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殷不悔》作者:书墨未浓 文案: 看倚天,一个出场没有多少戏份的女孩,让我多年念念不忘的喜欢,她的名字叫不悔,她倔强坚定,执着勇敢,注定是倚天屠龙记里最特立独行的女子,无忌哥哥千里迢迢送她到昆仑雪山寻找杨逍,为了她差点被何太冲夫妇残害,此等青梅竹马之情居然也没有打动不悔妹妹的芳心,青梅枯萎,竹马老去,从此我爱的人都像你的故事,始终没有发生在杨不悔的身上。 我时常在想,能让她爱上的人究竟是何许人也,一直想像不出是个什么模样,直到殷六侠出现,这个男人曾经是她娘亲的未婚夫,他仁侠善良,一往情深,与她想像中的他一般模样。 她遇见他的时候,正是他人生最为昏暗的时光,她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帮他试药,喂他喝粥,拿到黑玉断续膏时最兴奋的是她,敷了假药痛不欲生时最难过的是她,真药拿到手想要以身试药的还是她。 最终殷梨亭终于抛开世俗的眼光,牵起了她的手,也迎来了人生的第二春,杨逍心内苦逼:我不过是抢你老婆,你至于祸害我闺女么? 看到杨不悔才知,幸福要勇敢的去争取,以殷六侠的性格,如果不悔不够勇敢,两人肯定是错过了,不悔也不会成为倚天最幸福的姑娘,幸福,真的是要自己去争取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近水楼台 搜索关键字:主角:杨不悔殷梨亭 ┃ 配角:张无忌 ┃ 其它: 第1章 宁愿不要 序 对杨不悔来说,之与母亲的记忆,模糊又深刻,娘亲是个美丽而温柔的女人,她会舞剑,也会写字,《将仲子》曾在她笔下一遍一遍出现,娘亲看着那首词,眼里总会闪现不一样的情绪,虽然年纪小,但那样矛盾复杂的情绪却让她印象深刻。 她指着墨迹未干的字,问娘亲是什么意思,娘亲看着她的脸,像透过她在看别的什么人。 “不悔,你说这人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呢?”她懵懂的摇摇头,世间最珍贵的东西应该是得到喜欢的糖人吧,娘亲伸手捏捏她的脸,终是深深叹息。 多年以后的杨不悔,想起与母亲的对话,心里微微触动,彼时的她依然不懂,但是她想,若像爹爹和娘亲那样苦,她宁愿不要。 这长长的一生,或许有一天她也可以遇到一个人,一个可以让她不顾一切愿意陪在他身边的人,一个可以让她甘愿为他牺牲一切的人,或许等到那天,她会读懂娘亲眼里复杂的情绪,但那都是以后的事。 做为明教代教主的掌上明珠,她像娘亲一样,学会了舞剑,读全了四书五经,也终于知道了《将仲子》是什么意思。 郑女是大家小姐,仲子是光脚的穷小子,在某种意义上,和她的爹娘很像,她的娘亲纪晓芙是峨眉派准掌门,她的父亲杨逍则是所谓“邪魔外道”。 想到这里,杨不悔轻哼一声,眼里尽是不屑与鄙夷,光明顶的风比山下烈了很多,吹起她的裙角和头发飞扬。 何为名门正派?何为邪门歪道?正邪之间如何界定?别人的想法她无法左右,于她而言,却与江湖上大多数人相左。 如今江湖中的名门正派,当属慈名冠天下的少林寺,侠名响天地的武当山,和娘亲曾经的师门峨眉派,然而这三派名门,在杨不悔心中却没有留下丝毫好印象。 少林寺的和尚们应当慈悲为怀,却是他们亲上武当,逼死了张五侠夫妇,促成无忌哥哥多年孤苦; 娘亲曾经的师门娥眉派,响誉江湖,在她看来却不过一门龌蹉,因恶尼的一已之私,杀了娘亲毫不留情,而娘亲的师姐妹冷眼看着,竟还想着斩草要除掉她这个祸根; 至于武当,那是无忌哥哥的师门,她不好多说,但那满门侠士,眼睁睁看着张五侠夫妇自尽而亡无能为力,眼睁睁看着无忌身中玄冥神掌无法救治,一门侠士又如何,武功高强又怎样,想守护的终是无法守护。 十几年过去了,其实她很想问娘亲一句,多年承欢膝下,换来一掌毙命的结局,她可曾后悔吗? 嘴角勾起一抹苦涩的笑意,想来,是不悔吧,这样的问题她也曾问过爹爹,她永远记得那时爹爹的神情,无限深情又充满无力。 这世间的礼教是种无形的枷锁,它或许锁不住爹爹,却实实在在锁了娘亲一生。 第2章 如此相识 武当山上,青松郁郁,清晨的阳光斜斜照射过来,在地上投下点点光斑,鸟雀叽叽喳喳充满欢快,一派静谧祥和,充满道家风骨。 满室药香,少女轻手轻脚的关上门,生怕打扰了睡梦中尤不安隐的男子,从腰间抽出手帕,轻轻擦拭他脸上不停冒出的冷汗。 床上躺着的这个人,他苍白的唇,他紧闭的眼,他微皱的眉,每一处都让她心疼,对于武当殷六侠,她从未想过两人之间会是如此相识。 对于殷六侠的好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呢?或许是因无忌哥哥曾说武当七侠个个顶天立地的时候,也或许是娘亲在世时提起殷六侠总是双眼含泪止也止不住的时候,他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晓芙,晓芙,你别离开我,别在离开我。”一把抓住不悔握着帕的手,虽然如今他的手没什么力气,但是她觉得,他像是要这样紧紧抓着,一生都再也不想放手。 “殷六叔,你醒醒。”不悔轻轻叹息一声,他一定是又想起娘亲了。 “晓芙?”双目空洞的殷梨亭神色复杂,又是惊喜又是不可置信。 眼前的姑娘,明眸皓齿,眉目清冽,俨然是他记忆中的晓芙,是他无缘的未婚妻,是金鞭纪家那个英姿飒爽的姑娘。 “我不是晓芙,我是不悔,殷六叔,我是杨不悔。”不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悔,杨不悔。”从幻想回到现实,殷梨亭一字一顿,是了,眼前这个女孩子的名字叫杨不悔,她不是晓芙,不是他的晓芙。 “你做梦了?”素手捧茶送到殷梨亭面前,不悔轻声问。 “我……”话至此处,再说不下去,要他如何说,其实浑浑噩噩中总把她当成了另外一个人。 “喝口水吧。”茶还冒着热气,入手是恰到好处的温度,姑娘的眼里满是真诚,殷梨亭张张嘴,终是什么都没说出来,面对不悔,他也不知该说些什么。 六大派围攻光明顶,他带着对晓芙无法忘怀的情意去找杨逍报仇,一剑出手却猛然看到了当年的晓芙,一样的眉眼,一样的神态,可她,却不在是他梦里的晓芙了。 “殷六侠,你当真想为我娘报仇吗?”挡在杨逍身前的姑娘,直直的盯着他的眼睛问。 “这是我多年来的心愿。”十年了,他心心念念只有这一件事,除此之外,他的人生已无期待。 “那好,那你就去杀了老贼尼。”不过十几岁的姑娘,那一刻,眼里的恨像熊熊烈火,似乎能把人焚烧。 “为什么,她,她是你娘的师傅啊。”随着手指的方向,赫然便是娥眉现任掌门灭绝师太。 “壬戌年七月十九的蝴蝶谷,我永远忘不了那一天,老贼尼要娘亲来杀爹爹,娘亲不肯,老贼尼便一掌打死了娘亲,这是无忌哥哥亲眼所见,你不信我,难道你还不信无忌哥哥吗?就算你不信无忌哥哥,你去亲口问一问老贼尼。”透过一滴划落的眼泪,不悔似乎又回到那一年的蝴蝶谷,那样的肝肠寸断,那样的痛彻心扉。 “师太……她说,她说纪姑娘是……”殷梨亭回头望着灭绝师太,眼里满满的都是疑惑。 “不错,这等不知廉耻的孽徒,留在世上有何用?她和杨逍是两厢情愿,宁肯背叛师门也不愿遵师命去杀了这个淫徒恶贼,殷六侠,为了顾全你的颜面,我始终隐忍不言,这等无耻的女子,你何必念念不忘于她?这样的孽徒,你说我难道不该杀她吗?”灭绝师太一生孤高,对于纪晓芙,她从来不觉得是自己做错了,于她而言,徒弟就该听师傅的话,她曾经最喜欢的徒弟就是纪晓芙,一心想把掌门之位传给她,可她太不争气了,走到那一步,怪不得别人。 “不,不是的,不是的,我不信,我不相信。”对于这个真相,殷梨亭真的无法接受,十年了,他一心执着为晓芙报仇,哪成想,一切全都是假的,晓芙的心从来不在他这里。 “你问问这女孩子叫什么名字?”灭绝师太厉声喝道。 殷梨亭目光转到杨不悔脸上,泪眼模糊中,瞧来便是活脱脱的纪晓芙,耳中听听她清清楚楚的说:我叫杨不悔,我娘说了,这件事情,她永远也不会后悔。 这一声不悔,毁了殷梨亭十年的坚持,让他的执着变成了一场活生生笑话。 不管他愿意不愿意,自此,他殷梨亭与纪晓芙的情仇划上了句号,而他与另外一个人的爱恨,也终由此开始。 命运是种残忍又温暖的东西,有所亏欠也必有所馈赠,而对殷梨亭的馈赠,一定是经过耐心安排的。 第3章 十年一梦 “殷六叔你放心,现在我们已经回到武当山了,大家都平安无事。”不悔无法理解殷梨亭的矛盾,只以为他心里牵挂着武当。 无忌哥哥于明教有护教救命之恩,众人推举他做教主,而做了教主的无忌哥哥首要做三件事,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便是去海外冰火岛迎金毛狮王谢逊回归中土。 她吵着要跟爹爹和无忌哥哥同去,爹爹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前往,一行人刚下光明顶,便发现六大门派伤亡惨重,而殷六侠就是其中之一,发现他的时候,他已受伤多时,手足尽断。 看着身受伤痛折磨的殷梨亭,杨不悔真心觉得命运实在对他不公,年轻时候的他与娘亲有婚姻之约,深爱着娘亲,却不得善终,十多年来难过又自责,如今又受重伤,实在让人心生不忍。 杨逍遇见晓芙的时候,并不知她已经有了婚约,虽然他不后悔遇上晓芙,可他深切的知道,若不是他,纪晓芙与殷梨亭这对世家子弟,虽说不上刻骨铭心,却一定会白头到老,晓芙不会命丧恶尼之手,殷六侠也不会钻入牛角尖十年不得出,而如今,殷六侠身遭大难,难得不悔愿意照顾他,他当然乐见其成。 身伤重伤的殷梨亭时常处于昏迷状态,有时他也不知是醒着还是睡着,浑浑噩噩的,总感觉像是看到了晓芙,她就守在他身边。 经由不悔悉心照料,殷梨亭的情况越来越好,不再经常处于昏迷状态,只是看着不悔,他总也不知该如何去面对。 她来照顾他是一片好心,可其实,他并不想她在他眼前晃,那样总会让他想起晓芙,想起那十年一梦的笑话。 那个叫不悔的女孩子,她和她的娘亲一样聪明,怕是早已看出了的他的心思,每当他想开口让她走的时候,她总能巧妙的转移了话题,而他殷梨亭,本就是不善言辞的人。 两人便一直这样别别扭扭的相处,她照顾他饮食起居,除此之外,话都不会我说一句,一直到武当出事,身为武当弟子,武当出了事,他岂能不忧心,而无能的他,却再也无法为武当做什么了。 “殷六叔您放心,无忌哥哥和明教的人已经赶去了,一定会没事的,不会有事的。”在不知第几次听到他的叹息之后,不悔认真的说,一定会没事的,有无忌哥哥在,一定不会让武当有事的。 “不悔姑娘,你杀了我吧。”没有情绪激动,也不是一时义气,他的眼神再认真不过。 “殷六叔,你不要这样。”不悔理解他现在对于生活的无望,可是无论如何不该轻生,她一直很崇拜无忌哥哥,当年他尚是个孩子,一夕之间父母双亡,又身中玄冥神掌,日夜受寒毒侵害,那样的情况下,他都努力的活着,如今殷六侠虽然身遭大难,可对比当初的无忌哥哥,情况不知好了多少。 “我是个废人,我没用,我没用啊。”伸手握拳,手指却使不上丝毫力气,殷梨亭满脸自嘲挫败,现在的他,生活起居都需要人照顾,还谈什么为武当身先士卒呢?这样的他,活着又有什么意思呢? “殷六叔。”不悔握住他的手,他的手很凉,就像他的心,充满绝望。 “带我回武当吧,身为武当弟子,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武当。”现如今的他,无法再说什么为武当抛头颅洒热血了,可她情愿死在武当。 “好。”其实现在的他不宜长途跋涉,杨不悔认真的看了他良久,最终点了头。 “谢谢你。”让她一个姑娘带着他这么个累赘长途跋涉回武当,路上不知会发生什么,可是他,如今也只能仰仗着她了。 “殷六叔,你不用跟我说谢,如果你真要谢我的话,那你以后可不可以不要不理我。”其实她真的很想他能跟好好跟她说说话,可是看到她的时候,他总是无言。 “好。”殷梨亭愣了一下,他没想到她会这么说,随即想起这段时间的种种,心里有点抱歉,其实不悔没有什么对不起他的地方,反而在他危难之时这样悉心照顾他,这世上,再没有别人这样待过他,当年晓芙也未曾这样待他。 “你说的,不许反悔。”像是怕他会出尔反尔,不悔快速说道,用小指勾起他的小指,孩子气的拉勾。 看着不悔纯真的笑脸和她孩子气的动作,那紧绷的神经无端的就放松下来,他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突然觉得,一切或许没有那么糟糕,即便真的糟糕,天也还是蓝的,武当的风还是柔的,而他也不会是一个人。 第4章 终究不甘 “不悔姑娘,其实你不用……”时间飞逝而过,不悔留在武当照顾他已经快一个月了,殷梨亭很想说,你不该留在这里,二八年华的女孩子,正是天真灿烂的时候,实在不应把时间浪费在他一个残废身上,可看着女孩子充满亮光的眼睛,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殷六叔,你不要有心理负担,无忌哥哥托我照顾你,若我没有好好照顾你,岂不是辜负了他吗?”俏皮的眨眨眼睛,姑娘脸上尽是笑意。 看着眼前的女孩子,殷梨亭感情复杂,她的存在,就像把他结痂的伤疤狠狠撕开,让他血淋淋的伤口暴露在阳光之下。 可是他又自私的贪恋她的温暖,她和晓芙长的那么像,每当夜深人静他痛的睡不着的时候,她总是守在他身边,眼里的神情是温柔的,说话的声音是轻轻的,就好像晓芙在他身边一样。 “不悔姑娘,我,我想问一下当年的事,可以吗?”犹豫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开了口,其实对于晓芙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至今他也只是一知半解,十多年过去了,他已无力改变什么,只是毕竟相识一场,他很想知道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也知道,当年事对眼前这个女孩子终是一场噩梦,提起对她是一种伤害,可是对于当年事,最清楚的人只有她,他只能问她。 “壬戌年的七月初一,娘亲发现了娥眉派的暗号,发现师门有难……”随着不悔幽幽的说话声,时间回溯到十多年前,那一年的蝴蝶谷发生了很多事,对她来说,一场蝴蝶绮梦,她失去了娘亲,小小的她,要一个人走长长的路,再也没有一双温柔的手牵着她。 七月初一到七月十九,短短半个月,娘亲便从生走到了死,她的人生也发生了巨大变化,若不是无忌哥哥,她也一定难逃魔掌。 虽然无忌哥哥不说,可她心里知道,她待小昭凶恶残忍,无忌哥哥瞧着不顺眼,可是娘亲对师门忠,对师傅孝,最后却落得那样的下场,对于恶人,她为什么要温柔相待呢? 当年的事,对她来说是噩梦一场,如果可以,她这辈子都不愿回忆,可是对于眼前这个人,不悔狠不下心肠。 当年的事,每一个人都很受伤,包括无忌哥哥都被牵连在内,但是最无辜的一定是殷六侠,所以她愿意把当年的事详细的讲给他听,他也有权知道事实到底是怎样,她也希望,他可以从当年的那件事中走出来。 当年那一段故事,算不上轰轰烈烈,在茫茫江湖事中只能是一粒微尘,除了他,或许再不会有人记得,从十年前他就知道,晓芙的心不在他那里,可是十年了,他一直欺骗自己,他告诉自己,晓芙是被杨逍那个淫徒害了,她只是被害了,她还是晓芙,还是他心里冰清玉洁的未婚妻,就这样,一直做了十年的美梦,其实这个美梦他可以一直这样做下去的,可他的心,终究不甘。 眼前这个女孩子,她和她的娘亲长的很像,心地也一样善良,否则不会把大好的时间浪费在他这个残废身上,活了大半辈子,他看的明白眼前的姑娘是个什么样的人,他知道,只要他问,她一定会说,即使那是伤疤,她也会为他揭开,只是,当真相明明白白摆在眼前,他再也没有理由去找其它借口的时候,心,还是会尖锐的痛。 “殷六叔,我爹爹一直觉得很对不起你,可是见到你,他说不出口抱歉的话,今天,我替他跟你说一声对不起。”这一声对不起说出口,不悔突然觉得心里轻松了很多。 “我又有什么资格承他一句对不起呢?”殷梨亭自嘲的笑,晓芙的心原本便不在他那里,若不是顾虑着和他的婚约,想必她一定和杨逍幸福的生活在一起,也不会惨死在师太手下,他哪里有什么资格承受这一句对不起呢? 其实当年,若晓芙能开诚布公的和他谈一谈的话,他必不会纠缠,如果晓芙告诉他,她有了喜欢的人,那个人不是他,就算他伤心难过,他也一定会放手的,可是晓芙没有给他机会,也没有给自己机会,就那样一个人承受了所有的恶果,让杨逍抱憾终身,也让他,尝尽了辛苦。 第5章 讲个故事 “殷六叔,以后,我陪着你好不好,一直一直陪着你。”不悔小心翼翼的问。 “说什么傻话。”殷梨亭愣了一下,继而失笑,她一个年华正好的姑娘,哪里能一直陪着他一个糟老头子呢?不过,不论以后怎样,他还是很感谢不悔姑娘,很感谢她这一路陪伴照顾,也很感谢她为他解开当年的疑惑。 “我是认真的。”不悔的表情近乎执拗。 “到底是孩子,说的尽是孩子话。”殷梨这笑看不悔,眼里那一抹宠溺怕是他自己都没能发现。 “我今年十七了,我不是孩子了。”歪头噘嘴的不悔,强调自己不再是个孩子,可看在殷梨亭眼里,怎么都是个孩子的模样。 天真烂漫的年纪,鲜衣怒马,红袖添香,他也曾是武当山上最最明媚的少年,只是如今一切都已物是人非,人到中年,他已然是个残废,余生都要在在床上度过。 “殷六叔,你觉得无忌哥哥是个怎样的人呢?”不悔不想再和他说这个问题。 “无忌是个好孩子呀。”武当第三代只有青书和无忌两个孩子,青书从小在武当长大,是他亲眼看着从襁褓婴儿长到如今响誉江湖的玉面孟尝,而无忌,从小便命途多舛,失去双亲庇佑,又身中玄冥神掌,他们这些做叔伯的又没尽到责任,任他自己在外流浪多年,相比之下,他对无忌又多了一份心疼。 “我也觉得无忌哥哥是个好人,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呢。”当年他万里迢迢将她从淮河之畔送到西域,数次出生入死,经尽千辛万苦,可以说,没有张无忌,这世上便不再有杨不悔,但是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他说他有可能拿到黑玉断续膏,可以治好殷六叔的伤,她不知道为什么,只是从心里觉得高兴。 “倒是配的很。”看到不悔因想起无忌微笑的脸,想到两人年纪相当,又有青梅竹马的一段感情,倒真是一对良配。 “什么配的很?”不悔懵懵懂懂的。 “没什么。”殷梨亭摇摇头,难道是在床上躺久了的原因,竟然想这么莫名其妙的问题,即使两人良配,这事也轮不得他来操心,只是想到以后不悔嫁了人,再无人有耐心这样陪伴他,心里竟然有些不舍,还有些失落。 “殷六叔你想睡觉吗?”不会也不再纠结他说什么,问了一个莫名的问题。 殷梨亭摇摇头,他不想睡觉,现在的他,整天躺在床上,要是还不睁着眼,那么和死人又有什么区别? “那你饿吗?”不悔又问,殷梨摇摇头,心里有些奇怪,这姑娘今天怎么了? “既然你不想吃东西,也不想睡觉,那你陪我玩会儿行不行?”盈盈大眼闪着亮光,就那么看着他,让他不知该怎么回答。 是了,她才十七岁,还只是个孩子,只是从两人相识以来,她总在照顾他,这让他有种依赖的错觉,忘记了,她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啊。 “我现在这个样子,怎么能陪你玩呢?”玩这个字,对他来说真的太过遥远了,从小师承武当,为了跟上师傅和师兄的脚步,他把更多的时间投入在练功上,就算现在没受伤,都不知道该如何陪这么个年轻的少女玩,别说这样躺在床上动弹不得了,这样的他,除了吃饭睡觉,似乎什么都做不了。 “我不会占你便宜的,你看我刚才给你讲故事,现在轮到你给我讲故事了,六叔,你也给我讲个故事听吧。”姑娘的眼睛满是皎洁,像落进了满天星光。 “那你想听什么故事?”虽然很好奇不悔居然喜欢听故事,但是,或许像她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都是如此,他从未和这样年纪的女孩子相处过,就是当年的晓芙,两人也没有像如今和不悔这样长时间相处,所以,他不知道这个年纪的女孩脑袋瓜里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想法。 第6章 得失之间 “你不要拿我当小时候的宋青书,我可不喜欢听什么打打杀杀。”武当第三代弟子,只有无忌哥哥和宋青书,无忌哥哥又不在身边,就只剩下宋青书,不用想也知道,他肯定会拿以前哄宋青书的话来糊弄她。 “别的我也不会呀。”殷梨亭很无奈,他倒是忘了,青书是男孩子,不悔是女孩子,喜欢的东西也会不一样。 “那你就讲你的故事给我听,我要听真的哦。”不悔的笑容实在是太狡狯了,狡狯的让殷梨亭觉得,她一定是故意套他话来的。 杨不悔心里暗笑,她当然是故意的啊,她要是直接说殷六叔你给我讲讲你以前的事吧,他铁定会拒绝,他本就不是那样的人,而且,她觉得他一直对她有意见。 “我哪有什么故事。”殷梨亭没想到不悔是这个意思,只是他真不是个有故事的人。 “说说嘛,殷六叔,你就当哄哄我了。”不悔伸手拽着殷梨亭的袖子,那份娇嗔,任谁都无法拒绝。 看着不悔撤骄的脸,殷梨亭真心觉得,杨逍这家伙真是太幸福了,有晓芙那样宁死也要爱他的女人,有不悔这样天真娇憨的女儿,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幸福呢? “我呢,自幼父母双亡……”他是真的没什么大起大落的故事的,自幼父母双亡,他的记忆里,甚至记不清父母的样子,幸得师傅收留,收他为徒,授他武功,几个师兄弟情同手足,有武当,有师傅,没让他感受到一点失去双亲的孤独。 他还清楚的记得,以前他和五哥不好好练功,偷偷跑下山去玩,两天都没有回来,师兄们找他们找疯了,回来后,大哥恨铁不成钢的罚他们,自己却转过身偷偷掉眼泪,他永远记得师兄们看着他们无可奈何的样子。 原本一切都很圆满,可是后来,五哥死了,三哥残了,江湖上再难听到俞三侠和张五侠的名字,七去其二,武当七侠终成遗憾,如今他已和三哥一样,手足俱废,只能躺在床上,成为师傅和师兄们的拖累,成为武当的累赘。 “六叔,不悔会一直陪着你的。”第二次了,不悔满眼认真,容不得任何人怀疑,其实她不是无聊想听他讲故事,也不是故意提起他的伤心往事,她只是想多了解他一点,以前,现在,还有未来,有关于他的一切,她都想要知道。 这个人,她说不清他到底哪里好,可就是谁都替代不了,她已经认真想过了,她想要陪着他,这一辈子,永远都在他身边。 以前娘亲充满感慨的问她这世间最珍贵的东西是什么,她看不懂娘亲眼里的复杂情绪,如今却懂得了那时娘亲心里的满满苦涩,失而复得,得而复失,得失之间才明白最该珍惜的是什么,不是武功高强,不是有钱有权,而是眼前之人。 以前,看着爹爹和娘亲那样辛苦的相爱,她觉得,若爱真的那样辛苦,她宁愿不要也不要那样苦,可是遇到他了,即使可以预见会很辛苦,她也舍不得离开他身边。 “丫头,你不是一直都陪着我呢吗?”已经陪了我这么久,我怎么敢奢求以后? “六叔,你是武当的大侠,顶天立地,说过的话一定算数的,对不对?”听到他的话,姑娘霎时间便喜笑颜开,脸上那明媚的笑容,就像春风拂面般温暖,殷梨亭不懂,他真的不懂,就像他这一辈子都没看懂纪晓芙,如今,她的女儿,他依旧不懂。 “六叔,你是武当六侠,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大英雄,你一定不会欺骗我这么个小丫头的,是吧?”生怕他反悔,不悔说完就快步跑走了,风风火火的样子,惊起院里的鸟雀飞舞盘旋。 殷梨亭深深叹息,小姑娘的心思他不是看不出来,只是,这简直就是荒诞,他和她,从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别说他现在没那个心思,就是有,他也不能害了人家,虽然无忌说他有可能治愈,其实他心里清楚,哪里有那么容易,要真能治愈,三哥也不会躺在床上二十年了,更何况,她是杨逍和纪晓芙的女儿,而他又曾和纪晓芙有过婚约。 这算什么?为父赎罪,替母补过吗?他殷梨亭虽说不上是什么好人,也不至于朝这么个小姑娘下手,她把他想成什么人了? 想到这里,殷梨亭无端的生气,生好大好大的气,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自己被侮辱了,那个丫头,竟然这样看轻了他。 第7章 一颗真心 皎洁的月光在世间洒下一层银辉,闪闪烁烁的跳动无数细小光点,夜风吹乱了头发,也吹乱了心。 “六叔,你在生不悔的气吗?”夜晚的梨亭小榭少了白日里的喧嚣,叽叽喳喳的鸟雀也不再肆意歌唱,突然有些静谧的可怕。 “没有。”殷梨亭一时不知该怎么说,他的确是在生气,可是他在气什么呢? “你答应过我不会不理我的。”一边收拾碗筷,一边说,姑娘脸上尽是委屈的表情。 “丫头,以后,这些事都让道童来做吧。”他和她终究是不一样的,他年近四十,很多事情,明知不可为,就不会去做。 “为什么?”姑娘猛然抬头,充满灵气的大眼睛里忽然就蒙上一层阴影。 “这些不是你该做的事儿。”做为杨逍的掌上明珠,她也一定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没道理到了他这里像个丫鬟一样服侍他。 “该做不该做我也做了这么久了。”手里紧紧捏着瓷碗,不悔咬牙说道。 “你……”伶牙俐齿的姑娘,其实有她在身边,殷梨亭觉着自己这个梨亭小榭也有了生气,可是他和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你是武当六侠,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大英雄,反正你不能说话不算话。”把碗筷收到餐盘里,不悔留下这句话快步出去了。 凉凉的夜风吹到脸上,扑鼻的寒意,漫过皮肤,渗进心里,她不知道是自己哪里做错了,明明上午还好好的。 殷梨亭深深叹息,手指一根一根握到一起,却丝毫使不上力气,心里突然一阵暴躁,现在的他,他还有什么资格要求别的什么呢? 一路从光明顶到武当山,路不长也不算太短,两个人都犯规了,可是路终究有尽头,在多不舍也一定要分别,殷梨亭知道,他不能再往前了,她还是个孩子,行差踏错可以理解,可是他不行。 夜风从窗口吹进来,两人之间的距离也越来越远,就像不可逾越的鸿沟,他们之间也隔着万水千山。 杨不悔本就没有走,听到屋里啪的一声大响,手里的餐盘瞬间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 “六叔。”推开门便看到殷梨亭从床上摔到地上,满脸的无能与挫败。 看到不悔满脸惊慌失措的进来,殷梨亭只感觉满脸羞愤,他这辈子最软弱的一面,全都在她眼里,而他,不想这样。 “六叔,你要干什么?”不知怎的,看着他这个样子,杨不悔的眼泪突然掉了下来,一颗一颗砸在殷梨亭的心上,少女的心事一览无余的坦白在他面前,少女的一颗真心毫无保留的交给他,而他,不敢接。 “别,你别哭。”这世间所有的男人都有一个通病,那就是害怕女孩子哭,殷梨亭也不例外,他尤其不喜欢看到眼前这个小丫头哭。 “都是我不好,六叔,你若不想看到我,那我不出现在你面前就是。”越说眼泪流的越凶。 “你别赶我走,别因为我是杨不悔就赶我走。”至少让我照顾你,别因为我是杨逍和纪晓芙的女儿就赶我走。 时间仿佛凝固了,殷梨亭不知该怎样和她说他与杨逍和纪晓芙的往事,那些事情,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不提也罢。 眼前这个小丫头,不管他与她的父母之间有什么恩怨,都跟她没有任何关系,十七岁的姑娘,如花般灿烂的年华,他只是不想耽误了她。 “我只是想喝口水。”殷梨亭认命了,老天派么个小丫头在他身边,真是让他,不知如何是好。 “你看看,你看看,你还想赶我走,你明明没有我不行的。”姑娘的眼泪一滴又一滴,生生砸在他的心上,梨花带雨的姑娘,美则美矣,他却更喜欢看她笑,微笑,大笑,欢乐的笑,狡狯的笑,不过一月时间,她竟然留在他心里这么多这么多影像,而他,怕是一辈子都无法忘记了。 趁着杨不悔转身去倒水,殷梨亭迅速把握在手里的东西放进怀里,他根本不想喝什么水,只是想捡起掉在地上的手帕,只是现在的他,捡个东西都做不到,这样的他,还谈什么以后呢? 倒了一杯水递到他手上,杨不悔便匆匆离去,殷梨亭看着杨不悔离去的方向,久久无言。 第8章 不会拘泥 “不悔姑娘?”武当四侠张松溪疑惑的看着此时此地绝无可能出现却实实在在出现在武当后山的人。 “张四叔你怎么在这里?”看到眼前的人,杨不悔才发现,从梨小榭出来不知何时竟已走到后山来,武当山以挺拔俊秀闻名,夜晚的武当山,风声呜咽,仔细听来,竟似鬼魅。 “是我该问你怎么会在这里吧?”张松溪无语。 “武当山风景甚美,我都没好好看过呢!”杨不悔随口胡诌。 “姑娘,既然你叫我一声四叔,那有什么事就跟四叔说说呗,谁欺负你了,四叔给你报仇。”大晚上的看风景,亏她想的出来。 “四叔您多虑了。”杨不悔连忙摇头。 “是六弟?”自家兄弟自是了解,杨逍和六弟之间恩恩怨怨纠缠了十多年,看着这个丫头,六弟只怕是刺心了。 “不是,六叔是顶天立地的大英雄,怎么会欺负我这么个小丫头呢?”看着杨不悔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张松溪瞬间失笑。 杨逍让这丫头来照顾六弟,怕是存着那一份抱歉之心,其实他真的多此一举,就算六弟终生只能躺在床上,他们武当,他这个做师兄的,也决计轮不到他杨逍来施舍他,只是这丫头讨喜,他也看的出来,自这个丫头来了武当,六弟的梨亭小榭仿佛也有了生气,如今,这丫头大半夜眼睛红红的跑到这里来吹冷风,他问还极力掩饰,想必是六弟犯糊涂了。 “不悔姑娘,你也知道六弟和令尊之间……”她既然愿意来照顾六弟,那么她父母和六弟之间的恩怨过往,她也就做好了面对的准备,是以,张松溪觉得,有些话不防直说。 “虽然六叔不说,但我知道,他和我爹娘之间无论有什么恩怨都成过往,四叔您想说什么直说好了,不必顾虑。”不悔也知道他大概想说什么。 “如此甚好。”张松溪松了口气。 “四叔您不必忧心,不管当初怎样,如今都已过去。”他虽没有明说,但她相信他不是那么软弱的人,她心里顶天立地的大英雄,绝不会拘泥于一份不属于他的感情无法自拔。 “你六叔如今身受重伤,睥气的确大了点,若有什么对不住你的地方,你多担待吧。”张松溪微微一笑,眼前的丫头,她和六弟,他们之间,似乎有点什么不一样的地方。 “四叔放心,六叔从来不和我发脾气,就算他发脾气了,我也当他是做梦,不会和他多计较的。”或许因为她是杨逍和纪晓芙的女儿,最初他们相处的确很别扭,可是后来就不存在这些了,他会对她笑,说话很温柔,还给她讲故事,六叔,是她心里顶好顶好的人。 他,很好,很好,好到她不想顾忌世俗的眼光,好到哪怕他一辈子躺在床上,她都想陪在他身边,做好吃的给他吃,听他讲故事给她听,这样的生活,从未有过的宁静,很不错的选择。 第9章 他犯错了 几日后,张松溪踏着和煦的微风走梨亭小榭,带进一室阳光。 “四哥怎么过来了?”殷梨亭笑着打招呼,只是那笑容,比哭还要难看几分。 “怎么,嫌为兄来晚了?”张松溪拉了个凳子坐下,玩味的笑。 “四哥说的哪里话?”如今大哥二哥和七弟不在武当,三哥又躺在床上,武当的大小事宜都压在四哥一人身上,他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呢? “那你干嘛一幅你走你走你赶紧走的表情。”从桌上拿起个空茶杯转来转去,张松溪笑看自家兄弟。 “四哥。”殷梨亭拉长尾音,很不满的看着明显话里有话的师兄。 “说说吧,跟那小丫头怎么回事?”张松溪也不在废话,他们兄弟之间,向来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什么怎么回事儿?”殷梨亭不知该如何回答。 “你说怎么回事儿,那丫头和她娘长的那么像,你……”其实没别的,张松溪就是担心他把小姑娘当成纪晓芙。 “那丫头虽然和纪姑娘长的像,但是我,从来没把们当成一个人。”晓芙是晓芙,英姿飒爽,眉目清冽,而不悔,落落大方,温柔可爱,她和晓芙除了长相之外,其它的没有一处相像。 “看你如今这样云谈风轻的谈起纪姑娘,四哥就知道,你是真的放下了。”张松溪充满感慨。 “都是我不懂事,让师父和师兄忧心了。”有些事,是他自己不愿放手,如今事过境迁才知自己多过份,十多年来,执着于自己可笑的执着,除了让师父师兄忧心之外,其它的,什么都没得到。 其实真的没有什么放不下的,这十多年执着报仇,别人都说他殷梨亭长情,他自己也被自己的长情感动到了,却忘记想想他和晓芙之间本身就存在的问题。 他和晓芙之间,除了一纸婚约,其它的一片空白,他不了解晓芙,晓芙也不了解他,晓芙没有爱过他,他又何曾爱过晓芙呢? 都说男人的成长需要一个契机,张松溪觉得,六弟的契机,大概就是这次受伤,抑或是那个小丫头? “四哥,你来不是就为跟我说这个的吧?”殷梨亭又不傻,四哥什么人他能不知道吗?他绝不会没事儿跑到他这里来闲聊的。 “六弟,你觉得那小丫头怎么样?”张松溪满眼探究的看着自家兄弟。 殷梨亭奇怪的看着自家师兄,他今天是怎么了,总抓着小丫头不放,而且,他那个突然八卦的眼神是几个意思? “你就说她怎么样?”张松溪心里诽腹,你要不是我兄弟,谁乐意八卦你啊。 “娇憨纯真,可爱善良,是个聪明的丫头。”这世上,怕是再找不出比她更好的丫头了。 “那你干嘛总欺负人家?”看到他的表情,张松溪心里就明白了。 “我没有啊。”殷梨亭瞪大眼睛看着师兄。 “这武当山上,除了你,谁还惹得起那小丫头?”别人也不会去招惹她。 “师兄。”殷梨亭最讨厌这样话不说完吊着的感觉了。 “前两天晚上,我练功回来,看到小丫头一个人在后山哭。”想到那天晚上,张松溪不禁莞尔,他以为大半夜跑那里是丫头胆子大,谁知道她只凭一时意气,反应过来后就怕的什么似的,非躲在他身后说有鬼。 “她……哭了?”殷梨亭怔怔的看着师兄,想从他的眼睛里找到说谎的证据,可是他再认真不过了,他知道,师兄从来不说谎的。 兄弟两人聊了很多,可他都记不太清了,脑海里只有两个字,哭了,那丫头哭了,是因为他吗,难道她真的觉得他欺负她了? 想到近日种种,殷梨亭无法表达心里的感觉,他曾经认为自己是喜欢晓芙的,为了她,他甚至创造了天地同寿这样的杀招,可是当年面对晓芙,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患得患失。 他知道自己犯错了,他是喜欢小丫头的,比喜欢这世上任何人都喜欢她,他想时时看见她,想听她叽叽喳喳的话说,想吃她做的菜,想看她笑,想为她讲故事,想他以后的人生里都有她。 可是他不能这么做,她才十七岁,正是灿烂的花季,而他大了他整整二十岁,还曾和她的母亲有过婚约。 她充满活力,他瘫痪在床,她年轻纯真,他年老心衰,他不想伤害她,也不能伤害她,想到那个丫头,单纯善良,敢爱敢恨,这样的真性情令人着迷,明知不可为,他却还是沦陷了。 第10章 她一直在 微风从窗口吹进来,窗台上的盆栽随风摇曳,属于绿色植物特有的香气随风飘了进来。 殷梨亭看着窗口那颗仙人球入了神,这盆花是那小丫头放在那里的,她说放一盆绿色植物屋子里会变的有生气,也不知是不是真的,他总觉得,他这间屋子,的确比以前多了些活泼。 姑娘喜欢花没什么好奇怪,奇怪的是她竟喜欢这种六十年才开一次,有的人终其一生都不曾得见的花,他问过她为什么,她说此花最有生命力,她就喜欢它那种坚忍不拔的劲儿。 目光不由自主的望向窗外,那丫头,已经好久没来看过他了,也不能这么说,自那天之后,丫头不像以前那样总在他眼前转了,但是他知道,她一直在。 他吃的饭菜由道童送来,可是那个味道骗不了他,武当山的道童做不出来,许是那天他说的话真的太重了,就像四哥说的那样,他欺负她了,下次看到她,他道个歉吧。 “六叔,六叔。”他正想着若是他开口道歉的话,小丫头会不会原谅他的时候,便听到那声久违了的六叔。 “你怎么来了?”殷梨亭发誓,他真的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没想到她会这个时间出现。 “你要是不想看到我的话,你就闭上眼睛,我就说一句话,说完我就走。”像是怕他不信似的,伸手捂住自己眼睛。 “小丫头挺记仇。”殷梨亭失笑,就是要挡也该挡着他的眼睛,捂着自己的眼睛算怎么回事儿? “咦,你不生气了?”两指之间开了一条缝,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 “谁告诉你我生气了?”殷梨亭无奈,摊上这么个丫头,他只有认输的份啊,但是他,乐此不疲。 “反正你不生气就好了。”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小丫头只顾着高兴,那一瞬间,眼里的亮光胜过太阳闪亮。 “都是六叔不好,六叔跟你道歉。”殷梨亭由衷的说,想到四哥说她哭了,殷梨亭就觉得心里一阵绞痛,如此可爱的丫头,她就该展颜撤娇,她就该笑靥如花,怎么能哭呢? “我不要你道歉,我只要……”你爱我,后面三个字,终究无法宣之于口。 “你要怎样?”殷梨亭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的眼里似有千言万语,却又无从说起,从什么时候起,天真单纯到一眼就能看到心底的丫头,竟也有了无法言说的惆怅,是因为他吗? “我来告诉你,无忌哥哥回来了。”不悔没有接话,而是满脸兴奋的看着殷梨亭,也不知她在高兴什么? 光明顶一战后,六大派接连伤亡惨重,他遭暗算,大哥、二哥、七弟和青书也不知去向,他知道无忌一直在探,如今他回来了,是不是表示大哥他们有消息了? “无忌哥哥回来了,那就表示你有救了,六叔,你真的有救了。”杨不悔和殷梨亭不一样,她的心很小,只能容得下自己最在乎的,此时此刻,心心念念的就只是自已心里在乎的人,其它的她没有时间去细想。 “所以你高兴成这样?”殷梨亭说不出的感动,这种被在乎的感觉让他的心热热的,这和师傅师兄的关心爱护不一样。 “无忌哥哥和我说过可以拿到黑玉断续膏,可以续上你的断骨,六叔,你高兴吗?”小丫头双眼亮亮的看着他问。 “高兴。”殷梨亭顺着她的话说,其它他心里并不那地么有底,毕竟断骨重续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需要天时地利人和,而他,真的会有那么好运吗? “六叔,等你好了,你一定要带我游览武当山,我听人说过武当山很美的,玄岳门、磨针井、太子坡、琼台观、隐仙岩、武柱峰,你一定要都陪我去,好不好?”杨不悔拽殷梨亭的袖子,满眼都充满希冀。 “好。”她才十七岁,正是天真烂漫的时候,却为他整天守在病床前,甚至因他一时糊涂让小丫头受了委屈,想来,都是他不好。 “六叔会好的,一定会好的。”他靠坐在床上,她坐在床前,低头伏在他腿上,声音轻轻却充满坚定。 殷梨亭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叹息一声,把手搭在小丫头肩上,小小的丫头,从小便命运多舛,他不知她有多大能量,只知道,有她在身边,从未有过的心安。 当天晚上,殷梨亭做梦了,梦到了晓芙,她还是当年的样子,清冽的眉眼隐含轻愁,就那么看着他,像当年一样,似说还休。 “晓芙,你怪我吗?”殷梨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他们本是未婚夫妻,可是世事难料,如今他竟然对她的女儿有了那样的心思。 “六哥,我很欢喜。”晓芙展颜一笑,终结了殷梨亭多年心结,自此,他和晓芙这一段往事就只是一段故事了。 第11章 跟定他了 拿到黑玉断续膏之后便是紧张的治疗,俞岱山和殷梨亭两个当事人倒是没多大感触,反而不悔满眼慌乱,心下惶惶。 “无忌哥哥,我能跟你说两句话吗?”杨不悔叫住张无忌,风轻柔的扑在脸上,她的眼神充满认真。 “不悔妹妹,你想说什么?”张无忌好奇的看着眼前的小妹妹。 “无忌哥哥,我娘去世之时托你照顾我,是不是?”杨不悔看了眼前的房间一眼,鼓起勇气说。 “是啊。”张无忌点点头,当年他是个十几岁的毛头小子,不悔妹妹是个尚不懂事的丫头,纪姑姑临终托孤,怕是也有托付终身之意,只是世事难料,他和不悔妹妹之间,始终只有那一份超越亲情的兄妹情谊。 “你万里迢迢将我从淮河之畔送到西域,出生入死,历尽辛苦,大恩不言谢,此番恩德,我只深深记在心里,从来没跟你提过一句。”想到两人当年那一段路,不悔心里满是感慨。 “那又有什么好提的?倘若我不是陪你到西域,也就没有那样的巧合练成九阳神功,只怕此刻早已毒发身亡。”张无忌其实很疑惑她此时和他说这些的意思。 “话不能这么说,你仁侠厚道,自能逢凶化吉,无忌哥哥,我从小没了娘,爹爹虽亲,可有些话我不敢对他说,你是我们的教主,但是在我心里仍然当你是亲哥哥,那日在光明顶上,我乍见你无恙归来,心中真是说不出的欢喜,只是我不好意思当面跟你说,你不怪我吧?”杨不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哥哥。 “当然不怪。”张无忌笑笑,他本是温和的人,别人待他不好,他也尽可能去原谅,何况是这个在他失去父母之后给过他很多温暖的妹妹呢? “以前我待小昭不好,我知道你瞧着不顺眼,可是我娘死得这么惨,对于恶人,我便心肠很硬,后来见小昭待你好,我便不恨她了。”杨不悔的声音幽幽的,张无忌发现,她似乎和之前不一样了,可是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 “小昭这丫头是有点怪,不过我看她不是坏人。”其实在张无忌心里,这世上就没几个坏人,即使他们做了坏事,他也更愿意相信他们是有隐情的。 “无忌哥哥,你说我爹和我娘是不是对不起殷六叔?”红日西斜,秋风拂面,杨不悔脸上柔情无限,眼波盈盈。 “这些事都过去了,不提也罢,六叔他不是拘泥与以前的人,你给他点时间,他会过去的。”张无忌记着小时候见到的六叔,有豪侠的侠骨柔情,也有书生的温文尔雅,即使有些事令他伤心难过,也一定不会困他一辈子的。 “在别人看来,那的确是很久以前的事,连我都十七岁了,不过六叔始终没忘记我娘,这次他身受重伤,日夜昏迷,时时拉着我的手,不断的叫我晓芙。”不悔看了一眼张无忌,接着说了下去。 “那是六叔神智不清时的言语,作不得准的。”张无忌仍是不懂她和他说这些是什么意思,只是顺着她的话说。 “后来他清醒了,瞧着我,神情和神智不清时一模一样,仍是在求我别离开他,只是不说出口而已。”她不知道六叔是不是那个意思,但是她固执的认为他就是那个意思。 “我当竭尽全力医治三师伯和六师叔,你不必忧心。”张无忌叹了口气,六叔武功虽强,性情却没那么强,纪姑姑之死对他打击尤大,眼下更是四肢断折,也难怪他惶惧不安。 “无忌哥哥,我已下定决心,不管他手足痊愈也好,终身残废也好,我总要陪他一辈子,永远不离开他。”杨不悔的声音执着坚定,又是害羞,又是欢喜。 “你的意思是?”张无忌心下一惊,这才知道她今天为何会对他说这些话。 “我这辈子跟定他了,他要是一生一世动弹不得,我就一生一世陪在他床边。”杨不悔的表情再认真不过。 “你是认真的?”他懂不悔妹妹的意思了,可是她真的是认真的吗? 黑玉断续膏虽有接续断骨之效,但那到底是医书记载,他也拿不准到底有没有效,若是六叔医治无望,终身只能躺在床上,长此以往,不悔妹妹还能有今日之耐心吗?一辈子长的很,她还年轻,什么都经得起,可六叔已经不起了。 “无忌哥哥,你相信我,我不是蓦地动念,我已经想了很久,不是他离不开我,是我离不开他,要是他伤重不治,我对人生真的再也无法期待什么,跟他在一起的时候,他怔怔的瞧着我,我比甚么都喜欢。 无忌哥哥,我小时候什么事都跟你说,我要吃个烧饼,便跟你说,在路上见到个糖人儿好玩,也跟你说,那时候我们没钱,你半夜里去偷了来给我,你还记得么?” “记得。”张无忌想起当日和她携手西行的情景,两小相依为命,不禁有些心酸。 “你给了我那个糖人儿,我舍不得吃,可是拿在手里走路,太阳晒着晒着,糖人儿就融啦,我很伤心,哭个不停,你说再给我找一个,可是从此再也找不到一模一样的糖人儿了,你后来找了更大更好的糖人儿给我,我也不要了,反而大哭了一场,那时你很着恼,骂我不听话,是不是?” “我骂了你么,我可不记得了。”张无忌想到两人种种,心里真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我脾气很执拗,殷六叔是我第一个喜欢的糖人儿,我再也不喜欢第二个了,无忌哥哥,我有时候想,你待我这么好,几次救了我的性命,我该当侍奉你一辈子的,然而我总当你是我的亲哥哥,心底里亲你敬你,可是对他,我是说不出的可怜,说不出的喜欢,他年纪大了我一倍还多,又是我的长辈,多半人家会笑话我,爹爹又是他的死对头,我知道不成的,可是不管怎样,我总是跟你说了。”鼓足一口气说完,杨不悔松了口气,心头一块大石募得落了地,在她心里,无忌哥哥是很重要很重要的人,是和爹爹一样重要的人,这样的人生大事,需要爹爹理解支持,同样也需要无忌哥哥理解支持。 第12章 七虫七花 为方便用药治疗,殷梨亭和俞岱岩同置一屋,两床并列,张无忌拿出从赵敏处得来的黑玉断续膏,杨不悔跟了进来。 刚刚说完心里话,此时不太敢看张无忌,但是目光对上殷梨亭的时候便容光焕发,显然张无忌送她到西域,在何太冲家代她喝毒酒,这许多恩情都比不上治好殷梨亭,在她心里,殷梨亭最重要。 “三师伯,您的旧伤都已愈合,此刻医治,侄儿须将您手脚骨骼重新折断,再加接续,您须忍一时之痛。”父母之死皆因对不起三师伯,若他能医好他的伤,也可告慰父母在天之灵。 “无忌,你放胆去做便是。”俞岱岩残废二十余载,实不相信还能够治愈,但是想来最坏也不过治愈无望,二十年了,其实他早都已经不在乎了,只是无忌竭尽心力要替父母补过,否则必定终生不安,他忍一时之痛又算得了什么,终究是他害的他小小年纪便失去双亲,终究是他这个做师伯的对不起他。 当日午后,张无忌用过午膳在房中小睡,忽听得脚步声走近,便即醒转,杨不悔急急忙忙跑进来,脸上满是惊慌失措,张无忌心下一顿,有种不好的预感。 “怎么了?”张无忌急忙站起来,脸色凝重。 “是六叔,他已痛得晕过去三次了,无忌哥哥,你快过去看看吧。”杨不悔紧紧抓住张无忌的手,一双妙目满是眼泪。 “没……没事。”看到杨不悔满眼泪水,殷梨亭强忍痛苦,牙齿紧紧咬住嘴唇,生怕自己叫出声来。 “六叔。”杨不悔扑到殷梨亭床前,不知如何时好,那边俞岱岩牙齿也咬得咯咯做响,显是在强忍。 “三师伯,是断骨处痛的厉害么?”张无惊问。 “断骨处疼痛也罢了,只觉五脏六腑到处麻痒难忍,好像有千万条小虫在乱钻乱爬。”俞岱岩也强忍不住,叫出声来。 “六叔,你觉得怎么样?”杨不悔满是心疼的问殷梨亭。 “红的、紫的、蓝的、黄的、白的、青的、绿的、鲜艳的紧,许许多多在眼前飞,转来转去,真好看哪。”殷梨亭迷迷糊糊的,只说一些别人听不懂的话。 张无忌心下大惊,想起胡青年留给他的医书记载,这是明显的中毒之象。 “无忌哥哥,怎么会这样?”杨不悔抓着张无忌的袖子,眼泪扑簌扑簌往下掉。 张无忌猛然想起什么,额头上冷汗涔涔而下,终于知道是上了当,赵敏引他入翁,骗他将剧毒之物敷在三师伯和六师叔身上。 张无忌着杨不悔立即拆除了俞岱岩和殷梨亭身上的绷带,用烧酒洗净他们四肢的剧□□膏,杨不悔从来没有过见过张无忌这个样子,就是当初身受寒毒之时也不曾,心知大事不妙。 黑色已透入殷梨亭和俞岱岩肌里,洗之不去,犹如染漆匠手上所染的颜色,非一旦可除,张无忌取了些镇定药物给二位叔伯服下,又是惊惧又是惭愧,双膝一软,蓦地跪了下去。 “是我害了三伯和六叔,不悔妹妹,是我害了三伯和六叔啊。”张无忌抓住杨不悔温暖的手,却感觉心里一片冰寒。 “无忌哥哥,他们是中了什么毒?”杨不悔抬眸望他。 “这七虫七花之毒至少有一百多种配制之法,谁又知道她用的哪七种毒虫和哪七种毒花,化解此种剧毒,全仗以毒攻毒之法,用药稍误,立时便送了三伯六叔的性命。”张无忌心下大痛。 “当真无可救药了吗?连勉强一试也不成吗?”杨不悔问,张无忌摇了摇头。 “好,我知道了。”杨不悔神色泰然,并不如何惊异,只是怔怔的望着院中开败的梨花,她初来武当山,这梨花开的正盛,眼看着他也一天好过一天,而如今,梨花开败,他,竟受奸人所害。 “要是他伤重不治,我对人生真的再也无法期待什么。”张无忌想到她和他说的话,心下一片荒凉,他害死的不止三伯和六叔,还有不悔妹妹。 “教主,那个赵姑娘在外求见。”明教厚土旗掌旗使颜垣快步进来。 “我正要找她!”张无忌咬牙说道,快步出去。 杨不悔握紧了手中的剑,真想就这么冲出去杀了那个赵敏,只是杀了赵敏又如何,六叔他不会再对她笑,不会给她故事,甚至不会跟她生气了,想到这里,一滴泪划落,啪嗒一声,落在殷梨亭敷了药的手上,顺着手又落到了别处。 第13章 断骨再续 不知张无忌和赵敏之间做了什么交易,待他回来后,拿了七虫七花毒的解药和真正的黑玉断续膏。 “无忌哥哥。”杨不悔抓住张无忌的手,欲说还休,张无忌看着她,不知该说什么。 “无忌哥哥,赵敏此人诡计多端,我……”她真的无法放心。 “你想怎么做?”张无忌在杨不悔眼里看到了从未有过的认真。 “六叔真的再也经不起了,无忌哥哥,就让我来试试吧。”姑娘眼里一片清明,脸上一派镇定,绝不是闹着玩。 张无忌握紧手里的东西,那天她跟他说的时候,他只认为她不够认真,对六叔的同情多过爱,直到此刻他才惊觉,那是真真切切的爱,那是一种你活我死的决心。 “不悔妹妹……” “无忌哥哥,我怕,我害怕。”不等张无忌说完就被打断,满是泪水的眼里都是恳求,殷梨亭经不起了,她也经不起了,她宁愿残了废了和他一起躺在床上,也好过这样看着他受苦而无能为力。 “傻姑娘,你若真的有什么事,谁来照顾六叔,你相信无忌哥哥,这一次,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张无忌的语气无比郑重,不仅为了自己的叔伯,还为了这个从小便历尽苦难的妹妹,他一定会还她一个健康的六叔,还她一份稳稳的幸福。 杨不悔放手了,击中她的是那句若她有事谁来照顾六叔,是了,在这世上,还有一个他无比需要她,不是早就决定了吗,不管他是伤是残,她一辈子都陪在他身边,那么她又在害怕什么呢?他活她便陪他一世,他死,那这世上也不再有杨不悔,如此而已。 张无忌把解药敷在两人伤处,过了约一个多时辰,两人毒势减轻,体内麻痒渐止,眼前彩晕消失,如此三日,二人体内毒性尽去。 这次张无忌不敢鲁莽,也怕杨不悔又来试药,找了一只狗折断其腿,挑些药膏敷在伤处,第二日清晨那狗便已神彩奕奕,一直到第二日中午也无中毒痕迹,张无忌才将真正的黑玉断续膏敷在两人伤处。 这一次全无意外,黑玉断续膏果然功效如神,殷梨亭双手不日便能活动,日后不但手足可以全愈,武功也不致大损,至于俞岱岩,残废已久,要尽复旧观,势所难能,但半载之后,当可缓缓行走,虽不能再练功夫,却不复丝毫动弹不得的废人了。 殷梨亭再醒来已是在梨亭小榭,夜晚的风吹的窗棱沙沙做响,睁眼便看到小丫头枕着自己的双手,就在他的床边睡着,长长的睫毛如一把黑色的羽扇,因着呼吸的原因,长而卷翘的羽睫一动一动的,有如暗夜中的精灵,天还没有亮,屋内又没有点灯,他却能看的清她微微跳动的羽睫。 殷梨亭心里一动,情不自禁的伸出手,只是现在的他,手上还是没有力气,不悔一袭黄衫垂落在地,手因着长时间枕压而有些微微发红,听到他的动静立马就惊醒了。 “吵醒你了?”殷梨亭柔声说道,那种语气,是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温柔,全都给了这个心里眼里只有他的姑娘。 不悔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就那么怔怔的看着他,弯而翘的睫毛随着说话的声音忽闪忽闪,怔怔的看着眼前的人,她只觉得恍若隔世,她醒来还能看到他沧桑但充满亮光的眼睛,真好。 “丫头。”一声丫头叫出口,带着说不出的缠绵,简单的两个字,带给他的是无限的欢愉与希望,不断的叫着这两个字,像要把这两个字的主人刻进骨里,融进血液。 “我在,我在,我在。”丫头两个字,本是平平常常再普通不过,拿来叫她的人很多,但是叫在他嘴里,却说不出的宠溺。 殷梨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姑娘,他睡着时迷迷糊糊的,但其实心里是清楚的,无忌拿回解药时,这丫头冲在最前面,义正严词的说要试药,他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觉,只觉得胸腔里的一颗心快要跳出来,七虫七花的折磨也没那么痛苦了。 自他受伤以来,日日夜夜守在床边的是她,帮他敖药喂他喝粥的是她,拿到黑玉断续膏时最兴奋的是她,他敷了假药痛不欲生时最难过的是她,真药拿到手想要以身试药的还是她。 他不知道自己何德何能,能够遇上这样一个小丫头,无论风雨如何飘摇,都坚定不移的守在他身边。 他曾认为老天不公,对他尤其不公,直到今天才知道,那是因为老天把最好的都留给了他,因为遇见了她,这一生无论遇上多少痛苦磨难,受过多少伤害折辱,他都应该感谢老天厚待了他。 第14章 我真高兴 梨花开败随风落,穿着黄色衣衫的丫头提着食盒,花瓣飘洒在她肩头也浑不在意,笑意盈盈的走了进来。 “六叔,吃饭了。”一边说话一边摆弄着手里的食盒,有菜有汤,丰盛非常。 “这汤好鲜哪。”小丫头盛了一勺汤递到他嘴边,殷梨亭张口喝了。 “活鱼当然鲜了。”看他喝的高兴,杨不悔也满脸开怀。 “活鱼?你下山买的?”想到一路下山要走几十里路,这汤,殷梨亭就怎么也喝不下去了。 “你就说好喝不好喝。”杨不悔笑嘻嘻的,美食的诱惑在于吃它的人,只要他觉得好,怎么得来的又有什么关系? “丫头,我好多了,不出一月便可缓缓下地,你不用为了我煞费心思。”山下最近的集市来回都要走好几个时辰的路,为他喝上一口汤真的不值当。 “谁说要吃鱼非得下山买了?”看他不再喝,杨不悔收了碗笑看着他。 “嗯?”殷梨亭不解。 “亏你还从小在武当山长大,难道不知道武当后山有一条河嘛,那里的鱼可比山下的鱼鲜多了,谁傻的要去山下买鱼,就算买上刚打捞上来的,拿回来也不新鲜了。” “你去后山抓鱼?”现在还不到四月,河里的冰才刚化开,他都可以想像到那水有多凉,而且武当后山那条河,在密林深处,时常有虎狼出没,一般弟子都不去那里的。 “只要你觉得好喝就好了啊。”杨不悔倒不太在意,她也是偶然听道童讲的,再说了 ,她杨不悔虽然武功不行,但是还不怕什么虎呀狼的。 “以后别在这样了。”她已为他费尽心思,实在不忍为了一口吃食置她于危险,他于心何忍。 “好啦好啦,不做就不做。”杨不悔声音软软的,想到他怕她劳累,心里一片甜蜜。 “这才乖。”殷梨亭笑笑,他还真怕自己说服不了这丫头,不过看她的样子,他怕是现在也没有说服她,只是嘴上顺着他的话说而已。 “尝尝这个好不好吃?”杨不悔也不在多言,夹了一筷菜送到他嘴里。 “好吃。”殷梨亭点点头。 “这个呢?”又换另外一种菜,杨不悔继续问,殷梨亭点点头。 “这个呢?”杨不悔又问,殷梨亭继续点头。 “你怎么什么都说好吃?”杨不悔扔下筷子不满的看着他。 “你这丫头,难道希望别人觉得你做的菜不好吃吗?”