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凤栖宝树 作者:星辰夜 文案: 在这个战乱而又肆意的年代,在最美的年龄遇见了最美的你!一个君子如玉,一个纯美如画。世间有多少娇媚女儿,对他俩如痴如狂,可是自从他们看到彼此的那一刻,所有的怦然心动,都在无言的凝望中! “为何对我这么好?”慕容冲装作不经意地问道。 “因为你是我的心!”谢玄眺望着远方,看着苍茫大海回应说。 慕容冲嘴角一丝笑,那忧郁的脸上现出绝世凄美! 谢玄心中一动,被那绝世凄美深深震撼…… 内容标签: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玄,慕容冲 ┃ 配角:谢道韫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雏凤栖新树,平生最爱冲。 立意:对历史人物的喜爱! ================== ☆、第 1 章 东晋年间,南京建康城内,风竹潇潇,天气清朗。一阵花香扑鼻,淡淡的春光中大家披衣盘膝、杯酒交错。 当朝名士谢安手拿经卷,披着鹤氅,赤脚坐在席子上。他背靠大树,面白须黑,神采奕奕。 此时,下面坐着一群年轻后生。东晋名士多喜清谈,以言行情趣而著称,今天便是如此光景。 说了一番黄老玄学之后,话题转到仕途经济。 正当大家热闹说笑之时,谢安突然咳嗽一声,拿起拂尘一扫高声说道:“众贤侄肃静!我有一题要考考你们!” 瞬间,下面恢复平静。 他们连忙正襟危坐,放下酒盏,认真看着谢安。 谢安淡然一笑,声音如同磬鸣,悦耳而又响亮。他问道:“世家大族不缺富贵,可很多人还是希望子孙优秀,这是为什么?” 下面的后生个个面面相觑,不知如何作答。 这时,一个英俊清逸的年轻人起来,他整了整袖子说:“侄儿知道!” 谢安面露微笑,看着他说:“玄儿,你说!”此人就是谢玄,乃大将军谢奕之子。 谢玄一袭白衣,眼含秋波,身如柏松。他面容刚毅,棱角分明,用脆朗磁性的声音说道:“子孙后辈优秀,父母脸上也有光!这就好比芝兰宝树,都想让它们长在自己家中光耀门庭!” 谢安听了这个回答非常高兴,忙称赞道:“果然聪明博学,孺子可教也!你谢玄便是我谢家的芝兰宝树,将来光耀门庭就靠你了!” 谢玄忙拱手笑道:“叔叔抬爱,侄儿受宠若惊了!”从此谢玄的名声便传播开来,再加上他长得俊俏、才华横溢,所以人们都称他为“谢家宝树”。 再说当时的政治形势,此时乃是三国鼎立。长江以南是东晋,有晋简文帝秉政。北方陕西、山西等地乃是苻健建立的前秦,河北、山东等地乃是慕容俊建立的前燕。这样就形成北方两个强国和南方一个大国对峙的局面。 再看前燕,此时的皇帝慕容俊正在宫中宴请百官,他龙颜虎步、仪态端庄。 当时的皇太子慕容伟陪坐,也是举止大方,雄姿英发。 酒宴开始不久,将军段随敬酒说:“太子,您英武非凡,将来一定能使我大燕一统天下!” 百官也纷纷奉承说:“太子仪表堂堂,可谓人中龙凤!纵观天下少年,怕无人能出其右!” 慕容伟忙高兴地抱拳说:“多谢诸位夸奖!” 慕容俊一笑,放下手中的杯子说道:“众位爱卿不知,我这些儿子若论文武全才、相貌绝美,当数最小的儿子慕容冲!” 百官一听纷纷交头接耳,因为慕容冲的名字早已成为天下美男的代名词,只是没有人见过这位王子。 “早闻小王子慕容冲乃天下第一美男,难怪陛下给他起小名凤皇。凤乃百鸟之首,光彩夺目;皇乃人中之主,尊贵无比!真是人好名也好!”丞相申胤赞道。 慕容俊点头说:“是的,我这个小儿子是出了名的俊美,比潘安、宋玉还要美上万倍!” 申胤忙说:“请陛下让小王子出来,我们群臣也好大开眼界、一饱眼福!”众官员忙称是,他们个个热血沸腾,坐立不安。 段随也说道:“是啊,小王子容貌绝美,我们只闻其名、未见其人,希望陛下能让我们见见!” 提到慕容冲,这些大臣都想见见这个传说中的天下第一美少年。 慕容俊哈哈大笑说:“他今天不在宫中,跟他母亲去寺庙进香了,改日你们有的是机会!” 众大臣摇头叹息,感到十分失望。 旁边的太子慕容伟十分嫉妒,因为自从慕容冲出生之后,整个前燕的君臣百姓都把慕容冲当做人间至宝,他这个哥哥兼皇太子反而显得有些冷落。 散会之后,慕容俊回到后宫,拿起奏折批改。慕容伟坐在一边,专心读书学习。他身为太子,慕容俊经常会拿一些国事来考他,所以他必须随时听候问话。 此时一辆马车缓缓而来,侍卫掀起车帘,太监宫女垂手而立。 这时,皇后下来,她头戴凤冠,身穿金缕袍服。 与此同时,后面一辆马车走出一位紫衣少年。 这少年肌肤似雪、星眼玉眸,身高挺拔如柳、长发飘逸如瀑,血红的薄唇带着一丝魅惑。他站立飘香、走路带风,仿佛天仙下凡,亦如妖媚夺魂。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人间第一美少年——大燕王子慕容冲。 慕容冲身手敏捷,上前扶住自己的母亲,彼此一笑然后进去。 母子二人给皇上慕容俊请安,慕容俊笑说:“冲儿,今天你陪母后出宫,可有什么见闻?” 慕容冲正想说话,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 “母后回来了!也不带我去,真是偏心!”这时,一个声音娇滴滴的女孩走来。 那些丫鬟忙跪地参拜说:“见过清河公主!” “免了!”这位美丽的公主说道。 毫无疑问,她就是慕容冲的同胞姐姐慕容婉儿,人称清河公主。 皇后把慕容婉儿揽入怀中说:“你这丫头,平时一个人经常出去,今天难得带你弟弟走走,你又抱怨了!” 慕容婉儿看着慕容冲说:“冲儿,今天都在外面看到什么了?这可是你第一次出宫啊!” 慕容冲轻轻一笑说:“上香礼佛而已!那法华寺无非是一些佛像,也没什么好玩的!” 皇后哼一声,气呼呼地说:“不提上香的事也就罢了,一提我就生气!” 慕容俊哦一声,忙问道:“怎么了?” 皇后看看慕容冲,慕容冲低下头不语。 皇后气愤地说:“那里面有个和尚,自从冲儿一下车他就痴痴地看着。我们当时也没理他,毕竟您也知道,冲儿长相俊美,谁见了都要多看几眼!可谁料那秃驴,趁冲儿一个人去大雄宝殿时竟尾随过去,从后面抱住他欲行不轨,嘴里还喊着什么‘求你成全我吧’,结果被冲儿用相扑摔了个跟斗。他又爬起来抓住冲儿的手欲吻,我急忙赶来,命侍卫将他拿下!” 慕容俊大怒说:“怎么处置的?” 皇后说:“当然是要把他杀了!可冲儿心善,说不必与这种淫徒一般见识,我便将他发配到乌苏里了!” 慕容俊恨恨地说:“竟敢轻薄我儿,为何不将那秃驴杀了?” 皇后气呼呼地说:“那法华寺的方丈明空和尚竟然还替他徒弟说情,说什么‘都怨冲儿长相过于俊美,即使他这个老和尚见了都动凡心,门下僧人有爱慕之意也是人之常情!’,这简直是放屁!” 慕容俊起来喝道:“朕这就把法华寺给剿了!” 慕容冲忙跪地求情说:“父皇,不必如此!这些僧人也是一时糊涂,若是杀了他反而使儿臣落个骂名,您就既往不咎吧!” 慕容俊叹口气,拉起他说:“我儿真是宽宏大量啊!” 站在一旁的慕容伟讥讽说:“小弟,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出宫,更不要与外人见面,要是被人轻薄了,父皇和母后会伤心的!你在宫里,尚且有宫女宦官垂涎,出了宫就更不安全了,是不是?” 慕容冲脸色绯红,他忙说:“哥哥教训的是!” 慕容婉儿拉住慕容冲的手说:“冲儿,你的美貌把我们这些女孩子都压下去了,红颜祸水用来形容女孩儿实在是大错特错,形容你还差不多!我将来嫁人,就要嫁个像你这么俊美的人!” 皇后一笑说: “那可不好找!像你弟弟这么俊美的人别说当今世界,就是再往前推千年,恐怕也找不到!” 慕容婉儿嘟着嘴说:“谁让你们给我生了一个这么好看的弟弟?要是他生在别人家,我无论如何都要嫁他!现在生在我们家,不知道哪个修了十八辈子福气的女孩能嫁他!” 宫中那些宫女都含笑不语,就连太监也盯着慕容冲傻笑。慕容伟十分嫉妒,他没想到这个弟弟靠着一张脸,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竟然闻名天下! 慕容俊背着手说道:“冲儿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吧!按照我大燕祖制该封你为王了!你长得面如满月、唇红齿白,有潘安卫玠之美,朕就封你为珠玉王!” 慕容冲跪地谢恩说:“多谢父皇!” 慕容俊拉起他说:“先别急着谢,你可知道珠玉王有何来历?” 慕容冲不好意思一笑,然后淡淡地说:“当年卫玠的舅舅王武子以英俊著称,可是他见了自己的外甥卫玠后却觉得自惭形秽,经常对人说‘珠玉在侧,觉我形秽’!父皇这是把我和卫玠相比了!” 慕容俊开心地说:“我儿果然聪明,在朕眼里你比卫玠还要美!” 慕容婉儿笑道:“珠玉二字太俗了!还是叫美玉王吧,所谓面如美玉、纯洁无瑕才是!” 慕容俊捋须说道:“也好,就叫美玉王!” 慕容冲倒不在乎,他只是莞尔一笑,慕容婉儿对着他眨眨眼睛。 慕容伟不吭声,抱着胳膊有些气呼呼的。 随后,朝廷颁布圣旨,册封慕容冲为美玉王。 ☆、第 2 章 傍晚时分,慕容冲进入自己的王宫,这时一个太监尾随而入。 慕容冲感觉身后有人,忙回身看着他说:“你这小太监,谁让你进来的?” 那小太监眼睛飘忽不定地说:“奴才想伺候王子!” 慕容冲正色说:“我从不需要太监伺候,连宫女都不能随意出入我的内室,只能在殿外听用,你怎敢想接近我?况且我父皇和母后早就下旨,我的起居有我姐姐清河公主照顾,其他人一概不能靠近,你忘了?!” 小太监忙跪地大哭说:“奴才就是想伺候您,王子,您就成全我吧!”说着,这小太监用头叩地,额头上流出血来。 这时,一个宫女出来喝道:“不要脸的东西,也敢动这个心思!我们这些宫女都是万里挑一的美女,纵然个个才貌双全,也不能随便碰王子的身体,你算什么?再敢到这里窥探,小心把你碎尸万段!” 小太监吓得浑身颤抖,慕容冲喝道:“还不快走,要不然叫侍卫将你拿下!”小太监泪流满面,赶快起来离开,还不时回头看看。 慕容冲叹口气,因为总有人垂涎他的美貌,他自小就缺少安全感,对人总有一种戒备。 看看刚才那个女孩,这是他身边两个丫鬟之一。慕容冲身边有两个精挑细选的丫鬟,名叫嫣然、姹红。这个女孩就是姹红,还有一个在里面准备温水。 慕容冲进到屋里,嫣然把水端来让他净面浣手。随后,姹红给他脱掉外衣,将那束腰的玉带解开放在桌子上。慕容冲坐在胡椅上,自己脱掉鞋子,嫣然端来水给他洗脚。 姹红站在一边看着,只见嫣然用玉手轻轻揉捏着慕容冲白嫩的双足,似乎有意淫之态。每次洗脚,她总是浮想联翩,姹红看着她那表情总是心生妒忌。 洗过脚后,慕容冲赤足踩在松软的红毯上,然后进入卧室。 慕容冲的卧室是绝对的禁地,连两个贴身丫鬟都不能随意进入。因为很久前有个宫女在卧室伺候,趁慕容冲熟睡之后竟然意图侵犯,惊醒后的慕容冲数晚都做噩梦,那丫鬟也被当场杖毙。 从那时起,慕容冲就有姐姐清河公主照顾起居,他的卧室只能这一个姐姐可以进入,其他人除了皇帝和皇后谁也不敢擅自进入。慕容冲卧室门口悬挂着慕容俊题写的四个字,“擅入者死”。 慕容冲坐在床上,这个时候慕容婉儿来了,她在外间轻声问道:“冲儿,要准备睡了吗?” 慕容冲喊了一声:“姐姐,我自己洗澡就是了!” 慕容婉儿笑着进来,把水倒入木盆里说:“你爱干净,天天要洗澡。外面那些丫鬟居心不正,都想着轻薄你,我只好当丫鬟照顾你这个弟弟了!来吧,还是我给你洗澡!” “我已经大了,不用姐姐照顾了!”慕容冲害羞地说。 慕容婉儿笑道:“我是看你长大的,害羞什么?” 慕容冲笑而不语,趁着屋里热气升腾,脱衣入桶洗浴。慕容婉儿在一旁伺候着,等他洗得差不多了就拿起一件红袍披在他身上。 此时,慕容冲站在窗户边,一袭红袍穿在身上,玉臂洁白,黑发飘逸。他胸膛光洁、紧腰瘦臀,巍峨如昆仑之姿、俊逸比黄山之秀。 此时月光满园,一缕柔和照在他的身上,那白色的肌肤、红色的软袍,再蒙上一层黄色的月光,可谓集天下之美、临幻然之境。 慕容婉儿招呼两个丫鬟进来倒水,嫣然和姹红此时看见慕容冲临窗迎风、把酒望月,红袍之内隐约现出阳刚之躯,二人禁不住看呆了。 慕容婉儿看她俩发呆,大怒道:“快出去!” 她二人羞得无地自容,忙将木桶抬了出去。 慕容冲装作不知,因为他对这样的场景太熟悉了,多少次、多少年他被人这样明里凝视、暗里窥探,他已经习惯了! 慕容婉儿走了过来,和慕容冲站在一起。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她低头看了下,只见慕容冲的身体如春日竹笋、蓬勃欲发。她看着禁不住发呆,慕容冲咳嗽一下,慕容婉儿忙红着脸抬头对天空说:“月亮真好!” 慕容冲看了她一眼,轻轻地说:“快回去睡觉吧!” 慕容婉儿点点头,又打量他一下,然后低头而去。 出了宫殿,走在石子小路上,慕容婉儿又回首一眸,现出依依不舍。慕容冲深吸一口气自然而然地把窗户关上,没有一丝刻意。慕容婉儿掐下路边的一朵海棠,默默地回去。回去之后她必然也要沐浴,还要坐在浴盆内轻轻嗅着花香,闭目遐想。 慕容冲躺到床上,他从里面关好门窗,将一把短剑放在枕头下,防止有人进来非礼。 他睁着眼睛,仔细听着外面,嫣然和姹红必然会窃窃私语,不时还会叹气一声。慕容冲就这样睡了,他做了一个梦,梦见自己变丑了,走在大街上也没人看他,就像一个普通人一样。他恨不得将自己的脸划破,可是一想到父皇和母后那宠溺骄傲地样子他就退却了,一想到姐姐清河公主慕容婉儿那恋恋不舍的回眸,他就心疼了! 就这样吧,躲在皇宫之中读书练剑,长得好坏都不会有人来打扰。如果真的需要就把外面那两个丫鬟娶了,然后平平淡淡地终老一生。 慕容冲偶尔会这样想,因为他喜欢岁月静好,喜欢与世无争。 慕容冲不想再和外面的女人接触,外面的女人没有见过他,如果突然看到他的绝世容颜会发狂的。嫣然和姹红陪伴他多年,见了他还是如花痴一般,可见世间女子没有谁能抵御的住他的美貌! 慕容冲不再想这些,他只想安静地做个美男子,直到父母终老,然后枕石漱流、隐居山林! 和前燕相对的是西边的前秦,当朝皇帝乃是暴君符生。符生登基之后滥杀无辜,对于有资格夺位的本家皇族更是毫不留情。 他的堂弟苻坚向来胸有大志,早就准备推翻他了。长安城中也有“紫气东来,天子苻坚”之类的传言。符生也听到过这个传言,于是决定先下手为强。 符生把苻坚招来,这个一只眼的皇帝看着他说:“朕听说你有天子之气,是这样吗?” 苻坚大惊,忙跪地叩头说:“臣弟不过是贪财好色之辈,怎会有天子之气?” 符生看着苻坚说:“朕听说你妻子长得十分漂亮,能否把她招来陪朕侍寝?” 苻坚战战兢兢地说:“臣的妻子愚钝,恐怕不能伺候好陛下!” 符生立刻喝道:“传旨,让苻坚妻子入宫侍寝!” 苻坚又气又恼,可是丝毫不敢出声。 过了一会苻坚的妻子苟夫人来了,她跪地行礼说:“臣妻叩见陛下!” 符生看到她长得花容月貌十分高兴,一把拉过来笑道:“弟妹果真娇艳!正合朕意!” 苻坚妻子大惊,没想到皇帝召见自己竟企图非礼。 她一把推开符生,破口大骂道:“无道昏君!作孽的畜牲!平日杀戮忠臣也就罢了,今日连伦理纲常都不顾了!” 符生大怒,吼道:“来人,给朕剥了她的皮!” 苻坚跪在地上吓得瑟瑟发抖,大气都不敢出。苟夫人却性情刚烈,只见她提起裙子一头撞死在柱子上。 苻坚忙爬过去,匍匐于地,抱住爱妻捶胸大哭。符生怒道:“你这个奴才,朕要把你和你儿子全部杀光!” 苻坚叩头不止,哀求饶命。 这时,众大臣也都跪地求情说:“陛下,请您饶恕王爷吧!” 苻生瞪着一只眼睛看着苻坚说:“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你夫人忤逆朕,那朕就把你阉割了做太监,哈哈哈!” 苻坚大惊,拼命磕头,连喊饶命。 符生手一挥叫道:“把苻坚绑起来阉割了,让他做太监!” 这时一群武士过来将苻坚绑了。 苻坚大叫不已,接着他一声惨叫昏死过去。等苻坚醒来时已经躺在大牢里了,苻坚泪水滑下,哀嚎不止。 这边符生戏耍到半夜,喝得叮咛大醉,然后躺到床上睡了。 过了一个时辰,突然有太监从里面打开宫门,苻坚的亲信邓羌率兵攻入大殿。邓羌指挥大军说:“给我杀!” 随后,巡逻的御前侍卫急忙拦住他们喝道:“深夜带兵,私闯禁宫,你们想造反吗?” 邓羌冷笑说:“没错,我们就是要造反!我们白天就想来救王爷,只是没有机会,现在就杀了你们!” 这些士兵和御前侍卫打了起来,那些侍卫当然不是对手,很快他们便四散而逃。符生还躺在床上大睡,邓羌进入寝宫将符生抓起来绑了,然后冲入地牢救人。 邓羌打开牢门,跪地叩头说:“臣邓羌来晚了,让王爷受苦了!” 苻坚伸出手,有气无力地说:“快扶我起来!”众人忙将苻坚扶起来。 这时苻坚的另一名手下苟池也跑进来,他叫道:“是暴君杀了我姐姐?我要活剐了他!” 此时符生终于酒醒了,苻坚指着符生说:“苟池,是这个暴君害死了你姐姐!”苟池大怒,抓住符生拖出去将他大卸八块。 第二天苻坚宣布自己为前秦帝国的皇帝,正式登基,追封死去的妻子为苟皇后,小舅子苟池为侯爷,部下邓羌为大将军。 苻坚称帝之后经过一个多月的休养终于可以走路了,但是他已经不再是男人了,而是一个太监皇帝。还好,苻坚人到中年已经有了儿女,虽然失去了作为男人的尊严,可总算没有断子绝孙。 苻坚听闻关中汉人王猛有诸葛亮之才,便亲自拜访,将他请来。王猛被委任为丞相,为他出谋划策。有了贤臣良将的辅佐,前秦帝国开始走上兴盛之路。 ☆、第 3 章 再说东晋,当时掌握朝廷大权的是丞相桓温,也是出身世家大族。 桓温手握兵权,他早就想起兵北伐了。这天早朝,桓温出班奏道:“陛下,臣准备起兵北伐!” 谢安等人当然知道桓温的阴谋,北伐是假,树立军功企图篡位是真。桓温作为丞相兼大将军,手握军政大权,就等着北伐立功之后趁机篡位。因此,谢安等人当然要予以阻挠。 谢安忙出来说:“陛下,今日前燕刚崛起不久,我们还不知道其底细,贸然出兵只会受挫。不如派一人为使节,以出使为名刺探情报,到时再出兵也不迟!” 桓温叫道:“每次出兵北伐,你谢安都要阻挠,照你这样说,什么时候才能统一全国?” 简文帝忙说:“相国不要着急,谢大夫所言有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如派一人前去吧!” 这时满朝文武纷纷附和,都站在皇帝一边。 桓温只好说:“那派谁前去?” 谢安就坡下驴说:“陛下,臣有一侄子名叫谢玄,不仅相貌英俊而且才华横溢,臣举荐这位侄子出使前燕,一定不负众望!” 桓温一看谢安要送自己侄子去前燕,便讥讽说:“谢大夫就不怕宝贝侄子有去无回?” 谢安笑道:“大丈夫当乘风破浪,即使战死疆场也是值得的!” 简文帝忙说:“好,立刻宣谢玄觐见!” 谢玄闻宣,匆忙骑马来到宫中,整理衣冠,然后三呼万岁。 简文帝看着他赞叹道:“果然是谢家宝树!” 众大臣看谢玄阳刚雄壮,容颜俊伟,皆暗自称叹。 随后,简文帝下旨:“任命谢玄为散骑常侍,率领使节出使前燕!” 谢玄谢恩领旨,从此开始了仕途之路。 散朝之后,谢安对谢玄说:“你自幼读书,如今终于可以出仕为官了!我举荐你出使前燕,表面上说是刺探情报,实际上是与前燕建立联盟!” 谢玄一笑说:“叔叔昨个说要举荐我做官、出使前燕,我就猜着您的意思了!桓温一心北伐,企图建功之后再行篡位。叔叔要我以出使为名暗中与前燕交好,就是不给桓温发兵的机会!” 谢安捋须说:“我儿果然聪明!你一路要多加小心,到了前燕多方交结达官贵人,只要我晋朝和燕国建立联盟,桓温就没机会北伐!” 谢玄拱手说:“侄儿一定不负叔叔厚望,我明天就出发!” 次日一早,谢玄辞别家人便走了。 他带着十多人的队伍,骑着马一路北上,过江之后他暗中留心地方的风土人情,为将来国家统一做准备。 前燕皇帝慕容俊听说东晋派人出使非常高兴,立刻上朝问道:“如今晋朝皇帝派了一个谢玄前来出使我国,不知他们意欲何为啊?” 丞相申胤说道:“听说谢玄乃是晋朝御史大夫谢安的侄子,谢家乃是江南四大家族之一。如今晋朝的天下就靠着四大家族支撑,他们是王、谢、袁、萧。当朝丞相桓温早有篡位之心,因为忌惮四大家族的势力一直不敢妄动。臣听说桓温一直想北伐,建功立业之后借机把四大家族压下去篡位,这次谢安把侄子派来应当是好事!” 慕容俊点头高兴地说:“我大燕刚建国不久,应该休养生息,不能轻易开战。如果谢安愿意和我们联手,那倒是好事!” 众臣点头,很快太监来报谢玄求见。 慕容俊忙召谢玄进来,只见谢玄一身蓝衣,风度翩翩、举止潇洒。他进殿后也不下跪,只是拱手躬身说:“外臣见过陛下!” 慕容俊看着他道:“既然称我为陛下,为何不下跪?” 谢玄挺直胸膛,淡定地说:“好女不嫁二夫,忠臣不事二主!我乃大晋臣子,岂有下拜燕国皇帝之理?况且中原本是我晋朝故土,大晋乃是正统,燕国份属藩邦。自古上国之臣不拜下邦之君,还请陛下见谅!” 段随喝道:“大胆,在我大燕皇帝面前还敢以正统自居?今日我大燕占领中原,便是正统!” 谢玄背着手,正色驳斥说:“中原自古乃炎黄二帝所有,汉人乃炎黄子孙,岂有你们鲜卑人自称正统之理?昔日五胡乱华,我大晋丢掉半壁江山,让你们窃鼎渔利。如今中原汉人多仰望江南,以华夏子民自居,将军不会不知道这个道理吧!” 慕容俊笑道:“南朝人士多善清谈,我们鲜卑人吵不过你们。正统也好、蛮夷也罢,就说说你的来意吧!” 谢玄拱手说:“今日前来就是希望两国结成联盟,不要发生战争!” 慕容俊冷笑道:“你们东晋一直有北伐统一的想法,我们大燕也有南下灭晋的念头,咱们结成联盟,你觉得可能吗?” 谢玄一笑说:“当然可能!理由有三:燕国刚建立不久,不愿发动战争,陛下也想休养生息,这是其一。如今西面苻坚称帝,一直有东进灭燕的志向,燕国最大的敌人不是东晋,而是前秦,所以与晋联合正好抗秦,这是其二。如果不能统一北方,任何一个朝代都无力南下,即使燕国想南下灭晋,你们也必须先统一北方才是,这是其三。所以,只要我们晋朝没有攻打你们的想法,你们自然也不会有攻打我们的实力,至于将来是我们北伐还是你们南下,到时再一决雌雄就是!” 慕容俊抚掌大笑说:“说得好,朕也是这样想的!现在北方没有统一,任何人都不会渡过长江去攻打你们晋朝。所以,当前咱们的敌人就是前秦,朕愿意和你们东晋建立联盟!” 谢玄忙说:“陛下英明,晋燕结盟,前秦必然不敢来犯!” 慕容俊传旨道:“中午设宴,款待东晋使节!” 中午时分,慕容俊在宫中设宴,此时慕容婉儿听说晋朝人来了,忙高兴地从帘子后面偷窥。 她隔着帘子一看谢玄便惊道:“南方果然山灵水秀,这少年真是英武伟岸,虽不如我弟慕容冲俊美,可也称得上玉树临风了!论相貌我弟可当第一,此人当数第二!” 慕容婉儿匆忙跑到后宫,此时慕容冲正在弹琴,慕容婉儿高兴地说:“冲儿,这世间终于有一个长得可以和你相媲美的男子了!” 慕容冲正弹着《高山流水》,他此时坐在亭子中如仙如神。停下琴弦,他问:“什么样的男子让姐姐这么高兴?” 慕容婉儿道:“你知道吗?东晋来了一个使节,名叫谢玄。我之前早听说他的大名了,他是谢安的侄子,有谢家宝树的美誉!他现在正参加宴会,我隔着帘子偷看,果真是绝代美男啊!冲儿,只有你能压过他,你跟我去,把他比下去!” 慕容冲推开她的手说:“姐姐,一个人的容颜不过是皮囊而已,何必在乎这些!我不会去和别人比美的,我只想一个人静静地生活!” 慕容婉儿叹口气说:“我弟真是闲云野鹤,什么都不在乎!” 慕容冲一笑继续弹琴,那琴声高远悠扬、略带哀婉。 宴会之后,慕容俊说:“谢公子,你乃江南名士,如今出使我国朕自然不敢怠慢。现在我们是联盟了,明日朕就修书一封,可让你的手下送回去。你本人就住在朕的皇宫里,也好让朕了解一下江南风情啊!” 谢玄何等聪明,他知道慕容俊也想通过他了解东晋的情报,既然这样自己就住在皇宫中,也方便打探对方消息。 谢玄忙躬身谢道:“多谢陛下厚爱!” 慕容俊颔首,立刻传旨说:“从今以后,谢公子就住在暖阳宫!” 谢玄独自一人住在了燕国的宫中,他的手下被安排在外面的驿站。 谢玄的出现,引得很多宫女议论纷纷,她们禁不住说道:“这个就是晋朝来的南方人啊?真是仪表非凡,除了咱家美玉王子慕容冲,看来没有几个人比他好看了!” “江南人杰地灵,多风流人士。除了咱们鲜卑慕容家的男儿,这天下还真没人可以与他们相比!” “是啊,听说这谢玄乃是名门望族之后,人们都说‘晋朝天下,王谢当家’!” “是吗?王谢两家这么厉害啊!” 谢玄看着那些指指点点的丫鬟,听着她们的议论一笑而过。 走了不远,一群太监翘着兰花指说:“唉哟,这就是江南来的美少年啊!相貌确实俊俏,可是和咱们慕容冲王子相比,还是差了点!” “已经不错了!别拿咱们王子比,他可是天仙美玉,岂能是人可比的!”太监们叽叽喳喳,肆无忌惮地说着。 谢玄沉思说:“美玉王子慕容冲?我在江南时就听说‘白皮鲜卑、慕容独秀,秀中选优、以冲为首!’鲜卑人大多皮肤白皙、相貌英俊,故民间有白皮鲜卑之说。而鲜卑人之中又以慕容世家多美男美女,这慕容冲要是慕容世家第一美男,那真是天下绝代了!我一定要见见这个传说中‘秀中选优’的王子!” 谢玄信步走着,宫中风景十分漂亮。他厌恶那些太监和宫女的吵闹,回到暖阳宫便歇息了。他一觉睡到月上柳梢头,又起来信步闲逛,心情十分舒畅。 晚上月光照耀,地上一片明亮。再加上到处都是宫灯和烛光,整个大燕皇宫如同白昼一般。 谢玄看看月亮,大约二更时分,他跨过一座小桥流水,来到一处海棠亭下。此时,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是那样的优雅清远,谢玄禁不住一阵心动。他凝神倾听了一会,自语道:“琴声虽然悠扬,可曲子终归不对!这《高山流水》曲子不全,看来胡人弹我汉家音乐终归是外行!” 谢玄顺着琴声朝内院走去,刚想跨过圆门,侍卫拦住说:“里面是后宫,你是外臣不可进入后宫!” 谢玄当然知道规矩,他一个外人能住在皇宫中已经不错了,怎么能再想到后宫去? 谢玄转身而去,刚走了几步那琴声停住,随后换了一支曲子。谢玄仔细聆听,这曲子慷慨激昂,乃是当年嵇康留下的《广陵散》。这曲子响了几下便没了,然后过了一会又响了几下,看来弹琴的人得到的曲子乃是残篇。 谢玄一笑说:“这位弹琴的人看来没有听过完整的《广陵散》,今日我就弹一曲真正的《广陵散》,让你们这些鲜卑人看看什么是真正的汉文化!” 谢玄匆忙回去抱了古筝,走到那海棠亭子下坐了,深吸一口气拨动琴弦。瞬间整个园子里响起广陵散的音乐,隔着墙的后宫也能听到。 在后宫中弹琴的正是慕容冲,他一个人睡不着便坐在小楼上弹琴。《广陵散》他只会弹一点,正在失落惋惜时,突然不远处的外宫传来琴声。慕容冲细细倾听,这正是《广陵散》的声音啊! “广陵散!这是谁弹的广陵散?昔日嵇康死去,广陵散不是绝了吗?怎么还会有人弹广陵散?”慕容冲站起来,他闭上眼睛听着。 那慷慨激昂的琴声,热血澎湃的战鼓,让慕容冲血脉偾张。此时,慕容婉儿正在熟睡,一曲广陵散传来,她从梦中惊醒。坐在床上,慕容婉儿轻轻推开窗户,满园的月光是那样的柔美。 她全神贯注,越听越兴奋,激动地跳下床看着外面喊道:“广陵散!是谁在弹奏?” 慕容冲还站在阁楼上,一袭红衣迎风飘扬。风呼呼刮来,那肃杀豪迈的琴声犹如千军万马奔腾,慕容冲听了自己仿佛在驰骋天下,禁不住心潮澎湃。正沉浸在气血激昂中时,琴声一转突然落下,当空一划、果断收尾,余音袅袅、天清地静。 慕容冲睁开眼睛,飞快地朝下面跑去,当他来到海棠亭时,人已经走了。慕容冲有些失落,只见不远处一个抱琴的男子,在月光下飘然而动。他正想去追,那个竹子一般的身影转弯不见了,只留下拐角处的叶子簌簌晃动。 慕容冲凝神许久,嘴角露出一丝笑意,他看看月亮感觉好美啊!那月亮照在他白嫩的脸上,正是花好月圆! ☆、第 4 章 次日一早,慕容冲又来到海棠亭下,他多么希望再见到那个弹琴的人啊。徘徊许久,慕容冲还是没有见到昨夜弹琴之人,禁不住有些失落。 谢玄在宫中无事,这时一个宫女进来请安说:“谢公子,清河公主有请!” 谢玄一愣说:“清河公主是谁?” “当今皇上的嫡亲女儿慕容婉儿!”宫女道。 谢玄颔首说:“好,我这就过去!” 他起身换了便装,然后跟着宫女进入后宫。此时一个红衣女子坐在房中,正在泼墨绘画。 谢玄进来行礼道:“见过清河公主!” 慕容婉儿含春一笑,拂袖说:“请坐!” 谢玄坐下,慕容婉儿放下毛笔说:“昨夜一曲广陵散,真是尽显南朝风流!” 谢玄笑道:“公主真是冰雪聪明,一听就知道是我弹的,在下献丑了!” “早就听说江南谢氏是书香世家,今日一见公子果然博识多闻!”慕容婉儿说。 谢玄看着她画的画笑而不语,慕容婉儿问:“我这幅画有什么不好,请公子点评!” 谢玄道:“在下不敢妄言!” “但说无妨!”慕容婉儿很大度地说。 谢玄看着这副仙女画像说:“我们汉人绘画讲究以形传神,尤其是眼睛。你看你画的这幅画,虽然漂亮可是有形无神。从整体布局上看也过于紧密,不符合我们汉人留白和虚实的传统。 汉人绘画,不会画得太满,所谓大道无形,不说就是说、不画就是画,留下一块空白让人想象,这意境便出来了!该紧凑的就层层叠叠,该留白的就轻描淡写,这样起伏有序、疏密对照,犹如太极之蕴。我们常说的疏可走马、密不透风,便是这个意思!” 慕容婉儿含笑看着他,佩服得五体投地。 谢玄接过笔来,随后用毛笔蘸墨,肆意挥洒起来。他看着慕容婉儿,很快一个漂亮的女孩在模糊中诞生了。 慕容婉儿看了大惊说:“这是我吗?” 谢玄不做声,仍然笔下生风,他看一眼慕容婉儿然后凝神细思,过了一会一幅画已经出来了。 谢玄丢下笔,大声说道:“拿酒来!” 有奴婢端来酒水,他接过来大口喝了,畅快淋漓地说:“好酒、痛快!” 慕容婉儿拿起画来看着,只见画中的自己端坐云层之中,手拿琵琶似乎在弹琴。她抹胸低露、肩膀洁白,妩媚中有一丝放纵。 慕容婉儿笑道:“我并没有在云彩中,也没有抱琵琶,你怎么把我画成了仙女?” 谢玄问道:“你就说美不美?” 慕容婉儿激动地说:“太美了,真好!” 谢玄拿过来画说:“所谓绘画写文都是一个道理,自古书画同源!我们对于世间万物的东西只要观其大概就可以了,至于其意境和神韵皆在脑海之中。你如今端坐于我面前,我若将你如实画出,这是照本宣科,毫无意境。可是绘画又讲究一个美丽,于是将你置身于云海天空之中,手抱琵琶、白臂低胸,这美丽清雅的意趣就有了!这世间任何的艺术,应该一半留给生活、一半留给灵魂,难道不是吗?” “好个一半留给生活、一半留给灵魂,我懂了!”慕容婉儿笑道。她把画抢了过来,然后轻轻挂在自己的卧室。 看看天色,此时已到中午。慕容婉儿说:“请公子到内堂用膳,今日我请公子吃饭!” 谢玄是晋朝人,自然不在乎礼节,一口答应下来。 随后,侍从在里屋放下帘子,摆了酒宴,谢玄与慕容婉儿一起坐下吃饭。 刚吃了几口,外面一个黄衣男儿进入客厅,只见他身体修长,举止静雅。隔着珠帘谢玄已经看到那个背影了,他站在外面殿中,侧身而立,拿起水杯喝了几口。 慕容婉儿说道:“冲儿,吃饭了吗?” 这时那男子说道:“吃过了!” 谢玄心中一动,他的声音是如此好听,犹如流水滑过肌肤,让人觉得温暖舒服。谢玄屏住呼吸,期待着他能进来,结果他没有。 慕容婉儿对他一笑,轻轻地说:“是我弟弟慕容冲!” 谢玄哦一声,低头继续吃饭。 那黄衣少年喝了水之后放下杯子,隔着帘子只有一个侧影。 谢玄有一股冲动,非常想掀开帘子到外面仔细看看他。慕容冲是天下第一美男,即使在晋朝,很多人都知道他的。 谢玄无心吃饭,他真想一睹这个世间最美的男子。可惜他的想法落空了,慕容冲走了,只留下那个如画般的身影。谢玄十分失落,哪怕看一眼也好啊! 吃过中饭,谢玄又和慕容婉儿闲谈了一会,看她有些累了便出来。此时已经是半下午了,红砖绿瓦交相辉映,外面景色十分悠然。 慕容婉儿躺在胡床上睡了,谢玄出了内殿来到后花园,心中还在想着那个黄衣少年。 他缓缓走着,突然一个声音从背后传来:“你是我姐姐的朋友?” 谢玄听着那清澈温暖的男声不禁一颤,他有一种感觉,这么舒服干净的声音一定是他! 谢玄慢慢回过身来,果见一个男子站在他背后。这个人毫无疑问就是慕容冲了,因为他美得让人窒息,世间再也找不到第二个如此俊美的男孩了! 就那一眼望去,谢玄的心已经在颤抖了!慕容冲有潘安之美、卫玠之柔、吕布之勇、宋玉之魂。若再细细看他的相貌,只见:肤白如天山冰雪,双眸似银河满月,体长类潇湘孤竹,乌发恰墨染苍穹。静比处子,动可生威。气质同梅花高傲,谈笑带万般风情。慕容冲只需往那一站,能使贞节烈妇改嫁、可让风流浪子回头,惹得青楼妓-女从良、引来佛门尼姑还俗! 谢玄几乎要哭了,这个男孩美得让人心碎!谢玄本来就是东晋第一美男子,当初东晋名士王羲之就曾称赞他“玉树满庭院,风姿秀昆仑”,现在他在慕容冲面前却自惭形秽。这么俊美的男子让谢玄的灵魂都在颤抖。 谢玄踏步上前,红着脸看着他,慕容冲眼睛里露出一丝坏笑,因为他已经习惯了每个人第一次看到他的样子。所有的人,不论男女在第一次看到他时都是如此,甚至有人还会失控地直接抱住他亲吻。谢玄也无法掩饰自己的内心,因为这是人类的本能!任何人在慕容冲面前都会暴露自己的本能,因为他满足了人类对所有美好的幻想! 谢玄凝望着他,方寸大乱、脑袋空白,非常失态地说:“你好美啊!美得让人心碎!”说着,他禁不住脚下一软,连忙扶住旁边的海棠树。 “哦,我叫慕容冲,慕容婉儿是我姐姐!”慕容冲含笑说道。 谢玄恢复了思绪,为自己的失礼感到羞愧。他忙欠身行礼说:“见过慕容王子!” 慕容冲抿嘴坏笑,轻轻点了点头,看着他问:“你是谢玄吧?” 谢玄嗯一声,理了下黑发,尴尬地一笑,眼睛还是不忍从他脸上移开。慕容冲已经习惯了别人这样盯着他看,他说道:“我听说过你,有谢家宝树的美誉,今日一见果然是英俊潇洒!” 谢玄忙摆手,非常难堪地说道:“慕容公子才是容貌冠古今、秀美绝天下的人物,我在你面前哪敢谈什么英俊!” 慕容冲知道他说的是实话,因为他相信谢玄不是那种虚情假意的人。 “谢公子,昨晚你的广陵散弹得真好!”慕容冲说道。 谢玄一笑说:“王子怎么知道是我?” 慕容冲轻抿红唇,含笑道:“不必叫我王子,叫我慕容冲或者凤皇便好!” “那你也可以直接称呼我为谢玄,不必叫我公子!”谢玄不好意思地低头说道。 慕容冲点点头,他说:“因为我们鲜卑是胡人,论琴棋书画的造诣实在是比不上你们汉人!广陵散乃嵇康所创,只有江南名士才会!” 谢玄吃了一惊说:“王子!不,凤皇,你怎么称自己为胡人呢?” 慕容冲不在乎地说:“在你们汉人眼里我们鲜卑人就是胡人,没什么奇怪的!当然,在羯族和匈奴等人眼里你们汉人也是两脚羊,所以大家互相鄙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谢玄坦然一笑说:“你倒是坦率!有我们晋朝人的风骨!” 慕容冲急切地问道:“广陵散乃千古绝唱,你能教我吗?” 谢玄凝望着他说:“如果你不嫌弃,我愿意教你!” “晚上吧,到我宫中来,我住在望月宫!”慕容冲声音非常好听,他说得如此轻柔更是让人心里澎湃。 谢玄使劲点点头,喉结滚动,手有些发抖。 慕容冲嘴角一笑,然后说道:“我不喜欢见人,我一出来很多宫女和太监就会跟着看我,我要回去了,晚上见吧!” 谢玄看着他,犹如木头一般。 慕容冲静静地等待他的回应,谢玄回过神来忙说:“哦!好的,晚上见!” 慕容冲拂袖而去,谢玄站在一边,脑子又是一片空白。他如同做梦一般,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笨拙地应付着。 这时,慕容冲突然回身,走了过来说:“没有令牌,你进不了后宫,这是我的紫晶玉佩,你拿着吧!” 谢玄一惊,看着他洁白细手中的紫晶玉佩,心中一阵悸动。因为古人从不轻易把玉佩送人,所谓“君子如玉,玉不离身”。 慕容冲一脸平静地看着他,谢玄心里欣喜若狂。他缓缓抬起手来,轻轻捏住半个玉佩,不敢碰到慕容冲的手。 慕容冲匆忙松开手,转身走了。 谢玄莫名其妙地一阵感动,他静静望着他,犹如昨晚他看着自己一般。慕容冲转过弯去,只留下拐角的一抹海棠晃动。 谢玄仔细看了看那玉佩,温暖光滑、玲珑干净,体温尚在、余香绕手。谢玄紧紧握住,然后放入怀中,停留许久才把手抽出。 回去之后,谢玄坐卧不安,他从来没有见过像慕容冲这般相貌和人品的人。他那么地美如诗画、温暖如玉。金子般的品格,不做作、不世故,一个没有任何浮华的人间尤物。 谢玄躺在床上,又将玉佩掏出来慢慢把玩,许久他笑着睡了。 一觉醒来又是二更时分,谢玄起来吃了几口胡饼,然后沐浴更衣。他认真挑选了一件非常好看的蓝色衣服,用丝线简单束了头发,抱了琴、拿了酒翩然出门。 走到圆形拱门前,谢玄掏出玉佩给侍卫看,那些侍卫正想伸手接过来,谢玄把手一闪说:“只能看,不能碰,这是慕容小王子的玉,你们看清楚了!” 侍卫细看果然是慕容冲的紫玉,他们感到十分惊奇,因为慕容冲的东西即使用过扔掉都不许别人碰。这谢玄可是第一个得到慕容冲东西的人,而且还是珍贵的贴身之物,他们忙让谢玄进去。 谢玄轻轻地进了望月宫,此二楼有一座望月台,这里阁楼亭榭、飞檐峥嵘。慕容冲一身红衣,看着谢玄说:“上来!” 谢玄很喜欢他这随意的气质,仿佛老朋友一般,简短而温暖。上了二楼,这里挑了一盏宫灯,阁楼亭榭之下一个古琴、一把扇子和一壶清茶。 眺望夜景,古树森然、星火点缀。山峦之巅,月上西楼、寒枝栖鸦。 慕容冲坐下,谢玄淡淡地说:“我喜欢这里的夜景!” “喜欢就好,因为我也喜欢!”慕容冲说。 谢玄撩起衣服,与冲对坐。慕容冲看着他,谢玄倒有些慌乱,今晚的慕容冲是那样的俊美如水。 谢玄把手放在自己的琴上,对慕容冲说:“我把谱子写出来了,过会给你!” “你只需当着我的面再弹一遍,我就能记住!”慕容冲高傲地说。 谢玄没想到他如此聪明,微微一笑开始弹起。那明月伴着古琴,正是一个惬意清夜! 一曲弹完,慕容冲长叹一声,然后闭上眼睛凝思。凝思片刻,他开始弹起,琴声悠然,清零独特,虽少了一些热血之气,却多了一分儿女情长。 谢玄趁他闭上眼睛,肆无忌惮地看着他的一切。那修长的身体、白色的肌肤、红色的羽衣,还有那让人怜惜的面庞,大有安禅制毒龙的超凡脱俗! 曲子落下,慕容冲睁开眼睛,看着他问:“还有哪些不足?” 谢玄柔和地说:“少了一分家仇国恨,多了一分儿女情长!” 慕容冲微微一笑说:“荆轲刺秦、聂政刺韩,无不是家仇国恨,我慕容冲又没有家仇国恨,何必如此争强好斗!多一些儿女情长,就这样岁月静好,岂不美哉!” 谢玄颔首说:“很对,如果没有经历过家仇国恨,是不能弹出广陵散的味道的!” “那你是怎么弹出广陵散寓意的?”慕容冲问。 “我虽然没有家仇,然而晋朝丢掉半壁江山,岂不是国恨?心中有所积怨,必然能发于音律!”谢玄道。 慕容冲看着他问:“如果有一天我们燕国和晋国发生战争,咱俩各为其主,在战场上相见,你会不会杀我?” 谢玄一笑,断然道:“绝对不会!杀了你这么美的人,岂不是暴殄天物、煮鹤焚琴?” 慕容冲笑笑,他说:“我也不会!嵇康已经死了,世间怎能再无谢玄?” 谢玄倒了一杯酒笑道:“我敬你一杯!” “我不会喝酒!”慕容冲说。 谢玄一饮而尽说:“那你就以茶代酒吧!” 慕容冲不语,谢玄正想喝第二杯的时候,慕容冲伸过手来说:“赏我这杯吧!” 谢玄望着他说:“不是不会喝酒吗?” 慕容冲笑说:“难道就不能有例外吗?杨朱歧路泣零、阮籍穷途之哭,高兴了喝酒,不高兴也喝酒,这不是你们汉人的传统吗?” 谢玄把酒递给他说:“我晋朝多狂妄放诞之士,你不要跟他们学!不过,性情洒脱还是应该欣赏的!” 慕容冲接过来,轻轻抿了一口,然后一饮而尽。他放下酒杯、脸色绯红,转身拔出一把剑说:“可愿比剑否?” 谢玄一笑起来道:“忘了拿剑!” 慕容冲从柱子后拿出一把剑说:“这里还有一把,来吧!” 谢玄接过来,慕容冲喝道:“看剑!” 谢玄用剑轻轻一拨,然后挡在一边,慕容冲回头刺来,谢玄一个旱地拔葱跳出圈外。两人在房顶上打得难解难分,月光之下、矫若游龙。 对打半天,难分胜负。这时,慕容冲转身一个反手,直接刺了过来,谢玄的剑啪一下掉在地上,然后被他用剑逼住脖子。 “我输了!”谢玄轻轻地说。 慕容冲一笑收起剑,他倒了酒又饮一杯。 “不能喝就别喝!”谢玄嘱咐道。 “竹林七贤的刘伶经常驾着鹿车出游,车上放着铁锹,对别人说自己喝醉死了就掘地以埋!如果我喝酒醉死了,你可以用我的剑掘地掩埋!”慕容冲笑着说道。 谢玄夺过他的酒杯说:“好端端的说这些胡话干什么?” 慕容冲脚下不稳,跌跌撞撞地看着谢玄说:“酒逢知己千杯少,难道咱俩没有分别的时候吗?” 谢玄心头一颤,他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今日初次见面,慕容冲竟想到将来分别的日子,看来他真是一个重感情的人。 谢玄无法回答,慕容冲冷笑说:“我不想见人,尤其是陌生人,可我还是见了!这就是命!” 谢玄靠过来,望着他说:“我可以不走!” 慕容冲一笑,比月还美。 他淡然说道:“我当真了!” 谢玄也一笑说:“我也当真了!” 