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尼吉】之死靡它》作者:醉入万重 文案 接动漫结尾。含尼吉、利格、雷萝,介意勿入。 第1章 序 一切已经尘埃落定,剩下的目光大多集中在施万和莫芙的身上,即便有人想看看吉恩这个可能差一点就要登上国王之位的、被除籍的王女之子现况如何,也被尼诺不动声色地挡住了视线,是以吉恩并没有察觉到落在自己身上的、陌生的目光。 国王的身体已经很差了,对于普通的大家来说,还是更关注施万继位以后到底会采取什么样的政策,而莫芙又将怎样守护好这个国家,以及怎样让ACCA走得更远、更稳妥。 这些其实都不是尼诺关心的事情。 无论是几十年前还是几十年后,无论是跟随父亲一起跟着王女一家人拍拍拍还是陪着吉恩度过多年时光,尼诺只关心一件事,这件事便是他在那一场复杂的博弈之中所做的唯一一件事情:守护吉恩。 哦不,也许应该说,守护吉恩的一切。毕竟对于萝塔,他也像是对待自己的妹妹一样关切有加。吉恩的妹妹就是他的妹妹,吉恩的小公主就是他的小公主。 萝塔很小的时候说过所谓的“我要嫁给你”的话,尼诺只是听一听。尼诺在后来毕业舞会的时候突然意识到,因为吉恩虽是王子,但他却希望吉恩成为自己的皇后——这么说实在是太羞耻了,说不出口。同时他也明白,萝塔只会是自己的、妹妹甚至女儿一般的小公主。 尼诺也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开始对吉恩抱着,“如果我可以抱抱这个人就好了”的心思的。因为父亲的缘故,他几乎是看着吉恩从小到大的,从高中开始甚至直接参与到了吉恩的生活之中——这是他的父亲所不曾做的。 吉恩还在襁褓之中的样子,吉恩被妈妈抱着逛街的样子,吉恩学会走路了以后在公园的草坪上扑腾又摔倒的样子,吉恩在下雪的时候被裹成一个大大的团子去小学校的样子,吉恩不知为何被留在学校以后很晚才独自回家、影子被路灯拉得长长的样子——正是这一次,让尼诺产生了想陪在吉恩身边的想法。 但是他已经很大了,当时吉恩十三岁,尼诺已经二十三岁了。很显然,除非他能够做老师,否则跟到学校里面、偷窥狂一样的观察是不可能的。当然,即使他进入学校当老师,那也是很难的。 因此当吉恩上了高中、父亲建议自己也入学的时候,尼诺虽然说了一句“我已经二十五岁了”,但从心里,他仍然有一点隐秘的期待和高兴。能够更近距离地守护在自己的王子身边,能够在他失落的、遇到困难甚至危险的时候安慰他、替他挡下一切荆棘,尼诺觉得很值得。 吉恩的笔掉在了地上。尼诺笑了笑,觉得他的王子简直呆得可爱。自以同学的身份来到吉恩身边并顺利成为他的朋友,尼诺就开始了光明正大地拿着相机到处拍吉恩。 后来吉恩问:这个工作做起来开心吗?尼诺。 这个问题,尼诺自己其实想过很多遍。 尼诺刚开始觉得一定要陪着父亲做这些事,后来注视着吉恩出生、长大,从小小的一团长成清秀的少年。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突然明白了阿本德追随施内公主的那种心情——但或许是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的。 因此尼诺后来想过很多次。为什么要继续这样的工作?为什么不愿意离开?为什么总是被扯着领子骂却愈陷愈深?吉恩问起来的时候,尼诺不自觉地就回答了那些话。 ——没什么高兴不高兴的,不可以太过享受,可我似乎已经乐在其中了。 如果被上司发现自己的心思的话……尼诺笑了笑,砰得趴在桌子上装睡。 可能就不只是骂一顿那么简单了。 毕竟吉恩可是施内公主的儿子。 尼诺的上司有两个,任务也有两重,唯独最享受“吉恩的恶友”这个最简单的身份。同时,工作需要要去拍那些照片,拍照这一行为,也让他很是享受。 后来不知为何暴露监视者的身份的时候,尼诺最恐惧的不是别的,正是吉恩的愤怒、指责、反感——理智上他知道吉恩不会在意这些事情,情感上的惶恐却不会轻易消失。 他憋了五天没有去找吉恩,吉恩踩着大雪、裹得厚厚的,找到了他。 从吉恩口中证实了他对于这些隐瞒甚至是欺骗并没有放在心上——也许吧——的时候,尼诺才勉强放心。而后面吉恩从莫芙那里证实了他的血统,上司同意自己将这么多年的故事告之吉恩的时候,尼诺略微思考了一下到底用什么态度去讲述才好。 最后他什么态度也没有用,仿佛一个旁观者的转述,冷静得甚至显得冷淡,只剩下故事本身的情感。唯独到了高中时期,尼诺才露出了一点笑容,愉悦得回忆着他们的初遇——对于吉恩来说的初遇。以及相伴。 不过吉恩最关心的,似乎不太一样。 尼诺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该开心还是伤感一下。 也许吉恩是因为初听到这些,所以有点意难平,不过正如吉恩和萝塔可以自如地谈论他们的父母,时至今日,身为一个几乎四十岁的男人,尼诺已经过了迷茫无助的时候。或者说,身份使得他根本没有迷茫无助的选项。 吉恩说没见过他有朋友,似乎只是在找自己喝酒、喝酒、喝酒,或者买特产。 确是如此。 父亲还在世的时候,尼诺和父亲的重心便是公主一家。父亲去世以后,尼诺的重心便是吉恩和萝塔。 时间逐渐把那种痛苦抚平,尼诺也能面不改色地说出那段经历。 他知道吉恩能够懂这种感觉,因为他也是从时间的洪流之中抚平了那些痛苦的。 其实说起来,除了时间,也许还有三个人在那段时期的互相陪伴。 起了作用。 尼诺本质上不是个极具侵略性的人,从他这么多年的举手投足和话语之间就能感觉出来。无论是吉恩还是萝塔,都觉得他是个亲近、平和、镇定自若的人。 尼诺自己却能感受到那种变化。 那种身为一个人,产生了想要得到另一个人的想法以后,整个世界便都是那一个人的变化。总是强调年龄似乎有点奇怪,但是尼诺一个人待在房间里,巧克力吃了一块又一块,脱了衣服躺在床上、看着窗外月光的时候,难免会偶尔突然笑出声。 老房子着火,这种形容他第一次听到的时候就觉得很有趣,年过三十后,也渐渐越来越明白这句话的真理性。 有时候他甚至能感觉到萝塔对他的审视,因为他落在吉恩身上的目光。 不知是萝塔太敏锐还是吉恩太迟钝,被那种目光注视着的本人没有察觉,反倒是萝塔终于在许久的观察之后懂得了什么,悄悄找到他,想和他谈一谈。 尼诺摸摸萝塔的脑袋,笑着说没关系,想问什么我都会告诉你。 第2章 洒在细瘦花枝上的皎洁月光 雷尔一开始看吉恩挺不顺眼,然而转眼间就看上了人家的妹妹,加上政变事件之后,对于吉恩的看法有所改变,雷尔决定不动声色地讨一讨内兄的欢心。 而最近一段时间,他有一点忧郁,最后决定对内兄坦白——那件事情,也让他自己有点嫉妒。 吉恩难得没有点着烟,毕竟在咖啡厅点烟并不是个什么好行为。 他尝了口面前的甜点,觉得还是方面包更好吃。 “说吧,找我什么事,工作上遇到问题了吗?”对于雷尔,吉恩一直视作一个小孩一样的普通职员,不过在萝塔被暗杀的时候,他陪伴在了旁边,并且在后来一直到现在的这段时间里和萝塔走得越来越近。所以出于种种考虑,面对雷尔的有意亲近,吉恩也无所谓。 偶尔还会表示出一点照顾。 雷尔环顾四周,确定没什么认识的人,随后向前探身,压着声音对吉恩说道:“我发现,最近小萝塔似乎有我不知道的秘密了。” 吉恩心里有一点想笑,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哦,这没有什么吧?每一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 “我发现,那个秘密是她和尼诺共享的。”雷尔早就从萝塔那里知道了尼诺的名字,并由于这个充满了魅力和温柔的男人而产生了强烈的危机感。 吉恩倒是觉得不惊讶:“他们俩一向亲密,没有什么秘密才显得奇怪吧。” 说着,他又尝了口另一份甜点,终于觉得满意了——雷尔在来的时候给他带了一份草莓班戟。很显然,连未来内兄的口味喜好,雷尔也想办法摸清了。 草莓让吉恩的心情愉悦了点:“还是说你——嫉妒了?” 他的语气难得带了点调侃,嘴边挂着一点笑。 雷尔脸一红:“谁,谁说的,我就是觉得……觉得不太对劲而已。” 吉恩没有再逗下去:“嗯……这样啊,那我去问问好了,既然你这么好奇的话。” “我不是好奇!”雷尔小声而迅速地反驳。 吉恩站起来,顺手拿上了草莓班戟:“OKOK,不是好奇,那么下次见面再说。这个时间……你不应该出现在咖啡厅吧?” 雷尔也跟着站起来,他还穿着白色制服:“是,这几天发生了多次抢劫事件,局里面比较忙,所以只好翘班了。” 吉恩摆摆手:“下次再让我知道你翘班,状可就告到你上司那里……不,不用和他们说,只要告诉萝塔今天又看到雷尔不……” 雷尔着急地打断他,一边往外走一边说:“我这就回去!以后绝对不翘班!总之不能让小萝塔知道!” 吉恩耸耸肩。 一出咖啡厅,吉恩立刻点上了一支烟。他手上拿的不是公文包而是甜点袋,身上不是监察课的制服而是很早的时候尼诺给他挑的夹克——其实不想穿出来的,但是出门要穿外套,翻了翻衣柜才想起来,因为一连下了很久的雨,衣服全都攒了下来并且在昨天洗掉了。 剩下的除了身上的暗色夹克就是一件更丑的休闲服,吉恩还是选择了这件夹克。 天色仍旧阴沉沉的,雨过并未晴朗,可能还要继续下。吉恩吐了口雾,满不在乎地走在路上。 政变过后,ACCA的体制改组。如今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监察课在各地都进入了状态,且目前并没有察觉什么异样。而总部就更没有那么忙了,吉恩的假期还是很正常的。 他说不清自己什么时候变得烟不离手的,可能是从那些商贾手中接过第一支烟的时候? 摩托车的轰鸣渐渐靠近,又在耳边消失,同时响起来的还有尼诺的声音:“哟,吉恩,你这是在逛街吗?” 看到他,吉恩瞬间想起了雷尔的话,于是说:“只是从外面回家,不过没有多远,干脆走着了,现在的空气很适合呼吸呢。你呢?干什么去?” 尼诺抓抓脑袋:“啊,我刚从一个会议上结束采访,准备回去写报道。话说,我听萝塔说你们课的一个职员结婚了?” “啊,是啊,艾达和格鲁斯,看上去……不过其实很般配。”吉恩话到嘴边又赶紧拐了个弯。 尼诺不禁一笑:“你就是这样,喏,上来,不准备给人家买点礼物和鲜花什么的吗?” “啊?还需要那种东西吗?”吉恩想了想,见尼诺一脸“你真的打算无动于衷吗”的调侃表情,便熄了烟,坐到了摩托的后座上。 “你手上那点心,哪儿来的?”尼诺漫不经心的话从前面传来,糅杂在了掠过脸旁的风中。 摩托被他开得飞快。 吉恩想了想,还是伸出一只手虚搂住了尼诺的腰:“雷尔给的,聊了聊天,他把家附近的甜点给我买了一份。他对萝塔是那种心思,现在总是有意无意地讨好我。” 尼诺当然也知道这件事,他心中产生了一点诡异的感觉,好似不仅从小看到大的小公主要被骗走了,连王子也要被缠着了。 他略微有点不爽,心想这个雷尔其实挺不知好歹,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吉恩哈哈大笑:“你绝对是不爽了吧,虽然我也……有点,不过萝塔和他在一块儿的时候也挺开心的,所以还是顺其自然吧。再说总不可能把萝塔一辈子都关在欧塔斯家。” 尼诺在前面撇了撇嘴。 太迟钝了吧,吉恩。 不过也能理解。 花店并不远,加上尼诺的车速,很快就到了。 吉恩松开手,从后座上蹦了下去。 尼诺很喜欢看这个时候的他的动作。吉恩在很多事上一贯表现得有点近乎于冷淡的平静和镇定,而当他发现吉恩在下摩托车的时候总是带着点跳的动作——活泼鲜活的动作——以后,他就很喜欢看这个小动作。 吉恩摆摆手:“发什么愣。” 尼诺耸耸肩,跟上去。 吉恩从花店走出来的时候一脸面无表情,尼诺则是一走出门就哈哈笑起来,也不管后面的店员是否能够听到。 他们两个人手中各捧了一捧花。想想店员在说那些“先生您要看什么花”“您是想赠送给朋友还是其他用途”“这朵花可能并不适合送给新婚夫妇……”之类的话的时候的表情,尼诺就忍不住。 吉恩斜了他一眼,平静地说:“嗯?” 尼诺立刻努力憋了憋,将自己买的花也塞到了他的怀里:“嗯,你不是问这是买给谁的吗,拿回去当装饰吧,看你的样子,应该没有人给你送过花吧。” 吉恩怀里被塞了两捧花,已经有点碍事了,他只能勾着小指,把草莓甜点硬塞给尼诺:“拿着。” 尼诺在他手指动弹的时候就心有灵犀地上去接了,接了个正着:“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喂,这是给我的。”甜点太好吃,草莓的味道处理得很完美,吉恩有点舍不得。 尼诺挑眉:“居然这么小气,走,请你喝一杯,作为回报,这个分我一半。” 吉恩想了想,决定同意。 于是两个大男人拎着草莓班戟小袋、抱着大捧的花束,骑着摩托车、进了酒馆。 他们俩倒是毫不在意,挑了个座位,点好了食物和酒。 吉恩给萝塔打了个电话,告诉她今天碰到了尼诺,要喝几杯,晚点回去。 萝塔在那边叮嘱他:“那让尼诺送你回来喔,不要逞强,每次都喝得醉得不行……” “我——知道——啦,哪一次不是让尼诺把我送回去的。”吉恩一边笑一边说,尼诺在对面已经给他倒了一杯,吉恩便顺手拿起来一连灌了四五口,“你在家注意安全,有什么事打电话给我,挂了。” “拜拜——” 尼诺在吉恩对面都能听到萝塔的声音从电话里传了出来,他给自己也倒了一杯:“萝塔一直超可爱啊,肯定是你以前太凶了,所以到现在也就只有雷尔跳出来、把自己的意图暴露的这么明显吧。” “我哪里凶了?”吉恩很是不满,很快地喝了两杯酒,脸上已经显出非常不起眼的红晕来。他的酒量不管是多年以前还是多年以后,都没有丝毫进步。 尼诺就那么看着他:“不凶吗?真的不凶吗?” 吉恩歪着头想了想,自己似乎确实总是没什么表情,还经常抽烟,虽说监察课以及ACCA的人对他比较了解、都知道他是什么性子,但是这些人也都把萝塔当妹妹,而不会把萝塔当妹妹而是当喜欢的人来看的,大多只看得见他这个哥哥的面无表情。 吉恩耸耸肩,并不在意:“你说是就是吧,但是我也没有你可怕!” “哦?”尼诺靠在座位上,漫不经心地反问。 吉恩又喝了一杯酒:“就是这样子,就是这种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绝对绝对能吓跑一批女孩子,虽然也有很多女孩子喜欢这样子的大叔就是了……喂,话说,你都快四十了,还不打算找个正经工作、好好生活吗?” “你怎么突然关心这种问题了?”尼诺摩挲了一把下巴,“你不也已经三十了吗,连萝塔我都敢保证过不了几年,你就不得不得面对她嫁给别人的现实了,可是你自己还……” “喂,四十岁的老男人没权力这么说我喂。”吉恩迅速反驳。 尼诺又把他的杯子满了:“超过三十岁以后,三十岁和四十岁是一样的吧?” 吉恩盯着杯子里的液体看了看,嘟囔:“就是这么灌我啊尼诺,但是为什么我以前会被灌醉,现在也会被灌醉?还都是没几杯就被灌醉了。” “嗯?我觉得你进步了,你看你现在知道自己在被灌醉嘛。”尼诺面不改色。 “……” “嗯。”吉恩点点头。 最后吉恩当然是被尼诺送回去的。 尼诺?尼诺当然不会自己回去,吉恩一进到客厅里面,就把夹克脱下来扔了,捞着惯用的毯子裹在身上,动作熟练地往沙发上一趟,几乎是立刻就没动静了。 尼诺无奈地把夹克拿起来放到洗手间的洗衣机旁,然后把东西都一一放好,尤其是今天他买的花——姬金鱼草——插到花瓶里放好。 今天可不打算任由吉恩睡在沙发上,还是到床上好好睡一觉吧。 