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名:HP霍格沃茨:另一段校史 作者:BBBriony 文案: 德拉科同人文-原创拉文克劳女主:佐伊·戴蒙德斯。 来自北欧的低调避世的戴蒙德斯家族百年前从布莱克家族脱离,从而不被纯血家族承认,即使戴蒙德斯家族仍保留着布莱克特有的黑卷发和黑眸子,其与布莱克的恩怨纠葛仍迷雾环绕。 佐伊是个平凡的巫师,没什么出众的身世或能力,和绝大多数霍格沃茨的学生一样。她喜欢读书,很聪明,沉默乖张却能暗中看透人心和表象。没那么勇敢高尚,也没那么多意外和惹不完的麻烦,甚至也有私心和狡猾。 但当她遇到斯莱特林小混蛋德拉科·马尔福时,却毅然决然地选择自己的方式守护他,陪他走过最黑暗的那段日子,看透他、懂他,准确抓到他不讨人喜欢的行为背后藏着的别扭的善良。一点一点,一个女孩用她最赤诚的爱,救赎这个坏不下去、又好不起来的绝望的少年。 年轻的人总爱问,爱究竟能有多大魔力? 就连邓布利多都说:“我知道爱的力量有多大,大到让人做出本不可能去做的事。相信我,我见识过。” 是母亲为儿子的牺牲?是父亲为孩子的隐忍?兄弟或姐妹的牵念?对家族兴衰的责任?是割舍不下的回忆?友谊;亲情;爱情......甚至是爱自己。 这世上真的只曾有过那一个救世主吗? 爱是个宏大又包容的命题,但它会具象在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身上,每一个关于爱的故事,都很美,都值得被记录。每一个用爱照亮别人生命的人,于那个被救赎的人而言,都是救世主。 对一个人的爱,真的可以化为对别的人、或事,甚至是一草一木,一风一雨、整个天地人间的大爱吗? 爱的救赎究竟是什么样的?爱凭何以永恒? 如果你感兴趣,就请来听我讲这个故事吧。我愿意站在一树纯白的山楂花下,郑重地将它讲给你听。 这是个隐藏在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光环下很多年的故事,在魔法史都会记录下的那遥远的七年里,发生在霍格沃茨的、不为人知的另一段历史往事...... 内容标签: 西方名著 奇幻魔幻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德拉科马尔福,佐伊戴蒙德斯 ┃ 配角:哈利波特,罗恩韦斯莱,赫敏格兰杰,阿不思邓布利多,西弗勒斯斯内普,潘西帕金森,卢修斯马尔福,纳西莎马尔福,小天狼星布莱克,雷古勒斯布莱克 ┃ 其它:霍格沃茨,拉文克劳,斯莱特林,格兰芬多,赫奇帕奇,布莱克家族,马尔福家族 一句话简介:德拉科与原创拉文克劳女主 立意:爱的力量,爱的救赎 第1章 一年级入学 ========================== 1991年,十一岁的佐伊·戴蒙德斯正坐在霍格沃兹特快列车的一间包厢的窗边,聚精会神地盯着外面绿得沁人心脾的原野和山川,这样生机勃勃的景象在大半年都是冰雪覆盖的挪威总是太短暂。 戴蒙德斯家族一百年前从布莱克家族分离了出来,独自一支去了遥远的挪威,说是厌倦了纯血家族间肮脏的勾连,因此从来不被纯血名册承认,还曾被称为纯血的背叛者——即使这么久了,戴蒙德斯还是保留着布莱克家族特有的黑发黑眸。戴蒙德斯家族在他们那个与世隔绝的小地方还算受人尊敬,他们太低调避世了,佐伊自小也算是无忧无虑地长大,不曾了解过纯血家族那些复杂的规矩甚至邪恶的流传。十一年前,黑魔王因那个波特家的孩子而消失了,老埃德蒙·戴蒙德斯也才敢放心地让佐伊来霍格沃兹上学。他们终归还是不太愿意回到这带给他们家族很多不快记忆的国土,将佐伊送上列车,戴蒙德斯夫妇就匆匆离开了。 佐伊没什么太在意的,她自由自在惯了,这里的一切都让她感兴趣,她感兴趣,就高兴。比如窗外的风景,比如,小推车上很多佐伊不曾见过的零食。 同一间包厢里的孩子互相认识得很快,佐伊则更喜欢沉默地偷偷观察着每一个人,她的眼睛生的很独特,乌黑得像一块黑曜石,看不出里面的瞳孔,盯久了,仿佛会被不自觉地吸进去。母亲常说她的眼眸像一潭深不见底的湖水,被黑长的睫毛遮掩着,似乎很容易窥探秘密、埋藏秘密。 包厢里棕色卷发的女孩已早早换上长袍。 她叫赫敏格兰杰,麻瓜出身。或许内心深处多少有些介意,她特意提前学了很多东西,一路上不停向佐伊和另一个男孩讲解她学会的魔咒和霍格沃兹校史,似乎很想展示自己成熟博识。但她让佐伊感到亲切,她异常蓬松的头发看上去要比佐伊的黑卷发更枯燥杂乱——佐伊总嫌自己的头发乱,如今,似乎没那么嫌弃了。 那个叫纳威的男孩是隆巴顿家的,据说也是个纯血家族,但佐伊不太了解,也不太感兴趣。纳威很憨厚,但他似乎有点迷糊。比如这会儿,他又在包厢里翻上翻下找着什么东西——他上一轮这样翻找是为了找被他掉进座椅缝里的魔杖——这让一旁的赫敏有点儿不耐烦。 “呃,纳威?”赫敏侧身躲开被纳威从行李架上碰落的课本,“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们你在找什么?我们来帮你一起找,这样更快些。” 佐伊倚着车窗,愣了愣,才意识到她说的“我们”,连忙坐正身子以示自己的积极性。 纳威失落地坐回了座位,圆圆的、长着雀斑的脸涨得通红,带着哭腔慢吞吞开口,“莱福不见了……” “谁?” 赫敏有些夸张地皱起眉毛。 “我的蟾蜍,是我奶奶买给我的入学礼物……” “你别急,我们三个分头去找,一定可以找到你的,蟾蜍。”赫敏郑重地点了点头,“呃,可是,莱福,长什么样子呢?我是说,有什么特点?” 纳威这才有点高兴起来,他开始仔细地向赫敏和佐伊描述莱福的外貌特点。佐伊有点绝望地听着,好极了,她告诉自己,至少我们现在很确定,莱福是只蟾蜍。说实在的,真的不是所有的蟾蜍都长一个样子吗? 于是,佐伊和纳威和赫敏分头开始在长长的列车上寻找一只名叫莱福、没有其他特征的蟾蜍。 佐伊一间包厢一间包厢地敲门,询问大家是否见过一只蟾蜍,她很高兴地发现每一个人都耐心友好。 直到她走到一间包厢外,里面坐了三个男孩。 正独自坐在一侧侃侃而谈的是一个瘦削、苍白的男孩,有着独特的浅金色头发和灰蓝色眼眸,说话时会露出一对小兔子似的门牙。他的头发像个小大人一样一丝不苟地向后梳去,穿着讲究,精致的样子看上去应是某个纯血家族的小少爷。相比之下,坐在另一侧听他讲话的两个呆头呆脑的男孩显得像——请原谅——小少爷的两个保镖。 看到站在门外向里看的佐伊,金发的男孩认生似的敛起笑意严肃起来,不再说话,灰蓝的眸子顿时冷下来,漠不关心地扫过佐伊便转向窗外了,似乎这个突然出现的小女孩打断了他的好兴致。 另一侧胖胖的男孩起身拉开了门,“有什么事吗?” “不知你们有没有在车上见过一只蟾蜍?” 佐伊小心询问,目光却飘往后面沉默看着窗外的男孩。他长得很精致,午后的阳光从车窗泻进来,落在他苍白的鼻尖上、额头上,和他金色的头发融为一体,金色的睫毛长长的,不时颤动一下,让人忍不住想多看两眼。 “蟾蜍?”胖男孩回头看向车厢里的两个同伴,没人理他,金发男孩的眉毛轻轻不耐烦地皱了一下,胖男孩忙转回身,冲佐伊直摇摇头,“没见过。” “那好吧,谢谢你们。”佐伊回过神,生怕他们发现自己偷窥那个男孩,连忙谢过,转身跑开。 跑走时,随身后包厢的门缓缓拉上,佐伊隐约听到一阵慢吞吞、冷漠又嫌弃的声音,“谁会养只蟾蜍做宠物……” 佐伊走到车头,依旧没找到莱福,只得折回去找纳威。远远地,她看到纳威和赫敏走了过来,他们也空着手,但正凑在一起低声说着什么。有秘密,佐伊有点兴奋地想,似乎已经忘记了刚才那个金发的男孩。 “你绝对想不到,我在那边的车厢看见谁了。”等他们进了包厢,拉上厢门,赫敏压低声音说。 “哈利·波特。”佐伊刚想开口问,格兰杰却顾自接上了自己的话。 “你看到他的那道伤疤了吗?”纳威盯着赫敏,显得很激动,他看起来也已经忘记了自己那只不见了的蟾蜍。 赫敏瞪大眼睛重重地点了一下头,表示她说的话非常可靠,然后像个大姐姐一样冲佐伊和纳威说道:“我还帮他修好了眼镜呢。好了,你们也该快点换上长袍了,我们马上就要到霍格沃兹了。” 看来,她决定结束这个话题了。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会是一个有点冗长细碎的故事~会有一些细节的霍格沃茨日常生活的描写,谢谢大家也许会喜欢?(btw 肯定会出现和原著有出入的地方,还请各位看官不喜欢勿喷) 第2章 分院仪式 ======================== 新生们躁动不安地挤在宽阔的大理石楼梯上等待着,佐伊也好奇地四处张望。 “看来是真的,他们在火车上说的,” 一个傲慢的慢吞吞的声音响起,“哈利波特来霍格沃兹了。” 这声音怎么听上去这么耳熟呢。 孩子们都嗡嗡地低语起来。 哈利波特倒是没引起佐伊太大的兴趣,她循声望去,是那个苍白的男孩懒洋洋地靠在大理石扶手上。 即使穿着和大家一样的黑长袍,他依然显出少爷似的傲慢,嘴角挂着极不真诚的笑斜睨着前方那个带眼镜的男孩。他昂着头看人,略显冷漠的灰蓝色眸子中倒映出墙壁上的火把,铂金色的头发也在明亮的火光下显得油光水滑的。 明明长得很好看,可听到他说话时,却着实无法让人喜欢起来。 “这是克拉布,这是高尔,”他偏了偏头,向疑惑的哈利介绍道,然后上前一步,“我是马尔福,德拉科·马尔福。” 马尔福。佐伊隐约记得曾听闻这个家族,在大家的谈论中并不是个正派的家族。只有马尔福家族会有这样出众的相貌和让人讨厌的傲慢。 “噗嗤——”哈利身旁那个红发的男孩竟然笑出了声。 气氛尴尬极了,佐伊有点不舒服地皱了皱眉头,即便一个普通人恐怕也不会喜欢别人嘲笑自己的名字,何况这是马尔福家的孩子。 马尔福家的男孩转头看向红发男孩,灰眼睛挑衅地微眯起来:“你觉得我的名字可笑是吗?红头发,旧袍子,你一定是个韦斯莱。” 见那男孩不说话,德拉科马尔福转回身,“你很快就能发现有些巫师家族就是高人一等,波特,你不会想和错误的人做朋友的,”他向哈利波特伸出手,“这点我能帮你。” 佐伊和其他孩子一样在一旁乐得看热闹。马尔福果然是小心眼的家族,锱铢必较,有仇必报。他这样尖酸地说话,难保日后不会被打。令她惊讶的是,在被哈利波特的朋友嘲笑了名字后,德拉科马尔福仍想和哈利交朋友——看来,他真心想和哈利做朋友——按说,马尔福是瞧不上波特家族的,他们瞧不上任何家族。可德拉科马尔福毕竟放不下骨子里的趾高气扬,说出口的话依旧让人别扭。 哈利波特显然没有意会到他言语深处埋藏的友善,德拉科马尔福的小手孤零零地架在空中。 “谢谢,但我想我能分清该和什么样的人做朋友。”哈利的声音有些冰冷,德拉科看向哈利的灰眸子渐渐失望,演化成被拒绝的恼怒。 佐伊隐约觉得这位哈利波特是个冲动偏执的人。热血,却也容易盲目,若是认定了什么,即便那不是正确的,大概也很难被说服了。这让佐伊有点高兴不起来,她并不是很喜欢偏执,这不是什么友好的品质。 “或许,你该先让你的朋友道个歉,他不该嘲笑别人的名字。” 众人火光四溅的目光突然都转向了佐伊。佐伊才意识到,该死,又把心里的想法说出来了,为什么我的嘴总是比脑子快。 哈利身旁的红发男孩有些羞愧地红了脸,德拉科马尔福也有一丝惊讶,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这个女孩一番——是那个火车上找蟾蜍的蠢货。漆黑的眼睛,黑鬈发乱糟糟的,很像布莱克。 德拉科清楚布莱克家族没这号人。他想起父亲说过的离开布莱克家族逃往北欧的戴蒙德斯。他轻笑一声,戴蒙德斯早已从纯血家族除名了,不过,这么看来,戴蒙德斯也没有父亲说的那么一文不值。 “我很高兴看到戴蒙德斯还留着一点脑子。” 他笑起来还是很傲慢,只有一边的嘴角翘起,这让佐伊觉得他不是真的高兴。明明是想感谢自己的吧,为什么非要用这么别扭的话说出来呢?这个小孩子是从哪里学来大人那套装模做样的样子? 他只看了一眼,便知佐伊是戴蒙德斯家的,这让佐伊不禁唏嘘——别说一个十一岁的孩子,即便成年巫师也未必能将大大小小的家族记得这样分明,这个纯血家族里长大的男孩,一定过着和他们大部分人都不同的童年,或许是他们想象不出的规矩和教条——就像他刚才做自我介绍时,先说的是姓氏马尔福,似乎在他眼中,家族就决定了这个人。 佐伊正在发愁自己该说点什么回复他,麦格教授回来了,严肃地用学生名单的羊皮卷敲了敲德拉科马尔福的肩头,他才有点不高兴地转回身去,没有再看其他人一眼。 在家里时,老戴蒙德斯常给佐伊讲起霍格沃兹,但亲自步入大礼堂时,佐伊更加肯定亲眼见见远比听故事来得震撼。礼堂中人声鼎沸,高年级生都好奇地张望着这群新生,而新生们显然对头顶上漂浮的蜡烛和与天空融为一体的天花板更感兴趣。 站在她身旁的赫敏很冷静,“天花板施了咒,使它和外面的天空一样。” 佐伊猜这又是她从校史上读来的。 “我在《霍格沃兹:一段校史》中读到过。”果然,赫敏紧接着说。 仰着头的佐伊觉得脖子有点酸,于是收回目光,才发现德拉科马尔福正走在她前面,金色的后脑勺显眼极了。从后面看,他的头发也还是一丝不苟,佐伊隐约能闻到他头上的发胶味,真是个讲究的小孩。德拉科马尔福也显得极为平静,不时表现出对其他人的大惊小怪的嫌弃。 新生们走到礼堂最前端,佐伊看到了分院帽,那顶破破烂烂的帽子端正地立在三脚凳上。她开始走神思考自己会被分到哪个学院。 说来奇怪,她一路上从未想过分院的事,也许自己真的不介意被分到哪里。她常感到自己与拉文克劳有着共鸣——听父亲说起拉文克劳美丽的公共休息室和哲学家一般的门环时,佐伊总是着迷。赫奇帕奇似乎也不错,那里的人都非同寻常地友善,但佐伊自己并不能做到那么友善,却还期望身边都是友善的人,有点儿贪心……格兰芬多,好吧,也许没戏,佐伊自小就是个不太勇敢甚至有点自私的孩子,她总是能古灵精怪地为自己开脱,然后从麻烦中全身而退,她深信,在可以避开麻烦时自然没有与之对抗的道理。至于斯莱特林,佐伊知道人们对这个学院的评价,可她时常感慨斯莱特林的很多观点都很智慧,人拥有有限的能力自然应当首先考虑自己。事实上,戴蒙德斯家人不多,除了早期几位斯莱特林,后来便都是拉文克劳出身了,一些则去了布斯巴顿,佐伊本来以为自己也会去布斯巴顿…… “佐伊·戴蒙德斯——” 赫敏突然撞了佐伊的胳膊肘,佐伊才清醒过来,意识到这么快便轮到自己,在大家的注视下走了上去。佐伊从来不喜欢受到太多注视,这让她有点手足无措,看来她还是适合躲在后面观察别人。 德拉科马尔福看到这个戴蒙德斯从自己身旁挤了出去,发梢都扫到了他的侧脸,痒痒的,这让他有点嫌弃地皱了皱鼻子。 他歪头看过去,女孩不紧不慢地走上去坐好,看着那顶脏兮兮的帽子压在了她蓬松的黑卷发上。他有点好奇这个纯血的异类会被分到哪个学院,最好别是冲动的格兰芬多,他回想起礼堂外她贸然发话的样子,皱起眉头,有点不安。 “拉文克劳——”分院帽大声喊道。 拉文克劳长桌爆发出热烈掌声,那个戴蒙德斯平静地笑了笑,一颠一颠地向礼堂最右边的拉文克劳跑去。 看来是个书呆子,德拉科轻蔑地撇了撇嘴,转回脑袋不再看她。戴蒙德斯果然不配来斯莱特林,但总归要比愚蠢的格兰芬多和没用的赫奇帕奇强。 若说斯莱特林们还看得起哪一个学院——好吧,其实没有——拉文克劳是唯一他们不会那么瞧不起的,虽说拉文克劳有不少书呆子,但不可否认他们是有些智慧的。拉文克劳还善于委身事外,这点和斯莱特林出奇像。 佐伊同热情的拉文克劳们握手问好,他们对她说祝贺的话,她觉得很温暖,像是一大杯热咖啡从肚子里灌了下去。她从长椅上坐定,开始满意地观察其他紧张的新生们。 赫敏和纳威最终都被分到了格兰芬多,纳威更是直接带着分院帽就跑走了,引起一阵哄笑。真要命,佐伊笑着摇头,她以为纳威会去赫奇帕奇的。 “德拉科·马尔福” 苍白的男孩趾高气昂地走了出来,佐伊的目光好奇地跟着他,“斯莱特林!”分院帽似乎都没碰到他的金发,就瞬间高喊出来。德拉科马尔福微笑着缓缓起身,显得很满意。 “没有一个变坏的黑巫师不是从斯莱特林出去的……”一旁的低语飘进了佐伊的耳朵。 怎么还有人带着这样愚蠢的偏见,还说得这么大声?她越过格兰芬多的长桌看过去,竟又是刚才的红发男孩。他正贴在哈利波特耳边,看到不远不近的佐伊看向自己的眼神中带着不满,有些顾忌地转开了身,不再面对拉文克劳的桌子,大概在礼堂外被佐伊吓到了吧。 德拉科马尔福慢条斯理地走到斯莱特林的长桌前,坐在了克拉布和高尔中间,礼貌地同周围的同学握手及点头问好,斯莱特林的人不会像其他学院那样夸张地大喊大叫,大家都是点到为止。大部分人都像克拉布和高尔一样,忌惮他是个马尔福,因此都对他不错,这点他还算满意。 德拉科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隐约觉得有一束目光远远地落在自己身上,他抬头看过去,却没有对上谁的视线,于是他又低下头开始整理自己的领带。 他没看见,在礼堂的另一端,拉文克劳的长桌边,那颗猛地转开了的黑色脑袋,长长的卷发还因为大幅度地转动而跳动了一下。 波特和红毛韦斯莱都去了格兰芬多,这让德拉科很不自在,他心中还是对波特拒绝自己耿耿于怀。马尔福长这么大,还没受到过什么拒绝,谁敢拒绝他?这个波特,莫名其妙就成了救世主,人人都爱戴他,还不如一个戴蒙德斯有脑子。至于韦斯莱,竟然敢嘲笑他的名字,气死他了。 德拉科抱着手臂坐着,被身边聒噪的克拉布和高尔吵得有些不耐烦,这两个蠢货,他们是怎么有入学资格的?他渐渐开始生闷气,入学第一天就这么不顺利,他觉得自己不喜欢霍格沃兹了。 当邓布利多终于宣布宴会开始,丰盛的食物出现在长桌上时,德拉科饶有兴致地挑起眉毛,他的注意力又被吃的吸引去了。 他微微嫌弃地将自己唯一不太喜欢的水煮马铃薯推远了点,便开始挑选剩下的美食。于是他暂时忘记了自己刚才已经生气地决定要讨厌霍格沃兹。 第3章 拉文克劳 ======================== 宴会结束后,新生们纷纷跟着各自学院的级长从大礼堂鱼贯而出,准备回各自的公共休息室。 “拉文克劳们,跟紧我!”拉文克劳的级长佩内洛克里瓦特高声招呼着这群并不怎么听话的一年级,从吵闹着的格兰芬多们旁边挤过,她似乎很快就要变得不耐烦了,“请小心这些楼梯,它们会自己改变方向!不过我相信你们会很快找到规律的,这很简单。” “哦……拉文克劳塔楼是霍格沃兹最高的塔楼之一,我们得爬很多楼梯。我是说,真的很多。”佐伊身边的曼蒂布洛赫悄悄附在她耳边说。佐伊抬头看向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高塔,上方的楼梯不时地变换着方向,无奈耸了耸肩,“在刚吃过晚饭后,这挺建康的。” 看到佩内洛级长投来的严厉的目光,她们连忙迈上台阶继续往上爬。 “斯莱特林,请往这边来。” 听到这里,佐伊好奇地将头探出楼梯扶手向下望去,斯莱特林们正陆续进入地窖入口向下走去,与赫奇帕奇走向了两个方向。 看到佐伊看向下面,曼蒂又开始说起来,“你知道的吧,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在黑湖底下。” 佐伊点头,“挺酷的,说不定透过窗户能看到黑湖里的鱼。” “也许,”曼蒂摊手,添了一句,“不过我想,也许会有点儿光线昏暗,可能不太适合读书。” 这句话把佐伊逗笑了。她再次看回去,楼梯上面通明的烛火像是照不到那下面似的,通向斯莱特林地窖的入口有一大半都笼罩在阴影里,石墙上古老的雕刻都有了些斑驳,显得昏暗阴冷。 斯莱特林的新生显得安静有序得多,每个人看起来都很庄重。德拉科马尔福也安静地站在队伍中,他正从火光下一步迈进了阴影里,金发黯淡下来,不再反光了。 佐伊嘴角的笑意渐渐淡去了,她盯着站在暗处的德拉科马尔福,他显得有些孤独。斯莱特林的每一个人都显得有点孤独,独自沉默地站着,独自走进阴影,独自走进湖底,这让佐伊产生了一股想走下去陪陪他的奇怪念头。 佐伊被自己突如其来的念头吓到了,她此刻才突然意识到,不同的学院原来不仅仅是名称头衔的差别,而是从此以后,他们走上的或许都是不同的路了。 不知爬了多少层楼,转过了几个弯,又一直沿着一条长长的有些狭窄的旋转楼梯向上爬,在转得头晕目眩之后,新生们终于来到塔楼顶端,停在一扇不起眼、光溜溜的门板前。门上什么都没有,只有那只鹰状青铜门环。 新生们期待地看向佩内洛级长,“请注意,拉文克劳们,我们的入口与其他学院不同,我们没有口令,只有回答出门环提出的一个问题,才能进入休息室。” “请问,如果回答不出,或是答错了,怎么办?”泰瑞布特迟疑发问。 “好问题,”佩内洛笑了一下,她似乎并不常笑,“那就只能等别人答对,然后带你进去了。有高年级骗你们,说门环会咬你对吗?没那回事。” 一年级们开始紧张地窃窃私语。 “不必担心,你们是被挑选出来分入拉文克劳的,有着异于常人的智慧,拉文克劳并不常出现因答不出问题被关在外面的学生。”佩内洛级长听起来很骄傲,“当然了,如果情况紧急,也可以去找我们的院长弗立维教授。”她略显同情地看向忐忑的泰瑞。“好了,我们准备进去吧——” 说着,佩内洛级长转身面向门板,轻轻敲了一下。 门环缓缓活动起来,鹰嘴张开了,发出很温柔的、音乐般的声音:“这世间,为什么会有因果关系呢?” 佩内洛级长转过来看向新生们,眼中闪着狡黠,“怎么样,有什么想法吗?” 佐伊咬着手指沉思了一会儿,小声回答:“或许……因为世界本是一个循环,因造就果,果又成了因,万物总是相对的。” 佩内洛赞许地看向佐伊,点了点头,新生们也表示赞同,这让佐伊很高兴。 “妙啊——”门环轻轻说道,门板应声打开,露出了后面宽阔的圆形休息室。 大家纷纷走进来,惊叹声此起彼伏。 拉文克劳公共休息室安静空灵,放置着精致的桌椅、沙发,高大的书架、橱柜,望远镜和鹰状雕塑。四周墙壁上是一整排高大的拱形窗户,挂着优雅的蓝色和青铜色丝绸帷幔,上面绣着拉文克劳的标志。 一圈台阶旋转着通向高空中的穹顶,天花板是高耸的塔尖,绘着施了魔法的星宿,发出温柔的星光,还在按照各自的星轨缓缓移动着。脚下柔软的深蓝色地毯也绘满星星,墙壁上的灯、书桌上的蜡烛和壁炉里跳动的火都散发出明亮的暖黄色光。 正对入口的壁龛中立着一尊高大的白色大理石雕像,女人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高傲的微笑,显得很忧郁。美丽,却令人生畏。佐伊认出这是罗伊纳·拉文克劳。 “这里就是我们的公共休息室,是的,很美,白天能看到更美的景色。”看到一年级们惊叹的表情,佩内洛级长似乎很满意。 她向大家的后方伸出手,大家随着回头看去,“那边,下几级台阶,左手边是男生宿舍,女生宿舍在右手边,你们的行李已被安置在各自寝室。”说着,她又指向罗伊纳·拉文克劳雕像左侧的木门,大家的目光又跟着转过去,“那里面是宽敞的自修室,我个人很喜欢,可以不用总是跑去图书馆,那里有点远,”佩内洛摊了摊手,“还有点吵。” 新生们咯咯笑起来,“好了,真是漫长的一天”佩内洛做了个深呼吸,环视大家,“大家早点休息吧,明天将是你们在霍格沃兹学习的第一天。祝你们好梦!” 听到这儿,佐伊也才发觉,她似乎经历了好多事情,原来也才过去一天而已,还真有点累了。 真奇妙,时间也像有魔法似的,当你过得有趣,时间就会过得慢一些,若是无聊了,它就飞快流逝。众人愉快地互相道了晚安,便各自回了寝室。 佐伊缩在自己的小床上,闻着枕头散发出的,崭新的味道,月光从窗外落到她身上,佐伊感觉自己的意识也有些朦朦胧胧的了。她盯着月光,似乎想起了德拉科马尔福铂金的头发,以及那个男孩独自站在阴影里的样子,她有点好奇睡在湖底会是什么样的感受,斯莱特林的公共休息室也像拉文克劳这么美吗? 再然后,她就不记得自己都想到些什么了,佐伊彻底失去了意识,沉沉地睡了过去,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在室友曼蒂看到窗外美丽的群山和湖水的惊叫声中被惊醒。 第4章 飞行课 ====================== 一周下来,在霍格沃兹的学习要比佐伊想象中轻松许多。 她很喜欢魔法史,唯一的幽灵教授宾斯教授很酷,他讲课令人昏昏欲睡的嗓音很适合佐伊出神思考些她感兴趣的事。魔咒课就更不用说了,佐伊对魔咒飞快的掌握让她开始有点膨胀地质疑设置这门课的意义——难道不是照着弗立维教授的示范去做就可以了吗?事实上,很多拉文克劳对学习魔咒都很有天分。佐伊想了很久也想不通那个叫西莫的格兰芬多为什么总能将每一道简单的咒语和爆破咒联系在一起,她看着那些用力甩着魔杖仍没有一点反应的人,替弗立维教授感到很难过,真希望弗立维教授不要为此质疑自己的能力。 变形课也很有趣,麦格教授挖苦人的本事相当好,所以佐伊很喜欢听麦格教授讲话,她看到麦格教授讽刺迟到的哈利和罗恩时,德拉科马尔福笑得开心极了,不得不用手捂住嘴来阻止自己笑出声,佐伊还没见过有什么事能让德拉科笑得那样放肆——至少在上斯内普教授的魔药课之前没见过——于是她坚信德拉科一定也因此很崇拜麦格教授。 至于魔药课,斯内普教授很严厉,但他条理清晰,教得的确好极了。佐伊听说斯内普教授很偏向斯莱特林,但他似乎对挖苦哈利波特和给格兰芬多扣分更感兴趣,所以,也许格兰芬多们实在不太喜欢他。佐伊有点同情哈利,看来做个万众瞩目的名人,就注定被给予更高的期望,也就更容易被针对,但说实在的,他们本身也没有理由要求哈利什么都知道,不是吗? 还有药草学,黑魔法防御术。佐伊很喜欢他们上药草学的温室,阳光晒得暖洋洋的,充满赫奇帕奇特有的温暖。而奇洛教授,好吧,佐伊常常同情这位情绪总是不太稳定的教授,但这不能阻止佐伊觉得他完全没有教给他们任何有用的东西,他总是讲他那些不知是真是假的历险就让佐伊有点儿不耐烦了。 此刻,喧闹的礼堂里学生们三三两两地坐着聊天,佐伊正独自坐在拉文克劳的长桌边读《魔法史》,旁边搁着一大杯她最喜欢的凉牛奶。她常常独自一人,倒不是没有朋友,拉文克劳的同学们都很友好,只是佐伊习惯了一个人,一个人可以更自在地做些自己喜欢的事,不太需要照顾别人的想法,毕竟,能照顾好自己的想法在佐伊看来就已经是很难的事了。 佐伊喝了一口凉牛奶,惬意地晃动着双脚,下午就要上飞行课了,她已经期待了一个星期了。佐伊谈不上很喜欢魁地奇,但她的祖父和父亲都很热爱魁地奇,她觉得这项运动有时候有点儿野蛮,一个人骑着扫帚随心所欲地飞一飞听起来倒还像是种不错的消遣。 礼堂上空传来猫头鹰叫声,紧接着,大群猫头鹰从穹顶的悬窗飞进来,携带来各式各样的包裹。 “邮件来了!”有人兴奋地喊出来。 猫头鹰开始纷纷将包裹丢下来,可有些人并不能成功接住它们,结果弄的包裹到处乱飞,有的掉进了桌上的果盘里。佐伊连忙护住她的牛奶,心中叫苦。 上空的猫头鹰渐渐少了,礼堂内因寄来的包裹热闹起来。 老戴蒙德斯寄给了佐伊一只红杉木雕刻的看不出样子的粗糙挂坠,附了张字条说把它挂在床头可以防止梦游,佐伊皱了皱眉,她怎么不知道自己梦游。她将挂坠塞进了长袍口袋,一猜就是父亲原本没打算给自己寄东西,一时随便翻出来的。佐伊抬起头,她似乎又听见了德拉科马尔福的笑声。 她朝斯莱特林的长桌看过去,德拉科收到了家里寄来的一大盒糖果,他显得心情不错,将盒子推过去,让周围的同学们挑了几块,仿佛在得意地炫耀自己拥有了这么多糖,然后他也挑出一颗比较大的糖果填进嘴里,心满意足地笑起来。想不到,佐伊不禁也笑了,这个说话有点恶毒的小孩竟然也喜欢吃糖果呢,这样看起来,他似乎和其他小孩也没有什么区别。 佐伊的注意力被吵闹的格兰芬多吸引过去了,纳威正迷茫地看着他手中的一只玻璃球。“……记忆球,能提醒你忘记的事情,”赫敏依旧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一本正经地向纳威解释,“当你忘记了什么,里面的的烟雾就会变成红色。” 纳威举着记忆球,眼睁睁地看着里面的烟雾飞快变成了鲜艳的红色,他显得有些慌乱地看向周围的同学,“可问题是,如果我已经忘记了,我又怎么能知道自己忘记了什么呢!” 周围的格兰芬多哄笑起来。 竟然很有道理,或许可以回去和门环讨论一下这个问题,佐伊隔着一张长桌,哭笑不得地看着手足无措、只穿着毛背心的纳威,挑了挑眉,没想到你还能做个哲学家。但是,你忘记穿长袍了,隆巴顿,佐伊无奈地摇了摇头,喝掉了杯子里的最后一口牛奶,叹了口气,用力合上书,你没救了,隆巴顿。 飞行课的地点在城堡庭院开阔的草地,佐伊站在这儿,开心地发现还能看到拉文克劳高耸的塔楼。 夏末的风带着点凉爽吹过来,吹向后面黑黢黢的禁林,真舒服。二十几把扫帚整齐地摆成两列,旁边站着兴奋的一年级们。 德拉科马尔福看起来也对飞行课期待极了,他看上去真的很兴奋,眉飞色舞地冲自己的两个小跟班讲着魁地奇和飞天扫帚的型号,完全看不出他们脸上的茫然,快乐简直要从他亮晶晶的灰蓝色眼睛里溢出来了。佐伊见到的德拉科马尔福总是对一切都不屑一顾的样子,似乎除了找哈利和罗恩的不痛快以外,没有什么能让他真正感兴趣的事。 直到霍琦夫人出现,他才意犹未尽地停了下来,又换上了平日那副带着点嫌弃的表情,他身旁的两人松了一口气。 想不通,佐伊仍是想不通,这种困惑萦绕着她,让她觉得浑身痒痒,为什么连飞行课上,格兰芬多的人还是可以搞出匪夷所思的意外? 纳威从失去控制的扫帚上掉下来,摔在了草丛里,所有人都吓坏了。 佐伊难过极了,看来一个人骑扫帚,也不一定是很好的消遣。真希望纳威没事儿,这个迷迷糊糊的隆巴顿平日总能带给她很多乐子。 霍琦夫人带脸色煞白的纳威去了医疗室,剩下的学生惊魂未定地散开,佐伊看到纳威的记忆球被遗落在了地面上。 她蹲下身把它捡了起来,还好没摔碎,还是交给格兰芬多的同学带给纳威吧,这东西虽然确实没什么用,至少可以作为他无药可救的迷糊的警示。佐伊正想着,却有人猛地将记忆球从她手中一把抢走了。 她抬头看去,竟然是德拉科马尔福。 他坏笑着将记忆球高高抛起,又稳稳接住,“怎么,隆巴顿把脑子落在这儿了吗?还是,你也想看看自己忘记了什么?忘了回大礼堂的路吗?” 他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咯咯笑起来。 “那倒也没有,不过我想,我也许是忘记了别让你瞧见它,”佐伊想了想,确定自己还记得去大礼堂的路后,站起身认真回复,“那样事情会简单许多。” 她自小有这么个毛病,和别人说话时会不自觉地被对方的语气影响,如果对方温和友好,她便很友善,若是遇到牙尖嘴利的,她也会忍不住伶牙俐齿起来,这样一来,普通的交谈也会变得有趣。 这个戴蒙德斯略显平静的反应让德拉科愣了一下。往常被他挖苦的人要么语无伦次,要么冲自己翻个白眼、不再理睬,或者像波特一样气急败坏地回击。德拉科下意识的想法是,她怎么不生气呢?这让德拉科觉得有点没劲。于是,他轻蔑地笑了笑,并不去理会女孩,继续摆弄着记忆球,“要是隆巴顿记得看看它,说不定能想起来不该用脸着地的。” 佐伊微微皱眉,再说下去好像就有点儿过了,她得想法子让马尔福适可而止,“你说的好像也没错,隆巴顿会很需要它的,”佐伊试着找到一种冷静和令人难以抗拒的语调。 “那么,请把它给我吧。”她向德拉科伸出手,被他躲开了。 德拉科十分嫌弃地皱起鼻子看向这个戴蒙德斯。她的行为为什么总和别人不同?这让德拉科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女孩也不说话,只是继续举着伸向他的小手,眼神平静却很坚定。 德拉科忍不住看向佐伊的眼睛,漆黑的眸子波澜不惊,却好像已经把他看透了,那感觉奇怪极了,好像那束目光钻进了自己的胃里,还在对他说话,玩够了,德拉科,玩够了就把它给我吧,你只是想闹出点动静,让大家关注你,你并不是真的要抢走它,你会给我的,不是吗?德拉科在一瞬间突然想到了自己在家赌气时,母亲对自己温柔却又带着点儿警告的注视。 不自觉地,攥着记忆球的手就不受控制似地缓缓向女孩送了过去。 “把它放下!马尔福!” 哈利的大喊声突然惊醒了德拉科,他猛地意识到自己方才几乎就要被这个戴蒙德斯蛊惑了,伸出的手立刻收了回来。他感到非常懊恼,看到波特也来多管闲事,周围的同学都围了过来,德拉科感觉一股气瞬间从胸腔窜到头顶。 佐伊原本正紧张又兴奋地看着德拉科递向自己的手,也被哈利的突然打断吓了一跳,还是落了个空。 就差一点儿!波特,就差一点儿!佐伊绝望地看向哈利,他怒视着德拉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刚刚让事情变得复杂起来。 “不!”德拉科很愤怒,却又搞不清自己究竟是因为那个戴蒙德斯而愤怒还是因为波特,或许是他们两个人,于是只管一股脑儿地发泄在了正撞在枪口上的哈利。 他眯起眼睛,恶狠狠地冲同样怒视自己的哈利说:“我要把它藏起来,让隆巴顿找去吧!”他挑衅地将记忆球举到哈利面前,“屋顶怎么样?”他灵活地撑着扫帚围绕还没回过神的众人转了一圈,然后翻身跨上去,轻盈又熟练地飞上了高空。 哈利成功被激怒了,于是跟着跨上扫帚。 赫敏冲上去按住哈利的扫帚,“不行!霍琦夫人嘱咐过我们不能飞,你会给格兰芬多扣分的!更何况,你根本不会飞。” 哈利显然并不想听赫敏的话,他骑上了扫帚,颤颤巍巍地腾升起来,向上空中气焰嚣张的德拉科飞去。 冲动,太冲动,佐伊痛心地摇头,如果是我,我就趁马尔福还在天上的时候叫个老师过来,那他就完了。但佐伊现在也不想这么做了,毕竟是哈利先添乱的,他得自己负责,这么想着,佐伊狡黠地笑了。 “愚蠢。”赫敏翻了个白眼,瞪着飞远了的哈利。佐伊撇了撇嘴,表示赞同。 佐伊撑着扫帚,另一只手遮挡着光线,饶有兴趣地注视着天空中的二人,哈利要去抢德拉科手中的球,而德拉科竟然敏捷地在扫帚上翻了个身,躲开了哈利的手。 “不得不说,他们飞的真不错。”她喃喃自语。 一旁的罗恩却突然用力点头附和起来,“没错,酷毙了!” 佐伊吓了一跳,有些诧异地看向罗恩,没想到他会主动跟自己说话。 罗恩凑过来,有点不好意思地对佐伊说:“你刚才帮纳威要回记忆球,真不赖,马尔福差点儿就给你了。你开学时帮过马尔福,我还以为你……”罗恩顿了顿,一本正经地压低嗓音,“你知道的,偏向那边。” “偏向那边?”佐伊有点哭笑不得,“那是什么意思,我没有偏向谁,我只是,也许,比较遵循自己的原则?” “酷——”罗恩瞪大眼睛看着佐伊,他完全没理解佐伊说的是什么意思,但那不妨碍他觉得这很高深。 佐伊被他逗笑了,她意识到这个看上去每天都过得很快活的韦斯莱似乎有着一个非黑即白的世界观,在他眼中,好和坏都有着清晰的分界。她帮了马尔福,就是和马尔福一起站在他的对立面,可如今帮了纳威,她就变成了同一战线的友人。很单纯,但也足够愚蠢…… 有趣,在霍格沃兹,总能遇上有趣的人。 第5章 一年级圣诞假 ============================ 学期正式步入正轨后,在霍格沃兹的一切就都变得寻常和反复了。在佐伊看来,日复一日的课程,日复一日的菜肴,日复一日的行动轨迹,日复一日看德拉科马尔福找哈利的麻烦、哈利被斯内普教授挑剔,甚至是日复一日楼梯的变换规律,都简单而轻松地重复着。 日子就在这样的往复中过去了,城堡被厚厚的雪围裹起来,霍格沃兹步入了冬季。 当然了,对哈利和罗恩他们而言,这个学期过得或许不会像佐伊这样单调。茶余饭后,休息室里,那几个格兰芬多给同学间的聊天提供了丰富素材,他们经历的跌宕起伏绝对比格兰芬多计分沙漏中红宝石的上上下下精彩多了,佩内洛级长说起他们几个的时候总是会替格兰芬多的级长头疼。 两个月前的万圣节,哈利、罗恩和赫敏三个一年级竟想不开跑去对抗巨怪。佐伊听说后便一直认为他们被赞扬的绝不该是愚蠢的勇气,而是运气。佐伊在早餐时听曼蒂讲完,顾不得咽下嘴里的吐司,皱着眉头思考了好久,最后和曼蒂达成一致——即使有这个能力,她们也不会想去的。 哈利成了格兰芬多最年轻的找球手,他上场的第一场比赛就帮格兰芬多痛快地赢了斯莱特林——请原谅,佐伊虽然对斯莱特林没一点儿偏见,但他们真该换换魁地奇球队的队员了,球品实在有点儿差。 话说回来,哈利能被麦格教授发掘,竟然还是因为开学飞行课上德拉科马尔福的挑衅。这世上的因果,果然是很微妙的。想到这儿,佐伊又有点为德拉科马尔福感到遗憾,他飞得也好极了,只是没被发现罢了,他那么喜欢魁地奇——祝愿明年他也能选拔进斯莱特林队。 德拉科得知哈利选入魁地奇队之后阴沉了好些天,他想不通,结果只是越想越气,只能抱着胳膊面色铁青地横坐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沙发里,在心中咒骂波特。同样都是一年级,凭什么哈利波特就可以破例加入球队?就因为他是救世主?自己飞得明明比他好。 这个被宠坏的孩子还没意识这个世界就是这么不公平,有人生来站在光明里,就有人生来被黑暗亲吻。那一阵子,德拉科心情差到觉得挖苦别人都变得不那么有意思了——对那些常被他打趣的人来说,倒是难得的几天快活日子。 学期测验一考完,最后的作业交上去,霍格沃兹就彻底进入了圣诞假期的氛围。 佐伊轻快地向礼堂走去,一路上得不停地向画像和幽灵们道圣诞快乐才行。大部分学生纷纷拖着行李回家,大家热闹地相互告别,到处飘着圣诞点心的香甜,气氛好极了。 她是为数不多留校的一年级,她前阵子收到父亲的来信,说不愿意来英国接她,叫她留在霍格沃兹。佐伊其实不介意,甚至有点儿兴奋地盘算着趁假期霸占拉文克劳休息室里最大的那架天文望远镜和最舒服的长沙发。 从最后两节台阶上一跃跳到一楼,佐伊抬头时正正好好看到德拉科马尔福费劲地拉着一只硕大皮箱独自从地窖的方向走出来。 克拉布和高尔没跟着,他的样子有点儿滑稽。皮箱上印着马尔福家族的标志和银色的“D.M.”,德拉科紧紧系着斯莱特林的银绿围巾,挡住了他的半张脸,衬得他的金头发更显眼了。 这学期下来,两人交集并不算多。在城堡里碰上,也就是你来我往旗鼓相当的拌嘴。 佐伊脑子转的很快,她不会像哈利一样恼羞成怒,总能找到恰当的话噎回去,这让德拉科对这个举止总与别人不一样的戴蒙德斯感到苦恼,每次冲她冷嘲热讽也讨不到什么乐子,带给德拉科不小的挫败感,让他觉得自己的能力受到挑衅,使他更加看这个怪异的拉文克劳不顺眼了。 德拉科显然也看到了佐伊,习惯性地皱起眉毛,做出嫌弃的样子,“看来你留校了,戴蒙德斯,”他说了一半,似乎不太满意自己的嘴被围巾遮住,却又一时腾不出手扯开它,于是伸了伸脖子,将下巴从围巾后面拱出来,才继续说道,“真可悲,戴蒙德斯家已经支付不起一趟车票钱了吗?” “是啊是啊,要从英国一直坐到挪威,恐怕要赶不上开学了……”佐伊漫不经心地应和,瞧着德拉科别扭的样子,暗自觉得好笑,全然没把他的讽刺放在心上。她早就学会只管把它当作德拉科马尔福打招呼的方式了。真奇怪,为什么哈利他们就学不会呢? “绿色围巾很适合你。”佐伊真诚地添了一句。 佐伊突如其来的夸赞让德拉科又摸不着头脑了。他耸了耸鼻子,斜起眼睛瞥着佐伊,似乎在认真斟酌这是一句讽刺还是单纯的赞美。但他最终没想明白,只好故作镇定地冲佐伊冷笑了一声,骄傲地昂起头,“哼,有点儿眼光,戴蒙德斯。你就留在这儿陪幽灵说话吧,我则要回自家庄园过圣诞了!” 说罢,德拉科用力拉动箱子,逃似的想要离开那个总是会让他浑身都不自在的戴蒙德斯,向城堡正门走去。 “那祝你圣诞快乐。”佐伊心情实在不错,轻飘飘地对德拉科说了一句圣诞祝福。她听到远处德拉科从鼻子里喷出的不屑的声音,知道他收到了自己的祝福,满意地目送德拉科走出城堡,混入人群中走进了夜色中。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那个瘦小的、拉着几乎和他一样高的皮箱的身影,佐伊觉得他会很需要一句真诚的圣诞祝福,于是就说了出来。 当然了,佐伊看不到,不动声色地背对着她向外走的德拉科在一瞬间突然舒展开的眉毛,和漂亮的灰蓝眸子里闪过的一丝光芒。 圣诞节那天清晨佐伊醒的很早,假期以来整个城堡似乎都要比往日宁静许多。 她从宿舍的拱形窗户向外看去,外面又开始下雪了,高耸的拉文克劳塔楼有着极广阔的视野,黑湖上结了厚厚的一层冰,很快又被雪覆满了。 佐伊顶着杂乱的卷发走进公共休息室,大雪使休息室没有往日那么明亮,显得更加安静温暖,高大的圣诞树下堆了不少包装精致的礼物,等待主人的认领。围在壁炉边安静读书的几个同学愉快地祝她圣诞快乐,佐伊笑着向他们问好,也坐下加入了他们,围坐在柔软的地毯上。 佐伊很开心地发现自己收到了几件小礼物,父母寄来了一大盒自己在家时最爱吃的小蛋糕和其他甜点,已经回到家的曼蒂寄给了佐伊一支麻瓜钢笔——曼蒂常对佐伊说麻瓜的钢笔要比羽毛笔好用很多——不过的确漂亮极了。 她满意地摆弄着礼物,壁炉里不时传出噼啪的声响,火光映得罗伊纳·拉文克劳的面容似乎都比以往温柔了些,穹顶的星辰按部就班地移动着,散发出柔光,一切都让佐伊感到心情舒畅。 她的思绪不知不觉地飘飞起来,脑海中浮现出那日德拉科独自拉着大皮箱的傲慢的背影。他说起自己要回家过圣诞的时候那样得意,他应该很爱自己的家庭吧,在学校惹是生非时,都会常常将他爸爸挂在嘴边,似乎父亲就是他最景仰的人。 她于是又开始思考起自命不凡的马尔福家族,马尔福对纯血的挑剔和繁复的规矩简直跟布莱克如出一辙,几百年来能始终站在纯血家族顶端的也只有他们了,听说德拉科的母亲就来自布莱克家族——佐伊实在想象不出德拉科马尔福自小生活在一个究竟怎样的环境中。佐伊从来不提自己的家族,何况没多少人知道戴蒙德斯,她不认为自己的家族该与自己牢牢绑在一起,她的家族不会过多干涉佐伊的决定,佐伊也不会强硬反对家族的立场,似乎戴蒙德斯家的人都是这样,轻松自由。佐伊爱自己的父母和家族,但她不会把它看得太重,不然便会蒙蔽自己的眼睛,成为了负担。说到底,她或许还是更以自我为中心吧……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佐伊的思绪回到身体里,是泰瑞:“佐伊,不走吗?大家都下去了,早餐开始了。” 佐伊反应过来,德拉科马尔福瞬间被抛诸脑后了,佐伊连忙起身追上泰瑞,和大家一起赶向礼堂吃圣诞的早餐。 礼堂挂满了冬青和槲寄生,甚至被弗立维教授装点了很多亮晶晶的冰柱和彩带。不等走近,佐伊就已经闻到了土豆泥、烤火鸡,以及圣诞布丁的香味。 留校生不多,大家都聚在了赫奇帕奇长桌前,韦斯莱一家都到了,穿着清一色的粗花针织毛衣,正面绣着各自名字的首字母——想必是韦斯莱夫人的杰作。双胞胎正在打趣他们身为级长的哥哥珀西。珀西看起来心情很好,还在笑呵呵地替他的弟弟们夹烤培根,罗恩似乎也刚坐下,刚好向门口看过来。 看到佐伊走进来,罗恩开心地冲她挥手,示意她坐过去。佐伊跑过去坐下,双胞胎友好地跟她打招呼。 “哈利还是不过来吗?”双胞胎中的一个问罗恩。 罗恩有点发愁地朝远处望了望,然后抿着嘴摇了摇头,“我刚才想把他叫过来,可他不愿意。” 佐伊顺着看过去,才发现原来哈利也在这儿,只是他独自远远坐着,出神地盯着壁炉中旺盛的火焰。佐伊不常见到这样消沉的哈利,他虽然总陷入各种各样的麻烦,却一直很坚强。 “他看起来遇到了难以排遣的烦恼。”她轻声说。 “别提了,”罗恩俯下身对佐伊说,“哈利发现一面镜子,在里面看到了他的父母,你知道的,哈利一直很想念他的父母……”罗恩担心地看向哈利,“可是他看到之后反而更难过了……”他又转回来面向佐伊,“我叫他别再去看那面镜子了,它不太正常不是吗?” “亲眼目睹自己最想要却不可能拥有的东西,的确会让人更加空虚和痛苦……”佐伊若有所思地点头,“你说得对,只能等哈利自己明白过来了。”说着,她轻松地微笑了一下,举起叉子叉起一只布丁,认真吃起来。 罗恩皱起眉,表情有点儿绝望。他仰过身,在佐伊身后跟弗雷德和乔治互相交换了迷茫的眼神,你们懂她的意思吗?罗恩用口型问。完全没有,弗雷德和乔治摇头。于是,罗恩坐正身子,只好先将注意力集中在盘子里的火鸡腿上了。 第6章 尼可·勒梅和禁闭 ================================ 快活的圣诞假期一结束,霍格沃兹就恢复了往日的生机和喧闹。 学期重新开始后,日子便又像按了快进键一般。等积攒了一冬天的积雪渐渐融化,草地也绿起来时,大家才猛然发现,期末考试快要来临了。 逐渐暖和起来的天气和临近期末的压力都使城堡中的气氛都变得有些压抑了,学生们坐在大礼堂中学习或闲聊,嗡嗡的说话声反倒更使人烦躁。 就连德拉科马尔福都收敛了许多,不再到处招摇惹事,而是一门心思复习了。他此刻正伏在长桌上认真做笔记,露出金色的头顶,安静专注的样子还真和平日里的小混蛋截然不同。 也只有在这个时候,大家才突然意识到,这个惹人讨厌的马尔福,学习其实一直都很好。 佐伊在拉文克劳长桌前和曼蒂一起复习魔药,她们和大部分拉文克劳一样,并没有感受到太大压力——因为她们从来都学得很认真,不像某些格兰芬多,直到现在竟然还背不出上学期学的遗忘药水的成分——是的,说的就是罗恩韦斯莱。 佐伊越过桌上堆起的课本饶有兴趣地看向坐在她前面的三人,赫敏无话可说地摇着头,替什么都背不上来的罗恩感到可悲,哈利一直笑着看赫敏和罗恩拌嘴,这让佐伊很确信他面前摊开的《魔法史》只是个摆设。 “如果你们两个能稍微认真点儿,我们早就找到尼可勒梅的信息了,”赫敏敲着手中的课本,不满地瞥着坐在她对面的两个男孩,“而不是一直拖到现在,和期末作业赶在一起。” “尼可勒梅?”曼蒂听到了她的话,敏感地抬起头,“你们也对炼金术感兴趣吗?” 哈利和罗恩猛地转过身来面对她们,异口同声地问,“炼金术?” 赫敏也向前倾过身子,皱起眉头仔细听着。 “尼可勒梅是这个世纪最伟大的炼金术士,他和邓布利多为炼金术发展做了不少贡献,”曼蒂有点儿骄傲地解释道,“拉文克劳休息室有一个书架的书都有关炼金术,你们要是感兴趣,我可以帮你们借来几本。” “你们连休息室都要放这么多书吗?”罗恩突然插了一句,显得不可理喻,在看到赫敏凶巴巴的目光后委屈地住了嘴。 “你们还知道什么关于他的事吗?”赫敏追问,看上去很严肃。 “比如什么?”佐伊歪头,“制造了魔法石?” “魔法石?”两个男孩又一同问出来。 佐伊不可思议地看向对面的两个格兰芬多,“你们真的从来不读书吗?” “对啊!魔法石!”赫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她猛地合上书,动作有些大地将摊在桌上的课本收进了书包,全然不顾发出的噪音惹来周围不少同学的不满,“我竟然把它给忘了,简直太蠢了,你们俩跟我来!” 赫敏带着哈利和罗恩跑出了礼堂,佐伊和曼蒂茫然地面面相觑,头一回,她们没能掌握对话的主动权。佐伊终于也尝到了摸不着头脑的滋味——的确挺不好受的。 德拉科这两天就一直瞧着格兰芬多那三人鬼鬼祟祟,只不过他忙着复习药草学,暂时顾不上他们。 今晚,他熬夜整理完最后的笔记,就立刻跳起来,迫不及待地从斯莱特林休息室跑了出去,下决心要在宵禁前弄明白波特他们到底在秘密筹划什么违反校规的坏事。 已经很晚了,城堡安静极了,走廊没什么人,夜晚的风从城堡大堂的悬窗吹进,沿着走廊卷过来,鼓起德拉科的长袍,发出呜呜的声响,这让他不禁打了个冷战。该死,为什么这么阴森!德拉科不愿意承认自己有点儿害怕了,他紧了紧长袍,又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马尔福才不会怕呢,比起让波特被开除,这算的了什么? 德拉科从地窖走了上来,四周在月光下稍稍明亮了一些,却隐约传来含糊不清的低语声,他按住狂跳的心脏,安慰着自己这里是霍格沃兹,到处都是幽灵和晚上不睡觉的画像,有说话声再正常不过。 他在城里上上下下转了好久,完全没发现波特的踪迹,一定是在海格那儿!德拉科突然想到,波特他们和那个傻大个儿总是走得很近——说起来,波特就是喜欢和一些奇奇怪怪的人交朋友,他该不会想借此衬托自己的优越感吧,真可悲。 这么想着,德拉科厌恶地撇起嘴,来到了城堡大门,看着城堡外浓重的夜色,他有些迟疑了——其实,也不是非要在今天晚上找到他们,等我查清楚他们的计划,再去告诉斯内普教授好像也不迟。德拉科很满意自己找到了一个不用走出去的理由,正转身准备回地窖,他的眼睛却捕捉到了不远处一个一闪而过的黑影,那黑影有一团杂草般的头发,随后就消失不见了。 德拉科惊吓地跳了起来,强忍住不让自己叫出声,想也没想就跑出了城堡,跑进了弥漫着浓雾的黑夜中。 哈利,罗恩和赫敏去找海格盘问魔法石的事,却没成想叫德拉科马尔福发现了海格的小龙诺伯,他一定会找机会举报海格私自养龙的!他们的兴致全被马尔福毁了。 正当哈利懊恼地说着今天晚上简直不能更糟糕的时候,事情就变得更糟糕了。 “晚上好——”身着睡袍的麦格教授正站在走廊的转角等他们,手中的烛台映出她强忍怒气的面容。 从她身后缓缓走出来一个小身影,德拉科盯着手足无措的三个人,得意地牵起嘴角,坏笑起来。 麦格教授把他们全部带到了书房,“没有,我再说一遍,没有任何理由,让你们大晚上跑出来乱逛!作为惩罚,格兰芬多会因为你们被扣去五十分。”她严厉地训斥着格兰芬多的三人, “每人五十。”麦格教授加了一句。 赫敏看上去已经快要站不稳了,哈利痛苦地张大了嘴,愤怒地看向在一旁抱着手臂幸灾乐祸的马尔福。 “为了保证此类事情不再发生,你们四个都要被关禁闭。” 德拉科原本正在嘲笑波特愚蠢的表情,听到麦格教授这句不冷不热的话,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了,“抱歉,教授,”他上前迈了一步,故作镇定,“可能我听错了,您说的是,我们四个?” “你听的一点儿没错,马尔福先生,”麦格教授没好气儿地说,“虽然你的意图是好的,但你自己也在宵禁后跑出来了,你得加入你的同学们一起关禁闭。” 德拉科拧起眉毛回头看向身后的三人,有点委屈又有点怨愤,这下幸灾乐祸的变成他们了。 四个人正不情不愿地转身准备离开麦格教授的书房,门外却突然传来费尔奇的喊叫,“抓到一个偷跑出来的学生!” 紧接着,他冲了进来,被他牢牢拽着长袍后领的那个不知所措的小孩不是别人,正是佐伊戴蒙德斯。 佐伊的卷发像炸开一样杂乱,面色煞白,被费尔奇拽得踉踉跄跄才能勉强跟上,眼睛无神地圆睁着,神情恍惚,她看上去有点儿迟钝,和平日里的古灵精怪判若两人。 “这个学生夜里跑出来,在楼梯上跟画像说话!”费尔奇有些激动地喘着粗气,声音都沙哑了。 德拉科看到这样反常的佐伊,眉毛顿时飞了起来——怪不得他越想越觉得刚才吓到自己的鬼影怪怪的,果然是这个愚蠢的戴蒙德斯,该死,早该猜到的!那三人也很震惊,他们怎么都想不到佐伊竟然也会违反校规在宵禁后跑出来。 麦格教授显然也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张了张嘴,似乎觉得今晚的惊喜太多了,让她不知该说什么了。随后,她才找到了合适的情绪——气愤,没有什么比看到一个从来谨慎有序的拉文克劳违反校规更令人感到不可理喻了。 “我实在想不出一个能使你也违反校规的理由,戴蒙德斯小姐。”麦格教授严肃地打量着佐伊, “我想,你会想给我一个解释。” 佐伊迷茫地盯住麦格教授,麦格教授的声音像是正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听不清晰。 她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只记得自己和曼蒂道了晚安,还躺在小床里聊了一会儿各自的星座。再后来,她感到头脑里颠三倒四,发觉自己已经不在拉文克劳塔楼了,而是正被费尔奇先生骂骂咧咧地从楼梯上拖了下来,一直拖进了麦格教授的书房。 麦格教授看着说不出话的佐伊,无奈地摇摇头,“为什么,你们都这么凑巧地选择在今天晚上出来乱跑?” 她心力交瘁地将烛台搁回桌上,挥了挥手,“费尔奇先生,您来得正好,那就请把这五个人全部带去关禁闭吧。” 第7章 禁林奇遇 ======================== 没人想到这次禁闭竟然是协助海格去禁林里巡查。 费尔奇押着他们五个人来到海格的小屋前。在路上,还没清醒起来的佐伊甚至一脚踩在了德拉科的长袍上,害得两人差点一起摔倒。 德拉科愤怒地回头瞪着佐伊,用眼神说道:你没救了,愚蠢的戴蒙德斯。 海格的大狗牙牙看到来人,支起了身子,海格正在准备巡查用的煤油灯和弓箭,因为被迫送走的小龙抽泣着。 “看在梅林的份上,别老想着那头龙了!振作点儿吧,你还得去禁林呢,心不在焉可不成啊。”费尔奇不耐烦地劝着海格。 听到他这么说,德拉科开始有点慌了,“禁林?我以为那是句玩笑!学生是不允许进去的,而且里面有……狼人。”他咽了一口唾沫,紧张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黑黢黢的林子,强装镇定地补上,“我是不会进那个林子的。” “哦,那里面可不止有狼人呢,这点我倒是可以肯定。”费尔奇诡异地笑起来,露出参差不齐的黄牙,“你要是还想在霍格沃兹呆下去,就非进不可了。” 说完,他就真的提着灯离开了。 五个人都惴惴不安地看向深邃的树林,表情一样的凝重。 最终,他们还是跟在海格和牙牙后面,向禁林深处走去。 森林里湿漉漉的雾气和冷风终于让佐伊逐渐清醒过来,她似乎明白父亲为什么要寄来那只不太好看的木挂坠了——原来她真的会梦游。 禁林里不时传来猫头鹰和不知名的虫子的叫声,偶尔真的有一两声狼嚎,盘根错节的树根露在外面,大家都不说话,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已经完全看不到城堡的亮光了。 海格停在一滩水银一样的、发出银光的粘稠液体前。 “海格,那是什么?”哈利有点不安地问道。 “独角兽的血……”佐伊认得那种美丽的液体,她的声音很轻,生怕惊到什么似的。 众人倒吸了一口冷气,“是的,”海格点点头,也轻声说道,“这就是我们此行的目的。几周前,我发现一只死掉的独角兽,而这只也伤得不轻了,我们的任务就是找到这只可怜的家伙。” 哈利他们纷纷担心起来,奇怪是什么怪物会袭击独角兽,就连德拉科也微微皱起眉来。 “我们得分头找,女孩儿们跟着我,哈利,罗恩,你们跟马尔福一起。”海格谨慎地握紧手中的□□。 “那我要牙牙跟着!”德拉科抢着说。 “行,不过我得先告诉你,它是个怂包。”海格说。 罗恩看向卧在海格身旁的牙牙,有点绝望地哼出了声,他一直都有点儿怕这只大狗,只是现在,他更怕和这只狗一起到林子里去。佐伊一下子没听出来这尖细的声音竟然是从罗恩嗓子里发出来的,她记起了罗恩说过他怕大狗。 “我很喜欢和牙牙在一起,那让罗恩来跟着海格吧。”佐伊咬了咬嘴唇,轻轻开口。倒不是不害怕,她心里不安极了,但理智告诉自己,学校既然这样安排,应该不会让他们出事,害怕反倒没有用。 罗恩感动地看向佐伊,连忙站到海格身边去了。 “你们都拿好自己的魔杖,找到独角兽的话,就朝天上发射绿色火焰,如果遇到了麻烦,就发射红色火花,记清了吗?” 众人僵硬地点头。在听到海格说到“遇到麻烦”时,佐伊开始后悔刚才草率地和罗恩交换位置了。 大家兵分两路,佐伊,德拉科和哈利带着牙牙也向森林深处走去。 “等着吧,我会告诉我爸爸,这根本是下人干的事!” 德拉科嘴上虽然不停嘟囔着,却一刻也没松开紧紧攥着油灯的手,那只硕大的油灯看起来就非常沉重,德拉科提得很吃力,连说话都在使劲,举一会儿就要换另只一胳膊,即使这样,他也不肯放下那只灯。 “要是我没猜错的话,你就是害怕了,德拉科。”哈利终于逮到机会挖苦起德拉科,全然没发觉自己刚才叫了他的教名。 德拉科的注意力全在四周漆黑的森林,一点也顾不得哈利的挖苦了,只是条件反射地皱起眉头回击着,“我才没怕呢,波特!” 他突然停住脚步,警惕地回头看去,“什么声音?戴蒙德斯,你听见了吗?”嘴唇有点颤抖。 佐伊也下意识攥紧魔杖回头朝他张望的地方看去,什么都没有。她吐出一口气,试着用安慰的语气对德拉科说道,“那儿没东西,德拉科,你太紧张了。” 要命了,德拉科绝望地摇摇头,他今天晚上经历的太多了。 他有点儿烦躁地碎碎念着,“谁怕了……”然后费劲地把灯提高了点儿,继续往前走去。 “佐伊,”哈利放慢脚步走到佐伊身边,有点踌躇地小声开口,“你说,什么东西会杀害独角兽呢?” “我不知道,哈利,”佐伊如实回答,“我只知道,独角兽的血可以延续生命。” “你是说,有人杀死独角兽,为了喝它们的血?”哈利思考了一会儿,再次发问。 “我没法儿肯定……但听说,屠杀一只独角兽是一种邪恶的罪孽,会使你受到诅咒。”佐伊也陷入了沉思,究竟是什么样的怪物,宁愿背负诅咒也要将生命延续下去……她心底隐隐有了一个答案,但她不愿那么想。 不知走了多久,绕过一颗极其粗壮的老树,走在前面的牙牙和德拉科又突然定住了,怔怔地看着前方。 佐伊和哈利连忙跑过去查看——不远处一只纯白的独角兽躺在地上,而德拉科惊恐地注视着的那个黑影,穿着像黑雾一样的兜帽和袍子,正伏在独角兽身上,喝它的血,发出啧啧的声音。 三个人都定在原地,大气不敢喘,那个怪物低吼了一声,露出了沾满独角兽血的獠牙。 “啊!————” 佐伊以为是自己叫出来的,却发现这声撕心裂肺的尖叫来自身旁的德拉科,而自己已经吓得发不出声音了。 德拉科转身撒腿就跑,牙牙也狂吠地跑了,佐伊反应了过来,也连忙去追跑得飞快的德拉科。 她跑开了几步,才发觉哈利竟然没有跟上来,但顾不得了,佐伊立马拔出魔杖向天空发射了红色火花。她如果跑回去,未必有能力对抗那个怪物,如今最好的办法只有赶快叫海格来救哈利了! 德拉科和牙牙早已经跑没影儿了,佐伊独自穿梭在漆黑的禁林里,盲目地跑着,只能听见自己的喘息声,心中的恐惧渐渐放大起来。 就在佐伊觉得自己快要哭出来的时候,她看到了前方照射过来的暖黄色的煤油灯光,听到了牙牙的吠叫。 海格,罗恩,赫敏,甚至仍然举着灯的德拉科,大家都赶回来了,佐伊的心落回到了肚子里,脚下一软,扑倒在了迎面跑向她的牙牙身上。这一晚,她也经历了太多了。 “佐伊!”罗恩和赫敏叫着她的名字。“哦!太好了,佐伊,找到你们了!”海格也松了一口气,但他没看到哈利,又顿时紧张起来,“是你发射了红色火焰?” “哈利,哈利还在后面——”佐伊喘着气,连忙指向身后的林子。 “在这儿别动!”海格连忙举起弓箭,带着牙牙向佐伊指的方向跑去,罗恩和赫敏也毫不犹豫地跟着他跑了进去。 德拉科留在原地,确定自己已经安全之后,他又恢复了往日的神气,趾高气昂地低头看向佐伊,“快从地上起来吧,戴蒙德斯,怕成这样,你不嫌丢人吗?” 看着油灯散发出的光,佐伊的心情也渐渐平复下来,“还好,除了耳朵被你的尖叫吵得有点痛了,马尔福。” 淡淡说着,佐伊用手撑着地,缓慢地站直了身子,拍了拍袍子上的土。 德拉科又被佐伊噎住了,他不服气地在心中承认刚才被吓得大叫的自己的确是有点儿丢人了,但波特也好不到哪儿去,他一定是吓得腿都软了才没有跟上来的,害得大家还得回来找他,只会给别人惹麻烦,这个波特! “你这么勇敢,都敢在宵禁后出来乱跑。跟画像说话?真不知道跟画像有什么好说的。”德拉科只好气急败坏地又拣起刚才的事挖苦佐伊,“我敢说你是头一个违反校规的拉文克劳吧!” “我是不是头一个,倒也说不准……”佐伊歪头喃喃地说,“但我想,我可能是梦游了。” “梦游?”德拉科皱起眉,显得很不可思议。 “就是,明明睡着了,却能起身、穿上长袍,然后走出拉文克劳休息室,到走廊上,像你说的,跟画像说话……”佐伊慢条斯理地解释着,却被德拉科不耐烦地打断了。 “我当然知道梦游是什么意思。” 女孩盯着他,然后真诚地笑了起来,黑眼睛亮晶晶的,“谢谢你。”她轻声说。 谢谢你选择回来找我,德拉科,你本可以不回来的。 德拉科表情严肃地瞪着佐伊,而油灯的火光却似乎在他冰冷的灰蓝眸子里映出一丝温暖。最终他也转开了头看向别处,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第8章 一年级结束 ========================== 从禁林回城堡的路上,佐伊才知道是一只人马及时赶到,从怪物手中救下了哈利。大家都心事重重地沉默着,连总是精力旺盛的德拉科似乎都累了,一个人不吭声地走在前面。 一路上,哈利的表情始终很凝重,这使佐伊不安地回想起在禁林时出现在她心底里的那个答案——一个宁愿被诅咒的残破灵魂。 但是等回到拉文克劳塔楼,佐伊唯一想到的就是飞奔进寝室,冲向她的箱子,从箱子最底下掏出了那只木挂坠,然后郑重地将它挂在了床头。 旁边仍在熟睡的曼蒂翻了个身,嘴里含糊地嘟囔着白天复习的魔咒,佐伊松了一口气,如释重负地倒在了小床里,她以为自己会思考很久这一切会不会是那个人回来的前兆,但很快,她就在困意中迷失了。等第二天早上顶着炸开的卷发醒来,佐伊已经忘记了那些不祥的心事。 期末考试说来就来,虽然高年级一直在吓唬一年级们霍格沃兹的期末考很难,但佐伊觉得其实还好,考题都很有趣。 从禁林回来后,德拉科马尔福仍然像从前似的总找佐伊的麻烦。但佐伊能觉出来小男孩挖苦的语气中尽是玩笑,并不是在认真嘲讽,这让她开心地认为他们或许有可能成为朋友。 这会儿,刚考完魔药的佐伊跟在德拉科后面走出魔药课教室,他正胸有成竹地对身旁情绪低落的克拉布和高尔说着自己的答案,眉飞色舞的德拉科完全没发现身后偷听的佐伊。 真不巧,佐伊暗笑起来,你写错了一个地方,马尔福,龙血的第十二种用途是炉膛清洁剂,不是什么除臭剂,真要命,谁会想不开用龙血除臭?你拿不了满分了马尔福,你考不过我了。 德拉科三人消失在转角,可他洋洋自得的笑声却似乎还在走廊上方回荡。佐伊正幸灾乐祸地偷笑着,看到了迎面走来的哈利,罗恩和赫敏。罗恩愁眉苦脸地应和着侃侃而谈的赫敏,看上去并不太希望赫敏继续她的话题,佐伊连忙识趣地收起了太过灿烂的笑容。 “哦,嗨,佐伊……”罗恩看到佐伊,有气无力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赫敏则显得精神得多。 佐伊给罗恩回了个同情的微笑,“哈利,你还好吗?你看起来……很痛苦。”佐伊被一旁哈利皱在一起的五官吓了一跳,一时想不出哪门课会让他这样绝望。 “我的伤疤……”哈利捂着额角,像是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它疼得厉害。” 佐伊微微皱起眉头,“以前疼过吗?但愿不会是不祥的预兆……” “怎么会呢!”赫敏怕哈利担心似地连忙接过话来,“我让他去医疗室看看,但他不肯,这会儿还要去看望海格。” “海格好吗?从送走诺伯的悲伤中走出来了吗?”佐伊轻轻询问。 赫敏点头,“花了一阵子呢,哈利说海格一直想养只龙来着。” “可你们不觉得巧吗?”哈利有点激动地放下了揉着伤疤的手,“他在酒吧遇见的陌生人碰巧就有只火龙蛋,还愿意送给他!海格说过,那个人把龙蛋给他时松了口气似的。” 赫敏和罗恩显然没跟上哈利跳跃的思路。 “有道理……”佐伊若有所思地盯住了地面上自己的鞋尖,“谁会装着一只硕大的龙蛋四处闲逛呢,不太方便不是吗?” 哈利恍然拍手,“对呀!我之前怎么没想到呢!”说着就向海格的小屋跑去,罗恩和赫敏焦急地冲佐伊点点头,起身追赶哈利。 佐伊又被留在了原地,目送三个人一阵风似的跑远了,这一年来,哈利似乎也渐渐聪明起来,不再只是冲动莽撞了。不可小觑,她挑起一边的眉毛,转身一蹦一跳地朝拉文克劳塔楼走去。 考起试来的日子就像一阵风,来得快,去得也快。 魔咒课考试时,西莫斐尼甘点着了弗立维教授的胡子,害得考试时间拖延了好久。 考完魔法史后,佐伊又像上次那样跟在德拉科身后偷听他的答案,可谁能想到,这次德拉科无意间偏头时竟然发现了缩在身后的她,结果佐伊被德拉科气急败坏地狠狠揪了头发,直到她把厚重的魔法史课本砸在了德拉科的脚上才使他松开了小手。 德拉科的劲儿可真不小,佐伊吃完晚饭回到休息室头皮还有点儿疼呢,而与此同时,黑湖底的斯莱特林寝室里,德拉科也正气鼓鼓地揉着被砸痛的脚,心中咒骂这该死的魔法史课本怎么这么重。 最后一门黑魔法防御术并没有考,因为奇洛教授消失了。 学生们全部沉浸在期末提前结束的兴奋中,没人过多关注这个精神状态总是不太好的可怜人发生了什么。大概过了两天,佐伊才渐渐从好几个同学的聊天中拼凑出了整个故事。 很快,整个霍格沃兹都知道了地下室里哈利与奇洛教授发生的事。大家更关心的显然是哈利再次战胜邪恶的勇敢,而不是伏地魔的灵魂竟然一直寄居在奇洛教授那几乎被所有人嘲笑过的巨大头巾里。 同学们纷纷给躺在医疗室的哈利送去礼物和慰问卡。罗恩和赫敏带佐伊去看望还在沉睡的哈利时,礼物已经从床脚的小桌上堆到了地下——看起来,哈利已经成功收获了不少女孩儿们的崇拜。 “说真的……那可真是我下过的,最酷的巫师棋!”罗恩给佐伊讲着他们在地下的经历,听起来骄傲极了,除了,有点儿口齿不清。 佐伊和赫敏疑惑地回过头来看向他,罗恩手中正举着巧克力蛙的空盒子,嘴角还残留了一摸酱色。 “罗恩!”赫敏瞪起眼睛,小声训斥他,“那是给哈利的!” 罗恩飞快将空盒子放回原处,有点委屈地朝堆成小山的零食摊了摊手,“怎么,你是觉得这些不够他吃吗?” “噗——”佐伊忍不住笑了出来。 赫敏原本板着脸,但见佐伊笑起来,她也绷不住了,大家笑在了一起,直到被愤怒的庞弗雷夫人赶了出去。 学期的最后一次晚宴,大礼堂人声鼎沸,从穹顶上垂下来的巨大帷幔上印着绿银相间的斯莱特林标志。学生们穿戴整齐地坐在长桌边交头接耳,等待邓布利多上台讲话。 佐伊正努力把高高的巫师帽固定在自己蓬松的头发上,麦格教授却在这时敲响了高脚杯,礼堂瞬间安静下来,佐伊只好放下手,随后便感觉到头顶的帽子歪向了一边。佐伊还感觉到了什么,目光熟练地越过礼堂远远看向那一侧的对面,德拉科马尔福果然在嘲笑她,德拉科抱着双臂笑得浑身乱颤,露出一对小兔牙,铂金的发丝从帽子边缘探出来。 他是怎么让帽子这样听话的?佐伊有些苦恼,该不会是因为他抹了太多发胶的缘故吧。 “现在该是颁发学院杯的时候了,各个学院的得分如下——”听到邓布利多的这句话,德拉科立马收起方才不正经的笑意,高傲地坐正了身子看向教师席。 惯会装模做样呢,佐伊撇了撇嘴。 “第四名,格兰芬多,312分。”格兰芬多长桌的掌声稀稀拉拉,哈利,罗恩和赫敏不约而同地按住了额头,似乎只是听到这个分数都觉得很丢人。 唉,佐伊同情地看向他们,违反校规的时候怎么想不起来还会有丢人这回事呢。 “第三名,赫奇帕奇,352分。”赫奇帕奇的掌声总是很热情,这让佐伊有点儿会怀疑他们是不是不在乎学院杯名次,他们或许对学院杯宴会的晚餐更感兴趣。 “第二名,拉文克劳,426分!”拉文克劳们响起点到为止的掌声,已经拿了六年第二名让他们还是有点儿对总拿不到第一耿耿于怀,谈不上多开心。 “而第一名,是472分的斯莱特林!” 斯莱特林长桌顿时掌声雷动,甚至有人兴奋地跺起脚来,德拉科也下意识地跟着欢呼起来,却又随即冷静下来,学着大人的样子淡淡地笑着向周围的同学们点了点头,聊表肯定。 德拉科在欢呼声中得意地看向愁眉苦脸的波特和韦斯莱,冲他们挑了挑眉,满意地看到波特翻了个白眼,而韦斯莱极其败坏地转过身去不再面对自己。看到救世主无可奈何的烦躁样子,德拉科简直浑身舒畅。看来,救世主也不能总是事事顺心,不是吗? “是啊,是啊,斯莱特林,表现很好。”台上的邓布利多眨了眨眼睛,等斯莱特林们渐渐平静下来,继续发话,“但是,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也得计算在内。我呢,还有最后一点分数想要奖励——” 德拉科得意的笑容渐渐僵硬起来,似乎有种不祥的预感。 他的预感果然没错。邓布利多竟然在最后关头给格兰杰和红毛韦斯莱各加了五十分,波特更是直接加了六十分!斯莱特林的分数硬生生地因为邓布利多过于偏袒的加分而被格兰芬多追平,格兰芬多爆发出的欢呼声简直要把礼堂顶掀翻了。 谁知祸不单行,德拉科瞪着邓布利多,咽了一口唾沫,还没来得及消化掉震惊的情绪,那个蠢货纳威隆巴顿又不知怎么给格兰芬多加上了十分!这又是凭什么? “面对敌人我们都需要莫大的勇气,但站出来面对朋友,则需要更大的勇气。”邓布利多微笑着看向已经呆若木鸡的纳威,然后挥了挥手,高声说道:“假设我计算的没错的话,我想这儿的装饰,该换换了!” 随着帷幔在抖动中变成了格兰芬多的金红色,爆炸般的喝彩响彻礼堂,格兰芬多一下子从最后一名变成了第一,憨厚的赫奇帕奇们也在发自内心地替格兰芬多拿到学院杯热烈鼓掌,丝毫没意识到他们已经因此变成了最后一名。 德拉科像被施了定身咒似地怔怔坐着,眉头委屈地皱起来,凭什么又是这样呢?邓布利多明显就在公然偏向他们。德拉科不信邓布利多不是提前算好的,他一定是打定了主意要给格兰芬多加上恰当的分数好让他们赢得学院杯,这太卑鄙了!救世主波特,他还真能事事顺心。德拉科嘴唇微微颤抖,简直快哭出来了。 而礼堂另一边,拉文克劳的人也笑不大出来了,这下子他们连第二都没了,什么第三名?说到底不还是倒数第二。世事无常,说的大概就是这么回事儿吧…… 学院杯晚宴的第二天早晨,所有人都拖着大大小小的行李,欢笑着,打闹着,成群结队地登上被蒸汽环绕着的霍格沃兹特快列车,迎接千辛万苦才到来的暑假。 佐伊安置好行李,跳上车厢,迎面便碰上从另一端走过来的德拉科,身后跟着一样面色严肃的克拉布和高尔。 她下意识地对德拉科微笑问好,但德拉科似乎还没从邓布利多一手操纵斯莱特林痛失学院杯的悲愤中走出来,一副看谁都不顺眼的样子,灰蓝的眼睛又变得冷酷傲慢起来了。那双眸子冷冷地瞥过佐伊,德拉科不屑地哼了一声,似乎根本懒得搭理她,直接从佐伊面前挤了过去,带起一阵风。 嗯,他早餐吃了焦糖苹果派,佐伊闻了出来。 “那祝你过个愉快的暑假,马尔福。”佐伊怀里抱着几本杂书,踮起脚尖在德拉科身后轻飘飘地对他说,结果德拉科故意似地加快步子跨进包厢,砰地一声重重拉上了包厢门,巨大的声响震得佐伊闭了闭眼睛。 克拉布和高尔也学着德拉科的样子,气势汹汹地瞪了佐伊一眼,便连忙跟上德拉科进了包厢。 佐伊站在原地,哭笑不得。就知道冲我耍脾气,马尔福,格兰芬多的分又不是我加给他们的…… 火车的汽笛响了起来,似乎在宣告,在霍格沃兹的第一年,就这样结束了。 第9章 二年级开学 - 翻倒巷 =================================== 随着挪威短暂的夏季接近尾声,在凉爽的八月末,升入二年级的佐伊再次回到了伦敦。 只不过,除了照常带去霍格沃兹的行李,她怀中还抱着一只不起眼的木盒子,上面挂了一只小银锁,银锁看上去也很旧了,光泽不再,有很多划痕。那是佐伊临行前,老戴蒙德斯把佐伊独自叫去书房交给她的。 暑假里,父亲和母亲听说了上个学期哈利和魔法石的事,本就对黑魔王的事极度敏感的两人差点为此吵了一架——老戴蒙德斯不想让佐伊回霍格沃兹,认为现在转学去布斯巴顿还不晚,可希瑟·戴蒙德斯坚持丈夫无法永远把佐伊留在他们能保护到的地方,而霍格沃兹能给佐伊更好的教育。 最终结局和之前的大多数争执一样,老戴蒙德斯终究拗不过妻子,只得板着脸替佐伊打点回霍格沃兹的行李。 临走的前一天晚上,老戴蒙德斯让家养小精灵把佐伊领进了他的书房,佐伊看到父亲严肃的神情,意识到一定有什么特别的事。果然,在小精灵退下后,老戴蒙德斯挥动魔杖向门外施了几道隔音咒,然后才伸出手示意佐伊过去。 “我们在家里也要这样小心吗,爸爸?”佐伊笑着小跑过去,坐在父亲膝头,“你要说什么怕人偷听的坏话吗?” 老戴蒙德斯双臂环住女儿,“我平时是怎么跟你说的?谨慎与……” “谨慎与周全用在哪里都不会嫌多——”佐伊学着老戴蒙德斯的语气压低声音。 埃德蒙宠溺地望着古灵精怪的佐伊,过了好一会儿,他舔了一下嘴唇,似乎在思考如何开口。“听着,佐伊,爸爸需要你回到伦敦去完成一件事。”他停下来,佐伊点点头看着心事重重的父亲,等待他说下去。 埃德蒙伸出手从桌面上拿起一封蜡封的信件。那封信看起来年代久远,信封已经泛黄,还被印上了些墨渍。佐伊看清信封上漂亮的花体字:“翻倒巷13B号,博金先生亲启,阿尔伯特·戴蒙德斯敬上”佐伊不认识这个地址,但认出了祖父的名字。 “我要你回到伦敦后,将这封信送至上面的这个地址。”埃德蒙认真盯住佐伊的眼睛,将信件递到佐伊手上。 “就这些?”佐伊把信接下来,似乎不太相信这样一封信会使父亲如此踌躇小心,但她并没多问,如果可以告诉自己,父亲会向她解释的,可往往这些上了点儿年代的东西,多多少少都带着点秘密。 “别做停留,送到了就马上离开。”老戴蒙德斯继续下去,“我不能用猫头鹰,那样不安全。”将这件事交给佐伊似乎让他很矛盾,他又沉默了一刻,“除了这封信,你还需要一同带去另一件东西。”说着,埃德蒙将佐伊从膝上放下来,起身走到镶嵌成书架的那面墙。佐伊只听到几声抽屉的拉动,父亲转身走回来时,手里多了一只破旧的木盒。 埃德蒙在佐伊面前蹲下身,“把这个小东西,也顺便捎过去。”他的语气像是装出来的轻松,因为他眼神中闪动着警惕。佐伊挑了挑眉,不说话。 佐伊正要接过盒子,老戴蒙德斯却还不放心似地又将手往回缩了缩,“佐伊,我要求你,无论如何,不要将盒子假手于别人。”见佐伊认真地点头,父亲才将木盒递到了她手中。 这盒子比佐伊想象中要轻,上面挂着一只没了光泽的旧银锁。一只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锁。 佐伊从小银锁上移开了视线,向父亲狡黠地笑了,“可是父亲,这把锁不仅奈何不了我,更奈何不了任何有能力的巫师,为何还要多此一举上这把锁呢?” 老戴蒙德斯神情复杂地笑了,那笑容里面似乎藏了很多东西,他缓缓吐出一口气,认真盯住佐伊的黑眼睛,“佐伊,有时候,上一把锁并不是真的为了锁住什么,而是一种宣告,一个警示,”他慈爱地用拇指蹭了蹭佐伊的脸颊,“告诉意图打开它的人,你不该这么做。” “可真正想打开它的人,是不会将这样无力的警示放在眼里的。” 父亲顿了顿,喉结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斟酌要不要将口中的话说出来。他最终还是将那句话咽了回去,故作轻松地笑起来,“那么首先,或许也不会有人对一只连保护咒都不施的破盒子那样着迷,不是吗?” 佐伊似乎对父亲的解释还算满意,于是开心地笑了,捧着盒子转身一蹦一跳地跑了出去,长长的卷发在背后跳动。 她身后,老戴蒙德斯目送女儿跑出书房,站起身,沉沉地叹了口气,目光中满是担忧。 佐伊有点忐忑地沿着肮脏的砖墙向翻倒巷的深处走去,阳光像是照不进这条狭窄的巷子似的,越走越阴暗,不时有巫师不怀好意地盯着她笑。佐伊心中不禁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父亲竟然会让自己独自来这样阴森诡异的巷子。 直到站在13B号店铺门外,佐伊哑口无言地抬头盯着上面有点掉色了的烫金“博金博克”字样,坚信这是老戴蒙德斯对她想留在霍格沃兹的报复。 佐伊轻轻推开门走进去,门后的小铜铃叮叮地响了一下。 店铺里昏暗拥挤,高大的橱柜中摆满匪夷所思的物品,血迹斑斑的纸牌,不知是真是假的一罐子眼球,狰狞的面具和人骨,精致美丽的蛋白石项链……看着这里的东西,佐伊开始有点后悔遵循父亲的叮嘱一路上都没有打开盒子看一眼,她实在有点儿好奇自己的祖父,十足避世的戴蒙德斯,是怎么会和这家看起来满是黑魔法的店铺有瓜葛的。 “有什么能帮到您吗,小姐?”很慢很沙哑的声音突然从柜台后面传来,佐伊看过去,一个躬身驼背的老人正微眯着眼睛看向自己,他有点秃顶,但看不出有多老。 “您是,”佐伊张开嘴,才发觉自己的声音因为紧张有点哑,她轻轻咳了一下,“博金先生吗?” 男人点点头,微微笑起来,目光始终盯着佐伊,“布莱克家的孩子?” 佐伊没顾得回他的话,连忙走上前从长袍内衬夹层中掏出了那封信件,放在玻璃柜台上,随后又警惕地退了回来。 博金先生慢吞吞地拿起那封信,脸上油腻的笑容渐渐消失了,换上了严肃的神情,“唔——怪不得,怪不得,原来是戴蒙德斯家的小姐……”说着,他用长长的小拇指甲挑开了封蜡,然后不知从哪里摸出一副夹鼻眼睛带上,展开信纸读了起来。 很快,他举着信的手放了下来,犀利的小眼睛从镜片上方看向佐伊,“我想,您也已经把那东西带来了吧,戴蒙德斯小姐?” 佐伊这才迈上前将木盒子轻轻放在柜台上,博金先生连忙伸出手按在盒子上,生怕它打开似的,直到看见盒子上的银锁,他才缓缓松了力气。 “辛苦您了,”他小心地捧起盒子,朝佐伊微微欠了欠身子,“它会被安全地寄存在这儿,请您稍候,我得找个合适的地方把它放起来。”说罢,博金先生沿着身后歪斜的楼梯爬了上去。 一楼的店铺内变得很安静,佐伊独自不安地站在一堆泡在液体里的蟾蜍和毒蛇间。 突然间,她身旁的壁炉爆出一声巨响,佐伊惊吓地跳向一边,伴随着一团飞扬的煤灰,一个人从里面飞了出来,摔在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哈利?”佐伊的表情像是看到了世界上最不可能出现在这儿的人。 “佐伊?”哈利惊魂未定地看向四周,满身煤灰,他的镜片已经碎了,脸上的震惊和佐伊差不了多少,“这是哪儿?你怎么会在这?” “哦,翻倒巷,”佐伊飞快思索了一下,确信父亲在书房中的样子不像是希望更多人知道此事,“有人托我来送东西,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地方。”语气轻松自然。 哈利显然没多想,他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目光也被周围诡异的商品吸引了,从他迟疑的表情中,佐伊看出来哈利和自己一样,不认为这里是什么好地方。 就在这时,余光里闪过的一丝金光让佐伊转头看过去——是德拉科马尔福梳得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的金发,他立在博金博克的橱窗前,灰蓝眸子里闪烁起浓浓的兴趣。 佐伊正匪夷所思地感慨为什么这会儿大家突然全都来到翻倒巷了,哈利也看到了德拉科,有点慌乱地踱着步,显然不希望现在碰上他的死对头。 情急中,佐伊瞥见了墙角摆着的一只黑色大柜子,连忙示意哈利躲进去,哈利刚闪身钻进去,佐伊替他掩上了门,店门口的铃铛就响了起来,德拉科迈进了杂乱的店铺,卷进来一阵来自室外的风尘气味,他苍白的皮肤和浅金的头发在昏暗的店铺里显得极为醒目。 佐伊看向他,才发觉自己已经两个多月没见过德拉科了,一个暑假过去,他好像长高了不少。 “戴蒙德斯?”德拉科看到佐伊站在里面,眼神也有一瞬间的惊讶,但随即又被懒洋洋的高傲取代,“你在这儿做什么?戴蒙德斯家不得不让你出来打工赚学费了吗?”语气不屑。 德拉科一张口说话,佐伊便敏感地发现男孩开始变声了,声音比上学期低沉了点儿,这使他本就傲慢的语气更加不讨人喜欢了。 “倒要多谢你费神了,马尔福,这么关心我家的财务状况。”佐伊歪头笑起来,重新和德拉科拌起嘴来的感觉隔这么久已经有点儿陌生了,却还是和记忆中一样有趣。 德拉科轻蔑地哼了一声,转开视线不再理会佐伊了——自从暑假里收到一年级的成绩单,发现自己期末竟然没考过这个戴蒙德斯,他就气坏了,发誓等回到霍格沃兹一定要好好教训她。 可不知怎么的,此刻在这里碰上她,德拉科却觉得自己似乎反而没有在家里时那么生气了。他挑起一边的眉毛,睁大眼睛,有点好奇地伸出手想去摸索立在地上的一尊石雕。 兀地,一根长长的蛇头手杖发出咻的一声甩过来,正打在德拉科伸出的手上,冰冷的男声从头顶传来,“什么都别碰,德拉科。” 佐伊和德拉科吓得同时抬头看向不知何时走进来的男人,佐伊觉得那一刻她看到了中年后的德拉科——苍白的脸上一对冷漠高傲的灰蓝眸子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德拉科,铂金色长发柔顺地披在肩头,墨绿色长披风衬出高大颀长的身形。 “好的,父亲。”德拉科的眼神有点委屈和不满,却服从地放下了泛红的手。红印在他苍白的手背上显得很明显。 佐伊不禁微微皱眉,被这样打一下,手应该很疼吧。 德拉科的父亲没太在意儿子的手,转过身,缓缓向店铺里面走来,瞥向四周的目光像是瞧不起这间房子里任何一个东西。 他的傲慢的目光扫过佐伊,在看到佐伊的黑眼睛和黑发时,也愣了一瞬,旋即不屑地轻笑起来,“想必这就是,戴蒙德斯家的那个女孩儿吧。”懒洋洋的声音和德拉科一模一样,说起话来似乎连薄薄的嘴唇都懒得多动一下,“是啊,德拉科跟我说过不少你的事儿。”他也高高挑起一边的眉毛,这熟悉的动作让佐伊觉得自己接下来要遭殃了。 果然,大马尔福先生扯起一边的嘴角冷笑起来,“多可悲,戴蒙德斯即使脱离了布莱克,又有什么用呢?还是这副样子,”他厌恶地摇了摇头,灰蓝色眼睛像结起的一层冰,“黑发黑眼的蠢样子,掉进墨水桶里似的……” 德拉科躲在父亲身后不敢出声地嘲笑说不出话的佐伊。 卢修斯马尔福,佐伊有点苦恼地思索着,心中却暗暗叫苦博金先生怎么还不下来。老戴蒙德斯曾提到过这位挑剔的纯血家主,或许因为妻子来自布莱克,他像布莱克家族的许多人一样,深深憎恶着戴蒙德斯。佐伊识趣地想,自己对付德拉科还能逞点口舌之利,可在大马尔福先生这儿,她一定讨不到任何好处。佐伊没吭声,只是昂起头不卑不亢地盯着卢修斯马尔福冷酷傲慢的灰眸,似乎突然理解了德拉科会成长成这副模样的原因。 “哦,马尔福先生!”身后终于传来博金先生慢吞吞的声音,佐伊松了口气。 “您能再次光临,真是莫大的荣幸啊——”博金先生躬着身子,脸上堆满谄媚的笑,“马尔福少爷也来啦,荣幸之至,荣幸之至。” 卢修斯这才冷冷地将视线从佐伊身上移开,伸出手杖把小女孩拨到了一边,走向玻璃柜台。 佐伊偷偷回头向博金先生投去感激的目光,老人不动声色地冲她眨了一下眼。 她现在理解父亲万般嘱咐自己别做停留的原因了,她一秒也不想在这个地方多呆。她朝哈利藏身的柜子看了一眼,用眼神告诉他保重,随后快步向店门走去。 德拉科却突然迈出一步挡住了佐伊的去路,“掉进墨水桶?天才……” 他已经不知不觉比佐伊高出半头,笑得幸灾乐祸,学着他父亲那副傲慢刻薄的样子。 佐伊现在只想快点离开,她平静地吐出一口气,抬头看向德拉科,眼眸中映出的却像是怜悯,“你的手疼吗,德拉科?” 见德拉科一瞬间愣住的灰眸子,她淡淡地说,语速很快,压抑着不易察觉的颤抖:“或许下一回你父亲打你,你该大声告诉他这样会很疼,而不是像个受气包一样一声不吭。” 说罢,女孩伸出手试图推开面前堵住走廊的德拉科,但她没能推动,又稍微使了点劲儿才将德拉科推得微微一个趔趄,从他身边挤了过去。 德拉科站稳,怔怔看着女孩跑出去,铜铃叮叮地响了一声。他皱着眉在脑海中反复思索着佐伊方才的话。 该死,那个戴蒙德斯是在可怜我吗?她为什么推我,她这是在冲我生气吗? “德拉科?”远处父亲有点不悦的呼唤让德拉科回过神来。卢修斯抬起手杖,示意着德拉科怀中的盒子,德拉科有些心虚地连忙走过去将盒子放在了柜台上,才若有所思地踱回去站在刚才的位置。 但他很快便不再想了,他被店铺里其他古怪的藏品吸引去了注意,于是开始趁卢修斯同博金老头讨价还价、注意不到自己的时候伸出手四处摸索起来,直到他摸索到一只黑色大柜子,还没来得及打开看看,就又被卢修斯飞来的蛇头杖啪的一声重重地打了手。 第10章 二年级 - 丽痕书店 ================================== 佐伊不管不顾地从博金博克冲了出来,只管埋着头飞快地走,直到她从不知哪个巷子口一下子冲到了对角巷熟悉的石砖路上,耳边顿时被嘈杂的人群谈笑声充斥,空气中飘着甘草香和黄油冰淇淋的味道,她才恢复了知觉似的,停下脚步,垂着头沉重地呼吸着。 她刚才是在生气吗?似乎也谈不上,但的确很不舒服。 卢修斯马尔福看向自己的眼神让佐伊感受到了害怕和心寒,那样轻蔑,那样恶毒。佐伊不认识他,甚至不曾见过他,可卢修斯看向佐伊的目光却好像他已经恨了佐伊一辈子,他要把能想到的最恶毒的话甩在佐伊脸上。她能感觉到,卢修斯压根没把她当作一个人,而是一个仅仅因为厌恶就可以用手碾碎然后像弹烟灰似地吹散在风里的玩意儿。 佐伊从不把德拉科的挖苦放在心上,就像她知道德拉科讨厌哈利,但他从未真正想过伤害任何人——他并不恨哈利,他能想到的最坏的主意,也只有单纯地想让哈利被霍格沃兹开除罢了——他和卢修斯马尔福不一样,不是吗? 可卢修斯那对和德拉科如出一辙的灰蓝眸子让佐伊不安,她开始怕有一天回到霍格沃兹,发现德拉科看向自己的眼神也变成了那样,害怕这样的父亲迟早有一天会影响德拉科,把他引入真正仇恨恶毒的深渊。 因此,看着沉默地服从着卢修斯的德拉科,佐伊心底有点儿难过,她站在博金博克里,看进了德拉科仍然清亮的瞳孔——德拉科啊德拉科,为什么要对你的父亲如此顺从呢?他真的值得你仰慕吗?你真的想变成这样的巫师吗?你和你父亲并不是一定要成为同一类人的。 她慢吞吞地沿着对角巷往上走,在丽痕书店门前看到了赫敏和韦斯莱一家,赫敏挎着的坩埚里已经堆了不少书本和文具,因为再次见到好友显得很激动,却还要努力维持波澜不惊的样子。但佐伊这会儿不太想上前打招呼,她现在的心情有点沉重,她更想一个人呆一会儿。于是她转身,准备朝反方向走去。 “佐伊!”身后却传来罗恩的叫声。 哦,不。佐伊闭了闭眼,然后转过身去,脸上挂起轻松的笑容。 “罗恩?赫敏!太巧了。”佐伊迎过去,“你们在找哈利吗?”罗恩瞪大眼睛直点头,不敢相信佐伊是如何读出他的思想的。 看到罗恩和他身后一家人浑身的煤灰,佐伊就大概猜出发生了什么——哈利显然还用不太惯飞路粉。“他跑到翻倒巷去了,可能还得晚会儿才能赶过来……”一想到躲在博金博克的哈利,佐伊就又想起了卢修斯马尔福,让她有点阴郁,语气都不似平日里的轻快了。 “翻倒巷?”罗恩身后的双胞胎突然一起叫了出来,“太棒了!大人们从来不让我们去那儿!” “那大人们就是对的,不会是什么值得去的好地方。”佐伊无奈地看向双胞胎,看他们二人的样子就知道此刻他们心里已经蹦出了上百个鬼点子。 “佐伊,你看起来可有点儿疲惫,”赫敏仿佛看出了佐伊的不对劲儿,她抚上佐伊的手臂,“或许,你可以先去书店里等我们,我们找到了哈利就去找你。” 佐伊感激地对赫敏点了点头,逃似地闪身挤进了人头攒动的丽痕书店。 一迈进丽痕书店,就像魔药课上西莫斐尼甘的坩埚在耳边炸开一般,巨大的吵嚷声震得佐伊头晕脑胀,等她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人群挤到了角落的楼梯前。 站在楼梯上,佐伊才看到书店门口摆着的大招牌——吉德罗·洛哈特《神奇的我》签售会。 好吧,她现在知道炸了锅的书店是因为什么了。就连佐伊远在挪威的伊维特姨妈都在暑假里不停地跟她念叨“笑容迷人”的吉德罗·洛哈特。佐伊对这个笑起来恨不能把牙全部亮出来的巫师并没有太多好感——事实上,拉文克劳的学生都不大待见他,他们甚至不太想承认吉德罗·洛哈特是从拉文克劳出来的,只不过由不得他们罢了。向来有点儿自负地标榜智慧和淡泊的拉文克劳人,实在对这个四处吹嘘张扬自己英雄事迹的洛哈特喜欢不起来。 从各个方面来看,今天都不是很美好的一天。 佐伊有点儿懊恼地想着,只得顺着楼梯爬上了空无一人的二楼,无聊地趴在栏杆上看下面挤作一团的人群,大部分都是激动的女巫,还有几个高举着相机的报社记者。 她出了一会儿神,渐渐听到木制楼梯上传来慢吞吞的脚步声。佐伊的眼睛无意地扫过去,目光捉住独自站在楼梯上有点儿踌躇的德拉科时,还是有一点惊讶。 看到佐伊看过来,德拉科正要迈出的左脚竟像是一瞬间不知该继续往上走还是退回去,在空中晃了一下,差点把自己绊倒。 看着举止怪异的德拉科,佐伊嗤一声笑出来了,刚才一直萦绕在心上的阴郁就在她自己都没察觉间慢慢消散了。 德拉科趔趄了一下扶住栏杆,连忙板起脸来,若无其事地皱起眉,移开视线故意不看佐伊,才继续不紧不慢地走上二楼,锃亮的皮鞋在木板上踏出清脆的声音。 真见鬼,德拉科不服气地想着,我干嘛要慌神啊? 他也是来买课本的,可梅林知道这间比他们家扫帚间还小的书店里面是怎么挤进这么多人的! 德拉科哪里挤得过这群人,几个灰头土脸的胖女巫直往他身上蹭,他生怕自己的长袍沾上什么脏东西,费了半天劲才挤到没有人的楼梯上,差点把他的头发都挤乱了。 伸出手整理发梢时,他才看到二楼上扒着栏杆出神的佐伊,乱糟糟的黑卷发从脸侧垂下来,她脸上没有表情,这让德拉科看不出她的情绪。他突然想上去质问她刚才在博金博克为什么要推自己。 于是他迈上楼梯。可刚走了两步,脑子里却突然蹦出一个把自己都吓了一跳的想法——她要是在生气怎么办?德拉科立马不耐烦地在心里反问自己,那个戴蒙德斯生不生气跟我有什么关系? 就在这个时候,女孩的视线扫了过来,原本就在分神的德拉科差点被自己的脚绊倒。 这该死的旧楼梯真该拆了重新修一遍了,德拉科烦躁地在心里骂起来。 看到女孩展露的笑容,他似乎松了口气,丢掉了心中隐隐约约的疑虑,又习惯性地换上了往日傲慢的样子。 德拉科自己都没意识到,他已经不知不觉地把这个总是对自己很耐心甚至有点儿纵容的小女孩当作朋友了。 别扭的男孩此时并不知道朋友的定义是什么,他只能模糊地感觉出和克拉布和高尔那两个木头一样的跟班不一样——他不会管他们叫朋友。因此,他才会有点敏感地察觉出她在博金博克情绪的微妙变化,才会因为计较她是否在生气而有点不知所措——德拉科更没意识到,大概也不会相信,他其实是个很敏感细腻的人啊。 这个戴蒙德斯还是别生气的好,德拉科走上二楼,为自己感到满意,这样我还能继续和她吵嘴,不用担心她会不理我,否则,如果以后只能和那个圣人波特吵架,我迟早要被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气死。 佐伊注视着德拉科走上来站到自己身边,也趴在了栏杆上,长袍来过来一阵微风,带来了男孩身上清爽的味道。 他却只是安静地垂下眼睛看向人群,意外地没有张口就说起嘲讽的话,头顶晃动的烛光从德拉科顺滑的浅金发丝间落到肩头上,仿佛给他笼罩了一层温柔的错觉。 “你怎么也到这儿来了?”女孩的声音轻飘飘的。 “我要到哪儿去还用得着跟你说吗,戴蒙德斯?”德拉科头都没抬,没好气儿地噎了回来,刚刚温柔的假象瞬间支离破碎。 “不用,别跟我说,我不是那么感兴趣。”佐伊没趣地闭上嘴。算了,德拉科马尔福就是德拉科马尔福,他是不可能学会好好说话了。 “我爸爸给我买飞天扫帚去了,我为了等他,只好先来买课本。”德拉科却突然兴奋地支起了身子,完全没听见佐伊的话似的,灰蓝眸子里跳动着发自内心的骄傲,不知是因为说起了爸爸还是飞天扫帚。 “替你买扫帚?”佐伊生怕他继续说起他爸爸,连忙接着德拉科的话问下去,“你不去自己挑,怎么能买到合适的呢?” 德拉科懒洋洋地抬了下头,白了佐伊一眼,仿佛她刚刚问了世界上最愚蠢的问题,“我不需要挑,我只要最好的那一把,这不是明摆着吗?” 佐伊挑起眉,不置可否地点头,真不赖,要最好的那把,果然是简单又不会出错的抉择。马尔福偶尔还真是聪明得让她都佩服。 “等着吧,我今年一定会当上进斯莱特林的找球手的!”他耸起鼻子,说得咬牙切齿,“到时候波特就完了,我非得捉住金色飞贼,然后把他从扫帚上踹下去。” “那还真是个伟大的志向……”佐伊不厌其烦地拖着长腔应和德拉科,永远别指望从他口中说出什么好听的话来。“你这么想进入斯莱特林魁地奇队,总不会只是因为哈利波特是格兰芬多的找球手吧。”她淡淡地问。 “怎么不是?”德拉科想都没想就飞快地回答。在看到佐伊意味深长的黑眼睛时,他才沉默地思考起来,不服气地说,“我飞得本来就比波特好,他能早一年选进球队还不是因为他是什么该死的天选之人。” 佐伊轻笑,她早料到这件事会让德拉科耿耿于怀,“我知道,你想证明自己,不是吗?”她盯住德拉科透亮的灰眸子,语调充满肯定,“你飞得很好,德拉科,你会当上找球手的。” 德拉科一下子愣住了,还从没有同学这样直接地肯定过自己,他想笑,却又想压住嘴角不愿笑出来,只觉得有一只快乐的气球从肚子里飘了起来。 楼下的人群突然惊呼起来,将两人的视线吸引过去。吉德罗·洛哈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只见那个举着相机上蹿下跳的预言家日报记者从人群中一把揪出了浑身煤灰、不知发生了什么的哈利,把他推到了洛哈特身边。洛哈特猛地将哈利搂进怀里,对着相机亮出了两排反光的白牙,“笑容大一点,哈利!咱们俩是要上头条的!” 镁光灯砰地一闪,洛哈特抑扬顿挫地说起话来,“女士们先生们,多么不平凡的时刻,哈利波特今早特地来到丽痕书店,只为买一本我的自传,《神奇的我》,”人群爆发出掌声和赞叹,“而这本书,恰巧已经连续第27周登上预言家日报畅销书排行榜榜首。”他又停下来,等众人为他鼓掌,“我们的哈利绝对想不到,他将在此,获赠我全套的著作,”说着,他将一摞堆得比哈利的头还高的书塞进了哈利怀里,哈利差点没抱住,“完全免费。”洛哈特又亮出牙齿笑起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哈利推了回去,观众掌声雷动。 “他是个什么蠢货?”德拉科觉得心中快乐的气球被戳爆了,他在楼上看着呲牙咧嘴大笑的洛哈特,无比厌恶地皱紧了眉头,语气中满是不屑。 佐伊看了看德拉科像吞了臭蛞蝓一样反胃的样子,在一旁忍不住笑了。 “你又笑什么?”德拉科胳膊肘撑在栏杆上,不满地偏头瞪了佐伊一眼。 佐伊挑起了眉,“我在笑,我头一回认同你刚才说的话不是讽刺。” 德拉科也挑了挑眉,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转回了脑袋,继续看向楼下趾高气扬地坐下准备签名的洛哈特。“我听说,他还是个拉文克劳呢,”没一会儿,德拉科轻蔑的语气又飘了过来——他还真是一小会儿都正经不了——“怪不得,拉文克劳的人果然不一般。” 这回佐伊笑不出来了,她没能噎回去,因为她苦想了一会儿,洛哈特让她想不出任何能辩解的话。 这时,身旁的德拉科突然又看到了什么,来了兴趣似地把身子往前探去,“波特这会儿一定觉得很爽吧,进个书店都必须要闹出这么大的动静。” 话音刚落,他转身就奔楼下去了,嘴里还振振有词,“哼,鼎鼎有名的哈利波特……” 佐伊下意识想拉住他,可谁知德拉科跑得倒快,佐伊只触到了长袍的一角,就从她指尖滑走了。 又来了,佐伊苦恼地摇头,总是这样,没事找事也要去嘲讽哈利一番。 “我想你一定很过瘾吧,波特!出名的哈利波特,连来书店都要上头版头条!”长个儿了的德拉科也已经比哈利高出不少,他气势汹汹地拦到了正准备向书店外走的哈利面前。 跟在后面的韦斯莱家的孩子们聚过来,纷纷对德拉科怒目而视。 “你少来烦他。”一个红头发,棕眼睛的小女孩却站到了哈利身前,压低声音做出凶狠的样子仰起头对德拉科说。 佐伊站在楼梯上看着,并不愿参与进他们之间的争执。这个小女孩应该就是罗恩常提到的小妹妹金妮了,倒是很意外地护着哈利,甚至敢站出来呛声德拉科。 德拉科显然被小女孩逗笑了,他做出惊讶的样子向哈利调侃着,“不得了了,波特,你给自己找了个女朋友!” 佐伊刚想偷笑,却看到了书店门口迈进来的那个修长身影,笑意瞬间冻住了。 果然,啪的一声闷响,蛇头杖打在德拉科肩膀上,把他推到了一边,“这是干嘛呢,德拉科,友好一点儿。”懒洋洋、冷冰冰的声音响了起来,显得倒是一点儿都不友好。 德拉科有点不满地住了嘴,沉默地被推到了一边,灰眼睛在父亲和哈利之间瞥着。若说刚才还是带着恶趣味的挑衅,那现在他看起来倒像是真的不高兴了。 佐伊叹了口气,德拉科啊,你还是说不出反抗你父亲的话,是吗? 她慢慢地从楼梯上往下走,听见了卢修斯马尔福对赫敏麻瓜身世的鄙夷,又从金妮的坩埚中拿起她刚买的二手书,开始讽刺韦斯莱一家穷酸。 真有趣,佐伊在心里想,卢修斯瞧不起麻瓜,又瞧不起纯血的韦斯莱,厌恶着这么多人,平日里见到的人总是不能使他开心,那他的内心一定常常贫瘠和痛苦吧……这么想着,佐伊突然有点同情卢修斯。 直到韦斯莱先生从书店后面挤了过来,护住了孩子们,卢修斯才将挖苦的兴趣从小孩身上移开。两个大人剑拔弩张,卢修斯厌恶地挑起了一边的眉毛,向韦斯莱先生逼近一步,随手将刚才拿起的二手书掷回了金妮的坩埚。 佐伊微微皱起眉,真奇怪,她站在楼梯上,或许没看清吧,但那本书似乎比刚才厚了点儿。看到并没有其他人注意这件事,佐伊便也不再疑心了。 “那我们上班见了。”卢修斯显然已经凭借自己毒辣的唇舌让面前的人都说不出话来了,他傲慢地昂着头,冲面红耳赤的韦斯莱先生不痛不痒地抛下一句,便冷笑一声,转身走出了丽痕书店,金发在背后微微飞扬起来,甚至没管还站在一边的儿子。 德拉科见父亲离去,也学着卢修斯的样子,傲慢地对哈利和罗恩他们说,“我们学校见。” 然后挑了一下眉,转身利落地去追赶父亲了。 没人搭理他,哈利,赫敏,韦斯莱一家,看起来都被卢修斯马尔福搅坏了心情,各怀心事地站在原地沉默着——就像两个小时前的佐伊。 佐伊从楼梯上走了过来,冲大家笑了笑,声音轻柔,“天气有点热了不是吗?我准备去买点儿黄油冰淇淋和花生奶糖,请和我一起吧,我吃起甜食的时候总是会觉得没什么事儿是值得苦恼的。” 赫敏眼含泪花感激地抬头看向她,韦斯莱先生也抿起嘴,心酸又慈爱地拍了拍佐伊的肩膀。 而韦斯莱夫人此刻才抱着厚厚一摞被洛哈特签过名的书从人群中挤了过来,全然搞不懂为什么这么一小会儿没见,所有人都变得如此面色凝重了。 第11章 二年级 - 飞车与吼叫信 ====================================== 霍格沃茨特快列车像一条鲜红的水蛇,疾驰在苏格兰广袤翠绿的原野间,拉起长长的蒸汽。 为了安慰再次把莱福弄丢了的纳威,佐伊在曼蒂的强迫下拿着纳威的零钱包跑出包厢,追上零食车,替纳威买下了最后一盒比比多味豆和一把甘草棒棒糖,然后一面念叨着纳威为什么就是记不住锁起装莱福的盒子,一面准备往包厢走回去。值得欣慰的是,纳威已经学会了不再让大家都帮着他在列车上找蟾蜍了,他知道莱福早晚会出现的。 盥洗室的门突然拉开,走出来两个高壮的身影,将狭窄的走廊堵得严严实实。 “唷,戴蒙德斯,看起来买了不少好吃的啊。” 佐伊抬起头,是天天跟在德拉科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他们显然刚刚在盥洗室仔细打理了一番自己,竟然学着德拉科的样子用发胶把头发都梳到了后面,两个人都散发着刺鼻的发胶香,严肃又不怀好意地盯着佐伊。 他们俩一本正经的样子让佐伊有点儿想笑,但考虑再三,她觉得在这种情况下还是不要笑出来比较好。 “你看,零食车这会儿应该已经卖光了,我们没赶上。”克拉布搓搓手,看向佐伊怀中零食的眼睛闪着亮光。佐伊发誓如果上课的时候他的眼睛也能这么有神,那他期末一定不至于考得比不学无术的罗恩还差。 她下意识地将怀中的零食挪远了点儿,这两个人,平时跟着耀武扬威的德拉科声都不敢吭,这会儿德拉科不在,倒开始为非作歹了,惯会欺软怕硬。 高尔接着克拉布的话说道,“好东西自然得分享。” 分享?我倒觉得你们是想硬抢。佐伊心想,为了快点儿打发他们走,她抽出了两根甘草棒棒糖递给克拉布和高尔。 高尔却咯咯笑起来,“有点儿小气,戴蒙德斯家已经过得这么紧巴了吗?” “是啊是啊,我一向过得挺紧巴,多谢你们关心,”佐伊轻声应付着,“连这些都不是我自己的呢,所以,你瞧,我不能给你们太多。” “替人跑腿吗?”高尔讥讽地说,两个人笑在一起,“他们付你多少钱?不是要半个纳特地攒吧!” “你们若是肯付我一加隆,我一定会很愿意只帮你们跑腿买零食的,高尔,克拉布。”佐伊伶牙俐齿地调侃,心平气和地冲他俩挑了挑眉。内心却有点懊恼,早知这样还不如拿自己的钱来买,都给他们就是了,哪儿还会有这么多麻烦。 克拉布高尔见学着德拉科的样子挖苦佐伊无果,反被呛得说不出话来,于是懒得再费脑筋和唇舌,用起他们最擅长的办法——上手就要来抢。 “克拉布,高尔——”佐伊正要躲开两人宽大的手,身后却突然传来了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她悄悄松了一口气。 他们俩顿时老实地松开了拽住佐伊长袍领子的手。 德拉科从车厢那头走过来,抱着胳膊靠在了车厢门边,脸色有点儿不悦,“你们为什么去个厕所都要这么久?你们知道我不喜欢等人……”还没说完,他皱起鼻子,似乎是被这里空气中弥漫着的发胶味熏到了,“见鬼,你们是把整瓶发胶都倒在了头上吗?” 克拉布高尔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头顶已经僵硬的头发。 德拉科看到了他们梳向后面的发型,顿时愤怒地皱起眉来,“你们俩现在最好赶紧想办法把头上多余的发胶清理掉,要是让我回去闻到包厢里全是这个味道你们就完了!” 克拉布和高尔听闻,也顾不得佐伊和零食了,一句废话都没说,一前一后飞快奔回他们的包厢拉上了厢门。 佐伊看着两个人落荒而逃的背影直笑,直到德拉科转过身来才连忙止住笑意,做出若无其事的表情。 “这么好笑吗,戴蒙德斯。”德拉科斜眼瞥着佐伊。 “你生气,是因为他们摸了太多发胶,还是因为他们学你呢?”她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适可而止闭上嘴吧,戴蒙德斯。”德拉科没好气儿地丢过来一句,转身面向窗玻璃外向后飞驰的田野和远处的山川,翠绿色映进他灰蓝的眼睛里。过了一会儿他才不屑地嘟囔着,“他们才学不出我的样子呢。” “这倒是真的,你嘲讽起人的本事可没人学得出来。”佐伊歪起头,认真思索了一下,“不过,谢谢你赶走他们,德拉科。” “我才没帮你。”德拉科嫌弃地撇了撇嘴,不再搭理她。 他的视线却很快被列车外半空中的景象牢牢锁住,他突然向窗玻璃贴近了一点,语气匪夷所思,“他们这又耍的什么花样儿?” 佐伊顺着德拉科震惊的目光看过去,她也惊呆了——这个景象的确该用匪夷所思来形容。 哈利和罗恩——没错,又是他们俩——正在一辆飞得歪歪斜斜的天蓝色麻瓜小汽车里,确切的说,只有罗恩坐在车里,哈利则掉到了半空中,紧紧抓着敞开的车门才没有掉落下去,正挣扎着想要爬回车里。 情况看起来很危急,佐伊下意识地从长袍里抽出魔杖,她一时想不出什么其他能帮上忙的咒语,但漂浮咒应该够用了,“羽加迪姆勒维奥萨——” 半空中的哈利只觉得身子突然轻了起来,连忙抓住罗恩向自己伸来的手,惊魂未定地爬回到飞车里去。蓝色的小破车喷出一股黑烟,颤颤巍巍地加速向上空飞去了。 “你竟然帮波特!”德拉科这时才瞪向佐伊,“不该管他的!要是掉下去了,那是他活该。” “晚了,你怎么不在念咒语之前阻止我,”佐伊将魔杖插回口袋,狡黠地冲德拉科眨了下眼, “我知道,你不会真的想让波特掉下去的。” 德拉科生气地哼了一声,咬牙切齿地说,“波特和韦斯莱这下完了,等着被开除吧!我一到霍格沃茨就要告诉斯内普教授,他们连城堡都不用进就该直接坐火车回伦敦了!”说罢,德拉科傲慢地转身往回走去,长袍在身后飞扬。 在包厢门还没来得及完全关上时,佐伊听到了从里面传来的德拉科压抑着怒火的低吼,“克拉布!高尔——” 准是那两个倒霉蛋身上的味道没散尽。 她幸灾乐祸了一会儿,看到自己怀中的零食,才想起来纳威还在包厢里难过呢,忙转身往包厢跑去。 返校当天的分院晚宴上,哈利和罗恩果然始终没有现身。赫敏独自一人闷闷不乐地很快吃完了晚餐,显然因那两个不知又惹了什么麻烦的男孩攒了一肚子气。 佐伊习惯性地越过整个礼堂看向另一端的斯莱特林长桌,德拉科似乎心情很好,一边吃着大块的黄桃布丁一边满意地挑着眉,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克拉布和高尔闲聊——不知他心情这么好是因为布丁真的很甜,还是他已经成功向斯内普教授告了哈利和罗恩的黑状。 或许二者皆是。 第二天清早,佐伊和其他拉文克劳的学生们早早就坐在了长桌边吃早餐。 礼堂没有往日那样嘈杂,兴许因为开学第一天,不少同学还都睡眼惺忪,没从暑假的松懈中缓过劲来。穹顶的天空和外面一样灰蒙蒙的,都像早餐一样,不怎么振奋人心——清一色的燕麦粥、腌鲱鱼、鸡蛋、培根,还有面包片。 看向斯莱特林长桌时,德拉科似乎也因为起的太早而有点沉闷,正鼓着腮帮子专心致志地喝燕麦粥,一副谁也不太想搭理的臭脸。 真奇怪,为什么起床这件明明很简单的事情,却有如此大的威力使人痛苦?佐伊看着德拉科,喝了一大口凉牛奶,不禁陷入沉思。 门口传来一阵谈笑,那群总起不来床的格兰芬多终于下来了,哈利和罗恩也顶着鸡窝一样乱糟糟的头发走进礼堂——显然他们并没坐当晚的列车回伦敦。 哈利和罗恩坐到了赫敏身边,赫敏生硬地冲两人道了早安,便继续傲慢地昂起头读洛哈特的《与吸血鬼同船旅行》了,看起来还没打算原谅他们俩。 尴尬地坐下后,哈利开始打发一个一直缠着要为他照相的格兰芬多一年级,而罗恩绝望地试图用魔法胶带把他断成两截儿的魔杖粘合起来——没什么可意外的。 听到礼堂上空响起猫头鹰叫声时,佐伊连忙喝掉了杯子里最后一滴牛奶,然后飞快用洛哈特的书当作盖子护住了自己的燕麦粥。紧接着,一大群猫头鹰就带着邮件飞了进来,一时间,礼堂里又是一阵包裹乱飞的混乱,不时有一两滴粘着羽毛的鸟屎落在书上。 “呃——那是你的猫头鹰吗,罗恩!”西莫突然指着一只飞得歪歪斜斜的灰色老猫头鹰叫道。 罗恩还没来得及回答,那猫头鹰就一头栽进了赫敏的燕麦粥里,发出的啪唧一声清晰洪亮。 “哈哈哈哈——”远远地传来德拉科幸灾乐祸的笑声。看他眉开眼笑看热闹的模样,佐伊就知道他这会儿准是完全醒过来了。 “哦,不!埃罗尔……”罗恩难为情地将沾满燕麦的猫头鹰提了出来,翘着手指拈起一只红信封。 西莫朦胧的睡眼也亮了起来,“大家快看!韦斯莱得了封吼叫信!” 周围又传来几阵幸灾乐祸的笑声。佐伊不禁替罗恩皱起眉来,吼叫信她只见识过一回,还是在她六岁。她把父亲养的四条雪橇犬放出去玩,结果咬死了外婆寄养在庄园里的冰岛小矮马——即使外婆后来去世了,她那惊心动魄的吼叫声仍会夜深人静时在佐伊耳中回荡。 红色信封的四角已经开始冒烟,在纳威的催促下,罗恩战栗着撕开了信封,佐伊和坐在罗恩周围的纳威等人则不约而同地用手指堵住了耳朵。 “罗纳德·韦斯莱!” 韦斯莱夫人的怒吼像一只炮仗在礼堂炸开,震落了天花板上的积灰。所有正在吃早餐的人都停下来看笑话,礼堂里顿时鸦雀无声。 佐伊实在想象不出在对角巷时温柔风趣的韦斯莱夫人竟然可以发出这样恐怖的怒吼。 “你竟然敢偷偷开走那辆车!我为你感到深深的羞耻!” 巨大的吼叫震得桌上的餐具咯咯直响,就连最远处斯莱特林长桌边的德拉科都震惊地挑起了眉毛。 罗恩的身子几乎全部埋进碗和盘子里去了,只露出一个通红的额头。 “……你哪怕再有一根脚趾头敢越线,我们就立刻把你领回家!”吼叫信冲罗恩喊完,突然温柔地转向了一旁的金妮,“哦,金妮亲爱的,祝贺你被分到了格兰芬多,妈妈和爸爸都为你高兴……” 金妮默默抬起手挡住了红透的脸,显然不太想在此刻被提及。 信封自己燃烧起来,烧成一撮灰烬,而哈利和罗恩呆坐在椅子上,脸红得像煮熟的大虾。佐伊发誓他们被斯内普教授罚留堂时都没有现在这么沮丧。 礼堂里传来零星几声惊魂未定的笑声,随后渐渐恢复了嘈杂。 这样一闹,现在所有人都完全清醒了,罗恩和哈利总能找出新的方式让大家伙儿为他们感到震惊。这么想着,佐伊轻笑起来,她收回举得太久而发麻了的手,有点儿嫌弃地拎起落上了鸟屎的书,起身准备去上第一节草药课。 第12章 二年级 - 曼德拉草和洛哈特 ========================================== 今年上课的草药课三号温室要比去年的一号温室偏远点儿,种了更多危险的植物,显得很神秘,但依然暖洋洋的,充斥着潮湿的泥土味和奇异花香。为了不弄脏校袍,大家都换上了土棕色的麻布长袍,兴奋地小声交头接耳。 德拉科嫌弃地看着桌面花盆中颤动的草茎,迟迟不愿靠近,长袍扣子乖乖地系到领口最高的那一颗,只露出了一小截儿银绿色的领带和白衬衫领子。他似乎不太满意这件像极了圣芒戈病号服的长袍,又或许是对身边连扣子都搭错了的克拉布感到不耐烦。 佐伊躲在曼蒂身后偷瞄他,没穿黑校袍的德拉科显得不那么傲慢无礼,倒更像一个温和的邻家哥哥——不得不承认,以德拉科通身的气派,即使这样一件土气的袍子,还是能被他穿得很好看。 “早上好,二年级们!”斯普劳特教授风尘仆仆地走进来,语气依然和蔼可亲,长袍上沾着不少土。 “早上好,斯普劳特教授——”大家拖着长腔向她问好。 “好极了!”她拍了一下双手,“大家都靠到桌前,今天,我们要给曼德拉草换盆,有谁能告诉我曼德拉草的根有什么用途——” 毫不意外地,赫敏唰一下举起了手,差点儿打掉她身旁哈利的眼镜。 “曼德拉草,又称魔苹果,通常用来帮助被石化的人恢复原形,”赫敏流利地说道,“但它也具有危险性,曼德拉草的哭声有可能致命。” 这大概是赫敏被分到格兰芬多而不是拉文克劳的原因吧,她渴望将自己博学的一面展示出来,然而在很多层面上,博览群书并不完全等同于智慧……佐伊开始走神,伸出手拨弄起颤动着的绿叶子。 斯普劳特教授很满意,直接给格兰芬多加了十分,这让德拉科有点儿不高兴了。 “我们的曼德拉草还只是幼苗,哭声不会致命,却足够让你们昏迷几个小时了,”斯普劳特教授指了指大家面前,“所以,我给每个人分了一副耳罩,保护你们别被哭声伤到。” 看到面前的耳套,德拉科更不高兴了——明明是随机分的耳罩,怎么偏偏他面前的,是一对俗气的粉色。 在斯普劳特教授慈爱的注视下,德拉科不情愿地拿起了那只耳罩,然后在桌面下方示意克拉布和自己交换。 克拉布委屈又不情愿的表情好笑极了,佐伊偷笑起来,德拉科灰蓝的眸子却在这时突然越过克拉布,目光像把小钩子似的锁住了佐伊,“戴蒙德斯……” 她就知道德拉科坏笑起来准没好事,不等他说完,就直接把自己手中的黑色耳罩塞给了德拉科,然后拿起他手上的粉色耳罩,在对面罗恩嫌弃的目光中戴上了。心里嘟囔,真不知他们在别扭什么,粉色黑色有什么区别,听不到曼德拉草的哭声就是了。 她冲德拉科吐了吐舌头,便转过身面向斯普劳特教授了。 “现在,请大家快点戴上耳罩,看向我,压紧点——” 德拉科惊异地挑眉愣住了,他没想到这个戴蒙德斯竟然肯这么爽快地跟自己交换,直到听到斯普劳特教授的声音,他才飞快戴紧耳罩,生怕慢一步就要听到曼德拉草的哭喊似的。 斯普劳特教授做着示范,将一只肥硕的曼德拉草从土里拔了出来,然后快速放进了空花盆,曼德拉草根张大嘴挣扎着,即使隔着耳罩,仍能听到刺耳的尖叫声。大家纷纷皱起眉来,把手附在耳罩外。没一会儿,纳威竟然软绵绵地向后倒了过去,砸在一堆花瓶间,两边的同学们都敏捷地躲开了他。斯莱特林的男孩们哄笑起来。 “隆巴顿先生准是忘戴耳罩了,别管他了,先让他躺在那儿吧。”斯普劳特教授无奈地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纳威,然后向所有人喊道,“现在,大家开始给曼德拉草换盆吧!” 一时间,温室内刺耳的尖叫放大了几十倍,各种匪夷所思的情况都出现了。 佐伊的这盆曼德拉草格外重,她半天都没能把它□□,这让她转而试图先把压实的土慢慢刨出来。德拉科一把将他面前的曼德拉草拽出来,然后向后撤了一大步,躲开笨手笨脚的克拉布和高尔溅出来的土。 德拉科似乎对幼苗充满兴趣,他没有着急将它填进花盆,而是炫耀似地提起叶子向还没把曼德拉草□□的佐伊展示起来,手指戳着幼苗嗷嗷大叫的嘴,笑容似乎在说:你太失败了,戴蒙德斯,你看,我这么轻易就□□了。 毛茸茸的耳罩和土棕色的长袍衬得德拉科的笑容是往日从没有过的可爱,佐伊一瞬间看得有些发愣。直到目光飘到他那在曼德拉草根嘴边试探的手指,她才意识过来:“你不会想这么做的!”她大声制止德拉科。 但温室里太吵了,带着耳罩的德拉科根本听不见,他还在得意地冲佐伊挑着眉,食指就被曼德拉草一口咬住。 德拉科瞬间慌了神,急忙想把手指从它嘴里□□。佐伊见状,第一反应是笑了出来,然后才在德拉科恼怒的目光中,慢条斯理地走过去帮他拔手指。 梅林知道这只小幼苗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劲儿!佐伊掰了半天,才帮德拉科把指头拽了出来,德拉科急得脸都涨红了。顾不上对佐伊说声谢谢,他气急败坏地把手指在胸前的麻布袍子上抹了抹,用力将这只曼德拉草丢进了空花盆。 下课时,每个人都灰头土脸,筋疲力尽的,纷纷赶回城堡洗澡。 至于纳威,不好意思,他还没醒过来呢。 吃过午饭,学生们三三两两地聚在庭院里,懒洋洋聊着天儿,等待下午的第一堂课。 “佐伊,我没想到现在连你也对马尔福屈服了!”罗恩看到坐在长廊边和格蕾女士聊天的佐伊和曼蒂,冲过来坐到她身边,痛心疾首地对佐伊说。 格蕾女士不大喜欢和外人讲话,认生地飘走了。佐伊转过身来,对突然出现的罗恩感到茫然,“屈服?怎么回事儿?” “罗恩看到,早上的草药课,你和马尔福交换了耳罩,”赫敏和哈利也跟了过来,赫敏耸了耸肩,一副替佐伊感到遗憾的表情,“还帮他把手指从曼德拉草嘴里□□。” 身旁的曼蒂噗嗤一声笑了,佐伊不满地瞥了她一眼。 “你不该帮他的!最好把马尔福的手指咬断,那是他活该!”罗恩用恶狠狠地语气说。 佐伊突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好像在开学的火车上,德拉科说过一模一样的话。怪不得他们几个能成为冤家,连说的话都一样。这不禁让佐伊笑出声来。 “这可不好笑,”罗恩不依不饶地念叨着,“他可是马尔福,坏透了!你忘了他爸爸那副样子!” 赫敏点头,难得认同罗恩说的话,“佐伊,马尔福对同学那样刻薄,你不是没见过。” 他们一句接着一句,连珠炮似的。“如果你们的手被咬了,我一定也会去帮你们的。”佐伊忙插嘴。 “那不一样!”罗恩喊起来,“我们是你的朋友,可马尔福——” “他只是你们的对头,罗恩,”佐伊打断了他,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轻飘飘地说,“你总不会要求我也要讨厌你们所讨厌的人吧?我知道你不会的。” 罗恩一时说不出话来了,涨红了脸低头看向自己的脚尖。 “老实说,他只是针对哈利你们,和格兰芬多的人,对我们来说,德拉科马尔福只是个……怎么说呢,爱捣乱的同学,没别的。”曼蒂耸了耸肩,忍不住加入了讨论。 佐伊认同地点点头,沉思着组织了一下语言,“他只是,碰巧姓马尔福,就像,我碰巧姓戴蒙德斯。这只是个姓,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顿了顿,“他和他爸爸不一样的。” 罗恩困惑地皱起眉,显然是发现自己又无法理解这两个拉文克劳的话了。一直安静的哈利这时开口,“谢谢你能分享你的想法,佐伊,但恐怕这没法儿改变我们对马尔福的态度。” 佐伊理解地对他点了点头,敏感地察觉出了五个人之间有点儿尴尬的气氛。 “下午第一堂是什么课?”罗恩突然问赫敏,略显生硬地转移着话题。 赫敏放下正在读的《与吸血鬼同船旅行》,竟然从贴近胸口的长袍夹层摸出一张课表,飞快地说,“黑魔法防御术。” 怪事,佐伊盯着她,不相信赫敏会记不清上什么课以至于要开始随身带着课表了。 “咦,”罗恩惊讶地抓过她的课程表,“你为什么把洛哈特的课都用心形圈出来呢?” 赫敏一把夺回课程表,气恼地涨红了脸。 佐伊不禁偷笑起来,她一下子懂了这是为什么。突然,她想起什么,偷偷将那本早上落满鸟屎的《与西藏雪人在一起的一年》藏在了整摞书的最下面——还好赫敏没发现。 “哦不!是科林。”一旁的哈利突然抖了一下,那个一直缠着要为哈利照相的一年级向这边来了。他想溜走,但来不及了。 果然,这个小男孩飞快地跑了过来,开始语无伦次地表达着自己对哈利的崇拜,并表示希望哈利能在他们的合影上签个名。 “签名照片?”身□□院里传来熟悉的嘲讽,德拉科带着克拉布和高尔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他们身后。他故意高声问道,“你在送签名照片吗,波特?”引得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 佐伊扶住了额头,刚刚还在替他说话,此刻德拉科又开始找哈利的麻烦了,难怪哈利他们不喜欢他。 哈利有些气氛地攥紧拳头,“我没有,闭嘴,马尔福!” “你这是在嫉妒!”瘦小的科林突然尖声叫道。佐伊有点儿为他担心,他整个身子似乎还没有高尔的脖子粗。 “嫉妒?”德拉科转向科林,灰眼睛冷冷地眯起来,“嫉妒什么?我不认为脑袋上被切了一道疤就会使你变得特殊,谢谢,我不信。” 周围的几个斯莱特林哄笑起来。佐伊看着咄咄逼人的德拉科,却没觉得这句话好笑,这一句似乎是德拉科的心里话,他这样冷淡地说出来,大概是因为真的不肯相信吧。这个倔强的男孩始终不愿意认可,为何一道伤疤就能够轻而易举带给波特莫大的名誉和爱戴,波特其实什么也没做,不是吗?他也未必喜欢这个身份,他甚至未必记得那一晚都发生了什么。 气氛凝结到冰点的时候,人群外忽然响起洛哈特抑扬顿挫的声音:“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谁在发签名照?” 说着,吉德罗·洛哈特拨开人群挤了进来,干净的青绿色长袍在一群黑袍子中格外扎眼。赫敏连忙放下书,站起身看向他。 洛哈特看到哈利,亲密地一把将他搂进怀里,“又见面了哈利!”然后向举着相机的科林说,“来吧,克里维先生,我们俩一块儿给你签名!” 看到哈利有苦说不出的表情,德拉科得意地冲站在一旁盯着自己的佐伊挑了一下眉,然后坏笑着退出看热闹的人群,大步流星向城堡主楼走去了。 毫不意外,洛哈特的第一堂课果然令人印象深刻——简直是灾难。 每一个进入黑魔法防御课教室的人都首先被墙上挂满的洛哈特画像和照片震惊了,教室里不再像去年一样弥漫着奇洛教授的大蒜味儿,可面对无数个呲牙大笑的洛哈特也实在不是什么愉快的事。 佐伊坐到了德拉科后面,她刚坐下,德拉科就像后脑勺上长了眼睛似的回过身来,“这么快就来了,戴蒙德斯,波特没送你一张签名照吗?”他还揪着刚才的事不放。 佐伊猛地把一整摞洛哈特的书往前推到课桌边缘,吓得德拉科往后撤了撤身子,厚重的书角差点磕到他的鼻尖。 “他没在发签名照,德拉科。”佐伊无奈地看向前面的男孩。 “你这是在帮波特说话吗?”德拉科皱起眉,有点儿不高兴了。 “我不帮别人说话,我只说事实。”佐伊盯住德拉科,语气依旧轻飘飘的,“哈利从进入霍格沃茨起就带着光环,而你没有,你发现自己不是世界的中心了,这让你觉得不公平,对吗?” 德拉科向来怕这个戴蒙德斯拿她黑洞一样的眸子盯自己,好像能一气儿看穿自己午餐都吃了什么,盯得他说不出话来。像一年级飞行课上,那束会说话的目光又出现了,钻进他的胸膛里突突地冲撞着,撞得他肋骨疼,这种感觉让德拉科难受极了。 “谁都不是世界的中心,德拉科,这个世界没有中心。”女孩的眼睛就像秋日里的黑湖面,水面平静,却暗流涌动,泛着隐隐波光,“你不讨厌哈利,你只是讨厌他的光环。” “有,有什么区别,”德拉科瞪了佐伊一眼当作警告,“别自作聪明揣测我的想法,戴蒙德斯。”他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连忙转回身坐正,不再理她了,只留给佐伊一个金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后脑勺。 洛哈特在上课好几分钟后才从办公室的楼梯上出现,一番没什么新意的、对自己名誉的介绍后,同学们的反应比洛哈特预想的冷淡不少。 他尴尬地笑了一声,拿起一摞试题似的纸,说道,“正式上课前,咱们先做个小测验。” 可当洛哈特挨个将测验递到每个人手中时,佐伊的眉毛飞了起来——吉德罗洛哈特最喜爱的颜色?吉德罗洛哈特迄今为止最伟大的成就?这算哪门子测验! 她不情愿地提起羽毛笔,又抬头看了看坐在自己前面的德拉科。他也对洛哈特烦得不得了,但此刻德拉科也在奋笔疾书,这让佐伊心里好受了很多——为了分数而违心地答题的可不止她一个。 教室安静下来,响起莎莎的写字声。 左肋突然被轻轻戳了一下,佐伊抬头,和自己隔了一个过道的罗恩正不可思议地看着自己,羽毛笔上的毛已经被他捋乱了。“你不是也讨厌洛哈特吗?”他压低声音用气声质问佐伊,“你为什么知道答案!” 佐伊愣了一下,哭笑不得地摇了摇头,“不喜欢不代表我没有读,罗恩,我不会想交白卷的。”说着,她埋下头写答案了。 