」 「你喝酒了吗?」 「少许喝了一点!」叶宇真冷冷地道:「你该不会以为我喝醉了吧?」 「哦,当然不是!」曾雨森笑道:「叶少的酒量我在塔尔法亚可是见识过的!」 塔尔法亚……叶宇真的脸部一阵抽搐,俊朗的线条几乎完全都扭曲了,就是在塔尔法亚,在那个地方他跟曾雨森一起喝得烂醉如泥,曾雨森却拜托了安德鲁来照顾他。(详见《雨林--黑色禁断》) 从此改变了他的一生。 想到此处,叶宇真闷声笑了几声,道:「说得是……你还很周到的请安德鲁来照看我!」 曾雨森挠了挠头,叶宇真今天真得很古怪,来追究这麽多年以前的陈年往事。 当时让安德鲁来照看叶宇真确实太过随意,因为安德鲁毕竟是叶宇真的通辑犯。 可是当时的情形就是那麽的混乱,更何况许安林完全占据了他所有的思维,叶少麽,就算他是醉了,但即便没人来照顾他,曾雨森相信他也不会走错房间。 就是这麽简单--在曾雨森的心里,叶宇真是不需要人来特别关照的。 「抱歉。」曾雨森权衡再三,决定还是先道歉一下再说。 「抱歉……」叶宇真眼里闪过一丝茫然,这麽多年之後的一声抱歉啊。 「叶少……叶少……」曾雨森突然觉得听筒里面一阵沈默,如果还有呼吸之声在耳,真得会让人怀疑叶宇真已经将电话切断了。 「我在听!」叶宇真回过神来冷冷地道。 曾雨森笑道:「真是有一点紧张!」他清咳了一下,才在叶宇真的愣然里嘻笑道:「每一次见到叶少都会不知道该说什麽才不会出洋相!所以会紧张。」 他说完这句话,哎哟了一声,只听有一个清脆的声音压低了道:「小心说话!」 曾雨森吃痛恼怒地低声道:「你太偏心眼了吧!」 叶宇真将头伏在沙发上,然後道:「你多虑了……」他闭上眼睛,冷淡地道:「不过像你这样做事心血来潮,做人乱七八糟,会出洋相总是必然的。」 电话里头曾雨森发出一声清朗的笑声,仿佛挺开心,叶宇真微微张开眼睛,只听曾雨森长叹了一口气道:「叶少,我认识你这麽多年,还是第一次有感觉你是把我当朋友的!」 「朋友?」叶宇真重复吐出了这两个字。 曾雨森笑道:「朋友,不就是用来发泄心情的嘛!」 叶宇真低下头,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气。 「你难道真得到现在才感觉出来我也拿你当朋友的吗?」叶宇真沙哑地道。 曾雨森失笑道:「叶少这是责怪我吗?要知道当初我可是问过你很多遍要不要跟我做朋友,可是你连睬都没睬我啊!」 「一遍……」叶宇真立即道。 曾雨森似乎有一些诧异,道:「我只问过一遍吗?」 叶宇真的嘴角微微颤抖地重复道:「你只问了一遍!」 曾雨森挠了挠自己的脑袋,思考了一下,才道:「不对,我至少问了两遍,我还给你送了一个音乐盒,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做朋友!」 这下子轮到叶宇真迷糊了,音乐盒……这是什麽时候的事情,曾雨森笑道:「算了,我们别计较过去的事情了,现在做朋友也为时不晚不是麽?」 太晚了……叶宇真闭上了眼睛。 隔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传来了:「学长!」,这一次是换成许安林了。 「安林,不好意思,打扰了!」叶宇真跟许安林说话的时候,好像一下子头脑就清醒了不少,说话的语调也不由自主柔和了许多。 「学长……假如你不开心的话,可以来……非洲生活,好吗?」 「不!」叶宇真几乎在瞬间就拒绝了许安林的邀请,他知道许安林是真心的,但是他能接受其它所有的同情,唯独不能接受许安林的怜悯,不能! 「我这边还有很多事……走不开!」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被酒精弄得晕眩的脑袋稍稍清醒一下,但那只是一瞬之间,深呼吸之後反而令得他的腹部一阵抽搐,一阵恶心过後,头晕的更厉害了。 叶宇真长时间的不说话,只有呼吸或者咳嗽的声,许安林无奈地看了一眼曾雨森。 曾雨森将电话又接了过来,道:「叶少,宇真……」 隔了好长一会儿,电话那头才又响起叶宇真的声音:「问你一个问题,像你这种人有人生目标麽?」 曾雨森失笑了一下,叶宇真对他还真是不客气,光跟安林说话的语调都不同,果然还是记恨自己抢走了许安林啊,於是冲着安林比了一个手势,用口形说:「瞧瞧,叶少这是在嫉妒我呢。」 许安林看了一眼曾雨森,他知道叶宇真永远也不会告诉曾雨森,他爱的人其实是他,那是他最後的尊严,因此安林知道自己也不能。 曾雨森微笑道:「叶少,你走到厨房去!」 叶宇真皱了一下眉,支撑着爬起来,摇摇晃晃走到厨房里,曾雨森又道:「能给自己倒杯冰水吗?」 叶宇真冷哼了一声,从水壶里给自己倒了一杯水,然後一口喝尽。 也许冰冷的水降低了他腹内的翻山倒海似的感觉,人也清醒了不少。 听到了他的喝水之声,曾雨森笑道:「很好,你现在走到床边去,然後躺在上面!」 叶宇真依言走到了床边,翻身倒在了床上,道:「你想做什麽?」 曾雨森笑道:「因为我的人生目标比较长,你躺着听比较不会不耐烦。」 「鬼马!」叶宇真含糊地低语了一声。 「真的,我的人生目标比圣经还长,因为我比耶稣的愿望还多。」 「胡扯!」叶宇真的嘴角微笑了一下。 「如果简短一点的话,我的人生目标就是要使自己活得开心!」 叶宇真困惑地道:「使自己开心一点……那麽安林呢?」 「安林,当然,我跟他在一起就是因为我跟他在一起我很开心!」曾雨森笑道:「安林选择我,也是因为我才能使他开心。」他顿了顿难得用一种不是那麽玩世不恭的口吻道:「叶少,你替别人想的时候太多了,所以才会一直都不开心……」 叶宇真躺在床上困意渐来,听到这句话,闭上了眼帘,叹气道:「我也没你想得那麽好!」 曾雨森笑道:「我见你第一眼就知道你是一个没法太坏的人,你要是能坏一点就不会绷得像现在这麽紧了,那样你会轻松许多。叶少,比如现在,你脑海里面的第一个问题又是什麽?」 叶宇真睡意更浓了,他缓缓地道:「我不知道我为了什麽而活着。」 「好沈重的话题,原来叶少自己在寻求人生目标!」曾雨森笑道:「那很简单,叶少,像我这样,为了自己而活着。」 叶宇真含糊地道:「可是我……我一直,一直是……」为了你而活着啊,这几乎无声的後半句话随着他手中手机一起滑落了。 「他应该睡着了!」曾雨森良久没有再听到任何声音,便将电话挂上,许安林惊呼一声扑上来道:「你怎麽不让我确认一下!」 曾雨森已经翻到了床上大拥着被子,道:「困死了,大半夜的安慰一个情敌,这种事情千万不要说出去,否则别人会错以为我是曾圣母,我可一点也不想让别人误会我们是蕾丝边!」 许安林皱眉,有一点跟不上曾雨森跳跃式思维的表达方式,道:「我们当然是Gay啊,为什麽别人会误会我们是lesbian?!」 曾雨森转过头来很认真地道:「因为你是圣母这点千真万确啊!」 「你这个混蛋!」许安林大吼一声跳上了床,骑在曾雨森的脖子上。 曾雨森一拉他的脚脖子,两个人大笑着滚成了一团。 而在大洋彼岸的另一处,叶宇真一个人静静的躺在一家高级公寓的床上,枕边的手机里面传来的是不太明显的嘟嘟断线之声,此时的安德鲁还在他的岛上渡剩下的复活节假期,不过显然他也不仅仅只是晒太阳。 「老板,这个心理学家绝对一流。」黑衣人跟在他的身後恭敬地道。 「我记得上两个你埋海里的心理学家你也曾经说过他们一流!」安德鲁冷冷地道…… 黑衣人尴尬地一笑,老板的心情不好,他们当下面小弟的活也难干,可是谁让那位少爷假渡到一半突然就跑了呢。 「老板,这个绝对没问题,这是议员给您介绍的,您想他能摆得平议员如此众多的後宫,难道就摆不平叶先生吗?」黑衣人一见安德鲁的浓眉又挑了起来,连忙修正自己的措词道:「难道就不能给叶先生做心理咨询,嗯,心理咨询?」 等到安德鲁总算跨进了房间的门坎,黑衣人才算松了一口气,当有一个有修养老大的手下真是一点都不能放松对自己的要求啊。 屋内已经有一个穿修闲西服的棕色头发的男人在等着安德鲁了。 「想必您就是帕斯特尔先生,我叫亚伯拉罕,布拉姆,斯托克,您叫布拉姆就可以。」 安德鲁往对面的沙发上一坐,道:「亚伯拉罕,你是阿拉伯人吗?」 棕发的男人清咳了一下道:「我是爱尔兰人。」 「嗯……」安德鲁拿起了一根雪茄道:「我可不喜欢跟阿拉伯人打交道,他们太极端,比如我就认识一个,说起来他可不算是个纯种的阿拉伯人,大概还有一点非洲跟西欧的血统,但即便是个杂种阿拉伯人也够麻烦。」 布拉姆竭力微笑道:「看起来帕斯特尔先生是一个平和的人。」 「当然,绝对如此。」 「好的,你介意我录音吗?」布拉姆拿出录音笔道。 「哦,我从不打扰专业人士做事情。」 黑衣人知道老板最近常走谦和路线,昂贵的订做西服,专业人士打造的头型,服贴的胸花,举手投足都让人觉得气势不凡,看起来就像是一个拥有勋爵地位的谦和的上等阶层的绅士……当然,黑衣人觉得有必要在这里加一个转折--当然,如果您没见过他的真面目。 「你愿意随便聊聊吗?比如让你困惑的事情,我们先随便聊聊,然後再看看我能给你什麽建议。」 安德鲁抱着双臂,想了一下措词道:「其实我今天来是为了我的太太。」 「假如是您的太太有一些不愉快的事情,您也可以让她来做个咨询,这样我可以比较直观的了解。」 「很抱歉,这一点只怕办不到!」 布拉姆立即婉转地道:「如果她不来有您代为陈述也是一样的,以您对您太太的了解想必不会有什麽困难。」 黑衣人不禁看了一眼布拉姆,大赞了一声聪明。 安德鲁刚才略略飘过的一丝不快也因为这句而果然立即心情转好了起来,道:「哦,那是绝对的。我对他了如指掌。」 黑衣人扫了一眼自己家的老板,心道:「您少说了两个字眼,老板,您是对他的身体了如指掌。」 「那麽您太太有什麽疑惑呢。」 安德鲁抱着双臂道:「怎麽说呢,我的太太在很多年前……发生过一起……意外的事情。当然,这件事情说不上是什麽坏事,但是我不太理解的是……为什麽他直到今天还会为那件事情做恶梦。」 布拉姆赞叹道:「像您这样体贴太太的人真是不多。」 安德鲁微笑了一下道:「哦,那是我的荣幸,想要体贴他的人经常排队而来。」 布拉姆清咳了一下,道:「能告诉我,她的身上发生了一件什麽意外或者不寻常的事情吗?」 真是切中要害的问题啊,黑衣人看了一眼安德鲁。 安德鲁诚恳地道:「他想跟一个无聊的人上床,结果却被我上了。」 布拉姆远道而来纯属是看在那张庞大的支票金额以及议员的面子上,他本以为是替一个同样有钱有闲的人处理一点无病呻吟装腔作势的小事。 可是……从他一上直升飞机就被人套上眼罩,再到被人荷枪实弹送进这间豪华的议会厅,然後听到如此陈述的病人,他不禁有一点腿软。 拉姆尔抬起头,安德鲁那宽宽的眼帘下一双银眸子正在盯着他,布拉姆顿时吓出了一身冷汗。 安德鲁的眼睛并不邪气,而是很像两块冰石,如果他不调笑,那这两块石头就能让盯着他的人顿时浑身生寒,他北极熊的绰号就是这麽来的。 布拉姆也算是见了世面的人,他调整了一下情绪,含蓄地道:「您的意思是说你们俩在意识不清的时候发生了关系?」 「他肯定是意识不清……」安德鲁动了一下自己的长腿道:「但我觉得我还算清醒。」 布拉姆深吸了一口气,富贵险中求,他沈吟了再三才半垂眼帘道:「请问帕斯特尔先生,您是不是……曾经强奸了您的太太。」 「哇……」黑衣人忍不住在心中赞叹,这简直突破性的进展啊,前面两个能在安德鲁那双眸子下保持镇定就不错了,真不亏是议员介绍来的专家。 「强奸?不!不!不!」安德鲁坚决否认了三次,道:「这只是一个……误会,对,误会,而且是一个美丽的误会。以他的脾气,我如果当初是强奸了他,那我很多年前就在海里喂鱼了。」 布拉姆倒吸了一口冷气,看起来这位太太也是相当的生猛啊。 「所以,你当时虽然清醒,但还是误会她是其它什麽人,并没有认出她本人!」即便连拉姆尔都有一点为自己找的这个借口而感到虚伪。 哪知…… 「当然不是!」安德鲁断然否定道:「我上他的时候就知道是他,我也知道我想要上的人就是他!」 「嗯……」布拉姆只好咳嗽了一下道:「所以虽然你们当初发生了误会,但那之後您的太太还是接受了您!」 「当然……」安德鲁心情愉快地道,不过他也坦白地补充了一句:「但也没有很快。」 「在那之後的多久,您太太终於承认了跟您的亲密关系。」 「如果是以年数来算的话那就是大概三年左右的时间,不过如果是以上床的次数来算的话那就大概有上千次这样吧!」 黑衣人不禁心想原来老板还真是来寻求心理咨询的,否则以老板的个性,他怎麽肯承认他跟人上了上千次的床,人家才不得不默认跟他的关系,这是何等打击自尊的事情啊。 布拉姆也是被这个诚实的数字震惊了好一会儿才缓过神,由衷地道:「您太太真够执着的……当然,帕斯特尔先生您更执着!」 安德鲁挑了一下浓眉,道:「那麽你能告诉我,为什麽他在跟我上千次的亲密关系之後,他还要梦见一千次以前发生的事情。」 布拉姆措了一会儿词,最後还是选择较为坦白地道:「我想您的行为对您的太太造成了很深的心理创伤,而以您的描述,她在生活中是一个相当强势的人,她必定喜欢掌控一切。喜欢掌控一切的人通常都是心理素质较强的人,然而我认为您太太不是这样的人,她极有可能是因为没有安全感,或者不够相信别人从而喜欢掌控一切。这一点从她迟迟没能彻底治愈自己的心理创伤可以看出。」 他越说安德鲁的脸越沈,布拉姆咬着牙把话说完,背脊都出了一知冷汗。 屋子里静得连根针掉地上都能听得出来,布拉姆清咳了一声道:「先生您的做法等同於颠覆了您太太对世界以为的安全模式,让她找不到方向,虽然随着时间的流失,习惯强势的她也会表现地好像没有发生过那件事情,但只要有诱因,她的心理创伤就会一二再,再二三的发生。这有可能就是她还会做那场……美丽误会恶梦的原因,因为她的本能要求她能彻底修复这个伤口。」 布拉姆犹豫再三地道:「我认为您太太需要尽快得到治疗,以便确定她的精神状态,因为这样发展下去,她很容易崩溃……」 安德鲁点了点头问道:「假如他内心的世界崩溃了,那麽有没有可能按照别人的意思重塑内心世界?」他挺谦逊地道:「你看从废墟上面构建新城会不会更容易一些。」 黑衣人听到这句话顿地觉得背脊上一股寒气上升,是的他曾经建议过安德鲁不妨折了叶宇真的翅膀,但是安德鲁说过他喜欢鹰。 这听起来很不黑社会,但黑衣人在鄙视的时候,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有一点感动的。 这世上有一些事情做起来很不聪明,却会莫名地让人心软,那是因为它们能让你联想到美好跟温暖。 但是喜欢上一只鹰,要同时学会喜欢上它的孤独跟傲慢,加上还要忍受远距离的凝视,那需要很多的耐心。 安德鲁在现实当中越攀越高,那是因为他不但是一个精明的投资人还是一个迅猛的掠夺者,叶宇真对他的作用已经日渐微弱,相反渐渐地开始变成一种负累。 黑衣人心想所以老板觉得是时候折断他的翅膀了吗,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安德鲁太久在扮演一个勋爵,以至於他连黑社会的专业都忘掉了,因此才会因为内心的紧张上下牙关打颤。 他运气好的是,对面那位布拉姆专家上下牙关打颤的声音比他还响。 布拉姆结结巴巴地道:「那可能需要很长时间的精神治疗,因为本我的重塑不是那麽容易……您是想让我提供能让您太太加速崩溃的方法吗?」 「哦,不,不,不!」安德鲁连连摇头,道:「要想让他心理崩溃一次那是要付出很多代价的,而要让他彻底崩溃,那几乎是不可能的,我只是顺便了解一下其它的心理知识。」 黑衣人只觉得心中一松,双腿一软,原来是老板从不吃亏的生意本能在作祟,想想是啊,老板在这个岛上也算让叶宇真崩溃过一回,不过代价是他价值好几亿美金珠宝古董化成灰烬。 要让叶宇真崩溃一次那还真得蛮贵的,不符合老板低进高出的生意原则。 「那麽,有什麽好办法能让快点修复这个……心理伤口?」安德鲁又诚恳地道。 看来成功了,布拉姆总算松了一口的气,这简直是近几年以来他用到专业知识最多的一场咨询了,他从安德鲁的肢体语言当中判断出了他内心当中的关切,因此在面对这个男人庞大的压力之下选择了实话实说。 「帕斯特尔先生,您应该还没有孩子吧?」 安德鲁皱了一下眉头,道:「那些只知道哭哭啼啼,流鼻涕的小肉团,没有,没有!」 「哦……」布拉姆微笑道:「您可以尝试要一个,帕斯特尔先生,再也没有比一个孩子更能重筑女人的世界,跟给她们带来安全感与目标。每个人的内心都是一座城池,但自己常常找不到,孩子是一个很好的指路标!」 屋内又沈寂了一会儿,安德鲁才慢悠悠地道:「这个主意……听起来不错!」 拉姆尔刚露出微笑,安德鲁又补充了一句:「可我的太太是个男人。」 黑衣人顿时看拉姆尔的眼神就像看死人,哪知道安德鲁扬了一下手,指着脸上的笑容都僵掉的拉姆尔,吩咐道:「再给这位亚伯拉罕。拉布尔。斯托克先生开一张相同金额的支票。」 安德鲁的手提电话啧了,黑衣人毕功毕敬地把安德鲁手边的手提电话拿起来递给他,安德鲁接通後说了一声喂,然後便皱眉听取电话,他起身朝着黑衣人指了指拉姆尔,意思让他处理便出门去了。 等安德鲁出了门,拉姆尔才能勉强挪动已经僵直的身体站起身。 「录音笔谢谢。」黑衣人面带微笑地伸出了手。 拉姆尔手忙脚乱地将录音笔递了过去,自己最开始到底是发什麽神经才想起提出要录音的啊。 黑衣人拍了拍拉姆尔的肩道:「别紧张,我给您开张支票,然後安排直升飞机送您回去。」 拉姆尔知道他不该好奇的,尤其是在这麽凶恶的地方,受到这麽古怪的待遇之後,见到那麽让人胆寒的男人,可是他临走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声黑衣人:「那麽他……我是说您家太太现在还好麽!」 一个先被人迷奸,又被人强迫保持性关系三年的可怜男人啊,拉姆尔深表同情。 「当然!」黑衣人洋洋得意地回道:「他临来这渡假之前还炸掉了老板的一家地下工场!」 拉姆尔得到这个答复之後就晕乎乎地又被套上了眼罩,口袋里揣着一张巨额的支票被人用直升飞机送到了当初登机的地方,直到他被人丢下飞机,这位心理专家还没想明白这对「同性」夫妻到底是什麽关系。 