尼诺连毯子带人抱了起来,轻车熟路地抱进了吉恩的卧室,然后帮他脱了鞋子和多余的衣服。吉恩模模糊糊之间察觉到了,嘟囔了一句“啊不用管我你睡吧”,就继续睡得死死的了。 尼诺不知道第几次无奈,把被子给他盖好,然后把插着姬金鱼草的花瓶拿到了吉恩的房间里,摆在了床边的柜子上。 窗外的月色美好,映进来的时候刚好洒在花朵上。 尼诺看了看花,然后脱衣睡觉。 吉恩说的有道理,他已经将近四十岁了。而一个四十岁的男人如果还察觉不到自己的感情,那就肯定是笨蛋了。尼诺不是笨蛋,所以他对自己的内心一清二楚,也知道作为一个人,随着感情而来的占有欲正在一寸一寸地侵占着他的理智及温和。 尼诺看了一眼姬金鱼草。 可惜吉恩这个笨蛋察觉不到,反而让心思敏感的萝塔先一步感受出来了。 下一话:梦中的虚幻和清醒的真实 “就知道你绝对不会去关注什么花的花语。” “姬金鱼草代表什么?吉恩,其实你可能连它的种类其实都不知道吧。” “‘请察觉我的爱意’啊。” 第3章 梦中的虚幻和清醒的真实 吉恩一早醒来,就发现身边多了个男人。 不用想也知道是尼诺。 每次喝醉,十次有十次是尼诺送他回家,要么一起滚到沙发上睡觉,要么尼诺把他扔到床上然后自己回家,当然,偶尔也难免太过疲倦,尼诺干脆就倒头睡在他床上。 吉恩揉了揉额角。宿醉带来的感觉早就习惯了,但还是难受。 他低头瞥了一眼还在睡的尼诺,眨眨眼,想起了自己的梦。 “唔……” 年龄大了还没女朋友,就是憋不住。吉恩忍不住调侃般地在心中自嘲,但却仍旧没有成家立业的想法——在这点上,他和尼诺达成了奇怪的一致。 吉恩伸手推了推尼诺:“喂,起床,你怎么睡的比我还死。” 尼诺哼哼唧唧地醒了,带着鼻音的声音就像是在撒娇一般:“啊,困,让我再睡会儿,再睡会儿,乖。” “……”吉恩愣了愣,难得见到这个样子的尼诺,无语地轻轻拍了拍他的头,然后自己起来了。 难得清闲,吉恩干脆穿着睡衣跑到客厅,最后在厨房找到了萝塔:“已经做饭了?” 萝塔嘟囔:“尼诺也在嘛,他起床没有?我还给他准备了‘巧克力早餐’来着。” 吉恩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放心吧,现在我就把那家伙从床上挖出来,感受一下我们萝塔的拳拳爱意。” 萝塔吐了吐舌头:“也有你的份。你们这个起床时间,足够我做大餐了,以后不要喝那么多,多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爱惜身体。你也是,尼诺也是。” 吉恩万万没想到自己只是酸了一下,就招来萝塔的谆谆“教诲”,丢下一句“尼诺那家伙还不起床绝对不能饶恕我立刻把他叫过来”,便落荒而逃。 其实是想让尼诺替他来听。 虽说这代表了萝塔的关心,但是经年累月听下来,吉恩还是希望把尼诺推到前面当“挡箭牌”。 尼诺其实刚才在吉恩推他的时候就醒了,至于为什么没有立刻起身……吉恩一出门他就立刻窜进了浴室。 磨蹭了一会儿,吉恩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尼诺……喂,你在浴室吗?刷牙?怎么把门还锁上了,一起刷吧?” “……你稍等一会儿。”尼诺沉默了两秒,回应他。 吉恩:“嗯?你怎么还这么羞于见人……喂,你这家伙,不是吧?!” “你想什么呢?”尼诺瞬间打开门,低声笑着问他。 吉恩勉强相信他没有做出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随后两个人刷了牙洗了脸,出去聆听萝塔小公主的教诲并同时享受公主的大餐。 尼诺一句话就堵住了萝塔:“萝塔的厨艺真是越来越棒了,唉,哥哥们根本舍不得把你交给别的小子啊。” “……”萝塔脸瞬间红了,看的吉恩心里又好笑又心酸。 这个样子的萝塔,让他更加清晰地认识到,说不定什么时候,他就得再参加一次婚礼,然后把自己的公主拱手送到别人家、自己做个孤寡老人了。 吉恩瞥了尼诺一眼,嗯,还好还有一个孤寡老人。 尼诺和萝塔之间存在的所谓的小秘密,被吉恩转头忘到了脑后。 欧鲁最近请了很久的假,说是身体不舒服要在家静养。伯劳和凯莉几个在点心时间在办公室里讨论,一致同意欧鲁绝对是觉得尘埃落定、于是回家玩去了。 因此在短暂的清闲期之后,吉恩就不得不投入了工作中。毕竟ACCA要进行的不是简单的人事变动,而是几乎动筋动骨的变革,即便莫芙的前期准备再完善、部员们再配合,也难免有照顾不周之处,各区出现的问题,被监察课一手揽了下来——他们平时并不算忙,这个时候大家都在各司其职,监察课难得有发挥余热的机会,怎么能不抓住呢? 萝塔听着尼诺第不知道多少次灌一口酒,然后嘟囔:“我其实很想跟上去的,但是巴登最近也不太平,雷尔那家伙也没法让人放心……” 萝塔知道他很想跟着哥哥去出差,但显然低估了老男人的絮絮叨叨,脑海中关于尼诺的那些成熟而稳重的男人形象简直要崩塌,忍不住把他的酒杯收了:“尼诺,其实你可以跟着吉恩去的,现在没有那么危险,你这样等吉恩交了女朋友你才肯有所行动吧。” 和萝塔说开了以后,萝塔显然对撮合两人——或者说,对撺掇尼诺追人跃跃欲试,经常会说出各种鼓励性的话。 尼诺无奈地看了她一眼:“萝塔。” 萝塔尝了一口甜点:“这个好吃,一会儿给雷尔带一块儿……话说回来,没有你的指点,哥哥买回来的特产味道难吃好多,我应该给他打个电话,让他把你带过去的。”她笑了一声,做了决定。 尼诺扶额:“无论是我还是他,现在关心的都是你,雷尔最近也没什么时间,交给其他人我也不放心,反倒是我一身清闲。” “尼诺,追人没有你这样子的。”萝塔很是严肃地对他说道,“还有,如果不是因为我们和店长已经很熟了,你在这里喝啤酒是会被赶出去的。” 尼诺笑着做了个投降的姿势,想要回酒杯的意图被扼死胎中。怪不得先看出来的是萝塔,相识了这么多年,萝塔也算是最了解他的人之一了。 至于雷尔的“告密”,尼诺最后还是没有和萝塔说。 吉恩现在正在比拉区。 让人难以相信,连传统的斯维茨都在逐渐发生着变化,比拉区却产生了一点不大不小的麻烦。 吉恩围上围巾,想起上一次正是在这个地方,把尼诺的背后身份揪了出来——想想尼诺那时候的表情,就又是无奈又是有点生气。对于尼诺的隐瞒,他是真的无所谓,谁知道尼诺居然小心翼翼到不敢在他面前出现了。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尼诺其实就是个胆小鬼。 他下榻的酒店离区政府还有一点距离,部员开车来接。虽然距离上一次来访时间很近,但任职人员不同,吉恩还是听了一堆兴奋而充满了新奇和信心的宣言。 算了,有信心也好。 比拉区虽然天气寒冷,却同样是个让人能够感觉到温暖的地方。下了车,吉恩扶了扶自己的帽子,忍不住点了一支烟。 他突然不着边际地想,还是有点可惜,没有尼诺,他不知道该买什么特产最好——上一次去的地方已经被他忘记了,想要描述商品的模样,却因为记忆模糊以及描述不清而难以找到,为此还被部下善意地嘲笑了一句。 实在有失副课长的尊严。 吉恩忍不住想尼诺那家伙居然没有跟来。 想到尼诺,就忍不住想到那天的梦来。其实惊醒的时候,吉恩就把梦境忘了大半,况且做梦而已,本来就是虚幻的表现,不必放在心上。然而吉恩却没办法忘记。他暗自唾弃了一下,觉得自己大惊小怪。 不知是不是屋子里太过温暖,从外面猛地进了屋,帽子围巾都还没脱下来,吉恩的脸上冒出来一片红晕。 旁边的人问他:“副课长?现在可以把帽子摘了,屋子里面还是比较热的,尽量保持温度平衡的话,还是摘了帽子和围巾吧。” 吉恩显然知道,因为每一次来比拉区,部员都会这样告诉他。不过显然每一个部员也都知道,吉恩副课长从来不会记住这件事情,所以每一次他们都得叮嘱一声。 吉恩点点头,摘下帽子以后仍然维持着严肃的姿态。他可没忘了到这里出差到底是为了什么。 尼诺伸手抓了一下,抓住了一只手。他其实并不太擅长于将感情流露于表面,然而内心确实是雀跃的,便忍不住将那只手扣在了自己心口上,觉得自己心跳都快了。 咚——咚——咚—— 皮肤下的血液欢欣地流动,鼓点般的心跳声仿佛从心口一路向上窜进了脑海,胸膛上是一片炽热的感觉。 他终于迫不及待地想要说出一句话。那句他旁敲侧击用了很多种代替的方法说过的话,那句被掩藏在“我已经乐在其中了”、“那个时候已经和你有约在先了”之类的话背后的话,那句不知道多少次把对方灌醉了以后从唇边溜走的话。 对面的人的笑不常见,却总是扣在他的心弦上。尤其对他笑起来的时候总是那么软,让人实在难以按捺。 尼诺突然睁开了眼睛。 窗帘被拉上,没有开灯,外面下着雨,屋内本来色调也是暗沉的。尼诺一醒来,有种半夜的感觉。 他看了看表,已经早上九点钟了。 昨天似乎喝的有点多,萝塔叫了雷尔把他送回家。 尼诺扶了扶额,自己也有被人送回家的一天。他起来泡了杯咖啡,将深色的窗帘拉开。虽然外面也不亮,但好歹是有点光的。 尼诺没有开灯。灯光太亮了,太容易把刚醒来的微妙气氛打破。 就好像惊醒之时,惶然不知何地的感觉将梦中的美好气氛摧毁了个遍一样。 太煞风景。 但是迟早得清醒。 萝塔这几天的花式撺掇大概是起到了一点作用的,又或许是这个房子实在是太过冷清,孤独感堆积起来以后让尼诺有了一点勇气。 他觉得自己应该下定决心。 灌了一杯没加糖的咖啡,尼诺终于觉得清醒了,到客厅里把灯打开,把报纸摊开放在桌子上,打开了电视。 “截至当地时间8点,比拉区暴雪所造成的列车滞留旅客数量已经达一千余人次;同时雪崩事件已经由ACCA接手相关救援及善后工作……” 尼诺一个激灵从沙发上跳了起来。 下一话:烈酒带来的温暖与迷茫 “不是我在身边就总是遇到危险,” “真是的,” “让人怎么能放心的了?” 第4章 烈酒带来的温暖与迷茫 尼诺联系上了吉恩,对方滞留在了车站,和总部联系以后发现并不需要急着赶回巴登,于是决定继续在比拉区待一段时间,顺便为雪崩善后的工作搭把手。 尼诺先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萝塔,然后又给吉恩打了过去:“我说你这家伙,也太不让人放心了,我会从海路上岸去找你,阿本德从佩西区回来了,他和雷尔会照顾好萝塔的。” “喂,尼诺,我在这边待着也没什么危险可言了,雪已经在变小了,过几天列车就会恢复运营,你现在从海路走,也只会很危险。”吉恩颇不赞同地拒绝了他的想法。 尼诺气笑了:“随时都有再次雪崩的可能,你要去帮忙善后,你说这是没什么危险?吉恩,你对危险是不是有什么偏见?” “难道你乘船过来就没有危险了?”吉恩也因为他的难以沟通而产生了一点怒气,“好好看着萝塔吧,等我回去。” 说完,他便挂了电话。 虽说挂了电话的一瞬间,他便有些后悔自己的举动,但盯着壁炉里的火焰发了会儿呆,还是没有拨回去。他不再联系,尼诺就会知道他的态度,最终也会顺从地在巴登等他,而不是以身犯险、非要赶着这一天两天前来比拉区。 吉恩点了一支烟,把窗户开了一条小小的缝。 冷风吹进来,让他头脑清醒了一下,拿着手机翻来覆去把玩了好半天。 还是没有发出短信或者打个电话。 四天以后,吉恩登上了回程的列车。放好手提箱,他先给萝塔打了个电话,然后给尼诺打了过去,那边的背景音有点杂,不过不算太吵,吉恩调侃道:“现在几点了,你是在酒吧还是夜店?” 尼诺罕见地打了个酒嗝:“酒……酒吧。你回来了?” “刚上车,抽根烟就到巴登了。”吉恩说完,听不到对面的回复,犹豫了一下,还是示弱又示好地问,“来接我?” 尼诺一边笑一边问他:“喝成这样了怎么接你,应该你来接我吧?” 吉恩一边站起来走到车厢连接处,一边腾出手拿了支烟,叼在嘴里,含糊着道:“唔,好。” 至于在哪个酒吧,不需要问他也知道。不会有第二个的。 吉恩挂了电话,点了烟,吸了一口,视线转移到了外面。列车刚刚开始起步,外面的景色仍然是白皑皑的一片,不过还算是有人气。他的目光开始放空。 慢吞吞地抽完一整根烟,列车也缓缓靠站停下。 萝塔正和雷尔在外头玩——阿本德也去了,据说是要对雷尔的品行进行一番考察。看来他也已经看出了双向的端倪。 吉恩对此倒确实不反感,自认识阿本德或者说欧鲁起,他对那个人的评价始终很高——除了他以一幅冷漠的态度要求尼诺尽快去将意外去世的父亲留下的、可能会暴露公主一家人的遗物回收的时候。 想想尼诺描述中白发男人的性情,吉恩又觉得这确实是阿本德能做的出来的事情。毕竟在他眼里,没有什么比公主更重要的了。 吉恩拿着手提箱下了火车,下意识地又要点支烟,想了想这段时间萝塔和尼诺的双重威逼利诱软硬兼施,还是没有把烟盒拿出来。 酒吧比家还要远,吉恩于是先回了家一趟,将手提箱放下,脱了制服外套的一瞬间,他突然小小地“啊”了一声,自言自语道:“忘记买特产了……” 没有尼诺真是什么都不行。 吉恩翻了翻衣柜,之前洗的衣服已经全都整整齐齐地挂了回来。一想到这些事等萝塔走了以后就都得自己来做,吉恩就觉得颇为头疼。 不如把尼诺叫过来?尼诺不是每次一来,都乐意做饭做家务的么。吉恩心想。 比拉区的气温骤降和雪崩不是区域性的,整个王国都有着大面积降温的天气,巴登区自然也在内。吉恩在比拉区穿得厚,回来了竟然也不觉得热,可见巴登的气温已经很低。 他最后穿了件加绒的白衬衫,套了件米色的毛线衫——这件衣服是萝塔挑的,参考了他的高中制服。那天正好是他和尼诺买完衣服回来,萝塔兴致颇高地准备欣赏一下,然后被打击到了,决定给他们两个挑几件合适的。 萝塔说:“虽然很多人都说学校制服太难看了,但是相比于你们买的衣服,还是穿这个吧。” 两个毫无原则宠着萝塔的老男人当然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各自把衬衫和米色毛线衫捧到了衣柜的食物链顶层——直到萝塔又拽着他们出去逛了几次,买了不同的衣服回来。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吉恩突然回忆起了高中时候的感觉,还是穿了这套,最后看了一眼外面的天,又拿了件比较正式的黑外套。 他拿了车钥匙往外走。 虽然不太符合大家的想象,吉恩平时也一直是步行、搭别人的车,但他确实有一辆自己的车,也可以开,只是车技不算好,比新手好那么一点点的程度。 相比于开车,他更享受一边走一边抽烟的感觉。 但今天要载一个醉汉回来,说不定还得想醉汉的大摩托怎么办,不开车不行。 到酒吧的时候,吉恩停好车,先打量了眼停车场和外面,没有尼诺的摩托的影子。这家伙,知道自己会喝醉,专门没有开车来、等着人来接吗? 吉恩升起一点调侃的、好友间的开玩笑似的不爽,然后推门走了进去。 打量几眼,他在两人经常坐的位子——靠着窗户的角落,尼诺正对着的座位空着,墙上挂着花朵的水彩画。 吉恩走过去坐下,尼诺已经一副喝醉了的样子,他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喂,天刚刚黑,你怎么已经酩酊大醉了?今天还没灌我呢。” “你这家伙不需要灌,也会醉掉的。”尼诺抬眼看了他一眼,叉起还剩两口的香肠,一并吃了。 吉恩想反驳他语气中的不以为意,又想不出什么反驳的话,只好闷闷地喝了一大口酒:“还在生气吗?不让你去比拉区?” “你这家伙啊——”尼诺突然坐直了,盯着他,“让人恼火的地方就是这里啊,谁会因为不能去比拉区而生气啊?你吗?还是萝塔?” 吉恩轻轻地拢了眉:“你干嘛提萝塔。” 尼诺少有的孩子气似地拍了拍桌子:“和那个有什么关系,生气的原因,我们在讨论生气的原因。你觉得我会因为不能去比拉区生气吗?” 