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 书名:龙吟巫山 作者:张无忧 文案 有诗云:自古少年贪风流,红尘游戏不知愁。 一朝金风逢玉露,方羡人间有白头。 秦繁漪:秦氏药业千金大小姐,一朝穿越至上古洪荒时代,方知自己竟是九爪神龙转世真身。 龙行云:龙皇之长女,身为九爪金龙。游历天下之际遇见灵巫族巫清竹,两情相悦,私定终身,却因阴差阳错,造就了一副浪荡性子。 巫清竹:灵巫族巫女,女娲转世真身,生性外柔内刚,时刻以灵巫族安危为己任,面冷心热,胸有丘壑。 胡灵姬:九尾灵狐,千年修为。姿容绝代,性情黠慧,敢爱敢恨,佳人无双。 一人一狐,一龙一巫,前生今世,爱恨纠葛,真可谓“前世夙缘未曾尽,今生又添几多情”。 PS: 1、本文不坑,若无意外则日更。 2、文中涉及到神话传说人物等内容,全凭作者随想而得,未经过多考据。 内容标签:灵异神怪 洪荒 恩怨情仇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繁漪,龙行云 ┃ 配角:巫清竹,胡灵姬 ┃ 其它: ================== ☆、楔子 A市。 鎏金会所,是全市最高档的娱乐场所。它的高档不在于装修有多豪华,门面有多宽大,它的高档在于,这个地方并不是你有钱就能进的。 而这时,在鎏金会所最大的包厢里,一个身穿黑色修身小西装的黑色长发女子正慵懒地坐在一张宽大的椅子上,冷冷地注视着地上跪坐着的光头男子。 那男子被两名同样身着黑色西服的彪形大汉死死地按在地上,头上已是血流如注。他跪伏在地上,全身肌肉扭曲,却是咬紧了牙关,始终不发一言。 这黑发女子不是别人,正是该市秦氏药业集团董事长秦凤鸣的掌上明珠秦蘩漪。 秦凤鸣,原名秦丰,三岁失孤,被寡母含辛茹苦拉扯长大。所谓寡妇门前是非多,这孤儿寡母自然也少不得受人欺负。这秦丰自幼受尽白眼,反而激发了他争强斗狠的好胜之心,长到十岁上头,便跟着街上的一群混混闯了江湖,成日天的打架斗狠,赌博扯皮,俨然成了当地的一名泼皮无赖,真是生生操碎了秦母的一颗心。 后来在深夜的一场聚众斗殴中,秦丰一时失手竟然生生将对方三人捅成了重伤,哪里还敢在当地逗留下去,当即胡乱收拾了一通,带了老母,便潜逃了去。这秦母一介女子,终身只有秦丰这一依靠,眼下即便他闯下这弥天大祸,也只好跟随着他,天涯海角亡命而逃。 没有人知道他们去了哪里。当秦丰以南洋秦氏药业集团领军人的形象回到A市的时候,他已经改名叫做秦凤鸣了。秦氏药业作为当地最大的招商引资项目,得到了当地政府和行业主管部门的大力扶持,过不了多久,秦氏药业就在A市声名鹊起,哪里还有人会想到,这秦氏药业的当家人竟然会是当年那个仓皇逃逸的小混混,哪里又会有人知道,这起居八座,锦衣玉食的秦董事长,在当年竟是赤膊上阵,聚众斗殴的个中高手。 这个世上,大多数人看到的都是别人光彩夺目的一面,却往往忽略了在光彩背后的黑暗影子。但凡在生意场上,能做到黑白通吃的,总归是更容易生存,秦氏药业集团当然也不例外。 秦凤鸣当年逃亡到南洋,发家的第一桶金,也不见得有多光彩,可是不管如何,在如今的人们眼里,秦氏药业集团却是一张金光闪闪的招牌,谁也不知道在这个响当当的秦氏药业集团,却是如今A市最大帮会竹青帮的幕后首脑。而这黑发女子秦蘩漪,正是竹青帮的当家人。 秦蘩漪,女,28岁,身高172厘米,体重52公斤,虽然生的柳眉凤眼,艳若桃李,却是自小打架斗狠,整个一个混不吝。秦凤鸣这辈子只生了一儿一女,长子秦旭晟,比秦蘩漪虚长三年,也是个风流俊俏的模样,目前已经基本接手了秦凤鸣在南洋的70%的生意,年少英俊,风流多金,自然在当地的女人圈里混的风生水起,根本懒得再搭理父亲在A市的生意。随着秦氏药业的发展壮大,秦凤鸣也慢慢觉得力不从心起来,儿子不给力,他只好将目光转到了女儿身上。 说起这秦蘩漪,倒也是个人物。秦凤鸣原本是想将秦氏药业集团交给她负责的,没想到她自己提出来,与其将秦氏药业集团交给她,还不如将竹青帮交给她。秦凤鸣原本想着这道上的事,女孩子做总归不太合适,没想到秦蘩漪上任没几个月功夫,不但使得帮内众人服服帖帖,更是使竹青帮在A市的地下组织中脱颖而出,一举成为了当地声势最大、影响最深的帮会组织。 秦凤鸣在位之时,A市的地下组织除了竹青帮外,尚有东北人组成的架子帮和川藏人组成的四川帮。那些时日,这三个帮会势呈三足鼎立之态,虽是皮笑肉不笑,暗地里相互下些黑手,但在场面上却始终是一团和气,相安无事。 只是当架子帮和四川帮听闻这竹青帮交由秦蘩漪掌舵时,就有些不安于现状了。他们在背地里嘲笑秦凤鸣后继无人,竟然将这大好江山交给一个女娃娃,想来这秦大小姐锦衣玉食貌美如花,恐怕受不了这般江湖恩怨,打打杀杀的日子吧。 他们私下商量着两家里沆瀣一气,好好地给这娇生惯养的大小姐上一课,顺便也可从这秦氏集团中捞点好处。可谁知这刚一交手,才知道这秦氏小姐正应了一句老话叫做“人比花娇,心似蛇蝎”,不但利用双方合作合同中的漏洞从他两家挖走了一大笔利润,而且还将计就计引来条子扫了他两家最旺的场子。 更要命的是,那天架子帮的老大好死不死正喝的烂醉,也算是警方的一大意外收获。这两下里一夹击,直把这架子帮和四川帮的气焰打了下去,坐实了凤鸣帮在A市一家独大的地位。 然而所谓贼心不死,这架子帮和四川帮虽然吃了大亏,但也将这秦蘩漪视为了眼中钉肉中刺。而架子帮老大被抓,帮众群龙无首,也推不出一个得力的人来主持大局,渐渐地,架子帮的人与四川帮混在了一处,无形之中,这四川帮的势力便又大了起来。 此时的四川帮中也出了个人物名唤刘国伟,其人阴狠狡诈,又兼心狠手辣,他使尽各种手段博得了当时大哥的信任后,又上演了一场“夺宫”,生生地将自己推上了帮中龙头大哥的位置,同时又将眼睛盯上了竹青帮那个冰山美人秦蘩漪。因为刘国伟生平有两大愿望:其一是他要当A市最大的大哥;其二便是他要睡A市最美的女人,秦蘩漪。 这两下里一交手,真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一时之间谁也占不了便宜。而当秦蘩漪听说了刘国伟这两大愿望之时,却是咬碎了银牙。 此时,她正摸着脖子上系着的古玉,冷冷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光头男子,日前,她派去刘国伟身边卧底的小蔡被人发现沉尸水库,全身骨折筋断,竟是面目全非。 当尸体捞起来的时候,小蔡身上还留着一张用防水布制成的字条,上面写着“秦小姐笑纳”几个血淋淋的大字,落款却是个伟字。 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刘国伟,但偏偏又抓不住他的一丝把柄。这小蔡的身份本是严格保密的,除了秦蘩漪自己,就只有他的联系人,也就是跪在地上的光头男子知道了。 此人姓陈名钢,得过全国格斗冠军,多年前加入秦凤鸣麾下,当日竹青帮与架子帮、四川帮火拼的时候,也是出过大力的,因此也深得秦凤鸣的信任。因此秦凤鸣退任之前,也给他摆了个不大不小的位置,在这帮中自然也算个人物。 小蔡出事后,秦蘩漪引而不发,只是在暗中查访,方得知这陈钢竟然是刘国伟放入凤鸣帮的一颗棋子,也难怪这小蔡放过来的消息一直真真假假,想不到竟然是被对头暗中占了先机。想必这小蔡的身份也必然是眼前这个人泄漏出去的,一想起小蔡那双机警忠诚的眼睛,秦蘩漪就恨不得将这陈钢撕碎了。 陈钢倒也硬气,他知道身份已经败露,也就坦然面对了。他拼命的抬起头看着秦蘩漪,想从她的表情中看到自己的命运。他希望能够有一个痛快的结束,可是从秦蘩漪的表情上,他知道他这么想只是一种奢望,于是他禁不住自嘲的笑了笑,似乎有些认命了。 秦蘩漪从椅子上站了起来,细细的高跟鞋踩在厚厚的地毯上,无声无息地来到了陈钢跟前,冷冷说道“你是怎么把消息传出去的?”,她的声音清凉如水,却又冷峻如冰,听在人的耳朵里,不觉泛起丝丝寒气。 陈钢抬起头看着秦蘩漪毫无表情的脸,冷笑道“成则王侯败则贼,既然被您擒住了,我也没什么可说的。要杀要剐,放手过来便是。”,陈蘩漪勃然大怒,一脚踩上了陈钢撑在地上的手,细细的鞋跟踩在他的手上,顿时将手背踩出了一个窟窿。 陈钢闷哼一声,只听秦蘩漪冷声说道“你不说可以,只是我想,你应该感受一下小蔡当日的心情。”,还没等陈钢有所反应,她的手中突然就多出了一根一尺长的钢管,没头没脑就朝陈钢身上抽去,陈钢受痛,不觉拼命挣扎,却被那两名彪形大汉死死按在地上,只好生生的受着秦蘩漪的怒气。 就在他的惨呼哀嚎声中,秦蘩漪已经砸断了他的两只脚骨。她冷冷地看着陈钢,道“出卖我的人,从来都没有好下场。”,陈钢的嗓子已经喊哑了,他的身子剧烈的颤抖着,恐惧的目光死死望着秦蘩漪又一次扬起的钢管,只听秦蘩漪冷酷的声音又一次响起“我最后给你一次机会,你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这时,门外又进来了四个黑衣男子,手上抬着的,正是一个一米见方的铁笼子。陈钢一看到这个铁笼子,身子颤抖的更加剧烈了。他似乎想起了当日小蔡的遭遇,他的精神已近崩溃,就当他正要大声求饶的时候,却听到了屋外震天动地的爆炸声! 秦蘩漪惊讶的转头看向门外,正要开口询问,却见室外连滚带爬冲进来一个人,大叫道“大小姐快跑!对方,对方有大型杀伤性武器!”。说时迟那时快,他的话音未落,却听见耳边呼啸声起,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当夜的电视新闻里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本市最豪华的鎏金会所莫名遇袭,秦氏药业集团千金秦蘩漪失踪,秦氏药业集团董事长秦凤鸣知悉后当场晕厥。目前警方已经正式立案侦查,本台还将继续关注报道。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开新文啦~~~~撒花~~~~~ 欢迎小天使~~~欢迎读者君包养,点评,吐槽~~~~~ ☆、巫女清竹 秦蘩漪睁开眼睛看到的第一个人,是一个五六岁左右粉妆玉琢的小女孩。此时,她正扑闪着充满灵气的大眼睛,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蘩漪。她身上穿着一件月白的麻衫,一头黑瀑般的长发自然披散在肩头,更衬托得目似星辰,唇若桃花。 秦蘩漪愣愣地看着她,她的这身打扮显得那么古朴清雅,却丝毫不似现代装束。小女孩一看到她幽幽醒来,顿时一下扑在了她怀里,展颜笑道“龙姐姐,你没死呀!我就知道你不会死!”。 “龙姐姐?”,秦蘩漪转头四顾,却未见一人。她被小女孩这一扑牵动了身上的伤口,不觉闷哼一声,又痛出了满头大汗。 小女孩见她痛的脸色发白,慌忙从她怀里爬了出来,皱着小脸道“龙姐姐,你又受伤啦,你呆在这里别动,我这就去叫姐姐来救你。”,说罢,也不等秦蘩漪开口,闪身就跑了开去,转眼已不见人影。 “……”望着小女孩离开的方向,秦蘩漪不禁一头雾水。她环顾四周,看到自己身处在一片花圃之中。这片花圃很大,可谓是姹紫嫣红争奇斗艳。更有奇者,这些花卉形态各异,竟是她从来未曾看到过的。 淡淡的香气充斥着鼻端,秦蘩漪似乎觉得身上不那么疼了。只是这附近周围的环境是那么的陌生,陌生的似乎她来到了另外一个世界。 秦蘩漪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连忙伸手朝颈上摸去。当她摸到那块古玉依旧好端端的系在她的脖子上时,方才轻吁了一口气。 自她懂事起,这块玉便已经系在了她的脖子上。至于这块玉是怎么来的,就连秦凤鸣也说不清楚。只记得不知哪天起,她的脖子上就有了这块玉。 秦凤鸣也叫人看过,都说这块玉是个古董,又见秦蘩漪爱若性命,也就听之任之,让她一直挂着了。说来也怪,这古玉挂在秦蘩漪的脖子上,从小到大,秦蘩漪连感冒都甚少得过,这玉,俨然成了她护身的宝贝。 发现古玉仍在身上,秦蘩漪的一颗心也暂时放了下来。她勉强的撑起半个身子,却见四周暮色蔼蔼,除了这一片花圃,竟然连一丝生气也没有。 “方才的那个小女孩……”,秦蘩漪有些迷惑了“方才,我难道是在做梦?”,可是身上时不时传来的剧痛却告诉她,这绝不是在做梦。 “这究竟是在哪里?”,秦蘩漪重伤在身,才一会儿功夫,便支撑不住了。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过不多时,便又沉沉昏睡过去。 而这时,花圃外面如飞奔来了一大一小两个身影,小的自然是方才那个小女孩,而大的那个,更是出落的天姿灵秀,犹如姑射真人一般。 她们进入花圃后,白衣女子的目光就定定的落在了秦蘩漪身上。她的目光中充满了惊讶、心痛、悲苦种种情绪,可偏生却隐隐还有一丝希冀的光芒若隐若现。她像一棵木桩般杵在当地,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小女孩一见秦蘩漪昏迷在地上,却是忙不迭的扑了过去,半大的身子拼命扶起秦蘩漪,可惜她身小力薄,却是连拖带抱,好不辛苦。她见白衣女子怔怔立在当地,不禁大喊道“清竹姐姐,你快来帮忙呀!” 白衣女子巫清竹被她一唤,方自回过神来。她望着脸色苍白满身血污的秦蘩漪,目光落在了她颈上那块古玉上,低声叹道“冤家。”,其声清越,如黄鹂出谷。她姗姗行了几步,也不知她如何动作,秦蘩漪整个身子便落入了她的怀里。 她的目光一扫被秦蘩漪压坏的那一大片名花异草,嘴角不经意的抿了一下,神色之中的那份无奈,似乎一早就料准了秦蘩漪干不了什么好事。 巫清竹的身子很纤柔,似乎一阵风就能吹倒一般。可是她抱着1米72的秦蘩漪,却是丝毫不见吃力。只听她轻轻叹道“小蝶儿,你唤些人来,将此处收拾一下罢。”,说罢身形一闪,便已一溜烟朝那边竹屋纵去。 当她剪开秦蘩漪身上的衣裳,露出狰狞的伤口时,巫清竹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秦蘩漪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纵横错落,伤口附近皆是乌黑烧焦的皮肉,有几处更已是深可见白骨,里面隐约还可见有异物埋在皮肉内,发出幽幽寒光。再看昏迷着的秦蘩漪,眉头紧皱,满头大汗,就连昏迷中,都似乎在承受着不可言喻的剧痛。 巫清竹看在眼里,幽幽自语道“冤家,这一次,不知又惹了什么人鬼神妖。”,话语声中,只见她低声念了几句咒语,身上顿时泛起了神光。她那双如玉般的手掌缓缓地从秦蘩漪身体上空抚过,随着她手掌的动作,秦蘩漪伤口中的弹片竟都被缓缓逼了出来,不多时,就连血都缓缓地止住了。 秦蘩漪紧皱的眉头渐渐舒展开来,巫清竹的颜色却是渐渐苍白起来。灵咒治伤,虽然病人能够少受很多痛苦,却是大大损耗巫女的灵力。因此,这巫女一脉传承下来,也是代代告诫,这不到紧要关头,是绝不能动用“巫灵咒”的。 巫清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么做。眼前的这个人,爱过、恨过、痛过、伤过,自己曾发誓再不与她有任何瓜葛,可是事到临头,一看到她这副伤痕累累、气息奄奄的模样,自己却又似着了魔一般,将当日的种种委屈抛到了九霄云外。 随着巫清竹身上的神光越来越黯淡,秦蘩漪身上的伤口却是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快速的愈合起来。过不多时,随着片片血痂脱落,秦蘩漪的身子又回到了洁白如玉,光洁动人的模样。她的身上,竟然连一丝伤疤都看不见。 神光散去,巫清竹颓然坐倒在地,只见她娇喘微微,香汗点点,为了救秦蘩漪,她竟将自己累的是面无人色。喘息了半天,她方才颤巍巍站起身来,呼啦打开了竹屋的门。 竹屋外一直有人守着,作为这东灵峰上的巫女,族人对她敬若神明。而她也势必将用这一世韶华,来守卫这一片宁静的山川河泽,来保卫这一群虔诚的族中子民。 原来这里是洪荒过后的大成世界。当年盘古涅槃,身体血脉化为洪荒,诞生出了巫、人、妖各族。随着那一年的巫妖大战,巫、妖两族皆是元气大伤,如今巫族只剩下巫清竹这灵巫一脉守着这东灵山脉,以及盘踞在西邙海一带的三苗后裔。是以东灵山,亦叫做巫山,而妖族,在巫妖大战之后,竟然渐渐销声匿迹,似乎搬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随着巫、妖两族的没落,人族反而逐步发展壮大起来,他们占据了广阔的平原丘陵地带,男耕女织、生息繁衍,后又天降圣人,将其开蒙教化,习得礼义廉耻,渐渐形成了一派繁荣兴旺景象。 只是巫族深居山林,除了有些生活必需品需要从人族那里采购外,自来是甚少与人族来往。即便是如此,巫族人与人族来往过程中,也是小心谨慎,从来不轻易泄漏身份。故而那凡俗世界,只把这些巫妖传说当做是怪力乱神般的故事,在茶余饭后作为消遣谈资。 巫清竹打开了竹屋的门,顿时有两名美丽少女迎了上来。她们一看巫清竹煞白了脸,不禁失声惊叫起来。巫清竹摆手止住了她们的惊叫,轻声道“不要喧哗。”,她的声音低若蚊呐,却有着不可违抗的威严气质。两女闻言,慌忙拜伏于地,半天都不敢抬起头来。 只听巫清竹道“起来吧。好生伺候屋中之人,不可怠慢。”,两名少女垂首称是。巫清竹又道“遣人通知族中长老,这几日我要前往玉泉池修养,若无要紧之事,不得打扰。”二女惊讶抬头,却再不敢多发一言,慌忙起身而去。 原来那玉泉池乃是这东灵峰上的一处圣地,传言盘古身化洪荒之时,一滴血液落在此处,化为了这一池清泉。这玉泉池水灵力充沛,对于灵巫族人而言,实在是疗伤修行的绝佳之所。只是当年天降麒麟,为祸巫山,那冤家为了替自己出头,竟不小心将玉泉池毁于一旦,险些让灵巫族遭受灭顶之灾,后来幸亏她以眼化泉,方又使这池水重返生机。 想到此处,巫清竹的眼中不禁泛起了水雾,她似乎想起了当年那幅惨烈的画面,想起了那冤家犹在耳边的声音“我这身血肉在你眼里虽然一无是处,但毕竟还有些用。如今我以血为引,化眼为泉,佑你灵巫一脉不绝,也算是我的一点心意。我知错了,不该得陇望蜀流连花丛。你等着我,待我换一具干干净净的身子,再来找你。”。 “冤家,你怎知我一定会原谅你?你怎知我一定会等着你?”,巫清竹心中喃喃暗道。她抬手拭了下眼角珠泪,缓步离开了竹屋。立在一旁的二名少女面面相觑,心道这巫女姐姐势必又想起那个让人又爱又恨的龙行云了。原来此间世界不同于秦蘩漪生活的时代,所谓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说的正是此理。 看着巫清竹跌跌撞撞离去的背影,二女相顾叹了口气,又想起巫清竹临走前的告诫,忙打起精神,推门入内。想来那屋中之人必是灵巫族中十分重要的人物,不然这巫清竹又怎肯轻易动用那“巫灵咒”救人呢? 要知道这巫清竹虽然生的如娇花照水弱柳如风,可是能把当时唯一的神龙后裔龙行云收拾的服服帖帖,让她弃龙身、入轮回的,恐怕也只有巫清竹了。这么一个菩萨面,腹黑心的巫族神女,若是常人,又怎能劳动她下这么大的本钱呢? 当二人走到床榻边上的时候,眼前的一切又教她们惊讶的瞪大的眼睛。“是她!龙……龙……”,她们惊讶的捂住了嘴,“这龙行云当日不是已经以血为引,化眼为泉了吗?怎么如今还好端端的躺在这里?”。 她们相互对视一眼,无声地以眼神交流“难道是巫女姐姐的灵力又上了台阶,又将她救活了?”,“不可能吧。当日我们亲眼看到龙行云死的,这巫女姐姐就算是盘古再生,也断没有使神龙复活的能力啊。”,“可是……可是这躺着的人,明明和那龙行云长的一模一样。”两人看着躺在床上的秦蘩漪,不禁都失了神。 ☆、女娲后裔 秦蘩漪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正是那二位美丽少女。环顾四周,只见竹屋内简单摆放着一些桌椅家具,却是不失古朴清雅的味道。 她们见秦蘩漪醒来,忙趋步上前赶来伺候,口中笑道“龙……龙姑娘,你醒啦。”,她们口中唤着龙姑娘,心中却始终有些发虚。而正如她们预料的一样,秦蘩漪一听她们唤自己龙姑娘,却是满脸茫然之色,只听她呐呐说道“龙姑娘?什么龙姑娘?我还是在做梦么?” 其中一女道“龙姑娘,你可不是在做梦。你不认得我们了?我是花枝呀!”,秦蘩漪更加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奇道“我从来没有见过你们,又怎会认得你们?”,她皱了皱眉,又道“更何况,我姓秦,不是你们说的什么龙姑娘。”。 二女闻言,相顾失色。那名唤花枝的少女张口结舌,呐呐说道“你不是龙姑娘,那你是谁?”,秦蘩漪犹自发呆,她望着眼前竹屋的摆设,望着衣着奇特的少女,这一切的一切都在传达一个信息,眼前发生的一切,并不是在梦里,而自己身处的世界,似乎与秦氏所在的世界,并不相同。 少女花枝见她怔怔发呆,不由着急起来“喂,你是谁。”,秦蘩漪回过神道“我方才已经说过了,我姓秦。”。 此时,她已然想起,当日会所被击中,炸弹在身边爆炸之时,她脖子上的古玉猛然爆发出耀眼白光,随后等自己醒过来的时候,便是在一处花圃之中。对了,记得当时还看到了一个灵气逼人的小女孩。 想到这里,她的目光不禁又游离起来。花枝问道“龙……额,秦姑娘,你在找什么呀?”,秦蘩漪道“我记得醒过来的时候,看到一个很漂亮的小女孩。可是她救了我?你们可是她的家人?”。 花枝见她如此相询,便知其当真不是龙姑娘了,不禁垮下脸来道“她叫巫小蝶,是巫女大人的亲妹妹。”。 “巫女?”秦蘩漪一听之下,便着了慌。”什么巫女?你们……你们不是在拍戏吧?”,她拼命坐直了身子,想从屋内找出一两架摄像机来,好证明眼前的这两个少女正在跟她闹着玩,可是事实却总是让人失望。放眼望去,屋内景致一目了然,除了几张桌椅,几盆花草,哪里有什么摄像机。 秦蘩漪颓然倒在了靠枕上,这靠枕居然也是藤编的,根本不是什么羽绒蚕丝!身上盖的被子,也是普普通通的棉布,看其做工花色,全然不是现代风格。意识到这一点,秦蘩漪的心渐渐凉了下来,她缓缓开口问道“这里,是什么朝代?”。 花枝正要开口答话,却听竹门一响,猛地跑进来一个人儿。二名少女一见来人,慌忙迎了上去,原来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巫清竹的亲妹妹——巫小蝶。只听她大声问道“花枝、叶蔓,我姐姐呢?”。 未等二人回答,她一眼便看见了斜倚在床上的秦蘩漪,不禁眼睛一亮,扑上前去喜道“龙姐姐,你醒啦!”。秦蘩漪正要开口,只听花枝道“小蝶儿,她不是龙姑娘,她是秦姑娘。”。 巫小蝶一听,不禁发起愣来,吃吃说道“这天下,哪有长的那么像的人。”,说着一张小嘴便瘪了下来,两只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慢慢盈满了泪水。 秦蘩漪见她泫然若泣,一张肉鼓鼓的小脸皱成了一个包子,不禁觉得又是可怜又是可爱,心中一软,不禁柔声说道“小蝶儿,你叫小蝶儿,对吗?”,巫小蝶闻言,抽了下鼻子,闷声说道“是呀。”,她扑在床沿,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蘩漪道“你明明跟龙姐姐长的一模一样,怎么会不是龙姐姐呢?”。 秦蘩漪道“那你说给我听听,你这个龙姐姐,究竟是什么人呢?”。 巫小蝶道“龙姐姐本事可大了。听族中长老说,她是天上神龙,能护佑天下苍生。”,她口中的“龙姐姐”似乎是她心中的偶像,一说起这个话题,她肉鼓鼓的小脸开始发光。 秦蘩漪“嗤”的一声笑将出来,啼笑皆非道“天上神龙?哈哈哈,小妹妹,你不是在跟我讲神话故事吧?” 可是看着巫小蝶和花枝、叶蔓三人的神色,秦蘩漪渐渐笑不出来了。因为在她们的眼神中,自己的这副反应,方才是天下最让人难以置信的笑话。 只见巫小蝶怯怯地道“秦姐姐,你这个年纪,怎么会没听过龙姐姐呢?”,秦蘩漪此时已经相信自己确实是穿越了,无奈之下,只好道“因为……因为我的家乡并不在这里。”,巫小蝶道“那你是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秦蘩漪道“我也不知道。等我醒来,我便在这里了。”。 她的目光望向了窗外,窗外鸟鸣花香,绿树茵茵,那花那草那树那藤,全然不是自己记忆中的模样。她微微叹了口气,问道“那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巫小蝶的眼中充满了惊讶,她呐呐的答不上来,只好将目光转向了花枝和叶蔓。花枝和叶蔓显然也被秦蘩漪的问话给惊着了,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回答。 楞了半晌,花枝方才反应过来,道“这里是东灵山,又叫巫山,是灵巫族世代居住的地方。我不懂你说的朝代是什么意思。我们灵巫族是盘古血脉,乃女娲嫡裔。”。 秦蘩漪吃惊地瞪大了眼睛。这一穿越,居然穿越到上古时代,真的太教人匪夷所思了。她呐呐说道“女娲嫡裔?”,这女娲造人的传说她倒是听过,但这女娲嫡裔,显然与女娲造人是完全不同的概念。 巫小蝶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奇道“是呀,我们灵巫族就是女娲嫡裔,有什么问题吗?”,秦蘩漪道“传说这女娲娘娘人首蛇身,你们……你们……”,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三人的身子,眼神中带着一丝好奇,也带着一丝紧张。 此话一出,巫小蝶三人顿时面面相顾,不知道该如何作答。过了好一阵子,只听叶蔓含糊说道“此间只有巫女大人方得女娲传承。”。不同于花枝的活泼,她显得老成稳重许多。 看着秦蘩漪明显松了口气,巫小蝶忍不住道“秦姐姐,你害怕么?”,秦蘩漪强笑道“没……我没害怕。”。她在秦氏集团是飞扬跋扈的大小姐,在竹青帮更是说一不二的大当家,可是如今面对这二大一小三个女孩时,心中却忍不住有些发毛。 什么女娲嫡裔、什么巫族巫术,对于她来说,这些都只是神话故事般的存在,可如今这一切都活生生的出现在她眼前,一时之间,强悍如秦蘩漪,也不禁感觉有些发慌。她咽了口唾沫,又道“那你们会变成那幅样子吗?”。 三人皆被她的问题问的有些无语,可是看着她长着一副与龙行云一模一样的脸,只好耐着性子道“我们未得女娲娘娘真正传承,与寻常人族并无差异。只有巫女大人守护这一方山水,方才有那般尊贵的真身。”。 “巫女大人!”,秦蘩漪猛一激灵,忙道“对了,方才花枝也提到了巫女大人,这巫女大人又是什么人?”。巫小蝶奇道“就是治好了你的人呀。你没看见她吗?”,秦蘩漪摇头道“我醒过来的时候,屋内只有她二人,没有见到你们说的巫女呀。”,巫小蝶闻言,也豁然醒神道“花枝,叶蔓,我姐姐呢?”。 花枝道“巫女大人替秦姑娘疗伤后,便去玉泉池了。” “玉泉池!”,巫小蝶的神色有点变了“怎么,我姐姐她受伤了么?” “没有受伤。”,花枝摇头道“只是巫女大人气色很不好,想必是动用了太多灵力,所以要去玉泉池修养一阵吧。” 巫小蝶的目光落在了秦蘩漪身上,见她精神虽然不及常人健旺,但□□在衣服外的肌肤洁白如玉,那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显然是大好了。“巫灵咒!”,巫小蝶恍然大悟,巫清竹显然是用了轻易不得动用的巫灵咒,所以这秦姑娘方能好的这么快,而她自己,却因为灵力大损,才必须得前往玉泉池中修养生息。 巫小蝶又有些想哭了。自己这个素日里高高在上,犹如天上神祗的姐姐,为什么一遇到跟龙行云有关的事情,就变得那么勇于奉献,甘于付出呢。眼前这个秦姑娘只是长了一张跟龙行云一模一样的脸,她就甘愿动用“巫灵咒”救人,要是来的是龙行云本人,不知道她又会变成什么样子。 三年前姐姐和龙行云的那桩事在她幼小的心灵上也落下了深深的印象。虽说只是在她两岁时的有一日,阿妈偶然跟她讲起的故事,但这个凄美的故事却一直深深印在了她当时幼小的心里,对这神通广大的龙行云充满了向往和好奇。 灵巫族人一岁便抵得上人世间千年,所以如今巫小蝶虽然只是五六岁模样,却实则亦是很懂事了。 听闻当年龙行云化眼为泉,巫清竹怀抱其骸骨整整七七四十九天不眠不休,也不许族人近前半步,最终因为灵力耗尽,化成人首蛇身模样昏迷过去,方才被族人救下。可是当她醒过来之后,整个人就变得清清冷冷。 巫小蝶记事起,她便终年身着白衣,除了族中长老有事相商她才接见,除了做好她身为巫女必须承担的护族重责,余下的时间,她就如那高山冰雪一般,凛然难犯。 只有面对巫小蝶的时候,她偶然才会露出一丝微笑,只因为她们的父母早几年已经相继去世,只留下她姐妹相依为命。巫清竹身为长姐,自然得对巫小蝶百般照顾。而除了这些,更多的时间里,她的目光中始终泛着思念和悲伤。 巫小蝶望着一脸迷茫的秦蘩漪,心中暗道“姐姐肯用巫灵咒救她,想必是将她当成龙姐姐看待了。这样也好,只要姐姐能够不再悲伤,管她是龙姑娘还是秦姑娘,便都是好的。”。 ☆、东灵峰顶 自此,秦蘩漪便在东灵山上住了下来,在花枝和叶蔓的细心照拂下,她的身体日益强健,再加上巫小蝶时不时的前来探望,日子倒也并不显得寂寞。 只是她迄今为止,仍未见到她们口中的巫女大人,心中不免有些好奇。如今她既然已经穿越到了这上古时代,想必一时半会也回不去原来的世界,因此,与这里的大人物搞好关系,总归是不会吃亏。 秦蘩漪身为秦氏千金,又兼竹青帮大当家,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此处她孑然一身,举目无亲,除了眼前这几个人善待与她,也不知这外面的世界,究竟是何模样。 一切恐惧来源于未知。饶是秦蘩漪这样的人物,面对这样一个未知的世界,心中也着实没底。如今幸亏遇见眼前这几个人对自己和蔼亲切,无微不至,自然也不自觉的将她们当做了自己在这个世界里的唯一依靠。 而对于从未谋面的巫女大人,则更是心存仰慕之意,殊不知这能护佑一方的巫女大人,长的是什么模样,看看巫小蝶的模样,想必这嫡亲血脉的巫女大人,总不会太难看吧。 随着身体的渐渐康复,秦蘩漪生活的圈子就渐渐大了起来。受巫清竹的吩咐,花枝和叶蔓待其如上宾,丝毫都不会忤逆她的意思,想着这方圆百里之内,皆是灵巫族范围,想必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而巫小蝶年岁尚小,见她愿意到处走动,则更加乐得陪她东走西逛起来。在这些时日的接触中,两人可谓培养了深厚的友谊。一来秦蘩漪长的跟龙行云一样,巫小蝶对她自然倍加亲近,二来这巫小蝶长的着实是乖巧可爱,就连一向不喜欢小孩的秦蘩漪,对她也着实冷不下心肠。如此一来二去,二人结伴游玩,倒也日渐亲近起来。 这一日,秦蘩漪跟着巫小蝶又在竹屋附近乱逛。这些时日,两个人将附近的地方几乎都玩遍了,虽说此间灵气氤氲,山清水秀,但呆的日子久了,不免也觉得乏味起来。秦蘩漪百无聊赖,不觉有些意兴阑珊起来。 巫小蝶见她仰面躺在条形大石上,望着天上的白云发呆,不禁问道“秦姐姐,你在想什么呀?”,秦蘩漪懒洋洋地回道“我在想,天天如此,很无聊呀。”,巫小蝶巴眨着一双大眼睛,皱起了好看的眉毛,道“无聊?无聊是什么意思?”。 秦蘩漪一拍额头,她没想到这古人连“无聊”二字都听不懂。她翻了个白眼,无奈道“就是闲的很,太闲了。”,巫小蝶闻言,禁不住含起了手指“太闲了……”,她呐呐说道“可是……这里的日子就是这样的呀!” 秦蘩漪哀嚎了一声,以手掩面,不禁又想念起那边灯红酒绿的世界来。巫小蝶见她如此,不禁笑道“秦姐姐,那你想玩什么呢?”。 秦蘩漪听她这么一问,顿时翻身坐了起来,瞅着她道“我想玩什么,你都陪我么?”,巫小蝶点头道“好呀,我也正愁没地方玩呢。”。 秦蘩漪拍手笑道“那敢情好。小蝶儿,那我们去看看你姐姐吧!”,她心中好奇传说中的巫女模样,故而一想便想到这当口去了。 巫小蝶楞了楞神,道“姐姐去了玉泉池,一时半会恐怕见不到吧。”,秦蘩漪气馁道“刚刚还说我想玩什么你就陪我去呢,现下又反悔了。”,她颓然又仰面躺于大石之上,一副失望嫌弃的模样。 巫小蝶见她如此,不禁有些不服气,她伸手去拉秦蘩漪,叫道“你起来,我带你去便是。”,秦蘩漪早以料到会是如此,如今眼看这巫小蝶上了钩,不禁心中暗笑起来。她懒洋洋地坐了起来,望着巫小蝶悠然说道“小蝶儿,这可是你要带我去的,不是我逼你的哦。” 巫小蝶吭哧吭哧了半晌,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过了好一阵子,才跳脚叫道“秦姐姐,你欺负小孩!”,她本就生的眉目如画,灵动可人,如今受了些许委屈,圆圆的小脸皱成一团,更是显得粉妆玉琢,可怜可爱起来。 秦蘩漪见她这般模样,不禁抿嘴笑了起来。她站起身一把将巫小蝶抱在怀里,展颜笑道“小蝶儿,咱们这就去找你姐姐罢。”。说罢信步朝前走去。 巫小蝶被她抱在怀里,双手勾着秦蘩漪的脖子,凝目望着秦蘩漪那张绝美的脸,不禁低声叹了口气道“秦姐姐,你真的跟龙姐姐长的一模一样。”,秦蘩漪挑了挑眉道“那你这个龙姐姐,现在到哪里去了?”,巫小蝶低声道“她死啦。”,说罢温顺地将小脑袋靠在了秦蘩漪的肩头,小小的身子里流露出一丝哀伤。 秦蘩漪见她如此,知道她心中难过,便腾出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道“小蝶儿,别难过啦,咱们这就去找你姐姐玩吧。”,巫小蝶毕竟还是个孩子,她一听说去找姐姐玩,精神顿时一振。她从秦蘩漪怀中直起身来,伸手前指道“秦姐姐,玉泉池就在这东灵山的最高处。” 东灵山顶,名唤灵峰,其山势险峻,终年云蒸雾绕,不露端倪。 秦蘩漪在巫小蝶的指引下,一路朝峰顶行去。这竹屋本就建在半山之上,只见沿路繁花似锦,绿树成荫,鸟叫虫鸣不绝于耳,可谓是春景撩人,一派生机。越往上走,周围的花草树木愈是姿妍婆娑,珍禽异兽更是随处可见,直把秦蘩漪看得是眼花缭乱,连连赞叹不绝。 越往上走,山势越奇越险,从上望下,只见峭壁千丈,深不见底,秦蘩漪在原来的世界里,身手本就不弱。可在这样险峻的山路上行走,也不禁满头大汗,丝毫不敢懈怠。渐渐的,反而要巫小蝶在前开路,时不时的还得等她一会儿,着实让她觉得有些狼狈。 幸好过不了多久,两人便上了峰顶,还未等秦蘩漪喘口气,就被眼前的一幕震在了当地,半天说不出话来。原来这东灵峰顶地势平坦,竟似山峰被巨斧拦腰截断一般,只是它终年隐藏在云雾之中,是以自下而上望去,总让人以为其山势高耸入云,直插天际。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巨大的法阵,正中是一个巨大的太极,图分阴阳,色泽沉穆,也不知是什么材料做的。太极图外有四个石球,以青龙、朱雀、白虎、玄武之像盘踞其上,意为少阴、少阳、太阴、太阳四象之力。石球之外,又有八根宏伟的蟠龙石柱分设于乾、坤、巽、兑、艮、震、离、坎等八个方位,正是所谓“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生八卦,八卦化万物”之意。 当然秦蘩漪并不懂这太极两仪四象八卦的含义,真正让她目瞪口呆的,只是这法阵的巨大,完全超出了她的想象。两人还未走到最外延的石柱之前,一股巨大的压迫感便油然而生。望着眼前这般气势恢宏的场景,秦蘩漪只觉得意动神摇,目眩神迷,深深为这天地间造化神奇所倾倒。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她喃喃自语道。双腿也在微微颤抖,这暗含天地法则的阵法,压的她几乎喘不过气来,几乎让她恨不得匍匐当地,顶礼膜拜,方能排解其内心激荡心意。 “秦姐姐,我姐姐就在那里面。”巫小蝶伸手遥指法阵中央的太极图道。 她见秦蘩漪脸色有异,忙问“秦姐姐,你怎么了?” 秦蘩漪道“我从未见过这般景象,有些吃惊。” 巫小蝶抿嘴笑道“没关系,你跟我来。”,说罢率先朝阵内走去。 秦蘩漪深吸了一口气,不敢耽搁,忙跟上前去。 只见巫小蝶口中念念有词道“九宫之意,法以灵鬼,二四为肩,六八为足,左三右七,戴九履一,五居中央……”,话语声中,她身形犹如蝴蝶穿花,可谓是行云流水,进退自如。 进入阵中,只见四周祥云围绕,彩霞氤氲,要不是巫小蝶小小的身子走在前头,秦蘩漪真有些如坠梦里,恍若仙境之感。 走了一盏茶的功夫,周围景致恍然一变,祥云彩霞已是不见踪影,只露出一个黑魆魆的山洞来。洞口打横卧着一头通体漆黑的怪兽,只见它个头不大,龙头鹿角、牛尾蛇鳞,正瞪着一双铜铃似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来人。 未等秦蘩漪惊呼出声,巫小蝶已是奔上前去,双手搂住那怪兽头颈,摩挲亲吻,好不亲热。说来也奇,那怪兽一见是她,顿时一扫凶狠狰狞之像,任其摸背攀角,竟露出几分和蔼温顺之意。 只听巫小蝶娇声说道“麒麟哥哥,我带秦姐姐来看望姐姐,你让我们进去好不好?” “麒麟!”,这一天看到的景象已经彻底颠覆了秦蘩漪的认知。而此时,这黑麒麟的目光正牢牢锁定了秦蘩漪,眼神中有些凶狠,又有些疑惑。它慢慢地站起身来,径自朝秦蘩漪走去。 虽说着麒麟个头不大,可是当它站起身走过来的时候,那股与身俱来的气势,直将秦蘩漪压的喘不过气来。那来自远古的传说,那只有神话故事中才会出现的麒麟兽,如今正与她面面相觑,气息相闻。秦蘩漪只觉得自己的神经紧张到了极致,不禁吓的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黑麒麟如小山般的脑袋已经凑到了秦蘩漪面前,腥臭的口气喷在她的脸上,直把她熏的几乎要昏了过去。秦蘩漪的面色已经吓的煞白,心中暗道“这东西难道要吃人?” 只听巫小蝶在一边幽幽说道“麒麟哥哥,你是不是也将她认成是龙姐姐了?” ☆、一见倾心 话说巫小蝶幽幽说道“麒麟哥哥,你可是也将她认成了龙姐姐?” 黑麒麟闻言抬起头来,犹疑地看了她一眼,口中不断低吼,似乎在询问着什么。 巫小蝶上前抱着它的腿道“麒麟哥哥,她不是龙姐姐,她只是跟龙姐姐长的像罢了。”。 黑麒麟低吼数声,似乎有些不满。它转身走回了洞口,蹲坐于当地,任凭这巫小蝶撒娇卖痴,说尽好话,它只是充耳不闻,俨然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 这一下可把巫小蝶气坏了,她见黑麒麟好说歹说就是不买账,不由气道“麒麟哥哥,你再不听话,我可要告诉姐姐你欺负我了。” 黑麒麟听她这般说来,双耳一动,似乎有些畏惧。巫小蝶见它神色有些松动,忙道“麒麟哥哥,你最疼小蝶儿了,就让我们进去吧。” 黑麒麟的双目依旧不住的打量着秦蘩漪,它越看,就越觉得她像极了龙行云。突然它的目光扫到了秦蘩漪微敞的领口上,不禁精神为之一振! 原来这古时的衣裳不同于现代,秦蘩漪虽是穿了,但这束腰的衣带却总是系不好。这一日奔波下来,原本勉强束好的衣带,一来二去又松脱了开去,那一块古玉便俨然露在了外面。 黑麒麟一见到古玉,一双眼睛顿时瞪得比铜铃还大。它腾地一下站起身来,几步便冲到秦蘩漪跟前,顿时又与秦蘩漪碰了个面对面。 还未等秦蘩漪回过神来,它一口咬住她的裤腿便朝里拉,那副谄媚的神态,与之前那副睥睨天下目空一切的神色简直是有了360度的转变。 秦蘩漪眼看这上古神兽一下变身为萌宠献媚之态,不禁也觉得又好奇又好笑。她战战兢兢伸出手去,摩挲了一下黑麒麟的头颈,却没想到这黑麒麟就势便在她手上蹭了蹭,显得无比温顺妥帖。 黑麒麟目送两人进入这山洞后,便又横卧于洞口一动不动了。当日它与龙行云承诺过,龙行云不在一日,它便护这玉泉池一日,世上君子一言九鼎,它们身为神兽血脉,更是千金一诺,至死不渝的了。 入得洞中,秦蘩漪心中不免有些莫名紧张。只见山洞很宽,两边皆是青石铺就,每隔十步,便有一柄巨大的火把熊熊燃烧,也不知燃的是什么动物体内的油脂,只把这山洞路径照的是灯火辉煌,亮如白昼。 她见巫小蝶蹦蹦跳跳走在前面,连忙叫道“小蝶儿,你走慢些。”,巫小蝶回转身来,招手笑道“秦姐姐,你快来,姐姐就在这里面了。”。 愈往里走,只觉周围空气愈发清冽起来,个中还带有淡淡甜香,秦蘩漪禁不住深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全身毛孔都舒服的张了开来,简直是舒服的无以名状,不由得更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这时,只听巫小蝶欢快地叫着奔跑起来“姐姐,我们来看你啦!”,却听一声惊呼,随着又是一声叹息“小蝶儿,你怎么独自跑到这里来了?”,声音温柔甜美,犹如天籁之音。 巫小蝶道“我不是一个人来的,秦姐姐跟着我来的。”,说罢扬声叫道“秦姐姐你快进来。”,里面那人一声惊呼,还来不及阻止,秦蘩漪便已是应声而入。 只见洞内一湾月牙状的清泉之中,背坐着一名年轻的女子,她的身子完全浸在泉水之中,只露出了修长的脖子和一个脑袋。她长长的黑发垂落在肩头,就如那黑缎般光泽动人。 秦蘩漪看不见她的脸,但是只就单单这一个背影,却让秦蘩漪有了一种想要顶礼膜拜之感。她只觉得眼前这个女子是那么高贵神圣,即便她只是背对着自己,但她身上所散发出来的灵□□韵却是让人心悦诚服。 只听那女子嗔道“小蝶儿,我这副模样,怎好见人?”。 小蝶儿笑道“姐姐,这是秦姐姐呀,不是别人。”。 她转而跳起身来,上前拉着秦蘩漪道“秦姐姐,这就是我姐姐了。你身上的伤就是她治好的。”。 秦蘩漪被她拉着,呆愣愣地走到了玉泉池边,只见水汽氤氲,愈发衬的那女子冰肌玉骨,眉目如画,宛若水中仙葩一般。 她傻傻的看着水中女子,半天都不得言语,却听那女子道“秦姑娘的身子可大好了?”。 仙音入耳,秦蘩漪方自回过神来,忙鞠躬谢道“已是无恙了,谢谢这位……这位小姐救命之恩。”,她一时间不知该如何称呼这名女子,故而只好以小姐相称。 那女子的眼中闪过一丝失落,却是一闪而逝。只听她柔声道“妾身名唤巫清竹,秦姑娘唤我清竹便好。” “巫清竹!”,秦蘩漪这才想起了众人口中的巫女大人,原来便是眼前这名水中仙子,不禁又惊又喜,禁不住不停的打量起她来。 巫清竹被她看的有些脸红,她轻咳了一声道“妾身不知客来,此番相见,着实是无礼了。”,她又嗔着巫小蝶道“真是胡闹,秦姑娘要来,怎不事先告知与我?” 巫小蝶吐了吐舌头,嬉笑道“秦姐姐也是女子,怕甚?”,她年岁尚小,未经人事,只当巫清竹与龙行云那般亲热要好,只是女子间闺阁密友之情谊。 如今龙行云已去,巫清竹郁郁寡欢已久,现下来了个秦蘩漪,巫小蝶不由得暗想这新来的秦姐姐,是否可以代替龙姐姐,让巫清竹变得快活起来。 可她哪里知道,这巫清竹和龙行云之间,哪里仅仅是闺中密友这般简单。巫清竹的脸色飞起了一层淡淡的胭脂,啐道“真是胡闹!”。 她看着与龙行云一般模样的秦蘩漪,心中不免起了几分涟漪。秦蘩漪这时已是回过神来,忙道“小姐说的是哪里话,是蘩漪冒犯了才是。” 她话音未落,只见巫清竹美目流转,似有嗔怪之意,她呐呐纠正道“清……清竹。”,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在巫清竹似喜似嗔般的目光注视下,秦蘩漪只觉得自己心如鹿撞,紧张的连手心都冒了汗。 秦蘩漪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虽然她的身边不乏倾慕之人,但这么多年来,无论是官家子弟,还是富商千金,却都入不了她的眼里。 而如今,眼前的这个巫清竹,却这样轻易的拨动了她的心弦,不禁教秦蘩漪有些不知所措了。 只是因为她长的美吗?秦蘩漪心中暗暗嘀咕。自己向来不齿自己的哥哥秦旭晟看见美女就走不动路的秉性,可谁知自己眼下看到了这个巫清竹,居然也跟着了魔一般动了心。 要知道自己除了知道巫清竹这个名字,知道她是灵巫族的巫女之外,对她可是一无所知。难道单单就凭她这一张脸,就能轻易擒获自己的心么?若是如此,自己跟那秦旭晟又有何区别,都是一般的好色之徒罢了。 想到这里,秦蘩漪有些自嘲地笑了笑,若是秦旭晟知道自己也对一个女人动了心,必不知会如何笑话自己呢。不过话又说回来,秦旭晟身边莺莺燕燕虽多,但论容色气度能与巫清竹一较高下的,却是一个也找不出来。 若是这秦旭晟见到了巫清竹,恐怕要惊艳的连嘴巴都合不拢吧。想到此处,秦蘩漪不禁又觉得暗暗好笑起来。 看她神色变化不定,巫小蝶不禁开口问道“秦姐姐,你在想什么呀?” 秦蘩漪一惊之下,忙回过神道“没……没什么。”,她暗暗惊讶于自己在巫清竹面前的手足无措,殊不知这正是初涉情网中少年男女的必经之路。 巫清竹见她如此情状,面色有些微微泛红。一时之间,两个人面面相觑,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正尴尬间,突然那玉泉池水猛然翻滚起来,那一池白玉般的池水骤然蒙上了一层血色! “不好!有外敌入侵东灵山!”,见此异状,巫清竹的面色剧变。原来这玉泉池水不但可以滋养巫女灵力,而且还能如实反映法阵之外灵巫族之实况,如今池水泛起血色,必然是灵巫一族遭遇大劫,竟有血光之灾! 巫清竹的身体拔地而起,灵光一闪之间,一袭白衫已是掩上了她的身躯。秦蘩漪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如玉佳人已是面罩重霜站于池边,道“此番我灵巫族有难,你二人暂且呆在此处,莫要胡乱行事。”,说罢身形一闪,便已不见踪影。 秦蘩漪见她身形如电转眼即瞬,不禁惊讶的张大了口,呐呐说道“这么快的速度!”,巫小蝶望着巫清竹消失的方向,又望着那一池泛起血色的玉泉池水,豆大的泪珠顿时滑落下来。 秦蘩漪一见之下,忙问“小蝶儿,你怎么哭了?”。 巫小蝶道“玉泉池水变红,想必这灵峰之下的村寨,都已是丧了性命。” 秦蘩漪惊道“有这等事!那你姐姐一个人出去,岂不是很危险!” 巫小蝶道“护佑灵巫一脉,是巫女的职责。如今灵巫族有难,我姐姐责无傍贷。” 秦蘩漪道“那我们快去帮她呀!” 巫小蝶道“可是……可是我必须守在这里。只有守住了这里,姐姐才能放手一搏。” 秦蘩漪道“你一个小孩子,能守得住什么!” 巫小蝶道“你莫忘了,我是巫女的亲妹妹。我的身上,流的跟她是一样的血。” 这一刻,她小小的脸庞上宝相庄严,哪里还是一个五六岁孩子的模样。“姐姐若有什么不测,便是我接下这护族使命了。” 秦蘩漪怔怔地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眼前这小小的童儿,虽说双目含泪,我见尤怜,可是她小小身子上流露出来那股视死如归,舍我其谁的气场,却不禁让秦蘩漪红了眼眶。 秦蘩漪蹲下身子,抱住了她,柔声道“小蝶儿,那你在这里守着,我……我去看看你姐姐。”,既然她已对巫清竹动了心,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她孤身犯险呢? 巫小蝶道“你只是区区人类,肉身凡胎的,怎能去那等凶险之地。”,她的目光黯淡了下来,喃喃说道“要是龙姐姐在,那便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来收藏呀来收藏,来点击呀来点击~~~~请用你们的评论,吐槽,打分□□我!!! ☆、突发意外 秦蘩漪听得巫小蝶口中自语,心中不免有些无趣。她冷了脸对巫小蝶道“小蝶儿,我虽然不知你口中的龙姐姐究竟有多厉害,但我也会尽我的力量去保护你姐姐的。”,说罢,她转身便要离开,却被巫小蝶一把扯住了衣袖。 巫小蝶道“秦姐姐,不是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而是你真的不能出去!” 秦蘩漪道“难道眼睁睁看着你姐姐一个人去涉险吗?” 巫小蝶的眼中又泛起了泪水“可是你即便是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 秦蘩漪道“即便是帮不上忙,只要跟她站在一处,便也是一份力量!” 她的话掷地有声,巫小蝶流满泪水的小脸上不禁流露出一丝感动的神色“秦姐姐,你真的不害怕吗?” 秦蘩漪道“我不怕。小蝶儿,你快告诉我出阵的方法,我这就去找你姐姐。”,她的神色是那么的坚定,就连秦蘩漪自己都想象不到,自己会如此顾及巫清竹的安危,即便是她明明比自己更加强大。 而在这同时,她的衣袖被巫小蝶一拉,胸前的那块古玉便又露了出来。说来也奇,这古玉一现,这玉泉池水似乎是受到了某些感应,沸腾的更加厉害了。水中灵气更加充盈,不多时,竟然形成了一条纤毫毕现的小龙形状。 只见它头角峥嵘,九爪灵动,一尺多长的身躯在水雾缭绕中翻滚盘缠,在玉泉池水的辉映下,端得是神龙现世,祥瑞万千。 二人的目光已经完全被这条小龙所吸引,只听巫小蝶喃喃说道“龙姐姐。真的是龙姐姐。”,只因为巫清竹的房内,挂满了数不清的龙行云画像,她日日所见,故而一眼就能看出来,眼前这条以灵气汇聚的小龙,俨然便是龙行云真身的模样! 说时迟那时快,还未等秦蘩漪有所反应,那道龙形灵气如电光一般,在她的灵台一闪而没,秦蘩漪身子猛然一震,只觉得一道冰寒之气瞬间侵入了四肢百骸,就像是所有的经脉被一把冰冷的尖刀生生割裂一般,这种痛楚,真正是痛入心脾,直教人生不如死。 秦蘩漪骤然发出了一声惨嚎,整个身子顿时扑倒在地,几近昏厥。她觉得自己整个身子已经冻僵了,那股冰寒之气在体内左冲右突,所过之处,无一不是撕心裂肺的痛楚。 这种痛楚,真的非常人所能忍受。秦蘩漪自认为也是个狠角色,可是在这般痛楚面前,她即便是咬碎了银牙,也忍不住那冲口而出的惨叫。 巫小蝶已经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她眼看这秦蘩漪在地上翻滚哀嚎,却是一点忙也帮不上,只急的连声唤道“秦姐姐!秦姐姐你怎么了!” 可怜秦蘩漪哪里还有力气回应她的问题,她只觉得自己的身子已经被这冰寒之气撕成了碎片,而这样的痛苦却无休无止,丝毫都没有停止的迹象。 她□□在衣裳外的皮肤已经浸出了点点血珠,想必隐藏在衣裳内的也好不到哪里去。她的口鼻耳目也已迸出了鲜血,一张如玉般的容颜,刹时变成了浴血罗刹般可怖。 龙形灵气还在体内肆虐,秦蘩漪扑倒在地翻滚哭喊,着实是痛不欲生,巫小蝶已经被眼前发生的一幕唬的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才能帮上秦蘩漪,只好手足无措的站在一边,跟着秦蘩漪大哭了起来。 龙形灵气不断的冲刷着秦蘩漪的经脉,秦蘩漪已经哭喊的没有力气了,她气息奄奄,瘫软在地,心中暗道“难道竟是这般死法?”,她气力已竭,再无半分挣扎的力气,只好仰身一躺,准备坐以待毙。 谁知她方才翻滚扑爬之时,已经到了玉泉池边,如今仰身一躺,一时重心不稳,顿时翻身落入水中。 说来也是奇怪,这秦蘩漪一落入水中,玉泉池水那一层触目惊心的血色顿时褪去,又恢复了原先如白玉般的色泽。 泉水缓缓流动,就似情人温柔的手一般,轻轻托起了秦蘩漪的身体。这玉泉池水一经沾身,秦蘩漪便长松了一口气,只因为这泉水碰到身子,体内那股冰寒之气似乎顿时缓和了下来。 泉水不断冲洗着秦蘩漪的身体,每冲洗一下,秦蘩漪就觉得自己的精神好上了一分。在泉水的包围下,她只觉得体内冰寒之气渐渐褪去锋芒,化成了一股清凉气息行走于四肢百骸,所过之处,只觉得周身毛孔全都舒张开来,一阵难以形容的舒适感油然而生, 龙形灵气自灵台而出,直达会阴,后经任督二脉,行小周天,后下涌泉,上行经足三阴经,过百里,越气海,走手三阴经,直冲神庭,入百会,如此周而复始,最后化为一道醇正灵气,停留于秦蘩漪丹田之中。 这时,秦蘩漪的身子已经盘膝坐在了水中,只见玉泉池中水雾腾腾,水中灵气化为点点星光,慢慢汇入秦蘩漪体内。雾气愈浓,秦蘩漪身上灵气愈盛。 水的浮力将秦蘩漪稳稳的托在水面之上,随着灵气不断进入体内,她的身形也愈发稳定了起来。巫小蝶目不转睛的看着水中的秦蘩漪,已被眼前这一切震惊的合不拢嘴。 她已经能够看见秦蘩漪身上神龙身影若隐若现。那龙盘绕在她身周,神威凛凛,犹如苍天之主,而秦蘩漪的眼角眉端微微上扬,犹自多了一份威仪尊贵气质,猛然看去,就像是脱胎换骨了一般,更显得龙章凤姿,气势夺人起来。 “龙姐姐……”,巫小蝶口中喃喃自语道。 眼前的秦蘩漪,俨然就跟当年的龙行云一模一样。若说之前的秦蘩漪只是在容貌上与之相似,而现今的秦蘩漪,却是活脱脱的龙行云再世! 巫小蝶情不自禁的松了一口气,不知为何,她一看见秦蘩漪变成这般模样,她的一颗心便猛然放了下来。就连她自己都弄不清楚,为什么自己看到了龙行云的模样,就算明知道眼前这个人并不是她,却堪堪能够相信,此人定能保护好姐姐巫清竹,定能救灵巫族于危难之中。 就在这时,只听秦蘩漪一声清啸,身形冲天而起。那一整池的玉泉水伴随着她的身影飞到了空中,却被她伸袖一拂,纷纷落回了池中。 她长身玉立在巫小蝶面前,只觉得自己体内灵气充盈,似乎有用不尽的力量。她四下打量着山洞景致,更发现自己的目力已经非同一般。 那一道龙形灵气,再加上这一潭玉泉池水,竟生生将其脱胎换骨,重塑了肉身! 巫小蝶情不自禁的上前拥住了她的腰肢,抬脸哀求道“龙姐姐,你快去救姐姐和族人。” 秦蘩漪眉头一皱,又见她满脸泪水楚楚可怜,小小的脸上流露出希冀的神色,不由叹了口气道“小蝶儿,你怎又唤我龙姐姐。我姓秦,不姓龙。” 巫小蝶身子一震,难以置信的望着她道“你……你还是秦姐姐!” 秦蘩漪道“嗯。”,她犹豫片刻,方自沉吟道“但也许……我与你那个龙姐姐,当真有些渊源。” 话音未落,她便一把抓住巫小蝶的双肩,正色道“小蝶儿,我这就去找你姐姐,你乖乖在此守着,不要乱跑,好吗?” 巫小蝶含泪点头道“好。我就在此等候。秦姐姐,你可一定要找到我姐姐呀。”,她三言两语便将出阵之法告知了秦蘩漪,便在洞中一个角落盘膝坐了下来,轻声道“秦姐姐,你要小心。” 秦蘩漪不敢再有耽搁,出得洞口,只见黑麒麟卧于当地,正举目望来。想来有这黑麒麟护在此处,巫小蝶的安危倒是可以放心。 秦蘩漪伸手冲它做了个手势,意为让其好生守着洞口,确保巫小蝶之安全。说来也奇,只见这黑麒麟缓缓点头,似乎完全明了她的心意一般。 此刻,它的目光显得尤为温顺,它一眨不眨的盯着秦蘩漪,似乎在与她身上若隐若现的九爪神龙点头问好。 秦蘩漪却看不懂它的意思,见它点头示意,便微微欠了欠身,随即便快步跑入了阵中。 她心急如焚,只想快些跑出阵去,故而脚下多加了三分力,谁知她身形一动,顿时蹿出了七八丈远,直将她震惊的顿时刹住了身子。 要知道这法阵之中,若有一步踏错,便有魂飞魄散之忧。是以秦蘩漪堪堪定住了身子,便听法阵之中电闪雷鸣之声隐隐传来,雷霆之威,似乎一触即发! 幸亏她及时止住了脚步!雷鸣之声渐渐隐去,法阵又恢复了原先的庄严肃穆。秦蘩漪身在其中,只觉得天地苍茫,宇宙浩瀚,自己虽得神龙灵气,却仍如沧海一粟,米粒之珠。 她小心翼翼地按照巫小蝶告知之九宫之法,在法阵中腾挪转移。这九宫之法在上古时期可谓高深莫测,可在秦蘩漪这个现代人眼里,那是在小学时期,便已经弄懂了的。 过不多时,只见眼前一道金光闪过,秦蘩漪纵身一跃,便已跃出阵外! 出得阵外,一眼便望见巫清竹婷婷立于阵前,只见她秀眉紧蹙,面罩重霜,正冷冷地看着对面的一干人等,山风吹拂着她的衣袂,更衬得她如仙子凌波,遗世独立起来。 她的身后正站着几名衣衫褴褛,满身血污的男女,个个皆是神色张皇,狼狈不堪。还有几名孩童正扑在女人怀里,已是嚇的面无人色。 秦蘩漪几步蹿出阵外,便来到了巫清竹身边,低声道“你还好吗?”,方才被巫清竹容光所摄,秦蘩漪已然心动。她本就是敢想敢做之人,如今既已心动,故也不多扭捏,自然就以追求爱慕者自居了。 巫清竹见了她,脸色稍微和缓了些,轻声道“我没事。”,眼睛却是一眨不眨望着与之对峙之人,眼神中划过一丝恨意。 秦蘩漪这时才转头去看来人。只见对方旌旗密布,人喧马嘶,端得是杀气腾腾。为首一人身高丈许,身穿黑袍,赤面虬髯,似有三十几岁光景,端坐马背傲然道“巫清竹!你究竟答不答应?” 巫清竹冷然看着他道“你不放我的族人,我是不会跟你走的。” 那人冷笑道“你跟我走,我便放了他们。你若是不答应,哼哼,那就等着给他们收尸吧!” 巫清竹脸色一变,怒道“危笙!你不要得寸进尺!” 那名唤危笙之人仰天大笑道“巫清竹!此番你灵力大失,你以为你还是我的对手么?” ☆、巫氏有难 巫清竹的脸上泛起一丝苍白。的确,正如危笙所言,她虽在玉泉池修养数日,但灵力尚未完全恢复,眼下的确不是危笙对手。 这个危笙,乃是西邙海三苗族苗王独子。此人天生神力,为人凶狠嗜血,又善收买人心,近些年,老苗王日渐老迈,族中帮众便渐以危笙马首是瞻,老苗王生平仅此一子,故也有意让其接班掌权。这两下里不谋而合,不多时日,这三苗一族的大权便交到了他的手里。 此人励精图治,野心勃勃,在平定西邙海周边各族之后,便将注意力转移到了东灵山的灵巫族身上。危笙也不知是从哪里听闻得来,传闻这灵巫一族乃是女娲后裔,护族巫女更是得女娲真灵传承,若得其心血,以大神通夺其元神,纳为已用,得之者非但能称霸天下,更能在一世荣华之后,寿终正寝之时,白日飞升,身化天外飞仙! 因此,在得知这巫清竹灵气大失,身虚体弱的消息后,危笙立马调兵遣将,直扑东灵山脉! 然而他们遭遇了顽强的抵抗。在族长巫山岩的带领下,灵巫族人男女老幼齐齐上阵,有兵器的拿起了兵器,没有兵器的,顺手拿起家里的石锄砍刀便冲了上去。 只是事起仓促,三苗族又是有备而来,这一仗只打的个血流成河,灵巫族死伤无数!巫山岩力战不敌被掳,只有少数几人仗着年轻力壮,拼死杀出了重围,直上灵峰求巫女护佑,却不知自己无形之中却是助纣为虐,堪堪为危笙带了路。 巫清竹出阵之后,正与他们狭路相逢。双方正对峙间,秦蘩漪看到的便是那副景象。 危笙见她不语,森森笑道“看来所谓巫女护族也不过如此。别人的命,总归不如自己的要紧。” 巫清竹冷然道“我若跟你去了,你却不放他们,那又当如何?” 危笙道“事到如今,你只能信我。” 巫清竹冷笑道“我信不过你!” 危笙神色一变,狞笑道“看来你是不见棺材不掉泪。”说罢将手一挥,身后便推出一个人来。 只见他白发如蓬,满脸血污,虽是为人所制,神情却仍是威猛刚强。他一见巫清竹等人,便大声道“老夫贱命不足为惜,还望巫女以全族大任为重,不可轻易为竖子所困!”。 话音未落,便被危笙一记耳光,打落了满口钢牙。危笙怒道“老匹夫!尔敢胡言!” 巫山岩被他猝不及防打了一记,唇角顿时流出了鲜血。他一口吐出了断裂的牙齿,傲然道“你要杀便杀,哪里这么多废话!” 危笙冷酷的笑将起来,道“你倒是不怕死。哈哈,我倒要看看,你灵巫族人,是否个个都是不怕死的。” 话语声中,身后应声便又推出两个人来。一个是二十出头的青年,狮鼻阔口,器宇轩昂,一个是七八岁的少年,生的是憨厚朴实,鼻正口方。 此二人一经推出阵前,身后便隐隐传来低泣哭喊之声。原来这二人乃是巫山岩亲生的幼子长孙! 巫山岩一见之下,只觉得睚眦俱裂,悲愤莫名。他虽身为灵巫族长,可惜在子息上头,并不十分顺利。他一生有女若干,可惜只生了一大一小两个儿子。 长子巫敦敏当年入山狩猎,却又惨死于人熊口下,只留下一丝血脉,即为眼前这名七八岁左右的少年——巫行止。 他自己在四十岁当头,又生了个小儿子,名唤巫敦慧,也就是这个二十来岁的青年。巫山岩老来得子,故而对这巫敦慧心下怜惜,平白多了一份溺爱。 他又怕男孩难养,故而取名敦慧,以女孩之名冠之。只希望这巫敦慧能平安成长,切不要似他兄长一般,事出意外,教人好不伤心。 现如今,他家仅有的两个男丁齐被推出阵前,巫山岩的一颗心真的如同刀砍火烧一般,端得是痛不可言。 危笙见他神色一变,心中便已了然,狞笑道“不知道这二人性命,在巫族长眼中,价值几何呢?” 巫山岩的眼中流过一丝痛色,他定定地看着自己的儿孙,大声道“我巫氏子孙,岂是贪生怕死之辈!”。 谁知他话音未落,就听巫敦慧颤声道“爹!爹!我不想死!”。原来他自幼得巫山岩宠爱,饭来张口衣来伸手,丝毫没有过过一天苦日子,更别说眼下这般杀气腾腾,刀兵林立的场面了。 巫山岩乍听之下,不由怒道“不许求饶!” 巫敦慧闻言,这巫山岩的言下之意,竟然是让他坦然赴死,不禁两股战战,哭道“爹!爹你快救我!”。 却听巫行止大声道“阿叔!死则死耳,切不可失了阿爷脸面!”,他小小年纪,却有一身浩然正气,此番话说的斩钉截铁,不由得令人刮目相看。 巫敦慧却道“你懂个屁!人死如灯灭,怎能说死就死。”。他转脸望着巫山岩,哀求道“爹!我不想死!”,他见巫山岩面沉如水,又哭喊道“娘!娘快救我!” 看他这般贪生怕死的怂样,巫山岩心中是又痛又恨。见他这般没完没了的哭闹,不禁怒从心起,喝道“孽子!你真是丢尽了我灵巫族的颜面啊!”,说罢气急攻心,不由连连咳嗽起来。 巫行止大急,叫道“阿爷!阿爷你怎么了!”,他怒视着危笙,大声道“你要杀就杀我!放了我阿爷和阿叔!” 危笙闻言,伸手一把掐住了他的面颊,恶狠狠地说道“这就要看你们的巫女大人,究竟肯不肯从我!不然……你们都得死!”,他咬牙切齿,眼中凶光闪烁,就像是一只嗜血的恶兽。 巫行止咬紧牙关,瞪大了双眼怒视于他,道“巫女护族,灵巫一族自然也要护她!巫女在,灵巫族就在,你休想利用我们挟持清竹大人!” 巫山岩闻言,不禁呵呵大笑起来,道“好孩子!这才是我灵巫族的子孙!”。 危笙一把将巫行止揪了起来,怒极反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臭小子。我倒是要看看,你究竟有几根硬骨头!”,说罢巨掌一伸,顿时扼住了巫行止的咽喉! 危笙的手缓缓提起,巫行止的脚尖渐渐踮起,面皮顿时紫涨起来。巫山岩大喝道“要杀就杀我!”,身子就往前冲,却被身旁两名大汉死死按在当地,半分也不得动弹。 巫行止的喉间咯咯作响,他的眼睛已经突出,舌头也缓缓伸了出来,巫敦慧早已唬瘫于当地,全身似乎没有骨头,巫山岩怒吼连连,拼死挣扎,却是徒劳无功。 此时,人群中突然冲出来一个身影,她的力量是那么大,横冲直撞,立时到了危笙跟前。押解着她的兵丁毫无戒备,他们根本想象不到,一个年老的女人,竟然还有这等勇气! 她一把拉住危笙的胳膊,死命的扳动,悲嘶道“你放开他!放开我的孙儿!”,巫行止的眼中露出哀伤,方才顶撞危笙之时,他已存死志,故而毫无畏惧,可此刻,眼看着自己的祖母为救自己,奋不顾身扑到危笙眼前,他的心中,不禁升起了一股又悲又痛之感,不禁流下泪来。 危笙冷酷的脸上,露出了嗜血的笑容“放开他?你去问问你们的巫女大人,要不要我放开他。” 老妇人尚未有所反应,却听巫山岩怒喝道“老婆子,退下!”,老妇人颤颤巍巍转过身去看着他,却已是泪流满面“阿爹,我们只有这一个孙儿啊。” 巫山岩的眼中已经充满了血丝,他的双手已经死死扣在了泥土里,咬着牙道“你给我退下!” 老妇人却是置若罔闻,她流着泪,摇着头,一步一步走到巫清竹面前,屈膝跪了下去“巫女娘娘,求你垂怜。”,她白发苍苍的脑袋磕在地上,布满皱纹的面孔深深埋入了泥土之中,整个身子微微颤抖,充斥着不安、惭愧以及小小的希冀。 巫山岩的口中发出了一声哀鸣,他痛苦地闭上了双眼,他为自己的家人感到羞愧,却又是那么的无可奈何。 只见巫清竹几不可闻地叹息了一声,伸手虚扶道“大娘请起。”,她望着危笙道“放了他们,我跟你走。” 身后数名男女齐声劝阻道“清竹娘娘!三苗族心怀叵测,您不能去啊!” 巫清竹道“护族之任本就在清竹一身。然如今清竹失德,致我灵巫一族蒙遭劫难,此清竹罪也。如今族人有难,清竹又岂能因一己安危而致其不顾?” 一众人皆下拜泣道“巫女有难,亦吾等之罪也!” 危笙哈哈大笑道“莫再惺惺作离别之态!巫清竹,跟我走吧。” 他心中得意,神情更是趾高气扬,望着巫清竹的眼神,就如视那俎上之肉。 而就在此时,危笙阵营之中爆发出一阵骚乱!数十名被掳之灵巫族人扬声大叫道“吾宁死!”,他们眼看巫山岩一家所为,又见巫清竹顾及他们被掳之人安危,意欲以身相替,不禁心中悲愤感动,纷纷奋起抗争,宁愿一死也不愿其族巫女受制于人。 一时间惨呼悲鸣不绝于耳,危笙军中见人反抗,纷纷下了杀手,灵巫族人虽是以死相拼,然双拳难敌四手,不多时便已倒在血泊之中! 血流成河,其状何等凄惨! 巫清竹怒叱道“住手!”,她的身形骤然拔起,双臂平展,身子凌空,口中念念有词。 顷刻之间,天边乌云翻滚,狂风大作,隐有电闪雷鸣之声传来,整个大地顿时暗沉了下来。 “天雷咒!”危笙的目光沉了下来,“想不到巫清竹灵力大失之下,还能动用天雷咒,我倒是小瞧了你。” 狂风吹着危笙军旗猎猎作响,一时间飞沙走石,直吹的人群东倒西歪,跌爬滚打,连站都站不稳了。 此时的天空已是乌云压顶,天地威压气势愈发浓重,雷声电光也越来越近,巫清竹身处半空,长发飞舞,白衣飘飘,其神情宝相庄严,其举止宛若谪仙,其神其貌,圣洁高贵,犹如高山莹雪,端得让人不敢抬头仰视。 危笙阵中有的人已经开始准备逃跑,他们不似危笙这般天赋异禀,故而见此天地变色,无一不张皇失措。 只听危笙大喝道“都别动!”,他一把甩开了巫行止,脚下不丁不八,双手摆胸前呈莲花势,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全身顿时爆发出了凛冽霸气,叱道“破!” ☆、神龙现世 话说危笙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一声“破!”字直冲霄汉,只见一道赤焰般的光芒自他指尖激射而出,顿时将乌云密闭的天际撕开了一道口子! 巫清竹的面色愈发苍白了,她的长发在空中飞舞,口中却是念念有词,顷刻间,浓云翻滚,雷电更盛,那被赤焰撕开的口子渐渐的又被乌云覆盖。 紫色的雷电像盘结的树根一般在空中纠结,张牙舞爪显得异常狰狞。地上的人们仰首观望,皆在这天地的威压下相顾失色。 危笙的面色也开始变得沉重,他也没有料到,灵力大失的巫清竹,竟然还有这等能耐。 这天雷咒一旦形成,一共能引来七七四十九颗金雷。若被击中,即便是修行集大成者,也会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只是这天雷咒威力虽大,耗费的灵力也不容小觑,若是灵力不济,施咒者也会遭到灵气衰竭,咒语反噬的命运。 想不到这巫清竹眼看族人被屠戮,竟是起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乌云已在三苗族人头顶形成了巨大的漩涡,电光闪闪,雷鸣阵阵,胆小的人,已经被唬的跌坐在地上,欲哭无泪。只见巫清竹手指翻飞,快速结出了一个手印,伸手一引,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道金雷冲着危笙当头劈下。 危笙早有防备,见状大喝一声,便闪身逃出三丈开外。金雷落在地上,爆发出惊天巨震,来不及躲避的三苗族人连惨呼都来不及发出,便已被劈成了一团团焦炭! 其余的三苗族人见状早已唬的是鬼哭狼嚎,只恨爷娘少生了两只脚,纷纷丢盔弃甲,分散溃逃。巫清竹手势一变,翻手又是一道金雷落下,又劈在了危笙刚刚站过的地方。 如此这样,巫清竹一口气引来了九道金雷。除了秦蘩漪和灵巫族人所在的位置安然无恙外,其余地方已经是山崩地裂,一片焦黑了。三苗族人死伤无数,除了危笙尚未受伤外,其余众人不死也残。 危笙虽是有备而来,但也不防巫清竹竟敢强行施展天雷咒,一时之间也被逼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眼看自己带来的三苗族人纷纷丧身于金雷之下,危笙不禁也又气又恨,恨不得将巫清竹挫骨扬灰,方能一解他心头之恨。 九道金雷之后,巫清竹的身形已是摇摇欲坠。她的面色苍白的犹如白纸,在乌黑长发的映衬下,更是显得似乎像是随时就会昏厥过去一般。 她勉为其难的再一次伸手结印,这一刻,风雨交加,紫电虬盘,整个天空,乌云行成的漩涡缓缓转动,竟比方才更是显得肃杀沉重起来。 危笙眼看此情此景,便知巫清竹已是强弩之末。这一击,必将是巫清竹竭尽全力之击,而这一击过后,巫清竹将绝无再战之力! 危笙的唇边泛起一丝狞笑,突然他从怀中摸出了一册画卷,迎风一展,口中吟哦之声不断,突然一阵腥风吹过,伴随着一声震天动地的厉吼,一只人面虎足,怨灵绕身的凶兽便从画中探出头来! 那凶兽落得地来,迎风便长,片刻之间已是身长二尺,尾长一丈八尺有余,一口獠牙盘根错落,如利剑般生出唇外,端得是杀气腾腾,凶狠无比。 “梼杌!”,巫山岩一家已经趁乱逃到了秦蘩漪这边,他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凶兽的来历,不禁失声惊呼起来。 梼杌乃是上古四大凶兽之一,也不知因何缘故,竟然被封印在这张画卷之中,又堪堪落在这危笙手上。 危笙狞笑道“想不到你这老家伙还有些眼光。”,说话声中,身形飞起,顿时落在梼杌背上。此时,头顶的紫电更加剧烈了,巫清竹几乎已经完成了最后的结印,那梼杌心有所感,突然震天一吼,其声凶恶,犹如凶神降世。 巫清竹被它一吼之下,手势微微一顿,危笙何等样人,一看有机可乘,趁势手拈莲花,又是一道赤焰直击长空! 这一击,赤焰之朝巫清竹扑去,若她强行继续施展天雷咒,赤焰燃身,则神形俱灭。巫清竹当然不会这般无谓的牺牲,她黯然一叹,伸手一挥,一股灵力在身前形成了一面盾牌,堪堪就将赤焰挡了下来。 然而如此一来,天雷咒自然功亏一篑。乌云渐渐消散,阳光透过云端照耀下来,片刻之间,便已是风轻云淡,雷电齐收。 巫清竹缓缓地从半空飞落下来,她的身体变得非常虚弱,这段时日刚刚恢复起来的灵力,在这一场斗法之中,又完全消耗殆尽了,甚至于亏空的更加厉害。 她的脸色隐隐带着一股自嘲的笑意,当年的危笙可是她的手下败将。可没想到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本以为自己拼死施展天雷咒,必定等将这危笙逼退,使得灵巫一族稍有喘息之机,谁知事与愿违,这危笙竟如此轻易的破了她的天雷咒,倒是极大的出乎了她的意料。 看来她巫清竹这一次,可谓是在劫难逃。 巫清竹静静地站在当地,秦蘩漪早已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虽然她先前已得神龙真气,又亲眼所见护洞麒麟,但此时巫清竹与危笙的正面大战,却更是超出她的见闻。 直到巫清竹虚弱的站在她身体,一阵眩晕靠在她肩头的时候,她才堪堪地回过神来。却听危笙狞笑道“巫清竹!你还不束手就擒!” 他骑在梼杌身上,手中不知何时多了一柄三尖两刃刀,所谓横刀立马,端得是杀气腾腾。那梼杌也是目不转睛的盯着巫清竹她们,獠牙深深,似有噬人之意。 秦蘩漪一把扶住了巫清竹,只觉得身边之人娇躯微微颤抖,已是力有不支。她强忍着心头恐惧,挺身挡在巫清竹跟前,大声道“一个男人,欺负一个女人,算什么本事!” 她的嗓门很大,声音却有些发颤,危笙闻言,盯着她看了半晌,方道“龙行云是你什么人?” 秦蘩漪大声道“什么龙行云虎行风。你一个男人,趁人之危欺负一个女人,还好意思在这里大言不惭,我都替你害臊!” 危笙的眼中划过一阵玩味,他不怒反笑道“好一张利口!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少本事!”,说罢一摆三尖两刃刀,就要杀将过来。 巫清竹见状拼命站直身子,想将秦蘩漪挡在身后,可是她的灵力几乎耗尽,身体已是虚弱不堪了。她颤声道“危笙!你别伤她,我跟你走便是!” 危笙大笑道“怎么?就因为她长了一张龙行云的脸,就能让巫清竹你甘心就范吗?” 巫清竹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色。危笙这句话,就像一把刀子□□了她的心里。是的,就因为秦蘩漪长了一张跟龙行云一模一样的脸,总让她有一种奋不顾身的感觉。 却听秦蘩漪大声道“要打就打,哪来这么多废话!” 她一把环住巫清竹的腰,柔声道“你且在一旁歇息。万一我打不过她,你再来帮我。”说罢不由分说就将她推过一边,以眼色示意巫山岩等人上前护卫。 巫清竹被她这般举动一时给恍了神。当年的龙行云,也总是这般喜欢搂住自己的腰,低头对自己说话。只是如今那人,却不知身在何处。 待她回过神时,秦蘩漪已经和危笙战在了一处。只见梼杌凶猛,驮着危笙,却是行动如风。那危笙双手挥舞三尖两刃刀,点刺劈挑斩,刀刀不离秦蘩漪左右! 秦蘩漪的步伐却是有些怪异,只见她的身形前蹿后退,步伐不大,却是迅捷异常。只是刚蹿出去,秦蘩漪心中就在暗暗叫苦,原来她如今手无寸铁,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攻击。因此她只好仗着当年习武的一些底子,以守为攻,以待时机。 也幸得神龙真气护体,她的身体比以往强健了很多,身法步法更是疾如闪电。连她自己都没有想到,自己的行动竟然能达到如此快的速度,眼看梼杌一时追不上自己,教她不禁松了口气,一时定下神来。 眼看她手忙脚乱,狼狈躲闪,巫清竹在一边看的是心急如焚,连番挣扎着想上前帮忙,却被一干族人死死拦了下来。就在这时,她看到秦蘩漪的身法逐渐游刃有余起来,方自放下心来。 定睛望去,只见危笙一把三尖两刃刀舞的虎虎生风,刀刃之上竟有熊熊赤焰燃起,刀风过去,寸草不生,而那秦蘩漪却是腾挪转移,在他招式的间隙穿插来去,却是越来越镇定自如起来。 几十个回合下来,危笙渐渐不耐,他大喝一声,便从梼杌的身上跳了下来,一人一兽,竟成双侧包围之势。那梼杌久战不下,凶性早已大发,如今脱其束缚,厉吼一声,巨齿深深,直朝秦蘩漪当头扑下! 而另一边,危笙的三尖两刃刀上赤焰更炽,单手一记“横扫千军”,便朝秦蘩漪拦腰斩去!在此同时,危笙另一只手两指如钩,疾电般朝着她的双目挖去! 这一击,真可谓是火光电石,一触即发!周围众人尚来不及惊呼出声,秦蘩漪便已身陷险境。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蘩漪只觉得丹田之中神龙真气蓬勃而出,她来不及细想,便大喝一声,两掌护于胸前,呈双掌平推之势,只见平地狂风骤起,一条九爪金龙俨然显形护身! 龙吟深深,不绝于耳,只见龙尾一扫,梼杌便被拍飞在三尺开外,滚地翻身而起,惶惶如丧家之犬。 而在此同时,神龙怒目,咆哮声中,直扑危笙而去!危笙大惊,刀势一收,连忙纵身急退!然而这神龙真气一击不中,竟是骤然缩小成二尺多长的小龙,回身盘旋在秦蘩漪身上。 危笙惊魂方定,凝神一看,不禁狂笑出声“姓秦的,想不到龙行云的一部分灵力,竟然到了你的身上!只可惜你得到的,只是她神龙真元中的小小部分。就凭这一股小真气,你还是挡不住我!你,护不了巫清竹!” 神龙现身,巫清竹已是泪流满面,她喃喃说道“冤家,你终究还是在乎我的。” ☆、一败涂地 秦蘩漪的脸色也有些苍白,她还不能很好的控制体内的神龙真气,方才那雷霆一击,似乎是神龙真气感应到作为寄主的她身遭险境,自发的一种护主行为。 只是这一下,还是让秦蘩漪的身体有种难以承受之感。虽然她已得玉泉池重塑肉身,但这神龙真气陡然爆发之力,似乎仍超出了她身体的极限。 此刻神龙真气似乎也显得有些虚弱,莫不是真如危笙所说,它只是龙行云留下的小部分灵力所化,但虽是如此,却已是秦蘩漪承受的极限了。 秦蘩漪大喘了一口气,犹自定了定神。九爪神龙现身,倒教她对自己平添了几分信心。她伸手虚抚身上神龙,那小龙低吟盘绕,似有不胜亲近之意。 只见危笙一声唿哨,那梼杌抖擞精神,一下便蹿到了跟前,一人一兽虎视眈眈,又冲秦蘩漪围了上来。 巫清竹紧紧咬住了下唇,她挣扎着朝前走了一步,却一跤跌在了地上。所谓心有余而力不足,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秦蘩漪一个人,独自面对那滔天的凶焰! 危笙的刀又一次挥起,赤焰暴涨,酷热袭人,所过之处皆成焦土。突然秦蘩漪大吼一声道“清竹!快带族人入阵!”,话音未落,身形猛然暴起,九爪神龙咆哮一声,陡然朝危笙冲去! 顷刻之间,那小龙的身体又一次暴涨了十几倍。虽是灵气凝聚,却犹如实质。 只见巨大的龙身像一面巨墙滚滚倾轧过来,危笙不敢硬碰,收刀回身,张嘴便喷出一道烈焰! “纯阳真火!”神龙真气猝不及防,正好被喷个正着,只听一声怒吼,巨龙翻滚,竟似痛不可当。而在这同时,梼杌猛扑上前,一口就朝神龙真气被纯阳真火灼伤的部位咬将下去。说时迟那时快,神龙真气尚来不及反应,就被生生扯下一块肉来。当然这块肉,全然是灵气所化。 巨龙一声悲鸣,顿时缩小成二尺余长,直蹿回秦蘩漪身侧,呜咽不绝。危笙一声冷笑,三尖两刃刀就势挥出,便朝秦蘩漪当头劈下! 神龙真气受损,秦蘩漪只觉得胸口气血翻滚,顿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正喷在神龙真气之上,那道真气受血气激发,昂然一声怒吼,满身金光暴涨,九爪挥舞,转身便迎上了危笙的三尖两刃刀。 赤焰翻滚,神龙咆哮,一时间,直打的天昏地暗,风云变色。只听“蓬”的一声巨响,梼杌又一次被龙尾扫中,跌了个半死不活。危笙在神龙真气狂暴的攻击下,也被压制的手忙脚乱,狼狈不堪,同时身上大伤小伤清晰可见,喷薄的鲜血把衣衫都染红了。 然而这等上风终究是占不了多久,神龙真气身上,可以清晰地看到灵气四散逃逸,金光以肉眼能见的速度黯淡下去,就连龙身也开始变的若有若无起来。 秦蘩漪的身子已然摇摇欲坠,她想不到原来这上古时代的打架斗殴原来是这般要命,在当时世界学会的诸如空手道,散打之类防身功夫,在这里竟是完全毫无用处。 更可恨的是,自己穿越过来的时候,身上连一个现代武器都没带过来。不然,她真恨不得将危笙身上打出几个窟窿来,要知道,她秦蘩漪这辈子,还真没这么狼狈过。 除了依仗神龙真气,如今的秦蘩漪根本没有其他手段能够与危笙抗衡了。然而如今的神龙真气,却已是强弩之末。危笙当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只见他抖擞精神,将那三尖两刃刀挥舞的虎虎生风,神龙真气黯淡一分,他身上的赤焰就增长一分,龙吟声、怒吼声交织在一起,直杀的杀意肆虐,血色漫天! 突然,只听轰隆一声巨响,众人尚未看清两人的动作,只见两条人影乍合又分,秦蘩漪的身子就似断了线的鹞子一般,自半空跌落下来,正跌在了巫清竹足边。 此时巫清竹已将众人送入了麒麟洞中,她心念秦蘩漪安危,故而去而复返。而她刚出阵来,堪堪便看到这等场景,不禁失声惊呼,慌忙蹲了身子探她脉息,只见她面如金纸,双目紧闭,俨然已奄奄一息。巫清竹的泪缓缓地流了下来,望着秦蘩漪的面容,她似乎又看到了当年龙行云倒在她面前的模样。 眼前这个人,明明不是那冤家,为何也似那冤家一般,拼命地挡在自己跟前。眼前这个人,明明不是那冤家,可为何看到她这般濒死模样,自己的心又似刀割般的痛呢? 如今自己灵力竭尽,而她眼看也无再战之力,看来这一次,真的是在劫难逃了呢。自己并不畏死,只是如今还未等到那个冤家,自己心中着实有些不甘呢。 可是,即便是再有不甘,又能怎么样呢? 巫清竹的脸上泛起一丝苦笑,那冤家当年说让自己等着她,可如今,究竟她身在何处,又有谁知道呢。也许真有一天她回到这里,怕也是寻不见自己了吧。 又或者,她早把自己给忘了,那冤家,原本就是个见色起意的混蛋呢。只是自己偏偏就将这么一个混蛋,放在了心上。 只听危笙冷冷说道“巫清竹,你还想反抗么?”,巫清竹却似没有听见一般,只顾将目光落在了秦蘩漪脸上。 “此番一去,怕是再也见不到那冤家了。”,她心中暗道“眼前这人虽说不是她,但总归是长着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更何况,就连她留下的真气,都认了此人为寄主,也许,这人跟她真有些渊源呢。反正就要死了,那就再多看一眼吧。” 此时危笙已是不耐,他被神龙真气攻击,全身伤痕累累,也已是痛苦不堪,灵力也受到了很大的损耗,如今也不凭着一口元气方才保持着不败之地。他再也没有耐心等待巫清竹上演生离死别的戏码,眼下见她呆呆的望着秦蘩漪,不禁双眉一轩,就要上前抓人。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娇笑声起,一道紫光转眼便到了眼前。此时,众人的鼻端都闻到了一股似兰似麝般的香气,这股香气极其好闻,除了巫清竹,其余众人都觉得闻之欲醉,飘飘欲仙起来。 “胡灵姬。”听到这女子声气,又闻得这般香气,巫清竹顿时认出了来人。只见那道紫光滴溜溜绕着她和秦蘩漪二人转了一圈,娇笑道“巫清竹,你若不想她死,就将她交给我吧。” 巫清竹冷然道“胡灵姬,她并不是龙行云。” 那女子声气笑道“我知道她不是龙行云,但谁让她长的跟那冤家一模一样呢。” 巫清竹的脸色又白了一分,冷笑道“想不到堂堂九尾妖狐胡灵姬,也是个痴情种。” 那道紫光仍在滴溜溜地打转,那名唤胡灵姬的女子娇声道“我就是爱她,你待怎地。” 巫清竹道“我没有功夫跟你斗嘴。” 胡灵姬道“那你能保证救她性命么?” 巫清竹闻言,不禁暗叹了一声。的确,如今她自身难保,又有什么本事护秦蘩漪周全呢?倒不如将其让胡灵姬带走,这妖狐,虽然表面上烟视媚行,狐媚入骨,但究其本性,倒也不失是一位痴情女子,正经佳人。想来也许看在龙行云的份上,她还真能护下眼前这人呢。 一念及此,巫清竹的脸色稍霁,她缓缓地松开了拉着秦蘩漪的手,默默地站起身来。胡灵姬见她默许,咯咯娇笑道“你放心,我不会让她死掉的。”,话音未落,紫光忽闪,便已在十丈开外,地上的秦蘩漪,俨然已不见踪影。 而就在这同时,危笙伸手想拦,只听紫光中胡灵姬的声音冷冷传来“危笙,你敢挡我?”,她的声音一扫与巫清竹说话时的调笑,顿时变的冷漠无比,杀气十足。 千年妖狐的手段,一般人还是不要试的好。更何况,危笙经历此番大战后,也已是精疲力竭,若再想与胡灵姬一战,那无疑是天方夜谭了。 想到此处,危笙顺势一让,便已让出路来,却听胡灵姬笑道“算你识实务……如此,本姑娘反倒是不好意思插手你们之间的恩怨了。巫清竹,你可别这么容易便死了,你若是死了,可就没人跟我抢那冤家了。” 说到最后,她的声音已是非常遥远,那最后几个词远远传来,似乎已经散落在风中一般,只能依稀听得只字片语,听在巫清竹耳中,却如闷雷在耳边震响。 这妖狐,口中说得这般难听,其实,是在鼓励自己,一定要留得性命呢。她和她,为了那冤家,也没少明争暗斗,想不到眼下,她竟有这般好心。 巫清竹眼中划过了一丝暖意。她的目光一扫三苗族人,不禁有些黯然失笑。那些男子,恐怕皆已被这妖狐勾了魂罢,这一个个意动神摇,心向往之的模样,就差流口水了。恐怕当年那冤家,见了她时,也是这副模样。龙性本淫,若是这妖狐曲意逢迎,也的确是难逃这桃花阵仗。 巫清竹暗暗摇了摇头,可是自己偏生占有欲强,不愿意与人分享爱人呢,那冤家,想必当时也是顾此失彼,左右为难了吧。那也是她自找的呢,左拥右抱,坐享齐人之福的时候,总归是开心快活的吧。 如今她灵力已竭,已无再战之力,而族人也皆被送入麒麟洞中,若是自己身死,小妹巫小蝶自然会承袭女娲衣钵,成为下一任巫女,然那个人,也已经被胡灵姬带走,是以巫清竹如今是心无旁骛,毫无畏惧之意了。 危笙见她如此神色,便是猜也能猜中她心中所想,不禁冷笑道“巫清竹,这就请吧?” 巫清竹回首望了望身后的法阵,伸手轻掠了一下鬓角,转身便朝前走去。 山风呜咽,落叶低徊,整个天空暗沉沉的,一派沉穆庄严的气氛。法阵内,隐隐传来悲凉的歌声,似乎在为她哭泣,似乎又在为她送行: “天地洪荒始灵巫 时不济兮大道空 西有虎兕逐麋鹿 狼子野心逞武功。 今有女兮名清竹 沅有芷兮澧有兰, 若有灵兮归故里 德配太庙享尊荣。” …… “三苗族兮我敌! 毁我家园害我命 伤我父母屠我族! 夺我财帛强盗径 掳我巫女诛我心! 若得神灵相庇佑, 休养生息衍子孙, 他朝兵强马亦壮, 不报此仇不还师!” 悲凉而坚定的歌声在风中低徊,飘入巫清竹耳中。她的脸上泛起一丝微笑。是的,族人在向她允诺,会善待她的亲人,族人在向她允诺,定会誓报此仇。 如此这般,巫清竹还有什么可牵挂的呢?唯一遗憾的,只是从此再见不到那冤家吧。她暗暗叹息一声,可是,若是命中注定已是无缘,那也只能将这份遗憾埋在心里吧。又或许自己若是真的死了,入了那轮回,说不定还能遇见那冤家呢。 ☆、狐女多情 此时的秦蘩漪正躺在象牙雕成的八步牙床上。身上沾满血渍的衣裳已被脱下,换上了一袭丝绸织就的妃色中衣,愈发衬的她发似乌墨,面若美玉起来。 床的外沿一侧,正坐着一位千娇百媚的美人儿。只见她蛾眉皓齿,飞阁流丹,顾盼间眼波横飞,举止间百媚顿生,端得是桃花如面柳如眉,瑶池仙子愧不如。 秦蘩漪醒过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个女子。此时她正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蘩漪,眼神中充满了温柔和欣喜。见到秦蘩漪睁开眼睛,这女子道“行云,你醒啦。”嗓音犹如出谷黄鹂,却是十分好听。 秦蘩漪皱了皱眉,知道眼前这人也将自己认成了那个叫龙行云的人,心中不禁有些烦恼,不禁冷了声道“我姓秦,不是你们说的那个龙行云!”,如此三番两次被误认成另外一个人,又每每因为那个根本不认识的人,受到一些莫名其妙的恩惠,这些让秦蘩漪着实不爽。 她本是个心高气傲的人,如今却似乎活在了一个已死之人的阴影之下,着实让她好不痛快。心中抱怨,故而言语之中,也带了几分冷意。 那媚态女子见状也不气恼,抿嘴笑道“好吧,我不叫你作行云便是。那你叫什么,我总不能只唤你作秦吧。” 秦蘩漪道“我叫秦蘩漪。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那女子道“蘩漪,蘩漪,如此我便唤你作漪儿可好?” “……”从来就没人这般称呼过自己,秦蘩漪只觉得全身有些不得劲,只好道“随你。” 那女子笑的眯起了眼睛,狡猾地好似一只狐狸,娇笑道“我姓胡,叫灵姬。你便唤我灵姬便好。” “胡灵姬,狐狸精。”秦蘩漪喃喃说道。 那女子眼神一亮,一把抱住她的双臂笑道“你想起来啦!” 秦蘩漪愕然道“什么想起来了?” 胡灵姬的眼里闪过一丝失望,顿时松开抱着她的手,强笑道“没……没什么。你好生在此休息,待养好了伤再说。” 说罢起身要走,却被秦蘩漪一把拉住了衣袖,急声问道“清竹怎么样了?” 胡灵姬闻言,脸色顿时一沉,薄怒道“我救了你,你不问我好不好,却只顾问她好不好!” 秦蘩漪一楞,呐呐道“多谢……多谢胡姑娘救命之恩。”她的脸上飞起一坨红云,却仍拉着胡灵姬的袖子不放,目光中透出哀求之意,似乎在恳求胡灵姬告诉她,巫清竹的下落。 被她可怜兮兮的眼神一望,胡灵姬心中顿时一软,暗叹道“冤家!你就是我命中的魔星!就算你如今重入轮回,落了凡尘,还忘了前世的记忆,却都能这般轻易撩动我心。”,她不忍再斥责秦蘩漪,只好僵声道“当时我只能带你离开,所以巫清竹,恐怕已落入危笙之手。” 秦蘩漪闻言,顿时跳起身来,急道“那危笙,显然是要对她不利呀!那得快去救她才是!”,谁知她刚刚起身,只觉得身上一阵剧痛,“啊呀”一声,又跌回了床上。 胡灵姬被她猝不及防一吓,慌忙赶上前来扶起她道“天道有因果,巫清竹命中就有此劫。如今时机未到,你去也是送死。” 秦蘩漪道“但是不去救她,万一她死了呢!” 胡灵姬道“那也是她命该如此,怨不得人。” 秦蘩漪道“那可不行!我必须得救她!” 胡灵姬觑着眼望着她道“怎么,你看上她了?” 秦蘩漪玉面一红,矢口否认道“胡说。我只是看她可怜。” 胡灵姬冷笑道“天下可怜人千千万,怎不见你可怜别人?” 秦蘩漪涨红了脸道“我是女子,她也是女子,我怎能看上她?”,在她的世界,同志已不稀奇,只是她情窦初开,不愿意轻易被人知晓心事,故而才有此一说。 胡灵姬悠然道“那我问你,女子之间若能相恋,你可是喜欢那巫清竹了?” 秦蘩漪怒道“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她被胡灵姬步步紧逼,不由得心中暗生恼意。 那胡灵姬轻笑道“看来,我又是晚了一步。”,她的神色黯然,却又强作欢颜,一时之间,俨然生出我见尤怜之感。 “……”一时之间,秦蘩漪不知道该如何接口。不可否认,眼前这个胡灵姬真是个妖孽,若说巫清竹是高山晶雪,清雅如仙,那这胡灵姬便是红飞翠舞,花中牡丹。她的美,是一种极致妖娆的美,美的夺目,美的张狂,美的让人挪不开双眼。 如此这般的美人儿此番低眉顺眼,作泫然若泣之态,再没有人能硬下心肠。不可否认,秦蘩漪的心中也然起了涟漪。她呐呐道“你……” 胡灵姬见她讪讪,强笑道“我没事。你好生歇息,入夜我再来看你。”,话未说完,身形已踉跄离去。 秦蘩漪心中尚有很多疑惑,一时之间,却又不知该从何问起,只好叹息一声,便随即松开了手。 胡灵姬离开了秦蘩漪歇息所在,便回到了自己的住处。原来这里是胡灵姬在此地的一处别院,当年龙行云化眼为泉,重入轮回,她伤心之余,就带着一干妖族离开了此间。 原以为此去经年,必是物是人非事事休,可谁知,这情根深种,一颗芳心始终挂系在那冤家身上。终于有一天,她再也忍受这刻骨相思,便又回到此间原本的住所,稍事修葺,时不时的来此住上一段时间,聊慰相思之苦。 而如今,这冤家的转世之人乍然又出现在眼前,那巫清竹不是妖,看不出此人的前世今生,而自己乃九尾灵狐修成人形,故而一眼便能看出此人来历。 眼前的这个秦蘩漪,正是龙行云重入轮回,投胎转世而生。想不到这因果宿缘,兜兜转转,投胎到另一世界的龙行云,竟然以穿越这样莫名其妙的方式,又回到了她们身边,又岂能不教人赞叹这造化神奇,天道循环了。 胡灵姬此刻斜倚在一张湘妃竹制成的躺椅上,左右还侍立着两名十岁大小的小丫鬟,正给她摇扇端茶,仔细伺候着,连一声大气都不敢喘。 她的房间不大,装饰却十分奢华。室内照样也是一张象牙雕就的八步牙床,一顶海棠红描金绣凤的帐子在微风的吹拂下轻轻摇曳,传来了阵阵幽香。 床的一侧,放着一座玳瑁彩贝镶嵌的梳妆台,上头摆着一面用锦套套着的菱花铜镜和一个用大海珠编纂而成的首饰盒,端得是宝气氤氲,华美非凡。 胡灵姬惬意的眯着眼睛,望着竹制窗棂上漏过来的缕缕阳光,思绪不禁又回到了与龙行云初识的日子。 那一年,她刚刚修成八尾,在当时二百年未出一只八尾的狐族中,引起了不小的轰动。 再加上她化形之后,竟然出落成这般国色天香的模样,一时间,竟然引来了不少妖族神怪的觊觎。特别是那些自恃道行高深的妖兽,纷纷有意无意前来试探,个中之意自然是想与她结成秦晋之好,共赴双修大道。 而当年的自己,修成八尾之前,一心向道,从未在这凡尘俗世经历过,又哪里懂得世道艰难,人心难测的道理。 记得那时,自己虽是追求者众,爱慕倾心与自己的数不胜数,但真正较为出色的,只有一个黑熊精、一只雉鸡精还有一条尚未化龙的黑蛟。 三者之中,论修为,乃是黑蛟最高,只因他身上有一丝蛟龙血脉,故而修行比起一般的妖精来,要事半功倍的多。若是与之双修,倒是能占得不少便宜,只是他容貌丑陋不说,生性更是好色,胡灵姬对其甚是不喜,却一时也不敢过于得罪了他。 而那黑熊精,却是长的威武雄壮,器宇轩昂,可谓是妖届的美男子。更难得的是,这黑熊精不但仪容出众,更擅吟诗作画,素喜风雅之事,俨然是翩翩浊世佳公子做派。 他所居住的地方也是一绝,可谓是万壑争流、千崖竞秀,鸟啼人不见,花落树犹香之所在。当日其偶得一株瑶池仙草,邀得胡灵姬前往赏玩,见到那般洞府景致,也着实让她赞叹不已。 那只雉鸡精,却是一个女身,至今已有五百年的道行,成天打扮的花枝招展,穿着五光十色的衣裳,除了嘴巴微微向前撅起,倒也算的上是一个美人儿。 难得的是,她虽是女身,却对自己千依百顺。整天像个跟屁虫似的跟着自己,但凡是自己想要的,只要嘀咕一声,她总有办法弄了来讨自己欢心。而只要是自己想去的地方,她也会二话不说陪着自己,可谓是十分忠心。 如此一来二去,胡灵姬渐渐便与这雉鸡精走的很近。她们妖精原本就没有人间那么多的伦理规矩,只图自己快活就好。当然她对于雉鸡精,并没有什么超出友谊的感情,只是因为雉鸡精对她特别好,所以她也渐渐与之亲近起来。 这一日,胡灵姬正与雉鸡精外出玩耍,正行至一处崖深岫险,云生岭上之所在,方自贪看景致,流连忘返之时,却不知身后危险正在渐渐临近。 胡灵姬看着眼前美景,喜孜孜谓雉鸡精道“此间如此景致,竟比那熊胜文的洞府更胜一筹。若是在此修行,整日介陪伴着清风明月,良辰美景,可不妙极。”。她口中的熊胜文,自然是黑熊精的名讳。 雉鸡精见她欢喜,掩口笑道“姐姐说的极是。若能与姐姐一起幽居于此清修,那真是妹妹三生修来的福气。” 胡灵姬一愣,她方才喜动眉梢,脱口而出之言,只是表达了自己对此处的喜爱,却并未有丝毫与这雉鸡精居于一处的念头。 雉鸡精观其神色,已知其意,眼中不禁划过一丝失望之色。只是她很好的掩饰了心中的失落,笑道“妹妹只是随口一说,姐姐莫多心了去。” 胡灵姬心中一宽,有些难为情地笑道“只是我一人独居已久,不习惯与人过于亲密,妹妹说言之事,容我再考虑可好?” 雉鸡精见她面有羞報之色,心中不禁一软,柔声安慰道“姐姐待我,已是亲厚有加。妹妹虽确是倾慕姐姐,但一切任凭姐姐做主。” 她倒也是聪慧,趁胡灵姬心中有愧,借机便流露出了倾慕之意。胡灵姬虽然单纯,但倒也不傻,一听之下,不禁更发起了怔,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此是好。 而就在这时,只听身后有人桀桀笑道“想不到大爷今日好艳福。” ☆、前尘往事 话说二人正说话间,只听身后一声桀桀怪笑道“今日大爷好艳福!”。 二人一惊之下,豁然转过身去。只见一个全身黝黑,头角峥嵘的光头男子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俩,脸上露出了玩味的笑容。 “黑蛟!”雉鸡精失声叫道,已是吓的花容失色。 胡灵姬看着眼前的黑汉,面色也不由得沉了下来,冷声道“黑蛟,你意欲何为?” 黑蛟目不转睛盯着胡灵姬,眼神中充满了垂涎之意,他故作风流状笑道“因为本座与胡小姐有缘在此一聚,可谓是千里姻缘一线牵。不知小姐可否赏脸,与本座一赏这大好山水。” 雉鸡精看在眼中,哪里会猜不中他心中所想。她见胡灵姬默不作声,不禁心头大急,闪身拦在跟前道“姐姐今日身子不适,且在外已有多时,如今山风渐冷,理应早些回去歇息才是。” 黑蛟眼中厉芒一闪而过,笑道“胡小姐天资敏慧,小小年纪便已修成八尾仙体,又岂会惧这微微凉风。” 胡灵姬知道今日绝难善了,心中暗暗戒备,脸上却扬起了一抹温柔笑意,柔声道“今日小妹确是身体不适,还望黑蛟大哥网开一面,他日若有闲暇,定邀黑蛟大哥共赏这清风明月。” 她的声音轻柔悦耳,又暗暗施展了狐媚之法,本以为如此软语相央,定能哄得那黑蛟暂时罢手,可谁知当她一拉雉鸡精企图离开之时,却被黑蛟挺身挡住了去路! 只听黑蛟道“说来说去,胡小姐就是不肯赏本座一个薄面。只可惜,今日你愿也得愿,不愿也得愿。”,说罢竟伸手来拉胡灵姬。 胡灵姬后退一步,柔声道“黑蛟大哥看来是要强人所难了。”,她眉间蹙蹙,似乎不胜忧伤,若是寻常之人看到她这般模样,恐怕恨不得连自己的心挖出来捧到她面前。 可惜这黑蛟的修行远在她之上,她虽已修成八尾妖狐之身,可这黑蛟却已达化龙之境,只要机缘一到,便可脱去蛟身,化为蛟龙。这两者之间的差距,可谓是天壤之别。 只听这黑蛟桀桀笑道“我劝胡小姐莫再做无谓抵抗。今日你若乖乖依从了我,他日我若成龙,必也少不得你的好处。” 胡灵姬的神色渐渐冷了下来,她知道黑蛟是冲着她来的,但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明目张胆,竟想强迫她达成双修之事。 雉鸡精见黑蛟这般嚣张,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瞧她,不觉心中更是不快。原本在胡灵姬跟前,她便想好好表现一番,可如今这黑蛟根本就没将她放在眼里,只顾直勾勾看着胡灵姬,这让她感觉失了面子。 如此心情之下,雉鸡精一下取出一对鸳鸯风火环,双臂一分,便挡在胡灵姬跟前,大声道“黑蛟!你再不让开,我就对你不客气了!” 黑蛟大笑道“你一个雉鸡精,也敢如此拿大,当真是不要命了么!” 胡灵姬尚想将雉鸡精护在身后,但这雉鸡精见黑蛟如此小觑自己,不禁羞恼交加,双环一震,便已冲了上去。 只见她左环一挥,唤出一道黑风。黑风过处,草木皆化飞灰,这黑风绕地一匝,猛然朝黑蛟卷去! 黑蛟冷哼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单手堪堪画了个半弧,在他前胸顿时出现一片水雾之气,隐隐现出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来。那黑风“呼啦”一声,顿时穿进这个洞里,转眼便消失不见。 