慕容冲酒壶落地,扶住柱子,抬头望月。 “我早该出去走走!长到十四岁了,今年才第一次出去,还是去寺庙!”慕容冲有些惆怅。 “不出去也好!出去了,你就没这么纯真了!”谢玄轻轻地说。 慕容冲挑起眉毛看着他,谢玄脸色滚烫,两人沉默许久。 “我要去睡了,你走吧!”慕容冲说。 “我明天还来吗?”谢玄问。 慕容冲一笑说:“你猜!” 谢玄笑笑,他转身说:“我走了,你早点睡!” “以后叫我冲儿!”慕容冲站在他身后说。 “不是叫你凤皇吗?”谢玄停住脚,头也不回地问。 “还是叫冲儿吧!毕竟你不是外人!”慕容冲低声道。 “那你叫我玄哥吧!”谢玄微微侧脸说道。 慕容冲望着他的后背,谢玄下楼走了。慕容冲坐在古琴边,看着谢玄出了宫,便开始弹奏。 谢玄听着那清澈如泉水的琴声,抬头一笑,然后回去了。 慕容冲躺到床上,非常纯情地笑了,然后慢慢入睡。 ☆、第 5 章 第二天一早,慕容冲主动来找他。 谢玄对慕容冲说:“我在这里请你饮酒。” 慕容冲道:“我不喝酒,我想出去!” 谢玄吃惊地说:“你想出去吗?” “我想看看外面的世界,为什么不能出去?”慕容冲说。 谢玄点头道:“我怕你出去之后很多人会轻薄你!” 慕容冲冷冷地说:“没有人敢靠近我,我会杀了他们!” 谢玄进去拿了一把剑出来说:“我也会杀了他们!” “好,那咱们出去!”慕容冲开心地说。 “走!仗剑走天涯,歌酒醉人生!”谢玄激动地回应道。 慕容冲穿着紫衣,谢玄一身白衣,两人风度翩翩地出去了。 这是慕容冲第一次在没有父母同意下出宫,他一走到大街上便引起了人们的围观。 “这是咱们的慕容王子!他太美了!” “真的啊,能不能让他做太子啊,我将来做了官就可以天天看到他了!” “真是名不虚传啊,比传说中的还好看!” 这些声音此起彼伏,慕容冲全然不理,他和谢玄一起走着。他就想像普通人那样逛逛街,享受一下百姓的生活。 大街上围得水泄不通,比今天的追星还要热闹。 这时,一个大汉站在路边,从人群中挤出看着慕容冲一笑伸手就想摸他,慕容冲飞起一脚将他踢倒。众人正大惊,慕容冲宝剑已经飞出,咔嚓一声一剑劈下,头顶一个横着的树枝整齐落下。 慕容冲冷峻地看着周围,此时四下里安静多了,他高声说道:“如果再敢有人围观我,我就削掉他的脑袋!” 百姓毕竟怕死,再说人家也是王子,杀个人也没有敢抓的。那些人忙四下散开,有些不怕死的躲到远处继续观看。 慕容冲一笑,他和谢玄一起走了。 “你发起火来挺威风的!”谢玄调侃说。 “如果再不发火,咱俩还能出城吗?都挤成什么样子了!”慕容冲淡淡地说。 两人一起出了城,来到山野之间。 慕容冲看着空旷的青山,高兴地说:“真是太好了!” 谢玄来到溪边,这里泉水清澈极了。 谢玄捧起水喝了起来,慕容冲惊讶地说:“溪水能喝吗?” 谢玄擦下嘴说:“当然!” 慕容冲也蹲下捧起水喝了一口,溪水非常清澈甘甜。 “我从小就是喝塞北的雪水长大的,我父皇和母后非常宠爱我,幸好我自己习惯了照顾自己!”慕容冲说。 “我一看就知道你是娇养长大的,从小就受到呵护和宠爱!”谢玄说。 “还说我,你呢?王、谢、袁、萧,四大士族谁不知道!特别是你们王谢两族,王导、谢安,晋朝砥柱!”慕容冲道。 谢玄笑说:“没错,他们都这样说,什么‘晋朝天下,王谢当家’,可是如今掌权的是权臣桓温!” 慕容冲说:“如果没有你们王谢两家,桓温怕是早篡夺晋朝天下了!” 谢玄点点头,慕容冲拔出宝剑说:“我要比剑,在这旷野之中!” 谢玄只好抽出剑说:“我陪你!” 慕容冲叫道:“我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谢玄一笑,二人在田野里打斗起来。因为是第一次偷跑出来,慕容冲十分开心,他突破了自己,这离不开谢玄的带领。 两人打斗半天,坐下来歇歇。 谢玄捉了条鱼开始烤起来。 “这东西能吃吗?”慕容冲皱着眉头说。 “我的小王子,你太娇嫩了!我虽出身名门,可是却喜欢独行遨游,以前在江南我一人仗剑走天涯,从建康城到琼州海崖,路上吃了多少苦,什么东西没吃过啊!”谢玄转动着鱼说。 慕容冲笑了,他红色的唇是那样的柔和纯美,让人有一种想吻的冲动。 谢玄蹲在地上,把烤鱼伸过去说:“敢不敢吃!” 慕容冲也蹲下,笑着说:“没有什么不敢吃的!” 他接过来,用手指撕下一小块,放到嘴里开心地笑了,然后递给谢玄说:“挺好吃的,你也尝尝!” 谢玄说:“你吃吧,我再烤一条!” 慕容冲咂咂舌头,不好意思地说:“这样吃东西会不会太难看?” 谢玄托着下巴说:“我倒是想你难看一点,可那是不可能的!吃吧,你不管做什么都好看,真的!” 慕容冲脸一红,他舔舔舌头,谢玄柔和地看着他,一脸的幸福和宁静。 慕容冲一点一点吃着,嘴巴和脸上都是鱼肉,谢玄抿嘴含笑。慕容冲闪烁着眼睛看着他说:“干嘛笑?” 谢玄静静地说:“因为看你吃鱼,我很开心!” “为什么很开心?”慕容冲问道。 “因为鱼是我烤的!”谢玄说。 “你是为你的厨艺感到高兴吧!”慕容冲吸吮着鱼骨头说。 “我是为你喜欢我的厨艺而高兴!”谢玄轻轻地说。 慕容冲一愣,停住嘴看着他,谢玄忙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慕容冲低下头,看着那青草如茵的土地。 谢玄有些后悔,觉得自己说错了话。 慕容冲问道:“有手帕吗?我忘带了!” 谢玄抬起头看着他,点点头拿出来。 慕容冲接了过来擦擦嘴,然后把手帕收起来说:“送给我了!”随后,他起身伸个懒腰,看着无限美好的阳光。 谢玄一愣,笑了笑,手放在他的肩上问:“你的紫晶玉佩,我还用还给你吗?” “我送去的东西,一辈子都不打算要回来!”慕容冲看着他说。 谢玄喉结滚动,正面看着他,从手腕上摘下一串血红的手链说:“这串南红玛瑙手链乃是谢家祖传之物,就赠给你吧!” 慕容冲惊诧地说:“这太贵重了!” 谢玄道:“君子无故,玉不离身!你的紫晶玉佩都可以送我,我的南红手链为什么不能送你?一条手帕实在是不足以表达礼尚往来,这条南红玛瑙可以配得上你的紫晶美玉!” 慕容冲接过来,赞叹道:“我在皇宫里都没见过这么稀罕的东西!” 谢玄一笑说:“即使晋朝的皇宫里也没有,这南红玛瑙产自云南滇池,世上实在没有第二块了!” 慕容冲捧在手里说:“这么独一无二的美玉你不该给我!” 谢玄云淡风轻地说:“没遇到你之前,它确是独一无二的美玉。遇到你之后,你才是独一无二的美玉!” 慕容冲脸瞬间红了,他伸出手腕对谢玄说:“能帮我带上吗?” 谢玄深吸一口气,拿起那带着自己体温的南红玛瑙手链,轻轻地系在慕容冲的手上。这是谢玄第一次碰触到慕容冲的肌肤,他的肌肤是那样的温暖细腻、光滑轻爽,这种感觉让他心潮澎湃。 慕容冲看了看左腕上的手链说:“谢谢你,我会戴一辈子的!” “南红可以入药,具有养血安神之效,戴着它可以使身体康健!”谢玄说。 慕容冲咬着唇道:“可惜我的紫晶玉佩没那么稀罕,只是我从小一直戴着,所以想了想就给你了!” 谢玄一笑说:“已经很珍贵了,因为它是你的心爱之物,自然也是我的心爱之物!” 慕容冲开心地笑笑,直言不讳地说:“这算不算爱屋及乌?” 谢玄心头一颤,眨巴着眼睛不知如何回答。 慕容冲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他尴尬一笑说:“童言无忌,我才十四岁,说错话不要见怪!” 谢玄忍住笑,淡淡地说:“我喜欢爱屋及乌这个比喻!” 慕容冲不好意思地转身朝河边走去,他看着朝阳,脸上绽放着幸福的笑容。 “愿两人成双,看荒野朝阳,我此生无憾矣!”慕容冲大喊道。 “太阳能听见!他会成全你的!”谢玄看着太阳笑说。 慕容冲睥睨了他一眼,抱着胳膊傲娇地说:“又不是说给你听的!” 谢玄嘴角一笑道:“可我也是这样想的!” 慕容冲一脸明媚,踏步走了,他说道:“我该回去了,父皇和母后肯定担心死我了!” 谢玄快步赶上,与他并肩走着,轻声说道:“以后担心你的人,不会只有你父母了!” “还有谁?”慕容冲看着他明知故问地说。 “你朋友!”谢玄望他一眼,甩出一个白眼昂首走了。 慕容冲浅浅一笑,尾随而去。 当谢玄在前燕过得十分舒服时,突然传来朝廷急召他回国的消息。谢玄感到十分吃惊,他匆忙来见慕容冲。 慕容冲看见他笑说:“你来得正好,我正想去找你呢,来,咱俩下盘围棋!” 谢玄脸色不大好看,他轻轻叹口气,慕容冲问道:“怎么了?” 谢玄说:“我叔叔来信了,说朝廷急召我回去,我明天一早就要走了!” 慕容冲手中棋子落下,他有些惆怅,谢玄也十分伤心。 “那我明天送你吧,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慕容冲说。 “过段时间我会回来找你的!”谢玄道。 “真的吗?” 谢玄点点头,他坐在棋盘前说:“下盘棋吧,不要因为分别而悲伤!” 慕容冲坐下,两人慢慢下起来。 谢玄看他神情恍惚,根本没有心思下棋,心里涌出一股哀怜。 下了一半,慕容冲丢下棋子看着他,谢玄知道他不想下了。 倒了一杯茶,两人坐在窗户前对饮起来。 “我也想去江南看看!”慕容冲说。 “那你跟我一起走!”谢玄道。 慕容冲苦笑一下说:“我父皇和母后肯定不会答应的,他们视我如珍宝,平时连皇宫都不让我出去,怎么会让我去江南呢?” 谢玄点头说:“是啊,等你再大一些我陪你去看看江南风景!” “一言为定!”慕容冲说。 当天晚上,谢玄和慕容冲一起饮酒作乐,直到半夜才离开。 第二天一早,谢玄辞别燕国皇帝慕容俊,慕容冲执意要送他,皇上和皇后也只好答应。 慕容冲骑着一匹红马,谢玄骑着一匹青马,两人并排走着。 “到了南方要给我写信!”慕容冲说。 “我会的!你晚上不要睡太晚,没事就弹琴写诗,这样就不寂寞了!”谢玄嘱咐他道。 慕容冲一一答应,两人这样一直走到很远。 谢玄说:“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冲儿,回去吧!” 慕容冲有些哽咽,他说道:“玄哥,一路保重!” 谢玄点点头,看着他清纯美丽的面庞,更是伤心到极点。 慕容冲抿住嘴眼圈通红,谢玄突然抱住他,慕容冲身子一颤趴在他的肩上。 “不要哭!”谢玄说道。 “我等你回来!”慕容冲轻声道。 随后,谢玄踏上了归途,慕容冲看着他挥挥手,此时朝阳悬挂空中。 谢玄勒住马,看着他摆摆手,高喊道:“回去吧!” 慕容冲一袭红袍,谢玄身上则一袭白色披风,他甩了一下披风露出一丝苦涩地笑。 慕容冲单薄的身子站在晨风中,谢玄不忍直视,他泪眼模糊,狠狠抽了一下鞭子然后奔腾而去…… 慕容冲矗立很久,他抬起手腕看看那血色的南红手链,转身回去。 ☆、第 6 章 谢玄回到东晋立刻去见谢安,他行礼之后说道:“叔叔,急召侄儿回朝是何事?” 谢安叹口气说:“桓温已经决定北伐了,他现在逼着皇帝下旨,皇帝无奈只得下旨北伐,十日之后就要起兵了!” 谢玄大惊说:“还是没能阻止他!” 谢安捋须说道:“幸好你已经暗中与燕国结成同盟。桓温狼子野心,我们一定要暗中破坏,不能让他取胜,所以我打算让你和他同行!” 谢玄道:“可是北伐毕竟也是为了国家统一,如果我们暗中破坏岂不是对不起朝廷?” 谢安道:“桓温如果取胜,晋朝就会被他取代,为了保住朝廷也需暗中掣肘!桓温年纪已大,身体又不好,只需拖个三年五载把他拖死就可以了。到时我就会出任宰相,只有这样才能进行真正的北伐!” 谢玄明白了,他说:“好吧,我愿意随军出征,只是一旦与燕国开战我该如何?” 谢安凝视他片刻说:“燕国现在是盟友,将来也会成为敌人,若是开战你只管杀死胡人便可,不必手下留情!此次耗费巨资北伐,也不能一无所得,你要做的就是既不能让桓温独占功劳,又要利用这次北伐给燕国造成巨大破坏!只有两败俱伤,才能对朝廷和百姓有最大益处!” 谢玄不得不佩服谢安的心机,只是他觉得这样对不起慕容冲,毕竟晋和燕刚结成同盟。 谢安看出他的心思,安慰他说道:“这就是政治!” 谢玄颔首无语,然后回家了。 刚到家,一个漂亮女孩便起身笑道:“你可回来了!” 谢玄叫道:“姐姐!” 这女孩就是谢玄的姐姐谢道韫,著名的才女。谢道韫看着他说:“此次深入虎穴,可得虎子?” 谢玄一笑说:“虎子没有得到,龙子是真的见到了!” 谢道韫忙拉着他坐下说:“说来听听!” 谢玄将自己和慕容冲的事大致说了一遍,谢道韫低头沉思,她瓜子脸儿露出一丝爱慕:“要是能见见这么美的男人就好了!” 在家稍作歇息,谢玄便被朝廷封为先锋,跟随桓温一起北伐了。 桓温统兵二十万,浩浩荡荡出发了。谢玄忙写好信派心腹送到燕国首都邺城,交给当时的太子慕容伟。 前燕朝廷听闻谢玄刚回去东晋就要北伐感到十分震惊。 慕容俊大骂道:“晋朝无信,我们刚和他们结盟,他们回头就要攻打我们!” 段随说道:“汉人一直无信,诡计多端,下次见了谢玄一定将他千刀万剐!” 这时又有士兵来报:“启奏陛下,谢玄也在军中而且是先锋官!” 慕容俊拍案而起道:“亏他和我儿子还是知己,我对他一直盛情款待,没想到他一回去就掉头攻打我们!” 慕容冲听闻谢玄为先锋,率兵来攻,惊骇至极。他摇摇头说:“不可能,他不是来结盟的吗?为何一回去就攻打我们?我不信,难道他骗我?” 慕容冲困坐宫中,朝廷很多人都骂谢玄是奸细,慕容冲不忍耳闻。 慕容俊无奈,只得下令自己的弟弟慕容垂领兵出征。慕容垂是慕容俊的五弟,此人颇有韬略,于是率兵迎战。 两军对阵,与黄河一带展开对决。桓温穿着铠甲,对谢玄斜眼一看说:“谢先锋,你叔叔是江东名士,你父亲也是朝廷勇将,所谓虎父无犬子,你当先打头阵!” 谢玄知道桓温在试探自己,因为他出使燕国还没回来,桓温就执意要起兵,这分明是已经提前了解了谢安的谋划。现在他让自己打头阵,就是要陷害自己。谢玄虽然是将军之子、文武双全,可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作为先锋官,如果他打输了桓温就会以“折辱三军锐气”为名治他的罪。所以,这开头一仗谢玄必须打赢,否则不仅会被桓温治罪,还会败坏谢家名声。 谢玄得令之后,立刻命人伐木造船准备渡河。慕容垂望着对面谢玄的军队,冷笑说:“谢玄小儿造船准备渡河了,待我给他来个火烧赤壁!” 谢玄在岸边摆上船只,兵马却纹丝不动。 慕容垂道:“这小子在干嘛?既然船只已经造好,应当及早进攻才是!” 桓温也催促谢玄尽快过河,在对岸接应自己。谢玄知道在对方眼皮子底下过河就是找死。他调动兵马,将渡河任务安排给属下朱序。谢玄说:“朱校尉,我决定采取诱敌之计,这渡河任务就交给你了!” 朱序大惊说:“我一个校尉,带领先锋部队如何渡黄河?” 谢玄一笑说:“慕容垂乃是老狐狸,他也是熟读兵书,我把主力部队交给你,自己领一队兵马晚上离开营地假装偷渡,他必然带领大队人马去拦截我,你可趁机划船过河!” 朱序大喜,连称好计。 当天晚上,谢玄把主力秘密交给朱序,自己带着人马扮成主力部队悄悄沿黄河西去。 随后,有探子秘密报告给慕容垂:“启奏将军,我们看见河对岸有一支人马朝黄河上游走去,没有旗帜但是人马精壮!” 慕容垂一愣,忙说:“给我务必弄清领兵的人是谁?” 探子回去,一路在对岸追踪,发现是谢玄在领兵。这探子跟踪十多里路,骑马又回去禀报。 慕容垂立刻召集手下升帐说:“谢玄小儿,竟也玩起了张良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计!他表面上造船渡河,原来是为了麻痹我们,自己偷偷带领主力部队从黄河西边偷渡!” 众将跃跃欲试,一起喊道:“我们立刻前往拦截,设下埋伏,待谢玄过河后进行包围伏击!” 慕容垂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立刻出发,尾随对方,然后布下包围圈!” 谢玄引着对方一直顺着黄河朝上游走去,一直走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停下。 慕容垂道:“他停下了,我们赶快埋伏,等谢玄小儿过河后就突然袭击!” 谢玄站在黄河边,他已经知道对岸慕容垂布好了埋伏,心中十分高兴。谢玄没有用张良的暗度陈仓之计,而是用的老套的调虎离山之计。这计谋虽然陈旧,但是却非常有用。 那边朱序一看对面大军悄悄离开,忙下令冲锋进攻。燕国守营部队措不及防,没想到对方竟然有这么多人,而且是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渡河十分惊骇。他们纷纷于岸边射箭,朱序带着主力大军,划着木船渡过黄河。 慕容垂等人趴在草丛里一动不动,对岸谢玄可就是不过河,这让他十分纳闷。就这样一直等到天亮,慕容垂大叫道:“坏了,中计了!过河的不是谢玄,而是别人!” 众将不知怎么回事,只见慕容垂跳了出来喊道:“赶快回营,我们中计了!” 这些将士喧哗着急忙回去,谢玄哈哈大笑。 待慕容垂跑走之后,他立刻下令说:“砍掉树木,十人一棵树,抱着树过河!” 士兵们匆忙砍下树木抛到河中,然后跳了进去,十人抱一颗大树,一起朝对岸划去。 谢玄在江南长大,自幼深谙水性,他跳入河里,一人横渡黄河。众将士不得不佩服他的勇气和本领。 过河之后,谢玄率少量士兵快速前进,他们直奔慕容垂的粮仓。那边慕容垂返回去之后,与朱序的部队在岸边杀起来。双方正打得难分难解时,突然有士兵来报:“大将军,谢玄带兵伐木过河,现在已经直取我们粮仓!” 慕容垂听说粮仓被端,气得嗷嗷直叫,他不敢恋战,带着大军一路逃回。谢玄也不追赶,桓温这边顺利过河。 桓温过河之后责怪谢玄说:“你既然已经取胜,为何不乘胜追击?” 谢玄道:“穷寇莫追,我们还是休整一下吧!” 桓温也不好说什么,心中暗自赞叹谢玄的胆识。 慕容垂战败的消息传来整个燕国震动,尤其得知是谢玄用计攻破他们后,更是一片唾骂。 慕容伟讥讽慕容冲:“你的这位知己现在已经成了我们大燕的敌人了,是他用计渡过了黄河,烧了叔叔的粮仓,大家都骂他呢!你真是有眼无珠,还把他当朋友!” 慕容冲十分羞愧,对谢玄也无比恼怒,他拿着剑说:“我去见父皇,我要上前线亲手杀了他!” 慕容伟晃着头说:“就怕你不敢!父皇和母后也不会让你这个宝贝疙瘩上战场的!” 慕容冲白了他哥一眼,然后径直去找慕容俊了。慕容俊自然不答应,慕容冲二话不说,当天晚上偷偷溜出宫去,骑着他的枣红大马直奔前线来找谢玄。 谢玄晚上正在认真读着兵书,研究作战地图。此时一个蒙面黑衣人腾空窜来,谢玄正欲拿剑,那人把剑放在他脖子上喝道:“不准动!” 听到这个声音谢玄大喜,他高兴地说:“冲儿,是你!” “别叫我冲儿,我恶心!”慕容冲生气地说道。 谢玄叹口气道:“你一定是因为我领兵攻打燕国的缘故吧?” 慕容冲恨恨地说:“你竟然欺骗我?我当你是知己,你却跟我逢场作戏!” “我没有!我是真的把你当做朋友!” “那为何要攻打燕国?你和我交朋友就是做奸细,打探大燕情报,然后帮助你们的晋国消灭我们!”慕容冲愤恨地说道。 谢玄凝望着他那浓浓的眉毛,虽然蒙着脸,可那吹弹可破的肌肤和轻柔悦耳的声音还是让他瞬间糖化。 这时,外面有人喧哗:“有刺客!” 谢玄忙喊道:“没有什么刺客,你们都回去歇了!” 那些士兵退去后,谢玄看着他莞尔一笑,然后倒了一杯茶说:“你愿意听听我的想法吗?如果愿意听就坐下陪我喝茶,要是不愿意就一剑刺死我!” “别跟我油腔滑调,我是真的生气了!”慕容冲怒道。 “对不起,让你误会了!冲儿,坐下吧!”谢玄诚恳地说。 慕容冲收起剑,摘下面纱坐下。他一身黑衣,尽显挺拔俊逸,谢玄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凝望着他。 “别看我,有话快说,然后出去决一死战!”慕容冲道。 “真是个孩子!跑到我大营行刺,还说出去跟我决一死战!以我的武功,你根本就打不过我,何况还有那么多士兵!”谢玄说。 慕容冲眼睛通红道:“你跟我出去打!” 谢玄拿了剑,指着他说:“我一直都让着你,你真以为你能打过我?走吧!” 慕容冲掀开帐篷,翻身跳上马,谢玄也从里面飞出骑到马上追去。 士兵一阵躁动,两个人已经快马出了大营。 跑了许久,月光之下、草原之上、黄河之畔、青山之边,两人握剑凝视。 慕容冲咬牙切齿说道:“我要是败了,任你处置!” 谢玄一笑说:“好像咱俩多大仇一样!” 慕容冲叫道:“给我正经一点,不准说这些故作亲密的话!” 看着他生气的样子,谢玄也不恼,用剑指着他说:“你这么在乎我?” 慕容冲一愣,脸色瞬间绯红,他否认道:“胡说,我只是不想被欺骗!看剑吧!” 宋朝之前,汉人尚武崇文,那时读书人并不是一副文文弱弱的样子,大多人都是一手拿剑、一手拿书,非常得慷慨豪放。魏晋的文人,经常一边喝酒、一边击剑而歌,完全没有宋朝之后的萎靡之风。谢玄剑法有其父亲谢奕所教,而谢奕剑法则师从闻鸡起舞的名将祖逖。 因此,慕容冲根本不是谢玄的对手,谢玄和他斗了四五十个回合,慕容冲有些招架不住了。 他心里不禁有些纳闷:“谢玄剑法如此精妙,此前从未见过,难道他以前真是让着我?” 慕容冲咬着牙继续打着,谢玄不再客气,一个连环斩下去将慕容冲的剑打掉,然后抵住他的脖子。 “输了吧?”谢玄说。 慕容冲的咽喉被抵住,他哼一声说:“我甘愿受死!” 谢玄收了剑道:“别傻了,我怎么舍得杀你!” 慕容冲矗立站着,谢玄坐在石头上望着月亮。 慕容冲站在他旁边,谢玄说:“我不是信里都给你说清楚了吗?桓温这次执意北伐,我随军出征是暗中阻挠的,至于击败你叔叔慕容垂也是为了自保,毕竟我是先锋,如果首战失败是要问罪的!” 慕容冲问道:“什么信?” 谢玄惊诧道:“我给你写了一封信啊,大军刚出发的时候我就写好了送给你的!” 慕容冲摇摇头说:“我根本没收到什么信!” 谢玄疑惑道:“难道信件丢失?可是送信的使者说已经送到邺城了,亲手交给你们的太子慕容伟!” 慕容冲惊道:“交给我哥哥了?他如果收到为何不交出来?” 谢玄想了想说:“你见了他也不必问他,如果是他藏起来了,他肯定不会承认。我另写一封信,然后把桓温出兵的路线交给你,你亲手送给你父皇!” 慕容冲点点头说:“好,没想到你会帮我们!” 谢玄道:“如今我们晋朝根本没有统一天下的实力,可是桓温穷兵黩武,非要强行统一,导致国力疲惫。所以,我叔叔谢安才让我出使燕国,与你们共同阻止桓温的阴谋!” “我早听说桓温一直想篡位,看来他是借北伐树威,一旦成功了就公然篡夺晋朝江山!真是可恶!”慕容冲说。 谢玄点燃火堆,重新写了一封信,然后把作战路线图也送给他。 慕容冲十分感激,看着他道:“你什么时候进宫来找我?” 谢玄望着他说:“必须得等桓温死了,要不然战事不会结束!” 慕容冲叹口气说:“要是没有战争和政治就好了!” 谢玄沉默不语,当晚两人聊到半夜,慕容冲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回到皇宫他把谢玄的书信和作战图交给慕容俊,慕容俊询问慕容垂:“五弟,这是谢玄送给冲儿的书信和作战图,信中谢玄说桓温乃是晋国逆臣,希望两国暗中联手除掉他!” 慕容垂道:“此信有诈,谢玄诡计多端,我就是被他击败的。如果他真的想暗中与我们联手,为何要帮桓温过黄河?” 慕容冲申辩说:“那是因为谢玄逼不得已,他是先锋,首战失利是要斩首的!” 慕容伟讥笑说:“小弟,你真是对谢玄太信任了!他已经骗过你一次了,现在你还犯傻!” “没有,他没骗我,我相信他!”慕容冲叫道。 慕容俊沉思说:“以朕看此事应该是真的,谢玄乃东晋名士,桓温又与他叔叔谢安不和,暗中联合我们除掉桓温也并非不可能!” 慕容垂道:“臣弟还是不相信谢玄!” 慕容俊看看慕容冲,慕容冲想起来谢玄说的话,他道:“我来之前谢玄说桓温最怕的人是我四叔,不如让我四叔慕容恪领兵出战吧!” 慕容垂大惊,他深知自己的这位四哥很有能耐,忙阻止说:“四哥身体不好,不宜出征!” 慕容俊瞄他一眼,一丝冷笑,然后果断下令说:“传旨,命慕容恪出任大将军抵挡桓温!” 慕容垂皱着眉头,慕容伟对他冷冰冰地说:“五叔,交出兵权吧,你不是桓温的对手!” 慕容垂羞愧不已,只得交出兵权躲入府中。 慕容恪作为一代名将本就是战场上的奇才,现在有谢玄暗中送信,不管是真是假都逃不过他的法眼。 慕容恪只简单看了看谢玄送来的作战图,便笑道:“好聪明的小子,此作战图还留有一手!” 慕容俊忙问:“怎么?莫非有假?” 慕容恪说道:“并非有假,这作战图只有濮阳附近的地理图形,至于后方一概不写,谢玄的用意是杀桓温而保晋军!他是要暗中造成桓温孤军深入,自己独掌大军以保留晋国的国力!” 慕容俊赞叹道:“好个谢玄,忠心耿耿,他既要杀掉桓温,又不让我们伤害晋军主力,实在是谋略过人!” 慕容恪冷笑说:“我自有办法!” ☆、第 7 章 慕容恪出任主帅的消息燕国十分保密,以至于桓温还不知道燕国第一名将已经登场了。慕容冲早送来信,嘱咐谢玄千万不要惹他这位叔叔。 谢玄看完信当即烧掉,自语道:“在家养病的慕容恪终于出山了,桓温这次要吃苦头了!” 自从谢玄打败慕容垂之后,桓温自大起来,加快灭燕计划。他这次率领大军直取濮阳,谢玄虚晃一枪,从旁边绕过濮阳。 桓温到达濮阳,发现此处防守严密,又不见了谢玄踪影禁不住大怒。桓温徘徊许久,突然传来燕国军队驻扎安阳的消息。 桓温大喜,他说道:“原来慕容垂在安阳,怪不得谢玄小儿不打濮阳,他肯定独自率兵进攻安阳去了!我不能让他抢了我的功劳!” 桓温急速前进,抢在谢玄前面抵达安阳。 桓温将安阳团团围住,高叫道:“慕容垂,我晋军已经将安阳城紧紧围住,赶快出来受死!” 谢玄听说桓温没有打濮阳,而是抢在他前面攻打安阳,便已经知道慕容恪的计划了。 谢玄骂道:“该死的慕容恪,不在濮阳消灭桓温,而是在安阳作战,这分明是想将我晋朝大军一网打尽!” 谢玄目的是除掉野心勃勃的桓温,并不想让东晋全军覆没,所以他立刻带着军队去救援。 那边桓温果然中计,当他自以为马上攻下安阳城的时候,突然后面一队人马杀来。此时安阳城上也全部都是士兵,桓温大军被紧紧夹杂中间,进退失措,眼看全军覆没。 桓温惊骇不已,此时只见一人面色发白、身体羸弱,被人抬着勉强坐在藤椅上。看见此人桓温大惊道:“慕容恪?!” 慕容恪嘴角一丝微笑,他轻轻说道:“桓温老贼,今日要你全军覆没于此!” 慕容恪动用了燕国所有大军,准备打一场漂亮的歼灭战。他一声令下,安阳城内士兵涌出,外面士兵也一起缩小包围圈。夹在中间的桓温无比绝望,他做梦都没想到慕容垂已经被生病的战神慕容恪替代了。 慕容恪作战水平非常厉害,要不然也不会连久经战场的桓温都怕他。 谢玄这才明白此人要一网打尽晋军,他不能让晋朝军队被消灭,否则他会成为千古罪人。 谢玄立刻采用围魏救赵之计,率领手下大军急攻燕国首都邺城。慕容俊听闻谢玄围攻京城,立刻下令慕容恪回军护驾。 慕容恪长叹一声,他没想到谢玄也是个厉害角色,自己想将晋国北伐士兵全部消灭,谢玄竟然不顾一切要攻下邺城来阻止他。 慕容恪被逼带兵撤退,此时谢玄将邺城围住。他不准士兵进攻,因为慕容冲正在城墙上,两人彼此对视着。 慕容冲突然从城墙上跳下,慕容俊和皇后都吓坏了,大喊道:“快救小王子!” 慕容冲回头喊道:“不要开城门,我没事!” 那些士兵匆忙退去,慕容冲走到他马前面说:“为何要攻打邺城?不是说好了在濮阳消灭桓温的吗?你又失信了?” 谢玄下了马走到他面前,轻叹一声说:“你能不那么天真吗?我的王子!” 慕容冲一愣,谢玄笑道:“我让你叔叔慕容恪在濮阳伏击桓温,可是他野心太大,想把我晋朝二十万精兵一举消灭,我会答应吗?慕容恪以安阳为诱饵,将桓温大军团团围住,是你叔叔不守信用,我只好围魏救赵逼他收手!” 慕容冲点了点头说:“我明白了,战争一旦打起来谁都无法控制!现在我们首都邺城没有军队,都去了安阳,你要把邺城攻破吗?如果你现在攻城,我们都会成为你的俘虏的!” 谢玄一笑说:“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已经攻下邺城了,大燕此时已经亡国了!我不想灭亡大燕,不想让你成为亡国王子,我只想保住我晋朝二十万士兵!” 慕容冲道:“那好,你敢跟我进城去见我父皇和母后吗?” 谢玄爽快地说:“与燕国结盟本就是我的想法,我现在就进去!” 他不顾众人劝告,谢玄将军队交给朱序指挥,然后孤身一人和慕容冲进入城内。 慕容俊等人惊得目瞪口呆,谢玄行礼说:“首先,非常感谢上次皇上和皇后盛情款待。其次,我围攻邺城也是逼不得已,我不想与燕国为敌,可是慕容恪将我晋国二十万大军围在安阳,我只好出此下策!” 慕容冲抱拳对燕国君臣说:“谢玄还是想和我们燕国结盟,他并不想与我们为敌,要不然他早就攻下咱们的都城了。晋国北伐那是桓温一意孤行,谢玄也没办法,所以才随军出征暗中阻拦!” 慕容伟说道:“那你把桓温杀了不就行了?你们晋国上下互相倾轧,竟然利用我们燕国借刀杀人!” 谢玄鄙视地看了慕容伟一眼说道:“他是当朝权臣,我怎么可能杀了他?我只是告诉你们,桓温如果篡位,你们燕国更危险!到时他会倾晋国百万大军北伐,所以除掉桓温不仅是我东晋的事,也是你们燕国的事!” 慕容俊思之再三说:“谢公子所言有理!慕容恪实在不该在安阳伏击桓温,我这就下旨与桓温议和!” 谢玄道:“目前也只有如此!桓温纵然不退兵,我暗中掣肘,他一时也难以取胜!” 慕容俊下旨议和,命慕容恪不得进攻。 桓温仓皇逃出安阳,将大军屯扎在黄河边上。听到对方要议和,桓温假装答应,他下令士兵种地垦荒准备长期作战。 谢玄回来后,桓温斥责道:“听说你已经将邺城围困,城中士兵稀少,为何不一举拿下燕国首都?” 谢玄辩解道:“我担心大将军你的安危,再说邺城墙高城大,若是强攻也要死伤无数!大将军,现在还是回国吧!” 桓温哼一声说:“我看慕容恪重病在身,我要在这里屯田种地,持久作战。等慕容恪一死,我就拿下邺城灭亡燕国!” 谢玄只好听命,两国自此进入相持阶段。桓温每日纵情酒色,天天盼望着慕容恪早死。而谢玄则以打探消息为名,暗中遛出军营与慕容冲私下见面。 慕容冲得知双方暂时休兵非常高兴,于是他天天晚上来见谢玄。两人约好每晚二更之后以口哨为信号。 这天晚上谢玄换了便装等着对岸的杨树林发来信号。过了半个时辰,果然一声清脆悦耳的哨声传来,谢玄微微一笑,他跃马而去消失在树林里。随后,另一匹马也一声嘶叫不见了。 “今晚不弹琴、不喝酒、也不比剑!”慕容冲下了马说道。 “那干什么?”谢玄看着他道。 慕容冲指了指天空说:“我就是想看星星!” 谢玄一笑说:“那就走吧!” 两人一起登上了孤山,山下双方的青红马还在并排吃着草。 来到山巅,两人矗立在山头,下面是澎湃的黄河水,一轮洁白的明月离二人是那样的近。 此时清风吹来,给人非常舒服地感觉。慕容冲舒展一下身体,他感到无比高兴。 “今天心情很好啊!”谢玄调侃说。 “为什么不好?人生苦短,难得一笑!”慕容冲淡淡地说。 谢玄心里也很高兴,他背着手平静地看着月亮。 两人闲聊着,虽然无话不谈,可始终保持着距离。 聊了一会,二人陷入沉默。 “你姐姐很漂亮,你父皇和母后看来也是很宠爱她的!”谢玄主动开启话题。 “我们为什么总是谈论别人?为什么总是谈论政治?就不能谈一谈自己吗?”慕容冲突然侧脸看着他。 谢玄一动,身子稍倾、心跳加速,月光之下对方那皎洁的脸更加纯美。 谢玄喉结动了一下,凝望着他许久道:“你想知道什么?” 慕容冲没有回应,看着脚下的黄河水,胸膛一阵起伏。 谢玄和他在一起很照顾他的情绪、很注重他的心思,至于为什么会这样做,谢玄也不知道! “我还没有娶妻!”谢玄轻轻说道。 慕容冲一笑,吐吐舌头非常可爱地说:“我又没问你这个!” 谢玄也一笑说:“可是我想让你知道!” 慕容冲微微转了一下头,看他一眼,然后眼睛里闪烁着光芒说:“你比我高!” 谢玄含笑道:“没你长得好,再不比你高那么一点,我还有什么资格叫谢家宝树!” 慕容冲不语,两人并肩站着,上有明月悬照、下有黄河入海。山风扑面、桦林晃动,就那样站着听风、听海、听鸟鸣,看月、看树、看水流。多么美的意境啊,两个美若白云的男子和周围的一山一木融为一起,把夜色衬托的无比悠然。 “我没去过江南水乡,你也没去过大漠草原,希望有一天我陪你泛舟苏杭,你携我牧羊北疆。”慕容冲一脸纯真地说。 “好,一言为定,咱俩击掌为誓!”谢玄感动道。 慕容冲举起手和他击掌一下,然后两人的手对着停在空中,彼此能感觉到对方手心的温度。 停留片刻慕容冲把手收回,谢玄一笑也把手放下。 “我该走了!谢谢你陪我看星星!”慕容冲脸上飞起一点红晕说。 “谢谢你让我喜欢看星星!”谢玄调侃道。 慕容冲非常开心,他很满意谢玄的回答,多么聪明的男孩啊! 谢玄每晚都出去,最终还是引起桓温的注意。 他把朱序叫来问:“你们先锋官谢玄每晚都出去吗?” 朱序说:“是啊,一开始属下也不以为意,现在看实在觉得奇怪!” “他出去见谁了?”桓温问道。 朱序眼睛一转说:“属下不敢妄自揣测!” 桓温一拍桌子喝道:“狡猾,分明知道!” 朱序一愣,忙跪地叩头说:“属下真的不知,如敢欺瞒主帅,甘愿满门抄斩!” 桓温呵呵一笑说:“吾与将军戏言尔!” 朱序起来心中松了一口气,他早看出来桓温在诈他,幸好自己发誓骗过这老狐狸。 “想必是在军营烦闷,出去走走!”桓温端着酒杯看着书说。 朱序看他那样子心中冷冷一笑,忙拱手道:“先锋官外出,属下没有不禀报的道理!” 桓温瞄了他一眼,高叫一声说:“看赏!赏丝绸二十匹、黄金五百两!” 朱序身子一紧,抬头看着桓温,桓温此时已经放下书走来。朱序战战兢兢地说:“属下怎敢无功受禄?” 桓温拉着他的手拍拍说:“忠心耿耿,怎能说无功?先锋外出,你能想到禀告与我,这就是忠心!” 朱序弓着身子忙谦辞道:“属下对丞相您一向忠心,只是没有机会尽忠!” 桓温眯着眼睛说:“我知道你和谢玄较好,校尉一职也是有他提拔,所以本帅不敢与将军交心!” 朱序跪地大哭,声泪俱下。桓温忙拉起他吃惊地说:“朱将军这是怎么了?” 朱序那圆胖憨厚的脸上鼻涕眼泪落下,他哀嚎道:“丞相乃是擎天一柱,末将出身于市井无赖,云泥之别、不敢相攀。今日得相国赏识,没有不感激涕零的道理!小人失态,还请丞相见谅!” 桓温大喜,忙拉着他一同饮酒,朱序席地而跪,亲自为桓温斟酒。桓温看着他举起酒碗说:“加封你为都尉,暗中节制谢玄!” 朱序再次叩首谢恩,然后陪着桓温一起说笑。 半夜时分,桓温起来夜巡,他从帐外窥视谢玄,谢玄此时已经入睡。随后,他又来到朱序帐外,只见他用被子蒙脸而睡。桓温眉头一皱,轻问帐外士卒:“朱序为何用被子蒙面而睡,莫非一直这样?” 士卒忙说:“怕有人夜晚劫营行刺,故蒙面而睡,使人不知他是校尉!” 桓温一惊,禁不住后背发凉,连忙拂袖而去。 第二天朱序加封为都尉的任命状没有下来,他有些疑惑又不敢去问桓温,只好装作不在乎。 谢玄还是一觉睡到天亮,然后拉着朱序饮酒下棋,对他依旧非常信任。朱序十分感动,他话虽不多,但是却极其有内涵。 朱序暗示谢玄:“大人,你以后还是不要轻易离营,丞相会不高兴的!” 谢玄看着他,朱序使个眼色,谢玄心中明白却不在意地说:“我做人一向随性,不在乎别人怎么想,你能好心提醒我很感谢。” 朱序不再多言,只是举起酒杯敬了他一杯。 ☆、第 8 章 晚上谢玄又出去了,他还是骑了马朝树林走去。慕容冲骑在马上正等着他,突然一队人马从四面八方冲来,他们举着火把喧哗大叫。 桓温此时身穿铠甲,哈哈大笑说:“原来是燕国奸细!” 等走进一看,桓温大吃一惊,细细睁开双目看着慕容冲道:“你是何人?是男还是女?” 慕容冲哼一声道:“你瞎了不成,我哪里像女人了?” 桓温捋须瞪眼道:“好秀气俊美的男儿,我还以为是个女孩呢!你长得如此绝美恐怕不是好事!历史上潘安、卫玠皆是短命之人,你小子怕也会重蹈覆辙!” 慕容冲心里咯噔一下,细细思道:“此人想必就是桓温,果然是阅人无数,初次见我不像那些凡夫俗子般只会一味赞美,反而从我相貌预测吉凶!” 谢玄听了也觉得似乎有理,因为桓温乃是有名的政治家,权谋兵法不可谓不精妙。听到桓温的说法,谢玄心中一阵悲凉。 慕容冲高喊道:“我不是奸细,我是燕国小王子慕容冲!” “你给我闭嘴,你不过是我的一个娈童,哪里是什么王子?”谢玄喝道。 慕容冲一愣,谢玄神色慌张,忙对桓温说:“丞相,他不是慕容冲。他叫小虎,是我的一个男宠!” 桓温眼睛一转,仰天大笑说:“堂堂大晋名士谢玄也会养男宠吗?” 谢玄淡定地说:“如今世家大族哪个不养男宠?魏晋之风、男色称雄!会开屏的都是雄孔雀、长大红冠子的都是雄公鸡、有美丽鹿角的都是雄公鹿,可见天下之美生来都属于雄性的!上天造人本来就是女子用来生育、男子用来悦目,喜爱男宠乃是人之常情!女子虽有娇弱之美,可若兼阳刚之气就不伦不类了。而男子呢?男子既可以有阳刚之美,又可以有柔弱之风,跨越性别、兼集雌雄,这就是男宠娈童的魅力!桓丞相不懂审美,自然大惊小怪了!” 桓温呵呵一笑说:“老夫虽不喜男色,可文人士子、风流放诞,我还是见怪不怪的!你喜好断袖,没什么见不得人的,我晋朝男风盛行、不足为奇。只是这少年绝非一般男宠,而是王侯之子!” 谢玄唬了一跳,这桓温眼光真毒,竟然一下子看出慕容冲乃是王侯之子。其实这很简单,毕竟慕容冲不仅非常漂亮,更重要的是他骨子里有一股贵族气质,这种气质不是普通人能学来的,这是一种融合到血液里的高傲和修养。 慕容冲也不打算隐瞒自己,他说道:“我知道燕国和晋国正在打仗,我不想谈这些国仇家恨,我和谢玄只是好朋友,我只想和他做个不理世事的知己!请丞相不要阻拦,我绝不会参与任何政治纷争的!” 谢玄听他这么说觉得可爱又可怜,莫说他一个王子,就是寻常百姓也不可能置身于政治之外,桓温自然不会相信。 桓温捋须冷笑道:“纵然你不想与我晋朝为敌,我也要抓了你,逼你父亲投降。我早听说‘凤皇慕容冲,风姿天下秀’,正好拿你做筹码!给我拿下了!” 谢玄喝道:“谁敢?他是我的朋友,谁要是敢动他,我就和他同归于尽!” 桓温怒道:“谢玄,你敢造反?” 谢玄凛然叫道:“我要是连冲儿都保护不了,我还算什么晋朝名士!” 桓温手一挥,大军涌上前去。 谢玄举起剑杀来,将那些士兵砍伤在地。慕容冲也和他一起奋勇杀敌,两人联手杀得士兵不敢靠近。 桓温大怒说:“准备弓箭,射死他二人!” 朱序一看这还了得,忙心生一计,趁乱防火,然后高呼道:“大营着火了!” 桓温一看大营起火,立刻指挥士兵救火,又担心敌军偷袭便撇下他二人离去。谢玄和慕容冲趁乱逃走,两人一口气来到荒野小河边。 “是我连累了你!”慕容冲愧疚地说。 “真是好笑,我又不是回不去!”谢玄道。 慕容冲看着他说:“桓温早有杀你之心,你现在放了我,他会不会诬陷你通敌?” 谢玄道:“我乃谢家之人,是晋朝四大家族的子弟,我父亲谢奕乃是将军、叔叔谢安是御史大夫。其他三大家族又和我谢家互相通婚、荣辱与共,如果桓温敢杀我,江南四大家族一定会联手灭他桓温九族!” 慕容冲释然了,他笑道:“王与马,共天下!” 谢玄道:“谢与王,乃一家!世人只知道前半句,而不知后半句!王家之所以能和司马皇室共分天下,靠的就是和我们谢家联姻!告诉你吧,我姐姐谢道韫和王羲之的儿子王凝之已经定亲了!王羲之乃是东晋开国丞相王导的侄子!” “你姐姐谢道韫?王羲之、王凝之?这些人我在皇宫就听说过,文采和书法都是一流的!”慕容冲惊奇地说。 谢玄笑说:“还有封、胡、遏、末,我们谢家四贤呢!” 慕容冲道:“这个我知道,谢韶、谢朗、谢玄、谢琰你们四兄弟嘛!其中以你谢玄最有才!” 谢玄看看后面说:“别说了,免得他们再追过来,我送你回去!还有,以后不要私下再见了!” 慕容冲有些伤感地说:“那以后我若想你,怎么办?” 谢玄说:“我会找机会见你的,可是现在不行,暂且忍耐吧!” 慕容冲点点头,然后走了,谢玄送了他一段路也回去了。 桓温得知谢玄回来,装模作样要杀他,可是谢玄并没有打败仗,桓温就不能以军法处置他,否则朝野必然不会善罢甘休。再加上谢玄乃是豪门子弟,又剑法高超,桓温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在朱序求情后,桓温就坡下驴,训斥谢玄一番便打发他走了。 出了桓温大营,谢玄置酒感谢朱序,因为那把大火是朱序放的他自然清楚。桓温当然也知道是朱序放的火,可是他也不能责怪朱序,一来打仗期间不可斩将,二来还要拉拢他对付谢玄,所以只能装作不知道。 就在双方僵持的时候,突然燕国传来慕容俊去世的消息。一开始桓温自然不信,他招来谢玄问道:“现在有消息说慕容俊死了,燕国秘不发丧,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谢玄沉思片刻说:“真假还难断定,不妨再耐心等待!” 又过了七八天,前燕终于发布消息,公开了慕容俊去世的消息,太子慕容伟登基称帝。 得到此消息,桓温十分高兴,他要起兵攻打邺城,谢玄忙阻拦说:“慕容俊虽死,可慕容恪还在,此时若攻打邺城只会让他们同仇敌忾,不如继续等待时机!” 桓温觉得有理,便暗中继续观察对方动静。失去父亲慕容冲无比伤心,因为现在即位的哥哥慕容伟对他并不好。 大丧期间,慕容冲一身白衣,他匍匐于地,默默流泪。 