殷梨亭失笑。 “你……” “我不说了,吃菜。”不等她发表歪理,殷梨亭拿起被杨不悔扔在桌上的筷子满足的吃了起来,不是他撒谎,是真的挺好吃的呀。 “六,六叔……”杨不悔怔怔的看着他。 “怎么了?”殷梨亭也看她。 “你的手,可以拿东西了。”杨不悔指着他拿着筷子的手,筷子上还夹了一筷子菜。 她这么一说,殷梨亭也反应过来了,杨不悔看着他握筷子的手,不知怎么的,眼泪就掉了下来,心里百感交集。 “傻丫头,哭什么?”殷梨亭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擦掉她腮边的泪。 “我高兴,六叔,我真高兴。”杨不悔把脸贴在他手上,手覆了上去,她知道,那只手正在渐渐变的有力,可以提笔写字,可以持剑比武,可以握着她的手。 微风吹起梨花的香味从窗口飘进来,桌上还放着未动几口的菜肴,姑娘腮边尤挂着泪珠,满足又欣慰的贴在男人手上,男人就么那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姑娘,眼里的柔情就像浩瀚的深海。 “孽缘哪!”这如诗如画的一幕,却不是所有人眼里的风景,张三丰站在梨亭小榭的门口,轻叹出声。 他是武林大家,心胸极其开阔,对徒弟们的私事从来也不过问,当年翠山和素素,一正一邪的结合,他也没有过多干预,因为他相信自己的徒弟可以处理好,可如今面对梨亭和不悔却不得不多心想一想。 他一共有七个徒弟,每一个都不尽相同,梨亭虽然不是年纪最小的,却是让他最为担心的,他曾经为了报仇创造了同归于尽的杀招,暗中练剑时被他瞧见,心中喟然叹息,难以劝喻,便为这招数取了个天地同寿的名字,人死之后,精神不朽,万古长春,杀身成仁。 第15章 挥剑断情 梨亭在七个徒弟中位居次末,比起声谷的少年老成,他却是个性情中人,从来不懂得掩藏心中所想,对师长尊敬孝顺,对兄弟友爱谦让,一颗心温暖又干净,一直让他这个做师傅的骄傲。 有时候想想,也怪老天对梨亭太过狠心,非要把一个有着赤子之心的人放在激烈的矛盾中,破坏他对世俗单纯的信任。 看着他和不悔一步步走近,原本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是看着眼前的徒弟,看着不悔的样貌,他却不得不为他们担心。 “师父。”看到师傅进来,殷梨亭本能的想站起来,猛然想起自己现在还不能站。 “好的还挺快,多亏了不悔姑娘悉心照料,这姑娘真懂事啊。”手搭在殷梨亭脉博上,张三丰声音幽幽。 “师傅……”殷梨这知道师傅向来不是多嘴的人,他也知道,师傅今天定是有什么话要对他说,他想问,可是敦促半天,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有什么话就直说,吞吞吐吐的,像什么样子?”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些优柔寡断。 “没事师傅。”他多想说他很喜欢那丫头,很想娶她为妻,一辈子永远把她留在身边,可是看着已过百岁的师傅,却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师傅接二连三因他们几个不肖徒弟伤神伤身,他实不忍再让他为难。 “梨亭,你的心事为师清楚,如果你把小丫头当成纪姑娘的影子,那为师劝你还是挥剑断情,不要误了人家,如果你认为她是值得你去寻觅的人,你自己就要好好把握,你,懂得为师的这份心意了吗?”张三丰看着欲言又止的殷梨亭,语重心长的说。 “弟子懂了。”殷梨亭点点头,眼里却是一片迷茫和失落,张三丰无奈的叹息一声,但愿你是真的懂了才好。 时日一天天过去,殷梨亭心里想着师傅的话,越发心事重重的样子,杨不悔看了揪心,却不知如何劝说。 “六叔,你不必着急,无忌哥哥说了,黑玉断续膏虽有神效,但是要想走路还得半个月时间才行啊。”杨不悔扶着他在院里来回走动。 殷梨亭停了步子,就那么看着杨不悔,微风吹起她的头发,白色的梨花落在他发上,那样子的她,活泼又美丽。 “六叔,怎么了?”杨不悔轻声问,她总觉得他有什么话要想要对她说。 “没事,我就是想吃你做的鱼了。”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也没有说出来,就让他再自私一点,让他再多听她说两句话,让他再多吃一口她做的菜。 “这个简单,我一会儿就给你端过来。”杨不悔笑笑,她乐意给他做饭,对她来说是一种难言的幸福。 杨不悔去做鱼了,殷梨亭一个人坐在窗边,伸手轻抚窗台上那颗仙人球,有好几日没有浇水的仙人球,顽强的冒着绿色。 “我呀,就是喜欢它那坚忍不拔的劲儿呢!”想到她说这话时嘴角那抹苦苦的笑,殷梨亭的心微微刺痛。 淮河之畔的蝴蝶谷到西域昆仑的坐望峰,这长长的一段路,他不知她是怎么走过去的,她说她喜欢坚忍不拔,怕也是在隐射自己,若没有那股子坚忍不拔的劲头,怕是闯荡不过那几次出生入死,如今一切都好起来了,他又怎么忍心再伤害她呢?他又怎么舍得伤害她呢? 这一生,已经错过一次了,他不想再错过第二次了,他多想不顾世俗的眼光,紧紧拉着她的手,拥她入怀,再也不放开,可是他真的能不顾虑世俗的眼光吗? 他是她的长辈,她才十七岁,他曾和她的娘亲有婚姻之约,如果他们真的在一起,别人一定会笑话她,而他,怎么舍得别人对她指指点点。 “殷梨亭,你放手吧。”心里做了无数遍建设,他终于狠下心肠对自己说。 她还那么年轻,陪在她身边的应该是一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少年郎,陪着她牧马放羊,陪着她仗剑天涯,看着她微笑,宠着她撤骄,那个人,不应该是他。 他应该听师傅的话,挥剑断情,当初对晓芙放手,是他不得已,而今对不悔放手,他心甘情愿。 不悔,不悔,一句不悔,多少无奈,晓芙可以不悔,杨逍可以割爱,而他,不可以一错再错。 第16章 眼前之人 “我们今天来练字吧。”自从殷梨亭的手可以拿东西之后,杨不悔就为他制定了一整套康复训练,腿上的伤多练习走路就好,手却不行,她所能想到最好的办法就是写字。 “六叔写字真好看。”殷梨亭是武当七侠之一,以剑法而闻名,杨不悔却不曾知道,他写字原也如此好看。 下笔刚劲不失力道,若不是他的手受伤的话,一定会更好看的,杨不悔不禁认真的看他,入了神。 “怎么了?”或许一直被人盯着不是一件舒服的事儿,殷梨亭抬头问。 “还有什么是你不会的吗?”心里这样想,嘴里就这样说,杨不悔没有见过完美的人,但是她想,完美二字,大概就是眼前这个人的样子。 “什么?”殷梨亭没太听懂。 “六叔剑术精,武功好,字也写得这么漂亮,真厉害。”女孩子一生会崇拜两个完美的大英雄,一个前无古人,一个后无来者,前者是爹爹,后者是她心里的人。 “要真厉害,也不至于沦落到如此境地。”殷梨亭自嘲的笑笑,技不如人落到如此地步,还谈什么厉害? “受不受伤和厉不厉害不成正比好吗?”杨不悔执拗的强调,光明顶一战,无忌哥哥大概问鼎武林高手之最了,那他也避免不了受伤,这不能说明他不厉害吧? “歪理。”看着振振有词的丫头,殷梨亭突然笑出声来。 “本来就是嘛。”杨不悔也跟着他笑,梨亭小榭里的风似乎也特别温柔。 “要说到写字啊,还是五哥最好。”想到早逝的张翠山,殷梨亭满是感慨,他们兄弟七个,五哥悟性最高,文武双全,铁钩银划,响誉江湖。 “是吗?”张翠山响誉江湖的时候,这世上还没有杨不悔这个人,她自然没有多大感触。 “恩。”由着这话,殷梨亭便想到当初兄弟七个一起闯荡江湖的快意恩仇,如今,往事如烟,那样的潇洒也只能追忆了。 “很快你就又可以闯荡江湖了。”眼看着他一天比一天好,杨不悔的心也一天比一天放松。 “老了,闯不动了。”世事如此变迁,他早已不是当年那个心里只有打打杀杀的毛头小子。 “谁说你老了,六叔一点都不老。”杨不悔不乐意了。 “你都叫我六叔了,还不老吗?”看着眼前青春活力的丫头,他更感觉自己老了,年纪大了,心也充满沧桑。 “老就老了,那又有什么不好?”所有的快乐还是能共享,所有的苦难也依然能同当,有他站在前面帮她体验所有的未知,又有什么不好的呢? “这有什么不好?”殷梨亭心里回响着这句话,在这小丫头眼里,这世上所有的无理都变得有理,而他,竟然有些想要赞同这些歪理的冲动。 其实杨不悔心里想,如果老天能再给她一次机会,她一定早一点出生,早一点出现在他身边,没有这二十年光阴的时间差,他一定不会像现在这样有么多顾虑,找这么多借口,她真想看看年少时的他是怎样的人,会是如何的神态,她真的想站在他面前好好打量。 “这世上,怕是也只有你会这样想了。”殷梨亭知道,无论他怎样,在这小丫头眼里也是好的,可他真的没有那么好。 “只有我这样想就好了啊。”杨不悔笑靥如花,她心里的大英雄,她觉得好就可以了,如果人人都觉得他好,那她企不是要很担心。 殷梨亭没有在说话,这浑浊世间,怎么会这样的傻丫头,如此天真,如此单纯,如此的让他心疼。 “六叔,你可以送我一幅字吗?”看他的手越来越灵活,杨不悔心里也是真高兴。 “好。”殷梨亭提笔挥毫,说不出的潇洒,说不出的有味道。 “六师叔,大师伯他们回来了。”笔还未放下就听道童进来报告,殷梨亭烦躁多日的心总算晒进点阳光。 宋远桥、俞连舟和莫声谷先去拜见了师傅,出门就看到杨不悔扶着殷梨亭站在院外,一个成熟,一个温柔,阳光洒在他们身上,竟然有种说不出的和谐。 第17章 挥之不去 “大哥、二哥、七弟。”殷梨亭笑看着久未相见的师兄弟,光明顶一战,改变了很多很多。 “六哥,你怎么样了?”莫声谷抢先说道,满满的都是关心,六哥的事他听无忌说了。 “你看这不是好好的吗?”殷梨亭笑笑,这一场灾难,对他来说真是喜忧参半。 “没事就好。”宋远桥年纪比殷梨亭和莫声谷大很多,虽是名义上的兄弟,但其实在他心里,六弟、七弟和青书一样,都是他的孩子。 “不出半年,我六弟就又可以执剑斩宵小了。”俞连舟看了眼站在殷梨亭身边的丫头。 “我能恢复这么好,多亏了不悔姑娘悉心照料。”是她拯救了他对生活的无望,没有杨不悔,就不会有今天的殷梨亭。 “我是杨不悔,大伯、二伯、七叔,你们好。”杨不侮福下身去,满脸笑意。 “是我们该谢姑娘才是。”俞连舟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那双灵动的大眼睛,只有对上六弟才会闪现温柔,不用多说,他便明白了。 “我乐意的。”杨不悔落落大方的直视俞连舟,对于这份感情,她从来不想隐瞒什么。 这话是什么意思,表达的很明显了,三个武学宗师俱是一愣,纷纷看向这个笑的明媚的小丫头,殷梨亭尴尬的咳嗽一声,没有说什么。 眼前这两个人,他们年纪相差那么大,站在一起却说不出的和谐,莫声谷的性格尤为豪爽,他才不管什么劳什子礼教规矩,他从心里为六哥高兴,半生孤苦,终于找到一个心眼里眼只有他的姑娘,他做为兄弟,由衷的为他高兴。 宋远桥和俞连舟心里也如是,只是不像莫声谷那样感情外放,就算他们相差二十岁又怎样,六弟幸福,不悔高兴就好了啊,但是看到自家六弟的时候,俱是叹息一声,这个六弟,他们真怕他抓不住。 “怎么不见青书呢?”还是殷梨亭开口打破这种可怕的平静。 “我猜他是去找周姑娘了。”不等宋远桥说话,杨不悔抢先开口,在光明顶的时候,谁都看的出宋青书喜欢周芷若。 “是啊。”宋远桥的语气里充满无奈,若是你情我愿,他替青书去向娥媚提亲就是,青书却等不到他去提亲,非寻周姑娘而去。 “这也不必担心,武当和峨媚向来关系亲密,宋青书去找周芷若,也不会出什么事的。”杨不悔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这种表情,相爱这回事,你情我愿就好了啊,宋青书和周芷若,男才女貌,是一对天作之合呢。 “万安寺一劫,灭绝师太圆寂,周芷若现在也不在娥媚。”灭绝师太弟子众多,她却独独选中周芷若做掌门,那周姑娘性子柔柔弱弱,必不是她那些师姐的对手,这掌门之路,只怕不好走。 “老贼尼死了。”乍然听到灭绝的死讯,杨不悔形容不出来心里的感觉,思绪瞬间就回到了十多年前的蝴蝶谷,想到娘亲身死的那一幕。 “丫头。”耳边听得殷梨亭的声音,杨不悔才回过神来。 “六叔,她死了,她真的死了。”杨不悔抓住殷梨亭的袖子,大眼盈盈的看着他,一双妙目里满是泪水,啪嗒啪嗒往下掉,充斥在心间十多的恶梦,终于落下帷幕。 “丫头啊。”殷梨亭喟叹一声,灭绝师太是一派宗师,又是晓芙的师傅,他向来对她充满敬畏,只是十多年前的真相揭露在眼前的时候,他也不知该怎么看待这个人。 看到眼前直掉眼泪的丫头,殷梨亭的心终究是疼的,当年师太一定是不想放过她的,即使没有当场毙了她,汉水之畔到西域那万里之遥,能活下来也是个奇迹。 杨不悔眼泪不停的往下掉,没人知道灭绝师太那一掌在她心里是多大的阴影,她习惯了点灯睡觉,是因为她怕黑,每当夜幕来临,她闭上眼睛就会看到那满是鲜血的一幕,那是她心里挥之不去的恶梦。 “没事了,都过去了,六叔陪着你好吗?”师兄师弟都在眼前,殷梨亭知道这么做不合适,但是看着眼泪直掉的丫头,冲动终究战胜理智,把她拥入怀中,小小的丫头,她的心里到底还有多少创伤,他真想就这样,一直一直把她抱在怀里好好呵护。 第18章 何其幸运 从十多年前的蝴蝶谷开始,杨不悔做梦都想灭绝师太死,如今她真的死了,对她来说应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她不懂自己怎么了,眼泪不停的往下掉,仿佛所有的委屈都在刹那间从身体涌出,失去母亲的阴影,成长路上的辛酸,所有的痛苦委屈都在那一刻得到释放,难以自抑的拼命掉眼泪。 宋远桥兄弟三人不知何时已然消失不见,整个天地间,似乎只有殷梨亭和他怀里的小丫头。 “丫头,你想哭就哭出声来。”落日的余晖为武当山笼上一层橙纱,殷梨亭抱紧怀里的小丫头。 “其实我不想哭的。”杨不悔抽抽噎噎的,哭从来就解决不了问题,她也从来就不爱哭,今天却不知是怎么了。 “丫头,以后要多笑笑。”殷梨亭说。 “我很爱笑啊。”杨不悔歪头看他。 “我知道你爱笑,可是却不是真心的笑,人生在世的确应该坚强一点,可是一个女孩子,要那么坚强做什么呢 ?”殷梨亭认真的看着杨不悔,两人相识在一种特殊的氛围之下,他们也从来没有坐下谈过这个事,可殷梨亭看的懂眼前的小丫头。 他知道杨逍一定是非常疼爱不悔的,可杨逍的心里装了太多太多东西,他给的爱,没有顾忌到不悔的内心,才会造就她这样的性格。 杨不悔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努力想要从他眼里找到说谎的证据,可是没有,眼前这个人,他的眼里一片清明,就像他的心一样,总是能让她安心。 “现在正是你人生最好的时候,我希望在你脸上看到符合年龄的温暖明媚,答应我,从今以后,想哭就哭,想笑就笑,好吗?”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的时候,殷梨亭不知道自己第几次失了分寸。 微风轻拂,夕阳正好,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不悔点点头,这一生,能够遇见一个他,她何其幸运。 “六叔,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给你做饭吃。”回到梨亭小榭已经夜幕降临,杨不悔一拍脑袋,她今天都忘记做饭了。 “武当山有专门负责做饭的道童的。”虽然最近都是由她负责他的饮食,但是偶尔一次不做,他也不至于没饭吃。 “他们做饭不好吃。”杨不悔一点面子也不给。 “你这话让他们听了可是要不高兴的。”殷梨亭抚额,这丫头,亏他敢说。 “反正他们又听不到,就算听到了也不怕,你会护着我嘛,他们再大胆也不敢跟你作对吧。”杨不悔嘻笑道,她算找着靠山了,这武当山上,肯定没人敢惹她。 “丫头啊,你这样当面欺负我徒子徒孙真的好吗?”殷梨亭笑看不悔。 “徒子徒孙什么的,不就是用来欺负的吗?”杨不悔眨眨眼睛。 “这是什么道理。”殷梨亭抚额叹息,这明明就是歪理,怎么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可爱。 “尝尝看。”饭菜很快就上桌了,杨不悔夹了一筷子菜放在他面前,自从他的手可以拿东西之后,她最享受的事便是看着他做各种事情,写字如是,吃饭亦如是。 “好吃。”殷梨亭点点头,她已经把他的嘴养刁了。 “好吃就多吃点。”杨不悔又往他碗里夹了些东西,满足的看着他吃,她想,幸福大概就是这个样子吧。 “你怎么不吃呢?”殷梨亭抬头看眼前的小丫头,她一筷还未动。 “我吃过了。”其实她今天不太想吃。 “吃过就在吃一点,一个人吃饭很没意思的,你就当陪我再吃一点吧。”殷梨亭也不废话,直接拿起筷子递到她手里。 “我做的饭好吃吧?”杨不悔咬子筷子看殷梨亭,非要从他嘴里听到一句你做的饭就是比道童做的好吃才肯罢休。 “好吃好吃,我们丫头做饭最好吃了。”殷梨亭被她打败了。 “有眼光。”这下不悔高兴了,笑的牙不见眼,仿佛那会儿哭鼻子的人不是她一样。 透过昏黄的烛光,殷梨亭认真的看着杨不悔,她笑起来真是好看呀,这样笑着的丫头才是她最该有的表情,他真是喜欢看她笑。 用过饭后两人又聊了一会儿,杨不悔缠着殷梨亭讲故事,讲他以前闯江湖时发生的奇人轶事,时间竟就那样溜了过去,待到两人反应过来,天光已经黑透。 “丫头,现在好点了吗?”殷梨亭性格内向,他其实不善于说话的,之所以说这么多,是因为知道她今天心情不好。 “我没事的六叔,反正也过去那么多年了。”娘亲死的太惨了,那种惨烈一直烙在她心上,突闻灭绝师太的死讯,所有的委屈不甘都涌了上来,可是因为有他在身边,她不觉得寒冷了。 “人生,总要向前看。”殷梨亭也不知该如何安慰她。 “是,遵命。”看着他深邃的眸子,杨不悔顽皮的眨眨眼睛,有他在身边,生命里所有经历的不堪,她都不在害怕。 第19章 其实怕黑 皎洁的月光照耀着武当山,形成一层淡淡的光晕,似被蒙上一层面纱,看上去多了一份飘渺的仙气,只是不时发出各种各样的声音,动物的,植物的,花鸟的,昆虫的,微风的。 “六叔,求你件事行吗?”犹豫了很久,杨不悔可怜兮兮的转头看殷梨亭。 “怎么了?”殷梨亭疑惑的看她,这丫头一刻钟前就说她要回去睡觉了,却不知怎么就没迈出去。 “你能站在门口看我走吗?”其实没别的,她就是害怕。 “你怕黑?”殷梨亭满眼震惊,江湖儿女,怎么还会怕黑。 “哎呀,六叔你就不要婆婆妈妈了,快点。”杨不悔才不会承认她怕黑呢,即使她是真的怕。 “走吧。”殷梨亭心里真有说不出的感觉,他受伤最初的时候,总是随时随地需要喝药,他记得她好几次半夜跑出去,从来不知道她是怕黑的。 小丫头性子闹,一会儿缠着他说话,一会儿缠他讲故事,等她睡了已经过去一个时辰了,看着她安静下来的睡颜,轻轻浅浅的呼吸,微微颤动的睫毛,殷梨亭不知她内心还有多少不足为外人道的秘密,柔弱的女孩子才惹人怜惜,就像那周芷若,站在那里就想让人将她护在身后,可是她却仿佛无坚不摧,内里却满是伤痕。 她呆在他身边好几个月了,她照顾他,他竟也就那样依赖着她,从来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就像他不知道晓芙的死带给她多大的心理阴影,就像他和她的房间只有一墙之隔,他却从不知道她睡觉不灭灯。 也许是他心里真的想法龌蹉,也许是烛光特别撩动人心,看着她微微颤动的眼睫,殷梨亭特别想亲吻一下,而他,真的那么做了,柔柔软软的姑娘,她阖该幸福灿烂,而他,该怎么给她幸福呢? “不要走,六叔。”殷梨亭刚站起来,杨不悔突然抓住他的袖子,像是抓住这一生的依靠。 “六叔不走。”明知道她睡着了听不见,殷梨亭还是轻声说,他心里最重要的宝贝,他很想细心呵护,可他怕自己没有那个能力。 他殷梨亭从来不是自伤自艾的人,当年对晓芙,也是尽自己所能的一切,余下的只是听天由命,从来也不觉得怎样,这一生,唯独面对眼前这丫头,让他放不下忘不掉,不知该如何是好。 夜风吹着树叶沙沙做响,竟然有种郁恸人心的味道,一如殷梨亭此时的心情,他心中从未如此难受过,以前他喜欢晓芙,得不到回应的时候也不曾这样过。 他遇见她的时候,她的心里还充满天真,她的笑容里还满是灿烂,可是慢慢的,却越来越多了无法言说的情绪,他的心,撕裂般的疼,那时候他便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可正是因为明白,却更加的痛苦,因为他无法回应她的感情。 “六叔,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烛光下的姑娘,美的动人心魄,其实她一直都没有睡着。 “喜欢啊,这武当山上,人人都喜欢不悔丫头呢。”殷梨亭没想到她如此坦白,又震惊又不知如何是好。 “你知道我说的是什么意思。”杨不悔不许他顾左右而言他。 “我年纪比你大,还曾和你娘有过婚约,我,配不上你。”殷梨亭别过头去,不敢看杨不悔的眼睛,他知道自己演技不佳,不想在她面前露了陷。 “什么配上配不上,这些从来都不是问题。”要说配不上,其实是她配不上他,他是武当六侠,名声响誉江湖,而她,只是一个私生女。 “你还小,有些事你还不懂。”在殷梨亭心里,最重要的阻碍,其实无关年龄和身份,更重要的是她还太年轻。 现在她觉得他是最好的,并不代表她会一辈子都这样想,她还那么小,将来会遇到更多更好的人,若到了那一天,她发现天外有天人外有人,他又该怎么办呢? “你是真的不喜欢我吗?”杨不悔没有哭闹也没有愤怒,她是不信他不喜欢她的,可她真的不明白他为什么不承认。 殷梨亭的背影有些僵硬,郑重的点了点头,是告诉她,也是在告诫自己。 “哦。”杨不悔转过身去,背对着殷梨亭。 “不悔。”殷梨亭撇眼看到躺在床上有些失落的背影,有些担心。 “你让我自己好好想想。”杨不悔的声音幽幽的,她真的需要好好的想一想。 殷梨亭心里叹息一声,这种时候,怕是一般的姑娘早就哭闹起来了,就是不哭不闹,也会愤怒激动,可是她都没有,就那样子,把一肚子的话都咽回了肚子里,他的心里,莫名的难受起来。 第20章 他在说谎 温暖的烛火一点一点烧,直到烛心爆了,而后,屋里一会儿暗过一会儿,视线越来越暗,杨不悔起来把灯换过,靠坐在床边,下巴搁在膝盖上,呆坐了整整一夜。 其实她是知道他为什么不承认的,身份、年龄、环境、阅历,一切都是重要因素,或许她可以不在乎,他却不能不考虑。 谦谦君子,端方磊落,这便是她心中的他,从小在男人堆里长大,养成了一幅大大咧咧的性子,少女该有的细腻心思她从来没有,但是她明白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的心情,她会为了他的开心而开心,也会为了他的悲伤而悲伤,他遇到危险的时候,拼掉性命她也想要救他,想时时刻刻都和他在一起,杨不悔知道,她对他不止喜欢,她已经爱上他了。 这世上多的是风流倜傥的少年郎,无忌哥哥就不说了,明教也多了去了与她年纪相当的人,有的英俊潇洒,有的文武双全,可她就是不喜欢他们,即使他们再好也跟她没有丝毫关系,她只要一个他。 这世上,也只有那么一个他,能够让她忘了自己,即使他的年纪可以当她父亲了,即使这份感情不被世人看好,她也不想要放弃,她也想争取让他不要放弃。 “莫七叔,你怎么来了?”第二日一早,杨不悔就迎来了住在武当以来的第一位客人。 “很奇怪吗?”莫声谷笑看着一脸受了惊吓的小姑娘。 “莫七叔,你来找我有什么事吗?”杨不悔也不和他说笑,她知道他肯定不是路过的。 “我就是来看看你啊,武当山不比光明顶,你在这里有没有什么不习惯,要是无聊的话,我让人带你到处去玩玩,武当山的景色还是很不错的。”莫声谷没接她的话,而是问了别的。 “我挺好的,七叔你不必担心,至于去玩什么的就不必了,我爹爹说了,不可以和陌生人太亲密。”有一个人,答应会陪她游遍武当山的,至于其他人,她一点都不期待。 “真是你爹爹说的?”莫声谷失笑,这姑娘找理由也不找个像样点的,难不成她就觉得他莫七这么好骗? “对啊!”杨不悔忙不迭的点头,表示自己很诚恳,就算她是胡说,也得胡说到底啊。 “他的话你听吗?”莫声谷失笑。 “当然听了。”她是个很乖很乖的女儿好不好? “我看未必吧。”莫声谷只是笑,她要真听杨逍的话,一定不会留在武当山。 “莫七叔,你到底想说什么?”杨不悔怒瞪他,她不信这个人一大早来这里就为跟她闲聊。 “我来问你一句话。”莫声谷也不在逗她,直接开门见山了。 “什么?”杨不悔有些疑惑,他会想问她什么呢? “你喜欢不喜欢我六哥?”莫声谷性子直,做事不会拐弯,说话也如是。 “啊?”杨不悔觉得她已经够直接了,没想到有人还会比她更直接。 “啊什么啊,你就说你喜不喜欢他?想不想嫁给他?” 莫声谷才不管什么难不难为情,只想找到答案。 “我想又有什么用?”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女孩子,莫声谷以为,就算她不愤怒也应该娇羞一下,可是她没有,而她说的这句话,无疑是告诉他答案。 “你又怎么知道没用呢?”其实莫声谷最讨厌婆婆妈妈了,今天却跟这个小丫头讨论这些问题,为了六哥,他也豁出去了。 “我问过他。”他明确的拒绝了,想到这里,不悔心里还是有些堵的难受,她都把姿态放这么低了,他却还是不敢承认。 “我看未必。”莫声谷觉得他有必要把话说清楚,虽然他不是万花丛中过,但是活到他这个年纪,对于情爱之事,怎么也比眼前这个小丫头看的通透。 “你为什么这么说?是他告诉你的吗?”不悔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亮的让莫声谷不忍说接下来的话。 “不是。”纵然不忍,他也不得不这样说,他这个六哥,真是,让他不知说什么好。 “那你为什么这么说。”杨不悔很生气,这个人真是为老不尊,逗她玩很有意思吗? “我也不知道怎么跟你说,反正我六哥我了解,他要说不喜欢你,肯定是在说谎。”莫声谷很无奈,当年纪姑娘就是因为他优柔寡断而错过,如今,他还想重来一回吗? “我知道他在说谎。”杨不悔耸耸肩,她又不傻,别人喜欢不喜欢她,她还是看的出来的。 “那你……”莫声谷突然不知该说什么了,不由多看了眼前的丫头两眼。 “我没想过放弃,他也别想放弃,他要假装冷漠,没关系,我就当他是胡闹任性,可是想要甩下我,门都没有。”如此铿锵狂妄的声音,任谁都想像不到说这话的人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 “那你就不怨他不怪他吗?”杨不悔的话深深震摄着莫声谷,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才是最该任性的时候,半生闯荡江湖,他也见多了对感情求而不得陷入偏执的女子,还是第一次听到有人能对感情之事想的这么通透的,眼前这个,还是个十几岁的小丫头,不由得更有些钦佩。 “怨什么怪什么呢?我喜欢的不就是这样的他吗?”杨不悔嘴角染上一抹笑意,她喜欢的那个人,正是那个充满纠结但内心善良的人。 以前总有人问你喜欢什么样的人,其实这是个看似简单却很难回答的问题,大多数人都答不出来,其实喜欢什么人是没有模子的,等到有一天,遇到了那个人,自然也知道你喜欢的是什么样的人了,殷梨亭,就是她爱人的模样。 “你不必难过,我帮你狠狠教训他,给你出出气。”莫声谷嘴角噙着一抹笑,六哥啊六哥,你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不悔笑了一下,却没有一点被安慰到的感觉,她能想的豁达,不代表她会不难过,她也是个姑娘啊,她也需要好好被珍惜呵护啊,她多想他听到她说喜欢他的时候,能够把她拥入怀中,告诉她,他也喜欢她。 不止杨不悔,很多人都知道殷梨亭口是心非是为什么,毕竟以殷梨亭的性格,要冲破世俗的眼光是不可能的,但是莫声谷知道,遇见杨不悔,殷梨亭这辈子算是栽了,他有时候觉得自家六哥真是可怜,有时候又想他纯属就活该,这世上,要是有一个姑娘能这样真心真意的待他,他是绝对不会因为这些无聊的原因放弃属于自己的缘份的。 第21章 他说不能 “六叔,我喜欢你,你喜欢我吗?”不含一丝胆怯的声音已经在他脑海里回响了整整一夜,殷梨亭伸手挡了一下射进来的阳光,太多太多感情交杂在一起,心里莫名的难受,以前他喜欢晓芙,晓芙不喜欢他,他伤心难过,而这次却远非那次可比,这次丫头也喜欢他,丫头明明那样的喜欢他,而他也动了情,却不得不狠心拒绝。 “六叔。”殷梨亭没想到她还会来找她,可她来找他了,他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六叔,你不要骗我,我再问一次,你到底喜不喜欢我?”她就不信她真的无法打动他。 “不悔,我们真的不相配,我已经老了,而你还是个孩子,我曾和你父母恩怨纠缠,我们之间没有未来,真的不能在一起。”他说不能,并非不爱。 “你为什么总是这样?我只问你到底喜欢不喜欢我,你只要回答是或者不是就可以了。”不悔讨厌殷梨亭这样优柔寡断的态度,她没问他们是否相配,也没问他们有没有未来,更没问他和她父母之间的关系,她只是不明白,明明他是个大男人,为什么还没有她这个小姑娘勇敢,爱了就是爱了,为什么就是不肯承认? 不悔虽然是个小丫头,可她从来都是笑靥如花的,她从来不曾生气过,他也没见过她发怒的样子,她让他只用回答是或者不是,可是无论哪个,他都说不出口,其实他真的很想说句不是,可是那两个字,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 “不悔,你走吧。”最终,他说出这样一句话,没捅破那层窗户纸之前,他还可以粉饰太平,然后贪恋她在身边的日子,可是如今再不能了。 “你让我走?”不悔的声音拔高一个度,有着深深的受伤。 “是啊,你走吧,回光明顶去,去找你父亲。”殷梨亭尽量忽视小丫头语气里那抹难过,他相信,只要不在他身边了,就一定可以很快就忘了他的,她,一定会忘了他的。 “你这是逼着我讨厌你啊!”看了他半晌,杨不悔咬牙说道。 “你来武当是为了照顾我,如今我已经不需要人照顾了,武当不收女弟子,你留在这里诸多不便。”这就相当于下了逐客令,不悔有些失望的看着他,眼里含了泪,努力没使它掉下来。 “好,你很好。”含泪的双眸定定的看着他,不悔一字一顿的说,然后转身跑开了。 看着那抹倩影离开,殷梨亭不受控制的伸出手,似乎想要抓住什么,却抓了一手空,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了她,又怎么还能抓的住呢? 活了半辈子,他不知心碎是怎样的滋味,曾经以为得知晓芙死讯时的心情就是心碎,可那时与此刻比起来,却如此微不足道,他这才知道,心碎断肠到底是怎样的味道。 宋远桥无奈的叹息一声,从不悔进门到离开,他一直都站在那里,只是屋里的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他。 “大哥,有什么事吗?”抬头看到宋远桥,殷梨亭努力扯扯嘴角,想要笑一下,可他发现自己做不到。 “六弟,你舍得吗?”或许不悔不知道殷梨亭的心情,但是做为他的大哥,宋远桥了解自己的兄弟。 “舍不得,又能怎样?”面对如父如兄的大哥,殷梨亭说不了谎,也没打算说谎,活了大半辈子,他见多了逆天而为的悲惨结局,她不敢用不悔去赌,他怕输。 看着忧伤而无力的殷梨亭,想到含泪跑走的杨不悔,宋远桥不由陷入深思,对于他们之间这段感情,他曾不是很赞同,因为两个人真的不太般配,无论年龄、阅历、门弟,他们的差距都是那样的大,更何况中间还隔着一个纪晓芙。 这段关系真的太过复杂了,但是他亲眼看着六弟这十几年是怎样走过来的,他是知道他曾经是怎样绝望过的,只有那丫头在身边,他才又在六弟眼里看到了勃勃的生气,那已经十几年不曾见过了,而且不悔那丫头,真是个独特的丫头。 试问这世上又有几个姑娘能直接坦然的问男人喜欢不喜欢她呢?他想,这或许与她的生长环境有关,杨逍的女儿,明教代教主的掌上明珠,众星捧月的长大,她不需要太多算计,不需要与人虚与委蛇,她只会跟着自己的心走,更多时候,心里怎么想,她就怎么做,从来不去考虑其它。 “六弟,你可知道那丫头或许真的不会回来了,你这样做真的不后悔吗?”他和二弟曾担心过这一次他是否能抓住,果不其然。 “我已经开始后悔了。”殷梨亭满嘴苦涩,可是他没有退路。 第22章 他的丫头 无论阴晴圆缺,时间从不停留,梨亭小榭也恢复了平静,再也没有了姑娘叽叽喳喳的说话声,也不会有人缠着他讲故事了,可殷梨亭的心却无法平静,他再也做到以前那样心如止水,也不再是以前那样心如死灰了,因为有一个姑娘,救活了他的心,又带走了他的心。 “你就作孽吧你!”不悔离开三天,梨亭小榭第一次有人说话,是暴怒的莫声谷。 “怎么了七弟,谁惹你生气了?”这武当山上,向来没人敢惹他莫七爷的。 “你。”莫声谷没好气的看他一眼,满眼的落寞神伤,他真不知是该赞扬他无私还是鄙视他懦弱。 “我怎么惹你生气了?”他三天都没有出门,怎么还会惹着他呢,殷梨亭很想不明白。 “我问你六哥,不悔那丫头去了哪里?”莫声谷也不废话,直接问。 “她,离开武当山了。”听到不悔两个字,殷梨亭心里一颤。 “你看她离开的?”莫声谷直视他的眼睛。 “什么意思?”殷梨亭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是那丫头的东西没错吧?”莫声谷拿出一支白玉簪。 “你怎么会有这个的。”这的确是不悔的,她曾说过,那是她十六岁生辰杨逍送他的生辰礼物。 “这是在隐仙岩发现的,你知道隐仙岩是什么地方吗?”隐仙岩高耸入云,石如玉壁,下面就是万丈悬崖,是武当山最奇俊的一处地方,那里的玉壁石非常滑,一不小心就会掉下去,所以没有人会去那里,除非他不想活了。 “四哥?”殷梨亭霍然抬头,看向和莫声谷一起进来的张松溪。 “也许不是那丫头呢,她没事跑去隐仙岩干什么?”张松溪无疑是在告诉殷梨亭,如果杨不悔真的去过那里,那么她必定是葬身悬崖了。 殷梨亭颓然跌坐在椅子上,手里紧紧握着那只白玉簪,啪的一声,玉簪从中间齐齐折断,他不知道小丫头为什么会跑去那里,但他知道他惹她难过生气了,人在生气的时候会情绪激动,情绪激动的时候往往不会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手,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以此反复想要平静一下慌乱的心,可殷梨亭发现自己做不到,丫头的影子,丫头的声音,丫头的笑靥,丫头的眼泪,他的丫头是那么美好,美好的他想一辈子守护,宁愿冒着失去她的痛苦也不想让她以后不幸福,可是她却因为他魂归武当山。 从莫声谷和张松溪进来到现在,只过了一刻钟,对殷梨亭来说,这一刻钟却像过了一百年那么长,他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站起身,一步快过一步的走出房间,走出梨亭小榭,他的腿其实还走不太利索,此刻却再也顾不了那么多,张松溪和莫声谷两人相视一笑,跟着离开梨亭小榭。 “六弟,你去哪儿?”俞岱岩看着殷梨亭像阵风从眼前扫过去,他还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呢? “别管他。”张松溪笑着对俞岱岩说。 “这……”别的倒没什么,俞岱岩就是担心他的腿,现在的他,哪里受得了这样急步快走,要再出了什么事儿,那可怎么好,瘫痪在床二十年,他才最珍惜能够走路是一种怎样的幸福。 “他活该。”莫声谷双手抱臂,假装一幅仙风道骨的模样。 “你们两个做了什么?”俞岱岩突然发现两个师弟笑的有些诡异。 “一场好戏。”张松溪啪一声合上扇子。 “你们这样真的合适吗?”俞岱岩也不傻,很快就想明白了什么,现在能让六弟如此激动的,怕是只有不悔那丫头了吧。 “怎么不合适啊,他就活该被教训。”莫声谷撇撇嘴。 “你们俩真是,一把年纪了,让我说你们什么好。”俞岱岩都不知该说什么了,两个人年纪加起来都快一百岁了,还跟个孩子似的,不过,若是如此能促成一段良缘,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不悔这丫头是真不错啊。”虽然她是杨逍的女儿,虽然她和六弟看起那是那样的不般配,但是只要他们开心就好了啊,在床上躺了二十几年,他早就把世事看的太透,人生就是要及时行乐,真要顾虑那些乱七八糟,一定会活的一塌糊涂。 五弟的人生就是一塌糊涂,因为顾虑到对他的抱歉,顾虑到义兄的处境,生生把自己逼入了绝境,看着六弟钻入牛角尖十几年不得出,他曾经以为六弟会步五弟的后尘,可是谁能想到会有这么一个小丫头出现呢? 她的出现,拯救了六弟无望的人生,既然如此,为什么不能好好抓住呢?六弟终究是个有福之人,终究比五弟幸福啊。 “六弟他日定会儿女双全。”张松溪摇着扇子,一副洞察天机的样子,活像路边摆摊的神算子。 “这你都知道?”莫声谷一脸震惊的看着张松溪。 “你信不信我打你。”张松溪一脸无语看着自家兄弟,就不兴他装腔作势一会儿嘛,还是不是兄弟啊。 “信信信,我不敢了还不行。”莫声谷自觉的离他远了一点。 “你们两个简直比不悔那丫头还小啊。”俞岱岩微笑的看着自家兄弟,一个个的,都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宗师,谁能想到私下竟是这副德性,这要是让别人看到了,那还不传得整个江湖都知道? 莫声谷少年老成,少有这样孩子气的时候,听到三哥的话,想想似乎这样的确不太合适,马上就正襟危坐了起来,引得俞岱岩和张松溪笑弯了腰。 第23章 躲不开我 殷梨亭的腿还没好利索,平时不悔都不让他走太多的路,她总说,黑玉断续膏虽然神奇,但是要复原不是着急的事儿,他们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恢复,可现在他顾不了那么多了,腿上隐隐传来的痛感他都不想去管,他只想尽赶到隐仙岩。 “六叔。”隐仙岩上,杨不悔俏生生的站在那里,微风吹起她的头发飞扬。 “丫头。”那一刻,殷梨亭的脑子是一片混沌的,待他反应过的时候,已然把她拥入怀中,抱的那样紧,像是怕她会随风而散一样。 “你喜欢我的,你喜欢我的,你明明就是喜欢我的。”杨不悔的声音隐隐带了哭腔。 “可这是不对的。”不悔的声音瞬间就惊醒了殷梨亭,可他不想放手,明知是错,他也想一直错下去,他再也没有勇气把她从身边推开了。 “就算错,让我们一起错下去吧,六叔,你不要再推开我了行不行,不要再赶我走了好不好,我的心也会痛呀。”虽然明白他的感情,可是一次又一次被拒绝,她的心还是难过的不要不要的。 “你真的能够确定是我吗?”紧紧抱着怀里的姑娘,像是抱紧自己最后的救赎。 “从来都只有你。”遇见他之前,她没试过爱人,遇见他之后,她没想着再爱别人。 “就算你以后会悔,我也不再放手了。”这一生错过一次就不想再错第二次,以为彻底失去她的那一刻,那种世界都灰暗了的感觉告诉他,他赌不起,他认输了。 “六叔,你不要想躲着我,你躲不开我的,这辈子,无论你去哪里,我都跟着你。”坚定执着的话语,不含一丝迟疑,她就像一团光明又火热的焰火,而他,情愿做那只义无返顾的飞蛾。 “好。”性格使然,他注定说不出口什么情意绵绵的话,但是对于杨不悔来说,有这一声好就足够了,其实她只需要他往前迈一步,只要他迈出那一步,剩下的九十九步,都由她来走。 “太好了,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的,我要是死了,你肯定会难过的哭鼻子的。”杨不悔高兴的要跳起来了,明白他的感情是一回事,收到回应又是一回事。 “以后不要吓我。”听到那个死字,殷梨亭心里一顿,大半辈子闯荡江湖,谁不是朝生夕死,对于生死之事,他一向看的很淡,但是对于眼前这丫头,他就是固执的希望她和那个字永不沾边。 “不是我要骗你的,是……”看他一脸难过的样子,杨不悔本能的想要解释什么,可话到嘴边,似乎觉得这么做有些不厚道,顿时就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了。 “是四哥吧?”殷梨亭笑了一下,七弟没这么缺德也想不出这样的鬼主意,能做出这事儿的,定然是那个满肚子坏水的张四侠。 “是你猜出来的,我没有告状。”杨不悔双手背在身后,一幅我是乖宝宝的模样。 “是是是。”殷梨亭点点杨不悔的鼻子,看着眼前之人的笑脸,他真真切切的听到了心跳的声音。 第二日一早,殷梨亭带杨不悔去见了师傅,有些事,他必须征求师傅的意见。 “好啊,好啊!”殷梨亭还未开口,张三丰先笑了起来有,他这个徒弟,后半生再也不用他担忧了。 “师傅。”看着师傅的眼神,殷梨亭不知该说什么他,他想,按着师傅的心意,是不想他和不悔在一起的。 “上次就问过你是否懂得为师的心意,你说懂了,可其实还是不懂。”张三丰抚着花白的胡子,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只是性格上有些缺陷。 他说过,若他把不悔当成纪晓芙的影子,就劝他挥剑断情,那样即是折磨了自己也对不悔不公平,可若他觉得不悔是值得他去寻觅的姑娘,就让他自己抓住了,可他还是曲解了他的意思。 “弟子愚钝了。”仔细想想也不难理解师傅,也是直到今天,他才了解师傅对他的良苦用心。 “确实愚钝,该罚。”已过百岁的张三丰,人生最大的乐趣就是看着身边的徒弟们一个一个都有了好的归宿。 “真人,不怪六叔,不怪他,我……” “师傅,不悔姑娘舍不得六弟挨罚呢?”宋远桥和俞连舟并肩而来,说话的正是俞连舟。 看着两人脸上的笑意,不悔羞愤的直跺脚,就算再怎么大大咧咧,她也是个姑娘家呀,她的脸皮也薄的很,怎么能让人这么打趣呢? 第24章 岁月静好 “梨亭。”张三丰笑看眼前一对佳儿佳女,只觉得一切都正向着完满而行。 “弟子在。”殷梨亭拱手答到。 “有些事,要遵循自己的本心,一辈子不长,没有多少时间可耽误。”七个徒弟里,他最担心的就是梨亭,他的内心太过纯净,可有时候这样并不好,若今天他遇到的是一个普通姑娘,这份良缘肯定就错过了。 想到这里,看了眼站在他身边的不悔,张三丰心里默默点头,梨亭身边确实需要一个坚毅如斯,勇敢如斯的姑娘,有这样一个人时时在他身边,他就不会再有脆弱的时候了。 “是。”师傅说的不错,有时候的确是该遵循本心,他已经快四十岁了,人生之路已走过一大半,的确不该再错过了。 看看身边脸色微红的丫头,殷梨亭有些鄙视自己,人到中年,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可面对这丫头的时候,却还是像个情窦初开的毛头小子,手足都无措。 他看她的时候,她的目光也正寻他而来,两人的视线撞在一起的时候,又瞬间别开眼去,殷梨亭心里,仿佛听见了花开的声,的确是他错了,很多时候,替对方考虑太多会少了走下去的理由,而从今往后,他的人生之路,无论是好是坏,他都要拉着她的手一起走了。 “再等一段时间,杨左使随无忌回了光明顶,可以去提亲了。”宋远桥笑着说,六弟老大不小了,他们早就盼着这一天呢。 “是了,六弟,你得做好心理准备。”俞连舟拍拍殷梨亭的肩膀,虽然他们俩的感情到了这里,虽然小姑娘一颗真心全是他,可是想要杨逍同意不是那么简单的。 “哎呀,你们讨厌啦。”杨不悔捂住发热的脸颊,一跺脚跑开了,这些人真的是为老不尊,怎么能当着她的面讨论这个问题呢。 看着一溜烟就跑没影了的姑娘,屋子里的几个人笑出声来,一向仙风道骨的张三丰也忍不住莞尔。 殷梨亭的心情好了起来,笑意在眼里就怎么也藏不住了,有她在的地方,仿佛春暖花开,他的余生,再也不会寂寞了。 “六哥,你对那小丫头做了什么,她跑什么啊?”俞岱岩、张松溪和莫声谷迟来了一会儿,正好看到不悔红着脸跑了出去,看到他们,连招呼都没打一句。 “那还用说,你六哥肯定又欺负人小丫头了。”张松溪摇开折扇,笑的一脸暧昧。 “当着师傅的面,你们两个也没个正形,像什么样子。”俞岱岩咳嗽一声,提醒他们注意形象。 “师傅。”两人立马就严肃了起来,张三丰摆摆手,或许是他平时严肃惯了,几个徒弟在他面前向来少有这样兄友弟恭的场面,其实他是很喜欢这样的温馨场面的,有无忌和青书,他也算三代同堂了。 “青书还没回来吗?”想到宋青书,张三丰开口问了一句,手心手背都是肉,虽然因为无忌一生孤高苦,他更格外多了一份心疼,但是对青书,也是放心不下。 “师傅,我一会儿就下山找找他去。”莫声谷拱手说道,就算师傅不提,他们也打算说这个事儿了,师傅年纪大了,向来不管山里的俗事,大哥的事很多,就由他去把青书带回来吧。 “多加小心。”七个徒弟,个个都是响誉江湖的人物,但看在张三丰眼里,他们永远都是自己身边的小徒儿,每次他们远行,他总忘不了叮嘱一句。 “是,师傅。”莫声谷恭声说道,师徒几人又闲聊了几句,随即告辞而去。 “七弟。”宋远桥张嘴想说,却又觉得不用说什么,他们兄弟之间,不用那么客套。 “大哥你放心,我肯定把那小子带回来,好好教训教训他。”莫声谷朗声笑道,青书年少,虽然在江湖上有些名声,却很少独自一人行走江湖,大哥担心也是应该的。 “好。”宋远桥拍拍莫声谷的肩膀,这一生有这几个师弟,是他的幸运。 “小丫头,不要害羞了,快快出来。”莫声谷没有回自己住的地方,倒是跟着殷梨亭来了梨亭小榭。 “莫七叔。”虽然是跟莫声谷说话,眼睛却撇向他身旁微笑着的殷梨亭。 “我可是听说了你的手艺相当不错,不露一手给你的媒人尝一尝说不过去吧。”看到杨不悔的眼神莫声谷就笑,其实心里是羡慕的,看着两人恩爱幸福的模样,什么时候有个姑娘能这样真心待他呢? “吃饭就吃饭嘛,胡说八道!”杨不悔怒瞪他,传言什么的果然都不能信,她以前听说莫七侠很严肃,比他的几位师兄都严肃,见了面才知道不是这样的。 “你这是过河拆桥啊,你这样我可是很伤心啊。”她越羞莫声谷就越想逗她。 “六叔,你看他。”杨不悔求救的看向殷梨亭,那眼神就是红果果的你还管不管你师弟了。 “这就搬上救星了?”莫声谷笑的一脸暧昧。 “七弟,我看你是不想吃饭了。”再这么逗下去,小丫头非跑了不可,还吃什么吃啊。 “好好好,吃饭,吃饭最重要。”莫声谷见好就收,笑眯眯的端起桌上的茶杯。 “手艺不错,我可以考虑以后经常来蹭饭。”莫声谷觉得六哥以后的人生真的只有幸福甜蜜了,想想就开心啊。 “不许欺负我就给你蹭。”杨不悔挑挑眉,想蹭饭,不是那么容易的。 “六哥你还管不管了?”莫声谷也学杨不悔的样子向殷梨亭求救。 “不管了,我也管不了啊。”殷梨亭笑。 “没天理了。”莫声谷仰天长叹,果然有了媳妇就忘了师弟,他心里苦啊。 殷梨亭也不理他,谁让他拿小丫头的生死来跟他开玩笑,虽然初衷是不错的,但是不可原谅,莫声谷一脸幽怨,明明想出这个馊主意的是四哥,为什么受伤的却是他呢? “好啦,吃你的东西吧。”杨不悔夹了一块鱼递到他碗里。 “我下次回来,大概就到喝喜酒的时候了。”莫声谷笑,他曾一度以为六哥这辈子要打光棍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有六嫂,而且还是这么个小丫头片子。 “恩,我等着你改口。”杨不悔也不矫情,莫声谷很淡定的看着她,殷梨亭只是笑,一时间,风过无声,岁月静好。 第25章 君子一诺 当天下午莫声谷就收拾东西下山去了,武当山又恢复了平静,只是梨亭小榭里多了些活泼的生气。 微熹的晨光一点一点破开云层,一切都很安静,静的只剩下两个人,不悔长得美,虽不是倾国倾城的妖冶,却在英气中带些娇嗔,眉睫带笑的大眼睛像会说话,很容易让沉溺其中。 殷梨亭年纪大了,相对不悔来说性子沉稳了许多,不像青书那样感情外放,也不像无忌那样睿智热情,只是杨不悔知道,靠近他便能感受到天下独一份儿的温暖。 “六叔,你多说点话嘛,别让我感觉像在唱独角戏。”他和她之间,往往都是她在说而他在听,偶尔发表一个意见就很不错了。 “我……”其实他也很想多说点什么,可面对她带笑的眉眼的时候就又不想说了。 “好吧好吧,不说就不说。”不悔撇撇嘴又开始说别的事,有些人,淡淡的来,却如横空出世般一身风采,有些人,淡淡的笑,却如春回大地般熠熠生辉。 不是那么帅,却自有神韵,不是那么拽,却依然动人心扉,杨不悔突然想到他那招天地同寿,那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呢?到底是在怎样绝望的情况下才会如此的心如死灰?她想,有她了,从今往后,她会陪他一起练剑,一起谈心,再也不让他孤独。 “六叔。”抬起头看着他,闪闪的星眸里全部都是他的倒影。 “怎么了?”一个抬眸,一个低首,岁月在那一瞬间凝结,殷梨亭突然就想到了师兄说的提亲的事,他想,的确该是时候了,他要快快娶她过门,一辈子把她锁在身边,如此可爱的丫头,如此爱他的丫头,他真是个幸运又幸福的男人。 “没事,就想叫你一声。”杨不悔摇摇头。 “好。”殷梨亭轻笑一下。 “六叔,六叔,六叔。”杨不悔真的就一直就着专属她的称呼,简简单单的两个字,竟然有种缠绵的味道。 “我在,我在,我在。”殷梨亭也不厌其烦的答应,快四十岁的男人会喜欢一个十几岁的小丫头,有时候想想,连他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 喜欢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是光明顶初见时心底深处的震撼开始?还是她不离不弃守在他床前开始?究竟是哪一个瞬间被铭记早已记不清,他只知道,那于这个女孩子,他不知该怎么办。 大她一轮还多,他们之间会有共鸣吗?十几岁的丫头,对于生活还充满幻想,而他的心却满是沧桑,这样的他们,真的合适在一起吗? 他想,是不适合的,所以他一次又一次把她推开,一次又一次想要放弃,直到她的“死讯”传来,他才霍然明白自己的内心,其实他一直是爱她的,那份爱,无比强烈,包括数次拒绝,不是不爱,而是深爱。 蹉跎半生,他见过的女人不胜枚举,聪明的、漂亮的、有才的、有性格的,往往聪明的太算计,如赵敏,漂亮太阴沉,如周芷若,只有杨不悔,她是最具原汁原味的。 天真可爱,活泼善良,偶尔耍点小聪明,她身上的特点恰巧都是别人所不具备的,他觉得可贵也很值得被珍惜。 越是在意就越喜欢,越喜欢就越不敢靠近,像他这个年纪的人,原该懂得拿的起放的下,但是对她,早已付出太多,什么爱一个人要懂得放手,从今往后,他要爱一个人就必须抵死纠缠。 这一生,无论做什么事他都希望尽善尽美,希望所有人都能开心,可是往往却使所有人都不开心,师傅说的不错,这一生不长,其实是没有多少时间可以用来耽误的,从现在开始,他只想遵循自己的心而活。 “丫头,我们找个时间去光明顶吧。”这世上多的是老夫少妻,他曾听闻,七十一岁的老者娶了十七岁的姑娘,相比之下,他们又算得了什么呢?七十一和十七岁的夫妻,他不清楚他们的结合是为什么,但是他能确定,他和他的丫头之间是怎样一种感情。 “真的吗?”他这话是什么意思,杨不悔听的分明,小姑娘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像把整个星空都装了进去。 “绝无虚假。”殷梨亭握住杨不悔的手,说的认真又坚定,不是他吃定了小姑娘,只是因为他相信自己是这世上最适合她的人,世上最好闻的味道,就是你送我花藤时我心底飘过的香。 “六叔,你可不可以别叫我丫头了。”人无法选择自己的出身时间,但是她想要努力跟上他的步伐。 “为什么不呢?”殷梨亭看着她笑,其实他是知道小姑娘心里想什么的。 “我,不想离你太远。”他一次又一次拒绝她,不就是因为她年纪太小吗,他其实挺喜欢他叫她丫头的,有种说不出的温柔,但是这样一来,却总感觉离他越来越远了。 “傻姑娘,以后六叔再不会离开你了。”这是男人对女人的承诺,君子一诺,千金不换,从今以后,无论以后生命里会发生什么,他和她都绑在一起了。 “拉钩,谁说谎谁小狗。”手指勾手指,杨不悔满脸孩子气,她原本不是这样子的,经历了尴尬的身世和残忍的童年,她的心智远比同龄人更成熟,这一辈子,她也从不在人前示弱,可是唯有在这个男人面前,她放下了心里防备,因为他会保护她,在他面前无论做什么,她都是安全的,在他面前,她也不用坚强。 “是。”她满脸孩子气,他就是想要保护这抹孩子气,他爱上她的时候她就是个孩子,在他心里,她永远都是个孩子。 “这样真好,六叔,我很高兴。”杨不悔把头埋入他怀里,听到他砰砰的心跳声,这个人,他很好,他很好很好。 殷梨亭伸手抱住她,人生已过一半,第一次体会到爱上一个人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他爱上的姑娘,聪明慧黠,活泼可爱,是他生命中最柔软的一道线,他只想一生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直到生命最后一刻。 第26章 利剑出鞘 走着出去,躺着回来,莫声谷的一生就这样不明不白的划上了句号,武当七侠已去其二,宋远桥、俞连舟、俞岱岩和殷梨亭站在尸体前不知做何感想。 杨不悔偷偷站在门外红了眼眶,想到莫声谷下山之前还和他们嬉笑怒骂,如今却已生死无话,人命真的脆弱如厮,她又想到了娘亲去世那天,那天的阳光明明那么耀眼,那天的微风明明那么和煦,可恶尼掌下毫不留情,就像今天,七叔自信满满的下山,绝不会想到有此一劫,人真的不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个先来。 “六叔,你会一直在我身边吗?”其实杨不悔特别害怕生离死别,生在江湖,避免不了打打杀杀,她害怕哪一天殷梨亭也会像莫声谷这样,一句话都没留下就再也无法睁开眼睛。 “我保证。”人在江湖,他根本无法保证,但是看着丫头眼眸深处的那抹害怕,殷梨亭深深感觉到被需要被在乎是一种幸福。 “只要有你,我就什么都不再害怕,六叔,你也不要难过,我相信七叔再天之灵也不会希望你们这样。”杨不悔握住殷梨亭微凉的手,她知道他心里难过,可是人死不能复生。 “我看过七弟的伤,前胸一剑,后背一掌,剑是武当剑法,掌是武当掌法。”这是殷梨亭最想不明白也最不能接受的。 “不会是无忌哥哥的。”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每一个都行色匆匆,谁也看不透别人身后的故事,谁也不知别人心里藏着什么事,但是杨不悔相信她的无忌哥哥,相信她的无忌哥哥绝对做不出来弑叔的事。 “我也不相信,不相信是无忌,也不相信是青书。”殷梨亭眼带忧伤,他不想相信是这两人中任何一个,但这两人中一定有一个是凶手,门户有变,急需清理,七弟说的很清楚。 “宋青书回来了,他去看过七叔了吗?”殷梨亭不知她是什么意思,只是点点头。 “人人都说眼见为实,可是六叔你,还有大伯和二伯,你们谁都没有看见七叔是怎么死的,不是吗?”那天,接到莫声谷传回来的简讯,他们一起下了山,找到他的时候,人已经去了,唯一意外的是,死去的莫声谷旁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张无忌,一个是赵敏。 “丫头……”杨不悔这话直指宋青书,殷梨亭不是听不出来,但是他也知道无忌和不悔之间感情深厚,她说这话也可以理解。 “你若真想知道谁是凶手,也不是很困难。”杨不悔不在和他纠结这个话题,盈盈大眼无比认真的看着他。 “你发现了什么?”丫头虽然爱胡闹,但她绝不会拿这种事情开玩笑的。 “你敢喝了它吗?”