雉鸡精大惊,右环随即挥出,只见一道烈焰化成一道火龙,直朝黑蛟身上扑去。 “祝融真火!”黑蛟脸色微微一变,冷笑道“想不到你这小小雉鸡精,竟然有这等宝贝!” 他不敢过于托大,腾身一跃,顿时蹿上了身后的一棵大榕树,那火龙一扑不中,巨尾一摆,便狠狠地击打在这棵树身之上。 只听“轰隆”一声,树干应声而倒,瞬息之间化成了灰烬,这黑蛟却趁此间隙,猛然现出了原形! 只见它身似水桶粗细,全身黑鳞倒立,双目亮似灯盏,獠牙如剑似戟。更有奇者,它前额上鼓起了一个大大的肉瘤,似乎还有微微裂口,里面依稀能够看到有硬物凸起,原来竟是蛟龙之角的雏形! 这黑蛟,化身成龙,也许就在顷刻之间! 雉鸡精一见黑蛟原形,顿时吓出一身冷汗。虽然她的鸳鸯风火环是个宝贝,可是论修为,这黑蛟却远远在她之上,若是徒手搏斗,恐怕杀死她就像杀死一只蚂蚁那般简单。 黑蛟现形后,灯笼般的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雉鸡精,阴深深地露出了噬人的冷意。雉鸡精不敢怠慢,鸳鸯风火环迎风一展,“祝融真火”凝成的火龙咆哮一声,又一次猛扑而上,与那黑蛟战作成一团! 一时间,黑风肆虐,烈焰焚身,好一场恶战! 只见黑蛟怒吼一声,全身黑雾腾起,猛然朝火龙猛扑上去,一时间两条巨大的身躯缠绕在一起,一黑一红,直打的是风云变色,天崩地裂! 火龙盘旋而上,一道“祝融真火”张口就朝黑蛟身上喷去,黑蛟瞠目呲牙,巨口一张,便吐出一道玄冰真气,冰火交融,水火相克,此消彼长,难分难解。 然而这场恶仗并未持续太长时间,只因为鸳鸯风火环虽是个宝贝,奈何这雉鸡精却只有区区五百年道行。她的灵力根本难以支撑鸳鸯风火环的全力施为,短短片刻功夫,她的鬓角便已是布满了冷汗。 在这同时,胡灵姬也并非袖手旁观。只见她玉面带煞,凤目含威,在她的身后猛然伸出八条毛茸茸的雪白尾巴来。 一尾动,山石落;二尾摇,飓风临;三尾摆,狐火降;四尾弯,洪水发;五尾竖,天雷至;六尾出,得人身;七尾显,惑君王;八尾现,万千身;九尾成,可长生。 自从胡灵姬身后冒出八尾后,整个天地,风起云涌,电闪雷鸣,沉沉地笼罩在这一片山川河谷之上。 胡灵姬端坐在一块凸起的山岩之上,双膝盘坐于地,双手掌心朝天,八天巨大的尾巴直冲霄汉,散发出强大而危险的气场。 只见她狐尾一动,一道赤色带紫的天雷猛然落了下来,堪堪砸在黑蛟身上。黑蛟一声厉吼,几十丈长的身躯猛然一震,显然是痛不勘言。 胡灵姬八尾齐摇,一时间狂风四起,天昏地暗,天空中一道又一道的闪电劈将下来,每一道闪电都伴随着一声巨大的雷鸣。肉眼可见的天雷一个一个落在黑蛟身上,只把他打的皮开肉绽,满天打滚。 但饶是如此,这黑蛟竟仍咬紧牙关,死死缠着雉鸡精不放。他的目中露出凶光,巨大的身躯时不时的硬抗下雷电的攻击,却仍不停歇地喷吐着玄冰真气,直把那火龙压制的越来越黯淡起来。 雉鸡精的身子已是摇摇欲坠,她感到自己体内的灵力渐渐枯竭,若再这样打下去,恐怕自己便要力竭而死了。 黑蛟俨然也看出了这一点,它在空中盘绕,口中发出震耳欲聋的笑声“胡灵姬,你再不束手就擒,恐怕这雉鸡精今日便要成为本座的口中食了!你若是乖乖听话,本座倒是可以考虑放了她。” 胡灵姬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她何尝不知道雉鸡精已是强弩之末。眼看她为了维护自己挺身而出,如今竟要落得如此下场,胡灵姬的心中不免生起一丝内疚。 然而若是让她就这样束手就擒,受其挟制,她又实在是心有不甘,正犹豫间,只听雉鸡精尖声叫道“黑蛟!你莫欺人太甚!” 话语声中,只见鸳鸯风火环神光大盛,她的身上灵光四溢,泛起五彩羽光。 雉鸡精要拼命! “白雉!”胡灵姬失声唤道!要想阻止却是为时已晚,这名唤白雉的女子已经现出原形,只见她翠羽红喙,白眉乌眸,爪若金铁,声若猿啼,真可谓:振翅一飞三千里,堪舆鸾凤比高低。 只听它一声鸣啼,双翅一束,似流星般朝黑蛟当头啄去!那黑蛟见她来势汹汹,巨大的脑袋朝后略略一让,顿时张开血盆大口,直朝它身上咬来。 白雉双翅一展,巨大的罡风顿时劈面朝黑蛟扇去,它的身子如离弦的箭一般,猛然飞到了黑蛟的身后,伸爪一抓,竟然生生的将这十几丈长的黑蛟抓了起来! 白雉一击得手,顿时振翅急飞,尚未等黑蛟反应过来,只见它双爪一松,便将其狠狠地朝凸起的岩石上甩了过去! 这一下若是甩实了,即便这黑蛟徒有一身蛮劲,也会落得个骨折筋断的下场,而就在这同时,白雉那尖尖的喙,也毫不留情的直朝黑蛟的眼睛插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黑蛟一声咆哮,那长长的尾巴在半空狠命一甩,竟一下缠在了白雉的尾羽之上! 而在这同时,白雉长长的嘴喙也已经深深插入了黑蛟一目之中!一时间,黑蛟的痛吼和白雉凄厉的啼声交织在一起,半空中飘飘荡荡落下几根长长的雉鸡尾羽,在这样的悲嘶惨嚎中,显得尤为凄厉。 ☆、初次见面 那俨然便是从白雉身上生生扯下来的! 此时的胡灵姬只能呆呆地看着半空中的一蛟一雉纠缠在一起,只因为这二人纠缠在一起,她的呼雷唤风之术便是投鼠忌器,不敢任意施为了。 此时的黑蛟已经紧紧缠上了白雉的身子,白雉的喙深深地插入它的目中,直把它痛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因为它一缠上白雉的尾羽,就不管不顾地层层缠绕,恨不得将这满身的痛楚,转嫁到白雉身上。 白雉被它死命一勒,顿时胸闷气短,啪的一声,便从半空中摔落下来。此时黑蛟已经完全绞住了她的身体,只见它身上的肌肉渐渐收紧,白雉只觉得身上的骨头咯咯作响,胸腔中的气息也越来越少了起来。 就当二人落地之时,胡灵姬早已赶将过来,身子也化成了八尾灵狐的样子。只见她毛发胜雪,媚眼如丝,虽是狐形,却也是千娇百媚,灵动非常。 她二话不说,张口就朝黑蛟身上咬去!狐性狡黠,胡灵姬下口及其刁钻。她不咬其他地方,专挑黑蛟被雷电劈开灼伤的部位下嘴,这一下,可教这黑蛟吃了大苦头。 胡灵姬的每一口,都咬的黑蛟痛不欲生,只因为她不但是咬,而且是撕。但凡是被她咬中的地方,伤口都会被撕开很大的口子,黑蛟虽然强悍,但毕竟也是血肉之躯,被胡灵姬这般一闹,它绞杀白雉的力气便就少了一分。 此时的白雉已经奄奄一息了。她的身子开始僵直,身上的羽毛也渐渐失去了光泽。胡灵姬心急如焚,却是一筹莫展,她拼命的撕扯着黑蛟,可这巨大的蛟身死死地缠着白雉,却是一心想要她的性命。 黑蛟的脸上露出了狞笑,他目光炯炯地盯着白雉,在这样的注视下,白雉根本不敢释放妖灵逃跑,若是连妖灵都被黑蛟一口吞下,这白雉便真是魂飞魄散,再无生还的机会了。 胡灵姬半天拉不开黑蛟,眼看白雉就要不支,心念一转,忽而又化为人形。只见她伸手一招,手中便多出一把青光闪耀的宝剑。二话不说,一剑便朝黑蛟额上那个肉瘤剜去! 这黑蛟一时不备,竟然被她一剑劈上了那个肉瘤。那肉瘤正是黑蛟化龙根基所在,这一剑被劈个正着,简直让他痛彻心扉,骤然发狂! 只见黑蛟怒吼一声,舍了白雉,扭身摆尾,张开獠牙深深的血盆大口,当头便朝胡灵姬咬落! 胡灵姬柳腰一摆,闪身避过,手中青霜剑剑芒暴涨,直朝黑蛟下颌刺去。龙之逆鳞就在下颌之中,这黑蛟将跃龙门,想来此处必定也是它的致命所在。 果不其然,胡灵姬一剑刺落,黑蛟果然大惊失色,身形一蹿,便已蹿出丈许,只是它趁势摇头摆尾,庞大的身躯趁这一蹿之力,狠狠地撞在了胡灵姬身上! 胡灵姬一声尖叫,只觉就如撞上了一面巨大的山壁之上,脏腑剧痛,筋骨欲裂,一口鲜血顿时喷出了嗓子眼。 她的身子“趴”的一声,跌落在八尺开外,半天都动弹不得。只见黑蛟回身盘旋,狞笑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如今看你二人,如何逃出我的手去!” 白雉已经奄奄一息,已是失去了知觉。胡灵姬咬牙欲起,却着实是力不从心。刚刚撑起半边身子,又脱力摔在了地上! 黑蛟见状,得意的哈哈大笑,他见胡灵姬已无再战之力,方才缓缓化作人身,缓步走到她跟前几步处,睥睨道“胡灵姬,想不到今日你竟然落在我的手上。先前我好意邀你双修你不领情,偏生喜欢这般待你,也真是个贱骨头!” 他一直不受胡灵姬待见,如今占了上风,自然想要百般羞辱与她,方能出心中这口恶气。却不知他话音未落,只听一个轻蔑的声气乍然响起“小小蛟精,好大口气。” 黑蛟怵然一惊,却见不知何时,胡灵姬已经落入了来人怀中。黑蛟作势上前,喝道“来者何人” 那人却是充耳不闻,只顾柔声谓胡灵姬道“美人儿,你哪里痛着?”,她的口气虽是有些轻佻,但那份温柔体贴,却是让人如沐春风。 胡灵姬从来没有跟人这般亲近过,如今落入此人怀中,只觉一阵沁人心脾的香气扑鼻而来,乍闻之下,竟然莫名让人心安。 她抬眼望去,落入眼帘的是一张飞扬魅惑的脸,只见她长发齐腰,剑眉入鬓,星眸似水,整个人清俊秀美,既有男子的英姿勃发,又有女子的清雅秀媚,再加上唇角那一抹坏坏的笑意,更是让她平添了几分潇洒绝尘之意。 更有甚者,此人一身山川河泽灵秀之气,若是凡人,断无这等丰神俊秀,若是妖怪,也绝无可能如此神清气爽。 一望之下,胡灵姬便再也挪不开眼睛。 那人似乎已经习惯了别人这般注视,微微挑了挑眉,低声笑道“美人儿,你可还好?” 胡灵姬一惊回神,顿时面红过耳,慌乱挣扎道“我没事,多谢……” 还未等她说完,只听那人柔声道“你莫着慌。好生歇息着,这蛟,就让我帮你打发了吧。” 她意态闲闲,竟然完全未将黑蛟放在眼里。也不知为何,见了她,胡灵姬心中竟无一丝排斥,只是默默地接受她举手投足间的安排布置,温顺的就像一个乖巧的小女孩。 那人将她轻轻放在不远处的树下,还脱下了身上一件孔雀之翎制成的斗篷给她披在身上。她的举动是那么温柔,温柔地就像对待多年的情人一般。 她安置好了胡灵姬,正待起身,却被胡灵姬一把拉住了袖子。只听胡灵姬轻声道“请你救救白雉。你……也要小心。” 那人启唇一笑,柔声道“你放心。” 她的笑容是那么晃眼,她的眼睛是那么明亮,胡灵姬的一颗心,开始砰砰乱跳起来,就好比在平静的湖面上,丢下了一颗石子。 那人施施然站起身来,迎面朝黑蛟走去。脱去斗篷的她,更显得是长身玉立,潇洒不羁起来。而她的神色之中,更是显不出半分大战之前的紧张不安。 说来也怪,随着那人渐渐走近,黑蛟的心中莫名起了一种恐慌。他说不清这种恐慌来自于何处,只觉得眼前这人即便是轻轻巧巧站在一边,自己都忍不住想屈膝下跪,顶礼膜拜。 他强撑着内心的恐惧,大喝道“你究竟是谁,非得趟这场浑水!” 那女子轻声笑道“你还不配问我的名姓。识相的,留下妖丹,我便饶你性命,若冥顽不灵,就不要怪我心狠手辣了。” 黑蛟神色大变,要知道他千年修行,脱角化龙近在眼前。若被夺了妖丹,就得重新从一条没有灵识的小黑蛇开始修炼。且不说能不能重开灵智,就算开了灵智,能重走修行路,这期间又得经历多少艰难困苦,又得度过多少天劫人祸。 黑蛟一念及此,只觉得一丝寒意从尾椎骨上丝丝上升,直激的他全身寒毛倒竖,不寒而栗。 “宁是死,也是不能教人夺去了妖丹!”这是黑蛟当时心中唯一的念头。他看了一眼眼前女子,见她神情潇洒,意态闲然,不禁暗道“看她小小年纪,能有多大本事。莫不是故意装神弄鬼,虚张声势?” 想到这里,黑蛟胆气油然而生,大喝道“好大的口气,谁生谁死,手下方见真章!” 暴喝声中,他的身形冲天而起,眨眼之间,又化身成十几丈长的黑蛟。伴随着它身形的,竟是那漫天的风雪和冰雹。 黑蛟在半空翻滚,斗大的冰雹劈头盖脸朝那女子当头砸下,竟似流星雨一般。 那女子长声一笑,乍然腾身而起,跳至半空。只见她衣袂飘飘,犹如天外飞仙,伸手在虚空轻轻一抓,那乌云之中,竟然平白伸出一只布满鳞甲的巨爪,直朝黑蛟七寸抓下! “神龙之爪!”黑蛟大惊,身形一缩,顿时缩成丈许来长,堪堪躲过了这雷霆一击。 这女子的身份已是昭然若揭。若非龙身,又怎能施展这神龙之爪。也难怪她一身山川河泽的气韵,也难怪黑蛟见了她心中莫名惊惧,原来这蛟和龙之间,可谓是天壤之别。 龙乃天地神物,蛟则是凡间水物,断不可同日而语。即便是蛟跃龙门,化身成龙,也只是水龙,经营一方水域,绝不可能与九天神龙混为一谈。 眼前这个女子,俨然竟是神龙之身! 意识到这一点,黑蛟不禁肝胆俱裂。他知道今日一战,若不能伺机而逃,断不能留得性命。 而要寻求逃生之机,必须得拼死相博。黑蛟心中很清楚这一点。 只见它厉吼一声,身形顿时暴涨数十倍,整个天空都盘踞着它巨大的身形,它身躯一摆,妄图以其强悍的肉身击飞那女子,却见她轻笑一声,身子腾飞而上,堪堪地便站立在黑蛟头上! 黑蛟大惊,慌忙摇头摆尾,企图将女子从头上甩落下来。可是这女子的双足就似在它头上生了根一般,即便它如何翻滚腾挪,她都稳稳当当立于蛟首之上! 她的黑发在狂风暴雨中飞舞,她的身形却稳如泰山。她周身的气势已与这天地融为一体,其睥睨傲然之态端然浮于面上,竟似这天地的主宰! 黑蛟在天空嘶吼,翻腾,巨大的身躯在乌云之中盘旋升降,却始终无可奈何。它灯笼般的眼睛已经充满了血丝,喷薄而出的玄冰真气也已经充斥了天地,它目中的凶光越来越盛,身上的煞气也愈发浓重起来。 就在这一当口,只听天际一声闷雷响起,那女子原本不屑一顾的脸上不禁也流露出一丝惊讶来“黑蛟渡劫?”,突然,她轻飘飘地从黑蛟头上跳了下来,冷然道“既然是渡劫,那我就等等你罢。若你能渡劫成功,你我再一决高下。” 原来妖精渡劫九死一生,本就凶险万分,这女子自恃身份,故而明明胜券在握,却也不肯趁人之危,而此番言语落在黑蛟耳中,却是哭笑不得,寻常妖精只需一心渡劫,成功之后便是金光大道,而遇到自己渡劫,却遇到了这等冤家对头,看来自己今日真的是大难临头,插翅难飞了。 ☆、黑蛟化龙 可是眼下黑蛟除了专心渡劫外,别无他法。天边的雷声已经越来越近。这等妖怪渡劫时降下的天雷,非一般雨天打雷可比。更何况此番乃是黑蛟化龙,更是非同小可。 黑蛟此时已经化成人身,漂浮于半空之上,只见他伸手掏兜,竟然从口袋中摸出一块红中带黑的女子月事带来! 原来这凡间污秽之物,却是妖精渡劫时的法宝。此时大难将至,这黑蛟不敢多有耽搁,伸手便将这月事带绑在了额头之上! 那女子此刻已经将白雉抱到了胡灵姬身边。她一眼望见黑蛟头上的月事带,顿时“噗”的一声笑弯了腰。她扬声叫道“我说黑大个,你顶着这玩意儿,就算成了蛟龙,这印堂之上,也有晦气不是。” 黑蛟却是不理她的取笑,只顾凝神运气,静待劫雷落下。 那女子见他不理会自己,“哼”了一声,方转头去看胡、白二人。 只见白雉面色惨白,奄奄一息,一身羽毛化成的霓裳早已黯然无光。胡灵姬抱着她,颤声唤道“白雉!白雉!”,她自己也已身受重伤,此时亦无多余之力可以救治白雉,眼看白雉这般惨状,不禁心中痛不可当,点点珠泪随即便滚滚落下。 那女子见她这般悲伤,忍不住问道“美人儿,她是你什么人?”,胡灵姬道“她是我的好姐妹。”,那女子的眼中划过一丝笑意,又道“真的只是姐妹?”,胡灵姬愕然道“那还有假。” 那女子心中暗喜,面上却是不动声色,蹲了身去,伸手便在白雉身上泛起一道神光。 神光掠过,白雉竟幽幽醒转,只听女子叹息道“雉鸡精,你此番身遭大难,妖灵受损,灵台已竭,即便是我,也只能助你一炷香的时辰,你有什么心愿,就快交代了罢。” 她此话一出,胡灵姬不禁痛哭失声。白雉强撑着抬起手来,想要为她拭泪,可是却力不从心,颓然落了下来。她勉强笑道“姐姐,你别哭了。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她喘了口气继续道“此番我虽身遭不测,但毕竟魂魄不缺,灵识尚在。待我重入轮回,再修人身,届时再来伺候姐姐左右。” 她气若游丝,却仍只顾着安慰胡灵姬,丝毫不顾自己生死。胡灵姬伸手捂嘴,呜呜地哭出声道“白雉,你真的好傻,我并不值得你如此待我。” 白雉凄然笑道“姐姐,这都是我的命。妹妹此去别无他求,只求你莫要忘记我便好。”,胡灵姬泣道“放心,我绝不会忘记你的,你始终都是我的好妹妹。” 白雉的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到了现在,这胡灵姬竟然还不明白自己待她之心,真可谓“直道相思了无益,未妨惆怅是清狂”。 她静静的望着胡灵姬绝美的容颜,似乎要将她的一颦一笑一举一动都深深刻在心里。她从未与胡灵姬这般亲近过,就连拉手都是寥寥无几。而此时此刻,胡灵姬却是一动不动的抱着自己,白雉心中竟然有了从未有过的幸福感觉。 一炷香的功夫很短,片刻之间,白雉的眼神开始涣散,身形也开始模糊,她虽然拼命睁大眼睛想看清楚胡灵姬的脸,可是视线却是越来越模糊了。 只听那女子道“让我送她走,可好?”,却听胡灵姬道“就让我自己送她吧,她会很开心的。” 只听那女子道“可是你的身子……” 胡灵姬道“我的身子可以调理,可是白雉却等不及了。” 白雉尚想阻拦,却是力不从心。只听那女子一声惊呼,她只觉一股温暖醇香的无形之力将她的身子包裹起来,那种舒适,就连灵魂都觉得飘飘然起来。 目送白雉的身形渐渐消失,那女子叹道“你这又是何苦?” 此时的胡灵姬已经化成原形,身下却是血迹斑斑,细看去,竟然只剩下七条尾巴! 胡灵姬,竟然自断一尾,以八尾之妖力,送白雉重入轮回。此番一来,这白雉非但不用在地狱受苦,他日重走修行之路,得八尾妖狐灵力护持,也必将事半功倍。 那女子伸手将胡灵姬抱了起来,一手又从怀里掏出了一个羊脂玉瓶,一口咬掉了上头的瓶塞,就将瓶口凑到了胡灵姬嘴边。 胡灵姬重伤之下又自断一尾,可谓是雪上加霜。她半昏迷中只觉得一股清香扑鼻而来,情不自禁的张开口来。 那女子轻笑道“你若不是生的这般好看,这百花玉露我可舍不得拿出来。” 轻笑声中,一瓶百花玉露已是尽数倒入胡灵姬口中。胡灵姬只觉得一股甜香顺喉而下,到达腹中之时,已是化成了一股精纯的灵气,游走于四肢百脉之间。虽说不能弥补她丧失一尾之功,但也足以让她留得性命,勉强化成人形。 那女子笑盈盈地看着胡灵姬化作人形,眼神中又流露出欣赏惊艳之色,笑道“美人儿,你姓甚名谁,可有婚配?” 胡灵姬面上一红,略略摇了摇头,心中暗道“此人明明一身灵秀正统之气,怎么偏偏行为言语却是这般轻浮?”,她心中疑惑,但念及此人对自己有救命之恩,只好答道“我姓胡,叫灵姬。” 那女子点头赞道“钟灵鼎秀,美人名姬,好名字。”,她微微一笑,柔声道“你怎么不问问我叫什么呢?” 胡灵姬听着她温柔的笑声,看着她灿若星辰的双眸温柔的注视着自己,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噗通噗通跳的都乱了节奏。她微微的红着脸,低声道“那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展颜笑道“你可记好了,我姓龙,叫行云。”她的笑容明亮而又洒脱,而说起自己的姓名时,又似乎多了一份飞扬神采。 “龙行云?”胡灵姬不禁有些疑惑。这个名字显然是那么的陌生,在妖界之中根本没有什么名望,为什么这黑蛟见到她,却似那般害怕。 然而她明白,眼前这个女子对自己却有着一分莫名的讨好,因此她忍不住又乍起胆子轻声问道“那你……那你究竟是什么精怪?” 只听龙行云扬声大笑道“我是什么精怪,过会儿你就知道啦!”说着她抬头望了望正在渡劫的黑蛟,笑道“今日你可谓是有惊无险,否极泰来。待这黑蛟渡了劫,我再取了它龙珠,莫说是八尾,就算修成九尾,也是指日可待。” 她言笑晏晏,面目从容,似乎这黑蛟已是她的囊中之物。胡灵姬听她言下之意,竟是要取这黑蛟化龙后的龙珠为己所用,不禁心中震撼,又莫名有些感动,她一时之间不知该说些什么,只好随着龙行云的目光朝半空望去。 此时的天空已是黑云压顶,紫电狂舞,黑蛟头上绑的月事带早已化为飞灰。原来这凡间污秽之物虽能挡得一时,却万万不能从头至尾护它周全。 这黑蛟化龙非同小可,又加上其生性残暴,杀生无数,故而到得它化龙之际,天地震怒,降下九九八十一颗紫雷,欲将毁其修行,夺其道行! 此时的黑蛟已经接下了八十颗紫雷,只需再扛下一颗,它便能够一跃龙门,脱去蛟身了。而每一道紫雷,虽然轰的它皮开肉绽,痛苦不堪,却也为其加持了一道又一道的灵力。 接下八十颗紫雷的黑蛟,身上紫光萦绕,身上黑鳞密布,腹下四只雄健苍劲的脚爪上隐隐又各多出一趾来,头上的那颗肉瘤也已经鲜血淋淋,其中那只漆黑的独角也已经清晰可见! 天上的黑云愈发浓重了,滚滚的雷声也愈发沉闷起来,这最后一颗劫雷必将是毁灭性的一击! 黑蛟张牙舞爪,在天空回旋盘绕,它目不转睛地盯着天上的劫云,整个身躯严阵以待,不成功,便成仁! 突然天空一声霹雳,整个天空似被撕开了一个口子,一颗巨大的雷球从天而降,色泽紫中带金,周身霹雳环绕,猛地砸在了黑蛟独角之上! 黑蛟狂吼一声,奋起全身之力,巨尾盘绕,紧紧护住了要害之处,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黑蛟身上又新增了一道巨大的伤痕,血肉翻飞,深可见骨,端得是十分狰狞凄惨。 然而顷刻之间,雨过天晴。天上劫云渐渐散去,一道金光从天而降,拂过了伤痕累累的巨大身躯。金光过处,黑蛟身上的伤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迅速愈合。 转眼间,只见它一身紫气绕,独角生光华,盘旋千万里,五爪踏虚空。这黑蛟一跃龙门,化成了一条黑中带紫,紫中泛金的五爪蛟龙。 它只觉得自己的境界顿时突破了无数层次,似乎已与天地融为一体。它摇头摆尾,仰天长啸,竟有一种天地尽在掌握,苍生尽在脚下之感。 黑蛟,如今应该称之为黑龙,在空中腾跃翻滚许久之后,方才想起地面上还有一个人在等着与它一决高下。如今自己也已经身化蛟龙,又惧她作甚?更何况,雌雄之间,论体力,自古便是雄性占了上风。 想到此处,黑龙胆气顿生,豪情顿涨,如今在它的认识里,地上站的龙行云只不过是区区一条雌龙,又有甚么可怕。如今它已成五爪蛟龙,与之一战,鹿死谁手犹未可知,一念及此,它将身躯化为十丈长短,盘踞于一朵黑云之上,俯首望着地上的龙行云道“岂那女子,速来受死!” 作者有话要说:小天使呢?我的小天使在哪里???? ☆、二龙夺珠 那龙行云见黑龙在半空中盘旋叫嚣,不可一世,不禁暗暗好笑。她低头谓胡灵姬道“你好生歇着,待我取了龙珠,你便可大愈了。”,接着她又轻笑了一声道“我是什么精怪,你马上就知道了。” 说罢,她长身而起,一声清啸,身形一闪,已是化为一条九爪金龙。九乃数之极,而金龙,又是龙族中最尊贵者,这名唤龙行云的女子,竟然是龙之皇族! 原本这龙行云无需化身,只是这胡灵姬伤势过重,虽有百花玉露暂时调理,但终究不能维持太久时日。是以,她必须尽快夺了黑龙龙珠,方能助胡灵姬恢复修行。 黑龙一看龙行云身化九爪金龙,不觉呜咽一声,一股莫名的恐惧自心中油然升起,就似从先天里带来的一种畏惧。 只见龙行云九爪舒展,身躯摇曳,扶摇于九天之上。她的身形在云层中半隐半现,周身散发出睥睨天下,唯我独尊的惊天气势。 胡灵姬仰首望着天空,一见这龙行云真身,不觉意动神摇,心驰神往起来,只是细看去,只觉龙行云的身躯长仅三丈有余,与那黑龙一比,竟似鳄鱼之与壁虎,不禁心中暗暗吃惊。 龙行云目不转睛的盯着黑龙,眼神中泛起了一丝杀意。黑龙心知今日一战,绝难善了,不是敌死,就是己亡,故而心中虽然畏惧,却也起了拼死之心。 二龙相峙许久,赫赫龙威已将这周围百里内的鸟兽鱼虫压制的不敢乱动。天地之间充斥着肃杀之气,空气中就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不见。 极度的寂静造成的压力是巨大的。胡灵姬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原来她离二龙的距离较近,又身受重伤,故而在此等威压之下,便感到有些吃力了。 龙行云一眼撇见,暗中吃了一惊。只见她龙尾一摆,一道灵光从天而降,顿时在胡灵姬周围形成了一个小结界。结界一出,胡灵姬只觉得身上一轻,顿时大松了口气。 好个黑龙,它一看龙行云动用灵力替胡灵姬布置结界,便知其势必有所分心。它抓住这一时机,猛扑过去,张口便朝龙行云下颔咬去! 龙行云见它来势汹汹,仰头一偏,便已避了开去,随即张口便是一道烈焰! “三昧真火!”黑龙见此大笑道“九爪金龙,原来也只有这等本事!” 它巨口一张,一道黑水喷薄而出,直扑那道烈焰!一时间,水火相遇,相生相克,一会儿是火势压过了水势,一会儿又是黑水熄灭了火焰。 龙行云见三味真火伤不了它,不禁也觉得有些意外。想不到这蛟化了龙,这能耐,竟是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时之间,倒也不禁对它刮目相看起来。 黑龙与龙行云乍一交手,畏惧之心顿时去了三分,心道“这九爪金龙看来也不过如此,若是能夺了她的龙珠,说不定我也能修个九爪龙身!” 一念及此,黑龙不觉精神大振。只见它五爪翻飞,杀意腾腾,已然是一心想取龙行云的性命。龙行云见它步步紧逼,又岂会不知其心意,只见她龙尾一扫,一座须弥之山陡然当头压下! 黑龙龙颈一摆,张口便是一道玄冰真气。顷刻之间,黑气弥漫,寒意顿生,那一道玄冰真气,竟生生将这座高耸入云的须弥山冰冻了起来,转眼化为了齑粉。紧接着,它巨口一张,天地之间,阴风忽起,隐隐传来鬼哭之声! 这黑龙,竟有聚魂摄魄的本事! 龙行云见此情状,清啸一声,九爪之下,已踏五彩祥云。她微微眯了眯眼,似乎想看看这黑龙究竟还有多少本事。 此时阴风渐盛,滚滚黑雾之中,只见鬼影重重,其悲哭凄厉之声不绝于耳,胡灵姬虽在结界之内,也不禁觉得后背发冷,一股寒意油然而生。 忽然,黑龙一声咆哮,一个巨大无比的鬼影渐渐在半空中显出形状来。但见它青面獠牙,形似巨猿,竟有三头六臂。一头手执双刃阔背鬼头刀,一头挥舞六棱八面紫金锤,还有一头,却是抱着一座通体漆黑的莲花台。 这巨大鬼影一见龙行云,厉吼一声,鬼头刀陡然挥起,直朝其三寸击来。那边厢,那一对六棱八面紫金锤也带着凌厉的风声,劈面攻来,真可谓迅如疾电,毫不含糊。 龙行云清啸一声,前爪一挥,一道霹雳从天而降,堪堪便击在这鬼影的肩头之上。只听这鬼影一声怪叫,身上顿时扬起了一阵黑雾,似乎受伤不轻。可是那阴风之中,似乎不断有鬼物前赴后继出没,不断地修补着它的身体,转眼之间,这巨型鬼影不但恢复如初,就连体型也都增大了数倍,更显得强壮凶恶起来。 龙行云在它的步步紧逼下,似乎有些左支右绌,应接不暇起来。那黑龙桀桀笑道“我还以为九爪金龙有多厉害,原来竟是绣花枕头稻草包。看来,今日本座不但能得到这国色天香的胡灵姬,还能意外收获你这金龙灵珠,真可谓上天待我不薄啊。” 它眼看龙行云在巨型鬼影的进攻下,步步后退,料想其支撑不了多久。一想到这胡灵姬和金龙灵珠就要成为自己的囊中之物,不觉越想越是得意,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转而又道“龙行云!你受死吧!” 在他的狂笑声中,巨型鬼影双手一举莲花台,只见莲台黑光大作,缓缓升至半空,迎风而长已有鼓般大小。 紧接着,九孔之中猛然冒出一大股婴儿手臂粗细的藕丝来,张牙舞爪,直朝龙行云缚去!龙行云张口又是一道三昧真火,却只将这藕丝烧的微微退缩了一下,却是毫发无伤,转眼又扑将上来。 黑龙狞笑道“当日得了这个宝贝,没想到第一次用,竟然就对上了九爪金龙,真是有趣。”,原来当日这黑龙还是黑蛟的时候,一日机缘巧合,得了这个宝贝,名唤“九幽黑莲”。 此物原本生长在幽冥深处,地狱深渊,专能吸收魂魄精华,转成灵力存储起来,端得是一件难得的宝贝。只是此物杀孽过重,普通正道修真之士,都会嫌其过于阴毒,不屑一顾。直至后来落到当时的黑蛟手中,却着实让其喜出望外。 黑蛟这么快能化蛟成龙,绝离不开这黑莲的帮衬。多少修行多年的妖怪毁在此莲手上,辛辛苦苦修炼的道行,一股脑儿全归了黑龙。如今黑龙见了龙行云,心中贪念大起,是以又一次祭出此莲,妄想借这天材地宝之力,夺了这九爪金龙的造化。 龙行云一见此莲,目光不觉一凌,冷笑道“原来这鬼物,竟是在你手上!”突然她全身金光大作,周身气势磅礴而出,神龙气息顿时充斥了整个苍穹,顿时将那黑莲的气焰压低了三尺有余! 紧接着,只听一声龙吟,龙行云猛扑上前,一口便咬住了九幽黑莲的一瓣花叶,又看她九爪接连撕扯,片刻之间,竟将这九幽黑莲撕成了碎片,咔擦咔擦吃了个精光。 黑龙阻止不及,眼睁睁地看着九幽黑莲入了龙行云的肚子,不禁痛彻心扉,狂吼一声,身形猛然一蹿,就到了龙行云跟前,张开血盆大口,就朝她咽喉咬去! 龙行云冷笑道“既然你的本事都已经使完了,那就轮到我了。”,话语声中,只见她身形斗转,迎着黑龙猛扑过去,还未扑到跟前,她张口便吐出了一道金色霹雳! 这霹雳直直朝黑龙逆鳞劈去,直将它吓出了一身冷汗。好不容易堪堪避过,龙行云的利爪便又到了跟前! 龙行云一口气连吐三道金色霹雳,每一道都不离黑龙要害左右。而且这金色霹雳乃是龙之皇族秘技,若不是龙行云另有所图,这黑龙早已化成了飞灰! 黑龙已经被这三道金色霹雳吓的魂飞魄散。这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感,并不是任何虚张声势,犹自壮胆便可以克服的。如今它只觉得心胆俱裂,却又无路可逃,只好扬声大叫道“饶命!有话好商量!” 龙行云其实就等着它这句话,闻言盘踞于它头顶上空,叫道“黑龙,你服是不服?” 黑龙在空中乱蹿,叫道“服了,服了!求你放过小人,我保证再也不骚扰胡姑娘了!” 龙行云冷笑道“可没这般便宜。” 黑龙道“你待怎地?” 龙行云道“你本身杀孽过重,虽得化身为龙,却也难成金身。更何况你见色起意,目无尊卑,本是该死,如今我念你修行不易,倒是想放你一马。” 黑龙闻言,忙叫道“好说,好说!” 它话音未落,却听龙行云道“你先别忙着应承。”,只见她身形一转,已然化为人身,落在了地上。黑龙不敢怠慢,忙紧跟着化成了人形,规规矩矩地垂手肃立,再也不敢乱动分毫。 只见龙行云翩然来到胡灵姬身边,伸手撤了结界,柔声道“你还好么?”,胡灵姬摇头道“无甚大碍。” 龙行云见她气色尚好,又伸手取了她身边的青锋剑,伸指一弹,方转头谓黑龙道“胡姑娘因你受了伤,故而我要取你的龙珠一用。” 她看了一眼黑龙的神色,见他面色无异,又道“除此之外,我要你以身入剑,今后百年内认胡姑娘为主,待百年期满,我便放你出来,到时候再给你些好处。” 说毕,她望着黑龙,静静等着他的答复。黑龙皱着眉,神色有些迷茫“你把我的龙珠拿走了,我怎么办?” 龙行云道“只是拿来用用,用完了便还给你。” 黑龙道“怎么个用法?” 龙行云笑道“大概得用你个千儿八百年修行吧。” 黑龙脸色大变道“我统共才三千六百年道行!” 龙行云觑着眼望着他,皮笑肉不笑地道“你若不肯,那你我只能手下再见分晓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呢?收藏呢? ☆、重温旧梦 这黑龙一听龙行云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眼神却是冷冷的,不禁又惊又怕,忙道“别别别,有话好说。” 龙行云见他服软,便伸出手道“拿来。” 黑龙犹疑了一下,长叹了口气,盘膝坐了下来,不一会儿,便从口中吐出了一颗黑中泛紫的珠子来。 龙行云伸手一招,那黑龙珠滴溜溜在半空打了个转,“嗖”的一下便落到了她的手上。 黑龙吐出了龙珠,脸色便有些发白,身形也有些摇摇欲坠。龙行云此时倒也不敢怠慢,只见她玉指翻飞,交织出一道花纹繁复的手印,在这手印的作用下,黑龙珠的灵气大肆流出,不多时,便在龙行云手中凝结出了一颗缩小版的黑龙珠。 黑龙原珠上的光泽已然黯淡了许多,安安静静呆在龙行云手中,一时已失去了神光异彩。 龙行云提取黑龙珠精华后,随手一扬,就将原珠抛还给了黑龙。黑龙一口将龙珠吞入腹中,只觉得丹田一阵清凉,忽然发现龙珠虽然灵力大失,内里却多了一些莫名的内容,隐隐竟是自己穷尽心智却勘破不了的天道,不觉心中大喜,忙翻身而拜道“小人愿追随姑娘左右,任凭姑娘处置。” 龙行云道“既然如此,你就到这剑中来吧。待百年期满,自然有你的好处。” 黑龙此时已是心服口服,闻言便腾身化成一条小龙。龙行云口中念念有词,忽而以指代笔,在青锋剑身上洋洋洒洒画了些不知名的符咒。刹那间,只见青锋剑光芒大涨,剑势直冲霄汉!此时黑龙一声龙吟,身化一道紫光,猛然没入了青锋剑中。 一时间,剑化游龙,漫天光华,整个天空都笼罩在剑光之下。龙行云伸手虚空一抓,青锋剑随势而下,顿时落入了她的手中。此时漫天的紫光已然散去,剑身上出现了一条惟妙惟肖的龙形花纹,正是那黑龙模样。 龙行云手握剑柄,虚晃一招,只见剑芒吞吐,似有龙吟之声,方点头道“黑龙,今日你既归顺与我,答应认胡姑娘为主,自此往后,便得忠心事主,不得心存异志。若是今后被我发现你对胡姑娘不敬,就休怪我不讲情面。” 那青锋剑发出一声龙吟之声,似在应承她的吩咐。龙行云随即将其递到胡灵姬手上,道“收下吧。” 胡灵姬当时尚在震惊之中没回过神来。黑蛟化龙的景象已是平生难得一见,更别说还见着了一条活生生的九爪金龙。 这青锋剑递到了眼前,她方才回过神来,忙道“这等贵重之物,我不能要。” 龙行云闻言挑了挑眉,道“怎么,你嫌这剑不好?” 胡灵姬红了脸,连忙摇头道“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还待再说,却被龙行云截住了话头“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就别推辞了。更何况这剑原本便是你的。” 说着不由分说就用剑在她手上割了个口子,将其中指血滴在了剑身之上。胡灵姬的血顺着剑槽缓缓流下,所过之处,剑身焕发出柔和的灵光,待流到龙形花纹处,只见血光一闪而没,那龙形花纹双眼之上便多了几分神采。 自此,这青锋剑上紫气缭绕,龙形花纹跃然其上,神威凛凛,俨然成了一件绝世神兵。龙行云笑道“这剑先前可有姓名?” 胡灵姬看着手中流光溢彩的青锋剑,心中也甚是欢喜,柔声道“先前它不过是一柄普通的宝剑,尚未取名。” 龙行云道“如今它今非昔比,可不是原先的那柄青锋剑了。你看它通体紫光,就唤其紫电可好?” “紫电。”胡灵姬默默唤道。紫电剑在她手中铮然作响,似有回音。胡灵姬展颜笑道“你看,它也喜欢这个名字呢” 她这一笑,只教百花失色,也教龙行云看楞了神。看到她直愣愣望着自己的模样,胡灵姬面上一红,眼波横转,却是不好意思与她对视。 殊不知她这等娇羞模样,落在龙行云眼中,是怎样的一种心动。突然胡灵姬觉得双脚一空,整个人顿时落入了龙行云的怀抱。她惊呼一声,连忙将拉住了龙行云的衣襟,唯恐自己掉下地去。这么一来,两人顿时面面相觑,呼吸相闻,胡灵姬从龙行云的眸中,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她慌乱的避开眼去,一颗心简直要跳出嗓子眼去,她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受,只觉得两只耳朵都已经红的发烫了。龙行云见她这般模样,不觉有些心痒难骚,忍不住凑过头去,在胡灵姬的唇上轻轻啄了一口,只听胡灵姬“哼”了一声,竟是羞的连头都抬不起了。 龙行云见状,不禁哈哈大笑。她将胡灵姬打横抱在怀里,其飞扬洒脱,明媚潇洒之神色,衬的她整个人就像是一轮耀眼的太阳。胡灵姬在她怀里,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此人竟能如此轻易就使自己动了心,喜的是来看此人对自己也是有意。 这胡灵姬修成八尾之前,一心向道,心智可谓单纯。虽然后来追求者众,却也是心如古井,波澜不惊。而眼前的这个人,就连姓名都是刚刚知道,又似登徒子般对待自己,自己的一颗心,却不可控制的跳动的这般厉害,这让人又羞又喜的滋味,着实让人好生难耐。 躺在湘妃竹椅上的胡灵姬,脸上不禁又露出那幸福甜蜜的神色。在一旁打扇的两名小丫鬟相视一眼,便知这狐主定是又想起当年的陈年旧事了。 两人不敢出声,因为每当这个时候,若是不小心打断了狐主的思绪,她就会一反温文尔雅的性子,反而大发脾气。因此每当这个时候,两个小丫鬟总是打起十二万分的精神,伺候的加倍小心谨慎。 只是这要命的节骨眼上,却见一个身着绿衣,年约十五六岁的丫鬟匆匆行来。只见她探头朝内一望,张口欲言,却见胡灵姬半眯着眼睛,慌忙噤了口。那两个打扇的小丫鬟见了她,也忙以眼神示意,叫她莫要吵着胡灵姬。 可是这胡灵姬何许人也,周遭的事物又怎能瞒得过她去。她缓缓地睁开眼睛,回忆的思绪也随之消散了去。她一看到门口那人,开口问道“小翠,可是那边有事?” 这名唤小翠的丫鬟正是她指派去伺候秦蘩漪的,如今见她面色惊惶,匆匆赶来,便知定是秦蘩漪有些不妥。是以她一边问,一边便朝外走。 几个丫鬟紧随其后,那小翠禀道“早些时候秦姑娘睡的还安稳,可是方才,方才奴婢发现她魂魄看似不稳。” 她话还没说完,胡灵姬的身影已是一闪而没。当她们跌跌撞撞急奔到秦蘩漪的房内时,却见胡灵姬正沉着脸坐在她的床边,神色极其严肃。再定睛一看,却又被唬了一大跳。只见房内竟然出现了两个一模一样的秦蘩漪,一个躺在床上,面色煞白,双目紧闭,另一个站于床前,浑浑噩噩,却无神采。 胡灵姬一见三人赶到,头也不回的说道“守着门口,不许让一个人进来!”,三人听命,慌忙守住了门口,三人方才站定,只觉一道神光泛起,整个屋子便已被胡灵姬下了结界。 胡灵姬望着站在地上的秦蘩漪,暗叹道“想不到她伤势竟然这般沉重!想必是肉体凡胎动用了神龙真气,伤了根本罢。”,这站在地上的秦蘩漪,无疑便是其离体之魂魄,若不及时将之驱回体内,恐怕这秦蘩漪,就得变成傻子了。 胡灵姬不敢耽搁,骈指一点,一道紫光直冲秦蘩漪灵台。随即她伸手轻轻在秦蘩漪魂魄身上一推,叱道“还不快回去!” 秦蘩漪的魂魄被其一推,朝前一扑,顿时没入了肉身之中。而在此同时,胡灵姬的双手扬起一片灵光,瞬时笼罩了秦蘩漪全身。 只见秦蘩漪眉心一皱,身子也微微动了一下,发出了一声轻微的□□,随即便缓缓睁开眼来。 映入眼帘的,又是那张绝美的容颜。只见她娥眉轻颦,秋水含愁,正目不转睛的望着自己,不禁微微楞了楞神,开口询道“我怎么了?” 胡灵姬见她醒转,心中不觉一宽,忙问道“眼下身子觉得怎样?” 秦蘩漪皱眉道“总觉得神思恍惚,睡不够似的。”,她扭头看了看周围,又道“方才我明明站在地下,怎么如今又躺着了?难不成又是我做梦了?” 胡灵姬柔声道“没影的事儿,可不是你做梦了么。”说着伸手给她掖了掖被子,又道“你好生再歇会,待明儿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秦蘩漪嘟囔道“都躺这么些天了,天天又接连吃着药,却不见好。” 胡灵姬道“你只是伤的狠了。又承受不了新得的神龙真气,才会这样的。赶明儿跟我去一个地方,包准就好了。” 秦蘩漪蔫蔫地点了下头,道“好。”,说着翻了个身,便又沉沉睡去。 胡灵姬痴痴地望着她熟睡的身影,面上却是似悲似喜的神色。只听她喃喃自语道“冤家,你若是能一直这么乖,那该有多好。”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好看的文,居然不评论,乃们怎么可以这么狠心!!! ☆、巨龙之骨 翌日,秦蘩漪刚醒就被灌了一大碗苦不堪言的汤药。紧接着身边的侍女便七手八脚上前伺候她梳头更衣,穿袜着靴起来。 胡灵姬就在一边候着,她的眼下有些青黑,竟似耗费了大量灵力的样子,想必是秦蘩漪魂魄不稳,她亲自护持了一夜的缘故。 眼见着秦蘩漪梳洗停当,胡灵姬伸手从丫鬟手中接过一件大氅亲自给她披上,又仔细端详了她一番,方道“今儿身子感觉怎么样?” 秦蘩漪道“好些了,觉得精神了许多。” 她盯了一眼胡灵姬,道“你怎么了,怎么眼下都青黑了?”,说着伸手便想去摸胡灵姬的眼底。 胡灵姬一把挥开她的手,啐道“没来由的动手动脚,作死了不是。” 秦蘩漪面上一红,讪讪地缩回了手,也不知为何,她对胡灵姬,莫名地便有一种亲近。而如今被胡灵姬无端扫了面子,她便也有些不好意思起来。 胡灵姬见她面上有些尴尬之色,心中暗道“冤家,你转了个世,竟然还懂得腼腆了。如此,我可要将从前你在我身上使的花花招数,尽数的交还给你。” 想到此处,她娥眉一挑,柔声道“我没事,只是昨儿没睡好。”,她轻描淡写就将昨夜费心尽力耗费灵气为其护持的功劳掩饰了过去,又道“那咱们这就出发吧。” 秦蘩漪点头道“好。去哪儿?” 胡灵姬道“你此番受伤颇重,而且你新得的神龙真气,也非你此时的身子可以驾驭。故而我欲带你去一个地方,若是与我设想无差,那你必然可得一番奇遇。” 秦蘩漪奇道“什么地方?” 胡灵姬道“跟着来就是了。”,说着一拉她的袖子,起身便朝外走去,一边谓几个丫鬟道“你们在此好生守着屋子,莫乱跑。”,众女纷纷称是。 二人步出屋外,只见院内奇花飘香,兰芷芬芳,好一个所在。秦蘩漪新奇的左顾右盼,却被胡灵姬拉着道“有甚好看。待办了正事,你爱看多久便看多久。” 秦蘩漪道“此间似曾相识,怕是在梦里见过。” 胡灵姬闻言,不觉喜上眉梢,忙道“当真记得?” 秦蘩漪点头道“记不得何时见过,只是堪堪便有这印象。” 胡灵姬喜极,脱口道“你这冤家,难为我一直……”她猛然掩口,脸上泛起一层羞報之色,又瞟了秦蘩漪一眼,道“如此便走罢。” 秦蘩漪见她面泛羞色,更有别样风情,不觉看呆了去,痴痴应道“好。” 胡灵姬见她又如当年那般一脸惊艳的模样,不觉暗暗啐了一口,但心中却不禁泛起了一丝甜意,嗔道“你看够了没有?” 秦蘩漪恍然道“啊,走,走了。”,她心中暗暗吃惊,想不到自己到了这世界,竟然接连被两个女人的容色所摄。虽说她早就知道自己不喜男人,但也从未有过为一个女子怦然心动的经历。 而如今到了这里,却接连为女子容貌所动,端得教她心中如小鹿乱撞,好生不安起来。 胡灵姬见她脸色阴晴不定,知她心中疑惑,也不点破。只道“此去路途遥远,我只好用道术助你前往,你可害怕?” 秦蘩漪摇头道“无妨。只是有劳你了。” 胡灵姬嫣然笑道“作甚又这般客套起来。”她眼波横流,似嗔非嗔地扫了秦蘩漪一眼,见秦蘩漪一时又看楞了眼,心中不觉更是既得意又欢喜起来。 接着她便不再耽搁,一把拉住了秦蘩漪的手腕,柔声道“闭上眼,待我唤你,你再睁开。” 秦蘩漪依言闭上了眼睛,只觉身上一轻,双脚腾空而起。一时间,只听耳边风声呼啸,整个人便如腾云驾雾一般。 秦蘩漪紧紧的闭着眼睛,不知道过了多久,只听胡灵姬在耳边娇声笑道“好啦,我们到了。你且好生看看,这是哪里?” 秦蘩漪睁眼一望,只见眼前湖光山色,相映成趣,仙霞氤氲,如梦如幻,好一处奇绝所在。 不待她开口赞叹,胡灵姬拉着她的手,笔直便朝湖中央走去。秦蘩漪急急的屏住了呼吸,便听胡灵姬笑道“你屏气作甚?” 秦蘩漪道“入了湖中,当然要屏气了。” 胡灵姬道“你能屏多久?” 秦蘩漪犹豫了下,迟疑道“大概半柱香左右罢” 胡灵姬道“半柱香功夫,咱们还没到湖底呢,你就溺水啦。” 秦蘩漪吃惊道“还得去湖底?” 胡灵姬道“那宝贝就在湖底。你去不去?” 秦蘩漪道“人都在这儿了,当然要去。只是……”,她皱了下眉头,又道“只是我水性不好,在水中呆不了多久。那可怎生是好?” 胡灵姬伸手一扬,笑道“你看这是什么?” 秦蘩漪定睛望去,只见她手中拈着一枚鹅卵大小的圆珠,流光溢彩,正焕发出七彩柔和之光。 秦蘩漪情不自禁赞道“好宝贝!这么大的珠子,我生平可是第一次看到。” 胡灵姬道“你竟不认得它?” 秦蘩漪道“不认识。这大珠子,有甚玄妙之处?” 胡灵姬摇头叹道“本是你自己的东西,却竟然不认识了。”说着,她的神色不禁有些黯然。她收起了珠子,低声道“跟我来罢。” 秦蘩漪见她面色不渝,也不再多问,忙跟着走上前去。 两人一前一后踏入湖中,说来也奇,这胡灵姬一脚踏入湖中,这湖水竟然乍然分道,笔直地让出一条道来。 “辟水珠!这难道就是辟水珠?”秦蘩漪惊讶地大喊起来。 胡灵姬喜道“你可是想起什么来了?” 秦蘩漪答非所问道“西游记里那牛魔王的避水金睛兽,恐怕也就这么酷。” 胡灵姬翻了个白眼,恼道“胡说八道什么呢,快走!快走!” 秦蘩漪见她快步朝里走去,所过之处,周边的湖水似有马上汇拢之势,忙不迭的紧紧跟了上去。 越往里走,越感阴寒之气扑面而来。秦蘩漪暗暗紧了紧身上的大氅,看着衣衫单薄却是面不改色的胡灵姬,不觉心中大感钦佩。问道“你不冷么?” 胡灵姬眼珠一转,道“冷。”言语之中,竟带着颤意。 秦蘩漪楞了楞,见她脸色突然有些苍白,看着竟似有些弱不禁风的样子,心中虽然疑惑,但也起了怜惜之意。她心中略一计较,便咬牙将大氅从自己身上脱了下来,伸手给胡灵姬披在了身上。 胡灵姬心中暗喜,故意问道“你将大氅给了我,你不冷么?” 秦蘩漪其实已经冷的寒毛倒竖,却勉强应道“我不冷。你穿着罢。” 胡灵姬眼中划过一丝温柔,暗道“这冤家虽然忘了前世之事,但终究还是心疼我的。” 一念及此,她伸手揽过了秦蘩漪,将大氅裹在了她的身上,柔声道“傻瓜,我哄你呢,我不冷。” 秦蘩漪见她骤然亲近,二人鼻息相闻,双目对视,不觉心头一振,顿时心头鹿撞,面红耳赤起来。 胡灵姬心中暗笑,却伸手拉着她手道“你再忍忍,这就到了。” 秦蘩漪被她握住了手,只觉得柔弱无骨,滑不溜丢,忍不住伸指轻抚其手背,紧接着,又与之十指交缠,牢牢相握起来。 两人双手相握,都觉得有些神思荡漾,魂不守舍起来。胡灵姬固然是得遇故人,一颗芳心早已暗许,这秦蘩漪,却在浑浑噩噩之间,悄悄又动了心。 二人牵着手,心中皆是又惊又喜,只盼着这道路且长,莫要太快走到尽头,却见眼前豁然开朗,秦蘩漪已然被眼前的一幕震惊的张口结舌,半天说不出话来。 只见湖水的尽头发出微微紫光,整个湖底都被一层薄薄的光膜笼罩着。其上祥雾缭绕,宝光流离,美艳不可方物。 胡灵姬拈指掐诀,双手断然一分,那紫色光膜陡然左右开阖,顿时露出了一条缝隙。胡灵姬一拉秦蘩漪,堪堪便从这条缝隙中穿了进去。 入得内里,只觉里面温暖如春,异香扑鼻,定睛看去,那空旷无际的湖底到处都是巨大的骨架,一节一节,似小山丘一般,连绵数十里不绝,俨然竟是一具巨大的龙形骨架! 秦蘩漪一见之下,只觉心神剧震,似乎有一种从灵魂深处的召唤油然升起,指引着她一步一步走向那具巨大的龙骨。 胡灵姬静静的站在一边,就这么看着她一步一步慢慢地靠近那具龙骨。她一言不发,眼中却慢慢地蓄满了泪水。她眼睁睁看着秦蘩漪在一块巨大的龙骨前蹲下了身子,整个人似乎笼罩上了一层莫名的哀伤。 而秦蘩漪此刻的心情,更是难以描述。她见到了这具巨大的龙骨,心中突然涌起的那股大悲大喜的心情,就连她自己都无法说清。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的悸动,就像是前世,就似曾相识一般。 莫名的,秦蘩漪体内的神龙真气开始蠢蠢欲动。受其感应,那巨大龙骨之上,也泛起了点点星光。 自然而然,秦蘩漪盘膝而坐,脚心朝天,掌心朝地,口鼻观心,抱元守一,自龙骨上升起的点点星光缓缓凝聚,慢慢又形成了一条龙形真气,在秦蘩漪身侧上下盘旋。 秦蘩漪体内的神龙真气与之遥相呼应,开始在她身上慢慢浮现。 两道真气内外交汇,相互之间的感应便也越来越强。忽然一声龙吟,秦蘩漪体内神龙真气自灵台直扑而出,顷刻便与体外那道真气交缠在一起。 只见二龙身形体貌一般无二,交缠盘旋,犹如老友重逢,不甚欣喜。紧接着,忽见金光万丈,二龙尾部交缠,渐渐融为一体。 此时,秦蘩漪的脸上宝相庄严,犹如天神降世,凛然不可侵犯。二龙合体后,神龙真气体型陡然增大了一倍。只见它在空中傲然盘旋一圈后,猛然朝那具巨大的龙骨俯身冲去! ☆、神龙夺舍 胡灵姬目瞪口呆看着眼前发生的这一切。 只见神龙真气猛然朝地上巨大龙骨俯身冲去,所过之处,竟使白骨生肌,那巨型龙骨渐渐长出了筋络肌肉,紧皆着,须发鳞甲也渐已成型。 接着但听一声巨吼,巨大龙骨已然复活!而正当它九爪翻腾,就要升天而起之时,只见神龙真气猛然暴涨,反将其庞大的肉身紧紧包裹在里面。 巨龙怒吼,九爪齐挥,妄图以强悍的肉身冲破真气的包围,可是这神龙真气犹如跗骨之蛆,自它碗口大的鳞片之下破体而入,渐渐地,竟将这巨大的神龙身躯,化成了若隐若现的灵体。 秦蘩漪的额头已经布满了汗水,她的身躯颤抖的愈发剧烈,似乎有些力有不支。 胡灵姬看在眼里,心中暗暗着急,可是眼前这一切,她知道自己断然不能插手,只能看秦蘩漪自己的造化了。 然而她相信秦蘩漪一定能行。只因为这秦蘩漪,原本便是龙行云的转世,而这巨型龙骨,正是龙行云当年的遗骸。 突然,秦蘩漪大喝一声,骈指朝神龙真气一牵一引,又顺势自己灵台狠狠一指,只见一道白光闪过,那包裹着巨龙肉身所化灵体之神龙真气,猛然就朝其灵台冲入! 伴随着一声清啸,秦蘩漪的身形冲天而起,其声势之盛,犹如飞龙在天,不可一世。 胡灵姬痴痴的仰天望着,这虚空中的秦蘩漪,黑发飞舞,睥睨苍穹,俨然便是当年龙行云的样子。她喃喃自语道“她回来了。她回来了。” 秦蘩漪缓缓落回地面后,又盘膝席地而坐,她双眸紧闭,眉心已然出现了一道龙纹。 她的衣衫在真气的鼓荡之下已经破破烂烂,可是她纵然破衣烂衫,衣不蔽体,那通身的龙威气势,也教人心驰神往,挪不开眼。 突然她脖颈上的古玉神光大作,只听“喀拉”一声脆响,那玉顿时裂开了一条缝隙。缝隙一开,里面竟探头探脑又钻出一条与先前龙形真气一模一样的小龙来。 那小龙一钻出玉外,顿时奔秦蘩漪灵台而入,只见灵光一闪,秦蘩漪身躯一震,顿时双眉紧锁,似乎不甚痛苦。 胡灵姬目不转睛的看着秦蘩漪,眼中充满了担心和不安。只是她不敢动,也不敢开口询问,只能全神贯注看着秦蘩漪,万一出现什么不测,至少也可救下她的性命。 而此时的秦蘩漪却是十分不好过。那古玉中的小龙一入灵台,竟然妄图占据识海,夺其魂舍! 原来这条小龙不是别个,竟是龙行云当年濒死之前强行封存的一抹魂识。它承载了龙行云所有的记忆,也拥有这龙行云当年三分之一的神通。 当年龙行云将此魂识封存与古玉之中,就是希望有朝一日,当其转世之人得到神龙真气,复活神龙遗骨之时,便可唤醒此道魂识。待此魂识夺舍之后,她龙行云,便可重生! 只是她没有想到,她残余的魂识固然强大,可它的对手,恰恰却是转世之后的自己。 那小龙进入识海后,便化身成了一名身着素衣,乌发齐腰的女子。看其容貌,却与秦蘩漪一模一样,只是眉角眼梢,多了一份凌厉之意。 进得识海,只听秦蘩漪大声喝道“你是何人!”此间乃是她的识海,骤然有外人入侵,不禁教她戒心大起,如临大敌。 那小龙化成的女子双眉一轩,扬声道“吾乃龙行云!” 秦蘩漪惊道“龙行云?你不是已经死了么?” 龙行云傲然道“吾与天地同寿,何谈生死?” 秦蘩漪道“既然你与天地同寿,那你到我识海里作甚?” 龙行云道“你乃是我转世之身,如今又得了我神龙本体和真灵,待我灭了你今世魂识,我便又能重回世间了。” 秦蘩漪闻言,不禁冷笑道“灭我魂识?你有这本事么?” 龙行云道“你本就是我为了得一具干净身子方转世而生,如今你已长成,也该将这具身子还给我了。” 秦蘩漪怒极反笑道“照你说来,我还得感谢你,让我平白活了这二十几年?” 龙行云道“你要这么想,也没错。” 秦蘩漪冷笑道“你就这么有信心能灭我魂识?” 龙行云道“不试又怎知不行?” 秦蘩漪道“那我倒要看看,你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她的魂识散开在整个识海之中,可谓无处不在。她从四面八方锁定了龙行云,冷眼看着她如何将自己弄死。 龙行云见她不现身,冷笑道“你以为这么躲着,我就拿你没办法了么?” 说着双手虚空一抓,秦蘩漪只觉得身上一紧,竟有灵魂受禁锢之感。 紧接着,只见龙行云双手使劲一扯,竟硬生生将秦蘩漪散布在识海的魂识扯了出来,跌跌撞撞跪坐于地,好不狼狈! 秦蘩漪忙不迭的翻身站起,冲着龙行云怒目而视。龙行云上下打量了她一番,颔首道“长的确是挺像我。” 秦蘩漪被她一抓之下,魂魄竟自识海现身,心中已是吃惊。她的双拳犹自紧握,暗暗蓄势待发,口中问道“你这是什么功夫?” 龙行云大笑道“你得了我神龙本体和真气,竟然不知道此等功法?” 秦蘩漪道“不知才问你!” 龙行云饶有兴致的看了她一眼,似乎对于她无惧强敌的胆气也有些欣赏,沉声道“神龙之爪。” 秦蘩漪喃喃说道“神龙之爪?” 龙行云道“正是!你若不想魂消魄散,就乖乖地将这具身躯让了给我。如此,念在你我还有这等夙缘的份上,我再送你入轮回,再生为人去罢。” 秦蘩漪瞪眼道“我这一世好端端的活着,凭啥你让我死我就得死啊!有本事你就杀了我,没本事就别瞎BB。”,她口中这般说法,心中却道“这才刚刚跟胡灵姬牵上了手,死了岂不是便宜你了。” 龙行云当然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见她这般强硬,心中更起了杀意,冷然道“那就手底下见分晓吧。” 未等她说完,秦蘩漪已是蹂身而上。所谓先下手为强,后下手遭殃,这一点古往今来皆是至理名言。 只是她刚一出手,就暗自叫糟。只因她突然发现,自己的一拳一式,竟无丝毫神龙真气护持。 龙行云随手一拂,就轻易将她来势汹汹的一拳挡了开去,然后就势一脚,便将秦蘩漪踢了个跟斗。秦蘩漪一个“鲤鱼打挺”跳起身来,道“为何我用不了真气?” 龙行云道“此乃你的识海之中,你我皆是魂体,你当然用不了真气。” 秦蘩漪叫道“那为什么你能?” 龙行云道“我乃天上神龙,神龙真气本是我魂识的一部分,当然能为我所用。而你,只是肉体凡胎,纵然得了我之本体真元,却尚未全然参悟其中奥妙,自然不能以魂识操纵神龙真气了。” 秦蘩漪暗道“如此可真不妙。若是这般较量,恐怕我打不过她。” 可是龙行云却不给她任何思考的机会,只见她素袖一挥,一记掌刀便朝秦蘩漪当头劈下!秦蘩漪就地一滚,堪堪躲了过去,却又被她飞起一脚结结实实地踢在了胸肋之下! 秦蘩漪一口气回不过来,只痛的浑身打颤。这灵魂上的疼痛比肉体的疼痛更甚百倍,可是尽管她痛不可当,龙行云的攻势却如狂风暴雨,下手毫不容情。 秦蘩漪一次又一次被击飞,她心中暗暗纳闷,按照龙行云方才的实力,想要杀死她,简直就如杀死一只蚂蚁般容易。可是这么久了,却未见其痛下杀手,却是何故? 殊不知龙行云此时也是暗暗叫苦。她千算万算,却是漏算了一项。此时的她,只是一道残魂,虽说留有当年的诸多神通,但其魂力却不足以支撑太久。 方才她一时显摆,运用神龙之爪将秦蘩漪的魂识硬生生从识海中抓了出来,却不想因此运用了过多的灵力。此时残魂之体已是不堪负荷,若是再运用真气,恐怕还未杀了秦蘩漪,自己这道残魂,就先得消散了。 是以龙行云此时也只能靠拳脚功夫与秦蘩漪一决生死了。一想到她堂堂九爪神龙之尊,竟然沦落到要与一个凡人夺舍,龙行云当真也是哭笑不得。 然而龙行云也万万没想到秦蘩漪的魂识竟然这般顽强。她一次次将其击倒,却见她一次次倔强的站起身来。 当龙行云又一次将秦蘩漪击倒的时候,秦蘩漪的嘴角已是鲜血长流,趴在地上半天不得动弹。 龙行云冷冷地看着她,道“还要再战么?”,她眼看着秦蘩漪倒地不起,却仍犹自挣扎欲起,心中不免也赞许。只是眼下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若是秦蘩漪不死,她龙行云就没有办法重临世间。 因此,即便是龙行云心中有些恻隐之心,也改变不了她必须灭她魂识的宿命。而此时的秦蘩漪,却是有了不同的感受。 她一次次被击飞,每被击倒一次,灵魂深处总会产生一些莫名的灵感。她的魂识虽痛,但那一阵一阵的灵感却使她可以忽略了这般痛苦。 她只觉得自己的魂识渐渐的与体内的神龙真气有了交流,较之先前那神龙真气自主护她,现在的她,却是可以慢慢与之相互呼应了。 龙行云朝前踏出一步,五指如钩,直朝秦蘩漪头顶抓下。这一抓,势如惊雷,带有雷霆万钧之力。若被抓中,秦蘩漪恐怕便有魂飞魄散之虞。 就在这时,只见秦蘩漪双手在顶门一封,手腕就势一转,便扣住了龙行云的脉门。 随即双腿一弹,生生就地站起,滴溜溜转了半圈,竟翻手将龙行云的左臂扣在了背后! ☆、前世今生 话说秦蘩漪一把将龙行云的手扭在背后。说时迟那时快,这龙行云抬腿前踢,一脚直踢脑后,堪堪朝秦蘩漪面门踢去。秦蘩漪侧头一避,伸手一送,也将龙行云推了一个趔趄。 龙行云一个“燕子穿云”,豁然回身,一招“神龙摆尾”,一腿就朝秦蘩漪耳侧扫去。秦蘩漪气沉丹田,双手疾如闪电,一把抓住了龙行云横扫左腿,顺势狠狠朝外甩去。 出人意料的是,被她这一甩,龙行云只觉得一股大力从腿上传来,竟然狠狠地被甩在了地上,也摔了个七荤八素,头昏目眩! 原来秦蘩漪方才那一击,已然用上了神龙真气。她的魂识与神龙真气已经遥相呼应,渐已融合! 龙行云翻身跃起,不顾身上伤势,疾风暴雨般朝秦蘩漪攻去!只见她招数精妙,招招不离秦蘩漪要害。 只可惜此消彼长,随着双方过招,秦蘩漪的魂识与神龙真气的交流越来越通畅,慢慢地竟已到了收发由心的境界。 龙行云越打越是心惊。她不明白为什么事情竟然到了这般地步。为何自己安排的转世,竟能摆脱自己的掌控?为何这普通凡人的魂识,竟能变的这般强大。 场上的形势几乎已经逆转,从一开始秦蘩漪被动挨打,渐渐转变成了龙行云处于劣势的局面。 此时,龙行云每一招进攻,秦蘩漪都能够轻易的挡开,而秦蘩漪的每一次攻击,却将龙行云逼的步步后退,狼狈不堪。 龙行云在这样的逼迫下,已然赶到魂魄不稳,疲于应付了。若是再不能夺舍,她这道残魂也就维持不了太久了。 不成功便成仁!龙行云已然没有别的选择。只见她身形一闪,骤然化成一条九爪小金龙,张开大嘴,猛然朝秦蘩漪咽喉咬去! 秦蘩漪左掌一拦,右手虚勾成抓,一把便捏住了龙行云的三寸!龙行云一声呜咽,企图回首扑咬,可是这要害被擒,再挣扎也是徒劳了。 秦蘩漪冷冷地看着她,道“你服不服?” 龙行云被她牢牢掐住了三寸,图有一身蛮力,也是半分动弹不得,只好将尾巴紧紧盘在她的手腕上,冷冷地与之对视。 秦蘩漪见她通体金色,小巧玲珑,比那金店里雕刻的金龙不知要好看上多少倍,心中不禁也有些不忍下手,便道“如今你已是我手下败将,我不杀你,只是有个建议,你听是不听?” 龙行云琉璃般的眼睛眨了一眨,似乎有些不敢相信。再细看秦蘩漪的神情,方自所言不虚,顿时用两只前爪抱住了她的手腕,竟也有些示好之意。 秦蘩漪没想到方才不可一世的九爪金龙竟然还有如此识实务的一面,不觉有些忍俊不禁。殊不知这龙行云当年就是个惯于伏低做小,能屈能伸的性子。 见她一副眼巴巴望着自己可怜兮兮的模样,秦蘩漪心中更是一软,便道“我不杀你,你也不能夺我舍,咱俩和平相处,你答应不答应?” 龙行云口吐人言道“可是不夺你舍,我就要消散啦。” 秦蘩漪想了一想道“那且许你留在我识海一处,待他日若遇机缘,我再帮你重塑肉身,你看可好?” 龙行云喜道“此话当真?” 秦蘩漪道“我说过的话,从来都是算数的。只是你……” 龙行云正色道“我堂堂九爪神龙,又岂能是言而无信之徒。你今日不杀我,我自然不会恩将仇报。” 秦蘩漪点头道“如此甚好。” 龙行云犹疑了一下,又道“只是此刻我魂体不稳,随时有消散的可能。所以我在你识海之中,得暂时休养生息。而我乃一道承载当年所有记忆的残魂,如今需要休息,这些记忆,恐怕是再也承受不住了。” 秦蘩漪道“那你的意思是?” 龙行云道“待我在你灵海中修养生息之时,我是以灵气形式存在的。也就是我与你在一定程度上,会融为一体。因此,我所承载的所有记忆,你也会一一知晓。” 秦蘩漪道“就是说,我会知晓当年你所有的往事。” 龙行云点了点头,琉璃般的眼睛似乎划过了一丝羞涩。 秦蘩漪道“那也无妨,反正论起来,我是你的转世之身。我知晓了你前世之事,也便于我在这个世界行走。”,她白了龙行云一眼,又道“也不知你当年干了些什么事,别给我惹太多麻烦才好。” 龙行云微微缩了缩头,叫道“那你总该放开我了,你掐着我三寸,弄的我好难受!” 秦蘩漪闻言放开了手,道“你好生在此呆着,莫给我捣乱,不然要你好看!” 龙行云喃喃嘀咕道“真是龙行浅滩招虾戏,落毛凤凰不如鸡……” 秦蘩漪一时听不清,大声道“你嘀咕啥?” 龙行云道“我说你真好,谢谢你!”话声未落,她那小小金龙之体顿时化成点点星光,散落于秦蘩漪识海四处。 顿时,往事一幕幕呈现在秦蘩漪眼前,只教她身临其境,旧梦重温。 那一年,龙行云刚刚成年,对神龙族外的世界充满了好奇和向往。只是龙族有规定,幼龙未成年之前,是不允许离开龙宫地界的。 龙行云贵为龙皇嫡女,从小到大,更是被视为掌上明珠,被照顾的无微不至。没有人会忤逆她的心意,没有人敢冒犯她的尊严。即便是龙皇随后又生了三个皇子,却无一人能够取代龙行云在龙族的地位。 坊间一直流传,龙族大公主龙行云,容貌绝美,气度高华,既有女子之妩媚,又若男子之潇洒,实乃绝色佳人也。又兼其尊老敬贤,礼贤下士,崇德纳谏,从善如流,更是一代明君风范。是以闻者无不心存倾慕,只盼能一睹芳容,一瞻其绝代风华。 却不知坊间传言总归是容易加油添醋,任意美化。龙行云长的漂亮那是不假,但若说她从善如流,有一代明君的风范,却恐怕只是坊间人云亦云,以讹传讹的结果了。 自打娘胎出来,龙行云就对这殿堂里的人事纷争毫无兴趣,可谓是视金银财帛如粪土,待功名事业如浮云。她生平的唯一愿望,只是踏遍千山万水,阅尽世间美女。 是的,风华绝代,美艳动人的龙族大公主龙行云,好的就是这一口。这也没什么可稀奇的,所谓“天尊地卑,乾坤定矣;卑高以陈,贵贱位矣。”一切本是应天而生,就如日月运行,寒暑交替一样来的自然。 过了当年生辰的第三天上头,龙行云便辞别龙皇龙后,欢天喜地离开了龙宫。这龙皇龙后本不放心她一人前往,但禁不住她百般抵制着人随行,只好勉强答应。这龙皇赐了她一柄烈火金精剑,一件蝉翼天蚕衣。这宝剑乃是一件神器,专斩世间妖魔鬼怪,并能将其魂魄收入剑内,凝为剑气,而这蝉翼天蚕衣则是一件仙家宝贝,顾名思义,其料由千年天蚕丝织就,轻巧灵便,薄如蝉翼,却能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这龙后更是细心,干脆赐了她一个百宝囊,里面金银钱帛,四季衣裳,灵丹妙药等是应有尽有。龙后虽是将所有能想到的东西一股脑儿装进了百宝囊,心里却仍是万般不舍,生怕这掌上明珠受了半分委屈,只顾抱着她哭哭啼啼,千叮万嘱,让她小心照顾自己。 龙行云被她哭哭啼啼闹的好生心烦,却又不能甩手离去,少不得装出一副乖巧模样,陪着她做了半天依依不舍的样子。幸好这龙皇知女甚深,再加上三个弟弟暗中相助,方才使龙行云脱得了身。 好不容易拜别了爹娘,出了龙宫,龙行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的一颗心就似长了翅膀一般,恨不得一口气便走遍这花花世界。 只是心急吃不成胖子,想法再多也只能选一条路走。龙行云站在五彩祥云之上,纵观东西南北,只觉东方下界灵气氤氲,五气祥和,端得是个好所在,故而一按云头,直奔东方大陆而去。 龙行云降落的这一片土地,正是东灵山的地带。只见青山如黛,草木葱郁,奇花异草遍地可见,珍禽走兽层出不穷,真是一处人间佳境。 龙行云落了云头,迈步于青山之间,只觉空气清新中带有甜意,一呼一吸之间端得教人心旷神怡。再加上沿途之上鸟鸣虫啼之声不绝于耳,着实让她左顾右盼,新鲜不已。 又行数里,忽闻水声潺潺,山势陡然一转,一条匹练般的瀑布顿时出现在眼前。只见水势奔涌,犹如飞雪溅玉,阳光照耀在飞溅的水滴上,折射出七彩色泽,端得是十分好看。 瀑下一潭,潭水清且涟漪。水深丈许,水草摇曳生姿,隐约可见鱼虾嬉戏其中,一派安然景致。 龙行云见之心喜,蹲下掬水入口,只觉甘甜清冽,沁人心脾,不禁心花怒放,转身化成一条金色小蛇,摇头摆尾蹿入潭水之中,上浮下潜,追鱼逐虾,好不快活。 正当她玩的兴起,突听水潭东面隐隐传来了一阵抽泣之声。龙行云循声寻去,只见潭水边一块凸起的山石上,一名身着白衣,纤细瘦弱,年约十三四岁的女孩坐在那里哭泣。她打了一双赤脚,白玉般的脚掌伸入水中,上头竟然有丝丝血痕。 龙行云悄悄地游了过去,躲在一片离女孩三尺远的树枝的阴影下,偷偷地探头观望。那女孩低着头,犹自掩面哭泣,那纤弱的肩膀一抽一抽的,显得好生可怜。乌黑的长发垂落下来,掩盖了她的面容,龙行云正想慢慢游近一些看个仔细,却听传来一声呵斥“巫清竹,你一个人躲在这里,又在偷懒了不成!” 作者有话要说:这么不坑的作者君容易吗???评论呢,收藏呢,打分呢???? ☆、年少受欺 循声望去,只见白衣少女身后出现了一名杏眼桃腮,冷若冰霜的青衣少女。只见她虽然长的不俗,可惜孤拐高耸,双唇单薄,却是一副凉薄之相。 那名唤巫清竹的少女一见到她来,慌忙站起身来,垂首肃立一边,似乎对她十分惧怕。 那青衣少女冷冷地撇了她一眼,目露嫌恶之色,冷声道“你不去寻那龙蜒草,一个人躲在这里作甚?莫不是又想乔张做致,哄得几个师兄师弟替你卖命不成!” 此时那巫清竹已是抬起头来,龙行云一望之下,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那少女虽是长的纤弱,却着实生就了一副好模样。眼下虽然年幼,但其玉骨冰肌,神清骨秀之气韵,若是稍带时日,必是倾国倾城。 而这青衣少女纵然貌美,但与之相比,无疑是鱼目之与珍珠,山鸡媲美凤凰了。也难怪其看着巫清竹的眼神,看是不屑一顾,实则暗含嫉妒。 巫清竹被她一呵斥,身子微微向后退了半步,似乎不胜惶恐,慌忙答道“小妹不敢。只是这龙蜒草传说乃神龙口蜒所化,这叫我到哪里去寻找呢?” 青衣少女冷笑道“如今师尊玄关难破,已是九死一生。众师兄弟皆陆续寻回各自分配该寻之物,怎地到了你这儿,却是百般推诿?” 巫清竹泫然若泣道“我已经走遍了方圆数千里地,人人皆言这龙蜒草乃是传说之物,从未见过。我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青衣少女道“你若是寻不得龙蜒草,按照当日定下的规矩,就得自毁修为,被逐出巫仙门去,从此天上地下,你便与我巫仙门再无干系。” 巫清竹闻言,禁不住蹲了身子,抱头大哭起来。她知道大师姐不待见她,只因为除了大师姐外,其余师兄弟们皆对她很好,特别是二师哥湘竹子,乃是千年竹妖修成人形,长的是玉树临风,风仪清雅,对自己尤为关心照顾。 而这大师姐赫连飞雪,却是一条赤练蛇精所化,素来尖酸刻薄,小肚鸡肠。多年来,她对湘竹子一直心存爱慕,却不料这湘竹子非但对她毫无回应,反而对乳臭未干的巫清竹却是青眼有加,殷勤备至,这怎生不让赫连飞雪醋意大发,恨不能一口将巫清竹吞了腹去,方能消了她心头之恨。 仗着自己是大师姐的身份,巫清竹没少受她的闲气。而巫仙门的掌门逍遥子,近些年一心向道,亟待冲破玄关,故而将门中大小事宜一并交予了赫连飞雪打理,自己却闭关辟谷,再也不问外界之事。 这般处置却是正中赫连飞雪下怀。于是她想尽各种方法刁难巫清竹,所谓颐指气使,呵责叱骂,无所不用其极。而近些时日,逍遥子闭关出了意外,真气岔行,心魔丛生,在其昏迷之前,靠先天真气强行打开了山门,勉强口述了一张方子,其中便一味主药,便是龙蜒草。 赫连飞雪正愁找不到机会整治巫清竹,如此一来,倒是称了她的心。如此她三下五除二便分配了任务,声称当日逍遥子对巫清竹寄予厚望,将其收为了关门弟子。 她声称如今师父有难,做弟子的理当效劳,而且也正是考验巫清竹能力的时候。为确保众人尽心尽力,她还提出若不能在规定时日寻得规定药物,就得自毁修行,退出宗门。 一开始此建议遭到了众师兄弟的一致反对。一则是为巫清竹抱不平,二则也是怕自己不能在规定时日完成任务。 可是这巫仙门中长幼尊卑井然有序,赫连飞雪既然是逍遥子指定的掌事之人,众人心中虽是不服,但也莫可奈何。 事到如今,巫清竹还能说什么呢?她明知赫连飞雪有意为难与她,可是自己身轻言微,又是最后入门的小弟子,又拿什么都与之抗衡呢。 更何况,门中其余师兄姐弟皆是珍禽异兽,草木花精修行千百年所化,单单只有自己,却是肉身凡胎,毫无根基。若不是当日师父逍遥子途径灵巫族将自己带回山门,恐怕自己到如今,仍然一名普普通通的巫族少女吧。 这赫连飞雪入门之前,便是赫连山上的一条赤练蛇妖,莫说她比自己先入的门,就算撇去师门修行不谈,单以二人肉身相抗,这巫清竹也断不是她的对手。 也幸亏湘竹子时有照拂,再加上其余师兄姐弟的暗中帮衬,这巫清竹方才在赫连飞雪的种种排挤刁难下生存了下来。可如今寻找龙蜒草这个任务,却是着实让她束手无策。且不说众师兄姐弟暗中皆在帮忙留意,单凭她自己,这几个月中也踏遍了方圆数千里地,可皆是一无所获。 这一日她转回这东灵山脉,想着崇山峻岭,幽谷深潭之所,也许会有意外收获,却不料脚下一滑,竟自伤到了脚。这些时日,她又累又乏,也未得好生饮食,风餐露宿,着实受了不少苦。又加上心中焦虑,遍寻不得,更是平添了几分委屈。如今一跤跌坐于地,只觉得悲从中来,委屈顿生,方有了方才龙行云看到其垂首落泪,不胜悲伤的一幕。 她本是自己在此偷偷哭上一场,排解一下心中委屈,却不知竟又遇见了赫连飞雪,又被平白抢白了一番,又不敢开口反驳,不觉又急又恨,只好掩面痛哭起来。 赫连飞雪见她这般,更觉厌恶,上前一步,呵斥道“哭什么哭!整天装的个弱不禁风的样子,哄谁呢!再想偷懒,看我怎么收拾你!” 她看着巫清竹掩面啜泣,楚楚可怜的模样,愈发恼恨起来,刚刚上前一步想伸手掐她,却听一声轻蔑的笑声道“小小蛇妖,这般欺人太甚!” 赫连飞雪一惊之下豁然转身,却见身后潭水边上平白多出一个人来。定睛看去,此人一身绫罗,通体气派,即便是闲闲站于一边,也可知此人定是身份尊贵,来历非凡之人。 赫连飞雪一见此人,气焰不觉低了三分,但又不甘就这样被压倒了势头,只好正容道“你是何人?莫要多管闲事!” 此人正是龙行云。她见巫清竹纤柔瘦弱,心中本已起了怜意,又见赫连飞雪如此咄咄逼人,竟意图动手欺负巫清竹,便再也不忍袖手旁观,顿时现身相助。 龙行云道“你又是何人?” 赫连飞雪道“我乃此间巫仙门首席大弟子赫连飞雪。敢问尊驾大名。” 龙行云道“她又是何人?” 赫连飞雪道“她是我的小师妹,巫清竹。” 龙行云道“既然她是你小师妹,你为何这般欺负于她?” 赫连飞雪脸色一变,恼道“你究竟是谁?这般多管闲事!” 龙行云道“我叫龙行云,生平没别的爱好,就爱管闲事。” 赫连飞雪见她语带挑衅,似有维护巫清竹之意,不禁起了迁怒之心,柳眉一竖,怒道“巫仙门的事,还轮不到外人插手!” 龙行云却是不理她,自顾自走到巫清竹身边,伸手将她扶了起来,柔声道“你没事吧?” 巫清竹见突然来了个陌生人替自己出头,心中又是欢喜又是发愁。喜的是眼前暂时能躲过一劫,愁的是这赫连飞雪眼下若是讨不了便宜,到时候更会变本加厉欺负于她,这今后的日子,怕是更难过了。 而如今这贵气逼人的女子和颜悦色的跟自己说话,巫清竹又觉得有些受宠若惊,慌忙拭泪站起身来,结巴道“我……我没事。” 龙行云见她哭的犹如梨花带雨,又强自克制的模样,心中更是大起怜意。在龙族中,从来没有这般纤细柔弱的女子,巫清竹这般模样,着实使龙行云眼前一亮,可谓是别开生面,非同一般。 赫连飞雪见龙行云对已视若不见,却对巫清竹温柔以待,不禁更觉得失了面子。羞恼之下,她伸手拔出一柄亮银缠丝蛇纹剑,剑锋一指龙行云,叱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来管这档子闲事!” 巫清竹见状,慌忙将身子挡在龙行云跟前,颤声道“大师姐,事皆由我起,要打要骂,你冲我来便是。” 赫连飞雪怒极反笑,道“好,好,好,看来你翅膀真是长硬了!”说罢手腕疾振,一剑当胸刺下! 正当巫清竹煞白着脸,准备拼死挡下的时候,只听“铮铮铮”三声脆响,龙行云已在蛇纹剑上弹指三下。赫连飞雪只觉虎口巨震,一股大力自剑身传来,一时把持不住,蛇纹剑便脱手飞上了天。 一较之下,高下已分。龙行云风轻云淡地望着赫连飞雪,淡然道“还要再打么?” 赫连飞雪脸色忽红忽白,却也心知自己并非龙行云之敌手,只好恨恨谓巫清竹道“如今有人护着你,姑且饶了你。待十日期满,你若仍找不到龙蜒草,就休怪我无情了。”说罢腾身一跃,双足轻点树枝,转眼便失了踪迹。 眼见赫连飞雪离去,巫清竹方才大松了一口气。但转念想起日后赫连飞雪必会找自己麻烦,不觉眉梢又染上了几分愁绪。却听那高贵女子龙行云柔声道“你在寻龙蜒草?” 作者有话要说:自己写的文,扑街也要更完。 ☆、同回宗门 巫清竹点头道“师父练功的时候出了岔子,须得一味龙蜒草方能渡厄解难,不堕道心。可是我寻遍了三山五岳,找遍了五湖四海,却连一根草影子都没有找到,眼看时日将至,我若是交不出龙蜒草,定会被大师姐赶出宗门的。”说着悲从心来,眼泪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龙行云见她不胜悲伤,忙柔声劝道“哎,你别着急。这龙蜒草也不是甚么稀罕物。” 巫清竹闻言,顿时止住了眼泪,抬头问道“这位姐姐,你知道哪里有龙蜒草么?” 龙行云见她眉间愁云尚未散尽,眼中却陡然泛起一丝希望来,不禁又怜又爱,笑道“哪个骗你不成。这里离你宗门需得多少时日?” 巫清竹道“堪堪便是十日光景的路程。” 龙行云挑眉道“如此说来,若非你遇见了我,怕是肯定交不了差了。” 巫清竹道“龙姐姐,你若真能帮我寻得龙蜒草,便是清竹的大恩人。他日姐姐若有吩咐,清竹定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龙行云笑着撇了她一眼,道“此话当真?” 巫清竹正色道“清竹虽是女子,但也必当言出必践,一言九鼎。” 龙行云见她一本正经,不觉失笑道“罢了,罢了,逗你玩呢,你还当真了。走吧,时日不早,若去晚了,即便是有了龙蜒草,人也会治你个误卯之罪不是。” 其实按照龙行云的脚程,莫说是已在东灵山界之内。即便是远隔万水千山,与她也是瞬息间事。只是眼下她对巫清竹有了些别样心思,故而一心想与其多呆些时日,是以施施然依着巫清竹的脚程,慢腾腾地往巫仙门行去。 一路上,二人朝夕相处,坐卧起居皆在一处。再加之龙行云刻意亲近,故虽是短短十日光景,却已是无话不谈,亲厚无间了。 此时龙行云固然已知巫清竹在巫仙门之处境,巫清竹亦已知晓龙行云之身份。二人分享了各自的秘密,就更觉得亲近莫名,视对方与别个不同。 这一日,两人联袂到了巫仙门所在南都峰之山脚下。仰首望去,只见山势峻秀,奇石嶙峋,云山雾罩,堪比仙境。龙行云不禁赞道“此处不俗。” 巫清竹却黯然道“若是师父自此不起,恐怕我在此间也呆不了多久了。” 龙行云笑道“这愁又是何来?你若是喜欢这里,我便将此处占了,把那些不相干的人统统赶走,你看可好?” 巫清竹闻言急忙摇手阻道“万万不可。这里乃我师门多年修行之地,你可不要胡来。到时候伤了人,抑或是让人伤了你,都非我所愿。” 龙行云凝目道“那若是二选其一,不是我伤了人,便是人伤了我,你帮谁?” 巫清竹面色一白,不禁泫然道“我都不想。” 龙行云道“非得选呢?” 巫清竹的眼泪已经流了下来,她死死地拉住了龙行云的衣袖,身躯也微微颤抖起来。她不知道为什么龙行云会有此一说,只是见她如此正色询问,自己也不禁有些当真,堪堪朝那方向一想,只觉心如刀割一般,两下里都跟剜了自己的心一般,着实是难以选择。 龙行云见她这般难受,不禁心中一软,忙柔声宽慰道“好啦,别难过了。这也是假设之事,又当不了真。” 巫清竹哽咽道“可是万一你们真的打起来,那该怎么办?” 龙行云道“他们不欺负咱们,我就不动手,如此可好?” 巫清竹得她这般承诺,方才破涕为笑,只觉得一颗心自此安然妥帖,再无甚么可害怕的了。 两人这一番言语,转眼便到了南都峰顶。只见峰顶苍松翠柏,繁花似锦,到处可见仙鹤孔雀身影,真可谓仙山隔云端,人间无缘瞻。 门前空地上,三三两两有几名弟子在练功站桩,他们一见巫清竹回来,纷纷迎了上来,笑道“清竹回来啦。”,又见她身边站着一名意态悠闲,气质高贵之女子,不禁心中好奇,不由得打量了起来。 巫清竹乍回山门,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许多未见师父和众师兄姐弟,心中着实想念;愁的是到如今她还未见到龙蜒草的样子,也不知到时候该如何交差。 就在忽喜忽愁之间,却听一声熟悉的声音叫道“清竹!”她豁然回神,只见正门步出一名丰神俊秀,清雅脱俗的男子,正朝着她展颜微笑。 此人不是别个,正是巫仙门二弟子湘竹子。巫清竹喜道“二师哥!”便拉着龙行云朝湘竹子走去。 湘竹子一见龙行云,心中暗暗一惊。千百年来,他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般人物,一见之下,不觉有些自惭形秽。又看巫清竹与之举止亲密,眉目传情,不觉心中又增了几分醋意。 然其毕竟是仙家弟子,心中虽是不快,言行却不肯逾礼,抱拳道“在下湘竹子,不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龙行云含笑道“在下龙行云,是清竹的朋友。” 湘竹子道“既是清竹的朋友,那便是我巫仙门的贵客了。龙姑娘,这边请。”说着伸手示意,亲自引领先行,其余师兄弟皆伴巫、龙二人左右,其朝内里行去。 入山门左转,迎面一块镜面大白石以做屏障。绕过白石,却见桃树成林,落英缤纷,小径蜿蜒,曲径通幽,好一处所在。 又行数里,又见湖面如镜,碧波潋滟,一时间,山光湖色,相映成趣。龙行云正自赞不绝口,忽而一条无篷小舟飘荡过来,悠哉停靠于岸边。 湘竹子引道“龙姑娘,请。” 龙行云微微颔首,伸手一揽巫清竹腰身,也未见她身形如何动,人便已经到了小舟之上。 此等身法,众人闻所未闻,不觉失声惊赞,对其更是刮目相看,更有年轻者,见其姿容出众,身手不凡,心中更是平添了几分倾慕之意。 巫清竹与人前被她如此照顾,不觉有些羞涩,脸上隐隐泛起红晕,心中却掠过一丝甜意。为了防止让人看出自己的不安,她低眉顺目,垂首无语,殊不知她嘴角的那一丝笑意,却是半分不差落在了湘竹子眼中,心中暗自一惊。 众人各怀心思,默默无语。幸而舟轻水急,不多时,眼前便隐约现出一个岛影来。桨声欸乃中,小舟已然靠岸。原来这巫仙门的道地,便在这湖心小岛之上。 众人依次下了舟,龙行云展开龙识一探,发现这座湖心岛并不大。迎面是一座五开门的大殿,想必是巫仙门议事之地。殿后乃是几处错落别致的小院,有的修竹林立,有的奇石生香,有的鹤舞梅下,有的兰桂芳华,各尽其美,各领风骚,真可谓山明水秀神仙府,人杰地灵真人家。 入得大殿,各自落座,自有小童上前奉茶。巫清竹环顾四周,不见赫连飞雪,心中悄悄松了口气。湘竹子看在眼里,心中亦是一叹。 早间他已接到传书,赫连飞雪于明日到。而明日,恰恰便是众人交差的限日。也不知巫清竹究竟有没有找到龙蜒草,若是到时交不了差,这赫连飞雪怕是要大做文章了。也不知到时候自己能不能护住这个小师妹呢。 出于关心,湘竹子还是忍不住问道“清竹,此番出行,可寻着了龙蜒草?” 巫清竹看了一眼龙行云,却是欲言又止。 湘竹子见她神态,不觉有些不安,又道“清竹,明日便是最后限期了,你究竟找没找到?” 巫清竹摇了摇头,道“我没寻着。”,她转头望了一眼龙行云,又道“她说她有。” 龙行云微微一笑,道“龙蜒草乃真龙唾液所化,储藏不易。待明日之期,我自会交付与你们。” 湘竹子闻言,不觉也放下心来。同时又暗暗好奇,眼前这个龙行云,言语之间,显然是未将这世间罕见的龙蜒草放在眼里,也不知她究竟是何来历。 而自始至终,巫清竹却是心系逍遥子安危,只是方才一直没有机会相询。如今见众人沉吟不语,便问道“二师哥,师父他老人家可好?” 湘竹子道“还是老样子。也不见起色。” 巫清竹站起身道“我想去看看他老人家。” 湘竹子道“他老人家如今靠寒玉棺护体,你去了也见不到呀。如今你奔波多日,怕也是累了,不如先与龙姑娘一道,好生歇息一夜,待明日众师兄姐弟聚齐,再见不迟。” 说着转身谓龙行云道“龙姑娘一路辛苦,就请暂且委屈在客房居住。如今巫仙门遭遇不幸,慢待了姑娘,还望海涵才是。” 龙行云微微一笑,还未应答,便听巫清竹道“也无须麻烦了,就让她随我一同居住便是。” 说着又目视了龙行云一眼,道“如此可好?” 龙行云展眉一笑,点头道“一切任凭你安排。”,又冲湘竹子点了点头,道“多蒙费心。我便同清竹一处便好。”说着便站起身来,随着巫清竹与众人颔首示意,便款款离开了大殿。 湘竹子目送她们的背影消失于殿外,心中更是泛起了一丝不安。他也说不清是什么感受,只是觉得,这巫清竹和龙行云之间的互动,似乎显得亲密的有些过了头。 他从来没见过巫清竹对一个人这般亲近过,即便是自己千般维护,百般讨好,也未见她对自己这般柔情相待过。一念及此,湘竹子的心中不免又泛起一丝酸意,想自己这般俊秀出众,也不乏女子暗送秋波,且又对她百般呵护,殷勤备至,这巫清竹怎生就跟木头似的,无动于衷呢? 若说是她年岁尚小,不识好歹,那也情有可原。可眼见着她冲着这陌生女子龙行云亲近有加,却明显又是个识冷热的,这么一想,可教这湘竹子醋海生波,心中着实失落起来。 ☆、真龙吐唌 这龙行云一路跟着巫清竹左拐右转来到了一处偏僻小屋。原来赫连飞雪掌权之后,对她更是百般刁难,花样频出,就连居住之所,也将其从原来离逍遥子最近的松涛小院,搬到了巫仙门最偏僻的一处小屋。 不过这小屋虽然比不上原先的松涛小院,但终究是在巫仙门中,倒也不失清幽。屋子不大,门口有一块小小的空地,左侧栽了一株桂花树,右侧种了一株海棠花。巫清竹本也不是个争强好胜的性子,故而搬到此处,远离宗门核心所在,反倒落得个清净。 龙行云进了小屋,只见屋内只有简单的一些桌椅陈设,再入里室,也只有一个小小的梳妆台和一张竹床,上面整齐叠放了一床湖青色的小被子,显得十分简朴。 龙行云里里外外转了一圈,嘴角仍噙着笑意。巫清竹跟在她身后,有些報意,笑道“这屋子小了些,你不会介意吧?” 龙行云笑道“很好啊,小巧清净,正好修行。” 巫清竹见她神色欣喜,不觉放下心来,笑道“你不嫌弃就好。我生怕你住不惯。” 龙行云道“只要跟你在一起,住哪里都一样。”她随心而语,却不知此话听在巫清竹耳中,心中却是泛起了一丝甜意。 二人稍事梳洗,又用了茶饭,转眼便入了夜。巫清竹心中记挂着明日之事,不由得辗转反侧,睡不安枕。此时,只听龙行云在耳边轻声唤道“清竹,清竹。” 她迷迷糊糊睁开眼,却见龙行云已是装束整齐,似要出门,一惊之下,以为天已大亮,连忙翻身坐起道“什么时辰了?” 龙行云笑着抚了一下她的长发,柔声道“莫紧张,如今尚在子时一刻。” 巫清竹闻言,仰身又躺会了床上,嘟囔道“时间尚早,快些休息,明日不知还得费多少精神。” 却听龙行云轻声笑道“明儿的龙蜒草,你不想要了?” 巫清竹顿时一骨碌爬起身来,奇道“你不是说你有吗?” 龙行云抿嘴笑道“这龙蜒草乃是真龙唾液所化,最多只能存储12个时辰。因此,要采龙蜒草,只在今晚。” 巫清竹道“可是我当日已经寻遍了整个东灵山脉,根本没有发现任何踪迹呀。” 龙行云笑道“你自然是寻不见。”,她伸手拉住了巫清竹的手,柔声道“跟我来,你便知道了。” 出了屋外,龙行云伸手揽住了巫清竹的纤腰,笑道“此间不够宽敞,且与我去一处空旷之地。” 话音未落,二人便已身在半空之上,脚下流云翻腾,丛林河流一览无遗。 飞了半盏茶的功夫,眼前出现了一个巨大的河谷。在夜色的辉映下,河水平静无波,只有微风拂过,泛起点点银光。巨大的河滩之上,细石如砂,莹白如玉,偶有一只小蟹探头探脑自滩涂石缝中爬出,却为此间平添了一分生气。 龙行云一按云头,便与巫清竹齐齐降落于地。巫清竹抬头望天,又望着眼前这一脉河水,只见明月当空,星河满目,这寂静的夜色,伴随着水中繁星的倒影,只教人心神俱醉,惊艳莫名,彻底被这无边夜色所折服。 还未等巫清竹发出赞叹之声,龙行云便拉着她来到了河谷口上。说来也奇,龙行云一现身,原本平静无波的河水顿时泛起了浪花,头顶的天空乌云渐渐聚拢,顿时星月失色,暮色沉沉。 龙行云随意在河谷口的岩石上一站,却似君主临朝一般,却是有说不出的尊贵威仪之态。巫清竹正惊奇间,只见眼前的河水浪涛阵阵,竟是越来越急。远处一条白色水线迤逦而来,由远及近,却是如箭离弦。 不到半盏茶功夫,那条白色水线便已到了近前,“哗啦”一声,水中竟跃起一个白袍少年来!只见他头戴紫金冠,脚踏碧波靴,腰间束着一条金绦带,更衬得是唇红齿白,眉目如画,好一个翩翩少年。 那少年跳出水面,便朝龙行云倒头下拜,口中称道“小龙泽渊拜见殿下。望殿下恕小龙未曾远迎之罪!” “殿下?”巫清竹早已看傻了眼。从小她便与师兄姐弟在东灵山中长大,也不乏在这条河中嬉戏玩耍。河水清澈,其中鱼虾鳖蟹者甚为常见,却从未见过有龙之存在。可如今眼前这名白袍少年自水而来,又口称小龙,又想必是所言非虚。 想不到这东灵山的河流中,竟有真龙藏身,也难怪此间灵气充盈,所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是为此理。她一边在心中暗暗嘀咕,一边却听龙行云道“泽渊请起。此番惊动于你,乃是有一事相托。” 白袍少年泽渊起身抱拳道“请殿下明示,小龙定尽心竭力,不辱使命。” 龙行云道“倒也不是什么难办的事。眼下我亟需一株龙蜒草,不知你可否方便?”她看了一眼泽渊,又道“这龙唌乃肾精所化,我也不会让你吃亏。这里有一粒清虚丹,且给你补身子罢。” 泽渊闻言大喜,须知这清虚丹乃是龙宫灵丹,专能升清降浊,补气归元,乃是龙皇以无上妙法所制,对龙族的修炼可谓是大有益处。莫说是只要一株草,就算是要十株,他也是挣的。 于是他不再多说,抱拳谓龙行云道“如此,小龙便失礼了。”说着摇身一转,顿时化身成了一条十余丈长的白龙。只见它身似白玉,五爪生云,二话不说,噗的就喷出了一大口龙唌。 龙唌落地之时,龙行云指尖已然射出一道神光,堪堪就将这股龙唌包围了起来。顷刻之间,只见龙唌喷落的地方,瞬间冒出一颗绿芽来。紧接着,这小小绿芽抽枝生长,转眼就长成了一株姿妍婆娑,青翠欲滴的小草。 更为神奇的,此草长成之后,异香扑鼻,方圆百里可闻,龙行云眼疾手快,就在其长成的一刹那,便将其连根拔起,装入了一只小巧精致的玉匣之中。 接着她手指一弹,一枚青中泛金的灵丹在空中划过了一道漂亮的抛物线,滴溜溜落入了白龙口中。那白龙一口噙了清虚丹,身形骤然一缩,又变成了白袍少年泽渊。只见他面露喜色,冲龙行云翻身一拜,缓缓后退数步,便消失于茫茫河水之中。 河中涟漪渐渐散去,明月繁星又自云端露出了真容,一切又恢复了原先的样子,夜,依旧那么宁静,若不是龙行云手上多了那个盒子,方才那一切竟是完全未发生过一般。 见巫清竹依旧是一副震惊模样,龙行云掩口一笑,柔声道“可是看傻了?” 巫清竹一惊回神,不由问道“既然这草只需龙唌即可化得,为什么你要找别的龙来吐唾沫呢?你自己不也是……” 龙行云白了她一眼道“想食我龙唌所化之龙蜒草,你师父得再行善积德千世犹未可得。如今给他一株五爪真龙之唾所化的龙蜒草,也是便宜他了。” 巫清竹恍然道“难怪他叫你殿下。他才五爪,你却有九爪。” 龙行云点头道“九乃数之极。九爪在我们龙族,正是至尊至高的象征。” 巫清竹道“原来你的身份这么高贵,我本以为你只是普普通通一条小龙而已。” 龙行云笑道“我本就是一条普通小龙呀。按照我的年纪在我们龙族,就跟你在你们灵巫族一般大小。” 巫清竹听着有趣,不禁也笑将起来“嗯,我就当你是一条普通小龙,若是想着你是什么殿下,心中不免有些紧张。” 龙行云笑道“正该如此。我可不愿意你因为我是龙族殿下,便受了拘束。咱们还跟先前一样,你仍是我的清竹,我仍是你的龙姐姐。” 巫清竹如今得了龙蜒草,心内大定,如今又见龙行云兴致大好,自己也跟着快活起来,两人说说笑笑,却不知这一切从头至尾,全都落在了隐匿在远处一棵红枫树上的赤链蛇眼中。 没错,这赤链蛇不是别个,正是巫清竹同门师姐,赫连飞雪。那日与龙行云正面交锋之下,她着实受了些内伤。好不容易调息了几日,又匆匆忙忙赶去了火檀之山,千辛万苦方自擒得了在火山岩浆之中的火毒蟾,自己却又受了蟾毒。 眼看这交差时日将近,她只好不顾身上之伤,紧赶慢赶又朝宗门赶来。这一日走至河谷,却是再也走不动了。眼看气力将竭,却又无处藏身,若是被东灵山其余妖怪见着自己受了伤,怕不免会有趁火打劫之徒。 为防不测,她干脆现了原形,盘在河谷山崖上的一棵红枫树上歇息,却意外的撞见了龙行云取龙蜒草这一幕,更有甚者,还将龙行云乃九爪神龙的身份听了去,心中不禁暗道“好险。原来此人竟是龙族中人,幸亏当时我未与之硬碰,不然怕是得毁了这千年道行。” 她大气都不敢喘,眼睁睁地看着龙行云携巫清竹腾云而去,方自慢腾腾从树上爬了下来,心中又道“如今这巫清竹身边有了此人相助,恐怕一时半会也莫奈他何。明日见面,我不如与之虚与委蛇,好言相待,若是能得其信任,难保不会得些好处。再不济,若是她们不识抬举,再想办法对付便是。” “若是能将这九爪神龙的修为夺了过来,那莫说是小小的巫仙门,恐怕这天上地下,也将唯吾独尊了吧。”一念及此,赤链蛇不禁张嘴大笑起来,那一对幽绿的三角眼中,已然散发出阴毒噬人之意,着实教人不寒而栗。 ☆、大殿鉴宝 第二日,晨光初醒,当第一缕阳光洒落山头的树杈枝头,巫仙门大殿上的编钟已然敲响。 这是一个极其重要的日子。随着编钟声起,早已等候多时的巫仙门子弟纷纷携带自己寻得的宝贝,入得了殿中。 今日乃献宝之日,众人心中皆有些好奇和兴奋。一则好奇是否有人没有完成任务,二则对于即将献上的宝物也充满了期待。 当然,众人的目光,最多的还是落在了巫清竹和龙行云身上。昨日他们都听说巫清竹带回来一个风华绝代的女子,正叹息无缘得见,想不到今日她竟与巫清竹一起上了大殿。这一见之下,众人不由得皆为其气度风华所摄,纷纷倒抽了一口凉气。 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女子看是尊贵无双,对巫清竹却是神态亲密,温柔体贴。她的眼里根本没有别人,所有的心思,都停留在巫清竹一个人身上。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唱诺“大师姐到——”。 随着众人的目光,只见赫连飞雪一袭红衫,一步踏入大殿。 众弟子随之躬身唤道“见过大师姐!” 赫连飞雪目光一扫众人,又在巫、龙二人身上略作停留,方自走上前殿,面朝众人伸手虚扶道“众师兄弟妹免礼。”,又对龙行云抱拳道“想不到龙姑娘玉驾在此,鄙门有所怠慢之处,还望龙姑娘多多包涵。” 除巫清竹外之众人见赫连飞雪都对龙行云恭敬有加,心中更是惊奇,却听龙行云道“赫连姑娘客气了。我与清竹一见如故,方自随她一同回来看看,若有叨扰之处,也望赫连姑娘莫要见怪。” 赫连飞雪心道“说的倒是客气。我即便是见怪,怕也是打不过你。”,面上却笑道“龙姑娘说笑了。贵客降临,蓬荜生辉,岂有见怪之说。” 龙行云微微一笑,却再不肯多言。赫连飞雪方自转向众人道“今日乃聚宝集药之日,不知众师兄弟妹们是否已有收获?” 湘竹子缓步上前道“幸不辱命。”,边说边从怀里小心翼翼地掏出一个羊脂玉瓶来,递于赫连飞雪道“雪山冰蚕在此,还请大师姐过目。” 赫连飞雪一触玉瓶,只觉一股冰寒之气直冲劳宫,忙运气抵御,方觉好受了些。湘竹子道“大师姐小心,这冰蚕乃万年玄冰所生,天下至阴至寒之物,若不是有这仙家留下的荆山暖玉瓶,真不知该如何收它。” 赫连飞雪也不拔下瓶盖,只顾凝神望去。她的妖识透过玉瓶,便清晰地看到一条通体晶莹,隐泛青光的冰蚕卧于瓶底,那蚕身四周,即便是暖玉之瓶,竟也凝成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可见这冰蚕之力,非同小觑。 赫连飞雪收回妖识,点头道“果然是雪山冰蚕,有劳师弟了。”,说着也从怀中摸出一个红中带黑,上有奇异符文的小匣子,道“此乃火毒蟾,还请众师兄弟妹过目。” 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赫连飞雪道“当日便已说定人人皆得验过,我又岂能例外。”,她一双妙目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巫仙门凡被她目光扫过诸弟子,皆垂首肃立,却无一人敢与之有目光交流。 赫连飞雪道“时间紧迫,众师兄弟妹莫要再拖延时间了。”,说着伸手又将手中的匣子举了起来。然而众人皆默,半晌方有一黄衫少年怯怯说道“大师姐出马,火毒蟾必定手到擒来,又何必再验?” 赫连飞雪脸上掠过一丝得意之色,却正色道“此事万万不可,既然当日定了规矩,又岂能因我而废。”,只听湘竹子道“只是这火毒蟾性情暴躁,恐怕这一开匣子就会趁隙脱逃。而此间也只有大师姐你有这隔空辨物的本事了。” 赫连飞雪点头道“此言有理。”,她略一沉吟,便冲龙行云抱拳笑道“不知龙姑娘可否帮忙一验。” 龙行云淡淡点了下头,伸手在空中一抹,那奇异的小匣子跟前的空气陡然出现了波动,渐渐地形成了一层镜面,那匣中之物俨然便出现在镜面之中。 众人一见之下,皆倒吸了一口冷气。这等手段,众人莫说是施展,就连见都没有见过。而如今这龙行云轻描淡写随手一挥,竟能将匣中景物清晰示之于人前,这等功夫,又怎不教人心悦诚服,叹为观止呢。 只见匣中昏暗,但也可见一碗口大小的蟾蜍独居中央。细看去,蟾身赤中泛金,遍布疥毒恶露,一双碧眼幽幽深深,似乎也透过这镜花水月直朝众人看来,端得令人不寒而栗。 只听龙行云道“是火毒蟾不虚。”,众人眼见之下,也已然信服,想到这毒物生长于火山岩浆之中,又身兼剧毒,不禁又对赫连飞雪的本事忌惮了三分。 紧接着,余下弟子纷纷献上了自己寻得的宝物,有的是百年灵龟,有的是绝壑芝兰,有的是海外奇楠,诸如此类,林林总总,不多时便已摆满了整张案桌。 众人我看看你的,你看看我的,一时间新鲜好奇,好不热闹。正喧哗间,只听赫连飞雪轻咳一声,道“清竹,你呢?”话音未落,众人的目光便全都落在了巫清竹身上。 “这世间真有龙蜒草么?”众人心中皆这般暗忖道,却无一人做声。此时的大殿上寂静无声,就连一根针掉落的声音都可以清晰可闻,众人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巫清竹身上,却各有各的心思。 巫清竹在众人的注视下,略略有些紧张起来。她仓促地朝前行了一步,正要开口回话,却发现掌心一暖,低头看去,龙行云堪堪拉住了自己的手,正温柔地凝视着自己,并朝着自己微微一笑。 说来也怪,原本紧张不安的心情,在她这一笑中,陡然便安了心。只是这么多人跟前,她就这么对自己温柔的笑,也着实有些难为情。一念及此,巫清竹的耳朵便有些发烫了,她撇了龙行云一眼,悄悄地挣脱了被她拉着的手,便将小玉盒呈了上去。 龙行云见她这般含羞带嗔的模样,眼中笑意更甚,只觉心中甜丝丝的,脸上也不禁泛起了喜色。这一切分毫不差的落在了赫连飞雪眼中,心中更是有了打算,暗道: “这小蹄子也不知给九爪龙下了什么迷药,两人看似竟有情意,哼哼,只要哄住了这小蹄子,这九爪龙恐怕也将是我的囊中之物。届时夺了她的神通,这天上地下,岂不尽落到了我的手中。” 一想到这里,赫连飞雪忍不住就要纵声大笑起来,就连看巫清竹的眼神,都显得清亮了几分,柔声道“清竹,你真的取得了龙蜒草?” 巫清竹哪里见过她这般和颜悦色地对待自己,这一听之下,不禁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忙回道“大师姐,龙蜒草就在这盒子里,还请大师姐过目。” 话音未落,殿上众人皆窃窃私语起来,要知道这龙蜒草乃是传说之物,当日逍遥子写下这味药,就连自己都不抱任何希望。只是当日赫连飞雪成心为难巫清竹,方才将此等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强加于她头上,此事巫仙门众师兄弟妹们个个心知肚明,今日殿上献宝,众人的注意力无一不落在巫清竹身上。 可如今,想不到她真的寻得了龙蜒草,倒着实让人出乎意外。那诸如湘竹子之类的,素日与之亲厚的固然大松了口气,而趋炎附势,追随赫连飞雪的一干子弟,心中却暗暗懊恼不已。 赫连飞雪接过了玉盒,笑道“天佑吾师!这龙蜒草乃是传说之物,想不到清竹师妹竟能得天独厚,寻得此宝,真真是我宗门之福呀。” 巫清竹连连摇手道“大师姐谬赞,清竹万不敢当。” 赫连飞雪道“若是救得了师父,清竹当记一大功。”,巫清竹正要推辞,只听一个身材精壮,面目粗糙的少年大声道“大师姐,这龙蜒草究竟是个什么模样,能否让大家开开眼?” 说话之人,正是巫清竹的小师兄,名唤牛大力,乃是山中野牛修炼成人,至今已有三百年道行。其人头脑简单,性情如火,直肚直肠,没有半点心机。正因有这份天真烂漫,这逍遥子平日里也厚待他几分,众师兄姐弟也待他格外关照。 此时他出声请求一观龙蜒草风采,着实是说出了多数人心中的渴望。这龙蜒草谁也没见过,如今就在眼前的盒子里,若说是没有好奇心,那真是假的。 赫连飞雪心中也是好奇,她的妖识能够隔空辨物不假,但方才她暗中尝试,却丝毫看不透这小小的玉盒。这玉盒外似乎下有一层禁制,赫连飞雪的妖识刚刚探过去,便被毫不留情的弹了回来,丝毫都没有缝隙可钻。 正好这牛大力当众提出了这一请求,赫连飞雪正好就坡下驴,笑着对巫清竹道“既然如此,就请清竹给我们打开这玉盒,让大家开开眼界吧。” 巫清竹一楞,自然而然看向了龙行云。龙行云笑着冲她点了点头,道“赫连姑娘让你打开,你就打开便是。” 巫清竹道“可是……我……” 她刚刚要说我不会,龙行云便截住了话头道“快点,别让大家久等了。” 而就在这同时,巫清竹的耳边传来了她温柔的语声“这盒子你能开,别害怕。”巫清竹抬眼望去,正对她盈盈的笑眼,不觉心中一宽,顿时有了底气,伸手拿过了玉盒。 