看得出他已经醉得不像是平常那样严谨地控制自己的言行了,吉恩忍不住按住他倒酒的手:“你再喝下去,等回去的时候,我就得扛着你走了。还有,你喝醉了我就不能喝多了,一会儿还要开车回去。” 尼诺被他拦住,反而没有生气,居然还笑了:“你开车来的?那你还想着喝酒?”他一把把对方的酒杯抢了过来,将剩下的酒水一饮而尽。 末了,还炫耀地朝吉恩晃了晃空空的酒杯:“既然你是开车来的,那我就不客气了。摩托我没有骑来,正好。” “我说,你是等着我来接你的吗?还没有骑车。”吉恩又将酒杯夺过来,准备倒酒。 尼诺突然往他嘴里塞了根香肠:“今天你就吃点东西好了,喝就由我来——啊不对,可以给你叫点饮料。” 他正想开口,被吉恩拦住了。因为嘴里还有食物,吉恩的声音含含混混的:“我看我打电话把你的上司叫来,让他一边骂你一边把你带回去好了。喂,尼诺,天气可不热,你穿这么点不冷吗?” 注意到尼诺身上的衣服还很薄,吉恩问道。 尼诺选择性忽略了他让人不开心的话,回答问题:“不嗝不冷,你摸。”他伸手贴了贴吉恩的手,手心的温度确实很高。 吉恩看了看他脸上因为醉酒而显出的神色,最后还是妥协了。这家伙醉的次数实在太少了,而且每次都让人无法拒绝他醉时说的任何话。 因此最后吉恩还是控制住了没喝酒。他点了支烟。 桌上剩下的一半瓶酒灌进了尼诺的胃——难得喝醉的人一喝醉就说什么也拦不住了,食物倒是大多数被吉恩吃了。尼诺喝的太多,吃不下太多东西了。 等喝完了桌上的,尼诺还要再来一瓶的时候,吉恩实在忍不下去了,熄烟、结账,把人拖出去拖到了车上。 为了方便,他把尼诺拖到了副驾驶上,给他扣好了安全带,放好了可能会呕吐而需要的垃圾袋,才插上了车钥匙,半抱怨地开口:“你也有这么让人不省心的时候啊。” 尼诺浑身散发着酒气,刚才喝得多,在屋子里的时候不觉得,出来以后,即便车子里可以调节温度,也不可避免地有点冷了,他蹭了蹭,嘟囔道:“冷啊。” 吉恩刚才就没穿外套,此时探身从后座上把外套拿出来,扔到了他怀里:“盖着,让你穿这么少出来,人老了就不能为所欲为了。” “啊……”尼诺伸了个懒腰,把外套盖好,他是醉了,但说出来的话却像是很清醒的样子,“我有好好锻炼,不比二十岁的年轻人差劲,你才是老了啊吉恩。” “……比我大十岁的人没有资格说这些话吧?”吉恩瞟了他一眼,发动了车子。 尼诺正色道:“这可不是对待前辈的态度!” 很好,确实醉了。 到了家里,把醉汉拖到顶层,即便有电梯,也还是费了一番功夫。吉恩甚至出了一身汗。不过时间倒是还早,九点都不到。 他看了一眼尼诺,已经自觉地滚到沙发上睡了,还非常自然地舍弃了不太舒服的外套,抓走了吉恩常用的那条毯子裹着。 一路上没有吐,吉恩知道尼诺即便喝醉了,反应也不是很大,只是以防万一而已。到了家里就不必担心了,他去厨房,按照萝塔以前教过的,泡了杯醒酒茶——两个经常醉醺醺回来的人让萝塔没了脾气,家里常备着这玩意儿。 吉恩到客厅,推推尼诺,让他把醒酒茶喝了,然后推搡了一把:“就算不能洗澡了,也别在这里过夜了,太冷了,去床上睡觉。” 尼诺迷迷糊糊地,也许是吉恩家里的气息太过熟悉,也许是吉恩的摊子让人感觉太舒服,他听话地任由吉恩摆弄,然后跟着到了房间里。 还是吉恩的房间。倒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吉恩家里其实房间挺多,也有客房,但是这么多年和尼诺的关系早就不是普通关系,如果真的让一个醉汉在降温的晚上自己去睡客房,反而觉得过意不去了。 吉恩把尼诺弄到床上,毯子被他拿走,换了条被子。然后吉恩裹着毯子,又到外面抽了一根烟。 这根烟抽得急促,没多长时间,他就回去了。 尼诺还在睡。 吉恩的烟还没有熄,不知怎么,看到一脸醉意睡着的尼诺,吉恩不由自主地走了过去,俯下身,盯了一会儿,然后……然后他往尼诺脸上喷了一口烟。 他鲜有恶作剧的时候,这口烟把尼诺喷得不清醒地醒了。 他怔怔地看了看吉恩,忽然伸手夺过烟,抽了一口,反喷了回去。他的动作太快,吉恩还没反应过来,呛得咳嗽了几下,才去把烟拿过来灭了扔掉。 再看尼诺,居然又睡了?吉恩好笑地拉上窗帘,稍微洗漱了一下,准备睡觉。 灯一暗下去,尼诺就睁开了眼睛。 他用余光扫了扫旁边的吉恩,然后默默地在心里叹了口气。但凡再醉那么一点,他就能主动加被动地放下心里的那些顾忌,和他的王子把一切都坦白了。 下一话:雪落时节被掩埋住的落叶 “吉恩,你这家伙也太让人恼火了,” “但是又能拿你怎么办呢。” 第5章 雪落时节被掩埋住的落叶 尼诺醒了以后还是在生气。 吉恩问他,他就说,昨天的问题吉恩有没有想清楚,如果没有想清楚的话,那也不必交谈下去了。 这话让吉恩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但很快他想到了是什么问题,又觉得有点心虚。于是他妥协道:“我知道,是因为你认为危险的时候要待在我身边,但是我没有让你来,对吧?其实没什么……” 他话没说完,看着尼诺的神色,就停下了。 吉恩故意笑道:“啊,为了这么点事继续生气也没什么必要。话说,没有你我连特产都忘记买了,下一次去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去吧?一起买点特产回来。这一次萝塔都吃不上那边的特产了。” 两个人相处多年,大多数时候是尼诺在迁就着他的无伤大雅的固执,但当吉恩知道是自己理亏、尼诺真的生气的时候,他立刻就会退步。 尼诺自然也知道他的一贯作风,气也气不了一会儿,嗯了一声。 窗帘还没有拉开,吉恩起来刷得拉开,笑他:“一大早起来什么都顾不上就知道开始生气了,你有时候真不像已经四十岁了。” 尼诺哼了一声。 窗外一片亮色,天已大亮,吉恩忽然带了点兴奋地冲尼诺喊:“下雪了!” 巴登不是没有雪,天气冷的时候也总会下一点小雪,不会打湿人的衣服,浪漫又舒适。但今天也许是因为气温实在是太低了——虽然吉恩和尼诺在室内感受不出来——外面下的雪看起来很大,连平时只会在地上铺开薄薄一层的积雪,此时看上去也足足有三指宽了。 因为到处都是白色的,银光闪闪,加上他们在顶层,外面很平坦,所以外面比平时感觉要更亮。 上一次这么大的雪是什么时候?吉恩回想着,觉得大概要追溯到高中时代。 不知道还会不会继续下大,再积厚一点,就可以跑出去玩儿了。 尼诺看出他的兴奋和玩心,无奈地笑道:“你也不像是三十岁啊。” 吉恩完全不管他说的,穿好衣服去找萝塔。 萝塔比他们起的稍微早一点,刚刚泡好了早茶,自然也知道下雪的事:“我已经把手套围巾翻出来了!我们可以出去玩吧哥哥?” 她很兴奋,连脸上都出现了一团红晕,吉恩立刻觉得自己应该成熟一些,不能因为下了雪而已就表现得那么孩子气,实在是不符合自己的性子——他也知道自己的性子,但还是控制不住,毕竟每个人都有那么一个或几个特定的能够因之兴奋起来的情况。 吉恩抿了口茶:“这么兴奋干什么?厚外套也要找出来,还有耳罩和帽子,还有靴子。” “你教训起别人来也挺熟练的。”尼诺在后面调侃他。 吉恩装没听到。 在吉恩和尼诺的监督之下,萝塔被迫在已经准备好的“装备”里再添了好几件,直到浑身包裹得严严的、绝对不会被冻到了,两个人才把她放出去。 她自己在外面待了一会儿,看到那两个人出来了,瞬间不平衡:“你们怎么不戴耳罩不戴帽子?你们连围巾都不戴!” 尼诺和吉恩只戴着手套就跑出来了,默契地一起无视了萝塔的控诉,伸手抓起一把雪,团成球状,就朝彼此扔了过去。 萝塔见他们不理自己,哼哼笑两声,拿出早就准备好的模具——本来是用来做面包的——团了雪,努力一挥,将两个男人的战局打乱,并且仗着他们不会对自己动真格的,游走于他们之间,时不时地就要朝他们后领里灌点雪——不戴围巾就是这样的下场。 不过她也没有灌太多,容易着凉。 雪已转小,三个人玩儿得不亦乐乎,平台上很快就到处都是脚印和乱七八糟的雪堆。玩儿累了,尼诺才提议道:“堆雪人吗?这么多雪不堆个雪人就浪费了。” “啊!”萝塔突然想起什么,转身朝屋子里跑去,“雷尔今天下午休息!我可以叫他一起玩!” “……” “……” 看着她的背影,两个哥哥停下动作,彼此对视一眼,一起心酸地笑了一下。 因为雪势较大,雷尔的休息时间没有了,萝塔邀请他一起玩的计划落空。同时,吉恩也该回监察课了。昨天回来休息到现在,已经算为他因公事滞留而做的补偿了,再不去,办公室里那几个女孩子就要打电话来了。 吉恩不在,萝塔那阵子兴奋也稍微过去了些,便缠着尼诺问他:“才几天你们就同床共枕两次了,有没有进展呀?” 尼诺无奈地摸摸她的头:“你怎么比我还急着把你哥卖了?” 萝塔吐吐舌头。 “雷尔那家伙,还和吉恩说我们有小秘密了,不知道他们知道真相的话会是什么反应。”尼诺大喇喇地告状,义正言辞。 萝塔愣了一下,然后笑了:“我哥暂时还得和他保密,雷尔我没告诉他,不过既然他都这么快察觉到了,今天晚饭你和我一起去吧。” 尼诺挑眉,答应了。 看来萝塔是真的把雷尔当成了这个家的一员。 这个认知越来越深刻,尼诺一边不舍,一边又觉得欣慰,又觉得很纠结。实在是很有一副家长的模样。 雪没有如期望般得下大,一到中午,雪就停了。并且天气异常得好,下午开始晒,积雪融化。尼诺和吉恩作为主力、萝塔作为装饰者,一起努力堆出来的雪人本来有大概一米高,等尼诺傍晚准备去打扫一下露台的时候,发现雪人居然只剩下一半体积了。 雪化时很冷,尼诺穿的比玩雪的时候还厚。他用铲子把积雪都铲到了一个地方堆起来,让它们慢慢融化。 他动作很快,加上积雪被晒得融化了不少,不一会儿,他便铲了大半,只剩下边边角角的零星的雪,也不需要管,可能一会儿就化了。 如果不铲雪的话,晚上气温一降,明天早上起来,露台上可能就全是冰了,会很危险,清理起来也更麻烦,不如现在就处理掉。 雪都被收拾起来以后,尼诺才发现底下埋了不少树叶,大都是黄色的,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吹来的,吹了这么高——露台很高,一般没什么落叶之类的会被吹到这里,打扫起来也就很方便。 尼诺把叶子扫了,在倒进垃圾桶之前,捡起一片,顺手插到了雪人的腰上。雪人的双手本来是两个短短的细棍,其中一个因为雪化得厉害、掉了下来,尼诺也懒得弄好,干脆拿叶子充数。 看上去居然还有点奇异的可爱。 起了一阵风,被雪水打湿的落叶已经飘不起来了。 尼诺打量了几眼它们的纹路。 打扫完露台,他就赶紧回去准备出门了。萝塔下午就出门,说是要去买点东西,然后就直接去接雷尔,一起去甜点店。于是尼诺只好独自出门。 走到路上他才发现,原来这两天落了这么多叶子,街上的雪被清理了,剩下的都是被打湿了的落叶,零零星星地分布在街道的四处。大概是因为太难处理——湿了以后贴地太紧,弄起来还是蛮麻烦的——它们都还在街上,没有被打扫干净。 尼诺看了看街道两旁。 巴登区用地紧张,其实这样两侧种着行道树的街道并不多,很多地方看起来都是有点无趣的。对比之下,行走在这样的街上,就让人觉得很是惬意。 即便是雪后的寒冷时分。 尼诺刚走进甜点店,就看到萝塔和雷尔从另一个入口那里进来了。 他走过去,萝塔立刻开心地叫了声“尼诺”,惹来旁边雷尔略带敌意的目光。雷尔就是这样,即便知道尼诺和萝塔并没有什么,还是会忍不住带着孩子气的敌意,对吉恩如此,对尼诺也如此。吉恩还有萝塔的哥哥这一身份,而尼诺作为一个“什么都不是”的人,更招致了他的敌意。 尼诺看到这样的目光,忍了忍,还是没忍住,手痒地赏了他一记爆栗。雷尔的孩子气让人又好笑,又觉得“啊就是这个人抢走了萝塔,真是看不顺眼”。 两方都是孩子气的“敌意”。 雷尔还没说什么,萝塔先用控诉的眼神看着尼诺了:尼诺!别这样。 尼诺失笑,摇了摇头,和他们一起落座——他们俩坐在一排,尼诺坐在了他们的对面,看上去孤零零的。 雷尔点单的时候,尼诺对萝塔说:“萝塔,你这样我会告诉吉恩你偏心的。” “你别欺负他不就好啦。”萝塔笑眯眯地说,只是以开玩笑的口吻。这根本算不上欺负,只是能够理解的反应罢了。 雷尔虽然没吭声,却点了点头。 搞得尼诺觉得自己应该把吉恩拽来,给雷尔一个下马威看看。 萝塔没有再继续那个话题,转而问道:“尼诺,你最近虽然……勉强算是有进步,但是还远远没有达到能够把人追到手的地步,其实只比以前好了一丁点嘛。你真的没有任何这方面的体验吗?都不知道该怎么教你。” 似乎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题,雷尔的注意力看似还在甜点上,实则已经关注起他们两个说的话来。 尼诺苦恼道:“我一直都是守在他身边的,哪里管得上跟别人有什么关系。很难学吗?我觉得还好啊,我觉得我表现的不错。” 萝塔无语三秒:“是很不错。没有任何进展。我哥那个人你也知道啦,尼诺,慢热又外冷,看上去不好接近,实际上也确实有一点不容易处好感情,但是你们这么多年的相处,居然还是这个样子,看得出来你确实也比他强不到哪里去。” “……”尼诺无可反驳,喝了一口巧克力味牛奶,“那该怎么办?” “要追我哥嘛,其实我觉得你的情况已经非常有优势了。你看,一来你们认识了这么这么长时间,彼此足够了解吧?能够包容吧?一起生活的条件完全具备吧?没有不能磨合的地方吧?”萝塔道。 尼诺点点头。 旁边的雷尔瞬间陷入了凌乱的状态。 他心想,这话我怎么听不懂。 萝塔继续道:“二来,据我观察,吉恩虽然会因为美丽的女性——比如莫芙姐姐——而脸红,愿意为她们做很多事情——参考仍然是莫芙姐姐——但是那确实是一种佩服上司的感情,你也看得出来的。唉,要不是要撮合你俩,我都要告诉他让他别再这么纯情下去了。不提这个,所以说,我哥在感情方面是一片空白吧?他对这个没有概念,你当然能趁虚而入……不对,把握机会了。” 雷尔:…… 也许是注意到了雷尔的僵硬,尼诺附和了一下萝塔,把目光放在了雷尔身上:“怎么?哦对,这就是我们的小秘密。” “……”看来吉恩转头就把状告到了尼诺那里了,然后尼诺转头告诉了萝塔。这两个哥哥怎么这样! 啊!这种情况要怎么应对啊。雷尔面无表情地想,其实心里已经在咆哮了。 萝塔对他笑了一下:“没事的。” 雷尔略略放心。 随即他就彻底明白了两个人到底在交谈什么。 搞定了这个,尼诺就不管他了,继续和萝塔交流。 雷尔在旁边,深觉自己不该出现在这里。不能和吉恩说,这是绝对的;但是等吉恩知道了,也顺便就会知道自己的知情情况,怎么想也可能会死的很惨的吧! 下一话:生命在燃烧时会迸发炽热的温度 “吉恩,你这家伙真的是……” “我已经没有办法藏住那种感情了,吉恩,” “我不后悔。” 第6章 生命在燃烧时会迸发炽热的温度 “你说什么?”吉恩不知是自己听错了还是尼诺在胡说。因为刚吞下去一口酒,他的声音带着一点含混。 “反正摄影一行就足够我养活自己了;‘克劳’的身份,唯一的任务也是跟着你,现在自然就毫无用处了。”尼诺漫不经心地仿佛不是在说自己辞了个清闲、待遇好、手头权力大的工作。 “是你主动请辞还是ACCA把你解雇了?”吉恩问。 尼诺看他杯子空了,便又倒满,顺便开了一瓶新的:“当然是我请辞,我这么优秀的员工可是很难得的,其实请辞也遇到了一点阻力,不过最后在格罗苏拉长官的建议下,还是通过了。” 吉恩醉眼迷蒙地点了点头,上上下下打量着尼诺,忽然说:“我还没见过你穿ACCA制服的模样,咳,绝对能把监察课那些小姑娘迷得发晕。” 尼诺人又高又瘦,站在那里时就自带了滤镜似的,戴着一副墨镜的样子很是帅气,平时穿得很休闲,来找他的时候已经让监察课乃至整个总部的女性为其荷尔蒙而倾倒。