罗恩悲愤地看向同样写上了不少答案的哈利,欲哭无泪,“你们让我觉得被背叛了……” 哈利同情地拍了拍罗恩的背,又继续答题。 半小时后,洛哈特对测验结果非常失望,只有赫敏答对了全部的题。洛哈特冲赫敏挤眼睛的时候,罗恩嫌弃地哼出了声。 说真的,谁会在乎他的抱负会是推广自己的护发水啊? 佐伊对洛哈特的不信任在他掀开罩着铁笼的帷幔、露出一群康沃尔郡小精灵后迅速达到顶峰。 “别小瞧它们!”洛哈特得意地冲下面嗤笑的同学们说,“看看你们怎么对付吧!”说着,他直接打开了笼子。 这群青色的小精灵像弹珠似地瞬间冲到教室的每个角落,上蹿下跳,大肆破坏,发出尖利的噪音。 玻璃碎了,书本被撕碎了,墨汁从空中泼下来,不时有书包从窗户飞出去,纳威被提溜着耳朵挂到了吊灯上,在半空中大喊救命——教室里乱成一团。 德拉科早早顶着书躲到桌子下面去了,佐伊从几只小精灵手中抢回她的书包,正看到比划着要施咒的洛哈特的魔杖被小精灵一把抢走,佐伊连忙收回了试图抽出魔杖的手。 大家见状,开始不管不顾地逃出教室,德拉科反应得比谁都快,他抓起自己的书本,推开挡在他面前的佐伊就往外跑,连长袍边正好挂在了佐伊的书包搭扣上都顾不得了,佐伊还没反应过来呢,就被自己书包带起的巨大力量拽跑了。 佐伊踉踉跄跄地被德拉科的长袍拽着跑到了一楼走廊上,还没到下课时间,周遭渐渐安静下来。 “戴蒙德斯?你为什么要扯着我的长袍!”德拉科停下脚步整理头发,突然发现了身后拖着的佐伊。 佐伊平复了一下气息,朝德拉科拎起仍和他的长袍挂在一起的书包,挑起眉盯着德拉科,“我干嘛要扯你的长袍?” “快把它弄开!”德拉科似乎有点儿慌乱,手都不知该往哪里放了,连忙用命令的语气说道,苍白的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 佐伊原本已经抽出了魔杖,可听到德拉科这般语气,她有点儿不想顺着他了。于是故意背起了手,昂起头,“想弄开,你自己来吧。” 德拉科哪里肯自己动手,他哼了一声,也傲慢地昂起头,“别让我说第二遍,戴蒙德斯,快解开。” “你不用说第二遍,你只需要再说个‘请’,德拉科。”佐伊歪头,笑得狡黠,“只是个小口令。” 德拉科面色不悦地瞪起佐伊,佐伊也不甘示弱地直直看着他,面带笑意。 两个人站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互相瞪眼,谁都不说话。 德拉科最终还是先移开了视线,他皱着眉转开脑袋,握起拳头放在嘴边干咳了一声,一声飞快的“请”像是从嗓子眼儿里扔出来的。 佐伊嗤地笑了出来,抬起魔杖轻轻一点,德拉科的长袍就柔顺地从书包上滑落了下去。 德拉科嫌弃地朝佐伊撇了撇嘴,才伸出手整理了一下长袍和领带。“我周末就要去选拔找球手了——”他正低着头将领带摆正,一副漫不经心、随口提起的模样。 明明得意的不得了吧,还非要装作若无其事。佐伊内心偷笑,却配合地瞪大眼睛,换上认真的口吻,“那太棒了,你肯定能当上斯莱特林找球手的,德拉科。” “别这么大惊小怪,戴蒙德斯,这还用你说?”德拉科不屑地瞥了佐伊一眼,却旋即自己也忍不住得意地笑了起来。 下午的阳光从窗格落进来,晒得人也暖洋洋的,周围有画像打起了哈欠,一小簇阳光落在男孩的金发上,一小簇落进了眼睛里,溢满笑意的灰蓝眸子在光影下像颗透亮的钻石。 一切都刚刚好,安静的城堡,轻柔的风,两个孩子笑得都真挚。 第13章 二年级 - 泥巴种 ================================ 一周过得很快,转眼又到了周末。二年级的课业量比一年级多了不少,佐伊也渐渐往图书馆跑得更勤了。 周天一早,佐伊吃了早餐的烤肉肠就一直不消化,她只好叫曼蒂先去图书馆等她,自己跑到庭院里来来回回走个不停,仍是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她心里懊恼极了——就不该贪嘴多吃那几根肉肠。 佐伊正慢悠悠地乱走,渐渐听到走廊那头传来男孩们高声的谈笑,不一会儿,斯莱特林的魁地奇球员们就纷纷从拐角处出现了,穿过庭院,向训练场的方向走去。她一眼就看到了球员中身量最小的德拉科。 她就知道德拉科会选上找球手的。 德拉科也穿着绿色球服走在他们中间,铂金色的头发在朝阳里闪闪发光,手臂和小腿上系着护具,提着崭新的扫帚健步如飞。 春风得意的德拉科让佐伊看得出了神,这个身着球服的男孩是那样轻快潇洒,和队员们谈笑风生的样子,分明就是一个普通的、热爱魁地奇的男孩,和学院无关,和身世无关,只有发自内心的快乐。 他似乎只有谈及魁地奇的时候才会心无旁骛地快乐起来。 但斯莱特林的男孩们似乎没快乐太久——庭院的另一端,身穿红衣的格兰芬多队员们也面带不悦地提着扫帚走来了,两支球队正打了个照面。 不可思议,什么叫冤家路窄,佐伊算是见识到了。她扶着墙冷静地注视他们,这两队人撞到一块儿,不闹出点什么那才是不正常了。 “本人,斯内普教授,特许斯莱特林队今日征用魁地奇球场,训练他们新的找球手。”格兰芬多的队长拿起斯莱特林队长递出来的便条,“你们找到了新的找球手?谁?” 斯莱特林的队员让出一条路,德拉科得意地大步迈了出去。 “马尔福?”哈利震惊的语气像是不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们说了些什么,佐伊听不太清,可偏偏好巧不巧的,罗恩和赫敏在这时赶过来了。 这下可热闹了,佐伊有点儿不安地抠起了石柱上风化出的裂隙。 “那是光轮2001!你们哪儿弄来的?”罗恩看着斯莱特林队员手中清一色的锃亮的扫帚,吃惊地喊了出来。 “这都是德拉科父亲的小礼物。”斯莱特林的队长神气地瞥了一眼目瞪口呆的罗恩。 “还不错吧?”德拉科挑衅的声音传了过来,“也许,你们也可以卖掉那些横扫七星5号换些钱,我想会有博物馆出高价买下它们的。” 斯莱特林的队员哄笑起来。 “至少格兰芬多的队员用不着花钱买一个入队名额。”赫敏脱口而出,不甘示弱地挑了挑眉,“他们都凭真本事!” 德拉科的目光瞬间阴沉下来,似乎周身的空气都降了几度。 佐伊抠着石柱的手猛地顿住了。赫敏大概是气急了才会口不择言了吧,马尔福家的钱的确够德拉科买下整个球队了,可佐伊知道德拉科是凭借自己的飞行技术选拔入队的,他对魁地奇向来都是拿出二十分的认真。赫敏这番话,生生地戳在了德拉科最敏感的底线上。 这么想着,佐伊脚下已经控制不住地走了过去。 “哦,德拉科,我记得你上周说要参加魁地奇选拔呢,还没来得及祝贺你选上找球手——”佐伊轻轻开口,佯装自然地对德拉科说。 德拉科撑着扫帚,灰蓝眸子扫了过来,并没回话。但是看到周围人的眼神,她知道自己很不自然。 哈利皱起的眉头就像在说:你什么时候和马尔福这么熟了? 被这么多人盯着,佐伊斟酌了一下,尽力用以往轻飘飘的语气解释起来,“德拉科马尔福飞得不错,你们见过的,我的意思是,他像大家一样,是凭本事加入球队的。” 听到这儿,赫敏似乎有点儿没底气了,她移开目光看向旁边的草地,却也并没有向德拉科道歉。 而德拉科撑着扫帚一动不动,静静地昂着头注视着站在一群魁地奇球员身旁显得更瘦小的佐伊,嘴角若有若无的一丝弧度,看不出是笑,是怒,是冷漠,还是嘲讽,看不出他此刻在想着什么。 佐伊觉得这下儿自己似乎捅了篓子,她似乎刚刚让气氛变得更尴尬了,于是她决定趁没人注意自己的时候偷偷溜走,开始不易察觉地向后挪动,缓缓退到人群最外围。 德拉科却在这时迈出一步,逼近了赫敏,冷漠的灰眸子恶狠狠地眯了起来,他压低嗓子,语气也变得冰冷,“听清楚了?没人问你的意见,肮脏的泥巴种。” 周围的人都倒吸了寒气,没人想到德拉科会公然说出这么极端的词。 佐伊愣住了。一瞬间,像有跟尖利的冰凌扎进心里头——她开学前在翻倒巷的担忧似乎正在一点点变成现实,德拉科说那句话时,他轻蔑傲慢的眼神,和卢修斯一模一样,冰冷得可怕。 那一刻,她心中的信念突然开始动摇起来。是啊,他终究是姓马尔福啊,他怎么可能不被自己的父亲和家族影响呢?她怎么可以自以为是地认为这个姓氏对他而言没有意义呢?她看向冷冷瞪着赫敏的德拉科,觉得胃里泛起苦水,一直以来,真的是她自作聪明了吗? “你得为此付出代价,马尔福!”罗恩大喊起来,他气坏了,飞快地掏出他那根被胶带粘过的魔杖,直指德拉科,“吃鼻涕虫——” 大家都还没反应过来,一道绿光就从魔杖后部射了出来,打在罗恩的肚子上,罗恩飞了出去,落在几英尺外的草地上,面色铁青。 “罗恩!”赫敏和哈利立刻冲过去查看罗恩,格兰芬多的人都紧张地跑过去了。 罗恩挣扎着爬起来,想要说话,张开嘴的时候却痛苦地吐出了一条蠕动着的大鼻涕虫,随后,他就开始不断地吐着鼻涕虫。 “哦——”周围的格兰芬多队员们纷纷表示出恶心和对罗恩的同情。 斯莱特林们笑起来,德拉科似乎还不大高兴,他只是跟着呵呵笑了两声,眉头仍然轻锁。 哈利和赫敏焦急地扶着不断吐出鼻涕虫的罗恩离开了,格兰芬多的训练不欢而散,弗雷德和乔治还被队长勒令留下清理草地上的鼻涕虫。 德拉科却趁四周乱作一团的时候,主动走到了仍愣在原地的佐伊面前。 他垂下眼睛对佐伊说,“看傻了吗,戴蒙德斯?别想了,鼻涕虫不会好吃的。”语气还带着点儿方才的冰冷。 佐伊抬起头,盯住德拉科的眸子,神情复杂,“我没在想鼻涕虫,我在想你。” 德拉科怔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么一句。 “你意识到,自己刚才说了什么吗,德拉科?”佐伊问得很轻,目光波澜不惊。 德拉科的目光再次阴沉下来,“那个泥巴种,她自找的。” “赫敏误会了你,是她的不对,我替你澄清了,你可以不说出口的……” “你的澄清有什么用?”德拉科不耐烦地打断了佐伊,“他们不会听你的,他们谁的话都不会听。” 佐伊听闻,垂下目光,抿起嘴点了一下头,“是从你父亲那里学来的这个词吗?” “你什么意思?”德拉科警戒地眯起眼睛。 “你并没意识到这个词真正的含义,德拉科,”佐伊叹了口气,眼眸里溢起一层悲伤,“你只是听来这个词,知道它可以用来羞辱,你想在脑海里找一个最恶毒的羞辱,你就说了出来。” “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我自己是怎么想的。” 可是,连你自己都还没弄清自己是怎么想的,德拉科。 “你只是在学你父亲的样子,德拉科,你一直活在他告诉你的世界里,是时候走出来了,用自己的眼睛去看看。”女孩的黑眸子盯住德拉科,语气带着轻飘飘的疏离,“德拉科,你不必,变成和你父亲一样的人的,不该由他来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 德拉科皱起眉。他觉得自己该生气,他简直要被那个格兰杰气死了。可是看着佐伊的眼睛,他生不起气来,只感受到了隐隐约约的悲凉。 她的话,他并没有完全听懂,因为他不想全部听懂。他潜意识里知道的,这个戴蒙德斯说的很多话,是有道理的,这就让他更抵触,更想逃避。他从小生长的家庭,从小接受的教育,从小形成的观念,现在这个戴蒙德斯站出来,告诉自己,全都错了。凭什么? “德拉科,走了!我们得去训练了——”身后传来队长弗林特的催促。 德拉科有点烦躁地向弗林特扬了扬下巴,示意马上过去,然后收回目光看向面前的佐伊,似乎有点踌躇不决,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佐伊只是安静地望着他,一句话不说,但德拉科却似乎能听见藏在那双深不见底的眸子深处那句渴求的话:答应我吧,德拉科。 我凭什么听你的?自以为是的戴蒙德斯。德拉科发现了自己的一小部分正在屈服的边缘颤抖,立马倔强地在心中反驳了回去,愈发烦躁。最终他决绝地转身,提着扫帚快步赶上了远去的队员们,队服的长袍飞扬起来,没再回头看身后的女孩一眼。 佐伊目送德拉科离去,直到那个绿衣金发的身影彻底从视野中消失,她觉得自己有点难过,心里五味杂陈,胃里也五味杂陈——她忙扶住石柱站稳,真要命,她发誓这学期都不会再碰早餐的肉肠了。 -------------------- 作者有话要说: 【we can see 佐伊已经在往更深的地方去挖掘德拉科的思想了~】 第14章 二年级 - 血字与石化的猫 ======================================== 之后的几天里,德拉科似乎在刻意躲着佐伊。 第二天早餐时,佐伊照常向德拉科打招呼,可德拉科就像完全没看到她似的,连眼睛都没斜一下就径直走向斯莱特林长桌了。而后来上课时,德拉科宁可坐到后面去,也不肯像以前一样坐在佐伊前后。 德拉科甚至变本加厉地找哈利,罗恩和赫敏的麻烦,他像往常一样还是那个四处惹事的男孩,只是不再理佐伊了,两个人突然别扭起来,比普通同学还要生疏。 面对这样闹起脾气的德拉科,佐伊头一回有些摸不着头脑,她也不知该怎么办了。她并不认为自己对德拉科的告诫有错,德拉科或许需要一些时间消化掉那些繁杂的情绪,于是她默默决定,如果最近德拉科不想看到自己,那就不去打扰他好了。 德拉科心里也很不是滋味,他烦躁极了,即便是那个愚蠢的波特也不曾让他这么烦躁,只能通过找别人的麻烦来发泄心中自己都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愤懑。这个骄傲的男孩觉得自以为是戴蒙德斯触犯了他的自尊心,她那样坚定地质疑自己,质疑他的父亲和他们纯血家族几百年来形成的思想。 德拉科告诉自己,这就是他对佐伊生气的原因。 只是德拉科没明白,他这次会格外生气,其实是因为,他在心底希望佐伊始终支持自己,可这一次,她似乎站在了自己的对立面,这让他失落。 他想等,等戴蒙德斯主动来找自己,给他一个解释,她为什么要站在道德的高地上像那个颐指气使的格兰杰一样来指责自己。 可是,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个戴蒙德斯还没来,她还没想通吗? 这几天,德拉科每晚睡前都会偷偷告诉自己一遍:再给那个戴蒙德斯最后一天时间,如果明天她还不来找我,我就再也不原谅她了。 今天晚餐的蒸鱼排和奶油青豆都没有味道,德拉科跟在吃完晚饭的同学们中间,向休息室走去,懒得搭理身后晚饭恨不能吃双份的克拉布和高尔,心里抱怨着这阵子怎么偏偏什么事都不顺心。 忽然,一个矮他半头的身影闯入余光,德拉科敏感地瞥过去——果然是那个戴蒙德斯乱糟糟的黑卷发。佐伊看上去也并没打算和德拉科打招呼,她低着头,走在一群拉文克劳之间,步履飞快,似乎只想趁德拉科不注意快步经过。 “戴蒙德斯——” 女孩有点迟疑地停下脚步,回头时,黑眸子里闪过一丝惊异,没想到德拉科会主动叫住自己。 德拉科才猛地意识过来自己竟然脱口叫出了她的名字,内心瞬间被羞愤和懊恼填满,他怎么会主动叫她的名字呢!叫她做什么?告诉她自己一直在等她来安慰自己吗?开玩笑。 “我以为,你会更快想清楚,然后来向我道歉,”德拉科连忙昂起头,用傲慢的语气来掩饰自己的慌张,“看来,你比我想的还要愚蠢。” 你叫住我,原来是为了说这个,要我向你道歉。佐伊的眼眸震动了一下,然后轻轻扬起一边的眉毛,语速快了起来,似乎被激怒了,“道歉?我想不出该为什么向你道歉,德拉科,总该不会是为了试图阻止你变成个可悲的血统偏见的傀儡。” 女孩的反击像是彻底点燃了德拉科心中埋了好些天的炸弹。他眯起眼睛,冷冰冰地说,“你以为你是谁?你原来也是个救世主吗?还是像格兰杰一样的万事通?” 他迈出一步,逼视着佐伊,压低声音,“你凭什么觉得你有本事拯救我?我变成什么样子,都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戴蒙德斯。” 如果你都不在乎,德拉科,我又何必管这个闲事,我只是相信你和你父亲不一样,可我没想到,你原来不在乎自己变成他的样子。佐伊看着德拉科的眼睛似乎黯淡下来,她只是转开了头,并没说话,她知道现在回嘴只会让两个人吵起来,于是脚下加快步子,准备离开咄咄逼人的德拉科,或许他们都该再等等,等平心静气的时候再谈。 可是走到转角的佐伊,和走在她前面的同学们一样,都猛地停住了脚步,目瞪口呆地望向前方,似乎看到了什么可怖的景象。 德拉科微微皱起眉,快步走了过去,他也震惊地顿住了。 又是波特,韦斯莱和格兰杰,他们手足无措地站在走廊转角,慌乱地看向两侧不断汇集过来的同学们。 费尔奇的那只脏兮兮的猫正以一种诡异僵硬的姿势挂在墙边,而他们身后的墙壁上,是一行用血写下的大字——密室已被开启, “——继承人的仇敌,当心。”德拉科高声念出来,目光落在了不知死活的猫身上,抬眼时,正对上波特三人对自己的怒目而视。 德拉科本就因佐伊攒了一肚子怒火,看到三人深恶痛绝的目光,直接将气撒在了他们身上,“你就是下一个,泥巴种。”他还是冷冷地说出了那个词。 站在一旁的佐伊把头转开了,似乎不愿再看他们。 烛火跳动着,使墙壁上血淋淋的字也诡异地闪着光。同学们盯着那三个格兰芬多,不安地窃窃私语起来。 费尔奇赶了过来,看到洛丽丝夫人时悲恸欲绝,一口咬定是哈利杀了他的猫,可哈利支支吾吾,怎么也说不出为自己辩解的话,吓傻了一般不停地重复“我没有”。气极的费尔奇哪里会相信,狠狠揪住了哈利的领子。 “阿格斯——”身后忽然传来邓布利多的厉声呵斥,人群骚动起来,为校长让出一条路。他身后跟着面色凝重的麦格教授,斯内普教授和洛哈特。大家都意识到,能使邓布利多动身赶来的事,一定比看起来还要复杂危险。 邓布利多看向石墙上的血字,顿了片刻,“所有人,都回各自学院去。”他语调平静,令人难以违抗,学生们立马喧闹起来,迈动脚步纷纷离开。 “所有人,除了,”邓布利多抬起手,轻轻指了指哈利他们,“你们仨。” “拉文克劳们,走吧——”佩内洛级长挥了挥手。 佐伊也对这个夜晚感到疲惫不安,只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到安静的休息室看星星,于是她立刻决绝地转身,跟上了拉文克劳的同学们。 德拉科看到波特三人被留下有些得意,正要转身看向那个戴蒙德斯,却只看到一个飞快转过去的后脑勺,浓密的卷发因为大幅度的摆头扫过来,在德拉科来不及反应的时候,重重打到他的眼角,像被小虫蛰了一下,麻麻的。 这一下让德拉科愣在原地,戴蒙德斯没再回头看一眼,没有向他道歉,没有对他告别,只是沉默地跟着一群拉文克劳消失在走廊尽头,长袍的最后一角扬了一下就不见了。 这次,戴蒙德斯是真的生气了吗?德拉科有些懊恼,以前戴蒙德斯从来没有真的跟自己生过气,即使自己有很多时候态度都不好,戴蒙德斯还是会耐心地跟他说话,这次她却直接转身走了,连头发打到他都不管。 或许,自己真的该再想想她那天的话吗?德拉科跟在斯莱特林们中间走下地窖,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再次告诫自己都是那个戴蒙德斯指责自己在先。 但是很明显,德拉科这次没能成功说服自己。 整个晚上,他都抱着双臂气鼓鼓地独自坐在休息室窗前的书桌边,盯着窗外的湖水和游鱼出神,谁都不理。想到戴蒙德斯正生自己的气,德拉科就烦躁,心里像有把火,烧得他想怒吼,想撞开休息室的玻璃一头扎进黑湖里。 克拉布和高尔都没见过德拉科认真地生这么久的气,他虽是个动不动就发怒的人,却总是很快就会忘记,等下次再生气起来,已经是为另一件事了。于是,他们都很识趣地远离了德拉科,没人敢招惹他。 而此时,拉文克劳安静的塔楼顶,佐伊正躺在沙发里仰头看着穹顶的星星,头脑中试图将这混乱的一周梳理整齐。德拉科,卢修斯,血字,密室,没写完的魔药课论文,匪夷所思的事一个接着一个,在脑子里拧成一个结。 自从天文课学到了天龙星座,她已经不知什么时候将那团星星的形状和位置烂熟于心,每次抬头看向穹顶,总是不自觉最先盯住那簇条状的星子,在大熊座和小熊座之间与世无争地散发着银光,仿佛在和自己交谈。 她并没生德拉科的气,她不是个容易生气的人,这世界上有太多种情绪,生气是最没用而宽泛的一种。她总是可以将气愤转化为其他更有用的感情。 比如这会儿,佐伊觉得失望,对自己失望,对德拉科失望。似乎从翻倒巷起,佐伊就开始想用自己的力量,将德拉科还未被纯血毒瘤完全腐蚀的灵魂从黑暗边缘拉回来,看进那双透亮的灰蓝眼睛深处,佐伊觉得这个男孩需要帮助,需要有人来拉他一把。 佐伊之前总是自以为是地相信她有这个能力拉他回到正轨,可这一次,她第一次怀疑起自己,是不是从一开始她就看错了。如果德拉科甘愿沉入黑暗,那她也做不了什么改变了,不是吗? 她也不想落得自作聪明、白费力气的下场,自己本就不是什么正义高尚的人,犯不着为此苦恼。 佐伊沉沉地阖上眼睛,叹了口气,最终,她还是用上了戴蒙德斯家惯用的手段——置身事外,隔岸观火。既然改变不了什么,那不如就选择放弃好了。 第15章 二年级 - 继承人的误会 ====================================== 不出一周,被神秘石化的洛丽丝夫人和有关密室的事就像一阵飓风,瞬间刮遍了城堡的每一个角落,被每个人惴惴不安地谈论着。 这节变形课的内容是将动物变成高脚杯,没什么难度,佐伊百无聊赖地趴在桌上,下巴搁在手背上,盯着面前一动不动的蜥蜴,它已经坚持这个姿势半节课了,佐伊想和它比一比谁会先眨眼。 佐伊坐在后排的角落,因为自从德拉科和自己闹了别扭以来,德拉科再也没坐到前面去过。出于友善和公平,这节课她来得很早,拉着不情愿的曼蒂主动坐在了后面。 德拉科带着克拉布和高尔走进教室时,果然因为看到坐在后排的佐伊而愣了一下,随即轻蔑地哼了一声,走到前排去坐了。 “教授,您能不能告诉我们一些,关于密室的事。”赫敏清亮的声音突然从教室前面响起,就像平静的湖面被丢进一颗石子,激起一圈圈低语声,荡了过来。 佐伊没忍住,眨了眼睛,立马坐正,顾不得和蜥蜴的比赛了,支起身子看向麦格教授,眼睛里闪烁起好奇的光芒。周围的大部分学生都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麦格教授没料到这样一个问题,她有些踌躇地环顾了教室每一张写满期待的脸庞,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好吧……” 大家纷纷放下手中的笔或魔杖,兴奋的神情似乎是准备听一个事不关己的神话故事。 麦格教授用她严肃又有些低沉的嗓音娓娓道来霍格沃茨那个一千多年前的传说,四位伟大的创始人,萨拉查斯莱特林对纯血统的执念,以及那个存在于传说中的神秘密室,唯有斯莱特林真正的继承人才能开启,释放出里面的怪物,净化这个令萨拉查既爱又恨的地方。 佐伊安静地听着,若有所思,她明白这个密室大概不会仅仅是个传说,否则,麦格教授的语气中不会隐藏担忧。她回忆起那晚石墙上的血字——密室已被开启。 这意味着,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已经回来了,可是,会是谁? 一想到这个人或许就在同学们之间,和大家一起去礼堂吃饭,一起谈笑,一起走进教室,一起回到休息室,却在背后默默地用狩猎般的眼神注视着每一个麻瓜血统,佐伊只觉得脊背发凉。 下课时,大家都各怀心事。学校里发生这样离奇的事,不会有人不担心的,如今被袭击的是洛丽丝夫人,可如果按照斯莱特林的意愿,那真正的目标只会是他们身边的同学。 佐伊和曼蒂慢吞吞地走在人流后面,情绪低迷,前方却传来哈利三人的高谈阔论。 “如果是真的,真有这个密室,并且已经被打开,那就是说——” “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回到了霍格沃茨,”赫敏接上他的话,“问题在于,是谁呢——”说着,赫敏偏了偏头,余光看向他们仨身后。 佐伊有点好奇地看过去,原来德拉科正在前面不远处,大步走着,跟在哈利,罗恩和赫敏后面,左右两侧跟着克拉布高尔。 罗恩显然会到赫敏的意思,故意高声说道,“咱们想想,我们认识的人里面,是谁把麻瓜出身的人当作渣滓——” “如果你是在说马尔福——”赫敏和罗恩又开始默契地一唱一和,周围的同学们都看向他们。 “当然了!”罗恩抬高声音,学着德拉科的语气,“你们听见他的话了,‘你就是下一个,泥巴种!’” 德拉科似乎很不悦,步伐加快起来,长袍飞扬。 佐伊有点紧张地盯着德拉科冲过去的背影,金发反射着从庭院照过来的阳光,在廊柱间一闪一暗。但他并没有上前张口和他们三人吵起来,而是迈开大步子,飞快地从三个人身边超过去走远了。 “但是,说真的,马尔福?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得了吧!”赫敏冲德拉科快步经过的背影讽刺了一句。 金发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走廊拐角,高尔和克拉布不得不跑起来去追赶他。 哈利也附和起来,“罗恩说得也许没错,你看看他的家族,几百年来都是斯莱特林的学生……” 后面的话佐伊就听不见了,她和曼蒂在转角拐向了相反方向。 “看来哈利他们怀疑德拉科马尔福是那个继承人。”曼蒂也一直在听他们的谈话,不以为意地轻轻说道。 佐伊点点头,“你也不信,对吗。” 曼蒂耸了耸肩,“这可不是随便的指控,若是没有确凿的证据,谁都没法儿肯定。” “要是大家都这样严谨,魔法部都不用上班了。”佐伊叹了口气,曼蒂笑了起来。 “佐伊,你要回休息室吗?我看你最近情绪都不高,回去休息会儿吧,”曼蒂抚了抚佐伊的手臂,可接着,她又坏笑着把自己的课本放在了佐伊抱着的课本上,“顺便——帮我把这个带回去,我答应了秋,陪她去看魁地奇训练,” 佐伊扶住书,冲曼蒂挑起眉,就知道她突然的关心不会有什么好事。 说着,曼蒂凑到她耳畔,“说实在的,我们是为了去看赫奇帕奇的找球手的,真是个帅气的学长。哦,也有不少人是去看哈利的,韦斯莱家的小妹妹也常去,啧,她才一年级——”曼蒂摇了摇头,感概起来。 “你也才二年级,”佐伊被一气儿说个没完的曼蒂逗笑了,“快走吧,去晚了看台要没位置了。”她笑着把曼蒂推开了,曼蒂冲她摆摆手,忙转身跑走了。 被曼蒂这么一逗,佐伊心情轻快了点儿,她做了个深呼吸,不让自己再多想,准备把剩余没课的时间泡在图书馆里。 走到四楼时,走廊上几乎没什么人了,安静极了,只有偶尔一两声画像的交谈。佐伊正经过长廊准备继续上楼,却突然被旁边的一张画像叫住,“哦,好孩子——” 佐伊诧异地看向那位叫住自己的老妇人,她笑得很端庄,带着点儿难为情:“请原谅,是这样的,那边的那个男孩儿,我不认识他,他看起来很失落,独自趴了好久——但我认得你,我们曾聊过,孩子,你是个聪明的孩子——或许,你可以去问问他怎么了,他落寞的背影让我总想起我那早夭的儿子,哦……他也有一头金发……” 说着,老妇人就哽咽起来,她身边的女仆连忙提起丝巾替她擦拭眼泪。 佐伊来不及奇怪自己什么时候和这位老妇人见过面,她听到‘金发’后就下意识看向了妇人说的方向。 果然,四楼大钟摆的露台上,德拉科正静静趴在栏杆上,交叉双臂,看着下面的庭院。 风吹得他的发丝有一点乱,大摆锤在他面前荡过来、又荡过去,遮住阳光、又露出阳光,使露台上忽明忽暗——他的背影的确可以用落寞来形容,此刻的德拉科就像一只找不到回家路的小狗。 老妇人还想拉着佐伊说些话,可佐伊顾不上她了,她脚下不受控制地走向露台。 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德拉科猛地转过头来,灰蓝眸子里还带着不悦和冰冷,见来人是佐伊时,他怔了一下,但眸子始终盯着佐伊,没有移开视线。 佐伊看出来了,他的确很不高兴,大概是因为方才哈利他们对他的高谈阔论吧——有谁会想被同学们当成一个企图袭击大家的人。 德拉科他,似乎真的从来没对别的麻瓜同学表达过恶意,他会对赫敏说出“泥巴种”,是气极时的口不择言,更像在报复赫敏的挖苦,而非针对赫敏的血统。 德拉科看着一直不说话的佐伊,眼眸黯淡下来,慢慢转开了头。 佐伊有好些天都没跟德拉科说过话了,她看着德拉科失魂落魄的样子,有点心疼,但一时不知该开口说些什么,不知德拉科是不是还不愿见到自己。 想到这儿,佐伊觉得或许她不是该来安慰德拉科的人,于是她抿了抿嘴,转身准备离开。 男孩却吸了一口气,应声抬起头,没说话,看向佐伊的灰蓝眼睛里似乎竟然有一丝乞求——先别走,陪我一会儿,行不行。 佐伊明白了,德拉科知道佐伊明白了,他能从她的眼睛里看出来。 佐伊不禁摒住呼气,脚尖不自觉地转了回来。 这个男孩似乎已经把自己最脆弱的一面暴露在她面前了,他此刻不是傲慢嚣张的马尔福,而是个为朋友的矛盾和同学的误会而委屈的普通孩子。 为什么即使已经决定要置身事外,可看到德拉科那双清澈的灰蓝眸子的刹那,还是无法拒绝,还是会走向他,还是重新拾起了,已经决定要放弃的事。 佐伊走到了德拉科身边,和他一起趴在了栏杆上,就像开学前在丽痕书店里一样。 “你要是因为被哈利他们误会而哭出来,我会瞧不起你的。”她看向远处黑绿色的山脉,轻飘飘地开口。 德拉科撇开头,声音很轻,“谁哭了。” “你不必放在心上,因为那是他们,你不可能要求哈利,赫敏和罗恩对你的印象像圣诞布丁一样好,再你也对他们做过那么多事之后。”佐伊歪起头,思索了会儿,“我知道你不是,德拉科,你其实不希望真的有人出事。” 男孩看向她,晶亮的眼睛里终于有了一点喜悦,她还是总能看透他的心。 “德拉科,当他们说你是继承人的时候,你并没觉得骄傲,而是难过,不是吗?”佐伊盯住那双眼睛,“所以,你不是那样的人。” 德拉科似乎又想下意识地反驳,却哽住了,没能说出口。“你,为什么,这么久都不来找我……”他吸了一下鼻子,试图笨拙地转移话题,声音越来越小。 “找你做什么,道歉吗?”佐伊有点哭笑不得,明明是你在跟我闹脾气。 德拉科不满地瞥了佐伊一眼,小声嘟囔着,“我在等你,主动跟我说话……” 这句话让佐伊愣了一下。她又思考了一会,然后面向德拉科,认真地说:“德拉科,如果你希望我做什么,要主动告诉我,不要等我去猜你的心,我不会总能明白你的想法——” “你的一些话,其实,我知道是对的……”德拉科突然打断了佐伊,“我只是,你知道的,我还不习惯……” “不习惯被质疑?”佐伊看着语无伦次的德拉科,挑起一边的眉毛,“需要点儿时间?” 德拉科还隐隐带着不服气似的,但他皱着眉点了点头。 他原来可以听进去。佐伊突然觉得在自己心头住了好些天的阴霾渐渐飘散了,嘴角忍不住上扬起来。可想到这儿,佐伊又转开了头,似乎也有点儿委屈起来,“那你一直躲着我,我以为……” “以为什么?”德拉科有些困惑地俯身靠过来,很认真地询问顿住的佐伊。 佐伊耸了耸肩,指尖又开始抠大理石栏杆上的裂隙,“你不想看见我。” “我,我没有!”德拉科飞快地有点结巴地解释,苍白的脸渐渐泛上一层薄薄的红,连忙转开头看向另一侧。 佐伊却没注意到,她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真的,德拉科,你该直接告诉我,我不喜欢猜测摸不到边的情绪,我以为我错了,我差点要放弃了……” “放弃什么?放弃我吗?”德拉科却突然急了,灰眼睛瞬间阴沉下来,换上警告的语气,“你怎么能放弃我呢?你以后,都不许放弃我。” 德拉科也不知为什么,听到女孩说出“放弃”这个词的时候,他的心像冻起来一样,把他吓坏了。她可是自己的朋友啊,没有他的允许,她怎么能自作主张放弃和他做朋友呢! ——你想拯救我,我其实是知道的,你不可以半途而废。如果连你都放弃我了,我是不是,就真的没救了? 看着德拉科着急的神情,佐伊觉得他似乎已经察觉到自己所指的“放弃”的意思。 在那一刻,她意识到,这个男孩真的很需要她,需要一个可以懂他的人,需要她这个朋友,需要她的关心和安慰,需要她来提醒他,要记得做自己,记得看向有光亮的方向。 她微笑着耐心等德拉科说完,然后轻轻伸出手覆上了德拉科搭在栏杆上的手,或许因为吹了太久风,他的手有点凉,在佐伊抚上去的时候轻轻颤了一下。 佐伊的目光坚定地锁住男孩的灰蓝眸子,“好的,德拉科。” 好的,德拉科,我以后都不会放弃你。我会领着你,带你从黑暗里走出去。 女孩的手小小的,手心很烫,盖在自己手背上,真是种奇妙的感觉。德拉科的双肩渐渐放松下来,他看着佐伊,竟然咧开嘴,认真地冲她笑了,和平日的坏笑甚至幸灾乐祸的笑都不一样,露出整齐洁白的牙,似乎可以很轻易地开心起来,可以轻易地变回那个得意灿烂的男孩。 看着德拉科灿烂的笑容,佐伊觉得仿佛有一块牛奶巧克力在自己心上融化,细腻而温柔。 原来一个人发自内心地笑起来时,这样好看,像林间晚风,不着痕迹,却直钻进心里。 第16章 二年级 - 高等魔药与魁地奇 ========================================== 自从在钟摆露台两人和好如初后,死要面子的德拉科坚决闭口不谈那天的事,仿佛从没有过他示弱那回事一样。 佐伊开始的几天里会不时说起那日德拉科可怜的样子逗他,可德拉科太不禁逗,佐伊才提了几次德拉科便生气扬言不和她玩了,只得作罢。 两个孩子都一反前些天的消沉,重新快乐起来。 就连魔咒课上弗立维教授都在跟佐伊闲聊时语重心长地拍了拍她的肩,说前几天发觉佐伊不在状态,很高兴她这么快就调整过来了。佐伊心虚地冲弗立维教授嘿嘿笑了笑,目光不满地去瞥一旁幸灾乐祸地冲自己挑眉的德拉科——还不都是他害的。 学期已进行大半,各科的作业都多了起来,图书馆常常人满为患。 佐伊正抱着大摞课本快步路过庭院往图书馆赶,浓密的黑卷发像炸开似的在背后一跳一跳,但她哼着小调,丝毫不介意自己的发型。 “戴蒙德斯——”熟悉的懒洋洋的声音从院子那一侧飞来,拖长的尾音上翘起来,示意着说话人愉悦的心情。 佐伊乖乖停下脚步,果然是德拉科,正穿着绿色的斯莱特林魁地奇球服,手上提着他的光轮2001,走在一群队员中间,看样子刚刚结束训练。 德拉科跟队友打了声招呼,就离开了他们独自向佐伊走过来了,笑容得意,整个人都在阳光下闪着光。 等他走近,佐伊才看清他头上和脖子上闪着光的原来是淋漓的汗珠,挂在苍白的额头上,藏在打了绺的浅金头发里,绿袍子像是刚在泥地里滚过,满是球场的泥泞——想必又是一番刻苦的训练。 佐伊还是头一回看到允许自己脏兮兮的德拉科。但他看起来轻快极了,并不反感自己这副样子。 “我看出来你又去图书馆,”德拉科抬起手臂抹了一把额角的汗,注意到佐伊怀中的课本,有点嫌弃地撇了撇嘴,“真是书呆子。” “书呆子也考得比你好,”佐伊学着德拉科的样子撇了撇嘴。德拉科挥了挥靠在怀里的扫帚吓唬她,佐伊连忙笑着躲开了,“我看出来你正忙着训练魁地奇,为下周的比赛做准备吗?” 德拉科立马骄傲地昂起头来,哼了一声,“下周我们打格兰芬多,波特这下不会像去年那样幸运了。他赢不了我的,我会比他先抓到飞贼。” “别老想波特了,德拉科,”佐伊无奈地摇头,“你该关注的是飞贼,不是他。” 德拉科不满地瞥了佐伊一眼,“我就是要证明,波特不能永远都做第一。” 一旦涉及哈利,德拉科就偏执起来。佐伊知道自己这会儿是说不动德拉科了,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忍不住试图让德拉科理解她的提醒,“他不会总是第一的,德拉科,你看,他考试从没拿过第一,不是吗?” “这不是很正常吗。”德拉科不可思议地皱起眉。 “总之,你不该总想着打败他,”佐伊耸了耸肩,快速说,“别分心就好,我相信你有能力抓住金色飞贼的。” 她肯定地冲德拉科点头,德拉科却突然逼近了一步,灰蓝眸子微眯起来盯住佐伊。 佐伊被他突然靠近的脸吓到了,不自觉地往后倾,试图拉开两人的距离。 “要是被我听见你给格兰芬多加油,你就完了,戴蒙德斯。”德拉科低声警告了一句,旋即站直身子,挑起眉,得意地颠了一下手中的扫帚,转身大摇大摆地走远了。 佐伊还保持着后倾的姿势,认真思考着德拉科的话:我为什么要给格兰芬多加油呢?好没道理啊。 因为和德拉科聊天的耽搁,佐伊赶到图书馆时,光线最好的位置都坐满了,转了好几圈,才在窗边几排高大的书架后面发现了空位,倒是个安静的角落。 她摊开课本,很快便沉浸在了魔药课论文的构思中。 “……我不去,你去问吧……” 窃窃低语像小虫似的钻进佐伊耳朵,打断她的思路,她抬头看过去,却看到一个红头发的背影,长袍有些泛白,似乎是罗恩急忙拉着哈利走远了。 “哦……佐伊!我,能坐这儿吗?周围实在没位置了。” 正有些奇怪,佐伊转过头来,看到了赫敏,她指着佐伊对面的座位,很难为情似的。 佐伊点点头:“当然。” 赫敏有些小心地坐下,手中胡乱翻动着书页,目光却一直盯着佐伊,眉头紧锁着,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佐伊也看向赫敏,耐心地等待她开口。 可赫敏几次张开嘴又闭上,怎么也说不出话来,最后直接叹了口气,埋头看起了手中的书。佐伊看着欲言又止的赫敏,实在摸不着头脑,只好也低下头试图重新找回刚才的思绪。 周围又安静下来,佐伊刚刚接起刚才的论据,赫敏却像是下定了决心似地猛地抬起头来看向她。书桌因赫敏剧烈的动作猛地一晃,吓得佐伊手一抖将羽毛笔尖的墨汁滴在了羊皮纸上。 “佐伊,我,”赫敏深吸一口气,闭了闭眼睛,一口气说了下去,“我想请你——我是说,你能不能,去问问马尔福有关密室和继承人的事。你知道的,你和马尔福关系不错。” 佐伊看向赫敏,她眼里闪烁着局促。佐伊才想起,自从上次在庭院替德拉科辩解后,就没怎么和赫敏,罗恩和哈利一起过了。他们大概是因为自己帮了德拉科而生了隔阂吧,怪不得,罗恩都不肯过来了。她心中叹了口气,还是那个单纯直率的性子。 这个请求却着实让佐伊为难起来。她和德拉科才刚和好,德拉科不喜欢和她谈论这件事,以他阴晴不定的脾气,跑去问他是不是知道什么密室和继承人的秘密,岂不是要德拉科和自己绝交。 或许……有什么别的方式可以帮他们一把,还能捎带表达一下自己的支持。 佐伊冲赫敏微笑了一下,“我很想帮你们,赫敏,只是,德拉科马尔福还远没把我当作能分享秘密的人,也就是说,他一个字儿都不会告诉我,还会臭骂我一顿,到时候,又得费神跟他吵嘴了。” 赫敏有点失落地垂下眼睛。 “不过……”佐伊若有所思地托住下巴,盯着自己被弄脏了的魔药论文,赫敏连忙抬起头来看向她,“如果是斯莱特林的人去问他,或者更好,他身边的人,我想他会放下戒备说点儿什么的。” 赫敏眉头依然微微皱着,眼中的迷雾似乎消散了点,隐约能看到尽头的亮光。 “等我一下——”佐伊忽然轻轻起身,钻进了高大的书架丛中不见了。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从书架边现身,怀里多了一本满是尘土的旧书,她快步走回来坐下,将书放在赫敏面前,意味深长地盯着她。 “高等魔药……”赫敏看向有点破损了的封面,喃喃自语,眼中迸出一朵小火花,她猛地抬起头,又急忙压低声音,“复方汤剂!” 佐伊不置可否地挑起眉毛,她就知道赫敏会懂自己的暗示。 “但,这可能要违反上百条校规了!”赫敏似乎不敢相信佐伊会主动提起这样险的方法。 佐伊狡黠地瞥了赫敏一眼,埋头开始收拾自己面前的书,“我又没说我要做,毕竟把书给你了。” 赫敏激动地笑了起来,佐伊相信要不是因为在图书馆,她就要跳起来搂住自己亲一口了,“哦,佐伊!谢谢你!” “别谢我,”佐伊轻笑,头也没抬,“是你自己想到的,我可什么都没说。” 她将课本收回到书包里,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轻飘飘地说,“说到这儿,你该知道三楼废弃的女盥洗室吧,没人愿意到那儿去,可我挺喜欢桃金娘的,作为生前的拉文克劳,她思考的很多问题都很有趣。” “我们会去拜访她的。”赫敏紧紧抱着那本旧书,望向佐伊,笑容了然于心。 佐伊将书包挎到肩上,冲赫敏眨了下眼,一蹦一跳地离开了图书馆。 比赛这天,天气有些阴,阳光穿不透层层叠叠的乌云,却一点儿也没影响大家看球的热情,看台的呐喊声一浪高过一浪,震得佐伊耳膜嗡嗡响。 斯莱特林开局果然势不可挡,骑着光轮2001的队员们远远看去就像一群绿色的精灵,在球场上敏捷地穿梭,躲避格兰芬多的围截,很快就将比分拉至九十比三十。做解说的李乔丹来自格兰芬多,他似乎已经急了,要麦格教授瞪他才能勉强不说出辱骂斯莱特林的话。 “你瞧!马尔福的爸爸也来了——”曼蒂举着望远镜看向教授们坐的贵宾席,得大声嚷嚷才能让佐伊听见,“真稀罕!” 佐伊拿过曼蒂的望远镜,果然看到卢修斯马尔福坐在斯内普教授旁边,手持蛇杖,穿着隆重,一顶黑色天鹅绒的尖顶礼帽压在金发上,高昂的脸上似乎鲜有地带了点笑意。 “看来,他也是在意他的儿子的。”佐伊挑了挑眉,手中的望远镜被曼蒂抢了回去。 “斯莱特林又进一球!”解说看台那边,李懊恼地大喊。 绿色球服的队员们庆祝起来,排成“人”字形嗖一下掠过球场,德拉科金灿灿的头发显眼极了,他在飞过不服气的哈利上方时甚至还挑衅地俯下身,向下伸出手做出要打哈利头的样子。 真幼稚,佐伊紧了紧围巾,无奈地笑起来。 比赛越发胶着,德拉科和哈利一直在高空搜寻,金色飞贼始终没现身,德拉科飞到了哈利旁边,想必又是挖苦他的对头去了。 突然,一只游走球直直地冲高空中的两人飞过去,德拉科迅速躲开了,游走球紧追着哈利撞过去,冲破了后面格兰芬多的看台飞出球场。 大家都在为刚才惊险的一幕惊呼起来,佐伊却眯起眼仔细看过去——一抹金光正在德拉科右侧三公分的地方停着! 这个德拉科!一门心思嘲讽哈利,完全没看见金色飞贼就在他眼角徘徊呢!真要命! “马尔福抓不到飞贼的,他被哈利分心了,心思根本没在飞贼身上!”左侧一直认真看比赛的秋发话了,看着高空中对峙的二人,语气有些惋惜,秋一向对魁地奇很拿手。 “还真是!”曼蒂的望远镜也转向空中的两个人,“我想哈利已经看见它了!” 这时,那只游走球又冲回了球场,向哈利和德拉科撞过去,哈利趁机朝飞贼飞去。 德拉科躲开游走球,才看到飞贼,立刻调转扫帚追了上去。 球场上情况紧张起来,德拉科和哈利并驾齐驱,围绕球场紧紧追赶着金飞贼,飞快的速度简直让两个人变成了一绿一红两道光影,可那只游走球像发了狂一般,死死咬着他们不放,跟在两个人后面横冲直撞,不知道撞断了多少看台支架。 当德拉科和哈利掠过拉文克劳看台下方时,大家都感受到了游走球的撞击导致的震颤。 游走球不该只追着一个人不放啊!佐伊皱起眉来,目光一刻也没从那道绿色光影上移开。游走球似乎盯上了哈利,可偏偏德拉科此刻可哈利挤在一起,这么快的速度,若是被那只球撞下扫帚,德拉科会把脖子摔断的。她不自觉地攥紧魔杖,脑海中回想着前些天从书上学来的混淆咒,可德拉科他们的速度太快了,视线跟着他们来来回回,她意识到魔杖根本无法瞄准游走球。额头在冷风中沁出冷汗,若是出了偏差打到德拉科身上,那麻烦可就大了。 “那只球是不是有点问题?”她故意对秋和曼蒂说,对魁地奇最认真的秋立刻发现不对劲,转身挤开人群去找弗利维教授。 佐伊不禁松开了魔杖,将手指交叉起来,她得相信德拉科有能力摆脱掉那只游走球。 两个找球手钻进了看台下,现在看不到他们了。每一个人都不安地盯着球场,周围鸦雀无声,球场下方不断传来支架撞断的声响。 随着又一阵巨大的撞击声,那个绿色的影子终于重新飞入视野,但情况似乎不太对。 德拉科的扫帚脱离了他的控制冲了出去,而德拉科重重滚落在草地上,他表情痛苦地抱住自己的手臂,歪倒在地。 观众席响起一小片惊呼。 佐伊紧张地站了起来,目光紧盯还没能从地上爬起来的德拉科。“你觉得他还好吗?”她喃喃地说。 “不,我想他的胳膊被撞断了。”身旁的曼蒂却突然接上了话。 什么?佐伊震惊地回过头来看向曼蒂,才发现她原来正远远地看向球场的另一边。 佐伊微微松了口气,顺着曼蒂的视线看过去,发现哈利也从扫帚上摔了下来,右手紧紧捏着金色飞贼,在沙地上滚动着躲避那只游走球的撞击,发狂了的游走球及时被赶去的弗利维教授击碎。 比赛结束,格兰芬多赢了。 看台上噪杂起来,越来越多的学生和老师围了上去查看哈利,很快就看不见哈利的身影了。佐伊收回视线看向另一边的德拉科,却发现他已经被斯莱特林的队员找来担架抬出了球场,往医疗室的方向去了。 第17章 二年级 - 德拉科负伤 ==================================== 佐伊花了好久才顺着混乱的人潮从球场退去,回到城堡,她告别曼蒂和秋,想去医疗室看看德拉科的情况。 她知道,以德拉科张扬的性子,如今他躺在医疗室里,一定希望多几个人去探望、并表达对他的关心的。 医疗室人满为患,从没像现在这么热闹过,混杂着消毒水味和刚比完赛的汗味,来看哈利的同学挤满了半间屋子,格兰芬多的队员们都在。 德拉科躺在另一张床上,抱着手臂哼个不停,从来都一丝不苟的金发散乱了,几缕发丝垂到眼前,显得狼狈又可怜。斯莱特林的几个队员以及克拉布和高尔愁眉苦脸地围在德拉科床前,不知是为了输掉的比赛还是受伤的德拉科。 佐伊私认为是因为输了比赛。 “别再哼哼了马尔福先生,你已经可以出院了!”庞弗雷夫人风尘仆仆地赶了进来,端着满满一托盘药剂,显然为乱成一团的医疗室而烦躁。 “哦,戴蒙德斯小姐,你也是来看波特先生的吗?他在里边儿,他不太好,洛哈特把他手臂的骨头全变没了!现在得让骨头重新长出来!”庞弗雷夫人快步经过佐伊,说着,就挤进了病床前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 佐伊为难地看了看哈利的方向,咽了口唾沫,“呃……不,我来看看德拉科,哈利显然不需要更多探视的人了……”庞弗雷夫人已经听不见佐伊了,她正在哈利床边一边调配着药剂,一边不悦地抱怨洛哈特。 身后的德拉科又开始哼唧起来,佐伊连忙转过身,走到他床边。 虽然猜到德拉科会耍赖,但看到他痛苦的表情时,佐伊还是有点拿不准他的伤势了。“你手臂怎么样?”她小声问。 “你一个拉文克劳过来做什么!奉劝你别动什么打探消息的歪脑筋。”一旁的斯莱特林队长弗林特注意到佐伊的围巾,略带敌意地站起身。他高大魁梧,佐伊的目光只能将将看到他胸口队服上的斯莱特林标志。 佐伊还没来得及回复弗林特,德拉科却突然剧烈咳嗽起来,众人纷纷看向他。 “我的胳膊要断了——”他抱着胳膊□□着。 德拉科没料到这个戴蒙德斯会来看自己。 她那颗黑色的脑袋从医疗室门口探出来的时候,他心里一紧,以为她是去看波特的,可听到她说是来看自己时,德拉科竟然觉得有点儿开心。能多一个人来看望自己,好像还真不错,凭什么所有人就都该去关心那个波特!他明明也很难受,第一场比赛就输给了波特,而自己从小到大,什么时候受过这么重的伤。他一直哼个没完,除了是想让大家关心一下自己之外——真的挺疼的。 德拉科这会儿还不太想让这个戴蒙德斯被赶走。 “他胳膊拉伤了,不过没有断……”克拉布还算客气地对佐伊说。 佐伊松了口气,瞥了德拉科一眼,示意他适可而止。 德拉科不理会她,脑袋转开,哼唧却没停下。不过,德拉科这般娇生惯养长大的,大概是没经历过拉伤的疼痛吧,才会这会儿疼得直哼。 “得了,马尔福,打起精神,魁地奇比赛里拉伤是常有的事,”弗林特拍了拍德拉科的护膝,似乎还因输了比赛有点不悦,“躺在这儿也不会让你的胳膊好得更快的,还得跟这群格兰芬多呆在一起。”说着,他恶狠狠地回头,正好与听到他的话看过来的弗雷德和乔治对上视线。 德拉科这才安静起来,眉头微皱,似乎有点不满,还有点委屈,视线偷偷向佐伊飘过来。 佐伊站在这群斯莱特林中间,知道多说无益,于是只是静静盯着德拉科躺在床上抱着手臂做思想斗争,用眼神鼓励他:德拉科,走吧,这没什么大不了的。 德拉科也不太想继续在这里听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对波特表达关心和问候了,于是他阴沉着脸从床上坐起身子,仍护着手臂,表示自己可以走了,克拉布和高尔连忙上前想要扶住他,却被德拉科挣开了。 魁地奇队员们去训练场更衣室拿回德拉科的东西,克拉布和高尔就继续缓慢地跟着德拉科向斯莱特林休息室走去。 佐伊默默跟在他们后面,注意到德拉科脑后的金发在枕头上蹭乱了,脖颈后面的汗染湿了队服,而绿袍子上沾满泥泞,她想起一周前还得意地说斯莱特林会拿到魁地奇杯、自己会抓到金色飞贼的男孩,那么骄傲,势在必得的样子。 她不禁有些心酸,德拉科输掉了自己成为找球手的第一场比赛啊,他的难过只会比其他人更甚。 “马尔福先生,斯内普教授——” 走在前面的克拉布和高尔突然的问候让佐伊回过神来,她才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跟着前面的三人走下了地窖,正身处陌生昏暗的走廊,她忙顺势躲到了一旁的石像后面。 “这儿没你们俩的事了,”卢修斯冷冰冰的声音贴着走廊阴冷的石壁传了过来,“你们可以回去上课了,我还有几句话想跟德拉科说。” 一阵飞快的脚步逐渐远去,佐伊忍不住好奇地探出头看过去。克拉布和高尔听话地跑走了,墙壁上跳动的火把照着三个人孤零零的身影——穿着魁地奇球服的德拉科,一身黑袍的斯内普教授,和脊背傲慢直挺的卢修斯。 等克拉布和高尔的脚步声彻底消失不见,卢修斯才懒洋洋地开口,啧了一声,“看看你的样子,德拉科,给你买了最好的扫帚有什么用呢,还是输给了波特,连那些骑老古董上场的韦斯莱都比不过。” 佐伊本想趁机溜走,可卢修斯的话小钩子似地钩住了她的脚,钩得她一个趔趄,步子就再也迈不开了。 她转回身,扒着石像偷看过去,德拉科背对佐伊顺从地站在父亲面前,低着头任由父亲数落,不反驳,也不做解释。 德拉科,你为什么不说话?为什么不告诉你的父亲你受伤了,手臂很疼?为什么不告诉他你也很痛苦,你不喜欢听这些话。 “我从魔法部请假赶来,可不是为了看你怎么输掉比赛的。”卢修斯摇了摇头,灰蓝色眸子冷漠极了,“你还真是,无论做什么都输给波特啊,德拉科,我对你很失望。” 德拉科的肩颤抖了一下,像是牵动了一根看不见的细线,那一下颤抖似乎一直传到佐伊心里。 如果你说不出口,那我就替你说吧。佐伊咬了咬牙,从石像后面走了出来。 “德拉科不需要您来专程提醒他输了比赛,马尔福先生,或许,您可以问问他受伤的手臂是不是还在疼。”佐伊走过去,站到了德拉科身旁,语气轻飘飘的,但在空荡的走廊上还是显得有些突兀。 德拉科猛地抬头看向佐伊。他全然没料到佐伊的出现,灰蓝眼睛里抬起时闪动着烛火的光。 卢修斯的眉毛高高挑了起来,而他身后默不作声的斯内普交叉双手看着突然出现的女孩,做出了一模一样的动作。 “呵——戴蒙德斯,”卢修斯下颌的肌肉都在愤怒地抖动,可说出口的语调仍然冰冷,“拉文克劳?”他瞥过佐伊胸前拉文克劳的标志,讥笑了一声,“什么时候起,多管闲事已经变成拉文克劳的宗旨了?” 卢修斯的眼神瞥向斯内普,斯内普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佐伊有点紧张地咽了口唾沫,没有理会卢修斯的话,顾自继续说道,“在数落德拉科的不是前,你可能更感兴趣那只游走球为什么会发狂。”她抬头盯着卢修斯渐渐抑制不住愤怒的面容。 卢修斯苍白凉薄的嘴唇轻蔑地伏动了一下,“我没想到,可悲的埃德蒙就是这样教育女儿的。” “我倒是能想到您会怎样对待您的儿子。”佐伊有些为难地挤出一个微笑。“现在,请您原谅,弗立维教授让我带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去找他,好询问一些刚才游走球的事,我得先带他走了。” 说着,佐伊一把拉住一旁沉默不语的德拉科的手,将他拽离了原地。 “给我站住——”卢修斯拉长的盛怒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德拉科下意识顿住了,佐伊也心虚地脚下一滑,却又加快了脚步,拉着德拉科飞快跑上了通向大厅的大理石台阶。 卢修斯怒不可遏地拔出了魔杖指向佐伊,斯内普却在这时闪身站到了他身前,目光锁住他的魔杖,一脸无可厚非的神情似乎像在说:就放他们去吧。 斯内普轻轻开口:“毕竟是在霍格沃茨,卢修斯,多少,顾及一点儿——” 卢修斯放下了魔杖,冷冷地哼了一声,“这就是邓布利多做校长的结果,霍格沃茨变成了什么样子。学生一届不如一届,校董会考虑他还适不适合做这个校长的。”说着,他厌恶地皱起鼻子,转身大步离开了。 斯内普依然交叉着双手目送卢修斯气势汹汹地离去,耸了耸肩,才转身意味深长地看向两个孩子消失的方向——那个戴蒙德斯的女孩倒是说出了他只会在心中默念的话,孩子就是孩子,远做不到她父亲那般通透。 佐伊一直拉着德拉科冲出地窖,冲出了城堡,似乎忘了要下脚步。她心里其实也慌极了,在地窖里只觉得浑身冰冷,现在走到室外,阳光照在了身上,她才觉得自己慢慢恢复了知觉。 德拉科一路都任由佐伊拉着自己,安静地跟在她身后,不说话,也不反抗。他心情低落到了极点,这会儿什么都不想做了。 直到他看到佐伊正领着自己走向禁林外的打人柳,德拉科这才有点抵触地用起力来,示意自己不想往前走了。 感受到德拉科的挣脱,佐伊带着询问的目光回过头来。 “你不是说,弗立维教授找我……”德拉科有点别扭地偏开头,声音发闷。 “我骗他们的,”佐伊吐了下舌头,“弗立维教授找你做什么?” 德拉科逞强地做出不满的表情,“可我还有课。” 佐伊瞅着他,挑起眉毛,于是松开了抓着他的手,顺着他说道,“那好吧,那你回去上课吧。” 德拉科却不做声了,又抱起拉伤了的右臂,也不肯迈动脚步离开。 “那你干嘛带我来这儿?”他有点嫌弃地看向打人柳,感受到了来人,那粗壮的枝干已经开始抖动了。 “在这儿等着!”佐伊朝德拉科神秘地眨眨眼,竟然径直朝打人柳走过去了。 “喂——”德拉科下意识想叫住她,佐伊没理会。 她灵敏地躲开了打向她的前三条枝干,却被第四跟枝条绊倒了,一头卷发扬起来。德拉科忍不住笑出声,目光却始终跟着女孩。 佐伊从有点狼狈地从地上爬起来,连忙又躲开了一波攻击,终于跑到盘虬的树干跟前,有些兴奋地冲德拉科挥手,德拉科正要提醒她从后面抽过去的一根枝条,佐伊却伸手按了粗糙树干上的一个节疤,狂躁的树瞬间安静了下来,慢慢恢复了原样,树叶发出莎莎的声响。 德拉科有些震惊地定在原地,眉毛飞起来,他以前竟然不知道还能有办法制服打人柳。 “过来吧,德拉科!没事儿了——” 听到佐伊的呼唤,德拉科才略带迟疑地走了过去,那棵树果然没再乱动。 看着德拉科惊魂未定的表情,佐伊笑起来,长袍上还因为绊倒沾上了土,她却一点儿不在意,指向树上的节疤,“很有趣,是不是,我前阵子试过几次,越来越熟练了。是我父亲告诉我的,他上学时常一个人跑到这儿来看书,很少会有人打扰他。” 说着,佐伊又指了指德拉科身后,德拉科转身看过去,才发现自己正站在一个黑漆漆的洞口前,他连忙闪到一边,不安地盯着深不见底的洞。 “这个洞,我父亲没告诉会通向哪儿,他显然不希望我顺着它爬进去,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是什么有趣的地方,不是太感兴趣。”女孩耸了耸肩,踱步到树下的大石头旁坐下,轻快地晃动了一下双脚,然后拍了拍旁边的石头,示意德拉科也坐过去,“不来吗?被太阳晒得很暖和。” 德拉科不屑地哼了一声,昂起头,过了一小会儿,觉得那个洞口实在吓人,才连忙迈开步子走过去坐下。 果然暖洋洋的,和有点阴沉的天幕不一样。 他抬起头,这里离城堡已经挺远了,安静极了,只能听见风声和禁林里传出的鸟鸣,远处峭壁上的城堡的剪影在薄薄一层乌云下显得更加古老沧桑。安静的打人柳似乎在缓慢呼吸,枝叶伸展,在微风中抖动,一副温柔的假象,却能令人放空大脑,什么都不去想。 德拉科觉得自己的心情也渐渐平静下来了。 似乎感觉到了德拉科情绪的平复,女孩这会儿才轻飘飘地开口,“过一会儿,这片乌云就要飘走了——”她抬头透过打人柳的枝叶看天空,并没看他。 德拉科愣了一下,也抬头看向天空,搭在膝头的右臂却在这时被佐伊轻轻捉住了。拉伤的手臂被触及,他下意识想要抽回来,女孩却拽住了他护臂上的绑带,手臂没能抽走。 佐伊埋头认真拆解起他小臂上系的很紧的护臂,头顶的黑发不时蹭一下他的鼻尖,痒痒的。可德拉科不太敢动,无法抬手去搔鼻尖,弄得他想打喷嚏,似乎能隐约闻到女孩身上一股淡淡的果香,像青苹果。 德拉科的目光落在离自己那样近的黑发丝上,不禁出神,如果把脸埋进去会是什么感觉?在一瞬间,德拉科突然希望手臂上的护臂再系得更复杂些,好让女孩慢一点解开。 “球服都是这样吗,有什么必要系这么紧——”佐伊终于把最后一小段绑带解开了,不满地念叨起来,轻轻将沉重的护臂从德拉科手臂上褪下来,一直埋在德拉科身前的脑袋也抬了起来。 德拉科有点慌张地直起靠得太近的身子,再慢一点儿鼻尖就要撞到这个戴蒙德斯抬起的后脑勺了。手臂顿时轻快不少,似乎也没刚才那么疼了。 “当然了,不然怎么保护手臂。”他故作镇定地接话,“连这都不知道,你是巨怪的脑子吗?” 佐伊朝德拉科挑了挑眉,没还嘴,抽出魔杖对他的小臂轻声施了个冰冻咒。隔着球服,德拉科渐渐感到一阵清凉,拉伤的疼痛逐渐减轻了。 他满意地举了举手臂,然后冲她撇了撇嘴,“看来,你还不是那么笨,戴蒙德斯。” 佐伊将魔杖插回长袍,扬了扬下巴,“我知道你想说谢谢,马尔福。不客气。” 德拉科哼了一声,却也没否认。 似乎说到“马尔福”让佐伊不禁沉思起来,许久才轻轻开口,“你爸爸的话……不必放在心上。” 突然提及卢修斯,德拉科的眼神微微阴沉了一下,他转开头,手肘撑在膝盖上,似乎也在沉思。 “父亲对我有很高的期望,你知道的,马尔福家族的期望。” 他喃喃说道,更像是自语。 “我知道。” “但我,总没法儿让他满意,”德拉科垂下头,“父亲要我结交波特,我却忍不住厌恶他,父亲要求我的成绩,我却连那个格兰杰都考不过……” 佐伊看着有些无助的德拉科,阳光被打人柳的枝叶打碎,在金发上落满斑驳的影。她意识到这个纯血家族出来的孩子自幼的别无选择。 偏执的家族教给他作为纯血统应时刻保持的毫无用处的荣耀和优越,给他丰裕的物质满足,告诉他头发该梳得一丝不苟,长袍应一尘不染,成绩要拿学院第一,麻瓜低人一等,所谓的朋友是利益的互取所需,人与人间只有利用。他们把他塑造成了个在纯血家族眼里挑不出毛病的贵族小少爷,锁进了金笼子,等着他未来再以同样的方式塑造他的下一代,一代一代,生生不息。 他们的“纯血”,早已不是皮肤下血管中奔流的血,而是头脑深处根深蒂固的执念。 不过是自欺欺人。 “那你开心吗?”漆黑的眸子盯着他,似乎已知道答案。 “什么?”这个问题让德拉科始料不及。开心?他只懂满意,如同他讨好父亲,令父亲满意,克拉布和高尔讨好他,让他满意。但那似乎都不是开心。 什么是开心?骑在飞天扫帚上捉住金色飞贼时的得意,波特被惩罚时的幸灾乐祸,还是这个戴蒙德斯关心自己时内心的暖意?父亲似乎从来不曾开心,总是严肃,总是瞧不起任何人。指责母亲的不妥,耳提面命对自己的要求,重复着其他家族的败落,马尔福不能步他们的后尘。 “德拉科,如何要求你是他们的事,可决定你成为什么样的人的,只有你自己的决定。”佐伊冲愣住的德拉科眨了眨眼睛,“你从来都不是别无选择,选择一直都在你自己手里。” 他意外地没有立刻还嘴。嘴唇开合,似乎在重复佐伊的话,眼眸透亮,清澈见底。 佐伊微微一笑,抬头看向天空,然后站起了身子,拍了拍长袍上的土,“太阳落山,该回去吃饭了——” 说着,她将怀中一直抱着的德拉科的护臂塞回他手里,转身一蹦一跳地向城堡的方向走去,黑卷发也在身后一蹦一跳。 德拉科还在出神,直到头顶的打人柳忽然抖了一下,他一个激灵,从石头上一跃而起,生怕它甩过枝条来打他,连忙去追赶已经走出去好远的戴蒙德斯。 男孩跑过去,在背后猛地拽了女孩的头发,然后飞快向前跑远了。女孩在原地愣了一下,佯装要冲过去抓他。 晚风从禁林的方向吹过来,身后的打人柳又开始扭动起来,而两个孩子打闹着,一前一后回到了城堡的灯火照耀的地方。 第18章 二年级 - 决斗俱乐部 ==================================== 学期过了大半,天气陡然寒冷下来。学校里又发生了几起袭击,那个成天追着哈利拍照的一年级也被石化了。 密室带来的惶恐慢慢在城堡里蔓延开,学生们纷纷开始成群活动,还在私下里交换些护身符、辟邪物之类的小物件。一个叫卢娜的一年级甚至做了许多驱邪符放在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各个角落,大家都很感激她的好意,但总归还是有点儿不自在。 个别流言蜚语声称德拉科是打开密室的人,似乎是从格兰芬多传出的,不过自从佐伊的开导,德拉科已经不再为此烦恼了,恢复成嚣张跋扈的小混蛋,挖苦同学,捉弄佐伊,不亦乐乎。 这会儿,礼堂里人头攒动,人声鼎沸。穹顶被施了法,光线昏暗,只有两侧墙壁上的火把在照明,学院长桌被撤掉了,中心架起了一条狭长的高台——不知洛哈特对邓布利多做了什么,邓布利多竟然允许他在礼堂开办什么见鬼的决斗俱乐部,各个学院都要参加。 佐伊和其他拉文克劳们一起聚在最角落,挤在斯莱特林旁边,冷眼看着周围激动的人群和一本正经穿着十九世纪决斗服登上高台的洛哈特,他声称要借此训练大家应对意外袭击的本领。佐伊不信任地挑起眉毛,弗立维教授年轻的时候还曾是决斗冠军,真想不出什么时候轮得到洛哈特来教大家决斗? “干嘛这么严肃,戴蒙德斯——” 左侧传来拖着长腔的嗓音,尾音上翘,不用看都知道是谁,“高兴点儿,我们可是来学本领的。”德拉科坏笑着从斯莱特林那边挤过来,克拉布和高尔跟在身后,他在佐伊身边站定,金发在火光下闪耀着。 佐伊撇了撇嘴,抱起胳膊。她自己都意识不到,此刻的动作和德拉科平时挑剔的样子有多像。 德拉科被她的反应逗笑了,也抱起胳膊饶有趣味地注视着斯内普教授满脸严肃地登上决斗台,当洛哈特的助手这件事似乎让斯内普相当不满。他得意地撞了一下佐伊的胳膊,“斯内普教授会叫他好看的。” 果然,斯内普不耐烦地等洛哈特做完一套花里胡哨的动作,就用一个简单的缴械咒将他击飞了,斯莱特林们笑得好大声,盖过了对面人群传出的担心的惊呼。 虽然承认这样不太好,但佐伊还是忍不住笑了出来,总得有一个斯内普教授这样的人提醒洛哈特得适时从他自我陶醉的情绪中清醒一阵子,不是吗? 她的视线飘向大玻璃窗外,外面飘着大雪,纯白明亮,而人挤人的礼堂里嘈杂昏暗,德拉科正紧挨在自己身旁看得呵呵直笑,隐约能感觉到隔着长袍传来的温热的体温。 城堡外是寒冷的风雪,城堡内所有人聚在一起笑闹,似乎短暂地将大家从密室带来的恐慌中隔绝。忽然,佐伊觉得这个决斗俱乐部,好像也没有自己想得那么一无是处。 决斗台上,洛哈特怎么也不愿再和斯内普一起做示范了,转身就叫哈利和罗恩上台示范。斯内普教授以罗恩那根没救了魔杖为由不让罗恩上去,直接点了德拉科和哈利组队。 佐伊眉毛皱起来,事态似乎有点奇怪的苗头,斯内普教授怕不是故意的。 德拉科得意地冲她挑了一下眉,丢下一句“等着瞧好吧”,就用手撑着高台边一跃而上。 佐伊倒不担心德拉科会吃亏,只是在德拉科跳上台后轻轻扯住了他的长袍,德拉科低头看过来,佐伊用眼神警告他:按规矩来,别捣乱。 可德拉科怎么会听她的呢。他挂着势在必得的笑意,从长袍侧面抽出魔杖,大步朝对面走来的哈利迎了过去。 在面对波特的时候,德拉科马尔福是没有原则的。 德拉科在洛哈特数到二的时候就提前念咒了,一下子将哈利击出老远。他得意地甩了甩魔杖,却没料到,哈利站起身也立刻反击,向德拉科发射了魔咒。 只见德拉科朝这边飞过来,重重摔在高台上。格兰芬多的人大笑起来。 德拉科跌坐在地,小心抬头看向斯内普,似乎即使在这个时候,他担心的还是给院长和学院丢脸。 斯内普气急败坏地提着领子将他从地上拽起来,德拉科被院长的失望刺激,竟然用了乌龙出洞——随着一声爆裂,一条长长的黑蛇飞窜出来,周围的同学纷纷惊呼后退。 佐伊轻轻□□了一声,她不怕见到蛇,但由于幼时的经历,她很恐惧蛇身上冰凉的触感,看到一条蛇,难免想起那种感觉,不禁头皮发麻。 不等斯内普教授上前,洛哈特抢着对蛇施了咒,结果那条蛇不但没消失,反而被激怒了,嘶嘶吐着信子朝对面的一个赫奇帕奇逼近。 接下来发生的事让礼堂里的每一个人都震惊了——哈利发出了蛇语般的嘶嘶声,气声在鸦雀无声的礼堂上空盘旋,人们的汗毛都竖了起来,他在和那条蛇对话——哈利竟是个蛇佬腔。 即使是终日面无表情的斯内普教授此刻也很震惊地盯着哈利,他飞快挥动魔杖,黑蛇化成灰烬,第一届决斗俱乐部不欢而散,同学们逃似地纷纷冲出礼堂。 德拉科面色沉重地跳回佐伊旁边,没说话,而佐伊也心事重重,想不通哈利为什么会是蛇佬腔。 只怕,大家口中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又有新人选了。 和佐伊预想的一样,不出一周,曾经围绕在哈利周身的人们开始躲着他了。 不久后,同学传言的在决斗俱乐部时被哈利指使的黑蛇盯上的那个赫奇帕奇就真的被袭击石化了,大半个学校的人都相信了哈利才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 这个周日的清晨佐伊醒的很早,从塔楼看出去,连下了几天的大雪终于消停,外面的积雪反射着阳光,明亮刺眼,难得的晴朗天气。 于是,她穿起最厚的衣服,围上围巾,趁早餐前去打人柳下看会儿书。 正当她听到自己肚子叫起来,准备起身回城堡时,佐伊看到一个人从禁林的那一边走回来——哈利走得很慢,看上去心情沉重,海德薇在他身后低飞着。 哈利最近一定很不好过,被推到风口浪尖上,自己的辩白都变得无力,仿佛做什么都是错的,都要接受指责,都要成为众矢之的。 “早上好,哈利。”佐伊坐在石头上,主动开口向他问好,“早上好,海德薇。” 哈利才看到佐伊,他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友善地微笑,“哦,你好,佐伊。” 佐伊抬头用手遮挡着看了一眼天空,“天气真不错,不是吗?风雪后的第二天总是明媚。” 哈利抿起嘴,点了点头。 “你不必放在心上,他们说的,”佐伊看向哈利,轻飘飘地开口,“更多是为掩盖内心恐惧,倒不必是出于恶意。” 这句话似乎让哈利开始沉思,他抬手让海德薇飞走了,大概在思考要不要开口与这个自己并不是那样熟识的女孩分享自己的心事。 哈利不是个善于分享情绪的人,这一点,他其实和德拉科很像,他们总是下意识将真实的情绪藏起来,因为没人听、没人懂,自小如此,成了习惯。 “或许,你想坐一会儿吗?”佐伊轻轻拍了拍旁边的另一块石头,“不过希望你穿了足够厚的裤子,可能会有点儿凉。”说着,她笑了。 哈利也腼腆地笑起来,略显局促地坐下,皱了一下鼻子,“唔,你说得对,是有点儿凉。” 两个人安静地坐着,许久都没说话,认真听着风从打人柳光秃的枝杈间穿过的莎莎声。 “我只是,有时候,会迷茫,当每个人都开始这样说,我连自己都无法肯定,我是不是……”哈利吞吞吐吐地开口,手不时摊开,显得很踌躇。 佐伊耐心地听,她也料到哈利不会轻易将内心的困苦全部告诉自己,只能大概猜测,猜测哈利对自己身份的质疑。 “不认识你的人总有一万种方式说你是什么样子,可那都决定不了什么。” “可我,连我自己都不知道了,我到底是谁?” “别为这个烦神,哈利,这个问题终其一生都未必有一个确切的答案。” 佐伊笑起来,的确是个有趣的问题,“也许,你只是由过去的自己组成的,每一秒你都会多一点,多一些记忆、多一些情绪,你所经历过的一切,都是你。” 哈利被逗笑了,他记起罗恩曾提过他常常听不懂佐伊这个拉文克劳的话,今日明白了。 “不过,你知道的,你总是可以去和邓布利多谈谈。我想,你的困惑,他或许可以解答。” 哈利点点头,也对佐伊笑起来,觉得心情轻快了不少,才渐渐开始觉得不对劲,他抬头看向在微风中摇摆的树枝,猛地从石头上弹起来,飞快后退,退出树冠能触及的地方。 佐伊被哈利吓了一跳,连忙站起身,才意识到他是在害怕打人柳,“你已经坐了这么久了,哈利,显然打人柳今天心情不错。”佐伊开玩笑地说。 “唔……是有点儿,不太好的记忆。”哈利回想起开学当晚自己和罗恩在飞车上的遭遇,心有余悸,顾不上思索打人柳为什么没有打他们,只想快点离开这儿,连忙说,“佐伊,或许,你这会儿也回城堡吗?真谢谢你,愿意陪我说话。” 佐伊拍了拍长袍上的雪,“回城堡吧,希望早餐不要有肉肠,小精灵太心急,总是烤不熟——” 哈利又被逗笑了,等佐伊走过来。两个人安静地踏着积雪并肩向城堡走去,每一步都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 佐伊和哈利刚走进城堡,还没等走进礼堂,身后便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吆喝。 “戴蒙德斯——” 佐伊回头,看到德拉科带着克拉布和高尔气势汹汹地走过来。 “这么早,疤头?”他径直走到哈利面前,眯起眼睛盯着哈利,“早起用功吗?我觉得没这个必要,你的魔药课论文无论如何都会不及格的,不如拿这个功夫多睡会儿。” “闭嘴,马尔福。”哈利怒视德拉科一眼,转身进了礼堂,不再理他。 佐伊无奈目送哈利离去,才转身看向同样大早上就憋了一肚子火的德拉科。德拉科的眼睛转过来瞪着她,“你又为什么和疤头一起过来,戴蒙德斯?” 佐伊脑子一转,意识到自己总不能把哈利的那些心里话告诉他,于是若无其事地忽然咧开嘴冲德拉科笑起来,德拉科皱起眉盯着她反常的样子。 “因为那个——”她伸手随便指向左边,德拉科和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一齐转头看向她手指的方向,但是什么都没有。 趁德拉科愣住,佐伊飞快地将早上忘记戴手套而冻得冰凉的手贴上德拉科偏头时露出的脖子侧面。 德拉科顿时被冰地抖了一下,就要跳起来抓她,“该死!戴蒙德斯,你完了!” 佐伊收手转身就想跑,却被德拉科一把扯住围巾拉了回来。 佐伊一个趔趄,绝望地闭上眼——真要命,逃跑的线路都规划好了,怎么偏偏忘了围巾这么长。 德拉科揪住她,却没有打她,也没像往常那样扯她的头发。佐伊闭紧眼睛等了好一会儿,只感觉到有呼吸喷在自己睫毛上、鼻尖上,带着薄荷牙膏的清香。 围巾上的力量松开了,吐息也远离了,佐伊睁眼偷偷瞧过去,德拉科已经移开了视线看向一旁,脖子上被冰过的位置有些发红,连耳垂也红起来了,因苍白的肤色而更明显了。 “本来想开个玩笑的,”佐伊有些内疚地开口,“没想到……太凉了,抱歉。” 德拉科哼了一声,挥手示意克拉布和高尔先进礼堂。 等那两人走远,德拉科才转回头来瞥向佐伊,他吞了一下口水,故作傲慢地昂起头,欲言又止了半天,终于在佐伊准备开口问他到底想说什么的时候问了出来,“你圣诞假又留校吗?”语气生硬地几乎像在质问。 没料到是这样一个问题,佐伊有些哭笑不得,打趣起他来,“是啊,我买不起车票的,你忘了?” 德拉科终于被逗得轻笑了一下,佐伊刚放下心来想冲他微笑,德拉科竟然飞快伸手扯了她的头发,然后迅速闪身钻进了礼堂,金发一闪便消失在人群中。 佐伊露出一半的笑容僵在嘴角,呵,德拉科果然不会这么轻易就放过自己。 嘶,头皮怪疼的…… 第19章 二年级 - 圣诞夜的麻烦 ====================================== 圣诞假终于在魔药课论文交上后的大学纷飞中到来,城堡被冬青和槲寄生装点一新,连火把都燃得更旺盛了。但由于接连发生的袭击,今年留校的人少了许多,佐伊依旧留下了,去年圣诞假逍遥自在的日子总是令人怀念。 佐伊没想到的是,当她平安夜蹦蹦跳跳地穿过布满银霜的圣诞树走进礼堂时,竟然一眼看到了端坐在斯莱特林长桌边对着克拉布和高尔侃侃而谈的德拉科。铂金色的头发在火光照耀下实在显眼。 德拉科怎么肯留在霍格沃茨过圣诞节呢? 佐伊不可置信地往斯莱特林长桌靠过去,以为自己看花了眼。 德拉科显然也看到了佐伊,他停下了交谈,撇下克拉布和高尔,翻身从长凳跨出来,步履轻快地向佐伊走来,眉毛高挑,似乎心情不错。 “圣诞快乐啊,德拉科,”佐伊冲他笑了,“欢迎你也留校!” 德拉科嫌弃地哼了一声,“别大惊小怪,戴蒙德斯,我就是体验一下留校是什么感受,真看不出有什么好玩的,能让你连着两年都留下。” “相信我,会很有趣的,”佐伊故作神秘地点点头,“圣诞布丁真的很好吃。” 德拉科撇撇嘴,忍不住笑了。 佐伊也跟着笑起来,“你晚餐结束后准备做什么?” 没想到这个问题却让德拉科愣住了,他思考了一下,发现自己真的不知道留在学校里都可以做点什么,这是他第一次没有回到家里和父母一同过圣诞。 佐伊观察着德拉科表情的微妙变化,大概猜出是怎么回事了,这个男孩甚至不知如何像其他孩子一样玩耍。 “或许,你想下巫师棋吗?等晚餐结束。”佐伊背起手,装作顺口提起的样子。 德拉科的眉毛突然来了兴趣似的高高扬起,但他似乎很想抑制住想要翘起的嘴角,只好飞快地说,“那说好了,吃完饭一起下棋,你不许走。”说罢,也不等佐伊回答就果断转身大步走回去了,长袍掀起一股风。 越发藏不住情绪了。佐伊看着德拉科的背影偷笑,轻快地跑回拉文克劳长桌。 晚宴的菜肴很可口,佐伊一面认真将迷迭香烤羊腿的肉从骨头上剃下来,一面有一搭没一搭地应付着佩内洛级长和泰瑞对密室继承人的讨论,不时抬头偷偷看一眼礼堂那一端大快朵颐的德拉科——今年的圣诞假已经要比去年还美好了。 餐后茶点时,正当佐伊填入一大口心心念念的圣诞布丁,一个青苹果跃过长桌被丢进她怀中。 佐伊连忙腾出手接住它。抬起头好奇地看过去,发现德拉科正抱着双臂立在长桌前瞥着自己,依旧一副傲慢的样子。 佐伊举起青苹果。“谢谢你,德拉科,不过,为什么不是蛇果呢?”她开玩笑地端详起握在手中凉凉的苹果 “哪儿来这么多讲究!”德拉科皱起眉打断了她,“不要就还给我——”说着,就要伸手来抢。 佐伊飞快收回手躲开了他,将青苹果护在胸口,“谁说我不要了!” 德拉科这才满意地重新站直身子,看了佐伊一会儿,才像是命令似地开口,“我去拿巫师棋,你在这儿等我。” 佐伊有些得意地挺起胸脯,“不过得先告诉你,我是不会让着你的——”她没说完,抬眼看过去的时候,德拉科已经像一阵风一般离开了,根本顾不上听完她的话。真是的,急什么呢? 德拉科匆匆赶回寝室,都不知道自己干嘛要这样心急,恨不能骑着扫帚飞回去,终于翻箱倒柜地从皮箱中找出了家里带来的巫师棋。这副棋的棋子雕刻得格外精致,漂亮极了。他以前跟扎比尼下过几回,可扎比尼水平太差了,玩的一点也不痛快,至于克拉布和高尔,算了,他们恐怕连棋子都还没认全。 可当德拉科抑制着自己想跑起来的冲动快步赶回礼堂时,却发现戴蒙德斯已经不在刚才的位置上等着自己了。 德拉科站在礼堂门口,捏着棋盘的手一紧,他快速环视一圈,人走了大半,剩下几个零星的学生一边聊天一边吃茶点,连克拉布和高尔都不见了,施了魔法的雪花从穹顶飘落,落在德拉科的发梢和肩头,很快消失了。哪里都没有那个黑发乱糟糟的身影。德拉科面色阴沉下来。 明明说好一起下棋的,明明答应了要等我,才一小会儿而已,为什么走了。 言而无信的戴蒙德斯。 德拉科往前走了两步,发现刚才戴蒙德斯坐过的位置上,餐盘里还有半份布丁,就连自己丢给她的那颗青苹果也还端正地摆在桌上。 哼,苹果也不要了。德拉科赌气似的冲过去一把将苹果拿了回来,然后径直走回斯莱特林的长桌坐下。 最多在这儿等她十分钟,如果我吃完这块百果馅饼她还没回来,那个戴蒙德斯就完了。德拉科气呼呼地抓了一块最大的百果馅饼丢进自己的餐盘,顿了一下,又抓了两块,脸色越发难看。 他极慢地吃完了三块馅饼,觉得口中甜腻,于是喝了一大杯南瓜汁,又烦躁地抓起了不知被谁留在桌上的今日预言家日报翻看起来。 最终,周围的同学越来越少,礼堂也安静下来了。整份预言家日报看完了,只有关于那个亚瑟韦斯莱因那辆施了魔法的汽车被罚款的消息还算有趣,报纸里没有一个字儿提到霍格沃茨的袭击事件。 我不喜欢等人,我不喜欢等这么久。德拉科哗地一声合上报纸。戴蒙德斯没出现,她最好能解释清楚,否则,我不会原谅她了。 他夹起报纸和没来得及打开的棋盘跨出了长凳,准备回斯莱特林休息室,低头时才发现,自己手中还攥着那颗青苹果,已经因为握了太久而有些温热了。 灰蓝眸子愈发阴沉了几分,他将苹果丢回铜盘,咣当的撞击声在空荡的礼堂格外清晰。德拉科大力拂去落在自己肩头的雪花,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礼堂——圣诞留校果然不是什么好决定。 这个想法直到他看见正在地窖走廊里和克拉布高尔相谈甚欢的戴蒙德斯时更坚定了。 时间倒回四十分钟前。 德拉科冲出礼堂去取巫师棋,佐伊满心欢喜地将青苹果端正摆在盘子前面,搓了搓手,盘算着要不要把这个苹果留起来。 此时,明明先前吃完晚餐离开了的佩内洛脚步匆匆地赶了回来,刚好与走出去的德拉科擦身而过。 在德拉科看不见的远远的身后,佩内洛一反常态地不顾佐伊反抗强行架着她的胳膊将她拖出了礼堂,佐伊的小身板哪里拗得过五年级的佩内洛,一句“我还在等人”都没说完,就被拽走了,一直被拖下地窖去。 事情就是这么快发生的,等佐伊反应过来时,生气也已经没用了——这下更糟了,德拉科回来找不到自己,他该生气了。明明答应了要等他。 地窖里人很少,光线昏暗且阴冷,和佐伊上次跟着德拉科三人误闯下来时没什么区别,并没有因圣诞的气氛而温暖起来。 佩内洛这才开始向佐伊解释起来。她男友要叫她一起查找有关密室和继承人的线索,他一直坚称不会有人敢袭击级长,叫她不必担心,可佩内洛是麻瓜出身,她的男友却是巫师家族的,因此她仍有不安,她想到佐伊是纯血,才无论如何要佐伊陪同自己来地窖的。 目前为止,所有被袭击的学生,无一不是麻瓜出身。佐伊看出佩内洛是真的害怕了,她向来是个雷厉风行又有些自负的女生,不会轻易有求于人。此刻却连声音都带上了点颤抖。 佐伊叹了口气,如今人人自危的时候,她的男友不应当逼她的。佐伊对感情的事懂得并不多,那似乎总是太复杂的问题,只是在心底疑惑,如果佩内洛不喜欢,为什么不能告诉男友她不想这么做呢?如果那个男生真的在乎她,想必会为她担心的。 “好吧,佩内洛,我可以陪你找到你的男友,但在那之后,我必须要走,我约了人。”反正已经被拉走了,只能一会儿去向德拉科道歉了。想到他说不定正在生自己的气,佐伊不免有些头疼。 佩内洛感激地握住她的手,力气大得让佐伊的骨头都有点儿疼。 当佐伊转过走廊看到站在那里等候的男生时,愣了一下,突然觉得这一切都说得通了。 那个红头发的高个子男生,正是格兰芬多的级长,珀西·韦斯莱。 佐伊很难不认识他,珀西是个高调且要强的人,他的功利和其他韦斯莱家的孩子都很不一样。 功利绝不是件不堪的事,事实上,佐伊常常钦佩像珀西这般光明正大地追求权力的人,只不过——他强迫佩内洛查密室害得佐伊被拉走而没能履行和德拉科的约定这件事,就得另当别论了。她现在可是有点儿上火了。 “佩内洛,你来晚了,”珀西走了过来,表情很严肃,“你为什么带了别人?” “哦,别担心,”佐伊将胳膊从佩内洛怀中抽了出来,还是忍不住呛了一句,“我这就走了,不会和你分功勋的。” 她朝面色尴尬的佩内洛吐了一下舌头,趁珀西还没发作呵斥自己时连忙转身头也不回地跑掉了,隐约听到背后传来珀西压着怒火的声音,“她是拉文克劳的?她叫什么名字?”以及佩内洛不动声色的搪塞。 佐伊飞快地往一楼大堂跑,可是还没等跑出地窖,却在走廊转角一头撞上一个墙一般壮实的胸脯,跌坐在地。 梅林的丁字裤,今晚到底是怎么了? “哦!实在太抱歉了……”撞到佐伊的人连忙道歉,却被他的同伴制止了。 佐伊匪夷所思地抬头看过去,意外发现自己撞到的不是别人,正是终日跟在德拉科身后的克拉布和高尔。 “佐伊?”克拉布刚要叫出来,又被高尔一巴掌拍在胳膊上,才闭上嘴。 佐伊从地上爬了起来,目光警惕地盯着他们,而克拉布和高尔也谨慎地注视着她——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克拉布的声音似乎不太对劲。直到目光落在高尔鼻梁上那只熟悉的圆框眼镜时,这一切突然在佐伊头脑中连接起来了——高尔几时戴过眼镜。 想必是赫敏成功熬制了复方汤剂。 “赫敏怎么没来?”佐伊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你怎么看出来——”克拉布瞪大眼睛,又挨了高尔一巴掌,连忙住嘴。高尔有些拘谨地反问:“你这是什么意思?” 佐伊觉得自己已经能分清他们俩各自是谁了,不禁笑了出来,“罗恩,哈利,不用紧张,我不会揭发你们的。不过,你们也许不会想往那边走,”她朝自己来的方向努了努下巴,“珀西在那边。” 罗恩变成的克拉布不解地皱起眉,“珀西跑到这儿来干什么!” 哈利变的高尔则没理他,放下心来冲佐伊笑了,“谢谢你,佐伊。” 罗恩才反应过来,也有点不好意思起来,说话都变得吞吞吐吐,“哦,佐伊,是啊,谢谢你——我是说,赫敏都告诉我们了,复方汤剂的主意,还有三楼盥洗室——多亏了你……哦,赫敏她,不肯从卫生间出来,也许她没法儿接受自己变了样子——女生嘛,你知道的。” 罗恩一番没头没尾的话把佐伊逗笑了,不过看到罗恩不再对自己那么戒备了,她还是很开心——与“克拉布”和“高尔”友善地谈笑,总归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佐伊,你知道,斯莱特林休息室该往哪儿走吗?”哈利突然想起来,问道。 佐伊摇摇头,遗憾地注视着二人。她渐渐皱起眉头,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今晚已经是一个足够混乱的平安夜了,可她忘记了什么呢? 目光再回到哈利已经变了形的脸上,佐伊突然反应过来,眼镜,他忘了摘掉眼镜。“哈——” “克拉布,高尔,你们干嘛去了?” 佐伊正要张口提醒哈利,就被身后传来的傲慢嗓音打断了,声音满是不悦。 德拉科,她忘了德拉科。 佐伊觉得好像有人照着她的肚子锤了一拳,她和对面两人大事不妙地回头看去。 德拉科拈着一份报纸,报纸下面还盖着什么东西,大步朝他们迈过来,“你们知道我最讨厌等人。”他站定,语气冷冰冰的,目不斜视,只当佐伊不存在似的。 佐伊吞了一下口水,这句话也许是说给她的。 德拉科的视线却突然锁住了哈利那副圆框眼镜,立刻皱起眉头,“你为什么带着眼镜?” 哈利瞬间反应过来,有些慌乱地摘下眼镜,胡乱塞进长袍,险些没有找到口袋,“哦,我,我刚才在看书……” “看书?”德拉科不可思议地重复着,灰蓝眼睛冷冽地眯了起来,脸上费解的神情就像是听见梅林复活了。 哈利和罗恩吓得大气也不敢喘,生怕下一秒德拉科就要认出他们的破绽了。 德拉科许久没说话,上下打量了高尔好久,高挑起眉,不可思议地摇摇头:“我不知道你还识字。” 佐伊发誓自己很紧张德拉科在生气,可这句话还是让她没忍住笑出了声——德拉科挖苦人的刁钻本事真是永远不可小觑。 德拉科这才猛地转过头来瞪她,“这么好笑吗,戴蒙德斯?你连巫师棋都不想下,原来是为了跟克拉布高尔聊天儿,怎么,你们更有共同语言是吗?”他的鼻翼因愤怒颤抖着。 “不是这样的——”佐伊连忙说,却忽然发现自己很难在此时解释清刚才的一系列波折:她或许不该让罗恩知道他哥哥为了立功逼迫女友调查密室,更不该让德拉科知道他身边的根本不是克拉布和高尔……德拉科正在气头上,大概不论她说什么,他此刻都听不进去吧。 “真的很抱歉,德拉科……”佐伊盯住他满是失望的眸子,此时能做的只有道歉。答应了要陪他下棋,却没做到,如果换做是她,也会生气吧。 德拉科沉默地站着,也只是盯着佐伊,女孩黑沉沉的眸子像是有许多话要对自己讲。他知道事情也许没这么简单,只是,他还不想这么快就放过她,他非得等这个戴蒙德斯好好跟自己解释清楚不可。 他冷冷开口,“如果我是你,就再也不会在不该出现的地方乱跑,而是立马钻回拉文克劳塔楼,除非,你想试试自己会不会被当成下一个袭击目标。” 他凶狠地冲佐伊挑了一下眉,便撞开佐伊的肩膀大步走开了,长袍带起一阵微风,佐伊能隐约闻到他身上百果馅饼的肉桂味,甜丝丝的。 罗恩和哈利向佐伊投来感激的目光,连忙去追走得飞快的德拉科了。 佐伊惆怅地目送他们远去,开始苦恼该怎样让德拉科不再生气,却突然回想起德拉科刚刚的话。 德拉科是在叫我快点回去。佐伊的心飞快跳动了一下,他说的一点儿没错,我不会想遇到那个怪物的。佐伊有点后怕地环顾了显得有点阴森的地窖走廊,拔腿就跑出了地窖。 不过,回休息室前,佐伊还是先跑回了礼堂,她想去拿被自己落在长桌的苹果——可当她跑进去时,礼堂空无一人,只有自己脚步声的回音,四条长桌一尘不染,在烛火下反着光,连一片雪花都没落上。 苹果没有了。 佐伊空着手走回拉文克劳塔楼的,没有像去年一样霸占那架最大的天文望远镜看星空,而是直接回了寝室,失魂落魄般一头栽倒在小床里。 这个圣诞夜实在是太长了。 第20章 二年级 - 斯莱特林休息室 ======================================== 佐伊第二天早餐前很早就下去守在了了礼堂门口,等德拉科从地窖的方向走出来。 她不得不挨个儿向走进礼堂的同学们问好,等了很久,才终于看到地窖出口处出现那个熟悉的身影。 德拉科安静地走着,眼睛还略微带着点儿早起的呆滞,始终盯着自己的脚尖,头发却早已一丝不苟地梳好了,丝毫不搭理身后眉飞色舞高声交谈的克拉布和高尔。 佐伊走上前,挡住他的了去路。 他这才慢慢从地面将视线抬起来,看到佐伊,情绪渐渐回到他的灰蓝眸子里了,他挑起一边的眉毛,没吭声。 “我不是故意失约的。”佐伊认真开口。 德拉科面色阴沉了一下,转身看向克拉布和高尔,两人立刻会了意,互相推搡着争先恐后冲进礼堂。等两人消失后,灰眸子才落回佐伊身上,示意她可以继续说了。 佐伊抿了抿嘴,忍不住低头抠起自己的指尖,开始事无巨细地将昨晚德拉科离开后自己被佩内洛拉走的无关紧要的细节复述给他,连佩内洛如何锁住自己的胳膊、手中的刀叉如何掉到了地上、甚至如何在走廊转角第三个石像处撞到了克拉布都讲的清清楚楚。 不出她所料,德拉科不一会儿就没耐心听下去了,打断了她的滔滔不绝,“我知道了。”他转开视线,语气却已经没那么生硬了。 佐伊嘿嘿笑了一下,从背后拿出一个精致的小盒子,递到德拉科鼻子底下。那是母亲做的越橘酱夹心饼,佐伊从小爱吃,她下了狠心才舍得将这一整盒都送给他的。 德拉科原本嫌弃地皱起鼻子,却在吸气时闻到了小盒子里窜出的香甜味道,忍不住瞥了一眼,“什么东西?” “送给你,圣诞礼物——”佐伊歪头偷瞄他的表情变化。 德拉科嫌弃地撇起嘴来,却在佐伊准备收回手时一把抢下了盒子,将手藏回长袍袖子。 “收了我的礼物,你就得原谅我了。”佐伊咧开嘴笑了。 德拉科意味深长地微微仰头看向她,嘴角跳动了一下,似乎是个笑意,佐伊正准备长梳一口气,德拉科的另一只手却突然用力掐住了她的脸,痛地她得哼出声。 “我可没说我原谅你了,”德拉科威胁地眯起眼睛逼近过来,手上力道大了一点,“别想再让我等你,戴蒙德斯,没有下一次了!” “话也不能这么说,生命最多的部分的确是由等待组成的……好好!我知道了!”她还没说完,德拉科的手又开始使劲,佐伊只好拼命点头,不得不顺着他的力气踮起脚尖,伸手去掰德拉科像钳子一样的手,怎么也掰不开。 德拉科这满意地才松开手,直起身看着佐伊被掐红了的脸颊,坏笑了一下,绕开她走进礼堂了。 佐伊朝他大摇大摆的背影轻轻哼了一声,右脸火辣辣的——怎么总是会忘记这家伙有这么一手。 圣诞假期平安无事地结束了,佐伊又答应陪德拉科下了三次巫师棋才让他彻底不再跟自己计较。为了哄他高兴,她不得不连着两局棋稍微让了让他。德拉科显然没察觉,对自己赢了佐伊的结果很满意。 虚惊一场的是,圣诞假期里佐伊都没见过赫敏来礼堂吃饭,周围有流言声称她被攻击石化了,快开学时罗恩才偷偷告诉她,赫敏的复方汤剂加错了毛发,变成了猫,一直住在医疗室。 开学三周以来,又有两起袭击事件,据说,连学校鸡圈中的鸡都被杀死了,弄得人心惶惶,开始有人担心学校会不会关停。斯普劳特教授正精心照顾曼德拉草,以尽快治疗被石化的人,可目前为止,还没有一个人被治好,连洛丽丝夫人都没有。 佐伊却在这紧张关头又梦游了。她前些天整理床铺,却忘记将防止梦游的挂坠挂回床头。 这次,她没有被费尔奇捉住,不过更可怕——她被一阵陌生却最为可怖的触感生生从梦境中惊醒。 她的头脑正昏昏沉沉,似乎处于半梦半醒的状态,突然感觉紧贴脚踝传来黏乎乎、湿漉漉的凉滑触感,瞬间,她睁开眼睛,像有一通电流从脚踝瞬间通到头皮,传遍全身,寒毛悚立,将她定在原地。 那触感,是蛇。有一条巨大的蛇正贴在脚边爬行。 佐伊定在走廊角落的阴影里,四周一片黑暗,连月光都没有。从梦中被惊醒的冲击和脚踝瘆人的触感使她大脑一片空白,来不及想自己正身处何处,更来不及想为什么走廊里会有巨大的蛇。她的耳膜被自己的心跳声震得咚咚直响,却一点声音都发不出。 这似乎是一条很长的蛇。佐伊纹丝不动,不敢低头看,但那条蛇并没有感受到她的存在似的,只是贴着佐伊的脚踝以很快的速度从她身边爬行而去,过了许久,触感陡然消失。 佐伊僵硬着身体地向前方看去,隐约借着远处的烛火,却看到一个红发女孩的身影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佐伊想叫住她,提醒她这里有蛇,可自己却像石化了一般定在阴影里,张不开嘴,发不出声音。 身后突然有一道白光照过来,跟着响起渐近的脚步声。 “谁在那儿?” 传来了熟悉的压低的声音,语气警惕。像溺水的人终于踩到近岸的河床,佐伊似乎在那一瞬间重新呼吸起来了。 德拉科举起魔杖,谨慎地靠近站在角落一动不动、也不回话的身影,才发现那竟然是佐伊。 “戴蒙德斯?”德拉科愣了一下,不可思议地皱起眉,表情像在问:半夜这个时候,你在这儿干什么?他刚想习惯性地张口挖苦,却在上下打量了一下女孩后顿住了。 她只穿着睡衣,本就白的脸完全没了血色,一头卷发乱糟糟,似乎刚经历了什么极可怕的事,单薄的肩在轻微颤抖,看向他的黑眸里竟然有无助。 他没见过戴蒙德斯这般失神惊惶的样子。总能对一切波澜不惊的她,会被什么事吓成这样? 见佐伊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德拉科一时也略微慌了神,“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他微微将持魔杖的手举高了点儿,以免亮光刺到女孩的眼睛。 只见她颤颤巍巍地张开嘴,德拉科等了半天,她才勉强挤出一个词,“蛇。” “蛇?”德拉科用魔杖照向四周,什么都没有——竟然被一条蛇吓成这样,看来高估这个戴蒙德斯了。“一条蛇有什么好怕的,别丢人了,戴蒙德斯。”他半开玩笑地小声打趣起来,有点儿生硬地试图安慰不知所措的女孩。 佐伊显然还没有缓过劲来,仍旧僵硬地站着,目光一刻也没离开他身上。 德拉科见自己的安慰丝毫没有效果,也有些不知所措起来,“别傻站在这儿了,戴蒙德斯,回你的拉文克劳塔楼吧。” 有德拉科站在旁边,佐伊渐渐感到自己的意识一点点回到身体里了,心脏跳动得也慢了下来,她意识到自己竟不知怎么一路跑下地窖来了,于是迟钝地点了点头,准备迈动脚步离开。 德拉科却在这时伸手拉住了她的胳膊:“……还是算了,太远了,塔楼,”他吸了下鼻子,支支吾吾地开口,“你跟着我走吧……” 他一时有些不忍心再看女孩小鹿般的黑眼睛,一股说不出的难受从胃里泛上来,使他突然想保护她。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时,手就已经伸了出去,拉住了她。 他想起一年级紧闭那次被费尔奇抓去的佐伊,和现在的样子很像,不过远不如现在狼狈。他开始有些担心她以这副魂不守舍的样子独自从地窖一路走回遥远的拉文克劳塔楼——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她恐怕连路都记不清了,万一碰上费尔奇就完了!梅林知道这个愚蠢的戴蒙德斯是怎么一路跑到这边还没被发现的。若不是他碰巧遇上她,还不知会发生什么。此刻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这里离斯莱特林休息室近,只能先带她回去了。 看到佐伊又跟着点点头,德拉科才放心地转身准备带她走,他迈出了一步,却没拉动身后的人。 他回过头来看向她,困惑地皱起眉。 佐伊的胳膊被德拉科拽了起来,脚下却纹丝不动,“奇怪,脚动不了……”似乎连说话一时对她而言都变得困难起来。 “你要迈开你的脚,才能开始移动,戴蒙德斯。”德拉科不耐烦地指向她脚下,却还得注意压低声音。 “不,不用你来告诉我怎么走路,德拉科,”佐伊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恢复正常,又能开始还嘴了,“我只是,迈不开。”她也没想到自己会被吓成这样,这还是她幼时被巨蟒袭击后第一次碰到蛇,还是在梦游时被惊醒,一时很难消受,才会有如此强烈的反应吧。 “你是白痴吗?脚下要用力啊。”德拉科又气又急,却不敢冲佐伊发脾气,怒火只能憋在肚子里。 “别催了,别催了,我在用力……”佐伊没好气地打断他,双脚终于挪动起来。 德拉科叹了口气,手不禁从女孩的手腕上往下滑落了一点,握住了她的手,转身带她向斯莱特林休息室方向走去。 她的手头一回比他的手还冰凉。女孩也用力握紧他的手,这让走在前面的德拉科忍不住嘴角上扬起来——还好她看不见,他偷偷想。 德拉科一手拉着佐伊,牵着她往前走,另一只手举着魔杖照明。两个孩子在地窖的走廊上拖着长长的影子一步一顿缓慢地走着,轻声的嘴仗却一刻也没停下。 “你是梦游了吧?” “还不够明显吗?” “你为什么不能像其他梦游的人一样散散步就回去呢?为什么要一直跑到地窖来?”嫌弃的声音传来。 “相信我,这个问题我自己也费解极了。” 传来男孩不屑的哼声。 “那你怎么会半夜出现在这儿,你不该呆在寝室吗?” “斯内普教授留下我跟他讨论上次的论文修改。” “私下补习?这可不公平……” “这不是私下补习,闭上你的嘴,戴蒙德斯。” “分明是被说中了。” “啧——” “好了,我闭上嘴了,闭上嘴了……” 一时间安静下来。 “……快到了吗?”女孩轻飘飘的声音又响了起来,略微带着点儿鼻音。 “戴蒙德斯——” “不好意思……” 走廊再次安静下来,两个孩子压低的脚步声在空荡寂静的走廊石壁上轻轻碰撞,随着魔杖发出的亮光逐渐远去,在身后落下两条手拉着手的长影子。 不知拐过多少弯后,德拉科终于停在一面湿漉漉的石墙前,他回头确认了一眼佐伊还好好跟着自己,才转回头去,轻声开口,“纯血。” 隐藏在石墙中的门缓缓打开了。 佐伊虽然还有些精神恍惚,但她对于斯莱特林连口令都要强调纯血的态度着实无奈,还在对着石门感慨,已经被德拉科不耐烦地拽了进去,石门在身后关闭。 佐伊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走进斯莱特林公共休息室。这里比外面的走廊温暖许多,雕刻精美的壁炉里噼噼啪啪燃着旺盛的火焰,一旁硕大的皮沙发被火光笼罩着,看上去很舒适,不过的确昏暗不少,装潢都是灰绿色调的,无不彰显着纯血家族的特有的讲究。 她走下入口的台阶,被面前奇妙的景象深深吸引。巨大的玻璃窗外摇曳着的是黑湖中丝带般的水藻,夜晚的黑湖水静谧深沉,不时会有游鱼贴着玻璃穿梭。 休息室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咳,佐伊连忙收回视线看过去,深夜的休息室空无一人——除了玻璃窗前的书桌旁坐着一个深色皮肤的男孩。他正从摊开的课本中抬头微微皱眉盯着她,神情冷漠,显然发觉这个陌生女孩并不属于斯莱特林。 她下意识低头看向胸前,还好自己穿着睡衣,他看不出她是哪个学院的。 “扎比尼,”佐伊正不知该如何回应,德拉科在这时从后面走了过来,挡在她身前,“别看书了,回你的寝室去。” 扎比尼合上书,饶有趣味地挑起眉毛,“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马尔福?” “这跟你没关系,别多管闲事。” 佐伊悄悄从德拉科肩后探出头,看到扎比尼朝德拉科意味深长地笑了,他拨弄起桌上蛇的摆件,懒洋洋地开口,“这学期的魔药课笔记——” “得了,成交。”德拉科没好气儿地一口答应下来,偏了偏头示意他赶紧走。 她忍不住偷笑了,抄笔记这种事,果然是不分学院和血统的。 扎比尼这才满意地从桌上抄起书,不紧不慢地站起身,慢悠悠地向寝室走回去了,走进寝室前还转身冲德拉科挤了一下眼睛,才飞快消失在门后。 休息室这才安静下来,只有壁炉中火光的噼啪声。 “今晚就呆在这儿,敢乱跑你就完了,”大概因为佐伊才会被敲诈了一笔,德拉科转身跟佐伊说话时也略带愠色,“明天一早就回去。”说着,他走到了离壁炉最近的皮沙发前,有些疲倦地倒了进去,手搭在扶手上。 佐伊点点头,连忙跑到沙发跟前坐了进去,挨着德拉科,德拉科却有点嫌弃似的往一旁挪了挪。 “你可以回寝室,德拉科,我不会乱跑的,我会在天刚亮时偷偷溜走,就像从没来过一样。”佐伊轻飘飘地冲德拉科说。 德拉科嫌弃地哼了一声,眼睛盯着天花板上由铁链吊着的灯,“谁说我不回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 佐伊挑起眉,也学着他的样子仰头看向吊灯:“斯莱特林的休息室也很美,”她喃喃地说,不知是在对德拉科说还是自言自语,“没有什么区别啊,壁炉同样很温暖,沙发很软,同学间会玩笑,会包庇,会抄笔记和作业……” “谢谢你带我来这儿。” 女孩声音很轻,很安心。 火堆又发出一声爆裂,噼啪一声在安静的休息室格外清亮。 德拉科轻笑了一声,算作是回应。佐伊顾自继续念叨,“我也想带你看看拉文克劳休息室,我们的穹顶上画了整片星空。” “星空?”德拉科喃喃地重复。 “对,星空,”佐伊转过头去看向他,神秘地压低声音,“还能看到天龙座呢。” 德拉科不屑地瞥了她一眼,“这有什么,我在天文课上也见过。” “但你肯定不能天天都见到!”佐伊得意地扬起下巴笑了。 “难道你天天都看……”德拉科立马还嘴,却突然意识到什么似的没了声音,别开头不吱声了,耳尖又红了起来。 佐伊没注意到他,还在顾自说个没完,“真奇妙,那么多鱼在窗外游过,它们肯定窥视了很多秘密,却没法儿告诉任何人——” “你为什么怕蛇?”德拉科打断了她,想起先前她失神的样子,忍不住问了出来。 佐伊看向他,灰蓝眸子认真地盯住自己,中心黑色的瞳孔因为昏暗的光线而放大许多。“我不怕见到蛇,只是有些惧怕那种,冰冷的触感……” 德拉科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 佐伊没理他,淡淡地讲起她五岁时被庄园外森林里的一条巨蟒袭击的旧事,没想到七年来自己仍然记得。那个傍晚,从小一同长大的大她三岁的哥哥,在试图用魔法击退蟒蛇却激怒了它后,选择丢下她跑了。巨蟒钩住佐伊的脚踝缠住了小女孩,她连哭声都发不出来,血都在往眼睛涌,很快便失去知觉了。那种凉滑的触感在她心底或许早已不代表蛇了,而更多是小孩对被依赖的人抛弃的恐惧——长大后,二人依旧要好,只是幼时形成的恐惧尚难消散。 在那之后,佐伊学会了两件事,在危及性命之时,人总会下意识保全自己,因此,不该乞求别人来救自己的命,以及——永远,别去,惹一条蛇。 “是他的父亲赶回来救下我,不过回想来,他没做错啊,他试图救我了,只是没能成功,即便留下,我也不一定能活下来,反倒是离开,才可以叫别人来救我。” 佐伊轻飘飘地讲完,一旁的德拉科却陷入沉思。她冷淡的语气和平时的伶俐全然不同,仿佛是在讲一个别人的故事,和自己无关。 如果是他,会怎么做呢?似乎也是一个相同的结果。人有时的确会面临这样的抉择,选择自救,就会留另外的那个人独自面对伤害与恐惧,如果抵抗,却未必有能力将两人都救下,反陷自己于危难。若那另外的人只是无关紧要之人,倒没什么可犹豫的,可人生玄妙就在于,与你一同走进困境的人,往往偏是你最在乎的那一个。 无解。德拉科最终下了定论,他能做的只有祈愿自己不会遇上这样进退两难的局面。 “可地窖里怎么会有蛇呢?”德拉科突然皱起眉问道。 沙发那边没有回应,他看过去,才发现这个戴蒙德斯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睡着了,蜷缩在沙发里,呼吸平稳,像只黑毛兔子。 应该是很累了吧。德拉科静静听着女孩的呼吸声,竟忍不住俯下身靠近过去观察起她来。 黑发掉下来挡住了大半张脸,隐约露出挺拔的鼻尖和红润的唇。真有意思,怎么会长成这个样子呢?德拉科伸出手想去拨开她的头发,佐伊却在这时咂了咂嘴,吓得德拉科连忙收回手,板起脸坐直身子若无其事地朝四下看去。 “阿历……克西……”她含糊地嘟囔了一句,听不清晰,像句说了一半的魔咒。 德拉科被逗笑了,嗤地笑了一声,又盯了一会儿,等她重新安静下来,才小心站起身,解开了自己的长袍,略显笨拙地轻手盖在睡熟的女孩身上。 佐伊感觉有光落在自己眼睛上,忍不住翻了个身,却陡然身下一空掉落在地毯上。 她清醒过来,支起身子,愣了一下,发现自己在一个陌生的房间,看着四周银绿相间的陈设,想起这里是斯莱特林休息室。 时间还很早,休息室里空无一人。 刚露出的阳光穿透黑湖并不算清澈的湖水,再透过玻璃窗照进来,正好落在沙发上她方才躺过的位置。斯莱特林休息室比拉文克劳还要安静,每天清晨,在拉文克劳塔楼都能听见明亮清脆的鸟鸣,而这里湖水隔绝,丝毫听不见外界的杂音,只有隐隐湖水涌动的声音。静谧而安详。 佐伊从地上爬起来,顺手接住了从身上滑落的盖毯,握在手里时,她才看到斯莱特林的徽标——这竟然是德拉科的长袍。她不禁凑近长袍深吸了一口气,是德拉科身上特有的清爽的味道,像阳光下的草地,错不了。 刚站起身的佐伊就被沙发旁扶手椅中的德拉科吓得原地跳起。 德拉科歪在椅子里睡得正熟,身子已经半滑下去了,还穿着前一天的衬衫和毛衣,领带都还没解开。 佐伊惊讶德拉科竟整晚没回寝室去,一边蹑手蹑脚地走过去,轻轻将长袍给德拉科盖了回去,顺势蹲在了扶手椅旁偷偷观察起德拉科难得一见的睡颜。他的脑袋歪向一边,金色的睫毛微微颤动,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给人一种温柔的错觉,很难将他此刻安静乖巧的样子和平日的嚣张霸道联系起来。 啧,佐伊微微摇了摇头,德拉科若是以这种姿势睡一夜,脖子该僵了。 身后突然传来衣料摩擦的声响,佐伊心虚地从德拉科身旁弹开,若无其事地站起身,发现一个梳着娃娃头,长得也像个洋娃娃的斯莱特林女孩正交叉双臂没好气儿地盯着自己,冷冷地用口型问道:你是谁? 佐伊有些尴尬了笑了一下,轻轻伸出手,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就趁女孩没没来得及做出回应时飞快地跑向休息室的出口,消失了。 德拉科是被休息室内愈渐嘈杂的噪声吵醒的,他眨眨眼,很快意识到自己已经错过早餐了,大家已经吃完早餐回到休息室闲聊起来。 他发现长袍正端正地盖在自己身上,下意识朝沙发上看去,那个戴蒙德斯早就不见了,她躺过的位置正坐着神色严肃盯着他的潘西帕金森。 “我帮你把早餐带回来了,”帕金森用下巴示意摆在前面方几上的餐盘,“我问过扎比尼了,他全告诉我了,”她挑起眉,“你昨晚把一个其他学院的人带回了休息室。马尔福,你该知道规矩的。” 德拉科有些疲倦地从椅子里支起滑落下去的身子,将领带扯松了点,声音也懒洋洋的,“对什么事儿都太好奇可不好,帕金森,不该管的就别管。” 她哼了一声,站起身,“看在你的份儿上,我不会告诉斯内普教授,但若让我看见那个女生有什么不安分的行为,我不会放过她的。”说罢,她拂袖扬长而去,消失在女生寝室入口。 德拉科皱起眉揉着酸痛的脖子,全然没注意潘西的话。该死,昨晚明明打算再等一小会儿,确定不会再有人来了就回寝室的,怎么就在外面睡着了呢。 第21章 二年级 - 疑云四起 ================================== 佐伊一路顺利溜回拉文克劳塔楼,没碰到什么人。她比平时多花了一点时间才答出门环的问题,等门环笑着放她进来,立马蹑手蹑脚跑回寝室。她爬到自己的床边时,才发现曼蒂已经醒了,正幽幽地注视着她,一脸‘被我抓到现行’的表情。 “真不巧,早餐还没好,外面可真冷,只好先回来了……”佐伊有些心虚地搪塞着,钻回被子里。 “少跟我来这套,”曼蒂从床上坐起来抱起胳膊,“我知道你一夜没回来!我看你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佐伊吐了吐舌头,“别担心,我没被费尔奇抓住,不会给咱们学院扣分的。” “哦!那就好——我是说,这自然是好的——不过你知道的,城堡里现在可不大安全,”曼蒂一本正经地说,“咱们拉文克劳向来不会主动做危险的事。” 佐伊有些感动地从床上爬过去抱了抱曼蒂,她知道只要看到她安全回来,曼蒂就不会无谓地追问她究竟去了哪儿。 “你又为什么起这么早?”佐伊小声问道。 曼蒂嘿嘿笑起来:“我得早点把洛哈特布置的书评赶完,好去看魁地奇训练,下个月赫奇帕奇对格兰芬多的比赛会很精彩的。” 去礼堂吃早餐时,佐伊才听到这个骇人的消息:佩内洛昨夜在城堡一楼被石化了,今早才被发现,已经送去校医院了。 泰瑞一脸担忧地补充,“听说校医院的床位已经快满了,目前被石化的,全是麻瓜出身,这样下去,事态就要严重了,学校也许会关停。” 身边的同学们继续不安地讨论,佐伊却听不进去了,她意识道自己昨晚离危险有多近了。佩内洛被石化时,自己说不定就在不远的地方,或许就在下一个转角,只是她自己都不知道。梦游时是没有记忆的,这让佐伊完全想不起昨晚是否发生过什么诡异的事…… 等等,佐伊皱起眉,佩内洛被石化,与昨晚惊醒自己的蛇,会有关联吗?她昨晚在地窖,而佩内洛是在一楼被发现的,她会不会是又和珀西一起巡查,然后在回去的途中被袭击?倘若的确有关联,为何自己没有被石化?难道,真的因为自己是纯血而佩内洛是麻瓜出身吗? 幸好遇到了德拉科。佐伊最终得出这样的结论,才重新将注意力转回桌上的烤南瓜核桃派了。 回过神时,她的目光无意扫到格兰芬多长桌旁的珀西韦斯莱,他大概也听说了佩内洛遇袭的事,失了魂似的,脸色煞白,握着刀叉的手不受控地颤抖着,身边的两个高年级格兰芬多正安慰地跟他说着话。不知他这样,是因女友被石化而心痛,还是意识到级长也一样会被袭击的恐惧。 但当看到珀西的一头红发时,佐伊面色认真起来——这样醒目独特的红发,全校也找不出第二个了。佐伊似乎想到了点儿什么——昨晚在走廊尽头一闪而过的红发女孩——目光立刻沿着格兰芬多长桌游走了一遍,金妮不在。 “曼蒂,你这学期一直去看魁地奇训练吗?”她转向曼蒂。 曼蒂点点头,用挑起的眉毛示意:是啊,怎么了? 佐伊斟酌了一下,尽量使语气轻松自然,“你注意过韦斯莱家的那个小妹妹没有,她还好吗,常去看哈利是吗?” 曼蒂回忆了一会儿,然后笑起来,“我没有专门注意过,不过,她总是会悄悄替哈利把水杯拿过去,这学期,她好像很少去看训练了,所以哈利常常找不到自己的水杯。” 佐伊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眼神却不自觉地飘过礼堂看向远处的斯莱特林长桌。德拉科没下来,常坐的位置只有克拉布和高尔正在狼吞虎咽,估计德拉科还在休息室里睡着呢,只怕要错过早餐了。 德拉科醒来后就在休息室其他人的闲聊中听说了昨夜有一个拉文克劳被石化的事,先下意识地紧张了一下,才兀地反应过来——怎么可能是她呢,那个拉文克劳是昨晚遇袭的,戴蒙德斯昨晚好好跟他呆在一起。更何况,如果传说是真的,戴蒙德斯好歹也勉强算个纯血统,轮不着她。 他自嘲地笑了一下,揉着仍然僵硬的脖子,自己什么时候也变得愚蠢迟钝起来了。 一定是因为昨晚没睡好。 于是,在早上第一节魔法史课前,看到佐伊匆匆走进教室,德拉科立马劈头盖脸地把因担心带来的不满发泄在了她身上。 “让你父亲带你治治你那该死的梦游,戴蒙德斯。” 佐伊刚坐下,脑子里还想着金妮的事,身前的德拉科就突然转身冲自己来了这么一句,使她愣在座位里。 “别指望下次梦游我还能碰上你,然后带你走。”德拉科压低声音警告她。 佐伊反应过来,半开玩笑地呛了回去,“别大惊小怪,德拉科,我梦游的次数绝对比你碰上的多。” “别岔开话题,戴蒙德斯,想办法让它停下来。” 佐伊瞅着德拉科一本正经的样子,知道他在担心自己再次梦游时遇上危险,忍不住笑了:“有办法的,别担心,我不是天天梦游的。” 真要命,梦游的明明是自己,怎么现在反倒安慰起他来了。 德拉科这才颇为满意地哼了一声,转回身去了,佐伊发现今天德拉科脑后的发丝有一绺没梳平整,突兀地翘了起来,刚想笑,宾斯教授就穿过黑板进了教室,像往常一样毫无征兆地开始用沉闷的语调讲起课来,只得忍住。 昏暗又狭小的魔法史教室像一个密封的浑浊水晶球,不出一会儿,前面德拉科金色的后脑勺就像很多其他同学一样,开始有频率地点起头来,垂下去、抬起来,又落下去。 德拉科从来没有在上课睡过觉,这一点佐伊可以肯定,就算平日里再跋扈,他对学习必定时认真严肃的,相信若是他爸爸知道了德拉科也开始在课上打盹,少不了一顿骂。 佐伊伸出手飞快地戳了一下他的侧肋,然后连忙收回手坐正,装作一直认真看书的样子。 德拉科身子猛地一抖,立马直了起来,他侧过身不满地瞪了佐伊一眼,用口型说,我没在睡觉。 佐伊茫然地耸了一下肩,佯装不知他在说什么,用口型问,怎么了? 德拉科愣了愣,阴沉着脸转回去了,还整理了一下长袍,可没过多久,又开始顿起头来。 坐在德拉科身边的高尔竟然冷不丁地迸出一声呼噜,惊醒了和高尔仅隔着一条狭窄过道的西莫斐尼甘,西莫猛地抬起头,和正飘过来的宾斯教授做了一下眼神交流,还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一直跟着他,随后立马在宾斯教授飘向别处时将头埋回了臂弯中。 佐伊不得不捂起嘴不让自己笑出声,看来德拉科昨晚是真的没睡好。 整节课下来,她都没有再去叫德拉科,而德拉科睡得也不沉,时不时突然自己惊醒,有一回由于头垂得太低,磕在了桌角上,他连忙坐直,煞有介事地调整一下握笔姿势,还用另一只手撑住自己的额头——可没什么用。很快,又再次打起盹来。 下课时,佐伊将自己的笔记丢在德拉科课本上,瞥到他的书页上全是鬼画符般惨不忍睹的墨迹,德拉科被飞来的笔记吓了一跳,抬起困倦迷茫的双眼看向她。 “明天还我。”佐伊轻飘飘地朝德拉科眨了一下眼,转身离开了教室。 一天忙碌地上起课来,佐伊就将乱七八糟的疑虑忘得一干二净,直到吃完晚餐走出礼堂,佐伊在门厅与一个跑得飞快的人撞了个满怀,撞得她一个踉跄。 站稳后,她对上一双亮棕色眼眸,眸子里满是惶恐——金妮脸上泪痕纵横,无措地看向她:“对,对不起……”她飞快丢下一句,逃似的跑开了。 一瞬间,佐伊突然觉得这样的眼神有些熟悉,不知怎么,有些像幼时的雪橇犬咬死庄园中的雪兔被她发现的样子——谈不上有意为之,却也并非无心之失,委屈而慌乱。 “莽撞冒失的韦斯莱——”身后传来拖着长腔的嫌弃的声音,拉回佐伊险些又飘走的思绪。 德拉科绕到佐伊面前,皱着眉头将早上佐伊扔给他的笔记塞给她,目光从头到脚扫了佐伊一遍,才转向金妮仓皇而去的背影,轻蔑地笑起来,“怎么,她被疤头拒绝了吗?” 佐伊被他逗笑了,“事实上,我们不需要对每件小事儿都评头论足,德拉科。” 德拉科不满地冲她哼了一声,“拿着你的笔记本回去吧,戴蒙德斯,我根本用不着,我没落下什么。”说着,就转身大步往地窖的方向去了,在远处等他的克拉布和高尔连忙跟上去。 佐伊高高挑起眉——若不是看到晚饭时德拉科还夹在专心吃饭的克拉布高尔之间奋笔疾书地抄笔记,她几乎就要信了他的话了。她清楚的很,嘴硬是德拉科惯用的伎俩,懒得拆穿他罢了。 目送德拉科高傲的背影走下地窖,佐伊也轻快地转身登上大理石楼梯,走上二楼时,正看到罗恩和哈利从医院的方向过来,登上楼梯往三楼走去。 看到罗恩的那一刻,佐伊想起刚才金妮令人不安的样子。 “罗恩——”她刚刚脱口叫住他,立刻后悔了——难道要对罗恩说,嘿,你得多留神你最疼爱的妹妹,她最近是不是不太对劲呢,事实上,我正怀疑她可能和这几起袭击事件有点儿联系。 还是算了,谁会乐意听这个。毕竟她也只是猜测,没有任何证据证明金妮和这些事有关,或许是最近的事让她也开始神经敏感了,或许金妮只是遇上了什么别的烦心事…… 罗恩茫然地转过身,看到佐伊时咧嘴笑起来,“嘿——佐伊!” 佐伊有些尴尬地迎过去,一边庆幸没把那些话说出口是正确的决定,一边飞速思索着自己该说点什么作为代替。 “嗨!你们是去看赫敏了吗,她恢复的怎么样?” “她已经几乎全好了,庞弗雷夫人说她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罗恩高兴地说,笑容却在目光移向地面时僵住了,“这是什么?好恶心……” 佐伊和哈利纷纷低头看去,才发现有水流沿着三楼走廊方向汩汩涌出,已经开始从楼梯上形成小瀑布了,还能隐隐听到尽头传来的哗哗水声。 “唔……”佐伊皱了皱眉,看样子是从三楼盥洗室流出来的,“也许,桃金娘又想起什么伤心事了。” “那我们看看去。”哈利二话没说就要往阴暗的走廊走去,罗恩连忙跟上,小心地踏进积水中,发现佐伊没跟上,回过头来,“佐伊,不来吗?” 佐伊为难地看向已经被淹了的走廊,并不是很想往那边走,“呃……不了,她伤心时没什么别的办法,只能等她自己平静下来,我想,费尔奇会很快发现然后来清理的,”她又迈上一层台阶,以免站进积水里,“你们去吧,同她说说话也好,恐怕得耐心点儿,桃金娘生气起来总是有些颠三倒四。” 罗恩和哈利点点头,匆忙跟佐伊告了别,啪嗒啪嗒地踩着水跑远。 最近古怪的事还真是越发多了,佐伊摇了摇头,加快爬楼梯的脚步。 佩内洛遇袭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都平安无事,随着寒冬结束,一直笼罩在城堡上空的阴云似乎也开始消散,大家开始私下讨论斯莱特林的继承人已经收手了,期末临近,更多的同学意识到是时候将精力移回到课业上来了。 佐伊此刻在图书馆翻着魔法史论文的旧文献《十四世纪焚烧女巫的史实与警示》。古时麻瓜对巫师的排斥源于对其能力的恐惧,麻瓜不愿生活在自己周围的人却拥有他们无法掌控的魔力,他们似乎自古喜欢将一切握在自己手中的安全感,而那些无法掌控的,他们就将它毁灭。本质上,竟然与纯血理论者对麻瓜出身的仇视有微妙的契合,佐伊盯着面前几个斯莱特林胸前的标志出神,只有一切覆于掌心下,才能凸显自己的权威——说到底,都想只手遮天,站在了对立的立场上,变相对为绝对。 “这是哪本书?我怎么没见过。” 身边突然响起小声却不容置疑的女孩声音,佐伊收回视线,看到赫敏风尘仆仆地坐到自己身旁的空位上,稀里哗啦将课本文具从书包里掏出来摆在桌上,发出不小的声响。 “嗨,赫敏。”佐伊向赫敏展示了破旧的封皮,却意外发现她脸上的愁容和黑眼圈,杂乱的棕发更显干燥了,“住院落下了太多课程吗?你看起来累坏了。”她轻飘飘地询问了一句。 “别提了,哈利和罗恩根本指望不上,都这个时候了,连国际巫师大会的年份都是错的,”赫敏摊开书,似乎提到那两个男孩子就来气,语速飞快,“这还没完,前阵子,他们又发现一本……” 赫敏猛地顿住,似乎觉得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嘴角尴尬地扯动了一下,她有些心虚地看向佐伊,才缓缓开口:“……一本对这次魔法史论文有帮助的书,但他们很多地方都看不懂,我还要反倒帮他们解释……” 佐伊波澜不惊地笑起来,很显然,赫敏原本要说的不是这个,不过她也不是很感兴趣,赫敏不告诉自己,想必有她的理由,“你可以借我的笔记,如果你需要的话。” “那再好不过了!佐伊,谢谢你!”赫敏握住佐伊的手,似乎还是对隐瞒了佐伊什么感到过意不去,踌躇再三,小声说道,“你知道的,我们三个最近,都很为密室的事儿头疼,没有一点儿头绪……” “别这么想,赫敏,没有谁要求该由你们去解开这个谜,别让它成为负担,你们可以告诉教授们。”佐伊安慰地拍了拍赫敏的手背,赫敏这番话使她想起了什么:“说到这个,我梦游时曾碰到过一条蛇,第二天,佩内洛就被石化了,我却没事,这让我不得不怀疑两者间有联系,值得一提的是,目前为止,各个学院都有遇袭的人,除了斯莱特林。” “蛇?”赫敏若有所思地重复着,“说得通,萨拉查斯莱特林是蛇佬腔,斯莱特林的标志也是蛇,以他对蛇的钟爱,很难让人不将斯莱特林的秘密同蛇联系起来。斯莱特林的怪物,不攻击纯血统,而斯莱特林——没有麻瓜出身的人。” 佐伊点头,“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英国境内,可以活成百上千年、还能使人石化的古生物本就不多,排除起来,难度想必不会太大。” 赫敏抬头,褐色眼睛又闪烁起兴奋的光芒,“哦,佐伊,哦……我懂了!为什么他们俩就不能像你一样呢?”说着,她腾地站起身,雷厉风行地钻进丛林般的书架中不见了。 佐伊在座位上愣了一下,然后平静地转回身继续阅读文献——赫敏说风就是雨的性子,该习惯了才是。 第22章 二年级 - 金妮 ============================== 拉文克劳休息室里难得挤满了人,每个人都沉默着,皱着眉,空气如凝固了一般。 原定今日的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魁地奇比赛在开赛前禁忌取消,麦格教授要求所有学生回到各自学院休息室等待通知。秋显得难过极了,她一直期待这次比赛能看到赫奇帕奇的找球手塞德里克·迪戈里。 随着门板开合的声音,大家一齐看向入口,弗立维教授拿着一份卷轴走了进来,清了清嗓子:格兰芬多的赫敏·格兰杰小姐在比赛前于图书馆外遇到袭击石化了,已经送去了校医院。 休息室里响起此起彼伏倒吸冷气的声音,大家原以为噩梦已经结束了,那个继承人已经收手了,却在出其不意时再次发动了袭击。 弗立维教授也叹了口气,展开卷轴开始宣读紧急状态的新规,“……所有学生必须于晚上六点前回到公共休息室,不得以任何理由在此之后离开,一切课外活动将取消或延期……” 大家沉沉地听着,每一个字都像一块石头压在他们心上,使心情又沉重了一点,眉头又紧锁了一点。 冗长的文件花了许久才读完,弗立维教授咽了口唾沫,卷起羊皮纸:“事实上,我想你们应该能猜到,如果背后的凶手不能被抓到,学校会关停。我还是那句话,不要为此冒险做危险之事,你们每个人保证好自己的安全,就是最大的帮助,事态就不会失控。” 同学们都赞同地点头,弗立维教授才神色忧虑地离开。 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仅第二天,事态就变得更糟了。魔法部的人连夜抓走了海格,认定他是凶手,而邓布利多被校董会罢免,已经离开霍格沃茨。 佐伊忍不住思索为什么校董会一定要选择在这个紧要关头赶邓布利多走。校长的离开像是撤走了最后一层保护障,学生们突然比之前任何时候都感觉到危险真正降临在了他们身上。大部分人都不相信海格是斯莱特林的继承人,人们即使不愿说出口,却也在心里明白,有邓布利多在,不论凶手是谁,他都不敢真正做出格的事。 城堡中的气氛从来没有现在这般紧张,似乎连画像都不敢高声说话了。 邓布利多离开的第一天,相同的二十四个小时却格外漫长,大家在任课教授的陪同下一起去往下一个教室,吃过晚餐就纷纷回到休息室,昔日热闹的大厅和走廊冷清下来。提心吊胆却相安无事地度过。 邓布利多离开的第三天,依旧如此,似乎每一个人都清楚会有一件可怕的事最终爆发,更可怕的是,没人知道会在何时爆发,没人能提前做好准备。 邓布利多离开的第五天,佐伊在魔药课结束跟着斯内普教授走向变形课教室时被罗恩和哈利叫住。 “佐伊,”罗恩轻轻拉住佐伊,随她一起在队伍最后慢吞吞地跟着,他简直快哭出来了,“我们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赫敏也倒下了……” “我们的线索全断了,”哈利严肃地摇摇头,“海格不是五十年前打开密室的人,那个死在厕所的女孩儿不是他杀的。” 