说来也怪,就在她的手指刚刚碰到玉盒的机关处,便听见“噗”的一声,盒盖便自动打开了。这时,一股沁人心脾的香气顿时弥漫在整个大殿之上,随即出现在众人眼中的,正是那株由白龙泽渊津液所化的龙蜒草! 龙蜒草一现,大殿上惊叹称赞之声四起,众人的眼光直不溜丢盯着龙蜒草,片刻都不肯转开。突然,一道黄光跃起,直朝扑巫清竹扑来,只听龙行云冷哼一声,那道黄光还未到巫清竹身前,便已被一掌击落在地,众人一看,竟是一名面目阴鹫,体型削瘦的青年,不禁怒喝道“姜伯邑!你想作甚!” 那姜姓青年面如死灰,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赫连飞雪一步踏出,怒道“姜伯邑,想不到你身为人族,这心肠竟然比我们这群妖精还要毒。你竟敢罔顾师父伤势,企图抢夺龙蜒草,其心当诛!” 姜伯邑突然仰天大笑起来“哈哈哈哈,是!我是想夺了这龙蜒草。你们个个都有几百年的修为,只有我,只有我,还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没有!你们个个都看不起我,个个都不理我,我只想快点增进修为,能跟你们一样,我错了吗!我有错吗!” 只见他面目红涨,情状疯癫的样子,倒是教人有些不忍直视。只听赫连飞雪冷笑道“没有人是一蹴而就的,我们妖类要修成人形,就得经过九死一生。而你,生而为人,万灵之首,竟会干出这等欺师灭祖之事,真是叫人恶心!” 说着,冷叱道“还愣着做甚,还不快将这东西拖下去好生看着,待救了师父,再由他老人家发落!”。 ☆、宗门易主 眼看姜伯邑被拖了下去,赫连飞雪冲龙行云谢道“多谢龙姑娘出手相助,师门不幸,教龙姑娘见笑了。” 龙行云微微一笑,颔首示意。赫连飞雪方转头谓众人道“事不宜迟,我这就送药入内室,众师兄弟妹就地等候。”,她看了一眼巫清竹,又道“这龙蜒草乃是清竹寻得,你就跟我一起进去吧。”随即,她便转身朝里走去。 其实她何尝想要巫清竹一同入内,实在是这玉盒诡异,自己实难打开,又不能在众人面前实话实说,故而只能如此找了个借口,以免露怯于人前。 巫清竹不敢推辞,只是有些无措地望着龙行云,龙行云柔声道“我就在这里等着你。快去快回。”,同时,巫清竹耳边却又响起了她的声音“你就将龙蜒草直接喂入你师父口中便可。此草乃泽渊肾精所化,足以救你师父了。” 她在巫清竹耳边一一告之,而在众人眼中,只见她施施然寻了个椅子,也不知从哪里摸出了一个小酒壶,大刺刺地翘起了二郎腿,俨然是一副等人的派头。 见她这般逍遥模样,其余众人也是三三两两,纷纷寻地而坐,只有湘竹子一个人,仍然长身肃立,神情仍然有些紧张。 只听龙行云道“你很担心么?” 湘竹子缓缓点了点头。 龙行云道“你是担心师父,还是担心清竹?” 湘竹子面色一变,冷声道“你言之何意?” 龙行云晃着手中的小酒壶,挑眉道“我的意思是,你只需担心你师父就行了。” 湘竹子的面色更冷,薄怒道“我待清竹,素来都是兄妹之情。龙姑娘此言,着实让人好生费解!” 龙行云轻嗤一声道“希望你能一直记得今日所言。”她的双目微微一瞪,凝神朝湘竹子一望,湘竹子猛然觉得有一股无形威压施之于身,虽是一纵即逝,也将他压的喘不过气来,不觉心中大骇,双掌一错,怒道“你究竟是谁!” 众人循声望来,皆不知发生了何事。只见龙行云嫣然一笑,道“怎么,此时此刻,你还想打架不成?” 湘竹子一时被她的笑容恍了眼,楞了一下,心中怒气顿时消减了三分,一想如今师父尚且生死未知,赫连飞雪和巫清竹也尚在里面,自己怎能平白与人置气,无端惹起是非呢? 一念及此,湘竹子心中怒气顿时化为无形,轻叹一声,自顾自走开了几步,再也不看龙行云一眼。 龙行云此番以言语相探,正是语带敲打之意,就是想让这湘竹子莫要对巫清竹有别样的心思,如今目的已经达成,她也便自顾自地饮起酒来,再也懒得理会身边人群的诧异目光。 他们这边厢在外头你来我往,互不相让,而里头的巫清竹和赫连飞雪,却也正小心翼翼,大气都不敢喘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话说二人进了内室,只见室内昏暗,并无一桌一椅,只闻得满室皆是安息香的气味,一个鸡皮鹤发,身着宽袍大袖的枯瘦老人盘膝坐在中央的蒲团上,双目紧闭,面色泛黑,竟是说不出的诡异。 二人互望一眼,不敢多有耽搁,巫清竹心中记着龙行云方才所言,立马伸手打开了装着龙蜒草的盒盖。还没等赫连飞雪回过神来,龙蜒草之异香已然覆盖了整个屋子。 说来也怪,那原本阖目冥坐的老人豁然睁开了眼睛,其双目如血,竟是血灌瞳仁,犹如恶魔重生!他的双目转动,不一会儿就盯上了巫清竹手中的玉盒,眼神中顿时射出神光! 巫清竹和赫连飞雪刚刚看到他的那双眼睛,心中已然发毛。巫清竹捧着玉盒的手已在颤抖,嗓子眼似乎被一口痰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幸好听见赫连飞雪颤声道“禀告师父,各色药材已得,还请师父吩咐。” 随着那血色目光,突然那玉盒缓缓地自巫清竹手上升起,朝那枯瘦老人飞去。二人张口结舌,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这一幕,都不知道接下去会发生什么。 那玉盒缓缓地落入枯瘦老人手中,当那血红地眼看到放在玉盒中的那株小草时,老人脸上的神色已然从麻木突变为了狂喜。他等这一刻已经太久了! 逍遥子走火入魔以来,本已陷入昏迷,后来他凭着一口先天真气强行冲破奇经八脉,堪堪恢复了神智,方成了如今的模样,但也已是精疲力竭,再难有所突破。 想来那龙蜒草也是千载难寻之物,而若无此草,自己这一身伤势也实难痊愈,故而这逍遥子也慢慢绝了念想,只能靠自己用真气慢慢地修复,也不知得花费多少年月。 可谁知天从人愿,想不到这龙蜒草真的被巫清竹寻得了。更让逍遥子惊喜的是,那盒中之草一眼望去,便知是五爪真龙之唾所化,断非寻常凡龙可比。 有了这株龙蜒草,且不说那些火毒蟾,百年龟之类的药材已然无用,就算逍遥子如今已经身化白骨,只要元神不灭,魂魄不离,也定能白骨生肌,起死回生。 更何况,逍遥子并没有严重到那般田地,这龙蜒草余下的药性,对于他脱胎成仙,也是有无上妙用。是以这逍遥子一见之下,顿时喜出望外。 他一口咬破中指,便将指尖血滴在了龙蜒草上。这草一碰到鲜血,只见青光一收,一道白光从盒中激射而出,那龙蜒草竟然化成了一条与泽渊一模一样的小白龙,直扑逍遥子口中。 逍遥子大口一张,那小白龙顺喉而下,不多时,满室异香散尽,只见逍遥子的头发渐渐乌黑,脸上的肌肤也慢慢充盈起来,不多时,一个形容枯槁的老人,竟然变成了一个丰神俊朗,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 他眼中的血色已经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双目开阖之间,隐约有神光闪烁,赫连飞雪和巫清竹惊喜地看着他,却丝毫不敢有所打扰。 待得抱元守一,气定神闲后,逍遥子方才完全睁开了眼睛,望着地下站立的二名女子,缓缓开口唤道“飞雪、清竹。” 赫连飞雪忙一步上前,躬身道“师父你醒啦!自从你老人家闭关,徒儿们着实想念的紧,只盼着师父能早日康复,就算是折了弟子的寿,弟子也是甘愿的!” 巫清竹随之躬身行礼,她心中欢喜,嘴上却不如赫连飞雪能说会道,只好默默跟在一边,静听逍遥子吩咐。 逍遥子初脱大难,心中也不免激动。这赫连飞雪这几句话,着实教他听的是入心顺耳,不禁容颜大悦道“快起来,快起来,老夫知道你孝顺,却不知这龙蜒草是从何得来?”他全身经脉畅通,修为更是大涨,转即便能白日飞升,一猜便是得了龙蜒草的福泽,故而由此一问。 赫连飞雪道“此非弟子一人之功,若不是众师兄弟妹众志成城,断不能如此快就得了这龙蜒草。”龙行云尚在门外,她不敢直接将寻得龙蜒草之功劳据为已有,再加上她故意将功劳说成是大家的,一则巫清竹也不好再说什么,二则听在逍遥子耳中,她赫连飞雪谦虚守礼,爱护弟妹,正堪当守护一派宗门的掌门弟子。 不出其所料,这逍遥子听她如此这般说来,心中更是欢喜,拈须称赞道“飞雪所言,甚得我心。如今我飞升在即,你二人就随我一同出去,面见诸弟子吧。”说罢大袖一拂,起身便朝外头走去。 此时殿上众人正开始等的有些不耐烦起来,个个都伸长了脖子,不断朝殿后望去,若不是湘竹子执意守在入室的通道上,恐怕早就有人耐不住性子,前往殿后一探究竟了。 正当众人开始窃窃私语,蠢蠢欲动之际,只见殿后缓步走出三个人来!定睛一看,领头之人宽袍大袖,步履从容,剑眉星目,风仪俊美。若不是那有些污秽的衣袍和一脸来不及刮的胡子出卖了他,众人真不敢相信,逍遥子竟然是刚从鬼门关中转回来的。 而眼前的逍遥子,俨然比当日未受伤之前,更显得仙风道骨,超然世外之意。巫仙门众人心中恍然,这逍遥子成仙在即,巫仙门的衣钵,怕是要易主了。 然后这一切都来不及由他们细想。他们一见到逍遥子安然无恙地走了出来,心中那份激动和喜悦便莫名在心头洋溢开来。他们欢喜鼓舞,纷纷倒头下拜,道喜道贺之声不绝于耳,只哄的逍遥子呵呵大笑不已。 如此热闹了一番,逍遥子方才伸出双手虚虚一压,示意众人暂且安静。待众人收了声,逍遥子方道“此次遭劫,原以为九死一生。幸而得诸弟子力,寻得龙蜒草,不胜感念。如今吾飞升在即,不敢多有耽搁,且将宗门事宜做一个了断。” 众人屏声息气,目光都落在了赫连飞雪和巫清竹身上。赫连飞雪乃是巫仙门首徒,而巫清竹却是师父最为疼爱的关门弟子,这掌门之位究竟会落在谁的手中,实在是犹未可知。 逍遥子的目光落在了巫清竹身上,又远远地望了一眼端坐一边的龙行云,发出了一声声不可闻的叹息,心中暗道“姻缘纠缠前世定,我便是有心护你,也改不了你的宿命。为师唯一能做的,便是将这千斤重担,让给他人去挑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赫连飞雪身上,眼前的这名女子似乎有点紧张,也有些激动。他知道她一心想当上巫仙门的掌门,追名逐利之心太盛,自是不利于修行。然而如今放眼望去,却也只有她能够担此重任,想来这也是上天注定,命里就是她的位分吧。 一念及此,逍遥子便下了决心,目视赫连飞雪道“如今我飞升在即,这一派的事务,今后便由飞雪掌管。希众弟子能够一如既往,上下同心,也希望飞雪能够爱护弟妹,秉公执派,不辜负吾一番教导之心。” 赫连飞雪大喜,忙叩首应道“飞雪定当竭尽所能,光耀门楣,定不负师父之心!”,她喜形于色,就连虚伪的推辞都懒得做,只觉得意气奋发,胸中有一股烈火熊熊燃烧,只想着一朝当了掌门,便是名正言顺的一派之主,到那时,看谁还敢跟她争! 逍遥子见她两眼放光,喜动颜色,正想再劝诫几句。殊不知天际落下一道金光,堪堪正洒在了他的身上。紧接着,一道七色彩虹跃然空中,俨然是一道接引之路。逍遥子不敢多有耽搁,只好匆匆言道“飞雪!望你谨记今日所言,切莫让我失望。”说着袍袖轻拂,一块乌木令牌顿时出现在赫连飞雪手中,正是巫仙门掌门令信! 而逍遥子本人,却随着那道金光,缓缓升至彩虹之上,只见他舒袍展袖,身上已然渡上了一层金光。众人抬头目送他的身影淹入云海之中,心中皆是艳羡激动,莫衷一是。 正心向往之之时,只听赫连飞雪一声轻咳,已然背手负立于人前,众人恍然大悟,慌忙翻身拜道“参见掌门!” 赫连飞雪脸上似笑非笑,用目光在众人面前梭巡而过,又细细地打量了一番巫清竹,方笑道“都起来吧,自家姐妹兄弟,不用这般客套。” ☆、渐通款曲 话说赫连飞雪心想事成,一步登上了掌门之位,眼看众师弟妹们纳头下拜,以己为尊,心中不免大乐,只觉得志得意满,不可言说。 待得众人起身,赫连飞雪道“师父已白日飞仙,乃是我宗门大幸。如今飞雪不才,得师父托以重任,还望大家多多扶助,共兴我巫仙之门。” 那牛大力大声道“大师姐!你现在是掌门了,凡事我们都听你的!” 他的话音未落,便听湘竹子叱道“大力!如今怎还能唤掌门为大师姐?” 牛大力嘟嘴道“大师姐当了掌门,难道就不是我们大师姐了么!” 湘竹子还要再言,却被赫连飞雪阻止道“无妨,大力说的对,我始终是你们的大师姐。” 湘竹子道“话虽如此,可毕竟长幼尊卑有序。掌门宽厚,那我们大家就尊一声掌门师姐,但断不能再以先前称谓相称。” 众人连连称是,赫连飞雪嘴上说不要紧,心中却暗暗欢喜,心道这湘竹子竟还是个知冷暖识趣的,想必是自己当上了掌门,他对自己更是另眼相看了。 于是她抿嘴笑道“二师弟有心了。如此就依你所言便是。今后宗门之事,还请二师弟多多帮衬,这一门之事,但凭我一人之力,实在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呢。” 湘竹子躬身道“但凭掌门师姐吩咐,湘竹子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赫连飞雪道“如此,就烦请二师弟担任门中执事长老,今后但凡我不在之时,门中一切大小事务,就由你处置。” 湘竹子正要推辞,赫连飞雪又道“你莫要推辞,想我纤纤弱质女流,若是内外一干事务皆由我操持,着实忙不过来,你又怎忍心让我这般操劳?” 她眼波流转,似有情意,湘竹子一怔之下,只好应道“一切任凭掌门师姐做主。” 赫连飞雪见他应了,更是喜动颜色,又见龙行云大刺刺坐在一边,正似笑非笑看着这边,她心思一转,随即走了过去,轻施一礼道“龙姑娘,小妹有一事相求,不知可否应允?” 龙行云伸手虚扶道“赫连掌门有礼了。不知何事,但说无妨。” 赫连飞雪道“小妹才疏学浅,又初任掌门之职,着实心中忐忑难安。龙姑娘龙章凤姿,见识不凡,小妹心存倾慕,故而想请龙姑娘长居于此,指点维护一二,鄙派定以尊客相待,不敢有所怠慢。” 龙行云暗道“你倒是有眼光。以我之龙气镇山,就算你巫仙门今儿霉运当头大走背字,也断能叫你转气开运,紫气东来。届时就算你胡作非为,肆意妄为,也能保你巫仙门五千年不衰,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不过,只要是能与清竹呆在一处,替你镇个山也无妨,反正哪天我若想走了,你们也拦不住我。” 她心中如此想着,口中却道“赫连掌门客气了。我只是一个游手好闲的纨绔女,又何来见识一说。只是既然赫连掌门这般说了,我自然也不能驳了你的面子,就依你便是。” 赫连飞雪大喜过望,笑道“既然如此,不知龙行云看中了此处哪间屋子,我好叫人收拾收拾,这就请龙姑娘搬过去。” 龙行云一摆手,闲闲说道“无须这般劳烦。我就跟清竹一起住便可,其他地方我也住不惯。” 赫连飞雪忙道“既然如此,清竹也一起搬过去便是。” 龙行云道“不用,我素喜清净,清竹如今的小院正合我意。” 见她如此笃定,赫连飞雪也不好再说什么,只好笑道“那就听龙姑娘的。龙姑娘爱住哪儿就住哪儿。”众人心中不甚好奇,想不到这眼高于顶的赫连飞雪,竟也对这个叫龙行云的女子这般迁就,真不知此女究竟是何来历。 只有个别有心人,才能略微看出此人来历不凡,要知道先前巫清竹那小院落,可是地处偏僻,花木凋零之所。可没想到这龙姓女子住进去之后,巫清竹的小院莫名多了几分无形的气势,似乎那小小院落突然就成了一处至高无上的所在,没有人知道这是为什么,但是这股无形的气势却实实在在存在着,着实教人十分费解。 见众人无语,龙行云微微一笑,起身拉住了巫清竹的手,笑道“若是没别的事,那我们就先走一步啦。”,赫连飞雪笑道“清竹,你好生陪着龙姑娘,若有什么需要,就打发了小厮告诉我。” 巫清竹听她的言语之意,似乎另有别意,不觉耳根一红,蚊呐似的应了一声,便匆匆告辞跟着龙行云离开了大殿。 赫连飞雪目送她们的身影离开,嘴角情不自禁的露出了三分笑意,那牛大力不解地望着眼前这一幕,忍不住问道“掌门师姐,你为何对这个龙行云这般客气?” 赫连飞雪扫了他一眼,道“此乃我巫仙门的大贵人,你们任何人都不许得罪了去,知道了没?” 众人点头称诺,那牛大力虽然不解,但却也不敢再问了。 这龙行云跟巫清竹回到了居住的小院,却见巫清竹有些闷闷不乐,忍不住问道“你怎么了?” 巫清竹垂泪道“师父升仙了,我既高兴又难过,也知为什么,就是想哭。” 龙行云伸手揽过她道“你呀,就是一想到再也见不到师父了,所以难过,对么?” 巫清竹依偎在她的怀中,点头道“师父一直待我很好。原先他老人家走火入魔,但至少我知道他就在离我不远处的大殿内,可如今,他白日飞仙,入了仙班,要想再见他老人家一面,可真是不容易了。” 龙行云揽紧了她,柔声道“这不是还有我陪着你么?” 巫清竹与她耳鬓厮磨,鼻息相闻,不觉又泛红了脸,轻轻地“嗯”了一声,又朝她怀里靠了靠。 龙行云软玉温香在怀,又见她这般依恋自己,心中不禁泛起了层层涟漪,忍不住将脸贴在了她的脸上,轻轻磨蹭了一下,以显亲密温存之态。 殊不知这巫清竹恰恰也转过头来,这一下可好,巫清竹的樱唇不偏不倚落在了龙行云的脸颊上,一时间只觉得馨香扑鼻,软滑柔腻,忍不住又张嘴啄了一口。 这一吻之下,两人心中俱是又惊又喜,巫清竹固然是霞生双颊,红云密布,这龙行云一颗心也是噗通噗通,可谓是又羞又臊又欢喜。两个人的目光胶着在一起,却已是互通款曲,心有灵犀,这一望之下,顿时知晓了对方的心意,都只觉心中甜蜜,只盼能朝夕相对,再不分离。 此时,巫清竹已是羞的将头埋入了龙行云颈项之前,两人头颈交缠,犹如一对鸳鸯。龙行云见她娇羞,心中更是悸动,哪里肯放过她去,只顾缓缓地将自己的脑袋转了过来,缓缓地将唇印在了巫清竹的脸颊之上。 巫清竹的脸更红了,她简直感觉脸上似有火烧,龙行云的唇有些凉意,这一触之下,却是夏日卧冰,有一种说不出的舒服。巫清竹的头越垂越低,龙行云的吻却是细细密密。 那数不清的柔情蜜意通过这细细密密的亲吻传递到巫清竹心中,只教她全身都发了软,散了架,只能娇喘着拼命攀附在龙行云身上,就如溺水之人拼命抓着最后一根稻草一般。 然而她愈是无力,龙行云却愈是来劲。她的手开始在巫清竹身上挪动,偷偷地竟然伸入了巫清竹的小衣之中。巫清竹一惊之下,张口欲呼,只觉眼前一暗,唇齿之间却已被龙行云覆盖,随即而来的,就是铺天盖地的舔吻吞缠,直把这巫清竹侍弄的魂飞魄散,筋觞骨软。 待她回过神来,只发现自己竟然半躺在龙行云怀中,却已经是香肩半露,腰带渐宽,那龙行云埋首在自己锁骨之处,那眉梢眼角之间,已然带上了一丝春意。 巫清竹大羞之下,赶忙一把抱住了龙行云的脑袋,颤声道“你……你停下来。” 龙行云正得趣时,哪里肯轻易罢手,却又恐巫清竹羞恼,只好抬手抚上了她的脸,柔声道“嗯?”,她本就生的绝美,又兼具潇洒绝尘之意,如今情动之下,更平添了几分媚气,如此绝世姿容,温柔相待,巫清竹禁不住倒吸了一口凉气,一时间呆呆愣愣,竟似看傻了眼。 龙行云见她无话,只顾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又加之衣衫不整,所露之处一派玉骨冰肌,忍不住又凑上前去,企图再一亲芳泽。 见她靠近,巫清竹方自回神,一把推住了她的身子,红着脸道“你……你住手!”说罢她羞不可抑,翻身从龙行云怀中跳了起来,犹如一只兔子般,飞快地躲了出去,就连身上的帕子掉落在了地上,她都没有发现。 ☆、祸起萧墙 如此一来,这龙行云就随着巫清竹在巫仙门中住了下来。二人当日既有了那番亲热之举,接下来的日子,便更觉亲密了三分。龙行云本就是漫无目的地游历,如今遇见了巫清竹,又陷入了这温柔情网,更是半点也没有再往别处去的意思了。 龙行云固是如此,这巫清竹也何尝不曾动心。只是她年少面薄,便轻易不肯显露情意。而龙行云初尝温柔滋味,却时不时地想要一亲芳泽,故而但凡有时间二人单独相处,便是一副拉拉扯扯,半推半就的场面。 但令人叫绝的是,这巫清竹年纪虽小,心中却自有一番计较。她虽与龙行云如胶似漆,好的犹如蜜里调油,但却始终坚守最后一道底线。如此一来,龙行云看得见吃不着,更是对她上了十二分的心,渐渐地便是情根深种,不可自拔了。 而自从龙行云居于巫仙门后,赫连飞雪对她始终礼敬有加,以上宾之礼待之,而对巫清竹,也是一反往日情态,对其和颜悦色,青眼有加。这时日久了,龙行云对其也就渐渐消了防范,显得亲厚起来。而巫仙门得龙行云之龙气镇山,更是蓬勃壮大,显出了一派欣欣向荣的气象。 当然,除了巫清竹和赫连飞雪,没有人知道这龙行云的真身究竟是何来历。也有好奇心强者,于半天三更摸进巫清竹小院,想要一探究竟,却回回都被龙行云强大的灵识发觉,一顿好打之后方被丢出院外,这失败的次数多了,众人便也渐渐消除了打探的念头,纷纷对其又敬又怕,不敢有半分怠慢。 按理说这样的日子,若是能一直这样过下去,倒也是桩美事。然而所谓福祸相依,好日子过久了,不如意的事便来了。 这一日,赫连飞雪派人来叫巫清竹,说是闲来无事在习女红,却是有些地方不甚明了,唤巫清竹一道前往花园研究研究。龙行云素来对这些女红之事毫无兴趣,一听之下,便由得巫清竹自行前往,她自己乐得在桃花树下饮酒,倒是一派怡然自得。 龙行云的酒喝了一壶又一壶,一阵微风吹过,桃花树上的桃花落英缤纷,一瓣一瓣飘落在她漆黑的乌发上,飘落在她的衣衫上,形成了一副绝美的画面。 她的身子斜斜倚在桃花树下,星眸微殇,面色微微有些泛红,竟将这满树桃花的娇艳皆给比了下去,直教那些身边伺候的小丫鬟们看直了眼睛,心存艳羡者有之,心驰神往者有之。 这龙行云酒意正浓,突闻身边一名唤承露之丫鬟自言自语道“姑娘怎么还不回来?”,猛然意识到巫清竹已是去了半日之久,却是仍未回来,心中不免有些记挂,暗道“她这去了半日,怎不遣个人来告诉一声,着实叫人有些牵挂。我且偷偷看看她究竟在干些什么。” 一念及此,她微微张开龙识,随意就朝花园中一扫。就是这一扫之下,便是扫出了一场泼天大祸。只见花园之中,那湘竹子正搂着巫清竹,神情焦急地说着什么。而巫清竹却是眼波盈盈,似哭似笑,神色中竟有一丝羞涩慌乱之意! 龙行云一惊之下,酒意顿时去了大半。她的龙识再往周边一扫,哪里还有赫连飞雪的半点影子!龙行云豁然起身,怀中酒壶已是洒落一地,她的面色如纸般煞白,就连唇上的血色,也已是消失殆尽。 她的指甲深深的掐入了自己的手心,她沉着脸,龙识再探过去,这赫连飞雪俨然是在自己的房中,只听她正对着桌上的花样描来描去,一边又对着身边的小丫鬟笑道“清竹妹妹真是聪慧,这般繁复的花样被她一说,竟变的如此简单。” 那小丫鬟笑道“是呀。方才看着她描线勾勒的样子,可真令人叫绝。” 赫连飞雪道“是呀,本来还想多向她讨教几招,却不曾想她竟被湘竹子叫了去。这湘竹子鬼鬼祟祟的,也不知道找她何事。” 那小丫鬟还在笑着说些什么,但龙行云却是半句也听不进去了。她只觉得一股邪火直冲脑仁,一口恶气直达胸襟,一时间怒发冲冠,陡生杀意! 当桃花树轰然倒下的时候,周围的人才恍然发现龙行云已经失了踪影,只留下遍地狼藉的桃花,还有那零乱四溅的酒渍,显示出了主人离开时的慌乱和愤怒。 湘竹子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就被一股大力揪住衣领扔了开去。这股力量狂暴肆虐,湘竹子摔在地上,只觉得全身骨骼都散了架,半天也动弹不得。 当巫清竹看见眼前的龙行云时,也猛然吓了一跳。只见她双目赤红,青筋爆起,正死死地看着自己。 巫清竹知其看到了自己跟湘竹子方才那一幕,心中一急,忙道“你……”,只是她话刚出口,便听龙行云暴怒道“你们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 话语声中,只见她豁然转身,怒视躺卧在地上的湘竹子,周身已然出现了一种狂暴的气势。 山雨欲来风满楼,这副形容落在巫清竹眼中,便知道大事不妙! “龙行云!你听我解释!” 伴随着她焦急的声音,却只闻一声龙吟咆哮,湘竹子的身子便犹如断了线的风筝,又一次被甩至了半空,又重重地摔落在地上。而这一次,他的脸色已然煞白,显然是伤了神魂。 堂堂巫仙门的二弟子,在龙行云面前,竟然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这一切,落在闻声赶来的巫仙门众弟子眼中,皆是又惊又惧。惊的是原来这龙行云的身手竟是这般恐怖,惧的是显然如今湘竹子已是命悬一线! 而这般一闹,巫清竹是又羞又急,她应赫连飞雪之请来到花园之中,谁知三言二语之后,那赫连飞雪借故找了个由头,径自便离开了。而她正打算离开之时,却被湘竹子拦了下来。 这湘竹子素日里一派清风明月,彬彬有礼的样子,而这一次,却显得方寸大乱,气急败坏。他一见到巫清竹,就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气喘呼呼言道“清竹!大事……大事不好!” 巫清竹见他急的面目变色,不禁心中一惊,忙问“二师兄,究竟出了何事,竟使你这般惊慌?” 湘竹子定了定神,道“听说不久前你们巫族地界来了一妖,占了你们族中灵泉,逼着你们巫族按月供一对童男女供他享用,若是不依,便要毁了灵泉。如今你们巫族中人已经数次与其交锋,却皆不敌,只好忍气吞声依从于他。如今,这童女的例到了你家,族长已经遣人在路上了!” 巫清竹闻言,不禁也是面目变色,急道“那我阿爹阿娘可好?” 湘竹子道“据说那妖怪十分凶残狠毒,巫族众人,死伤无数……”,巫清竹急道“那我阿爹阿娘呢?” 湘竹子道“听闻族中规定,凡是轮到奉献男女的人家,必先缚其父,若逾期不献子女,则戮其父。因此你阿爹……想必已被扣押。” 巫清竹闻言大恸道“我要去救阿爹!”说罢闪身就要往外冲。湘竹子一急之下,猛然将她拦腰抱着道“清竹!你莫冲动!眼下你已成为族人之祭祀,若是贸然前往,非但救不了你阿爹,更是白白送了性命!” 巫清竹哀声道“父有难而不救,是为不孝。今日我虽身为女子,却也不能独善其身。二师兄,你莫再拦我了。” 湘竹子道“你阿爹要救,你也不能白白送死,你先稍安勿躁,我们再好好商议一番,以求万全之策。” 二人情急之下,一时之间却是忘了男女大防,殊不知这龙行云恰恰受丫鬟提醒,好巧不巧的正用龙识追寻巫清竹的下落。这一见之下,见他二人搂腰相抱,顿时打翻了醋缸,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便不分青红皂白,骤然出手便重伤了湘竹子。 巫清竹此时心中哀愁,正担心父母安危,心中已然不快。谁知这龙行云不辨是非曲直,竟疑自己与湘竹子行不轨之事,非但动手伤了人,还一副不善甘休的模样,心中不禁起了恼意。 再看龙行云,一双凤目死死盯着地上的湘竹子,一身杀意却是越来越浓。却听巫清竹冷声道“龙行云,你要作甚?” 龙行云豁然转头,怒道“我要杀了他!” 巫清竹道“你要杀,便先杀了我。” 此言一出,龙行云脸上的血色顿时褪的干干净净,她咬紧了银牙,硬声道“他对你就这么重要?” 巫清竹道“是。” 话音未落,只听龙行云一声狂啸,大笑道“好!好!好!只怪我龙行云瞎了眼,方自将你放在我心上!”狂笑声中,身形暴起,片刻便已不见踪影,只留下巫清竹呆呆的站在当地,任凭两行清泪滑落双颊,而那一干巫仙门弟子,突见此大变,也皆呆若木鸡,不知所谓了。 ☆、误入桃源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话说这巫清竹眼见龙行云不问缘由怒而出走,心中着实是又悲痛又失望。眼下她身遭大变,其父母生死不知,自己又被族人列为了妖怪的祭品,可谓前途茫茫,犹未可知。 刚才她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心中着实慌张,但经湘竹子一劝,也想到了尚有龙行云可依靠,那妖怪虽是厉害,又怎是神龙敌手。却不知这龙行云竟是个属炮仗的,乍然看到湘竹子与自己举止亲密,竟然不分青红皂白,便自大闹了起来,其不管不顾,拈酸吃醋的性子,也着实让巫清竹有些寒心。 她煞白着脸,姗姗行至湘竹子身边,将其扶抱起来。湘竹子口中鲜血潺潺而出,又兼具眉目涣散,俨然已伤了神魂。巫清竹哀声唤道“二师哥,二师哥。”可惜他却已充耳未闻,已是个半死人。 这时,赫连飞雪已然到了现场,她眼看湘竹子已是奄奄一息,眸底不禁也滑过一丝痛色,然而转眼便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便是一道冷若冰霜的眼神,环顾四周,喝道“怎么,都太闲了是不是?这一个个的围在这里,看什么热闹!”,众巫仙门子弟见其发怒,个个噤若寒蝉,轰然一声,纷纷作了鸟兽散,一时间竟自散的干干净净。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赫连飞雪见众人散去,方冷冷地开口问道。 巫清竹张了张口,却不知该如何说起。赫连飞雪伸手纳了一颗红丸入湘竹子口中,又示意随身侍婢将其扶起,道“清竹师妹,这龙行云是你带回宗门的,如今她伤人逃逸,这一笔账,该如何算?” 她冷冷的眼,觑着巫清竹,眼神中竟是充满了嘲讽和讥笑。突然巫清竹恍然大悟,以手指着她,颤声道“原来……原来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 赫连飞雪扬声大笑道“是!都是我安排的!那又怎么样?”,她撇了一眼昏迷的湘竹子,又道“我得不到的,我就要毁了他!”,她笑的疯魔,却是声声凄厉,如泣如诉。 她瞪着泛起血丝的眼,一动不动的盯着巫清竹,又道“这么多年来,我对他千依百顺,言听计从,可是他从来没有多余的看过我一眼!倒是你,你有什么好!凭什么所有人都对你好,湘竹子这般,师父也这般,就连那龙行云,也对你千好万好。我有哪点不如你!”,她怨毒的目光,死死的看着巫清竹,又笑道“如今龙行云走了,湘竹子废了,我倒要看看,还有谁能护着你!” 巫清竹听着简直都傻了,她喃喃说道“我从来没有想跟你争。一开始没有,现在也没有……”。 赫连飞雪冷笑道“收起你这副楚楚可怜的面孔吧!再没有人要看你这副样子了!哼哼,如今你巫族使者已经等候在大殿之上,就等你过去了。” 巫清竹的心一点一点冷了下来,她收起了眼泪,问道“原来这件事,倒是真的。” 赫连飞雪冷笑道“若不是真的,这湘竹子又怎会如此惊慌失措,乱了方寸!哼哼,我故意让他知晓,想不到他对你,倒真是上心!” 巫清竹咬唇又道“那龙行云……” “哈哈,那龙行云神通虽大,却是个炮仗!我只是略施小计,使人提醒了她一下,她竟然就信了!而你,巫清竹,明知她当时急怒攻心,失了理智,却仍不管不顾,不肯多做解释。如今你失了她的庇护,我倒要看看,你还有什么本事。”说着,她伸手一引,道“请吧。” 巫清竹心知中计,却已无可奈何,又念着老父老母,故而捋了捋头发,便起身跟着赫连飞雪直上大殿! 只见殿上端坐一人,五短身材,手长过膝,正是巫族右长老巫镇海。他的身后尚肃立数名壮汉,想必也同是巫族中人,跟随巫镇海前来巫仙门接引巫清竹回去的。 见巫清竹跟着赫连飞雪进了大殿,巫镇海慌忙站起身了,脸上堆满了笑容,道“清竹在此多日,真是劳烦赫连掌门关照了。如今族中有事,老族长遣我前来接清竹回去,就不叨扰掌门了。”。 赫连飞雪抿嘴笑道“巫右使言重了。我与清竹系出同门,就好比亲姐妹一般,哪里有什么叨扰不叨扰的。只是既然族中有事需要清竹回去,本掌门也不好强留。清竹,你就随着巫右使回去吧。” 她娓娓说来,显得是那么和颜悦色,又是那么情真意切。若不是巫清竹已知晓了她的真面目,还真会以为赫连飞雪与自己是姐妹情深,所言所语皆是出自肺腑呢。 巫镇海听赫连飞雪如此一说,忙笑着接道“正是,正是。清竹,全族上下都等着你呢,事不宜迟,咱们这就动身吧。” 他并不等巫清竹有反应,转而朝赫连飞雪躬身作礼道“如此我们这就去了,多谢赫连掌门款待。镇海此去必当将掌门高义禀明我族族长,待族中事了,再来拜谢山门。” 赫连飞雪敛衽还礼道“巫右使客气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请——” 巫镇海一抱拳,又冲着巫清竹道“清竹,还不拜别掌门。我们早些启程,你也好早日见到你爹娘。” 事已至此,巫清竹虽是心如明镜,但也无可奈何。她不能只图自己贪生而不顾爹娘的性命,眼下又无人可以依靠,因此也只好亦步亦趋,走一步算一步了,是以她也不多耽搁,当场就辞别了宗门,跟着巫镇海,马不停蹄地赶往灵巫族地界。 这边厢巫清竹跟着巫镇海一路行往灵巫族地界,而那边厢这龙行云一腔愤懑无处发泄,怒极暴走,也不辨东西南北,泼风似的冲出了几万里路,方才稍稍定下神来。 但见此间山壑俊秀,谷深峭壁,一条清溪潺潺,内有桃花十里,好一派清净雅致风光。龙行云一望之下,心中怒气已然消了几分,极目望去,只见这红章叠翠,花香露浓,真是好一个所在! 龙行云暗道“此处独具艳骨,倒是不俗。殊不知内里是个什么景象,待我入内一观,兴许能独辟蹊径,一探桃源,也是犹未可知。” 一念及此,她便信步而往,却不知这一副绝世姿容入了桃花阵仗,竟惹得枝头桃花纷纷吐蕊,竞相绽放起来,龙行云不明就里,看到这群花吐艳,犹如红尘十里,不禁愈发心旷神怡,啧啧赞叹起来。 又往里走了数里地,桃花愈发艳了起来,空气中更是隐有暗香浮动,无端教人更加添了几分情意。龙行云原本在巫清竹处受了气,虽是重伤了湘竹子,但心中一口恶气终究难平。然如今入了这桃花谷,却被这十里桃花恍了眼睛,一时间竟将心中不快统统抛在了一边,贪看起个中景致来。 正走着,猛然见不远处座落着几间茅屋,参差错落,屋顶烟囱正冒着袅袅炊烟,一阵阵异香扑鼻而来,想必屋内正有人在做当日的晚餐。而屋前的空地上,却有身着一赭色衣衫的老妇正在缝衣纳针,一名身着绿衣的老汉则在独自弈棋。 此时,赭、绿二老也已看见了龙行云,见她这一副绝世的相貌,通身的气派,不由得暗赞一声“好一个绝代佳人!”,他们对视一眼,便明白了对方的心意,皆起身笑道“有客自远方来,不亦乐乎。敢问姑娘芳名,从何而来?” 龙行云见其二人慈眉善目,不疑有他,便道“二位老丈有礼,我姓龙。信步而至,不料被此间景致吸引,不经意间闯入了贵宝地,叨扰之处,还望二老见谅。” 绿衣老汉拈须笑道“哪里,哪里,相逢即是有缘人,龙姑娘既然入我桃源,便是我们的贵客,哪里有叨扰之说。” 赭衣老妇接口笑道“此间地处偏僻,甚少被外人知晓,想不到龙姑娘竟能信步而至,却不被外界桃花所迷,想必是天纵英姿,身怀绝技啊。” 龙行云道“原来方才的桃花,竟然这般厉害,难怪方才我入得桃林之中,竟有目眩神迷之感。” 绿衣老者笑道“小老头祖上为避战乱入得此地便世代居于此间,至今已有数百年光景。这数百年来,也偶有外人入得此谷,但自小老儿记事起,却从未见过如姑娘这般超凡脱俗的人儿,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龙行云道“老丈过奖了。却不知该如何称呼?” 绿衣老者道“我们得桃源庇护得享安乐,故而皆以桃姓。我名桃根,她名桃枝,膝下尚有一儿一女,在此男耕女织,避世隐居。若是姑娘不弃,便唤我一声根伯便是。” 龙行云暗道“你这老儿,至多活不过一百年去,竟能使我唤一声伯,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了。然而如今腹中饥饿,又占的如此美景,便姑且唤你一唤,也不值得什么。”,面上却笑道“根伯说的哪里话,我不请自来,无端扰了你们清净,才是该打呢。” 那桃根见她巧笑嫣然,平易近人,心中也是大乐,忙道“如今天色将晚,小女也已经做好了饭菜,龙姑娘若是无其他事,不若一起坐下来吃个便饭可好? 龙行云闻言笑道“我正腹中饥饿,如此就却之不恭啦。” 桃根笑道“正该如此,正该如此。”说着便扬声朝里唤道“桃花儿,饭菜做好了没?” 只听里头脆生生应道“阿爹,饭菜已经做好了,你们喜欢屋里吃还是外头吃?” 桃根道“今日有客人来,自然是屋里吃。” 那脆生生的女声惊讶道“什么?有客人来?”说话间,只听几声细微的脚步声传来,一名粉面桃腮身姿婀娜,身着一套桃红粉裙之少女正从屋内探出头来。只见她目光四转,口中叫道“阿爹,哪里来的客人?” 说话间,她一眼见到了长身玉立之龙行云,眼中不禁划过一丝惊艳之色,一时间竟是楞在了当地,半天做声不得。直到她听见桃根笑道“这丫头打小就没见过世面,真是让龙姑娘见笑了。” 她这才回过神来,一时间飞云过耳,赶忙又躲回了屋里,心中又气又恼,暗道“哪里来的美貌女子,容色竟这般摄人,也不知阿爹存的是什么心思,我姑且观望观望。” 只听龙行云道“桃花妹子天真烂漫,着实是惹人怜爱。”那桃根哈哈大笑道“龙姑娘切莫如此夸奖与她,这桃花儿自幼被我宠坏了,若再夸奖,老夫怕她上房揭瓦。” 这桃花一听阿爹如此在人前编排自己,不禁又羞又臊,一跺脚娇声道“阿爹!”那桃根见她羞恼,不禁更是哈哈大笑,其爱女之情溢于言表,就连那满布皱纹的老脸也显得红光焕发起来。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他喜孜孜地,又忙着与桃枝一道,连连将龙行云邀请着入了屋内。只见茅屋中窗明几净,收拾的井井有条,一张四方木桌独居中央,上头已经端端正正摆好了四副碗筷。 桃根连连请龙行云上座,龙行云笑道“虽说客随主便,但也绝无喧宾夺主之理。还是请根伯上座,我便打横作陪便好。” 桃根推不过她,只好面朝大门居中上座,龙行云与桃枝分别坐于两侧,而趁这当口,那桃花已是伶伶俐俐将一色菜肴摆放的停停当当,端得是色泽宜人,香气扑鼻,直教人食欲大振,胃口大开。 龙行云不禁赞道“桃花妹子好手艺!”,桃花经她一赞,不禁脸上一红,抿嘴笑道“姐姐过奖了。”说着抽身而退,转身又端上了一壶酒来。就在这时,突闻门外有人大声道“好香!阿爹阿娘,今天是个什么日子,怎么竟开了桃花酒?” ☆、桃氏一门 龙行云循声望去,茅屋门口笑意盈盈站着一名青年男子,只见他身姿挺拔,眉目含情,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虽是穿着一身布衣短衫,身上还背着些许柴禾,却也掩不住那一身神清骨秀,端得是一位风流倜傥的好儿郎。 桃枝一见此人,脸上简直要笑出花来,笑道“此乃吾儿桃叶,与桃花儿乃是嫡亲兄妹。叶儿,快来见过龙姑娘。” 那名唤桃叶的青年望了一眼龙行云,眼中划过了一丝惊艳,忙放下了身上的柴禾交予了桃花,一揖到地笑道“阿爹阿娘,我正说早上喜鹊鸣叫定有喜事,想不到应在了龙姑娘身上,也怪不得爹爹今日竟舍得开了这桃花酒,我打老远就闻见酒香啦。” 桃枝笑道“就你话多,还不快快给龙姑娘斟酒,尝尝咱私酿的桃花酒,比之外面的酒如何?” 桃叶笑而入席,执壶替龙行云满上,眼看这酒色清冽,又闻得酒香醉人,龙行云不禁食指大动,喜道“好酒!如此美酒,怎能不醉而归?”而她又略一顾盼,道“桃花儿呢?” 桃根笑道“贵客远来,小女自当端酒奉茶,哪里还有她的席位。” 龙行云道“不可,不可。这我一来,竟害的桃花儿忙里忙外,这教我如何过意的去?” 桃根笑道“这厨房中事,向来都是由她料理,又何来劳烦之说呢。” 龙行云笑道“不成,不成。眼下菜已满桌,酒已斟上,还是等桃花儿一起上了桌,我方与二老痛饮一场呢。” 桃根、桃枝见她执意要求桃花上桌,只好笑着应道“好好好,就听龙姑娘的。”转而唤道“桃花儿——,桃花儿——,快快出来,一起吃饭。” 那桃花儿原本已躲在厨房用饭,先前一见龙行云之绝世姿容,她心中已是念念不忘,可恨看桃根桃枝的口气,竟然要将这姓龙的女子配给桃叶,她虽心中不忿,却也无可奈何。 正恨恨然时,突听桃根这么一唤,不禁喜出望外,慌忙对这水缸抿了几把头发,端详了一番自己的容貌,方才娇滴滴地应了一声,风摆杨柳似的行了几步,便到了堂屋。 一见桃花儿,桃根笑道“龙姑娘盛情,请你同桌共食。”,桃花儿眼波流转,飞了龙行云一眼,又似不胜娇羞般垂下头去,蚊呐般道“谢谢龙姑娘。”,随即微微侧身坐于龙行云身侧,举手为其斟酒布菜。 龙行云微微一笑,方才端起酒杯,遥向桃根、桃枝敬道“多谢二老款待,容我借花献佛,敬你们一杯。”,言罢一饮而尽,只觉醇香扑鼻,辛辣回甘,犹如一道赤龙自喉入腹,全身上下好比抱着一盆火一般,不由得大赞一声“好酒!” 众人见她好酒,也皆喜动颜色。桃根、桃枝、桃叶三人固然是轮番敬酒,那桃花儿执壶的手,竟也是从未落下。这龙行云心中原本尚有满腔委屈,再加上心中仍惦念着巫清竹,虽是与桃氏应酬,但兴致本是不高。 然如今美酒入喉,又得桃氏款待,不觉心中暗道“我这一走,也不见巫清竹来寻我,可见也并不放我于心上。罢了,罢了,你既无情,我又何必耿耿于怀,还不如今朝有酒今朝醉,图个眼前快活”。 如此一想,她索性放开了怀抱,与那桃氏父子觥筹交错,你来我往,竟将那三分委屈一分牵挂统统抛在了脑后。这桃氏一门原本心中就有打算,见她来者不拒,酒至杯干,心中不禁也暗暗欢喜,当下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与之痛饮起来。 要知道这龙行云看似海量,实则是酒入愁肠,又加上这桃花酒本是桃源秘酿,凡人若是饮上半碗,非得醉上个三天三夜。 这桃氏二老见龙行云轻易便能穿过桃林入得桃源之中,料知其定非寻常人等,又见其人物出色,姿容绝世,便起了将之与桃叶作配的心思,又怕她不肯,故而才献出这桃花秘酿,又加之桃叶曲意讨好,以期酒至半酣,以便趁机提出亲事。 这龙行云哪里晓得他们存了这般心思,她只顾眼前热闹,美酒甘醇,可以让她一时间忘记心中的不快。桃花酒一碗碗的落肚,她的脸上飞起了红云,更衬的是颜如美玉,容光照人,直把桃叶看直了眼,又将桃花勾去了魂。 这桃氏二老见到这副景象,也不禁暗暗咋舌。原来这桃氏一门是生长在这桃源的一株桃树成精。这老树精在此已有数百年岁月,原本只知凭本能储雨饮露,沐浴日光,可谓是灵识未开,智慧不明。 直到有一日,一颗金雷从天而降,一声霹雳狠狠地落在了它的身上,直将它的树干劈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殊不知这一下竟使它开了智识,从此日吸阳精,夜沐月华,吞吐天地之气,孕化阴阳双体,后又开枝散叶,竟以一体生就桃氏一门,是为桃根、桃枝、桃花、桃叶。 而花叶乃是根枝吸取养分孕育而成,是以桃花桃叶便尊桃根桃枝以为父母,四人占据了这方圆百里,又加上此间地处偏僻,人迹罕至,年岁久了,可谓是根深叶茂,盘根错节,便愈发成了气候。 但有一日,却有一孱弱书生不知何故辗转入了桃林,兜兜转转之间,却因旧疾发作而倒毙在桃花树下。而当时这桃氏一门正以本体入定修行,桃根也不知怎么想的,突发奇想竟然将根须伸到了那死尸身下。随着这书生的血肉融入根系,这桃氏一门惊奇的发现,这修行竟能一日千里,比原先饮风喝露的日子可要容易多了。 如此一来,这桃氏一门便入了魔道,他们再也不甘愿勤勤恳恳的苦修,却只专注如何吸引其他生物入得桃林,从而捕而杀之。若是能遇到青年男女,则由桃叶桃花诱之以色,继而采阴补阳,采阳补阴,待其形容枯槁,再一举杀之,可谓身骨皮肉,皆尽其用。 那十里桃花,便是这桃氏一门精心布置的勾魂路,这百多年来,有多少风流浪子,贪红娇娘丧身在这桃花阵仗,可谓是数不胜数。然而纵然是阅人无数,他们也没见过龙行云这般人物,一时间反倒被其风姿所摄,竟有些束手束脚起来。 这桃根桃枝终究比桃花桃叶多修了几年,见此情状,不由得互视了一眼,心中便有了计较。 桃根执杯向龙行云笑道“龙姑娘,小老儿再敬你一杯。”,他乔张做致,似乎有话想说,却又难以开口。龙行云道“老丈有话,但说无妨。”,说话声中,只听“咕嘟”一声,杯中之酒又已落腹,其眉梢眼角更是增添了几分酒意。 桃根道“我桃氏一门在此隐居多年,也甚少与外界打交道。如今眼看吾儿长成,却至今尚未娶亲,小老儿心中也不甚焦急。现如今龙姑娘贵人天降,不可不谓之有缘,故而小老儿斗胆,想问问龙姑娘,看我家桃叶如何啊?” 龙行云话听三分便知其意,但也没有打断他。只是似笑非笑地听着,又自顾自的斟酒来喝。待得桃根说完,她方笑盈盈道“承蒙老丈看重,龙某不甚感激。贵公子人物出众,倒确是良配,只是龙某早已定下婚约,是以只能有负老丈厚爱了。” 桃根闻言,不禁大叹道“可惜小儿无福,无福哇!”,桃叶脸上也露出一副悻悻然的神色,一时之间气氛便显得有些僵硬起来。 桃枝见状,忙笑道“无妨,无妨,既然龙姑娘已有婚约,那我们也不能强求。如今天色已晚,我看就请龙姑娘在此屈就一晚,待明日天亮了,再行赶路吧。” 未待龙行云应承,她又忙着催促桃花儿道“快将你那屋子收拾收拾,好让龙姑娘早些安置。”,桃花儿与她眼神一对,便已知晓其心意,忙不迭的应承而去。 龙行云道“如此三番两次打扰,可着实过意不去。”,桃枝笑着执了她的手道“龙姑娘切莫见外。这夜寒露重,这桃林又是阡陌纵横,就连我们在此居住多年,这日落之后也是不敢轻易走动的,更何况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若是遇到了什么财狼虎豹,那可怎生是好?还是在此将就着对付一晚,待明日天明再走不迟。” 又不待龙行云应允,又道“方才我已经让桃花儿去收拾了她的屋子,今儿晚上你就跟她一屋,两个姑娘家,也可以说说话,相互做个伴。我这桃花儿自打出娘胎来都没个姐姐妹妹的,今儿龙姑娘你来了,正好称了她这个心愿。” 正说着,这桃花儿已是去而复返,笑道“屋子已经收拾好了,龙姐姐就随我一起歇息去罢。” 龙行云此时已觉酒意上涌,暗道“看这户人家朴实好客,倒也不像是坏人。方才只图这酒好喝,想不到酒劲不容小觑,如今头昏眼花,倒不如就此歇下,怕也出不了什么乱子。” 她心中主意已定,便道“老夫人盛情,龙某却之不恭,那便依夫人所言便是。”,这桃氏一门闻言,心中皆是大喜,当下眉来眼去一番,便由桃花儿领着龙行云,一路行至卧室而去。 这桃氏父子目送二人离去,不由得相视笑道“不肯做夫妻,就与你做姐妹。这夫妻也好,姐妹也罢,既然入得这瓮中,还怕你跑了不成?” ☆、桃花帐里 话说龙行云醺醺然跟着桃花儿来到了卧室。屋子不大,却是十分整洁,屋内也无甚华丽家具,只有一张简简单单的木床,上头整整齐齐叠放着一床桃花色的被褥。木床边上,便是一个小小的梳妆台,上头放着数枚簪子之物,看着也非富贵事物。 龙行云轻轻地吸了吸鼻子,隐约觉得似有淡淡幽香飘入鼻端,不禁赞道“好香!”,那桃花儿抿嘴笑着,道“哪里有什么香,想必是你喝醉了罢。” 龙行云左右顾盼,又道“我不诳你,真有一股幽香。不信你仔细闻闻。”,言毕又深深的吸了口气,笑道“好香,好香!” 那桃花儿见她如此,心中更是好笑,暗道“蠢材,蠢材!如今你吸了我这桃花醉,再加上方才又饮了那么多桃花秘酿,二毒相加,就算你是大罗金仙,今日也保管教你筋骨松软,难逃生天!” 她心中如此想着,脸上却是堆满了笑容,娇嗔着对龙行云道“龙姐姐,你醉了,且让妹妹帮你梳洗一番,早些安置可好?” 龙行云酒意上涌,又加上吸入了不少桃花醉的香气,一时之间不由得头晕目眩,只好殇着眼,胡乱地点了点头。 桃花儿见她应承,慌忙打来了热水,仔仔细细替她洁面净手。在热气的氤氲下,愈发显出她色若美玉,雪肌冰骨的绝色姿容来,再加上几分迷离神色,直把桃花儿看的是暗暗称羡,自惭形秽。 待服侍她睡下后,桃花儿靠坐在床边,一瞬不瞬地望着她。只见阖目而卧的女子不施粉黛,乌发盈床,可即便是她只是这般安安静静地睡着,却连带着整间屋子都显得高贵了起来。 桃花儿痴痴地看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股倾慕之情,一时之间反倒是犹豫了起来。 就在这时,只听屋外有人轻轻敲门。桃花儿一惊,已是回过神来,慌忙悄然站起,蹑手蹑脚打开了屋门,悄声道“她睡下了。” 候在屋外的正是桃氏夫妇和桃叶。此时桃叶已是蠢蠢欲动,见桃花儿如此一说,更是按耐不住,禁不住就要直接闯入屋去。 他这边身形一动,却被桃花儿一下挡在了门外。桃叶一怔,不由瞪目道“你挡我作甚?”,说着便要跻身进去,却被桃花儿死死挡住了门,一时之间也没得主意。 桃根夫妇一见如此,不由得也纳了闷,慌忙问道“桃花儿,你这是做什么?”,那桃花冷然道“她在我屋里,自然得由我下手。” 桃叶闻言不由得变色道“你乃女子,即便是下手,做的也不过是虚凤假凰之事,你又何必跟我争!” 桃花冷笑道“但凡有些好事,每次都让你占先,这一次,就让我尝一尝甜头,又怎么了?” 桃叶闻言,不由讪讪道“可是……可是……”,他既觉得有些不好意思,却又贪恋龙行云美色,一时之间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将求助的目光投向了桃根夫妇,以期爹娘做主,再一次遂了自己的心愿。 然而这桃根老两口纵然是爱子心切,却也不敢过于明目张胆的偏袒,他们生怕惹恼了桃花儿,闹将起来,若是惊醒了龙行云,恐又横生枝节。 虽说这龙行云已中了桃花醉,又只是弱质女子,但单凭她能安然入这桃林,恐怕也非寻常人物。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这桃氏一门能够在此地盘桓数百年,也不是偶然之事。 如今看着桃花儿的脸色,这一次恐怕是当了真,反正无论是哪个下手,最终皆做了花肥,又有甚么干系,倒不如依了她这一回,也好教这家里太太平平,团结一致。 于是桃根便道“叶儿,这一回你就别与你妹妹争了。下次遇到好的,便由你下手可好?” 听老父亲如此说了,桃叶只好悻悻然点了点头,又恨恨地看了桃花儿一眼,道“你快些下手,省得夜长梦多!” 桃花儿见他们应允,心中欢喜,脸色也好看了,笑道“你也少拈酸吃醋,先前哪一回不是让着你的,如今你依了我这一回,方才像个当哥哥的。”,低笑声中,又飞了桃叶一眼,随手就将屋门掩了起来。 紧接着,屋外又传来桃枝的叮嘱声“桃花儿,莫耽搁,这等好货色,实在难得。我跟你阿爹就在这屋外,若是有事,你便招呼一声。” 桃花儿低声应了一声,便三步两脚到了床边。低头一望,只见龙行云气息悠长,好梦正酣,嘴角微微扬起,似乎梦见了什么称心如意之事。 桃花儿贪看了几眼她的绝世容貌,暗道“此等妙人如今落入我手中,真可谓上天待我不薄。虽说只是女子,难得鱼水之欢,然而就凭这绝世姿容,又岂是那等须眉浊物可比。”她一边想着,一边就宽衣解带,抬腿便上了木床。 龙行云正睡的香甜,突然身边多了一团软绵绵香喷喷的事物,便不由自主的伸手搂抱了过去。这一下,软玉在怀,温香缠绵,龙行云埋头在这温柔乡中,更是睡的沉了。 桃花看着她熟睡的容颜,心中暗道“此人如今已是我囊中之物,却是想不好是直接夺了她的精魂,还是先玩弄一番的好。”,正当她左思右想之时,这龙行云却是呢喃一声,似在呼唤“清竹”二字,却是撅起嘴来,在她的脸颊上轻轻一吻,又嘟囔了几声,便又翻身睡去。 如此一来,却将这桃花儿撩拨起了心思。她本就以□□人,这几百年也不知道有多少俊秀男子死于她的销魂帐内,原本便是个水性杨花的性子,如今被龙行云一吻之下,便心想“如此佳人,就这么杀了实在可惜。如今既然是你自己主动,却是怪不得我了。” 一念及此,她转头便去寻那龙行云之樱唇,这两下里一凑,只听龙行云一声嘤咛,竟别有一番荡人心魄之意。紧接着,那桃花儿只觉得身上一凉,这龙行云的双手不知何时竟已探入其衣内,不禁哑然失笑道“好家伙,我当你是个雏儿,想不到你竟也是风月阵中的常客。” 她的身子紧紧地贴上了龙行云,她的红唇也已经与之纠缠在了一起,这龙行云本在熟睡当中,经她如此一扰,便也渐渐醒了过来。 只是她虽是半梦半醒,但毕竟宿醉未醒,如今温香软玉在怀,一时之间竟将这桃花儿当成了巫清竹。只是巫清竹从来都不曾这般热情主动过,倒教她有些受宠若惊,一时难以应付。 只是好景不长,就在二人情动火热,渐入佳境之际,这屋外的桃氏夫妇却是不明就里,眼见半天没有动静,这桃根不由得出声问道“桃花儿,得手没有?” 龙行云闻声一楞,手上动作便停了三分。她疑惑地眨了眨眼,似乎要看清眼前之人究竟是谁。桃花儿见势不好,心道若再拖延,恐怕便会失了先机,于是趁龙行云尚未完全清醒,她骈指一指,直点龙行云眉心,以期控其灵海,夺其魂识! 谁知她一指点出,明明点中了龙行云眉心中间,却发现自己非但伤不了龙行云,反而被她眉心一股大力反弹回来,“啪”的一声,整个人竟被弹到了床下。 此时,龙行云的身上已然泛起一层金光,更显得其整个人宝相庄严,神光凌冽。她的眉心中央隐约浮现一副图腾,俨然竟是龙形模样,却又一闪而没,而再看龙行云,却已是神智清明,哪里还有半分迷离情状。 桃花儿大惊,眼见龙行云一瞬不瞬地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暗想也许方才她迷迷糊糊尚未搞清楚发生了什么事,待再哄她一哄,以待再次下手时机,于是便假意嗔道“好端端睡着,你作甚踹人?” 她心中打的一手好算盘,却不知此时龙行云心中却似明镜儿一般。听她此时还想哄骗自己,装作一副亲近无害的模样,龙行云只觉心中一阵厌恶油然而生,慌忙翻身而起,将一件长衫披于身上,下得床来,方冷然道“你这一门父母子女,究竟是何人?” 桃花儿一听,便知行迹已露,便也不再装腔作势,笑道“告诉你知也无妨,吾乃桃花林中桃花仙!”,娇笑声中,她的双手已经扬起,桃花醉的香气已经充斥满屋。 龙行云闻言,不由冷笑道“我倒是什么作怪,原来只是小小桃树成精,汝等不好生修行,竟敢在此做这些害人的勾当,倒是留你们不得!” 说话声中,只见她衣袖一拂,轰然一声,那桃花儿的房屋之门墙便已破出一个大洞! 候在屋外的桃根夫妇等人尚未反应过来,便见桃花儿灰头土脸摔将出来,只跌了个鼻青脸肿,好不狼狈。 紧接着,便见龙行云缓步走了出来。此时,她的龙识已将这方圆百里探了一遍,只见那十里桃花林的树根之下,竟是白骨奄奄,尸横遍地,那些树根深深的扎在骷髅之上,扎在尸体的胸腔之中,真是好一幅地狱光景。 此时此刻,龙行云心中已经了然,眼前的桃氏一门究竟是何等人物,心中不禁又气又恨,暗道“原来此处竟然是虎狼窝里,若不是遇见我,若是来个寻常人,恐怕早已失了性命。”,又猛然想到自己方才与那桃花儿亲近有加,缠绵无隙的举动,更是一口恶气直达胸襟,禁不住怒极反笑道“哼,哼,正好你们父母子女皆在,也省得我费力寻找了。” 作者有话要说:评论呢?来点评论给作者君加加油呀。 ☆、逍遥人间 这桃氏一门看着龙行云面目变色,心知再难哄骗,是以互视一眼,便决定先下手为强,以图先发制人,占得先机。 只见桃叶双手一扬,那千百片桃树叶子就像长了眼的箭一般,带着疾风纷纷朝龙行云身上射去。 而在此同时,桃根、桃枝、桃花也已纷纷动手。 桃根伸足在地上一跺,那老树精的树根竟然破土而出,张牙舞爪,直朝龙行云双足缚去,那桃枝双臂一振,千百株桃树的枝干随风伸展,如剑如戟般插向龙行云的胸口。 那桃花醉的香气则是越发浓重了,整个天地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桃花的颜色。桃花的身子不停的旋转,那漫天的桃花飘然而落,看似美矣,实则却是片片皆是杀机。 在这样的攻击下,若是普通凡人或者是道行稍低的小妖,怕是已不知死了多少回了,然而这一次,他们遇到的却是龙行云。 见桃氏一门狗急跳墙,纷纷拿出了看家本事,龙行云不禁冷笑道“我倒是你们有什么大本事,如今看来,也不过尔尔!” 说话声中,她的身形猛然蹿起,展袖一拂,猛然间,平地突起狂风,紧接着,只见电闪雷鸣之中,倾盆大雨当头降落。所谓龙行生雨,当真是名不虚传! 暴雨如注,顷刻之间,已将桃花醉之邪气冲刷的干干净净。这一时间雨量甚急,过不多时,桃花林中便已成一片泽国,到处阡陌纵横,洪水肆虐,竟将隐藏桃树老根的土壤冲了开去,露出那盘根虬结的老树根来。 天上的雷电已将夜幕撕开了一个口子,照映在沟壑纵横的桃花林中,将那十里桃林反衬得犹如夜叉起舞一般,端得是十分狰狞。 狂风带起了乱石,飞沙迷离了双眼,那一株株桃树随风凌乱,只落下了一地落英,却是碾落成泥,凌乱不堪。 那桃氏一门见此景象,不觉大惊失色,心知时运不济,竟是遇到了硬茬子。然而当下却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只好打叠起一百分的精神,徒做那鱼死网破的挣扎。 老树根犹如一根根玄铁制成的倒刺,拔地而起,桃树枝又如蛛网一般,织就了天罗地网,直朝龙行云当头罩下,箭矢般的桃叶子更是像那飞芒一般,直取龙行云上中下三路,若是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被扎得跟刺猬一般,真可谓是凶险万状。 谁知这龙行云却是不慌不忙,眼见一根碗口粗的树枝“咻”地挥来,她便纵身一跃,眨眼之间已是跃上枝头。只见她的双足似是沾了浆糊,眼见这桃树枝左晃右摆,她却如履平地,站的是稳稳当当。 就在这当口,又见她檀口一张,一道细细地火线竟从她口中缓缓淌出。说来也怪,这火一遇到水,竟好比是烈火烹油一般,遇之既燃。再加上火借风势,风长火势,片刻之间,这方圆百里,竟成一片火海! 这桃氏一门再凶狠,也抵不住五行相克的道理。再加上龙行云此火乃是三昧真火,又岂是寻常凡火可以比拟。再加上这龙行云不管不顾,竟有大神通使烈焰遍及方圆百里,活生生将其老树真身当成了烧火的枯材,着实让其受了大罪。 烈焰中,只见他父母子女四人面色惨白,豆大的汗珠已经遍布了额头,“噗通噗通”纷纷跪倒于地,口中大呼“饶命!饶命!” 火势尚在蔓延,发出了毕璞毕璞的响声,那漫天的火光,竟将这黑夜照耀如白昼一般,满树的桃花已落,方才张牙舞爪的桃木,此刻已成焦土,只留下那一株桃妖真身,尚在苟延残喘,苦苦挣扎。 龙行云高高站立于枝头,垂目望着俯伏于地的桃氏一门,却无半分怜悯之意。 只听桃根颤声说道“求上仙饶命!我父子有眼无珠,得罪了上仙,还望大人不记小人过,饶了小妖性命!” 龙行云冷声道“你四人作恶多端,不知已害了多少人的性命!看这遍地枯骨,各处冤魂,皆是尔等做下的好事!如今我若再容你,又不知会有多少人坏在你手上。” 那桃氏一门磕头如捣蒜道“上仙明鉴,这是断断不敢了的。” 他四人求生心切,指天画地,赌咒发誓,以明心迹,只盼望求得龙行云一念之仁,留得性命,也不枉费这几百年的修行。 可谁知这龙行云自出娘胎以来就没受过些许苦楚,哪里又知道修行不易的道理,再加上她原本在巫清竹那头受的气还未消化,这桃氏一门竟又对其心存恶念,竟是要夺了她性命。 这两下里凑在一起,龙行云只觉得心中屈憋之气一阵一阵涌上心头,若是再没个发泄之处,恐怕是要气炸了肺,这一时之间,哪里肯轻易饶了他们。只顾冷冷说道“此刻再求饶,怕已是晚了!” 说话声中,风势愈强,烈焰高炽,近千年的老树精此时已是枝叶俱落,哪里还有半分恃强凌弱的劲头。跪在地上的桃氏一门缩身抱成一团,在地上瑟瑟发抖,其痛哭愁苦之态,看着也着实十分可怜。 眼看老树精根茎卷曲,渐成焦木之态,那桃氏一门更是精神萎靡,已成将死之态。此时此刻,龙行云方觉一口恶气出了大半。但一想到其作恶多端,无辜伤了无数人性命,便又狠起了心肠。 正待痛下杀手,突然这桃根奋起精神,死命磕首哀告道“上仙!小老儿自知罪孽深重,死有余辜,也不敢再求上仙饶了性命。但这千百年来,修行着实不易,我以草木之姿得开灵智,更是难上加难。还望上仙明鉴之下,生一丝怜悯,便留吾等一粒种子于世,也不枉这一丝血脉。” 这桃根颤颤说来,又加之其皓首白发,也着实让人心下不忍。龙行云闻言之下,不由得冷然道“尔等素日里吃人如麻,本断无再活命之理。然念修行不易,便留你一线生机。至于尔等,便安心上路罢。” 听她允诺,桃氏一门纷纷磕首拜谢,须知能留得一粒种子在世,便不至于断了传承。若得机缘,这留下的种子说不定也能开得灵智,修成人身。即便是后人不知先辈遭遇,但总好过魂飞魄散,灰飞烟灭。 三昧真火熊熊燃烧,直把天空都烧红了半边。这百里桃林此时已成一片火海,而那桃氏一门,也已经随着老树精真身毁灭,而烟消云散了。 龙行云指尖一弹,冲天的火光中,一团真气包裹着一粒小小的种子,如流星般飞落在龙行云掌心里。 眼看火线蔓延,所过之处皆成焦土,那些老树枯藤,白骨骷髅,也在这熊熊烈火中化成了灰烬。 待得火势渐缓,桃精根基已毁,龙行云方才一挥衣袖,顷刻间,漫天大雨倾盆而下,此雨不同于先前,只见水幕倾泻,犹如星河半倾,不到片刻,便将土地淋透,就连半点火星也看不见了。 这百里之地经三昧真火焚烧,又得天雨滋润,竟将那阴邪之气驱逐的干干净净,整片山地显得精神气爽,又黑的似要冒出油来。 龙行云见桃妖已除,便也不愿于此多做停留,她伸手一扬,便将那种子撒在了土里,而后竟头也不回扬长而去。 说来也怪,这种子一沾了土壤,便拼了命地朝下钻去,却是有灵性一般。待钻入了三尺深的地里,它便静静地躺着,闭着眼睛吸收着周围土壤的养分,不多时,便长出了一个小小的根茎来。 多年之后,此小小种子便又长成了桃树,而后又得此间水土之灵,三百年后,竟又修得了一个女身,此乃后话,便不再提。 话说龙行云离了桃花林,一路朝东,绝尘而去。她没有目的地,便如没头苍蝇一般胡乱冲撞,这一日,竟误打误撞来到了一处繁华所在。 龙行云站在银安城外,看着城门内外人流如龙,熙熙攘攘,好不热闹,心中不免起了兴致,拉住身边路过的一个小童问道“此间是什么地方?” 那小童上下打量了她一番,不禁为其绝世容色所摄,答非所问道“你是天上下来的仙女么?” 龙行云无奈之下,只好又问“你能告诉我这里是什么地方么?” 小童回过神来,答道“这里是大越国的都城,银安城。”他扬手指了下城门,又道“此乃都城南门,想要进城,便要从那里走。” “大越国?难道我竟闯入了人间?也罢,正好闲来无事,看看这世间繁华。”龙行云暗忖道。她谢过了小童,正要举步入城,突又停了下来,心道“听说这人世间女子行走多有不便,不若假扮成男子,也可免去不少麻烦。” 一念及此,她转身便隐去了身形,如此仔细收拾一番后,再现身时,便已成了一名翩翩公子模样。细看来,竟仍是她本来面貌,只不过换了身衣裳,又加粗了几笔眉毛,便显得是英气勃勃,一身风流俊秀。 只见她手挥折扇,摇摇摆摆施施然到了城门口,说来也怪,这守城的兵丁对那寻常过路人皆是吆五喝六,无半分客气,见到了乔装改扮的龙行云,却是换了副神色,也无甚为难之处,轻轻巧巧便让她过了城门。 龙行云正自纳闷,突听身后一名守城兵丁低语道“方才过去那人虽是布衣,但看其举止,想必是哪个龙子凤孙微服出巡吧。咱还是少惹些麻烦为妙。” 另一人随声附和道“我看也是。这人身上的气派,我看竟比那些王府里的世子还要大,想必不是凡人。” 龙行云听他们这般一讲,不由得心中暗笑,心道“谁说凡人无用,就连这小小的守门人,竟也有这番眼力。看来这人间世界,倒实在是有趣的紧。” ☆、改头换面 谁知这龙行云入了城,还未行得几步,便被沿街妇女争相围观,更有胆大者,将那瓜果鲜花掷于其怀内,又加上秋波暗送,媚眼横抛,一时间竟将那道路围了个水泄不通。 原来这大越国民风开放,男耕女织,相得益彰,寻常妇人上街买办,抛头露面亦是常事,若有能力者,开门立户,当家作主也是见怪不怪,是以这妇人见了俊俏的少年郎,以桃李投其怀,便是有示好之意。 只是如此一来,龙行云不免有些慌张起来。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虽然被人团团围住,看的她身上发毛,然而人家赠以瓜果,笑脸相迎,却是一片善意,自己总也不能平白翻脸,动手轰赶,再加上眼前这些肉身凡胎,怕是连她的一根手指头都经受不起,若是无端伤到了人,惹来是非,就不能好生浏览这人间景色了。 眼看人群越聚越多,龙行云不敢多有耽搁,正巧撇见街边有一处绸缎庄,便忙迈开了步子,几步便躲了进去。那店铺伙计一看人潮汹涌,慌忙站出门外一拦,吆喝道“各位夫人太太小姐,小店新进了一批上好的绸缎,有兴趣的便请进来瞅瞅哎!” 这上街行走的妇人,多数终究只是寻常人家,眼看龙行云入了绸缎庄,便也自觉止了步,只有个别几个富家千金,抿着嘴儿,悄无声息地跟了进去,那伙计一看是老客,倒也不好阻拦。 这龙行云几步进入绸缎庄中,那柜台上的掌柜一见来人不俗,便亲自迎上前来,笑道“公子面生,怕是第一次来小店吧?” 龙行云一把拉住他袖子道“掌柜的,休要多言,快带我去个僻静无人处,再跟你细说!” 那掌柜的左右一望,眼光扫过,看几个夫人小姐时不时地拿眼朝龙行云身上觑,又听门外伙计进来附耳一言,心中便已了然,忙笑着朝内里让道“公子莫慌,且跟老朽入内。” 龙行云慌忙跟上,绕过柜台,进入一扇小门,那小门之后却是一道游廊,游廊尽头,却是有一间规规正正的屋子,想必是那掌柜素日的休息住处。 那老掌柜笑道“此处无人,就请公子在此稍事歇息,待小老儿打发了门口的那群婆娘,再来请公子。” 龙行云见他面目和善,举止恭谨,心中欢喜,笑道“多谢掌柜的美意。我正打算置办几身衣裳,就劳烦掌柜的帮忙整治了。” 那掌柜的一听之下,更是喜上眉梢,忙不迭道“公子稍候,小老儿这就去打点。”,说着一溜烟便去了柜上,一边吩咐让人取几块上好缎子的样,一边又叫了个小伙计,到后面给龙行云送茶。 龙行云坐在屋内,不一会儿工夫,那掌柜的便去而复返,手中还多了几块料子的样。进了门便道“公子请看,这几块都是今年新出的样子,不知可否合意?” 龙行云伸手翻看了一回,点头道“都挺好,如此便一样做一身罢。”,接着她又低头看了下身上,笑道“掌柜的,你这地儿的女子好生吓人,我若是这副模样出去,怕又得惹祸,不知可有成衣,先替我换换。” 那掌柜的笑道“公子明鉴,就您这风姿,哪怕是穿个破衣烂衫,怕也会被人认出来。” 龙行云皱眉道“那可怎生是好?我还想好好地逛一逛银安城呢!” 掌柜的笑道“公子莫急。小老儿倒是有个主意,不知当讲不当讲?” 龙行云道“快说,快说!” 掌柜的道“公子莫怪,小老儿就直说了。公子的相貌,实在是过于出类拔萃,再加上这一身的气派,要不惹人主意,怕也是难。如今若要低调行事,一则换一身青衣布衫扫一扫身上的富贵气,二则恐怕是得在脸上画上几笔,掩一掩容色才好。” 龙行云点头道“换衣裳容易,只是这化妆……倒是有些为难。” 掌柜的道“公子有所不知,这街口百花楼的花大娘,乃是我邻居。若说化妆之术,银安城中她若称第二,就没人敢称第一。若是公子不弃,小老儿这就去请了她来,替公子掩饰掩饰。” 龙行云喜道“如此甚好。”说着便从怀中取出一支金簪和一颗龙眼大的海珍珠来,递与老掌柜道“这金簪就劳烦掌柜的交与百花楼的花大娘,这海珍珠就当是那几套衣裳的费用罢。还请掌柜的多费心了。” 那掌柜的一见,不由得连连推辞道“公子爷,这金簪您说给那花大娘,小老儿也就替她生受了。只是这海珍珠实在难得,那几套衣裳,委实也值不了这许多呀!” 龙行云笑道“掌柜的莫要客套。这银安城我是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的,今后还有不明之处要向掌柜的讨教呢!” 那掌柜的还要再推辞,却被龙行云罢手止住了,只好笑道“如此小老儿只好厚颜多谢公子爷了。公子在此稍后,小老儿这就去请花大娘。” 说着便退了出来,又唤来几个小伙计替龙行云端茶倒水,又拿来了店里最好的几套成衣让她试穿,千万嘱咐切不可怠慢了这位小爷。 这龙行云正挑选了几套成衣,便听见门外传来一阵笑声“哎哟,我说李掌柜的,我花大娘见过的男人多了去了,能俊成你说的那样的,却是从来就没听过!你莫要信口开河,诓了老娘来,若是见了跟你说的不符合,老娘一把捏出你的黄子来!” 只听那李掌柜低声喝道“花大娘,这主子就在屋里呢,你别不管不顾满嘴胡吣,那一支金簪子还堵不住你这张臭嘴不成!” 那花大娘吃吃笑着,浪声说道“也是。要不是看着金簪子,老娘才懒得大白天的起来伺候人呢!” 这话音未落,只见门帘应声而起,眨眼便进来一个花枝招展的半老徐娘。只见她穿红着绿,涂朱抹粉,手上还拿了个绣着粉蝶的团扇,走起路来一摇三摆,一阵阵浓郁的脂粉气味扑鼻而来,只把龙行云熏的头昏眼花。 这花大娘一看到龙行云,顿时两眼放了光,惊呼道“哪里来的俊俏公子,莫不是神仙下了凡尘?” 李掌柜笑道“你这个老货!我说了你还不信,非得亲眼见了才服气。” 花大娘口中啧啧有声,目不转睛的盯着龙行云,笑道“服了,服了,老娘这辈子虽说见过的男人十个手掌也数不过来,但似这个公子这般俊俏的,却还是头一回。” 李掌柜笑道“如此事不宜迟,还请花大娘巧施妙手,替这公子掩饰掩饰。” 花大娘几步上前,又仔细端详了龙行云一番,笑道“得,敢问公子想变成什么模样?” 李掌柜早已将一副崭新的妆匣送了上来,一面讨好道“这一色都是新的,公子将就用吧。” 龙行云点头称谢,又转头对花大娘道“大娘,你就给我弄成走在街上不起眼的模样便成了。” 花大娘笑道“从来都是求我为其增色几笔,今日却是稀罕,竟是让我画点丑的。”,她口中说着,手上却不含糊,几下里调和,又在手上晕开,便朝龙行云脸上抹来。 龙行云本能将头一偏,便躲了开去,这花大娘失笑道“公子爷,你这么白,可得涂黑黄些儿才是。” 龙行云一听,便也乐了,笑道“大娘,你事先跟我说了,我便不躲了。”,说着闭上眼睛,便由得花大娘在她脸上涂涂抹抹。 这花大娘一边替她上妆,一边喃喃自语道“公子爷的肤质,竟比那千金大小姐的还要好呢!”,龙行云心中暗笑,却也不做解释。 过了半晌,只听花大娘道“好了!”,龙行云睁眼一看,只见镜中之人面色黄中带黑,虽仍清清秀秀,却已无半分夺目神采,不由得大喜道“大娘好手段!”,她对着镜子左顾右盼,实在是满意万分。 那花大娘眉开眼笑,笑道“公子爷,您有空就来我百花楼耍耍,大娘我给你安排上好的姑娘儿。” 龙行云闻言,奇道“百花楼里,有上好的姑娘?”,她言中之意是不明白百花楼究竟是作何勾当,但听在花大娘耳中,却是有质疑之意,不由得扬声回道“公子爷,我这百花楼的姑娘,在这银安城内,可是头一份的。你要是来耍,大娘我绝不会亏待你!” 那李掌柜见她越说越不像话,慌忙上前推着她道“胡说什么呢!眼下里事已办完,你快走罢!” 花大娘一边朝外走,一边笑骂道“你这个李老头,求老娘办事的时候是一副嘴脸,现在办完事儿了便又是一副嘴脸。也不知这套过河拆桥的本事是打哪儿学的,莫不是从娘胎里带来的罢!” 她边笑边朝外走,临走还不忘飞了龙行云一眼,挥扇儿笑道“公子爷,莫忘了来百花楼!” 龙行云笑着应了,方见她扭腰摆臀扬长而去。而在这当头,龙行云手中暗暗做法,竟偷偷将此段经过从花大娘记忆中抹了去。这李掌柜目送她离去,方讪笑道“公子爷莫见笑,她就是这德行。” 龙行云摇头笑道“掌柜的,我且问你,这百花楼,究竟是个什么去处?” ☆、绣楼招亲 话说龙行云问李掌柜道“这百花楼究竟是个什么去处?”,李掌柜一听,不由笑道“公子爷,您当真不知?” 龙行云摇头道“当真不知。还望掌柜的为我讲解一番。” 李掌柜笑道“想必公子必是大家出身,家里规矩大,故而才不知这百花楼是作何营生罢。” 龙行云笑道“说来惭愧。家慈溺爱,竟不容我独自出门,就算偶尔出趟门,也得奴仆丫鬟陪在身侧,断不许胡逛的。”,她转头看了下门外,又道“今日我趁他们一时不备,方自溜了出来,想在这城中好生逛上一日。正不知该上哪里,这不方才听说了百花楼,倒是有点好奇。” 李掌柜笑道“公子爷如此说来,小老儿便明白了。说起这百花楼,那便是个温柔乡,销金窟,专做那皮肉生意。公子若是想要听个曲儿喝个酒,或是想找个姑娘乐一乐,那里倒的确是个好去处。” 龙行云听着半懂不懂,也不知“皮肉生意”究竟是个什么来头,但听着说能喝酒听曲儿,心中便已是欢喜,笑道“如此说来,我倒要去看看。” 这李掌柜一听,心中暗道“想来这天底下的膏粱纨绔皆是如此,就连这神仙般的哥儿,竟也是个好色的。”,他心中想着,口中却道“公子莫急。这百花楼的买卖,要戌时才开张,如今天色尚早,公子可先去街上转转。” 龙行云听之有理,正要答应,又听李掌柜道“公子爷,小老儿尚有一事,不知当问不当问。” 龙行云道“问。” 李掌柜道“小老儿唐突,想请问公子,身上可有散钱?” 龙行云一怔,犹豫道“散钱?要它作甚?” 那李掌柜捻须笑道“我看公子就是个不管钱的。这街上的买卖,皆是小本经营。公子若身上没些散碎钱,若是看中了甚么小玩意,难道还拿金子去买不成。” 龙行云犯难道“这个……”,她身上的百宝囊中金银珠宝倒是应有尽有,然而若说要散钱铜板,那可真是为难了她。 李掌柜察言观色,料知她必是没有,便笑着从怀中取出一只鼓鼓囊囊的钱袋来,道“公子爷,此处有一百两散碎银子,还有几串铜钱,您先拿着。那街上的小吃小玩意儿,这几串钱是尽够了的。若是去那百花楼,您就赏那大茶壶一二两银子,赏那花大娘二十两银子,其余剩下的,作那一夜开销也是足够了的。” 龙行云摇头笑道“我怎好要你的钱。” 李掌柜正色道“公子这般说,便是看不起小老儿了。方才公子赏的海珍珠实乃无价之宝,小老儿这点孝心,就请公子莫要再推辞了。” 龙行云见他言语诚挚,倒也不好推辞,又听那李掌柜道“公子爷,恕小老儿多句嘴,您到了那百花楼,切莫动不动就随便赏人,这钱财露了白,惹祸!” 龙行云点头道“我知晓了,多谢掌柜的指点。” 那李掌柜又道“那横街里有家汇通钱庄,公子爷若是想要兑换银两,去他家为上。他家开的银票,全国通兑的,哪里都去得。” 龙行云闻言不由叹道“闻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呀。今日若不是得掌柜的指点,我怕真是要闹笑话啦!” 李掌柜笑道“不敢不敢。公子若是不弃,在这银安城里,有事没事也可来走动走动,有用得着小老儿的地方,只管开口。” 龙行云这一路既对巫清竹心存怨气,又在桃林中险遭暗算,可谓是连遭坎坷,心中正是委屈。如今初到此地,却得此老儿真心相待,心中不免有些感动,当下微微颔首,聊以致意。 这倒也不是龙行云拿大,只不过以她九爪金龙之尊,若是对这李掌柜施礼,恐怕也不单单是折福损寿这般简单了,若是李掌柜福泽不厚,怕是当场暴毙,一命呜呼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龙行云辞了李掌柜,大摇大摆便从绸缎庄正门走了出去。花大娘的化妆工夫果然不凡,这一路上遇见的大姑娘小媳妇,却是连正眼都不朝她看一眼。 这一下可就乐坏了龙行云,她肆无忌惮地东张西望,还专挑人多的地方挤,一路上耍猴的,卖艺的,杂耍的,赌牌九的,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再有便是街边一溜儿的小食摊,开粥铺的,做面馆的,炸焦圈儿的,卖豆汁馄饨的,还有卖各色糕饼果子的,干果枣儿的,吆喝声声,不绝于耳,竟好比是烈火煎油一般。 还有些铺面,卖的是各色胭脂水粉,头钗珠花,抑或是一些奇巧精致的小玩意儿,可谓是琳琅满目,应有尽有。 龙行云一路行来,直看的是目不暇接,喜不自禁,一边东看西摸,一边心中啧啧称赞,暗道这人间繁华,果然名不虚传。 这一头她正看的热闹,突然间,前方人群一阵骚动,更有人口中大呼道“来了!来了!”,一窝蜂地朝一个方向奔跑过去。 那些小摊小贩也都伸长了脖子,朝人群密集的方向张望。龙行云手中正拿了一个鹅黄配烟绿的金线荷包,见此情状,不由好奇问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小摊主一边翘首张望,一边笑道“回爷的话,听说今儿个是街那头的王大户家的小姐绣楼招亲的日子,看看这动静,怕是这小姐也该出来了罢。” 龙行云闻言笑道“这绣楼招亲,又是什么个招法?” 那小摊主看了她一眼道“爷,你是个外地人吧?竟连绣楼招亲都不知道。” 龙行云道“可不是从外乡来的,今日还是头一天到了这银安城,小哥快给说道说道。” 那小摊主道“寻常人家,嫁娶皆讲究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偏偏有些个有钱人家,家里的姑娘竟是个宝贝疙瘩,就连嫁人选女婿的事情,竟也由得女儿家自己做主。但这千金小姐总也不能一个一个跟外男见面,所以就搭一座绣楼,招得周围有意为婿的男子聚集在这楼前,这小姐躲在绣楼里,偷偷地观察绣楼外的男子,若是看中了,就将手上的彩球抛给他,这男子接了绣球,便要三媒六聘,跟着小姐做夫妻啦!” 龙行云听了,又细细寻思一回,不由笑道“那若是这小姐眼神儿不好,绣球抛错了人咋办?” 那小摊主闻言不由得也笑了起来,道“我长这么大,还没听过这等滑稽事呢。想那千金小姐在自家院子了,怕是练了好几天的准头了罢。” 他看了看龙行云,又道“爷可有家室?若是没有,倒也可以去碰碰运气。这王大户在这条街上,也算是有财有势的人家,更何况这王家小姐是王大户的独女,若是给她招了夫婿,待这王大户老两口归了西,这一大分子家产,可不都是您的了!” 龙行云听了禁不住笑出声来,道“既然这么好,你怎么自己不去?” 那小摊主左右望了一下,低声笑道“我倒是想去,只是家里已经有了个母夜叉。” 龙行云哈哈大笑道“既然有了妻室,的确还是规矩些好。”,说着举了举手中的金线荷包,那小摊主会意道“爷,这荷包十文钱。” 龙行云伸手付过了账,将那荷包挂在腰间,便朝那人群聚集的方向缓步走了过去。 此时,绣楼下已是人声鼎沸,你推我攘了。只听一个眉梢有颗大痣的青年大声说道“都这个时辰了,王小姐怎么还不出来!” 话音未落,一名黄衫汉子接口笑道“就是!也不知道这王大户的千金是美是丑,若是个美人倒是快活,若是长的像头老母猪,那可怎生是好?” 此言一出,众皆哄然大笑。正热闹间,又听一名少年声音大声道“放开我!放开我!”,龙行云循声望去,却见一胖一瘦两个年轻人正死命拉着一名年龄相仿的清秀少年进了人群。 那少年拼命挣扎,奈何身子单薄,却被这两人死死拉住,一时也脱不开身。龙行云冷眼望去,只见这三个少年衣衫皆甚是华贵,料想也必是此间富家子弟。 那胖少年嘻嘻笑道“赖熊文,这王大户的千金小姐听说可是花容月貌,你要是娶了她当媳妇,你爹爹肯定会大大褒奖你的。” 那名唤赖熊文的少年呸道“你说的这么好,你自己怎么不娶了去!” 那瘦少年帮腔道“赖熊文,你可别不识好歹。这千金小姐绣楼招亲这等美事,咱哥儿俩都让给你了,你咋还这么不上道呢!” 那胖少年笑道“就是!等你拜了天地,入了洞房,别忘了谢谢咱兄弟。” 赖熊文挣扎道“你们快放开我!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那胖瘦少年嘻嘻笑着,却是死死拉着他,脸上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一看便知,这三人乃是经常一起玩闹,这名唤赖熊文的少年,平日里也没少受这两人的欺负。 眼看赖熊文就要哭出来了,他挣扎着,口中连连求饶道“好兄弟们,你们放开我,只要你们放开我,今日你们想干啥,我都依你们。” 周围的人都哈哈大笑,那黄衫汉子笑道“赖少爷,你这两个兄弟说的好,这要是娶了王大户的千金,到时候你赖王两家合为一体,那可真是金山银山花不完啦!” 赖熊文急赤白脸的叫道“我不要!你们谁稀罕娶谁娶去!放开我!” 他脚踢手抓,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却被那胖瘦两名少年死死按在当地,怎地也脱身不得,直急的满头大汗,欲哭无泪。 龙行云心中奇道“听着这王大户的家境倒是不俗,但为何这赖姓少年这般挣扎躲闪,莫不是这王家千金长的丑,要么便是这赖熊文早已有了心上人。” 她心中正自猜测,突见绣楼之上大步走出一个人来。一见来人,人群便自骚动起来,有一心想入赘的,有存心看热闹的,七嘴八舌,你推我搡,好不热闹。 那赖熊文一见走出人来,便挣扎的愈发厉害,只可惜他身单力薄,徒然挣扎半天,却被人群拥挤越发推到了台前,一时之间却是再无法脱身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看官若是觉得小文尚可,就请收藏点评一下,包括作者君的专栏,也请收藏一下,不甚感激。 ☆、路见不平 绣楼上那人居中站定,抱拳团团一礼道“各位老少爷们,今日是我家小姐绣楼招亲之日,承蒙各位不弃,前来参加,鄙人在此就代表我家老爷谢过大家。” 他话音未落,台下众人叫道“白管家,你少磨磨唧唧,快让你家小姐出来抛绣球吧!”,“白管家,你家小姐可有相中了的?”,“白管家,你看看我可行不可行?”,“今天是王家小姐抛绣球,又不是白管家的闺女找女婿,你问白管家行不行,那岂不是白问!” 叫喊声此起彼伏,众人欢声笑语,唇枪舌剑,那份热闹,简直要将绣楼的顶棚都给掀开了去。 那白管家见状,脸上的褶子都笑开了花,高声道“今日受我家老爷委托,上来主持这场绣楼招亲的场面,说实在的呀,我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这不当不周之处,还望各位老少爷们多担待啊!” 众人齐声喝彩,有个别一心想入赘的,也趁机想方设法朝里层挤来挤去,以期越是靠近绣楼,这王小姐就越能注意到自己,说不定红鸾高照,这绣球便能当头落下,若是当上了这乘龙快婿,一辈子的富贵可就是跑都跑不掉了。 只听这白管家笑道“如今佳时已到,若是老少爷们没有异议,咱们就请小姐出来了可好?” 众人高呼道“好!快请小姐出来!” 白管家抱拳团团一揖,便闪身退了回去。这时,赖熊文趁胖瘦少年一时松懈,闪身就要朝人群外溜出去,谁知他身形方动,却又被胖瘦少年一左一右架住了胳膊,只听那胖少年笑道“赖熊文,想溜可没这么容易。” 赖熊文跌脚道“都这个时候了,你们还要胡闹!这王家小姐不看中我倒是无碍,若万一这绣球真砸中了我,你们让我如何向爹娘交代!” 胖少年笑道“这绣球若是砸中了你,你就安心当你的姑爷去呗。”,赖熊文急道“我家乃三代单传,岂能随便入赘别人家去!”那瘦少年笑道“赖熊文,这王大户家在这街上也算是赫赫有名,你入赘他家,白捡这么大一份家业,管他入赘还是不入赘呢!” 赖熊文瞪眼道“既然这么好,你就放开了我,由着我去了,这姑爷你去当!” 那瘦少年笑道“我倒是想当,可是人家明说了,得是未婚男子,可惜我家里已有妻妾二房,这王小姐若是将绣球抛给了我,那就只能当三房啦,恐怕我肯,王大户还不肯呢!” 赖熊文转头谓胖少年道“他娶妻了,你还没娶,这姑爷,你去当!” 胖少年嘻嘻笑道“可是我没你这份标致,恐怕这王小姐看不上我呀。” 赖熊文怒道“你们自己都不肯,何苦拉着我不放!快放手,再不走就来不及啦!” 说话声中,却听环佩叮当,两名丫鬟扶着一名丰腴少女姗姗行来。只见她面圆塌鼻,三角眼,吊梢眉,身量又矮,纵然周身装裹着绫罗绸缎,脸上涂抹着胭脂花粉,也难掩其姿色平庸的本来面目。唯一可取之处,便是其肤色白嫩,衬着她圆滚滚的体态,倒能显出一段富态平和来。 众人一见之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只因寻常人心中想象的千金小姐,那可都是花容月貌,出类拔萃的人物,如今一看这王家小姐的尊容,竟还不如街口卖豆腐的孙大娘的闺女,这岂不是让人泄了三分气。 但一想到王家偌大的那份家产,多数人便又重新打起精神来,欢呼喝彩之声不绝于耳,更有甚者,拼命地跳起身来,挥动着双手,以期能获得王小姐的注意。 这王小姐面露羞怯之意,略略朝绣楼下望了一望,便要抽身回头。此时从内里又走出一个大腹便便,衣饰华贵的老头,想必便是那王大户了。 这王大户一把拉住王小姐,柔声道“阿囡,今日爹爹给你绣楼招亲,为的就是想让你自己挑一个称心如意的女婿,夫妻和睦,快快活活过这一世。如今这台下的都是自愿来的年轻人,只要你看中了哪个,便将绣球抛给他,接下去的事情,阿爹都会给你操办好。只是今天,你一定要好好的选,切莫害臊!” 王小姐红了脸,低了头,但她心中明白自己的父亲是真心为了自己好,所以虽是害羞,但也老起了脸皮,又一次走到绣楼边上,朝楼下望去。 她的目光由远及近,在绣楼下的男子脸上逐一扫过。楼下的那些男子知道成败皆在此刻,故而纷纷做出自以为最好的状态对着王小姐挥手微笑,只盼能得其青睐,一步便得了富贵。 王小姐的目光在人群中流连,有的人身上只是一扫而过,而有的人那里,却是上下仔细打量。被上下打量的人固然是心中暗喜,而那些自知才貌不及别人的,却也不甘落后,不断的奔前跑后,忙的是不亦乐乎。 这时,王小姐的目光已经落在了龙行云身上。龙行云心中暗吃一惊,心道“我只是来看个热闹,不曾想竟也入了这人群之中,不过这花大娘的化妆术着实不俗,眼下这副容貌,怕是安全的罢。” 她暗自思忖,正如她所料,王小姐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便犹自将目光落在了赖熊文身上。她一看到赖熊文,眼神儿便蹿起了一团小火苗,脸上似笑非笑,更是飞起了两朵红云。 身边的丫鬟见状,便知她心中有了计较,抿嘴一笑,便转身去拿绣球。 赖熊文与她目光一对,心中便知不好,他正张口欲呼,被听身边胖少年低声笑道“赖熊文,你若是当众一嗓子喊出来看不上王小姐,她这辈子可就不能做人了。” 赖熊文一听,不由得张口结舌,站于当地,额头冷汗涔涔落下,死命一振,低声喝道“你们快放开我!” 那胖瘦少年见他形容变色,心中不禁也吃了一惊,当下也不敢再强行按着他,只好放开了手。赖熊文一得空,慌忙闪身朝外挤去,可惜此时人群汹涌,都拼命朝内里挤来,靠他一人之力,又怎能撼动半分! 而就在这时,王小姐的绣球已经从天而降,直朝他身上落来。赖熊文心中大骇,却苦于无法脱身,一时间惊恐交集,却又无可奈何,只好将无奈惊慌的眼神,病急乱投医般落在了龙行云身上,其哀切恳求的神情,也着实让人看着心中不忍。 龙行云心中一动,正好那胖少年便在她身边,她便装作不经意间朝他身上一撞,那胖少年不备之下,一个趔趄,恰恰又将赖熊文撞了开去。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那绣球堪堪便自胖少年的肩膀上滚将下来,胖少年下意识伸手一接,正将那绣球抱在了怀中! 那一干争抢绣楼的人们一看绣球已然有主,不由得轰然大哗,争相将胖少年围了起来,众星拱月般将他推上绣楼,更有认识的人大声道“朱公子大喜!朱公子大喜!” 朱姓少年的脸都白了,他木愣愣地由着众人推着到了绣楼之上,那王小姐一看绣球抛错了人,一时之间也不知该如何是好,倒是那王大户,一看绣球抛中了朱姓少年,却是心中十分欢喜,笑道“我倒是谁,原来是少卿兄的小公子。朱大宝,打小我就说你有福气,如今看来,你小子还真是个有福的,竟然被我宝贝女儿看中了!” 原来这朱姓少年大名朱大宝,其父名振,字少卿,乃是此间郡守告老还乡,在这银安城内当了个员外。朱大宝便是其六十岁上头生的小儿子,可谓是老蚌含珠,宝贝的不得了,故而也宠着他天不怕地不怕,成天跟着那群半大不大的小子胡闹,但其生性胆小,倒也没闹出什么大乱子,这朱员外怜他年幼,故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由得他胡闹了。 这王大户虽是家财万贯,但虽富不贵,身边也没甚么裙带关系跟官家搭上线。如今王小姐绣球抛中了朱家小公子,若是两下里结成秦晋之好,这王家自然便得了朱家庇护,这王大户的生意,恐怕也能更好做了。 王大户心中打着这般算盘,一时之间竟没看出王小姐和朱大宝的神色皆不对,只顾笑着拉着朱大宝的手道“来来来,大宝,咱们换个地方再细谈。”,此时朱大宝已经傻了,也不知该如何回答,只能傻愣愣由着他拉着自己入了内室,而那瘦少年一看势头不对,赶忙飞速赶去朱府报信不提。 此时绣楼下人群渐渐散去,这赖熊文脱了身,见龙行云也正要转身离开,慌忙一把拉住,兜头躬身深施一礼,道“方才多谢兄台出手相助,还望略赏小弟一个薄面,由小弟做东,与兄台痛饮几杯。” 龙行云闻言,正觉腹中饥饿,便也不做推辞,笑道“我初来此地,尚不知何处饭菜好吃,就依你便是。” 赖熊文见她爽快,心中大喜,笑道“要论饭菜可口,东街的醉仙楼首屈一指,但若论酒色生香,则百花楼当仁不让。” 龙行云一听百花楼三字,心中不觉一动,笑道“百花楼倒是已有耳闻,只是还未曾去过。” 赖熊文笑道“如此甚好,那咱们便去百花楼喝酒听曲儿罢!”,正说着,却听身边一人笑道“赖家少爷,你是又想去百花楼看秋娘了吧!” ☆、楼名百花 话说龙行云随着赖熊文一路行去,只见沿街店铺林立,行人熙来攘往,好一派繁华景致。 过不多时,便到了一处沿街立面的酒楼前。龙行云左右一顾盼,便知此间地处南北要道,横贯东西两端,恰恰正座落在人流最密集,交通最便利的地段,再抬头望去,黑底金字“百花楼”三个大字赫赫发光,端的是十分气派。 那站在门口揽客的大茶壶正迎来送往,忙的不可开交。乍一眼看到赖熊文,慌忙撇下手头的客人,满面堆笑地迎了上来,请安道“赖少爷,您来啦!楼上雅座正给您预备着呢,快请!快请!”,他一边跟赖熊文攀着热络,一边早注意到了龙行云,又笑道“这位爷看着面生,怕是头一遭来吧?” 龙行云含笑默认,那龟公又笑道“不知爷怎么称呼,这一回生二回熟,既然是与赖少爷一道来的,那就是咱百花楼的贵客了!” 龙行云淡淡一笑道“鄙姓龙。”,说罢便将一锭银子塞了过去。 那龟公收了,哈着腰,满面堆笑,高声叫道“楼上雅座——赖少爷,龙爷请——”,边又点头哈腰在前头领着前行。 赖熊文笑道“我真是该死,竟忘了问兄台台甫。” 龙行云正忙着打量酒楼装饰,只见内里妝红裹绿,金碧辉煌,一副豪奢气象。听闻赖熊文此问,随口便道“我姓龙,名行云。” 赖熊文笑道“可有字?” 龙行云道“无字。” 赖熊文道“如此,我便唤你龙兄了。” 龙行云一笑,未置可否,只顾左顾右盼四处打量。 花大娘已是循声而来,她一看赖熊文,便笑着打趣道“哎哟,赖少爷,这天色尚早,秋娘还睡着呢!您看,您是不是来早了呀?” 赖熊文笑道“花大娘,你这话说的,谁不知道你这百花楼除了姑娘好,这酒菜也好呀。” 那花大娘得此恭维,愈发是眉开眼笑,拿着手帕子握着嘴笑道“看爷说的,您这张小嘴呀,可真招人疼。”,一边说着,一边不断地拿眼觑着龙行云,又笑道“这位龙爷看着面生,赖少爷,您几时竟有了新朋友。” 龙行云见她全然不认得自己,心中不免好笑,此时赖熊文早已将一张银票塞入了花大娘手中,笑道“别废话了,快带龙爷上楼,再把你这里的招牌酒菜都端上来!” 花大娘的目光就手朝银票上一扫,便笑的更欢了,一叠声叫道“谢爷的赏!龙爷请——赖爷请——走慢点儿——” 龙行云和赖熊文一前一后入了雅座,后脚跑堂的就已经送了四碟小菜和一壶酒上来,笑道“爷先慢用,好菜还在后头哪!” 赖熊文打发走了花大娘,方亲自执壶替龙行云斟满了酒杯,笑道“龙兄,您尝尝这酒,可还合口味?” 龙行云举杯浅酌,只觉入口甘冽,醇香扑鼻,不觉赞道“好酒!”,赖熊文见她称赞,忙举起酒杯道“龙兄,一杯我敬您,多谢方才出手相助。” 龙行云饮了酒,笑道“你也不用这般客套,方才助你,也不过是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她顿了顿,又疑惑道“不是说这百花楼里的姑娘特别漂亮么,怎么到现在连个人影儿都看不见呢?” 赖熊文闻言,失声笑道“龙兄,龙兄,你可真是妙人。所谓是真名士自风流,说的便是你这般人物!只是你有所不知,这百花楼的夜晚才是最热闹的,这姑娘们都得到了那时才出来揽客呢。” 龙行云一听,便道“若是如此,那我倒要开一开眼界。” 赖熊文道“理应如此。龙兄,如今天色尚早,你我正好在此把酒言欢,好好吃喝一番。待得那些姑娘们出来了,我再带你去楼下好生领略一番如何?” 龙行云正要说好,只见帘席一掀,跑堂的又送来好几盘菜来,分别是爆熘肚尖、羊肉小炒、糖醋鳜鱼和蒜蓉烧虾。趁跑堂的摆菜之际,赖熊文问道“今儿个晚上可有什么好节目?” 那跑堂的白天上菜,晚上当龟奴,自然是认得赖熊文的。听他这般发问,便笑回道“爷们今日来的可巧了。” 赖熊文闻言一挑眉,龙行云也朝跑堂的望去,便听他又道“今儿个是逸云姑娘挂牌选恩客的日子,想必待会儿那些老少爷们,怕是要打破头喽。” 赖熊文惊道“逸云姑娘!她可是百花楼的头牌,不是一直都是只卖艺不卖身的么?” 那跑堂叹道“这里是个什么地方,赖少爷你又不是不知道!好女儿进了这里,哪里还能完完整整出去呢?这花大娘盯上逸云姑娘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哎,这胳膊总归是拧不过大腿呀!” 说着,他自觉多话了,便摇了摇头,笑道“小子多言了。爷们慢用,若要知分晓,就等着晚上看热闹吧。”,说着闪身便退了出去。 这龙行云奇道“甚么叫做选恩客?” 赖熊文失笑道“龙兄,你这话问的,可真真叫我不知该如何回答才好。” 龙行云道“怎么了?有何不妥之处?” 赖熊文笑道“倒也没什么不妥,只是看龙兄这般人物,兄弟没想到竟会不识这风月场中的行话。” 龙行云道“我如今是头一次来到这里,自然不懂其中深意,你快快说来。” 赖熊文道“不瞒龙兄,这选恩客呀,乃是青楼行当里的一件大事,只有有名有姓的清倌儿才能有这等面子,寻常青楼女子是没有这般阵仗的。” 他咽了口唾沫,又道“按理说,清倌儿都是卖艺不卖身的。但是这烟花柳巷之中,又能有几个女子能一世守得住清白。这选恩客,便是那清倌儿拗不过妈妈,守不住身子了,只是冲着先前的身价和面子,方才得以公开择个自己合意的男子,可是话虽如此,又怎知不是那老鸨趁机再捞一笔银子呢!” 龙行云听到此处,心中便已明了,这赖熊文见她不言语,便又自顾自说道“论起来这逸云姑娘也是苦命。据说她幼时是官宦人家的子女,家里遭了罪,方才沦落于此。这倒也罢了,难得的是她既长的好,又能赋诗作曲,真可谓是才色双绝。这花大娘得了她,就好比是得了株摇钱树,这些年了,也不知在她身上挣了多少银子,却是还不知足,今儿个究竟仍是将她推到了火坑口,也不知会落在谁的手里。” 听他言语之中诸多惋惜之意,龙行云不由便道“你若觉得可惜,等下便买下了她,岂不是两全?” 赖熊文面上一红,笑道“不敢相瞒龙兄,实在是兄弟心中已有人选,再无能力匡扶这逸云姑娘了。”,他坦然望着龙行云道“若是龙兄有意,小弟倒是可以先去探探消息。” 龙行云道“我若是买下了她,她岂不是要跟着我。我本闲云野鹤之人,哪里受得了这等羁绊。” 赖熊文笑道“龙兄想必是没见过逸云姑娘的面,故而不肯轻易允诺,罢罢罢,待等会儿见了其庐山真面目,怕是赶着龙兄走,龙兄都舍不得走了。” 龙行云闻言,连连笑着摇头,也不多言,只顾频频举杯,与赖熊文吃喝起来,赖熊文见她神色笃然,心知其也是个有主见的,故而也只是连连为其斟酒布菜,再不提逸云之事。 龙行云自出娘胎以来,喝的是仙风玉露,食的是金花玉萼,哪里吃到过这等人间烟火美食。这一筷子下去,只见她眼神一亮,这下筷的速度便自快了几分。 赖熊文初时没觉得什么,见桌上的菜空了,又忙叫着又上了几样百花楼的特色菜来。但几番下来,渐渐地他就有些惊愕起来,只因为眼前这位龙兄的胃口,着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桌上的碗碟已经垒起三层高了,而此时这龙行云的筷子似乎毫无停顿的意思。赖熊文倒没说什么,只是那跑堂送菜的伙计,神情上已经充满了惊奇。 龙行云毕竟不笨,虽然她对眼前的食物依旧充满了兴趣,但也已然意识到自己的胃口已经引起了别人的注意。 当下她便放下了筷子,笑道“兄弟我一时饥饿,又加上这菜肴可口,一口气吃了这么多,让赖兄见笑了。” 赖熊文笑道“龙兄的胃口,着实令人佩服。看你进的这般香甜,就连小弟也比平日里多吃了几碗饭。” 龙行云闻言,也不禁莞尔。而就在此时,只听楼下渐渐喧哗起来,赖熊文侧耳听了一听,笑道“想必此时大堂之上已是歌舞伴宴,龙兄若是有意,咱们就下楼去逛逛罢。” 龙行云心道“这人间世界倒是别致,既然到了这里,也就入乡随俗,好生去见识一番,也不妄来这里走一遭。” 一念及此,便笑着站起身来,与赖熊文一道下得楼来,直入这花花世界,多情红尘中去。 作者有话要说:走过路过的朋友们请留个言,评个论哎~~~~ ☆、有女逸云 话说龙行云跟着赖熊文下得楼来,此时百花楼大堂之上,已成了红倚翠偎,纸醉金迷之所在。 那些白日里衣冠楚楚的男子,一入了夜,进了这百花楼里,似乎都自觉脱去了伪装,活脱脱现出了雄性生物贪婪好色的本来面目。他们怀中尚搂着浓妆艳抹,搔姿弄首的女子,却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眼神早已被台上的动静吸引了过去。 龙行云目光循迹也朝大堂中央望去,只见花大娘今日里穿着一件花团锦簇的衣裳,脸上的脂粉厚的就似刚粉刷过的墙一般,随着她的脸上谄媚做作的笑容,似乎随时都会落下粉来一般。 在她身后一步处,站着一个弱质芊芊,身似弱柳扶风的女子,身边尚有一个小丫鬟扶着。 一见此人,龙行云心中不禁“咯噔”一下,不为其他,只因为这名唤逸云的女子,竟与那巫清竹有着三分相似。 看她妆容虽然精致,然而眼角眉梢之间,却是一派凄然神色。她只是这般清清冷冷地站着,即便是花大娘在台上说的是天花乱坠,也难使其稍展一丝笑颜。 可纵是如此,她身上这股风吹梨花,人见堪怜的气质,却是最大程度地激发了台下那群自诩风流男子的保护欲。 人人都想成为这一朵娇花的主人。每个人心中都跃跃欲试,幻想着自己能够在这场选恩客的竞赛中傲视群雄,一举夺魁。 有耐不住性子的,已经高声喊了起来“花大娘,你快说说逸云姑娘选恩客的规矩吧!” “就是!到底要多少银子,花大娘你只管开口!” 只是这种聒噪显摆的,往往并不是真正的豪客。龙行云的目光穿过人群,已经落在了离彩台不远不近处的一桌人身上。 