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同人)【燃晚】本座不重生也能从良》作者:繁star 文案: 【二哈同人】当2.0师尊回到前世1.0师尊的身体上,圆一世遗憾,填一世意难平。 “一生都是踏仙君的人,也是墨宗师的人。” “两辈子,都属于你。” “不后悔。” < 君似万千明月星辰,拥我归梦 > < 愿以毕生,换得浮生安好,鼎盛人间 > ——*—— 排雷: 1. 前传是师尊第一人称视角,正文里也偶尔会穿插师尊/墨燃第一人称。 2.我对华碧楠有莫大敌意,喜欢or对他有好感的就别点了,免得看文还把自己给看生气了。 3.文中夹杂了一些少量原文。有原文的地方已在正文or作话里标出。有私设,私设如山。 4.作者是初三狗,平日学习较忙,无特殊情况周末更新√还请谅解。 ——*—— 内容标签: 年下 情有独钟 前世今生 搜索关键字:主角:墨燃(踏仙君),楚晚宁 ┃ 配角:华碧楠 ┃ 其它:同人,衍生,年下,师徒 一句话简介:这应该是个补遗憾的小甜文 立意:燃晚神仙爱情 ================== ☆、前传 疼。 全身上下,哪哪都疼。特别是头和咽喉,疼的厉害,火烧火燎一样,晕的不知今夕何夕。 我习惯性的往后靠,却只触到了一床冰冷。 ——墨燃呢? 混沌的脑子霎时清醒了几分,但痛楚又像烈火一般再次席卷而来。我翻了个身,把自己尽可能埋进枕被里。 好冷。 冷的仿佛全身血液都要冻住了一样。 我下意识运转灵力想要驱散寒冷,却发现自己运转了个寂寞。 怎么回事? 心中浮上些不好的预感,我睁开眼,入目即是大片的红,看的人阵阵发晕。 ——特别是像我这样,见了很多血的人,看到这种红色就更是反感。 但很奇怪的是,我居然感觉到久违的熟悉感。 很快疼痛就减轻了些,脑子也恢复了几分清明。我用尽全身力气支起身子,额上漫出大滴大滴的冷汗,湿了鬓发。 脸色现在也肯定不好看。我掀开床帘。 ——巫山殿。 ——踏仙帝君。寝宫。 我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自己现在的处境。 支着身子的手微微颤着,随之就是更加猛烈的剧痛与头晕。刚才的力已经牵扯到了腰部,更是疼的厉害。 好像还有液体…从那处流出… 哪怕做了很多次,我也不太习惯这种流出的感觉。但是墨燃喜欢,不管是墨宗师还是踏仙君都喜欢这么做,每次都进的很深,哪怕清洗一次要花很久时间,特别麻烦,那也在所不惜。 疼的身子直颤。我一下支撑不住,从床上跌了下去。幸亏身上裹着些被褥,给我留了这最后一点点颜面。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何时这么狼狈过。 竟要寄希望于一床被褥掩着身子,可怜的保护自己那最后一点点,最后一点点的尊严傲骨。 但还是磕破了额角。可能是因为没有什么大动作分散精力的原因,所以我能清晰的感觉到皮肉翻开,绽出里面鲜红的肉,然后血慢慢的渗出,流了大半张脸。 我费劲地抬袖擦脸,现在的我,也就仅剩下这抬手的一点点力气了。 脸是干净了,袖子却脏了。 没事。 反正洗衣服总是比洗人要简单的。 放水中浸一下再晾出去晒干就完事了。 意识随着血液流出而渐渐涣散。耳边声音却渐渐多了起来,我听见有人在怒吼,吼的是什么听不大清,唯有一“本座”二字听的清晰。 熟悉的脚步声渐渐靠近。 一片高大的阴影撒下来,我用尽全身力气抬头。果不其然,是一个面色不虞的踏仙帝君。 张了张嘴,想像往常一样说些什么。但是喉咙却干的发涩,什么也说不出来。 抬眸。 抿唇。 唇角勾一抹轻轻浅浅的弧度。 我很少笑,但是这一次我却是真的想笑。 ——重来一次,绝对不会让你受那么多苦楚。 这是我意识失去前,给他留下的最后一个表情。 本来他的脸色很就不好看,看到我的笑容之后脸色更不好看…… 果然还是我长的太丑了吗…? ☆、生 墨燃懒懒地倚在座上,手里慢慢剥着一颗玉葡萄。这是西域那边进来的好东西,汁多味甘。 他不是特别喜欢吃甜的,对于这种甜腻的水果,他向来都是持可有可无的态度。 不过楚晚宁倒是很喜欢吃,虽然他面子薄嘴上不说,但是每次带过去的甜腻水果,他都是要吃个干净的。 晶莹的汁水染上指尖,泛出莹/莹水/光。他慢慢的剥着皮,偶尔才瞟一眼底下卖力讨好他的宋秋桐。 ——宋秋桐为了讨他欢心,特意命人做了一套改良过的死生之巅全套战甲,当然她这个战甲不是真的打仗用的战甲,就是个只能看不能用的花架子。 但不得不说,这个女人确实眼光不错。若是这身衣服换个人穿…倒确实显得“坚韧中不失柔和”。 但若是穿在她身上,却是不伦不类。虽然一举一动之间恰似故人归,但是却连师明净一丝风骨都没学来。 ……但若是穿在楚晚宁身上呢?墨燃慢悠悠咬着甜腻的葡萄,汁水在舌尖上绽开,清凉甜美。他眼睛看着的是宋秋桐,脑子里想着的却是他的楚妃穿上这身衣服会是什么清冷样子。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晚夜玉衡,北斗仙尊!墨燃扬起一抹肆意而疯狂的笑容,仙尊又如何?还不是要雌/伏在他身/下被他/上/了一遍又一遍?还不是得当他的楚妃? 恰好宋秋桐瞧见了这抹笑,心下大喜。还以为是自己跳的好,引得踏仙君情不自禁笑了出来,于是更加卖力舞着剑。 她不知道,她这副样子,是多么像一条哈巴狗,多么像一个小丑。 宋秋桐舞的是改良后的死生之巅的剑法,改良过的剑法已经没有什么实质攻击效果了,就是看个好看,图个乐子而已。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笑话。 墨燃抬了抬下巴,示意她停下。他眯起眼笑,阳光打在他脸上,看起来就像个乖巧少年,温柔英俊,肤色白皙。 “师妹。”他叫的十分亲切,语调似抹了一层厚厚的蜜糖一般,甜的发腻,“你这身衣裳可真是好看,给本座可好?” 宋秋桐低下头,露出一段白皙纤细的脖颈,行了礼道,“阿燃喜欢就好…那妾身就先去更衣。” “不用那么大费周章。”墨燃笑吟吟的,说出来的却是让任何良/家/女子自杀都不愿意做的事,“你在这儿脱就可以了。本座不想等。” 宋秋桐惊讶地抬头看他。 她看到了一双明亮墨黑的瞳子,里面满满的笑意,眉眼间却尽是森然与疯狂。 疯子。 魔鬼。 地狱。 ——这就是踏仙君。 ——尸山血海而来,去往地狱而终。 她低下头去,强忍着内心的不适,缓缓褪下身上的衣物,露出吹弹可破的白皙皮肤,瞧起来诱/人的紧。 可墨燃的目光却从来没在那身皮/肉上流连过,他的视线又回到了手中的葡萄上。 用新的方法来折辱楚晚宁——这让他心情大好,他哼着不知名的,自己都已经忘记是谁教的歌,慢慢剥着葡萄,把剥好的诱人果实轻轻放到白玉瓷盘中,搭成一个漂亮的形状。 给楚晚宁吃,他喜欢吃这个。 大殿里突然安静下来。 因而在这一片静谧之中,刘公的声音格外明显。 “求求各位小姐通报一声,让老朽进去吧…” “陛下和娘娘正是高兴的时候呢,你别打扰!去去去,死老头子烦死了!” 门外侍女的呵斥声格外分明。 “可是楚公子…楚公子他快不行了…他晕过去了,他的头都破了,流了一地的血…!” 侍女愣了一下,随即笑出声,“你是说那个已经被陛下/操/腻的男人?他也配得上公子这个称号么?他怎么能和娘娘相提并论!” 墨燃的脸色一下子沉下来 ,眸底漆黑一片,看不分明其中情绪。 “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东西?”他走下帝座,越过衣衫半解,吓得脸色发白的宋秋桐,“要是楚晚宁出了什么事,本座第一个拿你祭他。” 楚晚宁再怎么样,也是他的师尊,是他的楚妃,一辈子,两辈子,永生永世都是他的人。 逃不掉。 但是也只是他一个人的。 能折辱他的,只有他墨微雨。 只有。 踏仙帝君推开门,撇了一眼刘公和那些个跪在地上发抖的侍女,然后径直御剑向巫山殿去, “今日殿门前所有轮班者,凌迟处死,挫骨扬灰。”他顿了一下,然后语调上扬,一如往昔,“株连九族吧,一个人上黄泉,未免太过寂寞。” 身后是侍女们的哭天抢地,可他充耳不闻。 ——楚晚宁。 ——楚晚宁不能死。 ——楚晚宁是他的人,楚晚宁不能死。 就算要死,也是死在他墨微雨手里。 旁人休想染指。 ☆、生 他亲眼见着楚晚宁倒下了。 一袭白衣,似雪般铺洒在大殿上,轻柔决绝。凤眸紧闭,纤长的眼睫似乎是受不了这冰冷的空气,微微颤着。 白衣染血,恰如红梅落雪。 墨燃大步走进去的时候,脸色是他自己都未曾意料到的阴沉。他看着伏在地上的男人,习惯性的想要出言嘲讽。 “楚大仙君不是很能耐么,怎么还把自己搞的这么………” 狼狈不堪。 这句话,他说不下去了。 他看到楚晚宁在对他笑。那么柔和那么温暖。就像当年的小墨燃,在海棠树下第一次见到他,他垂眸时那一样。 温柔好看,笑容轻轻浅浅。似乎只要他在,就什么事都不会发生。 他会在那里。永远在那里。等着一个墨微雨。 但是现在他倒下了。 楚晚宁终于支撑不住了。他撑了太久太久,现在见到墨燃终于放了心。 笑容平复,风眸再度阖上。阳光照进大殿,映的他越发苍白脆弱。 生平第一次,他被肩上的重负压倒了。 但是他没有怨没有恨,甚至连往常的那一瞬冰冷眼神都没有,他只是笑。而这抹笑容,是他给墨微雨的。 薄唇张张合合,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他努力了好几次都说不出话来,嗓子里火烧一样的干疼。 最后他放弃了,只是抿着唇对他笑。楚晚宁向来不喜那种哈哈大笑,只要脸上能扬起一点弧度,已经是极为罕见的了。 “楚晚宁……你笑什么?”踏仙君突然暴怒,一把拎起地上的人的衣领,裘被落下,白玉身子上点点青/紫,十分醒目,“嘲讽本座?” 视线下移,“呵。嘲讽有什么用,还不是要张/着/双/腿给我/干。” 一边说一边把人揽进怀里遮住,眼神狼一样狠戾,像是在宣誓着自己的所有权。 刘公知趣地离开,还贴心的关上了门。 墨燃对刘公的表现十分满意,把怀里的人放到偏榻上,一脸嫌弃地拿了一床新毯子,给他的楚妃细细掖好。然后就盯着人家的脸发呆。 榻上的男人五官端正雅致,眉眼修细匀长,生的仙风道骨,瞧起来十分耐看。这下垂着睫毛帘子,就那么安安静静乖乖巧巧地躺在那里,更是冲淡了几分疏离之感,显得更加斯文儒雅,温润如玉。 就像他在海棠树下,第一次见到的时候一样。 ——优雅宁静。和尘世格格不入,仿佛皓衣谪仙,不染凡尘。 楚晚宁微微咳了两声,墨燃还以为他醒了。定睛一看却发现这人睡的很沉,眼尾还泛着薄红,就像被人狠狠欺负过了似的,惹得他小/腹一紧。 没办法,他踏仙君就是禽/兽。 “品性劣,质难琢。” 这是他楚晚宁亲口对他的评价。墨燃一直都没忘记,一直一直。 而且也没辜负这份评价,他将这句句子贯彻的很好,而且还自由创新发扬光大,也算是在恶人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墨燃低下头,额抵着额对楚晚宁低声自言自语,声音模模糊糊的,脸上却是灿灿笑意。 说到一半,他突然停下了。猛地起身抬手探向楚晚宁的额头。 “妈/的,御医呢?!叫御医给本座滚过来!” “一堆庸医,你们他/妈/的就这么照顾…”他突然不骂了,复又转头对着楚晚宁的脸扯出一个无比甜蜜的笑来,两池梨窝浅浅,语调就像对情人那样缠绵悱恻, “就这么照顾本座的,楚妃么?”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比较偏意识流。 ☆、生 “娘娘没什么大问题。”御医隔着帘子,一边给楚晚宁诊脉一边轻声道,“就是受了凉,感了风寒。” 墨燃直勾勾盯着御医的手——那只尽职尽责搭在楚晚宁腕上的手,心觉怎么看怎么碍眼,恨不得把那手砍下去才好,“他烧的很厉害。” “娘娘身子虚弱。”御医注意到墨燃的视线,小心翼翼地把手垂下,掩在袖子里,“帝君近日…房事可要节制些。娘娘这身子,不能累着。” 他嘴上恭敬喊着娘娘,内心里却有着自己的小盘算。 这楚妃娘娘,虽然肌肤白皙似玉,手指纤细修长,但又骨节分明,指尖虎口处还有簿茧… 这哪是女子的手! 这分明是一男人,还是行武多年的男人的手! 原来,楚妃竟然是一个男人吗? “把方子开出来。”踏仙帝君狠狠剜那御医一眼,“杵那儿是想让本座把你下油锅吗?” 御医吓得浑身一颤,连忙掏出纸笔写了一大堆墨燃看都看不明白的药名然后递给踏仙君,“帝君您看…” 踏仙君拿了纸端详许久,“看什么?看你的字有多丑么?” “是按照这些抓药…”御医战战兢兢道,“您看看有没有什么不妥,娘娘有没有什么东西不能吃…” 踏仙君把纸团成一团,“他什么都能吃,你只管拿药便可。” 御医退了下去。 才刚出大殿,踏仙帝君略带嫌弃的声音就又传了出来:“再拿点糖啊甜食啊什么的。” 他一边说一边看着楚晚宁,还一边低声骂,“人面无心的东西。” 楚晚宁或许是听到了有人在骂他,不悦的蹙眉,声音轻的一触即碎,“墨燃…” “本座在。”楚晚宁什么时候练成梦中听声的技能了?昏着都知道自己在骂他? 楚晚宁慢慢地抬手,点上墨燃的额头,由于发烧的缘故,指尖火热,连带着相触的那片皮肤也感到温暖。 “是我薄你……”他低声喃喃道,“死生…不怨。”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墨燃蓦地愣在那里,心里顿时如江河涛涛,又如水入沟壑,来回激荡。 这种复杂而又澎湃的情绪,是他向来不擅于分辨的。 他没文化,世界里除了爱就是恨,泾渭分明,其他再细致一点的,他就分不清了。 对师明净,他觉得自己肯定是喜欢的;而对于楚晚宁,他又觉得自己肯定是恨他的。 但他现在却有些迷茫了。 ——虽然他一直就没分清过,但至少他以前还可以毫无负担对自己说,他恨楚晚宁,恨不得把楚晚宁大卸八块,挫骨扬灰。 但现在他却说不出来了——哪怕只是停留在口舌之间,他也说不出来了。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墨燃如同疯魔了一样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这句话,然后瞪着他那双由于情绪太过激烈而充血赤红的眸子,像孤注一掷的疯子那样对榻上的男人确认道, “楚晚宁。” “你说的…是真话吗,是出自本心的吗?还是又来骗本座?” 良久,墨微雨低声笑了,声音沙哑低沉,情绪复杂难辨。 “骗子。” ☆、生 楚晚宁微蹙着眉,嘴里嘟哝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一副被魇住了的样子。 墨燃俯身,耳朵凑到他唇边想听听他到底在说些什么。可楚晚宁的梦话实在含糊,就连踏仙帝君这么好的听力,也只能听个七七八八。 但他仍旧听得很认真。或许是老天垂怜,居然还真让他分辨出几个字眼。 “墨燃…” “别讲了…” 楚晚宁连梦里都是他啊。墨燃顿时心情大好。至于“别讲了…”,他墨燃说的话多了去了,鬼知道楚晚宁指的是哪句话? “别讲了…别讲了墨燃…”楚晚宁额上冒出一层细细薄汗,“别说谢谢…别说…” “???”踏仙君愣住了。 他墨微雨横行霸道半辈子,几时和人说过谢谢?楚晚宁这究竟是做的什么奇奇怪怪的鬼梦啊! “以后我们可以养一头牛…” 这什么玩意和什么玩意?怎么还扯上牛了?踏仙君是个榆木脑袋,完全跟不上楚晚宁的思路。 “我可以给牛打来很多很多的草……哪怕是牛老了也不杀掉它吃肉,依旧给它吃草,不管它能不能干活…” “但是我不放牛,放牛还得你放。” 踏仙君突然变得神色晦暗不明,他这样喜怒无常已经很久了,久到所有人都习以为常。 合着不管怎么样,出苦力放牛总是我是吧?你楚晚宁是高高在上的仙尊,要高洁是吧? “但是…但是。虽然你是放牛的那个。但你和那个你讲的放牛娃不一样 。” “你不会被绞死,你也不会被那么诬陷。老牛也不会被杀,所有人都会好好的。” “墨燃…”楚晚宁颤抖着抬手,在空气中乱拂着,似乎想摸到什么东西。 踏仙君愣了一下,随即握住他那只微热的,颤抖的手。两手紧密贴合,和他们的离的无限远的心,一点都不一样。 都说十指连心。 可为什么,明明他都已经握的那么那么紧了,还换不得那人的一个回眸? 不管是最初海棠之下,还是那次无间天裂。 他都没有回过头,给那个已经把降低到尘埃的墨微雨一个眼神。 墨燃在心底近乎疯狂的质问着。 楚晚宁。 你的心是铁做的吗?还是你根本就没有心? 就在踏仙君日常疯魔的时候,楚晚宁又出声了。一听到他的声音,墨燃就果断放弃了自己那日常一疯,更加仔细地俯下身去偷听。 “墨燃…” “…你…”楚晚宁沉默了好一会儿,皱着眉头似乎是在斟酌用词,“你…你当初疼不疼…?” 墨燃愣住了。他怔怔地看着楚晚宁,脸上的表情很难看,说不清楚到底是哭还是笑。 疼不疼? 墨燃觉得自己应该是不疼的,至少现在回想起来是不疼的。他是踏仙帝君,他是人间帝王,他怎么可能会疼呢? 踏仙君怕疼,说出去不得笑掉那群名门正派——特别是薛蒙那鸟玩意的大牙? 可是真的不疼吗? 真的…不疼吗? 作者有话要说:楚晚宁这章话多了点。但不是ooc。 下一章会解释师尊这次反常,以及梦话跳跃的原因。 那个“牛”,“放牛娃”什么的,来源于墨燃讲的故事“牛吃草” 二世师尊什么记忆都有,所以可以梦到。 其实,细品。 “牛吃草”何尝不就是小燃儿的缩影呢。 当初的小燃儿,肯定也很疼吧。 所以后来的踏仙君,墨宗师,究竟是不会疼了,还是… 已经疼成习惯了呢? 注:下两章【魇】,是师尊第一视角。 ☆、魇 不过是眼睛一闭一睁,就又换了一个人间。 漫天大雪,撒盐纷飞差可拟。我习惯性的拉紧衣领,突然发现原来自己身上还披着一件银白滚金边的锦袍,上面还绣着几朵很漂亮的踏雪海棠。 这身衣物……好生熟悉啊。 手里沉甸甸的,我寻了个较干净的地方席地而坐,把九歌从手里转移到膝上。 试着运转灵力,却依旧是一场空。 这到底…是什么情况? 如果说先前巫山殿内的情况可以理解成为重来一世,那这次……又算是什么? 我坐了很久很久,直到坐的腿几乎没有知觉才站起来,抬手拍拍肩上积雪。雪融化,湿了一大片衣角。 这应该不用再洗一遍吧?反正雪也是水…只要最后晾干就好了。 远处朦朦胧胧响起号角的声音,还有兵戈交错的金属碰撞之声,似是在酝酿一场大祸。 我蓦地愣住了。这声音…实在是…太过难忘。 ——我第一世,就是伴着这号角声死的。 连忙环顾四周,果然我想的不错,这是昆仑踏雪宫的界地! 之前隐居…真是把脑子都给隐了,我暗暗骂着自己,思虑良久,最终却还是选择了和上辈子一样的路,强行调用九歌之力,踏漫天风雪而去。 抱歉,墨燃。 如果可以,我也不想离开你。 但是……对不起……我没有办法了,我就只剩下这一身残躯一条薄命了…我就只剩下这么一点点了,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 对不起… 最终…还是我负了你。 地狱太冷…我来替你。 人间很好,墨燃,你不要来陪我。 喉咙里渐渐漫上一抹腥甜。 以凡人之身动用神武,果然还是太勉强了吗…眼前一阵阵发黑,我咬破指尖,把那点猩红滴在九歌上面。九歌蓦地金光大放,传来的灵力是之前的数倍之多。 能用这么一条破命换来这么多灵力,也算是赚大发了。 我脚下提速,运用轻功蹬上树枝高高跃起,依稀见到那百万珍珑棋的浩荡场面。 顿时心下一松。 还好,我没有来晚。 还好,我还能为你做点什么。 还好,我还能再见你一面。 ………… 五脏六腑都像被刀搅一样,成了一堆污脏的烂肉,口鼻间满是血腥味,冰冷冷的。 “墨燃…还请你…一定要放过你自己……” 我看着眼前那戾气逼人的脸,脑海里却浮现出了另一副场景。 “仙君仙君,你理理我,你理理我嘛。” 少年的笑容,是那么的温暖,如浸春风。 可是我没能守住那抹暖阳。我有罪。 对不起,是师父的错。是师父没用。是师父没能护好你。 对不起,师父不能再陪你走下去了……你恨我也好怨我也罢,只要你能放过自己…… 对不起,未经允许,擅自把这半个地魂渡与你。这是我仅剩的最后一点东西了,还望你…莫要嫌弃。 这是我最后的,仅剩的最好的东西了。 对不起…墨燃…对不起。 我咳出最后一口鲜血,冰凉的指尖缓缓点上那人温暖的额头,就像是濒死之人在拼命留住最后一点暖意。 “是我薄你,死生不怨。” ☆、魇 其实我中途有清醒过。虽然就短短一瞬……中间连说一句话的时间都没有,想解释的话,最终也还是没能说出口。 然后我听到了墨微雨沉闷的声音。 “…骗子。” 我想告诉他真相,我想告诉他我没有,我不是骗子。我想告诉他,不管是一辈子还是两辈子,我都会是他的人,永远不会离开。 但是这具身子实在是太过虚弱了,连眼皮都没睁开,就又陷入了昏迷当中。 其实心里也还有那么一丝丝的侥幸。 幸好,方才那只是梦。我还能再在你身边,我还能再护着你,陪着你,伴着你。 幸好……幸好…… 高热再一次席卷而来,意识又一次堕入凡尘。 这次是……是…… 是夏司逆?! 我面对面看着夏司逆的脸,内心惊涛骇浪。哪怕这是梦,玉衡长老也绝不能丢脸。 我装作若无其事,散下耳畔一缕墨发,挡住那耳垂上的殷红耳钉。 ——玉衡座下,没有丢脸之徒。 这点包括玉衡自己。 不过…虽然脸比命重,但墨燃比脸更重。 思及此,我缓缓抬手抚了抚那颗还带着那人些许温度的耳钉,然后再度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嗯。墨燃比脸重。 发现夏司逆看不见我的时候,我内心是十分庆幸的,不用丢脸,真是人间一大美事。 然后那个重生后的少年墨燃推门进来了,年久失修的木门发出“吱呀”一声,门外是暴风骤雨。 他裹着一袭黑袍,眉宇间满是疲倦,携着满身的飘摇靠在门板上,大口大口喘着气。 墨燃似乎也看不见我,我松了一口气。 墨燃略略蹙了蹙眉,再抬眼的时候就是满面的轻快笑意。他嘴甜,几句话就哄的侍卫晕头转向,很快便讨要了些质地较软的稻草来,又把它们在地下铺软和了,才把夏司逆抱上去。(原文) 我就站在他们旁边,也不说话,就那么站着发呆。反正也没人看得见,不丢脸。 这个梦什么时候结束呢…… “委屈你今天睡这里。”墨燃的声音很清晰地传入耳中,带着些少年的意气风发。 我专心听着他们的对话。 那些都是我经历过的,再也回不去的曾经啊… 如今这么听听,倒也不错。 夏司逆道:“挺好的。” “是吗?”墨燃笑起来,“我也这么觉得。” 他倒在夏司逆身边,伸了个懒腰,然后把胳膊枕到脑后,看着廊庑木彖分明的顶。 “师弟,你看那些鸟人造梦的本事真不错,虽说这个梦境有幸存之人的记忆做基石,但居然能细化到连拱顶上的木纹都这么清晰,也是难得。” 夏司逆道:“羽民毕竟是半仙之躯,法力虽未登峰造极,但总有些凡人不能及的本事。” “也是。”墨燃眨了眨眼,翻了个身,支着脑袋看着夏司逆,“我睡不着。” “……”夏司逆瞥了他一眼,“那我讲个故事哄哄你?” 他原本不过一句嘲讽的玩笑话,岂料墨燃脸皮居然厚的要命,笑道:“好呀好呀。师弟讲个七仙女和董永的故事吧。” 夏司逆没料到他会当真,一愣,然后悻悻地把脸转开去了:“你想得倒很美。这么大岁数的人了,也不嫌丢人。” 墨燃笑道:“那你看看,其实人啊,得不到的东西就会一直惦记,这跟岁数没多大关系。我小的时候没人说故事哄我,我就总是想啊,想啊,想要是有个人也能哄哄我就好了。后来一直没有这个人出现,我也长大了,就不想了。但心里总还惦记的。” 夏司逆:“……” “你小时候也没人跟你说故事吧?”(原文) 确实没有,我想。怀罪从来没给我讲过故事。 ——四书五经上那些大道理不算。 “嗯。”夏司逆哼了一声。 我想我那时应该是臭着脸的。 “哈哈,所以你其实也不知道董永和七仙女的故事该怎么讲,对不对?” “…………这种靡靡之辞,有什么好说的。” “不会就是不会,别说是什么靡靡之词的。你这样子长大之后肯定得和我师尊一样,成一个特别无趣的人,谁都不爱搭理你。” “不搭理就不搭理,睡了。” 说完躺下合眼。 墨燃笑得直打滚,滚来滚去,滚到夏司逆身边,他瞅着小师弟闭着眼睛的模样,睫毛乌黑匀长,很是可爱,于是伸手捏了捏人家的脸。(原文) 我也捏了捏自己的脸。然后被自己脸上的冰凉温度吓了一大跳。 ……我……可真是太糟糕了。 “真睡啦?” “睡着了。”夏司逆臭着脸。 “哈哈。”墨燃笑了,“那你睡着,我来给你讲故事吧。” “你会讲故事?” “对啊,就跟你会说梦话一样。” 夏司逆闭嘴了,我也闭嘴了。 啊这……我说的梦话好像还不少呢。 “我师尊呀,他梦中好打人。”突然想起来之前墨燃的话,当时还以为是少年顽皮,现在想来……… …我可能真的,梦中好打人? 墨燃躺在夏司逆身边,两个人枕着稻草,头和头挨得很近。墨燃笑了一会儿,见师弟不理睬自己,也就渐渐不笑得那么夸张了,只是眼睛仍然是弯弯的,看着廊顶,鼻尖时不时窜上谷稻粗犷的味道,声音平静又安宁。 “我给你说的故事,是我自己编的。以前没人讲故事哄我,我很羡慕,但也没有办法,每天躺在床上,就自己讲故事给自己听。我讲给你的这个,是我最喜欢的,我给它起了个名字,叫做‘牛吃草’。”(原文) 我心下蓦地一沉。 牛吃草,牛吃草。 什么牛吃草,什么故事,什么编出来逗你玩的…… ——那分明就是墨燃自己啊!!! 作者有话要说:这章原文较多,基本上都标出来了。 有的运用了一大段原文,比较难标记,就直接把它们都作为一体标出来了。 ☆、惘 等到踏仙君醒的时候,已是日上三竿。鼻间萦绕着的依旧是那股熟悉的草木清香,安心宁神。 他伸出胳膊习惯性的抱住身边的人,把脑袋埋在那人颈窝里蹭,就像一只向主人打滚儿的大狗。 楚晚宁看着他,盯了很久,最后却还是没忍心推开,“墨燃。你醒醒。” 大病初愈的声音还有些沙哑,楚晚宁咳了两下。他十分不习惯这种虚弱的样子。 “晚宁…”墨燃没动,只是低声哼哼着。哼了不知道多久才仿佛意识到什么似的突然从床上爬起来,“…你醒了?” 楚晚宁直直的看着他,眸子里满是笑意,嘴上说出来的话却仍然刻薄,“不然呢?用不用我再给你睡一次瞧瞧?” 踏仙君下意识忽略那句讽刺的话,只记住了那少见的含笑凤眸,“先吃药。” 刚说完这句话,他自己就打了个喷嚏。然后揉着鼻子,一脸“本座这么牛/逼怎么会打喷嚏”的震惊。 楚晚宁哑笑。 这一次他睡了三天,做了好几个离奇古怪的梦。虽说精神受到了二次“创伤”,但身体倒是养足了精气。在被子里捂了这么多天,寒气也一并排了个干净。 ——四舍五入一下就是病好了。 不过墨燃倒是陪着他不眠不休了三天两夜。在这种前提下,哪怕强如踏仙帝君,此时身子也要比平常弱上几分。正好给这病毒趁虚而入的机会。 “该吃药的是你。”楚晚宁把伏在自己身上的墨燃扒开,绕过他把那碗已经冷却的药拿来,“起来,吃药。” 墨燃因为楚晚宁把自己推开而不开心了:“本座没病。” “我知道你没病,但是我之前得了病,所以你预防一下总是好的。”楚晚宁依着上辈子的经验,像哄小孩一样哄着踏仙君,“吃点药吧。我不想你生病。” 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在面对墨宗师的时候,他总是要摆一摆清冷仙尊的架子;而在面对踏仙君的时候,他就变成了一个耐心超好的楚宗师。 以前墨宗师还给他分析过,“踏仙君心境还小,师尊哄着他,正常。” 当时他还问,“可对你我就……” 墨宗师那时还笑:“这是因为…在我这里,师尊是要被哄的呀。” 楚晚宁想着,眉眼不禁柔和了许多。 这番想来…他这次一病一睡,也算是经历了大梦三生,倒是个极好的机缘。 只可惜现在身上没有灵力了…不然肯定能再突破一个层次…这样就可以更好的护着墨燃了。 踏仙君看着他柔和下来的眉眼,不禁愣住,就那么傻傻地端着碗坐在床沿,用视线勾勒着眼前人的每一寸肌肤。 就像一条摇头摆尾的傻狗。 白猫儿低着头想了会儿事,再抬头时不禁被他这模样吓得炸毛,“不喝药,端着碗看我干什么?我脸上有药吗?!” 对于现在身上还有着八苦长恨花的墨燃,楚晚宁实在是不敢掉以轻心。他想关心他,就像当年的师明净那样,如四月春风一样对待墨燃——虽然那是师昧刻意装出来的样子。 但他连装都不会装。 他被严冬封的太久了,好不容易见到光活动活动,现在却又丢给他一块比他更冷的,还让他去温暖这块更冷的东西。 其实他也很冷。 但他依旧把自己仅剩的温度,给了这个比他更冷的东西,哪怕自己跌至谷底,也要让它被阳光所照耀。 至于他自己…… 他只要能抵挡风雪就够了,至于暖阳,那是奢望,是他想都不敢想的东西。 墨燃又愣了一会儿,半晌才反应过来。仰头,喉结滚动两下就把一大碗苦药喝了个干净。楚晚宁看着他喝,心里不禁一阵发毛。 那东西那么苦…他到底是怎么喝下去的? 墨燃喝完之后大咧咧地把碗一搁,眼神坦荡,暗沉的眸里,有一抹骄奢的紫意流过。 不过他很快就又瞪大了眼睛,瞪的圆溜溜的,一脸的不可置信。 “张嘴。”楚晚宁正拿着一个桂花糕,抵着他的唇,低声道,“张嘴。甜的。不苦。”他又看了一眼那碗已经干净的只剩下几点药渣的碗, “比那药好吃多了。你…张嘴。” ☆、惘 墨燃瞪了他好一会儿才咬上桂花糕,一边嚼一边眯着眼,无端生出几分邪气:“楚妃怎的今日如此反常?居然还学会侍奉为夫了?真是难得啊。” 楚晚宁听见“楚妃”这一称呼顿时脸黑的像锅底一样,再听到“为夫”一词更是气极,直接把整块桂花糕以一种极为粗暴的动作塞进墨燃口中。 “干脆呛死你算了。”他拂去指尖上沾的糕点渣,“爱吃不吃,不吃吐出来还我。” 墨燃见他如此,心情也是大好。哪怕是听了这般忤逆的话也不生气,反而厚着脸皮道,“那本座现在就吐出来还给晚宁,晚宁可要收好。” 楚晚宁横他一眼,绕过他下了床,“吃了又吐,你恶不恶心。” “这不是晚宁你说要的么…” “那是你聋了。”楚晚宁走到大殿一角,拉开屏风,将身上衣物尽数褪下,换上一袭干净的轻柔白衣,“我几时说过这样的话。我根本没说过。” 墨燃暗自笑他面子薄,嘴上却还道,“可本座明明听的一清二楚。” “那是你耳朵出了问题。”楚晚宁彻底不承认了,“如果你真的听见了,那就当没听见处理。当然你是不可能听见的,因为我根本就没说过。” 墨燃一边乐一边啃着桂花糕,心上却诧异着自己怎会如此愉悦。 其实他对待楚晚宁,一直都是如此,哪怕心中再不愿意承认也无法改变。 ——只要能看到楚晚宁因为自己而起波澜,他就会无比愉悦。不管是正面情绪还是负面情绪。 但是楚晚宁,却连正眼都很少给他一个。 “品性劣,质难琢。” 其实他也曾敬过他,把他当成最亲近的人看,甚至为了给他献上一朵海棠,折了王夫人最宝贝的花。 可是楚晚宁怎么做的呢? ——楚晚宁用天问给了他一顿鞭子。 天问。那可是神武啊,就那么直直地抽上来,一下又一下,抽在身上痛在心里,血肉淋漓。 那可是神武啊,那可是神武啊! 而那时的自己,不过也只是是一个刚结了灵核的,初出茅庐的捧着一颗赤子心的少年而已啊… 而说实在的,他墨微雨又到底做错了什么呢?错到楚晚宁要动用神武来抽他? 墨燃随便嚼了两下就咽了下去。甜腻的味道在舌尖上绽开,他很不习惯这太过甘甜的味道,最后甚至都是皱着眉下咽的。 什么破桂花糕,哪有红油抄手好吃。楚晚宁真是瞎了眼,不爱吃辣,偏偏爱吃这甜了吧唧的破玩意。 他一边想一边起身,也跟着走到屏风后,从后面抱住楚晚宁,迷恋一样把脑袋埋在他的颈窝里,轻轻嗅着。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楚晚宁身上的淡淡草木香总是能让他安心宁神,甘之如殆。 墨燃就像闻着世间最好的解药那样呼吸着,环在那人腰间的手也越缩越紧。 看呐,这样的姿势。多么像一对人间夫妻。 墨燃一想到这点就笑了。温热的呼吸喷在楚晚宁颈窝上,刺得他发痒。 楚晚宁推开他的脑袋:“你笑什么?” 墨燃的笑容反而更加灿烂,他偏过头,轻轻把一个亲/吻印在楚晚宁侧脸上。 亲完又觉得踏仙帝君不应该这样,他应该是恨楚晚宁的,而不是去亲楚晚宁的。 于是脸上又立刻露出了后悔莫及的表情,但环在那人腰间的手,却从头至尾,没有松开过。 楚晚宁被他亲的一愣,耳垂泛上嫣红,显得格外艳丽:“滚开。别碍着我穿衣服。” 墨燃没动,脑袋还是埋在他颈窝里哼哼唧唧,说什么“楚妃不守妇道”云云。 楚晚宁:“……”就当没听见。 跟踏仙君较真,那绝对是世界上最自讨苦吃的事情。这一点,楚晚宁深有体会。 上辈子他偶尔和踏仙君计较是因为八苦长恨花已经被拔出,但现在他体内的魔花正是深种的时候…还是不要让他情绪波动太过激烈的好。 墨燃见他不应,变得更加放肆,什么“楚妃”“娘子”一气乱叫,反正没有一个称呼是不把楚晚宁性转的。 楚晚宁:“……”孽徒当死。 他经历了这么几辈子的纠缠,其实心境早已开阔了许多,虽然听起来还是有些隔应,但也没放在心上。 ——还真以为本仙尊没法子治你一个墨微雨?! 问世间对付踏宝宝的最好方式是什么? 答:给个甜枣再打一棒子。 楚晚宁跟他相处那么多年,纠缠了前世今生,又怎么会不懂这点。 于是晚夜玉衡用一种不容反驳的姿态,掰过那人下巴,点到即止的亲了一下那有些苍白的唇,然后面无表情的道: “你让开一下。让我安安稳稳穿个衣服。”楚晚宁扫了他一眼,踌躇了很久才道出那个哄人的词儿,“乖徒…” 作者有话要说:QAQ求收藏专栏啦qvq我超甜哒 楚晚宁:和徒弟谈恋爱这种事,我练了三辈子。哄个踏宝宝,小菜一碟。 ☆、惘 墨燃看着案上堆积如山的奏折,脸上却满是控制不住的笑意。 而每当他意识到自己在笑的时候,他就立马换上一副“本座威武霸气”的表情,然后帅不过三秒,再次恢复一脸傻笑。 就像只摇头摆尾的傻狗。 三把火依旧在底下“汪汪”叫唤,整只狗脸上都洋溢着兴奋。跟踏仙帝君表情如出一辙。 三把火是一个远疆的小仙门上贡给踏仙帝君的一只小哈士奇。 灰白相间,额上三簇火,有点像狼。但只有瓜那么大,长得也瓜头瓜脑的,滚胖浑圆。偏还觉得自己很威风,最喜欢干的事情就是不分地点的满大殿疯跑,几次想爬上高高的台阶,去看清那好整以暇坐在帝位上的人,但因腿实在太短,皆以失败告终。 墨燃盯着那空有力气,却着实没脑子的毛团看了须臾,忽然就笑了,一边笑一边低声骂道,狗东西。 他很喜欢这只小狗。 不是因为这狗可爱,而是觉得这狗和他有共同语言,是他墨微雨的灵魂知己。 瞧瞧,这狗执着犯蠢的样子,多像当年的墨微雨,执着的想要一个阿娘,执着的想要保护别人,执着的想要换得师尊一个回眸。 当然其中还有一部分原因是帝君不愿承认的。 ——譬如楚晚宁也喜欢这只狗,闲暇的时候他总是会抱着这三把火在红莲水榭里遛弯儿。 ——譬如他对三把火更多的是爱屋及乌。譬如每次他单纯的只想抱抱楚晚宁抱过的东西,来满足自己那隐秘而复杂的心思。 ——这可是晚夜玉衡抱过的狗!! ——但这狗是墨微雨的!! ——晚夜玉衡抱的是墨微雨的狗!! ——晚夜玉衡和墨微雨抱过一条狗!! 墨燃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他看到三把火犯蠢的样子或是懒洋洋窝在楚晚宁怀里晒太阳的样子,自己就会莫名其妙的快乐。脑子里还会被这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刷屏。 然后自己就会把三把火从楚晚宁怀里抢出来,狠狠揉捏一顿之后再把它塞回去,虽然经常会获得楚晚宁的大白眼,但他还是对这种事乐此不疲。 其实也不仅仅是三把火。 只要是楚晚宁的东西,帝君都喜欢碰。之前有段时间,帝君对楚晚宁的头发莫名出现极大兴趣,硬逼着楚晚宁剪下一绺发给他。好不容易得了发,他却天天把这玩意绕在指尖上把玩。 后来楚晚宁气的吃不下饭。虽然墨燃无法理解他口中“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是个什么鬼意思,但他也依旧显示出极大的理解。 毕竟…他可是楚晚宁最瞧不上眼的弟子啊。 而且他还百般折辱他。 楚晚宁又怎么会喜欢,把自己的头发交给这样一个厚颜无耻百无禁忌的流氓。 楚晚宁自从失去灵核之后,身子就一直不大好。不过饿了两顿,人就虚弱的不像话。唯有那一双风眸,凌厉依旧。 后来惹得墨燃也剪了自己一绺头发给他,这事才算完。 三把火突然高声叫嚷起来,“汪汪汪汪”的吵得墨燃心头火起: “吵吵吵,吵你/妈呢?!给本座闭嘴!!” 三把火不听他的,依旧汪汪汪叫个欢快。 “狗东西。”他骂道,“你再他/妈叫信不信死后本座连个三尺的木板子都不给你?!” 耳边却响起了一道如冷冽清泉般的声音,一下子就抚平了帝君的心头火。 虽然话不是特别好听。 “你一个大男人,跟狗计较什么。”楚晚宁身着一袭银白素袍,踏漫山风雪而来。他拂去肩上的落雪,然后一把抱起在他脚边直转悠的小奶狗, “跟狗论及父母。墨微雨,你倒也真长本事。” 见了来人,墨燃一下子就消停了。罕见的愣一瞬,脑子里全是之前楚晚宁唤他“乖徒”的声音。 还有那浅浅的吻。 “发什么呆?”楚晚宁看了一眼他手边的奏折,然后一手抱着三把火,一手随意翻起奏折,“这么多奏折你现在不批,攒着它们留着生孩子?” 墨燃可能真是被那一句乖徒给昏了脑子,他认真的看着楚晚宁,墨黑的眸里蕴着极少见的光彩。 “师尊此话…可是想与本座孕育一个孩子?”墨燃认真的看着他,神情极为认真,不似作伪,也不像是刻意嘲讽。 他是真的很认真地在问他。 楚晚宁:“…………” 如果可以,楚晚宁此刻的很想把这狗东西脑袋撬开,仔细瞧瞧里边都装着些什么浆糊。 “我看你多少沾点失心疯。”楚晚宁神思一转,心上突然浮现出一故人的身影——不过一想起来心情就不大好,“我听说这失心疯降智速度极快,你还是赶紧把那寒鳞圣手叫来给你治治吧。” 墨燃却永远和他不在一条频道上:“晚宁此言…可是在关心本座?” 作者有话要说:尝试蹭玄学~~~ PS:其实师尊提到华碧楠是想把华碧楠从暗处引向明处啦。 ☆、惘 丹心殿—— “情况怎么样了?”宋秋桐垂下睫毛帘子,漫不经心道。 “娘娘恕罪…”出声的是一位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上下的妙龄少女,穿着侍女的头饰,瞧起来倒是清纯可爱。但眼波流转之间,却是几分尖酸精明,十分不讨喜,“奴婢无能,未能探到那楚妃消息。也没…探到陛下的消息,但陛下这些日子都留在红莲水榭,这是可以肯定的。” 宋秋桐端居后座,观赏着自己刚做的鲜红的豆蔻指甲,衬着白腻纤长的玉指,端的是一派风华。 她细细看了好一会儿才叹道:“不怪你。这些天陛下天天在那水榭里陪着楚妃妹妹,而陛下又是个灵力高强的,凭你一个婢子,要是真能查到…本宫才奇怪呢。” 她轻轻抬手:“起来吧,别跪了。本宫还有别的话要问你。” 侍女一颤,连忙站起来,“谢皇后娘娘。” “本宫之前那件衣服…”宋秋桐声音拖的很长,悠悠地道,“本宫脱下来后,被陛下拿到哪儿去了?”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那一天。她在满大殿人的眼皮子底下,一件又一件剥着自己的衣服。 衣衫解下,露出那嫣红的肚兜。大殿中的男性侍卫目光似狼一样贪婪放肆地盯着她。而帝座上的男人,她的夫君,却在笑吟吟地剥葡萄。 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自己。 然后那碍事的老不死刘公就又来了,说楚晚宁又这又那了,不仅赔了她一个心腹,还惹得她在所有人面前出丑。 ——就像个人尽可夫的荡/妇那样,在众人眼前褪尽衣衫 ,将最私密的地方暴露给所有人。 侍女战战兢兢道:“听说拿到楚妃娘娘那儿去了…” 又是楚妃!! 这一切的羞辱…都拜楚晚宁和那天杀的楚妃所赐!! 要是没有楚晚宁,陛下当时又怎么会抛下她一人? 要是没有楚妃,陛下又怎会留她独守空闺,被宫人肆意谈笑,成为那些贱/人口中的笑柄? 宋秋桐做梦都想把这两个人挫骨扬灰。 所以当天那医师回来后,第一时间就被召来了皇后宫中。宋秋桐漾着盈盈笑意,眸似秋水,言谈中不经意探听楚妃的消息。 那医师自是不敢隐瞒:“臣怀疑…楚妃娘娘,并非女子。” 宋秋桐内心大惊,可脸上依然泰然自若:“医师何以见得?” “楚妃娘娘的手,生的自然是极好看的。匀长细瘦,肤若瓷胎,指端修尖,骨骼分明。”医师轻咳了几声,“但虎口处还有细细一层薄茧,乃是多年仗剑所致。虽是美人之手,但决然不是女子。” 宋秋桐没有再问下去,一个猜测顿时缓缓浮上她的心头。 楚晚宁…楚妃… 楚…都是楚…还是个男人,俊美的男人… 不!不可能…墨燃最是恨楚晚宁,怎么可能将他纳其为妃,万人之上?!甚至宠爱超越自己?! 不…不可能。 但…但这红莲水榭,这整个死生之巅…姓楚的俊美男人…却也只有楚晚宁一个…… 于是她派了这小侍女去红莲水榭探听一番,谁知这几天陛下竟连水榭的门都没出过。连批奏折都窝在水榭里,整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和那男不男女不女的楚妃厮混在一起。 密不透风,什么也打听不着。 宋秋桐揉了揉眉心,向底下吩咐道:“传皇后懿旨,召孤月夜寒鳞圣手华碧楠,前来一叙。” 华碧楠决然不会看错的。宋秋桐暗想,他会给她一个满意的答复。 而且…虽然这寒鳞圣手脾气怪异了些,但对她这位不受宠的皇后,却总是及其尊重,且百般顺从,很是听话,甚至还会自发的帮她,把新研发的玩意儿给她看新鲜。 她很信任华碧楠。