对于未来的前景,单纯地慕容冲不知道将往何处,因为父皇是他最大的靠山,而自己的母后因为是继室,对新登基的皇帝并没有什么约束力。慕容伟和慕容冲同父不同母,这意味着慕容冲和自己的母亲在新皇帝那里将受到排挤。 果然不出所料,慕容伟刚登基不久,就下令慕容冲移宫。 慕容伟对慕容冲说:“小弟,你今年已经十四岁了,实在不宜留在宫中。这样好了,朕改封你为安乐王,搬出宫去!” 慕容冲一愣,他嗫嚅道:“臣弟不想离开母后!” 慕容伟立刻目露凶光说:“不想出宫莫非有所企图?想留在宫里当皇帝吗?!” 慕容伟的声音透着一丝阴冷,慕容冲这才知道哥哥与父亲的区别。他再单纯也知道这句话的分量,慕容冲忙跪在地上说:“臣弟遵旨!” 慕容伟趾高气扬一笑,然后拂袖离去。 很快慕容冲被赶出宫去,居住在一个破烂的老房子建成的“王府”中。慕容冲这才体会到政治的残酷和人心的险恶。他知道慕容伟为什么这么痛恨自己,因为他父亲慕容俊非常宠爱他,甚至一度想立他为太子。 慕容冲一人住在所谓的王府中,他思念母亲和姐姐,可是却不敢进宫,只能一个人抚琴自娱。 如今朝中有慕容恪秉政,他作为托孤大臣辅佐新君。慕容恪文武全才,有他在整个燕国自然无事。 桓温仍然像只豹子一样耐心等待,谢玄非常聪明,他上次进宫时就看出慕容伟对慕容冲的嫉妒,如今这个小人登基,慕容冲的日子自然不好过了。谢玄十分担心慕容冲,可是他不敢贸然去见他。 幸好慕容冲隔三差五便送来书信,信中不再谈及政治,只是说十分思念谢玄。 谢玄看了之后也万分伤感,给他复信,劝他务必忍耐。就这样两人不能见面,只得每晚看着月亮弹琴互诉衷肠。 日子一天天过去,身体虚弱的慕容恪除了处理军政大事,还要替无能的慕容伟批阅奏折,身子渐渐不支。 他感觉自己时日无多,便时常劝谏慕容伟做个贤君,可是慕容伟一概置之不理,只是大肆选妃、喝酒享乐。 又过了一个月,积劳成疾的慕容恪终于吐血身亡,燕国接连死了两位大人物,整个京师震动。 桓温得知自己最忌惮的慕容恪死了欣喜若狂,他大笑说:“当今天下,我最怕的人就是慕容恪,此人一死燕国马上就要灭亡了!” 谢玄看着他张狂的样子,劝说道:“慕容恪虽死,可是雄才大略的慕容垂还在,燕国自然会启用此人,而且我听说慕容恪临死前也是极力举荐慕容垂!” 桓温不以为意地说:“慕容垂虽然也善于谋略,可是论打仗他远不及慕容恪。而且当年慕容垂曾反对立慕容伟为太子,与燕国新皇帝有旧怨,他是不会得到重用的!” 慕容恪一死,桓温迅速起兵,统领大军直接向燕国首都邺城逼来。 这个时候被任命为辅政的太师慕容评也是个草包,他听说桓温大军攻来了,马上劝说皇帝迁都。慕容评说:“陛下,咱们鲜卑人本就住在关外,这中原地区本就是汉人的,我们何必留在这里打仗?不如回到关外老家,岂不更好?” 慕容伟想了想说:“是啊,只要能享受荣华富贵,在哪不都一样吗?关外地域广阔,又是咱们的祖宗之地,何不回到龙城去?” 这时丞相申胤和将军段随都出来阻止,他们说道:“陛下,万万不可!祖宗辛辛苦苦打下中原地区,如今与前秦、东晋三足鼎立,哪能丢地逃跑?应该集中兵力与桓温一战!” 慕容评讥讽说:“段将军,难道你去与桓温作战吗?摄政王慕容恪在时,桓温不可怕,如今摄政王死了谁还是桓温的对手?” 段随也知道自己不是桓温的对手,只得默然无语。 慕容伟不耐烦地说:“迁都,逃往龙城!把中原之地还给晋朝!” 皇帝要逃跑,大臣自然也无话可说,只得准备收拾东西回东北老家。这时,突然慕容垂进宫了。 “陛下,不可迁都,臣慕容垂求见!”慕容垂此时在外面高喊道。 慕容伟非常厌恶他这位叔叔,因为他,自己差点没当上太子。 慕容伟将他召进来问道:“皇叔有什么事吗?” 慕容垂流泪进谏说:“我燕国至今,已经历时三代,陛下怎可轻易放弃祖宗基业?如今桓温率兵来战,我们兵马充足,怎能未战而逃?” 慕容伟翻个白眼说:“朕也不想逃跑,可是朝中实在无将啊!桓温乃是晋朝老将,谁敢敌他?” 慕容垂擦干泪说:“臣愿意出任主帅,领兵作战。若战败请陛下治罪,若是胜了还请陛下不要迁都!” 慕容伟大喜,他巴不得慕容垂早死呢,现在他主动请战送死正是求之不得! 慕容伟立刻下旨说:“皇叔果然忠心为国,朕加封你为吴王,领兵二十万对阵桓温!” 慕容垂一愣说:“陛下,朝中有百万大军,为何不多给臣一点?请陛下调拨五十万大军,臣方能全歼桓温!” 慕容伟和慕容评相视一笑,慕容评阴阳怪气地说:“把燕国军队都给你算了,这样你手握百万大军也可以篡位啊!” 慕容垂大惊,他怒道:“太师为何这样说?” 慕容评喝道:“我为何这样说你心里不清楚吗?当初先帝立太子时,你极力反对陛下为太子。现在新君登基你自然不服,以领兵作战为幌子,分明是抢夺兵权、图谋篡位!” 慕容垂叩首说:“陛下,当初先帝立你为太子时臣确实反对,可是不能因为此事就说臣图谋篡位啊!如今陛下已经登基,臣岂敢有二心?” 慕容伟冷笑说:“有二心也不怕,朕就给你二十万兵马。你大胜了朕自然会赏你,若是打败了也要治你的罪。不必多说,下去吧!” 慕容垂不敢言语,诺诺而退,回去之后叫上自己的儿子慕容令整顿兵马准备出征。 桓温大军一路北上,燕国地方官员纷纷投降。桓温十分得意,连忙写了一封信要求朝廷加封。东晋朝廷只得加封他为忠勇侯,给他一个虚爵安慰他。 此时桓温的面目日益暴露,战争还没全胜,已经迫不及待地逼朝廷封官了,万一灭了燕国他还不自立为帝啊! 谢玄心中无比焦急,现在必须阻止桓温。 ☆、第 9 章 那边慕容垂已经被委任为元帅,统领二十万燕军出征。谢玄写了一封信给慕容冲,希望他能转奏燕国朝廷,派一队人马从后面截断桓温后路,那样桓温不战自败。 慕容冲收到这封信思索半天,如今不受皇帝待见的慕容垂上战场了,他这个不受待见的弟弟也可以借机上战场啊。 于是慕容冲主动来到皇宫求见慕容伟,慕容伟听说慕容冲求见便召进来。 此时慕容伟正在搂着美女饮酒,慕容冲跪地请安。 慕容伟看着他说:“这不是安乐王吗?朕给你的王府还满意吧?比先帝给你建的望月宫好吧!哈哈哈!” 慕容冲忙说:“臣弟住在王府里很满意,多谢陛下厚爱!” 慕容伟喝口酒,恨恨地说:“先帝在时,你的望月宫建得比朕的东宫都好,你肯定以为你才是太子吧!你慕容冲有什么本事?不就是长了一张小白脸吗?你天生就是给人做男宠的坯子!” 慕容冲不语,等他骂了半天这才说道:“臣弟无德无能,不敢与陛下相比!今日国家有难,臣弟愿意上战场杀敌!请陛下给臣弟五万兵马,臣与吴王一起杀敌!” 慕容伟难以置信地看着他说:“你?你会领兵?” 慕容冲道:“臣弟也熟读兵书多年,虽然年幼可是愿意为国捐躯,请陛下成全!” 慕容伟大笑说:“既然你自己找死,别怪为兄没有拦你,那就给你五万兵马去支援吴王,希望你和吴王不要死在战场才好!” 慕容冲一笑说:“谢陛下隆恩!” 慕容冲终于自由了,虽然上战场十分危险,但是他知道这是自己唯一可以离开王府的机会。如果自己不主动请缨,慕容伟会将自己关在王府一辈子的!他如果立了战功,就可以树立一定的威望,那时也可以随便讨一个官职,起码能恢复自由。 慕容冲拿着圣旨,取了兵符,然后点了五万名士兵出征了。谢玄作为先锋已经抵达邺城郊外。慕容垂在这里集结大军,准备迎战谢玄。此时慕容冲一马当先,领兵直达谢玄阵前。 谢玄听闻对方叫阵,心中一惊,对朱序说道:“不知何人领兵?至今都没听说燕国委任将帅的事,难道是慕容伟御驾亲征?” 朱序笑说:“那个草包皇帝怎么可能亲征?以属下之间,敢于叫阵者只有慕容垂!” 谢玄颔首说:“没错,慕容恪死了,只有慕容垂和他儿子慕容令能撑起燕国天下,可慕容伟并不信任他们父子啊!” 朱序道:“出去看看再说!” 谢玄忙穿了盔甲,威风凛凛地出来应战。他刚来到阵前,只见一个肤白貌美的少年手提一柄银枪,身穿红色披风,脚蹬虎皮战靴,一身金色铠甲,威严而又娇弱。 “冲儿!”谢玄禁不住喊道。 那些晋朝士兵见了慕容冲个个心花怒放,私下里摩拳擦掌,甚至有人咧着嘴笑说:“好俊的哥儿,咱们把他捉了去好好玩玩!” 谢玄一听,看着窃窃私语地士兵喝道:“闭嘴,不得胡言乱语!” 谢玄勒马上前说:“毛头小子也敢领兵出战,待我会会你!”说着他提了剑杀来,慕容冲心领神会,也提了银枪来战。 两人在马上砰砰打斗起来,然后彼此抓着对方的兵器,谢玄担心地说:“小心我的剑划破你的手!” 慕容冲一笑说:“没事的,我抓住你手腕就是!”说着他伸手握住谢玄手腕,谢玄则抓住他的□□。 两人假装扭打在一起,谢玄问道:“你怎会领兵出战?” 慕容冲道:“一言难尽,现在大军在这里,不宜多说!今晚咱俩在附近的皇庄禅院见面,我有话跟你说!” 谢玄嗯一声道:“冲儿,我好想你啊!” 慕容冲脸一红说:“我也想你啊!” 谢玄与他相视而笑,彼此凝望着对方。 非常圆滑的朱序看出门道来了,他伸着脖子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已经如同明镜一般。 两人的战马几乎停住,慕容冲说:“晚上要和你彻夜长谈,带着酒过来!” 谢玄低声道:“那里能弹琴吗?我要和你共操一曲!” 慕容冲说:“能,那皇庄是父皇赐给我的,有上千亩田地呢!庄子上一些农夫在耕种,田地里有一个禅院是给我祈福的!可我从没有去过那里,只是听母后说过这些事!” “好一个小王子,还有自己的庄园田地,你父皇真是疼你啊!”谢玄羡慕地说。 “可惜他已经不在了,再也没有人庇护我了!”说这话时慕容冲显得很伤心。 谢玄安慰他道:“别难过,我会保护你的!” 两人就这样你一句我一句如胶似漆地叙旧时,双方的士兵都纳闷了,这是打仗呢还是谈判呢? 朱序一看在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万一桓温安插在士兵中的奸细回去禀报,那谢玄岂不是又要挨骂? 朱序忙高喊一声:“谢将军,属下是否射他一箭,好助你一臂之力?” 谢玄和慕容冲这才回过神来,慕容冲笑道:“好聪明的部下,咱们赶快打一会退兵吧!” 谢玄心领神会,如果朱序真想放冷箭哪有喊出来的,他分明在点醒自己注意影响。 谢玄大叫道:“慕容冲,拿命来!”说着用剑朝一边刺去,慕容冲也假装刺了他几下,两人挥舞着杀得尘土飞扬。 斗了二三十回合,谢玄假装战败,然后勒马退去。 朱序忙迎上前说:“是否收兵?” 谢玄道:“慕容冲果然厉害,我不敌他,暂且退兵十里、安营下寨!” 朱序忙命退兵,谢玄看了慕容冲一眼微笑而去。慕容冲自然不去追赶,在马上痴痴望着他,然后勒马回营。 当天晚上,谢玄来到皇庄的禅院,这里已经被清理干净,四下方圆十里没有一人。 慕容冲住进了自己庄园的禅院里,他沐浴更衣后点燃蜡烛,将拿来的小菜摆上。 谢玄跃马进来,然后将院门紧紧关闭。他拴好马,然后推门进入堂屋。只见慕容冲站在那里背着一只手,微笑着看着他。 谢玄激动不已,踏步迎上前去,细细地看着他的脸。 慕容冲凝望他一会,然后低下头咬着唇说:“想和你喝一杯!” 谢玄深吸一口气,闻着慕容冲身上的花香感觉十分清新。他张了张嘴,手动了一下想摸他的脸,可谢玄还是忍住了,只是轻轻回应说:“我也想和你喝酒!” 慕容冲坐在胡椅上,谢玄与他对面而坐。桌子上摆满了美酒佳肴,慕容冲宽大的红袍垂地。他洁白的手腕上那串南红手链十分漂亮,显得他更加潇洒帅气。 两人一边说笑,一边饮酒弹琴。 谢玄看着慕容冲说道:“这段时间过得不好吧?” 慕容冲看着他一脸惆怅,许久问道:“你怎么知道的?” 谢玄有些心疼地说:“听说慕容伟登基之后就把你赶出宫了,看来他容不下你!” 慕容冲长叹一声说:“我长于深宫之中,从来不知道世事艰险,现在总算知道了!” 谢玄道:“你暂且忍耐,以后会有出头之日的!” 慕容冲望着夜色,淡然地说:“我没有任何野心,也不想当皇帝,希望我哥哥不要再难为我。来吧,今朝有酒今朝醉!” 谢玄陪他干了一杯,两人一直喝到子夜时分。 慕容冲已经醉了,他趴在桌子上,脸上滑下一行泪水。他今天很高兴,那也是假装而已,一个王子连自己的母亲和姐姐都见不到,这日子还不如一个普通人。 他才十四岁,现在要独自承担这一切了。 谢玄一阵怜爱,抱起他放到床上。 谢玄就那样凝视着他,慕容冲趴在床上,手指修长、玉面含笑,睡得非常安宁。 谢玄搬了一把椅子,以前看他的时候总是不好意思,现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地看他了。今晚慕容冲又喜又悲,喝了很多酒,谢玄没有阻拦他,让他把压抑在心中的苦闷都发泄出来。 谢玄抱着胳膊,静静地看着他,这样一夜无眠,直到天亮。公鸡打鸣的时候,谢玄拿来一支笔,然后铺上一张白纸细细看着他,开始慢慢画起来。用了一个时辰,天色已经大亮,谢玄的画已经画好了。这是慕容冲夜睡图,一个红袍玉臂男子侧躺着,黑发如柳、白面皎洁,红色的唇显得那样稚气英俊而又忧郁可怜。 谢玄看着这副画很满意,他轻轻卷了起来放入袖中,然后收拾起笔墨。又过了一会慕容冲醒了,发现谢玄端坐着看他。 “醒这么早?”慕容冲问道。 “一夜未睡!”谢玄答道。 慕容冲有些惊讶,他坐了起来问道:“为何一夜未睡?” 谢玄淡淡地说:“只是想看着你,看了一夜还是没有看够!” 慕容冲脸有些滚烫,他不好意思地说:“我有什么好看的?” 谢玄一笑站起来,从外面井水里打来清水放他面前。 “洗把脸吧!”谢玄说。 慕容冲一笑,摇了摇头。谢玄睁大眼睛问:“起床不洗脸吗?” 慕容冲一脸可爱地说:“当然要洗了!只是我一向用雪水洗脸、花露漱口,我宫里收藏了很多,自小就是这样!” 谢玄哂笑,调侃道:“怪不得你父皇和母后这么疼你,从小生活都这么讲究!” “我不觉得讲究,只是从小习惯了干净和娇贵,以后可能没这个条件了!”慕容冲说道。 随后,他还是走到脸盆前洗了面,然后拿出谢玄的手帕擦下脸说:“不能辜负你的好意,难为你给我端水!” 谢玄轻叹一声说:“咱们回去吧,一夜未归恐怕军营会出乱子!” 慕容冲和他一起回去,快到大营两人才分开。 朱序蓦然看见谢玄,忙笑迎道:“将军想必是出去遛马了!” 谢玄就喜欢这个属下的聪明劲,看来提拔他没有错。 谢玄嗯一声道:“闲着无事,因此出去遛马打猎,军中没有什么事吧?” 朱序笑说:“没事,属下昨晚起来巡视了三回,都没有什么动静!” 谢玄非常感激,拍着他的肩膀说:“朱序,我如今只是一个先锋官,将来有朝一日做了大元帅一定重用你!” 朱序忙跪地道:“老大人乃当朝名将,谢大夫又是您的叔叔,公子将来一定能够飞黄腾达!属下这一辈子铁了心追随你!” 谢玄大笑,拉起他意味深长地说:“苟富贵,勿相忘!” 朱序抱拳说:“属下铭记在心!” 谢玄进入军帐,睡了一天。 夜晚时分他忍不住思念,犹豫着要不要去见慕容冲。这时,突然听到外面叫喊:“谢玄出来应战!” 谢玄一愣,心中大喜说:“臭小子,正想见你呢!” 谢玄骑马出去,他带了几个贴身侍卫,慕容冲喝道:“过来受死!” 谢玄看着他威风的样子,心想得捉弄他一下,然后策马走了过去。慕容冲一笑,谢玄突然一把抓住他从马上摔下,慕容冲啊一声叫,谢玄用□□抵住他说:“给我绑了!” 慕容冲大惊说:“你要杀我?” 谢玄哼一声说:“当然了,我一直想折磨你!” 随后慕容冲被押到大帐里绑到柱子上,一个士兵看谢玄不在,忍不住往慕容冲脸上摸了一把,慕容冲大怒道:“狗奴才,怎敢摸我?” 这时,谢玄进来,惊问道:“怎么了?” 慕容冲看着那士兵说:“这个东西竟敢摸我的脸!士可杀不可辱,不准侮辱我!” 谢玄拔出剑,一剑将那士兵刺死,然后喝道:“拖出去喂狗!”接着他又大喊道:“没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准进来!” 朱序听闻慕容冲被俘,刚想进帐听到谢玄如此大喊,又看里面一个士兵被拖出来,他细细问了一下经过,心中便大致明白了。 朱序调来重兵把守,然后开始巡夜。 谢玄看着慕容冲,慕容冲被绑在柱子上一笑说:“你敢抓我!谢玄!” 谢玄慢慢靠近他说:“不抓你,怎么把你弄进我的军帐来?” 慕容冲淡淡一笑,谢玄给他解开绳子说:“没摔疼你吧?” 慕容冲摸摸手腕道:“那倒没有,只是你吓到我了!” 谢玄给他倒了一杯酒压惊,然后说道:“有件事忘了告诉你,你明天一早带兵前去断桓温后路,他后路被抄必然退兵。然后你将他引到枋头,那边乃是绝地,慕容垂和你可以前后夹击!” 慕容冲高兴地说:“这样真的行吗?” 谢玄道:“你初次领兵,没有作战经验。兵法以正合、以奇胜,你去偷袭定能成功,何况还有我与你做内应!” 慕容冲端起酒喝了一口道:“好,等我建功立业,一定会回报你的!” 谢玄笑道:“晚上回去早点歇了,我等你凯旋而归!” 慕容冲嗯一声,又与他说了一会话,因为在军营中也不便久留。趁着夜色,谢玄匆忙将他送走。 第二天朱序对此事闭口不提,谢玄也心知肚明,对他更加感激。 ☆、第 10 章 再说桓温正和慕容垂在前线对峙呢,慕容冲突然从后面袭击枋头。桓温大惊,枋头可是粮道啊,是晋朝往前线送粮食的咽喉,一旦被截断意味着二十万大军没有粮草。 桓温立刻命谢玄拖住慕容垂,然后自己匆忙率领主力回救枋头。谢玄自然不会阻拦慕容垂,暗中撤掉兵马让慕容垂大军紧随其后。桓温连续赶路,终于在枋头遇见慕容冲。 看见慕容冲,桓温大吃一惊道:“好小子,你竟敢袭击我后方,企图断我粮道!” 慕容冲高声喊道:“桓温老贼,今日就是你丧命之地!” 桓温喝道:“给我杀!” 慕容冲身先士卒,以五万大军血战桓温。两人从中午一战血战到傍晚,桓温毕竟人多,开始占据上风。 这时慕容垂大军赶到,趁乱杀了过来,此时桓温惊吼道:“谢玄!谢玄小儿何在?” 桓温一看不见谢玄,气得哇哇直叫,慕容垂和慕容冲围着桓温从傍晚激战到天明,最终桓温大败而去。他收拾残余士兵一路往东晋狂奔,慕容垂紧追不舍,双方在黄河边又大战一回,此时军心已乱,桓温带着剩余的八万大军逃回晋朝。 谢玄听闻桓温死伤大半,不仅有些伤感,毕竟这十几万将士也是汉家男儿。可如果不这样做,难道真的让桓温灭了燕国?那样桓温自然会篡位,到时江南四大家族为了保卫晋朝必然会拼死反抗,到时不仅北方会得而复失,南方也会一片战火。 谢玄知道此中利害,一旦桓温篡位,晋朝内部必然分裂,国家将会更加衰败。现在桓温大败而逃,可谓是最好的结局。 谢玄带着手下一万兵马朝黄河岸边走去,防止慕容垂乘胜过河南下。 慕容垂当然知道谢玄还在,这个老狐狸在黄河边埋下重兵,准备消灭谢玄。 慕容冲问道:“叔叔,如今桓温已经大败而逃,咱们为何不回邺城,在这里埋下重兵意欲何为?” 慕容垂笑说:“冲儿,我真没想到你这个娇弱小王子能带兵!还奇思妙想地袭击桓温后路,叔叔很是高兴!如今谢玄还有一万兵马在后面,他必然也从这里退回东晋,我们就在这里将他消灭!” 慕容冲大惊,他说道:“不可,谢玄是我的好朋友。我这次袭击枋头,取得枋头大捷就是谢玄的主意,叔叔不可过河拆桥!” 慕容垂不悦地说:“这是什么话?谢玄乃是汉人,又为东晋朝廷效力,他早晚会成为我们燕国的心腹大患!不如趁此机会灭了他,以后也可以南下灭晋!” 慕容冲怒道:“我大燕国力弱小,西面又有前秦虎视眈眈,我们必须连晋抗秦。只要桓温一死将来肯定是谢安为相,杀了他侄儿两国怎么结盟抗秦?” 慕容垂寻思片刻道:“你说这话也不无道理!东晋毕竟不是心腹大患,如今前秦才是我们头号敌人!也罢,我就暂且放谢玄一条生路!” 慕容垂之子慕容令说:“何必放谢玄回去呢,不如把他扣下作为人质!” 慕容冲一愣,他也想留下谢玄,可如今不是他父皇当朝了,如果谢玄留下难免会招来杀身之祸。慕容冲忙说:“谢玄若是留下,恐怕皇上不会容他!” 正谈话间,谢玄已经来了。 谢玄拱手说:“祝贺你们枋头大捷,取得胜利!” 慕容垂疑惑说:“你身为晋朝先锋,为何要帮助我们燕国?” 谢玄道:“一是为了不让桓温篡位,避免晋朝发生内乱。二是为了两国能结盟抗秦,希望王爷回去劝劝皇帝!” 慕容垂叹气说:“当今皇上对我成见很深,又有慕容评这个草包辅政,我也实在无能为力!” 慕容令喝道:“谢玄,留下做人质,不准回去!” 谢玄冷笑说:“如今慕容伟当国,他昏庸无能,岂能容得下我?我一定要回晋朝,后会有期了!” 慕容垂捋须颔首,然后下令大军回京。慕容令瞅瞅慕容冲,一丝怪笑跟着他爹离开了。 谢玄策马来到慕容冲面前,慕容冲看着他不舍地说:“一定要走吧!” 谢玄点点头道:“等着我,桓温死了我就可以来见你了!” 慕容冲低着头,谢玄一阵伤感,他鼓足勇气把慕容冲的头发撩起,看着他白净的面容说:“我答应过你,一定带你去江南游玩,我绝不食言!” “我也会带你去塞北草原牧马放羊,我也不会食言!”慕容冲轻轻地说。 谢玄趴到慕容冲耳旁说:“回去之后闭门读书,不要任何封赏,更不要出来做官,以免遭到杀身之祸!” 慕容冲点点头:“我一切都听你的,你要早点来见我!” 谢玄看看四下无人,突然抓住他的手。慕容冲一惊看着他,眼睛不好意思地看向别处。 谢玄脸一红,轻轻地说:“我走了,别伤心!” 慕容冲甭着嘴,许久他说道:“你走吧,路上小心,到了建康记得给我写信!” 谢玄点点头,然后在慕容冲护送下顺利渡河,隔着黄河挥手与慕容冲告别。慕容冲站在黄河渡头,此时夕阳西下,两人无语凝噎、临风哽咽。 慕容垂和慕容冲回到邺城之后,慕容伟果然没有加封他们。 慕容冲牢记谢玄嘱咐,他躲在王府里读书弹琴,对于政治一概不理。慕容垂知道皇上猜忌他,交出兵权后也待在家里闭门谢客。前燕朝廷暂且相安无事,倒是东晋掀起一场波浪。 大败而回的桓温遭到满朝文武的攻击和弹劾,桓温把责任推给谢玄,他当着简文帝的面道:“陛下,都是谢玄没有阻拦住慕容垂,才使得他和慕容冲将我围在枋头,致使大军损失惨重!” 谢玄冷笑说:“丞相,你这话就不对了!你只给我一万兵马,我怎么能阻挡住慕容垂的二十万人马?你自己仓皇逃回国内,害得我差点没死在黄河渡口。我能率领一万先锋军全身而退,已经是大功一件了!” 皇帝忙说:“谢玄言之有理,丞相只给他一万兵马实在是难为他了。他不丢一兵一卒回来,可谓大功一件!传旨,加封谢玄为羽林将军,掌管京师兵马!” 皇帝的做法显然是利用谢玄控制京城禁卫军,防止桓温狗急跳墙。谢玄当即叩头谢恩,桓温阻止道:“羽林将军一直有我儿子桓玄担任,陛下怎能解除其职务?” 谢安出面说道:“丞相,你北伐失败,使朝廷损失十几万大军,朝廷不治你的罪已经是宽大为怀了。若是你不同意桓玄交出羽林将军职务,那么你本人就该为此次北伐失败负责!” 皇帝也说:“是啊,桓爱卿,让谢玄接替你儿子掌管京师禁卫军,算作对你的薄惩。至于桓玄,朕已经想好了,让他出任荆州刺史!” 荆州刺史也是一个手握实权的地方官员,显然皇帝以这个实权职务来换桓玄的京师禁卫军统领。 桓温战败,此时若是再讨价还价,说不定连丞相之位都保不住。他只得答应,简文帝大喜,立刻发布诏书。 谢玄退朝之后便接管了羽林将军之职,把整个京师建康城控制在手中,这样至少分走了桓温的部分兵权,使他一时之间更难以篡位称帝了。 北伐失利、篡位无望,又丢掉了京城的兵权,桓温更加气恼。再加上他年岁已高,每日长吁短叹,已经开始重病缠身了。就这样过了半个多月,桓温终于一命呜呼。 桓温的死使朝廷极为高兴,简文帝立刻下旨,加封谢安为侍中、录尚书事、兼领大司马。至此,谢安既担任丞相统领百官,又担任大司马统领所有军队。朝中的文武大权都在谢安手中,皇帝对他又极为信任,谢家风头至此超过排行第一的王家。 谢玄当然也水涨船高,被任命为光禄大夫、骠骑将军、兼领徐州刺史。北伐刚刚结束,国家正需要休养生息。于是,谢安决定与前燕重新结盟。 谢安派了朱序为使节,让他出使燕国。朱序办事稳重,是谢玄的心腹爱将,现在他不再是一个校尉了,而是担任了奉车都尉。 朱序马上要出使燕国了,谢玄将他私下召来说:“我有一知己慕容冲,现在在燕国不得志,饱受他哥哥猜忌。希望你这次出使燕国多替他周旋,如果能让他找机会出使东晋,我一定会感激你的!” 朱序何等聪明,忙说道:“属下能从一小卒升任校尉,如今又从校尉升任都尉全是将军的提拔,到了燕国属下一定尽力周旋,保慕容冲到江南和将军一聚!” 谢玄很是高兴,随后写了一封信交给他说:“亲自交给慕容冲,就说我在江南等他!” 朱序带了几名侍卫便出发了,一路上游山玩水也是十分开心。 来到燕国先拜见慕容伟,慕容伟看着朱序喝道:“你好大胆!你们东晋刚和我燕国交战失败,你就跑来乞求结盟!给朕拉出去砍了!” 朱序非常镇定地说:“看来陛下真的打算回东北老家了,燕国祖宗辛辛苦苦打下来的江山要毁于陛下之手了!” “放肆,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斩!”慕容伟道。 慕容垂忙拦住说:“陛下,且听他把话说完再杀也不迟!” 慕容伟点点头,朱序高声说:“桓温北伐,我晋朝失败,可是燕国现在怎样呢?陛下,你们刚经过战乱,现在急需要休养生息。可是燕国西边的前秦正虎视眈眈,准备吞并你们呢!陛下如果杀我,东晋就会与前秦结盟,到时我们一起攻打燕国,燕国马上就要灭亡!” “朕可以退回东北,回到龙城去!”慕容伟不在乎地说。 朱序又道:“苻坚野心很大,纵然取下中原也不会罢休,他一定会带兵打到东北,到那时陛下再逃到哪去?如果燕国现在和我们东晋结盟,咱们一起抵抗前秦,陛下又何愁皇位不保?” 慕容垂也说:“陛下,如今的局势和三国时期是一样的!当年魏蜀吴三分天下,蜀国和吴国联合起来抵抗魏国。如今三国之中我们燕国最弱,希望陛下效法蜀国实行结盟政策!” 慕容伟点点头,讥讽说:“三国的故事朕非常熟悉!当年就是司马懿、司马昭父子篡位,才夺了魏国的天下,是不是?” 朱序一愣,知道他说的是事实,可作为晋朝臣子肯定不能说司马懿、司马昭的坏话,毕竟他们是晋朝皇帝的祖宗。朱序微微一笑,非常有技巧地答道:“晋朝代魏和你们建立大燕一样,乃是天意!” 慕容伟看着慕容评说:“太傅,要不要和东晋结盟抗击前秦呢?” 此时,慕容垂跪地说:“陛下,应该放弃前嫌和晋朝结盟,否则我燕国将面临两面作战,怕有亡国之祸!” “朕没问你!你给我闭嘴!”慕容伟斥责道。 慕容垂吓得不敢吭声,只能看着慕容评。慕容评冷笑说:“晋国刚打完我们,现在又来谈结盟,简直是戏弄我们,陛下不可答应!” 慕容伟点头说:“没错,把朱序拉出去砍了,朕不与东晋结盟!” 朱序现在终于知道这个草包皇帝的水平了,还有一个辅政的草包太傅,这两人当国燕国没有不灭亡的道理。 士兵上前擒拿住朱序,准备将他拖出去砍了。 朱序脑子一转说:“江南美女,陛下也不想要吗?” 慕容伟一听,两眼放光说:“且慢,你说什么?” 朱序微微一笑说:“陛下,我江南多美女!如果燕国愿意与我们和好,我晋朝就会送二十个江南美女给陛下!至于太傅,也能得到一车金银珠宝!” 慕容伟大喜,慕容评也是十分高兴。这两人一个好色,一个贪财,朱序所说正是投其所好。 慕容伟忙说:“朕也知道江南出美女,比我们塞北的美女水灵多了!那好,你立刻让晋朝进贡美女五十个,朕立马答应结盟!” 朱序道:“外臣这就修书一封送去,半月之后美女珠宝就会送到!” 慕容伟立刻传旨让朱序住进驿站,然后宣布退朝。朱序松了一口气,要不是自己机灵真的被这昏君给杀了。慕容垂摇摇头,和朱序一起出去。 朱序对慕容垂说:“吴王你何等贤德,如今竟然不受皇帝重用。那慕容评乃是无德小人,你们的皇帝却对他言听计从!” 慕容垂叹气说:“都怪我当年曾反对立慕容伟为太子,才使得如今的皇帝非常讨厌我!” 朱序呵呵一笑说:“你当初反对立他为太子是正确的,可惜还是让这个慕容伟做了皇帝!” 慕容垂无言以对,反正他现在不受皇帝喜爱,虽然有韬略却不敢多说。 ☆、第 11 章 朱序住进了客栈,正想着晚上找机会去见慕容冲。他刚坐下喝口茶,突然外面有人敲门,匆忙打开门,正是慕容冲。 朱序大喜,慕容冲看着他问:“你是东晋的使臣吗?谢玄有没有让你带书信给我?” 朱序忙跪地叩头说:“外臣见过王子!” 慕容冲拉起他说:“你乃东晋臣子,不是我燕国子民,不必对我下跪。我就是想见谢玄,可惜他没来!” 朱序从怀里掏出一封信说:“谢玄如今出任了骠骑将军,他叔叔谢安更是出将入相,手握朝廷大权。以谢玄的身份,他现在实在不方便出使燕国,更何况我今天差点被你那皇帝哥哥给杀了!” 慕容冲点点头说:“我听说了!我那哥哥目光短浅,实在是难为你了!” 朱序道:“这封信就是谢玄将军给你的!” 慕容冲接过来慢慢读着,朱序站在一旁仔细看着他。此前虽然见过几次,可都是走马观花,这次细细瞧来总算一饱眼福了。 朱序心中暗自感叹道:“我也是久经世故之人,像这般俊美到不像话的小家雀还是第一次见到,难怪谢玄对他念兹在兹!” 想到这里,朱序禁不住面带坏笑,神思遐想地说出了“小家雀”三个字。 慕容冲已经看完信了,正在那里发呆,突然听到朱序说“小家雀”,便不解地问道:“小家雀是什么意思?” 朱序忙回过神来,说道:“小家雀是指美丽可爱、声音悦耳的小鸟,王子你是凤凰,用家雀形容您真是该死,臣一时失言了!” 慕容冲一笑说:“以后在我面前不要再称臣了,我说了我只是燕国王子,不是晋朝王子!” 朱序忙抱拳道:“属下遵命!” 慕容冲坐在胡椅上,朱序倒了一杯茶递了过来。慕容冲摇了摇头,又把信细细看了一遍,然后望着朱序说:“我能去江南吗?” 朱序肯定地说:“属下来之前答应过谢将军,一定想办法带你去江南!” 慕容冲咬着唇说:“要是能去江南,我愿意放弃王子之位,每天陪在他的左右!” 朱序眼珠子一转说:“王子,我这次出使就为燕国和东晋结盟。下一步棋就是挑拨燕国和前秦的关系,那时我就能说动你皇兄让你到江南了!” “前秦攻打我燕国,我就能去江南?我皇兄会答应吗?”慕容冲不信地问。 朱序低声道:“别看你那个草包哥哥趾高气扬,一旦发生战争他就束手无策。现在前秦苻坚势大,有统一天下之志。到时我会说服你哥哥让你去东晋做人质,你就可以跟我一起去江南了!” 慕容冲面露喜色,舒了一口气说:“朱都尉真是聪明绝顶!那好,我等你做成此事!” 朱序嘱咐他说:“王子不可再来找我,一旦被你哥哥知道会以为你勾结外人,那就危险了!你快回去,禁闭府门等我的好消息!” 慕容冲回去之后仍然是韬光养晦,朱序忙将这里的事情写好密信送回去。 谢玄收到信之后与叔叔谢安商议,谢安当即同意了朱序的意见。 随后,东晋以“和亲”为名,选派了三十名美女送到燕国。三十这个数字也是仔细思考的,朱序提议给二十名美女,慕容伟要五十个,谢安折中给三十个美女。至于金银则多给一些,让朱序贿赂燕国大臣。包括慕容评在内,很多燕国大臣都收到金银,他们自然也替朱序说好话。 慕容伟这个饭桶,看见江南美女十分开心,把这些美女全纳入后宫夜夜寻欢。 为了早日让慕容冲南下,谢玄派了一队士兵装扮成燕国人的样子,让他们去袭击前秦。 再说前秦,苻坚篡位后和王猛同心协力,将国家经营的非常强大。桓温北伐时,苻坚就想趁机攻打燕国,准备一举统一北方。结果王猛阻止了他,让苻坚耐住性子积蓄国力,让东晋和前燕互相厮杀,自己好坐收渔翁之利。 现在前燕刚打完仗,正是东进的好时机。王猛听说燕国主动派兵在边界袭扰,便立刻奏请出兵。苻坚已经等待多时了,现在王猛让他出兵自然十分高兴。 苻坚摸着假胡子,一脸邪淫地说道:“朕听说燕国的慕容冲和他姐姐慕容婉儿十分美丽,朕将来灭了燕国一定将这姐弟俩纳入后宫!” 王猛心中一阵冷笑,苻坚已经成太监了,不知道他还要后宫干什么? 随后,苻坚亲率四十万大军出征,以邓羌为先锋,王猛为军师。 前秦进攻的消息传来,慕容伟惊惧不已,连忙命慕容垂再次领兵对阵。慕容垂为了国家只得硬着头皮带着儿子再上战场。 慕容垂虽然善战,可因为皇帝猜忌,只给他二十万大军,所以他这仗很难打。慕容垂命儿子慕容令为先锋,带兵火速迎战。 邓羌骑马杀来,两人经过一番厮杀,打了个平手。慕容垂兵少,在上党一带只守不攻。 苻坚大军一时间无法前进,面对着对方高大的城墙他一筹莫展。 苻坚问道:“丞相,如今慕容垂死守上党、闭门不战,该如何是好?” 王猛脸上闪过一丝阴冷,他幽幽地说:“可让邓羌将军率兵攻打晋城,陛下假装领兵后撤。晋城一旦被围,慕容垂必然前去救援,然后陛下可一举拿下上党!” 苻坚大喜,立刻命邓羌攻打晋城,自己则假装撤退,然后偷偷埋伏于山林之中。慕容垂派人打听苻坚消息,得知他已经退去,又听说邓羌去攻打晋城,心中不安。 慕容垂对儿子说:“令儿,我去救晋城,你防守上党不可出战。万一苻坚前来攻城,你就放箭!” 慕容令忙说:“父亲只管前去!” 慕容垂领着一队人马火速去救晋城,那边苻坚带领军队去攻城。王猛立刻献计说:“慕容令肯定在守城,可让军队换上燕国服饰,假装慕容垂士兵骗入城内!” 苻坚依计而行,前秦士兵换了鲜卑衣服,假装慕容垂军队要求入城。慕容令也不是一般人物,他纳闷道:“我父亲刚走,怎么又回来了,难道其中有诈?” 他仔细观看城下士兵,发现那些士兵皮肤黑黄,慕容令哈哈大笑说:“你们这些氐族蛮子,还敢冒充我鲜卑军队!岂不闻白皮鲜卑之说?我们鲜卑男儿个个皮肤白皙,容貌俊美。而你们氐族、羌族个个相貌黝黑,你们换得了衣服换不了皮啊,给我射箭!” 很快,城池上箭如雨下,苻坚忙命撤退。 王猛惊叹说:“没想到慕容垂的儿子慕容令这么聪明,我真是低估了这小子!” 苻坚气急败坏地说:“现在如何是好?” 王猛道:“陛下不必气恼,我还有一计一定能拿下上党!” 苻坚忙问:“什么计策?” 王猛面露凶相,他捋着一把花白的胡子说:“可挖地道攻城!此处土质松软,若从地下进攻必能破城!” 苻坚驻扎军队,将上党城团团围住,然后命军队每天夜晚暗中挖地道。 那边慕容垂去救晋城,和邓羌相遇双方血战一回。慕容垂一时不能取胜,便在山下安营扎寨,准备与晋城士兵一起攻击邓羌。 上党这边,苻坚动用几十万大军,仅仅三天就在上党城下挖了一条地道。慕容令还不得知,每日只是照常巡视。 这天晚上,四更时分苻坚士兵从地道秘密进入城内,随后到处放火,趁乱打开城门。慕容令被杀个措手不及,丢掉城池率领残兵逃跑了。 苻坚轻松拿下上党,摆宴庆祝。 那边慕容垂听说丢了上党,忙和儿子慕容令合力击败邓羌,躲入晋城不出。 慕容垂看无法抵挡,立刻写了一本奏折给慕容伟,要求朝廷派兵。慕容伟不信任慕容垂,担心他手握大军造反,于是犹豫不定。 这时,朱序出场了。他私下求见慕容伟,说有妙计退敌。 慕容伟将他招来,朱序道:“吴王慕容垂在前方战败,丢了上党,陛下是否再增兵呢?” 慕容伟那白皙的脸上现出一丝尴尬,他想了想说:“朕不会增兵,吴王慕容垂手握重兵会谋反的!” 朱序心中大喜,忙自信地说:“臣可以让陛下不增兵就能打退前秦!” 慕容伟高兴地说:“快说,不要卖关子!” 朱序上前一步,弓腰低声说:“如今燕晋两国已经结成同盟,何不让我东晋派兵援助?” 慕容伟瞪大眼睛说:“谢安愿意派兵帮助我们吗?” 朱序晃下脑袋说:“陛下不妨一试!” 慕容伟忙写了一封信求救,希望谢安派兵救援他们。谢安将此信交给谢玄处理,谢玄一笑然后回信一封。 慕容伟收到谢玄的回信,里面这样写道:“若要我东晋出兵,你们燕国必须派一位王子到建康做人质!只要人质一到,我们晋朝马上就会出兵,与你们联合抗秦!” 慕容伟对朱序说:“这是你们晋朝刚送来的回信,说要派一位王子过去做人质,你看派谁去?” 朱序故作沉思,然后说:“做人质恐怕没有谁愿意去!不如让陛下你的弟弟慕容冲前去!” 慕容伟眯着眼睛说:“那小子愿意去吗?再说他母亲毕竟是太后,恐怕太后也不会答应!” 朱序笑说:“我听说先帝在时,最宠爱慕容冲,您的皇太子之位也差点被他给抢去。现在派慕容冲为人质,到了晋朝凶多吉少,万一他死在江南你就少一个心腹之患!既可以除掉心腹之患,又能使陛下不背负杀弟的骂名,岂不是一举两得!” 慕容伟一听心花怒放,连连称赞说:“真是好计!慕容冲当初若不是年幼,我父皇就立他为太子了。把他赶到江南做人质,死在那里朕就少了一个对手!好,就这么办!” 慕容伟下旨,让慕容冲为人质前往东晋。慕容冲听后大喜,他趁机提出见自己母亲和姐姐一面,慕容伟故作宽宏地答应了。 进入宫中,太后看见慕容冲一把抱住他,哭得不能自已。 慕容冲跪在地上哭道:“母后,儿臣不能常在您左右尽孝了!” 慕容婉儿也禁不住抹泪抽泣,太后拉起他叹息说:“你父皇去世,如今咱们不受新帝待见,冲儿你要保护好自己,不要以母后为念!” 慕容冲含泪点点头,然后强颜欢笑。 太后和清河公主与慕容冲坐在一起,三人吃了一顿午饭。 坐了一会,慕容冲便把做人质的事说了。 太后大惊,死活不答应。慕容冲好生安慰,说了一些“申生在内而亡,重耳在外而安”之类的话,太后终于释然了。因为慕容冲不答应就是抗旨,马上就会有性命危险,还不如让他到江南去躲躲。 慕容冲辞别母姐,坐了马车持节出使晋朝了。谢玄听说慕容冲前来,便骑马率领大队在徐州迎接。 刚过了黄河,慕容冲便看见一支乐队,车马极为繁盛。谢玄袖子一挥,乐队开始奏乐。如今他出任大将军,叔叔又是丞相,可谓人逢喜事精神爽。谢玄站在黄河渡口,一身白衣素袍,手握宝剑,更显得气宇轩昂。 ☆、第 12 章 慕容冲的车马从船上下来,谢玄看着他一笑,两人终于又相见了。 “从来没有到过江南,今日愿望终于实现了!”慕容冲笑说。 谢玄灿然一笑,柔情地看着他说:“上马吧,咱俩边走边说,到了江南我陪你看风景!” 慕容冲骑了红马,谢玄与他并驾齐驱。两人走在最前面,后面是车队和乐队。 “你来得正好,如今是秋天!”谢玄悠然地看着漫天飘叶。 “秋天毕竟不似春天热闹!”慕容冲脆脆地答道。 “春天固然热闹,可让人浮躁。还是秋天的江南蟹黄鱼肥,雁鸣天清!”说着,谢玄指向远处道:“快看,那是云龙湖,我陪你一游如何?” “咱们会不会误了行程,皇帝怪罪?”慕容冲眺望着远方道。 谢玄笑说:“如今我叔叔大权独揽,让你来江南本就是玩的,你还真以为自己是人质啊!” 慕容冲微笑不语,两人一同来到云龙湖,谢玄划了一叶轻舟向湖水深处走去。 慕容冲显得有些紧张,谢玄看着他说:“你晕船吗?” “什么是晕船?”慕容冲坐着不敢动。 谢玄缓缓撑着船说:“就是船一动禁不住恶心呕吐,肚子里不舒服!” 慕容冲脸上一丝尴尬,他说道:“我只是有些害怕,这是第一次坐船!” 谢玄伸出手,一脸明媚地说:“把手给我,站起来!” 慕容冲抓着船帮,两腿发颤。 “来吧,冲儿,相信我!”谢玄静静地看着他。 慕容冲把手伸过来,谢玄抓住他的手,慕容冲缓缓站起。 “不害怕吧!”谢玄眼睛直直看着他道。 “好多了!”慕容冲握着他的手轻轻一笑。 这时,一阵风刮来,船猛然晃动了一下,慕容冲啊一声叫赶忙抱住谢玄。 “别害怕,翻不了!”谢玄趴他耳朵上呢喃地说。 紧紧抱着他,谢玄呼吸急促,心砰砰跳着,全身血液涌上头顶。慕容冲黄袍吹动,手臂洁白,淡淡的香味让谢玄神清气爽。 慕容冲体态修长,虽然身子软绵柔嫩,抱在怀里却有一股阳刚之气,完全看不出一丝娇弱。他那外柔内刚的样子,伴着雄性的阴柔,让谢玄有些迷乱。 两人第一次贴在一起,呼吸相通,四目相对。 谢玄比他略高,得以低头凝视他。 慕容冲一阵紧张,轻轻松开他,身子有些晃动,又有些害怕。 谢玄单手抓住他的胳膊,深情看着他,咬着唇露出一丝坏笑。 慕容冲脸色有些苍白,他还是努力克制住自己说:“我不是怕死,我是怕水里有恶龙!” “恶龙?”谢玄瞪着眼睛,有些好笑地看着他问。 慕容冲点点头,非常认真地说:“我经常担心那种深水湖里有蛟龙出现,以前宫里有个老妈妈给我讲过一个故事,就是说的水里出了恶龙的事!” 谢玄觉得他此刻像个孩子,竟然相信湖里有恶龙。 “那好,能给我说一下吗?”谢玄道。 慕容冲点点头,两手紧紧抓着他的胳膊深吸一口气,看看那深绿色的湖水禁不住把身子靠他更近了。 谢玄几乎和他贴在一起,他粉白水嫩的脸几乎要碰到自己的唇,因为两人个子都很高且相差不大,所以彼此能感受到对方的呼吸。 “我想坐下!”慕容冲闪着眼睛,抬起头看着谢玄,似乎有一些哀求。 谢玄一笑,他喜欢慕容冲俊美中带点求饶的样子,这让他有种想“欺负”他的冲动。 “你要求我才行!”谢玄调戏地说。 慕容冲啊张了张嘴,他浅笑说:“你这么坏啊!利用我怕水欺负我!” “我只是喜欢看你让人爱怜的样子!”谢玄顿了一下,心里有一种很舒服却又愧疚的感觉。 很舒服是因为他觉得自己欺负了慕容冲,有一种将美好东西占有的感觉,这符合男人征服欲的本能。而慕容冲哀求他,这会让谢玄有种控制他的感觉,所以他要慕容冲在自己面前展现脆弱,表现服从。 而愧疚呢?是因为太爱他了,正因为爱所以这种欺负占有使得谢玄愧疚。 慕容冲露出一丝委屈,用清澈如水的眼睛看着他,轻轻地乞求说:“我真的害怕,你别吓我,好吗?我求你了!” 看着慕容冲那洁白动人的脸,还有骨子里高傲的神态,谢玄感觉很爽,突然一种冲动涌上心头。 谢玄使劲拦腰抱住他,慕容冲一惊睁大眼睛,长长的睫毛忽闪着。谢玄脸一红,不知道是因为害羞还是因为血脉偾张,总之他本能地吻住了他…… 慕容冲震撼不已,身子僵住,手抓着他的袖子害怕而又激动…… 平时傲娇的小王子,被谢玄突然的袭击吓住了。谢玄一直是翩翩君子,没想到竟然也趁人之危,竟然也在他乞求之际,利用他的脆弱亲吻他。 慕容冲脑子一片空白,他心里很矛盾,可是身体很舒服。从心里来说,他排斥和任何人的亲近,因为自小很多人都想占他便宜。 从身体来说,他非常喜欢谢玄的蹂-躏,是的,确切的说就是这种感觉。