这一桌子三四人,行为举止甚是低调,服饰衣衫也皆为平常,乍看之下并不起眼,似乎只是行路的客商,稍有几分钱银,来此盘桓作乐。 然后这一切瞒的过别人,却瞒不过龙行云。此时她的目光已经扫过了居中正坐的那名中年男子。此人面白短髭,鼻端口方,两道浓眉斜飞入鬓,一双虎目炯炯有神。 此时他虽已刻意收敛了自己的气势,然顾盼间却仍带有久居高位的威仪。身边陪坐的数人虽是与他同桌而食,然而举止言谈之间,却是恭恭敬敬,丝毫不敢有半分僭越。 而真正让龙行云知道此人来历不凡的原因,却是另有蹊跷。原来龙行云乃九爪神龙真身,而这人间帝王则又称真龙天子,江山社稷离不开一道龙脉。 而人间的龙脉,说到底只是凡龙之气,就好比是龙行云八竿子打不到边的远方穷亲戚。两者之间虽是一个在天一个在地,但追根溯源终究还是有一丝血脉相连,是以这凡间的龙气虽说是微乎其微,但龙行云仍然能够轻易的感受到它的存在。 而眼前的中年男子身上,正有着一丝隐约的凡龙气息,虽不及人间九五至尊,但想必也是龙子凤孙之类的人物。 而彩台的右侧不远处,还有一个头束玉冠,腰悬金剑的俊秀青年端坐饮酒。他自顾自地自斟自饮,身边亦没有莺莺燕燕环绕,即便是周围人群闹的沸反盈天,他却是连眼皮子都懒得动弹。 龙行云在心中暗暗留意,赖熊文却是不明就里,只顾大摇大摆拉着龙行云挤到了台前附近,那些平常与赖熊文熟稔的一看到他们,忙笑着让坐,一边取笑道“赖爷,您也来给逸云姑娘捧场了啊。怎么的,是秋娘没服侍好,还是您老想换换花样?” 赖熊文摇头笑道“你们这群杀才,专喜拿我取笑。今日我是陪龙兄前来一瞻逸云姑娘风采,这龙兄方是主角。” 众人一听之下,皆笑道“这位龙爷倒是头一回见面,失敬!失敬!”龙行云微微一笑,学着他们一般略一拱手,也便算是打过了招呼。 只听花大娘在台上娇声说道“今儿个是咱们逸云姑娘的好日子,也多谢各位老少爷们前来捧场。” 她稳当当站在台中央,可见这辈子已是做惯了这一勾当,又接着道“咱们逸云姑娘的名头,想必这银安城里的老少爷们呀,个个都听说过。” 台下众人闻言,轰然笑道“正是,正是,这银安城里的男人,哪个不知道逸云姑娘的芳名。”,“花大娘,你别磨叽,快快讲规矩说来,咱们也好依章程办事!”,“逸云姑娘,你若是选了我,你要怎样我都依你!”,这七嘴八舌之间,顿时将气氛推上了高峰。 那花大娘见此情状,更是打叠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笑道“各位爷不要性急,且听老身说一说章程。” 此时台下顿时鸦雀无声,那些个男子个个瞪大了眼睛,竖起了耳朵,且听这花大娘说出甚么道道的。 只听花大娘言道“我这逸云姑娘大家也已经看到了,活脱脱花骨朵似的人儿。我养了她一场,也盼她能过的好。今儿个是她的好日子,我当妈妈的,得擦亮了眼给她找个好男人,断不能让她受了委屈。” 她的话说的漂亮,可台下哪一个不晓得她是要钱的幌子,当下轰然一笑,且听她继续道“我这逸云姑娘虽说在我这里长大,但妈妈我打小也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伺候着,说句不怕打脸的话,这银安城里普通大户人家的小姐,恐怕都没有这份尊贵。如今姑娘要跟人了,妈妈我自然也得替她张罗着找个好人家,虽不求王孙公子,但也得是个家境殷实的。” 众人心里皆跟明镜儿似的,料知她接下去便要讲那缠头资费,皆呵呵而笑且听她言语。那花大娘抖擞了精神,接着道“因此今儿咱们逸云姑娘选恩客,这头一件事,便是要有个门槛。不然这人山人海的,也瞧不出个区别。各位老少爷们若是真有心,就来这里报个名,花五十两银子表一表心意,也让咱们逸云姑娘看看,这素日里哪一个才是真心的。” “五十两银子!”,花大娘的话音未落,人群中已经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紧接着,又是一窝蜂地窃窃私语,“五十两银子!还只是报名的资格,这逸云姑娘的身价,得到什么地步。 ” 正议论着,只见一名獐头鼠目,精干巴瘦的小老头已经走上前去,将一锭纹银递了过去。如此一来,人们更是喧哗了起来,有人大叫道“王老爷报名啦!王老爷报名啦!” 那负责登记的龟奴喜气洋洋接过了银子,恭恭敬敬用笔在一张红纸上写下了王老爷三字,高声叫道“钱庄王老爷——纹银五十——” 这凡事有一便有二,自这王老儿打头,这报名登记的人便如走马灯一般流动起来。只见台上的银子越堆越高,红纸上的名册也是越来越长,花大娘的脸上已是笑开了花,而现场的气氛更是愈发火热了起来。 此时,赖熊文已经坐不住了,他见龙行云不动声色,便悄声问道“龙兄,你看这逸云姑娘,可合你心意?” 此时,龙行云早已瞥见那佩剑青年与贵人同桌的伙伴尽皆上前交了银子,当下微微一笑,自怀中摸出一锭五十两纹银推了过去。 赖熊文喜道“小弟这就去替龙兄报名。”,当下拿了银子,一溜烟地跑了过去,只听龟奴高声叫道“龙爷——纹银五十两——” 众人的目光纷纷朝龙行云望来,只因她是个生面孔,又长的其貌不扬,如今一出手便是五十两纹银,也着实让人刮目相看了。 龙行云见众人看她,倒也不动声色,她明显的感觉到那个中年人和佩剑青年都在不断的打量自己,却也只是微微一笑,随即便自顾自的饮酒,静静等候花大娘的下一步安排。 五十两银子,对于蓬门小户而言,自然是一笔大数目,然而对于一些真正有钱的主儿来说,恰恰正是将其与普通嫖客拉开距离最合适的一个数字。这既能使他们倍儿觉得有面子,又不会让他们感到十分的肉疼,花大娘这个出价,真可谓是高明之极。 此时,人群已经自然而然分成了两个阵营。那些舍不得五十两银子的人,已经自觉的退到了两边,将自己摆在了围观的位置上。而那些榜上有名的,却是个个察言观色,暗自盘算如何方能一举夺魁。 花大娘目光一扫,见账台上的银子已经堆成了一座小山,早已笑的是合不拢嘴。她略略估计了一下,正巧有十个人报了名,也就是说这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她便入账了整整五百两纹银,更重要的是,这仅仅只是刚刚开始,接下去的时间里,这天上怕是要下钱雨了。 待龟奴送上了花名册,花大娘翘着兰花指,媚笑道“今儿逸云姑娘有福,竟有十位贵人相中了她。但是逸云姑娘只有一个,因此您们这十位贵人呀,还得相互比试比试。” 台下看热闹的人耐不住了,高声喊道“花大娘,你别磨磨唧唧的,快划下道道来,别让爷们提溜这一颗心,也好快让咱们开开眼!” 花大娘笑道“自古凤求凰,讲究的便是一个求字。当然咱不能让各位爷放下身段求着咱逸云姑娘,因此这第一关,就要看看各位爷的心意,限每人送一件礼,看看谁的最珍贵,谁的最别致。当然围观的各位也别闲着,一人领一根签,待这十位爷的礼呈现了,你们大家都投票,票数前三者进入第二轮比试。当然,若是各位爷觉得无礼可送,也可以不送,算是自愿退出,如此可好?” 台下众人纷纷鼓掌叫好,目光纷纷落在了龙行云等十人身上,只有明眼人方自暗暗摇头叹道“这花大娘明摆着就是拿着逸云姑娘当了摇钱树,看来若不是挣个钵盈盆满,怕是不肯收手了的。” 作者有话要说:来些评论和收藏给作者君打打气~~~~ ☆、争奇斗宝 花大娘话音刚落,百花楼众人的目光便纷纷落在了那十个人身上。 这十个人分别是开钱庄的王老爷、关外参商药王张、棺材铺的贾老板、李侍郎家的二公子、福来镖局的副总镖头孟开山,大私盐贩子冯有财、控制水运的舵帮总坛扛把子江流海,还有便是那佩剑青年、富贵中年和龙行云三人了。 这佩剑青年复姓上官,明眼人一看他身上的金剑便已经知道了他的身份。此人身出名门,乃是江湖中素以搜集情报消息著称的“飞云堡”堡主上官飞云的独生爱子上官复。 上官复自小就没有见过父亲,自外公老堡主上官豹去世后,其母亲上官飞云便承袭了飞云堡堡主的位置。 而那个时候,上官复才刚刚三岁,三岁,他便被上官飞云送去了一处山谷中。那里没有别的,只有一个须发皆白的老头。见了上官复,老头摸了一下他的筋骨,便答应上官飞云收了上官复当弟子。 整整十八年,上官复都没有离开过那个山谷。渐渐的,他知道了那个老头名唤司徒空,江湖人称“金剑玉步”,年轻时,以一柄金剑和一套“蝉踪蝶步”身法闻名江湖,乃是当时数一数二的剑客。 后来因受奸人所害,正值生死一线之际,恰恰为当年路过的上官豹所救,是以许下承诺,愿将一身绝学授予上官后人,然当时上官飞云早已投入别人门下,故而只好将此事暂时耽搁了下来。 直到上官豹去世前夕,方才又与上官飞云提起此事,言道飞云堡终有一天会交到上官复手中,若其能身兼数家之长,对于飞云堡今后的发展必是有利无害,是以特意嘱咐上官飞云尽快将上官复送去司徒空去,也省的夜长梦多,横生变故。 上官飞云虽说舍不得儿子,但也不敢有违父亲临终嘱咐,只好狠下了心肠,将堪堪三岁的上官复拜到了司徒空门下。 这司徒空倒也是言出必践之人,一见上官复眉清目秀,根骨俱佳,确是习武的好胚子,便二话不说应承下来,自此十八年来,言传身教,心口相传,竟将毕生所学尽数传给了上官复。 而到了上官复临出山之际,司徒空又将当年自己的那柄金剑授予了他。不出半年功夫,上官复便以金剑剑术以及“蝉踪蝶步”身法声名鹊起,再加上其年少英俊,又是“飞云堡”少主之身份,这上官复的名字,在武林中便成了翩翩浊世佳公子的代称,一时之间风头无两,赢得了无数有女儿的世家名门的关注和青睐。 而正因如此,这上官复也日益骄傲,他拒绝了诸多次上官飞云安排的相亲,也伤了不少江湖女子暗中萌动的芳心。 他一心想找一个真正能让自己动心的女子,而这个女子,如今正娇怯怯站在台中央,双目盈盈泫然若泣,那一份楚楚动人婉转可怜之意,正恰恰拨动了上官复的心。 是以他毫不犹豫出了五十两银子,而且根本不把其他人放在眼里。只因为眼前的十个人,有钱的没他年轻,年轻的没他有钱,而再退一万步讲,即便是出了一个比他有钱又比他年轻的,也打不过他手中的这柄金剑。 上官复心里是这般打算的,是以他一点也不担心,只顾施施然坐着自斟自饮,就连周围众人轮番打量他的目光,也统统被他视若无睹,毫不理会。 然而他却不知道,此时正打量他的那名富贵中年人,可是非同一般。此人复姓轩辕,单名一个淳字,乃当今天子轩辕烈之弟,正是这银安城之主,封号银安王。 这轩辕淳乃是绝顶聪明之人。当日先帝生有五子九女,尚未立太子。轩辕烈是第三子,这轩辕淳则是幼子,二人皆非皇后嫡出,按理讲也入不得大统,坐不了天下。 可是也不知怎么的,到了先帝爷想立储的当口,大皇子二皇子相继重病不治,也查不出个端倪来。而皇四子与皇三子年岁相仿,更是斗了个你死我活。 就在这个时候,轩辕淳却是远离这是非漩涡,整天的斗鸡走狗,眠花宿柳,不多时,竟成了京城闻名的风流皇子,直把老皇帝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从此也就绝了栽培他的念头。 殊不知这轩辕淳早已看出轩辕烈的厉害,料知自己当日羽翼未丰,绝非其对手,故而退求其次,故意装作不务正业,好色浪荡的样子,果然教轩辕烈放松了警惕,饶过了他的性命。 待轩辕烈位登大宝后,轩辕淳便主动具折上请离京别住,轩辕烈心想大位已定,轩辕淳又是自己仅剩的一个兄弟,又是个不求上进的性子,料想也翻不起什么大浪头。 是以为彰显兄友弟恭之盛世天下,轩辕烈干脆将地处京师东南隅的鱼米之乡银安城作为轩辕淳的封地赐了给他,封号银安王,竟让他做了一个太平王爷。 而实际上轩辕淳并非偏安一隅,他厌恶轩辕烈之狼子野心,更痛恨其弑兄灭弟的毒辣手段,故来到银安城后,他表面上过的仍是寻欢作乐、酒色财气的日子,暗地里却是广交朋友,豢养刀兵,以图他日能与轩辕烈横刀立马,一较高下。 此时他化名宣纯,身边的两名伙伴实则其贴身侍卫,混号“天山双鹰”,老大阴铁手,老二阴铜锤,乃是同胞孪生兄弟,当年也是江湖中的一流人物,只是后来贪图这荣华富贵,竟自做了这银安王的贴身侍卫。 这阴铁手擅长赤炎神掌,其手掌经五毒锤炼,一经真气催动,便色若赤炎,掌带火毒,凡中其掌者,轻者皮焦肉烂,重则火毒攻心,若不得及时救治,三七二十一天之后,火毒深入骨髓,伤者必亡。 而阴铜锤研习的却是一路名唤“阴风指”的绝技。其内力阴寒如冰,其指法专截人奇经八脉,若被戳中,阴寒之力随伤者经脉游走全身,则使人气血不畅,气机渐无,端得是阴狠毒辣,无出其右。 这轩辕淳得了这两人,无异于如虎添翼。从此视之为心腹之人,既许以高官厚禄,又待其亲如弟兄,自此这天山双鹰也就兢兢业业,甘心当了奴才。 眼下轩辕淳白龙鱼服,混在这人群之中,一则确是慕逸云之名而来,二则也正有趁机认识江湖高人之念头。 眼下他的目光正不断地在龙行云和上官复二人身上来回打量,方才阴铁手已附耳将上官复的身份告知与他,倒是引起了他的一丝兴趣。然眼前这名面皮黄黑的青衣男子却是探不出其来历。看他衣着平常,貌不出众,然举手投足之间,却是一副高贵气质。 轩辕淳饶有兴致的望着这两个人,此时花大娘却一把拉着逸云姑娘到了台上,媚声笑道“十位爷,这下可看你们的了!” 那獐头鼠目的王老爷又率先站了起来,笑道“花大娘,您这可真是生财有道啊!” 花大娘握嘴笑道“王老爷说的哪里话。今儿这礼是各位爷送给逸云姑娘的,我这当妈妈的,又怎会图她这点银子。” 那王老爷笑道“你这个老货!”,他罢罢手,接着又道“我也没有什么好物事,这个镯子就算是抛砖引玉,替逸云姑娘开个张吧。” 说话间,他从怀中掏出一个黄澄澄沉甸甸一物事,随手便搁在了桌上。围观众人一看,顿时窃窃私语起来,原来竟是一只七八两重的黄金镯子! 这开钱庄的,果然是财大气粗。王老爷嘴上虽是说的谦虚,但脸上却是带上了得意的神气。这一出手便是七八两重的黄金镯子,那是多么阔气的一种举动! 他正得意间,却听身边一声冷笑道“王老爷有钱倒是不假,怎奈何忒俗气了些。” 王老爷面色一变,循声望去,说话的正是私盐贩子冯有财。王老爷面上肌肉一抖,不禁冷笑道“却不知冯老板有什么不俗气的让我们开开眼。” 那冯有财笑道“我倒也没有什么好事物,只是比你的略略少一丝铜臭罢了。”,说着他伸手一招,竟有一名小童抱出一尊一尺来高的白玉观音来! 众人的议论声更大了。这一尊白玉观音色泽温润,莹透无瑕,俨然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刻而成,再加上观音面容和蔼,一派慈悲之态,就连那衣衫褶皱之间也是栩栩如生,想必出自名家之手,其价值不容小觑。 王老爷一见之下,脸上忽红忽白,楞了半晌,方才冷哼一声,起身拂袖而去。这冯有财嘿嘿一笑,神色之间更添了三分得意。 见了这尊白玉观音,这棺材铺的贾老板、李侍郎家的二公子以及福来镖局的副总镖头孟开山脸色便发了白,相互对视一眼,各自讪讪退了开去。 如此一来,这冯有财便愈发得意了起来,转头问那关外参商药王张道“不知老哥今日带了甚么宝贝?” 那药王张身上穿了一件不知多少年的老羊皮袄子,满脸的络腮胡子更是给他黑里透红的脸庞增添了几分豪气。见冯有财冲自己发问,他方才微微一笑,伸手拿出一个大红盒子来,笑道“老哥哥也没甚么稀罕物,只能靠山吃山,大家也别笑话俺。” 众人伸长了脖子,且看他那盒子里装的究竟是甚么物事。待药王张一掀盒盖,众人定睛一看,不觉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五色霓裳 话说这药王张打开了大红盒子,众人围上前去一看,都不约而同倒吸了一口凉气。 原来这盒子里端端正正摆着一支约有七两重的一颗人参。所谓“七两为参,八两为宝”,眼前的这颗人参想必也有了上百年的道行,瞧它一如人体,四肢毕备,全头全尾,根须具在,实在是难得的一件宝贝。 此物一出,顿时将冯有财的白玉观音比了下去,众人啧啧称赞,连夸逸云姑娘有福,药王张有诚意。 花大娘的眼睛早已笑眯了缝,要知道这颗人参可是非同一般,即便是刚刚断了气的人,拿这人参取其根须一煎,趁热灌下,也能叫死人还魂回阳,这可是千金难买的物事,又岂是金玉之物可比。 眼看这群豪客相互攀比,互不相让,花大娘心中更是乐开了花。她笑眯眯接过了药王张的老人参,又溜了一眼余下众人,笑道“逸云,还不快谢过张爷。” 逸云姑娘苍白了脸,微微福身谢道“谢张爷。” 那药王张呵呵大笑,连连搓着双手,看那蒲扇大的手掌,这逸云姑娘若是落在了他的手中,怕也是这一朵娇花临霜欺的下场。 此时,突然有人大声问道“江扛把子,您向来捧逸云姑娘的场,今儿个又准备给逸云姑娘什么样的惊喜啊?” 众人循声便朝舵帮总坛扛把子江流海望去,只见他两道浓眉微微皱着,闻言苦笑道“我虽也准备了礼物,但实在是想不到今日各位兄弟个个都这般阔气,倒教我不知该怎生是好了。” 众人道“您先拿出来,咱们再评判评判。” 此时药王张也瓮声瓮气道“好货不怕货比货,扛把子不妨将东西拿出来让大伙儿看一看。” 江流海笑道“我这个东西,也颇费了我一番心思。原本以为能力拔头筹,可自从见了张老哥您的东西,我这心里呀,可真没底儿了。” 说话间,他拍了下手掌,便见墙角处有两名壮汉小心翼翼抬出一个箱子来。 众人屏声静气等着瞧,待那箱子打开,人群中顿时发出了一声惊叹,原来这箱内藏着的,竟是一株三尺高的红珊瑚!只见它枝柯扶疏,光彩溢目,乍一拿出来,简直教人看迷了眼。就连那台上的逸云也情不自禁地低声惊叹了一声,朝前迈了一步! 这一下就连药王张也看直了眼,连声喊道“哎呀妈呀,这可是老好看啦!扛把子,跟您这个宝贝比起来,我那个东西那就是一个萝卜!” 江流海闻言,不禁连连抱拳道“张老哥您说笑了。我这东西说破了天,无非是个摆设,哪里及得上您老哥的参王!” 药王张呵呵笑道“扛把子,咱两人也不要胡吹胡擂了,且看看余下几位爷的手笔吧。” 如此一来,顿时将众人的目光吸引到了余下三人身上,正是龙行云、轩辕淳和上官复。 龙行云微微一笑,却是自顾自的饮酒。轩辕淳与上官复相互打量了一眼,也是默不作声。 这一下,可把围观众人等急了,纷纷催促道“哎,三位爷,你们到底有没有礼物?若是没有,就算弃权了啊!” 上官复毕竟年轻,经这么一催,脸上便有些绷不住了。他豁然站起身来,随手便将一枝寸长令箭扔在了桌面上。 “飞云令箭!”,在场的江湖人岂会不认识此箭。只因这飞云堡专做情报买卖,要得一情报的代价也各不相同,有的以钱帛可换,有的却是千金难买。但若是得了这“飞云令箭”,就可以无条件向飞云堡求得三枚情报。 正因如此,这“飞云令箭”可谓难得,若不是飞云堡之少主,天下又有何人能有这般手笔。 被人一声喊破此令箭来历,那些非江湖中人的围观者也对眼前这个青年人刮目相看了。再加上他年轻英俊,在这十个人之中,若论外形,更是遥遥领先,是以围观众人心中开始衡量,多数人开始默默希望逸云姑娘能够有这个福气,跟了这个武功高强,身份不俗的年轻人。 这时,场上只剩下龙行云和轩辕淳二人尚未献礼,轩辕淳见龙行云纹丝不动,不禁笑道“这位龙爷,想来是铁了心压轴了。” 龙行云也微笑道“想来这位兄台也不会与我计较。” 轩辕淳一愣,不禁哈哈大笑道“龙爷倒真是有趣。哈哈哈,好吧,依你便是。” 说着便站起身来,冲着逸云笑道“久闻姑娘芳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千金之躯,如今流落风尘,实为可惜可叹。世间金玉之物虽好,若拿来作姑娘身价,却也着实是玷污了姑娘。” 接着他便示意阴铁手送上一张纸,又笑道“今日我送姑娘一礼,既非金银珠宝,也非绫罗绸缎,愿还是不愿,但凭姑娘一言。” 那花大娘接过纸条一看,不禁一拍大腿,喊道“哎哟喂,逸云啊逸云,你这是哪辈子烧了高香,竟然遇到了这等贵人!” 围观众人大奇,纷纷问道“纸上写了甚么?” 花大娘笑道“千金难买有情郎,这位宣爷竟是要梳拢逸云!逸云哇,这一下可好,你若是愿意,从此你虽仍身在风尘,却再也不用过这迎来送往的日子,这可真是求都求不来的福气呀。” 那逸云微微咬了咬唇,神色却仍有三分哀愁,龙行云看在眼里,突然眼前浮现出巫清竹的面容,再看眼前这个与巫清竹有三分相似的逸云,心中不禁泛起一丝怜意。 要知道所谓梳拢,其实便是某位客人钟情一妓,出资举办一个隆重的仪式,再给妓院一笔重金,此妓便只服务于其一人了。只是梳拢之后,妓籍未脱,妓仍是妓,与赎身从良仍是两回事。 然而在众人眼里,这已经是逸云姑娘上辈子烧了高香了。因为很少有人出得起这么大笔银子梳拢一妓,即便是有这个财力,也很少有人愿意为一妓花费诸多银两。 所谓“花无百日好”,再美丽的姑娘也只有那几年的青春时光。更何况是在这迎来送往,喜新厌旧的红粉窟里,每一天都是新花样,每一日都是新人来,与其用这么多银子梳拢一妓,还不如万花丛中过,夜夜当新郎来的快活不是。 是以轩辕淳提出要替逸云姑娘梳拢,在当时所有人眼中,都觉得是一个了不起的大礼,除了龙行云。 龙行云本身是个女身,如今眼看身为女子,地位竟卑下到如此境地,心中不免有些兔死狐悲之感。再看周围一干男子,皆以逸云为砧上鱼板上肉,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优越感,也不问逸云自己的意思,便觉得有人出的钱最多,逸云便理所应当感恩戴德,以身侍人,不得有半分拒绝。 一念及此,龙行云忍不住自嘲般的摇了摇头。而这恰恰正落在了轩辕淳的眼里。 轩辕淳微微一笑,曼声道“不知龙爷有何指教?” 龙行云道“你这份礼,倒也算别致。只是这逸云姑娘是人,必也有自己的主见,你这梳拢之意虽好,却不知逸云姑娘是否对你有意呢。” 众人一听,顿时交头接耳起来。只因为当时男尊女卑,这青楼女子更是身份低微,哪里有人会想到她们也有自己的主张。龙行云此言一出,无疑是平地里起了惊雷,一时之间,直把众人皆听楞了去,就连逸云本人,都瞪大了双眼,一副不敢相信的神情。 轩辕淳也是听楞了,他怔怔地看了龙行云半晌,方才反应过来,笑道“但不知龙兄可有什么妙招?” 围观众人都瞪大了眼睛望着龙行云,只因为他们着实想不出来,还有什么能够做到龙行云所谓的遵从逸云姑娘自己的心意。 莫说是这入了青楼的女子,就算是寻常正经人家的女孩儿,在这男尊女卑的社会里,又有几个能够有自己的主张的。 龙行云也不多话,伸手便从百宝囊里摸出一件衣裳来,只是她手法很快,旁人根本没看清她是从哪里拽出来的。 呈现在众人眼前的这套衣裳薄如蝉翼,却是色呈五彩,美不胜收。 然而却又一人大声道“龙爷,您刚才说的是天花乱坠,可如今拿出来的却只是一件衣裳。这衣裳虽好,可说破了大天,不也就只是一件衣裳。” 龙行云道“还请逸云姑娘试一试先。” 轩辕淳见龙行云面不改色,知道她必有下文,便道“就请逸云姑娘试上一试,又有何妨。” 花大娘此时心中也是纳闷,猜不出这貌不惊人的青衣男子葫芦里究竟是卖的什么药,便伸手一推逸云道“好姑娘,还不快去试试。” 那逸云面带惊奇,闻言也就姗姗上前,那龙行云伸手便将衣裳递了过去,笑道“罩于外衣便可。” 逸云万福接过,随即便披在了身上。说来也怪,那衣裳大小长短恰恰如逸云量体定做一般。薄薄地罩于衣衫之外,隐含五彩琉璃之光,更将逸云衬的是面似芙蓉,唇若桃瓣。 原来此衣名唤五色霓裳,顾名思义,色呈五彩,乃取云霞精华织就,端得是十分美丽。 而此物之奇,尚不止此,若说珍贵,龙行云百宝囊中有比它珍贵千倍百倍之物数不胜数,但若论合适,当时当地却再没有比它更合适的物事了。 ☆、各展神通 这逸云穿上了五色霓裳,正自左顾右盼,却也看不出个端倪。围观众人也不禁好奇言道“龙爷,您这身衣裳好看倒是好看,但也看不出什么特别来呀。” 龙行云也不着急,悠然道“如今逸云姑娘在台上,在座各位哪个能将她抱下台,龙某愿意奉送纹银一千两。”,说着她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放在桌上,正是一千两的面值。 一千两银子,只需把台上那个弱不禁风的逸云姑娘抱下台,这简直就是天上下了钱雨。 是以龙行云刚刚说完,便有人自告奋勇叫道“我来!我来!” 龙行云微微一笑,对台上逸云姑娘道“姑娘莫慌,只管原地站着便是。” 那逸云也早已听的是目瞪口呆,眼下又听龙行云这般吩咐,便也情不自禁地点了点头。 此时台上已经上去了三二人,打头的,正是西街口卖肉的郑屠夫。只见他膀大腰圆,一脸横肉,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 众人见他上台,不禁大笑道“龙爷,这老郑可是一身牛力,莫说是这个娇滴滴的逸云姑娘,就算是十个逸云姑娘,恐怕也能轻而易举的抱了下来,您这一千两银子,可算是砸喽!” 龙行云却不言语,只是用手指了指台上,示意人们一起朝台上看去。 郑屠夫眼瞅着娇滴滴的逸云姑娘,又一心想着那一千两白银,两厢里凑一起,更觉得全身充满了力量。他嘿嘿笑着朝逸云走了过去,瓮声道“逸云姑娘,得罪了!”,说着伸手便朝逸云身上抓去。 可谁知他的手指刚遇到逸云的衣裳,便大叫一声,触电般的缩了回来,一只手连甩带摆,直痛的是龇牙咧嘴,苦不堪言。 众人一见,不由奇道“老郑头,你今儿吃错了什么药,竟连逸云姑娘的衣衫都沾不得了?” 那郑屠夫心中惊骇,却也觉得难以置信。方才他的手指刚刚碰到逸云的衣衫,便觉得犹如千百根针扎般疼痛,教人怎生忍受的住。 但说来也奇,待他手指一离开却立马就不疼了,就好像刚刚那针扎似的疼痛是自己的幻觉一般。 郑屠夫楞了楞,又想着一千两银子的诱惑,也着实不甘心就这样放弃。于是他定了定神,鼓起勇气又一次朝逸云身上抓去。 这一次,他的动作很快,希望一下就把逸云抓下台去,就算是疼,也不过是疼那么一下子。与一千两银子比起来,这点疼痛,应该是能够忍受的。 说时迟那时快,台下众人还未看清郑屠夫有没有抓住逸云,便听他一声惨叫,偌大的身躯在台上硬生生蹦起三尺高,连滚带爬跌下台来,双手连连甩动,直叫“有鬼!” 众人大惊,直朝逸云望去,却见她纹丝不动站于当地,脸上也是一副莫名惊骇的样子,显然,她也被郑屠夫的反应吓了一跳。 余下几人显然也是被郑屠夫的反应震惊了。他们相顾失色,却又不甘心放弃,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方有人壮胆向前,口中发狠道“老子就不信这个邪!” 可有些事情并不是靠发狠就能够解决问题的。不出所料,这人与郑屠夫一样,手指刚刚碰到逸云的衣衫,便也痛的鬼哭狼嚎,踉跄而退。 接下去的几个人也个个如此,见此情状,在场所有人惊呆了,整个百花楼鸦雀无声,就连一根针掉在地上的声音,也是清晰可闻。 过了许久,方听见花大娘吃吃问道“龙……龙爷,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龙行云这才正色说道“这件宝贝名唤五色霓裳,是我——”,她猛然止口,只因为突然想到此乃人间世界,若是实话实说,怕是会引起轩然大波,是以她忙改口道“是我在一个机缘巧合的时候得到的,它的好处,正在于穿在女子身上,可防止男子近身行无礼举动。” 众人一听,不由得一片哗然。有人高声叫道“那岂不是这个女子,一辈子都碰不得男人了?” 龙行云笑道“若此女子遇见心仪之人,自可主动除去此霓裳,又怎会如你而言,孤独一生呢?” 众人一听,顿时哄堂大笑起来,连连道“正是。正是!只是眼下这逸云姑娘看中了谁,便得主动宽衣解带了。” 此言一出,逸云顿时面红过耳,不胜娇羞起来,那台下看客见状更是嘘声四起,调笑起来。 这花大娘见状,忙大声道“眼下各位爷皆已献礼,那么大家就评评,究竟是哪三位爷,能够顺利进入第二轮呀?” 这一下,那些手上拿着签的看客们顿时络绎不绝朝台前放着的十个签筒走去。除了棺材铺的贾老板、李侍郎家的二公子、福来镖局的副总镖头孟开山算是自愿退出外,其他七个人的签筒中陆陆续续皆有人上前投签。 当然毫无悬疑的是,总票数最高的三人,正是龙行云、轩辕淳和上官复。 花大娘媚笑道“多谢各位爷看得起逸云。眼下前三名已出,还请龙爷、宣爷、上官爷入第二轮比试。” 众人纷纷伸长了脖子,要看这花大娘又会出什么名目。只听花大娘道“所谓郎才女貌,方才众位爷虽说送的是心意,但也离不开一个财字。既然财字咱们已经比过了,那么接下来这一轮,就要比一比才华之才了。” 此时台下已经有人按捺不住,大声喊道“花大娘,你别磨叽,快说说让这三位爷比什么!” 花大娘手绢一甩,佯嗔道“猴儿崽子,急什么!”,她眼波一横,又自笑道“说起这个才字,又有文才武才之分。只是我们这行当里的女子,若是找个酸不溜丢的秀才,手无缚鸡之力,又怎能护得了安生。是以我这个做妈妈的呀,一定要给我家逸云找一个有点真本事的。” 众人一听,皆笑道“花大娘,敢情你是要来一个比武招亲呀。” 花大娘握嘴笑道“那可不行。各位爷拳打脚踢的,到时候岂不是要拆了我这个百花楼。到时候你们打完了,一哄儿散了,我又到哪里去找人说理去!” 众人闻言皆哈哈大笑,都道“那你说说,怎么个比法?” 花大娘笑道“我倒是有个办法。咱们就在台上悬空挂一个花瓶,三位爷每人各取十支蔷薇,半柱香的功夫,看谁能投中花瓶的蔷薇最多,谁就能独占花魁。你们看此法可好?” 众人一听,皆是拍手叫好。龙行云和上官复自然是无意见,只是轩辕淳神色犹豫,只见阴铁手附耳轻言几句,脸色方才由阴转晴,点头应承了下来。 自此三人上台,各站一端,那龟奴从吊顶之上将一只绘有仙鹤梅花的梅瓶悬空吊下,瓶口垂直与地面,离地竟有七八尺高。 花大娘笑道“眼下三位爷手中各执一色的蔷薇,待香燃尽,我们再看瓶中究竟是谁家的蔷薇多。” 此时有人问道“若是有两个人的花一样多呢?” 花大娘笑道“那就看谁快。” 众人皆拍手叫好,龙行云、轩辕淳和上官复三人,也都点头应允。 见众人皆无异议,花大娘方自携逸云退过一边,笑道“三位爷注意了,比试开始——” 只见她话音未落,上官复手中一枝蔷薇已如箭般射出!而与此同时,轩辕淳和龙行云也皆已出手。 这上官复站在轩辕淳之下风处,见他出手之势,虽有几分内力,却俨然只是二流水平,一见之下,脸上不禁带上了三分轻视之意。 在这火光电石之间,不出所料,轩辕淳掷出的那枝蔷薇,竟连梅瓶的边都没碰到,便自坠下地来。而上官复那枝蔷薇,却是四平八稳落进了瓶中,引得众人轰然大叫“好!” 此时,龙行云的第一枝蔷薇也紧跟着到了瓶口,眼看就要落入瓶中,突然横里冒出一阵劲风,竟将那蔷薇稍稍吹偏了几分。 龙行云一怔,转念便知定是有人暗中捣鬼。秀目一侧,便见那阴铁手双手微拢于袖内,拇指暗出,正是暗发指力,打偏了自己的那枝蔷薇。 龙行云一见之下,心中便以了然。她佯装大叫一声“不好!”,第二枝蔷薇便如疾电般射出,接着暗中伸掌一托,便就势将第一枝蔷薇微微向上一抬! 趁着功夫,第二枝蔷薇已然射到,与第一枝蔷薇堪堪一撞,恰恰将两枝蔷薇同时撞入了梅瓶之中! 阴铁手见状不由一惊,暗道这貌不惊人的青衣男子,难道竟是一个深藏不露的武林高手?忍不住定睛狠命看了龙行云几眼,却仍是认不出其身份来历,不觉心中疑云大起,心道“难道方才是他瞎猫遇见了死耗子?” 此时上官复的第二枝蔷薇也已然落入瓶中,轩辕淳的脸色已经有些黑了,只因为眼下他也一枝蔷薇都未投中,不觉顿感失了面子,忍不住狠狠朝阴铁手瞪了一眼,扬手又掷出一枝蔷薇。 阴铁手暗暗擦了把汗,一咬牙,胼指一引,那轩辕淳的蔷薇突起劲风之声,只听“嗖”地一声,竟将上官复发出的第三枝蔷薇斩为两段,又带着余势唰地落入了梅瓶之中! 上官复脸色一变,企图抢救却是为时已晚,眼看着自己那枝蔷薇颓然落地,不禁心中火起,暗道“好奸贼,竟敢暗中做鬼,实在是可恨!” ☆、独占花魁 话说这阴铁手击落了上官复掷出的蔷薇花,顿时引来上官复的强烈不满和敌意。 随着轩辕淳掷出的第二枝蔷薇花,上官复的第四枝蔷薇犹如跗骨之蛆般紧随其后,带着破空之声,直朝轩辕淳的花枝射去。 轩辕淳见之大惊,阴铁手暗中忙一拂袖,只见一股劲风暗中直朝花枝卷去。上官复冷哼一声,伸指一弹,一缕指风犹如利剑般直朝阴铁手刺去! 阴铁手见其指风凌厉,也不敢轻敌,将左掌一圈一握,便将上官复之指力化解了开去,随即右掌一托,便又将己方那枝蔷薇花托了起来。 他二人这边暗中较量,恰好是便宜了龙行云。只见她施施然一枝一枝又一枝,那一朵朵蔷薇不偏不倚,枝枝落入瓶中,眨眼功夫,竟自投入了七枝。 台下的人都开始大叫起来“龙爷!龙爷已经七枝啦!” 上官复和阴铁手闻言一惊,定睛望去,那龙行云手中可不是只剩下三枝蔷薇。这一看之下,陡然变色,两人互视一眼,竟不约而同暗中朝龙行云攻去。 龙行云正准备掷出第八枝蔷薇,突觉左侧一股劲风袭面,本能侧脸一让,却不知右侧又有一股绵力直击她手中余下的三枝蔷薇。 若被击中,蔷薇花碎,自然就不能再投入梅瓶之中,而此时上官复和轩辕淳手中尚有六七枝蔷薇,若是枝枝入瓶,这胜负之分,一时也尚未可知。 龙行云心中了然,侧身躲避,堪堪失了投掷的时机,而此时上官复抓住机会,出手如风,只见嗖嗖嗖连珠般射出三枝蔷薇,枝枝四平八稳落入瓶中,正巧也是七枝! 轩辕淳怒哼一声,阴氏兄弟知其动怒,哪里还敢怠慢。只见阴铁手袍袖一拂,那梅瓶一倾,竟是要将瓶中蔷薇尽数倒出! 而那边阴铜锤双手在袖中一合,轩辕淳手中蔷薇尽数脱手飞出,直直朝梅瓶口落去。这兄弟二人一母孪生,心意相通,此番举动,可谓是配合的天衣无缝。 上官复大怒,他没想到轩辕淳这方如此不讲道理,明明方才是与自己默认联手的,怎么一转眼功夫,竟连自己都一起害了。 如此一来,上官复不敢耽搁,闷叱一声,双掌齐出,只盼能将梅瓶扶正,保住自己已经掷入瓶内的蔷薇。 龙行云已经看清了阴氏兄弟的伎俩,暗暗称奇道“想不到人间世界也能够凭空争斗,倒也甚是稀奇。也不知他们的法力又是个什么道理。” 原来龙行云并不知人间武林人士修习内功之说,只是眼看上官复与阴氏兄弟皆能隔空控物,故以为其使用的也是与之类似的法力。她心中暗道“那且让我试上一试,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大的本事。” 一念及此,她捏起一道风诀,胼起食、中二指朝天轻轻一指,只见一道迅而有力的小风平底刮起,滴溜溜围着梅瓶旋转,那梅瓶受其风力,顿时摆脱了阴铁手等人的控制,又恢复了原先的状态。 而阴铜锤射出的那些蔷薇花,刚刚飞到梅瓶周围,竟似遇到了铜墙铁壁一般,纷纷折断落下地去。 阴氏兄弟大惊之下,双□□身扑救,可说时迟那时快,蔷薇已折,就算握在了手中,又能奈何。 轩辕淳眼看阴氏兄弟败下阵来,突然目光一亮,不怒反喜,呵呵一笑,便退下一边,笑道“龙爷好身手。”,说罢便叉手而立,静观二人之争。 此时他心中已有结交之心,所谓美人易得良将难求,他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逸云姑娘,而白白错过一个武林高手。 是的,他已经将龙行云唤来的风诀,误认是其卓绝的内功引发的气场了。不光是他,就连阴氏兄弟和上官复也是这么认为的。 阴氏兄弟一脸难以置信的神情。以他兄弟联手之力,竟然打不过区区一个江湖中名不见经传的黄皮男子,这说将开去,哪里还有脸面。 此时,他兄弟二人已对龙行云起了杀心,只是碍于轩辕淳得才之心,只好按捺下来,暂时先看看她与上官复的争斗。 这上官复眼见阴氏兄弟一招之下已然败退,心中不禁骇然。如今这梅瓶俨然已被龙行云封住,他手中的三枝蔷薇根本无法掷入瓶中,一时之间只能满台游走,已待时机。 龙行云却是纳闷了,她只是用了一个小小的风诀,怎地眼前这群看似很厉害的人士个个都束手无策呢? “难道这些人方才使用的,不是法术?”龙行云心中暗道“待我再试上一试。”,龙行云想到这里,心中默念口诀,五指一收,便将风诀撤了去。 上官复一看梅瓶周围风势渐止,知道时机难得,大喝一声,左手一记劈空掌直朝龙行云身侧击去,趁龙行云闪身避让之际,右手三枝蔷薇花随即脱手飞出,直朝梅瓶口中射去! 龙行云只觉一股大力凭空击来,心中奇道“他既不懂法术,又为何能有这般隔空伤人的本事?” 眼瞅着三根蔷薇飞射而至,龙行云“呼”地一声,张口便喷出一口真气,正巧将那三枝蔷薇吹了开去。 却听“啪”地一身,她的后背可巧正被上官复的劈空掌力击中,围观众人惊呼出声,料想她必不死即伤,可谁知这龙行云乃是神龙之身,肉身何其强韧,便是天雷加身亦无可惧,更别说是小小的人类劈空掌力。 只见她挺身硬接一掌,却是毫无疼痛之感。这劈空掌力击在她身上,就好比是给她搔痒一般,心中不禁暗笑道“难怪当日母后说人间无用,原来这些人的本事,真的是不过尔尔。看来我也不能使了全力,不然这区区人间,还不够我打个滚呢。” 龙行云这个判断可谓不虚。要知道她乃九爪神龙真身,若是真的出手与上官复搏斗,怕是用一根小脚趾就能将上官复碾成了灰。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让他们发现我跟他们有所不同。”,一念及此,龙行云装作疼痛难忍一般,大叫一声,又故意踉跄了几步,叫道“你干嘛暗地打人!” 上官复冷哼道“只说是谁投入梅瓶的蔷薇多,也没规定不能打人!” 龙行云暗道“真鸡贼。难怪母后说人类狡猾,还真是没骗人。”,她大叫道“既然你能打我,那我也能打你!”说着一把操起身边的椅子,便朝上官复头上砸了过去。 这一下,直把花大娘急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赶忙高声叫嚷道“二位爷!你们这是要拆了我百花楼呀!这比试有规矩,谁再打架谁就取消了比试资格!” 上官复堪堪躲过了迎头砸来的蔷薇花,却见龙行云冲他大声道“若不是逸云姑娘长的像我的一位故人,我也不会跟你争。”,说话声中,只见她腾身而起,犹如御龙傲天,那三枝蔷薇应声而发,不偏不倚,刚刚便落入了梅瓶之中,而此时,那半柱香也刚刚燃尽。 众人早已经看楞了眼,片刻之后才爆发出如雷鸣般的掌声和欢呼。赖熊文也高兴的蹦了起来,大叫道“龙兄,你赢了!” 上官复一脸惊讶的神色,半天都回不过神来。他一时之间难以接受,自己竟这样就输了。 直到龙行云含笑对他说了声“承让。”,他才醒过神来,一言不发踉踉跄跄推开人群便自行离开了。 花大娘的脸上早已堆满了笑容,她大声道“今儿龙爷可真让人开了眼!既出了件宝贝,又赢了这花战,我看我这逸云呀,终身算是有靠了。” 说着忙推了推逸云道“还不快引着龙爷回房去。” 那逸云红了脸,上前微微一福,转身便在前头领路。龙行云微微一笑,又冲赖熊文点了点头儿,也便抬步跟着逸云朝内行去。 那赖熊文欢喜的跟什么似的,就好比是他自己占了花魁一般,哼了曲儿正打算去找秋娘,没走几步,却被人迎面拦住了去路,定睛一看,正是阴氏兄弟,不由吃惊道“你们想干什么?” 轩辕淳挥了挥手,那阴氏兄弟闪身站在了他身后。轩辕淳笑道“小兄弟,你别怕。哥哥我没别的意思,只是想请你喝一杯。” 赖熊文吃吃道“宣爷,你我素昧平生,怎地要请我喝酒?” 轩辕淳道“实不相瞒,方才龙爷那身手,着实让我敬仰的很。而我看龙爷与你甚为熟稔,故而想请你帮忙引荐一下,交个朋友。” 赖熊文疑道“那方才你们都已经同台比试了,也可谓是已经认识,又何须我从中引线呢?” 轩辕淳道“实在是迫不及待,所以想先从小兄弟口中先了解一番,冒昧之处,千万别见笑呀。” 说着不由赖熊文犹豫,笑着挽住了他的手臂,一起入了那包厢内室。不一会儿功夫,那鲍参刺肚,熊掌猩唇一道道便摆上桌来。又唤来了秋娘作陪,这赖熊文虽是家道殷实,却又哪里见过这等排场,被秋娘三言两语温存,经轩辕淳一句半句恭维,便将其与龙行云相识的点点滴滴,一股脑儿连锅端给了轩辕淳。 这轩辕淳细细听来,暗道“看来这龙爷,可是不简单呀。”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君很伤心,人家数据这么高,我这么低。 ☆、人心不足 龙行云随着逸云回到房内,只见室内装饰素雅,一扫方才那股庸脂俗粉之气,倒是令人耳目一新。 墙上一幅春山花鸟图边上,悬挂着一张焦尾古琴,想来便是逸云素日里使用的。 那逸云淡淡地请龙行云落了座,又遣小丫鬟端上了茶,方陪坐一边,也不言语,似乎有些紧张。 龙行云突然跟一个陌生女子同处一室,也有些尴尬无措起来,只好勉强笑道“素闻逸云姑娘色艺双绝,不知能否为在下弹奏一曲?” 逸云闻言,点了点头,起身便去取琴。龙行云见其身量不如自己,便站起身笑道“我帮你。”,说着便走到琴前,伸手将琴取了下来。 二人相视一笑,反倒觉得少了几分生疏。那逸云焚香屏息,端坐琴前,随即只听清音悦耳,凤尾森森,一曲妙音,绕梁四起,龙行云阖目细听,待得曲终琴收,方自余音袅袅,不绝于耳。 逸云收了曲,见龙行云犹自闭目摇头,陶醉其中,不禁掩嘴“噗呲”一笑。 龙行云听见其笑声,方才醒悟琴声已止,不由笑道“逸云姑娘好琴技,直把人听醉了去。” 逸云抿嘴笑道“龙爷谬赞了,只是雕虫小技,只怕污了爷的耳朵。” 正说着,却见龙行云掩口打了个大大的呵欠。逸云一怔,眼底划过一丝紧张,她无意识的捏了捏腰间绦带,垂首低语道“龙爷累了,就让逸云伺候安歇了罢。” 龙行云见她面飞红霞,娇羞不甚,却又有些忐忑之意,心知其心中不安,不由笑道“你莫担心,先遣人去打盆水来,待我洗漱之后再与你细说。” 逸云闻言,忙唤人去打了盆水来,又忙着替她挽袖遮襟,绞巾送帕,好一番忙乱。 龙行云也不言语,只顾掬水朝脸上洗去,随着脸上易容之物渐渐脱落,便露出国色天香的真容来。 待得龙行云露出了本来面目,又垂落了一头秀发,逸云早已吃惊的张大了嘴。半晌方才吃吃言道“你……你……”,却是半天说不出话来。 龙行云洗净了脸,见逸云一脸震惊神色,不由柔声道“这下你该放心了吧。我与你一样,也是女子,我不会勉强你做你不愿意的事。” 逸云心中又惊又喜,惊的是方才那名貌不出众的青衣男子竟然是如此天仙化人般的女子;喜的是原本她以为自己今夜必将委身这般其貌不扬之男子,谁知老天垂怜,竟然这般轻巧便逃过一劫,又怎不让她喜出望外。 只是她的心中还有一丝失望之意。只因为她原希望能在今夜找到一个有貌有才又体贴的良人,经过这春风一度,加之自己曲意迎合,只盼着能将一缕情丝牢牢系住那人,以期终身得靠,一劳永逸。 原本龙行云化身的那个龙爷倒是出手大方,本事又大,奈何其面色青黄,其容貌着实令人堪忧。 然其终究是个男子。 眼下这龙爷突然变成了美娇娘,虽说自己躲过了侍寝一事,但如此一来,前途茫茫,这化身龙爷的女子,又怎会许自己一个天长地久,恐怕只是哪家官宦人家的小姐偶然偷溜出来玩儿罢。 她正想着,却听龙行云道“逸云,我方才已经说过,我今日争下你,只因为你长的有几分像我一个故人,故而不忍你受了寻常腌臜男子的欺凌。” 她见逸云抬眼看向自己,又接着道“只是我今日虽争得了你,也不过是护得了你一夜。接下去的日子,你可有什么打算?” 逸云苦笑道“我如今身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又哪里可有自己的打算。” 龙行云盯着她道“若是你愿意,我便将你包了下来,你若是不愿,那我也不勉强你。” 逸云一听,顿时“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声道“自然是愿意的!龙……龙姑娘若是能包下逸云,使逸云免了这迎门卖笑的苦楚,这番大恩大德,逸云愿为奴为婢,报答龙姑娘!” 龙行云见她情绪激动,泫然若泣,忙扶起她道“好端端的,怎么跪了起来。既然你愿意,明儿我就去找花大娘说。如今时辰已晚,就早些歇息吧。” 逸云得此承诺,不禁感激涕零,她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亲自服侍龙行云更了衣,又让她睡在了床的里侧,而自己则又在床前安插了几枝安息香,方才放下了床帏,自己也脱衣睡在了外床。 折腾了这一天,龙行云确是有些困了。如今既已与逸云表明了身份,又卧于高床软枕之中,顿时迷迷糊糊,甜睡过去。 这逸云缓缓地转过脸去,望着熟睡中的龙行云,只觉得一切就像是做梦一般。若不是龙行云此刻就躺在她身边,她根本不敢相信,这一切居然是真的。 她偷偷地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一阵疼痛传来,却让她不禁偷偷地笑将起来。若是龙行云明天真的跟花大娘说要包下自己,那真是自己几辈子修来的造化了。 想着想着,逸云只觉一阵困意袭来,渐渐地也落入那好梦之中。 第二天,当逸云醒过来的时候,却发现龙行云已经不见了。她一惊之下,翻身坐起,正自惊慌着忙之间,只听房门吱呀一声,一人缓步入内,正是龙行云不假。 只是此刻,她又化装成了原先青黄面皮的龙爷形象。逸云一见她进来,忙起身迎上前去,拉着她道“你到哪里去了,可把我吓坏了。” 她柳眉颦颦,一副娇柔哀愁之态,只教人一见之下,心中顿起怜意。龙行云柔声道“我这不是找花大娘谈那事儿去了么。” 逸云一听,眼睛一亮,忙问“谈成了么?” 龙行云点头笑道“无非是银子的问题,哪里有谈不成的。” 逸云眼前顿时浮起了一层薄雾,苦笑道“她必定讹了你很多银子吧,都是因为我……” 龙行云笑着拍了拍她的肩膀,道“此等小事,逸云不要放在心上。眼下我要出去转转,你就自便吧。”。 那逸云追到门前,扬声唤道“那你早些回来。”,龙行云摆了摆手,示意心中有数,便自扬长而去。 那逸云悻悻然望着她离去的背影,不由得怅然若失起来,正巧着花大娘找将过来,见逸云一个人在房内正无所事事,便赶上前来笑道“哎呦,我的好姑娘。你这真是生了一条好命。这天上凭空掉下一个龙爷,竟拿你当了心肝,这一大早的就到老娘这里,出了一大笔银子,竟说是要整个儿包下你。老娘我在这行里一辈子,这生平都是头一遭见到。” 逸云站起身来,忙让座道“多谢妈妈开恩,逸云没齿难忘。” 那花大娘笑道“你自小在我这里,虽说不是我亲生的,但我也拿你当个亲生的对待,自小到大,也是绫罗绸缎,锦衣玉食的伺候着,也盼着你能有个好归宿,妈妈我也好沾沾光。” 逸云道“逸云自小蒙妈妈收留,衣食穿戴,全仰仗妈妈,自是铭记五内,一刻都不敢忘怀。妈妈有何吩咐,只管直说。” 花大娘笑道“逸云呀,你可真是个玲珑心肝的玻璃人儿。眼下妈妈确是有一事,想请你帮衬一下。” 逸云一双如雾如梦般的眼眸带着疑惑望向她,奇道“妈妈有何事竟然能用得上我的?” 花大娘讪讪笑道“原本我也不该来找你,毕竟这龙爷已经出了银子包下了你。只是眼下有个人指名要找你,而这个人,妈妈我实在得罪不起,所以只能厚着这张老脸,来请一请姑娘,还望姑娘看在素日妈妈对你不薄的份上,委屈着见见吧。” 逸云闻言,神色一变,婉拒道“不是逸云不想帮扶妈妈,实在是如今这身子已经是龙爷的了,若再抛头露面见别人,若是被龙爷知晓,怕是吃罪不起。” 花大娘忙道“妈妈又不是一个不明事理之人。要不是来人实在得罪不起,又怎会来张这个口。逸云你放心,只此一次,你见见就回,这龙爷出门在外,这一时半刻也不会回转,妈妈再派人到门口盯着,断然出不了岔子。好姑娘,你就可怜可怜妈妈,就去见一见吧。” 逸云奇道“究竟是何人,竟惹得妈妈如此惊慌。我们这百花楼跟官府、江湖皆有往来,是谁有这么大的能耐,敢上我们百花楼来逼着妈妈?” 那花大娘咳声叹气拍着大腿道“若不是老娘亲自碰到,老娘也不相信这百花楼居然来了大人物!你可知昨儿与龙爷争你的那个宣爷是谁?” 逸云凝神细思道“此人器宇不凡,虽然武功不是很高,但显然他身边那些人都是他的随从。但是这宣姓,咱们银安城中也从未听说有这样的豪门大户,官宦之家呀。” 花大娘摆手叹道“哪里是什么豪门大户,官宦之家。若仅是这般,妈妈我自然能设法周旋。只是这宣爷,嗐!他哪里是真的姓宣,他其实姓轩辕,正是咱这银安城的正主儿,银安王!” 只听“啪”的一声,逸云手中的茶杯已经脱手跌落在地,银安王!昨日要给她梳拢的人,竟然是银安王! 早知是他,昨日拼着得罪龙行云,也得跟了他!这当今天子的亲弟弟,这银安城的正主子,若是经了他梳拢,这辈子又何愁无依无靠,又何愁遭人欺凌。 这龙行云虽好,一则终归是个女子,二则又怎比得上银安王的身份地位,这一念及此,逸云只觉万念俱灰,后悔莫及,只能徒叹自己命薄,竟平白错过了这等机遇。 花大娘见她脸色阴晴不定,忙劝慰道“好姑娘,如今只有咱娘儿俩,妈妈也跟你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如今王爷指名要见你,怕是对你尚未死心。虽然龙爷对你有恩,但孰轻孰重,姑娘是明白人,也不用妈妈多讲,你自己好生掂量掂量。” 逸云暗道“这龙爷乃是女子,即便是有虚凤假凰之事自然不能护我一生。若是能攀附上银安王,纵使不求荣华富贵,必也能保我一生平安。眼下龙爷不在,我便趁机与那王爷一见,再做打算。” 于是她点头应道“既然如此,逸云便随妈妈走一遭罢。” ☆、陈仓暗度 话说这逸云随着花大娘绕园穿廊,径直入了一间小院。正厅之内,背手而立的,不是轩辕淳又是谁!阴氏兄弟正守在门外,分立两侧,却是有闲没闲的到处乱看。一见花大娘领着逸云进来,阴铁手方才几步入内,与轩辕淳低语通报。 轩辕淳闻言转过身来,闲闲打量了门外数眼,点了点头。阴铁手见其应允,便冲门外唤道“进来罢。” 花大娘扬手拍了拍身上,低了头,战战兢兢入了厅内,见了轩辕淳,忙“噗通”一声跪了,赔笑道“王爷……逸云姑娘我已经带来了。” 逸云跟着跪在了一边,也不敢抬头乱看。只见一双靛青色双兽纹饰的缎靴映入眼帘,紧接着一双大手虚扶着她的双肘,便听一个低沉又带着磁性的嗓音道“无须多礼,起来吧。” 此时她才敢略略抬眼瞥了眼前男子一眼,只见他龙睛虎目,器宇轩昂,一股纠纠男子气概扑面而来,不禁忙含羞低下头去,不敢再多看一眼。 轩辕淳见她这般情状,心中顿时一动,只是眼前有更要紧的事情要办,故而他按捺下异样的情绪,笑着让座道“小王这次请逸云姑娘过来,实则有事相求,还望逸云姑娘莫怪小王失礼之处。” 逸云见他面目和蔼,也没半分居高临下之态,不觉暗松了口气,忙半福道“逸云不才,不知王爷何事吩咐。” 轩辕淳笑着示意她和花大娘落座,那花大娘受宠若惊,忙笑道“王爷真是客气了,有什么事吩咐咱们做的,只管开口,只要是我们做得到的,即便是削尖了脑袋,方能显我们的孝心呢!” 轩辕淳看她说的粗俗,不由淡淡一笑。那边厢逸云早已红了脸,却是低头不语。 轩辕淳道“倒也不为何事,只是那日见龙爷身手不俗,小王有心结识一番。只是不知龙爷意思,故而想请逸云姑娘代为探探口风。” 逸云道“原来是为此事。这个不难,待他回来后,我便问问他。” 轩辕淳盯着她道“其中还要逸云姑娘多美言则个。此事若能成,小王必不负姑娘相助之功。” 逸云一听其言外之意,不觉精神一振,展眉笑道“王爷放心,逸云自当尽心尽力。” 这龙行云从街上玩耍一通回来时,逸云已在房内安排了一桌丰盛的酒席。 酒正热,菜正香,醇酒美人,人生乐事。 龙行云自从品尝了这人间烟火后,正是沉醉其中,乐不思蜀,如今逸云恰恰投其所好,整治了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的美味佳肴,可不正教她心中欢喜,龙颜大悦。 她急匆匆地洗净了手,兴冲冲地落了座,那逸云亲手为她斟酒布菜,一边软语相谓,可谓是室暖胜春,天上人间。 这龙行云望着眼前满满一桌子菜肴,每一道都是色泽诱人,令人食指大动,不觉喜上眉梢。这逸云斟的酒,又是醇香扑鼻,入喉清冽,又不觉教人食欲大振,胃口大开,连带着连心情都快活了起来。 就如此这般,你来我往,过不多时,便已是酒至半酣,杯盘狼藉,这龙行云吃喝兴起,更是拿起了酒壶便往嘴里灌,只喝的眉眼生涩,玉面飞红。 逸云见她这般高兴,瞅准了时机,便将轩辕淳有意结交之意告知与她。当然,为防她起疑,逸云假称是受花大娘之托,却无半言寸字流露出自己与轩辕淳相见之事。 龙行云听她细细说完,心道“我乃九爪神龙真身,且不说是亲自帮衬这银安王,即便是去他那银安殿中盘桓盘桓,借点龙气与他,恐怕这千里江山,也尽数归了他。当日母后曾经告诫过,不能盲目参与人间之事,擅改天道定数,这档子事,绝不能答应。” 但她又不想一下子就驳了逸云面子,便笑道“我有甚么本事,竟惹来银安王青眼。到时候出了丑,岂不是得罪了王爷,到时候丢脸事小,怕是这大好头颅,都要不保。逸云呀,这花花世界我尚未看够,又有你这般的可人儿与我作伴,咱们好好的过几天舒心安逸日子,不好么?” 逸云见她推诿,心中焦急,面上又不能流露,当下便流露出哀怨神色,愁道“我自幼受花大娘照顾,即便是在这虎狼窝里,也未受半分苦楚。如今花大娘第一次开口相求与我,我却半分也帮不上忙,实在是……” 说到此处,她掩面垂泪,声声哽咽,这一副梨花带雨,泫然若泣的模样,任谁见了都会心生怜惜,更别说她这副三分相似与巫清竹的面容,看在龙行云眼里,更是心中泛起了不忍之意。 于是龙行云只好道“你且容我再想想。” 逸云见她言语之中有几分松动,顿时破涕为笑,伸手环住她道“我也不愿你为难,实在是这王爷实难得罪,花大娘若是没了这百花楼,下半辈子可该怎么活呢。” 龙行云本已有七八分醉意,被她这般一抱一靠,不觉心中有些恍惚起来,再加之其与巫清竹那几分相似的面容,不禁喃喃唤道“清……清竹……” 逸云一愣,却因她口齿含糊,竟是听不清楚,只好含糊应道“嗯……” 龙行云听闻怀中之人曼声相应,便误以为真的是巫清竹伴其身侧,不觉喜动颜色,伸手一拉,便将那逸云抱了个满怀,再也不肯松开。 逸云被她这般一抱,不觉心中一惊,暗道“难不成她竟是个喜欢女子的?” 正起疑间,却见眼前一黑,随即便觉馨香扑鼻,唇齿之间覆盖上了一层柔软,正欲张口惊呼,又觉一个湿滑柔软之物夺门而入,随即与自己口舌纠缠,吻作了一处。 逸云虽然身处青楼,可却从来未经人事。如今猛的被这般亲近,顿时又羞又怕,身子如抖糠一般,竟是不由自主软了下去。 她的双手使劲推住龙行云前倾的身子,头也不由自主朝后仰去,只是龙行云酒后力大,她又如何是其对手,她越躲闪,龙行云便愈发欺上前来。 这一推一攘之间,这龙行云朝前一扑,顿时将逸云扑倒在地。那逸云正要惊呼出声,却又“唔”的一声,被她吻了个正着。 紧接着,逸云只觉得衣襟一松,这龙行云的手,竟好不规矩的伸将进来,只朝其怀中探去。 这时,逸云心中是又羞又急,恨不得一脚将其踹开,可惜却是力不从心,怔怔地突然两行眼泪自眼角滑落,暗道此身清白竟要毁在一女子手上。 她正哀怨之时,突然身上女子渐渐停止了动作,鼻息也渐渐舒缓起来。逸云直起脖子一看,只见龙行云星眸紧闭,鼻息绵长,居然就这般睡了过去。 她暗道一声“好险!”,忙不迭地爬了起来,又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将龙行云安置在床上,方自坐在一边暗自盘算道“原来这龙行云竟有磨镜之好,若是如此,倒是有机可趁。我不如趁机待之以情,若是能哄的她匡扶于王爷,那王爷必当感激与我。若是那王爷负心,那我也可顺水推舟,跟着这龙行云,看她这般出手豪阔,想必也不会让我吃苦受罪。” 她这般盘算了几回,只觉得进退随心,百密不疏,方才宽下心来就寝不提。 第二日,等龙行云醒来的时候,发现逸云衣衫不整,长发如瀑,睡在自己身侧,好梦正酣。 而她的双手,正紧紧环住了自己的腰身,身子与自己紧密贴在一处,显得是那般亲密无间。 龙行云一惊之下,忙挣脱开来,然她一动,却恰恰将逸云吵醒了过来。 那逸云一睁眼,见到龙行云望着自己,脸“腾”的一下就红了。龙行云结结巴巴道“逸云,昨儿我喝多了,可有……对你……?” 逸云满脸娇羞,嗔了她一眼,“嘤咛”一声,转身便又扑在了她的怀中。 如此一来,龙行云顿时傻了眼,暗道莫不是自己酒后失德,竟然做了那不该做的事。她结结巴巴问逸云道“逸云,我……你……” 逸云霞飞双颊,环着她腰羞道“你莫再说啦,好不羞煞人也。龙……龙姑娘,你既然包下了逸云,逸云这副身子,自然便是龙姑娘的了。逸云自小长在青楼,看厌了世间男子道貌岸然,沽名钓誉之态,深知并非是男子,便可托付终身,是以龙姑娘,逸云不是那种古板闭塞之人,逸云知姑娘对逸云好,逸云……逸云心中,亦有姑娘。” 龙行云听她这般情真意切言来,心中不免感动,暗忖道“此女可怜,身在青楼而不得自由。这人生短短数十载,对于我而言,乃是弹指一挥间。如今她对我这般有情,我一时又不愿回那东灵山,不如便在此间陪伴与她,也护得她一世平安。待她红颜白发,黄土一陇,我再离去,也尤为不可。那清竹……哼,她若是心中真的有我,又怎会与他人拉拉扯扯!” 一想到巫清竹当日与湘竹子那般拉拉扯扯,龙行云便气不打一处来,禁不住恨声心道“既然是你对不住我在先,我又何须对你念念不忘!” 一念及此,她不由得一把揽过了逸云,挑眉笑道“既然如此,从此,你便是我龙行云的女人!” ☆、明月沟渠 这龙行云自从与逸云互表心迹后,便更待她好了三分。而这逸云心中自有盘算,更是曲意迎合,投其所好。这一段时日下来,龙行云便更觉得她温柔可人,善解人意,故而也便更加宠幸于她,所谓日久生情,这时日一长,龙行云心中,也渐渐将其真正放在了心上。 而这逸云却是另有盘算,她一方面使出了浑身解数将龙行云哄的服服帖帖,另一方面,却与那轩辕淳暗中联络,将龙行云之境况,事无巨细一一告知,就连龙行云是一女子身份,都毫不隐瞒。 轩辕淳听得如此密报,不由欢喜道“既是女子,小王便以钗玉赠之,以深情动之!”,他抱着逸云道“为图大业者,即便她是嫫母无盐,小王也坦然受之!” 那逸云靠在他怀中,伸手在他胸口画着圈,摇头道“她财力雄厚,又不喜男子,你又奈何?” 轩辕淳眼中微茫一闪,紧了紧逸云腰身,笑道“既如此,还要劳烦你多委屈几日。反正她不过是一女子,这虚凤假凰之事,小王不会放在心上,只要你能说动她襄助于我,届时小王定不负你。” 逸云道“王爷金口玉言,逸云自然是信的。只是这龙行云似乎对高官厚禄毫不动心,也着实教人伤脑筋。” 轩辕淳皱眉道“莫不是此人野心不止于此。既然如此,你便告之与她,若是助我登九五,我便赠之半壁江山!” 逸云咬牙发指道“半壁江山……王爷你真舍得?” 轩辕淳咬牙笑道“狡兔死,走狗烹,飞鸟尽,良弓藏。”,他笑着在逸云唇边落下一吻,道“到那时,便册封你为贵妃!” 逸云眼睛一亮,不由得喜出望外,她娇吟一声,翻身扑入轩辕淳怀中,浑身都似没了骨头一般,喘息道“好人……你说话可要算数呀!” 龙行云赠她的五色霓裳早已褪在了一边,轩辕淳温香满怀,香腮相偎,不觉起了兴致,大笑声中,早已探手于逸云怀中,只觉满指柔腻,滑不溜丢,不觉肆意大动起来。 逸云口中呻/吟出声,只觉得全身燥热起来,轩辕淳的大手在她胸前揉捏搓揉,与龙行云之温存轻柔全然不同,只弄的她腿脚发了软,身子好比要化了一般。 这轩辕淳在逸云胸口好生玩弄了一番,却是慢慢停住了动作。那逸云的脸红的好似上了一层胭脂,眼波里又好似要淌出水来。正自情动火热,突觉轩辕淳停下了动作,不觉又羞又疑,朝其望去。 轩辕淳见她目带羞疑之色,不觉微微一笑,俯唇在她唇上一吻,又大肆在她双峰之上抚弄了一番,直弄的她筋酥骨软,魂飞魄散,方笑道“你我来日方长,如今你先好生将龙行云哄住,待成就大业,你我方能一世长安。” 逸云哪里经过如此霸道粗鲁的玩弄,如此这般,竟觉得这男子的力量和气魄,确实是比女子更让人心神荡漾,这一缕情丝,竟就这般牢牢系在了轩辕淳身上,对于轩辕淳交托之事,更是尽心竭力,鞠躬尽瘁。 而此时,龙行云却仍被蒙在鼓里。每日里,逸云与她都是温柔体贴,百依百顺,只是偶尔她的眼中,会泛起一丝哀愁。 龙行云知道她是为了花大娘嘱托之事为难,但若要她答应匡扶轩辕淳谋朝篡位,却又是万万不能。 是以龙行云只好装作视而不见,每日里从别的途径,想方设法哄着逸云欢心。 这一日,她正与赖熊文相约在街上闲逛,突然见到街边人声鼎沸,围了三两层人群。她二人挤上前一看,原来是个卖鸟儿的,那一笼一笼的鸟儿叽叽喳喳,好不热闹,而他手上,堪堪停着一只翠羽红喙,刚俊秀美的小鸟儿,已经吸引了所有围观人们的眼光。 更有趣的是,这卖鸟人一逗,这鸟儿竟是开口说话了,“恭喜发财!”、“福寿安康!”,怪声怪气,却是十分有趣。 龙行云见之欢喜,扬声问道“你这鸟儿怎么卖?” 那卖鸟人见来了买主,顿时抖擞了精神,笑回道“爷好眼力!我这鸟儿并非中原之物,得来不易,非三十两银子不卖。” 围观众人顿时倒吸一口冷气,交头接耳道“这鸟儿再好,也不过是个玩物,又怎值三十两银子!” 卖鸟人道“此鸟名唤金刚鹦鹉,乃是海外运来,我也堪堪只得了这一只。你们大家看看,可见过这般羽色鲜艳漂亮的鸟儿!难为的是它还会说人话,还能耍一些把戏。” 说着他伸手示意,那鸟儿竟自在原地翻起了筋斗,直把众人逗的哈哈大笑,啧啧称羡不已。龙行云笑着掏出三十两银子递将过去,道“你瞅瞅,这里可是三十两。” 卖鸟人接过了银子,脸上的褶子都要笑开了花“爷!谢您了爷!这鸟儿归您了,这里有一些鸟食,也一并送了您。只是这鸟儿见了生人容易暴躁,一开始还得叮嘱家里妇人孩子小心一些才好。”,说着便将金刚鹦鹉装入了一只偌大的鸟笼,方才递了过去。 赖熊文替龙行云接过了鸟笼,笑道“龙兄,逸云姑娘见了必当欢喜。” 龙行云笑道“这鸟儿难得一见,如此我便早些回去了,熊文,咱们改日再约呗。” 赖熊文笑道“龙兄待逸云姑娘可真是没话说。也不知逸云姑娘修了几辈子福,才遇到了龙兄这般妙人。” 龙行云哈哈大笑道“臭小子,你也来打趣我了。”,说话间,已接过了鸟笼,兴冲冲便回百花楼去。 这边厢龙行云一心想让逸云欢喜,而那边的逸云,却趁龙行云出门玩耍,又在花大娘的帮衬下,偷偷与轩辕淳相会。 两人正搂做一处,交头接耳,亲热了一番,轩辕淳便问“那龙行云近来,可有什么言行?” 逸云皱眉道“她竟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任我好说歹说,偏是不应。”,她凝神想了一想,又道“只是有一点我不明白,有一天我哄她吃醉了酒,便听她嘟嘟囔囔,自言自语,也听不真,只含糊言语说什么不能擅改天命,也不知其是什么意思。” 轩辕淳听了,顿时沉下脸来,冷声道“不能擅改天命?哼,哼,难不成她还想匡扶轩辕烈不成!既然她这么不识抬举,我便教她出不了这银安城!” 就在这时,只听门外一声怒喝道“我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只听轰然一声,房门直竖竖的倒将下来,那阴氏兄弟灰头土脸滚将进来,显然是还未反应过来,便被人连门带窗甩了进来。 他们惊慌失措地挡在了轩辕淳身前,定睛看去,那洞开的房门口正站了一个面皮黄黑的青衫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龙行云! 轩辕淳一惊之下,一把推开了逸云。那逸云见是龙行云,便知丑事已经败露,顿时唬的花容失色,瘫软在地。 而此时,阴氏兄弟已经嘬唇而啸,啸声未落,便听步声蹀蹀,正是暗布在周围轩辕淳的护卫队! 只见□□短刀,斧钺林立,片刻之间,这百花楼中小小院落,顿时已成杀气腾腾之刀兵之所。 轩辕淳见护卫队已将龙行云团团包围,阴氏兄弟又随侍左右,顿时胆气豪生,望着龙行云道“见了本王,还不下跪?” 龙行云此时,已是面罩重霜,闻言冷冷笑道“区区一个藩王,当的起我一跪?” 轩辕淳勃然变色道“大胆!你可知你脚下踩的土地,皆姓轩辕?” 龙行云冷然道“那也是轩辕烈的江山,而不是你的。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碰我的女人!” 轩辕淳怒极反笑道“你一小小女子,干着虎凤假凰的勾当,还大言不惭!本王如今便让你看看,这究竟是谁家天下!”,说着猛一挥手,喝道“给我拿下!” “诺!”那一干士兵轰然应道,随即刀戟齐出,直朝龙行云身上刺去!龙行云冷笑一声,反袖一挥,一道凶狠无比的劲风拔地而起,恶狠狠地便朝人群卷去! 一击之下,胜负立判。只听一阵刀折箭断之声过后,轩辕烈的护卫队竟有一半躺卧在地,已无再战之力!而剩下的另一半,皆是一脸难以置信的神色,纵然是手上仍握着刀枪,心中却已然怯了。 轩辕淳大惊失色,大喊道“无论生死,诛贼者,赏千金,提三级!”,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那一干护卫队顿时振奋呼喊,个个不要命般地使着刀枪朝龙行云身上招呼过来。 而那阴铁手与阴铜锤交换一眼,阴铜锤侧身护着轩辕淳便朝后退,企图趁乱脱身,而阴铁手则运起了赤炎神掌,直朝龙行云下腋拍去! 龙行云见众人来势汹汹,竟一心要置其于死地,而那轩辕淳,在阴铜锤的护卫下,鬼鬼祟祟,似乎想借机溜走,而那逸云,此时正扯着轩辕淳的衣袍,意图与之同行。 这一望之下,龙行云不免更是恨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怒叱一声,身形一摆,所谓神龙摆尾,只见一阵狂风吹过,那一众士兵转眼皆折卧在地,有的筋断,有的腿折,纷纷倒地哀嚎,哪里还有半分亲王近侍的威风。 而那阴铁手乍见风生,慌忙虚晃一招,躲过了一边,幸而躲过了一劫。只是他闪身虽快,却也被狂风风尾扫了个趔趄,细思一下,不觉抖衣而振:这江湖中,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人物,竟然有这般惊世骇俗的功夫! 殊不知是哪里是内家功夫,这只是龙行云在这世间,生气时摆了一下尾巴而已。 ☆、神龙之威 龙行云神龙摆尾,一招就打翻了轩辕淳一干护卫队,随即又将其牢牢堵在门内,冷笑道“想走?” 轩辕淳此时已经吓白了脸,他勉强做出镇定的神色,色厉内荏地喝道“龙行云,尔敢出手伤本王的人,你真是不要命了么!” 龙行云长声笑道“小小藩王,口出不逊,今日本尊便让你看看,什么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轩辕淳闻言变色,叫道“你究竟是何人!可敢以真面目一见!” 龙行云冷然道“既然如此,便让你死个明白!”,说着伸手在脸上一抹,顿时显出其丰神俊秀娥眉凤目的绝世姿容来。 此时,她已然不掩饰周身气势,轩辕淳一见之下,顿时目瞪口呆,只觉得眼前这女子高山仰止,犹如高高在上的神祗,教人禁不住想顶礼膜拜起来。 轩辕淳吃吃道“你……你究竟是谁?” 龙行云冷然道“你不必问我是谁,你只需知道,今日你得罪于我,便要付出代价。” 轩辕淳道“本王乃当今天子亲弟,你若伤了我,必将受万刃加身之苦!” 龙行云冷笑道“若是轩辕烈知晓你有不轨之心,恐怕这万刃加身,得落在你的身上。” 轩辕淳脸色大变,胼指直指龙行云,颤声道“大胆刁妇,竟敢含血喷人!给我杀了她!杀了她!” 阴氏兄弟闻言,双双腾身朝龙行云扑去。他们见识过龙行云的手段,故而丝毫不敢拿大。阴铁手运起了十足十的赤炎神掌,只闻得腥臭扑鼻,掌风过处,就连空气中,都带上了灼烧的味道。 阴铜锤的“阴风指”此时也运到了极致,近身处,只觉阴风刺骨,指指伤人。这两兄弟心意相通,配合默契,如今乍一动手,便想一举将龙行云制服,是以双双朝龙行云要害攻去。 龙行云冷哼一声,伸手一牵一引,那阴氏兄弟情不自禁便朝对方攻去!两人大惊,阴铁手收势,那运至十成的赤炎神掌竟能收发由心,此等功力在江湖中也难怪是威名远扬。 阴铜锤的的功力却不如他的哥哥。是以他指力已出,便无法随心所欲收将回来,眼看就要伤着阴铁手,他慌忙使劲一偏,那阴风指力堪堪便擦过了阴铁手的身子,直将那屋内一只绘着红海棠的大花瓶击的粉粹! 这两下里一较量,阴氏兄弟便知其二人根本不是龙行云的对手,面面相觑之下,不禁有些退缩之意。 轩辕淳见之变色,忙道“先生!若能护小王平安,金帛美妾,任尔取之!” 那阴氏兄弟互视一眼,不觉又朝前迈了一步。龙行云冷笑道“但闻人为财死,果不其然。尔等再三助纣为虐,也是自取灭亡,怨不得我。”,说话间,眼中厉芒一闪,已是动了杀心。 此时阴氏兄弟已似不要命般扑将上来,龙行云的嘴角已经浮起了残忍的杀意,阴氏兄弟尚未看清她是如何动作,便觉自己打出去的内力已被化为无形,随即便听见“格拉”一声,竟同时被拗断了脖子! 神龙之爪!龙行云已然使出了神龙之爪! 就连寻常妖魔仙怪都经不起的神龙之爪,阴氏兄弟一介凡胎,又如何与之匹敌?一爪之下,顿时魂飞魄散,死的不能再死了。 轩辕淳已经唬的瞪大了眼睛,他怎么想得到名震江湖的阴氏兄弟,竟然在龙行云手中走不过一招!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却又不得不相信是真的。他眼看着龙行云一步步朝自己走来,情不自禁打起了哆嗦,他正想开口求其饶过性命,突听杀声大作,原来正是银安城中禁卫军前来勤王护驾! 而在此同时,屋顶上也洞开了几个大洞,十数名黑衣劲装男子纵身跃下,顿时散布在轩辕淳周围,将其护了起来。 见此情景,轩辕淳顿时精神一振,他一把拉起逸云揽在身侧,望着龙行云道“龙行云,孤念你一介女子,若肯束手就擒,孤倒是可以考虑饶你一命。” 他目光灼灼,望着龙行云之绝色天资,竟有些心驰神往起来。龙行云冷笑道“你以为就凭你区区禁卫军,就能护你周全?” 轩辕淳目光一闪,昂然道“孤知你武功卓绝,但不知你可听说过双拳难敌四手?孤苦心经营三十年方才有了这支禁卫军,想不到是你这个小女子,第一个直捋虎须!”说罢厉声喝道“给孤拿下!” 话音未落,那十数名黑衣劲装男子振剑交击,留四人护在轩辕淳身边,其余众人联起一道剑墙,直朝龙行云攻去!而室外的禁卫军同时一声呼啸,执戈矛齐朝龙行云招呼过来。 这一下,龙行云可谓是腹背受敌,进退维谷。而双方一交手,龙行云便知,这几名黑衣劲装男子的身手,竟个个皆在阴氏兄弟之上!这一下,倒教她一时对轩辕淳刮目相看了。 如此倒能理解为什么这轩辕淳竟有这般狼子野心。就看他豢养的禁卫军和这一批暗卫,便可知他谋划了绝非一朝一夕。若不是今日遇见了龙行云这个扎手货,恐怕他真正的实力,还没这么快曝光于天下。 轩辕淳见龙行云已被自己的势力团团围住,不禁得意万分,顿时一扫方才恐惧之色,施施然站于一旁静观场中争斗。 却听龙行云一边闪身避过往身上招呼过来的刀枪,一边冷声道“尔等众人听真了,吾与轩辕淳之过节,本与尔等无关。上天既有好生之德,吾也不忍尽数屠戮于尔,若从速退去,吾既往不咎,若然不从,莫怪吾下手无情!” 她虽仁德,不愿滥杀无辜,只是那禁卫军与一干暗卫乃是轩辕淳亲力亲为豢养的死士,又岂是她一言半语便能斥退的,这三两语间,只见刀光剑影,纷纷朝她身上攻来,那架势,简直是要将她剁成肉泥。 如此一来,龙行云便去了顾虑,恨声道“既然你们找死,便怨不得我了!”,说话间,长啸一声,身似游龙过江,转眼便在人群中穿梭游走,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先头的禁卫军一招递出,尚来不及出第二招,便纷纷被打倒在地,显然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了。 第二层的禁卫军紧接着补上了缺,跟着那些黑衣暗卫一道,咬着牙,红着眼,拼命地朝龙行云攻去。此时没有人还有神思去欣赏龙行云容貌之端丽,身形之美妙,更多的皆是被她那鬼神莫测的身手所震撼。 这还是人么? 越来越多的人心中涌起这样的疑问。如此美丽高贵的女子,又怎么可能有这样的战力。她似乎是不会疲倦的,而她击发出来的劲道,却是能轻易地将数名士兵同时拍成肉泥! 眼看着满地血流成河,哀鸿遍地,轩辕淳的脸色越来越苍白,他喃喃自语道“不是人,她不是人。”,突然,他伸手一把推开逸云,颤抖地指着龙行云大声道“你究竟是谁!究竟是谁……” 此时,场上的禁卫军和暗卫已经折损了十之八九,余下众人也已是强弩之末,惊弓之鸟,只有虚张声势,却再无一人敢上前搏命。 龙行云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一切,冷冷地看着轩辕淳因为恐惧而惊慌失措的脸,寒声道“我是谁,你不配问。” 轩辕淳突然萎靡了下去,他跌坐在地,掩面泣道“孤苦心经营三十年,今日竟毁于一旦!”,他呜呜哭泣,竟然向一个无措的孩子。 龙行云冷冷地望着他,望着他身上几不可闻的蛟龙之气。他本就没有位居九五的命格,又怎可能逆天改命,化蛟成龙呢?纵使今日他没遇到龙行云,也自然会出现其他意外诛灭其谋逆之心。 见轩辕淳象被抽去了骨头般瘫坐于地,那原本唬的面无人色的逸云突然冲到了龙行云跟前,“噗通”跪了下去,她抱着龙行云的腿,哀声泣道“龙……龙姑娘,是逸云不好,逸云有负于你。只是……只是逸云也不过是想寻一个能交付终身的良人。龙姑娘,你若是男子,逸云自当誓死跟随,可是你也是个女儿家,又怎会与逸云白头到老呢?” 她一边泣告,一边磕下头去“逸云自知对不起龙姑娘,但求龙姑娘看在昔日的情分上,饶了王爷罢,逸云愿来生当牛做马,报答龙姑娘!” 龙行云冷冷地看着她,眸底滑过一丝痛楚,寒声道“你既心许他人,又何苦哄我?” 逸云张口结舌,自知理亏,一时不知该如何回话,却听龙行云道“当日我赠你五色霓裳,本意是让你在这酒色声气的场所中,能得一方安隅。却不知你长袖善舞,根本用不上这劳什子。既然如此,你留着也无甚用处,就便归还于我罢。” 说着伸手一指,那件斜搭在椅架上的五色霓裳瞬间飞到了龙行云掌中,只见她掌心一晃,便不知收到哪里去了。 此时众人已经看呆了,却听龙行云又道“天道命数,皆为定数,又岂容人擅自更改?轩辕淳,你虽有不臣之心,可上天注定这江山归了轩辕烈!你若是心存仁德,乐天知命,倒也能一世安稳,富贵终老,而如今你仗势欺人,不知惜福,自然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此时,她周身已然泛起了神光,只见她手捻莲花,宝相庄严,众人早已情不自禁跪了下去,只见她轻轻朝轩辕淳身上一招,一丝肉眼看不见的蛟龙之气便顿时飞入她的掌中。 轩辕淳浑身一震,顿时瘫软在地,只听龙行云道“今日拆尔龙骨,夺尔龙气,从此便安分做一个普通人罢。”,待她说完最后一个字的时候,却是早已不见人影。 当众人抬起头来面面相觑之时,都惶然失色,犹在梦中,只有当随后天子诏令下到了银安城,褫夺了银安王的爵位,将其贬为庶民,方才有当日在场之人想起,那名为龙行云的女子所谓的“拆尔龙骨,夺尔龙气”是个什么意思。 如此一来,一传十,十传百,过不了多少时日,银安城里的百姓便纷纷得知了此事,又有人加油添醋,更将龙行云描绘成了一个下凡度人的活神仙。老百姓口口相传,都道逸云无福,竟明白错过这等好姻缘,更有好事者,还专程前往百花楼去取笑那有眼无珠的逸云姑娘。 这逸云本已被轩辕淳所弃,又失了宝衣护身,一直被那花大娘逼迫着倚楼卖笑,日子本就不好过。如今众说纷纭,百口铄金,自己又前后细细思量一番,便知众人所言,虽说不是全中,也是个八九不离十了。这一下,她更是又悔又羞,不多时日,便郁郁而终,不再细述。 ☆、骨肉亲情 话说这龙行云一怒之下在银安城中露了神迹,从此便在人间留下了一段传奇故事。 这故事经老百姓口口相传,随即便也传入了轩辕烈耳中。皇帝暗中又寻来当日在场之人,细细询问。 那士兵得瞻天颜,自然又是加油添醋,将龙行云描绘的神乎其神,甚至将其称作是九天玄女娘娘,声称亲眼见到这玄女娘娘白日飞升,金光普照的景象,直把轩辕烈听得是喜出望外。 王朝有幸,得遇神仙降临。更何况这九天玄女娘娘竟然亲自镇压了轩辕淳的不轨之心,还金口玉言称道这千里江山正是他轩辕烈之天下。 如此一来,这天下万民势必归心,可比他自己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教化民众要来的省心多了。 因此轩辕烈随即昭告天下,尊龙行云为护国神尊,又与各地大肆修建玄女娘娘庙,根据当日现场之人口述其气质容貌,由全国最优秀的工匠,夜以继日为龙行云塑了金身,以供万民瞻仰。 而此时的龙行云早已离开了这人间世界,她哪里晓得自己在银安城中大闹一场,竟会在人间留下那么多传奇故事。此时的她,正气鼓鼓地到处乱逛。 只因为在巫清竹、逸云身上受了情伤,至此她便再也不轻易相信于人,只仗着自己一副好皮囊,竟到处拈花惹草,也不知招惹了多少无辜少女,撩拨了几多雌妖女仙,真可谓“花名在外,一身风流债!” 这龙行云勾三搭四到处风流之事,咱们暂且放在一边,先回头去看看巫清竹之遭遇。 这巫清竹跟着巫镇海一路紧赶慢赶回了灵巫族。到了村口,已近深夜,只见月朗星稀,万籁寂静,除了夜风吹过树梢的声音,也只有夜枭偶尔扑棱翅膀的声音,方自有几分生气。 巫清竹看到越来越熟悉的景致,心中可谓是又悲又喜。喜的是离家数载,终于又回到了故土,而悲的是人是回来了,可惜却是族人绑了爹爹,竟是要她做了祭祀的祭物! 正在又悲又喜之间,忽然远远传来一阵人声,原来是族长巫酉领着几个族人迎了出来。那巨大的火炬点亮了夜幕,照映着人的脸庞也是忽明忽暗,平添了几分怪异。 巫酉见了巫清竹,上前几步揽住了她的身子,那布满刀刻般皱纹的脸上,缓缓地流下两行老泪,喃喃道“小竹儿,真是难为你了!” 巫清竹靠在巫酉宽阔的胸膛上,也不禁流下泪来,哽咽道“族长爷爷……” 巫酉抚摸着她的秀发,叹息道“小竹儿,你莫怪族长爷爷,委实是妖魔过于厉害,若不依从与它,恐怕咱全族人的性命,都保不住了。” 巫清竹抬手拭了拭泪,仰头道“族长爷爷,小竹儿能不能去见见爹娘?” 巫酉连连点头道“自然,自然!” 他揽着巫清竹,亲自举着火把,便朝村里走去。此时灵巫族的村民们都已经循声而来,见了巫酉跟巫清竹,人们默默地自发站成了两行,皆默默垂泪呜咽,一时间哀伤和恐惧又一次弥漫在灵巫族上空,那压抑的气氛,真是让人见者伤心,闻者落泪。 巫清竹默默地走着,突然前方冲出一个披头散发的女人,长声嚎叫道“我的儿!你还回来作甚么!”,其声凄厉,陡然划破了黑暗的长空,不禁让人听着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来人连滚带爬,跌跌撞撞冲到了巫清竹跟前,一把将其抱在怀中,放声大哭道“我苦命的儿啊!你还回来做甚么!就让娘替你去吧!就让娘替你去吧!” 一见来人,巫清竹的眼泪,更是如断了线的珍珠般,止也止不住了。她拼命地抱住了亲娘,哭道“孩儿怎能不来?爹爹身陷囹圄,孩儿若不回来,娘一个人又怎生过活?” 那巫氏妇人大声哭道“爹娘怎么着都好,可怜你小小年纪,又怎能让你用小命,来换爹娘这把老骨头!” 她猛然放开巫清竹,又“噗通”跪在了巫酉跟前,哀求道“族长爹爹,您亲眼看着小竹儿长大,便发发慈悲饶了她吧。今年轮到我家,就让我去代小竹儿上那祭台吧!” 巫酉痛苦的闭上了眼睛,长叹道“竹儿她娘,若是能替,谁家甘愿送出儿女骨肉啊。实在是这妖怪刁钻,你忘了你寅叔家的遭遇了么?” 巫氏妇人闻言一愣,顿时捶地痛苦起来,原来当日也有一家人舍不得独苗,便由其母乔装改扮上了祭台,企图李代桃僵,哄了那怪物,也好给自家留下一丝血脉。 可谁知那怪物性灵,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不但一口咬死了当娘的,还兴风作浪,搅的灵巫族鸡犬不宁,而说谎的这户人家,更是七灾八难,苦不堪言。 折腾到最后,当爹的固然是担惊受怕,变得神经兮兮,而那独苗苗,在某一天一个不错见,竟无缘无故失了踪。说来奇怪,这人一失踪,灵巫族转眼便太平了。 是以族人纷纷传言,必定是那妖怪作乱,如今这寅叔家的独苗苗失踪,恐怕也是被妖怪捉了去,恐怕是凶多吉少。 自那以后,灵巫族的人们再也不敢做那偷天换日的勾当,一年一年,老老实实便将儿女装扮整齐,用以献祭,而从那之后,这怪物竟没有一次来寻灵巫族的麻烦,这几年反而保佑得此间风调雨顺,五谷丰登。 是以巫酉这般一提,那巫氏妇人便像泄了气的皮球一般,整个都瘫软在了地上。 巫清竹含泪将其扶起,在她耳边低声安慰道“娘,您莫担心,小竹儿在师门学了不少本事,说不定那怪物也不是我的对手。咱们先去看看爹爹吧。” 那妇人听她这般说来,不觉心中宽慰了几分,抽抽泣泣收住了声,方从地上爬了起来,一路随着众人来到了一间木屋前。 那木屋门口站着四名族人守着,屋门上挂了一具巨大的石锁,周围窗子全被手臂粗的木条死死钉住,俨然这里面关着的人想要出来,却是比登天还难。 守着门口的族人一见巫酉,纷纷抱拳行礼。巫酉道“小竹儿已经回来了,便将慕阳放出来罢。” 四人齐声应诺,转即便将屋门打开,冲里面唤道“慕阳兄弟,得罪了。”,不多时,便见里面缓步走出一个人来,只见他身形高大,面容英俊,眉目之间与巫清竹有三分相似,正是巫清竹之生父巫慕阳。 只是他的脸色苍白的可怕,满脸的胡渣更显得其忧郁憔悴。那一身粗布衣衫在其身上显得宽宽大大,那巫氏妇人一见,不觉又哭将起来,连声唤道“她爹!几日不见,你竟瘦了这许多!” 巫慕阳却似乎未听见她的哭喊,他的目光已然落在了巫清竹身上,那一双细长的丹凤眼中,陡然泛起了泪光。 巫清竹踉跄了几步,扑入了他的怀抱,唤道“阿爹……” 巫慕阳紧紧地拥抱着她,喃喃唤道“竹儿,阿爹的小竹儿回来了,阿爹的小竹儿回来了。”,这一番舐犊之情,看得周围众人也湿了眼眶。 突然巫慕阳仰天长嚎道“老天爷!我就这么一个女儿,你怎么忍心便要她当了牺牲!”,他突然有些发狂,一把将巫清竹护在了身后,又虎视眈眈望着周围族人,恶狠狠道“你们谁也别想把小竹儿带走!谁要是动小竹儿一根手指,我巫慕阳便与他同归于尽!” 他双目赤红,状若疯虎,众人见之无不恻然。巫酉长叹一声道“慕阳,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们又何尝忍心让我灵巫族的子女平白送死。” 巫慕阳嘶吼道“我不管!大不了便与那怪物拼了!我宁可自己死了,也不要小竹儿白白送了性命!” 巫清竹见他神色癫狂,慌忙拉住他哭道“阿爹,你先别着急,且听小竹儿一言。” 巫慕阳转过身怔怔地望着她,惨然道“小竹儿,阿爹实在是舍不得你。你若是死了,叫你阿爹阿娘又该怎生活下去。”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沉,到了最后似乎也听不清他在说什么。可是即便是人们听不清他在说什么,那渗透骨髓的哀伤和绝望,却是一点一滴渗入了人们心里,这白发人送黑发人的绝望,在场很多人都品尝过,就在这死一般的寂静里,抽泣声越来越大,那沉重的悲哀沉甸甸压在所有人心中,却似乎再也喘不过气来。 此时巫酉却容不得人们沉浸在哀伤里,他大声道“我们先莫要哀伤,且听听小竹儿可有什么主意。”,他转头对巫清竹道“小竹儿,你如今在巫仙门学艺数年,想必见过了世面,可有什么好法子?” 巫清竹道“各位叔伯弟兄,大家先别发愁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该如何对付这吃人的怪物才是正理。” 此时人群中有人道“又能有什么办法,还不是得每年送上一对童男女,方才能保得一年的太平。” 巫清竹摇头道“每年一对童男女,又能维持多少年?现如今族中幼童寥寥无几,今年是我家,明年便是你家,这家里头又有多少子女经得起这般糟蹋!” 作者有话要说:转到写巫清竹了。。。。 ☆、麒麟堕凡 众人闻言连连点头,皆道此言有理。巫清竹接着道“小竹儿在师门学艺数年,虽然学不到师门绝技之万一,但也学会了一些法术剑技。如今小竹儿倒是有一个大胆的想法,也不知各位叔伯弟兄意下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皆将目光投向了巫酉身上。巫酉沉声道“小竹儿,你就大胆说来,是否可行,咱们再做商议。” 巫清竹道“往年的祭祀,皆将童男女更衣净身,又以绳索缚之。今年大家若是信得过我,便莫要将我手脚捆实了。届时我身藏利剑,待那怪物近身,我便一剑斩之,以绝后患,如此可好?” 一村民质疑道“倘若你一击不中,又打它不过,又该如何?” 巫清竹正待接口,却听巫酉沉声道“若是打它不过,也无非是个死字。这一年年献以儿女,我灵巫族血脉殆尽,又能撑得过几年?如今小竹儿身怀绝技,倒是可以一搏。” 此时,只听那巫慕阳喃喃自语道“族中向来供奉巫女娘娘,可是这娘娘年年受着供奉,却是如同聋了,瞎了一般,竟是看不到她的子民在受欺负!” 巫酉闻之色变,喝道“慕阳!休得胡言!”,这巫女娘娘乃是灵巫族真神,巫慕阳如此出言不逊,顿教众人唬了神。 这巫慕阳被巫酉一喝,只好住了口,突然巫镇海上前一步道“族长,说起这巫女娘娘,您还记得当年阿嬷说过的话么?” 巫酉一愣,面带疑惑言道“阿嬷的话,只是传说。据说我灵巫一族,乃是女蜗后人,这巫女娘娘,乃是女蜗精血所生,生生世世护我灵巫族人。传闻这巫女娘娘人首蛇身,长的如女蜗娘娘一模一样,可是这百多年来,又有何人真正见过巫女娘娘呢?” 巫镇海道“此时我灵巫族已在生死边缘,便是死马也得当成活马来医了。我记得当年阿嬷说过,祠堂里有一面小鼓,若是我族身遭大难,便可击而鼓之。飨以巫歌,以唤其灵,献以祝祷,以求护佑,心诚灵至,巫女出世,斩魔除妖,护佑族人。” 他目光一闪,突然眉目中露出一丝哀伤“只是阿嬷说了,召唤巫女,须得全族面临生死存亡,无路可走之时方可为之。而唤灵仪式,还须在任族长之心头血方能启动,如此一来……” 他不忍再说下去,如此一来,巫酉的性命,自然是保不住了。巫酉静静地伫立了片刻,随即便下定了决心“如今正值我族生死大难,我区区一条性命,又何足挂齿。如此我们便两手准备,小竹儿若能得手,自然是大幸,若然失手,那我们便启动这唤灵大阵!” 听他如此安排,巫镇海不禁又犹豫了起来,迟疑道“但是阿嬷的话,究竟是不是真的呢?若是唤不来巫女娘娘,族长你岂不是白白丢了性命。” 巫酉摇头叹道“若是两下里都失了手,自然是天要亡我灵巫族,我这个当族长的,又还有什么脸面再苟活于世间呢?” 众人见他如此大义,不由得肃然起敬,从此对巫酉交办之事,愈发是言听计从,不敢懈怠半分。 如此计议方定,巫酉也允了巫清竹一家团聚。这巫清竹久别爹娘,如今一家三口能团团圆圆吃上顿饭,不禁也觉得十分幸福。而此时,爹娘又告诉她今后家里即将添上一个弟弟或妹妹,更是教她喜出望外,仰脸笑道“小竹儿一定会疼爱弟妹,当个好姐姐的。” 巫慕阳夫妇见她如此乖巧懂事,又想到过不了多少时日,她便要以身饲虎,上祭台与那怪物生死相搏,不禁心中酸苦,又不愿再惹得她伤心,只好强颜欢笑,专挑高兴的话说着,一家人也显得喜气洋洋团团圆圆的,倒也是十分温馨。 然这样的好日子终究是过不了许久,转眼便到了每年祭祀的日子。 这一日,巫清竹沐浴焚香,又换上了一套荷叶色的丝袄襦裙,又涂抹上了厚厚的脂粉,愈发显得唇红齿白,粉妆玉琢起来。 与之做伴的是另一户人家的儿郎,穿着大红袍褂,正取的是红男绿女之意。 只是那男孩却是个未见过世面的,如今得知自己亦与巫清竹一道成了祭品,先头还会哭闹上几声,到如今,却是连哭都不会哭了。只一径地煞白了脸,目光茫然而空洞地望着前方,任人摆布。 两人装扮齐整,各自端坐于一张供台之上,便由若干族人抬着送至了玉泉池边的悬崖上。 当年的玉泉池,地处东灵山一处绝壑之间,水平面略略低于山壁,却是幅员辽阔,一览无垠。 没有人知道这山这水是怎么来的,似乎千万年来,便早已是这个样子了。而正因为有了这片水域,灵巫族方才得以生存繁衍下来。 而尤为神奇的是,这片水域终年水汽氤氲,水色若乳玉,入口甘甜,灵巫族人为感其哺育一族水土,故名其为玉泉池。 若在平常,这突出于水面之上的山壁,正好是族人取水浣衣之佳所,而如今,却成了无数灵巫族幼童的埋骨所在,是以除了这一年一度的祭祀日,灵巫族人皆远远避开此处伤心之地,宁可多走几里地,绕到一处低洼地取水,而那里的水质,却是又咸又苦,哪里及得上玉泉池水之万一。 族人将巫清竹二人抬上祭台,又摆上了三牲牛羊,随即焚香祝祷,献以歌舞,此番事毕,方才退过一边,寻常族人皆以回村,只留下巫酉率着巫镇海,巫慕阳等数十名轻壮族人,隐蔽一旁静观其变。 此时周围寂静的没有一丝风声,然而极致的安静却是最容易让人产生恐惧的。那男孩惊恐地睁大了眼睛,望着眼前风平浪静的水面,颤声道“清……清竹,我怕……” 巫清竹心中亦十分紧张,只好勉强道“你别怕,阿爹他们都在,我们一定能打败那妖怪的。” 那男孩哭道“可是万一打不过它,那该如何是好?” 正说着,只见水面微微荡漾起来,遥远处,一道水线连绵开来,由远及近,不多时,便已到了眼前! 此时,狂风大作,恶浪滔天,方才远远望去的那道水线到了跟前,竟是十几丈高的巨浪! 浪花凶恶地拍在了山边的岩石上,涛声隆隆,犹如万马奔腾,呼啸而至。 巫清竹二人坐在祭台之上,也已经被狂风吹的东倒西歪,连眼睛都睁不开。那男孩更是唬的连哭都哭不出来了,供桌之上突然多了一滩水迹,原来是他唬破了胆,竟是失了禁。 狂风浓雾之中,突然显出一个巨大的黑色身形。只见它龙头鹿角、牛鼻蛇鳞,目似铜铃,身若铁塔,一手执了双头八股朝天烧火叉,凶神恶煞般盯着祭台上的二人目不转睛! 一见此怪物形状,那男孩突发一声惨叫,双目一闭,仰后一倒,径直背过气去。巫清竹瞪大了双眼,屏住了呼吸,双手紧紧护在身下,暗中握紧了剑柄。 只听那怪物呵呵大笑道“真好也!今日里又可打了牙祭,饱了口福!”,说话间,只见它双手一分,周身浓雾竟自渐渐散去,更显出它雄赳赳气腾腾的伟岸身躯来。 那怪物按下了云头,便到了山壁边上,见巫清竹瞪着双眼,一眨不眨地望着自己,不禁心中起疑,暗道“这历年来的童男女见了我这般声势,尽皆唬破了胆去,今年这个小娘子,怎地这般胆大。” 于是开口言道“小娘子,今日轮你当值,见了本爷爷,怎地不打声招呼?”,其声瓮瓮,犹如破锣裂鼓。 巫清竹自供桌上跪了起来,又作出了几分害怕之意,娇声回道“回禀爷爷,小女姓巫名清竹,正是灵巫族派来服侍爷爷的。只是一则不知爷爷尊讳,二则又被爷爷威仪所摄,故而失了礼数,还望爷爷恕罪!” 那怪物见她乖巧,又长的眉清目秀,伶俐可人,不觉心生欢喜,喜孜孜道“不敢欺瞒小娘子,吾本上天麒麟子,九玄天上拜神尊,怎奈打破琉璃盏,一朝获罪下凡尘。吾不甘沦落人间经历轮回,故而打破囚笼,辗转来到你这东灵地界,与尔做了邻居。想必我与小娘子有缘,如今一见如故,当真好欢喜也!” 巫清竹闻言不禁疑道“自古麒麟乃是瑞兽,所经之处五谷丰登国泰民安,哪里会如你这般,年年要以童男女进奉,怕是在哄我。” 那麒麟许久未与人交谈,如今巫清竹不但面无惧色,反而与之你来我往,交谈起来,不禁心中大乐,忙道“你若不信,吾现身与你,一看便知。” 说罢摇头摆脑,转身一变,只见它身长丈许,黑鳞护身,龙首鹿角,不是麒麟又是何物!只是其周身隐隐黑气萦绕,似乎已入魔障,也难怪这麒麟虽是瑞兽,却偏生要吃人了。 巫清竹见其真身,不禁心中暗惊,她虽心中早有准备此怪厉害,必有一场恶战,却始终未料到眼前作怪的妖物,竟然是一头魔化的黑麒麟! 面对如此劲敌,巫清竹心中是一点把握也没有了,不禁心中暗暗叫苦道“此番真是时运不济,天亡我也!” ☆、巫女出世 话说巫清竹心中惊惧,那黑麒麟却不疑有他。这许多年来它独自居于玉泉池底,甚是孤单寂寞,如今好不容易见着了一个投缘的小娘子,它便起了别样的心思。 此时它摇身一变,又自化了人形,黑塔般的身子顶天立地,倒也是仪表堂堂,威风凛凛。 它心思一起,便已不再耽搁。长臂一伸,那芭蕉般大小的手掌便直朝巫清竹身上抓来,口中笑道“小娘子莫慌,吾不会伤你性命。你可愿意随吾回了池下府邸做夫妻去?” 那男孩与巫清竹离的近,又已经唬破了胆,见那怪物伸手抓来,顿时唬的尖叫起来,全身都抖糠一般,简直是鬼哭狼嚎,乱作一团。 黑麒麟原本倒不曾留心他,如今被他这般一嚎,方才注意到他。见他涕泪齐下,歇斯底里,只觉得心头火起,二话不说,伸手便叉了过去,那男孩瘦小的身子在它巨掌的衬托下,简直就如蝼蚁一般,他尖叫着,身子拼命朝后缩去,真是肝胆俱裂,屎尿齐流,好不狼狈。 巫清竹见势不好,再也不敢耽搁,顿时双手一分,便从佯捆着的绳索中脱出身来,紧接着腾身而起,宝剑已然出鞘,带着凌厉的寒光,直朝黑麒麟身上刺去! 那黑麒麟一时不备,躲闪不及,被她剑光一绕,顿时割破了手指,不觉一怔之下,恍然大悟,怒道“灵巫族胆敢欺吾!”,伸手一叉,便朝巫清竹袭来! 巫清竹闪身一避,急唤那男孩道“快快躲开!”,那男孩本是瘫软在地,如今求胜心切,只好咬牙壮起胆子,连滚带爬躲了开去,又恰恰被暗中赶将上来的巫酉等人救下。 此时巫清竹与黑麒麟已经展开了大战,只见狂风四起,乱石纷飞,那黑麒麟心中恼怒,一柄双头八股朝天烧火叉更是使得泼风一般,点刺挑撩,劈砍斩截,竟似恨不得将巫清竹剁成肉酱,哪里还有半分怜香惜玉之意。 周围的黑雾又渐渐浓重起来,若不是巫清竹穿着一身荷叶绿的鲜亮颜色,埋伏在一旁的灵巫族人简直便已看不清她的身影。 只见那一抹小小的荷叶绿,在一片如浓墨似的黑暗中辗转腾挪,那一点寒星似的剑光在那浓重的黑暗中若隐若现,便是丝毫不懂武功的人,也能轻易的看出,此时场上正在作着生死较量。 那黑麒麟显然也是不防眼前这个小娘子竟有如此本事。它几番砍刺不中,心中便渐渐不耐起来。又加之当日原本是收受祭祀而来,是以空腹上来,如今非但白跑一趟,反而又打杀了一阵,不觉饥肠辘辘,更是凶意大生。 此时它一叉不中,顿时厉吼一声,现出了麒麟真身,蹂身一扑,张开血盆大口,直朝巫清竹身上咬去! 麒麟真身一现,顿时风雷大作,那惊天的骇浪击打着山壁,也是越来越高。那满天的飞石,带着铺面的沙尘,就如长了眼睛一般,劈头盖脑直朝巫清竹砸去,就连远远埋伏在一旁的灵巫族人,也被这一阵狂风巨浪波及的狼狈不堪。 如此一来,双方的气势顿时偏向了黑麒麟这边。巫清竹虽是拼尽了全力,但在麒麟之威跟前,却亦如一片浮萍漂浮于汪洋大海之中。 巫慕阳看在眼里,不觉又是心疼又是焦急,他眼看巫清竹在黑麒麟的压迫下相形见绌,疲于应付,不禁身形一动,便要冲上前去帮忙。 巫酉见他方寸大乱,慌忙一把拉住了他,道“慕阳,你这般上去,非但救不了清竹,反而会白白送死!” 巫慕阳急道“可是眼下清竹显然不是这妖怪的对手,她是我女儿!我怎能眼睁睁看着她身处危难而不救!” 巫酉望着场中的情景,眼看巫清竹在那黑雾中勉力支撑,已是强弩之末,不觉面沉如水,握紧了双拳,半晌方道“众族人听令,结唤灵大阵,以迎巫女降世!” 巫镇海急道“族长,要不要再等等?大阵一启,您老……您老……” 巫酉伸手一摆,沉声道“如今吾族有难,身为族长,又怎能为求苟活而弃全族安危于不顾!如今清竹孩儿年未及笄尚且不畏生死,吾又如何能置身事外,独善其身?” 巫镇海还想再说,却听巫酉道“尔等无须多言,结阵!” 巫慕阳已是泪流满面,他跪伏于地,冲着巫酉深深地拜了下去“老族长,此恩此德,吾家世代谨记。” 此时场上巫清竹已是险象环生。黑麒麟已是凶相毕露,利齿深深,杀气腾腾,那锋利的爪牙,片刻不离巫清竹要害,若是稍有不慎,必将横死当场! 眼看事态紧急,灵巫族人含着热泪,开始了唤灵仪式。舞步起,歌声吟,那一众壮年男子手舞足蹈,将巫酉团团围在了中央。 巫镇海按照宗祠里小鼓下的黄纸书上的表述,奏响了这面上头绘着奇异花纹图案的小鼓。而一干灵巫族的男子随着小鼓咚咚的节拍,也唱响了悲凉的号子。 “悠悠苍天兮,垂怜子民! 生死两难兮,血泪满盈! 叹吾圣女兮,凤踪安在? 汝之宗嗣兮,求尔护庇!” 那巫酉盘腿正坐其中,拔出随身携带之匕首,自额始,割开两刀,后又划开手足四肢血脉,以身相祭。 说来也怪,随着鼓声点点,伴着舞蹈歌声,巫酉身上流出的血液,渐渐在他身体四周汇出了一副诡异的图案,细看去,正是白骊腾蛇之像。 巫酉的面色逐渐苍白起来,而此时,所有灵巫族人都惊讶的发现,这鼓声的节拍,这祭舞的旋律,似乎渐渐由不得自己了。 这所有的一切,都似乎与天地融为了一体,似乎冥冥中出现了一股神秘的力量,带领着他们拼命地涌向某一处神奇的地方。 那鼓声越来越响,一下一下,击打在人们的心上。那一众壮年汉子明显地感到自己全身的力量似乎如流水般地流逝,然而那奇异的舞步,却是不自觉的亦步亦趋,片刻也不可停留。 巫镇海的唇边,已经沁出了鲜血,那鼓声似乎与他心跳的声音同步了,每一下都如巨锤落在他的心上,一下一下,缓慢却又痛苦。 他们的心中开始恐惧起来,这股神秘的力量究竟来源于何处?为何如今他们已经精疲力竭,却始终没有看见有甚异象,而巫女娘娘究竟会不会显灵,他们心中也越来越没有了主张。 但是他们再也无法停下脚步,只能跟着这诡异的鼓声,继续吟唱着古老的祭歌,似乎这歌声的终点,便是那生命的尽头。 突然巫镇海大吼一声,猛然一口鲜血喷薄而出,正喷落在那面奇异的小鼓上!这鼓面受其鲜血一击,突然爆发出漫天红光,而就在这时,鼓声一变,天地之间顿时充满了荒凉而悲壮的气息。 众人吃惊的瞪大了眼睛,只见那浓重黑雾之中的那抹荷叶色越来越鲜亮起来,就好比是黑夜撕开了一个口子,教人分明看到了一丝生机。 此时的巫清竹亦是惊骇莫名,随着鼓声响起,她隐隐感到自己身体内出现一股神秘而强大的力量。这股力量犹如涓涓小溪汇聚成海,似乎是源源不断来自于四肢百骸,又似乎来自于她心中一个遥远而不可触及的地方。 她不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只猜测她身体的这种变化,必然是跟族人启动了唤灵仪式有关。 然而她也无暇再去考虑为何会出现这等情况,只因为那黑麒麟见她突然变强,下手便愈发凶狠起来。 玉泉池水越卷越高,滔天的恶浪扑出了山壁,开始朝山下冲去!巫清竹大惊失色,这灵巫族整个村落皆在下游,若是引发山洪,那全族人的性命,恐怕便要毁在这一刻了。 一念及此,巫清竹只觉一股寒意油然而生,心中油然生出一个念头来“若能护得全族周全,虽九死亦有何惧!” 谁知她心中念头方起,突觉全身剧痛,眉心更是火灼一般,她大叫一声,狠命一甩,只听见轰然一声巨响,那黑麒麟竟然生生地被自己甩开了数丈之远,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自己下半截身子,竟然成了一条巨蛇的形状。 