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杨不悔递给殷梨亭,那茶,是几刻钟前送进来的,是青书亲手煮的,以前也是这样,青书只要在武当,每天都会亲手煮一壶茶给他们。 “好。”殷梨亭接过茶,点了点头,心里无比痛苦,但是不管怎样,他都不想让七弟死不瞑目。 “除了张三丰和宋远桥,其它人通通处理掉。”武当山的风还是一样的轻柔,可是人心却无法清白澄澈。 “不,陈大哥,你答应过我,不会伤害我师门的性命的。”宋青书的声音满是惊惶,这不是他的本意。 “我只答应你不会伤害张三丰和宋远桥,其它人我可管不着,再说了,你连七师叔都杀了,再多杀几个又有什么所谓?”阴鸷的声音满是不屑。 “你,你答应过我,这件事不会告诉别人,不会告诉别人的。”宋青书突然暴怒起来,被摊开的秘密,让他满是难堪。 “逆子,居然真的是你。”宋远桥第一个站起来,手里紧紧握着剑柄,真想就这样一剑刺过去,脑海里满满的都是七弟死不瞑目的样子,他的心,真的痛啊。 “太师父、爹爹、二叔、三叔、四叔、六叔、你们……”宋青书手指颤抖的看着突然站起来的众位师长,上下牙齿碰撞在一起,话都说不利索了。 “这是为什么?”殷梨亭真的想知道,从小最疼青书的就是七弟了,他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我不是故意的,六叔,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杀害莫声谷,他的确不是故意,可他也无法否认自己弑叔。 “现在,说什么都晚了。”殷梨亭别过头去,有些错可以改,可是有些错,犯了一次,就是终生抹不去的污点。 “一步错,步步错,爹爹,我也没有办法啊。”宋青书跪了下来痛哭流涕,七师叔虽不是他亲手杀的,却也是因他而死,陈友谅以这个和芷若的名节来威胁他,他真的是没有办法。 “武当向来不参与江湖纷争,是为了无忌,也可以说是为了明教吧?”张松溪直视着陈友谅,有些事情,细想一下就明白了。 时至今日,什么都不用说了,陈友谅在想怎样才能脱身,硬拼肯定是不行,但是他带来这么多丐帮弟子,想留下他也不是那么容易。 武当虽不参与纷争,但是绝不容别人欺到头上来上,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那就只能利剑出鞘。 第27章 独一无二 “放箭。”陈友谅早有准备,他原本是想用武当这些人来和张无忌谈交易的,可既然难以成行,他也不能把命留在这里。 他的确没本事和武当的各位高手对上,但想要杀他们也不是什么难事,要杀武功高强的人,用箭是最合适的,万箭齐发就不信他们还能逃脱,若真能逃脱了,他也认了。 陈友谅的想法不错,他们武功在高也挡不了万箭齐发,阳光下闪闪发亮的箭光,带着嗜血的寒芒。 “六叔小心。”一片混乱中,杨不悔看到一枝箭射过来,利箭入肉的声音清晰刺耳,殷梨亭眼睁睁看着杨不悔胸口一点一点鲜血溢出,她总说,她可以为为他去死,可是他没有想到,竟真的有这一天。 “丫头你怎么了,你怎么样?”殷梨亭大声问,他甚至都没有注意到丐帮和陈友谅是怎样在太极功下狼狈不堪,仓皇逃窜的,他只怕眼前的小丫头不能在回答他,鼻息间充斥着满满都是血腥的味道,这辈子从来没有哪一天像今天这样无力,殷梨亭甚至想,如果她就这样离开,那他该怎么办?从来没想过的问题突然就这样放在面前,让他的脑子里空白一片。 “六叔,你不要担心,我没事的。”杨不悔看着殷梨亭担心的脸笑出声来,殷梨亭不知道到底是什么给她这样大的勇气,可以不顾性命的替他挡住这一击。 “六叔,我不会让你死的。”杨不悔握住他的手,这句话不是说说而已,她爱他,也不是说说而已。 “傻丫头。”殷梨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了,放在他手里的这份爱,如此沉重,沉重到他今生来世永远都无法偿还。 不记得哪位先人说过,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一半,这辈子最大的使命就是寻找另一半,当两个一半合到一处变成一个完整的时候,生命才圆满。 所以杨不悔从来就不完美,遇到殷梨亭之后,那些不完美都将不存在,因为她所有的不完美都有他填满,而他所有的不足也有她弥补,她怎么可以让他死呢? “六叔,你看吧,我就说了,不会是无忌哥哥的。”那一箭看着凶险,其实没什么大碍,杨不悔还是会叽叽喳喳的在殷梨亭耳边说话。 “你就这么相信无忌?”殷梨亭挑眉。 “对啊。”杨不悔点头毫不迟疑,这一生,她可以不相信自己,但是绝对不会不相信无忌哥哥。 “你是怎么发现青书的?”若不是丫头告诉他那茶有问题,他肯定是着了道了。 “也没什么,我那天就是饿了,想去厨房做点东西吃,刚好看到宋青书鬼鬼祟祟的,觉得有点不对劲。”其实她一点都不聪明,一切都是巧合,他只是看到了宋青书的不诡行为,然后将计就计而已。 “丫头。”不再纠结这个话题,殷梨亭轻唤她的名字。 “我在。”纤手握住他的大掌,不悔知道她让他担心了,但是她,不是故意的。 殷梨亭认真的看着不悔的眼睛,以为要失去她的那一刻,他才知道她对他来说是怎样重要的一种存在,那种刻骨切肤的痛苦,这一生他不想再尝第二遍了。 “你怎么了,干嘛这么看着我?”不悔有点不安。 “傻丫头。”殷梨亭揉揉她的头发,在她额头轻吻了一下,原来,被爱的滋味如此美妙。 “胡说,我明明那么聪明。”不悔满脸嗔怪的说。 “死的事儿也抢着去,你说你不是傻是什么?”想到为他奋不顾身的丫头,殷梨亭心头有股暖流,生死关头固执的挡在他面前的娇弱身影,让他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幸福。 “不许说我傻,本来不傻被你也说傻了。”不悔不依的噘嘴。 “以后不要再挡在我面前了。”虽然我的肩膀不是很宽阔,我的臂弯不是很安全,可是相信我,总能护你周全,即使不能,也不想你来护着我。 不悔语塞,她曾听人说过,男人的自尊需要维护,而她的所作所为,似乎丝毫没考虑到他的感受。 “我只是不想看你受伤,身为男人,无论发生什么,站在面前的那个,一定得是我。”不悔这丫头,心里想什么都写在了脸上,殷梨亭又怎么会看不懂,他才不会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千钧一发间,她的第一反应是护他周全,他怎么会再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是再不想看到她受伤而已,如果两人之间非要死伤一个的话,他希望那个是他。 “好,以后你来保护我。”不悔歪着头笑,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只感觉越来越喜欢,那种感觉,似乎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能高兴一整天,她越来越能理解当初娘亲为什么宁愿去死也不愿伤害爹爹是怎样一种感情了,这个叫殷梨亭的男人,他的好,无法用言语形容,他给她的爱,延绵不绝,细水长流。 “我会好好保护你。”虽然这话说起来有些矫情,但这是他的真实感受,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无关实力,只在于一颗心。 他殷梨亭心里有了小丫头,他把她看的比自己更重要,两人之间的感情或许还不够深,但是他相信,彼此的价值早已超越一切。 两个人在一起,不在乎容貌,不在乎家世,不在乎年龄,什么都不在乎,唯一在乎的只是那个人,那个天上人间,独一无二的人。 第28章 人生乐趣 武当山又恢复了平静,宋青书趁乱溜走,再算不得武当的人,以后江湖再见,只能拔刀相向,张三丰站在祠堂前久久无语,莫声谷是继张翠山之后又入祠堂的第二个人,他亲手送走了两个徒弟,收他们为徒的时候,他绝不会想到有这样一天,人生已过百岁,对于生死之事应当看的开,但是想到莫声谷还那么年轻,张三丰就止不住的心痛,当年的翠山,如今的声谷,他们一个一个都走在了他前面,让他这个做师傅的,抱憾终生。 一口鲜血喷出来,吐不掉的是一个师傅心头挥之不去的痛楚,徒弟们一个个不得善终,都是他这个做师傅的过错。 殷梨亭几个吓了一跳,张三丰制止了他们想要上前的脚,那一刻的他们,分明看到了师傅滴血的心。 子不肖父之过,由于青书的过失,宋远桥实在无颜掌管武当,把手里的权力交给了俞连舟,师傅百年之后,二弟就是武当的下任继承人,而他专研太极功,从此不问世事,对此,张三丰没有提出异议。 看着大哥萧瑟的背影,其它四人心里皆不是滋味,当年的武当七侠,同进同出,那是何等快意恩仇的日子,可是如今,景物依旧,人事全非。 无论阴晴圆缺,时间从停留,院里的海棠花开的姹紫嫣红,就如杨不悔和殷梨亭之间的感情,一点一滴都在积累。 如今他手脚都已好利索,也实现了曾经许下的诺言,带着她走遍了武当的每一个角落,玄岳门等日出,磨针井观日落,太子坡上放纸鸢,她总是会笑着看他,娇俏的喊他六叔,为他做饭,陪他练剑,而他也想把生命里所有的悲欢离合和她一起分享,告诉她和金鞭纪家的渊源,甚至告诉她第一次见到晓芙是怎样的砰然心动。 “那如果重来一次,你还会不会爱上我娘?”杨不悔歪着头,笑看着他。 “会。”殷梨亭不想骗她,曾经对晓芙的情意是真的,即使现在看来,那并不能算做爱情,但是重来一场,他初初见到晓芙,一定还是会砰然心动,他心里知道,晓芙之所以没跟杨逍一起生活,是因为舍不得伤害他,若真的能重新来过,他会劝晓芙对自己好一点。 “哼。”听到他的回答,杨不悔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不看他。 “生气了?”殷梨亭凑近她。 “生气了,生好大好大的气。”杨不悔就不看他。 “可是这是实话啊。”虽然人至中年,虽然曾经有过婚约,但其实殷梨亭一点和女孩了相处的经验也没有。 “你明知道我会生气你还这样说?”看他半天说不出一句话,不悔转过头来,伸手揉他的脸,硬硬的胡茬硌的她手疼。 “可是……” “可是什么?”杨不悔挑眉问道。 “可是我发现你骗我。”手覆上她蹂躏他脸的手,殷梨亭眼角深藏着一丝杨不悔看不见的笑意。 “我就算我骗你,你也相信了啊。”杨不悔笑的一脸狡捷。 “这么说还是我笨了?”殷梨亭失笑。 “不然你以为呢?”不悔笑出声来,好听的有如天籁,殷梨亭也被这样的声音感染了,看着眼前的女孩,她仿佛不染一丝红尘俗世的浊气。 “不悔,你最想去的地方是哪里呢?”殷梨亭知道,他的小丫头其实很喜欢到处走走,他就带着她游览了一下武当,她都每天高兴的跟什么似的,若有一天,他带她走出武当之外,她一定会更开心的。 “怎么,六叔你要带我去浪迹天涯吗?”不悔歪着头看着他笑,眼里像落了满天星光,有种说不出的深邃,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对呀,我带你去浪迹天涯,你想去哪里我都陪你去。”殷梨亭柔声说道,他不是看不出丫头没有说出来的话,或许她自己从来没想过闯荡江湖,身为杨逍的女儿,父亲心里装着明教大业,自然就顾不上她小女儿家的心思了,可是以后有他了,他即不想着家国天下,也不想着振兴武当,他有的是时间陪着他的小丫头胡闹,他人生的乐趣也仅止与此。 “你说的,不许反悔。”杨不悔一把抱住他的脖子,声音里满满的都是向往。 “我说的,绝不反悔。”殷梨亭轻笑一声,经由他这次的受伤和七弟的死,他才知生命无常,人活一世,没有什么比开心更重要了,而握住她手的那一刻,他这一生最重要的责任和使命就是让她开心,永远都笑的甜甜的。 “江南吧,我们先去江南看看好不好?”江南烟雨,名声大噪,多少文人墨客以江南为背景,刻画了妙笔丹青,她曾听人说过,江南的水都是温柔的,她,很想去看看。 “江南烟雨,塞北寒雪,草原逐日,春天听风,夏天赏荷,秋天摸雨,冬天玩雪,丫头你一直陪着我好吗?”殷梨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她的眼睛亮亮的,沉沉夜色也掩不住她眼里的晶莹。 “好,答应我的,你不许赖哦。”不悔仿佛已看到了那样美好而温柔的岁月,有风,有月,有家,还有一个他。 第29章 地老天荒 空中月儿放光芒,地上人儿影成双,天际突然划过光亮,一颗,两颗,三颗,竟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流星雨,杨不悔兴奋的抬头,殷梨亭也跟着抬头,颗颗好看的流星将夜空照亮。 “人家都说对流星许愿很灵的,六叔,你要不要试试?”双手合十默默祈祷,无论能否实现,都是她心里最美好的期冀。 “我不信这个。”他早已没了那种世界都是单纯美好的想法,他从来不相信种无稽之谈。 “就算不信,那也是一个很美好的期冀啊。”不悔撇嘴不在理他,她就知道他会这么说。 看着眼前活力四射的小丫头,殷梨亭的心突然变的很柔很软,从来没有哪一刻他觉得心是如此的平静安详,嘴角微微勾起一抹弧度,幸福的滋味在心底流淌。 那天眼看着她挡在他面前的时候,心瞬间崩裂的疼痛告诉他,不论她是死还是回到光明顶抑或被别的男人拥有,他都无法容忍,无法想象没有她以后,他怎么面对接下来的风霜岁月,如果不曾拥有过就算了,可是拥有过再失去便是完全不同的心境,天堂到地狱的落差,大抵就是如此。 “守着她,地老天荒。”这话虽然矫情到了极点,却也是他此刻最真实的心境,是他对流星许下的愿望,也将是他这一生最重要的承诺。 天际一闪而逝的流星,如坠落的火树银花,绚丽却短暂,大手温柔的抚挲她的脸,殷梨亭的心无端的平静,与其寂寞一生孤独终老,他宁愿像流星绽放出瞬间的永恒,从此以后,他再也不会放开她的手,无论将来要面对怎样的风刀霜剑,他一定要牵着她的手一起走下去。 感觉肩膀一沉,不悔的呼吸清清浅浅的传来,她睡着了,殷梨亭低头看她,幸福的感觉在漫延。 睡着了的不悔做了一个梦,梦里很美,她陪着他在大片大片的花园里练剑,优美的招势像双飞的比翼蝶,曾经,她认为练剑是最无聊的事,可是有他陪着一起,竟也觉得乐趣无限。 起风了,殷梨亭抱起睡着的小丫头走回去,她的头靠在他胸前,没有醒过来的迹像,夜风吹起她的长发飞舞,两人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就像以后的宿命,纠纠缠缠永远都会在一起。 在杨不悔的记忆中,父亲总是很忙的,有时候好几天都见不到他的人影,见到了,他也总是督促着让她练剑,说练好了剑法就不会被欺负了,即使以后他不在了,只剩她一个人,她还是能活的好好的,不悔当时就哭了出来,她哭着问爹爹,是不是像娘亲那样不要她了,她害怕爹爹也会像娘亲那样,一去,就再也不回来。 “不儿不喜欢练剑是吗?”杨逍蹲下来看着女儿问。 “恩。”小小的杨不悔点头,其实她也不是不喜欢,就是觉得有点无聊,而且小小的她也有自己的私心,她觉得,只要她练不好剑,不能好好保护自己,爹爹就不会像娘亲那样离开他,因为爹爹说过会一直保护她,直到找到那个可以代替他来守护她的人。 而如今,她找到了那个守护她的人了,她真的找到了,手无意识的抓紧了殷梨亭的袖子,睡着了的不悔嘴角漾着一抹微笑。 女子实不必绝世容颜,醉倒天下苍生,但求温柔娇俏,善解人意,男子也不必潘安再世,迷惑众生,只求风度清华,正气浩然,而殷梨亭和杨不悔就是这样的人,她不是最美,但是温柔美好来到他身边,他不够俊俏,但是成熟稳重陪在她身边。 一夜无话,阳光从窗口洒进来,暖洋洋的,杨不悔伸了个懒腰,素手轻轻拨弄一下屋里的七弦琴,好听的曲子从指尖流泻,泄露了女子最最甜蜜的心事。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有匪君子,如切如磋。瞻彼淇奥,绿竹青青,有匪君子,充耳琇莹。瞻彼淇奥,绿竹如箦,有匪君子,如圭如璧。”唯美的歌声飘荡在梨亭小榭,鸟雀似乎也被吸引了,兴奋的扑腾着翅膀。 殷梨亭听着美妙的琴音传至耳际,脑袋里都是她娇俏的笑脸,对于两人这份惊世骇俗的感情,最执着的其实一直是她。 初遇的时候,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不能为她遮风挡雨,不能英雄救美保护她,反而是她一直陪在他身边,随着时日加深,她眼里的情意藏也藏不住,她还是妙龄少女,他已经半身残废,她可能会遇见很多男子,就像无忌那样的英雄少年郎,为她簪花插钗,与她执手画眉,他已经老了,没办法再给她浪漫,没办法像个血气方刚的少年一样给她激情刺激,更多时候还需要她照顾,他希望她想明白自己的心意,不要错把怜悯当爱情,不要将疼惜当做情意。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直视着他的眼睛,就让他心里的龌蹉无所遁行,她眼里的情意藏不住,他心里的情意其实也藏不住,虽然她年纪小,心理却很成熟,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会为自己尽力去争取。 他误中七虫七花之毒,她流着泪陪在他床边,说愿意照顾他一辈子,无怨无悔,甘之如饴,那一刻,他无法怀疑她的情真意切,她眼神中的决绝像极了当年的晓芙,却又明明白白的不是一个人。 再后来,顾虑着两人之间的差距,他再想拒绝的时候已经晚了,因为她已经洞悉了他的内心,任凭他怎么自欺欺人,她都将那当做一场笑话,用自己的生死肆无忌惮的捉弄他,而他在那样的捉弄下却只想紧紧牵住她的手。 或许别人会笑话他,会在他背后指指点点,说他娶不到娘亲反而来娶女儿,说他诱惑小姑娘,可他什么都不想管了,这一生就是因为顾虑太多所以才错过太多,而今天,他不想在错过了,在他最落魄的那一年,迎来最美的感动,老天终究待他不薄。 人生总是充满很多不确定,殷梨亭也不知道今后的人生还发生什么,但是他希望他的丫头,在生命终结时可以心满意足的回忆起这一生,对着儿女说这一生真的无怨无悔,就像晓芙帮她取的名字一样。 第30章 想见到她 炎夏已远,秋风扑面吹过,树叶历经轮回由绿变黄,刷刷的往下落,殷梨亭收了剑,惊起鸟雀飞舞,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六师叔。”路过的道童见了弯腰行礼。 “清风,你今天不是下山去了吗?”殷梨亭一眼就看到人群中的清风。 “回来了啊。”清风摊摊手。 “这么快就回来了?”殷梨亭有点吃惊,武当山向来是严肃的,平时他们难得下山一趟,不到天黑绝对见不到人影,更何况,这次小丫头也一起跟着去了,依着她的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回来。 “唉!” “这是怎么了?”清风也不说话,只是不停的叹息,叹的殷梨亭更好奇了。 “跟不悔姑娘下山真是一点也不好玩。”张三丰向来不管武当俗物,殷梨亭兄弟又比较平易近人,清风本来年纪不大,在他们面前也少了拘紧。 “怎么不好玩了?”殷梨亭挑眉问道,依着小丫头那活泼的性子,他还真是想知道怎么无趣了? “不悔姑娘是个女孩子,她可是姑娘家呀,对美味小吃不感兴趣,对漂亮衣服不感兴趣,对精致首饰不感兴趣,对胭脂水粉不感兴趣,却偏偏对那冷冰冰的刀剑感兴趣,她感兴趣就感兴趣吧,还偏偏要拉着我陪他逛。”清风垂足顿胸满脸悔恨,他为什么要答应带她一起去呢? “这样啊。”殷梨亭也着实没有想到,小丫头可不喜欢那些打打杀杀,平时让她练个剑她都一脸不情愿,怎么会逛兵器铺子呢? “对呀,逛兵器铺子就逛吧,挑个刀或剑什么的也行啊,不悔姑娘倒好,逛了半天什么都没挑上,就看上一块铁,一块铁啊。”清风想起兵器铺老板看怪物的眼神就很无语。 “我倒想看看小丫头搞什么鬼。”那丫头脑袋里古灵精怪的,也不知道想些什么,殷梨亭决定去问问她。 “她还没有回来,她说要去干一件大事儿,不让我跟着去,说日落之前保证回来。”清风一脸为难的看着殷梨亭,他知道让她一个姑娘家自己在外不合适,但是他说也说不过,打又不敢打,他心里也很着急,所以才和六师叔啰嗦这么多,毕竟,只要六师叔才是最关心不悔姑娘的呀。 “我知道了。”殷梨亭只笑不说话,就那么看着清风。 “六师叔,您怎么这样看着我?”看殷梨亭只笑不说话,清风一脸苦逼。 “以前怎么没发现你小子这么猴儿精的。”武当山的小道士,什么时候这么多鬼心眼儿了,想让他去找小丫头就直说嘛。 “我这是近墨者黑啊六师叔,别忘了把你家小姑娘找回来啊,丢了我可不负责。”听到殷梨亭这么说,清风就知道他的计谋得逞了,而且他又没有胡说啊,他这么油嘴滑舌还不是跟不悔姑娘学的啊。 “调侃你六师叔,想挨打了吧。”殷梨亭做势伸手,清风吐吐舌头跑走了。 其实清风是多虑了,他们下山也不会走太远,就在武当山下,武当的地界,大白天的还不至于出什么事,他只要在梨亭小榭等着小丫头回来就好啦。 习惯真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没了小丫头叽叽喳喳在耳边说话,他做什么都做不在心上去,不时向梨亭小榭外张望,仿佛下一秒,她笑着的脸就会出现。 下午的时候,三师兄找他去商量今年招收道童的事,聊的稍微晚了些,回梨亭小榭的时候,他的步子不自觉的就快了些。 “六师叔怎么这样急,可是有什么着急事吗?”小道童惊奇的看着他问。 “嗯,有急事。”急呀,很急,很想快些看见她啊,不过面对小道童,他只能一边快走一边正经脸。 迫不及待的回到梨亭小榭,小丫头却还没有回来,抬头看着渐渐西落的太阳,他已经一整天没有见到她了。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眼见着太阳慢慢淡出地平线,殷梨亭也越来越着急了,虽说武当地界应该不会出事,可是这世上的事儿谁又能说的准呢?山下不比山上,三教九流,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丫头生的貌美,武功又实在不高,若是遇到坏人…… 想到这里顿时就坐立难安了,他真是后悔呀,下午清风跟他说的时候他就应该下山去找她的,那一刻,行动比思绪快,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在武当山入口了。 不悔是个胆子很大的姑娘,这辈子唯一就是怕黑,太阳西落,夜幕降临,路上一个人也没有,夜风一吹,各种奇怪的声音传到耳里,有鸟兽的,有昆虫的,全部混合到一处,响的不悔心里直犯嘀咕,抬头望望,距离武当山还有很远一截。 “不会有什么妖魔鬼怪吧?”越听心里越犯忤,而人一旦心里犯了忤就会产生强烈的恐惧,不悔咬咬牙,索性拔腿跑了起来。 “你慢点。”殷梨亭站在武当山入口,远远就看到了一路跑过来的不悔。 “六叔。”看到殷梨亭,不悔松了口气。 “去哪儿了?”殷梨亭笑看着她。 “不告诉你。”不悔眨眨眼睛。 “知道害怕还这么晚回来?”想到她一路跑回来那惊恐的表情,殷梨亭失笑,到底还是个孩子。 “六叔。”杨不悔侧头看他。 “嗯?” “你想我了对不对?” “你肯定是想我了是不是?”杨不悔自顾自的说着,一脸兴奋,也没期望着殷梨亭真的能回一句。 “对,我想你了。”这话他肯定是说不出口的,但看着小丫头的笑脸,殷梨亭嘴角也跟着上扬。 第31章 最喜欢你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待到朱槿花开的时候,不悔来到殷梨亭身边已经八个月了,这八个月,足以改变一生,梨亭小榭有一棵老树,殷梨亭在上面挽了个秋千架,晚夏的风炎炎的炽人,杨不悔坐在秋千上,头懒懒的靠着,秋千美眷的景像,深深刻进殷梨亭内心深处。 “送你的。”不悔把一把剑递到殷梨亭面前。 “你一直记着?”之前他受伤,随身的佩剑也不知所踪,他不知小丫头什么时候就把这件事放在了心里。 “鼎鼎大名的殷六侠,手里没有剑怎么可以呢?”看殷梨亭握剑的英姿,不悔满意的点头。 有人说环境可以改变人,以前殷梨亭不信,现在他信了,自从小丫头来到他身边,他发现自己的笑容越来越多了。 “我也有一把哦。”不悔脸色微红,这剑是一对,就像她……和他一样。 殷梨亭想到那天清风说丫头在兵器铺里买了一块铁,完后说要去干大事不让清风跟着,后来她回来了,他问她去干什么了,她也没有告诉他,如今看来,他竟是去打了这对剑。 “六叔,我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不悔的眼睛亮亮的看着他,这是她此生第一次送人礼物呢。 “喜欢。”殷梨亭此人,注定不会把喜悦之情溢于言表,但是对于这个礼物是真的喜欢。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的,六叔,我们一起练剑好不好?”不悔一脸得意。 “好。”朱槿花开的正艳,就像殷梨亭的心越来越鲜活。 “我听人说过,武当七侠里面,六叔剑术最精,你可要好好带带我,不要藏私哦。”不悔的眼睛眨呀眨的,以前在光明顶的时候,她也曾听爹爹和教中人研究各家各派的武功,武当七侠各有所长,唯有六侠,剑术最精,那是他第一次在爹爹口中听到殷梨亭这个名字,爹爹向来孤高自负,那一刻,她却看到他眼里的赞赏。 “要开始了哦。” “来呀。” 殷梨亭抬剑一挥,不悔绕到他的身后,一个挥剑抢攻,另一个就横剑守御,忽而又双剑齐飞,飒飒生风,两人对视而笑。 “不错嘛。”收了剑,殷梨亭笑看不悔,谁说她剑术不好的,只是缺了名师教导而已。 “我只是不喜欢练剑,不喜欢学武功,我又不是笨。”不悔撇嘴,很多事情,只在于她想不想,不在于她会不会。 “不喜欢练武功,你就不怕被人欺负吗?”殷梨亭不知杨不悔为何会有这种想法,像她这样的姑娘,从小便命途多舛,该更懂得保护自己才是。 “练好了武功也不一定会不被欺负。”杨不悔侧头看他,娘亲的功夫不好吗,却仍然难逃一掌毙命的结局,所以练好不练好武功和被不被欺负不从来就不成正比。 殷梨亭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丫头,虽然她年少,可很多时候看问题远比一般人通透许多,江湖上,人人欲望叠递,又有谁能洒脱至此呢? “那我们不练剑了。”殷梨亭双手放在不悔肩头,丫头身上最闪光的地方就是她的真实,殷梨亭希望她一直这样真实下去,她不想做的事就不去做,至于将来会不会被欺负,那都是他的事,若她真的被欺负了去,那是他无能。 “如果是跟六叔一起的话,练练剑其实也还不错。”阳光下,不悔的笑脸如此闪耀。 “傻丫头。”殷梨亭疼惜的揉揉不悔的头发,她本是活泼少女,却因在他身边硬生生磨了自己的棱角,其实她不知他有多喜欢看她调皮捣蛋,如此天真活泼,可爱极了。 “真的六叔,只要跟你在一起,做什么我都开心。”她也不知道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只是这种心情,让她很欢喜。 “丫头,我喜欢你,我很喜欢你。”其实这句话他早该对她说的,只是不知该怎么说出口,他不知怎样说出口才显得真诚,活到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都不用说出口,心里明白就好啦,可是今天,看着她的脸,他突然觉得自己错了,是该说出来的。 不悔的眼睛突然就亮了,她从不怀疑他对她的感情,可是亲耳听到他说出这句话就又是另外一回事儿了。 “我知道的,这世上,六叔最喜欢的人就是不悔了,对不对?”杨不悔拽着殷梨亭的袖子,亮亮的眼睛认真的看着他,竟让人有种眼前一亮的感觉。 “对,我最喜欢你。”殷梨亭轻抚她的脸,在她额头印下一吻,不悔抱住殷梨亭的腰,脸上皆是幸福,她曾听人说过,爱情是种即使痛苦也想爱下去的东西,她觉得不对,爱情明明是种很幸福的感觉,就像,她和他这样。 第32章 无可替代 时间是个很奇怪的东西,开心或是难过,都有不同的感觉,于杨不悔而言,时间如飞,又是半个月过去了。 “丫头。”殷梨亭一个纵身就跃上了屋顶,他想看见的人,正坐在屋顶看星星。 “六叔。”看到他,不悔满脸甜笑。 殷梨亭和她并肩而坐,月光下两人俨然一对金童玉女,男子成熟稳重,玉树临风,女子笑容甜美,姿容绝色。 不悔怔怔的对着天上一轮明月发呆,手指不时指指点点,也不知在想什么,一会儿微笑,一会又皱眉,殷梨亭瞧着她表情丰富的脸,不禁笑出声来。 “怎么了?”不悔闻声转头。 “你在干什么?”殷梨亭笑看不悔,他真想知道她的小脑袋瓜里整天在想些什么事情。 “我发现我好笨啊。”不悔一脸无语的撇嘴。 “怎么个笨法?”殷梨亭挑眉,他可不止一次听她说过自己聪明的,怎么今天又笨了,这是个什么逻辑。 “我以前听人说过有人能数清天上的星星,我怎么越数越糊涂啊。”杨不悔一脸苦恼。 “这是谁跟你说的,这话你也信?”殷梨亭真是哭笑不得,他居然跑这儿来数星星了。 “六叔,我发现你比以前爱笑了。”不悔充满感慨,时间在走人也在变,变得更加成熟更加理智,不管是她还是小昭亦或无忌哥哥都不再像以前一样天真,只有六叔,无论怎么变,还是她心里那个无可替代的人。 “是吗?”殷梨亭下意识的伸手摸摸自己的脸,他也发现自己是比以前开朗了许多。 “你以前真的从来不笑,我记得刚认识你的时候,跟你说话你都不搭理人的。”两人相识在一个特殊时期,殷梨亭这个名字,杨不悔一点也不陌生,她想到娘亲在世时提到这个名字时止也止不住的泪水,想到孤高自负的父亲提起这个名字时眼里一闪而逝的欠疚。 光明顶的时候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个听了无数次名字的人,他侠义又长情,是她想象中的他的样子,她没想过两人会再相见,而再相见的时候的他,绝望又落魄,让她的心忍不住的疼惜,她突然觉得老天不公,明明把这世间最最美好的东西都给了他,却又为何全部收了回去,连健康都不愿施舍。 起初她只是想为他做点什么,慢慢的却丢失了自己的心,看着他的眼睛,她不想在可怜他,而想光明正大的走进他的生命,好好的去爱他。 “我有那么凶吗?”殷梨亭侧头看着小丫头,遇见她的时候,是他一生中最颓废黑暗的日子也是他此生最无法忘怀的一段时光。 “你没有吗?”杨不悔也侧过头看着他。 “大概,是有的吧。”想到那一段黑暗的日子,殷梨亭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那个时候的他,悲伤而又绝望,迷乱之际遇袭被废,他真想就此死了,可他除了是殷梨亭,还是武当七侠之一,在殷梨亭这三个字之前,他首先是武当六侠,他想死,可他不想套着武当的道袍死的没有尊严,所以,他硬生生撑着一口气,身体上的痛和心里上的伤几乎把他折磨到发狂,就在这个时候,迷迷糊糊之间,他看到了一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她像一滴水温柔,又像一团火热烈,让他,躲避不及。 “从此以后,不悔会陪着六叔,永远都不离开你。”过去的事不必再提,他们期望在乎的是以后。 “你说的对。”伸手揽住她,把她的头靠在自己肩膀,也许这便是天命吧,晓芙去世,他从未想过还会有人能够撩动他的心弦,可是她出现了,帮他试药,喂他喝粥,说喜欢他,让他一成不变的世界洒满了阳光,他知道,有丫头,他再也不会孤单寂寞。 “有你真好。”这是杨不悔最真实的心境,人生的路好长,两人之间也还有很多问题没有解决,但是她知道,只要有他在,天就不会塌下来。 殷梨亭紧了紧搂住她的手,其实他才想说,丫头,有你真好。 萤火虫闪着微微萤光,一点,两点,三点,在这万籁寂静的夜晚,奉献自己微薄的力量,为这暗夜增添了一抹动人的光彩。 第33章 你是我的 阳光从窗户洒进来,耀眼明媚,姑娘爬在窗边枕着自己的双手,闭着眼睛睡的正香,一袭绿衣清净素雅,阳光折射在她脸上,长发遮住半面容颜。 犹抱琵琶半遮面形容的大概就是这样的景致,殷梨亭突然发现,阳光很亲切,微风很亲切,眼前的一切都很亲切,他永远无法忘记,那个阳光明媚的早晨,那个长发遮了容颜的女子。 人生一梦四十年,很快就过去了,唯有她,是他心里的一抹柔软,眼前的一切都很美,在他的记忆里铭刻成永恒,秋风轻拂,树叶轻摆,小鸟叽叽喳喳唱着欢快的歌,阳光折射到她脸上,倒映着美丽的阴影,这个早晨因她而美好,武当山的日出很美,把天幕染的一片橙红,从远处看就像人间天堂,岁月静好,现世安稳,一切都是那么和谐,握紧手里大红的请柬,殷梨亭突然很想成亲。 或许是秋风不温柔,或许是他的动作不够轻,小丫头呓语一声就醒了过来,看着他的目光有着将醒未醒的朦胧。 “六叔。”她的声音软软的,朦胧的眼里亮起一抹光,这抹光,比昨晚的星空还要明亮。 “怎么在这里睡着了?”隔着窗户,殷梨亭伸手把她的头发揉的乱乱的。 “这里阳光明媚多温暖啊,不小心就睡觉了。”杨不悔也不恼,伸手揉了揉眼睛,相对于星光与月光的清冷孤寂,只有热情奔放的阳光才能这般得恰到好处,她很喜欢这样暖暖的感觉。 殷梨亭双手扣住窗棱,稍稍前倾一下,唇与唇碰到一起,不悔大脑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熠熠有神,不悔心里一动,这个人是殷梨亭,是她倾心很久一心想要嫁给他的人呢,双手慢慢攀上他的劲项,从未有过的近距离接触,让她看到殷梨亭深邃的黑眸,有着让她心悸的光彩。 “六叔,你脸红了哦?”不知过了多久,两人稍稍离开,他的脸和她的脸,距离仍然很近,近到她能感觉到他喷出来的鼻息。 “你这丫头。”他个性内敛腼腆,本不是会做这样事的人,可是今天,看着小丫头亮亮的眼睛,看到手里握着的大红请柬,他突然感觉很爱她。 “我怎样?”杨不悔挑眉,只有用这样的方法,她才可以抑制住脸颊止不住的热。 “你是我的。”时间过了很久,久到不悔都以为自己不会听到回答的时候,他轻声说。 他很开心,这种开心是这世上别的任何人都无法给予的,只有眼前的小丫头是他愿意放在心尖上的人。 “六叔你学坏了,你以前不是这样的。”不悔怔怔的看着殷梨亭,以前的他,虽然不是严肃的不苟言笑,却也从来不会这样,她越来越发现他不一样了。 殷梨亭尴尬的咳嗽一声,其实他本来就这样,只是关系不一样所以表现才会表现不一样,只是这话他要如何说的出口呢? “说呀。”不悔好奇的问,只一径的看着,让殷梨亭尴尬的不知如何是好,他越是窘,她越是玩的兴起。 “你无忌哥哥要成亲了,邀请你参加婚礼呢!”突然想起手里拿的东西,殷梨亭迅速转移了话题。 “说嘛说嘛。”也不知殷梨亭说的太快还是声太小,不悔没太听清,也不管他说了什么,只一径的想要寻求答案。 殷梨亭咬咬牙,转身走了,走的很快很急,不悔看着他的背景,越看越像落荒而逃。 殷梨亭在前面走,不悔在后面追,他看不到她的脸,她也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空气中仿佛流溢出的甜蜜就像殷梨亭上扬的嘴角。 这世上的爱情分很多种,有的青梅竹马一同成长,有的吵吵闹闹欢天喜地,也有像他们这样的,一个在笑,而另一个在闹。 一直走到梨亭小榭的前厅,不悔还在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殷梨亭也不理她,拿了桌上的茶杯喝起来,耳边听着姑娘的说话声,他觉得,人生至此,圆满知足,大概就是这样子吧。 第34章 只会是她 “丫头,无忌要成亲了,你怎么不高兴呢?”殷梨亭好奇的看着杨不悔,自她看到这张请柬,脸上的表情就特别奇怪。 “我没有不高兴,我只是……” “只是什么?” “无忌哥哥这个人,什么事都想着别人,唯一忘了的只有自己。”在张无身边的四个姑娘,小昭、殷离、周芷若、赵敏,他究竟喜欢的是谁,只怕他自己都没弄清楚吧。 “周姑娘出自名门,兰心惠质,又和无忌从小相识,这不是很好的一段良缘吗?”殷梨亭并不喜欢周芷若,总觉得她小小年纪过于深沉了些,可这并不能做为否认一个人的理由,至少这个姑娘还是善良的,虽然青书因她犯下大错,但这了怪不了她。 “可无忌哥哥喜欢的人是赵敏。”殷梨亭说的这些杨不悔又何尝不知,但是感情的事,有的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 “无忌和你说的?”相对于周芷若来说,其实殷梨亭更欣赏赵敏,那丫头鬼主意多,和他们立场也不同,但是从来都是光明正大的,即使耍手段那也是堂堂正正,从来不会给人一种阴森森的感觉。 “这种事情还用说吗?”爱不爱一个人,从他的细微表情就可以看出来。 “赵敏和周芷若相比起来,其实更适合无忌的是周芷若,他们一个是明教教主,一个是峨嵋掌门,青梅竹马,门当户对,有着一样要誓除元兵的信念,可如果是赵敏的话,一个誓要灭了元兵,一个誓要保着元兵,观念的不同,是没有办法改变的。”这是张无忌和周赵两女最直观的情况。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干嘛非得门当户对,我和你也不门当户对啊。”杨不悔最讨厌的就是什么门当户对,就因为这四个字,他总是不停的把她往外推,让她现在想起来依然伤心不已。 “好了好了,我的错,不过丫头,你就别给别人瞎操心了,无忌是明教教主,身边有很多人指点,他一定会做出对的选择。”看小丫头一幅委屈的样子,殷梨亭赶紧转移话题,而且这种闲心也不该她来操。 “我能不操心嘛我,我怕无忌哥哥以后会不幸福。”这个世上,没有人能理解杨不悔对张无忌是种怎样的感情,对赵敏,她着实没什么好感,她至今无法忘记当初六叔差点被她害死,可是她知道无忌哥哥喜欢她,现在的她有六叔陪伴珍惜,过的如此幸福,当然也希望无忌哥哥能够和自己真正喜欢的人在一起。 “一定会的。”对于张无忌,殷梨亭是感激的,若是没有张无忌,这世上不会有杨不悔,也不会有他,是他找来黑玉断续膏又给了他活下去的希望,是他把不悔带到他身边,让他以后的人生充满欢乐。 “也是。”想了想,杨不悔就不在纠结,纠结也没用,无忌哥哥仁侠善良,她相信老天一定会给他最好的。 “这次去光明顶参加婚礼,一定会见到你父亲,我想……”无忌的人生会怎样,他们无法左右,既然他决定了要娶周芷若,那他们除了祝福也只能祝福。 “你想怎么样?”杨不悔抬头看着他,心跳如擂鼓,即希望是她想的那样,也怕不是她想的那样。 “我想和你的父亲谈谈我们的婚事,不悔,你愿意嫁给我吗?”不悔这样一直和他呆在武当不是个事儿,虽然她不在乎,可是他还是不想别人对她指指点点,两人之间有了口头婚约,有了师傅见证,可他从未亲口问她一句愿不愿意嫁给他? 殷梨亭期待的看着眼前的小丫头,心里眼里都只有她一个人,他发现晓芙的身影在他心里逐渐淡去,被永远沉封在一个叫做记忆的地方,所有的爱与恨都平静的安放在那个地方,这些记忆再也不能折磨到他难以入睡,再也不会伤害到他心痕累累,因为有一阵温柔风吹开心门,使他前所未有的温暖和安心。 是她填满了他空了二十几年的心,而他也应该为她把心中最重要的位置腾挪出来,从此以后,也只会有她一个人。 他清楚明白的知道,不悔和晓芙不一样,失去晓芙,他伤心难过,荒废自误,可是若失去不悔,他会觉得世界一片灰暗,再无生机可言。 “六叔,你这算求婚吗?”不悔笑着问,脸上闪过一抹可疑的红云,依然美的让殷梨亭觉怎么看也看不够。 殷梨亭的眼神充满认真,他知道像丫头这个年纪的姑娘,喜欢浪漫,喜欢惊喜,可是他已经到了不惑之年,有很多东西都已给不了她了,这一生唯一一次的求婚,他想亲口对她说。 不悔没有说话,殷梨亭也没有着急,或许每个男人都会经历这样一次既期待又紧张的心情,他,在等着她的回答。 “好。”其实不悔心里明白,殷梨亭这一生最难以忘怀的人永远都是娘亲,可她不就是喜欢这样的他吗,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可以因为他一句话失落难过,也可以因为他一句话感动开心,她其实不知道所谓的刻骨铭心是什么感觉,但她知道,她的心早已在他身上。 “选择我,你会后悔吗?”殷梨亭很想确定这个问题,因为他和她之间有二十几年的光阴差距,他无法像个年轻小伙子一样带她烈马兜风,跟他在一起,即使他不会去束缚她的活泼,她也一定会牺牲很多,他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样介意自己年纪大她这么多。 “不会。”不悔答的没有一丝迟疑,无论今后她会不会成为贤良稳重的侠客之妻,她也会一直陪着他走下去。 她知道六叔心里在想什么,但是有时候真的没必要想那么多,爹爹之所以对娘亲抱憾终生,就是因为替她考虑太多了,他想等着她自己想清楚,心甘情愿的呆在他身边,却没想到结局是他所不曾想到的惨烈,如果他不是那么替她考虑的话,他们也一定不会有这样的结局,而她,绝对不要复制爹娘的悲剧,她喜欢他,就是要和他在一起。 第35章 无法抉择 “好。”这是殷梨亭期望中的答案,也是他想要的答案,可是他说不出更多好听的话,看着笑的温暖的丫头,他的心真的很暖,其实对于两人之间这份感情,最坚守的一直都是她,先说喜欢的是她,先付出的是她,先守护的是她,先坚持的是他,而他,也该为她勇敢一点了。 “年龄的差距,辈份的悬殊,尴尬的过往,我都可以不在乎,我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我,但是有一个人,我想得到他的祝福,我必须得到他的祝福。”这是杨不悔唯一对殷梨亭的要求,选择他,她从来没有后悔过,以后也一定不会后悔,她也从未对他求过什么,唯一求的只有这一件,对她来说,别的人谁都可以置之不理,但她不能忽略一个人,她尤其想得到这个人的祝福,如果不能,她一定会伤心一辈子。 “若他坚绝不同意,你,会离开我吗?”殷梨亭知道这问题很残忍,可是他必须要问,他知道不悔对杨逍来说意味着什么,不仅仅是女儿,还是生命的寄托,晓芙去世那么多年,杨逍心门紧锁,把一切精力都放在了不悔身上,那是他活下去的动力,如今不悔到了待嫁的年纪,杨逍也一定想着怎样替她选择一个良人,是温柔如玉的,是武功高强的,是名震天下的,是家财万贯的,无论哪种,他都绝对想象不到不悔竟会爱上曾经和她母亲有过婚姻之约的人。 他知道杨逍一定不会乐意,不说身份年龄这些外在因素,就拿当初他和晓芙有婚约这一件事他就不能同意,自己捧在手心珍之重之的宝贝,她还处在花季,却让他这个老男人摘走,或许还带着些许别的目的,如果是他也不会乐意,可是让他自私一点吧。 “不,六叔,你别问我,你别这样问我。”杨不悔瞬间眼泪决堤,一颗一颗砸在殷梨亭心上,殷梨亭握她的手,发现她的手非常凉,甚至还有一点抖,他这才知道,她平时天不怕地不怕,是因为她心里根本不在乎,遇到她在乎重惜的人和事,她也会无法抉择。 她的确害怕,她害怕爹爹会让她在六叔和他之间做选择,这两个人,是她一生中最重要的两个男人,一个是生她养她的父亲,一个是情深爱重的男人,她真的怕。 对于自己的心意,她非常确定,如果没有殷梨亭,她不知道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可是父亲的感受对她来说真的很重要,她很想父亲能够笑着祝福她,她相依为命的父亲,她该怎么让他去接受呢? “别怕,六叔在这儿呢。”殷梨亭在心里对自己暗骂不已,做什么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到底有没有为她考虑过,这样问,不是生生逼着让她在父亲和他之间选择一个吗,这让她如何选择,那不异于拿挫刀扎在她心上划,一刀一刀,鲜血淋漓。 杨不悔泪眼朦胧的点头,决定和他在一起那天,她有想过会有这一天,可是她相信,无论是爹爹或者六叔,他们都不会忍心把她撕成两半的。 “别哭了,你相信六叔,一定会解决好的。”殷梨亭伸手擦掉不悔腮边的泪珠,他的姑娘,阖该笑靥如花,其它的事情就交给他做去吧。 不悔点点头,含泪的眸子带着笑,她一直相信他,当初她相信他可以好起来,他果然就好起来了,她相信他会喜欢她,他果然就喜欢她,这次她也一样相信他不会让她失望的。 “傻丫头。”梨花带雨的姑娘让殷梨亭的心微微发疼,有时候他觉得她很成熟,想事情甚至比他更全面,可更多时候,她却还是像个孩子,是喜是怒表达直接,他不知道自己的一辈子还有多久,可是有生之年,他只想和她一起度过。 “不管发生什么,都有六叔在。”殷梨亭把她的小丫头拥入怀中,在她耳边轻声却说的坚定,没别的意思,他只是想说,对这份感情付出的不是只有她一个人。 这个世界上,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喜欢听好话,尤其像杨不悔这样的小丫头,即使她什么都明白,可是听到这话,却还是忍不住在心里雀跃。 杨不悔抱住殷梨亭的腰,头抵在他胸口,能够清晰的听到他的心跳动的声音,她真的很喜欢很喜欢他,喜欢到他说什么她都相信,喜欢到即使可能会面临两难也不想放弃。 第36章 真是冤孽 七月十九宜嫁娶,光明顶上到处充满了喜庆的唢呐响,鞭炮齐鸣,锣鼓喧天,今天的明教,宾客迎来送往,是最热闹的一天。 一身大红衣衫的张无忌站在人群之中,微风轻拂,发丝微动,温暖的阳光打在脸上,刚毅的面容也柔和起来。 “无忌哥哥。”杨不悔跃过众人来到张无忌身边,看着他微笑的脸,她却莫名觉得不舒服,今天是他大婚的日子,可她却感觉不到一丝喜悦与期待,有的,只是一种完成任务似的机械。 “不悔妹妹,师公和六叔呢?”张无忌往后望望,没看到其它人。 “他们在后面马上就到,我等不及了。”提起殷梨亭,杨不悔的眼睛似乎都在笑,张无忌终于可以放心了,眼前这个女孩子,再也不是当初拉着他的手叫他无忌哥哥的无助小姑娘,如今的她,心里眼里皆是幸福,这样真好。 “我已经和杨伯伯谈过了。”或许因着年少时期同生共死过,张无忌和杨不悔之间有种奇怪的感情,超越了友情和爱情的范围,凌驾在亲情之上,有些事,即使不说对方也能知道。 “我爹爹怎么说?”杨不悔也不矫情,虽然今天是无忌哥哥最重要的日子,可是这件事对她来说也很重要,她等不及了想要快点知道。 “杨伯伯说……” “无忌。”张无忌话还未说完,就听到了师公的声音,张三丰在众位徒弟的陪同下正向张无忌走来。 “无忌见过师公,见过各位叔伯,劳您远行,是无忌不孝。”张无忌也顾上说和杨不悔说了,杨不悔虽然遗憾,但是也不能在这时候拉住他,只是心里像有只手在不停的抓,她好想知道答案。 张无忌继任明教教主,万安寺救下六大派高手,和六大派早已化干戈为玉帛,他的婚礼,江湖上旦凡有点地位的人都来了,形形色色,络绎不绝。 阳光明媚,微风轻拂,喜堂里红烛高燃,大厅里迎来送往,杨不悔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很羡慕,她也想要穿上漂亮的嫁衣,在亲人的祝福下走向等在那边的他,嫁给她心里最完美的大英雄。 席上语笑宴宴,无论这些人心里怎么想,至少表面一派和气,杨不悔转身走出这满是喜气的大厅,光明顶是不悔所熟悉的地方,这里的一草一木都带着亲切的味道,这里的一点一滴都有她生活过的痕迹,循着熟悉的小路而去,无意外的看到了杨逍。 “还知道回来?”虽然语气冷硬,可不悔无法忽略父亲眼底那一抹温柔,那是只有对她才会体现的暖意。 “爹爹你说什么呢,女儿无论走到哪里都忘不了爹爹啊。”杨不悔满脸笑的跑到杨逍身边,馋着他的胳膊撤娇。 “算你有点良心。”杨逍伸手轻抚不悔的头发,看着数月不见的女儿,记忆仿佛回到了十多年前。 那时候她才刚刚六岁,无忌牵着她的手,把她亲手交给他,她抬头看着他的脸,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晓芙,唯一不同的是那双眼睛里满是迷茫和害怕。 无忌蹲在她身边,让她要听他的话,她乖巧的点了头,却在无忌走后扒在门上大哭,嘴里不停的喊着无忌哥哥,那一刻,她周身笼罩着对未来的迷茫,那害怕又不敢显露的样子让他痛彻心扉。 尽管他尽力陪伴,面对他的时候她却还是怯生生的,他足足用了两年时间才打开她的心门,她开口叫他爹爹的那一瞬间,一定是他这一生最最满足的时刻,这苍茫世间,只有他和她是最亲密的人,看着她一天天长大,他的心满是安慰,他想着,再留她几年就为她择个佳婿,将来百年之后,对于晓芙他也有个交待,见到晓芙的时候,他可以无愧于心的对晓芙说,我辜负了你的感情,让你抱憾而终,可我把我们的女儿抚养长大了,她那么优秀,像极了你。 他真的后悔呀,他不该自私的想多留她两年,他该在他及笄时就好好为她择了良婿,那时候明明有那么优秀的小伙子喜欢她,可是他舍不得,他想他杨逍的女儿,一定要选到这世间最好的少年; 他真的后悔呀,他就不该受不了她央求带她走下光明顶,让她遇到那个人,他更不该留她在武当照顾那个人,那时候,她跟着无忌六叔六叔的叫着,还自愿留在他身边照顾,他就该觉察出什么的,真……该死。 “爹爹,你看见女儿不高兴吗?”杨不悔侧头看父亲,他一脸深沉不语,她猜不透他在想什么? “你这丫头是不是做了什么惹我生气的事情,所以故意来试探我?”因着不悔的话,杨逍猛然从回忆中摘出思绪。 “怎么会呢,女儿这么乖,从来不会惹爹爹生气。”杨不悔嘿嘿笑看父亲。 “要真没有就好了。”看着笑的一脸明媚的女儿,杨逍长长叹了口气。 真是冤孽啊,当初他从殷梨亭手里抢走了晓芙,难道如今就要把女儿还给他吗,可是他只是抢走他的未婚妻子,如今他凭什么来祸害他女儿,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第37章 六叔很好 一场令江湖瞩目的婚礼,竟以二女争夫,血溅华堂而结束,杨不悔想起来,仍觉得不可思议,同时心里又大大松了口气,由此一来,无忌哥哥大概也弄清楚了自己正真的心意,这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摇曳的烛光映衬下,杨不悔坐在琴前,唯美的歌声飘荡在光明顶,为这个喧闹了一整天的地方添上了一抹优雅的色彩,素手抚琴的不悔,虽不妖艳却让人无法忘却,美,无关乎容颜,是一种特别的气质。 “一曲《淇奥》谈的是出神入怀,不儿可是有了心仪的君子?”杨逍推门而入,不悔抬头看着自己的父亲,两鬓已有微白,却丝毫不减风彩,英明神武,坚毅挺拔,为她撑起一个温暖的家。 “爹爹明知道还要问?”杨逍是个狂妄的人,她的女儿自然也没有时下那些大家闺秀的矫揉造作,从来心里怎么想就怎么做。 “为什么是他?”杨逍没想到不悔竟会如此直接,可是如此直接的才是他杨逍的女儿不是吗? “为什么不是他呢?”杨不悔反问,乌溜溜的大眼睛像极了晓芙,就那么看着他。 “他哪里好?”杨逍咬着牙问,眼里藏起一抹深深的失落,女儿大了,在也不是时时刻刻需要他的小丫头了。 “他啊……”想到殷梨亭,不悔嘴角扯起一抹笑,突然发现,她心里竟然有了那么多关于他的一切。 “六叔很好,六叔他,很好很好啊。”他的好,她不知怎么用言语来形容。 “好什么好,哪里好,明明是个中年大叔,却来引诱小姑娘,江湖上提起武当殷六侠,最多的评价只是一句稚弱。”越看女儿脸上的笑越觉得刺眼,杨逍简直要抓狂了,对殷梨亭,本来还存着几分抱歉,现在是半分也不剩,只想把他五马分尸。 “爹爹,你这话可有失偏颇,这可不像你杨逍会说的话。”杨不悔翻个白眼儿,什么叫中年大叔引诱小姑娘,要引诱也是她引诱他啊。 “我说错了吗?”杨逍瞪不悔一眼,殷梨亭明明就是勾引了他女儿。 “当然说错了,说什么稚弱,什么叫稚弱,他仗剑江湖,行侠仗义之时可见半分稚弱?他仁侠善良,铲奸除恶时可见半分稚弱?”在杨不悔看来,殷梨亭的稚弱恰好是她中意的理由,那份赤子之心不是人人都能有的,若他真的稚弱,会创出天地同寿那样损人伤已的招数吗? “你……”杨逍一口气堵在喉咙里,上也上不来,下也下不去,胸口的怨气似乎要把他整个人都撑爆了,殷梨亭可真是他的克星啊,他这一生最重要的两个女人,个个都和他纠缠不清,晓芙不随他回坐望峰,究其原因是不舍伤害他,如今他的女儿也口口声声六叔很好,可是他好了,他却好不了了。 “爹爹,您不要因为女儿就说违心的话啊。”杨不悔不喜欢听到别人说殷梨亭不好,爹爹也不行。 “不儿,你还小,还……” “纵然女儿年纪还小,可是爹爹,女儿知道自己要什么,女儿从来都清楚自己的心。”不等杨逍说完,杨不悔便打断了,她知道父亲想说什么,他一定想说,这世间她遇到的事还少,她碰到的人也还少,可是,别人于她而言又有什么关系呢,这苍茫世间,她只要一个他。 “不儿啊!”此刻的杨逍,不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光明使者,也不是武功吊打众人的代教主,他只是一个父亲,一个为女儿终身大事操心不完的父亲。 “爹爹,我真的爱她。”杨不悔认真的说,她的父亲她了解,太过惊世骇俗的事情他不会惊讶,而且同是真切爱过的人,她相信爹爹一定会理解他的。 不悔的眼神充满了认真,她说她爱上了殷梨亭,杨逍久久没能开口,最终只剩下一抹叹息,他何尝不希望她过得快乐,他也知道,在殷梨亭身边她是开心的,那种开心,只怕比在自己身边更甚,可是他还是担心。 她才只有十七岁,她还那么年轻,她无法预知今后会遇到什么人,也无法预测今后会发生什么事,如果只是一时迷恋,那之后必将无法收场。 这丫头从小就没什么长性,她喜欢一个娃娃,他寻了来,她玩不过三天就丢在一旁,若她对殷梨亭也是这样,过后就不再理睬,那殷梨亭就完了,经历晓芙那一次,他就自误了十几年,若再经历一次,他一定会一蹶不振的,杨逍很不忍,对殷梨亭也充满了心疼。 其实说到底,他是一个父亲,一个对女儿充满了亏欠的父亲,尴尬的生世,残忍的离别,辛苦的童年,她向来比同龄人承受的更多,成长路上多少心酸不用多说他也明白,可她却从来没让他担心过。 有时候,她明明希望他陪着,却在他教务缠身的时候乖乖的一句话都不说,没有娘亲的孩子,过早的有了太多担当,在他身边就像一朵温柔的解语花,他心烦难过的时候,听着耳边轻声软语,心瞬间就静了下来,都说女儿是父亲的贴身小棉袄,他真觉得一点儿也不错。 女儿渐渐大了,有了自己的意中人,为人父母的,当然是希望女儿能够幸福,可是,想到殷梨亭,杨逍心里真是说不出的滋味。 第38章 斗不过他 夕阳西下的光明顶,大地都沐浴在满天红霞中,晚风徐徐地拂来一阵阵花木夹杂的幽香,使人心旷神怡,更让人觉夕阳无限好。 “六叔。”看见殷梨亭,杨不悔就开心。 “师傅和师兄们都回武当了。”一场婚礼如此收场,他们也没必要继续留下了。 “那你……” “在武当的时候我就和师傅请示过了,咱们不回武当了。”殷梨亭笑看着眼前的小丫头。 “不回武当去哪儿?” “你不是说想去江南吗?”殷梨亭伸手揉揉不悔的头发,橙色的霞光仿佛为两人渡了层光,影子投身在地上,拉的老长老长。 “你真的要带我去吗?”杨不悔满脸惊奇的看着殷梨亭。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殷梨亭失笑,这丫头难不成以为自己是逗他玩的。 “六叔你真是太好了。”杨不悔高兴的跳了起来,一把抱住殷梨亭的脖子,咯咯的笑声响彻光明顶。 “不过丫头,我还是得检讨一下自己。”殷梨亭伸手抱住不悔,在他耳边轻声说。 “什么?”杨不悔脑子过滤了一遍,没发现他有什么地方需要检讨。 “本来趁着这次机会想找你父亲谈谈我们的事,可是我,没有做到。”殷梨亭咬咬牙,他想过杨逍会不同意的无数种办法,想过他会一剑砍了他,想过他会一刀劈了他,想过他会把他扫地出门,唯独没想过他竟避而不见。 “这是爹爹为老不尊,怪不得你。”杨不悔闻言笑出声来,六叔去找过爹爹好几次,几乎快天天报道了,爹爹倒好,直接闪人,六叔连人都见不到,更何况是说事儿了。 “我可以理解他,但是我就不信他能躲我一辈子。”殷梨亭咬牙切齿,杨逍那厮要杀要剐来点痛快的行不行,居然直接让他找不着人,他满肚子话吐不出来也咽不下去,堵在喉咙里简直难受死了。 远在去濠州路上的杨逍笑的一脸诡异,殷梨亭臭不要脸勾引他女儿,居然还想跑到他面前炫耀,他要让他得逞他就不姓杨,打他有失身份,骂他有失气度,把他轰出去显得他没有涵养,他就是要让他找不着他,反正他的女儿还那么年轻,耽误的起,他就是要耗他个三五十年,等到那时候,他的女儿顶多年纪大点,而他殷梨亭,七老八十该入土了,想娶他杨逍的女儿,哪那么容易,他有的是时间,他耗死他。 “你想娶我,哪有那么容易。”杨不悔吃吃的笑,这两个男人啊,明明都一把年纪了,却还像个孩子似的,竟然跟个斗鸡似的对上了。 “反正我娶定了。”殷梨亭也笑,虽然杨逍故意整他,不让他好过,但是对于他和不悔这件事,他还是同意的吧,不然怎么会自己去濠州放心让不悔跟着他呢?想到这里,殷梨亭心情大好,仿佛一切烦恼与疲惫都消失不见,身体里的每一根紧张神经也渐渐舒缓了。 风儿吹动树叶飒飒作响的声音像唱一首动听的歌,高空的的云儿像是顽皮的孩子在恣意地追逐戏弄。 “你们两个啊,都跟个小孩儿似的。”杨不悔一脸无语,男人幼稚起来,简直人神共愤啊。 “丫头,六叔对你好不好?”既然杨逍的大门向他关上,那他就只能寻求窗户了。 “你要干嘛?”杨不悔直觉殷梨亭笑容下的阴险,一脸防备的看着他。 “你这什么表情,难道我对你不好吗?”殷梨亭表示很受伤。 “好好好,特别好。”杨不悔就看不得殷梨亭这种表情,总能让她想到他受伤时的颓唐绝望,她总觉得,有她在身边,他不该是这样的情绪。 “所以,你会帮我的对吧!”现在的殷梨亭就跟个大灰狼一样,一步一步引诱小白兔。 “六叔,你这样很不地道。”杨不悔撇嘴,他明明是那样温暖善良的人啊,为什么越来越不正经了。 “没办法啊,谁让你爹太厉害了,我斗不过他啊。”所以你就可怜可怜我吧。 “我爹会生气的。”爹爹生气,无异于火山爆发,她不敢啊。 “你要不帮我,我会难过的。”反正父女交锋也不是一次了,多一次也无所谓的吧。 “好吧,我帮你。”杨不悔笑,只要有他的选择题里,她都选他,再说了,爹爹这样躲着六叔的确也有些不地道,六叔太仁善了,哪里是爹爹的对手,她要再不帮他,他会哭的。 “这才乖。”殷梨亭笑的一脸奸诈,十几年前他在杨逍手下输了一次,十几年后,他就不信他还会输。 第39章 忍无可忍 与此同时,杨逍正和明教一干人等去往濠州,朱元璋告急,其它人都已经赶去了,只剩下他们几个。 “你到底想怎么样?”杨逍实在忍无可忍,一脸不悦的看着周巅。 “我不想怎么样啊,我打又打不过你,我还能怎样?”周巅翻个白眼儿。 “那你别在我眼前转行吗?”杨逍烦就烦在这儿,这周巅今天不知道吃了什么东西,一个劲的在他眼前转,不停的笑,让他觉得自己要被算计了。 “大路朝天,我就是往前去而已,怎么,这条路你能走我就不能走?虽然我打不过你,但是你也不能欺人太甚了吧?”周巅此人,你就不能以正常思维和他说话。 “懒得理你。”杨逍转过身去索性不再理他,其实他一点也不想和周巅说话。 “杨逍,你到底在气什么啊?”周巅又转到杨逍面前,一脸不怀好意的问,杨逍理也不想理他,任凭周巅在那儿喋喋不休,干脆靠着树闭上了眼睛,不去看他。 “你不说我也知道。”周巅倒不像以前那样跳脚,一脸我都懂的表情看着杨逍。 “你懂个屁。”杨逍忍无可忍了。 “你这是被戳中痛处了吗?”周巅一脸坏笑的看着杨逍,认识他多年,虽然他不是个东西,但从来没有像这样情绪失控到骂人的地步,一般都直接动手的。 “你……” “你有本事骂武当的殷梨亭去呀!”杨逍话还没说完就被周巅打断了。 “真是没想到你杨逍也有今天呀,谁让你当初抢人家媳妇儿,如今就得把女儿还给人家,这就叫一报还一报你知道吗?”周巅原也没想着杨逍能接他的话,自顾自的说个不停。 “你有完没完?”杨逍冷着一张脸打断喋喋不休的周巅。 “你差不多得了啊,你女儿找着归宿你应该高兴啊,板着一张死人脸有什么意思?”周巅得了便宜还卖乖,杨逍不爱听的话他就乐意说。 “我还没同意!”杨逍咬牙说道,殷梨亭想娶他女儿,门都没有。 “你爱同意不同意,等有了外孙你不同意也得同意。”周巅似乎想到杨逍吹胡子瞪眼气的暴走的样子,乐得牙不见眼。 “他敢。”杨逍的青筋都要暴起了。 “你敢他就敢。”周巅以眼神示意,不要忘了你女儿是怎么来到这世上的。 “老子借他个胆子他都不敢。”杨逍彻底暴走了,因为周巅虽然不靠谱,但是他这次说的话,极有可能是会发生的。 “你说不敢就不敢,你当你是谁啊。”周巅以看杨逍暴走为乐,再说了,人家也不是有门不走偏跳窗,问题是他这个老丈人一点机会不给啊,人家殷梨亭今年四十多了,他要是这么躲个十年八年的,殷梨亭这辈子就别想当爹了。 “老子说他不敢他就不敢,你当他有老子这样的魄力?”杨逍后悔呀,他就该把不悔带走,为毛又让她留在殷梨亭身边了。 “你给谁当老子呢?”周巅越听越不对劲。 “怎么,殷梨亭叫老子一声老子委屈他了?”杨逍的脸黑的跟这茫茫夜色没有任何区别了。 “他叫是没问题,问题是你这话说的老子不爽。”周巅也黑脸了,殷梨亭爱叫什么叫什么,问题是杨逍这话里话外,明明也给他当老子了,他委屈啊。 “不爽滚蛋。”杨逍只求这家伙有多远滚多远,最好别让他再看见。 “老子就不滚,你奈我何?”周巅乐了,杨逍啊杨逍,原来还是有人治得了你的啊,他想到殷梨亭来找他时笑的一脸奸诈的样子,杨逍可算是找着克星了。 正带不悔赶路的殷梨亭一脸坏笑,杨逍以为自己拿他没辙,他还以为自己多能耐了,他就不信周巅烦不死他。 从到了光明顶之后 ,他几乎晨昏定省的去找杨逍报道,奈何那家伙太过阴险,直接让他找不着人,一次两次他还可以理解,三次五次他也可以体谅,若十回八回还是这样,那就怪不得他了,他知道整个明教杨逍最讨厌的人就是周巅了,两人互不对盘,见了面恨不得打一架,而周巅此人,不负这个名字,整个人疯疯巅巅的,他最乐意做的事就是看杨逍吃瘪,所以他提了壶好酒去找周巅聊了半宿,果然,周巅对于让杨逍不爽的事儿特别热衷。 殷梨亭知道杨逍马上要出发去濠州了,他这样躲着,他这次肯定是见不到他了,然而,有周巅在,他这一路一定不会寂寞了。 第40章 人生一梦 “这里的风似乎都是温柔的!”杨不悔侧头看殷梨亭,江南的风,就像母亲的手般柔软。 “你若喜欢,以后我们可以每年都来一次。”殷梨亭喜欢看不悔笑,那样会让他的心特别平静,他想,这大概就是爱的意义吧,人生一梦,他已经蹉跎了四十年,以后,他想好好把握。 “美好的地方,来一次就够了。”杨不悔的声音散在温柔的风里,那样才会一直保持美好的幻想。 殷梨亭笑着揉揉不悔的头发,马蹄飞扬,一路飘洒了无数美好,江南是个好地方,一年四季都有不同的鲜花盛开,是武当或者光明顶都不曾拥有过的美好。 不悔站在桂花树下,八月的天气正是桂花飘香的季节,白花黄蕊的桂花映着姑娘一身罗衣,别提多么好看。 “姑娘,你可真漂亮。” “姑娘,我看你一人在这里徘徊好久了,没人陪你寂寞的紧吧,不如跟我走吧。” “姑娘,跟哥哥走吧,让哥哥好好疼疼你。”诸如此类放肆不敬的言语很多,不悔扫了一眼,那个眼神很冷,却更勾起了人的兴趣。 “你说的是真的吗?我想要什么你都给?”杨不悔眼珠转转,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满含笑意的看着眼前这些明显不怀好意的人。 “当然是真的,只要姑娘说的出,本公子就给的起。”看不悔这个样子,那些个不怀好意的公子哥儿争先恐后,生怕晚一步美人就落别怀。 “那我要他的眼睛,他的耳朵,他的鼻子,你们谁给我,我就跟谁走。”不悔似笑非笑的看着眼前的人,几人先是一愣,进而脸现愤怒,他们不傻,若还看不出这姑娘耍着他们玩,他们就真该死了。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姑娘虽然好看,可性子太野,应当好好调教。 “本姑娘这辈子什么都不吃,专爱吃罚酒。”不悔全程在笑,可眼里却无一点笑意。 “看来是个练家子。”抽出腰间佩剑,齐齐指向不悔,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一个姑娘家,还是那样漂亮的姑娘,平时在家肯定是娇养着的,谁能想到这样一个漂亮的姑娘还有一身漂亮的功夫。 杨逍的武功在江湖上也是数一数二的,虽然疼爱女儿,却从来没想着把她养成娇小姐,人在江湖,若把女儿养成只会绣花没有自保的能力的娇娇女,那不是为她好,而是害了她,虽然不要求她能挡三军,起码能够在外不受欺负。 杨不悔的功夫不高,可对付眼前这几个货还是绰绰有余的,利剑出鞘,很快便把那三人制住,想到在武当山的时候和殷梨亭一起合练的剑法,他握着她的手,一招一式的教,梨亭小榭的落花落在两人肩头,想到这里,她的嘴角便抑制不住的笑意,而那笑意却直直的晃了眼前这几个人的眼。 男人天生而有着超强的自尊,杨不悔嘴角的笑意大大刺激了眼前的几个人,被一个姑娘嘲讽,是他们生命中从来不曾有过的事。 “很生气是吗?不好意思,本姑娘这辈子别的爱好没有,专爱看人生气,来,表演一个给我看看啊。”不悔整了整乱掉的头发,美丽的桂花飘落枝头,一身红衣配上一脸张扬,端的是好看。 “身为男人,被一个姑娘这么修理,我若是你,早一头撞死了。”男人爽朗的笑声飘荡在天地间。 “还不快滚?”寻着声音看去,是一青衣剑客,笑的一脸温润如玉。 “你是谁?”许是与从小的经历有关,不悔从不轻易相信别人,眼前这个人,她不认识,也不想认识。 “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青衣男挑眉。 “恩人?”不悔非常不认同这种说法。 “难道不是吗?”男人看着眼前的姑娘,眼里隐含一丝兴趣。 “难道是吗?”不悔的语气不是疑问,而是一种笃定,就算今天她搞不定还有六叔在,而且,这人出现的时候,她都解决好了好吗? “你这姑娘……”如此警惕的女子,世间少见。 “我没求你救我。”凉凉的声音自不悔口中飘出,她不管这个人是什么目的,但是她,不想和这人有任何交集。 “姑娘,你何必拒人千里呢,你越是这样我越是喜欢你怎么办?”一句玩笑话,竟一语成谶。 “你这是骚扰你知道吗?你信不信我一剑劈死你?”杨不悔一脸不悦,她不喜欢跟陌生人太过接近,更不喜欢和别人开这样的玩笑。 “开个玩笑而已,何必介意,在下天涯,敢问姑娘芳名?”男人不在一脸玩笑,而是认真的拱手作揖,他见过这世间形形色色的女人,唯有眼前这一种,是他所陌生的。 第41章 如此可爱 “六叔。”看到殷梨亭,杨不悔眼前瞬间就亮了起来,越过眼前的人,风声拂过脸颊,带起满树桂花。 “你慢点。”殷梨亭笑着说,这丫头永远改不了风风火火。 “怎么样,有没有,有没有。”杨不悔一脸期待的看着殷梨亭。 “你猜有没有?”殷梨亭双手背在身后,满脸笑意的看着眼前的丫头,有时候,他真觉得自己养了一个女儿,如此可爱。 “我猜啊,肯定有。”杨不悔笑的牙不见眼,伸手把殷梨亭的背在身后的手拽出来,打开包装,金黄色的烤地瓜,让人看起来就很有食欲。 “小馋猫。”殷梨亭点点杨不悔的鼻子。 一边的天涯膛目结舌,他亲眼看着她利剑出鞘的解决那几个纨绔,看着她在自己面前一脸警惕,原本他以为她就是那样冷冰冰的性格,可是现在心里眼里皆是笑意的姑娘,还是那个冷若冰霜连名字都不愿告知的姑娘吗? 两个男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殷梨亭在打量着天涯,同样天涯也好奇的看着殷梨亭。 “你们认识?”殷梨亭侧头问正吃的一脸满足的不悔,不知怎么的,心里突然就很不是滋味,眼前这个男人,如此优秀,如此年轻,他…… “不认识。”不悔摇摇头,天涯的目光看过去,她又恢复了之前给人的感觉,似乎只有面对那个男人的时候,她才会展现独一份的温柔,这让他心里很不爽,这世上,无论男人和女人,见到他很少有人不多看几眼的。 “天涯的天,天涯的涯,在下天涯,敢问姑娘芳名。”天涯不厌烦的解释,这个姑娘如此有趣,若不认识一下,他实在不甘心。 “我不认识你。”不悔一脸不悦,这人耳朵是有毛病吗,听不懂她说话是怎么了? 满怀期待的等着不悔告之名字,却换来这么一句话,天涯的笑容僵在脸上,同时心里又满是好奇。 殷梨亭的嘴角勾起一抹他自己也不熟悉的弧度,心里突然就松了一口气。 “我们走吧。”对于眼前这个人,杨不悔根本当他不存在,拉着殷梨亭的手,侧过头看他。 “去哪儿?”殷梨亭越来越习惯身边有这么个丫头,也越来越习惯两人亲密无间。 “你带我去哪儿我就去哪儿。”不悔歪着头说,那一刻,殷梨亭的面部线条柔和下来,阳光照在他脸上温柔了神色,那是一个仗剑侠客的铁血柔情,很多年以后,不悔仍然忘不了在那个阳光灿烂的清晨,那个桂花飘香的季节,那个执起她手的男人。 “好。”殷梨亭点了头,心里莫名的开心,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开心什么。 “你以前真的没来过这里吗?”不悔好奇的问,殷梨亭告诉不悔她没到过江南,可是在这里,他却像在武当,哪里有客栈,哪里有酒肆,哪里有茶寮,他都知道的清清楚楚。 “没有啊。”殷梨亭笑笑,这丫头就是缺少行走江湖的经验而已,你去到一个地方,想知道哪里有客栈酒肆还不容易嘛,哪里人多哪里就有啊。 “听说过两天就是百花节了,我们去看好不好?”不悔的声音软软的,百花节,听起来就很热闹,这里的花样可真多啊,不像光明顶,数十年如一日,没有一点新鲜。 “好啊。”江南水乡是温柔的,时间似乎也快了许多。 “你说的是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了,住在这里的人,谁不知道红娘峰啊,就和姻缘树差不多的意思啊。” “有没有那么神奇啊?” “有没有那么神奇我不知道,但是我听说红娘峰是被月老祝福过的,不管怎么说也是个美好期望,你说是不是?”两个姑娘说的热火朝天,不悔好奇的听着。 “传说姻缘树是被月老放到人间的使者,承载着月老的祝福,有情人把自己的愿望写在红绸上,挂在姻缘树上,所求之事皆可成真。”殷梨亭为不悔解开了疑惑,半生行走江湖,他遇见过形形色色的人和事,包括这种道听途说的无稽之谈。 “真的假的?”不悔满眼惊奇,她没听说过这种传闻。 “那不过就是人们向往的一种美好传说,你还当真啊。”殷梨亭伸手在不悔琼鼻上轻刮一下,眼里满是柔情,和她在一起,他发现自己越来越年轻了。 “好像很热闹的样子。”不悔轻抚还留有他温度的鼻子,满脸笑意的看着殷梨亭,她喜欢凑热闹,更好奇那个姻缘树。 第42章 我舍不得 “这位公子,买把锁吧?”卖锁的老人听到两人的谈话,知趣的说。 “为什么要买锁?”殷梨亭问,这下连他也搞不明白了,他听说过姻缘树许愿这一说,却不知道这和锁有什么关系? “你们……”殷梨亭回过头,卖锁的老人看清了他的脸,有些吃惊,眼前这两个人,关系那样亲密,明显就是一对恩爱情侣,可他们的年纪,似乎不太相配。 “我们怎样?”杨不悔调皮的眨眨眼,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老人。 “佳儿佳女,相思共爱,不错,很不错。”老人在这里卖了一辈子锁,见过各种各样的人,起初只是有一些吃惊,很快就反应过来了。 “你这人真会说话,我喜欢。”杨不悔的笑容俞发灿烂了,和六叔走这一路,不知见过多少人以看怪物的眼神看他们,只有眼前这一个,如此发自真心的祝福。 “那就买一个同心锁吧,把你们的名字刻在锁上,一起锁在红娘峰上面,便可恩爱情深一辈子呢!”老人拿起一个锁,笑看不悔。 “有那么灵吗,我不相信呢!”不悔就是这样,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也不管别人能不能接受。 “不管灵不灵,那也是个美好愿望,姑娘难道不想和身边人共度一生吗?”老人也不生气,笑呵呵的,眼前这个姑娘,有什么都写在了脸上,纵使才第一次见到,他也知道她心里想什么。 刻满沧桑的目光在殷梨亭和杨不悔身上留恋,随即在心里默默点了头,这两人虽然年纪相差大一些,却也只是年纪相差大一些,再说了,男人年纪大一些没什么不好的,一个仗剑豪爽,一个娇美如花,一对壁人,就是如此。 “好,那就买一个。”打动不悔的是老人那句共度一生,她真的很想和他共度一生呢。 “六叔,买一个好不好?”她知道六叔对这些不感冒,其实她也一样,可是就冲老人那句话,她也想试一试。 “好。”殷梨亭点点头,或许连他自己都没发现的宠溺,只留给眼前这个小丫头。 “六叔,这样是不是特傻?”看着手里那把同心锁,杨不悔笑自己,她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么了。 “那就一起傻吧。”这种行为的确很傻,可他愿意陪着他的小丫头一起傻。 两人相视一笑,就像这红娘峰上许许多多怀揣着美好梦想的情侣一样,夕阳如火,将一道道金光撒向大地,鲜艳的色彩染红了滔滔江水,染红了巍巍青山,染红了飘零的白云,把人间天上点缀得五彩斑斓。 咔嚓一声脆响,刻有名字的同心锁锁了起来,夕阳余辉下,男的英俊潇洒,女的笑靥如花,随手一抛,钥匙已经从高耸入云的峰顶抛下万丈深渊。 “好了,我们走吧。”锁好同心锁,不悔很满意,随着落下万丈深渊的钥匙,这把属于他们的同心锁再也无法开启,虽然知道是假的,可她的心还是因此而雀跃。 “六叔……”不同于上山的时候,此刻山上人已经很少了。 “嗯?”殷梨亭侧头看他。 “我走不动了。”乌黑有神的大眼睛就那么看着他。 “我也走不动了怎么办?”殷梨亭笑看不悔。 “六叔,你越来越讨厌了。”不悔不依了。 “不逗你了,上来。”拍拍自己肩膀,殷梨亭笑的欢畅,很多年以后,不悔依然无法忘记,那个绚丽的落日下,男人温暖的笑脸。 “会不会太重啦?”伏在殷梨亭背上,杨不悔笑的很开心,少女的心总是这样容易满足。 “恩,还可以坚持,要实在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可以考虑把你扔下山去。”殷梨亭发现自己总喜欢逗逗不悔,那会让他很开心。 “你肯定舍不得的,没有我你自己是不行的。”不悔也不恼,咯咯的笑声回荡在蜿蜒崎岖的山道上。 “对,我舍不得。”就像她说的一样,没有她,他自己一个人不行的,就像那过去的十几年,他不就过的一团糟吗,老天厚待,让她来到他身边,他当然得好好珍惜。 背着心爱的姑娘,殷梨亭嘴角的笑止不住的上扬,十几年前,得知晓芙失身丧命那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的笑容,那张年轻的脸,一点点变的沧桑,有一段时间,他甚至怀疑自己还会不会笑了,直到遇见她,其实她没有刻意去做什么,却总能让他笑的开怀,纵使年纪大她一轮还多那又如何,他们依然可以像世间所有的小夫妻一样幸福快乐,他的肩膀不算太宽,却足可以为她撑起整个天堂。 “六叔。” “嗯?” “没事,就想叫你一声。” 不悔一声一声的叫着六叔,头埋在他肩窝,一脸的温柔笑意,两人之间其实没有那么多话要说,不悔叫一声,殷梨亭答一句,于是,一路上就留下了无数句六叔和无数声恩。 那一刻,心满意足的殷梨亭和笑靥如花的杨不悔,身影重叠在一起,仿佛世间最美好的存在。 第43章 百花惊魂 百花节很快就到了,或许是江南气候温和吧,虽然是金秋时节,依然百花争艳,红的、黄的、蓝的、粉的,到处都充满芳香。 杨不悔久居昆仑山,哪里见过如此似锦繁花,所以看什么都充满好奇,跑来跑去的穿梭在百花之间,时而歪头欣赏,时而低头嗅闻,那欢快的模样,让殷梨亭觉得如此赏心悦目,他突然很想把这一刻记下来,奈何他作画不行,否则真的可以记录下来,以后老了走不动了的时候,拿出来还可以回味如今这份欢畅。 想到这里,突然怔住了,这是种什么样的心情呢,他也说不清楚,但是看到小丫头开心的笑容,突然便释然了,他从来不是什么大侠,没有济世救国的情怀,所求者只是身边之人能像现在这样笑的欢乐。 “六叔,你看这……” “小心。”两人几乎同时开口,杨不悔已然被撞倒在地。 “抱歉,真对不起。”撞了人的人惊慌失措的道歉。 “这么多人,你就不会慢点啊,你可就是撞到了我,要是撞倒个七老八十的人怎么办呢?”杨不悔揉揉被撞痛的肩,一脸抱怨。 “对不起啊,我不是故意的。”这人才抬起头看杨不悔的脸,惊慌的眸子有一抹亮色一闪而逝,太快了,快到不悔丝毫没有发觉。 “怎么样,痛不痛?”殷梨亭过去拉起不悔。 “没事。”杨不悔摇摇头,任谁被无缘无故撞倒都很不爽。 “我真不是故意的,只是前面太可怕了。”眼里惊恐之色更重,顺着他手指的方向,前面已经围了很多人了。 “啊……”像在印证他的话似的,一声惊叫划破天际,人群突然就骚乱了起来,殷梨亭下意识的把不悔护在身后。 “发生什么事儿了?”不悔眉头皱了起来,有种很不好的预感。 “去看看。”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划过一抹凝重,不悔知道肯定是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按着她的性子,其实更倾向于不管闲事,可她知道六叔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做为武当七侠之一,他身上的那份侠气永远散不掉。 “别看。”殷梨亭转身就用手捂住了不悔的眼睛。 “六叔。”杨不悔紧紧抓住殷梨亭的衣袖,虽然他及时捂住了她的眼睛,可是她还是看到了,地上躺着的是一位姑娘,头发凌乱,衣衫不整,身上到处都是青一片紫一片的伤痕,纵使不悔还未经人事,也知道她生前经过怎样的凌虐。 “别怕。”殷梨亭捂住不悔眼睛的手没有放开,另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他知道丫头的人生中有过一段痛苦的经历,可是他一定不会见过这样的场面,太过残忍,太过难堪。 “哪个天杀的干的!” “这姑娘也真是可怜!” “好好的百花节竟然死了人,真晦气!”人群中发出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的义愤填膺,有的满含怜惜,还有的事不关已,可无论是哪一种,这都是一条无辜的生命。 直到两人走出很远,殷梨亭的手依然覆在不悔的眼睛上,他不懂浪漫,从来也不会给她惊喜,可是他不想让这样肮脏的事情污染了丫头的眼睛。 大师兄曾经说过,如果你心里真有一个人的话,会因她的一个微小情绪而费尽心机,当时他懵懵懂懂的,并不能体会这句话的深义,如今却明白了,他永远忘不了大师兄说这那句话时眼里的贪恋与怀念,因为那时候,大嫂已经不在了。 “没事了六叔。”不悔有些慌乱的心划过一抹暖流,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如此珍视过她,那种被珍惜的感觉,让她羞涩又有些甜蜜,她虽然早早没了娘亲,但爹爹从来不吝惜的给了她足够的关心与宠爱,但是若有一个人,只担心她,只疼爱她,那种感觉,真好。 殷梨亭放下手,心里有些烦躁和不安,烦躁的是,他带丫头来到这里是为了游玩的,却莫名的遇到了这样的事,不安的是,那具死相惨烈的尸体。 “那是个人啊。”杨不悔活泼善良却也冷心冷情,因为从小经历太多磨难,她对很多事情一般都不是太热心,可是今天的事,想起来仍然心有余悸。 那是个活生生的人,即使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刀杀了她也够了,为什么死的那样难堪,人已经死了,却那样尸陈大庭广众之下,那到底是种怎样的心态,她真的无法理解。 “茫茫江湖,这样的事多的很。”很多时候,江湖仇杀,与一人有过节,却涉及很多无辜,就像朝廷有种罪叫做诛连,虽然残酷,但这就是现实。 “这真是个残酷的世界。”杨不悔勾起嘴角笑了一下,又想起了娘亲,她仅仅就是不肯去杀自己的心上人,却不由分说被一掌毙命,娘亲在世时常说,感觉到痛苦的时候要多笑一笑,可是有些事,不是靠着微笑就能撑过去的。 “有我在。”以前怎样他不管,他也管不了,但是以后他会尽力让她的世界一片清明。 “我们查出凶手好不好?”不悔抬头看殷梨亭,她忘不了那个女孩不肯闭上的眼睛,虽然她不算什么好人,可至少,对这样的事她看不下去。 “义不容辞。”殷梨亭答的肯定,即使没有不悔这样说,对于这样的事他也不会无动于衷,这是他身为武当七侠之一应尽的职责。 别人提起杨不悔,总会说她霸道任性,总会说她蛮不讲理,其中最为明显突出的一件便是她曾对自己的侍女小昭不好,对她从来没有好脸色,动辄打打骂骂,甚至给她脚上锁了铁链,影响她的生活,但是谁又能体会她的内心呢? 若不是她发现小昭行为不轨,又为何会突然态度大变呢?难道当初不是她救了孤身一人的小昭吗? 可是人总是这样奇怪,若觉得一个人坏,就只能看到你坏的那一面。 但是不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殷梨亭都知道,她的丫头心里始终是柔善的,一如她曾经义无返顾的救下小昭,一如今天她满眼期冀的希望找出凶手,当初的她和小昭萍水相逢,今天的她和死者见都没见过,这样的她,是霸道任性的吗?是蛮不讲理的吗? 或许在别人眼里这都是微不足道的事,便是在他眼里,她活泼可爱,她纯真善良,他知道他的丫头很好,但她的好,不是谁都能看的到。 第44章 你没道理 茶楼酒肆向来是个风云际会的地方,过往商贾、游历大侠、平民百姓全部汇集一处,人多了嘴就杂了,所以这样的地方自然也是个收集情报的好地方。 此时,清风镇最有名的茶楼里,身形高大的男人背对着众人,静静的听着民从议论。 “你们听说了吗,昨天又死了一个。” “怎么没听说,百花节正热闹的时候,突然就出现一具尸体,看那样子,生前没少受苦啊。” “听说受害者是李员外的孙女,李员外一家乐善好施,这个小孙女更是美丽善良,却没想到落的如此下场,好人真是没有好报啊!” “真惨哪!” 在众人的唏嘘声中,男人手里的茶杯碎裂为无数片,深深扎进肉里,眼前似乎又看到了一具一具惨不忍睹的尸体,那是一个又一个活生生的人。 “砰!”的一声,拳头砸在桌上的声音,吸引了众人的目光。 “是她!”男人的目光看过去,靠窗的桌子坐着两个人,其中一个是那天见过的那个姑娘,那个很有趣的姑娘。 看着那个姑娘和她的脸,男人脸上闪过一抹担忧,女孩天生好颜色,原本是一件特别好的事,可如今这个非常时期,却令人心生担忧。 “六叔,听他们的意思,死的不止这一个人。”美丽的眸子蒙上一层忧虑,杨不悔的心里很不舒服,生在江湖,对于打打杀杀是习惯了的,六大派围攻光明顶那样的大战她也经历过,可是那样的场面,再怎么样也是光明正大的打,她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 “连环做案。”这种事,江湖上多的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就像成昆为了逼谢逊便残忍的杀害他全家是一样的道理。 杨不悔没有说什么,只是紧紧握了拳头,她从小便知道这个世界是个残酷的时候,可是她,懂得还是太少太少。 “两位请留步。”身后传来一个声音,有些熟悉。 “怎么又是你?”回头便看到那个一身青衣的人,杨不悔抚额叹息。 “姑娘是有多不想看到在下?”天涯也无奈,平生难得一见如此可爱的姑娘,为何她对他的印象竟是如此? “少侠有事吗?”殷梨亭问。 “我可不是什么少侠。”行侠仗义的人才可称之为侠字,像他这样俗物缠身的人,可当不起那个字。 “公子。”殷梨亭从善如流的改了称呼,半生闯荡,面对这样一个人还不至于落了下风。 “殷六侠,在下没有敌意。”天涯知道像殷梨亭这样的江湖人,向来不喜欢拐弯抹角。 “公子何意?”殷梨亭对于这个人认识他一点也不奇怪,他们兄弟半生闯荡江湖,别人认识他们也没什么稀奇,而且武当的道袍,别人也假冒不了,只是他很好奇这个人是什么意思。 “敢问二位,是否对百花节藏尸一案感兴趣?”天涯笑看两人。 “公子有何见教?”殷梨亭笑问,他既这样问,必然还有后话。 “在下劝二位,还是少管闲事为妙。”他是真的没有丝毫恶意,眼前这两个人,他们是江湖中人,活的自由潇洒,实没必要卷进这种朝尝纷争里面,而且这一起连环采花杀人案,明摆着是冲他来的,他不想别人无辜受累,那么漂亮有趣的姑娘,他实在不忍心她受到牵连。 “你说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什么叫多管闲事,路见不平,理应出手相助,这叫江湖道义,你懂不懂?”杨不悔不高兴了,她可没有六叔那么好脾气,即使多管闲事,她也管定了。 “姑娘何苦不听劝呢?”天涯也不生气。 “因为你没道理。”在杨不悔看来,这人就是红果果的不讲理。 “难道姑娘不怕吗?”天涯直视着表情鲜明的姑娘,他见多了女人,漂亮娇媚的,天真活泼的,却只有眼前这个最具原汁原味,她的人就像她的心一样纯净,所以即使只见过寥寥数面,却总让他无法忘怀。 “有什么好怕的?”这世上,就没有她杨不悔怕的东西。 “姑娘可知,这是一起连环采花杀人案?杀人不难理解,但是姑娘可知什么叫采花吗?”天涯问杨不悔。 “这……”杨不悔还真不知什么叫采花,若此人直接说个采花贼她就能够理解了,可他偏偏说采花,她就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我告诉你,采花就是……” “公子何必吓唬小丫头。”殷梨亭打断天涯的话,对于这种事,殷梨亭希望不悔知道的越少越好,虽然他心里知道,应该让她得知江湖险恶,可是既然余生都要一起度过,那么,有他挡在她面前,必能为她扫除一切,那又何必让她知道那么多肮脏呢? “我只怕姑娘不知江湖险恶。”天涯觉得,有些事情,即使残酷,也得让她知道,而且若真能吓退她,那也不失为一件好事,他是真的不想让无辜的人卷进这件案子里。 “不劳你费心,我不会害怕的。”说话间杨不悔便反应过来了,但是这不足以让她退让,想到那个姑娘惨烈的死状,她觉得若不找到凶手,她良心难安,而且,就算她害怕,她不是还有六叔吗? 杨不悔发现自己越来越没出息了,以前,不管发生什么,她首先想的是如何解决,而现在她却想着身边有六叔在。 天涯没有说话,腰间别着佩剑,给他整个人增添了一种豪爽的气质,他认真的看着眼前的女子。 第一次见她的时候,她是那般机警又冷情,他忍不住逗逗她,她却一点面子也不给; 第二次见她,是在百花节的时候,他被人撞倒,一脸抱怨加不爽,却也没说什么; 第三次见她,她在茶楼里怒拍桌子,一脸义愤填膺; 现在是第四次了。 如此美丽有趣的姑娘,他是第一次遇到,那纤丽的身影,仿若风中摇动的花朵,他突然觉得,世界仿佛亮起了一抹鲜艳的光。 第45章 爱他所爱 “看够了没有?”杨不悔知道他没有恶意,可她还是不爽被这样盯着看,那真不是件舒服的事。 “二位是否管定了这桩事。”天涯回过神,又问了殷梨亭一次,他知道,若这个男人说不,这位姑娘一定会听他的,他看的出来,这位姑娘非常崇拜依赖这个男人,他们是一对情侣,想到这里,心里真是有些失落,如此翩翩佳人,却早已心有所属。 “是。”殷梨亭还未答话,杨不悔便拔高了声音说,说得冷血无情一点,其实她对世人并没有多少感情,只是她知道,六叔在乎这些,做为武当七侠之一,他从小接受的便是锄强扶弱的教育,他关心那些善良的民众,他关心那些受苦爱难的人,而她只是爱他所爱而已,不管说她无情也好,冷性也罢,她只是一个爱他的小女子,没有胸怀天下的大爱,她所做的,只是想抚平他紧锁的眉头罢了。 殷梨亭握紧了杨不悔的手,她懂他所想,人生还有什么是比这个更值得高兴的事情呢,而且对于这件事,他还有一个必须一查到底的理由,那便是,那个凶手似是故人,即使他没有把武当发扬光大的本事,却绝不能让人为武当摸黑,若他所猜不错,那个凶手,与武当大有渊源,所以他没办法袖手旁观。 “既然如此,那就请姑娘带上面纱吧。”天涯手上是一块白色的丝巾,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那日,在街上见到这块丝巾鬼使神差的就买了下来。 “不用。”殷梨亭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是,若围上面纱不是更加引人注目吗? “倒是在下多此一举了。”天涯很快便回过味来,杨不悔一脸还算你有点自知之明的意思。 三人坐了下来,殷梨亭叫了一壶茉莉花茶,不悔最喜欢茉莉花淡淡的味道。 天涯这个人年纪不大,最多和无忌一般年岁,殷梨亭知道,对于这起杀人采花案,他一定知道一些他们不知道的事,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两次偶遇。 看着殷梨亭的眼睛,天涯脸上闪过一抹尴尬之色,他知道自己心里所想瞒不过眼前之人,武当七侠之一,果然不是个善茬。 从天涯口中得知做案之人叫做远航,所做之恶,无所不用其极,而百花节那具尸体,已经是他做下的第六桩岸子了。 “他真是配不上这个名字。”杨不悔翻个白眼儿,远航是多么充满希望的名字啊,可他所作所为,真是为人所不耻。 “远航。”听到这个名字,殷梨亭竟笑了出来。 “不错,其人是贵派高徒。”天涯摊摊手,一幅你不收拾残局谁收拾残局的眼神。 “所以你就引我自投罗网吗?”殷梨亭握了杯茶,脸上满是笑意,天涯却感觉到一种无形的压力。 “即使没有我,难道殷六侠就不会插手吗?”天涯暗骂自己没出息,再怎么说他肩上还担着一个名捕的虚职,怎么就被一个江湖人的气势所摄了呢? “我为什么就非得插手?”殷梨亭不置可否,他就是一江湖草莽,又不是什么救世主,他真当他什么都管不成? “我说过了,此人是武当高徒。”江湖人,尤其是这种名门大派,最在乎的就是师门尊严,所以天涯断定殷梨亭会管。 “你们在说什么?六叔,难道这个凶手竟然师出武当吗?”他们的谈话杨不悔懵懵懂懂,但唯一一句她听明白了。 殷梨亭无声的点点头,刚到江南的时候,他便听说发生了命案,当时也没太在意,诚如他自己所言,他不是什么救世主,路见不平当然可以拔刀相助,但是这种有预谋的杀人,那就不是他所能管的了,那是衙门的事,可紧接着,便出现了百花节一事,他看过尸体,当时就震惊了,那分明是武当的功夫。 第46章 心有所属 是夜 不悔推开门,夜风凉凉的抚过脸颊,乌沉沉的夜空如墨漆黑,似乎马上就要下雨了,她身着一身浅色衣服,衣摆随风飘飞。 “怎么不睡觉?”殷梨亭就坐在院中石凳上,眼眸灼灼的看着不悔。 “六叔不是也没睡吗?”不悔轻笑一下,侧眸里的倒影全是他。 “我记得你是怕黑的。”他还记得在武当的时候,她拽着他的袖子让他看着她走的样子,所以一旦入夜,这丫头是能不出来绝不出来的。 “那说明我变勇敢了。”不悔歪头笑。 “不管你怎么变,在我心里,永远都是那个小丫头。”那个需要他疼,需要他宠着的小丫头。 杨不悔嘴角微扬,眼里的亮色在暗夜里格外耀眼,虽然这算不上一句情话,可是能这样讲已经是他的极限了。 江南温柔如水,就连各个村庄的名字也很简单又富有诗意,茶花镇,如其名一样到处充满茶香,民风非常淳朴,村民也都很乐于助人。 “这里真好。”杨不悔轻声说,整个村庄,大部分人都在采茶,耳里听到的是欢快的民歌,眼前看到的是勤劳的人民。 “这的确是个美丽的地方,可有人非要把这里变个样子。”天涯特别自来熟的接过话,美丽的茶花镇,可爱的茶花女,也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那还不是你办事不力的后果?”杨不悔毫丝毫不知客气为何物,这人不是号称名捕吗?身为名捕,居然不能很好的为百姓分忧,她总算理解了爹爹和无忌哥哥为何死也要和元兵对抗了。 “姑娘,你这话就不对了。”天涯一脸尴尬,担着这个虚名,不管别人是真尊重还是假客气,至少从未有人当着他的面这样不给他面子,可是仔细想想,不悔姑娘说的一点不错,百姓无辜受难,的确是他们没有做好。 “我怎么不对了?”杨不悔挑眉,明明就是他的错还不让人说了,要是他真的做的好,那根本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好嘛,更不用六叔来出手,而且想到从第一次见面他就在利用她,还做的那么不露痕迹,她就生气。 “这个……”天涯摸摸鼻子,不悔姑娘本来就对他印象不好,而且她好像知道他利用她的事儿了,想到这里,天涯一脸幽怨的看了殷梨亭一眼,那眼神明显就在说,你说你,你一个鼎鼎有名的大侠,你至于吗你。 “你别看他,看他也改变不了事实。”杨不悔果断站在殷梨亭面前,挡住天涯的视线。 “丫头,别胡闹。”殷梨亭把杨不悔拉到自己身边,这世间的事,本来没办法说的清,哪里能一概而论呢? “好嘛好嘛,不说就不说。”不悔撇撇嘴,果然不在说话了。 “不不不,的确是我的错。”看着静了音的不悔,天涯心里莫名的不舒服,其实他喜欢不悔姑娘在他面前叽叽喳喳的说话,那会让他感觉世界充满活力。 侧眸看了眼殷梨亭,天涯心里的失落无法言说,以他的为人,是绝对没办法夺人所爱的,可是不悔这样的姑娘世间少有,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却心有所属,让他,连争取的机会都没有。 触犯律法的人都是聪明人,不仅能触犯律法还能逃脱责任的就更加聪明,而这个武当高徒显然属于后者,所以那日在茶花镇,他们一无所获。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他杀人的手法十分残忍,这已经是他犯下第六起命案。”天涯的手紧紧握着拳头,将情况简略地将叙述一遍,他怕不悔听不得那些血腥的场景,直接将手里的卷宗递给殷梨亭。 “我想知道这个人为什么会这样?武当的人,我不相信他会十恶不赦。”许是爱屋及乌,杨不悔从内心里觉得武当不该有这样的人,即使是宋青书弑叔,他也本性不坏,也曾是江湖上人人羡慕称道的玉面孟尝,所以她怎么也想不通这是为什么? “这件事,还得从五年前说起。”天涯的声音幽幽的,带着久远的记忆,那时候的他刚刚做了捕快,就像所有怀揣理想抱负的热血青年一样,心里充满了豪情壮志,想要大展鸿途,想要一飞冲天,而他真的做的不错,每天辛苦奔波,每夜抽丝剥茧,案子破了一个又一个,而他也从一个小捕快一日一日成长为捕头,直至名满天下,提起他天涯,所有人都要赞一声好。 然而,人生总是要有起有落才是正常,年少壮志,他充满了骄傲,总觉得这世上没有他做不成的事,也没有他破不了的案子,直到蔡远航出现。 那时候的他们,一个是名满天下的捕头,一个是仗剑江湖的侠客,两人一见如故,莫逆相交,一直到他发现了自己至诚相交的好友的另外一面,那日,他亲眼撞见那个总是仗剑斩宵小的侠客,竟从一姑娘身上爬起来,而那个姑娘是镇上失踪数日衙门苦寻不至的人。 那一刻,天涯的心里是极其失望的,他从未想过自己最好的朋友竟会有这样一面,或许是他的错吧,他们相识相交,他从未好好了解过他,但是他做为捕头,天生有种责任感,对于这种事是绝对不能容忍的,这种事,不仅是他不能容忍,而是天理也不容,他还是他所认识的那个善良豪爽的朋友么? “为什么?”看着一脸平静淡然的朋友,他只能问出这三个字。 “你不是都看到了吗,这才是我最真实的样子。”蔡远航摊摊手,一句解释都没有。 有些事儿,若不细想,不就那么回事儿,若仔细想想,就不是那么回事儿了,从那之后,天涯才发现了许许多多的事情,却原来都是围绕在自己身边。 第47章 只能一战 看着那一桩桩一件件血淋淋的事实,天涯心里又恨又气,他真的不知道人为什么会有如此不同的两面,蔡远航的两面,就像白天与黑夜一样,白天那一面,仗剑豪情,潇洒自在,而黑夜的那一面却凶神恶煞,惨绝人寰。 身为捕快,他当然不能容忍这样的人和事存在,然而,在蔡远航这里,他却生生折了腰,一向骄傲的他输的一败涂地,不仅没有做到捕头应尽的职责,更让凶手逍遥法外数年。 整整三年,蔡远航就像人间蒸发一样,他就差掘地三尺了,依然没有把他找出来,但是他了解犯人的心理,有时候做案像罂粟一样,会让人上瘾,一旦犯下案子,绝少有人能够收手,更何况是蔡远航这种明显有故事的人,他虽不知在他身上发生过什么,但是他知道,他身上一定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而这个故事,很有可能就是导致他性格两面的原因。 静下尽来之后,他发现了一件奇怪的事,虽然蔡远航手段残忍,但是他做案的对像却专挑小姑娘,无论是平名百姓还是官宦权贵,无论美若天仙还是貌若无盐,他就像个色魔似的一个也不放过,循着这个特性,他果然找到了他的踪迹。 “你为什么不能放过我?”那天的微风很轻柔,阳光也很耀眼,蔡远航似乎与三年前不大相同了,三年前的他,像个入了定的老僧,什么都不在乎,即使被他撞破了他的两面,他也依然大言不惭,而今他竟问为什么不能放过他,天涯觉得惊奇,但是也没有深想,因为他身上背负了太多的人命,不把他绳之以法,对不起那些无辜的死者。 “我放过你,谁放过那些被你害死的人?” “那你我就只能一战。”两人本就不是同道中人,执剑的手划出一道闪亮的弧度,两剑相撞火花激扬。 “你不是答应我不再与人动手了吗?”女子清甜的声音,在这场激烈的对战里起不到丝毫作用,没有人注意到那个女子焦急的脸,也没有人注意她说话的声音。 看着两个打的难舍难分的人,两个人,谁都不可或缺,一个是她的手足亲人,另一个她舍却生命也不想辜负,可偏偏这两人却水火不容,三年过去了,她原本以为这样的生活马上就可以结束,可是人还是无法与天斗,她想,这大概就是天命,既然天命如此,那她就算不甘也只能选择认命。 天命两个字,大多人都不相信,也不愿相信,可有的时候却又不得不相信,例如蔡远航,他从不相信这两个字,却也只能屈服于这两个字之下。 一切都安静下来了,整个天地间,似乎只剩下那个缓缓倒地的姑娘,她的前胸后背同时插着两把剑,还有蔡远航和天涯震惊的双眼。 “对不起。”姑娘甚至来不及多说一句话,大而美丽的眼睛渐失光彩,只剩唇形描绘着这三个字,天涯的拳头握的紧紧的,血顺着指尖一点点往下落,染红了他洁白的衣衫,真的很想问一句为什么,可那个姑娘的目光,再也不在他面上停留。 “为什么会这样?”天涯没问出来的话,蔡远航问了出来,他不敢相信这样的事竟然会在他生命中重演,那般熟悉,那般真实,他原本以为这次自己可以保护她的,可以保护生命中最后一抹柔软,可是他,还是没有做到。 “有些事做错了就是做错了,不管怎么都无法弥补,我们,认命吧。”断断续续的声音却如此彻耳,的确是他们错了,妄想着躲开一切寻求心灵的平静,可是有些事发生了就是发生了,无论怎么逃都是会找上门来的,这便是世人常说的报应吧。 “你说我错了?”蔡远航的眼睛充血般的红,以前就有人说他错了,今天依然还是他错了,可他究竟错在哪儿? “下辈子,做个好人。”谁对谁错都已没有了意义,眼里似有千言万语,能说口的却只有这一句。 蔡远航抱着渐渐没了气息的姑娘,很想说别走,可是他知道没有用了,就像他曾经留不住玲珑,今天也注定留不住阿柔,她们,都一个一个离开他了。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良久之后,蔡远航抬起头,眼里的冰冷是天涯所熟悉的,像三年前一样。 天涯想说什么,却终究什么都没有说出来,死在他眼前的这个姑娘名字叫阿柔,是他同父异母的妹妹。 他与蔡远相识相交,她总在他们身边,咯咯的笑声如此美好,他竟没发现她看着蔡远航的眼神渐渐变的炽热。 很久以后他才了解到,这三年里,阿柔与蔡远航一直有联系,她用温柔的手和怜爱的心温暖了蔡远航被层层坚冰包裹着的心,两人已经相约要远走天涯,遁世隐居了。 对于蔡远航的故事,天涯不知道阿柔知道不知道,也不知道她究竟知道多少,没有人理解他的心情是怎样,也没有人知道他有多痛心,在流逝不知凡几的岁月里,他们已经越来越远了,这三年,她几乎天天在他身边,而他却对她的生活一无所知。 多年来的点点滴滴走马观花似的上演,发生这样的事他真的不想,可是想到蔡远航沾满血腥的双手,想到他曾犯下的一桩桩案子,他又狠下了心。 然而他终究不敌蔡远航,他又一次逃走了,带着阿柔的尸体走的无影无踪,让他连为自己的妹妹上柱香的事都做不到。 每每午夜梦回,他总是梦到阿柔倒时下那句无声的对不起,想到蔡远航那句他会后悔,以蔡远航的性子,他肯定不会置休的。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殷梨亭和杨不悔都知道了,天涯想过蔡远航会报复他,却没想到他竟然用无辜之人的血来报复他,如今这六起案子的受害者,都曾受过他的恩惠,这是他最不能忍受的事。 第48章 世间的事 天涯的故事讲完了,唏嘘又让人不能接受,杨不悔不懂为什么还会有这样的人,双面人吗,可是为什么呢? 天涯也想知道为什么,而他知道,他要的答案有人会给他,这也是他为什么非要认识殷梨亭的原因。 殷梨亭与杨不悔的事已经传遍了江湖,不管是褒是贬,两人都已决定不顾世俗的目光,因为喜欢她,所以想给她最好的,他知道,江湖上对他们之间这场恋情大多以不善的眼神看待,他大可以把她收藏在武当,至少在武当那一方天地里,他们绝对听不到闲言闲语,可他不想那样做,她的姑娘,他阖该让她幸福,带她出来走这一遭,一是因为她喜欢四处走走看看,最重要的也是想要告诉别人,他殷梨亭的事轮不到别人来插嘴,这辈子,怎么过,如何过,最终能否开心快乐都是他自己的事,和其它人没有半分关系。 张无忌婚礼后,殷梨亭没有回武当的事不少人都知道,人多了嘴也就杂了,是以天涯早早就得到了消息,即使他们不来,他也会想办法去认识他,可这世间的事,无巧不成书,不等他行动,他们两人先来了他的地盘,他也乐得省事。 所以那天他专门去了集市想要认识殷梨亭,却没想到只见到了杨不悔,那个姑娘,善良又漂亮,有着自己的小聪明,在他心上留下深刻的印象,看着她骄傲的脸庞,恍然间,像是看到了阿柔,一样的眉目,一样的长发,如此相像又如此不同,让他沉沦在那双眼睛里不可自拔。 后来的几次相遇当然也不是偶然,事关武当声誉,殷梨亭不想善罢甘休,而他也千方百计的要认识殷梨亭,两人可说是殊途同归了,他真的很想问他一句,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到底是什么样的事情可以改变一个人,与蔡远航相交两年,那样潇洒的一个人,他不相信他本性是黑暗的。 其实蔡远航的故事真的很简单,他是武当第三代首屈一指的弟子,是宋远桥门下第一个徒弟,在武当时的名字叫做扬帆,曾一度被寄予厚望,然而他终究还是让师门失望了。 武当虽出少林,却和少林有着本质的不同,武当弟子着道袍却不戒嫁娶,所以宋青书和张无忌相继出生,殷梨亭也早早的和纪晓芙有了婚约。 “可是为什么呢?这些又和他这个人和他的行为有什么关系呢?”杨不悔忍不住插嘴问,她从不认为自己是个好人,可她记得娘亲在世时常说人性本善,即使是爹爹那样的江湖人,打打杀杀挂在嘴边,他也不是天生就喜欢杀人,她真不明白这个蔡远航是什么心理。 “追根究底,或许还是我们的错吧。”殷梨亭的声音幽幽的,带着深深的无奈,不管怎么说,底下弟子出了错,他们做叔伯师父的都有不可推卸的责任,一如青书弑叔,便是因为他们从来都不了解青书的内心,否则,七弟不会死的那般冤屈,以七弟的功夫,即使陈友谅暗中下黑手,也绝不会死的那般轻易。 “六叔,你不要总把错都揽到自己身上,真要究其根本,那也是他这个人自身有问题。”杨不悔喜欢殷梨亭善良,可人若太善良便会活的很累,而且这种事,绝对怪不到别人头上去。 “是是是。”殷梨亭失笑,这就是他喜欢杨不悔,永远那般充满活力,虽然年纪小,但永远活的那般潇洒透彻,是他们这些人远远不及的。 “我想他的情况应该就是我们衙门人常说的变态杀人犯吧。”天涯适时插进一句话,罪犯的心理他是无论如何不会了解,也不会浪费时间去了解,他只想知道最根本的源头在哪里,从而找到解决之法。 “变态……杀人犯?”杨不悔显然对这个词比较新鲜,也充满了好奇。 “导致这种情况的一般有两种可能,一是先天生活环境造成心理扭曲,通常会让他们采取极端的手段来满足自己奇特的快感;另一种是后天因事受刺激,同样也会做一些常人无法理解的行为,而此人,明显属于后者。”虽然殷梨亭也不懂罪犯心里,可他半生阅历,见识过了太多的人和太多的事,这只是其中一种。 “到底是什么事,可以把一个人从根本改变了?”杨不悔真的很想知道,做为杨逍的女儿,她自认自己见识过大风大浪,却从来没有遇见过这样的人和这样的事。 “扬帆曾经有过一个未婚妻,那个姑娘没什么背景,也不是江湖人,她只是武当山下的农家女,两人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 武当是江湖门派,自然少不了江湖恩仇,那时候,武当大小事宜皆是大师兄管理,因此,很多仇家首要找的便是大师兄,做为大师兄的大徒弟,找上他也不例外,师从武当,这也是他没有办法选择的,可是谁都没想到,仇人竟会把目光放在了那个姑娘身上。 就在两人成亲前夕,姑娘被玷污,待到他们赶到的时候,一切都不可挽回,看着玉树临风的扬帆,姑娘只感觉羞愧到不能自己,原本她便觉得自己配不上武当的大弟子,如今更是已失清白之身,激愤之下竟抹了脖子。 抹脖子的那把短剑,是扬帆送她的成亲礼物,看着缓缓倒下的姑娘,扬帆的心碎了,姑娘就那么走了,扬帆的心也死了。 第49章 扬帆远航 从前爱说爱笑的扬帆,渐渐的不那么爱说话了,宋远桥看着心伤若死的扬帆,就像看到了曾经的殷梨亭,可这样的事,外人真不好说什么,说多了,反而是心上的一道疤。 时间是种救命良药,他们总想着,时间久了就好了,再深的感情也会有趋于平淡的一天,就像殷梨亭,初初得知纪晓芙死讯,他激愤到创造了天地同寿,可时日久了,即使忘不掉仇恨伤疤,却也不像最开始那样激动了,而扬帆,也总有那样一天,只是中间还需要个过程。 可是谁都没有想到,昔日英明神武让武当骄傲的大弟子已经走入了魔障,发现不对已经是一年半以后的事了,那年的武当一带就像现在的清水镇一样,总有姑娘莫名其妙失踪,十天半月见不到人,待到再出现的时候却早已离开这个世界。 武当虽是武学宗师,但山下皆是普通百姓,大多不会武功,一而在再而三的出现这样的事,闹的是人心惶惶,就有人就求到了武当门下,对于这样的事,武当是义不容辞的。 那一年也正是武当的多事之秋,五哥夫妇海外归来却又双双离世,年幼的无忌深身玄冥神掌折磨,三哥又瘫痪在床,师傅陪无忌远赴少林,大师兄要管理武当,所以,发生这件事的时候,殷梨亭和莫声谷便陪着他们下了山,想看看到底是谁装神弄鬼。 殷梨亭至今都还清楚的记得那些姑娘不肯闭上的眼睛,身上青青紫紫让人无法直视,如花似玉的姑娘,都是该披上嫁衣的年纪了,其中有两个,再过半个月就要成亲了,可是她们却以这样一种方式猝然离开。 看着那一俱俱尸体,他的鼻子酸酸的,莫名的就想起了晓芙,虽然他未曾亲见,但是他知道,晓芙也是因为被杨逍夺去了清白的,或许晓芙死的时候也是这样一幅光景,想到这里,他便再也不能放弃找出凶手。 然而这个凶手,却是他无论如何也不会想到的,那天,他亲眼看见扬帆从一个姑娘身上爬起来,看到他的时候,眼里闪过一丝慌乱,很快又镇定了下来。 “怎么会是你?”他真的无法接受,扬帆一直是武当的骄傲,是比青书和无忌更让他们看重的人。 “怎么就不能是我?”扬帆直视着他的眼神,问的理所当然,语气里的疑惑,眼神里的空洞,就像真的很不解一样? “浑蛋,武当百年声誉,就败在你一人身上了。”莫声谷的拳头握的硌硌直响,向来暴脾气的他可没有殷梨亭那么好的教养,一拳上去,扬帆但被打的倒地吐血。 这件事,在当时引起很大轰动,只是那年江湖上最最引人注目的便是张翠山夫妇,所以没几天就平息了下去,后来师傅回了山,便把扬帆逐出了师门,交给了当地官府,毕竟夹杂着那么多人命,他们不可能像解决江湖事一样的解决他。 这事就此搁下,再后来他们听说扬帆越狱逃走了,因为此事,宋远桥其实很受打击,他有时候在想,自己一生侠义正直,为武当也尽心尽力,对徒弟倾囊相授,为什么结局竟是如此,教出来的徒弟,不仅德性有问题,人品甚至也有问题,他想了很久,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后来,青书和当年的扬帆出了同样的问题,真的把他打垮了。 “杀人就是杀人,无论初衷怎样,其结果是相同的。”杨不悔想,无论是之前的玲珑还是后来的阿柔,他们都不想看到蔡远航变成这个样子,可他们却无力改变。 天涯一直很想知道的真相,现在知道了,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蔡远航是有罪的,他把自己的悲剧强加到别人的生命里,却始终没得到救赎。 “从前只知道人生有欢乐痛苦,有笑声眼泪,却从来不知还会有这样的人存在,如此丧心病狂,真叫人心里难受,无论扬帆还是远航,那是那般的充满希望,可是他,真让人恶心。”不悔皱皱眉,迷题解开了,心里却纠着难受。 “不说这个了,如今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再继续下去了。”这世间的人,有好有坏,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选择,也必须去承担后果,这便是所谓因果循环吧。 夕阳渐远,月儿悄悄漫过山头,密林深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黑暗似乎在肆意舞动,似乎要将一切吞噬。 “老大,探听清楚了,天涯还在清水镇,而且……”来人似乎有点不知该如何开口 “而且什么?”黑衣人挑眉。 “而且属下发现一件事,天涯身边多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武当的。” “谁?”简简单单一个字,似有浓浓的兴趣,还有来自灵魂深处的痛。 “据说是殷六侠。” “据说?”黑衣人对这两个字是相当不满意。 “是殷六侠,听说前段时间六大派围攻光明顶,殷六侠受了伤,后来杨逍的女儿留在他身边照顾,再后来,两人不知怎么就看对了眼,一起去明教参加了明教教主张无忌的婚礼,之后没有回武当,再出现的时候,就在是天涯身边了。”听到男人话中浓浓的不满,属下果断改了口。 “哈哈哈。”阴恻恻的笑声过后,男人握纂紧了拳头,天涯还真是会找帮手,居然找上了武当,以为这样就可以让他屈服吗? “杨不悔!”幽幽的声音在这安静的夜里格外诡异。 “对,那个姑娘名字就叫杨不悔,似乎天涯对这位杨不悔姑娘也很有兴趣。”身材矮小的人隐在暗夜,若不说话几乎不会有人发现。。 “有意思,真有意思。”男人的声音越来越兴奋。 “老大,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做?” “不悔,不后悔吗,我要让他尝尝什么叫做后悔,给我盯紧了。” “是。” 第50章 将计就计 做为一个捕头,天涯的办案能力是有目共睹的,可是唯独对蔡远航没有办法,或许真应了那句知已知彼才能百战百胜吧,因为他们两个相互都太了解对方了,所以这案子就难办了。 对于这种事,殷梨亭实在帮不上忙,他只是个江湖人,打打杀杀还可以,办案什么的真的不懂,可时间越拖越久,他的心也越来越沉重,不管是为了大师兄还是为了武当,他都不能再让扬帆贻祸江湖,天涯说的话是对的,对于蔡远航这样的人,其实他是不会收手的,那既然如此,他们只需要提前到他可能做案的地方,去守株待兔总可以吧。 “这不能不说是个办法,但不是个好办法,我们能想到这一点,他不可能想不到。”