慕容冲不喜欢任何人,他从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任何人。可是当见了谢玄时,心里出现了神秘的变化。 有一次,谢玄递东西时碰了一下他的手,若是别人他肯定会反感,而谢玄却不同,慕容冲却很喜欢、很渴望、很回味那种微妙的感觉。这是一种无法用语言表达的感觉,一个不经意的触碰,会让他大半天都记住那片刻的细腻和心动…… 慕容冲感觉到一种清新,嘴里被塞满,一股霸道的袭击在他嘴里翻滚。他那柔软的舌头,如同面片一般被对方使劲含住,慕容冲嗯一声,挣扎了一下。谢玄这才松开,慕容冲那血红的唇湿漉漉的,两人都不好意思地看着对方。 凝视片刻,谢玄忙装作无事地看着湖面说:“讲故事啊,我喜欢听你讲故事!” 慕容冲咽了下口水,舌头有些发麻,身体里带着兴奋,刚才被死死抱住的感觉十分舒服。他努力忍住窘样,然后平复一下心情,露出结拜的牙齿道:“好吧,我给你讲故事!” 谢玄这才敢扭过头来看他,慕容冲小心坐下,然后眺望着远方,两人都避免目光相对。 谢玄抿嘴轻笑,低着头,脸色通红。 慕容冲则咂巴下嘴,看着船外面的天空说起少年的故事。 “一个非常漂亮的男孩在湖边玩耍,一个扎着两只辫子的小女孩划船过来,女孩请他到船上玩,男孩便上去了。那艘小船划了很久,两人说说笑笑,已经忘了时间。这个男孩对女孩很好,还把自己带的糖果给她吃,小女孩很是感动。等船来到湖中心的时候,小女孩说‘湖水下面都是龙,我们看不见它们,但它们能看见我们’。小男孩就笑她胡说,女孩看着他严肃道‘这些龙是蟒蛇所化,也叫龙蛇,需要吃一个俊美的男孩才能成为真龙’。 小男孩听了脸色突然凝固,那女孩看着他便道‘我本来是想吃了你的,可你天性善良,我决定放过你。下面都是我的族人,未时一刻的时候黑水会变清,你就能看见他们了。如果他们想出来吃你,你就把这个猪脸的面具戴在脸上,千万不要摘下来。等我那些族人走后,这艘船会送你上岸!’” 慕容冲说这话时脸上充满了回忆,谢玄觉得他很有趣,点了点头道:“继续说啊,我听着呢!” 慕容冲眨眨眼睛,又小心翼翼地看看周围的湖水。谢玄柔情一笑,调侃打趣说:“如果有龙,我会拼死保护你的!” 慕容冲脸一红,继续讲道:“那个小男孩就把猪面具接了过来,不解地问小女孩‘为什么戴个猪脸面具就没事了?’女孩告诉他‘我们龙的天敌是猪,民间也有猪吃龙的说法,所谓猪遇龙、食无穷!猪一见到龙肚子会变大,一口就能把龙吞到肚里去,你戴好这个猪脸面具就没事了!’说完,那小女孩跳到湖里不见了。 过了一会,湖水果然变清,水下面有几十条龙张牙舞爪。它们从水里钻出来飞到空中,张开血盆大口来吃男孩。男孩忙把猪脸面具戴上,那些龙看见男孩有一张猪脸非常害怕,它们在空中嚎叫碰撞,争先恐后地跳跑了。过了一会,一股风把船吹到岸边,男孩战战兢兢正想上岸,突然发现船上有东西金光闪闪。他捡起来一看原来是那些龙碰撞时掉下来的鳞片,男孩拿回家卖了好多钱,至此大富大贵,后来还做了大官!” 谢玄听了哈哈一笑说:“这个故事真好,我喜欢!” 慕容冲还是一脸认真地说:“我真的相信水下面有龙!” 谢玄把他拉到船头,脱了衣服说:“我这就跳下去给你看!” 慕容冲叫道:“不要,危险!” 他刚喊完,扑通一声谢玄已经跳入水里了。慕容凝视着深水,他看看四周竟然一丝波浪都没有。 “谢玄,你出来,别吓我!”慕容冲近乎哭泣地说。 喊完之后又四下查看,还是没有一人。 慕容冲嘴唇发白,他看着湖面高声说:“你要是再不出来,我也跳下去!” 这时,还是不见谢玄。 慕容冲几乎崩溃了,他叫道:“你别闹了,我真的跳下去了!” 又等了一会,慕容冲闭上眼睛,他刚要跳,突然谢玄从水面浮出喊道:“别跳,我在这!” 慕容冲睁开眼看着他,长吁一口气。 谢玄敏捷地上来,光洁的身子柔韧有力。 慕容冲看着他,禁不住脸红心跳,忙把目光从他身体移开道:“你吓死我了!” 谢玄一笑说:“我只是想告诉你没什么好怕的,我们所有的恐惧都是夸大的,真经历了也觉得没什么!” 慕容冲觉得有理,他点点头说:“你说的很对,很多恐惧都是夸大的,其实真经历了也没什么!我会记住这句话的,我们连死都不怕还怕什么?” “我们不怕死,我们只是害怕失去和痛苦!”谢玄穿上衣服说。 “我来划船!”慕容冲拿起一根船桨,他划破波浪,小船勇敢地朝前飞去。 和谢玄在一起,慕容冲感到自己有了莫大的勇气,以前他的父母总是告诉他:“这不要做、那太危险、保护好你自己……” 现在慕容冲知道了,自己是个男人,他最需要的是勇气和强大,在谢玄这里他似乎做到了。 小船在水中荡漾着,慕容冲不再害怕那深不见底、绿色泛黑的湖水了,他也不再相信下面有蛟龙了,即使真的有他也会成为屠龙勇士的! 在云龙湖玩了半天,谢玄和他骑马继续南下。 过了徐州一路来到扬州,在这里慕容冲终于领会到江南好风光。 这里已经是江南的核心地区了,很多人看见慕容冲都禁不住出来围观,大有当年潘安掷果盈车的架势。整个扬州城围得水泄不通,慕容冲十分无奈,他求助地看了谢玄一眼。 谢玄道:“我们江南百姓虽然性情率真,可绝不是不懂礼数之人,你放心好了,不会有人轻薄你的!” 慕容冲放下心来,他与大家一一打招呼,放下王子的架子在酒馆与人吃饭聊天。很快,慕容冲的姿色与气度就征服了整个东晋。在扬州又玩了半月,两人直下苏州。 谢玄与慕容冲一起去寺庙参禅拜佛,一起吃东晋美食,参加名士的清谈。 这日中午,慕容冲与谢玄在山林间闲逛,突然一阵笛声传来,曲调悠远宁静、响彻山林。 他两人矗立树林之中,静静听着笛声,那笛声使得他们整个身体如同飘扬在海水之中。笛声时而清脆婉转,时而悲伤激扬,听者呆若木鸡,可内心起伏犹如经历了整个一生一世。他们脑海里浮现出世间繁华,又掠过人生困苦,走过快乐美好,最后归于一堆山石……。万物的常态乃是宁静,所有的喧闹只是一种境界和精神而已,若有此可以无身。 他俩本就是聪慧之人,笛声中的禅意已经让其有所触动,许久笛声落下。那人收起玉笛,随后抖了抖身上的鹤氅便不见了。慕容冲匆忙追去,只见那人已经在山中消失了。 “此人是谁?”慕容冲问道。 “笛圣桓伊!刚才所吹奏曲子乃梅花三弄!”谢玄道。 慕容冲禁不住深深叹息道:“江南果真处处有高山名士!魏晋风流,潇洒若仙啊!” ☆、第 13 章 经过一番闲游,两人终于来到建康城。还没进城,只见一辆黑马驻扎郊外,一个温婉清秀的女子站在那里。 谢玄大喜说:“这是我姐姐谢道韫!” “莫非是有咏絮之才的谢大小姐?”慕容冲问道。 谢玄点点头说:“是的!去岁冬天小年之夜,大雪纷飞。我叔叔谢安与众人酒后回家,看着漫天大雪不仅诗兴大发,便随口问道‘白雪纷纷何所似?’大哥谢朗说‘撒盐空中差可拟’,我姐道韫却说‘未若柳絮因风起’。众人皆以我姐之才在大哥之上,可谓巾帼不让须眉!” 慕容冲一笑说:“我一向知道江南多才子,没想到江南也多才女!” 两人快步来到谢道韫面前,谢玄说道:“姐姐,这是慕容冲王子!” 慕容冲一见谢道韫,只见她娥眉粉黛、身若垂绦,柔媚中有浩然之气、大度中藏聪慧之秀。 慕容冲忙抱拳行礼道:“见过谢小姐!” 谢道韫神色淡定,简单欠身一礼说:“我晋朝人士多豁达豪放、不拘礼数,希望王子殿下入乡随俗,在儒道之间允执厥中便可!” 慕容冲心中一惊,这女子举止言谈既有恰到好处的儒家礼数,又有道家超凡脱俗的洒脱。“允执厥中”四字形容她最好不过。 慕容冲挥袖而笑说:“并非与小姐多礼,只是我们胡人历来尚武,并不懂儒道法墨。小弟到江南也是现学现卖,所谓注重礼仪不过是不想让你们汉人瞧不起罢了!” 谢道韫笑道:“公子真是率直,甚好!” 慕容冲指着她的黑马道:“没想到小姐还善于骑马,不知道是南朝有此风俗,还是小姐有此性情?” 谢道韫一笑说:“既有此风俗,也有此性情!” 慕容冲点点头,他觉得谢道韫的说话技巧不逊与谢玄,甚至在他之上。 谢玄乃是精细之人,他原以为自己的姐姐见到慕容冲纵然不会惊呼狂奔,也会大喜发呆,没想到她竟然如此淡定,仿佛见一位老朋友一般。 三人骑了马一起赶路,谢道韫对慕容冲不卑不亢、视若常人,这让谢玄心中疑惑。看看慕容冲,他那绝世容颜在秋风中更显得光彩夺目,按照常理谢道韫不该无动于衷啊? 想到这里,谢玄便用话试探谢道韫:“我江南山灵水秀,竟然没有生出如慕容冲这般天下第一的美男!哎,难怪我晋朝江山只剩半壁!” 慕容冲也不搭话,他隔着谢玄看了一眼谢道韫,想看看她怎么回答。毕竟天下所有初次见慕容冲的人都要赞美一番,而谢道韫竟然对他那直击心灵的美貌闭口不提,实在有悖常理! 谢道韫淡淡地说:“晋失半壁江山,乃八王之乱、皇室内讧所致,与容貌有何关系?妇有四德、士有百行,皆以品德为首,何必只重容貌而轻视品行?” 谢玄羞愧不已,不再试探。 三人一路上只简单说些花好月圆、名士言谈而已,很快便到了谢家大院。 谢玄的父亲谢奕已经去世了,谢玄和姐姐谢道韫有叔叔谢安抚养教导。如今他们姐弟长大了,便从叔叔家搬出来,另行修建了一处雁鸣别院居住。 三人到了别院,只见一人披着袍子伫立于亭子之下。 谢道韫忙上前说:“叔叔也在!” 谢安过来仔细端详着慕容冲说:“果真是天下第一美男,王子在侧,谢家宝树无色也!” 谢玄一笑说:“叔叔说的是实话,所谓瓦砾在前,珠玉在后。我这棵宝树,远远不及慕容天下秀!” 慕容冲拱手笑说:“晚辈见过丞相!名门士族、当朝相国,冲久闻大名!今日得见谢公,犹如比丘终见佛祖!” 谢安捋须仰天大笑,他指指桌子上的酒菜说:“不是为你们接风的,只是想和你们这些可畏后生一谈风雅!” 四人一起坐了,谢安端起酒杯先饮了一杯。 慕容冲端着杯子正想敬酒,谢安摆摆手说:“敬酒乃俗人所为,王子也是性情之士,切莫如此!今日只管痛饮,醉了就席地大睡,醒来便赏花观月!” 慕容冲不再拘谨,看来晋朝人士的风流不是虚的,作为江东名士之首,谢安也是如此天然真诚,他内心十分欢喜。 谢安放下玉箸说道:“晋燕结盟,共同抗秦乃是上策。王子殿下在这里居住,有我谢安在没人敢伤害你!” 慕容冲点点头,也不致谢,只是简单说了一下前燕的政治和人物,这些东西谢安已经知道了,可是从慕容冲口中说出还是颇有新意。 闲谈一会,谢安又饮了一碗,然后有些醉意地说:“我在这里,你们终究不便,现在酒足饭饱正好离去,千万不要相送!” 谢玄和谢道韫起来站在一边,也不挽留。慕容冲拱拱手,谢安头也不回,高声作歌、踉踉跄跄地走了。 在谢安的气场影响下,慕容冲也喝了不少酒,现在神色微醉,清风吹来面色红润。 谢道韫用那挑角杏眼轻轻掠了一下慕容冲,眼中呈现出欣喜之意。谢玄看在眼里嘴角一动,然后借口小解离开。 慕容冲半靠在柱子上,身下的席子松软舒服,禁不住有些睡意,便闭上了眼睛。谢道韫解下身上的披风盖在慕容冲身上,然后死死盯着他看。 谢玄并没有去厕所小解,只是到清水池边洗洗脸而已,他此时已经回来,站在亭子后面假山中,望着这边发生的一切。 他那聪明而有才学的姐姐,现在目不转睛地看着慕容冲,虽然没有一句赞美之语,可她那神情确是从未有过的。 谢玄心头一沉,觉得有些头晕。他悄然离开,进入自己的屋内去睡觉。 慕容冲动了一下身子,手臂滑出披风,手腕上露出谢玄赠送的南红玛瑙手链。谢道韫看了大惊,她咬着红唇,细思许久,心中已经如同明镜。 慕容冲酒后更加帅气清俊,高鼻红唇、神情迷离,一身绣龙软袍衬托的身体更加柔韧。 谢道韫等了半天不见谢玄,便唤来仆人四下寻找,仆人告诉她谢玄酒醉睡了。谢道韫扶起慕容冲,然后将他送入准备好的檀木大厢房中。这厢房就在谢道韫隔壁,与谢玄房屋对隔着一个花圃。 谢玄根本没有入睡,他躺在床上已经从窗户里把对面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谢玄闭上眼睛、托着额头养神,心中有些不快。 过了一会谢道韫推门进来,谢玄也不睁眼。 谢道韫嘴角一丝微笑,声音有些严厉地说:“大白天何必躺着?” 谢玄睁开眼看是她,便说道:“酒喝多了,赶路又有些疲乏,所以闭目养神!” 谢道韫倒了一杯水给他说:“你向来酒量很好,身子骨又天生结实,干嘛学人家闭目养神?坐好了,起来说话!” 谢玄看瞒她不过,便起来靠在床头说:“姐姐并不喜欢清谈,今日怎么这么多话?” 谢道韫整了整披风,语气平缓地说:“并非我话多,只是你朋友来了,禁不住多聊几句而已!” 谢玄不语,然后掀起袖子露出慕容冲送的紫金玉佩。 谢道韫心中又一惊,还是面无变色,非常平静地说起了燕国的一些宫廷政变和慕容冲将来处境艰难之类的话语。说完这些,她便问谢玄有何看法? 谢玄对此也不多说,只是以一句“各安天命”来应付。 随后,屋内沉静多了。 谢玄把玩着手中的青瓷茶杯,突然反问道:“慕容冲以后就留在晋朝,你觉得可以吗?” 谢道韫一惊,只见谢玄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 “我不懂政治!”谢道韫品了一口茶,看着窗外说。 “可是你刚才说的慕容冲处境艰难,分明是非常准确的判断!他哥哥慕容伟昏庸无能,慕容垂父子野心勃勃,而慕容冲形单影只、生性善良,将来亡国亡家也不是没有可能的!你既然有此见识,为何说不懂政治?”谢玄一个反杀,逼着姐姐表态。 谢道韫身子一怔,放下茶杯答非所问地说:“好好在朝为官,不要辜负了叔叔的厚望,家族中兴还要靠你们这些芝兰玉树!”说完,谢道韫起身便走。 谢玄看着姐姐出去,摇头叹口气,然后蒙头大睡。 傍晚时分,该吃晚饭了。 三人又坐在一块,慕容冲说道:“玄哥,我以后就住在这个上等的檀木香屋吗?” 谢玄看看谢道韫,低头吃着说:“不知道!” 谢道韫用勺子舀了一些汤到小碗里,眼也不看他道:“你那边空屋很多,可是不够尊贵。把我隔壁这间最好的檀木房间给他住,才不失待客之道!” 谢玄抬头,看着姐姐说:“那间房是供你出嫁以后,回家省亲时住的!我之前要住,你都不愿意。现在让冲儿住了,你将来的夫君会不会生气?” 慕容冲一听忙说:“既然是小姐回娘家省亲住的,我可不敢糟蹋,鸠占鹊巢小弟十分为难!” 谢道韫抬起头一笑说:“父母都不在了,还省什么亲?就一个弟弟在这里,难道回来没地方住不成?况且出嫁之事还非常遥远,玄儿你不该说这个!” 说着,她白了谢玄一眼,面不改色地吃着饭菜。 谢玄夹起菜,放到慕容冲碗里说:“冲儿,多吃点!” 慕容冲点点头,大口吃着说:“真好吃!” 三人正吃着,突然一阵车马喧哗声传来,一大群白衣宦官拥入院子里。 他们忙出来观看,只见一个为首的黑面宦官尖声叫道:“哪个是鲜卑的慕容冲?我们东华公主召见!” 慕容冲忙上前搭话说:“在下燕国慕容冲!” 这宦官见了慕容冲一脸佞笑,两眼大睁,拍手呆叫道:“好俊的哥儿!”说着禁不住伸手来抓慕容冲,谢玄一把擒住那宦官的手说:“张公公,何事劳公主召见?” 宦官一笑说:“公主就是想见见王子,不为别的!公主殿下还吩咐了,若是谢郎在可同往!” 谢道韫忙说:“好久未给公主请安了,我也一同前往吧!” 他们三人一起乘着车马进了皇宫。 此时,皇宫内灯火通明,一派威严奢侈。 东华公主浓妆艳抹地坐在殿中,谢玄姐弟叩头请安。慕容冲毕竟是王子之尊,他只屈身拱手行礼。 “慕容王子抬起头来!”东华公主说。 慕容冲抬头直视着她,东华公主猛地哆嗦一下,似乎吓了一跳。只见她面色发呆、呼吸急骤,嗖一下起身,眼睛死死看着他快步过来,然后转着圈子打量他。 慕容冲挺直胸膛任她肆意观看,东华公主转了七八圈,摇摇头深吸一口气凝望着他。 慕容冲有些不自在了,以前看他的女人多了,但是像东华公主这般肆无忌惮者还从未见过。 谢玄和谢道韫跪在地上,斜眼瞅着公主心中一阵蔑视。 上国公主,礼仪气度竟然不如谢家之女,难怪晋朝虚弱无力。 慕容冲看这公主仍不罢休,还是盯着他歪头看着,那样子简直如傻瓜一般。 慕容冲忍不住了,狠狠地怼道:“公主看够了没有?这样瞅着别国王子看来看去,似乎不是皇家体面!” 东华公主又羞又恨,她扯起衣服,回到座上厉声说:“谢玄免礼!” 谢玄起来背着手,对她爱答不理的样子。 谢道韫一愣有些犹豫,不知道该起还是不该起。她立刻说:“公主未曾宣召,民女擅自觐见还请殿下恕罪!” 东华公主这才醒悟过来,忙说:“你是常客,不必多礼!” 谢道韫经常入宫陪公主聊天,所以她才敢主动觐见。 ☆、第 14 章 东华公主看着慕容冲说:“你确实比谢玄还要俊美,之前本宫曾对皇上说要招谢郎为婿,今日看来要招你做驸马才对!” 谢玄心中一阵冷笑,露出不屑。 慕容冲更是面带鄙夷地说:“公主殿下,招驸马乃是皇室把公主下嫁给臣子,是以尊就卑,这才叫招驸马。我是王子,你是公主,咱俩都一样的身份,何来招驸马之说?自古王子与公主成婚叫和亲或联姻,需要两国共同商议决定,岂是一人一国单方面说了算的?” 慕容冲这话说得非常不客气,三言两句就警告东华公主在他面前摆正自己的位子。 慕容冲如此不卑不亢,谢玄和谢道韫都暗自赞叹。 东华公主态度软和下来,她娇滴滴地说:“难道我这个大晋公主还配不上你这个番邦的王子不成?” 慕容冲侧身看看窗外,懒洋洋地敷衍说:“即使平民百姓也认为自己的孩子是最好的,别人再高贵也与自己无关,天下何来番邦之说?公主看我大燕为番邦,岂不知我大燕看晋朝还是南蛮呢!希望公主以后不要在别国王子面前一口一个番邦!” 东华公主气急败坏地说:“本宫就是这样不拘小节、性情洒脱,怎么了?” 慕容冲冷笑说:“性情洒脱也不该羞辱人,对不对?我知道魏晋多风流之士,也十分仰慕。可是性情洒脱与不尊重人这似乎是两回事吧?我还从未听说把盛气凌人当作洒脱的!” 东华公主被噎住了,她看看谢玄和谢道韫禁不住面色赤红,对张宦官说道:“赐座吧!” 随后,宫女搬来三个凳子,慕容冲拂袖坐下。谢玄与谢道韫欠身坐好,态度十分恭谨。 东华公主长得确实不好看,她容貌枯瘦、牙口外突,自带一种尖刻之相。 之前皇帝多次暗示要把东华公主嫁给谢玄,谢安坚决给挡住了,所以东华公主至今未嫁。 东华公主虽然长相不好,但因为是皇后所生,作为嫡出公主身份还是很高贵的。 东华公主强颜一笑,讨好说道:“王子殿下到江南是否习惯?如果有什么不习惯的跟我说!还有,你不要住在谢家了,谢家虽是名门豪族毕竟不如我皇家威严!你以后就住在宫里,吃喝用度和本宫一样供应。本宫乃皇后所生,是当朝皇帝唯一的嫡出公主,在这宫里是说一不二的!” 慕容冲起身拱手说:“多谢公主美意,我到江南就是为了游玩,住在宫中实在是腻了。所以,我还是住在谢府吧,这也方便!” 东华公主利诱说:“你可是人质啊,在晋朝和在你们国家是不一样的,你若和本宫在一块可保你皇家尊严!” 慕容冲讥讽说:“既然是人质更应该住在宫外了,若是两国交战我也好引颈就戮啊!” 东华公主一愣,还没威逼杀头,对方已经替她说出来了。 这时,突然有人高喊:“皇上驾到!” 谢玄和谢道韫忙起来跪地迎接,慕容冲躬身俯首以待。 简文帝进来,东华公主略微一屈便挽住他的手说:“父皇,这就是慕容冲,你看长得好不好?” 简文帝胡须垂胸,精神十分疲惫,沙哑说道:“都免礼!” 慕容冲抬起头来,只见皇帝苍老无神,面带疲弱之态。 皇帝努力睁了睁眼睛,凑上前看看,然后点点头说道:“确是个美男子!朕虽然老眼昏花,可也觉得眼前一亮,宫殿生辉!哎,天下竟有这般风流人物!” 慕容冲忙拱手说:“陛下过奖了!” 简文帝坐在座上,眼睛浑浊无光,他四下茫然看看便问道:“皇儿,婚事该定了,实在不行在四大家族外找个算了!” 东华公主生气地说:“什么四大家族?我司马氏才是天下第一家族!他们王谢袁萧有什么了不起的!” 谢玄和谢道韫笑而不语,慕容冲更是充耳不闻。 简文帝喝道:“不得无礼!谢玄姐弟就在这里,你怎能这样说!” 谢玄忙拱手道:“雷霆雨露、莫非天恩,率土之滨、皆是王臣!” 谢道韫也圆场说:“公主所言不虚,所谓四大家族不过是陛下的宠臣而已,怎能当的一个大字?豪门之上天子为大,百姓说我们是豪门不过是井蛙之见而已!” 简文帝似笑非笑地说:“虽是百姓井蛙之见,然而我晋朝天下还确实少不了你们这些世家大族的辅助。自秦始皇以来,与臣子共治天下的恐怕只有我司马晋一家了!赢秦刘汉、曹魏孙吴都没有这样依仗臣下的,可见我晋朝国祚何等虚弱!” 谢玄和谢道韫一听这话不对劲,忙跪地齐声说道:“非国祚虚弱,乃是我朝皇帝英明,吸取秦始皇一君独治而亡国的教训,实行君臣共治、以民为本!” 简文帝对他们的回答非常满意,虽是豪门士族与司马氏共治,可基本的君臣礼数这些大族还是非常遵守的,这也是君臣共治能一直持续下去的原因。 简文帝随后下令赐膳,君臣几人分席而坐。 席间简文帝说了一些晋燕结盟、共同抗秦之类的客套话,慕容冲也代表燕国表明坚决和好的态度,随后便进入皇帝最关心的话题。 简文帝看看东华公主,东华公主嬉笑着使个眼色。 谢玄他们看得十分清楚,只是故作不知而已。 简文帝呵呵一笑,问慕容冲:“王子可曾大婚?” 慕容冲忙说:“年龄尚小、未曾婚配!而且我母后也说了,我们鲜卑重视血统纯正,万不可与异族通婚!” 简文帝嘴巴张了张,一下子不知该如何说了。 谢玄低头含笑,心中十分高兴。慕容冲果真聪明,以“血统纯正”堵住了简文帝替东华公主求亲的想法。 谢道韫有些失落,她不知道慕容冲说的“鲜卑重视血统纯正,不与异族通婚”是推辞还是真话。 东华公主气哼哼地说:“我们汉人都不在乎血统纯正,你们鲜卑人又何必讲究血统纯正?如果晋燕联姻,你不仅可以娶一个高贵的公主,两国也可以更加和睦,这一举两得的事燕国皇帝也肯定答应!” 简文帝也说:“是啊,小女非常喜欢王子,不如朕修书一封与令兄,恳请贵国皇帝与我大晋联姻!” 慕容冲毫不客气地说:“陛下不必枉费心思了,不与异族通婚乃是祖训,我哥哥作为皇帝也是不能违背祖训的!纵然他答应,我本人也不能对不起祖宗,请陛下见谅!” 简文帝见他话说的坚决,只能无奈地看着谢玄说:“玄儿,之前朕曾和你叔叔提过你的婚事,所谓肥水不流外人田,你就把公主娶了做个驸马吧!” 谢玄觉得好笑,常言说皇帝的女儿不愁嫁,简文帝把女儿推来推去,慕容冲不要又想塞给自己,这算什么? 谢玄心想自己虽然不是王子,可以他的出身什么样的女子娶不到,谁稀罕这个长相刻薄、脾气蛮横的公主? 谢玄忙推辞说:“陛下,臣乃武将,常年在外打仗,生死未卜、吉凶难定,万一有个三长两短岂不是要公主守寡?公主还是找个文官嫁了吧!” 简文帝忙许诺道:“只要你娶了公主,朕以后不让你上战场,卿可以放心!” 谢玄坚决地说:“投笔从戎、北伐报国乃是臣自小的愿望,臣岂可贪生怕死、苟图富贵?希望陛下成全臣的微志,一定要让臣死在战场上,否则臣心难安!” 东华公主不耐烦地说道:“就算上战场,你身为主帅也不用冒险啊,何况你一身武艺,干嘛找这些借口推辞?” 谢玄道:“不是臣推辞,实在是刀剑无眼,生死难料!况且臣常年征战在外,一旦娶了公主让你独守空房,臣也实在愧对陛下!为了公主的幸福,皇上不可不察!” 简文帝见他说得恳切,而且理由充足,不好反驳,便心中有数了。 随后,简文帝起身道:“还有些公事要办,朕先走一步,你们自便吧!” 谢玄和谢道韫跪地送别,慕容冲侧立一边恭送。 皇帝走后,东华公主气得坐在榻上不语,谢道韫忙说:“公主也累了,我陪她说会话,你们两个没事也该走了!这里毕竟是后宫,两个未婚男子一直留在这里不合规制!” 东华公主瞪着他俩,谢道韫劝道:“公主,来日方长,快让他们走吧,要是撞上年轻妃嫔皇上脸上也无光!” 东华公主喝道:“都出去!” 谢玄匆忙跪地辞别,慕容冲马上转身离开,两人头也不回。 谢道韫松了一口气,忙谈些好吃好玩的吸引公主,东华公主听了面色才好些。 谢玄和慕容冲离开皇宫,两人长舒一口气,然后相视大笑。 没多久谢道韫也回来了,她微微一笑说:“东华公主这样的人实在是狂妄至极,大家不要在意!” 下午时分,谢玄对慕容冲说:“你初到江南,还没有品尝过我江南的名菜呢!今天带你去醉风阁,亲手给你做江南三大名菜!” 慕容冲开心地说:“到现在才想起来给我做好吃的,你真是待客不周啊!” 谢玄笑说:“你个馋猫,我一直暗中给你准备呢!告诉你,莼菜是千里湖的最好,鲈鱼是西湖的最好,菰菜是太湖的最好!要把这三样菜都准备齐全,可不容易!” 慕容冲大喜说:“难为你这么有心,我早就听说江南三大名菜是莼羹汤、鲈鱼脍、菰菜饭,今日终于可以一饱口福了!” 谢道韫张了张嘴,她也想去,可是谢玄和慕容冲毕竟没有邀请她。谢道韫何等聪明,她暗示说:“这三道名菜皆有典故,不如让我在酒席间给慕容王子讲讲江南风韵!” 谢玄毫不客气地说:“我也可以给他讲!” 慕容冲笑道:“我二人玩闹起来没个分寸,你就不要去了,免得让你冷落!” 谢道韫微微一笑说:“说得也是!我正好去道观参玄!” “姐姐千万不要做道姑啊!”谢玄调侃说。 “姐姐还要看你娶妻生子呢!怎么会做道姑?”谢道韫将了谢玄一军,然后看着慕容冲说:“你们鲜卑人长得好看,要是有漂亮姑娘记得给我弟弟说个媒,他也该成家了!”说着,谢道韫拍了拍谢玄的肩膀。 谢玄一怔,慕容冲也有些发愣,两人相视着很是尴尬。 谢道韫却云淡风轻地撩了下裙子,哼着江南小曲走了。 慕容冲坐在马车里,谢玄亲自驾车前往醉风阁。 两人坐船进入一个岛上,来到一座雕漆朱红小楼里。 谢玄挥了下袖子说:“这醉风阁乃东吴所建,听说是东吴名将陆逊的孙子陆机隐居之地。陆机乃天下有名的文人,虽才不比子建,可文也如左思啊!” 慕容冲赞叹地说:“潘江陆海,文章华丽,我认为大可以和子建比肩了!” 谢玄一笑道:“先不说这些,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他脱掉袍子,然后进入厨房忙碌。慕容冲也进去帮忙,二人你拉风箱我煮羹,可谓不亦乐乎。 忙碌了两个时辰,三大名菜终于上桌了,此时已经天黑了。 谢玄看着他说:“品尝一下吧,多亏了你帮忙!” 慕容冲胃口大开,他夹起一块鲈鱼吃起来,顿觉满嘴酥香,禁不住啧啧称赞。 “真是太好吃了!玄哥,你可不可以天天做给我吃?”慕容冲近乎撒娇地说。 谢玄一笑说:“一顿饭就要做一个时辰,你真好意思说得出口!好吧,看你表现了!” 慕容冲笑靥如花,谢玄端起一个紫青琉璃色的碗,给他盛了莼羹汤,又弄了满满一大斗菰菜饭。 随后,他将自己封藏的糯米酒倒了两杯,看着慕容冲眨眨眼睛,略带风情地说:“好友相逢饮良夜,春宵苦短恨天明!现在已经是晚上了,我陪你共饮良夜!” 慕容冲接过来酒杯,看着他喝了一杯,脸上泛起红晕。 “你的酒太烈!”慕容冲声音缠绵地说。 谢玄过来挨着他坐到榻上,低声趴他耳边说道:“不是酒烈,是你情浓!” 慕容冲痴痴一笑,看着他醉眼朦胧地轻声说:“别对我这么放肆!” 谢玄晃动着杯中的酒,含情脉脉地望着他说:“你长得就想让我放肆,能怨我吗?你不迷人,我怎会乱怀!” “这是我的错了?!”慕容冲挑起眉毛,一脸的春色更显俊俏。 “是你的错!肌肤如雪、美貌似月、性情纯真、英俊帅气!天生就让人有犯罪的冲动!”谢玄将残酒一口喝完,银杯咣当一声从他手中滑落。 此时月光洒来,屋子里非常暧昧。谢玄一甩袖子,屋里的蜡烛全熄灭了。 慕容冲呼吸急促,谢玄离他很近。 两人可以感受到对方的呼吸和心跳。 “你想干嘛?”慕容冲低声问。 “我想感受你的光滑!”谢玄近乎失控地说。 “我也想感受你的抚摸!”慕容冲颤抖地回应道。 谢玄深吸一口气,一只手伸了过来,那种细腻和柔滑让他从指尖一直澎湃到心里。 慕容冲咬着唇,他有些发抖,把手放到谢玄的肩膀上问道:“听说魏晋男风当道,你也喜欢男宠吗?” 谢玄的脸贴到他的脸上,亲昵地说:“我不喜欢男宠,我只喜欢月色!” “可我不是月亮!”慕容冲的声音带着一股柔弱。 “但你比月亮还美!你美得已经让我不在乎你的性别了,我只知道你是慕容冲,这就够了!” “你喜欢慕容冲吗?”黑夜里那个声音怯怯地说。 “是的,慕容冲是凤凰仙子下凡,我早听过这个传说!” 对方一下子贴到他的怀里,无比温柔地说:“那是我母后编造的童话,他从小就拿这个骗我!” “不,是真的,我相信你是凤凰仙子下凡!因为在江南也有这个传说!而且很久以前就有了,那时你还没出生呢!” “我不信!”慕容冲打了他一下说。 “是真的!我们晋朝有个道士叫葛洪,有料事如神的本领,人们都称他为葛仙翁!他曾经对我叔叔说过,‘中原沦丧、天降凤凰,淝水之边、宝树万丈!’。前半句已经应验了,是说晋朝失去中原,会有你这个凤凰降世。至于后半句,淝水之边、宝树万丈,我就不知道什么意思了!” “宝树不就是你吗?谢家宝树,将来会在淝水之边、光芒万丈!”慕容冲调侃道。 “好吧,托你吉言,希望我能有光芒万丈的一天!”谢玄道。 这时外面的风吹得他俩酒上了头,谢玄轻轻剥掉他的衣服,然后吮吸住他的唇,一股青春的味道散漫屋子。 恰好的年龄、恰好的清纯,一个懵懂到青涩,一个成长到冲动,两个正在发育的少年乱了浮生、醉了流年,在没有禁忌的年纪做了触犯禁忌的事情! ☆、第 15 章 第二天早上,谢玄还在沉睡,慕容冲已经起来。想到昨晚的情况,榻上、床上、月光、残酒,慕容冲一阵耳热面红,他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彼此,只能逃避着离开。 谢玄睡到中午,起来发现不见了慕容冲,那种滑腻的舒服和奶叫的声音仍然让他记忆犹新、心神荡漾。 谢玄无比高兴,他终于得到了,心里那种第一次见到慕容冲就无比渴望的感觉终于满足了。 世间多少男人、女人见了慕容冲都有这种想法,但他们可望而不可即。现在,唯一体验到慕容冲绝色香嫩和肆意痛快的是他谢玄!这辈子不负此身了! “温暖柔软、香而纯净!慕容冲,我终于得到你了!”谢玄笑着起来,他不舍得梳洗,因为身上有慕容冲这个尤物留下的味道。 谢玄痴笑着回味起来,慕容冲那血红的小嘴几乎被他吸破,甜软的舌头几乎被他吞掉。 慕容冲昨晚那期期艾艾的叫声、断断续续的哭骂,让谢玄有种非常自豪的征服感! 枕头已经湿了,床单已经烂了。慕容冲的眼泪浸湿了被子,那是天亮之前的最后一次,当时还在沉睡的慕容冲被他折磨醒。经过一晚的霸占摧残,慕容冲开始反抗了,这反而激起了谢玄的占有欲,黎明前的较量更加刺激。 谢玄没了之前的小心与疼爱,转而放飞自我。 慕容冲被他冲击得哭爹喊娘。 谢玄听着他的哭喊声心都碎了,可还是紧紧压住他、拼命地释放了自己! 谢玄对着镜子怜爱地一笑,还想向他道个歉呢,可惜他已经走了。 谢玄自语道:“怎么道歉?就说‘对不起,你的哭喊更激起了我男人的狂野!’这样说会不会被冲儿打死?可我当时确实是这种感觉啊!哎,算了,先去见他好了!” 谢玄匆忙回到府上,慕容冲紧闭房门趴在床上。 谢玄推开门进来,慕容冲看见他忙警惕地翻过身子,紧紧地盯着他。 “别害怕!对不起,我是来道歉的!今个早上天快亮的时候我突然醒了,当时看见你全身柔白、俊美动人,便忍不住动了欲念……你激烈反抗,更让我兴奋不已,最终把你弄惨了!”谢玄断断续续地说。 “混蛋!我虽然也经常练武,可我毕竟是王子,身子娇嫩,你不知道吗?你个施虐狂!”慕容冲略带嗔怒地说。 谢玄后悔不已,他扇了自己一耳光说:“都怪我没有定力!要不我给你下跪认错!”说着谢玄扑通一声跪下。 慕容冲伸出手去,还是没有抓住他,便含笑说道:“快起来,男儿膝下有黄金,怎能说跪就跪?我不怪你,毕竟是我自愿的!” 谢玄起来,脸红地说:“你虽然是自愿的,可我也不该索要无度!” “我理解你的渴望,所以也原谅你的疯狂!这就好像一个饿了很久的人,只有狼吞虎咽才觉得过瘾!”慕容冲非常善解人意地说。 谢玄几乎要哭了,他眼睛通红地点点头说:“谢谢你能这么真切地理解我!” 慕容冲微微一笑,侧身半躺在那里。 谢玄坐他旁边端来一杯水,慕容冲摇摇头他只得放下。 两人沉默无语,彼此看着对方,悄悄握住了彼此的手。 外面一个人隔窗而立,她已经听清了里面说的一切,这个人就是无比聪明的谢道韫。 她推门进来,谢玄忙站起来。 慕容冲努力想起来,谢道韫忙说:“快躺着吧,毕竟不舒服!” 谢玄瞬间脸红了,慕容冲也是无地自容。 谢道韫看他二人这样子,知道自己猜中了。 虽然魏晋男宠当风,可谢玄根本不是那种养男宠的人。谢道韫知道自己的弟弟是认真的,他绝不是跟风赶潮流,而是真的动情了。 想到这里谢道韫很不舒服,想想慕容冲被谢玄占有过,如果有朝一日慕容冲再占有自己,那岂不是变相的被自己弟弟占有了? 虽然谢道韫这种想法很奇怪,可她还真就这么认为! 和弟弟分享一个男人,她无法接受。更重要的是谢玄是认真的,慕容冲也是认真的,因为这两个人都不是那种私生活放浪的人。当他们肯献出自己的身体时,说明他们内心已经动真格的了。这更是谢道韫所不能容忍的,自己的弟弟竟然是自己最大的情敌! 谢道韫对谢玄说:“你出来一下!” 谢玄出来了,谢道韫望着他,用一种凄厉无比地声音喝道:“你们昨晚去哪了?是不是一直在醉风阁!我不是给你说过,我自己会请慕容冲品尝江南三大名菜的,你为何捷足先登?!” 谢玄一愣,他说道:“姐姐,什么叫捷足先登?你又不会做饭!我得知慕容冲来的时候就准备好了菜肴,好不容易给他做了一顿美味,你干嘛生气!” 谢道韫斥责道:“我正在学习做饭的手艺,你却抢了我的风头!我知道你从小就会做饭,而且经常做给我吃,可你也要顾及一下我对慕容冲的感受!” 谢玄惊呆了,谢道韫情急之下竟然吐露了真言,她终于说出了对慕容冲的想法。 谢玄看着她说:“你喜欢他?” 谢道韫不正面回答,只是恼怒地说:“你和他做过什么?你们两个是不是有了肌肤之亲?” 谢玄咬着唇不知该如何回答,谢道韫甩袖走了。 谢玄心想既然姐姐知道了,那就没必要在乎了,干脆放开手去做。 次日,天空下起小雨,慕容冲与谢玄在屋里一起饮酒作乐。谢道韫独坐闺中,她想着之前觐见东华公主时慕容冲说的那些话,禁不住想弄清真相。 谢玄正在家闲来无事,突然外面有人通报,说桓温之子桓玄求见。谢玄一愣,心中疑惑。 慕容冲问道:“这个桓玄是前丞相桓温的儿子吗?” 谢玄点头说:“没错,是他的儿子!” 慕容冲沉思说:“他来见你不知道想干什么?” 谢玄整理下衣冠说:“桓玄的父亲桓温乃是权臣,活着的时候一直想篡位,作为权臣之子桓玄现在不被朝廷重用,他此次前来必然为了此事!” 慕容冲笑说:“原来是想通过你得到朝廷的重用!” 谢玄说:“你先自己玩会,我去见他!” 慕容冲点点头,只顾自己煮茶品茗。 谢玄快步出来,只见一个年轻后生站在那里,欣赏着屋子里的书画。 “果然是顾恺之先生所画,这字也是王羲之题写的!”那后生说道。 谢玄一笑,忙拱手说:“来的可是桓玄公子?” 这人一见谢玄,忙问好道:“小弟桓玄见过将军!” 谢玄客气道:“我曾在令尊帐下当差,我们就以兄弟相称好了!” 桓玄笑道:“兄长名字有个玄字,我名字也有个玄字,真是天意啊!” 谢玄打量了一下桓玄,只见他气宇轩昂、相貌不凡,骨子里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气势。 谢玄暗自一惊,此人野心和能力不在其父之下。 谢玄忙命仆人看茶,然后又说了一些两家的旧事。因为桓家也是世家大族,虽然不如谢家,可也是豪门,所以祖上交情自然不少。 谈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谢玄便把话题引到桓玄的来意上,他知道像桓玄这样的人是无事不登三宝殿。 “贤弟这次进京,是来访友还是朝觐?”谢玄说完这话,斜眼看着他。 桓玄低头沉默,久久无语。 谢玄甚是纳闷,突然桓玄声泪俱下,哭得十分伤心。 谢玄忙说:“贤弟为何如此啊?” 桓玄哀痛道:“我父亲在时,乃是当朝丞相兼大司马,手握军政大权,位在三公之上!如今我父亲不在,朝廷便落井下石,骂我是反贼之子!我年纪轻轻,竟怀才不遇,一直被冷落至此,这公平吗?” 谢玄也知道他的境况,便禁不住同情说:“令尊大人在时,连皇上都要畏惧三分。古语道‘君怕臣,臣必危’。你父亲乃是老臣,他如今不在了,作为他最喜欢的儿子朝廷必然猜忌你!” “我一个少年小子,有什么好怕的?”桓玄愤愤不平地说。 “恕我直言,贤弟虽然年少,可胸有大志、非久居人下之辈。你虽然相貌英俊,却面露杀机,望好自为之!”谢玄直率地说。 桓玄扑通一声跪下说:“小弟如今已经走投无路,兄长乃是江东第一才俊,是我辈中的龙凤。希望哥哥看在同是世家大族的份上,在你叔叔谢丞相那里替我美言几句,以后飞黄腾达必不忘大恩!” 谢玄叹口气心中有些不忍,这桓玄也是少年英才,因为他父亲桓温是曹操、司马昭那样的权臣,一直有篡位的野心,所以他父亲死后桓家遭到朝廷无情地打击。现在桓玄不但没有官职,还时刻有生命危险。 桓玄哭道:“现在能救桓家的,只有王谢两家了。王家不愿出手相救,只能期望谢家了!我父桓温和令尊、令叔都同朝为官多年,如今一旦逝世便家族衰败,朝廷这样做岂能不让人心寒?谢大哥,你叔叔现在担任丞相风头正盛,万一将来立下大功,也肯定会遭到朝廷猜忌的。说句不中听的话,万一令叔遭到排挤,你们谢家也可能像我们桓家那样兔死狗烹!” 这句话猛然点醒谢玄,他心头一震,有种兔死狐悲的伤感。是啊,当年的丞相桓温一死,他们桓家马上就遭到朝廷整治,万一哪天谢安也死了,这谢家子侄会不会落个一样的下场? 今天桓玄跪在他面前求谢家帮助,哪天谢家衰落了他要去求谁帮助?谢玄扶起他问道:“你小名是不是叫灵宝?” 桓玄吃惊地说:“兄长怎么知道?” 谢玄笑说:“我叔叔如今是丞相,朝廷用人都归他管,何况咱们都是世家大族,对你我自然知道!” 桓玄嗯一声说:“是的,我小名叫灵宝,因为我自小聪明伶俐,所以大家便以灵宝称呼我!” 谢玄高兴地说:“咱俩真是有缘啊!同是世家大族子弟,我叫谢玄,你叫桓玄。我被人称为谢家宝树,你被人称为桓家灵宝。咱俩是玄而又玄、宝中之宝啊!” 桓玄一看谢玄如此高兴,赶快趁机巴结道:“咱们两人的名字里都有一个玄字,名号里又都有一个宝字。同为世家大族,父辈又同朝为官,不如结拜为异姓兄弟如何?” 谢玄听了心头一颤,桓家也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东晋建国后一直以王、谢、袁、萧为四大家族。可是近些年来,桓家和庾家势头上升,以至于民间又有王、谢、桓、庾新四大家族之说。 不管是旧四大家族还是新四大家族,王谢两家一直保持不变,后面两家却不断起伏。这四大家族都是既斗争又合作,比如谢安与桓温的斗争,谢安虽然反对桓温篡位称帝,却也不支持朝廷打击豪族。 这些豪族单靠自己的力量是无法对付朝廷的,他们必须联合起来才能保证家族的荣华富贵。 所以,现在桓家遭到打击,如果谢家出手相助,就可以笼络一大批士族和武将效忠。毕竟东晋有两大军事集团,一个是扬州集团、一个是荆州集团。 扬州现在控制在王家手中,新任的扬州刺史王恭乃是太子妃的哥哥,朝廷现在有利用王家制衡谢家之意。谢玄非常清楚这一点,王谢两家已经有了裂缝,朝廷正在使用离间计破坏王谢同盟。 之前都是谢家与王家联姻,现在皇帝率先作出与王家联姻的决定。简文帝甚至亲自登门求亲,让王家的女儿嫁给当朝太子司马曜为太子妃。不仅如此,皇帝最宠爱的小儿子会稽王司马道子也一并娶了王家的女儿。皇帝让太子和王爷都娶王家女儿,这是明目张胆地拉拢王家,打压谢家。 这种抢先联姻的做法已经显示了朝廷对谢家的不信任,也凸显了皇帝想利用王家压制谢家的意图。对于这种做法,谢玄能不恼怒? 他之前还厌恶桓温企图篡位,想想这个恶心的朝廷,谁立了大功他们就打压谁,这样的朝廷还值得效忠吗?谢玄看着桓玄如此落魄,禁不住一阵心寒,他仿佛看到了谢家未来衰落后的样子。 “朝廷司马氏已经抢先与王家联姻,王家靠不住了,现在必须放弃成见拉拢桓家!”谢玄这样想道。 谢玄立刻说:“我早有和灵宝你结拜为兄弟的想法,如今咱俩就到园子里歃血为盟,结为异姓兄弟!” 桓玄大喜,他没想到谢玄如此爽快,于是两人一起到园子里焚香祷告、歃血为盟。 两人一起指天发誓说:“今日我二人结拜为异姓兄弟,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希望苍天作证,如违誓言、天诛地灭!” 二人叩拜天地后,桓玄跪地说:“哥哥在上,请受小弟一拜!” 谢玄拉起他道:“今天咱们已经结拜为兄弟,不必再这么客气。我叔叔那里我自会周旋,帮助贤弟出来做官!” 桓玄激动不已,对天发誓将来好好报答他。 ☆、第 16 章 谢玄带着桓玄来到内室,引荐他会见慕容冲和谢道韫。 此时慕容冲正饮茶,谢道韫看见他们便匆忙过来。 谢玄介绍道:“这位是燕国王子慕容冲,这是我姐姐谢道韫!” 桓玄见了慕容冲心神大乱,盯着他许久,突然失态地说:“这么俊美之人,若能纳之,大丈夫死而无憾了!” 慕容冲一听脸色陡变,虽然男人、女人都喜欢他,可公然叫嚣“若能纳之”的,桓玄还是第一人。 慕容冲怒道:“看你长得也是人模狗样的,怎能说出如此无礼的话来!” 谢玄也被桓玄吓了一跳,怒发冲冠地看着桓玄,后悔和他结拜为兄弟。 谢道韫侧目而视,本要对他行礼问好,现在直接坐在那里也不起身。 桓玄这才意识到自己失言了,他忙狠狠扇了自己一耳光说:“我刚才是和王子戏言,开个玩笑而已,真是该打!” 慕容冲看看谢玄,谢玄不留情面地说:“这是桓玄,乃权臣桓温之子!” 当着对方提其父亲名字,而且还冠以“权臣”二字,可见谢玄是多么生气。 