相拥也好,咨询也好,或者仅仅是单纯的沈睡,夜晚总归是会过去。 第二天,英国分部的气氛非常的凝重,他们当中有很多人是第一次知道C这个名字。 但是却在同一时间知道他们损失了一位非常重要的特工,在这个关键的时候。 随着叶宇真的进来,大家抬头说了一声:「早,Boss。」 叶宇真只微微点了一下头,便低头推门进入了自己的单人办公室。 办公室新上来的性感女同事林达跟其它的同事扮了个鬼脸,意思是果然气压很低啊。 叶宇真的桌面上已经放好了汤姆打得整整齐齐的资料,叶宇真相信只要C通过电子网络,那麽汤姆就绝对能发现他的踪迹,在电子追踪这一方面,汤姆堪称专家里的专家。 即使有人能跟汤姆一样拥专业的网络编程学历背景,也不可能像他那样几乎拥有全世界所有热门论坛的网络ID,知晓各地电子证券的使用方法跟打折消息,除了吃饭睡觉以及对自己收集来的信息稍稍地进行一点艺术加工外,汤姆把所有的时间都泡在了网上。 汤姆,就是网上的一只八脚蜘蛛。 只是他的信息非常考验一个人的耐性,你必需学会分辩那些是汤姆依照真实陈述的,还是因为当时找到合适的素材而汤姆在激情之下加以艺术想像的。 幸运的是,叶宇真是一个懂得去伪存真的人。 这份资料原本应该在叶宇真一抵达英国的土地就开始翻阅,但却因为跟米格尔的谈话打乱了。 叶宇真的脑袋里飞快地转动着,那麽这些已经隔了一夜的信息到底还有多少是有用的? 一个地名被叶宇真划了下来,圣彼得大教堂,英国是一个新教的国家,而圣彼得大教堂却是一个传统的天主教教堂。 C去了一次,用自己的信用卡向教堂捐赠了2700英镑的善款。 就叶宇真对C的了解,C可不是一个会对老派宗教有兴趣的信徒,叶宇真用铅笔在圣彼得与2700这个数字上划了一个圈。 第四章 这会是C在临死之前所留下来给他们用以按图索骥的资讯吗? 在这个时候,C已经感觉到危险来临了吗? 那他为什麽不想办法脱身,还是说他已经无法脱身,又或者…… 叶宇真心想,也许这是C的一个常备动作,即使没有危险,也会为重要的讯息进行备份,以他那谨慎的性格,这完全有可能。 除此之外,汤姆并没有找到任何C使用电子交通卡的资讯,根据以前的调查,格奥弗雷家族为C配备了一辆很高档的专用车。 C想必也不会用电子交通卡这麽明显的手法来留下资讯,叶宇真相信放在自己办公桌上的资讯,必定会有同样一份放在格奥弗雷的桌面上。 除了教堂的那笔捐款,C这个月发生的消费纪录很多,他购买了最顶级的情侣套餐,几身情侣装,甚至还购买了一些价值不菲的珠宝,看上去他在伦敦生活非常的富足写意。 下一条提示应该就会出现在这些消费上面,叶宇真按住自己的前额,他将这些珠宝的种类,用英文、中文,甚至是拉丁文重组排列,却没有得到任何密语。 叶宇真揉了一下自己的前额,很显然密语并不在这些品名之上,那麽就应该在珠宝的本身。 可是这些珠宝现在大约都在格奥弗雷手里吧。 很有可能格奥弗雷早已经抢在自己的前面,劫走了C要留给他们的资讯。 叶宇真突然心头一阵烦躁,手一挥,桌面上的纸张就像片片落叶似地在办公室里漫天飞舞着飘了出去。 汤姆刚巧端着咖啡推门进来,被眼前四处飘散的雪白纸张吓了一大跳。 「Boss!」 汤姆当然认得出来叶宇真甩出去的正是自己昨天熬夜收集来的情报,这才是他为什麽在大清早咖啡买迟了的原因。 「Boss……」汤姆苦着脸,难道说Boss不满他那些因为C在信仰与性事之间巨大的反差而所作出的构想? 叶宇真坐在自己的椅子上揉着眉心,汤姆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到他桌子上,然後低头将那些散落的纸张收拾起来,有一点踌躇到底是快点把这叠东西拿出去毁尸灭迹,还是…… 「放下,你出去吧!」叶宇真按住自己的额头道。 汤姆哦了一声,将手中的纸张又放回桌面上。 看起来大不妙啊,汤姆跟了叶宇真这麽多年,从来没见过有什麽案子能令叶宇真失去从容。 好吧,死掉一个同事确实令人沈痛,但事实上刑警部门年年都有人死亡或者是失踪。 现实就是如此,你难道能指望你打渔却永不翻船吗,你又不是海神波赛顿。 汤姆胡思乱想着,不过这个时候他可不敢随便安慰叶宇真,昨天晚上他仅仅因为贡献了几条建议就把自己的分数扣了个精光,谁知道他会不会因为一时的好心而让下一个月也遭殃。 他正想着,突然身边刮起一道风,叶宇真竟然比他还早一步推门走了出去。 叶宇真走在街头,这件case发展到了最紧要的关头,可总部那边却并没有拿到至关重要的消息,现在最紧迫需要做到的,就是解开C留下的谜语。 C在圣彼得天主教堂捐献了二千七百英镑的善款,这是在他死前最後做过的事情,叶宇真相信这是C留给他们的资讯。 什麽是一个生化武器专家会让人猜的谜语,叶宇真的眼帘突然抬起。 假如把C的谜语看成是一条元素周期表的索引……叶宇真的眼前仿佛出现了一张完整的元素周期表,C捐献了2700这个数字的善款,假如把2、7看着是周期表的族…… 叶宇真很快就找到了彼得的谐音词处於2族的铍,跟处於7族的!。 铍的原子序列号为4,!的原子序列号为43,彼得是天主教第一任教皇,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如果把皇等同於国王,那麽这很有可能是一条地址谜语:4,43,King Street。 那麽为什麽会是2700这数字呢……00仅仅是用来使得27这个数字看上去自然一点吗,叶宇真更倾向於C不会做如此毫无价值的修饰。 他的目光突然一动。假如把00黏在一起,再竖起来,那麽这个准确地址应是这样:4,43,8 King Street。 国王大街8号——佳士得拍卖行。 这条谜语离从C死亡到现在已经整整超过了三十个小时,叶宇真不知道他是否已经同样被格奥弗雷的人解答出来,他站在佳士得拍卖行对面的马路上一会儿,确定没有人监视,才穿过马路向着拍卖行走去。 这是C在临死前留给他们的唯一讯息,在这样毫无胜算的局面之下,这是叶宇真无论如何都要去解开的谜题。 当叶宇真还没有走进拍卖行之前,他其实对4、43这两数字还是有一点猜不透它们究竟代表什麽,因为这有可能代表楼层、房号、拍卖场的位置,但当拍卖行金发的接待小姐将一本目录放到他面前的时候,叶宇真忽然明了443就代表着拍卖品的索引数字。 443拍卖品是一个精致漂亮的木雕首饰盒,盒面上缀以贝壳装饰,是一款很受女士青睐的小盒子,但看不出有任何收藏价值,但是它的拍卖价却高达三万英镑。 叶宇真几乎都没有任何考虑,他掏出支票本非常快速地将支票签好,递给对面的金发女郎,然後道:「我很喜欢这个藏品!」 接待员似乎有一点惊愣,她还真的从来没见过这麽豪爽的客人,虽然她也听说过最近来自亚洲的客人购物很豪气,可是毕竟是三万英镑,买的又是她怎麽看都觉得不值的东西。 这个黑发的斯文男人看上去气质真好,英文说得也很棒,金发接待员一时之间对他的好感几乎超过了可见的薪金,不禁提醒道:「先生……您不再看看其他的藏品吗,我知道有好几款首饰盒物超所值,比如说我这里有一款法国路易十六时代的皇宫首饰盒……」 「不,谢谢,我就要这个。」叶宇真很抱歉地打断了这个接待员的好意。 金发的接待员只好微笑道:「可是这个卖主有一个很特别的要求,他的藏品只卖给知道首饰盒名字的客人。假如……您不知道这个首饰盒叫什麽,恐怕我只能将这张支票还给你。」 「名字?」叶宇真沈吟了一下,C留下了最後一道关卡,即使是格奥弗雷的人猜到了这个谜底,也无法从这里带走藏品,也就是说这个首饰盒的名字唯有他们才能知道。 叶宇真抬起了眼眸道:「他留下了名字用以核对吗?」 「哦,不!」金发接待员微笑了一下道:「佳士得有卖主们寄放私人藏品的保险箱,这个藏品就收放在卖主私人藏品的保险箱里,而它的密码就是这个藏品的名称,所以假如先生您不知道这个藏品叫什麽,即使您付了钱,我们也无法打开那个保险箱。」 是了…… 叶宇真微笑道:「我想我知道它叫什麽!」 金发接待员又稍许有一点惊愣,但立刻起身道:「先生,请随我来!」 她一路将叶宇真引到了内厅,跟那里的穿黑西服的男人说了几句话,那男人便走了过来微笑道:「先生您好,我是私人寄卖品保管区的艾瑞特,丽莎已经跟我说了您拍下的收藏品的情况,请跟我来好吗?」 叶宇真对佳士得并不陌生,叶天豪本人就是一个古董收藏品的爱好者,往年伦敦佳士得有十件来自中国的收藏品,至少有五件进了叶家的门。 佳士得托管保险箱的安保等级只怕比银行都要高出好几个档次,C把东西藏在这里确实是一个让敌人看得见却摸不着的场所。 叶宇真一连过了三道安卡的门,才看见有两排类似於银行保险库的柜子,当他站到443号柜前,深吸了一口气,他有一种预感虽然C是有和总部直接联络的,可是C这条谜语很有可能是留给他的。 因为……能直接联想到保险箱密码的人并不多。 C在捐完善款之後,购买了许多跟情人有关的东西,包括珠宝,如果他的谜语跟情人珠宝其实无关,有关的只是情人的本身…… 那麽这密码就是——C在大陆的情人的名字。 陆九思——694。 尽管脑海中思绪很多,叶宇真的动作却很快,他迅速按下了这三个数字,果然如同他料想的那样,保险箱门嗒的一声被打开了。 「恭喜,这件藏品归您了!」艾瑞特在他身後惊喜地道:「我这就通知他们把藏品的手续文件拿来。」 叶宇真微笑道:「我能可以确认一下藏品吗?」 艾瑞特连声道:「当然可以,但是您要戴上手套!」 叶宇真接过艾瑞特递过来的手套,很不经意地从柜子里取出盒子,他漫不经心地打开盒子,轻微地触碰便知道盒底有一个暗格。 叶宇真微笑道:「我确定了它是真品。」 不一会儿那个金发的丽莎就面带喜色的将手续文件拿来,叶宇真几乎是连看都没有看就签上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又是检验支票等等一连串的事务,等到一切手续办定,叶宇真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已经过去了二十分锺。 他拿起首饰盒向门外走去,快走到门口的时候突然停住了脚步,他转过头非常客气地微笑道:「我能上个洗手间吗?」 「当然。」丽莎不知道联想到什麽,脸竟然有一点发红。 叶宇真快速地走进佳士得的VIP洗手间,将门反锁上,打开小木盒,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纸包。 展开,里面包裹的是一个黑色的军用迷你硬碟,纸条上的字写得很小,但因为字迹端正,所以很清晰:亚父已死,老手艺无人传承,库内的工艺品还请代为关照。 这条暗语C传达了三条资讯,格奥弗雷家族制作镭射武器的重要核心人物已将死亡或已死亡,镭射武器制作工艺流程也已被毁,但镭射武器依然有成品。 这二样东西便是C生命的代价,叶宇真将这张纸条慢慢地塞进了口中,然後取出手机,将那枚迷你硬碟连接了上去,几秒锺之後,他的手机萤幕上显示的是一幅幅清晰的设计图。 这就是整个世界都在为它愁的C1-110镭射武器的备份图纸。 这个时候他已能听到走廊里的脚步声,这个脚步声其实很轻,但每一次落地的时间都相同,这是一个受过严格训练的特工的脚步声。 叶宇真断开连接,C几乎为他们争取到了足以扭转乾坤的机会,他刺杀了核心人物,销毁了流程图。 这麽杰出的一个特工却死了。 叶宇真第一次真实地感受到C这条谜底确实是留给自己的,也许他已经猜到在自己死亡之後,国际刑警唯一有可能派出的人只有叶宇真。 他把讯息留给了叶宇真,还有设计图纸——世界上最先进武器的图纸。 叶宇真掂量了一下硬碟,突然做了个让人意想不到的动作,他将硬碟折成三段,然後打开水龙头将其中的一段冲进了下水道。 门开了,来人盯视着正在洗手的叶宇真的背影,可是他还没来得及做第二个动作,叶宇真的手一扬,一段黑色的东西便迎面袭来,刚巧嵌进他的眼眶,他刚发出一声惨叫,叶宇真已经转到他的身後,抬起他手中的军用刀,将他那声惨呼切断在了喉口。 尸体扑通一声倒在了地上,叶宇真才回转过身抽出一张纸,将自己手上的水迹擦干净。 他从洗手间里出来,听到楼梯上快速的上楼声,他转身推开通道尽头的办公室大门。 「先生,您是……」 「很抱歉!」叶宇真彬彬有礼地微笑了一下,然後就踩上办公桌,在一群佳士得办公人员的目瞪口呆中,打开其中的一扇窗户从里面跃了出去。 他一落地,身後便有一股凉风袭到,他几乎是同时後转搭到了来人的胳膊,将那个袭击的人过肩摔摔了出去。 刚才还一派风平浪静的後街上,出现了好几个黑衣人,他们统统向着叶宇真奔去。 叶宇真听到了街对面有人道:「不要射击!」 他抬头一看,对面停着一辆黑车,车旁站着一位金发的俊美年轻人,他看着他的目光非常奇特,是那种混合了惊愣、愤怒,但却又热烈的眼神。 他们俩快速地对视了一眼,瞬间便都明白了对方的身分。 格奥弗雷,叶宇真心中迅速判定,C会把谜底留给自己的原因之一,也许就是因为格奥弗雷对华裔人士特别偏好这一个嗜好吧,大约除了叶宇真,不会有人在他被格奥弗雷发现的那一刻,还能得到他说一句「不要射击」这样的优待。 不要射击,那麽就等同於放叶宇真离开。 叶宇真虽然同样受过特工训练,但他的招式里混杂着自小研习的中国武术,即使刻意地去除掉了当中太过华丽的部分,他的搏斗依然会让人觉得赏心悦目,不仅仅是在肉搏,而更像是在展现一种艺术。 亚洲人的体型不及欧美人剽悍,但是胜在灵巧,比起欧美人喜欢用拳头,他们更喜欢用腿。格奥弗雷看着他笔直修长的腿,一合一开,侧踢踩踏,配上因为剧烈动作而飞扬的乌黑短发,让格奥弗雷猛然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那种兴奋就几乎不亚於当年看见Seven在眼前拉小提琴,但於此事时,升起的还有一种微妙的愤怒。︵详见︽seven 监禁︾︶ 叶宇真搏斗时飞起的西服里可以看见他所佩戴的枪,但是由始至终他好像都没有使用,格奥弗雷可不会觉得这是叶宇真投桃报李,回报他首先没有动枪的美意。 格奥弗雷看了一眼慌张地四处奔走的行人,长出了一口气,吐出了三个字:「叶宇真。」 也许事情发展到现在,格奥弗雷倒显得没有那麽重要了,重要的是会把已经生产好的镭射武器卖掉的安德鲁。 叶宇真把所知的安德鲁的资产从头到尾想了一遍,那些资产虽然遍布全球,但却找不到一个合适安德鲁交易的地方。 而之前所有的征兆,都没有显示出安德鲁在做这样一笔高达四十亿欧元的大买卖。 那个像狐狸一样狡猾的男人,叶宇真明白,也许不到最後的关头,安德鲁根本不会确定实际的交易地点。 叶宇真的手搭在米格尔办公室的门上好一会儿,深吸了一口气,才断然将它打开。 米格尔对於叶宇真的到来似乎并没有表现得特别放松,他知道叶宇真会回来,因为叶宇真不仅仅是一个专业的刑警,更重要的是他是那种内心深处拥有崇高准则的人。 因此米格尔知道叶宇真一定会回到他的面前,同意这个计画,因为除此之外,他们没有更好的办法。 叶宇真看着面前那份放弃追诉高登林与林龙的协议,他掏出笔,在协议书上签了自己的名字,笔尖在纸页上划过的时候,即使写的是自己的名字,叶宇真还是写歪了几笔笔划。 他写完了,将协议书迅速合上。 米格尔接过协议书,看了一眼最後一页上叶宇真的亲笔签名,然後才合上,叹息道:「也许全体人类都该感谢你的付出,但是只能由我一个来说谢谢。」 叶宇真抬起眼帘道:「我并不是为了别人的感谢才这麽做的!」 他起身,走到门口道:「我是为了自己,因为我不想有一天会後悔,为了两个不值钱的人渣牺牲了更有价值的东西。」 说完他就打开了大门,缓缓地穿过走廊,他知道他会很快再一次遭遇对他疯狂又偏执的林龙,又或者叫甘必诺。 叶宇真在电梯里闭起眼睛,那个男人冷酷的笑容非常清晰地在自己的脑海里浮现。 这个男人有的时候比叶宇真自己还要了解叶宇真,他了解他每一个弱点,并且很会轮番利用,用以打击跟击溃叶宇真。 他就像一个阴暗角落里的幽灵,有着很高的智商、优厚的资本,神出鬼没,同时也有着近乎偏执的控制欲跟占有欲,并且容不得对方有半点的反抗。 对於这样的一个人,除非他死,否则就只好等着他派剧本。 叶宇真不知道这一次他又会给自己派什麽样的剧本。 电梯门叮地一声响了,叶宇真睁开双眼走了出去。 无论什麽样的剧本,他都不能在没有收到之前就心生畏惧。 一辆漂亮的银黑色布加迪威龙快速地停在了大厦的门口,尽管是在高级商业区,高达几百万英镑的义大利跑车还是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 车门打开,叶宇真能看到林龙嘴角带着邪气的笑容,穿着极为绅士地从车子里跨了出来,两人隔着不远的地方迅速交换一下眼神。 林龙微微动了一下嘴唇,尽管是无声的,但是叶宇真还是能分辨出来他在说:「瞧,我说我们很快会再见的。」 叶宇真面无表情转过脸,将手插进了自己的风衣口袋里,然後快速朝着自己的停车位走去。 从打开车门到将车开出停车场,他的速度不快也不慢,仿佛林龙完全不加掩饰的盯视不能给他造成任何影响。 叶宇真坐在车上,从後照镜当中看着靠在那辆义大利跑车上的林龙那似笑非笑的表情,深吸了一口气,他几乎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车上藏枪的地方。 杀了他……那麽一瞬间,这个念头在叶宇真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紧接着,他将这个念头压了下去。 他是一个法务人员,开枪是他的职责,不是他的权利,更何况就在十多分锺之前,他亲笔签署了林龙清白的法律文件。 叶宇真再次深吸了一口气,使得自己的思绪回到正常。 他的车还没有完全开出停车场,几辆黑色的轿车便堵住了他的去路,从车上下来几个黑衣服的男人,叶宇真一眼便能认出来他们是内部调查一科的人。 其中一个男子敲了敲他的车窗,叶宇真将车窗按下。 「叶警司,我们有一件case需要你的配合,请跟我们来一下好吗?」 叶宇真吸了一口气,淡淡地道:「可以。」 一科的人领着叶宇真的车子转了几个转弯之後,来到他们常年包下的饭店下面。 