此时灵巫族的族人已经停下了舞步,纷纷跪伏在地,他们全身颤抖着,为了眼前的神迹而激动不已。 巫慕阳已经楞在了当地,他从来没有想过,这唤灵之术,竟是将自己的女儿变成了巫女娘娘! 小竹儿怎么可能是巫女娘娘!巫慕阳难以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一切,可是眼前的这一切却教他不得不相信这都是真的。 巫慕阳惨嚎一声,全身趴在地上,哭成了泪人。小竹儿竟然成了巫女娘娘,那她这一生,便不是她自己的了。从此她再也不可能嫁人生子,享受天伦之乐,她的宿命,便是守护着灵巫一族,与之生死相依。 而此时的巫清竹,根本无暇顾及巫慕阳的痛苦。当她发现如今自己的力量堪与黑麒麟一较高下之时,便不要命般扑了上去,与之扭打成一团。 她的脑海中,自然而然流淌出一些神奇的咒语。眼看着玉泉池水奔流而下就要引发洪水,巫清竹一边与黑麒麟交缠在一处,一边默念控水咒语,堪堪将那滔天巨浪,一时压制在了悬崖边上。 ☆、生死大战 话说巫清竹化身人首蛇身之巫女形状,又堪堪以咒语控制了水势蔓延,不禁更让黑麒麟怒发冲冠。这许多年来,灵巫族人几时出了这等人物,竟敢与自己这般生死较量! 它心中愤怒,更是拿出了十二分的精神,只见黑雾弥漫,凶气四溢,扑剪抓咬,直恨不得顿时将巫清竹撕成碎片! 而且它本是一头水麒麟,眼看这玉泉池水被巫清竹所控,便愈发觉得失了面子。如此急怒之下,只见它牛尾一竖,玉泉池水“咕嘟咕嘟”,竟似沸腾了一般! 渐渐地,水面越升越高,不多时,俨然在水平面上形成了一道几十丈高的水墙,眼看摇摇欲坠,便要一泻千里,那灵巫族人不禁皆唬的失声尖叫起来。 巫清竹此时,却是手忙脚乱。只因为她虽已化身巫女,一时之间却尚不能完全适应眼下的能力。 如今她只能仰仗自己强悍的肉身与黑麒麟周旋,而另一边,尚得腾出手来控制即将为祸的玉泉池水,真可谓是左支右绌,自顾不暇。 她一眼瞥见巫慕阳等灵巫族人尚站在山岩边上,正手足无措地望着场上情景,而巫酉瘫坐于地,面色惨白,双目紧闭,亦是生死不知,却是无人照应,心中不禁大急,扬声唤道“阿爹!你们快扶着族长爷爷回村!顺便叫族人们尽快躲到高处,莫再耽搁!” 巫慕阳如梦初醒,连声答应着,又抖抖索索唤道“竹儿,你可要小心啊。” 巫镇海等人已经搀起了巫酉朝山下撤去,见巫慕阳尚且立于当场,急忙喝道“慕阳,快走!别给巫女娘娘添乱!”,巫慕阳方才仍唤巫清竹为“竹儿”,只因为父女情深,一时改不了口。而如今巫女真身已现,巫清竹又岂是原先的那个小竹儿了。 是以巫镇海改口唤其巫女娘娘,也正是提醒巫慕阳莫再留恋父女身份,实在是如今的巫清竹,已经不是他巫慕阳的小闺女了,她已经化身灵巫族高高在上的神祗,将受全族供奉,万世拜祭,又哪里还轮的上巫慕阳端着父亲的身份对其谆谆叮嘱呢? 巫镇海断声一喝,巫慕阳悚然一惊,他伸出衣袖擦了擦眼泪,又恋恋不舍地望了一眼巫清竹,方才步履蹒跚地跟着巫镇海等人下了山。 眼看灵巫族众人陆续退走,巫清竹方才放下心来,一门心思对付上了黑麒麟。此时那玉泉池水已如泰山压顶到了头上,若非巫清竹死死控住,恐怕这道汹涌的水墙便将以雷霆万钧之势,扑向山下村庄! 这一仗,直打的是昏天黑地,日月无光。巫清竹仗着女娲嫡裔的强悍肉身,与那黑麒麟正面交锋,竟是丝毫不落下风。 只见她长尾灵动,力可开山裂石,长发飞舞,引来八方风雷。她的蛇尾犹如一条强悍的鞭子,夹杂着风雷之力,直朝黑麒麟身上抽去! 只听“噼啪”之声不绝于耳,蛇尾过处,乱石纷飞,那黑麒麟腾挪跳跃,在漫天地鞭影中穿梭闪躲,还时不时找准时机,狠狠地给巫清竹一下子! 这两人可谓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如此你来我往,打的不可开交。这黑麒麟久战不下,又挨了巫清竹好几下抽打,疼痛之下,不觉勃然暴怒,此时巫清竹恰恰与之正面相会,那黑麒麟一声厉吼,张口便吐出一道水箭,直朝巫清竹面门击来! 麒麟之怒,天地失色,巫清竹不敢硬拼,只好侧身一让,以避其锋,殊不知她如今乃是巫女真身,即便是与黑麒麟硬拼死磕,这鹿死谁手,也是尤为可知。只是她初次化身,尚未能完全领会巫女真身的真正力量,是以见黑麒麟来势汹汹,心中一时胆怯,方才闪身一让,而这一让,却使身体左侧让出一个空门来,差一点害死了自己的性命! 黑麒麟见巫清竹闪身一让,身侧出现一个空门来,顿时蹂身扑上,扬起钢铁般地利爪,猛然一扑一拉! 只听巫清竹一声闷哼,身形顿时跌开数尺之外!地上湿哒哒地绽开了几朵红梅,正是她身上滴落的鲜血。巫清竹只觉得下腹左侧剧痛袭来,低头一看,竟被活生生撕开了一个大口子! 她只觉得眼前一黑,一阵眩晕,而黑麒麟见她倒地不起,更是目露凶光,腾身一扑,深深利齿又朝她身上咬来,意欲将其一举杀死! 巫清竹见势不好,也顾不得身上剧痛,就地一滚,堪堪躲了过去,又咬着牙将蛇尾一甩,直朝黑麒麟身上卷去!心中暗道“便是拼个同归于尽,我也不能让你再祸害族人了!” 只是她如今身受重伤,又怎还是黑麒麟的对手。那黑麒麟见她长尾扫来,前爪一挥,只听轰然一声,掌尾相击,直震的群山震颤,空谷回音。 巫清竹身上的伤口受此一震,更是痛的眼冒金星,几欲昏厥。她忍了又忍,却仍是一口鲜血冲喉而出,俨然这伤势,愈发加深了几分。 更为恐怖的是,巫清竹伤重之下,顿时失去了对玉泉池水的控制。那十几丈高的水墙一旦脱离了控制,顿时如玉山倾泻,奔流而下! 巫清竹大惊之下,勉强撑起身子,掐起了控水咒语。狂风肆虐,吹乱了她的长发,暴雨倾盆,模糊了她的双眼。她身上的伤口被雨水冲刷的发了白,伤口狰狞地翻开着,鲜血在身下的土地上蜿蜒成了小溪。 鲜血一口一口自她口中咯出,巫清竹无法再顾及自己身体的不堪,只能将全部的灵力集中到控水诀的完成上。 可是那黑麒麟又怎么可能让她这般心无旁骛地阻止洪水肆虐?它与巫清竹掌尾暴击之后,长腰一弓,后腿一蹬,一声霹雳怒吼,又杀气腾腾直朝巫清竹扑去! 巫清竹又怎不知当下凶险万分,可是眼下控水咒语已经耗尽了她重伤之下的所有灵力,若是半途而废,这遮天蔽日的玉泉池水必将一泻千里,引发山洪泥石流,将位处山下的灵巫族栖息之地毁于一旦。 到了那时,生灵涂炭,民不聊生,她身为巫女,不能身护其族,岂不是要毁了女娲的传承,如此罪过,虽九死不能赎罪,又怎生担待的起? 是以巫清竹宁可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滔天洪水控制在山上,只能不管不顾地将全副精神集中在了控水施咒上。 说时迟那时快,黑麒麟的利爪已经抓上了她的肌肤,而那奔流的水势却渐渐按下了浪头。只听一声闷哼,巫清竹的身子已被黑麒麟拍飞,又是“噗通”一声,掉入了洪水之中。只见她秀眉紧蹙,星眸黯淡,整个人已经陷入了半昏迷中,她的身子随着水势起伏,浮浮沉沉,好不凄凉。 而那玉泉池水一旦失去了巫清竹的控制,又一次翻腾咆哮起来。那黑麒麟震怒之下,铁了心要将灵巫族人赶尽杀绝,故而重伤巫清竹后,便趁机乘胜追击,兴风作浪起来。 巫清竹此时已无再战之力,她气息奄奄漂浮在洪水之上,眼角的一滴泪滑落脸庞,从来都没有人告诉过她,她竟是巫女之身,也没有人教导过她,要如何利用这具身体的能力,去保护全族人的性命。 可今天,她明明用尽了力量,却仍打不过这黑麒麟,若早知如此,当初还不如就乖乖做了祭祀的童女,也好让灵巫族人平安地再过一个春秋。 巫清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不忍见族人尽数被屠,葬身于洪涛之中,却又无可奈何,只因为她身上的伤口是那么狰狞,就连鲜血都快要流干了。 但是即便如此,巫清竹也不甘就这般坐以待毙。她挣扎着,企图拼尽最后一丝力量,即使仅仅是为了族人争取拖延最后一丝逃生的时间。 黑麒麟的脸上却已经开始露出胜利的狞笑。玉泉池水在它的操纵下,已经高高耸立于东灵山巅。它脚踏浓雾,昂首俯瞰山下村落,区区灵巫族人,在麒麟神力之前,渺小便如蝼蚁。既然他们不遵守约定,那自己灭其族,诛其命也是天经地义,无可厚非了。 而就在巫清竹积蓄了最后一丝力量准备扑向黑麒麟时,突然天际如流星般飞来一金一紫两点星芒。 转瞬之间,这两点星芒已经落在滔滔洪水浪尖,却是两个出类拔萃的女子。巫清竹一见来人,顿时热泪盈眶,她紧紧咬破了下唇,还阻止了自己不哭出来,但一颗心,不知为何,却猛然安定了下来,似乎这天塌下来,只要有这个人在,她便什么都不怕了。 来人正是龙行云和胡灵姬。这龙行云一见巫清竹变成了这般人首蛇身模样,不禁唬了一跳,再看其身上伤痕累累,满身污血,下腹要害之处伤口深可见骨,又不禁心中大痛,也顾不上细问究竟,大喝一声,顿时显出神龙真身,口吐霹雳,爪踏金雷,一股脑儿全朝黑麒麟招呼过去,端得是“神龙因情显真容,冲冠一怒为红颜。” 黑麒麟一看这金袍女子二话不说陡然化身九爪金龙杀气腾腾朝自己扑将上来,不觉心中大惊,慌忙将水势一导,挡在身前,扬声叫道“神龙止步!我与你素不相识无冤无仇,你又何必为他人强出头?” 龙行云怒极之下,哪里还有心情听它啰嗦,前爪一挥,顿时朝黑麒麟砸下了三颗金雷,怒道“无冤无仇?你把本尊的女人伤成了这样,还叫无冤无仇?” 她龙尾飞旋,转眼将巫清竹托出了水面。胡灵姬早已赶将上来,将巫清竹抱扶到了一边救治,龙行云巨大的龙身盘旋于洪涛之上,又堪堪以龙气将玉泉池水挡了起来,冷冷地注视着黑麒麟道“无冤无仇?哼,本尊与你仇深似海,恨比天高!” ☆、龙麟相争 这龙行云怒视着黑麒麟,叫嚣着与它仇深似海,恨比天高,黑麒麟见她身下九爪,颔下含珠,竟是九爪金龙真身,一时之间不敢拿大,闪身避开金雷,扬声叫道“岂那龙女,小小年纪,你当真要与我动手不成?” 原来这龙行云的身形伸展开来,也无非三丈来长,更有甚者,其头上犄角青葱,黑麒麟一望之下,便知其年岁尚小,无非也是堪堪成年的模样。而这黑麒麟却是正当壮年,可谓筋骨隆盛,血气方刚,是以若是真的打起来,龙行云也不一定能稳操胜券。 而若非龙行云乃是九爪金龙真身,黑麒麟也懒得与之多费这副口舌,只是因为知其乃神龙皇族,故而不愿意多竖强敌,平白惹来是非。 龙行云又怎不知道它心中的盘算,闻言冷笑道“哪来这么多废话!黑麒麟,你若是怕了,便乖乖给清竹磕三个响头赔罪,从此当了她的坐骑,我倒是可以饶了你!” 黑麒麟闻言,顿时勃然大怒,它乃麒麟神兽,又怎可屈膝与人前,更别说是给人当了坐骑,这简直是奇耻大辱,虽死不能应承的。 黑麒麟变色道“岂有此理!小小龙女,这般口气,也不怕闪掉了大牙!” 龙行云冷哼道“没人强迫你应承。你若不肯,那就手底下见真章罢!”,说罢也不再与之多言,九爪一扬,腾身扑将上去,便与黑麒麟战作一团。 黑麒麟见此事绝难善了,也只好打起精神应战,只见黑雾腾腾,飞沙遮天蔽日;雷电闪闪,银光撕破长空,龙行云口吐三昧真火,怒冲冲烧向黑麒麟,黑麒麟掀起滔天巨浪,恶狠狠扑向龙行云,这一龙一麟翻翻滚滚,你来我往,直杀的昏天黑地,难解难分。 这边厢他二人战作一团,生死相搏,那边厢胡灵姬与巫清竹却是另外一番光景。 当时龙行云一见巫清竹受伤,便不管不顾,现了真身冲上去与黑麒麟打作一团,胡灵姬便知道眼前这个女子,便是龙行云心里一直忘不掉的那个人了。 她有些吃惊地望着巫清竹人首蛇身的样子,她没想到龙行云心中的这个女子,竟然是女娲嫡系血脉的传承,她原以为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巫族女子,若是那般平凡普通,到时候偷偷想个办法,将其打发了便是。 可如今眼前这女子竟是女娲传承,若非是她初次化形尚不能很好的使用自身灵力,那黑麒麟也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就将其伤成这般模样。若论起实力来,她虽是八尾灵狐之身,恐怕也不能轻易占得便宜,这一下,可让胡灵姬好生惆怅了一番。 但是看着巫清竹身上触目惊心的伤口,胡灵姬心中也不免恻然。她不敢耽搁,忙将百花玉露喂了数十滴到巫清竹口中。 这百花玉露乃是龙行云自龙宫带出来的疗伤神药,对于仙体受损,灵力枯竭之症有着起死回生,白骨生肌的良效,当日胡灵姬为救白雉自断一尾,也是喝了这百花玉露方才守住了人形。 这数十滴百花玉露入了巫清竹口中,她惨白的脸色顿时回转过一丝红润来,原本紧闭的秀眸,也渐渐有了一丝生机。只是她身上的伤口实在是过于巨大,那森森白骨露在外面,着实是教人不寒而栗。 胡灵姬见她纤长的睫毛微微颤动,便知百花玉露已然在修复她受损的肌体,便柔声问道“巫……巫姑娘,你可感觉好些了?” 巫清竹微不可闻地略略颔首,随即便勉强坐了起来。巨大的蛇尾盘踞起来,与之那副花容月貌衬托在一起,愈发显得天赋异禀,与众不同起来。 蛇尾转动之时,牵扯到了伤口。巫清竹皱紧了眉头,却是咬牙坚持着。胡灵姬见她如此,心知其必是有独门疗伤心法,便也不加阻止,只是默默守在一边,为其护法。 此时,巫清竹的脑海中,已经清晰浮现一套口诀心法,名唤“清平和乐咒”,此法无它,唯疗伤治愈尔。巫清竹心随意动,遵从这来自远古的传承,运起周身灵力,在自己身上施以此咒。 说来也怪,此咒一起,巫清竹只觉心中一派清明平和,周身气机与身下大地融为一体,原来巫清竹以女娲嫡裔真身施展“清平和乐咒”疗伤,正是以大地之母的身份,借用了山川河流,江海湖泊之灵力,所谓“皇皇帝天,皇皇后土”,这女娲实乃大地之母,如今地母蒙难,这一方水土何安? 是以“清平和乐咒”一动,巫清竹只觉得四周灵力源源不断涌入体内,这正是方圆大地以己之力回报地母孕育万物之恩情,可谓是相辅相成,生生不息。 胡灵姬惊奇的发现,方才奄奄一息的巫清竹,如今已是正襟危坐,宝相庄严,四周气机涌动,灵气大涨,似乎方圆几百里内的灵气全部汇聚到了一处,竟引来了无数开了灵识的飞禽走兽赶来修行。 只是但是龙行云与黑麒麟之战正打的白热化,众多修行小妖一见如此,都畏畏缩缩不敢上前,只敢远远龟缩在一边,但即便是如此,此间充沛的灵气也足够让他们受益了。 胡灵姬眼看那些小妖纷纷趁机偷占便宜,心中也不禁有些眼红。要知道如今巫清竹四周的灵气已经充裕到一个平常想都不敢想的程度,若是能趁机修行,凭胡灵姬的修为,恐怕定能突飞猛进,事半功倍。 但是胡灵姬尽管心动,却也知如今巫清竹整个身心都沉浸在“清平合约咒”上头,莫说此时龙行云与黑麒麟尚在大打出手,即便是哪个不长眼的小妖过来冲撞一下,恐怕也能让她心神大乱,功亏一篑,到时候巫清竹有了性命之忧,她胡灵姬又怎生与龙行云交代? 因此胡灵姬只好按捺下蠢蠢欲动的心情,一心一意地护持着巫清竹,同时又将眼光投向了龙行云与黑麒麟身上。 与这边宁静祥和的修行场面不同,龙行云与黑麒麟那边,却已经是地动山摇,天地动容。 黑麒麟身上已经挂了好几道彩,显然是被龙行云“神龙之爪”所伤,其皮肉外翻,鲜血淋淋,端得是触目惊心。 而龙行云也占不了多大便宜,那黑麒麟被她拍飞了几次,更是凶性大发,暴吼一声,其身量竟然如吹气般鼓了起来,不多时,就成了一头顶天立地的庞然巨兽,一声咆哮气冲斗牛,直把那些道行较浅又离得近的小妖,唬的是魂飞魄散,心惊胆裂。 原来这才是黑麒麟之真身!与之一比,龙行云那三丈长的身躯简直就成了小泥鳅,似乎黑麒麟打个喷嚏,都能将她打出天外去。 这黑麒麟显出真身后,凶焰更加高涨。龙行云心中也是一惊,她也想不到黑麒麟真正的模样竟然恐怖如斯。但是龙行云身为九爪神龙,又岂能为区区麒麟所唬,只见她一声龙吟,前爪中俨然多出一柄剑来! 那正是当时她离开龙宫之时,老龙皇赐给的烈火金精剑!说时迟那时快,就在她执起利剑的同时,那黑麒麟已经张口喷出了一道黑色冰箭! 此时玉泉池水已被黑雾侵蚀,那如乳玉般的池水此时已成漆黑一片。在黑麒麟的控制下,巨浪所过之处,皆成黑色寒冰,一时间,东灵山巅竟成了黑色的冰雪世界! 而更为恐怖的是,那些黑色的寒冰上,布满了锋利的倒刺,细看去,那一根根倒刺上蓝光琉璃,竟是沾染了丝丝魔气。 那些离的近的小妖,一时来不及避让,若是被浪花扫到,那些黑色寒冰上的倒刺顿时便扎入其体内,顷刻之间,莫说是被夺取了妖力,就连血肉元神,也统统被一股脑儿被吸收殆尽。 一时间,东灵山巅飞鸟惊空,走兽乱窜,那些原本想来沾点灵气便宜的小妖散仙哪里晓得,这便宜竟是要用性命交换,一个个慌不择路,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 只有个别艺高胆大的,或者是生性敏慧的,它们瞅准了地方,纷纷躲在了巫清竹的身后。一则这巫清竹身前竟似有一道无形屏障,堪堪能将滔天巨浪挡在外头,二则一边尚有九尾灵狐执法加护,这黑色寒冰虽然厉害,却是一分一毫都伤不到这边,着实让它们暂时放下了心。 龙行云见这黑麒麟发了狠,竟显出了这般手段,倒也暗暗心惊。她吃不准自己的九爪金龙之身抗不抗的住黑色寒冰倒刺的攻击,便不肯与之硬碰。 只见她身上宝光一闪,顿时化身人形,又施法将蝉翼天蚕衣穿在了身上,方才挥起烈火金精剑,狠狠朝黑麒麟劈去! 烈火金精剑乃是天上神兵,只见一道天火燃过,顿时在黑色寒冰上燃起一道火线!伴随着“嘶嘶”的声响,冰火交融,水火相克,烈火所过之处,那黑色寒冰上的魔气丝丝缕缕,竟似被焚烧一般,渐渐消散开来。 那黑麒麟一见之下,不由急怒交加,大吼一声,一道黑色巨浪迎着龙行云当头扑来,龙行云一剑挥出,却见巨浪朝两边一分,突然又自左右两侧齐齐撞来! 这一下变化突起,直将龙行云打了个手忙脚乱。若是被两边巨浪合击,龙行云纵使有蝉翼天蚕衣护身,怕也是要落个咳血的毛病。 是以她当下手腕一抖,剑尖一转,顿时在身子周围画了一个大圈。只听轰隆一声,烈火金精剑画出的那一圈火墙,堪堪正把两股滔天巨浪拦在了外头!此时巨浪成冰,那森森倒刺林立,发出幽然蓝光,直把龙行云唬出了一身冷汗! 眼看黑麒麟下手这般狠毒,龙行云思之后怕,也不禁起了杀心。只见她身形一摆,摇身便冲出了黑色寒冰的包围圈,接着一声娇叱,一手使着烈火金精剑连连劈出了数道威猛剑气,另一手又掐起雷诀,一口气引来了七七四十九道金雷,没头没脑地又朝黑麒麟轰去! 趁着黑麒麟左躲右闪,应接不暇的时机,龙行云檀口一张,张口就是一道金色霹雳直劈黑麒麟灵台!如此三管齐下,只听黑麒麟一声雷霆巨吼,直震的群山回应,大地震颤,那巨山般的身子轰然飞出了几丈开外,“啪”地一声掉落在玉泉池中,显然已是受了重创! ☆、东灵水患 这黑麒麟被龙行云口中的金色霹雳劈了个正着,庞大的身躯顿时倒飞数丈,狠狠地摔落在玉泉池水之中,只听“噗通”一声巨响,竟自溅起了数丈高的水花,那黑麒麟重伤之下,顿时失去了控水之力,而它如巨山般的身躯一沉入水中,竟将那玉泉池水水面整整抬高了数千尺! 这一下,整个玉泉池水顿时决堤泛滥,奔腾的池水犹如九龙入海,纷纷朝山下倒灌而去! 此时的龙行云也已经精疲力竭,再也无力将失控的玉泉池水强行阻挡在东灵山巅,是以玉泉池水顿如脱缰野马,带着山石泥沙,犹如猛兽一般,直朝山下扑去! 一时间,只见万壑奔流,洪涛肆虐,平静祥和的东灵山,顿时成了一片泽国。山下隐约传来人喊马嘶之声,已是乱作一团。 而就在这时,巫清竹身上却是灵光大作,那奔腾的洪水经过她所在之处,便是长了眼睛一般,纷纷变道而行。她身上骇人的伤口此时正以肉眼能见的速度愈合着,脸色也带着一丝异样的红润,胡灵姬一眼不错地盯着她,生怕这等要紧关头,出现一丝差错。 龙行云虽已无力将整个决堤的玉泉池水控制住,但眼看黑麒麟这般作恶,竟使灵巫一族遭遇了灭顶之灾,不禁暗暗叫糟“若是清竹醒来看到这般景象,恐怕更加不会原谅我了!” 她如今已知当时误会了巫清竹,正是心中抱愧,这般卖力出头,也正是为了将功补过,好在巫清竹跟前戴罪立功,可怎知这黑麒麟好生可恶,重伤之下还利用自己巨大的身躯掀翻了玉泉池,竟是存心抱了同归于尽的念头! 想及此处,龙行云不由对黑麒麟又平添了几分恼意,一怒之下,她咬紧了银牙,握着烈火金精剑,跌跌撞撞奔到黑麒麟身边,二话不说,又是一剑朝其要害刺了下去! 此时黑麒麟已无半分再战之力。它庞大的身躯半沉在玉泉池水中,鲜红的血液不断与池水交融在一处,直将四周围漆黑的池水又染成了一片血色。 它眼睁睁地看着烈火金精剑带着熊熊天火直朝自己胸膛插下,却连动一下手指的力气也使不出来。它只好认命般地闭上了眼睛,等待这夺命一剑穿胸而过的痛楚来临。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一把清越而轻柔的女声响起“龙行云,你别杀它。” 冒着熊熊天火的剑尖几乎已经触及它胸膛的肌肤,却在这轻微的女声响起的同时,突然就消失了踪影。黑麒麟不敢置信地睁大了眼睛一瞧,只见龙行云也正一脸惊喜地望着不远处那亭亭玉立的少女,眼神中充满了激动和欢喜。 “清竹!你的伤势全好了吗?”,就连龙行云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欢欣鼓舞,只见她连看都不再看黑麒麟一眼,竟自跌跌撞撞朝那少女奔去,只是还未到近前,却被胡灵姬的一声惊呼骇住了脚步,再看巫清竹的脸上,也划过了一丝震惊之色。 龙行云见她二人这般神色,心中不禁起疑道“怎么了?”她伸手朝自己脸上一摸,又道“可是我脸上有了甚么?” 这一摸之下,只觉手上濡湿,定睛一看,竟是满手的鲜血。这一下顿时也将龙行云唬了一大跳,慌忙就水一照,顿时倒吸了一口冷气! 只见她原本光洁滑腻的脸上,居然划开了一道三寸长的口子。四周的肌肤已经泛黑,映衬着她原本莹白如玉的皮肤,更显得十分狰狞丑恶。 这道伤口歪歪扭扭,就如一条丑陋的蜈蚣爬在她左脸下方,顿时将她原本清雅俊美,端秀妩媚的容貌生生变成了丑陋不堪的模样,就连两只眼睛都显得不对称起来。 一望之下,龙行云心底陡然生出一丝寒意。她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睛,却依然见到水中已然毁容的自己,不由得骇然失声,惶惶然竟是不知所措起来。 胡灵姬见她这般,慌忙赶上前来,一把将其抱在怀中,柔声劝道“行云,没事的,这么点小伤,必然是能治好的。” 龙行云的身子如抖糠般颤抖起来,要知道天下所有的女子,都是将自己的容貌视若比生命还宝贵的,即便是龙行云身为神龙,但只要她是个女子,就断不能容忍自己的容貌有了一丝一毫的毁坏。 巫清竹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眼见龙行云窝在胡灵姬怀中,竟似软弱的羔羊一般温顺,她的眼底不禁划过了一丝失落和冰冷。只是她的面上却丝毫不露声色,只是轻声说道“我的伤势已经大好,行云,这黑麒麟虽然罪大恶极,但毕竟是上古神兽,杀之不祥,能否饶了它的性命,将它交由我处置呢?” 龙行云眼中划过一丝无奈,她正想着自己的容貌,定然是方才不小心被那生有倒刺的黑冰所伤,正准备将那黑麒麟千刀万剐以消她心头之恨,却不知巫清竹竟然开口为其求情,却是着实出了她的意料。 只是如今她心中对巫清竹有愧,又怎能轻易驳了她的面子,但又不愿意这般轻易饶过了黑麒麟,只好道“这黑麒麟在你灵巫族为祸许久,正是理应由你处置。只是它这般可恶,可不能轻易饶过了它。” 巫清竹又何尝不知晓她的心思,见其这般脾气,竟然也能为了自己而忍气吞声应允了下来,心中不免有些安慰,不由得冲她温柔地笑了一笑,方道“我心中自有主张,自然不会让你白白受伤。” 龙行云得她这般话语,只觉得一颗心飘飘荡荡猛然有了着落,不由得喜极而泣道“清竹,我……我知道当日是我不好,你……你能不能不要恼我?” 她如今容颜尽毁,却是一副哀怨可怜的模样,一时之间竟是显得有几分滑稽。巫清竹淡淡看了她一眼,顾而言他道“你现在身上有伤,就不要再胡思乱想了。眼下玉泉池已毁,灵巫族身遭水灾,我得先去营救族人,治理水患。” 她转头又对胡灵姬道“多谢这位姑娘方才相助之恩。事态紧急,我得马上下山,失礼之处,还望多多包涵。离此地三里地,有一处小木屋,乃是我素日修行所在,你二人可在那暂住,龙行云……就劳烦姑娘照顾了。” 胡灵姬正要颔首应承,却听龙行云讪讪说道“清竹,她……叫胡灵姬。你……你……”,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眼睛却是片刻都不离开巫清竹身上,巫清竹暗暗叹了口气,道“待我空闲一点,再来看你可好?” 龙行云听她这般说法,顿时精神一振,忙不迭的点头如捣蒜,连声应道“好!清竹,我等着你!” 她的眼睛亮晶晶的,焕发出琉璃般的神采。她喜孜孜地望着巫清竹,一时间却竟没有留意到胡灵姬逐渐黯然的神色。 巫清竹在心中暗暗叹息,却也不再多言,只是冲着胡灵姬礼貌地点了点头,便径自朝黑麒麟行去。 那黑麒麟身受重伤,却是将她二人的对话一点不差听在了耳中。如今巫清竹俨然成了自己的救命恩人,它又还有什么话可说,只好眼巴巴望着巫清竹,且听听她是怎么个打算。 只听巫清竹道“黑麒麟,尔本是上天瑞兽,却来我灵巫族兴风作浪,涂炭生灵,实乃有悖天道,其罪当诛。然而上天有好生之德,尔虽大错铸成,我也不忍见你自此万劫不复,是以替你向神龙求情,暂且饶了你性命,你可愿将功赎罪?” 她事先已经在龙行云跟前求了情,是以黑麒麟不管接受不接受,都已经欠下了她的情分,所谓天道因果,黑麒麟身为神兽,自然也明白这个道理,当下只好悻悻然应道“你既与我有恩,我自当竭诚报答。” 巫清竹见其应允,方道“这场水灾由你而起,自当由你而灭。你若是有心悔过,便与我一起前往山下救人吧。若能及时控制水情,救万民与水火,恐怕也算是悬崖勒马,亡羊补牢。” 黑麒麟苦笑道“我此番伤势沉重,就连站都站不起来了,更莫说是治水救人了。”,说着他恨恨地瞪了一眼龙行云道“要不是她横下里多管闲事,又怎会引来这一场泼天大祸!” 龙行云怒道“好家伙,明明是你兴风作浪引起的祸事,竟敢掰扯到我身上!”,她指着自己的脸叫道“你看看!要不是你,我又怎会变成这个模样!” 黑麒麟冷笑道“你是受伤了,老子也不好过!这身伤没个一年半载好不全!你究竟是哪里来的龙族野丫头,本事倒也不小。” 龙行云瞪眼怒道“你是谁老子!凭你也敢在我面子称老子!你要是知道谁是我老子,吓不死你!” 黑麒麟也怒道“好呀,那你说说谁是你老子,看看吓不吓得死老子!” 这一龙一麟唇枪舌剑,顿时吵将起来,却使巫清竹哭笑不得,见他二人不休不止,大有掐架骂战的劲头,忍不住叱道“你二人看来伤的不重,要不要再战三百回合?还嫌闯的祸不够大是吧?” 被她这般一喝,龙行云和黑麒麟顿时止声,龙行云拿眼觑了一下巫清竹,暗道“她什么时候变得这般凶了?”,那黑麒麟却是被巫清竹一把揪住了鼻子,一使劲拉了起来,喝道“既然还有这份力气,还不快快随我治水救人去!” ☆、多情误人 话说巫清竹揪着黑麒麟前往山下治水救人,这边厢胡灵姬便扶着龙行云辗转来到了巫清竹素日修行的小木屋。 此时龙行云脸上伤口的黑色愈发明显了,直痛的她“咝咝”抽着冷气,一边恨道“该死的黑麒麟,要不是清竹拦着,我定要将它的皮剥下来!” 胡灵姬见她张口闭口都是清竹,心中着实吃味,不由冷笑道“人家的话,你倒是千依百顺,倘若是我叫你住手,恐怕这黑麒麟早已死了百千回了。” 龙行云听她言语之中颇有醋意,只好讪讪笑道“当日我平白冤枉了她,教她好生受了委屈,如今与那黑麒麟大战又倾翻了玉泉池,虽说事不因我起,但我实则也难辞其咎,所以她既开口求情,我也不能再驳了她面子。” 胡灵姬白了她一眼,道“我才说了一句,你倒是啰啰嗦嗦说出这一大筐子话来。罢罢罢,我也懒得听你二人之间闲事,还是先将你的伤口处置方是正经。” 龙行云知其对巫清竹的存在心存芥蒂,怪只怪当日自己在桃花林、银安城中受了那桃氏一门,以及轩辕淳、逸云的蒙蔽,便不肯再拿真情待人,后来离了银安城后,便一路以本来面目示与人前,竟是毫不加以掩饰。 她这副绝世姿容,再加上一份放浪形骸的心肠,顿时成了脂粉堆里的将军,风流阵里的翘楚。所经之处,竟引得无数男女为其神魂颠倒,而因其素好女色,便又对那些美貌可人的小女子更加亲厚温存。 如此一来,那些深闺少妇,怀春少女,便如飞蛾扑火一般投怀送抱起来,这龙行云本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如今又不肯再付出真心,更是施展出了十八般手段,直把那些可怜女子撩拨的要死要活,揉碎了一地芳心。 在人间流连了一阵后,龙行云开始腻烦起普通女子的小情小意起来,她本不动真心,又哪里会顾及那些爱慕自己的女子死活,她也不与人告别,自顾自地就离开了那方世界,漫无目的地到处乱逛起来。 就这般闲逛了数日,龙行云便又觉孤单无聊起来,而当日她正信步来到一处崖深岫险,云生岭上之所在,犹自百无聊赖,蹲在一块凸起于云海的山石上眺望远处山景,却恰好望见胡灵姬、白雉二人正与黑蛟苦苦缠斗,那雉鸡精已被黑蛟缠住了身子,而那八尾灵狐也恰恰被黑蛟一头撞向了山壁,就地喷出一口鲜血来。 这龙行云一见那灵狐毛发胜雪,灵动异常,不免心生欢喜,故而挺身而出,自黑蛟手下救下二女。谁知这八尾灵狐化成人身,竟似一个千娇百媚的美人儿。 龙行云一见之下,顿时心起涟漪,一时之间竟把胡灵姬当成人间那些寻常女子般调戏起来。谁知这胡灵姬当时虽然一派天真,却毕竟是八尾灵狐,她心感龙行云救命之恩,又被她一身高贵灵秀之气所吸引,竟然芳心萌动,情窦初开,当真将一颗真心系在了龙行云身上。 这龙行云本是抱着玩玩的心思,怎奈这八尾灵狐一旦动了真情,竟是有说不出的万般风情,她时而清纯可人,时而火辣妩媚,这一天天的,竟似有百千种模样,竟渐渐将龙行云牢牢吸引在身边,一时半会也舍不得离她而去。 而二人相处时日久了,胡灵姬也慢慢从龙行云口中得知了她的来历,也渐渐知晓了尚有巫清竹这号人物。从龙行云的只字片语之中,胡灵姬深知她对巫清竹的那份心思,身为八尾灵狐,她自然也有自己的骄傲,她本也想一走了之,怎奈当时不知情时,已被打动芳心,又怎能说走就走呢? 是以两人时而如胶似漆,时而吵吵闹闹,就这么一起作起伴来。那些其他觊觎胡灵姬的其他精怪,见她与一个女子出双入对,俨然似夫妻一般,初始很不服气,但自从那熊胜文带头挑衅龙行云,被打的头破血流,落花流水后,再无一人敢到龙行云这个太岁头上撒野。 而胡灵姬自从跟了龙行云,得她相助,修行更加事半功倍。短短时日里,不但周身伤势已然痊愈,就连断去的一尾也修了回来,甚至近来只觉灵识萌动,似乎将有大突破。 这两人相处时日愈久,感情便愈发深厚。胡灵姬固然是情根深种,难以自拔,就连龙行云也愈发对她亲密腻歪,缠绵悱恻起来。只是聪慧如胡灵姬,自然知道,纵然龙行云对自己恩宠有加,温柔体贴,然而在她的心中,却始终有着那个叫做巫清竹的女子一席之地。 只是龙行云不说,她自然也就不提。她不会自己去找不痛快,她甚至有时候还会幻想,或许龙行云就这般再也不提起巫清竹这三个字,就这么平平淡淡地与自己相处下去也未为可知。 可是好景不长,事与愿违,就当胡灵姬以为能这样平静地与龙行云一起生活的时候,这一天,龙行云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一张玉脸顿时煞白,胡灵姬问她何故,她却一下跳起身来,二话不说便朝外走。 胡灵姬拦之不及,只好随后跟上。二人腾云驾雾,风驰电掣般便朝东灵山脉方向赶去,此时龙行云方道“清竹有难,吾不忍袖手旁观。” 胡灵姬闻言苦笑道“我知你放她在心上,却不知你二人竟心有灵犀至此。” 龙行云看了她一眼,抿紧了唇,却是再也不发一言。她的双眉紧蹙,脚下生风,一望便知其心中是多么焦急。 胡灵姬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叹息。她知道此时龙行云心中最重要的便是那个名叫巫清竹的女子,她默默地跟在一侧,存心便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竟然能这般占据龙行云的芳心。她心中暗暗盘算着,若是那寻常精怪变化的女子,估计也没几分本事,到时候趁龙行云情淡爱驰之时,便偷偷打发了便是。 可谁知这巫清竹,俨然竟是女娲嫡系传人!胡灵姬看到她那副人首蛇身的模样,心中便灰了一大半。要知道女娲真神血脉,相较于她八尾灵狐,实在是有过之而不及,若是真要计较起来,她胡灵姬就算是修成了九尾,也不是巫清竹的对手,她又该拿什么去争? 再后来,她眼看着巫清竹受伤,眼看着龙行云不顾生死地相救,又眼看着她二人相互之间的神色眼神,胡灵姬的心更是渐渐沉入了谷底。因为龙行云与她在一起时,尽管也是谈情说爱,也是装乖卖痴,却从来未见过她望向巫清竹般的眼神。 胡灵姬想到此处,不觉自嘲地笑了笑,想不到她这个当初被山中众妖视若拱璧的胡灵姬,却在龙行云这里受着这般的委屈。更可悲的是,直到如今,自己似乎仍然狠不下心肠,离了眼前这个狠心短命的冤家。 龙行云却是不知此刻胡灵姬心中的苦涩,听说胡灵姬要给她疗伤,不由得皱眉道“此伤在脸上,怕是要花费一番功夫。” 胡灵姬道“难治也得治,难不成你还顶着这张脸过一辈子不成?” 龙行云道“那可不成。我若是正经成了这副模样,今后还怎么见人。” 胡灵姬嘀咕道“你若真成了这个模样,我倒是省心了!” 龙行云一时听不真切,问道“灵姬,你说什么?” 胡灵姬强笑道“没甚么,事不宜迟,我且先助你将伤口上的毒素□□。” 龙行云闻言,便盘膝坐于蒲团之上,胡灵姬随即便从身上取出一只白玉蟾蜍,将蟾蜍之口轻轻贴上了龙行云之脸颊。 说来奇怪,这白玉蟾蜍看似平常,然一贴上龙行云脸颊上的伤口,却自口中隐隐冒出一丝红雾来。 这如羽纱般的红雾吹拂在龙行云脸上的伤口上,便像是一把轻柔的羽刷,将那伤口上的黑气慢慢地冲刷了出来。 那一丝丝的黑气渐渐地与红雾混合在一起,又缓缓地流入那白玉蟾蜍口中,涓涓滴滴,最后汇聚成一道细细的黑线,竟在白玉蟾蜍背部慢慢凝聚起来,一时间,黑的墨黑,白的雪白,黑白辉映之下,那白玉蟾蜍竟似活过来一般。 龙行云的伤口开始觉得清凉麻痒起来,随着脸上黑气越来越淡,她的脸色又渐渐恢复成了原先白玉般的色泽。只是毒气虽然已经除去,脸上的伤口却仍是深可见骨,触目惊心。 胡灵姬将那白玉蟾蜍收回怀中,又倒了满满一手百花玉露,将龙行云之伤口仔仔细细抹了个遍。这百花玉露本是龙宫疗伤圣药,即便是仙家灵体受损,元气大伤,只要元神不灭,都能起死回生,更别说是龙行云脸上这道伤口了。 这伤口虽然狰狞,但毕竟也只是皮肉外伤,胡灵姬用百花玉露当成金疮药为其包扎,一则确是出于重视,不能使龙行云真的破了相,二则则是心中有气,她知道这百花玉露珍贵的紧,龙行云平日里也舍不得用,如今她倒了差不多大半瓶擦在龙行云脸上,定能让她好生心疼一番,也好暂时发泄一下自己心中的委屈。 果不其然,龙行云一眼看到她一下子倒出了大半瓶百花玉露抹在自己的伤口上,顿时心疼的脸都皱成了一团,忍不住叫道“灵姬!这百花玉露我统共身上也不过3瓶,你这般浪费,岂不是慷他人之慨!” 胡灵姬瞥了她一眼,嗤鼻道“脸上伤成这样,是药要紧,还是你人要紧?素日里也不见你这般小家子气,怎么?用的心疼了?要不要我再给你刮下来装回去?” 龙行云听她没好声气,忍不住“嗐”了一声,眼巴巴地望着她,再也不敢言语,半天方讪讪然说道“灵姬……这药确是很灵验呢。” 作者有话要说:求收藏呀求收藏,求评论呀求评论~~~ ☆、得悉奸计 龙行云在胡灵姬的照顾下便在小木屋中疗伤,巫清竹则带着黑麒麟在山下忙着治水救人。 所幸当时巫慕阳等人先行下山,在玉泉池决堤之前已经转移了大部分族人到了安全地带,是以虽然村寨被毁,房屋倒塌无数,但人员伤亡倒是寥寥无几,竟似未闯出泼天大祸来。 这边厢巫清竹带着村民重建家园,忙的是脚不沾地,再加上她乍然见到龙行云身边平白多出另一个女子不离左右,心中也着实有些别扭,是以她竟借着治水救人过于忙碌为由,连着十几天都没有去小木屋探望龙行云,只是嘱咐了巫镇海遣人将一日三餐按时送去,便再也不闻不问。 巫酉的伤势也是不轻。为了召唤女娲显灵,他身为族长,以血为祭,差不多流干了全身三分之二的鲜血。当时他的全身已经泛起了惨白的颜色,要不是巫清竹及时化身,估计他已然成了一具干尸。 也正是因为他命不该绝,在他差不多快要血尽而亡之时,总算将女娲真灵转世的巫女召唤出来了。当时族人为其简单地止了血,后来又得巫清竹施以灵咒,虽然一时不能大愈,但总算是保全了性命。 而那黑麒麟既然已被制服,倒也信守诺言,每日里跟随巫清竹忙忙碌碌,卖力做工,竟是改头换面,就连身上的魔气都少了几分。 而巫清竹见它颇有悔意,便在闲暇之余,以女娲灵气为其洗涤经髓,净化魂魄,又将缠绕在它四周的怨灵恶魂统统度化了去,短短数十日,便将其身上的鬼气毒雾一扫而光,方显出它麒麟瑞兽之祥瑞福光来。 黑麒麟得其恩惠,对巫清竹更是感恩戴德,便发下大宏愿,愿以麒麟真身匡扶巫清竹护佑灵巫一族。巫清竹在一日,它便也在一日。要知道巫清竹此时已是女娲真身,其寿堪与天齐,这黑麒麟发下此大宏愿,也意味着它将终身守护灵巫族人,灵巫族得了此瑞兽,终年必将风调雨顺,五谷丰登,一获此诺,众族人无不欢饮鼓舞,奔走相告。 而龙行云待在小木屋中,久未见巫清竹前来探望,心中不免有些失落。此时她脸上的伤痕已是好了七七八八,只留下一丝粉红疤痕尚且若隐若现,然若不留意察看,却已是看不见了的。 她本生性好动,这几日呆在小木屋中,实在是因为伤在脸上,难以见人。如今伤势一好,她心中又挂念巫清竹,是以这一日趁胡灵姬不备,便偷偷溜下山来。 这一日,巫清竹刚刚忙完手头事情,正坐在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盯着水里的游鱼发呆。她心中并非没有记挂龙行云,只是一想到她身边尚有一个胡灵姬,便再也提不起精神前去探望。 此刻她正犹自想象龙行云正在干什么,却听身后一个熟悉的声音小心翼翼地唤道“清……清竹。” 巫清竹的身子微微一颤,却是没有回头。来者正是龙行云,她下得山便一路寻来,恰恰在溪边看到了呆坐不动的巫清竹,心中又喜又怯,又舍不得不上前说话,是以便唤了一声“清竹”后,竟傻愣愣站在当地,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巫清竹平复了一下激动的心情,方才慢慢回转头来。她一眼便看到龙行云脸上那丝淡淡地伤疤,不由得责备道“伤未好全怎又乱跑?” 龙行云听她虽是责备,然实则语带关切,不由得心中一暖,笑道“已经是大好了,再过几日,这点淡疤必然也能去掉,你放心。” 巫清竹淡淡地扫了她一眼,道“我又甚么不放心的,好歹你身边如今有个知冷识热的,可不比我好上千倍万倍。” 龙行云听她语带醋意,意有所指,不由得讪讪笑道“清竹,当日是我误会了你,在这里与你赔个不是。但你知我待你之心,却是从来都没变过。” 巫清竹冷笑道“今日你倒说是冤枉了我,当日又怎的说翻脸便翻脸了?这翻脸的是你,讲和的又是你,这便宜都让你占了去,倒显得是我不讲理似的。” 龙行云赔笑道“清竹,实乃当日受了那赤链蛇的蒙蔽,急怒攻了心,着实冤枉了你。不过我已经惩治了那蛇精,给你报仇出了气了。” 巫清竹目光一闪,豁然站起身来,急问道“你……你是怎么给我出的气?”,她的脸上勃然变色,只因为她深知龙行云之秉性,这赫连飞雪自以为聪明,背地里算计到了龙行云身上,如今恐怕聪明反被聪明误,怕已是遭了毒手。 龙行云见她反应激动,唬的倒退了半步,吃吃言道“清竹,难不成我惩治了她,你反而不高兴了?” 巫清竹和缓了一些神色,强笑道“你且说我听听,究竟是如何惩治她的。” 龙行云见她脸色和缓,隐隐带着笑意,便不疑有他,喜孜孜坐到巫清竹身边,绘声绘色将当日情景细细说与她听。 原来龙行云当日离开人间界后,到处闲逛,一日夜里无心之中,竟自又来到了巫仙门附近地界。看着熟悉的山形地貌,往日与巫清竹在一起嬉笑缠绵的情景禁不住又浮现于龙行云的脑海。 可是音容笑貌宛在,却已是物是人非。龙行云一念及此,心中不免又生出几分想念来。但她又不肯就这么回转心意与巫清竹冰释前嫌,是以暗道“我不妨偷偷溜进去看她一眼,若她真与湘竹子要好,我也好彻底死了心。” 她给了自己这般堂皇的理由,便随即掩了气息,偷偷潜入了巫仙门中。此时夜色已深,万籁寂静,龙行云熟门熟路来到了巫清竹居住的那个小院,蹑手蹑脚地闪身溜了进去。 她本以为巫清竹此刻就睡在房内,故而特意放轻了手脚,生怕将她吵醒,可谁知一入房里,却见人去屋空,哪里还有巫清竹的身影。 那桌椅上薄薄的灰尘,那房梁上小小的蛛网,无一不显示出此间已经有一段时间无人居住了。龙行云这一惊之下,慌忙展开龙识,顿时将这巫仙门方圆百里之内的情况,尽收眼底。 而此时,她依旧没有发现巫清竹,却不经意的发现了一个更大的秘密。 只因当时赫连飞雪的房间灯光依然亮着,里头的人竟还没有安歇。龙行云心中好奇,赫连飞雪身穿丝绸织成的袍子,正站在一张罗汉床前凝神望着躺在床上的人。 她的脸上时喜时忧,双目盈盈望着沉睡在床上的人,眼中竟有无限深情。 龙行云凝神一望,只见那罗汉床上那人玉面朱唇,一身青衣,正是当日重伤在自己手上的湘竹子。此刻他却浓眉重锁,面色憔悴,想必定是伤重难愈,日久沉疴。 龙行云暗道“原来当日这厮竟伤的这般厉害。”,她转念一想,心中又奇道“赫连飞雪乃是女身,这湘竹子怎地竟睡在她的房里?” 她心思一动,转即恍然大悟,暗道“原来这赫连飞雪竟然喜欢这厮,好家伙,这湘竹子端得是好本事,一边钓着赫连飞雪,一边又跟清竹纠缠不清,当日真该再下几分重手,当场毙了这勾三搭四的破竹子。” 她也不问个究竟,就在心中直接将湘竹子定性为好色贪淫之徒,并且大加鄙夷,殊不知她自己当时倒当真是一身风流债,她自己却浑然不觉。 龙行云的龙识已经锁定了二人,只见赫连飞雪伸出一只白玉般的手掌,轻轻地抚上了湘竹子的脸,她的脸上浮上了一丝娇艳,轻声说道“你若是醒着,断不会这般听话。” 湘竹子的眼睛紧紧地闭着,若不是他的胸膛尚且随着微弱的呼吸上下起伏,几乎就如一个死人一般。只听赫连飞雪恨声说道“但若不是巫清竹那个贱人,你又何必受这般苦楚。”,她稍微停顿了一下,突又柔声道“不过你也莫生气,我已经为你报了仇,可笑那龙行云竟还蒙在鼓里,做他娘的春秋大梦呢!”,说着她咯咯地笑将起来,笑声中充满了疯狂和讽刺。 龙行云听到这里,顿时手足冰凉,难道当日自己真的误会了清竹?巫清竹又是去了哪里?无数个疑问顿时涌上了心头,却听赫连飞雪又咯咯笑道“湘竹子,这许多年来,我对你一片痴心。可是你却连正眼都从不看我一眼。巫清竹她有甚么好!为什么偏偏你们一个两个的都喜欢她!”。 她摸上了自己的脸庞,接着又道“论容貌,我又哪里及不上她,论本事,她又何曾是我对手!我到底有哪里比不上她!哈哈,既然你喜欢她,我便要毁了她!从来都没有人能从我手中夺去我想要的东西,包括你!只可笑的是那龙行云,徒有一身神通,但却没有脑子,别人略一撩拨她便上了当,当真是个绣花枕头稻草包。” 她这边厢得意洋洋自言自语将所有真相细细说来,以图一时口舌之快以排解自己心中求而不得的痛苦,却万万没想到天网恢恢隔墙有耳,她的一举一动竟全然落入了龙行云耳中,直把这九爪金龙气的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喝一声,龙气一振,顿时将赫连飞雪的房顶都掀上了天! ☆、真相大白 这龙行云一怒之下掀掉了赫连飞雪的房顶,这震天的巨响不但把赫连飞雪唬了一大跳,更是将巫仙门所有子弟都从睡梦中惊醒过来。 当他们衣衫不整慌不择路赶到赫连飞雪处时,赫连飞雪已是钗横鬓乱,狼狈不堪了。 她苍白着脸,背靠着一颗参天古木,正心有余悸地望着龙行云。龙行云秀眉上轩,正怒目而视,道“小小蛇妖,竟敢算计到我身上,谁借你的胆子?” 赫连飞雪心知方才自己言语之中已将真相尽数被龙行云听去,便也不作抵赖,冷笑道“纵然是我算计,也得是你信以为真。你若是打心里相信巫清竹,又岂是他人三言两语便能说动的!” 龙行云见她事到临头尚且强词夺理,不由得愈发恼怒起来,叱道“好一张利口!今日我便打落你满口牙来,再看看你能嘴硬到几时!” 说着腾身一跃,双掌一立,便朝赫连飞雪脸上攉去!那赫连飞雪当初已经吃过她的苦头,心知并非是其对手,便也不肯硬拼,只见她莲足一点,身形急急朝后退去,竟是存了逃跑的念头。 只是龙行云又怎能容她脱身,见她不敢鏖战,冷哼一声,变掌为叉,便朝赫连飞雪命门叉去! 赫连飞雪的命门,实际便在她七寸所在。若被叉中,轻则一世修行毁于一旦,重则怕是连性命都难以保全,龙行云下此毒手,显然竟是起了杀心。 赫连飞雪哪里肯束手待毙,只见她惊呼一声,身形一闪,慌忙闪身避在了古木之后,只听“咔擦”一声,那双人合抱般粗细的参天古木,竟生生地被龙行云劈成了两段! 此时,趁龙行云招式已老,赫连飞雪猛然抢占了先机。只见她剑似白虹落日,掌如飞雪连天,剑掌交替的空隙里,更有无数牛毛般粗细的淬毒暗器铺天盖地朝龙行云击去! 她知道自己不是龙行云的对手,如此使出了全身解数,也只求能暂时缓一缓龙行云的脚步,好求得一丝脱身的机会。 只可惜两人的修为实在是相距甚远,赫连飞雪再厉害,毕竟还只是一条蛇妖,她连蛟都算不上,又有什么实力能与九爪金龙一较高低? 只见龙行云大袖一挥,一阵狂风四起,顿时将数不胜数的淬毒暗器吹的失了准头。而其变掌为爪,顷刻间,天空中雷云密布,闪电齐鸣,那密不透风地云层中,猛然伸出一只布满金色鳞甲的巨爪,直朝赫连飞雪当头抓下! 神龙之爪! 赫连飞雪一见之下,顿时唬的魂飞魄散,她不是没有吃过神龙之爪的苦头,是以一见之下,只觉得筋酥骨软,哪里还有一丝反抗的勇气! 只见她“噗通”一声跪跌在地上,双手抱头,四肢伏地,径自瑟瑟发抖起来,这是一种发自本能的恐惧,这份恐惧来自于灵魂深处,莫说是赫连飞雪只是赤练蛇妖,即便是如泽渊一样的五爪真龙,见此雷霆之怒,也得俯首称臣。 见赫连飞雪跪地不起,龙行云冷哼一声,竟也没有立即取她性命。此时那些巫仙门的弟子们都已经看呆了,他们知道龙行云本事高强,可是他们绝然想不到龙行云的本事,竟然高强到了这般地步。 当日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赫连飞雪,竟然被打的跪在地上,竟无还手之力!如此骄傲跋扈的赫连飞雪呀,居然有一天也会这般狼狈地跪在地上! 龙行云如此神通,竟将他们唬的连大气都不敢喘,更何况赫连飞雪素日里行威作福,也不懂得与人为善,是以这一众巫仙门弟子竟无一人为其出言求情,更别说是为其出头助威了。 此时龙行云心中也在暗暗盘算“这蛇妖虽然可恶,但毕竟是这巫仙门的掌门。我若是今日取了她性命,岂不是便与这巫仙门成了冤家对头。若是其他人我倒是不惧,但清竹终究也是巫仙门人,如此一来,恐怕今后不好相见。” 她心中这般盘算,却又不肯轻易放过了赫连飞雪,又暗道“若是这般便宜放过了她,实在难消我心中恶气,倒不如我姑且吓她一吓。” 她双眼一翻,恶狠狠道“赤链蛇!如今你落在我的手上,可还有什么遗言要交代?” 赫连飞雪脸色苍白如纸,身子也微微颤抖起来。她只觉得一丝寒意从身后的尾椎骨上冒起,直冷得她连牙关都咯咯打起架来。 她素日里行事歹毒,心酸脸硬,待人处事往往赶尽杀绝,不给旁人多留一丝余地,现如今人为刀俎,她反倒成了鱼肉,方才发觉这生死被别人攥在手里的滋味,原来是这般的绝望可怖。 她的心里陡然生出许多恐惧来,其实往往做事越是尖酸狠毒的人,反而越容易心生恐怖。只原因则正因为其内心比常人更计较刻薄,故而其行事才会愈发走上绝路。 如今赫连飞雪听闻龙行云竟是有取她性命之意,不由得肝胆俱裂,瘫软在地,嘶声说道“你别杀我!我再不敢了!” 她涕泪滂沱,惶惶然如丧家之犬。那一众巫仙门弟子看在眼里,也不觉心生鄙夷,只觉得其简直是丢了宗门的颜面。 只听那牛大力突然大声说道“掌门师姐,你素日里的威风都到哪里去了?即便是打不过她,也得放手一搏,纵然是死,也得死的轰轰烈烈不是!” 赫连飞雪又羞又愧,被他说的抬不起头来。龙行云见这少年浓眉大眼,倒是一身正气,不由得心生几分欣赏之意,抬眼朝他看了几眼,道“依你说,便该如何?” 牛大力大声道“所谓士可杀不可辱。龙姑娘,你神通广大,我们自然是打不过你。即便是掌门师姐有甚么得罪了你,看在清竹师姐的份上,你也不该下这般毒手!” 龙行云冷笑道“看在清竹师姐的份上?你倒是问问她,她对你清竹师姐使了什么手段!” 原来牛大力生性质朴,为人单纯,一心只顾修道,竟是从来不懂宗门里的那些人情世故。是以听龙行云这般口气,不禁被问的张口结舌,半天放呐呐言道“不管怎么样,你也不能要了掌门师姐性命。不然到时候清竹师姐问起,我必当将此事原原本本告诉与她!” 他心思单纯,想当然耳便说了出来。也正是赫连飞雪命不该绝,这牛大力此言,却是恰恰说中了龙行云心中隐忧,一时之间,便愈发犹豫起来。 她冷脸沉吟半晌,方寒声对赫连飞雪言道“饶你性命倒也可以,只是当日逍遥子将巫仙门托我照看,若你不贤,自当另择贤明。如今你做下这等丑事,我今废你掌门之位,罚你去后山思过崖面壁十年,你可心服?” 赫连飞雪闻言,如获大释,慌忙点头如捣蒜般应承了下来。龙行云伸手便在其身上下了数道禁制,又道“如今我暂时封了你的修为,你便好生去思过罢,待时日期满,禁制自当消失,你也不必恐惧。” 赫连飞雪点头应了,正当站起身来要走,却听龙行云又道“你还没有告诉我,清竹究竟去了哪里?”她的脚步微微一顿,垂头回道“巫清竹家里人来接她,说是要回去团聚一阵子,恐怕如今正一家团圆,享天伦之乐呢。” 她此番回话,既隐瞒了真相,但也算不得全是谎言。这世上最难分辨的,便是这只说三分的话了。听着似真却不是全真,听着似假却又偏偏不假。 龙行云听她坦然说来,自然不疑有他,暗忖道“原来清竹回家团聚去了。”故而便也放下心来。她当时也不是没有想过前往灵巫族去找巫清竹,只是转念一想自己当日不分青红皂白就认定巫清竹与湘竹子举止不轨,有错在先,再则如今自己又在人间胡闹了这一通,着实也干了不少混账事,是以她心中有愧,竟然存了三分怯意,却是不敢径直去寻那巫清竹了。 于是龙行云挥手让赫连飞雪自行前往思过崖面壁,而自己却在巫仙门盘桓了几日,一则随手清理了当时赫连飞雪做下的一些烂账,二则也将卧床不起的湘竹子救活了过来。 巫仙门乃是巫清竹的师门,她自然不能让其群龙无首,自由散漫,但她龙行云也不可能在此长期逗留,替巫仙门当个掌门,是以她救醒了湘竹子,又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详细告之,便将这巫仙门的掌门之位传了与他,方才两袖清风一身自在的放心离去了。 巫清竹瞪着眼睛听着龙行云将这前尘往事细细说来,不禁也唏嘘不已。当听说赫连飞雪受罚,湘竹子痊愈,她的脸上更是又惊又喜,情绪着实有几分激动。 龙行云见她如此,不由得撇嘴道“我就知道我救了湘竹子,你必然是欢喜的。” 巫清竹嗔了她一眼,道“怎么你还有意见不成。莫不是又想动手?来来来,要不要朝这里打,又不是没打过!” 龙行云见她又开始着恼起来,哪里还敢多言,忙赔笑道“你又来了。我都已经赔了不是,你还总是揪着不放,难不成真要我给你跪一跪,你方能饶过我去不成?” 巫清竹冷笑道“你是九爪神龙,谁敢让你跪着赔不是。我还想多活几年去,当不起你这礼!” 说着转身就走,竟再也不理龙行云。龙行云伸手想拦,却又讪讪缩了回去。看着巫清竹姗姗离去的背影,她不禁长叹一声,抱头蹲了下去。 ☆、情关难破 这龙行云被巫清竹抢白了几句心中着实无趣,然而只因她心中有愧,故而便安慰自己那巫清竹平白受屈自然有几分脾气,如今自己低头认错了,过上几天必能雨过天晴,是以也未曾放在心上。 谁知这巫清竹年岁不大,气性却强,而今又得以女娲传承,更是多了几分主张。她见龙行云一边仍同自己示好,一边却又跟那灵狐难解难分,竟是打了坐享齐人之福的算盘,心中不禁暗暗冷笑。 她也不曾说破,只是偶尔主动找龙行云帮点小忙,时而又突然冷若冰霜。若是见龙行云当真有些着恼,她又时不时地再给一些甜头,哄的她心意回转又是一腔热情之时,她又再适当兜头浇上一盆冷水,如此反反复复,进退有度,非但将龙行云之前经历统统问了个究竟,更将她一颗心搓揉的高高低低,千回百转,整天除了琢磨她的心思,却是再没有半分他事。 胡灵姬看在眼里,心中不免有气。只是当时她九尾突破在即,全副心神竟是有大半得专注在修行上头,实在是分不出多余的心力在这感情纠葛上头,也只好偶尔出言规劝,然而龙行云此时早已任由龙行云被巫清竹收收放放,玩弄于鼓掌之间了。 这一日,巫清竹又邀了龙行云前往玉泉池踏看。当日龙行云大战黑麒麟,那黑麒麟将全身魔气灌注入玉泉池,将一池玉泉整个变成了剧毒黑水,水中暗生倒刺,人畜若是不慎饮用,水中倒刺暗入腹中,不出三日,那些倒刺以血肉为食,茁壮生长之后便能破体而出,中者肠穿肚裂,死相极为惨烈。 更有甚者,此玉泉池水亦是灵巫族用以灌溉之水源,如今若是引入良田,恐怕这水中毒素纷纷钻入庄稼土壤之中,更是埋下了隐患。是以灵巫族人断不敢以身犯险,只好引那苦咸地里的水源灌溉,可不出意料的是,那苦咸地里的水种出的庄稼,又瘦又瘪,预计这一年的收成,竟是不到寻常普通年时的三分之一! 这一下可真是出了天大的纰漏!若是无以为食,必将民不聊生!黑麒麟也知自己闯出了泼天大祸,也曾尝试化去水中魔气,可谁知当日它在生死交关之际散发的魔气,竟大大超过了它平时能够控制的能力范围。是以这黑麒麟纵然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也只能望水兴叹,悔不当初。 龙行云站在玉泉池边的一处高地上,放眼望着烟波浩渺的玉泉池。只见黑水奔腾,暗流汹涌,鸿毛不浮,飞鸟难过,水中影影绰绰,鬼影丛丛,呼啸哭号,魔音声声,着实成了一方绝地。 她见巫清竹紧皱双眉,灿若星辰的秀眸中浮现出一丝无助的神色,心中不禁又起了一丝怜意,柔声道“清竹,这阵子你天天这般忙碌,未曾好好吃过一顿饭,亦未曾好生睡过一个觉,长此以往,身体怎么吃得消呢?” 巫清竹苦笑道“我又何尝愿意如此,只是如今玉泉池成了这个样子,我灵巫族若是缺了这方水域,恐怕有灭族绝种之灾,我身为巫女,又岂能袖手旁观。” 她的全身似乎突然失去了所有力量一般,慢慢地靠在了龙行云身上,回眸笑道“若是我救不了族人,那我这个巫女,可真的当的太失败了。” 她突然这般示弱与人前,一扫前几日的冰冷高傲,龙行云一时之间竟是有些受宠若惊之感,她的双手悄悄地环上了巫清竹的纤腰,柔声道“办法总会有的。清竹,若是当真恢复不了这玉泉池,你看是不是将族人迁徙去别处可好?” 巫清竹猛地抬头,目视着她的双眼,一字一句道“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迁徙之法,只是我灵巫族乃是女娲后裔,此间水土有灵,方才能将女娲转世巫女一代代传承下去。若是离了这里,我灵巫族少了女娲真灵庇护,恐怕届时便与寻常人类男女无甚区别了。” 龙行云闻言,若有所思,问道“若是跟寻常人类男女一样,那又该如何呢?” 巫清竹道“若是跟寻常人类男女一样,那又何谓灵巫族呢?我身为护族巫女,职责便是将灵巫血脉传承下去,若是灵巫族变得跟寻常人类男女一样,那我存在的意义又在哪里呢?” 龙行云眼中突然划过一丝哀伤,她突然笑着问巫清竹道“清竹,若是有办法能将这玉泉池恢复原貌,你当如何?” 巫清竹道“若是能将玉泉池水恢复原貌,便是要我葬身在这水里,我也是甘愿的。” 龙行云的嘴角泛起一丝苦涩的笑意,她轻轻地拍了拍巫清竹的头发,柔声道“别胡说,有我在,又怎会让你出事。” 巫清竹的心里也泛起了一丝柔情,她轻轻地靠在了龙行云肩头,微笑道“行云,若是我们当初没有分开,那该有多好。” 龙行云心里一震,颤声道“我们……我们从来就不曾分开过,你又怎会有这般说法?” 巫清竹伸手抚上了她的脸,剪水般地眸子痴痴地望着她,半晌方道“行云,我也真的不愿跟你分开过,只是……你既然有了胡灵姬,又置我于何地呢?” 龙行云的脸色骤然失去了血色,巫清竹的脸色也渐渐苍白起来,她轻轻地抚摸着龙行云,自眉骨到鼻梁,再到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寸一寸,就似在抚摸一件珍贵的玉器一般。 她的眼睛里已经充满了泪水,盈盈满眶,一眨眼,一滴珠泪便自眼角滑落,随即滑过脸颊,“啪”地落在了地上摔成了八瓣。那晶莹地泪,滑落下来,落在龙行云眼里,却是如巨雷一般,砸在了她的心上。 龙行云只觉得心如刀绞,她抱紧了巫清竹,禁不起也流下泪来。她哽咽道“清竹,实在是我对不住你!”,她的脸色阴晴不定,过了半晌方才咬牙切齿狠声道“清竹,我这就去与胡灵姬了断!” 巫清竹听她这般言语,禁不住热泪长流,却一手将其拦住,道“你倒是好狠的心肠。胡灵姬可有哪里对不住你,你竟想始乱终弃不成?” 龙行云被她说红了脸,呐呐道“可是……可是我若是不跟她分开,你便始终与我心存隔阂……”,她咬着牙发着狠,叫道“清竹,我不想同你分开,便只能负了她了!” 巫清竹流着泪,拼命地摇着头,泣道“行云,你竟仍不懂我的心意。” 龙行云红了眼,瞪着她道“你且说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都依你!” 巫清竹哀伤的目光从她脸上划过,惨然道“即便是你今番与胡灵姬分开,你我也总归不能在一处了。” 龙行云闻言跳起身来,叫道“为什么!你不愿我跟别人好,我不好就是!从此我只得你一个,天上地下再不分离,你还想怎么样?”,她红着眼,愣愣地望着巫清竹,哀声道“难道……难道你竟是不喜欢我了?” 巫清竹苦笑着摇头道“行云,我若是不喜欢你,如今又怎会还与你坐在这一处?” 龙行云道“那你既然仍喜欢我,又为何说不能与我在一起了!” 巫清竹的眼泪一滴一滴流过脸庞,有些话她似乎不忍说出口,却也不得不说出口。龙行云眼巴巴地望着她,神情哀伤而又有一丝恐惧,衬着她绝色的容颜多了一分楚楚可怜。 即便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龙行云这副模样都会心软,可是巫清竹却偏过了头去,狠心说道“行云,不是我不愿与你长相厮守,只是我真的做不到既往不咎。” 龙行云的神情就似被雷劈了一般,张口结舌,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巫清竹转过头,又直直地望着她的眼睛,含泪笑道“我一想起你做的那些混账事,就气的肝颤,你让我怎么能做到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再与你要好呢?” 龙行云愣愣地看着她,半天方颤声道“可是那些混账事我已经做下,我即便是有通天彻地的本事,又怎能做到让时光倒流,日月倒转?”,她的手足开始冰凉,颤声又道“清竹,照你的意思,你这辈子都不会与我在一处了,对么?” 巫清竹惨然一笑,摇了摇头,又细细看了她半晌,方道“我也不知道将来会如何,只是眼下,我真的做不到。”,她咬了咬嘴唇,又道“所以你如今知道了我的心思,若是不想再理我,便大可离我而去。我本不愿将此心思吐露,只是见你日日憔悴,心有不忍,所以干脆与你坦诚相见,也不枉我们好过一场。” 龙行云整个人都已经傻了。巫清竹说什么她都已经听不见了,只顾喃喃自语道“照你这般说来,便是不要我了……”,她的容颜惨淡,面如死灰,惶惶然不知所措,就似一个无助的孩子一般。 巫清竹看在眼里,心中不免也有些心痛,她正想再劝慰龙行云几句,却也不知该从何劝起,只能默默陪在一边,任其自怜自艾。 突然龙行云勃然变色道“我有哪里不好!你偏偏不要我!”,她的周身猛然掀起了一阵狂暴气息,一把将巫清竹抱在怀中,张嘴就朝她唇上吻去! 巫清竹心中一惊,正要躲闪却避之不及,竟被龙行云牢牢抱在怀中,顿时口舌交缠,气息相闻,吻作了一处。 龙行云一时之间气急交加,情急之下竟是动了手,待她狠狠地吻上巫清竹的唇,品尝到曾经熟悉的味道时,她的一颗心才渐渐稳定下来,唇舌之间,也渐渐显得温柔起来。 只是她吻了几下,便觉出不对劲来。怀中之人身子僵硬,牙关紧闭,竟是没有半分回应。她睁开眼睛一看,顿时倒吸了一口凉气,只见巫清竹正大睁着两只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脸上甚至还带着一丝嘲笑和讽刺,见她反应过来,方才冷冷开口道“龙行云,你还真长本事了!” ☆、生死离别 自从和巫清族从玉泉池回来,龙行云整个人都有些失魂落魄起来。每每一个人嘟嘟囔囔也不知在说些什么,又或者时哭时笑,竟似疯魔了一般。 如此过了些许时日,这一日龙行云又将胡灵姬叫到了身边,唤其好生坐下,似有事要交代。 胡灵姬见她郑重其事,一时也摸不着头脑,只好依言落座,且看她如何行事。 只见龙行云从怀中摸出了一个黑底金线绣着一条九爪金龙的荷包式的小袋子,捏在手中半晌,方自一把撂了过来,道“这个你且收着。” 胡灵姬信手接过,只觉入手甚轻,再细看荷袋手工,竟是霞光幻彩,美不胜收,而袋上那条九爪金龙,更是活灵活现,它的身形举止,竟与龙行云的真身一模一样。只是它看着年岁甚小,张牙舞爪之下倒是带着几分憨态,直教人一见之下,心生欢喜,却又忍俊不禁。 胡灵姬看到这个荷袋,顿时爱不释手,她伸手抚摸着荷袋上的小金龙,连眉梢眼角都带上了几分温柔笑意,问道“龙行云,这个小金龙,可是你小的时候?” 龙行云的眼眸中也泛起了几分温柔,她呆呆地注视着胡灵姬手中的小荷袋,半晌方点头道“是,这百宝囊上绣的,正是小时候的我。”,她正眼望着胡灵姬,正色道“此乃我母亲亲手所绣,你可要好生保管才是。” 胡灵姬一怔之下,不觉大为激动,她吃吃言道“这是你母亲绣的?你将它交给我……”,这平白无故,龙行云竟将此等贴身之物相赠,莫不是想就此定下终身之意? 胡灵姬又羞又喜,却是将那百宝囊牢牢攥在手中,紧紧握在了心口之上。 龙行云却自顾自道“这百宝囊中收着我所有的身家,你若是需要,自可动用,不必再问过我。只是那里头有一柄烈火金精剑和一件蝉翼天蚕衣,乃是我父亲所赐,是以绝不可丢弃。” 她娓娓道来,却是一言一语,竟是在交代后事一般。胡灵姬心中疑云大起,不由问道“好端端的,你为何要将这等贵重之物交由我保管?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龙行云却不回话,只顾望着她正色道“灵姬,如今我要去干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你只需好生替我保管好百宝囊,其他的事情,你不用管。” 胡灵姬急问道“你要去哪里?” 龙行云笑而不答,只是温柔地看着她,柔声道“你好生照顾好自己,我便放心了。” 她瀚若星痕的眸子温柔地望着胡灵姬,胡灵姬突然觉得头脑一晕,竟是什么也不知道了。待她醒过来的时候,龙行云已经不知去向,她豁然跳起身来,却猛然发现自己的修为已经有了很大的突破,她不可思议地朝自己的元神一探,只见一只雪白的小狐狸身后,俨然拖着九条蓬松的大尾巴! 她竟然莫名其妙的睡着了,又莫名其妙地精进到了九尾!“肯定是龙行云捣的鬼!”,胡灵姬跳起身来,左右寻找了一番,不由得大声叫道“龙行云!龙行云!你在哪里!”,可是除了林间的山风回应她,却是不见龙行云的半点影子。 胡灵姬心中不安渐盛,不由得大为焦急,匆匆忙忙收拾了一番,便径直下山来寻巫清竹。 巫清竹这一日正带着黑麒麟伐木建屋,见胡灵姬急赤白脸地走了过来,不由得也带了三分惊奇笑问道“出了甚么事,竟让胡姑娘走出了一身汗。” 胡灵姬见她跟个没事人一般还有心情说笑,不由心头火起,一把拉着她道“亏你还有心情说笑!那一日也不知你这姑奶奶跟人说了甚么,回来后一直疯疯癫癫的,这下倒好,直接找不着人了,也不知是死是活!” 巫清竹听她这般说法,倒也唬了一跳,忙道“我也不曾说过甚么,只是让她好生与你在一处罢。” 胡灵姬眼皮一跳,不禁冷笑道“依你说来,她竟是不愿与我在一处,方才成了这个模样?我又不曾绑着她,凭她爱上哪儿,都不干我的事!” 巫清竹见她恼了,知是自己一时口快,得罪了她,忙笑道“胡姑娘说的是哪里话,她若是不愿与你一处,又怎会日日与你相对,夜夜不离左右呢。” 胡灵姬扫了她一眼,见她神色之中略带讥讽,言语之间稍有醋意,心中不免徒生三分怒意。只是她心中亦有城府,不但不反唇相讥,反而神色一转,脸上泛起一丝笑意,媚声道“清竹姑娘说的倒也有理,那冤家着实是缠人的紧。” 她的脸上甚至还浮起了一丝羞涩,恰恰落在巫清竹眼里,简直就似一把刀子直直插在了她的心上。她正待寻出点话头来反驳回去,却突见玉泉池上空浓云密布,电闪雷鸣,不觉大惊道“天生异象!莫不是我灵巫族又将出甚么大事!” 说着也无暇再与胡灵姬斗口,两人相视一眼,顿时身形一闪,风驰电掣一般便朝玉泉池赶去! 胡灵姬心中的不安越来越盛,她的一颗心犹如战鼓一般,砰砰作响,只觉得将要从胸腔子里跳到了嗓子眼。再看那巫清竹,也是面色沉凝,如临大敌一般,却是已无半分笑意。 顷刻间,二人已经来到了玉泉池边。当她们赶到那里的时候,却被眼前所现的一幕震惊的目瞪口呆! 此时玉泉池水已经如沸腾一般,腾腾黑雾随着翻滚的水浪渐渐升起,将天空和水面连接在一起。 龙行云盘膝浮坐在半空之中,周身散发出淡淡金光,在黑雾的映衬下,犹如黑暗里的一团太阳。 水汽升腾,黑雾弥漫,就连天空都几乎成了黑色!只有龙行云周身的那一团金光,才给这无尽的黑暗燃起了一丝生命的曙光。 巫清竹和胡灵姬赶到的时候,看到的正是这样一番景象。她二人既被眼前的这一幕震撼,却又因龙行云身在其中而惊慌失措起来。 胡灵姬已经忍不住大叫起来“龙行云!你究竟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漂浮在半空的龙行云不禁全身一震,当她慢慢地睁开眼睛时,胡灵姬和巫清竹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惊呼! 原来此时龙行云的双眸已然成了金色! 当她睁开眼睛的时候,天地全然在她的龙威之下!胡灵姬此时已经显出九尾灵狐真身,匍匐于地,不敢仰视,巫清竹亦是以女娲真身现世,与龙行云遥遥相望,敛衽作礼。 只是她们的眼中都流露出恐惧而哀伤的神情,她们不知道龙行云究竟是要干什么,但她们已经深切的感受到,龙行云这般举动,必然是会付出惨烈的代价! 胡灵姬口中不断的呜咽着,在龙行云强大的龙威下,她连开口劝阻的能力都没有,更别说出手制止了。只是此刻她猛然想起龙行云当日对她说过的话,顿时心知龙行云竟是存了必死之心,不禁急的珠泪纷落,一双雪团似的前足死死扣在了岩石之中,竟自渗出丝丝血来。 巫清竹的状态比胡灵姬稍稍好些,她的脸色虽是有些发白,却仍勉强能够镇定。她望着天上的龙行云,一个可怕的念头自她心中生起,不禁叫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闭目平复了一下心情,却听龙行云淡然笑道“你们终究还是找来了。” 巫清竹开口道“行云,你这又是作甚?”,此刻嘶哑而颤抖的声音方才出卖了她的心情,她的神色淡淡,可内心的波涛汹涌,又何尝比胡灵姬少了半分! 龙行云道“这玉泉池已被魔气污染,灵巫族若世居于此,即便是不用此间水源,也将终受其害。再者,此间仅有这一处水源,即便是去他处挖池蓄水,也会因地气相通而同流合污。玉泉池不治,此间必成绝地。” 巫清竹颤声道“那你此番动作,便是要净化这玉泉池么?” 龙行云笑道“这普天之下,也只有我有这般本事了。” 听闻此言,巫清竹的脸上却没有一丝喜色,她沉声道“既然你有这般神通,为何直到今天才说与我知?” 龙行云苦笑道“今日说来也不迟。” 巫清竹咬紧了牙关,一字一句说出了心中的那一抹不安“你且告诉我,你治这玉泉池可有性命之忧?” 龙行云尚未回答,突听胡灵姬嘶声道“若不是会有生命之忧,她又怎会是这副模样!”,她再也忍不住了,即便是龙行云的龙威压的她抬不起头来,她也要大声地将心中的痛苦说出来。 胡灵姬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滚落下,她目视着天上的龙行云,颤声道“难怪你会将你母亲亲手编织的百宝囊交付我保管,原来……原来你为了她竟是连性命都不要了!” 她身为狐形却口吐人言,一字一泪,实在是闻者有泪见者伤心。她又冲着巫清竹道“你的心莫不是铁打的么?她都为你做到了这般地步,你却连劝一劝她都不肯么?” 龙行云的眼中划过一丝悲哀,她金色的眼眸自胡灵姬身上扫过,又堪堪落在了巫清竹身上,凝视半晌方道“你说过忘不了我曾经做过的混账事,想必是嫌我的身子脏了。我今番舍了这副身躯,恰恰可以净化这玉泉池,倒也是物尽其用了。只是……”,她叹了口气,又道“我此番身去,也不知几时方能回转,到那时,待我换个干干净净的身子,便再来寻你。” 说着她转头又谓胡灵姬道“灵姬,缘起缘灭,缘尽缘散,一切皆是定数。今生今世,我注定是负你了,你也莫要怨我。” 胡灵姬已经几乎要哭昏过去了,又听龙行云道“如今该说的话我尽已说完,也该是道别的时候了。” 巫清竹此时已经楞在当地,不知该从何说起,她的耳中只是不断回响着龙行云那句“待我换个干干净净的身子,便再来寻你。” ☆、玉泉池涸 巫清竹呆立于当地,一时之间便如泥塑木雕一般,胡灵姬则仆在地上,已经哭喊的声嘶力竭。 龙行云全身的金光越来越盛,就似一团烈日冲破了黑夜一般。紧接着,只见她手中寒芒一闪,犹自多出了一柄锋利的匕首。 胡灵姬一见她的动作,不由得悲鸣一声,九尾一竖,便待舍身阻止,却被龙行云伸手虚虚一挡,柔声道“灵姬,我意已决,你莫再阻拦。” 胡灵姬只觉一股强大的灵力包裹在自己四周,虽然温和却是无隙可乘,她纵然是左冲右突,也无法冲出半分!不禁忍不住悲嘶道“龙行云!你若是死了,叫我怎么办!” 龙行云的眼中滑落了一丝痛苦,然后转眼却又消失无踪。她毫无犹豫地用匕首划破了手指,转眼间金色的血液抛洒于玉泉池水之中,顿时化成九条金色的小龙,翻滚于波涛之中。 九龙治水!那九条小龙乃是龙行云精血所化,一入黑水之中,吞吐盘旋,各展所能,只见那黑水中的倒刺纷纷暴长,直朝九龙身上扎去。而那九条金色小龙一方面腾挪躲闪不让倒刺扎中,一方面又各显神通,将这些水中倒刺慢慢攀折消化,一时间,浪涛翻滚,黑金相间,两下里斗的是不分伯仲。 相斗三盏茶的功夫,九条金色小龙已是浑身浴血,已无初始神威,而那玉泉池的黑雾也似乎淡了许多,就连那水中的倒刺,也已然稀松了不少。 看到这里,胡灵姬的眼中不由得冒起了一些希望。若是仅用指尖血便能净化黑水,那龙行云的性命自然是无虞了。谁知她刚刚松了一口气,却见玉泉池深处一阵“哗啦”之声响起,猛的从池底冒出数枝粗如藕臂的倒刺来! 那九条小龙猝不及防,顿时有好几条被扎了个透明窟窿,随即便在黑雾的笼罩下,散去了身形! 龙行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苍白!原来看似轻松地几滴指尖血,却是她的心头精血所化,如今一下子被池底巨刺穿透,她自己也受了不小的伤害。 而那池底巨型倒刺吸收了那几条小龙所化的精血,猛然又暴长了数尺粗细。更有甚者,其色黑中泛金,兼之盘根错节,摇摆转折之间,竟犹如苍龙出海,怪蟒翻身。 一见如此,胡灵姬只觉得心如刀割,她骇然而呼,忍不住抢身又待扑上去相救龙行云。然而她身形一动,却被一只手拉住了衣袖。她扭头一看,不是别个,正是方才呆立不动的巫清竹! 胡灵姬一见是她,不由得怒声道“你拉我作甚!你没看到她有危险么!” 巫清竹的脸色也好不到哪里去,她被胡灵姬一声惊呼叫回了神,恰好看到数条小金龙消散于池底巨刺之上,又见胡灵姬身形闪动,眼看就要扑上前去,也由不得她细想,便下意识一把将其拉住了身形。 见胡灵姬怒目而视,巫清竹不由叹道“以龙行云之力,尚且占不到便宜,你若冲将过去,非但帮不上她忙,反而会成为她的累赘!” 胡灵姬闻言,不禁身后顿时一层寒意,又听巫清竹道“如今这怪刺吸收了龙行云一些精血,想来又厉害了许多,若是再加上你九尾灵狐的一身道行,你说结果会是如何?” 胡灵姬听她这般一说,不由得顿足叫道“依你说来,又当如何?我断不能眼睁睁看着她遭难!”,她的口中又带着呜咽,却又大声叫道“我即便是自己死了,也不能教她有事!” 巫清竹见她直抒心中情意,心中不禁也起了几分敬佩。然而此时这般境况,巫清竹虽然尚不知龙行云究竟做何手段,但也知此番神龙做法,断不许外人干预,是以即便是她心中亦是五内俱焚,心如刀割,表面上却仍然看不出半分情绪波动,只是冷冷说道“你若是不怕拖累了她,便只管去!” 胡灵姬被她这般一喝,一时之间倒也不敢任性。她进退不得却又心急如焚,不由得抽抽噎噎哭将起来,叫道“巫清竹!你的心肠,莫不是铁打的么!” 巫清竹却不理她,只顾阖目凝神,便施展起“清平和乐咒”来。原来这“清平和乐咒”不单单能用于自身疗伤,更高层次亦能帮助他人治疗,当日巫清竹初成巫女之时,尚不能熟练掌握此等术法,而今她化身时日已久,故而对这些女娲传承之术愈发运用自如起来。 龙行云得其助力,只觉一股清流直如心间,顿时将方才流失心头精血的那股心痛抚平了下去,不由得精神一振。她感激地望了一眼巫清竹,眼神中更有些许不舍。只是她不能再耽搁太久,只因为那池底的巨刺已经越长越高,竟似有蔓延的态势! 只听一声龙吟,龙行云身形一没,已然显出九爪金龙真身,盘踞于云海之上! 熊熊烈火已从她口中喷薄而出,所过之处,蜿蜒成了一片火海。瓢泼大雨顷刻而至,而这雨落在火上,却似火上浇油一般,那火势陡然直窜,直把那天空都烧红了半边! 方才不可一世的池底巨刺一遇到这熊熊火势,却是显出了三分畏惧之势。原来这龙行云喷出的烈火并非凡火,而是可燃万物之三昧真火。这巨刺虽然带着魔性,但其本质仍为金性,所谓火能克金,五行相克之理,却是自然之道,不可更改。 是以龙行云施展以三昧真火,那居中最大的那根池底巨刺一触即走,原来它才是当日黑麒麟灌入池中魔气凝结的真灵所在!紧接着,那漆黑的玉泉池水又一次掀起了风浪,以倾盆之势直朝火上浇去!与之相伴的便是那些身型较小的巨刺铺天盖地般朝火上压去! 所谓万物相生相克,皆有一定的道理。寻常皆称火能克金,殊不知这金若是大大超过了火势,亦是能克火的。再加之水火不容,水能克火,两下里一凑,这池底巨刺拼着“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狠劲,竟将三昧真火生生压了下去! 此时龙行云已经发现了玉泉池的秘密,那枝最粗最大的倒刺堪堪便是这满池黑水和倒刺的命门所在。若是能将其连根拔起,这满池魔气也必将失去根基,再不能源源不断,生生不息。 是以龙行云不由分说九爪连挥,数道金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恰恰便朝那中央巨刺兜头劈去!眼见金雷砸下,那四周倒刺却是有灵一般,纷纷舍身围上,纷纷将中央巨刺护在了身下! 一时间,电闪雷鸣,风长火势,黑水滚滚,暗影林立。若不是有龙行云浩然龙气激荡在上空,玉泉池俨然成了一处魔域鬼地。 龙行云眼看三昧真火势微,张口喷出一道龙气,风过处,烈火又呈燎原之势,直把那些周围巨刺烧的纷纷躲闪开去。 而就在四周暗刺纷纷躲闪之际,那中央巨刺恰恰便从空隙中现出了身形。时不可失,龙行云瞅准了机会,一声怒吼,张口便吐出一道金色霹雳! 此乃神龙皇族之杀手锏,名唤“龙舌绽”,纵是大罗金仙,若无法宝护身,也必将灰飞烟灭,难逃生天。若不是此间魔气太重,龙行云也断不会使出这般手段。 一声霹雳巨响,那道“龙舌绽”恰恰正劈在了中央巨刺的根部!只见一阵火光四起,黑雾犹如受惊般四处散溢,一时间“毕波”之声不绝于耳,那些巨大的倒刺却似被抽了筋一般,纷纷颤抖着萎靡了下去,再无先前那半分神气。 龙行云这一击,恰恰便命中了玉泉池中魔气的核心!那些巨大的倒刺一片一片萎缩下去,就好似海中的水草一般,变得柔软而温顺。然而那一层层的黑气却是流水般开始四处逃逸,龙行云这一击,虽是将池中魔气的凝核处击破,却恰恰也使得其中最浓郁、最可怕的魔气得以弥漫开来。 若是这些魔气漫出这片区域,散落到其他地界,当地的生灵必将为其奴役,一旦魔气形成气候,那么这天地间又将有各种妖魔出世,如此清平世界便又将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其实若是龙行云当初认真学习龙族知识的话,断不会这般狼狈。只是当初她的心思全然放在了游乐玩耍之上,对于正儿八经的学业,她又哪里放在了心上。 是以她根本没有想到可以以龙气相逼,先将魔气凝聚到最小的范围,从而再一举击破,从而再以龙气将魔气包裹封印起来。她所能想到的,却只是将魔气的核心击溃,至于如何处理那些溃散的魔气,她反正已是抱着必死之心,又何来畏惧。 眼看魔气四下逃逸,龙行云长啸一声,丝丝龙气自其金色鳞甲下溢出,转眼便化成了无数条小龙。那些小龙一见魔气便扑将上去,吞咽啃咬,顷刻之间竟将那些魔气吞噬的干干净净! 而此时,整个玉泉池却已然滴水不剩!那一池黑水就如平地蒸发了一般,方才还是恶浪滔天,此刻却已然成了一处干涸的大峡谷。 这一片土地上,没有一丝水迹,亦没有一株花草,除了龙行云、巫清竹和胡灵姬三个人外,这一望无垠的土地上,竟然没有一丝生命的痕迹。当时的玉泉池的泉眼,竟然亦不翼而飞! 更为可怕的是,这一片土地几乎已经干涸的龟裂了,整个空气之中弥漫着焦土的味道。巫清竹颤抖着手,将随身水壶里的水轻轻地倒了一些在地上,却听“嗤”的一声,地上冒起一道白烟,那半壶刚刚倒在地上的饮水,竟似倒在了烧热的铁板上一般,转眼便化为了水汽! ☆、神龙化泉 话说干涸的玉泉池顷刻之间已成焦土,就连一丝水汽也存贮不了,巫清竹和胡灵姬不禁相顾失色。 她们似乎已经预料到了龙行云想干什么,却又不敢面对这样一个残酷的真相。 巫清竹愣愣地转头望向天上盘旋的九爪金龙,胡灵姬已然嘶声大呼道“龙行云,你这又是何苦……” 巫清竹的眼泪也已经滑落,胡灵姬尚能这般将心中的苦痛哭喊出来,可是她,却连哭喊的力气都已经流逝了。 龙行云盘旋于天空之上,金色的眼眸中也早已蓄满了泪水。她的目光自胡灵姬和巫清竹身上一一扫过,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委屈。 是的,若不是巫清竹嫌弃她,不要她,她又何苦走上这条绝路。治水的方法千千万,若不是她打定主意要舍了这具身子,她又何必闹出这般动静。 土地的龟裂愈发厉害了,甚至还有蔓延之势。时间已经不容龙行云再作耽搁,只见她轻轻说道“清竹,灵姬,后会有期。”,话声未落,在胡灵姬嚎啕的哭泣声中,只见她周身泛起了耀眼的金光,如同一团烈日般,直刺的人睁不开眼。 此时天空下起了血雨,落在龟裂的大地上,顿时化成了奔腾的河流。巫清竹和胡灵姬拼命睁眼只见龙行云每一片鳞甲下面都有血滴落下,淅淅沥沥抛洒在天际,顿时形成了瓢泼大雨。 此乃龙行云精血所化,又岂是凡水可比。血雨所到之处,山河润泽,生机勃发,方才干涸的玉泉池,渐渐的百渠汇流,又慢慢地开始形成一方水域。 随着血雨落下,龙行云的气势逐渐弱将下去,而这方圆大地上却已经是草木生长,万物复苏。 随着一声龙吟咆哮,龙行云灵台正中越来越亮,似乎有异物正在脱颖而出。巫清竹和胡灵姬已经被眼前的一幕痛断了肝肠。她们虽然心知龙行云存了死志,可又怎能想到,她竟是以这般惨烈的方式跟她们告别! 突然,一颗光彩照人的明珠自龙行云灵台升起,只见霞光万丈,瑞气升腾,明珠的正中堪堪沉睡着一条九爪小金龙,其钟灵鼎秀之气质,断不是方才那些治水的小金龙可比。 那些自鳞甲下钻出来的小金龙,仅是龙行云几缕龙气所化,而睡在这明珠中的小金龙,却正是龙行云之元神灵珠! 乍然一见这明珠中的小金龙,巫清竹忍不住紧紧咬住了下唇,方才不痛喊出声。只因这小金龙正头枕着两只前爪睡的正酣,那憨态可掬的模样,正是小小少年在睡梦中方才不自觉流露出的几分童真。然而纵使她好梦正酣,却已不幸身遭浩劫。 只见那一颗明珠越变越亮,只把那小金龙映衬得纤毫毕现,活灵活现。随着珠体光芒渐盛,沉睡的小金龙似乎也略略不安起来。只见她两只前爪在脸上胡乱蹭了蹭,小小的身子又自蜷曲了起来,竟似不愿意醒来一般。 元神灵珠离体后,龙行云金色的眸子顿时黯淡了下来。随着那纷飞的血雨,她身上的气力亦流逝的愈发厉害。然而她咬紧了牙关,厉叱一声,张口又是一道“龙舌绽”,而这一次,这道足以开天辟地的“龙舌绽”却是狠狠地劈在了她自己的元神灵珠上! 巫清竹和胡灵姬已是骇然而呼,巫清竹再也无法掩饰心中的痛苦,惨然叫道“不要……”,她手捧心口,仆身倒地,牙齿紧紧咬着下唇,脸色就如死人一般煞白。 胡灵姬却已是不要命般地腾身跃起,她巨大的九根尾巴飘摇在身后,撑托着她的整个身子直朝龙行云的元神真珠扑去! 此时她的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便是拼死也要将龙行云的元神灵珠抢救下来。是的,她宁可拼着自己灰飞烟灭,也不愿见到龙行云这般惨烈的死在她面前。 可惜胡灵姬刚刚四爪腾空,还未冲到元神灵珠跟前,那道金色的“龙舌绽”却已经狠狠地劈在了灵珠上头! 只听一声巨响,元神灵珠顿时裂开了一道细纹,那条小金龙一声哀鸣,似乎被这震天的巨响打破了梦境,方才低吟着颤巍巍睁开了眼睛! 而在这同时,龙行云却已经挥爪降下了一道灵力,笼罩在胡灵姬周身。胡灵姬得其庇护,却也被“龙舌绽”余威所震,她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顿时眼前一黑,一口鲜血脱口而出,全身一软,便自从半空中摔落下来! 巫清竹大惊之下,赶忙飞身相救,却发现龙行云方才包围着她的那道灵力尤为绵长,胡灵姬的身子在这道灵力的保护下,方才得以缓慢地飘落于地,却是再也没受到其他的伤害。 就在这同时,只听龙行云长声吟道: “昭昭苍天,皇皇厚土! 吾失德也,东灵山崩! 吾失德也,玉泉水竭! 即为失德,甘以身替! 以血为引,化眼为泉! 实出本心,天地为鉴!” 在她的吟哦声中,那条金色小龙颤巍巍站起身来,蹒跚着朝前猛然跨出一步!巫清竹此时已将下唇咬的鲜血淋淋,因为她已然已经看出来,龙行云的元神竟然还是这般幼小,原来在龙族刚刚成年的龙,其元神恰恰只是修炼到一个婴儿的状态,此番龙行云强行将自己的元神灵珠脱体而出,正是犹如硬生生让一个嗷嗷待哺的婴儿去像成年人般拼命一样。 只是事到如今,纵然以她巫女之力,也断难阻止龙行云接下去的动作了。龙行云方才所吟之词,正是敬告天地,此举乃是神龙自愿,断不是他人施以阴谋诡计。 若非如此,这九爪金龙以身化泉,又将这一身龙血尽数化为了一池甘泉,则必将引来天地动容,风云变色。到那时,天降雷霆,九天之怒,又岂是灵巫族所能承受的? 若说方才的祭词乃是龙行云自己跟老天打了个招呼,而接下去的动作,则更是龙行云一片赤诚真心。 只见那金色小龙蹒跚几步,猛然冲破了那颗灵珠,爆发出更为强大的龙气。此刻,那三丈长的肉身在这条小小金龙面前,却是显得那般黯然无光。只见这小金龙张牙舞爪,气势夺人,即便是只有那般幼小的一个身躯,却足以龙临天下,为其独尊! 此时,世间万物都匍匐在她的脚下,这四周的散修精怪在这般神龙之威下,幸运的,纷纷躲在了洞府之中不敢出头,运气不好的,只好就地跪伏在一边,五体投地,不敢仰视。 神龙之威,乃至于此! 而这时,那小金龙摇头摆脑好奇地看着面如死灰的龙行云,大大的眼睛中,已然露出了好奇的神色。龙行云不敢怠慢,咬牙将其托在了爪上,苦笑道“古往今来,对自己的元神下手的,恐怕只有我龙行云一个人罢!” 说话间,她口中吟起真言,那小金龙淬不及防,猛然在她爪中跌了个跟斗,随即便痛苦翻滚起来。 小金龙翻滚的越痛苦,龙行云的脸色便越难看。只是她口中的真言却是越吟越快。只因为她吟的越快,她所受的痛苦便能快点过去,这小金龙本是她的元神真灵,这真言施在小金龙身上,便犹如在鞭笞她的灵魂一般。 幸而真言很快便念完了,此时的小金龙在龙行云的爪中已然化身成了三条一模一样的小金龙。 只见龙行云以指一引,其中一条小金龙就势钻入地上奔腾的流水,金龙入水,百水归海,那些奔腾的流水顿时如有了领路人一般,奔腾咆哮着,一股脑儿朝干涸的玉泉池灌去。 第二条小金龙则被龙行云装入了一块古玉中。只见龙行云掌心一闪,那块古玉便已不知所踪,只剩下第三条小金龙眼巴巴地望着龙行云,却不知她会让自己做什么。 龙行云看着最后一条小金龙,心中暗道“若是被父皇母后知晓我葬身在这方土地,也不知会闹出何等轩然大波。不如留下这一道残魂守着龙骨,以我之龙骨,再加上这道残魂,估计也能瞒天过海。即便是他日父皇母后知晓了此事,估计我也已经转世成人,待我取回神龙真身,重聚龙魂之后,即便父皇母后要迁怒于灵巫族,我也能护下她们了。” 一念及此,她便牢牢将第三条小金龙攥在手心之中,接着纵身一跃,龙吟森森之中,她的身躯在天际划出一道长虹,纵身便跃入了玉泉池中。此时四周流水已经渐渐汇聚在玉泉池中,池水荡漾,在神龙金光的照映下,反射出粼粼波光。 龙行云投身水里,随即便消失了身影。只是在玉泉池底,突然便冒出了一汪泉眼。泉水潺潺,流水不息,更让人叹为观止的是,自从泉眼出现,那满池玉泉池水宝气氤氲,异香扑鼻,着实是令人叹为观止。 而待得霞光散尽,五色归一,玉泉池竟然神奇的又一次呈现了羊乳般的色泽,就连空气中,都带上了丝丝甜味。 原本刚刚探头的草木,犹如打了生长剂一般,纷纷竞相生长起来。不到半盏茶的功夫,只见群山竞秀,满目苍翠,满山的鸟兽奔走欢鸣,整个东灵山又一次成为了灵气充沛,山明水秀的风水佳地。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此番玉泉池乃九爪金龙化眼为泉所在,其钟灵毓秀,更非同日而语。 眼看着龙行云化身灵泉,巫清竹和胡灵姬方才觉得头顶那方浓重的威压渐渐消散。两人浑身一松,顿时痛哭失声。胡灵姬连滚带爬扑到了玉泉池边,哪里还寻得到龙行云的身影。 巫清竹愣愣地仆在地上怔了半晌,突然仰天悲嘶一声,一口鲜血自口鼻喷出,顿时仰身跌倒,半天不知人事! ☆、肝肠寸断 巫清竹悠悠醒来之时,身边已经围满了灵巫族人。只因巫酉伤重,是以如今巫镇海暂时代替了族长职责。巫清竹睁开眼睛看到的,便是他带领着族人,正抬着她朝山下行走。 “龙行云!”,那惨烈的一幕又一次浮现在巫清竹的眼前。她惊叫着纵身跃起,竟来不及跟巫镇海吩咐一声,便一阵风似的又朝玉泉池奔去! 那一众灵巫族人都已惊惧的跪伏在地上,龙行云化眼为泉时的大动静已经让他们深切领会到了天地之威,而此时巫女娘娘惊慌失措的举动更是让他们心惊胆战。 巫清竹赶到玉泉池边的时候,正好看见胡灵姬正在玉泉池中拼命扑腾。她全身毛发竟湿,四肢拼命滑动,而尖利的牙齿上,却不知死死拖着什么重物一般。 只是那池底的重物似有千钧之重,胡灵姬一次次的沉下去,却又一次次的浮上来。她大口大口的喘着气,眼看就要精疲力竭,却仍然一次次地深潜入玉泉池底,似乎哪里有她难以割舍的东西,即便是她重伤在身,亦使她甘冒溺水之险,也要将其拉扯上来。 此时她又一次冒出头来喘气,一眼看到巫清竹,忙扬声叫道“你还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巫清竹纵身跃入水中,只觉得那一池玉泉微波荡漾,温柔地将其包围起来,其深沉温暖就如同当日龙行云的怀抱一般。 更让她感到惊奇的是,那一池泉水中蕴含的灵气竟是她前所未见的充盈,原本她因心疼之极导致吐血重伤的伤势,在这池玉泉的包围安慰下,竟然顷刻不治而愈! 而看那胡灵姬,却完全没有这般待遇。她身上的毛发仍然血迹斑斑,她的身子依然是那般虚弱,这玉泉池水,似乎只对巫清竹一人倾囊相付,似乎只有巫清竹一人,方才能享用此间无尽的灵力。 这倒并非龙行云偏心,实乃因为这东灵山中散修精怪不计其数,若是没有个限制,这九爪神龙所化玉泉池,必将引来无数妖魔鬼怪竞相争夺之地,到那时,纵然巫清竹身具女娲转世之神通,也或因双拳难敌四手而身招不测! 是以龙行云化眼为泉之时,已然悄悄取了一滴巫清竹之血液,如此一来,玉泉重生,却只认清竹为主,今后亦只有身具巫清竹血脉之传承人方能享用这玉泉池之无边灵力,而其他山精野怪之流,也只能望水兴叹,沾不得半分好处。 而胡灵姬虽是九尾灵狐之体,却亦非巫清竹血脉,是以这玉泉池治好了巫清竹身上的伤势,对于她却毫无用处。是以她几番浮沉之后,只觉得体力愈发虚弱起来,若不是龙行云最后的骸骨尚在池底,她又怎能咬牙坚持到这般田地。 巫清竹自然也一眼望见了池底的龙骨!刚刚还盘旋在天际的九爪金龙,如今竟已然成为一具森森白骨。她周身的血肉皆化为池中灵气,她的鳞甲爪牙,亦已全然消失无踪。 巫清竹的眼泪又一次情不自禁地夺眶而出,她奋不顾身地扑将上去,一把抱住了池底巨龙白骨,忍不住大声哭泣起来。 胡灵姬在一旁也哭成了泪人,她见巫清竹抱着龙行云的骸骨哭的肝肠寸断,声声泣血,不由得颤声道“如今你倒哭成这般,她还在的时候,你为何不对她好些。” 巫清竹抬眼看了她一眼,眼神中充满了委屈和懊悔,然而她却不发一言,只顾抱着龙行云的骸骨,直哭的是天昏地暗,山河惨然。 胡灵姬看她哭成这般模样,心中也不忍再责怪与她,原本她对巫清竹甚有醋意,然而如今龙行云已经不在了,巫清竹之于她,又何尝不是兔死狐悲,芝焚蕙叹。 是以她只好柔声劝慰道“她已经不在了,我们是不是应该将其骸骨收拾起来,再做打算?她从来都是个好享受的,如今若将她一个人留在这玉泉池底,这孤单单的,教人怎生落忍……”,说着说着,她又忍不住流下泪来。 龙行云之与她,正如巫清竹之于龙行云,恰恰都是情窦初开之时遇见的第一个砰然心动之人。这个人往往不需要有多么优秀,只需要在那一个瞬间,以某个动人的姿态出现,便能在对方心中留下难以泯灭的清晰印象。而这个印象,也将无时无刻投影在少男女的心中,以一种接近神祗的姿态,贯穿于整个人生之中。 巫清竹经她这般一说,却是如梦初醒。龙行云的遗骸非常巨大,加之又沉在水底,若要搬上岸去,自然要花费比往常更多的气力。只是巫清竹得益于玉泉池水灵气相助,却是比以往更多了几倍力气。 只见她蛇尾一甩,堪堪便勾住了龙行云遗骸的空隙处!又见她双臂一展,整个人凭借着玉泉池水的浮力使劲朝上一窜,就听哗啦一声,那庞大的龙骨竟被硬生生吊了起来! 巫清竹一下蹿出了水面,那人首蛇身的形象如今凌驾在宝气氤氲的玉泉池上,顿时引得赶上来的灵巫族人顶礼膜拜起来。 巫女娘娘显灵!这是灵巫族人深入血脉里的传承。如今亲眼目睹此番盛况,在场的灵巫族人无一不心悦诚服,连连拜将起来。 然而此时巫清竹哪里还有闲心理会族人的祭拜,三丈长的龙骨终究带着不容小觑的重量!她的蛇尾被拉的笔直,她简直觉得尾巴简直要断了,但为了将龙行云之骸骨拉出水面,她唯有咬牙坚持。 只是当巫清竹将整个龙骨拉出水面之时,已经失去了玉泉池水的托浮,只见她蹿至半空的身形一顿,似乎被巨大的龙骨坠住了身形! 巫清竹一惊之下,奋力朝岸上扑去,只可惜她一口真气将尽,而尾部龙骨却似千斤坠一般,将她笔直朝池中拖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只见一道紫光激射而至,原来那胡灵姬见势不好,慌忙上前帮忙。她身上的毛发犹自凌乱地沾在身上,显得是那样的狼狈可笑,可是如今绝对不会有人因为她这般的形象而取笑与她,只因为她对龙行云的这番真情,任凭是谁看在眼里,都会被她感动。 胡灵姬毫不犹豫地将九条狐尾勾在了龙骨之上,她的全身泛起紫光,正是使尽了吃奶的力气,方才与巫清竹一道,将龙行云的骸骨缓缓地拉上岸来。 她二人跌坐于地,都已经累的说不出话来。两人缓缓化为人形,胡灵姬依偎在龙骨旁边呜咽不已,巫清竹亦扑在龙骨身上泣不成声。 任是铁石心肠的人,看到如此佳人这般哭泣,都忍不住要心痛落泪,那些灵巫族的族人们,自然亦是如此。 他们在一旁默默地陪伴,除了按时送上饮食之外,却没有一人上前劝慰。只因为他们知道,生离死别的痛苦若是能哭出来,并不是一件坏事。 龙行云化眼为泉,使玉泉池重现天日,对灵巫族便有再生之恩。族人感动于其恩德,是以在巫镇海的带领下,纷纷前往玉泉池边祭祀。 说来也怪,当龙行云的骸骨一离开水面之时,那玉泉池陡然发出漫天金光,金光散去,再看那池面,竟然生生小了许多,只见其状弯弯,形若月牙,却似当日龙行云含笑的眼睛一般。 黑麒麟闻讯赶来之时,望着这一片小小月牙,也不由得喟然长叹。它一时做下的祸事,竟使九爪神龙以命想换,此等罪孽,真可谓我不杀伯仁,伯仁因我而死,到时候因果相报,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黑麒麟默默地走到了龙行云骸骨身边,双膝一屈,竟犹自跪了下来。他沉声对着龙骨说道“神龙有灵,得以明鉴,小人一时作孽,竟使生灵涂炭。幸而神龙降世,泽披四方,万民幸也!然小人不甚惶恐,愿以今生守护此间,与神龙之魂为伴,方能赎我罪孽!”说着附身拜服,一头磕在了地上! 巫清竹此时已经止住了哭声,她看着傻愣愣守护在周围的灵巫族人,不禁突然一阵无名火起,勃然大怒道“滚!你们都给我滚!” 她的下意识中,竟将龙行云之死,迁怒在族人身上。若不是为了灵巫族的传承,她何苦守着这方土地,若是能将灵巫族迁徙到别处,龙行云又怎么会死! 一时之间,她的内心充满了愤怒。龙行云的死,简直让她痛彻心扉,痛断肝肠。曾经以为龙行云干下了这么多混账事,自己对她早已失望透顶,再不会动半分真心,谁知道事到临头,巫清竹方才知道原来自己对龙行云的心,却如蒲苇磐石,绝无转移。 围绕在四周的灵巫族人见她如此这般雷霆震怒,皆不由得唬的魂飞魄散。他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然而既然巫女娘娘这般震怒,想必是他们确是做错了事。 质朴的灵巫族人哪里会想到这原本并不是他们的错,他们也绝不敢将龙行云之死,归罪在巫女娘娘头上。是以巫清竹怒叱让其离开之时,一干族人除了连连告罪,竞相告退之外,竟无一人敢直承其情,直言其心。 叱退了一干族人,山上只留下巫清竹、胡灵姬和黑麒麟三人。巫清竹看了他二人一眼,也不理会,只自顾自将龙行云之骸骨抱在了怀里,竟是一动不动,就似入定了一般。 胡灵姬跪坐在地上,亦是不言不语。不知何时,她二人身上已是一身缟素,依偎在巨大的龙骨边上,俨然一副红颜白骨的凄凉画面。 黑麒麟呆立许多,见其二人不言不动,神情哀伤,心知劝也无用,不由得长叹一声,大步走出数十丈远,将双掌一合,那两侧山体竟然依着他的手势缓缓合拢,形成了一处巨大的山洞,堪堪便将巫、胡二人连同玉泉池护在了里面,而黑麒麟自己,却就地一滚,又显出了麒麟真身,竟牢牢守卫在洞口,应了他方才许下的诺言! ☆、灵狐盗骨 话说龙行云化眼为泉后,巫清竹、胡灵姬二人痛彻心扉,死死守着她的骸骨,竟不肯离开半步! 待着整整过去七七四十九天,若不是洪水过后瘟疫横生,巫镇海亲自在洞口跪了三天三夜,祈求巫女垂怜,营救族人,这巫清竹方才一步一回首,万般难舍地下了山。 谁知这一走,亦使她抱憾终身,痛不可当。只因为这胡灵姬竟趁着她下山之际,竟将龙行云之骸骨盗去了一个她再也寻不见的地方! 这巫清竹一下山,便见众多灵巫族人已染上了瘟疫之症,山野村庄沿路之上,皆有来不及掩埋的尸体倒卧街边。常年黄发垂髫怡然自乐的灵巫族,此时却几乎成为不闻鸡鸣犬吠,家家闭门掩户的惨然境地。 几乎每户人家都有亲人染上了瘟疫,更有甚者,一家之内竟有七八口同时染病者,竟成绝户!巫慕阳家自然不能例外,此时身怀六甲之巫氏已然卧病在床,此时其腹如巨鼓,四肢却已干瘦如柴,眼眶深凹,面如金纸,若是胸口尚有一丝起伏,简直就如死人一般! 是以闻得巫清竹下山,这巫慕阳自是连滚带爬赶将过来,哭天抢地的唤她先救救其生母巫氏。而别家亦有病重不起者,身为父母子女者,无一不希望巫女娘娘能够施以妙手,得以救命活人,故而一时之间巫清竹顿时忙的如转轴的轱辘一般,哪里还有半分空闲! 而待得巫清竹走后一二日,胡灵姬突然翻身跳起身来,随即便从怀中摸出一个黑底绣金龙的小袋子来,正是当日龙行云留给她的百宝囊。只见她轻抚着地上的龙骨,柔声道“行云,此间乃是伤心地,又岂能作埋骨场。我今日带你离开,且去寻一处山清水秀好所在,从此我便陪着你,你必是欢喜的罢。” 说着她依照龙行云当初教她的百宝囊的使用方法,竟将地上这般巨大的龙骨一股脑儿统统收了进去。紧接着,只见她指尖紫光一闪,在虚空中犹自画了几笔,刹那间,满室紫光萦绕,紧接着,原先放置龙行云骸骨的地上,陡然便显出一具一模一样的骸骨出来。 九尾灵狐的幻术,竟能将幻境凝为实质!是以真真假假,虚虚实实,若非有大神通者,自然堪不破这其中的门道,便会为其玩弄于鼓掌之中,至死方休。 当然胡灵姬此番施展幻术,倒并非是想陷害旁人。她之所以动用此法,实在是洞口守着黑麒麟,而此间又是灵巫族地界,巫清竹的地盘。 若是她大模大样将龙行云的骸骨带走,届时人去洞空,若是过早惊动了巫清竹,恐怕又有好大一场架可打。她虽然不惧巫清竹,但却也不愿龙行云尸骨未寒,她二人又起了争执,是以她如今施展灵狐幻术,恐怕也能瞒过一段时日,待得巫清竹发觉,她早已远走高飞,巫清竹纵然有通天彻地之能,又上哪儿找她去? 当日她不动用龙行云留下的百宝囊,宁可拼死将龙行云的骸骨硬生生从池底拽上来,也正是不愿意让巫清竹知晓她身上有这般宝贝,从而对她留下戒心。果不其然,若是巫清竹知道她身上有这等能够轻易将巨大龙骨装入其中的百宝囊,又怎会这般轻易就留她一个人在洞中。 这胡灵姬在洞中置下幻术,左右端详了一番,方自在嘴角泛起一丝得意的微笑。