桓玄看谢玄恼怒,禁不住出了一身冷汗,忙陪笑说:“我这个人不懂礼数,喜欢与人说笑,请王子不要见怪!谢大哥也不要见怪!” 谢玄和慕容冲都默不作声。 桓玄无奈,忙跪在地上,叩头说:“请大家不要见怪,我刚才是看到王子如此俊美,所以一时口不择言,你们不要和我这种乡野村夫一般见识!” 谢玄面色这才缓和,拉起他说:“大丈夫,岂能轻易下跪!” 慕容冲看他道歉真诚,也就原谅他了。 “我叫慕容冲,乃燕国王子,到晋朝来是做人质的!谢玄是我的好朋友!”慕容冲恢复礼貌,非常温和地说。 桓玄大喜,忙谦卑地说:“久仰大燕美玉王子、天下第一美男的慕容凤皇!” 慕容冲一笑说:“阁下过誉了!” 谢玄高声说:“桓玄和我刚结拜为异姓兄弟,所以才引见于你们!” 谢道韫嗖地站起来,非常生气地说:“玄儿,你跟我进来!” 谢玄一愣,跟她进了屋里。 来到内室,谢道韫指责道:“你真是不晓事!桓温乃是权臣,活着的时候被天下人视为王莽、曹操。如今他儿子遭到朝廷打压,你却和他结拜为兄弟,这不是自找麻烦吗?桓玄虽然相貌清朗、气度不凡,可难掩他内心的狠辣,此人将来必成朝廷之患!” 谢玄低声说:“我何尝不知道这个道理!可是如今咱们谢家遭到皇帝的猜忌,而王家也开始疏远我们,若不拉拢桓家势力,咱们谢家恐怕就要衰败了!姐姐虽然聪明,可是却不知政治权术,我与桓玄结拜也是互相利用而已!” 谢道韫细细思索,觉得有些道理,便说道:“原来你想与桓家结盟!” 谢玄点头说:“没错!我晋朝有两大军事集团,一是荆州集团,二是扬州集团。如今扬州刺史被王家的王恭给霸占,而荆州刺史殷仲堪乃是桓温部下,我和桓玄结拜为兄弟,就可以笼络荆州集团!” “既然荆州刺史殷仲堪是桓温的部下,桓玄为什么不去找殷仲堪?”谢道韫不解地问。 谢玄叹口气说:“殷仲堪此人优柔寡断、多谋少行,桓玄从心里就瞧不起此人,他绝对不会依附于他的!” 谢道韫不再言语,和他一起出去。 谢道韫上前对桓玄笑说:“你既然和谢玄结拜为兄弟,那也就是我弟弟了,以后咱们就是一家人了!” 桓玄心中了然,立刻下拜说:“小弟见过姐姐!” 谢道韫拉起他,然后命人准备酒饭,四人一起畅饮。 散了宴会之后,谢玄领桓玄去拜见谢安。 慕容冲留在别院赏花,谢道韫一边做着女红一边和他闲聊。 “前番听你对皇上说,你们鲜卑人有不与外族通婚的传统,这是真的吗?”谢道韫轻声细语道。 慕容冲瞥了她一眼说:“那是我的推辞之语,我鲜卑并没有这个传统!” 谢道韫心中一阵高兴,依然面色平静地说:“是啊,血统纯正这个说法确实好笑,何必不与外族通婚呢?我们汉人之前还把公主嫁给匈奴和亲呢!” 慕容冲嗯一声,他道:“我知道昭君出塞的故事,我也不是那种狭隘之人,才不在乎什么血统纯正呢,只要合得来就行!” 谢道韫一笑,她站起来对慕容冲说:“天气凉了,你还没有一件厚衣御寒,我给你亲手缝制一件吧!” 慕容冲忙说:“不了,我从北方带来了!” “我这里得了一些大雁羽绒,乃是进贡的上等料子,给你作件披风能披能盖的,绝对暖和!你就不要那么见外了!”说着谢道韫拉起慕容冲,然后顺势用尺子量了一下他的腰。 慕容冲有些紧张,谢道韫却举止自然,记下尺寸便坐在那里。 慕容冲觉得无话可说,便顺手拿了一本书在那里翻看。 “再过两年你也该成亲了!”谢道韫不经意地绣着花说。 慕容冲一笑:“还没想过这事!” “你虽然不喜欢东华公主,可晋燕联姻这事也应该考虑一下!”谢道韫说的雁过无痕。 慕容冲望着她道:“不知道小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别小姐、小姐的叫了,不是给你说过叫姐姐吗?”谢道韫笑着说。 慕容冲嘿嘿一声,咂巴下嘴,吐吐舌头甚是可爱。 “我的意思是你如今在燕国受到排挤,不如找个晋朝的官宦士族联姻,这样既可以巩固晋燕联盟,又可以给自己找一个外援。万一你在燕国受到伤害,可以到我晋朝避难不是?”谢道韫点拨他说。 慕容冲低头沉思,觉得确实有理。想想自己虽是燕国王子,可他哥哥慕容伟一直暗中挤兑他,如果能在东晋娶个豪门女儿,自己多少有个外援,将来遇到危险晋朝起码能帮他。 “把你母后和姐姐也一并接到建康来,依靠着我们晋朝的世家大族,这一辈子还愁衣食无忧吗?再说,如果燕国一旦发生内乱,作为汉人的女婿我们晋朝也可以帮你夺取燕国皇位!”谢道韫步步引诱道。 慕容冲心里一阵悸动,谢道韫给他设计的这个政治前景确实不错。 “是啊,我名为燕国王子,其实就是个囚徒!我那皇帝哥哥猜忌我,还有个叔叔慕容垂乃是一代枭雄,他们早晚会火并的!我将来该怎么办?一旦皇室发生内乱,我母后和姐姐该怎么办?”慕容冲叹息道。 “我们江南士族实力雄厚,连皇帝都要依仗,你最好在王谢两家选个女子结婚,在这里也就站住脚了!那时你进可攻、退可守,进可以争夺燕国皇位,退也可以保你母亲姐姐平安!”谢道韫偷偷瞥他一眼说道。 慕容冲被她说动了,试探道:“依姐姐看,我娶谁家女子为好?” 谢道韫低头一笑,脸上露出红晕说:“王家的女儿你是没机会了,她们都嫁给皇帝的儿子了,其他未婚女子也都不是嫡出!况且王家乃江南四大家族之首,未必看得上你这个外族王子,所以找个谢家的女儿最好!” 谢道韫说的是那样云淡风轻,慕容冲拉住她袖子说:“姐姐给我做媒如何?” 谢道韫顺手握住他的那只手,轻挑媚眼说:“你这孩子胡说什么!我自己还没出嫁呢,怎会做媒?你要是有喜欢的,直接跟我说就行,万不要害羞!所谓一家女百家求,别让人抢了心上人!” 慕容冲自语道:“我没有心上人!” 谢道韫含情一笑说:“你看姐姐如何?找个像我这样的行吗?” 慕容冲一愣,他红唇微张,竟然不知如何搭话。 谢道韫忙提起裙子离开,说一声“起风了,该收衣服了!” 她开门出去,收拾一下衣服,几个丫鬟忙跑过来,被她一句话支走了。 慕容冲隔着窗户看着谢道韫,这个女孩可谓非常完美,她的容貌、才学、性情都是绝世无双的,自己若能娶到这样的女孩可谓三生有幸! 不知道是心中有了这样的想法,还是被谢道韫一番话说得有了危机感,反正慕容冲对谢道韫有点不一样的感觉了。 再说谢玄,他领着桓玄见了谢安,刚要说话谢安笑道:“你们两个能结拜为兄弟很好!我与桓丞相同朝为官,如今他仙逝了,我自当照料拔擢他的子孙才是!” 谢玄和桓玄都吃了一惊,谢安消息也太灵通了吧。看来自己与桓玄结拜,谢安也是赞同的。 桓玄跪地叩首说:“侄儿见过丞相!您刚才一番拔擢子孙的话,晚辈感激不尽,先父若泉下有知一定十分慰藉!” 谢安扶起他,拉着桓玄坐到身边,先是赞美一番,然后又询问了他将来的打算。桓玄自然说了一番报效朝廷之类的话。 接着谢安话锋一转,他叹息说:“世人对令尊多有误会,以为他位高权重,必有篡位之心!对此,贤侄怎么看?” 桓玄打了一个冷颤,他神情慌乱地说道:“先父对朝廷确实忠心耿耿,并无篡逆之心。不过,因为他一向不拘小节,在侍奉天子上也难免臣道有亏。晚辈一定继承先父的忠心,吸取他的教训!” 谢安抚掌说好,对桓玄的回答啧啧称赞。 桓玄既表明了他父亲的“忠心”,又委婉的说出他父亲“臣道有亏”,可谓忠孝都没偏废! 随后,谢安亲笔写了一个手札说:“我举荐你出任司隶校尉,掌管京师治安!” 桓玄大喜,匍匐于地,叩头不止。 谢安和谢玄两人一笑,然后让他起来。 三人又闲谈一番,桓玄便辞别了。 谢安和谢玄又谈了一下朝中局势,特别是王家暗中投靠朝廷的事,叔侄二人密谋很久才散开。 近晚时分,谢玄才回到府上。他一进门便看见慕容冲和谢道韫坐在花丛中,两人远远地说笑着。 谢玄走近一看,只见慕容冲正给谢道韫头上插花。 谢道韫看着谢玄含笑说:“好看吗?” 谢玄嗯一声,坐在旁边,只见慕容冲非常认真地把花插在谢道韫头上。 谢玄舔了下唇,他看着谢道韫讽刺地说:“姐姐,怎么突然爱起花来了!” 谢道韫笑着瞄他一眼,还是答非所问地说:“朝廷事务繁忙,你多注意休息!” 谢玄不语,他对慕容冲说:“晚上到我房中来,咱俩弹琴!” 慕容冲一笑:“你姐姐晚上让我陪她画画,我怕没空!” 谢玄一听气得立刻起来,他看看天气,淡淡地说:“有风,回了!” 谢道韫看弟弟走了,然后风情万种地回头问慕容冲:“我好看吗?” 慕容冲点点头,沉思片刻,起来说:“我去找谢玄了,你自己玩吧!” 谢道韫嘴巴张了张,慕容冲已经一溜烟走了。慕容冲开心地跑来,他把手放谢玄肩上说:“怎么了?看着好像不高兴啊!” 谢玄眨了下眼睛,有些通红地说:“没有啊,外面有风,不想在那里!” 慕容冲叹口气,把谢道韫说的那番话告诉他,然后说道:“你姐姐劝我娶一个江南豪门女子,利用你们王谢士族的势力为自己谋身,以免我将来遭到慕容伟的陷害!” 谢玄冷笑说:“她可真会替你着想啊!” 慕容冲不好意思一笑,白皙的脸上带着稚嫩,他说道:“我觉得她说的很有道理!” 谢玄看着他问:“那你打算娶谁?我姐姐可以吗?” 慕容冲脸一下子红了,他喃喃地说道:“你怎么……这么说啊!我可不想做你姐夫!” 谢玄生气地说:“你也知道!你是我弟弟,若是有一天成为我姐夫,咱俩怎么相处?” 慕容冲咬着唇不语,谢玄看着他,非常严肃地问:“你喜欢我姐姐吗?” 慕容冲眼睛睁得大大的,他想了想说:“你觉得呢?” 谢玄白了他一眼,慕容冲拉住他的手说:“你姐姐虽然好,可我还是喜欢和你在一起,感觉很舒服!” 谢玄喉结动了动,望着他说:“为什么和我在一起会感觉很舒服?” 慕容冲想了想,不好意思地笑说:“因为你宠着我!” 谢玄严肃地看着他,慕容冲不敢吭声,许久他怯怯地问道:“我说错了吗?” 谢玄噗嗤一笑,他脸有些微红,站起来看着外面的天空道:“我姐姐不会照顾人,你以后就知道了!” “为什么?”慕容冲问。 “你别看她才学性情都有,可她最不喜欢做一些动手的事了!她自小娇生惯养,家里也不指望她光宗耀祖,即使将来出嫁了也有丫鬟伺候,她是最喜欢清闲和依赖别人的了!说句不该说的话,你俩都是娇生惯养,将来结了婚谁照顾谁?”谢玄担心道。 慕容冲不以为然地说:“有丫鬟仆人啊,还怕没人照顾?” 谢玄盯着他说:“丫鬟仆人照顾的再好,能和爱你的人一样吗?在这个世上,有些爱是不可以替代的!” 慕容冲木然,他呆呆地望着谢玄,谢玄喉结动了下,然后推门出去。 ☆、第 17 章 夜晚,慕容冲和谢道韫一起画画说笑,谢玄在自己房里独自弹着古筝。一曲《凤求凰》,响彻天地间。 慕容冲听了手中的笔停住了,谢道韫看他一眼说:“怎么不画了?说好了我们两人合画一副《秋风长江图》的!” 慕容冲听着谢玄优美的琴声,他看着谢道韫说:“我想找你弟弟玩!” 谢道韫一丝冷笑,放下笔说:“你去吧,正好我也有些累了!” 慕容冲高兴地飞奔而去,他推开门看着谢玄说:“我来了!” 谢玄瞥了他一眼,仍然望着月亮。 慕容冲托着下巴看着他,突然自语道:“桓伊的笛声真好听,我要是以后能经常听到梅花三弄就好了!” 谢玄淡淡一笑说:“笛圣可是不轻易吹笛的!” “那我能拜他为师吗?”慕容冲问。 “他这个人最恨异族了,你想都别想!”谢玄说。 慕容冲有些失落,乖乖地坐在那里听着谢玄弹琴。弹完一曲,两人又开始下围棋,一直玩到半夜才觉得困了。 “已经三更了,该睡觉了!”慕容冲打个哈欠说。 “快回房吧!”谢玄看着他说。 慕容冲看看外头说:“外面有风,肯定很冷,真不想出去!” 谢玄一笑说:“要不你穿我叔叔的棉鹤氅!” “我才不穿鹤氅呢,像个螃蟹一般!”慕容冲笑说。 “那是要我送你了!好吧,钻我披风里,我用厚袍子裹着你!”谢玄一边调侃,一边把自己的厚袍穿上。 “我睡你这里吧,干嘛跑来跑去的!”慕容冲昂着脸说。 谢玄一怔,心中大喜,他笑着点点头说:“你跟我睡,我要是把持不住再做了错事,该怎么办?” 慕容冲一笑说:“大不了你再给我磕头认错就是了!” 谢玄咯吱他一下说:“好啊,你敢嘲笑我!” 慕容冲咯咯地笑着,把外衣脱了搭在椅子上。谢玄也将白袍脱下放到他衣服上,两人一起进了被窝。 “今晚只睡觉!”慕容冲看着他说。 “知道了!”谢玄含笑道。 慕容冲一笑,闭上眼睛。谢玄噗一下吹灭蜡烛,任有外面的月光洒进来。 明亮的黑夜里,两人都不说话。 过了许久,慕容冲问道:“你有喜欢的女孩吗?什么时候会成婚?” 谢玄轻轻地说:“没有喜欢的女孩,至于什么时候成婚,肯定在你后面!” 慕容冲问:“为何在我后面,你比我大应该先结婚才是!” 谢玄坚决地说:“不,我要看着你结婚!” “理由呢?” “不知道!” “那非等我结婚你再结?” “也可能一辈子不结!” “不结婚怎么生孩子?谁陪你终老呢?” “这些都不重要,我谢玄不是俗人,我会听从内心的想法!” “你内心的想法是什么?能告诉我吗?”慕容冲那清脆的声音,在月色中显得格外悦耳动人。 “不能告诉你,你知道的太多,我会杀你灭口的!”谢玄温柔地说。 “哈哈,那你现在就杀了我!”慕容冲顶嘴道。 “好啊,看我不收拾你……”谢玄带着一种欢乐喊道。 随后,被窝里一阵打闹声,两人闹得肆无忌惮。 对面的房子里,一双美丽的眼睛盯着这边,谢道韫孤零零地站在窗前,透过明亮的月光看着这屋子里幸福地低吟…… 从那之后,谢玄和慕容冲夜夜同眠,两人还一起沐浴洗澡。 这日,谢玄和慕容冲光着身子在大木桶里洗着,两人一边说笑一边玩水。 谢道韫从外面走过,停下脚步,听见里面两人说着一些下流的话语,还肆无忌惮地彼此调情。 “你皮肤水嫩白皙,摸着好舒服啊!别动,我给你洗洗……哈哈!”谢玄笑道。 “放手,不准乱摸!谢玄,我杀了你,你一点都不正经……啊哈哈!”慕容冲开心地叫道。 谢道韫脸色十分难看,她隔着门咳嗽一声说:“玄儿,穿上衣服出来!” 谢玄一愣,高声说道:“姐,我和慕容冲一起洗澡呢,你别催了!” 慕容冲也说:“是啊,我们两人玩的正高兴,我以后就搬过来和谢玄一起住!” 谢道韫气得一脚把门踢开,只见两个白嫩的身子坐在木桶里,抱在一块亲昵打闹呢! 他俩停住了,谢玄此时正从后面抱住慕容冲,慕容冲脸上的笑僵止了。 谢道韫气得胸脯起伏,她怒道:“你们俩虽然都是男孩子,可也该有个分寸,这样一起吃、一起睡,连洗澡都在一起,实在是太过分了!” 谢玄不高兴地说:“怎么了,姐姐?我和冲儿很好,一起洗澡睡觉有什么不妥!” 慕容冲也说:“上次听谢玄弹《凤求凰》,因为三更了就睡他房里了。我们习惯了在一起,所以也不在乎礼数了!” 谢道韫没好气地说:“这不是礼数不礼数的问题,玄儿,你出来,我有话问你!” 谢玄只得穿好衣服,然后来见谢道韫。 慕容冲一个人也不愿洗了,他独自坐在屋里纳闷,不知道谢道韫为何生这么大的气,她不是那种保守死板的人啊,今天怎么如此失态? 到了房间里,谢玄关了门看着谢道韫说:“姐姐,你这是干嘛?” 谢道韫气得脸色煞白,她厉声斥责道:“你也太没分寸了,作为世家子弟怎能荒诞至此?又不是小孩子了,怎能有这种心思?你俩虽然都是男的,可如今男风盛行,你也想学断袖之癖、龙阳之好吗?之前的事我不对外说,你要是再这样我可不替你遮掩了!你知道叔叔向来厌恶这个!” 谢玄蓦然脸红了,他嗫嚅半天不知如何作答。 谢道韫教导说:“玄儿,你是大丈夫,肩负着家族中兴和国家统一的责任,万不可像其他士族子弟那般荒淫随性,辜负了爹娘的期盼!” 谢玄抿嘴不语,谢道韫脸色逐渐缓和,她含笑说:“我已经给叔叔说了,让他给你娶亲,所谓不孝有三、无后为大!” 谢玄愕然,他愤怒道:“姐,娶亲的事应该有我自己做主,你怎能擅自给叔叔说这些事?匈奴未灭,何以家为?我是不会娶亲的,请姐姐不要威逼!” “这是什么话?作为家中男儿,哪有不成婚的道理?!”谢道韫训斥说。 谢玄长叹一声,默然无语。 谢道韫暗示他道:“慕容冲乃燕国王子,如今燕国皇帝猜忌他,在江南他又没有势力,回国将面临杀身之祸,你说他该怎么办?” 谢玄一愣,他自然明白慕容冲的处境。 谢道韫手指绕着手帕,顿了一下,意味深长地说:“我已经想好了,让他在江南和世家大族联姻,这样晋朝就是慕容冲的第二个家了,何愁他将来没有安身之处!” 谢玄看着谢道韫,只见她说这话时脸色发红、眼睛含春。 谢玄知道谢道韫说这些话的动机,他咳嗽一声扶着窗户,觉得有些不舒服。 谢道韫又好言抚慰他说:“玄儿,你和慕容冲在一起不会有前途的,你这样做只会害了他!我不是想拆散你俩,更不是为了我的私心,实在是形势如此啊!你早晚要成家的,慕容冲也要成家的,不是吗?” 谢玄被点中了软肋,是啊,他们两个男人都肩负着家族的重任,将来都会成亲的。 许久,谢玄说道:“我搬出去住就是了,去叔叔那儿!你以后替我好好照顾他!” 谢道韫心中大喜,她仍然装作平静地说:“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一向会照顾人!”谢玄不再说什么,他转身出去了。 回到屋里,谢玄躺在床上不语,慕容冲推门进来看着他说:“怎么了?出什么事了吗?” 谢玄看着慕容冲,他黑发飘逸、宽袍大袖,尽显风流高雅。 “我有些累了,不陪你玩了,你去我姐姐那里吧!还有,过两天我准备搬到叔叔府上去住,你以后多保重!”谢玄惆怅地说。 慕容冲十分惊愕,看着他说:“怎么突然这样?到底怎么了?” 谢玄苦笑一下说:“没怎么啊,咱们都是大人了,哪能整日没羞没臊的胡闹?我以后要成家立业,你也要安身立命,大家各自珍重吧!” 谢玄闭上眼睛不语,用被子蒙住了脸。 慕容冲怔住了,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得默默出去。 从那之后,慕容冲来找谢玄玩,谢玄都以“公务繁忙”为由予以推脱。三番五次之后,慕容冲自尊心受到伤害,他干脆不来了,每日陪着谢道韫饮酒作诗。 谢玄看他与自己姐姐如胶似漆,心中一阵绞疼,只得以看书喝酒来排遣寂寞。 就这样,慕容冲和谢玄一下子疏远了许多,两人似乎都在暗中较劲。 这天早上,慕容冲独自站在院子里,手中握着竹笛呆呆地看着花园。 谢玄一早起来去练剑,刚打开门就看见他了。 两人对视一下,谢玄嘴巴张了张,慕容冲忙转过脸去。 谢玄走过来讪讪地说:“早啊,冲儿!” 慕容冲咬着唇看着他,低声说:“早啊!” 谢玄看他那副样子有些心疼,真想上前对他说:“我不是故意疏远你的,我也不想这样……” 可话到嘴边他却说不出口,是的,两人现在有一种非常奇妙的感觉,这种感觉难以名状。虽然身体上发生了关系,可这种关系还没变成公开的感情,就被谢道韫一番话给止住了。 “你是个男人,将来要成家立业,慕容冲也要安身立命!你责任很重,要以家国为己任,不成家立业谁来光宗耀祖?谁来报效国家?慕容冲乃是燕国不得志的王子,如果没有一个强大的后台,他将何去何从?为了慕容冲,你也要支撑他和我们世家大族联姻!”谢道韫的话如同惊雷一样在谢玄耳边回荡。 为了慕容冲的将来,谢玄也要支持他在晋朝立足。只有联姻,才能让慕容冲有一条后路。作为男人,谢玄无论多么爱他,都无法给慕容冲一个名正言顺的婚姻。 “名不正则言不顺”,孔子这句话多么的有杀伤力啊! 谢玄看看天,慕容冲手里拿着笛子,脸上无限惆怅。 “想吹笛啊?”谢玄轻轻问道。 “想听梅花三弄!可我不会吹!”慕容冲也不看他,昂头望着远方说。 两人沉默着,过了许久彼此才凝视着对方。 谢玄眼睛里一丝孤独,但他还是努力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是你把我带到江南的,为何又不跟我玩了?”慕容冲突然用一种悲伤地语气问道。 谢玄心头被戳了一下,不知道该如何回答。把慕容冲带到江南是他的主意,因为慕容冲留在燕国实在危险,他那神经质一样的皇帝哥哥说不定哪天会害死他。 可作为所谓人质,慕容冲早晚有回去的一天。在晋朝谢玄可以保护他,如果他回到燕国,谁来保护他? 现在是该给他找一个新家了,狡兔三窟,作为一个成熟的政治家谢玄知道联姻是对慕容冲最好的保护。和谁联姻?晋朝四大家族王、谢、袁、萧,王家是自然看不上慕容冲这个异族小王子的了,那么只有排行第二的他们谢家了。谢家谁能配得上慕容冲,只有他那个“未若柳絮因风起”的才女姐姐了! 这是一种政治逻辑,也是一种最好的选择! 谢玄明白,他那个看似不懂政治的姐姐绝对眼光毒辣,她已经清晰地看到了这一点! 慕容冲才貌双全,谢道韫也是才貌双全,纵观整个东晋,没有第二个女人能像谢道韫那样,在出身、相貌、才华、性情上配得了慕容冲。 作为男人,谢玄可以保护慕容冲,可他无法用婚姻的形式取得世家大族对慕容冲的支持和认可。说白了,谢玄只能一个人保护慕容冲,而谢道韫却可以通过联姻用整个豪门势力来保护慕容冲。谢玄蓦然发现,有时候男人竟然比女人还脆弱!因为女人可以找靠山,而男人必须自己当靠山! 谢玄心中十分压抑,他没想到能保护慕容冲的不是自己,而是他姐姐,这是多么可笑的一种结果啊! “你想过将来吗?”谢玄伤感地问。 “我想过,回燕国没前途,留晋朝没势力,我是个无家可归的孤儿!名为王子,实则乞丐!”说着慕容冲流下眼泪来。 谢玄眼圈红了,他哽咽了一下,说道:“所以,你要找一个后台,那就是联姻!” “因此,你要我娶你姐姐吗?”慕容冲道。 谢玄一惊,没想到一切都瞒不过他。 谢玄点点头说:“你愿意吗?” 慕容冲咬着血红的唇,恨恨地说:“那你就不问问我喜欢她吗?” 谢玄凝视着他问:“你喜欢她吗?除了我姐姐,江南没有第二个女孩能配得上你了!不是为我姐自夸,实在是确实如此!” 慕容冲紧紧握着手中的竹笛,哽咽地说:“这些重要吗?” 谢玄点头说:“当然重要!这关系到你的未来、你的幸福!” 慕容冲冷笑说:“你这么关心我吗?” 谢玄被问住了,他不知该如何回答。 慕容冲嘲讽地注视着他说:“怕我在燕国被害,想法带我到江南。现在又给我安排好了未来,让我娶你姐姐。谢玄,你对我真好啊,我是不是该感谢你?” 谢玄脸上一丝尴尬,他无言以对。 慕容冲逼问道:“你想让我娶你姐姐吗?” 谢玄忽闪着眼睛,更是不知如何作答。 “无话可说了?”慕容冲不罢休地说。 “我没有能力保护你!”谢玄心痛地捂住胸口,他极力忍住眼泪。 慕容冲冷笑道:“我一个大男人,需要女人保护,需要联姻安身?是吗?” 谢玄望着他,手中紧紧攥着剑,无奈地摇摇头。 慕容冲咬着牙一丝冷笑,他望着天空说:“你走吧,我会娶你姐姐的!” 谢玄喉结动了动,身子不住地颤抖,低头从他身边擦肩而过,走路时几乎要跌倒。 慕容冲在他后面高声说:“以后见了我,记得叫姐夫!” 谢玄回首一望,慕容冲面色愠怒,无比绝望地而去。 谢玄终于忍不住了,眼泪刷一下流出来,他抽泣地看着慕容冲的背影说:“我是为你好,何必这样伤我!” ☆、第 18 章 谢玄还是搬走了,去了谢安的府上居住。 慕容冲也搬到那间檀木厢房里,隔壁就住着号称晋朝第一才女和美女的谢道韫。虽然有如此艳遇,可慕容冲却日夜发呆。他也不知道怎么了,反正他现在总是魂不守舍。 这天傍晚,谢道韫端来一碗馄饨说:“我弟弟说我娇生惯养,不会照顾人,这就让你尝尝我的手艺!” 慕容冲惊讶地看着谢道韫,谢道韫一笑说:“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反正我弟弟经常说我不喜欢干活。这些话我即使没有偷听,也知道他必然对你说过!” 慕容冲看着那一碗馄饨,端起来尝了一口,露出笑说:“好吃!” “我愿意为你改变!女红、做饭、伺候夫君,这些事我都可以做!”谢道韫讨好地说。 这种近乎表白的话,让慕容冲听了不大舒服。和谢玄比,谢道韫几乎有很多面,淑女、才女、烈女甚至是政治家,她每一面都让人捉摸不透。 慕容冲放下筷子,完全没心情吃了。 谢道韫坐在镜子前,顾影自怜地说:“眉毛又该画了,真想找一郎君,每日享受画眉之乐!” 慕容冲淡淡地说:“我不会画眉!” “那我给你画好了!”谢道韫手中拿着眉笔调侃说。 “我是男子,何必画眉?”慕容冲道。 “你骨子里有一种妖娆美,你不知道吗?我就喜欢混合着雌雄味道的男人!这样的男人,阳刚帅气、阴柔妖媚!”谢道韫魅惑地看着他,一脸的暧昧和渴望。 慕容冲侧过脸去,心中有些厌烦。 “怎么生气了?”谢道韫问道,她那双穿透人心的眼睛让人害怕。 “你刚才是在赞美我吗?”慕容冲问。 “是的,你很美!我从没见过像你这么美的人!”谢道韫耸起肩膀、敞开袖子,她脸上现出一副深深的迷恋。 “这是你第一次夸我好看,也是你第一次吐露内心的想法!所有初次见我的人,都会赞美我的相貌,只有你故作例外。你为什么初次见我的时候不说,非要现在才说?”慕容冲直视着她逼问道。 谢道韫上前扑了一下,几乎要扑到他的身上,抬起脸含笑说:“你生气了?所有见了你的人都夸你漂亮,我没有夸你,所以你生气了?因此你想征服我,看我是不是像其他女人那样会对你一见钟情?是吗?!” 谢道韫昂着脸,她今天前所未有的放浪,也卸下了所有的伪装。 慕容冲冷笑道:“我没那么无聊!我不是因为你没有夸我而生气,我是纳闷你为何现在才说!” “作为女人难道不该矜持吗?”谢道韫嬉笑道。 “你不是矜持,你是伪装!”慕容冲讥讽说。 谢道韫坐起来,她看着慕容冲问:“那我见了你该如何表现?像其他女人那样惊呼狂叫?像其他男人那样轻薄调戏?” “不需要,你只要不那么伪装就行了!因为你总是给人一种无法了解的城府,说句不中听的话,你心机太深!”慕容冲略带愠怒地叫道。 谢道韫心头一沉,许久方说道:“你不喜欢我这样?” 慕容冲看着外面的月亮,伤心地说:“我和谢玄在一起,从没有这种感觉!他也很聪明,深谙世间一切权术,可他在我面前从不掩饰。我喜欢他对我的那种毫无保留,你们没有一个人能做到!” 谢道韫羞愧不已,她自从第一次见慕容冲时就已经芳心暗许了,可仍然装作不在意。随后,她有计划地表现自己,竭尽全力展示自己美好的一面。她本来不喜欢做女红和家务,却装作喜欢的样子。 在谢玄和慕容冲两人关系日益亲密时,她又当头棒喝,以谢玄的家国责任和慕容冲的人身安全来打击他们。 现在谢玄知难而退,怀着一个男儿的家国责任、忠孝仁义离开了慕容冲。 慕容冲也动摇了,怀着对未来的恐惧和对母亲姐姐的担心,接受了她联姻的说辞。 这种心机,慕容冲再单纯还是看得出来的,毕竟他是王子,宫廷政治和人心险恶听说过很多。 谢道韫被揭穿了,她万没想到慕容冲如此的聪明敏锐,他什么都知道却依然保持一颗赤子之心。慕容冲是一个少年,并甘愿做一个少年,这种可贵让谢道韫动容! 如果说之前打动谢道韫的是慕容冲的美貌,那现在打动她的就是他的品格,慕容冲竟然如此美好,他知道一切黑暗,却始终心怀光明。 谢道韫起身道歉说:“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在你面前伪装了一切,这些都被你看穿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自谓性情洒脱、率真坦诚,可我不是!真正白玉无瑕的是你!” “还有谢玄!他对我从来都是白玉无瑕!”慕容冲望着谢道韫的眼睛,那眼神仿佛在说“对你亲弟弟都使心机,我又算得了什么?” 谢道韫不仅有伪装的本领,还有读懂人心的能耐。她拉住慕容冲的手,几乎要跪下了:“我劝谢玄离开你,固然有私心,可也确实为你们好!我弟弟是世家子弟,他不可能一辈子不结婚的,你也不可能一辈子呆在晋朝的!” 慕容冲冷笑说:“这些道理我和谢玄都懂,还用你教吗?你要明白,有心为善,虽善不赏。你对我的好就是有心为善,这是一种功利心态!” 谢道韫脸上火辣辣的,这是她第一次被人扒皮,而且是那么得毫不留情。 没想到慕容冲这个纯情少年,关键时刻竟然这么犀利冷酷,真是小看他了。 谢道韫更喜欢他了,她终于知道慕容冲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了,他的所有云淡风轻和与世无争,更多的是出于不屑,而不是不懂! 慕容冲了解这个世界上的一切虚伪和心机,可他仍然与世无争,因为他不屑于去争,这是多么至善至真的品德啊! 谢道韫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着说:“我真的很喜欢你,我从来没有如此痴狂的爱过一个人,请你理解我!” 慕容冲看她跪下十分吃惊,因为谢道韫给人一种高傲和矜持的感觉,现在她竟然在自己面前如此卑微,再次刷新了他的认知! 慕容冲拉起她,含笑说:“别哭了,我最受不了女人哭!好吧,我试着和你在一起!” 谢道韫擦干泪,笑着点点头,她感觉自己是世上最幸福的人。她端起碗说:“我再给你盛一碗馄饨!” 慕容冲试着去接受谢道韫,因为他别无选择,作为一个男人娶亲成婚是理所当然的事,谢玄也是如此。 接下来的两天,谢道韫和慕容冲在一起看起来很好。谢玄偶尔会偷偷回来,躲在后山望着他们,然后悄无声息退去。 就这样过了十多天,突然一个人来了,此人乃是当朝名士王羲之。 谢道韫听说王羲之来了,便和慕容冲前去迎接。 刚到门口,谢安和谢玄也从另一辆马车上下来。 已经好久没见了,突然看见谢玄,慕容冲禁不住心里涌动。 谢安对谢道韫说:“你王羲之伯伯来了,有话跟你说!” 谢道韫对一个短须男子躬身行礼说:“见过王伯伯!” 王羲之大笑说:“你也学会客气了!” 谢道韫笑道:“并非侄女客气,只是不客气无以表达对伯伯的敬爱!” 众人大笑,然后进了院子。 谢玄跟在后面,慕容冲和他对视了一下。 谢玄拘谨地说:“还好吧!” 慕容冲点了点头,两人一起走着。 穿过走廊,两人放慢脚步,慕容冲问道:“为何不来看我?是想成全我和你姐姐,还是另有想法?” 谢玄一笑说:“我能有什么想法?只是公务繁忙而已!” 慕容冲哼一声说:“那是你的借口!你不来找我,我也不会去找你的!不敢见我,就是心里有鬼!你说,为何不敢见我?” 谢玄支支吾吾地说:“你真是好笑,我哪里不敢见你了!你和我姐姐谈情说爱,我干嘛在一旁碍眼!” 慕容冲眉头一皱,恶狠狠地瞪着谢玄。 谢玄看他生气的样子十分可爱,便有些歉意地说:“我以后会常来看你的!” “不需要!”慕容冲昂起头说。 “怎么还像个孩子那样!”谢玄说着,把手摸了摸他的脸。 啪一下,慕容冲打开他的手高声说:“我和你很熟吗?干嘛摸我的脸!” 谢玄凝视着他,慕容冲也气愤地看着他。 “你想让我怎么做?”谢玄轻声地说。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和我有什么关系?”慕容冲赌气道。 谢玄趴他耳边说:“我这几天学了一件好玩意,过会跟你说!” “我已经不打算和你玩了!”慕容冲看着他怒道。 谢玄眨巴着眼睛,有些不知所措,沉默片刻喊道:“冲儿……” “冲儿是你叫的吗?好笑!我是你什么人?”慕容冲恨恨地说。 谢玄说一句,慕容冲怼他一句。 谢玄咬着唇,慢慢贴近他,慕容冲斜眼瞅他一眼,然后低下头。 当两人手握在一起慢慢靠近时,谢道韫突然站在门口喊道:“冲儿,进来啊!” 谢玄一怔,有些难为情,身子蓦然停住了。慕容冲忙走了过去,谢道韫将他拉入屋内。 谢玄一人站在走廊里,他靠在柱子上十分伤心。 屋里,王羲之和谢安坐在上座,谢道韫侧坐了,慕容冲只是站着靠在门口。他从这里能看到柱子旁的谢玄,谢玄偶尔会转过脸看他一眼,每次在他转脸时慕容冲都把目光移开。 两人隔着不远,却感觉好像很远。 谢安呵呵一笑说:“丫头,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你王羲之伯伯今天是上门求亲的!他的次子王凝之相貌堂堂、颇有雅名,咱们王谢两家都是大族,一直有联姻的传统。你们若是能结为夫妻,可以说是郎才女貌啊!” 谢道韫一惊,看着王羲之那含笑的表情,再看看慕容冲,他好像没听到一样还是站在门口看着外面。 谢道韫忙起身说:“不瞒伯伯,侄女已经有了爱慕之人,希望伯伯能够成全!” 王羲之道:“不知道是哪位公子,能得到谢家大小姐的垂青,能否给伯伯引荐一下!” 谢道韫看着慕容冲,莞尔一笑说:“此时不宜公开,到侄女大婚时伯伯自然知道!” 慕容冲虽然心不在焉,可对谢道韫这样虚晃一枪还是很生气,既然喜欢自己为何不明说?难道自己配不上她吗!这些对慕容冲来说已经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他的理性又被感性击败了。 谢安起来说:“既然如此,你王伯伯自然不会勉强的!” 王羲之一笑,甩了下宽大的袍子,拱手道:“我们先走了,侄女的眼光伯伯实在佩服!”说着王羲之看了慕容冲一眼,捋须点头离去。 送走两位前辈,谢道韫回来了。 谢玄此时也坐进屋里,他对谢道韫说:“姐姐,王凝之那人不仅相貌平常,而且才学上也非常愚钝,实在配不上你!你和冲儿在一起,可谓天造地设!” 谢道韫抿嘴一笑,点头道:“我也是这么认为的!” 慕容冲一丝冷笑,拂袖出去。 来到自己房里,慕容冲独自坐了,拿出一本书细细翻看。 谢玄推门进来,他与慕容冲对坐。 慕容冲不说话,谢玄道:“你看起来并不开心,不知道我做错了什么?” 慕容冲白了他一眼,淡淡地说:“你多心了,我和你不过是萍水相逢,谈什么对错?” 谢玄不知说什么好,他起来轻轻地开门离去。 对于慕容冲,谢玄能做的就是不打扰,希望他能找到幸福。 谢玄离开之后,慕容冲与谢道韫的关系变得一下子疏远了,谢道韫也不知道怎么回事。 不久之后,慕容冲搬出了雁鸣别院,一个人独自在山林里隐居。 谢道韫惊骇不已,她找到慕容冲说:“为何突然不辞而别,隐居山林是想做道士吗?” 慕容冲平淡地说:“我和小姐孤男寡女住在一个园子里实在不合适,况且我喜欢清静,你就不要挽留了!” 谢道韫心中一惊,问道:“莫非我弟弟给你说了什么?” 慕容冲看着她那试探的眼神,心里一丝厌恶,他冷笑说:“没有,我和你弟弟不过是萍水相逢,谈不上什么至交!” “你这话言不由衷,你和我弟弟关系一向匪浅,为何突然这样说?”谢道韫仔细地注视着他的神态。 慕容冲拿着剑,在草地上练起剑来,对谢道韫的问话他不屑一顾。 谢道韫有些恼怒,不过她还是非常有耐心地等慕容冲把剑练完,然后陪他一起进了竹屋。 “这里如此简陋,你不要住在这里了?”谢道韫小心地说。 “我在这里挺好的,我这个人一向随性!”慕容冲说。 “能给我说个理由吗?是不是因为前几天王羲之给他儿子提亲的事?”谢道韫问。 慕容冲擦着宝剑,淡淡地说:“不是的,我已经想好了,我与小姐实在是有缘无分,如果留在府上可能会让小姐误会!” 谢道韫十分生气,她惊愕地说:“之前好好的,为何突然疏远我?我最喜欢的人就是你,你又不是不知道,到底怎么了?!” 慕容冲丢下剑,他平静地说:“能得到你这个江南第一才女的眷顾,我实在荣幸!可我实在不想为了个人荣辱和家族安危而与小姐进行政治联姻!我已经想通了,婚姻就是婚姻、事业就是事业,两者是不能做交易的。我不能为了给自己留个后路,就昧着良心娶你,这对你也不公平!” 谢道韫如同雷击,她看着慕容冲说:“你不喜欢我吗?” 慕容冲闪烁着眼睛说:“我也在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你?我现在终于弄清了,对不起,我真的不喜欢你!你很美,也很有才学,可我和你在一起总觉得别扭,我真的不喜欢这种感觉!” “怎么别扭了?我知书达理、温柔贤良,你为何会这样想?”谢道韫近乎抓狂了,她已经把最完美的自己展示给他了,为何慕容冲就是不喜欢自己! 慕容冲叹口气说:“是啊,我也不知道为何不喜欢你!那天王羲之为他儿子向你求婚的时候,我就发现你真的不适合我!” 谢道韫冷笑说:“你吃醋了?还是因为其他原因?!” 慕容冲摇摇头说:“没有!如果我因为王家向你求婚吃醋,那证明我更爱你。可那天,我对你却感到十分厌恶!” 谢道韫瞪着眼睛,她难以置信地说:“为什么?!” 慕容冲看着外面的天空,沉思片刻说:“因为我觉得你太心机了,我始终不喜欢你这种做事的方式!你是真的不适合我!或者说,我真的不适合你!” 谢道韫凝视着他,眼里带着一丝悲伤和怒恨。 “那么多人喜欢我,那么多人将我比作竹林七贤,那么多人说我云淡风轻、淳朴无痕,可你竟然说我太心机!慕容冲,你眼睛瞎了吗?我在你心里就这种形象吗?”谢道韫歇斯底里地吼道。 慕容冲没有任何生气,只是简单地说:“王羲之为自己的儿子向你求婚,你为何不说喜欢的人是我?难道是出于害羞吗?” 谢道韫点头说:“是的,我是大家闺秀,怎能当着王家的面公然说喜欢你?” “那你叔叔呢?你也没告诉你叔叔咱俩的事吧?如果他知道的话,是不会带着王羲之来求婚的,对吧?”慕容冲逼问道。 谢道韫脸一红,她点点头说:“我确实没有说!” “为何不说,是忘了吗?还是觉得时机不成熟?或者你要等到时机成熟了再公开?你是不是这样想的?”慕容冲冷冷地说。 谢道韫一向善于揣摩人心,没想到慕容冲竟然比她还厉害! 谢道韫点头说:“是的,我是想等时机成熟了再告诉叔叔,毕竟此事一旦公开就会引起轩然大波!我是谢家的女儿,乃名门望族。你是燕国的王子,乃敌国贵族。若咱俩通婚,难免会引起轩然大波,所以如何处理好这些事,我必须三思而后行!” “你不用三思而后行了,结个婚都如此畏首畏尾,我还指望你将来庇护我吗?再说了,我一个堂堂男儿,靠女人来保全自己也实在可耻!我经过慎重考虑,咱俩一来性情不合,二来我也不想政治联姻,只能分开了!你现在明白了?”慕容冲说。 谢道韫忙说:“我现在就去找叔叔,让他请皇上下旨,赐咱俩成婚,好吗!” 慕容冲冷笑说:“不必了,我已经说了,我真的不爱你!我已经努力过了,可还是无法接受你!不要再勉强了,为了政治利益娶你,对你来说也是一种欺骗,我不想这样做!虽然我不爱你,起码我还是很尊重你的,何必破坏这种尊重呢!” 谢道韫面如死灰,她从慕容冲的眼睛里看到一种坚决,那是想明白之后的坚决。如果说之前他还有些喜欢她,那么这种残存的喜欢,现在被她的犹豫和心机消耗得荡然无存了。 谢道韫不知是怎么回去的,反正回到府上她就病倒了。 ☆、第 19 章 慕容冲搬出去住的消息也惊动了谢玄,他先看望了姐姐的病情,又去找他。 慕容冲正在河边钓鱼,他穿着一件宽袍直裾深衣,脚踏虎皮战靴,非常悠然地看着水里的鱼儿。 谢玄来到他面前,慕容冲坐在石头上,看了他一眼自语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谢玄没好气地说:“我姐姐病了,都是因为你!” 慕容冲托着下巴,不在乎地回应道:“我是瘟神吗?她生病和我有什么关系!” 谢玄近乎哀求地说:“我姐得的是相思病,她太爱你了,你却伤了她的心!希望你看在我的面上不要离开她!” 慕容冲一丝冷笑,他说道:“为了你姐姐竟然来逼婚!我真的不喜欢你姐姐,她城府太深,为人不够真诚,像我这样每天只知道钓鱼观花的男子,怎么配得上她!” 谢玄无语,许久他说:“还有挽回的余地吗?如果能,我愿意替我姐姐挽回你们之间的感情!” 慕容冲收起鱼竿,站起来看着谢玄,奚落道:“我和你姐姐没有感情,如果有也不需要你挽回!记住了!”说完他转身欲走,谢玄一把抓住他手腕说:“我可是一直都让着你的!” 慕容冲冷笑说:“那你今天就欺负我一回啊!” 谢玄逼视着他的眼睛,慕容冲也气呼呼地看着他。 “你不用迁就我的!”慕容冲高声道。 “我再问你一遍,你到底愿不愿意娶我姐姐!”谢玄说。 “不愿意!有本事杀了我!”慕容冲高傲中带着任性。 谢玄头都大了,他还是耐心地说:“冲儿,和我谢家联姻你不会吃亏的,我们晋朝可以保护你!” 慕容冲嘴角一丝笑说:“我不需要政治联姻,我更不需要一个女人来保护我!告诉你谢玄,男人就得靠自己!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我宁肯国破家亡,也不愿意吃软饭!” 谢玄的手慢慢松开了,他看着慕容冲心中一阵激荡。 这个如诗如画般的美少年,没想到骨子里竟然是一个热血的屠龙斗士! 慕容冲的这种豪迈斗志点燃了谢玄,谢玄突然抱住他。 慕容冲一愣,他不知道怎么了,有些不知所措。 过了一会,慕容冲说道:“别玩了,你一惊一乍地想干嘛?” 谢玄笑道:“你说得很对,人生苦短,何必委屈自己!我喜欢你身上的放荡不羁和热血情怀!如果有那么一天,我失去了贵族的身份,你也不再是王子,你愿意和我仗剑走天涯吗?” 慕容冲心中大动,他看着谢玄,高兴地点点头说:“我一直想仗剑走天涯,你要是和我想的一样,我无怨无悔!” 谢玄伸出手说:“那好,击掌为誓!不管是腥风血雨还是万丈深渊,咱俩从今以后一起做个屠龙勇士,一起仗剑走天涯!如果死了,咱俩就埋在一块,不求长命百岁,但求轰轰烈烈!” 慕容冲激动不已,往他手掌上猛击了一下,紧紧抓住他的手说:“好!如果有一天我们亡国亡家,就让我们两人活得轰轰烈烈,死后葬在一起!不负少年激扬,永伴青山绿水!” 谢玄咬着唇看着他,慕容冲也含笑望着他。 “跟我回雁鸣别院!纵然不能随心所欲,也要一生热血不改!”谢玄眼含泪水说道。 “对!纵然不能随心所欲,也要一生热血不改!”慕容冲慷慨激昂地应道。 两人策马扬鞭,一起回到了谢府。纵然不能随心所欲,也要一生热血不改!这是两人的誓言,他们打算这样过完一生! 他们来到家里,谢道韫十分吃惊,匆忙从榻上起来迎接。 慕容冲见了她十分尴尬,谢道韫看着他俩也不多言,只是简单说些闲话。 慕容冲问了一些她的病情,谢道韫简单应付一下,总觉得无趣。 就这样过了三五日,突然燕国来信召慕容冲回去。