停好车子,叶宇真跟着他们直上了顶层,其中一名男子走进一间房比了一个手势,房里的人都退了出去。 叶宇真扫了一眼房内,没有看到明显的监视器,然後将眼睛落在房内那面镜子上。 他有百分之一百的把握知道那不是一面镜子,而是一面改造过後的观察窗口,并且林龙也许正透过那扇窗户跟他对视。 「叶警司,您请坐!」 叶宇真收回自己的眼神,很平淡的在桌旁坐下,显然一科的人并不想要一开始就刺激他,所以选择了这种和气的开头方式,而不是一贯的咄咄逼人。 「叶警司,我是一科艾威尔,我们请您来是想调查之前您对高登林与林龙先生的绑架指控!」艾威尔很诚恳地道:「虽然我们曾经选择相信您的指控,但是经过我们再进一步调查的过程当中,发现了两个严重与事实不符的地方。」 他说完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信封,然後将信封里面的东西都倒在桌上。 尽管叶宇真有心理准备,但面对那叠照片,他的眼帘还是不由自主微微一落,回避了直视。 艾威尔道:「我想这叠照片叶警司一定不会陌生。大家都是同事,所以我们并不想问您过於难堪的问题,但是……根据您的同事,也是您的下属汤姆的证词,是林龙对您进行了性侵犯,然後拍下了这些照片,以达到威胁您的目的。 「但是……根据我们专业外形研究人员的比对,我们认为照片上出现的这只手,与林龙先生手臂的外形特征完全不符。如果您对此有怀疑,我们可以向您出示专家们的鉴定报告!」 叶宇真沈默不语。 艾威尔非常淡定地道:「您的案件涉及了我们内部三位重要成员,出於对这起案件的慎重,我们对您进行了进一步的调查。根据我们的调查,我们推测这个实际跟您发生关系的人应该是这个人……」 他说着翻开手边的文件,然後将它倒过来递给叶宇真。 叶宇真几乎不用细看就知道上面别着的那张六寸照片是安德鲁的。 艾威尔道:「我们有理由相信您是在没有意识的情况底下被人拍摄了这些照片,但是我们认为您不知道谁拍摄了这些照片的可能性很低。所以叶警司,我们希望您能诚恳的回答我们的问题。因为这不但关系到您是否有诽谤林龙先生的嫌疑,还包括您是否有职业操守的问题。」 叶宇真几乎能听到那片镜子背後林龙的笑声,那张带着邪气的微笑跟讽刺表情的脸,是如此逼真的在叶宇真眼前晃动。 艾威尔又取出一张照片,然後缓缓地将它递到叶宇真的面前。 这应该是最近拍摄的,因为画面正是叶宇真渡假前与安德鲁上直升机的画面,这是一张从背後拍过来的照片,照片上安德鲁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用几乎贴着他耳朵的方式跟他说了一句笑话。 这个动作足以佐证他叶宇真跟这个欧州黑道上数一数二的人物有着非同一般的亲密关系。 叶宇真知道面前的这个人甩出了这张照片,就代表着他温和的前奏结束了。 第五章 果然艾威尔的语调一下子降了八度,语速也变得快了起来。 「安德鲁。帕斯特尔,持有丹麦、英国护照,是欧州最出名的钻石走私与洗黑钱的犯罪分子,并於去年开始涉足地下军火市场,有十二次被全球通缉的纪录,被国际刑警视为一级危险人物……并且这个人一直以来都是叶警司专控的主要对象之一。 「从叶警司的工作纪录上来看,这应该是你这几年唯一的一次长假,而叶警司的选择是……跟安德鲁。帕斯特尔共同渡过……」 叶宇真的嘴角滑出了一丝微笑,淡淡地道:「那麽一科已经得出结论了,我是安德鲁。帕斯特尔在国际刑警的卧底。」 「不!」艾威尔直视着叶宇真道:「我们有理由相信真正用照片在威胁你的人正是安德鲁。帕斯特尔,在一切被捅开之後,作为高级警司的你为了自保……诬陷了林龙警官,并且指使你的助手汤姆。库克做了伪证。」 叶宇真的手突然搭到桌面上,然後推开椅子,站了起来淡淡地道:「很抱歉,我今天很忙,对一科的配合只能到这里了。」 艾威尔沈声道:「叶警司,我们还是希望你能配合,否则我们将申请对你的调查令,到那个时候,叶警司会很被动……」 叶宇真修长的手指慢慢解开了衬衣最顶部的扣子,突然拿起桌面上的烟灰缸狠狠地砸向镜子,镜子顿时哗啦裂成无数条小缝,却依然不掉落。 艾威尔吓了一大跳,立即拔枪对准了叶宇真,道:「叶警司,请您控制情绪,镇定!」 叶宇真露齿一笑道:「别太紧张,我只是跟你们前Boss打个招呼,感谢一下一直以来他对我的青睐。至於配合,等您申请到对我的调查令之後,再来找我吧!」 叶宇真说完拉开大门直直地走了出去,走廊里一科的人也只好眼睁睁地看着叶宇真离开。 他下了楼,上了自己的车子,几乎是一路超速开回了自己办公室楼下的停车场。 熄了火,他靠在汽车椅背闭上了眼睛,他知道格奥弗雷家族的案件已经禁不起任何等待,因此总部会立刻进入下一个步骤,这个时候所有的国际刑警分部应该都会接到撤销对林龙父子的通缉指令。 林龙父子将是被冤枉的,高登林是自己辞职的,那就不存在他因涉嫌帮助自己的儿子绑架另一位警司而畏罪潜逃的说法。 总部一个群发指令之後,所有的工作人员都能在自己的专线专邮上接到这一重要通知。 叶宇真相信现在的办公室一定像一锅煮沸了的水一样,内部的专线会因为这条令人震惊的消息而爆炸似的挤满了各式的声音。 各种猜想、推测在邮件里,在即时通讯里,在电话里传播。 叶宇真,叶宇真,即便叶宇真坐在楼下的车子里,也能听到这三个字从全球各地各式各样人的嘴里不停地冒出来。 他曾经是一个受害者,可是现在罪犯已证明其清白,那他这个受害者又变成了什麽样的角色呢? 叶宇真闭着眼睛,手指紧紧握着自己的方向盘,他努力使自己镇定,接下来他要面对所有人的目光,不仅仅是内部调查一科的,他要保证自己能镇定地演完这场戏——由白转黑。 叶宇真睁开眼睛,打开车门,向着办公室走去。 电梯门打开,办公室里所有人的脸色好像都很平静似的,如果他们不是留下汤姆这个脸红耳涨、满面激愤的破绽,叶宇真真的会错以为总部还没有发出这道指令。 叶宇真走了进去,琳达犹豫再三,扬起手中的文件道:「Boss,今晚总部有一个Working Party,邀请所有欧州的同事……包括我们,据说……是为了澄清一点误会。」 叶宇真的手已经搭在自己办公室的门把上,琳达像挤牙膏一样把後面半句话说了出来:「这份邀请函是由一科筹办的,如果Boss您不太舒服的话,也可以不去……我们可以转达,这反正是常有的事。」 叶宇真转过头走到她的面前,抽出她台面上的笔,慢条斯理地在琳达面前的文件上签了自己的名字,淡淡地道:「为什麽不去,多好的夜晚?」他签完就转身进了自己的办公室。 他的门一关,外面的同事都立刻像是活过来似的。 旁边的同事瞄了一眼惊愣的琳达手中的文件满面惊骇地道:「Boss居然真的签了……」 「Boss真的很反常!」 「他这样平静,真是让人毛骨悚然!」 「你们说会不会真的像传说中的那样……这里面有什麽内情!」 「放屁!」汤姆脸一直憋到现在,此时才终於找到突破口似的道:「我是证人!林龙,这个人确确实实绑架了Boss,把他囚禁在地道里面!」 「嘘,嘘,汤姆你小声点行不行!」他旁边的同事吓得连忙按住了他的头。 汤姆血红着眼,咬着牙道:「除了我以外,还有被人连开三枪的法国二部的杰森,他也是证人,你们不信可以打电话去问他!林龙是个卑鄙的绑架者,这绝对没错,我明天就要上一科告发他!」 办公室里沈默了一阵子。 「汤姆……我有跟杰森谈过,他只是发现了Boss被遗弃的车子跟里面的礼品,以及似乎那晚看见有人从前总司长的晚宴上被人抬出去,可他并不能证明这个人就是咱们的组长!」有一位同事开口道。 「是的,汤姆,现在你是唯一一个表明见过林龙绑架了组长的人。」 所有同事齐刷刷地看向汤姆。 汤姆惊怒无比,道:「你们什麽意思,难道你、你、你们的意思是我构陷了高登林跟林龙吗?你们难道连我的话都不相信?」 「汤姆,你是唯一证人!」一位同事道。 「且……只有你汤姆这个证人,而没有其他的物证。」另一名同事接话道。 「另外据说汤姆你最擅长的就是给Boss买咖啡,除此之外,你平均一个月至少犯三次以上的工作错误,工作评定全年从来没超过五十分……」 「可是你跟了组长超过五年,你是很明显的亲信!」 「一个无能,因为擅长泡咖啡而变成组长的亲信!」 「汤姆,你有我们英国分部的人相信是没有用处的!」 他们一句接一句,汤姆胸中的怒火都快从耳鼻口中喷了出来。 琳达在汤姆还没来得及跳起来之前,搭住了他的肩妩媚地笑道:「汤姆……你听懂他们的意思吗?他们是在说,你……帮不了Boss。」 汤姆不服地喘着气。 琳达拢了拢自己金色的长发叹气道:「而且……你是唯一的证人,你如果还跳得那麽起劲的话,虽然收尸是我们干刑警的一大工作项目,但我们真的不想替自己人收尸!也别让Boss在被人怀疑清白的同时,还要替你这个唯一能证明他清白的亲信收尸好吗?如果我是你,我就尽可能……低调一点,别再给Boss添麻烦。」 汤姆胸腔中所有的怒气像泄了气的皮球,一下子脑袋都耷拉了下来。 琳达环视一眼办公室里都在咬牙思索的同事们,咬着自己的红唇道:「我有一种预感,今晚一定不是个太平之夜,不晓得各位有没有同样的直觉。」 琳达想过叶宇真不会太失态,可叶宇真的镇定却出乎她的意料之外,甚至……连衣着都分毫不差。 叶宇真的出身很好,所以他的衣着一般都是简单却不失精致,每一个细节都会被照顾到,比如像他今天晚上穿的晚礼服。 笔挺又纤尘不染的领子包裹着他修长的脖颈,合身的晚礼服罩在衬衣的外面,衬衣的袖子不多不少刚好长出三公分,露出里面别致的水晶袖扣。 这是一个非常漂亮出色的男人。 如果说琳达比任何人都坚信汤姆说的绝对是事实,那根本不是来自一名刑警的推理才能,而是出於一个女人的直觉。 这样的男人费尽心机想要得到,又有什麽稀奇。假如她琳达有机会,她也说不定会心动。 叶宇真的从容跟风度让琳达咬了一下嘴唇,抬手道:「Boss,坐我的车吗?」 叶宇真简短地道:「谢谢,我自己开车。」说完他便打开自己的车门,然後飞快地从停车场驰了出去,竟然比他们都先走。 「琳达,我开始相信你说的,这说不定真是一个血雨腥风之夜。」有一个同事敲着车顶苦笑了一声钻到车子里。 琳达切了一声,她真的有一点从心底里看不起这些常年在国际刑警高层办公室里办公的人。 他们只会每天分析资料、收集资讯,全部都是纸上谈兵,偶尔出个行动也是倾巢而出。 他们有试过一个人单枪匹马混在豺狼当中吗?有试过单凭直觉去完成任务,像一条隐藏在最暗处的眼镜蛇那样,忍受一切,只为最後那一击即中? 琳达不屑地戴上墨镜,坐上了车子。 晚宴的地点就设在当初砸死许多安德鲁精英手下的沃克沃斯里纳城堡,这座靠海的石头城堡过去一直供游人观赏的,直到近两年才突然关闭,装修成了林龙常居地之一。 林龙为了迷惑容清,也曾经有几次将叶宇真注射过镇定剂之後,从市中心移到这座堡里面来,以达到最终让安德鲁上当的目的。 可惜,他的计画最後却失败在一杯黑咖啡跟一个小人物汤姆的身上。︵详见︽兽都。黑色禁断︾︶ 叶宇真虽然曾到过这里,但却是第一次见过这座城堡里的全景,林龙将这座古堡关闭之後,显然进行过很大的改动。 这栋古堡原本是那个最大黑手党家族小姐的私产,看得出来这位小姐虽然出身於黑手党,但却并不热衷於破坏,她购买下这座石头古堡之後一直维持着原貌,直到她的儿子将它重新改造。 外表粗犷的石头堡内部被重新改造成了华丽的风格,一种现代与古代诡异的结合,精致繁复的门雕如同文艺复兴之後的巴洛克时代,可是二楼长达十来米落地玻璃窗包裹着一个巨大的露台,使得这个沿海而建筑面积狭长的古堡像一条昂首的眼镜蛇。 说不出来的邪恶,华丽的邪恶。 叶宇真竭力压制住了自己的不舒服,才从自己的车子上下来,立即便有保安过来进行搜查跟瞳孔扫视,以确定是他本人及没有携带武器。 看起来这位前总司长退位了,但保全的等级却依然不低。 「您可以走了!」保安确认完毕之後,彬彬有礼地道。 叶宇真路过他的时候,冲他微微一笑,保安不禁愣了一下。 叶宇真向着大厅走去,口袋里的手机响了。 他掏出手机一看,是安德鲁的号码。 叶宇真微有一点沈默,他现在所做一切都是为了能让自己顺利地到这个男人的身边去卧底。 他不是没有想过直接了当地命令安德鲁配合来破坏这起案件,但米格尔却否定了这个构思。 首先安德鲁跟国际刑警确实是有合作关系,可是随着他在欧洲黑道日益上升的地位,他对国际刑警组织还有多少畏惧跟合作的诚意实在有待商榷。 事实上现在每次让安德鲁干三样事,他经常干一桩,敷衍二桩,国际刑警组织明显地感觉到这个黑手党的代言人已经开始脱离他们的掌控范围了。 说真的,在米格尔看来,安德鲁还肯敷衍,也许仅仅是因为他还不想跟自己的情人叶宇真撕破脸皮罢了。 可这是一桩天文数字的交易,也是安德鲁坐上欧洲军火走私头把交椅以来,首桩最大交易,若是他把这件交易搞砸了,会直接影响到他的地位,甚至很有可能会因此而倒台。 米格尔可没有这个自信认为叶宇真对安德鲁能有这麽大的影响力,可以不惜牺牲一切来维护自己的情人,而且很明显叶宇真也没有这个自信,这不就是他肯忍受这麽大的屈辱、放弃追诉林龙父子的原因吗。 叶宇真思索了一下,将电话挂断,但却没有将手机塞回自己的口袋。 他太了解这个流氓了,他可不是一个有修养的人。 果然只隔了差不多三秒,手机又响了。 叶宇真再次挂断,然後将手机关掉。 这足够让这头熊暴跳如雷,而这头熊暴跳如雷以後,通常都会怀疑,这是一头有着熊一样的体格,脾气,却是狐狸一般思维的男人。 叶宇真要的就是那份怀疑,只有这样,他才能引导安德鲁往自己需要的方向来想。 也许从一开始,叶宇真就知道他们之间迟早会有战争。 而这场战争已经开始,叶宇真闭了一下眼睛,深吸一口气,向着自己的命运走去。 大厅里自然没有上次年终颁奖典礼那麽多人,有很多高层还是缺席了,但来的人着实不少,谁能错过这可能是有史以来总部最戏剧化的绯闻。 一位警司在由总司长主持的颁奖典礼上放的不是宣传他功勋的VCR,而是他被人侵犯的裸照。 然後这位警司辞职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他从此会消失在国际刑警这个舞台。 令人震惊的是,他又回来了,指控总司长协助他的儿子,也是另一名国际刑警警官绑架了他。 总司长也辞职了,紧接着的是国际刑警对他跟他的儿子颁布的最高一级的通缉令。 然而让人跌破眼镜的是,总司长也回来了,跟随的却是刑警总部对他取消通缉令的全球通知。 这出戏高潮不断,扑朔迷离,看点十足,就算是职业生涯一直很精彩的特工们也是好奇万分。 接下来的结局会怎麽样,叶宇真会有什麽样的反应,所有的人都带着这个疑问,以至於叶宇真路过的地方都是鸦雀无声。 叶宇真没有特别的笑容,也没有一脸的愤怒,他就像是一个很平常走路的人,所有对他行注目礼的人仿佛都不过是闲杂的路人。 他快走到门口的时候,杰森迎了出来,他略带着歉意地道:「叶警司……」 叶宇真微微颔首,杰森小声道:「我是相信您的,但我很遗憾我无法作出更多的佐证!」 「您不用抱歉,我已经很感激您的帮助。」叶宇真边说边向着内厅走去。 杰森叹了一口气,环视了一下四周,道:「叶警司……您不该来!」 他见叶宇真还在朝前走,用手挡住了他,将叶宇真带到了一根石柱後面,小声道:「叶警司,我们得到的消息是,一科已经有确足的证据能帮助林龙洗刷这次罪名,今晚的晚宴其实是一科的人想要给你难堪,以报复你诬陷他们的人,你知道一科从来只有他们指控别人,没有别人指控他们!」 叶宇真还没有说话,便听到了一些人的脚声,还有一个耳熟能详的声音,低沈的男中音,听上去很富有磁性,但那种腔调却给叶宇真一种说不出来的滑腻之感,如同脊背上有一条蛇在那里爬动。 「说起这件事情来,那可真是源远流长。并且这可涉及到一桩高度保密的案件。」林龙悠然地笑道。 「别卖关子了,诺,叶警司到底跟你有什麽深仇大恨,要诬陷你?」 「好吧好吧,反正出了这件案子,那件高度保密的案件也算是解禁了!如果你们去问一些英国分部资深的同事就会知道,我们这位漂亮的叶警司曾经在很多年前失踪过大约半年。但是你们去查他的档案,那里会显示他接受了一个内部培训,然而事实是……」 林龙轻笑了一声,道:「是他被现在欧洲军火新上位的走私老大安德鲁囚禁了!」 他这句话一出口,所有的人都禁不住「啊」了一声。 杰森忍不住去看叶宇真,发现他闭上了眼睛。 林龙似无奈地道:「而且把他从安德鲁手中救出来的人还就是我。」 「你的意思是他被安德鲁关起来,而安德鲁还把他关了半年这麽久,却没有杀他!」 「哦,这恐怕就要感谢我们的叶警司有一张漂亮的脸蛋……还有安德鲁特殊的兴趣。」 周围的人发出一阵含糊暧昧的语气词,林龙叹了口气道:「我是唯一知道真实内情的人,叶警司为了掩盖这件丑闻,只好诬陷我了。」 杰森发现叶宇真的眼睛睁开了,原本黑白分明的眸子变得有一点发红,全身都有一点颤抖。 任谁都能看出叶宇真内心当中的愤怒,杰森都有一点於心不忍,脚步往前踏出了一步,想要出去喝止林龙的信口开河。 可是他的脚刚往前踏了一步却被叶宇真的手挡住了。 外面的人依然很有兴致,现实就是如此,你不会感受到别人伤疤上的痛,而只会感兴趣它所发生的故事。 「诺,你还真够倒楣的,英雄救美,还要被美人反咬一口!」有人调笑道。 林龙用他那特有的带着演说家一般字正腔圆的调子惋惜地道:「说起来,宇真真的也算是挺不幸的,想像一下,像他这样的人,啧,他不应该被安德鲁那种下三滥玷污!那种婊子生养的、靠吃街道里的垃圾长大的最低级流氓,他怎麽配碰叶宇真?」 他说到後面突然变得怒气冲冲,语调中替叶宇真的愤恨居然是货真价实的,旁人听了也不禁有一点愣然,笑道:「诺可真是宽宏大量,叶警司差点让你身败名裂,你倒还替他打报不平!」 「啊……」林龙懒洋洋地调笑道:「我能理解叶警司的心情,也许在他看来,这件事情发生在我跟他之间远远胜於是跟安德鲁吧,他诬陷我,在我看来这实在是一种赞美。做为一名绅士,我不介意当一个美人的遮羞布。」 杰森听得都有点气糊涂了,叶宇真倒反而笑了。 他们的身後传来了喧哗之声,杰森略略这麽一回头,叶宇真已经跟他错过向前走去。 杰森一掉头,清晰地看见叶宇真的手一滑,一柄枪从他的袖口滑到手中,他大惊失色连忙奔出去。 