想象不了这个男人如果穿上制服,能让那些女性们变成什么样。——别说女性了,连倾心制服的男性们也许都会为之膜拜。 此时的吉恩还没想到,他给自己悄悄挖了个坑。 “只有前任五长官知道我的身份。”尼诺道,然后补了一句,“大概吧。总有人有各种各样的方法知道些什么事情。” 吉恩点了点头。 过了片刻,他又幸灾乐祸地笑道:“那这顿得我来埋单了?‘尼诺小姐’。” 在男女约会中通常是男性埋单,吉恩借“尼诺辞职没钱”之机,调侃了他一句。虽说“小姐”这个词和浑身男性荷尔蒙的尼诺一丁点儿都不搭配。 尼诺并不恼怒,而是再往他酒杯中倒酒:“如果您乐意的话,那您当然可以请便,吉恩先生。” 听到不常使用的称呼方式从尼诺嘴里说出来,不知道为什么,低哑的嗓音仿佛就在吉恩的耳边响起一样。可能是酒精的作用,他的耳朵和脸颊渐渐红了。 吉恩自己能感受到这种热度,忍不住埋怨他:“你又灌我,我喝醉了。” 反倒有点像是撒娇了。 吉恩半趴在桌子上。 尼诺居高临下地看他:“你嗓子好了没多久,少喝点。” “喂,是你一直在灌我吧?你这家伙,别推卸责任。”吉恩皱眉,撑起来,身子向前俯去,在距离尼诺还有一个盘子的时候停下了。 尼诺大举双手投降:“我没有推卸责任。萝塔也嘱咐看着你。” 他绕了个圈,把该回答的问题绕过去,吉恩醉得没什么分辨能力,他说什么就听什么,听到萝塔的嘱咐,立刻瘫在桌子上,整个人看上去软绵绵的:“好吧。我不喝了,你要把剩下的喝完。” “这么点儿我不会醉的。如果我醉了就没人把你载回去了。”尼诺挑眉,笑着看他。说罢还挑衅似的抿了一大口酒。咕咚一声,他的喉结滑动了一下。 看得吉恩不得不抬起手朝他比了个不雅的动作。 尼诺当然不会醉。 等桌子上的酒被他全收拾完,吉恩正在抽烟。他脸上还是红红的,眼神也不大清醒,显然还醉得厉害。不知道喝了多少。 尼诺瞅着他:“你这些毛病,怪不得萝塔总是说你。” “你也老说我好不好,说起来你毛病也不少吧?酒量这么好,难道不是因为喝得太多了?还有你那一身烟味儿,我还是能闻出来的,你根本不比我强多少。”吉恩吐了口烟,瞥他。 尼诺耸耸肩。他低头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推开,拿起叉子扎在一根香肠上,却并没有立刻品尝食物。 这是他的动作显得莫名局促起来。 “唔,今天晚饭是和萝塔和雷尔一起吃的。”尼诺忽然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说。 因为监察课忽然出了点急事,需要紧急出差一趟,虽然不远、可以当天返回——吉恩还能和尼诺一起喝酒,但是吉恩的晚饭还是在列车上解决了。 “怎么了?雷尔啊,我都不知道说什么,有时候宁可不去和他接触,毕竟他抢走了萝塔。就像他对我的敌意从第一面开始就没有消减过,在确定萝塔被他抢走只是迟早的事的时候,我对他的敌意也挺明显的。”吉恩嘟囔道。 尼诺好笑地看他:“你那也能叫敌意的话,我算是直接把他当仇人了吧?你这个年龄,如果早点结婚生子,再过几年面临的就不是妹妹被抢走、而是宝贝女儿被抢走的危机了。” “啊——”吉恩叹了口气,“那你已经面临了。” 过了几秒,尼诺才反应过来他是在说自己老,忍不住眯着眼俯身逼近:“我发现你这家伙最近总是在拿我的年龄说事,怎么,知道我比你老了十岁就很得意了吗?嗯?吉恩。” 看着他逼近的面孔,吉恩忽然歪了歪头,挑眉,淡定地吸了口烟,然后“呼——”地喷在了他脸上。 “……” 尼诺眨了眨眼。 吉恩及时推开他,拉开了两人距离,非常嫌弃:“你怎么连躲都不知道躲?不做特务的话脑子也变笨了啊。” 尼诺忍了忍,没忍住,把他拎起来,结了账,然后往外走。 酒吧外面通常会有那么一条适合酒后胡来的小巷。现在的社会,虽说乱不到哪里去,但还是有情侣想偷偷摸摸在外面搂搂抱抱、顺便亲一个。这条没有路灯的小巷也便产生了。 尼诺脚下的步子都显得不稳重起来。 他将吉恩拽进巷子里。 尽头有一对男女似乎在热吻。 尼诺眯着眼,将醉醺醺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吉恩摁在墙上。尼诺将刚才顺的一瓶酒递到嘴边,猛地灌了一口。 “喂,你干什么?你这家伙,搞……”吉恩正问他,忽然唇上落下柔软的东西。 紧接着一口烈酒便被灌了进来。 “唔……?” 吉恩尚未反应过来。他的领子被人揪着,让他被迫抬起头来,后腰有一只手扶住了他,鲜活的温度险些在寒冷的夜里将他烫到。 吉恩略踮着脚尖,时间一长,未免觉得累,加上上身前倾的动作让他的腰有点酸,他下意识地向后退了几厘米,想要逃开。 他被更直接地按在墙上,后背紧贴着墙壁,冰凉的感觉从衣服直接渗入了脊骨。然而前胸却贴上来一副堪称炽热的胸膛,以及那不愿松开、难舍难分的唇齿。 那口酒早就被他吞进了肚子里。尼诺却没有放开。 吉恩扶着腰上的手,推了推。 不知是那口酒太烫,还是腰上的手太烫,吉恩脸上的红晕更加明显,热气仿佛要蒸腾出来。与他贴得极近的尼诺感受着那温度,忍不住抵着他的口舌,不愿退出。 冰与火在他的身上炸开。吉恩仿佛被胁迫了一般,从一开始的小猫挠抓似的反抗到最后干脆任由对方掌控自己的动作。 越来越热。 连寒风经过他们的时候都不得不退却。 这股热情来得太着急又太晚,以至于尼诺抱着既然这么做了那么就将积蓄已久的热情全都让他体验的想法、难以克制自己的动作,直到巷尾男女离开时经过他们,吉恩才仿佛大梦初醒,猛地打了个寒颤,手抵住尼诺。 他迷迷糊糊地抱怨:“你干什么?” 这样子简直不复工作时严肃和禁欲的万分之一,既软又乖,难以想象是人们眼中那个监察课副课长。 尼诺喉结滚动一下,再次压了上去。 萝塔听到动静便知道是尼诺和吉恩回来了。 这会儿并不算晚,她还没准备休息,知道两人会喝醉,便准备好了醒酒茶,放在桌子上,一边往厨房走一边高声对刚进门的两个人说:“我去给你们煮牛奶,一会儿洗漱了睡前喝。” 等她将牛奶热上,回到客厅,却发现吉恩不在。 尼诺:“他睡去了。” 萝塔看桌上,醒酒茶也没有喝。 她直觉发生了什么,问尼诺:“怎么?” 尼诺伸手拽过吉恩的毯子往身上一裹,自暴自弃地朝沙发上一躺:“啊,你也去睡吧,一会儿我把牛奶给他。” 萝塔坐到他旁边:“到底怎么了?” “我……”尼诺刚想说话。 吉恩从门口探出头来:“喂,你这家伙,过来睡觉,这么冷的天睡沙发你想感冒然后传染给我和萝塔吗?” 他脸色虽然不是颓丧的差,但表情实在谈不上是开心,但也不是愤怒或者阴沉。 萝塔瞥了一眼,觉得他此时的心情实在是难以看透,便举了举手:“牛奶马上就好了,你们两个必须去好好洗一遍然后喝完牛奶再睡觉。” “是。”两个男人无奈地异口同声回答。 萝塔:“还有醒酒茶现在立刻马上喝掉——” “是——”两个人继续异口同声。 吉恩走过来,喝了茶,看见尼诺还揪着他的毯子,微微沉了脸色,拿了一支烟点上:“喂,毯子给我,我出去一会儿。” 尼诺刚想给他,被萝塔打断了:“你就是喜欢惯着吉恩,尼诺。哥,今天太晚了,去休息吧。” 妹妹大人的决定怎么能反驳呢?吉恩灭了烟,扭头进了浴室。柔软的毯子被他随意地往尼诺身上一扔。 他一出去,萝塔立刻对尼诺说:“今天你们好好休息,明天我要盘问你。” 尼诺无奈:“好——” 尼诺今天倒是想主动去客卧,但这几天有一个住户要搬到附近,由于行李太多,出了差错,导致有很多东西不知道该寄存到哪里。联系了萝塔以后,萝塔让她先把东西放在自家,有电梯搬东西也方便,客卧虽然打理得干净、其实平时不住人,萝塔也习惯了把一些杂物之类的偶尔放在里面。 这样一来,能睡的也就吉恩的房间了。 吉恩洗漱完,尼诺进去。 等他洗完出来,见床头搁了一杯牛奶。他拿起来,还是热的,贴着手心,熨帖得很。他看了看吉恩。 路上冷风一灌,回家喝了醒酒茶,洗漱一下,冷静冷静,足够吉恩酒醒大半。 尼诺瞄了他一眼,倒没看出来他生气,于是小心翼翼地挪上了床。 他手里捧着牛奶,一不小心就回忆起了方才深巷之中的事情。那腰很瘦,也很有力,绷起来的时候能感受到肌肉的线条与张力。还很烫,滚烫地让他觉得恨不能紧紧贴着,让温度再高一点、在高一点。 那感觉就像是心中有一捧岩浆迸发出来,烫得他心都化了。 他尚兀自沉浸其中,吉恩冷静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喂。” 尼诺回神。 “我们谈一谈,”吉恩开口前,不动声色地轻轻咬了咬自己的舌尖,力图冷静,“刚才发生的事情。” 下一话:擦肩而过的风与擦肩而过的回忆 “吉恩,以你的性子,一定会逃避吧,” “但是既然已经无可避免,我也不会再保持缄默,” “缄默只会失去。” 第7章 擦肩而过的风与擦肩而过的回忆 夏天实在是太热了。吉恩只穿了衬衫。 还是短袖。 午后的阳光让一贯认真的他也昏昏欲睡。当然,最主要的原因不是温暖的阳光,而是昨晚过于短暂的睡眠时间。 这样的天气下,学生们已经自觉地关紧了门窗、打开了空调,试图通过温度让自己舒服一点。但阳光实在是太暖和了,即便为了不刺眼而拉上了窗帘,它们也会透过窗帘照进来,仿佛催眠剂一样。 学生们纷纷打着呵欠。 “哟,吉恩,你怎么也困成这样?”尼诺走到吉恩旁边,调侃地问他。 吉恩托着下巴,眼皮耷拉着,一副没精打采的样子:“昨天睡得太晚了,哈——真希望下节课换一位老师或者干脆自习好了。” 尼诺笑起来:“难为你也会有这么想的时候,真困的话就趴一会儿。哪怕是五分钟,也比强撑着要好。这种天气,连老师们自己也会忍不住困倦的。” 吉恩听了,便趴在了桌子上,闷闷地说了一声:“好——” “不过我很好奇,你一向都早睡早起,怎么忽然熬夜了?”尼诺弯下腰,凑到他脑袋旁边,问道。 吉恩仿佛是一趴下就睡着了,停了几秒,才慢吞吞地说:“啊……还不是因为……昨天晚上……” “嗯?” “不能告诉你……”吉恩模模糊糊地说了一句,便不再开口了。尼诺耐心等了一会儿,发现他确实睡着了,无奈地笑笑。 下了课,吉恩什么话也没说,面无表情地去洗手间。回来了以后看到尼诺还在笑,忍不住用胳膊肘撞了一下他的肩膀:“喂!你还笑。” 尼诺托腮,毫不介意他的动作:“没办法啊,太好笑了,真难得你被老师训一次。” 吉恩怒:“都怪你让我睡觉我才睡过头!” 尼诺举起一只手算作投降:“是是是——是我的错,请王子随便罚我。” 吉恩故作冷冷一笑:“先欠着。” “是是是。” 尼诺匆匆喝完牛奶,拿起最后半片面包叼在嘴里,冲到门口捞起外套就跑。 后面的男人稳稳地坐着,啃着自己的面包,嚼完以后自言自语:“虽然王子邀约值得高兴,不过这家伙还真是和王子交情很好呐……” 接到电话之前,尼诺还以为吉恩早忘了问过自己的生日,接了电话,他瞬间塞完了晚饭,和爸爸说了句再见就跑了。 这可是他的王子给他过的第一个生日。 为了保持低调,尼诺自进了高中,就没骑过那些看上去很拉风的大摩托,放在了车库。但也许今天实在高兴,他骑着摩托就往吉恩说的咖啡店去了。 尼诺摘下头盔抱在怀里,毛头小伙子一样闯进了咖啡店,风铃被扰得叮铃作响。也许是因为这个时间比较凉快,店里人蛮多,尼诺闹出来的动静瞬间得到了众人的注目,他脚下一顿。 “嗨!——这里。”吉恩朝他招了招手。 尼诺赶紧走过去。 真是太尴尬了,明明都二十多岁了,居然还这么不稳重。尼诺心里教育自己。 但对于吉恩来说,尼诺只是认识了不到一年却一见如故般的朋友兼同学,吉恩却是尼诺从小看到大甚至恨不得时时刻刻陪在他身边的王子。尼诺的激动也能理解。 吉恩见他把头盔放下,惊讶地瞪了瞪眼睛:“你自己骑机车来的吗?” “嗯,不过平时上学不太方便,不怎么骑,”尼诺坐下来,桌子上已经摆了两杯咖啡。他动动鼻子,是喜欢的味道,“我以为只和你说过一次,你会记不住。” 吉恩:“怎么会,倒是我的生日,我都忘了和你说过了,你还记得清清楚楚。” “……”那是因为我差点露馅。尼诺心想,赶紧转移了话题:“你的事情我都记得很清楚的。” 吉恩笑着啧了一声,然后食指和中指将桌子上那个精致的礼盒往尼诺那边推了几厘米,带着一点得意的笑:“快看看,这可是我熬了好几夜才完成的,结果你还笑我上课被老师抓到睡觉,太没良心了。” 尼诺知道这是给自己的,但没想到它便是吉恩熬夜的理由,忍不住愣了一下。他看了一眼吉恩,又把目光黏在礼盒上,拿过来小心翼翼地边拆边脸红。 当然,即便店内灯光并不很亮,也被吉恩发现了,毫不留情地嘲笑:“哈哈哈你居然还脸红了,尼诺。” 尼诺扶额,没有回答他。 礼盒包装得很精致,尼诺随口问了一句是谁包装的,吉恩说是萝塔,非要抢着来。尼诺会心一笑:“我觉得未来哪一天,我在萝塔心中的地位会超过哥哥的。” “顶多和哥哥持平!”吉恩反驳。 尼诺耸了耸肩。 礼盒被拆开,露出一个……相机?尼诺仔细一看,发现不是真的相机,毕竟他家已经有两台了,送这个也没必要。那是一个手工作品,做得非常精细。 “怎么样?”吉恩很是炫耀,“找不到教程,我就自己琢磨了一段时间,可以以假乱真,不过照片的话只能用里面已经储存好的,喏,你试试看。” 尼诺好奇地对着吉恩按了一下快门,刷啦,滑出一张照片。尼诺拿起来,是一张洗好的照片,上面的吉恩做着和对面的人一样的姿势,只不过背景有所不同。 “这个也太棒了。”尼诺喃喃道。 “那当然。”吉恩知道尼诺在表达情感方面其实一直比较内敛,他能看出尼诺虽然表现不明显,但其实很开心,于是抿了一口咖啡,又从旁边的椅子上拿起一个牛皮纸袋,“喏,我妈妈和萝塔一起做的小糕点,家里有事没能请你去玩,以后还会有机会的,可以尝到最新鲜的面包。这次先委屈委屈你。” 他说着还探身拍了拍尼诺的肩膀。 “这个是?”牛皮纸袋一起的还有一个小巧的盒子,尼诺问道。 吉恩瘪瘪嘴:“那个是我爸爸买的眼镜,我都说了你并不近视,他坚持你戴着眼镜更好。但是这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挑选的,我的眼光很不错的。” 尼诺不知该说什么好。 自他和父亲一起从事这个特殊的“工作”以来,就下意识地拒绝扩大自己的社交圈,生日节日什么的,只是拍一拍施内公主一家,然后两个人回家面对面坐着说几句话,就算过去了。 而第一次去吉恩家里的时候,尼诺便感觉到了一种惬意的温暖,几乎让他觉得这里便是自己第二个家。 记忆以来,这大概是尼诺第一次收到两份以上的生日礼物。重要的并不是礼物本身的价值或份数的值得炫耀,而是那种……那种说不清楚的感觉。 尼诺摩挲着手里的“相机”,爱不释手。 尼诺回过神。 吉恩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尼诺想了想,才想起来自己方才说了什么。 吉恩说来谈一谈刚才发生的事情,他努力笑了笑:“我以为以你的性子,会拖到知道我说出来才回去面对呢。” “我当没有发生,你也当没有发生。”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 窗户留着一道缝,风从外面吹进来,带起窗帘的一角,晃了晃,也吹得尼诺心头一凉。 尼诺不知道吉恩是抱着怎样的心态说出了这样的话,似乎也正是这样的话才符合他的性格。虽然能看出来吉恩的面无表情只是因为不知所措,但自从父母意外去世以后,吉恩的性格就变得更内敛了,即便过了几年慢慢有所变化、有所放开,也不是记忆里那个得意洋洋炫耀着自己手工的人——好吧,偶尔在他面前还是会这样的。 尼诺觉得自己得到了优待,却又为这优待的原因苦恼。 “……”尼诺从回忆中脱身,与吉恩对视良久,终于败下阵来,投降一般说道,“果然你还是那个‘吉恩’。” 