她灵动的大眼睛滴溜溜一转,便装作一副有气无力的样子,慢慢地扶着腰朝洞外走了出去。 此时黑麒麟正守在洞口,牛尾有一下没一下的甩在身上。见胡灵姬自洞中走将出来,他腾地站起身来,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此时胡灵姬全身缟素,两只眼睛又哭的有些红肿,俗话说“女要俏,一身孝”,这胡灵姬本就生的绝代风华,如今又以一身孝衣示人,便愈发显得楚楚可怜,人见尤怜起来。 再加上此时她有心是要尽快打发了黑麒麟,是以举手投足之间,更是加了三分柔弱。她那盈盈的眼波一下望着黑麒麟,便是一下望到了黑麒麟的心底。 没有人能抵挡这样的眼波。这样的眼波犹如星辰大海,任何人见了,都会心甘情愿地溺毙在这般温柔的眼波中。她的眼中有一丝娇媚、一丝痛楚、一丝哀怨、一丝羞怯,世间没有一种语言可以精确地概括她眼中包含的所有情绪以及其中的动人风韵,而亲身接受到这般眼波的黑麒麟,则愈发了张大了阔口,直楞了眼神。 只见胡灵姬姗姗行至其跟前,伸出一只丰而不腴瘦而不柴的纤纤玉掌,温柔地拍了拍黑麒麟的脖颈,柔声道“我在这个伤心地呆的太久了,如今却是要走了。龙行云留在这里我也放心,便劳烦你好生守着此处,切莫让她在此受了欺负。他日我若得闲回来探望,定会好生谢你。” 如此风华绝代的女子这般温柔地嘱咐自己,又有谁能教这样的女孩子失望呢?黑麒麟温顺地低下了巨大的头颅,貌似亲昵的在她手掌中蹭了蹭,缓缓地点了点头。 胡灵姬见他应允,不觉又增了几分笑意,她温柔地拍了拍黑麒麟,柔声笑道“好孩子,谢谢你。”,这黑麒麟的年岁断不比她小,然而这“好孩子”三个字自她口中说出来,却教那黑麒麟更加俯首帖耳,千依百顺起来。 胡灵姬告别了黑麒麟,随即化作一道紫光,犹如流星划过了天际,转眼便到了千里之外一处湖山绝佳所在。只见湖光倒影着山色,天空投影在湖心。水面霞气氤氲,山间鸾鸟成双,可谓山杰地灵,风光佳绝。 胡灵姬在此降下云头,犹自行至湖边,不觉笑道“行云,你说那巫清竹怎这般好骗。我说把你留在玉泉池水底不妥,她竟便这般轻易信了。这龙遇水则兴,你之骸骨不放在水底,难不成还埋入土中不成。” 说着她竟自从百宝囊中拿出一颗鹅卵大的七彩宝珠来,只见她执珠之手就势朝水中一分,那湖水顿如一刀破开水面一般,纷纷朝两侧避让开去! 避水宝珠!那日胡灵姬明明身怀此异宝,却为了减少巫清竹的戒心以求得盗取龙行云骸骨之时机,竟弃之不用,甘愿以身犯险,在玉泉池中折腾的够呛,此番心机,巫清竹又岂是她的对手。 眼看湖水乍分,胡灵姬大步向前行去。随着她的身形渐渐深入湖水之中,她身后的湖水又渐渐合拢,恢复了原先波光荡漾,心平浪静的模样。 胡灵姬举着避水珠,不多时便来到了湖底。只见地势平坦,砂粒细腻,四周宽阔,亦如暗涛急流,心中甚为满意,柔声道“行云,我看此间水气灵动,鱼戏期间,倒也不失为一处清修佳所,你若是满意,我便将你安置在此地,而我……我便在这岸上不远处寻个住处,每日都来看你,你说好不好?” 龙行云哪里还会回答她的询问,她这般自言自语,无非是情根深种,下意识里当做龙行云尚在身边罢了。如此胡灵姬主意拿定,便又细细地打扫了一番湖底,清理了一些杂草贝壳,又移植了几株五色珊瑚,费了好一些心思,方将湖底收拾的整整齐齐,却又别具匠心。 待一切收拾完毕,胡灵姬方将龙行云之骸骨小心翼翼地从百宝囊中请了出来。那一节一节的龙骨重现在她的眼前,胡灵姬的眼泪便又止不住的如断了线的珍珠般纷纷落了下来。 她呆立许多,方自喃喃叹道“冤家,冤家,你既能为巫清竹而死,便摆明了此生以她为重。可即便是你这般偏心,我却仍是放不下你,你说,这教我怎生是好?” 她缓缓地蹲下身子,一遍又一遍温柔地摩挲这巨大的龙骨,就好似当日温柔地抚摸着龙行云一般。她将自己绝美的脸庞缓缓地靠在了龙骨之上,漆黑的长发散落在惨白的龙骨之上,更是凄美的犹如一幅水墨画卷。 也不知过了多久,胡灵姬方才缓缓地抬起头来。她眼角的一滴泪珠落在龙骨之上,顷刻之间却又滑落在了地上。虽然她只是这般一动不动地坐了许多,然而她那桃花般的脸庞却显得有些失色,那哀伤欲绝的心情使得她心力憔悴,若不是接下去还有很多事要做,恐怕这一刻,她便已经倒下去了。 可是此刻她是万万不能倒下去的。胡灵姬吸了吸鼻子,又自轻轻在龙骨上落下一吻,柔声道“行云,我虽有辟水珠,却也不能长居湖底。你好生呆在此处,待得明日我再来陪你。” 说着她站起身来,双手抱拳合于胸前,突然她的眉心正中陡然冒出一团紫光,紧接着那团紫光漫天一散,恰恰形成了一团薄薄的灵气光团,堪堪正将龙行云的骸骨包围起来。 这道紫光正是胡灵姬抽取自身元神灵力所化护体真气。此真气一则与胡灵姬之元神遥相感应,水底出现任何一丝异样,胡灵姬必能在第一时间感应到,二则此真气乃胡灵姬元神灵力所化,自然绝非寻常灵力筑成的护体法宝可比拟。 一旦有外力企图对龙行云之骸骨不利,这道紫色真气所化光团,本身便是一件厉害的宝贝。若是寻常小妖散仙,只怕未近三尺远,便会被这道紫光所惑,进入那灵狐幻境之中,端得是十分厉害。 更有甚者,这道灵狐真力更能将龙行云骸骨上的气息彻底与外界隔绝开来。如此纵然巫清竹发现了玉泉池边的龙骨乃是假的,这大观世界,若是失去了对龙骨的感应,她又如何找得到这等所在? 当然,若不是为了龙行云,胡灵姬断不肯拿出自己的元神灵力来做这么一个劳什子的护身罩。要知道若是当真来了个神通广大的,一旦这护身真气被破,胡灵姬自然也会伤及元神,此乃生死攸关的大事,若非为了挚爱之人,她又怎肯以身涉险到这般田地。 胡灵姬做完了这些事,方才放心的拍了拍手掌,又痴痴地看了许久,方自转身姗姗离去。那鹅卵大的避水珠发出七彩光芒,又一次将湖水分为了两边,让出一条巨大的甬道来。胡灵姬一步一回首,犹自恋恋不舍,殊不知那灵巫族的巫清竹此时已然扑倒在玉泉池边,望着那些巨大的龙骨渐渐化为莹然紫光消逝在天地之间,恨极大叫道“好你个胡灵姬!我与你,誓不罢休!” ☆、情定终身 龙行云那道残魂中留存的记忆毫无保留地将龙行云当年种种都展现在秦繁漪面前,其多彩多姿的经历,荡气回肠的感情教秦繁漪时而感动、时而叹息,一时之间,心中百味杂陈,只觉心神荡漾,不能平复。 此时龙行云之残魂已在她的灵海中休养生息,是以那一幕幕经历和情感波动,便似秦繁漪亲身经历一般。巫清竹之清冷内敛,胡灵姬之热情娇媚,无一不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只是与当日龙行云之左右为难不同的是,秦繁漪在感情上,却是一个毫不拖泥带水的人。在感同身受的回忆中,相比巫清竹那种统筹全局,全盘谋划的性子,胡灵姬对待感情的那股勇敢热烈的劲头更是对她产生了强烈的吸引力。 秦繁漪已然明朗自己的内心感情,是以她再不犹豫! 秦繁漪长身而起,只觉得全身通泰,元气充实,自从龙行云最后一道残魂归位,秦繁漪便已得其所有神通。此时在她眼中大千世界纤毫毕现,微观处,草生花发,水出土长;宏观处,鸟鸣兽语,日月升华,其上种种,无一不在她的灵识之下。 只是此刻,她已无暇去欣赏个中美妙,只因为此时在她的眼里,再没有什么更比站在不远处那个翘首以望的女子更重要了。 她大步地走到胡灵姬面前,二话不说,伸出双臂便一把将其抱在了怀中。胡灵姬猝不及防,却是又惊又喜,她的身子微微颤抖着,却是动也不动伏在秦繁漪的怀中,感受着突如其来的幸福。 胡灵姬幸福地闭上了眼睛,秦繁漪的怀抱温暖而坚定,全身又散发着好闻的香气,再加之她身上的神龙真气,无一不给胡灵姬一种安定妥帖的归属感。 胡灵姬情不自禁地发出了一声幸福的叹息,可是还没等她一口气叹完,便觉口鼻一热,带着秦繁漪温热呼吸的吻,竟将她未完的叹息吞没在唇齿之间。 胡灵姬猛地睁大了眼睛,可不到一秒钟的时间她便又合拢了眼睑。只因为秦繁漪的吻太温柔,温柔的竟似要将她彻底融化了一般。 在这样的亲吻和怀抱中,胡灵姬似乎又变回了当年情窦初开的小狐狸,只知道在对方热切的引导下,婉转相就,辗转承欢,哪里还有半分九尾灵狐魅惑众生的法相。 只是恰恰是这份羞涩娇媚之态,却是她最最难得的真情面目。她纵然有千百种变幻,无论是千娇百媚,抑或是风骚蚀骨,皆及不上此刻她这份真情流露下的动人之万一。 这恰如世间女子之本质一般无二。但凡女子,或有以色侍人者,或有巾帼不让须眉者,种种百相,莫衷一是。然其却有一个共通之处,那便是一旦她动了真情,即便是她多么强悍,多么世故,在心上人面前,总归会流露一种小儿女之娇态。而这副娇态,恰如小动物与人示好之时露出最柔软之肚腹的举动一般,断非常人所见。 此刻的胡灵姬,恰恰便露出了这副娇态。正当她意乱情迷情难自禁的时候,却听秦繁漪在耳边呢喃道“做我女朋友可好?” 胡灵姬眼眸中闪过了一丝迷惑,她犹自从情动中清醒过来,望着秦繁漪问道“女朋友?什么是女朋友?” 听她这般相询,秦繁漪也不禁呆了一呆,当下摸索枯肠回忆起从前看过的一些网络小说,方含笑道“女朋友,是那个世界的叫法。按照这里的说法,那应该称之为道侣吧。” “道侣!”,胡灵姬失声惊呼,随即又难以置信地掩口呼道“你真的让我做你的道侣?” 秦繁漪见她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样,禁不住又亲了亲她,笑道“哪个还骗你不成,你可愿意?” 胡灵姬喜极而泣,一把将她抱着,叫道“愿意!自然是愿意的!”,她的脸紧紧地依偎在秦繁漪的腮边,泪水止不住地流淌下来,竟将秦繁漪的整张脸都濡湿了。可是她心中的欢喜却是无以言表,“冤家,你当真要我做道侣?” 秦繁漪见她又哭又笑,也不禁又是感动,又是好笑,她轻轻地吻去胡灵姬脸上的泪水,含笑道“傻丫头,这自然是真的。”,她将胡灵姬整个的拥在了怀中,又道“你先别忙着答应,有一件事,我得先跟你说清楚。” 见她手上犹自抱着自己不肯松手,脸上如此正容相告,胡灵姬心中不禁又起了几分忐忑,颤声道“你莫要唬我。” 秦繁漪笑道“倒也不是甚么大事。只是我虽是龙行云转世之身,又得了神龙真气,然而当日龙行云既然留下一道残魂,故而我也并非百分之百就是龙行云本人。我有自己的思想,亦有自己的主张,我跟龙行云,实则是二个人,这一点,你能理解么?” 胡灵姬听着,却是若有所思,秦繁漪接着言道“我既与龙行云是二个人,是以你若是答应做我道侣,那便是我秦繁漪的道侣,跟龙行云却是不再有半毛钱关系。” 胡灵姬有些发愣,她似乎一时之间还未仔细想过这个问题,秦繁漪又道“若是你想做的是龙行云的道侣,那么大可以拒绝我。” 胡灵姬这时方才回过神来,见秦繁漪语带失落之意,不由得又将身子依偎了过去,柔声道“我等了这许多年,好不容易等到你回来了,又怎会再让你从我身边离开?你是龙行云也罢,是秦繁漪也罢,我看到的便是你这个活生生的人。” 她的手温柔地抚上秦繁漪的脸颊,她的眼波温柔的似要溢出水来“我等的便是你,如今你回来了,还让我做你的道侣,我若是不答应,那岂非成了傻子。”,她笑着,叫着,偷偷地咬上了秦繁漪的脖子,吃吃说道“且先戳个记号,省得你下次见到更美的姑娘,却又变了心!” 秦繁漪见她一口答应,自然是喜上眉梢。她四下一看,幸好当日穿越之时,手上戴的1克拉钻石戒指没有掉,当下里忙自中指上摘了下来,又推着胡灵姬站好,方自单膝下跪,笑道“按照我们那边的规矩,结成道侣是要有这种仪式的。只是当下里一时难以铺张,也只好委屈你啦!” 胡灵姬的眼睛亮晶晶的,散发着喜悦动人的光彩。她见秦繁漪将一枚璀璨七彩的戒指戴在自己手上,不由得笑道“这戒指倒是好看,我竟从未见过。” 秦繁漪笑道“我身上除了这枚戒指,其余衣物皆是到了这里方才换上的。就连这脖子上的古玉,如今看来也是当日龙行云之物,是断不能当做你我定情信物的。” 她接着笑道“只是这颗钻石小了些,他日若是有机会,我再与你换个大的。”,说着她俯唇亲了亲胡灵姬的手背,方才喜孜孜地站起身来。 胡灵姬看着自己手上的那枚戒指,只觉得心花怒放,喜不自禁。她除了扑身入秦繁漪的怀中,却是再想不到还有什么办法能够形容她内心的激动和喜悦了。 两人拥抱了许久,胡灵姬手抚着秦繁漪的脖颈笑道“我也得送你一件好东西才是。”,说着探手入怀,竟从怀中摸出一块紫光萦绕的宝玉来,托与掌上笑道“这个送与你,你可喜欢?” 秦繁漪定睛一看,却见这方紫玉宝气祥和,温润柔腻,竟是她生平从未见过的稀世美玉,不禁吃惊叫道“啊呀,这可不得了,若是拿到拍卖行里……” 胡灵姬却是听不懂什么拍卖行不拍卖行,只顾喜孜孜将这方紫玉系在了秦繁漪的脖子上,笑道“不许你卖了。如今我可是将我的命都交在了你手里,你这个冤家,可不许你再欺负我……” 原来这方紫玉乃胡灵姬取其心头血所炼,实乃与其心心相映,息息相关。当日胡灵姬炼化此玉,自然也是准备送给龙行云的。只是后来龙行云明显偏向于巫清竹,胡灵姬自然也不肯过于放低了姿态,倒贴上去。 是以这块以她心头血练成的绝世紫玉便一直留在了她的身边。如今秦繁漪与她情定终身,结成道侣,她自然便要赠之以玉,以结同心。 秦繁漪却是不知其中底细,她但见紫玉可爱,当下心中欢喜,自然如珍似宝般贴肉收藏,只觉滑若凝脂,温凉适当。 胡灵姬见她欢喜,心中更是泛起甜意,她一边伸手抚着秦繁漪玉外的衣衫,一边抿嘴笑道“不许你离身!” 秦繁漪含笑点头道“那是自然。你赠我的玉,我自然珍若性命一般。” 两人目光胶着,似有千言万语,又有万千情意。又不知过了多久,秦繁漪方率先回过神来,笑谓胡灵姬道“如今你我心意已通,终身已定,却是还有一件事情是必须得做的。” 胡灵姬道“你可是要去西邙海救那巫清竹?” 秦繁漪点头道“当日她若非为了救我,也不至于被那危笙乘人之危得了手。我若是见死不救,却也实在是说不过去。” 胡灵姬点头道“我虽不喜巫清竹,但终究与之相交一场。如今你我既成道侣,她对你有恩,便是与我有恩,施恩图报非君子,知恩不报是小人,我胡灵姬又岂是那种小人。”,她冲着秦繁漪嫣然一笑,握住了她的手,坚定说道“我跟你一起去。” 作者有话要说:秦小姐出场啦!!!撒花!!!收藏我专栏呀!!! ☆、深山老妪 西邙海地界,三苗世居之地,穷山恶水,怪石嶙峋,与山明水秀的东灵山相较,无疑是一处蛮荒之地。 西邙海,实则不是海。它非但不是海,更确切地说,它甚至连水源都少的可怜。 那光秃秃的山峰上,植被稀稀落落,到处露出了风化的岩石。那□□的山岩沟沟壑壑,记录的都是风沙吹过的痕迹。沿途的道路上,三三两两散落着一些骸骨,更给当地平添了几分阴森气息。 为了不太早在西邙海地界打草惊蛇,秦繁漪和胡灵姬此时已经化身一对普通女子结伴而行。一路行来,只见满目萧瑟,犹如荒漠戈壁。 二人一边行来,看到沿路这般景致,皆不禁更生几分戒心。胡灵姬道“繁漪,此间确非善地,万事都应小心。” 秦繁漪点头道“我也看出来了,咱们走在一处,切莫走散了。”她虽已尽得龙行云之神通,然毕竟是自现代文明穿越过去的,如今身处这般寸草不生,阴森可怖的环境下,自然心中陡生几分怯意。 胡灵姬知她心意,含笑牵着她的手道“别担心,我便在你身边。”,话音未落,她猛然一拍额头,叫道“我竟忘了这件事!” 秦繁漪一惊,忙问“什么事啊?” 胡灵姬笑着从怀中拿出了百宝囊,交到了她的手中,道“如今也该是物归原主的时候了。” 秦繁漪自龙行云当日的记忆中,自然认得此物。她身得龙行云之神通,自然能使用这百宝囊中的一众宝物,确是比放在胡灵姬处显得更为妥当。 故而她也不做推辞,随手接了过来,又自其中将那件蝉翼天蚕衣取了出来,披在胡灵姬身上,柔声道“此地凶险,你穿上这个,我也放心。” 其实胡灵姬身为九尾灵狐,即是狐仙一流的人物,寻常凶险之地于她而言,又岂能困住她半分。只是秦繁漪此番固然是多此一举,然其爱怜之心昭然若揭,却是让胡灵姬心里甜丝丝的,便如掉进了蜜罐里一般。 她的眉梢眼角上都已然泛起甜意,却娇滴滴对秦繁漪道“我知你疼我爱我,但这衣裳,还是你穿为好。你虽比我有本事,但终究是在别处长大,对于此方世界的了解,却是不及与我。” 秦繁漪摇摇头,又轻声附耳道“我知道你本事大,但我终究是神龙之身,便是寻常仙家法宝,都不能轻易伤到我,这一点你却是不得不承认的。” 她亲了亲胡灵姬的耳朵,又柔声道“你乖乖听话,且穿上这衣裳。只有你安然无恙,我才能放开手脚呢!” 胡灵姬的耳朵腾的一下就红了,她轻轻地推了秦繁漪一把,嗔道“如今真是越来越没个正形了。这光天化日的,竟是动手动脚起来。”。 她口中虽这般嗔怪,心中却是十万分的欢喜,如今的秦繁漪已是将整付心神统统放在了她身上,如此专注而热烈的感情是当年的龙行云从未给过她的,却也正是她这么多年梦寐以求的。 如今秦繁漪却将这份珍贵而又来之不易的感情毫无掩饰的交在了她的手上,又怎能不让她欣喜若狂。 而更为珍贵的是,在胡灵姬之前,秦繁漪从来未曾真正谈过一场恋爱,当日乍见巫清竹之心动,也不过是一时之惊艳,是以如今她初尝情爱滋味,又得胡灵姬热烈回应,这一颗心更是如烈火烹油一般,热辣辣的恨不得将自己所有的一切都奉献在胡灵姬跟前,这也正是所有热恋中的人们通常都会有的心情。 胡灵姬喜孜孜地穿上了蝉翼天蚕衣,此时她的心情快活无比,就连这穷山恶水,怪山乱石在她眼里,都显得不那么可憎了。而秦繁漪看到她这般快活,亦是心中甜丝丝的,不禁与之含笑相对,更是平添了几分柔情蜜意。 而正在此时,突听不远处的岩石背后隐隐传来呼救之声,听着声音,却是一个年迈老妪。 秦繁漪和胡灵姬互视一眼,不觉都起了三分疑心。要知道这般荒凉之地,了无人烟之所,哪里突然冒出个老妪来? 胡灵姬眼珠一转,悄声与秦繁漪附耳道“事出突然,必然有诈。”,秦繁漪悄悄点了点头,亦附耳道“此间已是西邙海地界,我正愁找不到三苗所在,如今竟来了个自投罗网的。且不管她是人是鬼,咱们先将计就计,探探其虚实,再做打算。” 两人计议方定,便携手朝那岩石后走去。越朝前走,那呼救之声便愈发清晰起来。到得山岩处,便听那□□之声就在跟前,两人探头一看,只见一个白发苍苍的老妪正跌坐于地,双手抱着右腿,犹自呼痛不已。 见有人来,那老妪的眼底禁不住划过一丝喜色,忙唤道“两位姑娘,能否行行好,帮老婆子一把。”,她乔张做致,显得又是和气又是可怜。 但凡是有些善良的人,都会被她这副模样蒙骗了过去。她在这里也不知道已经用这种方法害死了多少过路人,眼下见到秦繁漪和胡灵姬这两个标标致致的小姑娘,想必更是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手到擒来。 一想到此番又能吃到香喷喷的人肉,那老妪几乎便要忍不住笑将出来。可是殊不知螳螂扑蝉黄雀在后,她自以为假装的天衣无缝,然而在秦繁漪和胡灵姬眼中,她身上那一层血腥妖气,却已然是一览无遗,无所遁形。 眼前这个看似老迈可怜的老婆婆,竟是鬼怪所化。此番它在此地乔装受伤,想必定是要哄得过路行人大发善心,便可趁机伤人性命。 秦繁漪和胡灵姬心中有数,却是装作不知。胡灵姬佯装不忍,惊呼道“老婆婆,你这是伤到哪里了?” 那老妪心中暗喜,却装作有气无力的样子道“好姑娘,老婆子本是要去女儿女婿家送些点心,一时心急,想走个近路,谁知一不小心,竟从这山岩上跌了下来,眼看却是摔坏了腿,却是走不了啦!” 她又掏出一块手绢,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又道“要不是现下遇到了两位姑娘,老婆子可算是得救了。若不然待得入夜了还没有人来,老婆子怕是要喂了狼了。” 秦繁漪和胡灵姬此时才看见她身边竟还有一只藤编的篮子,周围尚凌乱散落着一些馒头糕饼,见她装的如此有模有样,不觉心中暗笑,心道“恐怕你比那野狼更为可怖吧。”,当下却不点破,却道“老婆婆莫要担心,如今我们既然遇见了你,自然是要将你平安送回家里。” 那老妪口中不住念佛道“老婆子不知哪辈子烧了高香,竟遇到了二位好心肠的姑娘,这下可算是有救了。” 胡灵姬笑道“老婆婆,却不知你家在何处,我们也好送你回去。” 那老妪道“我女儿家离此不到二里地,如此便劳烦两位姑娘受累,送一送老婆子罢。如今天色正是晌午,两位姑娘必还未用过午饭。若是不弃,便在我女儿家用了饭,再赶路不迟。” 胡灵姬笑道“我姐妹赶路至此,正是腹中饥饿,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正愁无处用饭,可谁知竟恰恰遇见了老婆婆,真可谓是有缘。如此,我姐妹二人便先谢过婆婆啦。” 那老妪心中暗笑,心道“不知死活的小丫头,老身那一家八口人还指望着用你们当口粮呢!”,脸上却堆满了笑道“姑娘说的哪里话,你们救了老婆子的性命,区区一顿饭,哪里当得起个谢字。” 说着以手撑地,挣扎着想要站起身来,一边又道“往日这个时辰,我必已经赶到女儿家了。如今我迟迟未至,又没个讯息,也不知我女儿女婿会急成什么样子。” 胡灵姬忙笑着赶将上前搀扶,一边劝慰道“老婆婆也莫要心急,这二里地也不算太远,保不定你女儿女婿见你老人家久未见人,怕已是一路寻将过来了呢。如今我姐妹二人搀着你,一路过去,或许正能迎头遇见也说不定呢。” 秦繁漪亦是上前搀住了老妪,她二人一边一个,又装作娇弱无力一般,东倒西歪,跌跌撞撞地一路将老妪扶着上了路。 那老妪笑道“两位姑娘怕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吧?老婆子说句玩笑话,若是在我年轻时候,你二人的力气却是不及我一人的。” 胡灵姬苦笑道“若是爹娘还在,家境倒是不俗,而如今,家道中落,只剩下我姐妹二人相依为命,本是打算前往投奔舅舅家,可谁知舅舅竟是翻脸不认人,还想将我二人卖到青楼去换几两银子。我姐妹好不容易逃了出来,却是没个依仗,哪里还称得上什么大户人家的小姐。” 她说的煞有其事,谎话张口而来,装的竟似真的一样。秦繁漪看着简直便要笑出声来,暗道这胡灵姬蒙起人来竟是不打草稿,眼看这脸不红心不跳的,倒也不辜负她这狐狸精的本相了。 那老妪口中念佛道“好可怜的小娘子。只是如今你们既已逃出生天,必是祖宗保佑。所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二位姑娘将来必定能觅得佳婿,身封诰命的。” 她信口胡诌,只为哄得二人欢心,以期将之骗至洞府之中,方在取其性命。而那胡灵姬和秦繁漪却装着毫不知情的样子,纷纷飞红了脸,笑道“人家好心救你,老婆婆却拿人取笑。” 那老妪见二人这般形容,便对胡灵姬方才所言愈发相信了几分,笑道“前面不远处便是我女儿家了,咱们且赶紧几步,快快到家了才好。” ☆、身陷魔窟 正说话间,秦繁漪和胡灵姬便将那老妪扶至一处座落着小小房屋的路口。那老妪指着那屋子笑道“好姑娘,那里便是我女儿女婿家了。劳累你们了,快跟我进屋去歇歇。” 说罢扬声唤道“丽娘儿,还不快快出来见客。”,话音未落,便见门帘一掀,从里面应声出来一个溜肩细腰,眉目风骚的年轻妇人。 只见她上身穿着一件桃花红的软坎肩,下面系着一条柳绿色的及踝百褶裙,即使是短短几步路,也显得柳腰款摆,似有无限风情。只是她与那老妪一般,身上亦是带着浓重的血腥邪气,想来便是老妪口中的女儿了。 那妇人一见秦、胡二人搀扶的老妪,便做出一副大惊失色的样子,失声道“娘!您这是怎么了?奴家见你久久未至,故而遣了少卿出去寻你,想不到少卿出去许久仍未回转,想必是与你错过了。” 那老妪与之目光一对,彼此便已心知肚明,却仍做戏道“要不是遇见了这两位好心的姑娘,我这条老命,怕是要交代了。” 那名唤丽娘的妇人听了,忙深深万福道“多谢二位姑娘救命之恩!”,她那双桃花艳目在二人脸上一转,又笑道“二位姑娘真好相貌,所谓相由心生,难怪竟有这般菩萨心肠。” 那老妪一叠声叫道“还楞着作甚,还不快请二位恩人进屋,好生拜谢一番。” 那妇人轻轻地拍了自己脸颊一掌,媚笑道“还不是这二位姑娘生的这般标致,教人好生羡慕,方才竟是失了礼数,当真该打,该打。” 说话间,她一边赶上前来搀着老妪,一边又一叠声的对秦、胡二人道“二位姑娘快往里请,外子刚刚自山中打了一些猪獾野兔,待奴家收拾整治一番,也可好生款待二位一番。” 正说笑着往屋里走,突听一个男子声气匆匆说道“妈妈可是到家了?倒教我一通好找!”,众人回首一看,只见一个身穿黑衣短打,一身山野装扮的壮年男子追将上来,那老妪一见其人,忙笑道“我的儿,难为你。若不是遇见这两位姑娘,妈妈我这会儿还躺在山岩下面吃风哩。” 那妇人一见男子,也忙迎将上去,佯嗔道“说是让你去寻一寻妈妈,却不知你寻到哪里去了。要不是妈妈福大遇见了二位姑娘,想依靠你怕是不成!” 那男子不禁叫起撞天屈来“天地良心!我这半日里,水不吃一口,米未进半粒,一口气来回几十里地,确是未看见妈妈。若有半句虚言,便教我……” 他正待赌咒发誓,却被那妇人伸掌掩住了口,责备道“好端端的又何苦咒自己,哪个又说不信你了。”,她偷偷地在男子身上拧了一把,又推了推他,笑道“还不快见过二位恩人。” 那男子装着恍然大悟的神情,慌忙赶将上来作揖,口中连声谢道“小人吴天德,谢过二位姑娘大恩。却不知恩人如何称呼?” 胡灵姬笑道“我唤古月,她名敏奇,姓陈。”,这秦、陈发音相近,她又取二人名姓之中一字拆解,信口诌来,却是煞有其事。 吴天德笑着朝屋内让道“二位陈姑娘,快快入屋里坐。”,接着又对那妇人道“浑家,快快将老娘扶到屋里,好生歇息,再下厨做几个好菜,沽一壶好酒,也好教二位恩人尝尝咱这里的山野风味。” 妇人忙不迭的应声,正要扶老妪回屋,却被那老妪拦将下来,道“不成,不成。老婆子此番腹中亦是饥饿,好歹也要好生吃喝一顿,再则也该诚心诚意敬一敬二位姑娘,以谢救命之恩才是。” 胡、秦二人见她三人做的一场好戏,心中不禁暗自发笑,却也不急着点破,任由其满口胡吣,说的天花乱坠。 这时候,屋内又嬉笑着跑出三两孩儿来,倒也皆生的白白胖胖,伶伶俐俐,口中连声唤着“姥姥!姥姥来家啦!” 那老妪一见之下,那张老脸上的皱纹都简直笑开了花,一叠声唤道“大郎、二郎,大姐儿,且跑慢些,别摔着。” 那些孩儿跑到老妪跟前,一头扑入其怀中,又满怀里翻找起来,口中尖声叫道“姥姥!姥姥的糕饼今日里放到哪里去啦?” 那妇人见状,慌忙一巴掌打了过去,口中佯意叱道“没见过世面的兔崽子,整天儿只知道吃吃吃,还不赶紧挺着撞尸去,却在这里丢人现眼!” 那几个孩儿经她这么一赶,顿时嘻嘻笑着一哄而散,又远远地跟在后面,且看这老子娘又将整些什么花样哄人。 那妇人赔笑道“小孩子没见过世面,二位陈小姐切莫见怪才好。” 胡灵姬吃吃笑道“姐姐说的哪里话。令郎令千金生的相貌堂堂,我姐妹二人见了欢喜还来不及,又何来见怪一说。” 说着笑眯眯招了招手,竟从怀中掏出一大包核桃松仁糖来,笑道“鄙姐妹一时也拿不出甚么见面礼,此乃京城聚顺和的一些糖果,你们且拿去分着吃罢。” 这些小妖怪自小吃的是血食,哪里见过这等精致食物,一见之下,自是欢喜,纷纷围将上来一把自她手中抢了过去,又尖叫着相互争抢打闹起来。 吴天德夫妇一边假意叱骂着孩子,一边又一叠声地让着秦、胡二人进屋。进得屋内,只见桌椅井然,倒也收拾的干干净净。只是那堂屋里尚放置着一张婴儿床,里面哼哼唧唧,竟还躺着两个小婴儿。 那丽娘进的屋里,抢先一步赶到了婴儿床边,装作照顾观察的样子,却是偷偷地用一床小被子将它们尚未缩进去的蓬松尾巴盖了起来。 她的动作虽快,殊不知这一切早已落在了胡灵姬眼中。一眼瞥见这些小东西的尾巴,胡灵姬脸上不禁更多了一分笑意。她的神色更加放松,愈发施施然冷眼旁观起来。 那老妪和吴天德不疑有他,只以为眼前两个小女子已成瓮中之鳖,便也渐渐放松起来。 不一会儿,那妇人便将酒菜一一整治了上来。吴天德执壶笑道“二位小姐,此乃小人取山中野果自酿的甜酒,倒也别具风味,二位赶快尝尝。” 他满满地为秦、胡二人斟满了酒杯,那妇人又接连着端上来几大碗热气腾腾的肉食上来,笑道“山野粗鄙,吃的都是山中野味,二位小姐莫嫌腌臜才好。” 胡灵姬目光一闪,这哪里是什么果子酒,野兔肉,分明便是新鲜的人血,又兼之爆炒人心、凉拌人皮,红烧人肉之类的菜肴,更为可怖的是,桌上那一瓦罐炖的肉汤里泡着的,俨然竟似一个不足七八个月的胎儿! 眼前这一门母女夫妻,俨然便是杀人害命的妖怪!哪里又是什么夫妻恩爱,母慈子孝的好人家。 秦繁漪自然也看出了其中的门道。她如今虽得了龙行云之神通,然骨子里却仍是秦氏药业的大小姐,虽说当日在竹青帮也过过刀口舐血的日子,但哪里见识过这等吃人的阵仗,乍见之下,只觉胃中一阵翻江倒海,若不是咬紧了牙关,便差点吐了出来。 胡灵姬心中也泛起阵阵恶心,只是相较于秦繁漪,她稍微好过一些。她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秦繁漪的手掌,只觉她五指冰凉,掌心似冰,忙安抚地在她掌心勾了勾,示意她暂时忍耐片刻。 此时吴天德已经举起了酒杯,笑道“老母得二位小姐救得性命,小人夫妇无以回报,只能略治薄酒,聊表心意,二位莫要客气才好。” 说罢举杯一邀,仰脖便将杯中血酒一饮而尽,又拿杯底朝二人一亮,又笑道“小人先干为敬,二位随意便是。” 秦繁漪的脸色已经发白,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应对。幸好胡灵姬犹自镇定,她含笑着举起了酒杯,笑道“我这姐姐素日里体弱,却是不得饮酒。就由我这个当妹妹的代劳,多饮几杯便是,也不负丽娘姐姐的一番辛劳。” 说着她嫣然一笑,竟犹自将一整杯血酒灌下喉去!秦繁漪差点就失声叫了出来,吴氏一门亦皆以为她尽数饮尽,殊不知就在她掩口就酒的一刹那,胡灵姬早已施展了灵狐幻术,偷偷地将杯中血酒倒入了衣袖之中。 她装模作样咂了咂嘴,意犹未尽般笑道“果然是好酒!”,谈笑声中,竟自主动又拿起酒壶将众人面前酒杯斟满,笑道“得蒙款待,不以为报,小妹只好借花献佛,先干为敬了。” 吴氏众人见她东一杯西一杯,顷刻间便喝干了整整三壶血酒,却犹自神色自如,谈笑风生,不觉暗自色变。要知道这些血酒取自枉死之人,本就自带三分怨气,又加之吴氏一门以秘术炮制,便又带上了妖邪之气。 这种酒,若是妖魔饮之,则确如甘醴醇酒,但若是寻常凡人饮之,却不亚于鸠酒□□。可如今这陈古月一口气喝了数十杯下肚,却仍如没事人一般,岂不是教人好生起疑。 吴老妪与吴天德夫妇交换一眼,心知遇到了硬茬子,当下心中不禁大为疑惧,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却见那丽娘伸箸又为胡灵姬夹了一大块红烧人肉置于碗内,媚笑道“陈小姐好酒量,且再尝尝丽娘的手艺可好?” 这吃人的勾当,若是一心求仙的精怪是绝对不肯做的。若是犯下了杀孽,吃了血食,再想求得金丹大道,却是比登天还难。若是一时不察,筑下大错,这一步踏错,再想回归正道,可谓是鸿若天堑。 这丽娘口若蜜糖,看似委婉亲切,热情待客,实质上却是一肚子坏水。她猜测这陈姓女子或许是修道之人,也吃不准其究竟是否知道了自己的底细,故而有意将人肉放在她跟前,以做试探。 若是这二人道行轻浅,吃下这血食,自然是道基崩坏,成为板上肉砧上鱼。若是二人坚决不肯吃,那必然是已知她家底细,那么除了当场翻脸,别无它途。 那吴氏一门心中暗自盘算,故而眼睁睁望着胡灵姬不言语,却见胡灵姬微微摇头叹道“好孽畜,我本有意放过你们,却不料你一而再,再而三的欲伤人性命。如此,你们便怪不得我了!” ☆、玉女诛妖 这秦繁漪早已被桌上的酒食恶心的半死,若不是胡灵姬暗地里让她暂且忍耐片刻,她早已拍案而起,掀翻了桌子。 如今听胡灵姬这般一说,便知乃是动手之意,当下毫不犹豫大喝一声,拿起面前酒杯,劈面便朝吴天德掷去! 那吴氏一门听闻胡灵姬捅破了窗户纸,顿时纷纷跳起身来,那吴天德闪身避过了秦繁漪劈手砸至的酒杯,狞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闯进来。今日你二人既能识破吾之幻术,倒也有几分本事!” 他一边说,一边自桌下抽出一柄寒光闪闪的短刀来,狞笑道“既然你二人不愿享受美酒佳肴后再死,那吴爷爷如今便取了你性命!”,说罢短刀寒芒一闪,便朝秦繁漪当胸刺下! 那边厢,老妪和丽娘当下也飞身朝胡灵姬扑去!只见其十指如钩,疾如闪电,二人一前一后,竟将胡灵姬围在了中间! 他三人先发制人,料想即便眼前这二个女子纵然有些手段,也必逃不过他三人合力一击。 可谁知眼前这二个女子竟非凡人,只见秦繁漪冷哼一声,也不知她手上如何动作,便听“当”的一声,吴天德手中短刀竟自折为两段! 这短刀貌不惊人,却实乃经吴天德妖术炼过,却比人间寻常宝刃利剑不是要锋利坚硬多少倍,如今这一击之下,竟如枯木脆竹一般,应声而断,顿时将吴天德唬的心惊胆战! 当下他扔了手中断刃,转身便要逃走,却听秦繁漪冷叱道“想走?”,她方才看到瓦罐中炖泡的胎儿尸身,便知眼前这些男女定是食人的妖魔幻化而成。如此连一个尚未出生的胎儿都拿来做汤羹的行径,简直让她恶心的连头发根子都竖了起来。 是以乍一动手,秦繁漪便毫不容情,一手折断了吴天德的短刀,另一手当下便掐起一道雷诀,二话不说便要朝其当头砸落! 而在这火光电石之间,却见胡灵姬早已出手将老妪母女制住,一眼撇见秦繁漪引来一道金雷直朝吴天德头上劈落,慌忙弹出一道紫光,口中连连呼道“繁漪手下留情!” 那道紫光滴溜溜一转,恰恰将吴天德全身护了起来。而秦繁漪听胡灵姬这般一唤,挥袍一拂,便将金雷驱散了去,一边急问道“灵姬,你这又是什么意思?” 那胡灵姬抿嘴一笑,又将吴氏几人施法捆了起来,方道“这几个孽畜虽是死有余辜,然毕竟与我同出一族,是以……”,她飞快地撇了一眼秦繁漪,笑道“我竟一时下不去手。” 那吴门老妪听胡灵姬这般说来,脑中灵光一闪“古月为胡,又名灵姬,莫不是当日族中千年未出其一的八尾灵狐?” 一念及此,直把她骇的魂飞魄散,慌忙颤声问道“老婆子眼拙,敢问姑娘,可是我狐族圣女上尊下讳胡灵姬?” 胡灵姬眼波横转,却是面罩重霜“难为你竟认得我。” 那老妪慌忙仆身拜倒于地,忙不迭的磕头求饶道“圣女容禀,老婆子老眼昏花,实在是到现在方才知道竟是圣女降临寒舍。若是早些知道,断不敢有半分不敬之心!所谓不知者不罪,还望圣女垂怜,饶了老婆子一家罢!” 她这一头白发,又兼之身形瘦小,如今仆地求饶,更显得尤为可怜。若非已知其乃妖精所化,寻常人见了,必定又会被她哄骗了去。 未等胡灵姬开口,秦繁漪大声喝道“若不是遇到我们,换了其他寻常女子,岂不是又被你们害了性命!”,她豁然转头谓胡灵姬道“她是你狐族之人,我也不便多言。只是你身为狐族圣女,若放纵族人行这般令人发指的恶事而不加以责罚,那我跟你……” 胡灵姬见她面目变色,似有翻脸之意,忙柔声抚慰道“哪个说就这般放过他们了。”,她附耳谓秦繁漪柔声道“我之所以留着他们的性命,一则固是念着其为我族之人,但更重要的是,如今我们到了西邙海地界,却一时半会寻不见三苗族的踪迹。既然他一门众人在此多年,必定知晓此地底细,是以我留下他们性命,也好仔细询问则个,省的你我胡乱寻找而不得,误了营救巫清竹的时机。” 秦繁漪见她是这般打算,便也缓下了神色。却听胡灵姬冷声对吴氏一门道“你们自然认出了我是谁,倒也省了我一番口舌。我狐族经营多年,可谓根深叶茂,实为泱泱大族。然宗族子弟散落各地,天高地远,其中也不乏如你们这般走上歪门邪道的。只是今日你们既然遇见了我,少不得要吃一番苦头,如今我这里有一个将功折罪的法子,你们可愿行得?” 那老妪与丽娘连连磕头道“愿得,愿得。”,却见吴天德咬牙切齿跪在一边,却是不愿低头。那老妪低声喝道“孽障!事到临头,识时务方为俊杰。圣女娘娘既然给了我们一条生路,你又端着这般神色竟是要做什么!” 吴天德咬牙叫道“她若真是圣女,我自然无话。只是如今只凭她空口白话,又怎地教人心服!” 那老妪一愣,便犹自疑虑起来“眼前这两个女子虽说本领高强,却的确也未见其真身。若是单凭她二人相互的称呼便判定其中一人是我狐族圣女,倒的确有些莽撞了。” 胡灵姬见状,不觉笑道“也罢,便教你们心服口服便是。”,说着身形一闪,便自显出本来法相。只见她蛾眉皓齿,飞阁流丹,顾盼间眼波横飞,举止间百媚顿生,桃花如面柳如眉,瑶池仙子愧不如。 那吴氏众人一见胡灵姬法相,顿时匍匐磕头,再不敢有半分偷奸耍滑之心。却见胡灵姬收了法相,目视众人道“如此可是信了?” 那老妪连连磕头道“自然是信了。不知圣女娘娘有何吩咐,老婆子一家即便是赴汤蹈火,亦是不敢推辞。” 胡灵姬道“倒也无需你赴汤蹈火,我只是问你,可知此处三苗族居所位于何处?” 那老妪闻言,不觉抬起头道“圣女娘娘可是问对人了。那三苗族居所地处隐蔽,若不是老婆子当日误打误撞亲眼见过,即便是居于此间多年,怕也是不知道的。” 那丽娘却迟疑道“三苗族?丽娘在此多年,虽是见过一些三苗人,然细想来,确是未曾见过其居所。” 那老妪道“你这几年一直在家里相夫教子,又何曾在外头四处转悠。更何况这三苗族的居所实在是隐蔽不过,你不知晓又有什么稀奇的。” 胡灵姬道“既然如此,还不快快说来!” 那老妪磕头道“圣女有命,老婆子实在不敢不遵。只是……只是……”,她战战兢兢,目光却四下顾盼,似有不敢启齿之言,却又似不得不说。 胡灵姬心里何尝不知她的心思,不由冷笑道“你可是想以此秘密换取你吴氏一门的性命?” 那老妪连连磕头道“圣女娘娘明鉴。老婆子便是有熊心豹胆,也不敢在圣女娘娘跟前耍花招。实在是孙儿孙女尚且年幼,身边断不能少了人照应。老婆子自知罪孽深重,若圣女娘娘一定要怪罪,这一切罪孽便由老婆子一身担起,还望能饶过我女儿女婿,也好教他们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那丽娘听了,不禁呜咽出声,连连顿首道“圣女娘娘,可怜我母亲老迈,做子女的又怎忍心见老母一人身赴黄泉!求圣女垂怜,丽娘愿以身相替,还望圣女娘娘饶过我娘亲、孩儿和夫君!” 吴天德的脸色却是阴晴不定。原来这吴氏一门毕竟是他当家,这许多年来,老妪固然是将过路行人哄至屋里,然而这杀人害命的勾当,却皆是吴天德下的黑手。 而那丽娘,却与那一众孩儿一般,吃喝的虽皆是血食,但终究手上却是没有人命。是以论起凶性来,这吴天德却是这吴氏一门中最为凶残狡猾之人。 此时他目光闪烁,却在伺机而动。却不知他的一举一动皆落在胡灵姬眼中,却是无所遁形。吴天德的身子慢慢挪动,渐渐朝秦繁漪身边靠近。方才他与秦繁漪猛然交手,虽是落了下风,却仍不相信眼前这名女子竟有那般本事。 吴天德暗道“那女子说不定有甚么宝剑神兵在身,故而能一下就砍断了我之兵刃。如今我趁其不备一口吸了她元气,看她还有甚么本事?” 而那胡灵姬却似笑非笑撇了众人一眼,谓老妪道“照这般说来,你便是在跟我谈条件了。” 那老妪连连磕头,顷刻间额头顿时磕出血来,凄声道“求圣女娘娘垂怜!小狐当真知错了,但求娘娘大发善心,留我一条血脉罢!” 胡灵姬妙目流转,却是叹道“天作孽,尤可为,自作孽,不可活。”,只见她话音未落,却听吴天德一声狂吼,身形暴起,眨眼已显出妖狐真身! 只见他身长九尺,毛发如墨,带着一身血腥煞气,猛然朝秦繁漪扑去!更有甚者,其獠牙森森,咽喉呜咽犹如雷鸣,扑至秦繁漪身侧,竟以口鼻相就,显然便是要吸其元气,夺人真阳! 胡灵姬见之,不觉摇头道“自寻死路,怨不得别人。”,而此时,那老妪和丽娘都来不及出声阻止和求饶,便见到秦繁漪掌中一道金雷击下,堪堪便劈在了吴天德印堂之上! 只听吴天德一声狂吼,顿时身死当场!那丽娘凄声而呼,抢上前去,仆地抚尸哀哭不已。那老妪见此情状,亦不禁老泪纵横,痛心疾首。 过得许久,那老妪方渐渐止住了哭声,颤抖着跪伏于胡灵姬脚前道“圣女娘娘……” 却听胡灵姬截口道“怜你孤儿寡母,今日便饶过了你们。如今你且将三苗族的去向详细告知于我,便径自去罢。吴天德之心,实乃恶贯满盈,自取灭亡,也怨不得别人。你二人若能改邪归正,从此潜心修道,抚养子女,固然是好事。若是不知悔改,仍存害人之心,他日再见之日,便莫怪我手下无情了。” ☆、土苗有难 话说秦繁漪一举击毙吴天德,那老妪母女为乞得性命,又迫于胡灵姬之身份,便将三苗族居所去向,便将三苗族居所之秘密和盘托出,方带着一众孩儿,落荒而去。 这一日,恰恰是十五。依照那老妪的说法,这三苗族之门户,恰恰便会在月圆之夜开启。 此时皓月当空,一轮圆月莹然挂于天际,清冷的月光如银缎般挥洒在山间地头,竟将这一片戈壁荒原愈发衬托出几分壮阔悲凉来。 秦繁漪和胡灵姬此时正高高站在一处山崖峭壁之上。只见星光漫天,月华胜水,如此良辰美景,若非是身处这般荒凉蛮荒之地,又加之见识过三苗族的凶残可怖,秦繁漪必当放开怀抱,好生感受一番。 月亮已升至半空,她们面前的那一块石壁,在月光的洗礼下,隐隐反射出镜面一般的光彩。 秦繁漪和胡灵姬静静地望着石壁的变化,心知这吴氏老妪所言非虚,此处山崖石壁,定当是三苗族门户开启之处! 就在这时,靠近月亮最近的两颗星辰突然照射出耀眼的星光,此升彼降,堪堪便与那月亮连成了一条直线。 双星伴月! 此时星象已现,那一片石壁陡然爆发出夺目光华,突听“嘎啦啦”一阵乱想,那石壁中央陡然显出一个漆黑幽深的门户来! 秦繁漪和胡灵姬互视一眼,又在一旁潜伏了片刻,只见一泼泼苗人打扮的男女牵着马匹,推着车辆,肩扛手拿若干货物物品,陆续自那门中走出来。 秦繁漪偷问胡灵姬道“这些人拿着这么多东西,去干什么?” 胡灵姬道“这三苗族地处这般偏僻,想必货物稀缺,百姓生活用品必不能自给自足,需要在外界采办。这些人马,必是一些商旅马队,他们将三苗族的货物购买出去,又将他们需要的生活用品采办进来,是以我们只需假扮成这般模样,自然便能混将进去。” 秦繁漪笑道“这倒是不难。”,说着也不待胡灵姬答话,便一溜烟朝那队商人靠了过去。 过不多时,待她回到胡灵姬身边的时候,非但穿着打扮已皆如苗人青年,她的手中,还拿着一套色泽鲜艳,刺绣精致的苗衣,递与胡灵姬笑道“快些换上,我们这就走罢。” 胡灵姬见之不觉笑道“你怎生打扮成这般模样?” 秦繁漪道“你我两名女子容易引起别人注意,还不如假扮成青年夫妻,倒也容易扯谎。” 胡灵姬脸上一红,不由嗔道“好不要脸,哪个与你……”,她羞中带笑,心中却是百般个愿意,秦繁漪看在眼里,心中不觉亦是酥倒了半边,笑道“你我既已订下终身,你又怎生抵赖得了?” 胡灵姬又羞又喜,禁不住伸手捂着她的嘴叫道“你再说,不许你再说。” 二人相互调笑打闹,手脚却是不停,片刻之间,胡灵姬也已然换好了衣裳,又施法掩饰了二人的容貌,方才携手径直朝山壁间洞开的门户走去。 过得门户,却是另一方天地。原本的荒漠戈壁,此时已然成为一处异域桃源。只见阡陌纵横,一条清溪横贯村寨东西。依山傍水之间,四处零落皆是苗家的竹楼。三二妇女结伴在溪边浣衣汲水,不远处垂髫小儿追逐嬉戏,不远处又听山歌袅袅,此起彼伏,好一派怡然风光。 秦繁漪和胡灵姬站在当地,不禁目瞪口呆。谁能想到这山壁上这个漆黑幽深的门户背后,竟然是这般安居乐业的景致。 这些村民见有生人进来,皆不约而同抬头张望起来。而这些溪边浣衣的妇人们,见了长身玉立的秦繁漪,竟皆偷偷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有个别大胆的,更是将秋波暗送,胡乱抛起媚眼来。 胡灵姬见了,一时间又发作不得,只恨得偷偷掐了一把秦繁漪掌心,小声嗔道“没来由地站这么笔直作甚么,你看那些妇人们,简直要将眼珠子都抛过来了!” 秦繁漪轻笑道“方才是你施法为我修饰容貌,我可是一点主张都没提过,这下你怪上我来,可真是冤枉。” 胡灵姬气道“我又怎知这些妇人这般厚脸皮。你看,那边又有人对着你笑!哎呀,不许你看她,不许你对她笑!” 秦繁漪苦笑道“方才明明是你叫我看的……” 胡灵姬攥着她的掌心,娇嗔道“你还有理了不成。”,秦繁漪宠溺地勾了勾她的手指头,笑道“好好好,不看便是。想不到我竟是找了个醋坛子。” 听她这般取笑,胡灵姬也禁不住“扑哧”笑出声来。这时只见迎面匆匆走来一名须发灰白的苗衣老汉,身后又跟着数名壮年男子,行至二人跟前,那老汉抱拳一礼,言道“二位面生,可是从外头来的?” 秦繁漪忙抱拳还礼道“正是。愚夫妇初来此地,手头正有些茶叶丝绸打算出手,只是不知当地规矩,是以尚不知该如何着手。” 那老汉道“原来是个生意人。敢问公子如何称呼?” 秦繁漪道“小可姓陈,名敏奇,东灵陈村人士。这是贱内胡氏,不知老丈尊姓大名?” 那老汉道“老汉麻阿四,是这里土苗族的族长。陈公子夫妇既然来此做些买卖,可已寻好落脚的地方?” 秦繁漪楞道“土苗族?老丈你说这里是土苗族?” 麻阿四点头道“正是。怎么,陈公子夫妇莫不是走错了地方?” 秦繁漪与胡灵姬互视一眼,正要答话,却被胡灵姬偷偷扯了扯衣袖,笑道“老丈可否借一步说话?” 麻阿四看了一眼胡灵姬,沉吟着点了点头,伸手让道“既然如此,贤夫妇且随我来。” 二人随着麻阿四一行来到一座小竹楼跟前,进入院子,便见一名二八年华的大姑娘正在喂鸡,见麻阿四带着人来,便迎将上去唤道“阿爹,今日怎生回来的这般早。” 麻阿四笑道“今日家里来客,阿囡还不快去沏茶。”,那女子答应一声,目光又径自在秦胡二人身上一绕,便起身进了屋里。 麻阿四遣走了其他人,方自将秦胡二人让至了屋中。只见屋内陈设简朴,除了日常必需的桌椅家具,并无半分奢侈用度。 待秦胡二人落了座,麻阿四方开口道“如今眼下无人,陈夫人有话不妨明言。” 胡灵姬抿嘴笑道“方才贱妾与相公一路行来,但见此间村民牧耕劳作,怡然自乐,本以为竟到了桃源之地,世外佳所。可是如今一见老丈神色,却是愁容满面,心力憔悴之相,不知何故?” 麻阿四一听之下,顿时大惊失色。要知道他此时心中确有一件烦恼压得他食不知味,夜不安眠。只是此事兹事体大,一时之间他虽苦无良策,却也不敢轻易将之广而告之,以免引起人心惶惶,族人动乱。 只是他想不到这初来咋到的一对小夫妻,竟然有这般眼力。他自认已经掩饰的这般巧妙,却才一打照面,就被这陈夫人看出了底细。 麻阿四心中讶异,又不敢轻信于人,不由得强笑道“陈夫人说笑了。我土苗族世居于此,终年风调雨顺,又无兵祸灾年,男耕女织,和睦相处,小老头何来忧愁?” 胡灵姬抿嘴笑道 “麻家老丈不肯轻信于我,倒也是常理。只是妾身夫妇虽是买卖人,但终究图的是安稳生意。若是你土苗族有难,咱们的生意自然也没了着落,故而妾身斗胆直言,若是老丈信得过我夫妇,不妨坦言相告,或许我夫妇还能帮得上忙。” 麻阿四闻言,不觉低头沉思半晌,又目光炯炯在秦胡二人脸上梭巡片刻,见其二人面色坦然,目光清朗,不觉长叹一声,惨然道“实不相瞒,我土苗族确将大祸临头。” 胡灵姬道“老丈不妨细细说来。” 麻老四道“公子和夫人有所不知,这里虽是苗族之地,当年却不止我土苗一家。数十年前,除我土苗之外,此地尚有黑苗、白苗、花面苗、蛮苗、三苗等数十族苗人。各族各为其政,在此划地而居,倒也是进水不犯河水,相安无事。” 秦繁漪和胡灵姬一听他说到三苗二字,不觉相互望着一眼,又屏气静声听他接着道“这些苗族里面,当日数黑苗和花面苗最为壮大,人口也最多。可谁知当日那两家苗王不知怎地,突然刀兵相向,这一战之后,却是两败俱伤。” 麻阿四咽了口唾沫,又道“后来那三苗族出了个危婳,为人残暴凶狠,嗜血好杀,在他手上,又与那黑苗、白苗多次起了干戈,竟将黑苗白苗的地位更是打了下去。” “可谁知这危婳固然厉害,新任的苗王危笙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自从老苗王逝世,数年间危笙在危婳的辅佐下,东征西讨,南征北伐,竟将这数十族苗人一一平定,若不是我土苗族素来小心谨慎,平日里又不乏孝敬,恐怕也早已遭了毒手。” 麻阿四说着说着,禁不住老泪纵横,哽咽又道“本以为如此偏安一隅,也可求得太平生活。这一年中无非也是多送些财帛粮食,好在我土苗族终年风调雨顺,百姓又勤劳肯干,故而日子过的倒也过得去。” “谁知前不久那三苗族遣人传信,说是奉危笙王令,竟要我土苗族一口气出八百名青壮男子。天可怜见,我土苗族一共也就数千人口,这一口气就要我八百男儿,可不是要断我土苗族的根基!” 秦繁漪道“老丈可知三苗族要这八百名男子意欲何为?” 麻阿四抹泪道“若是暂且借用倒也罢了,只是老汉偷偷遣人去打听了,说是危笙前不久抓了那灵巫族的巫女,如今又要我八百男儿,怕是要开启夺灵大阵,坏那巫女之性命了!” 他越说越激动,不禁嗐声道“如此一来,我这八百儿郎又哪里还有命回来!” ☆、穷山恶水 秦繁漪道“夺灵大阵?” 麻阿四点头道“正是。不过老汉也只是道听途说,并非亲眼见过。传闻此夺灵大阵乃是当时蚩尤大神留传下来,却不知怎地,竟落在了三苗族手中。据说此阵凶邪无比,需以八百青壮男子精血筑基,三百孩童心肝供奉,再以大灵力者做阵眼方可启动。然则一旦启动,便能使蚩尤大神重生!只是此法耗费巨大,又过于伤天害理,是以一直以来只闻传说,却从未有人试过。如今他危笙既已擒得那灵巫族的巫女,现如今又开口要借我八百儿郎,想必定是要逆天行事,以无数人的性命换取他之野心了。” 秦繁漪惊道“蚩尤大神?当日他与黄帝大战,兵败于涿鹿之野,早已过去了数百年,恐怕连尸骨都早已化作飞灰,又怎可能以区区一个阵法,就能使之复活重生呢?” 麻阿四道“这个……这个老汉也着实不知。” 却听胡灵姬接口道“所谓蚩尤重生,恐怕只是传说。但若是以阵法召唤蚩尤留存于世间之残魂片魄,以为施阵法者所用,倒也不是不可能。” 她看了秦繁漪一眼,又道“当下便有一个活生生的例子在跟前,虽非完全一致,但也异曲同工,你认为呢?” 秦繁漪细细一想,可不是如此!自己原本虽会一些拳脚功夫,但终究是区区凡人。若不是以龙行云转世之身的身份穿越至此,又得到了当日留于此间的神龙真元,又怎能如现下这般竟有了腾云驾雾,招雷唤风的本事! 想必正如胡灵姬所言,这夺灵大阵并非真正能使蚩尤重生,而只是将蚩尤残留于世间的神力召唤出来加以利用。 若是这些神力能够造福万民,泽披四方倒也是好事,只是这夺灵大阵过于凶残,既然能使用这般阵法之人,必也是世间穷凶极恶之辈。 这等人得了蚩尤神力,势必便会涂炭生灵,掀起腥风血雨,以满足其一己私欲。当日秦繁漪见过危笙,自然知道此人并非善辈,如今听麻阿四这般说来,自然更为巫清竹担心起来。 胡灵姬道“敢问老丈,此间既然是土苗地界,却不知三苗又在何处?” 麻阿四道“此去西行三百里,便可见一片黑山黑水。那里便是三苗族的地界。只是当地瘴气浓重,杀人于无形,又加以三苗族凶恶,是以寻常行路客商,都不敢到那里去。” 秦繁漪沉吟道“却不知老丈可听说那巫女之下落?” 麻阿四道“这个老汉实在不知。只是听闻三苗族南隅有一座玄天塔,上下共为六层,层层皆有妖魔仙人守护,乃是当年蚩尤留下的一座宝塔。若是那巫女乃大灵力者,依老汉拙见,那危笙必然会将其关在塔内。” 此时麻家闺女正好端上茶来,麻阿四忙招呼道“公子和夫人一路劳顿,且些饮些热茶去去乏。二位远来是客,老汉本应接风洗尘,一尽地主之谊,只是眼下我土苗族大难临头,若我不借八百儿郎,那危笙定然率兵来犯。此地已非安全所在,是以二位最好还是快快离去,免受池鱼之殃。” 秦繁漪早已展开灵识在此土苗族地界查探了一番,确见此地民风朴实,安居乐业,便知这麻阿四必然不会说谎。如今既已探得三苗族所在,当下便也不愿逗留,于是笑道“多谢老丈提点。如此我夫妇就此拜别老丈,高山流水,后会有期。” 麻阿四叹道“公子和夫人走好。请恕老汉不远送了。”,他招呼着又让那姑娘送上了一袋子干粮饮水,赠与二人道“小小心意,不成敬意,还望公子和夫人莫要嫌弃才好。” 秦繁漪和胡灵姬见他身遭大难却仍以诚待人,心中不免感动,当下便收下饮食,抱拳施礼道“老丈盛情,却之不恭。如今别过,定有再见之时。” 麻阿四拭泪道“若我土苗族有幸逃过此难,来年公子和夫人再来此间,老汉定当竭诚款待。” 秦繁漪和胡灵姬辞别了麻阿四,便起身朝西面大步行去。 走了半日,胡灵姬道“繁漪,你看那麻阿四所言,可有虚假?” 秦繁漪道“应是不假。方才我偷偷以灵识查探土苗地界,确是民风淳朴,百里之内,百姓和睦,既无鸡鸣狗盗之徒,亦无争吵打骂之举。” 胡灵姬笑道“我看也是不假。我看那一地风水,端得是正气俨然,一团和气。只是这敦厚风气,自然不如民风彪悍之乡,是以其多年遭受三苗族的欺凌,也是可想而知。” 秦繁漪道“你却是个好心的。” 胡灵姬笑道“此话怎讲?” 秦繁漪勾着她的小手指,笑道“我小时候保姆给我讲故事,说的那狐狸精可不是甚么好东西。如今我身边的这个狐狸精,却是一副观音相貌,菩萨心肠。” 胡灵姬眼波流转,掩口笑道“从来狐狸精可都是狐媚人的,你又从何处得知我竟是菩萨心肠了?” 秦繁漪笑道“方才你趁我不备,偷偷地施法将土苗族地界护了起来,你当我真不知晓?” 胡灵姬玉面一红,知道瞒不住她,不禁娇嗔道“就数你眼尖!”她抿嘴笑道“我也是见那土苗族风气和正,生活怡然,又加之那麻阿四以诚待人,爱民如子,故而也不忍其身遭横祸。” 她伸手勾住了秦繁漪的手指,又自娇笑道“我甚喜那里的景致,繁漪,待我们救出了巫清竹,你我便去那里生活可好?” 秦繁漪见她巧笑颜兮,不禁心中亦是欢喜,笑道“这有何难,到时候咱们便请人也建一座吊脚楼,依山傍水的,你再养一些鸡鸭……”,她说到此处,突然目光一闪,便似想到了甚么好笑之事,突然扑哧一声,笑将起来。 胡灵姬冰雪聪慧,见她发笑,顿时就反应过来,恨的忍不住掐了她一把叫道“你可是想到我这狐狸精养鸡,故而发笑?” 秦繁漪笑的弯下了腰,又连连告饶道“我不笑了,你莫再掐我!哈哈……哎哟!” 她口中连连说是不笑了,可实在是越想越觉好笑,禁不住又好生笑了一回,胡灵姬又羞又恼,径自跳在她身上不依不饶。 二人这般打闹嬉戏,脚程却是不慢,不多时,便到了三苗地界。只见黑山嶙峋,黑水环绕,所谓穷山恶水,皆是莫过于此。 秦、胡二人见此恶境,不觉也心生警惕。胡灵姬道“繁漪,此间实在诡异,可要小心为上。” 秦繁漪点头应道“此间人迹罕至,却不知这三苗族人居于何处?” 胡灵姬低声道“你我谨慎着些,四处找找便是。只是如今既然到了三苗地界,若非万不得已,我们也不要轻易显出法力,不然打草惊蛇,怕是对巫清竹不利。” 于是她二人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亦步亦趋行走在山间小路之上。与寻常山林鸟语花香,兔奔鹿逐不同,这黑山群脉寂静的让人不寒而栗。 只见山上长的并非寻常的松柏杉树,取而代之的则是一些模样狰狞,奇形怪状的藤蔓怪枝。地上长的亦非杜若、兰花,却是漫山遍野皆是一种形容丑陋,花朵尤似白骨骷髅的无名小花,散发着淡淡地腐臭气味。 此间没有走兽,亦无鸟鸣。整个山里除了这些诡异可怖的植物,竟似没有一丝生命的气息。 二人虽是艺高胆大,也不禁被骤然改变的环境搞的有些心慌。秦繁漪的手心已经布满了冷汗,要知道她虽然见多识广,然而如今身处蛮荒之地,又身临这般鬼神精怪境地,对于她而言,这一切皆如梦境一般。 要不是胡灵姬这般真实的在她身边,她简直要怀疑眼前这一切是否在梦中了。此时,一双温暖而坚定的玉手又一次伸了过来,胡灵姬温柔而平静的容颜亦冲她展开了一个柔美的微笑。 秦繁漪刚刚有些畏惧的心,在这个温柔的笑容里渐渐平复下来,却听胡灵姬柔声道“有我在,别害怕。” 秦繁漪感激地冲她微微一笑,也不知怎地,在胡灵姬面前,她似乎丝毫不需掩饰自己的胆怯。她知道她不会笑她,亦不会看不起她。 只听胡灵姬柔声道“你要知道,此刻你的本领,可是大得很。没有人能够伤害你,只要你心中无畏。” 她温柔的话语在耳边喃喃低语,秦繁漪紧张的心情却是渐渐缓和下来。她牢牢地抓住了胡灵姬的手,柔声道“灵姬,我不害怕。只要有你在,我便不害怕。” 胡灵姬星眸似水,听她这般言语,心中自是欢喜,口中却是笑道“岂是不害怕就行了,你还得保护我呢!” 她为了鼓励秦繁漪,故而以娇弱示人,以期可激发秦繁漪之保护欲,不再惧怕此间肃杀气氛,此般心意,秦繁漪又岂能不知。 二人正相顾而笑,倍感柔情之时,突听不远处传来细细呼救之声,细听去,却是一个少年声气。 如此荒山野岭,岂有孤身少年在此?二人互视一眼,秦繁漪悄声道“还是别管了。” 胡灵姬摇头道“此间杳无人烟,我们一时也遇不见三苗族人。如今眼下既然有人呼救,不妨过去看看。为防有诈,你我小心谨慎些便是。” ☆、巧救贵人 话说秦繁漪和胡灵姬进入三苗地界,唯见怪树林立,荒无人烟,正值毫无头绪间,突然听闻附近有人呼救,略作商议,便循声寻了过去。 行至一处断崖处,只见周围草木东倒西歪,一片狼藉,俨然是有人在此翻滚碾压所致。断崖边横斜生长的一棵歪脖子树上,更是悬挂着一块撕裂的衣襟,看其花纹颜色,绝非寻常百姓穿着。 此时崖下又断断续续传来呼救之声“救命!可有过路人,救命!”,语音颤抖,似乎不胜痛楚。 秦繁漪探身朝下一望,不觉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一个锦衣少年面色惨白,横卧于地上,双腿竟被一块巨石牢牢压住,是以不管他如何挣扎,都不能挪动身体半分。 他的脸上已经沾满了泥泞,他的头发已经散乱的不能模样。只是从他穿着的那一身衣衫,和那虽然狼狈但仍不失高贵的体态中便可看出,此人绝非寻常百姓子弟。 秦繁漪扬声叫道“哎,小兄弟,你且再忍忍,我们这就下来救你。” 那少年闻得人声,不觉大喜过望,就连原本惨白的脸上都迸发出一丝神采,连声叫道“快来救我!快来救我!” 秦繁漪和胡灵姬下得断崖,趟草斩棘来到少年跟前。只见那块巨石竟有二人来高,不偏不倚恰恰压住了少年的大腿,秦繁漪试着用手推了推,只觉这方巨石重愈千斤,这一推之下,根本纹丝不动。 那少年一见来人并非孔武男子,不觉顿时泄了气,惨笑道“二位身形单薄,怕是救不了我。” 其实以秦繁漪和胡灵姬之神通,莫说是区区一方顽石,哪怕再比这石头重上十倍的事物,也抵不上她们的一根小指头。 只是眼下未免打草惊蛇,她二人暂时扮成了一对寻常苗家夫妻,自然不便使出移山倒海之手段,平白引人注意。 是以胡灵姬笑道“小公子,你也莫灰心。我二人虽无举鼎之力,跑腿唤人还是可以的。敢问小公子,这附近可有人家?” 那少年苦笑摇头道“这是乃是孤山,又哪里有人居住。此去我村寨尚有百十里地,即便是马不停蹄赶去,一来一回也得一昼夜时辰,我又哪里撑得到那个时候!” 他此时双腿已然没有了知觉,不觉流泪泣道“此时我只觉双腿麻木,已无知觉,即便到时救了我出来,只怕也早已成了废人,那还不如早些死了的好!” 一念及此,他不禁激动起来,嘶声大叫道“你们帮帮我!干脆杀了我吧!”,他的双手不断地扣挖着地上的泥土,不多时便已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胡灵姬见状,偷偷与秦繁漪交换了一个眼色,蹲下身柔声道“好孩子,大好年华怎能轻言生死。你莫心急,咱们再想想办法,先将你救出来再说。” 她的语音似乎有一种魔力,那少年渐渐地止住了哭泣,慢慢地冷静了下来。 秦繁漪眼下四顾,只见四周皆是参天古树,那些古藤枯枝更是随处可见,当下心中一动,不觉计上心来,笑道“有办法了!” 那少年闻言,不觉将充满希冀的目光投注在她身上。胡灵姬笑道“你想到什么办法,快快说将出来。” 秦繁漪正要脱口而出“杠杆原理”这四字,转念一想,却怕这现代语言胡灵姬他们听不明白,便道“就是所谓四两拨千斤的道理。” 胡灵姬眼前一亮,忙道“你且细细说来。” 秦繁漪笑道“你看这周围皆是古树枯藤。我们不妨捡来粗壮一些的枯枝,扎成一个井字型的转盘,再将这些藤蔓编成九股索,将这转盘连与巨石和古树之间。如此将古树当做支柱,推动井字型树干,藤索盘在古松树干上,慢慢缩短,巨石不就一分一分的抬起来了么。” 胡灵姬闻言大喜,笑道“早知有这等办法,还愣着做什么。”,当下便走将开去,着手编织起藤索来。那山中枯枝藤蔓随手可得,是以不多时,二人便将那绞盘藤索牢牢系在了古树和巨石之间。 那少年神情激动,口中连声道谢。胡灵姬笑道“小公子,你先莫谢,倒不如放松身子,准备脱身。” 这边厢秦繁漪和胡灵姬已用力转动起绞盘,只见绞索转动,那绑在巨石上的藤蔓越拉越紧,而就在这时,突听远处人声喧哗,竟似有一众人马过来,细听之下,却是有人在呼唤“公子醴!公子醴!” 那少年一听,赶忙大声应道“我在这里!我在这里!” 那一众人马听闻呼声,便径直循声而来,领头的乃是一个面容清癯,留着一缕山羊胡子的中年男子,一见少年,便以扑将过来叫道“醴儿!你何故如此?” 那少年一见此人,不禁又是欢喜又是委屈,禁不住大声哭将起来,叫道“二伯父!醴儿好苦!” 那男子一边哄他,一边目光已落在秦胡二人身上,问道“他二人又是何人?” 那少年抽泣答道“他们乃是过路人,见我受困,便设法救我。只是他们刚刚绑好了绞盘绳索,二伯你就赶到了。” 秦繁漪拱手施礼道“在下陈敏奇,今日与拙荆路过此地,恰好偶遇公子,倒也没帮上什么忙。” 那男子略一颔首,又打量着绞盘藤索,疑道“这又是何物?” 秦繁漪道“只因在下夫妇身单力薄,难以推动这庞然大物。是以略施小计,以期能尽快救出公子。” 胡灵姬笑道“如今来了这么多人,还是尽快将巨石移开,也免得小公子多受苦楚。” 那中年男子听她言之有理,慌忙指挥众人在秦繁漪的指挥下,将那块巨石缓缓拉起,胡灵姬眼疾手快,一看巨石稍稍拉起,便赶忙伸手将少年移出,只见他双腿血肉模糊,俨然是伤势不轻! 此时那少年精神一松,已然昏迷过去,那男子见状,赶忙俯身要抱,却被胡灵姬拦了下来,正色道“公子伤重,疑伤在骨,不宜擅自挪动,恐落下残疾。” 那男子见状,不敢不听,忙道“看来陈夫人精通岐黄之术,还望施以妙手,救我醴儿。” 此时他言语恭敬,一扫方才傲气。胡灵姬抿嘴笑道“既然遇上了,又岂有见死不救之理。大人放心,妾身自当竭力。” 说着便从怀中拿出一瓶灵药,纳了两粒在少年口中,又吩咐着众人就地取材,制作了一具简易的担架,方将少年小心翼翼抬了起来。 那男子抱拳道“有劳陈夫人援手,鄙人三苗族危烨,谢过公子和夫人。” “你也姓危?”秦繁漪乍听之下,不禁脱口而出。 危烨目光一闪,奇道“难不成你还认识我族中其他子弟?” 秦繁漪一怔,尚不知该如何应对,却听胡灵姬笑道“他哪里认识你三苗族的贵人。只是之前我们在土苗族时,便听过贵族老苗王的英雄事迹,又听说如今的苗王更是意气奋发,年轻有为,不禁心中仰慕,是以我二人便寻来此处,想一睹大王风采。” 危烨道“原来你二人是土苗族人。” 原来他不是别个,乃是危笙之姑表堂兄。其祖父与危笙之祖父乃是一母同生之亲兄弟,而这少年,则是他大哥危煊之独生爱子,危醴。 危笙当了苗王,对危煊、危烨兄弟信任有加,分拜左右大护法。眼下他欲启动夺灵大阵,自己已然在玄天塔中闭关修炼,以期以最好的状态得到蚩尤神力,故而这外界一应事务,皆交给了危煊、危烨处理,并明确了危煊为主,危烨辅助的局面。 这危烨多年膝下无子,从来都是将危醴当成了亲生儿子一般。是以危笙闭关,危煊当权,这危醴自然也成了三苗族的天之骄子。然而此子生性仁厚,听闻其父遵危笙之命,竟要逼迫土苗族奉献八百男儿,一时之间义愤填膺,竟自挺身而出与危煊争执了起来。 危煊素日里十分疼爱他,如今见他为了卑贱的土苗族人,竟敢当面顶撞与他,不禁勃然大怒,一时控制不住,竟伸手打了危醴一个耳光! 那危醴自小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般委屈。一时想不开,便闹出了离家出走的把戏。谁知他急不择路,竟辗转到了离村寨百里地外的孤山,又因一时不慎,竟被断崖上滚落的山石压住了身子,当下方受困于此。 而危煊自从动手打了危醴后,不久便开始后悔。但还没等他做出安抚举动,便听下人来报,说危醴已不知去向。 这一下不禁将危煊唬得魂飞九天,赶忙派了危烨亲率几路兵丁,挨家挨户的搜寻起来。 这一连闹了好几天,却不见危醴踪影。无奈之下,只好将搜寻范围逐渐扩大,这一日,方才寻至这孤山,却已经人疲马乏,劳累不堪。天可怜见,却是在此处寻得了危醴!虽说身受重伤,但毕竟保全了性命! 一念及此,危烨不禁对秦繁漪、胡灵姬二人心存万分感激,便道“如今我王正欲向土苗族借八百男儿。可恨那麻阿四阳奉阴违,至今都未送得人来。陈公子既是土苗族男子,若被人发现,倒也难办。” 他沉吟道“然陈公子和夫人乃我醴儿救命恩人,是以若是公子不弃,不妨携家眷入我府中,危烨虽不才,倒也护得了公子周全。” 秦繁漪和胡灵姬一听,却是正中下怀,当下便施礼笑道“小可夫妇正有久居三苗族之意。如今大人美意,自当遵从才是。” 危烨见二人应允,当下便派人取来三苗服饰赠上,笑道“如此便请贵夫妇换过衣裳,一同上路罢!” 作者有话要说:群号:小越斋 148041529。报作者君任一书名可进群。 ☆、少年多情 话说秦胡二人乔装改扮,与危烨等人一道,顺风顺水地进入了三苗族村寨。却见当地民风彪悍,风俗粗鄙,相较之前的土苗族,确是粗犷豪迈,不可同日而语。 危烨使人将其二人服饰装扮统统改成了三苗标志,又计划将其带入府中居住。他虽是好意,秦胡二人又如何肯依,若是如此,岂不是失了自由。 故而秦胡二人婉转回绝,坚持不就,危烨无奈,只好寻了一处较为僻静所在,指派了一处小院落供其居住,而后又千万叮嘱二人不可轻易吐露其土苗族人身份,方才自顾自忙于政务,从此除了偶尔加以问候,倒也不多来叨扰。 原来危煊为人古板,不知变通,且对危笙忠心耿耿。他既受危笙嘱托,主持三苗事宜,便一门心思将逼迫土苗族缴纳八百男子成为了头等大事。 若是被他知晓眼下竟有土苗族人在他眼皮底下生活,恐怕乔装改扮的秦繁漪,首当其冲便会成为他的擒拿对象! 危烨深知其兄性格,且其为人处世,较之危煊,不知要圆滑世故多少倍,是以为了避免出现恩将仇报,以怨报德的局面,危烨便自作主张,将秦胡二人暂时隐蔽起来,以避危煊耳目。 而那危醴深感秦胡二人救命之恩,对其二人更是心存亲近。特别是胡灵姬温柔和善,更是让这少年平添了几分倾慕之情,是以往来其小院便更勤了。 这一日清早,远远地望见危醴又朝小院走来,秦繁漪不禁嘀咕道“这有事没事总往这边跑,他难道就没别的地方可去?” 胡灵姬听她语意泛酸,不由掩嘴笑道“跟个孩子置什么气。”,她靠近秦繁漪,偷偷在她耳根一啄,偷笑道“正愁没处打探,这孩子自己送上门来,咱们正好从他口中问问情况,你说是不是?” 秦繁漪经她这般亲昵劝慰,早已眉开眼笑,当下轻声取笑道“好你个狐狸精,竟连这么个小孩子都不放过。” 胡灵姬“扑哧”一声,忍俊不禁笑将起来,恨恨地掐了一把她的身子,嗔道“满嘴胡说八道,看我不撕烂你的嘴。” 二人咯咯笑作一团,便听门外危醴笑道“陈公子和夫人起的好早。”,这是,秦胡二人方见他手中尚且拎着一些瓜果野味,不由笑道“你怎地又拿东西过来,这整天里不断地送来,我二人哪里来得及吃用。你看看这屋子里,还堆着好些呢!” 危醴笑着将这些吃食送入灶头,方笑道“也不是甚么好物事。这几只山鸡野兔是我昨儿狩猎得来,这些瓜果亦是我名下田产的孝敬。我拿些来给陈公子和夫人尝尝,你二人又怎生与我客气起来。” 秦繁漪与胡灵姬互视一眼,不由笑道“我等蒙危右护法收留,在此安居乐业,已然心怀感激……”,那危醴见她依然言语客套,不由着急打断道“陈公子客气了。醴儿若非得遇公子和夫人,恐怕这一条性命早已入了黄泉。公子和夫人对醴儿有再生之德,醴儿这辈子怕也是难以回报。若再这么客套,醴儿真是要无地自容了。”,说着眼中含泪,禁不住跪了下去。 胡灵姬忙一把将他扯起,冲秦繁漪飞了个眼色,笑道“你别听他酸腐书生掉书袋,文绉绉地我都不爱听。”,说着不由分说便将危醴按在座位上,又亲手剥了个果子与他吃,笑道“醴儿且稍坐片刻,今儿我正巧做了些桂花莲藕,且去拿来你吃。” 此时秦繁漪早已寻了个由头,自去外边转悠。危醴见秦繁漪走了,也不觉愈发放松下来。 胡灵姬胡乱给他盛了一些桂花莲藕,又抓了几把果仁蜜饯在他手中,自己又端了一盏清茶相陪,笑眯眯地看着他道“醴儿快些尝尝我的手艺,看可还合胃口?” 危醴恭恭敬敬夹了一箸桂花莲藕入口,只觉清甜软糯,不觉脱口赞道“好吃!”,说着连连下箸吃将起来。 胡灵姬掩口笑道“你且慢些,小心噎着。厨房里还有,哪个还与你抢不成。” 危醴口中塞满了食物,脸上喜孜孜的,望着胡灵姬笑。 胡灵姬见他目不转睛望着自己傻乐,不禁好笑道“醴儿这般看我,难不成是我脸上有花?” 危醴脸上一红,顿时错开了目光。他年岁尚小,与男女之事尚在似懂非懂之际。胡灵姬对他有救命之恩,又长的温柔可人,这小小少年情窦初开,虽明知其已是有夫之妇,但一颗心却仍不由自主的对其产生了几分暗恋爱慕之意。 胡灵姬察言观色,自然知道少年心思。若是平时,以她高傲的性子,哪里会对危醴这般和蔼可亲。只是当下为救巫清竹,虽然身处三苗族中四处探寻,但终究毫无头绪,故而也只能利用一下眼前这名小少年,看看能否从他口中探听一二分来。 胡灵姬眼波流转,见危醴面带羞涩之意,却又不自觉依然拿眼偷觑着自己,不觉心中暗笑。当下柔声道“醴儿,我与你陈家哥哥初来此地,人生地不熟的,眼下空闲,你与我讲讲此地风俗规矩可好?” 危醴正苦于找不到话语攀谈,见她主动挑起话头,不觉精神大振,当下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股脑儿便将他所知道的三苗族大小一干事宜都告诉了她。 正如之前所言,三苗族乃蚩尤后裔,以危姓为尊。眼下苗王危笙闭关修行,便以危煊、危烨兄弟同担大任。其中危煊好武,危烨崇文,一文一武,相辅相成,倒也将三苗族治理的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胡灵姬道“这些个先前我皆听人讲过。你且说说这当前的苗王危笙是个什么模样?” 危醴道“论起来,这苗王还是我的姑表伯父。据说他从小天赋异禀,异与常人。文则过目成诵,武可力拔山河。”,说起危笙,他的小脸禁不住熠熠发光起来,言语之间也颇有自豪之意: “后来待老苗王退位,由他继任后,更是南征北讨,一举消灭了周围诸如花面苗、蛮苗等部族,不但将我三苗族版图扩大了数倍,更是俘虏了数以千计的他族士兵和百姓以做奴隶。” 胡灵姬道“这么多奴隶,难道就没人反抗吗?” 危醴道“自然是有的。只是我三苗族内有一座当年蚩尤大神留传下来的玄天塔。据说当日以那蛮苗将军为首的一众俘虏叛乱,被我先祖关入那玄天塔中。关进去未及半柱香的功夫,便听塔内狂呼哀鸣之声不绝于耳,再后来,便只见漫天血雾,那入塔的数百名俘虏,竟是一个也没逃出来。” 说到此处,他原本神采飞扬的小脸亦不禁黯然几分“醴儿虽倾慕当年先祖威震四方之不世功业,亦为那些无辜惨死之将士默哀。” 胡灵姬见他英武之中尚有几分悲天悯人的心肠,不禁对他暗自称赞。只是听他言及玄天塔,不由想起当日土苗族麻阿四所言,忙问道“你方才说的玄天塔,竟有这般厉害?你莫不是在哄我吧。” 危醴见她不信,不由急道“我哪敢哄骗与你!”,他神情激动,竟自挣红了脸道“那玄天塔有六层,每一层都有神魔守护,越是上层,守塔的神魔就越厉害。据说塔尖最高层,历来都是关押大能力者,寻常凡人若被关入塔内,不到半个时辰便已灰飞烟灭化为血雾,实在是十分厉害。” 胡灵姬道“你既然说的这般厉害,那你倒是说说,这玄天塔现在何处?” 危醴道“便在我三苗族宗祠后山之上!” 胡灵姬笑道“经你这么一说,我倒是十分好奇,有心想去瞻仰一番,不知醴儿可有办法带我前去开开眼界?” 危醴为难道“这玄天塔方圆三里乃我三苗族禁地。若非苗王许可,任何人不得擅自出入,若有违者,轻者驱逐出族,重者将被处以极刑。醴儿……醴儿……” 胡灵姬目光一闪,心中已有计较,忙道“醴儿不必为难。我也只是随口这么一说。既然是你们族中禁地,我自然不能让你以身犯险。” 她口中虽这般说来,语气中却尤带三分遗憾。那危醴年少面薄,自然不愿在心上人跟前失了面子,暗中咬了咬牙,沉声道“方圆三里之内实乃禁地,但醴儿知道有一处地方,却是能居高临下,远远眺见玄天塔,你若是想看,醴儿这便带你前往。” 胡灵姬的嘴角露出了一丝狡黠的微笑。小小少年,又怎能知晓她千回百转的心肠。她有千万种手段能使他俯首称臣,亦有千万种手段让他甘心效劳。 危醴却不知她心中所想,只是欢喜于自己可以与胡灵姬单独出行,一时兴冲冲,喜孜孜,就算眼前是刀山火海,恐怕他也甘之如饴。 当然他心中只将胡灵姬奉为神祗,高高在上,不容侵犯,却没有半分不敬之心。天底下所有的少年的心都是一样的,但凡是他们第一个爱上的女子,无一不是高贵圣洁,犹如白莲花一般。 是以此刻危醴虽然高兴于可以同胡灵姬一道出行,但其内心,却是清白的一尘不染,断无半分亵渎之心。 胡灵姬看他神色,又岂不知他心中所想。她的心中暗暗叹息,若非为了早日找出巫清竹的下落,可为秦繁漪分忧,她又怎么会出此下策,利用起这纯真少年的感情。 “若有一日他知晓我只是在利用他,怕是会恨我罢”,胡灵姬心中暗道:“罢了,他要恨便恨吧,只要能早日救出巫清竹,我便能与繁漪功成身退,过那神仙眷侣的生活,也顾不得这么多了。” 危醴却是不知她心中这些七转八绕的心思,只顾遣散了侍从,独自一个人兴冲冲引着她,朝那三苗族宗祠方向走去。 ☆、妙计迭出 当夜,秦繁漪见了胡灵姬,见她嘴噙微笑,面带得意之色,便知其必有收获,不禁上前将其揽入怀中,含笑把玩着她的长发,笑道“看来今儿个跟着小少年倒是玩儿的开心。” 胡灵姬闻言,只恨的一头扑入她怀中,张口便去咬她的脖子,恨声道“你个没良心的东西。我这可都是为了谁!” 秦繁漪吃吃笑道“逗你呢,你还就真急了。”,说着便在她脸上亲了亲,笑道“快说说,今儿个可都知道了些什么?我这一日在外头瞎转悠,却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胡灵姬道“那土苗族麻阿四说的不错,巫清竹定然是关押在玄天塔中。今日我跟着危醴去了他三苗族宗祠三里地外的制高点,站在高处远眺那玄天塔,倒是看出了不少端倪。” 秦繁漪眨了眨眼睛,静静听她继续说道“此塔位于三苗族宗祠后山,共分七层,通体云雾萦绕,却是非仙非魔之气。据危醴说,此塔每一层皆有人把守,一层更比一层厉害。把守的皆非寻常凡人,却是一些妖魔神怪,且手上皆有各式各样的法宝,据说建塔以来,竟无一人可以逃出生天,着实是十分厉害。” 她望着秦繁漪又道“方才我仔细探看,发现那玄天塔端有青黑两道真气萦绕,青气正统而微弱,黑气邪恶而霸道。我观察许久,发现那青气每虚弱一分,那黑气便强上一分。” 她见秦繁漪紧紧皱起了眉头,不由叹道“那巫清竹的灵气,可不就是青色的。如今危笙擒了她,又在着手筹划夺灵大阵之事,从此种种迹象可知,塔尖那道青色真气,恐怕便是巫清竹正被人施法利用罢。” 秦繁漪目光一闪,沉声道“既然知道了巫清竹的去向,那我们还等什么?”,她身子一动,便要起身,却被胡灵姬一把按住,道“你且听我说完。” 秦繁漪道“还有何事?” 胡灵姬嗔了她一眼,道“你这般心急,难道这巫清竹倒还真是你前世今生的心上人不成。” 秦繁漪一怔,见她娇嗔薄怒,眼中又有一丝戏谑,知其虽是调笑,却当真有半真半假之意,哪里敢胡乱回答,忙正色道“好端端的,又吃什么干醋。前世的事情我固然管不着,这辈子呀,我这心里眼里,可都是你胡灵姬!”,说着又在她脸上亲了亲,轻声笑道“只要你莫给我戴绿帽子便好。” 胡灵姬见她前一句还一本正经,后一句顿时又油嘴滑舌,忍不住“扑哧”一声,笑将出来,哪里还板得住脸,不由又喜又恨,忍不住又轻轻咬了她一口,笑道“没来由的又不正经。我跟你说,你可知这塔中奥秘?” 秦繁漪见她言归正传,便知此中必有蹊跷,忙问“你且说来听听!” 胡灵姬道“我虽不知那塔内究竟是何等情况,但细观去,下三层的气息倒比上三层清和许多。这玄天塔虽然通体充斥着非仙非魔气息,但细细区分,却是上三层魔气过于浓重,故而掩盖了下三层之清平。而塔尖最后一层,则正是那青黑之气所在,却是最最邪恶的。” 秦繁漪道“可是下三层守卫之人,若是气息清平祥和之辈,想必断不会是妖魔邪道,又岂会甘愿为虎作伥,帮着危笙害人呢?” 胡灵姬道“这玄天塔乃是蚩尤时期留传下来,谁又知道个中原委。若是硬要猜测,恐怕便是此塔只是一件宝物,本身不分正邪,只是如今为恶人利用,它便成了一处邪地罢了。至于为何清者在下,浊气在上,也无非是取道高一尺魔高一丈之意而已。” 她顿了顿,又道“这些倒可先放在一边。当下最难办的,却是那玄天塔门的开启之法。” 秦繁漪楞道“此话怎讲?” 胡灵姬道“听危醴道,这玄天塔日夜紧闭,内有仙魔,且又是开启夺灵大阵的关键所在。故而想要开启这玄天塔门,却是要一枚特殊的令符。而这块令符,此时却被危煊贴身收藏,日夜从不离身。” 秦繁漪皱眉道“这倒是有些难办。” 胡灵姬道“当日龙行云能以龙识探看天下之事,如今你既已得其神通,不妨试试。” 秦繁漪摇头道“我早已试过啦。我虽亦能探知周围事物,然却不能与她那般,勘察入微,纤毫毕现。想必是我虽是转世之身,却毕竟不是神龙血脉的缘故。” 胡灵姬叹道“如此看来,便得先混入危煊身侧,伺机再盗取令符了。” 秦繁漪道“可是若非亲近之人,又怎可能取得其贴身收藏之物?除非……” 她脑中灵光一闪,悚然一惊,抬眼一望,却正好看到胡灵姬也正朝自己看来。 “不行!”,秦繁漪断然拒绝道。 她知道胡灵姬的想法,无非就是化身美丽女子,寻个机会让危煊看见。一旦能跻身危煊姬妾行列,又何愁没机会看到那块令符。 可是胡灵姬如今是她秦繁漪的女人!她又怎能让自己的女人为了自己前世的情人去出卖色相呢?更何况这前世的龙行云之残魂此刻尚在她的灵海之中休养生息,她秦繁漪也不是她龙行云百分之百的转世,凭什么要她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见她一口回绝,胡灵姬心中却是甜丝丝的。她扑倒在秦繁漪怀里,吃吃笑道“几时变成这般小心眼了?若非如此,我们又怎生救得巫清竹,救不出巫清竹,你我难不成在这穷山恶水之地耗上一辈子不成。” 秦繁漪皱眉道“不成。你是我的女人,又岂能受这般委屈。”,她咬了咬嘴唇,迟疑道“若真要去,那还是我去吧。” 胡灵姬轻轻掐了她一把,嗔道“我是你的女人,难不成你就不是我的女人了?”,她眼波流转,又咬唇笑道“我知道你担心什么,你且放宽心,我是何人,又岂会轻易被那凡人占了便宜?” 秦繁漪皱眉道“说是这么说,但是……” 胡灵姬笑道“好啦,你若是不放心,便与我同去便是。只是你若同去,只能打扮成一个面目普通之女子,那虚与委蛇之事,你半分都不许插手。” 秦繁漪尚自犹疑,胡灵姬却已经笑着起身道“别婆婆妈妈了,事不宜迟,我们便依计行事罢。”,她不待秦繁漪开口,嘬唇而啸,片刻之间,屋内便出现二名年方二八之女子,乍见胡灵姬,便屈身跪了下去,口中言道“见过尊主。” 秦繁漪见二女容色绮丽,皆是大眼睛尖下巴,天然一段狐媚相貌,便知必是狐族之人,却不知胡灵姬唤二人来却有何事。 只听胡灵姬谓二女道“如今我另有要事去办,故令你化作我二人模样在此过活,若是有客来访,必当以礼相待,断不可无故伤人性命,你二人可记得了?” 二女盈盈下拜,接着身形滴溜溜一转,转眼便化作秦胡二人当前之形容。秦繁漪第一次看到妖精化人,不禁大开眼界,忍不住拉着化作她自己模样的女子,左看右看,却似如同照镜子一般,不禁连连称奇,啧啧惊叹。 她二人见秦繁漪这般模样,皆忍不住想笑,然而碍于胡灵姬的面子,却只能拼命忍耐。胡灵姬见她三人这般形状,却也忍不住要笑将出来,只好绷着脸道“想笑便笑,却是作出这般怪样子来……” 她话音未落,只闻二女“扑哧”连声,忍不住咯咯娇笑起来。秦繁漪知道她们在笑自己,便也忍不住笑将起来。众人笑了一回,胡灵姬又细细叮嘱了二女一番,方自与秦繁漪回屋歇息不提。 待得第二日日上三竿,秦胡二人方才起身,用过了狐女奉上的早餐,方才仔细换装改扮,一步步按照当日商议的计策行事。 此时刚刚是日中时分,街上行人如织,街边食肆吆喝之声不绝于耳,人来人往一派欣欣向荣景致。 而一名高大威猛,目如鹰隼的锦衣男子正带着两名仆从招摇过市,此人举止威仪,器宇轩昂,纵然是白龙鱼服,明眼人也能看出此人定非寻常。若是细细看去,此人眉目更是与危烨有五六分相似,若是明眼人,当即便能认出他正是当今三苗族执掌大权的左护法危煊! 这危煊今日正为土苗族拖延奉献八百儿郎之事头疼。眼看夺灵大阵启动仪式的时日日益临近,可这土苗族的麻阿四却依然阳奉阴违,迟迟不肯将八百儿郎送来。 更可恨的是,他若是痛快些拒绝倒也罢了,大不了便是一战,可偏偏却是言语举止恭恭敬敬,对于危煊派出的使者亦是客客气气,还时不时打点一些金银财帛私底下托人献与危煊,这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一时之间,危煊打又打不得,放又放不得,着实是令他好生烦恼。 因此他胡乱处置了一番军务,只觉得心中烦闷,又见阳光正好,便随便唤了两名仆从跟着,一路上走马观花,看着街市热闹,人流如织,一时倒也觉得心中畅快了不少。 正当他行至一处食肆附近,恰觉腹中饥饿,正要吩咐仆从进入食肆用饭,却突听墙角人群围着水泄不通,众人指指点点,交头接耳,议论不休。 危煊心中好奇,便唤一仆从前往探看,那仆从一溜烟挤入人群看了片刻,又转回身来禀道“那里有一对落难姐妹,姐姐得了急症眼看就要死了,那妹妹没钱给姐姐治病,正跪在那儿插草卖身呢!” 危煊心中一动,竟情不自禁举步朝人群走去,那围观众人见其衣冠楚楚,便知其定然是非富即贵,便纷纷让出一条道来,七嘴八舌道“眼下来了这贵人,也算是这姐妹俩的造化。却不知这姑娘,能不能入得了贵人的眼啊!” 危煊走到人前,低头看去,只见地上躺着一名黑瘦女子,满脸病气,已是气息奄奄。在她身边跪着一名妙龄少女,虽然面呈菜色,却难掩其天香国色。 那少女见得危煊衣饰华贵,忙伏地乞求道“求老爷救救我姐姐,小女子愿意为奴为婢,侍奉老爷左右。”,她面带凄色,语带颤抖,于那绝色之中又多了三分婉转之意。 危煊一望之下,不禁色予魂授,哪里想得了许多,当下便俯身拉起她的手道“小娘子且莫心慌。在下这就遣人寻医问药,医治你姐姐便是。” 那少女闻言,不禁喜极而泣,眼波流转之中,有一分欣喜,有一分感激,有一分羞涩,又有一分情意。世上有千言万语也难以描绘她此刻的眼波,这一片千回百转,柔光盈盈的眼波,足以让全天下的男子心醉,足以让全天下的男子甘心为其付出自己的一切。 ☆、步步为营 自从危煊自街上带回那二名女子,他府上的气氛就显得有些微妙起来。在这之前,危煊已有一妻二妾,正妻阴氏,正是危醴之生母,其性情沉静,举止端庄,虽无闭月羞花之貌,却一直以恭顺贤良深得危煊敬爱。 二名妾室一唤白氏,一唤孟氏,白氏膝下有一女,年方三岁,那孟氏年岁尚小,尚无所出。是以那阴氏身为正室,又有嫡子傍身,是以虽然其不喜与人相争,那白氏和孟氏倒也不敢兴风作浪。 只是这一切,自从危煊带回那两个来路不明的女子后,就慢慢改变了。 原来那阴氏并非真的是与世无争,只是先前她根本就没将白氏和孟氏放在眼里。孟氏年岁尚小自然是不必多说,那白氏虽是长的端正标致,奈何身体向来孱弱,自从生养一女后,更是亏了下去,三日两头动不动便要请医问药,自顾尚且不暇,又哪来精力与之一较短长。 那陈家姐妹入府后,阴氏初始也不以为意,想那街上救下的女子,都沦落到卖身求医的份上,又能有多少本事。想必那危煊也不过是贪图新鲜,过几日待新鲜劲过去了,怕也就丢开手了。 但是事情却显然出乎了她的预料。那陈家姐妹初见之时,姐姐固然是满面病容,奄奄一息,那妹妹亦是面呈菜色,虽说略有三分姿色,但也不过是小家碧玉形状。 殊不知入了危府,几天锦衣玉食下来,不说那姐姐陈敏病情大有起色,更让人惊讶的是,那妹妹陈灵竟是出落的唇红齿白,面若桃花一般。 更要命的是,随着陈敏病情的稳定,那陈灵心情舒畅,素日里多了几分打扮,竟更是显得天姿国色,鹤立鸡群起来。 那危煊原本并非好色之徒,但这些时日,竟也时不时地寻着各种借口前往她姐妹居住院子探视。而更让人惊奇的是,也不知那陈家姐妹使了什么手段,这一连好几日都借故能将危煊支走,这一来二去,危煊看得见吃不着,反而愈发对她们上了心。 若是这陈氏姐妹得了宠,他日再生出孩儿来,岂不是会威胁到自己母子的地位。阴氏哪能容着在自己的眼皮底下发生这种事,是以便渐渐留了心。 只是让她难以理解的是,这陈氏姐妹看似娇滴滴,风吹了便要倒似的,那小院却是管理的滴水不漏,连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她暗地里偷插的眼线,不是在偷听壁脚的时候被抓个正着,便是无故被寻个由头打发了出来,这两下里不知道交手了多少次,则阴氏却是半分都未占到便宜。 而此时,院子里的陈氏姐妹,却也在偷偷商议。 她二人不是别人,正是乔装改扮的秦繁漪和胡灵姬。此时入夜,胡灵姬懒懒地躺窝在秦繁漪怀中,显得慵懒而幸福。 却听秦繁漪叹道“想不到这等蛮荒苗族,竟也有这等尔虞我诈的妻妾争风之事。” 胡灵姬吃吃笑道“什么妻妾争风。你我既不是他妻,亦不是他妾,谁又与她争风不成。” 秦繁漪道“我也就这么一说。只是你我在这里已有时日,这么拖着也不是办法,反正迟早都要下手,你为何天天将那危煊哄将出去?” 胡灵姬道“这天下凡是容易得到的事,往往都不会珍惜。更何况你我意在令符,难道还真的与他相好了不成。我如今三番两次搓揉于他,令他求之不得,抓心挠肝,他日我再假以颜色,定当手到擒来。” 秦繁漪听她娓娓道来,不禁叹为观止,吃吃言道“好你个狐狸精,端得是好手段!” 胡灵姬道“如今我以三分真面目示人,还怕他逃出我的手掌去!”,她眼珠一转,突然换了一副神色,媚笑道“你说是不是?” 秦繁漪见她突然风骚蚀骨,媚骨横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时间张口结舌,竟不知该如何回答,却见胡灵姬突然“咯咯”大笑起来,一下扑倒在她怀中笑道“瞧你这傻样。” 秦繁漪这才回过神来,知道方才她故意施展狐媚之术小小勾引了一下自己,想不到自己顿时意动神摇,难以把持,差一点就落入了她的圈套。以她的神通尚且防不胜防,更别说是危煊区区肉体凡胎,若是胡灵姬有心害他,只怕到死都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她正要反唇相讥,却被胡灵姬一把掩住了口,在耳边柔声道“我方才这般对你,只是想让你放心。” 秦繁漪一怔之下,顿时领悟过来。胡灵姬既然有这般手段,即便是与危煊共处一室,那危煊也定然占不到她半分便宜。 只听胡灵姬又道“只要你放了心,我便可放手去做了。” 秦繁漪见她如此挺身而出,却还顾得呵护自己的情绪,不禁又是感动又是欢喜,当下只好紧紧将她抱在怀里,柔声道“灵姬,你教我该如何谢你?” 她的话音未落,只觉双唇一热,一股甜美而芳香的气息在鼻端弥漫开来,她轻轻地闭上了眼,却听胡灵姬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说道“你我之间,又何须一个谢字?” 夜已深,情正浓,没有人知道小院这一夜发生了什么,只知道第二天看到那胡氏姐妹,更觉得娇艳了几分,就连原本貌不惊人的陈敏,那眉角眼梢竟也是多了一丝艳色春光。 危煊自然也看在眼里,这些日眼看这陈氏姐妹一天天出落的出类拔萃,艳光照人,若说他不动心,自然是假的。 那陈敏倒也罢了,只是那妹妹陈灵,却是媚骨天生,天然一段风流,直教他日思夜想,念念不忘,竟好似当年情窦初开之毛头小伙子一般。 危煊自己想想,也不禁觉得好笑,但尽管如此,自己却仍象管不住自己的双腿一般,这不走着走着,便又到了陈氏姐妹的小院。 秦繁漪假扮之陈敏看到他,当下福了一福,便起身退了开去,只留胡灵姬一人,笑谓危煊道“危大人好。” 危煊见她言笑晏晏,容光焕发,不禁心中欢喜,当下也笑道“阿灵今日这般高兴,可是有什么喜事?”,他笑着指了指陈敏那屋,又道“可是你姐姐身子大好了,阿灵心中高兴?” 胡灵姬一边施礼,娇声道“多亏了那日危大人仗义相助,方救我姐妹于水火之中。我姐妹二人思前想后,奈何身无长物,也不知该如何报答危大人。” 她含羞带怯偷偷觑了一眼危煊,又道“还请危大人进屋坐坐,待我姐妹奉茶,给您磕几个头罢。” 她眼波流转,其中似有无限情意,那危煊见了,只觉又怜又爱,忙上前扶了她,笑道“哪里有这么多个谢字。”他一边扶着胡灵姬朝屋里走去,一边又道“今日我来,是来看看你姐妹在这里可还住的惯,吃穿用度可还够?” 他环顾小院四周,看着倒也整洁,不由又道“我原本有意给你姐妹二人拨两个丫鬟,可惜你们却说用不惯。看你二人长的也弱,这衣食起居没个人伺候,也真不是那么回事。” 胡灵姬见他喋喋不休,不禁“扑哧”笑将起来。危煊奇道“你笑什么?” 胡灵姬掩口笑道“我笑你那么威风凛凛的左护法,怎地变成了唠唠叨叨的老太婆一般!” 那危煊闻言,不禁哈哈大笑,道“你这小丫头,可真是好心当作驴肝肺,我这一门心思生怕你们受了委屈,你倒是好,非但不谢我,反而还敢取笑我了。” 胡灵姬此刻早已端上茶来,一边笑道“阿灵哪敢取笑大人,若不是大人平易近人,阿灵又岂敢……”,她的声音越来越低,她的眼睛也早已垂落在了地上。 她越是羞怯,危煊便越是得意,他只觉得眼前这名少女就如纯良的小鹿一般,似乎已经被他尊贵的身份,雄伟的风仪以及这无微不至的关怀打动了芳心。 少女的心若是被打动,那无疑是得到了人世间最珍贵的礼物。危煊忍不住伸手抬起了她的下巴,只见她微垂双目,晕染双颊,羞不可却,长而翘的睫毛如漆黑的小扇子一般,尚在微微颤动,而自那黑密的睫毛缝隙中,却隐约可见波光闪动,犹如天上星辰。 危煊越看越爱,禁不住轻轻将她揽入怀中,他是那般的小心翼翼,似乎怀抱着世间珍贵而易碎的宝贝。他的心砰砰跳动着,这种感觉,记得只有在他十三四岁的时候,才出现过。 他不敢有所动作,只是这般虔诚地抱着眼前这个名叫陈灵的少女。按理说他如今早已为人夫,为人父,亦是在风月场中打过滚的,却不知为何如今在这少女面前,他竟纯情的犹如处子一般。 只是他虽沉醉于这般旖旎风光之中,却不知在他怀中的少女,已然露出了狡黠的微笑。她的身子虽然在他怀中微微颤动,却无形之间早已在周身护上了一层无色无味的灵光。 这灵光堪堪将他二人隔开,却又不会被危煊发现。而她的手,却早已在危煊身上轻而易举地摸了个遍,那块特殊的令符,正是藏在危煊腰间贴身的暗袋里。 然若是此刻窃取,怕容易打草惊蛇,既然已知令符所在,自然已是囊中之物,胡灵姬一时之间倒也没有下手,她正要设法脱身,却听危煊哑声言道“阿灵,做我如夫人可好?” ☆、灵巫来战 正当危煊情动表白之时,院外却匆匆跑来一个仆从,边跑边喊“大人,不好了!” 危煊被他坏了兴致,不由怒叱道“大呼小叫作甚么!还有没有规矩!” 那仆从连滚带爬扑倒在他脚下,颤声道“小人该死!望大人恕罪!” 危煊见他神色惊慌,显然是尚有话要说,叱道“到底有什么事,快说!” 那仆从道“那灵巫族纠集数千人马,也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已经在离我村寨十五里处驻扎了!” 危煊闻言,一惊之下顿时又镇定下来,冷笑道“这土苗族狡猾,我正愁那八百男子未有着落,他灵巫族倒正好给我送人来了!” 他轻轻地松开了胡灵姬,柔声道“阿灵,我方才说的事,你仔细考虑考虑。若你愿意,待我打败了来犯敌人,便与你拜堂成亲!” 胡灵姬装作一副羞急模样,忙道“你与人交战,可是要千万小心。我……我等你回来。” 那危煊见她言语之间竟是肯了,不禁哈哈大笑,正要倾身在她脸上亲上一亲,却被胡灵姬一个闪身躲了开去,嗔道“光天化日之下,还有别人在呢!” 危煊大笑道“好!好!好!你且乖乖在家里等着,我这便快去快回。”,说着犹自跟着仆从,匆匆前去点兵布阵不提。 话说这危煊刚刚离去,胡灵姬便闪身进入了秦繁漪屋内,连连叫苦道“我当日护住土苗族,也正是为了使其八百男儿不能为三苗所用。如今横下里杀出个灵巫族,若是真如危煊所愿,岂不是当真为开启夺灵大阵做了铺垫。” 秦繁漪道“我在屋里都已经听见了。此事事出突然,却在你我意料之外,如今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对了,你可有取到那块令符?” 胡灵姬道“我哪里知道会出现这档子事!那令符我是摸到了,就藏在危煊贴身暗袋中。只是我方才若是下手偷了,也来不及变出个假的给他,若是被他发现令符失窃,岂不是立马怀疑到你我头上。” 秦繁漪道“小不忍则乱大谋,此时我们也只能静观其变。”,她细细想了一想,转而笑道“你我虽然左右不了那战场上的结果,但想要扰乱他危煊的后院,却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胡灵姬吃吃笑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先去东院给那阴氏请个安?” 秦繁漪却一把将她抱在了怀里,扯住了她的脸,笑道“你这个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我想出这些主意来,倒是正合你意。”,她嘻嘻笑道“不过此时天色尚早,你我不妨慢慢用过了早餐,换一身新衣裳,再过去也不迟。” 胡灵姬咯咯笑道“莫不是赶去东院吃午饭?” 秦繁漪嘻嘻笑道“那阴氏看是温良贤淑,与人无争,实际城府深沉,胸有韬略,此番你我二人与其明争暗斗,恐怕那危煊知晓后,定会焦头烂额,首尾难顾。” 胡灵姬轻轻地咬了她一口,伏在她耳边呢喃道“我竟从未发现过,你竟然还能这么坏。” 她二人在屋里嬉戏打闹,那危煊却已经点齐兵马,径直往村寨外迎战! 行至离村寨十里处,探马来报,那灵巫族的营寨正驻扎在离此五里外的山林中。当地既有丛林掩护,又占据地势较高便利,可谓进可攻退可守,可见领兵之人,倒也有几分本事。 此时对方阵营已然也接到了消息,危煊的兵马刚刚压境,那边便早已兵马齐列,严阵以待了。 为首一人苍髯皓首,神情威猛,正是现任灵巫族族长巫山岩!此时他身披铁甲,□□神牛,手执豹尾九股钢叉,身后黑压压数千名兵卒,真可谓威风凛凛,杀气腾腾。 危煊见灵巫族人这等阵仗,倒也不敢小觑,拍马上前,抱拳道“久闻巫族长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不知此番前来我三苗族,所为何事?” 巫山岩催牛上前,见他明知故问,不由冷哼一声,道“危护法何必装聋作哑。老夫此番前来,正是为我灵巫族巫女而来!” 危煊笑道“原来如此。只是我苗王好客,正设宴亲自款待,想必眼下觥筹交错,歌舞升平,我王和你族巫女正把臂言欢,情意相投,你我当下属的,又怎可不解风情,无端扫兴呢?” 他话音未落,身后兵卒纷纷哄然大笑,竟是全然不将巫山岩放在眼里。 巫山岩见他言语轻薄,竟出言侮辱巫女娘娘,不禁怒发冲冠,虎吼一声,正待执叉上前与危煊拼命,却见阵中冲出一员小将,拦住了他的牛头,拜道“爷爷运筹帷幄,岂可充当先锋。万一有个闪失,我灵巫族群龙无首,岂非任人宰割。孙儿不才,愿打头阵,以壮虎威!” 巫山岩定睛一看,只见这小将白衣银甲,金剑□□,正是他嫡亲孙儿巫行止,正神采奕奕,意气奋发,跃跃欲试的望着自己,不禁胆气豪生,大喝道“好孩子,不愧是我巫山岩的儿孙!今日一战,生死攸关,你就尽管放出手段,也教他三苗族看看我灵巫手段!” 巫行止得令,拍马摇枪,便朝阵前走去,身后灵巫族将士见族长亲孙充当先锋,不禁士气大振,纷纷摇旗呐喊,为其助威。 危煊眼见对方阵前走出一名小将,不禁哈哈大笑道“你灵巫族是没人了还是怎地,竟派出一名黄口小儿来战。小娃娃,你如今乳臭未干,毛都还未长齐,还是快回去寻你娘再多吃几年奶来!” 三苗族众将士闻言,忍不住哈哈狂笑起来,其笑声肆无忌惮,显然是不将巫行止放在眼里。 巫行止横枪立马,大喝道“手下有无真章,一试便知!尔等哪个敢上前与我应战,尽管出来,若是不敢,便快快将我族巫女送至阵前,磕头赔罪,小爷爷也可放你们一马!” 危煊目光一凝,断喝道“竖子无状,信口雌黄!”,此时他马前闪出一将,伏地请命道“末将愿往!”只见他面若重枣,身披黑甲,一部络腮髭髥,望着甚是凶恶。 危煊一见此人,心觉欢喜,原来此人乃是其阵前先锋周彪!其人擅使一柄九节腾龙鞭,鞭长九尺,鞭头装有倒刺,可谓远攻近守,厉害无比。这周彪跟随危煊征战多年,杀人如麻,战功赫赫,实乃一名不可多得的虎将! 眼看周彪主动请缨,危煊不禁喜出望外,大笑道“先锋愿意打头阵,必然是旗开得胜,马到成功。这黄口小儿大言不惭,先锋手下断不可留情,也好让他知晓一番厉害。” 周彪狞笑道“大人放心,此等小儿,末将定当手到擒来,献与大人祭旗!”,狂笑声中,纵马扬鞭,直朝巫行止迎面而来! 巫行止见来者汹汹,□□一摆,喝道“来者何人?小爷爷枪下不杀无名之辈!” 那周彪大笑道“兔崽子你可听好了,本将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三苗族阵前先锋周彪是也!” 巫行止见他趾高气扬,便知其看自己年幼,心存轻视之意,不觉暗暗叫好,当下报过姓名,抖开一团枪花,催开战马,当胸一枪,便朝周彪胸口刺去! 周彪大叫一声“来得好!”,当下举鞭当胸一横,便将那枪尖拨了开去。巫行止见一刺不中,调转枪尾,以枪变棒,当头又朝周彪劈下,那周彪闪身一让,手中长鞭已如蛟龙出海,亦朝巫行止□□卷去! 如此你来我往,一时之间竟是不分伯仲,真可谓:一个是枪似银蛇出洞,一个是鞭似长龙闹海,直杀的翻土扬尘,难分胜负。 两边阵中催鼓鸣锣,纷纷为其阵前先锋摇旗呐喊。只听战鼓阵阵,金锣声声,好一场大战! 这周彪久站不下,不禁对巫行止刮目相看,暗道“如今已战不下一百回合,想不到这乳臭未干的小子,竟有如此本事!若再拖延下去,即便是我胜了,也没什么面子,看来须得速战速决才好。” 他这边厢如此盘算,殊不知巫行止心中亦是暗暗着急,只因他虽然枪法精妙,然毕竟身轻力小,如此久战之下,已然觉得后继无力,若是再打下去,只怕便要败下阵来。 