他一从柱子里转出来,就听到旁人的惊呼之声,叶宇真手拿着枪笔直地指着林龙。 林龙的手里还端着装着雪莉酒的酒杯,他被叶宇真指住了脑袋,一时之间倒也不敢轻举妄动。 这里所有的人只有他与叶宇真知道这不过是一场戏,不过林龙可不会天真地认为因叶宇真过来搭戏就不会真的开枪。 「宇真,冷静!」 「叶警司,保持冷静!」 在场的警官们一连串急切的呼喊中,保安们冲了进来,看到这个场面脸色统统都黑了,其中一位道:「先生……保安少了一把枪。」 林龙挑了一下眉,道:「很明显,你已经知道谁借走了这把枪!」 「对不起,先生!」做为号称一流水准的专业保安,他们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真是一群废物!」 说毕,林龙略略转过头凝视着叶宇真笑道:「哦,这样的人可不配宇真来调教。」 「别乱动。」叶宇真冷冷地道,枪口贴紧了林龙的脑袋。 林龙连忙张开手低声含糊道:「宇真,我可是专程来配合你的工作。」 叶宇真冷笑了一下,道:「那你未免太抢戏了,台词也太多了一点。」 「我一贯热情,你知道的。」林龙依然风度翩翩地道。 叶宇真也不跟他废话,只用枪指着他道:「上二楼!」 林龙可不想在这个时候违逆叶宇真,叶宇真被他逼到何种程度他很清楚。 他逼得叶宇真几乎无法在国际刑警这个组织里生存,任何人只要承受叶宇真身上一半的压力,或许早就辞职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可是叶宇真一直都在,连林龙都有一点敬佩叶宇真这种超乎寻常的抗压能力。 他甚至没有想过叶宇真真的会签署了放弃追诉他的权利,尽管林龙觉得这世上大多所谓的正义都是连坨屎都不如的东西,可是他不得不屈服内心当中对最崇高原则的敬畏,所以他也不得不尊敬像叶宇真这样的人。 这让他简直有一种黔驴技穷的挫败感,并对能最终击败叶宇真,且使他屈服在自己的羽翼之下,一下子变得不那麽有信心。 所以其实今天林龙的心情算不上太好。 叶宇真一路上都没有同林龙说话。 林龙难得也没有开口说话,他倒不是害怕叶宇真因为跟他多说几句就真的忍不住一枪崩了他,那样就实在太可惜了,因为叶宇真总算崩溃了,但他却没办法再占有他,死人可是什麽都做不了的。 两人一前一後上了二楼,那居然是一个超大的图书馆,一面是排列整齐的书柜,一面是临海的落地窗户,他们站在这里如同整个人都沐浴在星光之下。 「喜欢吗?」林龙笑道:「瞧,我在撒哈拉跟你说过的,宇真,我会为你建造一座城堡,有一面很大的窗子,你可以在阳光之下读书。你实在应该放弃对我的成见,到我这里来做两天客试试!」 叶宇真冷淡地道:「很抱歉,我一点也不计较看书的方式,但是很计较看书的心情,在你这里做客会让我作呕,那实在太影响我的心情。」 林龙沈默了一下,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一个唱片机旁,笑道:「不如,我们听点音乐吧,也许这样可以让宇真心情好一点!」 叶宇真挑了一下眉头,林龙已经把唱片机打开了,里面出来的声音显然不是一个骨灰级歌剧爱好者欣赏的东西。 那是呻吟之声,深陷情欲当中的呻吟之声——叶宇真自己的呻吟。 第六章 林龙将手搭在音量控制按钮之上,带了一点邪恶的笑道:「把枪放下,宇真,否则我就把这个扩音打开,那样我们所有的来宾可都有幸能听到这最美妙的呻吟,叶宇真的呻吟之声。」 林龙自得地看着叶宇真。 叶宇真的眼睛先是泛红,然後唇形完好的嘴唇居然露出一丝微笑,他将枪又顶回了林龙的脑袋,慢条斯理地道:「按下!」 「你、你说什麽!」林龙实在太吃惊了,再没有比他这个能将叶宇真所有的资料都倒背如流的人清楚明白,叶宇真是多麽保守的一个人。 他来自一个保守的民族,同时拥有一种保守的性格。 「按啊!」叶宇真冷冷地道,他见林龙不动,就一拳敲在他的手上,顿时整个图书馆里便响起了呻吟声,虽然没有林龙说的那麽大,但却也不小。 林龙震惊过後,突然「哈」的一声,若有所悟地缓缓道:「宇真,原来你已经崩溃了……」 叶宇真微笑了一下,道:「这对你来说,可不算是一个好消息。」 林龙微笑道:「当然是好消息,只有在废墟之上才能建造新城,所以人只有在崩溃以後,才能重新选择方向。」 「哦……」叶宇真淡淡地道:「那麽你崩溃以後会不会选择重新找个人来折磨?」 「除非这个世上有第二个叶宇真。」林龙凝视着叶宇真道:「因为这个世上只有叶宇真才能配得上我的拥有。」 叶宇真用手一抓,将林龙翻转过来一直推到落地窗前,外面已经有直升机的滑翔声,巨大的探照灯从落地窗外射了进来,几乎将里面照得纤毫毕现,从扩音机不停地喊叫:「叶警司,请您保持冷静,立刻放下人质,从里面走出来!」 「叶宇真,你可要小心,咱们的狙击手可不知道这只不过是个舞台。」 「你很喜欢舞台,嗯?」叶宇真微笑了一下地道。 「哦……」林龙用一种深情款款的声音道:「我喜欢舞台,只不过是因为舞台上有你!」 叶宇真解下自己的领带,用牙齿咬住一端,用一只手将林龙的双手捆缚了起来,然後淡然地道:「那希望你能喜欢下面的演出!」 林龙从叶宇真开始捆他的手就有一点皱眉头,他了解任何状态下的叶宇真,但不包括现在。 往常的叶宇真是一个被很多观念束缚着的人,无论外表多麽强硬,内心都是一个腼腆、保守的人,他可不会做太出格的事情。 可是…… 林龙心中的可是还没有完,叶宇真的手已经搭到他腰间的皮带上,开始解他的皮带。 这一下让林龙心中的感觉已经不是用震惊可以形容的,在他的了解里,就算叶宇真最後屈服了,他也不是会主动来解别人皮带的人。 当然那样很好,可他不是这样的人,更何况在这面落地窗前,在这麽明亮的探照灯光下,下面密密麻麻站立的全部是他们的同事。 所以林龙的反应稍稍迟钝了两秒,叶宇真已经把他的皮带松开,当他意识到叶宇真想要干什麽,不禁一惊,脱口道:「叶宇真,你敢!」 他一动,叶宇真用手把他的头狠狠地顶在玻璃上,凑在他的耳边沙哑地道:「我为什麽不敢?!」 说完,叶宇真已经哗啦把他的裤子全扒了下来。 林龙的下身一下子赤条条地暴露在百来位观众们面前,他的脸顿时涨了个通红。 他一直都是个无法无天的人,他特殊的家庭、特殊的身分注定他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都有权有势、高高在上,掌控着别人的一切,他这一辈子都还没出过这麽大的洋相。 林龙咬牙道:「很好,叶宇真,只要你付得起这个代价。」 下面的刑警们都有一点懵了,即使他们绝大多数都是办公室人员,可是基本上也还算是个个见多识广,可让他们敲破了脑袋也不会想到,他们一个高级警司能干出在大庭广众之下把另一个警官的裤子给扒掉的事情。 米格尔站在楼下,真的有一点汗如雨下之感,作为一个老派的苏格兰人,裸照事件已经够惊悚,今天的这一幕他实在是震惊到有那麽一刻都不会思考。 叶宇真简直没给自己一点退路,米格尔心中突然对他所承受的痛苦有了一点感知,他以为放过令叶宇真声名扫地的林龙对他来说是一定的牺牲,但是他现在才隐隐明白那远不是一点牺牲。 「通知狙击手,没有我的命令,绝不许开枪!」米格尔回头严厉地吩咐了一声。 叶宇真看着窗外那些人群睁大了的眼睛,上下的嘴唇不停地在闭合,那些景象在他的眼前不停地放大放大,他竟然轻笑了一声,对林龙道:「你要怎样对付我,把我的裸照再公布一遍,还是亲自上阵将你那些让人恶心的下流动作也贡献出来?」 林龙只是稍许惊慌失措了一下便镇定下来,这麽反常的叶宇真恐怕不能以平时了解的方式去应付,他的语调也变得如同演说家那样的动听,微笑道:「宇真,因为我很清楚,只有世界都无法容纳你的时候,你才会清楚的明白,唯有我,只有我能自始至终都容纳你。」 林龙审视叶宇真的同时,叶宇真也在审视着林龙,凭借着叶宇真对林龙的了解,这样的羞侮足以使林龙失去冷静。 再没有人比林龙更严苛遵行着完美主义,他无论出现在哪里都是衣着笔挺,举手投足都如同一名最上流的绅士。 他会在跟叶宇真见面的时候,用上万美金来做一碗面,也会因为不愿意破坏自己的形象,而在撒哈拉大沙漠当中放叶宇真离开。因为完美,他甚至没办法接受叶宇真的怯懦,又怎麽能接受自己如此狼狈的赤身裸体、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 可是他的惊怒失措只有那麽短短的一瞬,便很好地控制住了,他看着叶宇真的眼神,依然像是一名强者在看弱者,姿态也没有那麽尴尬,神态也跟着自如了起来。 他的目光让叶宇真不由自主全身起了一种寒意,叶宇真微微垂了一下眼帘,从口袋里掏出一枝钢笔在林龙的眼前晃了一下,微笑道:「还满意吗?」 林龙的头被叶宇真歪着按在玻璃上,听见叶宇真的问话,便瞥了一眼叶宇真白皙指间扣着的一枝黑色派克笔,懒洋洋地道:「宇真的品味一直不错,但却不够挑剔,这枝笔是不错,限量派克,可是限量的大路货色也还是大路货色。」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道:「那你只好将就了。」 他说完脚一踢林龙的脚踝,林龙吃痛,不由自主地分开了自己的双腿,紧接着叶宇真将那枝笔直接捅进了林龙的後面,然後低声道:「现在有没有觉得你的唱片机里的曲子很应景?!」 林龙猝不及防,一声惨叫,就算隔着一层楼,下面的人也还是听到他的叫声,配合着他不由自主前倾的身体,所有观众的第一个念头是叶警司居然把林龙给强暴了。 「你这样别人会以为你太爱我,爱到要在大庭广众之下强暴我……这就像是我想对你干的!」林龙抽着气咬着牙道。 「那可说不一定,别人还以为你积极邀请。你别误会,操你,会让我恶心的!」 叶宇真说着将笔一抽,笔扣滑过林龙的内庭。即便林龙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也不禁疼得额头冒汗,强忍着才颤声笑道:「叶宇真,你最好要多保护自己,我跟你起誓,总有一天我会让你屈服,让所有的人都知道你——叶宇真是躺在我的身体底下的。」 叶宇真又将钢笔狠狠地插入,嘴里倒是很轻淡地道:「我如果是你,现在就不会那麽自信!」 林龙闷哼了一声,转过头来像一头狼似的盯着叶宇真,嘴巴挂着一丝邪笑道:「叶宇真,你已经崩溃了,你以为你离屈服……还远吗?」 他像头狼似的眼神令叶宇真稍稍走神,林龙立即抓住了机会,一肘击在叶宇真的持枪的手腕上,枪顿时飞了出去。 叶宇真一侧身想去取那把枪,但是林龙却整个人扑过来将他按在地上,两人翻翻滚滚几圈,叶宇真听到了楼梯上的脚步声。 林龙冷笑道:「戏还不结束吗,叶警司?!」 叶宇真被林龙卡住脖子,也许是缺氧的原因,只觉得一阵说不出来的疲乏,不禁闭上了眼睛,林龙由上而下地看着叶宇真,眼神说不出来的复杂,什麽样都有一点,但最多的是嗜血一般的占有欲。 等二楼的门被冲开,别人看到的就是林龙死死地掐住叶宇真的脖子,叶宇真整个脸都被掐得发白。 特工们急忙上前拉开了林龙,叶宇真才算脱困,翻身大声咳嗽。 特工们押走叶宇真的时候,林龙突然叫住他们,叶宇真转头,林龙举起手中的钢笔,用充血的眼神道:「宇真,别忘了我的誓言!」 叶宇真一脸疲惫没有答话,只是任由特工们将他反锁着手带走。 国际刑警大约成立以来,从未出现过如此恶劣的事件,很多人都在看着总部会怎麽处理。 很快就有一支专人组成的队伍过来审讯叶宇真,其中甚至包括几位军队心理学家。 可叶宇真从头到尾就是不开口,无论审讯者是用硬的还是软的,他都沈默不语。 叶宇真犯的错误是显而易见的,可是给他定罪却是困难的。 强奸罪? 叶宇真并没有直正侵犯林龙,他的罪行至多就是犯下了公众场所猥亵罪。 而叶宇真的拒绝合作,军队心理学家也无法就此判断他是否存有精神上的隐疾。 尽管米格尔有下令不能对叶宇真动刑,但是精於拷问的内部调查一科仍然有办法令叶宇真在短短三天之内整个人瘦了好多圈,原本很英挺的一个人,因为脸色苍白而看上去非常的憔悴。 这原本有可能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案子,可是却在短短的几天之後,总部依据叶家的控诉,很快就将持有英国护照的叶宇真移交给伦敦刑事厅。 这令内部调查一科愤愤不平,却无可奈何。 根据保密条例,叶宇真通常都是在秘密判刑过後,才会被押外一级监狱服刑。 临行前,林龙来过一回,他看上去,仿佛那晚上那麽狼狈的事情完全没有发生在他的身上。 「叶宇真,你知道我在想什麽?」林龙衣冠楚楚地站在栅栏外面,看着眼底一片青黑的叶宇真笑道。 叶宇真的头微微靠在墙壁上,然後道:「你想什麽我没兴趣。」 「像你这种人,永远都不敢按自己真实的想法活着,你说自己不想说的话,做自己不想做的事,甚至上自己不想上的床,你按别人的意愿活着,所以看起来是那麽的美好,其实不过是条可怜虫。」 「恭喜!」叶宇真淡淡地道:「你终於开始不自说自话了。」 林龙打量着叶宇真,仿佛想看到他的内心深处,道:「叶宇真,你都不惜上安德鲁的床来维护你的形象,我很好奇是什麽动力使你肯作出如此大的改变?你千万别告诉我你是为了正义。」 叶宇真依然很冷淡,道:「我想什麽我也没有兴趣告诉你,你只要记得信守承诺就好。」 林龙硬朗的嘴型弯出一抹讥讽,道:「怎麽你终於想起这出戏还需要我的配合吗,叶宇真?你信不信我可以让你付出了所有,但还是功亏一篑?你没有了名声,你觉得自己是个无名英雄,不,你会成为一个人人皆知的变态,一个货真价实的通缉犯,爱情、事业、自尊、名声……你一样也没有!」 「林龙……」叶宇真打断了林龙的陈述,道:「你想知道我为什麽要那麽做吗?」 他抬起眼眸看向林龙,黑白分明,道:「因为我要让你知道,我不是按你的剧本在走,所以你现在也没必要向我复述你的剧本。林龙,我只需要你的上半场,你要不要演下半场对我来讲无足轻重,因为你在我的舞台上连个配角都不是,充其量就是个道具。」 林龙猛然突然抓住了栅栏,他双眸发红地道:「叶宇真……很好,那我等着你的全场演出。你以为没有我,你就能大功告成……」 林龙发出了好笑的声音,道:「叶宇真,你觉得安德鲁会对你手下留情?会为你放弃四十亿欧元的军火单子?会为你拱手相让自己还没坐热的欧洲军火走私皇帝的宝座?你未免把自己看得太值钱了! 「你对安德鲁来说,可能不过是一个特别一点的床上调剂品,毕竟不是每个高级警司肯躺在床上张开腿侍候一个黑道头子的。你以为当你对他不再是有用,而是有危害的时候,你这个调剂品的魅力能值很多钱?」 他说得太过激动,以至於衣服有一点凌乱,他松开握住栅栏的手,拂了拂自己的衣袖,整了整自己的衣领,又恢复了平静,他微笑道:「所以宇真,我怎麽会破坏你跟安德鲁这场最後的落幕戏剧?祝你好运,别忘了我始终在看着你的演出。」 叶宇真一直听到他的脚步声完全消失在通道里,才慢慢将身体团起来,闭上眼睛,但他知道今晚又是一个不眠夜,从他被关进来开始,二十四小时不间断的审问、令他保持清醒的针剂,他几乎快忘了沈睡是什麽的一个状态。 其实林龙一走,就有人将他押送到伦敦当地的看守所。 这里的条件比国际刑警关押的地方要差很多,空气里弥漫着一股难闻的气味,但对叶宇真来说,这里跟那里似乎完全感觉不出来有什麽差别。 他用相同的姿势、相同的沈默,不眠不休似的坐在床上。 看守所的狱警们不时地张望一下他,他们还从没遇过有这麽多人前来拜托他们特别关照的人物。 他到底是什麽人,为什麽前一分锺某个探长打招呼要他们好好教训一下这个男人,可是他们的警棍还没拿起,另一个探长又打电话来让他们无论如何要保全这个男人。 这种自相矛盾在他们内部不停地发生,以至於狱警们决定还是不要轻举妄动比较好。 这显然是一场国际刑警内部公共关系的角逐,拜托要让人好好教训他一下的内部调查一科,跟四处打电话拜托别人照顾他一下的英国分部。 两天下来,汤姆的嘴巴上都起了几个泡,自然其他的人脸色也不好看,每个人的手里都有一个通话中,跟另一部在拨号中的电话。 内部调查一科是专门搞关系的,而英国分部就胜在他们是地头蛇,几场较量下来,短时间之内还分不出胜负。 刑警们对这个叶宇真有说不出来的好奇,可是叶宇真却表现得对整个周围发生的事情都漠不关心似的,既不吃也不睡,整天只是抱着双膝凝视着地面。 「看上去好像受了什麽刺激!」 「谁知道,不过这样子倒是不错。」 「是啊……这样的东亚人只怕在牢里的日子不会好过,不晓得他挺得过挺不过。」 「你没看到这麽多人要关照他?」 「可是想要他好看的人也很多。」 「进了监狱就是另外一个世界,像他这样的,多半是要给那群饿狼们吃了的。」 狱警们无聊的闲聊声不时地从栅栏外传来。 一直凝滞不动的叶宇真的眼眸突然动了一下。 那是脚步声,叶宇真在这里逗留了四十八小时,但这脚步声不属於三班十二个巡警的任何一人。 声音突然就静止了。 空气当中似乎传来一阵异样的味道,叶宇真几乎在闻到这个味道的同时,就从单人床上跳了起来,可是紧接着过道上一个烟火弹被扔了进来,浓烈的烟火顿时弥漫了整个舍临。 难道是……林龙!叶宇真脑海中模糊地飘过一丝想法。 他等的人自然是安德鲁,可是依照林龙那种性格,他在这个时候不依照协定乱来也不是不可能。 叶宇真听见了栅栏的开门声,一道黑影闪了进来,那人刚进来,叶宇真几乎是本能地选择了反抗,他一把扣住来人持枪的手,只听到一声清脆的骨裂声。 枪从来人的手腕上掉了下去,可是於此同时,叶宇真只觉得左肩一麻,顿时眼前一黑,久违的困意袭来,整个身躯便失去知觉摔倒在地。 也不知过了多久,叶宇真才稍稍恢复了一点知觉,迷糊当中身体正在摇晃,似乎是在什麽行进的车当中。 除此之外,就是他觉得有人在解自己的衬衣,一粒粒的解开扣子。 「林龙!」叶宇真一下子惊醒了过来。 「嘘,嘘!」那人压住了他,轻声道:「是我,宝贝!」 叶宇真才看清了面前的人,宽宽的眼帘,银灰色的眸子,时而寒冷、时而讥诮的目光,不是安德鲁是谁?他突然觉得一阵放松。 安德鲁拿起手中的酒精棉,轻轻揉了揉叶宇真被麻醉枪打中的地方,笑道:「我只是听说你在看守所几天都没睡过,所以让人给你小小的打了一针,你却把别人的手都折了。」 