吉恩仿佛不知道该说什么,过了一会儿才道:“嗯。” 尼诺哼笑了一声,借着床弹了一下,一把推倒了吉恩:“事到如今,也只能告诉你了,萝塔做妹妹的都比你反应快,雷尔吃那些不必要的飞醋真是莫名其妙,我想要的可从来不是妹妹。” 而是哥哥。 吉恩被他推倒的时候便愣住了。印象中,尼诺看上去很好相处,其实是个油盐不进的人,所以作为彼此几乎是唯一的挚友,两个人才能十分惺惺相惜。 无论尼诺对待别人多么油盐不进或是冷酷,对吉恩却从来没有任何的重话或是过分的举动,吉恩以为自己说一句逃避的话,尼诺还会乖乖地、安分地像以前一样,谁知道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他便这么…… 吉恩无奈地推了尼诺一把:“你先松手。” 尼诺立刻松手,啪地趴在了吉恩身上。 吉恩被他压得嘶了一声,抬腿踹了一脚:“尼诺!” 尼诺便翻身滚到一边,举手投降。 他打量吉恩一眼,最后还是放弃了就在今晚便逼这个人摊牌的想法。那太不划算,涉及到自己的幸福的时候,尼诺还是不可避免地考虑良多。 不过他很快发现,吉恩开始故意躲着自己了,即便是见面,也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同事、朋友、路人大叔在一旁当电灯泡。 大概吉恩会觉得有点别扭,尼诺可不会这样。既然一切都说开了,只差把人追到手,尼诺可不会半途而废,更不会在吉恩已经知道了自己的态度以后退缩。 吉恩用回避的态度试图躲过去,尼诺就必须要发挥作为一个老男人谈恋爱的积极性,努力争取自己的幸福。他这么想着。 当萝塔借口去洗手间、尼诺坐在了自己旁边的时候,吉恩便知道亲爱的妹妹已经“叛变”了——或者说,很早的时候她就察觉到了什么,并且站在了尼诺那一边。 吉恩愤愤地戳着面前盘子里小蛋糕上的奶油。 她还说什么长大要嫁给尼诺,现在居然要配合那家伙骗自己,尼诺说的没错,在萝塔心里,尼诺已经和自己这个哥哥的地位持平了。难道这就是嫂子吗?吉恩面上很平静,手中的叉子显示出他有点愤愤,但实际上心里的吐槽已经不知道飘到了哪里。 尼诺从他手里拿过叉子,插住一小口蛋糕,看了看吉恩,看了看蛋糕,眨眨眼,喂进了吉恩嘴里。 吉恩:“喂你这家……唔(嚼)……哈,你这家伙想干什么?居然把萝塔骗得团团转!” 尼诺一歪头:“当然是争取早日嫁入皇室。” 下一话:比花瓣落在肩上更轻的幸福 “你看她们,你不觉得很像我们吗?” “虽然我们并非从小一起长大,” “但我可是从小看着你长大的,小王子,你比她们彼此依赖还要更依赖我吧。” 第8章 比花瓣落在肩上更轻的幸福 吉恩眨眨眼,过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他的意思:“……” “再者萝塔可是非常热心地帮我出谋划策,就算是被骗也是你被我们骗得团团转。”尼诺先给他吃了口蛋糕,才自己也尝了一口——这一款口味是他意外的钟爱。 吉恩的表情似乎在说:这样的话你居然也说得出口。 尼诺大笑:“别浪费啊吉恩,今天萝塔专门约好了雷尔出去,就算你再找她也不能硬去当一个电灯泡吧。” “……”可恶,可恨。 吉恩愤愤地吃完了蛋糕。 不过尼诺虽然有萝塔帮忙制造机会,却也挡不住ACCA总部的传唤。吉恩刚被他拖出咖啡厅准备去“约会”,就接到了来自监察课的信息,需要过去一趟。 吉恩幸灾乐祸地对着尼诺停在外面的机车一扬下巴:“认命吧出租司机。” 尼诺当然只能选择带他过去。 等吉恩跨坐上车,尼诺把皮外套利索地脱下来,罩在他头上,又把头盔往他怀中一塞:“还冷着呢,穿上衣服。” “喂……”吉恩刚戴好头盔,抱着衣服,心想尼诺才是迎风的那个,更应该穿着外套,机车就轰的一声启动了。 尼诺的笑声从风里传到他的耳中。 也没法再让他重新穿上去了,吉恩无奈地套上了外套,稍微有一点点大。他扒开尼诺的毛衣领口,摸到里面衬衫的加绒层,才勉强放心:“我坐在后面根本不冷啊,你可别再给我感冒了。” “哇难道吉恩嫌我麻烦了么?”尼诺用一种委屈的声音说。 “……”吉恩的手环在他的腰上,此时非常顺手地冲着他的腹部锤了一下,“你感冒就拽着我最后结果必定是我也感冒了好吗!” 尼诺夸张地痛嚎一声:“哎呀!疼疼疼,不过我喜欢。” 吉恩无言以对。 尼诺以不同的身份来过ACCA总部多次,轻车熟路,对监察课的方位也了解得很。虽然停车的时候吉恩飞速跑掉防止他跟上来,五分钟后,尼诺还是悠哉地走进了监察课的办公室。 吉恩被叫过来的原因是监察课在朱莫克区的一位成员和当地人发生了小摩擦,经过调查以后核实事实上是ACCA的这个成员在进行着不法的私下交易行为。这可不是个小问题,吉恩立刻和朱莫克区的负责人联系好,约定好了行程。 等他从上司那里做完简要汇报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尼诺正在和办公室里的女性们有说有笑。 阿特利正托着一个小点心递给尼诺:“真的不可以吗我们就看看嘛~” 凯莉正对着门口,看见吉恩回来了,朝他招招手:“副课长!快来帮我们求求情,我之前还想这位帅哥很眼熟呢,他就是给派因长官女儿拍婚纱照的那一位呢!” “嗯?”吉恩把文件放下,一脸疑惑地走过来。 “喂阿特利,你居然会用点心换取看一张照片的机会吗?”吉恩按照自己对阿特利的理解,问出了这样的问题。 点心已经被尼诺接了过去,阿特利捂着脸羞涩地说:“哎呀副课长,你错过了那次婚礼真的很可惜,真的太——幸福了,何况尼诺帅哥拍照技术这么好,这些婚纱照绝对值得用点心来交换!” “呜哇……”吉恩配合地赞叹了一下。 那次婚礼他也知道,退休的五长官之一派因的女儿和她的青梅的婚礼,其实请的人并不多,但ACCA的人都知道这件事,吉恩是收到了邀请的,很不巧赶上了一次长途出差,又是不得不去的,只好委婉地让三个女孩子代替他去了。 不过他倒是不知道婚纱照还有尼诺的拍摄这件事。 尼诺看出他在想什么:“回去我给你看。” “哇不是吧,帅哥,你差别对待。”伯劳笑着抱怨,“我们刚才拜托了你好久呢,阿特利连点心都牺牲了。” 尼诺做了个投降的姿势:“嘛,给吉恩看了四舍五入也就是给你们看了。” 三个女性做出震惊的表情。 尼诺笑道:“开玩笑的,征求波菈和米雪儿同意后我会告诉你们的。现在我得先把你们的副课长抢走占用一会儿了。” “抢吧抢吧。”得到许诺的三人齐声卖了自己的上司。 “我还要出差——”吉恩试图反抗,被尼诺堵了回去,“你晚上八点的火车,抵达朱莫克区已经将近十点了,那么晚我会让你一个人跑过去吗?” “喔——” 吉恩听到女孩子们的起哄,脸上一贯的面无表情几乎都要挂不住:“你们都在想什么啊……喂尼诺!” “你真是……”吉恩看着尼诺,把皮外套甩在他身上。 尼诺穿上外套——吉恩拿了放在办公室的大衣——笑眯眯地拍了拍机车后座:“机车司机为您服务。” 吉恩嘟囔了一句什么,坐了上去。 他们先回了尼诺家,毕竟总不能骑车去火车站,那样恐怕回来的时候机车就已经被交警提走了。尼诺家离火车站不算远,在那边吃完饭以后再去也完全来得及。 尼诺家附近有一家拉面馆,味道很合吉恩的口味。热乎乎的一碗面下肚,连出了门的寒风都被挡在了大衣外面。 吉恩满足地叹了一口气,拿出一支烟,摸了摸衣兜,没找到打火机。他转过头:“尼诺……” “是,打火机是吧。”尼诺从兜里拿出一个打火机,伸过来帮他点上了烟,“你这见缝插针的毛病。” 吉恩轻笑了一声,然后僵了一下。 他另一只手揣在兜里,尼诺一边说“打火机就给你了”一边把手伸进了这个兜里,把打火机放下以后没急着走,反而顺着他的手捏了一下又摸了一把。 “……” 尼诺快跑几步走到前面哈哈大笑:“别这样吉恩!我只是情之所至而已啦……嗷!” 是被吉恩追上去揍了一下。 到火车站的时候,吉恩把烟熄了。两个人上了火车坐好,大概是时间的缘故,这个点车厢里的人并不多。 吉恩又想起来婚纱照的事情,忍了一下,还是有点想看:“喂,那个婚纱照呢,不是说要给我看吗。” 他的语气平平淡淡的,尼诺却听出一点跃跃欲试,便拿出相机,又往他那边凑过去三厘米,一边翻一边说:“我还保存在我的相机里,不过过几天就准备洗出来一份,把相机里的删掉了。” 在翻到婚纱照之前,吉恩看到了……一大堆主人公全都是自己的照片。他的眼神犹疑,一边心不在焉地附和着尼诺的话,一边把目光放在了窗外——火车已经开动了,窗外的风景飞速的后退着。 忽然尼诺说:“啊。” 吉恩飞快地移回目光,结果看到的是自己吃糕点的时候不小心在嘴角上粘了一块儿的邋遢样子:“……” 吉恩瞪了他一眼,夺过相机。 “啊吉恩不要删……”尼诺以为他恼羞成怒要删掉自己宝贵的照片,虽然已经全都洗出来做了备份,但是都很珍贵的!不过吉恩没理他,也没有删,径直飞快地按按钮,泄愤一样,终于翻到了婚纱照。 尼诺自以为在他看不见的角度吐了吐舌头,被吉恩推了一下:“别以为我看不见,喏,相机反光,还有,离得太近了,走开一点。” “太无情了,吉恩。”尼诺扼腕。 “看,青梅竹马,”尼诺指着照片里的女孩子,“这个是波菈,马赫咖尼先生的长女,米雪儿是派因长官的女儿,怎么样,都很可爱的吧?” “唔,是的。”吉恩慢慢地看着。 女孩子们洋溢的幸福几乎要透过平面的照片扑到他的脸颊上。 有一齐躺倒在草地上的、有带着幸福的表情相拥的、有拿着花束相视而笑的,还有一张,大概是不知道谁把一捧花瓣洒在了浅发的女孩子身上,落的她头上肩上都是,另一个深发的女孩子鼓起嘴巴作势要吹走那片肩上的粉嫩的小小的花瓣,被浅发的女孩子用食指戳住脸颊——这一幕被抓拍了下来。 “他们的父亲应该也很开心吧。”吉恩看到照片,忍不住说,“虽然还有极少的区通过投票否决了提案,但是大部分地方都还是允许了同性婚姻的,她们也很幸运,他们的父亲都很好。” 尼诺点点头:“而且现在很多人已经很开明了不是吗?你怎么看,吉恩。” “啊?啊,没什么……大不了的。”吉恩停顿了一下,瞥向尼诺,“干什么?” 尼诺不仅没有收回搂住他的手,反而收紧了几分:“看嘛,她们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和她们的父亲有的一拼呢——话说,如果她们的父亲在一起了,我都没机会给她们拍婚纱照哦?从小一起长大,无论有什么开心或者悲伤都是彼此分享的。” “互相理解,互相支持,不管是距离还是身份都不能改变相爱的事实,永远是彼此最信任最了解的那一个,也是最想要永远一起生活下去的那一个。呐,不像我们吗?”尼诺再度收紧放在吉恩腰上的手,几乎把步步后退的他逼到了紧靠窗户的角落。 “喂你过分了尼诺——”吉恩眼睛瞪大。 “虽然我不是和吉恩一起长大的,但是你的前十五年都在我眼睛里呢,无论什么时候我都会站在你背后的,吉恩,你比她们彼此依赖都要更依赖我吧,别撒谎。”尼诺目光紧锁在吉恩身上,四目相对,吉恩的脸腾地红了。 尼诺被他一脚踹开了,心想好像说的还是过头了。再看吉恩,他却看着窗外,玻璃上反射不清他的表情,也不知他在想些什么。 到了朱莫克区,由于火车略微晚点,已经是十点十分了,吉恩却直接去分部开始工作,很是干脆地把尼诺撂在了一旁。尼诺也并不在意,拿着相机到处拍。 然后他被莫名其妙地支开了,因为吉恩说想吃面包。 尼诺便去给他买,回来的时候人已经没了踪影,问了一圈也不知道去哪了。 “……” 尼诺心想自己大概是有点过分? 不过当他接到莫芙的电话的时候,就不觉得自己过分了。 由于各种原因,他和莫芙当然是互相有着联系方式的,他前两天也看到新闻说莫芙前往朱莫克区进行视察,接到莫芙的电话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喂?” “吉恩醉得快趴下了,我想还是你过来把他接回酒店的好。”莫芙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尼诺站在街上,顿时心口一凉。 他喃喃地说:“地点是哪里?” 莫芙虽然是出来视察的,但秘书也给她准备了一件便装,于是她里面还穿着制服,外面就套着一件呢绒大衣出来了。 倒是没化妆。 吉恩已经醉得糊里糊涂,趴在桌子上问她:“但……但是,我们已经这样二十多年了……我都,都习惯了……也不觉得有什么……但是!但是真的不奇怪吗?虽然我习惯了,对那个家伙完全没有抵抗力,但是……” 莫芙笑着拿过他的酒杯,拒绝让他再喝下去:“你就是……嗨,我也不说了,克劳那种性格和你正合适。说起来你们的相处模式从来都是这样,发展到这一步也根本不奇怪……” 吉恩打断她:“对吧!所以我才适应得那么快,完全违背了本人的意愿!” “但是……”莫芙刚想说话,吉恩就彻底趴下了。 “……”莫芙推了推他,“我叫了克劳来把你带回去,喂,吉恩?” 她略微起身推了推吉恩。 不经意一转头,她看见面无表情的克劳从门口走了进来。 尼诺觉得一把火浇在了他发凉的心口上。 他确实嫉妒,嫉妒面对莫芙的时候吉恩会露出的那种特有的表情,嫉妒面对问题的时候吉恩不仅没想和他这个当事人谈清楚、反而去找另外一个人吐露心事,嫉妒醉酒后的吉恩被别人看到——即便他自己见过无数次。 风也无法吹散这种嫉妒的郁闷感。 尼诺走进店里,一眼就看到了趴在桌子上的吉恩和正试图叫醒他的莫芙。 他深吸了一口气,走过去,对莫芙说:“麻烦你了。” “不客气。”莫芙回了一句,拿起自己的大衣,“那吉恩就还给你了,我接下来还要去开个会。” 她的说法让尼诺感到一点愉悦,表情缓和了一点,点点头:“嗯。回见。” 莫芙提前已经把账结了,尼诺便捞起吉恩往外走。分部已经给他安排好了酒店,尼诺用刚才出来之前问到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那边派车过来接。 回到酒店已经过了十二点。 尼诺捞着吉恩进屋,锁门,把他放到了床上,脱了衣服和鞋,然后自己才脱了外套挂在玄关处。 一回头,吉恩已经捂着脑袋坐了起来,看见尼诺,忍不住露出一个奇异的表情。 尼诺心里那根弦刹那间就崩断了。 即使知道吉恩的表情绝不是对自己感情的反感厌恶,即使知道他的王子在世界上最在意的人里有自己一个席位,即使知道二十多年的感情让他的爱情比任何情况、任何人的都要容易接受,尼诺还是霎时被一股无名的火气冲上了头脑。 偏巧吉恩在这个时候开口了:“喂……你怎么在这儿……哦,对,莫芙说让你来接我……你这家伙不会想睡我旁边吧……” 尼诺几步走过去,一边走一边说:“我不会是想睡你旁边?你搞错了,吉恩,我是想睡你。” 尼诺走到床边,单膝跪在床上,把醉醺醺的吉恩又压了回去,另一只腿趁机挤进了他的双腿之间,头低下去:“听清楚了吗?吉恩,” 他在他耳边说:“我是想睡你。” 然后他用手指摸了一把已经呆住的吉恩的嘴唇,亲了上去。 下一话:午后的阳光是初春的晴朗 “我能拿你怎么办呢?” “毕竟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要求,” “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你难过。” 第9章 午后的阳光是初春的晴朗 吉恩捂着头,从宿醉之中醒来。 他看了看旁边,已经空了。吉恩眨眨眼睛,稍微想起来了一点昨天的事情,忍不住皱了一下眉头。宿醉的感觉实在太不好,昨晚两个人半点准备也没有,醉了以后直接睡了,第二天自然会很难受。 吉恩用左手捂住了眼睛,坐在床上不想动。 浴室里有水声,大概、不,就是尼诺。吉恩揉揉眼睛,人果然还是不能随便喝醉,醉了以后说的做的都不受自己控制,等事后回想起来绝对是黑历史的存在。 