罗恩苦着脸点头,“密室里的怪物也不是大蜘蛛……” 佐伊被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弄得晕头转向,“别急,大家都相信海格是无辜的……等等,五十年前?蜘蛛?不是跟蛇有关吗?” “蛇?”哈利和罗恩异口同声地问出来。 佐伊有些惊讶地看着一脸茫然的两人,赫敏没有告诉他们吗?佐伊回忆着,突然意识到什么——赫敏为什么会在图书馆外被石化,她为什么在比赛前却一定要去图书馆——她一定是发现线索了。 佐伊将赫敏同自己在图书馆对怪物的分析讲给他们,却发现队伍已经走到变形课教室外面了,斯内普正站在门口等待所有人进去,她只好长话短说:“哈利,罗恩,赫敏没能来得及告诉你们她的发现就被袭击了,但以她的风格,一定会给你们留下提示的,再仔细找找。”她最后小声提醒了一句,立刻小跑跟上队伍,在斯内普教授严肃地注视下走进教室。 哈利和罗恩对视了一眼,意识到,他们该想办法再去医疗室探望赫敏了。 晚上,佐伊写完论文,疲倦地拎着书包从图书馆走出来,即便不愿承认,悬而未决的密室以及邓布利多离去带来的焦虑也终于开始影响她向来平静的心绪了。 背后安静的走廊上传来懒洋洋的呼唤:“戴蒙德斯——” 她转过身去,等着德拉科走向自己,这段紧张的日子里,两人交集少了许多,往往只是在礼堂吃饭和课前的时候互相瞪眼挑眉,拌几句嘴。 “别来无恙,德拉科。”佐伊调侃道。 德拉科走近过来,哼了一声。斯莱特林的人看起来倒没有其他学院那样忧心忡忡,仿佛面对的只有期末的压力而已。两人并肩往楼下走,准备去礼堂吃晚餐。 “如今邓布利多走了,也没出什么事儿,”德拉科环视了一圈空无一人的走廊,“看来父亲说的没错,这所学校里盲目崇拜他的人太多了,他只是个老头儿,不是吗?”男孩傲慢的声音在走廊的石壁上回荡。 佐伊微微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地问道,“这么说,是你父亲主张罢免邓布利多的?” “可以这么说,”德拉科轻蔑地撇撇嘴,“父亲总说,邓布利多已经是个老糊涂了。我看一点儿没错,他偏袒格兰芬多,偏袒波特,不是老糊涂是什么?”说着说着,他又不禁咬牙切齿起来。 “……德拉科,你父亲的态度并不等同于你的立场,别总说你父亲说过什么了,”佐伊踌躇了一下,她知道德拉科不喜欢听,还是决定开口,“邓布利多或许的确对哈利很特殊,但事实上,很多人都对他很特殊。斯内普教授也对你格外照顾,不是吗?” 德拉科立马阴沉起来,下意识地反驳道,“凭什么哈利波特就该被特殊对待?邓布利多在学校时又做过什么呢,他还不是没能阻止袭击事件,五十年前没能,如今依旧不能。” “可你不必什么事都一定要去和哈利做个比较,德拉科。” “你这话什么意思?”德拉科兀地跨出一步将佐伊逼到墙角,眯起灰蓝眸子逼视她,“我为什么不能和那个疤头比,你觉得我比不过他?” 女孩靠在墙上,平静地抬头看着他,“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告诉你,你并不是活在哈利的光环之下,德拉科,你有你自己的光环,你们是两个完全不同的人,为什么偏要放在一起比较呢?” 他嘴唇动了动,没说话。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总是喜欢逼她说出这些安慰他、开导他的话了。其实很多道理,她不必说出口,他不是不明白,只是他想听她亲口说出来,好像只有她说出的,才是真的,才能让他安心,让他不再计较。 德拉科出了神,佐伊的大脑却突然快速运转起来,好像许多断断续续的碎片正在脑海中拼接起来,逐渐形成一句完整的话。 五十年前。海格。蜘蛛。死去的女孩。邓布利多。卢修斯。盥洗室。蛇。斯莱特林。 ——五十年前,死在盥洗室的女孩。如果碰巧是三楼的盥洗室,如果那个女孩因执念未曾离开。 桃金娘。 佐伊因突然连接起来的思路抖了一下,此刻还没到六点,一些猜测,她或许都可以直接去问问桃金娘。 “德拉科,我先不去礼堂了吃晚餐了,我想起一件事——”她仿佛在迷雾氤氲的隧道中走了许久,终于看到了远处的亮光,不禁控制不住得激动起来,飞快丢下一句,就从还在愣神的德拉科身侧的空隙闪出了墙角,脚下生风地朝三楼盥洗室走去。 “该死,干什么去,戴蒙德斯?”身后的德拉科不悦地朝她喊,但她顾不上了。 佐伊很快跑到三楼走廊,由于近来的紧张气氛,以及这会儿是最后的晚餐时间,走廊没有一个人影儿,灯火也不太亮,不安地跳动着。她看着阴暗的走廊,突然反应过来,不该如此贸然,她不必非得现在去问桃金娘,而应该先去告知弗立维教授。 她顾自点点头,正当佐伊转身离开时,一抹眼熟的金红色映入她的余光,出现在走廊尽头,一点点向她靠近过来。 金妮。 佐伊很快意识到了不对劲。金妮走得缓慢而迟钝,那根本不是一个十一岁小女孩该有的步伐,简直像一具毫无生气的木偶。而当她的视线落到金妮垂在身侧的双手,她不禁屏住呼吸——指尖浸满鲜血,一滴一滴,落到长袍上,滴落到地面,在走廊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回音。 佐伊被这样的金妮吓到了,上学期石墙上的血字,难道是金妮写的?她为什么要这么做?继承人不该是她呀! 佐伊深知这样诡异的情况她不宜久留,试图悄悄退出去无人的走廊,可不远处的金妮却在这时猛地抬头,直勾勾地盯着她。金妮的双眸空洞失神,佐伊拿捏不准她脸上的表情,但她知道这绝对不正常。 金妮僵硬地歪了一下头,脸上似乎扯出个若有若无的笑意,右手举起她的魔杖。不知为何,佐伊在那一瞬间闪出一个可怖的念头——这个金妮是想要她性命的。 佐伊警惕地摸住长袍左侧自己的魔杖向后退去,目光紧盯向自己逼近的金妮,飞快思索着该用什么咒语,她不会主动伤害金妮,可如果这样的金妮对她发动攻击,她也不会让她伤了自己。 “佐伊!” 突然间,身后响起德拉科的高声呼唤。 听到脚步声,金妮立刻收回手,转身离开,连步伐都加快了,很快消失在转角。 佐伊这时才意识到自己是有些怕了,她平复了一下呼吸,连忙向大步赶来的德拉科迎过去。 “你乱跑什么?走了,回去吃饭。”德拉科冲佐伊低吼了一句,看到她有些苍白的脸,没再多问,只是轻轻推了一下她的后背,让她走到自己前面。 德拉科跟在佐伊身后,才回头神色阴沉地看向那个韦斯莱家的小姑娘消失的方向。他希望是自己看走了眼,但刚才,远远地,他看到那个韦斯莱向佐伊逼近,眼中闪过的,似乎是杀气。一个一年级的小女孩,还是个没出息的韦斯莱,她能做什么,即使理智告诉自己不该担心,可她的表情让德拉科不安,还是有些紧张地喊了佐伊,示意自己在这儿。 两个人一前一后沉默地走出阴暗的走廊,重新回到火光明亮的楼梯厅,德拉科偷偷瞥佐伊,看到火光下她的脸又渐渐恢复了血色,才放下心来。 佐伊察觉到了德拉科偷偷摸摸的注视,不禁抬起头,冲他咧开嘴笑了,“我没事儿了。” 你叫我的那一刻,我就不怕了。 德拉科依旧想保持着冷漠不屑的样子,却最终没忍住笑了一下,转开头,嫌弃的语调传来,“老老实实去礼堂,就没这么多事儿了。” “那,现在去吧,”佐伊承认今晚自己做的有些冒失了,险些将他们置于险境,于是试图岔开话题,歪过身子去看德拉科别开的脸,“再晚了,正餐该结束了。” 德拉科哼了一声,把手按在佐伊脸上将凑近的她一把推开,就要往楼下走。 佐伊被晃了一下。“跟上。”德拉科不耐烦的声音飞来,佐伊连忙跟过去。 他们来到一楼大厅,已经能闻到礼堂传来的馨香,可还没等走进去,大厅上空忽然响起麦格教授严肃的命令,用魔法放大了许多倍,“所有学生立刻回到各自学院寝室,所有教工请到二楼走廊集合。” 很快,仍在礼堂的人开始纷纷冲出礼堂四散去,爬上楼梯,奔下地窖。 佐伊和德拉科互相看了一眼,从彼此凝重的目光中确定,出了事。他们立刻准备分头跟各自学院的同学回去。 佐伊刚转过身,长袍袖子却又被德拉科反手拽住。她看向他。 “别想去做多管闲事的蠢事儿,还轮不到你来逞这个英雄,戴蒙德斯。”德拉科严肃地盯住她。 佐伊认真点头答应他。她向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大概因为心急险些乱了阵脚,有了今晚方才的经历后,只会更加冷静谨慎。 德拉科这才松开手,转身融入涌进地窖的人群。佐伊也快步向拉文克劳塔楼爬去,不知回到休息室后,等待大家的又将会是一个怎样骇人的事件,和一个漫长难眠的夜。 休息室再次聚满不安的人,窃窃私语声讨论着究竟发生了什么,试图用断断续续的话语拼凑出一个故事。 过了许久,弗立维教授才神色凝重地走进来,告知大家任何人不得离开塔楼——斯莱特林继承人留下了新的字迹,一个女孩被掳进了密室。 听到这个消息,休息室里的空气像冻成了冰块,似乎连星宿都结了冰,壁炉中闪动的火焰在罗伊纳·拉文克劳的塑像上投下诡谲的阴影。 事情终于失控了。 佐伊静静听着,随后挤过围聚的人群,走到弗立维教授身旁,“教授,”她小声开口,“那个女孩,是金妮韦斯莱,对吗?” 弗立维教授抬头看向她的目光中有一丝诧异,很快又恢复了冷静,“你是不是,知道了些什么,戴蒙德斯小姐。” 佐伊点头,在弗立维教授的示意下跟着他走到人群外围,向教授复述了今晚偶遇金妮的经历和对桃金娘及密室中怪物的推理。“只是,我还没能想出密室的入口在哪儿,教授,”佐伊轻声补充。 “我知道了……”弗立维教授若有所思,安慰地拍了拍佐伊的手背,“你已经做了很多了,非常重要的线索,戴蒙德斯小姐,现在,我恐怕得尽快告知其他教工,做下一步的安排,也请你继续呆在休息室里。” 弗立维教授不容迟疑地快步从板门离开了休息室。 一整晚,休息室里都是少有的沉闷,大家内心被这一切恐怖的事件堵塞,说话只会使人更加烦乱,这就是那个大家一直在等的最终,可是这之后呢?每一个人会怎样,那个女孩会怎样,学校会怎样,何去何从?全是未知。有一两个一年级偷偷抹去不安的泪水,拱窗外,连风声和虫鸣都停止了一般。 很多人一直等在休息室,说不上在等待或期待着什么,只是什么也不做,不肯回到寝室休息。直到后半夜,一些高年级率先离开,人群才开始逐渐散去。 第23章 二年级结束 =========================== 这不是一个安稳的夜。第二天清晨,佐伊走出寝室时,休息室已经等了不少人,一些同学正在做期末复习,大家甚至不知今天是否仍然需要守在塔楼里寸步不离,能做的,只有等待。 不知过了多久,咔哒一声,所有人警觉地看向入口。 弗立维教授回来了,面带倦容,目光却轻快。 “危机解除了——”弗立维教授声音也带上了点儿激动的颤抖,向大家宣布。他们昨夜及时通知了邓布利多,校长已经回来了,学校不必关停,密室和其中的怪物已被妥善解决,掳走的女孩也被安全解救出来,并且曼德拉草的药剂已经配好,今天就可以使被石化的人恢复过来了,大家终于可以下去用餐了。 休息室里起先万籁俱寂,随后渐渐传来如释重负的叹气,开始有掌声响起来。 “哦,差点儿忘了,”弗立维教授正准备离开,走到一半,突然又转回身来,“学校考虑到这件事带来的阴影,决定取消本学年期末考试。” 休息室里突然又安静下来,掌声也停了下来,大家眨巴着眼睛看向院长。 弗立维教授也看向大家,笑了笑,喃喃自语着转身,“猜到会是这样的反应,考不考试有什么所谓呢,这一年来,学到知识就够了……” 经过佐伊身边时,弗立维教授意味深长地看向她,“再次感谢你,戴蒙德斯小姐,正是你对蛇怪的推理,我们才能及时派凤凰福克斯去寻找他们。”佐伊微笑回应,“或许,晚些时候还得麻烦你一趟,去接咱们的克里瓦特小姐回来。”弗立维教授眨了一下眼睛,推开门走出了休息室。 最先被石化的人都已被成功救治,陆续离开了,医疗室里洋溢着大难过后的喜悦,佩内洛也苏醒过来,只是四肢还有些僵硬,赫敏是最近被石化的,因此她的药剂留在了最后配置。 “像块儿石头似的躺上半个学期,谁会得劲,没什么不得了的。”佩内洛如是说。 她谢绝了庞弗雷夫人叫她再住一天的提议,定要佐伊扶她回拉文克劳塔楼,不管期末有没有取消,也得先把落下的功课补上。 佐伊扶着佩内洛走到楼梯大厅,简要告诉了她被石化后学校里发生的事,一边耐心地等待她略显僵硬地一步步迈上楼梯,忽然想起那一晚德拉科被走不动的自己搞得几乎不耐烦的样子,忍俊不禁。 无意抬头时,佐伊看到一个人站在上面一层的楼梯转角。 珀西韦斯莱。 他怀里抱着课本,也是一脸的倦容,想必整夜担心着自己的小妹妹。 他看到佩内洛时愣住了,嘴角颤抖起来,表情依然严肃,可眼眶却红了。珀西脚尖踌躇了一下,然后竟然松开了怀中抱着的书,随着哗啦啦书本掉落在地的声音,他冲下楼梯,不顾一切地一把将佩内洛搂进了怀里,还因动作太大而将一旁的佐伊挤开了。 两个人沉默地拥抱着,珀西的嘴唇颤抖着开合,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最终用极小的声音说道,“回来就好……” 佩内洛也用力点了点头。 佐伊退到后面注视着相拥喜极而泣的二人,觉得自己此时在这里大概有些多余了,显然有人会送佩内洛回去了,于是,悄悄走下楼梯,把空间留给难后重逢的恋人。 也许是妹妹出事最终击垮了珀西的自负,迫使他重新审视一遍自己。也许他心里是想对佩内洛说对不起的吧,却仍旧放不下面子,说不出那个词。 希望他会用加倍对佩内洛好的方式来表达这层意思吧。 城堡里又渐渐有了人烟,佐伊走得很慢,享受此刻漫无目的的闲逛,阳光像是不知发生过什么似的,照进走廊,照进庭院,明明已经是新的一天,耀眼的光芒却始终如一,和过去的每一天没有丝毫不同,不会含有丝毫情绪。 佐伊走到转角,迎面撞上一个晃晃悠悠的身影,条件反射地拔出了魔杖。 “哦!你好,甜心——”洛哈特蓬头垢面,淡蓝色长袍满是污秽,他嬉笑着冲佐伊摆了摆手,呲出整齐的白牙,“这地方可真不错,是不是!你也住在这儿?” 他哼着乐曲,甚至跳跃了一下,绕开瞠目结舌的佐伊,继续沿着长廊左摇右摆地走下去了。 佐伊举着魔杖,视线追着洛哈特远去,对刚刚的所见所闻匪夷所思。 “佐伊!”身后传来罗恩欣喜的呼唤,她转身,笑起来,收起了魔杖。 看到走过来的罗恩也同样一身的污垢,佐伊反倒没那么费解了,“罗恩,如果我没猜错的话,又是你和哈利。”她挑起眉。 “神了——”罗恩瞪大眼睛看向佐伊,“我刚送去邓布利多的手信,好把海格从阿兹卡班放出来。”眼里闪着骄傲又兴奋的光,他开始滔滔不绝地讲述他们的经历,从发现赫敏攥在手中的书页,到他们意识到桃金娘就是当年的女孩,再到他们挟持准备跑路的洛哈特进入密室营救金妮,最终哈利用格兰芬多之剑杀死了蛇怪,还用毒牙毁了那本日记,是凤凰带他们出来的…… “这太刺激了!”罗恩抑制不住自己的激动,“你能想象吗?我们没被开除,而是得了特殊贡献奖!”他突然又压低声音向佐伊靠过来,“那个汤姆里德尔,竟然就是神秘人,他通过那本日记控制了金妮!” “日记?”佐伊静静思索着,皱起眉。 “就是那本能和人对话的日记——”罗恩这才想起,佐伊并不知道关于日记的事,于是又开始细细讲起他和哈利发现日记的经过。 “我明白了……够危险的。”佐伊怕罗恩又没完没了起来,连忙打断他。她想起那日图书馆让赫敏欲言又止的一本书,原来是这本日记,也就是说,自己昨晚遇到的金妮,果然被伏地魔所控制——她不禁再次告诫自己不可莽撞。那日记又怎么会被金妮拿到呢?她觉得自己脑海中隐约有些什么记忆,可一时想不起来。 “至于那个洛哈特,他就是个厚颜无耻的骗子!变成现在这样完全是活该!”罗恩厌恶地皱起鼻子。 佐伊不禁被逗笑了,打趣起来,“洛哈特是有点儿聪明的,不过用错了地方。” 二人正笑着,走廊上传来一阵有力的脚步声,他们一齐看过去。 卢修斯马尔福怒气冲冲地从校长室方向走出来,苍白的脸因盛怒而涨红,金发也有些乱了,他看到不远处的佐伊和罗恩,轻蔑地哼了一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长袍,又提了提蛇杖,冰冷的灰色眼瞳扫过两个孩子,才重新恢复了傲慢的样子,有条不紊地离开。 “抓走海格的那天晚上,就是马尔福的爸爸来赶走了邓布利多,我和哈利在场,”罗恩恨恨地看着卢修斯的背影说,“如今邓布利多回来了,他当然高兴不起来了。” 佐伊没有回复罗恩,这句话突然点醒了她,使她想起了被自己忽视的那段记忆——丽痕书店。丽痕书店时卢修斯放回金妮坩埚里的那本书。 由于取消期末考试,暑假将提前到来,学院杯晚宴也提前了。 毫不意外的,格兰芬多又捧走了学院杯。佐伊饶有趣味地瞥向斯莱特林长桌,德拉科愤恨地越过面前烤鸡交叉的双翅瞪着格兰芬多,阴沉的脸几乎要和他银绿色的领带一个颜色了。他大概只听说了哈利波特又救了霍格沃茨一回,并不知道来龙去脉。 看向德拉科时,佐伊却又走神了——她想到了卢修斯马尔福,并且越想越不对劲。 开学前,卢修斯故意将伏地魔的日记放入金妮的坩埚,而这一年来,他似乎又格外热衷于插手霍格沃茨的事,甚至亲自来访多次——有哪个校董曾这般积极地往来学校呢?如德拉科所说,卢修斯一直在寻找各种各样的理由赶邓布利多走,而邓布利多一离开,就立刻发生了最终密室的事件。很难不令人怀疑,卢修斯马尔福在故意为这件事的发生创造条件,这也就是说,他从一开始就知道伏地魔会以这种方式回来,或者,他甚至参与策划了这次回归——这一切都是一个精心铺设的阴谋,那么,下一步棋会下在哪儿呢? 这样的怀疑使佐伊指尖发冷,她不愿再分析下去。 回过神时,才突然发现周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家都在欢迎海格的归来,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的不少学生甚至站到了长凳上鼓掌。 佐伊的目光不得不绕开无数站起来的同学才能落到坐着的德拉科身上,他身旁的克拉布正乐得看热闹,不明所以地跟着大家伙儿用力鼓掌,就要站起来时,德拉科眼疾手快地一把扯住克拉布的领子,将已经半站起来的克拉布按回座位上,皱着眉头骂了一句,想必是在数落这个小跟班的愚蠢。 佐伊一直静静盯着德拉科,他似乎对父亲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满脸的不悦仅仅因为他单纯地不喜欢看到哈利和格兰芬多出尽风头、懊恼斯莱特林再次因为波特而丢了学院杯。 她开始希望这一切只是自己在多想,如果马尔福真的牵扯进去,那将会像个黑洞一般吸走这个家族包括德拉科在内所有人的光明。她希望德拉科可以永远这样,继续做个张扬跋扈的骄傲的男孩,对同学的一次恶作剧就可以让他高兴半天,最大的烦恼只是想方设法跟哈利他们作对。 永远不要直面,远比他偏执的父亲更黑暗的东西。 乘坐霍格沃茨特快回伦敦的那天清晨,同学们穿过薄薄的晨雾登上站台。 有人从身后拽住了佐伊的头发,佐伊转身,果然看到仍阴沉着脸的德拉科。 佐伊还没来得及调侃他总不能每一年学院杯晚宴后都生闷气,德拉科就有些粗暴地往佐伊手里塞了一张纸条,瞪着佐伊,也不说话,雾气在他浅金色的头发和睫毛上凝结成了细小的水珠。 “英格兰威尔特郡,马尔福庄园,三楼中央楼梯右侧的第二间卧室。”佐伊将纸条举起来,故意读出了声,挑起眉看向面前别别扭扭的男孩,“别告诉我这是你的地址,德拉科。” “写信给我,暑假。”他生硬的语气就像命令一般,声音却越说越小,“朋友之间,都要互相写信的……”最终被站台上的嘈杂盖过去了。 “叫猫头鹰从挪威一路飞去英国,也太远了。”佐伊装作为难的样子。看到德拉科不满地皱紧眉头,才狡黠地笑了出来,“你知道我在开玩笑,德拉科,我会写信给你的,用最快的猫头鹰。” 她眨了眨眼,又冲德拉科挥舞了一下手中的地址,才转身跳上了列车。 而她身后,德拉科注视着女孩消失在车厢中,还算满意地撇了撇嘴,回头叫远处的克拉布和高尔跟过来,继续将因为那群愚蠢的格兰芬多而积攒的怒火发泄到这两个倒霉蛋身上——昨晚已经骂过他们一通了,心情总算是轻快了不少。 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在自家庄园里等待戴蒙德斯寄给自己的信了——她最好尽早寄信来。毕竟,他不喜欢等太久,她也答应过自己了,不会再让他等那么久了。 随着红皮火车喷出的蒸汽融进牛奶般的雾气中,在霍格沃茨的第二年,也以不平凡的方式结束了。 第24章 三年级开学 - 特快列车惊魂 ========================================== 英格兰入秋的雨可以淅淅沥沥下一整天,使行李潮湿,衣服潮湿,头发潮湿,似乎连霍格沃茨特快包厢里的空气都黏糊糊起来,沉闷极了。到了傍晚,更是变成瓢泼大雨,被狂风劈里啪啦地拍在车窗上,拉起一道道倾斜的水痕。 火车向北疾驰,暴雨使天空比往日更阴冷,黑夜降临得格外早,行李架和过道的灯也无法使车厢明亮起来。 佐伊坐在窗边,望着远处隐蔽在雨幕深处的山野出神,伴着火车的哐当声,曼蒂和另一个拉文克劳的同学罗克茜·沙菲尔正在讨论从阿兹卡班越狱的狂徒,小天狼星·布莱克。 人们说,小天狼星布莱克会来追杀哈利,因为十二年前戈德里克山谷的那一夜,他失去了一切,信仰,野心,效忠的主人。他发了疯,在阿兹卡班苦等十二年,就是为了有朝一日向哈利复仇。 口口相传的说辞早已不知经过多少润饰,在佐伊这儿只能当个故事听,小天狼星个人的爱恨,旁人如何说得清,除了一点——这份布莱克独有的疯。 布莱克家族似乎总会蕴育在别人眼中出格疯狂的人。贝拉特里克斯,小天狼星,安多米达……除了自己想要的,都不在乎。他们说,正是这一个一个疯子把布莱克家族送上落末的穷途。 佐伊对布莱克多少带着点儿说不清道不明的好奇。由于戴蒙德斯家族的原因,她自小只能从长辈口中听闻布莱克的旧事,家里找不出哪怕一件同布莱克挂钩的东西——一百多年前,阿奎拉·戴蒙德斯·布莱克因厌倦了所谓的纯血圣族间的勾心斗角而一意孤行与布莱克决裂,决绝地选择去往遥远的北欧。当年的家主天狼星·布莱克一世盛怒下将阿奎拉从家族树除名,而阿奎拉也宁不冠以黑暗为姓,削去原本姓氏,在挪威建立了戴蒙德斯,自此,这个淡漠的小家族就在与世隔绝的北境繁衍生息,自此,布莱克和戴蒙德斯泾渭分明,不相来往。这便是戴蒙德斯的起源。 说来也奇怪,无论是祖父阿尔伯特,还是父亲埃德蒙,佐伊向来认为他们是淡泊而通透的,从不长久地计较着什么,更极少憎恨什么,可对布莱克家族敬而远之的态度,却固执倔强,越发势不两立起来,连英格兰的土地都不愿再踏足。 佐伊在暑假曾偶然听到父母谈论起小天狼星。那天她跑去猫头鹰舍查看有没有德拉科关于三年级选课的回信,路过书房时却听见破碎的只言片语。 “他对此不知情,”是母亲令人心安的声音,“那时他早已离开了……” “不能冒险,”老戴蒙德斯在思考,语气凝重,“那本日记……”,“魂器……”,“一个个找回来……” 佐伊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单词,本想继续听下去,父亲却发现了她。埃德蒙没有赶佐伊走,而是示意她进去。 佐伊走进书房,母亲过来吻了吻她的头顶,便走出去了。 “小天狼星·布莱克,你听说过的。”父亲等母亲走后才轻轻开口轻轻。佐伊点头。 父亲风轻云淡地告诉了佐伊他从阿兹卡班越狱的消息,“不必忧心,布莱克的家事,他怕是也早就置身事外了,”说到这,他不禁顿了一下,再次嘱咐着女儿,漆黑的眼瞳中是佐伊看不懂的明暗交替,“即便如此,不可不谨慎,不要插手原本与你无关的事。” 佐伊答应着父亲,默默观察着在这两年间愈发谨小慎微的老戴蒙德斯,他的眉心似乎因常常皱起而留下了一道无法舒展的浅痕。不知为何,她觉得父亲真正担心的,并非一个与戴蒙德斯似乎并无瓜葛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火车下方突然传来金属摩擦的刺耳声,车厢剧烈震荡起来,使佐伊飘飞的思绪落了回来。 “火车停下了?”曼蒂警惕地问。 佐伊看向一片漆黑的窗外,“我们还没到霍格沃茨。” 坐在厢门边的罗克茜拉开门探身到过道上看,火车却在此时咯噔一下刹住,车厢中的人纷纷向前摔去,行李架上不知谁的箱子扑通掉落下来,灯光在闪了两下之后彻底熄灭了,整列火车陷入彻底的黑暗之中。 大雨拍打车窗的哗啦声更响了。 “出什么事了,列车坏了吗?”罗克茜拉上厢门,摸索着坐回来,“哦!我踩到谁了?曼蒂,是你吗?” 曼蒂轻哼了一声,抹开一块玻璃上的水汽,“怎么突然降温了……外面!好像有东西在动……”她紧贴上车窗,压低了声音,生怕惊扰了什么似的。 佐伊吐出一口气,隐约看到了凝结出的白雾,就连车窗外的雨水也开始结冰,发出细小而缓慢的咔咯声,车厢里是不安的寂静,三人都等待着,不敢轻举妄动。不知怎么,佐伊觉得玻璃上的冰似乎一直结到自己心里,将心脏周围的血液也冻了起来,使她呼吸不畅,寒意令她想发抖。 佐伊越发难受起来,她下意识地去摸自己的魔杖,包厢的门却在这时被飞快地拉开又关闭,有人闪了进来。 随着一声闷响,来人被掉落在地的行李绊倒,摔进佐伊身旁的空位上,重重撞在佐伊肩头。 传来一阵小声的痛呻。 “德拉科?”佐伊在黑暗中听出了来人的声音,连忙点亮了魔杖。 杖尖的白光瞬间照进了那双熟悉的灰蓝眸子,一片灰蓝中的瞳孔因陡然的亮光而缩成一个小黑点,还有一丝惊魂未定,在寒冷的空气中,喘息使他苍白的嘴唇间氤氲起白汽。 佐伊刚想开口问他发生了什么,一只冰凉的手忽然捉住了她的右手腕,“把灯灭了,戴蒙德斯,”德拉科低声喝令,“有什么东西要过来了。” 对面两人倒吸了一口寒气,佐伊轻轻一甩,光亮瞬间消失,车厢中再次一片漆黑。走廊里似乎飘过去大团雾气般的黑影。 “……是什么?你看见了……”佐伊向德拉科所在的方向贴近,小声询问,德拉科攥着她手腕的指尖却猛地收紧,“嘘,别出声。” 佐伊听话地闭上嘴,向后靠进座椅靠背里,静静等待起来。 德拉科的手很冰,这让她觉得自己的手臂也在渐渐因寒冷而失去知觉。 不知过了多久,在一片黑暗和死寂中,列车又颤动了一下,伴随一声金属摩擦的声音,缓缓启动,哗哗的雨水也沿着窗玻璃汩汩而下。仿佛方才的惊魂是驶入了时间的缝隙,此刻,时间才回到了正轨,重新开始流逝。 车厢内的灯闪了一下,点亮起来。一切恢复正常,佐伊放心地看向身边的德拉科,却发现他正怔怔地盯着自己,眼睛都没有眨。 德拉科在看到数月未见的佐伊时愣住了,像有把小锤子咚地一下敲在他心上。 女孩扎起了一个干净利落的高马尾,浓密的黑卷发不再杂乱地披在肩上,露出颀长雪白的颈和小巧的耳朵,似乎连她漆黑的眼睛都显得更大更明亮了。德拉科从没见过佐伊扎起头发,一瞬间,他很想伸出手摸摸女孩脑后长长的马尾。 他向来不屑于对女生的样貌评头论足,那是没什么教养的毛头混小子才会干的事儿。但是看着正冲自己笑的佐伊,德拉科觉得“好看”这个词,突然间有了具象的定义。 他一时有点喘不上气,不禁揪住了胸口的衣服,该死,自己是怎么了? “咳——”对面的曼蒂和罗克茜轻轻咳了一声,佐伊这才反应过来,移动视线看过去,二人正挑起一边的眉毛看着自己,一副“你俩这是在干嘛呢”的神情。 德拉科也瞬间弹开目光,手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佐伊的手腕,他有条不紊地整理了一下衣衫,起身快速离开这间误闯进来的包厢。 佐伊朝看热闹的两个人做了个鬼脸,起身追了出去。 她在两节车厢的连接处叫住了德拉科,克拉布和高尔满脸苍白地跟在他身后,显然方才情急中被德拉科赶到另外的包厢躲避了,不知遇上了什么。见佐伊走过来,他们俩识趣地快步走回自己的包厢去了。 “刚才,是摄魂怪吧?”佐伊试探地问道,那种丝丝入骨的寒意,很像书上的描绘。 “估计是阿兹卡班来的,搜寻小天狼星布莱克。” 德拉科傲慢地昂着头,似乎不肯正视佐伊,“听说,那个疤头吓得直接昏过去了,真厉害。”说到这儿,他才幸灾乐祸地笑出声。 佐伊本在思考摄魂怪为什么会拦截霍格沃茨特快,却渐渐走神发现,一个暑假没见,德拉科不太一样了,又一时说不上哪里变了。 他不再按照父母自小的要求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头发服帖地梳向脑后,而是随意起来了,像所有这个年龄叛逆的男孩一样,清爽柔顺的浅金色头发落在额前,挡住了部分苍白的额头和眉毛,藏在金发后面的额角有一块隐约可见的红肿。一定是刚才黑暗中绊倒撞在佐伊肩上留下的。 “额头不疼了吧。”佐伊忍不住笑出来,莫名想伸手帮他将挡在额前的碎发捋到一旁,可德拉科却突然躲开了佐伊伸过去的手,目光警觉地盯住她,仿佛她是想扯他的头发似的,“没事儿了。”他连忙说。 为什么要躲开呢?德拉科心里泛起嘀咕,他知道佐伊不会怀有恶意。可似乎是下意识的,下意识告诫自己该与这个戴蒙德斯保持安全而舒适的距离,不该越过那个模模糊糊、连他自己都摸不清的界限。 德拉科的闪躲让佐伊也意识过来自己突如其来的行为,她轻笑了一声,若无其事地将手覆在冰凉的车窗上,指向车窗外大雨倾盆的夜,“知道啦,回去了,快到站了——晚会儿见吧,德拉科。” 德拉科也撇起嘴笑起来,冲佐伊摆了摆手,便大摇大摆地往他的包厢走去了。 暴雨一直下,电闪雷鸣,霍格莫德站寒气逼人,雨声,人声,动物的叫声混在一起,海格扯着嗓子喊惊魂未定的新生不要跟着返校生乱跑,随他去坐船,而老生们啪叽啪叽踏着泥泞的小路坐马车去往耸立在峭壁上灯火通明的城堡。 路途嘈杂颠簸,佐伊坐在马车里,没有参与其他人关于摄魂怪和小天狼星的争论,一只手伸在外面接雨水,胡乱想着自己的心事。似乎才隔了一个暑假,同学们都突然长大了许多,似乎除了逐渐发育的身体,还有什么别的东西在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心中飞快生长着,偷偷生根发芽。 新生分院仪式结束后,弗立维教授终于可以向全校展示他新组建的合唱团了。佐伊凑过去跟曼蒂打趣,弗立维教授说不定更想做个音乐教授,因为对他而言,音乐可比魔咒更有挑战。曼蒂小声咯咯笑起来,她觉得很有道理。 一曲诡异欢快的歌谣结束,伴随着穹顶不时的雷电和礼堂外的雨声,邓布利多提着灰袍轻快地走上讲台,向大家介绍新聘请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R.J.卢平。 欢迎的掌声稀稀拉拉,佐伊观察着这位新教授,他似乎很疲倦,脸上有几道伤疤,笑得温顺谦卑,看起来是个平易近人的人。这样的疤佐伊在挪威见过,那些被森林里的黑熊强有力的熊掌袭击过的人,身上就会留下类似的平行疤痕。 另一边斯莱特林长桌边,德拉科又坐不住了,他倾过身子去叫哈利,即使听不清他在说什么,佐伊也能猜到他准是要嘲讽他的对头因摄魂怪而昏倒的事,坐在他旁边的扎比尼也嬉笑着做出晕倒的样子。 结果还是一样,哈利不愿搭理他们的挑衅,和罗恩跟赫敏一起瞪了德拉科一眼就转身继续认真听邓布利多讲话了,德拉科倒显得心情不错,转回身和斯莱特林的同学们坏笑成一团,没再去招惹他们。 第二位人事变动是海格将出任神奇动物保护课的新教授,格兰芬多的掌声简直盖过了劈里啪啦的雷雨声,斯莱特林那边则不约而同摆出了嫌弃的神情。佐伊和曼蒂互相交换了个忐忑的眼神——海格是个可爱又善良的人,可教授一门课不是光靠善良憨厚就能胜任的——暑假里在房间制服《妖怪们的妖怪书》的场景还历历在目,佐伊不禁咽了口唾沫。 邓布利多最后宣布,来自阿兹卡班的摄魂怪将驻守在霍格沃茨,直至将小天狼布莱克捉拿归案。即使校长向大家保证摄魂怪不会干扰到正常的学习生活,这条消息还是令同学们不安——这意味着小天狼星正意图用尽各种办法闯入这座城堡,他一旦成功,后果可能是不堪设想的。 摄魂怪以吸食痛苦的回忆为生,这或许也是为什么哈利会对它们有如此强烈反应的原因吧——哈利经历了太多常人难以想象的痛苦。 随着晚宴食物的出现,礼堂中的气氛又活跃了起来,充斥了叮叮当当刀叉碰撞的声音。 曼蒂和秋在正餐间兴奋地讨论起三年级终于可以去的霍格莫德村,佐伊心不在焉地听着,目光又习惯性地飘去斯莱特林长桌了。 德拉科正用力切着盘中煎得过了火候的牛排,几缕金发垂在眼前,衬出少年轮廓分明的侧脸,他有点儿不耐烦地应付着对面一个劲儿跟自己搭话的潘西·帕金森——那个佐伊二年级在斯莱特林休息室遇到的娃娃脸女孩。 德拉科烦躁又无法任性发脾气的憋屈样子总能使佐伊发笑。 佐伊这时才发现,德拉科和其他斯莱特林的学生们一样,一本正经戴起了印着斯莱特林标志的绿宝石戒指,在漫天漂浮蜡烛的火光下闪闪发光。他们斯莱特林发自内心的学院意识和荣誉感倒是其他三个学院比不来的。 “梅林的眼睫毛,佐伊!”曼蒂小声喊起来,“你老是发什么呆呢,该回去了!” 佐伊意识到铜盘中最后的南瓜派也消失了,周围的同学们已经在纷纷离开礼堂,故作镇定地瞥了曼蒂一眼,叫她不要大惊小怪,利索地跨出长凳跟上向外走的曼蒂。 楼梯厅被挤得水泄不通,佐伊慢吞吞地往前挪动着,有人在身后轻轻拽了佐伊的马尾辫。 她回头,果然是德拉科,他挤在人群中,克拉布和高尔跟在他身后。烛光下,似乎晚餐吃得他苍白的脸颊都红润起来,懒洋洋地冲佐伊挑了挑眉当作打招呼。 佐伊也笑着朝他扬了扬下巴,调侃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潘西帕金森却在这时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打断了她,挤到德拉科身边,“巧了,马尔福,正好一起回休息室吧。” 德拉科也看向突然出现的潘西帕金森,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于是又轻拽了一下佐伊的头发,“走了,戴蒙德斯。” 他脚下步伐加快起来,拨开了缓慢的人流,佐伊的话硬生生哽在了喉咙,呛得她咳嗽起来,只好在德拉科身后挥手告别。 帕金森跟着德拉科走下地窖前,回头深深看了佐伊一眼。 佐伊被她盯得莫名心虚起来,便不甘示弱地冲那个女孩挑起眉毛,转身奔上楼梯。心想,她最后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她是认出自己是那天那个不该出现在斯莱特林休息室的女孩了吗?认出好像也没什么,自己又没做什么出格的事,何必心虚呢? 这些鸡毛蒜皮的疑虑在佐伊回到温暖整洁的拉文克劳休息室后就跑没了影儿。 拱窗外依旧雷雨交加,雨声和雷鸣似乎因高耸的塔楼显得近在咫尺,却一点儿没影响塔楼内的谈笑风生。星子发出淡淡的银光,壁炉的火焰不知疲倦地燃烧,两个多月未见的同学们重聚在一起,或躺在沙发里,或席地坐在地毯上,谈论新学年的课程,暑假的见闻,有关小天狼星的传说,甚至只是静静地读书,听着别人聊天。直至深夜,哈欠声才开始此起彼伏,大家意犹未尽地道别回了寝室。 或明或暗,每个人都在对新到来的学期充满期待。 第25章 三年级 - 占卜课与鹰马 ====================================== 佐伊选修占卜课并不是因为相信人类有能力准确捕捉未来。 父亲曾告诫过她,没有任何事物是万无一失的。若说这个世界有什么一成不变的规律,那就是无序。人们总以为自己抓住了变化,可在他抓住的那一瞬间,变化已经发生了,我们以为自己看到的,却不一定是真正发生的。所谓的预言,又是否是一种警示呢,看的是人们是否会为此改变自己。 因此,佐伊常认为占卜课更像是哲学课,试图在瞬息万变的世界里抓住一丝可以去改变的机会,而远不是仅仅为了窥探什么未知的东西那么肤浅。 事实上,佐伊选占卜课是因为她觉得占卜课位于北塔楼这间昏暗沉闷又燃着熏香的老茶馆似的拱形教室极适合开小差想些自己的事。 德拉科也选了占卜课是让她没想到的,毕竟暑假里德拉科嘲讽特里劳妮教授疯疯癫癫的信件还躺在佐伊房间书桌的第二层抽屉里。 他此刻正坐在佐伊左前方的蒲团上,铂金色的后脑勺不安分地拨动,手臂搭在蜷起的膝盖上,拇指转着无名指上的斯莱特林戒指,似乎对特里劳妮教授一惊一乍的引言感到不耐烦。 正当佐伊有点儿不舒服地发觉德拉科是和潘西帕金森而非克拉布和高尔坐在一桌时,特里劳妮教授撞倒了她面前放置茶具的小方几,激动地高声让大家拿起对面同学的茶杯查看起来,打断了佐伊的思绪。 “挺酷的不是吗,‘开拓视域’!”坐佐伊对面的罗克茜好奇地翻动课本试图查找合适的解释,一边学着特里劳妮抑扬顿挫的声音,“我妈妈说,真正的预言只有极少的时候才能做出,这得看天分……让我看看你的茶渍说了些什么。” 佐伊点点头,把脸埋进罗克茜的茶杯,坐在第一排的罗恩却突然惊叫起来,“你从哪儿来的?”在安静密闭的教室里格外清晰。 她抬头看去,赫敏正把什么东西收进长袍领口,一副‘别大惊小怪’的表情看向罗恩,没好气儿地说:“我一直在这儿。” 特里劳妮教授显然对罗恩的一惊一乍没感到丝毫不满,她正在挨个儿查看第一排同学们的茶杯,纳威已经被她对自己祖母的关心吓坏了,啪地一声打碎了第一个杯子。 “有点儿像一个岔路,示意着你将陷入困境,并且很难寻找到答案,佐伊。”罗克茜照着书上读出来,把佐伊的茶杯递过来。 “我现在就很难找到个答案,”佐伊无奈地开了个玩笑,接过茶杯对照起课本,“唔……是不是更像本打开的书,‘一段尘封的秘密往事,面纱终将被揭开’?” 罗克茜迟疑地瞥了一眼茶渍,却也没否认,伸手拿走了自己的茶杯观察。佐伊好奇地去看德拉科,他正低头盯着茶渍,金发垂下来,和帕金森的头靠得很近,帕金森的呼吸不时吹动少年眼前的碎发,德拉科却丝毫感觉不到似的。 这让佐伊不由得哪里不自在起来,她不由自主地挠了挠后脖颈,将跑进领子里的头发拨了出去,可是没能让这种不自在减弱,便又在蒲团上挪动了一下屁股,还是没用。 教室前面的特里劳妮教授突然又发出惊恐的叫声,吓得大家都停下手中的事看向她,德拉科也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 特里劳妮教授被烫到似的将从罗恩手中拿过的茶杯丢回圆桌,浑身战栗地看向不知所措的哈利,仿佛看到了最恐怖的事,“我亲爱的孩子……”她的嘴唇开开合合,半天,才在所有人的注视下说出一句话,“这是,不祥……” 啪——纳威打碎了第二个杯子。 教室里炸开小声低语,“不响?什么是不响?”西莫斐尼甘大声问,“是‘不祥’,蠢货。”另一个格兰芬多托马斯迪安回答他。 德拉科偷笑了,因为他的肩膀在轻颤。 “那是什么意思?”又有人问。 佐伊和罗克茜不约而同地在课本里翻找起来。“一条巨大的幽灵犬,这是世界上最黑暗的预兆,”罗克茜读出来,声音逐渐减弱。 “它预示着……死亡……”另一边一个格兰芬多也跟着读起来了。佐伊从书页中抬起视线,哈利呆坐在蒲团上,手中握着他的茶杯,后背渐渐僵硬,他大概也想到了人们口中要来找他复仇的小天狼星布莱克。 本就压抑的教室一时间更加令人透不过气来了——第一节课就听到一个关于死亡的预言总归不是什么振奋人心的事。 后半节课,大家的交流都谨慎起来,罗克茜还凑过来小声对佐伊说,“我妈妈还说,特里劳妮教授是个有天赋的预言家,但大部分时间里还是有些神叨……” 直到几天后的魔咒课上,弗立维教授听说了这件事,他挥动魔杖修复着被斐尼甘炸焦的胡子,不以为意地向她们解释:“别放在心上,西比尔每年都会预言一个学生的死亡,我还没见过有哪次成了真……说到这儿,有兴趣加入合唱团吗,我们新编了几首曲子,戴蒙德斯,沙菲尔?” 佐伊挑起眉,立马不动声色地埋头假装练习新学的咒语,罗克茜则真的来了兴趣地倾过身子跟弗立维教授讨论起合唱团的事了,将特里劳妮教授的预言忘了个一干二净。 那天占卜课之后是海格的神奇动物保护课,佐伊抱着小怪物一样的课本跟在几个拉文克劳后面走下山坡,去海格的小屋前集合,身后传来逐渐清晰的讨论声。 “那个‘不祥’,应该不会跟小天狼星布莱克有关吧……你们觉着呢?”是罗恩忧心忡忡的声音,“嘿——佐伊!” 佐伊回头,放慢步子朝三人打招呼,赫敏笑了,又将目光对准罗恩,“说实话,罗纳德,我觉得占卜课蠢到家了,古代如尼文才是真正有意思的课,佐伊,我记得你也修了古代如尼文,真可惜格兰芬多和拉文克劳不在同一时间段,不然我也能有个伴儿。” “占卜还是很有趣的,先别急着下结论,赫敏,”佐伊轻飘飘地开口,“只不过,大多数时间里有点儿不靠谱而已。” “古代如尼?你到底选了几门课!”罗恩不可思议地冲赫敏皱起鼻子,“等一下儿,这怎么可能?古代如尼和占卜在同一时间,你得同时上两门课!” 赫敏摇了摇头,快步超过罗恩去追走到前面的哈利,“别傻了,罗恩,谁能同时上两门课。” 哈利茫然地冲罗恩和佐伊耸了耸肩,转身继续往山坡下走了,罗恩费解地看向佐伊,指望佐伊能解释一下,佐伊才不想掺和他们的斗嘴,也学哈利耸了耸肩,忍住不笑赶忙往下走了。 海格的小屋前已经围满了学生,德拉科正和他那一群斯莱特林的伙伴远远地站在外围冷眼看着,那架势简直跟去年看洛哈特耍宝的拉文克劳们一模一样。 见人来齐了,海格叫人群安静下来,排成一队,带着大家往禁林深处走去,直到前方参天郁闭的树林中出现一片开阔的空地。 “只能跟韦瑟比,疤头和泥……格兰杰玩了吗?这么可悲,戴蒙德斯。”嘲讽的声音又在身后响起来了,跟着,德拉科就拎着妖怪书走到了佐伊旁边,一条宽大的皮带将书绑得结结实实。 佐伊听见了德拉科情急下的改口,意识到自己的坚持或许有点儿用,于是控制住了想上扬的嘴角,挑眉向他手中的书扬了扬下巴,轻声回敬,“还不算太可悲,至少我知道怎么让这本书别再咬我。” 德拉科刚想还嘴,海格就发话让所有人到那边的矮墙边站好,把课本翻到第49页。 “你倒是说说,这书怎么翻页?”德拉科不理会佐伊了,逮到机会,不满地质问起海格。 “当然先抚摸书脊了,老天。”海格匪夷所思地回答,似乎所有人都该知道才对。 大家这才连忙捋起书脊,德拉科将信将疑地用手指捋了一下,妖怪书发出一阵阵舒适的呼噜声,德拉科才略显满意地哼了一声,不甘示弱地瞪了佐伊一眼。 一旁,纳威刚刚拆开绑着书的带子,妖怪书就扑到他身上撕咬起来,纳威尖叫着倒在地上,尘土飞扬。 德拉科哼笑了一声,丢下一句“别这么丢人,隆巴顿”,忙从惨不忍睹的纳威身边走开了。 佐伊靠在石墙边,同情地看着惊魂未定的纳威从地上爬起来,不停说着“我没事儿,我没事儿”,身上还粘满碎纸屑。 那边,刚挖苦完纳威的德拉科闲不下来似的,又接起了哈利三人的话茬。 “那是,简直有趣极了!”德拉科将沉重的书搁在石头上,转身懒洋洋地看着前面三个格兰芬多,跟着他的几个斯莱特林也纷纷抄起胳膊不怀好意地看着他们,“太逗了,这地方要完蛋了,”德拉科不耐烦地说,“等着让我爸知道,邓布利多叫这个智障来教课。”斯莱特林们哈哈笑起来。 罗恩和赫敏都没想搭理他的挑衅,哈利却站出来了,用警告的语气说道,“闭嘴,马尔福。” “喔——”斯莱特林男孩们对哈利的警告的回答是一阵不以为意的起哄,仿佛哈利会还击令他们意想不到似的。 看着德拉科脸上挂起不怀好意的痞笑,佐伊就知道他又在打什么鬼主意了。 周围变得很安静,同学们都看热闹般注视着这两个死对头。 德拉科的眼神更加挑衅起来,随手将自己背包递给克拉布,舌尖轻轻抵过下唇,便从靠着的石墙边起身,玩世不恭地晃悠着身子朝哈利逼近过去,停在距离哈利只有几英寸的地方。德拉科已经比哈利高出大半头了,他坏笑着,居高临下地盯着对自己怒目而视的哈利。 德拉科身上小大人一般古板的气质已经不知何时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反而是清爽的少年气。盯着德拉科坏笑着走过去时,佐伊突然觉得心脏漏跳了半拍。她连忙做了个深呼吸,却偶然发现石墙边的潘西帕金森和其他几个女生看向德拉科的眼睛里闪烁着让她浑身不舒服的情愫。 只见德拉科直直看向哈利身后,笑容渐渐凝固,换上惊恐的表情,他猛地伸出手指着后面大喊:“摄魂怪摄魂怪!” 人群一阵惊呼,向他指的方向看去,哈利也一瞬间慌了神,转身看过去——什么都没有。 “啊哈哈哈——”德拉科诡计得逞,大笑着跑回他的跟班们中间,靠在石垣上,兴奋得意的样子分明是个恶作剧得逞的小孩儿。 哈利发现自己被耍了,转回身看过去时,德拉科领着斯莱特林的那群学生纷纷戴上了校袍长长的尖头帽,双手颤抖地伸出去扮作鬼怪的样子,发出阴阳怪气的声音。 幼稚。佐伊不禁笑起来,反倒比小时候还幼稚了。 没人再看他了,德拉科也玩够了,褪下帽子,有点儿不悦地朝佐伊跨过来,“为什么不一起,戴蒙德斯?你觉得不好笑吗?” 佐伊做出为难表情调侃道,“怎么,你是觉得斯莱特林的人不够使唤吗,德拉科?什么时候轮到一个拉文克劳来捧场了。” 德拉科轻蔑地哼了一声,却被一阵陌生的嘶鸣吸引了注意,他转头看向空地前方,匪夷所思地皱起眉头,佐伊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一只鹰头马身有翼兽高傲地昂着头跟在海格身后走了出来,银灰色的马尾不时有力地一甩,“来跟巴克比克打个招呼。”海格兴奋地朝大家介绍起来。 她只在书上见过鹰头马身有翼兽的图片,这只巴克比克比她想象中小一点儿,羽毛灰白相间,身姿矫健,看得出被海格照顾得很好。 “……鹰马都是极骄傲的动物,”海格继续讲解着,“永远都不要对一只鹰马无礼,否则这将是你做的最后一件事。那么,谁想上前来打声招呼?” 站在前面的同学们出奇默契地向后退了一步,顿时只有哈利一个人直愣愣地站在原地出神,直到海格叫他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哈利为什么总是什么都弄不明白的样子呢?看着他一脸茫然地按照海格的指令小心翼翼地向巴克比克鞠躬,佐伊和其他人一样靠在石垣上看起热闹,从长袍口袋里掏出了早上从礼堂拿的青苹果,正准备咬下去,手中突然一空——有人一把将青苹果从佐伊手中抢走了。 “认真看,戴蒙德斯!上课怎么能吃东西呢,”德拉科将抢来的苹果抛起来又接住,冲佐伊挑起眉毛,“你不会想错过疤头被那只鸟啄上一口的样子的!” 佐伊也不知道今天的德拉科怎么变得这么不知疲倦,无可奈何地摇头,“看在梅林的份上,歇一会儿吧,德拉科,听听海格讲的,不然被啄的就是你了。” “你咒我?”德拉科凶狠地皱起鼻子,粗暴地搡开了挡在他面前的同学就挤到最前面去了,然后回头挑衅似的向佐伊挑了挑眉,张嘴咬了一大口手中的青苹果,才转过头去看哈利和巴克比克了。 突然孩子气的德拉科让佐伊哭笑不得,她只好集中精神看向战战兢兢准备抚摸巴克比克的哈利。 巴克比克脾气显然不是太好,扇了一下翅膀,想去咬哈利的手,大家都吸了一口冷气,连德拉科都停下了啃苹果的动作,下意识紧张地盯着前面。 第二次尝试,哈利终于成功抚摸到了巴克比克硕大的脑袋,海格带头鼓起掌来。 “不知道有什么好赞叹的,不过是摸一摸小动物,谁都能做到。”趁掌声响起,佐伊耳边传来一个女孩有点儿高傲的声音——潘西帕金森抱着胳膊,紧挨佐伊站着,目光直视前方,并不看佐伊。 佐伊平静地看向这个明明长着娃娃脸却会给人冷冽感觉的女生,没搭话,默默观察着她的意图。 “我知道是你,二年级德拉科带回我们休息室的女生。”帕金森挑起一边的眉毛小声说,重音放在“我们”,似乎在特意强调佐伊和他们的学院差异,“拉文克劳。” 既然她那时没有告诉斯内普,一定有其中原因或把柄,那么就更犯不着在过了这么久后以这件事做文章,她话语中的矛头必定不在此。佐伊胸有成竹地微笑起来,轻飘飘地回答,“是啊,还没谢谢你也帮忙保守了那天的秘密,万分感激。”不知为什么,佐伊的知觉告诉自己,她真正想说的,关于这会儿正挤在前面看热闹的德拉科。 女孩没料到这么一句,哽了一下,只得重新组织起语言,前方的人群却在这时欢呼奔跑起来,打断了两个人浅尝辄止的谈话,帕金森不易察觉地拉开了与佐伊的距离——巴克比克宽大的翅膀展开,扇动起强烈的风,载着大叫的哈利升上高空,很快就被茂密的树冠遮挡而看不见了。 这之后的很长时间里,大家就是坐在树荫下闲聊,随意起来。有的脱了长袍,有的解开领带,还有人只穿着衬衫,都在等待哈利和巴克比克飞回来,这也使海格略显局促地独自等在一边,不知该让剩下的人做些什么。 佐伊跟其他几个拉文克劳站在一起,听他们讨论这学期要学的咒语,泰瑞和艾萨克正在争辩快乐咒存在的意义是什么,这时,罗恩往这边看了看,咬住嘴唇,慢吞吞地离开跟其他格兰芬多聊天的赫敏,向佐伊挪动过来,“什么事儿,罗恩?” 罗恩抬眼看向佐伊,欲言又止,一个劲儿抬手去搡他的头发,然后就抠起衬衫衣角,支吾了半天,硬是吐不出一个字儿,看到佐伊不耐烦地张开嘴,他才连忙飞快地说,“赫敏牵我的手。” “什么?”佐伊往前倾了倾,她是真的没听清,罗恩说得太快了。 罗恩绝望地瞪着佐伊,吃了鼻涕虫一样的表情,只好附在佐伊耳边小声又说了一边,“刚才,巴克比克想咬哈利的时候,赫敏牵我的手。”像是被占走了便宜似的。佐伊被这样的罗恩逗笑了。 “别笑,”罗恩皱起鼻子指责佐伊,声音有些慌乱,“这是为什么?她为什么要这么做?” “别紧张,她在担心哈利,你难道不是吗?”佐伊轻声安稳吓到了似的罗恩。 “我担心哈利,可我为什么没想去抓她的手呢?” 罗恩的问题让佐伊认真思考起来,突然,有个东西不轻不重地砸在佐伊的后脑勺上,她低头,在地上看到了一个被啃得干干净净的青苹果核。“什么东西!”一旁正神经紧张的罗恩倒是被吓了一跳。 还能有谁会这么无聊呢? 佐伊转身,德拉科正坐在大石头上,幸灾乐祸地跟那群斯莱特林笑在一起,潘西帕金森笑得几乎要趴在他后背上。 看到佐伊看过去,德拉科得意地挑了一下眉,“跟韦瑟比聊什么,戴蒙德斯?请教如何才能以微薄的生活费养活一大家子人吗?” “又是马尔福。”罗恩咬牙切齿,伸手就要去捡那个苹果核砸回去,佐伊拦住了他,淡淡冲德拉科笑了,顺势从长袍里抽出魔杖,杖尖一挑,地上的苹果核直直飞向笑得放肆的金发少年,德拉科眼见苹果核砸向自己,立马从石头上跳起来要往一旁躲开,却被身形壮硕的高尔挡住去路,就在快要砸上德拉科的鼻尖的时候,佐伊及时挥动魔杖,苹果核在德拉科面前刹住了,随后陡然掉落在德拉科脚尖前。 “酷——”罗恩由衷感叹起来,似乎比佐伊还要畅快。 对面那群斯莱特林的笑容还尴尬地挂在嘴角,德拉科回过神来,灰蓝眸子愤怒地瞪向佐伊,苍白的脸颊因羞愤而染上淡淡红晕。 佐伊也注视着德拉科,做出并非有意的神情耸了耸肩。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突然这么做,她心里不痛快,但似乎又不是因为德拉科拿苹果核砸了自己,那个苹果甚至还是从她这儿抢去的,可这没什么,佐伊早就见怪不怪了。或许,她今天就是想治一治没完没了惹事生非的德拉科吧, 可是,为什么这样做了,也不见心中痛快起来呢? 树林上方传来鹰马欢快的叫声,人群又活跃起来,大家纷纷起身迎接哈利回来,罗恩也跑回去找赫敏了,同学们追着扇动翅膀降落的巴克比克,鼓掌欢呼,称赞哈利的勇敢。 海格将哈利从巴克比克身上抱下来,俯身亲密地说起话来。这时,本就因佐伊满腹怒火的德拉科更看不惯人人都吹捧起波特来,“要命了——”他低吼了一声,恶狠狠地站起身,等佐伊意识到时,德拉科已经推开前面的两个人从人群中冲了出去。 “嘿,你一点儿也不可怕不是吗!你这只愚蠢的丑八怪!”德拉科高声挑衅着,迈开大步子向巴克比克气势汹汹地冲过去,宽大的校袍在身后飞扬摆动。 巴克比克不悦地叫了一声,用后肢高高站立起来,巨大的翅膀扇动着。 佐伊意识到德拉科要遭殃,手又不自觉握住魔杖。 德拉科愣住了,仰起头看着这只被激怒的怪兽,灰蓝眼瞳瞬间溢满惊恐。 “马尔福,不!”海格紧张地大喊,话音未落,巴克比克锋利的前爪就用力朝德拉科挥了过去,佐伊在那一瞬间向德拉科甩去一道防护咒,以她的能力还无法形成保护障,只能钝化攻击的威力。 至少别让他断了胳膊,佐伊在心中暗求。 一声闷响,瘦削的身影倒在了地上,尘土飞扬起来,德拉科痛苦的□□声传了过来。 学生们惊叫着四处逃窜,寻找躲避的地方。 海格也急忙冲上前,将发狂的巴克比克从德拉科身上赶走,佐伊皱着眉紧盯在地上打滚的德拉科,估计着他的伤势。 “它杀了我了,它杀了我了!”尘土渐渐落下,德拉科痛苦地抱住受伤的手臂叫喊。 佐伊这才隐约觉得,如果德拉科嚷得这样大声,那想必不会伤得特别严重。 海格惊慌失措地站在德拉科身前,“冷静,只是点擦伤……”可他颤抖的声音显得一点儿也不冷静。 “海格,得把他送去医院。”赫敏也吓坏了,赶忙提醒海格。 海格这才反应过来似的,小心翼翼将不停□□的德拉科拦腰横抱起来,快步向城堡走去。 德拉科软绵绵地吊在海格粗壮的双臂间,金发都乱了,头发上和长袍上沾满尘土和地上的碎枝叶,他的右臂有一道长而深的伤口,鲜血浸染衬衫和校袍,顺着手臂滴落在土地上。 “你会付出代价的……”海格很快就抱着德拉科走远了,德拉科委屈又痛苦的声音还在断断续续飘过来,说得咬牙切齿,“你和你那只该死的野鸡……” 佐伊叹了口气:德拉科啊,这个时候了也要丢下一句狠话才行,看来你是问题不大。 课堂不欢而散,大家只好也各自回城堡去了,哈利,赫敏和罗恩小声担心着德拉科会不会害海格被开除,而潘西帕金森和其他斯莱特林快步路过时则高声扬言海格一定会被开除,佐伊看到她眼眶里似乎有泪花。 第26章 三年级 - 德拉科负伤 ==================================== 佐伊有满满一天的课,等下午最后一节天文课结束,她告别了去礼堂的曼蒂独自往校医院去了。 不知为什么,她一路上都觉得哪里很忐忑,走到门口,竟突发奇想躲在门外向里偷看起来。 医疗室里很安静,只有德拉科和庞弗雷夫人两人,德拉科右臂已经用布吊起来了,意外地没有哼哼唧唧,而是老老实实靠在床头接过庞弗雷夫人递来的药剂。他喝了一口,似乎太苦了,皱起眉咂着嘴,不满地瞥向庞弗雷夫人。 “请把它喝完,马尔福先生,你指望它有多好喝?”庞弗雷夫人没好气儿地喝令道,俯身查看德拉科手臂上包扎的绷带,她在这时看到了门口探出头的佐伊:“哦,戴蒙德斯小姐?” 德拉科立马转头看过来,灰眸子里闪过一丝欣喜,却又很快阴沉下来,赌气似的移开了视线,仰头将杯中药水一饮而尽,把空杯子递还给庞弗雷夫人。 “喝完这杯药就可以走了,马尔福先生。” 佐伊走进来,德拉科却一直赖在床上,左手抱着受伤的右臂,不说话,也不动。 “没有大碍了,只是胳膊得吊上一阵子,他算幸运了,被鹰马攻击却只是皮肉伤,我曾医治过半条胳膊快要掉下来的……”庞弗雷夫人拿他没办法,只好先小声对佐伊说,“你来得正好,戴蒙德斯小姐,先前帕金森小姐来过一回,但我忘了叫她把马尔福先生带回去,现在只好麻烦你带他回去了,一直在我这儿赖下去也不是办法。” 佐伊眼中有一丝她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失落。帕金森也来过了?那是不是,如果庞弗雷夫人没忘,她此刻过来,德拉科就已经跟着帕金森离开了?她是不是,其实不用来的。 说话间,庞弗雷夫人收拾了一下床头柜上换下来的染血的绷带,端起托盘向佐伊点了点头,快步离开了,医疗室里只剩下了佐伊和德拉科。 佐伊瞥向德拉科,他还不知在跟谁闹别扭,阴沉着脸不看她。 佐伊只好缓缓踱步到他床边坐了下来,看了他一会儿,也不说话,想帮他整理折起来的绷带,伸出的手却在触碰到德拉科的小臂前被他啪一下儿打开了。 她收回手,挑眉看向闹起脾气的德拉科,“好吧,那你说说看,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要去挑衅巴克比克,总不会是故意弄伤自己吧?” 德拉科愤懑地皱起鼻子,正要张开嘴说话,佐伊抢先一步打断了他,“别说是因为看不惯哈利出风头,你没说腻,我都要听腻了。” 德拉科的嘴张了张,又合上了,脸色像一口吞下了个炮仗糖一样难看,看样子正想说这个。他于是拉下脸瞪着她,“你用苹果核砸我。” “没砸到你,德拉科。更何况,是你先砸我的。”佐伊哭笑不得。 “谁让你跟那个红毛鼹鼠说话?” “为什么不能跟罗恩说话。难道我只准跟你说话吗,德拉科?你不是,也在和潘西帕金森一起取笑我吗?”佐伊歪头,傍晚的阳光透过玻璃窗落进她的眼睛,光影流转下,仍然黑得看不出瞳孔。 德拉科盯着这双深邃的黑眸子,愣住了。 对啊,自己为什么试图用那样愚蠢幼稚的方式打断他们交谈呢?因为那个韦斯莱对她耳语时挨得太近了?还是因为那个韦斯莱低头看她的目光太认真?跟他有什么关系,他心里为什么不高兴?马尔福会为了这么一件比梅林的头发丝儿还细小的事赌气将自己置于危险之地?他此刻吊着胳膊躺在这儿难道是为了等这个戴蒙德斯来看自己吗? 开玩笑。 他一时语塞,只好顾左右而言他。 德拉科缩在靠枕里,抬眼瞥她,“是你咒我,你说那只蠢鸡会咬我。” 今天德拉科像个不懂事的孩子般的无理取闹以及不停出现的帕金森令佐伊脑子里疲惫又有些烦乱,她下意识抬头望向天花板,深吸了一口气,心中的话不禁又脱口而出:“你明知我并不是在诅咒你,为什么还要故意这样说呢?你也许该学着对自己的行为负点儿责,德拉科,如果不是用了防护咒,你今天可能要跟你的胳膊说再见了……” 她忽然意识到将自己救他的事也一股脑说了出来,连忙止住,有点儿懊恼地皱了皱鼻子从病床边站起身,背过身去不再面对他。 医疗室里又安静下来,佐伊有些尴尬地盯着窗外的落日余晖,远处禁林黑黢黢的树在晚风中摇摆。 过了好一会儿,佐伊感觉到有一小股力量在轻轻拽她的长袍一角,她低头看过去,正对上德拉科凑过来的清亮眼眸,灰蓝色变得温柔起来,好像也能读懂她的心似的。 佐伊叹了口气,顺着他的力量转回身来。 “你救我了。”靠在床上的男孩这才松开拽着她长袍的左手,淡淡说了一个陈述句,而不是疑问句。 这回轮到佐伊说不出话了,她只是佯装镇定地看着德拉科,表情波澜不惊。父亲说过,当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不要试图嘴硬,沉默就是最有力的回应。 “我听见庞弗雷夫人的话了,”德拉科挑起一边的眉毛,“我胳膊本该断了的。” 听到这个戴蒙德斯在鹰马攻击时试图用防护咒救自己的时候,德拉科突然觉得嗓子眼儿冒起甜丝丝的泡泡似的,一天下来的不痛快似乎都被泡泡冲走了。他偷偷看向背对自己的女孩,发现她藏在黑鬈发下面的耳尖红了起来,不禁想笑,于是偏要伸手将她拽回来面对自己。 他知道自己该对床前的女孩儿说句谢谢,可那个词就是不肯从他的嗓子眼儿里出来——他还是张不开嘴,他还是不习惯说这个词。 “不那么疼了,”德拉科最终只是撇了撇嘴,抱着伤臂从病床上坐起身:“回礼堂,我饿了。” 他利索地往医疗室外走去,一面用余光等着站在后面的女孩跟过来。 两人一前一后回到礼堂时,晚餐已经开始了。看到德拉科吊着胳膊回来,斯莱特林的同学们纷纷凑过去嘘寒问暖起来。 佐伊走回拉文克劳长桌,风尘仆仆地坐到曼蒂旁边,像要抛却什么似的沉沉吐出一口气,往餐盘中夹了一块腰果布丁,却不能阻止自己听到对面传来的女孩甜甜的声音。 潘西亲密地向德拉科靠过去:“疼得厉害吗,德拉科?” “偶尔还疼,然而,我认为自己很走运!”德拉科被斯莱特林的同学们围在中间,伸着被绷带吊起来的右手臂,不知道语气中的得意是从哪里来的,“庞弗雷夫人说,再晚一分钟我的胳膊就废了,我可能几周都没法儿写作业了。” “你们听听,这个蠢货!”德拉科身后,格兰芬多桌边,罗恩带着见了鬼的表情转向哈利和赫敏,不可理喻地摇着头。 佐伊此刻的表情和罗恩一模一样,眉毛拧在一起。 但她的见了鬼不是因为德拉科的夸大其词——佐伊早就对此习惯了——而是因为:潘西竟然不自觉伸出手抚摸起德拉科包扎着的手臂。至于德拉科,他正陶醉在对自己英勇的嘉奖中沾沾自喜,丝毫没意识到潘西的小动作。 哗啦—— 佐伊手中的刀叉掉进了铜盘里,弄出不小的声响。今晚的布丁为什么没有味道呢,她突然一口也吃不下去了。 “我知道厨房小精灵做的饭菜总是诡异,可这不是第一回了,犯不着发火儿呀……”左侧的罗克茜缓缓抬头,很认真地告诉佐伊:“今天的肉桂卷还是很甜的,你可以试试。”说罢,就埋头继续专注吃她的肉桂卷了。 曼蒂若有所思地盯着佐伊,半晌,才幽幽地将视线转向对面的斯莱特林长桌,潘西正像块磁铁一样往德拉科身上贴。 “拜托,放轻松!”曼蒂飞快地撞了一下佐伊的手肘,“潘西·帕金森从一年级开始就跟在德拉科·马尔福屁股后面转了,你不会才注意到吧。” 是吗,佐伊嘴角抽动了一下。在她以往的印象中,德拉科身后跟着的从来只有两堵墙似的克拉布和高尔,可自己为什么现在在意起这个来了呢?她对曼蒂翻了个白眼,真是安慰人心的消息呢。 曼蒂不禁笑了,随后收起开玩笑的神态,正色道:“佐伊,你知道吗,如果马尔福听你的话,你就该教他学着懂点事儿。” “可马尔福并不总是听我的,曼蒂,我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什么。”佐伊耸肩,心不在焉地切下一大块牛排填进嘴里,“至于懂事……什么样才叫懂事呢?我想和德拉科·马尔福做朋友,或许因为我们彼此都需要这个朋友。我希望他可以做自己,并非站在高处试图将他塑造成什么所谓的更讨人喜欢的样子……” “做朋友,”曼蒂轻笑起来,“你真这样想,佐伊?” 曼蒂来了兴趣似地放下刀叉,侧过身子面对佐伊,紧锁住她的眼睛,“可我怎么觉得是,你在纵容他。咱们同学里,恐怕只有你会这么大度地包容马尔福了!你肯定也发现了,马尔福如今甚至比一二年级时还要孩子气。过去,他还会装模做样地学学大人的做派,可现在,他连最后的包袱都丢掉了。” 曼蒂啧舌,做出结论:“你看看他那些幼稚的恶作剧,任性的行为,他知道无论自己做什么,都有人原谅他。佐伊,你把他惯坏了。” 佐伊听着她的话,走神抬头盯起礼堂上空漂浮的蜡烛。她怎么会感觉不到这学期以来德拉科的变化——孩子气。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呢?他似乎,已经能够脱离家族对他的塑造,变得洒脱快乐起来了,这难道不是她曾希望的吗。 “他本就只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去学大人的做派?”佐伊轻轻开口。视线看向德拉科,他依然眉飞色舞地跟同学们说着话,佐伊不禁自嘲似地低头笑起来,“我认为,我还没有那样的本事,仅凭我的包容就可以使德拉科马尔福彻底丢弃家族里带出来的包袱。” 曼蒂罕见地没和她争辩,而是拍了拍佐伊的大腿,语重心长起来:“佐伊,有些事情上,局外人真的比你自己看得清楚……” “对待自己我们总是有局限,总会有看不透本质的角落。”佐伊挑起眉接过话来,两人互相意味深长地笑起来,却被格兰芬多长桌传来的骚动吸引去注意。 “有人看见他了!”西莫斐尼甘挥动着手中的报纸,“小天狼星布莱克!” 周围炸开不安地讨论,格兰芬多的同学们纷纷围过去争夺那份报纸。“达芙镇?”赫敏从报纸上读出声,“离这儿不远了!” 纳威的脸瞬间煞白,来回看向左右的人,向每一个人问道:“他不会真的来霍格沃茨吧?你觉得呢?” “这个隆巴顿,总担心些没用的。如果传言是真的,那小天狼星布莱克一定会来霍格沃茨找哈利的,他怕也没用。” 曼蒂望着手忙脚乱的纳威,无奈地托住下巴。 佐伊被纳威逗得捂嘴笑起来,一时忘记了先前那些胡思乱想,边看热闹边咬了一大口肉桂卷,双脚又开始轻快地在桌下晃动了:“那你说,小天狼星布莱克是怎么一次次逃脱整个魔法界甚至麻瓜的追捕的?从阿兹卡班一路跑来达芙镇,却完全没被任何人目击,简直不像是人能做到的。” “是啊,谁知道呢……”曼蒂托着腮喃喃地说,突然,她仰身看向桌子下面,叫起来:“把脚收回去,佐伊!你一直在踩我的鞋上呢!” 第27章 三年级 - 第一次霍格莫德周末 ============================================ 佐伊慢吞吞地走出门厅,几个学生拿着签字表擦过她身边跑过,卷起微凉的秋风,弥漫着薄雾的前庭聚满去霍格莫德村的学生,大部分同学都去了,麦格教授正在最后强调注意事项。 佐伊几天前将签字表寄回挪威叫老戴蒙德斯签字,可谁能料到,父亲替换的猫头鹰飞错了路线,到现在还没飞回来。 德拉科知道后嘲笑了她好久,他说,没想到连戴蒙德斯家的猫头鹰都这么蠢。 去不成霍格莫德,佐伊于是欣然决定趁城堡里没什么人的时候四处闲逛,找个安静的地方看会儿书。 “你看,戴蒙德斯,我们要走了,你就守在这儿吧。”背后传来懒洋洋的声音,德拉科大摇大摆地快步走过来。他穿戴整齐,一脸惋惜地冲佐伊装模作样摇摇头,右臂还被绷带吊着,这样子佐伊看来有点儿滑稽。 “玩的尽兴,德拉科,”佐伊轻飘飘地挑眉,故意说道,“记得去尖叫棚屋,回来讲给我听。” 德拉科恶狠狠瞪向她,佐伊知道他一向怕这些,定不会主动去这种闹鬼的地方,心中暗笑。 学生们准备出发了,克拉布高尔和帕金森他们都在招呼德拉科过去,佐伊只好向他挥手告别,德拉科撇起嘴,伸出左手拍了一下佐伊的后脑勺,拖着长腔说:“那么,回见,蠢南瓜,你说不定能留在这儿帮费尔奇那个老家伙喂鸡呢——” 佐伊啪一下打在他没来得及收回的手背上,德拉科连忙坏笑着去追同伴了。 送走德拉科,佐伊一边踢着脚下干枯的黄叶,一边走回门厅,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落寞的身影站在那里注视着已经走远的人群。 “嗨,哈利。” 哈利仿佛刚从神游中回来,额头前的碎发被风吹开,显得那道闪电疤痕更显眼了,“佐伊——你怎么,也没去霍格莫德?” 佐伊瞥到哈利手中捏着的已经皱了的空白表格,意识到他因为没有可以签字的人而去不了霍格莫德,于是她耸了耸肩轻快地说:“是啊,至少你的表格还在自己手里,带着我那张表的猫头鹰这会儿还不知身在何处呢,它没准刚飞到爱沙尼亚。”说着,她自己都笑了。 “可那完全是相反的方向!”哈利被逗笑了,对这只猫头鹰的不专业表示不敢相信,还给佐伊提到罗恩家那只常出毛病的老埃罗尔。 秋末湿漉漉的空气有些闷,室外微风凉爽,两人在空旷的校园中散步。佐伊陪略显失落的哈利闲聊,小心翼翼避开会让哈利敏感的话题,从这学期五英尺长的魔法史论文谈到新魔咒,最后还是聊到了黑魔法防御课教授卢平。哈利似乎对这位温和的教授有极大好感。事实上,很多同学都喜欢卢平教授,他教了不少有用的知识。 不过德拉科常常说起他就满眼轻蔑——全是因为他在对付博格特那节课上当众开了斯内普教授的玩笑——尽管看斯内普教授穿着纳威祖母的衣服当真是不可错过的滑稽景象,可斯莱特林的人毕竟最痛恨被笑话,还是这般丢人的方式——还是他们的院长。 “好像,卢平教授和斯内普教授在霍格沃茨时,是同一届,更熟络些,才敢这样直接地玩笑。”佐伊趴在有些潮湿的木制廊桥栏杆上,眺望罩在米白色雾气中的远山,有些记不清是从哪里听来的了,却在脑海中有这样一层浅浅的印象。 哈利倒是对被恶搞的斯内普教授喜闻乐见,他也踩在木杆上,手抓着栏杆向后仰去,极力替卢平教授说好话,“开学的列车上,他曾帮过我,你知道的,我因为摄魂怪昏倒时……”哈利又顿住了,下意识看向佐伊,似乎拿不准该不该将这件事毫无保留地告诉她。 “不必把什么都告诉我,哈利,我也不是那么感兴趣。”佐伊眨了一下眼睛,想到哈利的博格特都变成了摄魂怪的样子,那它们一定给哈利带来不小的恐惧。 哈利笑起来,“谢谢你,佐伊。” 佐伊微笑转开头,盯着廊桥下奔流的河水。谈到博格特,还叫她有些好奇,课上排队时,她被生气的德拉科拽着帽兜拖到最后面去了,没轮到她面对博格特,卢平教授就冲过去,将它关了起来。她想知道自己的最惧怕的是什么,她自己似乎都一时想不出来,一个愚蠢的自己? 发掘每个人最深的恐惧其实很有趣,不同的人们总是有千奇百怪的惧怕,对一个人再寻常不过的东西或许就是另一人的噩梦,比如哈利惧怕摄魂怪,赫敏惧怕一份不及格的试卷,而卢平教授惧怕的似乎是月亮。 “什么样的经历,会让一个人害怕起月亮呢?”佐伊下巴抵在手臂上,一边思索着,一边就说出了声。 “恐惧,有时未必来自一个确切的原因吧,戴蒙德斯小姐?”一个温吞的声音响起,佐伊和哈利从栏杆边转身,发现卢平教授正在冲他们俩友好地笑,穿着打了补丁的深棕色长袍。 佐伊也对这位教授笑起来,“恐惧的形成可能是在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时候?” 卢平教授点点头,做了一个‘说的没错’的手势。 “教授,我能问您个问题吗……”哈利突然有些急促地开口。 “你想问,为什么不让你独自面对博格特,对吗?”卢平看向哈利,眼睛中满是从容。 佐伊下意识地准备离开,留哈利和教授单独相处,卢平却叫住了她,“请留下吧,佐伊,不要局促,你也听一听,相信会有帮助的。” “我以为,博格特会变成伏地魔的样子,”卢平不紧不慢地向哈利解释。佐伊在课后和曼蒂讨论时,也是这样以为的。 “而摄魂怪,这说明,哈利,你惧怕的正是恐惧本身。” 惧怕恐惧本身。这个说法引起了佐伊的兴趣,摄魂怪使人回忆起最痛苦的记忆。 哈利急于向卢平教授寻求帮助,不禁忽略了一旁安静沉思的佐伊,说出口来,“教授,我昏倒前,听到了什么,一个女人,在尖叫……”哈利看向卢平,似乎面前这个高大温柔的男人可以给他安全感,“我觉得,是我母亲,在她被杀害的那晚。” 卢平微微一笑,也靠到了栏杆上,“我第一次见你,哈利,就认出了你,不是因为那个伤疤,而是双眼,和你母亲莉莉的一模一样。” 这句话使哈利愣愣地看向他,佐伊也抬起头来。“没错,我认识她,”卢平的眼眸中逐渐掀起回忆的浪潮,“她在没人在乎我的时候,依然支持我……一个天赋异禀的女巫,你的母亲,并且善良,她有能力发现他人身上自己都忽视了的闪光点,而你父亲,詹姆……”卢平兀自笑了一声,“他呀,他的天赋就是惹麻烦。” 突然提及父母上学时的旧事,使哈利惊喜又惆怅,他弯起嘴角笑了,可绿眼睛中却蒙着哀伤——他的老师都曾和他的父母同窗共读,可以娓娓道来那些回忆中的事,他却甚至不曾亲眼见过他们,他不知自己是否该羡慕。 “听说这个天赋也传给了你——”卢平也察觉了围绕在哈利周身的忧郁,不禁开了个小玩笑,哈利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佐伊也在一旁笑了,这位教授不仅温和,还有细致入微的洞察力,她已经开始尊敬他了。 “孩子与父母的相似,总是微妙而神奇,”卢平梳出一口气,笑意盈盈的眉眼转向佐伊,“你也很像你的父亲,佐伊,不只是独特的黑卷发和黑眼眸。” 佐伊挑起眉,她没想到这位教授也会认识自己的父亲。 原来,生命绕出一个个圈,最终竟都是故人重逢。 “是啊,埃德蒙,”卢平教授拍了拍木栏杆,对哈利说道,“你父亲也认识他的,大我们三级,拉文克劳,独具一格,和我,和詹姆,都是完全不同的人……理智、智慧,这是我会用来形容埃德蒙的词,他懂得太多了,从不站在任何一边,像一颗风吹不动的老树。” “的确严厉得独具一格。”佐伊狡黠地笑了,开起玩笑。这还是她第一次在霍格沃茨听到别人口中谈及自己的父亲,脑海中不禁浮现起老戴蒙德斯板着脸在书房对自己万般叮嘱说教的样子,忽然,她想起那段模糊的记忆了——父亲曾轻描淡写地提及几个三个斯莱特林和四个格兰芬多——斯莱特林中如果有斯内普教授,那这四个格兰芬多中,会不会就包括卢平教授和哈利的父亲呢?那另外两人是谁呢?“教授,这么说,您和斯内普教授,是同届的同学,对吗?” 卢平点头,叹了口气,“啊——西弗勒斯……” 哈利也来了兴趣似的,“教授,斯内普他,是不是上学时就这样,总找你和我父亲的麻烦,是吗?像珀西一样……”哈利及时打住了,佐伊知道他后面原本想说爱管闲事,哈利和罗恩常这样在背后说珀西,碍于卢平教授在这儿,他没说下去。 卢平教授被逗笑了,将宽大的手按在哈利肩头,“孩子,人都是在变的,成长的每一个经历都在身上留下印记,”说着,他指了指自己脸上的疤痕,哈利笑起来,“等年过四十,甚至三十,回过头来看,你似乎还是少年时的你,却也早已不是那个自己了。” 这个善良得几乎没什么存在感的教授引起了佐伊的好奇,一个念旧的人,很乐意主动谈起旧时的事,说明他珍爱着在霍格沃茨上学的那段记忆,是个知足的人,胆却恐惧着月亮。比父亲还要年轻,却看上去饱经沧桑,他对人生的顿悟并非来自天生聪慧的头脑,而像他说的,是过去的经历带给他的,就像他脸上的三道疤痕。 没有人会一成不变,可如何判断一个人是在向好的方向变,还是坏的方向呢?为什么有那么多人在长大后,却一厢情愿地怀念过去的自己呢?佐伊不禁又想起了开学第一周曼蒂对自己的告诫。改变,这件事,似乎永远只能是相对的,又怎么能分一个对错呢? 佐伊又走了神,卢平最后和哈利聊了一小会儿,就告别两人离开了,她才发现一天时间竟然这么快就要过去了。 临近傍晚的天空因薄薄的阴云而变成青灰绿色,从禁林吹过来的风也冷起来,她和哈利决定提前回城堡去,等晚餐开始,以及去霍格莫德的同学们陆续回来。 “哈利!” 佐伊和哈利刚走回大厅,就听到了赫敏的呼唤,她和罗恩提前回来了。 罗恩跑过来,一股脑塞给哈利一大包从蜂蜜公爵买的糖果,“还好吗,伙计,霍格莫德也没什么,我们把好吃的都给你买回来了——” 罗恩还没说完,赫敏一巴掌拍在他胳膊上让他住嘴,她略带歉意地看向佐伊,“佐伊,我们不知道你也没去成霍格莫德,不然一定也会帮你买的……” “哦,别放在心上!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会去不了。”佐伊怕他们不自在,连忙歪起头笑了,准备先独自往礼堂去。 “等等!佐伊——”罗恩这才突然反应过来似地叫住她。他一本正经地压低声音转向哈利:“哈利,你今天都跟佐伊在一起吗?你跟她说那件事儿了吗——啊!赫敏!干嘛又打我?” 赫敏气急败坏地瞪了罗恩一眼,“你觉得现在是提这个的时候吗,罗纳德!” 佐伊挑起眉,一左一右看着两人斗嘴,险些又插不上话,“是什么事儿?你们可以直接说的。” 他们这才停下来看向佐伊,一时又都不说话了。 “是这样,佐伊,”一旁的哈利说了出来,“我们希望你能,在马尔福那儿求个情,让他别再追究海格。” “他待你和我们不一样,不是吗?”赫敏立马接上话,忐忑地小心望向佐伊,“他会听你的……” 佐伊思索起来,德拉科的确说过他一定会要海格付出代价,卢修斯也气坏了,可德拉科没告诉过她海格会怎样,她也的确不曾放在心上过——事实上,无论是海格还是巴克比克,和她的关系都不大,甚至没有德拉科跟她的关系更亲近。 她本没有管这个闲事的理由,更何况,以佐伊对德拉科的了解,若是和罗恩说句话都叫德拉科生气地拿苹果核砸她,那她的求情只会让德拉科更加找海格麻烦。 好像,她周围的人都在对她说:马尔福听你的。却只有佐伊自己不这样认为。 她,站在德拉科马尔福身边,究竟是什么角色?自己的心怎么说,为什么时常听不到了? 见佐伊迟迟不说话,罗恩似乎有些失望了,他伸手将哈利从佐伊身边拽到他们中间,小声说:“我说什么来着?她和马尔福走那么近,早晚会被影响的——”哈利想制止罗恩,可罗恩的直肠子如何拦得住,“她犹豫了,她并不是很乐意帮我们这个忙,不是吗?她已经和马尔福站在一块儿了。” 罗恩这句非黑即白的话倒拉回了佐伊的思绪,她微微皱起眉,看到罗恩正一脸幽愤地鼓着嘴瞪着她,哈利和赫敏被罗恩这番话弄得两难,却似乎心底里也认同他所说的。 “罗恩,你说说看,帮你们去求情,对我又有什么好处呢?”佐伊轻飘飘地问他,“更何况,如果连你自己也管这叫‘帮忙’的话,本就不该怀有期望结果一定如你所愿。” 罗恩张了张嘴,一时说不出话来,赫敏急忙说道,“但,不能否认,马尔福自己去招惹巴克比克的,是他错在先……” “他当然有错儿。可一件已经发生的事,对与错于我而言也许没那么重要,与我帮不帮你们的似乎也没什么关系。” 赫敏一时答不上来了,四人之间的气氛又尴尬起来。 “哼,凭什么觉得人人都该帮你们?别把自己当成世界的中心了,有这个本事,不如自己去做,倒也用不着去求别人了!”一旁传来了冷静傲慢的女孩声音:潘西帕金森也回到城堡了。她走过来,抱起胳膊,冷冷瞥着格兰芬多的三人。 对面三人的脸色瞬间难看起来,罗恩看向佐伊的目光中满是怨恨——怨恨现如今一个斯莱特林来帮佐伊拒绝他们。他们不愿再纠缠,没再说话,转身进了礼堂。 佐伊也想离开,却被帕金森扯住袖子。 “他们让你帮什么忙?我猜猜,帮他们的大个子朋友求情是吗?啊,我今天在霍格莫德就听见韦斯莱和格兰杰说这事儿了,”帕金森嘲讽一笑,“德拉科没告诉你吗?他爸爸会叫学校把那个蠢货开除的,这事儿没商量,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 “我可没想指手画脚,怎样做是德拉科自己的事,但,还是谢谢你替我拒绝他们,我原本还不知该怎么说出口呢。”佐伊心平气和地冲潘西微笑了一下,“但万事可不能说得太绝对,没人知道结局会是什么样儿,直到它真正发生的那一刻。” 潘西眨了眨眼,愣了一下,佐伊趁机从她手中抽走袖子,头也不回地走进礼堂。 “我会告诉德拉科的,”潘西在她身后高声说,“他的亲爱的朋友戴蒙德斯意图跟格兰芬多串通,来替伤了他的蠢货求情。不知道德拉科会怎么想。” 佐伊满不在乎地朝身后挥了挥手。就算潘西不说,以德拉科的聪明,他说不定早有了准备那三人会这么做。 礼堂里聚满从霍格莫德回来的学生,喧闹声几乎要将天花板掀翻了。 佐伊木木地走到拉文克劳桌边,独自坐下看向周围。曼蒂和罗克茜都还没回来,对面的斯莱特林长桌边,德拉科也没回来,而格兰芬多那边,哈利,罗恩和赫敏凑在一起,商量着什么,其他人兴高采烈地谈论着今日的见闻。 烛光跳动,幽灵做着打打杀杀的游戏。 一瞬间,佐伊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半空中观察着每一个人,包括正呆坐着的、格格不入的自己。 喧闹和骚动汇在一起,变成尖利的嗡鸣,钻进她的耳朵,仿佛在大脑中炸开一锅沸腾的魔药,令人烦躁,令人想逃离。她发现自己找不到一个答案,她突然有点儿想家,想趴在父亲膝头,让父亲抚摸着她的头发,问问他,自己该怎么做。 终于,她平静地站了起来,拿起手边的如尼文课本,又从果盘中拿走了一颗苹果,然后平静地走出了礼堂,平静到没一个人会注意到什么异样。 第28章 三年级 - 不祥之犬 ================================== 佐伊攥着苹果一直走,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儿,她需要一个安静的地方,一个安静的只能听见自己心声的地方。不知不觉地,,脚下又将她带到了打人柳下面。 她已经可以熟练地躲开枝条走过去按动节疤了,巨大的树冠安静下来,抖了抖有些泛黄的树叶,有一片叶子飘落下来,佐伊伸出手接住了它,然后顺势靠着粗糙的树干坐了下去,将书摊开在膝上。 清亮的鸟鸣从禁林传来,远处高耸的猫头鹰塔上空盘旋着来往的猫头鹰,很快,就可以让混乱的心绪重新条理起来。 佐伊问自己,我怎么了?为何在这个男孩身上越陷越深。 起初,她只是对这个马尔福家的孩子感兴趣,就像她对布莱克家族感兴趣一样——她发觉了他别扭的性格背后可爱的一面,想成为被他需要的朋友。 他会在她害怕时牵起她的手,领她往前走;会在一起学习时认真讨论对论文题目的分歧;会在通信时像个小孩一样兴奋地罗列前一天自己做了那些有趣的事,谈起魁地奇时,漂亮的字体都像在飞;他嘴硬,从不肯服软,却会偷偷表达善意,细腻地察觉出对方一点点情绪的变化,然后笨拙地安慰。 她剥开他的层层伪装的盔甲发现里面那个柔弱敏感的男孩,亟待被保护,渴望被爱。 越了解他,就越会发现他身上无处不在的矛盾。家族带给他孤独无助,他在内心嫉妒哈利身边围绕着爱他的朋友,因此将嫉妒转化为更深的厌恶,他身体里困着一只想要冲破这一切的兽,却缺少爆发的勇气和一个目的。 或许马尔福的教育正好与戴蒙德斯的教育完全相对吧,佐伊像埃德蒙一样不屑于那些纯血的偏执,她才会也偏执地想唤醒那只反叛的兽,仿佛试图证明什么,试图证明她的信念是正确的——骨子里磨不掉的一点儿自傲。 可现在呢,她想做什么?她想从德拉科身上得到什么呢? 哈利他们提出为难的请求时,她下意识最先想到的,其实是,不该威胁到自己和德拉科的友谊。 曼蒂问她:真的只是做朋友吗,佐伊? 如果不只是朋友,那一步,可以迈出去吗?在做出决定前,她需要罗列一切可能的结果,自己能否承受。这决定像一步棋,可棋局中有两个人,她摸不清德拉科会怎么走。 怀中突然落进什么东西,使佐伊从思想深处跳了出来,看到面前的一团姜黄色。 “克鲁克山?”佐伊伸出手抚了抚它长长的绒毛,“你为什么到这儿来了?” 克鲁克山小声又沙哑地叫了一声,佐伊刚想笑,却忽然敏锐地捕捉到了另外的声音,一阵低沉的咕噜声,佐伊太熟悉这样的咕噜声了,她回头朝发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是大狗。 在看到那只足有一头冰原狼那么大的黑狗正注视着自己时,佐伊有些诧异,一时不敢轻举妄动。脑海中跳出的第一反应,是特里劳妮教授口中的“不祥”。 克鲁克山又喵了一声,从佐伊怀中跳了出去,走到了大黑狗身旁,在它结实的前腿上蹭了一下,就飞快跑下山坡,消失在树丛中了。 佐伊警惕地盯着黑狗,那狗也警惕地盯着她。她突然松了一口气:如果克鲁克山也能看见这只狗,那算哪门子不祥的预兆?它应该只是一只误闯进来的流浪狗。 而对待一只陌生的、可能随时跳起来攻击你的大狗最好的办法就是,保持冷静,不要先于它做出剧烈动作,用眼神传达善意。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一番对视下来,大狗没有袭击她,它渐渐平静下来,然后,谨慎又好奇地冲她摇了一下尾巴。这使佐伊放松了一点,开始试着用友好的语气缓慢温和地同大狗说话。 “你好——” “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迷路了吗?” “你饿了吗?” 大黑狗的黑眼睛始终安静盯着佐伊,直到听到“饿了吗”时,再次摇动了一下尾巴。 佐伊看向手中的苹果,然后试图去摸魔杖,大狗在看到佐伊的手伸向长袍时略带敌意地弓起身子,佐伊只好小心将手离开魔杖,用力把苹果掰开成两半,轻轻把半个苹果递了过去。 “小时候,我爸爸养过四条雪橇犬,和你差不多大,但它们都不吃苹果,可我没有别的了,我身上只有一个苹果。”她轻声跟大狗说话,不管它是否听得懂。 黑狗警惕地慢慢往前靠,用鼻尖嗅了嗅那半块苹果,又抬头看了一眼抱着双膝安静坐着的佐伊,才开始狼吞虎咽。两口下去,苹果就不见了。它又冲佐伊摇了一次尾巴,发出呜呜的声音,耳朵也向后收拢。 佐伊看向大狗脏兮兮的毛发,虽然是黑色,却没有一点儿光泽,黑灰色的眼眸深不见底。它一定受了很多苦吧。 这样想着,她将剩下的半块苹果也推给了大狗,大狗又两口将苹果吃完了。佐伊望着它,忍不住慢慢向它伸出手,想替它将打结的毛发梳理开。 大狗一开始警惕地后退一步,但也渐渐放下防卫,嗅着向佐伊的指尖靠过去,鼻息已经能喷到女孩细长的手指—— “佐伊!” 身后突然炸响的高声呼唤瞬间打破这里的安宁,大狗低吼了一声,转身跳进灌木中消失踪迹。 叫喊声把佐伊也吓了一跳,她回头,竟看到怒气腾腾向自己冲过来的德拉科。 德拉科拎着一小包在蜂蜜公爵甜品店买的糖果回到礼堂。虽然嘴上嘲笑那个戴蒙德斯去不成,可走在小镇干净的石砖路上时,他的心里突然蹦出一个念头——要是她也一起来就好玩多了。 于是,不知怎的,他买下了几个他觉得不错的小玩意儿,打算回来丢给她。 他走回斯莱特林长桌坐下,偷偷往拉文克劳看过去,却没看见那个黑头发的身影。有点儿奇怪,不就是呆在城堡里吗,怎么连晚餐都要迟。 没等他安静思考一会儿,潘西·帕金森就凑过来了,“今天玩得怎么样,德拉科?”她笑了一下,“我倒是刚刚听闻一件事儿,我想你会感兴趣——” 帕金森意味深长地停顿下来,德拉科挑起眉,示意她有话就快点儿说。 听她说完后,德拉科灰蓝色的眸子沉了沉,捏着袋子的手默默收紧了。 他早想到格兰芬多那三人会利用佐伊帮那个傻大个儿求情,只是佐伊一直没说过,他就一直不动声色地等。他的确有点儿生气,却不是因为波特他们来找佐伊了,而是,他发现,如果佐伊真的提出来,他不知道自己是否会妥协,他不像过去那样坚定自己了。 他想知道,她会怎么跟他说,她会怎么选择。 直到正餐结束,那个戴蒙德斯也没出现,德拉科开始发觉不太对了,趁餐后茶点时,他忍不住叫住了正从拉文克劳长桌起身的那个常和佐伊一起的女生,问她戴蒙德斯去了哪儿。 曼蒂看到问话的人是德拉科马尔福时有些意外地愣了一下,却很快换上了然的神情:“我从霍格莫德回来就没看见她了。佐伊很少错过晚餐的。” 正说着,旁边一个二年级拉文克劳女生插进话来,“哦我看见她了,”卢娜轻飘飘地说,“晚餐前,她走出城堡了,一定是有相当多的思考,才会那样平静。”说完,她又顾自垂下头吃布丁了。 曼蒂看向德拉科,只见德拉科皱起眉,没再多说什么,直接转身走出了礼堂。 天都快黑了,这个戴蒙德斯会去哪儿?有很多思考要做?有什么事儿不能边吃饭边想?德拉科气呼呼地想,走到城堡大门外,脚下步子有些乱。他看向远处的山坡下,忽然想到那个家伙会去哪儿了。 他快步走进傍晚蓝紫色的光幕中,向打人柳走去,却远远看到了那个蠢货正在试图触碰一只来路不明的大狗。 他吓坏了,立刻大声叫出来,阻止了她的触摸。 德拉科冲到佐伊面前,左手一把捉住她的手腕就将佐伊从地上拽了起来,拽着她往城堡走。 “德拉科?”佐伊抓住掉下来的书,在德拉科身后踉踉跄跄地跟着,没想到他会找过来。 “现在是向这些稀奇古怪的动物展示你该死的爱心的时候吗?晚上,一个人,当小天狼星可能在附近游荡的时候。”德拉科压抑着怒气的声音从前面传来。 佐伊轻笑,“不能因为你被一只鹰马袭击过,就对所有动物戒备起来,啊啊啊——” 德拉科攥着佐伊手腕的手突然用力,疼得佐伊呲牙咧嘴,似乎能听见自己的骨头响了,她连忙试图挣开德拉科的手,却没成功。 前面的人突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佐伊没来得及停住,一头撞在德拉科的锁骨上。 他略带愠色的灰眸子紧盯着她,她抢在他张口前说了出来,“德拉科,我有些事需要想,现在已经想清楚了,答案就快找到了。”佐伊也看着德拉科,安心地微笑了。 那对漆黑的眼瞳里清晰倒映着自己的脸,德拉科怔了怔,最终还是没有问她到底在想什么,他总是希望等她主动告诉自己。 佐伊指向德拉科怀中的包装袋,神情狡黠起来,“给我的吗?” 德拉科轻蔑地哼了一声,没回答,也不把袋子给她,径直转身继续拉着佐伊向城堡走去了。 而他们看不见的身后,躲进树林中的大黑狗,正和克鲁克山站在一起,安静地注视着两人远去的背影,黑眸中若有所思。 小天狼星远远看到那个女孩的第一眼就愣住了——杂乱的黑卷发,漆黑的眼睛,分明是布莱克家族的样貌。恍惚间,他甚至想到了幼时记忆中的表姐贝拉。可他也清楚地知道,布莱克家这一代,已经不会有这么大的孩子了。 因此,他靠近过去,看清了女孩的样子,以及她胸前的拉文克劳标志,他才意识到,这是戴蒙德斯家的小女儿,眼眸里的机敏和当年的埃德蒙如出一辙。 他对埃德蒙谈不上喜欢,不过因为布莱克族人都痛恨戴蒙德斯,年少叛逆的他便偏偏不肯敌视戴蒙德斯。 不得不承认,埃德蒙是个让人好奇的人,他通透,最擅长置身事外,圆滑起来简直比斯莱特林还周全。或许因为潜意识里嫉妒埃德蒙有他没有的智慧,小天狼星上学时常常看不惯埃德蒙高傲冷漠的样子,他独自坐在树下看书的样子越是讨女生的注目,就越是让他们这群大男孩厌烦。但这么多年过去,再回想时,埃德蒙的冷漠似乎无关血统身份,更像是一个看透了世界的人在冷眼旁观,在高处俯看芸芸众生,懒得插手罢了。 听说,他那个向来对他偏激的父母言听计从的愚蠢弟弟、被父母视作骄傲的弟弟,还曾在失踪的前一周第一次违抗了布莱克的例律,因鼎力为戴蒙德斯家族辩白而与父母大吵了一架——雷古勒斯竟然声称,不必世世代代都抱着这份仇恨活下去。 这样的话竟更像是他小天狼星会说的话,而不是古板又傲慢的雷古勒斯。 他不知道雷古勒斯和埃德蒙是如何有的交情,能让雷古勒斯宁肯反抗父母也要替他说话。 可没多久,雷古勒斯就失踪了,再也没有回去那个原本也腐烂不堪的家。 他听人说,那个白痴想从食死徒中逃走,被伏地魔暗杀了。小天狼星倒觉得,伏地魔懒得费神亲自去杀一个无能无势的孩子。他才18岁。 可他愚昧的父母坚信,雷古勒斯是因为替戴蒙德斯辩白而受到先祖诅咒,从此更加憎恨戴蒙德斯,认定是戴蒙德斯害了他们布莱克明亮的‘小王子’。 那一年,发生了很多事。 雷古勒斯从这个世界消失,本就疯癫的沃尔布加彻底失了智,父亲奥赖恩病重离世,布莱克算是完了。 那一年,他眼睁睁看着最好的兄弟一家被另一个好兄弟背叛而被伏地魔残忍杀害,留下一个婴孩,他却蒙冤成了为这一切埋单的人。 这世界可不就是这么荒唐的吗?他早该在幼年就明白的。疯魔的父母,疯魔的布莱克,可悲的家族——小天狼星不禁为戴蒙德斯感到冤屈和无奈。 可人活在世上,无奈总是更多的。 第29章 三年级 - 睡在礼堂的晚上 ======================================== 德拉科气呼呼地一路沉默,可一直拉着佐伊回到城堡也没松开手。 他们来不及争吵些什么,因为成群结队的学生正从门厅涌入礼堂,每一个都在不安地低声讨论,汇集在一起就变成巨大的噪音。 “在这儿啊,马尔福先生——”斯内普拖长的没有情绪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德拉科这时才不动声色地松开了佐伊的手。 二人转身,斯内普交叉双手昂着头瞥向德拉科,“帕金森小姐可是,相当担心……”他拖长的尾音渐渐没了声音,视线平移到德拉科身旁的佐伊脸上,盯了她好一会儿。 佐伊甚至想到斯内普在思索着给拉文克劳扣分了,他才继续开口说下去,“我建议你们,尽快回礼堂,找到各自的学院,以及,别再,惹麻烦。”说罢,他利索地转身,大步离开门厅,走上大理石台阶。 德拉科和佐伊对视,互相交换了疑惑的神情,无论他们没在城堡的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两人没再多言,跟上人流走进礼堂。 学院长桌和长凳已经被施法消失了,大理石地面上铺满紫色的睡袋,各个学院的学生聚在一起,坐在睡袋上兴奋地交谈,佐伊很快就看到了曼蒂,连忙走过去。 曼蒂简单向她解释这一切——小天狼星布莱克闯进城堡,试图进入格兰芬多休息室,还把胖夫人画像撕毁了,今晚,所有学生都得在礼堂过夜,而教工会在城堡的每个角落搜寻小天狼星的踪迹。 佐伊不禁奇怪摄魂怪到底有什么用处,能让小天狼星再次逃脱,曼蒂却显然转变了感兴趣的话题:“德拉科马尔福去找你了,”她往佐伊身边挨了挨,神秘地压低声音,“他问我你去哪儿了,我看出来了,他在担心。佐伊,你看,我就不会去找你,”曼蒂摊手,“我知道你早晚会回来,但我绝对不会急着立马把你找回来。” 佐伊难得没有伶牙俐齿地争论,而是认真听着,她明白曼蒂真正想说的是什么。她脱下长袍,又抽出领带,搭在臂弯里,自嘲似的轻笑一声:“我们看穿每一个,因为在别人身上看到了在自己身上已经看到却不愿被人发现的东西,因此我们看不穿自己。不想让别人看到,却最终变成只有自己看不见。” 每一个人都在告诉她,德拉科对你不一样,她怎么会毫无察觉,只是不敢承认罢了。她怕一旦开始承认,就像打开潘多拉魔盒,那些细小的欣喜会变质成理所当然,而之后接踵而至的东西太未知,终究将她禁锢,作茧自缚。 因为我了解自己,如果一旦开始便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宁可不要开始。 “冷静过了头,佐伊,你摸不清,所以想静观其变——你们都不去迈出这一步,因为不想为此将自己束缚,” 曼蒂漫不经心地将枕头从睡袋里掏出来,“你怎么会不明白,佐伊,你在逃避,你自由惯了,你没准备好真正去爱一个人,你们都没有。” 没那个勇气,友谊就成了安全的防线。 在无关紧要的事上我足够聪明,可面对爱时,我一无所知,成了世上最傻的人。 曼蒂的话让佐伊的心猛跳一下,礼堂上空的蜡烛却在这时瞬间熄灭了,墙壁上的火把和穹顶幻化的夜空昏沉沉地照着偌大的礼堂,当上学生会主席的珀西高声喝令所有人将睡袋排好准备睡觉,结果引来韦斯莱双胞胎和这边斯莱特林那群男孩的嘘叫。 曼蒂在昏暗的光线中最后坚定地看了佐伊一眼,就起身铺睡袋了。 礼堂响起此起彼伏拖动睡袋的声音,佐伊站起来调整自己的睡袋位置,不易察觉地向最边缘挪动,胳膊不小心打到了一个人。 “抱歉,我不是有意——”她忙道歉,却在昏暗中看到了熟悉的金发——德拉科也挪到斯莱特林的最边缘来了,离开了他那群同伴。 “把眼睛睁开看清楚,别梦游了,戴蒙德斯。”德拉科轻哼一声,将睡袋踢正,紧挨着佐伊,便脱了外衣,身着衬衣躺了下去。 佐伊还略微愣神,珀西的声音又响起来:“谁还没躺下?都别说话了!”她连忙蹲下,将长袍和领带叠整齐放在枕头下,慢吞吞钻进了睡袋躺在德拉科旁边。 火把也熄灭了,月光从大玻璃窗倾泻进来,即使珀西一直嚷嚷着安静,窃窃私语却不绝于耳。 佐伊躺在睡袋里,似乎任何细小的声音都被她收进耳朵,瞪大眼睛盯着穹顶的夜幕,试图用深呼吸让自己放松下来,可是耳边听到德拉科的呼吸声时,心跳声就又响起来了。 她紧张时,大脑就会飞速转动,思考着一切乱七八糟的事,她不禁在睡袋下绞起手指,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德拉科,却发现德拉科也睁着眼睛出神,头发垂下去,露出额头,大块月光落在他的鼻尖和睫毛,苍白而忧郁。 感受到了佐伊的注视,德拉科也慢慢将脸转了过来,直直盯着佐伊,月光从眼睛侧面照进瞳孔,周围一片灰蓝中细小的花纹像一团团星云。 这样互相盯了许久,德拉科才有些不耐烦似的长长闭了一下眼睛,切断两人的注视,小声问,“有话想说?” “你应该已经知道了,”她不再犹豫,轻声开口,“他们希望我帮忙,替海格。” 德拉科没说话,他一直在等她主动提起,可是他发现当她直言不讳地说出来时,自己反而不知该怎么做。他压抑着胸腔中燃起的怒火,在佐伊的目光中,重新转头看向穹顶的夜空,点了点头,用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平静的声音说,“那三个白痴凭什么认为他们能利用你来操纵我?” “我不会帮他们。”她没有理会他,而是接着自己的话说下去,德拉科看向夜空的双眸颤动了一下,“更不会操纵你,德拉科,这是你自己的决定。”她一直侧身就着月光注视他,语气轻淡却认真。 他安静地听着佐伊的气息,她的答案这样果断,似乎舔舐心脏的火苗还未爆发就渐渐熄灭,似乎仅仅因为这个答案,就意味着她选择了自己。德拉科觉得,如果不是在睡袋里,他的身体会轻快地漂浮起来。 平静下来,德拉科心中默念,然后镇定地将视线转向佐伊,“那你提起它,为什么——”他没说完,佐伊忽然伸出手挡在他嘴面打断了他。 德拉科一惊,这才听见头顶传来的脚步声。嘴唇感受到了手指传来的温暖,他的心跳突然又快起来。 佐伊屏住呼吸等待巡视的珀西走过去,收回手,狡黠地笑了,气息吹动德拉科额角的碎发,“我只是,想起父亲曾告诉我的一句话,当你与一个人起了冲突,要记得,他不是你的敌人,使你们冲突的原因才是,德拉科,你很聪明,你心里知道那不是他应得的惩罚,只是孩子气的报复,你不用放过海格,让他付出应有的代价,就够了……” 夜晚仿佛有迷惑人心的魔力,同样的一句话,放在白天说,德拉科可能会和她吵起来,可现在,他把什么都听进去了,却又好像什么都没放在心上。 他看进佐伊的眼睛,即使在月光的照射下,依旧深不见底,黑得看不出瞳孔,他能清楚地看到自己在她眼眸中的倒影,那个他,目光炽热,如有所期,那热烈的情感是来自他自己,还是这双眼睛的主人? 他有些慌乱地飞快点点头,重新躺正。佐伊也平躺回去,心情已经像头顶的夜空一样,干净通透。“我得承认,今晚这里的星空,比拉文克劳休息室要美。”她轻声说,身边却没了动静。 “德拉科,”她又试探地问了一句,“睡了吗?” 还是没反应。 过了一会儿,才传来布料翻动的声音和纸袋响,一个小纸包被丢到佐伊睡袋上,跟着,甩过来一句飞快的“睡了”。 佐伊小心翼翼地将纸袋拿进手里,努力减小声响,透过牛皮纸摸出了糖果的形状,“果然是给我的,那个纸袋,”她轻笑。 身边的人哼了一声。 “晚安,德拉科。” “嗯。” 第30章 三年级 - 过渡的小日常 ====================================== 冬初的风愈发干冷,傍晚每一天都来临得更早,就像清晨每一天都更姗姗来迟。小天狼星布莱克闯入城堡撕毁胖夫人画像的事过了许久,学生们一面暗暗担心,却又矛盾地对所有人一起在大礼堂睡上一夜的经历津津乐道。 下午天阴得很厉害,似乎在酝酿一场大暴雨,教室的光线显得更加昏暗,大家正叽叽喳喳地说话,佐伊翻看着课本,等卢平教授出现。 突然,坐在前面的德拉科转过身来,将一个已经被反复折得皱皱巴巴的纸团摔在佐伊摊开的书页上。 “替我折个纸鹤,能飞的那种。”命令的语气蛮横又带些恼怒。 佐伊挑起眉,好奇德拉科为什么突然对折纸鹤感兴趣了。她捡起纸团,乱七八糟的折痕暗示着无数次失败的尝试,并最终引向暴躁的放弃。 将纸团缓缓展开后,佐伊哭笑不得地看向面前的少年——纸上画着一个简陋的骑在扫帚上的小人,圆脑袋上一个硕大的闪电疤痕。画面被施了法,上一秒,画中的小人被一只游走球砸了头,下一秒,他就被天降的闪电批个正着。 左下角甚至签了个龙飞凤舞的“DM”。 为什么德拉科找麻烦哈利麻烦的鬼点子永远层出不穷? “你想折纸鹤,为了给哈利?”佐伊抬眼看向德拉科,他似乎对自己的画作很满意,傲慢地昂着头:“明天一定会雷雨交加的,这么糟糕的天气,疤头完蛋了。” “听你这么说,明天不是斯莱特林对格兰芬多了吗?” “斯莱特林的找球手受伤了,和赫奇帕奇换了顺序。” 佐伊皱起眉,斯莱特林找球手?不就是她面前这个眉飞色舞的人吗? “你的胳膊都吊了一个多月了,就是重新长一只出来都绰绰有余,少在这儿装蒜,德拉科,你就是不想暴雨天比赛。”她不留情面地拆穿他。 德拉科满不在乎地撇了撇嘴,“是又如何,到时候该轮到我们打拉文克劳,哼,那就简单多了。你们那个新找球手,那个女生……” “秋·张。” “她那副样子,吹一阵风就能从扫帚上掉下去。”德拉科轻蔑地笑出声,和佐伊坐在一起的罗克茜不悦地扭过身子看向德拉科,被佐伊拦住了。德拉科则根本没意识他面前坐着两个拉文克劳似的,自顾自侃侃而谈,数落着秋张的技术和扫帚,简直让人怀疑他在故意挑唆。 佐伊将纸团扔回德拉科怀里,打断他的话,“折纸咒四年级才学,我不会。” “怎么,拉文克劳的分院条件降低了吗?为什么连这个都不会,戴蒙德斯。”德拉科脸色阴郁下来,目光笼上一丝威胁。 “看来你会,那还来问我做什么。”佐伊耸肩。 他不满地瞥她,把纸团丢回到佐伊面前,“不用咒语折。” “要命,卢平为什么还不来。”罗克茜绝望地摇头,扭开身,用课本挡住自己不再看德拉科任性妄为。 佐伊迟疑地盯着纸团,竟然有些手痒,曼蒂一年级时曾教过她折纸鹤,她也想知道自己还记不记得,“倒是,可以试试……不过你先闭嘴,德拉科。” 德拉科目光瞬间开心起来,挑起眉认真地趴在佐伊桌前看她折纸,果真不再说话了。佐伊忍不住想笑,这家伙是从何时变得情绪全写在脸上了? 佐伊翻动着纸片,不动声色地抬眼偷看德拉科。他靠得好近,近得能让佐伊闻到洗发水的清香,像森林深处干净干燥的松针味,浅金的发丝挡在眼前,睫毛颤动。少年看得很专注,呼吸不时打在佐伊手上,不禁让她觉得自己指尖发烫,简直担心快要把手中的小纸团点燃了。 她以为自己忘了,手却还记得,几下子,一只纸鹤就成型了,佐伊连忙丢给德拉科。 他拿起来前后看了看,满意地哼了一声,他刚张开嘴想说点儿什么,就被佐伊一把推回去坐正,“教授来了。”佐伊飞快地说。 她听到了身后木门的声响,但其实,她是不想让德拉科再盯着自己了,他灰蓝色的眼睛里像有一簇蓝色的火苗,仿佛能热烈地将她吞噬——怀疑和甜蜜的周旋已足以令人欲罢不能。 德拉科被佐伊的力气推得一愣,有点儿不悦。但看着手中的纸鹤,他抬手将它放在鼻子底下闻了闻,满意地咂了咂嘴,才放回到一边,没再回过头去,抬头看向长袍飞扬得像一只飞进来的黑色大蝙蝠的斯内普教授——并不是卢平。 日升日落循环往复,圣诞节的冬青和槲寄生装点起来、又被拆卸,远山和禁林从纯白变成光秃秃的黑灰,图书馆中书桌前赶论文的人来了又走,走廊上来往的人拉成一道道虚影。日子波澜不惊地过去。 今年的圣诞假,佐伊终于回了挪威,即使在假期中,她仍与德拉科保持通信。 德拉科毫不掩饰地直言他一直在练习魁地奇,下学期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的比赛他们赢定了,他说拉文克劳的那个找球手光忙着谈恋爱,让他为遇到这样的对手感到鄙夷。佐伊读到时哭笑不得,‘我们自己学院的人都没说什么,你管得倒宽。何况,跟赫奇帕奇换了位置从而跟拉文克劳比赛的是你自己’她在回信中这样写道。 送走猫头鹰,佐伊坐在窗台上目送它振翅飞掠白雪覆盖的庄园,将德拉科字迹工整的信件放在鼻尖下嗅了嗅,又嗅了嗅,兀自笑起来,不经意间想象起此刻远在马尔福庄园的德拉科正做着什么,是伏在临窗的书桌上看书,是在爬满白蔷薇的花园漫步,还是在广阔的庭院上空飞行?英格兰也在下雪吗? 她从没对平凡的生活感到这样满足。回到霍格沃茨的每一天都过得快乐恣意,佐伊和德拉科的关系愈发亲密,有时甚至在上课和图书馆中坐在一起。 哦,对了,拉文克劳对斯莱特林的比赛,拉文克劳果然输了。 秋用死死咬住对方找球手的老战略,可德拉科那里会像哈利似的顾及她,飞得又快又狠,几下就把秋甩得远远的,任拉文克劳的其他队员再优秀,也拦不住德拉科很快就抓住了金色飞贼。德拉科捏着飞贼骑在扫帚上,在拉文克劳看台上空盘旋,越过人群看向佐伊,不可一世的笑容比阳光还耀眼——佐伊因笑得太开心,差点被曼蒂和罗克茜按在地上打一顿,说不许当着她们的面儿笑。 而青春期的少年们最爱做的事——流言蜚语。三年级下学期开学后,开始有关于‘德拉科马尔福和那个戴蒙德斯’的私语在同学之间流传,尤其在斯莱特林学生间。罗恩赫敏和哈利看佐伊的目光更加戒备了。 男生们只是单纯的好奇,女生则会在经过佐伊身旁时故意侧目提高嗓音。 “喏,黑卷发那个……” “你在开玩笑吗?” “马尔福不会选她的,我的意思是,戴蒙德斯算什么?” “借布莱克老本家提高地位呗。” “得了吧,布莱克都完蛋了。” “马尔福爸爸不会同意的。” “马尔福准是新鲜一阵子罢了……” 人们总是擅长将嫉妒和不平衡转变为过于刻意的敌意。佐伊并没感到意外,似乎早在女生们看向德拉科的眼神中就看穿了,一双双眼睛深处的话是:为什么是她?为什么不是我? 打人柳抽出绿芽的那个春日,潘西帕金森在占卜课前拦住了正往教室去的佐伊。 “是你吧,戴蒙德斯。假惺惺地说不会干涉德拉科的私事,那你倒是解释一下,那个猎场看守为什么没被开除?” 这一通突如其来的话让佐伊摸不着头脑。反应了一下,她想起上学期巴克比克的事,似乎已经过了太久了。 “为什么没被开除?我怎么知道,你不如直接问德拉科。” “少装蒜,”潘西没好气地说,“我知道听证会上都发生了什么,他们为什么转而把矛头对准那只鹰马而不是那个傻大个儿?你敢说不是你在背后搞鬼?” 听到听证会,佐伊立刻心知肚明,若无其事地笑出声,“那可是校董听证会,只能说,德拉科——或卢修斯马尔福先生——他们改变了主意,或许是相信惩罚那只可怜的鹰马要比惩罚海格来得痛快吧,”佐伊歪头盯着潘西,“你说我搞鬼,意思是校董没有原则喽?” 潘西结舌,一时找不出话来反驳,只得傲慢地哼了一声,甩袖转身离开。 佐伊朝潘西的背影做了个鬼脸,也轻快地往占卜课教室所在的塔楼爬去。以德拉科的小心眼儿,定不会轻易放过这件事——让那只鹰马代替海格受罚,聪明啊。 由于对罗恩还有点儿不满,佐伊不禁讽刺地想,若他知道德拉科肯兜这么大一个圈子用这个别扭的方式饶过他们的好朋友,岂不是要感动地哭出来。 如果总得有人承担这个责任,矛头只能在海格和巴克比克之间转,不是吗? 走近烟雾缭绕、弥漫着熏香的占卜课教室时,德拉科正好在蒲团上转过身子向门口张望。 视线交汇,他撇了撇嘴,立刻转回身坐正不看这边了,手上却不动声色地将他摊在小桌上的课本收起整理好,空出半张桌子。 佐伊偷笑,跑过去在德拉科空出的那半边桌前坐下。德拉科看起来心情不错,佐伊知道他不会喜欢她提起放弃惩罚海格这件事,于是一声不吭地笑着听他讲这些天的趣闻——无非是又如何欺负了一年级,如何训练魁地奇,如何闷在图书馆里准备期末复习。 她用手撑着侧脸,安静地听德拉科侃侃而谈,熏香钻进脑子里,昏昏沉沉的,她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顺着少年的下颌线往下滑落,落在了他脖颈上凸起的喉结。 那颗喉结不大,德拉科说话时,它就在衬衫领口上下滚动,连带着使佐伊的心也跟着跳起来似的。 这东西是什么时候有的呢?怎么似乎之前都没注意到呢。佐伊有些出神,渐渐已经听不到德拉科正在说些什么了,她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怎么口干舌燥的? “你要做什么?”德拉科警惕的声音忽然从对面传来。 佐伊回过神来,发现自己的手已经不受控制地伸了过去,被德拉科一把捉住,而德拉科正一脸怀疑地瞪着她。 “我想摸摸这个。”她认真回答。 “摸摸哪个?”德拉科困惑地挑起眉。 “就是这个——”佐伊向前倾过身,伸出没被抓住的另一只手,没等德拉科反应过来时,指尖就落到了少年的喉结上。 少年脖颈处的皮肤很滑,凉凉的。被触及的一瞬间,喉结颤动了一下,佐伊觉得德拉科捉着她的手猛地收紧了。 “有意思,什么时候长起来的?”佐伊收回手,抬起目光看向德拉科时,却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 德拉科像突然间发了烧似的,脸颊通红,绯红一直蔓延到苍白的脖子,整个人都僵住了,灰蓝眸子有些颤抖。 “早,早就有了。”德拉科飞快地抛出一句,就立刻丢开一直攥着的佐伊的手,就像佐伊的手烫着他了似的,他慌乱地躲避着佐伊的目光,匆忙抓起课本立起来,把脸藏在了课本后面。 “怎么会早就有了?”佐伊凑过去,隔着课本跟德拉科说话,“为什么以前没见过呢?” 德拉科不吭声了,把脸埋得更深了,任佐伊怎么叫他都不肯将头从书后面抬起来,直到特里劳妮教授从一堆茶罐后面出现,佐伊只得作罢。 一整节课下来,德拉科都拒绝跟佐伊说一句话。不过好在,特里劳妮教授不知说了什么惹怒了坐在前排的赫敏,赫敏打翻了水晶球夺门而出,才让佐伊的关注点也转了过去。 -------------------- 作者有话要说: 【暗戳戳地,开始有一些青春期的少男少女懵懵懂懂的小心思了~】 第31章 三年级 - 最后一次霍格莫德周末 ============================================== 冬末的霍格沃茨迎来了这个冬天的最后一场大雪,而几周前佐伊终于收到了那份跨越了整个欧洲的意见表,也就意味着,她可以赶上冬天的小尾巴和大家一起去霍格莫德村了。 大雪覆盖下的小镇显得安详可爱,街道上挤满兴奋的学生。 佐伊,曼蒂和罗克茜每人都捧着一把从蜂蜜公爵糖果店买的甜点,脚步在积雪上踩出嘎吱嘎吱的轻快声响,围巾也有韵律地摆动。她们已经去逛过了文人居羽毛笔店,并通过猜拳这个公平公正的方式由胜出的罗克茜决定接下来去她最喜欢的佐科笑话店。 “真可惜咱们还没法儿去三把扫帚,”曼蒂惋惜地摇头,“我听高年级说讲他们家的黄油啤酒很香甜。” 佐伊嘴理塞满花生奶糖,听到曼蒂的叹息时用力点头表示着她的赞同:“那儿的蜂蜜酒也是…一绝……”她含糊不清地说。 “早晚会喝到的,一会儿可以去帕迪芙夫人茶馆喝杯热咖啡。”罗克茜提议。 “得了吧,”佐伊将糖咽了下去,嫌弃地说,“秋最近和那位塞德里克打得火热,我可不想在那儿碰见什么腻歪的场景……” 罗克茜吹了一声口哨,“秋是什么时候把他追到手的?真该跟她好好儿学学,我其实一直觉得格兰芬多魁地奇队长很不错……” “你们都这么喜欢其他学院的队员,罗杰知道了一定会很受挫……”曼蒂做出痛心疾首的模样,钩住佐伊的胳膊坏笑起来:“是不是,佐伊?我猜猜,你最喜欢的魁地奇队员该不会是个斯莱特林吧——” 佐伊被她逗笑,忙压住想笑的嘴角嚷着要抽出自己的胳膊从口袋里拿糖吃。 “七次机会猜猜是谁!”曼蒂和罗克茜开始装模作样地争论。 “别第一次就猜出来,给她留点儿面子。”曼蒂说。 “我来猜我来猜——克拉布。”罗克茜说。曼蒂哈哈大笑:“他不是队员,罗克茜!你压根儿没认真猜!” 旁边两人闹着,佐伊却走神了:她看到一个再熟悉不过的身影从远处快步走过去。 德拉科依旧穿着讲究,吊起的胳膊在格兰芬多和赫奇帕奇比完赛就拆了,甚至戴了一顶像极了北欧人才会戴的翻毛帽子,身后跟着扎比尼和克拉布。让佐伊觉得不对劲的是,德拉科正走向尖叫棚屋的方向,脸上还挂着熟悉的要做坏事的笑——势在必得的样子。 他怎么会主动去尖叫棚屋呢?佐伊顺着德拉科视线的方向远眺,果然应证了她的猜测——更远处一高一矮两个并肩的身影,高个子的红发即使压在帽子下面依旧在一片白雪中极其显眼,罗恩和赫敏。 “嘿,我想起一件事,”佐伊打断沉浸在玩笑里不亦乐乎的曼蒂和罗克茜,“你们先去,不用等我……” 曼蒂心知肚明地向远处望了一眼,没再多问,带着罗克茜往下走了,又回头叫住她,“如果很快结束,就去佐科笑话店找我们。” 佐伊点点头笑了,转身迎着小雪向远处人烟稀少的方向跟了过去。 雪渐渐大起来,雪地上的脚印很快就被覆盖了,树木参天,格外静谧,远处尖叫棚屋在大雪中安静耸立。 绕过几棵巨树,佐伊果然听到前面传来德拉科的高声讽刺,连忙顺势滑在一块大石头后面,躲起来观察着他们。 “在挑选新的梦中豪宅吗?”德拉科的尖下巴努了努,指向远处的破木楼,“对你来说可有点儿太大了吧,韦瑟比?你们家不是都睡一间屋里吗?” 罗恩不知是被尖叫棚屋吓到了还是怎的,闷声叫德拉科闭嘴,没有一丁点儿威慑力。 “唔——可不太友好啊。”德拉科毫不客气地调侃罗恩。 佐伊注意到了一旁赫敏逐渐愤怒的神情和握紧的拳头,意识到德拉科再这样口无遮拦地说下去,大概不会有很风光的下场。她几乎立刻就想到了一个不用跑过去制止德拉科的好办法。 那边,赫敏终于忍不下去德拉科的冷嘲热讽,站到畏首畏尾的罗恩身前反唇相讥。德拉科也瞬间被激怒,咬牙切齿地对赫敏说:“你有什么资格跟我说话?” 佐伊知道那句“泥巴种”已经到德拉科的嗓子眼了,她飞快从脚边团起一个大雪球,躬着身子瞄准德拉科那只硕大的翻毛帽子。可就在她将雪球丢出去的那一刹,她被一团空气绊倒了,重重摔倒在雪地上,雪球脱手飞出。 德拉科正说到“你这个肮脏的泥巴……”,一团雪球啪一下打在他侧脸上,周围的几个人都吓懵了,一齐看向雪球飞来的方向——那里除了粗壮的树干和被一块积雪覆盖的巨石,什么都没有。 而巨石后头,佐伊茫然地支起身子,思索是什么东西绊倒的自己。紧接着,一阵像是窗帘掀动带起的微风,哈利凭空出现在她面前,有些局促地向她道歉,“对不起,佐伊!我来不及躲开你……” 佐伊愣了一下,匪夷所思地皱起眉,“你确实吓到我了,哈利,隐身衣?” 哈利显得有些不好意思地点了点头。 “酷,让我想起小时候听过的三兄弟的故事。” “那是什么?” 佐伊才想起哈利在麻瓜世界长大,大概没读过巫师童话故事,可她这会儿懒得从头讲一遍那个故事,只好搪塞过去:“……倒也没什么。” “嘿,佐伊,之前罗恩的话……”哈利试探地开口。 “他生我的气,因为我没帮你们。可我的确没有答应你们的请求,罗恩会气,我理解的。”她轻笑,并不想提起这个,“哈利,你想解解气吗?” 哈利困惑地盯着佐伊脸上的坏笑。这时,石头另一边响起德拉科压低声音、故作镇定的质问,在空旷的雪地和树林中更加清晰:“是谁干的?” 佐伊眨了一下眼睛,又飞快团起一个雪球,向德拉科砸了过去。哈利立刻会了意,兴奋地笑起来,两个人开始藏在石头后面一个接一个向那三个慌了神的斯莱特林扔雪球,下面传来他们惊惶的叫喊,佐伊和哈利笑得直不起腰。 “看我的!”哈利小声说,用隐身衣将自己裹了起来,佐伊扒住石头,看着那串脚印偷偷绕到了克拉布和扎比尼身后,可慌乱的三个人根本注意不到。 哈利扯下克拉布的裤子,又拽了扎比尼的围巾,把那两人吓得不轻,就连一旁的罗恩都不敢出声了,德拉科想逃离这里,却被倒在地上的克拉布绊倒,哈利更是毫不客气地抓起德拉科的脚,将他往尖叫棚屋的方向拖去。 德拉科哪里受得了这个,完全没了脾气,苦叫着、挣扎着,试图抓住地上的积雪让自己停下来,终于狼狈不堪地从哈利的拖拽中挣脱,拼命往回跑,推开还没能从地上站起来的克拉布,向佐伊藏身的方向跑过来。 “哦,这下儿玩大了——”佐伊看的津津有味,自言自语道。见德拉科逃窜过来,她连忙从石头后面出来,试图安抚受惊的德拉科。 可他冲过来的速度太快了,德拉科看见了佐伊,却已经停不住了,只来得及换上一个震惊的表情,就和突然出现在小径中间的佐伊撞了个满怀,一声闷响,佐伊被扑倒在松软的雪地上,口袋里的糖果撒了一地。而德拉科正摔在她身上,双手撑在两侧,怔怔盯着她,呼吸沉重。 周围一时间安静下来,只听得到卷着雪花的风在呼啸。 克拉布和扎比尼也惊慌失措地跟了过来,看到倒在一起的德拉科和佐伊,纷纷愣住。德拉科像是还没缓过神来,丝毫没有注意到来人,撑在地上一动不动,倒是扎比尼意味深长地咳了一声,拉起克拉布跑远了。 树林中再次安静下来,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德拉科身上、佐伊散开的头发上,德拉科离得那样近,她能清晰地看见他脸颊上细小的绒毛。 那灰瞳盯住自己时,内心也像她一样电光火石般一颤吗? “德拉科,”佐伊吞了一下口水,“你,不打算起来吗?” 灰蓝眸子震动了一下,苍白的脸上没有表情,他喃喃重复,“起来……” 德拉科呆呆地望着被自己扑到在雪中的女孩,雪花落在她冻得通红的鼻尖上、脸颊上、黑密的睫毛和发丝上,慢慢融化成细小的水珠,星星点点,因起伏的呼吸而抖落,两人呼出的白雾交融在一起。他突然很想伸出手去扫落她发梢间的白雪和水珠。 过了一刻,德拉科才反应过来似的,又似乎是被自己脑海中的想法吓到了,血色回到脸上,他敏捷地翻身从佐伊身上弹开,退出几步,“是你突然挡在路中间!”语气中又恢复懊恼和蛮横。 佐伊坐起身子,瞥向翻毛帽下红了脸的德拉科,“是你被吓得乱跑,不看路。” 正说着,她忽然指向德拉科身后的树林深处,做出惊恐的表情,“那是什么!” 德拉科立刻不再趾高气扬了,猛地一大步跨过来挨在佐伊身边,惊魂未定地看向她手指的方向,才发觉是被戏弄了。 “戴蒙德斯——你完了!”他咬牙切齿地转头看向佐伊,下意识抬手想要像以前那样捏住佐伊的脸。 佐伊眼疾手快地伸手揉乱少年柔顺细碎的金发,然后闪身躲开了他的手,冲德拉科做了个鬼脸,企图跑开。可没跑出两步,一团雪球正正好好砸进她衣领。 突如其来的冰凉让佐伊打了一个冷战,她回头瞪那个人,在刚转过身来时,又一团雪砸在胸口——德拉科头发依旧乱糟糟,却得意地笑出声。 “好吧,是你挑起来的,德拉科,咱们速战速决!”佐伊挑起眉,德拉科的笑意逐渐僵硬,他看到佐伊从一旁的大石头上捧起一大团雪,紧接着,一个硕大的雪球就飞了过来,在他身上杂碎成七零八落的雪花。 “哦!来吧,我可不会让着你的。”德拉科也来了精神,开始活动脖子和关节,一副蓄势待发的模样。 “别让着我,抓飞贼你或许还有两下子,可是打雪仗——我是专业的。” “废话太多了,戴蒙德斯。”雪球应声砸了过来。 一时间,如同无数鬼飞球在来往乱飞,两个人开始认真且努力地打起雪仗。 几番下来,他们的头发上、衣服上,沾满雪粒。德拉科的帽子早已被佐伊扔过去的雪球打掉了,德拉科气急败坏地揪住佐伊的围巾,她重心不稳滑倒在雪地中,将德拉科也拉倒了,他试图爬起来,可佐伊把腿伸过去再次将他绊倒在地,德拉科扬了佐伊一脸雪。 两个人笑着,闹着,笑声在空无人影的树林里回响,被纷扬的雪花卷起,又被风吹散。参天的墨绿色森林和远处的棚屋安静地看着他们打闹,仿佛是少年们最好样子,没有什么事会打扰他们,无忧无虑,自在恣意,天地间只有他们两个人,和雪,无尽的雪。 美得像一场梦,彼此不愿醒来,不愿离去。 何必再无端烦恼。 这一刻,看着笑得灿烂的德拉科,佐伊豁然开朗,像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了许久,终于开阔而明亮,酣畅淋漓。 不必再纠结刻意用古怪的方式强调友谊,还是试图迈出舒适圈探索一个未知领域,最终搞砸一切。即使知道这不会持久,可这世上又有什么是持久的呢?或许,就像拉文克劳的门环曾问过的一个问题——永恒和虚无的区别是什么? 答案是没有区别——只有虚无才会永恒,其余的一切情感,都有山穷水尽的那一天。 如果这是他们最美好的时刻,那么就应该享受当下,什么都不用想。年少时的欢喜,何须那么多顾虑?何须去费力划一道清晰的界限? 她想尽兴,只是想尽兴。 可是啊,可是,少年的小聪明,终归是少年。佐伊自以为替自己缺乏的勇气找到了完美的借口,只是意识不到,不去划清这些复杂纷繁感情的界限是一条自由且不会出错的路,同时也是一条最容易让人遗憾的路,成年人称之为暧昧,说白了是逃避,不必负责,没有负担。 眼前是繁花,尽头是荆棘。 -------------------- 作者有话要说: (三年级结束~主线剧情上的确有很多没有讲到的!但是也许太过细碎,与马天龙和小佐的感情发展关系也不是很大,就不再赘述啦~希望大家喜欢) 第32章 四年级 - 魁地奇世界杯 ====================================== 收到保加利亚魔法部长的邀请去英国观看魁地奇世界杯决赛时,佐伊本以为以埃德蒙的固执会谢绝。她甚至准备好了一套说辞用于说服父亲去看决赛——别误会,谁说她是为了看比赛了? 上一封来信中,德拉科就迫不及待地说到他们一家都会受邀前去,还花了小半篇幅不痛不痒地赞扬了保加利亚找球手维克多克鲁姆,佐伊读到这些平淡的语句时,却反而能感受到德拉科努力压抑的激动似的。 可她没想到的是,这套说辞压根儿没用上。埃德蒙欣然接受了邀请,并在晚餐前轻快地嘱咐妻子和女儿收拾行李。 “再一个劲儿瞥我,你的汤匙就送到鼻子上去了。”埃德蒙放下刀叉,用餐巾沾了一下嘴角,不动声色地越过餐桌说。 佐伊若无其事地移回视线,将汤匙送进嘴里。 埃德蒙自然清楚佐伊的小心思,故意说道,“为何惊讶呢,你知道我一向喜爱魁地奇,更何况,贵宾包厢的位置好极了。” 佐伊不满地小声嘟囔,“我知道才不是为这个——或者说,不全是为这个。” 埃德蒙这才收起玩笑的神情,轻咳了一声,“那么,你也该知道其他原因是什么了。” “您猜到我会来说服你了。” 父亲颔首,“等你来软磨硬泡,和我直接答应下来,既然是一样的结果,那还是别让你费这个劲了。” 母亲在一旁笑出声。 佐伊知道自己果然是瞒不了父亲什么,下一句要说的,准和德拉科相关。 “那个马尔福家的孩子,”果然,埃德蒙双手交叉撑在餐桌上,望向希瑟,“我和你母亲并不会因为他来自马尔福而对他有意见,我们相信你的判断力,佐伊。”佐伊正古灵精怪地冲母亲偷笑,埃德蒙又咳了一声,示意佐伊认真听。 “可你得记住,孩子,马尔福绝不是一个简单的家族,过去或现在,不只是繁复的规矩,还有牵涉的事。这个男孩可以不像他的族人,但他终究是个马尔福,这是改变不了的。”埃德蒙看着佐伊,两双深不见底的黑眸可以清晰地映出对方的倒影,“不要,试图将一个人从他的家族中剥离出来,除了他自己,我们都没这个能力。” 希瑟也点点头,柔声说,“首先保护自己,佐伊,无论如何,感情这种事,只是生活寻常的一部分,它应当调剂和丰富你的生命,而不是成为负担,拖住你的脚步。” 佐伊有些心虚地忙点点头。这番话说得,怎么好像还没有开始,就预见到她和德拉科的结局似的。 可她心底里似乎又暗自憋着一小股劲儿。一直以来,她是在试图将德拉科从马尔福的桎梏中剥离。她做错了吗?她真的,没这个能力吗? 似乎在这件事上,自己总会变得格外固执,非得证明什么似的——父亲的话她记下了,可要不要照做,那就说不准了。 在八月中旬晴朗凉爽的清晨,戴蒙德斯一家用一张旧报纸的门钥匙降落在英格兰达特穆尔。 绵延起伏的原野上已经支起望不到边的帐篷,到处飘扬着爱尔兰和保加利亚的旗帜,人群的喧闹声和欢快的风笛声混在一起,不时有骑着玩具扫帚的孩子们横冲直撞,冲进烧烤炉上空的炊烟里。 