叶宇真整个人像是都松懈下来一般,是安德鲁……计画成功了。 不知道是因为那些麻醉剂没有完全消退,还是其他什麽原因,叶宇真又陷入了晕睡当中。 後面即使安德鲁把他抱下车子,他似乎也完全没有一点反应。 一直沈睡了两天,他才算是清醒过来,但醒过来之後就是抱着双膝发呆。 安德鲁当然知道这个打击对於叶宇真来说几乎是毁灭性的,没有人比他更知道叶宇真有多珍惜这份工作,那是他的寄托,也是他的追求。 安德鲁轻抚着叶宇真的头发,慎重地道:「宇真,虽然按我这个旁观者的角度,你实在没吃太多的亏,不过如果你确实介意要跟一帮蠢货解释来龙去脉。林龙的那件事情……我也算是证人,如果你觉得必要……我其实可以为你出庭……」 叶宇真的心头微微一动,有一些意外。 出庭作证,这不但不符合安德鲁的欲望,也不符合他的追求,英国的法律……也许是人类的法律,都是这头狗熊眼里的敌人,而就目前的形势而言,跟国际刑警的合作对他来说早已成了一种负累。 假如没有叶宇真,安德鲁完全可以甩开跟国际刑警之间这种连鸡肋的益处都没有的合作关系。 其实叶宇真的失势对目前的他来说只有益处没有坏处。 更何况如果那样,失势的叶宇真就将没有什麽依仗来抵抗安德鲁对他越来越强烈的占有欲望。 「没必要!」叶宇真微垂眼帘,冷淡地道:「我已经回不去了!不可能再回去了。」 安德鲁微微俯下身,凝视着他的眼眸,遗憾地道:「宇真,可是那样……你的正义怎麽办?」 叶宇真猛然抬起眼眸,这该死的流氓!他咬着牙道:「安德鲁,你是在看我的笑话吗?」 安德鲁轻轻摇了摇头,挑了挑浓眉道:「哦,不,宝贝,我是说认真的。宇真,正义是天使的买卖,而你一直都是想做天使买卖的人,正义是你赖以生存的东西……」 叶宇真没有回答他这句话。 安德鲁沈默了一下,转换话题道:「那麽……你有什麽打算呢?」 叶宇真闭着眼道:「我给你一个密码,请你帮我在花旗银行的保险柜里取一点东西。」 「然後?」安德鲁淡淡地道。 「我可能需要去其他的地方暂避一阵子。」 「你一个人?」 「嗯。」 「作梦!」 即使这是叶宇真的本来目的,可他听到了安德鲁的回答也还是有一点来气。 「那你想怎麽样?」 安德鲁那双狡黠的眼眸看着叶宇真道:「啊,我没想怎麽样,你该想想是上帝想怎麽样。我许了宇真当圣诞礼物,他没给我,然後我又许了宇真当复活节的礼物,他没给我,感恩节时也没给我,现在我明白了,原来宇真是一件儿童节的礼物。」 叶宇真不得不承认这个流氓既知道如何令他生气,也知道怎麽来打动他,就像现在,即便不知道真假,但是那种渴望一个人来当作礼物的心情他却是明白的。 只不过他的愿望上帝从来没实现,他却被上帝当成礼物派给了另一个人。 派给了这个……世界上数一数二的流氓。 安德鲁则细细地凝视着叶宇真的人,那双眸子像是能穿透叶宇真的外衣,看进他的内里,每一寸肌肤一点一点的浏览,从头到脚,即使是叶宇真的双腿之间,他也能长时间的凝视。 即便叶宇真做好了既来之则安之的念头,安德鲁还是把他给看毛了。 「你有完没完?!」叶宇真怒视着安德鲁。 「哦……新到手的礼物总是要习惯这样看完一遍又一遍,要知道我得到礼物的机会可不多。那麽宇真呢,宇真只怕每年收到礼物都来不及细看吧,嗯?」安德鲁懒洋洋地道。 的确……叶宇真微垂下眼帘,从小到大他每年收到的礼物多到不要说细看,连一样样拆开都嫌麻烦。每次都是有礼貌的收下别人的礼物,然後适度地表现一点惊喜,别人便会心满意足而去。可是呢,这项礼物他也许根本连拆都不会拆。 他是这麽的虚伪,所以上帝才从来都不听他的愿望吧,因为他也没尊重过别人的愿望。 叶宇真看着这个男人,他健壮的体魄就在自己的上方,给自己一种压迫之感,可他不得不承认,也会给他一种安全跟安宁的感觉。 安德鲁也许有那一点喜欢自己,可是之前叶宇真从没有动摇过他的根基,相反地,安德鲁有今天叶宇真功不可没,可是有一天当叶宇真成了他的绊脚石,他还会像现在这样吗? 如果这个男人发现自己是为了卧底而来呢,他……会怎麽样? 会杀了自己吗? 宇真半垂下了眼帘,一种疲惫涌上心头,那就这样吧。 也许这才是上帝的本意,他让这个人来终结自己的生命,当作他对他的惩罚总算结束。 第七章 「嗯,就留在我身边吧?」安德鲁又重复了一句。 叶宇真半抬起眼帘,冷冷地道:「留在你的身边做什麽?做你随时随地可以上的情人?」 宾果,正确答案,可自然安德鲁嘴巴上得很诚恳地道:「当然是跟我一起生活,宇真,把你的後半辈子交给我,我也把我的後半辈子交给你。」 叶宇真挑起眼帘看向他,道:「跟你一起生活?」 安德鲁交叉食指,凝视着叶宇真虔诚地道:「一起生活。」 叶宇真完全抬起头,道:「那把你位置让一半给我坐吧,把你的生意也让一半给我。」 「嗯?」安德鲁皱了一下眉头。 叶宇真含笑道:「那才是你的诚意,不是吗?安德鲁。帕斯特尔先生,一起生活,不是拿嘴巴来说,你要分的也不只是一张床。」 安德鲁的浓眉都几乎要打结了,他略略为难地道:「可是宇真,你要知道我所做的事情跟正义可有一点点分歧……」 「正义……跟我有什麽关系吗?」叶宇真冷冷地打断道。 这句是真理,但是由叶宇真来说,安德鲁就觉得这句话实在古怪了。 「让我考虑一下,宝贝,你好好休息。」 「你说他是真的吗?」安德鲁看着监视萤幕上叶宇真的身影,问身边的黑衣人。 「老板,您问什麽真的?」黑衣人谨慎地问道。 最近是多事之秋,黑衣人可不想踏水太深,但是安德鲁宽宽的眼眸一抬,黑衣人连忙补充道:「您是在问叶先生要跟咱们干走私卖淫、杀人放火这件事情是不是真的?」 他哈着腰半天也没等来安德鲁的确认,等他忍不住要抬头的时候,安德鲁站起身来,然後离开了。 叶宇真虽然沈默得让人发怵,但是该吃饭就吃饭,该喝汤就喝汤,几天下来气色就好了许多。 安德鲁隔着桌子看了他半天才道:「宇真,你看我也有许多白道上的生意,珠宝、会所,我也很有意思做正当买卖,不如我提供资金,你放手去做怎麽样?」 叶宇真低头轻笑了一声,道:「安德鲁,你的人生态度是敷衍吗?你现在是什麽意思,给我一笔钱让我消遣着玩?」 安德鲁好像大为头痛,道:「宇真,有一些事情并不适合你去做!」 叶宇真淡淡道:「安德鲁,你不如说有一些事情你不信任我去做!」 两人同时抬起了眼眸,互相对视一会儿,终於还是叶宇真偏过了头,道:「我想要回家一趟,这你总办得到吧!」 安德鲁自然不会放过这麽好的缓冲机会,微笑道:「放心吧,虽然那帮蠢货把你们家围得水泄不通,但我肯定有办法让你回家一趟,嗯,这样心情好些了吗?」 「别忘了当初你是在谁手里焦头烂额,所以别轻易叫他们蠢货!」 安德鲁笑了,然後认真地道:「不,我只承认我在你这里焦头烂额过,我也只有愿意在你这里体无完肤。」 他说完,叶宇真把餐巾往桌面上一丢,转身离去。 叶宇真躺到床上闭着眼睛,尽管一连睡了好几天,可是还觉得非常累,是一种从心底里蔓延上来的疲倦。 他这一次的卧底便如同是破釜沈舟一般的决绝,他甚至都不敢想像自己的後路,即便如此,他也知道安德鲁不会轻易地相信他与国际刑警之间的决裂,更不用说格奥弗雷。 可也正是因为没有退路,叶宇真突然有一种强烈的想要回家的念头。 他知道这一点应该难不倒安德鲁,对於一个能贩卖地对空攻击卫星武器的人来说,让他引开一些人,找一个什麽借口送一个人进叶家,对他来说那真是太小儿科了。 果然一天之後,安德鲁就安排叶宇真大大方方的坐着某位议员的车子进了叶府。 叶宇真从为了曾雨森甘愿被安德鲁囚禁,而被叶老爷驱逐出门已经整整过去了五年,这五年来,他还是第一次返回叶府。 丁伯看到叶宇真微笑着站在廊下看着他,激动得差点连话都说不出来。 他们都是看着叶宇真长大的,在他们的心目中,叶宇真是没有人可以轻易取代的,哪怕叶宇真离开再久,在他们的眼里,他依然才是叶家最正统的继承人。 「少爷,少爷,我这就去跟老爷说,你回来了!」丁伯的手都抖了,眼眶也泛红了。 叶宇真抬起食指来嘘了一声,道:「丁伯,我只想悄悄回来一趟,并不想太惊扰爷爷。」 丁伯不禁有一些失落,道:「少爷,其实老爷一直盼着你回来,他不接你的电话不过是想让你……」 叶宇真连忙阻止他道:「我明白,只是……今天不便。」 丁伯道:「老爷在庭院跟客人喝茶……」 「我隔着帘子看一下就好。」叶宇真说着便转向,朝着叶府的前厅走去。 叶府的整个构造是中西合壁式的,虽然住处是洋房,可是庭院却是标准的中式庭院,有池塘,还有水榭亭台。 茶楼便在一处能看得见水榭亭台的地方,叶宇真穿过花园便听见叶子豪的笑声,虽然中气还是那麽足,但比起五年前却是苍老了不少。 他站於花园内,轻轻掀起一片百叶窗,一眼便看见叶子豪。五年前他走的时候,叶子豪的头发还是乌黑的只有少许白发,没想到仅仅过了五年,自己爷爷的头发竟然全白了。 叶宇真一瞬间眼泪盈眶,二十多年的抚育恩情,灰飞烟灭父母的仇恨,所有的东西都交织在了一起。 有太多的东西掺杂在一起,以至於叶宇真已经无法分辨出本来的滋味。 叶宇真放下了窗帘向着来处走去,丁伯见他又是孤身一个人返转,不禁失望,道:「少爷,你真的不见一见老爷吗?」 「不了,下次吧!」叶宇真道:「我想去一下地下室,我记得以前我的礼品都放在那里对吗?」 「是的,少爷。」丁伯有一些好奇地道:「少爷,你要看那些以前的礼品?」 「嗯……」叶宇真道:「看有没有音乐盒!」 「音乐盒?」丁伯笑了起来,道:「当然有,少爷你每年都要收到一大堆小姐们送的音乐盒啊!」 「我想看一下,可以吗?」 「当然,少爷。」 丁伯说着便带着叶宇真到了地下库房,指着两排架子道:「少爷,这两排就是你收到的音乐盒了!」 虽然这些礼物他不会拆,但会有专人拆好,分门别类把它们放在这里,以备主人来日使用或者查询,重要人物的来礼或者贵重的礼品都会登记在册,由叶宇真过目,但事实上有多少人能了解重要的人物或者贵重礼品的划分的含义呢? 很少有人会送一个男孩子音乐盒,曾雨森送叶宇真音乐盒的大约根本目的就是要引起他的注意吧,可是对一个如此受欢迎的叶少来说,想要引起他注意的人又岂止曾雨森一个人。 仓库的两个货架上堆的都是各式各样的音乐盒,尽管它们曾经被整齐的排放过,不过实在太多了,之後也不免开始随意堆放了起来。 叶宇真卷起袖子,在一堆堆的音乐盒里翻找,打开的音乐盒经常是一段音乐,过後常常有留言,叶宇真这才了解为什麽人们这麽爱送音乐盒,只不过因为可以留下他们的声音。 音乐盒很多已经不会转动,但仅剩下的那些还是可以想像得到其他的那些音乐盒里的内容: 「学长,我、我只是想说我喜欢你!我能做你女朋友吗?」 「学长,其实我一进学校就注意到你了,你的网球打得太捧了,你每次训练我都去看了,我一直戴着红色的棒球帽!学长,你注意到我了吗?如果你也曾注意到我,用不着过来跟我打招呼,只要朝我挥一下球拍就好,真的,我只要你朝我挥一下球拍就好……」 「学长,我是琼斯,我知道你从没听过这个名字,可是这个周未我还是想邀请你去参加我的生日宴会,可以吗?」 …… 终於,叶宇真拿起了一个灰扑扑的手工音乐盒,太多的灰尘已经让这个木制音乐盒失去了本来的颜色,看起来这应该是这堆音乐盒当中年代最久远的了。 当叶宇真打开时,从里面腾地弹出了一个小木偶,如果不是叶宇真闪得快,真的会被小木偶打到鼻梁或者额头。 那是一个很粗的手工雕制的小男孩,穿着吊带裤,尽管很粗糙,还是能看出来曾雨森的表情,这大概就是他本人做的,因为圆盒的底部还有他拿小刀歪歪扭扭地刻了一句问句:交个朋友,嗯? 叶宇真靠着地下室冰凉的墙,坐在地面上,看着那个木制的小人偶在弹簧上东摆西摇,好像在跳舞,它的脚下仿佛是叶宇真错过的另一个人生。 叶宇真收起那个音乐盒,慢慢走出了地下室。 假如你觉得错过了一个人,那必定不止错过他一次,因为上帝不会只给一个人一次机会。 叶宇真将地下室的门关好,丁伯走过来道:「少爷,找到你要找的吗?」 「嗯。」叶宇真微笑道。 「那就好!」丁伯犹疑地道:「少爷,你真的不见老爷吗?」 叶宇真摇了摇头。 宇真快速上了议员的车子,车子很快就滑出叶家的大门。 车子行到一半,一直微闭着双眼的叶宇真突然拍了拍前面隔离窗的玻璃道:「请停一下车子,好吗?」 拍了好一会儿,隔离窗玻璃被打开了,副驾驶座上的黑衣人半转过脸说道:「叶先生,老板有交代,这辆车子不能在半路停,请您不要让我们为难!」 叶宇真淡淡地道:「安德鲁是要你押送我吗?」 黑衣人略显为难,这位少爷的心思可比老板难猜多了,权衡再三,他道:「老板的意思是现在外面很危险,因此还请叶先生谅解!」 他说完,隔离窗徐徐落下,就在它快完全封闭的一瞬间,一样圆形的东西卡在那里,紧接着一只白皙的手穿过窗户卡在黑衣人的脖子上。 叶宇真道:「停车,你至少还有五成的运气赌安德鲁今天心情不错。」 黑衣人看着那只手,白皙修长,如果只看色泽,黑衣人大约连理都不会理会,但这只手是叶宇真的,且指腹间的粗糙感提醒着黑衣人,它绝对有把握在下秒就扭断他的脖子。 黑衣人沈思了许久,放或者不放叶宇真,其实他还有第三条路,那就是用手中的枪打断叶宇真掐着自己脖子的那只手,没有这一只,叶宇真的另外那只手最多也就是只能敲敲他的後脑勺。 可是黑衣人不是普通人,他堪称一本活的安德鲁与叶宇真关系的辞典,他清楚地晓得无论他是放或者不放叶宇真,他的活路都是五五开,可是他要是开枪,那他就死定了。 即使不死於开枪的那瞬间被叶宇真扭断脖子,也会死於自家老板的手里。 因此黑衣人沈静地吩咐道:「把车停下……他妈的谁让你停在路当中,靠边停!」 议员的司机早就被吓得脸色发白了,连忙遵从交通法规将车停在路边的停车场里。 「叶先生,您看停这里行不行,您可以稍微化一下妆,也可以在这里偷……哦不,换一辆车子!」黑衣人贴心地建议道。 叶宇真淡淡地道:「你挺专业!」 黑衣人连忙讪笑地道:「我跟着老板的时间长,多少有一点长进……叶先生想去哪,其实我可以送您去,您看不比您自己去要安全的多。」 叶宇真似乎沈思了一会儿,才道:「也可以,把隔离窗打开,把你的枪给我。」 黑衣人立刻照做,这位少爷心里想什麽他不知道,但是跟丢了这位少爷,老板心里想什麽那他就再清楚不过了,因此无论如何也要黏着叶宇真,黑衣人是这麽想的。 叶宇真能这麽配合那就太好了,黑衣人大松了一口气。 可是当他打开玻璃,把枪递给叶宇真的那瞬间,他突然意识到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在他所知的叶宇真与安德鲁关系的辞典里,从来没有配合这两个字。 黑衣人只觉得脖子被人狠狠一击,眼前一黑便重重摔倒在椅子上,紧接着晕倒的便是司机,同时阻断的还有他的叫声。 叶宇真摸了一下自己身上的衬衣,他穿什麽衣服、什麽尺码,安德鲁一清二楚,有的时候叶宇真都会搞混自己身上的衣服究竟是安德鲁衣柜里的,还是自己本身衣橱里的。 他摸了一遍自己的领子,然後挨个摸自己的钮扣,这件衣服是自己在安德鲁衣柜里随便取的,照理应该是不可能有追踪器……但是他的手停在了衬衣的一角,那是衣襟的缝边,米粒那般大小的凸起。 他掂着掌心当中的追踪器,这绝不可能是叶宇真刚巧取到一件有追踪器的衣服,那应该是安德鲁昨天晚上把所有的衣服都缝进了追踪器。 这就是安德鲁的为人,他看似粗犷,但实则是一个心思细密的人……也志在必得。 叶宇真将那粒米粒大小的追踪器取下来,然後戴上黑色的口罩下了车,一直走到路口,将它丢进一辆停下载客的巴士里。 他如果就此留在安德鲁的身边是会令他怀疑的,因为叶宇真不可能就这麽认命,他一定会想办法离开,叶宇真必须要严格地去做符合叶宇真做的事情。 唯有逃离才会激得安德鲁一刻也不会放开他,因为他再也不是那个需要顾全颜面的叶警司,被人用几张裸照威胁一下,就会害怕到四肢发软的高级警司,叶宇真讽刺般笑了笑,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那样,他才更有机会让安德鲁将他本人带到交易地点。 叶宇真迅速地偏离了自己下车的位置,为了不惊动守在叶家门外的这些刑警,安德鲁并没有派多少人马跟随叶宇真的车子同往,但是叶宇真相信不出十分锺,这里便会挤满安德鲁的手下。 他路过一家眼镜店,顺手给自己买了一副平光黑框眼镜,将自己的风衣领子竖了起来,快步向前走去。 他从自己在银行的保险箱内取出新的护照及支票本,他有数个不同的身分跟帐户,有跟国际刑警备案的,也有没有备案的,叶宇真取出的这个新护照便是不曾备案的。 很多时候,刑警被暴露往往不是被敌人发觉,而是被自己人卖掉的。 这就是为什麽像叶宇真这样的人也会备有不曾在国际刑警处备案的护照跟帐户,他相信自己现在所有在国际刑警处备案的资料,一科都人手一份,他现在不但要防着安德鲁、格奥弗雷,更要防着自己人。 他刚从银行里出来,突然发现街的两头竟然都有人在向自己接近。 安德鲁……叶宇真刚皱了一下眉头,但却发现对面一个标准英伦贵族样的金发年轻人正冷冷地打量着他,然後抬起手,在他修长白皙的指间是一枚迷你硬碟的残片。 格奥弗雷! 叶宇真立时撒腿往一边跑去。 叶宇真几个手势击翻了挡在前面的格奥弗雷的手下,然後发力狂奔。 但显然这次格奥弗雷做足了准备,几乎是人海一样的战术,叶宇真简直搞不清楚他们到底有多少人,好像不管跑到哪里都有人围堵上来,即使他们不用枪,即使叶宇真的体力再好,他也渐渐开始觉得四肢疲软。 眼看着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一辆宽大的订制高档房车停在他的旁边,玻璃窗缓缓地落下,安德鲁的脸露了出来,他宽宽的眼帘微抬,微笑道:「宇真,你要搭便车吗?」 平时自己想不坐他的车子都不行,现在他倒是表现得很有礼貌,叶宇真只好咬了咬牙道:「那谢谢了。」 他上了车仍然有一点喘气,安德鲁沈默不语,隔了一会儿才悠悠地道:「我听格奥弗雷说你们派了一只鼬鼠跑到他那里去捣乱,搞得格奥弗雷焦头烂额。我就在猜这只鼬鼠会不会是宇真派去的呢……」 叶宇真没有吭声。安德鲁依然用他那种不紧不慢的声音道:「我听说那人做了一个谜语很有意思,据说只有高材生才能解得出来,我又想巧了,会不会是做给宇真的,要知道国际刑警虽然大把,但像宇真这样的高材生还是不多的。」 