浴室的门被推开,尼诺一边擦着头发一边走了出来:“去洗个澡。” “啊。”吉恩带着鼻音回了他一句,从床上爬了起来钻进浴室。 等他洗漱完出来的时候,尼诺已经吹干了头发,见他出来,拿着吹风机晃了晃:“把头发吹干。” “嗯。” 吉恩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乖乖走过去。尼诺却没把吹风机给他,而是一把把他按坐在了床边,然后揉了一把吉恩湿湿的头发,给他吹起头发来。呼呼的声音响起。 吉恩抿了抿嘴,发呆。 他觉得尼诺的感情简直像岩浆,那种迸发力和炽热的感觉灼烫着人。让他第一时间下意识地想要避开,不知所措地说着逃避的话。 他酒后不会无知无觉,所以对自己昨晚和莫芙的对话也都大概记得。都说酒后吐真言,吉恩的心思简直明晃晃地亮了出来,如果再说些模棱两可的话、对现实进行逃避,那连他自己都要看不下去了。 马上就要三十岁的人了,一直像小孩子面对挫折一样下意识地寻求好走的坦途而避开面前的道路,那实在是太不像话了。 但要他和尼诺面面相觑、直来直去,他又难开口得很。 他就是这样,极容易被卷进各种各样的事情,又无知无觉得很,等反应过来时,若是没什么事情推他一把,他便嗯嗯啊啊地点支烟、什么话也不说。 先前ACCA叛变以及后来的局,推了他一把的是躺在床上、虚弱地说着什么“我的职责 不过是在一旁守护你罢了”。 吉恩在心里从来没有否定过那个时候,老友用低沉的语调说话的时候,他心里难以压抑的一股真正的愤怒。那种怒气让他做了一个决定,虽然他的确不是那样的人、后来也通过和莫芙的联手使得利利乌姆的目的未遂,但是他在心中从未否定,那时候在那个房间里、站在床前的时候,自己心里攥紧的那个拳头。 而现在自然没有什么你死我活,说起来,吉恩甚至还觉得他们这种始终不把话说清楚……不,或许是他一直不把话说清楚,毕竟尼诺的表现已经很明确了。 在他心里想东想西的时候,尼诺已经给他吹好了头发。 蓬蓬松松的,让人很想摸一摸。尼诺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 “喂。”吉恩不赞同地斜了他一眼,语调拖得老长,在尼诺耳中简直是完全不自觉的撒娇。 尼诺的五指从他的金发中穿过:“我和莫芙聊了聊。” 吉恩挑眉:“和她有什么好……”等等,不是吧,莫芙还不会天真到把昨天他说的话向尼诺和盘托出吧,那些话怎么听怎么都像是已经深陷情网却不知所措的愣头青会说出来的话吧? “不过先不谈这些,有件急事叫你去开会。格罗苏拉长官不是前段时间私下出访弗罗旺区吗?”尼诺说完那一句直接转移了话题,说的话又让吉恩没法拐回去问他莫芙到底说了什么。 “嗯。”吉恩点点头,这件事他作为监察课长还是知道的。 “利利乌姆长官不肯放人了。” “……嗯?”吉恩疑惑。 “啊,说长官说顺口了,他们没有官方表态,但是格罗苏拉长官私下出访本来就是为了不引起注意,ACCA交涉以后,据说弗罗旺的消息是格罗苏拉长官不希望闹大,所以现在暂时还没有将这件事公之于众。”尼诺道。 ……这种事也不能公之于众吧。吉恩心想,抬头问尼诺:“那我现在回去,你怎么知道的?”不是已经辞职了吗。 尼诺耸肩:“我好歹也曾经是格罗苏拉长官的下属,还算有点私交。” 吉恩一边换鞋,一边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没深究:“那,我先走了。” 尼诺歪着头看他站在门口,摆了摆手:“拜拜。” 不知道为什么,吉恩总觉得尼诺脸上透着点笑意。 手机上的信息已经表明尼诺说的情况的真实性,吉恩快速赶回总部,就被叫去开会。如今没有了五大长官,ACCA一般是总长与各课课长进行大型议事。不过说是大型,也没太大,改革以后ACCA所谓的“课”少了很多,真正的核心层也没超过十个。 格罗苏拉居然被强行留下,这是出发之前大家都没想到的。莫芙的表情不太好看。 她对利利乌姆虽然没有什么偏见,但也没有表现出什么真正的好感,对于弗罗旺也向来公事公办。坏了利利乌姆家的好事、弗罗旺独立,虽然关系半僵不僵,但莫芙也没有下过什么狠手。 只是这一次弗罗旺的做法,吉恩知道,实在是踩了莫芙的底线。 他刚想摸一支烟,想起了场合,手指一拐,从兜里掏了一块糖——显然他没意识到,在这时候抽烟和往嘴里塞一块糖其实没什么差别,只是味道差异。 他还没来得及想糖是谁塞到他的裤兜里的,莫芙就清了清嗓子:“今晚和弗罗旺进行第三次交涉,格罗苏拉长官的意思很明确,拒绝我们出手,这件事情也无法大张旗鼓,希望各位都能配合。交涉结束以后下一步行动另行商榷。” 散会以后,吉恩单独找到了莫芙。他还不清楚事情原委。 莫芙揉了揉额角:“昨晚和你分开以后收到的消息,昨天夜间和今天早晨已经进行和弗罗旺进行了两次交涉,第一次我们连人都没有见到,第二次格罗苏拉长官现身与我谈话……可是,利利乌姆就站在他旁边,简直如同监视。” 她语气遣词之间难掩愤慨。 “不像是会做出……”吉恩刚想说,自己先顿了一下,想起了上一次拜访时,利利乌姆家那几个兄弟的表情,又觉得利利乌姆长官确实能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为什么呢? 莫芙摆摆手:“格罗苏拉长官说是私人事宜,不必大动干戈。ACCA的长官被扣留,已经不是私人层面的事了……总之,等待会儿第三次交涉的结果吧。” 吉恩点点头,迟疑了一下,又问她:“那个,你昨天……和尼诺说了什么吗?” “啊,克劳,”莫芙显然其实更熟悉那个名字,“也没什么。” 电话响了,她向办公桌走去,和吉恩擦肩而过,接起电话之前,对他说:“有些话,要及时说出来;有些决定,要果断。”说完,她比了个手势,示意吉恩可以回去了,然后接起了电话。 “喂,是……” 吉恩不便打扰,转身离开她的办公室。 莫芙的话……也许是真说了什么,也许只是为了激他。 吉恩烦恼地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啧。 例行的日常检查做完,便已经到了下班时间。如今虽然吉恩没有无法出差的烦恼,但许多简单的出差事宜还是和诺特一起进行,不得不承认,这让他轻松了许多。 吉恩拿着公文包来到门口,刚才尼诺给他发了条短信让他等着。 吉恩点了支烟,远远看到了等在广场上的尼诺。 他快步走过去:“虽然天气已经有些回暖了,但还是很冷的。” 尼诺只穿了一件T恤,外面套了一件皮衣,看上去穿的很薄。现在虽已是初春,时间也是正午,但温度也没搞到哪去。 更何况还要骑机车。 尼诺无所谓地撸了把头发:“是是,都听你的,等下午回去就多穿一件。上车。” 以前没觉得什么,但现在经历了……说不上是两人坦诚相见,也说不上是彻底说开,但就是有了奇怪的交流,吉恩忽然觉得尼诺的语气带着点……宠溺? 吉恩肩膀抖了个哆嗦。 尼诺脚一蹬:“先回家?这么穿着去赴约可不太好。” “当然。” 能叫他们俩这么关注的事情是……雷尔家里希望能和萝塔的家长见个面,知道了萝塔家里的情况以后,表示希望能和她的哥哥见一见。 看来不管是什么地方,都离不开见父母这一关。 约的时间是在下午两点,他们并不是为了吃饭去的,下午的天气方才正好。初次见面,当然要留下好印象,吉恩和尼诺在家吃好了饭,换了半天衣服,一点半准时出发。 约好的地方离吉恩家里还有距离,过去自然是尼诺司机继续尽职尽责。 吉恩从后面忍不住说:“喂,真的不冷吗?” “没——关系,我很抗冻的。再说了,阳光不是很晴朗吗?”尼诺看了一眼天,阳光刺眼,他立刻收回目光好好看路,吉恩当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忍不住哈哈大笑。 “你……你这家伙哈哈哈。” “怎样?”尼诺语气中故意捏出了几分威胁。 吉恩:“啊啊你很厉害。” 尼诺轻笑一声。 “我说,吉恩。” “嗯?”吉恩忽然预感到他要说什么,阻拦的话险些脱口而出,又在最后险险克制住了自己。大概是氛围太好,他忽然觉得阳光都如此尽兴了,人为什么还要给自己制造些阴影和囹圄? “其实我考虑过。” 尼诺也没等他回答,便兀自说了下去:“我吧,对于在你身边守护着你这种事情,早就乐在其中、也早就习惯了。虽说这段时间……一直似乎让你有点为难,其实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呢,虽然快四十了,但这种事情还是头一次,没什么经验,虽说高中的时候也常收到情书,但完全没有兴趣呢。” “虽然能看出来你忍不住去避开这件事情,我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要逼你把话说出来,想让你是或者否做出一个界限分明的回答,但其实啊……挺拿你没办法的,我,不管你说什么、是或者否,其实大概听到以后我都不会说什么,毕竟从来没有拒绝过你的要求……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你难过。” “之前让你很是为难了,忍不住去找莫芙吐槽的说。控制不住自己想得到你的回答,想得到你,又完全、完全、完全没法看你皱起眉头。” “啊完全不知道说了什么,”尼诺哈哈大笑,“总之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在你身边的,不管你回答是或者否。” 吉恩当然知道是或者否回答的是什么问题。 他没吭声,皱了个眉,忽然想到尼诺方才那句话,又松开了眉。 吉恩想了好一会儿,都不知道该怎么说出来自己要说的话。尼诺从他们真正的初遇开始就表现出一种……几乎是近似于卑微的态度来。他当然也能看出这段时间尼诺的外强中干,说着什么我要睡你之类的话,其实根本不敢真正动手动脚,也从来仔细着他的反应。 吉恩无奈。 一想到这些就完全没法不催促自己真正去面对了,前面骑车的这个人,有时候说出来的话,实在是太不像他了。 实在是让人,忍不住回应。 “尼诺。” “嗯?啊,快到了。” 机车拐过一个街角。 无比熟悉的、懒散低沉的、吉恩的声音。 “和我交往吧,尼诺。” 下一话:离开笼子的鸟与落入网中的鱼 “这家伙原来之前是骗人吗!” “为什么说……说完那句话以后表现得完!全!不!对!” “啊,嘛,算了。” 第10章 离开笼子的鸟与落入网中的鱼 ——刺耳的刹车声。 “你要当众翻车吗!”吉恩超低声地抱怨了一句。 机车停下,正停在甜品店的外面。 尼诺听到了吉恩的抱怨,但一时居然手足无措地不知道该怎么回应,把车停好,直到一起进了店里,他还没回过神。 吉恩看见萝塔在二楼对他们招手,点点头,走了两步才发现尼诺居然没有跟上来,不禁好笑又无辜地回去戳了戳他:“我说,我那句话是不是说的不是时候?” “不不当然不是。”尼诺立刻回神严肃地反驳他,深呼吸了两下,强迫自己按捺住心情,现在神游天外可不是什么好时候。 两个人上楼,与萝塔、雷尔同桌的一对夫妻已经站起来,对他们微笑着点头示意。 尼诺立刻回了个礼,吉恩将这场合看的很重视,看上去和往常一样,但其实还蛮紧张,手都揣进兜里碰到了烟盒,才想起来这里最好不要点烟,放弃了递给雷尔父亲一支烟的想法,将挑了好几天的礼物递了过去。 雷尔的父母显然已经被告知了尼诺的身份,对他也十分和蔼:“吉恩先生,尼诺先生。” 尼诺笑道:“初次见面,我和吉恩都是小辈,以后还请多指教。” 雷尔父母对视一眼,对于尼诺与这兄妹俩的亲近有了直观的认识,说话更有把握了:“同样请多指教。请坐。” 雷尔的父母都是老师,说话很温和,不过他父亲言谈之间还是露出了一点点小小的脾气,看来雷尔的有些性子是从爸爸那里继承的。吉恩一边谈话一边观察,最后心里下结论。① 萝塔早去他们家中拜访过,这一次见面主要便是闲谈以及家长之间交谈。尼诺会说话,吉恩态度又真诚得很,雷尔的父母也很好相处,一行人相谈甚欢。 不知不觉便谈了一个多小时,雷尔看了看时间,戳了戳父亲的胳膊:“喂,你们不是说有事吗?” “啊,对,”雷尔父亲道,“学校临近考试,一会儿有个考前会议,我们两个都得参加,需要先告辞了。” “那就不耽误你们了。” 与雷尔的父母辞别后,萝塔说想和雷尔出去一趟。吉恩心情复杂地随他们去了,和尼诺坐在原处继续闲聊。 尼诺搅了搅自己的巧克力咖啡,犹豫了一下,才说:“最开始的时候我就仔细调查过他,家里面背景是挺干净的,不过大概就是因为背景干净,所以才没什么门路、性子有些偏激吧,现在和萝塔待多了感觉好多了,刚开始的时候一身刺儿。” “是啊。”虽然不是自己的部员,也不是总部,吉恩还是曾不经意看过雷尔的资料。他们两个没有真的私下调查过雷尔,是不会放任他们俩谈恋爱的——虽然这听起来有些不法气息。 “爱情让人产生变化。”吉恩又感叹了一句,深深觉得自己的妹妹像是个小小的太阳。 尼诺看了一眼吉恩,忽然问:“你呢,你觉得自己有什么变化么?” 吉恩听出言下之意,缓慢地眨了眨眼:“没有吧……” 尼诺咬着自己的舌尖,心提了起来,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毕竟,”吉恩笑笑,“我们从来都是如此。” 叮一声,吉恩看看手机,ACCA总部发来了消息,和弗罗旺区的第三次交涉仍然失败了,但是格罗苏拉长官私人通讯恢复,并没有传来不好的消息,因此众人可以暂时略微放心了——当然,私下里的监察仍然是必要的。 他想了想,还是不明白:“你之前不是在格罗苏拉长官手下做事吗?” “嗯。”尼诺点头,看了看他递过来的手机上面的信息,快速读完,挑眉,“虽然猜不到是因为什么,但……依那位的性子来看,确实是没有什么危险,不用太担心了。” 吉恩了然,拿上手机。 甜点和饮品都已经用完了,两个人便结账往外走。 吉恩跨坐上机车,拍拍前面的座位:“来吧,尼诺司机。” 他总爱这么调侃,尼诺笑着上车,戴好头盔:“抱好。” “是——”吉恩拉长了声音,手环上他的腰。 吉恩看着路边的风景掠过去,回过神来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嗯……尼诺,这是去你家?” “嗯。”尼诺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 吉恩愣了一下,抿抿唇。 好吧,那就随他去吧。 车到楼下时,忽然开始下起雨。 雨来得太急,尼诺和吉恩小跑两步,肩头还是被打湿了。 他们快步上楼回到家中,尼诺脱了外套扔到衣帽架上,里面是加了一层绒的白衬衫,有外套的保护,没有被打湿。 吉恩也将外套脱下来挂在了衣帽架上,换了鞋:“喂尼诺,换鞋,你会自己家都这么随意吗?” “啊,忘了。”尼诺随口答道。 尼诺打开冰箱门,探头看了看,冰箱里没剩下什么存粮了,喝的也只剩下两罐啤酒和一罐咖啡。他将啤酒拿出来,回头看已经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的吉恩:“啤酒?” “嗯。” 尼诺将啤酒打开放在他前面,看了看电视里的节目,是新闻,是吉恩一直以来的风格。他拿起遥控器,换了几个台,换到了一个正在播放电影的频道。 “热吗?”他没事找事地随口问了一句。 其实这句话根本没有必要,因为这会儿不仅因为太阳下山而有点冷,还下起了雨,窗户没关,冷空气从外面跑进来。 虽然刚刚上楼使得有了一点热气,但一坐下来便很快散了。 吉恩好笑地看着他:“热?” “不,不是。”