甚至信任他超过了信任自己。而且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华碧楠,总是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 以她的脑袋,怕是两辈子都想不通了。 ——两日后。 “草民拜见皇后,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华宗师客气了,快快请起。”宋秋桐连忙迎上去,却忽略了华碧楠眼底那一抹异色,“本宫今日召你前来,是有一事相求……” 而今日的红莲水榭依旧花开满池,红艳艳的十分漂亮。楚晚宁一手拉着哼哼唧唧的踏仙君,一手抱着三把火,在红莲水榭里遛弯儿。 蓦地,他停了下来,被后面低着头大步走的墨燃撞了个正着:“走走停停,楚晚宁你什么毛病啊?” 楚晚宁回头看他一眼,冰凉的指尖触上那撞的微红的鼻头:“抱歉。” 墨燃满意地眯了眯眼睛,一把抢过三把火然后丢进池子里:“听说狗天生都会游泳,不知这是真是假。” 楚晚宁没理他,只是看着天边。那是皇后寝殿的方向。 ——华碧楠。 “楚晚宁!”墨燃见他又不理睬自己,一下子就被踩着狗尾巴了,“你是又想哪个野男人了?连夫君都不理,嗯?” 楚晚宁冷冷地瞟他一眼,然后使了个巧劲,趁踏仙帝君一时不稳把他推进了红莲池子里。 “听说狗天生会游泳,不知是真是假。”楚晚宁把好不容易爬上岸的,沾了水的三把火重新抱起来,也不嫌脏。目光却聚集在那在水里扑腾的墨燃身上,敛眉笑道,“我对这等事情了解甚少,你教教我吧。” ☆、惘 楚晚宁看着手边的米,叹了口气。 早知道他就不说自己要做皮蛋瘦肉粥给墨燃喝了。自己也真是傻,撒什么谎不行,偏要骗墨燃说要给他做皮蛋瘦肉粥… 现在完了。 踏仙君听到楚晚宁要给自己做皮蛋瘦肉粥,心情大好。也不顾自己刚落水的身子,连外袍都没穿就噔噔噔从屏风后面跑出来,墨黑的眼睛里闪着异样的光:“你要给本座熬粥?皮蛋瘦肉粥?” 语气里藏着那么深的渴望与期待,连墨燃自己都不曾察觉。 楚晚宁看着他高兴的样子,眉眼渐渐柔和下来,“那是自然。只是…” “没什么只是的。”墨燃把散开的发都拢到背后,“快去熬,本座饿死了。” 话里话外满是慵懒与魇足,完全不见刚才怒气冲天的样子。与刚才狠戾的男人相比,仿佛天差地别。 其实墨燃方才被他推下水时,心里是很气的。 ——本座就说你楚宗师怎么这些日子这般反常,表现的如此乖巧,原来…原来是为了让本座丧失戒备然后谋杀本座!! 但马上他就看见楚晚宁脸上一闪而逝的笑意,不含丝毫杂质。楚晚宁蹲下来,一手抱着三把火一手抓住墨燃,身体因为憋笑而微微颤抖。 “赶紧起来。这池水寒凉。浸一下可以疏灵脉,但泡久了也是会阴气入体。”楚晚宁看着他,一双风眸里满是认真,“你快些,我拉不动你。” “陌刀,召来!”回头便看到楚晚宁脸上迷茫的神色,踏仙君却笑了,眉眼间尽是嘲讽。哪怕此时他湿的像条落水大狗一样,声调却依然甜蜜,“师尊这次…又记不得了?” 楚晚宁拽了他一下,没说话。 两辈子,四十余年。他们纠缠的时间太久太久,很多过去的小细节,他确实是忘了。 或者说,他根本不想记得。 那些太苦了。哪怕已经是过去的事情,但一想起来,也依旧苦的心冷。 久而久之,便不再想了。 “这神武上可是有楚妃给下的禁名咒。”墨燃松开他的手,而后脚踏陌刀,破水而出,“怎么,娘子忘了?” 果然,楚晚宁从来就没有…从来就没有重视过他。墨燃危险地眯了眯眼睛。 果然…他在他心里是耻辱,是不得不收的一个孽障,是无法拒绝的劫难。不然,楚晚宁怎么连个禁名咒的事情都记不住? 可笑他原先,竟还以为楚晚宁是有心无力,心里终究是有那么一点点对他,对师昧的愧疚,是真心想给自己的神武取个好名字。 原来却只是… 忘了。 墨燃无端地一阵心里发堵,表情咬牙切齿的,就像一只被主人抛弃的小野狗,流浪街头,对每个人都充满敌意的摆出一副随时应战的样子。他连一个回眸都没给楚晚宁,直接御着陌刀破空而去。不过是几个眨眼的功夫,就飞没影了。 楚晚宁叹了口气,指尖拂上三把火柔软的毛。直到看不见墨燃的背影,才垂眸道:“九歌,召来。” 他提取几分九歌灵力,和着自己的灵魂之力,将它们全部融进红莲池水。这样的话,墨燃体内的八苦长恨花就无时无刻都能被压制。 ——整个红莲水榭的供水,都是靠这池水的。只要墨燃在他红莲水榭里待着,就无时无刻不被影响——自从他病好之后,每天都在忍着剧痛裂魂,渡魂于水,细细算来,也有一段时日了。 但是一次性不能泡的太久。 变化过快,会被华碧楠察觉。而现在…还不能打草惊蛇。 “记得叫你墨燃哥哥多来泡泡。”楚晚宁摸了摸三把火毛茸茸的脑袋,然后把小奶狗放下,“去吧,去找他 。” 三把火骤然离开温暖的怀抱,十分不适应,抓着他的脚背想往他怀里钻。 “听话,快去。”楚晚宁轻咳一声,然后用宽大的衣袖捂住嘴,其上是被藏起来的丝丝血红。 三把火撒腿而去,没跑两步就四腿一拌,平地摔了个狗啃泥。 还是超高难度的自己绊倒自己+平地摔的综合提优版本。绕是楚晚宁这般人,见了也不禁莞尔。只是华碧楠的动向,让他怎么笑都笑不出来。 其实早在大病初愈的时候,他就借了九歌灵力,全用来做了有“探查”之效的淡金海棠,布满整个死生之巅,暗中除掉了许多华碧楠埋给侍卫的蛊虫--那是主仆蛊,名如其效。如珍珑棋子十分类似,只是威力要差上许多。 他布这个,就是专门针对华碧楠的。 你不是来侦查吗?那我就来反侦察。 晚夜玉衡还就不信了,难不成他一个活三辈子的人,还比不过一个连一辈子都没过完的华碧楠! 于是他就信心满满的回了房。 果然。楚晚宁听着屋里乱砸东西的声音,眼神里透出一丝了然。 他就知道踏仙君这个不省心的,回来绝对要闹脾气,闹个翻天覆地才肯罢休。 而且踏仙君闹脾气也有讲究——这也都是后来墨宗师悄悄告诉他的。其目的在于凸显踏仙君黑历史。这是因为踏仙君在他之前,先爆了墨宗师的黑历史——也就是墨燃刚重生那段时间的心路历程。 这闹脾气,又究竟是怎么个讲究法呢? 墨宗师:“踏仙君啊,他生气的时候要自己先憋一会儿,而且绝对不跟任何人说他生气了。如果有人拆穿他,就是要被油炸的。等到惹他生气的那个人来了之后——或者即将到来的时候,他就会开始作的翻天覆地,最惯用的招式是拆家砸东西。“ “然后兼以语言攻击。” 不得不说。墨宗师总结的,真是精辟啊。 楚晚宁叹了口气,垂下那只染了血的右手,用左手缓缓推开了门。里面踏仙君正在屏风后面,一边束着发一边大骂楚晚宁的各种罪行。 红莲水榭里没外人,因为楚妃娘娘喜静,所以侍卫格外少。就连刘公,也是三五天才被踏仙帝君召来一次。 这倒也也方便了墨燃闹小性子。 若是踏仙君知道楚晚宁此刻的“小性子”想法,估计拉着楚晚宁同归于尽的心都有。 楚晚宁侧身,避过一只被乱砸的白瓷壶:“不要随便砸东西。” 踏仙君冷笑一下:“要你管?楚妃?” 楚晚宁又咳了一声,哪怕三辈子过去了,这简单的“楚妃”二字,也依旧是他心底一块难以抹灭的瘢痕。触之即是屈辱。 “我只是想问一句,你饿不饿。”楚晚宁慢慢地说,语调很是执着坚定,“我可以给你做。” “做什么?抄手么?”踏仙君放肆地笑出声来 ,“楚晚宁,你这般又是何必呢?师明净已经死了——因你而死,你见死不救。现在你又东施效颦是何意义…” “够了。” “我只是想问你,喝不喝皮蛋瘦肉粥。”楚晚宁一双风眸紧闭,面色苍白,语调都有些颤抖,“你要是喝,我便给你熬。” 皮蛋瘦肉粥。是墨燃前世今生都想教会他的一道菜。但是楚晚宁一直都做不好,也不愿去做好。 前世是因为他不愿给踏仙君做。 后世是因为他想吃墨燃做的。 “我不做抄手。”楚晚宁几乎是颤抖着说完这句话,“所以,墨微雨,求你也不要再说我东施效颦。” 他说,求你。 东施效颦。 哪怕过去再久,哪怕是前世今生的差距。 哪怕他知道墨燃是爱他的,哪怕他知道是八苦长恨花在作怪。 但心也还是会疼 。不是由于自己的痛苦,而是由于对墨燃的心疼。 踏仙帝君就这么人不人鬼不鬼的活了两辈子,不知人间冷暖,就那么跌跌撞撞的一路到黑。 没有人会告诉他,这是不对的路 ,这条路是错的,没有尽头的,你走岔了。 直到他死都没有人告诉他。 蓦地,一阵奔跑的声音和衣物摩擦的混乱声音打破了楚晚宁的惘然。须臾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一个极力隐藏着自己兴奋的,但眼里似落了星辰的墨微雨。 他的声音带着不可抑制的上扬。 “你要给本座熬粥?皮蛋瘦肉粥?”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会是楚晚宁和华碧楠的对手戏*罒▽罒* 和原文相比就改了几个词语啦~不用因为修改再来看一遍 踏仙君:哈哈哈哈哈哈墨宗师你完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墨宗师:……我们是一个人。 1.0狗子:……我他妈当场疑惑??爷招谁惹谁了? 【突然想到一张表情包】 0.5/2.0/1.0齐声高喊:我们爱的是谁?! 0.5/2.0:楚晚宁!!! 1.0:师明净!!! 0.5/2.0:…… 1.0:……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0.5/2.0(不归/见鬼召来):对你个头啊!!!就你他/妈眼瞎!!! ☆、惘 楚晚宁前脚刚走,华碧楠就迈着施施然的步子推开了门。他身上满是隐匿身形气息的药粉,就连巅峰时期的楚宗师也不一定能探查到他的痕迹——就更别提现在灵力被废的楚妃了。 他盯着榻上那个因为中了迷药而昏睡过去的踏仙帝君,眼里流露出几分不屑。 一个蠢货而已。也就一张脸生的好看。华碧楠站到窗边,看着那渐渐远去的飘渺白影,嘴角不自觉勾出了一抹疯狂的笑,笑容中含着几分不甘。 ——凭什么?凭什么师尊肯亲自为你洗手作羹汤,只是因为你墨微雨落了次水……而当初天裂之时,甭管他自己真死还是假死,但楚晚宁连一个回眸都没有给他? 凭什么? 华碧楠不是不知道那个阵法是关照双生之阵,但他仍然心有不甘。如果可以,他想要楚晚宁在当时为他而死。 生随死殉…多美多好的一个词啊。若是楚晚宁能为他如此,那可就真是… 他垂下眼睫,隐匿其里凶光。 他佯装很累的样子舒了口气,然后缓缓揭下脸上那层丑陋无比的人/皮/面/具。 面具底下,是一张绝代风华的脸。特别是那一双桃花剪水眸,眼波流转之间勾人心魄。 “小师弟。天裂一别,你可有想师兄我?”他笑吟吟地坐在手边一张檀木椅上,“可师兄一点都不想你啊。你这么蠢,除了师尊谁会看的上你。” “师尊也是个瞎了眼的…不过没关系~”他的表情十分愉悦,抚掌笑道,“等我大业成了,师尊就是我的人啦。” “话说你可真会玩。”华碧楠一边笑一边给自己泡了杯茶,“居然把师尊调/教成这副样子,教我好生渴望啊。让我想想啊…你唤师尊为楚妃…那我以后该叫他什么好呢……” 他似乎是突然灵光一现,合掌大笑道,“你说我叫他楚娘子可好?是不是比你这称呼听起来情深许多?” 华碧楠笑的时间很短,笑了两声之后就复又慢悠悠地饮尽盏中清茶。哪怕是一屋子的狼藉作为背景,也减少不了他一分风华。 浅笑之间,倾人心魂。 他喝完茶,理了理衣领,眼底掠过一丝猩红。最近墨燃对楚晚宁的态度不太对劲,不再像以前那样针锋相对,反倒柔和了许多——这并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答案。 怎么会这样? 华碧楠好看的眉蹙起,指尖凝出一只灵力凝成的寒鳞蛇,将小蛇打进墨燃心口,“去探。” 自屠遍儒风门七十二城之后,墨燃主要的意念便投放在了楚晚宁身上。至于是…恨意还是情意,那并不重要,只要有魔花的存在,都会把情感转化成无边无尽的恨意。 但现在…长恨花居然有了些被压制的意象?华碧楠感受着小蛇传回来的信息,唇紧紧抿着,几乎抿成了一条直线。 他扬腕收回寒鳞蛇,双手飞快结印,嘴里喃喃着不知名的法咒。 “阿燃…难道你忘记我是怎么死的了吗?” 他的声音随着结出的法印而柔和下来,与当年花前月下那个温柔少年声线重合,只是多了些蛊惑意味, “你不是喜欢我的吗……你不是喜欢师明净的吗……当年无间天裂,楚晚宁眼睁睁看着师明净死而不出手相救……这些你都忘了吗…?” “而你现在居然对着师尊笑…阿燃…”虽然心底泛上一阵阵恶心,但他依旧以温和的嗓音道,“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他手上飞快结印,唇齿间每一字一句都直入墨燃心底,妖异的墨色花蕊扎根入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成长。 “你爱的人是师昧。” “你恨的人是楚晚宁。”华碧楠一遍又一遍的重复着这两句话,良久才道,“懂了吗?” 黑色花瓣轻轻摇动,似乎在回应着他。 他终于满意了,形状姣好的唇勾起。正在隐去身形准备离开之际,却突然被一个破碎的白瓷壶绊到,撞上了墙沿。 墙沿处有一个小凸起。华碧楠抬手按上去,弹出一个小小的暗格。 里面是一卷手书。看字迹,像是楚晚宁的字。 他不动声色地动用灵力,在几个瞬息之间把这手书内容拓印下来,再把手书放回原位。 ——师尊的手书啊…… ——上面会写着什么呢…真是叫人无比好奇… 终于华碧楠隐去身形,自以为隐蔽地离开了红莲水榭,殊不知这一切却被另一人尽收眼底。 楚晚宁人虽在厨房,手边却是一朵检察海棠,流露着淡金流光,溢彩夺目。 神色依然平静,熬着一锅根本看不出是什么东西但硬要套个“皮蛋瘦肉粥”之名的水米分离物,并且准备拿这东西给当今天下共主吃。 等华碧楠离开之后,他才把粥盛出来装进一个小食盒,拎着小食盒快步走回去。 墨燃躺在榻上,面色苍白眉头紧皱,英挺的面容上毫无生机,若非胸膛还在有规律的起伏,他还真要以为躺在这儿的是个死人了。 楚晚宁轻叹一声,指尖点上墨燃的额头,又渡了一丝魂魄碎片过去,压抑那魔花的成长。不过瞬息之间,墨燃紧皱的眉头便平复下来,呼吸也逐渐匀长。 这下墨燃这儿应该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他踱到墙沿,指尖缓缓点上墙上那小小的凸起,把暗格藏好。 华碧楠拓印的那卷手书,是他精心用两夜时间亲笔写成的。里面记了很多杂七杂八的事情,真假皆有,大部分是他瞎编的——但这些都只是陪衬,算不得正菜。 真正的正菜其实只有廖廖几句话——不过虽是“正菜”,但本质上这也还是他看了好几部话本之后精心瞎编的故事。 ——那天我烹茶的时候,热气缭绕。但墨燃这个没脑子的还硬要凑上来,结果被熏的不停流泪。虽然白雾萦绕,但我却依然看的分明…… ——踏仙帝君的眼泪…居然是淡金色的… ——难道说…修真界的始皇,居然是一介蝶骨美人席么?不应该啊,蝶骨美人席皆是天生灵力低微,墨燃实力如此强悍,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怎么不可能呢…… ——百年前那位具有移山填海之能的宋星移…不也是一位,蝶骨美人席么…… 大致瞎编内容便是如此,虽然只是廖廖几笔,但对华碧楠来说,肯定是个莫大的惊喜。 活两辈子的好处,就是对未来的发展都了如指掌。楚晚宁看了一眼刚刚华碧楠用过的茶杯,思考了好一会儿才把它也扔到地上,砸了个粉碎。 ——师明净其实,从未见过墨燃泪水。但凡他少活一辈子,这事他都不可能知道。因为这件事是后来师明净亲口对他说的,除了天地,这世上就只有他知道了。 师昧跟他说的那天,也是个晴空。茶馆里偶遇,便聊了几句。当时自己还问他,知不知道墨燃是蝶骨美人席。 师昧很惊讶地“啊”了一声:“这倒是不知…我从未细心看过他的眼泪。墨燃的眼泪是金色的吗?” 师昧其实很不习惯那么亲密的叫一个人,当初若不是为了那个计划,他也不会那么亲近的唤墨燃为“阿燃”。现在都已尘埃落定,他就也遵从本心随意称呼了。 楚晚宁看着他,最终还是没有把那句“他的眼泪与常人无异”说出来。 这都想到哪儿去了。他抬手按了按眉心,思绪重新回归。他看着屋里的遍地狼藉,良久才好不容易寻个地方把食盒放下。然后就看着刚才自己砸出来的茶杯碎片发呆。 ——反正踏仙君已经把这些东西都砸烂了,也不差这一点。阳光顺着窗户洒进来,照的整个屋子一片暖意。 楚晚宁眯了眯眼,活像个魇足的白猫。 晴空万里…倒是个少见的好天气。 ☆、惘 丹心殿内烛火摇曳,发出噼里啪啦的火焰爆炸声响,衬着来人规律的脚步声,无端生出一分危险。 “草民拜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凤体康健。” “华宗师免礼。本宫还有事依托于您呢。…所探情况如何?”宋秋桐下意识的用了敬称,婉转娇柔的声音里藏着几分隐秘的迫不及待。 华碧楠整个人都隐藏在一顶宽大的黑色斗篷里,看不清面孔:“娘娘说的果然不错,那楚妃的确是个…男子之身。” 他没有必要替楚晚宁瞒着这层身份。 斗篷底下,华碧楠扯出一丝冷笑,他和墨燃那个蠢货才不一样。墨燃那个狗东西,自娱自乐了一场“楚妃”的游戏,一点意思也没有。到头来谁也不知道“楚妃”究竟是谁,也就墨燃像个傻狗一样自己和自己演了场戏,还演的不亦乐乎。 这有什么意思…还不如把楚妃的身份暴露出来呢。他一双漂亮的桃花眸眯起,笑得眉眼弯弯煞是好看。 ——真是有些迫不及待…想要看到那终日清高的北斗仙尊被亵渎,被拉下神坛,染上红尘的样子啊… 师尊… 陪着我,一起堕落吧。 “宗师…”宋秋桐紧咬着下唇,“可否告知本宫,此人姓甚名谁,是何来历?” 华碧楠沙哑的声音听不出情绪:“这位可是娘娘的老熟人了。” 她心上缓缓浮现出那清冷出尘的一袭白衣,顿时身子一颤,声音陡然变尖:“不!不可能是他!怎么可能…怎么可能会是他呢…那不过就是陛下肆意□□的玩物而已…” 华碧楠浅笑一下:“看来娘娘心中已经有答案了。那草民先行告退。” “你还没有给本宫一个确切的答复!”宋秋桐情急之下,连敬词都忘记用了。 “不过八字尔尔。”华碧楠拉了拉斗篷,起身飘然而去,推开殿门便是一阵寒风凛冽。在这凶猛的北风下,他的声音被吹的支离破碎,听起来就如镜中花水中月一般,迷蒙而清晰,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 宋秋桐猛然跌回到后座上,眼中一片迷茫。但手心却已被自己的指甲硬生生抠出血来,掌心血肉模糊,十分可怖。 “楚妃…?楚晚宁…?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楚妃,楚晚宁?”她几乎是要笑出眼泪来,漂亮的眸子里闪着可怖的寒光,“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什么正人君子。原来满口仁义道德,私下里却是自己徒弟的禁脔,妃子!楚妃!!” “不过没关系…”她像疯魔了一样自言自语,抬起血肉模糊的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脑袋顶上的华贵凤冠,笑意嫣然道, “我,毕竟还是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宋秋桐:我要开始作死啦(?△`) 这次修了三章,感觉前面有些过渡不大连贯。 等我再看看叭…看看还有没有什么需要修的。新的一章已经码了2k字啦~再修修就可以发了。 ☆、惘 睁开眼即是遍地狼藉,饶是踏仙君这般人物,也被这仿佛被一只疯二哈拆过的场景吓了一跳。 “既然醒了,就赶紧起床。”楚晚宁把视线从窗外转移到他身上,“滚下来把你搞的好事收拾收拾,快一点,别让我再催你第二遍。这屋子乱糟糟的,成什么样子。” “那你怎么不收拾?”墨燃坐了起来,抬手把披在背后的长发束成高马尾。 楚晚宁当然不可能说“自己不会收拾”这种话,但偏偏墨燃还追问的紧,于是恼羞成怒之下,眉眼间满是“孽徒当死”的怒意:“长幼有序,你何曾见过当师父的给徒弟收拾屋子的?” 墨燃勾起唇角,“可我的师尊,还会在他徒弟身下求欢呢。这也叫长幼有序?” 楚晚宁冷笑一声,狠狠摔门拂袖离去,只留给墨微雨一个背影,以此掩盖住他脸上泛起的薄红。 而门口三把火早已等候多时,一看他出来就自动自觉地蹦到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 “既然来了,那便一起走吧。”楚晚宁摸摸三把火的脑袋。他本是不招人喜欢的性子,但这毛团就偏偏喜欢在他身边转悠,久而久之就难免对它产生了几分喜爱,“你想去哪儿?” 三把火扭头冲着屋子嚎了两嗓子,那一双澄澈的蓝眼睛把小狗的心思全给暴露了出来:屋里的人不跟我们一起走吗? 楚晚宁回头看了一眼,声音顺着风非常清晰地传到墨燃耳中:“不用管他。” 三把火仰头:不管他…他会不会饿死啊? “饿不死。他有粥。” 三把火两只狗耳朵垂下来,蓝眼睛里满满的都是担忧。 ——那也能叫粥吗? ——听说人类身体都很弱的……屋里那人吃了那东西,会不会死啊? 屋里踏仙君听了楚晚宁的“饿不死”理论,气的又一次自己把自己关起来,在红莲水榭里生了一整天闷气后才出来施灵力传话让人来收拾屋子。 然后兴师问罪一样的拎着小食盒跑到巫山殿找人,心里盘算着怎么才能让楚晚宁死个千百回。 但等到见了人,心却不由自主的发痒,想去抱他,想去亲他,想要把他按在床上,一遍又一遍的操/弄他,让他在自己身下哭泣。 楚晚宁正在批奏折,抬头见到他身影,有些意外:“来了?我还以为你还要再生会儿气呢。” 其实楚晚宁是有批奏折大权的。墨燃虽嘴上功夫强硬,说着什么“后宫不得干政”之类的话,但遇到像这样足以堆满一桌子的奏折的时候,还是十分不要脸的把这些东西通通丢给楚晚宁。 ——因为他实在是认不得几个字。 当然,这时候他的话就变了,从后宫不得干政变成了“楚妃作为帝妻,有协理天下之权,要做贤内助,在陛下疲劳之时要帮忙分担政务。” 踏仙君把小食盒打开,里面黑黝黝的水米分离物看的人心惊胆战,“本座来与楚妃共用晚膳。” 楚晚宁纠正道:“这是给你做的午膳。而且…我已经用过晚膳了。” “不碍事。晚上吃,就是晚膳。”踏仙君舀了半碗水米分离物,端详了半天才再次出声,“这东西你没往里放毒吧?” “没有。” “那这玩意怎么是黑的?” “因为放了皮蛋。”楚晚宁掀起睫毛帘子,风眸浅淡,“皮蛋是黑的。” 其实只是因为他烧糊了而已。 墨燃还想再问点什么,却被楚晚宁一下子打断了,“吃个饭那么多话做什么?爱吃不吃不吃喂狗。” 三把火闻言,“嗖”的一下就窜出了殿门,撒下一串疯子一样的“汪汪汪汪汪汪” ,鬼哭狼嚎,十分难听。 “连狗都被你这东西吓跑了啊…”墨燃眼中似乎落了点笑意,然后拿起勺子,慢慢的喝了一口。 还是那个熟悉的味道。 ——又咸又苦,还隐隐夹杂着辣味。盐放多了水放少了,舀一勺子吃不到一粒米。 “我放了点辣在里面。”楚晚宁看到他便秘一样的神色,咳了两声,耳朵尖有些薄红,“我知道你喜欢吃辣,所以就多放了一点朝天椒。” 墨微雨刚想甩勺子把饭倒掉的动作就被这一句话给堵了回来,他缩回手,一下一下舀着碗里的黑色米汤,然后又喝了一口。 还是那么难吃的味道,但他的脸上却带了些满足的意味。 “能吃吗?”楚晚宁问他,头却几乎埋到了奏折里,看来也是个对自己手艺知道的一清二楚的。 “不仅能吃…”踏仙君看着他,这么多年来心底第一次生出暖意,还为此撒了个小小的谎,“还很好吃。师尊记得本座喜欢吃辣,真是让本座…感到惊喜。” 楚晚宁却因他这话愣住了,再抬头时,风眸里满是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眼尾薄红,惹得踏仙君心潮荡漾。 “晚宁…” “叫什么叫,吃你的饭。”楚晚宁抬手揉了揉眉心,好一会儿才平复心中情绪。 踏仙君刚才那副表情里,蕴着他自己都不清楚的温柔,神情像极了后世的墨宗师。但坐在他对面的楚晚宁,却将这一副神情尽收眼底。 那么多的灵魂之力…终究是没有白费。楚晚宁脸上浮现出几分极其欣慰的笑意。 ——八苦长恨花,终于被他压制住了。 ——而他也终于可以,渡墨燃回到人间了。 如果说当年月下,踏仙帝君是以自己的性命魂魄,护住了晚夜玉衡一世清魂。 那么现在巫山殿内,便是晚夜玉衡以自己一世清魂,渡踏仙帝君回了人间。 “墨燃。” “嗯?怎么了?” 楚晚宁眯了眯眼,竟是说出了和当年墨宗师一模一样的话语来。 “没什么,就是想…叫叫你。” ☆、惘 “…楚晚宁……你可真是……”踏仙君舀粥的手就那么顿在空中,良久才低头把那勺粥喝下去,声音很低,“本座就在这儿待着,又不会跑。待着没事叫本座做什么?” 楚晚宁只觉好笑:“我不是说了吗,我叫你是因为我想叫你啊。” 踏仙君咳了一嗓子,然后又喝下一勺粥:“楚妃总出声会打扰本座公务。反正本座就在这里,你想叫的时候抬头看看便可。” 楚晚宁把视线又移回奏折上,朱笔批出一行行整洁漂亮的正楷:“你又不会永远在这里。如果你要是走了,走的时候还没告诉我,你又打算让我上哪里看你?上阴曹地府吗?” 最后一句话,他又习惯性的带了些嘲讽口吻。等意识到的时候话音却已重重落下。 楚晚宁内心顿时又浮上几分自责。 我怎么能…这么糟糕啊。明明知道墨燃现在体内种着魔花,怎么还控制不住自己这张嘴巴…偏得说一些夹枪带棒的话…… 楚晚宁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当初为什么没有一个人会怀疑“八苦长恨花”是师明净做的了。 因为师明净温柔啊。 不管是不是发自内心的温柔,但至少表面上温润如玉,君子倾城啊。 哪像自己。 冷冰冰的,还不会说话,长的还不好看,年纪比墨燃大了整整十岁……脾气还不好,要么就是天天跟寒铁卷刃在一起打交道,要么就是在血雨中以天问铸了万人棺…怎么学都学不来一点点师明净的温柔,哪怕装都装不出来。 怎么自己就这么糟糕呢… “本座不会走的。” 墨燃的声音就像一把尖刀,刺破了他的自怨自艾。而偏偏这把尖刀在划破黑暗之后,还把最容易被掌控的刀柄朝向他,任由楚晚宁握住刀柄,斩破冷仞天光。 他很强硬地把楚晚宁的脸掰过来,对着那双满是诧异迷茫的风眸一字一顿的坚定道, “本座不会走的。”踏仙帝君一双横流暗波的上挑眼眸微微眯起,乍看来竟还蕴着些甜蜜蜜的笑意,“若是晚宁不想本座离开,那本座陪陪你也无妨。那些公务奏折暂且晾在一边,也无碍。” 楚晚宁皱了皱眉,抬起那执着御用朱笔的手,用笔尖儿点了一下帝皇的脑门儿,眉间一点残红将墨燃硬生生添了几分女气,衬着那有些苍白的皮肤,瞧起来却分外动人。 楚晚宁突然想起了上辈子墨宗师苦思冥想要给他取一个爱称的事来,于是思路如涌泉汩汩涌出,顿时灵感迸发,福至心灵:“…燃妹?” 墨燃愣了一下,兴许是话本看多了的缘故,条件反射道:“楚郎?” 楚晚宁一下子没绷住脸面笑了出来。声如碎玉投珠,引起墨燃心上泛起一阵阵涟漪。但面上踏仙帝君的气势不能丢,“大胆刁民楚氏,你笑什么?” 楚晚宁面上毫无表情:“…………”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在心里笑够了才觉过神来,拿起一本奏折轻拍墨燃脸上:“那些公务奏折,有哪次是你自己批的?现在倒好,我竟成了大胆刁民?墨微雨,你可真是……” 真是什么?墨微雨目光暗了几分。 要是楚晚宁再敢说一句“品性劣质难琢”,就把他绑起来,狠狠地/肏/他并锁在床上,让他日日夜夜侵犯,感受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人渣罢……… 漆黑的瞳仁里蕴着无边无尽的暗沉,迅速吞噬掉那其中的一缕微光。墨微雨眸色阴沉地盯着眼前人,眼底的血腥暴戾覆盖了内心最原始的渴望。 可楚晚宁却顿了一下,板着一张冷脸道: “你可真是个爱耍小性子的燃妹妹,愣着干什么,还不快来批奏折。”他的目光依然沉静,朱笔则被硬生生塞进了墨燃手里 ,“自己创的年号惹下的祸患,自然也是要自己批。” 他竭力模仿着前世南宫柳的风格,语气淡淡的说些逗趣儿的话。 晚夜玉衡,北斗仙尊,那么高贵清雅的人,此时却为了一个墨微雨的“心情能够稳定下来”,无时无刻去竭力模仿一个自己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都看不起的人。 ——只为渡你。 ——就像如你前世,拿命渡我一样。 踏仙君自然是想不到楚晚宁还有这等口才,一听楚晚宁没有骂他,心里就高兴的要死,哪还能听清他接下来说的什么东西。以至于最后楚晚宁都把笔塞到他手里,他才一脸懵逼的“啊”了一声,“干什么?让我看奏折吗?” 楚晚宁点了点头,没理他。只留墨微雨一人在那边自言自语,言语之间将自己过错撇的一干二净。 “年号?我觉得这年号挺好的啊。”墨微雨用朱笔在奏折空白处画着红圈圈儿 ,“多文艺,多有内涵,这可是本座特地取罢兵休戈之意取出来的好名字——戟罢!” “呵。”楚晚宁提笔沾了些朱砂,拿了本新奏折继续批,“你还是先看看奏折上写的什么东西吧。” “联合上书讨伐本座?”墨微雨对着奏折,歪着脑袋费劲地看了一会儿之后嗤笑一声,把奏折扔到旁边,“这些个薄情寡义的小贱驴蹄子,还真是不把本座放在眼里。本座要一个一个捏碎他们的脑袋——” 然而还没等墨微雨捏碎他们的脑袋,楚晚宁一卷新奏折就又呼到了墨微雨脑袋上。 “闭嘴。”北斗仙尊目光森寒,“…薄情寡义…小贱驴蹄子,这都什么东西和什么东西??为师教你那些的知识,你都学到狗肚子里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宋秋桐摩拳擦掌要搞事情了呐(微笑.jpg) (原文:墨燃去阴山办事期间,楚晚宁指甲被拔,还上了荆棘刺。) 原文没说具体什么事,我就自己私设了一下~ 【血书求收藏专栏(这对我小心脏很重要呜。)】 ☆、惘 墨微雨一直都不是什么文化人。 他早年经历市井一字不识,十五岁时拜师好不容易认了些字,又恰逢天裂,于是就再没好好听过师尊的课,反之整日沉迷于禁术…… 于是铸就了现在的文盲踏仙帝君。 还开创出了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的伟大年号“戟罢”。 踏仙君自己是觉得这年号没什么,他本就是个百无禁忌之人,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毫无顾忌,也从不识脸皮为何物。 但楚晚宁不行,北斗仙尊是要脸的。他无法接受自己教出来的徒弟上外面因为读书少而丢人现眼。 ——墨燃是他的徒弟。 ——所以在外,墨燃的脸=晚夜玉衡的脸。 ——所以墨燃没文化丢人了=晚夜玉衡丢了脸。 晚夜玉衡怎么能丢脸!!! 宁愿死,宁愿从“啊啊啊”最陡的崖上跳下去,宁愿粉身碎骨,也绝不能!丢脸! 这是他北斗仙尊的底线!!! 于是踏仙帝君成功享受到了“北斗仙尊vip版”1v1限量版言传身教。 “我玉衡座下,没有文盲。”于是隔日,楚晚宁便执一本《逍遥游》放到墨燃身前桌案上,“你把本书,都背下来,后天默写。” 墨微雨瞪着那些密密麻麻的字,恶狠狠道:“……楚晚宁你好样的 ,看本座晚上怎么/肏/死你。” 楚晚宁没理他,自顾自的上小厨房拿来一盘糖年糕——小厨房是踏仙君特意给他另造的,为的就是随时能给楚晚宁开小灶。 ——这和上辈子墨宗师干出来的事特别像,墨宗师也是喜欢给他开小灶,虽然他碍于众人之面没有在红莲水榭直接造个厨房,但也是一日三餐小灶不断地往里送。 而踏仙君就没那么多顾忌了,小厨房说建就建,就是这么光明正大的开小灶,就是这么任性的搞特权。 他吃着踏仙君做的糖年糕,甜糯弹牙的滋味简直是甜进了五脏六腑,恨不得将心肺都融进这甘甜里,化作春风散入尘。他魇足的眯起眼,心里却盘算着怎么改良那压制魔花的咒法。 ……只有把那魔花压制了,以后才能吃到更好吃的甜食…… 一切为了甜食,和墨微雨。 其实他已经将压制八苦长恨花的咒法做了一些改动了——不仅能封印,而且在封印的过程中还能逐渐让花萎缩甚至是枯萎。如果真的这样一切向好发展,那么祛除心魔就是个时间问题了…… 也幸亏有这个咒法。楚晚宁又拿起一块糖年糕,就着茶水慢慢的啃。要是没有这个咒法压住花,踏仙君肯定是不会这么……乖巧的。 若是以往的墨燃,别说是楚晚宁叫他学习了,只要楚晚宁说一句稍微不顺心他心意的话,他都要暴怒的,而那种暴怒跟之前“砸东西”不一样,那种暴怒,是以人命为代价的——虽然不是以楚晚宁的命。 但在那种暴怒之下,北斗仙尊一切尊严都会被他踩碎碾压,烬于业火。 哪像现在,生气了几个抱抱就能哄好。行事也不复从前暴戾,前几天刘公还私底下跟他提过一嘴,说陛下近日除了那些大逆不道的叛臣之外,一个人都没杀。 刘公感叹踏仙君的变化,可楚晚宁却只是对老人家带着几分恭敬道:“他本性如此。” 说的老人家一愣一愣的。 楚晚宁笑了笑,错身而过,没说话。 经过上辈子天音阁的事之后,他早已不奢望所有人都能认清墨燃本性了。 这世界上人太多太杂,有的人你看着他像人,实际上人皮底下装着一颗畜牲的心,为了一己私欲而连累整个人间。 而有的人你看他外表十恶不赦,实际上内里却是干净温暖,也曾想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也曾想过救世,也曾在海棠花下,笑着执笔,一遍又一遍笨笨地写着“见信如晤展信舒颜”,哪怕受过那么多的苦,也还像傻子一样的笑着说:“我阿娘跟我说过,要念善,不要存恶。” 可一切阴差阳错,纠缠之下,反倒是那个在海棠花下执伞欢笑的少年,成了十恶不赦的踏仙帝君,脚踏腥风血雨,长恨深种。 而另外一位,则成了天下人共敬共仰的寒鳞圣手,孤月夜第一大宗师。 简直笑话。 糖年糕吃起来是甜的,可进了他的口,却苦的发涩。踏仙君不自在背书的样子,竟和当年认认真真写着“见信如晤展信舒颜”的孩子,一模一样。 他们都曾念善。 “本座背完这段了。”踏仙君突然出声,打断了楚晚宁的胡思乱想,“现在是该默写了吗?” 楚晚宁垂下睫毛帘子:“你再多背些,熟知些典故,别给自己丢脸。” 墨燃笑着看他:“晚宁这算是关心本座吗?” 墨燃本意是想逗弄他,却没曾想楚晚宁真的抬起头来,风眸里闪着他看不懂的情愫。 那是爱吗? 呸呸呸,自己在胡思乱想些什么啊。楚晚宁那个冷血大魔头怎么可能会爱自己?肯定是看错了,亦或是楚晚宁一时把他当成了什么别的人…… 墨微雨脸色陡然沉了下去。心情一下子跌落谷底。 若是楚晚宁有喜欢的人…… 那就杀掉好了。楚晚宁只能是他墨微雨的人,无论是生是死是爱是恨,都只能是他墨微雨的人。 “是。” 熟悉的清冷声音一下子唤回踏仙君的神识,墨微雨有些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对面人罕见的笑了出来,勾出的弧度轻轻浅浅,似乎蕴着无尽的包容。 漆黑到发紫的眸里似乎压抑着什么,他被楚晚宁那双滚烫风眸灼的心头火热,忍不住闭上眼睛,长臂一揽把人揽到怀里。 “…又是骗我?” 楚晚宁却在他背上轻轻拍着,“这是说的的什么话。你仔细想想,我几时骗过你?” 墨燃细细想了一想,自己也感觉楚晚宁好像确实没怎么骗过他。但脑袋还埋在人家颈窝里不愿出来,几个字说的含含糊糊,听都听不清楚。 “你说什么?我没听清。”楚晚宁将手指插他的发里,从发根一直顺到发尾,动作很轻,竟有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墨燃又狠狠在那细白的颈窝里蹭了两下,“本座说什么,还要跟你汇报吗?” 隔了几秒钟,他就又开了口道,“本座说本座这次信你一回,就这一回,你要是敢骗本座,本座就把你……” 把他怎么样?墨燃突然无话可说了,他想把楚晚宁怎么样?或者说,他能把楚晚宁怎么样? 他看着楚晚宁那双柔和下来的风眸,渴望从中找出自己想要的答案。可答案没找到,反倒是自己心底突然升出一股很强烈的愿望。 他能把楚晚宁怎么样?他又想看着楚晚宁怎么样?是绑起来,还是把他锁起来,让他做只有自己能看到的,做自己一辈子的身下人? 墨燃真的很想这样,但不知为何,却又于心不忍,每次似乎都有什么东西,在控制着他的行动。 窗外风刮的猎猎响,一朵洁白的踏雪海棠顺着未关严的窗缝飘进来,轻轻落在案上,也落在了墨微雨那颗被八苦长恨花侵蚀的千疮百孔的心上——就像世间最好的药一样,把他心上的千疮百孔一一抚平,用最柔和明亮的光,照亮他的人间。 自己怎么会对楚晚宁…产生这种情绪? “不怕。”楚晚宁又出声了,晚夜玉衡以罕见的耐心一遍又一遍抚着他的发,就像哄小孩那样轻柔,“我不会骗你的。墨燃,信我。” 我不会骗你的。 我会带你回家的。 信我。 墨燃蓦地睁大眼睛,满腔爱意在他心中疯狂翻滚,挣扎着要冲破魔花的桎梏。 终破土。 如果一个人,愿意用万两黄金换你,那是欲。 一个人,愿意用前程似锦换你,那是爱。   而一个人,愿意用二十年的年华,最好的岁月来换你,来等你。 且不吭声,不求回报,也不求结果。那是傻。(原文) 但如果一个人哪怕在世间最毒的蛊里反复纠缠,在心都被八苦长恨撕裂的千疮百孔的时候, 都难以忘记那一朵踏雪海棠,都愿意以命去换你一声轻叹,一抹笑意。 那是执念。 那是爱到骨子里的痴狂,爱到骨子里的执念。 “嗯,那就,信你这最后一回罢。”墨微雨紧紧抱着他,就像抱着人世间自己最后的一捧火那样,固执而疯狂。 原是喜欢么…? 这么多年,终究不再迷惘。 这么多年,他也终于可以挣脱一回桎梏,遵从本心去告诉他,我喜欢你。 这么多年,他也终于可以,做一回他自己。 “晚宁。” “嗯?” “本座突然感觉……本座好像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但也不是很多…”墨燃脸上一下子露出了追悔莫及的表情,“就只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而已。” “嗯…”楚晚宁垂眸,“那…我也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你。” “不过也只有一点点的喜欢,而已。”他学着墨燃。 得了回应,墨燃再也控制不住自己,掰着人家的下巴就以一种近乎狂暴的姿态吻了上去,唇齿交缠之间,脑子里也顿时冲破迷惘 ,明了自己到底所求为何。 求师尊意气风发,轻蹄快马,仗剑出红尘,振袖落白雪。 八苦长恨,终是被扼杀在了心间。 从此世上再无踏仙君,人间独留墨微雨。 终是渡你。 而天边此时也恰好翻起层层风浪,云起云舒,正是二月初柳时,碧野艳阳天。 作者有话要说:可能会觉得这章进度过快? 其实我觉得,两w多字写他们的纠葛,够了。 燃晚本就互相喜爱,特别是燃对晚,那真的是八苦长恨花都磨不灭的爱,化为执念的那种。 我吧,就觉得其实踏承认自己喜欢晚,就差一个契机让他认识认识自己。 而且本文设定:踏心底的八苦长恨花是被晚控制的非常nice的,只要不受到什么大刺激,踏就会越来越正常,长恨花逐渐枯萎。 【这次表白其实就标志着长恨花被彻底封印了】 花都没了,表白它还能远吗?(微笑. jpg) 还有关于一个问题:为什么踏表白的时候心头没有想起师昧? 答:因为长恨花被抑制了。就像上辈子的0.5那样,长恨花一旦被全盘压制,对师昧的记忆就会变得很模糊,甚至等到再看到华碧楠时踏踏会觉得对方没有五官…… 【我用的是前世0.5的设定】 *有原文,已标出。 ☆、【阴山】前传 “这…真的有效果吗?”薛蒙举着小瓷瓶在阳光底下看了半天,“就这么点儿药,能抑制百万珍珑棋?华宗师,你可莫要诓我。” 华碧楠垂眸,平淡语气中似含着一抹惆怅惘然:“我诓尊主做什么。” 薛蒙把小瓷瓶抛起来,笑了笑,然后任由小瓶子在空中转好几圈之后才伸手接住,“那便是我太过疑神疑鬼了,还请圣手谅解。” 华碧楠站起身,缓步走出大殿。此时正是中午日头最烈的时候,阳光以几乎垂直的角度洒在阴山。他垂眸看着脚边绽出的洁白花苞,神色不明。 原来已经,开花了啊。 他怔怔地盯着那盘旋在花苞周围的白色小蝴蝶,良久抬头向着大殿内方向问了一句,“劳烦尊主,现在是何月何时了?” 薛蒙答道:“三月末了罢。”然后紧接着又问了他一句,“圣手问这个做什么?” 华碧楠蹲下身,将那枝花苞折下来:“没什么,就是觉得天气热,问问而已。” 已经三月了…那么算来,离他上次潜入死生之巅,也已有一月多了。 最近他总是无法催动八苦长恨花,明明那魔花并没有消除,但就是催动不了。哪怕输入再多灵力,也仿若泥牛入海,什么波浪都掀不起来。 反而输入的灵力,还隐隐有被抑制的迹象。 以墨微雨的脑子…应当是发现不了的…楚晚宁被墨微雨那厢对待,也应是对他恨入骨的,所以也应更没那心思去查探墨燃的心理状况,而且师尊他如今还失了灵力……… 那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呢? 到底究竟是谁在暗中和他作对? ——宋秋桐?不可能,那个徒有外表的蠢女人,除了一张皮囊能看还能有什么? ——难不成是墨微雨的臣子?那这更不可能了…那些个奴骨东西要是知道魔花的存在,不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会帮他压制? 