天涯摇摇头,他太了解蔡远航了,他是一定不会上钩的。 “那你的意思就是我们只能看着呗!”杨不悔很不爽,从小到大,她从未遇见过这样憋屈的事,她真的要受不了了。 “办法我倒是有一个,只是……”天涯看看杨不悔又看看殷亭,欲言又止。 殷梨亭没说什么只是侧眸看了他一眼,那一眼的含义似乎在说别再跟他耍什么花枪,虽然他大人大量,虽然他做为江湖前辈不跟他计较,但是不代表他可以一直牵着他们的鼻子走。 “我先承认,这不是个好办法,但这一定是个有效的办法,还有,能否实行这个办法要看你。”天涯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又握紧。 “有话直说。”殷梨亭心里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他不知这种感觉来自何处,但真真实实的感觉,他想忽略都无法做到。 “办法就是,不悔姑娘!”天涯指指站在边上的杨不悔,办法他说了,至于舍不舍得就看他了。 “不可能。”殷梨亭啪的一声把剑放在了桌了,震的桌上的茶杯转了三圈最后落到地上摔的粉碎。 “我就提个意见,也没说非要如此,这么生气干嘛!”天涯的嘴角抽了一下,语气有些讪讪的。 “你这叫什么鬼意见,这就是个馊的不能再馊的主意了。”殷梨亭咬牙说道,他这是什么意思,让不悔去□□吗,明明知道对方是个什么人,还想这样的主意出来,他到底想干嘛? “或许,这个办法是可行的。”不悔声音轻轻的,他知道六叔不愿意让她去冒险,可是她相信六叔也不会让她真的遇到危险的,她真的真的很想帮他做点什么。 “胡闹。”殷梨亭有些烦躁的开口,他是想抓住扬帆,想亲手了结了他,再不让他为武当摸黑,可这不代表他愿意去用不悔冒险,此时再看着那个嘴欠的天涯,把他大卸八块的心都有了。 “其实殷梨六侠你不必这么担心,你知道的,我也很喜欢不悔姑娘,我不会拿她去冒险的,我会多派人过去,一定确保不悔姑娘平安。”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也是他所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 “不行。”殷梨亭真想拿个针把这人的嘴缝起来,他发现他错了,他就不应该带不悔来这里,他就应该把不悔藏在梨亭小榭才对。 “六叔,你让我去吧。”不悔抓住殷梨亭的袖子轻轻摇,他对她的保护,让他感动又安慰,他对她的态度终于不再只是躲避,而她,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共担风雨,而不是需要时时事事的被他护在身后。 “我说不行就不行。”殷梨亭大声喊,杨不悔被吓了一跳,两人从相遇到相识再到相恋,经过这么长时间,她还从未见他发过这么大脾气,即使当初受了重伤只能躺在床上,甚至都不想活着的时候,他也没有这样失态过。 “我只是想帮帮你。”不悔心里有些委屈,她真的不是想添乱,她只是不想看他眉头紧锁,她只是想帮帮他。 “我不要你帮我。”殷梨亭心里五味陈杂,他只想她好好呆在他身边就可以了。 “你……”不悔的眼圈红了,眼泪马上要掉下来,他从来没有对她这么凶过,他说不需要她帮忙,难道在他心里就真的认为她什么都做不了吗? 天涯看着不悔含泪的眼睛,看着一脸爆怒的殷梨亭,也一时不敢在说什么,似乎真是的是他做错了。 空气中似乎结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静的一根锈花针落在地上都清晰可闻,三人之间陷入一片僵局,无人能够打破。 “我一定要去,我不想看到更多姑娘惨遭毒手,我知道你也不想。”说完话不悔便转身离去,耀眼的阳光洒在她身边,殷梨亭看到有一滴泪自她眼角划落。 “殷六侠,我……”其实天涯想说,这的确是个搜主意,要不就算了吧! “若不悔真的出了什么事,我扒了你的皮!”殷梨亭几乎咬牙切齿,一个字一个字的从牙缝里蹦了出来,那个向来温文尔雅的殷六侠,那个虽然仗剑却总是温和的殷六侠,他何曾如此失态过,天涯绝不怀疑殷梨亭这话的真实度,但是听这话的意思是,答应了? “若她真的出事,不用你扒我的皮,我也不会原谅我自己。”天涯正了神色,提出用不悔去冒险,真的是他目前能想到的唯一有效办法,时间越拖越久,他也越来越着急,一天抓不到蔡远航,他就一天无法安心,短短一个月之内就发生了六起案件,引起的震动太大了,他从业多年,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棘手的案情。 天涯了解蔡远航,因为他和殷梨亭有旧怨,怕是早就对不悔起了不轨之心,他正好来个将计就计。 殷梨亭狠狠瞪了天涯一眼,越过他出去了,天涯张张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出来,他知道殷六侠恨不得杀了他,可是相信他,真的绝不会故意置不悔与危险的,说通俗一点,他就是对不悔一见钟情了。 他忘不了落花洒她肩头的美感,他忘不了她故意逗那几个小混混时的戏谑,他甚至忘不了她无视他时的不屑一顾,他没有喜欢过谁,曾经他以为,一个男人对一个女生,是喜欢,是怜惜,是呵护,如今对不悔却是想要与其共度一生,即使两人相识就只有这短短几天,可对他来说足够了,可老天对他真的太过残忍了,让他出现的时间晚了太多太多。 第51章 他不一样 “对不起,我不是有心的。”夕阳渐隐,夜幕降临,殷梨亭在屋子后院都没看到不悔,纵身一跃,果然看到她坐在屋顶,眼睛红红明显哭过的样子。 “你干嘛对我这么凶?”看到他的人,听到他的声音,杨不悔觉得好不容易倒回去的眼泪又要流出来了。 “我……”殷梨亭嘴巴向来不会说话,往往一件好事也让他弄的不好了,其实他真的只想让她呆在他身边,快乐的,安全的。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我相信你会保护我的。”带泪的眸子像落进了满天星光,闪亮耀眼,她还记得周姑娘穿上嫁衣漂亮的模样,她一直在等着他为她披上鲜红的嫁衣,一生一世和他一起走下去。 “你就这么相信我?”殷梨亭无奈的叹口气,这种盲目的信任真的要不得啊,他若真的够强大,怎么会被伤到几乎一辈子瘫痪在床,他真的不知道丫头哪里来的那么大自信。 “对啊。”杨不悔毫不犹豫的点头,拥有尴尬的身世,经历辛苦的童年,其实她是不会轻易相信别人的,可眼前这个人,他不一样,她可以不相信任何人,甚至可以不相信自己的眼睛,但她相信他。 前路茫茫,谁也不能预测到发生什么事,但是她知道,靠在殷梨亭怀里她能够心安,很久以前她就想过,若是这辈子他能够如她一样坚定的牵起她的手,她的世界就是圆满的了。 “六叔,你不要生气,不要骂我,我不想永远做那个小丫头,我不想永远被你护在身后什么都不做,你要记住,我不是柔弱的需要永远躲在你羽翼下才能成长的人,我可以拉着你的手一起面对风风雨雨,我想拉着你的手和你并肩站在一起,无论发生什么,我都想站在你身边。”杨不悔就是杨不悔,从来没有时下女子的矫揉造作,心里怎么想就怎么说,坚定执着的声音,一如她对他的心,她只是个小女人,从来不关心家国天下,也不关心民生疾苦,她只是想要努力的跟上他的步伐,她希望他一直宠着她,却不希望在他心里永远都是那个没长大的小丫头。 “我明白了。”殷梨亭的声音低沉暗哑,伸手揽她入怀,鼻息之间满满的都是她的发香,他形容不出心被涨的满满的究竟是个怎样的感觉,他真的是很笨,他以为她不懂得爱惜自己,他以为做为杨逍的女儿,从小被呵护着长大,不懂的江湖险恶,却不知,她的一颗心,完完全全竟全都是他。 以前常听说冲冠一怒为红颜,常听说沉迷美色不能自拔,他很看不起那样的人,在他看来,大丈夫活在世上就该行侠仗义,就该除暴安良,可如今面对眼前这个小丫头,所有坚守半生的规矩都全线崩溃,说的难听一点,若小丫头现在就死了,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跟着去,以前晓芙去世的时候,他想着要为晓芙报仇,想着还有师傅师兄需要他,可如今易位而想,他发现自己竟什么都不能多想,什么报仇,人都死了就算报了仇又能怎样?师傅没了他还有其它徒弟,师兄没了他还有其它兄弟,只有她,除了他就什么都没有了。 “六叔,你别生我气,你不要生我气。”看他一直不说话,杨不悔以为他还在生气,她知道他生气的原因,也知道他生气背后对她满满的爱,可是她总要成长为能够和他匹配的人啊,她不想别人看到他和她在一起,永远是一幅奇怪的样子。 “六叔不气你,从来都没有气过你。”他只是气自己,为什么总把她置于危险,他只是气自己,为什么没有能力好好保护她。 杨不悔闻声笑出声来,梨花带雨大概就是这个模样吧,她能感觉到他对她的保护,殷梨亭深深看着眼前的姑娘,真的是个小丫头,情绪如此强烈,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可就是这样的她,却让他越陷越深。 “我不会让自己有事的,你教我练的剑我都记着。”跟他在一起说过的每一句话,做过的每一件事,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不听话。”殷梨亭使劲揉杨不悔的头发,直到把她的头发揉的乱乱的才罢手,他是彻底败给这个小丫头了。 “那你也要喜欢我,你必须喜欢我,不管我什么样子,你都不准嫌弃我。”杨不悔抓住他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这个人,他活了,在经历过情感和身体的双重打击之下再一次活过来了。 认真的看着殷梨亭,像要重新再认识一遍一样,虽然他接受了她的感情,虽然他再不会推开她,可她一直觉得其实她并没有真正走进他的内心世界,那个世界,是否有花有草有瀑布她还需好多年才能真的融进去,可是今天,她发现自己大概不需要好多年了,他一直就是那个他,就是她所认识的殷梨亭,第一天见到的他是什么样,现在依然是什么样,要说改变,唯一改变的或许就是他整个人都变的鲜活有朝气了,即使阴云密布,也能笑的阳光灿烂,这样的改变,是因为她吗? “怎么办,现在就开始嫌弃了!”殷梨亭一脸惆怅的样子,可杨不悔发现他的嘴角弯起一抹弧度。 “不行,就算嫌弃你也只能嫌弃一辈子。”言下之意就是,反正你是甩不掉我的,就算你嫌弃,那你也只能一辈子受委屈了。 “那我们相互嫌弃到老吧。”殷梨亭嘴角的笑容越扯越大,他这辈子所有的笑加起来也不如和她在一起这短短的几个月多。 活到他这个年纪,很多事情不用别人说自己就能想的明白,他和晓芙年少时就有了婚约,那时候,其实彼此都不懂感情,他见到晓芙的时候会害羞会紧张也会开心,却唯独不会像现在这样放松开怀,可若两个人真要一辈子在一起,最重要的却恰恰是这份放松和开怀,和丫头在一起,他往往什么都不用想,只听她在耳边叽叽喳喳说话,就会感觉世界很美好,他想,这就是爱情吧,虽然他太过迟钝,有时候会让丫头不高兴,可这就是他,他很感谢老天让丫头来到他身边。 第52章 一生所求 夜,静静的,幽幽的,美丽的月光投射在树丫上落下斑驳的黑影,星空一闪一闪很是明亮,天涯抬头望望这静谧的夜空,以及月光折射下那双相依的剪影,嘴角勾起一抹弧度,常听人说百炼钢可以化成绕指柔,以前他不相信,可现在他信了,殷梨亭虽然表面温和可他是江湖上鼎鼎有名的侠客,再怎么温和却也是严肃的,但现在他脸上的表情一定是温柔的。 看着两个重叠在一起的身影,听着慢慢散在风中的声音,笑意渐渐在天涯脸上凝固,无法言喻的失落爬满心房,这么多年了,好不容易有一个人能够走进他心里,可她却与别人倾心相爱,眼里从来都看不到他,若她喜欢的是一个平平无奇的人,他说不定还可以争取一下,哪怕是去抢,可偏偏她喜欢的是那样优秀出色的人,即使年纪比她大了点,两人站在一起的气场却是合的,让他连生出争抢之心都做不到。 “六叔,我们都要好好的。”杨不悔并不知道还有另一个人为她而失落难过,她的眼里,她的心里,都只能容的下眼前的人。 明天她就要照着天涯的计划去做,暂时会和六叔分开一段时间,太过柔情的话她也不会说,但是她相信,他们一定都会好好的。 “嗯。”殷梨亭点点头,心里一千一万个不愿意,但是他知道他的丫头是执拗的,既然劝不住,那就只能尽力去保护她了,谁让他就是喜欢这样的她呢,冷心冷情又善良热情,让他想放都放不开。 他的一声嗯仿佛喂给杨不悔的一颗定心丸,茫茫夜色也遮不住她脸上的笑,如骄阳烈日让人心里暖暖的。 “丫头,做完这件事,我们就回武当,好吗?”殷梨亭的表情很认真,以前他想过带着她走遍海角天涯,可现在他觉得还是回家比较好,他心里明白,以丫头的性格定不会喜欢武当的拘谨和严肃,可若继续带着她在江湖流浪,总会碰见这样那样的各种事,就像今天这样的情况,以后不定会遇见多少,他难道真的事事让她去冒险吗? “好。”杨不悔点点头。 “我知道你其实不喜欢武当的生活。”她的一声好,一丝一毫犹豫也没有,却让殷梨亭的心很不是滋味,她还那样年轻,正该是烈马兜风,活泼任性的年轻,可在他身边,她却总是那样懂事贴心,贴心的让他心疼。 “谁告诉你我不喜欢的?”杨不悔身子前倾,眼睛亮亮的看着殷梨亭,她从小居住在昆仑山,那里只有她和爹爹两个人,他怎么会不习惯安安静静的生活呢,外面的世界,无拘无束,满面繁华,可她一直都知道,这些从来都不属于她。 她从来没有不喜欢武当,也从来没有想过让他为她抛弃一切,她知道,他的师傅在武当,他的师兄在武当,他的家在武当,他的理想抱负,他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在武当,她希望对他而言自己是重要的,可从来不希望他为她抛弃一切,若真的那样了,他也就不在是殷梨亭了。 “丫头……”有些话,不悔没有说出来,殷梨亭却能感觉到,面对这样一个姑娘,他真的什么都说不出来,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回武当我们就成亲吧。”丫头从小生活在不完整的家庭,其实她比任何人都渴望幸福,她比任何人都需要温暖,而他也确实不想在等下去了,他想一辈子都这样抱着她,或许以后还会添上一个可爱的孩子,那样的人生才算圆满知足。 “那你得先让我爹爹同意。”对于嫁给他这件事,她是从来都不会迟疑的,嫁给他三个字,只要他说,她就一定会应,但是爹爹的点头是很重要的。 “你放心,他会同意的。”想到杨逍,殷梨亭就头痛,不过他相信他一定会同意的,毕竟他和他这一生所求,都只是希望不悔会开心幸福,这或许是两人唯一相同的地方吧,不悔的幸福快乐是他们俩人的毕生追求。 “嗯,我信你。”不悔说的毫不犹豫,笑的倾国倾城,那是一种极致的美,无关乎容颜,而是一种特别的独有的气质,殷梨亭迷失在这样的笑容里了,那一刻的他发誓,这一生,以后的十年、百年、千年、万年,无论他还能活多少年,也不管将来会发生什么事,他都会好好守着她。 茫茫夜色里,殷梨亭抓住不悔的手,用力一拉,她的身子不受控制的往前倾,跌入他怀里的一瞬间,感觉到额头上落下一吻,像蝶栖般的触感也让殷梨亭的心越来越柔软。 等这边事情一结束,他就马上去向杨逍提亲,这次就算他要躲着他,他也一定不依不饶的去找他,他要快点迎娶他的小丫头过门,殷夫人,想到她的名字前会冠上他的称谓,那种幸福满足的感觉才让他觉得自己没有白活一回。 第53章 凶多吉少 时间悄然过去,夜幕覆盖人间,杨不悔深深吸口气,说不紧张是假的,长到这么大,她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她也不知道接下来等着她的是什么,另一边的殷梨亭和天涯比杨不悔更加紧张,时间越走殷梨亭就越后悔,为什么他竟会鬼迷心窍同意了这种荒谬的做法? 这一夜注定是不平静的一夜,二更过去了,三更过去了,四更马上也要过去了,没有一点动静,一切都风平浪静,殷梨亭的心弦却越绷越紧,暴风雨的前夕向来都是宁静的,时间越走,他的心跳越不安,黎明之前的黑暗最为难熬。 五更时分,殷梨亭发现一个敏捷的身影从头顶掠过,与此同时,天涯也发现了这样的人影,隐在暗处的捕快紧紧握住了手中的刀柄,蔡远航手段多残忍他们是知道的,出发的时候头儿交待他们无论如何都要保护好不悔姑娘,而他们也是真的想要保护那样胆大心细又善良美好的姑娘的,虽是第一次见,他们却对不悔姑娘印象深刻,她的样子,明明那般柔柔弱弱,可她的心却又那般坚韧执着,试问像今天这样的事,这世上又有几个人能够做到? 殷梨亭握紧手中的剑,心里却松了口气,至少丫头不会有危险了,眼前这个身形他是记得的,用的功夫也是他所熟悉的,武当的梯云纵是当年扬帆最擅使用的功夫。 “扬帆,好久不见了。”殷梨亭的功夫或许说不上有多高,可对上扬帆是绰绰有余的,没用多久便亭在了他身后。 前面的人转过身来,虽然黑巾蒙住了脸,但是那双眼睛绝对不是属扬帆或者蔡远航的。 “你是谁?”殷梨亭如遭雷击,暗道一声不好,黑衣人没有回他的话,只是转手放了个烟花,像极了各门各派联系的暗号。 殷梨亭感觉四肢百骸都有凉意蹿出,他望向西北方向,原本他和天涯各守一个出口,就等着蔡远航自投罗网,他们自信,只要蔡远航出现,一定逃不出他们的手掌心,那样丫头自然不会有危险,可是现在…… “笨蛋!”冷讽的声音随着夜风飘过来,黑衣人满脸得意,握剑的手缺了根手指,月光下,尤其的渗人。 “你……”殷梨亭很明白他在说什么,黑衣人看着一脸狂怒的殷梨亭,笑的十分欢畅,以前的他是点苍派的徒弟,师傅派他出去办事,结果事情没办好,还被仇家追杀,幸好有人救了他,待他养好伤后,却发现了仇家追踪他的人,为怕漏露行藏,他只能狠狠心把那救他的一家人杀了,因为只有死人的嘴才是最严的,可没想到却碰到了这个殷梨亭,他斩断他一根手指不算,还把他押回了师门,害的他被逐出点苍派,在江湖上受尽白眼,这份仇他一直记在心里,就等着有一天能报复他,而这一天,终于到了。 武当信奉道教,多年来殷梨亭也鲜少杀人,最多给他们点警告,警告只是威慑而非要人性命,即使对方真的十恶不赦,只要他可以回头,何不给他们一个机会呢?倘若不能悔改,即使杀了他们又有什么用呢?只是今天,他什么都来不及想了。 黑衣人脸上的笑甚至都没有隐下去就再也隐不下去了,鲜红的血顺着剑尖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黄泉路上我也不会寂寞,那个聪明漂亮的丫头很快就会去陪我的,不过在她下去陪我之前,一定被我们老大玩过了,殷六侠,你杀了又能怎样,你的心上人注定要倒霉了。”笑声刺目又难听,很快就再也听不到了,殷梨亭的心却仿佛被一只手紧紧攫住了,转身就往东北的方向跑去,呼吸都是急促的,丫头,你千万不能有事! “殷六侠你不要担心,不悔姑娘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不会有事的!”东方泛起鱼肚白的时候,殷梨亭和天涯同时出现在岔路口,殷梨亭还未开口,天涯便说了出来,不知是在安慰殷梨亭,还是在安慰自己。 殷梨亭看了他一眼,满身的狼狈,青色的衣衫上染满了鲜血,甚至连嘴角的血迹都没来的及清理,很显然,他也遇到了和他同样的事,而种种迹像都表现,他的丫头,真的凶多吉少了。 第54章 活不见人 太阳冲破云层露出温暖的笑脸,把光明和希望洒向人间,而殷梨亭的心却如此冰冷,到处都是刺目的鲜红,鼻里满是血腥的味道,殷梨亭伸出手,再也没有温暖的小手覆上去,再没有人娇俏的声音在他耳边喊六叔。 “不悔姑娘你在哪里?”天涯大声喊,声音里满满的都是惊惶,若不悔姑娘真的出了事,他就是死也无法谢罪了,他不相信会这样,他不想相信会是这样,他也不愿意相信会是这样,可老天向来是不遂人愿的,否则这世间会少了许许多多的悲欢离合。 看着眼前的满地狼藉,殷梨亭的心跳的很快,曾经遇袭被废,死在顷刻的时候都没有过这样的感觉,心快要从嗓子眼儿里跳出来,哐当一声,剑落在了地上发出大响声。 天涯侧眸看殷梨亭,虽然他不是江湖中人,却也明白对于一个侠客来说最重要的是什么,对侠客来说,只要手中有剑,掌中就握着整个世界,所以对于他们这类人来说,丢什么都不能丢掉手里的剑,可此时此刻,这个江湖上素有侠名的人,手里的剑却脱手而去。 殷梨亭没有理会天涯,眸光定定的看着地上,仿佛那样看着就能开出一朵花儿来,顺着他的视线,映入眼帘的是一只银簪,没有太多的花纹,也不是特别贵重,可殷梨亭认得。 “六叔,我喜欢这簪子。”眼前仿佛映出了姑娘明媚的笑脸和娇俏的声音,那是他们从光明顶出发后到的第一个镇,刚好赶上了当地的庙会,街上的人很多,卖东西的也很多,他也觉得这根银簪很配丫头,蹲下身来捡起银簪,殷梨亭的手有些抖。 一大口鲜血喷涌而出,殷梨亭有种想哭的感觉,人人都说他稚弱,他虽不在乎,可闲下来想想也觉得他们是胡说八道,可是现在却觉得他们说的有道理,他的确是稚弱,因为他感觉自己快要承受不了,紧紧抓住那根银簪,坚利的簪子刺进手掌,殷红的鲜血涸涸流出,一滴一滴落到地上,滴答滴答的声音直直的刺进人心里去。 “头儿,一切都已清理完毕,不曾发现不悔姑娘。”有捕快快步走过来报告,天涯摆摆手示意他们下去,不曾发现,是个好消息,也不是个好消息,因为这仅仅能证明不悔没有像地上躺着的那些人一样死的那么彻底,却不能保证他是否安全。 天涯真是恨自己,明明知道蔡远航杀人如麻,为什么还要让不悔姑娘去犯险,殷六侠说如果不悔姑娘出了什么事就扒了他的皮,如今她真的出了事,可是即使扒了他的皮又能怎么样呢,就是杀了他又能怎么样呢? “不悔,丫头!”在心里喊了千千万万遍,却再无回应,殷梨亭说不出话来,因为同意这个馊主意的是他,明明知道危险,可他却让她以身为犯,现如今铸成大错,他又能怪得了谁。 张张嘴却连个完整的音都发不出来,像只受了伤的野兽,再无人能够救赎,不知天气是否因人心而改变,天空飘来几朵乌云,遮住了耀眼刺目的阳光,风渐渐扶过脸颊,凉意直直撺到心里去。 活不见人,死不见尸,不悔就这么失踪了,一天,两天,三天,不管你是否开心难过,时间从不停留,有时候殷梨亭甚至在想,这一切是不是他做的一场梦,梦想着姑娘明媚娇俏,有她白头到老,可那根染着鲜血的银簪告诉他,一切都是真的,都是真实发生的,她在他眼前失去了踪迹,生死不明。 第55章 无法原谅 时间不紧不慢的走过,而不悔也没有任何音讯,消失的那么彻底,无影又无踪,殷梨亭知道一切都是他的错,虽然错了,但他还是想着尽力弥补。 他是个成年人了,再不会像当年那样冲动而暴躁,也不可以像毛头小子那样借酒浇愁来抒发心里的烦闷,不管怎样,他一定要找到丫头,她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即使是死,他也希望她能死在他的身边,所以他送信回了武当给四哥。 如今的武当,大哥因青书之事再不理俗务,二哥身上担着整个武当,三哥虽然站了起来却终身不能再动武,只有四哥可以抽出时间来帮他,而且四哥向来聪明,他相信四哥一定能看到他看不到的。 “殷六侠,先吃点东西。”天涯拿了些干粮进来,自不悔姑娘失踪后,他吃不好,睡不好,几乎水米未近,可是不能这样下去,再这样的话,不悔姑娘没找到,他就会先撑不住的。 “我不饿。”殷梨亭摆摆手,注意力依然在手里的卷宗上,这些都是天涯派出去的探子反馈回来的,他不相信一个活生生的人会人间蒸发了,而且蒸发的不止一个人,扬帆也随着丫头一起不见了。 “如果你是在惩罚我的话,那我宁愿你给我一刀。”天涯握紧拳头,语气里微微有些怒意,他知道是他出了馊主意,如果世间有后悔药的话,他一定会毫不犹豫的吞下去,可是已经发生的无法改变,他这样不吃不喝是在消遣谁? “你误会了。”殷梨亭侧眸看天涯,他的年纪比不悔大不了几岁,正是一生最好的时候,舒阔爽朗,风流潇洒,可如今再看他,你会发现脸上那隐隐的胡茬,或许,对于不悔失踪的事,没有人比他更自责,可殷梨亭知道这是不对的。 “你不用自责,扬帆与我素有旧怨,或许早已对丫头起了歹心,不是这样也会用其它的办法,而我心里都明白,答应丫头去冒险也是想把他这样的念头杜绝,跟你没有关系。”虽然不悔的失踪让殷梨亭心碎自责,可他不打算把这份痛苦转移到别人身上,丫头的失踪,全部都是他的责任。 天涯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来,殷梨亭不怪他,可他却无法原谅自己,他恨死了那个馊主意,更恨死了出馊主意的自己。 一阵敲门声打破了屋内沉闷的气氛,天涯过去开门,小二带了一个人过来,风尘仆仆却满身英气,身上满是谦和的气质,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他。 “四哥,你来了。”殷梨亭眼里闪过一丝意外,他原没想过四哥会来的这么快。 “别担心,没事的。”为兄者,就是要扛起一片天,而且张松溪看的明白殷梨亭的变化,昔日的殷梨亭,仗剑天涯,意气风发,而今双眼却丝毫没有神彩,眼中的血丝令人十分不忍。 “四哥,如果丫头真的有个三长两短,我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殷梨亭说的很认真也很平静,可眼里那份寂灭却让张松溪暗暗心惊,以前纪晓芙死讯传来的时候,他伤心难过,他荒废自误,但生命的精气神儿还在,他知道,即使没有纪晓芙,他还是可以活下去,而这一次,你从他脸上看不到明显的难受,也没见他荒废自误,但是生命的精气神儿不再了,如果不悔死了的话,他也会活不下去。 “到底怎么回事。”他在信里也没有写的很清楚,而他需要把整个事情梳理一遍,然后才能寻找解决之法。 “六弟呀,你真是让我怎么说你?”听完事情的经过,张松溪满脸无奈,不悔丫头胡闹,六弟也跟着胡闹。 “张四侠,这个馊主意是我出的,但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关键是应该从哪里入手,说实说,我已经乱了方寸。”天涯深吸一口气,虽然他办案向来不出差错,但那都是事不关已,他可以站在一个局外人的角度来看待事情,可这次不一样。 是夜,时辰闪烁,一眨一眨的,像极了不悔的眼睛,殷梨亭携了一坛酒独座屋顶,以前他很少喝酒,可现在他却只想喝醉,他是真的无能啊,他把他的丫头弄丢了,丢的彻彻底底,一个人也不知到底在受着怎样的折磨,恍然间,他似乎又看到了她,她的眉间眼角,她的一颦一笑,那是那般真切。 “丫头”殷梨亭伸出手想抓住她,平时那个总喜欢粘在他身边的丫头,这一次却头也不回的往前走。 “丫头,是你吗丫头。”殷梨亭加快脚,真的很想抓住她,可总是差了一步,他用力上前,却抓了一个空。 “砰”的一声,酒壶落在地上摔了个粉碎,烈酒刺鼻的味道散在空中,殷梨亭也醒了过来。 “丫头,我知道你在等我,我知道你会等我的。”想到梦里那个身影,殷梨亭的心突然就变的清明起来,是了,她还在等着他,似乎从两人相识以来,她就一直在等着他,等着他身体变好,等着他对她笑,等着他爱她,现在,她一定在等着他去救她。 说实话,从不悔出事那一刻开始,殷梨亭就一直在害怕,他即想找到不悔,又不想找到不悔,因为他怕,他怕找到的只是她的尸体,可是现在他却不那么怕了,不是早就决定了吗,生,他和她在一起,死,他也不想和她分离,那么他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第56章 美人喋血 女孩子的美分很多种,天真娇俏的,活泼明媚的,可爱纯真的,温婉善良的,聪明腹黑的,而她,似乎占了这许许多多的美态,即使睡着,也依然是别人眼里最最别致的风景。 如云的长发披散在脑后,因睡着的缘故脸色有点苍白,眉头微微皱着,拳头紧紧握着,在梦里也不□□稳,纤手不安份的乱动,似乎想抓住什么,又什么都抓不住。 男人的手很漂亮,坚韧纤长,骨节分明,带着暖暖的味道,抓住她不安份乱动的小手,却似乎使她更为不安。 杨不悔的眼睛紧紧闭着,眉头越皱越深,即使在梦里也在抗拒着这种陌生的气息,男人也微微皱了眉,如刀削般深刻的五官带了些不甘又有些说不出的失落。 收回手,她果然安静了下来,即使过了这么多年,她还是当初的她,而他,却再回不到当初的他了。 “六叔!”喃喃的声音自昏睡的姑娘口中溢出,带着无限的柔情眷恋,满满的都是依赖。 笑容凝固在脸上,然后碎裂成冰,有人跟他说过,有些事,有些感情,错过了便是永远的错过了,可是他偏偏不信命。 他知道她喜欢那个殷梨亭,可他凭什么呢,就凭他是武当七侠之一吗?可是除了这个身份之外,他还有什么呢? 他不在年轻,不能给她激情浪漫,他武功不够高,居然让她以身犯险,最重要的是他连她都保护不了,这样的他,他又怎么甘心把她让给他呢? 他有好几年没有见过她了,原本设想过无数种再见的情景,却唯独没有想到竟是这一种,见到她的时候,她满身狼狈,昏迷不醒,可她手里的剑却用力插在一个人身上,正中腰腹是人身要害,她还是像以前一样,永远都懂得怎么保护自己,他甚至无法忘记死去的那个人瞪的大大的眼睛,似乎没有想到一个姑娘居然会有那么大的爆发力,也或许是他不相信自己竟然死在一个姑娘手上。 她的手上、脸上、身上,到处都染了鲜红,美人喋血,还是他记忆中的杨不悔,不似普通女子那样温柔娇媚,却让他永远无法忘怀。 “不悔。”声音温柔缠绵,仿佛带着灵魂深处的依恋。 “这是哪里?”昏昏沉沉中,不悔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睁开眼,却不是她所熟悉的环境和熟悉的人。 “你终于醒了。”男人似乎松了口气。 “是你?”杨不悔拍拍头,昏迷之前,似乎的确是有一个人来到他身边,可她没有想到竟然会是他。 “是我。”她震惊又诧异的眼神多少都让他有点难过。 “子砚,你不是去游学了吗,怎么会来这里,六叔在哪里,你看到他了吗?”杨不悔没有看眼前之人,有些事,她以前不愿懂,现在不想懂。 “你现在连看我一眼也不愿意吗?”子砚的话里满满的都是苦涩,这世上最伤人的事便是我心里眼里都是你,而你却待我如路人。 “子砚,你当我是朋友吗?”杨不悔转过头来,认真的看着眼前的人,子砚没有说话,有的时候他觉得她很笨,可有的时候,她又聪明的不像话。 “我已经找到了可以托付终身的人,你应该为我高兴。”杨不悔不去看子砚眼里那份失落,她承认她自私,不想看到的东西,她都不去看。 第57章 情债难还 “可是他不配。”子砚的拳头握的紧紧的,心就像被凌迟一样,她明明知道他的一腔真心,却狠的下心这样践踏他的情意,无论是以前还是现在,她对他从来都这么狠。 “你没见过他,你没和他相处过,你不了解他,你怎么知道他不配?”杨不悔悠的一下坐了起来,她讨厌别人说六叔不好,即使他真的不好,那也是她选的人。 “我是不了解他,但我知道他大了你一轮还多,还曾和你的母亲有婚约,他甚至连保护你的能力都没有,你说他是可以托付终身的人,可我看到的是他什么都没能为你做,甚至置你于那般危险的境地,那天若不是我及时赶到,你知道你将会面临什么吗?你真心待他,可他什么都无法给你。”不悔几句话激起了子砚的怒气,而他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可他不明白,这世界上,最不讲道理的恰恰就是爱情。 杨不悔和殷梨亭在一起真的毫无道理可言,他们的年龄、身份、阅历,几乎没有什么地方是相配的,可爱情却偏偏牵引了两个人的心,而这些,子砚不需要懂,也不想懂。 “你说的对,他给不了我什么,可我,从来都不需要他给我什么。”她爱他,仅仅是因为爱他,不在乎身份,不在乎年龄,什么都不在乎,她只要他那个人。 “你这样倾心待他不是什么好事你知道吗,你可知道如今江湖上人如何看待你,你可知你父亲会同意吗?”子砚就是无法理解不悔的决定,从他听到她竟然爱上了殷梨亭的时候起,他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可是他,始终没能想明白。 “江湖人如何看待,我并不在乎,我杨不悔,只愿生生世世呆在他身边做个小丫头,哪怕这世上所有人都不理解,我也绝不会后悔。”她从来就不是个把别人的想法看的很重的人,从小看惯了爹娘的悲剧,她早已发誓,这一生绝不重蹈覆辙,当年娘亲就是太在乎别人的目光了,结果导致自己身死,也造成爹爹一身无法弥补的缺憾。 “你……”子砚气的手都在发颤,如果可以,他真想给她一巴掌让她好好清醒清醒,可是看到她黑亮的眼睛,却又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子砚,你对我的救命之恩我永远都不会忘,可是我和他的事,真的不用你插手,今后,不论我是幸福满足还是悲惨收场,那都是我自己的事。”一句话,似乎要和他撇清所有的关系。 “我想要的是什么,你一直都知道,若你真想报答,那……” “那我不报答你,我这条命给你留你,你什么时候想要随时来取。”杨不悔打断了他的话阻止他继续说下去,他心里想什么她的确都知道,可是以前她心如止水,从来不懂得爱一个人是怎样,现在她的心里已经装满了一个人,再容不下其它。 爹爹常常告诉她知恩要图报,六叔也和她说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她知道救命之恩大过天,可他想要的那个报答她做不到,那她就把命给他留着。 子砚眼里满是悲怆,整整三年,一千多个日日夜夜,他没有一刻不在想她,再见到她的时候,他满心欢喜,可是她对他却一直疏离疏离在疏离,这让他的心,很受伤。 “子砚,我爱上殷梨亭了,我已经爱上他了。”她从来不想欠债,尤其是情债。 “你可真懂得如何伤我心,你就真得这么不喜欢我?”子砚自嘲的笑了一下。 “我说的是事实。”以前她没有爱他,以后也不会爱他。 第58章 他很幸运 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了,不悔甚至不知道过了多久,几个时辰?几天?甚至是几年?因为她被关了起来,能活动的范围仅仅只有这间屋子。 看着按时送过来的食物和水,她拿起来吃的毫不犹豫,她知道子砚不会给她下毒,他只是不放他出去,不让他回到六叔身边,可是她也不能饿死自己,因为六叔一定发疯了似的在找她,她一定要撑下去,她知道六叔一定会来救她。 屋外阳光灿烂,子砚远远的站在那里,看着窗棱上隐隐约约印出来的人影,对于她,他从来都是如此无能为力,三年前是这样,现在还是只能这样。 “六弟。”张松溪推门而入,脸上少了一丝玩笑,多了一抹凝重,得到了一个消息,可以松一口气,得到另一个消息,却又不得不提起另一口气。 “丫头还活着,对不对?”殷梨亭心里一直有种直觉,且深信不疑,他只是想不明白,她到底被什么人带走了,带去了哪里? “我找到扬帆了。”张松溪坐下来倒了杯茶,他记得,自从不悔丫头来到六弟身边之后,他屋里的茶无论何时都是热的,可现在,不悔丫头不在,他屋里的茶也飘不出热气了。 “他在哪儿。”殷梨亭的眸光暗了下来,他恨扬帆残害无辜,他恨扬帆到处败坏武当的名声,败场大师兄的名声,他更恨他掳走了他的丫头。 “他身上有伤,是剑伤,看那样子,像是不悔丫头那把明月剑。”所以张松溪断定不悔一定还活着。 “‘从此无心爱良夜,任他明月下西楼’六叔,我们这对剑,就叫无心和明月怎么样?”这是那日她把剑送到他手里说的话。 “这句诗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殷梨亭有些诧异,这诗原意是说一对情侣分手。 “这诗里形容那个人也傻,她说无心就无心,我杨不悔偏偏不信这个邪,我就要和六叔在一起,谁也不能把我们分开。”所以,即使我们的剑叫这两个名字,我们也不会和诗里的结局一样。 “好,听你的。”殷梨亭拍拍杨不悔的头,这姑娘有时候偏执的可爱,可他偏偏就是喜欢这样的她。 “四哥,你还有什么消息告诉我吧,我想,现在也没什么是不能承受的了。”殷梨亭了解自家四哥,向来说话喜欢说半句,而重要的,往往是他没说出来的。 “三年前有人向不悔丫头求过亲,你知道吗?”张松溪问,不是他有意探人隐私,而是这件事关系到不悔丫头的去向。 殷梨亭摇摇头,这事他没听丫头没有说过,倒不是她故意隐瞒,他更觉得,其实她根本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 “要说事情其实很简单……”听完故事的殷梨亭并没有太多吃惊,有的只是一份无奈,世人皆痴,只是,如果丫头的失踪真跟这件事有关,那丫头实在是太无辜了。 “我是担心啊,如果不悔丫头真落在这个人手上,那只会比落在扬帆手上更可怕。”不叫的狗咬人才最疼,更何况那还是个心思诡秘的人,至少扬帆还光明正大的和你打,而那个人,不露一面,却搅得天翻地覆。 “总之,人家要来,我们也挡不住不是。”殷梨亭出奇的平静,他虽然性格上不够刚强,可活了半辈子,对很多事的态度都柔和了很多,既然避无可避,那就只有迎难而上,至少他会一直陪着她,他也相信丫头会一直在他身边,该面对的总要面对,担心也是无用,不如敞开心胸坦然接受,心在,爱在,牵挂在,任何风雨他们都无惧。 “倒是我多虑了。”张松溪满脸欣慰的看着殷梨亭,有人说,感情会蒙蔽人的眼睛,让人看不清真相,也有人说,好的感情可以使人成长,而他的六弟,很幸运,遇到了一个可以让他成长的姑娘,他的六弟,终于长大了。 第59章 掌中之宝 天又一次黑了下来,天涯站在第一次遇见不悔的地方,定定的看着那棵光秃秃的桂花树,遇见她的时候,花开繁茂,生机勃勃,现在,树叶都落了个精光,而她却遍寻不着。 “头儿……”天涯最得力的手下明路走过来,在天涯身边停下。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要不明天我们雇些人再找找吧,扩大范围,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我不信活生生一个人会这样失踪。”明路还从未见到过这样的天涯,两人相识多年,私交不错,以前,无论遇到什么情况,他都是头脑最清楚的那一个,可这一次却不一样,不悔姑娘失踪了,大家只看到殷六侠抓狂,却看不见他也要崩溃了。 “你说我怎么就这么混蛋呢!”天涯自嘲的笑,也不知是自言自语,还是在对明路说话。 “头儿,你别这样!”明路真的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我只是想起那时候在这里第一次见到不悔姑娘,一个姑娘家,张牙舞爪,伶牙俐齿的,把那几个混混耍的团团转,如今却……” “别说了头儿,我过来是告诉你,蔡远航抓到了,他一定知道不悔姑娘在哪里,是生是死,我们都可以得到准确的依据。”天涯的眸子陡然一亮。 阴暗的房间里,男人一身白衣,眸光深深的看着眼前的几个人,唇畔带了三分不屑,三分嘲笑,三分诡异,还有一分怜悯。 “扬帆。”久违了的称呼让他有点愣怔,抬起头,定定的看着眼前的人。 “不悔在哪里?”看着眼前的扬帆,殷梨亭眼里的杀气越来越重。 “殷梨亭,你也尝到什么叫生不如死了吧?”扬帆满脸笑意,他也不知道自己是种什么心理,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别人得到,尤其是眼前这个殷梨亭,他永远忘不了当年的事。 “告诉我不悔在哪里,看在师出同门的份儿上,我留你全尸。”话不投机半句多,殷梨亭真的一句闲话都不想跟他多说。 “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为什么还要去害不悔姑娘?”天涯推门进来,看着这个曾经的挚友,如今,却也只剩下满腹怨仇了。 “你问我为什么?”像听到了什么好笑的笑话,温朗的眸子早已退去了当初的温善,取而代之的是不顾一切的癫狂。 “你我之间的恩怨,干不悔姑娘何事?你为什么要对她下手?”夜深人静的时候,天涯也想过,当初或许是他过于鲁莽,若非如此,也许阿柔是可以把他拉回来的,是因为他,阿柔去世了,也带走了蔡远航或许可能正常的心。 “谁让殷梨亭爱上她了呢?谁让你也爱上她了呢?我说过,迟早有一天让你们尝尝痛苦的滋味,如今你们可不是尝到了痛苦吗?”他和杨不悔无怨无仇,本也无心害她,可谁让她硬往枪口上撞,谁让她偏偏被这两个男人当做掌中宝呢! “这就是你残害无辜的理由?”天涯的声音越来越冷,他真是后悔,当年他就应该一剑了结了他的。 “这世上哪有什么无辜?当年玲珑为武当而死,可武当不旦不为她报仇,还觉得她的死理所当然,可是凭什么呢?就凭她是武当弟子的未婚妻吗? 还有阿柔,我好不容易遇到了阿柔,是她又让我相信人间有善,可她死了,是你亲手杀了她,而你又为他做了什么呢?”越说越激动,蔡远航的眼睛慢慢充血,仇恨盘踞在她灵魂深处。 “你把不悔姑娘还给殷六侠吧,两个你所爱的姑娘,都死的如此凄惨,难道你想看到同样的悲剧吗?”天涯认真的看着蔡远航,疲惫的神色中是满满的无奈。 “你还真是特别喜欢她呢,这么多年了,你这自作多情的毛病就不能改改?还有殷梨亭,你看看你,除了有个武当六侠之称,你还有什么,你连你心爱的人都保护不了。”蔡远航的语气里都是嘲讽,这些人真当自己是救世祖吗? “你到底把不悔弄到哪儿去了?”殷梨亭咬牙说道,他本来就没什么耐性,而这个扬帆,更是把他的耐性用尽了。 第60章 回不去了 “我原本想尝尝她到底是什么味道,能让你殷六侠不顾世俗倾心相待的人,一定是个特别的人,味道一这非常好,可是……”蔡远航直直的看着殷梨亭,一脸回味的样子。 “闭嘴。”任谁都不会喜欢听到这样的话,自己捧在掌心奉若珍宝的姑娘,怎么能容人如此亵渎,殷梨亭自问向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手里的剑应声而出,剑柄磕在蔡远航背上,一大口鲜血瞬间就喷了出来。 “六弟,你急燥了。”张松溪已经有很久没有看到殷梨亭这副模样了,多少年过去了,很多春华都化作了秋碧,他也从当初那个毛头小子变成素有侠名的殷六侠,这个时候,大家都看出来,扬帆就是在使用激将法,就是为了激怒他,而他毫不犹豫的中招了,他的冷静和睿智哪里去了? “四哥,我冷静不了,我所有的睿智冷静,都是因为事不关已,可这一次,失踪的是我爱的姑娘,她现在是生是死我都不知道,我还怎么冷静,我怎么还能冷静?”其实殷梨亭心里做过无数遍建设,他告诉自己,越是这个时候越是该冷静,他告诉自己,该来的总是会来,坦然面对就好,他其实一点都不怕不悔死,她生他就生,她死,他也绝不独活,死真的没什么可怕的,怕的就是现在这样,生死不明,一个人也不知在受着怎样的苦,想到这里他就真的无法冷静下去。 张松溪是武当七侠里的智囊,向来能说会道,可现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好,只是伸手拍了拍殷梨亭的肩膀。 “我本来是要自己享用她的,却没想到便宜了她,殷梨亭,你也不过如此,你看重的姑娘,跟多少个男人纠缠不清,你知道吗?”眼前这兄弟情深的一幕,看在扬帆眼里却净是嘲弄。 “你给我住口!”殷梨亭暴怒的打断他,从这几句话中已经证实了四哥的判断,丫头他的确不在扬帆手上。 “殷梨亭,你死心吧,你找不到她的,就像你曾经失去纪晓芙,如今你也注定失去杨不悔,你和我,终究都是一样的。”杨帆畅快的笑着,笑的眼泪都流了出来,看着如今的殷梨亭,他就想到曾经的自己,玲珑去的时候,他也曾像他这样失落伤心过,撕心裂肺不过如此,他总算让他尝到了滋味。 “扬帆,就算你改名远航,你终究没有走多远,无论你是否承认,你都是武当的徒弟,你有几斤几两,还真骗不了我,说实话,在不悔丫头手上,你真的讨到好了吗?”张松溪合上扇子,啪的一下拍在蔡远航肩头,蔡远航不受控制的跪了下去,张松溪笑看着他,让他无所遁行。 “那又如何,你们还不是找不到她?”虽然极度不愿意承认,但是在杨不悔手上,他还真的没讨到什么好处,当时他受了她一剑,却也全面控制住了他,只要他想,随时能掐断她的脖子,是另外一个男人出现,他用她的命,换了自己一条生路,却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落入敌手。 “亏你还曾是武当的得意门生,你是真不了解我们呀!”张松溪无奈的摇头。 “就算找到也是个残花败柳,说不定还会是尸首一俱,你们就抱着一俱尸首过日子吧。”蔡远航笑的癫狂,但是他也没有胡说八道,带走杨不悔的那个男人绝不是个善茬,而且他看杨不悔的眼神是□□裸的贪婪,他不信杨不悔还能完好无损的回到殷梨亭身边。 利剑出鞘的声音响彻耳边,几人只感觉眼前闪过一道寒光,蔡远航应声而倒,他的胸前插着一把剑,血一点一滴的从剑尖往下淌,透过那些鲜艳的血色,蔡远航似乎又看到了武当山,那段天真无忧的日子,其实武当没有对不起他,也曾倾尽全力培养他,只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不过现在好了,一切都可以结束了。 “这个人是我武当孽徒,我武当自当清理门户,捕头大人没意见吧!”张松溪是最先反应过来的。 “自然。”天涯还能说什么呢,私心里,他也想这样快意恩仇,但是他永远都无法做到这样的潇洒和畅快。 明路虽然不快,但是也无法多说什么,江湖事江湖了,虽然蔡远航做下的错牵扯甚多,但是大家求的都是一个公道,现如今人已经死了,他们还能怎么样呢,五年前,武当曾经相信官府一回,是他们办事不力,才发生了这么多事,他们还有什么不满的呢? 第61章 绝不原谅 不悔依旧呆在那间屋子里,有吃有喝却限制自由,时间一天一天的流走,而她也越来越焦虑,但是她真的是无用,小小一间屋子,于她而言却似牢笼。 猛的站起来,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狠狠掐了自己一把,她咬牙坚持着,不让自己倒下去,她也不能让自己倒下去。 她真的好想六叔,好想让他抱抱她,他从来不会让她受这样的委屈,即使当时一次又一次拒绝,他也不忍这样让她难过,果然,这世上最疼她的人是六叔,可是现在六叔也不在她身边了,她不知道六叔现在在哪里,她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干什么,她,只是很想很想他。 默默抓住床棱,杨不悔觉得自己真的要坚持不下去了,刚一迈步,突觉脚下一沉,整个人都倒了下去,浑身一点力气也没有,她觉得自己的心跳节奏都乱了。 “为什么不吃东西?”门被大力推开,子砚撺了进来,愤怒在他如墨般的黑眸里卷起暴风雨。 “你主宰不了我,我想吃就吃,不想吃就不吃,与你无关。”杨不悔眼神也没往他身上看一下。 “现在吃东西。”拿起桌上一口未动的饭菜递到杨不悔面前,子砚一脸危险,那个殷梨亭有什么值得她这样对待的? “我不想吃。”杨不悔用力推子砚,她不想看见这个人。 子砚的心也随着那些打翻在地的饭菜碎了一地,她眼里的厌恶,就像一把钝了的挫刀,一点一点凌迟着他,他真的怀念记忆里那个笑的干脆明媚的姑娘,可眼前的她,却再不是记忆中的样子。 “殷梨亭,都是因为他,若非是他,你不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子砚紧紧握住拳头。 “我在问你一遍,忘了他,做不做的到?”子砚眼里的怒火似乎要燃烧起来。 杨不悔感觉到很危险,可是纵然是这样,她依然闭口不言,早在决定和他在一起的时候,她就知道他们之间的路不好走,可是她从没想过要放弃,这一生,她什么都能放手,唯独他,她绝不妥协。 “是你逼我的!”狠狠握拳,指甲刺进肉里,鲜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子砚一字一顿的说。 “你想做什么?”不悔害怕的往后缩,从小相识,但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他,如此的让她害怕。 子砚没有说什么,只深深的看了眼杨不悔,转身就想离开,既然她执迷不悔,那他就让那个人死,只有他死了,她才会变回原来的自己。 “伤了他,我决不原谅你。”杨不悔的声音干脆直接,子砚的脚步顿了一下,即使他把她关在这里,她都没有说过这样的话,但是他并不打算打消这个念头,他有的是办法让她屈服。 杨不悔不是对殷梨亭没有信心,反而她对他有种盲目的信任,可是面对子砚,她知道六叔讨不了好,因为六叔太直了,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从来也不用耍手段,而这样的他,对上子砚注定要吃亏的。 第62章 心是暗的 望着子砚决绝的背影,不悔心中有种难言的疼痛,曾经那个男孩,笑容爽朗,干净单纯,她一直记着昆仑山上动听的箫声,是她悲惨童年里唯一一抹动人的旋律,可是如今一切都再回不到从前了。 子砚原姓钟,家住昆仑山下,父母都是手无寸铁的普通人,原本一家人生活的很幸福,头顶终日笼罩着阳光。 然而,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昆仑山是何太冲的地盘,何太冲又称铁琴先生,风雅潇洒,功力深厚,剑术卓绝,轻功佳妙,江湖上也是大名鼎鼎的人物,子砚年少时也曾非常崇拜他,可是他的一生,却就是毁在这样一个人物手里。 这世界,形形色色的人有太多太多,光看表面,你不会知道内里到底是个怎样的人,这个何太冲就是明显的例子。 素有侠名的铁琴先生,提起他,首先想到的是温润如玉,善良潇洒,可杨不悔却知道,那就是个人渣,此人早年得其师姐斑淑娴之助夺得掌门人之位,因而娶其为妻,可时日久了,却嫌弃妻子年老色衰,小妾找了不计其数。班淑娴此人又生性好妒,所以他的小妾向来见不得什么光,当初无忌哥哥护送他回昆仑山,就正好撞破了斑淑娴毒害其小妾五姑,无忌哥哥心地善良,助他救回惨遭毒害的小妾,但他却因惧内之故,反而攻击她和无忌哥哥,最后害的无忌哥哥代她喝下那杯毒酒,凡此种种,不胜枚举,所以,当她遇到被何太冲毒害的子砚的时候,仿佛一下子回到了被他逼着喝毒酒的时候。 何太冲此人,个性懦弱,忘因负义,惧内而好色,对子砚下手,皆是因为看中了他貌美的母亲,想强抢回家,子砚母亲不从,他便想从子砚下手,逼他母亲就犯,子砚机灵,从家中逃了出去,何太冲找不到人,一气之下便把子砚父母一起杀害,他一直信奉自己得不到的别人也不能得到,待到子砚再回家的时候,只看到了被烧毁的房子,和相依在一起依稀可以辨认的尸首。 那时候她刚刚回到父亲身边,对于这个父亲充满了陌生,甚至有一点怕他,辛苦的童年造就她犹如刺猬一样的性格,她甚至都不说话,那是第一次,她期冀的睁大眼睛看着父亲。 “不儿是希望我带他走吗?”杨逍蹲在不悔身边问。 “我,他,是,是那个坏人,我,我害怕!”看到两具烧焦了的尸体,不悔就想到她和无忌哥哥差一点也被这样烧死。 “好,我们带他走,带他回座望峰。”杨逍看到那双神似晓芙的眸子,那里面蓄满了泪水,曾经晓芙就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对于晓芙,他终是辜负了,而对于他们的女儿,他定会一生如珠如宝的宠着。 杨逍从认为自己是好人,他最讨厌行侠仗义那一套,今天若不是因为不悔,他大概不会伸出缓手,纵横半生,见过太多太多的人和事,眼前这个人,他一眼就可以望见他的心底,骤失双亲,却不哭不闹,是因为他知道现在的自己没有能力,待到有能力的时候,那时候会发生什么,就不是他所能预估的了。 一个人的好坏,虽然重要的是后天的养成环境,可先天性的东西也很重要,就拿无忌那孩子当例子,对比会很鲜明,虽然他不是什么好人,可是他也不喜欢坏人,杨逍知道,眼前这个人,他的心是暗的。 数年时间匆匆流走,杨不悔已然从当初的稚龄小童长成了妙龄少女,看着她一天一天活泼起来,杨逍的心是安慰的,这一生,他辜负了晓芙,却终于没有再辜负他们的女儿,看着越长越像晓芙的不悔,杨逍的心里是骄傲的。 时光匆匆而过,带走了太多,也改变了很多,唯一不变的,是姑娘如铃的笑声,感染了太多太多人。 “杨左使……”子砚在后山找到杨逍,欲言又止,那一年的他十八岁,英俊潇洒,该是很多闺中女子的梦里人。 杨逍不置可否的看着他,等着他继续说下去。 “杨左使觉得子砚怎么样?”子砚笑看着杨逍。 “很好啊。”杨逍点点头,四年了,就是块石头也该捂化了,杨逍对子砚,没有了当初那样的成见,他们父女之间的关系,也实是因为这个人才拉近,所以杨逍其实也很感谢他。 “子砚向您保证,今后一定好好练功夫,好好努力上近,希望……” “听说你为父母报了仇?”越听越不对劲,杨逍打断子砚的话。 “不错。”子砚点点头,他亲手杀了何太冲夫妻,的确是给爹娘报了大仇,所以接下来,是该想想自己的事儿了。 第63章 世间难求 “今后可有什么打算?”深深看他一眼,杨逍问。 “先成家,后立业,子砚想求娶不悔姑娘,希望杨左使成全。”他喜欢不悔姑娘很久了,很想娶她做妻子,他一直等着那一天快点到来,而今,他十八岁了,可以娶她了。 “你凭什么以为我会答应!”杨逍眉毛微皱,晓芙去后,他已经很久没动过怒了,可这个子砚成功的引起了他的怒火,他的女儿,他都还没有宠够,居然被这小子惦记上了。 “你没有理由不答应的,我的相貌和年龄都足够与不悔姑娘相配,只有身份略微低了一点,不过我相信不悔姑娘不会在意的。”这苍茫世间,唯她一人走进他心里,他永远都会记得她带他回昆仑山,他也永远都还记得她递给他的一只鸡腿和一杯水,滴水之恩,他希望用自己的一生去回馈,去好好的疼爱她,保护她。 “我女儿可以托付终生的人,不要求别的,至少要比我强,待你什么时候能打的过我,什么时候再来说这话。”杨逍忍住想一掌劈了他的冲动。 “总会有那么一天的,只要我想做的事,我就一定会做到。”子砚也不恼,只是在陈述事实,从一开始他就知道杨逍不是很喜欢他,不过这些不重要,他也不和他过一辈子。 看着子砚远去的背影,杨逍陷入了深思,以前他只是单纯的不喜欢这个人,可现在他却要想想是不是要限制不悔和此人来往,倒也不是为了别的,而是因为他刚才说的那句话。 他说只要是他想做的就一定会做到,是不是也包括不悔在内?就像,他把何太冲的妻妾大卸八块的事,他刚说他为父母报了仇,指的就是这个,何太冲因为想要强占他的母亲,如今,他就把他所有的妻妾大卸八块,然后做成一盘菜送到了何太冲的饭桌上,最后又杀了他。 这样的人,他实不敢把女儿交给他,即使他的年龄和相貌都和不悔如此相配,即使他和不悔一起长大,他也不敢拿不悔去赌,只是,他不知不悔是怎么想的。 杨逍去到了不悔住的翠提春晓,摇曳的烛光倒映着不悔的影子,她总是最怕黑的那一个,不用入夜,房间便早早点上了的蜡烛,杨逍想,他的确是该想想不悔的终身大事了,或许待到找到那个可以托付终身的人,靠在他怀里,她便不怕黑夜了。 悠扬的琴声总能泄露女子的心事,杨逍突然怔住,因为他不止一次听到昆仑山上琴箫合奏,可是那个人真不是不悔的良配,不悔她真的会喜欢那个人,真的会想把终身托付给他吗? “爹爹。”不悔抬起头,盈盈大眼满是笑意,虽然人到中年,却风彩不减,一肩撑起明教,也撑起不悔心中一个小家。 杨逍看着不悔笑,现在的她,温暖明媚,如春水映梨花,再不是当初那个胆怯的不敢跟他说话的丫头了。 “不儿在弹凤求凰,可是有了意中人?”杨逍是个文人,自然懂得音律,不悔刚才谈的,正是表达爱慕之情的凤求凰,那么…… “爹爹你说什么呢?”不悔一脸愣怔的看着自己的父亲,意中人,那是个什么东西,她从来都没有想过。 “难道为父猜错了?”杨逍是过来人,自然明白情窦初开是个怎样的状况,看到不悔这样,的确不像是他想的那样。 “当然猜错了,爹爹你在想什么呢,我弹这首曲子,只是刚好翻到那一页而已。”不悔一脸黑线,这也能被误会? “不儿大了,也该到择婿的时候了,有没有想过将来要嫁个什么样的人?”