「是,我知道你跟格奥弗雷一起卖军火,他制造,你出货!」叶宇真冷然打断道:「所以你想得出什麽样的结论?我来你这里卧底了?」 「不是吗?」安德鲁搭着眼帘道。 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道:「我已经打算要离开,既然你不相信我,请你把我放下,我没空跟你兜圈子。」 安德鲁轻笑了一声,抬起眼帘,这个时候他眸子里没有笑意,变成了两块很寒冷的石头,即使对面坐的是叶宇真,他也觉得背脊上有一丝寒气在上升。 他会杀死自己吗,叶宇真的脑海里冒出了这一句话。 「根据我们的情报,你并没有向你们刑警总部提及C只字片语的消息,所以其实很简单,宇真,你只要拿出剩下的C1-110设计图纸,便足以让我相信你,你为什麽只字不提?」 「我做什麽需要跟你解释吗?」叶宇真冷淡地回答:「是,安德鲁,我确实知道不但格奥弗雷的镭射武器制造专家完蛋了,连图纸也没有了,假如我再能破获你们准确的交易地址……」叶宇真语调很平淡,但他在心里又问了一句……他会杀了自己吗? 「确实大功一件,原来你想这样当回你的警司?」安德鲁嘴角微微一咧,邪气毕现。 「这比你这个流氓出庭作证可信多了不是吗?」 他这句话刚出口,安德鲁突然出手,他一掌上就将叶宇真击翻在车座上,叶宇真的眼镜顿时便被打飞了,整个人倒了下去。 安德鲁乘势压住他,盯着他的眼睛,一字字地道:「叶宇真,你听好了,你想做卧底,想要对付我,好,我给你这个机会,但是我这里不是餐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记住了,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这头熊终於露出真面目了,尽管这是自己料想的真相,他依然觉得胸口如同被窒息了一般。 「你知道你一向想要什麽,我都会尽力满足你!」安德鲁慢条斯理地道。 「我想要林龙死!」叶宇真几乎是红着眼眶大吼了一句,他喘着气心里想着,是的,他想要他死,让那个令他痛苦、无处藏身的人死。 也许是叶宇真的痛苦太过真实,也许是联想到如非到了崩溃的边缘,一向腼腆保守的叶宇真怎麽会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得出那种惊世骇俗的事情,安德鲁嘴角的邪气稍许收敛了一些,宽宽的眼帘下那双银色眸子凝视着叶宇真。 叶宇真也冷冷地注视着他,淡淡地道:「安德鲁,这样多好,你多现实,看上去自然多了,下次别再扮演多情的人,那真让人起鸡皮疙瘩!」 「哦,你是不是也为我的扮演而动心了呢?宇真?」安德鲁突然神情来了个大转弯,依然是调笑跟戏谑,仿佛刚才的冷酷跟凶狠不过是一个借来的面具。 叶宇真避开了他的目光没有吭声,安德鲁狰狞的表情顿时变好,问:「是不是,动心了呢?」 不能在这个时候再刺激这头熊,叶宇真闭上了眼睛,心想就让他误会默认好了。 安德鲁的目光看着被自己压制住的俊秀男人,要得到他的身体太容易了,这个车子里就可以,可是要得到他的心就太困难了。 叶宇真动心了吗?当然会有一点,可是他很动心吗,要是他会这麽回答安德鲁才会觉得见鬼。 安德鲁是个很实在的人,与其把感情浪费在伤春悲秋上,还不如好好想想怎麽把叶宇真那点动心的口子撕得更大一点,让他沦陷得更深一点。 「宇真,我相信这麽多年我安德鲁唯你之命是从,你是不会对我如此不讲情面的!」安德鲁嘴里说着,心里却想如果是那样,太阳就打西边出来了,但他还是忍不住又说了一句:「对吗?」 叶宇真微微抬起眼眸,这个时候从车窗外射来的光线刚巧打在他的眸子上,令他纯黑的眼眸似乎散发出了琉璃般的光泽。 他的模样如同他的声音一般,有着一种强烈的质感,似乎精致华美到一碰即碎,但安德鲁却知道在这个人璀璨像水晶似的外表之下,有一颗如同钢铁铸造的心脏。 叶宇真慢慢地道:「如果你觉得我在你身边,你觉得不安全,那就在这里把我放下,我们各走各的路。」 他在心里掂量着安德鲁接受他话的真实性有多少,有着C的情报,叶宇真的心已经变得安定了不少,只要摧毁现在的交易,他的任务就达成了,因此留在安德鲁的身边并获得交易地点也变得至关重要起来。 他看着安德鲁的眼睛,安德鲁也在看着他,也许他们都在互相揣测着对方到底在想什麽。 叶宇真知道除了林龙以外,只有安德鲁知道那些裸照被人公布出来对他有多大的打击,因为他有多害怕那些照片,当初对安德鲁就有多妥协。 「该死的甘必诺!」安德鲁收回了目光,皱起了浓眉。 叶宇真脸色不动,心里却松了一口气,安德鲁多少是有一些相信叶宇真是不可能跟给他造成了这麽大伤害的林龙合作的。 「宇真,我迟早会收拾他。」安德鲁承诺。 叶宇真随口嗯了一声,他从不寄望於这头熊能战胜那只野狼,他们至多是斗个两败俱伤,然後各回老巢,想必他们各自都明白这一点,这麽多年来他们都没有轻易交手,不正是这个原因吗? 因为他们都没有把握能一击致对方於死地。 「但是这一次不行!」安德鲁皱眉遗憾地道:「因为这一次的交易很重要,我已经收了那些阿拉伯人的钱,你知道那些人是疯子,假如不交货给他们……我喜欢吃烤肉,但不喜欢吃拿炸弹烤的人肉。更何况你知道格奥弗雷正等着看我的笑话呢?」 「是吗,我还以为你们现在穿同一条裤子。」 安德鲁深情款款地道:「宇真,你知道我只愿意跟你穿同一条裤子。」他表情不变地笑嘻嘻地道:「虽然格奥弗雷长得确实够娘们不错。」 跟一个流氓比耍流氓,显然叶宇真不可能会占上风。 叶宇真转了一个话题道:「是不是我不同意,你就会把我关起来?」 安德鲁看着叶宇真,伸了一下自己的长腿,很认真地道:「你知道这可是一个很恰当的理由!宝贝,这可是为你着想,你也不想变成寡妇之後寂莫难耐,最後还是爬到人家曾雨森两口子的床上去,我知道你很讲究尊严,那太没尊严了!」 林龙很懂哪些才是叶宇真的弱点,怎麽才能有效地打垮叶宇真,可是谈到如何把尺寸拿捏得恰到好处,让叶宇真处於怒跟不怒的边缘,他就远不如安德鲁功力深厚了。 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果然似乎想要发怒,但终於懒得跟这头无赖熊生气,道:「安德鲁……要我拿出那份图纸不是不可以,但是我要这个武器以後所有利润的百分之三十!」 「你还真是狮子大开口。」安德鲁苦笑。 「我不着急,你可以跟格奥弗雷商量一下。」叶宇真淡淡地道。 安德鲁银灰色的眼眸看了一会儿叶宇真,然後才扯了一下衣领,慢条斯理地道:「格奥弗雷,你听到了?」 第八章 车子直接开到了停放安德鲁直升机的地方,安德鲁没有在伦敦有片刻停留,便带著叶宇真飞离了英国,他现在也是国际刑警们的高控对象,他可不想留在英国跟这些叶宇真的老同事们磨牙。 叶宇真望著直升机的窗外,他跟安德鲁在一起这麽多年,他还是第一次飞往他的老巢。 过去都不需要,最开始是他有事便会电召安德鲁,他们在伦敦的某家酒店里面会面,谈完正事,安德鲁便会索要,相当一部分原因是由於安德鲁的要胁,总之叶宇真当时不得不跟他保持偶尔为之的性关系。 再到後来,不管是因为修特那些可恶的药物,还是他们发生了太多次的关系,叶宇真发现自己对安德鲁身体的反应越来越敏感,似乎只要简单的身体摩擦,哪怕仅仅是指尖的,他都会起反应。 他从来没有这样害怕跟慌乱过,安德鲁向他开启了情欲的大门,他急急地想要关拢。 叶宇真刻意地回避跟安德鲁的会面,换来的是安德鲁的一次大发飙,第一次使用当初拍下的裸照来威胁他,他不得不再一次妥协。 他在这一次抗拒过後,没有达到跟安德鲁变得疏远的目的,反而是跟他的床笫关系再一次迈进,安德鲁开始堂而皇之地闯入他的家中,他才发现那扇大门已经关不拢了。 林龙事件的爆发,他是恨安德鲁的,如果没有他当初拍下的照片,他不会陷入如此绝望般的地步,可是当林龙说安德鲁死了的时候,叶宇真发现自己竟然会为了这个男人而伤心,会因为他的死而憎恨林龙。 然後他不得不承认,安德鲁已经完完全全地融入他的生命,想要剥离掉,竟然会觉得疼痛。 这不是叶宇真想要的,几乎都是安德鲁一点一滴的强行侵入,即便如此他也没法改变这个既成的事实。 习惯是一件多麽可怕的事情,它会一点点蚕食自己所坚持的东西,所以叶宇真有的时候会想,安德鲁也许很久之前就知道他在打一场持久,但必胜的仗。 然而这一次之後的方向呢,会怎麽样……叶宇真真的不知道。 叶宇真从来没有想过安德鲁的老巢会是这样的,因为他见识过Cyclades的超级奢华,像安德鲁这样长於贫困的人,一旦掌握了权力,就想尽办法占有最好的东西,住的、吃的、用的,还有……最好的情人。 安德鲁的老巢占地很广,背山靠水,整个建筑群是一种古典的文艺复兴时期的风格,带有浓厚歌德风,在这青山碧湖之间,真有一种童话般的色彩。 「先生,您的卧室收拾好了,您需要休息一下吗?」 身後这位一副英伦贵族管家著装的仆人毕恭毕敬地问道,叶宇真半转过身,这个仆人从站势到所站的距离都非常的标准,看起来就是受过严格的训练。 若不是他身上穿的是黑色的仆佣服,而不是叶家的白色的,叶宇真还真要误以为自己身处叶家的哪栋别墅里。 「你来这里多久了?」叶宇真答非所问地道。 「回先生的话,我来受训一年,来这里四年了。」 叶宇真微微垂了一下眼帘,五年……真巧。 「怎麽样,宇真,还合意吗?」安德鲁笔直地走了进来,他手持著雪茄,张扬的站姿,立时让叶宇真才有的一点思绪被吹个一干二净。 「还不错,你至少没准备一间囚室给我!」 「宇真,我们是情投意合,他那是强取豪夺,这怎麽能一样呢?」安德鲁义正辞严。 「大言不惭。」叶宇真长出了一口气。 安德鲁事实上并没有在这里逗留很久,看了一下叶宇真之後就匆匆离开了。 外面的花园里很快便传来了一阵汽车的声音,叶宇真微微掀开窗帘,便看到一排黑色的轿车开了进来,虽然车子上完全没有logo,但跟格奥弗雷家族长年打交道的叶宇真,还是一眼把这种轿车给认了出来。 款式虽然低调,但这个世上除了格奥弗雷家族,大约再也没有哪个家族的汽车是用钛合金来做的。 格奥弗雷来了,想必是为他而来,他这麽迅急地抵达这里,看起来他对C的情报很在意,叶宇真轻轻放下窗帘。 房内只留下了叶宇真跟那名训练有素的仆人,卧室内有一个单人的茶座,旁边有一个书柜,里面有各式各样种类的当季新书。 他一坐下,仆人就过来给他倒了一杯已经沏好的茶。 叶宇真品了一口这位仆人刚沏好的茶,抽出一本书慢慢地看著。 仆人穿著黑色的燕尾服,眼观鼻鼻观心地站在那里,一副上等管家随时听候差遣的模样,但叶宇真明白这简直就是安德鲁派一个贴身耳目在自己的身边。 他的目光落在书面上,心里想的却是其他的内容:格奥弗雷会有什麽样的反应呢。 叶宇真的心思转过万千,然後将书慢慢地插回书柜里,等待其实并不是叶宇真常用的招式。 「我想喝酒,能给我倒一杯红酒吗?」叶宇真说。 「勃艮第干红行吗,先生?」 「可以。」 卧室内有小型的酒柜,仆人轻手轻脚取过其中已经静置备用的一瓶,向叶宇真展示了一下,如叶宇真料想中那样是最顶级的牌子,他微微点头表示可以。 仆人娴熟地挑选了小口大肚酒杯,然後将酒杯微微倾斜注入酒液,放入托盘中端到叶宇真的面前。 叶宇真拿过这杯酒淡淡地道:「你挑选了正确的酒杯,倒酒的姿势也没错,勃艮第干红一般不需要醒酒,但01年的Conti却是个例外,因为它即使存放二十年都会很强劲跟年轻,醒一下口感会更好。」他说完後,将酒杯又放回了仆人的托盘上。 叶宇真就这样若无其事地把仆人的专业信心击了个粉碎,他结结巴巴地道:「我、我这就去取醒酒器……」 叶宇真又补充了一句:「这里的室温偏高了一点,你找一个二十度左右的地方去醒酒吧!」 仆人面红耳赤地端起酒瓶走出了房门。 他一出门,叶宇真拿起床上的枕头便快步走向了阳台。 他刚才站在这里三十分锺,知道对准阳台的监视器是平均十五秒换一次方向,就在监视器掉头的那瞬间,叶宇真轻巧地从阳台上翻了下去。 这十五秒显然是安德鲁的保全做过计算的,因为从四楼爬到下面,就算是一只猴子也要用上二、三十秒,但叶宇真在三楼的时候便将枕头丢了下去,然後人整个跃在枕头上,就地打了个滚便毫发无伤地站起来。 他拍了拍西裤上沾著的草叶,整理了下自己的衬衣,便向著客厅走去。 格奥弗雷在叶宇真的档案中,序号是X1-12,代表极度高危险的犯罪分子,但他的档案其实并没有别人料想中那麽多。 一方面是由於格奥弗雷家族在欧洲强大的影响力,使得他的消息相对获得比较困难,另一方面就是格奥弗雷在未成年之前,其实一直是处於一个旁观者的角度,从不参与家族的事务,这也使得他相对比较低调。 在C前往格奥弗雷家族之前,他们对於格奥弗雷家族这位唯一的继承人资料几乎少得可怜。 这两年随著格奥弗雷逐渐在军火舞台上现身跟C的深入,格奥弗雷这个人的资料才慢慢地多了起来。 根据资料显示,格奥弗雷虽长於军火世家,但本人却出身於音乐学院,拉了一手非常好的小提琴,有著颇为不凡的音乐素养。 格奥弗雷家族虽然是第三世界最大的军火供应商之一,但格奥弗雷本人却是一个带有种族主义倾向的极端分子,他在学校里就不止一次提出要取消所有来自亚洲及非洲地区学生们的助学金。 可奇妙的是,他的初恋好像又是华裔的,这使得他一直对华裔人士保持著很奇妙的态度,华裔人士们遇上格奥弗雷,如果没有被他折腾死,就会很微妙地得到他的青睐。 所以叶宇真推测格奥弗雷会是一个喜怒无常的人,国际刑警曾经为了格奥弗雷,特别接触了C所提供的格奥弗雷的初恋。 ——奥地利籍华裔小提琴家Seven.莫。 但可惜的是,Seven.莫考虑过後回绝了跟他们的合作,即使他们提出可以退一步,只要求了解格奥弗雷的一些行为特征,也被这位音乐家拒绝。 他的回答是:既然他决定了不参与这件事,便也不会去做这麽模棱两可的事情。 叶宇真的目光缓缓抬起,考虑了一下,朝著大厅的另一面走去,他走得是如此从容,以至於那些来回巡逻的保全们看到他,都没有生出盘问的心思。 因为这个人,这几日让他们忙得人仰马翻,只为了能找到这个人喜欢的某个牌子的洗发精、某种棉纺的毛巾、某个牌子特制的衬衣西裤……所以从叶宇真跟著安德鲁从车上下来的那一刻开始,这些保全们便都把他的脸牢记在了心中。 叶宇真像观光似的在大楼里转了一个圈,很快便碰上不同於安德鲁的人马。 即便是装束完全一样,你也完全可以看出来这些人是不同的,他们是由家族培养出来的死士,很有可能几代都在追随这个家族。 所以对於像叶宇真这样漂亮的男人出现在这个地方,安德鲁的保全们会好奇,会抽空窃窃私语一番,但这些人的眼神却都没偏一下,当然前提是叶宇真走在了安全线以外。 叶宇真在一根柱子後面站了一会儿,看见安德鲁皱著眉头从里面匆匆走出来,等他走远,他才毫不在意地笔直朝他们面前走了过去。 「站住!」 其中一位黑衣保镖突然开口喝道,叶宇真的脚步稍停。 那个人的手刚搭到叶宇真的肩头,叶宇真就突然发难,出手就将他击倒。由於他的动作完全没有任何前兆,突如其来,出手又重,那个保镖想都没有想过,几乎一拳就能打得他直不起腰来。 其他的保镖也围了上来,但因为不知道那个保镖是否哪里惹了叶宇真,而这里毕竟是安德鲁的地方,所以他们只有包围却没有采取行动。 叶宇真却毫不犹豫地进攻,保镖们都没想过这麽一位看起来像普通办公室白领一样的男子出手会这麽狠,一时之间被他打得落花流水。 前面一个保镖终於缓过气来,喊道:「他是叶宇真!」 保镖们的神色顿时一凛,真没想到声名赫赫的叶宇真原来是这样一个体态远谈不上剽悍、长相很文弱的年轻人。 但他们既然确定了目标,立刻便改变风格,其舍身忘死一般的缠斗让叶宇真都不禁皱了皱眉头。 「住手!」有人站在门口冷冷地道。 叶宇真回过头面对著这个俊美的年轻人,他有著一头象征欧洲贵族的淡金色长发,被一条黑色的丝带束起在後,眼眸与嘴角是恰到好处的笑容,透著一种疏离跟淡淡的傲慢。 格奥弗雷,叶宇真一眼就认出了他,他也相信格奥弗雷能一眼就认出他。 「打了这麽多年交道,我们还是初次见面吧,叶警司?」格奥弗雷碧色的眼眸看著叶宇真,然後道:「真没想到你一直坐在办公室里,身手也很不错。」 「我一直都很有诚意想请格奥弗雷先生去我那儿喝杯咖啡的,只是您一直婉拒我的好意。」叶宇真淡淡地道。 格奥弗雷轻笑了一声,嘴角露出一丝讥讽,道:「叶警司现在是国际刑警的通缉犯,还想著您的职责,真是让人敬佩。」 叶宇真不动声色地道:「多谢夸奖。」 格奥弗雷讽刺的笑容不变,道:「虽然安德鲁向我保证你不会是一个卧底,但是看起来,叶警司还很眷恋你警司的头衔啊!」 「我跟格奥弗雷家族打过很多年的交道,倒没有想过格奥弗雷先生是这麽话多的一个人!」叶宇真淡淡地道:「我还以为你找我有别的事情,如果仅仅是为了斗嘴,那我没有兴趣,先走了?」 格奥弗雷瞪视著他,薄唇微启道:「叶宇真,那麽你留下那一块残片不就是想让我来找你吗?」 「那有关系吗?你不是想知道C留下了什麽资讯吗?」 格奥弗雷浅淡地笑了下,道:「这麽一块残片就能证明你拥有完整的图纸了吗?」 「你该知道像C这样的武器专家,他不会留下毫无价值的讯息。」叶宇真从容地道:「我想你也知道C是一个双面间谍……打听新式武器可是他重要的工作内容,替国际刑警监视格奥弗雷家族,那说不定只是他顺便兼职。」 叶宇真一句接著一句,他听到了对面的格奥弗雷似乎突然没有了呼吸,他抬起双眸悠閒地道:「最重要的是,我想你应该知道C1-110武器图纸最後的下落,假如确实有这麽一份图纸,它大概是这世上唯一一份图纸了吧。」 格奥弗雷的神色不变,他的双眸透著寒气道:「你要知道C在临死之前是被人一刀一刀慢慢地切碎的,从手指到脚趾,我很难相信他不会用这一条资讯来换取他的速死。」 尽管受过非常严格的特训,叶宇真在那一瞬间,他都感觉自己几乎失控,想要杀了眼前这个人。 他本能地微落眼帘,避免自己的眼神露出太多的憎恨,隔了一会儿才能平静地道:「你以为将一个特工切碎了就能获得你想要的,那只是屠夫的思想,一个特工没你想的那麽脆弱,更何况是像C那样杰出的特工。」 