如此一来,他二人竟是不谋而合,想到了一处。一个是想速战速决,另一个则是不敢恋战,如此一来,枪出团花,鞭落似雨,二人以快打快,更是杀了个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正厮杀到要紧关头,突听巫行止大叫一声,卖个破绽,闪身拖枪便走!那周彪求胜心切,大喝一声,催马便要赶上。 此时巫行止在前,周彪在后,二马一前一后,渐渐越追越近。两边阵中已是惊呼连连,周彪哈哈大笑道“兔崽子,你方才的威风到哪里去了?且看老子活擒了你,看你还能不能嘴硬!”。 此时两马相距不及半尺,他得意忘形,竟将那九节腾龙鞭收了起来,张开蒲扇般的大手,便朝巫行止腰上抓去,危煊目不转睛看着阵中情形,却是隐隐觉得有些不对。 突然他脑中灵光一闪,大吼一声道“周彪,小心!”,说时迟那时快,原本在跟前仓促逃命的巫行止,突然猛的一勒缰绳,那马长嘶一声,立地而起,那巫行止却是趁周彪一愣之际,回身便是一枪! 这一枪,不偏不倚,穿喉而过,那周彪圆睁着双眼,临死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败在了一个孩子手上! 他的喉间咯咯作声,可是随着收回的枪尖带出喷薄的鲜血,他雄伟的身躯方才狠狠摔在了地上,那一双愤怒、惊骇而又带着难以置信的眼睛,却是死死的瞪着天空。 可是这一切,并不是死不瞑目就能改变的。他既然输了,便是死了。 ☆、两族大战 巫行止一枪将周彪刺落马下,顿时引来双方阵营的轩然大哗!己方阵营固然是士气大振,那危煊那边却是勃然大怒,当下抢出一个吊梢双目鹰钩鼻,手执四楞方面双锏的猛将,冲上前来,大喝一声道“大胆小儿,敢伤我兄弟性命,还不拿命来!”,爆喝声中,双锏带着雷霆之势,劈面就朝巫行止砸去! 巫行止举枪招架,顿时战作一处。危煊见是其麾下虎威将军周信出阵,不由大喜过望,高声叫道“擂鼓!为虎威将军助威!” 战鼓咚咚,催人奋进,他二人做对厮杀,真可谓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只见巫行止枪法如风驰电掣,往来如飞,周信锏若泰山,兜头乱砸,只杀的黑蔼蔼云迷白日,闹嚷嚷杀气遮天。 这一战,一直从正午时分杀至了日落黄昏,巫行止见久站不下,虚晃一枪,便想故技重施,可谁知周信此时早有防范,见他拍马疾走,左手锏脱手飞出,巫行止躲闪不及,“啪”的一声,正中肩头,顿时身形一晃,便要掉下马来! 说时迟那时快,灵巫族阵营中一见巫行止遇险,忙抢出两将,将其抢了回去。那周信正要再追,却闻本阵营中鸣金之声,只好悻悻然拍马回营。 见了危煊,周信洪声问道“适才末将已将敌将击败,大人为何不让末将乘胜追击,反而鸣金收兵了?” 危煊道“眼下天色将晚,你若单枪匹马冲入林中,怕是会寡不敌众,受其暗算,不妨暂且收兵回营,从长计议。” 周信恨道“那小贼伤了我兄弟性命,我恨不得能吃其肉食其髓,如此放过他去,真教人实难甘心!” 危煊道“小不忍则乱大谋,这灵巫族倒也骁勇,若是与之苦战,我们必然也须折损好些兵马。不妨想想办法,看看有无别的良策。” 此时他身边一名白面长须,文士装扮的中年男子捻须沉吟道“幕下倒有一计,不知当行不当行。” 危煊见是其帐中谋士慕容席,忙道“先生有何妙计,还望多加指点。” 慕容席道“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想那灵巫族远道而来,所带粮草必然有限。是以大人不妨高挂免战牌,晾他一些时日,一旦灵巫族粮草短缺,必然不战而溃!” 危煊一听,不禁哈哈大笑,赞道“先生妙计!吾得先生,当抵得上千军万马!”,他连连吩咐下去,依照慕容席的计策挂起免战牌,而这边又将慕容席奉为上宾,奉以酒肉犒赏。 他这边挂起了免战牌,日日好酒好菜,那灵巫族营帐之中,巫山岩却是愁眉不展,心急如焚。 正如慕容席所料,灵巫族跋山涉水,远道而来,所带粮草早已耗费过半,如今又被危煊耗在这山林之中,不管如何喝骂挑衅,全当充耳不闻。若是再这般拖下去,待得粮草用尽,他灵巫族人又该如何生还? 更可恨的是,这三苗地界穷山恶水,虽说是在山林之中,却无鸟兽生活。是以想要通过狩猎获取食物,恐怕也是白日做梦。正因如此,巫山岩更加忧心,一时之间却是想不出个良策,只能整日里忧心忡忡,连胡须都不知道捻断了多少根。 此时离当日大战已经过去了整整七天,那危煊仍旧高挂免战牌,拒不出战,而灵巫族的粮草却已经捉肘见襟,撑不了多少时日了。 巫山岩已在帐中召集了众将,沉声道“如今危煊避而不战,以逸待劳,我方粮草却已告急。长此以往,待得粮绝兵乏,又如何对其虎狼之师。更何况如今巫女尚在对方手中,我们却困顿于此,不得前进一步,众将有何良策,不妨说将出来,也可让大家商议商议。” 众将面面相觑,帐中气氛一时沉默起来。这时,巫行止挺身而出,言道“爷爷,孙儿这几日来回思量,倒是有一个想法,不知当说不当说。” 巫山岩道“你且说来,成与不成,另当别论。” 巫行止道“这几日我观敌我阵营,发现我方阵营位于高处,而敌方阵营却在低洼之处。而离他阵营半里地,便有一处深潭,却是在其地势高处。是以孩儿在想,若是能将深潭水引出,居高临下,便能借助水攻之势,一举击溃三苗族!” 巫山岩豁然而起,脸上已然放出了光彩,却听身边一个将士道“可是这深潭与三苗族阵营毕竟还有半里地,这引渠放水,怕也是不容易。” 巫行止道“这个不难,当日巫女姐姐曾给过我几张灵符,分别乃风雨雷电四符。若是此计可行,我便用雷电之符击溃潭口,再施风雨,将那潭水翻转,形成倾盆之势,直冲三苗阵营。而各位叔伯哥哥便带着众将士,趁那水势,直取敌寇首级!”众将闻言,不禁轰然叫好,当下兵分数路,分头布置不提。 此时危煊帐中犹自觥筹交错,热闹非凡。帐下数名大将,和那慕容席正打横作陪,奉承拍马,吹牛打趣。危煊高举酒杯,正命人畅饮,一边大笑道“要不是先生妙计,哪有今日闲适!再敬先生一杯!” 慕容席恭而领之,一饮而尽,又斟满酒杯,遥向危煊敬道“若非大人赏识,席固有千计万策,也只能烂在肚里!如今大人礼敬下贤,从善如流,席自当呕心沥血,倾心辅佐大人!” 两下里你敬我让,再加上周围诸将接连凑趣,更哄的危煊眉开眼笑,酒到杯干。正热闹间,却见帐外来报,危府有信送来,危煊奇道“这府中向来无事,今日里怎地竟遣人来?”,当下连忙唤人进来。 那来人送来一封信函,奉上前来,危煊拆开一看,不禁跌脚道“好妇人,竟敢暗地伤人!” 原来此信乃陈氏姐妹托人送来,信上那陈灵哭哭啼啼,声称自危煊走后,她姐妹二人便一直受阴氏欺凌,可谓是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如今竟连那一处小院,亦被阴氏设法收回,她姐妹二人无处容身,只好就此别过,从此青山绿水,相见也是难了。 危煊对胡灵姬,那是心之所念,牵肠挂肚,如今虽是身不由已,在此阵前督军,一颗心却牢牢系在胡灵姬身上,哪一日不想个十七八遍。 正盼望着能早日打发了灵巫族,好一心一意迎娶胡灵姬当妾室,可谁知他前脚刚走,后脚阴氏竟下此毒手,枉费他素日里还当她是个吃素念斋的善心人,却不知竟是这般人面兽心,蛇蝎心肠! 危煊见到此信,眼见字里行间皆是描述陈氏姐妹如何受尽欺凌,如何思念自己,不觉心如刀绞,痛彻心扉,大叫道“好婆娘!竟敢欺我爱妾,看我回来如何与你算账!” 身边众将见是其家务事,一时倒也不好相劝。正不知所措之际,突听远处一声雷霆霹雳,正不知发生何事,又听帐外人喊马嘶,乱作一团,数名兵丁冲入帐中,惊慌失措大喊道“大人快走!发洪水了!” 众人闻言大惊,慌忙推翻了桌椅,掀帐而出,只见洪涛滚滚已在眼前,乌云压顶大祸临头。那一发而不可收拾的洪流冲走了马匹,推倒了营帐,无数士兵在水中哀嚎挣扎,一时之间,只见哀鸿遍地,三苗营地已成一片泽国! 众将慌忙护拥着危煊仓促后退,却听身后杀声大作,那白袍小将一马当先,正是灵巫族人杀将过来! 危煊一望之下,不由恨道“想不到我等经营数日,竟功亏一篑!”,他左右一望,只见其三军将士,多半已丧身在洪涛之中,而侥幸逃过洪水的,又十有八九被灵巫将士斩杀当场。 这一仗,他危煊可谓是损兵折将,伤亡惨重。如今四周环顾,却只剩区区数名标下环绕左右,尚在作困兽之斗。 然而危煊终究是身经百战之人。眼下虽被灵巫族人杀了个措手不及,却也临危不乱,犹自镇静下来。 他眼看敌众我寡,心知不能与之力敌,稍一盘算,心中便已有计策,谓左右道“此时不可恋战!众将士,我们且战且退,将敌兵引向玄天塔去!” 那玄天塔中,神魔当道,凡人若是进入其中,定然难逃生天。如今危笙在塔内强夺巫清竹灵力,企图重生蚩尤神力,恰恰需要八百男儿祭祀。如今既然迟迟不见土苗族送人来,姑且就先借这灵巫族的男儿用一用罢!想必巫清竹与他们同出一族,说不定更能取得意想不到的效果。 众将得令,便按照危煊之吩咐,渐渐将灵巫族军队引向了玄天塔地界。巫山岩等人不疑有他,却以为危煊不敌败走,当下急急跟上,以期直捣三苗族老巢! 这边厢双方鏖战正酣,可谓是将士浴血,天昏地暗。而另一边那胡灵姬和秦繁漪二人,却也正心急如焚,匆匆赶往玄天塔方向。 只听胡灵姬道“你可是看准了,那危煊当真将灵巫族人引向玄天塔了?” 秦繁漪道“自然是看准了。自从危煊出战,我便一直以灵识探知双方动静。如今双方一前一后,可不是正朝玄天塔方向过去!这巫山岩也真是麻痹,这一方乃三苗地界,他危煊一时吃了亏,又怎会没有援兵来救!这前前后后引了他一路,他竟然丝毫没有察觉,也不知他怎么带的兵!” 胡灵姬道“事不宜迟,我们也顾不得这么多了。万一这灵巫族人真被引入玄天塔中,岂不是正好为开启夺灵大阵送去了祭祀!” 秦繁漪闻言大惊道“此言有理,当真是大事不好!” ☆、妖塔玄天 话说三苗、灵巫两族大战,巫行止以水攻之计大败危煊,却又被危煊将计就计,将灵巫族人马引向了玄天塔地界! 秦繁漪和胡灵姬得知情况,当下亦不敢怠慢,匆匆也往玄天塔赶去,以期能够拦在双方人马前头,阻止灵巫族上当。 只是她二人速度虽快,却远不如危煊等人占了距离近的便宜。再加上他们熟悉道路,又知道沿路处处机关所在,是以竟在秦胡二人赶到之前,便已将灵巫族人马引至玄天塔下! 来到塔前阵地,危煊一勒缰绳,那战马“咴”的一声长嘶,便自转身站定!那身后数百三苗将士纷纷摆开阵仗,刀剑出鞘,其肃杀之气,已然充斥天地! 巫行止一马当先,身后跟着的是灵巫族数千铮铮男儿。方才一战,已然让他们杀出了士气,当下跟随着巫行止追踪溃逃之敌,个个更是摩拳擦掌,杀气腾腾。 眼见危煊率众横刀立马,摆出一副决一死战架势,巫行止当下勒马止步,率灵巫族众将士与之对峙起来! 未及片刻功夫,巫山岩亦率中军杀到,眼看两军对峙,大战一触即发,便闪身喝道“危煊!如今我众尔寡,若是识相,便速归还我族巫女,老夫倒是可以饶你一命!不然我灵巫大军铁蹄踏过,你这区区百余人,怕是顷刻化为齑粉!” 危煊闻言,仰天长笑道“你这老儿,好大的口气!事已至此,不妨告知与你,你们的巫女此刻便在塔内,与我苗王正双修共好……” 他话音未落,灵巫族数名将士纷纷冲马杀来,口中连连怒叱道“休得胡说!”,那危煊哈哈大笑,扬鞭拍马,当下早已有数名三苗战士赶上前来,挡在他身前,与灵巫将士杀在了一处。 巫山岩此时亦已气的瑟瑟发抖,这危煊大言不惭,以言语羞辱巫女,实在是不将灵巫族放在眼里。如此放肆无礼,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巫山岩固是如此,这巫行止少年气盛,一时之间哪里还按捺的住,眼看危煊催马朝玄天塔门冲去,便以为他趁机要逃,当下大喝一声“危煊匹夫!吃吾一枪!”,随即纵马挑枪,便朝其杀将过去! 众灵巫将士一见巫行止冲了过去,当下纷纷怒吼着便与三苗族将士战作一团,而绝大多数人,更是冲过三苗族数百人的防线,跟着巫行止直朝玄天塔方向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此时危煊早已将贴身处所藏令符高举在手中,而三苗族将士亦将鲜血图在了自己额头! 巫行止的人马已经越追越近,危煊脸上的笑容也愈发得意起来。待得灵巫族人冲至离塔门十尺远处,那明晃晃的刀尖几乎就要触及了危煊的脖子,却听“嗖”一声,那块特殊的令符已被危煊脱手掷出,而就在令符脱手的那一刹那,那七层玄天塔似乎依然感应到了令符的存在,四周光华暴长,刹那照亮了天空! 那血色的塔门上的图腾,此时已在光芒的映照下,显得更加生动而狰狞起来。那两个铜制的兽首瞪着血红的眼睛,正凶狠地瞪着门前厮杀的人们,那血淋淋的大口张着,那错落森白的獠牙似乎也正散发着阴森的寒光。 而细看去,那巨大兽首之间的空隙处,恰恰正有着一块圆形的凹陷处,若是细心人便会发现,这处凹陷,堪堪正与危煊掷出的令符大小规格同出一辙。 那令符乍然升空,正与那塔门遥相呼应。此时玄天塔散发的光芒已将塔前灵巫族众人死死压制于当地,再也动弹不得。而额前涂满鲜血的三苗族人,却早已匍匐于地,口中喃喃低吟,纷纷祷告神魔庇佑。 原来这玄天塔既为蚩尤留给三苗族的圣物,虽然内有神魔,却与三苗族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故而凡是三苗族人,只要以己鲜血涂抹在额头,玄天塔之光华便伤不到他们,所谓护族神塔的意义,亦在于此。 此时巫山岩额头的冷汗涔涔落下,本以为灵巫族胜利在即,却想不到眼前竟是一座妖塔!眼看灵巫族的将士纷纷受制于当地,巫山岩禁不住又气又急,却又无计可施。 那令符与塔门遥相呼应,紧接着,便缓缓朝那凹陷处飘去!令符每靠近塔门一分,玄天塔之光华便胜一分,而玄天塔之光华亮一分,灵巫族人便觉得身上的压力更强一分。 眼看令符离那塔门只有三分远,灵巫族人早已被压制的丢了兵器,已无再战之力,巫山岩睚眦俱裂,拼起了全身的力气,大吼道“巫女娘娘!” 这一声悲鸣,其声哀哀,足以令天地垂泪,日月同悲。而在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声中,只见塔尖原本被黑雾笼罩的青气陡然爆发出一股凌厉,直将那浓重的黑雾逼开了数尺之远。 说来也怪,这黑雾一散,灵巫族人身上的压制便少了几分,突然天空中隐约传来一个虚弱的女声,喝道“走!快走!” 灵巫族人一听这个声音,禁不住都哭将起来,这虚弱的女声不是别人,正是他灵巫族巫女巫清竹!此时听她气虚声弱,显然是伤重未愈,如今为了营救本族族人,想必是强行拼死以灵力抗争,方才为其争得了这一丝生机。 只是这一丝生机尽管来之不易,却依然显得这般微弱。短短数秒钟的功夫,那凌厉的青气便又渐渐虚弱下去,转眼就被浓重的黑雾压制得微乎其微。 巫清竹的伤势,显然是更重了。而就在那一丝生机开启之际,却见一白一紫两点寒星冲入阵中,一把将巫行止及其身边数名将士一股脑儿挟持了,猛地丢出了阵外! 巫行止等人灰头土脸翻身而起,只觉身上松快,已然是脱了桎梏,再看不远处那玄天塔门已然徐徐开启,只见光华夺目,黑雾遮天,一眨眼的功夫,便将塔前一干灵巫族人统统吸入了塔内! 巫行止惨嚎一声“爷爷!”,正待冲将上去,却被无形之中一股大力掀翻在地,耳边隐隐传来一个清冽的女子声气道“还不速速回转灵巫族休养生息,难道你想让你巫氏绝后不成?” 巫行止身形一振,犹如醍醐灌顶,他咬紧了钢牙,翻身在地磕了几个响头,便擦干了眼泪,与身边几个侥幸一起被丢出来的兵丁一起,踉踉跄跄转身离去。 而此时三苗族连同危煊在内的所有将士皆匍匐于地,不敢抬头,故而亦没有人上前对其阻拦,那洞开的塔门犹如一头狰狞的怪兽,将一干灵巫族人吸进去后,便徐徐阖起门来。 然而没有人看见,正当那塔门合拢的最后关头,一白一紫两点寒星趁机便也冲了进去,只听“哐当”一声,两扇铜制巨门便又关的严丝合缝,那耀眼的光华随即也淡弱了下去,转眼间,玄天塔已然恢复了原状,除了塔尖尚有青黑二气盘旋萦绕,方才那场血雨腥风的大战,却似从来就未曾发生过一般。 危煊等人见玄天塔已将灵巫族人一网打尽,方才战战兢兢爬起身来。虽说玄天塔乃三苗族圣物,然而如此阴邪诡异之象,也着实让危煊等人不寒而栗,肝胆俱裂。 眼看塔门已闭,那一块令符又自轻飘飘落下来,危煊慌忙伸手接住纳入怀中,方自率众跪拜辞别不提。 而那一白一紫两点寒星,却正是秦繁漪和胡灵姬二人。她二人在千钧一发之际,趁着巫清竹拼力挣出一丝生机之时,将巫行止等人合力丢出阵外,也算是替灵巫族多留下了一线血脉。其后又趁塔门关合之前最后一丝缝隙,闪身闯入其中,自此便进入了玄天秘境,径直寻那通往塔尖之路。 二人进入玄天塔,那一众灵巫族人却已不知去向。秦繁漪环顾四周,只见白雾蔼蔼,苍茫不知所踪,谓胡灵姬道“刚刚还看到灵巫族一群人被强光吸入塔内,怎地转眼之间便已不见踪影,这里面肯定有鬼!” 胡灵姬沉声道“方才塔外的情形你已经看到了,想必这塔内,更有玄机,你我到底是要小心为上。” 二人正商议间,突听一个中正平和的男子声音说道“二位姑娘是何人?擅自闯入我玄天塔剑仙阵中,还不束手就擒?” 秦繁漪和胡灵姬循声望去,只见浓雾之中渐渐显出一个身影。来人身穿道袍,白面长须,肩头斜插一柄古朴长剑,却是一派仙风道骨模样。 秦、胡二人一见来人,不觉笑将起来。胡灵姬道“原来是个老道士。你不在山中清修,却怎生跑到这玄天塔中助纣为虐起来,还妄称什么剑仙,也不怕人笑掉了大牙。” 那剑仙闻言,眼中寒芒一闪,怒极反笑道“好个伶牙俐齿的小丫头。贫道倒要看看,尔等有什么手段!” 秦繁漪接口道“本姑娘手下不杀无名之辈,老道士速速报上名来,待得明年今日,也好寻人替你上一炷香,烧几斤纸钱。” 那剑仙听了,不禁冷哼一声道“好大的口气,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贫道崆峒云中子,请教姑娘高招!” 他报出名头,言语之间颇有傲慢,按理说他也的确是崆峒山数百年间难得以金丹大道,成为天外飞仙的第一人,的确有其骄傲的资本。只是如今他面前的却是自现代文明世界穿越过去的秦繁漪,又哪里知道他的尊姓大名。 只听秦繁漪道“云中子?没听过!你是何人?” 胡灵姬闻言,不禁“扑哧”一声笑将起来。那云中子见她二人全然不将自己放在眼里,不禁勃然大怒,当下拔剑相向,叫道“小小女子,竟敢托大。如今本仙便教尔等知晓一番厉害!” ☆、剑仙逞凶 胡灵姬见云中子拔出剑来,不禁娇笑道“牛鼻子老道好大的火气。你难道就没有一丝怜香惜玉的心肠?” 她眼波流转,媚眼横抛,云中子一望之下,不觉有些意动神摇,心中大骇,连忙凝神清心,剑诀一指,大喝道“妖孽敢尔!”,当下一招白虹贯日,一道猛烈的剑气磅礴而出,直朝胡灵姬身上劈去! 秦繁漪见他剑势凶狠,竟直指胡灵姬要害,慌忙闪身一挡,便挡在了胡灵姬身前。只见她双指一弹,一道凌冽的真气便从指间激射而出,顿时将云中子的剑势挡了下来,冷然道“你要动手,就冲我来。” 胡灵姬见她这般看重自己,只觉得心中甜丝丝的,不由笑道“你着什么急。看来这玄天塔中,尚有层层阻碍。此番前途艰险,你我二人也得小心谨慎,这一场就由我出战,若是我不敌他,你再动手不迟。” 秦繁漪道“还是我先来吧。” 胡灵姬道“你的本事比我高,万一我有个闪失,你还能救我逃命不是。” 秦繁漪尚在犹豫,云中子却已经不耐烦起来,冷哼道“你二人一起上来,贫道也奉陪到底!”,他第一招被秦繁漪轻易挡下,心中不免讶异,不过他自恃剑术无双,是以纵然一击不中,亦仍是自信满满,全然未将二人放在眼里。 胡灵姬娇笑道“老道长,我再奉劝你一句,还是识相的趁早让路,不然刀剑无眼,你一世英名得来不易,也该爱惜羽毛不是。” 云中子振剑道“废话少说,亮兵刃吧!你若是能打败贫道,自然让你们过去,但你若是打不过我,哼哼,那也只好对不住了。” 胡灵姬叹道“有时候,好人的确难当。”,说着手中已然多了一柄紫光萦绕的宝剑,横剑当胸道“既然如此,那就请出招吧!” 云中子哼道“贫道岂能先于你出招!” 胡灵姬笑道“你这般古板迂腐,也不知怎的给你勘破金丹大道的!”,说着再不与他废话,手腕一动,便抖出碗大剑花,直刺云中子咽喉。 云中子见她手中宝剑紫光莹莹,寒锋凌冽,剑身隐有龙吟之声,料想必是一件鬼斧神兵,不由心中一动,竟是起了几分贪念。当下身形一闪,举剑一隔,便与之战在了一处。 秦繁漪在一边掠阵,只见他二人:这一个剑如飞雪洒人间,那一个紫电凌凌展神威;这一个疾若惊雷快如电,那一个九天玄女下玄天!这一边:奋精神,宝剑欲将妖狐斩;那一边:发雌威,敢将灵霄捅破天,你一招长虹竟日,我一式嫦娥拜月,只斗的飞沙走石,天昏地暗。 如此大战了三百回合,却是难分难解,不分胜负,云中子见胡灵姬这般身手,也不禁暗暗惊讶,料想见招拆招已然难以取胜,便趁机卖了个破绽,跳出阵外,一手拈起剑诀,便将宝剑祭将起来! 只见他衣袍翻飞,无风自动,口中却是念念有词。那柄古朴宝剑在其剑诀之下,笔直悬浮在半空之中,骤然爆发出一阵凌厉的剑势! 云中子大喝一声,胼指疾指胡灵姬,大喝道“疾!” 那柄古朴宝剑在其示意下,竟似长了眼睛一般,“嗖”地一声,便朝胡灵姬激射而去! 以意御剑! 这云中子也不愧是一代剑仙,此等御剑术,的确也是百年难得一见。若不是胡灵姬实非凡人,这云中子也断然不会轻易使出这般绝学。 胡灵姬见飞剑迅疾,不敢怠慢,当下娇叱一声,随即双足在地上一点,其身形纷飞,满室蹁跹,一时之间,竟自幻化出十七八个身影,虚虚实实,亦真亦幻,实在叫人膛目结舌,叹为观止。 但更让人惊讶的是,随着胡灵姬身形变幻,那紧跟在其身后的飞剑陡然也化身万千!天空中纵横的剑气交织错乱,顿时将胡灵姬杀了个手忙脚乱,措手不及。 好个胡灵姬,如此危急之际,只见她身形一收,满室虚影顿时消失不见,紧接着,又见她腾转闪躲,竟堪堪从那蛛网一般的剑光中穿插腾跃,那漫天的剑影纵然足以开山裂石,却无一道能够落在她的身上! 云中子见胡灵姬竟有这般本事,心中不免有些焦急起来。又过了半盏茶功夫,只听他大喝一声,伸指一引,召回了宝剑,随即咬破了舌尖,一口将至阳至罡的舌尖血喷在了悬在眼前的宝剑之上! 那造型古朴的宝剑一遇他的舌尖血,顿时光华大作,陡然自剑身中浮出一道龙影。那道龙影亦真亦幻,倒也是张牙舞爪,威风凛凛,咆哮一声,当空便朝胡灵姬扑去! 云中子一见龙魂现身,不禁咯咯狞笑道“苍龙现世,剑不留情!” 胡灵姬一见之下,不觉失笑出声,一边躲闪,一边笑道“我倒是你有什么厉害的手段,原来也不过是这宝剑中藏着一道龙魂。既然如此,我也教你看看我的宝剑!” 娇笑声中,她纤手一扬,亦祭出了紫电剑! 当年龙行云将黑龙真身封入剑中,并与之订下百年之约,黑龙入剑,剑呈紫黑,故名紫电,是以如今胡灵姬将紫电剑祭于半空,无疑便是号令黑龙应战,与那云中子剑中龙魂一较高下。 紫电升空,黑龙现形,它以肉身入剑,在剑中困了这许多年,着实是气闷的不行。如今胡灵姬祭剑,无疑是允他出来撒野,这个天赐良机,他岂肯轻易错过。 是以黑龙乍一出来,便迎风而长,转眼便显出了几十丈的龙身。而其身上龙气激荡,战气凛凛,顿时将那道龙魂的气势压了下去。 黑龙一看眼前龙魂,眼中不禁流露出一丝轻蔑之意,冲着胡灵姬道“我倒是有什么大事发生,就这么一道残魂,也值得你召唤与我?” 胡灵姬笑道“你在剑中多日,我这不是请你出来松松筋骨嘛。”,她眼波流转,吃吃笑道“你若不愿,那就回去罢。” 黑龙呵呵大笑道“多年不见,你倒是伶俐了不少。”,说着五爪一展,笑道“既然已经出来了,就替你做一回打手罢!” 胡灵姬嘻嘻笑道“这才对啦!如此才不枉费我日日将你带在身边。” 那黑龙冷哼道“少说这些没用的,谁不知道你的心思全在那个小丫头身上!” 他铜铃般的眼睛撇了一眼秦繁漪,不禁吃惊道“这丫头不是龙行云!”,他瞪着胡灵姬道“不过倒也有九分相像。好你个胡灵姬,竟然也变心了!” 胡灵姬狠狠地白了他一眼,嗔道“哪里还有这么多功夫瞎扯!她是龙行云,却又不是龙行云,这一时之间也解释不得,你先给我将眼前的麻烦打发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黑龙大笑道“小小剑中残魂,有何惧之!”,当下回身挥爪,直逼那道龙魂而去。 那原本气势汹汹不可一世的龙魂见了黑龙,早已如霜打的茄子一般,一下子去了大半气势。 原来当日云中子成就剑仙,很大程度上,正是因为得了这把内有苍龙之魂的苍黄剑。这道龙魂不但使这把苍黄剑锋利无匹,举世无双,更重要的是,它在云中子的修行路上,也给予了无尽的启发和帮助。 对于凡人修仙的云中子,或者说是他所处世界中的崆峒山而言,苍龙之魂已经是高高在上的神祗了。是以云中子当年因缘际会,得到了内有苍龙之魂的苍黄剑,又因其天赋超人,刻苦修行,所以才能勘破玄关,成就金丹大道,不可不谓是空前绝后,旷世奇才。 然而苍龙之魂固然厉害,却毕竟只是一道残魂。莫说是眼前的黑龙肉身完整,魂魄俱全,又正值壮年,得九爪神龙指点,在紫电剑中修行多年。就算是当年尚未化形的黑蛟,这苍龙之魂想要讨得便宜都实属不易。 是以如今苍龙之魂若是硬要与黑龙一较高下,也无疑是以卵击石,螳臂当车。这一点,苍龙之魂心里是明白的,可是云中子心里却是一无所知。 他自成就剑仙之后,便入了这玄天塔中,这千百年来,不知有多少入塔之人丧身在他苍黄剑下,是以也造成了他目中无人夜郎自大的性格。 因为他从未失败过,是以他也并不知道失败的滋味是怎么样的。他的心中抱着必胜的决心,在他想来,苍龙一现,这些不知生死的擅闯之人,必将手到擒来。 可是眼前发生的一切,却着实出乎了他的意料。曾经那么战无不胜的苍龙之魂,如今在那巨大无比的黑龙面前,却是显得那么虚弱不堪。 苍龙之魂在半空盘旋,它虽然自知不敌,但未经云中子召唤,龙族的尊严亦不允许它不战而溃。眼前的黑龙是这般飞扬跋扈,若是在它生前,它倒也不惧,可如今,它终究只是一道残魂。 黑龙轻蔑地看着苍龙之魂,见它色厉声荏,徒在半空张牙舞爪,却不上前一步,不由不耐烦起来。他自然不管什么尊老扶弱,礼让人前之类的臭规矩,眼看苍龙之魂磨磨唧唧,忍不住大吼一声,径直冲上前去,伸出巨大龙爪,便朝苍龙之魂三寸要害抓去! ☆、情天幻海 话说黑龙一爪便朝苍龙之魂三寸要害抓去,干脆利落,去势汹汹。那苍龙之魂身形一缩,当即便躲了开去,虽是怒吼连连,却仍旧不敢与之正面交锋。 云中子见状,不禁心中焦急,以指掐诀,口中念念有词,那苍龙之魂在其剑诀指引之下,身形陡然暴涨了数倍,气势上顿时与那黑龙不相上下起来。 苍龙之魂得到云中子之力,顿时凶焰高涨,“嗷呜”一声,便朝黑龙迎头扑上! 黑龙见其突然由弱转强,不禁精神大振,长吟一声,当即合身扑上,这一下,只见风起云涌,霹雳震天,电光驰驺,火光灼灼,一个是龙威赫赫气吞云,另一个黑水滔滔逞凶威,一个是龙尾晃动山地摇,另一个龙吟森森震九天! 这一战,只杀的晃眼迷天遮日月,摇风喷火撼江山,直把云中子惊破了胆,也教胡灵姬看傻了眼。 大战正酣,突然黑龙摇身一摆,巨尾摇动直朝苍龙之魂甩去!苍龙之魂就势一闪,又张开血盆大口,一口咬向了黑龙下肋! 黑龙大吼一声,张口便喷出疾如密雨般的黑色玄冰,那苍龙之魂猝不及防,慌忙回身躲闪,却已被死死冰封在玄冰之中!又被黑龙狠狠用龙尾在冰上一击,苍龙之魂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瞬间已化为齑粉! 云中子大叫一声,一口鲜血狂喷而出,翻身便跌倒在地,顿时昏死过去。他手中的苍黄剑此时跌落在地,剑身光华尽失,已然成了一堆废铁。 更有甚者,这千百年来,那龙魂早已与云中子休息相关,融为一体,如今龙魂消逝,云中子自然也顿时去了大半条命,此时他双目紧闭,昏厥在地,俨然已经修为大损,危在旦夕。 黑龙盘旋在空中,正要趁胜追击,将云中子扑杀当场,却被胡灵姬断声喝止,笑道“得饶人处且饶人,如今他既然已无再战之力,便暂且饶过他性命去。” 说着手执紫电剑迎风一展,黑龙受其召唤,只好悻悻然返回剑中,临行前,他还不忘了叫道“胡灵姬,你别忘了时不时让我出来散散心!在这剑中日子久了,真他娘的要憋出病来!” 胡灵姬吃吃笑着应道“知道了,知道了!你在剑中好生修行,他日约定期满,自然有你的好处。” 那黑龙的身影渐渐缩小,又慢慢隐入剑中,胡灵姬插剑回鞘,却已见秦繁漪在云中子口中纳入了一颗灵药,不觉抿嘴笑道“你倒是好心。” 秦繁漪站起身笑道“我若是不这么做,你也会这么做的。” 胡灵姬笑道“上天有好生之德,咱们既是修行中人,自然也不能遇事就赶尽杀绝,还是应留些余地,也避免杀孽过重。” 秦繁漪道“这天下哪里有你这般的狐狸精。我小时候听故事,讲的都是狐狸精如何祸国殃民,如何采阳补阴,怎么到了你这里,竟然跟我讲起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来。” 胡灵姬正色道“我求的是仙道,自然不同于一般的野狐禅。你说的那些,也是有的,只是那些狐狸精修行的皆是下九流路子,其茹毛饮血,坏人元阳,皆都是当日胡丽娘之流。” 紧接着,她似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来,眼波一转,一把扯住了秦繁漪的脸颊,轻轻地揪着嗔道“如今我还要郑重地告诉你,确切的说,你应该叫我狐仙,而不是狐狸精。” 秦繁漪脸上被她扯的生疼,忙挣扎着逃了开去,嘻嘻笑道“你是狐仙也好,是狐狸精也罢,我都爱你。” 胡灵姬不防她突然来这么一出,猛然间听到她这般直白情话,禁不住腾地一下便闹了个大红脸,忍不住啐道“不要脸!”,然而她口中骂着秦繁漪不要脸,身子却情不自禁朝她怀中靠去,秦繁漪一边揽住了她,一边也忍不住笑道“我就喜欢你这样的性子,嘴巴上说着不要,身体却很诚实。” 胡灵姬一听之下,顿时跳了起来,恨不得一把掐死了她,恨声道“都是哪里学来的这种怪话!越说越不堪了。”,她虽然平时里也总是做出一般烟视媚行做派,然而骨子里,却是冰清玉洁抱元守一之真仙。是以被秦繁漪厚着脸皮拿言语这般挑逗,便觉得又羞又躁,忍不住要发作起来。 秦繁漪见她急了,慌忙笑着求饶道“我错了,再不敢了,眼下尚有正事,咱们要不再朝前走走?” 胡灵姬恨恨地掐了她一把,恨道“以后不许你胡说八道。不然,不然我就把你的嘴缝起来!” 秦繁漪笑道“好好好,以后都不说了。”,她一边说,一边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突然手指前方道“你方才可曾看到此处有楼梯?” 胡灵姬摇头道“方才四顾茫茫,哪里有什么楼梯。” 秦繁漪道“如此看来,也许是我们打败了云中子,也就是闯过了第一层塔门,所以这楼梯方才出现了。”,她沉吟片刻,接着道“如果这等说法成立的话,那么接下去我们只要能打败每一层护塔神魔,便都能找到这样的楼梯。” 胡灵姬点头道“反正到了这里,不管是真是假,我们都只能勇往直前。既然如此,我们也不要再耽搁了,也不知第二层塔是由何人把守,你我还是得小心为好。” 二人商议已定,便一前一后缓缓朝楼梯上方走去。待上了第二层塔,乍一抬头,二人不觉耸然一惊。原来此间一扫第一层塔内四顾苍茫,一无所有的面貌,竟是一处雕楼画栋,五光十彩的地方。 只见那里到处都是美丽的少女,一个个身披雪白的轻纱,有的坐着,有的躺着,有的在写字,有的在作画,有的嬉笑,有的打闹。那些轻纱是那么随意地穿在她们身上,是以在有意无意之间,那修长的大腿,柔软的腰肢,雪白的肩膀,都会若影若现地展现在人们眼前。 然而那些少女却是丝毫不以为意,她们是那么的快活,又是那么的自在。然而秦繁漪、胡灵姬的出现,却似乎打破了她们平静的生活,她们惊奇地扭头朝她二人望去,不禁都露出了惊讶的目光。 其中一个圆脸少女奇道“又有人来了,咦,怎么是两个女的?” 另一个长着一双凤目的少女也道“也真是奇了,明明是两个女子,怎会出现在我们这里?” 这时,一个稍稍年长的少女正色道“天地有乾坤,万物分阴阳。她二人既然到了这情天幻海,又见着了我们,那自然是有着同性癖好的。” 那些少女闻言,不禁都吃吃笑将起来,圆脸少女笑道“还是姐姐有见识。我正纳闷呢,这般美丽的两个人儿,不是应该去与那些俊男猛汉相会么,被姐姐这般一说,我算是开眼了。” 凤目少女亦笑道“你我在此情天幻海多年,见到的皆是须眉拙汉,哪里见过这般标致的人儿。看来今日里,你我姐妹怕是要开荤了。” 众少女闻言,皆禁不住娇笑起来。胆大的,早已扭捏作态,玉体横陈,做出种种娇媚之态;矜持的,虽尚未动作,却也偷偷将秋波暗送,在秦繁漪和胡灵姬的身上打量了好几遍。 秦繁漪和胡灵姬乍然进入这般活色生香之地,也不禁瞠目结舌,一时之间,却也只能面面相觑,却是想不出有何应对之法。眼前这群看似天真无邪的少女,犹如一群活泼的小鸽子,她二人虽然明知这玄天塔第二层必然没有那么简单,但是面对这样一群少女,也不能二话不说,上前就动手不是。 可是那些少女却似不知她们心中感受,只顾不断地上下打量她们,有的还交头接耳,竟然议论起她二人的容貌穿着,甚至是偷偷评论说哪个更符合自己的喜好。 这一下叽叽喳喳,直把秦繁漪和胡灵姬弄的是哭笑不得。她们搞不清眼前的这一切,不明白为什么说来这般可怖的玄天塔中,竟然有着这么一群可爱的少女。 正自闹得不可开交,胡灵姬偷偷地拉住了秦繁漪的手,轻声道“此地诡异,莫被她们迷惑了去。” 秦繁漪见她每一次在危险之中,都不忘记提醒自己,不免心中愈发感动,忍不住握住她温暖而柔腻的玉手,柔声道“你莫担心,我没事。” 胡灵姬见她神情自若,方自放下心来,悄声道“方才那女子说此间乃情天幻海,又是这么一群少女,想必是与你我定力有关,待会儿不管出现什么迷惑人的东西,你只管朝前冲便是。” 秦繁漪点头道“我知晓了。不过你我二人必须始终在一处,切不能分散了。”,胡灵姬点头道“不管如何,我始终跟在你身边便是。” 二人正商议着,突然自那雕梁画栋的楼台上,传来了一声勾人心魄的乐声。乐声一起,那些叽叽喳喳犹如麻雀般的少女们,顿时匍匐在地,连头都不敢抬起。顷刻间,周围顿时静的连一根针落在地上,恐怕都能清晰地被人听见。 秦繁漪和胡灵姬互视一眼,便知此番出来的,必是此处护塔之人,当下凝神静气,暗中戒备起来。 而就在此时,突然香花漫天,彩带飞舞,二人只觉眼前一花,便见楼台之上出现一名白衣丽人,只见她云鬓高耸,秀发如云,目含秋水,唇若涂丹,虽亦是简简单单一袭白衣,却不知比先前那些少女要美丽多少倍,高贵多少倍。 那些少女固然是人间绝色,可是与这个白衣女子比起来,无疑便如山鸡之与凤凰,萤火之与月光。 秦繁漪和胡灵姬乍一见那女子,也不觉吃了一惊。只因为这女子风度之优雅,气度之高华的确非同凡响。这样的女子,似乎生来就应该高高在上的,她若是肯轻轻对你笑一笑,恐怕世间便会有数不清的爱慕者,即便是为其上刀山下火海,亦是甘之如饴的。 ☆、红颜白骨 秦繁漪和胡灵姬一见宫装丽人,不禁也为其绝代风华暗自心折。只听那丽人道“此处乃情天幻海,你这二个女子,怎生到了这里,还不速速退去,切莫妄自丢了性命。” 秦繁漪听她言语之中,倒是有三分悲悯之意,便上前施礼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乃是为了一个故人。还望仙子行个方便,让我们过去吧。” 那丽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番,摇头道“吾守此塔已有千年,断无不战而退之理。尔等若要过去,那便只能闯一闯我这情天幻海了。” 她看了一眼秦胡二人,皱了皱眉,又柔声道“论理讲,你们实不该出现在我这里。念你二人年岁尚小,若是这便退去,吾也可姑且恕你们一遭。” 此时,胡灵姬接口笑道“好姐姐,你叫什么名字?你这般美貌善良,可真教妹妹心存倾慕了。” 那丽人微笑道“吾乃情天幻海司情仙,我看妹妹神清骨秀,媚而不俗,想必也不是凡人,不知可否坦诚相见,也不枉费你我姐妹相识一场。” 胡灵姬被她一眼看破形容,不觉也暗吃一惊,娇笑道“姐姐真是明眼人。妹妹胡灵姬,在此拜见姐姐。”,既然已被看破形容,她当下也便不再掩饰,随即便自报姓名,坦然相告。 那司情仙子一听之下,不禁愕然道“胡灵姬?难道你便是那九尾灵狐?”,她的美目流转,又看向了秦繁漪身上,问道“那这位是?” 龙行云当日以血为引、化眼为泉的动静闹的实在太大,故而就连在玄天塔中的司情仙子,居然也有所耳闻。龙行云既死,那眼前这人必不是她,但这数百年来,也从未听闻九尾灵狐胡灵姬再结新欢,是以如今她看到秦繁漪,却是猜不出她的来历。 秦繁漪正要回答,却听胡灵姬笑道“她呀,她姓秦,是妹妹的相好。”,她脸上笑意妍妍,又作出了那番烟视媚行的神态,“相好”二字自她口中说出来,显得是那么自然,哪里有半分羞涩之意。 司情仙子见她老神在在,俨然不可能就此退去,只好叹了口气,道“既然如此,就请入这情天幻海。你二人若能出阵,吾便让你们过去。” 说着她袍袖一拂,身形渐渐隐入一阵香风之中。却听乐声四起,靡靡绮丽,那一群白衣少女,随即闻乐起舞。只见她们腰肢款摆,犹如风吹杨柳,玉腿横陈,又似白玉生辉,莺声燕语不绝于耳,娇吟轻喘,撩人心弦。 这一处清修所,已变作风月场,那阵阵撩人之声,管教人血脉喷张,那个个美貌少女,更教人心猿意马。 秦、胡二人突然被围在这群少女中间,耳中听的是靡靡之音,目中看的是遍地脂粉,这一下也不禁是目眩五彩,眼花缭乱起来。 只见那圆脸少女的轻纱早已褪下了肩头,她咯咯笑着,踏着轻快的舞步已经拉住了秦繁漪的手。 那稍稍年长的少女却是高琯着头发,于那娇俏之中却是有着数分帅气,正微笑着望着胡灵姬,张开了怀抱。 秦繁漪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身处着脂粉阵中,她只觉得全身飘飘然的,鼻端似乎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香气,耳边的乐声是那么的销魂,这一切结合起来,简直便让人心醉神迷,流连忘返。 她开心的笑着,不顾一切地拉住了圆脸少女的手。那少女的双手是那么的冰冷,只是如此不起眼的破绽,却是那么容易的被秦繁漪忽略。 那少女的脸上,愈发浮起了撩人的春意。她咯咯娇笑着,拉着秦繁漪,随着那靡靡乐声,一步一步,慢慢靠近。 此时两人的距离已经不及一拳,那少女的身子也已经几乎靠入了秦繁漪的怀中。她的脸上已经浮起了诡异的笑容,她的右手也已经偷偷缩在了衣袖之中。 若是秦繁漪留神看一下,就会发现,此时这圆脸少女的右手,已经变成了一只青黑的鬼爪。此时,它正偷偷地伺机而动,就在秦繁漪一不留神之际,它便会一把插入秦繁漪的胸膛,立时取了她的性命! 可是这一切,秦繁漪却是一无所知。她虽得龙行云神通,却终究没有多少在这个世界的对敌经验。她虽然已经万般小心,却仍然被司情仙子抢了先机,被这情天幻海一时迷惑了心智。 只不过这种场面,对于秦繁漪来说,固然是大开眼界,可是在胡灵姬眼里,却是小菜一碟。眼看秦繁漪被那圆脸少女亦步亦趋,渐渐陷入危机,她咯咯一声娇笑,身形滴溜溜一转,便显出真身法相来。 只见她蛾眉皓齿,飞阁流丹,顾盼间眼波横飞,举止间百媚顿生,桃花如面柳如眉,瑶池仙子愧不如。这一下艳光四射,顿时将那一群白衣少女比了下去,若说方才那司情仙子的美,已然是登峰造极,风华绝代,那么这胡灵姬真身一现,便犹如那圣峰上最亮的明珠。 她的美,不仅仅是单一的。世间美人无数,或者清纯可人,或者端庄大方,或者英姿飒爽,或者妩媚风骚,千百个美人有千百种面孔,只要能占得其中一味,便能名动天下,名花倾国。 而此时的胡灵姬,却是将天下所有美人的动人之处统统集于一身。她是狐,是这天下独一无二的九尾灵狐。狐族本就以狐媚幻术闻名天下,如今若不是遇到了这情天幻海,她也不会一上来就显出了真身法相。 胡灵姬真容一现,那一群白衣少女顿时失声惊呼。她们本以为司情仙子已是天下最美丽的女人,可如今见了这胡灵姬,方才知道什么叫做人外有人。 胡灵姬却不容她们再作反应,当下眼波流转,浮起一丝柔媚的笑意,柔声道“让我们过去,好么?” 圆脸少女的手,已经松开了秦繁漪,那一群白衣少女此时突然就像中了邪一般,只顾直愣愣看着胡灵姬绝美的笑容,竟似如木偶一般呆呆地让开了一条路。 此时,秦繁漪早已被胡灵姬狠狠一把掐在了腰上最柔软处,只痛的她珠泪盈盈,险些尖叫出声。而也正被她这般狠掐了一把,秦繁漪犹自从情天幻海之中回过神来,心中暗叫“好险!” 此时,她的耳边传来胡灵姬轻声嘱咐,道“你方才险些着了道!这地方看来还没那么简单,千万小心才是。” 秦繁漪脸上一红,不觉有些赧然道“我知道了。” 胡灵姬见她有些羞赧,不觉心中一软,柔声道“你也莫自责,毕竟你来此间不久,不适应这里的打斗之法也是正常。”,她轻轻地拉住了秦繁漪的手,柔声道“你跟着我,不要再走开了。” 二人正要朝前走去,突听乐声一转,原本靡靡之音突然变成了九幽之乐。只听阴风呼号,厉鬼呼啸,方才那一处温柔乡顿时间变成了幽冥城! 更可怖的是,原本那些如花似玉的少女,此时已经变成了白骨残尸。那轻薄的白纱有的已经化为了飞灰,有的又变成了寸缕片布,稀稀落落挂在晃晃悠悠行走的尸身上,更是显得阴森恐怖。 秦繁漪乍一见到,不由得大叫一声,简直是唬的魂飞魄散。原先她只是在电影电视上看过这些场景,如今这些白骨骷髅、丧尸恶鬼竟活生生站在她面前,这一下的心理冲击,实在是太大了。 胡灵姬见她害怕,慌忙舌绽春雷,大喝道“繁漪,此乃虚幻之境,你越害怕,它便越强。你跟着我,我这便带你冲出去!”,说着挥剑直指,便朝那骷髅阵中冲去! 秦繁漪被她雷霆一喝,顿时回过神来,眼见胡灵姬已经冲上前去,她固然唬的心胆俱裂,也不能让其孤身犯险,是以秦繁漪只好咬紧了牙关,一把拔出了烈火金精剑,便跟着胡灵姬的身形,直朝那片鬼蜮杀去! 鬼影丛丛,阴风阵阵,若是凡人被那阴风吹中,必然寒侵入骨,痛彻心扉,幸而胡灵姬乃狐仙之体,而秦繁漪又得龙行云神龙真身,是以这阴风虽然刮在脸上冰寒刺骨,却是难伤她们半分。 此时,那一群白骨残尸正带着凌厉的阴风纷纷扑上前来,胡灵姬的紫电剑毫不犹豫地狠狠劈了上去,剑锋过处,尸骨横飞,只是那一些被劈开的残尸摔落在地上,却仍似有生命般扑将上来。 胡灵姬剑势展开,所过处,犹如虎入羊群,然而这一些白骨残尸在那鬼乐的驱使下,竟如跗骨之蛆一般,源源不断,杀之不绝。 这时间一久,胡灵姬不禁有些气喘乏力之感,突然灵光一闪,心中暗叫不好,赶忙屏住了呼吸,传音与秦繁漪道“快屏住呼吸,这香气中有鬼!” 此时秦繁漪已经渐渐适应了眼前的一切,她发现这些白骨骷髅看似恐怖,实则是与对手的情绪息息相关。对方越是害怕,它们便越是可怖,对方若是不怕,那么这些鬼怪也不过是徒有其表,虚张声势而已。 若是凡人闯入其中,它们固然是能夺人精元,害其性命,但遇到秦繁漪和胡灵姬这种神龙、狐仙级别的对手,也只能望之兴叹,无可奈何了。 秦繁漪一看胡灵姬出声示警,而其身躯微微颤抖,似有力竭不支之态,当下心中一惊,哪里还顾得上心中恐惧之意,她当下一挥手中烈火金精剑,那剑受其龙气激荡,猛然爆发出耀眼金光,那金光犹如烈焰灼烧,所过之处,皆成焦土。 那些白骨骷髅在烈火金精剑的剑光之下,纷纷化为齑粉,一时间,只听惨呼哀鸣不绝于耳,还有尚未被剑光所伤的残尸怨鬼,惊惧烈火金精剑之威,纷纷朝后躲去,秦繁漪带着胡灵姬,瞬间便已杀开一条血路! 而就在这时,突然前方姗姗行来一名身穿五彩羽衣的清秀佳人,正站在不远处朝二人招手,口中笑道“灵姬,快来,我带你们出去。” 胡灵姬一见此人,顿时热泪盈眶,颤声道“你……你怎么在这里?原来你还没死!”,秦繁漪定睛一看,此人花枝招展,凤目秀额,樱唇微微拱起,不觉失声叫道“白雉!” ☆、灵姬心魔 眼前这个花枝招展的女子,正是当年倾慕胡灵姬的雉鸡精白雉。秦繁漪在龙行云的记忆中见过她,故而一眼便认出她来。 胡灵姬的眼泪已经如断线珍珠一般落了下来,她一步一步朝白雉走了过去,颤声道“你没死,你还活着!” 白雉微笑着看着她,眼中的柔情一如当年,柔声道“是的,当日我原以为自己已经死了,谁知得遇机缘,竟在这玄天塔中复活,只是那时我伤势沉重,是以便在这里呆了下来。” 她的目光柔情似水,深情地望着胡灵姬道“我本以为此生再也不能与你相见,想不到上天垂怜,你竟然也来到了这里。灵姬,这几年你过的可好?你知道的,我很想你。” 胡灵姬此时,早已心神颤动,难以自制。当日白雉为她而死,这一份深情她无以为报,只好将自责和愧疚深深压在了心底。如今白雉活生生的站在她跟前,胡灵姬再也控制不了内心的激动,一时间竟忘了自己正身处险境之中。 秦繁漪见胡灵姬神情激动,俨然心神大乱,全然不管不顾,只朝白雉走去,不禁大吃一惊,慌忙出言阻止,然而胡灵姬此时已如鬼迷心窍一般,对她的警示却是充耳不闻。 秦繁漪大惊,大喝道“灵姬,那白雉早已死了,又怎会出现在这里!”,可是无论她怎么呼喊,胡灵姬却似聋了一般,她的目光痴痴地看着白雉,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 秦繁漪见此情形,便知这情天幻海定是抓住了胡灵姬心中对白雉那份最深最痛的歉意,方才能将这玲珑心肝玻璃心的九尾灵狐一时迷惑了心神,若是不及时阻止,恐怕定会伤了胡灵姬的修为,于是她不敢耽搁,当下怒叱一声,举起烈火金精剑,便朝白雉狠狠劈去! 说时迟那时快,还不等白雉闪身避让,胡灵姬早已挥起紫电剑将秦繁漪的剑势挡了下来。 秦繁漪大惊道“灵姬,你在干什么!” 胡灵姬的眼神有些迷乱,她犟声道“白雉是我的好姐妹,没有人可以伤害她!”,她一边嘶喊,一边又流下泪来“她已经在我面前死过一次,如今她既然还活着,我便再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她!” 她身后的白雉已然露出了迷之微笑,然而却依旧作出楚楚可怜之态,颤声道“灵姬,她是谁?为何见面就要杀我?” 胡灵姬转身看着秦繁漪,眼神中竟也流露出一丝疑惑,低声道“她是谁?我也不知道她是谁。” 原来此时秦繁漪尚以当日乔装之相示于人前,而胡灵姬此时心神大乱,自然便不记得她这般形容。 秦繁漪哪里能想到这般清楚,听她说竟然不认得自己,不由的又气又急,喝道“你不知道我是谁?那我就让你看看清楚我是谁!” 说着她伸手在脸上一抹,顿时显出了本来面目。只见她:长发齐腰,剑眉入鬓,一身山川河泽之气,通体煊赫荣华之威。秦繁漪一露本来面目,胡灵姬一见之下,呼吸顿时一窒! 秦繁漪趁她一愣神之际,当下双足一点,身形冲天而起,烈火金精剑怒焰出鞘,兜头便朝白雉头上斩下! 可谁知她快,胡灵姬却更快。只听她尖叫一声,竟是奋不顾身冲上前来,一把将白雉推开数步,却任由自己的身子暴露在秦繁漪的剑光之下! 秦繁漪大惊失色,慌忙回剑收势,那剑光怒焰堪堪只离胡灵姬头顶三寸远,若是秦繁漪稍稍慢上半拍,恐怕胡灵姬便要血溅三尺,横尸当场! 秦繁漪又惊又怒,忍不住破口大骂道“胡灵姬!你难道真的被猪油蒙了心!那白雉早就死了,眼前这个白雉,定是这情天幻海变出来的!你这该死的狐狸精,你是不是傻了!” 胡灵姬的眼神,愈发迷乱了起来,秦繁漪的怒骂似乎起了一丝作用,可是她内心对白雉的愧疚是那么深,那么深,因此她宁愿自欺欺人相信白雉还活着,也不愿轻易从这幻境中醒来。 尽管如今,她的确比方才清醒了一些,亦有怀疑过眼前的白雉是假的,可是若是让她再面对一次白雉因她而死的现实,她真的有些不敢面对这样的痛苦。 而就在这当口,她身后的白雉却开始行动了,只见她手中多了两只通体乌黑的双环,趁胡灵姬心神不定之际,猛然就朝其后心击去! 这一切,皆发生在火光电石之间,胡灵姬背对白雉,一时之间尚不及反应,而站在她对面的秦繁漪却早已将这一切全然看在了眼里。 眼看胡灵姬遇险,她心中又急又怒,当下大喝一声,便全然不顾地扑将过去,一个转身,就将胡灵姬护在了怀中! 只听“砰”的一声,那一对双环狠狠地砸在了秦繁漪后背上,秦繁漪大叫一声,整个身子犹如断线风筝一般飞了出去,带着胡灵姬摔在了地上! 经这一摔,胡灵姬方才彻底清醒过来,眼看秦繁漪仆倒在地,后背衣衫尽碎,露出了一道血肉模糊狰狞的伤口,不禁心如刀绞,一把抱起她道“繁漪!” 秦繁漪硬生生挨了一环,这一下觉得痛入骨髓,生不如死,然而她毕竟得了龙行云神龙之身,是以虽然生受了这雷霆一击,却也只是伤在皮肉,并未伤及性命。 是以她见胡灵姬全然清醒过来,不禁心中安慰,柔声道“我没事。”,那白雉见秦繁漪受了自己全力一击竟仍安然无恙,不禁大吃一惊,当下不容她再作歇息,便又挥舞着双环攻将上来。 胡灵姬此时长身而起,手执紫电剑,一剑当胸,便朝白雉胸前挑去。白雉举环一隔,犹自装腔作势道“灵姬,你怎地与我动起手来。难道你为了她,竟是要取我的性命。” 胡灵姬冷笑道“莫说你不是白雉,就算你是她本人,今日你胆敢伤了她,我照样要取你的命!” 白雉道“她算什么东西!灵姬,我爱你多年,难道你全然不顾我的真心?” 胡灵姬泛起一丝苦笑,摇头道“你不是白雉。” 白雉大笑道“好你个胡灵姬,当日我不顾性命护你周全,想不到你竟是这般恩将仇报,不识好歹!” 胡灵姬道“你若是真的白雉,我便是立刻将命还了你,又有何妨!但你若是想伤她的性命,却是万万不能!” 她的脸上浮起一丝苦笑,冷然道“更何况,你并不是白雉,白雉她……是真的死了。” 那白雉忍不住问道“你又怎能看出我不是白雉?” 胡灵姬道“你伤了她,便使我伤心,白雉她一心为我,又怎舍得使我伤心。”,她的目光又落在白雉手上那对乌黑双环上“更何况,白雉她使得是一对鸳鸯风火环,乃是仙家法宝,色呈黑红双色,身兼风火之长,又岂是你这对乌金环可比。” 说着,胡灵姬便再不与之多言,当下紫电剑剑出如风,带着几道雷霆霹雳,便毫不犹豫直朝白雉身上斩去! 那白雉慌忙举环相架,这一战好杀:剑如紫电游苍穹,环似风雷傲九天,这一个,咬银牙,剑剑不离要害;那一个,瞪秀目,环环直击玄关。两下里斗在一处,一时间倒也是难分难解,不相伯仲。 秦繁漪一边观战,一边运起灵力将后背的伤口简单地处理了一番,她眼看胡灵姬好几次都已将剑指向了白雉的要害,却都因一时的犹豫而失去了机会,细细一想,便知眼前这东西顶着白雉的一张脸,胡灵姬虽说已知她是假冒的,但只因心中对白雉始终有愧,故而事到临头,到底还是狠不下杀手。 当下秦繁漪跳入战圈,右手一剑架住了白雉双环,左手轻轻一托,便将胡灵姬送至了一边。 她二人心意相通,胡灵姬见她如此,不由得感激地冲她一笑,秦繁漪懂她,亦理解她,她对白雉的那份情谊,固然不是爱情,但毕竟这多年的陪伴,再加上感激、感动、愧疚、自责种种情绪纠葛在一起,这一时半会,也自然是理不清。 秦繁漪懂她,亦不与她为难。胡灵姬心中自然是又喜又甜,哪里去找这般良人,知冷知热知心贴肺。 她紧紧地盯着场上的秦繁漪,生怕她有什么意外,虽然她明知道秦繁漪的能耐,但所谓关心则乱,她就是这么不放心。 秦繁漪可没有胡灵姬那般对白雉有感情。方才白雉偷袭胡灵姬,若不是她及时挡下,恐怕此时胡灵姬不死也得重伤。 是以秦繁漪正恨不得将白雉抽筋剥皮,方才觉得能消其心头之恨。如今胡灵姬既然不再阻拦自己,秦繁漪自然手下毫不留情。 只见她烈火金精剑金光暴涨,带着熊熊烈焰,简直要将天空都烧成了红色。而她的左手已经掐起了金雷诀,那巨大的雷云亦渐渐在白雉头顶上空形成,伴随着金蛇一般的闪电。 那白雉一看这等阵仗,哪里还敢恋战,但是不等她转身逃跑,秦繁漪手中金精剑已经带着毁天灭地之力,直朝其当头斩落!而在这同时,只听空中几声雷霆震怒,巨大的金雷陡然碾压而来! 那白雉惊叫一声,慌乱之中举起双环相架,只听“喀拉”一声,那对乌金双环应手而断,那白雉尚且来不及惊叫出声,又见当空一道金雷劈落,顿时将她劈散了身形,消逝在电光雷鸣之中。 白雉一消失,天地间顿时风清气朗,阴风渐止,鬼哭已歇,秦繁漪和胡灵姬眼前又显出了那一处雕楼画栋,只是此刻那一群白衣少女已然消失不见,只有司情仙子面色苍白站在楼台之前,正微笑着等着她们。 一见秦繁漪和胡灵姬,司情仙子嘴角泛起一丝苦笑,道“我料想这情天幻海也拦不住你们。果不其然,如今你二人既然破了此阵,那就请吧。” 她闪身一让,身后便陡然出现一座小小的楼梯,正与先前闯过剑仙阵所见的楼梯一模一样。 秦繁漪和胡灵姬见她言而有信,果然不再为难自己,当下便也正容道谢,敛衽作礼。而胡灵姬见那司情仙子脸色苍白,身形摇摇欲坠,知其受了内伤,一时心有不忍,当下取出一粒朱红小丸递了过去,含笑道“小小心意,还望姐姐不要嫌弃。” 司情仙子一愣,细看手中小丸,只见它朱红可爱,清香扑鼻,一望便知是绝妙灵药,不觉心中感激,冲着胡灵姬微微点头笑道“多谢。”,她美目流转,略一沉吟,又道“这第三层塔乃是天音侍者所辖,你二人千万当心。”,话音未落,她的身影渐渐隐没,若不是雕楼画栋尚在,谁又能知道,方才竟经历过这等生死大战? ☆、天音侍者 秦、胡二人破了情天幻海阵,随即便朝第三层塔上走去。刚入第三层塔门,耳中便传来一声勾魂摄魄的瑶琴声。 这琴声一动,秦、胡二人顿时心神一荡,顿时想起司情仙子之警告,赶忙凝神静气,打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 第三层塔内又是一番风光,只见群山竞秀,天清气朗,而在那高峰绝壁一处凸起的巨石上,正盘腿坐着一名宽袖大袍,乌发齐腰之人,正慵懒地拨动着放置在身前的瑶琴。 细看那琴,上有鸾鸟起舞,下有腾蛇伏地,左有虎狼盘踞,右有鬼神护持,一弦动,黄风起;二弦动,大雾漫;三弦动,黑水生;四弦动,赤电闪;五弦动,天火燃;六弦动,冰雹落,若是七弦齐奏,又不知是何等风光。 那人见有人来,一时止住了琴弦,居高临下,扬声问道“来者何人?怎擅闯我之辖地。”,说着长身而起,抱起瑶琴便飘飘然落在秦胡二人跟前,上上下下打量起她们来。 秦繁漪抱拳道“尊驾想必便是天音侍者了。在下秦繁漪,来此寻访故人,还望上仙能行个方便。” 天音侍者的目光从她身上又转向了胡灵姬,问道“那你又是谁?” 胡灵姬道“我是胡灵姬。”,天音侍者目光一闪,赞道“胡灵姬,原来你就是九尾灵狐,百闻不如一见,果然生的好相貌。” 胡灵姬闻言笑道“上仙过誉,实不敢当。” 天音侍者道“你二人来此缘由,我已知晓。本也不该为难你们,只是职责所在,不敢违背,所以只要你们能听完我一曲,我便让你们过去。” 秦、胡二人相视一眼,知其所言不虚,也只好应承下来。只是她二人自然也知道,事情绝非真就这般简单,这天音侍者既名“天音”,自然是在音律上,别有造诣,如今他发下战书,二人自然不敢轻敌。 见二人应允,天音侍者便席地坐将下来,拨弦抚琴,示意二人侧耳倾听。秦、胡二人不敢怠慢,双双盘膝而坐,秦繁漪更是将周身灵识遍布四周,以防另有暗算。 此时琴声一动,却是既无风雨,亦无水火,那铮铮淙淙的琴声犹如高山流水般,自琴弦中倾泻而出,听入秦胡二人耳中,顿时勾画出一副鸟鸣花涧的绝美景致。 二人灵犀相通,心知已入天音幻境,不自觉地紧紧拉住了双手,一路朝前探去。 只见到处繁花,绿茵成蹊,流水瀑布,美不胜收。然而风光虽好,秦、胡二人却无心领略,只因为看似平静的地方,也许就有吃人的陷阱,二人不敢松懈,只顾埋头寻找出口。 突然琴声一变,秦繁漪正待开口与胡灵姬说话,却发现自己张口结舌,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竟然说不出一个字来!这一惊之下,她赶忙朝胡灵姬望去,只见胡灵姬显然也是发现了这个问题,正有些慌张地望着自己。 此时的天色似乎渐渐暗了下来,四周渐渐出现了薄雾,在草色花间氤氲起来,就连周围的景致都开始模糊起来。 薄雾越来越浓,片刻间,秦繁漪眼前就似蒙上了一层翳,就连胡灵姬的轮廓都看不清了。 此时她明显地感到胡灵姬的手开始变得冰冷,指尖甚至都在微微颤抖,想必她那边的情况也好不了许多。 只是如今目不能视口不能言,秦繁漪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得知胡灵姬的真实情况,正自惊惧间,只觉掌中缓缓传来胡灵姬指尖滑动的酥麻。 秦繁漪凝神屏气,方自认出她其实是在自己掌心写字“琴声能蒙人五识。”,看来胡灵姬此时亦是看不见了! 蒙人五识?那岂不是要变得又聋又瞎,还是个哑巴?一念及此,秦繁漪禁不住害怕起来,若是变成这般,那即便出了第三层塔,以后又该怎么办? 此时又觉胡灵姬在掌心中缓缓写道“此乃幻境,快闯。”,胡灵姬似乎知道她心中一切所想,秦繁漪忍不住轻轻回握了她手心,只要胡灵姬在她身边,她便渐渐定下心来。 只是,那琴声不歇,二人的情况最是越来越糟糕,此时,她似乎连胡灵姬身上浓郁的脂粉香都已经嗅不到了。秦繁漪大叫一声,忍不住挥手一剑,胡乱朝前劈去,只听山石崩裂之声巨响,那琴声却一丝都未受干扰。 突然,秦繁漪脑中灵光一闪,一把撕碎了衣袍,揉做两个布团,便朝胡灵姬耳中塞去。接着,她又给自己塞了两个。 只要听不见琴声,这幻境岂不是不攻自破?可惜她想法虽好,却是小觑了这天音幻境。尽管是塞住了双耳,那琴声却丝毫不受阻碍,而更有甚者,此时,除了那琴声,秦繁漪已然听不见任何其他的声音! 她的手心渐渐沁出了冷汗,胡灵姬的手掌也早已冷汗涔涔。两只冷冰冰湿漉漉的手牵在一起,却只能靠触觉给予彼此依靠和安慰。 只是这一点最后的安慰,也随着琴声的流淌而渐渐失去感觉,秦繁漪只觉得手中一松,胡灵姬就如凭空消失了一般,就连一片衣角都握不到了。 这一下可把秦繁漪的冷汗都吓出来了。她想大叫,可是却发不出声,她四处乱抓,可是却找不到她想要的人。她额头的冷汗一滴一滴沁了出来,心里更是越来越慌。 她虽有百般神通,一时也不敢施展,她虽有神兵利刃,却也不能轻举妄动。只因为如今她五识俱丧,又怎能分辨胡灵姬所在方位?若是稍有不慎,伤着了胡灵姬,那又该怎生是好? 秦繁漪此时心中千头万绪,却不知如何是好,一时间竟如热锅上的蚂蚁,团团乱转。 而另一边胡灵姬的情况也好不到那里去,她与秦繁漪一样,亦是口不能言,目不能视,七窍被封,五识俱灭,只觉得孤单单一人立于天地之间,无所依仗,无所躲藏。 只是她相对于秦繁漪而言,却是多了一份镇定。她静静地站在原地,却是一步都不肯多走,她的手保持着原来的姿势,只因为她知道,虽然此时她无法感觉到秦繁漪的存在,但若这只是一个琴声营造出来的幻境,那么秦繁漪自然依然还在她身边。 只是如今她不确定的是,秦繁漪能否有她这般镇定,若是秦繁漪方寸大乱,擅自走开了,那又该如何是好? 然而此时,除了等待,她别无他法。等待,有时候为了更好地进攻,但等待,有时候等来的也许便是杀身之祸。然而这一切,谁又能预知结果? 胡灵姬静静等待着,等待着从这天音幻阵中窥破一个机会。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可是这天音琴声却如天地初开便已存在一般,抑扬顿挫,无休无止。 秦繁漪的心“砰砰”地跳的厉害,她从来都没有这么害怕过,即便是当日刚刚发现只身穿越到此上古世界亦没有这般害怕过。 一个正常人,若是乍然发现自己看不见周遭的世界,自然会产生极度的不安全感。而此时,秦繁漪一下子失去的,却不仅仅是视觉。与之相伴的,她连听觉、嗅觉、味觉,触觉统统都失去了。 当一个人变成了这个样子,却又保持着清醒的头脑,那么她内心的恐惧,自然是可想而知。更何况在这样可怕的环境中,却不止她一个人遭受着折磨,还有另一个她放在心尖上的人儿。 秦繁漪不敢轻举妄动,她生怕自己胡乱作为伤到了同样在挣扎的胡灵姬。她拼命地展开了灵识,想从这浑噩之中寻出一条出路,可是这一片浑噩在琴声之中,竟似千变万化,变幻莫测。而她的灵识在这琴声之中,似乎也没有那么强烈了。 此时的琴声,已经充斥着刀兵之声。那无形的琴声,此时突然像实质的刀剑一般,狠狠地刺向秦、胡二人。而更可怕的是,刀剑有限,而这琴声,却是铺天盖地,无所不在。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繁漪突然听到耳边一个声音叫道“区区天音幻阵就把你给难住了,真是丢我的脸!你可是神龙转世,又得了我之真身,怎么这般不堪一击!” 秦繁漪一怔,方认出这个大肆叫嚣的声音不是别个,正是潜身在自己灵海中休养的龙行云之残魂。此时她正在自己的灵海中探出头了,正满脸鄙夷的望着自己。 秦繁漪一见,顿时大喜,忙道“龙行云,你来的正好。你倒是说说,眼下我该怎么办?” 龙行云嗤鼻道“神龙之眼,无处不在。你既已得了我神通,怎地连这一招都不会。”,她拿着眼觑着秦繁漪,又道“就算神龙之识你不会,神龙之爪你总会的吧?一把砸破了他的琴,他还弹个劳什子!” 秦繁漪楞道“我方才已用灵识探路了,可是这琴声变化,幻阵跟着变化,一时之间根本无路可走。至于神龙之爪,我都不知道他藏身在哪里,我又如何施展?若是伤了灵姬,那该如何是好!” 龙行云摇头叹道“想不到这一世你还是个情种,倒是比我当年长进了许多。只是少了我这一魂,你的确也比我当年笨了许多,罢了罢了,就让本尊亲自教教你罢!” 说着她盘膝自秦繁漪灵海,抱元守一,气行三清,沉声道“天地玄黄无穷尽,踏遍虚空任我行!”,说着豁然开眼,道“可看清了?” 秦繁漪此时与之共用一体,是以龙行云在她灵海中作为,便恰如她自己施展一般。此时她虽然目不能视,却能够清晰的“看”到胡灵姬尚自牢牢地牵着自己的手,而离自己三尺远的地方,那天音侍者,犹自不知疲倦地弹奏着七弦。 龙行云知她已然真正学会了神龙之眼,随即便打了个呵欠,摆了摆手道“也不知怎地,稍微一动就乏得慌。如今你已勘破幻阵,就没我的事啦。”,说着一摇三晃,身形又渐渐没入其灵海之中休眠不提。 秦繁漪得其相助,不觉心中大定,她看到胡灵姬安然无恙,心中更加欢喜,当即便不再犹豫,作势一招,只见空中劫云密布,雷电轰鸣,那天音侍者一见天生异象,不料秦胡二人竟尚有能力反抗,心中惊异,手下琴声不觉更加凌厉了几分。 可是这一切已经于事无补,劫云中此时已经伸出一只布满鳞甲的巨爪,狠狠地朝他身前的瑶琴击落。 “神龙之爪!”,天音侍者一望之下,便知厉害,若被击中,即便他是仙身,也必遭大难,当下不敢怠慢,忙不迭的翻身躲了开去,只听“轰隆”一声巨响,那七弦瑶琴猛然断为两截,琴声应声而断,那天音幻阵自然不攻自破! 胡灵姬喜极而泣,翻身扑入了秦繁漪怀中,而那天音侍者却是目瞪口呆看着断裂的瑶琴,苦笑着侧身指路道“请吧。” ☆、勇斗飞僵 秦、胡二人到了第四层塔,却又被眼前的景致狠狠震慑了一把。只见夜色漆黑如墨,一轮孤月高悬,山岳犹如狼牙倒钩一般,时不时传来狼嚎一般的声音,听在人的耳中,直教人心里发颤。 与此间一比,前面的三层塔中简直就是仙境。只因为这个地方是那么黑暗,又是那么寂静,甚至有一丝阴森鬼气,有时候,过于寂静的地方总归会让人产生莫名的不安感。 秦繁漪和胡灵姬一前一后向前走着,警惕地打量着四周的情形。突然,胡灵姬脸色一变,顿时顿住了脚步,仔细打量起脚下的土地。 秦繁漪奇道“你在看什么?” 只听胡灵姬喃喃自语道“旱魃出世,赤地千里。”,她伏在地上又抓了一把土在手中细看,声音渐渐带上了颤音,失声道“旱魃!真的是旱魃!” 秦繁漪闻言,简直就如被雷劈了一般,愣愣道“旱魃?就是传说中很厉害的飞僵?” 胡灵姬点头道“是的。这土里有尸气,咱们可得千万小心。传说这旱魃能杀龙吞云、行走如风,所见之国大旱,又往往伴随瘟疫。” 秦繁漪心中猛然一抖,禁不住咬住了手指道“杀龙?”,她这一身本事,悉数来自龙行云,若是这旱魃竟能杀龙,那她岂不是遇见了天敌? 胡灵姬道“传闻不可全信。更何况这龙也分神龙、天龙、凡龙,你以九爪神龙之身存世,又岂是那些寻常江河中的小龙可比。你莫害怕,切不可未战而先怯,被他人占了先机。” 秦繁漪道“如此说来我便不怎么害怕了。只是当时我看灵异小说,看到里面写的僵尸情节,都觉得好吓人。如今到了这里,居然还得跟最厉害的旱魃正面交锋,我心里真的很害怕啊!” 胡灵姬柔声道“有我在,你怕什么?”,其实她心中何尝不是怕的要死,只因为还有一点她目前尚不能确定,那便是方才她从土里嗅到的不仅仅只是旱魃的尸气,也许尚有其他更厉害的东西躲在背后,只是一时之间她并不能确定。 若是寻常一头旱魃,以她九尾灵狐的手段,自然也可以一拼,但若是还有更厉害的东西,那么她心里还真没底。 只是看着秦繁漪刚听到有旱魃就怕的不行,她也不忍心再告诉她也许尚有更厉害的东西躲在后面,她心中暗道“她既然害怕,还是先不告诉她为好。如今局势未明,何苦平白惹她恐惧。” 她心中暗暗打定了主意,更是提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周围的风吹草动都逃不过她的耳目,当然,她将百分之六十的注意力全放在了秦繁漪身侧,生怕她有个闪失。 而令人欣慰的是,秦繁漪虽然怕的要死,却仍然咬紧了牙关,挺直了腰杆,她将灵识展开,环绕在胡灵姬四周,探视着周围的一举一动。她在心中暗暗给自己打气,心道“就当做是3D游戏打怪便好。” 一念及此,她的心中暂时便没有那么害怕了,胡灵姬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不禁心中一宽,暂时也放下心来。 而就在这时,突听一声凶狠咆哮,秦胡二人乍然闻见一阵血腥气味,紧接着,前方山巅之上猛然站起一个二三尺高的身形,正对着天上孤月,吞吐月华之光。 那怪物自然也看到了她俩,眼看修行被打断,它不禁发出一声愤怒的嘶吼,身形一纵一蹿,转眼便到了二人跟前三尺之外! 二人定睛一看,只见它袒身露腹,两目顶上,齿露唇外,指若曲钩,周身血腥刺鼻,正呲牙咧嘴目露凶光望着二人。 秦繁漪一见此物,不觉骇然惊呼,哪里还记得什么3D游戏,恨不得双脚抹油,逃之夭夭,上下牙齿咯咯打颤道“僵……僵尸!” 胡灵姬心中暗叹,知道这一时之间让她直面鬼怪的确是难为了她,只好柔声道“你莫害怕,我去打发了它。你照顾点周围,莫让其他怪物偷袭了。” 秦繁漪拼命咬紧了牙关,她也不愿意表现的这般无用,只是发自内心的恐惧着实不是理智所能克制,她紧紧地握紧了双拳,指甲死死地嵌进了掌心,那尖锐的疼痛方才能让她镇定下来,才能使她尽量不再那么害怕。 胡灵姬已经拔出了紫电剑,剑尖直指旱魃。那旱魃见她不惊不惧,不觉愈发暴躁凶狠起来,狂叫一声,张开尖利如钩的爪子,便直朝胡灵姬抓来! 胡灵姬一个鹞子翻身,顿时闪身转到了旱魃背后,手腕一翻,那凌厉的剑光便朝旱魃左肩狠狠斩落! 那旱魃不躲不避,竟然抬臂相隔,那紫电剑狠狠地劈在旱魃臂膀之上,却只是斩落他身上几缕毛发! 这旱魃,竟是刀枪不入之体! 而就在胡灵姬招式用老之际,那旱魃已经转过身来,那一双钢爪如风,堪堪只往胡灵姬脖颈掐来! 胡灵姬大惊,双足一点,慌忙连连后退,那怪物倒也厉害,一看一击不中,顿时张嘴便喷出一口红色尸气,直扑胡灵姬面门而来。 胡灵姬幸亏早有防范,此时她早已闭住了呼吸,只见她剑光如电,疾刺旱魃之目,那旱魃吼声连连,其身尸气蔓延,血腥刺鼻,又连连将胡灵姬剑势击开。 这旱魃身上的尸气含有剧毒,一旦吸入,便会尸毒入心,死于非命。胡灵姬虽然闭住了呼吸,但是却闭不住皮肤毛孔,时间一久,她□□在外部的皮肤接触了过多的尸气,聚少成多,竟也使她的身形开始摇摇欲坠起来。 胡灵姬心知不好,手下的剑势更是凌厉了几分。然而这紫电剑虽得黑龙附体,可是这黑龙终究只是五爪蛟龙,遇到这惯能杀龙吞云的旱魃,心中已然怯了几分,故而这紫电剑虽威,此时却只能发挥出七八分的厉害。 如此一来,胡灵姬更是险象环生。原本她尚能以灵狐媚术出其不意克敌制胜,可如今眼前面对的是这般丑陋可怖的僵尸,她纵然美的天地失色,日月无光,又怎可能让一具僵尸对她心生爱慕,意动神摇? 即便是这旱魃真的能对她的美色动心,胡灵姬也实在做不到对着一具僵尸施展媚术,只因为这样做实在是太恶心了,她宁愿被杀死,也不愿将灵狐媚术用在这种地方。 此时,秦繁漪自然也是看出了她的窘境,她狠狠地咬住了嘴唇,双拳紧了又紧,她的双眼紧紧盯着场上的旱魃和胡灵姬,心脏简直要跳出腔子来,她好几次鼓起勇气想冲上去,可是一看到旱魃这般狰狞可怖的脸,却又情不自禁的泄了气。 而就在这时,突听胡灵姬一声惊叫,那旱魃的钢爪堪堪划过她的衣襟,竟将她的外袍撕开了长长一道口子,露出了圆润香滑的肩头来。 只要再差一点点,旱魃的鬼爪便能划破胡灵姬的皮肤,这一下,胡灵姬当真是在鬼门关外转了一圈! 伴随着胡灵姬的惊叫声,秦繁漪顿时飞身扑出,迎面接上了旱魃的进攻!这一刻,她已然忘记了恐惧,忘记了害怕,在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灵姬有危险,我要去救她!” 她的烈火金精剑陡然挥出,一道凌厉的火龙喷薄而出,直朝旱魃烧去!那旱魃一见火势,顿时狂叫一声,一扫方才凶悍之气,连连后退闪让。 “它怕火!对了,旱魃怕火!”,胡灵姬大叫起来,暗暗责怪自己怎么竟忘记了如此重要的一环。 秦繁漪一击之下便将旱魃击退,顿时勇气倍增,大喝一声,挥剑便冲将上去,不管三七二十一,连连朝其身上劈去。 火势如龙,熊熊烈焰,那旱魃狂吼如雷,奔跑如飞,神色之间早已不复方才的嚣张气焰。 突然,只听秦繁漪大喝一声“着!”,烈火金精剑金光暴涨,顿时招来了数十个巨大的火球冲天而降! 三昧真火! 那旱魃凄厉的吼声震彻山野,那巨大的火球犹如长了眼睛一般,一股脑儿直朝它身上滚去,无论它逃到哪里,火球便跟到哪里,顷刻之间,已然将它身上的毛发点燃。 旱魃惨嚎着,拼命在地上翻滚,可是三昧真火烧尽天下至邪,非乾坤玉露不可灭,又岂是它随意翻滚就能压灭的。 而更有甚者,只见秦繁漪伸手掐诀,竟生生在这千里赤地上空招来一片雨云。随着雨水落下,这三昧真火竟如烈火烹油一般,愈发烧的猛烈。 旱魃的厉吼渐渐低沉,到最后已然听不见声音,三昧真火犹在燃烧,顷刻间,已将这旱魃烧成了一片灰烬。 望着眼前这一切,秦繁漪不禁长出了一口气,转头对胡灵姬笑道“早知道僵尸这么容易对付,我方才就不用那么害怕啦。” 她望着胡灵姬,却没有从胡灵姬脸上看到一丝轻松的微笑,不由奇道“我们已经杀死了旱魃,你为什么还这般紧张?” 却见胡灵姬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后,沉声道“恐怕这个才是这第四层塔的真正守护人。” ☆、血战赢勾 秦繁漪随着她的目光豁然转身望去,只见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又出现一个黑影,其身高三丈有余,周身肌肉虬结,衣衫褴褛,青面獠牙,发出桀桀怪声。 更教人吃惊的是,它身上浓重的尸气竟比旱魃更甚!这黑影在月光下出现,顿时将整个天地带入了更为恐怖阴森的气氛。 “赢勾!”,胡灵姬看清了来人,不觉失声惊呼道。 秦繁漪怔道“赢勾是谁?你认识他?” 胡灵姬的娇躯微微颤抖起来,沉声道“赢勾得犼之残魂,练就金刚不死之身,是比旱魃更为厉害的僵尸。只是当日它为黄帝所败,不知所踪,想不到竟然出现在这玄天塔中。” 秦繁漪道“既然是僵尸,那我再用三昧真火烧死它便是!” 胡灵姬摇头道“赢勾之能,又岂是普通僵尸可比。如今它是不死之身,又如何能将其烧死。” 秦繁漪无语道“那若是杀不死她,咱们又如何能闯过这一关?” 胡灵姬尚来不及回答,只见赢勾已经看到了在三昧真火中燃烧的旱魃残尸,大吼一声,一步跨至火前,伸出巨大的脚掌,一脚便踏灭了火焰! 号称可燃尽一切的三昧真火,竟被赢勾一脚踏灭!秦、胡二人这一惊非同小可,秦繁漪简直觉得全身的汗毛都已经倒竖起来,再看胡灵姬,原本始终带着柔媚笑意的脸,此刻也煞白的没有一丝血色。 然而此刻却不容她们害怕,赢勾已经带着漫天尸气朝她二人扑来,秦繁漪咬紧了牙关,厉叱一声,拔出烈火金精剑便迎将上去,胡灵姬亦不甘落后,亦举着紫电剑紧随其后。 此时天地间已经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尸气,相比刚才旱魃带来的腥风,又不知浓厚了多少倍。秦繁漪和胡灵姬屏住了呼吸,拼命地举剑朝赢勾身上刺去,可是剑光如网,却伤不得赢勾半分,反而更加激发了它的凶性。 秦胡二人身形如电,在赢勾身边辗转腾挪,时不时的还在其身上砍上几剑,而赢勾口吐尸气,爪若钢钩,绕着她二人亦步亦趋,亦是招招不离左右。 时间一久,两下里僵持不下,那赢勾便愈发暴跳如雷起来。此时胡灵姬的紫电剑堪堪刺向它的面门,剑身如虹,隐有龙吟,那赢勾见剑势凶狠,竟然不躲不让,直待剑尖离面门不及一寸,方才怒哮一声,伸爪便朝剑身抓去! 胡灵姬不防它有此一招,一惊之下慌忙抽剑回身,可是却已经来不及了。紫电剑的剑身已经被赢勾一把握住,大量的尸气涌向了剑身,顿时将剑身的紫芒压的黯淡无光。 紫电剑发出一声哀鸣,剑身剧烈地颤抖起来,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胡灵姬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沁了出来,但是她咬紧了牙关死不放手,拼命地运起灵力灌注到剑身之上,只因为她若是放手,凭黑龙一身之力,断不是赢勾对手,黑龙若败,紫电必毁。 这边厢胡灵姬骑虎难下,只好以灵力与赢勾硬拼,那边厢秦繁漪运起烈火金精剑,早已在赢勾身上要害处斩了不知千百剑。只可惜“铛铛”之声不绝于耳,却是难伤赢勾半分! 秦繁漪心中焦急万分,眼看烈火金精剑伤不了赢勾,她随即又唤来了金雷,只见空中雷云密布,电闪雷鸣,斗大的金雷噼里啪啦在赢勾头顶乱下一通,却只能将它周围尸气击散一些,待得金雷一过,那些尸气便又集聚起来,萦绕在赢勾和胡灵姬四周。 更让人郁闷的是,这些金雷对赢勾无用,反而对胡灵姬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只因为她与赢勾只有一剑之隔,金雷虽然砸向赢勾,却有不少零散雷星落在了她这边,她一边得全力抗衡赢勾的尸气,一边又得躲闪零星过来的金雷,一时间更是手忙脚乱,狼狈不堪。 秦繁漪自然也发现了这一点,眼看金雷作用不大,只好挥手驱散了雷云,又将神龙之爪使了出来。 那巨大的龙爪带着开天辟地的力量直朝赢勾头顶抓去,这一下赢勾知道厉害,倒也不敢怠慢,当下便松开了紫电剑,厉吼一声,巨掌一伸,竟直朝龙爪掐去! 胡灵姬手上一松,顿时腾腾腾倒退十几步,一屁股坐在地上,全身冷汗淋淋,便似刚从水里捞出来一般。那紫电剑胡乱丢弃在她身侧,早已失去了神采,那旱魃便有杀龙吞云之能,更何况遇见了更为厉害的赢勾! 剑内的黑龙此时受了不小的伤,只好缩在剑内休养生息,若不是胡灵姬拼死相护,恐怕他早已剑折身亡了。黑龙的心里对胡灵姬充满了感激,然而此刻他已是气息奄奄,虽有心相助,却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了。 趁赢勾正与神龙之爪胶着之际,秦繁漪抓紧时机,慌忙凝神进入灵海大叫道“龙行云!龙行云你在哪儿!” 她叫了十七八声,却是寻不见龙行云的踪迹,只把她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一般,禁不住跺脚道“龙行云,你快出来,十万火急!我打不过赢勾,该怎么办?” 可是龙行云似乎凭空消失了一般,却是丝毫没有回应。秦繁漪心急如焚,气急败坏,忍不住大叫道“龙行云,你再不出来,我大不了就跟赢勾拼了,我要是死了,你也活不了!” 此时,耳边传来一声慵懒的叹息声“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才会让你这个笨人做我的转世。好不容易睡个好觉,又被你搅了。” 一听见这个声音,秦繁漪不觉大喜道“睡睡睡,我都快报废了,你还有心思睡!快说,这赢勾剑砍不伤,雷火不侵,该如何是好?” 此时,龙行云的身形渐渐浮现在她面前,只是这身形有些淡,似乎元气不足的样子,不耐烦的道“那赢勾不过是个吸收了犼一部分残魂,得到其一部分神力的僵尸,我把九爪神龙的真身都给了你,你还有脸说打不过它!你是不是傻,是不是傻!” 她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又道“别说我还有百宝囊留给你,即便是没有百宝囊,你单凭以九爪神龙真身与之厮打,也断没有打不过它的道理!快走快走,我还要睡觉哩。”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通,也不管秦繁漪是否能听懂,就头也不回地隐去了身形,过了片刻,又似良心发现般懒洋洋说道“要用我的真身,你得先将自己与之真正融合在一起。快走吧,胡灵姬就快顶不住了。” 原来秦繁漪凝神回到灵海之中,神龙之爪便渐渐失去了灵力支撑,不到二十个回合,便自空中自行消散而去。而此时秦繁漪在灵海寻龙行云问计尚未醒转,那赢勾便又直朝秦繁漪杀去! 胡灵姬一见势头不好,不顾自身已经精疲力竭,毫不犹豫地迎了上去。只是紫电已废,无奈之下她只好显出原形,以真身力敌赢勾。 只见她毛发胜雪,杏眼盈盈,九条长尾蓬蓬松松垂在身后,端得胜似海棠醉日,梨花带雨。 胡灵姬化作原形,闪身便挡在秦繁漪身前,她秀目圆睁,喉间发出低沉的吼声,一动不动盯着赢勾,不敢轻举妄动。 赢勾却是不管不顾,一看胡灵姬挡路,当下虎吼一声,钢爪如钩,便朝胡灵姬冲将过来! 胡灵姬腰身一扭,闪电般转到了赢勾身后,张嘴就朝赢勾后颈咬去。她知道赢勾乃不死之身,但是眼下除了以死相拼,一时间也想不出其他方法,她只能寄希望于秦繁漪快点醒转,也许尚有一线生机。 她仗着自己灵活的身法,拼死与赢勾周旋起来,只是那赢勾身上的尸气过于浓重,时间一久,她便又觉得头昏目眩起来。幸而她当日尚有半瓶百花玉露带在身上,故而还能凭借百花玉露的神力勉强与赢勾抗衡,只是这尸毒实在是过于厉害,几番回合下来,胡灵姬已然颓势尽显。 正在这危机关头,秦繁漪的身上却是发生了神奇的变化。只见她周身金光隐隐,一条九爪神龙身躯渐渐在她身上浮现出来,龙头在其颈项之间,龙尾盘踞于其腰间,恰恰正将秦繁漪全身盘绕了起来。 秦繁漪盘膝而坐,双手自然垂于丹田,正自阖目入定,似乎与那九爪神龙灵犀相通,心灵相应。 九爪神龙盘旋在其身上,周身龙气氤氲,龙吟之声不绝于耳,此时龙气越重,秦繁漪的身形越淡,然而她的表情却渐渐放松起来。 而就在这时,赢勾一声咆哮,扬起一只巨掌正狠狠朝胡灵姬腰身击落,眼看胡灵姬就要躲闪不及,只听秦繁漪一声长啸,身形陡然一隐,已然没入九爪神龙真身之中! 龙临九天,震彻寰宇,此时秦繁漪已与九爪神龙合二为一,眼看胡灵姬遇险,九爪神龙龙尾一卷,堪堪就卷住了她的身子,轻轻将其护在身后。 说时迟那时快,秦繁漪甩龙尾将胡灵姬护在身后,紧接着便毫不犹豫连吐三道金色霹雳。“龙舌绽!”,那三道金色霹雳带着毁天灭地的威力直击赢勾天灵,一时间竟将赢勾劈的鬼哭狼嚎,身上也渐渐起了焦烟。 只是这一下,亦是彻底激发了赢勾的凶性,只见它暴跳如雷,身形陡然暴涨了七八丈,俨然成了一个顶天立地的巨人怪兽。它咆哮着,双爪在空中乱舞,狠狠地朝秦繁漪龙身抓来,它的口中尸气乱吐,更将这方天地变成了黄泉地狱。 胡灵姬此时趴在地上,脸已经憋的发紫,她虽有调息之法,然而赢勾之尸毒实在过于厉害,即便是胡灵姬已经屏住了气息,然而尸毒却从周身毛孔乘隙而入,却是防不胜防。 秦繁漪看在眼里,急在心里。此时动用九爪神龙真身已有一段时间,她也觉得疲惫不堪,只是她猛然发现,就算自己诸般不易,只要发现胡灵姬有半点不妥,她就能够勇气倍增一往无前。 眼前也是到了九死一生的紧要关头,秦繁漪咬紧了牙关,猛然从百宝囊中摸出一面夔皮小鼓,扔在胡灵姬跟前,发狠叫道“胡灵姬,给我擂鼓,姑奶奶今日就跟它拼了!” ☆、酒色财气 话说秦繁漪将夔皮之鼓抛向胡灵姬,那鼓见风而长,转眼即成磨盘大小。鼓侧尚悬有一根鼓槌,其色似火,隐含风雷之声。 “雷兽之骨!”,胡灵姬一见此鼓,忍不住失声叫道“难道这就是昔日逐鹿之战中黄帝所用的夔皮鼓?” 然而秦繁漪此时正恶狠狠与赢勾厮打在一处,根本无暇分神回答她,胡灵姬见战势险恶,当下一把抓起鼓槌,如雨点般朝鼓面击去。 鼓声咚咚,声闻五百里,威震天下!激越的鼓声落在秦繁漪心头,顿时平添了百倍勇气! 她九爪连挥,连撕带咬,浓郁的龙气与赢勾的尸气猛烈的对抗着,金色的霹雳时不时撕破它缠绕周身的血雾,在它身上劈出缕缕黑烟! 赢勾在这样猛烈的进攻下,已然被打的嗷嗷怪叫,它拼命地喷吐着尸气,犹做困兽之斗,然而此时它面对的却是与之拼命的九爪神龙,它虽是僵尸始祖,却又岂能真是神龙敌手。 若是龙行云在世,恐怕它躲不过十招!只是如今秦繁漪以转世之身驱使神龙真身,自然有个适应过程,是以赢勾方才得以喘息之机,以其金刚不死之身与其殊死恶战。 鼓声阵阵,催人奋进。几番回合下来,秦繁漪越来越适应神龙躯体,只见她脚踏雷云,口吐霹雳,身携三昧真火,尾扫八荒来风,以狂风暴雨霹雳雷霆之势将赢勾压制的灰头土脸,狼狈不堪。 这赢勾一看九爪神龙这般厉害,心中也是怯了,特别是那金色霹雳,虽说它是金刚不死之身,但这金色霹雳打在身上,却也将它打的一佛出世二佛升天。 赢勾左冲右突到处躲闪,可是秦繁漪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紧盯不放。直打的它厉吼连连,狂奔乱跳。 赢勾眼看打不过秦繁漪,便想落荒而逃,可是它心念方动,却听秦繁漪长啸一声,陡然抛出一个金光四射的物件。 只见那物事金光熠熠,形若斗状,烟霞袅袅,瑞气千条,当头便朝赢勾头顶罩去! 赢勾一见此物,顿时魂飞魄散,急忙忙撒腿奔逃,只恨爹娘少生两脚。那金斗当空,发出万丈金芒,堪堪便将赢勾定在当地,突听一声呼啸,便将它整个儿吸进斗内,顿时不见踪影。真可谓“神仙难到,尽消去顶上三花,那怕你佛祖厄来,也消了胸中五气。” “混元金斗!”胡灵姬见秦繁漪祭出此物,不禁欢声惊呼。要知道此斗乃天地鸿蒙初开之时生成,内含天地元气,可装尽乾坤四海,亦可伤仙佛道果,化妖魔灵丹,是以如今秦繁漪祭出混元金斗将赢勾收入其中,恰恰是对症下药,量体裁衣。 眼看赢勾被吸入混元金斗,秦繁漪长啸一声,渐渐显出人身,缓缓自天而降,伸出双手将金斗接在手中。 胡灵姬欢呼一声,扑将上去,笑道“想不到你还有这等宝贝!” 秦繁漪奇道“此物就在百宝囊中,你竟然不知?” 胡灵姬道“我只是代为保管,哪里有功夫翻看里面藏着什么。” 秦繁漪见她怀宝不贪,一片赤心,不禁对她更是又敬又爱,不觉柔声道“这赢勾当真厉害,你可有伤着?”,说着又从百宝囊中取出一瓶百花玉露递将过去,笑道“给。” 此时赢勾已除,天地一派平和,胡灵姬大出了一口气,将玉瓶挡了回去,道“还不知尚有多少艰难险阻等着我们,这百花玉露过于珍贵,还是先收藏着,以备不时之需。我无大碍,稍微调息一番便好。” 秦繁漪听她言之有理,便将百花玉露收了回去,又摸出一粒色泽碧绿的丹药出来道“这是碧云丹,能解百毒,方才那飞僵和赢勾身上的尸气都带着剧毒,还是小心为上。” 胡灵姬知她心疼自己,心里更觉甜丝丝的,当下接过碧云丹放入了口中,只觉入口清甜,冷冽透心,滑入喉间,顿时全身舒适,无不妥帖,不觉甜笑道“我没事了,你要不要也吃一颗?” 秦繁漪见她巧笑嫣然,不觉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头去亲了她一口,笑道“我没事。这僵尸伤不了我。” 胡灵姬娇嗔着轻轻打了她一下,笑道“方才是谁看到旱魃唬的话都说不全,现在倒好,尽吹起牛来。” 秦繁漪脸上一红,吃吃笑道“那人家这辈子还是第一次见到僵尸,害怕一下也是人之常情呀。”,她看着手中的混元金斗,只见尚有丝丝黑气冒出,不由问胡灵姬道“如今该怎么处置这赢勾?” 胡灵姬正色道“此乃万年僵尸,断然不可轻视。如今你既以混元金斗将其收服,不如干脆将其封印在此处,省得它再出来到处害人。” 秦繁漪点头道“你说的对。这家伙着实厉害,要是万一再被它逃出来,联合更加厉害的怪物来打我们,那你我岂不是要遭殃。” 说着她手下不敢耽搁,连连在混元金斗上画下了一道道符咒。那些符咒带着龙纹死死封住了斗口,那原本四下散溢的黑气也渐被逼入了斗内,再也不见端倪。 秦胡二人封印了赢勾,又将其镇在孤月山巅之下,方才携手直上第五层塔。而与第四层塔幽暗恐怖的气氛相比,这第五层塔无疑竟是一个销金窟。 只见黄金遍地,珠宝盈箱,琳罗满目,脂粉生香,到处都是灯红酒绿,莺歌燕舞,猜枚拇战之声此起彼伏,斗鸡走马之乐络绎不绝。 秦胡二人见到这般景致,也不觉心中松快了许多。虽然她们心知此间绝非善地,但这般金碧辉煌美酒佳人所在,不管如何,都比尸山血海,满目鬼怪要好的多。 二人入得其中,那些博弈嬉戏之徒却似视若无睹,只顾吆喝喧哗,饮酒作乐。只有一名青衣锦袍妇人迎上前笑道“二位姑娘倒是生面孔,却不知来此何为?” 胡灵姬接口笑道“姐姐这里倒是有趣。我姐妹二人倒也没什么目的,只是想随处看看可好?” 那青衣妇人抿嘴笑道“来者是客,自然任凭妹妹们赏玩。妹妹若是看着有趣想一试身手,便可来姐姐这里换些银子。” 胡灵姬吃吃笑道“银子我姐妹二人倒是带着,若是不够再问姐姐换罢。” 青衣妇人摇头笑道“此间的银子可不是寻常银子。这里不收普通白银,妹妹若是要下场,便只能到姐姐这边换取方能下场。” 胡灵姬奇道“如此就有劳姐姐让妹妹们开开眼。” 青衣妇人笑着指向她们身边那桌面上,掩口笑道“你看到那些人手上的五彩石了吗?那便是姐姐这里的银子。” 秦胡二人定睛看去,只见众人跟前皆是或多或少放着一些大大小小的五彩石,其色流光溢彩,五色琉璃,个中灵气流动,俨然竟是出自其人自身灵力! 那场中之人个个似打了鸡血一般,人人都想从中赢得一把。只见有的人红光满面,身前灵石成堆,俨然是走了财运,而有的人却是气色灰败,精神不振,一见便是灵气枯竭,灯尽油枯之态。 只是那些赢了的固然是意气奋发,不肯收手,那输了的也是咬紧了牙关,企图翻本。此间风云际会,可谓是变幻莫测,刚刚还是志得意满的赢家,也许下一刻就成了穷光蛋,原本身无分文的穷小子,也能一夜翻身成豪客。 秦胡二人看着眼前情景,不禁也暗暗咋舌,那青衣妇人见她二人踌躇,不禁又笑道“既然来我酒色财气之地,何必好生享受一番,也不枉来此一遭。” 秦繁漪环顾四周,却不知该如何着手,忍不住问道“实不相瞒,我二人来此,乃是要寻访故人。不知你这酒色财气之地,要如何才算通过?” 青衣妇人目光一闪,不禁咯咯大笑道“无酒不成礼仪,无色路静人稀。无财不成世界,无气反被人欺。此四者乃是人间极乐,妹妹们既然来了,又何必轻言要走?” 胡灵姬与秦繁漪互视一眼,当下笑道“既然如此,却不知这些五色灵石该如何兑换?” 青衣妇人道“妹妹难道看不出来,这些五色灵石,正是众人自身的灵气凝结而成。姐姐不才,只是从中抽个一二层,算作酒水场地之资。” 要知道但凡修行中人,无一不将自己的灵力视若性命,若在寻常,即便是要取他们一丝半点灵力,都可能引来性命相博。可如今,眼前这名普通妇人,竟能利用众人心中的贪欲,生生将这些与人之身家性命汲汲交关的灵气变成了你来我往的筹码,而她却能不劳而获,似吸血蚂蟥一般,自这些赌徒身上雁过拔毛,做起那无本的买卖。 而更让人叹服的是,眼前这些美酒佳人,更是穿肠的□□,惹祸的妖精,在她们的推波助澜下,又有几人能够守住道心,保得住清醒。 想通了这一点,秦胡二人不禁不寒而栗,这酒色财气之地,实乃是吃人不吐骨头的修罗地狱!只是她二人此刻却茫然不知,究竟该如何入手,方能破解这贪山欲海? ☆、笑里藏刀 话说秦、胡二人入得酒色财气之所,只见遍地醇酒,南北佳人,猜枚行令,歌舞升平,端得是一处消英雄豪气,灭豪杰雄风的销金窟,荡魂地。 那青衣妇人俨然便是这酒色财气之所的主人。在这沸反盈天,酒醉金迷的地方,唯独她保持着清醒的头脑,也唯独她,才是真正的赢家。 如今她看到秦胡二人姿容出众,灵秀逼人,一望便知绝非寻常修行散仙,不觉眼前一亮,亲自迎上前来与之寒暄起来。 那妇人道“二位妹妹既然来到这里,好歹也得给姐姐几分薄面,感受一下姐姐这里的气氛。”,她抿嘴一笑,又道“妹妹们莫要害怕,姐姐这里的生意向来公平公正,绝对没有人敢在这里出老千的。” 她见秦胡二人仍有些迷茫神色,便又摸出数枚灵石递将过去,笑道“我初看妹妹们,心中便觉投缘。这里有几枚灵石,就当是姐姐送给你们的,你们先过去试一试,若是好玩儿,再来姐姐处换取不迟。” 她这一手着实厉害,不知有多少人毁在上头。她表面上是平白奉送几枚灵石,其实上世人皆贪,有白拿的东西,往往甚少有人能够拒绝,然而真正厉害的是,只要这尝试的第一步跨出去了,又有几人能够清醒的抵挡住贪欲的侵蚀? 赢了的,想赢的更多,输了的,又岂肯就此罢手,是以这妇人只需以这区区几枚灵石作引,便能将无数无辜的人引入瓮中。 秦胡二人正在犹豫,见她伸手递过灵石,正有些不知所措,突听妇人身后猛然传来一声咳嗽,胡灵姬目光一扫,便看到一个面黄肌瘦愁眉不展的汉子,微乎其微地摇了摇头。 胡灵姬心中陡然一惊,凝神一看那汉子,原来竟是一黑狐精所化,难怪他会出声示意,想必已经认出了胡灵姬。 胡灵姬感激地微微一笑,一把拉住秦繁漪正要伸出的手,转头对妇人笑道“好姐姐,我姐妹二人实在不喜此道,姐姐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那妇人见胡灵姬一口回绝,神色微微一变,却又咯咯笑道“妹妹们不喜这个,姐姐倒也不好勉强。如今天色已近晌午,想必妹妹们都已经饿了吧。姐姐在这里略有薄酒,妹妹们随意垫垫肚子,再上路不迟。” 说着也不待秦胡二人拒绝,拉着二人穿过几道曲折回廊,竟来到了一处清雅竹园。只见龙吟细细,凤尾森森,一片翠竹环绕这数间小小的房屋,配着黑瓦白墙,更可谓是“风过闲庭间,卧雨听竹声”。 此间一扫前厅声色犬马,大呼小叫的俗气,竟自别以一番清净雅韵取胜。秦胡二人来到此地,也不禁觉得心旷神怡,兴致盎然起来。 那妇人看在眼里,喜在心头。她招呼着秦胡二人落了座,只见门外络绎来了数名面容俊秀的少年男女,手中亦捧着金盆玉瓶,巾帕盐茶等物,伺候了三人漱口净手,方又有数名少年端上了美酒佳肴。 一时间,只见酒香四溢,美食当前,秦胡二人这一路上确是粒米未进,这一望之下,忍不住食指大动,只觉得腹中空空,着实饥饿起来。 再看那桌上菜式,亦是不同于寻常吃食,每一道皆是色泽生动,芳香醉人,更有甚者,其摆盘造型更是精美绝伦,令人平添几分食欲。 那妇人见秦胡二人面露喜色,不禁暗暗偷笑,忙道“妹妹们莫要客气,快些尝尝这里的手艺。”,说着率先举箸,饮酒吃菜起来。 秦胡二人见她又吃又喝,面不改色,不觉也暗自放下来心来,相视一眼,胡灵姬笑道“姐姐盛情,却之不恭。如今妹妹们只好借花献佛,借姐姐之酒,好生敬一敬姐姐了。” 那妇人喜道“好说,好说。我与妹妹们一见如故,妹妹们不当我是外人,自然是看得起我。”,说着连连与秦胡二人碰起杯来。 胡灵姬虽是存了万分小心,但却也看不出什么异状,不觉也渐渐放下心来。只是她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此间竟是这般风平浪静,眼前的青衣妇人笑容可掬,望之可亲,也不觉有任何杀意邪气。 此时恰觉腹中饥饿,便暂时将疑惑放在一边,暗道“这食物既然没有问题,倒不如放心吃喝一番。即便是稍后再遇到什么为难事,也可有力气抵挡不是。” 一念及此,她也就放心大吃大喝起来,所谓艺高人胆大,她一边依旧提着万分戒备,一边却与秦繁漪一起,竟与那妇人谈笑风生起来。 殊不知那妇人此时却是暗暗笑破了肚皮,原来这妇人名唤五气之使,在这酒色财气之地专门收集来人的个中情绪,所谓喜怒哀乐贪嗔痴,只要是对方心意所动,皆能化作这五气之使的食粮。 更为厉害的是,若是对方道行越高,其七情六欲所化之灵气便越精纯,对于五气之使的补益就越大。如今秦胡二人一为神龙转世,二为九尾灵狐,这一下大朵快颐食欲大开,恰恰正中了五气之使的下怀,怎不教她喜出望外,喜笑颜开。 秦胡二人吃的越香,提供的灵气就越纯,这五气之使一边假模假样陪着二人吃喝,一边偷偷吸食起二人食欲所化灵气,这一吸之下,只觉犹如琼浆玉露,竟是她生平未见,若非她生生忍住,怕便要脱口叫好起来。 秦胡二人吃喝着,却渐渐发现不对劲起来,只因为她二人眼看连吃带喝,未有停顿,可这腹中饥饿之感却是不减反增,二人明明吃掉了这么多菜肴,却似掉入了无底洞一般,竟比不吃之前还觉得饥饿。 再看那青衣妇人,却见她面若桃花,容光焕发,精神饱满,元气充沛,却似换了个人一般。二人心知其中不妙,暗暗默运灵力探查全身,却也查不出个所以然来。 只是如此二人哪里还敢吃喝,纷纷停下了筷子。那妇人见二人不再吃喝,不由得着急起来,忙道“妹妹们怎么不吃了?难道是饭菜不合口味?” 胡灵姬笑道“姐姐这里的饭菜着实可口,只是妹妹们实在是酒足饭饱,已经吃不下了。”,天知道此时她二人却是饥肠辘辘,只饿的心里发慌,这般诡异情况也不禁让她俩暗暗吃惊,心知必是眼前这名妇人在暗中捣鬼。 五气之使心中也暗自惊讶,要知道秦胡二人食欲之气早已入她腹内,按理讲只会越吃越饿,又何来饱腹之说。只是眼前胡灵姬说是吃饱了,她也不能道破,只好依言命人撤了酒席。 她意犹未尽的咂了咂嘴,又道“既然酒足饭饱,姐姐且带妹妹去一处好所在。”,秦胡二人知道她另有诡计,便不肯轻易跟随,故而笑道“姐姐盛情,妹妹们实在受之有愧。本不应该挡了姐姐好意,只是眼下着实有些乏了。” 五气之使笑道“饱食后劳乏乃是常事,姐姐何尝不知。只是眼下姐姐带妹妹们去的,却是天下最舒适惬意所在,正好让妹妹们消食解乏,好生乐上一乐。” 她的语气亲热,句句都是为他人着想,一时之间,纵然聪明似胡灵姬,也不知该如何拒绝。她二人跟着五气之使穿柳拂花,又来到一处装饰考究,风格别致的地方,鼻端又隐隐传来一丝幽香,嗅在鼻中,竟然莫名让人产生一种燥热。 此时眼前的情形也教秦繁漪和胡灵姬看的是目瞪口呆。只见此间随地铺着虎皮熊褥,其上数十名风格迥异的男子或坐或卧,有的文弱,有的清俊,有的威武,有的粗犷,却皆是相貌堂堂,体态性感。 秦胡二人一看之下,却是面面相觑,五色之使不知其由,已然飘然扑入一名雄壮男子的怀中,抚摸着他结实的胸膛,笑道“不知这里合不合妹妹们的心意?” 二人相顾失笑,却是连连摇头道“姐姐这番美意,妹妹们实在无福消受,就此告退了。” 说着二人转身便要离开,那五色之使笑道“如此男色,竟然入不了妹妹们的眼,想必妹妹们心中已有良人,故而不做他念?” 秦胡二人哭笑不得,又不能细与她解释,只好敷衍道“实在是妹妹已经心有所属,只能辜负姐姐一番心意了。” 五色之使刚刚吸食过她二人食欲之气,早已是惊为天人,如今又怎舍得轻易让其脱身,放弃这□□之气。她心念一动,见二人十指紧扣,顿时灵光一闪,明白过来,笑道“既然如此,姐姐自然也不能勉强你们。如今你二人既然已经乏了,便暂时在此歇息吧,稍后我再来看你们。” 说着轻轻地拍了拍手掌,那些男子竟一个个垂着头走了出去,片刻之间,便腾出了一片安宁平静的空间。紧接着,又来了几名少女手捧被褥床单之物,七手八脚便将原来的虎皮熊褥收拾了出去,又搬来了一些海棠芭蕉之物点缀,顿时将这屋子收拾的焕然一新,清新怡人起来。 五色之使见一切妥当,便朝着秦胡二人笑道“你二人且在此处歇息,待恢复了精神,我再来寻你们。”,说着抿嘴一笑,竟替二人阖了房门,径自扬长而去。 秦胡二人面面相觑,一时间当真是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不由相顾失色道“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她既这般款待我二人,又只字不提过关条件,我二人既不能翻脸,又不能脱困,这该如何是好?” ☆、心怀诡谲 话说五气之使将秦胡二人安置妥当,便起身告辞而去,只留下她二人在房中歇息,竟再无一人前来打扰。 二人左思右想,也不明白她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心中亦不免有些焦急忐忑。 秦繁漪道“此人笑容和蔼,神态可亲,身上没有半点邪气,也看不出她有什么恶意,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胡灵姬皱眉道“其他倒确是看不出什么蹊跷,只是有一点,我却百思不得其解,不知你注意到没有。” 秦繁漪道“可是方才我们吃了那么多食物,却仍觉腹中饥饿?” 胡灵姬点头道“一开始我并未留意,只以为连番闯关消耗颇大,是以胃口也增加了不少。但是其后细想来,今日用饭却比往日多出数倍,然吃下去的竟是进了无底洞一般,非但未增加体力,反而越吃越觉得身子疲乏的很。我本以为饭菜里下了药,方才也细细查看过,却是丝毫没有异状。” 秦繁漪道“这个我也发现了。总觉得越吃越饿,越吃越乏,似乎体内灵力比打架时消耗的更快!” 胡灵姬的眉头越皱越紧,却一时也想不出什么办法。秦繁漪见她双眉颦颦,满面愁容竟别有一番风情,不禁心中一动,忍不住凑过去在她唇上轻轻落下一吻。 胡灵姬嘤咛一声,忍不住嗔道“都什么时候了,还这么不规矩。”,却听秦繁漪笑道“你这么好看,我着实忍不住不想你。” 胡灵姬忍不住“扑哧”笑将起来,见秦繁漪又凑上前来,不禁又羞又喜,随即便要婉转相就,与之吻作一处,突然心中一动,正待失声说出,却被秦繁漪一下掩住了嘴巴,轻轻地眨了眨眼,示意莫要做声。 原来胡灵姬情思一动,猛然发觉身上又起了乏累之感,似乎有无形之兽在偷偷吞噬自己的灵气一般。而她心中一惊,情/欲一熄,便又觉得安然无恙,再无半分灵气流失之感。 此时秦繁漪俨然也发现了这一点,她轻轻附耳言道“酒色财气之所,看来便是激发人之食欲、情/欲、贪欲诸多情绪所在。