来自英国魔法部的引路员滔滔不绝炫耀着他们为这场盛事做的准备,“……等晚上看看咱们的体育场,能容纳数十万人!” 好在他刚说完赛场,戴蒙德斯的帐篷就到了,埃德蒙连忙谢过他,几句话打发他走了。 安顿好行李,佐伊就呆不住了,向母亲保证自己会在日落前回来,跑出帐篷没了影。 露营地热闹又兴奋的氛围很容易感染身处其中的人,佐伊蹦蹦跳跳地四处闲逛,琢磨着是否能凑巧遇见德拉科,甚至遇到许多霍格沃茨的同学。罗克茜,秋,罗杰戴维斯……她甚至在更远一些的露营地碰到了哈利、罗恩和赫敏。 赫敏冲上来搂住佐伊的脖子,把佐伊和哈利都吓了一跳。 三年级期末前,赫敏曾为巴克比克打了德拉科一拳,气得连带着冲过去把德拉科护在身后的佐伊也一齐痛骂。德拉科不知突然哪里来的勇气,竟一把将佐伊从赫敏跟前扯开,冷冷地告诉格兰芬多的三人:若不是佐伊曾劝他网开一面放过海格,恐怕现在他们要说再见的就不是那只蠢鸡而是那个傻大个儿了。 三人果然以为佐伊还是暗中帮了他们,主动将原先的误会算是一笔勾销了。佐伊知道她并没帮他们替海格求情,意外德拉科会那样说的同时,也还是很高兴他们三人对待自己就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她不禁在心里感叹,格兰芬多的感情简直像风一样来去自由,来时热烈,去时决绝。 罗恩兴奋地跟佐伊说他们一家都来了,和赫敏一起硬是把她拉去了他们的帐篷。佐伊又见到金妮,弗雷德,乔治,还有和善的韦斯莱先生,韦斯莱先生还塞给佐伊一小包他们带来的香喷喷的黄油曲奇。 听罗恩说到他们是和塞德里克迪戈里一起来的时候,佐伊恍然大悟:“怪不得,刚才跟秋说话时,她心不在焉的,原来在找人呢。” “找塞德里克?”赫敏也笑了,笑弯了眼睛瞄向罗恩,“原来他们俩……” 佐伊注意到一旁听到秋在找塞德里克后就魂不守舍的哈利,似乎明白了点什么,忙换了个话题,“哦,哈利也是第一次来看现场看世界杯决赛吗?你可以先看看观赛手册了解一下,外面有买的,装订精致极了。” “望远镜!”罗恩突然带着哭腔叫出来,“要命了!我把望远镜落在家里了!”赫敏翻了个白眼,哈利却被罗恩逗笑了。 夜幕降临,巨大的探照灯将赛场照亮如白昼,无数彩纸从天空洋洋洒洒地飘下,观众席鼎沸的叫喊震得人五脏六腑都跟着震颤。 佐伊跟着父母走在保加利亚魔法部长后面登上贵宾席。在看到这一切时,她瞬间理解了人们对魁地奇的热爱。这样的场面仿佛能点燃身体里一切的快乐和放肆,让人什么都不再顾及,只想放声大笑,和周围的人一起振臂呐喊。 “哦,瞧瞧,都是谁啊——” 冷冰冰的托长腔的声音响起,浇灭了佐伊心中放纵的小火花,回归理智。她转身看过去,卢修斯·马尔福傲慢的灰眸扫过佐伊,瞥向埃德蒙和希瑟。 “连戴蒙德斯都来了,这贵宾席未免有点儿挤了,还称得上是,贵宾席吗?”卢修斯嘴角轻蔑地抽动了一下。 有父亲在,卢修斯想必讨不到什么风头,没什么好担心的。这样想着,佐伊的注意力不禁落到卢修斯身旁的女人身上。 一位美丽却冷漠的女人,苍白的脸上是对一切都漠不关心的神情,赛场中的热烈丝毫影响不到她。她似乎很高傲,可又不同于卢修斯马尔福的傲慢,似乎只是不在乎,不带攻击性地孤芳自赏罢了。她端庄地站在丈夫身边,向夫妻二人共同认识的人问好,两人之间却像有一堵无形的屏障,没有一点交流,好像连空气都是不流通的。 这位来自布莱克的马尔福夫人,果然有着布莱克自恃的高贵。 佐伊的目光顺着马尔福夫人往后游走,在看到那个瘦长身影时,她不由自主地屏住了呼吸。 德拉科穿了一身正式的黑西装,安静地站在母亲身后。他比母亲高出一头了,左手抄在西装裤口袋里,高处的风吹动金发。 他正微微仰头垂目注视着佐伊,似笑非笑的。探照灯扫过来又扫过去,忽明忽暗间,少年轮廓分明,剑眉星目,冷冽的眉眼间投上栏杆的阴影,可白光照进双眼时,一片灰蓝又像冰川上融化的泉水般澄澈温柔。 似乎毫无察觉地,德拉科已经长大了,佐伊也长大了,他们都在不经意间长大了。 “卢修斯,怎么说,你也是福吉亲自邀请的贵宾,说这么刻薄的话,多少有点儿让魔法部长下不来台吧。” 这边,一番唇枪舌剑,埃德蒙不紧不慢地回敬。他向纳西莎点头问好,魔法部的人也在这时纷纷走过来问候了,马尔福夫妇的脸色愈渐难看。 “我希望你们该有个自知之明,戴蒙德斯在这里并不受欢迎。”卢修斯压低声音打破了尴尬的沉默,提了提蛇杖,步入坐席,纳西莎僵硬地冲埃德蒙和希瑟点了点头,跟上丈夫。即便不会出言相讥,她对戴蒙德斯也绝对谈不上有好感。 见父母离开,德拉科没说话,收起看热闹的神态,从倚着的栏杆边起身走过来,将手从口袋里拿了出来。经过佐伊时,修长冰凉的指尖漫不经心地轻轻在她垂在身侧的手背上划过,然后陡然收了回去,连带着少年藏着笑意的侧脸一齐转了回去,留下一个瘦削挺拔的背影。 手背上存留的若有若无的触碰却好像让佐伊的半条胳膊都酥麻起来,她甚至感觉到了德拉科手指上那颗绿宝石戒指。像有无数蒲绒绒在手臂上爬似的,脑子里嗡嗡响,周身的喧闹都听不清了。 直到母亲呼唤她,佐伊才回过神来,故作镇定地捋了捋头发,走过去坐在母亲身边,躲避着母亲意味深长的眼神,向热情的保加利亚魔法部长奥巴隆斯克先生问好。 马尔福一家坐在过道的另一侧,和英国魔法部部长康奈利·福吉坐在一起。佐伊稍微向前倾倾身子,就能看见德拉科的鼻梁。 这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进一步,退一步,抓也抓不着,最容易意乱情迷,欲罢不能。 球场上,伴随着震耳欲聋的欢呼声,身着绿队服的爱尔兰队带着他们的吉祥物小矮妖入场了。 紧接着,红色队袍的保加利亚队以人字形列队冲了进来,观众席沸腾了一般,高喊着克鲁姆的名字。德拉科下意识激动地鼓起掌来,卢修斯冷冷瞪了他一眼,德拉科只好安静地放下了手。 就在这时,保加利亚魔法部长倒是眉开眼笑地站起身鼓掌,引得另一侧的人都看过来。卢修斯嫌弃的表情像是误吞了一条蛞蝓,佐伊连忙抿起嘴低下头以免笑出声来。 运动员入场,福吉起身走上发言露台,将魔杖抵在喉咙上,放大了几百倍的声音顿时响彻体育场,观众席安静下来。 一段相当官方的冗长的欢迎辞后,终于—— “我宣布,第422届,魁地奇世界杯决赛——开始!” 那只金色飞贼迅速升空消失,伴随着排山倒海般的呐喊声,一道道绿色和红色的光影在高空中穿梭争抢起来。 第33章 四年级 - 食死徒骚乱 ==================================== 决赛结束时已是午夜,可露营地却像才刚开始下一场狂欢似的,欢呼喝彩伴着烟火和奏乐,鲜活狂热,没人准备就这样睡去。 尽管克鲁姆凭借突出的个人能力抢先一步抓住了金色飞贼,爱尔兰队仍以10分优势赢了比赛。 真是够精彩的——如果不算上离场时卢修斯和埃德蒙又不咸不淡地拌了几句嘴的话。 埃德蒙轻描淡写的反讥呛得卢修斯说不出话,佐伊在一旁听得那叫一个痛快,直到她瞥见德拉科不满的眼神,才朝他扮了个鬼脸,用口型对他说:一会儿回到露营地去找你玩。 德拉科抄着兜看她,漫不经心地撇嘴笑了,佐伊就知道他答应了,连忙一蹦一跳地跟上走远的父母。 回到帐篷,希瑟饶有兴趣地想跟女儿谈谈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可佐伊等不及,急着去找德拉科赴约。 营地外,一大群围着篝火弹唱的爱尔兰人还因赢得世界杯欢呼雀跃,不由分说将路过的佐伊也拉进他们中间跟他们一起跳欢庆舞。 佐伊被拉着跳得头晕目眩,好不容易在这群热情的巫师们中退了出来,却不小心踉踉跄跄地撞上一个人——她连忙抬头道歉,正对上卢修斯·马尔福厌恶的神情。 卢修斯披着长长的黑色旅行斗篷,用蛇杖将佐伊从他身边拨开,冷漠的灰眸子里满是鄙夷,“埃德蒙就是这么教育他的女儿的?在这儿冒失地到处乱跑。” “很抱歉,马尔福先生,我不是故意撞到您的,祝您晚安——”佐伊懊恼地想,卢修斯这下逮到机会,定在她身上发泄从父亲那儿憋的火气了,于是想趁其不备溜走。 她刚想从卢修斯身侧跑掉,那根蛇杖就嗖地一声横在了她面前,挡住去路。 “让我猜猜,你急着上哪儿去?”卢修斯挑起一边的眉毛,“找德拉科,是不是?” 佐伊抬眸,盯着卢修斯,不动声色观察着他的表情变化。 卢修斯高傲地笑了一下,“是啊,德拉科这样优秀,又是马尔福的独子,围着他转的女孩肯定少不了——”他顿了顿,上下打量了佐伊一番,“你以为,我看不出你和德拉科之间的事?我也经历过,你们这个愚蠢的年纪。” 那又如何?佐伊在心中嘟囔,没说出声,脸上依旧是平淡又带着点疑惑的微笑,心想在大庭广众下卢修斯也做不出什么,只希望他能尽快说完放她离开。 “这么说吧,我不会接受自己的儿子娶一个纯血叛徒的小杂种,更不会允许你们在一起而有损马尔福的形象,”卢修斯眯起双眼,威胁地压低声音:“你不配进入马尔福家族——戴蒙德斯这个姓氏,根本什么都不是。” 这句除了刻薄和偏见一无所有的话使佐伊扬起眉毛,冷冷看向趾高气扬的卢修斯。 佐伊已经长高了不少,此刻看向卢修斯,他似乎已经不像二年级印象中那样高大。好像没什么特别的了,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一个和每一个人平起平坐的普通人。 “您说的没错,不止戴蒙德斯这个姓氏什么都不是,任何姓氏本质上都毫无意义,一个人姓什么,与他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一点儿关系。” 卢修斯俊冷的脸瞬间阴沉。佐伊脑海中浮现出纳西莎·马尔福冷漠的面容——她曾经也该是个布莱克家备受宠爱的小女儿吧。苍白的脸颊上也曾因害羞的笑容而泛红,清澈的双眸中荡漾着的也曾是对爱情的幻想或是心上人的影子,偷偷在夜晚想象日后会嫁给一个什么样的男子。后来呢?她的家族安排了门当户对的完美婚事,却唯独忘了问他们,是不是爱着彼此。 他们拥有旁人羡艳的地位和财富,有一个儿子,与丈夫相敬如宾,日复一日,爬上了细纹的美丽的脸却不会笑了。 过去的那个女孩已经在她心脏的某个角落死去了,死时无人问津。 这样的故事,他还不熟悉吗?佐伊突然觉得很可笑,这听起来,怎么都像是一个古老的十八世纪的故事。 佐伊抢在卢修斯之前轻飘飘地开口,“如果德拉科注定要娶的女孩只能是给马尔福家族提供向上攀爬的利益的人,那我的确不配。” 我没有权势地位,我能给予德拉科的,只有你们眼中一文不值的爱。我当然不配。 “你怎么敢,这么跟我说话——”卢修斯恶狠狠地说,显然已被激怒。 “请原谅,无意冒犯,”气急败坏的卢修斯似乎反倒让佐伊不再忌惮,她轻轻耸肩,说出心里藏了很久的话:“我只是替您,替马尔福夫人,感到可悲。” “肮脏的小杂种——”盛怒之下,卢修斯从手杖端拔出魔杖,正要指向佐伊,后面的几簇烟火呼啸着窜上了夜空,瞬间将灰黑色的天幕点亮成绿色。绿光照在卢修斯白金色的头发上,倒映进他的灰蓝色眼眸,他忽然想起什么似的,轻蔑地笑了一声,将魔杖插了回去。 “显然,我有更要紧的事要做,不会在你这个小杂种身上浪费时间。至于你,戴蒙德斯,我会亲眼看着你们,下地狱——” 灰眸中像是燃起绿色火焰,卢修斯的声音冰冷傲慢,他抖了一下斗篷,用蛇杖拨开佐伊,大步走远了。 佐伊定在原地,片刻,才从戒备中放松下来,长舒一口气,迈开略微沉重的脚步继续往前走,却没看到,在她身后那只飘着保加利亚队旗帜的帐篷后面,一抹铂金色在此时一闪而过,走向相反的方向。 德拉科在草坡上深一脚浅一脚地飞快走着,金发飞扬,眉头紧锁,每迈开一步,灰蓝眼眸就更冰冷一分。他也不知自己要去哪儿,脑子里混混沌沌,周围人群的叫嚣只让他的内心更加烦躁不安。 为什么要让我听到那段对话?我又为什么会这么烦躁? 他原本只是满心欢喜地挣脱开母亲的嘘寒问暖,跑出来找佐伊。他一个暑假没有见到她了,他想念跟她说话时心跳的感觉,想念那双能把他看透的黑眸和若有若无的青苹果香。 或许,他不该在看到父亲和佐伊对峙时闪身躲在一旁的帐篷后面,而该直接转身离开吗? 他知道自己不会这样做。 德拉科粗重地呼吸,拇指下意识地转动着无名指上的银戒指,步伐越来越快,潮湿的草地里渗出的水打湿了裤脚和崭新的皮鞋。 她说她不配。 那是什么意思?语气中的不屑与讽刺又是怎么回事? 她一个戴蒙德斯,是在瞧不起马尔福吗?她怎么敢这样跟父亲说话。他会娶什么样的人,什么时候轮到她戴蒙德斯来评头论足? 佐伊和父亲争辩的这个话题,德拉科从来没想过。他太熟悉这个过程,以至于向来知道自己不需要做些没用的考虑。 等他到了年龄——现在这个的年龄——会从纯血家族的女孩中选一个家世地位都配得上马尔福的未婚妻,这样,马尔福才能在巫师界更加位高权重,才不辜负父亲的期望。 ‘妻子’这个身份,在他们的世界里,就是利益的互取和利用,一个精明的互帮互助的过程。 爱,用父亲的话说,不过是那些可怜人自我慰藉的理由,正如没人能说清爱上一个人是什么意思,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没有利益来得真实具象。就像母亲当年嫁给父亲。 德拉科虽然说不清,但他终归是个心思细腻的人。马尔福和布莱克的结合使两家都获得极大权益,可他不傻,从小到大,并非不能感受到父母之间若即若离的冷淡和点到为止的礼貌,唯独少点什么。 他们并不像与佐伊在一起时的他。他们总是心事重重,他们很少真正地快乐。 可为什么,这些话在佐伊口中说出来,会让他这般不适,让他有了顾虑。 是因为她语气中的轻蔑和不在乎?还是因为她说替父亲和母亲感到可悲?她以为她是谁?那个戴蒙德斯凭什么可以像个圣者一样站在高处来怜悯马尔福,就像她过去指责自己一样。 那他能娶佐伊吗? 这个想法把德拉科吓到了,他兀地停住脚步。 他问自己,戴蒙德斯能给马尔福带来什么好处?戴蒙德斯甚至不是个被父亲承认的纯血家族。 他与佐伊成为朋友,他喜欢跟佐伊呆在一起。这么多年来,他已经习惯了有佐伊陪在他身边,耐心而包容。佐伊对他而言是特别的。她很重要,不牵扯家族或利益,因此德拉科从没想过让佐伊成为他的女朋友。当利益横在他们两人之间时,似乎他们就不再亲密无间,他们的感情就不纯粹了。 他只是想让佐伊能一直这样陪着自己,他不想他们俩变成父亲和母亲如今的样子——他更不会违抗父亲,就像一直以来他做的,要让父亲满意。 我不会。 德拉科告诉自己。随着这句告诫,心里却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他烦躁地向后捋了一下头发,让额头露出在清凉的晚风中,周围的喧嚣又渐渐清晰。德拉科呼出一口气,踢开脚边的一只空瓶子,抄起口袋转身向马尔福的帐篷走去。 佐伊绕了一大圈,没找到德拉科,有些莫名不安,跟偶遇的牵着手散步的秋和塞德里克寒暄了几句,就匆匆回去了。 明知不该将卢修斯的那番话放在心上,可她仍控制不住地回想,回想卢修斯憎恶的目光,回想他咬牙切齿地说她不配。 她之前没想过这,只顾让自己尽兴,变得太像个理想主义者。卢修斯的话反而让她的理智重新占了上风,她开始意识到,这远不只是她和德拉科两个人的事,背后是看不见理不清的盘根错节,冰山一角。而自己只是在逃避,在否认它们存在。 希瑟看出女儿沉重的心事,端着一杯热可可奶到佐伊的房间,佐伊像小时候一样蜷在母亲身侧,央求母亲唱那首北欧童谣。 那支曲子总能让心绪平静,使人忘记自己,忘记身处何处,只追随着旋律远去,飘在空中,浮在海面……“北风与海浪交汇,河水满载回忆,等你沉沉睡去,梦中藏着答案,你是否有勇气,直面恐惧和真理,当一切尽失,万物终将重遇……” 佐伊闭目听母亲哼吟,却被巨大的吵闹声吵醒了。 她睁开眼,火光跳动,帐篷外的喧闹声越来越响,人群在叫喊,混杂着轰隆隆的脚步声,传来烧焦的气味。 “爱尔兰人的烟火把帐篷点着了?”佐伊起身,察觉到不对劲。 埃德蒙从帐篷外冲进来,神色凝重:“是骚乱,我们得马上离开,门钥匙来时全部被回收了,走不了,只能先躲避。”他抓起他们挂起的外衣,然压低声音对希瑟说,“食死徒,有麻瓜被伤了。” 佐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但跟着父母迈出帐篷的一刹那,她还是被面前混乱的场面吓到了。 火光四溅,成片的帐篷在燃烧,热浪卷来呛人的烟,夜空都变成烧焦的棕黄色,四周传来发射魔咒的爆裂声。人潮惊叫着涌过来,涌上草坡尽头的树林,似乎在逃避着身后追赶的东西,冲撞得佐伊几乎站不稳。 人群跑来的方向,远处是乌泱泱一群黑衣人,他们高举火把和魔杖,戴着兜帽和反着光的银面具,发出狂妄的笑声。那群人上方的半空中,飘浮着几具躯体,其中两个人影很小,似乎是孩子,扭曲成诡异的姿势,看不出他们是否还活着。 埃德蒙护住佐伊的肩,另一只手牵住妻子,一家人随着人流向树林赶去,夜幕下只有火焰在忽明忽暗地照亮,人们跑得跌跌撞撞,有小孩在哭闹。 霎时,又一道绿色强光闪过,点亮一切,人群惊恐地叫了起来。借着这道强光,佐伊一眼瞥到右侧不远处的那抹熟悉的浅金色。 德拉科只身一人,慌乱地攥着魔杖,被惶恐的人群推来搡去,卢修斯和纳西莎都不知所踪。他在火光中咳嗽着,显得无助又狼狈。 “德拉科!”佐伊下意识地向那个方向喊,挥动魔杖施出一道清泉如许,不等飞向德拉科,清水就被热浪蒸发了。她下意识脱离了父亲的手想向德拉科跑过去,被埃德蒙一把捉住,“别过去!等他过来!”混乱中,埃德蒙也不得不提高声音向佐伊喊。 德拉科隐约听到了佐伊的声音,转身看过来,浅色的眼睛一瞬间在夜色中闪闪发亮。他立刻推开挡在身前的人群费力地向佐伊跑过来。 直到他终于挤到了佐伊面前,不顾一切地将迎向自己的女孩一把搂进怀中,反倒吓了佐伊一跳。两颗飞快跳动的心脏贴在一起。 “别耽误时间,我们得往树林去!”埃德蒙拍了拍佐伊的后背,打断两人。 德拉科这才有些恍惚地放开佐伊,佐伊却立刻紧紧抓住他的手,仿佛一旦松开,他会像灰烬飘散在火光中。 德拉科渐渐不再慌乱,佐伊的手心依旧滚烫,在他冰凉的手掌中像一团小火苗。他安静地由佐伊拉着,跟在她父母身后快速钻进树林。 黑乎乎的树林里满是不安躲避的人影,没人敢点亮魔杖,紧张焦虑的窃窃私语在寒冷的夜空中回荡,大家在暗处透过枝杈看向一片狼藉的露营地,远处不时传来一两声尖叫和爆炸声,这边就伴随一两声抽泣。 佐伊看向父母,又看向静静立在自己身旁盯着营地出神的德拉科。他脸上蹭上了烧焦的灰,几缕金发因高温出汗粘在额头上,灰蓝眸子映出远处红色的火光。 埃德蒙也看了看德拉科,旋即若有所思地移开视线,佐伊捕捉到父亲的眼神,立刻猜到他在想什么——卢修斯·马尔福。 这么危险的境况,他却没有保护他的宝贝儿子,那他会在哪儿呢? 佐伊回想起先前遇见卢修斯时他说的话——他有更要紧的事。后来,营地就出现了食死徒□□。 他们或许都心知肚明,卢修斯没有真正从那个黑暗的行当里脱身,他和这次骚乱脱不了干系,甚至,一旦那个黑魔王回来,卢修斯会再一次为他卖命。 那到时候,德拉科呢,他能置身事外吗?他知道这一切吗? 想到这儿,佐伊轻轻捏了一下德拉科的手心,试探地开口,“你父母在哪儿,德拉科?” 德拉科像是突然从神游中惊醒,失焦的目光在佐伊脸上游走,佐伊知道他在思考。良久,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传来少年略沙哑的嗓音:“他们去配合魔法部工作了。” 他并不知道,还是,装作不知道?但是以他的聪明,会察觉不出这些蛛丝马迹? 德拉科似乎被这样混乱残酷的场面吓到了,失魂落魄的样子让佐伊心疼又有一丝安慰——至少,无论他们认为效忠黑魔王是一种殊荣还是迫不得已,德拉科不怎么尽职的父母仍在试图,或者说仍有能力,保护他们唯一的儿子不被牵连其中。 周围依旧是压低声音吵吵嚷嚷的人群,希瑟和埃德蒙也在小声交谈,德拉科站在自己身边,他们有彼此。已经很好了。 佐伊看向德拉科,微笑着点头,松开了德拉科已经被她攥得温热的手,从外衣里抽出魔杖,踮起脚用手理顺了他杂乱的金发,从发丝间拈下一节树枝。她借着月光小声念了一个清洁咒,德拉科脸上的焦灰立刻消失了,反射着月光的浅金发丝在佐伊指尖掠过,柔软得像幼犬新生的绒毛。 德拉科目不转睛地看着佐伊,女孩靠过来时,发梢扫过他鼻尖和嘴唇,痒痒的。情不自禁地,他抬起手,轻轻扣住她的后脖颈,拇指摩挲过她的嘴角落在耳根。 佐伊一惊,收回手,正对上德拉科近在咫尺的灰蓝眼眸,睫毛根根分明,在月光下发出微弱的银光,她才意识到两个人靠得有多近。 德拉科微微低头,林间的风吹动他柔顺的头发,吐息碰在一起,两人的鼻尖几乎碰在一起,佐伊甚至闻得到少年身上清淡的古龙水香。 那一刻,佐伊觉得似乎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她的五脏六腑都揪了起来,太阳穴突突跳动着,她觉得自己似乎为这个时刻等了许久,只想向那双线条分明的唇靠近过去——她不想再逃避了。 “看着我,德拉科……” “佐伊……”德拉科喃喃叫着她的名字。 他凝视那对漆黑的瞳,深不见底的黑几乎要将他吞噬,早些时候对自己的告诫似乎已被忘得一干二净。当女孩梳理自己的头发时,他只觉得心里豁了一个口,从里面涌出来的全都是温柔。或许是她在混乱中抓住了他的手,抑或是她替他整理头发的动作太暧昧,难以抵御。在穿越人群抱住她的时候,德拉科猛然意识到自己有多渴望这份真实的温度和心跳。 他一时不知自己在克制什么,为何克制,他好像忘了自己是谁,要做什么——他的头不受控制地缓缓埋下去。 星河作证,他只想吻她一下。 就在这时,一声巨大的清晰的叫喊划破夜空的寂静和意乱情迷,德拉科瞬间恢复了神智,重重呼吸着将佐伊从自己身前推开,低垂着头,似乎不敢直视她。 佐伊被推得微微一个趔趄,后退一步远离德拉科,下意识去看远处看向营地的父母。她连忙转身和周围所有人一样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垂下身侧的指尖却不自觉抠着魔杖上的纹饰。 那是一句咒语。霎时间,一簇巨大夺目的绿光像个巨型烟花飞窜上烟雾弥漫的夜空——绿光像极光变幻,形成一个硕大的骷髅,那骷髅诡异地张大嘴,一条蟒蛇探了出来,扭动着伸长,在高空中凝视着每一个人。 佐伊惊呆了,她看向父亲,埃德蒙严肃地走回她身旁,神色严肃,说不出话。树林里传来阵阵惊恐而绝望的尖叫声。 德拉科似乎在恐惧着什么,身体极轻地颤抖,佐伊再次试探地握住了他的手,这次,德拉科没有挣开,或是他紧张到根本没意识到佐伊的手。 为什么会出现黑魔标记,那施咒的喊声,会是谁呢? 黑魔标记出现后,骚乱竟停止了,埃德蒙向保加利亚魔法部长了解情况后,一分钟也没有在英国多做停留,立刻带全家回挪威。 德拉科还算礼貌地向他们道了别,并没显得太傲慢,也没有多热情,佐伊敏锐地感觉到德拉科跟她告别时的别扭。他们之间不似过去的自在了,似乎在故意保持恰到好处又不会使人误会的礼貌和距离,不冷不热,小心翼翼。 回到家里,埃德蒙和希瑟都心事重重,关起书房的门不知谈论什么,佐伊呆坐在客厅出神,心中飘浮着不清不楚的惆怅。 今晚的两人几乎迈出了那隐晦而诱惑的一步,德拉科终究还是克制住了,理智赢下这一局。 可他们都是聪明人,他们心知肚明,一旦互相触到彼此最深的心思,往后的互动都将变成小心翼翼,从此交谈的话语都将言不及义,是别有深意的试探,是顾左右而言他。 佐伊开始有隐约不安的预感,以德拉科的性子,事情或许会走向意料不到的地方。 很快,事实证明佐伊的预感总是很准确——从世界杯回去后到开学前,德拉科的回信来得很慢,字里行间都透露着刻意和斟酌,而最后一封佐伊寄出的信甚至没收到回信。 第34章 四年级 - 三强争霸赛开学宴会 ============================================ 这将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学年。 不仅是一个暑假未见的同学们又成熟了——睡在一个寝室、一起上课的一群毛孩子们在不知不觉的相处间出落成青少年的确是一个微妙又迷人的过程——还因为大家刚坐马车抵达城堡就看到的远方来客。 十二匹漂亮的飞马牵引的浅蓝色马车在天际划过一道绚烂弧线,同学们纷纷挤到廊柱间欢呼观望起来。马车上绘着天使、花环,精致的“B”徽标,佐伊认出那是布斯巴顿。 “这景象可不是能天天见的——”曼蒂不禁感叹起来,作为一个混血,她还是有很多巫师界的东西没见识过。 紧接着,远处黑湖水与灰绿色天幕衔接的地方,一条形如骷髅的大船冲破平静的湖面,展开的巨帆上印着醒目的双头鹰和驯鹿头骨标志,这震撼的到达方式赢得阵阵惊叹。 “嘿!这是……” 熟悉的校徽让佐伊兴奋地转过身来想告诉曼蒂,却发现曼蒂这家伙已经不知何时跑回礼堂了,越过身边的空荡,她看到旁边几英尺的地方,德拉科也正巧转过身准备从看热闹的人群中离开,身后跟着克拉布和高尔,潘西·帕金森紧贴在他身边。 德拉科抬眸看到了佐伊。佐伊想到暑假最后一封莫名其妙没得到回复的信,不知他在搞什么名堂,决定试探一下德拉科,于是故意朝他绽放一个灿烂笑容。 德拉科下意识躲避了佐伊的目光,却又忍不住看向她。他顿了一下,似乎在调整心情,才弯起嘴角,冲佐伊点到为止地微笑了一下,跟着,就迈着他的大步子走回城堡了——一定有哪里不对劲。佐伊敏锐地察觉出。 冗长的分院仪式结束,一年级小孩们乖乖坐进各自学院长桌,倒是高年级一直说个不停,邓布利多在交头接耳声中宣布了今年的三强争霸赛将在霍格沃茨举行的消息。 礼堂瞬间像施了无声咒一样静下来,随即,爆发出混乱的交谈。 “那个常出意外的比赛?”曼蒂忧心忡忡地问。 “哦,当然,” 罗克茜正色道,“死了好多人。” “你担心什么,我们都知道你不会参加的。”佐伊憋笑。 曼蒂略显嫌弃地转开头。 邓布利多从不管台下的交谈,只顾自做完介绍,向礼堂大门伸出手,高声说:“下面,请跟我一同欢迎来自布斯巴顿魔法学校可爱的姑娘们,以及她们的校长,马克西姆女士——” 随着沉重的橡木门缓缓敞开,一群身着天蓝色衣裙的美丽女孩踏着有韵律的高跟鞋声款款步入礼堂,优雅自信。 偌大的礼堂瞬间弥漫起一股醉人的香馨,香气幻化成一群群翩飞的蓝蝴蝶,男生们的惊叹声此起彼伏,每个人引颈抬头,离得远的甚至站起身来眺望。 “瞧他们没出息的样子,恨不能把眼珠粘上去,”坐在对面的秋扭身看着男生们的反应,有些不悦,没准是因为看到赫奇帕奇长桌边塞德里克看得正开心,不时跟身旁的高年级嬉笑议论。 “这个年纪的男生,怎么可能拒绝得了漂亮的女孩儿呢……”佐伊说到一半,看到秋阴沉的脸,她忙识趣地停住,下意识看向礼堂另一端的斯莱特林长桌。德拉科果然也正看得目不转睛,坐在他身边的潘西没好气地抱着双臂——真是一点没错儿。 “到年龄了,身体和思想都成熟了,正是心思萌动的时候。”罗克茜老练地附和,“那些纯血家族更讲究,你们看马尔福,美其名曰办交谊酒会,谁不知道那就是在挑未来的马尔福夫人。” “酒会?”佐伊漫不经心地问,正饶有兴趣地看跟着高大的马克西姆女士走在最后的那个腰肢窈窕的女孩,她银发和细腻的皮肤像在散发柔光。 罗克茜惊讶地盯着佐伊,似乎佐伊问了一个无比荒谬的问题,“你不知道?” 佐伊察觉到不对劲,收回视线,“我,该知道什么?” “就是前些天的事儿,报上都登了……呃,我忘了,挪威没有预言家日报?” 佐伊挑起眉,没等她开口,罗克茜就从长袍口袋里掏出她平时收集剪报的小本子翻找起来,口中念念有词:“我想我可能碰巧把那一版留下了——因为说实话,照片上帕金森的那条裙子可真够漂亮的……啊!在这儿呢。” “裙子?”佐伊越发匪夷所思。 “喏,就是这个。” 罗克茜将剪报展开,推到佐伊鼻子底下,指着标题的粗体黑字。 「名流政要出席马尔福庄园交谊酒会,马尔福少爷邀帕金森小姐共跳开场舞」 下方附的照片里,德拉科和潘西相拥旋转。少年穿着剪裁合体的西装,女孩身着精致长裙,她搭着他的肩,他扶着她的腰,舞姿流畅,裙袂摇曳。背景中,卢修斯擎着高脚杯满意地点着头,一旁的纳西莎依旧高傲端庄。 看着照片中生动的人影,耳边甚至仿佛隐约响起悠扬婉转的奏乐、皮鞋敲击大理石地面的清脆,流光溢彩下,客人在注视,在鼓掌,在低声赞许:好一对璧人。 佐伊的目光跳过对酒会浮华的描述,落在最后的日期——1994年8月24日。 佐伊觉得自己心似乎被系上一块石头,有些沉重得跳不动。 是送去最后那封信的日子。 我在等你的信,你在和她跳舞。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呢,德拉科。你在怕什么,逃避什么? 曼蒂将剪报拖到自己跟前端详,罗克茜在一旁开口:“你们知道的,纯血家族的规矩,一起跳开场舞意味……” “我知道。”佐伊平静地打断了罗克茜,做出一个微笑。她只是不想听旁人说出来。 意味着,那个女孩将会与德拉科订婚。 用卢修斯的话说,配得上成为马尔福要娶的人。 世界杯结束的第三天。就这么迫不及待吗,卢修斯?简直像在急着反击。佐伊心中有些嘲讽地想。怕再晚一步,你的儿子会脱离你的掌控吗?可为什么,她并没看到订婚戒指呢。 “说实话,之前我以为马尔福会和你在一起,毕竟,你们总是出双入对。要知道,马尔福什么时候对一个斯莱特林以外的人这样好过?”罗克茜俯身研究那则报导,一面继续跟佐伊念叨,“曼蒂告诉我你们只是很好的朋友,我原本还不信,”她抬起头笑了:“不过现在我信了!这样不在意学院的友谊多好呀……” 她没说完,曼蒂打断了她,“少说两句,罗克茜,快看,德姆斯特朗的人来了。” 罗克茜连忙将她的小本子收起来,抬头看向那群身穿皮衣、身材高大的男生。 他们挥舞手杖、做后空翻,礼堂中回荡的感叹声变成了女生们的。 看了一会儿,罗克茜似乎才反应过来佐伊的异样,又凑过来:“我以为马尔福会告诉你的,毕竟你们关系这么好——他也许觉得,马上就开学了,想等来了学校再跟你说,所以,别为这个失落……” “你这是说到哪儿去了,”佐伊故作轻松地耸肩,伸手把罗克茜的头掰向前方,“你快看,走在卡卡洛夫旁边的那人,维克多·克鲁姆来了。” 趁罗克茜惊叫时,曼蒂拉住佐伊的袖子:“要看清啊,佐伊,男孩不会拒绝女生对他的好,因为他们享受被爱慕的感觉,何况他是是马尔福。一个被宠坏的纯血少爷,自小风流惯了的,怎么能认得清自己的心呢。” 佐伊想起父亲暑假时的告诫——他终究是个马尔福,这是改变不了的,不要试图将一个人从他的家族中剥离出来。 若可以,就帮他认清他的心。若不能,就像你作为一个戴蒙德斯向来最擅长的——退出去,置身事外吧。 多可笑,朋友这层身份,这一刻还真的成了挡箭牌。矢口否认都是缓兵之计,终究还是到了做决定的时候。 说心无动摇那是逞强。 剪报照片里少年少女翩翩起舞的笑颜在佐伊脑中挥之不去。某一瞬间,心里传出一个冷漠又清醒的声音:停止你愚蠢可悲的理想主义白日梦,戴蒙德斯,你没资格相信德拉科最终一定会选择你。 为了你去违抗从小崇敬爱慕的父亲,这对德拉科而言有什么好处?德拉科渴望父亲的爱,而你只是在将他从他父亲身边推开,让一切变得更糟,这可不是在帮他。 你很清楚,纯血世界里,有人把家族利益看得比自己还重,并甘愿为此牺牲自己的选择。你能无拘无束地做自己,不代表其他人都有权利或自由这么做。若你真的在乎德拉科,那么你该做的,是尊重和支持他不得不走的每一步。 你想得到他,是因为爱,还是为向卢修斯马·尔福证明他的思域可悲而狭隘?佐伊,你固执已见的自私样子,和卢修斯又有什么区别…… 好啦,别说了,吵死了,我都知道。佐伊闭上眼,深呼吸让心平复下来——我不会把德拉科从他父亲身边推开的,我会尊重德拉科的选择。即使他选择顺从父亲和马尔福的利益,我也不会离开他,我会继续做支持他的好友,一如既往帮助他、理解他,不会有一步僭越。 “芙蓉·德拉库尔!” 清脆的声音使佐伊一个激灵,礼堂的嘈杂声重新回到耳朵里。 布斯巴顿的女孩们已来到拉文克劳长桌就坐,那个银发蓝眸的女孩正坐在佐伊和曼蒂中间。她刚吻完曼蒂的脸颊,转身捧起佐伊的脸就印下一个轻甜的吻,似乎有让人神清气爽的魔力。佐伊意识到这个自信大方的女孩原来有媚娃血统。 “佐伊·戴蒙德斯。” “你的眼睛,很美。我很少见到这样黑的眼睛,”芙蓉凑近过来,很慢地说,“好像可以透过它们看到过去的事。” “谢谢,”佐伊笑着接过她的话,“我也喜欢看别人的眼睛,眼睛里藏着一切秘密。” 这个‘花儿一样’的女孩果然有第一眼就让人喜欢上的魔力。 佐伊不会擅自妄下定论,她会去问德拉科,等德拉科亲口告诉她。内心某处,佐伊相信着自己的直觉,相信从那双清亮的灰眸中流露过的炽热感情不会说谎。 这么想着,目光又偷偷越过四个学院的长桌望向远处礼堂那一端——她一年级入学的时候就是这样远远地偷看他,谁知这一望,已是四年朝夕了。 德姆斯特朗的学生已经坐进斯莱特林长桌,维克多克鲁姆坐在德拉科身边。他身材壮硕,是健康的麦色皮肤,显得德拉科更加苍白瘦削。 克鲁姆认真地倾过身子跟德拉科说话,周围的学生都向那边或明或暗地投去羡慕的眼神,就连旁边格兰芬多的人都忍不住扭过头多看两眼,这让德拉科显得有些得意,说话时眉飞色舞,笑容灿烂。 几句交谈下来,克鲁姆举起酒杯想与德拉科碰杯,德拉科受宠若惊似地愣了一下,立刻端起自己的酒杯,结果克鲁姆碰杯的力道太大,碰得德拉科半杯酒都洒了出来,洒在他身上。 德拉科低头看向被弄脏的长袍和毛衣,手中的酒杯还半举在半空,笑容瞬间凝固,想生气却又碍于面子,在克鲁姆关心询问时挂起一个“我没事儿”的假笑,表情变得哭笑不得。 看到这滑稽的一幕,佐伊忍不住低头偷笑,再抬头时,恰巧看到坐在德拉科另一侧的潘西不慌不忙地拿起餐巾,俯身帮德拉科擦拭衣服上的酒污,德拉科配合地向后倾身将长袍和毛衣露出来,一面继续和克鲁姆交谈。 佐伊嘴角的笑容渐渐淡下去了。一切看上去都如此自然,没有任何不妥,这才是让她不舒服的。 克鲁姆会跟他说什么?佐伊支起下巴,静静望着远处那三人,脑子里突然跳出这样一个问题。她突然很想坐在礼堂遥远的那一端,一起听听他们的谈话。 他是否会会心一笑:你的女朋友很细心,马尔福。德拉科又会如何回应呢?不,她并不是我的女朋友。 还是,默认似地笑笑而已,并不多做解释。 “是哪个男孩?”身旁的芙蓉突然凑了过来,语调里带着迷人可爱的法国口音。 佐伊从自己的思绪中回来,看到芙蓉一副了然于胸的笑意,若无其事地挑起眉,“什么男孩?抱歉,我刚才走神儿了。” 芙蓉不说话,偏一个劲儿用笑盈盈的蓝眼睛盯着她,像峡湾中冰蓝的海水,仿佛能看穿她的小心思。佐伊心里有鬼,头一回在对视中败下阵来。 她有条不紊地埋下头,故作镇定地用叉子戳起盘中的牧羊人派,叉子猛地穿透派落在铜盘上,发出叮当一声响。佐伊用指甲抠着叉子柄上的纹路。 “你看他的眼神,”芙蓉不依不饶地开口,她英语讲得很慢,用词简单,却很自信,反倒别有一番味道,“藏不住的,女孩看向爱人时,眼睛里像点了一百盏彩灯。” 是啊,如果是看向爱人,又怎么藏得住呢?旁观者清,从来都只骗得了自己罢了。 这个新奇可爱的比喻还是把故作深沉的佐伊逗笑了,芙蓉的神情却似乎对自己说的话很认真,“相信我,对这种事情,我很有经验的!”她端起酒杯抿了一口葡萄酒,露在酒杯上方的一双大眼睛冲佐伊眨了一下。 我相信你。佐伊笑着举起酒杯示意,酒杯因搁置太久外侧凝结了水汽。 酒液顺着喉咙慢慢滑进胃里,温热起来,热气冲上眼睛,蒙起一层雾气,佐伊飞快低头眨了眨眼,等雾气褪了下去,才轻松笑着抬头看向台上蓝焰熊熊的火焰杯和介绍三强争霸赛规则的巴蒂·克劳奇先生。 他说完只有十七岁以上的人才有参赛资格后,赢得了不少学生的高声抗议,格兰芬多那边喊得最响亮。 这注定会是,不平凡的一年啊。 第35章 四年级 - 德姆斯特朗的来客 ========================================== 真正面对德拉科时,佐伊才意识到开口问出那些话有多小心翼翼和瞻前顾后。 她知道这需要一个合适的时机,也知道一旦出了岔子,她和德拉科将会连朋友都做不成。佐伊一点儿也不喜欢这样的结果,难过的是,它有相当大的可能性。 完美的理论和实践之间永远有一道填不平的鸿沟,我们管它叫,现实。 她总不能在随便某个风轻云淡日子里的魔药课前愉快地转向正坐在自己身边翻看笔记的德拉科,然后愉快地问:“嘿,德拉科,跟我说说你和潘西的事,你会和她订婚对吗?或许我们在一起会更合适,你说呢?” 德拉科会送她去见梅林。 开学两天来,德拉科倒也没表现出什么异样。他依旧餐后在礼堂外等佐伊一起去上课、依旧在教室自己身边留一个空位给她。潘西并没有总在他身边,让佐伊有时会忘记那则酒会的新闻。 此刻,黑魔法防御课前,坐在德拉科身旁的佐伊正攥着魔杖发呆,后背感受到后方潘西的视线,像一只冰冻的小虫在脊梁上爬。 “你从坐下就开始盯着我了,戴蒙德斯,我的脸就这么好看?”德拉科懒洋洋地翻动着崭新的笔记本,又啪一声合上,压根没抬眼看佐伊,“以及,以防你没意识到,你弄得到处是雪花。” 佐伊低头,发现自己手中的魔杖上方正飘出细小的魔法雪花,落在手上、头发上、桌面上,她歉意地轻咳了一下,胡乱将桌面上的雪花拂去,把魔杖插回长袍,喃喃自语,“的确好看……” “嗯?”德拉科没听清她说什么,转头看向佐伊,靠得近了些。 德拉科身上的清香钻进佐伊鼻腔,她猛地低头移开视线,开始强迫自己的食指顺着木制桌面上一道划痕来回摩擦,半晌,才深吸了一口气重新抬头:“我想问——” 不等她说完,德拉科的灰眸忽然变得很认真,他的手指伸了过来,掠过佐伊眼前。佐伊的话硬生生哽在喉咙,她屏住呼吸。 德拉科却只是伸手拂掉了她耳侧头发上的几片雪花,在指尖碾化,才轻笑了一声收回手:“你接着说。”沉沉的声音很好听。 身后传来女生剧烈的咳嗽声和木棍遁地声,教室里的嘈杂瞬间弱下来,疯眼汉穆迪一瘸一拐地走上讲台。 佐伊如释重负地笑了笑,摇了摇头,“先上课吧,德拉科,下课再说。” 可等下了课,德拉科和佐伊沉默地并肩走出城堡,穿过前庭走向温室上草药课,不需要靠近就可以感受到德拉科周身的气温都低了几度,金发上像结了一层霜。 这不会是个好时机。 佐伊偷偷斜眼去瞄德拉科。 他察觉到了佐伊的偷看,烦躁地扯了一下领带结,才恶狠狠地开口说一定要叫父亲让那个阿拉斯托·穆迪好看。 是这么回事,穆迪在课上演示三大不可饶恕咒,让那只被施了夺魂咒的毒蜘蛛跳到德拉科脸上,吓得德拉科直扯佐伊的袖子。另一边的哈利乐得鼓起掌来——这或许是德拉科生气的原因之一吧。 佐伊思考了半天措辞,认真开口,“他确实不该这样吓唬学生,这么做有点儿过分。” “说得轻松,”德拉科不满地从鼻子里哼了一声,“蜘蛛反正没落在你头上。” “是啊,不过碰巧是我把你脸上的蜘蛛挑开而已。”佐伊没好气儿地挑起眉。 德拉科冷冷瞥了她一眼,扭开头不说话了。佐伊知道德拉科是在等她安慰他,不禁偷笑,开始组织语言。 “佐伊·希瑟罗·戴蒙德斯。” 就在这时,一个深沉有力的嗓音在身后响起,叫住佐伊的全名。 佐伊和德拉科同时回头看过去,德拉科只看到几个身材高大、身着裘皮大衣的德姆斯特朗的男生,不知是哪个叫的。 还没等他反应过来,身边的佐伊已经跑了出去:“阿历克西!” 德拉科愣在原地,阿历克西,为什么这么耳熟?这人怎么会知道佐伊的全名? 站在中间的那个高个子男生大步迎了上来,栗色鬈发和琥珀色的眼睛在阳光下闪着金光。他另一只手拄着手杖,单手一把搂住佐伊的腰,将她抱离地面转了一个圈,才又轻轻放下,俯身吻了一下佐伊的左脸颊。 一串动作引起周围路过的女生们注视讨论。 德拉科不爽地皱起眉——发生了什么?他从没见过佐伊跟除自己外的任何男生这般亲密,以至于他甚至忘记这种事存在的可能。 “我不知道你也来了,你暑假里没有回家!”佐伊很少这般激动欣喜形于色,甚至踮脚跳了一跳,黑发跟着在背后跳了一下。 那动作让德拉科想起斯莱特林休息室里凑过来跟自己搭话的低年级小姑娘,问些从课本上都能找到答案的愚蠢问题,像群聒噪的麻雀。你今年几岁,戴蒙德斯? “我没回去,是为了准备三强争霸赛,”那个高个儿男生抬起手亲昵地揉了揉佐伊的头发,“欢迎仪式当晚我就看见你了,只是你似乎有心事,又在出神,没看到我,我就没有去打扰你。” 是啊,是有点儿心事来着。佐伊不禁低下头,有些歉意又不好意思地笑了,手指交叉扣在一起。 什么情况?德拉科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眉毛拧作一团,不可置信地瞪着紧紧靠在一起亲密交谈的两人。佐伊脸上那种小女生才会有的傻笑是怎么回事? 本就不悦的德拉科登时觉得一股气顶上胸腔,不断积聚,烧得胸膛里火热。他将手抄进校裤口袋,皮鞋一下又一下踢着脚下石砖的裂隙,发出闷响——今早已经够烦躁了,戴蒙德斯,你还没安慰我,倒跑去和德姆斯特朗的人说说笑笑。他是谁啊,有这么重要吗? “戴蒙德斯!” 气愤的火花忍无可忍,德拉科朝佐伊大喊,声音吓到了周围几个路过的赫奇帕奇女生。 佐伊和那个阿历克西这才想起他似的回过头来看向他。佐伊的脸笑得红扑扑的,那样子比平时还要可爱,这让德拉科心里更加不痛快了。 “走了,上课!”他阴沉着脸厉声说。 佐伊冲德拉科挥动了一下胳膊,竟然拉着那个德姆斯特朗的男生向这边走过来。 “这就是德拉科·马尔福,”佐伊向高个子男生介绍道,他脱下手套,向德拉科伸出手,佐伊笑意盈盈的眉眼转向德拉科:“德拉科,阿历克西·古斯塔夫,他是我……” “幸会。” 德拉科生硬地打断了佐伊的介绍,用力握了一下那个什么古斯塔夫的手,吐出干巴巴的一个词,随后就不再看那个比自己还要高出一点的男生,直勾勾盯着佐伊:“走了佐伊,我们上课去。” 他刻意在‘我们’这个词上加重了读音。 佐伊咬住下唇,挑起一边的眉毛注视着行为反常的德拉科,似乎有点想笑。 德拉科知道她那古灵精怪的脑袋瓜里面不知又在想些什么了,但他现在没心情解读她天马行空的思想。 于是,佐伊转向古斯塔夫:“真抱歉,我们马上有一节草药课。等课后,阿历克西,我们再找时间好好聊!” 男生笑着点头——德拉科只觉得那蠢样儿就像哪怕佐伊此刻叫他滚远点儿他都只会一味傻笑着点头——他有点不舍地抬起佐伊的右手,在手背印下一个吻。 还找时间聊?有什么好聊的?德拉科冰冷的目光不耐烦地在两人之间来回,他一把粗暴地拉住佐伊刚刚被那男生放开的右手,直接将她拽走,故意忽略掉一旁的阿历克西。 佐伊被德拉科拉着,勉强转回身向阿历克西挥手道别,又立刻被德拉科用力拽了回去,拽得她的书包都从肩头滑落。 阿历克西站在原地,若有所思地看着那个金发毛头小子的背影,过了一会儿,似乎明白过来什么,摇着头笑了一下。他提了提手杖,踱步回身后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之间。 “那女孩儿是谁,阿历克西?她很可爱。”一个黑发、长着鹰钩鼻的男生问。 “一起长大的小妹妹。”阿历克西说着,又看向佐伊和德拉科消失的方向,不禁笑起来,“是很可爱。” “喔——别输给那个霍格沃茨的小子!” 这群大男生纷纷钩住阿历克西的脖子,哄笑嬉闹着走远,不时向偷偷看向他们的霍格沃茨女生点头示意。 而另一边,德拉科拉着佐伊走出庭院,就赌气似的甩开了她的手,顾自迈开大步往前走。 佐伊不得不加快步伐才能勉强跟上他,可德拉科就像故意要甩开她似的,佐伊脚步快起来,他便也走得更快,二人之间的距离渐渐拉大。 “德拉科!”佐伊提了提总是从肩上滑下去的书包带,忍不住在后面喊他,“有什么话不能面对面平静地说?” “没什么好说的,我只是赶着去上课而已。”冰冷的声音从前面丢过来。 “这么巧,我也正要去上课,我们要去的似乎是同一节课呢,为什么不等我一起呢?” 德拉科没回话,长腿迈得愈发快,校袍下摆扬起来,佐伊跟不上他了。 “我正要安慰你,就被阿历克西叫住了。” 别再说那个什么该死的阿历克西了,戴蒙德斯,谁要你安慰了?德拉科烦躁地想。 “如果,你是因为……”佐伊声音弱了一点,德拉科听出她在喘息,却不想就这么放慢脚步,“阿历克西,他是大我三岁的哥哥,小时候一起长大。后来他去了德姆斯特朗,我来了霍格沃茨,每年假期回家还是会重聚……” 前面就是温室,不少同学已经到了,佐伊一分心,被高低不平的草窝绊了一下,她稳住重心,书包却滑落到草地上。 德拉科听到一声闷响,以为身后的家伙摔倒了,下意识紧张地转过身来,才发现只是书包掉落。 佐伊拎起书包,快步向德拉科走去,“或许,你还记得我曾给你讲过……” “好了,我知道了。”德拉科没管佐伊在说什么,只是皱起眉打断了她。 理智告诉他不该将愤怒发泄到面前的女孩身上,可看着她的脸,听着她的呼吸,甚至闻到淡淡的青苹果香,德拉科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被魔鬼网乱糟糟的藤曼缠住了,越想挣开,就缠得越紧。他怎么可能让她知道,他连变得爱吃青苹果都是因为她呢。 这个少年还不知道这就是父亲口中虚无缥缈的被称为爱情的东西。而不受控制的爱,总伴随着占有欲。 “你不知道。”佐伊平静凝视着德拉科,黑眸深不见底,“德拉科,很多事,你可以直接告诉我的。” 灰蓝眸子震颤了一下。她话里有话,德拉科听出来了。他和潘西的事,她知道了? 她心中会是什么想法?她会希望,和他订婚的那个女孩是她吗? 除了这个,他究竟还瞒了她多少,有多少是他自己都被瞒过了的。 德拉科几乎是立刻将这些混乱的思绪赶出大脑,他讨厌因这个戴蒙德斯而心神不宁的自己,更讨厌一直这样被动的不安下去。 “先上课吧,佐伊。”德拉科做了个深呼吸,不禁伸出手想将垂下的一缕黑发别到佐伊耳后。他很快意识到自己过于温柔的动作,连忙收敛,胳膊落了下去,他转身往温室走,被自己不听使唤的脚绊了个趔趄。 温室的玻璃门口,潘西·帕金森走了出来,得意地朝德拉科挥手,德拉科终于得以脱身似的加快脚步向她走过去,跟着她消失在门后。 佐伊在后面慢吞吞地走着,目送德拉科走向潘西,苦笑了一下。 你可以做得比这更好的,德拉科,你可以不用帕金森做挡箭牌的。你该面对我,面对自己内心真实而复杂的情绪——我曾因为逃避错过很多机会,我不能永远逃避下去,我们都不能。 我告诉过自己,我会给你时间,我会等你。只是,不会永远等下去。 第36章 四年级 - 勇士选拔仪式 ====================================== 没课的下午,佐伊带阿历克西参观了霍格沃茨。两人从黑湖边回来,靠在前庭的廊柱边闲聊,谈起各自的同学和生活,一同滑冰、跳舞的往事。傍晚的风吹起他们的头发,裹着湖水潮湿的腥味,使人的心绪变得轻松简单。 阿历克西讲起德姆斯特朗的一个同学为和家族不认可的麻瓜出身女孩在一起而和同家族决裂,唏嘘不已,“佐伊,你一向有想法,你对家族安排婚事的规矩,怎么看?” 佐伊看向远山没说话。怎么看?荒谬,既然这个规矩哪儿都有,就说明它仍在某些地方发挥着作用。那个男孩有胆量选择他的女孩而与家族决裂,或许更多人还是会把家族看得更重吧。 阿历克西发现佐伊出了神,“之前那个男孩,叫什么来着?” “德拉科。”她下意识脱口而出,才反应过来,看向微妙笑起来的阿历克西。 “我想问下午在长廊遇见的那个,和维克多很感兴趣的女生在一起的红发伙计。” “哦,抱歉……罗恩韦斯莱,”佐伊咽了下口水,猛地意识到什么,“等等,维克多感兴趣?” “呃,是提过一句……我能问,你走神在想什么吗?” 罗恩被警戒地抛至脑后,佐伊私心并不想将自己和德拉科的苦恼全盘托出,于是以隐晦的语言问出心中疑惑:“人为什么会被自己设制的条条框框圈起来,反倒身不由己了。规矩是人定下的,为何不能被人改变呢?” “这个问题我恐怕答不上来,机灵鬼。”阿历克西笑了,捏了捏佐伊的鼻尖,“或许,在明知无法打破规则时仍能适应它的人,才更强大吧。得以脱离束缚,因为不惧怕被束缚,因为能与之共存。” 顺应规则的生存,不正是德拉科一直以来的选择吗。 佐伊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这听起来很斯莱特林,阿历克西,你说不定会是个合格的斯莱特林。” “嗯,难说,”阿历克西也一本正经地捋了捋下巴,“为什么不能是拉文克劳呢?你的问题我都答上来了。” 佐伊有些得意地笑了:“拉文克劳可不只是回答几个刁钻的问题这么死板,你得思考些常人想不到的东西,”她的神情很快又认真起来,“为什么不可以为了更好地生存而创造适合自己的新规则呢?” “我跟不上你了,佐伊,”阿历克西苦笑,却仍在努力思考,“我认为,当你顺应了旧规则,就已经找到了适合自己的新规则,不是吗?就像,我们每一个来到这儿的人,都为准备这场比赛付出了许多,但有维克多在,卡卡洛夫喜欢他,大家都喜欢他,我或许知道最终的选拔结果,但依然选择试一次。这对我来说才是重要的,就是我自己的规则。” “谢谢,阿历克西,有人肯思考我的问题是件幸福的事,让我感觉被重视了。”佐伊看向因苦苦思索愁眉苦脸的阿历克西,接过他手中写了名字的羊皮纸把玩着:“或许,我们现在该回礼堂,把你的名字投进火焰杯去。” 阿历克西点头,握住佐伊的肩,扭过她的身子朝城堡正门走去,“带路!” 今晚将选出三校勇士,礼堂里已经聚了不少人,围在中央的火焰杯周围,穹顶都被焰火映作神秘的蓝色。 一大群霍格沃茨的学生鼓起掌来,佐伊看到塞德里克被欢呼簇拥着推进飘浮的年龄线,成功投进了自己名字。 他满意又略显腼腆地笑着退了出来,一把搂住了一旁跳着脚等他的秋,两人在喝彩中亲吻起来。 佐伊饶有兴趣地看着喝下年龄增长剂的弗雷德和乔治被邓布利多亲手画下的年龄线甩飞出去,他们长出了长长的白胡子,互相埋怨着扭打在一起。 礼堂门口突然传来小声议论,循声望去,德姆斯特朗的人来了,克鲁姆大步走在前面,身后跟着几个高大的男生。 “阿历克西!”克鲁姆径直走向阿历克西,二人互相握住肩膀问候,几个男生凑上来打闹起来。这时,克鲁姆才看到站在阿历克西身边的佐伊,他们立刻正经起来,郑重地向她颔首问好:“佐伊,我们听阿历克西介绍过你了。” “晚上好,维克多,我去看过世界杯决赛,你棒极了。”佐伊笑得狡黠,“不过,我看出来你们现在并不是很想跟我耗费时间寒喧,快去投名字吧,以后有的是机会聊天。” 男生们笑起来,有序依次将写下自己名字的羊皮纸片丢进了火焰杯,大家都不约而同让开,静下来看向走在最后的克鲁姆。 蓝色的火焰抖动了一下,燃得更旺了,像做了个满意的深呼吸。 阿历克西难掩激动大步走回来,给了佐伊一个结实的拥抱:“保佑我吧,佐伊!” “不管你是否被选中,阿历克西,我更希望你在霍格沃茨的这段日子过得快乐。”她笑着拍了拍阿历克西的后背。 “哦,这话可够感人的——” 熟悉的傲慢声音在身后响起。佐伊转身,德拉科不时何时来到了礼堂,正抱着双臂站在那群斯莱特林同学当中,蓝色火光打在白金的头发上,显得更冰冷。潘西站在他身边,没好气儿地端着胳膊瞪着她。 “对朋友的鼓励,德拉科。”佐伊耸了耸肩,语气轻快,“如果我没记错,弗林特也投了名字,你难道不希望他得偿所愿吗?” “鼓励?祝他去送死吗,”德拉科轻蔑地哼笑一声,身后的斯莱特林笑了起来,“父亲说了,这个比赛多半是去送命。你们认为这是勇敢?不好意思,盲目的勇气和愚蠢有什么区别?为了证明自己把命搭进去,我想不出什么比这更蠢的了,你们谁对这个感兴趣,请便吧,我届时就在观众席看个笑话。” 阿历克西将佐伊拉到自己身后,友善笑着看向德拉科,“伙计,参不参赛,说到底都是个人选择,你何必针对她说这些。” 德拉科冷冷地瞥向他,眯起眼睛,“我跟佐伊说话,关你什么事儿?” 佐伊静静等待德拉科把一连串讽刺说完,将阿历克西从他面前拉开了,黑眸紧锁句句带刺的少年:“你父亲的话,总是对的,是不是?你永远会听你父亲的话。” 她在说三强争霸赛,却又不只在说这个。德拉科不自然地瞥开视线,只是漫不经心地挑起眉,没否认。 我知道了。佐伊点了点头,低头看向自己脚尖,正踩在几块石砖的交点上,起伏不平。 阿历克西看出气氛不对劲,轻轻扣住佐伊后颈,俯身在她耳边说,“走吧,人都来了,选拔仪式快开始了,别站在这儿了,我们去那边坐下。” 佐伊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德拉科却猛地警戒地吸了一口气,瞪向她,威胁的眼神仿佛在说:戴蒙德斯,敢跟他走你就完了。 佐伊也不甘示弱地凝视着德拉科,像在较劲,也像挑衅——不想让我跟他走,就说出来,德拉科。 她毫不掩饰地轻飘飘开口:“我想和你坐一起,德拉科,我有事想要问你。” 德拉科的灰眸震动了一下。周围传来几声不自在的吸气,克拉布高尔和扎比尼都在默默看热闹。 “是不是得轮到我提醒你是什么身份,戴蒙德斯!”潘西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她想向佐伊冲过来,却被德拉科拦住了。她瞪大眼睛望着他,似乎不相信德拉科选择护着佐伊。 握在佐伊脖子后的阿历克西的手不知不觉落了下去。 德拉科微微昂起头,嘴角忍不住上扬,又立刻压下去。 他抓住佐伊的手把她拉过到自己身边,冲阿历克西挑了一下眉,便将佐伊拉走,坐在了一侧摞起的长凳上。直到坐下,他也没有放开她的手。 阿历克西目送两人坐下,沉默地向几个呆站着的斯莱特林颔首致意,转身走回德姆斯特朗的同学们之中。 潘西没有再破口说尖刻的话,只是胸脯剧烈起伏地望着德拉科拉着佐伊走远、坐下,她甚至没有注意到教授们,三校校长,魔法部官员都进入了礼堂,吩咐同学们就坐。 礼堂的嘈杂声弱了下去,扎比尼连忙拽着潘西过去坐在了德拉科和佐伊前面。 他们刚坐下,礼堂的火把就暗了下来,跳动的蓝色火焰显得更加夺目,邓布利多高声宣布,“终于到了万众期待的时刻——勇士选拔!” 邓布利多缓步走近火焰杯,火焰突然变得鲜红,一张冒烟的纸片喷了出来,被他接住,“德姆斯特朗的勇士是,维克多·克鲁姆!” 礼堂响起热烈的掌声,克鲁姆在欢呼声中登上台,德拉科这时才自然地松开佐伊的手鼓起掌来。佐伊一边鼓掌一边用余光瞥他,他高兴的样子像个记忆不到一分钟的孩子。 “德拉科,为什么不告诉我酒会的事呢?”佐伊直视德拉科,问了出来。德拉科的动作停下了,却不看她。 噗一声,又一张纸片在红色火光中飞出。 “你现在不是也知道了……但是,还没有正式……”又一阵掌声喝彩声,德拉科声音很小。他向来不善于掩饰自己。 “即使是订婚,我也希望你能告诉我呀。”佐伊轻松地说道,注视着芙蓉带着骄傲自信的笑容走了出去。 “我没有……只是,父亲的意愿。”德拉科卡顿了一下。 火焰杯再次吐出一张纸片,邓布利多将它展开,“霍格沃茨的勇士,塞德里克·迪戈里!” 雷鸣般的掌声几乎要将礼堂掀翻,塞德里克难掩笑意起身,跨到拉文克劳的半张长桌前拥吻早已跳起来的秋,引起周围一片尖叫。 “你想说,你还没有接受?但就像你说的,德拉科,你总是会听你父亲的话,所以,到最后,你父亲的意愿,终归会变成你的意愿……不过那就扯远了。我希望你告诉我,德拉科,毕竟我们,” 黑眸子转向德拉科,她苦笑了一下。我们算什么呢。“是最亲密的朋友了。” 德拉科痴痴望着她,搓着自己略微沁汗的手心。他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反驳的话,灰蓝眼瞳倒映出鲜红的火光。 佐伊察觉到异样,扭头看向礼堂中央的火焰杯,三校勇士都被选出来了,火焰为什么还会变红呢? 颤抖的红色火焰又喷出了一张纸片,飘落在邓布利多掌心。 “哈利波特,”邓布利多小声念了出来,附近响起窃窃私语,“哈利波特?”邓布利多再次念出纸片上的名字,转头在人群中寻找哈利。 没有掌声。礼堂鸦雀无声,所有人都转向坐在角落的哈利。 哈利此刻像是不知自己该站起来还是钻到长桌底下,脸上的迷茫显然对正在发生的事没有丝毫线索。他像开学第一堂黑魔法防御课上中了夺魂咒一般被赫敏提着领子拽起来,推了出去,木讷地走向邓布利多和其他教授。 “疤头?他甚至不到十七岁,”德拉科终于找到可以转移话锋的事,恶狠狠地瞪着哈利,“想不到,为了显摆自己救世主的能耐,他连作弊这种肮脏的事都做得出来。” 佐伊迟疑地观察着哈利的表情,“……我不认为他的表情像是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德拉科对佐伊替哈利的辩解很不满,目光阴沉着反讥,“你怎么知道他这副样子不是装出来的?他现在为什么不告诉邓布利多他没有把名字投进火焰杯?我看那个红毛鼹鼠都眼红了。” 佐伊看向罗恩,他的怀疑和怨恨明明白白写在脸上,幽幽注视着哈利的背影。 “你又急什么,我只是想说,要么是哈利有炉火纯青的演技,要么,勇士选拔背后或许出了点儿问题。” “你不觉得你管得有点儿太多了吗,戴蒙德斯!”德拉科忽然粗暴地扯过佐伊的胳膊让她面对自己,满面怒容:“你也觉得波特是个圣人,圣人不做坏事,是不是?难不成有某个满足年龄的蠢货大费周章就为了帮疤头报名参赛?有什么好处?” 德拉科用力的指尖抓得佐伊手臂发麻,他的讽刺却瞬间提醒了她——对啊,如果哈利真的没有作弊报名,那就说明要他参赛的另有其人。以三强争霸赛的险恶和哈利实在有限的魔咒实力,谁又能保证不会出什么意外呢?这与魁地奇世界杯的黑魔标记会有关联吗?与开学赫敏提到的哈利的伤疤又开始疼有关吗? 大脑下意识想了很多,她有些无奈地一遍遍在心中提醒自己这与她又没什么关系,不要多管闲事。 “我在跟你说话,戴蒙德斯——”德拉科的手晃了晃佐伊的身体,使她回过神来。 德拉科其实也早已敏感地察觉出两人千疮百孔、层层伪装的‘友谊。因为父亲,因为潘西,甚至那个古斯塔夫,行差踏错便会碎成渣滓。莫名的危机感让他暴躁地一定要佐伊给他一个答案,可他连自己的问题都看不清晰。他想跟她确认,跟自己确认。 “不,我不认为哈利是圣人,”佐伊将手覆在德拉科手背上试图掰开他的手指,“也请你相信我,德拉科,无论什么事。” 她看着他,湖水般的黑眸却不像过去那样使他安心,反倒更让他心乱如麻,他的手滑落下去。 “德拉科,”前面的潘西站起身叫他,高傲又坚定,“我们回休息室去吧。” 勇士选拔式不欢而散,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的人扬言霍格沃茨舞弊,选出两名勇士,不少霍格沃茨的学生也相信波特动了手脚,霍格沃茨算是因为那个该死的波特在那两个学校面前出了大糗。 对面的古斯塔夫跟着德姆斯特朗的人离开时一直在向这边看。 许多张脸在德拉科面前重叠,烦躁迷乱,他看向佐伊,又在视线相触前撇开目光,连告别的话都在匆忙中忘了说,匆匆起身跨过长凳,跟着潘西走出礼堂。明明只是个短短不到一小时的仪式,他却觉得像过了一个世纪般筋疲力尽。 第37章 四年级 - 青春的矛盾 ==================================== 下了魔咒课的间隙,佐伊正坐在礼堂悠闲地喝凉牛奶,赫敏突然气势汹汹地冲进礼堂。她环视一圈,发现没什么供她发泄情绪的人,就从格兰芬多长桌跨到拉文克劳长桌来到佐伊面前,啪一声将今天的预言家日报拍在桌上,还呼哧呼哧喘着气。 “你看看!”她指尖用力戳着报上的头版专栏,几乎将木桌戳出一个洞,“丽塔斯基特,她就是个毫无职业道德底线的疯子!” “十二岁的参赛者?”佐伊飞快瞥了一眼,报上照片里的哈利得意地交叉双臂,样子有点滑稽,“梅林啊,我还以为我们大家今年都十四岁了呢。” “佐伊,这不好笑,”赫敏不满地瞪了她一眼,“还有这儿,‘我想我的力量来源于我的父母,如果他们看到我现在的样子,会很为我自豪的……比赛中没什么能伤得了我,因为他们在注视我’?”赫敏读出来,嫌弃的表情像闻到不新鲜的鱼。 佐伊喝了口牛奶,“冷静点儿,赫敏,这听起来的确不像哈利会说的话。” “不像?压根儿不是!哈利没说过这些,更没打算参加这个要命的比赛!”赫敏压低声音冲佐伊吼道。 佐伊盯着赫敏上下颤动的眉毛,等她说完才轻飘飘开口,“可你不觉得,现在他究竟有没有做已经不重要了吗,而是大家选择相信什么,无论是被引导,还是抱有偏见。哈利非参赛不可了。” 赫敏怔住,一时说不出话。 “连哈利最亲近的朋友都开始怀疑他了,那些根本不了解他的人又凭什么相信他呢?” 佐伊朝礼堂门口走进来的罗恩努了努下巴,“自从哈利被选中为勇士,他和罗恩应该都很别扭吧。” “他们俩已经两天不肯跟对方说话了,我夹在中间更为难,”赫敏扭头看了一眼慢吞吞向这边走的罗恩,翻了个白眼,叹了口气,“最近大家都不太顺利,不是吗?”她看向佐伊,苦笑一下,“你和马尔福也挺别扭吧。他和帕金森的事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佐伊挑起眉,手指刮去玻璃杯壁上凝结的水汽,没说话。赫敏也盯着佐伊手中的杯子,喃喃自语,“男生们啊……” 罗恩走到赫敏身边一屁股坐下,也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赫敏略显局促地将头发捋至耳后,正了正身子。 三个各怀心事的人就这样沉默地坐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罗恩忍不住先开了口。 “火龙。”他俯下身,把声音压得极低。 “什么?罗纳德,说清楚点。”赫敏愣了一下,皱起眉。 “我看到了,查理帮忙从罗马尼亚运来,四只不同的。” 赫敏逼近罗恩:“为什么运火龙来?这到底怎么回事?” “我猜他想说,火龙可能会和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有关?”佐伊一来一回看着面前越靠越近的两人,不禁插嘴。 赫敏猛地抬头惊恐地瞪着佐伊,又瞪向罗恩。罗恩缩着脖子点点头。 “你在开玩笑,让学生去挑战火龙?这会出人命的!” 罗恩有点不知所措地摊手,“我说过了,我不知道他们要拿那些龙怎样,我只知道会有火龙。” “不,你没没说过。”赫敏摇了摇头,揉着太阳穴,显得很绝望。 “哦这会是个好机会,罗恩,你可以诉哈利。”佐伊歪头看向罗恩。她知道罗恩的性子不会想永远和哈利冷战下去,他只是碍于面子需要个台阶,一个可以让两人和好的契机。 “对!罗恩,这太危险了!哈利必须知道!”赫敏显然还在担心哈利的安危,一把捉住罗恩的手腕,罗恩吓了一跳。 “才不要!显得好像我急着帮他似的!”罗恩脱口而出,挣开赫敏的手。 佐伊觉得他此刻口是心非嘴硬的样子熟悉的不得了——也许,赌气逞强的时候,全世界的男生都是一个德行,管他姓马尔福还是韦斯莱,斯莱特林还是格兰芬多。 “随你吧,罗恩,”佐伊喝净最后一口牛奶,从地上拎起书包起身,“我以为你会想早点跟哈利和好的,相信哈利也在等你去找他。” “凭什么要我主动找他和好?”罗恩不满地皱起鼻子,“就因为他是著名的哈利波特?他为什么不能主动来跟我解释!”他的声音渐渐大起来,长桌边其他人开始看过来。赫敏连忙用课本打在罗恩肩头。 “抱歉,佐伊,”罗恩垂下头闷声嘟囔,“我不是针对你,你知道的……” 佐伊抿起嘴无奈地笑了,“总之,得有所行动才行,罗恩,躲避是没有结局的……我还有课,先走了。” 下午,佐伊去黑湖边找阿历克西,带给他前些天他请她帮忙借阅的有关三强争霸赛发展史的书籍。凉爽的湖风吹得人心旷神怡,阿历克西提出要和佐伊比赛用岸边的卵石打水漂。 佐伊惋惜地摇头啧舌,挽起长袍的袖子:“哦,古斯塔夫先生,这将是一场恶战啊。” “是吗,戴蒙德斯小姐!我承认我过去打得很烂,但是呢,我前阵子跟维克多苦学了很久——”阿历克西漫不经心地说着,随手丢出一块石头,卵石一蹦一跳掠过水面,轻松打出七个水花。 他满意地点头,“成果显著。” 佐伊咽了口唾沫,不动声色地放下了挽起的袖子:“这真是太棒了,维克多一定是个很好的老师。事实上,天色不早了,我得回去等晚餐开饭……” 阿历克西一把抓住企图溜走的佐伊,将她拽了回来,手臂将她紧紧圈住,“打不过就想跑!” “既然打不过,不跑留在这儿做什么!”佐伊挣扎着反驳,奈何阿历克西力气大得多,伸手要来挠她痒痒,她连忙识趣地妥协,“比!当然要比,你先放开我,让我认真挑选一块完美的石头……”身后的树丛后似乎传出一阵响动,她下意识回头看过去,却没看到人影。 “据说打水漂也是有窍门的,最好呈二十度角。” 另一边突然传来一个人的声音,佐伊才发现纳威正穿着雨靴站在湖边的一些植物中,一手举着团绿油油的水草,用空出的手向佐伊和阿历克西打招呼,哈利也正坐在湖边的山毛榉树下注视着他们。 “西莫告诉我的。”纳威又冷不丁补充了一句。 佐伊和阿历克西被纳威逗笑了,向他们走过去。 “谢谢你纳威,这对我很有帮助,嗨哈利,这是阿历克西古斯塔夫,德姆斯特朗的朋友。” 阿历克西热情地同纳威和哈利握手,还告诉哈利,他们包括克鲁姆在内的很多人都已不再计较他当选勇士的事了。 哈利有些不自在地笑了一下,或许是觉得阿历克西的话也可以翻译成:我们很大度,我们只是不在乎你是否真的是清白的。 佐伊连忙转移开略显尴尬的话题,指了指摊在哈利膝头的那本奇怪大书:“这是本什么书,我能看看吗?” “哦,当然,”哈利将它递给佐伊,“这是纳威的书。” “《高原湖泊的神奇水生植物》?”佐伊好奇地翻看这本她从没见过的书,“它看起来的确很像在水里泡过。” “穆迪给我的,第一节课后,他叫我喝茶的时候。”纳威直起身,向后方挥了挥手。 大家转过身去,罗恩和赫敏正朝这边走来,赫敏正不耐烦地跟罗恩絮叨着什么,“传这么多人累不累,你为什么不自己去跟他说?”罗恩始终不说话,一个劲把赫敏往前推。 哈利看到来人,也立刻从地上站起来。 哦,这下要热闹了。佐伊虽心中调侃,却还是很欣慰罗恩肯来找哈利和解。她向阿历克西眼神示意:不如咱俩撤吧。阿历克西点点头,二人缓缓后退。 赫敏显得很不情愿,“罗恩!这是你的事儿,不是我的……”没等她说完,罗恩就直接把她推了出去,赫敏刚要迈出一步,又扭头去看罗恩,“你要我说什么来着……” 罗恩凑在赫敏耳边耳语了一句,赫敏深吸一口气,走向哈利:“罗纳德要我告诉你,西莫对他说,帕瓦蒂告诉迪安,海格在找你。”赫敏磕磕绊绊地说完,连自己都觉得匪夷所思。 周围一片寂静,只有一两声鸟鸣和湖水声。 佐伊的脚步顿住,她也匪夷所思地看向似乎没觉得有任何不妥的罗恩:绕这么一大圈,都是什么跟什么啊? 哈利没好气儿地回复,“是吗,那你告诉他,”他猛地皱起眉,意识到自己并没听懂,“什么?” “简单来说,海格在找你,哈利。”佐伊忍不住开口。 哈利不明所以地冲佐伊感激地点点头,扭头对赫敏说,“那你去告诉罗恩……” “我不是你们的猫头鹰!”赫敏不耐烦地打断了他,她来回看了看两个僵持着互相怒目而视的男生,怒火终于爆发。 男生们被吓住了,赫敏冲过来揽住佐伊的胳膊,头也不回地拉着她就往城堡的方向走回去,佐伊都没来得及与阿历克西告别。 “我永远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男生的心思,永远猜不透,”走在回城堡的小径上,赫敏愤愤地说,却有一层薄薄的泪花在眼眶里打转,“他们只会让我头疼。” 佐伊沉默地拍了怕赫敏的后背,表达着理解与安慰,怅然深思。我们读不懂他们,究竟是因为男生的心思真的更复杂,还是我们终归无法真正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思考呢?谁又能知道呢。 -------------------- 作者有话要说: Question: 无奖竞猜~树丛的响动是怎么肥四呢? 第38章 四年级 - 布雷司夜谈 ==================================== 夜渐深,月光穿透黑湖落进静得像施了无声咒的斯莱特林休息室。窗下书桌前独自坐着一个瘦削的背影,烛火映在浅色的后脑勺上,营造出温柔的光晕。 德拉科手中握着羽毛笔,笔尖滴下的墨水在笔记本上洇开大半页,一对灰眸直勾勾盯着窗外黑绿的湖水,眉头轻皱,失焦的眼神似乎在什么遥远的地方。 “德拉科。”对面传来一声轻唤,灰眸动了一下,回过神来。 潘西坐得端正,正若有所思地望着他,用眼神示意他低头看看自己的本子。 德拉科低头,发现墨汁已经沿着纸页沁到手上,“该死。”他低吼一声,将羽毛笔插回去,掏出手帕擦拭手上的墨迹,却越擦越乱,墨绿色手帕上一片狼藉,他干脆将手帕揉成一团丢回桌面。 潘西讽刺地笑了,“一团糟,德拉科,你魂不守舍的。这也许是你上次草药学作业只拿了良好的原因。” “多谢提醒。”德拉科撇开视线,烦躁地扯了扯领带。 但她有一点说对了,他现在一团糟。 德拉科算是知道什么叫心烦意乱了。他满脑子都是下午在黑湖边看到的佐伊和阿历克西。查阅课本时,眼前会浮现阿历克西把佐伊圈在怀中的样子。整理笔记时,佐伊的笑声就在耳畔响起,仿佛在嘲笑他:你想她想疯了,连功课都学不进去,你真可悲,马尔福。 他本想叫佐伊一起去图书馆学习,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他承认自己感到了不安,他放下面子拦住常和佐伊一起的那个拉文克劳,她告诉他,佐伊去黑湖畔找德姆斯特的朋友了。 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慌乱的脚步几乎是立刻将他领向黑湖去了。他是那么害怕那个高大的德姆斯特朗男生会把佐伊从自己身边夺走。 他像个做错事的孩子委屈地站在浓密的树丛后,在阿历克西怀中,佐伊笑得灿烂自然,完全没有在他面前时深明通透的模样。她像变回小时候似的,只是寻常这样年纪的小姑娘。 而那个男生看向佐伊的眼神,炽热又危险,熟悉得叫他心慌。 佐伊的目光向他躲藏的树丛扫过来时,他逃得那么彻底。他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下意识的反应是逃走,也许最后一点倔强是不想让她看出他眼中嫉妒的怒火吧。 可笑至极,他似乎就是不想叫那个该死的戴蒙德斯看出来自己早已放不下她了。 砰一声,潘西合上了厚重的课本,像是故意很用力,在安静的休息室里显得更加清晰。德拉科挑眉看向她。 “我觉得,再看也看不进什么了,毕竟心不在这儿,你说呢。”潘西嘴角弯起一个好看的笑。奇怪的是,她明明在笑,却丝毫掩盖不住眉眼间的怒气。 德拉科向后靠进椅背里和她对视,笑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出了些言外之意。 潘西垂下视线,将书摞整齐,弄出不小的声响,“我累了,回寝室了,你呢?” 德拉科交叉双手搭在腹前,不置可否地撇了撇嘴,示意潘西请便,“我还有笔记没整理完,你先回去吧,早点休息。” 潘西阴着脸猛地起身,依旧没使椅子发出刺耳的摩擦声,连动作都是德拉科在母亲身上见过的——如父亲所说,她或许脾气不小,却一直是个有教养的纯血家族小姐。 潘西抽走搭在靠背上的长袍向女生寝室走去,走出几步,又停了下来,转身似乎有什么话想对德拉科说,欲言又止,嘴唇开合,像离开水的鱼。 “你总能成功惹我生气,德拉科。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些什么,我劝你尽早掂量清楚,希望你没忘记酒会的决定。”她站在寝室的楼梯前冲德拉科背对着她的身影丢下一句,声音有点颤抖。 “晚安。”她扭头冲进寝室入口。 德拉科倚在靠背中没动,听着潘西的脚步渐远,直至消失。休息室再次静下来,他才抬手烦躁地挠头发。 “你们说话可真累,到底想说什么,非得要对方去猜。”壁炉旁的皮沙发上突然探出布雷司·扎比尼的脑袋,吓得德拉科瞬间抓住扶手坐直身子。 什么玩意儿,他一直在这吗?为什么一声不吭? “我想你该知道偷听别人说话有多粗鲁,扎比尼。”德拉科不悦地看向突然出现的布雷司。 “这儿叫公共休息室,马尔福,我可没偷听,”布雷司夸张地皱起眉,“我一直坐在这儿,难道就没人注意我吗?这就有点儿伤人了。” “少废话,你又不学习,呆在这儿干什么,回你的寝室去。” “好笑,我爱干嘛干嘛,你管我?”布雷司不紧不慢地从沙发起身,抄着兜踱步到桌旁。发现德拉科愈渐难看的脸色,他笑起来,索性坐在了书桌上。 “帕金森在提醒你你们的婚约呢,可你在想另一个人。你伤了她的心了,马尔福,说起来,我怎么好像都没见过订婚戒指?” “你不觉得你今晚太多管闲事了吗,扎比尼。”德拉科不耐烦地将领带拆了下来,在手中摆弄,毫无意义的举动,只是为了给自己找点事做好让焦虑不那么明显。 你当然没见过,德拉科心里想。 那对印着马尔福徽标的祖母绿订婚戒指此刻正安静地躺在他箱子最底下,故意用杂物压得严严实实。他不想看见它们,也不想交给潘西,他一直在逃避谈及甚至想到这件事。一想到把戒指戴在潘西手上就意味着他们正式订婚,他胃里就泛酸水。 布雷司从桌上抄起那只精致的蛇形镇纸颠了一下,“放轻松,我只是出于对朋友的关心。你对帕金森,究竟是怎么想的?别说什么家族安排,太老套了——” “有意思,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交朋友了?我以为你生命里只有跟女生调情这一件事呢。”德拉科不客气地打断他。 “这,我的朋友,可是正事——我倒是想和帕金森调情,可惜没机会了,”布雷司不正经地摊手,“你难道没在跟那个拉文克劳的女生调情吗?” 他吊儿郎当的眼神悄然犀利起来。 德拉挑衅地科扬起眉看向表情微妙的布雷司:“你最好把话说清楚。” “是啊,我可一点儿也没忘。二年级能让马尔福不顾规矩带回斯莱特林休息室的那个拉文克劳,帕金森为此生了好些天的闷气。”布雷司说得一字一顿:“黑眼睛,黑鬈发,戴蒙德斯——” 被布雷司这么提起,德拉科大脑嗡地充了血——他猛地想起了为什么自己一直对阿历克西这个名字莫名熟悉。 他把她带回休息室的那个夜晚,蜷在沙发上的佐伊睡梦中的呓语——那不是什么咒语,而是人名,古斯塔夫的教名。他就是那个在蟒蛇面前把佐伊丢下的混蛋。 德拉科只觉得胃里一阵痉挛,似乎被抽走氧气,搭在扶手上的双手紧紧握拳,像要碾碎什么无形的东西。 古斯塔夫对佐伊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即使他给佐伊留下那么深刻的阴影,她依然在睡梦中呼唤他的名字?古斯塔夫是戴蒙德斯的联姻对象吗?就像马尔福和帕金森一样。 德拉科不禁失了神——那远在城堡另一端的高耸的拉文克劳塔楼之上,那么多个日夜中,佐伊也曾在梦中唤过他的名字吗? 他马尔福竟然开始卑微又可笑地和那个古斯塔夫攀比起来。 他忘了,他大意了,他忽略了。能让挑剔的马尔福爱上的女孩,怎么会没有旁人觊觎。 “我不得不提醒你一句,马尔福,你已有婚约在身,事关名誉,可不该像我一样风流啊,那些报社最喜欢捕捉纯血家族的丑闻,你也不想给马尔福留下话柄吧。”布雷司手握成拳,一下一下,缓慢捣在德拉科胸口,被德拉科烦躁地一把打开。 布雷司丝毫不介意,将镇纸放回羊皮卷上,“何况,她身边未必缺你一个。那个德姆斯特朗男生,高大英俊,我很确定那是女生喜欢的类型。” “德姆斯特朗有什么不得了吗?都是四肢发达头脑简单的野蛮人。”德拉科恶狠狠地说。 “唔……这么说就有点儿过了,马尔福,你不是说过你父亲曾考虑送你去德姆斯特朗的吗。” “可我现在在霍格沃茨,扎比尼,你跟克拉布换了脑子吗?” 布雷司呵呵干笑一声,只是看着德拉科,不说话。 德拉科被他看得心虚,扭头看向窗外湖水和浮动的水草。 “他们从小一起长大,这很正常,纯血家族的孩子差不多都是自幼相识。”声音很小,更像是说给自己听。 “呵,跟那没关系,我和格林格拉斯也一起长大,但我发誓她妹妹对我有点儿别的意思。”布雷司低声说,朝女生寝室入口扬了扬下巴。德拉科将信将疑扭头瞥了一眼,一个金发小姑娘恰巧穿着睡衣从楼梯走下来,对上德拉科扫过去的视线,立刻红着脸转身跑了回去。 布雷司目送那个小女孩消失,啧舌感慨,“反正呢,信不信随你,女生都这样,口是心非,享受被爱的感觉,不会拒绝异性的示好,玩些欲擒故纵、若即若离的把戏。” “你的话太多了,扎比尼。”德拉科不耐烦地打断他,不禁陷入沉默。他一动不动地靠在椅子里,右手拇指转动着无名指上的斯莱特林戒指,眉头紧皱,灰蓝眼眸中翻滚着思绪的浪潮。 不知过了多久,德拉科似乎想累了,抬起一只手揉了揉双眼,向后捋了一把头发,忽然抬头认真盯住布雷司:“你会,打水漂吗?” 布雷司被他盯得莫名其妙,“不会,怎么了?” “太好了,我也不会。”德拉科扬起眉毛,并没显得多开心,重新看向窗外的湖水。 “是吗,这让你感觉好多了?”布雷司荒唐地笑出声。 “是的,我感觉好多了。”德拉科应声回答,盯着浓重的湖水,眼神遥远飘忽。 “是的?” “是的。”德拉科转回头来,厌恶生动的表情回到他脸上了:“作弊的小人,疤头。让霍格沃茨在德姆斯特朗面前丢脸,我一定会给他送点儿见面礼。” “什么?”布雷司匪夷所思地皱起眉,完全没明白为什么话锋突然变成了波特。 可德拉科没理会他,起身抽走椅背上的长袍和领带,大步走回了寝室。 壁炉的火焰发出突兀的一声爆裂,一条银鱼飞快地贴着玻璃游走,休息室里再没了别人。 布雷司独自倚在书桌边,看向德拉科消失的寝室入口,良久,自嘲地笑起来。 人生的戏剧性有时远远超出他们的想象。他扎比尼何必管马尔福的闲事?他又怎么可能拿马尔福当朋友?他何尝不知那些纯血统背地里瞧不起他,暗地讥讽他母亲是个slut。 他能为潘西做什么?既然她想要的是马尔福,他就帮她得到马尔福,让她得偿所愿。 感情是个把人变得不像自己的东西。他眼中宝石般的女孩,默默看了许多年的女孩,眼中容得下的恐怕只有这个马尔福了。甚至不会多看她一眼的马尔福。 你永远也想不到,自己嗤之以鼻的东西,或许正是另一个人的至宝。 平日里的花花肠子,何尝不是他给自己的保护色。 绝大多数人最终只能落得个求而不得,而‘有情人终成眷属’的美言也就在童话故事书里听听得了。 这就是这个世界。你可以咒骂它,唾弃它,却改变不了它,所以干脆顺应它,睡一觉,第二天醒来,继续陪着笑,在面具后头做个清醒且荒唐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章里有尝试站在另外的角色视角讲述,最后的一小段是布雷司作为一个合格的斯莱特林的自述,可能想表达的就是,没有绝对的好or坏,每个人做出各自迥异的选择都有各自的原因与难处吧~】 第39章 四年级 - 白鼬与告白 ==================================== 那枚印着“波特臭大粪,支持塞德里克”的徽章在短短一天内如一阵飓风在学生中流行起来,尤其在斯莱特林和赫奇帕奇之间。 格兰芬多们纵使对哈利不满,却不乐意其他学院的人侮辱他。至于拉文克劳,不好意思,他们只是不爱掺和这些划分阵营的事,世上不存在非黑即白,过于分明的界线就是盲目愚昧。 早餐时看到哈利被三个赫奇帕奇拦住展示他们的徽章后,曼蒂和罗克茜开始猜测徽章会是哪个无聊的人制作的。 佐伊故意装作认真往吐司上抹花生酱的样子,没敢参与讨论——她很清楚只有一个人会用如此张扬的方式做出如此幼稚的事。 毕竟,那个变换字符图案的魔咒还是她前阵子发觉很有趣教给德拉科的…… 魔药课上,佐伊问德拉科是不是觉得作业太少,还有精力做这么多徽章。德拉科闭口不谈徽章的事,倒劈头盖脸把佐伊数落一顿,说她一点都不在乎霍格沃茨的荣誉,只知道跟德姆斯特朗的人打成一片。 佐伊伶牙俐齿地反问德拉科是不是因为她去找阿历克西而生气,结果德拉科赌气拿走了佐伊熬制解毒药剂要用的火蜥蜴血,害得她被斯内普教授一通批评,还第一次被罚了留堂。潘西在一旁笑得花枝乱颤。 斯内普的惩罚比佐伊想象中轻快许多,只是叫她把课上用过的坩埚、药瓶、研钵、砧板全部清洗干净——直到佐伊被告知不得使用清洁咒。 她发誓会从斯内普办公室偷来毒药倒进德拉科晚餐的南瓜汁里。 安置好全部器械,佐伊走出地窖,回到庭院暖洋洋的阳光下,边走边嗅指尖残留的刺鼻魔药味,心里一遍遍骂着德拉科。 “喂,戴蒙德斯——” 正骂得起兴,头顶就忽然传来拖长腔的声音,吓了佐伊一跳,心虚地抬头望去。德拉科果然懒洋洋坐在树杈上,修长苍白的手指搭住树干,不可一世地低头冲她一笑。 那一刻,佐伊不争气地愣了一秒——无论多少次,看到他的笑容,还是会心动。 “留堂好玩儿吗?可太让我感兴趣了!”德拉科大声问佐伊,诡计得逞的得意。 果然,美好从来都是暂时的。 佐伊没好气儿地朝树上翻了个白眼,树下围着的那群斯莱特林男生也抱起手臂嗤嗤笑起来,她估量了一下,自己打不过他们,于是决定忍下来,等德拉科落单时再跟他算账。 她于是抬头冲树上的少年做了个鬼脸:“特别好玩,下次你也可以试试,德拉科。话说回来,爬树成何体统,叫你父亲知道怎么办?” “要你管!”德拉科被呛住了,不悦地哼了一声,撇开眼睛不看佐伊,却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兴奋起来。 他像一只锁定猎物的豹子,向前方高声喊道:“搞这么僵干嘛呢,波特!” 佐伊看过去,哈利烦躁地走进庭院,脸色难看,显然同刚分道扬镳的罗恩闹了不愉快。那群斯莱特林纷纷按动胸前的徽章,显示出“波特臭大粪”字样。 哈利完全不想理德拉科的挑衅,向独自站在一旁的佐伊点了点头示意,只想快步离开这里。 “我和我爸打了个赌,赌你在比赛里撑不过十分钟。”德拉科高高坐在树杈上,哪里肯轻易放过挖苦哈利的机会。见哈利不理他,德拉科轻盈地从树杈上纵身跃下,校袍拂过佐伊发梢,卷来少年独有的清爽。 “但他不同意,”德拉科将手抄进长袍口袋坏笑起来,向哈利逼近,似乎全然看不出哈利的怒气,“他认为你撑不过五分钟。 斯莱特林们哈哈大笑。 忽然,佐伊蹦出一个奇怪的念头:哈利和最好的朋友吵架、被同学误解,却只是积压在自己心里,如果能发一场火,将情绪宣泄出来,未必是坏事。 “我一点儿也不在乎你爸爸怎么想,马尔福!”佐伊正想着,哈利就爆发了,“他冷漠无情,而你可悲至极,我都替佐伊瞧不起你!”他冲上前,狠狠推了德拉科一个踉跄,转身欲走。 “你怎么敢——”德拉科被哈利的话彻底激怒,从长袍里拔出魔杖指向哈利。 佐伊下意识去捉住德拉科握着魔杖的手,可还没等碰到他,一道刺眼的白光正打在德拉科身上,等众人反应过来时,德拉科竟变成了一只白鼬。 “在别人背后施咒,马尔福,你该得到教训!卑鄙的胆小鬼!” 穆迪从走廊冲了出来,魔杖直指白鼬,它在空中弹起来,又摔下去。 佐伊惊呆了,斯莱特林的男生们也吓懵了。周围聚集了越来越多看热闹的学生,都在事不关己地哄笑。 白鼬发出痛苦的尖叫,每一声都打在佐伊心上,她抽出魔杖发射了一道拦截咒,白鼬不再随着穆迪挥舞的魔杖翻滚,颤抖着摔落在草地上。 四下顿时寂静无声,穆迪,哈利,所有的学生都看向这边。 穆迪那只魔眼死死盯着佐伊,似乎没想到有人敢站出来阻拦。 “穆迪教授,请原谅,但我想这超出训诫的范畴了,这是人身的侮辱,”无数道注视下,佐伊声音有些颤抖,却仍尽力让自己听上去从容有理:“您不该对任何人这样做,即使是马尔福,教授。邓布利多也许不会支持您用变形咒惩罚学生。” 魔眼上下打量了佐伊一番,穆迪沙哑着怒吼:“你是在用邓布利多威胁我吗!” “恰恰相反,教授。如果您觉得我是在威胁您,那正说明您也知道这么做不合规矩,不是吗?”佐伊飞快地回答。 见穆迪一时愣住回味她的话,她趁机冲上去抱起瘫在地上的白鼬转身就跑。 “跟我抖机灵?你以为我怕他!这事儿没完!” 身后传来穆迪气急败坏的喊叫,佐伊护住白鼬,加快了奔跑的速度。不用回头看,她也能感受到身后众人火一样灼热的目光,但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呢。 怀中的白鼬叫声格外凄惨,在佐伊胸口挣扎,锋利的爪子钩破了胸口的校袍,划破她的手指。 “没事了,德拉科,我们去找弗立维教授。”佐伊跑上楼梯,轻声安慰颤抖的白鼬,指尖抚摸它柔软的毛,试图让它安静下来——但并没奏效。 德拉科这次是真的吓坏了。 冲进办公室的佐伊把正翘着脚哼着音乐练习乐队指挥的弗立维教授吓了一跳。 “我想不出有什么事可以使你这样慌乱,戴蒙德斯小姐。”他犀利的目光从镜片上方落在气喘吁吁的佐伊身上,又移动到她怀中发抖的白鼬,眼神沉了沉,从椅子中站起身:“请别告诉我这是个学生。” “这是,马尔福先生,教授。” “梅林啊……”弗立维教授从书桌后走出来,急忙挥动魔杖示意佐伊将白鼬放在他的书桌上,“我会仔细了解到底发生了什么,戴蒙德斯小姐,但现在我们得先把马尔福先生变回来。” 一道白光包围住白鼬,等光线散去,佐伊终于看到德拉科惊魂未定地趴在桌上,他涨红的脸上、校袍上都沾了土,金发也不再柔顺,杂乱地炸开了,灰眸子里满是惊慌。佐伊舒出一口气。 她很心疼如此狼狈的德拉科,但又觉得偶尔看到这样的他实在好笑,一时间哭笑不得。 “我爸爸会知道这件事的!”德拉科立即支起身子,声音充满委屈和羞愤。 “我很确信你父亲早晚会听闻的,马尔福先生,”弗立维教授看到德拉科安然无恙地变了回来,也松了口气,不客气地打断他,转向佐伊:“好了,戴蒙德斯小姐,现在,请告诉我整件事的原委。” 听罢佐伊叙述,弗立维教授若有所思地皱起眉,“看来我得跟阿拉斯托谈谈去了……”他轻轻拍了拍佐伊的手臂,“你说的很对,邓布利多不会允许这样的方式,我确定邓布利多一定给他强调过学校的规矩。你带马尔福先生来找我是很正确的决定。” 说着,弗立维教授同情地看向一旁脸色发黑的德拉科,“我想,你可以先送马尔福先生回斯莱特林休息室了,戴蒙德斯小姐,”他又凑过来小声加了一句,“恐怕,你得耐心点儿。” 佐伊苦笑,伸手去拉德拉科,但德拉科板着脸用力打开了她的手,站起来只是对弗立维教授点了一下头,就顾自气鼓鼓地冲出了办公室,没多说一句话。 佐伊很不好意思地看向弗立维教授,弗立维教授摆了摆手,显然对这样的德拉科习以为常,“谢谢您,教授。”她最后向弗立维教授道别,连忙去追跑掉的德拉科。 她担心地追出来,发现德拉科并没有跑走,而是倚在弗立维教授书房外的墙壁上出神,她才放下心来。 安静的走廊空无一人,光线昏暗,德拉科站在阴影里低垂着头,几缕金发落下来遮住他的眼睛,可怜兮兮的样子像只淋雨的小狗。 佐伊鼻尖发酸,她走过去,伸出手整理他柔软的金发,将眼前的碎发向后捋顺,然后抱住了他,轻轻拍着他的背。 被抱住的一刹那,德拉科抖了一下。他意识到佐伊的怀抱,挣了挣,叫佐伊松手,佐伊不依。 “让我自己待会儿。”他的声音很闷。 “放心,如果其他一千种办法都没用,我会让你自己呆着的。”佐伊索性把脸埋进德拉科肩头耍赖,就是不肯松开他。 德拉科安静靠在石墙上任由佐伊抱着自己。半晌,才提起她校袍后领,咬了咬牙将挂在自己身上的女孩拽了下来,似乎有些恼羞成怒:“是吗,那你聪明的脑子看出我此刻在想什么了吗?让我来告诉你,我在想,别在这儿多管闲事,戴蒙德斯。” 他还是像个闹脾气的孩子,佐伊挑眉,明明希望有人陪着他,嘴里却要不依不饶地逞强。 “那好吧,”佐伊抿起嘴点点头,“那我就先走了——”她缓慢转身,做出迈步离开的姿态,她知道德拉科总会在最后一刻才被迫承认希望她陪着自己。 可这次,她没等到德拉科像往常一样叫住她。 身后响起脚步声,佐伊回头,只看到那个朝反方向快步离去的背影,金发无光,长袍飞扬。 佐伊意识到德拉科的反常,没有犹豫就跟了过去,也没有思考从转身那一刻起,故事的走向会如何转折,命运的齿轮会如何转动,他们能否承受。 生命有时就这么随便,你在平凡的一天做了一个平凡的举动,最终结局都不一样了。 德拉科走得很快,像骑上扫帚时不管不顾,穿过长廊时几次与别人撞在一起,他也不管。佐伊小跑起来才能跟上他,她看不出德拉科是否知道她的尾随,或者根本不在乎她在尾随。 德拉科一直走出城堡,走过庭院,走过廊桥,走过落叶的打人柳,来到湖风冷冽的黑湖畔,德姆斯特朗的大船静静停在远处湖面,水浪舔着岸边卵石,粗壮古老的山毛榉落了一地枯黄的叶,每一脚踩下去都伴随着碎裂的咔嚓声。 这下,谁会听不出这里有一快一慢两个人的脚步? 佐伊干脆故意踢起脚下的枯叶,发出哗啦声,偷瞄前面德拉科的反应。 “真以为我没赶你走,是叫你一直跟过来的意思吗?”德拉科在树下停住脚步,没有转身,背对佐伊,声音有些被风吹散了,“还是,我的笑话你还没看够?” 佐伊走过去,靠近他,“你不告诉我你是什么意思,我只好按自己的理解跟过来了。” “你的理解?”德拉科挖苦,“你什么时候没有自作主张,那就稀奇了。” “你什么时候没有冷嘲热讽,那才稀奇呢。”她不甘示弱地反驳一句,抓起几片枯叶朝德拉科丢过去,但轻飘飘的叶子只是打着转儿落回地面,并没砸到他。 总是这样,总要逞强说这些阴阳怪气、中伤他人的话,好像在言语上占上风就能帮他找回些丢失的尊严似的。 德拉科下意识往后躲,见叶子没砸到自己,轻哼一声,但面对挂起得意笑容的佐伊,他又想到什么似的,眼神阴鸷起来,撇开头。 “就像波特说的,我在你眼中很可悲吧,戴蒙德斯。我不需要你的怜悯和同情。” 佐伊抬头看向德拉科,他孤零零垂头站在她面前,明明已长成高挑的少年,却像一个小孩,失落但倔强。 原来他一直在意的,是哈利那句“替佐伊瞧不起你”。 “我帮你,是我的事,你不用有负担啊。”她抬起胳膊肘捅德拉科侧肋,半开玩笑地说,“何况,马尔福什么时候在乎起别人怎么看你了?” “我一直都在意。”他瞄了佐伊一眼,“我以为你知道的。” 笨蛋,我知道的。佐伊心里叫苦,这么说还不是为了安慰你。“我的意思是,你不需要在意这些,不相关的人的想法。” “那,”灰眸忽然垂下来,直直看进佐伊的眼睛,“相关的人呢?” 佐伊鹰一般的目光在德拉科脸上游走,他眼瞳中夹杂的遮遮掩掩的情感和闪躲清晰可辨。她知道他是在向她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佐伊叹了口气,语气玩笑,眼神却认真,“那让我告诉你,德拉科,我一点儿也不在乎别人怎么看你,我有自己的判断力,也没蠢到那份上。你的确有不少臭毛病——真不少,可惜我这双眼睛看到的总比别人多一点,总能发现连你自己都忽略掉的好。”佐伊的笑意有些遥远,像是从回忆中来。 “戴蒙德斯,你了解我吗?对我这么好,你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德拉科步步紧逼,用冰冷的视线把佐伊钉在树干上,瘦高的身影挡住阳光,仿佛能听见温度骤降的声音。他抬起双臂撑在佐伊两侧,将她围截在自己面前,低头逼问。 如果不是这些剑拔弩张的话,两人远远看上去恍若一对想要接吻的恋人。 他在心爱的女孩面前变成一只肮脏的、臭烘烘的白鼬。他被羞辱,被所有人嘲笑,他丢尽了脸,不知道自己该怎么面对她。 他不怕被人讨厌,他最怕的,是被瞧不起。连被讨厌都不配。 马尔福‘高贵的’自尊心作祟。佐伊救下他,反而让他觉得像施舍,像同情,让他抵触她的好。 “德拉科啊,你要知道,并不是所有东西都可以用利益或好处去衡量,比如我想告诉你的这件事。”佐伊逆光看着面前的人,风轻云淡地开口,“我也许得不到什么好处,不过是因为我喜欢你,德拉科。我喜欢你。不是作为朋友,而是作为一个女孩,喜欢上一个少年。” 风停住了,万物静得不真实,树叶一动不动,沉沉云幕下水面反射的阳光令人目眩。 德拉科阖上眼睛,他觉得自己似乎为这一刻等了许久,久到时间永远停在此刻都值得了。 这句话美极了,像清冽柔软的黑湖水,撩动他的发丝,却在他沉溺其中时露出人鱼般凶残的本性,将他拖进深渊。 他成功了,他逼她说出来了,然后呢? “你知道你说了什么吗?”德拉科声音抑制不住地颤抖着,气息吹动佐伊的睫毛。 佐伊转头望向水天相接的地方,语气和湖面一样波澜不惊,仿佛说累了,仿佛那是最后的掩饰:“我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我清醒着呢,你听见了。” 德拉科沉默地注视她良久,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双臂也垂下身侧。开口时,声音沙哑,“我可以,当你没说过……” 佐伊看向他,漆黑的眸子深处仿佛有什么东西破碎掉了。原来,他早已经做出选择了,他选择他的父亲,他选择马尔福。 德拉科躲避着佐伊看透一切的眼神,心下慌乱,不知道自己仅存的理智还够支撑他多久。 一阵久久的不安的寂静。两人挨得那样近,他们之间稀薄的空气却像降到冰点。 “当然可以。”佐伊莞尔一笑。也好,既然说出来了,就不必再藏在心里。 她抬手摆正德拉科的衬衫领和领带,只留给他一个黑漆漆的头顶,女孩闷闷的声音传出来,“你选择家族,我支持你。但请记住,德拉科,以后,不论面对什么事,不要装作看不见,不要逃避,不要躲起来……” 德拉科冷冷打断她,后退一步:“我不是正义伟岸的救世主,他们私下里管我叫混蛋,我就是这样的人,没你那么高尚,你满意了?” 这注定是他们之间的矛盾所在。 他总在逃避,躲在泥潭里审时度势。而她始终抬头看向天空。她是个自由的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行我素,看似漫不经心,却清楚自己要什么。他总那个是被动的人,被动接受家族规矩、父母安排,甚至被动在她的逼迫下一点点认清自己。 偏偏他最恨被牵着鼻子走,恨对自己失去掌控。 这句讽刺使佐伊不悦地皱起眉,“在曲解我这件事情上,你的确是个混蛋。” “别再自以为是了,戴蒙德斯,这世上有太多事你不懂!你知不知道我多讨厌你这副什么都明白的样子?”德拉科猛地跨出一步,气急败坏地揪住佐伊长袍领襟。 伴随脚下枯叶的哗啦声,他用力将女孩抵在树干上。最后一丝理智的弦绷断了,德拉科彻底爆发。 佐伊后背撞上粗糙的树干,不禁痛得咝了一声,不得不踮起脚尖抵消脖子上的力量。她试图掰开德拉科攥住她领子的双手,可它们像一对钳子那样有力,她最终放弃。 “对你啊,我似乎的确懂得太少了。”佐伊靠在树干上,平淡的语气混入秋风,“德拉科,我曾说过的,我没义务去猜测你那些别扭的心思,你不肯告诉我,却总期望我懂你、哄你。那你有没有想过?或许,我也有疲倦的一天。” “我也受够了!我不在乎你和古斯塔夫在一起,你不必再来怜悯我。”德拉科说得咬牙切齿,一拳捶在佐伊脸侧的树干上,瘦削的脸因痛苦而扭曲。几片叶子飘落下来。 “你的屈尊俯就,我恨死了。” 爱的人怜悯的样子刺痛着他没用的自尊心。她冰雪般的凝视仿佛时刻提醒他她的姿态有多高,而他有多失败,卑微不堪。她像星辰,就映衬他心底积满灰尘。他恨丢脸的自己,可他又不会恨自己,这份恨意的矛头被硬生生拧向佐伊。 他是马尔福,马尔福不会示弱,更不会低头承认自己犯错。他宁肯遭到可悲的误解,沉湎于自怜自艾,自我折磨,自我煎熬。 漆黑的眸子震颤一下,佐伊将这句“恨死了”喃喃重复了一遍,梦游一般恍惚。 半晌,佐伊回过神来,胃里的痉挛让她反胃,她冷冷望着他:“德拉科,你可以为你的父亲和家族拒绝我,却不该把我们走到这一步全部归咎为我的错,我不同意。没有人该白白承担你的怒火。现在,请你放开我。” “你根本不知道自己带来了多少麻烦,你不知道明知没有结果却忍不住幻想的绝望!”德拉科怒吼,额头青筋暴起,脖子因充血泛红:“如果重来一次,我希望自己从不曾遇见你!” 他吼完,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眼中瞬间闪过一丝后悔,他下意识松开了佐伊的领子,后退一步。 胸腔起起伏伏,德拉科终究梗着脖子,赌气移开了视线。 脖子上的力量陡然消失,佐伊踮着的脚尖缓缓落回去。她内心的一部分似乎不意外这句恶毒的话从德拉科口中说出,因而已做好了准备。她此刻并没有感到悲伤,只是仿佛血液正快速从体内流失——像小时候不戴手套玩雪后,那种火辣辣的疼,像冰刺,又像火燎。 佐伊抿起嘴点了点头,低头整理好皱起的长袍,轻飘飘开口,“你怎么知道我不懂?可惜一切也不能重来,你还是遇到了我,认识了我。德拉科,你看,否认过去什么都改变不了。” 德拉科沉默地立在几英尺远的地方,神情复杂,没有血色的嘴唇在颤抖。我们互相攻击,向对方掷出最恶毒的话,句句诛心。我恨那个站在你身边的人,甚至因此恨你,给我留下一心糟乱、却还能毫无波澜的你。恨的源头,原来也是爱啊。 佐伊疲惫地吐出一口气,似乎随着一起被吐出放下的,还有很多沉重复杂的感情。知世故,不代表她就该永远做那个包容退让的人。 巨大的失重感挤压着胸腔,佐伊忍着疼痛,淡淡留下一句话,然后转身离开,没再回头看身后的人一眼。 “长大吧,德拉科。” 你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德拉科,我一直在等你,等你长大。 瘦削的身影走得快而决绝,西斜的落日将她孤单的影子拉得好长,黑鬈发杂乱无章。 走出好远,身后那个浅色身影都彻底消失,她突然弯下了身子,痛苦地攥紧胸口的袍子,像一根魔杖被拦腰掰断。 那人躬身瑟缩许久,久到足以让旁人开始担心她是不是出了什么事——如果身边有旁人的话。良久,她重新直起身,像很久没有走路的人一样慢慢迈开腿继续往前走,平静地走回余晖下窥伺着一切的城堡。 第40章 四年级 - 第一个项目后的惨案 ============================================ 三强争霸赛的第一个项目将于11月24日进行。 日子越来越近,随着苏格兰愈发干冷的天气,城堡上下都浮躁起来,人们兴奋地议论传说中的三校圣诞舞会,一丁点风吹草动都要被揪着讨论许久,自然少不了德拉科马尔福的八卦——马尔福和那个戴蒙德斯不欢而散,隔天就投入帕金森的怀抱。 佐伊还是低估了女生们对德拉科的兴趣,她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因德拉科受到这么多关注,善意或敌意的好奇络绎不绝。教室里、礼堂中,总有些意味深长的眼神盯着她,平日压根不熟的同学会显得很关切似的凑过来打断她好不容易想出的论文思路,只为了问一句:你和马尔福怎么了?一起上课的斯莱特林女生会故意在她面前谈论马尔福和帕金森的婚事,得意的样子好像和马尔福订婚的是她们自己似的。 佐伊干脆整日窝在图书馆高大严密的书架后面专心写魔法史论文,谁都不会打扰她。 第五日,一个身影闪到佐伊这排书架后面,跟着,厚厚一摞书重重落在她旁边的空位上,“多久了,躲在这儿算什么?” 佐伊抬头瞥了一眼,收回视线,“你要是也想问我和马尔福的事,那还是算了,嫌妖精叛乱的论文不够写吗?”她给羽毛笔蘸了蘸墨水,镇定地埋头做批注。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说话刻薄,我看你跟马尔福越来越像了。”赫敏嗔怨一声,拉开椅子坐在佐伊旁边,神色担心,“和我说说吧,佐伊,不要憋在心里,只会自己痛苦。” “我真的没有痛苦,只是忙着赶论文,图个清静罢了。你难不成希望我躲起来痛哭流涕吗?”佐伊笑了笑,头也不抬。可偏偏羽毛笔也跟她作对似的,怎么写划都死活不肯下水,大滴墨汁滚落在羊皮纸上,一番抗争无果,她烦躁地把笔插回墨水瓶,叹了口气。 心无感觉是真的。悲痛仿佛被挡在一堵透明墙后面,她只是在平静地旁观这份悲痛。 赫敏沉默地盯了佐伊许久,实在看不出破绽,只得妥协,“好吧,你不想说,我不逼你,那你听我说,”她翘起腿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我觉得这是好事,帮你看清他真实的样子。佐伊,马尔福这个人,经不住认真了解的。” “那什么才是他真实的样子?”佐伊靠进椅背里盯着赫敏。也许是为还在闹别扭的罗恩和哈利烦躁,赫敏的头发就像被西莫炸过。 “呃……比如,傲慢,无礼,霸道?马尔福的爸爸是食死徒,他们一家都效忠神秘人。”赫敏语重心长地说,“他是怎么对待其他同学的,你不是没见过。他或许曾经是对你不错,可还不是你们吵架后第二天就和帕金森在一起了,就好像急着证明他压根没那么在乎你。这哪里是爱,这叫不成熟的占有欲。” 身后的书架突然传来一声闷响,似乎有人不小心撞在上面。两人回头看去,书架恢复平静,没什么异常。 佐伊转回身来小声打趣,“说爱的确言过其实了,不过谢谢你的分析,赫敏,相当鼓舞人心。” 赫敏手中的羊皮纸卷砸在她头上。 佐伊揉着额头,收敛了玩笑的神情。往往正因为喜欢,人们才要赌气地去证明自己不喜欢,说服所有人,也说服自己。若本无意,根本无需证明——不过现在这些都不重要了。人最该学会对已经过去的事彻底放手,什么都想握在手里,只会最终什么都留不住。她伸了个懒腰,尽量使语气稀松平常,“马尔福和帕金森是要订婚的,他们在一起也正常。” “正常?这简直不可理喻!如果他不爱她,为什么要订婚?这太不负责任了!”赫敏叫起来。 “那就复杂了。”佐伊莞尔,“赫敏,我懂你的意思,但人是多面的,也是善变的,就像十岁的我喜欢吃树莓,不代表十年后我依然爱吃树莓……”她还没说完,后面又传来收拾书本的噪声。 赫敏有点不耐烦地转身扒开书架上的书向后看,佐伊听到一阵女孩嘲讽的笑声,望去时,一高一矮、一浅一深两个略带怒意的身影沿过道拂袖而去。 德拉科和潘西。 “他们怎么阴魂不散啊?”赫敏不可思议地皱起眉,不等佐伊回答,她又紧接着说道,“听见就听见吧,我巴不得他们听见。” 佐伊则低头抿起嘴,努力把两人携手离去的身影从头脑中赶出去。 比赛日到来仿佛是一眨眼的事。 秋末的天阴沉沉的,高耸的看台上冷风呼啸,直往嗓子眼里灌,刮得人站不稳,一顶赫奇帕奇的帽子被卷上高空,打了几个转后陡然坠落不知所踪。大家观赛的热情丝毫不减,勇士还没上场,呐喊声已经震耳欲聋,横幅和手花满场飘扬,韦斯莱双胞胎更是抱着盒子招呼同学们下注。 佐伊不理会吵着要望远镜的曼蒂,霸占着望远镜四处看。 “你给我看看,候场室那边有动静了吗?”曼蒂冻得直跺脚,才想起抽出魔杖给自己施保温咒。佐伊转向远处的帐篷,没什么动静,除了——赫敏正鬼鬼祟祟扒在帐篷外,佐伊笑了,她准是不放心哈利,赛前也要去唠叨一番。 “好了,该我看了!”曼蒂伸手就要来抢望远镜,佐伊连忙抬起手臂不让她得手,可随着手臂抬高,望远镜正好对准对面坐席。 就这么一瞥之间,她看到了德拉科。 他正懒洋洋地倚在栏杆上瞄着赛场,潘西紧挨在他身边,两人搭着话。潘西笑得灿烂,德拉科也显得耐心温和——他们的关系增进了很多。后面一排,和克拉布高尔挤在一起的布雷司扎比尼注视前面二人的神色很复杂。 趁佐伊走神,曼蒂一把夺走了望远镜,佐伊缓缓收回思绪,吐了吐舌头,不跟她抢了。 “佐伊!”听到呼唤,佐伊侧过身,看到阿历克西正笑着从人群中挤过来,琥珀色的眼眸暖洋洋的,她不禁也笑起来。 “冷不冷?”阿历克西挤到佐伊身边,递给她一颗青苹果,然后紧了紧佐伊的围巾。 佐伊摇头,晃了晃魔杖,“保温咒——” 阿历克西做出一副“不得了了”的表情,佐伊配合地骄傲扬起头。 “要记得多笑,”阿历克西亲昵地揉了揉她的鬈发,“只做让自己快乐的事。” “哪有那么容易呀。”佐伊笑着打开他的手,一声突兀的炮响却在这时响彻赛场,观众瞬间安静下来,看向空荡荡的场地,想不到传说中的三强争霸赛竟开始的如此猝不及防和潦草。 不然,就是费尔奇这老家伙连一只礼炮都搞不定了。 第一场比赛可谓惊险。塞德里克将石头变成了狗使龙分心,芙蓉施法让龙昏昏欲睡,维克多用了眼疾咒,而哈利用飞来咒召唤来了火□□。不得不说,这一关哈利解得的确很妙。 阿历克西去看望比完赛的克鲁姆,佐伊和曼蒂随激动的人流退场,走在回城堡的路上,讨论着第一个项目的危险。四人都多少受了伤,哈利的火龙更是挣脱了绳索追着他飞进校园。 不知这下罗恩会不会相信哈利是真的不想参赛。 一阵矫健的脚步由远及近,随后,一个有点陌生的声音叫住佐伊。 佐伊回头,叫住她的斯莱特林男生深色皮肤,狭长的咖色眼眸深藏城府。“扎比尼。”她点头示意。 “借一步说话?” 曼蒂警戒地瞪了布雷司好一会儿,才松开佐伊的手往城堡走去。 布雷司伸出手示意佐伊边走边说,勾起嘴角笑了笑,标准的斯莱特林式傲慢:“也没什么,就是想聊聊纯血家族这点事儿,想必你不太了解。” 想说戴蒙德斯不算纯血呀,佐伊不在乎地笑了,默默等他绕完圈子切入正题。 “你可能不知道,那些报社平日里最喜欢挖掘纯血家族的丑闻当消遣,无数双眼睛盯着我们这些人,而纯血统最看重的自然是名誉,”布雷司煞有介事地正了正领带,做出烦恼的样子,“落下一点儿话柄,都会给家族抹黑,代价太大了。” 佐伊伶牙俐齿地点头附和,“是呀,想必你是深有体会的,扎比尼夫人这些年一定给报社提供了很多素材。”她注意到布雷司尽管脸上笑着,眼睛里却毫无笑意,冷漠犀利。 佐伊识趣地收起了调侃语气,淡淡地说:“你想警告我与德拉科保持距离,替他维护马尔福的名誉,对吗?” 布雷司轻蔑地笑了一声。还算聪明,难怪那个马尔福看得上她。 “我就这么使你紧张吗?你又何必这样关心马尔福的名声呢。扎比尼,你很聪明,知道拿德拉科游说我,而只字不提帕金森。” 布雷司的脚步骤然停住,佐伊从容地转身看向一时说不出话的男生,黑眸湖水般深不见底:“很辛苦吧,在他们面前装作若无其事压抑自己的心,还要为了她屈尊来求我成全他们。你的确为帕金森做了不少牺牲。” 布雷司冷冷地移开目光,心虚不语。 “你为什么从来没有想过试着把自己的感情告诉她呢……” “不会,我不会告诉她,我不想欠她人情。”布雷司打断她。 “这不叫人情,扎比尼。”他的话正让佐伊想起德拉科。被戳到痛楚,她不禁逼近一步与布雷司对峙,“你们是不是都不明白有些感情不该用人情利益衡量?你们什么都不说,宁肯一切烂在心里,感动的只有自己罢了。” “得不到德拉科就缠上布雷司了?你有什么资格和格兰杰那个泥巴种在背后议论我们?戴蒙德斯,你别太过分了!” 尖讽的女声刺过来,佐伊回头,一个小拳头正好重重打在她额角,躲闪不及。不知怎的,这一下打得她脸颊发麻,利器伤到的刺痛。 正赶过来的阿历克西冲过来将佐伊护进怀中,对来人怒目而视。佐伊抬起头,看清潘西时还是在心底吃了一惊。 她没想到潘西会怒到不顾纯血家族的教养出手打人。布雷司没拦住潘西,也愣住了。 佐伊朝中了定身咒一般的潘西笑了,摇摇头:“下次打人之前呢,你得问先清楚谁先找的谁,别再弄错了。”剧痛逐渐扩散,整个脑袋都嗡嗡地疼,她顿了顿,“戴蒙德斯是没有帕金森显赫,也没那么多臭规矩,但教养我还是略懂一点的,比如打人不礼貌。” 几个路过的人没忍住笑出了声。 潘西褐眼圆睁,呼吸紧促,不知是因为暴怒,还是意识到自己打了人的羞愤,或是被佐伊说得丢了面子。她盯着佐伊的脸,瞳孔骤然缩小,慌乱中看向自己的左手。 佐伊顺着她的视线看去,阴沉的天幕下,潘西左手无名指上的祖母绿戒指熠熠生辉,上面的纹饰不是斯莱特林,而是马尔福家族的标志——绿宝石上有一抹深红的血,红绿交织。精致的订婚戒指让那只手有了武器般的锋利。 血开始往伤口涌,佐伊感觉到一股温热的液体顺着侧脸淌下来,她冷静地抬手擦拭,手背上留下刺目的血迹,血流反而汩汩不停地流下,落到深蓝围巾上,落到长袍前襟,落进脚下干枯的草地。 阿历克西也发现了佐伊的伤口,忙用袖口内侧帮佐伊擦拭。 佐伊有些狼狈地从长袍中抽出魔杖,魔杖也蹭上了血污。真要命。她抬起头望向手足无措的潘西,眼神仿佛说:你看,你把我打出血了,怎么办? “潘西,你在干什么?我们该回去了。” 还没等佐伊念魔咒,前面却传来熟悉的慢悠悠的声音,潘西像是吓了一跳,急忙转身。德拉科拨开人群走了过来,正和佐伊打了照面。 “德拉科!”潘西几乎是下意识挽住德拉科的胳膊。 看到一脸血污的佐伊,德拉科注意到了她掩盖疼痛的表情,灰蓝的眼睛颤了一下。 德拉科皱起眉,抓起潘西的左手到面前看了一眼,随后松开。他面色苍白阴沉,并没有直视佐伊,似乎是盯着远处的山,“怎么,有伤不去校医院,杵在这儿等着看日落吗?” “你的未婚妻打伤了佐伊,我想你们得道个歉。”佐伊不想过多纠缠,阿历克西却不客气地逼近到德拉科面前,气息吹动德拉科额前的一缕金发,扬起又落下。 德拉科傲慢地昂头看向阿历克西,若有所思地眯起眼睛。 他将手伸进长袍夹层掏出了一条墨绿色手帕,将手帕摔在佐伊胸口。 “快把你的脸擦干净,”灰眸扫过佐伊,又恶狠狠地落回到阿历克西脸上:“你有跟我废话的功夫,就领她去找庞弗雷夫人,别在这儿碍事。” 手帕从胸前飘落,落进佐摊开的手中,她抬起眼睛看向德拉科,又一滴血掉落下来。 德拉科伸出手揽过潘西的肩,逃似的从佐伊身边绕开,好像多一秒也不愿停留。 他们走远,人潮也散尽,佐伊也绷不住了,剧痛连带着头晕目眩,她咝着气将手帕掩在伤口上,有些委屈地嘟囔起来:“还真挺疼的……” 阿历克西连忙俯身查看,像小时候那样对她的伤口轻轻吹气,“伤口不小,伤到血管了,我陪你去校医院。” 佐伊有些疲惫地阖上眼睛,摇摇头,“我现在还不太想回去,”她抬起握着魔杖的手念动止血咒,伤口在杖尖的暖红色光中缓慢结痂,“这种小伤我还能应付,只是刚才情况太乱了,我没来得及处理。” 她攥着德拉科的手帕将脸上的血擦净,她一点点将手帕展开,盯着那上面的血渍。深色的血渗进墨绿色手帕,像一幅凄美诡异的画。她举起魔杖,似乎想将血渍清理掉,嘴唇开合,却没念出咒语,魔杖又缓缓落下了。 阿历克西看出佐伊的魂不守舍,满眼心疼和自责,“我来晚了,让你受伤了。” 佐伊笑着摇摇头,“这怎么能怪你呢。” “把它丢了吧,给我吧。”阿历克西伸出手想要接过佐伊手上的手帕,佐伊却没松手。 忽然间,一阵钻心的疼席卷心脏,佐伊猝不及防,下意识蹲下想减轻疼痛,可毫无用处。 汹涌而来的悲伤,似乎迟了好些天。 在这之前,她只感受到麻木,因为怒火与失望总能酿出麻木人心的毒汁,阻断她的情感和反应。可今天接连发生的事、每一个人,潘西手上的订婚戒指,都仿佛在揪着她的耳朵告诉她:你和德拉科终究只能在一条河两岸,隔岸相望,做两个不相干的人。 和过去的任何一次争吵都不同,当德拉科给潘西戴上订婚戒指,她就将永远失去他了。 这种痛苦她找不出语言形容。当一个人陪了你很久很久,早已融进生活的每个角落,长成你的一部分,你却要将他从自己心上连血带肉地剥离出来,心裂成好几瓣,碾碎了,漫长而折磨。 阿历克西被这样的佐伊吓了一跳,他拉着佐伊的胳膊要她站起来。 佐伊咬牙控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故作轻松地抬头望向他,“有点儿头晕而已。” 阿历克西的眉心慢慢皱起,似乎很不悦,他用力将佐伊从地上拽了起来,搂进自己怀中,一只手抚着她脑后的鬈发:“你变得不像你了,佐伊,为了一个不值得的人,患得患失。” “是吗,”每个人都这么说,马尔福不值得,只有她自己不同意。佐伊兀自笑了,“那就,给我点时间吧,我没事的,你知道的。” “我太了解你了,自由从容,只听从自己的心。我知道,以你的聪明,没什么是我能告诉你的,可有些事,并非你有一个精明头脑就会懂,而是生活和阅历教给你的。”阿历克西钳住佐伊的肩,眼睛紧紧盯着她,多了很多过去没有的东西。 “爱,应该是炽烈真挚的,那个配得上拥有你的爱的人,也必是灿烂美好的,值得你骄傲地牵着他的手站在阳光下、站在所有人面前,大声说出:他就是我想要相守终生的人!而不是遮遮掩掩,心灰意冷地封存心底!” 阿历克西愈发激动,佐伊敏感地察觉到不对劲。她知道这一刻说什么都是错的,不敢妄动,只是波澜不惊地看着他,等他平静下来。 阿历克西的目光在佐伊脸上来回搜寻,他很轻地抬手摩挲佐伊的侧脸,拇指擦过她的嘴角,琥珀色眸中仿佛燃着一团火。他的喉结动了一下,开始缓缓向她俯下身—— “你也会的,”佐伊的声音像清冽的湖水,向她靠近的阿历克西顿住了,“你也会遇到一个配得上你炽烈的爱的人。” 劝人难劝己,他何尝没有在遮掩,可直到来到这里,看到佐伊看向那个马尔福的眼神,他意识到,等不得了。 眸中的火渐渐熄灭,重新清醒起来,阿历克西自嘲地笑了,哽在喉咙的话吞了下去,他知道自己终究成为不了她心中的那个人了。 “也许会,也许不会了……”他豪不躲闪地直视着佐伊,故意用她听不懂的俄语开口:“但是,我请求你的原谅,佐伊,我此刻必须要做一件事。” 佐伊隐约听到他叫了她的名字,却没听懂这句话,“你说什——” 没等她说完,阿历克西已轻轻抬起她的脸,宽大温暖的手覆在她唇上,隔着手背吻住了她。 他从容地放开她,女孩震惊的黑眼睛睁得很大。 “即便如此,我依然会选择永远站在我的佐伊身边。一切都会过去,早点回去,跟大家一起庆祝吧。”他收回手,温柔地望着头一回在他面前说不出一句话的佐伊,然后转身,孑然一身逆着光走回靠在波光粼粼的湖边的德姆斯特朗大船。 佐伊一个人留在原地,远去的阿历克西与德拉科常留给她的趾高气扬的背影重叠,她回想起自己目送过的很多背影。卢修斯的冷漠,潘西的刁蛮…… 视线渐渐模糊,不等佐伊反应过来,有眼泪滚落下来,在长袍上留下一道痕。也许是为阿历克西,也许是为德拉科,也许是为自己,也许谁都不为,只是长久以来的情绪终于找到借口释放。 相爱的人未必会在一起,也不是所有相遇都有始有终。但每一份爱,都曾是炙热珍贵,这就够了。 那个肃穆阴冷的下午,如果有恰巧逗留树林的同学,或许会看见一个黑鬈发的女孩远离欢庆的人群,独自一人,抱着双膝,将头深埋双臂间,瘦削的脊背不时颤抖,手中攥着一条沾满血渍的手帕。偶尔发出的一两声隐忍的抽噎却比放肆的大哭宣泄还钻心。 第41章 四年级 - 圣诞临近 ================================== 时间从不在意任何人,只会头也不回地流逝,正如学期一如既往地进行。 霍格沃茨的每一个人都在为临近的圣诞舞会做准备,空气中弥漫着年轻人懵懵懂懂的情愫和期待。似乎鹅毛大雪中,城堡的轮廓都圆润起来。 女生成群结队地在走廊上兴奋地私语,在教室和图书馆里叽叽喳喳谈论圣诞节晚上的礼服、舞伴,手拉手练习舞步,有男生走过就会尖声大笑。 佐伊越发喜欢一个人出神。她只是开始思考很多过去不曾想过的问题。 可赫敏不信,非要让佐伊“回归正轨”,总缠着佐伊一起泡图书馆。赫敏嘴上不说,佐伊却清楚她认为自己是因为德拉科黯然伤神。最后佐伊都懒得解释了,只能安慰自己好在赫敏没有带上说个没完的罗恩和一问三不知的哈利。 教授们都清楚圣诞假前浮躁的学生们什么都学不进去,索性带大家玩游戏或练习舞步——除了斯内普教授,他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们。 用罗恩的话说,斯内普宁愿认哈利当干儿子也不会允许学生在魔药课上做游戏。 圣诞前的最后一节魔药课上,斯内普把所有人聚在大礼堂,盯着大家修改解毒药剂的论文,改完才能走。 此刻,罗恩和哈利正为找不到舞伴愁眉苦脸,面前摊开的本子全是摆设。 “你说,为什么女生都要成群结队的呢?”罗恩愤愤地皱起鼻子。 哈利烦躁地挠了挠已经够乱糟糟的头发,“还总咯咯笑,该有法律规定她们不许笑。” 罗恩向佐伊递了个眼色,调侃起哈利来,“你怕什么?你是屠龙的勇士!我打赌那些女生都想排队跟你跳舞……” “我试着去问她了!”哈利有点烦躁地打断罗恩,突然哽住,意识到佐伊坐在对面,只好垂头丧气地重新看向面前的论文,“别提了。” 佐伊知道哈利指的人秋。他曾邀请秋做他的舞伴,可秋一定会与塞德里克共赴舞会,因此她为拒绝哈利感到很内疚,直到回休息室都很低沉,带着哭腔说她觉得很抱歉。为了安慰她,佐伊一直摇头说这不是她的错,感慨秋实在是个多愁善感的女孩。 收回目光时,佐伊注意到赫敏的反常,她哗啦啦翻动着课本,羽毛笔悬在纸页上方,迟迟不落笔,明显没专心学习,余光瞄着一旁的罗恩——她在留意他。 佐伊想起前些天在图书馆赫敏对她说的话—— 她低垂着头,脸上泛起小女孩的羞赧,甚少出现在赫敏的脸上。她说有人邀请她作舞伴了,但她还在等另一个人的邀请。 佐伊先前的猜测更肯定了,赫敏一直在等的人,就是罗恩。 “无论如何,今晚回到休息室前,咱俩都要有舞伴,说定了?”罗恩绝望地对哈利说,哈利悲壮地点头。佐伊抬头看到不远处像乌云袭来的面色严峻的斯内普,咳嗽起来,示意罗恩和哈利别忙着悲壮了,可他们压根没懂她的意思。 斯内普悄无声息地站在了他们身后,佐伊连忙撇下他们埋头装作认真改论文的样子。 啪,啪,两声,罗恩和哈利被斯内普狠狠用本子打了头,礼堂爆发出哄笑。 佐伊不得不握拳掩住嘴不让自己笑得太大声,笑起来时,目光习惯性地飘向了斯莱特林长桌,正和冷笑着看罗恩和哈利笑话的德拉科对上视线。 德拉科看到佐伊望向自己,立刻不笑了,苍白的嘴角抽动一下,重新将头埋进笔记本。 他又在故意躲避她,过去每次闹别扭,德拉科都只会这一招。可这次,不再只是简单的吵架了啊。 佐伊收回视线,却发现赫敏正意味深长地盯着她:“如果不是这件事,你会跟马尔福一起去舞会吧。” 佐伊垂下眼睫,轻飘飘地说,“哪有那么多如果,没意思。” “那现在呢,他倒是和帕金森一起了,你怎么办?” “我会和阿历克西一起去,反正从小到大,我都是和他一起跳舞的,”佐伊想起什么似的轻轻笑了,“我的交际舞也是他教给我的。我们很有默契。” 赫敏若有所思地支着下巴,良久才开口,“阿历克西对你很好,我能看出来。佐伊,为什么,不考虑一下他呢?” 佐伊没有正面回答,而是话锋一转,飞快地瞄了一眼左顾右看的罗恩:“就像你即使收到邀请也还是在等那个人,有什么道理吗?” 赫敏被问得说不出话,只得红着脸警告地瞪了佐伊一眼。 等斯内普一走开,罗恩憨笑着凑到佐伊面前,“佐伊!你看,你不跟马尔福一起去舞会了,不如——” “打住,罗恩,”佐伊打断他,晃动食指摇着头坏笑起来,“我得陪德姆斯特朗的友人跳舞,此外,我也不希望自己的舞伴穿一件比我年龄还大的袍子。” 罗恩委屈地撇起嘴。 韦斯莱夫人寄给他的那件复古礼袍在早餐现身时就引起全校瞩目,实在太丑了。佐伊不禁同情地想,也许是因为这件袍子罗恩才找不到舞伴。 “不过,你确定身边的女生都问过了吗?”佐伊小声问罗恩,用目光暗示他身旁的赫敏。 罗恩恍然大悟地张大嘴,转向赫敏,“对啊!赫敏,你也是个女生!你知道的,男生没有舞伴倒没什么,可女生没有舞伴,那就太可怜了——” 佐伊哑口无言地瞪着他。想不到,想不到罗恩竟笨到这个地步。 果然,不等罗恩说完,赫敏已火冒三丈,“是吗?那也用不着你来可怜我,罗纳德,”赫敏粗暴地将桌上的课本收进书包,咬牙切齿地对罗恩低吼:“你爱信不信,我已经收到舞会邀请了,并且决定答应他!不劳烦你现在才想起我!” 说罢,她跨出长凳向斯内普上交了论文,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罗恩呆坐着眼看赫敏夺门而出,然后惊魂未定地转回身望向哈利:“她抽的什么疯?她骗人的对吧?哪个想不开的会邀请她?” 哈利摊开手耸了耸肩表示什么都不知道,罗恩求助地看向佐伊。佐伊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但她没有回答他。 这次,她不想帮罗恩,就让他靠自己吧。 她看着头疼的罗恩出了神。人间有太多苦恼,她承担的不是全部,这样就很好。这样想终归是有点自私的,但有些时候,不为自己怎么能活得轻松些呢? 雪花与魔法,承载着少年的心事,在这片山谷交织。快乐、悲伤、怒火,那都是青春。 第42章 四年级 - 圣诞舞会 ================================== 太阳众望所归落下山峦,随最后一缕金光消失,平安夜终于降临比过去任何一年都要喧闹的城堡。 大雪纷纷飘落城堡、庭院、结了厚冰的湖面,布斯巴顿马车和德姆斯特朗大船,整个霍格沃茨像一块裹满糖霜的圣诞蛋糕。今年城堡里的圣诞装扮比以往都要盛大精美,到处悬挂冬青、槲寄生、丝带和水晶般的冰凌,点缀以闪烁的仙女之光。 现在才七点,距离舞会开始还有一个小时,可走廊上和休息室早已挤满按捺不住的人。女生们换上各式各样的裙子,咯咯笑着推搡,寻找自己的舞伴,又像为了故意引起别人注意似的。男生也都装模做样地打扮一番,穿上合体的礼服简直像换了一个人。 这样的氛围下,脱下单调的黑袍换上高雅的礼服,大家的举止瞬间端庄优雅起来。 德拉科身着正装翼领白衬衫、白背心、打上白丝绸领结,黑天鹅绒礼服搭在臂弯里从寝室走进斯莱特林休息室,高傲又耀眼,周围的女生都不禁屏住呼吸。 他却丝毫没意识到这样的自己有多吸引人,仍在专心调整袖箍的位置。 潘西似乎对这样的场面很满意,她放下翘起的腿从沙发起身,迎向德拉科,墨绿色褶皱长裙使她的美比平时更具攻击性。德拉科有时觉得,潘西享受的是别人羡慕目光中走向他的她自己,并非为了他。 他知道有一个人会仅仅因走向他而高兴,仅仅为了他。可他把她弄丢了。 “圣诞快乐,德拉科。”潘西神秘地将一只小盒子递到德拉科手上,冰凉的戒指打断他的思绪。他低头,黑色丝绒盒子很轻盈。 “打开看看。”潘西催促他。 德拉科心不在焉地打开了盒子,两枚绿宝石袖扣躺在里面。 潘西笑了起来,“圣诞礼物,喜欢吗?和我的裙子刚好搭配。来,我给你戴上——”她拿起袖扣,准备拉过德拉科的手,德拉科却下意识躲开了潘西的手。 潘西的笑容僵了一下。