格奥弗雷审视著叶宇真,然後道:「那麽之前,我认为林龙对你造成了无法弥补的伤害,那样是否也等同於我也太小看你了?」 叶宇真突然发现格奥弗雷其实也是一个心思很缜密的人,他抬起头,眼眸很亮,轻淡道:「谁知道呢……你怕了吗?」 格奥弗雷冷笑了一声,侧过身道:「进来吧,我们谈谈条件!」 叶宇真慢慢走进了房间,格奥弗雷对门外的人道:「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包括……帕斯特尔先生!」 他将门关上,然後悠然地道:「叶宇真,你了解我未必有我了解你这麽多。你出身豪门,从小到大一帆风顺……」他嘴角含笑道:「也许除了安德鲁令你受辱以外,你的一生都是辉煌的。 「现在的你,是个通缉犯,而且我很了解诺,他平时看上去很正常,可是却是一个最不正常的人,因为他从来没有正常思维,有他在,除非你甘愿让他玩腻了,否则一生都不得安宁。」 「所以……?」叶宇真轻笑了一声。 「叶宇真,假如你把这份图纸交给我,那麽我保证……也许你无法过像以前那麽辉煌的生活,但至少可以过一个富足、自在、无忧的下半辈子!」 「那真是一个不小的承诺。」叶宇真笑了,道:「要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 格奥弗雷不慌不忙地道:「我在南海有不少岛屿的所有权,我可以给你一笔巨额的资金,给你一批专业的人才,保证你能在那些岛屿上自给自足,除了我以外,不会有人知道你的下落。」 叶宇真微笑道:「听起来不错……」他看著格奥弗雷微微含笑的嘴唇,淡淡地道:「可惜我不感兴趣。」 格奥弗雷的眉头微皱,道:「那你开一个条件。」 「其实我不是对你的条件不感兴趣……」叶宇真轮廓极好的嘴唇弯了一个弧度,淡淡地道:「我其实对於跟你交易这事完全不感兴趣。」 格奥弗雷看著他的表情,不由自主地眼眸猛然一收缩,然後道:「叶宇真,你清楚你自己在说什麽吗?」 叶宇真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将视线落到桌面的小提琴上面,然後微笑道:「你知不知道,C当初来英国的时候,他的考核官就是我,说起来,是我批准他到你那里去的呢!」 格奥弗雷嘴角微弯道:「也就是……送他来死的人就是你!」 叶宇真转过头微微笑道:「让你如此狼狈的人……也是我。」 格奥弗雷的碧色眸子猛然一缩,他的手一伸,五指便朝著叶宇真的脖子卡去,叶宇真抬手搭住他的手势,两人迅速地过了几招,打得难解难分。 格奥弗雷的手扣住叶宇真的手腕,将他反转,然後低哑地道:「叶宇真,如果你是让我对你有兴趣,那麽你成功了。」 叶宇真的脚後踢,格奥弗雷不得不松开他的手腕,叶宇真冷淡地道:「很可惜,你的兴趣对我来说一文不值。」 格奥弗雷那对碧绿色眸子闪出一种诡谲的光芒,几乎同时他亮出了掌中的微型手枪,指住了叶宇真的头,微笑道:「真可惜,我曾经对自己发过誓,如果我再遇上一个能令我有兴趣、可他却对我没有兴趣的人,那就立即杀了。」 叶宇真也微笑了一下,道:「好遗憾,我还从来没遇过就算被人用枪指著,都很难叫自己勉强假装喜欢一下的人,说真的,格奥弗雷,像你这种傲慢、自以为是、残忍又无聊的人,想要假装喜欢你也很费力的。」 格奥弗雷的目光猛地一缩,就像是被人狠狠的一收缩,但还没等他有下一个动作,门口一声响,有人踢门进来,然後格奥弗雷的脑袋上也多了一柄枪——是安德鲁的。 「格奥弗雷你要知道,在这里没有我的许可,你就算拿了联合国的持枪证,也不能在我这里动枪!」安德鲁含笑道。 格奥弗雷冷笑了一声:「安德鲁,我想你很清楚他就是警方的卧底,你不除掉他,死的就是你。」 安德鲁淡淡地道:「他不可能是警方的卧底。」 「你如此自信?」格奥弗雷的眼神明显带著讥笑。 「哦……因为他做不出来,他比这里所有的人加起来都还要重视自尊。」安德鲁挠了挠浓黑的眉毛,叹气道:「他就算会死,也不可能会跟甘必诺合作的。这一点你无法理解,我很赞同,因为咱们的自尊都是能论斤卖的。」 「我可以告诉你,这些刑警的尊严不值一钱!」格奥弗雷薄薄的嘴唇上弯,道:「我一直以为安德鲁你不但是个流氓,而且是个聪明人,但我没想到一个聪明的流氓却会选择相信一个刑警!」 安德鲁淡淡地道:「没办法,我认识他的时候就知道他是一个刑警,我没你那麽不幸,买只鸭子回家,结果却发现是母鸡,但你别把落差发泄到我的人的头上!」 「假如他确实是一个卧底,你怎麽办?」格奥弗雷道:「我想你知道後果吧,安德鲁?」 「哦……」安德鲁微笑了一下,宽宽的眼帘微抬,似笑非笑地看著叶宇真道:「我想他也知道後果,而且我知道他应该不会给我这个机会!」 叶宇真听他们谈到这里才微笑道:「不好意思,我刚才跟格奥弗雷先生开了一个玩笑,我没想到他这麽大的反应!」 他的手抬起来,修长的指间扣著一枚磁片的碎片,微笑道:「这一枚磁片就当是我的歉意吧!」 第九章 叶宇真微笑道:「现在我们可以谈谈交易了吗?」 安德鲁叹了口气,看著仍然用枪指著叶宇真的格奥弗雷道:「格奥弗雷,你要跟宇真生气……那他可以不费一颗子弹就要你的命!」 格奥弗雷冷笑一声收回了枪道:「好,你打算什麽时候把剩下的那一片也交出来?」 「很简单,我说过了,我要这个武器所有以後销售的百分之三十的利润!」 「你胃口可真不小!」格奥弗雷冷然道。 叶宇真微笑道:「你刚才也说过了,光甘必诺一个人就能烦到我死,但比起你提供的一个小岛,我更愿意自己的命运自己来掌握!所以我需要很多的钱来培养我自己的势力。」 格奥弗雷深吸了一口气,道:「你不会听我们说一声ok就能满足了吧?」 「哦,当然,我要知道整条线的运作,你们生产工厂、运送……还有交易的方式?」 格奥弗雷似乎怒极而笑,道:「你就凭著一块磁片就想要我们整条线,如果你真的是卧底,那我们岂不是吃不到饵又被别人当了晚餐吗?」 叶宇真轻笑了一声,道:「格奥弗雷,从现在开始,你可以二十四小时派人看牢我,二个不够就四个,四个不行就八个,如果你还没安全感,让你外面的保镖都跟著我也行……否则除非我全部了解,你不可能会得到最後一块磁片。要不你也切我一下试试?」 安德鲁微笑著插了一句:「我可以为他作证,他除了脸皮以外,其他的地方都像钢铁那麽硬,尤其是他的心脏。」 「我怎麽知道值不值?」格奥弗雷冷冷地道。 「值不值?你现在手里已经有三分之二的磁片了,我想以你格奥弗雷家族的势力,不难看出它到底值还是不值!」叶宇真不紧不慢地道。 室内沈默了一会儿,格奥弗雷才客气道:「安德鲁,我真的很想要这个人死,也许不是现在,但迟早。看在我们是合作夥伴的分上,我可以提前通知你一声。」 安德鲁也很客气,微笑道:「格奥弗雷,我的人,他的生死由我来决定。」 格奥弗雷微微一笑,道:「那你要看紧了他!」 说完他非常优雅地拿起外套走了。 安德鲁一直等格奥弗雷的人影消失了以後,宽宽的眼帘抬起,微微斜睨著叶宇真道:「宇真,我希望你能给我一个解释……你不待在自己的房间里,跑到这里来做什麽?」 叶宇真很平淡地道:「安德鲁,我想你明白,我不是你的阶下囚,我想去哪就去哪,你自己也说过,你是让我来作客的,不是来当你的囚犯的,我不习惯被人看守。」 「那你为什麽要激怒格奥弗雷?」安德鲁叹气道:「你同他打交道比我的时间长,别告诉我你真的是跟格奥弗雷开玩笑,你要知道并不是每个人都像我这麽幽默。没幽默的人当中,格奥弗雷刚巧属於极品。」 「大概我被国际刑警通缉著还不够刺激,所以才想要让格奥弗雷也来追杀我吧!」叶宇真淡淡地道:「这个回答够不够幽默?」 安德鲁叹了口气,然後用一种幽默的语调凉凉地道:「宇真,你知不知道从某种角度上来说,你就是一个傲慢、自以为是的……格奥弗雷。」 叶宇真缓缓地抬起眼眸,挺认真地道:「其实你现在选择讨厌我,也还来得及。」 安德鲁笑了,他的手滑过叶宇真黑色的短发,看著他道:「叶宇真,不管你转什麽念头……你都不能改变这个事实,你是我的人,我安德鲁。帕斯特尔的人。」他手指直直地从叶宇真的衬衣里面插了进去,看著叶宇真的眼睛慢慢地道:「你的每一寸都是我的!」 「好!」叶宇真回答道,安德鲁微皱了一下眉头,叶宇真补充了一句,道:「我叶宇真身体的每一寸都是你的。」 叶宇真如此驯服真的让安德鲁大皱眉头,人他认识这麽多年,叶宇真对他宣告权的回答通常应该断然否认才对,这麽明白无误地服从他的所有权,这实在太不像叶宇真了。 把叶宇真送回他的房间之後,安德鲁就一直在思考。 黑衣人看著自家的老板几乎把嘴巴里的雪茄都快咬断了,出於一个下属的体贴道:「老板,您不应该觉得高兴才对吗?叶先生总算肯承认他是属於您的,当然这本身就是一个事实没错。」 安德鲁从嘴巴里掏出雪茄,毫不客气指出道:「蠢货,你有听说过兔子愿意开口跟狼说我身体的每一寸都是属於你的吗?不承认,不承认,不承认那不是兔子的想法,那是它的本能!」 黑衣人连忙豁然开朗,钦佩地道:「老板,你真是太有智慧了,这就好比以色列有一天对巴勒斯坦说「好吧,耶路撒冷归你们了」,巴勒斯坦要是信以为真,那他们大概离死也不远了。」 黑衣人还补充了个新见解,道:「而且我觉得叶先生玩了一个文字游戏,他说我身体的每一寸,却没说我的每一寸,这意思简直是在说,我的心没有一寸是你的……」 黑衣人刚说到这里,一阵寒气涌了上来,自家老板那双银色的眸子正看著自己……那真的是如同狼看著兔子,以色列看著巴勒斯坦…… 生死存亡关头,黑衣人灵机一动,道:「老板,您说叶先生会不会就像那个心理学家说的那样,终於无法承受心理上的压力了呢!」 果然,安德鲁那双冷酷的银眸转向了别处,他的目光看向叶宇真所住的地方,叶宇真偶尔流露出来的疲倦与痛苦……安德鲁沈默了许久,之後才托著泛著青渣的下巴道:「也许,我们之间真的有一个孩子,他的心就定了。」 开什麽玩笑啊,那个人是叶宇真啊,黑衣人在心中呐喊,但是嘴上却大声道:「真是一个好方法啊,老板。」 安德鲁用打火机点著了雪茄,然後指了指黑衣人的脑袋道:「那这件事情就交给你去办了!」他宽宽的眼帘半搭著道:「如果办不好,你就把自己埋海里去吧,这样你在死之前,至少办了一件让我满意的事情!」 看著安德鲁离开的身影,黑衣人哭丧著脸,就算他把圣母玛莉亚找来,那叶宇真也要是上帝,才能就这麽不沾一点欲望的生下耶稣啊,所以说什麽来著,好心果然是混黑社会的致命大杀器。 叶宇真从那天之後,就非常合作地接受安德鲁派来监守的人,没有任何轻举妄动的行为。 两天之後,安德鲁让人把他送到会客厅。格奥弗雷换了一件藏蓝色的丝绒衬衣,坐在长桌的一边,他跟叶宇真的英俊完全是两种不同的风格,叶宇真乌黑的短发跟眸子让他有一种浓墨至淡然的优雅,而格奥弗雷却更像是一块宝石,是一种华丽的感觉。 坐在长桌尽头的安德鲁却跟优雅与华丽的字眼完全没有关系,他给人的感觉就是剽悍、雄壮的体魄,宽宽的眼帘下,是一对如同猎人一般专注森冷的眸子。 如果这是一个森林,那麽叶宇真会像一只鹰,格奥弗雷是一头豹子,而安德鲁就是一头不折不扣的黑熊,标准的杂食动物。在一定的距离之外看他,他有著憨厚的外表,说不定还很风趣的合作,然而事实上只要你踏入他的领地,就很有可能成为他的猎物。 安德鲁就是这麽一头狡猾的力量型动物。 叶宇真坐下之後,一直交叉著手指的格奥弗雷才道:「我们同意跟你交易!」 「感谢您的信任!」叶宇真微笑道。 格奥弗雷招了招手,走过来一位棕发的青年,他是那种长得非常普通的年轻人,这种人戴上厨师帽子就是厨师,披上白袍就是医生,而现在他就像是一个不折不扣的科扣人员,戴著一副黑框眼镜,一身藏青色的小西服,西服的口袋里插著一枝钢笔,谨慎里透著古板,让叶宇真会不由自主联想起简弈。 格奥弗雷指著他道:「这是里纳尔,是这个武器科研人员之一,以後他就跟你了,所有关於C1-110武器的消息你都可以咨询他。」 里纳尔做了一个恭谨的弯腰姿势,谦虚地道:「我很荣幸能为叶先生服务。」 叶宇真凝视了他一会儿,了然的一笑,转头对格奥弗雷道:「你放心,我会二十四小时把他带在身边的。」 格奥弗雷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凝视著叶宇真,道:「那样就最好了。」 安德鲁摊开双手道:「真是太好了。这样吧,我晚上让厨师们做几道好菜,祝我们合作愉快。」 格奥弗雷起身,道:「我可没那麽好的胃口。」 叶宇真微笑道:「格奥弗雷先生莫非还在怀恨昨天我开的那个小小的玩笑?」 格奥弗雷转过身,薄唇弯出了一个弧度,道:「既然叶宇真这麽有兴致,那就晚上见!」 「你明明不喜欢格奥弗雷,为什麽总要引得他追著你跑。」安德鲁等格奥弗雷走了以後才挑了挑浓眉道。 叶宇真脸色不变地道:「你为什麽总要跟著我跑?」 安德鲁啊哈了一声,走过来微垂下头看著叶宇真,似笑非笑地道:「别那麽孩子气,也别拿格奥弗雷这个小子来跟我比……假如你不想让这个人跟著,我就让他滚蛋!」 里纳尔跟没听到一样,倒是叶宇真深吸了一口气道:「还是留著吧,这样你不也放心一些吗?」 安德鲁笑了,叹气道:「你难得肯吃亏啊。」 「既然我吃亏了,你要怎麽补偿我?」 「你觉得怎麽补偿你……你才会觉得满意?」安德鲁微垂眼帘戏谑地看著他。 安德鲁有著轮廓极为分明的嘴唇,配上泛著青渣的下巴,雄壮的体魄,浑身上下都像是在散发著雄性荷尔蒙的野兽。 叶宇真看一眼就知道安德鲁心里想什麽,他不由自主朝後退了一下,但身後就是那张很长的会议桌,不禁略带一点愤怒地道:「你能不能不要随时随地都发情?」 安德鲁耸了耸肩,笑道:「是你要补偿的,我想得到宇真最缺的……莫过於快感!」 他的一只手撑在後面的桌子上,那姿势刚巧将叶宇真整个环在怀里,让他无处可避。 安德鲁的嘴唇还没有凑近叶宇真,他们俩中间插进了一只手,里纳尔客客气气地道:「安德鲁先生,请您保持身分,我的老板他刚才已经说了不!」 他这麽一开口,安德鲁那双银色的眸子转过来落在里纳尔的脸上,很少有人能在安德鲁的这种注视下泰然自若,但里纳尔虽然垂下眼帘,但声音却不卑不亢地道:「现在我的老板是您的合夥人,还请您尊重他的意愿。格奥弗雷家族至少从来不做这麽失礼的事情。」 叶宇真拍开了安德鲁的手,直起身,微笑道:「替我谢谢格奥弗雷,他送我的这个仆人我还很中意,安德鲁记得你欠了我一次补偿。」 说完他就带著里纳尔离开了安德鲁,快速走出会议室。 想起安德鲁此时的心情,叶宇真的嘴角忍不住就半弯了起来,安德鲁想吃又快到嘴的东西,大约从来还没有被人叼走了的,他能想像得出来这头流氓熊心里有多麽恼火,但是这个微笑到嘴边又收了回去。 叶宇真走进房内,仆人走过来帮叶宇真脱下外套,然後殷勤地道:「叶先生,您的酒我给您醒好了,需要端上来吗?」 叶宇真穿著黑色的衬衣坐在茶座上,然後道:「你给我跟这位先生沏两杯茶来吧!」 茶很快就端来了,但位置却只有一个,里纳尔接过茶杯站著喝,倒也没有非常拘谨,他甚至走到叶宇真房间内的CD旁,看著那几张转动的唱片,微笑道:「看起来叶先生喜欢听肖邦,只是我一直以为像叶先生这样的人应该会欣赏弗里德曼的肖邦,但没想到原来叶先生喜欢的是鲁宾斯坦的肖邦!︵注三︶」 叶宇真抬起头微笑道:「何以见得我一定会青睐弗里德曼?」 「因为我听说叶先生是一个很感性的人。」里纳尔的眼眸直直地盯著叶宇真。 叶宇真半垂下眼帘起身,道:「我想抽根烟,介意我去一下阳台吗?」 里纳尔抱歉地道:「如果不介意,能跟我一起抽一根吗?」 「欢迎!」 安德鲁这里的风景很美,站在阳台上能远远地看见整条山脉,甚至山上还来不及融化的积雪。 「你究竟是谁?」叶宇真浏览著美景淡淡地道。 里纳尔非常有礼貌地给叶宇真将烟点上,然後靠在阳台上,背朝著群山才道:「叶警司,我是暗棋。」 叶宇真的眼眸猛地一收,里纳尔接著道:「C曾经的联络员,他的死亡资讯是由我证实的。在你三点锺的方向有一个监视口,请你回话的时候将头偏转十五度,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口形。」 「你怎麽证明这一点?」叶宇真淡淡地道。 「你还认识这枝钢笔吗?」他从口袋里面掏出一枝笔。 叶宇真转过头,目光落在这枝笔上……叶宇真将笔慢慢地接了过来,这是一枝09年的经典款Parker笔。 而与此同时,在某个房间里,他们的表情跟言语正很清晰地落在一个很大的监视萤幕之上,坐在它面前的除了格奥弗雷,还有安德鲁以及他身後站著的黑衣人。 格奥弗雷看著叶宇真接过那枝钢笔时冷冷一笑。 安德鲁却没有吭声,看得很淡定。 黑衣人心里则冒出了一声:叶宇真会上当吗,这个人确实是国际刑警,但他是个叛徒啊! 他看了一眼自家的老板,心里想著老板会怎麽想,如果叶宇真果然是来卧底,就算老板再皮粗肉厚也会大为恼火的吧,按照安德鲁的习性,他绝不会便宜了叶宇真,那麽叶宇真会是什麽样的下场? 黑衣人第一次发现这个结局实在不好猜,但此时的叶宇真是肯定命悬一线的。 叶宇真接过那枝笔,09年的派克重新使用了箭的logo,所以这枝笔套上的笔扣就是一枝箭,叶宇真淡淡地道:「这枝钢笔怎麽了?」 里纳尔微笑道:「是你在第一次考核C的时候送给他的,对吗?」 叶宇真微低了一下头,看著手中这枝精致的笔,道:「除了这枝笔,你还有什麽可以证明的,C应该有话留下吧?」 里纳尔眼神烁烁,道:「有的,C说每个特工都像是一枝离弦的箭,它的价值不在开头,而在收尾。他说这是他跟您约定好的暗号。」 「每一个特工都像是一枝离弦的箭,它的价值不在开头,而在收尾……」叶宇真慢慢地重复了一遍,眼眶有一点红,道:「不错,这是他跟我约定的暗号。」 里纳尔伸出一只手道:「感谢你来接替C的位置!」他哽咽地道:「我们终於可以完成C未竟的事业。」 叶宇真侧过头,轮廓很好的嘴唇弯出一个非常浅的微笑,然後将手伸了过去道:「很荣幸能与你共事。」 里纳尔似乎也有一点激动,他松开手狠狠抽了几口烟才道:「我多年潜伏在格奥弗雷家族,一直都没能有建树,C不幸死亡之後,眼看著武器即将交易,我却一筹莫展。我催过总部很多次也一直都没消息,直到前天我才收到总部新的要求。」 「总部对你有什麽要求?」叶宇真道。 