所以…究竟会是谁呢? “阴山地界偏热,圣手应该是待不惯的罢。”一阵春风乍起,将薛蒙的声音吹的破碎模糊,也同时吹散了华碧楠心头忧虑,“没办法…阴山确实不比孤月夜凉爽,可我们如今…也没地方可去了。” 华碧楠“嗯”了一声,细细举着那洁白花苞端详了一会儿,须臾摇头浅笑,将花随手一扔,毫不留情地踩过去,将一抹清白碾作尘土。 天边春雷隆隆的响,春风拂面,带着些凉气湿气。不过走几步路的功夫,晴空万里就变成了漠漠昏黑。 当真世事难料。 华碧楠看着天色皱了皱眉。看来今日又没法去天音阁找姐姐商讨计划了。 真是麻烦。 他脚下步子快了几分,在下雨之前推开房门。 这间阴山小屋面积并不大,但胜在宁静,如果只是游玩山水的话,他倒是很钟意这间小屋。 但若是天天住,还是麻烦了一点…… 他捻了根火芯子点燃蜡烛,烛火光影飘渺不定,他看着跳跃的烛火,意识逐渐放空。 他想起了那些因他而死的人。 那些人大多只是平民百姓,手无寸铁,就那么一家又一家的全灭,血流成河,尸体堆积如山。成群的蝇虫在其上繁衍后代,腻白的蛆在腐烂黑红的血肉间攀爬穿梭…… 他们又犯了什么错?何该承受如此罪过? 华碧楠抬手捂住眼睛,仰面躺倒在榻上。近乎贪婪地嗅着枕被间自带的草木清香,良久轻笑。那笑声飘忽悠然,似乎是一种解脱,又好像是一种枷锁。 嘴角弧度不断加大。 没关系的。没关系的。 心中有愧的,应是那位踏仙帝君墨微雨,而不是他寒鳞圣手华碧楠,毕竟那儒风七十二城不是他杀的,孤月夜上千子弟也不是他刀下的亡魂。 他终究是弃了自己最后那一点良心,就像当时漫不经心地把小花苞碾压成尘一样,终究还是选择披上人/皮,底下却换上野兽的心。 “我又有什么过错呢……”他无意识的喃喃道。 “我也只是想活命而已,蝶骨族不回去,会死的…我真的也只是想活命而已……” “人不是我杀的…城不是我屠的…我也只不过,是种了一朵花而已……我也很无助啊。” “我又有什么罪过呢?”他的眼神逐渐凝实。 我又有什么罪过呢? 人是墨燃杀的,又不是他杀的。他只是种了朵花而已。心中有恨,狂暴噬杀的那个人是墨燃啊,又不是他。 与他何干。 相反他还当了这个寒鳞圣手,救了无数修士。 他有功德才是,哪里来的什么罪过。 华碧楠如是想着,心头愧意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释然与解脱。他重新坐起来,解开衣衫,露出里面白皙修长的皮肉,又换上一件柔顺洁白的贴身里衣,打算就这么睡个午觉,在好梦之中忘却心底那一点点不切实际的愧疚。 手习惯性的搭到枕边,却突然摸到了一卷竹简,上面密密麻麻的,似乎还刻着字。 华碧楠愣了一下才想起这是他拓印下来的师尊手书,之前刚拿回来时还翻过几次,后因为事务繁忙就再也没动过。 今日正好偷得浮生半日闲,那便看看吧。 华碧楠抬手把烛火拿到身边,又施灵力把窗子打开,透了些光线进来。他是蝶骨美人席之身,天生灵力稀少,哪怕是以灵力作灯这样的小法术,时间长了对他来讲也是耗费过多,又要修养好几天。 骨节分明的手指缓缓打开竹简,一行一行字扫过去,要么是些家长里短的,要么就是悲悯天下苍生的,画风简直走向两个极端。 华碧楠漫不经心地扫着,正看的有些心烦时,忽然看到一行字,整个人一下子就僵了,额上冒出不自知的大滴冷汗。 墨燃的眼泪…是金色的?墨燃是蝶骨美人席? 说笑吧?怎么可能?踏仙帝君灵力如此强悍,这世上哪有蝶骨美人席能达到这般水平……… 华碧楠逐渐笑不出来了。 不,这世上,还是有这样特殊蝶骨美人席的。 例如百年之前,那位天下第一宗师,宋星移。 一如现在的踏仙帝君。 一样的逆天天赋,一样的俊美容颜,一样的具有斗转星移之力……… 这难道,真的都只是巧合吗? 作者有话要说:(恶龙咆哮) 我好期待华碧楠知道真相后崩溃的亚子啊~~~ 【卷名“南柯”取“南柯一梦”之意】 【应该不会虐燃晚的,毕竟我这是小甜文)微笑】 *求收藏文文and专栏,这对我的小心脏真的很重要(哭辽) ☆、【阴山】本座开启阴山副本啦。 “此去小心。”楚晚宁抱着三把火,站在死生之巅那三千长阶上,向着那个远去的男人嘱咐道。 男人闻言愣了一下,回眸时却眉眼含笑:“晚宁这番样子,倒像是抱着孩子等候远行夫君归家的小媳妇儿。” 楚晚宁瞪他一眼,然后又瞪了一眼怀里的三把火:“认狗作儿,墨燃你可真是有出息。” 墨燃却笑着看向楚晚宁怀里的小奶狗:“昔日未称帝时,说本座是狗的人不是比比皆是吗?那这么道来,本座说自己儿子是狗也未尝不可。”他瞳仁里蓦地闪亮了一瞬,似是想到了什么好玩儿的东西,“本座若是有个狗儿子,那晚宁岂不是生了条狗儿子?” 楚晚宁眉头蹙起:“叫宋秋桐给你生去。” 墨燃听了此话反倒变得无比开心,复上前紧紧抱住楚晚宁,低头嗅着他发间的草木清香:“晚宁这是在吃醋吗?” 楚晚宁被他蹭的发痒,含笑骂他:“滚。” 踏仙君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鬓角,动作间隐约透着墨宗师的轻柔:“等我回来。” “快滚。”楚晚宁不习惯在大庭广众之下这样亲密,“知道了知道了,会等你回来的。” 墨燃满意的冲他笑笑,又抬手撸一把三把火柔软的毛,然后才把身上穿的黑底滚金边暖锦斗篷脱下来,披在楚晚宁肩上。 “三月份气候多变,记得保暖。本座可不想回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病秧子师尊。” 身边伴随皇帝同行的侍从脸上闻言不禁流露出无比诧异的神情,看向楚晚宁的眼神也变了几分。 原以为这白衣男人是帝君召之即来的玩物 ,没想到却是放在帝君心尖儿上暖着的白玉。 原是从前眼拙… 那么以后回来可得提醒着点大家…好好尊敬这位楚宗师,听帝君的话,好像无论怎么样,这都是需要被敬重的师尊呢…… 楚晚宁余光将侍卫神情尽收眼底,却没多说什么,只是点着头目送着墨燃离去。 他不是多事之人。 只要不伤到墨燃,其他的人亦或是事,他根本就不在乎,也懒得管他们的想法。兜兜转转三辈子,他也怪心累的。 只要墨燃好便万事大吉。 至于天下人…楚晚宁叹了口气,踩着枯叶慢慢地往回走,自己现在毫无灵力在身,若是想保住天下人,首先就得保住人间最强战力墨微雨。 总而言之,保住墨微雨就对了。 三把火在楚晚宁怀里扑腾着,似是想冲出去追上男人的背影,但每次都被楚晚宁牢牢按回怀里。 “你墨燃哥哥要去阴山办事。他很快就会回来的,你莫要乱动。” 三把火:“呜嗷嗷嗷——” “你想说什么?” “呜嗷嗷嗷嗷——”三把火两只爪子扒着他的衣襟,小脑袋拼命的摇着头,一双湛蓝的眼里透着恐惧。 但是来不及了。 “楚宗师,皇后娘娘召您过去…”前面遥遥传来一阵娇笑,顺着春风传来淡淡的脂粉香。领头的侍女见了他,轻轻行了一礼。她生的妩媚动人,倒也称得上是闭月羞花——如若除去她眼中的轻蔑。 她走到长阶前面,看墨燃背影消失在山间好一会儿之后才转身对他嫣然一笑,“怎样?楚宗师,跟着奴婢走一趟,可好?” “或者说…奴婢应称呼您楚妃娘娘?那么尊敬的楚妃娘娘,请跟奴婢走一趟吧?”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这章的主旋律应该是墨燃…但我最近实在没空 【明天期末考试嘤】 所以就把一章掰成了两半写,先把晚宁这边弄好再写小燃儿~ 嗯… 其实也可以当我是水了一千多字(默默捂脸) ☆、【阴山】本座很生气 大殿内灯火通明,如同白昼,和外面漆黑如墨的夜色形成鲜明的对比。九十九盏金座长明灯依次点燃,以一种诡异的三角形阶梯次序摆的无比整齐,明艳的火焰不停闪烁,愣是添了几分阴森气。 墨燃则端坐于龙座,盯着殿堂下臣服的人群,支着手臂有些懒洋洋地:“听说你们,对本座的新年号有很大意见,是么?” 他屈起手指,缓缓敲着帝座把手——这是踏仙君不耐烦的前兆。 他从死生之巅御剑而来已经花费了一昼夜的时间,而陪着这底下的一群老东西虚与委蛇又装了好几个时辰——却还不见正主,只留一个黄啸月在底下颤颤发抖,扰人心致。 “现在还是呱三年,戟罢这个年号,最早也要明年才轮到,本座真是想不通,你说薛蒙他急什么呢?” 墨燃一手托腮,另一手则凝出灵力鞭锁住黄啸月苍老枯朽的丑陋脖颈, “薛蒙竟还要派你这老不死的东西来装…他是真当本座看不出他这只鸟玩意什么贼心吗?”灵力鞭收紧,勒的那老不死双眸暴突,脖颈青筋看的根根分明,“黄爱卿啊,你要不要来评价一下这份贼心究竟意欲何妨?” 黄啸月挣扎两下,但踏仙帝君的灵力实在太过强悍——还是个下手不知轻重的,于是连半柱香的功夫都没到,这老不死就已口吐鲜血,青筋暴凸,最终血洒阴山殿。 墨燃嗤笑一声:“没想到薛蒙这东西居然选了这么个废物来与本座玩,真是没劲得很。这么多年他怎的还越来越退步了?” 他像是魔怔似的自言自语,缓缓收回手中灵力鞭,然后又从乾坤袋里拿了一块洁白的海棠帕子反复的擦。海棠帕子渐渐染就血红,肮脏的腥气盖过原本的草木清香,恰似晚夜浸血。 当看到那帕子染了血时,墨燃先是愣了一下,眼底渐渐漾起猩红。 干脆召来陌刀,把这些碍眼之人通通杀个干净罢……免得惹得自己看着就烦… ——你烦的真的是这些人吗?那份被纯白保护起来的最后一丝清明牢牢控制住他想要杀戮的心。 ——你真的想杀他们吗? ——真的想吗? 那深藏于心中的纯白灵魂伴着自己那仅剩的一丝清明疯狂质问着他。 这是踏仙帝君从来没有感受到过的情绪,几乎成为实质的杀戮欲望背后,实际上只是他最后的保护自己的方式。 滚开。 都滚开。 不要靠近本座。离本座远一点,离本座和本座的楚妃远一点!!! 都他/妈的给本座滚!! 他早已不知道该怎么发泄这份情绪,八苦长恨花将他的心毁的千疮百孔,所以他只能用他最习惯的方式,以杀戮平息心中波涛,在血中沦灭人性。 八苦长恨,剥夺了墨微雨生而为人的资格。 “都他/妈滚!”墨燃猛地扬手,极为强悍的一道灵力随之而来,震的众人纷纷扑倒在地,修为低者甚至五窍流血,灵核暴动。 “都滚。” “你们,都给本座滚。” 墨微雨近乎狂暴地捂住脑袋,试图压抑心底的善恶纠缠。 ——与其说是善恶纠缠,不如说是八苦长恨花和楚晚宁渡来的魂魄在作斗争。 一念向善,一念向恶。 一念向着人间,一念堕入地狱。 之前魔花能被牢牢压制是因为楚晚宁就在他身边,一是楚宗师可以随时施法压制,二是楚晚宁本身,他本身就是墨燃的药,墨燃在这人间的最后一捧火,支撑着墨燃活下去的最后执念。 而现在华碧楠离他更近,魔花受培养者影响,自然也会更加活跃。 底下有一人被那灵力重重击倒,扑在地上久久无法动弹,又眼睁睁看着自家小师妹七窍流血而亡,于是恨意大起:“墨狗!你这个暴君!” “狗?” 墨微雨缓缓扯出一抹笑来,心中所有的情绪最终还是汇聚对眼前人的杀意,“好怀念的称呼,你怕不是薛蒙那鸟玩意的得意门生吧?” “在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甄琮明!” 墨燃挑了挑眉。 真聪明?聪明你个大头鬼啊。 改名叫甄睿智得了,如果还再想直白一点本座可以勉为其难给你赐名,“甄傻/逼”和“甄脑残”,随你挑,一个当名一个当字也不错,正好凑个买一送一 。 嗯,这可真是个好主意。 不过这也并不妨碍他要杀了这小睿智…踏仙君缓缓眯起眸,腰间陌刀蓄势待发。 “墨微雨你这个狗!住手!” 接下来就是刀与刀的对决。墨燃心情颇好地看着眼前凤凰儿由于消耗过多而苍白的脸,又打量了一下自己这生龙活虎的陌刀和隔壁死气沉沉的龙城,不免大笑。 “堂弟来啦,本座等你好久。” 墨微雨扯出一个甜腻腻的笑,两池梨涡似裹着蜜,里面却是无尽深渊。 “都把本座给等生气啦,你读的书多,想必也知道这样一句话吧?” 他笑着伏在薛蒙耳边,音色晦暗,如同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 “天子之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作者有话要说:墨燃生气的原因…其实是因为他想晚宁了(乖巧) 但他不知道他在想楚晚宁。 (降智花的锅,如果踏踏在红莲水榭他就能感觉到,但在华碧楠身边……就……你们懂的) 我对黄啸月黄老先生从心理恶心到生理,所以直接让他死了,黄啸月fans别喷我,喷我咬死你 【其实我真的好奇…】 【有人粉黄啸月吗???(探头)】 ☆、【阴山】本座好像被骗了…难过。 薛蒙咬着牙,恶狠狠道:“那你可有听过这下一句话?” 墨微雨细细端详了一会这凤凰儿由于消耗过多而苍白的脸色,握着陌刀的手也从两只变为一只,空出来的手则虚掩口鼻,懒洋洋打了个哈欠。 “有话快说有屁憋着。”他微微收势,随后挥出更强悍的一刀,逼得薛蒙连连后退,“本座可没空陪你玩猜字游戏。” 薛蒙面色不善,他却更加开心,抚掌轻笑。骇人的灵力威压缓缓降下,压的人们连气都喘不上来。墨燃释放威压的时候还特别针对了一下那位真聪明,给他一个比旁人重上好几倍的压势。 “若士必怒,伏尸二人,流血五步,天下缟素!”凤凰儿咬牙切齿道,眼里满是恨意。 他握着龙城硬是扛住了墨燃的威压。 他轻功很好,哪怕在如此强悍的威压之下行动都极为敏捷,那锐利至极的刀锋甚至划破了踏仙帝君腰间佩的一只海棠锦囊。 锦囊悠悠晃荡两下,“啪嗒”一声跌落尘埃。 薛蒙的攻击还在继续,但墨微雨却不闪不避,暗自捻了个防御结界,一副懒得理睬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是在发魔怔,对着锦囊发魔怔。 那锦囊戴的时间已经有些久了,要是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的纹路,但墨燃认得。 他戴了它这么多年,怎么可能会不认得。 哪怕这锦囊化成灰了他都知道,那上面绣的是两朵交缠并蒂的踏雪海棠。 其实这锦囊是什么时候,因为什么而戴上的,墨燃早已记不清了。只记得这锦囊,似乎是刚入死生之巅时就佩在了腰间,陪着他走过无数腥风血雨,甚至还装过许多炼制好,但不便外露的珍珑棋子。 不过戴的实在太久,且墨燃又不是个会细心照顾的主,所以系带处磨损的很厉害,根本就不能用来装有份量的东西,但墨燃偏偏就是要系它,无论去哪儿都要板板正正把它系好才肯出发。 现在里面装着楚晚宁的一缕墨发——还是他之前硬逼着人家剪给他的。但他俩纠缠这么多年,他早已习惯楚晚宁的冷脸,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个关于表情的小细节。 只要是有关楚晚宁的,就是他墨微雨要的。 但是现在这个东西,这个他一直宝贝着的锦囊,这个他极为看中的一缕墨发,却被龙城斩断。 墨燃蹲下身把它捡起来,细心收在内襟里。眼睫低垂,掩去其中风雨波澜。 “你真以为本座不知道你的好计谋?”他缓缓抬眼,看着薛蒙徒劳的劈砍结界,字里行间满是嘲讽,“借年号上书,再放出叛乱消息,诱本座来阴山,好刺杀本座,是么?” “但本座还是来了。”他缓缓咧出一个笑来,两池梨涡浅浅,本是一副讨喜的好样貌,却硬生阴霾,“本座就是想看看你究竟能搞什么好把戏。” “但,现在。”陌刀攻势突然凌厉起来,招招破风,强悍的灵力振得空气都微微颤抖,“本座不想陪你玩了。你滚快点,兴许本座这做哥哥的还能留你一条鸟命。” “你这只狗!”薛蒙大怒,上下嘴唇一碰便是噼里啪啦一大堆骂人的话,“墨燃你个狗娘生的狗娘养的狗爹生的狗儿子狗东西去你/妈的狗帝!” 墨燃挑眉笑了一声,端的是意味深长:“本座是你堂哥,本座若是狗,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薛蒙噎了一下,随后更加利落的骂:“你个卑鄙无耻…臭不要脸,恬不知耻猥琐卑鄙的狗!” “不够押韵。”墨燃叹道,一边叹还一边摇头,一副惋惜至极的样子,“可惜白白生了张清脆鸟嘴,连骂人都不会。可惜可惜啊——” “滚!你行你来啊!!垃圾!!” “本座可没功夫陪你耍嘴皮子。”墨燃四下一扫,高举陌刀,将浑厚灵力注入其中,殷红灵力在刀刃间流转,噼里啪啦的爆裂开,绽出血色华彩。 刀刃两侧渐渐有气流涌动,涌成数道血红风刃,仿佛业火地狱。 陌刀呈一字劈斩下来,血红风刃如同通了灵性一般,将周围一切人和事以一种所向披靡的凌厉劲势,切割绞碎,血肉化成万点嫣红下落,根本分不清究竟是何人的残肢。 原来红尘一场,到头来不过一地残渣。 而风刃之后,整个阴山大殿,竟已被劈斩的四分五裂,沙石横飞。 黑色长靴踏上一地的粉碎白骨,手上陌刀还往下嘀嗒鲜血,他对那并肩而战的三人微微颔首。 “好久不见啊各位。”他唇角微勾,露出森森白牙,眸如恶犬般闪着咄咄逼人的凶光,“细细想来…好像自当年儒风七十二城一别,本座就好久没有看到过你们一起出现了呢。” “此去经年…二位梅公子,怎么还没死?”墨燃笑吟吟的抚着刀柄问,眼底却是一片阴霾。 如果说都到现在这种情况,他都看不懂当今形势的话,那他可真是个傻子了。 什么年号,什么上书,都是假的! 一切都是为了要把他引到阴山来…阴山距离死生之巅路程十分遥远,但离昆仑踏雪宫却是比邻,左右不过两个小山头的距离,若是御剑半晌功夫就能到,支援极为方便。 就是为了把他引到阴山来… 引到阴山来,然后召集天下之士,诛杀他。 突然想起当初巫山殿里,楚晚宁批着奏折,眉眼温和的对自己的那份淡淡笑言,那么宁静那么柔和,是帝君穷尽一生的求不得。 现在想来…墨燃垂眸,低低的笑起来,笑声低沉沙哑,似含着无尽苍凉。 现在想来,这些时日楚晚宁温顺的样子,何尝不能是一种假象?就是装模作样,让他放松警惕,好前往阴山,被这些正人君子们所诛杀。 然后他楚晚宁,也依旧会是那个北斗仙尊,万人景仰。而他则被千夫所指,恶名远扬。 奉你为神,指我为鬼。 楚晚宁…… 你够狠。 你够狠啊!!楚晚宁!!! 亏得本座,还那么真心实意的告诉你,本座喜欢你。 你不是也说你喜欢本座的吗!! 你不是说的吗?! 那你为什么,为什么又要骗本座。 为什么?! ………… 为什么? 就因为我是踏仙君吗? “你们当真打了一出好算盘。”他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点过来,“薛蒙,梅含雪,梅寒雪…还有那个高洁雅正的好宗师楚晚宁…你们…真行。” “合着最后,只有本座一个人是恶人。”墨燃面庞扬出一抹疯狂而肆意的笑,“做什么春秋大梦?!本座纵使是入了地狱,也要这天下人与本座一起烂在泥里,也要这整个人间为本座殉葬!” “你们 ,一个,都逃不掉。” 百万珍珑棋子随着主人的召唤,浩浩荡荡行至山脚下,随时等待着帝君的一声号令。 “死生由本座,而不由你们。” 作者有话要说:白猫:我好不容易控制好的狗子,又疯了,淦。 二哈:呜…嗷? 狗子不会疯太久的,放心吧~死生之巅那儿的宋助攻宋秋桐同学的功力可不是吃素的,有她的鼎力相助,狗子想疯都疯不起来 【狗子:妈的楚晚宁指甲都被这蠢女人拔了本座还有时间疯吗?!淦!!!】 华碧楠:(叹气)…其实我尽力了。但宋秋桐…实在带不动。 ☆、【阴山】本座要回死生之巅啦 墨燃抬手凌空一捻,给自己撑了个挡雨的灵力结界。那结界很是漂亮,光彩似水般流淌,顶端还布着细碎花痕。 花朵有五瓣。 他细细数了,愣了半晌,才想起这是楚晚宁最喜欢的那种踏雪海棠。雨却越下越大,噼里啪啦打在结界上,散入珠帘湿罗幕。 水珠子落在地上,渐渐汇聚成小水流,顺着阴山殿堂高高的台阶往下淌,冲散一地血迹。 被血染红的砖石,此刻也在雨水冲洗下恢复原状,而原本清澈的雨水,却带上了丝丝殷红之色。 血腥而罪恶。 墨燃立在大殿之上,一双漆黑的眸里罕见的出现里迷茫之色。他看着底下禁术被破的百万珍珑棋,眸光微沉。 薛蒙攥着一只玉瓶,龙城抵地,半跪于殿堂之下,半张脸都染了血,看起来十分可怖。 ——那玉瓶里装着的,恰是寒鳞圣手当初赠予的可以使珍珑棋子失效一个时辰的药物。 准确的来讲,这药其实是让噬魂虫失效的——这样就能破解踏仙帝君的共心之阵。 “珍珑棋局被破…墨微雨,现在你还能翻出什么浪花?!”哪怕是半跪在原地,身上四处渗血,凤凰儿也依旧气势不减,眸里闪着咄咄逼人的光,“偿我死生之巅五千弟子命来!还我师尊!” 墨燃淡淡瞥他一眼,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修士们奄奄一息的样子,陌刀滴血,长靴无情的走过亡者血肉,踏碎一地白骨。 “你说楚晚宁?”他似笑非笑,“简直笑话,楚晚宁何时是你的了?” 薛蒙涨红了脸,道:“他是我师尊!” “他也是本座的师尊。”墨微雨一把拎起他的衣领,眼底一片晦暗,“本座自会照料好他,你有功夫担心他,还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的小命。” 百万珍珑棋被破…那又有何妨?他自己本身便是人间最强战力,珍珑棋不过是如虎添翼罢了。 “楚晚宁是本座的人。”他面上突然揉出一丝笑来,梨涡浅浅,漾着几分不知真假的欢喜,“知道吗,楚晚宁是本座的人啊。你想让本座放了他?做梦。” 薛蒙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可踏仙帝君的心情却越来越愉悦。 “没办法,地狱实在是太冷啦。”墨燃笑的眉眼弯弯,“楚晚宁他,必须要来殉本座。” “本座要让他,乃至让这天下,都陪着本座下地狱,都陪着本座烂在泥里,化为碎渣。” “就比如那黄啸月,本座看他就感觉极好,一看就是个道貌岸然之辈。”墨燃笑道,“特别适合当本座在黄泉里的看门狗。” “墨微雨,你混账!!!卑鄙无耻!!臭不要脸!!浑身沾满臭泥的狗!!!” 墨燃听了却毫无波动,反倒是陌刀横出,悬浮在一旁由于消耗过多而昏迷的梅家双公子上,“师尊之前特地跟本座求过情,不要杀你。” “可你骂本座,本座不开心啊。” “那本座就杀了他们,权当给本座找个乐子,你说可好?” 雨势渐大,薛蒙头上的血水顺着脸颊流到脖颈,有一些还溅到了墨微雨手上,墨燃看着那污脏的血,眯了眯眼,随后一下子把薛蒙像甩麻袋似的甩了几丈远。 “行啦。玩够了,消灭叛贼,也该回了。”墨微雨调动灵力,漫不经心地替自家棋子把那讨人厌的药逼出来,“快些跟上。” 珍珑棋们垂下头,像傀儡一样机械的向死生之巅方向迈步。而前方他们的主人,则早已御刀消失在茫茫天际。 作者有话要说:( ¨? )一不小心,就又水了一章。 ☆、【死生之巅】师尊他不见了 “人找到了吗?”墨燃斜倚在美人榻上,闲的没事干剥起手边的葡萄,而这葡萄又极为护皮,沾了他一手的甜腻汁水。 许久没等到回话,他有些不耐了。掀起眼帘漫不经心地往下瞥,眸里一片阴沉:“本座在问你话,没听见吗?” 底下跪着的小太监抖得更加厉害了,冷汗直冒,湿了大片衣衫。墨燃看着他面色惨白,嘴唇因害怕而不住颤抖的样子,莫名觉得有些好笑。 “你抖什么?”踏仙君随手扔了个没剥皮的葡萄下去,“赏你的。吃了它定心宁神,好给本座回话。” 他面上依旧不慌不忙,可内里早已心急如焚。 楚晚宁楚晚宁楚晚宁!!! 楚晚宁究竟去哪里了啊!!! 为什么本座上哪儿都找不着他人!!! 不管是罚也好怨也好爱也好…总得先找到人吧…墨燃抬手捂住眼睛。可是楚晚宁,他究竟是跑到哪里去了啊? 本座还没问他为什么要和薛蒙私/通呢,他居然…他居然就先跑了!岂有此理! 等等,私/通这个词好像有点不对劲…算了不去想了,反正意思差不多就行… 啊…意思应该是,差不多的吧? 嗯,应该是的。 底下小太监接了葡萄,偷偷看了看踏仙帝君的脸色,飞速把水果塞进嘴里,像个仓鼠似的鼓着腮帮子嚼。 陛下也不像外面传的那样可怕啊……明明是个好人呢,不仅生的好看,还会给我葡萄吃。 少年人的好感,向来如此,来的不分缘由。上至踏仙帝君,下至无品太监,都是这样。 有人给他一口吃的,就感觉这人好。 有人瞪了他一眼,就觉得这人天下第一坏。 就这点出息而已。 “奴才也不知道楚宗师他究竟在哪里。”小太监也是个实惠的,乖巧叩头道,“不过听宫里的风声,似乎和皇后娘娘有些关系。” “风声从哪儿传出来的?” 小太监缩着脖子道:“水牢。” 然后他就看见踏仙帝君阴沉的脸色,漆黑的眸子里似有业火燃烧,将一切事物都付诸一炬。 他吓得往后直退,以为自己哪句话说错了要被砍头。可那人却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然后起身,自他身边大步走出。 门外很快响起老年太监们尖细沙哑的嗓音。 “备驾——水牢——” * 宋秋桐倚在抬轿上,手边是一个金玉镶嵌的极为华丽的托盘。托盘里却是森森血肉,十个惨白修长的指甲盖整齐的堆在里面,散着溃烂的腐臭味。 “这生拔指甲的滋味可舒爽啊,楚妃娘娘?”女子娇笑着问他,金步摇微微颤着,更是衬的她肤白似雪眉目如画。 粉嫩唇瓣一张一合间,吐出来的却都是连畜牲都不屑于说的污脏之言。 楚晚宁双手被已经生锈的铁链高高锁起,泛黄的水溢至脖颈,里面还混着自己的血肉。 双膝跪地,无法动弹。在这几天几夜里,甚至连闭上眼睛小憩一会儿都成了奢侈——只要闭眸垂头,水就会像猛兽一样扑进鼻腔,呛得他连话都说不出来。 “送来了?”耳边又响起女子悦耳的声音,“那便都倒下去罢。” 他勉强睁开眼,风眸里只剩下死灰。哪怕三大桶辣椒齐齐入水,对他来讲也已经没有什么影响了。 疼吗?不觉得。 他动了动手指,荆棘刺入血肉的剧痛之感如此明显,但他却依旧面无表情。 已经麻木了。 血似乎流的有点多了,感觉…甲床里面好像还有脓包,可能是烂了吧。 人又没死,叫什么疼。 矫情。 宋秋桐看他脸上毫无波澜,没来由的大怒,又指挥着手下将一桶桶纯白盐晶倒入水中,又让身边的大宫女解开手链,把楚晚宁伤痕累累的手压入盐和辣椒水的混合物中。 可楚晚宁除了脸色更白了几分之外,还是没有她预期那样的大吼大叫,或者跪下来像狗一样求她,相反还用一种怜悯的眼光瞥了她一眼。 怜悯?!简直…简直可笑至极! 骤然大怒。 涂着鲜红寇丹的玉手狠狠扇过来,“啪”一下打在他的脸上。宋秋桐这一下子可谓是用了十成十的劲,打的他嘴角溢血,眼前一片黑暗。 耳朵里止不住地嗡嗡响,混着女子的怒骂声一起,吵得他脑仁疼。 “别吵。”他低声道。 从头至尾,他就说过这一句话。 而且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也都只说过这么一句话。 但前世,在宋秋桐嘴里,就变成了自己百般辱骂她,她气不过才小施惩戒。 笑话。 哪里会有什么辱骂呢,他都被罚成那个样子,能活下来就已经是天道保佑,哪还有精力陪她耍嘴皮子。 可世人还就真信了她的信口雌黄,反倒连一丝辩解的机会都不给他。 突然外面一阵惊慌失措,男声女声都有,乱成一团,但自己什么也听不清,耳朵里还嗡嗡直响,应该是进了些水的缘故罢…… 好晕,好疼,好冷… 最后他感觉到的,却是一个温暖结实的胸膛。 是熟悉的温度,也是熟悉的人。 这是他的爱人啊。 楚晚宁闭上眼睛,被墨燃小心翼翼地抱在怀里。墨燃取下自己披着的黑金滚龙边锦缎外袍,长手长脚的,一把就把他兜在怀里。 “墨燃…” “我…” “我有点疼……” 楚晚宁知道墨燃来了,心顿时安定下来。此时他又正好发着高热,意识混沌,喃喃着往日里绝对不会说出来的藏在心里的话——对他自己而言,这都是矫情,是有损他北斗仙尊脸面的东西,也是不该有的情愫。 可能也唯有这般落魄的时候,他才会像个真正的人那样,取下张牙舞爪的面具,纵情欢笑或肆意痛哭。 也只有这种时候,大家也才可能会意识到:啊,原来北斗仙尊也是个人,也会疼会难受的啊。 当然他们也有可能意识不到,就如同上辈子一样,如过眼云烟看看笑笑,看完了笑完了,也就忘了。 百年之后,尽是黄土。 墨燃听了他的喃喃,更加手足无措,抱着楚晚宁手都不知道要往哪儿放好。怎么放他都觉得不满意,生怕用劲大了,姿势不舒服了,会让楚晚宁难受。 私通什么的就先放一边罢… 他一手托起楚晚宁的腿弯,一手环住背脊,鼻尖萦绕着师尊身上独有的草木清香,心一下子就定了下来,仿佛迷途的人终于找到了归途。 只要晚宁还在自己身边就好。 “墨燃…”怀里的人又贴着自己耳廓,声音是从未有过的细软。 “听着呢。”墨燃听了,顿时感觉心都要化了,轻轻地抚着他的背,“师尊不要怕了,本座在。” “我…我…我才没有怕…” 怀里的人禁闭双眼,纤细柔长的眼睫微颤。 “我只是…我有点,想你…” 然后墨微雨看见怀中人皱了皱眉,又嘴硬道, “只有…一点点,才不是怕…” 作者有话要说:狗子没遇见晚宁时心理:楚晚宁居然跟薛蒙私/通!他居然敢背着本座跟薛蒙私/通!!气死狗了!!! 狗子遇见晚宁时:师尊师尊师尊师尊你怎么了你怎么了不怕不怕啊我马上…啊自称错了,是本座。本座马上就带你回家了啊,不怕了不怕了让本座好好抱抱你…… 狗子看到旁边跪着的宋秋桐心理:恭喜啊,你要死全家了(微笑jpg)刘公,油锅备上! 【求各位收藏专栏嗷~】 ☆、【死生之巅】是楚妃还是楚后? 把楚晚宁从水牢里抱出来的时候,还是烈日当空晴空万里;但等到让楚晚宁的高烧退下去时,天色却已漆黑如墨。 楚晚宁安安静静的侧躺在裘被里——这个姿势方便踏仙帝君看他的手。 刚开始楚晚宁是想把手收回来的,但他的力气和如今的踏仙帝君比起来就如同小白猫一样——特别是在灵核破碎之后。 于是低低叹息一声,也就随墨燃去了。只是把脸埋在被子里,任凭墨燃怎么说都不肯抬头。 墨燃劝了几句无效,也就作罢了。转而施灵力来点灯,照的整个红莲水榭亮如白昼。 他又从乾坤袋里翻出个镊子,然后小心翼翼地捧着楚晚宁的手,就像对待易碎的绝世珍宝那样,轻轻地把那深刺皮肉的荆棘刺拔出来。 楚晚宁偷偷抬眸瞥他一眼:“你那乾坤袋里怎么连镊子都装了?” 墨燃头也不抬:“习惯了。” “习惯了?” “嗯。”墨燃这时刚好拔下一个荆棘刺,正拿着沾了药酒的棉纱给他擦拭伤口,见楚晚宁面有好奇之色,便顺嘴解释道: “之前攻打儒风七十二城的时候,叶忘昔那东西最喜欢在暗处举弓/射/本座,如果碰巧她力气用大了或者弓箭质量不太好,那箭矢就陷在肉里出不来,就得用镊子把它拔出来。” “你也知道本座是个什么禽兽性子。”墨燃小心捧起他的指尖,反复观察确认已经充分消毒之后才拿了药细细涂抹。药是孤月夜特别上贡的金创良药,据说是新一代掌门亲手所制,效果很好。 他一边抹一边继续低声道:“就凭本座那性子,想杀本座的人只会多不会少。所以本座也不敢让别人来给本座换药,大多数都是本座自己处理…实在处理不了的,就叫个黑棋来帮本座上药。” 药膏凉凉的,敷在疼痛似火烧的伤口上很舒服。楚晚宁惬意的眯起风眸,耳边听着故人的嗓音低沉缓慢,心底竟生出了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墨燃还在继续讲:“但是那些人还是想让本座死,见不能近本座的身,就偷偷的在本座的药里下毒,幸好本座当年跟着师昧学了些药理,不然还就真要身死魂消了。于是久而久之,本座就自己贴身带些简单的药了。” 墨燃又将楚晚宁伤的最重的拇指细细用纱布包了,然后又拿着镊子去捣鼓那白皙修长的食指, “其实本座最初并不想杀那么多人的。”他似乎陷入了某种回忆,“其实本座只想杀那一个人而已…但是其他人都要杀本座,本座为了保命,就也只好勉为其难送他们都去见阎王了。” 楚晚宁指尖微微动了一下:“嗯。” “当然后来杀得多了,也就习惯了。”墨燃突然笑起来,“而且看那些道貌岸然的东西们下地狱这真的很让本座愉悦啊。所以呢,本座就顺便屠了个儒风七十二城,再顺便实现一下小时候的愿望,拿个天下共主来当当。” 楚晚宁:“………” 楚晚宁:“墨微雨,头伸过来。” 墨燃不知他想干什么,愣了一下就很乖巧的把头伸了过去,然后眼睁睁看着白猫儿面色不善地用他柔软的肉垫,打了一下自己的侧脸。 墨燃:??? 楚晚宁又轻轻打了一下他另外半张脸,低声骂了一句:“混账。” 墨燃:???!!! 打完了他又自己缩了手,由于牵扯到伤口,疼的脸色惨白,直冒冷汗。惹得踏仙帝君气也不是,不气也不是,只得认命的拿了镊子帮他清理食指上的荆棘刺。 他大概是第一次给别人处理伤口,所以显得格外笨拙,就像个山野猎户突然捡到一只受伤的白猫那样,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才能让猫主子舒服。 猎户真的很为难,他从来干得都是杀生的行当,从来没想过自己这双手还能救人。 但又偏生极喜爱这猫,只能笨手笨脚的用自己最好的东西给猫主子上药。一边上药又一边暗自心怕猫主子闻到自己身上的血腥气会不喜欢,想要撒个谎洗白一下自己,结果因为嘴笨,什么该说的不该说的都给说了个遍。 然后呢,被失去爪牙的白猫,用柔软的肉垫,轻轻拍了两下。 正当猎户纳闷的时候,白猫儿又闭起那双极好看的狭长眼眸,眉眼间含着几分自己不知道的复杂情绪。 “对了。”墨燃突然很疑惑的望向他,但眉眼间的一缕温和却像极了后世的墨宗师,“师尊…那个,师昧是谁来着?本座才好像有提过他,但是现在本座又有点…记不大清了?” 楚晚宁默默缩了缩指尖。 他刚才趁着墨燃被自己打懵的时候,又借自己与墨燃相握的手渡了些来自九歌——或者说来自炎帝神木的至纯善念过去。 八苦长恨花是上古魔花,炎帝神木是上古神木,神木正好对魔花产生压倒性的克制作用——这还是他后世隐居时琢磨木灵召唤术时意外发现的。 毕竟魂魄数量有限,还是得省着些用。 楚晚宁刚想回答“师昧是谁”这个问题,却又被墨燃接下来的一句话给堵了回去,结果原先准备好的回答噎在嗓子里堵的七上八下,愣了足足半晌才勉强反应过来。 “算了。反正这师昧也应该不是什么重要的人,不想也罢。还是先给本座的楚妃上药更加重要…”墨燃抬眸正好对上楚晚宁一眼难尽的目光,眸里流过一抹骄奢的紫意,但却毫无往日凶戾。 “你这么瞧本座做什么?本座可是日理万机,哪有功夫去记那些无关紧要之人!” 师明净是无关紧要之人? 楚晚宁愣了一下,连眉间往日的冰冷肃寒都随着这罕见的发愣而略微柔和下来。 “墨燃…”他沉默良久才道,“那年天裂……” “什么?”墨燃正想着用什么药才能让楚晚宁的伤好的快些,一时没听清,“你再说一遍,本座没听见。” 楚晚宁眼睫颤了两下,随后垂下去,撒下一小片阴影,“没什么。” 还是再等些时日再问吧。楚晚宁默默在心里叹了口气。上辈子踏仙君劈破时空而来的时候,是只有一缕残魂了,所以才记不清楚师明净。 他实在不敢保证这辈子魂魄完全的墨燃也会如上辈子一样将师明净忘的一干二净。况且这辈子,那魔花还没完全除净。 墨燃见他不答,于是就自顾自的笑了一下,把楚晚宁的食指也用纱布细细包上之后,自豪道:“刚才本座忘了与你说,那个宋秋桐,本座已经把她下到鼎炉里,油煎活烹啦。晚宁,你看本座厉不厉害?” 他此时就像个幼犬一样,摇着尾巴期待着楚晚宁的抚摸,墨黑的眸里满是渴望——若是外人见到帝君这般模样,恐怕又得吓一大跳罢。 “…你厉害,你最厉害了。”楚晚宁叹了口气,“满意了吗?” 墨燃点头,道:“楚妃真乖。” “…滚。” “好啦好啦,不逗你了。”男人捣鼓完了食指又开始捣鼓他的中指,等到把十指都包扎完之后才继续道, “现今宋秋桐已死,国母之位空缺…本座觉着这位置空着也不好,总是要有人坐上来陪着本座的。但本座又不想另娶……” 人前暴戾阴狠的踏仙帝君,此时却像个想吃糖又不敢吃的孩子一样瞥他一眼,小心翼翼地问:“晚宁…你可愿…当本座的皇后?”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觉得墨燃自述有洗白嫌疑的,请移步评论区和谐讨论,哪怕我们看法不一样也没事~毕竟一千个人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想法不同正常。 *反之则如文案所述处理。 *下章狗子第一人称视角。 ☆、【死生之巅】帝君的绝密私人手记 【踏仙君手记(1)】 1. 别问本座为什么会写手记,问就是楚晚宁嫌本座字不好看,刘公说想要练好字,就要多写字。 可…本座思来想去也想不出要写些什么。 也是,别说写字了,本座连字都还没认全呢。 但刘公劝本座说,一边写一边认可以加强学习效果,使得学习效果事半功倍。对着老人家那么期待的目光,本座还是罕见地善心大发,决定不辜负老人家的期望,执笔写一写手记。 但写字这种东西…真的是好麻烦。 2. 由于阴山那点破事儿,本座好几天都没写手记了。隔几日再执笔,惊讶地发现自己连笔怎么握的都不记得了。 这可真是…… 本来想问问楚晚宁的,但是他身上还有伤——况且他还三天两夜没睡觉了,如今好不容易睡下,还是不去打扰他更好些。 搞得后来,本座还得看稚童读物才能勉强再次学会如何握笔。 【本座有句你他娘,不知当讲不当讲】 3. 一写到睡觉…本座竟也困了。 想来也是,本座在阴山待的那三天两夜,也确实没怎么好好睡过觉。 第一天要陪着黄啸月和其他道貌岸然的垃圾周旋,玩唇枪舌剑。他们骂年号,本座则攻击他们家祖坟。 第二天还要陪着薛蒙和那两个姓梅的打架,第三天好不容易打完了,还要赶路回死生之巅。 薛蒙有一句话,骂的非常好。如果那句话不是骂本座的,那骂的应该会更好。 但本座不会把这句话写上来的。各位看官还是都洗洗睡吧。再怎么想知道也没用,本座说不写就是不写。 天子一言诺千金。 4. 本座昨天抱着晚宁睡了一个超级好的觉。连带着醒来的时候心情也特别好。不知道是不是气运运势的问题,今天早上楚晚宁也特别乖,缩在被子里,倚在本座怀里,嘀嘀咕咕说着只有他自己听得懂的梦话。 不过若是楚晚宁的手依旧完好无损,本座想本座那时估计会更开心,因为如果晚宁的手没有坏,本座就可以吃到楚妃给做的爱心早膳啦。 虽然看起来挺像焦炭,但其实味道也还不错? 就是吃完了有一定几率会拉肚子,记得要慎用。 5. 其实本座昨儿个给晚宁上药的时候,还并没有把宋秋桐放到鼎炉里油炸。 本座其实是有这个想法的,但是晚宁他向来不喜欢本座这般处事。本座不想让他不喜欢,于是就故意提了一嘴,在他面前说“已经把宋秋桐油煎活烹”之类的话。 如果他反应激烈,那本座就先和晚宁坦白,然后就不把宋皇后油煎了,给她换个较柔和的死法。 比如命人在她胸口万箭穿心,然后再给她塞颗凌迟果…之类的。 但晚宁听了却没什么反应,神情毫无波澜,甚至眉宇间带着一股“早就习惯”的无奈。本座又问他愿不愿意当本座的皇后,他却骂道:“滚。” 但面上还是带点笑意的,本座看得出来。 晚宁以前是很少与本座这般相处的,之前他更喜欢和本座吵架。现在我们倒是可以一起坐下来谈笑。 虽然谈也是本座在说话,笑也是本座在笑,但楚晚宁至少愿意听听,也是好的。 这种变化——本座不清楚这是不是他与薛蒙的计谋,本座只知道一点——如果这真的是计,那本座可能也离死不远了。 当然,本座死楚晚宁也不能好过,地狱实在太冷,他楚晚宁不管愿不愿意,本座都要把他拖进坟里,烂在泥里,让他陪着本座一起。 至于薛蒙…如果这一切真的是计,本座便会在本座死之前把他先弄死的,绝对会的。 6. 话说师昧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天天蹦哒到本座脑子里来作妖,烦死了! 楚晚宁说师昧是本座师兄,已经死了。 本座却觉得这人没死,不然他怎么能一天天的蹦到本座脑子里来惹本座生气?梦里梦见的都是这厮那张大脸盘子,怪恶心的。 本座把本座的猜想跟晚宁说了:“本座觉得师昧没死,他现在应该还藏在某个角落里,偷偷的控制本座。” 不然本座也不会天天梦见他,虽然他是长得挺好看的,但本座就是看着他哪哪都烦。 晚宁听了本座的话却愣住了,许久才闷声道:“既然怀疑,那你改天…就去看看师明净的尸身好了。” 7. 在晚宁睡午觉的时候,本座又帮他换了药。他的甲床依旧血肉模糊,十指溃烂,一碰还会往回缩,一边颤抖一边缩。 其实还挺可爱的,本座极少看见他这般脆弱无助的样子。 但如果可以重来一次,本座宁愿不要这份“可爱”。 本座只想他好好的。 不管对他是爱是恨,本座都想让他好好的——对了,本座是因为什么恨上他的来着?好像…记不大清了? “陛下,刑具都准备好了。”刘公凑到本座耳边,打断本座的思绪。 他极小声极小声的说,“您看,这宋娘娘究竟该如何处置才好呢……” 本座斜了这老奴才一眼:“备驾,本座要亲自去水牢。” “哦对了,别忘了把那个大鼎带上。就是啊啊啊崖上最高祭祀圆坛上的那个大鼎炉。然后再吩咐御膳房,叫他们把厨余废油都给本座运到水牢外边去。本座拿了有大用。” “是,陛下。老奴明白了。” ☆、【死生之巅】求生不得 墨燃看着水牢里混浊的有些泛黄的水,顿时心头火起,恨不得带着他那些珍珑棋到昆仑踏雪宫那儿去大开杀戒,把那些看到过楚晚宁身姿风采的人的眼睛通通挖出来喂狗。 他握着陌刀的手青筋暴起,似是在彰显帝君的滔天愤怒。 这是生平以来第一次,他没有在楚晚宁面前表现出愤怒而是将怒气在外面发泄,就为了让他好好养身体,不被别的事情分神。 这种改变,是帝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但不管怎么改变,狼依旧是狼,他体内流着狼血。他生来就该啖骨饮血,现在只是在那人面前收了爪牙罢了。 他压着脾气耐心的为楚晚宁换药,可谁又知道他在替楚晚宁换药的时候,内里却是满面血腥的呢? 墨燃垂下眼睫,低声道:“把皇后拖过来。” 