德拉科意识到自己无礼的举动,有些歉意地重新将袖口伸了过去。潘西没再多说话,很快替德拉科固定好袖扣便收回了手。 她低头调整着无名指上那只祖母绿订婚戒,似乎只为了让自己的手有事做。没有人率先开口打破僵局,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凝固。 “哟,马尔福,干嘛愣着?走啊,去礼堂了。”布雷司从后面走了过来,搭住德拉科的肩,朝潘西扬了扬下巴当作打招呼:“不是吧,帕金森,平安夜都有事儿惹你生气——” 潘西抱起手臂冲布雷司翻了个白眼,“闭上你的嘴,扎比尼。” 布雷司坏笑着推了一把德拉科,“你未婚妻生气了,你麻烦了,马尔福。” 他躲开冲上来要用高跟鞋踢他的潘西,吊儿郎当地吹了声口哨,独自抄着裤兜跟随鱼贯而出的人走出休息室。 “开什么玩笑,他没找到舞伴?”德拉科望着布雷司形单影只的背影,不可思议地挑眉。 “扎比尼眼光那么毒,你见他正眼瞧过哪个女生?他这么刁钻,宁肯自己赴宴也不会随便找个舞伴的。”被布雷司一闹,潘西的气散了不少,走过来挽住了德拉科的胳膊,“管他呢,咱们也走吧。” 宽阔的礼堂全然看不出往日学究的样子,墙壁上布满银霜和冰挂,穹顶是星光灿烂的夜空,挂着数不清的槲寄生和常春藤花环,空气中弥漫香水和菜肴的香气。 人头攒动,挤满激动交谈的人,潘西吊着德拉科的胳膊穿过人群,高傲地向认识的人颔首示意。德拉科慢吞吞地走着,闷闷不乐,目光四处搜寻,却又不敢看清。 一群德姆斯特朗的男生聚在一起说话,显眼的血红色制服玉树临风,翻毛披风披在左肩,脚蹬长靴——老掉牙的中欧穿法,德拉科轻蔑地想,不肯承认那套制服潇洒帅气。 看到站在克鲁姆旁边谈笑风生的阿历克西·古斯塔夫时,德拉科立刻条件反射地弹开视线。 他怕视线多停留一刻,就会看到她。 他现在不想见到她,他无法接受看着她以最美好的样子出现在他面前,却不属于他。 几个正和斯内普说话的魔法部的官员看到了德拉科和潘西,立即换上谄媚的笑容拉住他们嘘寒问暖,对卢修斯一番奉承。巴蒂克劳奇依旧一脸严肃,卢多巴格曼似乎舞会还没开始就已经醉了,他兴高采烈地拍着德拉科的肩膀盛赞帕金森小姐美丽优雅,那嗓门估计在城堡大门外都能听见。 巴格曼丝毫看不出来德拉科没有兴趣再继续他们的谈话,自顾自地絮叨个没完,德拉科开始走神,余光瞥见一小波人走进了礼堂。 他几乎是下意识转头看向了敞开的橡木门口。 内心一阵剧烈的痉挛,好像脚下的地面瞬间消失了,他要坠落下去。 可他没有,他只是定在原地,耳边的嘈杂消了声,周围的人来人往都变成无声的虚影。 是她。 佐伊轻飘飘地走在那些人后面,一尘不染,仿佛不属于这个繁杂的世界。 她的黑发盘成一个高雅的发髻,点缀在发髻上的碎钻石似夜空里随手撒上去的一把星星。一袭剪裁简洁的乳白色丝绸长裙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身,露出白皙修长的肩颈,一颗没有任何修饰的珍珠吊坠垂在锁骨中央。红唇像熟透的车厘子,摄人心魂。 德拉科满怀心事,呆站在礼堂遥远的另一端,目光穿越人山人海,无力从她身上移开。 从礼堂的那一端,走到这一端,穿过那么多人,佐伊安心笑着走向他,那么多人,但那双黑眸中映出的只是他。 他拨开人群站到了佐伊面前,紧紧握住佐伊向他伸出的手。他牵她步入舞池。他们在所有人羡慕的注视中相拥起舞。 视线被一个高大的身影遮挡,佐伊从眼前消失,德拉科惊醒了。 他依旧站在礼堂遥远的这端,一步也不曾挪动,无趣的官员已不知何时离开,身旁的潘西正与几个斯莱特林女生攀谈。 礼堂另一头,身穿制服披肩的古斯塔夫站在佐伊面前,深深鞠了一躬,佐伊微笑着将手搭在他的手臂上。 弗立维教授登上指挥席,喧嚣的礼堂顿时静下来。随着指挥棒的挥动,华尔兹前奏响起,提琴婉转,风笛悠扬,四个勇士们与各自舞伴跳起开场舞。除了波特笨手笨脚不协调,其他人还算说得过去。 邓布利多也牵着麦格教授的手加入进来,越来越多人走进舞池,德拉科也被潘西拉了进来。 偌大的舞池里,人们伴着华尔兹舞曲旋转、进退、擦肩,德拉科有时会与佐伊擦身而过,他们近在咫尺,而后又渐行渐远。 他的视线总能捉到那一红一白两个身影。佐伊在古斯塔夫的臂弯中翩翩起舞,行云流水,熟练默契,古斯塔夫双手轻轻托在佐伊腰间,将女孩举了起来,佐伊顺势扶住他的肩膀,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盈落回地面。他们笑得很开心,眼中只有彼此似的。 德拉科一点儿也不喜欢看到佐伊和别的男生这样开心地在一起。 他早知道会痛,却没料到这种痛会缠绕扭结成一阵阵突然又剧烈的悔恨。没人告诉过他这一点,他也许根本没准备好面对做出选择后随之而来的一切。 佐伊本该是他的女孩。 “哎哟!”面前的潘西突然小声叫了一下,德拉科这才回过神来,不耐烦地向她挑起一边的眉毛。 “德拉科,你在干什么?你踩到我的裙子了。”潘西踩着舞步,没好气儿地说。 “那你为什么要穿这么长的裙子?”德拉科驳了回去,潘西皱起眉。 觥筹交错,笑声朗朗,酒精使身体开始燥热、精神开始恍惚。 华尔兹的最后一个音符结束,万众期待的古怪姐妹乐队登上舞台,灯光一转,礼堂霎时变成摇滚的海洋。 德拉科好不容易才从癫狂的人群中挤出来,尖叫的人群中甚至有人摸他的头发、扯他的衣服,他后怕地一遍遍整理自己的头发和礼服。 沉浸在音乐中的潘西在舞池中摇摆,德拉科却受不了了,他无法理解这些女生是如何穿着高跟鞋蹦这么久还不累的。 他心不在焉地坐在圆桌边,目光不知落在了哪里,过了一会儿,他突然意识到,礼堂里不见了那个黑发白裙的身影。 德拉科站起身,又搜寻了一遍,是的,佐伊不在,古斯塔夫也不在。他们大概一起离开了,去了一个只有他们两人的地方。这里太吵了,连他这个平日里聒噪的人都嫌吵了。 鼓乐冲撞着耳膜,震得人心慌。德拉科将酒杯掷回圆桌,他也不想在这儿呆下去了。 德拉科推开城堡沉重的橡木门,寒冷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大块的雪花洋洋洒洒地飘落,酒精作用下燥热的心顿时冷静了大半。 夜色正浓,花园里仙女之光闪闪烁烁,周围是半人高的灌木丛和巨大的石雕,喷泉哗啦哗啦地溅水,间或能看见有人坐在镂花长凳上低语缠绵。 他慢悠悠地沿曲折的小径在玫瑰花丛中穿行,直到周围变得漆黑静谧才停下,静得只有落雪的莎莎声和若隐若现的礼堂飘来的乐曲。 此刻他只想离人群越远越好。 “……我不明白有什么可大惊小怪的,伊戈尔。” 不远处响起再熟悉不过的声音。德拉科循声望去,那边立着一个高大的石雕驯鹿和一座水花迸溅的喷泉,掠过月光下闪闪发光的泉水,斯内普和伊戈尔卡卡洛夫并肩而立,面容冷漠。 “西弗勒斯,你不能假装这一切没有发生!”卡卡洛夫的声音听上去惶恐而沙哑,似乎生怕被人听见,“它越来越明显了!我很担心——” “那你就逃吧,”斯内普不耐烦地打断他,魔杖在手背敲打,“但我要留在霍格沃茨。” 德拉科不敢出声地听着,不知是什么让卡卡洛夫那样恐惧。可以肯定的是,他们不想有旁人知晓。父亲曾提过斯内普与卡卡洛夫都加入过食死徒,德拉科直觉感到他们口中的事与此有关。 正想着,月光下,喷泉边有一个黑影动了一下,德拉科警觉地盯住那个角落。即便斯内普和卡卡洛夫没商量好事,他也不希望自己的院长被外人听墙角。 “谁在那儿。”德拉科呵斥一声,抽出魔杖向影子射去一道魔咒,正打在那人脚边。 斯内普和卡卡洛夫听到响动,很快神色严肃地先后离开了。 那身影似乎想跑,转身时一头撞在驯鹿雕像上,闷哼一声,痛苦地弯下腰。 德拉科可不想放偷听的人跑掉,迈开大步跃过去,一把捉住那人细得骨骼分明的手腕,才发觉这分明是女生的手腕。 他看清面前的人,呆住了。一瞬间,一股电流穿心而过——佐伊静静地站在那儿,离他很近,乳白长裙裹着苗条高挑的身体,月光落在她散开的发髻边缘,发丝闪烁柔光。他看出她撞疼了,还在强装无事。 冰凉的雪花落在德拉科脸上,他清醒过来,松开她的手腕,“你为什么在这儿,你都听到什么了?” 佐伊只是摇摇头,那双德拉科日夜思念的黑眸正直直盯着他,眨了几下。令他不安的是,那眸中满是恍惚,没了平日波澜不惊的睿智。 佐伊身上弥漫着浓郁的酒味,盖过了青苹果香,德拉科在黑暗中皱起眉,她喝酒了,喝了多少? 忽然,佐伊发出一声疑惑的鼻音,她后退一步,鞋跟被草甸绊了一下,德拉科下意识想去扶她,但她自己站稳了,伸出手指向驯鹿角,半晌,不紧不慢地开口,“那儿,有一只甲虫,它想往上爬,却总掉下来。” 德拉科看向月光下光秃秃的鹿角,“哪儿有什么甲虫,你喝醉了。” “不许!”这句话让佐伊突然生气了,她气得跺了一下脚,语气很委屈,“不许说我醉了!我看见了,我没有骗你……” “好好好,有甲虫,你没骗我——”德拉科吓了一跳,有些不知所措地安抚起变得孩子气的佐伊。她不再争辩,只是愤愤地吸着鼻子。 “那,那就祝你,圣诞快乐。”佐伊低垂着头喃喃说出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德拉科忍不住嗤一声笑了出来。这是他这些年来第一次见到喝醉的佐伊。奇怪的是,在这般迷迷糊糊的佐伊面前,他竟反而放松下来。 该死的,怎么会醉成这样呢?他心中咒骂着那个古斯塔夫,一定是他给佐伊灌了太多酒。佐伊是个有节制的人,她不会让自己醉成这样的。 德拉科放松地倚靠在石雕上借月光看着佐伊,看得出了神,他似乎已经太久没这么认真地看她了。 他的目光落在佐伊太阳穴上那道浅色的疤,一半被披散下的黑发挡住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撩起了那缕鬈发,伤疤新长出的皮肤嫩得发粉,德拉科觉得有小针在扎自己的心。 那天下午,他很想冲上去帮她将脸上的血擦净,但他不能,只能眼睁睁看着由古斯塔夫来做。唯一的私心,至少可以让她用他的手帕。 不是去找庞弗雷夫人的吗?怎么还是,留疤了…… 他想问她,还疼吗?说出口的却是:“发髻,散开了。” 佐伊又摇摇头,那缕发丝从德拉科指缝间滑落。她轻声说,“不疼了,早就不疼了。” 德拉科一个激灵,胃里像挨了一拳。为什么即便醉成这样,她还是能将他一眼看透。 他斜靠着石雕,认真盯着面前这个醉醺醺的女孩:“告诉我,如果你醉了,是不是明天醒来就会忘记今晚的一切。” 佐伊直勾勾盯着鞋尖,就在德拉科开始怀疑她压根没听到自己的问题时,她忽然抬起头看向他,郑重点了点头,“就像梦游一样,是不是?” 德拉科弯起嘴角笑了,抬头看向星光点点的夜空。他怎么会知道,他没梦游过。 “佐伊,转过身去。”他开口。 清醒的佐伊一定会凑上来问个清楚他为什么要她转身。而此刻,她乖乖转了过去,迈开脚步就要往前走开,德拉科一把捉住她的肩,把她拽回来按在原地。 “别乱动,”说着,德拉科抬起手解开了自己的白丝绸领结,将丝带从领子下抽了出来,“头发散开会乱的,就不好看了。” 他想为她绑一次头发。 雪渐渐大起来,簌簌落在德拉科呼出白气的鼻尖。少年一言不发,目光一刻也没有离开黑色的发丝,专注的样子似乎比调配魔药时还认真。白色的雪掉进黑发间,很快就不见了,修长的手指小心翼翼又有些笨拙地握住女孩的鬈发,时不时就编错了。 德拉科动作很慢,前额甚至沁出了细小的汗珠,生怕编快了佐伊的酒就会醒过来似的。 不知过了多久,浓密的鬈发终于编成一条歪歪扭扭的长辫,用德拉科的领结绑了起来,垂在佐伊后背。 “就当是,给你的圣诞礼物吧。”德拉科轻喃,指尖滑过发梢,他的耳尖滚烫,“和你的裙子很搭。” “谢谢你,德拉科,”佐伊糯糯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你真好。”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德拉科抬头望向夜空,喉结滚动了一下,然后看向背对自己的佐伊:“那,你也送我一个圣诞礼物吧,佐伊,你每年圣诞都送我礼物的。” 面前的人很久并没有回音,德拉科有一些心慌,不禁抿起嘴注视着她。终于,佐伊说了句什么,但声音被风雪吹散了,他听不清。 “你不想转回来跟我说吗?”他试探地问。 “你没让我转回去。” 醉得迷迷糊糊的佐伊让德拉科哭笑不得,他伸手将佐伊转了回来面对他,然后重新插着口袋靠回石雕上看着她:“你刚才说什么?” 佐伊认真抬头望向他,“我刚才说,趁舞会还没结束,我可不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 这句意料之外的话让德拉科慌了神,“这,这像什么话……邀请的事要等男生来做,你忘了规矩……” 佐伊吸了吸鼻子,向他伸出右手,“那,你愿意和我跳舞吗,德拉科?” 我不要。德拉科丝毫没意识到自己正在像过去一样对佐伊赌气。他抄着口袋靠在石雕上,歪着头不满地瞥她。 我不想让你回礼堂去,不想让古斯塔夫找到你。 他一直不说话,女孩就一直等着,伸出的手始终没有收回去——德拉科的脑海中回放起过去每一次佐伊向自己伸出手的画面,温柔,坚定。她总是这样,她从来不曾收回向他伸出的手,他却一次次将她的手打开,任性又过分。 想到这,德拉科终于离开石像站直身子,双手从礼裤口袋中拿了出来,刚才已经消弭的酒劲似乎又回来了。 至少一次,为了一个人,打破理智,丢掉矜持,撕毁自己的原则,奋不顾身一回。今晚,他想放纵一次,他人怎样看,不重要,管他呢。说到底,他本就是自私自利的人。 “你听着,戴蒙德斯,我要和你跳一支舞,就在这儿。” 德拉科迈出一步牵住佐伊的手,另一只手轻轻揽住她的腰将她拉近。手心贴住冰凉的丝绸,渐渐感受到绸缎下面传来的体温,女孩的腰很细很温暖。 一时间,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连带着心脏都失去了控制,德拉科知道自己脸红了。幸好有夜色的掩护,她看不出来。 幸好,她喝醉了。 礼堂传来轻柔抒情的旋律在空中飘扬,落雪扑簌,一片纯净安详。两个人在月光下伴随着乐曲步伐轻盈地摇摆。 她的头靠在他颈窝,他的下颌抵在她前额,影子缠在一起,他们相拥着缓慢摇曳。他们闭着眼,他们微笑,他们做梦,呼出的白汽在周身环绕,微醺的夜色里他们不肯醒来。 佐伊,我们的脚步比想象中更有默契不是吗? 唯一的遗憾,是我不能在所有人面前和你跳完一支舞。 钟声敲了十二下,圣诞舞会结束了,就像童话故事也有末尾的句号。人们意犹未尽地呢喃,四散,只留下酒尽灯残,满地空荡荡的惆怅。 恍若一场梦,等第二天醒来,一切又回归本来的样子。纵容和任性带来一时的欢愉和麻醉,清醒之后,在人们身上掏出一个巨大的洞,需要用更多失落与痛苦去填满。 “佐伊,你刚才去哪儿了,总算找到你了。”佐伊刚迈进城堡,鼻腔顿时充斥香水和甜点的甜腻,她听到了阿历克西的呼唤。 阿历克西愉快地穿过人群向她大步走来,红披肩在身后扬起,“我知道你喜欢喝蜂蜜酒,香甜还不会醉,所以替你留了一杯……你把头发编起来了?很好看,很适合你。” 佐伊站在礼堂门口,穿越人影目送德拉科和潘西并肩消失在地窖入口,转向阿历克西。 “谢谢你,阿历克西!不过,恐怕我今晚已经喝了够多酒了……一个太长的夜晚,不是吗?”她轻轻捋了一下搭在肩头的歪扭的发辫,露出一个清醒无奈的笑容,眼中的恍惚荡然无存。 讽刺的是,明明是清醒的,却只能装作喝醉才能不让两人的偶遇变得尴尬。为什么清醒时不能做的事,却可以用醉为借口做到? 这个圣诞夜晚仿佛属于另一个平行的时空,发生在另一段人生的另一个他们身上。那个他们虽与现在没什么不同,却遥远得足以让短短一支舞的时间好似几光年,永远不会结束。 此刻,岁月正注视着所有人,今晚抬头看见的每一颗星星,都了解他们的苦衷。 第43章 四年级 - 意外的转机 ==================================== 「丽塔·斯基特的独家新闻:纯血联姻的秘辛」 ‘几个月前马尔福少爷与帕金森小姐的订婚宴可谓风光无限,卢修斯·马尔福先生还亲自主持了订婚仪式。现在,我们不禁怀疑马尔福与帕金森的联姻只是又一桩纯血间的利益勾结,两人并无真情实感。马尔福少爷在圣诞舞会上曾独自离开礼堂去玫瑰园与戴蒙德斯家的女孩幽会……马尔福少爷用自己的领结为那个女孩编发,并在雪中邀请她跳了一支舞……’ 开学第一天,丽塔·斯基特的新闻对马尔福来说成了一桩丑闻,一时成为众人口中的话柄。 没人知道并不对外人开放的舞会她是如何进来的。但大家不在乎,人们爱看这样的报导,并乐于相信这样的故事。 晚饭后,卢修斯·马尔福的信果然如预想的送到了。 父亲一定气极了,字迹都在颤抖。父亲在信中毫不吝啬对戴蒙德斯的轻蔑和鄙夷,命令德拉科给他一个交待,否则他会着手处理此事。 德拉科知道,父亲的解决方式一定是把矛头悉数抛到戴蒙德斯身上,将马尔福的声誉损失降到最低。 德拉科坐在休息室壁炉旁的沙发上,手中捏着给父亲写好的回信若有所思。 他不知道那个记者是如何知道这一切的,但他并没生气,反而有如释重负的感觉。他在平安夜决定与佐伊跳最后一支舞时,就已经不在乎了。 他们都需要一件事逼迫他们面对悬而未决的心。 唯一需要头疼的,是流言。佐伊会被斯莱特林的人攻击。今天扎比尼对自己的态度都是这般冷嘲热讽,佐伊面对的话必定更加不堪入耳。 潘西从女生寝室走出来,目不斜视地走到正在出神的德拉科身边,紧挨着他坐下。 “德拉科,我要求你现在吻我一下。” 傲慢精致的脸上是叫人读不懂的神情。 德拉科猛地从神游中惊醒,下意识将手上的信件收起来,拉远了与潘西的距离。 休息室里响起此起彼伏的咳嗽和轻笑,意味深长。人们识趣地起身离开,把空间留给两人。扎比尼从不远处的书桌走回寝室,自始至终都没有看德拉科一眼。他还在生他的气,他早提醒过他的。 “你干什么?”德拉科微微皱眉。 “吻我。”潘西命令般地重复了一遍,声音大了许多。 无理取闹的潘西逼得德拉科有些不知所措,余光感受到一股注视,他恶狠狠地扭头瞪过去,达芬妮·格林格拉斯立刻拉起她那个正红着脸往这边看的小妹妹跑开了。 “别闹了,潘西。”德拉科有点不耐烦地别开头。 “怎么,吻自己的未婚妻有什么不妥吗?”潘西的语气很强硬,目光几乎能剜下一块肉,“你早晚要做这件事的,德拉科。” 她说的没错,她是我的未婚妻。德拉科无力向后地倒进沙发靠背,他有过选择吗? 潘西挑起眉,像在回答他:是的,你别无选择,马尔福。然后,她从容地闭上了眼。 休息室里的人很快走光了,心脏的跳动震得耳膜中的空气支离破碎,每跳动一下都牵引起一阵痉挛和反胃。德拉科看着潘西,与阵脚大乱的自己相比,此刻的她显得优雅平静。 德拉科深吸了一口气,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心。 他一手扶住潘西的脸,向她倾过身,女孩的吐息落在他脸上,他甚至能看清她唇上涂着的一层淡红唇膏,反出休息室的火光。德拉科也不知道两人间这短短的距离怎么用了那么久才到达。 嘴唇相触,有些潮湿,有些冰凉,他吻了她。这是德拉科第一次与女孩接吻,但似乎并没有别人形容的那种梦幻的感觉。 潘西原本搭在沙发上的指尖竟缓缓勾住他的手背,德拉科感到女孩的唇松动了,他在这时直起身,重新拉开了二人的距离,冷静地望着他的未婚妻。 潘西缓缓睁开眼,似乎有火花和欲望在那对褐眸中闪烁,亮晶晶地望着他。 德拉科想起了什么,“报纸上说的事……那个戴蒙德斯并不知情,她那晚喝醉了。” 他低声但认真地说道。 一瞬间,火花熄灭了。 潘西眼中重新暗淡冷静下来:“你不如直说,这事儿和她戴蒙德斯没关系,让我别找她的麻烦。” 德拉科没回话。 “和帕金森联姻,马尔福能获得很多好处,对吧?”她问。 德拉科认真思考起来。良久,他答:“利益是双向的,帕金森得到的不会比马尔福少,你可以放心。” 潘西荒唐地笑出声,“你不知道,我其实原本已没那么在意这个了。” 他的唇很软,潘西想。这个求来的吻像蜻蜓点水,礼貌和疏离都恰到好处,没有温度,没有感情。没有她想要的东西。 帕金森从来不屑于要达不到期望的东西。 那页报纸已经在她的笔记本里夹了一整天,她一次也没有拿出来看。 从别人口中,她已经听得够多了。 丽塔·斯基特写的东西,半真半假,但她的确在古怪姐妹第一首歌后就找不到德拉科了。 他在舞会快结束时顶着一身白雪回到礼堂,脸颊红得吓人,不知是冷风吹的还是别的原因——领结也不见了。 他们从小就被教育,正式舞会上仪容举止永远是首要的。德拉科向来最在乎自己的形象,他不会允许自己衣冠不整地站在别人面前。 原来为了替那个戴蒙德斯绑头发,他也允许。并不是德拉科不会打破他的原则,只是她不是那个他可以为之破格的人。 绯闻的传播速度总是快得惊人。斯莱特林的女生都来安慰她,但她比谁都清楚这群人拜高踩低的伪善,表面是安慰,实则是看帕金森从天上摔下来的惨状。她只有逢迎。 潘西表现得比自己想象中平静,没有哭,也没去找戴蒙德斯大闹一场。也许这样的结果是她早就预料到的。 她摸索着戒指上冰凉的祖母绿,德拉科为她戴上订婚戒指的那一刻,她有过一瞬间的错觉——她真的得到他了。 自欺欺人。 订婚宴前夕,父亲问她知不知道卢修斯·马尔福极力想与帕金森结成婚事的真正原因。 她笑着说知道,马尔福先生需要拉拢帕金森,为自己增添筹码。 她太想和德拉科在一起,不在乎用什么手段。 她只知道纯血家族熟悉的利益结合,却忘了老奸巨猾如马尔福。卢修斯急着筹备订婚的另一个目的,本就是不给德拉科和戴蒙德斯已然萌发的感情留一丝余地。 这复杂的感情中,她才是那个挤进来的人,还顺道搭上帕金森,成了卢修斯指尖的一枚棋子。 德拉科心中的人是谁,她比谁都看得清楚,或许比德拉科自己都清楚。明明知道答案,偏偏固执地想要再试一次,骗自己,这一次说不定会不一样。 其实,她看到了德拉科给卢修斯回信上的话。德拉科说,这一切并非戴蒙德斯的错,她对此一无所知。他请求卢修斯怪罪自己,却求父亲放过戴蒙德斯。她从没见过德拉科主动承担过什么坏事。 他对戴蒙德斯的感情,恐怕已经到了他自己都不知多深的地步。 也许是帕金森的骄傲吧,非要见到最残酷的真相才肯相信。她喜欢了德拉科这么久,可如今,这般纠缠不放的自己真是卑微可笑。 她的骄傲和自尊不会比马尔福少。归根结底,或许他们最爱的都是自己,这样的两个人,注定不会在一起。 “德拉科,你记着,在此之前,在你和戴蒙德斯跳舞的时候,我才是你的未婚妻。”潘西扬了扬下巴,逼退泛上来的泪光,然后才重新看向他。 德拉科疑惑地皱起鼻子,“什么意思……” 不等他说完,潘西将订婚戒从手指上用力褪了下来,重重拍在德拉科手心。 灰蓝色眸子颤动了一下,盯住她。 “但是现在,这身份我不想要了。帕金森还没潦倒到要靠攀附马尔福的权势苟活,我不想当棋子,我想有自己的选择,替我感谢大马尔福先生抬爱了。”潘西努力维持着高傲的笑容。“你我之间,彼此自由,没有束缚的样子,挺好的。” 原来放手比想象中简单,就是一念之间。不过,德拉科,要记得,是我主动放弃你的。 德拉科手掌摊开,戒指躺在他的手心,他震惊地说不出一句话。 “你放心,我可不是为了成全谁,更不会帮你们。我也许这辈子都会一直恨那个戴蒙德斯。”潘西傲慢地抱起双臂,“但是,马尔福,其实你和我都一样,我们都活在密密麻麻的条框里,都从不曾做过真正属于自己的选择。可现在,我要比你强一点,因为我已经开始做只为自己考虑的选择了。” 托着戒指的手慢慢收拢起来,灰蓝眸中不再是一片迷茫的海。德拉科抬眸望向她,眉毛扬了起来。 “做个有自己选择权力的人,马尔福,否则我都会瞧不起你。” 说罢,潘西转身头也不回地消失在门后。 德拉科目送潘西离开,兀自笑了起来,像儿时丢失了很久的心爱的玩具失而复得那样不真实的惊喜。他有些恍惚地抬手擦了擦鼻尖,才意识到信件还在自己手上,又手忙脚乱地将信纸叠好收起。 如今,就连潘西都在告诉他,做自己的选择,去找她。 他好像,等到了一个转机——只要,佐伊还肯接受他。 坚硬冰凉的戒指紧紧贴着手心,他藏不住笑意的眼眸转向窗外深邃的湖水,脸上的欣喜肉眼可辨,似乎企图窥伺还有多久明天才会到来。 他恨不能现在就到来,现在就飞上拉文克劳高塔找她。 德拉科知道自己今晚注定彻夜难眠。 理智这种事是交给头脑来做的,心做不到。 而爱,因为不识世故,所以不惧规则。人会被枷锁束缚,它却总能从缝隙中钻出来。 第44章 四年级 - 诉衷肠与初吻 ====================================== 德拉科梦见自己只身走在一派肃穆的风雪中,风卷着近乎巴掌大的雪花打在他身上。 他睁不开眼睛,几乎站不稳,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及膝的雪中蹒跚,迷茫而无助。他想冲破望不到尽头的风雪,却找不到方向。 耳中传来熟悉的含笑的气息,轻盈得像庄园里白孔雀抖擞羽毛的声音。 他眯着眼,尽力看透那风雪,一片灰白中隐约有一个身影,散发出如星一般柔和纯净的光晕。 他想都没想,拔腿就向那身影追去。 他跑得趔趔趄趄,他追啊追,好像永远也追不上,总是差着一段不远不近的距离。他急切地想要呼唤,却发不出声音。他慌乱地不知所措,忘了脚下,一脚踏空,掉入深渊。 他绝望地看着头顶那一方天空愈发遥远,自己如断翼的鸟急速坠落,万般恐惧下,却见崖边出现一个人影,向他伸出手。 是佐伊。 她轻轻抬手,德拉科只觉自己被施了漂浮咒,泡沫般轻盈地从深渊浮起,来到她面前。 风雪停住了,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他呆呆地望着她笑了。 “德拉科。”佐伊轻唤,清亮的嗓音像穿破云层的月光。 “嗯。”他有些喘不上气,只傻傻地应着。 佐伊忽然牵住了他的手,踮起脚靠近了他,呼吸落在他鼻尖。德拉科感觉自己的胃被魔咒击中,看着那双黑曜石般深邃的眼睛,心脏不由自主剧烈跳动起来。 随着佐伊脸庞的靠近,心几乎冲破胸膛而出。他大气不敢喘,他要窒息了。 猛地,他醒了。 睁眼的一瞬间,德拉科茫然地盯着天花板,湖水银色的反光在漆黑的寝室闪动。 这个梦如此真实清晰,他切实感受到那颗心脏尚未缓过来,他不禁抬手抚上心脏的位置,久久不能平复。 他好想留在梦中。在他的梦里,究竟是佐伊想要做什么,还是自己想对佐伊做什么。耳尖不禁一热。 他太想念她叫他名字的声音了,他太想念她看他的目光了。 其实佐伊注视他时,他的余光一直都很清楚。他总是在佐伊盯住自己时故意假装专注地望着别处。德拉科说不清自己有多享受她不掺杂质的凝视。 现在回想,已是很久之前了。他不知道自己是否还能拥有佐伊的注视,他把她弄丢了。 漫长的夜,德拉科却越发清醒。 他肩上背负的东西早已压得他不敢多迈出一步,父亲的要求,马尔福的荣耀,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看,容不下差池。 佐伊叫他长大。 从没有人叫他长大,或者说,没人在乎他是否长大。 他总想起那个撕心裂肺的傍晚。佐伊走得很快,黑发压在黑袍上,决绝的背影像一片墨渍,印在他心上,再也擦不掉。 他气极了,说了很多气话——他们总是很好地知道如何激怒对方。 直到现在,德拉科依然觉得自己没有长大。他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绪,他还是那个被宠坏的、受到挫折就想逃走的小孩。 他知道,如果他想好受点,想忘掉这一切,就需要佐伊离他越远越好。可万一出了什么事,他无助狼狈时,却习惯她在身边。他过于依赖她了。 他已经习惯了佐伊像一颗星星,只属于他的星星。别人都会走,佐伊不会。可等他意识到阿历克西·古斯塔夫在佐伊身边有多危险时,已经太迟了。 新闻刚刚刊登时,扎比尼揪着德拉科的领子对他怒吼,就像那天他揪着佐伊的领子。 他的力气应该挺大吧,佐伊吓坏了吧。她总是对什么都波澜不惊,喜哀不形于色。 扎比尼说:再深的感情,也经不起一次次失望,你就是个混蛋,马尔福。 他是,他还是那个任性软弱的小混蛋,一次次伤害她,一点点耗尽她对自己的心。 苍白的喉结滚动,少年长叹了一口气,瘦削的手指收紧,戒指被拢进手心。 我不管,你说过不放弃我的,戴蒙德斯,你得说到做到。 次日早餐,潘西没坐在德拉科身边,而是远远坐在长桌另一头。周围的人都在窃窃私语,议论潘西手上不见了的订婚戒指。 目光飘向远处的拉文克劳长桌时,却没找到那个想见的身影。德拉科有些不安,佐伊最喜欢吃早餐,她怎么会不来呢。 他的思绪还是很恍惚,时不时沉浸回昨晚的梦。 从礼堂走到庭院时,一个高个身影堵住德拉科的去路。 他抬头,对上阿历克西琥珀色的眸子,眼中燃着怒火。想必他气极了——在德拉科印象里,他一直是个没脾气的傻大个。 身旁的克拉布和高尔开始挤拳头,德拉科扬了扬下巴,让他们先离开,立即做出傲慢的样子,不甘示弱地微微昂头盯住阿历克西。 “有事吗?别挡着路。”德拉科嗓音低哑,威胁地眯起双眼。 “你是个混蛋,马尔福。”阿历克西用带着俄罗斯口音的英语骂他。 德拉科笑出声,抬手擦了擦鼻尖:“相信我,这句话我没少听过,一点儿也不意外。” 笑意渐渐冷却,他转开目光看向远处白雪连绵的山,灰眸里分明蕴含了太多说不清的情愫,惆怅悲伤,“佐伊她,为什么没来……” “你有什么资格问佐伊?”阿历克西不客气地打断。 德拉科收回目光,没说话,冷冷看着这个比自己还高一头的男生。 “因为你。”阿历克西抬起手指着他,德拉科注意到他手上拿了一份仔细包好的早餐,“你太自私,你做一切时从未考虑过会带给佐伊什么伤害。你们斯莱特林的人对她说了很多难听的话,你却无动于衷,假装什么都不知道,假装与你无关。” 佐伊还独自承担了多少。德拉科的后槽牙紧紧咬在一起。他说不出话,怒气在胸腔酝酿,却力不从心,发泄不出。 “她不想纠缠,不想惹麻烦,她选择躲开那些你带来的恶意。我也请你,别再把佐伊牵扯进来。” “我和佐伊的事,用不着你这个外人插手。”德拉科一字一顿咬着牙说,转身欲走。 阿历克西顺势拽住德拉科的手臂,“这不是你和佐伊的事,给她造成伤害的事,我就管定了。” 德拉科一把打开他的手,恼羞成怒,“你有多了解她?佐伊比你想象的强大,没什么能轻易伤到她。” “她的强大不该是你可以放心伤害她的理由,这恰恰证明你根本没你口中那么爱她。”阿历克西紧咬着德拉科不放,语气咄咄逼人:“你对佐伊只是小孩幼稚的占有欲。你想让她成为只属于你的东西,就像狗想占有一只玩具……” 他没说完,德拉科已忍无可忍,恶狠狠地抽出魔杖甩去一道魔咒。阿历克西侧身躲开,也被激怒,跨过来抢夺德拉科的魔杖。 力气不敌阿历克西,眼看魔杖就要脱手,盛怒之下,德拉科扬起拳头挥了过去。 下一秒,两人已扑倒在地,扭打在一起,周身尘土飞扬。 他气。可他究竟是气阿历克西说错了,还是因为他说对了? 一旁有女生尖叫起来,人们纷纷围过来看热闹。 德拉科没打过架,尽管在头脑里他无数次想象过揍那个疤头一顿,他自恃高贵的身份不允许他打架——何况,这会给学院丢脸。 但真的挥拳过去时,却是没体验过的张狂,什么都不顾了。 原来放肆起来,是这样的感觉。 他不是没被人打过。三年级格兰杰为巴克比克的一拳让他的左眼肿了一整天,是佐伊不停安慰着他,陪他去医疗室消肿的。 德拉科想起二年级拉着自己从盛怒的父亲面前跑走的佐伊,三年级冲过来将自己护在身后与格兰杰对峙的佐伊,四年级在所有人袖手旁观时将变成白鼬的自己抱进怀中的佐伊——一个又一个护着自己的佐伊。 明明那么瘦削的臂膀,却总留给他一个坚定安心的背影,似乎拥有着无限的能量。 一直都是佐伊在保护他,他又做了些什么呢? “放肆!你们在干什么!” 远处传来穆迪粗哑的怒吼,德拉科闭上了眼睛,握紧的拳头渐渐松开,嘴角抽动地疼,他筋疲力尽地瘫倒在地。 这下完了,要给斯莱特林扣分了。 真有趣,有时人一旦开头做了第一件打破原则的事,反而变得无所畏惧,继续做下去。 德拉科等着穆迪冲上来将自己从地上拎起来。 等到的却是一只小手拉住他的胳膊,力量不大,不慌不忙,温柔从容。他睁开眼,顺势起身。 佐伊站在他面前,依旧处变不惊的样子。她身后站着满面怒容的穆迪和冷脸的斯内普。 是佐伊把斯内普叫来的吗?德拉科想,如果来的只有穆迪,他恐怕凶多吉少,可若斯内普来了,想必不会允许事情闹大。 “敢在我的眼皮底下打架,马尔福?这次我一定会好好教训你!”穆迪瞪着他,魔眼兴奋地直转。 斯内普瞥了一眼阿历克西,转身面向穆迪,懒洋洋地说,“得了,阿拉斯托,这事关德姆斯特朗和霍格沃茨两校友谊,我们都不想,比赛中途闹出什么岔子。快到第二个项目了,还是,让大家,把重心放在比赛筹备——” 穆迪撑了撑拐杖,似乎想辩驳,斯内普抢在他前面开口,“至于马尔福先生,我学院的学生,我会按照学院的规定,亲自处理。” 魔眼在德拉科、阿历克西和佐伊身上转了一遭,穆迪不服气地抽出插进地面的拐杖,死死盯住德拉科:“下次你小子可不会这么走运!” 转身时,他警告地瞪了一旁的佐伊一眼:“还有你!不该管的闲事,就少管!”说罢,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斯内普默默注视穆迪走远,立刻转身指着佐伊严厉道:“我最后警告你一句,戴蒙德斯,永远,不要,再,试图,闯进我的办公室打扰我工作,拉文克劳会为此丢掉五分。现在,把你的德姆斯特朗朋友领走,别再给我惹麻烦。” 佐伊点头,拉过阿历克西:“谢谢您,斯内普教授,祝您愉快。”她望着斯内普,目光掠过德拉科时并未停顿,只是微微颔首,礼貌地微笑。 她的平淡让德拉科觉得像小刀划在自己心上。 斯内普斜睨着她良久没说话,忽地转身一把揪住魂不守舍、脸上挂彩的德拉科的校袍后领:“你,跟我回去,别在这儿丢人——” 铂金色的后脑勺消失在视线,佐伊才缓缓抬头。注意到阿历克西眼眶下的红肿,她叹了口气,露出一个无奈的笑,“下手这么重,我替他向你道歉,别放在心上。” “你凭什么替他道歉?就算他不动手,我也要揍那个马尔福一顿的。”阿历克西打断她。 佐伊抿起嘴,笑眯了眼岔开话题,“走吧,阿历克西,我先送你回船上,帮你用冰冻咒敷一下伤。” 一月的风掠过山谷,从结了厚厚冰层的黑湖面袭来,刀子般凛冽凌厉,直刺入骨的寒。 苏格兰一年中最寒冷的时节。 佐伊沉默着将阿历克西送到德姆斯特朗大船前。比起德姆斯特朗厚实的翻毛皮大衣,佐伊的校袍被寒风吹起,显得格外单薄。 “你叫来那个教授,佐伊,”阿历克西伸出手替佐伊整理被风吹乱的鬈发,打破了二人的沉默,“你何必还要护着那个马尔福……” 指尖触到小巧的耳尖时,佐伊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阿历克西的手落下来,目光有些阴沉,“他什么都给不了你。” 佐伊静静听他说完,漫不经心地一笑,万千情愫就深藏在湖水般深不见底的黑眸之下了。只要她愿意,她就能把一切秘密藏得滴水不漏,没人看得透。 她笑着说:“我没想那么多复杂的事。我喜欢护着他,我这么做,是为了自己高兴,与别人没关系的。不然,人活着总想那么多,多累呀。” 佐伊歪头,眨了眨眼,盯住阿历克西脸上的淤青,“走吧,回去上点药,这是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阿历克西知道佐伊是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了,但他今天偏偏想对着干,“你是在偏爱他。” 佐伊不急不躁地看着阿历克西,慢悠悠地开口:“这么说或许也没错,能有个偏爱的人,其实是件幸运的事,大概会给这些孤独单调的漫长岁月添些色彩和起伏吧。” “可他对你只是幼稚的占有欲!” 阿历克西克制不住地喊出声。他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移开目光没有直视她。 “其实不是,” 佐伊浸着不痛不痒的笑的眼眸似乎具体起来,“或者说,不全是。德拉科,他其实比我们想的都冷静。人是会趋利避害的,那些刻意回避、退缩、尽早抽身,因为他是马尔福。” 说完,她自己愣了一下。什么时候起,从那个固执地要把德拉科从马尔福的泥潭里拉出来的小女孩,变为能平静地说出‘他是个马尔福’这句话了。对呀,他是不是马尔福从来都不重要,于她而言,他从来都只是德拉科啊,是她偏爱的德拉科。 阿历克西抿紧嘴唇点了点头,轻轻丢下一句 “那好,我就回去了,你也早点回去吧”,就转身登上大船的舷桥。又一次,留给佐伊一个落寞孤独的背影。 一阵寒风掠过,从佐伊的衬衣领灌进全身,她从沉思中回来,缩起脖子跳了一下,赶忙转身向城堡走去。 这时,山毛榉树后缓缓走出一个单薄的人影,披着晨间的光走向她。 佐伊的脚步停住了。 德拉科从阴影下走到她面前。 “你去找的斯内普,” 他开口,“你还在保护我,你知道穆迪会对我不利。” “德拉科,” 佐伊笑着向他问候,“你不是一向讨厌听墙角吗,怎么没跟斯内普教授回去?” “别岔开话题,” 他的声音有点哑,“你不承认吗,戴蒙德斯?” 佐伊无奈地摇摇头,注意到德拉科嘴角的伤痕,“我的确在帮你,换了旁人,我也会帮的,我只是觉得没必要闹得惊天动地,像上次那样。”她笑得心平气和,“回去吧,德拉科,去找庞弗雷夫人治伤,这儿太冷啦。”说着,迈步准备绕开他。 “你生我的气是不是。” 她擦肩而过时,德拉科垂着头开口,声音低得几乎听不清了。 佐伊迈出的脚顿住,抬头望向德拉科。 他脸色苍白得吓人,使嘴角的伤痕更加突兀。浅浅的晨光镀在金发上,却并不温暖。他站得有点含胸,瘦高的个子立在冷风中,任谁都无法将这个憔悴的少年与平日嚣张傲慢的德拉科联系起来。 失魂落魄,说的就是这副模样吧。 佐伊有些心疼,语气不禁安慰起来,“我没有生你的气,德拉科,自始至终都没有。” “为什么不生气!”德拉科却突然急得低吼出来,这让佐伊始料未及地愣住。 “还可以生气才有转机,说明还有感情!你不生气,就是彻底放弃我了吗?” 他语速快了起来。 佐伊哭笑不得,试图理解他的思路,“你从哪儿听来的?想不到,你讲起歪理来比我厉害,德拉科。” “回答我!” 带着怒音的回声在山谷激荡,佐伊收敛起玩笑的神情,“现在不是孩子气的时候……” “你说过不放弃我的,你亲口说的,在钟摆露台上。” 他着急地打断她,手指向城堡的方向。 “我没有放弃保护你,德拉科,正因如此,我不想再看到预言家日报登上什么。上一则圣诞舞会的报导还没有解决……” 佐伊耐心地用手做着安抚的动作,“回去吧,德拉科,想必潘西还在找你。” “我能解决。” 德拉科微微俯身使自己的视线与佐伊持平,认真锁住她:“圣诞舞会的新闻是我连累了你……我和潘西谈过了,” 他顿了顿,似乎在观察佐伊的反应,“她同意退婚了。” 佐伊的黑眼瞳颤动了一下,盯着德拉科,却没说话。 “这不是因为你!” 德拉科急忙解释:“我的意思是,我意识到了,我不想留下遗憾,我想,做一次真正自己的选择……” 佐伊还是不说话,默默扬起修长的眉毛。 德拉科想,如果她的目的是让他不安,那她完成得真叫一个好。 “如果,不这样做,我知道在未来的某天我一定会后悔,” 他说得吞吞吐吐,绯红爬上少年苍白的脖颈,“我不想和潘西在一起……” 我想和你在一起。 我想你。 “你知道的,我嫉妒波特,他有韦斯莱和格兰杰,身边围绕对他不离不弃的人。我也渴望有一个人,岁月经年拉住我不放,不许我堕落,不许我沉沦黑暗。” 德拉科立在山毛榉树下,双手因紧张紧攥成拳头——戴蒙德斯,当年既然选择拯救我这荒芜的生命,你就不许走了。 佐伊望着他,阳光滑下光秃秃的枝杈落在他发梢肩头,一双灰眸温柔多情,溢满期待。少年明眸善睐,轻如一阵山林间金色的风,干净澄澈,仿佛不会为了什么驻足停留,转瞬即逝。 真要命,鼻尖为什么这么酸呢。 佐伊低下头,良久才开口,语气不再像以往一样风轻云淡,终于露出一丝委屈:“可,你说希望从未认识过我,这种话,很可怕……” 德拉科慌了,连忙伸出手握住佐伊的肩,示意她听他说:“那是,那是气话!我怎么可能会恨你!我不是那样想的,你不是最懂我吗?你叫我长大,我还不能很好控制自己的脾气……” 他渐渐语无伦次。 佐伊这才抬起头,漆黑的眸子里闪着狡黠的笑意。 德拉科意识到自己又被她耍了——她当然知道,有什么是她不知道的,这个机灵鬼。 “道歉接受了,马尔福少爷。” 佐伊笑得得意极了,风鼓起她的黑发,散开青苹果香。 德拉科有一瞬恍惚。 他轻轻晃动佐伊的肩让她严肃下来,他平视着嬉笑的女孩:“佐伊,为了你,我会长大,你可不可以等等我。” 佐伊以看透一切的凝视回望德拉科,澄澈的黑眸没有丝毫逃避。 良久,她安心地笑着说:“怎么办,反正已经等了这么多年了。” 她的像一汪温柔的泉,笼着一层薄薄水光,她认真点了一下头,又皱了皱眉头,“但你最好快一点,德拉科。” 仿佛有一颗巨大的烟花在德拉科心里绽开,他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颤抖。 去他妈的规矩吧。德拉科心想。 他跨近一步,双手捧起佐伊的脸,凝视着她。那是最坚定、不掺杂质的凝视,冰一般的灰眸几乎要炽烈地灼烧起来。纯净的灰蓝眼瞳中只有一句话——我可以吻你吗? 顷刻,似乎一切难以预料之事一扫而空,规则身份的界限全然消失,世界只是一片混沌,什么都不再重要。目光相触,电光火石,他们知道彼此已经跨越了障碍。 这个问题,他们都等了太久了。 佐伊没回答他,也没点头,只是伸手抓住了身前人的衣襟,小心避开淤伤,踮起脚尖将唇凑到男孩嘴边。 温软的唇吻了上来,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击中了德拉科。他浑身一颤,喉咙一紧,收紧了圈住佐伊的手臂,用力将女孩拥进自己怀中,笨拙但认真地吻她。 两人牙齿磕在一起时,佐伊还是没忍住,笑出了声,他也不肯放开她。 气息交融,身影交织。这世上再没有什么能将我们分开,死亡也不行。 无论多少年过去,那一刻怀中人的味道、笑起来的气息、颤抖的睫毛、眨了几下连忙紧紧阖起的黑眸和不知不觉环住他脖子的双手,那挂在他身上的重量,都已深深刻进德拉科的记忆。 每每回忆起,都有金色的阳光落在身上。 第45章 四年级 - 第二个项目与危险 ========================================== 德拉科这一次做到了,他确实将丽塔·斯基特带来的风波平息了。 他与潘西一起写信告诉了父亲退婚的事。在这种关头,卢修斯最在乎的只是挽回马尔福声誉的燃眉之急,已非德拉科究竟能否与戴蒙德斯在一起。 不久后,预言家日报就刊登了一则澄清,卢修斯声称圣诞舞会时德拉科已与帕金森秘密退婚,只是低调行事未曾公开。这样一来,德拉科与佐伊见面就算不上丑闻。舆论总是很好引导。 一时,有人开始赞许德拉科·马尔福对那个戴蒙德斯家女孩的深情,也有些纯血家族的人唾弃戴蒙德斯作为血统的背叛者高攀了马尔福。再过个几天,等新的八卦新闻被报导出来,这件事就彻底被遗忘了。 冬季进入尾声,似乎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就像黑湖上渐渐融化的冰层。 一切平息,尘埃落定,德拉科彻底没了后顾之忧,开始放肆黏着佐伊,孩子般高调地炫耀着自己新得的糖果似的。 除了晚上不得不回各自学院的休息室,他们总是出双入对,早餐后挽着手在庭院散步,一起上课,一起泡图书馆,一起笑得发自内心,目无旁人地对视。两个人在一起时,似乎四周空气都是甜丝丝的。 偶尔在图书馆碰上罗恩、哈利和赫敏时,罗恩满脸嫌弃地说:“佐伊,你现在一点都不酷了!整天和马尔福腻在一起,恶心死了!” 佐伊也乐得逗他,一句“我才不管你恶不恶心”,气得罗恩瞪大眼睛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他一副吃瘪的表情反倒逗得一旁装作学习样子的赫敏偷偷嗤笑。 圣诞后,赫敏和罗恩就约好了似的,闭口不提舞会的争吵,彼此礼貌有加、客客气气,十分别扭。哈利也愈发愁眉苦脸,或许是因为比赛日临近,他却还没有掌握水下呼吸的办法。生活一筹莫展,三人的气氛都很尴尬。 年轻人啊。 2月24日,第二场比赛如期进行,天气并不好,阴沉沉,压抑得很。 过程比想象中无聊,大家迎着风在看台上干等一个小时,除了开场四位勇士纵身入水,湖底发生的事压根儿看不见。 整场比赛无聊倒也愉快。德拉科难得顾不上开口对哈利冷嘲热讽,而是一口一个“冷”,非要将佐伊圈在自己身前,双臂在她两侧撑着栏杆,下巴抵住女孩毛茸茸的后脑说这样才暖和,吓得克拉布和高尔远远站在后面不敢吭声,不敢打扰他。 直到比赛结束的钟声敲响,哈利才在最后一秒跃出水面,把所有人都吓坏了。 德拉科在看到哈利狼狈的样子后,才恢复了灵魂似的兴冲冲讽刺起来。 佐伊只管轻笑,也不应和他——她一直观察得仔细,看到冲出水面的哈利那一刻,德拉科分明松了一口气,才重新拾起往日针对哈利那副傲慢刻薄的嘴脸。 或许德拉科真的没有表现出的那么讨厌哈利,只是一时放不下这么多年心中的偏执吧。 台下一众裁判乱成一团争论着名次安排,佐伊瞧着德拉科跟那群斯莱特林的男生说得眉飞色舞无暇顾及她,便跑去看望刚从湖中回来的赫敏、罗恩和哈利。 半路上,佐伊跟同样赶过去的纳威撞了个满怀。 纳威很少这么激动,话都说得颠三倒四,佐伊仔细听了半天才明白他的意思。纳威对自己帮了哈利感到十分骄傲,他说自己给了哈利能使人在水下呼吸的鱼鳃草,巧的是,那还是从穆迪教授给他的那本古怪的书上看到的。 佐伊也笑眯了眼直夸他——没有什么比看到这个总是迷糊的男孩渐渐建立起自信更美好的了。 正跟纳威聊着,阿历克西挤开人群过来,一把钩住佐伊的脖子笑闹起来,佐伊吓了一跳,佯装愠色地叫阿历克西放开她。 阿历克西笑了,嘴上虽调侃着“马尔福对你连这点儿信任都没有吗——” 却也听话地松开了手,顺势揉乱了佐伊的头发。 观众纷纷从看台退散,邓布利多宣布的最终名次中,哈利虽最后一个出水,却因救了芙蓉的妹妹而位列第二,维克多克鲁姆因此顺位第三,不少德姆斯特朗学生有了极大不满,阿历克西不得不告别佐伊回去安抚他的同学。 佐伊才忽然意识到自己闹了半天也没见着哈利他们,只好费劲挤过躁动的人群去寻找德拉科。 谁知,刚刚在湖边的树林外找到德拉科,劈头盖脸就是一顿数落。 他冷冷地抱着胳膊,全然不顾克拉布高尔就在身后,气得脖子都泛红:你又跑去找那个古斯塔夫了,你以为我在看台上面看不见吗,戴蒙德斯,你和他有什么好说的。 “我不是去找他的,我想去看看哈利,碰巧遇到他了,”佐伊有条不紊地解释道,忽然一歪头,狡黠地笑了,“德拉科,你是不信任我,还是对自己没信心呢——” 德拉科哼了一声,赌气地别开头,脸上仿佛写着几个大字:我生气了,你得哄我。 佐伊无奈地笑着摇摇头,伸出手,指腹按在德拉科皱起的眉心上,长袍宽大的袖子拂过他鼻尖,留下女孩身上的清香,“不要再皱眉啦。” 德拉科愣了一下,耳尖腾一下就红了。 好在此刻傍晚的禁林雾气弥漫,周围学生已经散去了大半,德拉科极力控制住上扬的嘴角,等了好一会儿,才握住佐伊的手腕将她的手拿下来,看向她时立刻做回怒气冲冲的神情:“你答应我,再也不许不去找那个古斯塔夫了。” 幼稚,佐伊在心里叹气。“德拉科,我认为这个要求有些过分。我与阿历克西说话,因为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他永远和你不一样的。对我来说,你和其他所有人都不一样,懂了吗?” 德拉科似乎对这个答复不满意,灰眸一黯:“你是自由惯了,戴蒙德斯。你不能永远这样。” 说罢,他气呼呼地转身,迈开大步头也不回地冲进禁林的浓雾,克拉布和高尔互相交换了个迷茫的眼神,立刻跟了上去。 他的话让佐伊在原地愣了一下。为什么必须要丢弃自由?可我想帮你把它找回来、保护起来。你总说没有能力改变环境,可若站在另一面,在已无法改变的现实中尽力去做自己爱的事,这就是我心中的自由啊。 你也是我自由的一部分,德拉科。 怎样让你明白呢? 可当她回过神来,才发觉德拉科走得飞快,只一会儿没跟上,目光所及之处已没了那个金色的影子。 眼看天色渐暗,雾气笼罩的禁林已是人影稀疏,佐伊冷静地调整了一下呼吸,也走进了能见度只有几英尺的森林。 得先找到他呀。 树干参天,流动的浓雾隐隐蔓延着不安,佐伊警觉地抽出魔杖握在手心,脚步放得很轻,留意着周围一丝一毫的响动。多亏地上的枯枝落叶,脚步声会更清晰。 不知走了多远,忽然有一道绿光穿透雾气闪了过来,跟着一声重物落地的闷响。 佐伊停住脚步,下意识抬起魔杖对准前方,双眼因用力观察微眯起来。如果不是她敏感过了头,那道绿光,应该是索命咒,而那声闷响,是有人中咒倒地的声音。 什么人敢在霍格沃茨施不可饶恕咒杀人?被杀的又是谁?一阵冰冷的痉挛席卷佐伊全身。对面传来木棒杵地声,接着,一个高大的人影冲破雾气挡在面前,佐伊被整个笼罩进他的影子。佐伊立刻架起魔杖做出施咒姿势,却在看清来人时僵住了—— 穆迪。 他喘着粗气,那只魔眼死死盯着佐伊,粗糙的大手按在袖口魔杖的位置,不时飞快地伸出舌尖舔动嘴角,似乎是紧张时下意识的表现。什么事能让穆迪教授这般紧张? 像有电流嗞一声穿过大脑,佐伊攥紧自己的魔杖——除非,刚才的索命咒,就是他施的。 禁林此刻静得不闻一丝声响,浓雾凝结一般。 直觉告诉佐伊,穆迪会袭击她。大脑中将自己和穆迪的能力对比之后,佐伊更加确信,一旦对方出手,自己抗衡的可能性极小。只有不让穆迪察觉出她目睹了刚才的一切才能保住性命。 “你在这儿干什么,戴蒙德斯?” 穆迪哑着嗓子开口,言语中杀气清晰可辨。看来他也没把眼前的小姑娘放在眼里,“你都看到什么了?” “穆迪教授,能遇上您真是太好了,回城堡该往哪边走呢?我和同学走散了,”佐伊露出困惑而真挚的笑,心中祈祷有人恰巧经过,“雾太大了,什么都看不见——” 穆迪显然并不信她,逼近一步,“最好老实交代,别耍小聪明,你看到了什么?”袖口的魔杖已拔出一半。 就在缴械咒已经滑到佐伊嘴边的那一刹那,身后响起熟悉的吼声。 “佐伊!” 被来人突然打断,穆迪的魔杖立刻收了回去。 佐伊努力做出镇定自若的样子转身不紧不慢地迎过去。可事实上,双手触到男孩的校袍时,她几乎是跌进德拉科怀里的。 额角撞在德拉科毛衣下的锁骨上,被德拉科稳稳接住,搂进怀中。 “你在这儿啊!我正到处找你呢,正巧遇到穆迪教授,想问他是否曾见过你,”佐伊保持冷静自然的语气,仰头盯住德拉科使眼色,提高声音:“希望你没有像以往似的一点儿小事就通通报告斯内普教授,他已经对我有意见了!” 上次?哪一次?德拉科愣了一下,皱起眉疑惑地望着怀中脸色煞白的女孩。 佐伊一把抓住他的衣襟,看到黑眸中的警示时,德拉科立刻反应过来,高声顺着佐伊的话说下去:“来不及了!我已经告诉斯内普教授你违反校规跑到禁林里来了,他就在赛场,很快就过来,你等着挨罚吧!” 佐伊用余光观察穆迪的反应,他听到斯内普时下意识向后方的浓雾看了一眼,随后直起身,收起了攻击姿势。 他撑住木棒发出一声干瘪的冷笑:“这么晚学生的确不该在禁林闲逛,赶紧回城堡!斯莱特林和拉文克劳各扣十分!” 说着,他融进灰色的浓雾中,走得飞快,很快消失不见。 佐伊生怕把德拉科也牵扯其中,拉住他的手就往城堡走,魔杖一直紧紧攥在手里,没有收起来。 德拉科任佐伊拉着自己,乖乖跟在她身后,默默注视着她浓密的鬈发——手心里的小手满是冷汗,她明明紧张害怕得不行吧,还能用镇定伪装得滴水不漏。 他赌气地走开,本以为佐伊会立刻来追自己。回头时却没看到女孩跟上来的身影,他立刻慌了,开始在树林中寻找她。 看到穆迪站在佐伊面前那一刻,德拉科只是回想起被变成白鼬的痛苦记忆,他怕以穆迪疯狂的个性会对佐伊做同样的事。 可当向来冷静的女孩两腿发软跌进自己怀中时,德拉科意识到事情没他想的那么简单,仅仅变形咒不足以令佐伊紧张。 此刻,有德拉科在身边而渐渐冷静下来的佐伊开始重新思考刚才的事。 穆迪逼问她看到了什么,明显害怕她看到什么,这反常的表现更说明索命咒就是他施的。 忽然,过去的一切线索和疑问串连起来。穆迪教给哈利飞来咒帮助他通过第一关。穆迪给纳威一本书,而那书上恰好就有解决项目二的关键。穆迪不离手的那只瓶子。哈利抱怨斯内普冤枉他们偷药材熬制复方汤剂。哈利的名字莫名其妙出现在火焰杯。 哈利仅以四年级的资历参赛,却能顺利地走到最后,这未免比预想的中容易太多——有人要哈利赢得比赛。 “穆迪有问题。”佐伊猛地顿住脚步。 德拉科被佐伊拽得停住脚步,条件反射地瞬间紧紧扣住她手腕:“你不许去找他!” 佐伊回过神来,看向眉头紧锁、神色紧张的德拉科,笑了起来:“傻瓜,” 她用另一只手抚着男孩的手背让他安心,“我不会去找他,我不会做危险的事。” 德拉科手上一用力,顺势将佐伊拉进自己怀中:“我不管他有什么问题,但是一想到他看你时杀气腾腾的眼神,我就害怕。那个结果我承受不了,佐伊。” 我把你弄丢过一次了,不能有第二次。 佐伊安慰地轻拍德拉科的背。想来,这是你第二次救我了,德拉科。 她知道他指的‘那个结果’是什么。与穆迪对峙时来不及多想,可这时,她意识到若德拉科晚到一步,她恐怕会再见不到他。 “以后,如果我转身走掉,你要立马跟过来,听到了吗?” 德拉科低闷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佐伊下巴搁在德拉科颈窝。感受到颈窝传来的点头,德拉科才装作恶狠狠哼了一声,威胁地在佐伊额头重重弹了一下。 两人以最快速度回到城堡,思虑再三,佐伊决定将一切告知邓布利多。 德拉科拗不过,虽一脸不满,却寸步不离地陪她来到校长室门口。 校长室很静,与世隔绝一般,各种仪器顾自运转,墙壁上历届校长的画像或休憩或低语,默默注视着走进来的佐伊。 佐伊正和画像上那位布莱克的校长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对视,办公桌旁就传来邓布利多沉稳的声音,“我正在想我们何时候会见面,戴蒙德斯小姐。” 冰蓝色的眼睛穿透半月形眼镜望着她,慈祥的笑容在银色胡须后若隐若现,温和的目光与寻常老者没有区别。佐伊点头向校长问候,刚要开口,却被邓布利多抬手阻止了。 “我注意到,你和菲尼亚斯对彼此很有兴趣……” 他的声音很轻,却很清晰。 话音未落,菲尼亚斯不满地打断,“我提醒你,阿不斯,不要将戴蒙德斯和布莱克混为一谈!” 菲尼亚斯气呼呼地起身离开了画框,邓布利多向佐伊抛来狡黠一笑,“有些根深蒂固的成见,是时间都无能为力的——不禁让人好奇,过去发生的事。” 邓布利多语气不急不缓,佐伊也渐渐平静下来:“父亲不常向我提起布莱克与戴蒙德斯的旧事,为了避免纠纷,我也不曾刻意了解过……” 她微微歪头,“也许是,有些误会。总归过去那么久了,我总想着,少牵扯为好。” “你的确和你父亲很像,佐伊。聪明人从不主动给自己找麻烦。” 邓布利多笑了,从长袍口袋中掏出一把多味豆填进嘴里,“但是,我常觉得,误会这种东西,它存在的意义,就是需要有人去解开的,你说呢?哦,来一个吗?” 他将手伸向佐伊。佐伊笑着摆摆手,这样的邓布利多总让她联想起在她出生前过世的祖父。家中画像上的祖父不喜言辞,留着长长的银胡,一双漆黑的眸总慈笑注视着她。 邓布利多将剩下的多味豆塞回口袋,抬头时,目光变得犀利睿智:“言归正传——我很抱歉,由于我的疏忽,让我的学生置身危险。但同时,你们巧妙地化解危险,让我很欣慰。” “真的有人遇袭了是吗,教授?” 邓布利多沉默了许久,才平静地开口,“我想,你碰巧看到了袭击巴蒂·克劳奇先生的那道索命咒。” 看到佐伊黯下来的目光,他接着说,“这本就不是你的错,孩子,你们都应当首先保护自己。我知道,目睹这种事发生在自己身边,往往一时难以接受。” 佐伊垂着头没说话。 这感觉很奇怪,她不是没有思考过死亡,但当死亡发生在自己眼前,她真正意识到生命的悲剧性。你不会知道几小时前曾与你搭话的人是否已是此生最后一面,死亡的到来从来是毫无预料的,甚至不会给你告别的机会。因此,世上才会留下那么多遗憾和执念。 正因如此,世上会留有那数不清的遗憾和执念吧。 “对于这件事,我知道的并不比你多,一切都还只是推测,我们需要让他们的计划进行下去。” 邓布利多老树般的声音拉回了佐伊的思绪,他一眨眼睛:“我们要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我感到很抱歉,我没能帮上忙……” 佐伊喃喃开口。 “恰恰相反,我的孩子!你会帮到很多,今天的交谈也很畅快。” 邓布利多绕过办公桌,站到佐伊身边,“没有人是平庸的,你们身上有自己都意识不到的力量——包括马尔福先生。” 佐伊抬头盯住邓布利多,那抹冰蓝色在昏暗的房间里格外明亮。邓布利多忽然吸了吸鼻子:“哦,我闻到今天晚餐有罗勒炖羊排——真是太棒了,我实在有点儿饿了,你恐怕也想早些回礼堂吃晚餐吧。据我所知,马尔福先生可不是特别耐心的人,咱们别让他等太久了。” 佐伊被逗笑了,向邓布利多道别,朝校长室外走去,在握住门把时却被邓布利多叫住。 “如果我们想知道什么,向记忆去问总没错,记忆里藏着一切答案。” 说着,他意味深长地用魔杖尖点了点太阳穴。 走下校长室的旋转石梯,佐伊一眼就看到德拉科正百无聊赖地抱着胳膊倚在墙上等她。 长长的走廊空荡安静,火光下长长的影子在跳动,铂金色的头发周围笼罩着一圈暖色的光晕。 佐伊的心是从未有过的宁静,她没有叫他,只是向德拉科走去。德拉科余光瞥见了来人才猛地转过头来,见是佐伊,顿时眉眼舒展,冷漠的脸上生出笑意,似乎发丝都柔和下来。 灯火拉出两条长长的、手牵手的影子,仿佛顺着长廊走下去,能一眼看到人生的尽头,平淡而安稳。 也许这便是“来日方长”这个词的美好之处。 佐伊没想到的是,自此以后,邓布利多的那番话像一缕丝线,细得叫你时常忽略,却实实在在缠在心头、在你以为自己已经忘记时浮现,提醒你它还在那儿。 邓布利多想要暗示的是什么?他又为何会对戴蒙德斯于布莱克的过往感兴趣呢…… 第46章 四年级 - 第三个项目,变天 ========================================== 6月24日是第三个项目的比赛日。 那只个寻常的苏格兰初夏夜。夜空不是最清亮的,晚风不是最凉爽的,空气还因下午的一场雨湿漉漉地黏在身上,却是个少有的热闹欢腾的夜。 大家刚刚热烈欢送四位勇士进入迷宫,声浪阵阵,乐队在弗立维教授有节奏的摇摆指挥下奏鸣霍格沃茨进行曲,正符合此刻欢快的气氛。 塞德里克入场前专程从候场室溜出来找秋,耐心笑着听秋说完已经说过几十遍的叮嘱,然后吻了吻她的额角,告诉她等比赛结束,要正式介绍她给自己的父母。 秋不舍地拉着塞德里克的手说了很久的话不肯放他走,塞德里克一再说快要来不及了,他保证会尽快完成比赛回来找她,秋才放他离开。 曼蒂看着难舍难分的两人,用胳膊肘碰了碰佐伊,一副坏笑的表情说:看看人家,你的马尔福在哪儿呢? 德拉科不想支持自己的死对头哈利,又瞧不上赫奇帕奇,只好坚持要给克鲁姆加油。得知佐伊为秋而支持塞德里克之后,德拉科又开始使小性子不跟佐伊坐在一起了,加入了那群斯莱特林。 佐伊早就对德拉科的倔强脾气习以为常,对付他最好的办法就是不管他,便只是笑,不反对,跟秋和曼蒂一起坐在了看台后面。 她就坐在德拉科后面三排的地方,一眼就能看到他。 德拉科似乎心情不错,正用力甩着一只印了“维克多克鲁姆”的横幅,因动作太大挤得他身旁的高尔蜷缩着不敢动弹。 真过分啊。佐伊偷笑。 德拉科像是感受到了背后的注视,猛地回头看了过来,正对上佐伊的视线。佐伊也不躲避,朝德拉科一扬下巴,笑得很灿烂。 月光落进透亮的灰眸,德拉科愣神了几秒,旋即回过神来,标志性地撇撇嘴,又威胁地挑起眉,然后转回身去了,留给她一个傲慢的金色后脑勺。 佐伊一直笑着注视着他。明明全是凶巴巴的动作,一双灰蓝色眼睛里的温柔却是藏不住的——让佐伊想起祖母养过的那只脾气很大的金斑猫,装腔作势地扑过来吓唬她,爪子却是收起来的,生怕真的伤了她。 “我看,你干脆去和马尔福坐一起吧,” 身边的曼蒂没好气儿地说,“隔着这么多人眉来眼去,累不累?” 佐伊正色道:“怎么会累呢,你是不会体会到的……” 话音未落,已被曼蒂按倒打了一顿。 时间在打闹闲聊中过得飞快,夜空从澄澈的深蓝色渐变成黑紫色,露气加重,风有些凉了。 随着砰一声脆响,两个人跌撞摔进赛场的草地里。 看台顿时欢呼起来,“是哈利!”“哈利回来了!”噪声中清晰传来赫敏的叫喊。 原本懒散的乐队立即站好队形演奏起进行曲。 正与塞德里克的父亲迪戈里先生交谈的秋见状忙踮起脚向台下眺望,“塞德也回来了是吗!” 佐伊甚少见秋激动地跳脚,奈何她们坐的位置太高,看不清赛场,秋急得要往看台下跑。 突然,一声惊恐的尖叫划破一派欢笑的夜。 秋停住脚步,佐伊条件反射地看过去——站在最前的芙蓉紧紧捂住嘴,在同学的搀扶下才勉强站稳。 人们意识到不对劲,停止了欢呼,纷纷起身看向台下。圆号走了音,欢快的乐曲戛然而止。 哈利筋疲力尽地倒在邓布利多怀中,身旁躺着一个已毫无生气的人,身上是黑黄相间的运动服。 塞德里克。 只言片语从凝重的空气中传来,“他回来了……” “塞德里克……” “他们杀了他……” 所有人都懵了,大家都小心翼翼地往前凑,却又不敢走上前,不敢看清。 “不!”人群中响起一个中年男人撕心裂肺的嘶吼,“那是我儿子!那是我的孩子啊!” 塞德里克的父亲冲破人墙,扑倒在塞德里克旁边,迪戈里先生抱住自己儿子的头大声呼唤他的名字,却再得不到一声回应。 秋摇着头,不能相信眼前的一切,“他刚刚说过要回来找我的,”她哭得泣不成声,“他从来不骗我的……” 佐伊很难受,她抓着秋的手,竟一时不知该怎么做了。她怎么安慰她。怎么能安慰她? 心爱的人死去了。即使只是这么想,心都会刺痛的啊。这是几句毫无重量的安慰的话不可能抹平的伤口啊。 在这样的痛苦面前,佐伊突然意识到语言的渺小和情感的力量。 秋再听不见塞德里克沉稳的嗓音呼唤她的名字,再不能拉着他的手在廊桥上慢悠悠走着看日落……无数个秋曾带着期待的笑意讲给他们的、想要和塞德里克一起做的事,顷刻变成了永远都不会再完成的事。 怎么会这样。明明是几小时前才刚刚笑着挥手离开的人,怎么再见到时,已是阴阳两隔了? 完全随机,不可预兆的事啊,怎么会在乎你是善良还是奸邪,又怎会为你挑选合适方便的时间呢? 这便是死亡。人们往往最惧怕无法准备的事。 可问题是,为什么这种事会再次发生在本该最安全的霍格沃茨,发生在邓布利多的眼睛下。哈利所说的,谁回来了?他和塞德里克,究竟经历了什么。 秋挣开了佐伊和曼蒂,哭着向赛场上的塞德里克冲了过去。下面已然乱成一团,教授们忙着镇定人群,邓布利多和福吉在盘问哈利,还有人在清理塞德里克的尸体。 一位父亲泣血的哭喊响彻夜空,观众席传来抽泣和惊叫。 佐伊慢慢穿过人群向下走去,即使是德拉科和那群斯莱特林,此刻也呆呆站起,面色严肃——他们平时再坏,终究还是一群大孩子。 当死亡降临身边,所有人都是平等的,所有人都会痛苦恐惧。 佐伊径直走到德拉科身边,在长袍袖子下摸到德拉科冰凉的手,紧紧握进自己手中。 德拉科轻抖了一下,低头看到是佐伊,没说话,默默伸开手指,与那只握住自己的小手十指相扣。 “这个世界要变天了,对吗?” 德拉科望着前方,低声开口。 佐伊点点头。借着跳动的灯火,她看清德拉科眼睛下面的一层水光,几乎与浅色瞳孔融为一体。 即便嘴上说着瞧不起赫奇帕奇和迪戈里,这一刻,德拉科也会为塞德里克的死难过。 他从来都是个细腻的人,只是他自己不肯承认。 德拉科的声音在颤抖,“一切……都会不一样了,是不是,佐伊?” 佐伊点头,停下思考了一会儿,又摇了摇头,“也不全是,不是所有的事都会变样,我们有权选择自己是否改变。” 她举起二人十指相扣的手到德拉科眼前。 “你不会变的,对不对。” 佐伊第三次认真点头:“德拉科,不要怕。” 不要怕,因为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有佐伊的安慰,德拉科平静了不少,他合上双眼,拉过佐伊的手在唇边吻了一下,“佐伊,我爱你。” 傻瓜,我们现在哪里能真正理解什么是爱呢,你只是太依赖我了。佐伊在心中想,温柔地伸出另一只手理了理挡在德拉科眼前的碎发,尽量掩饰心中莫名的不安不让他察觉。 大家好像各怀心事,又都默契地保持安静,好像就在一瞬间,所有人都长大了。 这世界要变天了,可是,会变成什么模样? 山雨欲来风满楼。 霍格沃茨笼罩在悲恸肃穆中,夏天的风仿佛就是吹不进这座城堡。 谁又能想到,他们的四年级是以一个大家都如此喜爱的同学的离世为结尾。谁又能预知,下个学年又会发生什么事。 果然是一个不寻常的学年。 第47章 四年级结束 - 马尔福庄园 ======================================== 坐上霍格沃茨特快返回伦敦是塞德里克追悼会的第二日。 送别了德姆斯特朗和布斯巴顿,苏格兰的天也速速阴沉下来,学生们多多少少都有些沉闷。 路上,德拉科都有心事似的,比平时安静不少。 为了逗他开心,佐伊讲了一路自己在挪威森林中探险的故事,讲得口干舌燥,德拉科也一直不说话。佐伊无奈地咂了咂嘴停下来,德拉科反倒用胳膊肘顶她,示意她接着讲。她哭笑不得。 抵达国王十字车站,推着行李车从站台上浓郁的蒸汽中钻出来后,佐伊歪头看看不知在自己别扭什么的德拉科,“那我走了?我会给你写信的哦。” 佐伊刚迈开脚步,手腕却被德拉科拉住了,她手中的行李被德拉科抢走拉到他身后藏起来。 “你……你还不能走。” 德拉科躲闪着佐伊尖锐的目光,竟支支吾吾起来——梅林的脚趾头都看得出有蹊跷。 佐伊坏笑,毫无征兆地踮起脚凑近德拉科的脸,冲他的眼睛轻吹了一口气。德拉科条件反射地闭紧眼睛。 金色碎发浮起又落下,德拉科睁开眼瞪佐伊,耳廓顿时就红了,忙做出不屑的样子昂起下巴,把佐伊的脸掰到一边。 两人正打闹,佐伊的余光扫到站台上一个突出的人影,她停下来,转头看去。 一袭墨绿色旅行披风的女人站在远处注视着两个年轻人,仿佛自带遗世独立的结界,仅仅那么站着,就与站台上杂乱的人流格格不入。 似乎每次见到纳西莎,这位马尔福夫人总是这样高傲冷漠,并不能从脸上轻易看出情绪变化——她很善于藏匿自己的情绪。佐伊不知道这是天性的圆滑周全,还是生活的金丝笼子终究驯化了那只金翅雀。 “德拉科,你妈妈来接你了……”佐伊回头看向德拉科,德拉科立马埋头佯装被行李推车的按压把手吸去注意,丝毫没有要归还佐伊行李的意思。 佐伊立刻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 “你要带我回马尔福庄园,去见你父母,是吗,德拉科?” 德拉科盯着自己的脚尖不做声。 他知道自己的做法很不厚道,可他不想等了。 德拉科自知不是个明事理的人,但夜长梦多这个道理,他还是懂的。他怕父亲同意自己与戴蒙德斯在一起仅仅是为了避风头,等过上一阵子又不肯接受佐伊,他怕佐伊的家人不同意,他怕会有人半路出现把佐伊抢走……索性直接带佐伊回马尔福庄园,将二人婚事变成板上钉钉的事,佐伊就彻底是他一个人的了。 佐伊怎么会不知道德拉科心中的小算盘。 “你可以提前跟我说的。”她平静地望着德拉科。 “你不答应怎么办!”德拉科辩驳。 “你又没问过我,怎么就确定我会拒绝呢?” 德拉科被佐伊呛得说不出话。 “所以你就想出这个法子,当着你母亲的面我无法拒绝?” “德拉科,这不是小事,这是我们两个人的事,” 佐伊尝试着组织语言,“不该由你来做决定。” 她叹了口气,这家伙会这么做,还不是因为他也太想和她在一起了呀。 “德拉科,你能答应我吗?以后再遇到这样的事,要告诉我,要与我商量。” 德拉科略显不满地瘪着嘴,眉头一本正经禁地紧蹙到一起,终是别别扭扭地点了头。 佐伊这才收起佯装严肃的表情,狡黠地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们现在就出发吗?” 德拉科猛地抬头看向佐伊,灰眸子如释重负地闪起亮光。 与传说相差无几,马尔福庄园是个美得一丝不苟的府邸。 德拉科带领佐伊穿过锻铁正门,沿着仔细修剪的紫衫木篱笆向里走,长长的步道尽头,一座精致的喷泉的正后方,庞大的巴洛克白色建筑就安静地坐落。落地玻璃窗在阳光下反射着耀眼的光,似乎就是为了向来人张扬宣告独属马尔福的高傲。 见佐伊一直不说话,德拉科得意地扬起下巴:“怎么样,比戴蒙德斯庄园华丽吧。” 本想赞叹几句的佐伊听到这句话顿时没了夸赞的兴致。 看到佐伊没好气的样子,德拉科满意地笑出声。 德拉科表情忽地认真起来,晃了晃握着的佐伊的手,示意她看着自己,“佐伊,你怪我吗?” 佐伊笑,“我都来了,怪你什么?怪你太喜欢我了?” 德拉科嫌弃地皱了皱鼻子,“我怕,你会因为我父亲……不愿来。”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 德拉科立马紧张地攥紧她的手:“不行!” “有点儿不讲道理,马尔福先生。一面担心我不愿来而内疚,一面还不许我走。” 佐伊正色调侃道。 德拉科一时说不出话反驳,急得鼻尖沁出了细小的汗珠。 佐伊这才伸出手握住男孩因用力而僵硬的指尖:“不要担心,我愿意的,德拉科,与你的父母说过、做过什么,都无关。” 她笑得很安心,“我什么都没忘,只是和你比起来,那些人,那些事,都不那么重要了。” “话虽这么说,” 突然,佐伊朝德拉科眨了眨眼,我可没法儿保证不跟大马尔福先生拌起嘴来。” 灰眸子里的警戒顿时放松下来,“拌嘴也不许。”德拉科装作凶巴巴地说,语气却是笑着的。 “走,我们进去。” 庄园的门厅明亮辉煌,一尘不染的黑色大理石地面能清晰地倒映出人影。高耸的天花板上垂下一只硕大的水晶吊灯和印着马尔福家族徽标的墨绿色帷幔,墙壁上端正挂着马尔福家族成员的肖像画。 所到之处,古董摆件琳琅满目,尽显奢华。 可显然德拉科并无心向佐伊介绍这些眼花缭乱的珍藏。一只家养小精灵正毕恭毕敬地清洁画框,见到德拉科走来,急忙爬下梯子行礼问候,可德拉科就像看不见它,拉着佐伊走得飞快。佐伊脚下打滑,勉强跟得上德拉科的大步子。 “德拉科,为什么只有那幅画像上的男女主人相拥并肩,而不是单人画像?他们是谁……” 佐伊紧跟在德拉科身后,画像在眼前一闪而过,甚至来不及仔细看清。 德拉科顾不得理她,拉着佐伊径直掠过大厅,登上台阶,穿过走廊,终于在一扇精致的榆木门前停住。 “嘘,别说话——” 他将食指抵嘴前做出噤声的手势,俯身耳朵贴在门上听了好一会儿房间里面的动静,佐伊便学他的样子把耳朵贴在厚重的门上,盯着他。 “德拉科。” 她小声叫他的名字。 德拉科认真探听着,用口型答:什么事? 佐伊指指门上浅浅浮动的光斑:“我是怕你没注意到才这么说的,但这房间施过隔音咒了,你是听不见的。”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高挑起眉,良久,尴尬地咳了一声,直起身,若无其事地整理起头发,“我,我当然注意到了,用不着你告诉我……” 佐伊也挑起眉,用眼神说:得了吧。 德拉科整理完自己的头发,又凑上前梳理起佐伊的头发,一遍遍硬要把一缕固执翘起的鬈发压平整,口中振振有辞:“头发不能乱,衣领要整齐,不要有褶皱……听着,佐伊,不用紧张,有我在,没什么好紧张的,父亲会同意我们的……” 他嘟囔个没完,丝毫没意识到自己力气大到压得佐伊直不起脖子了。 佐伊一直相信,偏见与矛盾都不是无中生有,存在便有因果,就注定有化解的方法,因此紧张无用。 相比之下,面前的人才像那个紧张的人,手指冰凉,手心全是汗——佐伊不曾见过德拉科如此手足无措的样子。 与德拉科相识这么久,佐伊见过了越来越多这个男孩任性嚣张的臭毛病之外的样子。 于是,佐伊趁德拉科抬手时顺势一把环住少年的腰,打断了他的自言自语:“看来我还是错了。” “为什么错了?不该跟我来吗!”德拉科低吼。 “我本以为德拉科·马尔福先生只是很喜欢我,” 佐伊扬起眉毛,“现在看来,马尔福先生简直离不开我,不然怎么会紧张成这样——” 德拉科又恼又羞,矢口否认,“我才没紧张!” 我紧张得想吐。他心里说。 他才不会告诉她自己与父亲交谈时小心翼翼地给过多少暗示,或是在写给父亲的信件草稿中是如何将乞求的话写上又划掉。 德拉科自己都数不清,斯基特的报道后,他向父亲做了多少承诺和接受了多少严苛的要求才得到卢修斯允许他带佐伊来庄园的首肯。 现在回想起来,德拉科还是多少有点儿替自己觉得委屈。 那时的德拉科自己也分不清,这究竟是依赖,占有,还是爱。还是,它们本就相互纠缠在一起,才最终形成同一种情感。 德拉科牵着佐伊走进会客厅时,卢修斯和纳西莎已经等在那里了。 宽阔的厅堂很安静,大理石壁炉内火焰燃烧的噼啪声都有回音。卢修斯一袭常服坐在沙发里,指尖夹着一只斟了红酒的高脚杯,纳西莎坐在一侧的扶手椅。 两人像各自在忙各自的事,瞥见佐伊走进来,卢修斯的眉毛顿时傲慢又嫌弃地挑起来,纳西莎的神情也很别扭,似乎尽力想表现出女主人的友好和礼貌,却实在放不下身段。 卢修斯脚边卧着两只漂亮的阿富汗猎犬,白金色长毛顺得发亮,见到来人,轻盈地小跑围到德拉科身前亲昵一翻,又小心翼翼地凑过来嗅佐伊,舔舔她的手。 德拉科正要冲佐伊笑,卢修斯却不耐烦地高声赶猎犬出去,德拉科下意识垂下头收起了笑意。 佐伊一眼就看了出来,虽然许久未见,除了熟悉的傲慢冷漠,卢修斯的神色憔悴了很多,显然遇到了难事。 这样看来,也许哈利所说的是事实,若伏地魔真的东山再起,必然会追讨树倒猢狲散的食死徒,马尔福当年撇得干净利落,只怕想重新赢回伏地魔的信任和心腹地位,要费些心思了。 毫不意外,卢修斯没怎么给佐伊好脸色,甚至不屑于隐藏他对戴蒙德斯的讥讽和轻蔑。 老一套。字里行间无非在说,我不支持德拉科和你在一起,但看在我儿子的面子上,我勉强给你这次机会,这绝不代表我不再厌恶戴蒙德斯,若不是我最近有公务,忙得脱不开身,我是不会叫你好过的。 佐伊左耳进,右耳出,不时望向在卢修斯身后禁张地盯着她的德拉科,狡黠地眨眨眼,叫他放心。 一番并不怎么愉悦的交流很快就结束了,卢修斯称有要事,严肃地将德拉科独自叫进书房谈话,偌大的会客厅只留下纳西莎和佐伊沉默地对向而坐,静得能清晰听到时钟指针的咔咔声。 纳西莎坐得端正优雅,生活和岁月似乎对她的美貌格外宽容。墨绿色套装和一丝不苟的发髻显得她更加严肃,举手投足间都是大家族的规矩体面。的确是纯血家族最满意的女主人的样子。 只是佐伊偷偷观察她时,意外发现纳西莎盯着自己的乱糟糟的黑鬈发出神。 是让她想起自己那个太久不曾提及的家族了吗?佐伊正想着,纳西莎的视线忽然抬起,四目相对,佐伊下意识弯起眼睛冲她笑了。 纳西莎怔了怔,大概没想到戴蒙德斯会这般友好,很快回过神来,回了佐伊一个谨慎的笑容,然后仓促地移开了目光,似乎是为了转移注意力才吩咐家养小精灵端来两杯茶。 红茶装在精致的瓷杯中,热气在空气中打转,也无法融化几乎凝固的空气。 佐伊用轻松的语气试探开口,“常有人错把我认作布莱克的孩子,黑鬈发的确不太常见……也不太好打理。” 听到布莱克,纳西莎下意识不自在地调整了一下坐姿,低头抿了一口热茶,“你不必这么小心,我早就算不上是布莱克了……从他们决定将我嫁给卢修斯的那一刻起,我就是个马尔福了。” 佐伊没出声,纳西莎湖蓝色眸中的哀怨很难掩饰。 纳西莎对布莱克该是爱恨交织吧。 她怨布莱克将自己当作拉拢权势的工具嫁给马尔福。可说到底,嫁给卢修斯这么多年,还有了德拉科,同舟共济倒也衣食无忧,若说毫无感情,那是假的。当年并非爱人,如今也已成了家人——布莱克的女孩,本就没有选择爱人的权利,纳西莎也许是早就知道的。 或许,纳西莎未必真的不愿嫁给卢修斯,她执念的,只是像片落叶无足轻重地被自己的家族推了出去。 除了她自己,谁又能说得清呢。 即便离开布莱克,骨子里的高傲倔强也永远磨不去。 说来可悲,想壮大势力的布莱克在那之后很快便没落了,为世人诟病。反倒是逆来顺受的纳西莎,借马尔福的东风成了家族中最终过得最体面的人。 大概不想落下势利的歧义,纳西莎略显刻意地补了一句,她没有与布莱克划清界限的意思。1985年,沃尔布老夫人被发现独自一人死在布莱克老宅时已是四天之后,布莱克已经没有主持大事的人了,还是由纳西莎出面操办后事,才给了沃尔布加姨妈一个体面的葬礼。 体面是做给活着的人看的,佐伊心里想。 布莱克老夫人的死讯佐伊曾在翻旧报纸时读到过。那时她还小,对人生的沧桑变幻并不敏感,只觉得老人很可怜。 那么骄傲的一个女人,失去仅有的两个儿子后彻底疯魔,沦落到离世都无人察觉。 布莱克家死的死,疯的疯,入狱的入狱。如今的分崩离析哪里还看得出丝毫当年的盛况,曾经自恃高贵的家族,受了诅咒般衰败,仿佛预兆纯血的穷途末路。 命运从来都比寓言故事更加充满戏剧性和讽刺。生活本质上是悲剧的,佐伊是信的。所以才要在悲剧的生命里发现幸福,去爱,去拥有,然后不要怕失去,不要留遗憾,在明知结局后,依旧快乐充实地过完这一生。 佐伊想起塞德里克死后失了魂似的秋张。 真正可惧的也许并不是死亡本身——对于逝者,这已经是不可改变的结局。对活着的人来说,才意味着愈演愈烈的思念与悔恨,深深痛苦的开始…… 第48章 马尔福庄园 - 后花园的秘密 ========================================== 从卢修斯书房离开,悬在德拉科心上好些天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有了父亲的同意,便再没人能阻挠佐伊成为他的未婚妻,佐伊注定是他德拉科·马尔福的女孩了。 赶回会客厅,母亲已经离开了,德拉科一眼便看到扶手椅旁的圆桌上搁着一只空茶杯,留有纳西莎的口红印——母亲还吩咐上了茶,看来相安无事。 德拉科心想,不禁松了口气。再去看佐伊,发现女孩正盯着手中早已经凉了的茶杯发呆,面色凝重,不知又在想什么。 德拉科偷笑,蹑手蹑脚朝她身后走去。 佐伊原本正深陷对布莱克悲剧的思考中,忽然被一双微凉的手捂住眼睛。 “德拉科!我知道是你。” 她轻声说,伸手去扒开他的手。 头顶传来男孩笑着的气息,德拉科没照做,换单手捂着佐伊的眼睛,腾出一只手将茶杯从佐伊指缝抽走,搁在一边,然后拉佐伊从椅子中站起来。 “佐伊,你信任我吗?” 德拉科站在女孩身后问,浅色眸子亮晶晶的。 女孩点头。 “我现在要带你去一个地方,你不许偷看,只需要抓紧我的手。” 男孩的语气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佐伊听出端倪,嘿嘿笑着捏了捏德拉科的手:“那,那别废话了,你快带路吧。” 德拉科被逗笑了,激动地眉飞色舞了好一会儿,强忍着没发出一点声音,才飞快收起满脸笑容装出不屑的语气:“啧,你能不能矜持点儿,戴蒙德斯。” 话音未落,人已拉着佐伊跑出会客厅。 “准备好了吗?我要松开手了。” 德拉科大声问。 有风拂着佐伊的脸,吹进她的头发,隐约能闻到甜丝丝的香气。佐伊大声回应:“我准备好了——” 随着德拉科收回的指尖,佐伊睁开眼睛的那一刹,她站在震撼人心的景色中忍不住大口呼吸。 他们站在一片草地的中央,软绵绵的草在风中波浪般起伏,尽处连接着一片森林。傍晚的风还带着点儿余温,卷着山毛榉林的清香扑面而来,曲折的花廊两侧攀附着馥郁的白色蔷薇,余晖落进散落草地的白色大理石喷泉中,水花金光闪闪。 德拉科口中那个神秘的地方,是马尔福庄园不许外人随意进入的后花园。 若说正面是张扬骄傲的样子,那后花园就像褪去了咄咄逼人的伪装,露出柔软真实的心。 德拉科走到佐伊身旁说,虽然庄园恢宏华丽,但其实他从小最爱的,一直是这片后花园。 男孩揉着后脑勺的头发解释得支支吾吾,这里外人禁入,父母也不常来,像是只属于他的秘密据点。小时候,他常自己一个人跑来后花园,偷骑父亲的飞天扫帚、追赶无所事事的白孔雀、揪开得最大的蔷薇、将喷泉水溅得到处都是,没有束缚,没有烦恼。 那是他最快活的日子。 佐伊有节奏地摇晃着与德拉科十指相扣的手歪头认真听着,一面止不住偷笑。她喜欢听德拉科讲他小时候的事——这个家伙果然从小就喜欢搞破坏了啊! 德拉科察觉到佐伊脸上的坏笑,立即脸红羞恼起来:“有什么可笑的!” “我没笑,是你看走眼了!” 佐伊正要耍赖,却忽然注意到了什么,歪头问道:“德拉科,这里到处都是白色,我想这应该不是巧合吧。” “当然不是巧合,”德拉科挑眉,倾过身来与佐伊平视,“想知道为什么吗?” 佐伊也挑眉,这家伙准又想什么恶作剧了,“那是为什么呢?” 果然,德拉科抬手指指自己的脸颊:“你知道的,马尔福不做没有利益的事。” “这样啊——”佐伊意味深长地盯着他,配合地深深点头,德拉科笑得得意。在他没防备的时候,佐伊飞快地吻了他的唇。 放开他时,德拉科的脸已红得几乎与赤色的夕阳融为一体,眸子里像着了火。 这回轮到佐伊得意地笑了,“那我多给你些好处,你把秘密全都告诉我吧……” 说着踮起脚要亲他,被德拉科按住脸推远。 德拉科清了清嗓子,稳定心绪。开口时,耳根还是红的。 “这些,都是我的曾祖父塞普蒂默斯·马尔福亲手设计的,” 他指了指形态各异的喷泉,“为曾祖母设计的。曾祖母爱白色,庄园中养白孔雀的传统,也是从那时开始的。还记得你问我,墙壁上只有一幅双人画像的那对老人吗?” 德拉科牵过佐伊的手,慢悠悠地走到花廊前。 佐伊微微一怔,点头。她以为德拉科没听到自己的疑问。 “他们是我的曾祖父母。曾祖母不是二十八圣族出身,据说二人的婚姻遭到当时马尔福家族的极力反对,曾祖父却不顾反对。曾祖父极宠爱曾祖母,连画像都不肯独自一人……” “这些花,也是你的曾祖父送给曾祖母的吧。” 德拉科转头看向佐伊,眼睛像在问:你怎么猜到的? 佐伊笑弯了眼,抚了抚晚风中摇曳的白花:“因为啊,白蔷薇的花语是‘纯洁的爱情’。你的曾祖父,真的很爱他的妻子。” 德拉科有一丝愣神,把一缕挡在佐伊脸上的鬈发捋到她耳后,笑着打趣她还知道这些。 佐伊玩笑地口吻答,那是自然。忽然,她认真地问:“德拉科,这些蔷薇,是你的曾祖父亲手种的吗?” 德拉科想了一下,肯定地摇了摇头:“不会的,种花是下人做的事。” 那时的少年还没意识到,当遇到一个人,你想亲身为她做一切你能做到的事,甚至曾经认为永远不可能的事,这就是爱。 这里的的每一株白蔷薇,都是塞普蒂默斯·马尔福亲手所植。 后花园的每一处景都像有感情。久了,眼前仿佛浮现出暮年的老夫妻相依漫步的影子。 即便是马尔福这样的纯血家族,也并非世人口中所说的那般冷血无情。他们是有爱的,只是他们将自己的爱珍藏,看得格外贵重。 马尔福不会轻易开始一份感情,可一旦开始,也不会再轻易走出来了。 忽然,德拉科低下头,认真锁住佐伊的眼睛:“我们也会像曾祖父母一样,对不对?我们会在这里留下很多印记,我们的后代会讲述我们的故事,就像此刻我对你讲起他们的故事。” 佐伊毫无察觉地屏住了呼吸。 当然会。她在心中回答,觉得自己的身体轻盈地仿佛要飞起来。 女孩笑得灿烂,狡黠地一眨眼:“以防你不知道,德拉科,我也喜欢白色。” 夕阳下,女孩乌黑的眼睛亮得耀眼,德拉科盯着出了神。 佐伊凑上来,指尖在瞳孔放得很大的浅色眼睛前晃了晃:“德拉科,怎么了?” 没等她反应过来,德拉科一把圈过佐伊毛绒绒的黑脑袋揽进自己怀中,眉头紧锁,语速飞快:“见鬼,我的未婚妻太可爱,我不想给别人看到,尤其是那个姓古斯塔夫的蠢货。别回挪威了,佐伊,也不要回霍格沃茨了,我就把你藏在我家里。” 佐伊的耳朵正贴在少年胸前,砰砰的心跳声撞击着耳膜,带来德拉科身上的味道。 她竟一时语无伦次,小声嘀咕,“谁是你未婚妻了……” 话音未落,左手一阵冰凉触感让佐伊顿住了。 她低头,随着德拉科的手收回去,金色夕阳的折射下,一只精致的绿宝石戒指不大不小戴在无名指。 德拉科的手上,是对戒的另一只。银环上雕刻着马尔福家族徽标,清绿的宝石上有岁月的旧痕。 这并不是潘西带过的那只戒指。 德拉科耳垂通红,他说,他要给佐伊最独特的戒指。这对戒指,是当年曾祖父为曾祖母打造的,上面嵌着哥伦比亚最名贵的星光祖母绿,象征马尔福庄园女主人的高贵身份。 “……你早晚要成为我的妻子,那就注定会成为马尔福庄园的女主人,这戒指早晚会是你的。”德拉科越说越快,绯红一路蔓延到脖子,“明天早晨太阳升起的时候,我就正式去挪威拜访你的父母……” 他始终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很羡慕曾祖父母的爱情,他想和佐伊如曾祖父母一样相爱相守,永远不必在乎任何其他的事。 德拉科后面说了些什么,佐伊已经听不清了,她不得不把脸深深埋进德拉科颈窝里,不叫他看见自己完全失控的笑意。 毕竟,没有什么比你爱的男孩急着给你一个一辈子的承诺更美好了啊。 夕阳将两个相拥的影子拉得好长,温柔的晚风吹啊吹,少年时的爱,热烈又纯粹,就像,火苗一旦点燃了草地,便停不下来了。 戴蒙德斯夫妇虽然对马尔福一家想来没什么好印象,但女儿爱的男孩他们也相信不会差。 只不过,一想到竟真的将女儿托付给马尔福家的男孩,埃德蒙总有种梦里似的不真实感。 德拉科·马尔福一身正装出现在自家客厅里时,老埃德蒙的第一反应便是,这个男孩一举一动中的高傲简直和当年的卢修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可当佐伊领着他走过来时,埃德蒙看出了这个男孩和卢修斯的不同。 他的眼中是有爱的,眼睛里闪着灰眼珠特有的、近似泛泪的光泽。那双冰一样的眸子小心翼翼注视着佐伊时所包含的情感,那样赤诚,埃德蒙似乎能在那双眼睛后面看到一个身处泥潭却在努力看向天空的少年。 某一瞬间,埃德蒙似乎都相信,他的心是干净的。 那一刻,他已完全理解了女儿的选择。 既然已经做了选择,支持便是身为父母所能给予的最好的保护。 即使过了那么久,回忆起来,德拉科仍然清晰记着埃德蒙单独与自己谈话时说的那句话。 陌生的男人像个老友,用信任的力度拍着他的肩头,深不见底的黑色眼眸如佐伊一样有使人平静的力量,却让他一时有想哭的冲动。 那是那些年来,德拉科第一次意识到,原来父亲可以是这样的。 这个父亲告诉他,在个年纪,你们应该这样去爱,没有恐惧,没有顾虑,不用去想明天,然后,之后没有遗憾。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5 00:43:04~2021-11-15 02:24:4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漫小莴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五年级 - 开学与一段记忆 ======================================== 今年,飞驰在苏格兰广袤原野的霍格沃茨特快多了一份隐隐约约的沉重,没了往年的热闹轻松。人们笑着问候,却难掩笑容背后的忧心忡忡。 发车前,德拉科将书包往行李架上一丢,就蛮横地赶克拉布和高尔去另一个包厢跟扎比尼潘西他们一起。 注视敢怒不敢言的两人委屈地抱着行李夺门而出,佐伊眼见忽然浮现一年级开学自己敲开德拉科包厢的情景。 当年那个见到生人立刻敛了表情、不满话被打断的傲慢小男孩,大概想不到多年后的这天,他只想和那个顶着一头黑鬈发、询问他是否见过一只蟾蜍的陌生女孩单独呆在一起吧。 命运有时候像倒过来的沙漏,流逝得很快,但每一粒沙注定落回那个地方。 德拉科一屁股坐回佐伊身边,刻意咳了两声,拉回她的思绪。佐伊若有所思地看向懒懒倚在窗边的德拉科:“你知道吗德拉科,总有一天,压迫会转变为反抗的力量……” 她怕有一天,这些积累在克拉布和高尔心中多年的怨恨,会被推回到德拉科身上。 德拉科满不在乎地一撇嘴,“他们不敢反抗,没人想跟马尔福作对。” 他停顿住,坏笑起来,缓缓向后靠在椅背上,“所以,做我的未婚妻有很多好处,不是吗,戴蒙德斯?” “如果你说的‘好处’指的是霸占包厢,” 佐伊贴近男孩的脸,狡黠一笑:“是的,很多。” 抢在德拉科不满地阴沉下目光之前,她飞快揪住德拉科胸前锃亮的级长徽章:“你把高尔他们赶走,总该不是为了显摆你有两个听话的跟班吧——” 转移话题的方法屡试不爽,少年的心思有时单纯得难以理喻。喜怒全写在脸上,德拉科立刻得意地昂起下巴。 德拉科按住佐伊在他腿上坐下,扶正胸前锃亮的徽章:“如你所见,佐伊,从这学期起,我就是斯莱特林级长了——作为级长,是有很多特权的,”德拉科顿住,佐伊看到他挑眉样子就知道不会是什么好事儿。 果然,德拉科皱起鼻子厌恶地说,“我可以给疤头扣分了!记住我的话,我一定要关他们禁闭。” 佐伊正要笑话他幼稚,德拉科却眼疾手快地一把捏住佐伊的脸制止了她,反嘲笑起佐伊没当上级长,佐伊便要去挠德拉科的痒。 两人正打闹,一阵生硬的敲门声打断了他们。 潘西抱着胳膊站在包厢外,依旧没好脸色。她不耐烦地指了指德拉科,又指向另一节车厢的方向,然后重新抱起胳膊,冷冷地盯着包厢里缠在一起的两人。 佐伊看到潘西胸前同样别着的级长徽章。看来她是来叫德拉科去级长包厢开会的。潘西显然还对佐伊有极大的意见,视线一毫也不向她的方向偏移。 德拉科这才意犹未尽地放开搂住佐伊的手,贴到她耳边小声说:“要听级长的话,戴蒙德斯,不然有你好看的——”接着闪身到包厢外,躲开要踢他的佐伊,砰一声关上门,跟在白眼翻到天上去的潘西身后扬长而去,好不得意。 “级长烂透了。这根本就是耻辱。” 这是开完会回来的德拉科拉开包厢门对佐伊说的第一句话。 只一会儿功夫没见,他脸色变得难看极了,胳膊下夹着一份从级长车厢顺走的预言家日报,怒气冲冲地回到包厢,恶狠狠地将报纸掷到座椅上,似乎憋了一肚子气,与离开前意气风发的样子判若两人。 “随便什么人都能当级长吗?”德拉科用力将包厢门摔上,“连韦斯莱那个废物和泥……” 他及时收住,心虚地瞄了一眼佐伊,发现她压根没看他,而是平静地捡起被他丢在座位上的报纸翻看,才继续说道,格兰杰都能当级长,让他顿时觉得这个级长一点儿也算不上荣誉了。 佐伊知道这个时候说什么德拉科都是听不进去的,便只安静地听他发泄完,拍了拍自己身旁的位置:“德拉科,过来。” 德拉科哼了一声,赌气地别开头不理她。 没一会儿,他又转回来瞟佐伊,发现佐伊真的不管他,意识到赌气无用,只得作罢妥协,气呼呼地一步跨过去,直接躺在佐伊腿上,一把抢走了佐伊手上的预言家日报,故意哗啦啦翻动报纸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佐伊轻轻梳理德拉科柔软的金发,哼着母亲常唱的那首童谣,德拉科渐渐平静下来,注意力似乎被报纸上对哈利听证会的报导吸走了。 “我没想到魔法部会撤销对波特的指控。他该去阿兹卡班跟小天狼星布莱克作伴。” 德拉科盯着报纸,恶狠狠地说。 魔法界在哈利的一句伏地魔归来下如大厦将倾,每一个零件都在颤抖。魔法部一群政客,为了稳定和秩序甘愿动用一切舆论力量诋毁哈利和邓布利多,只为让群众相信他们希望人们相信的——黑魔王没有回来,我们的世界很安全。 极端的恐惧开始让这些人错觉连逃避都是有用的,好像自欺欺人地说黑魔王没有回来,他就真的不会回来——在魔法部眼中,眼下的秩序胜过未来的黑暗。 佐伊又走神了,德拉科突然提及小天狼星让她想起开学前在家发现的混乱的记忆片段…… 老戴蒙德斯和希瑟开始避开佐伊在书房中谈些不想让她知道的事。 佐伊去寻找父亲,却只看到空无一人的书房,无意抚摸书架上的书脊时,那面嵌进墙壁的巨大书架竟开始缓缓移动,后面露出一个狭小的房间,甚至称不上是一个房间,悬着一个类似洗手池的台子,佐伊呆住了,她自小就在这里玩耍,从不知父亲的书房竟藏着这样的空间。 她走上前,发现这个银盆里波光粼粼的并不是水,她好奇地伸手去触摸,意识到这些发着微微银光的东西是记忆,如果她没猜错,这是一只冥想盆,佐伊想凑近观察这些像银色的蝌蚪般的记忆,却觉得突然有一股巨大的力量将自己吸了进去—— 她觉得自己从空中坠落下来,可又落回到父亲的书房,她站稳看向四周,马上意识到这里是父亲书房的位置,可物件和书籍看出这完全不是书房现在的样子。 突然响起一个男人低沉严肃的声音,“你该回去了。” 佐伊以为指的是自己,下意识想躲起来,但很快意识到如果自己身处记忆中,他们是看不到她的,于是大胆走出去看。 正坐在扶手椅中的男人,长着佐伊很熟悉的脸——那是她在家族画像上常常见到的脸。是她的祖父阿尔伯特·戴蒙德斯,看上去五六十岁,比佐伊熟识的画像上祖父的样子年轻许多。 祖父披着深蓝色的披风,神情凝重,语气笃定,“希望能得到你的理解,我无法答应这个请求。” 她看向祖父注视着的方向,惊讶地发现那是一个看上去只有十六七岁的年轻人,一头乌黑的卷发,漆黑的眼眸与眼眶间悬着一颗晶莹的泪,颤抖着,被睫毛挡住,才勉强没有从眼眶滚落。 他不是父亲。佐伊内心一颤,她知道如果这个黑发黑眸的男孩不是戴蒙德斯,那他只可能来自布莱克。 目光搜索,果然,少年领口的纽扣上印着布莱克家徽。 他是谁?一个布莱克为什么会来找祖父?甚至有求于祖父?有什么事能使布莱克放下他们的高傲来求从来瞧不起的戴蒙德斯? 年轻人安静地站着,不肯迈动脚步,头低垂着,瘦削的双肩似乎在轻颤,看起来痛苦绝望到了极点,他面色苍白,略长的卷发垂落下来,遮挡住他的侧脸,只能隐约露出挺拔的鼻梁。 佐伊似乎能感觉到这个少年的痛苦和无助。 什么事会把这个布莱克家高傲的孩子逼成这样,走投无路。 “也请你答应我,放弃这个念头,回去吧,你没有做好独自完成这件事的准备。” “没有时间了……” 男孩终于说出一句话,带着少年的青涩。 “时间总是有的,” 祖父淡淡开口,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很像现在的父亲,“没有的只是人的耐心。” 少年终于抬起头,佐伊看到了他脸侧的一道道泪痕和那双眼眶深陷、疲惫不堪的黑眼睛, “没有其他办法了!” 似乎情绪有些波动,声音都不禁大了起来, “会有的,只是我们都得等——”祖父微微抬手,打断了他,语气有一种使人安心的沉稳。 世界突然天旋地转,佐伊还想继续听他们的交谈,却感到一股力量在将自己拽回去。 她从冥想盆中跌出来,跌倒在书房的地板上,发现父亲正站在自己身后,神情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对不起,爸爸,我不是有意窥视的,”佐伊从地上爬起来,向父亲解释,“我只看到了年轻时的祖父和一个年轻人,并没来得及听清他们谈论的是什么。”她知道父亲不会主动问自己看到了什么,为了使父亲不要担心,佐伊主动坦白。 父亲似乎在斟酌该拿出哪一种情绪,最终只是叹了口气,伸出手抚了抚佐伊的头顶,“强行把你从记忆里拉出来,让你不舒服了吧,去喝一杯越橘汁吧,会好起来的。” 佐伊笑着点头,才发现自己果然有点头晕,刚才被父亲眼中的惊惶吓到,都没发觉自己的不适,于是往书房外走。 “佐伊,”父亲却突然叫住了她,“我知道你不会,但,我还是要嘱咐你……”他又是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很是踌躇,“忘了你看到的,别跟任何人提起,答应我。” 佐伊观察着父亲的黑眼眸,那双眼眸和自己的一样深不见底,暗流涌动,最适合暗藏秘密,她知道父亲让自己远离的,一定是有危险的东西。于是,她做出一个安心的笑容,“好的,爸爸。”佐伊轻快地转身,一蹦一跳地离开书房消失在门外的走廊。 只是转身时,她瞥到父亲手中捏着的信件角落的落款,一串陌生飘逸的笔迹…… “喂,你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德拉科不满的呼唤让佐伊回过神来,报纸被丢到了一边,德拉科正交叉着胳膊躺在佐伊腿上直勾勾盯着她。 “关于神秘人是否回来吗?” 佐伊歪头,“我宁愿相信吧,即便他真的没有东山再起周全的准备总不会出错。” 德拉科忽然翻身坐了起来,面对佐伊认真注视着她:“父亲本不许我说的,但我不想瞒你,对我来说,你不是外人……” 一双浅色的眸子仿佛在发光。德拉科说,如果神秘人真的归来,他将重振魔法界,纯血家族会重新焕发容光,那将会是新的盛世,“那时,你会成为马尔福的妻子,而马尔福会走向荣耀。佐伊,对我们而言,这未必是坏事,不是吗?” 德拉科话语间皆是骄傲与期望,灿烂的笑容很好看。 最极端的理想主义,仿佛“纯血至上”根本不存在黑暗的一面,那样简单纯粹。 佐伊眼前浮现出暑假与赫敏通信时赫敏的话:‘……哈利告诉了我和罗恩,伏地魔复活的那晚召集了食死徒旧部,他们大多都是斯莱特林的家长,其中就包括马尔福的父亲。马尔福一定又回归了食死徒阵营。我们还不知道马尔福是否知晓他父亲的身份,甚至不知道他是否已经是他们的一员,我有理由相信,有那样的家庭,马尔福很难不走上他父亲的道路。佐伊,请务必小心……’ 赫敏的字迹淡去,佐伊眼前又浮现马尔福庄园里憔悴暴躁的卢修斯,和卢修斯将德拉科独自叫进书房后缓缓掩上的带着隔音咒的门。 一切真的在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吗? 佐伊知道自己要想办法拉住德拉科,她不能眼睁睁看着他向深渊。可是,在所有黑暗与阴谋都蠢蠢欲动的当下,他们凭借一己之力,又该如何与这混乱的世界抗衡呢? 第50章 五年级 - 乌姆里奇、夜晚滑冰 ============================================ 也许当秩序濒临崩坏,统治越会因自危而倒向强权铁腕。 被任命为新的黑魔法防御术教授的乌姆里奇,名为O.W.L.革新黑魔法防御知识体系,实则无非是魔法部试图控制霍格沃茨、掩盖真相的棋子。 乌姆里奇不近情理的调查闻讯和对学生活动的压制使得霍格沃茨越发分裂,斯莱特林与其他三个学院的矛盾日渐激化。 似乎连季节都感知了魔法界的如履薄冰,今年的凛冬来得格外早,刚入十一月,天空总是发灰,冷风在河谷叫嚣,黑湖一夜之间结了冰。 乌姆里奇的高压下,每一个人都忧心重重,大家似乎都宁肯选择相信魔法部,被孤立的哈利也越发暴躁——除了德拉科。 他显然尝到了级长的甜头,逮到机会就抓住格兰芬多的低年级扣分,甚至拿级长的身份要挟佐伊;上课看乌姆里奇挖苦哈利和其他教授时,德拉科总是一副幸灾乐祸的神情。 他似乎没有烦恼。 德拉科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他的生气却从不深入心底。就好像,他是为自己痛快才发脾气的。 即便有时这样的德拉科显得格外幼稚蛮横,佐伊心里却曾蹦出这样的念头:她甚至希望这个少年可以一直这般没心没肺地骄傲下去,不必忧心这些黑暗的复杂的事。 也许是她太敏感。卢修斯,伏地魔,乌姆里奇,魔法部,记忆片段中的黑发少年……它们缠在一起,不安一天天加深。直觉告诉她会有大事降临,只是谁也说不清会是什么时候。也许一年以后,也许明天就会发生,而人能做的只有等,无能为力。 站在滚滚前进的命运面前,佐伊第一次感到沉重的无力感。 德拉科到底是个细腻的人,他了解他的女孩,即使读不懂她到底想些什么,只是看着那双眼,他也能察觉到佐伊日常温柔的黑眸后藏着心事。 德拉科会在侃侃而谈时突然停住,凑近佐伊的眼睛,认真问:“佐伊,你怎么了?” 佐伊总是弯起眼睛笑,认真回答:“我没事,德拉科。” 德拉科便越发粘着佐伊,孩子气地说波特和格兰芬多的坏话逗她笑,甚至咬牙狠下心叫佐伊教他滑冰——即使德拉科讨厌在冰上走,更讨厌滑冰。 这天晚上,德拉科和佐伊围上厚实温暖的围巾溜去了黑湖——上交了草药课论文,他们终于有了空闲可以好好享受二人的时间。 佐伊曾在麻瓜的历史读到,有压迫的地方就有反抗——邓布利多军的成立就个应验。 谈及时,德拉科很是不以为意,他说,只要佐伊不跟着疤头胡闹,他才懒得管他们。 夜晚的黑湖寂静肃穆,城堡的灯火在身后闪烁,月光清冷明亮,黑紫色的夜空散落着星星。没有散步的学生,没有飞鸟,没有多管闲事的乌姆里奇,只有呜咽的风和手牵手的两人,施了保温咒,晚风只是鼓起他们的长袍、吹动头发,拂过脸庞时,却像是初夏的暖风。 不时传来轻快的谈笑声,在寒冷的空气中格外清晰——五年级开学以来,像这般自在的时刻少了很多。 生在挪威的佐伊很会滑冰,她拉着德拉科,牵引他在冰面滑动,德拉科明明紧张得不行,仍嘴硬不承认,声称自己是最具天赋的找球手,区区滑冰岂能难住他。 佐伊扬言要放手让他自己滑,吓得德拉科立马攥紧佐伊的手不放。戒指磕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那样真实,两人对视,心照不宣地笑了。 他们闲聊,从天文课作业聊到图书馆新发现的如尼文古籍,从变得孤僻暴躁的哈利聊到乌姆里奇——似乎再无聊的事,说给佐伊时都变得有趣了。 “是真的吗?我听说乌姆里奇那个癞□□体罚了波特。” 德拉科突然想起。 佐伊点头,赫敏为此花了半个下午的时间对着佐伊控诉乌姆里奇,可也仅仅是控诉。控诉并不能解决任何问题。 “疤头永远学不会收起他那讨人厌的锋芒和优越感。” 德拉科厌恶地皱起鼻子。 “我可以理解为,你在替哈利担心吗?” 佐伊歪头。 德拉科故作凶狠地瞪了她一眼,脚下打滑,大惊失色地扶紧佐伊,站稳后才恶狠狠开口:“担心疤头?别开玩笑,我巴不得天天看到乌姆里奇教训他。” “你刚刚叫了魔法部副部长癞□□。” 德拉科气急败坏,空出一只手要来捏佐伊的脸,被她躲开。“我看不惯那个癞□□和我喜欢疤头被她折磨毫不冲突,戴蒙德斯!” 德拉科不满地皱眉,“难道你不讨厌乌姆里奇?她连情侣在走廊接吻都要管!” 佐伊漫不经心地倒滑着,认真思考这个问题。 “并不一定要以讨厌和喜欢来划分对一个人的看法。我还不至于讨厌乌姆里奇——至少目前为止。不过我很可怜她。” “可怜她?”德拉科不可思议地重复了一遍。 佐伊抿起嘴点点头,“站在魔法部的角度,她是个合格的政治家,却不是一名学者。学者追求突破边界,而政治家负责维护边界。你看,它们注定无法共生的。” 她摊手。 德拉科撇撇嘴聊表赞同。 “乌姆里奇是个被规则秩序困住的可怜人,魔法部正是利用了这一点,让她相信这就是正确的事——” “这就是正确的事……”德拉科喃喃地重复,眼中闪着异样的光。 佐伊敏锐地捕捉到了这句话,却装作没注意到。 若说在开学的列车上还只是推测,现在几乎可以肯定,卢修斯没有向德拉科隐瞒对伏地魔的效忠,甚至在卢修斯的耳濡目染下,德拉科已相信伏地魔会重振纯血至上的理念,并以此为傲。 他终究还是要步卢修斯的后尘吗? 一时分神,佐伊脚尖磕在冰面的凸起,失去重心向前摔去,连带着本就站得颤颤巍巍的德拉科也被她推倒。 口中的减速咒没念完,二人已重重摔倒在冰面。 听到身下德拉科痛苦的抽气,佐伊吓坏了,下意识要从德拉科身上爬起来查看他的伤势。 刚要起身,一双手猛地紧紧锢住佐伊的腰,不让她起来。 轻笑声从头顶传来,佐伊这才意识过来——又是这家伙的恶作剧。 “真的摔疼了。”德拉科委屈开口。 佐伊在他怀中支起头,配合地问:“是吗,摔到哪里了?” 德拉科一只手揽着佐伊,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后脑勺,“这里……” “唔……我看看——” 佐伊伸手捧住少年的脑袋,装模做样地翻动细软的金发,“这里吗?” 德拉科点点头,收回手继续揽住女孩的腰,任由她翻乱原本一丝不苟的发丝。 佐伊揉揉德拉科的脑袋,在他头发上吻了一下。“现在还疼吗?”她忍着笑问他。 德拉科立刻红了脸,视线躲避着摇摇头,又指了指自己的脸颊,“这里还疼……” 佐伊被逗笑了,凑上来吻了少年绯红的脸颊,然后笑着注视他,“不疼了吧?” 德拉科盯住佐伊,久久没有回答,然后缓缓抬起手,指向苍白的嘴唇,没有了玩笑的口吻,“这里……” 灰眸里一片星星点点,瞳孔放得很大,比夜空还浩瀚。 佐伊的坏笑凝在嘴角,她默默看着那对灰眸,陷在一片灰蓝中,目光也渐渐认真起来。有风吹起她的头发,凉凉的。 她俯下身,慢而郑重,吻住了他。 德拉科先是怔住了,一动不敢动。渐渐,他的双手离开了女孩的腰,扣住佐伊的后脑勺,将她压向自己,深深回吻着她。 德拉科的呼吸越发沉重,他一个翻身,将佐伊压在身下,舌尖就顺势撬开她的牙关。 他觉得自己被熟悉的佐伊的味道包围,像被咒语击中,血管撞击着太阳穴,他想要更多。 少年的手拨开长袍,滑进女孩的毛衣。德拉科的手很冰,触到腰间温热的皮肤时,佐伊抖了一下,下意识想要捉住他不安分的手,可身体如同裹在燃烧的棉花里,完全没了力气。德拉科吻佐伊的嘴角,下颌,滑至锁骨,唤她的名字,有些生疏地试图扯开那条深蓝色领带。 就在这时,两束魔杖发出的光扫过,一阵嘈杂从城堡走廊传来,划破宁静暧昧的夜。 德拉科和佐伊瞬间清醒过来,意识到近乎放肆的越界,少年颤抖的浅色眼睛里涌着太多情愫,懊恼,歉意,热烈,有爱,有欲望,也有占有。 他从佐伊身上弹开,将头深深埋进双臂,用力揉着自己的金发,脖子已然红透。 佐伊从冰面上坐起来,知道自己一定也脸红得不像话,头脑中动脉巨大的跳动声仿佛震得周身的冰面都要支离破碎。不知是不是保温咒时间太久失了效,冷风打在脸上,只觉头晕脑胀。 “马上送只猫头鹰给凤凰社通知他们亚瑟的事!” 麦格教授的声音清晰可辨,语速很快,带着颤抖,“我想你需要通知你的家人们。” 紧接着响起罗恩慌神的应和声和一阵渐远的奔跑,麦格教授的声音再次响起:“坚持一下波特,我们就快到校长室了!” 听到哈利的名字,坐远了的德拉科下意识回头看佐伊,脸依然很红,可眼中满是疑虑。 佐伊明白他的意思,只是摇摇头。她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哈利出了什么事。她唯一能肯定的是,这是严重且紧急的事,以至于需要在深夜找邓布利多。 那时的佐伊也不会想到,这件插曲对她而言,竟成为引出她一直怀疑着的那个秘密的、一根细小却不可或缺的引线。 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两个年轻人此刻想到的,是从冰面上爬起来,互相搀扶着打着滑向城堡赶回去——宵禁时间要到了! 第51章 五年级 - 格里莫广场12号 ======================================== “与伏……神秘人的意识存在着某种关联?” 佐伊轻轻低头躲过一群麻瓜孩子乱扔的雪球,侧身望向身旁的赫敏,“这听上去很危险……邓布利多想必已经知道了?” 赫敏点头,吸了吸冻红的鼻子,在脚踝深的积雪中走得有点踉跄,“别担心,哈利已经开始跟斯内普学习大脑封闭术了。” 佐伊顺手在路边的冬青树上抓起一捧雪,挑起一边的眉毛:“哈利肯跟斯内普教授单独学习?我现在确信邓布利多已经知道了。” “是的,的确是在邓布利多的要求下,否则,他是绝对不会答应单独跟斯内普学习的!”赫敏扑哧笑了出来。 平安夜的傍晚,在盖着厚厚积雪的格里莫广场散步时,佐伊才从赫敏那儿得知在黑湖滑冰的那天夜里究竟出了什么事。 即使已时隔几周,赫敏说起时还是会后怕地泛起泪光,不得不几次中断谈话稳定情绪,才完整地告诉佐伊前因后果。 若不是哈利感应到韦斯莱先生在魔法部神秘事物司受到袭击,罗恩恐怕已经失去爸爸了。 而及时将重伤的韦斯莱先生从人迹罕至的神秘事物司救出的人——出乎佐伊意料——正是她的父亲,埃德蒙·戴蒙德斯。 也许这使凤凰社相信戴蒙德斯站在他们的阵营,他们才允许韦斯莱夫妇执意邀请埃德蒙来格里莫广场12号参加圣诞晚宴以报答救命恩情。 老埃德蒙自然不愿来。用他的话说,自己只是碰巧有事经过才能救出韦斯莱先生,换做旁人也会这样做,不足挂怀。 奈何格兰芬多出身的韦斯莱一家过于热情,屡次推辞未果,埃德蒙只得叫佐伊代替他出席。 想到格里莫广场12号原是布莱克老宅,沃尔布加·布莱克老夫人生前又最憎恶戴蒙德斯,韦斯莱夫妇便也不再强求。 埃德蒙轻描淡写的解释或许应付得了其他人,却瞒不过佐伊。 父亲仍像过去一样不肯踏足英国,却为何在任何人都不知情的情况下出现在英国魔法部的神秘事物司? 一旦有了怀疑,再回想这些年来父亲固执的行为,佐伊愈发觉得,父亲并没有他口中那般记恨布莱克,故意表现出的厌恶,更像在刻意回避着这里的什么。而之所以回避,是因为在这一切掩饰背后有着要守护的东西。之所以拼尽全力置身事外,是因为一旦卷进来,那结果他无法承担。 她暂时还想不出那神秘事物司存放着什么能让父亲亲自动身的秘密,也许,来凤凰社总部听听茶余饭后的谈天会捕捉到些有用无用的线索,这才瞒着德拉科写信有急事不能陪他过平安夜,匆匆赶赴伦敦下城区这片热闹繁忙的麻瓜居住区。 德拉科第二天便回了整整三页信纸声讨。 读信时,耳畔仿佛都响起他气愤却又想极力克制委屈和想念的嗔怨——佐伊不禁苦恼叹气,得费些功夫才能哄好那个家伙了。 格里莫广场12号的老房子像硬生生从两幢楼之间挤出来的。破旧的宅邸似乎天生带着油尽灯枯的神秘感,仅容一人通过的走廊、踩上去嘎吱作响的木楼梯、破破烂烂褪了色的墙纸和昏暗中夹杂着潮湿霉味的空房间。 站在这栋衰败颓废的别墅里,很难想象当年‘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居住的盛况。 晚餐结束,佐伊从下层的餐厅走上来,走到二楼的转角,迎面却撞上了嘴中骂骂咧咧的家养小精灵克利切从一旁的房间退出来。 这个不知从多少年前就开始服侍布莱克的家养小精灵总是不停说着恶毒的话,佐伊甚至开始好奇它心中究竟有多大的痛苦。 它厌恶目前在这栋房子里的每一个凤凰社成员,包括它不得不听命的主人,小天狼星,自言自语说着每个人的坏话,它松弛的眼皮垂下来,缝隙中隐约能看到一双浑浊的黄眼睛。 克利切已经太老了,老到让佐伊不禁遐想,将它拎起来抖一抖,都能从它身上干枯嶙峋的褶皱里掉出一两个不为人知的秘密。 晚餐前便见识了克利切对韦斯莱一家和赫敏不堪入耳的侮辱,小天狼星不得不面色不悦地将它赶出餐厅。佐伊原本已做好准备听到这个对布莱克家族忠心至极的小精灵极尽所能地咒骂向来不共戴天的戴蒙德斯。 可奇怪的是,克利切竟没有像对其他人那样咒骂佐伊。 楼梯一时安静下来,脚下的木地板隐约地吱呀作响。克利切一手扶着发霉的木扶手,只抬头死死盯着佐伊不说话。 佐伊被它阴森的目光盯得脊背发凉,正想迈步离开,熟悉的声音忽然响起,“克利切,不要骚扰她!” 她抬头,哈利正站在楼梯转角处的房间,有些拘谨地望向她。光从半敞的门倾泻而出,淌到阴暗的楼梯口。“佐伊,不用管它的话,它对谁都这样。” 克利切这才迟缓地下楼去了,绕开佐伊,继续开始唾骂凤凰社的人。 “谢谢你,哈利,”佐伊轻快地迎过去,“它刚才并没说什么难听的话,也许是还没来得及。” “那倒稀奇了,我还以为它肚子里的坏话永远也说不完。”哈利说着轻笑了一下,却仍心事重重的样子,笑容很快消散了,开始望着地面出神。 佐伊猜测哈利的心事有关他和伏地魔的意识连接。这个大难不死的男孩,已经经历了太多旁人想象不到的折磨了,每一个人都对他付以厚望,却没人问过,如果可以选择,他是不是不想做这个天选之子。 “克利切只听小天狼星的,对吗?” 佐伊忙开口试图移开哈利的注意力,“可它这么厌恶凤凰社,你们还是要嘱咐小天狼星下达命令时小心些。若有漏洞可钻,克利切也许会将你们的消息泄露出去……无论它告诉谁,都不是好事。” 哈利回过神来,认真点点头,“小天狼星警告过克利切不得把在这栋房子里发生的事告诉任何人。” 他顿了顿,“谢谢,佐伊,你总是想得很周全,哦还有,谢谢你父亲救了韦斯莱先生。” 佐伊微笑,“这没什么的。魔法部越发乱了,但我们自己不能乱。” “自己不能乱……”哈利喃喃地重复了一遍,忽然抬头:“哦,佐伊,我想说,我们不久前建立了——也许你想加入……” 说到一半,哈利停住了,透过镜片,翠绿的眼睛盯住面前的墙壁。 佐伊顺着哈利的视线看去—— 狭长的房间里,一张褪色的旧挂毯覆盖了整面墙壁。 挂毯脏而破,蒙灰的金线仍隐约透着金光,勾勒出一颗枝枝蔓蔓的家谱树,层层交叠的树枝间绣着许多栩栩如生的面容。顶端用金线绣着一行法语:最古老而高贵的布莱克家族,永远纯洁。 “这是……” “布莱克家族树。” 佐伊不知不觉跟在哈利后面走进了房间,在挂毯下站定。 自小听闻长辈口中的流传,戴蒙德斯的祖先被从布莱克家族树除名的故事,佐伊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会亲身站在这棵树下。 鼻尖嗅着灰尘的味道,目光掠过间,已看到很多熟悉的名字。 哈利走近一小步观察着挂毯,凑近了靠近树根处一个烧焦的黑洞,原本的人像已不可考。佐伊也躬下身去,看清了那块焦黑下残存的金线字迹——阿奎拉·戴蒙德斯·布莱克。 哈利回头看向佐伊,眼神中带着不确定,佐伊微微一笑,直起身,端详起错综的枝叶,“你想的没错,他就是戴蒙德斯的来源。戴蒙德斯和布莱克的旧恩怨,你也许听过,也许没有,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 她忽然顿住了,她在沃尔布加的枝杈后看到了属于小天狼星的黑洞,小天狼星的名字下面绣着另一个少年的脸,模样有些熟悉。 “看来你们已经见过布莱克家族树了。”身后响起小天狼星低沉的声音,佐伊和哈利转身。 “西里斯!” 哈利唤他,紧绷的情绪有了些释放。 小天狼星却没看他们,双眼无神地望着挂毯,不知是不是宴席上喝了酒的缘故。 “这是我母亲的珍藏。我讨厌他们中很多人,疯狂执着于纯血统……” 一瞬的出神,小天狼星露出一个苦涩的笑,缓缓走近,指腹按在佐伊面前的焦洞,“这是我出走后,我母亲做的。她也许早就想这么做了……有趣的女人。” 手指颓然落下,小天狼星兀自笑了一声,目光才从挂毯收回,看向两个年轻人,“我那年十六岁。” 佐伊安静听着,小天狼星沙哑的声音似乎天生适合讲哀伤的故事。 他说,他恨自己的父母和家族,可触摸这些细腻丝线时,黑眸子里的忧伤却那么清晰惨淡。 口是心非说出的话,其实都是说给自己。 “你去了哪儿?”哈利追问。 小天狼星锋利的颌角柔软下来,“你爸爸家。” 哈利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转动了眼珠。听到父亲,似乎有泪花从镜片后泛起。 佐伊知道哈利有很多话想对小天狼星说,便悄声退出房间将空间留给他们。 掩上木门时,她听到上层楼梯转角传来的克利切沙哑的咒骂。 “……不似当年了,我的女主人,如今少爷把什么样的渣滓都带来践踏高贵的布莱克。狼人,泥巴种,纯血的背叛者……” “他们有什么脸面踏进我的房子?”尖利的妇人声音从黑天鹅绒帷幔下的画像响起,在狭窄的走廊显得有些刺耳。 “怎么,是谁来了?” 佐伊回过神来,才意识到自己半个身子罩在颤抖的烛光下,老得脱了相的家养小精灵停下了擦拭画框的动作,正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良久,克利切缓慢转了回去:“尊贵的女主人,是戴蒙德斯家女孩——” “戴蒙德斯?” 画像中的女人怒吼起来,只是盖着一层施了魔法的帷幔,传出的声音并不大,“谁允许她来的?赶她走!” 佐伊刻意观察着克利切,它没有听从老夫人的命令赶佐伊走,甚至没有转身,只是安慰似地拍着画框,“好了,好了,女主人,老克利切在这儿。女主人恨极了戴蒙德斯,克利切都知道……” 佐伊现在确信克利切对自己的态度很反常。 倒是听到戴蒙德斯就破口大骂的沃尔布加夫人才是她想象的情境。 佐伊小声对与昏暗融为一体的主仆二人说了句圣诞快乐,准备离开这里,老夫人却发出一声尖叫,像被脏东西溅上了的衣裙。 “戴蒙德斯不配跟我说话!伤风败俗的家伙,龌龊的败类!” “您不想听,就当是我说给克利切的吧。”佐伊淡淡地回答。 早听闻过布莱克家族‘疯魔’的诅咒,可今日算见识了。她想。 布莱克夫人只身一人困在画像里,冷眼旁观外界沧海桑田,疯疯癫癫十年过去,眼睁睁看着引以为傲的家族迅速衰落,人去楼空,无能为力。 若画像有心,那她恶毒的话也许还不及心中苦痛的万分之一。 布莱克夫人歇斯底里起来,“那个孽子!与家族的仇人交好,甚至不在乎那是害死他亲弟弟的戴蒙德斯!” “够了!” 佐伊正想开口,小天狼星恼火的声音就在身后响起,哈利已不知何时离开了。 小天狼星抄着口袋,径直走到画像前,隔着帷幔一字一顿地说:“你听清楚,害死你亲爱的小儿子的,不是戴蒙德斯。我那白痴弟弟连食死徒都当不好,他怕了,想逃,他就被杀了。” “我的雷古勒斯被戴蒙德斯蛊惑才会受布莱克的祖先诅咒而死,他不是懦夫……” 画像还在帷幔后嘶吼,小天狼星不耐烦地一挥魔杖,老夫人撕心裂肺的声音便消了音。 克利切见小天狼星发怒,立刻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随即压低声音念叨起来,“少爷是个讨厌的、忘恩负义的下流坯子,伤透了他母亲的心——” “我母亲没有心,克利切,” 小天狼星没好气地说,“她完全靠恨意维持生命。所以,当她恨的人都离开了她,她就死了。” “可怜的女主人死时那样孤独凄惨,她是多么恨少爷啊,他多么令人失望,女主人想念温柔的小少爷……” “闭嘴克利切,别提那个人。” 小天狼星冷冷打断它,挥手让克利切离开。 克利切不敢违抗,迟缓地挪动身体,“少爷禁止克利切提小少爷,在少爷心中波特一家比他的亲弟弟还重要……” “滚回你的垃圾堆里去!” 小天狼星怒吼一声,克利切也没有加快脚步。 经过佐伊时,它口中仍念念有词,“戴蒙德斯被女主人憎恨,却比少爷值得尊敬,克利切什么都看在眼里……” 小精灵消失在楼梯转角,周身重归诡异的寂静。 刚才的对话掺了太多东西,历史,情感,偏见,信仰……浓雾般裹在佐伊四周,她想将它们剥离,寻找她要找的东西,却不知该从哪里开始,连方向都分辨不出。 她甚至走神开始担心小天狼星会不会是一直憋在逼仄的老宅里患上了狂躁症。 “抱歉。我母亲精神不好,你也许知道。” 小天狼星平复下怒火,面带歉意,“自从三年级一面,再次见面却让你看到这些。我早警告过莫利不要逼埃德蒙来。” “请别这么说!我可不想错过韦斯莱夫人做的腰果布丁。”佐伊连忙轻松地笑了,抬头透过曲折的楼梯缝隙看向高耸的天花板,“这幢房子,你在这儿长大吗?” 小天狼星抬头看去,很久没说话。“我也没想到,当年我那么挣扎着也要从这个房子里逃出来,如今却又再次被困在这里了。从一个牢房出来,进了另一个牢房……” 黑灰色眼睛亮起来,他指向通往阁楼一段扶手腐朽坍塌的楼梯,嗓音都高了一点:“你看那儿,那儿很早便腐烂了,是因为那段楼梯最陡,我们小时候常坐着扶手滑下来,被母亲抓到少不了一顿骂。我弟弟总比我慢一步,所以每次都被母亲抓住,可再下一次,他还是喜欢跟在我屁股后面,蠢货一个。” 小天狼星突然哽住,失去兴致地垂下了手,“早不是记忆中的样子了。发生了那么多事,什么都变了——除了克利切,依旧讨人厌。” 他看了看佐伊,笑容惨淡,“奇怪它没有对你恶语相向,毕竟,它过去最爱戴我那个弟弟……” 他再次顿住,舔了舔嘴唇,眼中的光黯淡下去。 佐伊试探地问:“雷古勒斯比你小两岁,对吗?” 小天狼星点头,没说话,跨上几级台阶,推开了楼梯角一个不起眼的木门,猛地开门卷起飞舞的灰尘。 随着灰尘渐渐消停落回地面,门后露出一间荒废了的卧室。 佐伊踱过来,眼前不算宽敞的卧室里肮脏凌乱,透过厚重的灰隐约露出绿银相间的配色,墙上贴着老式斯莱特林魁地奇队徽,布莱克家族饰章和一些泛黄的剪报。书本、笔记东倒西歪,有的摊在地毯和书桌上,一些衣服被丢弃在地上,结满蜘蛛网。 日常的陈设仿佛房间主人只是出门一趟,很快还会回来。 “听说雷古勒斯失踪后,我母亲禁止任何人动这房间里的东西。他本是个整洁的人,把房间弄得这么乱反倒像我的作风。” 小天狼星干笑了一声,停顿良久,哑着嗓子说,“我离家出走那年,他14岁。” 佐伊看向面色阴沉的小天狼星。强行将一个人拉回本不想忆起的记忆是件痛苦的事。 “如果你不想提起,就不要说了。但若说出来能让你好受点,我听着呢。” “不,你有权知道当年的真相。” 小天狼星语气坚定了些许。 “你知道我父母对纯血统的鬼话,他们认为伏地魔的主张的是正确的,雷古勒斯……那个白痴对此深信不疑。不断有人提醒我,我父母的另一个儿子比我强得多,我在这个家越发像个异类。” 片刻停顿。 “如同我父母期望的,我出走后,雷古勒斯和我走上了全然不同的两条路。大概从那时起,一切就再也回不去了,有些东西永远变了。” 小天狼星嘲讽一笑,“他加入了食死徒。我父母至死深信他是个勇敢的英雄。” “直到见识到伏地魔的真面目,那软弱的蠢货意识到这个世界不是他想象的样子,他怕了……” “伏地魔杀了他?” 佐伊说。 小天狼星轻蔑又疲惫和阖上眼:“他没有重要到需要由伏地魔亲手干掉。” 