杨逍伸手轻抚不悔的头发,女儿大了,总会有那一天的。 “我从没想过这样的事。”不悔不知道父亲怎么了,可是对于这件事,她真的什么概念都没有。 “子砚那样的呢?”对于子砚,杨逍总归是不放心的。 “他很好,但不足以让女儿倾心。”话到这里,不悔大概就明白了,子砚对她的心思,她不是没有感觉,但是她深知自己对他没有同样的感觉。 “那什么样的男子才能让不儿倾心相待?”不愧是他杨逍的女儿,话语里的骄傲,让他心里满是安慰。 “我杨不悔要找,就找这世间最好的男子,他要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他一定要让我笑。”很小的时候娘亲就告诉过她,一定要找一个随时随地都能让她笑的开怀的人,千万不有找会让她哭的人,她一直都记着。 “若是找不到呢?”这样的人,世间难求。 “那我情愿一辈子都陪在爹爹身边。”杨不悔就是这么决绝,认准了的事,死都不会回头。 “真像啊。”看着骄傲的不悔,杨逍似乎透过微弱的烛光,又看到了那个倔强的纪晓芙,不儿真的很像晓芙,长的像她,性子更像她。 “爹爹,不管子砚跟您说了什么,都不是我的意思。”杨不悔表明态度,子砚很好,却达不到她心里的高度。 “好。”杨逍怜爱的轻抚不悔的头发,他相信,他的女儿,一定能找到这世间最好最好的男子,到时候,他会为她披上嫁衣,亲自把她交到那个男人手上。 第64章 无能为力 清晨,阳光普照,相对星光和月光的清冷孤寂,只有这热情奔放的阳光才能这般得恰到好处,不悔站在窗前,任阳光肆意的洒在她身上,朦朦胧胧的,像镀了一层光。 子砚推门就看到了这样一幅光景,那么美好,美好的他想一辈子握在手里,一辈子藏在心底。 “不要逼着我恨你。”不悔转过头,很平静的看着子砚语,平静到像在说今晚吃什么一样随便。 “你真的喜欢那个殷梨亭?”子砚心里一痛,他始终都想不明白杨不悔为什么会喜欢上殷梨亭,因为他行侠仗义,心地善良吗,可是杨不悔,你真的喜欢那样的人吗? “除了他,我再不会爱人。”杨逍桀骜,纪晓芙倔强,可是做为他们两人的女儿,杨不悔比他们都骄傲,表面看起来楚楚可怜,其实骨子里比谁都坚强,人都说不撞南墙不回头,她却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 “他到底哪里好?”这个问题,是从子砚得知杨不悔爱上殷梨亭的时候就想问的一个问题,他们两人算不上青梅竹马,却也有朝夕相处的时光,四年,足以改变很多事了。 那时候他向杨逍提亲,杨逍没有同意,他也知道自己的确有些莽撞了,可他对不悔有一颗真心,然而杨逍并不看重这些,他看重的是他是否有能力,所以他去充实自己,他想着,总有一天他会抱得美人归的,只是时间问题,却真的从来没有想过,他竟然会晚了一步,从来没有想过,她竟然没有等着他。 她爱上别人就算了,如果是张无忌那样的少年英雄,他还是可以理解的,可他万万没想到,她爱上的竟然是那个大她一轮曾和她母亲有过婚约的殷梨亭,他不甘心呀,他真的不甘。 当他听闻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急急忙忙的往回赶,就怕她出什么事,以前是她救他,现在还有以后他都希望自己是她的依靠,可江湖路远,他紧赶慢赶却还是错过了,待他回去的时候,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他听闻她是跟着明教之人远赴海外了,他不放心,一路跟着追了过去,只想好好保护她,在茫茫大海上,他才发现随张无忌远赴海外的四个丫头里根本就没有她。 等他再上岸之后,已经过去好几个月了,然而,就是这短短几个月的时间,却抹杀掉了他的四年,让他所有的痴心执着都为成了一场笑话,她,爱上了别人。 “哎你知道吗,武当最近发生一件很有意思的事。”茶楼酒肆向来风云际会,人多了,闲话也就多了。 “有关殷六侠的那件事儿吗?”闲话不嫌事大的人比比皆是。 “当年武当的殷梨亭和峨嵋的纪晓芙早早的有了婚约,男才女貌,本来是很好的一对儿,哪成想被杨逍截了胡……” “这件事十几年前就已传遍江湖,你不会就是拿这个来糊弄人吧?”不等那人说完便被打断了,毕竟殷梨亭和纪晓芙的过往,早已不是什么新鲜事了。 “你听他讲完就明白了。”茶楼外阴雨连绵了好多天,行人无法赶路,遇着这样的轶闻,当然是乐意扯一扯的。 “话说这殷六侠可真是个妙人儿啊,十几年前没娶到娘亲,十几年后却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说话之人嗟了口茶,一脸暧昧。 “是啊,听说那个女孩子只有十六七岁,正如雨后初荷般含苞待放,可惜了。”人群中也不乏惋惜遗憾之音。 “就算娶了个如花似玉的小姑娘那也没什么问题啊,男未婚女未嫁,当年纪晓芙辜负了殷六侠,还不兴人家开始人生第二春啊。”不明就里的人也有为殷梨亭报不平的。 “妙就妙在这里,那殷梨亭要是单纯的娶了个年纪小的姑娘,只要姑娘愿意,别人也说不出什么,问题是,他即将要娶的那个姑娘,是纪晓芙的女儿。”此话一出,世界瞬间静了下来,随之而来的,就是各种不同的声音,有的感叹缘份如此奇妙,也有人鄙夷殷梨亭勾引小姑娘,还有人说那小姑娘纯粹是在父母还债。 “闭嘴。”坐在角落里的年轻人,一脸怒气的拍桌子,震的桌上的茶杯摇摇晃晃。 “人都在说殷六侠,跟你有什么关系。”被人打扰了兴致,任谁都不会开心,有人不怕死的怼回去。 “你说跟我没关系?”子砚一把抓住那人的领子,整个人都被他扯了起来,直接从茶楼窗户扔了出去。 事至此时,大家也大概明白了,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可是这人好不讲道理,有本事去跟殷六侠抢人啊,在这里欺负人算怎么回事? 是啊,他是该去抢的,无论年龄还是才貌,他样样都不比殷梨亭差,他怎么能不去抢呢? 只是如今,看着眼前的杨不悔,他真的无能为力了,他以为她只是一时鬼迷心窍,他以为他只是想替自己的父母还债,可是如今看情况,却是她真真实实的爱上了那个人。 第65章 他的不悔 “他哪里都好!”这个问题,很多人都问过她,爹爹问过,无忌哥哥问过,甚至明教那些叔叔伯伯也都问过她,可真要她一桩桩一件件的说出来,她却不知该怎么说。 “不悔,输你也让我输个明白好吗?”子砚怔怔的看着不悔,对一个男人来说,最大的污辱莫过于心爱的姑娘心里眼里都没有你。 “他其实哪里都没你好,唯一胜过你的地方,就只是我爱他,无论他是不是最好的,我都爱他。”对于这份感情,不悔从来没有掩饰过,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也还会是,殷梨亭不完美,甚至在多数人眼中,两人根本就不相配,可是那都是别人以为,在她心里,他一直是最好的那个,她一直记着那个长身玉立的身影,那个张合有度的声音,还有那颗专一执着的心,他是这世间最好最好的人。 “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马上定乾坤,他有哪一样做到了?”子砚的心,随着不悔的话碎成一片又一片,三年前他向杨逍提亲,杨逍没有答应,他以为是他资本不够,他想着为她出去闯出一片天,待到那天,杨逍便没有理由再拒绝他,可是他却意外的听到了父女两人的谈话,当然也听到了那句要找这世间最好的男子。 他一直知道不悔对他并没有像他对她那样的心思,可是这又有什么关系,他只要朝着她期望的那个方向去走就好了,但是这段路他还没有走完,她便给了他一个大大的‘惊喜’! “跟他相比,这都是废话。”不悔眸若星辰,突然就亮了起来,似乎想到那个人,世界都温暖了。 子砚拳头握紧又松开,突然抓住了不悔的下愕,整个人都被他扯了过来,眼看两人之间的距离越来越近,不悔挣扎不过,下意识的侧过头,他的唇擦过的侧脸。 不悔推开他,用力擦被触碰过的侧脸,擦的脸上那块地方红红的也不放手,眼泪突然就掉了下来,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声音清晰可闻。 子砚被推的一个踉跄,其实他不是有意冒犯她,只是看她因想到别的男人而神采飞扬的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那种感觉,就像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狠狠扇巴掌,极度难堪。 可现在他却真的后悔了,如此一来,她只怕会更恨他,从被他带走到囚禁她失去自由,她都没有掉过一滴泪,可是现在,眼泪决堤,止也止不住。 可是看着这样的不悔,子砚却越发的迷恋,在他心里,杨不悔倔强又坚强,可今天他又看到了她的另一面,百折不挠,也脆弱如厮,可无论是哪一种的她,都有足够的资本吸引他的视线,都让他越来越不想放开她。 是夜 阴沉的夜空把本该皎洁的月光蒙上了一层轻纱,院里两棵光秃秃的花树并排而立,殷梨亭记得,他带着不悔初初来到这里的时候,花满枝桠,可如今,只剩下满树萧条。 “不悔那丫头一定还活着。”张松溪安慰殷梨亭,也安慰自己,他真的很喜欢不悔那个丫头,也真的特别感谢她。 当年的武当七侠,同进同出,可是后来,三哥残了,五弟死了,六弟也因纪晓芙之事而消沉,武当七侠已去其三,再不复当年盛景。 三哥的残和五弟的死都是无法改变的事实,可不悔却救活了六弟,又一次燃烧了他的生命,让他每天都充满活力,就像十几年前一样,他真的特别特别感谢她,他也相信,有她在,六弟这辈子都不会再有孤独的时候,所以,即使他们年龄相差甚大,他也尽力撮合他们在一起。 当初他和七弟撮合两人,他相信七弟一定是和他一样的心思,可他真的没有想到,那样活泼精灵的女孩子,那个为武当带来活力,为六弟带来生机的姑娘,竟然就这样生死未卜,下落不明了。 “杨逍不同意不悔跟着我,想来也不是没有道理。”殷梨亭的表情就像眼前这棵树一样,满是萧瑟。 “六弟……”张松溪张张嘴,却不知该说什么。 “三十三天又七个时辰了,四哥,不悔失踪了整整三十三天又七个时辰了。”殷梨亭已经不在年轻,此刻眉头紧皱的样子更显沧桑,到了这个岁数,他注定不能像二十几岁的毛头小子那样哭哭笑笑,却不代表他的心不会难过,不悔呆在他身边的日子不算长,可仅仅就是这短短的时间,也足够他们了解彼此。 小小的丫头,她怕黑,如果一个人被关在某个地方,她或许不会哭,却一定会发抖; 小小的丫头,她柔弱,从小在父亲的呵护下长大,受了委屈一定会难过; 而这些还不是他最担心的,最让他担心的是她到底一个人受了怎样的苦?他几乎不敢想像现在的她会是怎样的处境,他真的想乞求老天,不要带走她,不要像带走晓芙那样带走他的不悔。 乞求是多么卑微的字眼儿,曾经在他生命最为阴暗的时候他都没有用到这两个字,可如今他有了比生命更重要的东西,渺小的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唯一能做的只有乞求上苍。 第66章 痛的滋味 以前常听人说心痛,戏文里也经常讲到这两个字,可其实殷梨亭并不知道真正的心痛到底是个怎样的滋味,晓芙出事的时候,他以为那样的感觉就是心痛,可其实并不是,当初对晓芙,他更多的是不甘心,如今才终于体会到心痛到底是怎样的滋味,仿佛三魂七魄生生被撕扯成碎片的感觉,那种痛,无法言喻。 以前他问过不悔喜欢什么样的生活,她说,希望可以到处走走看看,走过看过之后,便回归普通人的生活,平平淡淡,真真实实就好,可以每天做饭给喜欢的人吃,可是选择了他,却连这最普通的平淡生活都没能给她。 她曾满脸期冀向往的跟他说,如果可以的话,她想每天去看他教徒弟们功夫,到了晚上还可以练剑弹琴,冬天的时候能够倚窗赏雪,夏天的时候可以乘凉喝茶,可以一起看数星星,殷梨亭知道,从小家庭的不完美她,最期待这样平凡的小幸福,他一直以为自己可以给她,也一直以为自己能够给她的。 “都怪我。”一拳狠狠砸在树上,鲜血洇洇流出,一滴一滴染红了地上枯黄的草,不仅手在滴血,心也在滴血。 “自责无用,找到人才是真的。”张松溪这一生都没有体会过这种深切的痛楚,他也不知道那到底是种怎样的感觉,可是他却深切的知道这种感觉太折磨人,就像当初五弟得知弟妹是致残三哥的□□时无法接受一样。 记忆中的六弟,其实很少有失控的时候,是能够让所有人放心的样子,可如今,他却早已乱了阵脚。 紧紧握住拳头,血滴的速度慢了,却一滴一滴延绵不绝,就像殷梨亭无法安心的心一样,他该如何找到她,并把她带回自己身边呢? “子砚,你杀了我吧,行吗?”与此同时,不悔认真的看着子砚,那认真的神情,是子砚从来没有见过的。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为难?”子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她真的是宁死也不想跟他在一起的。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就算以前有,经过这件事儿也不可能了。”不悔一直知道子砚喜欢他,可他这样,与其说是喜欢,不如说是一种占有欲,这样的喜欢也让她无法负荷。 “我放你走。”子砚的语气很平静,淡淡的,像是风过就再也不会留下任何痕迹。 “真的?”不悔有些不可置信,虽然对他没有那种感情,可是毕竟从小相识,对于他,她还是有些了解的,他真的会这么轻易的就放了她吗? “不然我还能怎样呢?你在这里,能不吃就不吃,能不喝就不喝,甚至让我杀了你,过两天,你会不会就只剩下一俱尸体我也不知道,我原以为你冷静下来会好好考虑未来,现在看来,你已经考虑的很清楚了,我不能也不想囚禁你一辈子。”子砚说的无可奈何又无能为力,对于她,他真的毫无办法。 不悔怔怔的看着他,她真有些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变了态度,仅仅因为她不吃东西或是让他杀了她吗?她是不相信的。 “这世上任何一个人我都可能会伤害,唯独你,我不会害你,无论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害你的。”子砚说的真挚,让人不忍心不相信。 不悔不说话了,只是眼里闪着亮光,像是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子砚多希望她这样的神情是属于他的,可是不是,她真的太过残忍,把他这一生求而不得的东西,轻而易举的就给了别人。 他看着不悔,脸上的笑满是苦涩,不悔推开门,看到了一片一片飘落的雪花,她很久没看到雪了,伸出手,雪落在手上瞬间就融化成水。 “六叔,我回来,我真的要回来了。”茫茫雪片掩映下依稀可见青山枯树,一切都是那般美好,就要见到六叔尤其更加的美好,六叔,真的想你了,我出现在你面前的时候,你是否会第一时间张开双臂抱抱我呢? 第67章 她不害怕 张三丰一生温和从容,他的七个徒弟也深的其精髓,他一直告诫徒弟们,无论遇到什么事都不能慌,因为人处在慌乱之中往往最能忽略重要因素,殷梨亭师兄弟七个也一直贯彻这种信念,从来都做的很好。 半生闯荡江湖,在殷梨亭的人生中也发生过形形色色的事,让人开怀大笑的有之,让人心碎神伤的有之,却从来没有哪一件像现在这样撰取了他的心神,让他茫茫然不知身在何处。 可是他就要这样接受不悔失踪的事实,然后像当年对待晓芙那样伤心难过,甚至失落自误? 不,这一次,绝对不要在重蹈覆辙,殷梨亭定住心神,意识慢慢回流,把这些天的点点滴滴一遍遍在脑海里过。 他一直是个稳重的人,他有独特的判断能力,从来不会失了分寸,因为不悔是他心上的人,她的突然失踪让他的心乱了,也失了一惯的判断,之前他是被蔡远航误导了,他一直以为不悔失踪是被蔡远航掳走,可是后来他发现自己错了,这一认知,更让他乱了心神,这茫茫世间,他该去何处寻她呢? 他必须冷静下来,四哥说的对,自责无用,找到人才是真的,不管是生是死,她总是要回到他边的,他也需要她回到他身边。 排除蔡远航这个因素之外,回忆这些天所走过的地方,那些可能或不可能,通通在脑海里一一闪过。 殷梨亭猛然站了起来,桌角狠狠磕了一下他也没感觉到痛,脸上的神情满是惊喜,那是很久很久没有过的神情。 “六弟……”张松溪有些奇怪的看着自家师弟。 “四哥,我想我知道不悔在哪里了。”殷梨亭笑的温暖,像武当山那不知凡几的日子一样,心里眼里满满的都是放松,让人忍不住的靠近。 “哪里?”张松溪拔高声音问道,再找不到人,别说六弟了,连他都要疯了。 殷梨亭没有说话,径直推门走了出去,屋外落雪印着他大大的脚印,他走的很快,很急。 张松溪站在门口看着几乎飞奔而走的殷梨亭,拿起桌上的茶壶倒了杯茶,虽然茶是冷的,但是挡不住他心情好啊,他想,此事过后,武当就该办喜事了,已经有十几年了,武当没有热闹过,这一次定会是一场终身难忘的婚事,他期待着六弟幸福的那一天。 想到之里,嘴角弯起一抹弧度,张松溪想,他似乎想的有点多,难道他竟也像清风那小子一样喜欢打听这些事了吗? 这个世界很大,大到让人无所依从,这个世界也很小,小到该遇见的人总会遇见,正是夕阳将隐的时候,若不是这茫茫白雪,夕阳定能将那道俊逸的身影的身影拉的老长。 “六叔,你终于来了。”姑娘的声音带了哭腔,明眸皓齿,剪水双瞳,比他见过的很多漂亮女人都要美上三分,可此时她容颜那么憔悴,她在他心里骄傲的像只孔雀,可在他身边,为何竟会是这般模样呢? “丫头,不怕。”再握住他的手,仿佛用尽了此生所有的力气,再拥她入怀,殷梨亭觉得,天老待他不薄了,看着脸色苍白毫无生机的丫头,他的语气带着数不尽的自责,都是他的错,让他的丫头受了委屈。 “嗯!”杨不悔点点头,她一直都不害怕,她知道六叔一直在找她。 第68章 他输不起 “我们走!”殷梨亭握住杨不悔的手。 “好!”不悔点点头,只要能够让她再握住那只手,无论去哪里,她都不会犹豫。 “你真的跟他走?”子砚狠狠握拳,指甲陷进肉里尤不自知,虽然这样的情况可以想见,但是真的发生在眼前的时候,他还是觉得无法接受。 “为什么不呢?”不悔定定的看着他,她本就不想来这里的,是他强迫所致,所以又会有什么不舍呢?他答应放她走,却不是真的放她离开,而是说如果六叔找到这里,就不再限制她的自由,如今六叔真的找来了,他却又不想放手了,这是什么道理? “不悔。”子砚的声音里有着丝丝悲怆,她当着别的男人的面这样待他,无异于当众打他巴掌一样让他难堪。 “以后不要在这样喊我了,我还是未出阁的姑娘,能这样喊我名字的,只有夫君。”不悔反握住殷梨亭的手,这辈子,他最想嫁的人,就只有此刻牵住她手的人。 殷梨亭甚至都没有看子砚一眼,只是更紧的握住了不悔的手,丫头的意思他懂,可是他的丫头,他也从来没有不相信过。 “他配吗?”子砚咬牙说道,不悔的一再疏离让他的心很受伤。 “他配不配,不是你说了算的。”杨不悔看着子砚渐渐变沉的脸,对于他,她是恨不相逢心在时,四年前,她天真懵懂,不识情滋味,四年后,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六叔,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子砚在她的心上都未曾留下一丝痕迹。 “你……”她语气中的淡漠,让他的心狠狠抽痛,她是真的不在乎他啊。 “公子,我和我的妻子有要事,先行一步了。”殷梨亭第一次直视子砚,依旧是温和的声音,话语里的强势却任谁都听的出来的。 不悔侧眸看他,他虽是个剑客,却向来温和从容,她从来都没有见他这样强势过,第一次如此表现,是因为他想守着她吧,不悔一直觉得,他爱她一定没有她爱他多,可是现在她却发现,他的爱,一直深藏在灵魂深处,别人轻易看不到,却一直是存在着的。 殷梨亭看过这个子砚的资料,之前四哥都已经调查清楚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的丫头本来正是最好的年纪,有人喜欢不足为奇,但是这个人绝对不行。 殷梨亭比杨不悔大那么多,虽然现在两人恩爱情深,可是他也不是没有想过将来,最后他是肯定会走在她前面的,就算他七十岁走,她也才只有五十岁,应该有个人来照顾她的,但是这世上谁都可以,唯有这个子砚不行。 四哥拿来的资料,密密麻麻几乎记录了他的一生,从那一桩桩一件件里,他几乎可以想见他是个什么样的人,而这样的人,配不上他的丫头。 而且他讨厌这个人看丫头的眼神,那里面包含着的伤痛好像她负他良多一样,说他心胸狭窄也好,拈酸吃醋也罢,他就是讨厌别的男人不怀好意的看着不悔。 虽然说的好听,希望将来他走后还能有一个人可以照顾她,可其实,他心里的真实想法是不希望她和除他以为的任何男人有牵扯。 只要想到将来或许她还会在别的男人身边笑的好看,他就害怕,这个仗剑侠客,濒死时都不曾怕过,可是想到这里的时候真的怕了,他怕她会忘记他,也怕别人不能像他这样好好对待他的丫头。 杨不悔虽不知殷梨亭在想什么,却敏感的发觉到他有点紧张,是因为她吗?可是傻瓜,是谁说过这辈子都不会再放开我呢?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们还未成亲。”子砚轻蔑的看着殷梨亭,即使他什么都好,即使不悔喜欢他,但是光凭年龄这一条他就赢定他了,就算跟他硬耗时间,他也可以把他耗死。 “很快就是了。”殷梨亭勾唇一笑,虽然他没有眼前这个人年轻,也没有他那样英俊,可不悔是他的,他是不会放手的。 子砚同样直视着殷梨亭,第一次发现,其实这个人也是有可取之外的,可那又怎样,他还是没把他看在眼里,无论如何,殷梨亭都不是他的对手,即使武功不如他,别的地方他也还是可以赢的,这点自信他有。 四目相对的两个男人,眼里闪着激烈的火花,情场如战场,都是男人之间的战斗,这场战斗中没有平手只有胜败,而殷梨亭输不起,他的世界只有不悔,输了不悔,他就输了全世界。 第69章 不会动心 “六叔我们走吧,我不想呆在这里了。”不悔眉眼笑的弯弯的,雪落花在她的黑发上,尤其的好看,情债难还,对于子砚这份情债,从来都不是她想惹的。 “好。”殷梨亭瞬间回过神来,他更想马上离开这里。 “不准走。”子砚俊逸的脸上闪过一抹伤痛,眼前这两人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可是凭什么呢? 凭什么他多年感情就要这样付诸东流,而殷梨亭什么都没有做却可以得到姑娘芳心,他真的不甘心,有资格陪在不悔身边的也只有他,其它的人都不行,殷梨亭这个没用的老男人,他算什么东西,居然敢占据他的位置? 殷梨亭身在江湖中,对于杀气这种东西最不陌生,一个旋身就把不悔护在身后,该战的时候,他是不懂得避让也不会避让的。 针锋相对的两个人,谁也不让,这两人之间是注定会打一场了,殷梨亭很厉害,子砚也不弱,剑与剑碰撞在一起,产生极强的破坏力。 “住手。”不悔心里咯噔一响,心里有种仿佛被抽离的感觉,袭卷着她的神经,让他莫名的感觉到害怕。 单一对战,子砚是敌不过殷梨亭的,可是以不悔对子砚的了解,他怎么可能会就这样罢休呢,既然光明正大的战不过,那他还可以来阴的,而她是一定不会眼睁睁看着的。 一切都太快了,快到殷梨亭没有反应过来,子砚也没有反应过来,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习武之人很容易感知危险的靠近,殷梨亭听到了暗器破风的声音,但他知道不能躲,因为他的背后有不悔,子砚或许就是抓住这一点,认定了他躲不了才有此一击。 知已知彼在能百战百胜,子砚可谓是把殷梨亭研究透彻了,可是这样他就能得逞吗?事实是不能,不悔想也不想便扑到殷梨亭身前,替他挡住这可能致命的一击,谁也不知她怎么会有那么快的身形,但她的的确确做到了。 两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不悔如风中残花般倒了下来。 子砚感觉像抽掉了半条命,他不想伤她的,可是她怎么能这样待他,竟让自己伤在他手上,那无异于拿一把刀在剜他的心啊。 尤其看到完好无损的殷梨亭,子砚心里怨愤更甚,如果不是因为他,他不会失手伤了不悔,心随意动,手中的剑急速刺了过来,今天就算是死,他也要殷梨亭陪葬。 “不可以。”不悔执着的站在殷梨亭身前,就像他总是这样护着她一样,她看够了六叔受伤不能动了,绝不会再让这样的事发生,尤其不能让六叔伤在子砚手上,如果六叔死了,她也会活不下去。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子砚像第一次认识不悔一样,尽管她口口声声说她爱殷梨亭,他也没有想到,她竟爱他到愿意为他去死的地步。 “我很清楚。”早在光明顶第一次见他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你可知这剑上……” “别在说了。”不悔打断子砚的话,一口鲜血喷出来,划落在殷梨亭面前,映着白雪,那份红,格外的刺眼。 殷梨亭心里眼里就只剩下受了伤的不悔,以前她总说要保护他,就算是死她也不害怕,可是如今她竟然真的替他挡了这样致命一击,他心里却不知该说什么好,那种伤在她身痛在我心的感觉让他几近窒息,这才知道,他比想像中更爱不悔。 “六叔你带我走吧!”不悔忍着胸口的腥,不想让那口血吐出来,她知道,一旦她吐出这口血,六叔就会知道的,而她不想让他知道。 “好。”抱起不悔的时候,殷梨亭发现她真的很轻,轻到抱在怀里甚至都没什么感觉,这三十几天,她一定没吃好没喝好,整天担惊受怕,他来找她,找到了就该带她走,而不是在这里逞一时之快,从而让她受了伤。 “不悔。”子砚伸手,却只抓到满手的虚无,那一刻的他,如同失偶的猛兽,几近哀求的叫着不悔的名字,他后悔,他自责,他难过,他心痛。 后悔自责伤了不悔,难过心痛她竟如此待他,难道他真的比不上那个殷梨亭吗?可是已经发生的是不可能改变的,他伤了不悔是事实,心痛中又夹杂着愤怒,为什么要为那个男人如此拼命?子砚的心是硬的,却感觉到如此明显的痛,他想,万箭穿心也不过如此吧。 这一场三个人的爱情,总会有一个人受伤,伤的撕心裂肺,伤的伤无完肤,这一切,或许早在很久很久以前就已注定了,以前不悔没有动心,就代表这一生,十年、百年、千年、万年,她都不会动心。 第70章 他没有错 子砚看着那个苍白虚弱的姑娘渐渐远的背影,眼里尽是酸楚,那天他答应放她走,他眼里那份兴奋让他愤怒哀伤又心疼,种种情绪几乎将他溺毙,多少年过去了,他一直怀念着两人一起成长的那四年。 一身粉装的姑娘满脸娇俏,笑起来的时候尤其好看,那声音如昆仑山上等的玉石碰撞在一起发出的悦耳音符。 他的心不由主地就随着她的笑而高兴起来,痴痴望着那个好看的姑娘,从此,他的生命里只剩下一个她。 他一直以为她会嫁给他的,可是他没有想到,两人的生命竟不在同一水平线,她爱上的那个人,不仅配不上她,还不能好好的保护他,那天,他在那满地狼藉里找到她的时候,她衣衫凌乱,一身狼狈,手里紧紧握着那把剑,他想抽走,她却死死握着不松手,他叫他的名字,可她嘴里却无意识的叫着六叔,那份这依赖眷恋就像拿一把刀在剜他的心一样。 后来她醒了,看到他的时候,完全没有一点惊喜,甚至连老友重逢的快乐都感觉不到,心里眼里仍然只有她的六叔,但是他知道,这次若再抓不住,他这一生都不会在有机会,所以明知道失去自由会让她恨他,他却还是不求后果的把她留在身边了。 她是那般爱笑的姑娘,却将近一个月的没有笑过,把自己折磨到如厮苍白又脆弱,甚至开口让他杀了她。 “跟我在一起就这么为难?”子砚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难过又失望的看着她,心里满满的都是酸楚。 “你别自欺欺人了,你我之间根本就没有可能。” “我放你走。” 说出这句话之前,他沉默了很久,而后反常的说出这样一句话,没有痛苦受伤,也没有生气大怒,而是满脸的平静。 不悔明显的不相信,但心里也着实松了口气,不同的处事风格注定连朋友都做不成的两个人之间的距离也只能是越来越远。 答应放她走,就这样放弃,这是他会做的事吗?显然不是,他从来就不是会轻易放弃的人,尤其关于不悔,他执着那么久,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放弃呢? 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是她自己不要,那他只能选择其它方法,他知道殷梨亭一定会找过来的,他早就想好了对策。 他已经把一切都想好了,甚至制定了一个非常完美的计划,就等着殷梨亭上勾,可是他万万没有想到,他竟没有控制住自己,甚至错手伤了不悔,但是这又如何呢,命运这条路,他们已经走过一次岔口,迟早都是要回正轨的,而他只需要负责让这一步快点推进而已。 不悔本来就该是他的,因为种种原因兜了一大圈,多了一个殷梨亭,他只是要把他们从岔路引回正轨,他有错吗?没有,他没有错。 是杨逍的错,错在拆散他和不悔,若是当初他求亲的时候,他答应了,就不会有这么多事了; 是不悔的错,错在她居然真的爱上殷梨亭,如果她没有爱上殷梨亭,那一切也都不会发生了; 是殷梨亭的错,错在他不自量力的居然想要和他抢女人,他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似乎这个故事里,所有人都是错的,唯独他是没有错的。 第71章 无关其它 微弱的烛光将房间映的一片昏黄,夜风从窗口吹进来,烛火摇摇曳曳的,殷梨亭认真的看着躺在床上不悔,他似乎从来没有这样看过她,弯弯的眉毛,好看的脸颊,她就如天空中闪烁的繁星,如此美丽,如此耀眼,而他究竟该怎么做? “丫头,你告诉六叔,到底该怎么做才能让你快乐一点,那个子砚,是不是可以让你更开心地活着?”殷梨亭拉着不悔的手抵在自己脸上,无论如何,有那一丝温度在,他们就都是幸运的。 时间一分一刻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不悔的手指动了一下,殷梨亭的眼神迅速聚焦到她脸上,昏黄的烛光打在不悔身上,映着她眼里那一抹迷茫和害怕。 她是堂堂明教的大小姐,向来骄傲活泼,什么时候眼里的自信被取代了?有的情侣在一起,眉目之间永远都能笑的温暖,有的眼里永远漾着清辉,他们带给所爱之人的是幸福温暖,可为什么他带给她的却是紧张和害怕,甚至连她的本性也磨灭了呢? “六叔。”不悔轻声开口,眼泪顺着脸颊落下来,可她的脸上,却是实实在在的欢喜,由紧张到茫然再到欢喜,都是实实在在的转变,都是因为眼前这个人。 殷梨亭伸出手,不悔毫不犹豫的便把自己的手放在他手心,虽然脸色很苍白,便是脸上的笑是那般真切,眼里的清辉是如此的闪耀。 殷梨亭这才明白于不悔而言最重要的是什么,无论经受过怎样的痛苦和磨难,只有在他身边,她才能笑的开怀,所以,他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只要有他在身边,她就还是那个杨不悔,那个骄傲自信的丫头。 “不悔,是我对不起你。”他用力将她抱进怀里,像用尽了毕生的力气,生怕她一会儿又会不见了。 “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不悔伸手抓住了殷梨亭的袖子,语气里是满满的委屈,果然,女子是有两面的,那个可以和蔡远航举剑相向的姑娘,那个能够和和子砚针锋相对的姑娘,在殷梨亭面前却完完全全变了一个样。 “很痛吧?”殷梨亭眼里满是心疼,第二次了,她为他挡剑,每次那是那般毫不犹豫,几乎成了一种本能,而这本不该发生的。 “六叔真好看。”不悔轻抚殷梨亭的脸颊,虽然他不年轻,可她真的觉得他好看,认真看着他的脸,不悔觉得,她一定会把他这张脸刻在记忆深处,手指温柔地摩挲他的脸,他的鼻,他的眼,似要抚去他满脸风霜,满满的柔情要从指尖溢出来。 那一刻,殷梨亭的表情相当奇怪,好看这个词,真的适合用来形容他吗? 不悔吃吃的笑,他的表情实在太可爱了,但是她也是真的没有说谎啊,她就是觉得他好看啊。 殷梨亭也在说什么,认真深切的注视着不悔,就在他以为要永远失去她的时候,才知道她之于自己的重要胜过生命,那种刻骨切肤的痛苦,这一生他不想再尝第二遍。 “六叔,我是不不漂亮了?”不悔看着他的眼神,有点不安。 “傻丫头。”殷梨亭失笑,是否像她这个年纪的姑娘,思想总是如此跳跃,这个时候,最应该在乎的居然会是这种莫名的事情。 “不许说我傻。”不悔微微撅嘴,脸色依旧是病态的苍白,却难掩其美丽,看着眼前一脸沧桑的男人,其实他才是最傻的那一个,本来安稳的人生硬是被她弄的乱七八糟,却还总是怪自己没有照顾她她,要说傻,他不是更傻吗? “以后,不要挡在我面前了。”殷梨亭满眼认真,她的存在,之于他就是生命的全部意义,他宁愿跟她一起去死,也不想她倾尽生命只为保护他。 不悔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不知是谁说过,男人的自尊需要维护,而她,似乎丝毫没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身为男人,无论风刀还是霜剑,站在面前的那个一定要是我。”殷梨亭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么了解不悔,她一个眼神,他便知她在想什么,可她真是个傻丫头,危险来临那一刻,她的第一反应是护着他,而他,怎么会再乎那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他只是再不想看到她再受伤,如果两人之间非要死伤一个的话,他希望那个是他。 “好。”不悔一直觉得自己是个幸福的女孩子,看着眼前这个人,她只感觉越来越欢喜,那种感觉,似乎只要看着他的脸就能高兴一整天,他给她的爱,延绵不绝,细水长流,一直一直把她捧在手心里。 “以后,换我好保护你。”这是一个男人对女人的承诺,无关其它,只在于那颗心。 第72章 六叔抱抱 “能看到你,我就很高兴。”杨不悔不像时下许多姑娘那样害羞内敛,她说的,往往是内心最直观的感受,冬日的夜晚有些萧瑟的凉意,月光打在落雪上,有种别样光晕。 “六叔,我不骗你,其实有点痛的。”其实她真想跟殷梨亭说不痛,可是她知道自己肯定骗不了他的。 “我知道。”哪个女孩子不娇气?哪个女孩子不爱哭?可偏偏她却笑着说只有一点疼。 殷梨亭不喜欢那种骄滴滴的女孩子,可现在他却无比希望不悔能像她们那样叫疼喊痛,至少那样他看着不会那么心疼,可偏偏她没有,他的丫头,从小便命途多舛,有时候坚强的让他止不住的心疼,就如现在,他,到底该怎样才能好好呵护她呢? “六叔?”不悔莫名的感觉到空气里飘来一种不同寻常的气息,而这种不同寻常,来自眼前这个人。 “不悔,我不是别人,我和别人也不一样。”殷梨亭知道不悔从小便养成了什么事都一个人扛的习惯,就算痛,她也只会躲起来一个人痛,可是现在,她有他了,他不想让她在那样辛苦。 “我只是不想那么骄气而已。”不悔知道,在殷梨亭心里,其实一直都把她当做一个小孩子,而她并不想这样,她想做的,从来都是可以站在他身边的女人,所以她总是会收起本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骄气活泼,却从来没有想过他会怎么想。 “在六叔面前,可以骄气,可以胡闹,可以想干什么干什么,一切都不用隐瞒,因为六叔会一辈子都宠着不悔啊。”殷梨亭不想也不会说什么没有保护好你是我的错,即使是他的错也无可挽回了,他能做的只是避免下一次在发生这样的事。 不悔的眼睛亮亮的,她从来没有听他说过这样的话,他的爱,向来都是含蓄的,这是第一次,她听到他这样哄着她。 认真看着他的眼睛,想从那里找到一丝说谎的证据,却只看到了满眼的清明,他看着她,就像看着稀世珍宝,生怕磕了碰了摔碎了,是那般的珍惜,是那般的认真,不容任何人亵渎。 “我喜欢叫你丫头,是因为你总是生机勃勃,把希望带给身边的人,让每一个人都能跟着你的笑而笑,我这么叫你,是因为喜欢你,我从来没有把你当成小孩子。”虽然她年纪的确很小,但是仔细想想,从最开始他就莫名的没有把好当成一个孩子,或许从最初,他对她就存了不一样的心思吧。 “我终于等到了。”不悔的手在他脸上描摹,他的脸颊、鼻子、眼睛,像要把每一个部位都铭刻在心里,她真的想陪着他一辈子,看着他高兴欢乐,陪着他失意难过,她想看着他一天一天变化,想看着他意气风发,也想看他慢慢老去爬满皱纹的脸颊,可是,大概,似乎,并没有那个机会了。 “你若喜欢,我可以天天对你讲。”不悔越是轻描淡写,殷梨亭心里就越是难过,这丫头以为能骗得过他,可他又岂是那么好骗的? 那把剑是淬了毒的剑,他早就发现了,在她未醒之前,他已经请大夫看过了,大夫说,她中的是寒毒。 寒毒这两个字让他不寒而栗,多年前,无忌就被寒毒折磨到生不如死,他是亲眼见过的,他虽不知子砚剑上的寒毒是否有玄冥神掌那样厉害,却也知道,那绝不是一般的痛苦。 “可是六叔,我很害怕。”不知是谁说过,若你真心喜欢一个人,不用刻意去了解,却能够知悉他到底是什么样子,高兴时是怎样的神态,失落时又是怎样的表情,不悔对殷梨亭大抵就是如此吧,虽然他没有说出来,她却知道他一定明白了,她原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以忍受任何事,可是看着他的脸,她却忍不下去了,她真的害怕,她害怕世界一片黑暗,再也看不见蓝天白云,再也看不到他,只能自己一个人孤零零的躺在地底下。 “有六叔在。”不悔这一声害怕,几乎叫碎了殷梨亭的心,可是他不相信不悔会死,他也不允许不悔死。 “六叔抱抱,不悔就不痛了。”不悔也没有大无畏的说什么不想拖累你所以分手吧,即使拖累,她也想拖累他到底。 殷梨亭抱紧了不悔,这一生,能遇见这样一个拖累他的人,是他的幸运和幸福。 “我不想那么娇气,可有你真好。”她这一生,最幸运的事就是在光明顶的时候拦在爹爹面前,撞进他眼里。 “偶尔娇气一下可以的。”女人的娇气是男人宠出来的,而他这辈子,除了宠着他的丫头,还有什么重要的事吗? “你不嫌烦吗?”不悔一脸深思,想到她要像那些娇滴滴的小姑娘一样,手指破点皮就大哭大叫求安慰就一阵恶寒,娇气什么的不适合她,她还是做自己吧。 “傻丫头。”看她表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殷梨亭轻轻敲了下不悔的头。 “疼啊。”不悔一脸娇嗔,虽然她不是那么娇气,可终究是个姑娘,在心爱的人面前总有小女儿一面,那娇嗔的样子,也是别人看不到的美好。 “亲亲就好了。”殷梨亭真的低头在不悔额头上轻吻了一下,他的唇,温温的,热热的,湿湿的,让人心里很安定。 “嗯,你说的对,亲亲就不痛了。”不悔笑的眉眼弯弯,她知道,他从来都把她放在手心里珍视,所以,即使明天就死了,她也一定不会害怕,一定是笑着走的。 第73章 必须偏心 不悔站在窗前看着外面飘雪的世界,父亲做为明教的代教主,总是东奔西跑,她也跟着东奔西跑,几乎很少有时间这样坐下来欣赏下周遭的风景,细碎的雪花纷纷洒洒覆盖世间一切脏污,所有的一切都被一片洁白覆盖。 伸出手,雪花落在掌心瞬间融化,看着手心白雪化水的那一点湿润,不悔突然有点感伤,是不是她很快也会像这飞雪化水一般,很快就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四叔,你也来了。”杨不悔转过头看着和殷梨亭一起进来的张松溪,不悔一直觉得,他们兄弟七人之中,只有张松溪才最像他们的师傅张真人,唯一一点不足就是他总是使坏捉弄人,如果正经的时候,那副仙风道骨的样子,是很容易骗人的。 “还不是为了你这丫头。”张松溪笑看不悔,眼眸深处有种不易察觉的怜惜,即怜惜不悔,更心疼六弟,他们到底该如何才能求到一个好的结局呢? “那谢谢四叔!”不悔俏皮的眨眨眼,福下身子行了一礼,只是眼里那抹狡狯,让张松溪想忽视都做不到啊。 “你这丫头,脑子里又在想什么鬼主意?” “我没想鬼主意啊,我就是觉得,四叔你越来越像张真人了,要是头发和胡子都白了的话,那就更像了。”不悔咯咯的笑声如银铃。 “跟你比我本来就够老了,不用你提醒。”张松溪一脸黑线看着这个笑的开心的丫头。 “我说的是真的,六叔你说是不是啊?”杨不悔笑看殷梨亭,张松溪的目光也向殷梨亭看去,一脸的不怀好意。 “是……还是不是啊?”殷梨亭看看不悔再看看四哥,深深觉得今天出门没看黄历,他就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六弟你偏心哦。”张松溪一脸暧昧的看着眼前两人,果然有了媳妇就忘了师兄了。 “必须偏心,因为六叔最喜欢我,你说是不是啊六叔。”杨不悔挽住殷梨亭的胳膊。 “是是是。”殷梨亭伸手刮刮不悄的鼻子,他真的被她打败了,就只能依着她了。 “你们俩是欺负我孤家寡人一个吗?”张松溪发现六弟和以前真不一样了,当年,他就连和纪晓芙说句话也会闹个大红脸,如今即使是在他面前,他也能和这小丫头这样温馨的相处,这份转变,背后是一个男人最大的幸福。 “四哥。”殷梨亭拉长尾音,他也发现自己好像越来越不正经了。 “好好好,我走,我走还不行吗?”张松溪双手举过头顶。 “往哪儿走?”不悔奇怪的看着张松溪还真开门走了,开开玩笑嘛,真生气了? “回武当。”张松溪摆摆手,离开武当太久了,也是该回去的时候了,而且他得回去请教下师傅和师兄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解不悔丫头身上的毒。 “有劳四哥了。”殷梨亭拱手,师兄们真的为他付出太多了,以前为他操心,现在还为他操心,张松溪摆摆手走的很潇洒,还能这样跟他胡说玩闹,说明那丫头还能撑一段时间。 然而他还是想的太乐观了,第二日晚上,不悔寒毒便第一次发作了,整个人蜷缩成一才,大颗大颗的汗转往下掉,精致的眉头皱在一起,用力咬着嘴唇,不想让自己叫出声来。 “痛就叫出来,别咬嘴唇。”殷梨亭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光景,心疼的把她抱在怀里,她的身子,冷的像块寒冰一样。 “六叔。”杨不悔不停的叫殷梨亭的名字,似乎这样就可以缓解痛苦。 听着不悔的声音,殷梨亭的心似乎也蒙上了一层阴影,虽然不能对她的痛感同身受,可他也似乎感受到了那种火辣辣的感觉。 “别咬嘴唇。”殷梨亭不忍她这样自虐,把手伸到她唇边,不悔一口咬上去,殷梨亭却感觉到不痛,就算痛,也不及她的十分之一。 殷梨亭轻轻拍不悔后背,姑娘家,就该温柔骄媚,就该楚楚可怜,她希望丫头一辈子都能这样,可是无能的他,到底该怎样才能不让她痛呢? 第74章 不想错过 殷梨亭紧紧搂着杨不悔,却依然不见她有任何好转,反而身上越来越冷,他深知不能这样下去,记得当年无忌中了玄冥神掌,他们整夜整夜把他抱在怀里,想到这里,不再不犹豫,除去了自己的衣裳,指尖微微有些颤抖的解开她衣服的系带,一件一件褪掉她的衣衫, 将不悔重新揽入怀中。 拥她入怀,殷梨亭的呼吸瞬间变的急促起来,深吸口气定了心神,却不经意的碰到了她胸前的柔软,仿佛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收回了手。 鼻息间萦绕着女子特有的香气,脑海中女子的身体越来越清晰,殷梨亭有些心猿意马,伸手轻抚她的俏脸,亲吻她的额头,唇慢慢向下移,就要吻上双唇时,不悔似有所觉的睁开了眼,她看到了殷梨亭的脸,却又意识不清,只迷迷糊糊地喊着六叔。 “冷,六叔,好冷,我好冷。”似乎感觉到殷梨亭的体温能够让她舒服一点,不悔使劲往殷梨亭身边蹭,那种温暖的感觉,让她留恋不已。 看着小丫头单纯无知的动作,殷梨亭瞬间清醒过来,在心里把自己暗骂了百八十遍,他的冷静和定力哪里去了?丫头现在寒毒发作,痛不欲生,而他究竟在想些什么? 他重新调整了姿势,又将不悔紧紧抱着,盖好被子,强制让自己的思绪放在别处。 不悔的呼吸扑在殷梨亭胸口,有些痒痒的,再加上两人肌肤相亲,殷梨亭几乎咬牙强迫自己不要意乱情迷,心中早已把那个该死的子砚骂了个狗血淋头。 抱紧了不悔,殷梨亭脑子里却一遍遍念清心咒,只有这样,才可以按捺住心里的燥动。 “六叔。”不知过了多久,不悔清醒过来,只感觉自己被抱的很紧,依稀记得之前发生的事,又好像什么都不记得,脑子一片混沌。 “不悔,我……”殷梨亭想说什么,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真是个混蛋。 “怎么了?”不悔侧头看着殷梨亭,眉头微皱,一脸深思的样子。 “没,没什么。”看着丫头懵懂的样子,殷梨亭越发觉得自己龌蹉了。 “我好累啊!”盈盈大眼波光流转,就那么看着他,满满的信任和依赖,让他觉得,或许这世上,唯一能保护她的人就只有他了。 “睡吧,六悔在这里陪着你。”拍拍不必悔的头,殷梨亭轻声说。 “那你讲个故事给我听。”拽着殷梨亭一只手指,那一脸娇嗔的样子,任谁都不舍得拒绝。 “猫头鹰爱上一只百灵鸟,每天都伴着百灵鸟的歌声入睡,晚上的时候,他就飞到百灵鸟的小房子外边,偷偷地倒挂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时不时地看着她睡着的样子。 ‘她可真漂亮啊,好的歌声可真美啊。’ 百灵鸟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除了每天早上窗台上的一朵小花,她四处瞅了瞅,也没有看见哪里有这位羞涩地追求者。 猫头鹰看到了百灵鸟拿了花,就开心地躲到了自己的小房子里,你听,百灵鸟开始歌唱了,他的晚安曲要响起来啦。 每个夜晚默默地凝望,清晨沾着露水的小花,还有百灵鸟姑娘的笑容和歌声,都伴随他的心跳,进入了甜甜的梦境。这可真是个美梦呢!”殷梨亭从来没给人讲过故事,搜肠刮肚也只有这一个,勉强算的上故事。 “真傻啊!”杨不悔依赖的躺在殷梨亭怀里,昏黄的烛光映着两人的影子。 “嗯?”殷梨亭侧头看闭着眼睛的不悔,沉沉的黑眸里满是伤痛,毫无血色的那张脸,让他的心,痛到痉挛。 “有爱却不说出来,你不说,别人或许永远也不会懂,六叔,你说那只猫头鹰是不是很傻?”如果是她,才不会把所有的心事都藏在心里呢,有些事,若不说就错过了,而她,不想错过。 “嗯,你说的对。”殷梨亭认同的点头,如果当初,不是丫头执着,或许他们就真的错过了,其实,他就像那只懵懂的百灵鸟,若丫头也像那只羞涩的猫头鹰的话,他们之间就错过了。 “睡吧。”殷梨亭一下一下拍不悔,像哄孩子一样。 “我怕不会醒来了。”不悔闭着眼睛,殷梨亭看不到她眼里的情绪,却听出了语气里那一分不甘和害怕。 第75章 全都是她 凛冽的寒风透过窗户缝吹进来,床上女子沉沉睡着,苍白若纸的容颜,让人心生怜惜。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殷梨亭也越来越担心,因为不悔的情况一天比一天差,她体内的寒毒,最开始三五天发作一次,后来两三天发作一次,再后来一天发作一次,到现在为止几乎到了一天发作好几回的境地,而他却依然没有任何办法。 “六叔。”不悔睁开眼睛,直愣愣的看着殷梨亭,眼里没有任何焦距。 “丫头。”殷梨亭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事的六叔,我好多了。”不悔冲殷梨亭笑,只是那笑容,配上苍白的脸,无端的让人心疼。 “不悔……”殷梨亭心里有一个疑问。 “六叔,我累了。”殷梨亭很少叫她不悔,他这样叫,就说明事情很严重,每次她惹他生气的时候,他总会板着脸叫声不悔,而她则会拉着他手再叫一声六叔,不管多大的矛盾,无论他多生气,都没有办法再和她计较,可是这一次,她却闭上了眼睛转过身去,一滴泪落在枕头上,很快就消失不见了。 殷梨亭怔怔的看着不悔背过去的身子,眼里是浓的化不开的深情,她一直是个很活泼的丫头,她曾告诉他,在光明顶的时候,她发现小昭鬼鬼祟祟,却苦于找不到证据,却又气不过,所以每天都对小昭很凶,甚至有时候还会打打骂骂,为此,无忌都跟她不高兴了,可是那样的不悔,才是他心里那个丫头,他的丫头,就该嘻笑怒骂永远都充满着活力。 她一直是个安静不下来的人,似乎活泼玩闹才是她该有的样子,其实她安静下来有一种静美,少了一份跳脱,多了一份沉稳,可是,那样的她再美也非他心中的丫头。 自两人相识,他记忆里的丫头,脸上永远都带着顽皮的笑,聪明调皮,古灵精怪,是那个和四哥插科打诨的丫头,是那个和七弟胡说玩闹的丫头,是那个把清风整的无可奈何的丫头,是那个无论何时何地都能笑的开怀的丫头。 他的丫头,这茫茫江湖最纯净最可爱的丫头,就该笑的灿烂夺目,就该笑的没心没肺,她那一抹笑容,是支撑他走过风雨的动力,她一直是他生命中最美的奇迹。 是她,在他最为无助的时候拉着他的手,又让他看到了阳光; 是她,力排众议一直站在他身边,不离不弃的陪着他; 是她,一路拉着他走出迷茫,重新遇见温暖的阳光,为了他,站在了世人的敌对面。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说要一辈子永远都陪着他时眼里盈盈的闪光; 他永远无法忘记她一次又一次挡在面前的满满爱意; 不知不觉间,他竟然已经有了那么多有关于她的记忆,心口靠左的地方,全部都是她。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总会躲到他怀里,依赖着他,期冀着他,她的依赖与期冀有时候会让他觉得自己是世界上唯一一个可以守护她的人,她可爱柔弱又坚强隐忍,这样的她,让他感动又怜惜,她把一个女子最最美好的一切都给了他,一种难言的幸福感让他倍感窝心,他真想这一生一世,生生世世都好好守护她,永远把她护在身后,为她遮挡住所有的风雨。 可是他不但没能好好保护她,还让她为他受尽了磨难和委屈,他不知是什么给了她力量,让她一次又一次挡在他前面替他去死。 江湖上很多门派都有独门秘药,打打杀杀,总是会给自己留一条后路,武当也不例外,百灵丹虽不能解百毒,但对内伤有奇效,至少可以缓解她体内的寒毒让她不那么痛,可他却发现,她并没有吃百灵丹。 他知道这其中一定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原因,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可是她不想说。 “对不起。”不悔的泪一滴一滴的往下掉,她知道是她辜负了六叔的心意,可是她真的没有办法,因为她穷尽此生也只想陪在他身边,如此而已,可是老天不公,非要如此伤害折磨他们,那她就用自己的办法,即使多看他一眼,她也觉得那是值得的。 第76章 他的幸运 殷梨亭这一生该经历的不该经历的都经历过了,已经没有什么再值得让他激动的了,原本他以为生命就会这样一步一步走,一直到最后结束的那一刻,可老天总是在你最想不到的时候给你一个惊喜,命运让他遇到了不悔,那般年轻灿烂的生命,也点燃了他失去的激情。 现在她中了毒,而且因为不为人知的原因拒绝疗伤,他很想知道为什么,可那个丫头不愿告诉他,而他难道只能这样等吗? 不,不是这样,他也绝不允许是这样,即使最后她真的要死,他也一定要搞个清楚明白,他再也不想像当年对晓芙那样懵懵懂懂了,他知道还有一个人可以为他解答疑惑。 “殷六侠,有人找你。”小二适时的敲开房门,跟在他身后的是多日未见的天涯。 “你来了。”殷梨亭惊讶于天涯的一脸颓废,他还记得初初遇见他时那青衣仗剑的模样。 “我想看看不悔姑娘,可以吗?”从不悔回来到现在,他一次都没有出现,相识一场,他理应去看一下的,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不敢。 不悔之所以受到如此伤痛折磨,全都是因为他的馊主意,他想抓住蔡远航,于公于私他都想抓住他,为了这个目标,他努力了三年,坚持了三年,却一无所成,但是他就应该继续坚持下去,哪怕是五年、十年、一百年,在他有生之后,他都应该凭自己之力去全力办成这一件事,即使办不成,那也是命该如此,可他却不甘这样,硬是把殷六侠和不悔姑娘拉入这趟本不该趟的混水,导致如今的局面。 不悔姑娘回来的那天,下着很大很大的雪,是他们这里多年不曾有过的景像了,那个活泼精灵,仿佛有用不完精力的姑娘,她就那么安静的躺了下来,他多想冲过去,哪怕看她一眼也好,可是他不敢,他也没有脸再出现在她面前,那一步,无论如何都迈不出去。 她回来这段时间,无数次在她房门外徘徊,无数次想推门进去,无数次想亲口跟她讲一句对不起,但他都没有做到,而今有一件事,迫使他必须迈出这一步,所以他来了。 “自然。”殷梨亭或许不知道天涯心里那些百转千回的心思,但是他知道,对于不悔这件事,若这世上还有谁比他更自责难过,那个人一定是天涯。 快四十岁的人了,很多事情往往一眼就能看透,天涯心里那些无法宣之于口的感情,不悔或许不知道,他却明白的很,而他似乎也没有理由阻止他去看一眼不悔,若那样做了,他也就不是殷梨亭了。 外面又飘起了小雪,不悔精神很好,站在窗边伸出手,雪落在手上凉凉的有些冷,很快手上就满是雪过化水的湿润,而她,却舍不得收回手。 殷梨亭和天涯进来就看到这样一幅光景,女孩子虽然脸色有些病态的苍白,脸上的笑却如骄阳烈日般耀眼,天涯一直觉得不悔很适合笑,她一笑,整个世界都会跟着温暖。 “麻烦鬼,你还舍得来看看我?”看到天涯,不悔撇撇嘴。 “丫头,好好说话。”殷梨亭的语气略显无奈。 “我也没有说错啊,看到他就没有好事。”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被一群小混混纠缠,第二次见到他就碰见了死人,第三次见到他……总之,见到他就没有好事,他不是麻烦鬼是什么。 “不悔姑娘,你没有生气,你不怪我吗?”天涯怔怔的看着杨不悔满脸笑意的和他说话,他原本以为她一定不会再想看见他了,若不是他,她也不会弄到如今这样。 “我怪你干吗?”不悔看他一脸认真完全没有开玩笑的样子,收了脸上的嘻笑,变的满是茫然,她,不明白他说的话。 “我这一生,能够遇见你这样的朋友,是我的幸运。”杨不悔此人,向来说一是一,说二是二,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从来不会拐弯抹角,所以,她说的话,你从来不用怀疑真实度,而她也是真的没有怪他。 “那当然了。”杨不悔笑的眉眼弯弯,本来心情很不错,只是天公不作美,身上的冷意一阵阵漫过来,她知道,又要来了。 “果然,看到你就没好事。”杨不悔轻扯嘴角笑了笑,那样子绝美又无比的让人心疼。 第77章 何其残忍 殷梨亭用力的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痛苦的模样,他觉得像有人拿一把刀,一刀一刀划在他心上,鲜血淋漓,无人能够救赎,当初被那些臭和尚暗算差一点致残,他都没有过这样痛苦难受过。 “不是很痛,六叔你不要担心。”不悔很想对他笑一下,豆大的汗珠却让她显得很狰狞。 殷梨亭倒了一颗百灵丹出来,递到她嘴边,不悔却偏过头去,小小的丹药落在地上,很快就不知滚到了哪个角落里。 “为什么,不悔,你告诉我为什么?”殷梨亭忍不住暴发了,他真的想了很久,可他真的没有想明白?她难道不想活过来,不想留在他身边吗?