陷入其中越深,其激发的欲望就越多,而此地之诡异,便在于竟能吸取各种情绪为他所用。方才你我大肆吃喝却仍腹中饥饿,想来便是着了她的道,看似她为我们提供了饭食,实则你我竟成了她的消化工具!” 胡灵姬点头道“我也是这么想的。想不到这看似面热心善的妇人,原来竟是杀人不见血的恶魔,若非你我发现的早,恐怕临死都还看不出她的真面目!” 她看着秦繁漪道“那么眼下,我们该怎么办?” 秦繁漪道“当日我看老子的《道德经》,内里有一句‘五色令人目盲,五音令人耳聋,五味令人口爽,驰骋畋猎令人心发狂,难得之货令人行妨。是以圣人,为腹不为目,故去彼取此。’,既然此酒色财气之地意在激发你我七情六欲,那么我们不妨反其道而行之,清心寡欲,看她能奈我何。” 胡灵姬奇道“《道德经》?那是什么仙家真言?” 秦繁漪笑道“你忘记我是从另一个时空穿越过来的吗?论起来,这老子在世的时代,叫做春秋,尚在你我此时千百年后呢!” 胡灵姬点头道“千百年后的后人,能悟道如此境界,也可谓不易了。既然如此,我们姑且试上一试,也比在这里坐以待毙要好。” 秦繁漪道“顺便我再以龙识探探,这里还有什么奥秘,或许还能找到一个出路。” 二人盘膝而坐,口鼻观心,各自入定起来,秦繁漪展开龙识,顿时将周围动静全然看在眼里。 只见那青衣妇人此刻,正懒懒地躺在一名俊男怀里,周围尚有数名眉目俊秀的青年在旁服侍,为其捶腿捏脚,百般周到。 那妇人双目微阖,口鼻之间隐隐有五色灵气出入,她的神态享受,似乎在服用天下最美味的食物。 “果然不出所料,这妇人竟是吸人灵气为食!”,秦繁漪心中暗道。 她的视角又转向别处,只见前厅依然灯火通明,坐庄的,下注的,纷纷瞪着赌的通红的眼,声嘶力竭的呼喝着,他们只顾着眼前的蝇头小利,殊不知自身的灵力却因贪欲的激发而如流水般被五气之使偷偷吸食。 再有附近小院之中,却听轻歌曼舞,男女嬉戏之声传来,细看去,只见一干男女衣衫不整,正在追逐打闹,又有些道貌岸然之徒,虽仍正襟危坐,那目光却肆无忌惮地在异性身上不断穿梭,恨不得那眼光带钩,将对方的衣裳尽数除去。 而更有胆大妄为者,早已迫不及待地滚作一处,一时间男欢女爱之声,零零落落自唇齿间散溢出来,更平添了几分旖旎气氛。 而极致的欢乐中,往往隐藏着致命的杀机。那些在欢乐中的男女,其灵气亦在不知不觉中被他人偷偷吞噬,真所谓乐极生悲,福祸相依。 那些五色灵气自四面八方升腾而起,如长了眼睛一般,渐渐汇聚在一起,直朝青衣妇人所在房中激射而去。 那妇人口鼻之间吞吐的这些五色灵气,原来便是从此而来。秦繁漪一见之下,想起方才自己和胡灵姬亦成了此人口中灵气的来源,不禁感到全身发冷,甚至有些反胃恶心起来。 此时那五色之使似乎想起了什么,她停止吸食这些灵气,任其渐渐消散与空中,竟是没有半分珍惜之意。她轻轻地抚摸着身边俊男结实的胸肌,又将唇凑过去与之亲吻了一番,渡了一些灵气与他,又叹了口气道“方才吸了几口那秦胡二女的食/欲之气,那真是浓郁芬芳,精纯美妙,让人回味无穷。” 那男子柔声道“既然如此,便多送她们一些食物便是,又何来这般烦恼?” 五气之使叹道“方才已然吃了不少,若再吃下去,我恐怕她们会起疑心。”,她愣愣发呆半晌,又道“我本想再尝尝她二人的情/欲之气,谁知我这里这么多俊男壮汉,竟然一个都入不了她们的眼。刚刚也不知怎地,突然又飘来一丝美妙之极的灵气,只是淡之又淡,稍纵即逝,我都没来得及扑捉到,便消失无踪了。” 那男子凝目片刻,不觉笑将起来,五气之使奇道“没来由的你乐什么?” 那男子抱着她笑道“我若告诉你,你可得应承我一件事。” 五气之使道“何时委屈过你,何苦又来这一出。还不快快说来,不管何事,依你便是。” 那男子温柔地笑了起来,竟似春风拂面,冬日暖阳一般,他笑着道“你只需依我,若是得到了她二人的情/欲之气,须得分我一些尝尝。” 五气之使气笑道“我竟不知你原来是个会打算盘的。”,她用手指轻轻戳着男子的胸膛,嗔声道“依你,依你,全都依你,快快说来,你有什么主意?” 那男子道“此间众多男子,皆是你自天下各地搜罗来的俊男壮汉,可谓是风格迥异,各有千秋。若是好男色者,在其中必能寻到心仪之人,又何来一个都看不中之说?” 五气之使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可是我亲眼所见,她二人的确连正眼都不看这些男子一眼呀。” 那男子笑道“你真是当局者迷。难道你没听说过这世间尚有磨/镜之好?” 五气之使眼前一亮,不禁拍手笑道“果然!当时我看她二人十指紧扣,相互关切,却以为只是姐妹情深,一时没往那处想。如今被你这么一说,细想来,原来竟是这么回事!” 那男子笑道“若果真如此,倒也好办。当日你游历凤凰山,不是偶得一株三枝九叶草么?此草性淫,焚之生奇香,使人动□□,生爱意,若是能放少许在那二女房内香炉之中,岂不是能助其动兴?” 五气之使闻言大喜,一把抱住那男子狠命在其脸上亲了几口,笑道“事成之后,必与君共享。” 他二人在这边谋划,殊不知秦繁漪早已将其阴谋知晓的清清楚楚,一五一十将其盘算尽数告诉了胡灵姬。 胡灵姬闻言恨道“想不到这妇人如此阴险狡诈,咱们断不能让她得逞。待她前来,咱们就一剑将其杀死,何必再与她废话!” 秦繁漪道“杀她容易,只是若是杀了她却仍无路可走,那岂不是被生生困在此处?” 胡灵姬道“既然此乃酒色财气之地,若能克服诱惑,守得真心,恐怕此间定能不攻自破。” 秦繁漪道“你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待会不管她怎般甜言蜜语,我们都不要上当便是。若是这般还走不出这困局,那我们便只好硬闯了。” 二人商议已定,突听门外脚步声渐近,慌忙倒地佯睡,装作浑然不知的样子。 此时听得门外有人笃笃敲门之声,果然是那青衣妇人的声音叫道“妹妹们,我可以进来吗?” 胡灵姬装作一副沉睡初醒模样,披头散发,呵欠连连地开了门,笑道“姐姐的酒可真是醉人,妹妹们这一睡,竟是忘了时辰。” 青衣妇人口中笑着敷衍,目光却四处乱转,只见被褥凌乱,确是睡过的光景,那秦姓女子尚自七仰八叉睡在上头,犹自好梦正酣。 她心中暗暗发笑,笑着从怀中摸出几枚内含三枝九叶草粉末的燃香来,对胡灵姬道“方才那酒后劲甚足,我怕妹妹们不耐酒力,所以带了一些醒神香来。” 说着二话不说,便将这些燃香放入了香炉之中,不多时,空气中便渐渐升起一股甜香,袅袅娜娜,甚是好闻。 胡灵姬心中有数,看她乔张做致,却也不曾点破。青衣妇人自以为做的天衣无缝,见目的达成,便也不再耽搁,随便寻个借口便匆匆告辞走了出来,脸上浮起了得意的笑容。 方才看胡灵姬神色如常,自己又做的滴水不漏,想必不会令其起疑,而那秦姓女子尚在睡眠之中,又岂能知晓这香炉之中已被做了手脚。 一想到马上就能品尝到这两名绝代佳人的情/欲之气,五气之使禁不住口水潺潺,垂涎欲滴起来,恨不得那三枝九叶草立马发挥功效,方可一解她腹中的馋虫。 ☆、歪打正着 眼看青衣妇人离去,胡灵姬慌忙掩了房门,秦繁漪早已翻身坐起,哪里还有半分睡意。 秦繁漪打开香炉盖,只觉一阵浓郁的甜香直冲斗牛,连忙屏住了呼吸,倒退了几步。胡灵姬沉声道“果然是三枝九叶草的气味!” 秦繁漪道“这三枝九叶草究竟是什么东西?” 胡灵姬道“三枝九叶草又名淫羊藿,说白了便是带有催情功效的草药。” 秦繁漪气道“这青衣妇人还真将咱们当成她的口中食了!”,说着正要伸手熄灭焚香,却被胡灵姬一把拦了下来。 秦繁漪道“你拉我作甚?既然知道这香里有鬼,难道还得等到什么时候。” 胡灵姬道“这里既然是酒色财气之地,要想破之,必然是得克服酒色财气之诱惑。我方才仔细想着,先前几关我们都凭武力硬闯过来,唯独这里,断不是那么简单。是以你我即便是熄灭了这燃香,也算不得破了这酒色财气,所以这香,不能灭。” 秦繁漪恍然大悟道“照你的意思,我们且得闯一闯这催情香阵了?” 胡灵姬点头道“我心里也是没底,只是事到如今,也只能放胆一试了。” 二人商议既定,当下盘膝入定,各自抱元守一,任由那三枝九叶草的香气弥漫在房间里。 秦繁漪只觉得丝丝甜香沁人心脾,即便是屏住了呼吸,也有丝丝缕缕透过毛孔渗入肌肤之中,时间久了,亦有些心神荡漾起来。 此时她突然觉得怀中一软,有一个软玉温香的身子陡然扑入了她的怀中,定睛一看,不是胡灵姬又是谁? 只见她双颊飞红,媚眼如丝,整个身子竟似没了骨头一般,正含情脉脉地望着自己。 秦繁漪心中一惊,想不到这三枝九叶草的催情功效竟然这般厉害,即便是二人早有防范,竟也抵挡不住其药性的催动。眼看胡灵姬此时已然情动,秦繁漪慌忙自百宝囊中摸出两颗清心丸,分别与胡灵姬纳入口中。 可谁知清心丸可解百毒,却解不开催情之力。尽管清心丸化成清冽甘泉自喉入腹,令人精神一振,却仍扑灭不了丹田中那一股燥热和冲动。 胡灵姬紧紧地抱住了秦繁漪,眼神中的水波简直就要溢出来一般,她的双颊火热,紧紧地贴在了秦繁漪身上,似乎在尽力寻找一片清凉。 她的身子不断的扭动着,甚至于开始解开胸前的衣襟,她娇美的双唇是那么的干渴,只觉得自己犹如沙漠中的一条鱼,渴望着甘露的降临。 秦繁漪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她身负神龙真力,自然比胡灵姬多一分定力,只是眼下胡灵姬这般模样,却是比三枝九叶草的药性对她更具威力。 她死死地抵住胡灵姬不断纠缠的身子,拼命地压制着胸中不断翻涌的悸动,一边又将手抵在其神机穴上,将一股神龙真气输入她的体内。 得其真气相助,胡灵姬的眼神一时恢复了清明,颤声道“这香的药性这般厉害,我恐怕快坚持不住了。” 秦繁漪一边将神龙真气输送给她,一边拼命地思索应对之法,然而还未等她想出好办法,突然感到房中的香味又浓重了几分,只听胡灵姬一声娇呼,又一次意乱情迷,不可自制起来。 此时秦繁漪亦有些自顾不暇,只因为三枝九叶草的香味已经充斥了整个房间,而更要命的是,胡灵姬已经展露出了九尾灵狐最迷人最魅惑的姿态。 她似火的红唇已经贴上了秦繁漪的脸颊,她娇媚的喘息在她的耳边回荡,她春笋般的玉指轻轻勾住了她,她如蛇般的腰肢已然缠住了她的身子。 秦繁漪额间的冷汗一滴一滴流落下来,此刻她已然发现,胡灵姬的灵气已经缓缓汇聚成一线朝屋外流去,而她的灵气每流失一分,室内的甜香便浓郁一分,三枝九叶草催情的功效便更胜上一分,如此周而复始,她与胡灵姬的状况只会越来越糟。 若是她也抵不住三枝九叶草的药性,那么她跟胡灵姬二人便会至此沦落成砧板上的鱼肉,只能任人宰割了。她们便会跟那些前厅中的人们一般,从此困在这方圆之地,成为这青衣妇人吸食灵气的供体。 一念及此,秦繁漪心中愈发不寒而栗,当下她再也不敢耽搁,一狠心,一把将胡灵姬推在地上,伸手便凝成一道真气罩,将胡灵姬罩在了里面。 神龙真气凝结而成的真气罩,顿时将胡灵姬与外界隔绝了起来,她身上不断散溢的灵力也被罩在了里面,再也不能为五气之使所用,室内的甜香也就为之一滞,再无先前这般浓郁侵蚀之感。 此时秦繁漪口观鼻,鼻观心,盘膝坐在胡灵姬身侧,伸手握住了她的左手,刹那间,两人心意相通,灵犀一点。 胡灵姬渐渐平复了下来,只听见秦繁漪的声音在耳边响起“灵姬,你好些了么?” 胡灵姬回应道“这三枝九叶草果然厉害,我只觉得全身乏力,竟如同散了架一般。” 秦繁漪道“你方才散了好些灵气,所以才会有乏累之感。如今你在此好生调息一番,我且与她较量一回。” 胡灵姬道“你千万小心,如今她既然得了我的灵气,恐怕修为精进也尤未可知。” 秦繁漪见她虽然神色疲累,幸亏却无甚大碍,方才放下心来,转而以神龙真气守住心海,自顾自默念起六字大明咒来。 只因她之前不修佛道,只有这“嗡嘛呢叭咪吽”这六字真言倒是自小会的,是以如今她走投无路,为求静心灭欲,也只好死马当作活马医,试一试这真言是不是真能回遮并寂灭世间邪魔之损害。 谁知她歪打正着,以九爪神龙真身默念这六字大明咒,竟将八万四千法门精义悉数加诸在身,如得诸菩萨慈悲与加持。 在此微妙不可思议功德,又具无量三昧法门,一切金刚护法、天龙八部跟前,莫说是三枝九叶草区区催情功效,就连五气之使这一方酒色财气之地,亦成了雕虫小技,微末伎俩。 随着秦繁漪默念六字真言,她的心境渐渐清明,她的神态愈发安详,她的脸上宝相庄严,她的周身祥光普照! 随着她身上的神光渐渐旺盛,躲在附近企图偷取她二人灵力的五气之使,却是越来越不好受了。 前厅喧哗吵闹的情形渐渐消散,那些沉迷于赌博的人们渐渐清醒过来,那些投怀送抱的少女和英武雄壮的少年也渐渐化成了虚影,与之搂抱在一处,滚做一团的人们,亦是如梦初醒,怅然若失。 当然,随着他们的清醒,五气之使能够利用的灵气也就越来越少,便愈发难以支撑这庞大的酒色财气之地,渐渐显出强弩之末的颓势来。 眼看自己渐渐不支,五气之使又气又急,猛然大喝一声,竟一把抓过身边俊男,猛然一口咬在了他的脖子上! 那男子猝不及防,被她一口咬断了喉管,目光顿时从惊讶恐惧渐渐变成了迷茫涣散,过不多时,那男子全身逐渐萎靡,一扫先前英姿雄伟之势,最后竟只留下一件衣衫尚能证明他存在过,他的躯体血肉,竟全然被五气之使吸入了腹中。 原来这酒色财气之地,皆为青衣妇人所夺入塔之人的灵气所化,而这些俊秀男子,更是取其中纯之又纯的元阳真气化成,若不是眼下十万火急,五气之使又怎舍得轻易将其毁去。 服食元阳真气后的五气之使全身修为猛然大增,她大喝一声,猛然将前厅后堂一众不相干的把戏统统化为乌有,集中最大的精力,迎面对上了秦繁漪身上的神龙真气。 此时秦繁漪的眼前猛然出现一个熟悉而亲切的面容,正是她的父亲秦凤鸣!而他的身后,却狞笑着站着一名光头男子,正狞笑着拿着枪指着秦凤鸣的后脑勺。 “刘国伟!”,秦繁漪一眼就认出了眼前这个光头男子,不由得大惊失色,怒道“你想干什么?快放了我爸爸!” 那刘国伟嘻嘻笑着,眼神中充满了玩味“秦繁漪,自从你离开了A市,哥哥我实在是有些寂寞。本以为秦氏药业偌大的企业,还能陪我玩玩,没想到你的父亲和兄弟竟然是这么不堪一击。” 他嬉笑着拿枪指着秦凤鸣的头,嘴里发出了“呯”的声音,又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又对着秦繁漪道“你是不是很着急着想救他?来呀,来求我呀!”,他咯咯笑着,又道“只要你求我,求我放过他,我便什么都依你。” 秦繁漪的拳头已经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深深地嵌入掌心,眼前的一切简直让她气的发疯,当日刘国伟百般与自己作对,虐杀小蔡的场景又一次清晰地浮现在她的脑海,让她恨不得立刻将他碎尸万段。 五气之使脸上浮现出得意的微笑,她虽然失去了最心爱的男子,但若是能一举将秦胡二人拿下,她二人的真气可不比原先的好上千百倍,到时候再塑几个俊男享用,亦并非难事。 可谁知幸而秦繁漪的心海有神龙真气护体,尚且守得一丝清明。五气之使虽然挑起了她内心深处最牵挂的部分,然而却并不能全然将其蒙蔽。 秦繁漪此时龙识全开,一眼就瞥见了在一旁盘腿调息的胡灵姬,她脑中灵光一闪,顿时记起如今自己正身处玄天塔酒色财气之地,哪里可能会遇见刘国伟和秦凤鸣。 她一眼识破了五气之使布下的圈套,当下不管不顾,继续心归一路大声念诵起六字大明咒,只见金光赫赫,梵音四起,以神龙真气诵出的六字真言,带着金光佛印一寸寸照射在这荒□□烂的天地间。 金光每亮一寸,五气之使的脸色便苍白一分,突然秦繁漪舌绽春雷,大喝一声,以“龙舌绽”之力,吐出了最后一个“吽”字! 说时迟那时快,随着“哞”字声未落,五气之使一声惨叫,身形顿时如断了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秦繁漪豁然睁开双眼,只见眼前一切幻境皆成泡影,哪里还有什么酒醉金迷的所在,只有那青衣妇人狼狈不堪地摔在地上,俨然已经受了重伤。 酒色财气之局已破,秦繁漪转身扶起了胡灵姬,柔声道“你可好些了?”,胡灵姬的气色已然好转了许多,微笑道“我没事,幸亏有你,不然今日当真得栽在她手上了。” 二人再也不看地上的青衣妇人一眼,“黄蜂尾后针,最毒妇人心。”,这般口蜜腹剑,笑里藏刀的东西,便任由她自生自灭去罢。 前方尚有征途,亦不知还有什么更可怕的敌人等待着她们,但只要两个人在一起,又还能有什么可害怕的呢? ☆、凶神刑天 秦胡二人脱身酒色财气之地,不敢耽搁,直入第六层塔门。此间又是另一番光景,只见黑风阵阵,黄雾腾腾,昏天黑地,满目荒凉景色。 正四下顾盼间,突听步履蹀蹀,浓雾中陡然现出一个身影来,其身高三丈六,发如蓬草,首似簸箕,左手握着一面青铜方盾,右手拿着一柄擎天巨斧,真可谓“杀气腾腾一凶神,顶天立地真汉子”。 这巨人一见秦胡二人,凶睛一瞪,瓮然问道“岂那女子,何故来我常羊之山?” 此话一出,秦胡二人陡然一惊,忙道“常羊之山!难道你竟是刑天!” 巨人呵呵大笑道“想不到你这两个女娃娃竟然能认出老夫!不错,老夫正是刑天!” 胡灵姬失声道“可是你当日不是已被黄帝断首,又怎会毫发无损出现在这里?” 此时秦繁漪已经张开神龙之眼,将周围四处查探了一番,轻声传音谓胡灵姬道“这不是刑天真身,只有三魂,却没有七魄。” 胡灵姬闻言,心中略宽,忙传音道“这刑天号称战神,其战力不容小觑,如今虽只有三魂,但你我还是谨慎些为好。” 她二人私下商议,那刑天却不耐烦起来,一挥巨斧,大喝道“此间八百年都未曾有人来过,念你二个女子无知,还不速速退去,不然我手中之戚可不长眼睛。” 秦繁漪口中吟道“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古之人诚不欺我。”,刑天一愣,大声道“你说的是什么?怎么有老夫的名字!” 秦繁漪道“此乃东晋名士陶渊明所作一诗,称赞你坚毅的战斗精神不死的意思。” 刑天大笑道“小女子颇有见识,倒是对老夫脾胃。老夫本不欲为难你们,只是职责所在,不敢有违。你二人既能闯到这里,想必也有些本事。若能挡得下老夫十招,就算老夫输了。” 战神刑天,昔日能与黄帝放手一战的人物,他自恃身份,见秦胡二人只不过是区区女子,便心中有些轻视之意。他本想定下三招之约,后来毕竟想到其能通过之前五关,必然不是等闲之辈,方才定下了十招为限。 能在刑天手下走过十招的人物,亦能在整个洪荒世界横着走了。是以刑天心中暗暗衡量,眼前这两个娇滴滴的女子,又哪来这般本事,能在他手中走过十招。 秦胡二人见他这般拿大,心中暗暗高兴,胡灵姬眼波一转,娇声说道“刑天大神,你是堂堂男子汉,总不能跟我们两个小女子一般见识。难不成,你还要跟我们一对一单挑不成。” 她双眉颦颦,面带愁容,尤似姣花照水,弱柳扶风,那娇弱的姿态看在刑天眼里,不禁又觉得多了几分胜券,不禁哈哈大笑道“自然是你二人一起上。老夫又岂会跟你这般小女子斤斤计较!” 胡灵姬大喜,又冲他抛了个媚眼,娇声道“刑天大神这般孔武有力,小女子自然不会是你的对手。你老人家可得手下留情,不能过于为难我们呀。” 刑天大笑道“你这女子好生狡猾,老夫已经以十招为限,若是你们过了十招,便算老夫输了,自然放你等过去,你还想怎地?” 胡灵姬咯咯笑道“既然如此,这就得罪了!”,当下紫电剑出鞘,直朝刑天双目划去! 胡灵姬身形一动,秦繁漪二话不说,紧跟着一道三昧真火直击刑天胸膛! 刑天大吼一声,左手青铜盾牌一挡,竟将那三昧真火悉数挡了回来,那火龙喷薄,张牙舞爪,直扑秦繁漪身上,秦繁漪烈火金精剑一指,便将那火龙收回了剑中。 这边胡灵姬的紫电剑已经几乎触及了刑天的眼帘,那刑天不慌不忙,右手巨斧一挥,径直朝胡灵姬手臂砍去,若是胡灵姬不撤剑,那么她这条手臂,也就报废了。 胡灵姬当然不会白白放弃自己的手臂,她九尾灵狐,惯以媚术取胜,若是四肢不全,身有残疾,这灵狐媚术岂不是要大打折扣。 胡灵姬自然不会做这等赔本的买卖,当下她腰肢轻转,身子滴溜溜转了开去,犹自嫣然一笑,娇声叫道“第一招!” 刑天一收斧势,奇道“老夫还未发招,怎么就算第一招了?” 胡灵姬笑道“你方才拿斧头要削我的手臂,又拿火龙去烧她,怎还说未曾出招,照我说呀,应该算两招才是。如今我只算了你一招,还让你占便宜了呢!” 刑天闻言,不由得大笑道“好一张利口,如此说来,倒是老夫不对了。” 胡灵姬吃吃笑道“我可没说是你不对,是你自己说的。不过下次你要是再这般打法,可是得算两招了。”,她口中巧笑嫣然,手下却不容情,当下紫电剑疾如奔雷,又朝刑天丹田气海刺去! 秦繁漪收回了火龙,见刑天手中的青铜方盾竟能抵挡三昧真火,当下便手掐雷诀,引来了九道金雷,想趁着刑天以盾牌抵挡金雷之际,趁隙再以三昧真火偷袭。 可谁知刑天之盾竟是一件宝贝!那九道金雷接连落下,竟被他一一用盾牌挡开,更有甚者,那金雷落在盾牌上再反弹开来,又平添了几分力道,竟是接连朝秦繁漪当头砸来! 秦繁漪猝不及防,这一下可真被弄的手忙脚乱,虽然她身为九爪神龙真身,可这一下被雷劈在身上的滋味,也着实不好受。 她连滚带爬虽然避过了大多数雷球,却仍有一二个不偏不倚落在她的身上,这金雷虽然伤不到她的皮毛,却将她身上的衣裳顿时烧的七零八落,简直犹如叫花子一般。 而此时,刑天手中巨斧已经带着凌厉的风声直朝其腰间斩落!秦繁漪慌乱之中,也不顾得衣衫不整春光外泄,慌忙就地一滚,堪堪躲过了这足以开天辟地的一斧! 她低头一看,只见身上只有片缕遮身,大片的肌肤已经□□在外面,却已是衣不蔽体,狼狈不堪了。 秦繁漪大叫一声,顿时面红过耳,她从来没有这般狼狈过,即便是当时身穿比基尼在沙滩上沐浴阳光,那毕竟也是遮住了要害不是。 而此时的刑天却已经展开了斧势,犹如排山倒海一般,已经朝她身上连番劈砍过来。 他之所以将主要攻击目标定准了秦繁漪,一则是因为之前胡灵姬已然施展媚术,使之对其平添了几分好感,二则便是秦繁漪一上手便对他雷击火烧,故而使他便认定了秦繁漪方是最主要的对手。 刑天的巨斧如影随形不离秦繁漪左右,而秦繁漪半裸着身子虽然东奔西逃却始终放不开手脚,甚至连从百宝囊中摸件衣服的功夫都没有。眼看她危机四伏,险象环生,胡灵姬又苦于被刑天的盾牌死死压制着剑势,根本无暇抢救,只好大叫道“变身!快变身!” 秦繁漪见她提醒,方自回过神来,只见她周身金光一闪,顿时化身成了一条三丈来长的九爪金龙,周身金甲熠熠,哪里还有什么赤身裸体的苦恼。 秦繁漪一变成金龙,当下一声怒吼,口中连吐三道“龙舌绽”之金色霹雳,又自从劫云中召唤出一只蕴含无上威势的巨型龙爪,直朝刑天头上抓去! 她心中恼恨刑天让她出了这么大一个丑,是以一上来便使出了“龙舌绽”和“神龙之爪”两大绝招,誓要将刑天立刻打翻在地,以解她心头之恨。 刑天见秦繁漪化龙,不由得也大吃一惊,他没想到眼前的女子竟然是九爪神龙真身,若是知晓此事,他绝不会如此拿大,订下着十招之约。 可是话已出口,一言九鼎,又岂能说改就改。眼看金色霹雳带着雷霆怒意当头劈下,刑天慌忙闪身一避,又举青铜方盾护住了全身。 本以为他手中的这枚方盾必然能如往常一样,将这金色霹雳抵挡回去,可谁知这金色霹雳却是不同寻常,只听“砰”然一声巨响,刑天虽然躲过了前两道霹雳,却被那第三道霹雳正好劈在青铜方盾上! 只听“喀拉”一声,那青铜方盾竟被劈开了一道细纹,又听着“喀拉”,“喀拉”数声响起,那一道细纹竟然四下蔓延,青铜方盾的表面竟被劈裂了无数细纹。 只见方盾上方神光四溢,灵气四下从裂开的细纹中散溢开来,这刑天之干,竟生生地毁在了秦繁漪的“龙舌绽”下,再不可能抵挡仙兵神器的攻击。 刑天眼看盾牌被毁,一时间只觉得心痛欲裂,顿时凶性大发,狂吼一声,一把扔掉了青铜方盾,双手执起擎天巨斧,迈开大步,冲将上来便要与秦繁漪拼命。 刑天暴怒,胡灵姬顿时被他身上滔天的凶焰压的动弹不得。秦繁漪一眼望见,当下一声龙吟咆哮,奋不顾身,挥舞九爪,竟以龙尾横扫,企图将胡灵姬卷至身下。 刑天见秦繁漪龙尾扫来,立马挥斧就砍,此时秦繁漪已经卷住了胡灵姬的身子,正要收尾回身,眼看刑天的巨斧已经劈到,若是松开胡灵姬,她自然能无恙,只是这斧势凶狠,必然会伤到胡灵姬,故而在这电光火石之间,秦繁漪一咬银牙,竟准备硬挨这一下以换取胡灵姬之周全。 胡灵姬大惊失色,若是这一斧挨实了,就算秦繁漪是九爪神龙真身,必然也会身受重伤,当下她惊呼一声,硬生生翻出了秦繁漪龙尾之外,企图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下这一击。 她的双眼噙满了泪水,她自然知道这一斧若是砍在了身上,恐怕就要与秦繁漪阴阳相隔,今生分离了。她是那么的不舍,可是如今危在旦夕,却不容她再有半分犹豫。 秦繁漪见她不顾自身生死都要护自己周全,不禁肝胆俱裂,心如刀割,狂吼一声,竟自不要命般迎头朝刑天扑去! 而这时,刑天的斧势却是一滞,只以为他望见了胡灵姬那一双含泪的眼眸,心中竟情不自禁的微微一窒,说时迟那时快,在这九死一生之际,秦繁漪猛然一甩龙尾,堪堪将胡灵姬带回了身边! 龙尾擦过斧刃,翻起了数枚碗大的龙鳞,鲜红的血液顿时自撕裂的皮肉中渗出,点点滴滴洒落在龟裂的土地上,顿时出现了一道奔流不息的江河。 河水悠悠,泽披四方,凡是河流所经之地,渐渐生出了植被,苍凉的常羊之山,得九爪神龙精血润泽,竟形成了一片洞天福地。 刑天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一切,不由自主地收住了斧势,胡灵姬的眼泪一滴滴落将下来,只为了秦繁漪身上的伤势,她望着刑天道“十招已满,不知刑天大神说话可算数?” 刑天默默地望着已是繁华遍地的常羊之山,微微叹了口气,一步一步渐渐走远,风中传来了他悲凉的低吟声“刑天舞干戚,猛志固常在,谁知刑天魂,不在常羊山。” ☆、夺灵大阵(一) 秦繁漪听着刑天渐远的悲吟声,不由得痴了,她疑惑地望着胡灵姬道“为什么他说谁知刑天魂,不在常羊山?这里不就是常羊山么?” 胡灵姬仔细查看着她脚上蹭破的伤口,手下忙不迭的取了灵药为其包扎起来,一边答道“昔日,黄帝断刑天之首,葬之常羊之山。西南,大荒之中隅,有偏句、常羊之山。而此时你我皆在玄天塔内,又怎会是真正的常羊山呢?” 秦繁漪道“如此说来,这刑天之魂不知何故成为了玄天塔第六层的守护者,而他的尸身,却依然在常羊山中。所以他才会有这般说法。唉,堂堂刑天,竟是这般身首异处,魂魄分离的悲惨境地。” 胡灵姬道“这玄天塔内,步步惊心。再往前走,便是塔尖顶层了,若无意外,巫清竹必在其中。只是此塔如此诡异,想必第七层中必然更为危险,如今你已受了伤,你我不妨在此稍作歇息,再出发不迟。” 秦繁漪见其言之有理,便缓缓歪倒在她膝头,叹息道“若非在这里能遇见你,我真的一刻都不愿呆在这个时代。” 胡灵姬温柔地抚上了她的脸颊,柔声道“我原以为此生终将孑然一身,守着先前的回忆过活,想不到上天待我不薄,竟将你送到了我身边。”,她的眼神眷绻,充满了无尽柔情,微笑道“如今幡然回首,只觉前尘往事,皆成过眼烟云。如今我只想与你双宿双飞,今生永不分离。” 秦繁漪听她这般柔声细语,大胆地诉说着心中万千柔情,不禁大为感动,不禁埋首在她怀中轻轻吻了一下,笑道“我在这里无亲无故,唯独只有你一个知冷知热的。昔日我刚来此地,受过巫清竹恩惠,若非为了救我,她也不至于被危笙抓来此处,论起来,这是我欠她的。待此番我们将她救将出来,我也算是报了恩,然后我便与你远走高飞,携手同游人间,你看可好?” 胡灵姬听她吐露心思,竟与自己所想不谋而合,不禁喜极而泣,连连点头依从。秦繁漪见其流泪,忍不住坐将起来,将其抱在了怀中,又低头吻去了她的眼泪,笑道“好端端的,怎么又哭了。” 胡灵姬带泪笑道“我这是欢喜的紧。” 秦繁漪见她笑中含泪,犹如梨花带雨,只觉其楚楚可怜,娇媚欲滴,不禁怦然心动,忍不住俯首就唇,轻轻地吻了她一下。 胡灵姬嘤咛一声,只觉心中又酸又甜,一时间顿时耳热情动,顿时与秦繁漪吻作了一处。两人柔情蜜意,浓情眷眷,两厢里一个丁香暗吐,一个玉齿轻含,你来我往,那一刻已是魂授神与,两心相印。 如此亲热了一回,胡灵姬率先挣脱了开来,红着脸道“事不宜迟,我们还是抓紧时间赶过去吧。只是你的伤……” 秦繁漪站起身道“无妨,这点小伤,方才施以灵药,早已经愈合了。”,她捋起裤管,露出了一小截肌肤,胡灵姬细看去,只见先前撕开了伤口如今已经生出了淡红的肌肤,一望便知已是大好,如此方才放下心来。 经过这片刻歇息,二人一则调息了元气,二则又互通了心曲,是以较之先前,更觉的精神饱满,心情愉悦起来。 正走着,突然胡灵姬一吸鼻子,顿时拉着秦繁漪止住了脚步“好大的血腥味!” 秦繁漪一愣之下,鼻中顿时亦传来一股浓重刺骨的血腥气,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两人相顾失色,如此浓重的血腥味,也不知前方会是一副怎样的场景。然而箭在弦上,不得不发,此刻秦繁漪和胡灵姬为救巫清竹,便只能向前,不容后退了。 秦繁漪暗暗握紧了烈火金精剑,胡灵姬亦已将紫电执在了胸前,两人亦步亦趋,前后戒备,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 当走过第七层塔门的时候,眼前那一幕悲惨的景象不禁教秦胡二人毛骨悚然,红了眼睛。 只见以巫山岩为首的一干灵巫族儿郎,一个个被高高悬挂在八十根巨大的铁索之上! 细看去,每一根铁索上,分别悬挂着十个灵巫族男子,分别都被割断了颈部和四肢上的动脉。铁索上血迹斑斑,更有一条巨大的暗槽,正缓缓地朝中央一处水池输送了血液。 那血池中央的魔柱上,正五花大绑捆着一个奄奄一息的女子,她的长发遮住了容颜,她的身子浸在了血中,然而纵然如此狼狈,秦胡二人亦一眼便认出,她便是女娲转世之巫清竹! 此时在血池中的她,是那么苍白虚弱,她的全身都浸在鲜血之中,她的四周都飘满了孩童的心肝脏腑,而这来自灵巫族族人的鲜血每增加一分,她身上的灵力便流失的快上一分。 更何况,当日为使灵巫族不至于全军覆没,巫清竹已重伤之身强行冲破玄天塔禁锢,为秦胡二人趁机救出巫行止等人打开了一道出口,已然又使伤势加重了几分,而危笙本来已在趁机夺取她的灵力,如今灵巫族近千男儿自投罗网,入他囊中,竟是恰好为他启动夺灵大阵送来了祭品。 这夺灵大阵,本需八百男子鲜血筑基,三百孩童心肝供奉,再以大灵力者做阵眼方可启动。本来这八百男子的任务落在了土苗族头上。 可谁知那麻阿四狡猾,阴奉阳违,百般借口,一直拖着不肯交人。危笙虽严令危婳兄弟尽快落实,却一直没有动静。眼看三百小儿心肝已经备齐,危笙的耐心也渐渐消失,正准备下令强攻土苗族,生捉精壮男子祭阵,却不料灵巫族径自送上门来。 更让他欣喜的是,巫清竹与灵巫族八百男子同出一脉,这灵巫族男子的鲜血,对激发巫清竹灵力竟有无上妙用。随着这几日逐渐将这些灵巫族男子的鲜血引入这血池之中,巫清竹明显便一日日憔悴起来,而自己的体内却愈发觉得真气升腾,似有无穷力量一般。 此时的秦胡二人,自然也看到了盘膝坐在巫清竹背后的危笙。只见他精赤着上身,那血池中翻腾的血气不断地自他口鼻耳目中出入,每出入一次,他身上的黑气便浓重一分,而与之相对应的巫清竹,周身的青气却已是微乎其微。 夺灵大阵竟是这般邪恶!那八十根大铁索上的八百男子,早已流尽了鲜血,成为了一具具干尸,在阵阵阴风中晃来荡去。他们的脸上还保留着濒死之前最后的表情,有的愤怒,有的惊惧,有的视死如归,有的哀号哭泣。 然而不管他们当时心中是何种想法,最终的命运却已经注定,他们满腔的热血已成危笙伤害巫清竹的利刃,他们不甘的灵魂却再也回不去梦中的故乡。 白发苍苍的巫山岩也已经成为一具干尸,他圆睁的怒目控诉着他的愤怒,他胸前的血泪诉说着他的牵挂。巫女落难,数千灵巫族将士跟着他背井离乡来到这里,可谁知敌我悬殊,竟被尽数绞杀在此处,就连尸身都归不了故里,这教他九泉之下有何面目去见巫氏的祖宗。 秦繁漪眼看这样一副惨状,禁不住全身发冷,牙齿都禁不住“咯咯咯”打起战来。胡灵姬知道她并非是因为恐惧,而是因为眼前场景实在是令人发指,想来秦繁漪在这蛮荒世界虽经历了许多,但毕竟不是自小生长在这里,是以如今乍然看到这般情形,一时间表现出惊慌失措的反应也是意料中事。 胡灵姬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温暖的手掌相触,无形的支持油然而生。秦繁漪平复了一下情绪,感激地对胡灵姬微微一笑,她的脸色虽然苍白,但她的眼神已然镇定下来,胡灵姬与她目光相对,一颗心方才放松了下来。 此时,血池中的巫清竹和危笙自然也已经发现了她二人。巫清竹缓缓地抬起头来,透过覆额的长发,她看到了秦繁漪和胡灵姬十指相扣的双手,不禁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危笙双足一蹬,展臂飞上了魔柱顶端,单足一点,便如定海神针一般,稳稳地站在上头,长笑道“想不到你们来的还挺快。” 秦繁漪见他做下这等恶事尚且飞扬跋扈,不禁大喝道“灵巫族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何要下如此毒手!这么多无辜的生命死在你手中,难道你就没有半点恻隐之心吗?” 危笙哈哈大笑道“恻隐之心?哈哈,你看看这里,夺灵大阵已经启动,蚩尤大神即将重生!这一切带给三苗族的福祉又岂是这区区几百条人命可比?” 秦繁漪大怒道“蚩尤在逐鹿之战早已经死了,人死又岂能复生!更何况,若是要以这么多人命换取其复生,这复生的必然也是个凶神恶煞,又岂会造福族人?” 危笙狂笑道“夺灵之阵,可使蚩尤重生,到那时,我危笙得蚩尤神力相助,普天之下,又还有谁能是我的对手?” 秦繁漪见他形态癫狂,神情中充满了嗜血杀意,不由得大喝道“果不其然,什么蚩尤重生,都只是为了满足你的一己之欲!” 她一摆烈火金精剑,猛然朝身边一根铁索斩去,冷然道“我这就毁了你这劳什子的夺灵阵,看你还拿什么叫那蚩尤重生!” ☆、夺灵大阵(二) 话说秦繁漪一剑劈向身边最近的一条铁索,企图切断铁索上的灵巫族男子与中央血池的联系,可谁知危笙一声冷哼,那铁索竟似有生命一般,一见烈火金精剑劈来,一声铮鸣,竟犹自荡了开去,堪堪便躲过了秦繁漪雷霆一击。 而就在此时,危笙双手一合,那八十条铁索犹如怪蟒翻身,带着八百具尸身,张牙舞爪便朝秦胡二人扑来。 灵巫族的八百男儿,有的堪堪咽气,尚且面目生动,有的虽已身亡,然而精血尚未流尽,有的已流尽血液化成干尸,有的血肉俱灭,已成累累白骨。 然而在危笙的操控下,这些灵巫族将士虽已身亡,却皆凶神恶煞般,直朝秦胡二人当头扑下!其白齿森森,鬼爪似风,带着阵阵阴风,竟有勾魂摄魄之厉害。 秦繁漪冷叱一声,烈火金精剑带起三昧真火,毫不犹豫直朝这些尸兵尸将斩去,而胡灵姬亦早已腾身跃起,飞身朝中央血池中的巫清竹扑去! 只听铁索铮铮作响,吸取灵巫族将士精血的速度竟陡然提高了许多,血池渐渐沸腾起来,在其中的巫清竹之神色,也愈发痛苦起来。 而就在胡灵姬飞身扑下的当口,只见危笙飞快地自怀中摸出一幅画卷,迎风一展,突听一声厉吼,一只人面虎足,怨灵绕身的凶兽猛然冲画卷中跃将出来,其身见风就长,转眼便长成了身长二尺有余,尾长一丈八尺的身形,两只凶睛恶狠狠盯着胡灵姬,恨不得一口就将她吞入肚里。 “梼杌!”,此兽正是当日在东灵山大逞凶威的恶兽梼杌。当日秦繁漪刚刚自玉泉池得三分之一道神龙真气,便在其手下吃了大苦头,是以这上古凶兽梼杌,实在不容小觑。 胡灵姬自然知道这一点,是以一见梼杌现身,当下也不敢拿大,一扬紫电剑,随即便全心全意与之对峙起来。 秦繁漪一见胡灵姬被梼杌挡下,自己又被这些尸兵尸将包围,而眼看巫清竹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身上的青色灵气也愈见稀薄起来,不由得急怒交加,大喝一声,将神龙真气灌注在烈火金精剑上,大开大阖,不管不顾地便朝中央血池闯去! 龙气磅礴出剑锋,三昧真火诛妖邪。肆虐的火龙咆哮着冲将铁索,所过处,皆成飞灰,那一众灵巫将士的尸身,一经沾上三昧真火的火星,便陡然熊熊燃烧起来。 三昧真火能够烧尽一切邪祟,危笙虽然依靠夺灵大阵操纵着他们的尸身,但将三昧真火将他们的尸骸熊熊燃烧成灰烬时,他们的灵魂也终于得到了解脱。 只是那夺灵大阵乃昔日蚩尤所创,自然有其厉害之处。只见那八十根铁索突然纵横交错,似有选择一般,将已然然化为枯骨的将士尸身挡在了前头,而将尚有精血可用的尸体,统统护在了里头! 三昧真火虽能将这些尸体统统烧成灰烬,但毕竟需要时间。是以这些铁索一边将精血已尽的尸体堆在外头拖延三昧真火焚烧的时间,一边又加速吸取着剩余灵巫族将士尸身的精血,已供夺灵大阵使用。 秦繁漪见此阵如此邪恶,顿时勃然大怒,她大喝一声,伸手一招,顿时狂风大作,大雨倾盆,风涨火势,雨落如油,那三昧真火越烧越旺,火光简直要将天空都烧成了红色! 那边厢胡灵姬和梼杌也已战作一团。“紫电剑出鞘,梼杌凶焰高,不识怜香意,徒叹美狐妖”,原来这梼杌凶狠无比,然却未开灵识,是以纵然胡灵姬美若天仙,在它眼里亦不过是寻常对头,哪里有半分怜香惜玉之心? 而胡灵姬之所长,却是以媚术取胜,故而这梼杌愚笨,竟是占了天大的便宜。只见它獠牙似剑戟,利爪如钢钩,长尾灵比鞭,吼声裂心肝。 紫电剑虽利,但剑中黑龙毕竟已在与赢勾之战中受伤,虽得胡灵姬以灵力滋养,却毕竟伤势甚重,仍需要休养。是以如今紫电剑对上了梼杌,黑龙尽管咬牙坚持,却仍有力不从心之感。 剑身微颤,却仍鸿如秋水,胡灵姬与紫电剑心意相通,有何尝不知这一点。只是如今,她若是不坚持,秦繁漪那边压力便更大,若是不能及时冲入血池救出巫清竹,一旦被危笙得逞,迎来蚩尤重生,恐怕她们都得丧身于此,难逃生天了。 胡灵姬在心中叹息了一声,这一战是生是死,实难预料。只是事到临头,又岂容她有半分退却。紫电剑乃是昔日龙行云所赠,而这近百年间,黑龙始终兢兢业业,寄身在剑中护她周全,如今黑龙已经受伤,她又怎忍心让他再带伤上阵,做那没把握的战斗呢? 一旦紫电剑折,黑龙又岂能留的性命?如此故人,虽说当日它已与龙行云订有百年之约,但自己又怎能不念其护持之功,见死不救呢? 一念及此,胡灵姬转即便将紫电剑回剑如鞘,剑鞘中传来一声龙吟,那是黑龙的声音,既是着急,又是感激,着急的是胡灵姬若是不用紫电剑,她该如何迎战这般凶狠的梼杌,感激的是他知道胡灵姬此举,正是为了护它周全。 说时迟那时快,这边胡灵姬回剑入鞘,那边梼杌已经带着腥风扑到了她的眼前! 胡灵姬摇身一晃,陡然亦显出了灵狐真身!只见她通体雪白长毛,身后九尾灵动招展,她的喉咙中低声咆哮,带着威胁恐吓的意味,她的身形渐渐变大,顷刻之间,已经陡然变成了高过梼杌一头的巨兽! 梼杌一见之下,不由得楞了一愣。它想不到刚刚如凡人般长相的女子,怎么突然就变成跟自己一样四脚着地的巨兽。 胡灵姬趁它一愣之际,猛然一蹬后腿,前爪一扑,便朝它头颈猛咬了下去,梼杌猝不及防,慌忙闪身躲避,堪堪躲过了要害,却被她一口咬在了前肩之上,只痛的厉吼一声,狠狠一下甩开了胡灵姬,低头一看,自己的前肩上俨然留下了一个巨大的齿印,正朝外隐隐泛着血丝。 胡灵姬一击得中,在半空中猛然翻身,缓缓地飘落在地面。她呲着牙,半分不敢怠慢,又绕着梼杌打起了圈子,伺机而动,以期与之再一较高下。 梼杌吃了个亏,不由得凶性大发,虎吼一声,四爪腾空,带着凌厉的腥风,便蹂身朝胡灵姬扑来。胡灵姬狐尾一摇,顿时飓风大作,猛烈的风沙没头没脑朝梼杌脸上扇去,那梼杌一时不备,顿时被迷住了双眼。 胡灵姬趁此机会,猛然朝其咽喉咬去,那梼杌眼睛被迷,却听得耳边风声,慌忙摇头摆尾,那一丈八尺的长尾犹如灵鞭一般,猛然朝胡灵姬当头劈下! 胡灵姬闪身一躲,便又蹿到了它的身后,紧接着五尾一竖,猛然便是一道天雷直落在梼杌头顶,将它劈的暴跳如雷。 梼杌大怒,猛然张开血盆大口,喷出了一团黑气。那黑气飘散在空中,渐渐现出无数阴魂恶鬼来。此时,天空下起了血雨,整个天地顿时充斥着一股恶臭,直把胡灵姬熏了个倒仰。 她生性好洁,平日里衣裳稍稍沾些脏污,都立时要换,更别说是这一身似雪毛发了,哪里容得下半分凌乱污秽沾身。 可如今这铺天盖地的血雨夹带着腥臭,却劈头盖脸朝她身上脸上落下,直将她恶心的差点背过气去。 也幸好她反应够快,眼看梼杌吐出了一团黑雾,便知必然不是甚么好物事,慌忙之中已经打出了一道结界,堪堪护住了身子。 可是即便如此,她依然看得见这些污秽的血雨,闻得见刺鼻的恶臭,这一切直把她恶心的够呛,可又不得不拼命咬牙强忍着。 而更有甚者,在结界外头,胡灵姬能够清晰的看见,凡是血雨落下的地方,土地皆已龟裂,怨气从那里升起,又与那黑雾中的阴魂恶鬼纠缠在一起,壮其声势。 这些污秽的血雨中,竟带着剧毒!也幸亏胡灵姬及时布下了结界,不然若是身上不慎被沾上了一星半点,恐怕就没这么好过了。 更让人恐惧的是,那些阴魂恶鬼隐匿在腥风血雨中,竟前赴后继猛然冲击着胡灵姬的结界。它们嘶吼着,哭泣着,带着可怖而狰狞的神情,成群结队冲击着胡灵姬的结界。 它们血红的眼睛盯着结界中的胡灵姬,似乎看到了美味的食物一般,简直恨不得立刻将她撕成碎片。它们咯咯狞笑着,胡灵姬的耳边似乎还听见了那些阴魂的摄魂声“来吧,来跟我们一起……” 若是寻常凡人,想必定早已被唬破了胆,也幸而胡灵姬并非凡人,眼看梼杌这般凶邪,也不知吃了多少人,方才能将这无数生魂凝炼出这等邪物,不由得起了诛杀之心。 而那边厢,秦繁漪催动着三昧真火,却似乎敌不过夺灵大阵汲取精血的速度,眼看中央血池沸腾的愈发厉害,巫清竹已是惨无人色,灵力将竭,胡灵姬当下再不敢耽搁,九尾齐摇,顿时在梼杌的四面八方,现出了无数个胡灵姬来! 一尾动,山石落;二尾摇,飓风临;三尾摆,狐火降;四尾弯,洪水发;五尾竖,天雷至;六尾出,得人身;七尾显,惑君王;八尾现,万千身;九尾成,可长生。 无数个胡灵姬,纷纷摇动起灵狐九尾,一时间,天雷齐至,风火齐出,无数的天雷风火夹带着摧天灭地的威力直朝梼杌倾轧过去,那一众阴魂野鬼躲避不及,顿时化为飞烟,那梼杌一看势头不对,慌忙夹尾想要逃回画卷,殊不知风沙迷眼失了退路,一时间竟逃错了方向。 只听一声惊天动地的霹雳过去,梼杌四下逃蹿的身形猛然停顿在当地,竟似呆了一般。紧接着,它的身子抖了一抖,轰然一声便倒在了地上,它的眼睛无神地望着天空,它的额头被劈开了手指般粗细的裂缝,红的血,白的脑浆咕嘟嘟冒将出来,眼看便已是没气了。 危笙一看梼杌被诛,那画卷宝物已成废纸,不由得心如刀割,忍不住大喝一声,挥起三尖两刃刀,胼指怒道“大胆妖狐,敢杀我蚩尤大神座下神兽,吾定要你以命抵命,方消我心头之恨!” ☆、夺灵大阵(三) 话说危笙眼看梼杌被诛,顿时勃然大怒,一扬三尖两刃刀,骈指喝道“好妖狐,敢杀我蚩尤座下神兽梼杌,吾定要你血债血偿!” 他如今利用夺灵大阵,已吸取了巫清竹身上大量的灵力,自觉全身充满了力量,已然脱胎换骨,故再也不将胡灵姬放在眼里。 他恶狠狠正要杀向胡灵姬,却见眼前一花,已被秦繁漪拦住了去路! 秦繁漪冷然道“你要杀她,得先问过我。”,她的周身龙气激荡,坚定地挡在了胡灵姬身前,她的腰身站的笔直,如同一座高山屏障! 胡灵姬见她如此,心中不免大为感动,她刚刚诛杀梼杌的确也费了不少灵力,虽说并无大碍,却也实在有些劳乏之感,虽说她不惧危笙,但有一个人,能如此坚定的挡在自己身前,这般深情,又怎能不教人动容。 危笙狞笑道“昔日手下败将,竟敢口出狂言。也罢,待我取了你性命,再找妖狐算账!” 秦繁漪冷笑道“也不怕风大闪了舌头!”,她缓缓地举起了烈火金精剑,一边暗地传音给胡灵姬道“此地凶险,你抓紧调息一番,已防还有恶战!” 嘱咐已毕,她见胡灵姬依言阖目调息,不觉放下心来,挥剑一指危笙道“若是识相,趁早束手就擒,我还可以考虑给你留个全尸。” 她故意以言语拖延时间,以便为胡灵姬调息争取时间,可危笙并非蠢人,又岂会看不出她的心思。只是眼下八十条铁索已被三昧真火毁去十之七八,他也正抓紧最后的机会催动阵法汲取巫清竹最后的灵力。 是以两人各自有各自的算盘,一时之间竟都只是虚张声势,手下却全无动作。 秦繁漪一边给胡灵姬护法,一边又引来金雷风雨伴随着三昧真火直朝夺灵大阵攻击。 而那危笙手拈莲花,合于心前,亦在拼命催动着阵法,与秦繁漪争分夺秒,各自抢占先机。 正胶着间,突然胡灵姬身上紫光大作,一声长啸,身形陡然拔地而起,猛然落到秦繁漪身边,只见她容光焕发,神采奕奕,显然已是恢复了元气。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心中情意又深了几分。此时三昧真火已将八百具灵巫族将士尸身连同八十条铁索焚烧殆尽,只留下空中残留的一丝焦臭,方让人记得刚刚发生过那般惨烈的一幕。 中央血池已经展露出让人骇异的景象,三昧真火虽快,却终究迟了一步,那八十根铁索在化为飞灰的前一刻,已将八百灵巫族男子的精血尽数送去了血池。 此刻血池中的鲜血犹如沸腾了一般,那翻滚的血液带着灵巫族战士灵魂的呼嚎和不甘,一波一波直朝巫清竹身上拍去。 他们并非有意如此,只是如今他们身死异乡,灵魂不得归故里,而巫清竹身上来自灵巫族巫女的气息,却是让他们以为那是故乡的方向。 他们前赴后继地朝巫清竹扑去,带着急切和悲哀的气息,血浪每拍打在巫清竹身上一下,她的脸色便惨白上一分。血浓于水,灵巫族八百男儿精血凝聚的血池,恰恰成为危笙夺取她女娲灵力的最好法器。 秦胡二人自然也看清了这一点。眼看巫清竹身上的灵气愈发稀薄,当下便也不敢再有耽搁,秦繁漪一掐雷决,一道金雷从天而降,不偏不倚恰恰落在了危笙头上,顿时将他砸的衣衫尽碎,七窍生烟。 这时危笙正阖目吸收着巫清竹流逝的灵气化为己用,一时来不及躲避,只要奋起灵力,硬生生扛下着雷霆一击,若非他如今已是今非昔比,修为大增,这一道金雷打实了,恐怕立刻就能将他打的灰飞烟灭。 而此时,危笙虽然没有受伤,但这雷电落在身上,终究还是打的他面目乌黑,痛不堪言,更为严重的是,这般硬接金雷,的确也耗费了他不少的灵力。 当下危笙不敢怠慢,若是被这样的金雷再劈上几下,他刚刚从巫清竹身上吸取的灵气,恐怕也会被这些金雷耗尽,若是如此,蚩尤大神的复活就无望了! 一念及此,危笙顾不上再吸取巫清竹散逸的灵气,狂吼一声,已经跳至半空,三尖两刃刀带着凛冽的杀气直朝秦繁漪斩落! 一看他来势汹汹,秦繁漪一挥烈火金精剑,当即便迎将上去,一时间,火龙肆虐,风雷顿生,三尖两刃闪寒光,金精宝剑逞锋芒!一个凶神恶煞,誓要将蚩尤重生,一个嗔怒罗刹,一心把巫女救下! 他二人乒乒乓乓战作一处,一时间刀来剑往,互不相让,倒也杀得个不相上下,难分高低。 胡灵姬一看秦繁漪拖住了危笙,当下纵身扑向血池,直朝巫清竹身边飞去。 此时巫清竹的眼睛中已经布满了血丝,她紧紧咬着牙关,嘴角亦溢出了血丝,想来必定是忍受着非同一般的痛苦。 而就当胡灵姬快要降落在她身边之时,突然巫清竹尖叫一声,血池中猛然甩出了一条巨大蛇尾,带着飞溅的血珠,直朝胡灵姬抽去! 巫清竹的脸色已经煞白,胡灵姬猝不及防,在半空中仓促转身闪避,一边大骂道“巫清竹,你是不是有病!我好心来救你,你怎么跟我动起手来!” 巫清竹的眼睛里充满了痛苦,她咬紧了银牙,口中断断续续说道“我灵力大失,已然显出真身。这血池于我,血脉相连,如今我竟有些不能自控……” 胡灵姬闻言不禁惊慌起来,大叫道“巫清竹,你再坚持片刻,我这就来救你!” 巫清竹此时已经痛苦不堪,巨大的蛇尾几乎没有意识般胡乱甩动,直把血池搅动的血花飞溅,腥臭四起。她的蛇尾如鞭,呼啸挥至,足以开山裂石,胡灵姬若稍有不慎被她蛇尾扫中,恐怕亦有骨折筋断之虞。 好个胡灵姬,她见巫清竹几乎已难自控,当下莲足一点,其身形飘飘渺渺,径自在巫清竹蛇尾挥舞的空隙中穿梭闪躲,不一会儿功夫,便蹿到了她的身边。 胡灵姬一蹿到巫清竹身边,定睛一看,不由自主倒吸了一口冷气。只见巫清竹双目尽赤,自肩以下几乎已经浸入血池之中,她的肌肤苍白的几近透明,周身的灵力也已是若有若无,更有甚者,□□在空气中的脖颈上方隐约竟有鳞片闪烁,将她绝美的容颜犹自衬托出几分诡异来。 这正是巫清竹灵力将尽,油尽灯枯的表现!胡灵姬一望之下,只觉周身泛起一股寒意,堂堂女娲转世真身,灵巫族巫女,竟然被折磨成这副模样,可见夺灵大阵有多么邪恶,这危笙又有多么凶狠。 巫清竹这般狼狈模样,就连胡灵姬心中都不禁泛起了一丝怜意。她一边躲闪着巫清竹蛇尾无意识的攻击,一边扬声喊到“巫清竹!你坚持住!我们马上就能救你出去!” 趁着巫清竹蛇尾扫过的空隙,胡灵姬纵身一跃,犹如大鹏展翅一般,飞身跃至巫清竹身侧,一把拎住她的肩头,猛一使劲,便要将其从血池中拖将出来。 只听“哗啦”一声,巫清竹上半身便湿淋淋被拉出了血池,可是还有半截身子却始终浸在血池之中,却是纹丝不动。 原来她纤细的腰肢上,犹自缠绕着巨大的铁索。那铁索比方才悬吊灵巫族八百男儿的八十根铁索足足粗了一倍,其色乌黑,隐泛金光,似如乌金打造。 而令人发指的是,这条巨大的乌金链上竟有无数倒刺,这些倒刺生生地扎在巫清竹柔弱的腰肢上,竟将她死死固定在血池中央。 胡灵姬不知内情,是以只顾大力将巫清竹拉上岸来,却未曾想到底下还有这等文章。直到听见巫清竹痛苦的□□,又亲眼看到这般惨状时,她也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颤声道“对不起,我不知道你竟遭了这等大罪。” 巫清竹被她这般一扯,痛的几予昏厥,但恰恰是这般剧痛,反而让她恢复了几分神智,咬牙道“无妨,还死不了。” 胡灵姬见她尚能逞强,不禁也暗松口气,慌忙将整整一瓶从秦繁漪百宝囊中取出的百花玉露尽数倒入了她的口中,说道“你且忍忍,我这就替你去除眼前禁锢。” 巫清竹微微地点了点头,百花玉露乃是龙族圣药,一经入口,便化为浓郁的灵气游走其四肢百骸,修复着她受损的经络和耗费的灵力。只是那乌金链尚在腰间,她的灵气稍稍有些恢复,便觉乌金链一动,竟又有吸取她灵力的苗头。 巫清竹心中一惊,慌忙奋起精神颤声谓胡灵姬道“快斩断我腰间铁链!若再让它吸我灵力,恐怕大祸将至!” 胡灵姬见她神色惊慌,一改昔日清冷淡漠的性子,也知事态紧急,绝非儿戏,当下一把拔出紫电剑,低声道“紫电,紫电,全靠你了!” 话声未落,只见她纤手一扬,紫电剑带着龙吟之声,直朝乌金链笔直斩落。只听“叮”的一声,紫电剑紫光大作,顿时将乌金链切成了两段,而那紫光一收,剑身又变得黯然无光,显然那黑龙已然尽了全力。 乌金链一断,就再无妖力夺取巫清竹身上的灵力。巫清竹只觉全身一松,再无如砧上鱼肉之无力感,当下死命一甩,便将那乌金链自身上扯了下来。 百花玉露化成的灵气此时游走在她的全身,渐渐让她恢复了几分神色,她感激地冲胡灵姬微微一笑,轻声道“谢谢你,胡灵姬。” 胡灵姬道“你不用谢我,你知道,我来救你,也全是因为她。” 巫清竹的目光随着她看向了正与危笙殊死搏斗的秦繁漪,叹道“我知道你是为了她,可她,却已然不是她了。” ☆、恶战危笙 两人的目光径直朝正在交战的秦繁漪和危笙身上落去。此时,危笙已然发现巫清竹已被胡灵姬救起,一时之间气恨交加,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更是如疾雨般朝秦繁漪杀去。 秦繁漪此时亦已瞥见巫清竹这边的情形,见她全身鲜血淋淋,被折磨的这般不成人形,不禁对危笙之残忍愈发起了几分愤慨之意。 眼下危笙气势汹汹杀将过来,倒也正合了她的心意。只见她手掐雷诀,一边降下金雷直击危笙天灵,一边催动着烈火金精剑,三昧真火以焚天灭地之势,直朝危笙身上卷去。 “想不到区区人类女子,几日不见,竟有了这等修为,倒是我小觑了你。”,危笙一边挥舞着三尖两刃刀抵挡秦繁漪的进攻,一边如是说道。 秦繁漪冷笑道“你小觑不小觑我,都是一样!”,说着剑尖一指,一道火龙喷薄而出,张牙舞爪,直朝危笙脖颈绕去! 危笙大喝道“来得好!”,猛然吐气开声,三尖两刃刀顿时亦燃起熊熊赤焰,直迎着三昧真火凝成的火龙当头斩去。 原来危笙三尖两刃刀上的,乃是其本命真火,名唤“纯阳真火”,与三昧真火有着异曲同工之妙。只是三昧真火为阴,纯阳真火为阳,一阴一阳,刚柔相济,并无高下之分。是以两火相遇,你来我往,一时间也不过打了个平手。 危笙一见自己的纯阳真火竟也占不得半分便宜,不由得心中大为恼怒,大喝一声,奋起周身灵力,径直灌注在三尖两刃刀上头。 只见刀身之上,赤焰大涨,渐渐地将三昧真火形成的火龙压制在下风。危笙脸上泛起了一丝狞笑,愈发将三尖两刃刀挥舞的密不透风。 铺天盖地的刀风带着灼人的烈焰刀刀不离秦繁漪左右,无处不在的烈焰几乎要烧焦了她的头发,好几次,那刀刃都是堪堪擦着她的衣襟划过,似乎只有那一纤毫的距离,秦繁漪便要伤在危笙刀下! 危笙步步紧逼,秦繁漪节节倒退,好几次险象环生,却又堪堪被她躲过。胡灵姬紧张的看着双方的动作,若不是此刻巫清竹尚需消化百花玉露灵气,她需要为其护法,胡灵姬早就加入战团,与秦繁漪并肩作战了。 可此时,巫清竹的伤势显然过重,若不及时加以救治,恐怕那乌金链倒刺留下的伤口,会使她流尽鲜血,耗尽灵力。若是如此,她和秦繁漪如此千辛万苦前往营救,岂不是前功尽弃,功归一篑。 故而胡灵姬纵然心急如焚,也只能咬紧了牙关,始终守在巫青竹身侧护法。然而让她欣慰的是,百花玉露不愧是龙族圣药,巫清竹身上的伤口以肉眼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的愈合着,四周散溢的灵气也渐渐被收回了体内,眼看她脸上的气色逐渐好转,胡灵姬心中也不禁放下了大半。 而在场上的秦繁漪可没有这么好受,在危笙疾风暴雨般的攻击下,她心中不禁有些惊异。按理说危笙只不过是三苗族的一个子弟,虽是蚩尤后裔,但也不至于有这般神力。 如今秦繁漪已与他大战数百回合,可这危笙竟是丝毫未见疲态,三尖两刃刀舞的跟泼风一般,那纯阳真火也是越燃越烈,可见他体内的灵力竟如滔滔江河,取之不竭,可不教人惊讶莫名。 秦繁漪越打越是心惊,她不知道的是,这夺灵大阵虽毁,但巫清竹女蜗灵力终究已被夺取大半,而方才她火烧夺灵大阵之时,危笙为了抢夺时间,更是加速了对巫清竹灵力的吸取。 只是这么多灵力一股脑儿硬塞入体内,却来不及立即消化,只好将之分散储存在四肢百骸之中,以待慢慢消化。 可如今秦繁漪与他生死相搏,竟激的他动用了“纯阳真火”,这纯阳真火出自其本命,正需灵力支撑,而危笙本身哪里有这么多灵力足以支撑纯阳真火燃烧这么久,是以便试着将存储着的巫清竹之灵力转化,可是凭他自己的本事,又如何能轻易将女娲灵力收为已用呢? 谁知这一下阴差阳错,竟被他歪打正着,秦繁漪的每一下攻击,都帮助他震散了淤积在经脉里的女娲灵力,而他身上升腾的杀意和拼命的意志,则助长了他转化灵力的能力。 是以秦繁漪与之交战的时间越长,危笙转化巫清竹的灵力便越多,他身上的“纯阳真火”更是愈发厉害起来。秦繁漪不明白这一点,只是百思不得其解,不禁越打越是心急起来。 此时她手中的烈火金精剑大开大阖,凛冽的剑气已经充斥着整个天空。那一道道金雷不停的在危笙头上炸响,已将四周土地毁灭的寸草不生。 那布满鳞甲的“神龙之爪”一次次从劫云中落下,不知道将危笙打飞了多少次,可让人惊讶的是,他竟一次次都能再次站立起来,而每站起一次,他身上的凶气便多上一分,那足以毁天灭地的“神龙之爪”虽然将他打的皮开肉绽,血肉模糊,却在不知不觉中为其化解女娲灵力提供了莫大的帮助。 秦繁漪的神龙之力,恰恰成了危笙化解女娲灵力的最好帮手。当他发现了这一点,心中不禁大喜过望。一边厢装腔作势,佯装立时要取秦繁漪性命,另一边却恨不得再让“神龙之爪”多在自己身上打上几下,好使女娲灵力尽可能多的为其所用。 而就在这时,秦繁漪的灵海中猛然传来一声爆喝“好你个危笙,竟敢伤我的女人!” 还未等秦繁漪反应过来,只觉全身龙气激荡,在心头油然生出一股凌冽的杀意。这一刻,风起云涌,天地失色,危笙心中猛然一颤,在这突如其来强大的龙威压制下,他忍不住就想跪在地上,俯首称臣起来。 烈火金精剑在龙气的激荡下,陡然比先前涨大了数倍,三昧真火已然形成了一条五爪金龙之形,隐隐凝结成实质。天上的劫云越压越低,不知比先前浓厚了几倍,那一只巨大的龙爪探出劫云之际,已经没有任何言语可以形容此刻的威势。 “龙行云!”,秦繁漪这才回过神来。只听自己的口中不由自主地大喝道“你敢伤清竹,我要你的命!”,这冷冽的声音不是别人,可不就是龟缩在她灵海中的龙行云! 只是如今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暴虐,哪里还有半分当日嬉皮笑脸的模样。想必是她休养生息数日,元气大有恢复,恰巧正看到巫清竹之惨状,方才勃然作色,暴跳如雷的吧。 当日她为了巫清竹,甘愿以血为引,化眼为泉,连自己的性命都可以放弃,可不是将其爱到了骨子里。如今危笙趁她不在,竟将她心上的人儿折磨的不成人形,又怎不教她心如刀绞,恨之入骨? 以龙行云的小心眼儿,也只有巫清竹能够在她头上动土。小小三苗族危笙,竟敢动她九爪神龙心爱的女子,龙行云简直连刨他祖坟,灭他九族的心都有了。 如今她虽只剩一道残魂,但九爪神龙的尊严却绝不容他人侵犯!她若是连自己心爱的女子都护不住,又还有何面目再生在这天地间? 眼看巫清竹身上血迹斑斑,竟被折磨的显出了人首蛇身的真身,龙行云只觉得心痛欲裂,当下一声暴吼,竟猛然将其神通发挥到了十成! 在这样暴虐的气压下,危笙猛然嗅到了危险的气息。眼前的女子虽然面容不改,可是周身的气势却不知比先前强大了多少倍。 他眯起了双眼,双手牢牢握住三尖两刃刀,冷冷地看着眼前这个危险而暴虐的女子。此时的秦繁漪,应该是龙行云,也正如嗜血怪兽一般,狠狠地盯住了他。 在这样的对视下,危笙的后脊梁渐渐升起了一道寒意,那是从心底深处发出的寒意,只因为眼前这个女子的眼神,实在是过于可怕,那就似来自浩瀚宇宙中的力量,苍茫深邃,却又无边无际。 这样的力量,是没有尽头的。纵然危笙此刻夺取了巫清竹大量的灵力,但与这浩瀚宇宙相比起来,那无疑也只是沧海一粟。 危笙心中寒意一起,顿时气势大减。此时却见那女子冷冷一笑,巨大的烈火金精剑带着磅礴的剑气骤然杀到眼前,而头顶上的神龙之爪,也已朝他天灵百汇之上狠狠拍下! 危笙虎吼一声,扬起三尖两刃刀便朝神龙之爪绕去,可是这神龙之爪乃是龙气凝结而成,似实而虚,并非实际血肉铸就。是以危笙刀光虽利,那神龙之爪却是不躲不避,只顾带着雷霆万钧之力,直取危笙项上人头! 危笙大惊失色,先前的那几下神龙之爪与之相比,简直犹如儿戏!他想不通眼前这个女子怎么突然如同换了个人似的,其招式虽然一模一样,然这威力却并非同日而语。 他哪里知道,秦繁漪虽然得到了神龙真气,又融合了龙行云之龙身,但终究比不上龙行云身为龙皇长女,一袭九爪神龙真身的神通。 他眼睁睁地看着神龙之爪自他头顶百会穴落下,在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是这般的渺小,神龙之爪涵盖的力量,无边无际地将他吞没,就如同一个人掉进广阔而浩瀚的空间,即便是用尽了全力,也无疑是管中窥豹,又岂能与之抗衡。 巫清竹身上的青气越来越浓,百花玉露迅速的修复着她重伤的身躯和溃散的灵力。而当她张开秀眸的那一刻,堪堪看到的便是这样的一幕场景。 她愣愣地望着黑发飞舞的女子,豆大的眼泪一颗颗情不自禁的滑落面颊,她喃喃地低声唤道“行云,龙行云。” ☆、蚩尤重生(一) 当巫清竹喃喃自语,轻唤龙行云名字的时候,胡灵姬也已经看呆了,她看着眼前犹如神祗般的女子,眼神中闪过了一丝茫然,若她是龙行云,那秦繁漪又去了哪里?一想到这里,胡灵姬忍不住跳起身来,大叫道“繁漪!秦繁漪!” 只听巫清竹喃喃说道“她不是秦姑娘,她是龙行云。” 胡灵姬气急败坏地道“我知道她是龙行云,可是我的繁漪,我的秦繁漪,她去了哪里?” 巫清竹道“她本来就是龙行云的转世之身,也许龙行云夺了舍也不一定。” 胡灵姬闻言不禁大惊失色,气急败坏地叫道“不可能!龙行云,你别这么不要脸行不行!你把秦繁漪还给我!”,话语声中,她的身子已经飞跃在半空,她的心在不断颤抖,她很怕,害怕正如巫清竹所言,秦繁漪已然被龙行云夺了舍。 而就在这同时,神龙之爪已经落在了危笙头上,他竟连逃跑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生生抓出了魂魄。那生魂在神龙爪中不断挣扎,他的脸上充满着不可思议的表情,尖声大叫道“夺灵大阵,蚩尤重生!我怎么可能被杀死?不可能!不可能!” 在他的尖叫声中,神龙之爪已经带着他的生魂退回了劫云之中。而未待胡灵姬冲到秦繁漪身前,秦繁漪只觉全身一震,竟又恢复了身体的控制权。 她看着灵海中跌坐在地的龙行云,忍不住冲上去揪着她的脸叫道“让你逞强,现在又垮了吧!让你在我灵海休养生息这么多天,就是让你这么折腾的,是吧?” 此时的龙行云跌坐在灵海,哪里还有半分方才的气势。她不耐烦地甩开了秦繁漪揪着她脸颊的手指,强笑道“自己媳妇被人欺负成这样,死都得出头呀!” 秦繁漪怒道“你这出一次头,又像只瘟鸡一样,还不知道要在我的灵海呆多久,你烦不烦!” 龙行云一瞪眼道“你以为我愿意待你这里!这一天天的看着你跟胡灵姬卿卿我我,你好意思!” 秦繁漪一听此话,不由得跳起脚来,大叫道“难道你都看得见?”,她的神情惊恐万状,简直犹如一只炸毛的猫。 龙行云白了她一眼,嗤笑道“我在你的灵海,你的所作所为所思所想,我自然是一目了然。这点常识都不懂,居然是我的转世真身。” 未待她说话,秦繁漪已经扑将上去,要跟她拼命“我了个大去,你,你,你,你快给我滚出去,你居然敢偷窥我!” 龙行云此时灵力大失,一时躲闪不及,竟被她扑倒在地,大睁着双眸直愣愣地看着她,叫道“我在你灵海,自然能看到。又不是我想看的!” 秦繁漪此刻掐着她的脖子,压在她的身上,叫道“那不让你呆了!你快出去!我这一天天的,整天的被你偷窥,我没法过了!”,她一想到自己和胡灵姬整日里有事没事卿卿我我,原来全都落在了龙行云眼里,简直就羞涩的想要挖个地洞钻进去。 却听龙行云嘶嘶叫道“松手!松手!你要掐死我了!你掐死了我,你自己也得报废!”,秦繁漪闻言情不自禁一松手,便见她如泥鳅般瞬间滑了出去,一边连连咳嗽,一边含糊叫道“你以为我想待你这里,这里没有酒没有肉,更别说连个姑娘都没有!要不是我一时找不到寄身之地,就算你请我呆我都不要呆!咳咳,刚才替你打败了危笙,连声谢都没有,还敢打我……” 她嘟嘟囔囔,抱怨连天,秦繁漪看着她这般惫赖模样,也不禁哭笑不得,一时之间竟不知该说她什么才好。而就在这时,胡灵姬早已扑到了秦繁漪身边,一把拉着她仔细端详起来,连声叫道“繁漪!繁漪!” 她气急败坏,又见秦繁漪神色有些茫然,便一心以为秦繁漪被龙行云夺了舍,哪里会晓得其二人正在灵海交涉,是以一边呼唤,一边伸出玉掌连连击打在秦繁漪腮边,连声叫道“繁漪,你醒醒!龙行云,你敢伤我繁漪,我定将你打成一条蚯蚓!” 玉掌击打在脸上,发出“啪啪”清脆的声音,秦繁漪乍然回过神来,连忙伸手将其手掌握住,叫道“灵姬,是我,是我繁漪。” 胡灵姬一把抱住了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直哭的声哽气颤,好生伤悲。她断断续续说道“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见了。” 秦繁漪温柔地拍着她的背脊,柔声道“不哭,我没事。我答应过你要陪你去土苗族隐居,自然不会食言。” 胡灵姬破涕为笑,紧紧地拥抱着她,娇声道“随便去哪里都好,只要是和你在一起。” 秦繁漪抱着她,心中的柔情蜜意简直要融化成水。胡灵姬身为九尾灵狐,其狐媚之术可谓是登峰造极。然而堪堪是这样一个素以媚术著称的女子,却对自己全然一片真情。如此情真意切,可不更教人怜惜。 两人正抱在一处,心中柔情荡漾时,忽听巫清竹道“你既是秦姑娘,那么龙行云呢?”,她努力地保持镇定,但是那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出卖了她内心的情绪。 这许多年来,并非没有人对她心怀仰慕,只是她口中虽不承认,但这么多年过去了,她依然孑然一身,守在那玉泉池边,若说她没将龙行云放在心上,又有几个人会相信。 尚未等秦繁漪回答,龙行云在她的灵海豁然抬起头来,激动地连声叫道“清竹,我在这里!”,她跳起身来,已是眉飞色舞,连连道“她问起我了!看来她还是记挂我的,是不是?” 秦繁漪见她这般兴高采烈,也不禁为她俩这段感情暗暗叹息起来,忍不住道“你二人既然都把彼此放在心里,又何必这般折腾。这心事猜来猜去又甚么意思。明明心里只有她一个,又何必到处勾三搭四惹她生气,你这不是有病又是什么!” 龙行云小脸一红,讪讪地低下头去。她自然知道这一切都是由于她当初小心眼造成的,但是她甘愿以血为引,化眼为泉,不也已经实实在在表现出悔意了么。 正当她心中嘀嘀咕咕,甚感委屈之时,只听秦繁漪朗声说道“龙行云无恙,正在我灵海休养,巫姑娘且宽心。” 巫清竹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身上的蛇尾已经消失,百花玉露果然是疗伤补气之圣药,眼下巫清竹只觉得神清气爽,又恢复了清冷仙子的高贵模样。 她轻声问道“她可好?“,秦繁漪虽然已经告诉她龙行云无恙,但她还是情不自禁问了出来,只因为这多年未见,她着实是想她了。 龙行云的眼泪忍不住滑落了腮边,她自然是听见了巫清竹的问候,听见那熟悉的声音带着微微颤抖问起自己可否安好,龙行云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化为眼泪一泄而出,脸上也情不自禁泛起了一丝甜蜜笑意。 秦繁漪微笑着看着俏立在血池中央的巫清竹,柔声道“她很好。”,巫清竹的脸上泛起了一丝微笑,她望着秦繁漪,眼睛却似望向更遥远的地方,柔声道“我想见见她。” 龙行云的眼泪犹如断了线的珍珠滚滚而下。“我想见见她。”这么平淡的一句话,只有她知道,这里面蕴含了多少情感。 这许多年来的爱恋、思念甚至于那些嫉妒、幽怨和憎恨,时至今日,只需一句“我想见见她”,便意味着或许她们,还有重新开始的机会。 正当众人心中百味具杂,心绪起伏之际,突然那倒卧在地的危笙突然蠕动了一下身子! 方才危笙的生魂不是已经被“神龙之爪”带入了劫云之中么,怎么此刻他的躯体竟又能动了呢? 众人见之一惊,不由得纷纷朝其望去。只见危笙的尸身缓缓地从地上爬起来,竟如久睡未醒之人,茫然四顾周围,一时间竟似难辩东南西北。 突然,他面向血池站定,猛然深吸一口气。那血池中八百灵巫男儿的精血连同巫清竹先前被吸收的女娲灵力,陡然化为一条血雾,尽数皆被其吸入鼻内!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一时间竟都反应不过来究竟发生了什么。眼看危笙将血池中精血尽数吸入,他周身的浓雾血光便呈几何倍的增长起来,他的面容在黑雾中扭曲变化,渐渐变成了一副头生犄角,面若老牛的尊容。 “蚩尤重生!”,一见危笙变成了这般模样,龙行云和胡灵姬不禁失声惊呼起来。 “什么,这个就是蚩尤?”,秦繁漪闻言大惊,“这就是传说中的上古凶神蚩尤?他真的能重生?” 胡灵姬握紧了双拳道“是的,他便是蚩尤。确切的说,应该是蚩尤残魂。” 龙行云在她灵海中沉声道“此乃蚩尤残魂,与我之现状差不多。但它虽然魂魄不全,但终究是上古凶神,千万小心才是。” 此时吸食了血池精血的危笙背上,渐渐长出两扇巨大的肉翅,微微一扇,顿时风沙四起,乱石纷飞。危笙渐渐转过身来,望着众人桀桀道“汝等何人,竟敢闯我玄天禁地,又打扰了老夫的好眠,该当何罪?” 巫清竹道“危笙将我擒来此处,她们是来救我的。” “危笙?危笙是谁?”蚩尤残魂问道。 “危笙便是你如今这具身子的主人。”巫清竹答道。 蚩尤残魂低头一看,不觉桀桀笑道“原来是这小子。老夫正值好眠,却听见来自遥远的召唤,想必定是他激发了夺灵大阵,方才使老夫重返人间。” 他桀桀笑着,不断地打量着眼前众人,笑道“一个身有女娲灵力,一个九尾灵狐真身,这一个……”,他不断的打量着秦繁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垂涎: “想不到竟是神龙转世,体内还有龙魂,哈哈哈,想不到今日老夫重生,竟有这等美食在前,待老夫吸食了你们的精元,便能召回我剩余的魂魄,哈哈哈,到那时,这天下,还有谁能与我一争高下!” ☆、蚩尤重生(二) 听他如此说来,秦繁漪等人不禁悚然而惊,这凶神蚩尤果然名不虚传,如今不过只是一道残魂,竟仍有这般杀气,若是其收齐三魂七魄,那岂不是会导致生灵涂炭,天下大乱。 只听蚩尤残魂桀桀怪笑道“看你们这几个女娃娃个个细皮嫩肉的,老夫一时间竟想不好先吃哪一个,哈哈哈,就从你开始吧!”,他张开蒲扇般的大手,径直朝离他最近的巫清竹身上抓去! 巫清竹身上的灵气,正与方才他吸食的血池精血中的灵气一致。那般精纯甘醴的味道简直让蚩尤残魂犹如久旱逢甘霖,直觉得好吃的连自己的舌头都要吞下去。 再加上巫清竹恰恰正站在离他最近的地方,是以蚩尤残魂二话不说,自然将她视为了第一捕捉对象。 巫清竹见他来势汹汹,当下不敢怠慢,慌忙后退数步,堪堪便避了开去。此时她重伤初愈,又手无寸铁,自然不能跟蚩尤残魂力敌,是以只好仗着灵活的身法,左躲右闪,以躲避蚩尤残魂的攻击。 蚩尤残魂三击不中,不由得有些不耐烦起来,而就在此时,居然一柄带着熊熊烈焰的宝剑横下里刺了过来,堪堪便将巫清竹护在了身后。 来者不是别人,正是秦繁漪。她眼看巫清竹一时之间尚无还手之力,念其当日救命之恩,当下便挺身而出,持剑挡住了蚩尤残魂。 蚩尤残魂狞笑道“不过是个神龙转世之身,充其量也不过是个凡间女子,竟敢不自量力,螳臂当车,也罢,待老夫先送你上了西天,再吃这个小巫女不迟。” 秦繁漪冷然道“这要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而就在这时,却听胡灵姬站在她身边朗声道“你也不过是道残魂。以我三人之力,鹿死谁手,还不知道呢!”,此时,巫清竹虽然没有做声,但亦面无表情地站在秦繁漪身后,默认了胡灵姬的说话。 秦繁漪见她二人愿意同心协力,共战蚩尤残魂,不禁胆气一壮,豪气顿生,一摆烈火金精剑,叫道“蚩尤!你也算是鼎鼎有名的人物,想不到竟是这般凶残!今日这夺灵大阵虽将你召唤出来,我也照样要将你打回去,绝不让你滥杀无辜,涂炭生灵。” 蚩尤残魂桀桀笑道“好大的抱负,好大的口气。老夫倒要看看,你究竟有何本事,凭空说这般大话。”,说着他伸手一招,手中竟凭空多出一柄光华耀目的宝剑,剑身上绘风云图案,端得是一柄神兵利器。 有诗云:“一剑凌如电,风雷动九州,曾饮千军血,斩尽万人头!”,说的正是蚩尤残魂手中的这柄宝剑,世人称其“蚩尤剑”,不但吹毛断发锋利无比,更能呼风唤雨,招来弥天大雾。 秦繁漪一剑刺出,一道火龙自剑尖凶狠扑出,蚩尤残魂手执蚩尤剑一挡,只见一阵狂风大作,竟将那火龙吹翻了一个筋斗! 蔓延的火势一时间控制不住,竟转头朝众人站立处卷来。秦繁漪一振烈火金精剑,一道神龙灵气挥出,又将火龙拨转了方向,猛然朝蚩尤残魂扑了过去。 这一下你来我往,任是谁也未占上风,几回合下来,蚩尤残魂渐觉不耐,蚩尤剑乌光暴涨,猛然朝烈火金精剑上斩去! 两剑相交,金铁争鸣,只听狂风中冤魂咆哮,恶灵张狂,那一道三昧真火形成的火龙虽然凶猛,但也经不起如此众多的冤魂恶灵前赴后继地扑在其身上撕咬,渐渐地竟被打的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 秦繁漪与蚩尤残魂一交上手,方才知道这上古凶神蚩尤究竟有多么可怕。每一次两剑相交,秦繁漪都如同被泰山压顶一般,简直被压的喘不过气来。 若不是仗着神龙真气护身,秦繁漪恐怕早已被这般凌厉的杀意撕成了碎片!此时她咬紧了牙关,拼命挥舞着烈火金精剑抵挡着蚩尤的进攻,甚至连腾出手召唤一道金雷的时间都没有。 两下里交手,高下立判。蚩尤残魂桀桀狞笑道“金龙转世,也只有这点本事。为了强出头,却把命都丢了,哈哈哈。”。 他卯足了劲,一心要将秦繁漪斩在剑下,突然一道比手臂还粗的闪电划过天际,“轰隆”一声,一道天雷当头劈下,蚩尤残魂慌忙一躲,堪堪躲过了天灵要害,只听“兹”的一声,他左肩的皮肉已被天雷轰去了一块。 蚩尤残魂大怒,定睛一看,只见巫清竹双手连连结印,口中念念有词,随着她的吟哦,天上的雷云越布越厚,一道道巨大的天雷渐渐凝成,逐渐汇聚在他的顶头上空。 蚩尤残魂冷笑一声,蚩尤剑剑芒一缩,“嗖嗖嗖”三剑直取秦繁漪咽喉,顿时将她“蹬蹬蹬”逼退了三尺开外。趁着当口,蚩尤残魂快速以剑为笔,在半空中瞬间画出了一个繁复的血色图腾,伸手一扬,那图腾顿时化作一道坚固的屏障,竟将巫清竹凝聚的十九道天雷全都挡在了外头! 天空中猛然又伸出一只布满鳞甲的巨爪,狠狠地朝蚩尤残魂布下的屏障拍去,“神龙之爪!”,正是秦繁漪腾出手来施展的雷霆一击。 那巨大的龙爪带着毁天灭地之势狠狠地拍在了蚩尤残魂头顶的图腾上,只听一声轰然巨响,整个世界都几乎要崩塌一般,脚下的大地不断颤动,龟裂的土地不断延伸,那血色图腾在神龙之爪的攻击下开始摇摇欲坠,眼看就要被撕开一道口子,却见蚩尤残魂一声厉吼,蚩尤剑乌光大作,又一次朝秦繁漪当胸刺到! 剑势凌厉,秦繁漪只好举剑相隔,神龙之爪失去了其灵力催动,渐渐地又缩回了劫云之中。如此一来,巫清竹的天雷咒全被挡在了血色图腾形成的屏障外,竟丝毫都无法对蚩尤残魂造成干扰。 蚩尤剑带着凌厉的杀气直取秦繁漪首级,秦繁漪额头的冷汗一滴滴渗落,先前的剑仙、飞僵、司音天女等等仙魔,她都一一闯过来了,她以为这洪荒世界,或许也不过如此,如今以她的本事,即使不是天下无敌,要想自保恐非难事。 可是眼前这蚩尤残魂,却让她真正产生了恐惧,她从来没有想到,上古凶神的实力,竟然是这般可怕。她体内的神龙真气渐被压制,她手中的烈火金精剑也渐失光华,这蚩尤残魂滔天的凶焰直压的她喘不过气来,那满目的黑暗和扑鼻的血腥味,以不断刺激着她的神经,似乎要将她心中最深处的恐惧一一拉扯出来,直到她彻底丧失战斗的勇气。 就在铺天盖地的黑暗即将要吞没她的时候,秦繁漪突然听到一声熟悉而凄厉的呼喊“繁漪!”,她豁然一惊,却看到胡灵姬柔弱的身躯正如断了线的风筝一般跌落在地上,那紫电剑亦弯弯曲曲摔在她身侧数米远处,全然失去了光华。 胡灵姬的口中不断喷出鲜血,原来就在秦繁漪士气低迷,生死攸关之际,正是她奋不顾身飞身扑上,硬生生奋起全身灵力,以紫电剑死命挡下了蚩尤残魂的夺命一剑! 若不是紫电剑先前受损,胡灵姬也不至于伤成这般模样。可如今她既得保全剑中黑龙的性命,又只能赤手空拳硬接蚩尤剑,是以只好将全身灵力尽数倾注在紫电剑上,无疑是拿自己的性命作为赌注,硬替秦繁漪挡下致命一击罢了。 也幸亏她身上穿着龙族至宝蝉翼天蚕衣,方才护住了她周身要害,不至于落得个筋断骨折的下场。想不到蚩尤残魂竟还能这般可怖,以她九尾灵狐千年道行,竟也挡不下其全力一击,若是它让三魂俱全,回阳重生,这普天之下,又有何人能是他的对手? 秦繁漪一见胡灵姬受伤,不禁睚眦俱裂,心肝欲摧,待要飞身扑救,又被蚩尤残魂死死挡住去路,一时间怒发冲冠,气冲斗牛,顿时将生死置之度外。 一将拼命,万夫难敌。秦繁漪急怒之下,陡然爆发出无与伦比的勇气。只见她怒目圆睁,双眉倒竖,只听一声龙吟,神龙真气呼啸而出,顷刻之间又凝结成一具长达三丈开外的九爪龙身! 秦繁漪长啸一声,身形一闪,顿时化身神龙,脚踏金雷,口吐霹雳,张牙舞爪,直朝蚩尤残魂扑去! 蚩尤残魂伤到了胡灵姬,已然让她动了真怒。一时间烈焰滔滔,雷声隆隆,神龙之爪又从劫云中缓缓伸出,那金色的“龙舌绽”无休无止地朝蚩尤残魂劈去,秦繁漪把所有她能使用的招数全都使了出来。 一想到胡灵姬方才口吐鲜血,如今生死不明,秦繁漪更对蚩尤残魂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其挫骨扬灰,打下十八层地狱,是以这一下,她已然使出了全身解数,只求一击而中,报仇雪恨。 蚩尤残魂一见秦繁漪显出九爪金龙真身,不由得也惊愕了一下,瓮声道“明明是人类女子,怎能化出神龙之身?” 秦繁漪此时哪里还有心思回答他的质疑,大叫道“王八蛋,我要杀了你!”,“龙舌绽”需要大量的灵力方能施展,她却如不要命般连番暴击。蚩尤残魂虽然带着蚩尤神力,但终究只是一道残魂,见她这般不要命的冲将上来,心中也不免怯了几分,一时间竟被她凌冽的战气压制住了凶焰,两下里顿时杀了个不相上下。 他二人这边厢杀了个你死我活,那边厢巫清竹已将胡灵姬扶了起来。她一边施展着灵咒替胡灵姬疗伤,一边轻声叹道“这许多年了,你竟仍是个痴儿。” 胡灵姬的嘴角泛起一丝微笑,她的灵识悄悄回答着巫清竹“我可不像你,明明喜欢一个人,却整天一副冷若冰霜的样子。我既爱一个人,自然要让她知道。” 巫清竹的真气微微一滞,显然是被说中了心事。只是这一瞬间稍纵即逝,随即她也微微笑道“其实有时候我真的很佩服你,对待感情,你比我勇敢,也坦诚的多。” 胡灵姬道“我只是没你想的多。” 巫清竹悠悠地看着天上飞舞的神龙,不觉失笑道“我从来没有想到你我二人竟能这般心平气和的谈起往事。” 胡灵姬随着她的目光看着天上的秦繁漪,也不禁微笑道“谁也想不到,眼前的九爪神龙,竟然不是龙行云。” 巫清竹的眼神中出现了一丝迷茫,痴痴的道“是啊,我们都知道,她不再是龙行云,可是眼前却分明仍是龙行云当年的模样。” 胡灵姬的眼睛也泛起了薄雾,轻声叹道“前缘未尽,来生再继,缘起缘灭,方成乾坤。” ☆、蚩尤重生(三) 话说二女一边疗伤一边互诉心事,一时间竟冰释前嫌,惺惺相惜起来。当日身为情敌,虽然明知对方亦是好女子,但始终心中存了几分芥蒂,更何况当日龙行云脚踏两只船的做法,显然让她们颇为尴尬。 如今二人多年之后再次碰面,阴差阳错般有了这般短暂的交流,不禁皆有一种时过境迁,恍然隔世的感觉,当初的那些醋海生波,明争暗斗的过往,都不禁犹如过眼云烟,一笑而过了。 她二人在这边疗伤,秦繁漪却是一鼓作气,与蚩尤残魂打的是难分难解,难较高下。一边是龙行虎步斗志昂,一边是凶焰炽天气焰高。一边是神龙伸爪舞金雷,一边是蚩尤扬剑展神威。一个要斩魔神首,一个欲夺金龙丹,只打的黑黢黢天昏地暗,黄腾腾大雾漫天,管教人辨不得东西南北,直像个没了头的苍蝇,到处乱转。 当日蚩尤正是凭借着漫天的大雾,方在史册上留下黄帝九战九不胜的故事。可如今,秦繁漪早已得龙行云传授“神龙之眼”,凡是龙识所至,皆能心如明镜。是以蚩尤兴起的弥天大雾并不能对秦繁漪造成影响。 秦繁漪凭着心中的一股恶气,施展出十八般武艺,直把蚩尤残魂打的嗷嗷怪叫。蚩尤剑召唤的风伯雨师招来了滔天的洪水,掀起了几十丈高的巨浪,端得是波涛汹涌,恶浪滔天。 可龙这种生物,本为水中王侯,除了天上神龙,多数龙族以海洋江河为家。是以这洪浪滔滔自然也难不倒化身九爪神龙的秦繁漪,反而使她随波逐流,借着水势,又添了几分龙威。 蚩尤残魂眼看占不到便宜,眼风一扫,堪堪便看到了盘膝疗伤的巫胡二人。他心中稍一计较,便已有了主意,当下虚晃一招,恰巧秦繁漪龙尾扫来,蚩尤残魂乘势一跃,竟堪堪落在了二女身侧! 此时巫胡二人疗伤正处关键时刻,巫清竹正运化女娲灵力输入胡灵姬体内,为其修复受损经脉,若被打断,二人定当气行岔路,走火入魔。 秦繁漪大吼一声,飞身扑救已来不及,眼看蚩尤残魂露出狰狞的笑容,扬起蚩尤剑直朝巫胡二人刺去,不禁唬的魂飞魄散,肝胆俱裂。 她痛苦的闭上了眼睛,此刻纵使她有千万种本事,也救不得巫胡二人!她的任何攻击性的法术都有可能伤及二女,她巨大的龙身匹练般飞扑前去,也快不过蚩尤残魂手中蚩尤剑的去势! 而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秦繁漪只觉额前白光一闪,灵海顿时一空,一道飘逸却带着几分虚弱的龙影猛然从她灵海跃出,犹如流星一般,堪堪就替巫胡二人挡下了蚩尤一剑! “龙行云!”,这道带有几分虚弱的龙影正是龙行云躲在秦繁漪灵海的残魂。此刻她白衣胜雪,乌发披肩,盈盈一握的腰肢比先前愈发消瘦了几分,一望便知其灵力不足,元气未复,可即便是如此,她依然挺直了腰杆,挺身护在巫胡二人身前,就犹如当年一般模样。 蚩尤残魂一看赤手空拳的龙行云,不由得楞了一下,大喝道“你只不过也是一道残魂,况且此时灵力未复,竟敢以魂体现身,你就不怕魂飞魄散,万劫不复么?” 龙行云冷声道“我即便是死了,也不会让你伤害我的女人!”,说话声中,她的身形猛然化作一道寒芒,直朝蚩尤残魂眉心射去,这时秦繁漪趁着一阻之力,已然冲到了蚩尤残魂身后,龙爪齐出,直击蚩尤残魂后心。 在这电光火石之间,在巫清竹和胡灵姬的惊呼声中,龙行云化成的一点寒芒顿时穿透了蚩尤残魂的眉心,秦繁漪巨大的龙爪也已经撕裂了危笙的肉身,在一片血雾中,只见一个牛头人身的虚影缓缓从满地的血污中站起身来,发出了一声震天动地的咆哮。 这才是真正的蚩尤残魂的真身。它失去了危笙肉身的保护,更显出几分凶相来。只见它随风生长,转眼已成十丈高的巨人,更有甚者,又在身侧生出四肢二首,变成了三头六臂,背生双翅的怪物。 一变成这般模样,蚩尤残魂身上的凶焰愈发高涨,它一振双翅,狂风四起,猛烈的风沙夹带着巨石没头没脑朝众人吹来。它的六只手上分别握着不同的兵器,长者如戈矛,短者有锤剑,更有剑弩盾牌,可谓是长短互补,攻守兼备。 趁着漫天的风沙迷眼,蚩尤残魂猛然又发起了攻击。此时巫清竹替胡灵姬疗伤正值紧要关头,切不可中断或者移动身体。眼看风沙中夹带的巨石就要落在她们身上,秦繁漪大吼一声,巨大的龙躯一摆,竟堪堪在她们身边绕了一圈,以自己的肉身为她们做成了一道坚不可摧的屏障! 带着蚩尤神力的巨石落在身上,直砸的她痛入骨髓,然而她拼命咬牙硬抗着,一边还展开龙识,与蚩尤残魂进行着殊死搏斗。只是她此时以身躯为巫胡二人做了屏障,自然不能辗转腾挪躲避蚩尤残魂的攻击,是以不多一会儿,她的身上已经血迹斑斑,巨大的龙鳞好些都被巨石砸裂,翻起,露出了血肉模糊的皮肉。 蚩尤残魂桀桀狞笑着,他的攻击越来越猛烈,秦繁漪为了护卫巫胡二女,简直就如同被动挨打一般,如此大好时机,他又岂肯放过? 若能一鼓作气杀死秦繁漪,那么剩下的几人,无非只是一个正在疗伤的灵狐,一个重伤初愈的巫女,还有一道大失灵力的龙魂,又岂能与他刚刚吸取了蕴含巫清竹大半女娲灵力的八百灵巫族男子精血的重生之魂相抗衡。 此时龙行云的魂魄已经摇摇欲坠,方才全力一击已经又一次耗费了她为数不多的灵力,她望着龙身中央那个面容清冷的女子,眼神中充满了不舍和爱意。她知道如今已经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若是秦繁漪败了,那么她们所有人都将成为蚩尤的祭品。 这蚩尤残魂若是吸食了她三人的精血灵力,莫说是三魂重聚,重回阳间这等小事,即便是要统帅三界,修成魔神,亦非难事。要知道她的体内尚有一颗神龙灵珠,乃是她所有生命精华的凝聚,更承载着龙皇族的所有传承,蚩尤残魂若是得了此珠,恐怕就连龙皇和龙后都不是他的对手了。 一念及此,龙行云心中不寒而栗,她虽然偶尔玩世不恭,红尘游戏,但在这等泼天大事跟前,却终究还是有着身为神龙的责任感。 她虽然心中有万般不舍,可也知道,此时再不是儿女情长的时候。她深深地看了一眼巫清竹秀丽而端庄的面容,似乎要将她所有的样子都深深刻印在心里,随后厉叱一声,陡然化身成一条纤毫毕现的九爪小龙,张口便吐出一颗光华耀目七彩琉璃的宝珠,猛然朝蚩尤残魂飞去! 那蚩尤残魂眼看一粒寒光迎面飞来,避犹不及,慌忙张口一咬,可谁知那粒寒光竟似长了脚一般,咕嘟嘟就滚入了他的喉咙,滑落他的腹中。 一时间,蚩尤残魂只觉得全身发热,灵力呈几何倍的增长起来。但尚未等他喜出望外,突然发现,这些呈几何倍增长的灵力,竟是无休无止,似乎没有尽头。 他只凭这一道残魂之体,根本容纳不下如此磅礴的灵力。可是当他发现这一点的时候,已经太晚了。蚩尤残魂的七窍开始流出鲜血,他身上的经脉皮肤已经开始爆裂,它慌乱地扔掉了兵器,死命抠着喉咙想将方才的那颗龙珠呕吐出来,可是那龙珠竟似在他体内生了根一般,却是怎么也取不出来。 此时,巫清竹的灵咒已经施成,胡灵姬的脸上也渐渐恢复了血色。漫天的风沙飞石已经静止,秦繁漪也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 她们目瞪口呆地望着眼前的一切,巫清竹慢慢地站起身来,一步一步走到了龙行云越来越淡的魂体跟前,伸出双手,缓缓地将她抱在了怀里。她的眼泪一颗一颗慢慢滴落在龙行云的脸上,她的声音犹如来自空旷的远方“你怎么这么傻?” 还未等龙行云回答,蚩尤残魂已经发出一声可怖的呼喊,陡然化作乌有。只见空中金光爆耀,一颗金色龙珠滴溜溜划过天际,却陡然失去了光彩,竟泛起了黑红之色。 龙珠一没入龙行云口中,龙行云的魂体顿时又苍白了几分。此时她的魂体已经淡的几乎看不见了,似乎只需寻常人轻轻吹一口气,就能将她吹散一般。 巫清竹虽然抱着她,却根本感觉不到她的存在。若不是眼前还有她若影若现的身形,巫清竹几乎就要相信,龙行云已经不在了。 她的眼泪止不住的流淌下来,纵使当年有多少怨恨,在这般生离死别的场景中,也都该一笔勾销了罢。龙行云也紧紧拥抱着她,心中更是百味俱陈。 而就在此时,秦繁漪却从危笙残尸上捡起一块鹅卵大小的物事,奇道“这是什么?” 众人循声一看,龙行云顿时大喜过望,嗖的一下蹿了过去,叫道“昆仑龙血玉!哈哈,竟然是昆仑龙血玉!” 众人奇道“无非是一块血色宝玉,又有什么稀奇的。” 龙行云道“我之所以一直只能寄居在秦繁漪灵海内,就因为找不到合适的灵体寄身。这昆仑龙血玉对普通人自然只不过是一块饰物,但对我龙族而言,却是能够重塑真身的宝贝!” 众人闻言大喜,巫清竹喜极而泣,扑过来叫道“可是当真?” 龙行云道“这哪里还能说谎。”说着她的身形渐渐化为一缕龙气,缓缓地钻入了龙血玉中,犹自扬声叫道“秦繁漪,七七四十九天之后,你再给我二滴精血,帮我重塑其他二魂。你若不肯,我便钻入你灵海之中,跟着你过了!” 龙血玉缓缓地落入巫清竹掌中,犹自亲昵的打了个滚。众人惊魂未定,又经历这般大悲大喜的心情,都不禁感觉有些疲惫起来。而就在这时,突然耳边传来“哔驳”之声,紧接着尘嚣四起,大地猛然晃动起来,众人方才回过神来,大惊道“快走!这玄天塔就要倒了!” ☆、各得所归 三人慌不择路趁着玄天塔坍塌之际,慌忙纵身跃出了塔外。此时三人身上皆是血迹斑斑,秦繁漪和胡灵姬固然是连番大战,疲态尽显,而巫清竹被夺灵大阵折磨多日,虽得百花玉露滋养,终究还是伤了元气。 当下三人出得塔来,正要感叹死里逃生,重见天日,却见尘土飞扬,马蹄声声,三苗族大队人马堪堪正赶到玄天塔前,领头的正是危煊、危烨两兄弟。 眼看三苗族圣物玄天塔分崩离析,转眼已成断壁颓垣,危氏兄弟不禁大吃一惊,又见塔前三女衣衫褴褛,狼狈不堪,又生的一副生面孔,不禁心头疑云大起,摆臂示意,便令人将其团团围将起来。 巫清竹和胡灵姬紧紧搀扶着秦繁漪,她以神龙真身为其护法时,生生受了蚩尤残魂几下重击,全身皮开肉绽不提,主要是左腿似乎还骨折了,是以走路一瘸一拐的,着实有些不便。 危氏兄弟率众将三人团团围住,方才催马上前。危煊上下打量询问道“你们三个女子究竟是何人?竟敢闯我三苗族禁地!”,他望着坍塌的玄天塔,心中已是又惊又怒。 怒的是这三个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俨然是擅闯玄天禁地,犯了他三苗族的大忌,惊的是玄天塔已倒,却不见危笙身影,恐怕已是凶多吉少。而这三个女子俨然是刚刚从塔中出来,这玄天塔千百年来从未出事,如今突然倒塌,定然与她们脱不了干系。 危煊上下打量着三人,他的目光突然落在了胡灵姬身上,只觉得眼前的女子竟似有一种难以言表的熟悉感。突然,他脑海中灵光一闪,顿时张口结舌,从马背上翻落下来,指着胡灵姬吃吃说道“陈灵,你是陈灵!” 当日陈氏姐妹不告而别,他寻遍整个三苗地界,都找不到他们的踪影。为此他还跟阴氏大吵了一架,认定是阴氏不贤,容不下人,方才赶走了陈氏姐妹。要不是看在危醴的面上,他恨不得一纸休书将阴氏遣回娘家。 但是陈氏姐妹的倩影始终萦绕在他的心头,特别是妹妹陈灵,昔日那股烟视媚行,娇媚入骨的风情至今让他记忆犹新,回味无穷。 正因为他对胡灵姬的风姿至今魂牵梦萦念念不忘,是以如今胡灵姬虽然以真面目示人,竟也被他一眼认了出来。危煊见其真容,不知比当日陈灵美上多少倍,一时间顿时筋酥骨软,愈发觉得爱她爱到了骨子里。 胡灵姬见他认出自己,当下也不曾否认,展颜微微一笑,朗声道“危煊,你既以认出我来,莫非还要阻拦于我?” 危煊痴痴地上前数步,结结巴巴道“阿灵,你真的是阿灵,你可知我寻的你好苦。阿灵,我不管你做过什么,只要你跟我回去,我什么都可以依你,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他语无伦次,却依然清楚的表达了他对胡灵姬的心意,他眼巴巴地看着胡灵姬,这一刻他根本不去想什么她们触犯了三苗族禁令,也不去想玄天塔倒塌,更不去想危笙的死活,此时他唯一在乎的,只是眼前这个风姿脱俗的女子,只要她微微一点头,就算让危煊把三苗族的所有悉数献上,恐怕他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可是他这样的一片真心,注定是要落空的。只见胡灵姬微微一笑,其三人的身影突然犹如镜花水月一般,突然波动起来,危煊大惊,正要伸手去拉住胡灵姬的衣袖,却听空中传来昔日陈灵的娇笑声: “危煊,我本是千年灵狐,为了营救友人方才化身凡间女子亲近与你。如今我目的已达,也是你我告别的时候了。看在相识一场,我且赠你一句忠言:三苗族连年征战,族人早已疲惫不堪。你若为三苗千秋百世打算,就暂且让士兵解甲归田,让百姓休养生息几年吧。” 随着娇媚的语声渐渐消散于空中,危煊尚半天回不过神来。此时危烨催马上前,小心提醒道“大哥,人已经走了,你看接下去怎么办?” 危煊经此一问,方才豁然清醒,大喝道“阿灵!阿灵!”,他翻身扑地恸哭,竟似如丧考妣。世间有很多情感难以说明,就好比危煊之于胡灵姬,尽管他从未真正得到过她,可是她的音容笑貌,却早已深深的刻画在他的心里。 其实若是当日分别,从此再不相见,也许危煊也已将这份刻骨铭心的爱恋深埋在了心底,也许也只是时不时的独自一人偷偷翻开记忆的尘嚣,会挂念起曾经魂牵梦萦的美人,但即便是挂念,也断不会像如今般肝肠寸断,痛断彻骨。 可如今与胡灵姬再一相见,生生地将他埋藏在心底的感情翻了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竟如同情窦初开的少男一般,全然对她动了真情。也许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那个名唤陈灵的女子,又如当日一般,凭空出现在他面前,却又一次不告而别,只留下他一个人,满目惊艳,却又黯然伤神。 东灵山,灵巫族。 巫清竹等人回到东灵山已有几日,只可惜当日前去营救的数千灵巫族男子,如今只剩下区区数十人回来。巫山岩已死,便由巫行止继任当了族长,巫清竹又施法将昔日丧生的灵巫族战士尽数招魂归返故土,使其英灵得以在故乡的山水中安息。 忙乱了数日,生活方才渐渐安定下来,百姓男耕女织,繁衍生息,渐渐又回到了往日安然祥和,安居乐业的气氛。巫小蝶这几日却一直很快活,一则看到巫清竹平安归来,她便再不会孤孤单单,二则她看到了秦繁漪,便如看到了许久未见的老朋友一般,一下扑到她的怀中笑道“秦姐姐,你可算是回来啦。” 这些天唯一让她有些郁闷的是,秦姐姐身边,始终有一个叫做胡灵姬的女人形影不离。而秦姐姐似乎也特别黏着那女人,两个人简直好的跟连体婴一般,简直是秤不离砣,如胶似漆。 更讨厌的是,那个叫胡灵姬的女人,眼睛里好像始终带着钩子,她冲人笑的时候,总好像是要将人的魂儿勾出来一般,每当她看着自己笑,巫小蝶总有一种面红耳赤,想要落荒而逃的感觉。渐渐的,她也不敢经常去找秦繁漪玩儿了。 “嗤——”,秦繁漪仰卧在一块洒满阳光的巨石上,突然失声笑了出来。在她怀里钻出一个绝美女子的脑袋来,一手按在她胸前,奇道“莫名其妙你笑什么?” 阳光下,女子的黑发熠熠生光,水波盈盈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就如一只狡黠的狐狸,不断地打量着紧紧抱着自己的秦繁漪。她不是别人,正是让巫小蝶讨厌的不得了,又说不出哪里讨厌的胡灵姬。 “我想到巫小蝶看到你的表情,就忍不住想笑。”,秦繁漪一手遮住了眼睛,挡住那当头有些刺目的阳光,一边吃吃笑着。胡灵姬闻言也禁不住笑了起来“她这个小丫头人小鬼大,我若不稍微给她点颜色看看,恐怕她还把你当做是龙行云,一心想给她姐姐做穿针引线人呢!” 她低下头,轻轻地咬了口秦繁漪的鼻子,娇笑道“你既与我情定三生,我自然得护食。任谁也不能将你从我身上抢走,你也不许变心。你若是变了心,哼哼,我就……我就一口咬下你的鼻子,让你变成丑八怪,看谁还敢要你。” 两人嬉笑亲热了一阵,一时间都生出岁月静好,佳期如梦之感。胡灵姬靠在秦繁漪怀中,眼中的柔情几乎要溢了出来,她伸手轻抚着秦繁漪的脸颊,突然柔声道“待龙行云复生,我便随你回家吧。” 秦繁漪猛然一愣,慌忙朝她看去,却见胡灵姬温柔地笑道“你我同心,我又怎会看不出来,你始终还是想家了。”,她温柔地吻了吻秦繁漪,笑道“你既然想家,我便随你一同回去,只要与你在一起,对我来说,去哪里都一样!” 秦繁漪见她神情娇憨,却是一片真情流露。这里没有半分狐族媚术,看在眼中的,唯有其眼底的款款深情,心中不免大为感动,她忍不住抬头吻上了胡灵姬的娇唇,散落在唇齿之间那些凌乱的语声,却是坚定却永不改变的誓言。 她二人这边厢浓情蜜意,倒是过上了神仙眷侣般的日子。可巫清竹却一直把自己关在房里,守着那块昆仑龙血玉一步不离。 再过几日,便到了七七四十九天的限期了,按照昔日龙行云的说法,期满七七四十九日,她便能以这昆仑龙血玉重塑真身。到那时,若再得秦繁漪二滴精血,龙行云重凝二魂,三魂俱全,便能死而复生了。 巫清竹痴痴地看着眼前放在锦帕中的龙血玉,这些时日,她始终将龙血玉带在身上,片刻都不曾离身。虽然她看不见龙行云,但她似乎能感觉到龙行云的确就在那里,甚至于她能感受到她的心跳,她的呼吸,她对自己的那份思念。 有时候巫清竹也怀疑是不是自己思念成魔引起的幻觉。她亲眼看到龙行云钻入了龙血玉不假,可是细看去,这块龙血玉就这么安安静静地放在锦帕之上,哪里有半分生命的迹象。 一想到这里,巫清竹也禁不住苦笑了,那冤家明明做了那么多对不起自己的事,可自己也偏偏依旧对她念念不忘。若是真的如她所言,四十九日期满能借玉重生,自己又是否能真的既往不咎,与她重修旧好? 那秦繁漪虽是她的转世之身,想来是与那狐狸精相互看对了眼,这几日天天好的跟蜜里调油似的,哪里对她还有半分昔日情意。可是当年那龙行云化眼为泉的时候,明明说的是等她换个干干净净的身子,再回来寻自己的呀。可谁知换了个身子,却照样爱上了胡灵姬,这个说话不算话的东西! 不过留在龙血玉里的,才是龙行云的真魂呢!若是她以龙血玉重塑真身,那岂不也是换了个干干净净的身子?一想到这里,巫清竹忍不住红了脸,她这时怎么了,何时竟这般在意龙行云是否是具干净身子?明明能让龙行云能够平安归来,顺利复生才是她心中最最记挂之事,怎么胡思乱想竟想到这么偏处去了呢? 正当巫清竹面红耳赤,心猿意马之时,居然腰间一紧,身子猛然落入一个熟悉而又陌生的怀抱。巫清竹全身一振,盈盈珠泪忍不住夺眶而出,她缓缓地转过身去,落入眼帘的正是那张清俊秀美,魂牵梦萦的脸。 她痴痴的看着眼前这张日思夜想的脸,眼中的深情浓的简直化都化不开。一时间她突然明白了自己的心意,过去的一切早已化作尘埃,只要她能平安归来,便是自己内心最深刻的盼望。 巫清竹的眉眼中扬起了温柔的笑意,她清冷的面容突然露出了这般久违的笑容,无疑如同大地春回,冰雪初融,其清艳绝俗,犹如寒梅傲雪之风姿,不禁又使龙行云看直了眼。 巫清竹看着她看呆了的模样,不由得轻轻戳了她一下,柔声道“你……不是要等到七七四十九天么,你怎么现在就出来了?” 龙行云见她软语温存,竟似全然不记得昔日不堪的往事,不由得喜道“龙血玉对我休养大有裨益,如今我已然大好,所以偶尔出来并不打紧。只是要重塑真身,必须等满七七四十九日,我龙族的传承记忆是这般讲的,这龙血玉得之不易,我也不敢轻易尝试。” 她把头埋在巫清竹肩颈之间,长长地叹了口气,轻声道“清竹,我想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地回到你身边,你……还要我吗?” 她小心翼翼地等着巫清竹的回答,却是半天都没有动静。她不安地抬起头来望着巫清竹的眼睛,却看到了巫清竹脸上泛起了一丝捉狭的笑意“今晚你让我在上面,我便原谅你……”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到今天,便是全文结束了。感谢小茉莉,感谢789,感谢小房子,感谢小F,感谢宝姑娘、X、路人甲等等我亲爱的读者们。 下一本开文,应该是在明年了。作者君速度比较慢,而且又喜欢全文存稿后再发,所以,咱们明年见啦~~~~ PS:眼下作者君正在全文存稿《天岳奇情之燕双/飞》(暂名),讲的是大师姐楚清溪坠崖后的故事,敬请期待。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