他的声音此时无比暗哑,仿佛被世上最烈的毒狠狠猝炼过一样,不过平平常常的六个字,自他口中出来却尽是阴狠暴戾。 “拖过来?”刘公问。 “拖过来。”墨燃勾出一抹危险的笑来,声音却像是裹了蜜糖一般甜甜甜腻腻,“拖得她越疼越好。对了,记得在必经之路上沿途撒下些沙石,这是本座为皇后布置的礼物。” “是…陛下。”刘公叹了口气。 这简直…作孽啊。 皇后娘娘寝宫距水牢足有上万米之遥——修士走路轻捷,地方自然就造的大了些。可如今这上万米……把一个大活人硬生生在沙石路上拖上万米,就算是一个身强力壮的男人也吃不消啊! 更别说是宋娘娘那般柔弱的人了…恐怕走了这一遭,是要去了半条命啊…… “刘公。”墨燃见刘公许久没动,有些不耐的回眸,却正好捕捉到老人眼里一闪而过的怜悯。不由发笑,“你这老头子,怕不是在可怜那人罢?” 刘公忙跪下:“老奴不敢。” 墨燃嗤笑一声,却没有一星半点要罚他的意思:“本座还能看不清楚你那点破心思?赶紧说实话,本座饶你不死。” “…老奴只是觉得,这般惩处…未免太狠了些。毕竟娘娘她只是个弱女子。”刘公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况且听皇后娘娘及宫中人所言,是楚宗师先辱骂皇后娘娘为先,皇后娘娘气急才如此的。” 墨燃沉默了半晌,随即轻笑。很快轻笑转为大笑,如同无间地狱里的恶鬼,笑的人心里发怵。 三天两夜…… 楚晚宁他指甲被拔,伤痕累累,就这么在这个泛黄的池水里,被生锈的铁链高高吊起,吊了三天两夜…… 仿佛自己只要一闭上眼睛,怀里就能感觉到楚晚宁刚从水牢里出来时,冰冷潮湿的身子。 ——冷的像是尸体一样。 “挺好,挺好。”他抚掌大笑,开天辟地第一遭为了楚晚宁而辩驳:“宋秋桐的确是个弱女子——但那又如何?楚晚宁还是本座师尊呢,别说是她了,晚宁就算是骂本座又有何妨?常言道一日为师终身为父,做父亲的训斥几声不是天经地义吗!” 刘公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看他。 陛下,您既然知道这些个道理,您怎么还上人家楚宗师的床啊? 如果都按您的理讲,您不就是上了您爹吗?!还把您爹封为楚妃,真正不讲道理的是您才对吧? “把宋秋桐拖过来吧。”墨燃见刘公不出声,还以为是自己说服了他,顿时感觉心情大好,也懒得去追究刘公方才为宋秋桐辩护的话,“死老头子你也别可怜了,本座手上都沾了多少血了?当年那儒风七十二城全灭的时候,也没见你可怜啊。” 陛下,您屠城的时候,老奴还没入宫伺候您哪…… 刘公想着,又叹了口气,退后两步行了个跪拜礼:“一切谨遵陛下使命。” 然后他又膝行退后两步,才起身离去。 墨燃仍然站在原地,继续注视着那泛黄的水以此来想象着楚晚宁在这里面遭的罪,越想越怒。 又不禁联想到楚晚宁伤势的溃烂,突然感到不对劲,于是伸手捧了些水,置于鼻前嗅闻。 辣味,咸味和水腥味。里边还混着一丝丝血肉腥气,若不是墨燃修为高深五感清明,怕也闻不出来。 ——宋秋桐居然就让楚晚宁就这么…就这么泡在咸辣椒水里,浑身带伤,泡了三天两夜?! 当初他拼了命才救回来的人,居然就被这些卑贱蛆虫如此糟践?! 那可是他的人! 顿时大怒,神武陌刀通灵,感受到主人的滔天怒火之后自发出鞘,旁边巨石霎时间粉碎成末。 “宋、秋、桐。”墨燃的目光如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眸里掠过一抹幽暗的紫光。不过是几个普通的字眼,可经他口出,却似乎裹着狂风暴雨, “你可真是,好极了。” 他伸手捻出一只赤红灵蝶,微笑着传音道:“传本座口令,在那必经之路上,再撒下盐巴和辣椒芥末水和乱葬岗里那些没人埋的尸骨……” “…以此来恭候…皇后大驾。” 只让你下油锅怕是太便宜你了。 本座要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不如死,才是最好的方式。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某位读者小天使的建议!!! 本来我还想…放油锅里炸炸就行了,现在我开辟了一个新思路! 放油锅里炸怎么过瘾嘛! 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才舒坦! 【挠头】我是不是过于恶毒啦…宋秋桐粉(如果真有粉她的人)莫喷我,蟹蟹。 夜深啦,各位晚安啦(//?//) ☆、【死生之巅】求死不能 墨燃好整以暇的坐在宫人们端来的榆木龙椅上,垂着纤长柔软的睫毛在阳光下打盹。 而他身前不远处,却是满地尸骨沙砾,红色的咸辣椒水就像血一样纵横。如果细闻,还能从那红水里嗅出一丝丝呛鼻的芥末味。 远处传来拖拽和女子的凄惨哭叫声,声音凄厉而又尖细,伴着铁链与沙石的碰撞,更是显得刺耳难闻。 墨燃掀起眼皮看了一眼,又淡淡垂下,漫不经心地望向一边,眼底满是厌恶。 “回陛下,皇后娘娘已到。”刘公上前道。 “本座看见了。”他把视线又转回来,细细打量着那几乎昏厥过去的女子身上的伤势,良久才扯出一抹微笑。 她全身上下已经没有一块好肉。本是如玉凝脂一般的白皙肌肤,现在却伤痕累累,血流如注。 若只是普通的拖拽倒也不会有这么多伤。 她身上大多数伤口都是沙石和尸骨划出来的,咸辣椒水使得她伤口溃烂,芥末混在其中,更是刺激的伤口流脓淌血,看起来十分可怖,全然不复当年“修真界第一美人”之貌。 宋秋桐一看到墨燃那双黑金踏云长靴,秋水眸立马染上了些许光彩。 墨燃一直以来对她虽然不冷不热,但因她那张酷似师明净的脸,所以无论当她犯了多大的罪,靠着那张脸都能免于一难。 这次也…只要摆出那个酷似师明净的角度……就一定能东山再起…… 她自信那张脸能让她再次逃过一劫。 宋秋桐手脚并用地爬到墨燃靴前,垂下半卷眼帘脸颊微侧,她知道自己这个模样与师明净最像。 她摆好角度之后,故作坚强的轻叹一声,然后柔声泣道:“阿燃…妾身是无辜的…” 墨燃挑眉,似乎很有兴趣的样子,然后用足尖点起宋秋桐的下巴,令她看着自己:“继续。” 宋秋桐抬眼望着他,眸似秋水,眼含薄泪,说不出的万种风情:“是那楚宗师先骂妾身的,他还让妾身滚出水牢,且言语间多有侮辱。他要是只骂妾身就罢了,妾身可以忍。但他不但骂妾身,他还连着陛下…” 她顿了一下,重新将称呼改了过来,柔声细语道:“他还连着阿燃你一起责骂…妾身当时实在是气不过…才…” 她言语之间很是巧妙,为了不让墨燃怪罪,最后还将自己的一己私欲,说做是对墨燃的爱与关切教人无法不仅无法怪罪,甚至还会怜惜与她。(原文改编) 墨燃微微蹙眉,他最近对阿燃这个称呼实在是恶心到骨子里去了——这些时日以来,每晚夜半三更,他内心最深处的梦魇与长恨,皆围绕着“阿燃”这一称呼而展开。梦里总有一个叫“师昧”的人,也是这般柔柔地唤自己阿燃,妄图把自己拖进地狱里,沉湎与长恨中,从此万劫不复。 简直,教人恶心至极。 “呵,倒是劳你挂怀。”他眉间的沉郁几乎浓得化不开,“合着按你的意思,就是你宋秋桐在楚晚宁败坏本座名声的时候,挺身而出才拔了楚晚宁十根指甲,所以本座现在反倒还应该夸你?” “所以颠过来倒过去,你们都是好人,你们都是大善人,就本座一个是恶人?!” 女人在地上浑身颤抖,不敢出声。 “简直…猪狗不如。”他起身,站至皇后身前,声音是前所未有的森寒,“宋秋桐,你真当本座是傻/逼,随你糊弄吗。” “阿燃……” “闭嘴,别这么叫本座。”墨燃在宋秋桐无比震惊的眼神中一把扯起她的漆黑长发,“听来怪恶心的。本座姓墨不姓阿。” 他是墨微雨,是踏仙帝君,是修真界第一任帝皇,也是独属于楚晚宁的墨燃。 至于阿燃? 这是个什么破名,恶心他吗?叫起来娘里娘气的,若是不知道的内情的听了这名,怕不是还得以为他是青楼哪位里卖身子的小倌。 他看着宋秋桐惊恐至极的表情,内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极大的快感,扯着女人的头发又把人往前拖,然后再一把将人按进那池黄水里。 “喝。”墨燃的力气大得惊人,漆黑的眸里蕴着疯狂的光彩,“本座叫你喝!喝啊!喝下去!你不是在这里作威作福吗!你不是在这里拔他指甲吗!你不是很能耐吗!你喝啊!” 旁边胆小的宫女,已经被帝君这疯狂的样子吓得两股战战,站都站不稳当,吓得小脸煞白。 见她快要死在水里,墨燃才收手。 他掐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须臾转而又粲然一笑:“本座知道秋桐是为了本座好。” 他笑的甜丝丝的,若是让不知情的人来看,恐怕还要以为他是个乖巧良人。 “可本座近日看着他的手,夜里总是会做梦…梦到那天本座自阴山归来,进了水牢里,见他双手溃烂,尽是血污……” 墨燃缓慢的说着,说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声音甚至蓦地拧紧,眼中亮着寒光。(原文) “可本座……并不为此而感到高兴。” 宋秋桐无措道:“陛下…咳咳咳…陛下您听妾身说…你冷静一些…你……” “本座并不高兴。”他重复了一遍,笑容再度扩大,看起来十分乖巧天真,“本座一点,一点都不高兴。” 他眼底满是嘲讽,近乎是嘲弄的看着这个在地下蜷缩成一团的女人,可面上居然还是笑着的。 “秋桐…你哄哄我,好不好?” 纵使宋秋桐伴君伴虎这么多年,此刻也不禁浑身泛起鸡皮疙瘩,连头皮都是麻的。 她仿佛嗅到了狂风骤雨的气息,抬起深褐色的眸,做小伏低地仰视着他。她拼尽全力爬过去,伏在墨燃的战靴旁边,配上那白皙的肌肤,倒真像是一只白腻的蛆虫在尘土里蠕动。 “好,陛下说什么都好,陛下想要我做什么才会开心?我一定好好地……好好地……” 昔日不可一世的皇后,此时却把自己降低到尘埃里,伏在男人脚边极为可笑地不停表白自己一片真心——至于是真是假,那很重要吗? 反正墨燃不在乎。 他又笑了,很是可爱天真。漆黑的眸子里流着光彩,薄唇勾出一抹令人心动的弧度。 就好像他第一次在儒风门瞧见她的时候,甜丝丝地露出两池梨涡,拉着她的衣袖央道:“小师妹,你叫什么名字?……哎呀,你不要怕,我不伤你,你跟我说说话,好吗?” 不寒而栗。 时隔多年,他几乎是用了同样的神情,同样的语调,说的却是另一番话。 他甜蜜而温柔地说:“既然秋桐你这么关心本座,这么爱本座,对本座一片深情天地可鉴,为了本座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冒天下之大不韪也心甘情愿……” 他的指尖摩挲过她柔软的唇瓣。 那是她整张脸上,与他梦中的师昧极像的地方。 墨燃睫毛轻颤,不动声色地望着那两瓣花朵般的嘴唇,心里泛上一阵又一阵的恶心,自觉当初是瞎了眼才会娶宋秋桐为后:“那你,就在黄泉路上,先等一等本座。” “!!!” 他无不和缓地问:“好吗?” 宋秋桐的眼泪刹那溢出眼眶,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恐惧,哪怕早已预料到这样的命运,但仍旧止不住泪水。 他竟然会!他竟然忍心! 他……他…… 疯子。 疯了……疯了…… 都疯了!都疯了!所有人都疯了! 他屐履风流,踩碎万千人的性命, 如今终是轮到她。天道好轮回,谁都逃不过命运一劫。 墨微雨疯了!她跪坐在地板上,唇瓣不受控制的张大,似是在等待自己终将到来的归途。 她听到墨燃遥遥喝了一声,随意地就像吩咐今日晚膳该用什么一样。 “来人,把皇后拖出去。” “陛下!”紧接着是随扈宫人们惊慌失措的反应,“陛下…这……” “给她嘴里含一个凌迟果,再用刀刃把她架在鼎炉上,把她剥皮油炸后再喂她自己吃下去,一点渣都不能剩。” “陛下,这未免太过于残暴——” 墨燃却仍然是笑吟吟地:“用你们教我?照做便是,哪来那么多废话,再多嘴把你舌头也拔了。” “然后再在水牢里再泡几个时辰罢。”墨燃遥遥看了一眼那池子黄水,“那里边可都是好佐料啊,不能浪费。” “等到佐料入体,再放到鼎炉里,油煎活烹了吧。煎完之后别浪费啊,天牢里不是养着几条疯狗吗?就把这东西喂给它们吃罢,想来它们也好久没见荤腥了,应该也怪馋的。” 宋秋桐忽然间什么都听不到了,整个人犹如沉入大海汪洋,什么都听不到了。耳边依旧回荡的,只有墨燃如同催命一样的可怖笑声。 他逐渐走远,日光下照,拉出一条极长的影。 其实凭心而论,宋秋桐犯的事,罪不当此。她到底干了什么呢?她只是拔了楚晚宁的指甲,仅此而已啊。 仅此而已? 每个人都觉得自己作的恶少,于是恶念汇集起来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直到它们都化为八苦长恨,集中到踏仙帝君一个人身上。 天道好轮回,这样又何尝不算是一种报应? 沾了不该沾的血,总是要还的。 至于怎么还法,还要看他踏仙帝君的心情了。 作者有话要说:原文已标出。 ☆、【前传】问天 “天音浩荡,不可有私。 ” “天音之子,不可有情。 ” “天音渺渺,不可渎神。 ” “天音有怜,以敬众生。” 华碧楠支着下巴,看着窗外排列地整齐划一的一队队蝶骨美人席,眼神不自觉柔和了几分。 唱得真好听。 就像当初阿娘的嗓音一样,轻柔飘渺,无情处却最是有情。 “如果换首歌唱,会更好听。”木烟离似乎是看透了他隐秘的心思,瞧着他少见的柔和样子,像个大姐姐一样微笑着拍拍他的发顶:“我去年存了许多上好的雪地冷香,要喝些吗?” 华归当年也最爱雪地冷香,只是她再也喝不着了。不过她的孩子们,不管是亲生还是别的什么,都随了她这个爱好——极其嗜好雪地冷香,也就是昆仑踏雪宫宫主亲产的那种——冷香袅袅,回味无穷。 华碧楠笑笑:“那便劳烦木姐姐了。” “这叫什么话。”木烟离含笑瞪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是我弟弟,有什么劳烦不劳烦的?” “还是讲些礼节为好。”华碧楠被瞪了也不恼,反倒伸出白皙指尖,戳了戳她的笑颜,“木姐姐现在可是天音阁主,神的代言人。哪怕是干坐着都有人盯着你,要是太过随意,被别人拿捏把柄可就麻烦大了。” 木烟离叹了口气,转身下楼端了壶雪地冷香给他倒上,然后自己也拂袖坐在他对面。 他们所在的地方,正是天音阁最高之处——象征着神明的摘星楼。推开窗往下看,视线甚至可以覆盖半个天音阁。 “去他妈的不可有私。”她听着外边的吟唱,不禁小声骂了一句。见华碧楠又脸色难看起来,忙关上门窗,设下结界:“这样总好了吧?” “在外面还是小心行事,莫被人抓了把柄。” “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阿楠不必担心。”木烟离给自己也倒了杯雪地冷香,“你这次突然来找我,是那边…又出了什么纰漏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尽管提,天音阁定不留余力,全力协助。” 华碧楠轻声叹息,捧盏轻抿:“我怀疑,八苦长恨花已经被人发现了。” “被谁?”木烟离很惊讶,“楚晚宁吗?可是他不是已经灵核尽废了吗?” 华碧楠起身,站到窗边看着底下身着白衣笑意妍妍的同族们,眸光微闪:“这也正是我奇怪的地方。” “所以希望木姐姐,能帮我查到此人。”他收回目光,语气低沉的听不出情绪,“或者是,验证此人究竟是不是楚晚宁。毕竟除了他,我实在是想不到墨燃身边还有什么大能——可以发现那蛊花,而且还能压制它。” 他没有去关注木烟离的表情,只是淡淡的把自己的话说下去:“而且压制的很好——蛊花甚至都有萎缩的迹象。”他说到这儿时顿了一下,“哪怕是我这个种花人,都很难将它压制到这种地步。” “那你还能催动蛊花吗?” “难。”华碧楠摇头,“只有在夜深人静,踏仙君神识略微放松的时候,我才能借蛊花之力化为师明净进入他的梦魇。而且最恐怖的是,他的神识在排斥我。他在排斥师明净,排斥我在花里留下的半片残魂。” 华碧楠抬手“笃笃”敲着楠木窗沿,犹豫了很久才决定不把“楚晚宁手记上记载墨燃是蝶骨美人席”一事告诉木烟离。 他不是怕木烟离泄露秘密。 他是怕他自己动摇本心。 而且,墨燃是蝶骨美人席这种东西还未成定数,鬼知道楚晚宁说的是真是假? 再者…就算墨燃真的是蝶骨美人席,那他墨燃为自己族人效力也是应该的啊…谁叫他是罕见的灵力高强的特殊蝶骨美人席呢? 谁叫你特殊,谁叫你灵力高强。 哪怕你是蝶骨族又怎么样?你跟我们这种灵力低微的蝶骨美人席又不一样。你永远都不会和我们感同身受。那既然如此——以你一个人的命来换我们蝶骨族上万条命,这不是很好吗? 能为自己的民族而死,你该感到幸运才是。 谁叫你是特殊的蝶骨美人席。 又不是我让你特殊的,而且当初种蛊花你也是心甘情愿不是吗?那便怪不得我,我又没强迫你,一切都是你自愿的。 是你咎由自取。 是你命该如此。 与我何干。 华碧楠拼命在心底给自己找理由。 而且…鬼知道楚晚宁写的是不是真的?说不定他说的就是假话呢? 特殊蝶骨美人席万年都少有一个,怎么偏偏就生到你墨燃墨微雨身上?!怎么就偏偏生到我的傀儡身上?!你且看看,这多巧合啊! 这种说辞,恐怕也只有像墨微雨那样的傻子才会相信。 “阿楠?”木烟离看着自家弟弟阴晴不定的脸色,带着一片关切开口询问道,“阿楠你是不是身子骨不太舒服?要不要坐下歇息一会儿?” “无碍,只是这几日有些乏了。”他缓缓的按着眉心,沉默良久才问道,“木姐姐,当年化碧之尊宋星移的特殊蝶骨美人席身份,是怎么暴露的?” 木烟离被他给问懵了。 像宋星移那样的蝶骨美人席万年都难出一个,谁待着没事会去查是怎么发现他身份的啊! 还是说…… 阿楠找到了特殊蝶骨? 华碧楠一眼就看出她内心所想:“只是疑似罢了,不能确定。所以才需姐姐帮忙。” “你就放心的交给我吧。”她笑着比了个手势,那是姐弟俩从小到大都一直在用的暗号,除了他们两个之外,没有第三个人知道这是什么意思。 因为第三个人已经死了。 那第三个人死在了她丈夫手里,死在了她儿子眼前;烂在了她丈夫胃里,化为了她丈夫强横的灵力。最终落得个尸骨不剩。唯有鲜血,依旧残留在她丈夫的唇齿间,刺红一片。 木烟离缓缓垂眸,白皙细腻的指尖将束好的鬓发拆开,饰品解下,双手合十,一副虔诚的样子。 她跪坐下来,纤长墨发如缎一般在地上铺开,形成一个唯美的近似于花开的形状。 身下缓缓浮出一个玄武大阵。 “天音浩荡,不可有私。”她缓慢而端庄的吟唱道,“天音之子,不可有情。天音渺渺,不可渎神。天音有怜,以敬众生。” “天音苍茫,以聆红尘。” “你多唱了一句。”华碧楠又捧起雪地冷香缓缓喝了一口,脸上现出几分满足之色。 “没有念多。”木烟离依旧保持着双手合十的姿势,“最后一句是专门用来开启问天的。” “问天?”听到这个名字,他心里一下子就蹦出“天问”二字。那金光流溢的柳藤神武,是他终其一生的求不得。 “是个阵法。”她神情淡漠,星眸里没有丝毫感情,“只要在这世上发生过的,问天里都有记载。不过也有限制,每任天音阁主终其一生只能开一次问天。” 而且,开启问天,会减少她至少三十年寿数。 不过她没有将它说出来。 “所问为何?”阵法辉闪着幽幽蓝芒。 “所问——特殊蝶骨美人席的验证之法。” “以镇心草为药引,以蝶骨美人席之心头血入药制丸。给特殊蝶骨美人席服下,便会流出金色眼泪。” “那如果那个人不是蝶骨美人席呢?”木烟离继续追问道。 “而若是给寻常人服下,则会黑魔之气入体,逐渐疯魔,无药可救。唯有月圆之时饮下制药人之血,才可缓解。”问天缓缓将一切道来。 华碧楠在一旁再次捧盏轻抿,桃花眸里掠过几分复杂笑意。 ——逐渐疯魔…无药可救么… ☆、【死生之巅】出游 这次水牢之灾,终究还是伤了楚晚宁的根骨。 他本就失了灵力,与寻常人无异。偏生这次又横生灾祸,水阴入体,又逢夏日暑热,更是使得他缠绵病榻许久,无论喝下多少服药剂都无济于事。 惹得帝君陛下成日忧心忡忡,早朝也不上了,奏折也不批了,大有一副不爱江山爱美人的昏君之态。 不过大家都巴不得他不理政事——他们宁愿在昏君底下讨点生计也不愿跟着一位暴君。 至少跟着昏君可以稍微放点心,不用时时刻刻担心自己的项上人头是否安好。 不过想让他上早朝干正事的人也是有的。 ——譬如楚晚宁。 楚晚宁本身就是心系苍生之人,而如今墨微雨这般荒废政事,不理天下,又怎能不忧心? 他并没什么外边瞎传的什么滔天野心,他只是很单纯又很固执的认为,既然你墨微雨当了皇帝,那你就要做好一个皇帝该做的事情。 天天陪着我在这红莲水榭里蹉跎什么? 那么多奏折,那么多政事,全天下人都指望着你,你却在这儿陪着我,顺带抢几个侍女的活? 可踏仙君对此也颇有一套说辞。 他说自己是因为担心楚妃身体才如此。因为如果没有自己照看,楚妃身体一旦抱恙定会惹得天下动荡,局势不安。自己是为了稳民心才陪着楚妃不理政事的。 楚晚宁听了之后骂他:“你可真不要脸。” 要是对外说北斗仙尊晚夜玉衡病危,老百姓兴许还会难过一下,但是——楚妃?楚妃是个什么东西?是踏仙帝君的妻妾,还是传说中深藏宫阙,姿容倾城的美人儿? 可以这么说,如果有十个人想到楚晚宁,那么肯定有九个人要赞他一句晚夜玉衡。 但若是十个人想到楚妃…… 那么肯定有九个人面带淫/笑,脑子里满是帝君和他的宠妃的姿势大全春/宫/图。 ——别问楚晚宁为什么知道这些事情知道的这么清楚,问就是天问伺候,分分钟助你断腿。 总之,老百姓听说楚妃抱恙,不当八卦茶前饭后的议论就不错了,哪里来的天下动荡局势不安? 拿这种三岁不会信的话来骗他,真当他楚晚宁三辈子白活的? 墨燃虽说被当面揭穿谎言,却也不恼,脸皮厚的跟城墙似的,依旧绕着楚晚宁打转。油盐不进,说什么都不听。 却没曾想楚晚宁病情却是一日比一日重了,而且还不乐意吃东西,连往日对着最喜欢的桂花糖藕,都兴致缺缺——这实在是将帝君给惊着了。 他墨微雨混账一辈子,天不怕地不怕。杀人放火欺师灭祖通通有他一份,也从未见他怕过一分。但这次,英明神武的帝君陛下却在楚晚宁身上开了先例——他怕楚晚宁死。 他无法忍受这个没有楚晚宁的人间。 墨燃实在是想不明白——怎么他天天亲力亲为照顾,还把人照顾的越病越重呢? 于是就召集医师来搞会诊。但医师也想不出丝毫办法,该用的药不该用的药,什么药都用过了,可就是不起效。 最后还是刘公一语道破天机:“现在天下大旱,而楚宗师又心系苍生,却由于身体原因只能缠绵病榻,难免心情不好。郁气逐渐凝结,横亘于心,便成疾啊…” “…那本座就必须处理政事?”墨燃一边拿着狼毫在食谱上勾勾画画一边道,“…如若天下太平楚晚宁的病就能好,那么本座勉为其难批几个奏折上几回早朝,也不妨事。” 刘公欲言又止。眼前这位踏仙帝君虽嗜杀,但凭心而论,他对那些手无寸铁的平民倒是十分不错——特别是对待蜀中人和临安人,更是给了许多福利政策。 但帝君陛下对临沂人倒是十分针对,还专门为在这倒霉地儿生活的人添了好几项税收,而且收不全就满门抄斩,十分血腥暴力。 几项税收像大山一样,压的老百姓喘不过气。 总而言之,有利有弊。但临沂是个富裕地方,这么压榨总是不好……最近帝君陛下不理朝政,倒也是个给老百姓调养生息的机会。 况且朝中还有内阁在撑着,一时半会儿也生不出什么是非…… “楚宗师的身体当然也是重中之重。”刘公沉默良久才开口,“还是亲近之人日夜陪护更好。” 亲近之人指谁,大家都心知肚明。 墨燃听自己成了楚晚宁的亲近之人,更是罕见的眉开眼笑:“可他病情在加重,你说怎么办?” “不如带楚宗师出去转转?”刘公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帝君突然变黑的脸色,又旋即补充道,“依老奴看…去山脚下的无常镇一游便可,既离死生之巅近——不易横生是非,又可以让宗师心情愉悦。” “倒是个好主意。”墨燃将笔和食谱收进乾坤袋中,又端了碗酸梅汤出去,“本座去问问他。” 然后再顺便给晚宁喝点儿酸梅汤。 作者有话要说:刘公:不知为何,跟陛下说话时总有一种面对儿子的感觉。 ☆、【死生之巅】共枕 楚晚宁却还在睡觉。 踏仙君将一壶冰镇酸梅汤放在床前小案上,又盯着楚晚宁的睡颜瞧了好一会儿,好不容易看够了,打个哈欠,这才褪下外袍,动作极轻的躺到楚晚宁身边。 蜀中的夏天很热,但楚晚宁的身子却是凉的。 墨燃轻轻把人拢在怀里,用自己的热度暖着楚晚宁。楚晚宁也惯性的在他怀里寻了个舒服的位置才仿佛定了心一样的沉沉睡去,嘴里还不住咕哝着梦话。 墨燃现在也算是摸清规律了,楚晚宁平常睡觉的时候都很规矩,只有在身子出问题的时候,才会不可控的说一些只有楚晚宁自己能听懂的梦话。 不过这次的梦话却很好懂。 他说,墨燃,灯亮了,你不要怕。 “嗯,不怕。”墨燃一手环住他的背脊,一手拢住那劲瘦柔韧的腰肢,“有玉衡长老在身边,本座怎么…”他兴许是太久没说“我”这个字了,念出来时都有些生疏,但为了能接上楚晚宁的梦话,还是改口道,“我怎么会怕呢?” 有玉衡长老在身边,怎么会怕呢。 “嗯…”楚晚宁听到回应,满意的点点头。不知道是不是梦里的自己也这么回答。 然后他说,“外头冷,雪大。上次是你暖的我,这次该我来暖你。” 墨燃心底泛起笑意,但是不知为何,却笑不出来。 晚宁这是又做了什么梦啊… 外头现在可热得很呢,三伏天里哪来的雪。 而且现在也是本座在暖你啊…就你那冷的跟冰块似的身子,怎么暖人。 墨燃于是就轻轻伏在他的耳边道:“可是现在,也依旧是我在暖着师尊呀。” “…不要废话。”楚晚宁蜷在他的臂弯里,眼睫微颤,一动也不动。分明是睡得正香,但在也不忘了要和他争辩,“…明明是我在暖你。” 墨燃顿时失笑,只得哄着:“好好好,是你暖我是你暖我,我冷死啦,晚宁快来暖暖我。” 话音刚落,他就被自己说的话给惊着了。往日漆黑的几乎望不见底的深沉眼眸,第一次浮现出错愕之情。 谁能相信,昔日双手沾满鲜血,脚踏累累白骨的踏仙帝君,居然在这红莲水榭里哄着曾经刀剑相向的对手?还抱着睡熟重病的对手,用自己的体温去暖和他? 但踏仙帝君心大,惊讶了一会儿也就释然了。 什么对手,明明这就是他的楚妃。他对自己的爱妃关心体贴这不很正常吗?有什么好惊讶的? 他伸手轻轻抚上楚晚宁的脸,从那匀长雅致的眉,划到泛红眼尾,再缓缓抚过他挺立窄细的鼻梁,最后忍不住用指腹反复摩挲那浅淡薄唇。 随着他的揉弄,那薄唇逐渐泛出粉红,像被人狠狠欺负过了似的,勾的墨燃小腹一阵燥热。 楚晚宁可能是感觉不舒服了,偏头躲开他那只作乱的手,小幅度的往他怀里拱,鼻尖溢出闷哼声。 ——他连受到欺负的时候,都是下意识的接近信任墨微雨。 哼什么哼,跟猫似的。墨燃又搂的紧了些,嘴角扬起不自知的笑意。 “你跟薛蒙私通诓本座去阴山这事本座还没忘呢…”他点着楚晚宁挺翘的鼻尖,“等你病好了,本座还要找你算账的。” “本座绝对不会心疼你的。”他停顿了一下,然后仿佛极其耻辱的道,“…虽然有可能会心软一下,但那是因为本座宅心仁厚,才不是因为…” 才不是因为本座有那么一点点…喜欢你。 楚晚宁顺着他,无意识“嗯”了一声,然后伸出手环住墨燃的腰,不让他再乱动。 但就这一个小动作,却惹得踏仙帝君心脏砰通砰通跟玩跳楼似的蹦个没完。 我…操。 墨燃听着自己胸腔里愈发快的心跳声,心觉自己快要死在楚晚宁身上了。 楚晚宁得的这病怕不是会传染吧? 不然就凭他这样英明神武的人,心跳怎么会快的像个初尝情爱的毛头小子呢? 今天的帝君也很迷惑。他抱着楚晚宁愣了一会儿,弃犬似的“呜”了一声,然后便埋到楚晚宁颈窝里大口大口嗅着对方身上的草木清香。 “你快点醒。”墨燃小媳妇儿似的嘀咕,“醒了,本座带你去无常镇散散心。” “…再给你买点咸豆花,加紫菜虾干的,你喜欢的那种。”可能是这种食材太可怕,竟惹得墨燃也忍不住抽了抽鼻子,“夏天太热,给你买点儿尝尝新。毕竟这么多年了,说不定味道变了呢。” “所以啊,你身子快点好起来。” “不然本座就后悔了,不带你出去啦。” 念叨着念叨着,他竟也就这么睡了过去,像在外流浪多年,此刻终于归家的小狼狗那样,抱着他的珍宝就不愿意松开,一定要死死抱着才能睡得安稳。 从这么多年的腥风血雨走过来,其实墨燃是很难入睡的。他睡前有个很奇怪的癖好,必须要点着灯点着火,且怀里抱着他的陌刀才能睡着,而且睡眠很浅。 但是在楚晚宁身侧时,一切诡异怪癖却通通作废。甭管清醒时多混账,睡觉时却非常乖巧。 要是不知道这人手上沾了多少血,恐怕还真会以为他是个刚出茅庐的天真少年。 ——与君共枕,同君入梦。 作者有话要说:墨燃:上联“与君共枕”。 楚晚宁:下联“同君入梦”。 我:横批“墨燃想氧化钙楚晚宁”。 【* 氧化钙= CaO = cao】 ☆、【死生之巅】烟火 最后两个人都睡过了头,等到醒的时候,已是夜半时分了。 “本座不信。”墨燃像个小孩儿似的重新躺回床上,“本座睡下的时候才午时,怎么现在眼睛一睁一闭就天黑了…” 楚晚宁瞥他一眼,手上动作却不停捣鼓着那头由于睡的太沉而压乱的头发,不过碍于手残,硬生生把一头好好的头发给梳成了鸟窝。 最后他放弃了,直接把发带解开,任由墨发随意披散。在银白皎月的映照下,清冷得恍若不食人间烟火。 他虽面朝墨燃,但余光却注意到案上有一壶酸梅汤,顿时眸光微亮,“这酸梅汤…” 是给我的吗。 后面那句话,他最终还是没有问出来。北斗仙尊向来死要面子,不屑于问别人讨要吃食。 墨燃丧气地坐起来:“…把酸梅汤给本座。” 要是楚晚宁不出声,他还真就沉浸在“睡过头了没法带晚宁出去玩”的怨念之中,自己和自己生闷气了。 楚晚宁下意识回应道:“你自己没长手?” 等说完了他才想起来,现在的墨燃心脏里还种着那天杀的八苦长恨花,正是受不得刺激的时候,于是又把酸梅汤给他端了过去。 不过只是看着那汤,舌根便泛上阵阵酸甜。自从进了水牢之后,他天天吃的不是药膳就是药,简直是泡进苦罐子里了。而他本身又是个怕苦嗜甜的,现如今更是对甜食无比渴求。 ……酸梅汤,是甜的。 想喝。 但墨燃也想要,他作为师尊,怎么能跟自己的徒弟抢东西?楚晚宁想到这里,不禁叹了口气,心里默念着清心决,强压着馋虫,把汤端给他。 楚晚宁第一次这么后悔自己成了他的师尊。 如果去掉师尊这个身份…现在他应该就有充分的理由和脸面去和墨燃抢那壶酸梅汤了吧…… 没成想,墨燃居然又把酸梅汤递了回来。随之变化的还有壶壁的温度——触感冰凉,和他刚才感受到的温润简直天差地别。 “本座方才把这汤给忘了。”他依旧对着墙,声音很闷。 楚晚宁抬眸诧异的看了墨燃一眼:“…给我?” “不然呢。”墨燃就差没在脸上写三个斗大的字“不高兴”了。他本就因为没法出去而憋气,现在看楚晚宁这副样子更是感觉无趣,“本座又不喜欢喝这甜了吧唧的东西,不是给你喝的还能是给谁喝的?” 他似乎是突然想到了什么,又道:“你放心,这东西本座刚才尝了点,还没坏呢。况且本座方才又用灵力冰镇了一番,随你怎么喝都成。要是肚子喝坏了算本座的。” 楚晚宁“嗯”了一声,小口抿着酸梅汤,唇角还不可抑制的带了几分弧度:“有劳。” “你跟本座客气什么?”墨燃又回头瞪他,“你和本座什么关系,需要这样虚与委蛇?” 墨燃是个文盲,所以他朴素地认为待人好的,能完美表达爱意的就两个方式: 一、反复睡他。 二、给他花钱。 所以在他知识匮乏的可怜的大脑中,对方所给的回馈爱意的表达方式也只有两个: 一、反复和他上床。 二、和他肢体亲密且言语间随心所欲。 本来这也没有什么大毛病,反复睡他代表着世上唯楚晚宁能燃他的爱欲,给他花钱则代表了人间独楚晚宁能动他的荷包。虽然土是土了点儿,但帝君的知识储备也实在不够,而且楚晚宁也不看重外在繁华,于是两人也就这么糊涂的过了七年。 而楚晚宁反复和他睡也表示这世间唯墨燃能上他,和他亲亲密密则代表两人精神关系和谐,灵肉合一。至于在钱这等身外之物上…… 他墨微雨,一介帝王,天下共主,怎么能动自己媳妇的荷包?媳妇愿意花他的钱,他乐意! 所以他才会对楚晚宁致谢的话反应如此激烈。 在他心里 ,楚晚宁用他的东西是天经地义,说那些客气的话就是见外,就是看不上他墨微雨。 墨燃自己是不讲什么礼义廉耻的,所以他想当然的认为,讲礼义廉耻的人都是伪君子。 在帝君眼里,礼仪就是虚与委蛇,诚信是就谎话连篇……总之,这些东西都是道貌岸然的伪君子才会做的。他踏仙帝君是性情中人,做事随心,才不屑于与这些破玩意同流合污。 而楚晚宁——这个都已经被他睡了七年的人,居然还…和他说“有劳”! 这不是骗子这是什么? 于是一脸懵逼的楚晚宁就对上了满脸不高兴,眼含怨气的踏仙帝君。 “…你这么盯着我做什么?” 就这一句话,把踏仙帝君给彻底惹毛了。 “本座盯着你怎么了?!不行吗?!”墨燃蛮横地把酸梅汤推到一边,把楚晚宁扯过来,几乎脸贴着脸的道,“你是本座的人,你全身上下哪哪都是本座的,本座看一眼怎么了?” “……” 行,你看吧,你想怎么看怎么看。 反正怎么看都是两个眼睛一张嘴,我就不信了你还能盯着我盯出花来。 楚晚宁赏他一个白眼,大大方方地靠在床头,喝着酸梅汤——躺平任瞅。 不能跟种了花的人计较不能跟种了花的人计较不能跟中了花的人计较…… 突然,夜空里炸开一朵绚烂。色彩瑰丽声音震天,隆隆地简直比打雷还响。 “这大晚上的,是哪个刁民放烟火?”墨燃似乎是找到出气点了,“本座活寡了他!” 话音刚落,第二朵烟花就已徐徐上了天。气得踏仙帝君当下就要拎着陌刀出去砍人。 “这应该是无常镇上的夜市。”楚晚宁忙拉住他的衣袖,“你别瞎胡闹,大晚上的打打杀杀成个什么样子。” “夜市?”墨燃依言停下,但还是蹙眉,“什么玩意?本座怎么这么多年都没听说过无常镇有夜市?” “你没听说的东西多了去了。”楚晚宁瞥他一眼,“你之前成天窝在房里搞珍珑棋局,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能听说这东西才怪。” 墨燃不吱声了,只是偷偷地用余光观察着楚晚宁的脸色,见他脸色如常,才小声道:“晚宁。” 珍珑棋局那东西就别提了。 那真的是黑历史,黑的不能再黑的黑历史。 “嗯?” 墨燃最不想要的就是他像过去一样冰冷疏离的对自己:“…你还睡得着吗?” 楚晚宁一口酸梅汤差点咽不下去:“…我能不能睡着,与你何干。” 说完后他不动声色的退后,离墨燃远了几分。 因为按踏仙君平时的习惯,这话一出口就是要和他求/欢/上/床/的意思。 楚晚宁按了按眉心,他真的不想在身上带病的时候跟墨微雨做那档子事。 “本座睡不着。”墨燃眼睛亮了几分,好似夜空落入星辰,“正巧外边又有夜市,本座带你去无常镇玩吧,就当散心了——如果你也睡不着的话…” 他含着浅笑,言语间是不自觉流露的温柔。 楚晚宁无意间瞥见他的笑颜,一时愣住,许久才反应过来,低头轻咳一声,佯装掩饰。 墨燃对他了解极深,一看他这副样子便知道他是默认了,于是笑将起来,下巴抵在他颈窝上,抱着他轻轻的晃,眸光微亮,似星辰落入夜空。 “师尊师尊。” “嗯?” “…就是想叫叫你。” “晚宁晚宁。” “嗯。” “就是想叫叫你啦。” “楚郎宝贝儿…” 楚晚宁听了这让人头皮发麻的称呼,顿时脸黑:“不会说话就闭嘴,你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就是想叫叫你嘛——” 作者有话要说:我:踏娇娇又在撒娇了,可怕可怕(溜走) 楚晚宁:(沉默)……习惯就好。 ☆、【无常镇】夜游 “夜市灯如昼。”墨燃撩起竹帘一角,指着外边的花灯给楚晚宁看,“本座念的这诗应不应景?” 楚晚宁顺着他的手指看了一眼。墨燃说的果然没错,外面百灯齐放,热闹非凡,阵势全然不输白天。 “应景是应景,但诗念错了。”楚晚宁就那么靠着窗朝店家买了个花灯,“是花市灯如昼,不是什么夜市。” “啧。”墨燃满不在意的翻个白眼,“意境到了就行了呗。” “对文字要有敬畏之心。”楚晚宁拍了一下墨燃的手。 仅仅这一个动作,就把帝君弄得无比惊诧。他像个未出阁的小姑娘似的:“…你拍我干什么!” 在现在的踏仙君心里,哪怕之前楚晚宁已经对他说过喜欢,但由于前几年两人之间的温情实在太少,所以他对楚晚宁这样亲近的动作还是会下意识地惊慌失措。 但惊慌归惊慌,内心里却暗爽。 甚至想要将眼前这个人就地正法。 “什么干什么?”楚晚宁又拍了一下,这次的力道要比上一次大些,“你买东西不付钱的吗?” 墨燃:“………”是他想多了。 当初为了避免楚晚宁拿钱贿赂侍卫逃跑——虽然这不像晚夜玉衡会做出来的事,但防患于未然还是必要的。所以他就把楚晚宁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全部拿走私藏起来——最甚的时候他还把楚晚宁质地好些的衣服全部拿走私藏,转而给楚晚宁穿一个铜币就能买三套的那种粗衣…… 也难怪楚晚宁会让他付钱。 楚晚宁的全部身家,早都已经是他的了。 楚晚宁是他的人,逃不掉,离不得,永生永世都只能和他在一起。 想到这里,踏仙帝君竟有些满足地笑起来。 他一边笑掏出一把金叶子递给楚晚宁。楚晚宁接了,又用看弱智的眼神回头瞥他一眼,然后才在店家不耐的视线中付了钱,将花灯买回来。 店家见了金叶子,立马眉开眼笑,忙把楚晚宁看上的那盏芙蓉镂金花灯递到他手里。这花灯用料不凡,工艺美观,也确实值这个价。 “要是白天来买,会便宜很多。”踏仙君把帘子合上,把灯从楚晚宁手里拿过来细细端详,“至少能砍一半的价钱。” “…你会要那么便宜的花灯吗?”楚晚宁问。 他记得上辈子他们隐居后,踏仙君可是连个街头饭馆都不愿意进的,总是嫌弃这嫌弃那。真正喜欢到街头饭馆体验人间的,反倒是墨宗师才对。 “你这是给本座买的?”墨燃晃了晃灯,灯火照的他眼眸亮堂堂的,好像落了星光。见楚晚宁点头,他更是忍不住笑起来,往日阴郁的眉眼间此刻满是笑意,两池梨涡浅浅,似盛着两池梨花白。 时隔多年,踏仙君竟露出了和少年时一样的纯澈笑容。 “本座记得前面有条河。”他看着花灯,满心满眼都是抑制不住的欢喜,“我们去放花灯吧。” 楚晚宁没说话,良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我陪你。” 作者有话要说:想改wen名。 总感觉这个wen名太过怨妇,不符合我小甜文的主旨。昨天试水了下另外一个名字,又嫌太长… 唔… 我废了… 各位能给点建议吗…取名废真的好难qvq ☆、【无常镇】晚夜 【*这章师尊第一人称视角】 1 . 墨燃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偏要拉着我下车,说是步行去河边放花灯。我嫌他事多,可他偏还振振有词的道什么“心诚则灵”之类的话,又反过来教训我,说我这样的臭脾气,若是天上真的有神,那么绝对没有神明愿意庇佑我。 我只觉好笑。 他说的不错,我的脾气着实不好,这我承认。要是说比不过墨燃,那我也承认——但仅那墨宗师。如果是和踏仙君比脾气…那完胜的肯定是我。 ——至少提到我的名字,还无法止小儿夜啼。 但若是反过来,提到“踏仙君”三个字,还有哪家小孩敢乱哭乱嚎?在上辈子的坊间传闻中,踏仙君最不喜欢的就是哭哭啼啼的小孩子,要是小孩子敢在他面前哭,就是要砍头的。 所以小孩子们听到踏仙君这个名头,十个有九个是吓得连哭都不敢哭的。而当小孩子听到我的名字时,他们充其量只是缩到大人背后,再怯怯的露出一张小脸问:“听说书先生说…楚宗师的爱好是把别人的腿抽断,是吗?” ——这还都是上辈子时,我和墨燃一同游历时听闻的。当时和我一起听到这段故事的是墨宗师,按理说墨宗师要比踏仙君沉稳些,但他听到时也是笑的趴在桌上,起都起不来。 “成个什么样子。”我瞪他。 他那时却只是笑,黑到发紫的剔透眸子眨也不眨,就只是盯着我笑。直到我被他盯得实在不自在,开始骂他傻子的时候,他才收回视线,悄悄地问我:“师尊可还记得…当初死生之巅,师尊的外号是何?” 我低头想了片刻,旋即阴沉沉看着他道:“小寡妇。” 墨燃的脸色僵硬了一瞬。 我则继续阴着脸把下句话补全:“因为一天到晚都穿白衣服。” “……”墨宗师沉默半晌,委委屈屈地递过来一罐甜豆奶,道,“师尊我错啦,你别生气…” “你哪只眼睛见着我生气了?”我接过豆奶,小口小口的喝。因为是现磨出来的,豆奶还冒着些热气,热乎乎甜丝丝的,十分可口。 “两只眼睛都见到啦…”他又黏黏糊糊的蹭过来,“还有师尊,我要说的外号不是这个。” “那是小白菜?” “不是。” “大馒头?” “…也不是。”墨燃抬手擦了擦我的唇角,上面不自觉沾了些豆奶,“师尊听我说完嘛。” 我点点头。 “师尊以前住的红莲水榭,其实在私下里被死生之巅弟子…是称作红莲地狱的。”墨燃趴在我耳边小声小声地说,“门徒们都说那儿是修罗场。还曾经流传过一段戏言,戏言的由来是你曾经把一位妄图偷看你洗澡的女修打断了腿……” “所以现在就到处流传我爱把人抽断腿?”我当时是十分生气的,“简直胡言乱语…还有那流传的戏言,你也给我念一遍。” 墨燃有些尴尬的挠头:“师尊…这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我反问他,“难不成这戏言是你编的?” 墨燃急忙举双手否认,然后又垂眸看着我:“师尊…你当真要听?” “少废话。” “那好吧。”他咳了两声,再出口时声调就升了好几个调,用一种很简单的戏腔念出来,“水榭藏美人,美人诏天问,入我断腿门,知我断腿苦——”但在最后一句话上,他又恢复了正常嗓音,“玉衡长老,祝您自断经脉的不二选择。” “原作者就是编的这个调。”