那是绝对不可能的,这世上,没有什么能够让殷梨亭怀疑杨不悔的感情,可是到底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他这一生总是这样,当初晓芙就是如此,受了伤,自己躲在房间里不让他见,不让她问,最后悄无声息的一个人离开这世界,如今她难道也要这样吗?有什么是不能两个人一起承担的?难道在她心里,他就真的如此不堪吗? 不悔紧咬住唇不说话,眼泪一颗一颗往下掉,身上再痛也敌不过她心痛,她知道不该这样的,不该让六叔如此难过又心碎,可是除此之外,她想不到其它办法。 “傻姑娘,你可知道,这样解决不了问题的。”天涯看着不悔,本来毫无血色的樱唇生生咬的一片腥红。 “我知道。”不悔闭闭眼睛,可至少这样,她还是杨不悔,还是那个骄傲明媚的杨不悔,即使死了,也没有什么遗憾。 殷梨亭猛的抬头看天涯,他好像知道他此刻迫切想要知道的事实,而天涯也没打算瞒着他,他今天来这里,本来就是为此而来的。 “我去见过那个子砚,他对不悔姑娘种了蛊!”天涯一字一顿,不悔身中寒毒回来,对于这种毒,普通的郎中是束手无策的,除非能找到胡青牛那样的神医,而胡青牛却已仙逝多年,而他,已无法再为她做什么了,唯一能够救她的,或许只有子砚那一种途径,所以他去见了子砚,从他那里了解到了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也是他今天来见杨不悔和殷梨亭的主要原因。 “什么?”殷梨亭惊的瞪大眼睛,行走江湖多年,他自然知道蛊是什么东西,却从没想过,有一天,竟会发生在他所爱之人身上。 “不悔姑娘,你就真的宁愿死也不愿忘了殷六侠吗?”天涯问的很认真,也很难过,他知道杨不悔心里从来都没有他的位置,可是这样看着她为另一个男人而甘愿受折磨,却又是另一种心境了,他真的嫉妒殷梨亭,发疯一样的嫉妒他,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子砚够狠,但他也绝不会想到杨不悔对殷梨亭的感情有这么深。 “千算万算,没想到还有你,你果然就是个麻烦鬼。”天涯懂得去找子砚,难道殷梨亭不懂得吗,只是被杨不悔阻止了而已,但她也只有一个人,鞭长莫及,管得了六叔管不到天涯。 “不悔姑娘……”天涯很想说点什么,可看着不悔坚定无悔的眼睛,却又觉得似乎什么都不该说。 天涯是个捕快,向来充满正义,眼里永远蕴满温和,很少有发怒的时候,即使是对蔡远航,他也只是失望,那天看着子砚,第一次满是怒意,因为即使他什么都没说,做为捕快,他却敏感的发现了些微妙。 “你不要痴心妄想,杨不悔是我的,她这一辈子,只能是我的。”天涯自以为把感情隐藏的很深,可其实,除了不悔那个傻丫头懵懵懂懂,其他人都看的很明白。 “这不是你说了算的。”天涯轻笑一声,他的确是痴心妄想,但痴心妄想的又何止他一个呢? “你以为我争不过殷梨亭是吗?”子砚不用问也知道天涯在想什么。 “你当然争不过。”天涯也不隐瞒,以杨不悔对殷梨亭的感情,哪怕是殷梨亭死了,她也不会在多看别人一眼的。 “你倒是挺了解不悔的。”子砚眼里闪过一抹嫉妒,为什么这个人只认识她短短几个月时间,却能了解她那般透彻,那个女孩,他认识了太久太久,可始终没弄明白她心里在想什。 “你对她做了什么?”子砚眼里那抹自信太不正常了,做为捕快的敏感,让他很轻易的发现了这抹不正常。 “你听说过忘情蛊吗?”子砚似笑非笑的看着天涯,他本也没想瞒着,虽然不悔回到了殷梨亭身边,但是她迟早还是会回来的,因为只有他才是她的归宿。 听闻子砚的话,天涯倒退了好几步才堪堪站住,他虽不是江湖中人,却也听过蛊毒这种东西,忘情蛊,从名字上就能听出到底是种什么样的东西,忘情蛊何其残忍,子砚又何其残忍,那也是他最心爱姑娘,他怎么忍心如此待她? 第78章 太心疼了 “你来找我,就说明我的计划很有效。”子砚的语气里满是戏谑,他觉得天涯的表情很有趣,无论忘情还是不忘情,杨不悔的感情都不在他身上,而此时此刻,他那悲伤愤怒的样子难道不有趣吗? 看着眼前的天涯,子砚的心情超好,他突然发现,要一个人痛苦并非要他死,有时候,活着比死更难受,他越发期待看到殷梨亭得知这件事时是怎样的表情了,不过,不管他是怎样,杨不悔都不会留在他身边。 看着一脸戏谑的子砚,天涯真的想剖开他的心看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不悔姑娘也是他所爱之人,可是他怎么就能忍心这样待她?他说爱着她,却把这世上最深的痛苦都给了她,忘情蛊,多么残忍,多么讽刺。 “你怎么忍心如此待她呢?”天涯问的充满无力。 “留在我身边是她的宿命。”子砚脸上一片坦然,仿佛一切都是应该的。 天涯看着子砚,如果有一天,不悔能够从忘情蛊中清醒过来,那时她又该如何自处? “这是他们必须付出的代价。”她不是死都要跟殷梨亭在一起吗,那他就偏要让他忘了他,甚至让她厌恶他,必要的时候,还可以对他举刀相向。 曾经相濡以沫的爱人,走到最后手上沾满彼此的鲜血,这应该是世间有情人最大的讽刺,他就是要殷梨亭和杨不悔承受这份痛苦。 “你,你说,他们?”天涯惊诧的发现,子砚恨的不仅是殷梨亭,他连杨不悔也恨了。 “你没有听错。”他就是要杨不悔的双手沾满殷梨亭的鲜血,那是背叛他所必须要付出的代价。 生性善良的天涯,从来都知道一个人的心究竟可以残忍到什么地步?子砚这样对殷梨亭他可以理解,可他也这么对不悔,恕他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 子砚嘴角带着一抹残忍的笑,从开始到最后,她杨不悔就只能是他的,那是她的宿命。 “你不爱她。”这个人和不悔姑娘之间发生过什么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他和他一样,只是爱着不悔姑娘的人,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他对不悔姑娘的爱意,可是现在他却动摇了,因为真心爱一个人,绝对做不出这样的事,他对不悔姑娘,也只是一种占有欲吧,那绝不是爱。 他如此强求,不是因为爱,而是无法接受她爱上别人的事实,他曾听闻这个人向不悔姑娘求过亲,不悔姑娘没有答应,可是他太自信了,即使不悔姑娘没有答应他的求亲,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她会爱上别人的,可后来她的的确确是爱上了别的人,这让他无法承受,所以想方设想的要把她抢回身边,而这样的感情,谁又能说是爱呢? “爱与不爱都与你无关。”子砚抽出腰间软剑,直直攻向天涯,他眼里对不悔的怜惜和爱意,让他不想再看到他活在这世上,然而他还是小看了天涯,虽非江湖人,却有一身好武功,岂是别人想杀便杀的呢。 “不管你做了什么,杨不悔她都不会回到你身边的。”两剑相撞闪过激烈的火花,天涯说的无比笃定,他想他大概知道不悔姑娘为何不吃那个百灵丹了,只是他希望不要是自己所想的那样,如果真是那样,他就真的太心疼那个柔弱又隐忍的姑娘了。 第79章 只属于她 “这就是你不让我去找子砚的原因?”殷梨亭问的心在滴血,他想过无数种可能,唯一没想到的就是这种,他没想过,他的爱竟成了她的负累。 医道常言以毒攻毒,很多时候,两种剧毒碰撞会把毒本身带来的作用抵消了,不悔就是这样想的吧,所以她才拒绝治疗,也不吃百灵丹,因为身体剧痛的时候,忘情蛊才不会发作,一旦借助外力不痛了,忘情蛊会慢慢发挥效用,而她,宁愿痛。 “六叔,我们回去吧,你陪我回武当去吧,我想念武当山,想念梨亭小榭的梨花,我们回去的时候,梨花应该开的正好吧。”杨不悔用力抓住殷梨亭的手,眼里满是殷切。 “丫头啊……”殷梨亭张张嘴,却什么都说不出口,他知道不应该让不悔这样,可是私心里,却又希望她永远都不会忘了他。 “六叔,好不好,好不好嘛。”杨不悔拉着他的手摇,那娇嗔的样子,任谁看了都能心花怒放,如果能够忽略她此时苍白的脸色和滚落的汗珠的话。 “即便你不认识我了,我也还认识你,不悔,你不该如此。”活着才是最大的希望,殷梨亭一直知道杨不悔是个玲珑剔透的姑娘,可是为什么这一次却偏偏做了最坏的选择,而她的这种选择,就像有一把卷了刃的刀,一下一下凌迟着他的心,那种痛苦真的无法言说。 “你不会明白的。”不悔以为自己足够坚强,从小到大,她向来都是坚强的啊,坚强到可以亲眼目睹母亲惨死还能忍着不哭出声来,坚强到从来都不需要谁在身边陪着她,可现在她发现自己坚强不下去了,她不想忘了他,她不想看见他的时候不是亲昵的叫声六叔而是满眼愤怒的怪他破坏了她的幸福,她不想,她不想,她不想啊。 “你以为只有你会伤心痛苦?只有你会心碎难过吗?”殷梨亭记忆中的杨不悔,一直是个聪明伶俐的丫头,凡事都有自己的独特的见解,有美貌,有智慧,是集这世间所有美好于一身的姑娘,可他万万想不到,她竟也有钻入牛角尖的时候。 “六叔……”不悔怔怔的叫殷梨亭,他从来都没有这样吼过她,其实她受了伤,最难过最难过的一定是他,可是她却从来没有好好替他想过,一味的按照自己的需要,忽略了他的想法。 天涯静静的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他知道这里已经没有他什么事了,他也知道,殷六侠会有办法让不悔姑娘听话的,他更知道,如果忘情蛊发作对殷六侠是最不公平的,可是他们唯一希望的都是不悔姑娘能够平平安安的,忘情蛊发作了,她只会迷失自己的感情,可如果任由寒毒这样一次又一次发作,那是会要命的,相比命来说,其它的都是不重要的,而且在这世上,最珍惜不悔姑娘生命的,一定是殷六侠。 “以后不可以再有这样的想法,有我了,你再不是一个人,即使发生了什么我们解决不了的事,也让我和你一起承担好吗?”千万不要再有下一次,不要再这样一个人独自承担一切,否则,你要我干什么呢? “我知道六叔,以后不会了,你不要生气,可是你不要让我忘了你,我也有我的骄傲,即使是死,我也还是杨不悔,我也只想做杨不悔。”做为杨逍的女儿,她骨子里的那份骄傲不可磨灭,如果命该如此,那她也只有接受,可就是死,她也要干干净净,骄傲明媚,绝对不要懵懵懂懂的活着,那还不如让她去死。 不悔知道这次的确是她错了,不管发生什么,她都不该这样瞒着他,他是对的,她记得他曾说过,一个人若连死都不怕,为什么还怕坦然面对呢?他们的确应该坦诚相对,因为他们之间,本就不该有什么隐瞒。 “不会了六叔,以后一定不会了。”搂住他的脖子吻他的唇,一下一下又一下,眼泪啪嗒一声落在他手背上。 “都是我不好。”女孩子的嘴唇,柔柔的,软软的,女孩子的心,清澈的,干净的,如此美好的她,如此美好的感情,全都毫无保留的交给了他,而他到底该怎样才能捧她在手心,再也不让她受伤害呢? 殷梨亭真恨自己,他是生气,可不是生她的气,他只是气自己,气自己为什么没能好好保护她,气自己为什么就没能好好保护她呢? 他还记得,当年大嫂在大哥面前笑的永远那么温暖,五嫂和五哥之间,即使发生了那么多不愉快,却依然两心相许,无怨无悔,而他为什么却让不悔有掉不完的眼泪? 是他爱她不如大哥爱大嫂,不如五哥爱五嫂吗?不是的,或许以前面对晓芙的时候他不懂什么叫做情爱,可遇见不悔之后他却明白了,不管两人之间有多大的差距,有多少的阻碍和鸿沟,他心里总有一个位置独属于她,也只有她。 看到天涯喜欢她的时候,他会紧张,看到子砚喜欢她的时候,他会吃醋,到了他这个年纪了,还会有这样的情绪说出来让人笑话,可是这的的确确就是他的心态。 他真的好想把那个子砚碎尸万段,他伤害不悔,不管身心都给她造成了无法补偿的伤害,让他的心也像被掏空了一样,如果这世上再也没有杨不悔,那他所有的努力奋斗还有什么意义? 第80章 只有认输 “六叔,答应我好不好?”杨不悔知道殷梨亭会答应她的,因为,他最疼她啊。 “你让我怎么跟你的父亲交待?”天涯觉得殷梨亭能劝服杨不悔,那是因为他还不了解杨不悔,而殷梨亭却了解,如果能被他劝服了,那她也就不是杨不悔了,他知道,自己从来没有能力让她好好听话。 “最多打一架嘛,他打不过你的。”杨不悔笑,想起爹爹每次和六叔见面,都像只斗鸡一样瞪眼睛他就想笑,可是笑过之后却忍不住眼里的泪意,她为六叔做这样的选择,终究是对不起爹爹,可是她身来任性,爹爹也向来都宠着惯着,就让她再任性这最后一次吧,这一次,就让她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做选择吧。 “大概只有你会这样觉得。”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殷梨亭知道要真打架他肯定是打不过杨逍的,不过现在也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有我这样觉得就够了啊。”杨不悔笑的狡狯,因为有她在,无论爹爹还是六叔,他们就都只有乖乖认输的份儿。 “你相信六叔,一定能想到办法的。”殷梨亭十指握拳,即使是从阎王手里抢人,他这次也一定要去抢一抢的。 “我信你。”杨不悔点头毫不犹豫,她一直都相信他啊,这已经成了一种本能。 “傻丫头。”殷梨亭伸手刮了一下她的鼻子,她真的和她的娘亲不一样,晓芙虽然是江湖侠女,可是她很爱哭,动不动就掉眼泪,一度让她觉得,是不是所有的女孩都是这样的,可是不悔就不一样,他很少看见她哭,越是心碎难过的时候,她越是笑的开怀,而这样的她,却比当年的晓芙更让他怜惜,更让他珍爱。 “六叔,你会一直陪着我吗?”只要有他在,她就什么都不曾惧怕,只要有他在,她才会感觉安心,在这个世界上,能给她带来如此安全温暖的感觉,只有他一个人,只要有他在就好,无论身处何种境地,只要有他,她就不曾害怕,只要有他,她的世间就充满阳光,只要有他,她就无惧任何风雨,只要有他,天就不会塌下来。 “会的。”以前她总是陪着他,以后就换他来守着她,殷梨亭抱着不悔,把她的头按在自己胸前,抱的很紧,他们两人之间,不是她离不开他,而是他离不开她,有她在,他的生命才会完整。 杨不悔没有说话没有动,房间里静静的,只余两人的呼吸声,所以,她能清楚的听到他的心跳动的声音,心里有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感动,这个人,他是武要中泰山北斗张真人的得意高徒,他是响誉江湖人人交口称赞的侠者,可现在他就只是她一个人的六叔。 光这一点,就足够给她满满的幸福感,他让她成为最最幸福的女孩子,比赵敏之尊幸福,比周芷若之美幸福,比殷离之娇幸福,比小昭之俏幸福,比这世间所有所有的姑娘都要幸福。 “六叔,不管以后会怎样,我们回武当就成亲吧,你娶我好不好?”此生有幸能够遇见他,是她最大的幸运,而她要把这幸运紧紧握在手中,即使死了,她也要葬在他殷家的祖坟里,她的名字前,一定要冠上他的姓氏。 “我不能同意。”殷梨亭摇摇头。 “谁让你那么迟钝,谁让你不先开口跟我说的。”一般女孩子,听到这话多多少少都会误会,只有她不会,因为她了解他,了解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傻丫头,这话怎么也该由我来说呀。”殷梨亭揉揉杨不悔的头发,其实早在武当的时候,他就应该娶她为妻的。 “那你说啊,你敢说,我就敢应。”杨不悔笑的眉眼弯弯,她等这一天,很久了。 第81章 说正经事 “我娶你。”他们之间的感情早已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成亲这个词在他们之间出现过好几回,每次都是真心的,但那只是想要得到她的首肯,心里并没有那种马上就拜堂的冲动,因为总觉得她还太小,还有她的父亲他的师门和世俗对他们的看法这些阻碍,可是这一次,他的声音里有无限愧疚却又异常坚定。 “你都这么肯定,那我也只能点头。”他说的是我娶你,肯定而直接的回答,那她,除了答应还能怎样呢? “因为我知道你会答应的,丫头,只要你相信我,愿意交给我,那么其它的一切就都不是问题。”不管他们之间有多大的年龄差距,有多深的阅历鸿沦,杨逍会怎样阻止,世俗会如何看待,那些其实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她点头就好。 他喜欢不悔,并不是什么一见钟情或是日久生情这些常态,只是遇到了,便觉得就是她了,从此对婚嫁再不做他想,他很想娶了她,他也知道这小丫头心里眼里都只有他,只要他说,她就一定会答应,可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更加害怕,因为他并不能保证一辈子她的心情始终如一,所以他给自己列了好多规矩,告诉自己不能轻举妄动。 可是今天,看着他苍白的脸色和氲氤了满眼的泪水,想到她一次又一次挡在他面前替他去死,他突然明白了,这一路走来,对于两人这份感情,最执着的那个从来就不是他。 他受伤时,日日夜夜守在他身边的是她; 帮他试药,喂他喝粥的是她; 拿到黑玉断续膏时最兴奋的是她; 敷了假药痛不欲生时最难过的是她; 真药拿到手想以后要以身试药的还是她。 不知什么时候起,他的身边总有小小丫头的身影,无论他受伤躺在床上还是痊愈站在地上,她总是陪在他身边,无论他做什么她都赞成,对他有一种盲目的信任,甚至在什么都不能确定的时候就先把心交了出去,义无返顾的用她瘦弱的肩膀和他一起扛着生活的重压。 心碎神伤时是她陪伴安慰,命悬一线时是她用力拉回,他总把她当小孩子看,可其实不知何时,小丫头已成长为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种存在。 因为害怕她以后会后悔,所以一直等着她长大,等着她想明白,可今天他不想再等下去了,因为他的丫头长大了,是时候给许诺未来了。 “对,我会答应的。”即使是在武当的时候,他只要说今天成亲,她也绝不会推到明天,因为她就是喜欢他,就是想和他在一起。 美眸深深看着眼前的人,满眼的真挚让人沉沦,不是早就等着这一天吗,他终于说出来了,她也终于等到了。 “好。”抱住她,把她固定在胸前,好好放在心里,殷梨亭感觉生命圆满了。 “六叔,如果我真的走了,你会想我吗?”嘴唇苍白如纸,却依旧笑的很美。 “……” “其实你不要那么执着,我若真走,你应该去找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让她来照顾你,让她来陪着你。” “……” “你不要老想着我,也不要不想我,每年至少抽出一天来陪着我。” “……” “六叔,若此生我不能陪你白头,那来生你一定要记得我,这一次,不要先和别人有婚约,要耐心的等着我,一定要娶我。” “……” “六叔,你不要不说话,我和你说正经事呢。”不悔突然发现,她一直在说,他一句也没有回。 “我觉得这不是正经事。”对他来说这不叫正经事,这就叫瞎胡闹,她要瞎胡闹,他可以宠着,但是他不会跟着她一起。 “你讨厌,你不疼我了。”不悔撇撇嘴,他向来都会顺着她的,唯一次不顺着她的感觉,真的很不好。 “丫头你不要不讲理,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此生唯一就遇到这么一个丫头,他怎么舍得欺负她。 “那以后只许我欺负你,你不能欺负我,我让你笑你就不能哭,我让你活着你就不能死。”虽然她还不知道自己有没有以后,但至少在她有生之年,这个人是她专属的,只是她一个人的。 “好。”殷梨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宠溺又无奈,谁让他就栽在她手里了呢,她是错的,她是对的,反正规矩都是她定的。 第82章 求她爱他 “不闹了,六叔,我们去看天涯吧,让客人一个人在外边等有点不太好啊。”不悔挣扎着要推开殷梨亭,其它她的朋友很少,好不容易交到一个值得交的,她不想失去,而且她想去跟他辞行,顺便请他喝他们的喜酒和她一起分享喜悦。 “别动,让他等会儿。”他只是想抱她一会儿。 “哦。”不悔听话的不再动了,静静的依偎在他怀里,他的身上总是散发出淡淡的青草味道,让她留恋不已。 这个人,他刚说要和她成亲,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前会冠上他的姓氏,那该是一件多美好的事呢?想到这里,不禁傻傻的笑出声来。 “一会儿哭一会儿笑的,真是个孩子。”殷梨亭轻抚她的脸。 “那你跟我说说话。”杨不悔在他怀里轻轻蹭,像只小猫一样。 “有我在呢。”所以不需要隐藏情绪。 “恩。” “有我在呢。”所以不需要那么坚强。 “恩。” “有我在呢。”所以要开心。 “恩。” 即使两人不知道还有没有以后了,但此刻表达的都是最真实的心态,他唯一期望的,只是在他面前,高兴时欢快的笑,难过时放肆的哭,永远都知道有一个人站在她身边,什么事都不用自己扛。 “还有吗,六叔?”不悔直视着他的眼睛问,他从来都不善言辞,很少有说这样多话的时候。 “没有了。”殷梨亭摇摇头,他对她的期望,唯此而已。 “那轮到我来说。”不悔的眼里满是皎洁,像洒满了十五的月光。 “你说。”她说的话,不管是语气认真还是胡说八道,他总是能耐下心来听的认真。 “六叔,闭眼。”她看着他,英气的眉毛,温润的眼睛,俊朗的脸颊,听闻她的话,他乖乖的闭上眼,她轻轻笑开,然后迅速的毫无顾忌的深吻上去。 殷梨亭的心突然像被什么撞了一下,她的眼里满是慌乱和无措,却又那般明亮动人,就像夜空里最亮的那颗星,伸手搂住她的脖子,反客为主,心里眼里什么都没有,只剩下彼此。 “丫头,说你想我爱你,说你想我不离开你,说你想我对你好。”殷梨亭向来温和,第一次如此霸道直接,不悔心里泛起满满的感动,眼前这个男人,其实骨子里透着骄傲,虽然不如父亲那样外放,可她知道,他一直都是骄傲的,可是现在,他却求她来爱他,她只是个平凡或许连明天都没有的姑娘,何德何能让这般优秀的男人如厮宠爱。 “我要你爱我,我要你永远不离开我,我要你一直对我好。”抓着她的手勾住他的脖子,再次迅疾地吻上去,灵巧的舌撬开她的牙关,探进她嘴里,炽热缠绵,似乎只有用这样的方式才能让他的心落到实处,他满满的深情第一次毫无保留的坦露在她面前,不悔更紧的搂了他的脖子,认真的回吻,用她所有的感情给予最真挚的回馈。 第83章 不是救赎 是夜 殷梨亭一个人在烛光下下翻看医书典籍,那是蝶谷医仙胡青牛的医书,上次他误敷假的黑玉断续膏痛的死去活来,虽然后来及时拿到了真药,不悔却特别担心他,无忌为了让不悔安心,走的时候特意把胡青年这本医书留给他们,万一有什么意外,还可以从中找到解救之法,而如今,他一页一页翻看,只想找出关于寒毒的蛛丝马迹,却始终不得愿,有些疲惫的揉揉眉心,夜风从窗口灌进来,吹的书页哗啦啦响,吹的烛火不停的摇曳,就像丫头的生命,也在这样风雨飘摇,而他却还没有想到办法可以减轻她的痛苦。 夜风寒凉,殷梨亭打了个寒颤,走到床边给不悔拉拉被子盖的严实一些,房间里静静的,只有她清浅的呼吸声,殷梨亭就那么静静的看着他,昏黄的烛光映着她的脸,朦胧的有点不真实。 “六叔,我没有睡着。”不悔睁开眼睛看着他,盈盈大眼波光流转,即使满脸苍白也那样的好看。 “你累了。”纤手探出来抚他的脸,他的头发有些乱,他的脸上满是疲惫,黑眼圈大大的,都让她的心发疼,为了她,他真的辛苦了。 “不累。”殷梨亭握住她的手抵在脸上,她的手好凉,身受寒毒折磨,她一天比一天瘦了。 “那你陪我躺一会儿好吗?”杨不悔抬眸看他,她不知道他在做什么,但她知道一定和她有关。 “好。”殷梨亭在她身边躺下,两人盖一床被子,不悔依赖的靠在他怀里。 “六叔,我又想娘了。”不悔的声音幽幽的,满满的都是回忆与向往,父母在孩子的生命里真的是特别重要的角色,而对不悔来说,对母亲的追忆,只能是在梦里,每当脆弱难过的时候,她总会想到娘亲,而这段时间,尤其严重。 “是吗?她在做什么呢?”殷梨亭轻声问,声音里再也无任何感情波澜。 “我记得,六叔,我一直都记着娘亲,她的声音很温暖,她的手很轻柔,她会教我念诗,她会教我舞剑,可是对于娘亲,最深刻的记忆还是那流了满地的血,好多好多的血。”不悔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已经没有声音了,她,睡着了。 殷梨亭侧过身看着她,她一定是受了很多苦,他忽略不了她声音里那一抹向往和遗憾,如此的让他心疼,一个女儿对母亲的记忆竟满是鲜血,那该是多么残忍的事呢? “血……”想到这个字,殷梨亭的脑子里仿佛有一个根弦绷紧了,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呼之欲出,那是什么呢?轻手轻脚的下床,重新点了根蜡烛,继续翻那本医书,一行一行,看的尤其仔细。 “你确定真的可以吗?”天光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客栈后院里,两个男人各坐石桌的一边。 “不确定。”殷梨亭果断摇头,虽然不确定,可至少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总比现在这样好。 “你……”天涯语塞,看着眼前这个人,他明明那般成熟稳重,为什么这次竟也会做这样的选择,这根本就不是他应该做的选择。 “殷六侠,即使不悔姑娘她不认识你了,不记得你了,你不是还记得她吗?你何苦呢?这样一来,不仅有可能救不到她,还极有可能搭上你,真的有这个必要吗?”天涯深吸口气,语重心长的对殷梨亭说,他说的那个办法真的匪夷所思,虽然他心里明白,极有可能是有效的,但是摆在面前的明明有更畅通的一条路,他为什么要做这样的选择? “丫头她,执拗,倔强,一旦是她决定的事谁也改变不了,你以为我能说服她吗,如果我能,我难道会不那么做吗?”殷梨亭的手握住拳头又松开,松开又握住,旦凡有一点可能,他都不会拿不悔去冒险的。 “那……” “当然了,也还是有其它办法,但是我不忍心。”打动他的是她说的那句话,她说他只想做杨不悔,即使是死,她也要做杨不悔,而他真的不忍让她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另外一个人,那对她来说不是救赎而是亵渎。 第84章 没了勇气 “殷六侠……” “我是有私心的,我不想她忘了我,我不想她不再认得我。”不等天涯说完,殷梨亭便打断了他,说的很快很急,他知道是自己不好,可这辈子,就让他自私这么一回吧。 “不,殷六侠,我想说的是,辛苦你了。”殷梨亭那些说不出口的话,天涯都理解,对于不悔姑娘,他真的喜欢,可他的喜欢比不上殷六侠,因为只有殷六侠才能设身处地站在她的立场和角度去替她想事情,按照他的想法,那的确可以救她的命,却救不了她的心,而对于她来说,心远远比命更重要。 “我需要你帮我。”办法是有了,但是光靠自己是不行的,如今唯一能帮他的也只有他了。 “乐意效劳。”天涯点点头,若不是他的话,不悔姑娘不会弄到这一步。 “多谢,能够认识你这样的朋友,是不悔和我最大的幸运。”殷梨亭真心感谢,这一趟江南之行,最大的收获得是认识了天涯。 天涯没有说话,天光还未大亮,一身青衣衬的他越发的潇洒,也有种说不出的落寞。 “对不起。”看着这样的天涯,殷梨亭心里微微有些触动,他的性格虽然有些弱,却也从不喜欢拖泥带水,有些事就是要一开始就说清楚的,这世上,什么都可以让,只有不悔不行。 天涯闻言突然笑出声来,这一笑里,有放手更多的却是祝福,殷梨亭也跟着天涯的笑而笑,他真的佩服天涯,同样是深爱过的人,他当然可以看的出来天涯对不悔的深情怕是不亚于他,但是他却没有像子砚那样停偏激而是选择了另一种温和的办法,让不悔这辈子都无法忘记他,也让他这辈子只能对他感激,而这的确比那个子砚高明多了。 天涯笑的潇洒,而这潇洒的背后却满是心酸,而这份心酸也只有他自己能够体会,对他来说,爱是一个人的事,这世上,并不是你喜欢一个人,对方就要同样喜欢你,如果那样就太不公平了,喜欢她,就是希望他开心,爱着她,就是希望她幸福,如此而已。 空气中突然传来嗤笑声,满满的都是讽刺,天涯瞬间抽出剑,殷梨亭的手也握住了剑柄,气温极速下降,空气仿佛凝结成冰。 “你来干什么?”天涯的眼里似乎要冒出火来,他放在心上的姑娘,被这个人折磨到生不如死,要不是还有一点理智的话,他真想一剑劈死他。 “我来干什么?”子砚笑的玩味,他真是想不明白这个名捕大人是种什么心态,若不悔的心在他身上,那他这样跳出来倒情有可愿,可明明不悔都没有多搭理他一下。 “我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把我该带走的人带走。”忘情蛊分子母蛊,子蛊是不悔体内那只,而母蛊自然在他身上,按道理来讲,不悔早就该回到他身边了,可这么长时间丝毫没有动静,他猛然就想到了天涯说的话,他说无论如何不悔也不会回到他身边,说的那般笃定又执着,让他觉得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意料之外的事,所以他来了,而事情的确出乎了他的意料,让他难过又非常的生气。 “你指的是我吗?”干脆又爽朗的声音,是不悔,殷梨亭和天涯侧目,不悔就那么站在阳光下,定定的看着子砚。 “不悔。”子砚看着眼前的人,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是他心心念念了很多年的人,然而她却没有应他。 “不悔。”再叫一声,却依然还是没人应。 “不悔。”又叫一声,子砚感觉自己的心痛了一下,记忆中的杨不悔,一直是那个骄傲明媚的姑娘,心直口快,大大咧咧,可是现在,那张脸病态又苍白,像一阵风刮来就会摔倒,如此的让人揪心。 这一切都是因为他,可是他也不想,都是她太不了解他的心意才走到今天这一步的,可是相信他,很快就好了,很快就会改变这种情况,只要今天能够带她走。 “我不会跟你走的。”不悔冲子砚笑了一下,直接越过他走到殷梨亭身边,子砚眼睁睁看着不悔从他身边走过,真的很想拉住他的手,可是他没有,因为他不敢,记忆中的杨不悔,虽然不是极美,但笑起来是最好看的,就如骄阳烈日般光彩夺目,可现在,满脸苍白再也没有一丝美态,这样的她,让他,突然没有了勇气。 第85章 只是不甘 “六叔,你答应我的,带我走。”杨不悔的手覆在殷梨亭握剑的手上,暖暖的温度瞬间让殷梨亭平静下来。 “你不是说要和天涯道别吗,他就在这里,道完别,我们就走。”殷梨亭伸手揉了揉不悔的头发,满眼的宠溺与包容。 “虽然我叫你麻烦鬼,但是我真的很高兴和你做朋友。”不悔笑看天涯,像朵苍白的花儿,印在天涯心上,久久都无法散去。 “我希望你这一辈子都能开开心心的。”天涯笑的很温暖,不悔情不自禁的跟着他的笑而笑。 “我就要成亲了,我希望你能来参加婚礼。”因为他是她唯一的朋友,她这一生最幸福的时刻,真的希望他能一起分享。 “好啊,到时候我定送你一份大礼。”对于杨不悔,他真的满心只剩下祝福,那些其它的感情,这辈子只能烂在心里。 不悔和天涯聊的欢快,殷梨亭站在边上一脸安慰,几人完全忽略了子砚的存在,让他很不舒服,尤其杨不悔字里行间成亲二字,更让他感觉脑袋充血。 “你就真的要这么作贱自己吗?”子砚的声音似从牙缝里挤出来,他知道杨不悔爱殷梨亭,却没想到爱他到这种地步,忘情蛊和寒毒在她体内相互抵消,寒毒不除,忘情蛊才不会发作,但忘移情蛊却抵不住寒毒,寒毒发作时是怎样的痛苦他是知道的,她真的就那么想死吗? “和你有关系吗?”杨不悔的语气里似乎充满了疑问,子砚知道,在她心里,已经把他划为陌生人这一行列了,而这一认知,更让他生气。 “殷梨亭呀殷梨亭,你光有侠名,但是你一无是处,你就连自己爱的女人都保护不了,你只知道留她在身边,你有设身处地的为她着想吗?你知道她为你付出了什么吗?”子砚转身把目光放在了殷梨亭身上。 “那你想怎样?”殷梨亭也没答话,径直问道。 “你口口声声说爱她,在我看来这根本就不叫爱,你和她之间的距离有多远你自己知道,如果你真爱她,你就该只是远远地观望她,偷偷地恋慕她,不该让她为你动心动情,甚至不惜身受寒毒折磨只为陪在你身边,若不是你故意引诱她,她现在仍然是明教的大小姐,仍然被无数人捧在手心里疼着宠着,而不是像现在这样随时可能会死,你让她为你枉受痛苦,你还敢说你爱她?”这些话憋在他心里很久了,若不是这个该死的殷梨亭,不悔不会是现在这样,他也不会是现在这样,都是因为他,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自私自利的男人。 “你别再为自己的不甘心找借口了!”这个子砚太过偏激,不管不悔爱上谁,只要不是他,他都会找出一堆理由来控诉别人,其实只是不甘心而已。 利剑出鞘,阳光折射下闪过一道银色的光,殷梨亭把不悔护在身后,即使他现在不想跟他动手,但如果避无可避,那他只能尽力保护好不悔。 “你究竟有没有办法救不悔姑娘?”天涯适时站出来,寒毒是他下的,忘情蛊也是他下的,他应该有办法可以医她的伤,若真的还有办法,殷六侠和不悔姑娘就不用面对那样惨烈的过程了。 “我本来就是为了救她,但是殷梨亭必须答应我一个条件。”子砚冷冷的说。 “什么条件?”殷梨亭没有答话,天涯先问了出来,虽然知道这个人不可信,但只要还有一线希望,他还是想要试一试。 “我要他自废武功。”他要毁了他,他要他以后永远不能握剑,他要这世上再无殷梨亭这个人。 “恕我无法答应你。”他话里的意思殷梨亭又怎么会不懂,可是不悔宁愿身受寒毒折磨也不要忘了他,如果他死了,她的结局又怎么可能温暖美好,他才不能会犯这样的低级错误,既然倾心相爱,少了对方又焉能独活呢?如果他能救的了她,他会一辈子好好宠着她爱着她,如果不能,那他和她一起死总可以吧。 听到他的话,不悔瞬间放心了,她真怕他会答应子砚的无理要求,但是他终究还是了解她的心的。 “你听到了吗,他爱自己胜过爱你,这样的他,又怎么值得你付出这么多?”子砚直直的看着杨不悔,他本以为听到殷梨亭这样说,她即使不生气也该失望了,可是却在她脸上看到满满的笑意。 “六叔,我们该走了。”不悔走到殷梨亭身边,小手放进他的大掌中,话不投机半句多,她和子砚,真的再也没有什么话说了。 “你……”子砚横剑想要拦住杨不悔,却被天涯挡了回来。 “双拳难敌四手,你不要忘了,这里是我的地盘。”天涯同情的看着子砚,说出的话却毫不留情,今天这个局本来就是为他而设,如果抓不住他,那他就对不起殷六侠了。 “名捕大人这是想以多欺少吗?”天涯话里的意思子砚当然懂,但是以他多年行走江湖的经验,不该是这样的。 “是又如何?”天涯一脸玩味的笑,他又不是什么江湖中人,也没有江湖人那么多规矩。 子砚颓然的叹了一口气,却也知道今天什么都做不成了,因为整个后院都被身穿制服的捕快包围了,愤愤的看着殷梨亭离开的方向,他知道,这一切都是那个殷六侠所为,而他,却再无任何解脱的办法。 天涯也不在理他,只是看着不悔和殷梨亭的背影久久不能言语。 第86章 以命换命 柔和的月光洒向大地,照在满地积雪上面,似被蒙上一层纱,无端的感觉多了一份飘渺之气,夜晚的客栈静悄悄的,殷梨亭低头看不悔,不得不说,像她这样好动的人,一旦静下来就不是什么好事,虽然现在的她依旧很美,却不如叽叽喳喳说话时充满了生气。 “你真的准备好了?”天涯心里有点没底。 “开始吧。”殷梨亭郑重的点头,他只想快点开始,快点结束,待到明天早上,他就可以带着丫头回武当山了。 伸手轻抚不悔的脸颊,殷梨亭俯下身,温柔的亲吻她的额头,他的时间不多,一盏安神撑不了多久,丫头醒来不知会不会怪他呢? “丫头,我喜欢你,喜欢你跑跑跳跳,喜欢你脸上甜甜的笑,可是六叔真的对不起你,让你一个人受了这么多苦,如今,终于找到一个办法可以减轻你的痛苦,不管怎样,我们都应该试一试,对吗?”以前殷梨亭曾怪过老天,怪它总让他承受些莫名其妙的痛苦,可现在,他想谢谢老天,因为它把不悔带到他身边,给了他这段快乐幸福的时光,所以,即使一命换一命,他也想要把那个活蹦乱跳的丫头换回来。 “挺住。”天涯拍拍殷梨亭的肩膀,退到一边,把位置让给他特意找来的大夫,毕竟有些事,还是专业人士比较靠谱。 殷梨亭对大夫微笑一下,老大夫那满眼的不赞同他看的明白,可是至少他求仁得仁,不管结局怎样,都是他自己的事,再与他人无关。 人间自是有情痴,眼前此人,满身侠气,他注定不会是个温和的人,可他看着床上姑娘的眼神是温柔的,活到他这个年纪,黄土快埋到脚脖子了,看人还是很准的,他理解这个人的一片心,所以,也想尽自己所能帮帮他。 殷梨亭和衣躺在不悔身边,没有特别兴奋也没有紧张,像在做一件最为平常的事,而他这一做法,也给了老大夫莫名的信心,一生为医,见惯了形形色色的病人,最怕的就是看到他们期待的眼神,那样子,好像如果他治不好,就对不起他们祖宗八代一样,眼前这个人,没有给他这个压力,就像他说的一样,无论结果如何,再与他人无关。 换血,老大夫不知他是从哪里知道这样的方法的,但是行医多年,他深知这种方法是真实存在的,只是一般没人敢去尝试而已。 支撑生命最重要的便是身体里流的血,而刚给那位姑娘号脉,身中寒毒,他这是想要以命换命呀。 锋利的匕首划破殷梨亭的皮肤,血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点一点流出来,很快头上便冒出了虚汗,即使身怀武功,他却还只是一个人,会痛会伤,这样的折磨也不是一般人能承受了的,而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没人轻易尝试这个方法的原因,毕竟,能够为别人献出生命的人真的不多。 “现在收手还为时不晚。”在殷梨亭的汗滴越掉越多,人也越来越虚弱的时候,老大夫出言提醒。 “无妨。”殷梨亭摆摆手,既已做了决定就不会在回头,这点痛苦和失去丫头比,真的算不了什么。 “唔。”不悔似有所觉的梦呓出声,表情满是纠结痛苦,不知是不是做了什么梦。 天涯握住不悔的手,以防她会乱动,大夫说接下来会很痛,即使在睡梦中也一样,殷六侠可以忍,不悔姑娘却不一定能忍的了。 她的手很冰很凉,真的需要一个人去温暖她,而她也找到了那个人,天涯希望经过此劫,他们一生都能平顺安乐,而那样,他也就放心了。 换血是个很痛苦的过程,煎熬又漫长,随着时间的推进,不悔脸色越来越好,而殷梨亭脸色却越来越差。 空气里满是血腥的味道,即使老大夫医术高明,这个时候却也到处都是血,有不悔的,有殷梨亭的。 天涯是个捕快,受伤流血是家常便饭,如今眼里却也满是不忍,看着眼前的情景,又忍不住自问,若位置调换,他会这么做吗? 死不可怕,可现在的情况却比死还要难受煎熬,他真的很佩服殷六侠,以前他一直觉得江湖中人,仗义豪情,可是今天他却看到了他们的另一面,那就是勇气和毅力,信念和坚持。 从前只听人说武当殷六侠武功高强却善良稚弱,相处过后他才发现,稚弱的另一面是满满的坚毅,以前没表现出来,那是因为没有人值得他这样做,如今遇见了他想穷尽一生去保护的人,他身上的闪光点便掩也掩不住,高傲如他也不禁生出佩服之心。 第87章 我死你活 殷梨亭努力想要睁大眼睛,那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很弱,明明一直躺在那里,他却无端的觉得很累,累的想要闭上眼睛,可是他真的舍不得呀,他怕丫头醒来看不见他会哭,那样子真的不好看。 他身受重伤时,是她不离不弃陪伴在侧,他痛不欲生时,是她衣不解带日夜照顾,她总是笑的那么美,即使当初他不接受她的感情还要赶她走,她也没有真的和他生气,她聪明又很调皮,而他面对她的时候总少了一分勇气。 他没有高强的武功,没有满腹的才气,没有英俊的外表,甚至还不够忠厚善良,遇见她的时候,他一无所有,有的只是一个残废的身体,明明对这个世界已无牵恋,却还是忍不住被她吸引,一颗心里装满了她。 而在这世上,真正懂他的人也只有她,她懂得他的难堪心碎,了解他的别扭执着,用一双柔软的手抚平他心上的伤,用一颗温柔的心为他的世界带来一片灿烂阳光。 而今命悬一线的那个换成了她,他也该为了她而温柔守候了,只要她可以不在那么痛苦,不在受寒毒折磨,他什么都可以做,这也是他这一生唯一按照自己的心为自己争取一回。 看着血管里流动的血液,听着丫头越来越平衡的呼吸,殷梨亭露出一个真心笑容,是这么多天来最开心的一个笑容。 “痛,六叔,我好痛。”不悔的眉头皱的紧紧的,越痛,她的知觉就越清楚,一盏安神茶的药效已过,她昏昏沉沉的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却是一幅她从未想过的画面。 “别动,不悔姑娘,你听话。”天涯使劲按住不悔的手,若此时前功尽弃,他就真的对不起殷六侠了。 杨不悔这一生,除了娘亲去世的时候,她几乎没有怕过什么,六大派围攻光明顶的时候她也没有害怕过,可现在她却前所未有的害怕,六叔在做什么她清楚的很,可是她不想这样,她几乎不敢想象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她很想甩开天涯的手,却怎么也甩不开,倾刻间,泪水像断了线的珍珠,每一滴泪里都包含了太多太多的内容,痛彻心扉的无助,无能为力的痛苦,对他无穷无尽的心疼。 “不要让我恨你。”不悔挣不开也不在乱动,只是定定看着天涯,那样一个眼神,无波无澜却越发的让人担心,天涯想说什么,却张张口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着眼前的两个人,天涯只想到了四个字,我死你活,一份感情究竟要怎样才能深刻到这种地步他不知道,但是他知道,如果今天殷六侠死了,不悔姑娘决不会独活,这一认知让他的心狠狠一颤,同时松开了手。 不顾天涯和老大夫的阻拦,不悔伸手拔掉血管,血瞬间溅了她一脸,和着她的泪落下来,远远看去,泣泪若血。 老大夫摇摇头,其实就差最后一步了,可最终他却还是功亏一篑,不是败在了他医术不精上,而是输在了这两个一腔爱心的年轻人身上。 “我们尽力了,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自己吧。”天涯拍拍老大夫的肩膀,先迈步走了出去,屋外月光清冷,映着天涯一双明亮的眼睛。 其实他是不怎么相信感情这回事的,看着蔡远航为情而生为情而死,他就更加不相信了,即使他喜欢上了不悔,心里的这种想法却也根生蒂固,直到他又亲眼看到了这世上更为深刻的感情,看着不悔姑娘和殷六侠,他就知道爱和被爱其实都是很幸福的,他希望自己以后还能遇到这样的幸福。 “你故意的是不是?你故意想让我心疼是不是?”杨不悔赤脚跑下床,蹲在殷梨亭面前。 “对呀,我就是故意的,你六叔是不是很坏?”殷梨亭笑看不悔,伸手擦去她脸上的血和泪。 “你不疼我了。”不悔撇撇嘴,眼泪又掉下来,真讨厌,她明明不是个动不动就哭的人,为什么今天却止不住的眼泪。 “六叔跟你一起痛。”做为一个男人,其实他真是很失败,出了这样的事却没办法救她,所以,当他在胡青牛的医书里寻到解决之法的时候,天知道他有多兴奋,可她还是让他功亏一篑了,不过至少现在她痛的时候他会陪她一起痛,而不是只能眼睁睁看着了。 “你怎么这么傻?”杨不悔使劲揉殷梨亭的脸,已经发生的不能改变,就像六叔阻止不了她中寒毒,她现在也阻止不了寒毒一大半都移花接木到他身上。 “至少可以确保你不会忘了我。”殷梨亭笑的温暖,忘情蛊是需要寄体的,不悔的身体就是寄体,换血的过程中寄体受到伤害,忘情蛊自然而然的就清除掉了。 “恩。”不悔认真的点头。 “丫头,六叔真的很累。”真的好想睡觉啊。 “睡吧。”不悔伸手挡住他的眼睛。 “你陪我一起睡。”殷梨亭伸手拉住她的手。 “好。”吹熄了油灯,不悔躺了下来,殷梨亭很快就睡着了,不悔靠在他怀里闭上了眼睛,房间里静静的,却无端的有种温暖的感觉,月光折射进来,一室温馨静谧。 第88章 就是她了 不悔和殷梨亭要走了,天涯特意备了一桌饭菜为他们践行,饭吃完了,离别的时候也就到了。 “你们真的能行吗?”天涯不放心的看着两人,以前只有不悔姑娘一个人有伤,现在却两人是一起受了伤,殷六侠只怕是比不悔姑娘还要严重,这样的情况,若是碰到危险怎么办? “放心啦,子砚都被你抓起来了,谁会找我们麻烦?”不悔笑着拍拍天涯的肩膀,其实这世上真的没有人会无缘无故找你麻烦,所以,这种担心都是多余的。 “也是,想来是我多虑了。”看着不悔,天涯的心里就充满了阳光,这样的姑娘,又有谁会无缘无故去难为她呢? “其实对于不悔姑娘选你,我真的不甘心过,可现在真的没有了,看着你为不悔姑娘所做的一切,我都自愧不如,不过如果你对不悔姑娘不好,让她受了委屈或者让她不幸福,无论天涯海角,我也会把她带走,并且再也不会放手。”这次他甘愿放弃,可如果他一旦不珍惜,下一次他绝不再放手。 “你不会有那个机会的。”殷梨亭轻笑一声。 “那祝你们一路顺风。”天涯也笑。 “其实一直以来我都欠你一句谢谢,你为我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天涯,真的谢谢你,能够认识你,是不悔最大的福气。”不悔微微笑着,晶莹的雪花落在她发上,就像天涯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那满天飘飞的桂花,那般灵动又让人惊艳。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麻烦鬼。”也许她这样叫真的没有别的用意,可是听在他耳朵里却有一种甜蜜,是和其它人都不一样的。 “等有一天你娶了妻子,一定要告诉我们。”不悔歪头看着天涯,满眼的笑意。 “一定。”不悔的意思天涯懂了,他会的,他一定会娶妻子的,他一定会让自己过的很幸福的。 “告辞了。”看着一骑绝尘而去的不悔和殷梨亭,天涯久久收不回目光,虽然嘴上说的都是祝福,可心里那种酸涩的感觉仍是抑制不住。 他是那样的喜欢不悔,多想跟她永远在一起,可是他不能,看着依偎在殷梨亭身边笑的温暖的不悔,他只能放手成全她的选择,这也是他唯一能为她做的。 “六叔,你说天涯以后会幸福吗?”不悔侧头看殷梨亭,或许以前懵懵懂懂的,现在也明白了天涯对她的一片心意,可是这颗心,她注定要辜负了。 “也许吧。”情之一字最是难言,当初他因晓芙而荒废自误十多年,若不是遇到不悔,说不定现在还在迷雾中不曾醒来,而天涯,或许有一天,也能如他一样,遇到一个可以绚烂他生命的人。 “我相信他可以。”不悔笑的很灿烂。 “为什么?”殷梨亭挑眉,她似乎对这个人有着超乎寻常的好感。 “因为有我们祝福他啊,因为我相信,总会有那么一个姑娘出现在他身边,到了那时候,他就不会允许自己脆弱无助了。”也不会再有脆弱的时候了。 “你说的对。”温柔的阳光为大地带去一抹暖阳,殷梨亭的面容也带着暖暖的温度。 “我们现在回武当山吗?”不悔的眼睛亮亮的,像落尽了耀眼的阳光,子砚做了那么多错事,甚至不惜为此伤害别人,最终被天涯带走,以后会怎样都再与她无关,而天涯,她相信他会过的很好,从此以后,无论她的生命还是十天还是十年,就都只有六叔一个人啦。 “怎么,你想反悔吗?”殷梨亭嘴角勾起一抹弧度,现在想反悔也来不及了 。 “我……” “要是之前在武山就和你成亲的话,说不定现在孩子都有了。”殷梨亭抢在不悔前面说,他真是后悔呀。 “所以呢?” “所以,我们该成亲了。” “哦。” “这是什么反应?你还没给我想要的答案呢。” “你想要的答案?”不悔挑眉,她还必须给他想要的答案,不是他想要的还不行了? “自然。”当初拒绝她,是因为不确定能不能和她牵着手走一辈子,后来确定是她之后,他就再没放开过,他和她已经一起走过太多,他非常确定,这一辈子,就是她了。 “你太霸道了,我必须得重新考虑一下要不要和你成亲。”不悔一脸认真的思索,她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 “现在才考虑太晚了。”殷梨亭心里眼里满是笑意,确实是晚了,现在即使她想走,他也不会放人。 不悔没有再说话,灵动的眸子里满是真心笑意,她是真的很喜欢很喜欢这个男人,喜欢到可以跟着他天涯海角,可以因为他一句话失落难过,也可以因为他一句话感动开心,她不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但是她知道,呆在他身边,她满足开心,她安全踏实,因为她的心早已在他身上。 第89章 特别后悔 “六叔,好吃吗?”不悔满脸期待的看着殷梨亭,她很喜欢做东西给他吃,尤其看到他一脸满足的样子,会无比开心又幸福。 “丫头,你又不听话。”殷梨脸满脸嗔怪的看着不悔,眼里的笑意却如春风拂面般温暖。 “我好久没有做东西给你吃了,都要生疏了。”不悔笑如百花齐放,现在的她,温柔娇媚,青春飞扬,又是那个活泼温柔的样子了,殷梨亭觉得很好,他这一生,从来都没有什么伟大追求,只愿眼前这个姑娘笑靥如花,如此而已。 “没事,以后六叔做给你吃。”姑娘的手用来描红画眉,他希望她永远都能温柔娇媚。 “你会吗?”不悔表示怀疑。 “开玩笑。”就算不那么好吃,会还是会的。 “我记住了哦,六叔你不许骗我。”不第兀自笑的开心,殷梨亭深深看着她,有的时候他真是特别佩服这小丫头,即使寒毒和蛊毒的双重折磨,却从不见她哭过一回,反而更多的时候都笑的特别开心。 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那时候他在光明顶,怀着对晓芙割舍不下的情意和对杨逍满腔的怨愤而去,却在人群中看到了那个和晓芙有七分相似的丫头,她的出现,就像大庭广众之下拍在他脸上的巴掌,让他的懦弱羞愧无所遁行,可是对于她,他却有种奇怪的感觉,或许是她脸上的决绝,也或许是她眼中的泪水,让他莫名的跟着她的思绪走。 再见到她的时候,是他人生最为颓废的时光,他其实一点也不想见她,可他没有想到她会那般温柔的待他,有时候她就趴在他床边睡着了,手上还紧紧抓着药碗,那时候他就在想啊,这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的人呢,明明那么小的年纪,却让他有种莫名的依赖,这种依赖,区别于对师傅师兄的感觉,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甚至让他害怕的感受。 他突然就很想知道一切关于她的事,想知道当初从汉水至昆仑那一路的艰难险阻,想知道回到杨逍身边她是怎样适应,想知道她从稚龄小童长到豆蔻少女是怎样的娇嗔,第一次对一个姑娘如此感兴趣,这种感觉,当年对晓芙也没有过,虽然那个时候的他,除了一具残破的身体之外一无所有,可是他的心还是遗落在她身上,她的开心烦燥,她的快乐忧伤,她的欢笑泪水,他都想要了解的一清二楚。 活到他这个年纪,有些事自己心里就很清楚,他想,这大概就是心动的感觉吧,不知是谁说过,有的人像本书,一定要细细的读才能品出其中蕴藏的巨大宝藏,而他也有了想要挖掘的宝藏。 “喂,六叔,你怎么了?”不悔伸手在殷梨亭眼前晃晃,把他从思绪中拉回来。 殷梨亭伸手揉揉不悔的脸,满眼都是柔情,而这显然不是殷梨亭该有的样子,不悔心里突然一顿。 “六叔,你很痛吧?”纤手覆上他的大手,不悔忍住不想让自己掉眼泪,有时候她也在想,自己这样执意留在他身边到底是对是错,若不是她,他还是江湖上人人敬重的殷六侠,还是张真人座下最受宠的徒弟,然而因为她,如今的他却满身伤痛,再也无法救赎。 “没有。”殷梨亭反握住不悔的手,对于他们这种受伤当做家常便饭的人来说,这点痛其实真的不算什么。 “你不痛,可是我痛。”眼眶终究承受不住眼泪的重量,不悔的泪水一滴一滴落到殷梨亭手上,灼的他的皮肤有点痛。 不悔心里难过的要死,她的名字是不悔,可是现在真的特别后悔,如果她没有去为他挡剑,如今事情也不会发展到这一步。 她真的怀念那个意气风发的殷梨亭,那样的他是她心里一座伟岸的山,只要有他在那里就好,她就可以什么都不用想,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呆在他身边就可以了,以前的他身受重伤,颓废又难过,是她一点一滴把他拯救回来,而如今却又亲手毁了他,看着他苍白嘴唇和没有一丝血色的脸,她真的好想哭。 第90章 同生同命 “六叔跟你一起痛,这样不好吗?”殷梨亭伸手揉揉不悔脸,擦去滚落腮边的泪,无能的他,什么都不能为她做,可至少她痛的时候他不是只能看着。 “没事的,会没事的,六叔,我们一定都会没事的。”不悔紧紧抓着殷梨亭的手,常常听人说爱是痛苦,以前她不相信,因为她觉得爱应该是幸福,遇见六叔以后,她尤其感觉幸福,可是现在她也明白了,有的时候,爱的的确确就是痛苦,可即使痛苦,她却还是想要爱下去。 “这样哭可不好看。”殷梨亭心里深深叹息,果然,他带给她的眼泪多过笑容啊,之前身中寒毒和忘情蛊,最痛的时候也没见她哭过一回,可现在却总是流不完的眼泪。 两人如今可算是同生同命了,她痛的时候他也会跟着痛,每当那时候,不悔都会紧紧抓着他的手。 自从那天哭过之后,不悔便再没说过别的什么了,她知道,六叔需要的不是她的愧悔和抱歉,说多了是对他感情最大的亵渎。殷梨亭心里满是安慰,因为她懂他,在这世上,他最不想看到的是她的眼泪,最不想听到的是她的抱歉。 “快一年了,六叔。”杨不悔侧头看殷梨亭,他的眼睛黑亮有神,她来到他身边的时候小树才刚刚抽绿芽,如今却早已大雪纷飞了。 “是呀,时间过的可真快呀。”时日逐渐苍老,可他的心却鲜活了许多,她把生机带到他身边,可是为了他,她却受尽了苦难。 “六叔,下辈子,我们还在一起好不好,不过到那时候,要换你来找我。”不悔的眼睛亮亮的,满满的都是期冀,那种期冀揪的殷梨亭的心有点疼。 “好,你要乖一点,要耐心的等着我。”到那时候,他绝不会再和别人有一丝牵扯,一心一意只找寻她一个人。 “我记住了,你不可不要想骗我。”不悔俏皮的眨眨眼,心里眼里皆是满足,其实她知道自己的小心思六叔一定早都已经看出来了,可是他却愿意宠着她,这让她心里的幸福感觉无限放大。 她知道自己内心就是小心眼,因为她知道,这辈子六叔心里最珍视的人一定是娘亲,她已经把他抢到身边了,以前她告诉自己,只要他愿意留她在身边就可以了,其它的什么都可以不在乎,可现在她真的在他身边了,却又想永远住在他心里,那里仅仅只有她一个人的位置,就算是娘亲也不能跟她抢。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殷梨亭宠溺的揉揉不悔的头发,这丫头有什么心思都写在了脸上,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可她真的是个傻丫头,其实他对晓芙的情意只是怀念一种无法忘怀的青春岁月,除此之外,再无其它。 但是这些,他并不打算开口告诉她,因为她心里眼里那点小心思,跟自己死去的娘亲吃醋这种事,真的真的很可爱,他,坏心的很欢喜。 “你不会骗我的,你肯定不会骗我的。”不悔皱眉想了一下,然后说的很笃定,那一刻,她眼里的亮色足以媲美夜空里最亮的星。 “你怎么就这么相信我?”似乎从最开始她对他就有种盲目的信任,他实在不知她哪里来的这样的自信。 “不信你信谁呀?”不悔疑惑的抬头,是呀,这茫茫世间,也只有这样一个他,而她,不信他还能信谁呢? “说的也是。”殷梨亭笑出声来,看着不悔那双仿若会说话的大眼睛,他的心情似乎也开阔了很多。 阳光循环闪耀,虽是冬日却也照的人身上暖暖的,心里也暖暖的,不悔伸手轻抚殷梨亭的脸、嘴巴、鼻子、眼睛、睫毛,纤手一寸一寸从他脸颊走过,不想放过他脸上每一个表情,她想看着他,想多看他几眼。 “六叔,能认识你,我真开心。”不悔由衷的说,以前她也曾怨过恨过,怨苍天无眼,恨老天不公,可从今往后都不会了,老天把他送到她身边就是给她最大的恩惠,这一生,无论还有五年十年或是五天十天,即使老天只给她最后一天时间,她也觉得满足了。 “真好。”无论红袖添香还是活泼嘻闹,他唯一可以确认的就是她是他的,以前面对晓芙的时候,他总会患得患失,生怕哪里做不好会惹她生气,所以后来晓芙离开他了,他失落难过,可是莫名的,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如今面对不悔的时候,他却从来没有那种感觉,因为他知道,不管他怎样,无论发生什么事,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第91章 在他身边 情是温暖的,可以改变一个人,把他从绝望的深渊再拉回人间,如殷梨亭,情也是残忍的,有时候是种杀人与无形的利器,如子砚。 情之一字的伤害他受够了,所以他对不悔用了忘情蛊,不仅是想让不悔回到他身边,他更想让殷梨亭尝尝那种被所爱之人弃若敝履的感觉,可是他没有想到,不悔宁愿死也不想忘了殷梨亭,生生忘情蛊和寒毒在体内相互残杀也不要忘了殷梨亭,他不知道那是种怎样的感情,他也不想再去细想,他已经给过她机会了,既然她不要,那他也不必在留情。 “怎么会是你?你把天涯怎么样了?”杨不悔看着子砚,眼睛睁的大大的。 “似乎在你心里,任何一个人都比我重要。”虽然早已想到,子砚还是感觉到了受伤,他真的不解。 “你又想怎样?”殷梨亭适时挡在不悔前面,和天涯虽然相交不深,可是他也知道丫头的担心多余了,子砚想要从天涯手上脱身必费了大功夫,又怎么会把天涯怎么样呢? “有点意思。”子砚的笑有种噬血的味道,这个人,他居然能想到换血来减轻不悔的痛苦还把忘情蛊逼死,他也真是不容易,不过这样一来,他就真的不是他的对手了。 不悔抓住殷梨亭的手,明显往他身后躲了一下,她和子砚也曾青梅竹马,可现在看着他的时候,她真的有点害怕,殷梨亭反握住她的手,温暖的掌心让她舒服了很多,莫名的,害怕的感觉少了很多。 “我倒是忘了,老天从来都是偏向你们的。”直视着十指紧扣的殷梨亭和杨不悔,子砚脸色奇怪,言语之充满鄙夷与自嘲。 “不,老天从来不会偏袒谁。”不悔摇摇头,就算有偏袒,也从来不会偏袒她,这一生,所有她想要的东西,都是自己争取来的。 “是吗?”子砚嘴角弯起一抹残忍的弧度,对于杨不悔这个姑娘,他深深爱着,也切切的恨着,到如今,已经到了一种必须了断的时候了,侧眸看了一眼殷梨亭,他已经为他们想好了一条跟,他倒要看看,这两人的爱情,究竟有多深? 不悔知道子砚露出这种表情心里就一定有了什么主意,而现在她和六叔却再无别的退路,紧了紧握住殷梨亭的手,不悔知道今天必不会善终,可是做为杨不悔,做为杨逍的女儿,做为殷梨亭身边的女人,她从来都不会退缩。 “丫头,你怕吗?”殷梨亭侧头看不悔,眼里的柔情似要溢出来了。 “有你在,我什么都不怕。”不悔笑的特别好看,这一生,唯有在他身边,她感觉最安心。 “只要有你在,我就什么都不怕,可是六叔你知道吗?不悔很遗撼,她真的很想披上嫁衣做你的新娘,可现在却不知还有没有机会?”不悔带着笑,语气里充满了遗憾,六叔为她渡了大半寒毒,自然不是全盛的子砚的对手,可偏偏,子砚却现在来找麻烦,他们还没有好好说上几句话就要又要面血对血雨腥风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偏袒? 不悔的声音,清脆的如昆山撞玉般悦耳动听,这个声音就如同它的主人,刻在子砚心上,是永远无法抹灭的存在,可是从以前到现在,她的心里眼里却永远都没有他。 子砚看不悔的同时,不悔也迎向他的目光,可是在她眼里,他看不到一丝情愫,永远是那般的波澜不惊。 “你在威胁我吗?不悔,你在利我用对你的感情,你觉得我不忍伤害你是吗?”子砚别过头去,不想在看到她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眼神。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能威胁到你。”忘情蛊都能毫不犹豫的用在她身上,他对她还有什么是不忍的? “你在逼我?”子砚的眼神眼神温柔似水,说的话却咄咄逼人。 “我从来不认为自己有什么资格能逼到你。”她从来不会对他的判断造成影响,她只是想要告诉他自己的立场。 子砚心里有着深重的悲哀,在他心里,不悔一直都是最重要的,他愿意用生命去守护她一个笑容,可在她心里,在乎的人从来都不包括她,在她心里,就算天涯都比他重要的多。 “不悔,我再问你一个问题,问完了,你我就生死各安天命,从此以后,我不会再纠缠你了。”子砚眼里深重的悲哀真的感染到不悔了,虽然她向来冷心冷情,对于不重要的人从来不会多关注一眼,可是对于子砚,总有点说不出的感觉。 他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好人,他利用她,伤害她,可是他也爱着她,虽然那份爱有些让人负荷不了,可没有谁能否认他对她的感情,四年的时间真的很长,他的爱也很长。 “你如此爱笑,笑起来的时候很美,可你的笑容有没一个是为我绽放的?”子砚问的很认真,他很想知道,究竟有没有那么一瞬间,哪怕只有那一刻,她的心,为他而跳动。 “或许有吧,也或许没有,这些都不重要。”她不是没有感情,有些事她也不是不动容,可是子砚,你终是用错了方法。 第92章 如何块择 “对,你说的都是对的,无论有或者是没有,都是不重要的,不悔,你我从小相识,你一定是非常了解我的,你说是吗?”子砚定定的看着不悔,像要把她深深烙印在脑海里一样。 “你想做什么?”不悔本能的倒退一步,空气仿佛凝固了。 “我是个怎样的人,你从来都是了解的,以前我很喜欢天上的飞鸟,想要把它们抓住养在笼子里好好喂养,可是他们不听话,喂的东西都不吃,我知道它们不喜欢我,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既然它们不喜欢我,那我也不会再喜欢他们,它们不是不吃东西吗,那就饿死好了。”子砚的表情有些茫茫然,像极了当年父母惨死,他抱着尸体却一句话都不说的样子。 不悔语塞,子砚真的不是她的无忌哥哥,她和无忌哥哥虽然相交时日不多,可无忌哥哥那个人,你看着他的脸就知道他的内心是黑还是白,所以即使多年未见,再见的时候,她仍然能一眼就认出那就是她的无忌哥哥。 她和子砚相处的时间远比和无忌哥哥相处的时间长,可她却从来不曾了解他的内心,她永远也看不透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像大街上来来往往的人群,无论形色匆匆还是语笑嫣然,你都不会知道他们心里在想什么,因为毕竟不是谁都是张无忌的。 “所以,如今我也要像那些不喜欢你就被你置于死地的飞鸟了吗?”不悔一直觉得自己反应不算迟钝,可直到子砚的长剑抵住她的脖子,她才想明白了这件事。 “我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几乎是在同时,殷梨亭的剑也抵在子砚胸前,可子砚无惧,看着殷梨亭的目光甚至带着点同情。 殷梨亭不知道子砚要做什么,可不悔在他手上,他也不敢随便发难,不悔同样也不知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但她知道,今天想要善了,几乎是不可能了。 “你放开。”冬日的风烈烈的响,像刀刮过,走了不知道多久,一直没有说话的不悔想推开子砚,却没有推动。 “丫头。”殷梨亭想伸手,却什么都抓不到。 “你要干什么?”悬崖边的风比城里烈了很多,殷梨亭看了眼前面的万丈深渊,心里颤了一下。 “我说过了,我得不到,别人也别想得到。”子砚玩味的看着殷梨亭。 “不要……”殷梨亭还来不及想子砚话里的意思,就被眼前的一幕惊住了,因为子砚把不悔推下了悬崖。 殷梨亭的一生虽然不是那么平顺,可多大数时候都是幸福的,师从武当,地位尊崇,兄弟和睦,他甚至从来都不知道害怕是什么感觉,人生至此,这是第二次感觉到害怕。 第一次是不悔失踪的时候,第二次是现在,他其实不怕不悔死,反正他向来没什么大出息,大不了陪她一起死,他怕的只是她再次消失在他眼前,他发过誓,这一生,绝不会让不悔再离开他的视线。 “六叔。”恍忽中有人抓住了她的手,熟悉温暖的感觉让不侮倍感窝心,她就知道,无论什么时候,六叔都会在她身边。 “丫头,别怕。”殷梨亭紧紧握住不悔的手,因为他不能松手,一松手,带走的就是他生命里所有的精彩。 子砚就站在边上看着殷梨亭和杨不悔,他的武功不高,他知道,即使殷梨亭如今身中寒毒,若真动起手来他也不是对手,而他从来都不想和他动手,若想一个人痛苦,绝不是死亡那么简单。 现在的殷梨亭毫无还手之力,如果他再推一把,他一定会和不悔一起葬身悬崖,可是他要的偏偏不是这样,他才不会让他们那样简单的死在一起。 他就是要殷梨亭限入两难,他倒要看看他们到底有多相爱,不悔不是宁死也不愿忘了殷梨亭吗,他倒要看看,殷梨亭对不悔的爱,是否如她一样? 摆在殷梨亭面前只有两条路,双赢的可能性没有,即使殷梨亭武功高强,他一只手的力量也绝对负荷不了两个人的的重量,如果放开手,不悔必死无疑,若借助崖壁的力量把不悔抛上去,那他自己就死路一条,他很想看看殷梨亭会如何选择,生死面前,他到底会如何块择呢? 殷梨亭不是很爱杨不悔吗,他想知道究竟爱到什么程度,这个局看似必死,实则还有生还的可能,一线生机只能存活一个,他想看看这两个爱的轰轰烈烈不顾世俗的人,到底是如何对待爱情的。 第93章 情之所钟 “六叔。”不悔张张口,却不知该说什么,她看的到他眼里的焦急,听的到他声音里的害怕,不悔的心,突然剧烈的疼痛起来,寒毒焚身的时候都没有那么痛过,为什么她总是这样,一次又一次的让他陷入绝境。 “傻丫头,不要钻了牛角尖,你忘了我跟你说过的话吗?”或许真心爱一个人,你就会通过她细微的表情变化来解读她的内心,不悔虽然没有说,殷梨亭却明白她心里在想什么,可是她真的从来都不知道,他就是喜欢跟她在一起那充满的不确定,那样才让他觉得自己是活着的。 “生要在一起,死也不分离。”那是他从子砚身边找回她的时候说过的话,那一刻,他眼里充满了认真,不悔觉得,他当年拜张真人为师时的紧张肃穆大抵如此。 耳边呼啸而过的风声似乎也温柔的许多,不悔的心突然就温暖了起来,这个男人,即使到了穷途末路也依然把她放在第一位,她想,她找到了那个娘亲曾经说过的那个愿意为她生为她死的人了,她,真的找到了。 子砚握紧拳头,不悔抬头看了他一眼,向来有神的大眼睛里一片寒凉,虽然命途坎坷,可她也从来没有真的恨过谁,她怨灭绝那个老贼尼杀了娘亲,她怪那些所谓江湖正道围攻光明顶,却从来没有真的这么恨过一个人,恨他把她眼看到手的幸福毁掉,恨他让她除了死别无选择。 子砚本能的闪躲那个眼神,他不敢看她的样子,他所做的一切,其实都只心因为心里那份不甘,他只是很喜欢她啊。 江南的冬天不算冷,却仍是寒凉,不悔却感觉有一滴温热滴到脸上,那是他的血,一滴一滴落下来。 “六叔,放手吧。”不悔虽然年纪小,却遇事冷静,很多事情,很快便能找到最好的解决之法,唯今之计,只有放手才是对他们最好的。 “我以为,你不会这样说的。”殷梨亭定定的看着不悔,那个眼神让不悔害怕,好久好久,才听到他的声音飘出来。 “我只是……” 听到他的声音,不悔的眼神瞬间飙了出来,她其实没有想别的,她只是很害怕,今天他们两人之中只有一个能活下去,而她希望活下去的那个是他,虽然说过同生共死,可纸上谈兵容易,事到临头,却还是希望他能活着,尽管会有点痛苦。 “我不会放手,你也别想,要死我们就一起死。”其实从山壁借力,他是可以把不悔安全的抛上去的,他真的可以做到,可是他不忍心,如果这世上没有他,要让她一个人如何安心的活着,丫头最美的样子便是笑靥如花,如果她不会笑了,那她还是杨不悔吗? “六叔,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傻,除了我,这世上还有很多优秀美丽的姑娘,我早就听四叔说了,倾慕你的姑娘有很多,若是连命都没了,就什么都不存在了,为了我,真的值得吗?”其实不悔的内心是有些自卑的,和殷梨亭在一起,别人都说殷梨亭配不上她,可其实在她心里,配不上的那个从来都是她。 “她们再好,可都不是你。”诚然,这世界上还有很多女子,天真妩媚的,可爱娇憨的,纯洁无暇的,漂亮美丽的,半生即过,什么样的女子他不曾见过,可却没有一个人能像丫头这样让他开心难过,他知道丫头不完美,可她再不完美,也是他心里最好的存在,纵使世间有百媚千红,唯你一人是我情之所钟,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他也只爱着一个她而已。 “有你在,真好。”不悔突然想开了,既然相爱,就不要说谁拖累谁,谁对不起谁,爱情里根本不存在这两个词,如果今天真的要死,那或许就是所谓的天命,生命的最后一刻还能够感觉到他手心的温度,还可以看着他的脸颊眼角,她就觉对老天没有愧对她。 殷梨亭知道不悔懂他,因为他们是殷梨亭和杨不悔,他们有自己的选择,有自己的坚持,一段路走到尽头,他们宁愿牵着手走向死亡,也不愿意用惨烈的方式来守住一个,因为他们知道,留下的那一个远比走的那一个更痛苦。 晓芙的例子就在眼前,晓芙的死,导致杨逍半世孤苦一生遗憾,这样的事情,他们绝不会重蹈覆辙。 第94章 你是我的 不悔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竟然会落到这样进退两难的境地,她的后面有强大的明教支撑,还有有武功高强的父亲,无论发生什么,她都不会被置于危险的中心,从来没有想过会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幸好,在这最后的时候,有一个人牵着她的手,一直一直没有放开。 子砚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感觉,他一直没有走,就是想要看看这两个人最终会如何选择,以他对殷梨亭和杨不悔的了解来看,其实是更倾向于牺牲一个成全另一个,即使他不想承认,他也知道那两个人爱的那般深情,是这世上许许多多人都及不上的,可他唯独没想过他们宁愿共死也不独活。 目光定定的看着他们不曾松开的手,子砚心里松了一口气,有些东西,是你的终究是你的,不是你的,怎么抢也终不会是你的,他想,是该放手的时候了。 为不悔,他真的也可以牺牲很多东西,唯独生命不能抛掉,每个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即使他再爱不悔,她也一定是排在生命之后的,他想把不悔抢回身边,为此不惜做了很多不该做的事,就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比殷梨亭更能给她幸福,可那两个人却一直刷新着他的认知,直到今天,他再不敢那样想了,因为他今天才发现,对杨不悔来说,别的什么都不重要,唯有一颗真心,而这颗真心,他虽然也有,却不如殷梨亭那样纯粹。 想着殷梨亭这个名字,那张脸,他仍然觉得他配不上他爱了那久的姑娘,可他再不会做什么了,因为他知道,经此一事,无论是生是死,他们更加不会分开了,其实他这么做,只是加速了两人感情的增进,不过这样也好,毕竟是他爱过的姑娘,就当是他送她最后一份礼物,从此以后,一别两宽,她和他,就真的再也没有关系了。 殷梨亭睁开眼睛的时候,已不知过去多少岁月,天还未亮,只有星星眨着眼睛,陡峭的山壁似乎看不到尽头,不悔还闭着眼睛,殷梨亭颤抖的手亭在她鼻端,清清浅浅的呼吸传来,让他的心落在了地上。 “好痛。”不悔皱着眉,全身像散架了似的,每一处都在痛,从那么高的悬崖上摔下来,能够大难不死,真的是老天厚待他们了。 “六叔……”话至嘴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了,似乎两人之间,真的不用再多说什么,无论是生是死,她都知道有一个人会一直牵着她的手不放开。 “我们还能出去吗?”不悔无奈的看着殷梨亭,他们已经转了一大圈儿了,反正以她的眼光是看不到哪里有出路。 “出不去不是也挺好的?”殷梨亭暗笑,这里远离尘嚣,也没有那些乱七八糟的人和事,如果能一辈子呆在这里,也是个不错的选择啊。 “你想呆在这里?”不悔诧异的看着殷梨亭,殷梨亭伸手揉揉她的头发,她真是看透他了,其实他私心里觉得这里很不错,如果将来隐居,可以选择,但绝对不是现在。 看着殷梨亭的眼睛,不悔莫名的安心了许多,父亲曾经教过她,无论什么时候,能够倚靠的一定是自己,可是现在,她却更愿意把期待放在眼前这个男人身上。 日月无声,水过无痕,山中的日子缓慢又平静,将圆未圆的明月渐渐升到高空,一片透明的灰云淡淡的遮住月光,一眼望去,天地间仿佛笼起一片轻烟,如同坠人梦境,不悔轻轻笑开,怪不得六叔都不想离开了,这里真的是安静又美好。 突然想起不知在哪儿听过一句话,说是掉落山崖大难不死的,一般都会找到绝世的武功秘籍,可他们却什么都没有,不过侧眸看火光映着的六叔的脸,她又觉得不能太贪心,老天已经把最好的都给了她了,就不要在去要求别的什么了。 暗夜里的风吹拂脸颊,两个人背靠背坐在一起,一轮明月高挂天边,繁星密布,虽然经历曲曲折折,可他们都相信,最终的最终两人还是会在一起的。 “六叔,你在想什么?”不悔侧过脸,好奇的看他一脸深思的样子。 “我在想怎么对付你爹。”殷梨亭满脸笑。 “为什么要对付我爹?”不悔满脸黑线。 “因为你是我的。”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前会冠上他的姓氏,她就是他一人专属的了,这种感觉太过美好,他终于得到。 这话听起来怎么这么别扭,怎么自己像个东西?可归属于他的感觉真的很好,不悔想,她终于彻底了解愿得一人心的感觉了,是的,我是你的,你也是我的。 一颗流星划过天际,溢彩的流光映着两个人的脸,背靠而坐的两个人,手紧紧握在一起,不管以后的生命里还会发生什么,他都会尽情的燃烧自己照亮她的生命。 第95章 别有意义 转眼就过去了半个月的时间,除了寒毒时常发作之外,两人身上的外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回到武当的时候,刚好是一年的最后一天。 殷梨亭牵着不悔的手去见了师傅,张三丰看着眼前一对小儿女,脸上的笑意藏也藏不住,因为有这个小丫头在,今年一定会过个特别的新年。 当年无忌身中寒毒他却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孩子挣扎在痛苦之中,这么多年来,他潜心修道,太极功虽不如九阳神功那样神通,可梨亭和不悔中的也不是玄冥神掌,所以,他只用了两个时辰,就把他们体内的余毒清除了,这个新年,别有意义。 “多谢师傅。”殷梨亭恭恭敬敬的给师傅磕头,他真是没用,不仅不能为师傅分忧,还时时刻刻要给师傅找麻烦。 张三丰抚着胡子笑,他这个徒弟什么都好,就是有的时候想的太多了,反观不悔,那双盈盈大眼忽闪忽闪的,比之当初更添了一份可爱,眼前一对壁人,梨亭眉眼之中多了温柔,不悔眼角眉梢皆是满足,这真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 武当向来清静,今天却也有了点热闹的气氛,虽然飘起了雪花,却丝毫不影响人们的热情。 “今天有口福了,丫头,我不管,我要吃你做的菜。”张松溪一脸笑意的看着不悔。 “四叔,我是个病人啊。”不悔一脸无辜的看着张松溪。 “别扯,你不要想着给你六叔一人吃独食。”张松溪毫不买帐,一脸玩味的看着两人。 “大伯,你看看他。”宋远桥明显老了一圈,自宋青书之事发生之后,他已经很少出现在人前,今天也是趁着新年,几个师弟硬把他拉出来的。 “大伯其实也很想尝尝不悔丫头的手艺呢。”几个师弟的用心他当然知道,做为大哥,断然是不会让弟弟们的苦心白废的,所以宋远桥也乐得和不悔开开玩笑。 武当修道多年,虽然不断红尘,可有些事着实比别人看的透,发生了的就是发生了,无论如何也改不了,那他又何苦自己拽着不放,让身边的人都不开心呢。 “看来这顿饭,丫头你不做是不行了。”俞岱岩笑的爽朗,虽然他此生都不能再练武了,可是他还是可以收徒弟,甚至在这次同门比试中,他的徒弟都胜过了二哥的徒弟,看来他还是有用处的。 “我们得趁着现在赶紧多让不悔丫头做几回东西给我们吃,等将来她和六弟成亲了,我们也不好再开口了。”俞连舟笑笑的看着兄弟几个,兄弟七个已去其二,剩下的这些,还能有此欢聚一堂的时候,着实是件开心的事。 “为什么?”不悔没反应过来,现在他们都这样,将来若她真的嫁入武当,岂不是更方便些了吗? “你六叔会不高兴的。”张松溪手里拿着把扇子,俞岱岩几人也跟着笑出声来,笑声远远传出天际。 武当的新年与昆仑山和光明顶都不同,以前不悔从来都体会不到新年和平时有什么两样,反正都是自己一个人,爹爹也顾不上陪她,如今算是一个新的体验。 武当七侠虽是张松溪以文出名,但其实殷梨亭也能写的一手好字,回到梨亭小榭,殷梨亭提笔写下对联,不悔烧好浆糊忙着去贴,这一幕就像普通夫妻,两人亲力亲为做好一件事,然后相视而笑,幸福无声却漫延。 “不是这样的。”殷梨亭放下笔,把不悔贴好的福字揭起来,倒过来重新贴了一遍。 “为什么要倒过来?”不悔充满好奇的问。 “福到福倒,即是如何。”殷梨亭就知道这丫头不知道这一说,杨逍那厮一定不曾陪着她做这些小事。 “还有这么一说?”不悔撇撇嘴,却也不在说什么,虽然不能相信,却也不失为一个美好向往。 宋远桥和俞连舟远远看着这一幕,脸上皆是放心,武当七侠,于感情这回事上,向来都是不顺当的,宋远桥当年和妻子恩爱和谐,可妻子却早早去了,张翠山与殷素素情深似海,结局却也惨烈无比,其它几人皆是孑然一身,殷梨亭经过纪晓芙之后还能得到这样美好的感情,做为兄长,他们真的为他高兴。 人都是有私心的,不悔虽然很好,可她毕竟年纪太小,宋远桥和俞连舟曾担心殷梨亭和她在一起会不会太累,可如今看着两人的相处模式,却没什么好担心的了,一个娇嗔,一个宠溺,幸福恩爱的最高境界大抵如此。 不悔手巧,窗花很快便剪了出来,花鸟鱼虫,飞禽走兽,每一个都惟妙惟肖,殷梨亭认真又专注的看着她,都说认真的人最美,此刻的殷梨亭觉得杨不悔尤其美。 整个世界都安静下来,甚至能听到雪花落地的声音,那一瞬间,殷梨亭眼里只有杨不悔,她在做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那股子劲头,认真又美。 第96章 他也一样 做菜对不悔来说根本就是小事一桩,既然答应了,当然不会食言,而且她也很乐得大家一起吃饭,那会让她觉得很开心。 各类热菜凉菜,点心美酒汇成一桌团圆饭,因为有不悔的存在,厨房里的小童都轻松了很多,许许多多小道童争着抢着把头伸进厨房,只因平时严肃的六师叔正在和一团面较劲。 “六叔你不许偷懒哟。”不悔好笑的看着殷梨亭,被她硬拉来包饺子的六叔那纠结的表情,尤其可爱。 “我哪有。”殷梨亭说的一本正经,虽然他不太会做这种事,可陪着她一起做一件事,即使这件事小如牛毛,却也能令人发自内心的开怀。 “其实很简单的,这样,这样,然后这样。”不悔拿起一个饺子皮,示范给殷梨亭看,而殷梨亭也相当有耐心的照着样子学,虽然他不是不会包饺子,但是他乐意跟她打打闹闹,因为这样简单的小事背后有很多很多的温暖。 “六叔,你喜欢吃哪个馅?”不悔弄了好几种种馅,不悔拿着饺子皮,抬头问殷梨亭。 “哪种都行啊。”殷梨亭对吃的东西从来没有那么挑,只要不是难以下咽都可以。 “说嘛说嘛。”不悔不依的看着殷梨亭,似乎非要他选出一种来。 “怎么,你真要给我吃独食。”殷梨亭好笑的看着不悔,看她这个样子,要他真选出一种来,她还能把那种藏起来不成。 “对呀,不行吗?”不悔大大方方的承认了,谁让做饭的是她呢,她就是要偏心怎么样。 “不悔丫头,你这样可不好啊,四叔要不高兴的。”张松溪和俞岱岩走进来,说是让不悔做饭,哪里真的只让他一个人动手,其实每次过年,他们兄弟都会亲手包饺子孝敬师傅的。 不悔冲他吐吐舌头,细心的人就会发现,姑娘低下去的脸红扑扑的是像是一只红苹果。 “说倒吃饺子啊,其实……”俞岱岩抢先开口打破了平静。 “三哥。”殷梨亭就知道三哥要说那件事,可那么丢脸的一件事,就不要告诉丫头了吧,他还想在她面前树立一个高大形象。 “其实什么?”不悔来了兴趣,直接冲到俞岱岩旁边。 “当年你六叔……”无视殷梨亭苦着脸的表情,俞岱岩开口说,张松溪只是在一边笑,当年五弟和六弟刚入武当不久,也是一个除夕夜,两人因为一个饺子较上了劲,比了半夜的剑,就为了吃那一个饺子,只是那都是当年的事,五弟都已离世十多年了,可他们对这件事却记忆犹新,兄弟之间的感情,就像昨日一般鲜明。 男人向来不喜欢八卦以前的事,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可是不悔不是别人,是要陪伴殷梨亭一生的人,俞岱岩也是希望两人相互了解多一点。 对不悔来说,她所了解的殷梨亭,只是江湖上人人交口称赞的殷六侠,他的前半生她都不能参与,可想要真的走进他的生命,他以前的事,无论大小,她都应该知道。 俞岱岩就像个话唠一样,把殷梨亭以前的事全都抖了出来,有些实在是很丢脸,殷梨亭想阻止,却被张松溪拦了下来,殷梨亭觉得两位师兄今天就是来毁他名声的,不过看着不悔咯咯笑个不停的样子,又觉得这样也值得了。 “爹爹如今在濠州,过完年之后我们便去找他吧,以后你喜欢吃的东西,我都做给你吃。”饺子包完了,俞岱岩的故事也讲完了,不悔回到殷梨亭小榭,殷梨亭刚好收了手中的剑。 “好啊。”她话中的意思他当然听的出来,这是要他去向杨逍提亲啊,不悔歪头看着殷梨亭,他向来羞涩,或许是三伯一直在讲他以前的事,所以饺子包到一半他就跑了,可此时听到她的话,他的眼睛亮的像装满了星空,其实他要的从来都不多,而她,完全可以都给他。 “六叔,我真的想和你永远在一起。”飞扑到他怀里,惦起脚尖吻他的嘴唇,雪花洋洋洒洒落在两人之间,她一直很爱他,以前是,现在是,以后会更爱他。 “我知道。”反客为主,加深这个吻,她的感情她当然知道,因为他也一样。 第97章 梨亭求亲 待到殷梨亭去到濠州见到杨逍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了,清风徐徐,夹杂着春天的气息,使人无端的心旷神怡起来。 想到只要征得杨逍同意就可以娶到不悔,殷梨亭心情大好,所有烦恼疲惫都消失不见,只听风儿飒飒的声音,像一首动听的歌。 杨逍施施然的看着殷梨亭,似乎在等着他接下来的话,眼里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怒火,殷梨亭知道,一定是他得知了不悔受伤的事而对他有种暴揍一顿的冲动。 “我是来提亲的。”这一次,殷梨亭一针见血,他不想再多说什么废话,要是一会儿他再给他来一招躲着不见,那他得等到什么时候去啊。 “殷六侠,你连我的女儿都保护不好,凭什么会觉得我能同意?”杨逍抬起头,刚毅的脸在夕阳下若隐若现,殷梨亭被他说的无言以对,他就知道杨逍一定会拿这个说事的,可他这次是不会退缩的。 “已经发生的事,我不想解释什么,我向你保证,以后会保护好她的。”以前之事多说无益,重要的是以后。 “你有什么资格保证?”杨逍都不带搭理殷梨亭的,这个人连他都打不过,凭什么让他放心把女儿交给他,尤其是不悔跟在他身边这段时间,居然又是寒毒又是蛊毒还摔落山崖,让他怎么相信他? “我有没有资格不是你说了算的。”殷梨亭也毫不退缩,因为今生他是一定要娶了不悔的。 “做为不悔的父亲,我绝对有资格决定她未来的归宿。”杨逍向来傲,还没有人敢这么和他说话,尤其这个人还想把他闺女拐走。 “她是我的女儿,我是绝对不会把她交到一个不能给她安稳生活的人手上的。”杨逍说完便转身,毫不拖泥带水。 “我说过,这一生永远都不会再有第二次了。”殷梨亭这一声,成功阻住了杨逍的脚步。 “我凭什么相信你?”浑厚坚毅的声音处处透着一个父亲保护女儿的心。 “我无法像押宝一样把西压在这里以求保证,可我殷梨亭可以对着你杨逍发誓,以后无论发生什么,我都会牵着她的手一起去面对,将来我们扔生活也一定会有摩擦,也一定会相互误解,可我相信,我和她一定可以牵着彼此的手走完这一生。”殷梨亭是个温和淡定又杀伐果断的人,面对气场强大的杨逍也不卑不亢,他的确无法像赌博一样把贵重的东西留在这里以保证什么,漫漫人生路,他也不能保证一定会平安顺遂,可他相信,他和不悔一定会一起走到最后。 “殷六侠,你为什么就选中了不悔呢,难道我曾经抢走你的未婚妻,如今你就要抢走我的女儿吗?”杨逍心里真的充满了不甘,他真的不愿意把不悔嫁给他,可是如今,好像真的不由他做主了。 “不是这样的,我和晓芙,从来都是不合适的,即使当初没有你,我和她也不一定会走到一起,相反的,即使没有晓芙这一层关系,我和不悔,也一定会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在一起,相爱是最重要的,他和晓芙之间相爱的感觉从来都没有过,而他和不悔之间,相爱的感觉从来都不缺,所以他笃信,他可以牵着不悔的手,走到生命的最后一刻。 杨逍转过身来,直视着殷梨亭,眼角闪过凌厉的光,他身姿挺拔,气场强大,站在那里就给人一种威摄力,很少有人可以直视他的眼神超过一刻,可殷梨亭却从来都不惧他。 两个人是截然相反的两极,杨逍给人的感觉凌厉霸道,殷梨亭给人的感觉温和坚毅,可就是这样两人个,对到一起却都强大到可以让对方心折。 “我爱不悔,可要问这爱怎么衡量,抱歉,我没有办法。”殷梨亭说的很认真,也是这辈子唯一一次认真的思考这件事,他爱不悔很深,但这份爱无法用实质的东西来衡量。 两个男人,殷梨亭温和淡定,杨逍霸气侧露,相隔数丈,四目相对,你一言我一语,为的都是给予那个可爱的姑娘更美好的幸福。 杨逍定定的看着殷梨亭,殷梨亭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世间仿佛静止了一样,时间一分一刻的过去了很久,久到殷梨亭以为杨逍想要就这样变成一颗化石的时候,他终于开口说话了。 “那么,以后如果发生什么危险,你还会不会眼看着我的女儿挡在你面前?”这是底线,无论有多少苦衷,对于不悔一次又一次挡在殷梨亭面前,杨逍都无法释怀。 “不管你相不相信,对于这样的事,从来都不是我的本意,以后我也会尽量避免这样的事发生的。”殷梨亭无法保证一定不会,可他会尽力去避免。 “你能做到一辈子把她捧在手心里,让着她,宠着她,不管她做了什么离经叛道的事都站在她那一边,即使所有人都不理解,你都依赖支持她吗?”做为一个父亲,能为女儿求的似乎也只有这些了。 “可以。”殷梨亭理解一个父亲对于女儿不舍的心,他说这话并不是奉承讨好,因为这个真的不过份,他以一个想要保护不悔一生的男人的身份,向她的父亲做着最诚恳,最真挚,也最朴实的承诺。 “既然如此,我还能说什么呢?殷六侠,对于不悔嫁给你,我从心底里是一千一万个不愿意,可不悔愿意跟着你,我必须依了她,因为我怕她像晓芙一样走上绝路,可若是你今后有一点点对不住她的地方,我定踏平武当山,也要扒了你的皮。”杨逍终于松口了,其实他自始至终都知道,殷梨亭对待感情的认真态度,对待不悔的一颗真心,以前他们是情敌是对头,可是今后都要接受身份的转换,不管怎么说,他今天的表现,足以得到他做为父亲的肯定了。 他不像其它男人一样,一味的只会发誓赌咒,只期得到他这个父亲的认可,而是以一个想要守护不悔一生的男人的身份,告诉他这个做父亲的,以后人生路漫漫,他们之间还会发生许许多多的磕磕绊绊,那些无法避免的事他不能阻止,可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却牵着她的手走到最后。 而对于杨逍来说,所有的花言巧语都不管用,恰恰是这样朴实又庄重的承诺才是最打动人心的,况且不悔那么爱他,如果他一味阻止,只会伤了不悔的心,而他最不愿伤的就是不悔的心。 既然如此,那他除了祝福也只有祝福了,做为一个父亲,自己的女儿能有一个男人这样捧在手心里宝贝着宠爱着,这样刻骨铭心又这样平淡如水,那他还有什么可不放心的呢? 第98章 我是不悔 再回到武当的时候已经是桃花盛开的季节,微风轻拂,云卷云舒,不悔的头发随着微风轻轻飞扬。 “这样看武当真的特别美。”不悔侧头看殷梨亭,盈盈大眼里仿佛有流光闪过,今天的她,一改往日的素雅,穿了一身锦绣红裙。 “你喜欢的话,以后我们可以天天来。”最美的风景已经在他眼里,世界都充满亮色。 “好啊,以后我想去哪里你都陪我去,我做什么你都要支持我,不管怎样,反正你这辈子是逃不掉了。”武当山的花木郁郁葱葱,映着不悔眼里的晶晶亮色。 “我也不想逃。”尽管他从来不会说这种讨女孩子欢心的话,这一刻却也没有丝毫犹豫,从开始到现在,他们走了一路,什么事都发生过,唯一没有改变的只有那颗心。 不悔认真的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不管别人怎么看,在她心里,他一直都是最好的那一个,无论以前发生过什么,以后还会发生什么,她都会陪在他身边。 想到两人马上就要步入婚姻的殿堂,不悔的心犹如小鹿乱撞,终是红了面色,殷梨亭眼里染了暖意,伸手把不悔搂在怀里。 “我们真的要成亲了,我,真的要嫁给你了吗?”靠在殷梨亭怀里,不悔的心跳的很快,声音轻轻的,有着无限少女情怀,又似有些不真实的嗟叹。 “你想反悔?”殷梨亭挑眉问道。 “我是不悔啊。”从来不知道这个悔字怎么写,她的世界只有他,也只会有他一个人。 看不悔笑的欢乐,殷梨亭也跟着开心,他记得师傅说,生命中所有发生的事都是有定数的,所有的的阴霾也总是会有消散的时候,既然爱了,就倾尽一切去享受那种美好的感觉吧。 “三哥,你看六弟笑的多开心啊。”张松溪眯着眼睛,他虽然上了年纪,眼神却好的很,六弟脸上那种发自真心的笑容,他曾以为随着纪晓芙的去世永远带走了,即使后来有了不悔,他也没想过这样的笑还能回到他脸上,不是因为别的什么,只是岁月一去再不会回来,逝去的就是逝去了,可这一次,却是他失算了。 “是啊,六弟他是个很含蓄的人,有的时候,即使心里真的开心也不会在脸上表现太多,他真的不一样了。”俞岱岩也是满脸笑意,望着眼前那幅美的如梦似幻的场景,他真的觉得,一生有此一刻,经历过什么苦难都值得了。 和一个人在一起,如果她给你的能量是让你每天都能高兴得起床,每夜都能安心得入睡,做每一件事都充满了动力,对未来满怀期待,那你就没有爱错人,最合适的感情,永远都不是以爱的名义互相折磨,而是彼此陪伴,成为对方的阳光,而殷梨亭很幸运,幸运的遇到了那个成为他阳光的姑娘,幸运的被那样一个姑娘爱上。 张三丰拿殷梨亭和杨不悔的八字精心推算黄道吉日,征得杨逍同意后,把婚礼的日子定在了四月十二,不悔像所有待嫁女儿一样,三分紧张,三分期待,三分忐忑,还有一分兴奋。 躺在床上却翻来覆去的睡不着,已经快五更了,她却还是没有丝毫睡意,精神好的想去舞剑,她都不禁要笑话自己了,要嫁给六叔真的有这么激动吗,激动到夜不能寐的地步? 抬头望着窗外如水的月色,她还是起来了,带了随身的那把佩剑,虽然不怎么喜欢舞刀弄枪,可比起绣花来说,她还是觉得手里的剑更可爱。 出了梨亭小榭,想到稍等远一点的地方去,以免吵醒了六叔,这个婚礼,所有的事都不用她操心,六叔让她只要安心的做一个美丽的新娘子就好了,其它的一切都交给他,很感动于他的付出,也心疼他的疲累,她在想,是不是就是因为所有的事都推给了六叔,所以她太闲了,才会闲得睡不着觉呢? 梨亭小榭前面有大片的梨花林,如今正是花开的时候,梨花芬芳惹人欲醉,不悔想去那里练会儿剑,然后摘些新鲜的鲜花做梨花糕给六叔吃。 银色长剑舞动的声音响彻梨花林,美丽的花朵似乎也能感觉到不悔的心情,小花儿在晨曦中仿佛泛着光,不悔笑的很开心,经历尴尬的身世和辛苦的童年,见惯了的都是如父母那般相爱不能相守的惨烈,其实她从未想过这一生还会有这样由衷开心的心境,可是遇见六叔,她就只想把这世间最好的东西都给他,他开心的时候,她也会跟着开心,那种感觉淡淡的,却涨满胸膛,就像虚空中都能开出灿烂的花儿一样。 东方微微泛起鱼肚白的时候,不悔收了剑,晨曦的微光映着姑娘的脸,像是身后竟相开放的梨花,愈美愈甜。 第99章 新的身份 四月十二很快就到了,那一天,风和日丽,殷梨亭推开窗户,耀眼的阳光扑在脸上,氲氤了美好的心情。 且不说杨逍与明教人关系如何,不悔自幼在明教长大,活泼可爱,所到之处总能带来一片阳光灿烂,明教众人对这小丫头虽说不上视如已出,却也是喜爱非常,谁都没有想过与她相伴终身的人竟会是殷梨亭,这个原本该是她娘亲所嫁之人,竟然成了她今生的夫君,想到这里,不得不感叹缘份之奇妙,不然,谁都无法解释这段奇缘。 成亲前一晚,本该好好休养生息,因为成亲当日会有很多事,可殷梨亭却被杨逍叫了去,坐在上首的杨逍与站在下首的殷梨亭,四目相对,空气中似乎有火花燃烧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了,看着站在下首足足一个多时辰仍然不显烦燥的殷梨亭,杨逍总算满意了,终于把那些不舍与担心全部压下,不骄不躁,稳重严谨,这样一个男人称的上优秀,足以托付终生了。 “不悔是我的掌上明珠,是晓芙留给我最珍贵的礼物,明天我就要把她交给你了,你必须待好好待她,若是让我知道你对不住她,我饶不了你。”杨逍居高临下的看着殷梨亭,烛光折射着他高大又有些失落的身影。 “你打的过我吗?”殷梨亭狡捷的笑,虽然他武功不及杨逍,但架不住他年纪比杨逍小啊,就是耗他也能耗死他。 “岳父大人请放心,从今以后,只有不悔欺负我的份。”眼看着杨逍要吹胡子瞪眼睛了,殷梨亭收了玩笑正了声色,蹉跎半生,终于遇到这样一个可以为他生为他死的姑娘,疼都来不及,怎么舍得欺负她? 杨逍知道殷梨亭说的话是真的,眼里的柔情也是真的,可他终是不喜他的年岁,但是不悔对他情根深种,他又无法捧打鸳鸯,除了成全也别无他法,看着面前这个以后辈之姿站在他眼前的人,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从前他们一正一邪还是情敌,见了面必是刀兵相见,可如今,他真心诚意的站在他面前,让他心里有苦也说不出来,不儿是他一手带大,又当爹又当娘,天知道他有多不舍,可不舍又能怎么样呢,他只能开心的把她交到别人手里,不是他也终会是别人。 以殷梨亭的年纪身份和江湖地位,愿意在他面前执晚辈礼,一声岳父叫的不见半分别扭,他总算可以放心了,把最后一点无奈不甘抛掉,认认真真接受了这个新的身份。 从今以后,他的女儿不会在缺失温暖与安全,不会在有心碎难过的时候,站在殷梨亭身边,她该找到了属于自己的幸福。 房间里的烛火亮了整整一夜,折射着杨逍的身影高大又满是孤独,时光交叉倒退,杨逍仿佛又看到了无忌把不悔带到他面前的时候,小小的丫头,眼里满是倔强,和她的母亲一模一样。 第100章 步入婚姻 是夜,不悔坐在梳妆台前,想到以后长日漫漫,却只剩下爹爹一个人,她心里就很抱歉。 “明天就是新娘子了,哭了可不好看。”杨逍伸手揉揉不悔的头发。 “爹爹,要不我不嫁了。”不悔看着父亲紧皱的眉头,似乎从六叔提亲开始,他的眉头就舒展过? “女孩子长大了,终归是要嫁人的,不儿,你不用担心爹爹。”自己的女儿,心里想什么杨逍当然知道,但是这世上,没有谁比杨逍希望不悔幸福,所以他,即使对殷梨亭不那么中意,却又怎么忍心破坏她的幸福呢? 不悔张张嘴,却什么都没说出来,以前无论发生怎样的事,父女两人都可以相互依靠,可以后,却只剩爹爹一个人,不悔觉得自己真的很自私。 “傻闺女,你能寻一个好的归宿,爹爹比谁都开心,只要你过的幸福,爹爹就无愧一生所求了。”杨逍轻抚不悔的头发,铜镜里映出父女两人的脸,美好又温馨。 不悔从小长在昆仑山,昆仑山距离武当路途遥远,从那里出嫁显然不现实,娘家远的姑娘,一般会选择从客栈出嫁,不悔选了武当山下的逐风楼。 一夜未眠的逐风楼终于迎来最热闹的时候,三日前明教便派人来这里准备婚事,一大早,便有人带着早已准备好的礼服来到不悔的房间。 “这衣服真好看。”不悔看着镜中的自己,她向来喜穿素雅一些的衣服,可此刻大红嫁衣披身,映着娇脸如花,真的特别艳丽特别美。 “殷六侠真的有心了。”即使这两个婆子是明教的人,却不能不为殷六侠而感动,可以想见,不悔姑娘以后该是何等的幸福。 “六叔?”不悔有些疑惑。 “姑娘不知道吧,这衣服是殷梨侠亲自画好手稿,选好材质,看着我们一针一经缝好的。”说话的婆子姓白,是明教专门负责制衣的婆子,从不悔小的时候起,就一直是这位白婆婆为她缝衣。 “真的吗?”不悔脸上闪过一抹红晕。 “自然是真的,从前只听说殷六侠仗剑豪情,没想到竟也是如此温柔心细。”另外一个婆婆姓赵,也是明教中人,从小看着不悔长大,本来她觉得,以殷六侠的年纪和他曾经是纪晓芙未婚夫的事实,是无论如何也配不上不悔的,如今看来,却并不尽然,一个仗剑走江湖的英雄豪杰,那双手持剑宵小的手,是如何握住那根细细的画笔,一笔一画勾勒出这一样一套衣服的?这看似简单的一件事儿,却不是谁都能做到的。 虽然嘴上不说,可殷梨亭心里真的对不悔有很多说不出的歉意,如花年华的姑娘,本应该策马扬鞭,笑靥如花,可她却选择了他,所以他也想为她做一些事,这个婚礼,真的需要所有人祝福,他希望不悔开开心心的做他的新娘。 “我知道六叔好,我当然知道六叔很好很好。”不悔看着镜中的自己,透过那件衣服,她看到的是六叔满满的心意,大红色长裙层叠拽地,浅色的丝绸花边从双肩一直延伸到胸前,红白相间的花纹自腰间一直到裙角,包围的长发直直垂下,只需要用发钗别起一层水红色的头纱,头发轻柔的聚拢在身后,她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设计这件衣服的,但是她可以理解他到底花了多少心思,每一种设计,每一个装饰,都是按着她的喜好来的,他对她的用心让她感动到无法言表,她一直知道他爱她,却从没有哪一刻,让她感觉他如此爱她。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寿;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永结同心佩。”两位婆婆一边为不悔梳头,一边念念有词,不悔虽解其意,却听出了其中的美好祝愿。 相反殷梨亭那边就没有那么多礼数了,只是新婚的他,自然还是一番折腾,一切完毕之后,俞岱岩和张松溪陪着殷梨亭前来迎亲。 两位婆婆一边一个馋着不悔去拜别父亲,杨逍门在客栈后院西阶之上,虽然年纪大了,却依然风采耀眼。 “女儿拜别父亲。”不悔跪下身来,终是红了眼眶,对于和六叔之间的感情,她可以无愧任何人,唯一只对不起眼前这个人。 “快起来,今天可不能哭鼻子,新娘子若是掉眼泪,以后会受欺负的。”杨逍也不知在哪里听谁说的这么一句话,或许这就是一个父亲的心吧,明知道女儿的未来是一条通往幸福的道路,却总是有着这样那样的担心,总也放不上。 看着一袭红装的不悔,他仿佛又看到了晓芙,晓芙,我们的女儿今天就要嫁人了,你,看到了吗?你,高兴吗? 不悔拜别父亲,见到等在门外的殷梨亭,虽然盖头蒙住了脸,可此刻,他们的脸上的笑容一定是相同的弧度。 从小到大,父亲是她唯一的亲人,她也是父亲唯一的支柱,如今她却要离开了,对于未来,满怀期待又有些无所适从,可撇眼瞧见前面骑在马上的那个人,心里又多了份甜蜜,多了份对未来的生活的向往与倾慕。 本来殷梨亭娶亲,江湖上那些名正派是少不了要凑个热门的,毕竟身份地位在那里,可因为不悔不喜欢那些人,殷梨亭便一个都没叫,所以此刻的武当山,只有武当和明教的人,大家脸上洋溢着的都是真心祝福的笑意。 一身嫁衣的不悔在走在殷梨亭身侧,殷梨亭侧头望着被大红盖头遮去容颜的姑娘,张三丰和杨逍坐在高堂的位置,满脸喜色的看着一双小儿女,殷梨亭心里涨满感动,这一定是他一生中最幸福满足的时刻。 “六弟,你在这么傻愣着,我可把新娘子带走了啊。”张松溪一拍殷梨亭的肩膀,在坐众人不客气的笑出声来。 殷梨亭尴尬的咳嗽一声,握紧了手里的红彩头,在证婚人的高呼声中三跪成礼。 第101章 长长久久 成婚最重要的一个环节闹洞房,向来是大家最喜欢的,虽然张松溪等人平时一本正经,内心里却满肚子坏水,明教那些人更不用说了,周巅、韦一笑、五散人,哪一个不是哪有热门往哪儿凑的人,所以,今天是绝不能便宜了殷梨亭的。 起初还是只是单纯的闹洞房,可后来事情也不知怎么就变了味,明教中人觉着殷梨亭那么大年纪娶了他们明教的大小姐,自然该惟命是从,而且今天还是大喜之日,必须得好好整他,张松溪等人却又见不得自家兄弟吃亏,两方人就这样对上了,谁也不让谁,演变到最后,似乎已经和这对新人没什么关系了。 “这些人还真是……”不悔咯咯的笑出声来,殷梨亭也跟着笑,这笑声传出去很远,月儿似乎都在对着他们微笑。 其实闹洞房不是玩笑,是对婚姻的祝福,闹的越过分,祝福就越多,所以今天两方‘战况’越激烈,越代表他们的婚姻受到的祝福越多。 闹腾了整晚的新房终于静了下来,微风从窗口吹进来,带来满室梨香,殷梨亭认真的看着不悔的脸,烛光映衬下,格外娇媚。 整整一天过去了,他终于有时间好好看看他的新娘子,头戴凤冠的不悔脸颊红红的,美眸波光流转望着他,小脸在大红喜烛的照耀下晕出醉人的风情,鲜艳欲滴的红唇就如被五月小雨打红的樱桃,等着人去采撷。 “丫头,我终于娶到你了。”殷梨亭伸手,轻抚她淡雅如花的脸。 不悔没有说话,她何尝不是跟他一样欣喜,她终于是他的妻子了,从此以后,她的名字前会冠上他的姓氏,两个人,再也不会分开了。 “该喝交杯酒了。”殷梨亭倒了一杯酒递给不悔,又倒了一杯给自己,不悔知道,这杯酒的寓意是长长久久。 手臂交错,他的气息就扑在他耳边,辛辣的酒液似乎也变的甘甜起来,一杯饮尽,殷梨亭顺势搂住不悔,四目相对的一瞬间,空气极速升温。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眸子,感觉到温热的酒气和着他的气息离她越来越近,不悔闭上眼睛,任由他的唇覆上她的。 欲望沸腾开来,殷梨亭再无法忍受对她的渴望,拿下她的凤冠放在桌上,放下纱帐,将两人包裹在一方红色的小天地里。 “六叔,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珍惜你,你人品贵重,武功高强,我从来不能为你做什么,也觉得承诺这种东西很虚伪,可我想你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你相信我,一定会做一个好的妻子,一生都陪在你身边。”不悔用力抱住殷梨亭,她真的从来没有说过爱这个字,也从来没有为他做过什么,可她把自己交给他了,好好的交给他,以后余生的所有时光都是他的,她用自己的生命交付这段美丽的感情。 这样的话,原该男人来说,可不知为何,从这小丫头嘴里说出来特别动听,以前怎样都不重要,重要的是现在他们在一起,以后也会一直在一起,他和她的宿命已经纠缠在一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一辈子只能相依,红烛烛心燃爆,发出兹的一声响。 红色帷帐放下,迟到这么久的洞房花烛终于完成,殷梨亭终于完完整整得到了不悔,旖旎的春色在纱帐里蔓延,烛火微微摇曳,摇出满室的幸福的味道。 屋外,皎白的月亮悄悄躲进云层里,回避这一室旖旎,这个夜,还很长。 第102章 一声相公 翌日一早,殷梨亭先醒过来,她的脸蛋红扑扑的像个红苹果,有让人忍不住咬一口的冲动,唇角带着浅浅的笑意,发丝凌乱的散开。 她终于是他的了,完完全全只属于他一个人,她的名字前会冠上他的姓氏,这种感觉真是一种无法言说的美好。 看着不悔熟睡的容颜,殷梨亭伸手轻抚她的脸,睡觉的人最讨厌被人看,更别说他还伸手抚触,不悔睁开眼,带着将醒未醒的朦胧,眼里没了机智调皮,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迷茫,像不知自己身在何处。 “吵醒你了吗?”不悔迷茫的眼神在看到他时安下心来,殷梨亭突然觉得很满足。 “没有。”迷迷蒙蒙睁不开眼却又晃着小脑袋的可爱模样,就像撒娇的小猫咪一样可爱。 殷梨亭伸手抱了她,让她可以舒服的枕着他的手臂,终于完全清醒的不悔自然就想到了昨晚,头使劲的往他胸前埋,不好意思直视他的脸,看着一般不太容易出现在不悔脸上的小女儿娇态,殷梨亭轻笑出声来,美好的心情暴露无遗。 不悔本就羞赧,殷梨亭在一笑,她俏脸红的像要滴出血来,被子盖在头上,把自己捂了个严严实实,殷梨亭顿时有种诱拐幼女的感觉。 “丫头。”殷梨亭轻声叫这个专属于他的称呼。 “嗯。”弱弱的声音传来,不悔死活不肯露头出来。 “你要是把自己憋死,谁赔一个媳妇儿给我?”殷梨亭好笑的看着不悔,其它他一直知道,她表面看起来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就属她最有小女儿娇态。 “谁,谁是你媳妇?”这样的殷梨亭是不悔没有见过的,这样的他,让她满是羞赧又满是期待。 “你啊。”殷梨亭敲了不悔的头一下,现在想反悔可是真的来不及了。 “六叔。”不悔拉长尾音,她怎么不知道,这个人还会有这么不正经的时候。 “疼吗?”明知爱妻甫经人事,他却没有控制住自己。 “我很好。”这种问题要怎么回答,飞速答完便不在说话,整个人呈鸵鸟形态,殷梨亭由衷的笑出声来,或许这个胆大包天的丫头,只有在他面前才会有这么小女儿的一面。 “累吗?”紧紧抱着她,轻轻吻她发丝。 “你真讨厌。”不悔紧紧咬唇,她真没有勇气面对他此时的眼睛,殷梨亭唇畔满是愉悦的弧度,感谢上苍,让他拥有这么可爱的宝贝。 殷梨亭是个很好看的男人,即使人到中年,仍然拥有刚毅的脸部线条,黝黑的眼睛深邃且包容,不悔伸手从他脸上划过,眉梢眼角,鼻子嘴唇,每一寸都没有放过,他是她的夫君,是要与之一生相伴的人。 夫君,多美好的字眼儿,从此以后她不再是一个人,不悔知道,无论以后沧海还是桑田,刀光还是剑影,这个男人都会把她捧在手心里,他为她,真的已经做了能做的一切。 “有你真好,相公。”从小命途多舛,从来没有人这样疼爱她,从来没有人这样在乎她,这辈子能遇到这样一个人,是她的幸运。 一声相公让殷梨亭眼睛瞬间闪亮,这个几呼人人都会喊的称呼,原来竟这么动听,身子稍稍前倾,轻啄了一下她的唇,殷梨亭眼里似乎都蕴满笑意,那种幸福和满足,比拥有全世界都让他开怀。 推开房门,阳光温暖的洒在脸上,不悔看着牵住自己小手的大手,眼睛上移便看到他英俊的侧脸,满满的都是幸福的微笑。 第103章 绝无仅有 不悔和殷梨亭一起去给师傅请安敬茶,张三丰笑看着一对小儿女,人生至此已过百年,很少再有这样开怀的时候,他的小徒儿,终于有了归宿。 “师傅,请喝茶。”白玉瓷杯奉上,不悔声音清脆软柔。 “好孩子,我这徒儿就交给你了,若是以后他哪里做的不好,你就告诉为师,为师帮你教训他。”张三丰温柔慈爱的看着不悔。 “好。”不悔答的干脆,嘴角轻轻上扬。 “这块玉佩跟了我多年,虽不是什么极品这世间也就这一块,如今一分为二赠予你们,希望你们夫妻和睦,团圆和美。”一块上好的美玉从中间一分为二,一半给不悔一半给殷梨亭。 “多谢师傅。”殷梨亭由衷说道,师傅为他操了一辈子心,至此终于可以放下心来。 “你们呀,真要感谢师傅的话,就赶紧生了孩子出来给师傅玩。”这样说话的人,除了张四侠再无其他,不悔无语的看着张松溪,这人怎么就这么不正经呢。 “弟妹,你不感谢我就算了,还翻白眼儿,这是怎么回事儿?”张松溪看着不悔的眼神,故意打趣。 “不会的,怎么也不会忘了你的,四哥。”张松溪想打趣不悔,那是不可能的,敬过师傅过后,不悔又一一为殷梨亭的几位师兄敬茶。 “四弟虽爱胡说八道,但这回说的还是挺正经的,武当是该添个三代子孙了。”宋远桥笑咪咪的说,武当三代就青书和无忌两个孩子,如今无忌身担明教大任,青书又……他们也只能把希望放在六弟和不悔身上了。 “我努力,我努力。”殷梨亭连忙拱手做揖,逗弄这小丫头不好意思,最后倒霉的也是他啊。 明教中人昨晚就已启程赶往濠州,杨逍也随众人而行,从张三丰那里出来之后,殷梨亭就注意到不悔的情绪有点不对,这么重要的时候,没有父母在身边,总归是有点难过。 “丫头。”梨亭小榭的风似乎都比别的地方温和了许多。 “嗯?”不悔侧过头看着眼前之人。 “我们去蝴蝶谷走一趟吧。”殷梨亭握住不悔的手,不悔眼睛睁的大大的,看着殷梨亭,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我们该去看看她了。”从前他不敢踏足蝴蝶谷,因为那里承载着他半生情爱,想到晓芙,会让他的心很痛,不悔同样也不敢,想到娘亲去世时的惨状,仿佛有人用针扎她的心。 “好。”啪嗒一声,一滴泪落在殷梨亭手上,滚烫灼热。 “没事的,有我在。”以后,都有他在。 “嗯。”靠在他怀里,听着他的心跳声,不悔觉得世界都安静温暖了。 自胡青年夫妻去世之后,蝴蝶谷就荒废了下来,纪晓芙的墓前满是荒芜,这些年,虽然纪晓芙不在人世,这世上却有太多的爱恨情仇因她而起,她人不在了,却永永远远留在了别人心里,但是,却从来没有人来这里看她一眼。 殷梨亭是这样,杨不悔是这样,杨逍更是这样,他曾认为,只要没看到晓芙的墓碑,他就可以告诉自己晓芙还活在这世上。 殷梨亭陪着杨不悔为纪晓芙整理了墓地,如今的他,面对晓芙的时候,心里再不会起任何情感波澜,他很感谢晓芙,把不悔带到这世上,给了他一份绝无仅有的幸福。 “娘亲,不悔来看你了,这么多年没来看你,你会不会怪我?”把贡品一一摆好,点上三柱香,不悔跪在墓前轻声说,仿佛眼前的不是一个冰冷的墓碑,而是母亲温柔慈祥的笑容。 “娘亲,我带着六叔一起来看您,我知道,六叔也是您心里无可取代的大英雄,您会为我们高兴吗?”轻轻抚摸墓碑,不悔想到小的时候,那双温柔的手总是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为她擦去脏兮兮的汗渍,只是世事变化太快太急,让她来不及记住她美丽的笑容。 “晓芙,你放心,从今以后,不悔的喜怒哀愁都是我的事,我会好好照顾她,给她一个温暖的家。”殷梨亭蹲下来,握住不悔的手,他们这一段感情,至此终于圆满。 微风轻轻拂动头发,像温柔的手把她乱了的碎发归整到一边,不悔紧绷的心弦终于放松,她知道,只要是她的决定,无论是好是坏,娘亲一定都会为她温柔祝福。 离开蝴蝶谷的时候,殷梨亭回头,像看到晓芙在对她笑,那样的笑容,温柔灿烂,虽无声却温暖,仿佛在对他说,六哥,不悔交给你,我很放心。 “六叔,我们回去吧,我想念梨亭小榭的梨花,回去以后做梨花糕给你吃。”不悔侧过头笑的温暖,她这一生,真的已经足够幸福了,有宠她的父母,有爱他的六叔,其它的还有什么可求的呢? “好,以前我埋了一坛酒,叫梨花酿,就是用梨亭小榭的梨花酿造的,配上梨花糕,味道应该不错。”两人进乘一骑,从蝴蝶谷向着武当山而去。 清明过后,春暖花开,所有的心结都已经放下,这一生,爱过,痛过,最终还能求得这样的幸福温暖,老天真的不曾薄待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