佐伊思量许久,问出了一直想问的那句话。 “雷古勒斯当年,为什么要替戴蒙德斯辩白?” “那时我早就离开了这个家,很多事我不了解。” 小天狼星看着佐伊,“我知道的是,失踪前不久,雷古勒斯恳求我偏激的父母与戴蒙德斯和平共处。他从不曾顶撞母亲,却为此第一次与母亲起了争执。我不信那个傲慢的家伙做得出这事。” “你不相信这个说法。”佐伊观察着小天狼星的神情。 “我更相信这是我疯魔的母亲编出来自我蒙蔽的说辞。她不肯接受是她一步步逼死了她最爱的儿子,她要为雷古勒斯的死找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和替罪羊,她的恨意需要一个发泄口……佐伊,这一切与戴蒙德斯本就没关系。”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这就是当年的真相。” 长长的沉默。 小天狼星似乎一下苍老了很多,浓密的鬈发间若隐若现生出白发。 此刻的感受很奇怪。得知戴蒙德斯多年冤屈的真相本该如释重负,佐伊却觉得被什么更沉重的东西压在身上。 这异样让她感到不安又疲惫。 “说来荒唐,你让我想起他。” 小天狼星望着佐伊,“也许是浓黑的鬈发,也许是眼睛,或者只是你安安静静在角落观察每一个人的样子……但你比他聪明,佐伊。不得不说,戴蒙德斯当年离开布莱克着实是明智之举。” “不同选择罢了,谈不上明智或愚蠢。只是,” 佐伊摇摇头,轻飘飘开口,“除了你,他们都已经不在这世上了。人没法一直记恨着死去的人。” 小天狼星似乎听懂了,他愣了一下,但很快垂下眼睛避开了佐伊的视线,藏起被短暂流露出的那一丝情绪。 “如果不是他,很多事也许不会变得那样糟。我恨他的懦弱,就像我恨这个家族的一切。” 佐伊不做争辩,她知道这句话不需要由她来回答或评价什么。 这是小天狼星对自己最后的抵抗与教唆罢了。 第52章 五年级 - 邓布利多军与乌姆里奇的惩罚 ==================================================== 哈利再次当面邀请佐伊加入邓布利多军时,佐伊答应了。 并非要与乌姆里奇的强权对着干,而是经过一个学期纸上谈兵的理论教学,佐伊只想找机会练习运用实战咒语,而D.A.恰巧是个很好的练习机会。 可德拉科马尔福显然不这么想。 这个家伙脑子里硬是要把一切行为政治化,好像做任何事都代表着一个人的立场似的。 他坚持认为佐伊加入D.A.是她决定站在波特那一边而背弃他的表现。再加上佐伊没有陪德拉科过平安夜,德拉科已经跟佐伊闹了大半个学期的脾气。 多年经验让佐伊知道,这种时候,无论她怎么解释都是白费力气,德拉科只接受他相信的观念,像头倔驴,干脆放德拉科独自赌气去。 如尼文进阶课上,赫敏飞速抄完板书,将笔往本子上一捣,告诫般地对佐伊说:“佐伊,你和马尔福准备闹到什么时候?” 佐伊不慌不忙地继续抄板书,“你什么时候这么关心起我和德拉科的感情了?” 赫敏一愣,气呼呼地坐正,“我不是在关心你俩的感情,我是担心这样下去马尔福又会使坏,最终遭殃的是D.A.。再说……我一直很关心你的感情问题!” “哦,这太贴心了——我也爱你,赫敏。” 佐伊冲赫敏做了个飞吻。 “少跟我来这套,” 赫敏打开佐伊的手,“我不会允许马尔福来捣乱的,他会去找乌姆里奇告状,害得大家这么久的努力前功尽弃。” “不会前功尽弃的,我父亲说,做过的一切都会以某种方式留存在我们身上。” 佐伊不紧不慢地抬起眼睛,“请别这么笃定德拉科一定会告诉乌姆里奇。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没发现吗,他只会吓唬人,抖威风,不敢真的做什么出格之事的。” 赫敏扬起眉毛,“也许吧,也许某一刻,他还没坏透。但哈利是个例外,一旦事情牵扯到哈利,马尔福就会变成彻头彻尾的混蛋。” 赫敏正准备结束对话,突然眼神担忧地压低声音:“佐伊,你从一年级就认识马尔福了,如果他真像你说的那样,还有得救,那这五年来,他可曾有过改变?” 他可曾有过改变? 佐伊竟一时不知道答案。 她想,若是今晚拉文克劳的门环问自己这个问题,她岂不是要在门外过夜。 当恋人突破障碍在一起的欣喜渐渐褪去,那些根深蒂固的矛盾终于像准备扑猎的狮子般尾随而至,潜伏在欢喜的草丛后虎视眈眈。 德拉科一气之下加入了乌姆里奇的调查行动组。 他将调查小组闪亮的徽章紧挨着级长徽章别在胸前,恶狠狠地告诉佐伊:我一定会把D.A.成员挨个抓住,你完蛋了,戴蒙德斯。 乌姆里奇的高压政策和与调查小组的周旋都让D.A.成员越发神经紧绷,草木皆兵。即使大家不说,佐伊也能从休息之余身后投来冷冷的目光中感受到日渐强烈的不满。 马尔福的女朋友,在众人眼中,似乎必定等同于敌人。 究竟什么时候,一个人才可以不用再被非善即恶的两端来评判呢? 佐伊不以为意,倒是哈利敏感地察觉到一些成员对佐伊的态度——大概是想起二年级时自己曾经被众人误解孤立的经历,能够感同身受,哈利常在休息时主动找独自一人坐在远处的佐伊聊天。 佐伊明白哈利的心思,反倒安慰起一直皱眉的哈利,叫他不用担心她。 “是不是从没有让你心烦的事。”哈利被逗笑。 “倒也不是,” 佐伊笑,“我只是觉得,不要成天想我会让别人不自在。如果其他人对我有意见,他们可以提出来。可如果他们不敢提,那就是他们自己的问题了。” “哦,这很有道理,佐伊。” 哈利配合地瞪大眼睛。佐伊看出他的心思早不在这里了,因为从对面墙上的镜子里,她看到秋正在他们身后对科林克里维练习倒挂金钟。 “谢谢你陪我说话哈利。” 她会心一笑,站起身拍拍长袍,“去忙你自己的事吧。” 秋和哈利的感情进展很快,佐伊发自内心为他们高兴。 一起去往有求必应屋的路上,秋向佐伊讲起自己和哈利的约会时,精致的脸颊容光焕发,仿佛曾经那个自信开朗的秋又回来了——塞德里克出事后,秋就像变了个人,越发多愁善感,整个人憔悴下去。这个敏感的女孩是多么需要一个人将她从那个绝望的感情里拉出来,给她爱,给她安全感。 为了对付乌姆里奇的调查小组,D.A.成员约定结伴出行,避免落单, 这天下午,佐伊和秋一起谨慎地快步走在八楼的走廊上,再转过两个弯,就要到达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 “急着去哪儿啊?” 身后突然响起一个有点陌生的男生声音,佐伊和秋心中一紧,下意识拔出魔杖转身。 布雷司扎比尼正手举魔杖对准两个女孩,眼神中闪着兴奋的光。 佐伊和秋互相交换了眼神,强忍着才没有笑出来,这个愚蠢自大的斯莱特林丝毫没意识到他正只身一人面对两个训练了很久实战魔咒的拉文克劳。 秋对佐伊使了个眼色,佐伊会意,不易察觉地缓缓拉开了两人的距离以方便攻击。 可扎比尼却在这时向左侧长廊高喊:“喂!德拉科,这边!你猜我抓到谁了。” 听到德拉科的名字,佐伊脚下的步子微微一颤,如果德拉科在场,也许真的会对她发射魔咒有影响,只怕两人持续已久的冷战又要加剧了。 轻盈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好像已经能听到来人的轻笑声。佐伊顿时回过神来,现在最好的办法就是跑,不能因她一时的优柔寡断暴露D.A.。 秋却看准了扎比尼一瞬间的分神,“除你武器——” 红光正中扎比尼的手腕,他的魔杖脱手向佐伊飞过来。 魔杖直直向佐伊飞过来,她下意识抓住,耽搁间,那个修长的身影已出现在转角。和德拉科一起的,还有高尔和克拉布,他们纷纷将魔杖对准佐伊和秋。 现在,以少对多的,变成了她们两个。 远远地,德拉科就不安地觉得暗处那个拉文克劳的身影很熟悉,看清是佐伊时,德拉科愣了一下。 这个戴蒙德斯,竟还不知悔改地和疤头那帮人混在一起。他登时觉得火冒三丈。 “就只会这个吗?”看到支援赶到,扎比尼放心地冲她们讥笑了一声,一群斯莱特林围堵猎物般向她们缓缓逼近,佐伊和秋举着魔杖步步后退。 没人敢轻举妄动。 她们逃不掉了,德拉科暗笑。但我不能让这几个蠢货把佐伊也抓去,乌姆里奇会有千奇百怪的方法折磨她。我不喜欢圣人波特,可我更不喜欢那群没脑子的蠢货把佐伊当成告密者。德拉科心里说。不能把佐伊牵扯进来,至于她和波特混在一起,哼,之后我会找她算账的,她也跑不掉。 灰蓝色眸子转向佐伊,一瞬间,佐伊相信她看到的是担心而不是报复的快感。多奇怪,山楂木魔杖指向自己的那一刻,她好像反而放下了悬着的心。 德拉科盯着女孩深邃得看不到瞳孔的黑眸子,平静得像潭深水,像之前的很多次一样,似乎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德拉科知道她不会怪他,最终给了他一次次任性的底气。 德拉科的魔杖尖指向佐伊,“统统石化——” “跑!”佐伊只来得及冲身旁的秋喊,便全身僵硬栽倒在地,秋转身跑去。 扎比尼向倒下的佐伊冲过来,从佐伊紧握的手中抽走了自己的魔杖,又恶狠狠地从佐伊手上抢走了她的魔杖。 “别让那个拉文克劳跑了!我来收拾这个。” 德拉科在后面冲扎比尼喊,“戴蒙德斯是我的人,扎比尼。” 布雷司回头狠狠瞪了德拉科一眼,并不敢反驳,转身去追跟着秋张跑走的克拉布和高尔。 佐伊隐约听见魔咒击中墙壁的混乱的声音,随后是女孩的一声短促的尖叫。落单的秋恐怕凶多吉少。 德拉科悠哉游哉地踱步到佐伊面前蹲下,直视着她的眼睛,轻轻眯起灰眸子:“他们抓到她了,波特完了。但你得留在这,戴蒙德斯。等咒语自己解开吧,别想去找他们,我可不想让你跑去给波特报信。” 说罢,他伸出手勾了一下佐伊的下巴,随后高高站起,阳光落在他金色的头发上,显得更加晃眼。 他拍了拍校袍上沾的灰,甚至高兴地吹了声口哨,大摇大摆地与其他斯莱特林汇合。 佐伊躺在地上,定定地看着在阳光中飞腾的灰尘,心中有点委屈。 该死的扎比尼,抢我的魔杖。该死的德拉科,你把灰都抖到我脸上了! 为什么一定要互相对着干,彼此和和气气的难道不好吗…… 八楼毕竟不是个热闹的地方,佐伊盯着阳光在墙壁上投下的影子一点点挪动着方向,心中计算自己大概以这个僵硬的姿势躺了多久。 她不知道秋怎么样了,也不知道有求必应屋那边如何,不知道发现她和秋都没有去哈利他们会不会意识到什么。 没有人经过,咒语也还没解开,终于,佐伊听到远远传来的轻柔的声音,“谁在那里?佐伊,是你吗?” 映入眼帘的是卢娜,她凑过来,看清被石化的佐伊后有些震惊,连忙抽出魔杖,“咒立停——” 酸痛和酥麻顿时传遍全身,佐伊痛苦地皱起眉,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张口就问,“现在,现在几点?” “谁对你施的咒?”卢娜连忙搀扶住站不稳的佐伊,“现在大概下午五点,我刚结束神奇动物保护课。” “谢谢你,卢娜。”佐伊一把抓紧卢娜的袖子,她记得D.A.的金加隆显示集会时间是下午三点,那么现在还没结束——坏了。 “有求必应屋,得让所有人离开!纠察组抓到秋了!” 卢娜的眉毛落下来,目光也严峻起来,二人二话没说,纷纷向有求必应屋跑去。 转过最后一个转角时,佐伊听到一阵巨大的爆破声,她连忙拉住卢娜躲在了一旁的石像后面,二人悄悄探出头,才发觉她们已经太迟了。 乌姆里奇,费尔奇,和纠察组的人早已聚在有求必应屋入口处,显然他们已经成功从秋那里得知了D.A.的集会地点和时间。 石墙已经被炸出了一条缝隙,随着乌姆里奇又一声爆破咒,石墙彻底四分五裂。 德拉科在一旁被烟灰呛到了,不停地咳嗽起来,有些嫌弃地煽动着在他面前盘旋的飞灰,而克拉布和高尔拽着面色难堪的秋张走到了最前面。 透过四溅的石子和烟雾,佐伊看到了有求必应屋里不知所措的D.A.成员们。 “喵——” 佐伊和卢娜差点吓得跳起来,洛丽丝夫人正懒洋洋地坐在地上用那一双红眼睛死死盯着她们,尾巴饶有兴趣地一甩。 “啊哈,”乌姆里奇从嗓子眼儿里挤出来的声音传了过来。 佐伊绝望地闭上眼睛,大意了,竟然把费尔奇的猫给忘了。 “差点漏了这两位女士。” 没等德拉科反应过来,费尔奇和扎比尼已经兴冲冲地将佐伊和卢娜押了过去。 佐伊悄悄看向德拉科,他的表情阴郁极了,眉头拧在一起,似乎连眼睛的颜色都比平日里深了些。 愚蠢的戴蒙德斯,德拉科看着被扎比尼提着袍子的佐伊,就像只被抓着耳朵提起来的兔子。平时怎么没觉得她这么瘦小,这个扎比尼,有什么必要使这么大的劲儿? 德拉科下颌的肌肉气得抖动起来,都警告过她别来找这群蠢货了。 “好极了——”乌姆里奇瞪着眼睛在所有人之间来回看,脸上挂着甜腻的笑,“霍格沃兹的情况果然比我想的严重多了。你们每个人,都要接受应有的惩罚,每个人!” 乌姆里奇的惩罚是用一种特制的羽毛笔誊写“我不该违犯规定”这句话。每写完一遍,就像一把无形的小刀在照着纸上的笔迹在每个人的左手刻下同样的字迹。 佐伊一边写着,忍者左手的疼痛,一边感概乌姆里奇是从哪里想出来这么变态的体罚方式。她走神了,试图转移自己的注意力让左手不那么疼,她试图站在乌姆里奇的立场来想出一个她这么做的理由。但她失败了。 佐伊觉得自己失败的原因一定是左手太疼使她无法集中精神,而不是乌姆里奇做这一切没有理由。 所有D.A.成员都在大礼堂接受了惩罚,除了秋。 乌姆里奇说是秋告诉了她大家集会的信息,将功折过——佐伊并不是那么相信她,她也许的确是从秋的口中得知的这些消息,可究竟是通过什么方式,谁都不知道不是吗。 礼堂里安静极了,只有羽毛笔落在羊皮纸上的莎莎声,和偶尔一两声忍不住的疼痛抽泣。 直到惩罚结束,乌姆里奇满意地环视了大家因为忍痛而涨红的脸,然后收起纸笔,踩着猫跟拖鞋尖锐的敲击声离去了。 几个年纪小的成员甚至哭了出来,大家互相安慰,陆续离开礼堂回各自学院休息室。 佐伊跟着卢娜落在最后走出礼堂,发现秋正低着头站在外面,大概在等哈利,想给他一个解释。 有些D.A.的成员显然相信她就是告密者,不太友善地撞开她的肩走开了。秋把头压得很低,不太想让别人看到她哭肿的眼睛。 “哈利……” 看到哈利走出来,秋踌躇地上前叫住了他。 哈利看起来也很不好受,他有些矛盾地看了看秋,又扭头看看罗恩和赫敏,似乎是在抉择要不要相信自己的女友,但他最终还是沉默地和好友一起绕过秋,离开了。 人都走光了,秋的肩膀一抖,终于忍不住哭了出来。 佐伊和卢娜走上前扶住她的肩旁。秋含着眼泪看向她们,有气无力地笑了笑,“你们相信我吗?” “他们并不是不相信你,” 佐伊轻声说,“他们只是需要些证据和时间来消化怀疑。” 卢娜试探地问,“他们对你做了什么?你的脸色很差。” 秋低下头不说话,佐伊和卢娜意识到不对劲。 “没事的,等过了今晚,我们去告诉哈利,我们还可以找弗立维教授。” 佐伊安慰秋,“他们无权对你用吐真剂,这是被禁止的。” 卢娜跟着点点头,“我们先回去吧,睡一觉会让你好受多。” 三人搀扶着走上楼梯,深夜的城堡安静神秘,像个藏了很多秘密的老者,似乎还有着起起伏伏的呼吸。 月光从窗格中落进来,在地面印上铂金色的光斑。佐伊的余光似乎瞥到了一缕并不是月光的铂金色。 她侧过头看过去,果然看到了通向斯莱特林地窖的楼梯口处、那个倚着墙的身影。 德拉科一半身子站在阴影里,另一半站在月光下,安静地抬头注视着她,仿佛已经看了她许久了。 佐伊屏住呼吸,这景象美极了。 “我好像有东西落在礼堂了,” 佐伊停下脚步,冲卢娜和秋微微一笑,“你们先上去吧,我会很快回去。” “要小心楠钩,佐伊。” 卢娜认真地拉住佐伊的手嘱咐道。 “谢谢你,卢娜,我会的。”佐伊笑着点头,目送她们离开,飞似的奔下楼梯,朝墙角的那个人跑去。 “在等我吗?” 她拼命掩饰着语气中的兴奋。 “哼,” 看到佐伊跑过来,德拉科从鼻子里喷出一声冷笑,“波特连自己的女朋友都不信,我说什么来着,格兰芬多都是一群鲁莽的蠢货。” 佐伊有点失望地应付着,“好吧,好吧,你在这儿等我,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句话的吗。真是辛苦你了,马尔福先生,如此关心哈利和他女朋友。” 德拉科不满地瞥了佐伊一眼,然后快速往她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扎比尼……的确不该抢走你的魔杖,我替你拿回来了。” 男孩有点别扭地喃喃说道,手指不自在地抬起来蹭了蹭鼻尖。 佐伊抬起手,是自己的雪松木魔杖。握进手里的一刻,熟悉的暖流从手心传来。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手中又被德拉科塞进一只小玻璃瓶——一小瓶白藓。 德拉科没看她,冷冷地说,“手上的伤口,疼的时候就滴几滴。” “魔药课的优等生果然名不虚传!” 佐伊开心地笑了,往德拉科面前凑过去,故意夸张地恭维起他来。 德拉科白了她一眼,直接拽过她的左手,小心避开了虎口处渗血的伤口,又从佐伊手上把瓶子拿了回来,在伤口上轻轻滴了两滴。 火辣辣的痛感顿时清凉下来。佐伊出神地望着面前少年温柔认真的侧脸,想起了赫敏的那个问题。 他当然改变了。有些变化,别人看不见,只有她才会知道呀。 “谢谢你,德拉科,你真好。” 他还是没说话,但抬起手弹了一下佐伊的额头。月色下,男孩苍白的脸泛起了红晕。 佐伊怔怔望着他良久,“德拉科。” “嗯?” “我们还要继续闹别扭吗?” 德拉科一时乱了阵脚,支支吾吾半天,扭开头搪塞,“是你先撇下我加入疤头的。” 她忍不住玩笑道:“你也可以加入邓布利多军啊。” 德拉科瞪大眼睛,气得声音都高了起来,恶狠狠地皱起鼻子冲佐伊低吼:“你知道我不可能这么做!” 佐伊忙一把捂住德拉科的嘴:“嘘——好了,好了,我知道,我开玩笑的。”她柔声安抚着,“可马尔福先生也不会想被费尔奇捉住宵禁后不回寝室吧。” 听着德拉科的呼吸逐渐平静下来,佐伊才松开手,将双手在身后背起来狡黠地看着他,故作神秘地继续说:“说实话,我的确学到了乌姆里奇也许永远不会教的东西,一种具有强大力量的咒语。” 德拉科果然被佐伊口中的强大咒语吸引了,灰色眼睛闪起亮光,“什么,是什么咒语?” 佐伊眨眨眼,“守护神咒。” “守护神咒?”德拉科挑眉。 “守护神有很强的保护作用……” “我当然知道守护神是做什么的,戴蒙德斯。” 德拉科没好气地打断她,手掌啪一下拍在佐伊额头。 佐伊揉着额头,看着别别扭扭的男孩,不禁笑了,“你想学吗,德拉科?” “不想。” “我可以单独教给你啊。” “我才不稀罕。” “好吧,那算了——” 女孩转身,“晚安德拉科。” “喂……” 男孩飞快拉住女孩的手,“要是,真有你说的这么厉害……我可以看在你的面子上,勉强听一听……” “那你不再跟我赌气了?” “我可没说。” “我得回去了——” “好了!我不赌气了,再呆一会儿……” 女孩咯咯笑起来。 两人站在夜晚静谧的走廊上聊了好久好久,久到月光从从这块地砖爬到了那块地砖,画像里的人都不时打起鼾。 准备分别时,佐伊踮起脚凑上去,想亲亲月光下德拉科显出细小茸毛的脸颊。 谁知德拉科使坏,佐伊往上凑,他也往后仰,偏不让佐伊亲到自己。佐伊一急,一把将双臂钩住德拉科的脖子,把他的头钩向自己。德拉科也放弃抵抗,笑着微微屈身等待佐伊的嘴唇落在自己脸颊上。 就快要亲到的时候,不远处的走廊突然传来费尔奇沙哑的声音:“谁在那儿!让我抓到你晚上不回寝室!等着被关禁闭吧——” 大概小时候被费尔奇抓过留下了阴影,佐伊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就想松开德拉科跑上楼梯。德拉科却眼疾手快地落下胳膊锁住佐伊的腰,佐伊没跑掉,一时有点儿慌张地抬头瞪他。 德拉科露出诡计得逞的笑,将佐伊拉到地窖入口的阴影里。佐伊就乖乖缩在他怀中,一动不敢动。 他们躲在阴影里静静听着,费尔奇拖拖拉拉的脚步声朝另一个方向远去。 德拉科得意地笑了,埋头主动吻了一下女孩的唇,才放开她。 佐伊一时有点害羞,又觉得心里乐开了花,她抬起手背擦了擦沾了点口水的嘴角,嘿嘿一笑,转身跳上通往拉文克劳塔楼的台阶。 德拉科目送女孩像只快乐的小鹿一样一蹦一跳地上了楼梯,顺着月光向拉文克劳的塔楼爬去,自己的心就像化了似的,在胸膛里稀里哗啦地到处乱淌。 第一次,他竟突然产生了想走上去看看的念头。从那样的高塔上往下看,会是什么样的景色?不知能不能看到水下的斯莱特林。 他马上又被自己突如其来的想法吓到了。 德拉科皱起眉,兀自摇了摇头否定了自己,仿佛在说,不可能,我不会这样想的。然后讪笑了一下,转身走下通向斯莱特林的地窖。 第53章 五年级 - 神秘事物司的圈套 ========================================== 事情是从哪里开始失控变质的呢? 也许从OWL考试当天韦斯莱双胞胎大闹礼堂开始。或许更早。 蝴蝶效应一般,等意识到不对劲时,一切都已经变了样。 哈利在人群冲出大礼堂对着天空中巨大的韦斯莱“W”欢呼时忽然倒地,正倒在站在他身后愣神的佐伊脚上,痛苦地抽搐,口中喃喃念着小天狼星的名字。 赫敏吓坏了,冲过来扶哈利时,哈利自己挣扎着站了起来:“伏地魔抓走了小天狼星,就在我一直梦到的那扇门里,我现在要赶去魔法部神秘事物司!” “哈利等等!” 赫敏拉住他,“如果伏地魔故意想让你看见这些呢?” “是又怎么样?我难道眼看着他死吗?”哈利反驳,“他是唯一的亲人了,赫敏。” 他转身往楼梯上跑。赫敏似乎被说服了,扭头和罗恩交换了眼色,跟上哈利。 “哈利!” 佐伊费力挤开堵在楼梯上的人群叫住他,“赫敏说的有道理,神秘人认准了如果用小天狼星作筹码,一定会引你出现。为什么不先向凤凰社的人确认呢?” “那你希望我怎么做?在这儿干等?” 哈利又被叫住,语气有点暴躁,“请原谅,我必须亲自确认小天狼星安全才放心。” 说着,带领罗恩和赫敏继续往楼梯上跑。罗恩冲佐伊摇摇头。 他们这是想怎么去魔法部,佐伊眼看三人朝乌姆里奇办公室的方向跑去。飞路网吗? 确认小天狼星的安全。佐伊心中重复着,思索着。不会只有立马赶去魔法部这一条路,办法总是有的。 大脑飞快过滤一切可能性,忽然,像有个小银铃在心中叮当一响—— 菲尼亚斯·奈杰勒斯·布莱克。 佐伊清楚地记得她在格里莫广场12号的走廊上见过菲尼亚斯·布莱克的画像。作为曾经一任霍格沃茨校长,校长室一定挂着另一幅他的画像——这意味着,他可以在两地任意来回。 这就好办了! 佐伊为自己想出一个万无一失的办法欣喜,忙去追哈利他们,可城堡上下人群混乱,早没了三人的身影,佐伊只好决定先去校长室看看。走到半路,她忽地想起另一个问题:德拉科又去哪儿了?从刚才弗雷德乔治骑着扫帚在天上放烟火开始就不见他人影。 正在纳闷,佐伊在通往校长室走廊的转角迎面撞上一个一袭黑袍的人,抬头时,看到的是斯内普蜡黄严肃的脸。 “斯内普教授,我在找德拉科·马尔福,不知您有没有见到他?” 佐伊脑子一转,立刻向脸色难看的斯内普解释自己鬼鬼祟祟出现在这里的行为。 斯内普沉默地盯了佐伊好一会儿,盯得她后背发毛时,斯内普冷冷地开口:“恐怕,马尔福先生被调遣参与……纠察行动了。” 斯内普盯着她看,佐伊也定在原地,思考自己下一句该说点什么,空气尴尬到了极点。 斯内普瞥了一眼校长室,缓缓开口,“鉴于,校长室没有用咒语封闭,戴蒙德斯小姐,我不希望看到有人闯进去,做些,冒失的事……” 说罢,他顿了顿,转身大步离去,身后扬起的长袍看起来像只巨大的鸟。 佐伊望着远去的黑色背影,校长室没有咒语?斯内普这句话简直像是故意说给她听的,她心想。被调查组拉去的德拉科一时半刻也脱不开身,谁也不会知道她去了哪儿——这个时机实在不错。 校长室还是老样子,精巧的仪器日复一日按照各自轨道运行,发出家猫呼噜声一般柔和细小的噪音。依旧与世隔绝似的,不论外面如何天翻地覆,这里似乎永远笼罩着透明宁静的气息。 佐伊三步并两步跨上台阶,径直向菲尼亚斯·布莱克的画像走过去。老头正靠在画像上的扶手椅里闭目养神,听到脚步声,警惕地睁开眼。 “能麻烦您往格里莫广场12号跑一趟吗,布莱克教授?” 佐伊抢在他之前开口。 菲尼亚斯·布莱克愣了一下,随即倒回扶手椅中,“你怎么打定主意我会帮你,戴蒙德斯。” “并不是帮我,凤凰社想请您看看小天狼星此刻是否安全呆在家里。” “邓布利多都不知所踪了,凤凰社还能顶什么事?” 菲尼亚斯煞有介事地整理起长袍,丝毫没有动身的意思,“那个家族逆子的事还是别来烦我的好。” 佐伊想了想,“说的也是,小天狼星若是因为您拒绝帮助而出了事,我身为戴蒙德斯倒没什么,” 她意味深长地稍作停顿,皱眉做出思考的样子,“可您,布莱克教授,若因您的拒绝害死了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啧,后人会如何评价您呢?” 佐伊算准了菲尼亚斯是个在乎名声的人,果然,此话一出,菲尼亚斯搭在膝头的手僵硬起来,面色立刻阴沉。 终于,他极不情愿地起身离开画框。 不一会儿,菲尼亚斯回来了,一屁股跌坐回扶手椅,没好气地告诉佐伊小天狼星正好端端呆在格里莫广场。 哈利果然中了圈套。 佐伊忙接着请菲尼亚斯通知凤凰社的人去魔法部找哈利,老校长照办,很快又跑了一趟,喘着气说已通知凤凰社,小天狼星会跟社员一起去救那毛孩子…… 气还没喘匀,他猛地意识到不对:“凤凰社让你来请我,为什么还要费力去通知他们?”老头意识到佐伊耍了他,暴脾气当场发作。 但看一切安顿妥当,佐伊已放下心来,如释重负地笑着转身准备离开,全然不顾身后气急败坏破口大骂的菲尼亚斯。 “佐伊·戴蒙德斯——” 就在佐伊要推开校长室的门时,隐身在门口架子上的杂物堆中的分院帽突然叫住她,把她吓了一跳。 分院帽说,邓布利多料到佐伊会来,有句话托分院帽捎给她。 佐伊有些惊奇,有什么话是要邓布利多单独告诉她的? “你不奇怪埃德蒙·戴蒙德斯为何会在深夜出现在英国魔法部神秘事物司吗?”分院帽问。 她瞬间警惕起来,“当然奇怪,但我相信父亲这么做有他的道理,所以不会深究。” 分院帽毫不在意地接着说,“所有人都以为,伏地魔要袭击的只是亚瑟,可回想起来,亚瑟连着几日值夜班,为何偏偏那一晚受到袭击?” 佐伊听出言外之意,“你想说,伏地魔本要袭击的就是我父亲,韦斯莱先生是无辜受害?” “合格的拉文克劳,戴蒙德斯,合格的拉文克劳。” 分院帽满意地点点头,“这就说得通了不是吗?埃德蒙一向不愿踏足英国,更一向紧张女儿在霍格沃茨的安危。你不想知道其中真正原因吗?” 忽然,像冰冷刺骨的水没过头顶,挤压肺腔。说得通,的确说得通。父亲到达魔法部当天,伏地魔就意图袭击他——父亲究竟有什么让伏地魔忌惮的东西,非要赶尽杀绝不可? “邓布利多教授希望我去魔法部神秘事物司?” 佐伊直截了当地问,“所以用这种方式吸引我的好奇?” “据我所知,你本就在寻找一些秘密的答案,并且——不得不说——你的直觉很准,戴蒙德斯,你已找到很多线索,但魔法部藏着更多——想想看,上百年的历史与秘密藏在那儿,堆积如山,被人遗忘……”分院帽意味深长地说,“可如今,长夜将至了……” “我不想去。” 这个回答显然在分院帽意料之外,它顿了顿,“你确定,要放弃这个机会?” “我不认为往魔法部跑这一趟就一定能找到解答一切的答案。” 佐伊定定地盯着分院帽,“也许,最有趣的问题正是那些没有答案的,包裹着某种神秘,在每个答案前都必须加上‘也许’两个字。那些无趣的问题,才会有最终答案。让它顺其自然吧。” “看来我没有办法说服你了,佐伊·戴蒙德斯。” 分院帽笑了起来,躬了躬脏旧的身子,不紧不慢地说,“那么,你现在可以走了,我想,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正在找你——” 佐伊也颔首示意,随即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校长室,几乎是仓皇而逃。 佐伊没有直接去找德拉科,而独自一人一路跑到后山的木栈桥。 苏格兰傍晚的谷风寒冷,小刀子一样朝人冲来,佐伊趴在栅栏上望悬崖下湍急的水,雪山融化的雪水汇入河川,使河水呈现冰冷的灰白色,倒映着灰白破碎的天。 她承认,分院帽说的话不可能不吸引着她。 有那么一刻,自己几乎决定钻进校长室的壁炉了,但也就是那一刻,她突然真切地意识到自己,乃至父母、家族将面临的危险——她之前一直像自以为是的孩子一般寻找的秘密,那些所谓的推断,原来是悬在戴蒙德斯头上的一把刀——她竟忘了,若真的找到真相,她凭一己之力能否承受。 父亲的担忧从来都不是小题大做。 那一刻,佐伊意识到自己原来是这么怯懦。她大概永远做不到哈利那样,不计后果地直接赶去魔法部。 作为一个最善于置身事外的戴蒙德斯,在做出决定前就已经预估出一百种可能的结局。她怕一旦到了魔法部,会发现等着自己的是张更加错综复杂的网,危险残酷,且以生命为代价。所以干脆选择逃避,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滴水不漏。 她是个怕疼的人,所以从小就知道:会使自己身处危险的事,不要做。 德拉科本不想再参加乌姆里奇纠察组的行动,他觉得自己身为斯莱特林级长,带着一群看上去就没有大脑的蠢货招摇过市很丢人。 当克拉布和高尔像两只喝醉的熊一样跑过来说乌姆里奇抓住了企图逃出学校的波特三人,命令纠察组立刻把其他同谋抓来时,一时没找到佐伊的德拉科心有余悸地想起上回的事,立刻跟去了。 见都没人抓到佐伊,德拉科便放下心,无心再跟D.A.耗着。 那群格兰芬多果然不负他所望,波特和格兰杰一引开乌姆里奇,韦斯莱家的小姑娘就用蝙蝠精咒袭击了克拉布,办公室里一片混战,德拉科立马趁乱溜了。 在城堡里找了一大圈,韦斯莱双胞胎的杰作把礼堂弄得一片狼藉,找不到佐伊的德拉科逐渐暴躁起来。 直到他来到庭院,一眼看到远处廊桥上的佐伊,大老远就开始不满地嚷嚷,“佐伊!”一边吼,脚下步子反倒越迈越大,飞似的几步来到佐伊跟前,“你去哪儿了……” 佐伊应声回头,没等他说完,就一把抱住了他,沉默地将脸埋进他颈窝。 德拉科一愣,瞬间把攒了一肚子的不满忘了个一干二净,忙低头去找女孩埋起来的脸,“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她这才抬起头,露出他熟悉的笑容,“有时候,我真想回到一年级,那时候好像从来没有烦恼。” 德拉科鄙夷地撇嘴:“我不想回到一年级,那时候我和你还不熟。” 佐伊扬起眉,“可我是那时起就想和你做朋友了,马尔福先生。” “什么人都能和马尔福做朋友吗?” 德拉科犟嘴驳斥道。 “那个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有人拒绝了和你做朋友——” 佐伊拖着长音说。 德拉科被戳了痛处,气急败坏地用胳膊圈住佐伊要挠她痒,佐伊笑着躲开他的手。德拉科却忽然认真起来,盯住佐伊亮晶晶的黑眸子:“说真的,佐伊,我的确觉得现在的生活比一年级好太多,认识你之后的我过得很快乐,我好像……渐渐能够做自己了。” 佐伊望着德拉科清澈的灰眼睛。 这就是我的世界,她想,一个我坚信无比稳固的、永恒的世界。充满希望,无比丰盈。对我们两人都是如此。 这个混乱又漫长的下午对德拉科和佐伊来说过的很快。 两人很久没有这样不受打扰地聊天了,他们聊起小时候,在廊桥上挨着看悬崖下的河流,看远处的天从苍茫的灰白变成浓郁的黑紫色,似乎能忘记需要补考的OWL,忘记哈利,忘记魔法部,忘记那些或许被夸大了的秘密,忘记未来也许会降临的黑暗。 第54章 五年级 - 长夜将至 ================================== 第二天早餐,佐伊正准备和在礼堂外等她的德拉科一起进去,斯内普却突然出现在身后,面无表情地叫德拉科跟他走一趟。 德拉科显然也很疑惑,跟斯内普离开前,他转身冲佐伊学了一下斯内普严肃的表情,坏笑起来,用口型说:你先去吃早餐,我一会儿回来找你。 意识到斯内普正冷冷盯着自己,德拉科立刻老实下来,乖乖跟在斯内普身后离去。 佐伊摇头无奈地笑,便先去吃早餐。 德拉科去了很久,直到吃完饭他没回来。佐伊饭后无事可做,就在城堡前庭散步,周围不少清晨散步的同学,佐伊看到靠在一起说话的罗恩和赫敏,过去向他们打招呼。 赫敏回头时,佐伊才发现她在哭,眼泪顺着下巴落在胸前的长袍,罗恩有点不知所措地拍着赫敏肩头,也一脸难受。 “出什么事了?” 话没说完,赫敏一把搂住佐伊,在她肩头哭起来,“佐伊,哦,佐伊……” 佐伊轻拍赫敏的后背,疑惑地望向罗恩,罗恩刚要开口解释,赫敏哭出了声:“小天狼星死了,佐伊,哈利失去他最后的亲人了!” 小天狼星?佐伊怔住。 小天狼星昨晚明明在格里莫广场,菲尼亚斯亲口告诉她的。他怎么会死呢? “我们中了伏地魔的圈套,小天狼星跟凤凰社的人一起来救我们,贝拉特里克斯·莱斯特兰奇杀了他……” 罗恩替哭得说不出话的赫敏解释,鼻音因难受更明显了,“就在我们所有人面前。” 荒唐。 布莱克家族最后的直系血脉,是被另一个布莱克亲手了解的。贝拉特里克斯就这样杀死了她的堂弟,没有一丝犹豫,似乎血脉的关联无关痛痒——对一个如此看重血统的家族而言,这种消亡的方式未免可笑。 恨意这种东西,真是比生命还持久的存在。 “哈利……还好吗?” “我们都知道他现在肯定悲痛极了,可他硬做出自己没事的样子,” 赫敏抹着眼泪,“谁也不见,拒绝跟任何人说话。” “我很抱歉。”佐伊心中五味杂陈。 “不,佐伊,” 赫敏从佐伊肩头起身,吸着鼻子,“我听卢平教授说了,若不是你叫菲尼亚斯的画像通知凤凰社,他们恐怕不可能及时赶到。谢谢你。真的,谢谢你。” 佐伊苦笑着,目送罗恩跟着赫敏走回城堡里去,初夏的山风将几个路过的格兰芬多的交谈吹到佐伊耳畔。 “……昨晚魔法部几乎被毁了” “福吉不得不承认神秘人归来,已经引咎辞职了。” “卢修斯马尔福这个食死徒终于被抓起来了,这会估计已经关进阿兹卡班了……” 有人幸灾乐祸地笑了两声,“马尔福这下再也威风不起来了……” 头发被扬起,微风的暖却怎么也吹不到佐伊身上。 斯内普叫走德拉科就是要说这个吗? 小天狼星在混战中牺牲,卢修斯又被抓了起来。她不敢想象昨晚魔法部发生了什么——卢修斯说什么也是伏地魔的心腹,伏地魔怎会任由傲罗把卢修斯抓进阿兹卡班呢? 佐伊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跑下地窖,直奔斯内普教授办公室。 魔药室的小木门敞开着,斯内普正整理瓶瓶罐罐,听到来人的脚步声,斯内普从梯子上探出头,面无表情地看向佐伊。 脚下传来碾压碎玻璃渣的声音,佐伊低头看去,才发现一地狼藉破碎的试剂瓶,斯内普的长袍也溅上魔药的痕迹。 显然,曾有人在这儿歇斯底里了一番,打碎试剂,夺门而出。 不等她询开口问德拉科的去向,斯内普率先冷冰冰地说:“我劝你,戴蒙德斯,别多管闲事,别指望你能将一切事情掌握在手心里。” 说着,大手一挥,魔药室的木门砰一声在佐伊面前关上,石墙上的灰尘被震落。 在斯内普这儿碰了一鼻子灰。事情果然很严重,佐伊心平气和地想,转身往地窖外走。 走出地窖昏暗的楼梯,佐伊看到德拉科正从大厅另一侧的台阶上迎面走下来。 德拉科看见了她,却没有表情,步幅放慢,盯着佐伊朝自己跑来。 “没吃早餐吧,我帮你带了个苹果。” 佐伊从校袍口袋掏出一只圆滚滚的青苹果递过去。 德拉科在几步远的地方停住,瞥了一眼女孩手中的青苹果,又面无表情地望着她,并没伸手接过来。 “我不饿。”他说。 他原本柔顺的金发一团乱,脸色一片惨白,只有眼眶红着,眉头微皱着,眼睛里充斥着困惑、不解,悲恸、愤怒。 “我父亲的事,你听说了吧。”德拉科却主动开口,冰冷的语气让人不寒而栗。 佐伊仿佛听见了空气结冰的细小声响,她有很不好的预感。 果然,德拉科脸色一变,灰色眼底透出愤怒的光芒,“而你,戴蒙德斯,凤凰社的人,是你叫去的。” 他压低声音朝佐伊逼近,一字一顿地说:“父亲被抓,少不了你的功劳。” “我的确通知了凤凰社哈利去魔法部的事,可我不知道在替伏地魔做事的是你父亲。” 佐伊平静地解释,“德拉科,你认为,你父亲被抓进阿兹卡班,是因为我吗?” 德拉科冷笑了一声,“你总能把话说得滴水不漏。就像平安夜一样,你口中的有事,就是去了凤凰社总部?斯内普已经把一切都告诉我了。” 他像豹子一样眯起眼睛,“你早就加入他们了,对吧,你其实早就站在那边了,我还天真地相信你那些见鬼的理由。戴蒙德斯,你差点儿把我都骗过去了。” 佐伊盯着德拉科,怒火从他的眸底喷射而出,火焰仿佛随时会将她吞噬。 “我没有加入他们,只是去吃了一顿晚餐。我曾经……想寻找一个秘密的答案,可我现在已经不那么执着了。” “你帮他们把好事都做尽了,那我呢?” 德拉科挤出一个讽刺的笑容:“戴蒙德斯,你不能一面做着马尔福的未婚妻,一面还在救世主的光环下沽名钓誉。” “为什么连你自己都要将马尔福和善良割裂开呢?它们不是对立的。” “你还不明白吗?注定是这样的!所有人都早认定了马尔福注定要站在伟大救世主波特的对立面。你看,我父亲是食死徒,不正印证了这句话吗。” 少年的声音渐渐高了起来。 “哈利·波特不是善良的代名词。卢修斯是食死徒,那也不代表你也是一样的人!” “可他是我父亲!” 德拉科怒吼出来。 吼声在高耸的石墙间回荡,周围的同学纷纷投来异样的目光,窃窃私语声越来越清晰。 德拉科压低声音,愤怒地质问着佐伊,泪光很快覆上浅色的眼球:“告诉我,佐伊,你能选择你的父亲吗?” “你也不能吧。什么都懂的戴蒙德斯,也不能。” 不等她回答,德拉科讽刺地笑出声。 佐伊望着德拉科痛苦的表情,喉咙发紧,一个恍惚,手中的苹果掉落在地。她看着它一阶一阶滚下楼梯,被上下楼梯的人踢来踢去,可笑又可怜。 长久以来,她似乎已经习惯德拉科的喜怒无常,把它看作少年的任性与“成长之痛”。她忘了这个少年对自己的父亲有着超乎常人的景仰与依赖。 德拉科强忍着不去哭,他做出最凶狠的表情,说着最恶毒的话,却不能阻止眼泪不停地从眼角滑落。 “我会让你们付出代价的,戴蒙德斯。你和波特。” 他咬牙切齿地对佐伊说,声音因啜泣剧烈颤抖着。 德拉科决绝地冲下地窖入口,校袍带起的风卷起佐伊的头发,仿佛用尽了他此生所有极恨意,只有悲怆苍凉。 佐伊脑海中响起昨天校长室里分院帽带来的邓布利多的那句话。 长夜将至。 天狼星陨落。伏地魔归来。 福吉的辞职似乎启动了一只巨大的石磨,佐伊,德拉科,哈利,卢修斯,每一个人都像磨盘下被碾磨的豆子,谁也不知会发生什么。也许昨天满心希望,今日就万念俱灰,支离破碎。 黑暗苏醒,这一天还是来了,已不再有疑惑的余地。 第55章 五年级结束 - 暑假 ================================== 暑假里,几乎整个魔法界都在关注哈利与邓布利多沉冤得雪,同时,魔法界彻底陷入伏地魔真正归来的恐慌。 卢修斯显然被魔法部当作了挡箭牌。食死徒、操纵者,大大小小的罪名一套,就成功转移了人们积怨愤恨的矛头。 盲目泄愤的尽兴散去,没人在乎倒了台的马尔福家会怎样,要怪便只怪他们一家为伏地魔办事。不过又一个成王败寇、兔死狗烹的牺牲品罢了。 没人在乎。可佐伊在乎。 通过赫敏的书信,佐伊推演出卢修斯入狱的真正原因:伏地魔派他去神秘事物司取有关哈利的预言球,才想出用小天狼星引哈利出现。可卢修斯办砸了差事,将预言球摔碎了。 伏地魔对马尔福早有不满。当年失势,卢修斯倒戈最快。二年级那年,卢修斯又办事不利毁了伏地魔留下的日记。此次失手想必彻底超出伏地魔容忍的极限,才故意任由傲罗抓走卢修斯——即便将卢修斯从阿兹卡班弄出来对他来说易如反掌。 这么一来,再没有食死徒敢不效忠了。 她更怕的,是伏地魔不会就此罢休。以他的残暴,又怎甘心只惩罚卢修斯一人呢? 只怕马尔福的劫难还在后头。 德拉科就像从世界上消失了一般。佐伊送出的猫头鹰不曾带回一封回信。 他的人生虽然称不上顺风顺水,却从没遭遇过太大变故。这个骄傲的、嚣张的男孩在五年级结束那天绝望地站在她面前,带着真实切骨的恨。有时梦到,佐伊会浑身冷汗地惊醒,望着床上清冷的月光出神,只感到苦涩。 她并不怪他。 佐伊知道,德拉科真正恨的也许不是她,而是使卢修斯和他自己一步步变成这副模样的一切。 自小引以为傲的家族轰然没落,这样大的落差任谁又甘心接受呢? 终于,进入八月的挪威下起冷雨时,随O.W.L.成绩单一同寄来的预言家日报上,佐伊找到了卢修斯接受审判以及其妻儿出席审讯的头版头条。 标题下方的照片里,代表马尔福家族出面的纳西莎仍打扮得优雅得体,德拉科站在妈妈身后,低垂着头,不敢直视镜头,本该合身的黑西装有些显大。 被问及与戴蒙德斯的婚约时,纳西莎大方表示:事实上,并没有实质婚约,卢修斯不曾留下正式文书,因此不应被承认。 德拉科无力地站着。没有解释,没有辩驳。仿佛站在相机前的只是一具空壳。 佐伊放下了报纸。 叫她难受的似乎不是纳西莎口中作废的婚约,而是阴影里那个连说话余地都没有的男孩。 当晚,老戴蒙德斯敲开女儿的房门。 佐伊,埃德蒙坐在床边说,墙倒众人推,马尔福恐怕再难翻身,此时取消婚约,对你未尝是坏事——想要保全自身,就需得懂得及时抽身,万事切忌沉溺太深。 “您知道我不在乎这个,父亲,我不会眼看着德拉科因为他的家族被拉进泥潭中。” 佐伊握住父亲的手,“我很早的时候曾答应过德拉科,永远不可以放弃他。” 埃德蒙望着女儿坚定自若的样子,竟一时哽住。 “我向来不是个勇敢的人,” 佐伊微笑看向窗外灰蓝色的天,“深知头脑比盲目勇敢有用得多,遇到难事,总先思考如何独善其身——那样的我,爱自己的生命胜过爱任何人。过去我不理解,究竟什么才能支撑一个人放弃自己的生命也要让另一个人活下去?就像哈利的父母。” “现在呢?是什么改变了你的看法。” 埃德蒙的眼神欣慰又伤感,鼓励佐伊说下去。 “这种勇敢不是盲目的,而源自爱,因为有想要保护的人。” 女孩的语气像飘渺遥远的风,“即使没有独自抗衡的能力,还是想尽力保护周全的人。” “你有这个能力,也不会独自抗争。” 埃德蒙抚了抚女儿的黑发,“目前来看,纳西莎和德拉科还安全,卢修斯想必已经在尽力保全家人的安危。” 保全家人。佐伊抬头望向父亲发根的灰白色。 “这些年,您是不是也在如履薄冰地保护戴蒙德斯。” 埃德蒙手指抖了一下,佐伊一鼓作气地说下去,“一年前,我在记忆中看到的那个来求祖父的年轻人,是小天狼星的弟弟,雷古勒斯·布莱克,对吗?” 埃德蒙有一瞬间震惊瞠目,但很快回复平静,“你的推断没错,孩子。” “您从不去英国,其实不是真的憎恶布莱克家族吧。您拿旧恩怨当幌子,真正原因,是怕伏地魔发现这背后的秘密对戴蒙德斯不利。” 埃德蒙表情复杂,为女儿聪敏的欣慰,对未知未来的担忧,甚至重担卸下的释然。 他起身,看向佐伊,像是终于做了一个重大决定,“随我来。” 佐伊跟在父亲身后走进书房,埃德蒙一挥手,木门就关紧落锁,窗帘落下,一层防护咒冉冉升起,包裹住整间书房。埃德蒙抽出魔杖指向书架旁那只巨大的麋鹿摆饰,鹿角缓缓移开,露出一只晶莹剔透的小玻璃瓶,在昏暗的房间里发出微弱银光。 一瓶记忆。 佐伊挑眉,老戴蒙德斯究竟还在家中不为人知的角落藏了多少东西。 “我知道你想到了什么,但不是,” 埃德蒙开口,“这不是你一年前误入的记忆。那段记忆来自你的祖父阿尔伯特。” “那这!” “雷古勒斯留下的记忆。” 布莱克家这对兄弟,终究一个都没能活下来。佐伊感慨。可越想越不对劲—— “雷古勒斯的记忆,怎么会在戴蒙德斯手里呢。您冒险去英国魔法部就为这个?” “不,这段记忆一直被安全藏在戴蒙德斯庄园。我去魔法部,一是为转移黑魔王的注意力,让他相信他要找的东西一定藏在魔法部。第二就是,寻找打开这段记忆的方法,被记录在被魔法部没收的一些机密文档里。” “打开?”佐伊疑惑,“雷古勒斯给记忆施了咒?” “以那个孩子当年的能力,他也许没这个本事,” 埃德蒙苦笑,指尖弹了弹玻璃瓶,“是你祖父。一种古老而强大的保护屏障,难以察觉,却异常坚固,只有出特定的口令和条件才能打开。” “有趣。祖父将有关雷古勒斯的记忆留存下来,却不肯告诉您口令?这是要您自己推理出来?” 佐伊调侃,试图活跃冰凉的气氛。 “看来,你还没意识到知晓这记忆的内容会带来什么危险,甚至杀身之祸。” 佐伊眉毛落回来,认真地问,“既然这么危险,祖父当年为什么要与雷古勒斯见面?您现在为什么要打开它?为什么不让它永远沉寂下去自生自灭。” “因为,当长夜开始,它也许是我们能战胜黑暗的最后筹码。” 埃德蒙顿了顿,似乎在思考嘴边的话究竟该不该说出口,“你也许还不知情,几周前,老古斯塔夫死在伏地魔的魔杖下。佐伊,黑暗正以意想不到的速度吞噬着我们身边的人。” 古斯塔夫!像被石化咒击中那样僵硬,佐伊觉得身上正在开裂,她想到了兄长一样的阿历克西,琥珀色眼睛的阿历克西,即使不理解她的话也会温柔笑着倾听的阿历克西,心又隐隐作痛起来。 再回不去了。 她的视线落在远处,怔怔地说,“这一战,果然非打不可了……” “非打不可。”埃德蒙点头,“你祖父料到雷古勒斯来找他不会这么简单。他也知道,只要戴蒙德斯手上拿着那个东西,黑魔王迟早会找回来。我接替父亲成为家主那天,他告诉我,他同样不会选择让戴蒙德斯承担危险。戴蒙德斯对博金有恩,不得已时,可以将那东西转交博金博克的老板代为保管,可保戴蒙德斯免于杀身之祸。” “交给博金……我带走的那只木盒?” 像攒了很多年的碎块终于补上最后一块、拼出一只完整的翡翠镯子。原来,过去的每一步,都能被串联起来指向最终的路。 “你也许会觉得这样的行为懦弱自私,佐伊,但这便是你祖父当年安排好的后路。” 埃德蒙注视着女儿,目光深邃。 “也许是天注定,若干年后,注定要由你解开那段尘封的往事。” “我明白了,父亲。” 佐伊的声音有些颤抖,眼神却坚定有力,“沃尔布加夫人失去了两个儿子,哈利失去了父母,秋失去塞德里克。阿历克西,戴蒙德斯,德拉科……可我不想失去我所爱之人。若雷古勒斯的记忆和木盒里的东西能帮我们战胜伏地魔,那就是时好好利用它们了。” 因为,德拉科就是她即使没有足够抗衡的能力也想拼命保护的人啊。 佐伊计划的第一步,便是借开学去对角巷的机会动身前往翻倒巷取回二年级那年由她亲手带去博金博克的那只几乎被遗忘的木盒。 第56章 暑假 - 博金博克偶遇 ==================================== 伦敦街头弥漫着呛人的灰色雾霾,佐伊快步向狭窄阴暗的翻倒巷深处走去。 脚下踩过脏兮兮的石砖,竟有种时空交叠的轻松奇异——四年前忐忑走过相同地砖的她大概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未来自己会主动回到这儿来。 店门后铃铛叮当一响,佐伊走进博金博克,空气中飘着魔药和木头发霉的味道。 “戴蒙德斯小姐——” 柜台后传来博金先生沙哑的嗓音,身驼背的老人站起来,咧开嘴露出稀松蜡黄的牙,“您怎么来啦!上次见您,还没那柜子高呐!” “您好,博金先生……” 佐伊小心瞥了一眼身旁积满灰尘的橱柜,那条精致的蛋白石项链还静静躺在里面,被诡异的黑魔法萦绕着。 阴冷杂乱的小店,堆满的神秘物什,照不进的阳光,疯疯癫癫的老头。这里似乎游离于时间之外,从没分毫改变,与她四年前第一次在这儿遇见被卢修斯训斥的德拉科时一模一样。 只不过如今,物是人非。佐伊清楚地知道今天不会再碰到卢修斯了。 但此刻没有闲工夫多愁善感,佐伊平静地看向博金:“我来取回先前寄存在这儿的东西。” 博金收起殷勤的笑,不慌不忙地从柜台后面绕出来,“哦当然,当然,戴蒙德斯小姐——能让您专程跑一趟,想必是顶重要的东西。” 他佝偻身体搓着手,没有要将木盒拿出来的意思,“不过,请您理解,如今世道乱了套,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 佐伊讪笑,怪不得临行前父亲叮嘱:卡拉克塔库斯·博克是个精明的生意人,却并不是一个善良的人。 “当然了,博金先生,” 佐伊动动杖尖,一只蓝黑布袋从背包里飞出,落在博金身后的柜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 博金立马拽过布袋来翻看,金加隆的光斑在他脸上跳动。忽然,他难以置信地瞪大眼睛,“瞧啊,失传的古如尼炼金咒语手抄集——我很早认识老阿尔伯特时就想要了……” “尼可·勒梅亲笔。您帮了戴蒙德斯这么大忙,只当聊表感谢吧。” 佐伊微笑颔首,暗中叫苦——这本书她从小向父亲讨了不知多少回,从未得手,如今就这么拱手送人。不得不佩服祖父临终前嘱咐父亲将这本书保存好,竟是早早备下未来这一手。 博金将布袋扎紧,若有所思地打量佐伊良久,忽然说:“您长大了,戴蒙德斯小姐,与老阿尔伯特越来越像,精明得很。” “您也不差。精明的人,什么都能放弃,谁都可以背叛——这个世界上只有精明者在进步。” 佐伊伶牙俐齿地反讥。 博金重新堆起油腻的笑容,“当然了,戴蒙德斯小姐。请随我来,您要取的东西在阁楼——”说着,转身爬上楼梯。佐伊连忙跟上。 取回木盒比佐伊想象中顺利。 盒子与记忆中并无两样,破旧的、轻飘飘的,感觉不出有什么魔力,叫人很难将它与打败黑魔王的力量联系起来——或许这也是博金并没有对它产生兴趣的原因。博金用一块破布包着将木盒递到佐伊手中。 佐伊注意到博金似乎不敢用手直接触碰木盒。她没多问,只快速小心地将木盒放进背包。 正要迈步离开阁楼,佐伊回头,“博金先生,请求您一件事……” “您从没来过我这儿,戴蒙德斯小姐。” 博金躬身做出送客的姿势。 佐伊感激地冲博金一笑,快步往楼梯走去,与此同时,店门上的铃铛叮叮当当响起来,楼下吱呀作响的木地板清晰传来皮鞋和高跟鞋两种脚步声。 佐伊不知来者何人,便不敢轻举妄动,用求助的眼神望向博金先生。 博金会意,走下阁楼。 接着,楼下响起博金抑扬顿挫的声音:“啊!莱斯特兰奇夫人,多洛霍夫先生!芬里尔老弟也来啦!欢迎!” 佐伊在楼上听着一个个名字,心直往胃里坠——怕什么来什么。要是在这儿连人带盒子一块儿被这群食死徒逮住,麻烦就大了。 “少废话,博金!我要的东西呢?” 是一个女人尖锐刺耳的声音,佐伊立刻知晓,这就是贝拉特里克斯,亲手杀死小天狼星的贝拉特里克斯,布莱克家出名的疯女人。后背汗毛竖立。 她飞速思考着下一步该怎么做,观察着整间阁楼地势。一扇不大的玻璃窗,但是锁住的,还有些黑色罩布…… 情急中,佐伊猛地瞥见当年哈利为躲避德拉科藏身的大柜子。她极轻地踮脚向远处的柜子挪动脚步,深知哪怕最细微的声响都会要了她的命。 终于,几乎四肢僵硬的佐伊挪到柜子跟前,迅速打开柜门钻了进去。 柜子里空间很大,柜门一关顿时一片漆黑。佐伊将耳朵贴在门缝上探听,外面来了大帮食死徒,夹杂贝拉疯疯癫癫的嚣叫,像在举行什么神秘仪式。 她想努力听清仪式内容,可突然间,所有声音消失了,连仅有的从门缝透进的光也熄灭了,她彻底陷入完全的黑暗。 佐伊紧张地攥住魔杖,不敢弄出一点动静,像被困在一片不属于任何世界的空间。很长时间内,一片死寂让佐伊一度怀疑自己失明耳聋了。 就在佐伊再忍不住想念荧光咒的时候,外界的声音突然回来了——她听到了让她心头一颤的声音。 “就是它。” 是德拉科。 德拉科独自登上阁楼,皮鞋敲击地板的声音清脆。 “妈妈不知道我的计划,我趁他们不注意才能上来,我们最好尽快结束。” 他在角落的柜子前站定观察起来,显然对这只高大的黑色柜子有浓厚的兴趣。德拉科弯起手指敲了敲柜壁,问跟在身旁的博金,“这东西你会修吗?” 说着,他就要随手打开柜门查看,已拉开条缝的门被博金及时按住。 博金冲面露不满的德拉科讨好地解释,“这东西没什么用了,破旧笨重,门还不大结实。” 德拉科微微挑眉,眸中全是怀疑,却配合地松开了抓住门把的手,背着手踱步到别处摸索,漫不经心似地随口提起:“对了,贝拉姨妈托我问你,先前定制的项链做好没有?” 听到贝拉,博金似乎也忌惮几分,忙点头哈腰地回话:“哦当然!早就完工了,莱斯特兰奇夫人随时可以取!” “取?”德拉科不耐烦地转过身来,用不可置信的口吻重复了一遍,“你这是还等我们来找你要吗?你若识相,就该亲自给姨妈送过去。” “是的是的!马尔福少爷,我这就亲自送去!” 博金被德拉科唬住,连忙爬下阁楼拿项链去了。 佐伊躲在橱子里听得一清二楚。透过门缝,只能看到那个一身黑西装的人影背向而立。 巨大的绝望和打击过后,德拉科的性格强硬了很多,佐伊走神想。就像人本能的保护机制,伤口外结一层硬痂。 可她没走神太久——德拉科支走博金,立刻大步迈过来一把拉开大柜子的门。 黑暗猛地被涌入的光冲淡,佐伊赫然望向出现在眼前的人。 门带起的风吹动金发,德拉科看到缩在柜中的佐伊时愣住了,呆站在柜子前,抓着门把的手都忘了松开。 德拉科站得居高临下,他看到女孩像只被捕兽夹捉住的兔子一样蜷缩在角落抬头望着自己,手里紧攥魔杖护着一只背包,黑眸中的紧张却在看到他的一刻豁然开朗。 佐伊见到德拉科的第一反应竟是冲他轻快地笑了——能再见到德拉科,即使在如此匪夷所思的时间地点,她还是很开心。 有一瞬间,灰眼睛的阴鸷一定是被女孩的笑触动了。德拉科似乎一下子乱了阵脚,但很快重新冷静下来,恢复冷漠的神情。 德拉科像见到脏东西似的皱了一下眉,佐伊仿佛能听见熟悉的质问:你在这儿干什么,戴蒙德斯? 但他并没有说话。他只是阴沉地盯着她,目光移到她手里的包,又慢慢回到她脸上。突然出现的佐伊显然在德拉科计划之外,这似乎让他生气恼怒。 佐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此刻冰冷的德拉科只叫她觉得陌生。她审视着那张熟悉的脸,苍白,瘦削,金发又像小时候那样一丝不苟地梳向脑后了——只是不再像小孩装大人的样子了。这老成的发型在德拉科身上忽然恰到好处。 似乎什么都没变,却又好像哪里都变了。 佐伊意识到,变了的是性情——自命不凡的纯血家族里,少年是天生的。可少年的成熟仅在白云苍狗的一瞬间完成。 佐伊望着德拉科,看不够似的。她有好多话想和他说,想告诉他自己会永远守在他一眼看得到的地方。想告诉他,她想他了。 “德拉科,我们该回去了——” 楼梯忽然传来纳西莎的呼唤,打破诡异的平衡。佐伊这才下意识将自己也许太过热烈的目光从德拉科身上移开。 “知道了,妈妈。” 德拉科的手搭在门板上平静地应着母亲,平静的语气真像一切正常似的,阴郁的视线却一刻没离开柜子里躲着的女孩。 听到高跟鞋走上楼梯的脚步声,德拉科皱了皱眉,然后撑在门上的手用力一带,柜门立刻砰一声紧紧关死,震得柜子抖了一下。 德拉科转身就要往外走,可还没等他走出去,纳西莎已出现在楼梯口。 佐伊凑到门缝小心窥伺。 “你在上面做什么呢,德拉科?” 纳西莎将貂裘围巾搭回肩上,谨慎地向堆满杂物的阁楼扫视。 有一刹那,佐伊觉得纳西莎和自己对视了,心虚地往后缩了缩。 “没什么,妈妈,” 德拉科轻轻扶住纳西莎手肘,阻止了母亲向前走的脚步,“一些没用的玩意儿。我们走吧。” 懒洋洋的口气让佐伊几乎都信了他。 纳西莎果然没有怀疑。德拉科便由母亲挽住自己,快步离开了阁楼,连头也没有回一下。 周围恢复了寂静。自己的心跳声一时太过清晰,倒把佐伊吓了一跳。 她又等了一会儿,确认那群食死徒已经离开后,立马爬出这只古怪的柜子,一刻也不想耽误地溜出博金博克。 彼时,天已全黑了,回想方才的偶遇,仍然心悸。 第57章 六年级 - 开学 ============================== 从翻倒巷回去后,佐伊对那晚的事越想越不对劲。食死徒的神秘仪式是什么?德拉科对博金提到的‘计划’又会是什么? 种种推测萦绕在佐伊脑子里,叫她寝食难安。她怕自己暑假里的担忧成为事实。 以至于,开学列车上,在看到德拉科独自经过通道走回斯莱特林车厢后,佐伊见了鬼似的跟他后面走进了斯莱特林车厢。 在伏地魔的势力不断壮大之际,斯莱特林与其他三个学院的隔阂终于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卢修斯的入狱仿佛直接挑破了最后一层窗户纸,当众宣告:瞧!斯莱特林的父母都是食死徒。 一个拉文克劳兀地闯进没有其他学院愿意踏足的斯莱特林车厢,斯莱特林们纷纷向佐伊投来冷漠的目光。 马尔福与戴蒙德斯不欢而散的事他们都知道了,卢修斯倒台,多数纯血家族早不把德拉科放在眼里了,更何况一个戴蒙德斯。 德拉科沉默地坐在潘西和布雷司对面,他看到了佐伊走过来,却移开了视线,似乎为了转移注意而用另一只手转动起无名指上的戒指。 “瞧,这是谁呀!” 潘西回头看到佐伊,又瞟了一眼德拉科,将下巴搭在布雷司肩头俏皮地问,“气氛怎么突然这么冷,扎比尼,你感觉到了吗?” 布雷司想笑,但碍于德拉科阴沉的目光,笑意被一阵咳嗽掩盖下去,他抓住潘西试图掐他小臂的手。 佐伊眼睛里却只倒映出德拉科,“德拉科,我有件事想问你。” 德拉科故意扭头望向窗外飞快倒退的田野,不肯抬头看她一眼,语气冷淡,“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你回去吧。” “显然,曾经再伟大爱情都没法儿长久,你说呢?” 潘西抱着胳膊在一旁煽风点火地嘲弄。 佐伊苦笑,这个睚眦必报的帕金森今天算是逮到机会发泄多年来的积怨了——说真的,若不是潘西嘲讽的是她自己,佐伊还真喜欢这女孩敢爱敢恨的张扬性子。 人果然不该不加思考就去做些冲动的事。可等佐伊意识到时,自己已经站在车厢中间碰了一鼻子灰——理智罕见地比情感慢了一步。真要命,一碰上与德拉科有关的事,她似乎总会做出些自己都觉得愚蠢的行为。 “谢谢你愿意把我们的感情描述为伟大,帕金森。” 佐伊转身前佯装镇定地冲潘西微笑点头,脚下却以恨不能以幻影移行的速度飞离这里。潘西在她背后骂起来。 德拉科透过车窗的倒影注视着女孩消失,虽面无表情,灰眸中的光却随之消沉下去。 刚冲出车厢,佐伊就迎头被一团空气撞倒在地。正眼泛金星地嘀咕着自己今天实在有点儿倒霉时,她听到了哈利的一声极轻的“对不起”。 佐伊明白过来,哈利又披上他的隐身衣了。她注意哈利去的方向是斯莱特林车厢,心中有点儿疑惑,但经验教训告诉她不要多管闲事,于是回了自己的车厢。 火车到达霍格莫德车站,佐伊故意从靠近斯莱特林车厢那一侧的车门走的。 她听到德拉科叫等他的潘西和布雷司先走,自己要查看样东西。直觉告诉她,先前披着隐身衣去往斯莱特林车厢的哈利还在车厢里,而德拉科已经发现了他。 佐伊知道德拉科一直因卢修斯的事记恨哈利,他肯定要教训他的死对头一顿。若放在从前,以德拉科的能力,教训不学无术的哈利并不是难事。可经过五年级D.A.的训练,德拉科可能已不是哈利的对手。自己贸然出现,还不知德拉科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就在佐伊飞速思考各种可能的结果时,卢娜头顶着一只奇特的眼镜路过。 “晚上好,佐伊!” 佐伊像见到了救星,一把拉住卢娜,“你一会儿会在整列车上检查一遍吗?”她问出口时,发现自己又不想直接告诉卢娜德拉科和哈利的事。 “整列车?为什么?” 卢娜像刚睡醒一样迷茫地眨着眼睛。 “因为……” 佐伊情急中瞥到卢娜怀里的《唱唱反调》,“骚扰牤!” 她一本正经地做出驱赶蚊虫的动作,“简直一团糟。” 听到这儿,卢娜的蓝眼睛兴奋地瞪大了,“好极了!我这就去,正好试试这个眼镜管不管用。你也戴上吧,看到它们记得躲开。” 说着,她从挎包里掏出另一副粉色大眼镜戴在佐伊头上,梦游似的走远了。 佐伊叹了口气,下车到站台上,谨慎留意着车厢中的动静,等德拉科出来。 过了好久,站台上的人已经走光了,站在白茫茫的蒸汽中的佐伊觉得有点儿冷。这时,车门砰地一声响,德拉科拎着书包跨了出来。 看到德拉科完好无损出现在面前,似乎连西装都没皱一下,佐伊悬着的心放了下来。哈利就交给卢娜了。 德拉科看到佐伊站在车门边上等自己时眼眸颤了一下。他看到女孩鼻尖有点儿冻红了,额头上还架着一只怪异的粉色眼镜。滑稽极了。他忍不住想多看她两眼。 但他立刻反应过来自己不该这么做,旋即灰蓝眸子冷漠下来,没搭理她,径直往校门方向走。 佐伊也没叫他,就快步跟上来走在德拉科身后。德拉科腿长,步子迈得很大,佐伊得走得更快些才能跟上他。 德拉科闷着头在前面走,却刻意默默地听身后始终比自己频率快些的脚步声。 周围已经没人了,只有他们两个,一前一后,一高一矮,始终保持着一点儿距离。 “你要跟我到什么时候,戴蒙德斯?” 德拉科终于忍不住了,猛地停下,转身用不耐烦的语气对女孩说。 佐伊及时停住脚步才没撞在德拉科身上,她扶住从头上往下滑的眼镜,抬头认真回答:“也不是我要跟着你,德拉科……实在是,回城堡只有这么一条路。” 黑曜石一样的眼睛在温柔如蜜的月光下闪闪发光,一瞬间让德拉科觉得自己再也没有办法继续恨她。他闭上眼睛,心想,如果看不到那双黑眸,就不会被蛊惑,就仍可以狠下心。 德拉科咬了咬牙,逼近一步,“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鬼主意,戴蒙德斯。我警告你,把你在博金博克看到的一切忘掉,敢跟任何人提起,你会死得很惨。” 临了,又恶狠狠地加了一句,“在脑子里想也不许!” 是不是遇到了什么事,德拉科?佐伊微微皱眉发问。很棘手的事。 德拉科烦躁地打断她的话:“就算有,又与你戴蒙德斯有什么关系?” 说话时,他的余光扫到女孩无名指上的那只绿松石戒指像有魔力似的在月光下闪着光。 德拉科调整了一下呼吸,伸出手,骨节分明的手指都在用力。 “戒指,摘下来。” 声音不大,微微颤抖着,但佐伊听到了。她怔怔地抬头看他。 四周诡异的寂静,山风呜鸣,偶尔从远处的树林传来夜莺的叫声。 看着他坚定的眼神,佐伊心中腾升起一股无力感和心寒。她按德拉科的要求做了。 施过咒的戒指契合严密,佐伊用了很大力气才将戒指从无名指取下来,手指顿时留下一道清晰突兀的痕迹,像硬生生扯下一块肉,火辣辣的疼。 佐伊将戒指递向德拉科伸出的手。戒指从她手指间脱落,落入德拉科掌心,撞在另一只银戒指上。 德拉科的手猛地一抖,仿佛被还带着体温的戒指烫了一下。 他攥起戒指收进口袋,转过身去后冷冷地开口:“从今往后,你戴蒙德斯和我马尔福再无一丝关联。你也别想管我的事。” 说罢,他加快脚步,决绝又干脆,一身黑衣融进夜色中。 “你是因为顾忌卢修斯马尔福食死徒的身份,还是真的怨恨是我害了你父亲?” 佐伊语速极快地向正离她而去的背影问出来,仿佛此刻不问就再没了机会。 “告诉我,作为德拉科,而不是马尔福,你真的恨我吗?” 少年的背影脚下一顿。 “别自作多情,戴蒙德斯。”他冷冷地丢下一句,头也不回地继续迈开大步走远。 “如果人与人的关联仅用一句话、一只戒指就能结束或开始,那该多简单!” 佐伊冲他的背影喊,“傻子……”她的声音弱了下去,被林间的晚风吹散,她知道他已经听不见了。 随着魔法界局势越发恶劣,霍格沃茨请来大批傲罗把守校园,连进校都要接受严格搜身。 记忆中那个有着明亮风景,像个温柔的老者似的城堡在这一年一年的变故中,竟不知何时变成了悬崖上雾气笼罩的阴暗尖锐的剪影,仿佛失去生命,只有一片死气沉沉。 也是那个时候,佐伊看到了被费尔奇从德拉科箱子里搜出来的、卢修斯的蛇杖。 是斯内普忽然出现将德拉科从费尔奇的盘问中解救出来。 德拉科一把将父亲的手杖夺回来,在手中小心地擦拭,脸上是深刻的思念与悲伤。 过去,佐伊以为德拉科敬畏卢修斯,因为卢修斯对儿子自小的霸凌。那一刻,她忽然明白,那是他的父亲,有谁会不爱自己的父亲呢——德拉科不在乎卢修斯是高高在上还是阶下囚,他真正在意的从来只是父亲对自己哪怕最隐晦的爱。 佐伊赶回礼堂时,新生分院仪式和晚餐都已结束,同学们人声鼎沸地寒暄,谈论着OWL成绩,高年级的选修课和暑假的见闻,总算有了点儿过去无忧无虑的生活的影子。 卢娜从后面追上佐伊,神秘地对她说:“你说的真准,果然有一大群骚扰牤缠着哈利。” “是吗……” 佐伊心虚地扭头看向同样匆匆走进礼堂的哈利,他的鼻子血流如注,用来止血的纱布已经浸透了——很难说哈利弄成这副模样跟德拉科没关系。 赫敏一脸严肃地问哈利怎么弄的,金妮直接拿出自己的手帕替他止血,只有罗恩雷打不动吃着草莓果冻,向坐下来的好朋友点头问好,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把帮哈利留的那份果冻推到他面前。 “哦……太糟了。” 佐伊立马转回头,动作僵硬地坐进长凳。 “晚上好。”邓布利多站上讲台,礼堂瞬间安静下来,“首先,请允许我介绍霍拉斯·斯拉格霍恩教授——” 顺着邓布利多手臂伸展的方向,一位衣着气质都很老学究的教授在掌声中挺着啤酒肚站起来笑着挥了挥手,简直和老戴蒙德斯给佐伊描述的一模一样。 “荣幸地告诉大家,斯拉格霍恩教授将再度出任魔药课导师……” 台下的掌声渐渐停住。“魔药课?”开始有窃窃私语,“那斯内普呢?” “与此同时,黑魔法防御课讲师将由斯内普教授担任。” 只有斯莱特林长桌响起雷动的掌声,佐伊下意识望过去—— 拉文克劳和斯莱特林长桌依旧在礼堂的两端,六年来不曾变过,间隔着整个学校的人。 她的目光熟练地越过四张长桌和专注看向邓布利多的众人,越过层层叠叠攒动的烛影杯光,准确落在那个浅金色的身影上。 失魂落魄。 说的就是他此刻的样子吧。 明明只是用手撑着下巴出神,却还是和周围格格不入。像有一层抑郁的玻璃将他隔绝起来。魔杖揽在胸前,灰蓝色的眼眸没了骄傲的神采,而是无神涣散地盯着盘子里只咬了一小口的南瓜派,有种温柔的错觉。 “曾经有一个年轻人,和你们没什么不同,坐在这个礼堂里,穿行在城堡的走廊中……” 邓布利多深沉的声音从远处娓娓传来,伴着昏暗闪烁的烛光,像在讲述古老的传说,“他的名字,叫汤姆·里德尔……” 一定有远比卢修斯进了阿兹卡班更加严重恐怖的事落在了德拉科身上。佐伊盯着德拉科,学着他的样子用手支起下巴。 德拉科感受到了那束遥远的注视,眸子不急不慢地抬了起来,正对上佐伊的目光。 佐伊并没移开视线。 女孩的目光一定很温柔坚定吧。对视的一刻,他愣了一下,却很快又垂下眼睛,换了个姿势继续出神。 他有心事啊。 佐伊比谁都清楚,德拉科明明是连烛光抖动一下都会被分散注意去瞧瞧怎么回事的人,呆坐着出神反倒是佐伊的习惯。 以前佐伊因出神不理他时,德拉科总会不满地做出幼稚的举动——故意把佐伊的笔记碰到地上、捏她的脸、揪她头发……非要惹得佐伊还手才肯罢休。不折不扣的幼稚鬼。 “我想提醒在座诸位一个不争的事实,” 台上,邓布利多还在发表严肃沉重的演讲,“每一天,每个钟头,甚至此时此刻,黑暗力量都在企图侵入这座城堡。但最终,这座城堡最强大的武器,是你们……” 佐伊脑海中坏笑的德拉科与那个清冷的年轻人交叠在一起,笑容消失不见。 一眨眼,少年的气质变得冷冽沉稳,像一渊深不可测的湖,即便扔进一块石头,也只会悄无声息地沉了底。仿佛除了满心满眼的忧郁,再没有了其他情绪。 “希望大家好好想想。好了,现在都回去睡觉去吧,晚安。” 邓布利多一段“振奋人心”的讲话结束,台下学生们起身离开礼堂的第一个动作都不约而同地长出了一口气,心有余悸似的小声交头接耳着起身,各自朝学院休息室的方向走去。 周围的人都起身走开了,德拉科才恍惚间回过神来,收起攥了一整晚的魔杖,发觉佐伊还在远远地拉文克劳长桌若有所思地望着他。 德拉科目光掠过她,没做停留,有些迟缓地从长凳上起身,掸了掸长袍上的灰尘,跨出长凳向礼堂外走去,没有与任何人同行。 佐伊意识到德拉科看起来那样无力,似乎早已连恨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突然觉得,恨不是绝望。绝望是连恨的必要都没了,是对生命彻底的漠然。这样的绝望会一点点削弱活下去的信心,因为它向人们说明,当最后的黑暗降临时,一切都是无用的。 第58章 六年级 - 德拉科的异样 ====================================== 佐伊察觉到德拉科不对劲,是从开学第一堂魔药课上他对那一小瓶作为奖品的福灵剂展露出异常的渴求开始的。 在斯内普过于严苛的判分下,魔药课拿到O的人只有12个,4个拉文克劳,4个斯莱特林,3个格兰芬多和1个赫奇帕奇。 德拉科是其中之一,佐伊也是——六年级魔药课学生一下少了大半,课堂氛围好极了。 直到被麦格教授要求来旁听地哈利和罗恩跌跌撞撞地闯进教室,才打破了原有的安静。 格兰芬多一个叫拉文德·布朗的女生自打看到罗恩进了教室,眼神就没从他身上离开过,更没注意到身旁的赫敏已经没好气儿地盯了她许久。佐伊仿佛看见赫敏气得头顶都冒起了烟。 原本一直在教室角落阴影里盯着地面出神的德拉科,在听到斯拉格霍恩教授说到“福灵剂”这个词时忽然抬起了眼眸。 透过他眼中闪烁的光,佐伊看出,德拉科想得到那瓶幸运药水。 熬制活地狱汤剂的过程可谓是惊心动魄。 西莫又在佐伊身边炸了坩埚不说,赫敏的一头卷发都炸了起来,拉文德用力切瞌睡豆时,光滑的豆子嗖一下飞了出去,正打在佐伊后脑勺——佐伊发誓以后上魔药课再也不挨格兰芬多太近了。 德拉科那边,一向魔药课成绩优异的他显然也遇到了困难。 他眉头皱着,正想尽办法切割刀刃底下乱窜的瞌睡豆,苍白的额头上渗出细汗。 佐伊忽然心生一计——虽不知道德拉科如此想要福灵剂的原因是什么——事实上她也不是那么在乎原因。如果自己能提前熬制出来,就偷偷将熬好的汤剂换给德拉科。 就在佐伊快完成搅拌的时候,哈利的声音突然响起,“教授,我完成了。” 佐伊不可思议地抬头看去,教室里的每一个人都有着一模一样的震惊神情。谁能想到OWL魔药只拿了E的哈利在换了教授后竟有如此进步? 赫敏看着哈利的表情又苦涩又好笑。 德拉科不服气地双手插兜站在远处,校袍搭在臂弯上,一脸的不甘心,但也只能眼睁睁看着斯拉格霍恩教授满意地将福灵剂交到哈利手中。 他烦躁又懊恼地扯了扯领带——就像两个人之间从一年级开始的每一次较劲,德拉科马尔福永远比哈利波特差那么一点儿。 佐伊悄悄退出围观哈利的人群,退到德拉科身边,并不看他,轻飘飘地开口,“你知道吗,使用福灵剂是有副作用的。人的运气是守恒的,因此药效带来的好运往往以未来更残酷的事作为代价。” 她轻盈一笑,总结道,“得到它未必是件好事。” 德拉科听出她是在暗戳戳地安慰自己,从鼻子里冷冷地哼了一声,没说话,但也没有躲开。 两个人就间隔一点距离沉默地并肩而立,一个冷着脸,一个平静地注视着教室前面的人,别扭但又和谐,直到下课。 开学以来,德拉科的行踪变得捉摸不定。课余时间常常不见他的身影,有时他甚至会翘掉整节魔咒课,再次出现时,脸色总是苍白难看的吓人。 那天,佐伊在图书馆查阅如尼文典籍时,偶然看到书上记载了以如尼文为符咒刻印在魔法物品上的例子,有铜镜、酒杯、魔杖、甚至桌椅家具。 她眼睛瞬间一亮——可以从德拉科在博金博克感兴趣的那只大柜子入手调查啊!那样罕见独特的魔法物品,书上一定有所记载。 于是,自此,凡是课余时间,佐伊就拎起书包往图书馆跑,几乎整日整日泡在图书馆里找资料、做记录。古籍看不完时,她就借出来带回休息室继续看,吃饭时看,睡前也看,以至于身上常常沾染厚重的羊皮卷和油墨味。她甚至凭记忆画出一幅柜子的示意图寄回挪威,询问见多识广的老戴蒙德斯。 几周过去,一无所获。 早餐,曼蒂戳着布丁,眼睁睁看着佐伊因专注看书而将牛奶送进鼻子里。她嘲笑佐伊“为了不让自己感到空虚而竭尽全力给自己找事做”,把每一分钟都挤占,自然没功夫想德拉科马尔福了。 佐伊心平气和地微笑着冲曼蒂翻了个白眼,“不瞒你说,我已经看过四面书架的文献,什么稀奇古怪的咒语和历史都见过了。所以呢,这学期魔咒测验你绝对考不过我。” 她喝了口凉牛奶,低头躲过曼蒂朝她丢过来的麦片,手中的动作却忽然顿住了。 膝头摊开的那页书上,画着一只极其相似的黑色尖顶柜子。没有博金博克的大,书上图示约仅半人高。下面只有寥寥数语的记载,但足以让佐伊因终于找到突破而欣喜。 消失柜。现存极少;最早出现可追溯到18世纪,巫师为躲避捕杀暂时藏身其中;第一次巫师大战期间出现成对消失柜的发明,一对柜子间能形成通路,使人或物品在两只柜子各自所在空间自由传送…… 怪不得在博金博克躲进柜子后有被困住的异样感,佐伊惊异地想。原来那时她真的从世界上消失了一会儿!德拉科当时问过博金怎么修那个柜子。佐伊往后翻找,可书上并没有对如何修理做详细记载。 佐伊不禁思考,如果那柜子没坏,她会被传送到哪儿去呢?除非,博金博克的那只柜子还有成对的另一只。 这周日,偶然发现德拉科早餐偷偷溜走后,佐伊终于决定跟去看看他究竟在忙什么。 “显踪现迹——” 佐伊在空无一人的走廊上转动魔杖,一缕银色光丝从杖尖钻出来,指引着德拉科的方向。 查阅文献时学到的咒语果然用上了。 银光轻盈地浮动了一会儿,向楼梯飘去,她忙跟上去。 佐伊追着银色踪丝一口气跑上城堡八楼,路过钟摆露台,路过灯笼和鸟笼,一直跑到一面画着《笼中的独角兽》壁画的石墙前。 踪丝撞上墙壁,正撞在被困的独角兽身上,消散了。 佐伊微微皱眉环视空荡的走廊——错不了。五年级被乌姆里奇炸毁的巨怪棒打傻巴拿巴的挂毯变成了困兽的壁画,但位置错不了。 有求必应屋。 德拉科此刻就在有求必应屋里——如果佐伊的推测没错,有求必应屋里就放着与博金博克配对的另一只消失柜。 追踪德拉科的事根本难不倒佐伊,她很快就摸清了德拉科的课表。于是,佐伊避开德拉科来有求必应屋的时间,趁没人时溜了进去。 佐伊感觉自己走进一个无边无际的藏物间,空气中洋洋洒洒的灰尘在照射进来的阳光下打转,不知多少年前被偷偷藏进来的东西堆成一座座山,等待被人发掘。 也许它们的主人早已忘记,亦或许它们的主人已不在人世。缺胳膊少腿的桌椅家具,折断的魔杖,破洞的坩埚,五六十年代的报刊课本,二三十年代的留声机咿咿呀呀地一直响,无人打扫而生出的大群狐媚子在杂物堆上乱飞,不时把顶端不稳的东西碰掉下来……神秘又诡异。 佐伊在无人的杂物堆之间漫步,把玩着各式各样破旧或新奇的小玩意儿。她喜欢这种未知环境带来的奇妙感,像是脱离了外面的现实世界,一不小心就能够穿越时空。 脚步轻盈地转过一个又一个弯,偶然抬头时,佐伊脚下忽地顿住了—— 耸立在她面前的,正是一只和博金博克一模一样的黑色大柜子。 她屏息走近过去,这是她第一次认认真真观察它。她的指尖抚过柜子上雕刻的古如尼文符号——‘我连接过去与未来,串联远方与咫尺,小心使用,我不能助你逃脱命运之外’ “这些魔法物件总喜欢雕刻些深奥又让人觉得不知所云的铭文。” 佐伊小声嘟囔着,从长袍侧面抽出魔杖,随手拿起旁边堆着的一只镀金摆件放进柜子,合上柜门。 她用魔杖敲了敲柜子,又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念动父亲回信上提及的消失柜咒语。 随着一声呼啸,就像柜子里刮过一股飓风,佐伊没怀多大期望地拉开门。 放进去的摆件像被人使用了四分五裂咒,成了一地碎片——果然,这柜子是坏的。佐伊忽然后背一凉——若当时藏进的是这只柜子,那变成一地碎片的,恐怕就是她了。 怪不得德拉科问博金怎么修,怪不得他常常脸色那样难看。这种古老的消失柜可不是休息室里三天两头出毛病的台灯,绝非凭一己之力能在短时间内修好的东西。 一股威慑悄无声息地裹挟住女孩。 那一刻,佐伊决定,哪怕仅仅为了不再看到德拉科清澈的灰眸被绝望攫取吞噬,她要暗中帮德拉科把消失柜修好。至于德拉科修好这个柜子有什么目的——那是下一步才需要思考的问题。 从有求必应屋回去后,佐伊又开始一头钻进图书馆的文献资料中,恨不能把整个古如尼书架都搬回拉文克劳休息室。 好几个晚上,佐伊都是被因为她而不得不加班的平斯夫人骂骂咧咧地赶出图书馆的。 曼蒂每每见到佐伊又捧起如尼古语书,就开始痛心疾首地感慨起失恋的伤害——自从马尔福性情大变、从张扬变得孤僻,连平日里一向通透的佐伊也变得沉默乖张了。佐伊懒得同她计较。 每当有所进展,或是找到可能行得通的咒语,佐伊就瞒着德拉科来有求必应屋拿柜子试一试。 经过几周钻研,她已经能成功将物品从有求必应屋的消失柜送走了——但还没找到一个方法将送走的东西完整地传送回来。 失败的尝试总比成功多。有时以为就要成功了,可下一秒,短暂的希望又破灭了。佐伊不禁叫苦,何止德拉科会绝望,再这样一筹莫展,她或许也会崩溃。 有趣的是,哈利也发现了六年级以来德拉科的异样。 这天在图书馆,哈利小心翼翼地向佐伊打听是否知道德拉科最近在干什么。 “可很奇怪,我常常在地图上都看不到他。”哈利专注研究着夹在笔记本里的活点地图。 你当然看不到,哈利,因为有求必应屋不会显示在活点地图上,赫敏五年级时提到过。佐伊心中苦笑。你什么时候才能学会留意每个人的话。 但为了保护德拉科不生事端,佐伊决定对德拉科的事绝口不提。 “哦,哈利……” 她吸了吸鼻子,一面伤感地垂下眼睛,一边不易察觉地将自己摊在桌上的东西收进书包,“我很想帮你,但,你知道的——我和马尔福分手了,事情闹得总是不太愉快……” 哈利显然对佐伊深信不疑,手足无措地安慰起她来,“马尔福不值得”“不是你的错”,等等等等,千篇一律,说得佐伊都有点儿内疚。 她感激地抿嘴拍了拍哈利的肩,然后飞快地跨上书包,一溜烟跑回拉文克劳塔楼。 打那之后,哈利再也不敢当着佐伊的面谈论马尔福了。 第59章 六年级 - 三把扫帚酒吧、项链惊魂 ================================================ 入冬的第一个霍格莫德日下了很大的雪,佐伊难得睡了个懒觉。 在宿舍的小床上醒来时,她发现窗外纷纷扬扬的雪连太阳都挡住了,从高耸的拉文克劳塔楼向外望,黑湖,森林,山川,一片苍茫单调的白,一时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 像是从时间手里偷出来的一个瞬间,贮存在永恒的水晶球里,所有人都生活在水晶球里的这一瞬。只要水晶球不被打碎,生活就会永远宁静下去,可怕的事永远就不会发生。 佐伊本想窝在休息室的壁炉旁继续看书,却被曼蒂硬拖了出去,不顾小腿高的积雪一路跋涉去了三把扫帚酒吧。 美其名曰带佐伊多认识些其他男生,而事实是,她就是馋那杯黄油啤酒。 曼蒂和佐伊走进热气腾腾的酒吧,里面热闹极了,同学和教工都喜欢在寒冷的风雪天来点上一杯黄油啤酒,围着炉火谈天说地。 吧台旁的圆桌后面两个高个子的拉文克劳男生看到了她们,立马站起来朝她们招手。 佐伊认出其中歪嘴笑得露出满口白牙的是魁地奇球队的守门员迈克尔·科纳。旁边褐色头发、有深邃的北欧血统的是击球手安东尼·戈德斯坦。 曼蒂笑起来,跳着脚冲他们挥手,拉佐伊走过去。 佐伊从牙缝里问她,“迈克尔·科纳?你知道他几乎和全年级的女生约会过。” 曼蒂也用牙缝回答,“一起聊天而已,别有压力。” 佐伊眨了眨眼:“我猜,也许是有人想约戈德斯坦,却怕单独约他会尴尬,才故意多叫了两个人——” “闭嘴!” 曼蒂脸红地伸脚要绊佐伊,被她闪开了。 吵闹间,已来到桌前,刚刚还在佐伊面前害羞得像个低年级小女生的曼蒂此刻毫不客气地抢先在戈德斯坦对面的椅子上坐了下来,佐伊只好坐在迈克尔·科纳对面。 迈克尔歪嘴冲佐伊笑起来。他这么爱歪嘴,佐伊不禁怀疑他打魁地奇时被游走球撞歪了下巴。 曼蒂和戈德斯坦很聊得来,说笑间已喝下去四大杯黄油啤酒。佐伊倒没那么享受,她被迈克尔直勾勾的目光盯得过敏似的浑身痒痒——如坐针毡也不过如此。 “听说你和马尔福分手了。” 迈克尔字里行间带着独特的优越自信,“挺好的,成长过程总得经历几段失败的感情。” “哦!当然了……” 佐伊心不在焉地附和,目光越过迈克尔向酒吧后头看,尽量避免任何眼神交流,她看到哈利,罗恩和赫敏也走进了三把扫帚。 “我认为,趁年轻放肆感受不同的人带来的不同的经历是件美妙的事。你说呢?” 迈克尔托着腮,目不转睛地盯着她。 佐伊连忙煞有介事地喝了一口黄油啤酒,“我尊重你的想法,每个人都有选择的自由——” 她还没说完,迈克尔突然向她贴近过来,吓得佐伊猛地往后靠,却被椅背挡住了。 “嘴角,沾上泡沫了。” 迈克尔的脸凑得很近,他从胸前的口袋里拿出一条精致的手帕要替她擦拭嘴角。 佐伊无处可躲,下意识抬手挡住自己的嘴巴。 背后的门一阵开关,有冷风涌到佐伊脚踝旁打转儿。迈克尔举在半空中的手突然僵住了,见鬼了似的望向佐伊身后。 佐伊连忙扭过身子,避开凑到她鼻子跟前的迈克尔。 看清逆着光站在门口的人时,原本冷淡的黑眸子被点亮了。 德拉科身着黑呢子风衣站在她身后,雪花落满肩头,在酒吧的热气中逐渐融化消失,灰眸子却比屋外的寒风还要冰冷阴鸷,他的目光扫过迈克尔,戈德斯坦,曼蒂,最后落在佐伊身上,冰碴子一样刺骨。 两人目光交汇的一刹那,德拉科却又立刻躲开了佐伊的视线,闪身绕到人群后方走进通向盥洗室的窄门。 木门弹回来关上,佐伊起身对几个同学说:“请原谅,我先失陪一下。” “马尔福?这伙计已经没救了。” 迈克尔坐了回去,将手帕丢回桌上,笑着摇了摇头。 “这话说得有失偏颇,” 佐伊没好气地反驳,“你甚至不了解他经历了什么,不配带着高高在上的偏见对他评头论足。真当你走过他的路时,你只会连站在那儿都觉得难过。” 趁大家回味这段话的功夫,佐伊利落地钻进酒吧拥挤的人群中,把端着三大杯黄油啤酒勉强保持平衡的酒保吓了一大跳。 佐伊眼疾手快地帮他端平了托盘,杯子来回晃了一下,总算没掉落在地。她歉意地一笑,忙向小木门挤去。 正要推门,木门就猛地从里面被推开了,一个围着格兰芬多围巾的女生正要出来,两人差点撞个满怀。 “抱歉——”佐伊往左边侧身,谁知那女生同时往右边侧身,两人又碰在一起。 来回几次,她们都忍不住笑了,最终成功错身经过狭窄的门。 通道是条死路,尽头就是盥洗室,可佐伊迈进去时,里面空无一人——别说德拉科了,连根金色的头发都没有。 佐伊退出来,疑惑地思考德拉科这一小会儿功夫能去哪儿。 突然,身旁杂物间的门砰一声被拉开,没等她反应过来,就被捂住嘴拉进昏暗狭小的隔间,被重重抵在墙上。 德拉科脚跟一踢将门关上,揪住佐伊的衣领:“你鬼鬼祟祟跟过来干什么,戴蒙德斯?” 肩胛骨撞上墙壁,佐伊嗞了一口冷气,“明明是我先看到你鬼鬼祟祟跑到这儿来,才跟来的。” “让我重新组织一下语言,” 德拉科不为所动,冷笑一声,“你为什么跟踪我?” “为什么?” 佐伊不可思议地重复一遍,像听到了世上最愚蠢的问题。她推开德拉科揪住她领子的手,学他的口气冷笑了一声:“我只是想,德拉科·马尔福孤身一人冒这么大的风雪徒步几英里、穿过整个霍格莫德来到三把扫帚,总该不会是单纯来上个厕所吧!” “那你呢?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德拉科似乎被激怒了,眯起眼睛盯着佐伊,“调情?约会?擦嘴都要别的男人代劳,戴蒙德斯,我还真是小看你了。” 他鄙夷地皱起鼻子。 这嫉妒却嘴硬的语气一出,恍惚间,佐伊觉得面前的还是过去那个高傲蛮横的德拉科。 他明明很在意。佐伊抿起嘴唇,看了他一会儿才开口,语气里带着劝慰和恳求,“德拉科,我没有和迈克尔约会。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再故意用难听的话伤害彼此了?” 男孩肩头果然微微抖了一下。 佐伊试探地轻轻拉住德拉科手臂,“告诉我,德拉科,你来这儿,是为了什么?” 指尖触到瘦削的手臂时,德拉科的左臂却条件反射似地弹开了。 佐伊顿时有些不好的预感,她立刻伸手去挽德拉科左臂的袖子,却被德拉科一把钳住双手锢在墙上,一时动弹不得。 “当年你说拯救我,你叫我挣脱马尔福的枷锁做自己,我早告诉过你不可能。” 他抬起头看向她,灰眸中满是讽刺。 “既然没那个本事赶走黑暗,就不该带我见过光明的。你现在听好了,戴蒙德斯,是你。是你把我推回深渊里去的。”他心一横,说得咬牙切齿。 佐伊瞪着德拉科,观察着他的表情,思考他说出这些话的目的与动机。内心某处,她总觉得这些刻薄的话是德拉科故意要说给她听的。 越是情深,便越难启齿。原来你若真爱一个人,内心酸涩,反而会说不出话来。张口即来的深奥哲理,多数说给不相干的人听。 “你是觉得,如今的马尔福真的成为你的枷锁了吗?” 她抓住了德拉科话里的破绽。 “少自我感动了,戴蒙德斯!” 德拉科打断她,“我是马尔福,过去是,未来是,永远都会是。我会为马尔福赢回属于我们的荣耀,我会救出父亲。还轮不到你来拯救!” 他松开佐伊,喃喃自语的同时不断后退,带着愤恨猜疑的目光,转身冲出小隔间。 荣耀?复仇?模糊的线索在佐伊心中逐渐清晰。她挑眉——德拉科想必还不知道她暗中帮他修消失柜的事。 可她走出去时,狭窄的长廊上空无一人,德拉科就像凭空消失了一样。 从盥洗室出来,佐伊问曼蒂有没有看见德拉科走出去,曼蒂却很肯定地告诉她,没有。 迈克尔正紧紧搂着安东尼的脖子,满脸通红地探讨天文学与占卜学的交集。安东尼将迈克尔的手摘下来,他又搂住,摘下来,又搂住。 几次之后,安东尼也放弃了抵抗,梗着脖子抬头冲曼蒂和佐伊做了个无能为力的表情。佐伊这才注意到桌上东倒西歪的几只火焰威士忌瓶子。 曼蒂难为情地解释,她怕冷场,便主动提议冬天喝点烈酒暖暖身子。迈克尔这家伙倒积极,声称他家族里有俄国血统,酒量大,结果一瓶火焰威士忌下肚就成了这样。 佐伊扶住额头。人果然还是要对自己有清晰的认知——无论能力还是酒量。 于是,四人聚会潦草收场。安东尼给不省人事迈克尔施了漂浮咒,费力地将他扛了起来,送他回休息室。曼蒂自告奋勇地提议帮安东尼一起施咒,免得大块头的迈克尔掉下来。 佐伊原本也想出于礼貌帮安东尼一起送迈克尔回去,可见到曼蒂在一旁眼睛抽筋似的向佐伊使眼色,佐伊立马会意,找理由称自己还想去一趟蜂蜜公爵,不跟他们一起走了,便独自绕道另一条蜿蜒上山的小路回城堡。 雪下得大了些,这条小径坡度大,雪天难走,几乎没什么人。走过的脚印,很快便又被落雪覆盖了。除了莎莎的落雪声和风的啸叫,佐伊只能听见自己的脚步。一片煞白之间,灰棕色的城堡矗立在悬崖上,肃穆威严。 佐伊头发上很快就落满了雪花,她紧了紧自己的围巾,加快了脚步,身后隐约两个女生的争论却被风卷到佐伊耳边。 “凯蒂,你都不知道里面装的是什么!” “好了莉亚,我心里有数……” 佐伊谨慎地回头看去,发现那个叫凯蒂的女孩就是刚才盥洗室外遇见的格兰芬多。 凯蒂和同伴正为她手上的一只黑丝绒盒子争执。 佐伊扭回身想装作没看见她们,凯蒂却似乎为转移同伴莉亚的话题,热情地向她打招呼,“嘿,是你!那个拉文克劳。” 哦,麻烦。佐伊心想。 她转身扯出一个真挚的假笑,“巧啊!你们也走这条路。” “格兰芬多都喜欢走这条路,” 两人快步追了上来,凯蒂耸肩,“这条路通往格兰芬多塔楼是最近的。不过离拉文克劳塔楼很远,你怎么想到从这儿走的?” 因为我的朋友不希望我搅和她和一个男生来之不易的独处。佐伊心里没好气地回答。 她轻飘飘地微笑说:“换条路线,换个心情嘛。” 凯蒂和莉亚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跟着笑起来,表情却分明觉得不可理喻。不过想来拉文克劳大概都是不可理喻的,便也作罢。 “我走得慢,你们有急事回城堡的话,不用等我。”佐伊忙说。 “不,我们不急!” 一旁的莉亚抢先说,趁机一把抽出凯蒂手中狭长的盒子,“你来瞧瞧,凯蒂不知从哪里得来这个,诡异极了!我正跟她说先拿给麦格教授——” 说着,莉亚打开盒子,佐伊倒吸一口冷气——盒子里躺着的,正是博金博克橱柜里那条满是黑魔法的银质蛋白石项链。 白色雪花落在黑丝绒上,近距离看这项链,比隔着脏兮兮的玻璃还要诱人。 “小心别弄坏了!我说过了,是罗斯默塔夫人叫我转交给别人的。” 凯蒂不满地将盒子夺回来,想要擦掉上面的落雪。 “可你今天根本不可能见过罗斯默塔夫人!她一直在吧台忙活!” “我能问,罗斯默塔夫人托你把它给谁吗,凯蒂?” 佐伊看得有些出神。 凯蒂不以为意地点点头:“邓布利多教授。” 邓布利多? 佐伊这才猛地回过神来,她向凯蒂大喊不要碰项链,可已经来不及了,凯蒂着了魔一般将项链从丝绒盒子里取了出来。 脱离盒子的一刹那,一股能量强大的黑暗物质从项链中爆破而出,人霎时就像片羽毛似的被冲出去,就连地上的雪都瞬间被热浪蒸发成水汽冲上半空。 就在佐伊下意识护去抓魔杖保护自己的一瞬间,不知从哪里突然冲出一个人,抢在项链爆炸的前一秒将佐伊扑倒在地,护住佐伊的头,将她死死挡在身下。 两人一起摔倒在地的那一刻,佐伊抽出魔杖,召唤呼神护卫,一只苍鹰冲出杖尖,幻化成刺眼的白光包裹住两人,削弱了爆炸的冲击。 水汽在寒冷的空中再次凝结成锋利的冰碴子,坠落回地面,洁白平整的雪地顿时被砸得千疮百孔,落下来的冰凌却被守护神咒温柔的白光消解成柔软的雪,簌簌地落在他们身上。 爆炸冲毁了来者隐蔽用的幻身咒,纷纷扬扬落下的雪中,佐伊的黑眸子对上一双惊魂未定、泛着泪光的灰眸——德拉科。 原来他一直跟着她。才能在意识到危险的一刻冲出来护住了她。 佐伊呆呆望着护在自己身上的德拉科,他也望着她,心有余悸地大口喘着粗气。 她的心忽然有种极大的触动。 从小到大第一次,佐伊觉得她可以放心依靠眼前的少年了。她可以放心地将自己的生命完全交给他——作为一个男人。而不再是需要被她保护的、没长大的男孩。 无论德拉科嘴上说出多冷漠绝情的话,她还是可以透过那些尖锐的句子看清他的心。 她想开口问德拉科有没有受伤,小径远处却传来谈笑声。 德拉科敏感地抬头望去,他眼色一沉,立刻重新施了幻身咒,在佐伊面前消失。 隐约有一阵脚步声踩着雪飞快跑远。 很快,哈利,罗恩和赫敏出现在地平线。赫敏指着前方尖叫起来,佐伊站起来回头,看到了恐怖的一幕—— 黑色物质已荡然无存,一片雪白中,凯蒂像中了诅咒的提线木偶一般以扭曲的姿势吊在半空中,诡异地大张着嘴。 在所有人猝不及防时,凯蒂坠落下来,快速,干脆,如断翅的大鸟,在厚厚的积雪上发出一声闷响。 “我警告过她的!我警告她要小心的!” 倒在远处的莉亚惊恐地哭喊出来。 赫敏惊恐地半缩在不知所措的罗恩身后,哈利小心翼翼地向半埋在雪里的项链靠近过去。 “别用手碰它。” 佐伊紧张地提醒他。 “都闪开!” 海格突然出现在众人身后,警告向项链伸出手的哈利。他走到毫无生气的凯蒂身旁,将她小心抱了起来,“她会没事的。得用什么东西把那东西包起来,送去麦格教授那儿,听见了吗?” 哈利摘下自己的围巾将项链从雪里捏起来放回盒子,用极其肯定的语气对海格说,“我知道是谁干的,是马尔福。我在三把扫帚看到他了。” 佐伊在几步开外的地方默默注视着哈利笃定而莽撞的神态。 “先带给麦格教授,哈利!” 海格高声提醒哈利,迈开大步子迎着风雪带凯蒂向校医院走去。哈利这时才想起一旁的佐伊,谨慎地看向她。 佐伊做出俯身揉膝盖的样子,察觉到哈利的目光,她才抬头笑了笑:“你们快带去找麦格教授吧,我没事儿,可以自己走去医疗翼。” 哈利点点头,几人马不停蹄地带着项链赶回城堡。 佐伊觉得自己已经能够拼凑出一个故事了,可她不想把它拼出来。 就像小时候读的那些故事书里的宏大寓言,充满黑暗和危险,有时你甚至不想知晓结局。因为结局怎么可能是圆满的呢?这个世界怎么可能再回到从前的样子,当这么多糟糕的事已经发生了。 冰凉的雪花飘落在她睫毛上,德拉科带给她的触动与心疼突然让她鼻子一酸。 她扬起头,漫天大雪中,一直山鹰在灰白色的天空滑翔掠过,宽大的翅羽在风中抖动。它引颈长鸣一声,鹰啸在山谷间回荡,自由酣畅。 佐伊怔怔望着它在高空翱翔,直到眼睛被冷风吹得酸痛,才意犹未尽地收回向往的目光,心绪仿佛平静了许多,终于抬脚不紧不慢地向城堡走回去。 第60章 六年级 - 和好 ============================== 似乎自打神秘人归来,苏格兰的冬天都变得更加漫长了。 格兰芬多与斯莱特林魁地奇比赛这天下了很大的雪,看台上冷风瑟骨,佐伊紧紧围着围巾、带好毛线手套,脖子上挂着望远镜,还特意施了保温咒——她不想错过德拉科打魁地奇的任何一秒。 她从小就喜欢看德拉科打魁地奇的样子,从他们还不熟的时候就开始了。 阳光下或是风雨里,那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男孩穿上魁地奇球衣之后,就成了最迷人的样子。 他会蛮不讲理地闹脾气,傲慢地声称向父亲告状,不厌其烦地恶作剧……但当他跨上扫帚飞上高空追逐金色飞贼的时候,就变成一束金光,自信耀眼,不会因为聚光灯下的救世主而黯然失色。 佐伊一直希望他能发现和认可自己拥有的光芒,只属于他的光芒。 比赛马上开始,双方球员陆续入场,她的金光却没有出现。 几个低年级格兰芬多匆忙挤上看台,挤过佐伊时,她清楚地听到了他们的对话。 “斯莱特林首发找球手临阵脱逃了,到处找不到人。现在他们没办法,只能让替补找球手上,咱们赢定了!” 旁边的人问首发找球手是谁,那个男生嘲讽地笑了一声:“马尔福啊!他如今可真成了全校的笑柄……” 后面的话佐伊听不清了,她在听到斯莱特林首发找球手不见的时候,已经不假思索地转身逆着人流跑下看台。 她知道在哪儿能找到德拉科。 无论外面的世界如何沧海桑田地乱了套,有求必应屋里像永远重复着同一天。昏暗,杂乱,像有人在你耳畔低语,像有未知的东西在暗中窥伺。 多次溜进来偷偷修理,佐伊早已能准确绕过叫人眼花缭乱的杂物找到消失柜的位置。 黑色大柜子压抑地立在那里,可德拉科不在那儿。 佐伊小心地握住自己的魔杖上前拉开柜门。一只死去的金翅雀毫无生气地躺在柜子底部——显然,德拉科的传送又一次失败了,消失柜还无法修好。 她还是低估了他所承受的压力。急得连热爱的魁地奇都放弃了,他已经走投无路了。 佐伊几个月前向弗立维教授申请禁书区的借书许可后,曾在一本记录19世纪罕见危险魔法的古书上见过一道具有修复能力的咒语,成效显著,但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不可逆的毁坏。因此,她始终不敢尝试。 指尖再次抚摸过柜子上那句如尼文,她有些踌躇地举起魔杖,决定试一试那个咒语。 她轻声地清了清嗓子,又有些紧张的活动了手腕,还是迟迟没有念出口。 就在佐伊毫无防备时,一道缴械咒的红光不偏不倚打在她手腕上,魔杖脱手飞出去,被来人稳稳接住。 佐伊稳住被冲击的身体,被击中的手有点麻,目光却没露出慌张,她转头看向攻击者。 是德拉科。他的魔杖直指佐伊,而佐伊的雪松木魔杖正攥在左手。 他果真是从赛场跑走的,身上还穿着斯莱特林的墨绿队服。 “你想干什么?” 德拉科警戒地发问,嗓子沙哑,像很久没有开口说话的人。 佐伊看出他眼眶是红的,这个少年曾躲起来大哭了一场。 “这些日子过得很苦吧。” 佐伊突然有了这样的想法。 “什么?”德拉科的眉毛皱了一下。 “什么?” 佐伊也愣了一下,才发觉自己又将心中想法下意识说了出来。 他向前逼近过来:“看来你已经发现我的计划了。你想毁了它,然后去邀功?” 魔杖尖快要抵上佐伊的喉咙,她依旧平静地注视着德拉科,黑色的眼眸像一潭深水,温柔深邃,能看凌厉地穿一切伪装。她从心底相信这跟山楂木魔杖不会伤害她。 “我想帮你,德拉科。” 攥着魔杖的手抖了一下。 “我并不是那么在意你用这个消失柜做什么,它让你痛苦了,我就帮你修好它。” “你凭什么觉得你能帮我?” 德拉科冷冷地眯起眼睛,“我说过,我不需要你的帮助。谁知道你是不是现在这样说,等你一出去就马上告诉邓布利多。” 佐伊微微扬起下巴,柔软的脖子暴露在魔杖下,“你很怕我告诉邓布利多。你怕我告诉邓布利多你正计划杀了他?” 德拉科一瞬间乱了阵脚,一丝闪烁划过眼睛,像无坚不摧的城墙终于出现一个裂隙。 “那条蛋白石项链是你从博金博克拿走的,你对凯蒂施了夺魂咒叫她把项链带给邓布利多。至于你想用消失柜干什么,我还不清楚——是他交给你的任务吧。黑魔王,作为对卢修斯马尔福的惩罚。” 既然马尔福的儿子始终被保护得这么好,那么,就让他来完成这个谋杀的任务。 见证一个仍然干净的灵魂沾染上杀戮的污渍、一点点被邪恶腐蚀,还有什么比这更狠毒的惩罚呢? 伏地魔这杀人诛心的本事,百闻不如一见,佐伊算是领教了。 “这不是惩罚,我是被选中的人!那么多人里,他唯独选中了我!” 德拉科下意识辩驳,努力想让自己听上去还是那个趾高气扬的马尔福少爷,可声嘶力竭的证明却在尾音的颤抖中显得更加苍白无力。强撑出一副高傲的壳子罢了。 佐伊直视着面色惨白的少年:“德拉科,‘天选之人’的头衔,就这么重要吗?你说他信任你。那么你以为一旦你没能完成这个任务,等待你和父母的将会是什么?” “这是属于我的时刻,是属于马尔福的时刻!我不会失败。” 男孩含混沙哑的声音仿佛是从嗓子眼里硬扯出来的。 “不会失败?” 佐伊挑起眉反问,“可你到现在连一个消失柜都还没修好,德拉科。有野心不是坏事,但请你看清楚现实。对伏地魔来说——恕我直言——卢修斯比你有价值得多,他好歹曾在魔法部只手遮天。可你呢?一个被父母保护得过好的纯血少爷?如果伏地魔可以毫不犹豫地牺牲卢修斯作为任务失败的惩罚,你有什么价值让他手下留情?” 德拉科舔着嘴唇,仿佛口中有极苦涩的东西。 她揪住他不小心露出的慌乱,步步紧逼地说下去:“德拉科,你是个聪明人,怎么会看不出这一切是伏地魔对马尔福的惩罚?却非要自欺欺人地骗自己说这是信任。黑魔王除了自己,不信任任何人。杀了邓布利多?” 她冷笑了一声,“伏地魔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却叫你来做。因为他从一开始就认定你不会成功。他想绕个圈子,找个恰当的理由,最终等待马尔福的都是一死……这是条走不通的死路,德拉科,让我陪你吧。” “别再说这些没用的话了,戴蒙德斯!你和我早已是两路人了!” 德拉科猛吸了一口气,一把拉起左臂队服的袖子——一团焦疤似的、缓慢蠕动着的黑色标记赫然暴露在佐伊眼前。 黑魔标记。和四年级魁地奇世界杯□□那晚夜空上出现的一模一样。 它突兀刺眼地烙在德拉科苍白瘦削的小臂上,肿起的皮肤下像盘着一条蚀骨噬血的寄生虫。 不论多少次在心里怀疑德拉科已被烙印,他粗暴地将这丑陋骇人的疤纹展露出来时,她的眼泪还是一下子掉了出来。 心像抽了线的毛衣一样缩成一团,传来阵阵刺痛。她只是突然想到了这学期以来形单影只的德拉科。 他推开斯莱特林的同学,推开曾爱戴的斯内普,推开在他屁股后头跟了六年的克拉布高尔,推开她,推开所有人。用马尔福仅剩的最后一丝高傲倔强地将自己与世界隔绝,然后天真地以为自己可以用这个方式救他的父亲。哪怕他隐约能感觉到路的尽头等着他的是什么。 他没得选。 “如果你因为自己变成食死徒而赶我走,傻瓜,” 佐伊红了眼圈,不卑不亢地抬头望向半个身子站在阴影里的少年,泪水虽不断从眼眶滑落,轻柔的语气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坚定有力:“那么去他妈的食死徒吧。我答应过德拉科·马尔福,我不会抛弃他。” 他愣住了,这个戴蒙德斯永远能做出在他意料之外的回答。 她突然抓住了他伸出的左臂,紧紧裹在自己温热的小手中,仍噙着泪的黑眸毫不闪躲地看进他的眼睛。 她吸了吸鼻子:“德拉科,还疼不疼?” 德拉科下意识想抽回手,但失败了。 两条浅色的眉渐渐皱到了一处去,他瞪着她,说不出一句话。目光在佐伊脸上游走,来来回回,汇聚成一个矛盾隐忍的眼神。 他深知自己拙劣的伪装在她深不见底的眼中不堪一击。即使早就看透了他,她依旧义选择了他。 他知道自己再也无法压抑对她的感情。 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扣住佐伊纤细的脖颈,拇指摩挲着她的下颌线,用比耳语高不了多少的声音回答: “疼,疼死了——” 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少年灰色的眸子倏地阴沉下来。 咚—— 哗啦—— 两根魔杖都被丢在地上,佐伊被德拉科一把抵在了柜门上,冰凉的唇毫不犹豫地封住了她。 德拉科的动作很大,甚至撞倒了柜子旁的杂物堆。 德拉科的吻像倾诉,像发泄,却不是享受爱人间的浓情蜜意。他不曾这样霸道地吻过她,他总是很温柔。 佐伊睁着眼睛望着他,他双眼紧闭,急促的吐息喷在她鼻尖,带着少年特有的清爽气味,抓住佐伊的指尖越攥越紧。曾经得意骄傲的少年已经变得这样没有安全感了。 他咬住她的下唇,刺痛让她条件反射地挣扎了一下,一滴泪从她的眼角滑落,沿着两人紧贴的脸颊滑到德拉科鼻尖。他感受到了鼻尖的凉意,更加用力地吻她,仿佛用尽全身力气将她揽向自己,大颗大颗的眼泪开始从德拉科紧闭的双眼中涌出来,止也止不住。 佐伊搂住德拉科,手指抚着他脑后柔顺的金发,德拉科积压在心里这么久的情绪,终于发泄出来了。 城堡外是漫天的飞雪,魁地奇球场上传来的呐喊声和欢呼夹杂在呼啸的风中,响彻整个山谷。 对全校的人而言,仿佛只是一个习以为常的冬日。而远在城堡另一角的有求必应屋内,却暖融融的,恋人在积攒了几个世纪的杂物中紧紧相拥,像两个困在荒漠中的人终于得到一捧清泉那般如饥似渴。 哪有什么冠冕堂皇的高尚理由,我想保护你,这就是我最世俗、却也最有力量的理由。 还有什么比两个灵魂的交融更好的事情呢?他们的人生融为一体——彼此努力互相支持,在悲伤中互相安慰,在痛苦中互相协助……直至最后离别的时刻,在无言的回忆中永远不会互相遗忘。 第61章 六年级 - 德拉科的自白书 ======================================== 得知父亲被抓进阿兹卡班的时候,德拉科是不信的。 “他……他会很快把父亲救出来的……” 他几乎自言自语地说,声音却越来越弱。 “你知道黑魔王不会救卢修斯。” 斯内普冷冷地打断他,“他搞砸了任务。” 天旋地转,巨大的恨意让他想吐。 凭什么,他质问向他传达这个消息的斯内普,凭什么父亲被抓进去了,其他人却没事。波特逃学、违反校规、毁了魔法部,凭什么他没事? 他被愤怒与仇恨吞噬,用拳头捶打摆满魔药瓶的架子,他诅咒波特,诅咒不在场的佐伊。 六年级返校那晚,她站在浓重寒冷的雾气尽头问他,作为德拉科,他恨她吗? 他怎么能恨她呢。他怎么会不知道这背后谁才是那个举着镰刀的刽子手。可对方太强大,他不敢恨那个人,德拉科马尔福的愤恨伤不了他分毫。无能为力的挫败只会加剧他的暴躁。 他像个愤世嫉俗的窝囊废,懦弱地将一切怒火向亲近的人发泄,他有能力伤害的人,佐伊。 我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德拉科清楚地知道这一点。 即使知道自己更应珍惜这样偏爱他这个混蛋的女孩,他还是管不住自己的恨。像一段恶臭的朽木漂浮在他血液里,他用力将它压下去,却总能浮起来。 他还是没长大。 五年级结束的那个暑假,太阳就从德拉科马尔福的生命里落下去了。 他第一次见到黑魔王,那个被父亲称为“主人”的人。 他本来是害怕的,他怕极了。他以为自己和爸爸妈妈都死定了。 那个人在马尔福庄园的会客厅里踱步,魔杖优雅地搭在指腹,被追随者簇拥着。德拉科和母亲站在大厅角落,甚至不敢抬头看他,仿佛他才是这座庄园的主人。 他很生气,德拉科看出他气极了。他抬起手将魔杖挥过来的时候,纳西莎下意识抓住了儿子僵在身侧的手,德拉科吓得闭起眼睛。 但他没有杀他们。 周围传来七零八落的偷笑,德拉科睁开眼睛,发现他只是熄灭了头顶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灯,正微笑看着自己和妈妈。 “卢修斯把事情搞砸了,” 他说,“又一次。” 一些人笑出声。德拉科看到老高尔和老诺特,他们曾叫他们的儿子在学校里巴结马尔福。 但他很仁慈,伏地魔接着说,笑声立刻停住。也不是没有办法把卢修斯从阿兹卡班弄回来,毕竟,老卢修斯是我们亲爱的老朋友,只是—— 伏地魔顿了很久,摩挲魔杖的手也停了下来。他久久端详着德拉科,开口说道,“我有时都忘记了,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已经长大了,德拉科。我看得出,卢修斯把你保护得很好,你已经成为了比你父亲强得多的巫师,不是吗?” 他扯起嘴角对德拉科笑。 每多说一个字,袖口下方母亲握着儿子的手就缩紧一分。 德拉科不敢回答,不敢直视他。 “你看,现在有一个棘手的问题,我需要一个新的得力心腹——有件事,需要有人去帮我完成——就我个人而言,我认为你是不二人选,德拉科。” 伏地魔昂着头颅睥睨他,声音慢悠悠的,像有一条冰冻的蛇顺着脊梁爬上来。 “当然了,我向来讨厌逼迫我的朋友们去做他们不愿做的事。若你不愿意,我想我们还是可以找出同样优秀的人来完成的——” 伏地魔转向周围的食死徒,他们一哄而笑,发出此起彼伏轻蔑的吁叫。 这种羞辱像一个直冲德拉科正脸而来的巴掌,掴得他面红耳赤。无意间瞥向母亲时,他看到了母亲颤抖的睫毛下眸子里深深的绝望和恐惧。 她也认为马尔福走到绝路了吗? 德拉科从小到大的记忆中,母亲一直是坚强的。她是个沉默寡言的女人,但她仅仅是站在那儿,就有种不可侵犯的气场。 可此刻,纳西莎眼眶里薄薄的那层泪,让德拉科怕了。 他突然意识到,父亲一直是这个家唯一的顶梁柱,父亲不在了,该由他站出来,保护母亲,撑起马尔福。 另一边,伏地魔转向老诺特:“我没记错的话,你的儿子,和德拉科是朋友?” 伏地魔刚刚开口,德拉科就抬头说,我愿意。 大厅忽然一片死寂,食死徒们怔怔盯着德拉科,仿佛没人相信这个草包一样的马尔福家的孩子竟然主动接受这项任务。 什么?我的孩子?伏地魔转向他,显得有些意外。 “我接受这个任务。” 德拉科挣开用力掐自己的母亲的手,向前迈出一步,放大了点声音,语调仍在颤抖。 此话一出,伏地魔苍白的脸上立刻绽放出满意却冰冷的笑容,“好孩子,我知道你不会让我失望的,德拉科。” 德拉科垂在裤子两侧的手紧紧攥成拳头,一旁的纳西莎浑身僵硬地望着自己的儿子,眼泪几乎抑制不住了。 丈夫入狱没有打倒她,可儿子主动站出去的一瞬间,她的坚强溃不成军。 德拉科和纳西莎出席了魔法部对卢修斯的审判。 隔着整个听证席,德拉科远远看到父亲穿着肮脏破烂的囚服被锁在笼子里推进来,脸脏兮兮的,失去光泽的金发打了结。印象中盛气凌人的父亲很高大,竟然能被锁进这样狭小的铁笼。 卢修斯看到了他们,似乎很想和他们说话,猛地抓住笼子,手上的镣铐撞出叮当一声。 德拉科躲开了视线,不敢看这样的父亲。 我会把父亲救出来。德拉科在心里说。 黑魔王决定给德拉科烙印黑魔标记。贝拉拉着他的手神秘地说,只有魔王最亲信的人才配接受烙印。 德拉科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好了成为一个食死徒的准备,但他不能拒绝。 简直他妈的疼死了。 妈妈没有来,贝拉姨妈按着他因剧痛颤抖的身体。他咬牙忍着,疼得冒汗,不敢吭一声,眼前却忽然浮现三年级自己被海格那只鹰马打断胳膊后的场景——他躺在医疗翼的小床上任性地大声嚷嚷,佐伊跑来偷看他。 德拉科突然想极了那个该死的戴蒙德斯。他终于明白自己早已不恨她了,他哪里还配恨她哟。 烙印结束,那群人像飓风过境般离开他的房间。他瘫倒在地毯上,才发现自己因忍痛咬破了嘴唇,满嘴甜腥的血。不会再有人偷偷跑来安慰他、保护他了。 很多天来忍气吞声和恐惧的眼泪突然翻涌而下。 那个没风的闷热夏夜,德拉科无声地哭得喘不上气。 过了很久,他从地上爬起来,擦干眼泪,做了一个无论多久后回想都不后悔的决定——逼佐伊离开自己,越远越好。 他知道一旦完不成这个任务,马尔福难逃一死,黑魔王能为了惩罚父亲以他和母亲的性命要挟——德拉科同样是斯莱特林,斯莱特林不会将软肋暴露给别人——他不会允许黑魔王以佐伊的生命威胁他,哪怕是黑魔王也不行。 佐伊已经为这个混蛋马尔福做了太多,他不能再把她也拉进这泥潭里。 如果说六年级以前,德拉科对佐伊的感情的确带着孩子气的依赖和任性,那么,从这一刻开始,他开始正视了自己对她的爱。 少年的占有欲终于变成了从前想都不敢想的无私与奉献——即使他有充足的自知之明清楚自己没什么本事。 即便坠入深渊自生自灭,他也要保护她。 我的骄傲不允许我把自己的崩溃展现给别人。只有我知道,一夜之间,我的心判若两人。 佐伊暑假里给我写了很多信,我偷偷将猫头鹰拦下来,然后把信烧毁。加上先前曾公布与戴蒙德斯退婚的消息,进展还算顺利。 我开始计划如何完成我的任务,开学前,我跟着妈妈去了博金博克。 黑魔王重用我这件事给马尔福赢回了一点儿尊严,博金老头儿还是对我一脸谄媚。我一眼就看出那只大柜子有问题,但他的演技太蹩脚,我实在懒得拆穿,扯了两句谎就把他打发了。 我只是没想到,躲在柜子里的人,会是我朝思暮想的那个人。 整整两个月没见,看到我的那一瞬间,她对我笑了。 那一刻,我几乎卸下一切伪装想冲过去抱住她,我想把这两个月来忍受的委屈都说给她听。 但在最后一刻,我忍住了。 我知道佐伊不会在乎,但我不能冒这个险,那代价太大。 她会懂我的,我始终坚信着这一点。 六年开学那天晚上,为了彻底撇清戴蒙德斯和马尔福的关系,我态度粗暴地要回了我亲手为她戴上的订婚戒指。 在后花园散步谈心的我们仿佛已经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我甚至不敢回想我曾经拥有过如此短暂而珍贵的幸福。 她拿那双黑眸子望向我,显得那么迷茫哀伤。我落荒而逃。 计划进行得比我预想的困难得多。 开学晚宴上,我听着邓布利多的演讲出神。在父亲影响下,我曾对这个偏向格兰芬多的老头鄙夷至极,可现如今站出来审视着,我不知道自己有什么本事谋杀邓布利多。 我修不好那只消失柜。我想我完蛋了。唯一值得欣慰的,是我还没有把佐伊牵扯进来。可她那么聪明,我不知道还能瞒她多久。 过去的我如果遇见现在的我,那我一定会遭到一通朝笑讥讽。 在三把扫帚看到佐伊和那个拉文克劳守门员挨得那么近,我气得发抖,必须强忍着才能不抽出魔杖教训那个大块头一番。 我几乎是下意识地变回了原来的样子赌气走开,指望佐伊追过来向我解释,仿佛用这种方式才能替我自己确认她还在爱我。可当她真的追过来,我又后悔了。 我已经决定要让她离开我,连订婚戒指都要回来的我,哪里还有质问她的资格? 她果然早就察觉出我的异样,她要抓我烙印着黑魔标记的左臂,我躲开了。我选择成为一个食死徒时都没有现在这一刻这么害怕过。 我怕她发现她爱的男孩已不是过去那个光彩骄傲的马尔福家的小少爷,而是一个食死徒,我怕佐伊望向我的眼神会变了样,就像那些人在得知父亲是食死徒后的眼神,厌恶又戏谑。 我觉得那比烙印还要疼。 我说了很多难听的话,我一向对这个最拿手。可我又会施了幻身咒远远地跟在她后面。 那个愚蠢的格兰芬多把项链从盒子里拿出来的那一刻,我几乎是下意识冲了过去,脑子里唯一想到的是,如果佐伊为此出了事,我会后悔一辈子。 她还是将一切都推出来了。 在有求必应屋里,她的每一句话都精准地打在我强撑的、已支离破碎的外壳。她说,她要陪我走这条有去无回的路。 我再也忍受不了,我用了最后的办法:不计后果地将食死徒烙印展示给她。 我想,这就是结局了。 她眼眶顿时就红了。 她不卑不亢地望着我,我盯着她黑白分明的眼睛,她的睫毛很长,眼神让人心疼。 她问我疼不疼。 当其他人看到的只有丑陋的黑魔标记,她却担心我的烙印会疼。 佐伊,你叫我还怎么赶你走呢…… 我的世界里像是下了一场久久不停的雪,只有望不到尽头的黑暗与冰冷,但现在雪停了,变成白茫茫的荒原,只有佐伊像一棵雪松树,树枝满是积雪,却坚定地站在雪地里,没有倒,也没有被雪埋住。 我知道天晴了。 戴蒙德斯,我给你机会离开了,是你自己放弃独善其身的机会的,你别后悔。 我的心做出最后的警告,然后冲上前,做了我在这个夏天尾声的博金博克就想对她做的事。 第62章 六年级 - 天文塔谈心 ==================================== 佐伊惊醒,发现自己出了好多汗,衬衫和毛背心都沁湿了,鬈发粘在脖子后面。 她有点烦躁地坐起身,用手支撑着头,意识到那是个梦,说不清是高兴还是难过。 她梦见德拉科完成了他的任务。 不,他不仅完成了他的任务。 邓布利多,霍格沃茨,食死徒,甚至卢修斯和纳西莎。他杀完了所有人,然后,丢掉魔杖,看向她。 他穿着斯莱特林的白衬衫,没有系领带,灰蓝色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杀戮和罪孽,淡淡的眸子纯洁干净。 他咧开嘴笑了,笑得眼睛都眯起来,似乎卸下一切压在身上的重担,像是撕开德拉科马尔福的面具、从那具身体里走出的一个新生命。他和德拉科长着一模一样的脸,柔顺的金发微微拂动,可那笑容是德拉科不会有的畅快。佐伊闻到少年身上清爽的味道,像冬日森林间的暖阳。 佐伊想拉住他,他却一瞬间离她好远,转身奔进日落,融进金红色的余晖。 大脑逐渐清醒过来,佐伊意识到自己还呆在有求必应屋里,窗外又下起了雪,已经是晚上了。 印象里,他们和好了。 她和德拉科席地而坐,靠在消失柜的门上东拉西扯聊了好久好久,仿佛一气儿要将六年级来没说的话都说完似的。靠在德拉科肩头,隔着长袍传来男孩身上温热的体温,安详的困意开始像蒲绒绒一样细细簌簌地从脚跟爬向全身,她就缩在德拉科怀中睡了过去,睡得昏天黑地。 佐伊眉头微皱地盯着自己空荡荡的身旁出神,好像盯久了就会露出德拉科在这儿呆过的马脚似的。 无论从哪个方面,这里都看不出另一个人呆过的痕迹。 难道又是梦吗?失而复得又复失的感觉让她有点紧张。 她抓起摆放在自己手边的魔杖,放出踪丝——还好,发着银灰色柔光的细线平稳地浮动,一直指引她登上离有求必应屋并不远的天文塔。 德拉科正安静地立在栏杆边,银白的月光给他镀上一层孤独清冷的光晕。 他已换回那身黑西装,正倚着栏杆,若有所思地望着下面。 雪花无声地飘落在他搭在栏杆上的手,风吹起他几乎失去颜色的头发和西装下摆。他出神得很专注,以至于佐伊已经站在了他身后,他仍毫无察觉。 佐伊蹑手蹑脚地靠近,伸出手轻轻从后面环住了他的腰。 “睡醒了?” 带着点鼻音的声音从前面传来,他并没回头,任她抱着自己。 佐伊将下巴抵在他后背,点了点头,然后把头埋进他的衣服里,深吸了一口气,好像很安心。 塔楼下方传来的一阵争吵吸引了她的注意,顺着德拉科视线的方向,佐伊向下探出头,原来德拉科一直冷眼旁观的是那几个格兰芬多,他们似乎闹得很不愉快。 一个微胖的女孩牵着罗恩的手从格兰芬多塔楼跑出来,伏在哈利肩头的赫敏突然起身,用枯叶变出一群尖嘴鸟,直冲罗恩射去。 罗恩躲闪不及被台阶绊倒在地,那群鸟纷纷撞上他周身的石砖,却没伤他分毫。 罗恩从地上爬起来,不可理喻地望着赫敏,扭头跟那个女孩走了。 赫敏盯着两人远去,然后跌坐回去,失声痛哭。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看着下面那群又哭又笑的人,平淡地开口:“我自己都不想承认,自己现在有多羡慕那几个愚蠢的格兰芬多。学习,考试,魁地奇,恋爱,和朋友吵一架就觉得天都塌下来了。他们此刻最大的烦恼也许就是爱的人不爱自己。十六岁的蠢样子。不用考虑看未来、考虑死亡,不用贪生怕死地苟活着。” 他说,“我也曾是他们之中的一个。” 佐伊握住德拉科被风雪吹打得冰凉的手。 “佐伊,你知道吗?有时,我看着身边的人就像是看着另一个世界。他们越是热络地聊天,我就越是抑制不住地感到疏离。” 德拉科俯身趴在栏杆上,额头抵住佐伊的手背,传出的声音也像被压住了,“他们还把我当作一个正常人,可我并不是。” 佐伊耐心地摇摇头,伸出另一只手整理德拉科后脑勺被风吹乱的头发,“别说胡话,你是一个正常人,德拉科。一个标记改变不了什么。” “我是不是又让你失望了?” 他抬头望向她,灰眸中瞳孔在月光下放得很大。他的手指在冰冷的铁栏杆上收拢,线条分明的下颌因用力颤抖:“他们早就认定我做不到,那些食死徒,拜高踩低的东西,都等着看马尔福的下场。父亲没能完成他的任务,如果我也完不成,马尔福就完了,没人会再瞧得起马尔福。我不能,佐伊,我没得选。我必须完成,我要把父亲救出来。我不能让他们如愿以偿。每个人都能踩上一脚,任人宰割,我不能让马尔福变成这样!” 佐伊搓着他的手背安抚道,“我知道,德拉科。这些日子,你过得很不好。” 德拉科有些委屈地瘪了嘴,“那个人会摄神取念,我甚至要偷偷练习大脑封闭术,我不能让他钻进我的脑子里。每次面对他,我的头都像要裂开了……” 他痛苦地将头埋回臂弯间。 佐伊把一只手放在他瘦削的肩膀上,让他转身面对自己,“我知道你那么做,是为了保护我,虽然这个方法我不太喜欢。谢谢你,德拉科。” 她笑着朝闷闷不乐的男孩挤了一下眼睛:“但我要告诉你的是,试图疏远我无法减少我对你的爱意。你想避开我的所有努力都会失败。” 德拉科含糊地应着,翻了下眼睛,想别开头。他不想在她面前没出息地哭了。 佐伊却踮起脚凑了上来,固执地捧住他的脸强迫他看着她,她的黑眼睛坚定地望着他的灰眼睛:“这一切不是对你的惩罚,德拉科,这不是你的错。” 女孩的脸凑得很近,他突然不受控制地红了眼眶,轻轻挣扎了一下,试图挣脱她的手,却发现做不到。 她用不容置喙的口吻重复道:“不是你的错。” 他试图抵抗,试图假装坚强,假装自己能独自应付这一切。然而事实不是这样的。他身体里有个幼小脆弱的自己,希冀某个清晨睁开眼睛,黑魔王不复存在,父母都在自己身边,他们很相爱,佐伊和他在一起,而他不需要操心任何事。 现在,他心里的那个孩子正疼得委屈抽泣。佐伊话音刚落几秒,属于那个孩子的泪水就从德拉科的脸颊上落下。 佐伊将他揽进怀里,紧紧拥抱他。 将自己崩溃脆弱的样子展现给别人对斯莱特林来说实在是件丢人的事,尤其当这人是自己心爱的人。但是她不出意外地击破了他的防线,德拉科知道她向来有这样的能力。 佐伊的小手安抚地揉着他的背,德拉科深深嗅了一下佐伊鬈发间洗发水的味道,把手臂在她细瘦的后背上环起来,他感到自己的情绪渐渐地平复。 “感觉好点了吗?”佐伊抱着他,在耳边问道。 德拉科轻轻从她的怀抱挣脱,佐伊松开了他,他顺势搂住她的腰,看着湖水般透彻的眼睛。德拉科觉得她是世上最美的女孩,而自己能拥有这个女孩,一定是梅林瞎了眼。 他感到自己的神气又回来了。 “佐伊·戴蒙德斯?” 她歪了歪头。 “我就知道你压根儿离不开我。” 德拉科仍有点放不开地半不正经地窃笑道,额头被佐伊重重弹了一下。 德拉科抓住她的手放回腰间,语气认真下来:“佐伊,即便如此,我现在仍不会叫任何一个人看出来我们和好了。一旦伏地魔或其他食死徒得知你和我的关系,一定会把你拉进来的,我不能让你冒这个险把你牵扯进来……你能接受吗?” 佐伊五味杂陈地看着眼前心事重重的德拉科。 他不再歇斯底里,而是很快收拾好眼泪和情绪,把一切考虑周全。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优秀的斯莱特林,却让人觉得难过极了。 但她安心地笑了,对他点了点头:“好,我们不说。” 德拉科浅色的眸子里亮起温柔的光,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松开她,上下摸索起西装的口袋来。佐伊挑起眉在一旁看他。 他从胸前内侧的内衬口袋小心翼翼地掏出了那枚订婚戒,递给她。祖母绿在月光下散射着一圈近乎神迹的光晕,他有点紧张地开口,“这个,现在还不能戴回去,你先收起来……” 佐伊没想到他竟然将这只戒指随身带在身上,触动地盯着他许久才开口:“你想得美,德拉科·马尔福。” 他顿时慌张起来,目光追着她的神情。佐伊扑哧一声笑了,背起手,傲慢地昂起头,“你那么凶地要回去,以为我戴蒙德斯好打发吗?” 德拉科脸上的表情从茫然无措转为了然,佐伊伸直胳膊搂住了他的脖子:“罚你,好好保管我的戒指。然后,等一切结束,等我们可以在阳光下亲吻的时候,德拉科,郑重地替我戴回来。” 德拉科突然用力将她原地抱起,在纷纷扬扬的雪花里,抱着她转了一圈又一圈,一遍又一遍地答应着。 两个年轻人轻盈的笑声交织在一起,仿佛能随城堡塔楼间的晚风飘向远方的海、月亮边的星带。 第63章 六年级 - 鼻涕虫俱乐部 ====================================== 转眼圣诞将至,霍格沃茨城堡又被冬青和金箔装饰一新,锃亮的甲胄反射闪烁的长明蜡烛,走廊里每隔一段就挂上大束槲寄生。一堆堆女孩聚在槲寄生下面叽叽喳喳地大声交谈,偷偷用含情脉脉的眼睛注视来往的男孩,造成走廊堵塞。 就像两人事先约定的,没人知道那天从魁地奇比赛消失的德拉科马尔福发生了什么,更没人知道佐伊和德拉科重归于好。 礼堂、教室、走廊,二人见了面都佯装陌生人。只有私下里一起躲在有求必应屋里修消失柜、练习大脑封闭术时,才能亲昵一番。 这天,佐伊照例缩在人满为患的图书馆角落研究《危险魔法物品编年史》,一阵争吵打乱了周围的宁静,她有点儿不悦地抬起头,却发现吵得面红耳赤的不是别人,正是赫敏和罗恩。 