里纳尔转头道:「要求密切注意格奥弗雷跟安德鲁的动向,所以我才想尽办法跟著格奥弗雷来到这里。也亏得我在格奥弗雷家族的年数已长,所以才能顺利让他带上我。」 他转过头借著抽烟的姿势掩唇道:「这次我们要是能确实地破坏镭射武器的交易,安德鲁这欧洲军火代理商只怕也做到头了,到时整个欧洲的军火交易市场都会大洗牌,这是我们一个绝佳打击地下军火交易的机会。」 叶宇真转头看向了山脉,碧蓝色的天空,隔了好一会儿才极淡地道:「谁说不是呢!」 监控室内的安德鲁那张脸难看到了黑衣人都不敢看的地步,格奥弗雷则是好笑地转过头来道:「怎麽样?安德鲁,人是你的,别让我来动手。」 安德鲁将雪茄丢进了嘴里,冷冷地道:「格奥弗雷,上一个在我面前指手划脚的人还在我的花肥池里沤著,你要不要去看一下。」 格奥弗雷倒也不著恼,只弯唇一笑,道:「安德鲁,恼羞成怒对你来说於事无补,拜托你处理好这件事情,不要让我又干回那些垃圾活……」 他拿起自己的外套又走了几步,然後微笑道:「我刚听你们的大厨说你空运了一些日本的霜降牛排过来,看起来我晚上有口福了。」 他走了,黑衣人连呼吸都有一点不敢,隔了一会儿才听安德鲁道:「我让你解决的事情你找到解决方法了吗?」 「方、方法?」 黑衣人的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弯来,大脑打了几个结才恍悟是指找一个圣母玛莉亚、让叶宇真无性生殖的那件事情,他连忙道:「就、就快有眉目了。」 安德鲁一声不吭,也出门去了。 黑衣人心想老板这是什麽意思,他不关心叶宇真来当卧底这件事情,却要关心怎麽弄一个叶宇真的孩子,他突然有了一个念头,难道说老板觉得既然叶宇真这麽难弄,不如干脆弄个小小宇真养成好了。 有了小子……那麽老子自然就用不上了。 也许黑衣人的想法正是应验了,这一路上他发现安德鲁手下几个干将都露面了,黑衣人身上的汗出了一阵又一阵,什麽叫作相爱相杀的惨剧……这就是了,心理的压力让他不停地去摸自己所佩戴的佩枪,才一如往常那样去侍候安德鲁用餐。 格奥弗雷早就到了,餐厅里的温度让人觉得冷到了极点,尽管格奥弗雷一贯面无笑容,但至少脸上的表情还算和煦,安德鲁更是已经恢复成笑容满面的样子。 黑衣人给安德鲁倒好酒,然後往後退了一步,由於太过紧张,都忘了将酒瓶放回去。 走廊里传来的脚步声,不快不慢,不轻不重,黑衣人这才发现原来这麽多年,自己都已经是这麽熟悉叶宇真的脚步声了,可是今天之後,也许他就再也听不著了。 片刻,叶宇真便带著里纳尔走了进来,里纳尔自然没有位置,叶宇真坐下之後他就站在他的一边。 叶宇真一坐下,主厨们就推著餐车上来,给安德鲁、格奥弗雷与叶宇真每人上了一道牛排。 格奥弗雷瞥了一眼牛排,淡淡地道:「安德鲁你倒是一贯实在。」 安德鲁微挑了一下浓眉,笑道:「既然你是直奔主菜而来的,那我自然要让格奥弗雷少爷觉得宾至如归……」 格奥弗雷眼眸微微一动,浅淡地微笑道:「听安德鲁的意思,倒像是在准备谁的最後一顿晚餐。」 安德鲁宽宽的眼帘似笑非笑地道:「我对上帝没兴趣,不会为他准备晚餐。」 格奥弗雷转过头去看叶宇真,道:「我猜叶先生一定是一个有信仰的人,对吗?」 叶宇真微笑道:「不知道格奥弗雷先生怎麽理解信仰?」 「相信活著的牺牲会为了死後的世界而加码的一种愚蠢信条!」 「那这麽说起来黑手党也应该有信仰……」 叶宇真微微抬起眼帘,看著格奥弗雷那双碧绿色的眸子含笑道:「相信活著的世界跟死了的没区别!」 格奥弗雷那双眸子刚一收缩,叶宇真却站了起来道:「说起来我们合作仅仅是因为我拿到了格奥弗雷先生遗失的图纸,这样就要分走百分之三十的利润好像对两位有一点不公平……」 他开口说这句话的时候,格奥弗雷微微冷笑了一下,安德鲁则双手交叉,食指放在下巴,一双银灰色的眸子看著叶宇真,好像是在看透叶宇真这个人似的。 叶宇真微笑道:「为了表达我的诚意……」他突然退後一步,将里纳尔整个脑袋按在餐桌上。 这一瞬的转变不禁让黑衣人目瞪口呆,安德鲁与格奥弗雷都不约而同的微微发了一下愣。 格奥弗雷首先沈声道:「叶宇真,你想做什麽?」 叶宇真微笑道:「这个人代号叫暗棋,是我们国际刑警除了C以外,派来格奥弗雷家族卧底的刑警之一!」 格奥弗雷看著叶宇真道:「你有什麽证据!」 叶宇真一手按著里纳尔,一手从自己的口袋里掏出了手机,麽指一按,里面传出了一个声音: 「叶警司,我是暗棋。C曾经的联络员,他的死亡资讯是由我证实的。在你三点锺的方向有一个监视口,请你回话的时候将头偏转十五度,这样他们就看不到你的口形。」 里纳尔的声音清清楚楚的传来,安德鲁立即怒道:「格奥弗雷,你什麽意思?!把国际刑警都带到我们这里来,幸亏宇真把他揪出来!」 黑衣人看见格奥弗雷原本挺白皙的脸色发青,差点笑出声来,哪知突然看见叶宇真对自己微笑道:「你过来一下好吗?」 他这一开口,让黑衣人不禁一愣,下意识地拿著酒瓶就走了过去。 叶宇真微笑地将餐巾扯了下来,抖了一下,然後微笑道:「我们中国人在古代,要是有人投奔哪个黑道,就会拿著他们仇家的人头当作礼物……这叫作投名状!」 他说著将餐巾覆盖在里纳尔的脸上,原本里纳尔被叶宇真的举动吓了一大跳,又不知道格奥弗雷下一步棋要怎麽走,所以一直没有动弹。 当餐巾覆盖到他脸上的时候,他突然意识到叶宇真要做什麽,剧烈地挣扎起来,但很可惜这个时候他才发觉,这个看起来长得挺秀气、一副长坐办公室的白领华人男子掐住了他的脖子跟下颚的地方,不但让他难以动弹,甚至都无法开口说话。 叶宇真手一伸,黑衣人只觉得自己的前襟一动,自己的那把枪就到了叶宇真的手里。 格奥弗雷几乎是眼睁睁地看著叶宇真朝著餐巾下面的里纳尔的头部开了一枪,将里纳尔的头射了个对穿,一枪毙命! 注三:钢琴家,鲁宾斯坦是以严谨冷漠的弹奏闻名,而弗里德曼的弹奏风格则是很随意。 第十章 餐巾把绝大部分的鲜血都挡住了,只有站得比较近的黑衣人少少地溅了几滴,而叶宇真几乎是连手都不用洗,他的手一松,里纳尔就大睁著眼睛倒在了地毯上。 这一下太过峰回路转,黑衣人都忘了去擦脸上的鲜血,格奥弗雷跟安德鲁都这样直直地看著叶宇真,而叶宇真则含笑道:「希望这份礼能让你们相信我合作的诚意。」 然後他就将枪还给了黑衣人,坐下拿起刀叉,开始吃起晚餐,挑剔的叶少自然很快就尝出牛肉的来源,他又微笑道:「味道不错,只不过把霜降和牛拿来做牛排到底有一些暴殄天物,它最适合的还是刺身。」 黑衣人好半天才回过神来,将枪又插回原处,然後毕恭毕敬地给叶宇真斟了一杯酒。 这人是谁,这人就是叶宇真,黑衣人在心中自问自答道。 一个看上去贵气俊秀,好像是一只不堪一击的花瓶,但总能在最关键的时候给你致命一击的人。 一个你错以为能控制,却永远都不可能被控制的人。 这人就是叶宇真。 黑衣人看著叶宇真慢条斯理吃著牛排,而离他的手边十来公分的桌面就是里纳尔遭枪击的地方,那里还有一个枪洞跟一片血渍,心中再一次提醒自己,对叶宇真要保持敬畏,前几个小时自己还想什麽来著,为他悲哀?真是瞎了自己的钛合金狗眼。 叶宇真,永远也不需要别人来为他悲哀! 安德鲁收回了双手,也开始吃起牛排,他边尝边嗯嗯地对格奥弗雷笑道:「格奥弗雷,说起来你家族也是名门望族,怎麽连块牛排都不会吃,你再看下去,它就凉了。」 这个时候桌面上有一个枪洞、一大滩血渍跟一点点类似脑浆一样的白色东西,而他们的脚底下还躺著一具尸体。 格奥弗雷站起身来,将餐巾扔在自己的盘子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道:「你们慢慢吃吧,我的胃口没你们那麽好!」 格奥弗雷走了,只剩下安德鲁跟叶宇真两个细致地把晚餐吃完,安德鲁才伸了一个懒腰,道:「宇真,我给你半个小时向你的老同事告别。」 叶宇真看著里纳尔被扔进了土坑里,他挥了挥手,挖坑的人散去。 他对著那张死不瞑目的脸晃了一下手中的Parker钢笔道:「我从来没有送过一枝钢笔给C,更加没有跟他约定过任何暗号。那枝笔是C留给我的谜语,留给你的圈套。 「如果把笔套上的logo理解为箭图,得到中文拼音Jian Tu,一个特工就像是一枝离弦的箭,它的价值不在开头,而在收尾,把Jian Tu放在Parker的尾部重叠,可以组成这样一组中文拼音:Pan Tu,那是C在告诉我,你的身分是个……叛徒。 「就不跟你说See you了!」 叶宇真站起身仰望了一下星空。 假如每个死去的灵魂都会化成一颗星星,他希望C能是最明亮的其中一颗。 叶宇真起身大步向著来处走去,回到自己的卧室,发现门外已经没有了人,连那个分分秒秒都会出现在眼前的英式模样的管家也不见了踪迹,只有安德鲁坐在茶座上看著他。 「把人都撤了,你会不会睡不著。」叶宇真淡淡地道。 安德鲁轻笑了一声,他走过来环住叶宇真的腰道:「宇真,虽然你真的不准备当一个警官了让我有点遗憾,但是我还是很高兴你不是卧底……虽然也有一点遗憾。」 叶宇真抬起眼眸道:「要求太多的人总会有遗憾。」 安德鲁微笑道:「哦,你在做自我总结吗,宇真?」 叶宇真听著安德鲁的呼吸渐重,果然隔了不到半秒,他就被安德鲁推倒在床上,安德鲁压著叶宇真开始亲吻,他的手指插进叶宇真的黑发里,难得叶宇真也很热情,两人一阵热吻。 两人各自在腹内权衡了几个回合,总算暂时取得平衡,谈完交易,安德鲁手一伸,叶宇真就被他拉入了怀中。 等分开以後,安德鲁却做了一桩让叶宇真料想不到的事情,他看著叶宇真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就要起程出发了。」 「去哪?」叶宇真的心头猛然一缩,安德鲁终於确定交易地点了吗。 安德鲁没有吭声,但走到门口,他又过头来笑著回道:「塔尔法亚。」 塔尔法亚,那个改变了叶宇真一生的地方。 叶宇真几乎都没有注意到安德鲁是怎麽关的门,这四个字完全占据了他的脑海。 他的人生似乎跟那个地方很有缘,总是兜兜转转,又转回了原处。 终点又回到了起点的地方,这就是命运吧,叶宇真长吐了一口气。 早上起来的时候,叶宇真显得精神很好,叫人完全看不出来他几乎彻夜未眠。 以至於安德鲁靠在车子上的时候还吹了个口哨,道:「宇真,看上去你休息得还不错。」 「托您的福!」叶宇真拉开车门道:「没再让那麽多人看著我睡觉。」 安德鲁也弯腰坐进车里,坐在叶宇真的身旁笑道:「我还以为宇真习惯这麽多人瞧著睡。」 「我没你自恋。」 安德鲁盯了他一会儿,嘴角向上一翘,居然露出一个笑容。 安德鲁订制的车座位都很宽,不仅仅是因为他的人身长腿长,而是这些地方过去可以很方便地对叶宇真进行某些占有的行为,在安德鲁辛苦地登堂入室之前,他们确实是经过了一段相当漫长的反覆磨合期。 安德鲁笑著拉过叶宇真,把他半抱在怀里,看了一下自己的表,很淡定地道:「还有三十分锺。」 「什麽?」叶宇真皱了一下眉头。 安德鲁贴著叶宇真的耳朵微笑道:「离我的私人机场还有三十分锺,昨天你太疲惫了,今天补上吧。」 他是一贯流氓本性,但叶宇真却难得没有吭声。 叶宇真就这样半躺在安德鲁的怀里,他知道要让安德鲁不动手动脚,只怕是一桩比干掉林龙还困难的事情。对叶宇真来说,每一次欢爱的开头其实都是敷衍,只是做到最後,安德鲁总有本事让他忘了敷衍。 安德鲁是一个典型的西方人,把做爱看成是爱情的最主要部分,话语说不通,那就身体多沟通一下吧,虽然他渐渐发现似乎像叶宇真这样的种族,并不是多上几次床就能沟通得了的。 叶宇真感受著从身後迅速传来的体温,假如忽略身後的这个人是谁,有的时候安德鲁的怀抱确实会令人有一种舒适沈沦的感觉,宽宽的臂膀、温暖的体温,叶宇真闭上了眼睛。 而在他的任务完结之後会怎麽样,是不是安德鲁这些以假乱真的温暖跟他货真价实的骚扰一起消失得无影无踪呢,叶宇真心里又飘过这麽一丝疑问。 安德鲁俯下了头,亲吻住了臂弯里叶宇真的唇,很快地叶宇真的衬衣钮扣就被解开,紧接著是他的皮带、西裤上的拉鍊。 叶宇真今天似乎也很热情,他回应著安德鲁的亲吻,也不排斥安德鲁的手滑到他腿间的挑逗动作,两人的舌尖相互缠扰,像是彼此想要无限靠近的亲腻,又像是在彼此抢夺占领权的一场战争。 安德鲁低下头,用舌尖围著叶宇真胸前的突起打转,手从拉开的西裤里面滑了进去。 抚弄跟吮吻很快便令叶宇真呼吸声渐渐沈重,安德鲁终於一次吻住了他的唇,手却将他的西裤连同内裤一起拉了下来。 叶宇真微微喘著气,他是有史以来第一次在安德鲁进入他身体的时候,破例的没有闭上眼睛,就那麽看著安德鲁凝视著他,然後挺入,占领。 车座再宽大也无法容纳一个身材很修长的男人展开四肢,所以叶宇真的腿还是半屈著挂在安德鲁的臂弯上。 他从没想过安德鲁进入的时候,自己的腰肢会弯曲成这样一种姿态,以至於他们交合在一起的器官是如此清楚地呈现在他的面前,安德鲁粗壮的下体让叶宇真看到的那瞬间都有一点本能的退缩,可是紧接而来的快感又令他的四肢绵软。 不管心中有多少不愿意,叶宇真都没办法否认,这个人,是自己唯一真实的性伴侣,他教会了他所有在床笫上的事情,欲望,姿态,令他既屈辱、羞耻又沈沦。 如果不是安德鲁,无论他的外表有多成熟,他的内在都不能算是个男人,他甚至於不得不承认,如果没有安德鲁,他连春梦都是作错的。 此时的安德鲁已经将他整个人翻转了过去,连下体都不曾从叶宇真的体内抽离,安德鲁很少会采取这种姿势,也许是考虑到自傲的叶宇真不会太愿意接受这种跪趴著的姿势。 更为重要的是,这样他就无法清楚地看到叶宇真在被占领的时候,不得不向现实妥协的眼神,那眼神会令安德鲁觉得叶宇真总算承认「就这样吧,算了,就他吧」。 宾果,总算大功告成了,即使仅仅是在床上,也会令安德鲁觉得亢奋。因此平时他们总是正面的姿态,只在一些特别的地方,如剧院的包厢里,又或者是车上,安德鲁才会采取背插式,那样叶宇真的身体才不会因为狭小的空间而觉得非常的难受。 叶宇真的头抵住了车垫子,看著自己的双腿跪叉开,安德鲁挡著他的腰肢,在体後继续刚才的攻击,强烈的快感从那一点在四肢中蔓延。 在过去,也许叶宇真连想都不敢想这些快感是来自如此羞耻的姿势,他跟安德鲁,一个国际刑警的高级警司,跟分属世界头号通缉犯的黑道帝王级的人物…… 最终叶宇真还是闭上了眼睛,可是他阻隔了视线,却无法阻隔身体上的感觉,他依然要在情欲里面挣扎,然後当安德鲁怀抱著他、套弄的时候射了他一手。 叶宇真不知道安德鲁在他没来之前吩咐了前座的司机什麽,总之他们抵达安德鲁的私人停机坪的时候,格奥弗雷正一脸愠怒地看著他们两个。 「安德鲁,你足足迟到了三十分锺。」格奥弗雷漂亮的唇线紧抿成了一条缝,道:「这世上还没有人敢让我等这麽久。」 安德鲁略微叹了口气道:「格奥弗雷,这世上只有你的保母不敢让你久等,其他的人你要学会适应。」 格奥弗雷难得不恼,看了一眼从车里面出来的叶宇真,只微微冷笑道:「记住了,我们抵达的那一天,就是我要见到最後一块硬碟的那一天,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安德鲁看著他的背影道:「家世果然是个狗屁,你看,宇真,这个人也算出身名门,可他连一分我的风度都没有。」 他的话没说完,叶宇真已经错开了他,自己进了飞机。 安德鲁也没有因为叶宇真没搭理他而恼怒,只是含笑挑了挑他的浓眉。 飞机里面有几个陌生的面孔,尽管安德鲁的保镖叶宇真并非个个都见过,但这些人一看就知道是格奥弗雷家的死士。 安德鲁看见了叶宇真的目光,笑道:「格奥弗雷还真是爱斤斤计较。」 叶宇真没有吭声,如果没有安德鲁的默许,这些人又岂能那麽顺利地走进他的私人飞机。 没有人比他清楚,这是一头像狐狸一般狡猾的狗熊,也许比起格奥弗雷,安德鲁要更为危险,只是他比较隐蔽。 叶宇真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浅淡地道:「他不会一直这麽免费送保镖给我吧。」 安德鲁笑道:「哦,那是自然,我觉得他拿到最後一块磁片之後,也应该就没那麽大方了。」 「那就起飞吧!」叶宇真微笑道。 安德鲁那宽宽的眼帘半垂地看著叶宇真,然後笑道:「宇真,你不问问我们去塔尔法亚做什麽吗?」 叶宇真抬起了眼帘,微笑道:「我没那麽心急。」 安德鲁微笑了一下,打了个响指,道:「起飞。」 塔尔法亚…… 叶宇真不相信那就是交易地,毕竟要交易的是十几集装箱的武器装备。 假如不是塔尔法亚……那就是它背後的撒哈拉,一个不在任何国际势力掌控之下,甚至不在上帝掌控之下的荒芜之地。 要想得到那个准确的交易位置,只怕他在塔尔法亚还不能脱身,可是如果深入撒哈拉,叶宇真看向了窗外,那就没有一点生还的希望。 飞机进入了云层,叶宇真透过窗子俯视下面的大地,在三万英呎的高空下,地貌再复杂的城也变得一览无遗。 叶宇真静静地凝视著它们,由著飞机从它们的上空一掠而过,匆匆一瞥。 每个人都像是一座城池,也是在四处寻城的人。 但不幸的是,他们没有三万英呎的高度,可以把彼此的城看得很清楚。 叶宇真头靠在沙发上,拉下眼罩,心想:塔尔法亚,我来了。 全文完 後记 看过预告的童鞋都知道这本书的名字本来叫废城,但这个废字我不是很喜欢,当然最主要的是不太契合宇真跟安大熊,他们可都是精钢筑造的人哪XD,因此我把这本书的名字改成了︽寻城︾。 再後面的一部是︽猎城︾,在︽猎城︾里,安大熊会有上佳的表现XD,会充分发挥做生意从来不吃亏,雁过要拔毛的机智、胆识,当然还有脸皮的厚度XDDD。 黑色禁断在经历了︽雨林︾、︽欲海︾、︽疯沙︾、︽兽都︾、︽寻城︾、︽猎城︾之後,将会迎来新的CP,这个CP也许是大家陌生的,也许是相当熟悉的XD,不管怎麽样,流香跟大家一样期待。 顺祝春安:︶ 彻夜流香 作家的话: 结束了,明天或者後天我会起更热辣之春,这本收目前正在预购中,流香最近又要扩大猪圈了……哎,人不是在买圈就是在准备买圈的途中,有闲钱的的童鞋就支援一下吧XDDD 【256中文将分享完结耽美小说http://www.256zww.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