墨燃说,“要唱起来才有那味儿,不然韵味不足。” 其实墨燃唱的很好听,低沉磁性的嗓音拖长,缓缓吟唱的时候,对耳朵实际上是一种享受。 但即便如此,也压不住当时的我想诏天问,把那编排我的混账抽个千百回的怒气。 天知道当时我是多么想杀人。 2 . “你怎么还不下来。”踏仙君的声音一下子打断我的回忆,“是感觉不舒服吗?” 确实有些头疼。我按了按眉心,自从买了那盏花灯后,我的头就越来越疼,越来越晕。 墨燃叹了口气,拉开帘子张开双臂在车下等着我,“实在不行就跳下来,本座接着你。” 我试着站起来,却又跌了回去,反复了好几次未果,才照着墨燃的话去做。 被接了个满怀。耳边咚咚,尽是他规律浑厚的心跳声,驱散了心底所有的不安。 世界很静,只有他的心跳声依旧回荡在耳畔。墨燃的声音自头顶响起:“走不动了?” “…走的动。”我推开他,头却一下子晕的厉害,要不是他眼疾手快再一次接住,我可能真的就要摔下去了。 “算了。”他把下巴抵在我颈窝里蹭了两下,很痒,“本座抱着你走吧。你看这四下里也没人,你不必担心会丢面子。” 他不说我还没完全意识到,他一说这个我顿时打了个激灵。 明明是最喧闹的夜市,此时却四下无人。 我终于明白方才心里那一点点不安是从哪儿来的了。 ——这个夜市,太安静了。安静到耳畔只有墨燃的心跳声,再听不见别的。 人也太少了,少到整个夜市,居然只有我们二人,甚至连跟着我们一同来的马夫都不见人影。 墨燃却没意识到,还要兴冲冲的抱着我去放花灯,我正好是被他正对着抱进怀里的,可以说他是在看前面的路,我则看后面的影。 蓦地,一道银光闪过。那银光极锐极亮,甚至比天上的满月都要夺目几分。 我听见血肉割裂的声音。那银光深深自墨燃后背插入,从他胸膛出来,正好能抵着我。 我借着月光,顺着那柄极为眼熟的刀向上看,再看到那只似曾相识的握着刀柄的手,再看到握刀人的脸。 白刃进/去的,拔/出来的却是红刃。 鲜血飞溅。 见了血,握刀人脸上竟现出一种极为快意的笑容,然后在墨燃惊诧的视线中轻声叫我: “师尊,弟子不负所托…来救您了。” 作者有话要说:你们盼的虐来了:> 猜猜这个弟子是谁?(答案很明显了!) 我居然双更了…我好伟大qvq(自己感动自己) 接下来就是喜闻乐见的狗血环节~ 【我想了好几个新名字,以下列出】 1.【踏仙】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2.【晚夜】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3.【不归】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4.【妈/的爷不起名字了】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5.【本座不重生也能从良】二哈和他的白猫师尊 啊,我废了。 根本就不知道要取个啥qvq上天啊来个人救救我吧… ☆、【无常镇】薛蒙 任谁都没有想到,墨燃遭此重创之后做的第一件事,竟是给楚晚宁施加了一个保护结界,然后再把人从自己怀里推出去。 不仅是楚晚宁,就连握刀人都被他这行为给惊到了,一脸的不可置信。手中刀刃不断往下滴血,在地上渐渐汇成一个小血洼。 “…本座还以为来的是个什么偷鸡摸狗之辈呢。”踏仙君眸里闪着凶光,缓缓回身看向来人,“原来是你啊…死生之巅的小尊主。” “倒是本座低估你的脸皮了。”他就像不知道疼一样,反手便诏来陌刀,凶狠的攻势打的来人足足败退,“最是自恋薛子明,居然也会为了杀本座做这等偷袭的勾当?真是让本座感到荣幸。” 两人身影交错在一起,刀光剑影夺目到看不清人,不过楚晚宁依旧能准确的找到墨燃——就是那个哪怕身上还流着血但也依旧用着不要命打法的人,仿佛不知痛觉为何物,那血流量之大,教人看着都疼。 “你这只狗!闭嘴!”薛蒙嘴皮子依旧不饶人,虽然被打的还手都困难,“我来是为了师尊,关你屁事!要不是师尊我还不愿意来呢!” “你以为你是谁?”薛蒙骂他,“你不过就是一只在泥潭里打滚的狼心狗肺的狗!把我师尊还回来!” 随即他施展轻功,不像往日还要和墨燃先对骂一阵,而是早有预谋似的快速和他拉开距离。衣袂飘飞之间,身着死生之巅蓝银轻甲的青年已然来到了楚晚宁身边,丝毫没有顾忌地把后背暴露给墨微雨。 这是往日他绝对不会犯的错误。 “是弟子来迟,未能及早接师尊回去,让师尊苦苦等了这么多年。”薛蒙一边说一边施术解开结界,“问师尊安。” 虽然薛蒙的轻功练得很好,但和踏仙帝君比起来就差的远了——哪怕他受着伤,也不是薛蒙能比得上的。 墨燃就像天生的战争机器一样敏锐地察觉到薛蒙的失误,抓住战机就是一记陌刀劈下,连空气都为这可怕的灵力波动而颤抖,爆出一连串的碧色华彩,映亮了半边天。 但有的时候,太过敏锐也不是什么好事。 “墨微雨!”楚晚宁不管怎么说也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薛蒙死在自己面前,“不准杀他!” 墨燃冷笑一声:“你就知道护着他。” 但手上攻势却不减。 但是墨燃还是没料到,随着陌刀攻势而碎裂的,不是薛蒙的血肉,而是他亲手给楚晚宁布下的护体结界。 楚晚宁挡在薛蒙身前,端的是一副视死如归。 墨燃就那么瞧着楚晚宁如临大敌一般的护着薛蒙,只觉可笑。 他像个疯子似的乐到连泪都流出来,沿着眼尾落下。 状似癫狂。 “你把我用以保护你的东西——拿来护住那个想要杀我的人?”天边一轮上弦月冲破黑云,惨白的月光将墨燃映的如同恶鬼,“楚晚宁…你还是人吗?” 不愧是你啊,楚晚宁。 原来无论我怎么努力,在你心里都只有薛蒙的命是命,我的命永远是草芥,永远是难求一丈。 我就该命中三尺,难求一丈是吗?!就该活的像条狗是吗?! 你甚至用我给你的东西去保护想要我命的人……真是大义啊,北斗仙尊。 是我高估我自己了。 原来无论如何…我在你心里都是品性劣质难琢,死后连一捧黄土都带不走的世上最恶的鬼。 我在你心里到底算个什么? 你到底还有没有心? “师尊…”往日黑中透紫的眸里此刻却满是复杂,晦暗的一眼望不尽底。墨燃实际上很瞧不起现在自己想问他的这句话,但还是控制不住的想要寻求一个答案,“如果方才是他想杀我……” 你也会这么护着我吗? 后半句话,他终究是没来得及问出口。 眼前霎时间猩红一片,体内好像有什么东西再次被切割撕碎,化成残渣。 鲜血淋漓。 作者有话要说:蟹蟹某位大天使给的文名建议!!! 我超喜欢这个qvq!! 【萌萌没有ooc啦!之前蒙蒙还在昆仑踏雪宫刺杀墨燃来着的,这只是提前啦——因为某人的干预】 【某人:(保持微笑)】 ☆、【无常镇】寒鳞 当墨燃倒下去的时候,薛蒙也正好施咒解了那保护结界且顺势扶住昏倒下去的楚晚宁,回身对来人怒道:“华碧楠,我让你放药是来迷倒墨燃的,你耳聋没听见就去治啊!迷倒我师尊干什么!” 其实经过这么些年的挫折与磨砺,薛蒙已经许久没有这么与人嚣张的说过话了——除了在那两位梅公子面前。 但这次是楚晚宁出了事。 楚晚宁在薛蒙心中是恍若神明一般的存在,神明被攻击,作为忠实信徒要是还能伸出个笑脸对始作俑者说“哇你干的真漂亮真棒……” ——那是狗和墨微雨才做的事情,他薛子明才不会那样,他是有骨气的。 无论境遇如何, 他永远都是那个凤凰之雏。 * 华碧楠佩戴着一层如雾迷蒙的青纱,遮住了下半张脸。只留一双顾盼生情的桃花眼裸露在外,里头春水细软,不盈一握,一看便知是个美人。 他敛眸,声调没有一丝起伏:“你让我迷倒墨燃,我依了。但又没说我不能迷倒楚晚宁,我凭什么不能迷倒他?” 自从墨燃称帝后,华碧楠便很少再带那掩饰容貌的丑陋面具了。他是寒鳞圣手,孤月夜第一疗愈宗师,要是这么多年连自己的“脸伤”都治不好,也未免惹人怀疑。 在这大千世界,长了一双桃花眼的人比比皆是,而他又巧妙的遮住下半张脸,若不是像木烟离那样的至亲,哪还有人能认出他就是当年的师明净? 就连当初墨微雨在称帝大殿上看到他的时候,也只是说了一句:“你这双眼睛生的倒是十分像我一个故人。” 少年时他生的柔弱,现在他不用再伪装,于是眸里只剩凌厉与冷漠,自然与“师明净”相差甚多。 可以这么说,现在的他和从前的自己,相似度还不如那位花瓶宋秋桐。 梅寒雪则把那柄沾了血的朔风从墨燃体内抽出来,递给弟弟,自己则垂手站在一旁看了华碧楠一眼,又看了薛蒙一眼,明显一副看戏的样子。 他弟弟则假声假气地哀叹一声自己命苦,又装模作样的对地上晕过去的墨燃作了个辑,说了句什么“在下兄长脑袋不好,故意背后捅你一刀,莫怪莫怪”之后,才从乾坤袋里拿了块洁白手帕来擦朔风,擦净血后,也站到哥哥身边看戏。 反正现在最大的对手墨燃也已经昏倒在地了,根本无人能伤到他们。 ——而寒鳞圣手的药又是极为强悍的,听说这新出的“醉梦散”能让人足足昏三天三夜呢。 这也正是他们敢肆无忌惮看戏的原因。 “你…!简直不可理喻!”薛蒙把楚晚宁背到背上,嘴上却还不饶人,“你可知道我师尊是谁?当年一战要不是我师尊粉碎灵核保你们周全,你现在这条命在不在还不一定呢!” “当然知道。”华碧楠则把墨燃扶起来,“但是那关我什么事?我只是一个疗愈宗师,有被杀的必要吗?” 更何况还有八苦长恨花的存在。 他坚信,只要有八苦长恨花的存在,墨燃不管怎么样,都不会噬主。 不过现在墨燃体内的蛊花有枯萎的兆头,而且力量明显被压制……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 他要把魔花的力量再度唤醒。 顺便…再测一测他,到底是不是如楚晚宁手书上所记载那般——是一位特殊蝶骨美人席。 打定主意,他便也不跟薛蒙多啰嗦,而是忍着恶心将墨燃搀在背上,扭头对梅家双公子道:“我去把他送回死生之巅。” 梅寒雪:“送回去?” 梅含雪:“好不容易抓来,送回去做什么?我还想好好的和帝君陛下玩儿两天呢。” 华碧楠完全无视在一旁气到飙脏话的薛蒙:“现在把他抓回去,等他醒来肯定会闹的我们又死一波人,何必呢?还不如让我先把他送回去,在他身边装作投诚帮他疗伤——实则暗中下蛊,再与你们保持联络,等到一切准备完毕,一举歼灭他。” 梅含雪道:“这的确是个好主意,但华宗师,我们又怎么确认你不会真的反水?” 华碧楠瞥了他一眼,道:“我允许你对我施一个钟情咒——来证明我的清白。” 梅含雪虽然风流,但他也同时是个正人君子,绝不会做出这种事来:“那还是算了吧,我选择信你一回。” “不过楚晚宁我们要带走。”梅寒雪道。 华碧楠微微眯起眼睛,纤长的睫毛在面上投下一小片阴影:“成交。” 他于青纱底下漾出一丝笑来。 ——这群人…可真是好骗啊。 * “喂喂喂,那这柄花灯怎么办?”薛蒙不悦地把那芙蓉镂金花灯像扔布团似的扔到华碧楠脚下,他自小养尊处优,向来瞧不起这种地摊货。 “随便找个收破烂的卖了吧。”华碧楠挥出一条寒鳞蛇,又指挥小蛇变大,然后再坐在上边,把墨燃也一并扶上去,“反正也不值几个钱。想必是小孩子过家家,随便玩玩的罢了。” 他边说边驾着寒鳞蛇御空,须臾扬长而去。 “还是扔了罢。”梅寒雪也说,“这东西送女人都没人要。” “你好像对这方面了解很多。”薛蒙道,“是被那些女修摧残出经验了吗?” 旁边梅含雪则站在原地看着他哥黑下来的脸哈哈大笑。但薛蒙这次却没再接话茬,而是直接召出龙城就带着楚晚宁回了昆仑踏雪宫。 梅寒雪也随着薛蒙御着朔风紧随其后,而他弟弟则耍无赖一样的坐在朔风剑柄上,继续对着他哥的黑脸哈哈哈笑个不停。 “梅含雪,闭嘴。” * 无常镇的夜晚再次恢复寂静。 唯有那一盏花灯倒在地上,依旧发着幽幽的光,直到旭日初升,赶集的人再把它踏碎为止。 就像墨燃命中的灯火一样,总是开了又落。 ——最终浑浑噩噩半生,却还是一无所有,就连一盏被别人都瞧不起的花灯,命运都不愿施舍予他。 而这时正好有个人抛下不要的一只小篮子。他捡来了,如获至宝。 却网了一场注定会碎的梦。 作者有话要说:晚宁和墨燃要分开一段时日啦。 我:采访一下踏仙君,你对接下来和师昧同吃同住日夜相见的日子,有什么感想吗? 踏仙君:师昧是谁?本座不认得……话说你看见本座媳妇了吗? 楚晚宁:(天问警告)你再说一句媳妇,试试。 踏仙君:oh yes!本座媳妇终于理本座啦! * 【以下是我个人tu cao,可跳过】 今天刷到一篇二哈同人,看评价都不错就入坑了。 然后无话可说。 都0202年啦!怎么还有人认为前世师尊和后世师尊是两个师尊啊?怎么还有人认为前世师尊只剩下一片地魂啊?怎么还有人认为踏仙君就该在前世死掉啊? ——然后那文底下一大堆被带歪的 。 前世师尊和后世师尊,是三魂七魄全部融魂… 肉/包wb里真的解释过的… “他们的两世灵魂,生当长相伴,死当共归尘。” 这是肉包wb原话。 我不是拉踩什么的,只是说各位要是真的搞不懂就上wb(还有那篇wen写的真的挺好) 文案上也表示了,我超爱狗子,真的不想让更多人再因为莫须有的事情黑我心爱的纸片人。 所以在这尽自己力量说一下了。 ☆、【昆仑踏雪宫】幕后戏影(1) “师尊醒了?感觉身体还好吗?”薛蒙焦急地凑上来问他,手里还端着一碗看上去就很难吃的药,“这药是新熬的,正热着呢,师尊喝点儿?” 头疼…… 楚晚宁强忍着头快要裂开的疼痛,抬眸瞥他一眼。虽然心下存着些疑惑,但面上还是波澜不惊:“…这是苦的?” 薛蒙是个傻孩子 ,不仅点头,还一脸钦佩的跟他师尊说:“这是依据寒鳞圣手写的药方熬出来的——而且还是我亲自熬的!” “之前听我阿娘说过,药越苦药效越好。”他看到师尊醒了,高兴的像个孩子,连忙得儿得儿说个不停“这药我尝过了,简直连舌头都要苦掉了!肯定药效不错,师尊快喝吧!对身体好!” 楚晚宁看了一眼那黑乎乎的药,又看了一眼薛蒙高兴到涨红的脸,那句“不喝”怎么都说不出口,于是沉默良久,道:“放下,我等会喝。” “可等会儿药就凉了…” “我自己不会温?”植物特有的苦味窜进鼻腔,呛的他整个人都不好了,“我现在身子不舒服,你放那儿,我等会儿自然会喝。” 等薛蒙走了再偷偷倒掉…… 可薛蒙听了却又满脸焦急地往跟前凑:“师尊身子不舒服?哪里不舒服?”他又捧起药来,硬塞到楚晚宁怀里,“师尊还是趁早喝了罢!免得身子越拖病越重……” 楚晚宁蹙眉看着薛蒙焦急的样子,突然感觉到有些不对劲。 ——薛蒙怎么会知道自己有病在身? 难不成是自己失去意识期间,薛蒙找了医师来给他诊脉…… 不对。现在的自己不是在一切纷争都已结束的那个时代……而是回到了踏仙君时代…… 在踏仙君时代,自己又怎么会见到薛蒙? 是了,之前在无常镇上,自己带着墨燃放花灯的时候,薛蒙刺了墨燃一刀,墨燃怒极要反杀薛蒙时自己还替他挡了一击……然后墨燃被梅寒雪偷袭倒了下去…… 也就是说,既然自己能见到薛蒙,那薛蒙也就看到了那个昏迷的墨燃! 他越想越心惊。 现在可不比墨宗师那个时候,现在的薛蒙和墨微雨,可是不共戴天的仇人——墨燃还好,他看在自己面子上还能勉强留薛蒙一命,但薛蒙可是做梦都想手刃踏仙君为自己爹娘报仇的! “师尊?”薛蒙一抬眼就看见他额上冒出的大滴冷汗,忙道,“师尊等等我,我这就去找医师!” 听薛蒙这话,好像这里还是薛蒙熟悉的地方,并且在这儿有一定权威。 “你先等等。”楚晚宁抬手捏了捏眉心,试图缓解一下疼痛,却还在细想着那些前尘往事,“你先跟我好好说一下,这儿究竟是哪儿?” “是昆仑踏雪宫啊。”薛蒙道,“师尊不记得了吗?我记得师尊之前还来过的!” 楚晚宁:“………” 有吗?不记得了。 兴许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了吧。 话说…墨燃现在究竟在哪儿呢…? “嗯。”楚晚宁强压着自己的感情,强逼着自己现在不要在薛蒙面前提起墨燃——虽然当初墨燃肯看在自己的面上留薛蒙一命,但昆仑踏雪宫能不能留墨燃,这还是个未知数…… 薛蒙是一定会听他话的,但这昆仑踏雪宫又不止薛蒙一个,跟踏仙君有仇的人那么多——而且墨燃还遭了重创,要是现在再被人背地里搞那么一出“病死在牢狱”里…… 他不敢再细想下去。 这还不如不问,不问的话墨燃…… 算了,上辈子墨燃什么都没干不也被天音阁那群混账给挖心挖成那个样子?这…问不问结局都一样吧? 至少自己问了,自己还能照应墨燃一些。 ——趁着北斗仙尊余威犹在的时候。 薛蒙还在不断尝试着要给他喝药。楚晚宁冷眼把薛蒙和药一并推开,然后又指了个软垫让他坐下:“墨燃…现在在哪儿?” 不出所料,一提到墨燃,薛蒙面上便满是厌恶:“那只狗还能在哪儿?在他自己的狗窝里呗!我也真是纳了闷了,直接趁他被昏倒的时候要他命不行吗?那华碧楠偏偏多事,还把那只狗带回死生之巅了,还找借口说什么要当卧底之类的话。” “我呸!”薛蒙顿了一下,“我真是怀疑这寒鳞圣手是不是脑袋被门夹了,直接把墨燃杀了不就好了吗?哪来的那么多弯弯绕!还有梅含雪那只狗,他居然不帮着我,反而支持那个华碧楠!” “华碧楠和他一起回去的?”楚晚宁的嗓音控制不住的上扬,连自己的那份头疼都不顾了。 反正天天疼,也差不多疼习惯了。 “是啊。”薛蒙的鼻子几乎都要气得朝天了,“这不是要跑到墨燃身边当卧底吗?依我估计他怕不是还要和墨微雨那只狗同吃同住同……睡了。”墨燃偏爱龙阳这种事情,在修真界早已不是什么秘密,“师尊你且在这儿好好养着身体,说不定过几天,那后宫里又要出一位华妃了!” “啊…师尊,是不是我说错什么了?你的脸色怎么成这样了…”薛蒙又把药捧起来,“师尊还是喝些吧,这寒鳞圣手的毒可不好解啦,只有他的独门秘方才能管用,师尊拖的越久就越伤身!” 华碧楠的毒? 他这么些天连华碧楠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中毒?从哪儿中毒? 楚晚宁在怔愣之余,只觉心寒。 看来是他小瞧自己这个徒弟的心机和手段了。 真是没想到…那个往日温柔善良的师明净竟有如此之手段。他不是不知道华碧楠心狠,也不是不知道华碧楠心思重,但往日师昧留下的印象对他影响太大,这也促使他无论怎么想,潜意识里都认为华碧楠只是被逼到绝路,迫不得已而为罢了。 现在想来…… 恐怕真是他轻视了这个好徒弟了。 作者有话要说:跟隔壁小姐姐一起玩了个游戏,小姐姐说谁输谁无偿做一件事——赢方要求的。 而那游戏恰好又是我擅长的,于是我就同意辽。 然后我输了qvq 难过qvq,然后正好输家要帮赢家无条件做一件事。 小姐姐的要求是让我帮她写,文,名。 我:????????? 不是大姐,我承认我输了,但你也不能这么为难我吧qvq? 你这是在要我命啊!! ☆、【昆仑踏雪宫】幕后戏影(2) 没有灵力,真是太不方便了。楚晚宁看着自己的手,生平第一次感觉到如此疲惫。 身心俱疲。 如果一切都按照他原本的想法,那么他有没有灵力实际上无所谓。祛除蛊花主要靠的还是魂魄之力,需要他用灵力的地方很少,九歌已经足够应付。 但他没想到华碧楠居然会察觉的这么快,行事如此之狠辣。 如此人物,幸亏是个灵力低微的蝶骨美人席。 若华碧楠真是什么灵力高强之辈,恐怕这天下将会掀起一波比当今踏仙君更加恐怖的血雨腥风。 “师尊…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薛蒙见他面色苍白如纸,杏眸里满满的担忧。 楚晚宁对上他的视线,愣了一瞬:“你这眉眼…倒是很像我认识的一个故人。” “师尊认识的故人?”在薛蒙心里,楚晚宁除了认识儒风门和昆仑踏雪宫宫主明月楼以及死生之巅众人之外,就不认识什么其他的人了。 楚晚宁长年大门不出二门不迈,除了吃饭借书就鲜少迈出红莲水榭的大门,从来都只有别人找他的份,没有他找别人的份。 ——儒风门那几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自己也是见过的,一个比一个歪瓜裂枣,跟自己这种神颜简直没法比。 而明月楼和自己就更不像了……师尊的故人,又还有谁呢? 难不成师尊指的是爹娘?不不不,不可能。 要是师尊指的真是爹娘,还哪里需要刻意提并且还用故人一词做掩饰?直接说“薛蒙你长的真像你爹娘”不就完事了。 薛蒙抬手搭上眉骨,思来想去也没想出这个故人的身份:“师尊,你说的故人到底是谁啊?” 楚晚宁正头疼的厉害,很不高兴的瞥他一眼:“你不认识他吗?” “我认识?”薛蒙指着自己,一双杏眸都瞪圆了,“可我…我,我不知道啊!” “是姜曦。”又一阵剧烈的疼痛席卷而来,就和脑袋被人从中间硬生生砸出一个洞,被人用一个小勺子一勺勺挖脑浆一样痛彻骨髓。 “姜曦?可姜曦不是已经死了吗…” 楚晚宁痛的说不出话,风眸布满血丝。余光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那碗被自己放在一旁漆黑汤药,再联想到刚才薛蒙所说的华碧楠下的毒,他蓦地睁大了眼睛。 难不成,自己这缠绵了数月之久的头痛,竟是华碧楠所下的毒所导致的么! 可是自己这个头疼…听御医说是因为在水牢里受折磨太重,有损根基,所以才会这样的啊…难不成这是因为华碧楠下毒的方式太过巧妙,趁着自己正伤重的时候再偷摸下毒,所以才引发了更加剧烈的头痛,从而导致御医误判? 楚晚宁强忍着头疼,以壮士断腕的决心咬着牙把汤药喝了下去。 再不解毒,他恐怕就要疼死在这昆仑踏雪宫里了。 “师尊。”薛蒙忙递给他一块洁白手帕,上面绣着一角海棠,“这块手帕是我在师尊外袍里发现的…不脏的。” 楚晚宁用气音“嗯”了一声,接过手帕仔仔细细把额上冷汗拭去,“薛蒙,我问你些事。你可全部如实回答我?” “师尊尽管问!”薛蒙表忠心似的竖起三指,好像楚晚宁只要说个“不”字就能马上立下天劫之誓,“我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好。”楚晚宁把帕子细细叠好放在枕边,“那你就给我讲讲,你们所谋划的一切——从华碧楠给我下毒开始,到他带墨燃回死生之巅当卧底。以及其后续计划。” “我被墨燃这厮囚禁深宫近八年,恨他入骨。”楚晚宁见薛蒙面上有些犹疑,心中满不是滋味,“你如实告诉我…也叫我心情愉悦些。” 薛蒙满心满意信任自己师尊,万万没想到这位清冷如明月的师尊会为了踏仙君骗自己:“我就说师尊是和我一样,同属打狗阵营的,也就那个华碧楠多事。师尊你知道吗?他居然跟我说墨燃在你心里很重要,说你可能会为了墨燃而和天下作对,成为修真界的罪人!” 楚晚宁看着他,眸光意味不明,深沉而晦暗:“已经是了。” 我已经是修真界的罪人了。 逃不掉,洗不净。 哪怕多少次的轮回都改变不了这个事实。无论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会这么选择。 哪怕满口谎言,哪怕周旋于两面之间,哪怕是和故人刀剑相向。 哪怕变得不再像北斗仙尊,不再是晚夜玉衡,哪怕清明不复万人唾骂,纵使丢了性命散了魂魄,我也依然会这么做。 “薛蒙。”最终楚晚宁长叹一声,似乎是心里放下了什么重担,“你说吧,我听着。” 既然选了这条路。那便不再回头。 万死不悔。 作者有话要说:墨燃:本座想出场。啧。 我:你安心等着。 墨燃:妈的本座着急!那可是本座老婆! 我:哦。可你就算出场也见不着他啊,你只能见着华碧楠,开不开心快不快乐? 华碧楠:………有谁考虑过我的感受吗。 【今天没空,就先卡文卡到这儿啦~】 【感觉华碧楠的计谋各位都已经猜到了呐!】 ☆、【巫山殿】三千重火 木烟离从房顶跃下,又施轻功从窗子跳进巫山大殿。殿内整齐排列的九十九盏长明灯如火摇曳,烛光映的如同白昼。 “倒是辉煌。”木烟离环顾四周,“这装饰…恐怕整个天音阁所有的珠宝加起来都抵不过这一个巫山殿。” 只是黄金白玉太多,反倒刺目。 “木姐姐来了。”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掀开重重幔帐,声嗓温和沙哑,“有失远迎。” “你就慢慢装吧,跟我还要客气?”木烟离双手抱胸,像巡视领地的君王一般绕着整个巫山大殿走了一圈,眉眼间渐渐蕴了一丝轻蔑嫌恶。 她随手捧起一只华贵精美的白瓷描金纹梅花瓶,把玩一番后带着些怜惜神色道:“真是可惜了这些稀世珍品。居然就这么毫无章法的排列在这里…” 华碧楠缓缓从阴影里步出,走到她身侧把瓷瓶拿来又放回原位:“姐姐不应对一个俗人如此严苛,毕竟他和我们不是一类人。他除了那张脸和身段好看,灵力较旁人强横些,估计也没什么了。” “也有你承认别人好看的时候?”木烟离抬手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笑意晏晏道,“你不是一直觉得自己很好看的么?怎么这回倒是夸上那那踏仙君了?” 华碧楠道:“他确实比我…好看那么一点,颜不如人,这我还是要承认的…木姐姐觉得呢?” 木烟离笑道:“我也觉着他长的是比你好看些。”她懂自家弟弟内心在想什么,于是就顺着他的心意道,“不过好看是好看,但再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靠脑子换来的。不过是个只长脸却失了智的蠢货罢了。” 两人挖苦墨燃一番之后,在真正感觉心情舒畅。其实木烟离对挖苦墨燃并没有太大兴趣,但奈何自家弟弟喜欢,她也就顺着他了。 她也知道为什么华碧楠总喜欢明里暗里的损墨燃,其实这个道理很好懂——阿楠喜欢楚晚宁,墨燃也天天想着要上楚晚宁的床。明明两人一开始都是楚晚宁的徒弟,但现在墨燃却可以同楚晚宁夜夜笙歌,而华碧楠却只能在脑子里想着,盼着,渴着,做的最大行动就是偷偷听墙角,这一切让他内心怎能平衡? 更何况阿楠还器不如人…木烟离如是想着,安慰似的拍拍他的肩,语重心长道,“等到大计完成,你就可以带着楚晚宁进魔界了,到时候…哪怕墨微雨有通天的本事也没用。楚晚宁只是你一个人的。” 器不如人也没事啊,咱们靠技巧取胜… 华碧楠闻言,表情有些复杂。木烟离还以为他又要跟自己说一大长段话,于是耐心的等着他酝酿。没成想等了半天,他却只说了一句,“你有金疮药吗?” 木烟离:“………”你一个寒鳞圣手,药宗第一大疗愈宗师,问我要什么金疮药? 华碧楠指了指大殿右侧的紫漆檀木描金山水榻,示意她坐过去,然后自己也跟上。 “金疮药给墨燃治伤的时候用没了。”他给对面人倒了杯雪地冷香,“木姐姐身上可有?接济我一些。” 木烟离从乾坤袋里掏出三瓶上好的金疮药递给他,“梅寒雪下手重,想必刺的也深,你多给他用些药罢,毕竟回家的路,还全靠他呢。” 然后她又道:“你叫我来的真实目的做什么?不可能让我跑这一趟就是为了给你送点儿金疮药罢?” 华碧楠却像没听见似的继续说着题外话:“这雪地冷香不错,木姐姐多尝些。”他对上木烟离略显焦急的视线,淡笑着摇摇头。 他做了个口型:隔墙有耳。 木烟离有些恼了,她来的时候特意放出神识探查过,分明什么都没有。 哪来的“耳”?凭空变出来的吗? 华碧楠叹了口气,抬手凌空一捻,一朵溢着淡金华彩的海棠便悠悠落在他手心里,一触即散,化作千万点华光落入凡尘。 “这是楚晚宁所制的检察海棠——以灵力凝结而成。”华碧楠笑着给自己也倒上一杯雪地冷香,“木姐姐现在可明白,这隔墙有耳的意思了?” 木烟离道:“…那我们刚才说的话…” “海棠已毁,自然不必拘束。” “那你刚才怎么不毁?” “会被楚晚宁察觉。”华碧楠道,“不过刚才我想了一下,楚晚宁现在身上没有灵力…只毁他一朵,应当也不妨事。” “千里迢迢唤木姐姐前来,倒是有一事要求木姐姐帮忙。”华碧楠拿起茶杯轻抿一口,“不过…这事有些为难,木姐姐会答应吗?” “自然答应。为了蝶骨族回家的路,叫我身死魂消都不要紧。”木烟离轻声道,“其实死了也好,死了就可以去地下陪阿娘了。” “那劳烦木姐姐,取一滴心头血给我。”他垂下眼睫,“我需要神血,破开楚晚宁的阵法,重新唤醒墨燃心中的八苦长恨花。” 楚晚宁以炎帝神木之力封印,那他自然就要用神血来破。同源同根之力,才最是相生相克。 木烟离正要点头,却突然发觉自己的身子仿佛不受自己控制,就那么直僵僵的滚到地上,跪伏在冰凉的檀木地板上,一下又一下的磕着响头。 “木姐姐?!” 华碧楠刚想去扶她起来,却在碰触她的一瞬间被一股极为强横的灵力弹出去,猛地摔回榻上。跌的后腰生疼。 “本座让你动了么?”重重朱红帷幔之后,缓缓步出一个人影。他怀抱着陌刀,靠着墙冲着他们勾出一个笑容,恍如恶鬼。 “其实本座也挺好奇八苦长恨花是个什么东西,也很好奇八苦长恨花为什么会在本座心里。”来人打了个响指,一道灵力锁便席卷而来,将华碧楠捆了个严严实实,“听闻华小姐好像知道呢,给本座细细讲讲可好?” 华碧楠哪怕都这样了,却也依旧眉眼含笑:“陛下在说些什么?什么华小姐?在下听不大懂呢。” “听不懂?哦,原来您是位公子啊,公子长相太娘,本座实在是分不清…那不如称呼您人妖好了。”踏仙君挑眉,手指微勾,木烟离便召出她的神武匕首横在颈前,一副要自杀的架势, “人妖你若是不说,本座便让你的木姐姐,彻彻底底的,变成本座的黑棋。” 他笑着,犹如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 “可好?”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试用了一个新的码字软件。 啥也不说了,排版杀我。 踏踏:在本座眼皮子底下策划 ,真当本座是死的? ☆、【巫山殿】三千重火 “陛下的伤势,恐怕还没有好透罢。”华碧楠并没有正面回答墨燃的问话,“伤势未愈就提着刀来威胁我?陛下贵人多忘事,您的伤可还是我治的呢。” 墨燃懒洋洋地“嗯”了一声,自顾自地抬手打个响指,木烟离就拿着神武匕首往自己脖子上砍,猩红喷涌而出,甚至还有几滴血溅到了华碧楠的脸上。 “然后呢?”踏仙君一脸不耐地看着他,“就你下的那点小破毒——能奈何到本座?” 木烟离还在发疯一样的砍自己的脖子,刀刀见血,可她却还偏偏神智清醒,身子却不由自主,受珍珑棋子所控。 金属刺进血肉的声音如此明晰,清楚到让华碧楠每一寸神经都在颤抖。 “阿楠……”木烟离痛苦到五官都扭曲了,但她仍然用所剩不多的清醒发声道,“阿楠……” “阿楠……快跑……” 这一幕和当年诡异般地重合了。 不过这次叫他走的是木烟离,当年叫他走的是华归。这两个在他生命中最重要的女人,最后却落得了极为相似的结局。 “跑?”墨燃的笑声如同地狱的催命符,“简直笑死本座了……阁主您自身都难保了,还想着让别人跑?” 木烟离不听,仍然一遍又一遍执着的叫他跑,就连脑袋被生生砍下来,滚落到一边,嘴也依然大张,依稀能看出主人生前遗留的话。 ——阿楠,快跑。 可是她的阿楠,却被踏仙帝君的灵力锁牢牢锁在榻上,一动也动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木姐姐受人所控,一刀一刀断了自己的性命。 就连尸首分离,她的瞳孔也始终倒映着他的身影,从未离开过。 “本座不喜欢忤逆之人。”墨燃用刀柄挑起他的下巴,逼迫着他看向自己。黑紫色的深邃眸子里满是嗜血快感,“本座方才问过你‘可好’,但你却不回答本座……” “还是说你真的以为你趁着本座伤重时下的那点毒真的能把本座怎么样?”毒这个字一出来,墨燃就敏感地感觉到华碧楠在发抖——那是裹挟着滔天恨意的怒火,恨得他身体都不由自主的颤抖。若是此刻松开灵力锁,恐怕华碧楠就算死也会从他身上咬块肉下去。 怪恶心的。 墨燃脑子里不自禁想到当初自己灭儒风七十二城时,里面宁死不屈的修士以咬着珍珑棋子的血肉来搏斗的场景。 虽然自己的肉要比棋子的肉好看些。 但咬在华碧楠的嘴里……也实在是太恶心了。 华碧楠的嘴是世界上最恶心的东西,没有之一。唯一可和这玩意媲美的就是师昧那张脸。 在这么多天夜复一夜的蛊花暗示下,墨燃天天都会做关于师明净的梦,越梦越觉得这人恶心。 听宫人说过,自己以前还爱他爱到疯魔。 现在想想…… 妈的,以前的自己是瞎吧?居然会觉得那种男人好看?居然会喜欢那种小白脸儿? 真是无法理解。 要是能回去,他可能会按着自己的头狠命揍,一边揍一边骂:“叫你喜欢师明净?喜欢什么师明净?还有没有点追求?上楚晚宁不好吗!明明上仙尊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有意义的事!” “为什么死的不是你。”华碧楠对上木烟离死不瞑目的眼睛,那张波澜不惊的脸终于出现了一丝裂纹,他以一种平淡到死寂的声音问他,“为什么,当初死的不是你。” 为什么当年,自己给楚晚宁下蛊被墨燃撞破时,没有杀了墨燃?! 为什么自己要把长恨花栽给墨燃?!种花给他,让他疯魔让他成就帝业,最后他却杀了自己最亲近的人? 凭什么? 华碧楠怒瞪着他,眉宇间满是疯狂之色:“墨微雨,你以为你能当上帝王,靠的是什么?就你那种善良软弱,除了知恩图报什么都不会的性子,你还能干什么?!” 你现在所得的一切都来源于我! “如果再重头来一次。”华碧楠的眼里满是毒辣,“我定会手刃你,把你炼成活死人,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墨,微,雨。”那双桃花眸里再不复往日温和,留下的只有疯魔,“若有来世,我必杀你。” 墨燃依然是笑吟吟的看着他,就像在看什可笑的小丑似的,眼底浓墨深沉,看不清其中情绪。 这是两个疯子之间的对峙。 “按你的意思…”墨燃道出每一个字,都像浸了血一般,裹挟着无边恨意,“本座落得个如此下场,还要三拜九叩感谢你一番?” 他一字一顿,咬牙切齿。 “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作者有话要说:正常人:做梦。 踏踏: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活死人是在映射原著巫山殿等了晚宁八年的孤单寂寞0. 5~ PS:快开学了,而且开学就要上初三…总之就是挺紧张的,毕竟还有一年就中考了。想考一个好高中qvq所以接下来几天可能会比较忙,所以缘更。 等报道的时候再另说,正式开学之后不出意外是周更,不过绝对不会弃坑的啦,这点就放心叭。 【鞠躬】 ☆、【死生之巅】三千重火 孟婆堂—— “诶诶诶,你们听说了吗?陛下今儿个发了好大的脾气呢。”侍女甲一边扒饭一边小声问。 “当然听说啦!据巫山殿里传出来的消息,陛下好像还把华宗师关进了水牢呢……”侍女丙小声道。说完后她还有些后怕地拍拍自己胸口,嘱咐侍女甲,“你可得小声些,若是被陛下听去了,非斩了九族不可!没看方才还从大殿里拖出一个无/头/女/尸么?那场面血淋淋的,真是吓死我了。” “你们别瞎说。”有个小侍女一口肉一口葱,咔巴咔巴咬的正欢。可一听她们议论踏仙君,立马就不乐意了,“陛下那么好的人,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就诛别人九族?!” 旁边坐的一圈人都齐刷刷看向她。 这小姑娘年纪轻轻的,长的也颇清秀,但脑子怎么就出了这么大问题呢? 小侍女牙口好,咬下来的葱和肉刚嚼了两三下就咽下去,口齿比方才更加清晰:“你们这么看我干什么——我今儿个在巫山殿轮值,听里面的动静啊——是因为华宗师在陛下受伤的时候给陛下下毒,陛下才发怒把他关到水牢里的!” “陛下还是华宗师救回来的呢!”侍女丙反驳道,“华宗师救了他再毒他,吃饱了撑的吗?还有,你既然说你听到了,那…那个无头女尸又是怎么一回事?” “我亲耳听到陛下说的!”小侍女梗着脖子道,“不过无/头/女/尸…我没听见,不过我相信,陛下那么好那么好的人,绝对不会滥杀无辜的!” 旁边人哈哈大笑一通,再不理她了。他们自认是聪明人,不愿与她这样脑子出问题的人交谈——连三岁小儿都知道踏仙君是个杀人不眨眼的暴君,她却认为踏仙君是个好人。 简直荒唐,异想天开。 连做白日梦的都不敢这么做。 可他们不知道,其实踏仙帝君就在门外角落里站着,抱着三把火,静静地立在窗边看他们谈天说地。 毕竟这里是死生之巅,基本没有人敢直白的骂他,但内涵他的却是不少。 他虽在人情世故上愚笨了些,但在恶意面前,却是敏感的很。 墨燃敛眸,修长指尖轻轻捏揉着三把火的耳根。 其实最近自己的变化,他也能感觉到。 就比如说记忆。他以前记不大清的那些模糊记忆,现在倒是想的越来越清楚,虽然感觉还差了一点什么,但也总算让他体会到了一点人间温情。 还有那一丝活着的真实感。 还有那压抑不住的对楚晚宁的喜爱,他当初和楚晚宁说喜欢的时候,其实心里也是有疑虑的。他分明记得自己以前对楚晚宁的恨意,但现如今,哪怕楚晚宁和薛蒙跑了,他打心底里对楚晚宁也只是占有欲和爱意。 和以前想要折磨,凌虐楚晚宁的那种复杂情绪根本不一样。 这他分的清楚。 他又抬眸看向里面,那个小侍女还在面红脖子粗的跟别人争论,说踏仙君是个好人。 突然就很想笑。 其实自己是什么德行,他自己最清楚。 他墨微雨自尸山血海归来,踏着白骨走向王座,满手罪孽鲜血,欺师灭祖历经歹事,他什么都做过了,怎么还会有人认为这样的他,是个好人。 他无声地笑起来,却笑的满脸泪水。三把火抬头一脸疑惑的看着他,许久伸出舌头,吧嗒吧嗒把他的泪水舔了个干净。 “脏不脏。”他捏了一下三把火的耳根。三把火则晃晃脑袋,小声“嗷”了一嗓子。 心里陡然生起一股暖意。这是从来没有过的——就像他今天突然跑到孟婆堂来自己手底下这班人吃饭一样,也是从来没有过的。 而且虽然知道他们在骂自己,但心里却没有杀意,反倒还有一种“身在人间”的真实感。 这就是人间烟火吗。 感觉好……温暖,若是能和晚宁一起来看,那便是最好了。 他嘴角微扬,心脏处却突然传来一阵绞痛。那熟悉的冰冷恨意又入骨附蛆般缠绕着他,越缠越紧,妄图把他拖进深渊,拽进地狱,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我需要神血,重新唤醒墨燃心中的八苦长恨花。”一线间,墨燃耳边突然响起了华碧楠对木烟离说的这句话。 八苦长恨花…… 究竟是个什么东西? 作者有话要说:算是对墨燃的转变做一个心理描写。 ☆、【红莲水榭】八苦长恨花 如果说墨燃在学问一道上蠢笨至极,那么他在那些所谓的旁门左道上,就是天赋异禀聪慧至极的天才。 他就像一头嗜血的野兽,对身侧的威胁隐患极为敏锐,并且能准确的分辨出最好的时机从而一举进攻。 举个例子,当初屠杀儒风七十二城的时候,虽然有宋秋桐通风报信,但她毕竟也只是个侍女,拿不到多少情报——而且多数都是无足轻重的东西。 但他偏偏就能从这些看似零散无关紧要的情报中,抓住最好的战机,从而一举攻破。 又或是当年修炼珍珑棋局,他仅靠一点残卷就能将这禁术修的出神入化,甚至在这之上创造出了诡谲可怖的共心之阵。 而现在也一样。他敏锐地抓住了“八苦长恨花”这条线索,野兽的本能直觉告诉他,这是最好的突破口,只要能突破这个,一切真相就能水落石出。 虽然他还并不清楚所谓真相是什么,但隐约之间,他能感觉到,这“真相”一旦现身,就将会把人们对世界的规则认知做出一个彻底的颠覆。 所看到的,所体会到的,可能都是假的。你所认为的轰轰烈烈,可能在别人眼中只是一场戏。 都是骗局。 而布局者…目前他已经知道的是华碧楠和木烟离两人。现在木烟离已经成为一具残尸,仅剩的便只有华碧楠一个。 但他并不清楚华碧楠还有没有其他同伙。而且就算要查,也不知道该从何查起。 只能从八苦长恨花入手……墨燃无意识地抚摸着三把火背上柔软的毛,从孟婆堂小角落里拐出来,以一种近乎机械的步伐走在林间小道上。 午时的太阳很耀眼灼目,三把火“嗷”了一声,仰起头,目光专注地看着那个人间帝君。蓝眼睛里满是澄澈。 踏仙君低头:“…你说什么?本座没听见。” “……嗷呜。” “想找楚晚宁?”墨燃愣了一下,旋即笑起来,端的是疯狂肆意,好像一点都不在乎,“他走了,再也不回来了。他去找他的好徒弟薛蒙了。” 就像那盏被踏碎的花灯一样,楚晚宁走了,带着墨燃平生最美好的愿望与梦境走了,再也不回来了。 楚晚宁甚至连一句答复都没有给他,就走了。 “你说如果…是薛蒙要杀本座,他会不会也像护着薛蒙那样护着本座?”往日黑的发紫的眸里此刻一片空茫,如同一潭死水,毫无波澜,“你说他会不会护本座?毕竟他也是亲口说过喜欢本座的……你说会吗?” 三把火只是支起身子蹭蹭他的下巴:“嗷。” “你说让我把他再抢回来?”墨燃愣了许久,蓦地笑出来,“倒是个好主意,等本座伤好些了就去把他重新抢回来,唔——让他这几天也见见薛蒙吧,就当本座开恩了,毕竟他俩也好几年没见着了。” 三把火跳下来,四条小短腿跟踩了旋风似的跌跌撞撞地往前跑,跑两步回头看他一下,还不停的“嗷嗷嗷”怪叫,让踏仙帝君跟上它。 墨燃左右想着无事,便也跟着它走。越往前走,感觉越是熟悉。 “你带本座来红莲水榭做什么?”话音未落,他便看见那小白团子一下子跳进红莲池子里,还抬头看着自己“嗷嗷嗷嗷嗷”乱叫一通。 三把火在水里摇头摆尾,连那双澄澈的蓝眼睛都笑成了缝,眯着眼看人。 “为什么要本座下去?” “嗷!” 那个白衣哥哥说哒!说让你来多泡泡,对身体好的呢! “楚晚宁说的?”墨燃来了兴趣。这天气又正热着,上池子里泡泡,也的确解暑。冷白指尖搭上腰带,他褪下外袍,下了水。 很凉。似乎连心里都平静了许多。 墨燃垂下眼皮子,就那么靠在池子边舒舒服服的靠着,幻想着楚晚宁还在屋子里晾着一壶酸梅汤,等他上来一起喝。 