原来慕容冲母亲病重,死前想再见他一面。 收到母亲书信,慕容冲大哭,他啜泣着说:“我母身体一向康健,如今突然病重实在蹊跷!” “我陪你一起去!”谢玄道。 慕容冲摇摇头:“你上次领兵伐燕,我那皇帝哥哥对你十分厌恶,我自己回去吧!” 谢玄忧心地说:“可我担心你的处境!” 慕容冲叹气道:“可总躲在江南也不是办法啊!” 谢玄颔首说:“好吧,我送你!” 两人从建康城一路北上到达徐州,随后谢玄与慕容冲洒泪而别。 慕容冲说:“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 谢玄紧紧抱住他说:“如果有危险就告诉我,我就是粉身碎骨也要去救你!” 慕容冲含泪点点头,策马挥手而别。 到了邺城,慕容冲匆忙去请安。慕容伟看见慕容冲回来把他斥责一番,慕容冲忙解释是来看望母亲的,然后又送上谢玄提前写好的书信,里面皆是“两国结盟,共同抗秦……”等内容。 慕容伟脸色这才好转,他说道:“太后在宫中,你去看吧!” 慕容冲进了后宫,那些宦官宫女无不欢呼雀跃。 看着自己昔日长大的地方,慕容冲无比伤感,可是他不敢表现出来,因为周围都是皇帝的眼线。 进了太后宫中,慕容冲喊了一声“母后”便扑倒在地。 太后看见儿子抱头痛哭,清河公主也潸然泪下。 “儿子不能好好孝敬你,真是没用!”慕容冲哭道。 太后看看周围,勉强挤出一丝笑说:“当今皇上贤德,对哀家很好!” 慕容冲起来,小心问道:“母后身体一向康健,为何突然得了重病?” 太后顾左右而言他,许久才支支吾吾道:“思念先帝,因此生病!” 慕容冲看看姐姐,慕容婉儿使个眼色让他不要再问。 慕容冲擦下泪,高声说道:“我奉旨出使晋朝,不负使命,今日晋国和燕国重归于好!他们说了,一旦秦国进攻便举国相助,这都是陛下英明!” 太后点点头说:“皇上贤德,先帝可以瞑目了!” 他们母子相见,有些话不敢说,只能言不由衷地说些“皇上圣明”之类的官话,心中的酸楚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慕容冲又和母亲姐姐闲聊一会,宫中的太监便催促他早点回王府“歇息”。慕容冲无奈,只能不舍得离开。 回到王府,慕容冲多方打听,原来是前秦苻坚要娶慕容婉儿,一直害怕前秦的慕容伟想趁机和亲便逼着慕容婉儿出嫁。太后不愿意把女儿嫁给敌国得罪了慕容伟,慕容伟便暗中下慢毒使她身体病重。 如今太后时日无多,一旦太后身死慕容婉儿处境更加堪忧。知道这些内情,慕容冲非常愤慨,他仰天长叹,恨自己不能保护母亲和姐姐。如今姐姐随时都可能作为政治牺牲品送给暴君苻坚,母亲性命也危在旦夕,他非常后悔到晋朝去避难。可是纵然他不去,留下也无法保护母亲和姐姐,想到这里慕容冲终于认识到权力的威力。 “我一定要夺得权力,不为傲视天下,只为亲人不受伤害!”慕容冲对自己说道。之前一直与世无争的小王子,如今认识到,不争不抢连做人的资格都没有。 “不为权倾天下,只为保护自己!”他意识到如果不争取权力,连自己应该得到的都留不住,拥有权力不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能得到公平! 在一个没有公平和正义的国家,只有拼命获取权力才能得到一丁点做人的尊严,这是多么可笑的社会啊!把好人逼疯,这就是独-裁者的治国之道! 慕容冲觉得自己长大了,他内心不可能再波澜不惊,因为母亲和姐姐是他最亲的人。 慕容冲躲在王府,每日在家中攻读兵法和经史,希望能多学一些官场之学。 就在立冬那天,他母亲终于去世了,太后死的时候指甲发黑,显然是中了慢性毒-药的痕迹。 明知道母亲被毒死,慕容冲也无可奈何。他只能嚎啕大哭,看着漫天的风霜无言以对。这是他第一次遭到沉重打击,母亲死于皇帝的毒杀,政治的阴暗让他有了切肤之痛。 皇帝慕容伟装模作样地走来,对慕容冲说道:“小弟不要难过,朕以后会好好照顾你和清河公主的!” 慕容冲看着这个愚蠢而残暴的皇帝,恨不得活剐了他,可他忍住了。为母报仇就得隐忍,她母亲临终前送给他一件内穿的紫纱襌衣,这件襌衣里有一封书信,信中告诫他一定要好好活着、忍辱负重! 慕容冲牢记母亲的嘱托,他对慕容伟拜了拜说:“多谢皇兄的仁德,臣弟以后一定忠心报国,不负陛下厚恩!” 慕容伟满意地点点头,他自以为很高明,自以为慕容冲还是一个单纯无知的少年,他却不知道这个少年已经在慢慢长大。 为太后发完丧,慕容婉儿便搬出去和慕容冲一起住了。 前秦苻坚听说太后死了,又派了使臣李威前来逼婚。 李威对慕容伟说:“听闻贵国太后殡天,特来吊唁。此外,我们陛下还是想纳清河公主为妃,希望陛下答应!” 慕容伟想了想说:“可清河公主死活不嫁啊!” 李威冷笑说:“陛下这是瞧不起我们大秦吗?我大秦兵多将广,陛下若是不识时务,将来国破家亡不要怪本官没提醒你!听说你们企图与东晋结盟,最好放弃这种打算!” 慕容垂怒道:“我大燕与你们秦国势不两立,你们休要在此挑拨离间!” 慕容伟喝道:“你给朕退下!” 慕容垂讪讪而退,李威看着他不屑一顾,拱手再说:“请陛下三思,还是早点把清河公主嫁过来为好,要不然到时兵戈相见就不好了!” 慕容伟看看慕容评说:“太师意下如何?” 慕容评低声说:“皇上,秦国十分厉害,咱们即使联合晋国也未必是他们的对手,不如赶快趁机和亲!东晋咱们也与他们打过,不过如此,况且桓温死了,晋国已经没有大将了!可前秦不一样啊,他们个个凶残成性,苻坚又有王猛辅佐,咱们是惹不起他们的!” 慕容伟点点头说:“前秦乃虎狼之师,东晋拥有半壁江山,尚且害怕他们。我燕国不过是数州之地,怎能与他们抗衡呢?还是和亲投降的好!” 随后,慕容伟下旨道:“传朕旨意,命清河公主和亲前秦,嫁给苻坚天王为妃!” 慕容垂一听大怒,他匍匐于地说:“陛下,前秦才是我们燕国的头号敌人,就算与他们和亲,也不能阻止他们吞并我们的野心!今日的前秦与当年春秋战国的秦国是一样的,苻坚想一统天下必然先扫灭北方。我们燕国就在前秦东面,他们早晚要吞并我们的,陛下不要对苻坚有任何幻想,应该坚决联合晋国对付前秦才是啊!” 慕容伟喝道:“给朕滚出去!” 慕容垂还想说什么,他儿子慕容令拉了他一下说:“父亲走吧,不要惹皇上生气!” 慕容垂无奈地摇摇头,与儿子离开大殿。 那边圣旨一下,慕容冲和慕容婉儿极其震惊,慕容婉儿怒道:“我母后刚殡天,皇上就这样逼我和亲。虽不同母可毕竟同父,这也太无情了!” 慕容婉儿哭得稀里哗啦。 慕容冲拔剑喝道:“慕容伟,你这个懦夫,怕前秦怕得像条狗!我一定要保护我姐姐,不能让她羊入虎口!” 慕容冲带着剑前来见慕容伟,慕容伟听说慕容冲来了便把他招进来。 慕容冲跪地说:“陛下,太后新丧,清河公主怎能远嫁敌国?况且前秦一直想吞并我燕国,岂能是和亲改变的?陛下应该修理武备、抵御外患,怎能靠和亲来讨好敌国?” 慕容伟大怒道:“混账东西,你敢教训朕,给朕抓起来!” 慕容冲气得脸色煞白,他大骂道:“你这昏君,怎能如此?” 慕容伟喝道:“敢骂朕,给朕砍了!” 刀斧手上前将慕容冲按住,这时慕容婉儿出来喝道:“住手,放开我弟弟!” 她此时面带泪痕,指着慕容伟说:“你如果杀了我弟弟,我就一头撞死在这里,苻坚自然不会放过你!” 慕容伟挥了下手,斥退武士,他对慕容婉儿说:“你准备一下,和亲秦国,慕容冲利口辱君朕就不计较了,否则你们两个都得死!” 慕容婉儿对慕容冲说:“你回去吧,不要管我了,以后照顾好自己!”慕容冲摇摇头,慕容婉儿趴他耳朵上说:“记得替母亲报仇!” 慕容冲含泪点点头,狠狠瞪了慕容伟一眼离去。 这个时候慕容冲感到异常无助,他只能求助谢玄,便修书一封将事情报告给他。谢玄看信之后求助于谢安,谢安灵机一动对他耳语一番。 ☆、第 20 章 很快,晋国派了使者杨佺期到前秦见王猛。 杨佺期乃荆州刺史殷仲堪部下,是桓温旧部。谢安派此人出使前秦既有打探消息的意图,也有借刀杀人之嫌。 杨佺期来到长安,见了苻坚和王猛。 苻坚打量着他冷笑说:“朕先灭燕国,再取东晋!” 杨佺期不慌不忙地说:“那陛下当听过远交近攻的故事!” 王猛一笑说:“刚才陛下乃是戏言,先生前来想必是要两国结盟了?” 杨佺期一听大惊,这个王猛果然不是一般的人物。自己刚说了三言两语他便知道了自己的意图。 杨佺期笑说:“前不久我们桓温丞相北伐燕国,结果无功而返,抑郁而终。燕国乃是我们的世仇,你们秦国想要强大也需先占领燕国领土,咱们联手瓜分燕国是再好的计策不过了!” 苻坚叫道:“不行,朕已经决定与燕国和亲了,朕要娶清河公主为妃!” 王猛忙说:“陛下,国家事大,纳妃事小!” 苻坚很是不悦,可也不便多说什么。 杨佺期说:“咱们不如一同起兵,消灭燕国!” 王猛捻着胡子点点头说:“也好!此计不错!” 苻坚看着王猛,王猛含笑道:“晋国什么时候出兵?” 杨佺期道:“只要秦国东进,我们马上北伐,咱们一起合力灭了燕国!” 王猛抚掌说好,然后对侍卫道:“请杨大人到驿馆歇息!” 杨佺期退去后,苻坚不高兴地说:“丞相,朕正想与燕国和亲呢,为何突然答应晋国伐燕?” 王猛冷冷地说:“陛下若是心中只有慕容婉儿,那臣就没必要出山作丞相了!微臣出山辅佐陛下,就是要一统天下。如今大业未成,陛下怎能一直惦记一个女子呢?” 苻坚忙陪笑道:“丞相有何妙计?” 王猛说:“臣刚才看杨佺期眼色,知道东晋并无和我大秦结盟的想法,他们前来不过是为了挑拨离间,破坏秦燕结盟罢了!既然这样不如将计就计,我们趁机攻克燕国河内郡!” 苻坚沉思不定,王猛说:“陛下要想成就霸业必须扫灭燕国,又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以微臣之见,两三年之内可灭燕国!” 苻坚大喜,他说道:“一切听丞相安排!” 王猛脸上闪过一丝狡黠,他随后亲自把杨佺期请到府上好酒好菜款待。 饭吃到一半的时候,王猛突然放下筷子看着杨佺期久久无语。 杨佺期一愣,问道:“丞相为何这样看我?” 王猛叹口气,摇摇头说:“阁下恐怕祸事要来了!” 杨佺期一惊,还是不动声色地看着王猛笑说:“丞相戏言尔!” 王猛轻描淡写地看着他说:“桓玄为何与谢玄结拜为兄弟?这事你也不知道吗?” 杨佺期道:“略有耳闻,不过是毛头小子过家家罢了!” 王猛皱着眉头说:“桓玄乃桓温之子,是你们荆州兵的老上司。如今桓玄不在荆州却反而去巴结谢家,这是为什么?” 杨佺期好奇地问:“为什么?” 王猛冷笑说:“这小子欲夺荆州兵权!荆州刺史殷仲堪和你都是桓温部下,作为桓温的儿子他不去找你们,而去找谢安,这意味着你们就要大祸临头了!一旦桓玄取得谢家支持,荆州就要重新落入桓玄手中,到时为了立威,桓玄必先杀你二人!” 杨佺期大惊,他觉得王猛分析得很有理。 杨佺期用一种佩服的眼光看着王猛说:“丞相有何良策救我?” 王猛低声说:“这次谢安让你出使我大秦,就是要趁机夺取荆州兵权。谢安并没有北伐的想法,因为联燕抗秦一直是谢安和谢玄的战略。所以,阁下要想自保就得学学桓温。利用这种形势,说服殷仲堪与我大秦袭击燕国,一旦战事发生,谢安就很难撼动你们了!昔日司马懿篡夺曹魏天下,就是靠着打仗来培养势力的,你们何不这样去做?身为武将,不打仗你们还有什么用?只有战争一起,东晋朝廷才会重用你们,否则你们早晚会被谢安那帮子文官给算计掉!” 杨佺期豁然开朗,他擦擦汗,举起酒杯说:“丞相果然深谋远虑,小人敬你一杯!” 王猛一笑,与他一饮而尽。 王猛靠着三寸不烂之舌说动了杨佺期,让他回去游说殷仲堪支持伐燕,这样王猛就把谢安假意联秦的阴谋给弄假成真。 谢安一向老谋深算,本想着假借“秦晋联合”的舆论来刺激一下燕国,顺便再破坏一下秦燕和亲,没想到他这招挑拨离间之计被王猛识破了。王猛将计就计,反而策动了杨佺期,成功利用他们与谢安的矛盾挑动晋朝内乱,其计谋不可谓不毒。 被王猛一番挑拨,杨佺期火速返回荆州,然后与荆州刺史殷仲堪一顿密谋,两人均认为桓玄与谢安联手就是想算计自己。所以他们打算暗中帮助前秦,于是杨佺期果断带了一队人马出征了。 王猛得知杨佺期出征心中大喜,他还是继续以“和亲”为名麻痹慕容伟。慕容伟听闻晋朝又派兵攻打他们,气得破口大骂晋朝无信。 而此刻他又收到王猛的“通好”书信,慕容伟高兴地说:“朕与秦国和亲真是英明,现在来攻打我们的是晋国,而不是秦国。传旨,朕要下旨亲征东晋!” 整个前燕听说皇帝要御驾亲征都吃了一惊,毕竟这个皇帝的水平大家都是十分清楚的。 杨佺期听说慕容伟御驾亲征十分高兴,这次要是能俘虏他那真是大功一件。 慕容伟带着大军南下徐州与晋朝作战,那边王猛秘密派遣大将张蚝领兵十万偷袭河内郡。 这边燕晋相持于黄河两岸,双方隔河对骂。慕容伟十分得意,仗着有黄河天险便肆无忌惮地带着爱妃观光游览。 杨佺期也不急着渡河,因为他知道前秦肯定会发兵,到那时自己再率兵追击便可。 正当两军僵持不下时,前秦军队发动偷袭,顺利夺取河内郡,然后发兵濮阳。 慕容伟听到消息,急忙派遣慕容垂前往濮阳救援。 慕容垂极速到达前方,勉强守住濮阳,这时燕国已经损失很大了。看着丢掉大片领土、死亡数万士兵,慕容垂知道前燕离亡国不远了。他哀叹一声,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伟匆忙从前线撤兵,杨佺期趁机从后紧追,燕国再次大败又损失数万士兵。杨佺期趁机占领黄河以北土地,燕国被秦、晋联手压缩到更小的范围。 守卫濮阳的慕容垂听说东晋也趁机占领黄河以北领土,他沉默不语,只得哀叹。 慕容令低声说:“父亲,祖宗创业艰难,如今要被这个昏君败干净了。况且此人一直猜忌我们,我们随时有灭门的危险,不如放手一搏除掉昏君,咱们取而代之!” 慕容垂一听这话十分激动,作为枭雄他自然不甘人下,况且眼看燕国快被慕容伟折腾完了,于公于私他都要放手一搏。 慕容垂点点头说:“也好,我们干脆如此!” 慕容令大喜说:“父亲英明!” 慕容伟回到宫中气急败坏地说:“以后朕再也不御驾亲征了,从今以后朝政之事皆托付给太师!” 自那之后慕容伟便龟缩在宫中,每日纵情声色,对于朝政大事不闻不问。至此,燕国彻底成了前秦的板上肉,唯一的好处就是慕容伟迁怒于苻坚失信取消了和亲。 大概过了一个多月,慕容垂趁慕容伟外出之时突然发动政变,然后控制了京城。正在北狩龙城的慕容伟听说慕容垂占领了邺城暴跳如雷,这时候丞相申胤正好留在京城。申胤与慕容垂一向不对付,一旦慕容垂登基,他这个丞相肯定是做不了了。 申胤一看皇帝不在,便假意归附。慕容垂自然看出申胤是假意归附,可自己是篡位,这个时候也不能得罪身为百官之首的丞相,于是便好言安抚他。 慕容垂对申胤说:“丞相,如今皇上无道,为了列祖列宗的江山本王不得不废除昏君。依丞相看,应当立何人为新君?” 申胤微微一笑说:“自然是王爷您当皇上了!” 慕容垂假装推辞说:“本王发动政变只为江山社稷着想,并没有篡位之心,丞相应该另择贤君!” 申胤笑道:“王爷乃燕国皇室嫡系子孙,继承皇位乃是人心所向。况且您和世子也是众人拥护,所以请王爷不要推辞!” 慕容令也一起劝说,众人看丞相如此也都纷纷附和。 慕容垂自然接受了,然后命申胤起草诏书。根据篡位的规则,百官要三次上表才行,所以整个仪式走下来还要七八天。 申胤利用这七八天的时间说服将军段随,命他利用监狱士兵和犯人夺权。这一招很是厉害,因为慕容垂把宫中侍卫和京城军队都控制住了,这些大臣手中无兵自然是不可能造反的。可他没想到申胤竟然会利用监牢的看守和犯人夺权,真是兵行险着。 与此同时,慕容伟也从龙城带着大军朝邺城开来,这极大地动摇了百官的意志。 慕容垂听说慕容伟带兵前来讨伐,他立刻命儿子看守京城,自己率兵亲自对阵慕容伟。 两人在京城外相遇,慕容伟破口大骂道:“你这逆贼,竟敢篡位!” 慕容垂喝道:“昏君,你专权祸国,不听忠良之言,使得燕国被秦晋占领大片领土、损兵折将。要是再不除掉你,我大燕就要亡国了!” 慕容伟手一挥叫道:“给朕杀了反贼慕容垂!” 慕容垂指挥军队从容不迫地应战,很快就把没有任何军事才能的慕容伟打败,使对方不得不后退五十里安营扎寨。 慕容垂也休整军队,准备彻底消灭慕容伟。 而此时,申胤和段随与晚上一起起事,很快便重新夺回京城控制权。慕容令仓皇逃出,慕容垂听说京城有变匆忙和儿子一起逃走,走投无路之下两人投降了前秦。 慕容伟虽然保住了皇位,可没了能征善战的慕容垂父子,燕国的灭亡已经进入倒计时了。 苻坚听说慕容垂归降非常高兴,他立刻任命慕容垂做先锋,然后倾举国之力进攻燕国。 谢玄听闻慕容垂被逼出逃,意识到燕国很快就要亡了。他立刻上书朝廷,要求自己领兵北伐,也好趁机瓜分燕国。 可正在此时,晋朝简文帝突然病逝,仓促之下太子司马曜登基,是为孝武帝。 孝武帝刚刚继位应当发丧守国,所以谢玄请求北伐的折子自然是不被同意的了。 谢玄一声哀叹,他不仅为晋朝哀叹,更为慕容冲的安危担心。他这个时候要求北伐,一来可以趁燕国灭亡抢占部分领土,二来可以保护慕容冲退到南方。现在随着晋朝皇帝突然去世,身为臣子谢玄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发兵打仗,只能眼睁睁看着燕国灭亡。 王猛得知东晋皇帝简文帝去世后高呼:“天助我也!陛下,此时正是一举灭燕的大好时机!” 苻坚听后大喜,他立刻带着五十万大军朝燕国攻来。慕容伟得知苻坚统领五十万大军前来,吓得打开宫门逃跑。很快燕国一片混乱,慕容垂对前线将士又进行招降,很快他们纷纷倒戈。 苻坚趾高气扬地带着大军一口气打到邺城,将首都包围。 此时慕容冲尚在皇宫之中,因为他一直闭门读书,朝廷发生的事也没人告诉他。 现在皇帝跑了,苻坚大军将首都邺城围住,慕容冲才发现外面已经变天了。他感到难以置信,虽然他心中早就预料到燕国会灭亡,可没想到竟然会来得这么快! 慕容冲第一时间想到自己姐姐慕容婉儿,他的父母都不在了,现在最亲的就是姐姐了。 慕容冲骑了红马,拿着宝剑冲入皇宫,此时宫内一片混乱。前秦军队已经攻破城门了,大军疯狂朝宫中涌来。 慕容婉儿躲在宫中惊慌失措,到处都是喊杀声。秦国士兵到处烧杀淫掠,很多宫女遭到侵害。 慕容婉儿绝望地闭上眼睛,这时宫门被撞开,一群兵痞进来看见她震惊地说:“真是美人啊!” 慕容婉儿看着他们瑟瑟发抖,那些士兵一拥而上,将她拦腰抱住按在地上。慕容婉儿惊呼大哭,眼看自己就要被糟蹋,此时一个人进来嚓嚓几下将这些士兵杀掉。 慕容婉儿香肩露出,肚兜被撕下,此时衣不蔽体。 慕容冲转过脸说:“姐姐,快穿好衣服跟我走!” 慕容婉儿整理好衣服,看着慕容冲问:“咱们去哪?” 慕容冲道:“跟我去南方找谢玄!” 慕容婉儿点点头,姐弟二人一起冲了出去。 慕容冲骑着枣红大马,后面坐着慕容婉儿,两人杀出皇宫,一直来到邺城大门口。此时一大群前秦士兵围来,慕容冲拼命厮杀,他足足在大军中鏖战一个时辰,方才摆脱追赶。 慕容冲浑身都是血,他终于冲了出去来到城外。 慕容婉儿害怕地说:“你没事吧?” 慕容冲喘口气说:“我没事,姐姐,抱紧我,咱们直奔江南!” 慕容婉儿抱着慕容冲柔软的腰,把脸贴到他的背上。此时的慕容冲一身战袍,穿着裲裆甲,骑着红马英姿飒爽。如今的慕容冲亡国亡家,他一夜之间成长为一个男子汉,他已经有能力保护姐姐了。 慕容婉儿无比幸福,她要跟着弟弟到江南去过好日子了。虽然不再是王子公主,可做个平民百姓也是好的! ☆、第 21 章 两人眼看就要离开战乱了,突然前方草丛中一道绊马索出现,一下子将急奔的慕容冲和慕容婉儿绊下马来。 两人滚到地上,随后一张大网撒来将他二人困住。一个男人哈哈大笑,此人身穿龙袍,满脸油腻、躯体肥胖,坐在马车上远远观看。 这男子正是苻坚,他高呼道:“快把美人儿押上来!朕等候多时了!” 慕容婉儿被带了上来,她杏眼圆睁,气愤不已。 苻坚看见慕容婉儿嗖地起来,大惊道:“果然名不虚传!真是倾国倾城之貌啊!” 苻坚哈哈一阵狂笑,走下马车,捏了一把慕容婉儿的脸说:“带入后宫!” 王猛在一边看着禁不住阴笑,他搞不明白苻坚已经被阉割了,还要这个美人干什么? 苻坚正想上龙撵离开,不远处一阵调戏声传来,“这小子比那妞还漂亮,你看他生气了……哈哈哈!” 苻坚听了一愣,喝道:“远处为何喧哗?” 这时,有卫兵来报:“启奏陛下,还有一男的一并被捉了!这男子相貌不凡,看起来不像是清河公主的侍卫!” 苻坚纳闷道:“不是侍卫是谁?带上来让朕看看!” 这时,慕容冲被带来,只见他面色苍白,手被绑在后面,头发散乱遮住脸部。 苻坚看他身材修长、乌发粉面,玉带束腰、龙靴短剑,骨子里自带一种高贵气质。虽然因为搏斗脸上沾满了泥土,可那英俊之气仍然让人震惊。 王猛斜眼看着慕容冲,他手中的羽毛扇子停住了,心里自语道:“此人如此俊美,非凡间之物,若不杀必然给大秦带来祸患!” 王猛偷偷瞅了苻坚一眼,只见他双手发抖。过了好半天,苻坚才上前拨开慕容冲的头发,至此他看见了一张更加美轮美奂的面孔。 慕容冲眼含怒火,嘴唇咬出血来,长长的睫毛带着泪水,这是亡国亡家的悲愤! 苻坚端详他许久,手足无措,又惊又喜,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慕容冲大怒,噗一口口水吐到他脸上叫道:“要杀就杀吧!狗贼!” 苻坚毫无反应,还是出神地盯着他。 慕容冲挣扎了一下,又骂道:“你们这些氐族小儿,竟敢偷袭于我,有种就决一死战!” 苻坚瞪着两个大眼珠子,看着眼前挣扎叫骂的慕容冲,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王猛觉得实在不像话,他上前推了推苻坚说:“陛下,你没事吧?” 苻坚这才有了知觉,看着王猛呆呆地问:“你说什么?” 王猛高声说:“陛下,臣说你没事吧!” 苻坚咧嘴大笑,望着慕容冲高兴地说:“朕能有什么事?朕没事啊,哈哈哈……” 苻坚说着伸手摸了摸慕容冲的胸膛,激动不已地说:“世间真有这样的完人啊!初次见面、勾魂夺魄,让人热血沸腾、心神难安啊!美哉、快哉!能一睹如此俊美之人,不枉活此生啊!”说完苻坚大笑,周围士兵也露出一副调戏的淫-笑。 王猛皱着眉头说:“陛下,此人长得如此俊美,实在有违常理!这慕容冲亦人亦妖、雌雄同体,男女皆能被他所迷,这是古今中外从没有的事!如今天下大乱,才生出这般惑人的妖孽,绝非社稷之福!皇上应该立刻将他处死,以免祸害天下!” 苻坚生气地说:“丞相这是什么话?朕今日原为清河公主慕容婉儿而来,没想到传说中的慕容冲竟也落入我的掌中,此乃天赐也!你怎能说出杀了他这样的话来?” 王猛跪在地上,高声劝道:“皇上,天下大乱、必有妖孽!这慕容冲就是妖孽,是上天派来迷惑你的!这样美得可怕的男人,乃是人间禁脔,谁若是碰了必然带来灾难。为了天下太平,应该立斩此人!昔日汉哀帝断袖之癖,导致前汉灭亡。如今你怎能重蹈覆辙,让慕容冲留在身边呢?” 苻坚哼一声说道:“丞相,你似乎不该过问朕的私事!慕容冲乃人间绝世美男,朕若杀他,天理不容!你以后不得再提此事,否则朕要翻脸!来人,把慕容冲和慕容婉儿一起纳入后宫!” 慕容冲一听呆了,自己作为一个男人竟然被纳入后宫,他气急败坏地骂道:“士可杀不可辱,苻坚狗贼,你杀了我,要不然我定将你碎尸万段!” 慕容冲被拉了下去,然后跟着苻坚回到长安宫中。 不久,慕容伟也被活捉了,押送到长安。太傅慕容评则被秦军射杀,尸体抛到野外。 风卷残云,北方一统,大燕帝国失去了最辉煌的时刻。 当得知大燕亡国、前秦横扫长江以北后,谢玄凝噎无语。慕容冲是死是活他不清楚,他每日对着滔滔江水,恨不能饮马黄河、攻克长安。 战争结束之后,前秦暂时停止了扩张,而东晋新君继位后也不想惹事。 慕容冲因为会武功,被关在一座铁牢里。 苻坚将五花大绑的慕容冲拉出来,看着他嬉笑说:“你若肯归降我,我便饶恕你姐姐和你们鲜卑族人不死,否则的话你知道下场!” 慕容冲心里一阵恶心,他看着苻坚说:“亡国亡家,死又何憾?请一刀结果了我,快动手吧!” “把慕容婉儿带来!”苻坚一声大喝,只见慕容婉儿泪水涟涟地来到他面前。 慕容冲看着自己的姐姐,低头无语。 苻坚威胁道:“这个世界上有比死更难受的事情,那就是生不如死!如果你不愿意跟我,我就把你姐姐嫁给乞丐,让那些肮脏的残废脓包天天糟蹋她,你信不信?” 慕容冲大惊,慕容婉儿扑通一声跪下说:“我只求速死,绝不受辱!” 苻坚死死盯着慕容冲,摸着粘在下巴的假胡子,一副让人恶心的样子。 慕容冲牙咬得咯咯响,他看着慕容婉儿说:“姐姐,生又何欢,死又何哀!我不会屈服于这狗贼的,你也不要害怕,咱姐弟二人黄泉之下去见爹娘!” 慕容婉儿点点头,她站起来毅然说:“一死而已,你这昏君杀了我们吧!” 苻坚楞了一下不知如何是好,只得甩袖而去。 苻坚威逼利诱、拉拢收买,可慕容冲坚决不降,因为他知道苻坚所谓的“投降”意味着什么! 现在燕国都已经灭亡了,他一个十五岁的少年投不投降又有什么关系呢?苻坚所谓的投降无非是垂涎于他的美色! 看到慕容冲姐弟二人死不投降,苻坚毫无办法,只能去找天下第一谋士王猛。这个心机阴沉的人闭门不出,一副从此不再过问政事的样子。 苻坚不得已只得上门请罪,王猛装模作样地将他请到内室。 王猛还是一脸严肃,看着苻坚不吭一声。 苻坚突然一下子跪到地上说:“丞相,朕知道你忠心为国,可是……” 王猛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苻坚只是简单认个错,说些“不该斥责你”之类的话,没想到身为皇帝他竟然直接给自己跪了。还没等他把话说完,王猛忙拉起苻坚道:“陛下何必如此?你是君,我是臣,岂有皇帝给臣子下跪的?” 苻坚长叹一声说:“朕也知道丞相那番‘慕容冲妖艳祸国’的话有道理,可朕实在是不忍心割爱啊!话虽如此,情何以堪啊!丞相,我真的是喜欢慕容冲姐弟……!”说着苻坚竟然痛哭不已。 王猛心软了,只得把他搀扶到座上说:“哎,这都是天意!以慕容冲的姿色,陛下不忍割爱也是人之常情,都怪臣太唐突了,没有顾及陛下的感受!慕容冲外媚内刚、貌柔性烈,绝非久居人下之辈。陛下千万不要让他掌握兵权,只要答应这一条,微臣不再劝你杀他!” 苻坚大喜,他忙指天发誓说:“朕可以发誓,绝不让慕容冲掌握兵权,一定小心提防他!” 王猛点点头,苻坚陪笑说:“丞相,慕容冲姐弟始终不愿顺从朕,您足智多谋,可有良策啊?” 王猛看着猴急的苻坚,心中一阵恶心。他长叹一声说:“慕容冲姐弟乃是王子公主,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若是逼急了他们,肯定会寻死。如今只有一个计策,可以让他姐弟二人顺从陛下!” “什么计策?”苻坚迫不及待地问道。 王猛缓缓地说:“慕容冲有一个同父同母的哥哥叫慕容泓,今年十八岁。三年前高句丽的梦柔公主指名要招慕容冲为驸马,要他到平壤去。慕容冲不愿意,高句丽国王高丘夫便兴兵八十万企图灭燕。当时燕国正在遭受水灾,国力十分虚弱,根本无力抵抗高句丽的入侵。在这危急时刻,慕容泓便冒充慕容冲去平壤做了驸马,后来身份被识破,高句丽国王把他流放到极寒之地受苦。因为这件事,慕容冲一直对自己的亲哥心中有愧,陛下若是以此为条件必能让慕容冲姐弟屈服!” 苻坚一拍大腿高兴地说:“真是妙计!丞相怎么什么都知道啊!好,太好了!” 王猛所说不假,三年前燕国遭到水灾,国力正是虚弱的时候。高句丽国王的宝贝女儿梦柔公主早听说了慕容冲的大名,于是便提出要慕容冲到平壤做驸马。燕国皇帝慕容俊征求他的意见,慕容冲那时才十二岁,死活都不答应。在这种情况下,野心勃勃的高句丽国王便以此为借口南下灭燕,眼看国家危难,慕容冲的哥哥慕容泓便冒充他去做了驸马。 因为鲜卑多美男,再加上谁也没有见过慕容冲,长相白皙干净的慕容泓便骗过了高句丽国王和梦柔公主。就这样过了一年,有燕国叛徒逃到高句丽,告发慕容泓不是慕容冲,高句丽国王盛怒之下将慕容泓发配到寒冷的乌苏里雪原上受苦。 此时燕国已经渡过了水灾,国力得到恢复,高句丽也不敢再攻打燕国了,可慕容泓却一直被关押在寒冷的乌苏里受苦。慕容俊经常告诫慕容冲,是他的哥哥慕容泓救了燕国和他,将来有机会一定要把这个哥哥救回来好好报答。 所以,慕容冲这一生唯一的愿望就是救出当年替自己做驸马的哥哥慕容泓,让他不再在冰天雪地里受苦,如果能做到这点,他死也无憾了。 现在这个情况被王猛掌握了,他便出了这个主意,以此来胁迫慕容冲姐弟答应苻坚的要求。 苻坚返回宫中之后,将慕容冲姐弟招来,他二人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苻坚沉默许久,突然哈哈大笑,慕容冲和慕容婉儿十分纳闷。 苻坚上前解开慕容冲的绳子说:“朕可以放你姐弟走,不过你们燕国已经灭亡了,只怕你们二人除了去江南晋朝,已经没地方去了!” 慕容冲看着他说:“你真的愿意放我们走?我们虽然亡国了,可我二人愿意到江南隐居采莲,了此一生!” 苻坚冷冷一笑说:“那慕容泓呢?你们的同父同母哥哥慕容泓也不管了吗?” 慕容冲和慕容婉儿一听大惊,慕容冲一把抓住苻坚说:“你有我哥哥慕容泓的消息?他还活着吗?” 苻坚笑道:“他当然活着!现在还在乌苏里雪地里受苦呢!” 慕容冲一听泪流满面,他悲伤地说:“当初高句丽公主要招我做驸马,我不答应,他们就要灭掉燕国。为了保全国家,我哥哥慕容泓冒充我去做驸马。一年后身份被揭穿,高句丽国王便把他发配到雪原上受苦,至今生死未卜!我慕容冲要是不能报答亲哥的大恩大德,死不瞑目!” 苻坚惺惺作态地挤出两滴眼泪说:“朕也很同情你们,你们姐弟如果答应做朕的男宠和妃子,朕就让高句丽放了你们的哥哥!” 慕容婉儿一怔,她说道:“我愿意答应做你的妃子,请你放过我弟弟慕容冲!” 苻坚看看慕容冲,淫邪一笑说:“慕容婉儿,我知道你是天下第一美女,可是你和你弟弟慕容冲比还差得远!你听说过买椟还珠的典故吧,战国有个人花费重金买了一个珠宝。可是他只留下了好看的盒子,却把贵重的珍珠还给了商人。你慕容婉儿就是那个好看的盒子,你弟弟慕容冲才是那价值连城的珠宝!朕怎能为了得到你,而放弃让天下美男美女都失色的慕容冲呢?你拿我当小孩吗?” 苻坚一席话说得慕容婉儿无地自容,是啊,慕容冲的美色是不可替代的!慕容婉儿看着慕容冲,慕容冲心想自己早晚要死,不如用这身子换回哥哥的自由,也算是死前报答他了。 慕容冲生性善良,他不怕死,最怕有恩还不清!当年自己的哥哥替他入赘高句丽,被囚禁在异国他乡,自己这才能在父母身边做个快乐的王子。他忘不了这份恩德,忘不了父皇和母后夜晚的哭泣,忘不了哥哥临走之前的嘱托:“冲儿,好好孝敬爹娘,我走了,可能再也回不来了!将来你要肩负起保卫大燕的责任,如果我死在高句丽,记得把我的尸骨运回邺城!” 每次想到这里他都心如刀割,是自己的美貌一次次的为国家和亲人惹祸,这就是为什么他的父皇和母后从不让他出宫的原因。人怕出名猪怕肥,他慕容冲以惊艳天下的容貌一次次招来灾祸,身边爱他的人为了保护他,一次次付出牺牲。这是慕容冲始终自责的地方,他多少次想毁掉自己的容貌,可他怕父母伤心始终下不去手。 慕容冲就是在这样一个富足快乐,而又略带忧伤的环境中长大的。他从小就知道了自己与众不同,他从小就被父母兄姐宠爱,当然他从小也知道很多人打他主意,自己可能是这个世界的祸害。 绝世的美貌和高贵的出身,让慕容冲骨子里透出高傲! 父母兄姐的宠爱和照顾,让他从小学会了善良和感恩。外人的觊觎和嫉妒,让他从小学会了提防和愤怒。所以,慕容冲是一个性格非常复杂的人,他心地善良、有恩必报,可他也警惕一切、充满热血。 面对苻坚的诱惑,慕容冲一口答应了,他说:“好,我要你当着天下臣民的面发誓,要在一年内把我哥哥慕容泓救出来,否则就死无葬身之地!只要你能做到,我就答应委身于你,任你摆布!” 苻坚兴奋不已,他叫道:“咱俩击掌为誓,不许反悔!” 慕容冲伸出手和他击掌三下,苻坚激动地说:“朕明日就颁布诏书,登泰山祭天,如果不在一年之内救出你哥哥慕容泓,就被五马分尸、天雷击顶!” 慕容冲点点头道:“好!只要你能说到做到,我任你糟蹋便是!” 慕容婉儿拉住慕容冲的手说:“冲儿?” 慕容冲含泪道:“我这辈子唯一对不起的就是咱们的哥哥慕容泓,我欠他的,让我死前还给他吧!” 慕容婉儿也含泪点头,说道:“是的,死前若能报恩,也算不枉活一世了!” 苻坚立刻下令在原阿房宫遗址上修建了一个巨大的栖凤宫,又在里面种上竹子和梧桐,这个宫殿外形是紫色的,所以又被称为紫宫。 为了表示诚意,苻坚祭祀泰山,又指渭水河发誓,誓言一定救出慕容泓。随后他修书一封,派出使者前往高句丽,要求他们释放慕容泓。 苻坚做的一切慕容冲看在眼里,他答应了对方的要求。此时动用四十万军队修建的栖凤宫也好了,慕容冲和慕容婉儿便住了进去。这个宫殿和原来的宫殿连在一起,还开挖了河流以便乘船来回。 就这样,一代绝色王子慕容冲就成了苻坚的男宠。 ☆、第 22 章 一个月亮皎洁的晚上,慕容冲被带到苻坚的床上。慕容冲有些害怕,毕竟他从内心里恐惧和别人进行身体上的接触。慕容冲唯一能接受的人,只有谢玄。除了谢玄,他不愿意亲近任何人。 苻坚一脸的油光,腆着肚子、满脸的胡茬子。慕容冲看着他那恶心的样子,几乎呕吐出来。 月光之下,屋中一个洁白的身体平躺着,烛光映衬着他那水皙的肌肤。 随后,苻坚大叫着压住他,然后疯狂吻着他。 慕容冲努力把脸转过去,又被对方死死卡住脖子。他血红的嘴被撬开,喉咙里一股难受…… 慕容冲抽搐着,他因难受和恶心而努力克制住自己,眼睛里一丝光也没有。 苻坚疯狂强吻着他,不放过他任何一个地方。 慕容冲闭着眼睛一声不吭,泪水悄无声息地滚落。 过了好久,对方一下子没了动静。慕容冲十分纳闷,突然听见苻坚嚎啕大哭着将桌子掀翻,拿起剑一阵乱砍。 慕容冲惊恐地看着他,不知道苻坚怎么了? 苻坚把剑扔到地上,用手撕扯着自己的头发捶胸顿足,嘴里大骂道:“符生,你这个畜牲,你毁了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慕容冲从没见过苻坚哭得如此伤心,他坐在床上不敢言语,直到苻坚哭得歇斯底里,用双手将胸口抓出血来。 过了好长时间,苻坚才站起来,稍稍平静下来。 他呆呆地看着慕容冲说:“天意弄人啊!老天生了一个慕容冲,为何又降下一个符生?那个暴君使我生不如死!” 随后苻坚发狂地走到门口,大喊道:“来人,把符生的子女全部杀光,将他的尸体挖出来放到油锅里炸!”那些士兵慌忙去做了。 慕容冲知道苻坚是杀了符生篡位登基的,可对方已经死了那么久了,为何还如此痛恨他?苻坚现在已经得到自己了,为什么不侵犯自己? 慕容冲很聪明,他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苻坚叹气说:“我怎么这般没福啊!得到了世间绝色的慕容冲姐弟,可却无福消受!”说着苻坚又哭,哭完又嚎叫。 慕容冲以为他疯了,只得小心问道:“陛下,你怎么了?臣已经答应做你的男宠了,你为何还这样歇斯底里?” 苻坚看着慕容冲,站在他面前解开衣服,裤子滑落在地。 慕容冲大惊,他看着苻坚结结巴巴地说:“你是……” 苻坚点点头说:“我是太监,是阉人!我受了宫刑,被符生阉割了!” 慕容冲看着他那整整齐齐的伤疤,非常震惊。原来眼前的皇帝苻坚竟是一个被阉割的太监,怪不得他这么痛恨符生,原来符生将他阉了。这真的是生不如死啊! 慕容冲心里高兴极了,他松了一口气,看来自己的身子保住了,一个太监能对自己做什么呢? 苻坚此时目露凶光,他看着慕容冲说:“你是不是很高兴?朕虽然得到你们姐弟俩,却不能行云雨之事,你是不是在嘲笑朕?” 慕容冲忙说:“不是的,臣不是这个意思!” 苻坚一把抓住慕容冲的胳膊,将他拉入怀中,盯着他那明亮的眸子说:“朕有一百种、一千种方法折磨你!” 慕容冲一阵胆寒,他低估了这个老男人的阴暗和残暴。身体上的残缺使得苻坚心里上更加变态,他现在是个阉人,无法奸污慕容冲,只能用各种方法来满足自己的欲望。 果然,苻坚重新将慕容冲按在床上,然后用嘴死死咬住他的脖子,慕容冲忍住疼痛任由对方折磨。虽然很疼痛,可毕竟苻坚不能玷污自己了,所以慕容冲心里好受一点,至少自己的身子是干净的。 折磨了许久,慕容冲粉嫩的脸上留下一排排牙痕、身上也都是伤痕,苻坚这才不甘心地走了。 慕容冲鄙视地看着苻坚离去,他对着铜镜看看自己,长长地喘了一口气。 从那之后,苻坚每个晚上都要折磨慕容冲,用牙咬、用手掐、用舌舔…… 慕容冲对于这些都是默默忍受着,苻坚能做的也只有这些,毕竟他已经不是一个男人了! 时间久了,整个长安城都知道慕容冲和慕容婉儿的事了,民间兴起很多谣言,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 “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龙凤两绝色,原是同孪生。”大街小巷人们纷纷唱着。 这些话传到慕容冲耳朵里,让他觉得颜面尽失,心中十分屈辱。可为了族人、为了自己远在高句丽受苦的哥哥,慕容冲都忍了。 又过了一段时间,前秦开始厉兵秣马准备攻打东晋了。朝会时,苻坚说:“如今北方已经统一,朕想趁机一鼓作气灭掉晋朝,大家以为如何?” 这个时候王猛坚决阻拦,他出班奏道:“陛下,万万不可!东晋虽然只有半壁江山,可如今谢安秉政,再加上晋朝的新皇帝也颇有作为,他们君臣齐心不是我们所能打败的!现在北方刚刚平定,陛下若是急着攻打南方,就会像曹操那样遭到惨败,当务之急应该先把北方经营好!” 这时李威也说:“丞相所言有理,如今北方刚刚平定,匈奴、鲜卑等族还没有完全归附,此时若攻打南方,一旦失败将会前功尽弃!” 苻坚看看慕容垂,慕容垂忙讨好地拱拱手以示忠诚。 苻坚只好说:“两位爱卿所言有理,现在刚灭了燕国,人心还没有归附,不宜再动干戈!可晋朝毕竟是敌国,还是要想办法了解他们的底细的!” 王猛一笑说:“谢安的侄子谢玄曾经出使过燕国,陛下不如修书一封给谢安,就说秦晋以后结为兄弟之邦。让他们派谢玄来长安作使者,咱们好趁机扣押谢玄!” 苻坚说:“谢安很狡猾,他肯派自己的侄子来吗?” 王猛脸上一丝阴冷说:“谢安和谢玄早有北伐之心,他们何尝不想知道我们的底细?我料他会来的!” 苻坚听了立刻修书一封,然后送到晋朝,声言要和晋朝结为兄弟之邦。 晋孝武帝拿着这封信问众臣,让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 谢玄早就想到北方打探慕容冲的下落了,所以他毫不犹豫地说:“陛下,既然前秦指名要微臣出使,那臣再走一趟就是!” 谢安看着他说:“玄儿,你此去秦国,他们必定要扣押你做人质!” 谢玄笑道:“叔叔放心,侄儿自有应对之策!” 孝武帝点点头说:“苻坚野心不小,他们已经吞并了北方,早晚会南下攻打我们,也应该早做准备!不如让谢玄去打探一下虚实也好!” 太傅王坦之说道:“陛下,老臣听说当今天下的贤相要数王猛、谢安了!如今王猛在北,辅佐苻坚统一北方。谢安在南,辅佐陛下垂拱而治。因此大江南北百姓都传唱‘关中良相为王猛,天下苍生望谢安’!” 孝武帝一听,惊喜地说:“真的吗?民间真有这种传唱!看来有谢丞相辅佐,朕可以高枕无忧了!” 谢安忙谦虚地说:“那些传唱不过是百姓胡编乱造罢了,臣岂有如此本事?不过,那个王猛确实有诸葛亮之才,咱们以后要厉兵秣马提防他们进攻才好!” 王坦之道:“苻坚要和我们晋朝约为兄弟之邦,这万万不行!我们乃华夏正统,他们是蛮夷番邦,人怎能和畜牲结为兄弟呢?” 谢安笑道:“话虽如此,可我们还是要答应的。只有先稳住北方蛮子,咱们才能找机会消灭他们!” 孝武帝颔首说:“就假装答应,应付一下他们吧!” 事情就这么定了,很快谢安修书一封命谢玄带上,然后千叮咛万嘱咐。 谢玄要上路了,谢道韫前来送行。 姐弟二人相视无语,许久谢道韫说:“告诉慕容冲,我等他,非他不嫁!” 谢玄正想劝她,谢道韫伸手止住他说:“你不必劝我,你把我的话带给他便可!” 谢玄点点头道:“除了你等着嫁给他,还有什么话要说吗?或者有什么东西要送吗?” 谢道韫捧着一件锦丝汗衫说:“这件汗衫是蜀绣做的,我亲手为他缝制的。上面还绣了四行字,算是我的寄语吧!” 谢玄接过来那汗衫,只见上面用整齐的针线绣着四句话“思君令人老,岁月忽已晚。弃捐勿复道,努力加餐饭!” 谢玄心里一阵感动,他的姐姐从来没有如此用情过,看来她是真的难以自拔了。 “江水尽头东海处,临风洒泪待君回!告诉他,我等他,一起看石头城外、潮起潮落!一起看江南春色、花暖花开!”说着谢道韫泪流满面。 谢玄很受震撼,自己的姐姐很少喜怒于色,今日竟然失态痛哭,当场吟诵出“江水尽头、洒泪待君”这样的诗句,实在让人唏嘘不已。 他郑重地点点头说:“我一定劝冲儿回来娶你!”说这句话时,谢玄感到心头一阵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或许因为他和姐姐爱得是同一个人的缘故吧。 谢玄上马走了,一路上他都在扪心自问,到底是亲情重要,还是爱情重要? 