赫敏无意间与正巧抬头的佐伊对视了,佐伊想躲开视线也晚了,赫敏已经气冲冲朝她快步走过来。 “早上好,佐伊。”她将书包一丢,坐进佐伊旁边的椅子里,语气疲乏。 罗恩跟过来坐在对面,将揉搓得皱皱巴巴的课本从自己书包里掏出来,一面冲佐伊使了个眼色,低声嘟囔:“别理她,佐伊,她管教低年级攒了一肚子气。幸亏哈利被邓布利多叫走了,不然他也要一起被骂得狗血喷头——每个月总有这么一阵子。” 佐伊手上不动声色地拿笔记本掩了掩正在看的书。 赫敏听了这话,气不打一处来,将手中的书砰地往桌上一摔,瞪着罗恩:“罗纳德,你听好,我才不在乎你跟拉文德干什么,你爱跟谁亲嘴都随你!说真的,谈恋爱是个愚蠢的选择,佐伊就是例子——无意冒犯——之前和马尔福在一起,她总是愁眉苦脸的。而现在,你看,她快活多了。” 佐伊挑起眉看着她,看来赫敏还在为罗恩和拉文德布朗接吻的事生气。 “……赫敏,罗恩,你们想过把自己心里的一些想法告诉对方吗?那样很多事也许会变得顺理成章起来。” 佐伊翻着书,装作随口提起。 “我哪儿有什么想法!” 两人几乎是异口同声地叫出来。 罗恩看向赫敏,赫敏立刻移开目光。 似乎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她没好气地冲罗恩说,“反正,我和哈利周六晚上本来也有正事!” 她注意到正在观察她的佐伊,忙把她也拉进来,“佐伊也去——你也收到了邀请,对吧?斯拉格霍恩教授的圣诞晚宴。” 不,别拉上我,佐伊绝望地想。 她的确收到了邀请,可她不想去。 对利益至上的的斯莱特林而言,斯拉格霍恩这个聪明人也许不会想跟如今岌岌可危的马尔福扯上关系——这就解释了当年费尽心思招揽卢修斯加入鼻涕虫俱乐部的斯拉格霍恩,如今却只当没有德拉科·马尔福这个人。 这种以宴会为名,实则勾结人脉、趋炎附势的修罗场,佐伊实在没兴趣——假如真有霍格沃茨圣诞布丁的话倒还值得考虑。 罗恩不服气地鼓起腮帮子,“不就是鼻涕虫俱乐部吗,斯拉格霍恩专门为了拉拢宠儿,有什么好骄傲的?喂,我祝你们玩得开心——” 他叉起胳膊撑在桌上,挑衅地向赫敏倾过身去,学德拉科过去特有的那种讥讽口吻拖着长腔说,“你为什么不跟那个麦克拉根交个朋友呢,这样斯拉格霍恩就能把你们封为鼻涕虫国王和王后!” 唔,这句有点儿过了,罗恩。佐伊抿起嘴沉默地摇了摇头。不得不说,罗恩学德拉科的刻薄样子简直像极了——什么格兰芬多、斯莱特林,惹人生气时全都一模一样。 “可我原本打算邀请你去呢,” 赫敏的脸涨得通红,“既然你认为那么无聊,我就不费这个事了!” 佐伊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情,满意地微笑着点了点头,低头重新将注意力从僵持的二人移回书里了。 “你本来准备邀请我的?” 罗恩小心翼翼地盯着赫敏,先前底气十足的声音完全变了。 “对,” 赫敏赌气似地挑眉,“但显然,你更情愿我跟麦克拉根交朋友。” 她不自在地舔了下嘴唇,扭开头,久久凝视着窗外。 “不,我不情愿……”罗恩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 佐伊手中做记录的笔停住了,抬头惊喜地看向罗恩——这个韦斯莱终于不再是一根筋的榆木脑袋了。 她下意识去看赫敏的反应,却发现赫敏正眉头微皱、一脸疑惑地盯着窗外愣神——这重要的一刻,她却没听见罗恩的话。 事情又要复杂了,佐伊揉着太阳穴想。赫敏却突然叫她:“佐伊,窗外是你的猫头鹰吗?” 是的,窗外那只叼着封精心蜡封过的信、正不耐烦地用喙敲打窗棂的,是她的猫头鹰。 佐伊想不出谁会这个时候写信给她。她立刻警觉地想到了老戴蒙德斯,又同时否定了这个想法。 若埃德蒙真想告诉她有关木盒和雷古勒斯记忆的事,他一定不会选择猫头鹰这种高风险的方式。 正好,佐伊借口取信,火速离开了气氛尴尬到极点的罗恩和赫敏。 她一路小跑来到庭院,路过礼堂时还顺走了一只青苹果。 猫头鹰落下来停在她肩头,佐伊咬住苹果腾出手取下信件,猫头鹰却一直想咬佐伊嘴里的苹果。 佐伊闹不过它,将苹果用力抛上天,猫头鹰扑闪翅膀腾飞,一下就抓住了苹果。 她笑着看它振翅远去,才低头将小巧的信翻过来——信不是来自挪威,淡黄色羊皮纸上用翡翠绿色墨水写着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阿不思·邓布利多 邓布利多提前祝她假日愉快,并请佐伊在下学期开学后得空去校长室一趟。 “……原谅我这么早通知你这个消息,鉴于我有事急需出一趟远门,最早只能假期结束才能赶回霍格沃茨——届时请别忘了我诚挚的邀请。” 她久久瞥着信上飞舞的字迹,纸张在手指间翻过来、又转过去。 邓布利多大费周章地派猫头鹰送亲笔信请她去校长室,会有什么要紧事? 在听到被哈利邀请的卢娜说《我在吸血鬼中生活》的作者埃尔德·沃普尔会带一位吸血鬼朋友出席的时候,佐伊当即决定参加斯拉格霍恩的圣诞晚宴——毕竟,能认识吸血鬼的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得知佐伊决定去宴会后,曼蒂显得很高兴。 她说,安东尼·戈德斯坦也要去,可她不喜欢安东尼请其他女生去,因此提议为了彼此都放心,干脆佐伊和安东尼一起去好了。 佐伊虽然鄙夷地翻着白眼说曼蒂这是利用自己盯着她男朋友,却不得不承认这是个不错的提议——为了坐实她和德拉科还没和好的假象,佐伊认为她有必要和其他男生一同出席宴会。 晚宴这天,吸血鬼倒是没出现。 斯拉格霍恩的办公室挤满了各界名人和有权势地位的纯血家族的孩子,天花板上挂着翠绿的帷幔和金色华灯,拥挤又吵嚷,简直像进了街头大马戏团。 佐伊站在角落摆酒的桌台旁嘬着冰镇蜂蜜酒,和同样不喜欢吵闹的安东尼一起看戏似的观察着斯拉格霍恩招拢来的精英。 她看到穿了一身隆重的绿天鹅绒长袍的斯拉格霍恩举着酒杯蹒跚穿行,那些名人夸张地大声打招呼,然后搂在一起合影。流程结束,接着寻找下一个互相恭维的目标。 佐伊和安东尼一起调侃,若是二年级时吉德罗·洛哈特没出事,他一定爱死这个宴会了。 酒越喝越兴奋,人们开始的矜持逐渐放开,不再端着优雅得体的架子,越发吵闹起来,佐伊和安东尼开始商量着提前离开。 这时,门口传来一阵骚动,人们都停下正在做的事,向门口看去。 “抓到一个在门外偷偷摸摸的学生!” 费尔奇拽着一个瘦削的身影冲了进来。 佐伊踮起脚看清那个身影时,不易察觉地瞪大了眼睛——竟然是德拉科。 “把手松开,你这老哑炮!” 德拉科怒吼,脸颊因为羞愤泛起绯红,黑西装被费尔奇攥着起了难看的褶皱。 “斯拉格霍恩教授,您说,怎么处理这个学生?” 费尔奇兴奋地问,下巴上的肉在抖动。 斯拉格霍恩显然已经喝了太多蜂蜜酒,他两眼迷茫地看看费尔奇,再看看德拉科,嘴唇像金鱼一样开开合合,却说不出话来。 房间里此刻安静极了,所有人都像看小丑似的盯着德拉科。 佐伊很难受,她知道德拉科最怕被当成一个笑话。不管德拉科想来做什么,她想帮他挽回颜面。 “对不起,斯拉格霍恩教授!” 佐伊大声开口,挡在前面的人群自动让出一道空隙,站在角落的她一时成了人们关注的中心。 “您前些天下课时临时有事,托我转达对马尔福先生的邀请。但是像您一样,我也给忘了,直到今天才告诉他,显然没给马尔福先生留出足够的准备时间。” 佐伊平静地转身看向德拉科,“实在抱歉,马尔福。” 窃窃私语声在四周响起,哈利和赫敏匪夷所思地地看向佐伊,大概在疑惑她为何要帮马尔福。佐伊感受到了一旁斯内普鹰一般犀利的注视。 她摸准了以斯拉格霍恩的记性,他压根儿记不清自己到底邀请了谁来参加宴会,与其在这么多报社媒体面前像个巨怪一样傻站着,他巴不得有人出面给他个台阶下。 这很斯莱特林。 “哦……” 斯拉格霍恩教授茫然地望着佐伊,然后点了点头尴尬地大笑起来,“啊!梅林啊,是这样,我的孩子,是这样!” 他冲德拉科举起酒杯,“我差点忘得一干二净!我也向你道歉小伙子,既然来了,那就随意吧!大家继续!哦,我刚才说到哪儿了……” 房间又顿时被谈笑声充满,没人再去注意德拉科了。 德拉科挣开费尔奇的拉扯,气势汹汹地冲他挑了挑眉,拍了拍被抓皱的西装走开了,似乎在说:看到了吗?本少爷受到邀请了的。 佐伊暗自偷笑,这个家伙,明明只是给他个台阶下,还总能被他变得理直气壮。 正出神,她的视线被闪到角落的一个黑影挡住。 “就这么关心我吗,戴蒙德斯?” 是熟悉的嗓音和吐息。 佐伊应声抬头,对上德拉科残留着惊慌却故作傲慢的眼神,她满意地扬起眉毛:“看在我替你解围的份上,马尔福,不如告诉我你为什么要闯进鼻涕虫俱乐部?” 德拉科目光沉了沉:“我要看看是那个混球敢请我的女朋友。是那边那个拉文克劳吧——” 说着,他就做出要朝远处的安东尼冲过去的架势。 佐伊知道德拉科不会冒险做这种事,却配合地拽住德拉科的胳膊,拉他躲到帷幔后面空无一人的露台。 “我知道这不是你真正的目的。但无论你想做什么,这样闯进来也太过张扬了。” 露台上安静凉爽,佐伊用狡黠的目光瞥着德拉科,“更何况,在所有人眼里,我不是你的女朋友。” 德拉科不满地皱起眉,抬起佐伊的下巴吻了一下,然后抬头认真看着她:“现在呢,还不是吗?” “我知道你想说谢谢——别客气,马尔福先生。”佐伊被逗笑了,推开他的手,拈起长袍装模作样地行了个屈膝礼,转身准备撩开帷幔会宴会厅。 她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眨了下眼睛:“以防你不知道,安东尼·戈德斯坦是曼蒂的男朋友。” 少年靠在石柱上望着她,不禁轻轻笑了起来,笑意一直蔓延到进灰蓝色的眸子。 佐伊转身走出帷幔。这学期以来,很少看到德拉科这样真实的笑意。那一刻,她觉得被同学排斥和误解也许相比之下都不再是重要的事,如果德拉科能重新真正地快乐起来,她想她愿意做任何事。 在她走回宴会厅的人群中,向安东尼打招呼的时候,斯内普黑着脸、脚下生风地迎面从佐伊身边掠过,黑色的长袍重重打在她小腿上。 佐伊警觉地回头看去,看到斯内普押解似的推德拉科从侧门离开了。德拉科也一脸阴鸷,方才脸上的轻快和笑意仿佛根本就从未出现过。 第64章 六年级 - 邓布利多的局 ====================================== “德拉科的近况如何,他还好吗?” 邓布利多在昏暗安静的校长室里就像关心自家孩子一般轻松又自然地问出这句话时,佐伊下意识屏息盯着那个安详靠在扶手椅里的老者,指尖扣着椅子扶手上的雕花,不吭声。 德拉科开学以来的状态很不好。 他闯入斯拉格霍恩的宴会企图用毒蜂蜜酒刺杀邓布利多的计划又一次失败,反而误伤了罗恩。 德拉科开始自我否定,失去了起初的野心,仿佛连强撑的骄傲都撑不下去了。 他又开始躲着她了。就好像,他本已经在佐伊的引导下从黑暗中探出了头,却再一次缩回孤僻的壳子里去了。 佐伊课余在城堡的各个角落寻找德拉科时,曾在废弃的盥洗室遇见桃金娘,她口中喋喋不休地说着一个脆弱得叫人心疼的男孩。 “他很敏感,他也觉得孤单,” 桃金娘对佐伊说,“可他不怕将最脆弱的一面暴露给我,他哭泣的样子让我都生出保护的欲望,我已经很久没有过这种感觉了……” 佐伊心里猛地一紧,“他在这儿哭过?很多次吗?他还说过什么?” “我才不告诉你!” 桃金娘警惕地飘远,“我保证过不将他的秘密告诉任何人。” 可随即她又落在窗台上,怅惘地托住腮长叹了口气,“我们有很多共同点,你知道吗?我愿意跟你说这些,因为你也是拉文克劳,你会懂我。我相信他也感觉到了,我想他喜欢我,他很快会回来的——” “是啊,会回来的……”佐伊喃喃地说。 他宁愿在废弃的盥洗室对桃金娘崩溃大哭,也固执地不肯把她牵扯进来。 这样的德拉科,怎么可能让她安心放手呢。 邓布利多信上的约定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佐伊刚走到校长室门前,木门就自己打开了。她走进去,木门在身后关上,可安静的房间里空无一人,邓布利多并没在等候她。 “奇怪,明明他在信上提醒我不要忘记的……” 佐伊自言自语地踱步到办公桌旁,细细观察四周架子上稀奇古怪的仪器,等待邓布利多出现,可桌边靠近佐伊的位置一本破破烂烂的书引起她的注意。 佐伊歪了歪头,看清封面的书名,《尖端黑魔法揭秘》。 她的眉毛高挑起来——要知道,正是邓布利多今年下令移除了图书馆所有研究黑魔法的书。 他将这些书从图书馆移走,原来是移到自己办公室吗?还故意将摆在这么显眼的地方。 佐伊忍不住抽出魔杖掀开了封皮,内页夹着一只书签,似乎说明这本书正在被邓布利多仔细阅读。她用魔杖一点,将书页翻到书签标记的位置,原本只是想看看这本书究竟什么样,可看完开头,却不由自主地一页一页读了下去。 她明白邓布利多为什么将这些书撤走了。 这的确是一本可怕的书,全是最邪恶的黑魔法,甚至详细讲述了通过谋杀将灵魂分裂制成‘魂器’以追求永生不死。佐伊看着那些精炼娴熟的文字,沉浸在深深的思考中,以至于压根没听见背后渐近的脚步声。 “看样子,我的迟到并没给你带来太大不悦,戴蒙德斯小姐,你仍然过得很充实——” 邓布利多站在她身后,不紧不慢地开口。 佐伊吓得一个激灵,阖上了书,转身看着仿佛是从无形冒出来的邓布利多,“请原谅,教授,我不该未经允许翻看您的书。” “你没做错任何事。热爱学识的读者找到一本精彩的书,多么美妙啊!” 邓布利多笑了,走到书桌前将那本书扶正,“而我,则需要为我的迟到向你道歉。” 邓布利多轻快地抖了抖长袍宽大的袖子,示意佐伊坐下,随后自己也拉出书桌后的扶手椅坐了进去,毫不掩饰地注视着佐伊。 佐伊忽然觉得,邓布利多是故意将这本书摆得这么明显、好让她看见的。 校长室里的那只古怪大钟滴滴答答地走着,在诡异的寂静中更加清晰。 有关德拉科的一幕幕在佐伊大脑中回放,她的心绪被一股伤感攫住。忽然,她回过神来,猛地抓紧扶手——邓布利多也是摄神取念大师,她脑海中闪过的一切,邓布利多都查探得一清二楚,此刻开启大脑封闭术,早已于事无补。 霍格沃茨的学生们早已习惯把邓布利多当作尊敬信赖的校长,有谁会想到在本世纪最伟大的白巫师面前需要警惕到使用大脑封闭术呢。 “哦,聪明的想法,戴蒙德斯小姐,大脑封闭术会是个不错的法子。” 邓布利多在半月形镜片后头对佐伊眨了眨眼,微微一笑,“我在更早之前就知道了,德拉科这学期来一直在试图谋杀我——鉴于我目前还活得好好儿的,我们可以得出结论,他的任务进展并不顺利。”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邓布利多。佐伊看着那双明亮的蓝眼睛,仿佛一切尽在掌控,她忽然觉得,没有什么秘密或情绪能在邓布利多面前变得透明,包括她倔强的思想抵抗。 她最终点头,手指无力地滑落下来:“他不好,教授。” “你一直以来做得都很好,孩子。” 银白色胡须抖了抖,邓布利多慈祥地说,“而我叫你来,是因为我想请你帮一个忙。这个忙,只有你能帮。” “我想您高估了我的能力,教授。” 佐伊自嘲地挑起一边的眉毛,试图婉言拒绝。 邓布利多风轻云淡地看着她,一眼就足以看穿她真正的想法。 “请原谅……” 佐伊无奈耸肩,只得实话实说:“我只是不想再卷进更多神秘或危险的故事了,您恐怕找错了人。” “你避世的性子真是和埃德蒙一模一样。” 邓布利多平和地笑了,“你怕帮我做事会卷进麻烦里,对吗?” 佐伊抿起嘴苦笑。 邓布利多不紧不慢地开口,“可正如德拉科已经选择了站在我们的对立面,请允许我问一句,戴蒙德斯小姐,你又是否清楚自己究竟站在哪一边呢?” “我并不站在任何一边,教授。” 佐伊不假思索地回答。她自诩对这个问题有着清醒的认知。 五年级以来,面对德拉科的她早已一遍又一遍告诉过自己心中的答案:“我不喜欢阵营这套说辞。我只是站在我自己的位置上,看到黑暗中的光,也看到所谓正义背后的恶。我看到自己想在乱世中保全什么,也知道这才是这个世界本来的样子——多面的,没有什么是绝对的。有时候,我感觉所有人都像在一个巨大漩涡里转动,谁都无法掌控,又怎么能简单评判一个人呢?” 她深吸了一口气,坚定地看着邓布利多:“德拉科他,选择站在我们口中所谓正义的对立面,为了自己的父母和家族,我不认为这是不堪的——事实上,他也在用自己的方式保护所爱之人,这并不比作为救世主的哈利少了高尚,不是吗?” 椅子里的老人赞许地望着她,悬窗透进来的一束阳光顺着漆黑发亮的黑鬈发滚落下来,正落在女孩胸前校袍拉文克劳的徽标上,鹰的羽毛栩栩如生。 “我赞同你所说的每一个字。” 邓布利多撑着椅子站起身,似乎有些疲累而腿脚不便,“我不想强迫你去做你并不想做的事。可你要知道,佐伊,你手中有一个很重要的东西,关系到伏地魔的东山再起。” 佐伊微眯起眼睛盯住半个身子站在阴影里的邓布利多,她忽然回想起:早在四年级,邓布利多就曾对戴蒙德斯和布莱克过去的恩怨表现出兴趣,而今天,他又费尽心思引她阅读那本黑魔法的书。她忽然睁大眼睛—— 盒子。又是那个盒子。 “您希望我做什么呢?” 佐伊平静下来,用不卑不亢的语气问。 “我想请你竭尽所能地拿到那个东西,并销毁它。如果无法销毁,就在必要时交给哈利。” 邓布利多说。 “我如何判断什么才是合适的时机呢?如果盒子里的东西对你们来说如此重要,我大可以现在就将木盒交给哈利,这样不是更方便吗。” 她反问。 “不。有些事,有些无能为力的痛苦,有些注定的失去与牺牲,是成为一个合格的救世主必须要经历的,无捷径可走。” 邓布利多阖上眼睛沉重地摇了摇头,银色胡须上系着的小银铃左右跳动。这沧桑的神态忽然让佐伊想起自己的祖父。 这一路走来,‘天选之子’这个自带光环的头衔带给哈利的痛苦与牺牲难道还少吗。 她从一开始就不曾认为救世主的身份值得羡慕。 “更何况,并不是任何人都有打开那盒子的能力。我相信埃德蒙对你说过同样的话,佐伊——有些谜题,注定要由你来解开。” 他慢条斯理地说完,注视着她。 佐伊躲开邓布利多炯炯的视线,以沉默作为无声而有力的回绝。 “作为交换,”邓布利多开口,“我会尽我所能保护德拉科。” 她重新抬起头来,黑眸深处闪烁着迟疑和触动,“可他的任务是谋杀您。谋杀会撕裂一个人的灵魂,就像这本书里说的。您能怎么保护他,教授?” 让另一个人代替德拉科杀了他吗?佐伊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推论。 “那孩子的灵魂还没被破坏,他被自己的父母、还有你,保护得很好。他还没那种野蛮之心。” 邓布利多的手搭在桌角的那本书上,佐伊才注意到他的半只手都像枯萎的树干一般萎缩黢黑。 “我虽然年纪大了,却仍有能力阻止年轻的马尔福先生做出杀人的行为,戴蒙德斯小姐。我比身在霍格沃茨的大多数人都更了解那个被称作伏地魔的孩子,因此我清楚地知道与他的对抗将是漫长而危险的,可我已经没有充足的时间了。” 这句话佐伊并没多想。邓布利多亲口说出会保护德拉科的那一刻,那样安心,让佐伊相信他一定会做到。就好像,无论前面有什么风浪,当邓布利多站在你身前,你就确信,一切都会过去,没有什么能伤害你。 她忽然明白了邓布利多的伟大之处——你永远可以放心依靠阿不思·邓布利多。 又是一段长久的沉默与思考。 终于,佐伊抬头望向他:“好的,教授,我答应您。也请您遵守我们的约定,保护德拉科。” “我给你我的承诺,戴蒙德斯小姐。” 邓布利多颔首,忽然一歪头,像在解读佐伊一样看着她,“事实上,我很欣赏你,孩子。你是我很少见过的没有欲望的人。没有欲望的人不会被轻易诱惑,并总能保持清醒。一个清醒的脑子在关键时候是极为重要的。” “可我并非没有欲望。” 佐伊认真想了良久,回答。 邓布利多摇了摇头,踱步坐回椅子里,蓝眼睛闪着狡黠明亮的光:“如果你指的是那个马尔福家的男孩儿。这不叫欲望,戴蒙德斯小姐,这是爱。爱不掺杂念,是纯净且美好的。就像陈词滥调中所说的,爱是存在于这个世上最伟大的魔法。” 佐伊会心地笑了。邓布利多突然意味深长地加了一句:“总会到那个时候,你必须做出选择的时刻——没有人能在这场战斗中独善其身,你早晚要选择站在哪一边,孩子。” 古怪大钟当当当地报起时来,一气儿敲了六下。 佐伊向邓布利多道别,离开校长室。指尖碰到门把手时,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兀自笑出声。 她转身:“您凭什么有把握我会接受这么危险的任务?” 邓布利多笑着看向她:“哦,我是个狡猾的人,戴蒙德斯小姐。我知道爱的力量有多大,大到让人做出本不可能去做的事。相信我,我见识过。” 第65章 六年级 - 神锋无影 ================================== 埃德蒙从小就教导佐伊:聪明人在任何时刻永远懂得首先保护自己。 十六年来,佐伊一直恪守这条行为准则,这让她这十六年过得快活又自在。 但她没想到,第一次违背这条原则,竟然就给自己带来这样大的伤害。 连着几天研究木盒无果,佐伊正百无聊赖地坐在礼堂拉文克劳长桌旁对着一本《记忆的魔法》发呆,余光瞥到一个熟悉的浅色身影。 她转头看过去。 德拉科站在礼堂门口,正惊惶地直直盯着前方。 她发觉德拉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差的状态,眼睛下面有黑圈,皮肤发灰。他看上去确实有些病态。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礼堂那头,哈利正和刚从圣芒戈康复返校的凯蒂贝尔站在一起说话,他们转过头来,若有所思地盯着刚走进来的德拉科,哈利的眼神逐渐愤恨起来。 这可不是个好兆头,佐伊心里想,哈利大概已经猜到了。 德拉科踉跄着后退了一步,下意识瞥了佐伊一眼,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撞开正走进来的人群冲出礼堂。 佐伊下意识抓起桌上自己的魔杖跟了上去。 德拉科因焦虑走得飞快,佐伊远远地跟在后面,来到一间废弃盥洗室。 还在门口,她就听到里面传出桃金娘轻柔的声音,“别这样,告诉我是什么事,我可以帮你……” “你帮不了我,” 是德拉科的声音,“我完不成,他会杀了他们……” 佐伊推开门,德拉科正背对门站着,手撑在水池边,脑袋低垂着,毛衣被脱下来丢在了一边,后脑勺上的金发弄乱了。他全身都在发抖,白衬衫贴在骨骼分明的后背上,显出一对瘦削的肩胛骨。 “德拉科。” 他一个激灵,转过身来,看到是佐伊时,眼眶里噙着的泪顿时汩涌而出。 她快步走上前,将他搂进怀中。 桃金娘尖叫着钻进马桶消失了,盥洗室重新安静下来。 德拉科紧紧抓着她的胳膊,仿佛用尽全部力气,就好像一旦松开手,她就会离开,最后一缕光也会消失。 “佐伊,我不是有意要害那个凯蒂贝尔,我不是有意害韦斯莱……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佐伊看着脆弱无助的德拉科,泪水从他的灰眼睛里流出来,掉在卫生间积满尘土的地面上。 她忽然觉得,德拉科灰色的眸子原来和眼泪是同一个颜色。怪不得德拉科的眼睛看起来总是很悲伤。 她心里痛极了,却并不想哭,哭丝毫不能减缓此刻的痛。 “别怕德拉科,我会有办法的,你相信我的对吗?你只是,不要再躲着我了。”她轻轻拍着他瘦削的背,声音一如既往地温柔。 德拉科低头抽泣,重重点头,缓缓靠回佐伊肩上。 “放开她,马尔福!” 门口突然传来了哈利愤怒的喊声,“我知道你都做了什么,是你对凯蒂下的咒,对吧!现在你又想对佐伊下咒吗?” 德拉科的眼睛在抬头的瞬间笼上了一层狠戾,佐伊看到了他眼神的变化,下意识想要拉住他。可她慢了一步,德拉科像是终于找到了发泄,飞快抽出魔杖向哈利甩出一个无声咒。 哈利敏捷地躲开了,愤怒地向德拉科还击。 德拉科一把将佐伊从洗手池边推开,哈利的魔咒击中了他们身后的热水管,热水瞬间喷涌而出,在地面汇积,卫生间顿时水汽氤氲,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 “哈利!他没有伤害我,你们先停手!” 佐伊举起魔杖保护性地挡在德拉科身前,向哈利警告,德拉科却在此时撇开佐伊闪身冲进里面的隔间。 哈利显然没想到德拉科的魔咒能力已经这么高,紧随其后追着德拉科跑进卫生间后面互相攻击,不时传来爆裂的声音。 根本没人听见佐伊的阻拦。 佐伊小心地向后面跑去,躲开飞溅来的魔咒,直到她看到了躲在门板后面的德拉科。 他的衬衫湿透了,水珠从白金的发梢和脸颊侧面滚下,佐伊不知道那是水还是泪。 哈利在卫生间的另一头出现,他看见了德拉科,看向德拉科的绿眼睛是深深的恨意。 德拉科也看到了哈利,他举起魔杖做出攻击的姿势,嘴却没有动。 佐伊瞬间意识到了不对,一跃向少年身前挡去,念出她最熟悉的防护咒。 哈利会伤害德拉科,这是那一刻佐伊唯一想到的。 “盔甲重重!” “神锋无影——” 佐伊没想到的是,这道她甚至没有听过的咒语轻而易举地刺破了防护咒。 就像利剑轻划破一只肥皂泡,咒语穿透防护罩,重重打在她身上。 钻心的疼痛瞬间传遍全身,冲击使她向后倒去,佐伊看向下意识想要冲过来扶住自己的德拉科。 他还是慢了一步,她跌倒在积满温水的大理石地面上,溅起一串水花。 “不——” 哈利大惊。 佐伊身上出现了许多冒着鲜血的伤口,像被无数匕首穿身而过。血如泉涌,她的衬衫和毛衣很快就被染红了,血水汇入积水的地面,血迹仿佛绽开的一朵朵漂浮的猩红花。 德拉科一瞬间失了神,他摇晃着冲过来跪在佐伊身边,本就苍白的脸刹那没了血色。他的嘴唇无声地开合,他想捂住这些冒血的伤口,可他止不住血,鲜血又从他的指缝流下来。他惊恐地意识到自己手上、衬衫上已浸满佐伊的血。 他不知道一个人原来可以流出这么多血。 他发出痛苦无助的哽咽,他能感觉到女孩的生命正在一点点抽离,可他不知该怎么救她。 佐伊痛得无法动弹、发不出声音。她奋力寻找着德拉科的眼睛,那样剔透的灰蓝色。 不要哭,不要哭,德拉科。 哈利也被这道咒语的威力吓到了,他不敢走近倒在地上的佐伊,“我,我不知道……对不起……” 门口传来飞快的脚步声,长袍飞扬间,斯内普脸色铁青地冲了进来,他看到躺在血泊中的戴蒙德斯,控制不住地哆嗦着的马尔福,又抬头看向不知所措的波特,表情像是明白了什么。 哈利慌乱中夺门而出。 佐伊撑着最后一丝意识,感受到德拉科颤抖着将自己从开始冷却的水里抱起来,抱进怀中,这个动作让她身上的伤口再一次灼痛起来。很快,她就渐渐感受不到痛了。她慢慢阖上了眼睛,失去意识,魔杖从软绵绵的右手滚落进水中。 德拉科剧烈地喘着粗气,满是血污的手在西裤上无助地擦了又擦,他绝望地抬头看向斯内普,眼睛里满是卑微的乞求,乞求斯内普救救怀中的女孩。 斯内普跪下来抽出魔杖对准惨不忍睹的女孩,沿着咒语造成的那些深深的可怕伤口缓缓移动,念动了一个没人听过的咒语。 汩汩的血流慢慢止住了,德拉科轻柔地擦去佐伊脸上的血污,斯内普又念了一遍,像是时间倒流一般,血水纷纷往回流淌起来,回到佐伊的身体里。 德拉科终于看到怀里的女孩恢复了血色,但气息还是很微弱。 “她能保住命了,带她去找庞弗雷夫人,现在。” 斯内普的语调听不出情绪,他揪着德拉科的领子,试图将失魂落魄的少年从满是积水的地面拉起来。 德拉科失神地点头,抱着佐伊从地面起身,湿透的皮鞋在大理石地面上打滑,他却始终小心翼翼地护着怀中的女孩,顾不得浑身湿透、血迹斑斑的狼狈,向医疗室奔去。 当天下午,学院之间开始有了流言。有人看到德拉科马尔福抱着一个满身血迹的拉文克劳女生闯进了校医院,声嘶力竭地喊着庞弗雷夫人的名字,叫她救救她。不知发生了什么可怖的事。 他们说不准受伤的究竟是谁,只是说,怕是性命垂危了。 第66章 六年级 - 死亡这件小事 ====================================== 佐伊觉得自己睡了很久,仿佛中了无限的石化咒,头也沉,手脚沉,眼皮沉,一动都不想动。 她就这么闭着眼睛,好像闻到了最喜欢的味道,像森林间掉落的阳光。是金发少年特有的味道,还是多年前那个嚣张跋扈的样子。 她隐约记得德拉科把自己抱在了怀里,真好,如果不是那么疼的话,就更好了。 她突然觉得如果现在睁开眼,会看到德拉科守在自己身边。她使了使劲,将眼皮抬了起来。 映入眼帘的是医疗室惨白的雕花穹顶。 耳畔有衣料摩挲的声音,佐伊有些开心地转动眼睛,看到床边坐着的曼蒂。 “佐伊!你醒了?身上还疼吗?” 听到曼蒂关切的问询,眼泪还是有些不争气地从眼角流出一滴。 “我没事了……”佐伊在枕头上蹭了蹭眼角,冲曼蒂笑,声音还带着刚刚苏醒的沙哑。 “怎么会受那么重的伤的……你已经躺在校医院昏迷四天了。” 佐伊苦笑着耸了耸肩,故作轻松地重复了一遍,“我没事了,曼蒂。” 庞弗雷夫人很快赶来,一边做着全面检查,不停絮叨着佐伊被送来时自己简直被吓坏了。既是因为湿透的狼狈的德拉科马尔福,还有他怀中浑身是血的佐伊。她已经竭尽全力修复那些伤疤了,可伤了佐伊的咒语很凶险,有些疤痕会留一辈子。 佐伊想问问德拉科在哪里,但转头看向给自己展示卢娜亲手制作的早日康复慰问卡的曼蒂,她觉得还是先不要问了。 “哈利也来看过你,他说想跟你道歉。人们都说,是马尔福伤的你,那天就是他带你来医疗翼的,而哈利没能救下你。” 曼蒂将慰问卡放回柜子上,“但我更想听听你怎么说。” 佐伊有点不高兴,但她很快意识到在不清楚哈利从哪里学来的那个狠毒的咒语前,最好不要说太多。 “不,马尔福救了我,他请斯内普教授救了我。” 即便是这样,佐伊也不想让德拉科被同学们误会,最终只是这样向曼蒂澄清,然后疲惫地转开眼睛。 曼蒂沉默了一小会儿,才妥协开口,“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先去告诉弗立维教授,他一直很担心你。” 佐伊点头,哑着嗓子说了声谢谢。曼蒂起身帮她整理好被子,在庞弗雷夫人陪同下离开医疗室。 医疗室留下一片令人耳鸣的寂静,画像里的人小声地嘀嘀咕咕。 佐伊使劲嗅了嗅鼻子,观察着床单和被子的褶皱,企图找出德拉科在这呆过的证据。她明明闻到了他的味道。 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佐伊听出来了,来人不是曼蒂也不是庞弗雷夫人。 转过头看去时,正对上那对凑过来的灰蓝色眼睛。看到眼睛里露出的担心,她笑了。 “你来晚了,我都醒了。” 女孩用轻快的语气说笑,鼻音有点重。 德拉科盯着她仍然苍白的脸,连说话都不由自主地轻声起来,“我看到拉文克劳的人来了,就先走开了。等她们离开我就回来了。” “德拉科马尔福什么时候怕起拉文克劳了。” 他伸出手整理女孩乌黑杂乱的卷发,“她们看到你跟我在一起,会怀疑你的立场。” 她皱起眉头,“胡说,我哪有什么立场,你就是我的立场。” 这句话脱口而出,她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早已经选好了站在哪一边。 傻瓜,德拉科的目光柔和下来,没有那么冰冷了,“伤口……还疼吗?我真的怕了,佐伊,如果……如果你有什么事,我会恨死自己没有阻止你替我挡下那道魔咒。” 佐伊摇了摇头,只是定定地注视着他,“德拉科,你告诉我,你为什么放弃反击了?” 德拉科身子僵了一下,收回目光,不敢直视那双能不留余地看穿他的黑眸。 “你根本没打算施咒,你在等哈利攻击你。你想求死。” 她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却一字一字打在他心上,“德拉科,我拼命想要保护的你的生命,你却要主动放弃它。” 医疗室角落水龙头的水滴一滴一滴落进洗手池。窗外嘈杂的庭院里,一群男孩吹着有点跑调的口哨打闹着跑过去,卷去一阵风。 德拉科面色煞白,不禁想收回握着女孩的手。他想逃了。总是这样,他总是不敢面对,总是在逃避。就像当他意识到自己不可能完成伏地魔塞给他的任务时,他逃避的方式终于演变成直接放弃自己的生命。 多奇怪,他是那么怕死。正因为他怕死,他甚至不敢带着任务失败的绝望回去面对伏地魔。因此,在波特的魔杖对准自己的那一瞬间,他突然觉得,如果能就这样死在自己从小到大的死对头手里,也许反倒是种解脱…… 他试图抽走的手被佐伊一把捉住,她的手平不像往日那样温暖。她静静躺在雪白的枕头里,从容地望着俯身坐在床边的德拉科。 “佐伊,我才十六岁,却觉得自己已经活够了……” 久久的沉默过后,随着一滴晶莹的泪顺着金色睫毛滑落,他颤抖着说出口,“他会杀人,就在我家里,在所有人面前……而我,佐伊,我是个食死徒,就算我背叛他,光明伟大的救世主也永远不会接纳我,他恨我。我不想死,可我想保护你们,却又没那个本事……” 长久以来,似乎天性使然,人总是习惯了逃避死亡这个话题,可她知道,现在已经到了无处可逃的时刻了。 卢修斯像只蝼蚁被丢进阿兹卡班,预言家日报上愈发频繁的袭击,还有那个几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德拉科的每一步都是在刀尖上走。 她认真注视着他,思考良久,最终咬了咬牙,用最肯定的语气告诉他:“德拉科,有一天,我们都会死,就像一滴水归入大海,是悄无声息的宿命。所以,死亡本身没什么可怕的。人们惧怕死亡,怕的只是失去。失去熟悉的事物,失去爱的人,失去向往中的生活。” 他低垂着头,不说话。 她仰起头,长长吐出一口气,“死亡和疾病一样,是注定的现实,并不是一种惩罚。” 佐伊试图从小床上坐起身。德拉科被她突然的动作吓到,忙去扶她坐起来。 她平视着德拉科,抓着他的手,因为用力而有点发抖,却用温柔的语气说,“有一天,也许,也许我会比你更早离开这个世界……” “不许说!” 德拉科突然暴怒地吼出来,打断了她。 她捏着他的手心叫他平静下来,耐心地继续说道,“我只是说也许,德拉科,如果发生了这样的事,那时,我希望你能正视死亡这件小事,接受它。然后,你要继续走下去,要去爱,爱自己,爱这个世界……” “我不准你说!” 德拉科固执地再次打断她,低吼中渗入一丝颤抖,他的手指紧紧攥住佐伊的小手。 忽然,他侧过身来抱住佐伊,几乎要将女孩压进自己的身体。佐伊知道这个少年这一年来独自承受了太多恐惧,她用力回抱他,让他感受到她的存在。 他轻轻拍着德拉科的后背安慰着他:“但那都会是很久很久之后的事了,久到我们都满脸皱纹,久到我的黑头发变成了雪白色……等这一切过去,我们有一辈子,德拉科,一辈子够不够?” 德拉科的头埋在佐伊肩上,点点头,顿住,又飞快摇头。 “不够啊——” 她笑了,紧了紧环抱着他的手,看到对面墙上画像里的老妇人正一脸欣慰捂着胸口望着两个相拥的年轻人。“我也觉得不够,和你在一起,几辈子都不够。因为你太好了,德拉科,你值得拥有世间一切的温柔和美好。所以说啊,死亡,我们都不必去在意这个字眼,你记住了吗?” 德拉科很久没吭声,佐伊抬了抬肩膀作为询问,他侧头用鼻尖蹭了蹭佐伊的下颌,然后轻柔地低头吻住女孩衬衫领后露出的暗红色疤痕。 你就是我在这世上想拥有的全部美好,佐伊·戴蒙德斯。 他向下探去,吻住佐伊胸前另一条可怖的伤疤,小声呢喃着对不起,直到佐伊被痒得笑出声,虚弱苍白的脸颊终于红润起来。 他伸出手抚着她软乎乎的黑鬈发,眼睛里是抑不住的爱意。四天来的魂不守舍使他憔悴很多,下巴上甚至冒出青色胡茬——他真的很怕他的女孩就这么离开他。 好在,她醒了过来,她说他们还有一辈子呢。德拉科就知道她舍不得他的。他不敢想象没有佐伊的自己会变成什么样子。 他是那么喜欢安静地听她说话。 她像并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精灵,高高站在云彩上,俯身看透世间各种苦难。或许她并不会对一切痛苦感同身受,可那些不被人理解的,甚至连他自己都开始憎恶的痛苦,都会得到她的尊重。她耐心地倾听,然后朝他伸出手,温柔又坚定地抱着他,告诉他:你经历了很糟糕的事,但你值得被爱和去爱,你值得人间四季。 他的爱沉重、污浊,里面带有许多黑暗的东西,比如悲伤、自怜、绝望。他的心脆弱不堪,总被这些负面情绪打败,好像在无边无际的大海里,越挣扎,越下沉,他眼睁睁望着自己离海面越来越远,却喊不出声音。 他正经历的一切告诉他,你该放弃,该任由自己沉入海底。 她的声音却如云开雾散月光射入海里,呼唤他的名字,唤他回去。 “有时我夜里睡不着,搞不懂自己是否活着,也不知道是否人人都这样。还是有些人天生就不会有别人正面临的痛苦,或是我从未活过,只是存在着。” 开口时,德拉科发现自己的声音比他预想中平静得多,仿佛溪流中的水,缓缓沉沉从口中流淌出来。 他看着她,终于露出一个放松的笑意。 但只要和她在一起,他就会意识到他是活生生的人,不是行尸走肉的食死徒。他也有过去,和其他坐在礼堂的学生没什么区别。他们一样有父母,热爱魁地奇,像他们一样为了期末考试在图书馆和公共休息室通宵学习,恋爱,争吵,琐事。 他曾有过不甘和尊严,但被现实砸得粉碎,在他变得麻木,否定自己的时候,是佐伊拉他回去。 “那现在呢?”佐伊微笑着问。 “现在啊,现在我知道,那些都不再重要了。” 年轻的人总爱问,爱究竟能有多大魔力? 这,我的朋友,就是爱的力量。 第67章 六年级 - 闪电击中的高塔 ======================================== 六月的最后一个傍晚,远在天际的乌云向下翻沉,笼罩了黑色连绵的山脉。 金发的少年静静站在黑湖水拍打的玻璃窗后,思绪纷飞。 德拉科看着穿衣镜前的自己,他觉得自己的头发和脸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苍白。 小时候,佐伊曾因被他调侃掉进墨水桶而讽刺他头发褪色。可笑的是,似乎应了佐伊的玩笑,颜色正在从他身上流失褪去,只有一身漆黑的西装不断提醒着他还背着马尔福的任务,马尔福的立场。 这一天终究还是像洪水奔流不可挡一般到来。 他深深吸气,直到肺胀得有点酸痛,才缓缓吐出来。他偶尔会忘记自己是个马尔福了,偶尔,他只是德拉科。 只是最终,他终究不可能彻底抛弃他的家族,他还是要先成为马尔福,才有去做德拉科的资本。 他何尝不知道,佐伊用尽力气想把他从泥潭里拉上来,可他已经陷得太深了,整个马尔福家族都已经沉在泥潭里了,佐伊能拉得动一个德拉科,却拉不动马尔福。 至少,他现在不再惧怕。他只是冷静地做好接受注定要发生的属于他的结局的准备,然后强烈地想拥有至少可以保护她的力量。 德拉科从斯莱特林地窖走上长廊,几个零星的学生快步跑进了城堡。外面起了很大的风,乌云压境,看不见一缕阳光,似乎它们都知道过几个小时这里会发生什么。 霍格沃兹将不再是最安全的地方。 他一步步迈上台阶,走得很慢。远远地,他看到了几个拉文克劳从庭院跑进城堡,奔上楼梯。 他一眼就看到了佐伊。 佐伊的黑头发跑得四散,在一群拉文克劳同学之中言笑晏晏,也许在聊突变的天气,又或许在说图书馆发现的古籍。明明才出院不久,却像没事人一样充满活力。 德拉科就这么远远看着佐伊,却不敢上前一步。他突然觉得,这样的她,没有他这个马尔福拖累的她,很快活,很美好。 他因为这样的想法而有点生自己的气,不自觉地靠在栏杆上不舍地注视着她。自己这次一走,就不知还能不能再回来了,总想再最后看看她。 正出神,佐伊却好像感应到了那股热烈的注视,突然抬头看向了德拉科的方向。德拉科来不及躲避,还是被看到了。 他知道佐伊会上来找他,所以他想逃,在佐伊找到他之前逃走。他怕再见到她后,他会不想走了。 刚登上几级台阶,一团银色的光飞来绕着他转了几圈,然后飞了回去。 “抓到你了。” 背后传来带着笑意的声音,德拉科转身,看清了那只小苍鹰,它消失在女孩的魔杖尖。 他脸上不禁露出一丝苦笑,你瞧,连她的守护神都在提醒我,她该属于毫无束缚的天穹、拥有自由而独立的一生的。 佐伊的笑意在她看清德拉科穿着的黑西装时渐渐消失了。她知道这身衣服意味着什么,马尔福终究要去完成属于马尔福的任务了。 “得走了?” 德拉科点头。她总是这样,什么都瞒不住她,所以她从来不多问。 “回去,呆在公共休息室不要出来,你们那儿还算安全,他们进不去……” 他往前迈了一步,离她更近了,声音越来越小,最后像是喃喃自语。他还是不放心,得叮嘱她呆在拉文克劳休息室才行。 佐伊一直盯着德拉科,她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她阻止不了德拉科必须去做这件他并不情愿的事,那就希望他平安。德拉科这一走,她最怕的是再见不到他。 “答应我,要安然无恙。无论做什么,在哪里。” 佐伊也上前迈了一步,平静地伸出手替他整理领带,又拍了拍西装肩线上的灰尘。 她抬起头,望着德拉科的黑眸闪着炽烈恳求的光,“你知道的,我不在意你最终站在哪一方,但是,一定、一定不要让自己置身危险。去做你该做的吧,德拉科,我会在这里等你回来。”她豁达地笑了,透黑的眼睛顾盼生辉。 德拉科握住她的手,认真而庄重地点头。 你看,有人捏着你的罪过依依不饶,但总有人不在乎你的一切,跨过山河来保护你。就像漫漫长夜总有天明。 他们注视着彼此,仿佛时间停滞,那些说不出口的话,那些爱意,不舍,担忧,凝聚在灰蓝和漆黑的眼睛里,燃烧。 突然,佐伊一只手伸向德拉科脖子后面搂住他,德拉科用力拉过她将她拽近自己,她踮起脚,他迎上了她的双唇。 这是个深沉疯狂的吻。如果一对爱人要留下在世上的最后一个吻,那就会是这样一个吻。像狂风暴雨前凝重潮湿的空气,堵塞气息,没完没了,喘不过气。 许久,才分离开,额头抵在一起,两人闭着眼喘息,他攀着她的脸颊,不舍松手。忽然,他感觉到有凉丝丝的液体流进了他指尖的缝隙——是佐伊的一滴泪珠。 “不许跟着我,回公共休息室去。” 他最后吻了佐伊的额头,然后挣开她的双手,转身奔上楼梯,没有再回头。 德拉科常常忘记邓布利多有多老了。 印象中的邓布利多只是那个顽固不化、偏袒波特的强大巫师,为父亲所厌恶,因此他早已先入为主地认定自己也要厌恶邓布利多。 可当他轻而易举除了邓布利多的魔杖,他的的杖尖对准邓布利多时,德拉科才意识到,此刻的校长比任何时候都像一个最普通虚弱的百岁老人,雪白的长胡子被天文塔顶的大风吹起,这个老人似乎虚弱得几乎站不住了。 邓布利多只是平静地望着他:“Draco, you are no assassin.” 他知道他要杀他,却丝毫没有死亡濒临的不安。 反倒是对面这个企图谋杀的人,紧张得几乎端不稳魔杖。 他终于体会到,为什么人们将谋杀定义为撕裂灵魂的黑暗魔法。 德拉科心中突然生出极大的负罪感——他算什么,他有什么能耐夺走邓布利多的生命?夺走任何一个人的生命?每一个面对死亡的人,是不是也像他一样,有想要守护的家人,有正等他回去的爱人,有荒唐不现实的美好愿景。 他自己都曾那样怕死。 夺走一个生命的事,他做不到。 佐伊说的没错,他和那些人不一样。 他眼前浮现出佐伊的脸,她正笑着看向自己,她的笑还是总能让他安心。不自觉地,他自己都没意识到,他攥着魔杖的手渐渐垂了下去。 “哦!瞧瞧我们抓到谁了?” 楼梯上突然传来贝拉姨妈尖锐的嗓音,那群食死徒涌上了天文台,瞬间击碎德拉科的幻想,将他打回冰冷的现实。 他一个激灵,佐伊不见了,他下意识抬起了已经放下的手。 “干得漂亮,德拉科——” 贝拉贴近德拉科的后背呓语,德拉科闻到她身上浓重的香水味。 多罗霍夫、格雷伯克、卡罗兄妹,一帮人跟过来,围成一个压抑的圈,对邓布利多阴笑。 “快动手!” 贝拉催促道。 德拉科没有动。 “他压根儿没那个胆量,跟他老爸一样孬种。” 格雷伯克在一旁嘲讽,其他人讥笑起来,“还是让我来帮他解决吧。” 他急着想抢功,迈出一步。 “不!” 贝拉一个魔咒打在格雷伯克脚尖前,“黑魔王说得很清楚,必须让这孩子来做!” 说着,她凑到德拉科耳畔,“你还等什么,德拉科?这就是你的时刻!动手!” 德拉科,你知道那个咒语,你想保护你爱的人,就必须这么做。只是一道咒语,别再逃避了!你怕什么?你已经缴了他的械,他现在手无缚鸡之力。还是说,你怕变成别人口中那个杀了邓布利多的人? 德拉科的心在嘶喊,他又掉入巨浪滔天的大海里,妄想挣出水面…… “动手,德拉科!动手!” 贝拉不耐烦地尖叫。 德拉科抬起头盯住邓布利多,攥着魔杖的指尖因用力嵌进手心,他颤抖着将魔杖指向老人。他决定要完成这个任务。悲戚,恐惧,皆已无法挽回。 咒语的名字顺着喉咙爬出来,像一团异物,让他有点想吐。 “不。” 身后突然一声低沉的阻止。德拉科兀地如释重负,举着魔杖的右手瞬间掉落下来。一个几近溺亡的人经过许久挣扎,终于在筋疲力尽时被一股力量拉着冲破水面,大口贪婪地呼吸。 他回头,那个将自己从水底拉上来的人是斯内普。他曾畏惧过,也怨恨过的院长。 食死徒纷纷死盯住走上天文塔的斯内普,他的黑色长袍被风吹起,明暗交汇的脸上看不出表情。 “西弗勒斯,求你……” 德拉科下意识看向邓布利多。 他不敢相信邓布利多竟然在求斯内普。 “阿瓦达索命——” 一道刺目的绿光贴着德拉科的身子打了过来,宛如一声惊雷,却又寂静无声。他甚至没有看清邓布利多被魔咒击中时的表情,老人已坠下高塔。 一切那么不真实。 就是这样吗,这就是死亡吗? 德拉科呆看着邓布利多刚刚站立的位置,食死徒在四周狂欢大笑,贝拉姨妈跳上栏杆向天空发射了黑魔标记。直到斯内普一把揪住他西服的领子拽着踉踉跄跄的他离开天文塔。 德拉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高塔上走下来的,他一路踉踉跄跄地跟在斯内普身后,似乎已经脱离了这副躯体,漂浮在半空中看着这个黑西装的年轻人顶着一张煞白的脸迈着僵硬的脚步走在一群烧杀抢掠的疯子中间。 离开城堡的路从未如此漫长。 沿途不断有学生迎面撞上他们,食死徒不断毁坏着城堡,一面向四周惊恐的人群发射魔咒。有人惊叫,有人受伤。 德拉科不敢正眼去看,甚至不敢看清那些被击中的学生的长袍领子是否露出深蓝色,他就闷头跟着斯内普拼命往前走,余光感受到学生们认出他时冰冷的视线,而他终于光明正大地以食死徒的身份狼狈逃离。 他兀地笑出声,自己与身后那群疯子,自此就是一路人了。 第68章 六年级 - 凤凰挽歌 ================================== 一道绿光突然从天空劈了下来,伴随着一声雷鸣般的巨响,瞬间点亮乌云密布的天空。 正在拉文克劳休息室的学生都看到了这束异光,大家纷纷停下了手中做的事,向窗外看去。 坐在窗边的佐伊停下手中的魔杖,她并没看向窗外,只是盯着面前摆在桌上的木盒。 她从与德拉科分别回到休息室后就没有让自己闲下来,努力让自己度过的每一秒钟都有事可做。她几乎用尽所识的一切咒语,阿拉霍洞开、四分五裂、禁锢解除……一无所获。 但抬头透过窗格看到那团硕大的黑魔标记时,她还是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 骷髅口中长长探出的黑蛇近在咫尺,离高耸的拉文克劳塔楼那样近,仿佛要穿透玻璃抓住他们。 公共休息室内此刻一片死寂,似乎连穹顶上星宿的光晕都暗淡下来。没人敢出声,没人敢说发生了什么,壁炉里的火光发出噼啪的一声爆裂。 佐伊的黑眸子沉了沉。这意味着,是的,他们得手了,德拉科此刻,该要跟着他们走了。 有惊恐的哭喊远远地从下面的庭院传来,这使休息室里凝重的空气更加不安。 佐伊比自己想象中要平静,她清楚自己需要知道德拉科现在怎么样。她从座椅中起身,抓起魔杖,拨开围聚在窗前的同学外快步走出休息室,有学生回过神来,也跟着跑出拉文克劳塔楼。 跑向庭院的一路上,佐伊发现城堡各处都受到了破坏,很多塑像被炸碎,楼梯也有损毁,礼堂的大玻璃窗被炸得七零八落,长桌上一片狼藉。 整个城堡刚经历了一场恶战。 那群人远比他们想的疯狂得多。德拉科独自面对那群狂徒,他该有多绝望无助。 直到走出城堡看到庭院中的景象,她仿佛堕入了冰渊。 不知该如何形容眼前的景象。 邓布利多以一种扭曲的姿势躺在草地上,银灰的长发和胡子四散,几个低年级站在他旁边的草坪上痛哭,人们甚至不敢走近,没人愿意相信他们敬重信任的校长竟如此突然地离去。 他可是邓布利多啊。 大家甚至已经忘记,邓布利多也是凡人,邓布利多也会死。 学生们越来越多地汇聚过来,哭泣声逐渐在沉闷压抑的天幕下清晰起来。麦格教授匆匆赶来了,看到地上的邓布利多后,她惊恐地捂住嘴,许久,才发出一声隐忍又痛苦的呜咽。 佐伊远远地站在那儿望着邓布利多,脑海中回响着他在校长室对她说的话。他承诺过她会保护德拉科的灵魂不被谋杀玷污,这会是德拉科做的吗?如果不是德拉科,又会是谁呢? 难道,为了对抗伏地魔,邓布利多连他自己的性命都成了他这个局中的一把利剑,一个工具。这样一个人,目的明确到叫人害怕。 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突然让出一道缝隙,哈利恍惚地走进来,他走到邓布利多身边,说不出一个字,摇晃着跪倒下去。 金妮走过去紧紧拥住哈利,哈利缩在金妮怀里抽泣。 佐伊下意识回头想要寻找德拉科,却在转身前想起来——他已经走了。 佐伊轻轻叹了口气,抬头看向黑压压的夜空,空洞的黑魔标记在云层下翻滚,天空看不到一颗星星。 新一天的阳光照在霍格沃茨的山川上,和昨天并没什么不同,刚刚过去的一晚像一场混沌的噩梦。 阳光总能营造出一切照旧的假象。 佐伊缓缓登上天文塔的旋转楼梯,灰尘在清晨的阳光里飞舞,扶手上还留着坑坑洼洼的黑魔咒击打的痕迹。她知道这是昨晚德拉科走过的路,这些瘢痕是在德拉科眼前留下的。 阴郁的乌云早已烟消云散,塔顶可以一眼望到遥远的山脉和河流,反射着金色的阳光,栏杆边站着另一个人。 “你看,太阳还是会照常升起。” 佐伊开口,轻飘飘地走到正出神的哈利身边。 哈利手中怅然若失地摆弄着一个挂坠,听到佐伊的声音,他转过头来,镜片后看向她的绿眼睛茫然又悲怆。 佐伊咬了咬牙,最终问出口:“哈利,我来找你是想请问,你是否允许我再次拜访格里莫广场12号一趟?” 德拉科已经跟食死徒离开,佐伊明白此刻最无用的事就是担心,她相信德拉科有独善其身的能力。 而自己能做的,就是继续完成邓布利多最后交给她的那个任务——抓紧一切与德拉科分别的时间弄清木盒的秘密,才能帮助德拉科从伏地魔的手掌心逃脱。 直觉告诉她,这一切还得去秘密的根源寻找——雷古勒斯。 她意识到自己得去布莱克老宅看看,而小天狼星死后,格里莫广场的宅子由哈利继承下来,就此荒废了,她必须去征求哈利的同意——尽管她清楚提及格里莫广场会唤起哈利关于小天狼星最悲痛的回忆。 邓布利多说的没错,哈利这个救世主,已经经历太多无能为力的痛苦和失去。 佐伊清了清嗓子平复语调,向哈利解释,她想去了解一下布莱克和戴蒙德斯恩怨的过去。 “你去吧。” 哈利直接答应下来,似乎都没有经过大脑思考,声音低落飘渺。 他还没从邓布利多去世的悲恸中走出来。 他忽然想到什么,补充道:“你一个人去,要小心,伏地魔可能会派食死徒埋伏在那周围,等着抓我。” 也许我和德拉科还是幸运的,佐伊想,至少没有人在追杀我们、绞尽脑汁要我们的命。 “谢谢你。”佐伊认真而郑重地对哈利说,“你已经背负很多了,谢谢你,哈利。” “但也许我做得还远远不够。” 哈利用力拍了一下栏杆,那只挂坠在阳光下闪了闪,被哈利收回口袋,佐伊却眼尖看清挂坠上精巧篆刻的斯莱特林蛇形标志。 “我要离开霍格沃茨了,去找伏地魔的魂器。谁也不知道它们在哪儿,什么样子。我也许不会再回来了……我想我该跟你道个别,佐伊,你一直是个与众不同的朋友。” 哈利看了看她,忽然又自嘲似的笑了,“我也许不该跟你说这些,你并不了解……” 佐伊笑着点了点头。有关伏地魔的魂器,从在校长室翻看了邓布利多故意摆在那里的黑魔法书后,她已经或多或少推出了大概,她甚至怀疑邓布利多就是希望她猜到这儿。但她不想再知道更多了,对自己没好处。 “永远有很多朋友在霍格沃茨支持你,哈利,祝你一切顺利。” 哈利点点头,省略了感谢的话,在转身准备走下楼梯离开天文塔时,他忽然转了回来:“佐伊,关于马尔福,我感到很抱歉……” 哈利说,“昨天晚上,我其实都看到了。” 佐伊望着哈利怔住了,她没想到哈利会主动向她谈起德拉科。 “他没有做。他没有杀邓布利多,是斯内普。也许这些年来,我习惯了把马尔福当成自己的敌人,可昨天我才意识到,他也许没有我一直以来以为的那么糟……不管你们有没有和好,我都想说,也许过去的我有些盲目自信过了头,有趣的是直到现在我才敢向别人承认这件事……” 说完,哈利抿起嘴唇,连苦笑也挤不出来了,转身奔下楼梯,留佐伊站在原地。 不是德拉科做的,邓布利多遵守了与她的承诺,他们保全了德拉科的灵魂。而斯内普,竟然就是邓布利多口中那个为保护德拉科的灵魂而能够被牺牲掉的棋子。 若是说这场终于打响的战争有什么好处,那大概就是,有些一直以来不能释然的敌对与矛盾,自己心中暗自厌恶却又不敢直面的污点,在一个共同的强大敌人面前,都突然变得渺小幼稚起来,变得足以从容地接受,然后笑着说:过去的我竟曾为了这种小事耿耿于怀,多蠢呀。 对哈利和德拉科是如此。后来佐伊才发现,自己的心态在汹涌的漩涡中也早已改变。关于纯血统,关于家族与守护,关于爱。 这也许就是所谓的成长吧。 第69章 七年级 - 食死徒占领霍格沃茨、佐伊被抓 ====================================================== 1997年秋天,距霍格沃茨之战仅剩不到一年的时间。 只是那时,还没有人预料到这场载入史册的大战将会发生在自己看似平凡普通的生命里。 邓布利多死在这个夏天,救世主三人也没有在这个秋天回到霍格沃茨,好像最后一束光也随他们离去了。 食死徒占领下的霍格沃茨让学生和老师们陌生又恐惧。 佐伊曾在父亲书房一本近代麻瓜历史中读到过六十年前出现在德国的Nazi Party,他们做下很多可怕之事。许多年后的此刻,当看到校园里着黑袍别魔杖巡逻的食死徒,她眼前却忽然浮现书上骇人听闻的词句,才惊觉二者的相似。 这世上的光明有许多种,黑暗与苦难却是同质的。有人是光,比如哈利,比如邓布利多。有人吞噬光,比如伏地魔。也有人只是默默无闻地活在明暗交替的阴影下,只想好好将生活继续下去——就像霍格沃茨的大多数人,其中也包括佐伊和德拉科。 德拉科的任务完成得还算令伏地魔满意,暑假里卢修斯马尔福就被接回了已变成食死徒大本营的马尔福庄园。 德拉科和父母却被监视的更紧了。伏地魔命他只许用食死徒特有的幻影移行来往霍格沃茨和马尔福庄园,做了校长的斯内普因此特许他不再住斯莱特林寝室。 只有德拉科和佐伊再清楚不过,都是精心伪装的控制和不信任罢了。 高压之下,加上德拉科为保护佐伊更是格外谨慎,二人相处的机会少之又少。共处礼堂或教室时,他甚至不敢让自己的视线在佐伊的方向停留超过两秒,即使他能清晰感受到她的注视。 学院列阵来往礼堂或教室之间时,本就不宽阔的城堡走廊总会格外拥挤,佐伊会趁机往斯莱特林队伍的方向凑过去,借攒动的人头在宽大的校袍袖子下捏一捏德拉科凉凉的手心。偶尔几次,趁着人多,德拉科会猛然反手紧握住佐伊的手,反倒吓她一跳,惹得德拉科不禁偷笑。 后来,从邓布利多军时期得来的灵感,佐伊给德拉科的斯莱特林戒指和自己最喜爱的山楂花项链施了变化咒,心中默念咒语和所想的话,银器会微微发烫,随即显示文字。德拉科不便用猫头鹰收取信件时,二人就用这个方式联络。 刚学会这个隐蔽的方法时,德拉科要面子嘴上不说,却着实兴奋了许多天,隔几分钟就要给佐伊传话来,全是些“你在干嘛” “你在哪儿呢” “我想你了”的废话。不论是白天在霍格沃茨,还是晚上回到马尔福庄园,哪怕在小心翼翼的课上、明知佐伊就在隔壁教室上着另一堂课,仍乐此不疲。 佐伊倒也由着他,结果那阵子锁骨下面被发烫的项链灼红了一片,心中却还是欢喜。 还是那句话,头脑可以接受劝告,心却不能。爱并不懂得什么规则和危险,随你怎么告诫它该沉默地躲避起来,它却总想要大喊着跑到所有人面前,拦都拦不住。 又一个冬天很快来临。直到放圣诞假,救世主依旧没有回来。 金妮从被哥哥和男友呼风唤雨地围绕着变成孤身一人,六年级时总哭哭啼啼的拉文德布朗再也没哭过,西莫要没再不小心炸过坩埚。纳威变成了那个敢经常站出来顶撞不甘的人。 潘西和布雷司总在吵架与和好之间来来回回,但偶尔在走廊上看到他们,却还是好得如胶似漆。 秋毕业离开了霍格沃茨,听说她交往了一个麻瓜男友,只是她临走前偷偷去有求必应屋拿走了邓布利多军杂物堆里那张塞德里克的半身照片。 佐伊和德拉科也学会了各自用最安静隐蔽的方式去爱,他不再任性娇纵,她也不再苛求世界与自己三观一致…… 不经意间,大家好像都早已长成合格的大人了——你只是会突然感慨起来,将如今的他们放在七年前刚入学的那群小小的他们身边,你会恍惚觉得他们并不是一个人了——好吧,也许只有布拉克和高尔还和刚入学时一样蠢得没心没肺。 七年级上学期的日子如死水一般过去,不起一丝波纹,是因不敢有风吹草动。 那些提心吊胆、一不小心就会触怒食死徒引来一顿体罚的日子里,他们心照不宣的小默契与温柔,平凡却又那么有力,让德拉科心里平静。 他开始觉得自己不需要依靠救世主来给他带来光明,他甚至不在乎最后的最后谁会是那个胜利的人,好像能这样和佐伊安然无恙、平淡相爱地过下去,他的生命就已经有光了…… 那时,他还没意识到生活并不会一直如他所愿地好下去,他也不知道在他以为平淡安然的这个学期,佐伊却瞒着他独自做了一件如此危险的事。直到,平安夜的那一天。 德拉科的噩梦是从圣诞假回到马尔福庄园开始的。 七年级以来,他的房间就被安置了施了魔咒的监听铃铛。伏地魔在马尔福庄园里时,他被禁止随意出入,三餐由家养小精灵端来房间。他甚至几日见不到爸爸妈妈。只有伏地魔离开庄园的时段,铃铛的魔咒才会解除。 为怕被食死徒查出破绽,他还偷偷将过去保存的与佐伊的信件悉数烧尽。好在还有那只斯莱特林戒指,可以让他与佐伊交流。小小的戒指握在手心里,佐伊的话出现时会发烫,像一颗心脏的温度。 德拉科本以为自己会很快适应在自家庄园却被软禁的生活,他甚至对不必整日出去和那群粗俗的食死徒打交道求之不得。 可这次回来,他敏锐地发现伏地魔变得更加残暴,不知波特三人在外面不知又在给伏地魔惹什么麻烦了。 伏地魔召见德拉科的次数多了起来。 伏地魔爱用钻心咒和鞭笞咒惩罚触怒他的食死徒或抓来的‘泥巴种’。那些人在大厅的地面上挣扎,惨叫声一直传到楼上德拉科的房间。 起初,他躲在房间里拼命捂着耳朵不愿听,伏地魔干脆命令他下楼,站在大厅里看着他将那些人折磨到血肉模糊。 后来,伏地魔开始逼德拉科替他施这些咒,他似乎很喜欢看这种时刻这个少年和他曾经骄傲的父母脸上绝望而无能的恐惧。 他会像欣赏艺术品般缓缓踱步,注视举着魔杖的德拉科和痛不欲生的俘虏,直到他不紧不慢地伸出魔杖,一记惨绿的索命咒,地面安静下来,惨叫却仿佛仍在偌大的大厅上空回荡。 德拉科差点忘了,那个人可是伏地魔,他怎么可能会真的放过他。他怎么会让他好过。 日复一日,德拉科很快消瘦憔悴下去——这也许正是伏地魔最想看到的吧。 他又开始在夜晚偷偷将自己蒙在被子里哭。颤抖,蜷缩,却不敢发出声音。他怨恨生活为什么不能如他所愿、让他就那样平淡地活在佐伊带给他的光明里,又挣扎着想要从这毒液般侵噬全身的痛苦里爬出来。 渐渐地,他麻木了,学会等待餐食被送来房间,学会像个傀儡顺从伏地魔的意愿。 他本能地抵触起使用戒指,和佐伊沟通时,德拉科越发感到在她面前心底里升出的对自己的厌恶。他甚至禁止自己想佐伊,好像连自己这样的人想一想她都会脏了她。 今晚就是平安夜,他却好像已经感知不到喜悦与波澜。他的心就和这座庄园一样,已是一片荒芜。 “叮铃铃——” 门外施过魔法的铃铛自动响了起来,随后,“砰——”房门被粗暴地打开了。 呆滞地盯着窗外惨白积雪的灰蓝色眼珠动了动,德拉科还像过去每一天这样缩在飘窗边面朝后花园的扶手椅里,并没有回头看来者。 “马尔福少爷,主人有请。” 门外响起虫尾巴黏黏糊糊的声音,德拉科倦怠厌恶地翻了翻眼睛,才慢吞吞从椅子里起身。 转过身来时,脸上却丝毫不显不愿的神情。 走出卧室,他才看到平静地站在房间外等他的纳西莎。她朝德拉科伸出手,德拉科立刻牵住妈妈的手。 “圣诞快乐,孩子。” 纳西莎轻柔地用口型说。 “圣诞快乐,妈妈。” 德拉科用口型回复,好像终于有了下楼的勇气,跟在虫尾巴身后迈下楼梯。 全程,德拉科一个字也没有多说,他早学会了什么该问、什么轮不到他问。纳西莎的高跟鞋声在廊壁间哒哒回响,每一声都和他的心跳重合。 他们来到高耸的厅门外,虫尾巴示意德拉科和纳西莎在外等候,殷勤地跑进去通禀。 大厅里忽地响起伏地魔的一声怒叱,德拉科吓得一个激灵,纳西莎紧了紧握着的儿子的左手。 厌恶与恐惧让德拉科嘴唇干涩,他知道等着他的是什么。他不禁想,过着这种提心吊胆的日子的自己,与大厅里那些命将不久矣的人相比,究竟谁更可悲。他舔了舔下唇,垂在西裤侧的右手无意识地隔着口袋碰了碰自己的魔杖。 佐伊曾端详着他的魔杖认真告诉他,独角兽尾羽是最纯洁干净的杖芯。 可他用这根独角兽尾羽杖芯的魔杖为黑魔王念了很多不可饶恕咒。 大门开了一道缝,出来的不是虫尾巴,几个搜捕队喽啰踉跄着拖出一个被折磨的不成人样的男人从德拉科和纳西莎身旁经过。 透过很快闭合的门缝,他看到一群食死徒围在大厅中央,他看到了贝拉姨妈和远远站着的憔悴的爸爸。 德拉科缩在妈妈身侧,余光却无意扫到到那个奄奄一息的男人的脸,栗色鬈发被汗粘在一起贴在额头,双眼紧闭。那是张年轻的脸,比他大不了多少。德拉科莫名生出一阵令他不安的熟悉感。 “没想到主人留了这小子一命。” 他们将人拖到一旁的角落,一人粗着嗓子跟搜捕队领头搭话。 领头斜眼瞥了马尔福母子一眼,眼里全是轻蔑。愤怒与委屈叫德拉科一阵反胃,纳西莎的手轻轻一拽,德拉科还是隐忍下来,故作傲慢地别开头。 领头啐了一口,抬脚踹在男人无力的腿上,“你懂什么?这小子吐出来不少有用消息,这次搜捕还靠他呐。主人奖罚分明,他立了大功,自然留他一命。” 喽啰谄媚地跟笑:“古斯塔夫当年在北欧好不风光,如今还不是落成这副模样。” 这句话如一道闪电击中德拉科,他终于意识到那熟悉感从何而来——他怎么可能忘记那个名字——古斯塔夫! 那个德姆斯特朗来的傻大个! 德拉科的心一沉,压得他无法呼吸,他下意识回头想确认他的面容。 是那个古斯塔夫吗?会不会只是同姓之人而已!他都说什么了,他都透露什么了!? 他来不及看清,只觉得脚下发软,这时,门开了,伏地魔空虚冰冷的声音像铁钩钩住他:“德拉科,好孩子,到这儿来——” 纳西莎松开手,德拉科跟在她后面僵硬地朝食死徒围成的圈走去,皮鞋敲在大理石砖的响声在耳膜上撞出巨响,从廊柱的阴影后走出来,他一眼就看到了那个扭曲着倒在地上的人。 一瞬间四周和屋顶都旋转着朝他倾来,身体要不受控制地往地面栽去。 可他没有栽倒,他只是晃了一下,停住脚步,即使他觉得自己好像已经死了一回。外人看来,只是皮鞋在石面上滑了一跤。 那人披头散发倒在地上,若不是身体微弱地伏动,几乎看不出还有生命迹象,却是德拉科这辈子都不会认错的人。 他绝望地望着前方。 那是佐伊。 那躺在冰凉地面上的人,是他的佐伊。 佐伊是1997年平安夜那天被搜捕队从古斯塔夫庄园抓到马尔福庄园的。 为了保护父母、不暴露戴蒙德斯庄园的位置,她寒假回挪威就住进了荒废的古斯塔夫庄园。一年前老古斯塔夫先生被食死徒杀害后,古斯塔夫举家搬离了挪威,她在阿历克西的帮助下住了进去。 至于她为什么料到自己会被捕,时间还得回到两个月前。 佐伊庆幸自己从没跟德拉科提过木盒的事,她更庆幸自己在宿舍里意外将木盒打开时德拉科并不在场。只是刚打开木盒时,她还没意识到这些。 那是七年级秋末一个再寻常不过的周日清晨,早餐后佐伊躺在拉文克劳宿舍的小床上习惯性地盯着木盒出神,再次从格里莫广场12号回来后,她就一只直试图梳理她搜集到的一切有关信息。 由于太久拿在手中摩挲,盒子边缘已经抛了光,阳光下亮闪闪的。盒子上挂着的小银锁没有锁眼,佐伊很早就发现了,这是把施过魔咒的契约口令锁,必须由合适的人、说出正确口令才能打开。 关于这种古老的法术,文献上众说纷纭,锁会自己选择谁才是那个合适的人。 佐伊仰面靠在床头叹了口气,抚摸着小银锁,想到很多人和事。 她想到父亲和祖父,想到祖父记忆片段中向他求助的雷古勒斯,不知他最终究竟有没有答应那个布莱克家少年近乎卑微的乞求?她顺着思绪想到了已经故去的小天狼星、沃尔布加,古老高贵的布莱克家族和伦敦市郊那栋破败老楼,对除她以外的所有人充满敌意的克利切。 她忽然记起格里莫广场12号特有的那股陈腐潮湿的霉味。就是在这样的霉味中,小天狼星向她讲起小时候与弟弟顺着楼梯扶手滑下来的故事,黑眼睛里闪出转瞬即逝的光。也是在这样的霉味中,小天狼星告诉她当年的真相——即使佐伊并不认为那是全部真相。 她很难不注意到雷古勒斯这个人。他像跟细细的针,将这些看似没什么关联的事松松垮垮地串连。离家出走的小天狼星,加入食死徒又最终不辞而别的雷古勒斯……佐伊试图勾勒这对布莱克兄弟年轻时发生的故事…… “回家……” 佐伊的动作顿住了,被自己的声音吓了一跳,甚至没意识到声音是从自己口中蹦出来的。 “回家?”她重复了一遍,奇怪自己怎么会联想到这两个字眼。 忽然,她倏地坐起身,似乎想通了什么。是了!一切就都说得通了!黑曜石般的眼睛里像涌起巨浪,“回家,”有风在耳畔啸叫,佐伊握住银锁,默念了一遍咒语,她坚定地说:“回家吧。” 砰—— 盒子应声弹开,塔楼里穿梭呼啸的风顷刻停了下来。 我知道这是对的。佐伊兴奋地想。 盒子里孤零零躺着一只不大不小嵌着绿宝石的挂坠,绿宝石里用细小钻石排列出的,竟是一只斯莱特林蛇的S型。有些眼熟,却一时记不清在哪里见过。 佐伊屏住呼吸——这本该是出现在传说和寓言故事里的东西,这是斯莱特林的挂坠盒。 尽管有过诸多猜测,这里面藏着的是斯莱特林挂坠却是她从没想到的。 还没从挂坠盒带来的震惊中缓过神来,佐伊忽然发现父亲交给她的那个据说装着雷古勒斯记忆的小玻璃瓶从挂在床脚的背包里漂浮出来,随着说出的口令,缩在瓶身的契约像熔断的银线般剥落,在半空燃尽。 很快,她的所有疑惑,都在这瓶记忆中找到了全部答案。 第70章 【支线】雷古勒斯·布莱克 —— 布莱克的消亡史 ============================================================= (一) 雷尔是西里斯的跟屁虫! 幼时去德鲁埃拉姨妈家玩耍时,三个堂姐总这样取笑他。 她们嬉笑着四处跑开,女孩尖细的嗓音能传很远,他从来不恼,反倒欣喜。扭头去瞧哥哥时,小天狼星反倒会一脸不耐烦地将脸别开,好像很介意这个说法。 你能不能别老跟着我了!你已经长大了,能不能独立点儿!你简直像个小姑娘。哥哥事后总这样严肃地呵斥他。 可看到弟弟昂着小脑袋抿着嘴倔强地盯着自己,小天狼星每每憋了一肚子气撒不出来,烦躁作罢,只警告他以后不许再跟着自己,烦极了这个拖油瓶。 可下一回,雷古勒斯还是屁颠屁颠跟在他后面,不亦乐乎。 哥哥总是对他凶巴巴的,可小雷古勒斯心里门儿清:父亲严厉,母亲打骂,哥哥才是世上最疼他的人。 上了霍格沃茨的贝拉堂姐拿魔杖捉弄他,变出蝙蝠围着他,把他吓得趴在地上大哭。 纳西莎和安多米达在旁边笑成一团时,小天狼星却举着不知那里找来的飞天扫帚冲了过来,将蝙蝠一只只打了下来,还一把抢走了贝拉的魔杖。贝拉为此一个月没有和小天狼星说话。 还是雷古勒斯委屈巴巴地主动找堂姐求和,求她与小天狼星和好。 夏天晚上,小天狼星翻窗出去捉刺猬,他苦苦哀求哥哥带他一起去。小天狼星最受不了雷古勒斯求他,只得答应。 可潜回家时,雷古勒斯被刺猬扎破了手指,刺猬跑了,两人还被母亲逮个正着。小天狼星被母亲臭骂一顿,脸色难看地直接跑回房间。他因担心哥哥生气而在自己房间急得直哭,哥哥却半夜跑来他房间查看伤口,骂他笨手笨脚,漂亮的黑眼睛里分明是担心。 六岁那年冬天,小天狼星撺掇安多米达和纳西莎去布莱克庄园后山的森林探险,因咳嗽被禁止参与的雷古勒斯还是偷偷跟在哥哥身后跑进森林,结果昏头昏脑在雪地里迷了路。 他几乎在风雪中冻僵过去,待清醒过来,才发觉是小天狼星将自己的外衣裹在他身上,正吃力地背着他往庄园走…… (二) 身为布莱克,天生就是高贵的纯血统。 雷古勒斯和哥哥就是在父母这样的思想灌输下形成了自己的世界观与价值观。他和哥哥却长成截然相反的性子。 雷古勒斯安静、聪明,是家族里人人赞誉的小少爷;小天狼星却总闯祸,做些离经叛道之事,常把父亲母亲气得不轻。 他们都说,西里斯简直不像布莱克家族的人。 直到很多年以后,雷古勒斯才懂,没有人比小天狼星更配得上布莱克这个姓。 不过雷古勒斯眼中,这些都不重要。没有什么会影响哥哥对自己的爱,更没什么能动摇自己对哥哥的爱。 可小天狼星去了霍格沃茨。他被分入格兰芬多。 像有人拿了把大剪刀,咔嚓剪断了小天狼星和父母家族最后一层和谐的保护膜,他们的矛盾日渐激化。 雷古勒斯承认,他也对哥哥分入格兰芬多心怀芥蒂。年幼的他认为这是一种背叛,对他的背叛,对家族背叛。 他那时从未想过整个家族对格兰芬多的厌恶本就是偏执而错误的,他的价值观不允许他有那种大逆不道的想法——这也许就是他和小天狼星最大的区别:他始终在被动接受,小天狼星却永远敢于叛逆。 可雷古勒斯不会主动表现出对哥哥的不满——即使回想起来,不可修复的裂隙从那时起就开始积累起来了。 他依然会安静地听哥哥给他讲霍格沃茨的同学和课程。 小天狼星总提到几个格兰芬多的男生:詹姆·波特,莱姆斯·卢平,彼得·佩蒂格鲁。讲起他们不顾校规冒险、一起在校园里玩闹时,他的眼睛都在发光。 可渐渐,随着与父母的冲突越来越多,小天狼星也不再愿意把什么都讲给他了,他开始懒懒地说:给你说了你也不懂;你不会理解的…… 雷古勒斯想反驳: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懂呢?可他终究是没有这么说,他怕惹哥哥不高兴,怕哥哥再也不理他。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与哥哥的相处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 雷古勒斯讨厌那群格兰芬多男生。他们不学无术,惹事生非,把哥哥带坏了。他也不再喜欢听哥哥拿他和那群男孩的事讲个不停了。 那时的雷古勒斯还不知道,自己是嫉妒了。他嫉妒有人顶了本该属于他的位置,成为小天狼星最重视的人。他觉得,在哥哥心里,他这个弟弟甚至不如那几个坏孩子重要。 他多么希望哥哥永远只属于自己。 他开始迫切期待自己进入霍格沃茨,仿佛想急于证明,他也可以做与哥哥灵魂契合的密友。 骨子里属于布莱克的傲慢和占有欲作祟。 他毫不意外地进入斯莱特林。 虽然11岁的孩子还说不清,但雷古勒斯心里有个感觉,仅仅是学院的分别,放在他们身上,却会是与哥哥之间一道跨不过去的沟壑。 雷古勒斯二年级那年,第一次正面与那个叫詹姆波特的格兰芬多打交道。 那个比他高出不少的大男生也长着一头黑发,与布莱克光泽的黑长发相比,波特乱糟糟的短发很邋遢。鼻梁上架着的一副细框眼镜后头,一对明明很平凡的淡褐色眼睛却显得骄傲自得。这让雷古勒斯更加坚定对他的厌恶。 雷古勒斯看到他时,詹姆波特正与一个斯莱特林学生互相发射咒语。 若换作旁人,雷古勒斯绝对只会目不斜视地绕开,可那一刻,他只觉胸中涌起一股狂暴的憎厌之火,不受控制地抽出魔杖,用新学的缴械咒偷袭了波特。 波特被冲击撞得向后飞了出去,撞在黑湖边那颗山毛榉树上。魔杖脱手飞出,被雷古勒斯敏捷地抓住。 “雷古勒斯?” 小天狼星半信半疑的声音传了过来,“你做了什么?” 雷古勒斯看向朝自己奔来的哥哥。有那么一刻,他以为哥哥会板起脸问他有没有受伤。 然而他没有。 小天狼星停在詹姆波特身边,担心地将他从地上扶起来,上下检查了一番,才猛地转向雷古勒斯。他正要开口说什么,目光忽然停在了雷古勒斯左手攥着的波特的魔杖。 “你知道你不该这么做,雷古勒斯。把它给我。” 小天狼星望着他,眼神充满敌意与威胁。 雷古勒斯突然觉得,穿着格兰芬多校袍的哥哥像是变了一个人。 也许是他的眼神刺激了雷古勒斯,又或许是那身扎眼的校袍,他忽然生出一股对抗哥哥的勇气。他故意将那根魔杖在指尖转了一个圈,收到身后。 “凭什么给你,这是我赢下来的,这个格兰芬多欺负我学院的人。” 赌气似的,他故意在‘我学院’上加了很重的重音。可随着话脱口而出,他就后悔了——小天狼星一直最恨家族里人拿他的学院说事,他触了哥哥最大的霉头。 他想一个字一个字把刚才说出的话抓回来,可哪里行得通呢。 小天狼星的眼睛狼一般眯起来,他往前走了一步,居高临下地与雷古勒斯对视。 他的手“啪”的一声打在雷古勒斯脸上。 连身后的詹姆都吓了一跳。 雷古勒斯向后一退,头一歪,小天狼星利落地反手钳了雷古勒斯细瘦的胳膊,从他手中夺下魔杖。 他看向弟弟,雷古勒斯一对黑眼睛瞪得很大。 家族人都说,雷古勒斯和西里斯没一点相像,除了眼睛。他们都有一双深情漂亮的黑眼睛。 小天狼星自小认为弟弟的眼睛比他好看。他的眼睛是发浅的灰黑,雷古勒斯的却是不搀一丝杂质的乌黑。 他似乎总是哪里都比雷古勒斯差一点儿,眼睛、性格、父母的认可。好像雷古勒斯才真正属于这个家,而他发浅的眼睛就注定了,他与那个迂腐死板的家族格格不入。 魔杖从小天狼星的指缝间垂下去,像一根死树折断的树枝。他咽了咽口水,下意识想去用手摸摸雷古勒斯脸上出现的红印,可他终究没有这么做。 也许如果他这么做了,事情会不会变得有些不一样?没人知道。恨与怒终是占了上风。 小天狼星转身将魔杖塞回詹姆波特手里,拉着好友离去,看都没再看身后的人一眼。 也许如果他回一下头,他可以看到始终注视着他背影的那双眼泪汪汪的眼睛里写满了挽留和歉意。 在雷古勒斯的视角,他并不知道哥哥是将对父母与家族的怨恨迁怒到了弟弟身上,他以为是自己做错了什么,惹哥哥不高兴,他以为哥哥不要他了。 雷古勒斯从不把内心深处那些成熟的思虑告诉小天狼星;小天狼星后来想起弟弟,还是小时候胆小又迟钝的样子,惹人生厌。 (三) 雷古勒斯始终记得小天狼星离家的那天。 那是个下着暴雨的夏夜,闷热得叫人狂躁。 14岁的他默默站在楼梯角,全然没注意楼梯扶手斑驳的漆已被他抠了一地,少年紧咬下唇盯着客厅虚掩着的门,外面的暴雨雷鸣也无法掩盖里面传出的小天狼星与父母歇斯底里的争吵。 他这时才猛地想起来,自己似乎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和哥哥说过话了。 屋里突然传出玻璃摔碎的巨响。 “你怎么敢那样说!” 是小天狼星的怒吼,“他们是我的朋友,他们才是我的亲人!你们不是!” 克利切安静地走到他身旁,拉了拉他的裤脚,雷古勒斯低头看向它,颤抖地问:“他们是谁?” 但他不需要克利切回答,他早已知道答案了。他觉得心里某处砰一声碎掉了。 跟着,椅子在粗糙的木地板上拖拽,发出刺耳的声音,虚掩的门被一脚踹开,吓了楼梯上的雷古勒斯一个激灵。 小天狼星红着眼睛冲到走廊上,抬眼看到了与他隔着几阶楼梯相望的雷古勒斯,那眼神中含着很多东西,痛、恨、委屈、野性。 雷古勒斯第一次见张扬洒脱的哥哥这样暴怒,像受了重伤的野兽,四处冲撞,殊死一搏。 就在这僵持的一瞬,父亲跟着从客厅冲了出来,魔杖直指小天狼星:“钻心剜骨!” 雷古勒斯眼睁睁看着哥哥被父亲击倒。他愣了一秒,才反应过来刚才小天狼星在客厅里经历了什么。 小天狼星在地上抽搐,挣扎着望向他。那是雷古勒斯有记忆以来哥哥第一次向他求助。 他下意识想去阻止父亲,可奥赖恩也猛地抬头看向一旁的小儿子,眼睛里仿佛能喷出火来。 他被父亲的眼神吓住了,竟不敢迈下台阶走到哥哥面前。雷古勒斯突然觉得,原来父亲和哥哥是那样像,他们真的是父子啊。 小天狼星将视线从软弱的弟弟身上移开,忍着剧痛从地上爬了起来,挣扎着要冲出门去,脑子里尖叫着的只有一个念头:离开!永远离开这儿!或者死! 他的外衣被奥赖恩的大手死死抓住,身体因巨大的憎恨和疼痛颤抖着。他抓住父亲的衣领,用尽全身力气把这个长着和自己极相像的脸的男人撞到墙上,向那张脸狠狠来了一拳。 奥赖恩的鼻子咔一声断了,暗红色的血从鼻孔汩汩流出,男人松开手,神情痛苦地缓缓擦着墙壁滑了下去,小天狼星挣脱父亲的禁锢,向大门跑去。 母亲紧跟在小天狼星后面追了出去,甚至忽略了倒在走廊上的父亲。雷古勒斯这才反应过来,跟着母亲冲出家门。 外面的雨声震耳欲聋,仿佛几百万颗弹珠砸在锡皮屋顶上,砸得人浑身刺痛。 瞬间,他们都已经全身湿透了。雷古勒斯透过眼前顺着头发形成的水帘,看到母亲似乎要扶着门框才能站稳,“我禁止你迈出这个家门一步!孽畜!叛徒!” 她哭着破口大骂,骂得很难听。 小天狼星在院子的铁门前停下,他没有拉开铁门跑掉,却也没有转过身来,好像已经根本不在乎母亲的威胁了。 母亲嘶哑着嗓子在雨中嚎叫,雷古勒斯不得不搀扶住母亲不让她摔倒在水中,“你若是真的胆敢离开这个家去找你那些肮脏的杂种朋友——” 小天狼星听到这儿,猛地用力拉开铁门,发出一声刺耳的摩擦声。他决绝地冲进暴雨的黑夜中,大衣在身后飞扬。 雷古勒斯下意识往前冲,想要去追哥哥,却被母亲死死拽住手腕。 “那就永远也不要回来!你的生命!你的姓名,将就此放逐!即使你死了,也将无名无姓地死去!你将永生永世永无归属!” 沃尔布加仿佛耗尽全身力气冲雨中那个快速缩小的背影诅咒,然后沉重地倒了下去。 雷古勒斯托着母亲的身子,只能眼睁睁看着哥哥的身影在密集的雨水中不见了。 他瘫坐在院子里,呆望着昏死过去的母亲,又扭头看向走廊里满身是血的父亲,感到体内有一种尖锐而茫然的疼痛。雨水顺着眼睛源源不断淌下脸颊,流进嘴里,一股咸腥。 他以为自己会像小时候被哥哥故意甩掉时那样无助地嚎啕大哭,可他只是呆坐着无声地流了一会眼泪,随即起身,小心地将母亲扶回卧房,又找来魔杖和纱布帮父亲止血疗伤。 待安顿好精疲力尽的父母,他才最后进入一片狼藉的客厅,默默帮克利切一起收拾地毯上砸的稀巴烂的雕塑、花瓶碎片。他知道他心里的碎玻璃茬永远也拾不干净了。 高贵的布莱克怎么能如此狼狈呢,他告诉自己。回到房间的他平静下来,首先想到的竟是忧心报社会怎么歪曲宣扬这桩丑闻,败坏布莱克家族的名声。 也许从这时起,一切就都再也回不去了。 (四) 雷古勒斯唯一一次放下高傲去波特家找他,劝他回家,是小天狼星离家一年之后。 那时,那个自称伏地魔的黑巫师已经有了一些势力,他巫师至上的观点与纯血家族不谋而合,家族上下都若隐若现透出一股兴奋,仿佛几百年的古兽又重新活了过来。 开门的是叫莉莉·伊万斯的女生,雷古勒斯曾在学校见过她和詹姆·波特还有哥哥一起走。 “西里斯的弟弟?请进吧,他们在里边。” 她说话很温柔,没有对雷古勒斯表现出敌意,但雷古勒斯并不喜欢她。 第一,他不喜欢一切和哥哥走得近的格兰芬多,尤其是女生。第二,她是麻瓜血统。 当然了,他不会把这些展现出来,他仍礼貌地向她点头致谢,跟在她身后走进去。 波特家比布莱克老宅狭小很多,但房间明亮温暖。 哥哥该是喜欢住在这里的,雷古勒斯突然冒出这个想法,把自己吓了一跳。他怎么能这么想呢,他是来劝他回家的。 伊万斯领他走进客厅,沙发那边传来男生们打闹的吵嚷声。 雷古勒斯看到詹姆·波特和微胖的彼得·佩蒂格鲁正将哥哥压在沙发里,试图拽长他的毛衣袖子在身后系成结,脸上有道疤的莱姆·斯卢平没有参与,只是抱着胳膊靠在沙发旁看他们直笑。哥哥嘴上骂他们,满眼却全是笑意。 伊万斯和雷古勒斯在客厅站定,伊万斯小声咳了咳,可男孩们玩得不亦乐乎,没人注意到他们。 卢平最先看到雷古勒斯,他用力拍在小天狼星背上,示意他停下。 小天狼星抬头看到了僵硬地站在客厅里的雷古勒斯,猛地从沙发上坐起来,欢声笑语的客厅顿时鸦雀无声,其他人面面相觑。 你来干什么。雷古勒斯默念。 “你来干什么?” 果然,小天狼星将打闹弄乱的长发往脑后一捋,冷冷发问。 雷古勒斯舔舔嘴唇,余光扫了一遍围在旁边看着自己的几个格兰芬多,不自在地扬了扬下巴,“我能跟你单独谈谈吗?” 詹姆·波特不禁笑了出来,莉莉·伊万斯啧声打了他一下,示意他别笑了。 小天狼星也扭头看了看朋友们,又扭回头挑眉望着雷古勒斯,神情好像在说:你开玩笑吧。 “有什么事就在这儿说吧,我们一会儿还得——忙去呢!” 他嬉笑着拖长了声音向一旁的莱姆斯卢平凑过身去,卢平搡了小天狼星一拳,没搭理他。 雷古勒斯突然觉得喉头发涩,自己小心翼翼都留不住的哥哥,却原来在这些人面前这般随和可亲。 一瞬间,他明白自己说什么都是无济于事,在小天狼星心里,他这个弟弟早就什么都算不上了。 雷古勒斯倔强地望着他不说话,小天狼星神色也渐渐不耐烦起来。最终还是伊万斯使眼色,推搡着将其他人都赶出了客厅,留下尴尬的兄弟二人。 待杂乱的脚步声远去,小天狼星从沙发里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并没有请他坐下,“什么事,说吧。如果你是来劝我回家的,我劝你还是别费这个口舌。” “妈妈病了,病得很厉害。” 他低头盯着自己锃亮的鞋尖,剪裁利落的黑皮鞋踩在脚下铺着的五颜六色的花地毯上显得格外违和。他有些站立难安。 “我以为你听见她说的了,我已经不属于那个家了,” 小天狼星硬下心肠,稳住自己的声音,“她也不再是我母亲。” 那我呢?我也不再是你弟弟了吗?雷古勒斯终是没有问出口。 “你还不明白吗?我和你不是一类人,我和整个布莱克都不是一类人。” 小天狼星高高站着,抄着裤兜,语气那么平淡,就像在说个玩笑话,“你该回去,继续做你高贵的纯血少爷,别再管我选择过什么样的生活……” “可你是我哥哥。” 雷古勒斯突然打断他,声音带了点哭腔,“你曾是我的朋友……” 小天狼星脸上轻飘飘的笑容逐渐消失,薄而流畅的嘴唇紧紧抿着。他下意识看向朋友们离去的方向,久久没有说话。 “如果你选择的根本就是错的呢?” 雷古勒斯不屈不挠地反问。 小天狼星似乎对弟弟的辩驳有一丝意外,他歪头愣了一秒,随即笑着摇了摇头,就像成年人看到一个逞强的孩子那样无奈轻蔑,让雷古勒斯有点恼火。 他缓缓踱步到雷古勒斯面前,雷古勒斯才发觉自己已经不知不觉和哥哥差不多高了,他们可以平视彼此了。 “那就证明给我看。” 小天狼星傲慢地昂起下巴,“证明我是错的。只要你有这个本事。” 他说话的气息吹动雷古勒斯额前的黑发。 雷古勒斯望着小天狼星,竟挤出一个讽刺异样的笑。 好的,哥哥。我证明给你看。 我会证明我早就不再是跟在你屁股后面的那个一无是处的跟屁虫了,我有你没有的头脑和见识,我会让你刮目相看的。 (五) 小天狼星终是没有回去。 如果小天狼星毅然决然的离家是雷古勒斯走向极端的导火线,那这次并不愉快的见面就是促使他毅然决然地成为食死徒的那把火——他要证明自己是对的,要让哥哥回心转意回到自己和父母身边。 他简直成了布莱克家族的骄傲。自哥哥走后一下子老得不成样子的父母也终于难得地开心起来,雷古勒斯高兴极了,他觉得自己终于做对了一件事。 甚至食死徒与凤凰社对战时,当雷古勒斯为保护贝拉用昏昏倒地偷袭击中詹姆波特、而小天狼星的咒语击落他的面具时,雷古勒斯都不曾后悔自己的决定。 小天狼星望着面具后熟悉的脸怔住了。记忆中的小男孩利落的短发蓄长了,下巴上甚至冒出青色胡茬。猛地看过去,他和自己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他脸上的表情由震惊困惑逐渐转为暴怒憎恨,突然像发了疯一般向雷古勒斯发射魔咒,甚至夹杂了狂怒之下误发的不可饶恕咒。 “为什么这么做!” 他朝他怒吼,“你就永远活在这个姓氏带给你的牢笼里头,你过的不是你自己的生活,你只是在活成他们想让你变成的样子!” 雷古勒斯不说话,也不反击,只拼死抵御。 “还手,懦夫!” 他试图把一切能想到的狠毒的话砸向他,几乎要迸出眼泪来,“软弱的失败者!还手啊!” 小天狼星喘着粗气步步紧逼,他甚至忘记了自己身处战场,脑子里只有面前那个瘦弱的身影。 “你不敢承认!雷古勒斯,我过着你渴望却不敢去追逐的生活,我是你想却不敢成为的一切!” “闭嘴!别说了!” 雷古勒斯终于忍无可忍地怒吼出来,射出的咒语却只是擦着小天狼星的肩头飞了出去,远处传来石堆爆裂的声音。 小天狼星举着魔杖的手垂了下去,愤愤盯着雷古勒斯。 雷古勒斯躬下身子撑着膝盖粗粗喘着气,眼中噙满泪水,强忍着不让它们流出来。他不明白为什么这还不够让哥哥醒悟过来,为什么自己的一切努力都好像只会把哥哥越推越远。 良久,他才缓过来似的直起身,望着小天狼星,有气无力地说:“你看,我也做了你不敢做的事。” 说罢,他疲惫地闭了闭眼睛,扭头奔去与其他食死徒汇合。 小天狼星目送雷古勒斯远去,像是斩断了这个弟弟在他这里最后一丝挂念。他仿佛能看见这断掉的细丝在空中漂浮了一会儿,然后落进路边积了脏水的坑洼里,最终消失不见了。 自此,他对这个可悲的家族,只剩无止无尽的恨。 (六) 随着了解深入,雷古勒斯渐渐发觉一切不是他想的那样。 他见到黑魔王的残暴和刚愎自用;他见到曾经漂亮自信的堂姐贝拉跟在魔王身边杀戮在他看来与他们并无区别的麻瓜,眨都不眨的眼睛里闪着可怕的绿光。 回头去看他骄傲的家族,他看到的只有腐烂。 当看着他长大的克利切带着一身伤痕逃出生天奄奄一息地回到他身边时,雷古勒斯绝望地意识到,他还是做错了事,信错了人。哥哥,也再找不回来了。 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眼中的光熄灭了。 他怕了,他当然想退出这一切,可哪里还有退路,这可不是学校的选修课。他知道伏地魔会要了他的命。 不止他的命,父亲,母亲,哥哥,还有他那已是强弩之末的布莱克家族。 备受吹捧的血脉此刻却成了置他们于死地的东西。 他想阻止伏地魔,可他能怎么阻止呢?他只是个人微言轻的小食死徒,人人只拿他当个热血愚蠢的孩子罢了。 他突然全懂了哥哥在战场上骂他的话。 原来,把哥哥从他身边推走的,是他这个一直以来引以为傲、也永远摆脱不了的姓氏。 他从克利切那儿得知了伏地魔藏在海岛岩洞的魂器,几乎同一时间,他听说了那个预言:伏地魔要去杀詹姆波特的孩子。 那是哥哥最珍视的挚友,而那个孩子是哥哥的教子。 那一刻,他决定要用自己的方式保护那个孩子,作为对自己曾犯下的错的最后弥补。 他有了一个计划,一个疯狂的计划。他有些骄傲地想,若是哥哥知道了,真的要对他刮目相看了。 可惜,不能告诉哥哥。这个计划不能告诉任何一个布莱克的人,否则,就是灭族之灾。 雷古勒斯是个聪明人,他知道自己是不会活着离开那个山洞的。因此,他需要把偷来的魂器交给一个可靠的人,一个能安全地将其保存、直至那个能够杀死黑魔王的人出现,还一点也不会将布莱克家族牵连进来的人。 他想到了远在挪威的戴蒙德斯家族,与布莱克老死不相往来的戴蒙德斯家族。 说来可笑,他那时凭什么觉得戴蒙德斯会帮他做这件险事? 他也说不清,也许是因为四年级曾见原本在树后读书的埃德蒙站出来赶走了又在欺负斯内普的那群格兰芬多,不是为了袒护谁,而是他们扰了他看书。或是魔法史课上斯宾教授给他们这些低年级朗读埃德蒙的论文节选时,雷古勒斯总被其中新颖精妙的问题与探讨深深吸引。 他觉得埃德蒙是个聪明人,这说明戴蒙德斯的家主阿尔伯特也是聪明人。他自己也是聪明人。聪明人之间,会惺惺相惜。 他瞒着父母去挪威拜访了阿尔伯特·戴蒙德斯。 可阿尔伯特回绝了他的请求。 雷古勒斯急得豁了出去,回去在父母面前替戴蒙德斯辩白,求布莱克家族放下对戴蒙德斯的仇视、从此和平共处,两相安定,企图以此向阿尔伯特证明自己的诚意,逼他答应自己。 结果父母大为震怒,母亲一怒之下差点把他也从族谱除名。 阿尔伯特仍丝毫不为所动,甚至劝告他:再等等吧,孩子。 他知道阿尔伯特在试图阻止他去送死。可对他来说,现在说这个都太迟了。他没时间等下去,也不愿再等了。 时间不停往前翻滚,预言中的日子只会越来越近,不会有奇迹出现。 (七) 那是一个雨夜,窗外的暴雨和哥哥走的那天一样大。 确认了父母都已安稳睡下,雷古勒斯悄悄帮熟睡的母亲理了理散开在枕巾上的头发,又将父亲经常乱放的烟斗搁在了床头柜上,才在雨声的掩盖下退了出去,关上卧室的门。 路过三楼角落那个房间时,他还是没忍住推开了门。 哥哥的房间其实什么都不剩了。他离家出走后,母亲下令将他用过的东西全部丢出去。 他走到墙跟前,抬手抚摸墙上贴着的红金色壁纸。墙上布满丑陋的撕痕,因为哥哥故意用永久粘贴咒贴了很多麻瓜海报在墙上,无论母亲怎么施咒撕扯,那些穿着怪异的金发女郎就是一动不动好端端冲着屋里的人笑。 此刻,那些女郎还在那样冲他笑,只是屋里太久没打扫,女郎脸上蒙了一层灰。 他过去曾和父母一样厌恶这间屋子过于鲜艳的配色和海报。可现在看着这些,脑海里浮现的却全是西里斯嘴里咬着魔杖、踮脚踩在椅子上将大幅大幅的海报费力贴到墙上去的情景,脸上带着叛逆的兴奋和不甘。 他没有多作停留,很快转身想走,门快要合上时,他又猛地推开走了进来。他快步走到落满尘土的床头,伸手拿走了一枚被遗落在那儿的格兰芬多袖扣,哥哥曾戴过的袖扣。 他将袖扣放进胸前口袋里,最后抬头环顾了一下空荡荡的四周,最终脚步坚定地离开。 ‘致黑魔头: 我知道你读至此处时我早已死去,但我要让你知道,是我发现了你的秘密。 我偷走了真正的魂器并将摧毁它。 我甘冒一死,盼你有朝一日遇到命定的对手时,将也只是个血肉之躯的凡人。 R.A.B.’ 飘逸俊秀的字迹在羽毛笔用力落下一点后结束,几乎将纸戳出一个洞。少年将羽毛笔掷了出去,盯着书桌上的纸片,酣畅淋漓地喘息,像刚有一道巨浪拍过去,黑亮的眼眸中闪着光。 视死如归的光。 (八) 他需要家养小精灵不受伏地魔咒语限制的能力,于是只带了克利切跟着自己。 到达岩洞的过程比想象中顺利。 雷古勒斯歪歪扭扭地走在嶙峋的石滩上,胃里还因幻影移形有些翻腾恶心。他嘲讽地想,伏地魔终有一天会因自己的妄自尊大一败涂地。 他决定自己喝下药水取魂器时遭到了克利切的拼命阻拦,它用力拉着他的胳膊不让他拿到贝壳碗,疯狂以头抢地,撞得额头都流出鲜血。 看着已经这么老的克利切,他有些心疼,蹲下身子轻轻将它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听我说,” 克利切眨了眨老泪浑浊的眼,听话地望着他。 “你会完全遵从我的命令吗?” 昏黄的老眼流下眼泪来,它点头,“克利切会遵守小少爷的命令。” “很好,” 他站起来,“克利切,我命令你,无论今天我发生什么,都不要试图救我。我要你带着魂器去挪威,交给戴蒙德斯。我可以死在这里,但你必须活着出去。” “如果克利切没法让戴蒙德斯接受魂器,克利切该怎么办?” 老精灵沙哑的嗓音哭过之后更难听了。 雷古勒斯抬了抬眼睫,“那就由你保存。不能对任何人说起,不能让任何人看见,想尽办法销毁它。我希望你做到。” 见克利切用力点头,雷古勒斯转身抓起贝壳碗,舀起黑色毒汁,喝了下去。 瞬间,深切的疼痛将他包裹,仿佛连骨骼上都出现了裂痕。 视线模糊,他紧紧抓着药池边缘,闭紧双眼仰着头,不敢停顿丝毫,大口大口机械地逼自己将毒汁不停往喉咙里灌。浑身上下的每一个器官都在颤抖,大脑放出令他无比痛苦的画面,他分不清这究竟是真实的记忆还是混沌的幻觉。 他看到哥哥向自己冲过来,要来阻止他,可父亲突然出现,对哥哥用了钻心剜骨。他看到哥哥倒地痛苦地大喊,不要,不要!雷古勒斯! 哥哥想站起来,父亲就一遍遍对他用钻心咒,哥哥身上出现很多血淋淋的伤口。雷古勒斯想阻止父亲,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动不了,发不出声音。魔杖射出一道又一道咒语,躺在地上的哥哥不动了。 雷古勒斯觉得自己的心被猛地撕裂了,他摔倒在地,挣扎着向哥哥爬去。你不能死,你不能死,他一遍遍重复呢喃。 忽然,血泊里的哥哥不见了,他躺在乱石里,看到头顶狰狞的石壁,疼痛并没有消失,他的眼睛也没有停止流泪。他想起自己是在岩洞里,他要取魂器。 他没有着急起身,而是突然笑了,觉得身子很轻快。他意识到哥哥没有死,哥哥已经找到了他真正热爱的生活。 克利切说,这毒汁会让人看到内心深处最大的恐惧。 原来自己最怕的,是哥哥的死而已。 他攀着石柱支撑着身体爬起来,灌下最后一口。 他忽然想起自己替斯莱特林抓住第一只金色飞贼的时刻,他坐在扫帚上听满场欢呼,觉得自己就是天之骄子。 他想起在学校常常偷看的那个赫奇帕奇女孩,她香槟色的头发在阳光下很好看。最后那个学期,她对他笑了,可他还没来得及跟她说上一句话。他很想请她去猪头酒吧,从天黑喝到天亮。 他想起小时候为哥哥画像。哥哥站在画台上,专心看他描画,忽然问他:你以后想做什么?画家?他说,我没想过。我要去旅行,哥哥昂头朗声说,骄傲又带着对未来的期待,你该跟我一起去。他望着哥哥侧脸,笑得很开心。 他们曾真的很要好,好到他曾坚信这一切会发生。 哥哥离家那一夜。他站在盛怒的母亲后面不知所措,他用眼神看向哥哥,乞求他不要走,可哥哥却没再看他一眼,决绝地冲进暴雨中。 被烙印成食死徒,痛不能持,却天真地倍感骄傲。年少的愚蠢。 少年痛苦地哼出声。 眼前浮现父母苍老的面容,母亲冷酷地说,如果你再替戴蒙德斯说话,我不介意把你的脸也从家族树上烧掉。 母亲,别怪我,别生我的气了,好不好…… 苍白的手指触到冰凉的挂坠。 他缓缓靠着石柱滑倒下去。哥哥,你看,我做到了。 贝壳碗啪嗒一声掉在石滩上。 雷古勒斯费了很大力气才从口袋里掏出自制的假挂坠放了进去,连带着从口袋里掉出了什么小玩意。他连忙四处摸索,将掉了的东西拾回来,珍宝似地捧在手里——是小天狼星的那枚旧袖扣。 他重新将袖扣放回贴身的口袋,却没有力气站起来,他颤抖地伸出手,将真正的魂器郑重交到克利切手中。 克利切费力想把他从地上扶起来,“克利切带小少爷回家。” 雷古勒斯安心地对它笑了,他没想到自己撑下来了。 “好,回家。” 这次回家,应该一切都可以回归正轨了吧。 克利切架着他,准备登上小船时,湖面猛地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雷古勒斯脚踝,他被拉倒,连反抗的力气都没有。 克利切吓坏了,用魔咒驱退这只阴尸,可大片大片的阴尸源源不断从湖底爬上来,密密麻麻地抓住雷古勒斯的双腿和躯干,将他拉向深不见底的湖水。 “不!不!” 克利切拼命想把雷古勒斯救出来,根本无济于事。 雷古勒斯感受着自己被一点点拖拽出去,内心却出奇平静。 他挣扎着掏出自己的魔杖抵在太阳穴,缓缓拉开时,取出了一段发着银光的记忆。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将连着记忆的魔杖扔向克利切,克利切稳稳接住。 “走,克利切!把这段记忆一起带给戴蒙德斯,记住,保住这个秘密。照顾好他们。” 看着克利切消失在嶙峋的乱石中,雷古勒斯终于长长出了一口气。 他闭上眼,闻到海风的味道,咸咸的,很清爽。 哥哥,我多想告诉你,我们没做到始终对彼此赤诚相待,我曾怪你,可不曾恨过你。只怪我们生在这个家族,这世道混沌,人生无奈。 如果我们之中必定要有一个人被规则束缚,请让我来吧。我的生命早已不是自己的了,但请你一定要继续追逐自由,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我的死,我并不介意,只要你好好活着。 带着布莱克的灵魂和血脉,好好活下去。 刺骨寒冰的水面在头顶闭合时,雷古勒斯感到极大的解脱。 他在呛咳中满足地叹息着,从容地沉下去。他感到,那些沉重地倾轧在他身上的东西,那些他也不想要的东西,终于都卸下了。 他最后的意识是:真冷啊,好像回到了小时候,他躺在雪地里,哥哥就要来找他,背他回家了…… (九) 布莱克家的小精灵带着那只挂坠盒跌跌撞撞出现在书房的时候,阿尔伯特其实不意外。 他早已从那个年轻人眼中读出来了,即使没人帮他,他还是会去做。所以,他才想最后劝他一次,也许本可以有两全其美的办法。 这个只有18岁的少年却义无反顾地赌上自己的性命去等一个远得看不见的未来,很难想象究竟是什么强大的意志在支撑他。 “对不起,我想我已经拒绝——” 他还没说完,小精灵却举起一根魔杖。 阿尔伯特顿住了,他认出那是雷古勒斯的魔杖,安静栖息在杖尖上的光圈,那是记忆。 阿尔伯特在克利切面前看完了雷古勒斯留下的记忆。 那记忆中的情感太过汹涌,他不得不扶着书架稳住自己,他下意识摸了一把下颌角,发现指尖竟然有透明的液体,才意识到自己跟着这段记忆流泪了。 他久久盯着平静的冥想盆,沉默着,然后,如数家珍似地将里面散落的记忆一一收回来,用双手捧着,像捧着一把钻石。 满心感受到的,唯有对这个布莱克家命途多舛的少年的震撼和叹服。 “好,”他终于开口,“我答应他的请求,戴蒙德斯会帮你们。” 咚—— 老得丑陋的小精灵扑在地上,向阿尔伯特重重磕了一个响头。“克利切代替小主人谢谢你,克利切永世不会忘记戴蒙德斯的恩情。” 阿尔伯特把它从地上扶起来,将雷古勒斯的魔杖递到它手里,“我想,你愿意留着这个。” 送走哭个不停的克利切,阿尔伯特在书房中央呆站了很久。那个黑发少年强忍崩溃的泪水站在书架前恳求他的样子还历历在目,却是音容犹在,人已逝。 书房的门猛地被推开,彼时不过20出头的埃德蒙走了进来,“父亲为何答应替他们做如此危险的事?挪威虽远离是非之争,是休养生息的宝地,可难保黑暗势力不会试图从英国向欧洲扩张。您忘了当年的格林德沃了吗?” 阿尔伯特缓缓踱步到窗前,“你也许听说过布莱克家的小儿子。雷古勒斯·布莱克。” 埃德蒙点了点头,不知父亲忽然提起这个少年作什么,“我知道他,并不熟识。是斯莱特林学院的孩子。” “这个孩子虽是个斯莱特林,可他却独自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他的所作所为,有斯莱特林的周全缜密,拉文克劳的智慧豁达,格兰芬多的勇敢,甚至存留着赫奇帕奇的忠厚与善心。” 阿尔伯特望着窗外峡湾里冰蓝的海水舔舐着山崖,长叹了口气。 “你看,霍格沃茨的四个学院,总看似针锋相对的,可谁又真正独立割裂呢。归根结底,早已在自己都未曾意识到时融合为一体了。霍格沃茨的每一个孩子,包括你,平日里展露出的都是属于自己学院的特质,可当面对强大的敌人,每一个人都拥有集四院品质于一身的潜质。如此,才有了霍格沃茨啊…… 这便是,霍格沃茨存在的意义。霍格沃茨从来不是那座城堡、那片山河湖泊,而是,每一个人啊……” . 佐伊从冥想盆中抬起头,已是满含热泪。 她是那么不舍这段荡气回肠的过往结束。 心里像是缺失了一块,像种满麦子的旷野上吹过一阵风,好像什么也没留下,空荡荡地呼啸而过,只剩下悲凉空旷。 原来这是当年的真相。这是祖父和父亲守护着的秘密。这是他们不愿来英国的原因。这是为什么老糊涂的克利切却从不曾对她这个戴蒙德斯恶言相向。这是小天狼星口中那个‘不中用’的弟弟瞒着所有人做的事。 这也是为什么,那个解开一切的那个口令是‘回家’。 祖父深沉的嗓音好像还在耳畔响。 霍格沃茨,其实就是他们每一个身在这里的人啊。 后来,即使布莱克家族因雷古勒斯的失踪加怪于戴蒙德斯头上,阿尔伯特仍然完成了雷古勒斯的请求与嘱托,直到离世,将这份秘密传给埃德蒙,最终传给珍爱的小孙女。 阿尔伯特不是一个会轻易下承诺的人。承诺这个东西一面是履行时的深明大义,另一面就是违背时的千夫所指,两面划成一个圈,将人束缚。 他没有想到,他会与这个布莱克家的孩子成为惺惺相惜的朋友。 他更想不到,他的后代都将为此付出,违背戴蒙德斯的宗旨去完成这份由他而起的守护。 至于雷古勒斯。 这个少年用他并不宽阔的后背护住了整个布莱克,用自己的方式守护并不懂他的家族和父母,守护他默默深爱、却也伤他最深的哥哥。觉得撑不下去时,只能独自一人跑到遥远寒冷的挪威同一个自己家族最厌恶的人吐露自己的绝望和无助。 没人会知晓他的事迹。 从小到大,骄傲的雷古勒斯从没对哥哥说过一次他爱他。 家族人说,小时候雷尔缠着西里斯,不过是小孩的依赖性与占有欲,长大就好了。 果然,长大后,他们争吵,他们冷眼相看,他们决裂,直至走散。 如今回头去看这每一段记忆,雷古勒斯说过的每个字、做过的每件事,满心满眼,全都是那句话。 全都是他对哥哥最后的、笨拙的,无声告白。 可悲剧也许在于,雷古勒斯不会知道,他用自己生命换下来的,并没能阻止永远纯粹的布莱克走向衰亡没落,也最终无法阻止哥哥走向死亡的结局。 (十) 雷古勒斯的记忆里并没有包含全部的事。 他也不会知道,在1996年的4月,小天狼星曾独自去过布莱克家族荒凉的墓地。 他径直略过前面先祖和父母的墓碑,走到长满荒草的尽处,停在一只最小的墓碑前。他知道雷古勒斯不可能躺在下面,这不过是个空土堆罢了。 不知为何,他想来这儿看看。 也许是因为圣诞节向戴蒙德斯家的女孩讲起往事时,他猛地发现自己已经记不清雷古勒斯长什么样子了。 他想墓碑上也许会留下一张照片。可来了才知道,石碑上连一个字母都没有刻。因为沃尔布加到死都不肯相信雷古勒斯真的死了。 这个人好像被凭空从这个世界抹去了。 初春的风还很冷,他在风里沉默地站了很久,不知是不是该开口说点什么。他甚至不知道自己的脑海中该回忆些什么。 也许是,他现在过得很好? 身后传来男人慢而温柔的脚步声,不回头也知道是谁。 “你头一回到这儿来。” 莱姆斯站在他身后,替他挡住吹来的风,扬起的黑发落了下来,盖住发根的灰白。 “你还在恨他吗?” 莱姆斯的语气像水一样轻轻裹住他。 好像有人问过他这个问题。小天狼星背对卢平,嘴角飞快地勾起又落下,似乎是想扯出个苦笑来。 “你是爱他的吗?”莱姆斯问,“你从没表现出来。” 小天狼星没有回话,只是有些荒诞似地摇了摇头。他又站了一会儿,才转身迈开大步子离开。 他不再有机会回答这个问题了。 两个月后,他死在堂姐贝拉的夺命咒下,跌进帷幔消散,一句话也没有留下。 不知被咒语击中的一瞬间,除了波特家的男孩,他有没有想起自己的弟弟。那个他甚至不愿去了解的弟弟。 他会不会也有点想念他? . . 狮子星孤独明亮,湖底的少年再不见天上的星光。 天狼星从夜空陨落,划过的流星成为黑暗的绝响。 最初选择不同的路,他们同属星辰,却无法照亮彼此。 但穿过死亡重重贫瘠的土地,当黑暗褪去、大雾散去,也许他们终会回到同一条路上重逢。 古老高贵的家族人去楼空,亡故的姓名终将在口口相传中与原本的故事背道而驰。 格里莫广场12号的画像不再哭泣,夜深人静时哼唱起的——布莱克的消亡史。 (支线完) 第71章 七年级 - 佐伊受难 ================================== “钻心剜骨——” 贝拉蛇一般嘶嘶的声音一遍遍响起,尾音带着俏皮和兴奋。 女孩躺在地上的身体兀地痉挛起来。 佐伊觉得有一把锋利的小刀正沿着自己的脊骨将血肉尽数剔去。巨大的疼痛挤压胸腔,她发出粗重痛苦的喘息,努力把身体紧贴在冰冷漆黑的地砖上,可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每抖一下,小刀都会往下剔一寸。 伏地魔通过与魂器的感应将佐伊抓来马尔福庄园。可无论怎么折磨,她只说绕弯子的话,丝毫不透露真正的挂坠在哪儿。 他怕她真的是唯一一个知道魂器所在的人,因此哪怕震怒在众多食死徒面前发狂杀死几个喽啰,把古斯塔夫打得不成人形,也不敢杀了这个戴蒙德斯。 他的光脚在大理石砖上来回踱步,竟显出些许焦躁。 “贝拉!” 他大喊,“让我们的客人歇一会儿……” 贝拉乖乖停住,用魔杖尖轻点着嘴唇,满意地看着以扭曲的姿势躺在地上的女孩,忽然猛扑过来,黑眼睛紧紧盯着佐伊的。 许久,她冷哼一声:“戴蒙德斯,哼,戴蒙德斯的人都像妖精一样狡猾,呸!” 她朝角落被五花大绑着的妖精拉环啐了一口,重新低下头,手指怜惜地抚着佐伊的脸:“你们做的滴水不漏,只为了不把自己卷进来——你们最在乎的只有自己罢了,肮脏的血统叛徒。” 女孩的黑眼珠始终空洞地望向高耸的大厅穹顶,好像听不见声音,或是从心底里不在意这些辱骂。她淡漠的模样更加让贝拉挫败而愤怒。 伏地魔疲惫地按住额角,“我累了,虫尾巴,去,把德拉科叫来。” 女孩的眼珠才猛地动了一下,淡漠消失了,有眼泪顺着眼角流下来。 德拉科一眼就认出了那个倒在地上的人。那是他日思夜想的人,他怎么会认错。 连纳西莎都一时没察觉他没跟上来。她回头看向几乎失态的德拉科,好像明白了什么—— “那,戴蒙德斯家的女孩……” 六年级开学前,卢修斯的审讯会结束很久后,她曾试探问他。 德拉科只是埋头用餐,甚至没有抬眼看她,“不用担心,妈妈,我和戴蒙德斯已经结束了,我不会让她影响我的任务。” 纳西莎往回走了两步,牵起儿子的手,引他走下去。她看到姐姐贝拉正趴在那女孩身上。 见他们走过来,贝拉忽地抓住女孩的头发将她的头抬起来,用魔杖抵着她的下巴,发出阴阳怪气的讥笑:“西茜!你瞧,这小可怜的小东西是不是有点像死去的西里斯?” 不,她的眼睛很像死去的雷尔。纳西莎忽然这样觉得。 但她没有动,也没回答,只是紧紧握着儿子的手。少年的手毫无温度,掌心沁满冷汗。 贝拉猛地松了手,女孩的头跌回地板上。撞击让佐伊眼前一黑,但她已经没有一点力气了。 “戴蒙德斯怎么与布莱克划清界线,血液里到底还流着布莱克的基因,叫人讨厌。” 贝拉起身,高跟鞋照女孩腰间踢了一脚。 德拉科的身体却应声一抖,被纳西莎敏锐捕捉到了。 他远远看着佐伊,她瘦弱的胸脯微弱伏动,冷汗沿鬓角流进已被汗水浸湿的黑发里——她刚经历了难以想象的折磨。 她脸色惨白地躺在那儿,黑眼睛空洞地睁大,没有看他,灵魂仿佛已脱离这具千疮百孔的躯体。她的样子让他心痛,他想起六年级她满身是血倒在盥洗室积水的地面上的样子。 德拉科觉得女孩的生命正在流失,他想哭,想冲过去把她搂进怀中,抱她离开这间冰冷无情的大厅。 可他不敢。他不能冲过去。他站在自家大厅里,却什么都做不了,抖得像条被电击的狗。 他从来没有像此刻这般憎恶懦弱无能的自己。 “啊,德拉科,我的孩子——” 伏地魔张开手臂迎他过去,顺势拎起他的魔杖端正地放进他手心:“还像以前一样,好孩子,做你该做的事——今天,我们来试试钻心咒——” 伏地魔的手掌缓缓摊开,像一把滑动的刀,悬停在佐伊上方。 大厅里的寂静振聋发聩。 众人目光如炬落在德拉科身上,他觉得自己此刻像个陶瓷巫师棋子,被他们恶意的目光打碎得七零八落。 他哪里能违抗他呢? 魔杖举起又放下,再举起,却怎么也对不准地上的女孩。德拉科发出痛苦的哽咽。 伏地魔久久等待着,面色逐渐不悦,呼吸的气息声越发大,开始不耐烦地踱起了步。 就在这时,女孩转动眼眸看向了德拉科。一滴透亮的泪从眼角簌地滑落,落进头发里。 他看到了她的眼神,那眼神中满是哀求—— '求你,德拉科,动手吧' 他猛地震颤,脑海中竟浮现出那夜天文台上邓布利多最后看向斯内普的哀求眼神。 一模一样的眼神。 背后的寒毛一根根竖立起来——邓布利多是在求斯内普杀了自己! 他闭上眼,喉咙像干涸的远古冰川,干涩到一个咒语都拽不出来。 哪怕以自己为代价,她还在竭力保护他。他却要为此伤害她。荒唐。 “钻心剜骨——” 女孩的身体剧烈挣扎起来的一瞬间,德拉科感觉自己几乎要呕吐出来。 他不敢低头,逼自己昂头去看高耸天花板上那顶落满灰尘的水晶吊灯,却不能阻止耳朵听见女孩因强忍发出的嘶哑□□。他知道,她不想让他听见的,她知道他会受不了。 肋骨传来尖锐刺痛。佐伊的每声痛苦喘息都像刺进他肋骨的利刃。他麻木地转头看向大厅尽头落地玻璃窗顶,帷幔上绣的马尔福家族徽标已经开始褪色了。 他已记不清阳光多久没有从那排巨大窗格中照进这座庄园了。 “很好,德拉科,完成得很好——” 伏地魔冷漠的声音贴了过来,苍白的手抚上他肩膀,德拉科下意识想将它抖落。但当他用余光凝视自己肩头时,发现它仍沉稳地停在那只瘦骨嶙峋的手掌下。 他忽然觉得自己此刻并不恐惧,他只是想极了佐伊。想念握着她的手的感觉,想念她身上淡淡的青苹果香,想抱她进怀里,抚摸她的头发,听她叫他的名字。想对她说一万遍对不起。 深夜,伏地魔火急火燎离开了马尔福庄园,好像一直寻找的东西终于有了下落,佐伊则被关进地牢。 看到伏地魔的黑影掠过夜空离去,德拉科一刻也不想耽误:他要去地牢找她,他要确认她没事,要把那个该死的古斯塔夫撕成两半。 可他却撞在了自己房间的门上——门被上了禁锢咒。 紧锁的房门似乎击垮了德拉科强撑的冷静,他用力朝木门踹过去,把能想到的一切咒语射向房门。拳头砸在门上,砸得生疼。当他终于精疲力尽地靠在紧闭的房门上,他听到门外传来脚步声。 “发泄完了吗?” 是纳西莎的声音。 德拉科猛地翻身扒住门上,他不敢相信是母亲施的禁锢咒。他向纳西莎低声哀求:“我要去找她,妈妈,我要确认她没事……” “你哪儿也去不了,就呆在房间。” 纳西莎平静回答。 “我要去找她。” 德拉科咬牙重复。 “她和奥利凡德和妖精一起关在最深的牢房,你以为你可以怎么去找她?荒唐。” 纳西莎冷冷地问,“等黑魔王回来,所有人都会知道德拉科马尔福为那个女孩闯了地牢。我不会任由你送死。” 德拉科说不出反驳的话。 就在他绝望地认为连母亲都要阻挠他和佐伊时,他听见门外的母亲深深叹了口气。 然后,他听见她说:“德拉科,我希望你记住,无论何时,不要为任何人丢掉自己的理智——我有更安全的办法。我会让家养小精灵幻影移形将她带出地牢、带来你的房间——你们有一个晚上的时间,明天清晨,必须保证那个女孩回到地牢。”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1-17 09:04:45~2021-11-21 08:45: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藍雨的夏天 12瓶;辜月二九、啊这啊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2章 七年级 - 夜晚的偷偷相见 ======================================== 原来,纳西莎在大厅就看出德拉科的异样。她料到他会为那个女孩做出格之事,招来祸端,才锁了他的房门逼他冷静下来。 地牢被伏地魔用特殊咒语设防,人的一切咒语都会失效,却唯独忽略了家养小精灵——如此,德拉科无需冒险踏出房门一步,更不会给虎视眈眈的食死徒落下把柄。 她给德拉科的房间施过隔音咒就立刻离开了,生怕被外人发现。 德拉科焦急地等在房间里,窗外四下无人的夜空一片寂静,远方森林的夜鸮不再鸣叫,小精灵却迟迟没有带着他的佐伊出现。 他开始心烦意乱地在房间里来回踱步,感觉自己似乎已经80岁了,而时间还在流逝。 身后突然一声爆响。 他忙转回身来,正好接住了无力倒下去的佐伊。小精灵立刻打了响指离去,房间里顿时安静无声。 德拉科稳住身子,低头看向靠在他怀里的女孩。胸口传来的温度让他一瞬间感觉那样不真实——她真的在他怀中了。 “佐伊?”他担心地扶住她肩膀呼唤她的名字。 她听到了他的声音,在他怀里很慢地点了点头。 女孩浑身脏兮兮的,德拉科觉得自己的肋骨又疼起来。他小心将佐伊横抱起来,她轻得就像抱一只小猫。 他走到自己的床前,把佐伊放在柔软的羽绒被上,才贴着床边坐在了地毯上,紧紧抓着她的手。 房间里没开灯,只有床头烛台上几根蜡烛散发出昏暗的光,他动作很轻地拨开挡在佐伊脸上的长发,日夜思念的黑眼睛露了出来。 她也正目不转睛看着他,顾盼生辉的眼睛清晰映出跳动的烛光,不再是大厅里空洞可怖的样子。 佐伊看到德拉科痛苦的神情,张了张嘴,许久才发出声音,有点沙哑,是很久没有开口说话才会这样。 “德拉科” “嗯,什么事?” 他用拇指抹去她脸上的灰尘,耐心回应。 “我没有脱掉鞋子就踩你的床了。” 德拉科终于被逗得轻笑了一下。 “别管该死的鞋了,这张被子会被我扔掉的。”他把手环在佐伊头顶,微微皱眉作出凶神恶煞的样子,看着她的灰蓝色眼眸却柔软得仿佛能淌出水来。 见到他的笑容,佐伊也跟着笑,却被呛得咳嗽起来。 “哪里还疼?”德拉科有些慌,手足无措地去拍她的背,又抓起手臂检查。 手被忽然捉住,包进一对小手里。 “我没事,德拉科。”她吸吸鼻子,笑得露出白白的牙,“见到你,真好。” 德拉科眼眶一下子红了:“对不起。” 佐伊红着眼睛摇摇头,拉住德拉科的手把他拉向自己。他靠在床边抱住她,又不敢抱她太紧,生怕弄疼了她。 “你做得很勇敢,德拉科,不要向我道歉,” 她搂着他的脖子,温柔而肯定地说,“你看,我们又在一起了。多可怕的苦难总要过去的。” 德拉科在佐伊身后悄悄抹掉流出的眼泪,才抚着她的背说:“佐伊,我曾经很怕,但现在不怕了,因为有你在。是你告诉我,恐惧没有用,对吗?” 他感到她又笑了,气息吹在耳垂上,痒酥酥的。 “德拉科,”她又叫他。 “嗯?”他把鼻子埋进她头发里。 “我邀请你也躺过来好不好?” 他笑了,松开她,挑眉说:“你凭什么邀请我,这是我的床。” “那只好——” 她还没说完,德拉科却一个翻身躺了上来,侧身面朝她。 “我说了,这是我的床,我想躺就躺。你说,只好怎样?” 佐伊转身朝向天花板,故意不看他,“只好把你推下去。” 德拉科感觉到女孩的小腿正轻悄悄把自己往床边推。 他任她推了一会儿,纹丝不动,忽然沉默地捉住她的小腿。少年的力气不小,佐伊一挣,没有挣脱。她停了下来,看向德拉科烛光里严肃认真的脸,安静的黑眼睛仿佛在说:问吧,德拉科。 德拉科读懂了她的眼神。他松开她的小腿,又抬手将几缕挡在她眼前的鬈发掖回耳朵后面,终于开口,“佐伊,你不想跟我说说到底发生了什么吗,你为什么会被抓来这里?” 佐伊努力撑着身子坐起来,德拉科忙扶她起身。他看她抽出魔杖,杖尖在长袍里一点,露出一个隐蔽的口袋,她把手伸进去,再拿出来时,手心里躺着一只精致的银挂坠。再凑近,他看清挂坠里镶嵌的熟悉的斯莱特林标志。 “斯莱特林挂坠盒,你怎么会有这个东西?” “这是伏……” 佐伊在德拉科扑过来捂住她的嘴之前及时停住,她记起伏地魔为了抓哈利给自己的名字下了召唤食死徒的咒语。伏地魔真是合格的斯莱特林,细致得滴水不漏,在他眼里,胆敢直呼他名字的人,都该杀。“……神秘人的魂器,也许只是其中之一。”她抿了抿嘴,“他大概疑心过了头,反倒坚信这么危险又重要的东西我不会随身带着,一直逼问我交给了什么人,藏在什么地方。” 德拉科几乎是下意识将挂坠从佐伊手上抢了过来。“这个东西我来保管,你不许拿着。” 他把挂坠死死扣在床上,语气强硬。 他并不很清楚魂器究竟是什么,他只知道,佐伊拿着这个诅咒般的东西,很危险。它会害他失去他的佐伊,他不许。 佐伊望着德拉科,她怎会不知道他什么意思,她何尝不是和他有一模一样的想法。 她一点点掰开德拉科按着挂坠的手指,将挂坠拿回来,又被他一把抢了回去。往复几次,佐伊忍不住笑了。她朝他眨眨眼睛,我们轮流保管它,好不好? 他紧跟着说,不好,我来保管。 她不说话,也不反驳,拿那双能瞬间把他看穿的黑眼睛温和而坚定地望着他。 “好吧……” 德拉科败下阵来,只得妥协,却不甘示弱地添了一句,“但今天由我拿着。” 说着,他直接把挂坠放进西服贴身的内衬口袋封好,把扑过来企图趁机抢回挂坠的佐伊顺势搂进怀中,“诡计被我识破了,戴蒙德斯。”他的手臂牢牢圈住她,在她头顶得意地笑了。 佐伊受着伤,力气哪里敌得过他,只得放弃争抢。 女孩缩在他怀里不服气地哼了一声。 德拉科安慰似地晃晃怀中的人,“波特这学期来一直在找的,就是这个?” 佐伊点了点头。 “他们找到它,那些魂器,会怎样?” “销毁它们。” “如果没有销毁全部魂器呢?” “那就无法彻底打败黑魔王。” 德拉科圈着她的手渐渐松开了,他沉默了好久。 “那我们,要把这挂坠给他们吗?” 佐伊从德拉科怀里支起身子看向他。终于,这个矛盾的少年也开始试探着、动摇着,想要切实做出行动反抗了吗? “挂坠现在由你保管,德拉科,这将是你的决定。我会支持你的选择。” 透过西装的布料,德拉科能感受到挂坠里有不安分的东西在涌动。他突然很后怕,佐伊独自身藏这个挂坠躺在伏地魔的魔杖下,她是否也害怕无助过?她好像从未有过这种情绪。 他曾带着恐惧绝望放下马尔福的骄傲屈从他,妄图以此换来爱的人安全。结果呢?伏地魔羞辱他的父母,折磨他的女孩,带领一帮无恶不作的混混霸占他的家,践踏他的家族,在他手臂上烙下丑陋的标记,告诉他:放弃挣扎吧,你和我们是一类人。 他屈服着献出自己的城池,伏地魔却屠了这座城。 德拉科觉得自己好像在地上跪了很久,卑微承受着那些人轻蔑鄙夷的眼神,还要对他们摇尾乞怜。 现在,他想站起来,想掐住他们的脖子告诉他们:你们不该惹马尔福的。 现在告诉他:只要帮波特销毁这些魂器,伏地魔就会被击败。 一边是从小到大嫉妒也憎恶的死对头,一边是摧毁他珍视的一切的魔头。德拉科心中的天平似乎不再停顿地向他曾经最不屑一顾的救世主倾斜过去。 “德拉科,不要害怕他。他是一个没有爱、也不懂爱的人,也许看似没有软肋,杀伐决断,却也终将在爱面前不堪一击——我们与他相比,实在是幸运的人。要怜悯他。” 佐伊的语气平静,却有着静水流深的坚定力量。 “我知道,佐伊。我知道。” 他重新抱住她,重复着。 别人他不知道,也不在乎,但有佐伊在自己身边,他实在是幸运的。 深冬的夜晚漫长静谧,烛火的光随着融化的蜡烛渐渐低矮下去。久别重逢的爱人紧靠在一起谈天说地,看着窗外弦月一点点挪动位置,舍不得睡去。 德拉科很久没有这样轻松自在过了,好像他可以暂时忘记一切令他忧心恐惧的事。佐伊真实地躺在他身边,他靠在她臂弯里摆弄着女孩细长的手指,专注地听她讲小时候跟随父亲在欧洲游历探险的奇闻异事。 她曾见过北欧森林里与麋鹿为伴的游牧巫师召唤风雪为逝去的亲人寄去思念,曾跟偶遇的一群麻瓜一起骑马深入冰岛无人之境寻找被称为世界之源的埃亚菲亚德拉冰盖,曾在莫斯科参加祝冬节——巫师们为庆祝寒冬到来欢聚在一起喝最烈的发酵酒、吃从冰洞里叉出来的新鲜鲑鱼,在冻得结实的河面上跳舞、歌唱…… 佐伊去过很多地方,见过很多世面,她讲给他的很多见闻,他听都没听说过。 过去,德拉科对此嗤之以鼻。他过于傲慢,以致于不屑去了解他所熟识的世界之外的东西,深信自己在自己的世界活得很好。 可此刻,他突然对这些画面向往极了。 他似乎忽然理解了佐伊骨子里的豁达睿智从何而来。 “佐伊,等一切结束,我们也去游历,” 他靠在她怀里,突然打断她的讲述,“就像过去你父亲和你一样。我们一起。” 佐伊有些意外地顿住。有什么比你爱的男孩在畅想你们的未来更幸福的事呢。 她低头吻了吻德拉科的头顶,“好,德拉科,我们也去,去周游世界。” 他们又聊了很久,直到燃尽的蜡烛发出啪一声爆裂,随后熄灭。佐伊看出德拉科明明已经困得抬不起眼皮了。睡吧,德拉科,她说。 可他还硬撑着不肯睡去,他怕睡醒过来,她就又不见了。 “傻瓜,我怎么会不见,下一个夜幕降临,我就又会像圣诞老人一样出现在你房间里了。” 女孩笑着说。 “那你,那你唱歌给我听……” 德拉科迷迷糊糊地说。他被她的味道包围着,只觉得自己像躺在一只幸福的泡泡里,浑身没了力气。 佐伊轻声哼起北欧童谣,静谧轻柔。德拉科闭起眼睛,仿佛被音符带入了漫天白雪的森林,每踏出一步,都会传来喀哧的踩雪声。他牵着佐伊的手,两人相视而笑,嘴前呵出白气,他们手拉着手往森林深处走去…… 半梦半醒之际,他似乎听见佐伊在他耳边轻声说:“总以为我应该像风,该去远方,过最自由特别的生活。直到遇见你,德拉科,我发现我也想过平凡俗套的日子,想长命百岁……” 他也不懂这句话什么意思,这或许是他的梦,他在梦境里沉睡过去。 德拉科这一夜睡得格外沉,他很久没有睡得这样安稳了。 他感觉到空荡荡的怀抱,顿时清醒过来。 他从床上弹坐起来,心跳快得让他发慌,找不到一丝佐伊曾经待过的痕迹,他开始怀疑昨晚的一切是梦还是现实。 像是知道德拉科醒来似的,纳西莎恰好在此刻推开房门,闪身进来。她关上门,施了隔音咒,才不紧不慢地走到德拉科床边坐下。 “小精灵已经在早上把她送回地牢了。没有人发现,不用担心。”纳西莎对德拉科说。 他才发现,佐伊温柔的语气原来和母亲很相似。 “那个戴蒙德斯的女孩,”纳茜莎望着德拉科,严肃的面容柔和了很多,“她很聪明,也很坚强。” 听到佐伊安然无恙,德拉科放下了心,有点儿怅然若失地点点头。 “早餐一会儿会送到你房间,”纳茜莎起身,在儿子前额印下一个吻,抚了抚他瘦削的脸颊:“你也得打起精神,德拉科,路还很长。” 路还很长,他也不再怕了。德拉科抬头看向母亲,目光坚定。 纳茜莎笑笑,准备离开。走到门前时,忽然又转回身来对德拉科说:“即便如此,也还是不要穿着鞋睡觉了,德拉科。” 她指了指他脚下,说罢,温柔无奈地摇了摇头,离开房间。 德拉科有些茫然,他瞥向自己穿着皮鞋踩在被子上的双脚——丝绸被单上满是杂乱的脚印,一大一小两种鞋印清晰可辨。 