尼诺反应过来,抓抓头发,“我去关窗户。” “诶,不用了,没有很冷。”吉恩摇摇头,拿过啤酒,“没有别的饮料了吗?” 尼诺耸肩:“冰箱里现在还剩下一罐咖啡、一包饼干。你要什么?” “一会儿出去买点吧。”吉恩一锤定音。 于是两个人一边看着无趣的电影,一边昏昏欲睡地等待着雨停,默契地没有提下午的那些事情。 雨不负期望地停下了,只不过因为下得大,外面的地上还残存着雨水的痕迹,还有几个小小的积水坑。 要出去购物而不是工作,吉恩便没穿皮鞋,而是换了一双运动鞋——他的鞋在尼诺家放了几双,尼诺的鞋子他家也有。 吉恩用鞋尖轻轻碰了碰浅浅的水面,一手夹着烟:“买点水果吧,一会儿。” “好。一会儿要在这里吃晚饭吗?”尼诺问。 “当然——”吉恩颇有点不情愿,但不情愿的原因并非是尼诺的邀请,而是萝塔的短信——她又要和雷尔出去吃了,吉恩回家一个人也没什么意思,出去吃饭不如和尼诺待在一起。 不过萝塔在外面吃饭的次数似乎有点多,下次应该告诉她邀请雷尔去家里也没什么。吉恩心想。 尼诺知道原因,便没在意他的语气:“想吃什么?” “咖喱!”吉恩满血激动道。 不知为何,萝塔的厨艺明明很不错,在咖喱上却总是折戟沉沙,而尼诺刚好弥补了这一点,所以吉恩对尼诺的咖喱情有独钟。 “OK。”尼诺像是意料之中一样,宠溺地笑了一声。 两个人走到超市里面,吉恩推了个购物车,一边走一边看:“多买点东西吧?连巧克力都没有了,可以想象你家里现在已经空空如也到了什么程度。” 对于他的调侃,尼诺来者不拒:“嗯,那就每个区都逛一逛吧。” 共同购物就好像共同散步、就餐一样,幸福的时光怎么会嫌长呢? 于是接下来他们就如同疯狂囤积物资一样,每到一个区都会看来看去,然后你拿一个、我拿一个,把东西放进购物车里。 如下的对话发生了很多次: “呐,吉恩,你的牙刷好像已经用到期了,我拿一个了哦?” “啊,OK,毛巾……是不是也该换了?” “大概吧,啊啊不要拿那么多香皂,我用不完。” “但是……我也想买来着……” “好的,那你放进去吧。” 最后,购物车里出现了各种各样的物品,有居家用品,有食物零食饮料,有巧克力和草莓,有做咖喱饭的一些蔬菜调料,甚至还有一个阿卡君的布娃娃。 结算的时候,吉恩将购物车推给了尼诺,戳戳他的腰,让他去,自己不想去,大概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咖喱饭的香气冒了出来,吉恩如同被食物吸引的猫一样,溜溜达达凑了过去,瞅了几眼,坐到餐桌上准备开饭。 尼诺盛好饭,开了一瓶新买的威士忌,倒了一杯。 吉恩笑得假装拦他:“喂喂喂,饭还没有吃,你就想着喝酒了。” 尼诺把倒好的那杯推给他,自己倒了半杯:“给你的。不喝?” 吉恩没回答,伸手捞住酒杯。 虽然搭配看起来有点奇怪,但味道还是很棒的。因为想着要喝酒,所以尼诺并没有做太多饭,最后盘子一收洗了洗,酒还有小半瓶。 但大改她们平时喝的度数不算太高,而威士忌喝得少,这次买的度数又是比较高的,所以两个人喝得都有点上头。 吉恩拿着手机给萝塔发了条短信说晚上不回去,住在尼诺家。过了没一会儿,尼诺就收到了一条来自萝塔的短信:好好休息哦~ 尼诺:…… 他家目前只有一张床能睡人,不宽不窄。喝了酒以后,热量就渐渐浮现了出来,尼诺解开衬衫扣子,看着瘫在床上的吉恩:“脱衣服。洗个澡?” “唔……洗。”吉恩哼哼唧唧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到底是洗不洗,被尼诺拖着去了浴室,冲了冲,洗去了一点酒气。 其实两个人都有点上头,迷迷糊糊也就胡乱洗了两把,还没认认真真地给头发打上洗发露,尼诺就黏糊地缠了上去:“唔,冷。” “嗯?”吉恩不明所以。 他忽然听见了一声提示音,愣了两秒,觉得像是手机:“洗完了,我去看看……” 尼诺拦住他:“不急。” “刚才总部发了……嗯,消息,大概是格罗苏拉长官的……消息。”吉恩慢了半拍地跨出浴缸,嘟嘟囔囔。 尼诺表情一暗,伸手把他捞了回来,在他耳边道:“早就没事了,干什么老想他?有人想着呢。” 吉恩皱眉,反应不过来,被拽回去:“什么?” “他已经回来了,弗罗旺解除了对他的‘监禁’,你可以放心了。”尼诺带着浓浓的醋味道。 然而吉恩大概是酒加水蒸气一熏,理智和思维都被甩在了脑后,没听出来这股嫉妒,嗯嗯了一声:“那就好。我洗完了。” “洗完了就干点别的。”尼诺伸手托住他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过了两秒,吉恩仿佛才感觉到发生了什么,眼睛眨了眨,推推他,却被态度强硬地按着不许动,忍不住歪开脑袋:“唔……起开……” “不。”尼诺得了空闲回答他一句,然后亲上他的喉结。 脑袋里糊糊涂涂的吉恩有一瞬间的清明,那永远忠诚而可靠的如同犬的目光被狼一样冒着光的眼神取代,让他的危机感冒出来一点,但立刻又被掩盖住。 他想起了自己的坦白,以及现在两个人的身份。既然已经答应了对方,就不能再推推阻阻的了。 吉恩的一声碎叹被吞进了喉咙里。 下一话:缤纷花朵阴影下的白中之黑 “缤纷的花朵总是藏有某种恶意,” “谁知道呢,” “有白就有黑,光明的背后必然是阴影。” ①其实我忘了原著对雷尔的背景有具体交代没有,只记得说挺穷的?然后雷尔就有点仇富啥的。 第11章 缤纷花朵阴影下的白中之黑 尼诺随手拿过吉恩的手机看了一眼,果然是好消息,便低声告诉了吉恩一句,然后把他拖进被子里。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两个人是被手机铃声叫醒的。 吉恩起床以后才反应过来昨天晚上都发生了什么,但首先还是打开手机看了看消息,格罗苏拉已经回来了,他才舒了口气。 他有了空闲想昨晚的事,刚想对尼诺说什么,就见对方一脸嫉妒的表情,恶狠狠地向他蹭过来按住他,然后吻了上去。 一个吻结束,吉恩也忘了自己要说什么,干脆起床穿衣服:“起来了,还好我今天是下午的班。” “就是知道才敢的嘛。”尼诺单手撑着脑袋,看着他穿上衣服,遮住了身上的痕迹。 吉恩系好领带:“但格罗苏拉长官的事情无论如何我也要去看看,弗罗旺区这一次做的实在过分了。” 尼诺啪嗒一声趴在了床上,声音闷闷地说:“我好嫉妒啊吉恩!” “你都写在脸上了,不用说出来。”吉恩道,打理好了,走到床边,把他的脑袋从被子里揪了出来,亲了一口他的额头,“乖,乖,我去去就回。” “……” 这微妙的感觉是怎么回事啊!! 格罗苏拉没有一一回复来自各区的出于各种意图的慰问。他长舒了一口气,向后靠在了沙发上。 虽然已经回来了,但那几日的经历仍然让他觉得有些……觉得奇幻。 他晃晃手中的酒杯,暗红色的光芒似乎提醒着在酒桌上同利利乌姆达成的共识。他们都对彼此做出了让步,也做出了牺牲。 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恐怕也是看准了这一点,利利乌姆才有恃无恐。而他也确实不会对自己亲口做出的许诺作出违背的事情。 年轻时他便留了一头长发,且惯喜将头发都扎起来,利索地绑在脑后,而现在却更喜欢散开。 格罗苏拉揪起一缕白发,不经意回忆起当时被人揪住头发的触感。当时与其说是愣住,不如说是一种被激发起来的针锋相对感。 他抿了一口醇酒,垂眸不知在想些什么。 门铃响起。 格罗苏拉放下酒杯到门口,门外站着一个看上去是派送员的年轻人。 他打开门,年轻人递给他一捧花,微笑着请他签收。 格罗苏拉不明所以地接了过来,关上门,仔细打量,发现花束里面还藏着一张卡片。他将卡片抽出来打开。 上面写着: 花漂亮吗?从我窗外摘的。 ——利利乌姆 “……”格罗苏拉无语地将卡片随手扔在一旁,把已经经过特殊处理的花放进了空花瓶里——他有点不知道该放在哪里,所以既然是花,就放在花瓶里吧。 花朵的颜色还保留着新鲜,有粉有黄,看起来颇漂亮,就是香味早已经散去,闻起来更多的是一种……类似于陈腐的气息。 让人不是太舒服。 格罗苏拉将花瓶推远了一点,又忍不住站起来将花瓶放在了窗台上,然后打开了窗户。 与此同时,弗罗旺区。 利利乌姆望着窗外的花。 弗罗旺的花总是开得很早,盛放的时间也很长,香气清远而不过分浓烈,让这个城市都披上了一层美好的外衣。 温度也不低,利利乌姆的衬衫袖子挽了起来。 他手中端着一杯红酒,是他最钟爱的那一款。 算一算时间,他的花应该已经送到了那个人的手上,虽然时间有点长,不得不将花的魅力大打折扣,但仍然是值得的。 利利乌姆看着窗外的一片花海。 日头高照,微风吹拂,花海摇曳,地上投出了狭长的阴影。 萝塔搅搅饮料,问:“你已经搞定啦?” “萝塔。”尼诺无奈地道。 萝塔挑挑眉:“我以为你还要花更长的时间呢,跟我说说细节嘛?” 尼诺解释了一下,略过了不该说的地方。 萝塔喔了一声:“怪不得,原来还是我哥主动的,不然你还要乖乖地等着呢?这么看来你们两个简直太合适了。” “嘛,总之我们现在已经在一起了。”尼诺脸上露出一副典型的热恋中的人才会有的沉迷表情。 萝塔笑道:“你这是什么表情啊哈哈哈,难得你也会露出来——啊,不对,每次你们两个在一起都是这样,别人都没法插嘴。那你要来我家住吗?” 为了给他们制造机会,萝塔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毕竟,那是哥哥的终身幸福大事啊。 “那也太心急了。”尼诺将自己的咖啡喝完,“不过我还是会时不时去拜访的。” “随时欢迎。”萝塔笑眯眯。 尼诺起身:“那我就先走了,下午还有单子。” “好——拜拜。”萝塔挥挥手。 尼诺拿好自己的包,那里面是他现在“养家糊口”的唯一工具——相机。 下午的工作,甚至还和老上司有关。 有家报社和ACCA约定好了时间,要对格罗苏拉进行一场采访,借此机会介绍当下弗罗旺区的情况以及为他的预期外的滞留进行委婉的解释。 这项工作被分配给了一个名叫卡尔的记者,卡尔难得和他有一点点私交——两面之缘,对他的能力很是信任,请示报社以后请他一同前去。 既然是能挣钱的工作,哪有推脱的道理。 他们汇合以后,便前往ACCA总部,被带领着进入了接待室。格罗苏拉已经等候在了那里。 卡尔采访经验丰富,将准备好的问题板递给格罗苏拉,请他看了看。 尼诺淡定地在一旁拍了几张照片,然后坐在了一旁准备记录。 卡尔准备的问题恰到好处,既没有涉及过多的隐私和不能公开的事务,还用问题描出了一副弗罗旺现状的轮廓,而格罗苏拉的意外滞留也被他圆滑地嵌进了一个小问题里。 面对这样的采访,并没有人会觉得被冒犯。哪怕是格罗苏拉,也只是面无表情地配合地回答了问题,并对引申的小问题作出了一些解释,而没有感觉到不快。 卡尔采访完毕,尼诺便为格罗苏拉正式拍了一张照片。 卡尔将采访用具收了起来,对格罗苏拉表示歉意道:“接下来还有一个采访,容我先行告别,尼诺会留在这里同您继续商讨细节。” 格罗苏拉点点头:“没关系。” 卡尔一出门,接待室中便只剩下了尼诺和格罗苏拉。 两个人是前上司下属,说尴尬也有点,但气氛也不至于很奇怪。 尼诺忽然问:“有意义吗?为他作掩饰,或者说,替他开脱?” “他没什么可开脱的。”格罗苏拉显然听懂了尼诺在说谁,沉下语气淡淡道。 尼诺耸耸肩:“但他的要求不是显得有点过分了吗?对于你来说。” “我现在某种意义上已经卸任了,留在这里只是因为……”还抱有责任感。格罗苏拉没说下去,让话题拐了个弯,“你又为什么这么清楚?” 尼诺做了个半摊手的手势,挑眉表示自己的无辜。 格罗苏拉眉峰一敛。 “缺了一个弗罗旺,总感觉地图上变了,少了点什么感觉。”尼诺看看旁边墙壁上的王国地图,道。 格罗苏拉道:“你去过了?” “嗯。”尼诺低头。 毕竟是老上司,又是格罗苏拉,淡淡的生气还是挺有威慑力的。 “无论你是出于什么原因,都尽快从中脱身,那里不是你能调查的地方,忘了你的伤口是在哪儿收获的么?”格罗苏拉语气平淡,丝毫听不出他到底是出于关心还是嘲讽。 尼诺反驳:“那次不过是王室的吩咐,是他们为了达成目的而精心安排的一场意外。” 他的语气带着一些不满,但并非出于对自己的遭遇的不满,而是因为对吉恩的担心以及王室精心的利用。 格罗苏拉对他的想法半懂不懂,也没管:“你永远不知道是谁在背后安排了什么。” “那你呢,你又知道利利乌姆在背后安排了什么?”尼诺诘问。 格罗苏拉盯着他,目光犀利,却终究没说什么。 尼诺将相机装进包里,起身告辞,临出门的时候,忽然道:“我虽然和他有联系,但是并不赞同他的某些想法,所以请您注意安全。” 留下格罗苏拉独自坐在原处,皱起了眉。 吉恩的一阵迷糊和局促过去,想着昨晚的对话,忽然产生了一点点疑问。他的直觉很厉害,哪怕语言上只是些许怀疑,也觉得有些问题。 他给尼诺发了条讯息。 尼诺回到家里将照片导出来发给了卡尔,然后打开手机看消息,便看到了吉恩的问题。 问题很直接。 他无意识地按了按电脑键盘,然后决定不做多余的隐瞒。 因为身份的事,他已经对吉恩说了很多年的不算谎言的谎言,但没有人愿意对自己的恋人说不必要的假话。 他打字写着:因为我在弗罗旺有工作。 过了片刻,吉恩回复了他一个省略号。 尼诺:回来说。 吉恩没有再回复他,意思就是那就回去说吧。 吉恩披上大衣,嘴里叼着烟往外走。 时间已经有点晚了,路灯都纷纷亮了起来。他经过一家面包店,想了想,进去以后又出来,出来的时候怀里已经抱了两牛皮袋面包。 走到公寓楼下,他输入了门禁的密码,一步刚跨进自动打开的玻璃门,脑后风声一来。他迅速转身向旁边一躲,但动作仍然慢了,肩膀被棒球棒打了个正着,疼痛让他皱起了眉。 吉恩将怀中的面包往对方脸上一扔,从腰后拿出短棍—— 砰。 “吉恩!——” 下一话:冷暖自知的爱或者占有 “你不是我,怎么知道我是怎么想的?” “大概这就是命运吧。” “是爱?还是占有?这重要吗?” 第12章 冷暖自知的爱或者占有 尼诺粗喘着气,后怕地护着吉恩回了家。 吉恩的脸色也不太好看,虽然知道只拿着木棍和电棍,对他的威胁就不大,但实打实地敲到身上的时候,毕竟还是觉得疼的。 况且,这次袭击的目的也很耐人寻味。 恰好在他将要得知某些真相的时候,安排了这么一出。如果不是尼诺,大概这时候他就不知道躺在哪里了。 萝塔听到声音,从屋里出来,眼尖地看到了吉恩略微显得凌乱的衣领,轻呼一声:“怎么了?” “没事,”吉恩不欲让她担心,“这么晚了还没睡?” “唔……”萝塔揉揉眼睛,“今天没有喝酒呐?” 吉恩闪进浴室,尼诺帮他回答:“没有。” “那我继续去睡觉啦?”萝塔喝了口水,还是有点担心,总觉得有什么事,“真的没问题吗?” 尼诺笑道:“没问题。有我们两个在,还要你担心的话,那我们俩岂不是太没用了?” 萝塔扑哧一笑,回房了。 吉恩洗漱完,回到房间,尼诺正懒洋洋地翘着腿躺在床上,见他进来了,才放下腿:“好了?” 吉恩走到窗边拉上了窗帘,然后坐到了尼诺旁边,将身上的浴袍半脱下来,露出肩膀。 肩膀上挨的那一下不轻,已经泛了青色,即便今天处理了,明天还是会肿起来。 尼诺低声骂了一句,从旁边拿出来的医药箱里翻找出了药水,嘴里道:“忍着点。”然后将药涂在了他的肩膀上。 “好歹被我躲开了,没砸着脑袋。”吉恩苦中作乐。 尼诺轻轻点了点他的肩膀,表达着自己的闷闷不乐。 “你不是说要告诉我什么事吗?给我分分心呗。”吉恩咬着牙强笑道。 药要涂开,被砸到的地方也要推开,尼诺很小心,但疼是不可避免的。在吉恩记忆以来,好像还没怎么这样疼过。 “别逞强,”尼诺心疼道,“要是疼得厉害就一会儿再涂药。” “别,迟早要疼一下。”吉恩略略活动了一下肩膀,感觉还是酸痛,“要不拿点冰块敷一下?” 