望着天空,谢玄喃喃自语道:“雁鸣天地静,风动人思情!” 谢玄心中一阵愧疚,他和慕容冲约好了仗剑走天涯、月下看飞花,如今看到亲姐对慕容冲爱得死去活来,他又动摇了,甚至还违心地答应劝慕容冲回来娶她。谢玄不是不敢爱,只是他不想伤害!这种纠结痛苦,让他辗转反侧、深夜难眠! 来到长安,谢玄四处打听慕容冲的下落,大家都说慕容冲在紫宫里。 “紫宫在哪?”他问一个妇人。 那妇人捂嘴笑说:“紫宫都不知道?就是栖凤宫!那个小名叫凤皇的慕容冲,和他姐姐清河公主就住在里面!你没听大家说嘛,一雌复一雄,双飞入紫宫。龙凤两绝色,原是同孪生。就是说慕容婉儿和慕容冲一雌一雄,是同孪双胞胎,都被皇上给霸占了!” 谢玄听了瞬间失魂落魄,他木然地说:“慕容冲也被苻坚霸占了?真的吗?” 那妇人点点头,用眼睛四下打量着谢玄,露出一副亲昵之态。谢玄一怔,忙撇开那妇人朝皇宫跑去。 当天下午,顾不得休息,谢玄立刻面见苻坚。 苻坚正坐在后宫观看慕容婉儿跳舞,慕容冲也陪坐在他身边,面无表情地看着。 这时,突然有侍从来报:“启奏陛下,南朝晋国的谢玄出使我国,现在宫殿外求见!” 慕容冲听谢玄来了,一下子打起精神,心扑通扑通跳着。慕容婉儿也停住舞蹈,十分得高兴。 苻坚整理下衣冠,高声说:“那就宣他进来!” 很快,谢玄跟着侍从进来。 此时慕容冲坐在苻坚身边,慕容婉儿侧立一旁。 谢玄一进门就看到了慕容冲,两人直直地对视着,彼此心里五味杂陈。慕容婉儿盯着谢玄,谢玄瞄了她一眼,快步向前。 谢玄抱拳行礼说:“外臣谢玄见过陛下!” 苻坚怒道:“见了朕为何不跪?” 谢玄昂首挺胸说:“臣乃晋朝子民,汝非吾君,吾非汝臣,怎能下跪?” 苻坚叫道:“你既然不是我的臣子,为何自称外臣?又为何称我为陛下?” 谢玄辩论道:“天下的皇帝不只一个,天下的民族也不只一个!我虽然不是氐族,可陛下却是氐族的天子。所以,我这个汉人见了氐族的天子,自然要称外臣,对你也要尊称一声陛下。我这样做只是一种礼节,并不代表我是你的臣子,你就是我的君王!既然只是礼节,我们并非君臣关系,我自然不用下跪,只需口头喊一声陛下便可!” 苻坚哈哈大笑道:“谢家宝树,果然人好口才更好!” 谢玄淡然笑说:“谢陛下夸奖!” 慕容冲这时露出一丝微笑,他很佩服谢玄的机智和才华。 谢玄将书信递上说:“这是国书,请陛下御览!” 慕容冲起身过来去接,谢玄看着他,慕容冲脸一红低下头。谢玄嘴巴张了张放他手里,慕容冲又抬头看了他一下,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谢玄喉结动了动,慕容冲慢慢退下,将国书放到案上。 苻坚打开看了看,高兴地拍案说道:“好,从今以后咱们就是兄弟之邦了!”随后苻坚喊道:“赐膳,让谢公子与朕痛饮!” 很快,丰盛的烤乳猪、奶酪、髓饼、鱼脯、莼羹,还有非常鲜美的胡炮肉被端上桌子。 苻坚指着胡炮肉说:“这是塞北风味,南方不常见,你可品尝此菜!” 谢玄吃了一些胡炮肉,果然鲜美可口,油而不腻。他说道:“这胡炮肉真是好吃!不知怎么做的?” 苻坚笑道:“取嫩羊一只,挖干净内脏。将油盐、葱白、胡椒、浑豉放入羊肚子里,用针线缝好。地下挖一个小坑,把草木烧成灰烬,放上乳羊。然后再加一层土覆盖,上面再点火烧。这般上火下煨,炙烤出的羊肉便是胡炮肉了!” 谢玄高兴地说:“塞北自有风情,大善!” 慕容冲调皮一笑说:“千里莼羹,未下盐豉!” 谢玄看着他,面露喜色地说:“你还记得?” 慕容冲点点头说:“记得,你曾亲手给我做过一次莼羹和鲈鱼!” 谢玄有些哽咽,望着他凝噎无语。慕容冲低下头,心中十分难过。 苻坚一愣,不解地问道:“你俩在说什么?” 慕容婉儿忙出来道:“陛下,这是典故!江南的莼羹和鲈鱼名闻天下,昔日张季鹰在北方做官,因思念家乡的莼羹鲈鱼,便辞官归乡!所以,这莼羹、鲈鱼乃江南名吃,很多南方游子思乡时,就会想起这家乡的味道!” 慕容冲看了一眼谢玄,面带幸福地说:“我到江南时,他曾垂钓西湖、千里采莼,为我做莼羹、菰菜和鲈鱼,那种滋味我至今还记得!” 谢玄也想到了在醉风阁的夜晚,两人一起吃饭,一起纵情!那张榻、那张床,初次的吻、初次的夜,熟悉的体温、激情的纯真…… 慕容冲脸上泛起一阵红,谢玄也抿嘴一笑,两人都沉浸在幸福的回忆中。 慕容婉儿看这两人同时含笑,那表情无比舒畅,心中有些纳闷。她轻轻咳嗽一声,谢玄忙回过神来坐好。 慕容冲也紧张地看看苻坚,挺了挺身子。 苻坚晃着脑袋道:“朕将来也要品尝你们江南的三大名菜!” 慕容冲轻轻地说:“江南人好风景也好,我很喜欢那里!” 谢玄望着他,心里一股爱怜。 苻坚突然搂抱住慕容冲,狂笑道:“江南人再好也比不上你这个尤物!”说着竟把那猪拱嘴一般的舌头舔了过来。 慕容冲非常恶心地推了他一下,还是被苻坚给死死抱住。谢玄大怒,摸向腰间想拔剑杀了苻坚,这时他才发现自己的剑入宫时就被收走了。 一股难闻的酒气从苻坚嘴里喷出,慕容冲那白皙修长的身躯无力挣扎着,一边哀求一边躲避。 看着他痛不欲生的表情,谢玄的心都碎了,他拍案而起、怒目而视。 苻坚吓了一跳,看着他喝道:“你干嘛!” 慕容冲喘着气,无奈地擦下嘴,对着谢玄摇摇头。 看看可怜而又忧伤的慕容冲,谢玄强压住怒火,抱拳说:“请陛下自重!慕容冲与微臣是好友,您这样不顾体面地糟践他,臣实在无法接受!” 苻坚一愣,看着眼睛通红、欲哭不敢的慕容冲,他叫道:“你什么意思?凤皇是朕的心肝,如今做了朕的娈童,集万千宠爱于一身,怎能叫糟践?” 慕容冲转过脸去,努力克制住泪水。 谢玄气愤地说:“陛下真的以为在宠爱凤皇吗?你看看他有多委屈?真正爱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苻坚惊诧万分,他没想到谢玄竟然如此激动。 慕容婉儿忙起来调和说:“谢公子是南朝人士,一向不拘礼数,陛下不要生气!” 慕容冲也拉住苻坚的衣袖说:“陛下,谢玄和臣是至交,他以为臣受到欺负所以才口出狂言,这都是误会!”说着,他又过来劝谢玄:“你是不是喝多了?快给陛下道歉!” 谢玄只得抱拳说:“臣不胜酒力,冒犯了陛下,望海涵!” 苻坚哼一声说:“算了,你下去吧!” 谢玄转身走了。 苻坚看着慕容冲,慕容冲低头不语。苻坚扭住他的脸说:“这小子对你很好啊!” 慕容冲的脸被扭得发紫,他忍住痛说:“就是之前认识的好朋友,他性子直爽,倒没有别的意思!” 苻坚松开手,腆着大肚子走了。走到门口,他指着慕容婉儿说:“你晚上不用来了,让凤皇陪朕就行了!”说着打个哈欠去睡了。 慕容冲摸摸脸,感到阵阵疼痛。 慕容婉儿看着他,心疼地说:“冲儿,委屈你了!” 慕容冲低声说:“只要能救出哥哥慕容泓,受再大的折磨我都无所谓!” 慕容婉儿叹口气,泪水涟涟地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冤孽啊!” ☆、第 23 章 出了宫门朝栖凤宫走去,这时谢玄已经坐在他的屋里了,慕容冲吃了一惊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谢玄不悦地说:“以我的功夫想进来还不简单?只是你现在有了苻坚的宠爱,做了人家的男宠,真是风光啊!” “谢玄,你以为我愿意吗?”慕容冲关了门怒说。 “不愿意为什么让那个脏男人侮辱你?你看他猪头肉脸的多恶心!你那么干净、那么纯真,我为你不值!”谢玄激愤地说。 慕容冲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了,他趴在窗前自怨自艾地说:“是啊,你是不是觉得我好贱?我也觉得自己好贱!我为什么不抹脖子死了?为什么还要苟且偷生?因为我欠的恩和债还没有还清楚!这个世界上比死更痛苦的,就是连死的资格都没有!你知道吗,我连死的资格都没有!我若死了会连累很多人!” 谢玄心中不忍,看着他道:“冲儿,你到底经历了什么?告诉我,我和你一起承担!” 慕容冲仰天流泪说:“苻坚逼我做男宠,要不然就灭了我的族人!还有,我有个哥哥叫慕容泓,我欠他的恩情还没还。我父母活着时,就嘱咐我一定报恩,我不能逃避的!” 谢玄震惊道:“能否说明白些?” 慕容冲将事情经过大致说了一遍,谢玄抱住他说:“你真善良!死都不怕,却怕自己的亲人遭受痛苦!” 慕容冲颔首说:“是啊,我也不想让我姐姐遭殃,如果我不答应苻坚,我姐姐清河公主也会被杀的!因为我而使亲人遭到伤害,我九泉之下也难以瞑目啊!” 谢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他遥望着天空无言以对。 过了好久,谢玄道:“我怎么帮你?难道一直这样吗?” 慕容冲眨着眼睛反问道:“我还能怎样?” “你忘了我们的誓言吗?纵然不能随心所欲,也要一生热血不改!你的屈辱不能白白忍受,你要有所作为,我配合你!”谢玄燃起了热血。 慕容冲看着他,眼睛里又恢复了希望,他说:“玄哥,我该怎么做?” 谢玄低声说:“既然被苻坚侮辱了,那就不如尽力讨好他,让他信任你!你要想办法掌握兵权,这是你复国的希望!” “复国?”慕容冲吃惊地说。 “对,打起你的精神,光复你的大燕!我会帮助你的,不要再做那个如风的少年了,你要打掉牙和血吞!”谢玄说。 慕容冲望着外面,他恍然大悟地说:“是啊,我每天这样自怨自艾也没用啊!不如利用苻坚的信任积攒势力,咱俩里应外合,打他个乾坤世界!” 谢玄笑了,慕容冲也笑了。 “你笑起来真美!”谢玄道。 慕容冲开心地说:“幸亏你来了,要不然我不被苻坚折磨死,也会每天忧郁死!” 谢玄鼓励他说:“这个世道不能过于善良和脆弱,人要经得起斗争和打击,只有这样才能成就一番事业!天底下从来不缺有才华的人,缺的是输掉一切还能重头再来的人!” “输掉一切从头再来!对,我还年轻,有什么可怕的呢!姜太公八十岁出山为相国,辅佐周武王成就霸业。我也应该浴火重生,因为我是凤凰!”慕容冲兴奋地说。 谢玄像一道雷霆,惊醒了混沌中的慕容冲,他发誓要靠自己出人头地。 慕容冲用一种感激的眼神看着他,然后轻轻地说:“坐下吃杯茶吧!” 两人一起饮茶闲谈,慕容冲过得非常开心。 傍晚时分,谢玄对慕容冲说:“跟我来,到后山去,我有礼物送给你!” 慕容冲好奇地说:“什么礼物?” “到时你就知道了!”谢玄拉着他,来到栖凤宫的山上。 这里水清柳绿,微风撩衣。 慕容冲穿了一件白衣,站在迎风的山岚上格外静好。 谢玄喜欢他现在的样子,开心中带着一丝忧伤、美丽中透着一股清纯。那温良如玉的品格,更让每个和他相处的人都感到舒服。 慕容冲天生安静,从不喜欢打扰别人,他心思细腻敏感,很善于理解别人。这么一个如此完美的人,竟然落在了千古暴君苻坚手中,让人可怜可叹! 慕容冲的美,不仅是外貌的惊艳,还有骨子里的纯真,他从里到外都白玉无瑕。陌上人如玉,君子世无双! 落山的夕阳、荡漾的河流,两个如风的男子成为最耀眼的风景。 谢玄虽然没有慕容冲那样的绝美,可也是风度翩翩、玉树英姿。 宫中很多太监宫女都偷偷看着他们,被两人的容颜、气质深深震撼! 慕容冲眺望着那半个落日,淡淡地说:“你的礼物可以拿出来了吗?” 谢玄从怀里掏出一根玉笛,深吸一口气,放到嘴边吹奏起来。笛声悠扬高远、动人心魄,瞬间让人觉得天清地澈、万物飘渺,大有挟飞仙以遨游之感。 慕容冲背着手,安静地听着,看着周围的竹林潇潇,感到无比的惬意。人间浩渺、烟波江上,在他脑海里一一飞过,他体会到了天地宇宙的广阔和万物归于宁静的潇洒…… 这首曲子扰动了慕容冲隐居的情怀,一山一水、一剑一酒、一床一书、一心一意,屋前种花、屋后栽竹,两个人的世界,两个人的陪伴。既来过这个世界,又不曾打扰这个世界,只悄悄地把精神留给这个世界……这就是最好的存在! 正在无限遐想,笛声落下了,慕容冲的思绪又回到了现实。他面色平静,可内心却无比澎湃,这就是音乐的魅力! 慕容冲看着谢玄,不等他张口,谢玄便说:“这是笛圣桓伊教我的,此曲是他独创,耗时三年之久。我给这曲子命名为《月夜听风》!” 慕容冲心中一动,又想起那个在望月宫的夜晚,一个少年在花园里弹着《广陵散》,他站在阁楼的亭子上,听着风中的琴声,那是人生若只如初见的美好…… 谢玄的心思竟和自己一样,记得彼此在一起的每个画面,怀念相处的每个细节。 慕容冲眼睛通红,他一步步走向谢玄,伸出洁白的手,那干净细长的手指让人心碎。 谢玄把笛子塞给他,慕容冲抬起头近乎抽泣地说:“能教我吗?” 谢玄温柔地说:“就是为了教你,才向桓伊学的!你学会了,我若不在你身边,就吹笛解愁吧!” 慕容冲欲语还休,此时他真的不知道说什么了。他自己想学笛,可桓伊是不教外族的。所以谢玄去学了,而且非常用心的学好,回头再教给他,这是怎样的细心和爱怜啊! 慕容冲没吭声,任由眼泪一滴一滴落下来。谢玄伸出手接住他的泪滴,非常难过地说:“别哭了,我好难受!” 慕容冲抬头望着他,擦下泪,笑着点点头。 谢玄挤出一丝笑,轻轻吻了他。 慕容冲把脸靠在他的肩上,闭上眼紧紧抱住他。 当二人沉浸在相爱相怜中时,突然一个粗鲁的声音骂道:“你这个两脚羊,竟敢勾引我的凤皇!我要杀了你个畜牲!” 他二人一看,原来是苻坚拿着一把断头刀跑来。谢玄一惊,忙说:“陛下,不要误会!” 苻坚怒吼说:“怪不得你今天在大殿上突然发火,原来是喜欢我的凤皇。你这个汉猪华狗,看我不宰了你!” 慕容冲上前拉住他说:“是我勾引他的,不关谢玄的事,你要杀就杀我好了!” 苻坚啪一耳光,将他嘴角扇出血来,大骂道:“忘恩负义的鲜卑小儿,竟敢喜欢别人!” 谢玄恼了,快步上前按住苻坚的刀,厉声说道:“你要是再敢乱来,我今日就与你同归于尽!”说着谢玄夺下他的刀,反手放他脖子上。 这时,宫中的侍卫一声大叫,他们纷纷喧嚣着围了上来。 苻坚叫道:“护驾、护驾!有人刺王杀驾了!” 那些侍卫将谢玄围得水泄不通,一些士兵还举起了弓箭。 这时,一个声音喝道:“休伤我主!谢玄,快放下刀!” 谢玄一看,此人原来是慕容垂。 苻坚叫喊着:“慕容垂,快救朕!” 谢玄看到慕容垂,心里升起一丝希望,立刻高声说道:“陛下今日误会了我,我只有和他同归于尽,以示清白!” “朕分明看见凤皇靠在你怀里,你怎么说?”苻坚嚷道。 “慕容冲乃人间尤物,陛下问问大家,哪个不喜欢他?刚才我只是教他学笛,他高兴之下便抱了我一下,仅此而已!”谢玄极力辩解道。 慕容垂拱手说:“陛下,所谓美玉在前、人人所爱。我侄儿慕容冲这般绝色,世间没有不爱的,纵然谢玄一时心动,也是人之常情。何况他还是晋朝使节,陛下不可逼他太甚!” 苻坚看谢玄真敢和自己同归于尽,再加上慕容冲一口咬死是自己勾引谢玄,苻坚只得就坡下驴。他忙尬笑一声说:“原来是误会啊,肯定是凤皇不检点,所以招惹了公子。你千万不可鲁莽,放下刀,朕不追究此事了!” 谢玄收起刀说:“慕容冲没有勾引我,他只是跟我学笛。我本来就不拘礼法,打闹之下没了分寸,请陛下不要怪罪慕容王子!” 慕容垂陪笑说:“不知者不罪!陛下算了吧,切莫因此事伤了秦晋和气!” 苻坚吓得脸色苍白,他只得说:“你给朕出去,没有旨意不准进宫,以后就待在驿馆!” 谢玄看看慕容冲,慕容冲使个眼色,示意他快点离开。谢玄无奈,只好转身走了。 苻坚冷冷地看着慕容冲,慕容冲低头认错说:“都是臣不好,忘了今晚该陪陛下了,臣这就过去!” 苻坚哼一声,恶狠狠地甩袖走了。 慕容冲沐浴更衣,随后来到苻坚寝宫。 他刚推门进去,竟然发现慕容婉儿也在。白天的时候,苻坚说过不让慕容婉儿来了,今晚就让自己侍寝,为何突然把她招来? 慕容冲看着慕容婉儿,慕容婉儿也有些吃惊。 苻坚一脸阴暗地坐在御床上,冷眼瞅着他姐弟二人。 慕容婉儿欠身说:“陛下,今晚是让冲儿侍寝,还是让臣妾侍寝?” 苻坚拉着长脸说道:“今晚你俩互相陪侍,朕在旁边看着!” 慕容冲和慕容婉儿大惊,两人面面相觑。 慕容冲以为自己听错了,忙问道:“陛下说笑吧?我姐弟二人一直是轮流侍寝,您喜欢哪个就让哪个留下,我们绝不敢多言!何来互相陪侍之说?” 苻坚面目狰狞地说:“谁给你们说笑!你姐弟二人已经知道了朕的秘密,知道朕受过宫刑,不能拿你们怎么样!那好,朕就让你们姐弟彼此破瓜!” 慕容冲一听全身冰凉,这简直太疯狂了,他想都不敢想! 慕容婉儿愣了一下,瞬间脸上现出羞红。 明白过来之后,慕容冲嚎叫道:“你这个疯子、暴君,你怎能有这种想法!我们是亲姐弟!” 苻坚啪一拳把慕容冲打倒在地,指着他吼道:“你想造反?信不信朕让士兵把你轮了!” 慕容婉儿忙跪地,抱住苻坚哀求道:“陛下不要生气,冲儿也是一时难以接受!我们实在不能做违背人伦之事啊!” 苻坚一把推开她说:“告诉你们,慕容泓已经救出来了,他现在已到龙城。如果你俩不顺从朕,朕先杀了他,再将你们鲜卑族人屠戮干净!” 慕容冲握紧拳头,看着他咬牙切齿地说:“你好狠啊!” 苻坚哈哈一阵狂笑,他说道:“要是不听话,朕就把你父母的坟墓挖开鞭尸!朕听说你母后长得很美,对不对!” “不!不要侮辱我父皇母后!”慕容冲爬过来抱住他的腿。 苻坚卡住慕容冲的脖子,狞笑说:“朕就想看看,这世界上最美的男人和最美的女人鱼水相欢,那该是多么的动人心魄啊!冲儿、婉儿,只要你俩答应朕,你们的亲哥哥慕容泓就能平安回来!你们的鲜卑族人就可以保全!你们父母的尸骨就不会被侮辱!” 慕容冲泪流满面地摇摇头说:“陛下,这怎么可能啊?婉儿是我的亲姐姐!” 慕容婉儿只是低头啜泣,心里五味杂陈。 苻坚托起慕容冲的下巴说:“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慕容冲摇摇头,哭得撕心裂肺。 苻坚失去了耐性,他嚎叫道:“把所有鲜卑人都给朕押到大街上,朕今晚要将他们屠戮干净!慕容冲,听说你父亲母亲长得也是英俊漂亮,要不把他们从坟墓里拖出来游街!” 慕容冲眼睛瞪得大大的,他被苻坚的疯狂给吓坏了。 慕容婉儿也嚎叫道:“这是畜牲所为!你也有父母,不怕遭天谴吗?” 慕容冲热血涌上头顶,站起来拔出剑说:“我要杀了你!” 苻坚将一个九龙玉杯摔碎,随后一群侍卫冲进来将他按倒在地。 慕容冲嚎叫说:“要杀要剐,老子不怕!” 苻坚狂叫道:“你有种!我把你姐姐先嫁给乞丐,再让她到青楼天天接客,玩完了砍掉手脚做成人彘!你信不信?”慕容婉儿一听,起身想一头撞死,苻坚一把拉住她摔在地上,一只脚踩住她说:“想死!有那么容易吗?来人,把燕国的皇帝慕容伟给朕杀了!” 很快,外面一阵马蹄声,慕容冲的皇帝哥哥慕容伟被砍下头来。一颗血淋淋的人头丢在寝宫里,慕容婉儿吓得一声大叫,捂住眼睛蜷缩在墙边。 慕容冲体内的热血凝固了,他终于知道了苻坚的残暴和变态,这个恶魔什么事都能做的出来!慕容伟作为燕国皇帝,是投降的鲜卑人里最尊贵的,苻坚说杀就杀,其他族人还算什么? 这时慕容垂和慕容令来了,他们跪地高呼说:“陛下,我们鲜卑百万之众已经归附,求您给条生路!” 苻坚大手一挥说:“慕容垂进来!” 慕容垂小心翼翼地进来,慕容冲看着他叔叔,宫殿内异常安静。 ☆、第 24 章 慕容垂匍匐于地说:“陛下,不知我们这些降族怎么触怒了天颜?还请您高抬贵手,饶我鲜卑族人一条生路!” 慕容冲看着自己雄才大略的叔叔,如今竟也低三下四地哀求苻坚,禁不住心软了。如果因为自己激怒了苻坚,使姐姐遭到侮辱、父母尸骨遭到践踏,甚至族人全部被杀,那他还是人吗?苻坚是魔鬼,可自己却是天使,他不能这么自私! 慕容冲求死的心慢慢退下,因为他死不起。 苻坚对慕容垂说:“慕容老儿,好好劝劝你的侄儿、侄女吧,他俩竟敢违背朕的旨意!白天凤皇这小子就和谢玄勾搭,现在竟还想一死了之!如果他俩死了或不听话,朕先灭了你鲜卑百万族人,再将你们燕国皇帝的陵墓给掘了!” 慕容垂惊骇不已,他知道苻坚绝非戏言,这个禽兽什么事都能做得出来的。 慕容垂拖着年迈的身躯,跪在慕容冲面前说:“冲儿,不管发生了什么事,希望你不要任性!为了族人和祖宗,你就听皇上的话吧!” 慕容冲含泪说:“叔叔,他逼着我和姐姐做不伦之事,我怎能答应?” 慕容垂看看墙角楚楚动人的慕容婉儿,他老泪纵横地说:“上古之时,伏羲和女娲乃是兄妹,相交而有华夏!你效法古人便是,何必触怒天威而遭灭族之祸?你姐弟二人虽违背伦常,却保住了百万族人,这岂不是更大的人伦?天下之事,对错是小、存亡是大啊!” 慕容冲闭上眼睛,泪水如断线的珠子滚下。 话说到这个份上,他还有什么选择?对错已经不重要了,生死存亡才是头等大事。 他看看慕容婉儿,慕容婉儿点点头。 “好,放了我的族人,放了我的叔叔,我答应陛下便是!”慕容冲有气无力地说。 苻坚挥下手,那些士兵退去。慕容垂捧着慕容伟的人头颤抖地离开,宫外又恢复了宁静。 慕容婉儿起来,她收拾了一下妆容,看着嘴角带血的慕容冲眨下眼睛。 慕容冲看看苻坚,苻坚冷峻地盯着他们,像头发怒的狮子。 慕容婉儿脱掉衣服,躺在苻坚的明金丝床上。 慕容冲解开玉带,一袭白衣滑下,木讷地上了床。 苻坚看得热血沸腾,兴奋地叫道:“为何不亲她?慕容冲,你给我认真点!” 慕容冲这才低头看着慕容婉儿,只见她脸一红,轻轻张开红唇。慕容冲正犹豫着,慕容婉儿已经吻住了他…… 一炷香之后慕容冲起来,慕容婉儿也含羞地看着苻坚。 苻坚非常满意,哈哈一阵狂笑,对他二人说:“朕走了,你俩今晚就睡在这里吧!哈哈哈!” 屋内一片死寂,慕容冲眼睛掠过床单,那片刺眼的血红使他心如刀割。他起来开门跑了,只留下慕容婉儿凝望的目光! 此时外面突然狂风大作、暴雨倾盆,慕容冲淋着暴雨一口气跑到驿站。雨夜之中,他使劲敲着门。 谢玄匆忙从楼上跑下来,打开门,只见慕容冲瑟瑟发抖,身上只有一件薄薄的襌衣。 谢玄赶紧把他拉进去,拿出毛巾给他擦着雨,然后扶他到床上。慕容冲裹着被子,眼睛呆滞无神。 谢玄知道发生了很严重的事,要不然慕容冲不会这样。 他心疼地把慕容冲的头发撩起,给他弄好,忍住悲伤问道:“他又折磨你了?走,我现在带你去江南!” 慕容冲看着他,抱住谢玄嚎啕大哭。谢玄紧紧把他搂在怀里,抚摸着他的头发,用脸贴在他额头上。 直到慕容冲哭累了,他才端来水让他喝了。然后自己脱掉衣服,用体温去温暖他冰冷的身体。 许久,慕容冲平静下来,他看着谢玄说:“那个畜牲让我和姐姐做不伦之事……” 谢玄怔了一下,气得手打哆嗦。 慕容冲把头埋在他的胸口上,谢玄紧紧拥着他,轻轻地说:“睡吧,睡一觉就好了,你只是做了一个噩梦!我发誓,我一定把你从苻坚那里救出来!” 在谢玄的安慰和温暖下,慕容冲感到了婴儿般的安全,他慢慢地进入梦乡,忘掉了刚才的痛苦。 次日一早,谢玄去找慕容垂。 经过昨晚的事,谢玄意识到必须尽快救出慕容冲,免得他再受侮辱。而慕容垂也意识到苻坚喜怒无常,必须早做打算。两人可谓一拍即合。 谢玄开门见山地说:“我要救冲儿,你也要为你们族人谋一条生路,我希望咱们能合作!” 慕容垂叹气说:“昨晚没想到苻坚如此凶残,差点将我鲜卑百万族人给灭了!我愿意与公子合作,以你看当如何办?” 谢玄低声说:“当务之急是挑起战争,为你们制造掌握兵权的机会。只有发生战争,你才有机会领兵出征!” 慕容垂说:“可否让你们晋朝发兵?” 谢玄摇摇头说:“暂时不行,秦晋还没到决战的时候!现在可借助高句丽的力量,挑起双方纠纷!” 慕容垂问道:“那该如何做?” 谢玄笑说:“听说慕容冲的哥哥慕容泓回来了,现在已经到了龙城,将军你就以迎接慕容泓为借口,暗中联合高句丽!” 慕容垂大喜,他说:“真是好计!” 谢玄低声道:“我正暗中收拢北方汉族流民,将来要在江南打造一支军队!这支军队一旦建成,就可以击败苻坚!” 慕容垂点点头,他说:“我们彼此支持吧!” 随后,慕容垂上表,希望能到龙城祭祖,顺便再把慕容泓接来。苻坚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王猛得知慕容垂去龙城接慕容泓,觉得事有蹊跷,便暗中派人监视。 慕容垂到了龙城,拿出苻坚令牌,大将邓羌让他进去。 掀开帐篷,里面一个男子正在读书。 他看见慕容垂一愣,随后高喊道:“叔叔!” 慕容垂十分惊讶地跑去,仔细端详着他说:“泓儿,你比那瘦多了!” 慕容泓和慕容冲同父同母,长得虽然不如慕容冲那般风华绝代,可也是英俊潇洒。可惜他在高句丽受尽屈辱,被发配到冰天雪地里,长期的折磨使他面容消瘦、饱经风霜。 慕容泓还不到二十岁,看上去却如同三四十岁一般,他皮肤干裂、脸色蜡黄。虽然遭到长期打击,可这也磨炼了他坚强果断的性格。 慕容泓陪着慕容垂坐下,如今他像一个老练的政治家一样,言谈举止非常有气魄。 “我弟凤皇还好吧?”慕容泓担心地说。 “他很好!”慕容垂道。 慕容泓轻叹说:“当初我替他入赘高句丽,就是不希望他遭罪。没想到现在国家亡了,他小小年纪怎受的了这种打击?何况他又长得俊美非凡,自然会引起不少男人的垂涎!” 慕容垂对慕容泓使个眼色,趴他耳朵上嘀咕一阵。 慕容泓面露喜色,他低声说:“我在高句丽虽不受欢迎,可却在冰天雪地里结识了一个民族,他们是靺鞨族。我可以暗中与他们联络,假装高句丽士兵偷袭秦国!” 慕容垂大喜,他又与慕容泓密谋一番,此事就这样定下来了。随后,慕容垂暂留龙城,与靺鞨族互通消息。 过了不久,邓羌催促慕容泓赶快回去,慕容垂以祭祖为名留下,让他们先行。慕容泓不紧不慢地出城,慕容垂偷偷地把财宝送到靺鞨族首领那里,留下一名探子便悄然撤离。 大概过了半个多月,慕容垂和慕容泓到了长安,王猛前去迎接。 慕容垂匆忙下马,毕恭毕敬问好。 慕容泓自然知道王猛的大名,上前叩头请安。 王猛扶起他,非常客气地说:“让慕容公子在北国受苦了,今日回到京城可以兄弟团聚了!” “这全仰仗皇上仁德和丞相厚恩!”慕容泓道。 王猛一笑,请他二人入宫。 见过苻坚之后,他二人直接去了慕容垂府上。慕容冲和慕容婉儿得到恩准出宫来看他。 一见慕容泓,慕容冲扑通一声跪下抱住他说:“哥哥,让你受苦了!” 慕容婉儿也跪下流泪,又喜又悲。 慕容泓忙拉起他俩说:“好了,都不哭了,咱们骨肉三人终于团聚了!” 慕容冲十分高兴,现在总算将自己的哥哥救出来了。慕容垂准备了酒宴,他们围在一起饮酒吃饭,露出了难得的笑容。 慕容冲举起杯子说:“哥哥,如果当初不是你替我去高句丽做驸马,在冰天雪地里受苦的就是我了!你大恩大德,小弟一辈子都会记得的!” 慕容泓拉他坐下说:“你从小聪明俊秀,哥哥实在是从心里疼爱你。如今爹娘不在了,我一定会好好保护你和婉儿的!” 他们全家见面格外高兴,一直从上午说到傍晚。眼看天黑下来了,宫里派人来催,慕容冲和慕容婉儿才依依不舍地回去。 在慕容垂府上稍事休息之后,慕容泓便去见谢玄。谢玄将他迎了进去,两人稍作寒暄便商量政治形势。 谢玄道:“你叔叔慕容垂老先生是否已经暗中联络好了北边?” 慕容泓说:“是的,靺鞨族会装扮成高句丽士兵进犯秦国,到时战争就可爆发!” 谢玄颔首说:“你弟弟慕容冲一直饱受苻坚的摧残,一旦发生战争,要想办法让他离开宫中!” 慕容泓皱着眉头说:“苻坚老儿残忍嗜血,他怎么舍得让凤皇离开?” 谢玄想了想说:“我已经有主意了,那就是盗宝!” “盗宝?”慕容泓吃惊地说。 谢玄喝口茶,不急不慢地说:“昔日信陵君窃符救赵,这个典故你忘了吗?一旦战争爆发,秦国必然调动大军出征。我料定王猛会坚决反对,到时就以此来离间苻坚和王猛的关系!王猛遭受冷落,慕容垂就可以掌握兵权,再制造混乱偷走苻坚玉玺送到高句丽,以此要挟苻坚让冲儿出使高句丽!” 慕容泓担心地说:“高句丽的梦柔公主是我前妻,一直痴迷凤皇,让他出使高句丽,万一被公主看上……” 谢玄坏笑道:“与女人周旋还不容易?以冲儿的智慧是没问题的。我也会暗中助他,让他在边界练兵!” 慕容泓抚掌大笑说:“这连环计真是太好了!先假借靺鞨之手挑起高句丽和秦国的战争。再利用苻坚好大喜功的性格离间他和王猛的关系,从而让我叔叔慕容垂领兵出征。到时趁机偷走苻坚玉玺送到高句丽,再利用高句丽梦柔公主逼苻坚送出凤皇,待凤皇出使高句丽我们暗中让他在边界练兵!” 谢玄爽朗一笑,更显得眉目清秀、温暖如玉。他轻声说:“一旦冲儿手握兵权,他就有出头之日了!” 慕容泓兴奋地说:“我们鲜卑也有出头之日了!” 谢玄随后请慕容泓吃饭饮酒,两人开怀畅饮、相见恨晚。 果然一切如谢玄安排,东北的靺鞨族一直受高句丽人欺负,慕容泓被流放到冰天雪地之后就教给靺鞨族人种植庄稼、冶铁煮盐,还帮助他们操练兵马。在他指导下,靺鞨族强大起来,其首领完颜虎更是慕容泓的结拜兄弟。 完颜虎听闻慕容泓已经回到长安,立刻提兵打着高句丽的旗号直奔龙城。前秦灭燕后,鲜卑人的老家龙城就成了苻坚的地盘,这次靺鞨族进攻自然不能为苻坚所容忍。 镇守龙城的大将吕光立刻向苻坚求救,苻坚下令上朝商量对策。 苻坚看着众人说:“高句丽竟然举兵南下袭击龙城,朕决意灭了高句丽,打过鸭绿江、拿下平壤!” 王猛立刻跳出来说:“陛下,臣反对用兵。如今北方刚平定,应该休养生息,不宜大动干戈。陛下要养精蓄锐,以灭掉东晋为上,至于高句丽还是求和的好!” 苻坚不高兴地说:“东晋朕要灭,高句丽也要荡平!他们这些蛮子竟敢找朕的麻烦,朕岂能求和?” 王猛跪地劝道:“陛下,高句丽一向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为何突然攻打龙城?臣觉得事情非常蹊跷,不如派李威大人去龙城一趟,先了解事情真相!” 苻坚不以为然地说:“人家都发兵打到我们头上了,还了解什么真相?丞相为何反对打仗?” 王猛苦口婆心地说道:“陛下,您刚统一北方,北方的汉人还没有真心归附。而鲜卑、羌族等更是势力尚存、蠢蠢欲动。一旦战争失败,众多的汉人百姓,还有投降的鲜卑、羌族将领就会联合反叛,所有的基业就会毁于一旦!况且经过多年战乱,百业凋零,实在不该再打仗。陛下只需让百姓休养十年,那时国富兵强,先打巴蜀、再占荆州,就能顺长江而下一举灭掉晋朝!只要中国统一,高句丽就会不战而降,又何必小不忍则乱大谋呢!” “什么小不忍则乱大谋?朕吞并高句丽,国家就不用等十年,马上就能强大,这叫以战养战!”苻坚叫道。 慕容垂也出来跪地说:“陛下圣明,高句丽应当灭掉!统一天下也不用十年,只需三年便可!” 苻坚大喜,他看着慕容垂说:“爱卿有何高见?” 慕容垂看了王猛一眼,只见他阴冷地注视着自己。 慕容垂鼓足勇气说:“如果不灭掉高句丽,将来陛下南下灭晋,他们自然会从后方捣乱!所以,为了避免腹背受敌,应该先扫灭高句丽,这是其一。灭了高句丽,整个辽东都在陛下掌握之中,那时自然兵多将广、威震四方,这是其二。到时再以胜者雄风,跃马长江、直捣建康,一鼓灭晋!试问天下谁敢不服?丞相胆小畏敌,怎能成就大业?依臣之见,灭掉高句丽再南下灭晋,只需三年便可成就霸业!到时陛下就是秦始皇在世、汉武帝重生,何必要等十年!” 王猛暴怒,上前斥责道:“大胆慕容垂,你真是用心歹毒!你试图挑起秦国与别国战争,分明想削弱我大秦。一旦秦国土崩瓦解,你就可以趁机复国了!陛下,请立刻将慕容垂诛杀,治其煽动朝纲之罪!” 苻坚瞪着王猛,脸上现出一丝蔑视。 这时,苻坚看着人群中一个面带微笑的人,高喊一声:“姚苌,你意下如何?” 姚苌非常镇定地扫视一下王猛,王猛斜眼看看他,嘴角一丝冷笑。姚苌面无表情,可还是心中一阵慌乱。他又与慕容垂对视一下,两人心有灵犀。 姚苌在地上磕了三个头,伸出双臂,宽大的衣袖很是华丽。他面带慈祥、未语先笑,一副忠厚长者的模样。 姚苌用略带沙哑而又亲切的声音说:“王丞相和慕容将军的话都有一定道理!不过,高句丽国王高丘夫曾说过,‘天下他最怕的人只有慕容恪!除此之外,他不把任何人放到眼里!’” 苻坚一听火了,他咬牙切齿地说:“都说慕容恪是天下第一英雄,那匹夫怎能和朕相比?” 姚苌的激将法十分有用,他故意编造这个谣言,就是为了刺激苻坚。 苻坚拍着胸膛说:“朕要让高句丽人知道,真正的英雄不是慕容恪,而是我苻坚!” 王猛上前扯住苻坚的龙袍说:“陛下,何必逞一时之勇?高句丽实在不足为患!龙城墙高粮多,只要紧闭城门就能击败敌军,何必再起刀兵!” 苻坚扯了下袖子,也不回应,随后宣布退朝。 王猛感到如今的苻坚,不再是昔日的苻坚了。当初他谦卑恭敬,统一北方后越来越刚愎自用了。王猛本想离开,可又怕人笑话他始乱终弃,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辅佐他。 经过此事,苻坚对王猛的信任动摇了,他觉得王猛老了没有昔日的锐气了,所以对他日渐疏远。 ☆、第 25 章 苻坚立刻将慕容垂和姚苌招到宫中,两人一起表示愿意领兵出战。 苻坚很是高兴,他任命慕容垂为大将军、姚苌为副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征讨高句丽。 慕容垂在亡国后终于得到兵权了,姚苌也是如此,作为羌人他也暗中积蓄很久了。虽然慕容垂和姚苌从未深交过,但二人的野心彼此都是知道的。慕容垂想复国,姚苌也想脱离前秦让羌族人独立,两人可以说是心灵相通。 慕容垂得到苻坚委任,他以大将军的名义召集了很多燕国原来的士兵。姚苌也趁机建立了一支羌族队伍,暗中培植势力。他们打着前秦的旗号,收拢本族人马,准备时机一到就正式反秦。 此时,慕容冲已经得到谢玄的密告,在宫中也极力配合他。 谢玄命慕容婉儿传话给他,要他极力讨好苻坚,找机会在宫中放火然后偷走传国玉玺。 慕容冲知道成败在此一举,苻坚的传国玉玺乃是秦始皇用和氏璧所刻,是天下第一宝物。苻坚就是靠这个传国玉玺来证明他的前秦是中华正统,他本人就是秦始皇的继承人。所以,号令天下、安抚人心,对于出身蛮族的苻坚来说必须拥有传国玉玺。 慕容冲虽然极度厌恶苻坚,可为了自己的自由和鲜卑的复国,他必须忍受恶心来讨好他。 这晚,苻坚又让慕容冲来侍寝了。 慕容冲刚沐浴完,他穿着一袭白色的丝衣挨着苻坚坐了。苻坚一把搂住他说:“你真是太美了,来,陪朕喝一杯!” 慕容冲一笑说:“臣年少不懂事,以前经常惹陛下生气,现在才明白这世上对我最好的就是皇上您了!” 苻坚大喜,扭住他的脸亲了一口说:“你终于醒悟了,今天真乖啊!” 慕容冲低头浅笑,清纯的脸上现出一丝绝美,他双手捧着一杯醇酒说:“让臣敬陛下一杯!” 苻坚高兴地说:“好,好啊!” 苻坚喝了一大杯酒,一把将慕容冲揽在怀里说:“你也给朕喝!哈哈!”说着苻坚将一大碗酒给慕容冲灌下去,慕容冲呛得直皱眉头。 苻坚笑得更得意了,慕容冲舔下唇,小鸟依人般醉倒在苻坚身上。 苻坚摸着他光滑的肌肤,感慨道:“能得到你这样的人间尤物,朕真是不枉此生!唯一的遗憾是朕受过宫刑,终究无法临幸你!” 慕容冲扬起脸,用手摸着苻坚带毛的大肉脸说:“臣只要每晚能在陛下怀中入睡,得到陛下龙体的温暖,已经心满意足了,岂敢再做他想?陛下每日亲吻微臣,甘液入口、龙津润喉,臣已经得到滋润了,如今才愈发的肌肤光泽、年少清纯!” 苻坚听了哈哈大笑,伸手朝慕容冲大腿上使劲扭一把说:“你真是越来越讨喜了!” 慕容冲心里承受着巨大的恶心,还要违心说出这些言不由衷的话来,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病态的人,已经丧失了尊严和人格。 苻坚晃晃脑袋,看着慕容冲说:“心肝宝贝,你的美貌连最漂亮的女人都不及万一!朕真想看看你变成女人,那得多么世间无双啊!可惜你毕竟是个男孩!” 慕容冲正想讨好苻坚呢,他一听苻坚这样说,马上笑道:“陛下,这还不容易,臣穿上女装便是!” 苻坚一跺脚,蹦起来说:“对啊,朕忘了你可以异装啊!你现在就穿上女衣给朕看看!” 慕容冲一笑,随后坐在镜子前,拿出慕容婉儿的化妆盒化了起来。 推开窗子,慕容冲拿起眉笔开始描眉。接着他又把唇纸放到嘴上,轻轻含着,那本来就血红的唇更加鲜艳了。慕容冲本来就皮肤白皙如雪,如今略施粉黛、轻抹胭脂,那光滑的脸上更是粉妆玉砌。 看着自己一点点变成女孩的模样,慕容冲的心在滴血。 古代男尊女卑,骂一个男人最狠的话就是“犹如妇人”。当年诸葛亮为了激怒司马懿出战,便送给他一套女人的衣服,历史上称为“巾帼之辱”。现在慕容冲正遭受巾帼之辱,他扮成女人讨苻坚的欢心,一旦传出去便是天大的笑话。 可为了自由,为了复国,慕容冲只能自毁名节。他忍受着被天下人嘲骂的压力取悦苻坚。 慕容冲忍住泪水,脱下白衣换上女装。 只见月光之下,一个容貌妩媚、惊世骇俗的狐狸精出现了! 慕容冲粉衣红襦、留仙飘裙,外面又配上一个长袖对襟,更显得腰身婀娜。他拔下金簪、头发披散,高鼻红唇、诱惑迷人。一双水灵清澈的星眸,在眉笔的衬托下多了一点上挑,更显得风骚妖媚。 慕容冲自幼受过良好的教育,长于深宫之中、托于妇人之手,他对女人的舞蹈自然是耳熟能详,随便跳上一曲根本不在话下。况且慕容婉儿以善于舞蹈著称,在姐姐呵护之下长大的慕容冲天资聪明,十分熟悉这些宫廷乐舞。 看着他那惊人的模样,苻坚手中的酒杯摔碎在地上。慕容冲舒了一下袖子,开始跳舞。 他光着脚在宫殿之中迎风而舞,看得苻坚如痴如醉。那些来往的太监宫女,透过打开的窗户,也看到了慕容冲妖娆起舞的模样。这些人,一个个都震撼不已,木然而立。 慕容冲完全不顾这些,他跳了一曲燕国已经失传的飞花舞。这个飞花舞乃是慕容冲的母亲可足浑氏所创,此舞妖娆迷人,当年慕容冲的父亲就是被这一曲舞蹈给迷住,从而立了可足浑氏为皇后的。 怕人学了这个舞蹈魅惑男人,慕容冲的母亲连亲生女儿慕容婉儿都不教。不过,聪明的慕容冲在小时候多次看到母亲给父亲月夜跳舞,他便暗暗记下,偷偷模仿。没想到时过多年,他竟然还能学得有模有样,天资真是异于常人! 慕容冲跳舞的样子立刻在宫中传开,连慕容婉儿都惊动了。慕容婉儿立刻跑来,挤过人群隔窗观看。她站在窗外,看见灯火之下,一个跳着飞花舞的妖媚,内心受到强烈冲击。 慕容婉儿曾经看见过母亲跳此舞,可是她没记住,不过那舞姿却让她魂牵梦绕。如今自己的弟弟竟然会跳飞花舞,她不能不感到嫉妒。而且慕容冲男扮女装的模样太漂亮了,这让天下第一美女的慕容婉儿花容失色,心里难免不平衡。 刺激之下,慕容婉儿竟当众赌气说:“我是慕容冲的女人,他长得再美也失身于我!这是谁也改变不了的事实!” 众太监宫女大惊,没想到慕容婉儿竟主动说出两人的不伦之事,而且还用“失身于我”这四个颇带征服色彩的词语。 他们面面相觑,全都哑口无言、心中暗笑。 慕容婉儿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在她心里慕容冲已经不再是一个弟弟的角色了,而是成了一个满足自己虚荣、证明自己漂亮的试金石。 天下人都想得到慕容冲,天下人都想占有他的身体,现在她慕容婉儿做到了。所以慕容婉儿急于炫耀,她要告诉天下人慕容冲喜欢自己,她才是天下最美的人,是天下唯一能征服慕容冲的女人! 女人的虚荣心真可怕,慕容婉儿这种口不择言的愚蠢行为,给自己和弟弟带来了更大的耻辱。 慕容冲和她发生关系,分明是被苻坚逼迫的,那晚很多士兵都可以作证。可慕容婉儿却把这种强迫关系说成彼此的喜欢,或许慕容婉儿真的爱上了这个美到极致的弟弟,可她这样做的后果,就等于给慕容冲扣上一个乱德败伦的帽子。 至此,慕容冲的名声彻底遭到毁坏。他从一个美丽的王子,变成了皇帝的娈童、与亲姐不伦的罪人、善于女装舞蹈的妖精…… 即使是风气开放的魏晋时期,慕容冲的这些名声也是不容于世的!慕容冲至此从神坛上跌下,他成了人们口中的宠物和妖精。每个人都一边骂他,一边从心里又想占有他…… 这对于一个只有十五岁的孩子,是难以承受的生命之重。与苻坚身体上的虐待相比,这种名声上的损毁更是致命的! 慕容冲还不知情的跳着舞,他蓦然看见自己姐姐站在窗外,眼神里一种爱怜和嫉妒。他没有吭声,继续跳完那曲舞蹈,然后对月一笑拂袖坐下。 苻坚眼珠子快掉到地上了,他猛然扑上去,将他压到身下疯狂舔舐…… 外面的太监宫女笑着摇摇头,慕容婉儿走过来将窗户关上,驱散那些太监宫女木讷地回去了。 谢玄早已潜入宫中,因为他今晚要放火。当慕容冲月夜之舞时,他在房顶上看得一清二楚。谢玄独自站在对面楼顶,隐藏于一个角落,看着这个苦命而又迷人的孩子,感觉全身如同火烧一般。 一颗颗泪珠落下,谢玄哭了,这眼泪有对慕容冲的怜爱、有对自己不能保护他的痛恨,还有想杀光世人的愤怒。 “冲儿,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谢玄悔恨万分地说。 等了一个时辰,将慕容冲把玩个遍的苻坚才沉沉睡去。慕容冲终于可以回去了,他卸下女装,全身伤痕累累地回到自己房中。端了一盆清水,洗去胭脂、擦掉口红,脖子上的牙痕非常深。他大腿上还有苻坚掐出的淤紫,背后全是指甲抓出的血道子。 慕容冲低头啜泣,他真的成了一个玩物! 这时,谢玄站在他的后面,慕容冲已经感觉到他了,猛然回头两人相看泪眼、无语凝噎。 慕容冲站起来,谢玄咬着牙一步步走过去,颤抖地抬起手摸着他身上的每一寸伤痕,这么完美娇嫩的肌肤,苻坚怎能忍心如此摧残? 这个心理扭曲的老畜牲、这个残暴狭隘的老猪狗,他是怎么毁了一个高贵而又纯美的人间尤物的?如此恶心疯狂,他的前秦帝国又怎能长久?氐族,注定要和羯族一样,成为历史的垃圾! 