他明白过来,不禁开始用手前后捋着金发,兀自笑了。 第73章 七年级 - 与纳西莎夜谈 ====================================== 纳西莎清晨曾来过德拉科房间,而佐伊其实并没有睡去。 德拉科睡得不省人事,佐伊靠在床头注视着他熟睡的样子。她还记得二年级他带她回斯莱特林休息室的清晨,她就像这样挨他这么近,偷偷观察他阳光下浅金色的睫毛。 不过,如今再不必偷偷观察他了。她的德拉科就躺在她身边呢。 那时还只是对马尔福家的男孩感到好奇的她大概想不到,通透得甚至有点儿自私的小女孩在此后的几年会将自己的命运与这个不怎么讨人喜欢的小男孩紧缠一起。 女孩眼神中望不到底的温柔仿佛钻出她的身体,像一对翅膀包裹住熟睡的少年。当然,他不会察觉。 她轻轻撩开德拉科散落在额头前的碎发,吻了吻他的额头。 卧室门打开又合上,佐伊听到声响,警觉地抓起魔杖回头,却看到门口站着的是穿戴整齐的纳西莎。 太阳都还没有完全升起,这位母亲却似乎已早早准备好面对又一个暗无天日的日子。 “我来看看,一切是否还顺利。”纳西莎十指交叉放在小腹前,站得挺拔端庄。 佐伊能看出她有一丝局促,可布莱克带出的那份高傲,好像永远不会被掩盖。 即使马尔福已毫无威望,纳西莎从来也只展现出优雅冷静的一面。照顾一蹶不振的丈夫、保护儿子、与伏地魔和食死徒周旋,其中的心力交瘁,打碎了独自消化。 她突然意识到,布莱克没有消亡。布莱克怎么会消亡呢。 佐伊挥动魔杖,一层淡蓝色隔音罩缓缓落下,将睡得正沉的德拉科包裹起来。 “我想要谢谢您,马尔福夫人。” 她站起身,主动开口,“不是为我,谢谢您不顾一切护德拉科周全。” “我保护我的儿子和家族,不需要你来谢我。”纳西莎冷漠而不失礼貌地回复。 “我只知道,并不是世上所有母亲都会为孩子或家族做到这些。” 佐伊微微歪头,从容地说,“您曾怨恨布莱克把您当作拉拢权势的工具嫁给马尔福,可当马尔福真的落难,您毫没犹豫就把守护这个家族的责任担过来了,不是吗?” 纳西莎挺拔的肩颈僵了一下,“你什么意思?” “我想道一个歉,但不知该向谁道这个歉,谁又能代替这个世道接受我的道歉。” 佐伊扬起头,望向窗外半亮的黎明陷入沉思。“过去我太狭隘,对纯血偏见鄙夷。可其实,一个古老家族的血液里流淌着比血统更珍贵的东西。布莱克是个值得尊敬的家族,马尔福也是。能够站在众多家族的顶端,绝非仅仅是血统能一概而论的。” 黎明给女孩的剪影镀上了一层光晕,纳西莎竟一时想要哽咽。这个戴蒙德斯的女孩总是淡淡地微笑,即使那么多肮脏悲戚的事她其实都懂。她该把生命看得有多透彻。 “我知道雷古勒斯的下落,我想告诉您。” 佐伊直白地说,“我不希望没有一个布莱克知道他曾独自为这个家族做了什么。” 她用简洁的语句向纳西莎讲了那段记忆中的往事,讲到雷古勒斯牺牲在岩洞,省略了魂器和求助戴蒙德斯的部分。 纳西莎湖蓝色眼眸中的瞳孔倏地放大。眼前黑鬈发黑眸的女孩逐渐与记忆中雷古勒斯早已模糊的轮廓重合。 一瞬间,有泪涌进她眼眶—— 贝拉孤傲,小天狼星只屑和安多米达交往,雷古勒斯则与纳西莎更亲近。 布莱克宣布失踪已久的雷古勒斯为死讯时,她怀胎十月。卢修斯轻描淡写地转告她这个消息,嘱咐她控制自己的情绪,否则对腹中孩子不利。她果然一滴泪也没掉过。 生德拉科时,她睁眼望着产房白得不搀一丝杂色的天花板,忽然想起崭新的画布。她想起小时候雷尔喜欢安静坐在她身边看她画画。嫁给卢修斯后,她再没画过画,而雷古勒斯死了。她突然撕心裂肺地大哭起来。不知是在为自己,还是为雷尔,也许是为他们所有人,所有生在这高高在上的纯血家族的人。他们都好可悲。 那是她此生第一次嚎啕大哭。卢修斯和护士以为她是因为痛。她的确是痛,心里痛。 人们说,像布莱克这样的纯血大族,哪儿有什么真情可言。可纳西莎知道不是这样的。 她是那么爱她的家人,可他们都没有给她太多爱他们的机会。 父母为维护地位,草草把她嫁给马尔福;安多米达为一个麻瓜的爱情与家族决裂;贝拉为自己偏执的信仰追随伏地魔远去。她尊敬沃尔布加姨妈和姨父,她是那么疼惜温柔聪明的雷尔。哪怕离经叛道的西里斯,她也从始至终狠不下心去恨他。 她把自己小半生来残缺不全的爱全部搜集起来给她的儿子,甚至不知里面那些残缺的溺爱反倒害了他。她以为自己不爱卢修斯,可当看着他身披铁链被关进阿兹卡班时,她脑子里想的全是要把丈夫救出来,连哭都忘了。她那时想,哪怕马尔福大势将去,她愿意带丈夫和儿子远走高飞,只要家人在一起,就是好的。 女孩的声音渐渐回到纳西莎耳朵里。 “……布莱克的人有种执着,为自己想得到的东西不择手段。这样的勇气,常人做不到,才说成是‘疯魔’的诅咒吧。贝拉用它获得力量,安多米达用它成全爱情,小天狼星用它追逐自由,您用它保护丈夫和儿子。所有人都为自己的执念离开了,雷古勒斯用这份执着守护了整个家族……有趣的是,马尔福和布莱克完全相反。马尔福精明、明哲保身,为家族利益审时度势地进退。这是马尔福的智慧,大概也是马尔福注定和布莱克走向两个结局的原因吧。” 纳西莎静静听着,感到有些一直被自己提着的沉重的东西,正慢慢被放下。 “直到最后我才发现,并没有谁对谁错,不过是为自己追求的事做了不同选择,大家都一样。就连黑魔王,他也不过是选择了一种极端的方式去建立他的理想世界。” 听到女孩如此轻描淡写地提到伏地魔时,纳西莎还是轻微颤了一下。 “即便哈利波特也并非生而心怀天下啊,他没得选,这是身为救世主的悲剧——如果他与神秘人注定只有一个能存活,为了活下去,他必须反抗。为成为合格的救世主,他已经失去太多宝贵的东西了……至于我,我做这一切,因为我想保护德拉科,想让我的家人置身事外,也不是什么身为正义的高尚理由。世界就是这样运转啊,有人做救世主,更多人只是在那个光环下竭力保护自己所爱,这样就很好。” 佐伊的视线从飘渺的远方收回来,弯起眼睛对纳西莎笑了。 “我们或许都没资格称自己是个正直的人。但我知道,您是位伟大的母亲。至于马尔福先生,” 她顿了顿,似乎在认真思考措辞,“父爱是种颇为艰难的爱,因为不能仅满足于流露,而要比任何一种爱考虑得更加周全。作为丈夫和父亲,他也许不太合格。但对马尔福来说,他爱这个家族,他曾试图做一位称职的家主。” 纳西莎喉咙动了动,声音有点哑,“你这样想吗?” “我始终相信,黑魔王注定会被爱这个东西打败不止一次。因为永远有更多的人选择去爱,而不是毁灭和杀戮,并会一次又一次为此甘愿站在他的对立面。” 一席话结束得干脆利落,女孩看着她,脸上是一种参透世事的表情,仿佛任何遭遇对她而言都只会波澜不惊。 纳西莎转开头,飞快擦去眼角压抑不住的泪。平复了好一会心绪,才转回去面对她。 她几乎下意识想伸出手抚一抚女孩昂着的、还带着地牢脏灰的脸,但她抑制住了这个冲动。 姓氏,家族,久远的执念,在对家人的爱面前似乎都变得平等,平等地轻如鸿毛。 她是个聪明的孩子。纳西莎觉得自己的一部分正在别扭地认可这个戴蒙德斯的女孩。 “小精灵会送你回地牢,好好休息吧。” 她顿了半天,终究只是说出这一句话,转身离开了德拉科的卧房。 佐伊目送这位母亲离开,直到小精灵出现在房间里。 佐伊走前不舍地看了看仍酣睡得像个孩童的德拉科,替他把散乱的发理好,忍不住笑了,这个家伙,竟真这样穿着西装和皮鞋睡了一夜。 她也曾有耿耿于怀的执念,如今,终于与它们和解了,这也许就是这黑暗混沌的时代带给她的成长吧。从此,孑然一身,轻快平静,满眼都只是深爱的人。 --------------------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一节算是对支线雷古勒斯和布莱克家族的故事的一个彻底warp-up吧,水仙妈作为另一个完全不同的布莱克,我一直试着从四年级她一出场就开始描述她的视角下的这个家族。而佐伊从原来的对卢修斯和纯血理论鄙夷而怜悯、到现在经历了这么多之后,开始理解纯血家族的精神里那些更深刻、更珍贵的东西,也是这个战乱的时代带给她的成长吧~这也小小反映了拉文克劳的一个独特的特质,总是试图去理解每一个人、每一种不同的思想或存在,并为此找到合适的解释和理由~希望大家可以喜欢呀】 第74章 七年级 - 马尔福庄园的日子 ========================================== 之后的日子,只要伏地魔离开马尔福庄园,德拉科都会想办法与佐伊相见,派小精灵带她离开地牢;偶尔守卫涣散,为见她一面,他会不顾佐伊反对偷跑去地牢找她。 两个年轻人在暗流涌动的平静水面下偷偷相见,好像能看到对方安然无恙就已是最大的满足。 这儿毕竟是马尔福庄园,是德拉科自小在各个角落摸爬滚打的地方,地牢虽抵御魔咒,却也拦不住他,他甚至为此从母亲那儿顺来几根发夹——他小时候曾一度对庄园阴暗的地牢好奇,于是学着用细铁丝撬开了地牢门溜进去玩耍。 父亲发现后把他痛打一顿,关了一周禁闭。从此,德拉科深知地牢是个让他憎恶的地方。 可当佐伊被关在那儿,他满脑子想的都是那个地方。躺在床上会担心地牢阴冷,天亮又想到地牢见不到阳光,怕她饿肚子,怕她的伤恢复不好…… 佐伊每次都笑着不厌其烦地回复他:不要担心我,德拉科,我很好。 他早该想到的——所有人都会绝望,佐伊不会。她是那么热爱生命,即使受尽折磨被囚禁,她还能在见到他时扑进他怀里神秘地说:她在地牢墙根发现一株狗尾草,长势喜人,她决定养它。 德拉科从没有比现在更庆幸他爱上了一个拉文克劳。 佐伊和一同被关在地牢的奥利凡德先生很聊得来,这很好地打发了无法与德拉科见面的时间。她甚至从奥利凡德那儿学到很多魔杖学知识,包括,他对伏地魔正在试图寻找死亡圣器之一的老魔杖的揣测。 德拉科重新用起了那只可以与佐伊交流的戒指,也总暗中派小精灵给她送东西。有时是厚毛毯,有时是他从自己餐食里偷偷留下的面包,有时甚至只是一只叠得歪歪扭扭的纸鹤,里面写着‘望一切安好’。 佐伊有时会在德拉科房间待到深夜才走。 她给他读书听,往日枯燥乏味的文字经由女孩的声音竟变得如此着迷。 他会靠在佐伊身上畅想,等一切结束,他们去哪里游历。困了,就相拥着睡去,可等第二天醒来,身边又是空荡荡了。 佐伊很喜欢看贴满他小时候相片的影集,有他在奢华的生日宴上却因父亲没有给他买最新的飞天扫帚而板着脸闹脾气的照片,有他拿到霍格沃茨录取通知书时得意的照片,有他期末成绩排名年级第一举着成绩单的照片。 可随着年龄增长,相片越来越少,最终,影集在本该进入四年级的那一页变为空白。 德拉科憎恶那些老相片,它们都像在提醒他曾是一个蛮横没人关心的可悲小孩。他把它们藏进书架最底层,却统统被佐伊翻了出来。 她趴在床上、轻咬拇指翻看,像读一本书那样认真。 看出他的心思似的,佐伊悄悄对相片里眼神冷漠戒备的小男孩说:“放心吧,你会长成一个出众的少年,会有不少女孩对你芳心暗许——这会有点儿棘手——但你终会遇到一个很爱你的人,她愿意陪你治愈所有过去的糟糕经历留下的伤,然后陪你去爱这个美好的世界,” 她突然压低声音,像真要对相片里的小人耳语:“偷偷告诉你,那个人就是我。” 德拉科坐在床边听得一清二楚,默默笑着看向古灵精怪逗他开心的女孩,对上她偷瞄他的目光,然后,猛扑过去将她圈进自己怀里,亲吻她的肩膀。佐伊被他弄得咯咯笑起来。 此刻,德拉科觉得,如果温柔是一滴水,哪怕把所有海水集起来给她,都不足够表达他对她的爱。 英格兰的大雪就像预示着最深的严冬已经到来。 伏地魔回到庄园发了通脾气又匆匆离去,来去无踪,听战战兢兢的食死徒私下议论,他前些天去了德国,杀了当地有名的魔杖制作师格里戈维奇。 听着这些话,德拉科突然很心慌——伏地魔决定向欧洲扩张势力了吗,像曾经的格林德沃那样?挪威还会安全吗? 莫名的不安很快发展成失重似的恐惧。终于等到傍晚,大部分食死徒溜出庄园,德拉科当即动身去地牢找佐伊。 地牢门口传来细小的声响,随着咔哒一声,一个瘦削的身影推开铁门闪了进来。 正靠着石墙拨弄那株被佐伊养起来的狗尾草的阿历克西缓缓转动眼睛看过去。 撬门的铁丝还在手里攥着,德拉科看到只有古斯塔夫在地牢时,眼里的错愕很快转为无法压制的愤怒。 几天来与佐伊重逢的甜蜜让德拉科几乎忘记是这个古斯塔夫害佐伊被抓的。铁丝掉到地上,怒上心头,他三步并两步冲过去,暴怒地一把揪起古斯塔夫的衣领,使出浑身力气照他脸上打了一拳。 古斯塔夫闷哼一声,也不抬眼看他。德拉科这才觉得刚才一拳打得自己手背钻心地疼。 “当年你不是声称比我还要爱她吗?” 冷峻的目光在古斯塔夫布满伤痕的脸上来回,德拉科咬着牙,像是强忍着才不将他撕碎,“你这么做,我不杀你,你自会有报应。” “你长大了,有能力保护她了是吗?” 阿历克西靠在墙上望着他,轻描淡写地问。 德拉科一愣,凶狠地紧了紧揪着他衣领的手:“我会保护她。” 阿历克西却像突然被逗笑了,无声笑得肩膀都在抖,德拉科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那么我希望你做到,马尔福。” 古斯塔夫忽然大声说,琥珀色的眸子抬起来:“时至今日,我仍深信你配不上佐伊的爱。可哪怕这样的时刻,她还毫无保留地保护你,不让你知情。” “什么不让我知情,她做了什么?” 德拉科眉头紧紧皱起。 “佐伊请求我向黑魔王告密去抓她的,为了让他们相信一切都是她自己做的,与戴蒙德斯无关,更与你马尔福无关。” 阿历克西并没含糊,直接说了出来,“她叫我不要告诉你,可我偏要让你知道。” “我不信!” 德拉科压着怒火打断他,企图在古斯塔夫脸上寻找破绽,“你怎么会同意帮她做这么危险的事。” “马尔福,我与佐伊一起经历过的,从小一起做过的事,我们对彼此都是世上最亲近的人,你永远无法体会这种爱。所以你不会懂,为了她,我什么都可以做。” 阿历克西有些哀莫地移开目光。 他的家人被伏地魔杀光,佐伊是这个世上仅剩的他在乎的人。她,还有戴蒙德斯夫妇,他们给他关怀,在他绝望时给予他爱,他们就是他的家人。如果这个人是佐伊哪怕付出生命都要保护的,他就甘愿献上自己的生命默默帮她保护他,因为他知道,这才是佐伊最需要的。哪怕这个人在他眼里根本不值得。 这样的炽烈的感情,他不奢望这个马尔福家的男孩会懂。 “你只会像个孬种缩在爱你的人身后叫他们替你挡刀子。”阿历克西淡淡地说,语气那样轻蔑。 这句话就像刀子捅在德拉科心上,可他并没有被激怒,他觉得古斯塔夫说得没错。看着面前这个相貌比自己成熟很多的男人,德拉科眼里浮现四年级古斯塔夫与佐伊在一起时亲昵的样子。他们一起做过很多事。他们自小一起跳舞,去森林探险、看星星,一起滑冰、打水漂。 可他只有在佐伊醉得什么都不记得时才敢和她跳舞。他不喜欢天文,不擅长滑冰。他根本不会打水漂。德拉科这才恍然发觉,与佐伊相比,他原来是一个这样无趣的人。 ——是吗,古斯塔夫和佐伊才是最亲近的人吗?那他算什么呢?佐伊究竟瞒了他多少事?为什么连古斯塔夫都可以知道,他却要被蒙在鼓里。 德拉科松开揪着他衣领的手,虚弱的古斯塔夫跌回地上。 “以后不会了,以后,你不再是她最亲近的人了。” 德拉科长身站着,冷冷地瞥着倒在地上的男人,语气冰冷决绝。 他才是,他才要做那个能与佐伊平等地并肩站在阳光下共享生命的美好与爱的人。 他几乎逃走一般冲出地牢,愤怒又委屈。他迫切地想要找到她,他要她亲口告诉他,为什么瞒他。在她眼中,他是不是不配。 第75章 七年级 - 雪中舞 (boat scene) ============================================= 而此刻,佐伊正独自站在后花园尽头望着远处大雪里隐约散发白光的庄园。 大雪铺天盖地,伏地魔不见踪影,食死徒也走了大半,少有的安全的夜晚。经过纳西莎的同意,她才敢独自到这儿来。 自伏地魔在此盘踞,没人再走进过这个曾美得不可方物的花园。年久无人照看,大理石喷泉失去光泽,白孔雀飞走了,花廊支离破碎,蔷薇花圃枯萎,细软的草甸杂草丛生。 这里承载着德拉科幼时美好的回忆,大雪包容地将一切破败荒芜默默覆盖。 德拉科曾站在这儿对她说,这是他自小最爱的地方。从那时起,她也爱上了这片花园。 他站在卷着蔷薇花香的晚风中为她戴上他们的订婚戒指仿佛还是昨天的事。 短短几年间,原来已经发生这么多事了。成长似乎都是在一瞬间完成的。 佐伊抬头望向夜空,雪花扑簌簌落在她脸上,很快就把黑发打湿了,她满足地闭上眼。 大雪中黑紫色的夜空很纯净,仿佛容得下所有秘密与情思。 不知过了多久,密集的雪花停了,身后传来沉沉的呼吸声。她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只将大雪阻隔的透明伞。 德拉科悄无声息地站在她身后,手中举着的魔杖延伸出的伞倾向佐伊头顶,白雪很快落满德拉科暴露在外的肩头、金发、睫毛上。但他似乎毫不在意,只是盯着她。 她也望着他,抬手握住他擎着魔杖的手,将伞往他的方向推过去,不断落在他身上的雪随之停止。 “我是不是忘了问你,那个挂坠,为什么会在你手里。” 德拉科垂下眼睛,盯着两人交叠在魔杖上的手,语气带着压迫感,“那个古斯塔夫都告诉我了。” 佐伊抬手拂去黑西装肩线上的白雪,德拉科暴躁得想要打开她的手,可她的手敏捷一抬,他打了个空。 她平静地抬起眼睫瞥向愣住的德拉科,黑长的睫毛落上许多雪,他甚至能看清雪花的形状。 “为什么,你宁肯告诉他,都要瞒着我。” 他质问,“是不是因为,在你心里,我还是那个蛮横幼稚的孩子,是那个不可靠的马尔福!” 她回答得很认真:“不是的,德拉科,你已经成长了很多,我信任你。正因为你对我太重要,我不愿你受伤害……” “你难道不是觉得我没有能力保护自己、保护你吗!而你亲爱的古斯塔夫,他有能力保护你?他才是那个小时候把你丢在蟒蛇面前、现在又害你受尽折磨的人!” 德拉科吼出来,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如此怒不可遏,嫉妒和愤怒像毒药一样腐蚀着他的理智。 “我有能力保护自己,德拉科。我相信你有能力保护我们,你不需要在意阿历克西。” 她的语气很温柔,她在观察他,解读他,许久没说话。 她意味深长的目光只叫德拉科越发烦躁。 终于,佐伊像是忽然想通了,弯起眼睛笑了:“你还带着那个挂坠是吗,把它给我。” 他阴鸷地盯着她,没有动。 “先把挂坠摘下来,德拉科,把它给我。” 她向他伸出手。 他粗暴地将挂坠从脖子上扯下来,几乎摔在女孩手上。 冰凉的雪花吹在他脸颊上,就像一腔莫名的怒火不知从何起,怒气渐渐随风消散了,德拉科觉得自己此刻像个泄了气的气球,正委屈地站在漫天大雪之中,而佐伊正静静看着他,温和的眼神像在问:感觉好多了吗。 刚才的自己简直是个不可理喻的疯子。 他看向她,歉意又心疼。他大步迈过去抱住她。 “对不起,佐伊,对不起。我又对你发脾气了。” 德拉科将脸埋进佐伊肩膀呢喃,“我只是……一想到如果你不属于我,我就发疯一样难受……我连想都不敢想,没有你的我会变成什么样。” 她没有说话,但他感到背后小手的安抚。 “你知道吗,德拉科,我真的很喜欢这片后花园。” 佐伊清亮的声音传过来,“这里似乎是能让所有爱与浪漫付诸实际的地方,无论身份或姓氏。就像你曾祖父为曾祖母种下那些花,你父亲为讨你母亲产后高兴养来白孔雀。” “我也要为你种下什么。” 他忙收紧手臂支起身子,抱着她,看向怀中的人的眸子里燃着最质朴炽烈的火花,“让它成为我们的爱情付诸实际的象征,讲给我们的孩子听。” 佐伊笑了,白气从红唇间溢出来,望着他的一双黑眸在夜空下格外亮。 良久,她才开口:“那就种颗山楂树吧!就在尽头的缓坡上,每天第一缕晨光照到的地方,也是每天最后一抹夕阳离开的地方。” “好,就种山楂!” 德拉科扬起头,向不远处此刻还光秃秃的缓坡一遍遍大喊:“我要为佐伊种一颗山楂树!” 喊声在天地间回响。 佐伊的手环在他腰间,她抬头望着他,一遍遍答应着,脸颊在白雪的映衬下红扑扑。 忽然,她挣开他的怀抱,一步跳出伞下,跳进大雪中,张开双臂:“德拉科!在挪威有一个古老的传说,一起在深冬的大雪中跳舞的爱人,就像是一起白了头,终将白头偕老。” 她轻盈地跳起北欧优雅的斯堪的纳维亚舞步,雪花在指尖跳跃、在脚畔打转,像精灵在围绕她的腰身翩飞,白雪落进黑发,正如银河落进夜空。德拉科看呆了。 佐伊转过一个圈,拉起他的手:“我母亲曾说,当你想释然什么,忘记什么,当你想重新开始,就在大雪中跳舞,把烦恼与痛苦告诉风和雪,让它们把它带走,雪是自然的仁慈。” 德拉科笑了。他想,她一定不知道,三年前,他们早已一起在大雪中跳过舞,她注定要与他白头偕老了。 只是那个晚上,那个他即使现在想起都还会幸福得笑出来的晚上,这个家伙醉得什么都不记得了。 这个传说最好是真的,戴蒙德斯。 魔杖落下,形成的伞顿时消散,硕大的雪花也掉落在德拉科身上,他牵住她的手,他也不知道舞步如何跳,只是恣意摇摆、跳跃、旋转。雪花打湿他们的头发和衣服,有时跳错了步子、撞在一起,不禁放声大笑。 两人在空旷洁白的后花园共舞,痛苦和绝望都被释然。 “佐伊。” “嗯?” “等以后我们有了孩子,我们该给他们取什么样的名字?” 女孩笑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回答,“这让我想起来,布莱克家族喜欢用星座命名,仿佛每个人都有了属于自己的守护星,很浪漫。你的名字也是,德拉科,天龙座。想来,纳西莎骨子里终归还是个布莱克呀……” “所以你二年级天天在休息室看天龙座星团,是因为我吗!” 男孩抓紧女孩,忙不迭追问,“那你呢?你的名字是什么星座?” “我的名字不是星座,‘佐伊’,是希腊语‘生命’的意思……” 他把她抱进怀里,抱着她缓缓摇摆,“那我们也用星座命名我们的孩子。” 突然,德拉科想到了什么,脚下乱七八糟的舞步停住了,他松开她,眉头紧皱:“你也曾在挪威这样和他跳舞吗,那个古斯塔夫。你们从小一起跳舞。他很会跳舞吧。” 佐伊看出他的心思,歪头对上那双澄澈的灰蓝眸子,认真告诉闷闷不乐的少年:“我和阿历克西一起做过很多事,但他和你不一样,德拉科——和他一起做过的事,我都愿意再与你做一遍,而有更多的事,我只想和你一起做。” 灰眸里有了动容。 “更何况,” 佐伊背起手,后退了两步,狡黠一笑:“我从没有和他一起在大雪的夜晚跳过舞,他也从没有为我绑过头发。” 听到这儿,德拉科忽然意识到不对劲,他猛地抬头看向她,眼神从惊愕渐渐转为欣喜羞愤。 他伸出手一把捞过女孩的腰,将正在后退的她拉回到自己身前,目光紧锁着她有些被冻红的脸,佐伊的黑眼睛睁大望着他。 德拉科紧紧盯了她好久,才一字一顿地说:“四年级,圣诞舞会,原来你根本没喝醉。原来你什么都记得,戴蒙德斯,你竟敢诓我这么久。” 她毫不躲闪地扬着下巴看他,笑而不语。黑长的眉毛高高挑起,落上细小晶莹的雪花。 “既然你终于发现了,马尔福先生——是的,我都记得,而且永远不打算忘记。” “你这个酒鬼——” 德拉科收紧揽着她的手,故意凶巴巴地压低声音咕哝道,然后,低下头,有些霸道地吻住笑得狡黠的女孩。 德拉科记不清他们是如何回到卧室的。 窗外的雪花打在窗玻璃上,发出扑扑簌簌的声响。屋内很静,壁炉里火堆燃得正旺,劈里啪啦的杂音叫人内心安详。他的身体贴在佐伊裸露的肌肤上,她的皮肤很白,温暖、干燥,带着森林里清爽深邃的味道,像春天的绿叶般新鲜,天鹅绒般柔和,让他很想将脸埋进去。 他滚烫的手掌小心抚摸着她身上因神锋无影留下的淡粉色伤疤,胸口有一道长而发白的疤,那是钻心咒留下的印记。这都是因他留下的疤痕。他的动作那样轻柔,仿佛终于捧到渴求已久的珍宝。 佐伊双手捧住他的脸,将他的头抬起来。她亲吻他的眉骨,他的眼睛,他的鼻尖,吻他的下巴和喉结,像要努力用嘴唇一寸一寸记住他的样貌。 “佐伊,你愿意吗,你肯接受我吗?” 他呢喃着问。 她笑着点头,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传递出信任的力度,“我愿意,德拉科。” 他深情用力地吻她,抵舐她的舌尖,吸允她的味道,任自己彻底沉沦进她的气息。 十指交合,他们呼唤彼此的名字,在窗外茫茫大雪的见证下,相爱的人正式拥有彼此,合二为一。 如果爱意能被看见,那么,它已像常春藤爬满这间屋子的每个角落。 他曾流离失所的灵魂终于停靠进心向往之的港湾,自此,有了值得守护的家园城池,在此落地生根,不再流放。 他知道自己找到了此生的意义所在。 他想要一个家,想与她一起做尽一切大大小小的琐事,大到去陌生的远方旅行,小到坐在后花园的草坪上看日出日落,想为她做早饭,一起养一只狗。想和她有一个孩子,无论男孩女孩,然后绞尽脑汁取一个独一无二的名字…… 新一天的阳光从庄园尽头的地平线爬出,爬进存留着余温的卧室,爬上两个年轻人交缠的身体。 德拉科是因为左臂麻得失去知觉才醒来的。 他睁开眼,就看到了佐伊头顶乱糟糟的黑发——她正枕在他小臂上,小手紧攥着他的两根手指,身体随呼吸微微起伏。长鬈发散在床上,像黑色海浪。 醒来看到心爱的人正在自己身边熟睡,大概是世上最幸福的瞬间之一吧。 也许是最近为抓捕波特和寻找传说中的老魔杖忙得分身乏术的伏地魔已很久没有回到马尔福庄园,纳西莎没有早早派家养小精灵来带佐伊回地牢。 德拉科怎会看不出,母亲是喜欢佐伊的,不过是一时放不下布莱克根深蒂固的一点执念罢了——真正了解过佐伊的人,怎么舍得厌恶她。 佐伊的头正压在德拉科左臂的黑魔标记上,标记在黑发间若隐若现。 他想起过去她不厌其烦地一遍遍告诉他:这只是个毫无意义的图案,除了一些早已过去的选择,什么都代表不了,更不值得畏惧。 如今他好像的确可以若无其事地正视这个有些丑陋的标记了。 他转头,透过周围结了一圈水雾的窗户看向外面。铺天盖地的大雪早已经停了,太阳才刚升起,一片雪白的天地间露出朝阳羞赧的粉色。他想起昨晚,不禁笑了。 这一切美好得像个梦境。 可从玻璃窗渗进来的冷气,壁炉里几乎燃尽、偶尔爆出噼啪响声的残柴断木,被揉成一团丢在地毯上的黑西装和底下压着的那件拉文克劳长袍都在提醒他:一切都再真实不过。 德拉科又偷偷笑了,转回身去看他的女孩,替她掖了掖被子,安静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又凑过去亲亲她闭着的眼睛。见女孩还沉沉睡着,德拉科开始偷偷在她露出的肩头用手指一笔一画写下自己的名字,他咬紧下唇,带着温柔的笑意,写得庄重又小心:“D-R-A-C-O-M-A-L-F-O-Y” 他这才想起来左臂已经被压麻了,动作极缓地想把手臂抽出来,生怕把女孩吵醒。 可随着他轻捧着她的头放在枕头上时,黑长的睫毛抖了抖,佐伊睁开了眼睛,黑眸子里顿时清晰映出他放大的脸。 “早上好,小酒鬼。” 德拉科撑着头侧躺在佐伊身旁,作势要去挠她的痒。 刚醒来的佐伊被逗笑了,扭身躲开他的手,德拉科顺势俯身吻住她。额头抵着额头,鼻尖碰着鼻尖。 他似乎真的开始相信,属于他的幸福会在某一时刻降临。而他已经等到了这个时刻,然后,一切美好都会变得顺理成章。 德拉科陪佐伊在房间里用完早餐,纳西莎才派来小精灵来带她回地牢。 佐伊离去后,德拉科在窗前的扶手椅里呆坐了很久,带着飘渺的微笑发呆。 他伸手去拿桌上因搁置太久而起了一层水汽的高脚杯,忽然感到手心一阵微弱刺痛。摊开手掌查看,才发现左手掌心竟不知何时有一道细小狭长的伤口,像被什么锋利的刀片划伤,已经结了痂。 他用右手拇指摩挲着这道小伤口出神,只觉得脑子里昏沉、腰酸背痛,怎么也想不起何时划伤的。 游离的目光落回到乱糟糟的床上:两只柔软的枕头还保留着被躺过的凹陷,床头栏杆雕着精致的银蛇和马尔福家族徽标,金属边角反射着锋利的银光…… 德拉科猛地收了手坐正,甚至被自己剧烈的动作呛得咳嗽起来。他紧咬嘴唇,攥拳挡在嘴前让自己平静下来,绯红还是从耳尖一直漫延到脖子。 第76章 七年级 - 阿历克西之死,逃离马尔福庄园 ====================================================== 白雪开始融化,春天如约而至,而阿历克西·古斯塔夫死在了马尔福庄园地牢里。 他死在佐伊怀中。德拉科对这一切毫不知情。 死前,他跟她说,他决定想办法带她离开这儿,哪怕硬闯。 他是生生吐血而死的,止也止不住,像中了诅咒,鲜血往外涌,吐在地上,吐在抱住他的佐伊身上。 那么高个子的阿历克西,像颗被砍倒的树倒在地上,身体在痉挛,每挣一下,就有血吐出来。 佐伊抱住阿历克西,小手抚着他的脸、整理他的长发,安抚他。可她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奥利凡德无能为力,阿历克西也知道他们都无能为力。 “佐...伊......”他挣扎着叫她的名字,嘴里含着血,含混不清。 他说,小时候在那条蛇面前丢下她,这件事让他悔了一辈子,也弥补了一辈子,如果,当年他没有丢下她,她是不是根本不会注意到德拉科马尔福,不会认识他,不会有后面这些事。 他看到佐伊黑眼睛里深刻的悲伤,他看到她摇头:“不许再这样想,不要再为此后悔,更不要再弥补我什么,我从来都没有怪过你,我是你最亲近的家人,不是吗?” 阿历克西点头,佐伊笑了,眼睛里的泪落下来:“你也是我的家人,阿历克西,是对我来说不可替代的存在。” 眼泪从阿历克西眼角滑落,滑进佐伊托着他的头的指缝,他挣扎抬起被迫烙上黑魔标记的左臂,想要遮挡住自己满是伤疤的脸,“可我还是......变成食死徒,肮脏......颓唐......我做过坏事,佐伊......我已不再是你心中的阿历克西......” 佐伊轻轻握住阿历克西的手臂,将它放下去,她俯身,额头贴住他开始发凉的额头:“在我心中,你永远是那个穿着鲜红制服和披风站在霍格沃茨礼堂灯光下牵住我的手的、那个英俊挺拔意气风发的德姆斯特朗少年,阿历克西。” 怀中的人像是终于放下心,吐出一口气,他想去摸摸女孩挂着泪痕的脸,可没有力气了。 直直望着她的琥珀色眼睛里像住进春天温柔的风,中心黑色的瞳仁渐渐散开:“此生...最不后悔的事,一件是爱你,另一件...背叛黑魔王......” 佐伊抱着他,她感到怀里的人不再动了,地牢里一片死寂。她伏在他身上,头深埋着,一动不动,久久没有起身。 过了很久,才传来抽泣声,佐伊直起身,有些粗暴地抹了一把脸,直接在袖子上擦去泪水,她就那么坐在地上,阿历克西的头还枕着她的腿。她吻了他的额头,替他将栗色长发梳理整齐,小心擦拭脸上的灰尘。 她抬头看向奥利凡德,老人才看到女孩脸上泪痕纵横,她的语气很安静,眼泪却无法停止。 “他没有很痛苦,对吗?” “是的,很快就结束了。” “您认为,是我们说的那样吗,奥利凡德先生。” “我恐怕是的,戴蒙德斯小姐。” . 阿历克西死后第五天,佐伊成功逃离了马尔福庄园。 只是德拉科此时还不知道。这段日子伏地魔又盯得紧张起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和佐伊见面。 看到韦斯莱和那个‘弗农达利’从地牢的台阶冲出来、那人脸上浮肿渐渐褪去露出哈利·波特的脸的那一刻,德拉科觉得他的肠子绞在了一起。 一切还得从几小时前说起,搜捕队像满载而归的蝗虫一样带回韦斯莱、格兰杰,和一个叫弗农·达利的丑八怪。 德拉科用脚趾头也能想到,会跟韦瑟比和那个格兰杰一起被抓的,只能是哈利波特。 他被急于想抓住波特邀功的父亲粗暴地推到那个被贝拉姨妈押跪在地上的年轻人面前。 卢修斯的手变得很粗糙,死死抓着德拉科后颈,他近乎神经质一般贴在德拉科耳畔耳语:德拉科,如果我们把波特交给黑魔王,之前的一切就都会一笔勾销,我们还可以变回从前的样子,你明白吗? 会吗,马尔福还能变回从前的样子吗?德拉科被父亲钳着,脖子后的皮肤火辣辣地疼,他仍面无表情。 “哦!您可别忘了是谁真正抓到他的,马尔福先生。”搜捕队领头轻蔑的声音从身后响起。 德拉科已学会对这种羞辱视而不见,卢修斯竟反倒被瞬间激怒:“你胆敢在我家里这样跟我说话——” 德拉科的耳朵嗡鸣起来,他下意识将头偏开。纳西莎及时迈上前拉住失态的丈夫,平复他的情绪,将他从儿子身旁拉开。 德拉科注意到父亲深深凹陷的眼眶、通红的眼珠,从鼻翼两侧延伸至嘴角的皱纹,总是光滑的下巴竟已胡子拉碴。他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垮倒。第一次,德拉科觉得他没有在仰视记忆里那个高大光鲜的男人,而似乎站在高处,对眼前这个脆弱的男人抱有疼惜与怜悯。 好笑,他心想,他哪里来的这股子俗套的多愁善感。简直不像他。 贝拉姨妈兴奋地拉过他的手:德拉科,别怕,你看,这孩子是不是哈利·波特。 那人几乎肿成一条缝的眼睛紧盯他,脖子上的筋络因呼吸剧烈起伏,一抹绿色从瘤子般的眼皮底下透出来。 德拉科一眼就看出来了。 只有德拉科自己知道,这世上有两个人的眼睛他永远不会认错,他的佐伊,和与他做了七年死对头的波特。 他曾厌恶极了面前这双眼睛。可此刻一个荒谬的念头占据他的大脑:如果救世主真的降临这座庄园,他是不是可以拯救他们,他是不是可以救出佐伊。 但他又没那个胆量真的做什么忤逆之事,最终只是躲开贝拉犀利的目光,含糊搪塞:“我不能确定。” 罗恩和另一个男孩被一同丢进地牢时,佐伊正跟奥利凡德躲在柱子后面探讨一道古老神秘的咒语。 她听见罗恩绝望地叫着赫敏的名字,走出来后,她认出那个面目全非的人——再明显不过,他身上穿着哈利几乎穿了四年的旧帽衫,再加上那有些迟钝有些冷静又有些愤愤不平的表情,只差没把‘哈利·波特’写在脸上。 当他挽起裤角从袜子里掏出一块镜子碎片一样的东西时,佐伊更加确定了——哈利·波特才会随身带着这么多奇怪的东西。 哈利一遍遍对那块镜子念叨:“帮帮我们!我们被困在马尔福庄园,帮帮我们......” 佐伊歪头看了他半天,忍不住打断他毫无重点的求救:“如果那块镜子能帮人实现愿望,我想家养小精灵也许会有帮助。”哈利猛地抬头看向她,魔咒正在消弱,他的绿眼睛渐渐亮了起来。 佐伊有条不紊地解释:“这个地牢的魔法屏蔽对家养小精灵无效。” 哈利兴奋地捏紧镜子碎块:“家养小精灵!我们需要一只家养小精灵!” 话音还未落,只听砰一声,一只小精灵出现在地牢中央。 唔,看来这块镜子的确有用。佐伊觉得哈利再从身上掏出什么都不会让她感到意外。 哈利和罗恩问佐伊要不要跟那只叫多比的小精灵走,她没有犹豫,跟随小精灵幻影移行离开了。 她知道,如今的情况下,正式的告别是种奢侈,如果错过这次机会,她也许永远也无法离开这里。可她不能被困在这不见天日的地牢里,她必须离开,带着那只挂坠,回到霍格沃茨去。 德拉科会明白的,他也会希望她跟他们走,佐伊懂这一点。 即使,他们都不知道这一别又会是什么时候再见面。 . 从地牢冲上来营救赫敏的哈利和罗恩寡不敌众,很快就被德拉科和纳西莎缴了械,不敢妄动。 贝拉姨妈尖叫着让他召唤黑魔王,德拉科几乎是下意识捂住自己的袖子,做出犹豫不决的样子。 不能召唤黑魔王!他的心在喊。 可他看到父亲已毫不犹豫地拉起袖子,露出黑魔标记。德拉科绝望地望着父亲,他不知这一刻还会有什么奇迹发生。 吱呀——吱呀—— 头顶传来一阵声响。 所有人都停了下来,抬头望去。 当看到自家曾经的家养小精灵多比正在拧开水晶吊灯的螺丝时,德拉科甚至荒谬地挑起眉愣住了,一时没理解此刻正在发生什么。 哗啦—— 硕大的水晶吊灯垂直掉落在大理石地面,瞬间,断裂破碎的水晶四处飞溅,像刀片朝德拉科的脸飞射过来。脸颊传来刺痛,德拉科反应过来,向后躲避,却被身后的沙发挡住去路。 哈利眼疾手快地冲过来,用力试图夺走德拉科手里攥着的全部魔杖,德拉科下意识攥紧,哈利没能得手。 突然,争抢中,倒在沙发上的德拉科抬眸看向哈利,透彻的浅色眸子里全是哀求。 他甚至顾不得流血的伤口,用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带,带她走……” 然后,松开了抓着魔杖的手。 仍在用力的哈利因为德拉科突然的松手向后晃了个趔趄,不知是在惊异德拉科这么轻易便松了手,还是德拉科竟然在求他。 快速后退的同时,哈利不动声色地用口型对德拉科说: 已经走了。 旋即转身,紧攥着没费功夫抢来的一把魔杖跑向多比。 “该死的小精灵!”贝拉姨妈发出一声怒吼,将手中的匕首向前方那群人用力掷去。 德拉科眼看着匕首划过大厅向波特他们飞去,甚至没意识到自己因极度紧张而忘了呼吸。 匕首似乎在最后一刻钻进了那群人中间,可多比抢先一步带他们幻影移行消失无踪,连带着那只精致漂亮的匕首也消失了——他们走了。 她安全了。 德拉科瘫软在沙发里,重重吐出一口气,顾不得被水晶碎片划伤的脸颊,也顾不得大厅另一头发疯了般尖叫的贝拉姨妈。 此刻豁然的如释重负让他突然有点儿想哭。 虽然他打心眼儿里放不下对波特早已成习惯的敌对,但得知他们已带佐伊离开这里的那一瞬间,他安心下来。 那么多次,德拉科想带佐伊来马尔福庄园,他想让他的女孩永远留在这里陪着他。可现在,他庆幸她能离开。 他庆幸是波特带她离开。 这里早已不是他记忆中的马尔福庄园了,早已不是他的家。 他想他是有家的,他的家是佐伊所在的方向。 第77章 七年级 - 大战序幕有求必应屋火场 ================================================ 德拉科没想到,再一次踏上霍格沃茨已是大战前夕。 他跟随伏地魔的食死徒大军来到城堡对面的山顶,这是他第一次从这个地方看霍格沃茨。夜幕下,城堡闪动的暖黄色灯火就像是某种古老强大的召唤,想到佐伊此刻正在那里,德拉科恨不能立刻飞过去。 他主动向黑魔王提出先潜入霍格沃茨查探波特的动向,伏地魔果然欣然同意,德拉科立刻幻影移行回到城堡。 德拉科落在塔楼上,这里能清晰看到整座城堡。 城堡上下一派大敌当前的样子,人们在四处奔走逃窜,喧嚣声混进风中,有兴奋,有紧张,更有誓死一搏的壮烈。他看见教授们四散在庭院,高举起魔杖,不断念动魔咒,一张蓝光流转的保护障逐渐在古老的城堡上空形成。 有人陆续登上瞭望台,有波特那帮D.A.的学生,甚至专程赶回来的毕业生。德拉科原本躲在暗处观察,却突然忍不住向前倾过身去——他看到几个高年级拉文克劳在弗立维教授安排下登上塔楼加固防守,秋·张,泰瑞·布特,安东尼·戈德斯坦,曼蒂·布洛赫,还有佐伊。 德拉科注视着他的女孩从容爬上高耸的塔楼,黑发盘成一个利落的发髻,她高扬着头,高举的魔杖剑一般直指头顶扩大的保护障:“盔甲护身,固若金汤,驱逐敌方——” 杖尖射出的光向高空飞去,并进一道又一道从地面升起的加固咒,汇入不断加固的屏障。 保护障缓缓降落,发出沉闷的、如黑湖水涌动的声音。 德拉科来到佐伊所在的塔楼,才刚刚在她身后站定,女孩就回头了。看到他的时候,她笑了。 他走到佐伊身边,和她一起望着广袤夜空下浮动的屏障。 “这景象很美,不是吗?”她轻飘飘地说。 德拉科点头。 就在这时,“倏——” 一声。 夜空一霎那亮如白昼,也照亮他们的脸。无数道魔咒从对面的山坡万箭齐发,如流星雨划破天际飞射而来。 一阵短暂的沉寂。 瞬间,魔咒剧烈撞击在屏障上,像万千烟花同时绽放,大地都在叫嚣颤抖,这便是开始了,战争,生或死都将像是在悬崖顶断裂的树枝上保持平衡的天平。 德拉科被这壮观的场面震慑得不敢呼吸,忽然感到自己的手被一只滚烫的小手握住。 他看向佐伊,她正望着魔咒冲击下闪着光的屏障,爆裂的光明暗交错,黑蓝长袍肆意飘飞,光影落在她紧攥魔杖的手指,落在不卑不亢的脸上,点燃眸中灼灼坚定的光。她总是比他预想得更强大。 好在,他有佐伊,德拉科想。拥有她的他,已不必在心中偷偷嫉妒被偏爱的波特。 她这些年执着的爱意终是给了他所向披靡的勇气。 德拉科轻轻抬起佐伊的下巴,魔咒击打屏障的闪光下,灰眸是从未有过的坚定:“佐伊,把挂坠给我,我去找波特。” 佐伊点头,郑重地从胸前摘下那只挂坠,放进他手中,一点点将他的手指拢紧。她没多说一句话,紧盯他的眼睛里只有两个字:保重。 纵万般不舍,德拉科还是决绝地转身跑下塔楼。他知道他们各自都有该去完成的事。 老魔杖的加持下,伏地魔一举击毁防护障,淡蓝色的屏障碎屑燃烧着飘落,像是霍格沃茨上空下了一场金色的雪。 伴着烧焦的气味,佐伊跟随大家撤离失守的瞭望塔,城堡里早已一片狼藉,逃命的人跑向四面八方,不时撞在她身上。 她想找到德拉科,放出的踪丝却很快消散在混乱的人群中——成年的巫师是无法被踪丝追踪的。佐伊保持着镇静,一边奔上破损的楼梯一边试图用项链与德拉科取得联系,仍没有得到回音。她开始在大脑中过滤德拉科会去哪里找哈利。 “他去有求必应屋的方向了。” 佐伊猛地回头,看到站在自己身后的人是潘西时,还是略微吃了一惊。 潘西精致的脸上沾着战火的灰,裙子也脏了,她看着佐伊,有点儿别扭地抱起胳膊,“他们派高尔跟去监视德拉科的行动,我偶然听到的……他们已经不信任马尔福了……你最好马上找到他,戴蒙德斯。保护他。” 黑眸亮起来,佐伊感激地冲潘西点头:“谢谢你。”立刻向八楼奔去。 “喂!”身后的人突然又叫住她,佐伊回头。 潘西扭开脖子躲开佐伊的视线,“也许……我可以试试看喜欢你,戴蒙德斯。你清醒得有点儿不是东西,和我一样。” 佐伊看着她,扬起下巴挑眉笑了:“可以一试——等这一仗打完,帕金森。” 说着,她转身三步并作两步地跑上摇摇欲坠的楼梯。 潘西注视着跳动的黑鬈发消失,脸色微红地嘁了一声,才跟随人流跑进地窖躲避战火。 与此同时,德拉科已独自溜进有求必应屋围堵到鬼鬼祟祟翻找什么的波特。 哈利用在马尔福庄园从德拉科手里抢来的魔杖指着他,却震惊地看到德拉科从西装口袋里掏出那只他一直在寻找的斯莱特林挂坠。 “你想怎样,马尔福。”哈利谨慎发问,不敢妄动。 “这你不用管,”挂坠亮闪闪地挂在指尖,德拉科冷冷地说,“你想要吗?”哈利抿起嘴,没有回话。“把我的魔杖还给我,波特,你就可以把这东西拿去了。” “你在帮我吗,马尔福?” 轮到德拉科怔住了。他不知该怎么回答。打心眼儿里,他还是不愿承认。 “你为什么没告诉她,贝拉特里克斯,”哈利攥着手中德拉科的魔杖,不紧不慢地逼问,“在马尔福庄园,我知道你看出来了。” “省省吧波特,我没有告发你,你救了佐伊,我们谁也不欠谁。” 哈利挑了挑眉,没说话,但他摊开手,将魔杖缓缓向德拉科递过来,用眼神示意德拉科将手上的挂坠给他作为交换。 就在德拉科小心翼翼地将挂坠松向波特伸出的手时,一道绿光打过来击中他们身旁的杂物堆,击碎的椅子碎片掉落下来,哈利敏捷躲开,反击一道魔咒,德拉科下意识藏起挂坠转身。 “哦,做什么呢?”高尔脸上挂着狞笑,举着魔杖向他们逼近过来,“黑魔王的顾虑果然没错,马尔福,你果然想背叛我们!” 德拉科佯装不悦皱起眉头:“高尔,你这个蠢货!你看不出来我正在打探......” “少指挥我做事,马尔福!”高尔恶狠狠地打断他,“也别再叫我蠢货。你们马尔福都已是没用的渣滓了——” 德拉科被高尔的怒吼震了一下,下意识抬手自卫,才想起自己手上没有魔杖。他开始懊恼自己急着来找波特要魔杖的时候该随便从谁那里抢一根魔杖来——也许就该把高尔的魔杖抢走,这样事情会简单很多。 都怪波特抢走他的魔杖。该死的波特。 背在身后的手已经摸到一根铁棍,就在德拉科咬牙决定用它将高尔打昏时,随着一声魔咒击中的声音,高尔竟在他面前像堵石墙一样倒了下去。 铁棍叮叮当当滚落在地,德拉科和哈利一齐愣住。 “这很没礼貌,高尔先生。” 扬起的尘土后,佐伊若无其事地将魔杖插回发髻里,拍了拍被弄脏的校袍,然后朝呆住的德拉科和哈利挑起眉。 是她及时赶到,用无声咒将这个不顾身后的蠢货石化了。 德拉科从佐伊突然出现的惊喜中回过神来,她正躬着身子试图拖动高尔僵硬的身体,他还没来得及上前拉住她,就听见波特同样惊喜的声音:“佐伊!我知道你会帮我们的。先别管那家伙了,我们得找到另一个魂器,拉文克劳的冠冕,我想你会知道它长什么样......” 但不该制止佐伊将高尔拖出去的。 可惜直到苏醒的高尔在有求必应屋放出失控的厉火时德拉科才意识到。 大火蔓延得很快,瞬间,几个世纪的杂物堆就变成一片火海,迟迟才赶来的罗恩和赫敏拉着哈利就跑,德拉科被汹涌的火势吓到,却很快想到拉着佐伊往高处爬,爬上顶端的一只方桌。 佐伊攀爬得很吃力,德拉科也不肯松手,金发被汗水浸湿,在高温热浪中卷曲起来,他紧紧拉着佐伊,一定要将她也拉上来。他们都没看见高尔也跟在他们后面缓缓向上爬。 “德拉科!挂坠,把挂坠扔进火里!”佐伊攀着桌角,紧握他的手,欣喜地喊出声,“厉火可以销毁魂器!” 德拉科下意识掏出挂坠想要给她。 “不,你来完成,德拉科。销毁它!你能做到。”佐伊的黑眼睛里是鼓励与无条件的信任。 德拉科一时踌躇住了。就将这东西扔进火海中吗?这么简单?这样做会有什么代价? “快!德拉科!”随着佐伊的大喊,德拉科回过神来,有些飘渺的浅色眸子猛地具象起来,他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挂坠投入脚下的熊熊烈火。 挂坠消失在火焰中,随着一声刺耳惨烈的咆哮,一股黑烟冲天而起,幻化出伏地魔的脸,随后被巨大的热浪吞噬。掀起的热浪冲得高尔掉落下去。 德拉科正要伸手拉佐伊上来,可佐伊却猛地坠落,他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佐伊的手——高尔死死拽住了佐伊的脚腕。 两人悬挂在半空,火苗几乎可以舔到高尔的脚。 “马尔福......”高尔紧拽着佐伊的脚腕,昂头盯着德拉科,恶狠狠地说:“我今天死也要拉这个戴蒙德斯一起死,我要你余生都在痛苦里生不如死!” 德拉科能清晰看到他眼中的狠毒和对死亡的巨大恐惧。那一瞬间,德拉科打从心里为高尔感到悲哀。 德拉科扒着桌子边,拼死拉住佐伊,用力使太阳穴充血胀痛,火焰热浪使手心满是汗,他感觉到她的手在往下滑,“No, Zoe! Stay with me! Don’t you dare let go!” 脚踝在拧痛,佐伊想用力踢开高尔,可他的大手就像把牢固的钳子,她怕再用力,会将德拉科也拉下来。 德拉科看到佐伊挣扎着举起魔杖,对准自己的脚踝,以及紧钳着她的脚踝的高尔的手。 高尔眼中同归于尽的狠戾一瞬间变为惊恐。 杖尖的红光打在女孩脚腕,高尔只来得及绝望地张大嘴,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一声大叫,就跌落下去,被火焰吞噬。 也就在那一刻,德拉科用力将佐伊拉了上来,佐伊摔进他怀里,他抱紧她摔倒在方桌。 “哦佐伊!佐伊!”德拉科像重获失而复得的至宝,近乎疯狂地吻她,吻她的头发,大口呼吸她的味道,佐伊也紧紧搂着他的腰不放手,他感受到了女孩微弱的颤抖。 火光冲天,顶起的热浪冲得方桌摇摇欲坠,稍微重心不稳都会使他们掉入下面的熊熊烈火。德拉科拼命想扶她起来,佐伊的右脚踝在魔咒冲击下惨不忍睹,但她昂着头一声不吭,黑眼睛里满是他的倒影。 她挣扎着站了起来,一股触动击中德拉科的心。 巨大的爆裂声中,他猛地双手抓住佐伊的肩示意她看着他。 “佐伊·戴蒙德斯!”他大喊,“如果我们可以活着出去,你愿意嫁给我吗!” 突如其来的求婚让佐伊一时愣住。她知道他是怕再没机会了。 女孩被烟火熏得脏兮兮的脸上绽放出最灿烂的笑容。 “德拉科·马尔福!”她也大喊,“我们会活着出去!我愿意嫁给你。” 德拉科豁然如释重负地笑了,笑得眼睛都不见了,笑得露出整齐的牙,“佐伊·马尔福!”他幸福地喊着,“我爱你!” 过去,他觉得他不配在阳光下爱她,于是平静的海面下有了最汹涌的爱意。而这一刻开始,暴风雨停止了,云开雾散,她的太阳照在了他这片黑暗的海面,他的心终于获得永恒的爱与宁静。从此,海底不再有风暴,她走进他的灵魂,彻底改变了他,让他产生了爱人与被爱的渴望和勇气。 德拉科紧紧抱着他的女孩,越过厉火的火焰他看到波特三人骑着飞天扫帚向他们飞来,他看到救世主在火光中伸向他的手。 他从没有比这一刻更加确信,在生命最黑暗的日子里,他曾悲观地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变好了,可现在他知道了,真的是有这么一天的,痛苦会消失,人生会变好。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行进。 第78章 七年级 - 大战胜利 ================================== 漫长的战火使黑夜都筋疲力尽地淡了下去,天边泛起无力的青灰色,空气里烟尘呛人。破烂不堪的城堡里,人们在等哈利回来。 黑压压的食死徒黑云一样从石桥压过来,人们纷纷走出礼堂来到庭院。佐伊和德拉科也在人群里面,佐伊受伤的脚踝仍不利索,他们没有站在一起,谨慎地不让旁人看出他们的关系。 大家等到的却是被海格抱着的哈利的尸体。 “哈利·波特,已经死了——”伏地魔摊开手,身后的食死徒大军此起彼伏地讥笑。 “不!”金妮撕心裂肺地叫出声,她想向哈利冲过去,被韦斯莱先生死死拦住。 更多人是震惊。这个救世主早已被当成了信仰般的存在。而信仰是,你会忘记这个人也会死,会失败。 伏地魔猖狂大笑,他给所有人最后的机会,表明立场,投靠他。 但没有人走出去。 “德拉科......”卢修斯踌躇着迈出一步,似乎想大声,又不敢抬高声音,手抬起又落下,指尖抖得厉害,最终只是攥成一个拳头,他几乎用哀求的目光望着儿子。 德拉科的喉结动了一下,可他没有动。 站在卢修斯身后的纳西莎并没有一同唤德拉科过去,望向儿子的目光深情而宽慰。佐伊觉得这位母亲过于平静的眼神像是知道什么秘密。 整片庭院静得像施了无声咒。 伏地魔似乎察觉到异样,他向前走了一步,冷冰冰的眼睛盯住人群里的德拉科。 良久,他向前伸出手:“德拉科——”气声低语,冰冷清晰,“过来。” 德拉科还是没有动。 站在前围的同学开始回头看,佐伊站在人群里随众人一起回头,却直接对上德拉科的视线—— 高瘦的少年站在几级台阶上,苍白的皮肤和白金色的头发在人群中格外醒目,越过人群,他正毫不掩饰地看向她,脏兮兮的脸上是不卑不亢的表情。 德拉科读懂那双黑眸里的信念:做自己的选择,德拉科。 德拉科迈动脚步的那一刻,佐伊的心也跟着动了一下。 她不知道德拉科会选择明哲保身的顺从、还是孤勇的背叛,但无论哪种选择,她都会理解他。 但德拉科没有走出去,他穿过人群,向她走来。 佐伊注视德拉科在她面前站定,她感觉到他的手在校袍下握住她的手,与她十指相扣。 他一句话也没说,但她清楚听见了灰眸里坚定的话:我和你在一起。 他的选择是她,他选择背叛伏地魔。 周围响起震惊的抽气。 佐伊看着德拉科笑了,温热的手掌用力贴紧他清凉的手心。 伏地魔的脸色一瞬间变得很难看,比他更煞白的是卢修斯的脸。佐伊的眼神重新转回对面黑压压的人群时变得鹰一般尖锐犀利。 伏地魔的魔杖指过来,佐伊下意识将德拉科护在身后,魔杖直指前方的魔头。 陆陆续续,竟也有别的同学走上前,挡在德拉科身前。 伏地魔从嗓子眼里挤出一声怒音,他的胳膊挥向一旁的卢修斯纳西莎的一刻,佐伊几乎要向他们甩去拦截咒。 但就在那一刻,哈利从海格怀里一跃而下。 四周传来尖叫。伏地魔顿时愣住,过了几秒,追着向朝城堡跑的哈利发射魔咒。 “波特!” 耳边响起一声大喊,佐伊还没反应过来,只见德拉科箭一样冲出去,将刚从有求必应屋抢回的魔杖用力抛去。 哈利稳稳接住,敏捷地钻进废墟间消失。 伏地魔紧追他而去,第二轮大战打响。 不少食死徒见哈利·波特‘起死回生’,直接幻影移行逃之夭夭,人群尖叫着四处逃散。 “马尔福!你这叛徒!”冲最前面的多洛霍夫怒吼着向没有了魔杖的德拉科发射魔咒,佐伊却抢在他前面缴了他的魔杖,毫不留情将他击飞。 佐伊转身冲瞠目结舌的德拉科眨了下眼睛:“我想这么做已经很久了,和平时规矩太多了,总没这样放肆的机会——” 她将自己的魔杖塞进他手里:“我的魔杖跟你熟悉,你先用它,保护好你父母,带他们去安全的地方——斯莱特林休息室,拉文克劳休息室......” “我们一起去!我不要和你分开。”德拉科下意识反手抓住佐伊的手腕。 她停下来,抬头看向他,“傻瓜,只分开一小会儿,我的脚行动不便,只会拖累你们。别担心,我会帮你们从后面阻挡食死徒。” 德拉科仍不情愿,但身后射来的魔咒越发密集,他只得松开佐伊,却固执地将佐伊的魔杖塞回她手中,从另一只手上将她刚刚缴下的多洛霍夫的魔杖抽走,“我就用这根。”他望着她的目光坚定自信:“放心,佐伊,我有能力保护自己——等我。” 佐伊安心地笑了,点点头,没有再争执。她的男孩早已长大了。 德拉科转身向父母跑去,刚冲出一步,却被一小股力量拽了回去。 佐伊拉住德拉科的西装领子将他拉向自己,深深吻他,很用力,像要贪婪地占有他的全部呼吸与味道。她很少这样疯狂。 德拉科的胃猛地一紧,柔情从身体里溢出来,他不禁抬手扶住佐伊的脸颊。她却在这时离开了他的唇,一边后退一边狡黠一笑:“去吧,德拉科,要小心!”她无声地用口型说:我爱你。 他望着她笑了,转身跑向被包围的卢修斯和纳西莎。 贝拉姨妈在冲他们尖叫,但德拉科没有再犹豫,护着父母头也不回地冲进城堡。 城堡内战况惨烈,致命的魔咒擦着头顶飞过,稍不留神就会被地上的碎石横尸绊倒。 失去魔杖的卢修斯几乎毫无还手之力,德拉科在前开路,纳西莎保护后方。赶向斯莱特林休息室的路途艰难缓慢,德拉科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可他不敢松劲。 他要在这场战争中活下来,佐伊已经答应嫁给他,他要活下来娶她,他们会从此幸福地生活。 转过走廊转角,德拉科迎面却碰上一大帮食死徒的伏击。 他们狞笑着将落单的马尔福一家团团围堵,射向他们的魔咒密集如雨。德拉科一边躲避一边反击,可对方人数太多,他用的还不是自己的魔杖,他意识到他们好像无法全身而退了。 他躲在破碎不堪的石像后面对父母说:我出去引开他们,你们趁机从后面的入口下地窖,躲进斯莱特林休息室,战争结束前不要出来。 纳西莎却紧紧拽住他:“不许去!我们一家人终于团聚,我们要在一起,会有办法脱险的。” 连卢修斯也下意识扯住了德拉科的衣角,不许他走。 德拉科望着苍老很多的父母,他很想哭。他还是高估了自己。 围成圈的食死徒扑过来。就在这时,头顶响起一声鹰啸,众人抬头,只见一只银光耀眼的苍鹰向他们飞来。 苍鹰落在德拉科面前,展开宽大的翅膀,幻化出一只银光环绕的光球,严密保护着德拉科和父母,抵挡住一切射来的咒语。 德拉科认出这是佐伊的守护神。 苍鹰向他靠过来,似乎想来蹭蹭他的鼻尖。忽然,它昂头长啸一声,宽大的翅羽一挥,光球的银光瞬间炸开成无数锋利的光箭向四周射去,射穿包围他们的所有食死徒。 然后,银光消失,苍鹰也消失了。走廊上的食死徒无一生还。 德拉科愣住了,刚刚,是佐伊救了他吗? 战况没有任由他愣神太久,新一波进攻很快来袭,他赶忙抓起魔杖,带父母跑下地窖。 安顿好父母,德拉科一刻也没有耽搁地从地窖冲上来,他不知道此刻外面战况如何,但他要去找佐伊。 城堡里战火仅剩强弩之末,一片狼藉,尸体叠着石块,血迹和着焦灰。 德拉科到处寻找那个黑发黑眸的身影,可一直到礼堂也没找到佐伊。 大群人聚在城堡大门外,德拉科也跟着走出去,他想佐伊也许会在那儿。 德拉科走出城堡,走进几乎明亮的清晨。 他没有看到他的佐伊,但他看见了那注定记录在史书上的最后一幕—— 破败的庭院里,那只骨节状的魔杖从伏地魔手中击飞出去,打着旋飞向波特。 黑魔头直挺挺倒了下去,和任何一个死去的人没有区别。 伏地魔倒在地上,倒在遍地食死徒和学生的尸体中,他死了。 时间仿佛有一瞬间的静止。 结束了? 随后,不知是谁最先喊出来的。 顷刻间,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喝彩响彻山谷。 云开烟散,初升的阳光落在霍格沃茨的土地上,落在破碎不堪的古老城堡,落在每一个人布满灰尘但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脸上。 结束了。 一切终于结束了! …… . . 老人忽然停下了讲述,故事戛然而止,我被猛地从激昂的情绪中剥离出来,下意识从笔记中抬起头看向他。 “那后来呢?”我忙问。 而我真正想问的是——当然了。他的女孩呢?他找到她了吗? 他坐在那儿,双手扶着拐杖,从容笑着盯着我看,竟像是读懂我的想法:“当然。埃尔温小姐,当然,我的女孩呢?总得允许一个107岁的老人先喘上一口气吧——” “哦,是的!是的,请原谅……” 我忙道歉,老人却轻轻抬起手,示意我不必道歉。 “这只是个玩笑话,孩子。” 他和蔼地笑了,缓缓深吸了一口气,苍白的脸颊泛起一丝红晕,仿佛只是回忆起那段久远的时光,都是那样幸福。 他不紧不慢地开口: “后来啊……” 第79章 回到现在 ========================= 如您所见,我是个失败的作家。 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梦想从霍格沃茨毕业,妄想着写出一篇惊世骇俗的故事。 结果是,四处碰壁,怀才不遇。好不容易在报社找到了个历史专栏见习记者的工作,却被分配到一个研究90年前第三次巫师大战的项目。哦,多谢了。 我几乎跑遍整个英格兰,可那段历史实在太久远,大部分亲历者已不在世。即便在世,也百岁高龄,病的病、忘的忘,哪里还能采访到什么故事?伟大的救世主本人去世已十年之久,他的遗孀同年因思念丈夫离世。若干救世主昔日的好友大都已去世,至于那些广为人知的历史,战争的几大转折、销毁魂器的顺序和时间节点等,魔法史课上早听得滚瓜烂熟了。 被分到这样一个几乎不可能发掘出新故事的项目,算我倒霉。 眼见饭碗要丢,我终于想起,我是认识一位大战亲历者的。 是那早与我们断绝来往、远在苏格兰的曾祖母,潘西·帕金森·埃尔温。 印象里,曾祖母是个脾气古怪的泼辣老太太。 很有个性,也不怎么讨人喜欢,一副小身板,丝毫没有年事已高的样子,每天精心打扮,穿华贵的衣裙,戴满贵重的珠宝,将满头白发染黑,拄着拐走得飞快,看谁不顺眼都要吵一架,脾气上来了,甚至举起拐棍打人。 曾祖父是曾祖母第五任丈夫,和曾祖母结婚六年后就去世了。曾祖母虽只是祖父的继母,倒也骂骂咧咧地留在这个家,没有再嫁。 祖母说,曾祖母没有爱人,她爱的只有自己,和钱。那时曾祖母都快60岁了,也不会再有男人愿意娶她,留在我们家里,还有钱花。 曾祖母常挂在嘴边的就是,想当年,她也曾是风姿绰约的纯血贵族小姐。我是信的,曾祖母年轻时一定很美,不然也不会有过那么多丈夫。 祖母私下偷偷跟我们说,帕金森早在百年前就没落了,都是曾祖母臆想罢了。 曾祖母的父亲是历史上臭名昭著的‘食死徒’,即使曾祖母不是,‘食死徒的女儿’这铁标签也注定烙在她身上,跟她一辈子。这也许也是为什么她的婚姻总短暂而不幸福吧? 我那时才明白,曾祖母是老糊涂了,怪不得总是行为古怪。她也挺可怜的。 据她自己说,她曾是个骄傲的斯莱特林。对此我深信不疑。 当年父亲分入拉文克劳,她将还在世的祖父一顿痛骂。后来,我也去了拉文克劳。曾祖母一气之下搬出我们家,独自一人回了远在苏格兰的帕金森老宅,从此再没有与我们来往。 临走时她说,她其实一直都知道我们讨厌她,但她一点儿也不在乎。她说她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他人的恶意,她早习惯了与之共存。 她也许没有我以为的那么糊涂。 我给曾祖母寄去九年来的第一封书信,阐明想要采访她关于90年前那场大战的意图,甚至已经做好收到一封写满恶毒咒骂的回复的心理准备。 可出乎意料地,几天后,我收到来自曾祖母的回信,没有多余的话,字体歪扭着,似乎写得很吃力:速来见我。 我怀着忐忑兴奋的心情立刻赶赴苏格兰。 傍晚到达冷清破败的帕金森老宅,我才发现,多年未见,曾祖母已经老得很厉害。 她坐在轮椅里,被夕阳拉出一道孤独的影子,昏黄的眼睛茫然地盯着我,下唇歪斜,白发乱糟糟地散在风中,没再被固执地染回黑色。 她已经不认识我了,似乎连自己是谁都模糊了。 她已病入膏肓,得的是名叫‘衰老’的绝症。可甚至没有一个人来照顾她。 也许,以曾祖母的脾气,她也不想叫人看见她凄凉的模样。 我有些心疼眼前孱弱的老人,将她扶回卧室的床上,替她盖好被子,说,好好休息。 她却在我收回手时忽然死死拽住我的袖子。你是谁。她沙哑着嗓子第四次问。 我是摩根,曾祖母,摩根·埃尔温。我给您写了信,想来采访您,关于90年前的霍格沃茨之战,记得吗? “我就知道,”她松开手,一副‘我早料到’的神情,“我一向讨厌你那副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我苦笑,喉头发干。她什么都忘了,来来回回重复着驴唇不对马嘴的话。 我不甘心就这样白跑一趟,固执地换着法询问提醒,企图激起哪怕一丁点儿遥远的记忆。可老人已不清醒,断断续续说些胡话。 突然,她哭起来,张着嘴,咿咿呀呀嚷着什么,枯瘦的手在空中挥动。 我吓坏了,问她怎么了,哪里不舒服,她却在这时安静下来,挣开被子,颤巍巍下了床。我去扶她,被老太太一巴掌将手打开。 她费力走到那个堆满不知多少年前的破旧物什、已经合不上的老抽屉前,一阵稀里哗啦的翻找。 不知那噪声响了多久,突然安静了,我看见她拈着一张小纸片向我走回来。 我不敢动弹,她用了很长时间才走回我面前,耗尽力气似的坐回床上。我为她盖上被子,她却捉住我的手,将那张小纸片塞进我手里,含混不清地重复:“你找他,去找他……” “找他?他是谁?” 我忙问,低头去看手中的纸片。 这竟是一张老得泛黄的小照片,还是麻瓜相片,不会动的那种。 我认出熟悉的霍格沃茨大礼堂,长桌上乱七八糟摆着餐盘和吐司,照片中心却是几个穿着拉文克劳校袍的学生。被抓拍的那一瞬间,有的看进镜头,有的低头吃饭,有的聊天,有的不知正望着哪里发呆。 照片右下角标着拍摄日期,1997年3月。对历史的敏感使我条件反射地算起来,正是大战前一年。 “是他对吗,曾祖母?”我指着面对镜头的人中唯一一个男孩问。一段不为人知的爱情往事已在心中成型——骄傲的斯莱特林贵族小姐对一个拉文克劳少年从未开口的感情。 怪不得曾祖母对父亲和我分入拉文克劳反应那样强烈! 她却一直蹙眉摇头,颤抖的手握着我的手,她的力气是这么大,小相片几乎要在我手中揉皱。 “去找他,这个故事,只能由他告诉你……” “您究竟让我去找谁?他是谁!”我急得不行,竟控制不住地喊出来。 曾祖母却长长叹出一口气,松开我的手,好像突然没有了力气,涣散的视线从我脸上移开,移到天花板上去了。 许久,我听到老太太微弱的声音,说出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德拉科·马尔福。” 我知道这个人。 现年107岁高龄的德拉科·马尔福是个神秘的人。 对于那段历史,他的确是重要的,却不常出现在大众视野里。 历史上的马尔福一直是个大家族,坚信纯血至上,被刻画得傲慢狡猾。可大战后,德拉科·马尔福成为家主,马尔福再没有强调过纯血理论和对麻瓜的歧视,一家都变得谦逊低调,他的儿子斯科皮·马尔福甚至娶了一位混血巫师。 很长一段时间,各界媒体都失去了马尔福的消息。 历史人物总是毁誉参半。有人说,马尔福作恶多端,他是个食死徒,是追随黑魔王的恶徒。也有人说,马尔福其实是一个温柔到骨子里的人。 哪种说法我都不信。 我没生在那个祖辈口中魔法界最黑暗的时代,但‘食死徒’这个具有时代烙印的称谓总让我心生忌惮。仅仅是‘食死徒的女儿’,曾祖母已是个厉害的女人,我不敢想象,身为‘食死徒’的德拉科·马尔福又会是什么样? 据我入行新闻业浅薄的了解,德拉科·马尔福早年在圣芒戈医院做药剂师的时候,做过很多对魔药学发展有极高推动的贡献。他研制出的治愈恶咒‘神锋无影’的药剂直接被收录霍格沃茨高级魔药学课本。巫师魔药学研究协会想为他颁发终身荣誉职位,却被他拒绝了。 次年,他就辞了圣芒戈的工作,到世界各地游历去了。 他见过很多世面,似乎也一直生活幸福美满,几乎成了半个博物学家、半个摄影师,魔法界很多关于麻瓜世界的首次了解都是通过他拍下的照片。晚年不能再四处游历后,他捐出部分财产修建伤病医院。 当然了,这些也都只是我道听途说,真假无从考证,我并不认识哪怕一个马尔福家的人。 想为我的饭碗最后争取一次,即使我更相信这一切又是脑子糊涂的曾祖母胡言乱语,还是抱着赌一把的心态给马尔福现任家主斯科皮·马尔福写了信。 一周后,在我几乎相信信件石沉大海的时候,我竟收到印着马尔福家族蜡封的回信。 马尔福先生信上的语气很亲和。他说,父亲乐意接受我的采访,他们全家诚挚邀请我去马尔福庄园住上几天。 梅林的蕾丝丁字裤。 . 我迈入马尔福庄园的那刻就开始紧张,这里就是黑魔王曾经的大本营! 我想不通马尔福家族为什么会选择继续在这个承载如此多恐怖回忆的地方定居。按说,以他们的家财,即使战后被没收一部分,也足够在别的地方置办一处庄园的了。 可真当走进去,我发现我所有的预想都是完全错误的。 这是我见过的最美的庄园。 大气恢宏的白色府邸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室内的装潢却不奢华,充满生活气息。 看得出,住在这里的人是在认真生活的人。 我跟随马尔福先生走进后花园,简直被眼前的美景冲击得忘记呼吸。 绵延的草地在微风吹拂下翻动着水波般的纹路,白色大理石喷泉,开满白蔷薇的花廊。而最美的,是尽头缓坡顶那颗枝繁叶茂的山楂树。 春意缱绻,一树白色的五瓣花,风拂过来,就卷下一阵花瓣雨,大雪般悉悉簌簌飘落下来。 我第一次见到德拉科·马尔福,老人正独自坐在那颗山楂树下。 春天的暖风吹拂着草地和树叶,吹拂着老人的衣角,雪白的小花瓣落到他肩头和稀疏的白发上,他微微仰着头,好像在享受这微风。 他看起来是个幸福的人。 我想,岁月静好大抵该是这样一幅画面。 我被他的幸福感染,竟放松下来,露出笑容。斯科皮先生由衷望着老人笑了,显然,他很爱他的父亲。 他告诉我,那颗山楂树是父亲年轻时亲手种的,是这整座庄园上下他最宝贝的东西。 我被这安详美好的景象打动,几乎完全放下戒备警惕。以至于我在老先生面前坐下、还寒暄没几句,就脱口而出:“世人难免对您的故事感到好奇,毕竟,曾经做为一个食死……”我猛地咬住自己的舌尖才没有将那个词完整说出来,但刺耳的音已经大剌剌窜了出去。 我心虚地瞄向表情看不出变化的老人,竟几乎忘了坐在我对面的是一个城府极深的斯莱特林。我想,哪怕他立刻下令逐客,也是我活该,哪壶不开提哪壶。 也许我真的不适合这份工作…… “食死徒。” 老人却平静地接了过去,好像一点儿也不介意这个世人避之不及的身份。 “没关系的,我的确曾做过食死徒,没什么好遮掩的。我接受过去的自己曾做过很多错误的选择。更何况,否认过去也不会改变什么,你说呢?” 他笑着耸耸肩,语气从容豁达。 我只顾点头,望着他的眼神里多了些敬意。他还真是个有魅力的人。 我意识到自己的目光过于炽热,低头眨了眨眼,又前后翻看了一下准备资料的笔记,继续问道: 那么,马尔福先生,关于救世主哈利·波特,关于霍格沃茨,您是否还记得什么鲜为人知的故事? “我想,关于那场大战,关于救世主,世人该知道的,他们早已都知道了,”老人笑得有些神秘,冲我挤了挤眼睛。 我的胃一沉,忙说:“是我的曾祖母拜托我找到您。她病了,时常糊涂,不停重复着一个故事,她说只有您能告诉我。她是潘西·帕金森·埃尔温,不知您是否知道她......” “潘西。当然……她病得厉害吗?” “我们请了大夫,她会没事的。” 他不紧不慢地点点头。良久,抬手拈起肩头落的一朵小白花,“你喜欢山楂树吗,埃尔温小姐?” 我被问得有些莫名其妙,老实回答:“过去不喜欢,马尔福先生,但今天见到您的这棵树,我觉得它很美。” “谢谢你。”老人躬身,小心翼翼将白花放回树根的泥土间,“救世主的故事轮不到我来讲。我这里倒是有另一段故事,如果你感兴趣的话,我愿意在这颗山楂树下讲给你听……” 于是,就有了前面的故事。 第80章 故事的结局 =========================== “后来啊……” . 「我站在伤痕累累的人群中,人们簇拥着,欢呼着,不管不顾地拉过身边的人抱头痛哭,我被推搡着,艰难地扭头。 我一眼就看到她了。 我的女孩顶着脏兮兮的脸,站在人群之外的碎石上对我笑。 她对上我的视线,灿烂又得意地向我扬起下巴,一把将手中满是血污的魔杖插回发髻,向我跑过来,还有点儿一瘸一拐的。 我顿时什么都顾不得了,我扒开挡在我前面的人,向她冲过去。 我一把丢开手中满是血污的魔杖,用两只手紧紧将她揽进怀中。 佐伊也紧紧抱住我,她从没有这样用力过,她的胳膊勒得我肋骨生疼。但我想她也是一样,我抱紧她的手臂几乎用尽全部力气。她好瘦,我一只手就可以将她的肩整个搂过来。 我双手捧起她的脸,我在初升的阳光里深吻她。我感觉我们好像已经很久没有在阳光下接吻了。 周围的同学开始为我们欢呼,有人鼓掌,也有人大声哭泣,有人拍打我的后背和肩膀。我们吻得快喘不上气,我一遍遍呼唤她的名字,她像过去一样一遍遍应我。 眼泪和脸上的灰混在一起,狼狈又滑稽,可我无法停止抽泣。 我的人生从没有比这一刻更不真实,也从没有比这一刻更真实。 是的,救世主胜了,黑魔王彻底被消灭了。但那一刻我竟全忘了这回事,直到两天后才恍然意识过来:哦,伏地魔死了!真是好事。 那时,我满脑子想的是,一切痛苦、躲藏、分离,都结束了!再没任何事能将我们分开。 战后的一年,佐伊和我都回到霍格沃茨参加补课。 那是真正无忧无虑的一年,我们整日地腻在一起,一起上课,一起去礼堂吃饭。 城堡甚至没有完全修缮好,礼堂的天花板还破着一个大洞,但大家不再整整齐齐按学院坐了,朋友和爱人都紧挨着。我们在庭院散步,在走廊上旁若无人地亲吻,回忆过去,畅想未来,不再有值得忧心惧怕的事,只想抓紧每一秒和对方在一起。 我哪里还会像曾经那样自怨自艾甚至一心求死?我只怕往后余生的全部时间都不足够我想与她在一起……」 “一毕业,我们就结了婚。就在马尔福庄园的后花园,白蔷薇花廊下。我们并没请太多人,甚至没有请什么朋友——你也了解,我们没多少朋友——我不会允许那些乱七八糟的蠢货在我们的婚礼上捣乱。” 他用玩笑的语气翻了个白眼,很是可爱。 “我对结婚这件事有绝对的胜负欲,我一定要比波特韦斯莱扎比尼那些家伙都更早娶到心爱的姑娘——显然,我成功做到了。” 老人得意得语速都快起来。 「我站在大片白蔷薇下,看着我此生挚爱的姑娘穿着白丝绸长裙向我缓缓走来,手捧一根盛开白花的山楂树枝,阳光落进她的头纱,头纱下盘起的黑发闪闪发光。 那是我见过的这世上最美的景象。 想到我将与她共度余生,她此后生命的每一天都有我的参与,而我此后生命的每一天都会与她共享,我骄傲得意得似乎一瞬间变回当年那个张扬跋扈的贵族少爷。 我为她戴上我们的戒指,那只我承诺要再次郑重为她戴上的戒指。 她扑进我怀中,我久久吻她。我们结为夫妻。 就像我们许诺过的,我和她一起走遍了很多地方。极圈、雨林、沙漠、草原……佐伊喜欢去陌生的地方旅行,我从来不知道这个世界竟可以有如此多样的美。 我们追极光,架起天文望远镜等待流星,徒步穿越西伯利亚森林,在大西洋看鲸鱼跃出海面,看马群迁徙,在火山喷发的瞬间接吻。 我们去探听麻瓜的故事,她会认真把故事记下来,说未来讲给我们的孩子,再讲给孩子的孩子。 我们游历世界,收获饱满幸福的灵魂。然后,我们有了自己的孩子。我们为给孩子起什么名字争执不下,但最后我总是会听她的。 我们将他们送去霍格沃茨,看着这些小不点跳上红列车,就像当年的我们一样。然后我在站台上拥吻她——那些碍事的小东西总算走了,我的太太就只属于我一个人了。 我们给孩子们讲他们的父母是如何相爱的,在他们羡艳的目光里,我们看着彼此,一起一点点老去……」 . “一生就这么过去,我们走到了现在。” “……就结束了?” 我听得意犹未尽,忍不住追问。 他又笑了。 他还真是个爱笑的人,只有最幸福的人才会这样爱笑。 “美满的故事不都是这样结束的么,‘从此幸福地生活在一起’,还有什么比这更完美的结局?” 我出神地听着,许久回不过神来。 我恋恋不舍地浏览了一眼本子上早已密密麻麻的记录,随后合上笔记本,真诚地说:“这真是一个太美的故事了,马尔福先生,太美了。” 他望着我,笑得亲和真挚,双颊红扑扑的,“谢谢。德拉科就好,埃尔温小姐。” 他的亲切出乎我意料,我有些拘谨害羞连忙回答:“请叫我摩根吧。” “好极了——哦,我实在不想离开,可傍晚的风有点儿凉了,我若再不回去,我亲爱的孙女又要扯着嗓子来喊我了,相信我,你不会想听见她嚷嚷的。这孩子,唠叨我的时候简直和她祖母一个样儿——可不许告诉她。” 老人朝远处的白房子努努嘴,孩子气地小声咕哝,随即杵了杵拐杖,想从长椅里站起来,“那么,摩根,能麻烦你扶我一把吗?” 我看着晚风中衣着单薄的老人,被他顽童的样子逗笑了,起身搀扶他。 我陪他慢悠悠地爬过草坡,穿过花园,回到宅子。 进门前,老人回头又看了看落日下的后花园,我也跟着回头看去—— 晚风下海浪般的草地,花园尽头缓坡上,那颗粗壮的山楂一树的白花惬意摇曳,像顶着一团云彩,被夕阳染成橘粉色。那是每天第一缕晨光照到的地方,也是最后一抹夕阳离开的地方。 “真美。”我不禁感叹。 “是啊,”他点头,“我总是看不够的,总想再多看一眼。” . 回到客厅,老先生回卧房换身厚衣服,嘱咐孙女阿奎利亚·马尔福为我沏壶热茶驱寒。 阿奎利亚很热情,很快亲自端来托盘,整齐摆好茶具、鲜奶和方糖,我有些受宠若惊。 先前总感觉,马尔福这样的家族,即使不会表现得傲慢,也会保持中规中矩的距离感。可事实上,老马尔福先生,斯科皮马尔福夫妇,甚至阿奎利亚,他们每一个人都亲切友善,丝毫不会让我感到负担拘谨,好像他们发自内心爱着周围每一个人。 是怎样充满爱的家教才会让整个家族都温柔至极啊!德拉科老先生的太太,那位来自戴蒙德斯的马尔福夫人,一定如他所说,是这世上极美好的存在。 这更使我迫不及待想见见‘他的佐伊’。描述中的一头浓密黑发,若是变白了,想必也另有一番风韵。 好奇心活蹦乱跳,我小口嘬着热茶,注意到客厅四周的墙壁上、放着精美雕饰的橱柜里,到处都挂满德拉科老先生过往的照片和画像,和世界各地的纪念品。有他年轻时旅行的照片,和家人一起的生活照,甚至一个柜子摆满他和他养过的狗的照片。 他真是我见过最热爱生命的人。 爱笑,对美景恋恋不舍,恨不能将生活里一切大大小小的细节记录下来,展示给别人看。 我捧着冒热气的茶杯踱步过去,想寻找老马尔福先生与太太的合影——我实在太好奇这位他‘此生挚爱’的女人了。 说来奇怪,我找了半天,愣是没看到那个黑发黑眸的身影。 无意转头,我的目光落在对面墙上正中央那幅老马尔福先生与夫人的正装画像,那一整面墙都挂着他们夫妇生活中的合影。 我快步走过去—— 我差点将手中精致昂贵的瓷杯摔在地上。 第81章 真正的结局 =========================== 那画像和每一张相片中,那总是温柔笑着望向镜头的马尔福夫人,是位金发蓝眸的美丽女人。 我的双脚钉在这一面墙的相片前一动也动不了,冰凉的手指捏住滚烫的茶杯,震惊让我浑身发抖。 身后传来拐杖咚咚的声音,老人蹒跚着走进客厅。 我机械地转身,他看到了抬着头目瞪口呆的我,没说话。 “您的妻子……” 我支支吾吾,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大脑快速回放着那整个荡气回肠的美满故事,企图找出哪怕一丁点蛛丝马迹。 这究竟怎么回事?是从哪里开始不对的? “看来你已经见过我妻子了,”他不紧不慢地微微颔首介绍道:“阿斯托利亚。” “可,可我以为……” “你以为,故事的结局真的如我讲的那样?”老人轻轻笑,咳嗽了几下。他似乎虚弱了很多,拄着拐坐进扶手椅里,才叹出一口气。 “孩子,完美的结局是属于童话的。童话之所以是童话,因为它能将生命的一切遗憾尽情弥补……人生哪里能永远事如所愿呢?” 我望着他,他越是波澜不惊地对我笑,我越是觉得深深的伤感:“当年,究竟发生什么了?” 因衰老和皱纹而松弛的眼皮下,老人那双清澈安详的眸子里闪着灰眼珠特有的、近似泛泪的光泽。被拥有这样独特的灰蓝眼睛的人注视着的时候,你会被这一汪深情款款的泪光打动。 不知那个名叫佐伊的女孩若干年前望着少年时的德拉科·马尔福时,是否也是这样的心动。 壁炉的火在老人肩上披的羊毛毯上投下明暗跳动的光,他笔直地坐在椅子里,就好像坐着睡着了一样。 许久之后,屋里的寂静被他有点沙哑的呢喃自语打破,老人神色深邃,眼神仿佛是穿透了层层时光才落在我身上的,仿佛透过我望向另一个身影。 “她离开我九十年了,可我始终觉得,如果她出现在我面前,我仍能一下子认出她……” . 排山倒海般的欢呼喝彩响彻霍格沃茨山谷,初升的阳光落在霍格沃茨的土地上,落在破碎不堪的古老城堡,落在每一个人布满灰尘但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脸上。 结束了。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德拉科挤在庭院里,被欢呼的人群簇拥着几乎站不稳,他有些不耐烦地扒开人群往城堡挤去,焦急的脚步最终变成小跑。 他此刻暂时还没心情欢庆胜利,他得先找到他的佐伊。 礼堂,走廊,他甚至一口气爬上了拉文克劳塔楼。 门环在战火的冲击下歪向了一边,木门大敞着,到处都是相拥着喜极而泣的人,有人在祷告,有人因伤痛和失去痛哭流涕。 可哪里都找不到佐伊。 也许她也在找我,我们刚好错开了。德拉科想到这,一刻没有耽误地反身赶回礼堂,心想,等他迈进大门,就能看到他的女孩在那儿等他。 但她没有。 他的心好像突然跳不动了,战争结束的喜悦渐渐被不安代替。 他看到坐在礼堂角落的格兰芬多三人组,韦斯莱为他战死的哥哥哭的脸上脏兮兮的泪痕还没擦干净,格兰杰紧紧和他靠在一起。 德拉科顾不得别的,径直向他们走去,他想起他们手上有活点地图,他可以用那个找到佐伊。 赫敏最先注意到向他们走来的德拉科,她向哈利说了句什么,他们三个站了起来,神色凝重地看着他走过来。 “马尔福……” 哈利率先开口。 “想找我算账等晚会儿再说,” 德拉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得拼命压制着声音中的颤抖,“我需要先找到佐伊——” “我们不是那个意思……” 赫敏忙说。 “我要借用那张地图。” 德拉科直接从罗恩手中把地图抢了过来。 他屏住呼吸找了很久,那三个人也没有将地图抢回去,只是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视他。 地图上没有出现佐伊的名字。德拉科就翻来覆去地找,地图在他苍白的手指间哗啦啦响,“为什么没有?这地图坏了。” “你在地图上找不到她的。” 哈利直视着德拉科。 “你什么意思?” 德拉科冷冷反问,但他只觉得那一瞬间,手脚冰凉。 “我们知道佐伊在哪儿,我们带你去见她。”哈利平静地说,转身迈动脚步。 德拉科恍恍惚惚跟在波特身后向礼堂最前面原本教师席的台阶走去,硕大的马赛克玻璃窗早已支离破碎。眼前救世主的步伐似乎变成了慢动作,阳光从空荡荡的破洞直直照射进来,亮出空气里纷飞的灰尘颗粒,落在地上—— 地上一排排整齐排列着的,是大战中牺牲的人。学生,老师;正要毕业的年轻人,刚入学的孩子;有的看上去毫发无损,有的仅剩断臂残肢;有的面孔熟悉,有的完全陌生。 德拉科突然觉得眼前的场景好荒诞,这些毫不相干的人,都在同一天死去,没有人计划要在这天死去。 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佐伊身边的。 她安静地躺在角落,黑发散开,脸上还留着从有求必应屋火场逃出的焦灰,只是他看不到那对能让他心安的黑眸子。她的眼睛闭着,神色安详,如果不是胸前的白衬衫上大片大片扎眼的血迹,她像是睡着了。 见德拉科一动不动地站着,哈利说,大战结束,他们在城堡外看到了佐伊,她向他们询问是否看见德拉科,她想去找他。可他们不知道,她笑着向他们道谢。 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哈利甚至走神在想,佐伊两道弯弯的唇峰笑起来很好看。 就在这时,女孩的身子剧烈摇晃了一下,然后,鲜红的血就从那瓣唇中吐出来,鲜艳的红在初升的朝阳下闪光。 他们甚至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她在他们面前栽倒在地,周围本在庆祝胜利的同学发出惊叫。有人去叫庞弗雷夫人,哈利把佐伊从地上抱起来,他们都吓懵了,可没人知道该怎么办。 佐伊的身体在抖,望着他们的黑眼睛却出奇平静,她仿佛知道这无能为力。鲜血不停从口鼻涌出来,就像中了诅咒,很快就把长袍和衬衫染透了。 庞弗雷夫人赶来之前,她阖上了眼睛。 她死了。在霍格沃茨之战胜利的那个清晨,死在日出下。 德拉科呆站着,感觉自己失去意识,脱离了现实,漂浮在上空,耳朵听到的每一个字都虚无缥缈,像掉进一个拼命想挣脱、却怎么也醒不过来的梦。 死了。无论在那种语言里,都是一个能将一切情感、色彩、声音悉数吞噬的词。 从没预想过有一天会离开的爱人,就这么躺在他面前。几小时前,他还吻过她的唇。她还跟他说:晚会儿见。 他缓慢跪坐在女孩身边,轻轻拨动她散乱的鬈发,头发凉凉的。他又碰了碰她的脸,不敢使劲似的,小心擦去脸颊上的灰。佐伊的右手还搭在小腹上,德拉科慢慢将佐伊的魔杖摆正,伸出手去握她的手,她的手很凉,很柔软。 有一瞬间,他觉得佐伊会突然睁开眼睛,吓唬他一跳:“看!我把你骗过去了!” 醒来吧,你醒过来,佐伊,你看,我要给你戴上我们的戒指了,你不睁开眼睛看一看吗?德拉科呢喃着,他用颤抖的手将他们的戒指从口袋里掏出来,想为她戴在手指上。 这时他才注意到,佐伊右手心有一道细长的伤痕,和他左手心的那道伤几乎一模一样。 德拉科本以为自己经受过了很多苦难,可这一刻的痛苦几乎要将他的心生生碾碎,就像必须接住足以压死他的东西一样。 对救世主来说,是的,一个很好的朋友死去了。救世主还有很多好朋友。可对他来说,这个死去的人是他的全世界。 现在他的世界坍塌了,从此只剩他一人独自面对荒芜悲戚。他们一句哀伤的‘死了’,他怎么办? 这句‘怎么办’彻底击溃他本就不怎么坚强的心。一瞬间,犹如火山爆发,巨痛从他的脏腑升腾、蔓延、交错,最后在哭泣中猛然爆发。 祖母绿戒指吧嗒一声掉在地上,击声清脆。 哈利三人看着曾经傲慢跋扈的德拉科·马尔福颤抖着跪在满是尘灰的石砖里,将地上的女孩紧紧抱进怀里,轻轻摇晃她的身体,小心地手捧着她的头,呼唤她的名字,压抑的啜泣最终变成撕心裂肺的恸哭。 阳光从少年惨白的金发上滑落,格外刺眼。 德拉科的哭声那样刺痛,一旁的赫敏和罗恩都红了眼睛。可若你慢慢后退,向礼堂外走去,你眼前渐渐容下这破败的全貌。 很多人都在哭,匍匐在死去的亲人爱人身上,以至于,德拉科的哭声很快融入嘈杂中,听不见了。 于他而言那样撕心裂肺的痛与不幸,很多人也正经历。 先前在儿子安置下得以平安的马尔福夫妇携手走进礼堂,显得很踌躇不自在,却不知道并没有人注意他们。 他们站在礼堂破败的大门口,远远看到了怀抱着女孩的儿子,也听到儿子嘶哑的哭声,紧牵着丈夫的手的纳西莎终于哭出来,她抬起手捂住颤抖的嘴唇,眼泪顺着手背淌下。 太阳彻底升起来,一切归于平静。一个和往日没什么分别的清晨,只是有的人留在昨天了。 -------------------- 作者有话要说: 【story still not finished】 第82章 德拉科·马尔福的战后生平 ========================================= 大战结束四天后,学校为所有大战中牺牲的人举办了一场庄严盛大的葬礼,就在后山坡,静静的黑湖畔,那里葬着邓布利多,更多英烈将安葬于此。 所有活下来的人都出席了葬礼,不论学院、不论出身,学生、老师、家人,毕业生,小精灵,人马…… 不知为何,春天的葬礼似乎更加伤感。 纳西莎陪德拉科一起出席,卢修斯自然没有来。 戴蒙德斯夫妇也来了,他们失去了唯一的女儿,却来安慰被悲痛攫去魂魄的德拉科。希瑟将这个马尔福家的男孩搂进怀里时,他把头埋进她肩膀里哭了。 戴蒙德斯夫人抱住他时,德拉科在她身上闻到了熟悉的,佐伊的味道。 德拉科看着她的棺木被魔法的光芒托举着,缓缓沉入泥土。 即使曾见过了那么多次死亡和尸体,可一想到自己深爱的人就此离他而去,他的心似乎也跟着被封埋进厚厚土层之下了。 直到葬礼结束,德拉科仍独自久久站在属于佐伊的那座墓碑前,手里捏着魔法变出的一枝山楂花,谁也没有去叫他。 不远处的另一座墓碑前,围着韦斯莱一大家人,乔治·韦斯莱站在最前面。 他们无声盯着石碑流泪的、头颅低垂微微佝偻的背影,那样相似。 那段时间,德拉科过得像个疯子。他无法接受佐伊的离开,他冲进还在维修的学校,哭着哀求教授、哀求哈利罗恩赫敏对他施遗忘咒。他太痛苦,他想把一切都忘掉。 可没人同意这么做。 弗立维警告他,遗忘咒绝不是一道可以随便施的咒语,它是一道极危险的咒语,稍有不慎便彻底破坏人的大脑结构。 弗立维说,遗忘并不是能解决一切痛苦烦恼的万灵药。 他们叫他学着接受,说得轻松。他要怎么接受?几天前,他还曾深信自己是这个世上最幸福的人。 戴蒙德斯夫妇带走了佐伊的遗物,但他们把佐伊曾用来与德拉科联络的山楂花项链留给了他。 德拉科沉默了很久,最终开口,向他们要了两样东西:佐伊的魔杖,和四年级圣诞舞会上她穿过的那件乳白色丝绸长裙。 回到同样破败的马尔福庄园,德拉科没有回房间,独自一人去了后花园。 他没有用魔法,而是用双手,在尽头的缓坡上种下了一颗山楂树苗。 树苗那么小,甚至没有他高。 他带着通红的双眼和一身泥土回到房间,将自己锁在房间里整整三天,不吃也不喝。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仿佛还留有佐伊的印记。那时,德拉科想,如果就这么死去,好像也没有关系。 可三日后的清晨,德拉科自己走出了房间,很平静,房间里也被打扫得整洁干净。 他去餐厅吃早餐,纳西莎看到儿子走出来时,抱着他哭了。德拉科紧紧拥抱着母亲,不停地说:妈妈,你辛苦了。 德拉科像是焕然新生,再也没哭过。 没人知道那三天在他的房间里发生了什么。 他成了家族的顶梁柱,出面处理战后魔法部对马尔福家族的调查处置。 哈利三人和戴蒙德斯夫妇都出庭为后期德拉科和佐伊暗中帮助哈利销毁魂器作证。 哈利虽仍和德拉科见了面互不对付,却在庭审上多次强调,他最后得以击败伏地魔,是因为德拉科·马尔福将自己的魔杖抛给了他。 最终,马尔福家族的处罚有所减缓,只没收了些田产家财。 大战结束后,学校组织七年级N.E.W.T.补课。那一整年,德拉科没有再回去。 卢修斯的精神受了过大创伤刺激,不正常了。为了帮助父亲疗养恢复,加之一家人都对马尔福庄园失去了家的感觉,也出于一点私心,德拉科带父母去了挪威。 他在戴蒙德斯夫妇的帮助下在距戴蒙德斯庄园很近的山谷买下一座简朴漂亮的庄园,依山傍海,起名‘Hawthorn House’,一住就是两年。 卢修斯依旧脾气很臭,甚至更暴躁了。 但现在的卢修斯却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像一个父亲,喜欢拄着手杖坐在庄园前的海滩望风景,会抱怨德拉科总不在家呆着陪他,会小声咕哝纳西莎亲自下厨做的烩肉丸有点儿咸了,有事没事还会念叨德拉科一句什么时候能抱孙子。 一家人从没像这两年过得这般惬意。 第三年开春,德拉科竟接到哈利和金妮婚礼的邀请。 他也忘了自己是怎么想的,竟真的应邀回去了。 那是这些年来他第一次回到英国。 他独自站在陋居外面望着来来往往成双成对谈笑风生的人,有的幸福,有的愁苦,浑身带着世俗的烟火气息。每一个人都在为自己平凡的生活发愁,甜蜜温馨,可望可及。 新郎和新娘穿着并不多昂贵的礼服,从宾客们向他们抛去的花瓣下穿行,被几个捣蛋的男生们泼了一身的火焰威士忌,然后在所有人起哄的吆喝和掌声中亲吻。 德拉科远远站着,望着波特,甚至没有发觉自己不知何时笑了。 他意识到他不能永远逃避,永远过隐居的生活,终于决定回到英国。 再次回到马尔福庄园时,后花园那颗山楂树他一个人已经抱不过来了。 失去马尔福家族势力的加持,德拉科的路走得并不顺。 过去对马尔福趋之若鹜的人一转头都恨不能不认识他。最终,德拉科凭借优秀的魔药学功底在圣芒戈魔法伤病医院做了一名药剂师,像为了救赎什么似的,拼了命一般救死扶伤。 起初,很多人因马尔福曾是食死徒而刻意疏远孤立他,后来渐渐因他高超的医术开始尊重他,最终发现,这个德拉科·马尔福,其实是个善良通透的人。 德拉科对自己受到的非待从未抱怨过什么。 德拉科在圣芒戈结识了做医护的阿斯托利亚·格林格拉斯。 他上学时隐约对这个格林格拉斯家的小女儿有点浅薄的印象,但几乎没与她有过任何交集。相识后,他才发现,两人竟有如此多共通之处。 阿斯托利亚也因家族身世的缘故常不受待见,她从不曾埋怨。她是个温柔的女孩,德拉科从她耐心照顾病患时的样子就看得出来。 她和他一样都对纯血家族过去极端的思想感到疲倦,甚至也和他一样对麻瓜世界感兴趣。她教会他弹钢琴,带他去伦敦街头逛麻瓜集市,教他换算麻瓜货币,带他去坐那个叫‘伦敦眼’的大转盘。女孩笑着告诉他,麻瓜管它叫‘摩天轮’。 在伦敦眼上他们望日落、城市纷繁的灯火和静谧的泰晤士河。德拉科望着那些景色,喉咙深处传来想哭的冲动。伦敦是一座这样美的城市。 和阿斯托利亚共度的时光,德拉科很轻松快乐。很自然地,他们在一起了。 德拉科带阿斯托利亚回了挪威,纳西莎很喜欢她,他还带她去见了戴蒙德斯夫妇,他们由衷地祝福他。 卢修斯仍为阿斯托利亚对麻瓜抱有善意这件事上耿耿于怀,可念叨了一晚上,就没再说过反对的话,只又问德拉科:什么时候抱孙子。 德拉科在‘伦敦眼’的顶端跪在缆厢里向阿斯托利亚求婚。 他们结婚了,过得很幸福。 一年后,他们有了斯科皮。 卢修斯在斯科皮出生仅一年后就去世了。 十二年后,他的爱妻阿斯托利亚在斯科皮升入三年级的那个夏天因家族遗传血咒去世。 德拉科曾告诉阿斯托利亚他可以不要孩子,他不想她为他冒险。妻子也告诉他,她想和他有一个孩子。如果真的走到那个结局,也不会为自己做过的决定后悔,因为他们深爱彼此。 德拉科终未再娶。 他独自将儿子抚养得很好,成为祖母的纳西莎、老来无事的戴蒙德斯夫妇,都帮他照顾小斯科皮。斯科皮在健全的父爱和长辈之爱下成长为一个聪明善良的孩子。 斯科皮成年那年,德拉科辞去圣芒戈的工作,用自己这些年攒下的钱开始周游世界,就像年轻时梦想的那样。 斯科皮娶了一位混血出身的女孩,为德拉科生下一个漂亮的小孙女。德拉科为小孙女取名阿奎利亚,取自水瓶座星宿。而纳西莎·马尔福老夫人直到重孙女出生后才离世,她晚年过得很幸福。 德拉科·马尔福也历经过了颠沛流离。他这漫长丰腴的一生终是算得上完满。 第83章 时光倒带-契约 ============================== 老人的声音停下了,平静如穹宇。我却哭得不能自已,不得不不停从纸盒里抽纸擤鼻涕,鼻尖火辣辣地痛。要命。 一天前,我刚迈进这座庄园的时候、第一次见到那颗要二人合抱的粗壮山楂树时,又怎会想到这美好的一切背后却是这样一段令我心如刀绞的故事? 是的,他这一生过得幸福美满了。 他最终还是爱上了另一个女人,与她结婚生子。 多年前那个死去的女孩,他们曾经那么相爱,仿佛一辈子只会有一次的狂热炽烈。她终究被遗忘在了过去。 仅仅这样想,胸腔的刺痛都叫我无法呼吸。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老人看着我,我下意识低头擦眼泪,我想我此刻看他的目光也许满是怨恨。 “当年,我和利亚的婚礼邀请了韦斯莱和波特——做出那个决定的我多少有点儿蠢得离谱——那时,韦斯莱和格兰杰已经结婚了,她也来了。她毫不客气地质问我:我真的爱阿斯托利亚吗?我这么快就把佐伊忘了。你也这样想,是不是?” 我点头。 他也点了点头,从容不迫:”也许你此刻还无法理解,但我想告诉你,这不代表我不再爱佐伊。事实上,我余生都永远不会停止爱她。她希望我过得幸福,而不是沉溺在无用的思念里孤苦一生。生活在前头,不在过去,否则如果她看到,该瞧不起我了。” 朝前看?就可以很快忘记那个死去的刻骨铭心的爱人?这算什么狗屁理由? 我有些生气,费力地从堵塞的鼻子中挤出一丝臃肿难听的声音:“请原谅,我的确无法理解。” 他温柔地笑了,在我眼里,我却觉得好看的灰蓝色眼珠该是哀伤才对。 “没关系的,孩子,你还不知道,就像那时的我一样——也许她本可以好好活下去,也许死去的本该是我。” 这是什么意思?我震惊地望向他。 老人转头看向窗外,夕阳将草地染成金红色,在风中起起伏伏,就像脑海中那些澎湃翻飞的思念。 . 没人知道,葬礼后将自己锁进房间的那天,德拉科在佐伊曾翻看过的那本相集里发现一张被有意夹在里面的字条。 他看到字条上字迹的第一眼就红了眼眶,他认出那是佐伊的笔迹。打开时,手都在颤抖: 「德拉科, 你读到这段话的时候,我也许已经不在了。 我也许已化身冬日的初雪,春日的煦风,或枝头的花,归于尘土,归于雨露。 风起,落雨,飘雪,都是我来看你了。 德拉科,我希望你记住,万物不因我而起,也不会因我而终。 我知道你会伤心。 你可以为我悲痛上一阵子,但请答应我,德拉科,不要难过太久。你要继续走下去,过快乐的日子,去看这个世界,你会有美满家庭,有相爱的妻子,有自己的孩子。 你值得拥有一切美好的事。 我会提前在那个世界上耐心地等你,你要享尽人间欢乐,最后再到我这里来。 我会回到我们那颗山楂树下, 」 信上空下了一行,仿佛是故意为他留下的。 “我也会回去。” 德拉科捏着那张薄薄的信纸,颤抖地回答。 泪水泛起,模糊视线,豆大的泪滴啪哒一声砸在信纸上。视线向下挪动,佐伊似乎早就参透他的答案: 「那么,我们总有一天会再相遇。」 德拉科捏着这张小信纸哭了一整晚。 可哭完了,他意识到不对劲:为什么佐伊早在那时就预知自己会离他而去? 他下意识抓起自己的左手,手心那道划痕已经几乎淡得看不见了。他以为是那晚不留神撞在床头划伤的——显然并非如此。 佐伊右手有道一模一样的划痕。 第二天,德拉科拿着佐伊的魔杖幻影移行去了对角巷。冲进被烧毁的魔杖店想要质问奥利凡德时,老头正颤巍巍站在梯子顶试图拿幸存的魔杖,他没端稳,魔杖盒子稀里哗啦从柜子顶掉下来,差点砸在德拉科头上。 德拉科躲开,看到老人几乎从梯子上摔下来,下意识一把扶稳了梯子。等奥利凡德踉踉跄跄地爬下来,他也没说话,只是叹了口气,将手中的魔杖小心搁在桌上,有点不耐烦地扒开老人,利落爬了上去,直接把剩下的魔杖全都取了下来。 爬下梯子时,德拉科发现放在桌上的佐伊的魔杖不见了,他吓坏了,正要环顾寻找,却见那根魔杖在奥利凡德手里。老人仔细摩挲着魔杖,德拉科这才注意到,杖身几处木头都被磨得发光了。 眼前仿佛浮现佐伊思考时指尖抠魔杖的小动作,德拉科视线里的老人又模糊不清了。 “雪松木,龙芯弦......“奥利凡德呢喃:“这曾是,佐伊·戴蒙德斯的魔杖。”他说出‘曾经’时哽咽了一下,“对后来发生的事,我很抱歉......” 这个过去时态像小刀一样捅在德拉科肺上,他使劲眨了眨眼将眼泪逼回去,忍着痛,长话短说:“请帮我看看这支魔杖施的最后一道咒语是什么……”他顿了一下,有些生硬地添了一句,“谢谢。” 奥利凡德又摸索了一阵子。“是守护神咒,孩子。不过我想,你来找我真正想问的大概不是它。” 守护神咒。德拉科身子晃了一下,忙扶住桌子站稳。 佐伊的最后一个咒语,是那只救下他的苍鹰。 又有眼泪往外涌,德拉科转过身飞快擦去,“您知道什么是不是?涉及两个人,手心留下划伤,会......” 他顿了很久,“吐血而死。是什么诅咒?你知道,是不是。” 他从奥利凡德那儿得知了全部真相,过去的一点一滴终于串连成线—— 时间倒回大战的三个月前,冬末的最后一场大雪。 那个马尔福庄园大雪的夜晚,是佐伊此生最幸福的一个晚上。 她侧躺在床上,注视着因疲累沉沉睡去的德拉科。他睡得那么安静,金发枕在她臂弯里,随着呼吸缓缓起伏,她久久望着他,好像永远也看不够。 女孩抬起手,指腹轻轻落在少年舒展的眉心,然后慢慢下滑,沿着挺拔流畅的鼻梁落在沁出细汗的鼻尖。 她收回手,笑了,埋头吻了德拉科放松的唇,有一滴泪顺着黑长的睫毛滚落在男孩潮红还未消散的脸颊上。再抬头时,湖水般的黑眼睛很亮。 告别总是会多少有点悲伤的。 再往前推两个月,圣诞节前夕,黑暗压抑的马尔福庄园。 刚被抓来的佐伊倒在地砖上,伏地魔将她折磨得连坐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自大的黑魔王为震慑顾自说了很多威胁的话,可他不知道,看似奄奄一息的女孩已将他说的每一个字都准确翻译并牢牢记在了心里。伏地魔关注的却是,他要巫师皆为自己所用。 他说,他欣赏戴蒙德斯的聪明,他并不看重人们来自哪个学院,一直没给虫尾巴烙印黑魔标记,并非因为那个蠢货来自格兰芬多,而是因为,他是个蠢货。聪明人才配当黑魔王的随从,可惜,目前看来,大多食死徒都是蠢货,这些蠢货甚至为了一己私利背叛他。 佐伊在心里无声地笑了,她想,伏地魔永远也不会懂,为什么总会有人背叛他。 这个在迷情剂作用下才被带来这个世界的可怜人,无法分辨甚至理解爱这种感情。无论是爱自己的家族、亲人,还是爱人,甚至是爱自己,他都无法感同身受。 伏地魔也笑了,他继续说,那么多人都背叛了他,他很生气,所以,现在烙印的黑魔标记,也不再仅仅是一个简单的烙印,而是一个不可背叛的契约,帮他惩罚所有试图背叛他的人。 佐伊心里笑不出来了。 感谢六年级为帮德拉科修消失柜时她曾饱读文献,她读到过契约咒。 如果伏地魔真的将契约咒偷偷藏在黑魔标记里,那么接受烙印就相当于与伏地魔签订契约。 一旦做出背叛伏地魔的事,接受烙印的人就会死。 这便是阿历克西的死因。他背叛了伏地魔。 那一刻,佐伊想到了德拉科——如果德拉科真的决定反抗伏地魔,那么他将付出的代价,是他的生命。 伏地魔固然有时自大得几乎愚钝,却不绝对不傻——他一直是一个强大的黑巫师,一个多疑缜密的斯莱特林。 书上说,契约一旦生效,已无法撤销,唯一的方法是等价替换。 说白了,一命换一命。 询问过同样被关在地牢的奥利凡德后,她得到了肯定的答案:仅当有人自愿甘心代替原本的人履行契约,双方同时念出咒语,血液交融时,就是契约替换时。 那一刻起,佐伊就做下了这个决定。 她愿意替德拉科接受这个契约。无论他最终是否决定背叛伏地魔,她希望德拉科这一次能不需考虑后果与代价,听从他内心真正的选择。 也是那一刻起,佐伊开始一点一点与这个她深爱、也深爱她的少年告别。 想和德拉科把一切也许来不及做的事做完,想再教给他一些道理,再拉着他成长一点,祈望以后即使她不在了,他也将足够强大到保护自己,再没任何事会伤害到他。 于是,她让他自己决定是否将挂坠交给哈利;企图用雷古勒斯唤醒纳西莎身上沉睡已久的爱。她给德拉科讲述自己游历的见闻,描绘这个世界更广阔的美,都是在偷偷告诉他: 眼前的苦难终会过去,好好活下去。 佐伊坐起身,从容拿起早放在枕头下的魔杖。魔杖在右手上轻轻划过,手心便出现了一条细而长的伤口,开始有血缓缓从伤口中渗出。 她小心抬起德拉科环抱她的左臂,苍白皮肤下那根翠绿的血管顺着黑魔标记蔓延至手掌,她很轻地在他手心也划出一道口子。女孩的手与男孩的手紧紧十指相扣。 魔杖指向熟睡的德拉科:“魂魄出窍——” 熟睡的男孩坐起了身,她紧握着他的手,开始低语那道古如尼文的咒语,被夺魂咒控制的德拉科也跟着一字一句地重复着这古老复杂的咒语。 血液在掌心交汇,霎时,数道金色的光伴随古老童谣般的咒语从手心射出,点亮整间卧室,扬起女孩的黑发和男孩的金发。金光化成三条沾着血迹的金链,缠绕在德拉科小臂的黑魔标记上,然后沿向下旋绕,缓缓攀爬上佐伊的手臂。 她平静注视着那些金线像小仙子缠上自己的手臂,金线将那道致命的契约咒从德拉科身体里带离,附进她的身体。金线收紧发烫,将女孩纤瘦的小臂勒出印记,刺痛让她不禁皱了皱眉,却没有停下念咒。 咒语的最后一个音符缓缓落定,金线的光渐渐淡去,像被皮肤吸收了。 房间里呼啸作响的风停止了,佐伊支撑身体,大口喘着气。夺魂咒失去效用,德拉科倒回床上,仍酣睡着,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第二天早上醒来,德拉科也许会注意到手心的划痕,但他不会知道那是怎么来的。 . 直到霍格沃茨之战,德拉科的确鼓起了勇气——为了他的女孩——没有逃避地公然违抗伏地魔的指令,将自己的魔杖丢向救世主。 那一刻,契约生效,命运的摆锤在德拉科头顶转了个圈,最终敲落在佐伊身上。 而两个年轻人对彼此的无尽爱意也给了伏地魔本就千疮百孔的残魂致命一击。 第84章 一生的救赎 =========================== 那一年,德拉科深信,他们才17岁,还有很多时间相爱,他深信来日方长。然后,一切戛然而止。 结局突如其来。别离来不及说。 原来,一切如常的背后,有人正在无声地和他道别。有些离去突如其来,有些却是一场又一场本可以察觉、留下蛛丝马迹,却注定无法避免的离开...... 老人逐渐从回忆中脱离,他平缓地说:“她死后,我逃离了霍格沃茨,甚至逃离了英国,即使我清楚地记得,她曾一次次告诉我:不要逃避。我躲去挪威,尽量避免认识新的巫师,逼自己融入麻瓜的生活,甚至将近一年的时间没有拿起过自己的魔杖……直到我意识到,想要遗忘的念头就像魔鬼网,我越是挣扎,关于她的记忆反而在我脑子越刻越深——要知道,你得先深刻铭记一件事,才能谈去遗忘它。” 我本不信这世上会有这样境界的爱,可听到这儿,信或不信还重要吗? 我哭,为女孩独自完成的救赎,为他如今的豁达通透。也为我自己的狭隘而羞愧。我回看这整个故事,我更想哭,他们配得到比这更好的结局。 可我问自己,什么样的结局才配得上他们颠沛流离的一生? 我不知道,我想我没有资格评说。 也许这已是最好的结局。 “父亲是在斯科皮出生一年后去世的。” 老人继续说道。他的语气似乎早已与生命里这些生死离别和解了。 他谈论死亡,就像在介绍一位熟悉的老友。 “如果是从前那个我,也许会无法接受父亲这样早离开自己。可当真的发生时,我意识到自己已经能够坦然接受他的离去。父亲最后的那几年其实过得很痛苦,受尽白眼和口舌,不被尊敬,加上身体和心灵的疾病,长久而无效的治疗只是徒增痛苦罢了。他最看重的就是他作为马尔福尊严和高傲,而这一切的一切,都是过去那个容光焕发的卢修斯最憎恶的。“ “他有时甚至连我和妈妈都认不出来了,只有在见到连话都说不利索的斯科皮时,茫然苍老的脸上才会露出一丝笑容。那时,我就释然了。” 对这样的父亲而言,死亡也许才是解脱。 最终,德拉科只是心疼父亲。他受了很多苦,直到死前也没有回到他曾经最骄傲的样子。 他虽不知道死后的人会去往什么样的世界,但他希望父亲可以过得快乐,他也许可以在那里遇见佐伊。 “你问我爱不爱阿斯托利亚,我很爱她。她是我唯一的妻子,是我们孩子的母亲,是我最亲近的亲人。可我清楚地知道,利亚也知道,佐伊永远不会离我而去——她不是爱情的终点,而是我爱意的原点,她存在于我心里,成为我的一部分,我代替她去看、去感知、去爱这个世界。我将这样的爱传递下去,教给我的孩子,他的孩子,我的佐伊就在这代代相传的爱意中永生。” 她给了我无尽的爱,充盈我此后的岁月。从此,这世上不再有她,却又无处不是她。 “90年前我背叛黑魔王,是那浑浑噩噩的17年来,我唯一一次真正勇敢下来做出反抗。人生中做一些勇敢的事总要付出什么代价——关于这个,我想那群鲁莽的格兰芬多比我更清楚。那一次,代价是一条生命,只是,为了让我勇敢迈出这一步,有一个人替我承担了代价。” 只这一次。 “但我不后悔。我想她也是这样的。如果一切重来一次,她还是会选择替我背下契约,我也还是会选择勇敢一回,违抗伏地魔。此后的每一次,我都会继续勇敢下去——她已变成我所向披靡的勇气。我此前的人生,一直在为别人活着,为父亲、为母亲、家族、荣耀……从那以后,我为自己而活。” “她是那么爱我。我曾经能够短暂地拥有她,哪怕只是那短短的几年时间,已是上天恩赐。可年轻时我总是不懂。遇见她的那个年纪,我长大得太慢,而她走得太快了......这样也好,起码我心里不再慌乱,不用再担心追不上她的步伐。” 老人面色红润起来,他笑了,漂亮的浅色眼珠焕发出生机和光亮。 “当年我曾轻率地说,她若死了,我就活不下去,也永远不会再去爱。后来她死了,我却照样活了下来,而且活得很好。但是每当我忆起此后经历的一切,每一帧记忆里,都是她的影子。我没有一张她的相片,可我始终清楚记得,三强争霸赛那年圣诞,正是那不知深浅的年纪,那个晚上下着雪,我们站在星空底下,黑夜一片混沌,我看见她的脸冻得通红,呵出的白气像喷泉一样,我看着她怦然心动,天地茫茫,世界上再没有别的人,我想把她抱起来,想保护她,得到她,把她据为己有……我相信,热忱地相信,她正在那个世界的什么地方等着我,还像那个晚上那么年轻,那样爱着我。我算是活过了,也享受过人间欢乐,该像我和她约定的那样,回到我们的山楂树下去,与她重逢了。” 德拉科·马尔福苍老而修长的左手搭在沙发上,手心除了岁月留下的褶皱,早已看不出一丝伤痕。素金戒指绕在无名指周,灯光下亮光低调。 世人以为他的故事安静如溪,不值一提。可事实上,比海还澎湃。 第85章 尾声 ===================== 我的采访结束了。 第二天清晨,我与这美好的一家人、美丽的庄园,还有那颗喜欢在风中摇摆的、茂盛的山楂树告别。 阿奎利亚一直送我出庄园,临走时,她递给我一张名片,如果我在报社刊发时有任何问题可以联系她。说着,她又交给我一只信封,“这是我父亲代我转交您的,埃尔温小姐。” 我忙接过来,信封轻飘飘的,我低头看名片时愣住了:魔法部麻瓜与巫师文化交流部,阿奎利亚·佐伊·马尔福。 “阿奎利亚·佐伊·马尔福,您的中间名是,‘佐伊’?” “对,父亲说,我的名字是祖父取的,‘佐伊’是希腊语‘生命’的意思,”阿奎利亚轻快笑答,“大概是寓意热爱生命吧。我喜欢这个寓意。” 我也由衷地笑了:“是的,很美的寓意。” . 我没有选择幻影移行回伦敦,而是买了张麻瓜的老式火车票。 从威尔特郡到伦敦全程五个小时,穿越英格兰春天的原野,足够我望着窗外发呆,独自消化这整个刻骨铭心的故事。 老火车摇晃得厉害,噪声也大,可我的内心却出奇地宁静。我将额头贴在车窗上,拿出阿奎利亚给我的那只信封。 是斯科皮·马尔福先生写给我的一封短信。 「埃尔温小姐, 展信佳。 我想感谢您此次的来访。我虽不知道父亲给您讲了一个什么样的故事——他一向是个爱讲故事的人——但有一件事,我是知道的。 父亲的生命里曾有过母亲以外的另一个女孩。 小时候,我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我起初气极了,我不明白父亲明明那么爱母亲,为什么还同时爱着别的女人。那时我并不懂这些——这也许是父亲没有告诉过我的原因吧。 年龄和阅历攀长,我渐渐明白,也知道没有必要再去追问,很多事没有必要非得讨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我很高兴父亲认为您是值得将他一生故事托付的人。 您也毕业于霍格沃茨,想必知道后山坡上的纪念堂。 (是的,我当然知道。 霍格沃茨之战后,学校在后山禁林外的山坡上建立了一座纪念堂。一座漂亮肃穆的白色大理石建筑,点缀着施了魔法的永生勿忘我小蓝花,里面的纪念碑上刻着所有在那场战役中牺牲的人的姓名,四周墙壁上挂满牺牲者的照片。每年纪念日,逝者的亲人朋友就会回到霍格沃茨悼念逝去的人,为他们带去什么东西,一束花,一些点心,甚至玩具、旧物什。 我上学时常跑去看满墙满墙的旧照片,我总觉得照片是种奇妙的东西,那些人多年前就早已死去,却又永远存活于相片里。相片中的人都永远停留在相片中的年纪,留在最好的年纪,望着下面经过的每一个人,观望外面的世界沧桑变幻。) 爸爸每年纪念日都会去,带去一枝盛开白花的山楂树枝,没有一次缺席。哪怕他后来到世界各地游历去,也会在大战纪念日这天赶回来,带着花枝准时出现。后来他老了,也会拄着拐杖过去。 他就静静地站在那些相框底下,安静地背着手抬头望着,也不说话,许久许久站着,然后低下头眨一眨酸了的眼睛,平静地转身离开。 我一直不知道爸爸在看谁。 那时,我不理解死亡这个东西,我不懂为什么墙上那些人只能活在一个小相框里头,挤巴巴的,一定闷死了。我问爸爸,他们是谁。 爸爸说:里面的人都是英雄,是他认识了很多年的年轻人,他们曾充满活力地活着,就像他现在一样。 我又问,他在看谁。 爸爸蹲下来看着我,认真地说,他在看一个很好的人。 直到有一次,潘西阿姨趁爸爸不在将我拉到一个女孩的相片下面,指着她对我说,爸爸在看她。 可那个女孩和妈妈长得完全不一样。 她长着黑头发黑眼睛,不像有些话多的相片那样与人聊天,只安静地垂眸望着一个又一个相框前经过的人......」 信纸猛地被我丢到一边,我拉过背包翻找起来——我想起曾祖母塞给我的那张看似毫无重点的相片。 泛黄褶皱的老照片被掏出来: 果然。 人群边缘,一个女孩手肘搭在桌上独自坐着,没看向镜头,不知在看哪儿,也许甚至不知自己进入了画面。她有一头长而乱的黑鬈发,一对黑亮深邃的眼睛。 相片里的女孩并不甜美,也不可爱,下巴微扬,神情飘渺,眼神里仿佛有深深思虑,好像在暗处观察着人世万物,在脑中搭建自我世界的积木,与外界保持着恰到好处的冷漠疏离。她长得像一首晦涩难懂的诗。 我想,这大概就是除德拉科·马尔福以外的人眼中看到的佐伊的样子吧。 老人最后那段几乎是自言自语的话在我脑海里响起。 他说,他甚至没有一张她的照片。也许我该把这张90多年前的老照片送给他。 我起身要呼唤我的猫头鹰,可我停住了。 我想起将那段刻骨铭心的故事平静温和地向我娓娓道来的德拉科。 他早已不需要一张照片了。 我笑了,将照片塞回背包里。 因为他的‘佐伊’,他原谅了人世间所有痛苦绝望,从此,活得幸福自在。 真正的救赎,不是大战厮杀的胜利,而是在苦难中找到生的力量和心的安宁。 她便是他的救世主。 世人总试图泛滥地解释爱情。问故事结束了,还剩下什么? 始终不曾结束,永远不会遗忘。 这就是结局。 哦对了,我很久之后才知道,山楂的花语,是‘唯一的爱、守护’。 . . . 我抵达伦敦的当晚,一只猫头鹰飞来我下榻的酒店,落下一封信后就飞走了。 蜡封上印着马尔福家族标志,来信人落款是阿奎利亚·佐伊·马尔福。 我拾起来,走回屋内的功夫就拆开了。 今天日落时,德拉科·马尔福老先生像往常一样坐在山楂树下休憩,在梦中离世。 信上说,祖父走得安详平静,经过与家人商议,他们会将老人葬在他生前最心爱的山楂树下。 我举着信的手缓缓落下。 这么快。 他似乎就只为了将这个故事完整讲述给我。现在故事结束了,讲故事的人就该离去了。 讲起那段往事时,德拉科常提到一句话:他那时还没长大,他不够成熟、不够好,让她吃了很多苦。 可我想,经过这充实的一辈子,他不必再有这样的担忧。他已成长为和他的佐伊一样智慧通达的人,再次站在她面前,他们终于可以成为平等的爱人。 这个时候,他大概已经和他的女孩在他们的山楂树下重逢了吧。她也许正坏笑着打趣他的皱纹和发际线,还有老态龙钟的身形。 我的目光落在桌上那摞厚厚的手稿。 我起身,走过去。我将厚厚的纸稿投进壁炉里,火焰发出噗一声,然后劈啪熊熊燃烧起来,热气卷着火光扑到我脸上。 让我的饭碗见鬼去吧。 我知道我永远也不会将这个故事讲给第三个人。我不会允许任何人带着偏见和道德戒尺对这个故事说三道四,世人不加思考的肤浅评判会玷污这个纯洁的、爱与救赎的故事。 他们不配,我也不配。 就让这个故事和它的两个主人公一样,顺其自然地消长逝去吧,直到被埋葬,被淡忘。 多少年后,直到霍格沃茨变成野草蔓生的荒野,曾匆匆在这个故事里留下过足迹的人都将只剩下散落各地、被风雨侵蚀得看不出名字的墓碑,伟大的救世主也终会被遗忘。到那时,好奇的史学家会对着某块遗迹上模糊的名字伤透脑筋,'戴XX斯'?什么时候有过这么个家族?刻着'戴什么斯'字样的锈蚀的祖母绿戒指,又怎么会从马尔福庄园挖出来呢? 他们会百思不得其解,烦躁地靠在挖出戒指的山楂树粗糙的树干上休息,不一会儿就忘了这个疑虑,而是走神想:不知这棵树被种在这里多久了? 至此,不再有旁人知晓那九十年前发生在霍格沃茨的,救世主哈利·波特的光环下,属于两个普普通通的年轻人的另一段不为人知的历史过往。 除了,看到这里的你…… (全文完) 第86章 附:用了90年的回信 =================================== 佐伊, 原谅我拖了这么久才给你这封回信。 这封信,我用了九十年才写完。 苦难已过,世界大好,我也老了许多。 你离开后,我思考过很多事情,就像曾经的你。波特他们说我变了,变得通透——明明他们总是太蠢。 怎样的一生才是值得活的一生?我知道,对于这个问题,世界上有多少人,就有多少种答案。我不会再接受有人替我做决定。 你是那样一个热爱生命的人,那时的我却找不到一个活下去的意义,甚至主动求死。偏偏生命对你吝啬,将大把时间给了我。就好像,你将你的余生留给了我。 我没有一天不想念你,以至于这份爱早已成为我的一部分。久而久之,习惯了它的如影随形,甚至常常忘记它的存在。某天醒来失神,才忽然想起,啊,昨晚又梦见你了。梦里萦绕我的,是你孤零零站在欢呼大战胜利的人群中口吐鲜血,目光呼唤我的名字,我却不在你身边。 最初的日子里,情绪偶尔冲撞上我的头脑,我怨恨过,既然不能陪我一辈子,当初为什么要固执地闯进我的生命?But when sense regains, I know you saved me, Zoe, in every way that a person can be saved. 你让我成为‘我’,成为真正的德拉科。如今的我可以平静面对死亡这件小事,因为你教会我,幸福并不是躲避苦痛,而是接受和正视这些生命中不可避免的事。死亡正是生的一部分,建立生命的智慧——要去爱。 佐伊·希瑟罗·戴蒙德斯。我的生命,我的光。 你若是果真化身风雪、或春天的一树花,在这世上哪里我不知道的地方自由自在地来去,你也常来看过我,对不对。 你说过,你一直在等我长大。现在,我已经变成了最好的样子,比过去任何时候都要好,你看到了吗? 我娶了一个温柔的女孩,有一个优秀的儿子。阿斯托利亚是个很好的妻子,是个完美的母亲。我可以骄傲地告诉你,斯科皮是个讨人喜欢的孩子。我爱我的妻子和儿子,并执着于让他们知道我的爱——我父母不曾让我感受到太多家庭的爱,我没有让我的妻子和儿子遭受同样的经历。 我去游历世界,去探索古老的历史,去人迹罕至的地方发现不为人知的魔法和生物。我去过草原,去过雨林,峡谷和高山,去航海,去潜水,去跳伞,去神秘的东方,去极地看星空和极光,去看火山喷发的瞬间。我养了一只狗,一只聪慧的苏格兰猎鹿犬,我带她去了很多地方,用双脚丈量,用双眼欣赏沿途风景,结识遇到的人,巫师或麻瓜,一起喝酒,跟他们学习乐器,听他们身上的故事。都是你会向往的事。 你一定喜欢这样的生活。我们会在西伯利亚森林里露营,喝冒热气的可可奶,听虫鸣,抬头认星座,你裹着毛毯轻声唱那首童谣,我会在一旁用不怎么熟练的吉他为你伴奏。 五十七岁那年,我在冰岛艾雅法拉火山脚下遇到一个年轻巫师,那样意气风发,正是十七岁的模样。他问我:一个人走过这么多地方,是不是很孤独。 他哪里会明白,我带着那么多回忆和爱同行,我怎么会是孤身一人。 我被晒褪一层层皮,摔坏一架又一架相机,在海上因为晕船吐得不省人事,弹断陌生人吉他的弦,冻伤过耳朵,在阿拉斯加掉下雪橇摔断了两根肋骨——但我很快乐。 我从不曾意识到生命可以这样恣意灿烂。 也笑,也哭,经历一些生离死别,一生就这么过去了。 我站在挪威的森林中,吹过你吹过的山风,仰望你望过的月亮和星空,你的脚印曾落在我站立的地方,我们的影子重合,仿佛你就站在我身边,我们之间只是错开了一个时空。 佐伊,你见过时间和空间的尽头吗?我很想带你见见。 那是一切这个世界最美的一刹那。 鲸鱼跃出海面,极光绽放在夜宇,流星坠落,冰川坍塌,潮起潮落,日月轮转,我呼唤沉落的夕阳,呼唤森林,呼唤大海和高山,回声全都是你的名字。当山间的风停止,宇宙归为寂静,万物退回原点,我忆起与你短暂却刻骨铭心的交集,我终已释然—— 你没有如期归来,而这正是死亡的意义。 也许结局不是我曾幻想期待的样子,可我曾见过故事最美的那些篇章。 我已满足,心怀感激。 佐伊,我成了一个温柔幸福的人,一个懂爱的人。我曾经以为最难的事情就这样做到了。 我相信生命的终点是重逢,我会在与你重逢前活出生命最美好的样子,然后骄傲地去见你,把我精彩的一生讲给你听。 总算,轮到你听我讲些你不知道的事了。 你的, 德拉科 第87章 【作者一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 至此,这个冗长得常常有点无聊的故事、关于霍格沃茨、关于德拉科·马尔福一生的故事就结束了。 也许在某个未知的时空,他们的故事仍继续着,那就请交给我们美好而自由的想象力吧。 也许你会觉得德拉科和佐伊的故事是个悲剧,也许这样的结局并不是每一个人期待的。我私以为,究其根本,这并不是悲剧的。两个人幸福永远地生活下去当然是最美好的一种结局,可我相信,HE并非只有live happily ever after这一种方式。 我自私地认为,这对德拉科而言是个最好的结局。 如果重读这个故事,你也许会发现我其实很早就开始暗暗铺垫佐伊会离德拉科而去的结局了。从四年级两人的初吻、到七年级马尔福庄园夜晚见面、最明显的与结尾的呼应是「雪中舞」那章 and阿历克西之死…… 他挣扎荒芜的灵魂被一个全心爱他的女孩彻底救赎,那份爱无私到甚至不奢求一定要与他白头偕老,哪怕以生命作为代价、她都在救赎他,教给他: 那些对你而言最重要的人,他们出现在你的生命里,也注定从你的生命里离去,你需要接受和正视这些不可避免的遗憾、离别、悲伤,学会live with it, 要move on,要在这个值得深爱的世界上活成自己最美好的样子。 这是在我浅薄理解下能想到的,最高级的爱。 德拉科注定要经历父母去世、妻子去世、好友去世,所以我希望用佐伊的离去教给他这个道理。从此,哪怕没有她,他也能够坦然地接受以后人生的离别。这样的人才是最强大的,世间再没什么东西能伤了他。 我还记得大二那年冬天电影理论课,空调开得很暖的lecture hall里弥漫着咖啡味,教授在讲期末research论文,他随口提起:悲剧是符合artistic aesthetic的,是艺术审美的美学所在。 我想,也许留有遗憾才是最美的。也许正因为没能与她白头偕老,佐伊才会成为德拉科此生永远深爱的人。他爱他的妻子,爱他的孩子,爱父母,可再没有哪一种爱能比得上爱佐伊。 这种带点伤感的美好,总是打动我。 从一开始,佐伊就是个能够自愈的形象,让人感觉好得不真实、她不该存在于这个有许多不美好的世界。 而因为她,结局德拉科的成长蜕变几乎可以用重生来形容——他最终活成了她那般通透豁达的样子。 所以,其实到最后你会发现,这整个故事是关于德拉科的,他才是主角,佐伊不是。这就又把我们带回到一切的开始:我是为德拉科才写的这个故事,我想把最好的结局给他。 所以,故事的最后,德拉科·马尔福过了我最向往的一生。 就像老年的德拉科给摩根说的:她不是他爱意的终点。 她教会他爱,无论是爱家人、爱陌生人,甚至爱周身的一草一物,他终是带着她赋予他的爱,过完了一个人所能过的,最灿烂的一生,然后从容地迎接注定到来的死亡,就像等候一位如约而至的熟悉的老友。 也希望看到这里的每一位朋友可以像德拉科一样,热爱这值得热爱的世界,成为你想成为的人。 谢谢你们~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1-12-09 07:30:38~2021-12-23 23:4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菘蓝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