然后天黑了,楚晚宁还会带着他躺在躺椅上,看着天上的星星纳凉。因为楚晚宁怕热,于是他就会拿着一把小扇子,轻轻的摇着,给他扇风,然后看着楚晚宁的眼睫一点一点垂落,最后躺在自己怀里,在满天繁星中合了眼,安详地睡过去。 如果这些便是余生…该有多好。 * 红莲池水似乎有安神的功效,一点一点抚平他因八苦长恨花而杂乱的情绪,最终梳理出来那条最明朗的线路,引着他继续向前走。 现在首当其中的就是,要查出八苦长恨花的作用功效…墨燃把脑袋都沉入水下闭气,水流清冷,能让他的思绪不受外物干扰,更加明晰。 怎么才能知道呢…去审问华碧楠吗?不行,自己刚杀了木烟离,华碧楠正在气头上肯定不会说。就算不在气头上,像华碧楠这种亡命之徒,肯定也不会说实话的。 更何况八苦长恨花据说是在自己的心里……这跟华碧楠肯定脱不了干系,被查出来肯定是死路一条。既然查出来也是死,不查出来也是死,那为什么还要自己说出口呢? 疯子的思维都是共通的。华碧楠能想到的,墨微雨自然也能想到。 只是墨微雨平常不爱动脑子罢了。 思及至此,墨燃浮上水面,朝着不远处撒欢的三把火道:“走了。” 三把火歪着头看他,见他神色不似往常笑吟吟的,楚晚宁也不在身边,于是便很识时务的跳上岸,甩干毛发,看那样子十分乖巧。 墨燃用灵力蒸干身上衣物。才刚披上外袍。三把火就瞅准了空隙跳到他怀里,“嗷呜嗷呜”地问他要去什么地方。 “去藏书阁。”踏仙君沉着脸,瞳孔幽深晦暗,“查八苦长恨花。” 作者有话要说:我真的不行了qvq 凑合看叭,即将上初三的狗是真的没空了QAQ 若是有错别字什么的,求捉虫(真的没空检查了) ☆、【藏书阁】局中人 墨燃在藏书阁里寻了数天,才在万卷藏书中寻到一本有关八苦长恨花的残卷。上面都是用魔族文字记载的,他看不懂,于是便又找了本《魔地风情录》来专门学习魔族语言。 不知道是不是他天赋异禀,墨燃学魔族文字非常快。不过短短三四天的功夫,他就已经掌握了大部分魔族文字——虽然仅凭这点字还写不出什么锦绣文章,但看书已经没问题了。 这几天他连藏书阁的门槛都没迈出去过,一日三餐都靠宫女送,吃睡都在这里。反正现在他对外称养病,不需要理朝政,于是空出来的大把时光便全都投在漫漫书卷中了。 虽然读书也挺痛苦,但总比批奏折舒服。 踏仙帝君愉悦地哼着临安小调,从书架上把那本有关八苦长恨花的典籍取出来。 ——这临安小调还是当初他下江南的时候听船娘唱的,后来他听楚晚宁抚琴时弹的好像也是这个调子,于是就学会了,待着没事就给楚晚宁哼一段。说来也怪,每当楚晚宁生病,不肯喝药的时候,只要这个调一出来,他就肯乖乖喝药。 虽然是一边喝药一边瞪自己,但也好比不喝药拒绝治疗强。 墨燃嘴角噙着抹淡淡笑意,眸光逐渐柔和。就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只要一想到和楚晚宁有关的事情,他的脾气就格外好。 他轻轻倚在书架上,漫不经心地翻开一页。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熟悉的法咒。 呦,钟情诀?有意思有意思。难不成这八苦长恨花是个用于谈恋爱的玩意儿? 但若真只是谈恋爱的,为什么华碧楠要把这个放到自己心里去?难不成寒鳞圣手这老处男觉着自己长的好看,想要让自己爱上他么? 简直傻逼。他直接在心里将华碧楠从头到脚颠过来倒过去狠狠骂了一通。 不过他实在是不敢相信寒鳞圣手大老远跑过来一趟,就是为了给他下钟情诀——除非华碧楠那厮的脑子出门被马车撞了,推门被门夹了,走大道上被驴踢完之后还紧接着看见了母猪上树。 墨燃认真想了想,觉得前三件事可能是真的,但最后那个母猪上树肯定不是真的……要是母猪能上树,那他倒过来跟楚晚宁姓! 总之,心存疑虑的踏仙帝君,又仔仔细细把这个咒法看了一遍。 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是哪里不对劲呢? 他走到案前,把案上睡得正香的三把火抱到一边,铺开宣纸,按照记忆提笔画了一个钟情诀,然后再和书上的作比较。 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他终寻出了不对之处。 这书上所画的咒法,竟然是左右颠倒的。 如此看来,这或许是一种与钟情诀相似,但效力相反的花蛊?墨燃有些纳闷,与钟情诀相反的话…岂不就是…… 让自己恨上别人? 华碧楠他妈的脑子有病啊?让自己恨上别人对他有什么好处啊? 真他妈简直了,果然炼药的都不是好东西,一堆智障。从姜曦到华碧楠,一个比一个弱智,真不愧他妈的长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滩上。 一个一个的可把他牛逼坏了,干脆全死了得了,死了清净。 墨燃在心里骂了一通,骂舒坦了才继续看下去。他对阵法一道并不是非常熟练,于是抬手,指尖细细摩挲过书卷上描绘的那暗黑色纹路,内心里随着指尖的移动也一遍一遍描绘着。 那原来是颗黑色的心脏。 乍看很容易辨认成钟情诀,但钟情诀是心脏靠左会有一颗芝麻大小的余白,这个则倒过来,是在右边。 墨燃神色渐沉,又翻一页。那古籍混杂着上古魔文,并不是那么好理解。虽然墨燃前些天恶补了许多魔文,但看起来依旧有些艰深晦涩。 他逐字逐句读的很慢,不过,每当他读懂一句话,心中的怒火就更甚一筹。 八苦长恨花,魔种。 相传千万年前,由勾陈上宫自魔域带入人间。 为了与文字匹配,书上还绘着一粒品相诡谲的种子,旁边画着一滴血水,一缕薄烟。 此种栽培甚难,需以魔血滴灌十年,再融以一缕饲主魂魄,方能萌芽开花。 魔血?这世上哪里还有纯魔。不过蝶骨美人席也是身上流着些魔血的……那么由此看来,这八苦长恨花,是蝶骨美人席培育出来的。 按书上所记,培育者和施咒者必须是同一人,那么这么说来……这华碧楠还是个蝶骨美人席? 啧。 果然和宋秋桐是一路货色。 他清了清思路,接着往下看。只见绢本上画着一颗心脏,心脏靠右处有一朵重瓣鲜花灿然怒放。在这释图旁边,又写了一段复杂魔文:“此魔花,土育不活,水培不活,见天不活,见地不活,唯有人心可以养载之。” 墨燃挑眉,怪不得华碧楠偏偏要把花种在自己心脏里,原来这八苦长恨,只能用人心来培育么。 他脑补了一下自己心脏里开了朵花的场景。只是脑补,就把他恶心的想吐。 血肉模糊的心脏中间赫然夹着一朵奇诡纯黑的八苦长恨花,猩红与黑暗交杂相错,散着阵阵腥气。 而心脏在其中,则被割裂的支离破碎,千疮百孔,无一处完好,满满的都是窟窿,可怖黝黑的,滴着黑血的窟窿。 墨燃闭了闭眼,强忍着想要把华碧楠千刀万剐的想法,勉强继续看下去。 再往下,却更是触目惊心。 一旦某个人心中被种下了八苦长恨花,就会经历三个阶段。 第一个阶段,宿主还与往日没有太大不同,只是会渐渐开始情绪躁郁,容易以恶意揣测他人,并且开始逐渐淡忘一些美好的回忆。在这个阶段,八苦长恨花虽然难以拔除,但只要及时发现,效力还是能慢慢被抑制住的,如果情况好的话,最后长恨花就会陷入休眠,很难再奏效。 墨燃想了想自己少年时期,却是如此。看到薛蒙穿戴的跟个孔雀似的就万般看不上眼,在跟伯父伯母相处时也是,若是他出声时伯父伯母没有马上搭理他,他就会以恶意揣测他们,从而积怨越来越深,越来越深…… 他闭了闭眼,勉力撑着继续往下看。 但如果这个时候没有被发现,那么根据宿主自身,慢则十年八年,快则只需要某件大事的情绪激化,八苦长恨花就会生长到第二个阶段。 这个阶段,宿主会开始迅速遗忘所有与“纯澈”“温柔”“希望”有关的纯澈记忆,而会反复回忆起生命中经过的坎坷与挫折,恶意与欺凌。 人生八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五阴炽,都会被宿主所铭记。 深入骨髓。 到了第三个阶段,宿主就会变得嗜血凶暴,寡有理性…… 会把从前遭受的苦难千倍万倍地报复回来。 狠戾,疯魔,邪性,狰狞。 八苦长恨花,铸就了人间最恶的鬼。 从此以后,他成了别人手中最锋利的刀。他代替别人承受所有骂名,铸下万千罪孽。 登上帝座,成为踏仙帝君。 原来这一切,都是别人操控好的人生,他墨微雨自以为英明神武,却终究只是别人手里一个木偶,在引线的牵引下做出这样或那样可笑的动作,任君一笑而过。 他自以为的爱恨情仇,在别人眼中不过是一出可笑的戏剧,随时等待落幕。 就像他炼制的那些珍珑棋子一样,他操控棋子,而别人则操控他。 现在就连自己的感官都不能信——谁知道他现在的想法是不是被华碧楠,这位所谓的施蛊者操控并且所知的呢? 这人间…到底还有什么是虚假的,什么又是真实的?记忆可以操控,情感可以扩大,那他活这一辈子,疯魔至此又算个什么? 一场笑话么? 作者有话要说:上一章踏踏泡红莲池子是彩蛋~在前几章里晚宁之前有让三把火来带墨燃多泡泡水_(:з」∠)_ 华碧楠(水牢):总感觉背后一凉,啧。 ☆、【水牢】各取所需 三把火在一旁瞧着他阴沉的脸色,吓得连嗷都不敢嗷,连忙迈开小短腿向门口逃窜。 ——好狗不吃眼前亏!它可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触踏仙帝君的霉头,更何况现在楚晚宁还不在,根本没人会护着它。 三十六计,还是先跑再说。大不了等踏仙君情绪正常了…它再回来讨好两下就是了嘛… 它可不想承受踏仙帝君的怒火。 “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嗷呜汪————”可它跑出去还不到三息,就忍不住开始鬼哭狼嚎,一路跑一路嚎,同时泪洒一串嘤嘤嘤。 墨燃硬生生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颤,把书都掉在了地上。他有些嫌恶地瞥了一眼那书,黑金战靴重重踏上封面,召来神武陌刀,打算出门宰狗。 却没想到在门口碰上一个提着食盒的小姑娘。小姑娘怯生生地仰头看他,五官清秀端正,一看便知是个美人胚子。 特别是那一双圆溜溜的眼睛,看人的时候里边似乎有小星星,一闪一闪的满是崇拜。 墨燃觉得眼熟,想了半晌才记起来,这就是他早上在孟婆堂看见的那个说他是个好人的小侍女。 一回忆起这小姑娘早上在孟婆堂里为他辩解的耳红脖子粗的样子,他就想笑。 年纪倒是不大,可惜就是瞎了。 居然会认为他墨燃是好人。 若是他是好人,那天下除了华碧楠之外应该就没有什么恶人了。 “陛陛…下,这是今儿的午膳。奴婢给您送来了。”小侍女把食盒举起来给他看,脸上一点畏惧之色都没有,反倒还有些惋惜,“不过刚才奴婢眼拙,撞着了一只小奶狗,不小心摔了一跤…不过奴婢有好好的护着食盒!请陛下用膳…” 他“嗯”了一声抬手接过食盒,揭开看了一眼里边的菜,道:“撞着的那只狗是不是蓝眼睛,额上有三把火?” 小侍女狂点头。 “那就不用管了。”墨燃转身把书又捡起来放到原位。 这小侍女没骗他,那些菜里一点汤汁都没有撒出来,而且居然还是热乎的。 “有劳。”墨燃闷声道。他之前听楚晚宁也待着没事就这么和别人说话,于是也偷偷记下了这个词儿,一直盼着哪天能说出去。 今天倒是得了个机会。 “奴婢告退。”小侍女向他行了个礼。 墨燃把食盒放在小案上,抬眸看了她一眼,心上突然产生了些好奇:“早上在孟婆堂里,你为何说本座是个好人?” 小侍女被他问懵了:“…好人就是好人啊。” 不过她也是个机灵的,细细想了想便知道陛下到底想问的是什么,“奴婢家是临沂人,之前一直受儒风门压迫,饭都吃不饱——奴婢长姐生得有几分姿色,本想给她许个好人家,却被那南宫严强要过去做了通房丫头,没几年就死在里头了……” 她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每一字都含着血泪。说到最后,眼睛里甚至闪出几点泪花:“若不是陛下把儒风门那些渣宰屠了个干净,奴婢这条命现在都不一定有呢。陛下是奴婢家一整家的救命恩人,虽然现在临沂赋税也还是很高,但也比当初儒风门的时候强,至少现在,奴婢家能吃饱饭呢。” “这一切都是陛下的恩典。陛下大恩大德,奴婢家才有今日,陛下自然是最好的大善人。” 墨燃听完后却笑了:“你说得对,儒风门都是一群蛆虫。什么儒风君子七不可违,都是说着玩玩的罢了。” 他回想起当年攻打儒风门的时候 ,除了叶忘昔能坚持跟他一战,其他的不都是闻风即降? 都是一堆金玉在外…败絮其中的垃圾。 * 用完午膳,他便摆驾去了水牢。华碧楠在里面其实没受多大折磨,只是把他关起来了而已。其他的刑法什么的根本没用上。 听到他的脚步声,华碧楠猛然抬起头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满含血丝,眼里满是怨毒。 他现在去了青纱,什么遮挡物都没有。墨燃盯着他的脸瞧了许久,蓦地抚掌大笑。 “本座当是谁呢,原来是你。”墨燃抬起他的下巴,逼着他看向自己,“本座的好师兄,师明净,你不是死在那场天裂里了么?你怎么还能活着?” 他的声音里满是嘲讽。 “果真是祸害遗千年。” “那你又算什么。”华碧楠也勾出一抹天怨人怒的嘲讽笑容,“我的好师弟,墨微雨?人间最恶的鬼,最残酷的暴君。你以为你把八苦长恨花的事情透露出去,仙门百家便会信你么?” 他早已猜到墨燃已经查到八苦长恨花的事,便也不藏着掖着。 “他们信不信又有何妨?”墨燃不屑道,“杀了便是,你以为拿他们来当挡箭牌能奈何本座?” “华碧楠,本座没心情陪你耍嘴皮子。”墨燃的声嗓冷下来,眼底一片冰寒,“本座来的目的,你应当清楚的很。” 疯子之间就是这样,不必多说,只要一个眼神就可以互相心神领会。 因为如果换成是自己,自己也会做出同样的事情。 一切尽在不言中。 华碧楠有些怔愣地看着他,眼睛微微张大。 愣了半晌他才反应过来,对上墨燃幽深晦暗的视线,他情不自禁笑出声。 “好啊。”华碧楠舒张手臂,牵动锁链发出喀喇喀喇的声音,眼底漫出几分孤注一掷的笑意,“如君所愿,一切成交,陛下。” 你助我族人归家,我将你蛊花祛除。 你我各取所需。 “不过…”他眉眼弯弯,笑颜似狐狸似的狡猾,“帝君可否…把我姐姐还给我?” 墨燃似笑非笑,就那么意味深长地盯着他,漆黑如墨的眸子里无喜无悲,就像一眼望不到底的深渊。 他浅笑着问:“凭什么。” 本座凭什么,要把木烟离的尸身还给你。 你没了姐姐会孑然一身,那本座何尝又不是孤家寡人? 伯父没了,伯母死了,兄弟反目,师徒成仇——而这一切的根源,又都在你身上。 本座又凭什么让你得偿所愿,让你有家可归,而本座却依然只能徘徊在这巫山大殿里,活的人不人鬼不鬼,终日沉湎于大梦三生。 既然本座成了孤家寡人,那么华碧楠,师明净,本座的好师兄,你也别想好过。 “木烟离的尸体,本座已经把她安置在冰棺里了。”墨燃起身,一句话不提要把木烟离送到华碧楠身边的意思。虽然他转头叫人把华碧楠从水牢里放出来,但在华碧楠看不见的阴影里,他却又缓缓弯起一丝恶劣的笑容, “就跟生前一样。”他道,“不过她也依旧是具,尸体。华宗师不必费心,一具死人尔尔,本座还照顾得起。” 你将我魔花深种,我便弑你至亲。 一条命抵一朵花,一报还一报。 谁都别想好过。 作者有话要说:*墨燃0.5的花还在,没有全部拔除。现阶段的他也只是不嗜好杀戮,在某位特别人士像个正常人,有些许温情而已。 他对苍生没感情,他甚至就不怎么在乎苍生。 (可以理解为一个极/端/报/社被救赎之后,只对那一个特定人员在意的那种情绪) *花快被拔了,拔完之后慢慢他会恢复的。 最终会进化成傲娇版2.0 ☆、本座拔花啦。 墨燃是个极不喜欢□□控的人。他更习惯于当操控者,无论是在哪方面,他都不喜欢那种被人压制臣服于人的感觉。 于是他很理直气壮的对自己的现任合作伙伴华碧楠道:“你,帮本座把八苦长恨花解开。” 华碧楠当时正在练制一种无色无味的致幻香料“十九层之狱”,闻言冷笑:“凭什么?” 他十分清楚,他能和踏仙君达成共识取得平衡,关键就在这一朵蛊花身上。若是踏仙君反水,他便可以催动蛊花以保全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虽然墨燃体内的蛊花已经被压制了,但若是他以命相搏,也是可以让蛊花再次生效的。 而踏仙君愿意和他结盟,也正是看中了他可以拔出蛊花这一点。 所以这小小一朵八苦长恨花,如今实际是两人之间最大的筹码,维持平衡的关键。 因此,他绝不可能放手。 墨燃懒洋洋地靠在软榻上翻着艳书《十八摸》,掀起眼帘瞥他一眼:“你真以为本座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小算盘?想拿那花来制裁本座,你想得美。” “大不了咱们就看看,究竟是你催动蛊花的咒法快……”墨燃灵力微动,一柄无鞘陌刀便横在华碧楠纤白的脖颈上,“还是本座的刀快。” 华碧楠很清楚踏仙君的狗脾气,如果有的地方不顺着他来,他是真的会杀了自己的。 像墨燃这种双手沾满鲜血的人,已经根本不在乎这区区一两条命了,也丝毫不顾自己的名声。 除了八苦长恨花,可以说,这位黑暗之主毫无弱点。虽然蠢了点,奈何灵力高强,他根本拿这人没办法。 但华碧楠手上动作却依然不紧不慢的:“我可以帮你拔出蛊花。”他打开丹炉,把处理好的药材放进去,“但是陛下您又该怎么给我保证——肯定会帮助我完成大业呢?” “立个天劫之誓不就完事了么。”墨燃漫不经心地翻一页,瞅了一会儿又觉着这本不好看,于是又起身换了本《金瓶梅》,“这是本座最大的让步,你要是再叽叽歪歪,本座不介意现在送你去黄泉和木烟离相亲相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其实很多所谓的聪明根本不算什么。因为不管你布下多少局,都能被他直接用暴力破坏。 根本不需要解释,打你就是因为看你不爽。 不乐意?行,本座就在这儿,你能奈何本座? 天劫之誓,效用如名,是个受天道控制的契约,一般不立,立则损耗十年寿命。若是做不到其立下的誓言,那么天劫便将至。 而且无人能免。古往今来忤逆天劫之誓成功的人就一个——千百年前重华古国的一位贵族统帅,墨熄。 据说这位人士最后拯救了天下,天降大功德,连天道都对其无可奈何——野史上写的,鬼知道是真是假。 华碧楠思绪一转。 而且墨燃又没有什么功德…反倒是罪孽深重,不可能是天道庇佑之人。 若是能立下天劫之誓,那再好不过。 “同不同意?”墨燃有些不耐了,“你再不吱声本座就直接要你命。” 华碧楠点头:“你先立天劫之誓。” “嗯。”墨燃懒洋洋的把刀收回来,割开手腕放了点血,凌空绘出一个镇符,再把刚才说的话全部说了一遍,最后还补上一句,“若是华碧楠不守诚信,不帮本座拔花……那天劫就是他的。” 然后他还十分嚣张的起身按住华碧楠的脑袋,来来回回按了两下,充当华碧楠在点头,一边按一边侧脸对着阵法道:“天老儿,你看,华碧楠同意了。” 华碧楠:??? “要减寿一起减。”天劫之誓立下后,墨燃看起来十分愉悦地搭上华碧楠的肩,一副哥俩好的样子。但只有华碧楠知道,墨燃这狗东西暗地里使了多大的劲,“是吧,明净师兄?” “所以现在,还请明净师兄给本座拔花。”他对着华碧楠的阴沉脸色笑的开怀,“不然的话,天劫可就要来找你玩儿啦。” ——*—— 哪怕已经入夏,昆仑踏雪宫也依旧寒风凛冽。 楚晚宁敏感地抬头望天。他是炎帝神木,与天道互相感应,对天道的变化十分了解。 ……有人立下了天劫之誓。 是谁这么不要命?嫌自个儿活得太长? 与此同时,他感到一阵玄秘的波动,仿佛是灵魂深处,与生俱来的呼唤。 身体里是进了什么东西么……感觉莫名其妙的,充实了许多…… 就好像零落在外的灵魂,终于归家的那种感觉。随着那股充实感一并到来的,还有一股极为强悍精粹的木系灵力,就算比起他炎帝神木的木系灵力,也不差多少。 汹涌的灵力重新在身体里运转,最终汇集到心口,形成一个比从前那个更坚固的,新的灵核。新灵核里还隐隐窜着红光,似乎是火系灵力。但这红光极少,瞬间就被自己的灵力同化了。 天边隐隐滚来乌云,漆黑如墨,铺天盖地而来。 ——那是他的渡劫云。 作者有话要说:在开学之前,能多写点就尽量多写点叭…… ☆、【昆仑踏雪宫】明灯 楚晚宁站在昆仑踏雪宫书阁门口,看着薛蒙趴在案上睡得昏天暗地的样子,眉头微蹙。 “最近各地都在告急。”梅含雪又抱来一堆加急案宗,哪怕是对上楚晚宁清冷如皓月的目光,他也依旧笑的风流倜傥。 奈何手里东西太多,只能幅度极小的向楚晚宁行个简简单单的礼。见楚晚宁目光深沉,又下意识回护薛蒙道:“薛蒙他已经不眠不休地看这些东西看了好几夜了,今日好不容易睡下。虽说这不合礼数…但事出有因,还望宗师包涵。” 楚晚宁有些奇怪的瞥他一眼。本来张口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闭上嘴,踏进书阁,想要把薛蒙扶到一旁的小榻上去。 ……其实他并没有因为薛蒙大白天睡觉而动怒,他只是在想该怎么做才能既不惊醒薛蒙,又能把人扶到榻上去,可以让他好好睡一觉。 想法是好的,但奈何他目光太冷太寒,看的人心底发毛,生怕下一秒就被天问抽成螺旋。 也难怪梅含雪会多想。 是自己脾气不好,生的又丑,根本怪不得别人。林林总总活了三辈子,也就墨燃对他的心思始终如一,一点也不嫌弃自己丑。 楚晚宁在心底暗叹,面上却仍然是冷冰冰的。在梅含雪的眼里,楚晚宁现在就是寒着脸对薛蒙伸出手,指间若隐若现的闪出金光——像极了天问的华彩光芒。 实际上那金光,也只是昆仑踏雪宫少见的暖阳透进窗子的光晕罢了。和天问八竿子都打不着关系。 梅含雪见他动作,神色一凝,笑容尽失,忙放下案卷在他之前抢先一步把薛蒙打横抱起来:“这些事情晚辈来做,宗师还是好好休养身体为好——不然等薛蒙醒来,听闻您这般做了,又要寻晚辈的不是了。” 他是真的怕这北斗仙尊脾气上来了,给薛蒙来上个几鞭子。虽然北斗仙尊晚夜玉衡一直是他内心里十分景仰的长辈,而且薛蒙又是楚晚宁徒弟,但不知为何,他就是见不得薛蒙受人欺负——除他自己和他哥之外。 楚晚宁不着痕迹地缩回手,越过他直接坐在薛蒙方才做的位置上,淡淡“嗯”了一声:“你把他送回房里去罢。” 梅含雪笑了笑:“刚才晚辈有些失礼,劳烦宗师谅解。” “嗯。”楚晚宁没再多说,目送梅含雪离开之后才抬手拿来一卷报告细细看起来。他如今已恢复修为,甚至还有所长进。精神要比往日好得多,看得也快,一上午的时间就看完一堆。 指尖缓缓翻开书页,越往下翻心越冷。 各地都在告急。 ——天音阁被踏仙君全面攻下,阁主木烟离身死,其附属城镇皆被屠城。 五万余人,尽数化为尘埃,只有部分天音阁弟子还活着,且还都是灵力低微之辈…… 楚晚宁定了定神,翻开下一页。 ——江东堂全面沦陷,屠宗屠城,三万八千余人丧了性命…… ——蛟山周边县城无一人生还,其内部埋藏的尸体,全部被挖出来鞭尸曝晒…… 死亡七万六千人。 楚晚宁猛地合上卷宗,不忍再看下去。他用力按着眉心,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冷静……你要冷静。好好想想,为什么墨燃会突然大动干戈,屠戮九州…… 好好想想…… 八苦长恨花已经被压制了,照理说至少可以维持七八年之久——华碧楠没有那么强悍的灵力来破开他的封印。 而墨燃又是个疑心重的,并且失去了关于师昧的记忆……明明不应该再被华碧楠指使…… 但是这行事风格,和从前华碧楠指使成了活死人的踏仙君大杀四方,造殉道之桥的方式,又有什么区别… 楚晚宁捏着衣角,力道大的似乎要把衣角捏碎成粉末。脸色十分难看。 若是当初自己没有跟着薛蒙来到昆仑踏雪宫就好了。 这样的话他还能在墨燃身边看着他,虽然恢复不了灵力,但至少可以阻止墨燃继续疯魔。 哪还会变成现在这样…… 都是自己的过错……是他太过自信,觉得八苦长恨花控制的很好,不会让墨燃再次违背本心杀人。 而且后来,他为了有时间恢复灵力,还放任华碧楠在墨燃身边待了那么久…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明明知道华碧楠不怀好意,还让华碧楠在墨燃身边待着…… 他到底都在做些什么啊! 三辈子的愧疚在此刻一并涌出,他伏在桌案上,渐渐湿了眼眶。 如果说第一世,他没有及时发现墨燃魔花深种,还是情有可原;第二世,他不知道这双重时空纠缠的命运,没有来得及做出措施,那也可以说是无过。 那这一世呢? 三辈子,这次他什么都知道,但是却还留墨燃孤身一人,这又算什么? 耳边墨燃的声音依稀还在回荡。 “阿娘说过,要报恩的呢。” ——*—— 他伏在案上伏了很久,才起身站起来。大致整理一番衣袍后,再召出升龙符。 小纸龙看着他有些泛红的眼尾,连往日的那些调侃话都没说,沉默良久就问了他一句:“楚晚宁,这次你叫本座出来,有何贵干?” 楚晚宁道:“你先等等。” “等什么?” 楚晚宁没再理它,抬脚迈出书阁,顺着小道兜兜转转的寻到薛蒙的屋子。他推门的时候,肩上还落着许多洋洋洒洒落下的寒梅。 昆仑踏雪宫景致虽好,但他却无心观赏。 薛蒙还在睡着,冷不丁被楚晚宁叫醒,还迷迷糊糊地拽着师尊的衣角,像少年时醉酒一般耍赖,不起床,说自己还困着,要再睡一会儿。 “你让本座等等就是为了带本座来看你徒弟的起床气有多严重吗?”小龙不乐意的盘在他肩上。楚晚宁倒也不介意,只是摇了摇头。 他并起两指,点在薛蒙眉心之处。指尖冰冷,冻的薛蒙一下子就清醒过来,嘴巴大张,看着他似乎很惊讶的样子:“师……师尊怎么来了?!我我…我还没准备…师尊你等等我,我马上就去给你泡茶!你等等我!” 楚晚宁摇摇头,眼尾泛红,似是刚哭过。 “我只是来问你一句话。”楚晚宁阻止薛蒙出去泡茶的举动,“你想不想要知道…真相?” 薛蒙看着他,还有点懵:“什么真相?” “这一切的真相。”楚晚宁道,“你想知道吗?想知道就跟着我走,我带你…去看。但我需得先告诉你,这个真相可能会让你将以往所认知的一切,全部推翻。” ——会让你发现,原来你这一生所有爱恨,皆是虚妄,皆是他人所控。你的仇,你的怨,在他人眼里,只是一步被计算好的棋子。 薛蒙,薛子明。 你有那个魄力,去看看这个真相吗。 你有那份决绝,去面对这人间真实吗。 “师尊的意思是……?” “你不必管我。”楚晚宁的声嗓有些颤抖,但依旧坚定,“你只需要告诉我,你想不想知道。” 薛蒙沉默良久,蓦地低低笑了一声。 “当然去。”他眼里渐渐布上光彩,“为什么不去呢?左右都是孑然一身,还不如活的明白些。免得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师尊,你带我去罢。” “我想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我带着我的2k字回来啦~~ 上学期间周更。 期中期末复习时可能会停更,到时候再…看吧QAQ 初三狗伤不起QAQ ☆、【凰山】蝶骨影 楚晚宁御着纸龙在云中盘旋而上,风刮的烈烈响,明明是在夏天,风拂过脸边却还会感觉到凉意。 薛蒙是第一次跟着他乘纸龙,兴奋的大呼小叫,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放好,不住地动来动去。他还越动越兴奋,若不是纸龙足够大,就他这架势,恐怕都要摔个千八百回了。 ——就好像完全忘记了这次的出行目的。 楚晚宁有些头疼地瞥他一眼,虽然他觉得薛蒙这逆徒实在吵闹喧哗,但最终还是没开口。 无论在哪一世,他都已经很久没见过薛蒙笑的这么畅快了。思及至此,楚晚宁唇角弧度渐渐柔和起来。 毕竟薛蒙年纪还小呢。 他抬头仰望着云层之上的天空。天空碧蓝澄澈,好似一匹无边的画卷,绘着他的前世今生,映着他的喜怒哀乐,过往烟云。 他记得之前墨宗师说过,他作为踏仙帝君时,是三十二岁时服毒自杀的,而那个时候,刚好是自己身死第二年——也就是戟罢三年。 而现在还是呱三年,薛蒙又比墨燃小一岁左右…… 啊,原来薛蒙已经二十八了……楚晚宁有些复杂地又回头看看笑得跟个小孩似的薛蒙,又算了一下自己现在的年龄。 ……… 也罢,和自己的年纪比,薛蒙现在还是个孩子呢。不碍事,让他乐去吧。 “师尊师尊,我们要去哪里?”薛蒙趴在烛龙身上,细细地观察着纸龙身上画出来的龙鳞,兴奋地连声赞叹,“这纸龙是师尊造的吗?好生逼真!” 楚晚宁垂眸,答了他第一个问题:“凰山。” “像本座这种天生地养的灵物,上古烛阴之龙,怎么可能是他小小的楚晚宁能造出来的?哼!”烛龙不满地扭头,“薛子明你什么眼光。” “你还会说话?”薛蒙更激动了,“既然不是师尊造的你,那又是谁造的你?” 纸龙“哼”了一声以便增强气势,眼角余光却有些心虚的偷偷观察楚晚宁的表情,“本座乃炎帝神木亲手所创!” “哇那你好厉害!我可以从你脑袋上撕一片纸做收藏吗?” “???”纸龙“唰”一下蹿出去数千米远,“你居然撕我脑袋你好变态!!本座不要和你说话了!!!果然楚晚宁的徒弟没有一个好东西!!!” 楚晚宁:“……闭嘴。” 他横了一眼薛蒙,“包括你,也给我闭嘴。” 他抬手扶额。虽然一点都不想承认,但事实如此,他的徒弟,真真是没一个好东西。 墨微雨和师明净那两个祸害就不说了,一张脸生的一个比一个好看,还都一天天想着欺师灭祖。 至于薛蒙…… 他突然想起前世薛蒙相亲时那提出的——多的都能写一本书的相亲标准,顿时脸都气黑了,当下便指着一头雾水的薛蒙骂了一句:“混账!” 薛蒙:???我干啥了??? 关键时刻还是纸龙挺身而出,及时将楚晚宁的炮火吸引到自己身上:“诶,楚晚宁,凰山要怎么走?”它停在两座山脉之间,“是往左拐还是往右拐?” “你瞎吗?!”楚晚宁掰着它的脑袋转到左边,“往右走——你是想去南海里找凰山?” “别弄本座脑子啊,会变傻的……”它晃晃龙角,逆风向左飞掠而去,“对了楚晚宁,本座记得凰山不是四大邪山之一么?你带着薛蒙跑到凰山来找什么真相?” 薛蒙听了也回过味儿来,不过他是个乖孩子,哪怕心有疑虑也不违反师尊的禁令,让闭嘴就乖乖闭嘴,只“唔唔唔”几声,表示自己也有同样的疑问。 楚晚宁心下微暗,沉默良久才低声道:“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等你们自己看到就明白了。” 他说完这句后,抬眸望着凰山的方向,再也没说过话,哪怕纸龙怎么不依不饶的问都没用。 因为他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的确是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只知道,凰山里必定藏着他心想的那个“真相”——和他最想要见的人。 「哪怕隔着三个红尘,我也依旧能寻到你。」 ——*—— 墨燃单手支着下巴,满脸不高兴。另一只空出来的手则搭在桌子旁边,把玩着一颗刚炼好的珍珑棋子。 华碧楠则在对面笑吟吟地抱臂看着他,端的是一派斯文败类:“你看,我说的没错罢。” 墨燃冷笑一声:“然后呢?” 华碧楠眸底渐渐泛出冷意:“你与我是同族,你该为我族效力。所以……” “所以本座就得花大力气,把这些破烂全都炼成本座的宝贝棋子?”墨燃遥遥一指,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有一个小山谷,里边装的全都是人的尸骨,“还有,记得叫本座陛下。” “本座和你这样的畜生才不是同族。”他操纵着凰山上如鬼魅一般的藤蔓,“哪怕本座能号令这座与蝶骨族定契的凰山,但那又如何?” “你让本座做的,本座都已经做到了。”他站起来,迎着落日余晖打个小哈欠,“至于你们蝶骨族能不能回家,关本座/屁/事。” 墨燃迎着华碧楠暴怒的目光,满不在意地笑了一下,面上带笑,眉眼深沉,眸里有一抹骄奢紫意流转而过,如同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一般。 “说的那么大义凛然重情重义……”墨燃意味深长的拖长音调道,“华宗师,那您倒是把您家木姐姐的尸体拿出来啊——踏着姐姐的血肉回家,您可真是重情重义,君子泽世。” “这样的你 ,又凭什么指责本座寡义。”他在华碧楠愤恨的目光中毫不在意地向山脚下走去,“毕竟要是细细算来,本座这一辈子受的苦头……” “可几乎都是来源于你们蝶骨族呢。”他眉眼间满是森然,“所以…本座又为何要为这样一个种族,尽心尽力?” “墨微雨,你就不怕天道惩处吗!”华碧楠虽说身高比墨燃矮了一小截,但气势却一点不弱于墨燃,“蝶骨族不回家,会死的,都会死的!你以为你的后代——拥有蝶骨族血脉的后代,能幸免吗?” “哦。”墨燃终于停下脚步回头赏了他一个眼神,“死就死呗,与本座何干。本座又不要孩子。” “你…你要断子绝孙?”华碧楠再次一脸不可思议,须臾后他用一种难以言表的目光扫了扫墨燃下身,“你怕不是不行罢?” “本座看你欠抽。”墨燃恶狠狠盯着他,目光如炬,“若不是楚妃肚子不争气……” “本座就能三年抱俩!” 作者有话要说:华碧楠:……心情复杂。 (又被情敌撒了一脸狗粮doge) ☆、【凰山】再遇君 薛蒙将小烛龙浑身上下细细研究了个遍,才心满意足地趴在小纸龙脑袋上,刚想回头跟楚晚宁探讨一下自己的心得体会,却撞上了两道凌厉如刃的目光。 楚晚宁眸光微沉,风眸里一片肃杀,眼神明明白白地昭示着两个大字:闭嘴。 薛蒙忙捂住嘴,连大气都不敢喘。 师尊刚才已经下了禁令说要“闭嘴”了,是自己没注意才惹了师尊不高兴,是自己的过失……才不是师尊脾气不好,师尊的脾气明明是这世界上最最最最好的! 对,只要自己乖一点,自己就还是师尊最亲近的徒弟——还是墨燃那狗东西怎么比都比不上的那种! 他一边想一边乐,为自己能当上楚晚宁独一无二的好弟子而自豪,笑的跟只没脑子的花孔雀似的。 楚晚宁见他乖乖地闭嘴,转头趴在纸龙脑袋上傻乐,表情舒缓了些。 他怕薛蒙也跟着纸龙问他“凰山究竟有什么”之类的问题,所以便张牙舞爪地吓唬薛蒙,以便让他不敢说话不敢再问…… 但这次…… 楚晚宁又用余光细细观察他良久,瞳孔微缩。 薛蒙居然还在笑! 被凶了还笑成这样,难不成是自己这次没收住表情,把这孩子给吓傻了? 薛蒙傻了……这可让他怎么跟薛正雍夫妇交代啊… 楚晚宁抬手捂住眼睛。第一世薛正雍夫妇死的时候自己也在,哪怕过去了这么多年的轮回,他也以后记得当初薛正雍弥留之际时,那句未能说完的话。 薛正雍要他照顾好薛蒙。 可他却把薛蒙给吓傻了。 “师尊!”就在楚晚宁即将陷入愧疚之中时,薛蒙又开始喊他,声线清亮欢快,还带着些年轻人独有的沙哑,“这是什么?好大一个窟窿!” 楚晚宁被他喊回神来:“你说什么?” 薛蒙指给他看:“那个窟窿——是什么?” 那其实并不是窟窿,而是一条巨大的裂缝,横跨在两座起伏的山头之间,就像是被人硬生生撕了道狰狞的口子,狰狞而又晦暗,深不见底,从外边往里看,只能看到一地污脏。 ——那是血。 楚晚宁本体是炎帝神木,对这等污秽之物感触极为敏感,乍然看到这堆满山谷的尸首皮肉,恶心得差点当场吐出来。 而薛蒙还在问他那是什么东西。 楚晚宁下意识的不想让薛蒙接触这些恶心巴拉的玩意,于是强撑着一副端正的模样,哪怕脸色已然惨白,但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无碍,就是一条普通的峡谷裂缝罢了。” “峡谷裂缝吗?”薛蒙好奇极了。虽然他灵力强悍年少有为,但本质上也仍然是个人类,除了身体更加强健之外,在视力等方面上,也并没有比普通人好出多少。 而现在纸龙飞的这么高,他根本就看不清山谷里边都是些什么,于是眯着眼盯了一会儿之后,他有些遗憾地拍了下纸龙的脑袋,“走,咱飞低点儿,我看不清。” 楚晚宁想拦他,但也仅停留于想想而已。他注视着眼前人挺拔的身影,眸底渐渐泛上些许极其复杂的情绪。 他总是觉得薛蒙还是个小孩子,不能见这么血腥的事,但等到回过神再看,薛蒙却已经长成一个和自己身高相仿的青年,再不复当年天真。 ——*—— 墨燃抱着陌刀坐在死人堆里,鼻间满是尸臭,只要他稍微动一动,底下都能漫出一大滩血水。明明是个人间地狱一般的场景,但他身处其中,却莫名其妙的感到安心。 反正这些人又不是他杀的——但若是薛蒙看到这些尸骨,肯定会惊骇地点着他的鼻子骂他祖宗,说他是在泥水里打滚的狗。 这些尸骨,正是卷宗上那些死去的人。 他们都堆在这个峡谷里作为殉道之桥的基石,以一具血肉薄躯,铺开蝶骨族回家的路。 修真界的那些伪君子都说这些人是他杀的,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这里边的大部分人明明他连见都没见过,就被那些个正道莫名其妙地冠上一顶杀人狂魔的高帽子。 ——其实自从华碧楠拔了那八苦长恨花之后,他就再没杀过人。 明明是华碧楠问他要了一堆炼制好但还没有使用的珍珑棋子的控制权,然后挖出死生之巅五千弟子的尸体炼成活尸傀儡,再配合他自个儿捣鼓出来的“十九狱之梦”来屠城的——最后打着他踏仙君的旗号,说是奉旨屠城。 可其实一切的一切,跟他踏仙君根本就没什么牵扯,但修真界的那些伪君子就是偏要给他安一个杀人魔头的高帽子。 墨燃不怪他们这么说,因为他自己本身就不是什么好东西。而且真要是硬说华碧楠屠城跟他半毛钱关系都没有,也不对。 毕竟那些珍珑棋子都是他给的,“十九狱之梦”的原材料是他出的。就相当于一个疯子要杀人但手上没有刀,而墨燃则是知道疯子要杀人还把刀给了他。 反正无论怎么掰扯,他墨微雨都不是好东西。 既然无论怎样都不是个好东西,他也就逐渐想开了,不会再像以前那样连一根针头都要细细计较,而是满不在意。 不在意,对世间万物都不在意。 反正他早晚也是要下十八层地狱里的人,再堕落还能堕落到哪儿去?而且每次看着华碧楠使唤自己不成,吃瘪之后拐弯抹角的问自己要帮助的黑脸模样,现在倒也成了他一个解闷的乐子。 墨燃一手搭在刀柄上,另一只手则支着下巴。这个动作由他做起来一直都特别好看,甚至英俊到还透着一丝不违和的可爱。特别是每当黑眸弯起来,他笑着看人的时候,两池浅浅的梨涡里更会盛着浓郁的蜜甜,满的似乎要溢出来。 阳光打在他高挺的鼻梁上,他抬手摸了摸自己弧度细腻柔和的鼻子,有些不习惯的往阴影里缩了缩。然后眯起眼睛,望向天空的眸里闪过一丝晦暗的紫意。 好亮的光。 很刺眼,不喜欢。 他仰头看了一会儿,就又兴致缺缺的低下头继续看着尸体发呆,须臾再拿刀尖去戳戳那些死人脸,一戳就是一股子脓臭尸水溢出来。 不知道这样戳了多久之后,他才感到天有些暗下去。风无端的刮起来,呼啸而过,发出猎猎响声。 他掀起长睫,懒洋洋地往上瞥了一眼。 然后视线就再也挪不开了。 ——那是个白衣男人,负手立在一条披着金色鳞片的烛龙上,端的是一副清高孤傲。 那人生了一双极冷的眉眼,但落在墨燃眼中,却好似点了星辰,是世界上最温和的那朵海棠,带着温和的光,像火炬一样照亮所有黑暗。 ——楚晚宁。 那是他的师尊,他的爱人,他的楚妃。 墨燃望着他的身影,蓦地轻轻笑起来。他灵力高强,只一眼便看出了楚晚宁此时已经恢复了灵力。 他突然好奇起来楚晚宁来这里的目的。 ——是为了来杀他呢?还是为了那些不相干的死人? 与此同时,楚晚宁似乎也看见了他。他轻巧地跃下烛龙,御着轻功逆着光向他奔来。白衣飘飞之间,不小心被地上渗漏飞溅的黑血浸透。 白纸被染上了墨迹。 就好像是一种什么严重的亵渎一样。 如果说楚晚宁是神,那么墨燃就是他一生的污点。被污染亵渎的神明,定然会是愤怒的罢——更何况墨燃还强行占有了他近八年。 墨燃突然不想动了。他就那么弯着眼睛看楚晚宁在空中飘飞跳跃,然后漫不经心地继续猜着楚晚宁来见他的目的。 是要杀了他永绝后患吗? 这个念头一出来,墨燃就忍不住笑。纤长眼睫垂下,笑得一颤一颤的。 楚晚宁是来杀他的吗。 墨燃自认不怕死,他对什么事情基本上都不太在乎。他虽然不怕死,但他也不怕活。他不知道死是什么样子,活又是什么样子,于是就想了个好主意——每天都坐在死人堆里来看着别人死,就感觉好像自己也死了一样。 从某一种角度来讲,死也是一种真实。 他找不到活着的真实,那他就来找死亡的真实。他不会去自杀,他只是静静等待着阎王爷的召唤。 楚晚宁的轻功很好,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便以站在他面前。墨燃注视着他仍旧冰冷的面庞,忍不住笑起来,等笑够了才把陌刀扔在一旁,张开双臂等着楚晚宁召出怀沙来刺死他。 但是楚晚宁什么都没说。他甚至连动都没动,表情依然是一成不变的沉稳。 但声线却有些颤抖:“我说过的。” 墨燃因为他没在第一时间里刺自己,还感到有些恍惚:“什么?” “我说我说过的。”楚晚宁红了耳尖,但仍然上前一步,把他沾了血的脸庞抬起来。风眸对上墨瞳,似是裹着万千红尘业障。 “我说过的。地狱太冷,我来殉你。”他的语气很认真,“但是你不要走那么快,我跟不上。” 墨燃看着他,愣神之间突然想起来,之前楚晚宁说给他做皮蛋瘦肉粥的时候,好像也说过类似的话。 那时他是这样说的:“你又不会永远在这里。如果你要是走了,走的时候还没有告诉我,你又打算让我上哪里看你?” 他转头看了看周围这满是死人的环境,眉头微蹙:“何须你来相陪。” 然后又抬手替他理了理衣领:“就你这样还入地狱呢?