尼诺亲了亲他的颈侧:“药都涂了,晾一会儿。天气凉,明天晚上用热毛巾敷吧。” “唔。”吉恩听他的话。 这个话题暂告一段落,尼诺帮他处理完了肩膀,一边收拾药箱一边闷闷不乐地说:“我来晚了,让你受伤了,对不起。” 吉恩没受伤的胳膊抬起来摆摆手:“说那些干什么,别瞎背锅,现在该好好说说吧,你在弗罗旺干什么呢?格罗苏拉长官和利利乌姆到底是怎么回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计划?” 顿了顿,他把“危险”换成了“计划”。 尼诺放好药箱,把手机递给了他:“我从ACCA辞职以后,很快就被利利乌姆那边找上了。你也知道,虽然格罗苏拉长官不再是我的上司,而按理来说我与皇室的所谓‘合约’也到期了,但是……” “还是受他们差遣,是吧。”吉恩冷着脸接过了他的话,翻了翻手机里的短信,扔了回去,“尼诺,看到我差点被在脑袋上豁个口,你是什么感觉?” 尼诺抓过手机,听到他的问题,顿了一下。 什么感觉? 恨不能从这整个事件中抽身,恨不能再也不被别人摆布,恨不能自己去挨那一棍,烦躁和后悔像毒液一样瞬间直冲大脑,让他在那一瞬间几乎停止了思考。 吉恩看到他的表情,反而低笑了一声。 “你现在明白了吗?你在我眼前中枪的时候,我是什么感觉。” “我……”尼诺下意识地想反驳一句,可又自己拦住了自己。 如果只是他单方面地灌注着爱意,如果只是他单方面地表达着强大,现在对面这个金发的男人又怎么会顺着皇室精巧的安排、将那场戏演下去?怎么会毫无保留地信任着他这个看上去就很有问题、不管是过去还是现在的人? 怎么会……坦诚地说出“请和我交往吧”? 尼诺支吾:“抱歉。” 哪怕是已经相熟的这一刻,他还是发现,自己还是小看了他的小朋友。 毕竟,即便他比自己小了十岁,却也已经将至而立,怎么还会是傻兮兮的、莽撞又冲动的年轻人呢? 果然这才是他的吉恩啊。 吉恩莞尔:“行了,可怜巴巴的。你只是给他们送消息而已,说起来,各区和皇室之间的博弈,不过都是为了自己能够得到更多的利益,权力能够更加稳固,要说可怜,你只不过是个被人差遣的跑腿儿,更无能为力的,应该是那两位吧?” 尼诺摊手:“老实说,连我也搞不懂他们是什么意思,看上去悠哉悠哉,一点我为鱼肉的危机感都没有,虽然唇枪舌剑得就像要你死我活一样,却始终没有达到……皇室想要看到的那种程度。” “这就是长官们的自觉啊。”吉恩感叹。 “确实。”尼诺点头,“不过有一点……” 他一边钻进了被子里,一边说:“即便这件事落下帷幕,格罗苏拉对利利乌姆……大概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吧?更何况现在改制,如果以后弗罗旺还想要扣下他,恐怕……” 这边也无能为力。 吉恩想了想:“格罗苏拉长官……就没有什么……” 尼诺听懂他的意思,解释道:“其实我有时候甚至会突然觉得,嘛,只是我自己的感觉,有时候格罗苏拉长官就好像在纵容着弗罗旺一样——虽然他对于弗罗旺的独立宣布没有丝毫赞同的意思,但是对于利利乌姆那位……他……” “利利乌姆都想做些什么?”吉恩问。 “他想让格罗苏拉永远留在弗罗旺。” “不可能。”吉恩立刻皱眉反驳,“不管是什么意义上、出于什么原因,都不可能。” 尼诺耸肩:“当然了。可是格罗苏拉长官可没什么反对的表示,虽然谁都知道那不可能,但他还是……啊,怎么说,我也不好说长官们的坏话,可他们俩有时候实在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 感受到了那微妙的停顿所体现出的情绪,尼诺也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才继续:“我也并非没有旁敲侧击过,但是……那位长官只跟我说了一句话。”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吉恩接道。 那是格罗苏拉发给尼诺的最后一条短信,他刚刚看到了。 “后来他就不理我了。”尼诺心情复杂道,却不知道怎么戳到了吉恩的笑点。 吉恩喝完热牛奶:“那今天的人会是谁派来的?” 两个人都有点想不到会是谁。普通人没那个想法,长官们和皇室应该不会这么干——不管怎么想,最近的事都不应该和吉恩挂上钩吧? “也说不好是哪个和你结仇的人干的。”尼诺随口道,心里想绝对要把这个人揪出来。 一语成谶。 事实证明,他俩还是有点阴谋论了。事件的主谋揪出来以后,两个人都明白过来——主谋是吉恩曾经接触过的、朱莫克区一个进行不法交易的成员,经过他手处理以后境地比较惨,记上了仇,赶巧地找上门来。 和目前最麻烦的事情没关系,倒是让人松了口气。但是伤人,尤其是虽然没造成严重后果、但是目的非常严重的情况,不管是ACCA还是尼诺,都不会让他简单走人。 这是后话了。 遥远的弗罗旺区也到了夜晚。 芬芳沉睡,万籁俱寂。 利利乌姆还端着高脚杯站在窗边,被哥哥看见了,说了两句,耸耸肩,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一般一动不动。 这个夜晚就像是在迎接即将到来的美好季节一样,晴朗无比,月光盖住了星光。 不过其实他更像看繁星呐。 利利乌姆心想。 他伸手对准了天上的弯月,抓了一把,月光从他的掌心里跑了出去,散在了院子里。 不管是月亮还是星辰,都是抓不住的,就像那个人一样。惟有将他牢牢绑在身边,才能有一种安心感。 利利乌姆自己也已经分不清了,到底是什么时候从内心生发出的可怖的占有欲,不知道是不是扭曲到变成了爱的程度,亦或是爱扭曲成了占有欲。 那条短信,他看到过。 如人饮水,冷暖自知……吗? 吉恩收到消息的时候,说不震惊是不可能的。即便从尼诺那里有了略微的了解,他也吃惊得不得了:“这……这也在皇室的预料之中吗?” “谁知道呢……”尼诺淡淡道,“哪怕他们没有想过变成现在这样,也按着他们预期的方向发展了,不是么?” “是啊……”吉恩鼓鼓嘴。 萝塔从屋里跑出来:“哥!” “怎么了?” “我都知道你和尼诺的事了!你还不打算交代吗?”萝塔笑着凑到他旁边。 吉恩眯了眯眼:“说起这个……你和他的小算盘我还没有找你算账吧?” “……尼诺!”萝塔瞬间跑到了尼诺背后。 尼诺摸摸她的脑袋,微笑着对吉恩道:“也该好好说说我们的事情了吧?” 下一话:盛夏里轻轻摇曳的斑驳光影 “如果把你交给尼诺我是很放心的啦,哥哥。” “比其他任何人都要放心哦,” “毕竟你们是彼此的唯一,对吧。” 碎碎念: 那个朱莫克区那个人,详见第七章,居然被拿出来用了,连我自己也没想到(?)。 利格在我心中始终没法好好的写出来一个结局,毕竟他们就是……有一点道不同不相为谋的意思,相爱相杀型,就像文里说的,是爱还是占有,并没有尼吉那样明显,不过就算是占有欲,利利也是不择手段也要把人弄到手的吧。 第13章 盛夏里轻轻摇曳的斑驳光影 一晃将近三个月过去,夏天已经彻底占据了整条街道。 盛夏的树木欣欣向荣,雨后的空气更是清新得让人想要抛下工作,跑到公园里静静地躺在树荫下享受生活,或是前往海边、和清凉的海水度过一个美好的假期。 然而—— 假期还没有到来。 路上仍然是来去匆匆的上班族们。 监察课里依然是吵吵闹闹。 “诶——不会吧——”伯劳捂着脸看着桌子上的请柬,“你们也收到了吗?!” 阿特利点点头:“嗯!嗯!我们也收到了!传闻变成真的了!” “骗人的吧……”伯劳惊呼着指着请柬上的两个名字,问凯莉,“凯莉你快来看,真的是这两个名字而不是我看错了吗?——” 三个人搂在一起,一惊一乍地喊着。 诺特进来的时候被吓了一跳,看了看时间,看看女孩子们,又看看桌子上的点心,震惊道:“今天是太阳从西方升起了吗?你们居然没有严格遵守点心时间?” 伯劳指指他桌子上那封请柬,捂脸道:“都怪那个啊!——” 诺特哦了一声,走到桌前拿起请柬翻开,渐渐瞪大了眼睛。 “什——么——?!!!” 声音响彻总部。 这一天,从监察课开始,吉恩将要结婚的消息传遍了ACCA总部。 莫芙自然拿到了请柬:“终于把自己嫁出去了。” 吉恩耳尖一红,还没来得及反驳,就见莫芙已经将请柬收进贴身的口袋中,拍了拍,调侃道:“这么一来,约你出来就不那么容易了吧?上次跟你说了几句,就被那只‘乌鸦’记了好久呢。” “不……”吉恩反驳了半个字。 “是是,我知道了。”莫芙笑得像是吉恩在护崽似的,然后端正了态度,正正经经祝福道,“恭喜。” “多谢。”吉恩笑道。 两人相顾无言。 当初聊天的时候,两个人谁都想不到到了今天,吉恩即将结婚、格罗苏拉远赴弗罗旺不返,而莫芙,仍然领导着整个ACCA朝着更好的方向前进着——啊不,最后这一条是能够预料到的。 最后吉恩还是无言地告辞了。 萝塔没挽着雷尔的胳膊,因为雷尔的父母走在前面。尼诺和吉恩双方都没有能够主事的真正家长意义的人,雷尔的父母主动提出帮他们准备一些事宜,毕竟相对于将这两个人当成“家长辈”,他们还是更习惯把他们两个看做小辈。 比如今天来挑选礼服,几个人便一起来了——毕竟通过萝塔,他们知道那两个当事人的眼光并不怎么可信。 就像之前听过的波菈与米雪儿的婚礼上两位新人都穿了婚纱一样,尼诺和吉恩的礼服自然目标也是两套西服,至于颜色、款式等等,听到雷尔的父母接过重任以后,他们就感谢地交过了担子,然后将挑选婚戒的任务接了下来。 这些并不是多么麻烦的程序,而其他的也已经准备好了,因此在送完请柬、陈述过将要举办婚礼的事实以后,礼服和婚戒的挑选才开始。 吉恩正坐在机车的后座上,听到手机的提示声,待停下以后,拿出来瞥了一眼,发现是格罗苏拉发来的短讯:“恭喜。——格罗苏拉,利利乌姆” “……”吉恩无言地递给尼诺,让他看了一眼,然后两个人对视,噗嗤笑出来。 不同的人也许就有不同的选择吧,虽然对格罗苏拉的行动半理不解,但毕竟是长官自己做出的选择。 而如今看来,或许也不是最糟糕的选择呢。 吉恩将手机收回兜中,和尼诺一起迈进了店中。 傍晚时分,两边共同聚在了吉恩家中。 选礼服的那一边将相册拿了回来给吉恩和尼诺看,不出意料,是两身白色情侣礼服——毕竟现在好几个区都不禁止同性婚姻,服务自然也随之提供了这些选项。 吉恩和尼诺翻了翻细节,并不过分夸张,果然请两位家长去还是很值得信任的。而后他们将戒指的细节拿出来看了看,情侣色的钻石对戒,自然也很好看。 萝塔和雷尔的妈妈一起钻进了厨房里做饭,剩下四个男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面相觑,不一会儿就开始聊起了电视报道里的话题。 几乎是很久没有这样的体验了,长辈、小辈聚在一起,厨房里有人正在料理,客厅中互相聊着即兴的话题,没有烟酒,却有一种暌违已久的氛围。 吉恩轻轻叹了一声,没有摸烟盒,目光朝窗外落去。 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生活也都在继续。 他的目光转移到墙上的照片上。 该去看看他们了。 吉恩转头,和尼诺的目光恰好对上。 显然,两个人想到了一起。 工作以后,吉恩来墓园的时间就并不多了。他有一点逃避的意思,毕竟虽然不是个情绪外现的人,不等于他是个没有情绪的人。 尼诺看了吉恩一眼:“这几天还没抽过烟。” “唔,嗯,要是在婚礼上被人问新郎怎么是个烟枪就不好了。”吉恩浅笑。 最开始的时候,吸烟某种意义上是为了平息自己的焦躁。工作、家庭、迷茫的前路、孤独的坚持,他只是普通人,也有自己的压力和不甘。而后来就渐渐变成了习惯,再想戒的时候就变得很难了。 而最近那些意外温馨的气氛,不知为何突然为他的戒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吉恩对着墓碑道:“唔,是婚礼,现在已经可以……我们也可以结婚了。”他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说出来,哪怕身旁只有未来的新郎。 尼诺轻笑:“我会照顾好他的。” “可靠的尼诺。”吉恩调侃。 这句话从他第一次来墓园起,已经说了几十年。尼诺也始终在履行着自己的承诺。 不知怎么,吉恩突然生出一点内疚:“抱歉,这么久以来一直让你承受了那么多,明明你也并不比我大……” 哦,还是大十岁的。 正经的气氛被打破,尼诺拍了拍吉恩的肩膀,朝墓碑鞠了一躬:“多谢你们,今后请多指教。” 吉恩也鞠了一躬:“我们会继续好好生活的,请你们放心吧。” 两人离开,留下了两支花,然后前往了尼诺父亲的墓碑前。 这三位长辈在一辆车上去世,而他们的后辈互相扶持照顾,一直走到了现在,实在让人有一种感慨。 尼诺这时才回答了刚才吉恩的歉意:“如果没有你,我也很难撑过那个时候。我也要多谢你啊,吉恩。” 所以不需要什么道歉,也不需要伤心,日子就是这样过着,我们也就这样走下去,仅此而已。 吉恩听懂未尽之意,有模有样地对着墓碑深深鞠了一躬:“也请您多指教了。” 因为是盛夏,婚礼就在教堂内举行了。 毕竟穿着一身礼服在室外,对新人可并不那么友好。 直到说出“我愿意”的时候,吉恩才真切地感受到,原来这是属于他的婚礼,他的未来就要和这个其实已经和他绑定了四十年的人继续绑定了。 他不是没听过有些人说婚姻远比爱情可怕得多,也偶尔看到过一些风言风语怀疑两个大男人搞什么婚礼,穿上礼服的时候甚至还有点怯阵,可事到临头,又不禁生出一股温柔的坚定。 对面这个男人用四十年的光阴,将他的成长和喜怒哀乐一一记在了心里,甚至是在用生命搭构着他的人生中的某些路途。而即便到了最后,甚至也愿意把那些深沉而又热烈的情感收进心里,只因为他的一句支吾。 而自己分明有意,却还犹疑地纠结了那么久。 没有人能够替代他啊。吉恩在心中想,为对方戴上了那枚戒指。 十指相扣,戒指轻轻地触碰在了一起。 四目相对,眼中是明明白白的感情。 “呼——好奸诈啊课长,这个时候度蜜月岂不是要把工作都丢给我们了——”女孩子们吵吵嚷嚷。 吉恩被她们闹得甚至有点自闭:“中止!要求中止——有什么问题都去找他——” 手指指向了尼诺的方向。 尼诺正在被ACCA的一众成员围在一起敬酒。 “听说你以前是内务调查科的哦帅哥,居然瞒了我们这么多年啊——” “诶——瞒着我们无所谓,居然连吉恩都一点也不知道啊,新郎,想好怎么补偿了吗?” 然后这些问题就开始走向奇怪的方向,终于被一个问题直截了当地问开了: “新郎,今天晚上准备好了吗?你和课长准备谁卖力一点呐?” “……” 尼诺逃避了这个问题,手指指向吉恩:“问他——” “他——” 两句话的尾音重叠到了一起,两个人互相指着对方,围着的人瞬间就笑成一团:“不……不愧是你们啊!真是心有灵犀!” 吉恩和尼诺对视,然后点点头,同时甩开了这群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一起逃到了作为长辈出场的雷尔父母那边——雷尔和萝塔也已经订婚。 不过上了年纪又爱清净的长辈们当然看出了他们的目的,悠哉地坐下喝茶,让雷尔和萝塔将两名新郎推了出去。 清风吹过,树木的影子落在地上,斑驳光影摇曳。 人生正是如此。 “呐,尼诺,你知道这个词的意思吗?” 尼诺凑过来看了一眼:“之……死……靡它?什么意思?” “之死靡它啊,意思就是……”吉恩笑了笑,快速而悄咪咪地亲了一口尼诺的指尖,“我只要你一个。”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