连衣服都穿不好,还妄想陪着本座?” “我会学。” “你可算了吧。”墨燃道,“等你学会了,本座估计早就成白骨了。” 他松开楚晚宁的衣领,退后两步:“你走吧,本座不为难你。这地方脏,不是你该来的。” “本座本领如此高强…还用不着你殉本座。” 楚晚宁凝神看了他片刻,心里一片酸楚。若是当初种八苦长恨花的是自己,那么现在疯魔的人,也应该是自己吧。 墨燃替他承受了本不该有的命运,但潜意识里还是依旧想要保护着楚晚宁。 就像那个小污点,哪怕污点知道自己被洗掉之后就要死,但还一遍又一遍的告诉神明:你要洗掉我,你洗掉我了,你就是世上最高洁的神。 墨燃什么都在为他考虑。 无论前世今生,无论种花与否,一直都是如此,一腔滚烫的热血,至始至终从未变过。 楚晚宁也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在墨燃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轻轻地环住他。清新的海棠香气,就像世间最好的药一样,让他在一片梦魇中找到了继续活下去的希望。 楚晚宁就贴着他耳边,声音清清冷冷。 “那好。我不殉你。” 他顿了顿,眉眼间满是坚定之色:“但是,你要跟我回这人间。” “人间很好,墨燃,我不要你入地狱。” 「我要你在人间陪着我」 「陪着我,直到永远」 作者有话要说:修了文,又添了一千多字。原稿过审之后我自己也看了下,感觉状态不好又把后段推翻重写了qvq (感觉重写的也不好,我真是废物QAQ) 把一些bug修了下。 华碧楠没有让墨燃杀人有原因的,墨燃的天劫誓立的很有水平,正好钻了天道空子√以后会详细讲,这边就先解释一下,免得看文时感觉有bug吖~~ ☆、【凰山】蒙平生(1) 墨燃下意识反抱住楚晚宁,把头埋在他颈窝里深吸一口气。等到这一系列动作做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次又将弱点暴露在了楚晚宁面前。 墨燃沉默一瞬,而后低低笑出声来。 “你笑什么?”楚晚宁觉得他笑得有些莫名其妙。如今夏日天气闷,而墨燃身上又热,且楚晚宁是个怕热的,于是便退后一步想要松开他。 却没成想被墨燃又重新抱了回去。男人的双臂宛如铁链一般牢牢锢住楚晚宁的腰,力道很紧,紧的他都有些喘不上气。 “你猜。”墨燃在他颈窝处轻轻蹭着,就像一只离家多年的大狗再次见到主人那样依恋。 楚晚宁是他如今依旧存留于世的唯一牵挂。 他虽然没文化,但自己在想些什么,他还总是知道的。虽然没办法用恰当的语言来形容这种心绪,但只要看到楚晚宁这个人,自己就能归于平静,在这方净土里得到一丝喘息。 楚晚宁心里叹息一声,念咒施了个可以让周围温度降低一些的结界,然后又推了推他:“你稍微松开一点。” 墨燃却反倒抱的更紧了几分,然后还在楚晚宁耳边不知好歹的笑:“为什么要松开?晚宁就这般厌恶本座么?” 面上虽挂着融融笑意,心底却是黯淡无光。 其实他并没有忘记楚晚宁给薛蒙写的那么多信,没有忘记阴山那次薛蒙布下的圈套,也更是没有忘记那个晚上,花市灯如昼,楚晚宁对薛蒙的回护。 但他也同样没有忘记,那一天海棠花开时,楚晚宁亲口对他说的“喜欢”。 他不知道,他也不敢去知道——楚晚宁说的话,究竟哪句话才是真的? 楚晚宁是真的喜欢自己吗? 他不是没怀疑过,但当这个人在怀里时,那些怀疑就好像显得通通不重要了。是不是真实的有什么关系呢?只要这个人在他身边就好了啊。 所以即使知道楚晚宁说的都可能是假话,但等到真的见到人的时候,墨燃还是忍不住去抱他。 ——就像拥着自己毕生的好梦。 如果可以,他甚至甘愿永远沉沦在这场好梦里,永远都不醒来。 梦里有灯,有火,有爱他阿娘和心善的苟姐姐,有伯父伯母,有意气风发年少轻狂的薛蒙,还有一个真心实意爱他的楚晚宁。梦里的楚晚宁会温柔待他,会给他一个家。 一切都是那么好。 好到他永远都不想面对真实。  楚晚宁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抚:“你抱的太紧了,喘不上气。” 墨燃则笑意俨然,眼底却仍是一片淡漠:“晚宁刚才压到本座心口旧伤了,本座也觉着有些疼…疼到喘不上气。”他暧昧地凑到楚晚宁白玉般的耳垂上舔了一下,上面顿时一片水光,瞧起来淫靡的很。 楚晚宁眉间霎时蕴上几分愠怒,但也只是责怪他不分场合不识礼数,并没有禁止。 被震惊到的反而是正趴在纸龙上往下瞅的薛蒙。 师尊怎么和墨燃跑到一块儿去了?!他不是说要下去找“真相”吗?怎么反倒寻着了墨燃这狗东西? 还有墨燃……墨燃他居然敢抱师尊,还舔师尊的耳朵!师尊推他他还不让师尊走!!简直……简直…… 简直大逆不道! 薛蒙觉得,作为师兄,他是要让墨燃领会一下什么叫尊师重道了。 ——*—— “狗墨燃!”薛蒙坐在小纸龙上,居高临下对墨燃的动作看的一清二楚,“你居然…你快放开师尊!” 墨燃有所察觉,看到来人后勾起一个好看的笑来:“本座怎么?” “你安敢舔师尊的耳朵!!”薛蒙的动作好像比声音还快上几分,话音刚落,龙城刀锋便以千钧之势横斩过来,“你这只狗!!你怎么敢!!师尊的耳朵连我都不敢碰,你凭什么碰?” 墨燃冷笑一声,可仍旧不松开楚晚宁,而且连避也不避,就那么正面迎着薛蒙:“本座凭什么不能碰?楚晚宁本就是本座的人。” “你这个大逆不道的狗东西!师尊才不是你的人!”龙城裹挟着呼呼风声向他劈过来,可墨燃依旧不动,眼底还漫上了些笑意。 反倒是被楚晚宁在催他:“墨微雨,你是傻了吗?还不快躲开!” “无碍。”墨燃摇摇头,就因为楚晚宁这一句话,他心里便忽地生出一股暖意,“信本座,他这把刀劈不到本座头上的。” 果真一语成谶。 墨燃说的着实不错,薛蒙那刀的确是没能斩下来——因为这山谷里尸骨太多,闻起来太臭,熏的薛蒙精神崩溃。而又楚晚宁不忍心看着自家徒弟为了自己而恶心成那个样子,只得捻一瓣传音海棠道:“我无事,墨燃不会伤我。你别下来了,此地污秽之气太重。” 于是薛蒙才冲锋到一半,就重新御着龙城到上边呼吸清新空气了,还一边飞一边骂他:“墨微雨你有病啊!攒这么多尸体等着他们变臭,难不成是要让他们陪你打麻将吗?!” 作者有话要说:燃燃子:明明知道你说的话都是假的,但还是忍不住去爱你 ——to晚宁 以下是看了葵大大lof上今天发的新图之后有感而发的一篇小同人,原著相关剧情在第90章。 LOF上有葵太的新图。 不感兴趣可跳过,是1.0狗子。 ——*—— 楚晚宁本来还没意识到自己脸上有水,经墨燃点出之后才反应过来。 他平日的形象向来端正,衣冠楚楚一尘不染,所以哪怕只是一点水,也让他感觉到有些不大习惯。 他有些不自在的皱眉,却没料到墨燃居然会伸出手,替他细细擦去脸上的水痕。少年的手修长温热,引的他只感觉脸面发热,耳垂红的近似滴血。 “你做什么。”虽然心上波澜起伏,但楚晚宁面上却依旧清冷,恍如天人。 墨燃道:“师尊。你这里…有水。”他笑意灿烂天真,配上两颊浅浅的梨涡,更是显出几分可爱来,“所以徒儿要给师尊擦脸啊。” “……成何体统。”楚晚宁僵立原地,顿了好一会儿才回神,把墨燃的手拍下来,“你手是湿的,再给我擦脸,岂不是越擦越湿?” “啊呀…一不小心忘记啦。师尊莫要生气嘛,我下次注意就是啦。” 楚晚宁瞪了他一眼,风眸含着因羞愤而起的愠怒,猝不及防又撞上少年融融笑意。 最终他还是逃跑似的甩袖离开:“……穿好衣服,滚出来。我们要准备回门派了。” 不过就在墨燃没有看见的地方,楚晚宁早已红透了耳根,甚至连脖颈都弥漫上艳丽的红晕。 但同时,楚晚宁也没有注意到,墨燃那一双湿润含笑,里边还夹杂着丝丝渴望的眸子也一直在注视着自己,目光浓烈似火,无法自制的追随着那抹白衣身影的离开。 良久墨燃伏在浴桶边,瞳孔渐失笑意,只是喃喃,面庞上呈现出与年龄不符的迷茫。 “楚晚宁……” “你究竟……要本座怎样待你才好……” ☆、【凰山】蒙平生(2) “麻将?”墨燃挑了挑眉,“本座还不至于闲到需要麻将来打发时间的地步……话说你是怎么找到这儿的?” 薛蒙用鼻腔哼他一声:“要你管?” “我带他来的。”楚晚宁接过话茬,“我知道你在这里,九歌能感应到。” 墨燃“嗯”了一声,显然是接受了楚晚宁这个答复,然后趁楚晚宁不注意,对着上边好整以暇坐在纸龙上的薛蒙露出一个阴恻恻的笑来,就像一匹孤狼在宣示自己的所有物那样,威胁着周围一切。 薛蒙:……… 狗东西!不要脸!师尊又不是你一个人的师尊,凭什么威胁我! 而另外一位当事人楚晚宁则完全不知道这兄弟俩间的暗流汹涌,他只是召出九歌,踏着满地血肉一步一步向前走。 “九歌,勘探。”他拨动一根琴弦。冷冷琴音便如世上最纯净的冰山雪水般溢散开,伴着琴音回响,周围的大片腐尸开始迅速溃烂崩裂,露出深藏在肮脏心脏下的黑色棋子。 那是珍珑棋。 突然,他感到脚下一阵震颤,就好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一般。 楚晚宁能觉察到,墨燃自然也能。他早已发现这些尸体不对劲,甚至也能猜到它们因何不对劲,所以如今这些尸体暴动,对他倒是没多大影响。 他就像没事人一样站在尸骨中间,脸上平淡无波,什么情绪都没有,甚至还透着一丝了然。反倒是楚晚宁着急了,忙召出怀沙,带着墨燃一起腾空而起。 ——只见他们刚才踩过的地方,现在早已遍地狼藉。地上那些烂肉纷纷站起来,哪怕有的身子都烂了半边,胳膊和身子只有一条筋络相连,也都歪歪扭扭的像一个方向,动作怪异扭曲地向前走。 蛆虫从他们的眼眶钻到鼻腔,肆意的舔舐着这些对它来讲如同美味的烂肉。 纸龙上的薛蒙被这场景恶心的受不了,一下子没收住,趴在纸龙身上不住地干呕起来。 这他妈的…也太恶心了吧! 这得是什么样的疯子才能这么干啊?薛蒙艰难地把眼光投放在踏仙帝君身上。 这些尸体里头有薛蒙认识的人——也同样是案宗上所说,被踏仙君所杀的人,可现在墨微雨这一副“本座不知道不关本座的事”的脸色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些人不是墨微雨杀的吗? 可如果不是他杀的,那为什么墨燃又会在这个地方,还表现的这么波澜不惊? 搞不懂,好迷惑啊,有没有人能来给他解释一下……对了,师尊还说要来带他找真相,不会就和这些东西有关吧——若果真如此,那师尊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那天他把师尊带回昆仑踏雪宫的时候,修真界可还没死这么多人呢。 墨燃早已注意到薛蒙僵硬的表情,不过他懒得理他,但很奇怪的是,明明问的是一个问题,墨燃就很乐意给楚晚宁解答,但是对薛蒙却连个眼神都懒得给。 “这是华碧楠做的。”墨燃附在楚晚宁耳边道,火热的呼吸洒在后颈,激得楚晚宁耳尖竟是比最艳丽的血琉璃还要红上几分。 楚晚宁略略偏脸:“华碧楠做的?” “嗯。”墨燃余光一直扫着薛蒙的动静,见他被自己这冒犯师尊的动作把他气得不行,顿时心情大好,“本座方才忘了与晚宁说了——华碧楠就是师明净,也是蝶骨美人席。他要用这些破烂玩意送他们那群不人不魔的东西回魔族。” 他顿了一下,兴许连是自己都知道自己说的这番话有些不可置信:“你可信本座?” “嗯。”楚晚宁倒是看不出一点惊讶,“我上前再看看。”他似乎也注意到了薛蒙的情绪,然后又跟墨燃道,“薛蒙……毕竟是你堂弟,不要与他生气,知道么?” “好啊。”墨燃笑吟吟的,“本座都听楚妃的,楚妃说什么是什么。” “……闭嘴。” ——*—— 其实说不恨薛蒙是假的。他心口处的伤还在隐隐作疼,要是一丝怨怼都没有,那他就不是墨微雨了,他是圣人。 但他也同样不会伤害他,这不仅仅是对楚晚宁的承诺,还有一部分原因是连他自己都不大好意思说出口的,非常复杂的原因。 墨燃自从拔除八苦长恨花之后,一直在思量自己以前做的事情。兴许是被花影响太久的缘故罢,哪怕是现在,许多残暴的事情在他眼里,都没有错。 屠戮儒风门,那是儒风门活该。 灭门孤月夜,那是姜曦不识趣。 ……… 但回忆过往种种,他心觉唯一对不起的,便是死生之巅和薛正雍夫妇。 死生之巅五千弟子,每一个都待他很好。薛正雍也是惯着他,闯出天大的篓子都有伯父顶着。王初晴更不用说,总是会偷偷地塞给他一些自己做的小点心,里边还混了些药物,既好吃又能强身健体,甚至有时这点心连薛蒙都没有,但是他却有。 还有那些长老…… 贪狼长老总是会塞给他一些枸杞什么的,虽然见了他还是板着一张脸,但好药材他可是得了不少。 璇玑长老倒是不常给他送东西,但是璇玑长老经常会指导他两句修炼方法,因为楚晚宁时不时就要去补一下后山结界,并不是时时都有空。 而且璇玑长老很温和。 但现在…这些人,也都不在了。 知道他少年时模样的人,现今也只剩下楚晚宁和薛蒙了——师昧不算,那垃圾东西不是人。 他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会死,也不知道他们还能活多久,他现在只想在好好看看这些个故人,好也有个念想。 就像当年伯父唱的那句诗一样。 「我拜故人半为鬼」 「唯今醉里可相欢」 ——*—— 楚晚宁御着怀沙,和墨燃一起乘上纸龙。薛蒙见墨燃也上来,心有不满,但奈何师尊允许,他也无话可说,只得憋着嘴生闷气。 墨燃则看着薛蒙吃瘪的样子笑的开怀。 纸龙也不是个安分的主,平日里都是楚晚宁一个人在他上边,现在竟然有三个人在他上边,负荷的突然加大惹出它许多牢骚:“本座可是烛阴之龙,你们区区人类,安敢如此!” 楚晚宁想着事没理它,薛蒙生着闷气也没理他,就墨燃一个闲的发慌,而且他和这小龙同样称自己为“本座”,于是起了兴趣,道:“你是烛阴之龙就是呗,和本座有什么关系?” “你们这么对本座呼来喝去,是对本座的大不敬!” 墨燃善意地拍拍它:“又不是第一次了,习惯就好。” 纸龙:………妈的更气了。 而就在他们御龙在天际翱翔之时,地上尸骨也在逐渐聚拢,逐渐堆成了一个桥梁的弧度。 华碧楠站在崖边,一群生的极好看的俊男靓女站在他身后,足足上千人一起催动灵力,操控着那些被种下珍珑棋子的尸体。 ——最终筑成一座以血肉筑成的殉道之桥。 作者有话要说:自我感觉快完结了QAQ ☆、【凰山】明净尘(1) 破风声越来越大,云卷云舒之间隐隐能见到龙的影子。 华碧楠皱了皱眉,指尖微动,催动着凰山邪灵前去拦截。 血红藤蔓顿时冲天而起,上边还挂着些血肉白骨,在阳光的照耀下红的发腥,叫人一看就恶心得紧。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啊?!”薛蒙扯着楚晚宁的衣袖大声叫唤,青年明亮的嗓音在此刻完全放开,震得楚晚宁耳膜一阵一阵疼。 楚晚宁衣袍翻的就像这天际云浪一般,猎猎翻飞。他抬手诏来天问,流窜着金红焰火的柳藤似乎通灵一般,感知到前面的敌人,激动得劈啪作响,爆裂飞溅出点点火光。 薛蒙见师尊这么一副厉眉倒竖的样子,不敢上前再问,于是便鼻孔朝天哼了一声,不情不愿地把脑袋转向墨燃:“…那个,墨微雨。你可知道这些是什么东西?” 墨燃闻言冷冷瞥他一眼:“凰山邪灵。” “你们都闭嘴!”楚晚宁听不清,还以为他们是在闲聊,回头怒喝一声,倒是与多年前的景象十分相似。 曾几何时…楚晚宁也是一袭白衣在朔风里刮的滚滚飞舞,天问爆裂,挡在他们身前,独留自己一人顶住所有风浪。 天问金光流窜,楚晚宁抬高胳膊,将柳藤扬起飞旋,柳藤倏忽伸长数十尺,在空中刮成一道金色的「风」,恍若黑洞一般将周围张牙舞爪的猩红藤蔓统统卷进「风」的中心,在天问凌厉劲势之下,切割成万点残渣碎末! “好久没见着这样子的师尊了……”墨燃出神地看着楚晚宁凌厉的攻势,黑紫色的眸子里罕见地流露出迷惘与自己都不知道的几分痴迷,“师尊的实力,比起多年前,似乎更加精进了几分……” 藤蔓被绞杀一波,又不怕死一般地再统统涌上来,逼得楚晚宁连放好几个「风」。灵力的大量使用让他有些吃不消,薛蒙倒是个贴心的孩子,见着师尊面色苍白,连忙提着龙城迎上。 他的灵力不如楚晚宁精纯,也不如墨微雨强悍,大规模杀招接连用了好几次,难免觉着体力不支。犹豫一瞬之后,看着师尊衣袍染血的模样,终究还是解下腰间烟花,点燃。 烟花在空中爆炸,若是忽略那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只看这点点荧光落下的一幕,倒也称的上是大饱眼福。 墨燃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噼里啪啦,这才从那种扭曲狂喜的状态中回神来。他蹙眉盯着这些个不长眼睛的藤蔓,唇角溢出一丝冷笑。 “不长眼的东西——” “都给本座退下!!” 他也是蝶骨美人席,而且相较于血缘来讲,他和华碧楠相比离当年的化碧之尊宋星移的血脉还要更近几分,藤蔓自然听他的话。它们在空中貌似不甘心地晃动几下,便乖乖地退了回去。 “你能操纵它们?”薛蒙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他,杏眸瞪的圆圆的,“你既然能……你怎么不早点!害得师尊和我如此,你瞧瞧,师尊都伤着了!” 楚晚宁冰冷道:“不是血,是藤蔓汁液。” 这下子轮到薛蒙惊呆了:“怎么会有这种颜色的藤蔓汁水?我从来没见过。” 楚晚宁抬手遥遥一指:“你看。” 看什么? 薛蒙望着底下堆积如山的尸体烂肉,一时抑制不住,就那么趴在纸龙上吐了出来。 踏仙君是个特别喜欢见缝插针的人——特别是插薛蒙的针,于是他毫不客气地抢过楚晚宁话头,“被这些尸体培养出来的藤蔓,不是红色…你还指望他是女娲大神那洁白无瑕的颜色么?” 薛蒙却罕见地没接话茬,只是一副脑袋坏掉了的样子指着前边,半晌都说不出去一句话,杏眸圆瞪,里边满满都是惊骇。 好一会儿,他才难以置信地回过头来,用一种见了鬼的表情盯着墨燃盯了好一会儿,才又回头看着某个方向,脸色就像吞了只苍蝇那样难看。 墨燃笑了两声,没骨头似的靠在纸龙上,眼眸半阖。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他从骨骼到皮肉之间,都散发出一种满满的困倦意味。 他换个姿势,抱着陌刀躺在小龙上,心道就这么昏昏沉沉的睡过去也挺好,最好再也不要醒来。 但薛蒙是个无论处于何时何地都极能煞风景的人,墨燃才刚躺下,薛蒙就疯狂摇起他的肩膀,摇的他天旋地转,看什么都一片恶心。 “……你干什么?”墨燃被他摇的受不了了,陌刀应声而出,“故意给本座找不痛快是罢?” 薛蒙道:“你看前面。” 墨燃就勉强睁开眼:“看什么。” 前面有什么好看的?除了华碧楠就是一脸杀气的楚晚宁…等等,薛蒙不会是在看楚晚宁罢?难不成他终于发现师尊的好,也开窍喜欢上楚晚宁了? 墨燃自己喜欢楚晚宁这样的高冷仙尊,也自然而然的就认为别人也和自己一样喜欢冰山美人。 更何况师明净也喜欢楚晚宁——这还是华碧楠亲口跟他承认的,扬言早晚要把楚晚宁带回魔界去,还似笑非笑地说他吃亏了,喜欢上一个已经被别人压在榻上翻云覆雨过数不清多少回的男人。 因此他不得不提防薛蒙。楚晚宁座下三个弟子,薛蒙是最受楚晚宁喜爱的。要是薛蒙也喜欢上楚晚宁,相必楚晚宁多少也会动些真情…… 若真是自己想的这样…… 那可真是大事不妙。 自己可是将楚晚宁拘在巫山殿近十年才换来他一句似真似假的「喜欢」,要是薛蒙也来和自己抢楚晚宁,他真的不敢肯定楚晚宁喜欢的就一定是自己。 虽然他可以保证楚晚宁的人在他身边,但楚晚宁的心,就不受他控制了——除非他给楚晚宁也来一颗珍珑棋子。 可不知怎么地,他还就是不想用珍珑棋子,他只想看着楚晚宁最真实的样子。 哪怕他其实在生气,也是好看的。 “当然是看那个人啊!”薛蒙指着「那个人」道,“前面除了他就剩下师尊,我怎么会总盯着师尊看呢?你以为谁都和你一样不懂得尊师重道啊。” 本座明明是欺师灭祖好么……墨燃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看到薛蒙口中的「那个人」——也就是华碧楠。之后他立马闭上眼睛,就像被什么极恶心的东西沾上了似的:“看他?他有什么好看的?” “你看他长的多像师昧!”薛蒙奇怪地打量着墨燃,“当年师昧死的时候,我记得你这只狗可是哭的比我还凶啊,怎么现在倒是无动于衷?” 墨燃连回答都懒得回答,只答了一句“我动不动于衷关你屁事”就翻身下去,跃到殉道之桥底下,跑死人堆里边躲着去了。 他实在懒得跟薛蒙说道这一切的来龙去脉。 其实也是,有什么好说的呢? 事情都已经这样了,那些人该死的也都死了,不该死的也都死了,谁也换不了他们的命。 谁也挽救不回来。 他抱着陌刀,深深吸了一口夹杂着腐肉味道的空气,刺激性气体使得他头脑冷静了几分。 不过——刚才华碧楠抱着小孩柔声细语的样子,可真是够两面派的。 可把本座给恶心坏了,呸。 作者有话要说:上次赶时间,没有全部写完。零零散散修了三四次,终于感觉有点完整度了。 唔…凑合看叭QAQ *第50章和第51章内容互调了一下。 (个人感觉这样更符合时间线) ☆、【凰山】明净尘(2) 八月正值暑热,可昆仑山上的皑皑积雪却依然如故,甚至这积雪层比往年厚了几分。 这独有的寒冷天气,也正是昆仑踏雪宫的红梅长年不败的原因。点点残红落在那执着书卷的冷白指尖上,更是显得手指修长,白皙如玉。 梅寒雪垂眸,用另一只手轻轻把那一点残红捻起来,夹进书页里。 “兄长今天倒是好兴致。”梅含雪自小道深处缓步走出,手里还拿着一柄银底金纹的折扇,“在看什么书?” “《中原常用官话三千句》。”梅寒雪神情寡淡,“薛蒙推荐的,似乎很有用。” “薛蒙啊……”梅含雪“唰”一下打开折扇,遮住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碧眼流转,“话说今天这一天好像都没怎么见到他。” 梅寒雪道:“丢不了。” “我去他房里也没见着。”梅含雪道,“昨天还是我亲手把他扶上榻的,结果早上我给他带早膳的时候,人却不见了。” “他兴许是在书房或者后山。”梅寒雪眉宇微蹙,“…我似乎也一天没见着楚宗师了。”  “你见他干什么?”梅含雪又“啪”一下把折扇收起来,“薛蒙要是知道他师尊总见你,估计能气疯。” “不是我见他,是他找我。”梅寒雪目光清冷,“他只是问我借玉牌进藏书阁罢了,以往每日都来,今天倒是没见他。” 当兄长的眼神锐利如冰刃,其肃杀之意哪怕是比起楚晚宁也不遑多让:“梅含雪,你别以为我不知道山脚下那些奇奇怪怪的话本都是谁写的。” 梅含雪:“………”所以你又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是我写的? 梅寒雪的声线就像冰碴子似的:“你要是编排我和楚宗师,你就等着薛蒙砍你罢。” 话音刚落,天边就倏忽亮起一束烟花。烟花在空中爆裂出无数冷光,点点华彩渐渐聚集成一个梦幻一般的寒梅并蒂纹路。 “拿着它,当危险的时候就点燃。这样的话…即使相隔万水千山,我们也能寻到你。” 这还是他们之前把这烟花送给薛蒙时说的话。 ——*—— “华哥哥……”一个面目秀气的小男孩靠在他的腿上,仰着小脸软软道,“你看起来好累呀,我们去歇歇好不好?我给你买糖吃呀。阿娘昨天给了我好几个铜板呢。” 华碧楠垂眸看他,抬手揉了揉他头顶细软的墨发:“留着钱自己吃吧。” 小男孩的阿娘急急忙忙的跑过来,把小男孩一把抱进怀里,生的一副倾城相貌:“华宗师忙正事呢,小孩子家家的不要打扰大人——懂了吗?” 小孩似懂非懂地点头,又挣脱阿娘的怀抱,像是膏药一样粘在了华碧楠的腿上:“华哥哥在忙什么事啊?我可以帮忙吗?” 华碧楠抬眼看着崖底一具又一具的尸骨在珍珑棋控制下堆在殉道之桥上,所过之处血流成河,满目疮痍。整个崖底都被染成了猩红。血和污浊的泥混在一起,遍地腥臭。 他顿了一下,把小孩抱起来:“不行啊。你还小,不能干这些事情的。去找你阿娘吧,好好的睡个午觉,睡醒了,我们就回家。” “好呀好呀!等回家了我要买好多糖给华哥哥吃!华哥哥喜欢吃糖葫芦吗?” 华碧楠也只有面对蝶骨美人族的时候,面容才会有些许柔和。听到“糖葫芦”三个字,恍惚间,他竟然好像看见了少年薛蒙的脸。 少年薛蒙递给他一支糖葫芦,笑的意气风发,端的是一副天之骄子的模样:“这串是给你的,快吃快吃,别被墨燃那个狗发现了,吃完了我们赶紧回家,阿娘昨天还跟我说要教你一个新的药方子呢!” 其实他并不喜欢吃糖葫芦,但在薛蒙面前他不能有一丝忤逆,于是便温温和和地接了糖葫芦,嘴上说着“多谢少主”,喉咙却被糖葫芦甜的发麻。 回家…… 可他哪里有家? 他目光放远,却恰好瞥见崖底那具摆的整整齐齐的女尸,女尸的头和身子像是后来被人又缝起来的,脖颈处一圈细细的纹路。 ——那是木烟离的尸体。 他顿时笑不出来了,但还是轻轻拍着小孩的背,柔声细语道:“嗯。” “等我们回家。” 天边极远处遥遥立着一道瑰丽宏大的门,可以想象,若是殉道之桥无尽延伸下去,那么终点便应是那扇诡异却华丽的魔门。 魔门上延伸着许多花纹,象征着远古魔族通天彻地的威能强悍。 “等那扇门开了…我们就回家。”华碧楠拍了拍小孩的背,好好安安抚一番后再把小孩送还给他阿娘,“你先回去罢。” 在旁边一直插不上话的女人连忙接过小孩,一直笼罩着愁云的眉眼此刻终于舒展,带了些温和笑意:“华宗师,那妾身就先告退了。” “嗯,你去罢。”华碧楠负手立在山崖上,视线涣散而渺远,朦胧之间竟是有些分不清梦境与真实,待远处一声龙吟响起,才将他惊回了神。 扭头四顾,那母子果然去了。他顿时略微放下心来。哪怕真的被修真界发现这一切又如何?他早在布局的时候就已想过最坏的后果了——但哪怕是死,也比让蝶骨族像牲畜一样苟活在人间强。 更何况,墨燃还是站在自己这边的人。在天劫之誓的强迫下,虽然他再怎么不愿,但肯定也还是会帮着自己的——至少他会护住蝶骨美人席,不让同族遭到伤害。就像他立天劫之誓时说的那样。 而自己也是蝶骨美人席…也就是说,要是不想违背天劫之誓,墨燃就还得保护好他。 饶是人间第一战力又如何? 华碧楠眼底划过一丝嘲弄,不知是嘲讽自己的命运,还是在嘲讽这天地人间对蝶骨族的不公。 终究还不是要当他的挡剑牌,当他和整个蝶骨一族回家的垫脚石么… 他如此想着,对着远方呼啸而来的烛龙缓缓勾出一丝冷笑。为首的白衣男人俊美依旧,风眸里倒映的满满都是自己,即使呈现的是杀意。 他的笑容逐渐扩大,颇有几分温和之意,与这遍地骸骨形成极其强烈的对比,就像地狱里最糜烂妖异的花那样,引诱着人们奔向死亡彼岸。 蝶骨美人席独有的倾城容颜,在此刻完完全全的显露,他就像一条艳丽而身带剧毒的寒鳞蛇一般隐匿在黑暗里,直至那最后的致命一击。 “原是师尊大驾光临,可真是好久不见呢。”华碧楠端的是一派云淡风轻,对着来人露出一副无懈可击的温和笑容来,眼底却满是虚假冰冷,“可真是让徒儿好生……想念……” 作者有话要说:第50章和第51章内容有互调。 建议两章合并观看。 ☆、【凰山】风起 楚晚宁风眸微凛。高空的风很大,吹得衣袖都鼓了起来,衬得他更是不食人间烟火,宛如神明。 “用不着你来想念我。”楚晚宁抬手就是一鞭子冲着华碧楠面门而去。他出手速度极快,华碧楠只看到一道残影,还未来得及躲,他白皙如玉的脸上便多了一条细细的血痕。 “师尊对徒儿可真狠。”华碧楠慢条斯理地把脸上的血迹擦拭干净,“被这天问抽上来……可真不是一般的疼呢。”他意有所指道,“不知当年阿燃被抽的时候,是不是也这么疼。” 楚晚宁神色微愣,但他死过来活过去零零总总有三世之久,很快便明白了华碧楠所指为何。 他闻言怒不可遏,风眸沉冷的像是千年不化的寒冰。其实楚晚宁乍看生得温润如玉,实则冷冽逼人,风眸吊梢更是显得凉薄嘲弄:“呵。” 他几乎是一下子就明白了华碧楠说这句话的用意——不就是仗着自己对墨燃的喜爱,想让自己心生疑惑,再逐步告知自己当年真相,让自己心神大乱么? 若是自己第一次听见,肯定会像华碧楠所想那样心神大乱,从而给予华碧楠可乘之机,就像上辈子那样——虽然最后也勉强冷静下来,但精神也是濒临崩溃,虽然很不想承认,但事后自己确实是被墨燃安慰了许久才平复下来。 但这一次,不会再重蹈覆辙。 三世因果,他什么都经历过。他见过世上最恶的鬼,也曾看见人间最善的心。 他知道踏仙君的身不由己,也懂得墨宗师的挣扎忏悔。他见识过太多太多。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点东西已经算不得什么了,不过是陈年往事尔尔。 都会过去的,曾经的苦总会被后来的甜掩埋。 楚晚宁现在深知这个道理,所以面上更是显得无波无动,但这让别人看来却更是觉着这北斗仙尊无情无义,不近人情。 华碧楠下一句果然是这样的:“真是可惜当年阿燃的折花之心了……” “师尊可知?当年阿燃折花是想送与你呢,可你却用天问抽得他鲜血淋漓。” 楚晚宁根本不上他的套,天问挥得像千万银蛇在空中乱舞一般:“天问,万人棺!” 他的声音如碎玉投珠,本是极好听的声线,落在华碧楠耳里,却像世间极恶:“把这些尸骨碎肉都捆起来。”他指挥着天问,“然后把里边的珍珑棋子都挖出来交给我。” “楚晚宁!”华碧楠的表情终于有所崩裂,他笑的极其难看,“你狠,你够狠。不愧是晚夜玉衡北斗仙尊,不愧是你!” “但你可知道墨燃心里被我种下了什么?”那双温和的桃花眸里此刻满是疯狂。他在赌,赌墨燃没有把长恨花已拔的消息告诉楚晚宁, “踏仙君的内心早已被八苦长恨花扎的千疮百孔——楚宗师,你可曾有一丝一毫的察觉?你的好徒儿在你的眼皮子底下,被我种下了八苦长恨花,你了解过吗?” “你真以为你这个师尊当的称职么?!” “墨燃被种下八苦长恨花,你以为这一切怪谁,怪我么?”华碧楠就像疯魔了似的,笑的无比疯狂肆意,“不对,不对,都错了——楚晚宁,这都是你的错!” “当年你闭关之时,我本想把花种给你。但没成想墨燃这个傻的,明明被你打的遍体鳞伤,一颗真心被你踩在脚底下碾的粉碎,却还是要护着你,要替你成为八苦长恨花的宿主……” “你知道么……当年他被魔花穿心,痛的趴在地上喘不过气的时候,拼命地抓着你的衣摆叫你理理他,你怎么就不睁开眼睛看他一看呢?” “看看你的小徒弟最后的苟延残喘,看看你的小徒弟像狗一样祈求你,在他第一次作恶的时候,杀了他。” “看看你的小徒弟,在认识你连一年都不到的光景,就替你背负了所有命运——”华碧楠抚掌大笑,目呲欲裂,“他替你成为踏仙帝君,替你杀尽天下人,替你背负所有骂名,替你迷失自我,成为天下最恶的鬼!” “而你却端着一副救世仙尊的样子……对他刀剑相向!” “这一切,都是你的错!” 华碧楠自认无比了解眼前的这个男人,楚晚宁看似冷心冷情,实则内里最为温和。一辈子都毁情字上。 可这次楚晚宁却实实在在让华碧楠大吃一惊。 楚晚宁神色不变,依然指挥着天问有条不紊地把一颗颗珍珑棋子全部挖出来,甚至连个眼神都没给他,只是自顾自地施法凝着一朵海棠。 倒是坐在纸龙上的薛蒙一脸不可置信,眸里满是迷茫,就像三观尽毁后需要重塑世界观的小孩儿。 原来师明净没死…… 原来踏仙帝君是师明净搞出来的……原来师昧才是这一切的真正的幕后黑手,踏仙君只是替他挡了所有恶名的利刃… 薛蒙觉得自己需要好好理一理思路。 而且……师昧为什么要假死,又为什么要给墨燃种那劳什子的八苦长恨花,又为什么要……造出这种人间惨剧,还有这一座以血肉铸成的桥又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就是师尊所说的「真相」? 薛蒙瞧着楚晚宁自个儿能应付,觉着自己加入恐怕会帮倒忙,于是起身也跳到崖底死人堆里,拉住他的好堂哥又是一阵死亡摇晃。 “薛子明你是有病罢?!”踏仙君睡得迷迷糊糊地被他摇的又是一阵天旋地转,手中陌刀应声而出,横在薛蒙脖子上,“滚!你要是想寻死本座成全你!” 但墨燃依旧是放了水,他横在薛蒙脖子上的不是刀刃,而是刀背。 “师尊那边都打成那个样子了,你怎么还在这儿躲着睡大觉呢?!”薛蒙一看他睡眼惺忪的样子就来气,气冲上脑一下子就忘记了自己下来的目的,“墨微雨,你还长不长心啊?” 墨燃倒是不恼,他被人骂蠢又不是第一次了,早已对这些词免疫。若是长恨花还没拔,他肯定要提着陌刀先砍一顿——楚晚宁除外。 但他现在早已拔了花,心绪自然也就平稳了许多,更何况眼前人是薛蒙。他对自家堂弟总是要对别人更有些耐心的:“本座小憩之前已经给凰山邪灵下了死命令,让它们保护楚晚宁。” 他懒洋洋地打个哈欠:“而且楚晚宁什么实力你不清楚?他和华碧楠对上还能受伤?你真当北斗仙尊是瓷娃娃呢,一捏就碎?” “还有,楚晚宁是本座的人。你真当本座会眼睁睁看着他受伤?” 他说完才反应过来不对。 楚晚宁在他手里……好像还真是一捏就碎…… 墨燃脑海里不禁浮现出楚晚宁发着高热,眼角泛红呼吸带喘的样子,心里顿时一阵浮想联翩。 “好像也是……等等,你说那是华碧楠?”薛蒙惊讶地望着他,“那不是师明净吗,怎么又扯上寒鳞圣手华碧楠了?” 慌乱之间,他甚至下意识默认了「楚晚宁是墨燃的人」这种话。 踏仙君听到薛蒙没因为那句「楚晚宁是本座的人」而跟自己抬杠,心情一时大好,大发善心道:“鸟玩意,你可真是够孤陋寡闻的。师昧就是华碧楠,懂么?他假死之后一直用着这名号闯荡江湖。” “你叫谁鸟玩意?!” 踏仙君缓缓把陌刀收回去,不慌不忙道:“谁回应本座,本座就叫谁。” “你!狗东西,你不得好死!!” 作者有话要说:越写越觉得自己在胡扯QAQ qvq我要去lof磕点燃晚冷静一下…… ps:卷名和文没关系,就是我自个闹着玩儿的… 【以下是瞎bb,不喜可跳过】 话说我昨天特地去吃了桂花糖藕,不过不是很喜欢吃(我打小就不爱吃甜食) 然后又去吃了燃燃子最爱的红油抄手,本来想买点梨花白(购物店里有卖散装梨花白的——就那种一小瓶一小瓶的,差不多跟小瓶矿泉水一般大,比小瓶矿泉水还要再小一圈) 但由于未成年以及等等原因,买来之后被太后没收了,搞得我只能闻味儿………就很悲催QAQ 不过梨花白是真香(只限于闻着)我终于懂为什么燃燃子喜欢喝梨花白了。 唔,红油抄手也超好吃的! 不过想吃里边有蛋丝(就是原文描述的那种)还是得自己做,我吃的那个里边只有抄手和辣子,其他就没有别的什么了,卤蛋还是另要钱的qvq 不过肉馅挺足,嚼起来口齿生香。辣和香在一起真的是绝配!撇开上边一层浮油,再倒一点醋,还可以喝到酸辣味儿的汤(我超爱der) 果然我和燃燃子口味是一样的呐! *还有,我觉着豆腐花真的要喝甜的(甜豆花不算甜食!甜豆花不算甜食!) 好吧,甜食当中我唯一能吃的并且喜欢吃的就是甜豆花……咸豆花加紫菜虾干真的一言难尽(个人感觉啦),但我在江苏买豆花只能买到加紫菜虾干的咸豆花,甜豆花还得自己搞(加红糖好吃!特别是姨妈来的时候喝一碗温热的红糖豆花真的舒服多了) 听说浙江有卖甜豆花的,等寒假or中考结束就去尝尝好啦。 ☆、【凰山】云涌 薛蒙还要继续骂,却一下子被墨燃捂住嘴。 “唔唔唔唔!”你干什么! 墨燃扫了他一眼:“闭嘴。有人来了。” “唔?”薛蒙顺着墨燃的目光网上瞅,杏眸瞪圆了也没见着一个人影。他下意识以为墨燃在耍他,使劲甩开墨燃的手,“你这只狗!上边哪里有人?连个影子都没有! ” 墨燃不理他,直接把他的脑袋按到死人堆里,让那无数白骨贴着薛蒙的耳朵:“你仔细听听。” 白骨上还带着血,很恶心。但墨燃的力气实在太大,薛蒙抵不过。挣扎之间,他听到白骨堆里传来「噶喇噶喇」的声音。 那是人在尸骨上行走发出来的声音。 这声音十分杂乱,隐隐约约地还能听见人的叫骂声,但是薛蒙听不清,于是他扭头向着墨燃:“他们在说什么?” 你趴白骨堆里都听不清,你还来问本座?墨燃很奇怪的盯着他:“你问本座,本座问谁?” 但很快他们就得到了答案。 阵阵乐声如自九天之上而落,无数桃花飞舞,甚至还有几片花瓣落在了墨燃掌心。 薛蒙听着这十分熟悉的前奏,顿时想起了方才放的那个烟花,二者联合起来一下子就明白了来者身份:“…我觉得我可能知道他们是谁了——不过他们怎么来的这么快?明明我和师尊来用了整整一夜的……” 墨燃打个哈欠:“可能是在这边有传送阵?” 踏仙君跟玄门百家打了数年的仗,早就对各个门派的招式都钻研的门儿清,如今这前奏一出,他倒是比薛蒙还要清楚来者何人:“瑶光曲……破阵舞…原来是他们。” 他用胳膊肘捅了捅薛蒙,“这不是你的那两位小跟班儿么?怎么不上去见见他们?” “难道是……不好意思么?”他指着薛蒙脸上沾着的的碎骨碴子和血浆,笑的开怀。 “墨微雨你……!” “别你你你的了,本座有事要忙。”墨燃蓦地神色一凛,猛然望天。天道依然不动声色,但里边却隐隐滚着风雷万钧。 又是神他妈天劫之誓。 墨燃叹了口气,有些不耐烦地运用轻功,足下生风一样沿着崖壁上去,掠到华碧楠身前。 “轰!!!” 踏仙君提着陌刀,正好挡住了楚晚宁劈向华碧楠的怀沙。楚晚宁风眸微张,往日如冰霜般不苟言笑的脸罕见的出现惊诧之色:“墨燃?” 墨燃勉强应了一声,心里则把华碧楠从前十八代祖宗到后十八代后辈全给骂了一通。 妈的,早不咒玩不咒,偏偏这时候那劳什子天劫之誓起效! 踏仙君咬牙切齿的用余光盯着华碧楠,若是目光能杀人,华碧楠估计现在早都被碎尸万段了。 若不是这恶心巴拉的破郎中搞得那什么八苦长恨花,本座现在怎么可能会被天劫之势要挟! 心里骂归骂,但他手上动作依然不减,牢牢地挡住楚晚宁从各个方向的进攻 。两人过招速度极快,但谁都没有用上全力。 墨燃是被迫于天劫,只要保住华碧楠一条命就成,所以根本不大上心,随意拿着刀砍两下,就跟玩儿似的。 楚晚宁则是看出了墨燃的不认真,心生疑惑之际又怕伤着墨燃,况且他还不知八苦长恨花的情况,不敢随意下手,于是也雷声大雨点小的划水。 最终导致的结果就是,这两位宗师级的人物,战力天花板一样的存在,打架打的都不如街头上拿着木棍儿互相比划的小娃娃,看起来跟过家家似的…… 后边赶上来的昆仑踏雪宫以及玄门百家联合出来的队伍刚把薛蒙从死人堆里扒拉出来,还没来得及对这些铺天盖地的死尸产生惊骇情绪,就被墨燃楚晚宁这俩人打架之敷衍给震撼到了。 ——从未见过打架能打的如此清新脱俗之人! 难道…这就是高手过招吗?无声胜有声? “哈哈哈哈哈——你们晚了,晚了!”华碧楠看到墨燃来替他挡仇恨了,笑的逐渐猖狂起来,桃花眼里满是寒冷。 他并没有像寻常恶人一样说一大段话浪费时间,反而是珍惜每分每秒的施下咒法,操控着那些个尸体倒在殉道之桥上。 “是华宗师和…墨微雨!?”后边赶上来的人里边有孤月夜剩下的子弟,声音惊讶的都不成调,“他们两个怎么会在一起……” “什么华宗师华宗师,那明明是我师弟!”薛蒙打断他,抬手遥遥一指,“你先看看那是什么!”又指了指满地的血污,“你再看看这些是什么!” “华宗师怎么可能是你师弟!薛小公子说话可要长点心,莫要被风闪了舌头!” 说风凉话的人总是不会少的,但真理却往往掌握在少数人手中。梅寒雪敏锐地捕捉到薛蒙说的这一关键句,看着远处不知受到什么刺激、恍如疯魔的华碧楠,眼底划过一丝寒芒。 看来无论如何,华碧楠都留不得了。 ——*—— 满目疮痍,尸横遍野。 暗红色的殉道之桥划破天际,连洁白无瑕的天空似乎都被它染了半边,散发着阴森可怖的气息。庞大的天幕之下,仿佛隐藏着无尽灾厄。乌云不知不觉间盖住了天,俨然一副风雨欲来之势。 活脱脱一个人间地狱。 有女修见了那座还往下嘀嗒血的殉道之桥,恶心的当场吐出来,还有几个年龄小些的少年少女,只是远远的望见影子,就吓得直接躲在自家师姐或师兄怀里哭的不成人样。 突然,一个衣衫破旧的修士从人群里穿出来,扑到全身溃烂的都辩不出身份的尸体面前放声大哭。俗话说男儿有泪不轻弹,但他倒是哭的痛快,涕泗横流,哭的连五官都扭曲了。 依稀可以从他腰间令牌辨别出他曾是什么人。 「碧潭庄—— 甄琮明」 被他这么一哭,别人也都陆续知道这个腐烂的连五官都辨别不出的尸体是谁了——那是碧潭庄的老宗主,据说在数日前,被踏仙帝君无端灭了门。老宗主李无心为保住年轻一派的存活血战到底,最终生死不明,尸骨也寻不到。 原来是死在这儿了。 梅含雪挂出招牌笑容,刚想上前去安慰他一番,却猝不及防被甄琮明撞了个踉跄。 甄琮明哭的眼睛都红了,不分青红皂白,抽出腰间佩剑就往斜里向着墨燃刺去:“墨燃狗贼,我今日须杀了你这个暴君,偿我碧潭庄老宗主的轮回!还我碧潭庄上下五万余人性命!!” “昏君,纳命来!!!” 他是抱着必死的决心冲过去的,可撞上的却是一柄金光流窜的杀伐之刃——怀沙。甄琮明抬眼诧异地望向这位怀沙之主,嗓音嘶哑:“仙尊…为何要阻我?” 墨燃冷冷地“呵”了一声,收了陌刀站在一边,黑到发紫的眸子里满是不耐,但他却没有丝毫动作,只是冷眼旁观。 似乎对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 只有瞳孔里倒映的那抹白衣,亮了他的人间。 作者有话要说:好困。 刚想收拾作业点点书包,却发现还有张作文和数学试卷没动笔………awsl,我的生命承受了我不该承受的作业量qvq ☆、【凰山】殉道 “我说,你们到底能不能听得懂人话啊?”薛蒙活这么大,自认还就没见过这么傻的人——而且还是一群。 “都已经跟你们说了很多遍了,华碧楠就是师明净——而师明净才是这一切的幕后黑手。我说的都已经这么明白了,你们怎么就跟聋子似的听不懂呢?!” 薛蒙眼瞧着这些站在自己面前的,所谓代表修真界各门各派且十分有话语权的修士,第一次觉得墨燃说的是对的。 这个修真界啊,还真的就是一群傻逼。 “薛公子这是怎么说话呢!什么叫做听不懂人话?你又没有证据,凭什么你说什么我们就得信什么?”有人开腔嘲讽道, “再者师明净早已逝去多年,怎么你上下嘴皮子一碰他就活了?还活成了寒鳞圣手华碧楠?简直天方夜谭!” “行吧。”薛蒙做了好几个深呼吸,内心不停的劝告自己不要和傻逼计较,才勉强忍住一口气, “我承认,疑点很多,事情也很乱,但总有几点是确定的。我记得在座各位之前也有见过师昧模样的人不是么?而华碧楠真容——你们刚才也有人看见的——和师昧不就是一模一样的长相吗?” 人群中有人开始点头。 梅含雪站到薛蒙身边,笑着应了一声:“我也见着了,确实挺像。只是华宗师五官要比师明净瞧起来成熟些,对比下年岁,倒也匹配的上。” 但刚才说话的人还是不服:“天下谁人不知你昆仑踏雪宫和薛蒙这厮是一伙的?”他丝毫没有注意到后边女修们的反常情绪,“你说的话能信么?全都是胡说八道!” “我说话算不算数,还是让您后面这些美人们评断罢。” 梅含雪“啪”一下展开一柄提着墨字的白底红梅折扇,挡住自己下半张脸,只留一双碧色眼眸流转,眼睫颤动之间都自带风流, “毕竟要真真切切的算起来,在下和姑娘们可是打了数年交道,想必在下的里里外外,姑娘们都了解甚多罢…” 梅寒雪瞥了他一眼,目光如炬,冷冽似冰:“什么里里外外……大庭广众之下就说这些荤话,好没规矩!” 本来还没人察觉到梅含雪的言外之意,但经过他这么一点明,女修们立马反应过来,年纪稍轻的脸上泛起红晕,不肯说话;年纪稍长阅历丰富的则大胆的向梅含雪飞去一个眼波,里边满是浓浓情意。 不过梅含雪向来是个脸皮厚的:“温柔乡如此之妙,为何不可言说?再者我奉行的一直都是你情我愿不是么?在下自认还是很有风度的。” 然后他又冲着女修们,以扇抵唇,勾出一个镌刻着绵绵情意的笑来:“我也知道这些美人们了解我,所以我才找她们来证明我的人格啊。” 话锋一转,他“啪”一下收回折扇,对着兄长道:“哪像你一般,不解风情。” 兄长表情依旧寡淡:“下次,我绝不会再替你挡女人。” 只有薛蒙听不懂那「里里外外」究竟是什么意思,本想去问梅寒雪,但看现在这样也问不了……也罢,反正现在师尊回来了,下次去问师尊好了。 女修们听了梅含雪这一番话,顿时就不淡定了。 女人的力量是不能被小觑的,特别是关于精神层面,她们很容易的就能带动身边人的情绪。 于是在她们的引导之下,越来越多的人开始相信薛蒙的说辞,再加上一些同时见过师明净和华碧楠的人的证词,更是增加了不少可信度。 更何况,到现在为止,只有薛蒙的说辞能站得住脚,他们不得不去相信,就算依然保留怀疑,但也仅仅是怀疑而已。 “所以,华碧楠就是师明净,师明净天裂是场假死,而墨燃现在应该是和师明净一伙的,但态度不明,是个不稳定且具有强大破坏力的因素,要尽量不让他参战。” 薛蒙见人们脸色渐渐缓和下来,心下轻松几分,于是便继续开口说下去, “墨燃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一向不喜欢随便和某个人结盟——他疑心太重了。但现在他和华碧楠又是一伙的,这并不符合他的风格,所以这么考虑的话,真相只有这两种情况。” “一,踏仙君是主谋,华碧楠只是附庸。”薛蒙伸出两根手指,“二,在华碧楠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可以牵制或者操控墨燃的,所以墨燃才会和他统一战线。” “但是第一个,恕我直言,可能性不大。”一直沉默着的昆仑踏雪宫宫主明月楼忽然出声,“我也算是看着墨微雨长大的,他一直都十分喜爱师明净那小子。以他的性子,他是绝不忍心让师明净遭受那么多罪的。就算他是主谋,也应该会保留一个干干净净的师昧,而不是让师昧陪着他一起。” “话说到此处,我也挺好奇的。”明月楼轻笑着,任风拂乱他一身白袍,“我平生从未看错过人,但最初看到墨燃时,我却觉着他以后能成一个大宗师,就像北斗仙尊楚晚宁那样。” “可他如今却成了杀人如麻的踏仙君。”明月楼道,“但我当初在他眼里寻到的善意,却不会作假。从墨微雨到踏仙君,墨燃一路疯魔过来的经历,看似都有渊源,但实际都十分牵强,这一点我不便多说,诸君可自己细细思量一番。” “所以宫主是觉得,第二个可能性大些?”底下传来一个尖细的女声,薛蒙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才分辨出此女身份——江东堂现任堂主华若薇。 不过如今江东堂已经被杀的一干二净,活着的人连十个都不到,这堂主当的和没当…也没什么区别,只是名头好听而已。 明月楼颔首:“不是可能性大,而是肯定。” 有人发问了:“可这一切都是你们以「墨燃该有的性格」推理出来的结论,你怎么就知道这一定就是墨燃的想法呢?踏仙君素来喜怒无常,你们这么久不和他在一起,怎么保证他的性子一点没变?” 此话一出,四下缄默。 他问的确实不错,他们现在得出来的所有结论都是靠推理,虽然证据也有,但少得可怜而且根本就不能证明猜想正确。 人总是会变的。 谁也不知道现在的踏仙君是什么性子。 “我能保证。”寂静许久之后,一个清冷声音打破了这场沉默。白衣仙尊自山谷深处款款而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痛哭流涕的甄琮明,只是不见墨燃身影。 “我与墨燃共处巫山殿近十年。” “他的性子,我来保证。”楚晚宁抬手指了指这早已变成紫红色的镌刻魔纹的阴鹫天空,眉心微蹙, “现在的当务之急,还是要先把这殉道之桥断掉。总之,绝对不能让华碧楠的计谋得逞。”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声音:“楚宗师是已经知道真相了吗?” 楚晚宁不答,反倒是甄琮明一手抱剑一手拭泪,沙哑着嗓子替楚晚宁回答:“是的…我们都已经知道真相了。” 楚晚宁:……… 其实我上辈子就知道了。 “是墨燃跟你们说的么?”薛蒙问他。 “不是。”甄琮明哑笑一声,“是华碧楠说的,我们偷听来的。” “华碧楠说的?!” “嗯,方才我一时鬼迷心窍想要刺杀陛下,被楚宗师所拦。”看来这真相的份量是真不小,竟使得之前嚷嚷着要杀墨燃全家的甄琮明,现在都心甘情愿的叫他为「陛下」,“陛下大恩大德,没有顶我袭君之罪,自顾自地就走了。我和楚宗师则暗中跟上他,就正好听见了他和华碧楠的叙述与争执,了解到了一番内情…” 楚晚宁:…… 其实那是我特意带你过去的,真不是什么暗中尾随…… 作者有话要说:改了文名,想搞个沙雕一点的玩玩儿。 但是搞完了突然发现一点也没有我想象中的沙雕气质……要不下次我重拟一个叭…… 就拟成这样的好了:「燃晚」踏娇美人已从良 啊,算了,还是不改了吧(?说不定)审核怪麻烦的,而且还抽。 ☆、【凰山】殉道 「墨燃第一人称视角」 1. “你在看什么?”华碧楠低着头研究殉道之桥,见我许久不出声,抬头瞥了我一眼。 我没理他,依旧看着外边那条小路。 楚晚宁才刚从这里离去,再努力眺望眺望,说不定我还能再找到些他的背影衣角。 华碧楠见我没干什么捣他乱的事情,冷哼一声,才继续低下头去处理他的事了,就这样还不忘警告我一句:“你最好别做什么不该做的事情。” 我直接被他这句话给逗乐了。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我召出陌刀对着他比划,“华碧楠,谁给你的狗胆让你来教训本座?” 华碧楠也只有这时候才会记起来他自己只是个灵力低微的蝶骨美人席,低下头不吱声了,只是依旧不愿输面子,把那狼毫大笔“啪”往桌子上一砸,看似摔笔,实则是在给我脸色看呢。 我“啧”了一声:“那支狼毫,值五千枚金叶子。摔坏了你赔得起么?我瞧你长的也挺好看,说不定到青楼里能挂上头牌,肯定能卖个好价钱…要不你去卖几年身子赚点钱来赔我的笔?” 华碧楠怒了,他执笔又“啪”的一下扔到我身上:“墨微雨你他妈的瞎吗?!这笔还没坏呢!” 我哈哈笑着把笔拿起来,再用灵力削下去一截:“你看,这不就坏了吗。” 华碧楠瞪我,脸色铁青。我却无比愉悦,感觉一身轻松。 果然啊,世间最舒服的只有两件事。 第一件事是上仙尊,特指北斗仙尊楚宗师。 第二件事则是怼郎中,此郎中特指华碧楠。 其实自从拔了花之后,我的性子已经好了很多——若非如此,华碧楠现在早已经死千八百回了。但每次华碧楠都仗着天劫之誓大为放肆,而且他还真的以为我不敢动他。 啧,我又不是没抗过天劫,还会怕那东西?更何况死了就死了呗,反正我想寻死已经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 要是真的哪天惹我不爽了,我真的不介意和他同归于尽。反正这世上我活着的唯一念想就是楚晚宁,大不了我就不转世不投胎,一直在阴曹地府里等着他好啦。要是他成仙了,我等个几百年几千年也没有问题,反正到那时候我就成鬼了,寿命长的很。 2. 其实楚晚宁带着那个碧潭庄小弟子跟着我这件事我是知道的,但我懒得理——只是懒得理那个甄琮明而已,跟师尊没有关系。 后来师尊见我不理他们,还特地飘来一朵传音海棠,让我和华碧楠吵一架,他好名正言顺的告诉大家真相。 其实刚听到楚晚宁这个计划的时候我是很想笑的,北斗仙尊也会骗人了,这是多稀罕的事啊,简直千年难得一遇好么。 后来我一想不对,他明明就是个惯骗,在巫山殿的时候骗我感情,在那些修士面前又开始找我里应外合。 楚晚宁,你没有心! 我回头恶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那甄琮明以为我发现他了,连忙往楚晚宁身后一躲。 好吧其实我早发现了。 楚晚宁却对着我笑了笑——虽然脸上还是没什么表情,但我知道他在对我笑。 我也捻了朵传音海棠回去:“对了,本座还没问你——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一切的真相的?” 我顿了一下:“本座之前可没告诉过你。” 然后我就看到楚晚宁的脚步顿了下,又罕见地顺拐两步之后,步伐才正常回来。 “秘密。”他也传音道,“以后告诉你。” “行罢。”我也笑了,又丢出一朵传音海棠,“只要本座还活着,本座一定好好听晚宁讲。” 听了这话,他面上浮现出些许迷茫,眼底还蕴着些许担忧——楚晚宁是真的不知道怎么掩饰情绪。他除了装凶有点道行,其他的表情啥也不会。 “只要你还活着?”他皱起眉来,“墨微雨,你什么意思?” “就是只要本座还活着的意思啊。”我看着他因为担心我而明显不对劲的表情,心上顿时升出一股无与伦比的快感,“晚宁可是担心为夫了?” 楚晚宁则从善如流道:“嗯,我担心你。” 这可真是世间少有的回答。我盯着楚晚宁那双轮廓优美的凤眸,妄图从里边看出虚假。 这样我就可以让自己死下心了,然后再也不必因为他的谎言而百般纠结。 我承认以前许多荒唐事都是我的错,但这不代表我不会难过——这两者并不等于。楚晚宁之前被我折辱成那样,肯定想杀我的心比谁都强罢。 但这一次我什么也没看出来。 ——楚晚宁的眼睛里,全是信任。 我暗骂一声,加快速度往前走。但心上却不由自主地再度展开希望的萌芽。如果说刚才面对甄琮明时楚晚宁对我的回护是种子,那现在的就是给种子施肥浇水。 很好,现在种子发芽了,本座又不想死了。楚晚宁,你干的真他妈漂亮。 我回头佯作恶狠狠的样子瞪他,他却对我依然如旧,眉眼间甚至漫上了些许纵容。 咯噔。 那是心脏死灰复燃,再度跳动的声音。 作者有话要说:第一人称写的我太爽了,真的。 我的真爱是第一人称qvq,第三人称好难好难啊。 (原地去世) ☆、【凰山】殉道 「墨燃第一人称视角」 3. 华碧楠在干什么,我不知道,我也不感兴趣。总之不是好事就对了。 “本座出去一趟。”我揉了揉后颈,刚才看风景看的太久了,总保持一个姿势,脖子会酸。 华碧楠拿着那支被我削掉一节的狼毫笔,表情难看得像死人脸:“去哪儿?去做什么?” “抱狗。”我说,“你怎么这么烦,本座干什么你都要问,鸟都比你安静。” 华碧楠冷笑一声:“你和薛蒙还真是亲兄弟,他骂狗,你骂鸟,真是对称工整。” 我知道,他其实是在嘲讽我和薛蒙之间兄弟不睦,但俗话说人不要脸天下无敌,本座作为踏仙帝君,脸这种东西更是早就置之度外了。 于是我装作听不懂他的言外之意:“这不是挺好的吗,不是一家人不骂一类话——对吧?” 4. 薛蒙喜欢骂狗,我则喜欢骂鸟——郑重声明,此鸟非彼鸟。虽然薛蒙总因为我骂鸟而骂我下三滥,但我以我踏仙帝君的人格发誓,我骂鸟的时候真的没有含其他的情/色意义。 不过别人总是会错意,觉得本座骂鸟不仅是在辱骂他们,还在贬低他们。之前听宋秋桐说过,本座的本事早已被一部名叫《不知所云榜》的东西传的人尽皆知了,基本上修真界人手一本。 而我就赫然列于其上,并且排名第一。 所以真的要以这个来比,说我是在贬低他们好像也挺有道理——虽然我并不想表示这个意思。但实在奈何不了他们要多想。 刘公说这是因为本座太优秀,他们都嫉妒本座,所以才这么给本座泼脏水的。 呸。 果然,修真界都是一堆垃圾。 5. 华碧楠对我的「一家人」理论嗤之以鼻,举了一大堆理由来反驳我,也真是不知道他哪来的那么多闲工夫,大好时间不去研究殉道之桥,反倒忙着怼我,这不是有病吗? 于是我十分善解人意道:“你先别跟我说话了,好好研究你的魔门行不行?” 你赶紧研究完,研究完可就别霍霍我了,跟你抬头不见低见的日子实在太难以忍受了…… 这种鬼一样的日子可还是赶紧结束罢……我打了个哈欠,想起我曾经的宫殿。 唔…… 还是自家巫山殿看起来亲切。若是等这一切尘埃落定之后能带着楚晚宁回去,那就再好不过了。 “我有没有研究完,你知道?”华碧楠起身,绕过我走出去,眸里倒映着由于魔息大量汇聚而变成暗紫色的天空,十分快意地笑起来。 “马上就可以回家了……”他对着天上那扇瑰丽而阴森的魔门,神色近乎痴狂,“到那时候,就没有人敢在欺负我族了…” 我则很煞风景地跟在后边笑,笑声很大,我知道他能听见,但我仍然没有收敛的意思。 一个人假如要靠着别人才能活着,那么无论到哪儿,这个人都是挨欺负的货色——这是我用人生中的前十五年,琢磨出来的道理。 只有自己强横起来了,才会不遭人欺负。说实话,我其实真的不认为蝶骨族回魔界就能过上多好的日子,魔界讲究弱肉强食,丛林法则,比人间界还要过分,真得不见的能对这些叛徒——勾陈上宫的母族,更何况还是混血,有多么好。 魔界,充其量不过是蝶骨族自己给自己编织的一场美梦罢了。 不过我懒得去点破他们,反正我又不回魔界,再者就算我回了魔界,也是会被编到受「重视」那一挂里的,跟他们绝对不会是一个遭遇。 “我们走。”华碧楠不知何时已经向我伸出了手,那手骨节分明,白皙如玉,“你快些,我们还要去殉道之桥。那边…好像出了点小问题。” 6. 我瞅了瞅他伸过来的手,又看了看他笑意晏晏的脸,十分默契地拿出陌刀割破手腕。华碧楠则飞快地从袖子里掏出一个小玉瓶,把我流出来的血尽数收进瓶中。 「借神」 “走了。”他说,“你赶快御刀,不然来不及了。” 我“嗯”了一声,收回陌刀,转身回屋,在他惊讶的视线中拿了把破剑出来。 这柄破剑锈迹斑斑,材质也不是很好。华碧楠一看到这玩意就黑了脸:“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我打出一道灵力稳住破剑,让破剑悬浮在空中,“唉…你快站上去啊,不是你说的要去殉道之桥吗?” “你就让我,御这种破烂东西过去?”他几乎是咬牙切齿地道,每一个字都好像是撕扯着血肉从牙缝里迸出来的,满含恨意。 我其实很不明白他为何这般恨我。 我也没惹他啊,要是实在说我冒犯到他了,也就是前些年他作为「师昧」活在死生之巅的时候我喜欢过他——而且还是被他本人操控的。 但我和楚晚宁那种大善人可不一样,你恨我我就恨你,恨怨厌恶无穷尽也,大不了最后拖着你一起死,即使下地狱了也不能让你好过。 “嗯,对啊。我觉得这小剑挺好的,正配你。”我打了个小哈欠,自己御上神武陌刀,“啊——你到底走不走?本座快要被你烦死了,御个剑还这么麻烦。” 他站在原地瞪了我好久,才不情不愿地站上去,本是一双温和眸子,看向我时却满是恨意:“我真后悔——当初怎么就没杀了你。” 我听了则笑:“是呀,你当初怎么就没杀了本座呢。”我弹出一道灵力,让那破剑狠狠地晃了几下,颠的华碧楠脸色铁青,“谁叫你傻呢——不过,现在换本座杀你,也一样。” 反正都是死一个人。死谁不是死呢? 7. 楚晚宁他们在轰击殉道之桥。 “殉道之桥是不会毁的。”华碧楠的语气带着几分得意,“哪怕他们再怎么费劲都没有用。” 我兴致缺缺,懒得理他。用灵力把他送到他想去的地方之后,我就直接降落在楚晚宁身边。 楚晚宁看到我一点都不惊讶,以他的修为要发现我是件很容易的事——我并没有刻意隐藏身形。 但别人可就不一样了。 “是墨仙君,墨仙君来了!” “墨宗师真可怜啊…居然受了那么多苦…我们当初居然还怨恨他……不过现在有楚宗师伴着,他肯定不会再难过了罢……” “呸呸呸,你们在说什么呢?什么墨宗师墨仙君的,要叫陛下!”说这句话的人我听出来了,就是甄琮明那小子,“你看我,我就从来没有怨恨过陛下,我最钦佩的就是陛下!” ??? ……我第一次感觉到如此迷茫,他们是在说我?还叫我墨宗师?还有我真可怜又是什么鬼东西?还有我受了那么多苦…我受了什么苦?我自己怎么都不知道? 还有钦佩我?难不成现在修真界关于钦佩都这样表达——拿着刀在我面前哭着喊着说要弑君来偿命? “这是怎么回事?”后来我实在被他们这些人说的都快不认识我自个儿是谁了,“这他妈…他们都在说些什么东西啊?他们的脑子被三把火吃了吗?” 楚晚宁道:“你习惯就好。”而后他停顿一瞬,耳尖透出薄红,“我只是把真相都跟他们说了而已。”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不仅那个,我还说了一点…关于我们之间的事。墨燃,我的喜欢从来不是假话。” 我愕然了:“不是……假的?…真的?” 这…不可能,怎么可能! 我那么折辱他,我把他锁在宫殿里当我的禁脔当了足足八年之久,怎么可能…以他的性子… ……… 我不相信。 8. 楚晚宁遥遥叹息一声,双手捧上我的脸。虽然我们在一起度过八年之久,但其实……我们很少会做这样亲昵的动作。 他比身量我短些,于是他略略踮脚,然后把我的头往下拉,他的额头碰上我的额头,贴的很近。 近到我都能清晰的闻到他身上的海棠花香。 他面子最薄,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这等动作已是用尽他最大的勇气。嫣红自脸蔓延到耳根,就连那白皙秀丽的后颈都泛着粉。 “是真的。”他道,“我向来不骗人,这你是知道的。” 你是不骗别人。我苦笑,可是你骗我啊。 楚晚宁,芸芸众生,你只骗我啊。 作者有话要说:晚宁:上辈子是你昭告天下(公然出柜),那这辈子换我来说。 燃燃子:(拼命摇头)不信不信不信不信本座不信…… 燃燃子还不知道自己曾经替代晚宁种花的事,知道了就不会这样了…… 燃燃子:我知道我有错,我知道我一直在糟蹋师尊,我知道…我都知道……我这么糟蹋他,以他的性子,怎么可能会喜欢我? 所以他肯定是骗我的,我不信√ 【我忘记了我曾经对你的一切庇护】 【只记得我曾经对你的伤害】 【所以我甘愿用毕生来赎罪】 【但独独不信你会垂怜于我】 (燃燃子的心理差不多就这意思↑) ☆、【凰山】得归(上) * 尸体不够了。 华碧楠操纵着那些早已被墨燃炼制好的珍珑棋子,过大的灵力消耗使得他脸色有些苍白,一介药宗大宗师,现在居然虚弱到只能靠着一柄破破烂烂的刀,勉强立在桥上的地步。 顺带一提,那柄破刀还是墨燃从死人堆里随手抽的。 大脑里传来一阵又一阵让人恶心的眩晕感——灵力的使用过度甚至已经影响到身体了。但他却依然强撑着,操纵着一具又一具的尸体投入桥身。 直到再也没有尸体可供他操纵为止。 喉咙里一阵腥甜,灵核也被透支的不成样子,濒临破碎。 华碧楠站在桥上,居高临下。 他低头看了看山谷,希望还能再找到一些尸骨残骸——可惜最终什么都没寻到,而此时殉道之桥离魔门却还差了一大截。 除了木烟离的尸体还依旧好好的保留着,其他的就再也没有能用的尸体了。 华碧楠用尽最后的灵力操纵棋子,下令让他们把姐姐的尸体带到自己身边。木烟离是神之后裔,若是将她也投入殉道之桥的话……可能会事半功倍。 虽然只是「可能」,但他也已经别无选择。 这个尘世早已经没有那么多的人来填满殉道之桥了,除非开启那个传说中的禁术——时空生死门,才有可能能改变现状。而若是等踏仙君研究时空生死门……算了,要是等着他研究,黄花菜都凉了。 总之,若是现在不牺牲木烟离,殉葬的就将是整个蝶骨族。 而自己这么多年的心血也都将会付之一炬。 而且木烟离早已经死了。他要做的,也仅仅是操纵姐姐的尸体投入殉道之桥,仅此而已。 反正人都已经死了…就算用了她的尸体,也不会有什么关系的罢? 他没有错,他相信他没有错。 若是现在有人见到华碧楠,肯定会觉得他是个疯子。往日的药宗宗师此刻脸上却洋溢着孤注一掷的狂放笑容,好像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但那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却满满的都是猩红血丝,泪痕在脸上交错纵横。 阿娘死了,死在父亲手里。 姐姐毁了,毁在自己手里。 但他相信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两条人命尔尔,若是不牺牲她们,只会死掉更多的美人席。蝶骨美人席一族千百年来受的苦够多了,他无法再让他们受更多的苦难。 他要带他们回家,他也必须要带他们回家!这件事情没有任何余地,而是必然。他为了这条回家的路已经付出了太多,他不能忍受失败。 当木烟离的身躯投入桥身的那一刻,他终于支撑不住,摇摇欲坠。要不是墨燃飞身而上,用陌刀刀柄顶住他的背,他可能早就已经翻到殉道之桥下边摔死了。 “……是你?” 他有些诧异地回头,手下意识攥紧,手掌心里面是各种各样的毒——他早已做好了一切的防备。 帝王墨色的瞳孔在看向他时满是冰冷,墨燃用刀柄抵住了他的背,甚至连伸手搀扶一把都不愿:“怎么,看到本座很不开心?” 能开心才怪罢。 华碧楠借力重新站稳,俊美的面容上浮现出一股与外表不符的阴狠:“只是诧异——你怎么会来而已。”眉峰一挑,他露出一个恶劣的微笑,“而且还特意扶我一把。” “难不成…阿燃,你又重新爱上师哥了?嗯?” 墨燃收刀回鞘,神情冷淡,乍一看还有点楚晚宁那种不近人情的模样:“没睡醒就接着去睡,大白天的说什么梦话。” 踏仙君的身形比他高,男人低头时隐在眉眼间的暗影更是让人感觉捉摸不透。他们两个对外说是「盟友」,实际上却是貌合神离,因为天劫之誓和蝶骨美人族的利益而被迫绑定在一起。 “只是不想因为天劫之誓而随着你一起死罢了。”两人「盟友」这么长时间,自然对彼此的意中人姓甚名谁一清二楚。 男人是永远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踩情敌的机会的——特别是像墨燃这种占有欲强到把爱人绑在宫殿里八年的残暴帝王,热衷对情敌落井下石这种事,在他身上体现的格外明显。 “毕竟本座还想再多活几年,去陪着晚宁。”墨燃的声音低沉而又恶劣,“至于你嘛…本座只是心情好,顺便再保住你的一条狗命,让你好好的看着,看着本座和晚宁之间的恩、恩、爱、爱罢了。” 最后他细细地将华碧楠的五官打量一番,得出一个结论:“而且就你这长相,你哪来的自信觉得本座会喜欢你?长的还没本座好看呢。” “………” 华碧楠突然有了一种想操纵珍珑棋子把墨燃也一并投到殉道之桥里的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写不完了,只能分上中下三章来码字。 下周期中考qvq(忙于复习),实在肝不出来了…… QAQ抱歉 ☆、【凰山】得归(中) 木烟离的尸体缓缓沉入桥身。那桥因她的身躯,瞬间又起一道红光,猩红色火焰迅速裹卷她全身,顷刻间散成飞灰。 天地间唯有她清冷的声音在回响。 那是珍珑棋子操纵着她还未完全腐朽的声带,在这个世界道出的最后一句话。 “木烟离,自愿殉道,愿尔等得偿所愿,终能归乡。” 华碧楠再次听到这熟悉的音色,竟是瞬间眼底发红,灿金泪水自他眼里夺眶而出——哪怕这颜色已然昭示了他蝶骨美人席的身份。 “行了。哭两声意思意思就够了。”踏仙君立在桥头,嘴角一撇,不屑道,“把她尸体投进去的是你,在这儿哭丧可怜巴巴的也是你——毛病?” 华碧楠却突然抬头看向他,往日漂亮温和的眸子里,此刻尽剩仇恨。 “都是你。”他咬牙切齿,“要不是你之前杀了木姐姐,我根本就不会…我根本就不会这样做!!!” 往日属于师明净的温和,荡然无存。 留下的仅剩刻骨的仇恨。 墨燃双手抱臂,眉眼间无波无动,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你吵到本座了。” 他实在懒得跟华碧楠争执这些破事。没错,杀死木烟离的是他墨微雨,但他华碧楠就没从中得到好处吗?要真算起来,他那些被八苦长恨花所控制的时日,又去和谁清算? 那些枉死之人,又去找谁讨回公道? 也就是在这时,他们脚下的殉道之路忽然开始剧烈震颤,紧接着重重红色光柱拔地而起。墨燃被这突如其来的架势吓了一跳,施展轻功又跃到旁边的山崖上。 华碧楠一惊,也不骂了。他回头望去,但见一道白金色光辉从木烟离死去的地方散射,由最后一级台阶向前延伸,以极其惊人的势头朝着魔界之门搭去! 桥下边有人喊了起来:“快看!快看前面!” “是魔门!怎么回事?” “桥在增长,桥要搭上魔门了!!” 到最后近乎成了尖叫:“门要开了!” * 楚晚宁见此景象脸色骤变。点足一掠,他目光如雪夜刺刀般寒冷,剑刃朝着师昧直刺而去!! ——必须阻止魔门洞开!! 他没有忘记上辈子魔门大开的后果。 因此他不能纵他们离去,让魔门洞开。因为只要魔门开了,天罚恐怕就会迅速降临,整个尘世会就此覆灭。如果真是这样……九州之众甚至连喘息反抗的机会都难有。他该是有怎样的狠心,才能坐视这件事情的发生。 「混沌初开,皆归鸿蒙」 上辈子那场滔天的灭世洪水,他不想再看见一次。而且这个尘世,可没有时空生死门能够救下这芸芸众生。 他不敢再想下去,白衣如影金光如电,他虽然用怀沙用的少,但剑术却依然精纯。师明净被他压制的动弹不得,但那张俊美无俦的脸上却依然闪烁着狂喜。 “楚晚宁……”他浅笑俨然,“师尊…你来晚了啊…” 几乎是在一瞬间,华碧楠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肤突然密密麻麻爬满了黑色咒文,经络更是暴突可怖。一股丝毫不弱于楚晚宁的暴戾灵流轰然迸发,在这股强悍灵力之下,哪怕是北斗仙尊这样的大宗师一时之间都要退避三舍。 「借神」 “谁都不能阻我一族归家。”华碧楠立在魔门前,目光苍凉而又带着孤注一掷的疯狂,“师尊,哪怕是你,也不行。” “君为我掌伞,我未曾忘怀。”华碧楠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师尊,我不想与你为敌。你看——我们两个各退一步好不好?我不再杀人,你不要阻我,让我蝶骨一族能够平安归家,这不是很好吗?” “魔门不能开。” “那既然如此,我们之间就没什么好谈的了。”华碧楠面目冷下去,“师尊可真是执着……无论是你也好,墨燃也好,薛蒙也罢,全都要和我作对……你们可真真是好极了。” “楚晚宁。” “我这一世从未伤你,反倒是墨微雨那个莽夫辱你至深,你就这样待我?” 楚晚宁不答,足下柳藤翻飞,手中擎着金剑怀沙,剑光闪过,照亮他比剑锋更厉的双眼。他身轻如燕,猛地持剑朝师昧劈落! “楚晚宁!!” 师昧没想到他会一声不吭突然进攻,怒喝近乎扭曲。寒眉倒竖,充斥的满满都是恨意。 “拦我归家……楚晚宁,不愧是你,北斗仙尊,晚夜玉衡,你可真是救世的大善人。” 怀沙闪烁的金光倏忽照亮了华碧楠眼底。 “若有来世——” “我必杀你。” 言毕轰地一声,抬手结印,一道深蓝屏障在师昧面前陡然撑开,生生架住楚晚宁的攻击。 然而仔细一看,却能发现那道屏障不是凭空生出的,而是由一把无鞘陌刀格挡而生——是踏仙君的神武!师昧身上流的全是踏仙君的暴戾灵流,以至于连神武都认错了主人,竟听他的召唤,为他效力。 顿时桥上只听得铮铮金属锋鸣,金光蓝光相继闪过,轰地一声砖瓦掀起,碎石沙泥中一根粗遒巨木如卧龙苏醒,卷地高拔。另一边则哗地自破败金砖下涌出一道灵力凝成的蓝色浪头,汹涌翻波。 人影嗖嗖,一左一右分别立在了巨木之巅与浪潮顶端。 在这墟场中,两个疾掠白影劈杀对斩,罡风溅起,星火爆腾!两人的影子都快如闪电,疾速于空中对撞离分。 只有墨燃没了武器,站在山崖上没事干。与此同时,薛蒙还在底下喊他:“喂——” “本座在。” “上边怎么了——这山石怎么都塌了——?” “那是你师明净师弟和师尊打架打的。” “什么玩意?!!那你呢?!他俩打起来,你帮的是谁?”薛蒙没有忘记年少时的那些往事。他很清楚的记得师昧和墨燃的关系,当时两个少年天天待在一起,粘乎的跟一个人似的。 那时候,墨燃和师尊反倒关系不好。 也正是因此,所以薛蒙才会害怕墨燃会帮着师明净。华碧楠作为蝶骨美人席,本身实力可以相当于几乎没有——但踏仙君就不一样了啊! 八年前师尊就已经输给他一次了! 墨燃没好气道:“本座刀都没了,本座还他妈能帮谁?” “???” “本座在观战——这样解释你能懂了吗。”墨燃嘴上说着自己观战,可手上却偷偷摸摸操纵着凰山邪灵保护楚晚宁,“行了都闭嘴吧,本座不想和你说话,拉低智商。” “墨微雨你找死!!你他妈有病吧?!” * 快要分出胜负了。 金剑回抽,昳丽流光,师昧结出的屏障上已隐隐有了裂痕。但见楚晚宁凌空回翻,长腿朝裂痕处狠踹,借力后掠,紧接着将手中怀沙朝他掷去! 只听得雷霆之声暴起天空中正好滚过隆隆黑云,在这动乱九州的风雨雷光中,怀沙猛地击碎了师昧的结界! 华碧楠举起不归格挡,可他终究不是墨微雨。他无法承载怀沙的力量,陌刀脱手而出,铮地一声反插在地上。紧接着,神武金剑直刺师昧胸膛! “这么多年,师尊功力一如往昔。”「借神」的药力终于失效,华碧楠被一剑穿心,但仍然笑的开怀,“现在我被师尊打败了——可这又有什么用呢?” “魔界之门终究是要开的。” “楚晚宁,你阻挡不住。”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预计完结。 没有耐心写下去了,问就是学业紧张以及圈里迷惑言论惹恼心情。 主要是学习紧张。 应该有不定时更新的番外 (等完结之后我专门开个文写番外合集) ☆、【凰山】得归(下) 师昧狠狠盯着楚晚宁的眼睛——那双曾经让他动心,让他喜爱,让他沉沦的眼睛,希望能从里边找出一点绝望的情绪。 可他什么也没找到。 那双凤眸里,只有一成不变的清冷。 黑琉璃似的眸子如明镜一样倒映出自己可笑可怜,狼狈至极,而他楚晚宁却依旧明澈。 至始至终,宛若神明。 华碧楠突然觉得自己就像个笑话,他努力了一辈子,为此倾尽所有。 可最后在楚晚宁的眼里,自己所做的这一切,却什么都不是。 「不值一提」 * 忽然间,殉道之路上的那些“棋子”们都失了控,一个又一个地奔过去,跪在那个用神血之躯,倒在魔族之路的女人面前。可是那个女人已经化作灰烬,尸体被裹缚着,浸没在魔焰里。 台阶一阶一阶的向前延伸,本来还差一大截的距离此刻竟然变得只剩数十阶,华碧楠对这变化先是感到惊讶,随即转为狂喜。 他神色癫狂,往日温柔的桃花眸蓦地睁大,眼底血丝暴突,就像一个倾尽所有的赌徒。 可楚晚宁却依然神色浅淡。 “我不能让你们回去。”他用跪压在华碧楠身上,怀沙深深刺进师昧的胸膛,把他整个人都固定在桥面上。楚晚宁用一只手握住怀沙,避免华碧楠又突然撒一些奇奇怪怪的药粉。 他空出一只手,剑眉低压。墨发在狂风中扬起,白衣渺渺如同仙人之姿。 完全无视掉华碧楠疯狂的笑声,风眸半阖,似乎掩藏了无数情绪。 如果可以,他真的不想用这个招数。 可他没有退路。 “天问,诏来!!” 与此同时,一个疲倦而苍老的嗓音自魔门后面传来,回荡在天地之间,那声音似有褒赞,懒洋洋地:“殉道之路竟有神族献祭,尔等后生,折损神族性命,献于我道,其心可表。” “为表功绩,魔尊陛下见尔等杀神有功,大恩大德减免万级台阶,余留三千阶,愿尔等再接再厉。” 三千阶……华碧楠咳出一口鲜血,被神武怀沙刺进胸膛的感受并不好受。 ……就现在自己这个样子,他上哪里去找三千条人命来弥补这三千阶? 神躯…神躯…! 木烟离是神躯殉魔道,那自己呢?他也是神的后裔,他身上留着和木烟离相同的神血。 如果自己也殉道…… 是不是就可以补了余下的那三千阶? 反正,像自己这样的神魔混血,就算回乡,也会被判上一个「叛徒」的罪名罢。 就像当年的勾陈上宫一样。 还不如就此殉道,既能让族人归乡,也能随着姐姐一起,一起回家。 然后再最后听一次阿娘唱的歌…… 华碧楠的脸上现出空洞而迷茫的神色,开口喃喃唱着,嘴角挂着无比缥缈的笑意,瞳孔无意识的放大,里边再没有疯狂,只有一种独属于将死之人的平和。 “芦苇高,芦苇长,隔山隔水遥相望…” 他合上眸子——那双善意的,温柔的,仇恨的,混乱的,偏执的,疯狂的眼眸。 一切归于茫然。 “芦苇这边是故乡,芦苇那边是汪洋……” 故乡……汪洋…… 故乡在哪里?汪洋又在哪里? 他喃喃的唱着,似是解脱。 “华碧楠,自愿殉道。愿尔等得偿所愿,终能归乡,从此平安喜乐,毕生安好。” 那桥身瞬间又起一道红光,颜色甚至比先前木烟离殉道之时还要明艳。殉道之路的猩红色火焰迅速裹卷了他全身。在被烈火吞噬之前,他极力望了一眼魔域大门的方向。 “华宗师!!” 人群中有人在叫。那些叫喊的人大多都穿着天音阁的亲随弟子袍,面容极其好看,他们流淌出的眼泪都是金色的…… * “他们是蝶骨美人席!” 桥底下的修士们一下子就分辨出他们的身份。这些蝶骨美人席是以“被囚禁起来的天音阁修士”之名被墨燃救出来的。 其实墨燃并没有救他们,他们只是依照华碧楠的计策这么说说而已,踏仙君在这其中发挥的作用也就是点一点头。 “天音阁在华碧楠和木烟离的统任下,竟以收亲随弟子之名,聚集了那么多蝶骨美人席!” “暗藏魔裔,其罪当诛!” 修士们满口仁义道德,眼里流露的却满是贪婪。他们伸手想要抓住蝶骨美人席。 蝶骨美人席,世上最佳的炉鼎。 可炼药,可双修。食之血肉,与之交. 合,皆可提升大量灵力。曾经还甚至有人依靠蝶骨美人席的血肉修炼,得以飞升——而且这样的人不在少数。 蝶骨美人席极难寻找,如今得了这么大一群,怎么能让这些修士不疯狂? 上边的北斗仙尊听不见底下的暴动,而薛蒙又是有心无力,他拦住了许多修士,但无一例外被反驳回去。 “我们是在替□□道!”人们在慷慨陈词。 “替□□道……替□□道就是用人家的命来替□□道吗?!”龙城在天光下散出凛凛寒光,“华碧楠确实不是东西——杀了那么多无辜的人,害了墨微雨和我师尊数年——但是你们呢?!” “你们这样做,和华碧楠又有什么区别!” “他们是魔族!”有人反驳道,“这是他们应该赎的罪过!” 梅含雪浅浅笑着:“哦?可人家欠你什么了?欠你钱还是欠你命?” 梅寒雪不愿与他们多说,只是操纵朔风,护住了许多情绪激动的蝶骨族。就在场面即将失控的时候,地面突然起了一阵剧烈的震颤! “神木,万人棺。” 楚晚宁清冷的声音自上方飘来,他立在虚空之中,风眸无波无动,望向众人的时候,就好像是神明在俯瞰自己的信徒。 并非宛若神明。在此刻,他就是神明。 话音落,炎帝神木的根系从东海海底蔓延,刹那遍布整个修真界!那些粗遒或纤细,或糙硬或柔软的根须拔地而起,泥沙落下,将桥身捆了个结结实实。 哗地急雨声响,千军万马蹄声疾,树叶被浸地油亮,在明灭刺眼的华光中东倒西伏。 唯他一人,始终明澈。 “裂、尸、收、棺!” 根茎将殉道之桥中一具具腐烂的尸体裹住,碎裂成灰……天地间的腐尸不见了,尸灰成了沃土,沃土上开出鲜花。炎帝木完成了它立足于人世间的事,而后它的亿万根系收回了东海之极。 这是神农的法术。 也是他上辈子手刃墨燃时用的法术。 更是他一生的梦魇。恍惚之间,他眼前光影交错,眼前似乎出现了上辈子的景象。 ——墨燃被他亲手碎尸的景象。 * 殉道之桥被毁了。 这桥本是魔族法术,魔族的东西用普通的人族灵力是除不掉的,唯有动用神明的力量才可压制一二。和华碧楠一样,其实楚晚宁也在赌。 只不过华碧楠赌的是「神躯殉魔道便能引魔门洞开」,而楚晚宁赌的则是「炎帝神木之力可以毁掉殉道之桥」 一个是灭世,一个是救世。 一个代表的是蝶骨族,一个代表的是人族。 在这场博弈里,没有对错,只有输赢。 一切都结束了。 * 楚晚宁落回地面,他的手指尖极冰,眼前是晃动的人影——修士们见北斗仙尊胜利了,更是喜不自胜,就好像这一切都是他们的功劳那样,以功臣之名纷纷掠夺留下来的蝶骨美人席。 “住手。”他声音低哑。 没有人听见,也没有人会听他的。 楚晚宁扬起手臂,天问瞬间爆裂出点点华彩,他剑眉倒竖风眸吊梢,怒喝道:“住手!” “我毁掉殉道之桥,是为了救这个尘世的百姓——不是为了让你们像一群畜牲一样在这里迫害蝶骨美人席!” 强大的灵力威压自上而下,压的众人喘不过气来,有人的阴晦心思被戳破,即使被压制的动弹不得也恼羞成怒道:“楚宗师好正义,这么说来,当初收蝶骨美人席为徒的人还是您呢。谁知道您有没有做这样或那样的事情?——如果您没有做,为何那华碧楠会如此仇恨人族?” ………… 一派荒唐。 楚晚宁站在原地,只觉得自己救的人不是人,而是一群豺狼虎豹,喝人血吃人肉的畜牲,却还偏偏满口仁义道德。 他伫立在原地,身子止不住的颤抖——看呐,这就是他救回来的人,这就是他穷尽三辈子也要救回来的苍生。 贪婪,无耻,残暴,漠视。 这就是他救回来的苍生?这就是他救回来的苍生! “对于这些事情,你倒是比本座这个亲传弟子还清楚。”墨燃终于找回了他的神武陌刀。墨燃立在楚晚宁身后,高大的身影就像最坚固的后盾一样,替他挡去风雨,与他并肩而行。 踏仙帝君操纵着凰山邪灵而来,挑眉轻笑,容色之盛竟然比那些蝶骨美人席还要好看上几分。 “本座的师尊和本座救回来的人,自然是由本座的师尊和本座管。”墨燃弹指给蝶骨族设下一个御守结界,眉眼间满是羁傲,“哪轮得到你们这些人放肆?” 还是踏仙帝君的名头管用,墨燃把玩着陌刀刀柄,抬手轻轻划过刀刃,“有异议的尽管说出来,本座保准让你们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他的「保护蝶骨美人席」的那道天劫之誓还在呢好吗!你们要是把这些蝶骨族全给霍霍没了,让本座怎么活? 一群大逆不道的东西! 全都处死掉算了! 众人顿时敢怒不敢言,唯有薛蒙是个不怕死的:“墨微雨,你要这么多蝶骨美人席干什么?我警告你——你不要做那种恶心巴拉的事,不然我就……” “你就怎样?”墨燃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拜托,本座也是蝶骨美人席,本座要他们有用吗?” 楚晚宁蓦地睁大了眼睛,他没想到墨燃已经知道这么多,也没想到墨燃会就这样公开说出来。 “别看了,本座是隐性的,详情还请去参考老祖宗宋星移。”他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行了行了都滚罢,本座见了你们就烦。” “哦,还有薛蒙。”墨燃懒懒打了个哈欠,“本座下个口谕……皇位就给你吧,扩大了好几倍的死生之巅算本座白送你——当然这个皇位你不想坐就撤掉,本座懒得管。” “总之这是你的事了,与本座无关。你也知道,本座是个俗人。当皇帝当了这几年,本座也当够了。” 踏仙君的眉眼逐渐柔和下来,骄阳照在他脸上,竟然把那深埋眼底的阴霾都映的闪光:“这一回,本座想好好当当本座自己。” “不过——你得记得把天下料理太平,不太平本座第一个割了你的项上人头。糟蹋本座江山的后果…你大可以试试看。” * 他像交代后事似的把所有的东西都安排好了,把修士都各赶各家,告一段落之后又重新炼制凰山邪灵,告诉蝶骨美人席如何运用此物保护自己。 唯有楚晚宁,他不知道该怎么办好。 最后还是楚晚宁自己找上门来。当师尊的就是霸气,一脚踹开踏仙帝君的房门,气势汹汹道:“墨微雨,你还想躲我躲到什么时候?” 白衣仙人叹了口气,一天问把要逃跑的前陛下给捆了个结结实实:“我……你……” “…其实……”楚晚宁组织了很久的语言,才结结巴巴道,“其实我没怨你。前期有恨过……但等我知道八苦长恨花的存在后,我再没怨过你。” “墨燃。” 楚晚宁看着爱人不知所措的脸,突然觉得有些好笑。他忽然间想起了上辈子,墨宗师向自己小心翼翼地表白的场景。 “记住了,我再说最后一遍。” “我心悦你。” 作者有话要说:完结。 我知道可能很仓促,但我实在没心劲写了。 初三中考真的很忙。 谢谢有这么多人愿意看一眼我的渣渣文,谢谢) 不过不会再扩写结尾了 就此再见—by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