五胡乱华,羯族、氐族下场最惨,在历史上一闪而过,那是他们自我毁灭的结果。而以相貌最美闻名于世的鲜卑族,少了胡羯恶氐的戾气、多了一些华夏汉家的祥和,得以福泽子孙。 虽然燕国最终灭亡了,可后起的北魏继承了他们的衣钵,最终与汉人融合缔造了隋唐的辉煌。这个民族不仅留下了鲜卑多美男的名声,还留下了宽容智慧的好口碑。这或许是对慕容家族最好的安慰吧!毕竟,鲜卑里以慕容和拓跋两姓最为高贵! 慕容冲紧紧抱住谢玄,默默无声的抽泣。谢玄手指动了动,轻轻拥住慕容冲,以赎罪般的小心给他擦拭着伤口。 “别管我了,去放火吧!传国玉玺我已经放在修武殿的书桌里了!”慕容冲眨巴着眼睛,楚楚可怜地说道。 谢玄心疼得喘不过气来,不忍再看他,紧紧抱住他不停地颤抖。慕容冲能感受到谢玄的情绪,安慰他说:“我一点都不疼,你别那么难过!” 谢玄眼泪哗啦流出来了,这次见他说好不哭的,可还是忍不住。 “傻瓜,这个时候还安慰我?”谢玄哽咽地说。 慕容冲含泪笑笑,天真无邪地看着谢玄说:“我扮女人好看吧?舞蹈也跳得不错吧?以后可以天天跳给你看!” 谢玄摸着他的脸,亲吻了他的嘴,慕容冲那懂事的样子更加让人心疼。就好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子,回到家怕父母担心,还努力装出一副很乖的样子。 慕容冲推了他一下,咬着唇,忍痛笑说:“去啊!我可以自己照顾自己!” 谢玄点点头,迎着寒风朝夜色走去。 此时苻坚还在大睡,那些士兵也暂时停止了巡夜。谢玄遛入修武殿,偷走传国玉玺,点起大火便跑了。 侍卫看见起火,大声喊叫着。他们看见一个人影从栖凤宫出去,忙朝这边追来,结果扑了个空。 谢玄出宫后,立刻快马加鞭把传国玉玺送到高句丽。高句丽国王意外得到传国玉玺,兴奋地举国庆祝。苻坚听闻修武殿被烧、玉玺被盗,非常震怒。这时又传出玉玺已经到了高句丽,他更加相信是高句丽人干的。苻坚立刻召集朝会,准备御驾亲征高句丽。 王猛又出面说:“陛下,传国玉玺被偷肯定是奸细所为,要不然他们是怎么进皇宫的呢?陛下要是信任微臣,臣愿意调查奸细!至于亲征一事,慕容垂和姚苌已经去龙城了,他们两位善于领兵,若是不能取胜陛下再亲征也不迟!” 苻坚冷静下来,他颔首说:“也好!马上下旨让慕容垂和姚苌攻打高句丽!” 那边慕容垂和姚苌摆出一副作战的架势,假装打了一阵便撤退了。守卫龙城的吕光,生气地斥责他们二人:“你们与敌军不过斗了几个回合便不出战,这样怎么能行?皇上让你们来援助我,你们倒在这里装模作样!” 慕容垂一笑说:“吕将军何出此言?敌军远路来攻,后勤不济、兵马疲乏,我们只需以逸待劳便可。待他们撤退时,乘胜追击就能获胜,何必决战?” 姚苌没有多说,径直到城中闲逛,顺势了解一下本地的风土人情和当年慕容氏发家的历史。经过仔细打听,姚苌更觉慕容家族非比寻常,对慕容垂更加忌惮了。 在吕光催促下,慕容冲和姚苌不得不再次上战场。 那边靺鞨族本来就是应景的,他们一看慕容垂来了,立刻撤退。慕容垂和姚苌带兵紧追,双方退到秦国和高句丽边界便停下了。 慕容垂亲自到靺鞨族那里致谢,靺鞨族首领完颜虎也说了一些慕容泓有恩于他们之类的话,便重新退回东北冰原上了。 靺鞨族虽然退去了,但苻坚征讨高句丽的圣旨也到了,慕容垂和姚苌欣喜万分,终于可以在这里练兵养将了。 ☆、第 26 章 王猛此时暗中调查偷盗传国玉玺之事,很快他就通过士兵,了解到偷盗之人是从栖凤宫那边出去的。 王猛稍作思考便怀疑慕容冲了,因为整个皇宫戒备森严,只有栖凤宫是新建的,有小门通向外边。能在侍卫搜捕的情况下快速出宫,只有经过慕容冲这里。 他随后去见苻坚,对正在喝闷酒的他说:“陛下,臣已经初步查清楚了,偷盗传国玉玺的人武功极好,而且是从栖凤宫溜出去的!” 苻坚一愣,看着他说:“丞相是何意思?难道你怀疑我的凤皇会偷盗玉玺吗?” 王猛冷冷地说:“臣怀疑慕容冲和偷盗玉玺的人暗中有勾结!” “胡说!丞相,朕知道你一直想杀凤皇,可也没必要诬陷他偷盗玉玺吧!”苻坚气愤地说。 王猛上前一步说:“那请问陛下,偷了玉玺、放火烧殿,又怎能出去?出宫的大门全部有侍卫把守,宫中城墙也高大坚固,只有栖凤宫那边的小门有慕容冲的侍卫把守。可失火那天,那道小门竟然一个人都没有!慕容冲为何将那些侍卫调走?为何宫中卫兵看见有人从那里离开?陛下不觉得蹊跷吗?” 苻坚被问住了,因为王猛的分析非常有理。整个皇宫全是苻坚的心腹,只有新建的栖凤宫是慕容冲的侍卫把守。他也问过大内总管了,失火那天,那道门确实没人看守。这不是巧合,确实有问题。 苻坚沉默不语,王猛说:“陛下,慕容冲假装逢迎你,其实暗中勾结谢玄,一旦得到机会就会谋反。希望陛下将他杀了,若不杀就打入监牢!” 苻坚烦闷不已,用手撑住脑袋说:“朕累了,先歇会,丞相退下吧!” 王猛看苻坚有些动摇了,他识趣地退下。 “凤皇,你要是心不在朕这里,朕就杀了你!”苻坚自语道。 高句丽国王得到传国玉玺视若珍宝,这时突然有人禀报前秦军队来攻,他吃了一惊。 高丘夫道:“苻坚老贼,欺人太甚!朕要与你决一死战!” 这时,谢玄的使者来了,他们代表东晋而来。 高丘夫立刻宣召,来者乃是谢玄的部下朱序。 朱序行礼之后说道:“苻坚狂妄自大,一直有吞并江南之意。近日听说他又派了慕容垂领兵入侵贵国,臣为陛下不平啊!” 高丘夫道:“前番苻坚以书信相逼,让朕放了慕容泓,朕勉强答应了。现在有人将传国玉玺献给朕,这说明朕才是天下的霸主,可苻坚却让朕交出玉玺,还派兵来犯我疆界!” 朱序拱手道:“陛下,我家谢玄公子被扣押在长安,如果您愿意和我们晋朝联手,还用怕苻坚吗?” 高丘夫颔首说:“好,你们有何要求?” 朱序一笑道:“请你们暗中支持慕容垂,因为慕容垂已经和我家公子结盟了!” 高丘夫大喜,他说道:“原来慕容垂和姚苌不是真的要来攻打我们!那好,谢公子有什么条件吗?” 朱序说:“燕国王子慕容冲如今在长安饱受苻坚摧残,我家谢公子要求你们用传国玉玺交换慕容冲,让他出使高句丽!” 高丘夫一怔,摇头说:“不行,这传国玉玺刚有地方官吏献给朕,朕怎能再拿它交换一个什么慕容冲?” 朱序笑说:“你真以为这个传国玉玺是地方官员捡来的?实话跟你说了吧,这是谢玄公子用计从秦国宫殿里偷来的,他的目的就是要救慕容冲!这和氏璧制成的传国玉玺,本来就是我们汉人的,陛下不可据为己有啊!” 高丘夫恍然大悟,他说道:“原来这一切都是谢玄策划的,怪不得苻坚无缘无故要打我高句丽。朕为什么要听谢玄的,他利用我们救慕容冲,我们能得到什么好处?” 朱序哈哈大笑,他高声说:“好处自然有!高句丽与晋朝结盟,共同抗秦,这是其一。慕容垂、姚苌掌控兵权,会削弱秦国力量,将来有助于你们占领东北,这是其二。慕容冲俊美异常,陛下的宝贝女儿梦柔公主痴恋他数年,已经相思成病。若慕容冲能到平壤,公主的病就可以不治而愈!” 高丘夫叹口气说:“言之有理!好吧,为了朕的女儿,也只能这样了!” 商议之后,高丘夫立刻写好国书送到长安。 这日,苻坚正带着慕容冲和众人在御花园游玩,有人来报高句丽使臣递来国书。 苻坚立刻宣召,那人穿着一双鹿皮靴子,小眼睛、锅饼脸,上前说道:“外臣高句丽使节闵世昌见过大秦皇帝陛下,奉我主之命特来送上国书!” 苻坚接过来看了半天,扔掉国书,大怒道:“高丘夫真是放肆,敢用传国玉玺跟朕交换凤皇!” 王猛捡起国书,当众朗读起来:“高句丽国王高丘夫,书呈大秦皇帝陛下。孤王仁德爱民、诚感上天,得天赐传国玉玺之宝。然陛下心生贪念,欲为己有,不惜以刀兵相加,实有失上国威仪。传国玉玺、本出华夏,前有卞和献玉、后有完璧归赵,此天下人皆知也。待祖龙扫六合、天下成一统,乃篆玉为玺,收于秦宫。秦汉交替、魏晋代禅,历经永嘉、五胡乱华,终不复见也!今天降祥物,现于我朝,实盛世之兆也。陛下闻之不修德以自省,而动刀兵以相逼,诚为陛下不值矣!吾国兵强马壮、君正臣贤,若坚壁清野、背水一战,鹿死谁手、尚未可知。然孤王深知治国之道,在德不在险。为免生灵涂炭,何惜一玺哉! 故燕王子慕容冲,有龙阳之姿、白玉之美,今拘于长安、浮言四起,天下皆言陛下之过也。孤有一女、封号梦柔,貌比西子、久慕冲名。昔年见画成痴,以致忧思成疾。当日孤曾遣使于燕,欲为驸马,然燕国以泓代冲,使吾女贻笑于天下尔!今若以冲为使,来见吾女,其貌可治女疾,孤自当感激不尽,必奉上玉玺。此两全之策,望陛下思之,再拜!” 王猛念完之后,斜眼看着慕容冲,慕容冲很是尴尬。 苻坚嘲讽他说:“凤皇,你本事真大啊!高句丽国王说你‘其貌可治女疾’,长得好可以给人治病,朕还是头一遭听说!” 慕容冲不好意思地说:“臣从来没见过那个梦柔公主,谁曾想她竟然见画成痴,从三年前就纠缠我,要我做驸马。当时我哥哥慕容泓代我作婿,被揭穿后遭到流放,谁料她今日又来纠缠,臣实在无辜啊!” 王猛冷冷地说:“陛下,慕容冲妖艳非常,留在宫中实在是祸害,还是把他送到高句丽去吧!” 众人也纷纷劝说:“请陛下割爱!传国玉玺关系民心社稷,兹事体大!” 苻坚瞪着慕容冲,慕容冲咬着唇不语,众臣不敢再劝。 许久,苻坚哈哈大笑说:“朕自有分寸!” 李威也说道:“陛下三思啊,高句丽愿意将玉玺交出,何必再起干戈?不如就答应吧!” 苻坚大手一挥说:“好吧,三日之后,朕送凤皇出使高句丽!出使之后,务必回来!” 慕容冲心中大喜,苻坚白了慕容冲一眼走了。 夜晚时分,慕容冲被苻坚召来,两人对坐饮酒。 苻坚今晚神色不大对劲,慕容冲已经感觉到了。 他小心翼翼地说:“陛下,臣此去高句丽,您要照顾好自己,勿以小人为念!” 苻坚拿起一坛子酒咕咚咕咚灌了起来,慕容冲惊呆了,他手中的杯子端着不知如何是好。 随后,苻坚将坛子隔着窗户扔了出去,抹下猪一般的嘴说:“你对朕真的那么关心吗?” 慕容冲嗯一声说:“是的,臣乃亡国亡家之人,承蒙陛下仁德,能苟全性命、享受恩宠,自然感激不尽!” “哈哈……你这些鬼话朕会信吗?”苻坚大怒着叫道。 慕容冲看苻坚又想发疯,心里已经做好了受虐的准备。此时,一个耳光扇来,啪一声巨响将他扇倒在地上。 慕容冲趴在那里,惊恐地看着苻坚。苻坚上前抓住他的头发,一直拖到外面,慕容冲挣扎了一下还是放弃了反抗。 苻坚把他拖到一个光滑的琉璃镜子前,指着他说:“你是不是觉得你太美了,朕离不开你!” 慕容冲摇摇头说:“臣从来没这样认为!” 苻坚一阵狞笑,他用另一只手卡住他的脖子说:“信不信朕将你的脸划破,朕得不到的东西谁也别想得到!” 慕容冲一丝冷笑说:“若是真能毁了这张惹祸的脸,倒是臣的福气了!” 苻坚攥着拳头嚎叫道:“你为什么喜欢谢玄?说啊!是不是因为他长得好看,是不是因为只有他才能配得上你?你是不是很想离开朕?你之前对朕的所有讨好都是假的!朕知道,都是假的!” 慕容冲身子一颤,他不卑不亢地看着镜子,淡然说道:“臣与谢玄只是知己,陛下不要误会!作为娈童,又是亡国之人,臣还能有什么所求!” “你不要再骗朕了,你根本不喜欢朕!告诉你,慕容冲,朕早晚有一天要灭掉东晋,让谢玄也亡国亡家!朕要让你看着自己的心上人痛不欲生!”苻坚狂妄地叫着。 慕容冲凄然一笑说:“胜者为王,败者为寇。陛下如今赢了,对我们这些亡国之臣想怎么羞辱都可以!” “所以你就勾结谢玄偷走朕的传国玉玺?!他为了救你不惜一切代价,甚至想出让高句丽招你为婿的主意来!现在天下人都知道朕对你不好,连高句丽国王都说朕的不是!朕对你如此掏心掏肺,你竟然时刻想离开朕!是你散布流言,让天下人以为朕折磨你!是不是?”苻坚暴跳如雷,扒光慕容冲的衣服,拿起一根鞭子使劲抽在他娇嫩的身体上。 慕容冲咬着牙一声不吭。 苻坚一边抽鞭子一边狂叫道:“他教你吹笛,是不是?你们一起游览江南是不是?他亲手为你做江南三绝是不是?从现在起,朕与你恩断义绝!” 苻坚咆哮着,一边大哭一边抽得慕容冲血肉模糊。慕容冲的指甲深深抓着宫殿那坚硬的花岗石地面,头发散开,洁白的肌肤上不断渗出血来…… 慕容冲泪眼朦胧,趴在冰凉的地上,看着镜子里自己身上的累累鞭痕,长长的睫毛慢慢闭上。 苻坚终于累了,他看慕容冲已经昏过去了,丢下鞭子抱住他大哭道:“凤皇,朕真舍不得你走啊!朕也不想这样啊……” 慕容冲嘴唇干裂,还残留最后一点意识,他以为自己就这样死了,努力挤出一丝微笑,算是对这个世界的告别。受尽了这么多的屈辱、遭受了那么多的嘲讽,他觉得自己早该解脱了,现在唯一内疚的是对不起谢玄。 为了帮助他,谢玄想尽一切办法,甚至不惜深入虎穴从建康来陪他。万一自己死了,他该多伤心?不辜负每一个爱自己的人,是慕容冲做人的准则,也是他天生的本能。 现在他已经尽力了,要辜负谢玄的付出和期盼了,心里一阵刀割,用带血的手指在地上写了一个“玄”字…… 苻坚看到那个字愣住了,他松开手,感受到从未有过的打击。作为已经横扫半壁江山的帝王,他征服了一切,还是没有征服慕容冲的心。 慕容冲即使已经伤痕累累,即使已经命悬一线,可他还是用无声的抗议嘲讽着苻坚这个粗暴的男人。那带血的玄字就是最大的表白,士可以杀、也可以辱,但志绝不可以改! 慕容冲努力睁了睁眼睛,抬头看看苻坚,他虎背熊腰地站在那里,绝望而又愤怒地看着他。慕容冲咬着牙,柔和凄美的脸上带着一丝不羁,眼睛里透着一种挑战。苻坚看着地上流着血的洁白身体,迈步走到宫殿门口,对侍卫沙哑地说:“抬走,送到谢玄那里去!” 众侍卫说声是,然后进来。侍卫们看慕容冲被折磨成这样,一个个都心生同情,赶忙用板舆将他抬出去。 谢玄正在为慕容冲收拾去高句丽的衣物,一阵仓促的敲门声打破了驿馆的平静。他忙打开门,只见士兵们抬着一个人进来,谢玄一眼就认出是慕容冲。他吓了一跳,一下子跪在地上,抓着板舆极度震惊地说:“冲儿,你怎么了?” 侍卫头领叹口气说:“快抬进去吧,我来的时候带了一些药!这么俊俏的孩子被陛下给折磨成这样,我们做奴才的看着都心疼!哎!” 谢玄一听是苻坚,他拔出剑怒发冲冠说:“畜牲,我与你同归于尽!”谢玄咬牙切齿地就要冲出去,慕容冲抬起头无力地喊道:“谢玄!” 这一声喊让谢玄震住了,慕容冲喘着气,用颤抖地声音吐出一句:“忍过血泪,心不再伤!” 谢玄回头看着他,慕容冲的眼睛里露出一丝从未见过的冷酷! 从这一刻起,慕容冲不再是个孩子,而是一个忍过血泪、心不再伤的大人了。 进了屋里,慕容冲趴在床上,谢玄将药涂抹到他的伤口上。屋内静得掉根针都听得到,两人都没有言语。 谢玄拿出笛子,给他吹了一首《月夜听风》,笛声悠远中带着一丝淡淡的忧郁。就这样陪着他一直到东方既白,慕容冲才睡去。 睡到下午,慕容冲才醒来。谢玄此时一人站在外面的亭子里独自斟酒,烦闷的驿馆十分压抑。他忍着疼痛披衣起来,虽然身上都是伤,但一向爱美的他还是整理好自己,素衣整洁、面容修静。 慕容冲喉结动了动,踏步过来,根本看不出受伤的样子。谢玄忙过去一把抓住他,慕容冲扶住他的手一笑,算是感谢。 “这里很好!”慕容冲看着周围低矮的墙院和凋零的草木说。 “简陋的驿馆,有什么好的!”谢玄道。 慕容冲慢慢坐在石凳上,他深吸一口微风,头发束起来,看起来心情很好。 谢玄抿着嘴,粲然一笑说:“还疼吗?” 慕容冲嘴角翘了翘,没有回答。 “伤好了,和你比剑,不要让着我!”慕容冲看着他,非常诚恳地说。 谢玄点点头,心头一股淡淡的忧伤。 “无论如何我和那个丑男人都已经断绝关系了!他知道我非常厌恶他,所以才痛下杀手毒打我,以后我不会再住在宫里了!”慕容冲带着一种解脱的口吻说。 谢玄喉咙里一阵涌动,他努力笑了笑说:“很好!” 慕容冲也微微点点头说:“是啊,很好!” 随后,两人都不再说话,看着柔和的风一点点吹动着地上的叶子。 谢玄用手理了下头发,那串紫晶玉佩依然闪亮剔透。慕容冲也悄悄看了看手腕上那串南红玛瑙,这是他活下去的希望。他脸上露出一丝温暖,那历经折磨依然圆润如玉的品格让人心疼敬重。这如同一个得了绝症的病人,依然笑着面对死亡的到来。 谢玄觉得和他比起来自己太渺小了,毕竟从王子到囚徒、从追捧到虐待,这种天堂到地狱的经历不是谁都能扛得住的!他没想到安静如画的美男子慕容冲,这个如风一般的少年竟然抗住了,这种内心的坚强让他潸然泪下。 想到这里,谢玄眼睛里闪出一些泪花,他不明白苻坚为何要用这么残忍的手段折磨一个十五岁的孩子! 谢玄起来,他转身走了,慕容冲扭头看了他一眼,知道他在想什么。慕容冲尽力装作忘掉一切,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他知道谢玄不喜欢表达,可当他看到谢玄那种无助的痛苦和默默克制悲伤的样子,还是心里一阵感动。慕容冲遭受的一切,即使是他最亲的姐姐慕容婉儿和最好的哥哥慕容泓,都没有如此感同身受。 只有谢玄,他每当看到慕容冲遭受痛苦时,总是尽最大努力帮助他,然后默默克制住心中的悲伤,无奈地望着天空。这种无声的痛苦,胜过一切关爱和语言。慕容冲知道他的感受,所以即使伤得再痛都尽量不表现出来。 ☆、第 27 章 启程的日子到了,慕容冲以大秦使者的身份去了高句丽,来到平壤见了高丘夫。 高丘夫看见他很是震惊,忙传令带慕容冲到后宫去见公主。 梦柔公主相思成疾,听闻慕容冲来了,她如同诈尸一般坐了起来。慕容冲心中非常恨这个公主,当初不是她执意要招自己做驸马,哥哥慕容泓就不用来平壤了,也就不用在冰天雪地里遭受流放之苦了。 慕容冲开门进来,他想看看这个高傲的公主。 就在一刹那间,慕容冲眼前一亮,一个略显病态的女孩坐在他面前。两人四目相对,都心里咯噔一下。 虽然梦柔公主十分憔悴,可她那美丽的脸庞依然非常惊艳,这种病态的娇弱之美更显得楚楚动人。 梦柔公主看着慕容冲,又回头看下墙上的慕容冲画像,一下子昏倒过去。 慕容冲大惊,他犹豫片刻还是退去。 太医赶快进来给梦柔公主诊脉,忙了半天才把她救醒。太医舒了一口气说:“这是喜惊风,高兴过头以至于当场昏倒,幸亏救得及时,要不然一下子就死过去了!” 梦柔公主醒来后怅然独坐,沉默好久两行热泪滑下,问身边的人:“他呢?”众人不敢言语,只是面面相觑。太医道:“公主尚在病中,还是暂时不要相见,以免悲喜交加、有伤玉体!” 梦柔公主走到那副画前,扯下来撕个粉碎。她含泪笑道:“这画的美貌不及他本人一半,我都痴迷数年,若当初直接见面怕是会得癔症的!” 太医深以为然,他说道:“公主朝思暮想、痴恋成疾,以至于对慕容冲坠入魔道。希望公主广读佛经、放下执念,那时再相见也不迟!” 梦柔公主点头说:“所言有理,我入魔太深,还是先平复一下心境再见也不迟!” 慕容冲被高句丽国王安置在宫外的太常寺,与谢玄住在一起。 他回来后,谢玄打趣说:“慕容大夫,公主的病治好了吗?” 慕容冲白了他一眼说:“你也学会耍贫嘴了!” 谢玄笑说:“我都知道了!梦柔公主初次见你,激动之余昏死过去,看来你这大夫没有救人,还差点杀人!” 慕容冲噗嗤一笑说:“来,咱俩痛饮几杯!” 谢玄摆了一桌酒宴,两人一起在花下对饮。 “平壤的天空真是蔚蓝!”慕容冲仰头看天,淡然说道。 谢玄浅浅斟酌了一口说:“梦柔公主,人如其名否?” 慕容冲一愣,他放下杯子问道:“这是何意?” 谢玄笑说:“罗敷未嫁,使君有意否?” 慕容冲哼一声道:“她怎么未嫁?她已经嫁给了我的哥哥,从名分上来说她就是我嫂子!” 两人饮了一会,慕容冲说:“大丈夫当以家国为己任,我要尽快去找我叔叔慕容垂,当务之急是要操练兵马!” 谢玄摇摇头说:“不急、不急,当务之急是取得高句丽国王的信任和支持。” 慕容冲认为有理,他拿出笛子高兴地吹了一曲。谢玄托着下巴认真听着,慕容冲停下说:“哎,还是吹得不好,晚上可以教我吗?” 谢玄咬着红唇,慕容冲忙说:“要是不方便那就算了!” “干嘛说不方便?”谢玄调侃道。 慕容冲笑笑,他低头摆弄一下笛子。 晚上时分,慕容冲坐在花园的一个水池里沐浴,谢玄进来只见他一脸的惬意。 “要不要一起洗?”慕容冲眨着眼睛望着他。 谢玄脱下衣服坐了进去,他看着慕容冲那满满的伤痕,禁不住伸手又抚摸起来。 “这点皮肉之苦算不了什么,别整天看见一次伤心一次!”慕容冲笑着说。 “用不着安慰我,是我没有保护好你!”谢玄道。 “少来,动不动保护我,我大燕王子慕容冲还用你保护吗?”慕容冲豪迈地说。 谢玄靠了过来,紧紧挨着他。两人在水中肌肤碰到一起,那光滑柔腻让彼此都止住了呼吸。 他们能感觉到对方的体温,这种微妙的贴近带着一丝舒服。 两人都不说话,慕容冲看着水池里荡漾的月亮,那月亮就映在眼前。 谢玄的胳膊轻轻碰到他的臂膀,慕容冲深吸一口气侧脸看看院子里的花丛。过了一会,慕容冲突然半靠在他身上,谢玄如同被电了一下,胸口的丝滑让他升起不可遏止的冲动。 谢玄的手顺势从水下碰到他的腰,慕容冲微微侧下脖子…… 当天晚上慕容冲留在谢玄的身边,与他相拥而眠,这一晚他过得很开心! 次日,慕容冲起来咂巴下嘴,有些不好意思地整了整慌乱的衣服,匆忙间下了楼去。 谢玄舒展下结实的双臂,嘴边还留着他淡淡的体香,那一袭白衣从楼下而过。谢玄嘴角一丝得意,站在窗前陷入无尽地回味。这时,慕容冲蓦然回首,轻轻地挥了挥手,那害羞的样子有一丝可爱。谢玄噗嗤笑了,对方晃下脑袋不见了。那一瞬间,谢玄的心都融化了! 中午时分,梦柔公主宣召慕容冲和谢玄。梦柔公主此时有些病恹恹的,她是相思太久以至于落下痼疾。 慕容冲看着眼前这个柔若无骨的漂亮女孩,心中有些愧疚。慕容冲太善良了,虽然梦柔公主的病是她一厢情愿造成的,可慕容冲还是有些自责。 梦柔公主盯着慕容冲看了好久,这次他没有生气,毕竟公主是因他得的相思病。 梦柔公主叹口气说:“为何天下俊俏的男子都在中土?我高句丽竟无一个如两位这般英俊纯美的男人!” 慕容冲咬着唇,看看天空。谢玄也低头无语,无言以对。 梦柔公主虽然痴迷慕容冲,可她还是很守礼节的,充分体现了一国公主的修养。 梦柔公主对谢玄说:“阁下玉树临风,想必就是谢家宝树了!” 谢玄躬身说:“小人正是谢玄!” “两位请到内室一叙!”梦柔公主撑着病体说。 三人来到一处雅阁,这屋子环溪水而建,有叮咚泉水绕屋而流。桌子上摆了一些果子酒水,慕容冲无心饮酒,只是淡然看着窗外。 谢玄尴尬一笑,觉得自己是多余的。 梦柔公主凝望着慕容冲,慕容冲很不自在,他偶尔对视一下公主,眼光又迅速移开。 谢玄倒了一杯酒说:“咱三人干一杯吧!” 慕容冲拿起酒杯,呷了一口。 梦柔公主捏着杯子低头轻抿。 “还从未去过中原!”梦柔公主放下杯子说道。 慕容冲挺了挺身子,看着谢玄等他接话。谢玄一笑扭过头去,慕容冲心中一阵气恼,挤出一丝笑说:“中原兵荒马乱,公主还是不去的好!” 三人又陷入沉默,大家无聊地看着那美丽的风景。 梦柔公主突然跪在慕容冲脚下,慕容冲大惊,赶快起来。谢玄也吓了一跳,不过他还是非常镇定地看着。 梦柔公主道歉说:“因为我的刁蛮任性,使你哥哥慕容泓发配到寒冷的极地,对此我深表歉意,请您原谅!” 慕容冲忙伸出手,但没有碰她,轻轻地说:“起来吧,这是我的错!是我自己逃婚,既欺骗了你又害了我哥哥!” 谢玄打趣说:“你俩倒像一对,现在在一起也不晚!” 慕容冲瞪他一眼,客气地说:“公主可是我嫂子!” 梦柔公主一笑,她说:“我今晚在御花园摆了赏月宴,请两位务必捧场!” 谢玄忙说:“我和王子一定来!” 随后,梦柔公主送两人出去。 慕容冲紧张地说:“我见了她好紧张啊,真不想再见她了!” 谢玄凝视着他说:“你心动了!” 慕容冲一愣,忙否认说:“我怎么可能喜欢她呢!你知道我喜欢的是某人……” 谢玄尖下巴露出一丝温柔,他调戏般地把慕容冲额前的头发撩了起来,对方脸色通红,那羞涩中总是带着一丝柔媚,让任何人看了都受不了。 谢玄平静地说:“别忘了你的计划,你要创立一支属于自己的军队!没有军队,你还是要遭受苻坚的欺辱!” 慕容冲有些为难地说:“可我不想利用她!” “别那么心软!只是让他父亲给你一些军饷而已,这样你就可以招兵买马了!”谢玄道。 慕容冲点点头,以他的聪明自然知道该怎么做。 当天晚上,慕容冲一人来了。盛开的御花园里长满了漂亮的鲜花,月光之下一个玉人独坐,她身体孱弱,看起来有些病娇。 慕容冲抱着琴来了,他撩开一束海棠花,放下琴二话不说弹了起来。 琴声在安静的月夜响起,周围一片花香,柔和伤感的音乐伴着晚风吹动溪水。梦柔公主美丽至极的面庞上滑下一丝泪水,自己爱了那么多年的人就在眼前,可对方却是一曲离别意。 慕容冲弹着琴,心中无比难受,他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伤害了她的缘故,还是真的有点喜欢她的缘故?或许两者都有吧。 琴声是那样的清澈,那种淡淡的思念和别离让人心绪难平。琴声落下,梦柔公主泪流满面。 慕容冲手在发抖,低着头不敢看她,花园里无比宁静。 许久,断断续续的抽泣声响起,那种颤抖的压抑和悲伤让慕容冲十分纠结。 他真的不想伤害那些喜欢自己的女人们,可他却一而再再而三的伤害她们。嫣然、姹红、谢道韫、梦柔公主,还有慕容…… 他不敢想起那个最亲的人,那个让自己背负着沉重伦理包袱却又悄无声息爱着自己的女人。最可悲的是,她还是自己的第一个女人! 慕容冲眼睛红了,他决意从现在起拒绝所有的女人,不为别的,就为了不再有伤害。 梦柔公主支撑着病体起来,凝望着慕容冲。慕容冲抬起头,那绝色的面容让她心头更是猛地被刀子戳了一下。 慕容冲看她在风中瑟瑟发抖,觉得自己有些残忍,之前谢玄嘱咐他的“讨好公主、招兵买马”那些话,如今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梦柔公主病体难支,慕容冲快步上前扶住她,握住那纤细滑润的手。两人对视一下,梦柔公主脸色红了,慕容冲也心跳加快。 “知道你在秦国过得不好,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吗?”梦柔公主爱怜地问。 “对不起,这次前来是想利用公主……”慕容冲喃喃地说。 “没关系的!让我为你做一次事吧!”梦柔公主笑中带泪说。 慕容冲心中很是难过,他嘴巴张了张,梦柔公主点点头给他勇气。 “我以后天天陪你弹琴!”慕容冲脸红地说。 梦柔公主苦笑一下,点了点头。 第二天,慕容冲抱琴而来,梦柔公主躺在床上,珠玉帘子遮住她的样子。她说:“以后就不见了吧,免得尴尬!” “为什么?”慕容冲吃惊地说。 “因为我是你嫂子啊!”梦柔公主调侃道。 慕容冲怅然,他就地而坐,轻轻地抚琴一曲,琴声如同哀雁掠过。 躺在床上的梦柔公主没有一点动静,慕容冲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反正自己突然有了一种想亲近她的冲动。她不是刁蛮任性,她只是太过于痴恋自己了。 慕容冲想到自己还要以美色来欺骗她,还要利用她对自己的痴恋来达到政治目的,禁不住有些愧疚。 琴声落下,慕容冲低头无言,他想道歉、更想和她重新认识,可已经不可能了。 “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千万不要内疚,你并没有什么对不起我,是我自己不能放过自己!我太过于执念了!”那种失落和无奈的声音,让慕容冲更加难过。 慕容冲站起来,他望着珠帘床上的娇柔,有些后悔地说:“早知道公主如此……我就该自己来和亲了!” “如此什么?”公主话语中一丝期盼。 “如此的美丽善良!如此的情投意合!”慕容冲结巴地说。 梦柔公主凄然一笑,她点点头说:“能得你‘情投意合’四字的评价,我此生足矣!” 慕容冲轻轻地说:“我说得是真心话!” 梦柔公主笑道:“我知道!”说着,她掀开帘子望着慕容冲。慕容冲看着她,两人相视而笑。 “昨天问过你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只管说!不要觉得在利用我,我是真心想为你做点事!”梦柔公主痴痴地说。 慕容冲欲言又止,梦柔公主点点头,再次给他勇气。 “好吧!那我就说了!我需要一笔钱募兵,还需要粮草马匹!”慕容冲道。 梦柔公主一笑说:“我会说服我父皇的!” 慕容冲不好意思地说:“谢谢你!” 梦柔公主拍了拍床,慕容冲主动坐了过来。她伸出纤细的手,摸了摸他的脸。慕容冲握住她的手,梦柔公主含泪说:“你走吧!我还病着呢!” 慕容冲怔了下,他不舍地说:“我想陪陪你!” 公主摇摇头,她叹口气说:“我是心魔,你越在这儿我病得越深!除非你娶我,能做到吗?” 慕容冲呆了,这个问题他从没想过。 不知道何时,慕容冲已经被推出来了,他默默地回到了自己的住所。 过了不久,慕容冲和谢玄在高句丽国王的支持下建立了一支燕云骑,这支骑兵有谢玄操练,慕容冲只负责后勤粮草。就在大军即将练成的时候,突然传来噩耗,梦柔公主去世了。慕容冲听了心口一阵刺痛,几乎要昏过去。 谢玄已经敏感地意识到慕容冲的心理转变,他从来没有对哪个女孩如此动情过。谢玄虽然有一丝嫉妒,可他还是很大度,毕竟慕容冲是人见人爱的美男子。 慕容冲没有多言,他淡淡地对谢玄道:“我去平壤吊丧,你留下操练兵马吧!” 谢玄颔首答应,准备了一些祭品让他带去。 慕容冲一袭白衣前来吊丧,刚走到宫门口便被拦住。那个侍卫对他说:“慕容王子,公主临终前有遗嘱,不准你来吊丧!” 慕容冲一愣,他问:“为什么?” 侍卫道:“公主说了,你要是在她灵前洒泪,她死后也会心疼的!” 慕容冲听了心如刀割,眼泪哗啦流出来,他觉得自己活着是一种罪过,为何那么多女孩对自己如此痴情? 慕容冲扑通一声跪在宫门口,磕了三个头走了。风依然刮着,他含泪的脸上现出一丝笑。这个世界虽然残酷,可对他好的人还是很多的! ☆、第 28 章 回到军营,慕容冲又恢复了往日的忧郁,谢玄看在眼里疼在心里。 这日中午,天气非常明媚。 谢玄一身银白色的盔甲,手里握着弓箭,看着远处的一棵树说:“看我给你射箭!”话音刚落,一箭射去,那箭将一颗梨子从根部射落。 梨子落到地上摔个稀巴烂,箭嵌在一块石壁上。 慕容冲吃了一惊,没想到谢玄箭法这么好,竟能射到山石壁上。 他眨巴着眼睛看着谢玄,谢玄意味深长地说:“箭最终是要射到石头上的,这才是它的归宿,碰到的梨子不过是一次偶遇!” 慕容冲看他话中有话,不好意思一笑说:“就你知道我的心思!” 谢玄丢下弓箭说:“不要难过了,这世上还有更爱你的人!” 慕容冲斜眼看着他,谢玄昂起头,那棱角分明的脸上闪过一丝宠溺,有一种要吞下他的感觉。 慕容冲一笑,用手捶了一下他银白色的盔甲说:“你今天特别好看!很威武,也很阳刚!” 谢玄此时凌凌一躯,那如血的战袍随风而起,慕容冲身子单薄地站在他旁边,夕阳之下两人望着山川大海。 沉默一会,慕容冲突然看着他说:“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要好好活着!” 谢玄愕然,他乌黑的眼睛闪亮而温柔,甩了下袍子一个背影走了。 慕容冲看着谢玄生气的样子,心中十分惆怅,他总有一种不祥之兆,觉得自己的生命是一颗划过天空的流星,虽然灿烂但却短暂。 慕容冲拿出笛子,独坐磐石上吹了一曲,然后看着浮云苍狗,任由风吹着凌乱的头发。山顶一阵孤鸣,是飞鸟在盘桓,那湛蓝而深远的天空是那样的美丽。 谢玄依靠在窗前,他知道慕容冲身负家仇国恨,又因为拥有绝世容颜而成为世人觊觎的对象。这样一个亡国亡家的小王子,会有善终的可能吗? 那种不祥的预感也在谢玄心头时而出现,今天慕容冲提及了这个话题,他不敢回答,因为谢玄无法面对那种情况的出现。 转眼之间,冬天已经来了,东北的天气十分寒冷。那漫天的风雪如同鹅毛从空中倾倒下来。 又是一年冬近了,过了这个冬天就是新的一年。现在慕容冲已经有了自己的兵马,他不再是那个幼稚朦胧的纯情少年了,如今他眼神里多了一丝坚毅。 谢玄心里也在盘算着将来,自己也该操练一支军队了。苻坚的前秦势力强大,将来总有一天会南下,那时以晋朝的兵马根本不足以抵抗强秦。 谢玄将这个想法告诉了慕容冲,慕容冲说:“我知道你早就想走了,一是舍不得我,二是苻坚也不会轻易放你离去。” 谢玄点头说:“其实还有第三个原因,那就是王猛。王猛不除,你复国无望,我晋朝也十分危险!” 慕容冲思之有理,他说:“王猛确实是一大威胁,此人不死,秦国就不会大乱。以苻秦的力量,如果十年之内不发生战争,将来可以一举灭晋!” 谢玄长叹一声说:“是啊,我不怕前秦打仗,我现在怕的就是他们韬光养晦、积蓄实力!” 慕容冲咬着唇说:“苻坚与我有亡国亡家之仇,于公于私我都要报仇雪恨,所以一定要除掉王猛,请玄哥给我出个主意!” 谢玄低头沉思,随后抬头说:“这件事我自有办法,你不要回长安了!” 夜晚,帐篷内一盏烛光,桌子上简单摆了几个小菜。 外面呼啸的寒风,两人对灯独坐。谢玄端起酒杯说:“男儿志在四方,我们不能坐以待毙!” “我想和你一起去!”慕容冲捏着杯子,手有些颤抖。 “只有你安全,我才能放手一搏!”谢玄眼睛通红地看着他。 慕容冲胸口起伏了片刻,他低着头不语,睫毛上有一些泪珠。 谢玄把手放在他的手上,轻轻按住,慕容冲觉得一丝巨大的温暖传遍体内,那感觉细腻到心跳…… 次日一早,谢玄骑了马,慕容冲站在路边看着他。谢玄一笑说:“我会活着回来的!” 慕容冲吸了口气,他眉宇间一股哀愁,点了点头。 谢玄笑着往他脸上扭了一下说:“开心点!等我回来,一切都是光明!” 慕容冲咬着唇,努力挤出一丝笑说:“我等你!我会为你祈福的!” 谢玄勒了一下马缰绳,对他说:“我回来的时候,你要长胖点,饿瘦了我可饶不了你!” 慕容冲笑而不语,一股烟升起,谢玄已经奔腾而去。 来到长安城,慕容垂和慕容令已经提前回来了。谢玄吃了一惊,因为慕容垂父子的举动让慕容冲陷入危险境地,刚到京城苻坚立刻宣他觐见。 此时慕容垂父子侧立左右,王猛眯着眼睛看着他。谢玄躬身道:“陛下,微臣回来了!” 苻坚冷笑说:“怎么不见凤皇?” 谢玄忙说:“慕容冲留在高句丽做驸马,他回不来了!” “一派胡言!高句丽公主都死了,他还当什么驸马?朕听说慕容冲私自招募了一支军队在秘密训练,可有此事?”苻坚怒道。 谢玄心中一惊,他看着旁边的王猛,此人一脸阴险地看着他。以王猛的智慧,他自然知道这些把戏。 谢玄后背一阵发凉,王猛必须除掉,否则他和慕容冲早晚死在这个小人手中。 谢玄淡然一笑,十分镇定地说:“慕容冲只是一个少年,怎么可能训练军队呢?再说他无钱无人,到哪里去招兵买马?” 王猛道:“高句丽国王可以暗中支持他!” 谢玄问:“丞相可曾亲眼所见?” 王猛晃下头说:“高句丽一直希望削弱我大秦,而慕容冲复仇心切,他们支持慕容冲就可以在中原掀起内乱,高句丽也能坐收渔翁之利!” 谢玄拂袖长笑说:“慕容冲一直感念陛下的恩德,况且他天性淳朴,怎会做出背叛陛下的事情呢?” 王猛道:“既然如此,慕容冲为何不归?” 谢玄拱手说:“高句丽国王说梦柔公主因慕容冲而死,要他必须为公主守孝三年,这样才能回来!” 苻坚一听大怒说:“贼匹夫,竟敢扣留朕的凤皇,朕要亲率大军攻打高句丽!” 王猛忙劝说:“休养生息之际,岂能再动干戈,陛下暂且忍耐!” 经过一番周旋,谢玄好歹替慕容冲掩饰过去。 谢玄已经铁了心要除掉王猛了,他暗中联络慕容垂,可慕容垂过于狡诈,他只想坐山观虎斗。因此,慕容垂假装答应,却不采取任何行动。 对于这种情况,谢玄辗转反侧、十分不安。他知道如果慕容垂不助他一臂之力,以他一个人的力量是不可能除掉王猛的。 谢玄细细思量,终于想起一条妙计,那就是交结太子苻宏。苻宏是苻坚的嫡子,他一直遭到压制,没机会出来理政,心中十分恼怒。再加上王猛过于强势,他这个太子几乎没什么存在感。 谢玄通过慕容婉儿终于认识了苻宏。只见苻宏一身锦绣,头上戴个漆纱笼冠,他双目有神、不时偷窥慕容婉儿一眼。 谢玄心中一笑,明白了他的心思。 慕容婉儿端起酒杯说:“难得太子能到臣妾宫中来,臣妾真是无比荣幸。” 苻宏忙含笑说:“小王和娘娘同住宫中,碍于礼法不能来往。小王对娘娘可是百般仰慕啊!”说这番话时,苻宏现出一副急色的样子。 慕容婉儿娇羞地打了他一下,努着嘴说:“臣妾也是十分寂寞,陛下身体有疾,臣妾真是长夜难熬啊!” 苻宏瞅着慕容婉儿咧嘴笑笑,然后叹口气摇摇头。 谢玄忙说:“听说匈奴有父死娶庶母的传统。当年王昭君和亲匈奴,呼韩邪单于死后昭君又嫁给单于儿子,据说还十分恩爱!不知贵国可有此传统?” 苻宏忙说:“风俗尚在!父死儿子娶庶母,兄死弟弟娶长嫂,乃我氐族旧制!” 谢玄颔首说:“听说王猛建议皇上取消此旧制,说什么乃是胡人落后习俗,不符合汉族礼仪。” 苻宏大怒道:“汉家老儿,怎敢妄议皇家习俗?王猛这个老匹夫多次在父皇面前说孤王的坏话,孤王绝饶不了他!” 谢玄低声说:“王猛最近与河间王苻丕来往密切,大有废储之意!” 苻宏大惊说:“果有此事?” 慕容婉儿娇媚地说:“太子若是不信,臣妾有一法可以试试!” 苻宏问道:“什么法子?” 慕容婉儿说:“殿下可以派人送些珠宝与河间王,若河间王不要就再送一次,说是王猛所送,他必然收下!” 苻宏疑惑地看着谢玄,谢玄点头说:“可以一试!若河间王不收太子您的礼物,说明河间王已经有篡夺储君的想法了。若他收下王猛的礼物,可以肯定他必然与王猛有勾结!” 苻宏端起酒一口喝下,说了几句便走了。 谢玄与慕容婉儿大笑,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 随后,谢玄派人放出风声给河间王,说太子要谋害他,将送他一批从皇宫内偷盗出来的珠宝,如果河间王收了珠宝就在皇帝面前诬告他偷盗国库。 苻丕听了大惊,没想到太子竟然有除掉自己的想法。虽然之前苻丕与苻宏曾竞争过太子之位,可自苻宏被立为太子后他一向安分守己,绝没有任何非分之想。现在苻宏竟然想陷害自己,他急得团团转。 果然,苻宏依照谢玄的主意送了一批珠宝给苻丕。苻丕看着太子府的侯詹事冷冷地说:“太子的美意臣心领了,只是这珠宝乃大内之物,臣实在不敢接受,请侯詹事将宝物带回!” 侯詹事傲慢地说:“王爷,你想抗旨吗?这些宝物并非是大内的,而是太子私人的。” 苻丕不悦地说:“无功不受禄,詹事大人请回,不送了!” 侯詹事气急败坏地回去,在苻宏面前将苻丕狠狠告了一状,苻宏随后又派了太子冼马宋刚,让他以王猛的名义送去。 谢玄在路上拦住宋刚,宋刚微微一笑,非常聪明地说:“谢公子有何指教?” 谢玄拱手说:“此去不要说是丞相王猛所赠,就说是青州刺史所赠,他必然不疑!” 宋刚捋须一笑道:“谨受教!公子安坐府中,等待驱除鞑虏便可!” 谢玄再次拱手礼让,宋刚颔首而去。 来到王府,宋刚没有露面,直接让侍卫换上地方军队的服装将珠宝送到王府。河间王苻丕果然不疑,因为他生活奢侈,经常接受地方官员的贿赂,所以这次也不例外。 宋刚回去之后密报给太子苻宏,苻宏眉头紧锁,拍案叫道:“苻丕竟敢勾结王猛,企图废掉我太子之位,孤王一定要除掉他们!” 宋刚轻轻地说:“若要除掉王猛,可问计于谢玄!” 苻宏点点头,宋刚脸上闪过一丝暗笑。 谢玄听闻计谋进展顺利,心中大喜。只有借助太子苻宏之手,才能除掉王猛。 苻宏果然问计于谢玄,谢玄对他耳语一番,苻宏依计而行。 自从慕容垂回京后,王猛紧盯着他,一心想除掉他们。 慕容垂闭门不出,唯恐落下把柄。 针对这种情况,苻宏果断出手。他上表要求慕容垂父子出兵吐谷浑,美其名曰“扫除后方,一心伐晋”。 苻坚觉得有理,任命慕容垂为兵马大元帅,统领四十万兵马。王猛大惊,他深知慕容垂父子乃人中之龙,一旦放虎归山、龙入大海就无法控制了。况且四十万大军交给他们父子,这简直是帮助他们谋反。 慕容垂父子一听让他们带兵四十万,二人激动不已,拿了兵符立刻去整理军队。 王猛心急如焚,情急之下决定激反慕容垂父子,然后在他二人出征前将慕容氏一网打尽。 就在慕容垂父子整顿兵马要出征时,突然府上传来消息,慕容令的妻子遭到一群氐族士兵的侮辱,妻子和孩子全部被杀。 慕容令骇然不已,他怒道:“父亲,我妻儿被氐族士兵侮辱杀戮,此仇不能不报!” 慕容垂也愤怒不已,不过他还是十分冷静地说:“此事恐怕有阴谋,好端端地怎会有士兵跑到府上将你妻儿杀掉?这肯定有阴谋,你千万不要轻举妄动!” 慕容令吼道:“难道妻子儿女死了都不报仇吗?” 慕容垂异常冷静地说:“大军即将出征,我们率领这四十万大军离开长安,然后一路清洗军中的异己。等我们完全掌控了大军,就调头攻打长安,消灭苻坚老贼!” 慕容令悲愤地说:“我等不到那天了,我现在就要报仇!” 正商议间,慕容泓跑来扑通一声跪下说:“叔叔、哥哥,王猛杀了咱们的家人,还要将我慕容氏屠戮殆尽!” 慕容令二话不说,披甲骑马带着亲信说:“我这就去丞相府杀了王猛!” 慕容垂想去拦,慕容令已经骑马跑了。 王猛听说慕容令要杀自己,心中暗喜,立刻密奏苻坚诬陷慕容令谋反。 苻坚忙派邓羌前去平乱。 邓羌领着宫中禁军来到相府,果然看见慕容令骑着黑色大马,身后跟着鲜卑士兵,他们高喊着“杀光胡氐”朝丞相府冲来。 邓羌立刻搭弓射箭,一箭射中慕容令胳膊。慕容令忍痛杀来,邓羌与他大战上百回合,毕竟对方人多,慕容令渐渐体力不支。此时,王猛亲自指挥府中的侍卫射箭,乱箭齐发将慕容令射死。 王猛哈哈大笑说:“慕容不除,大秦难安!” 邓羌望着狂笑的王猛,不知所措。王猛喝道:“还不立刻带兵去诛杀慕容垂、慕容泓!” 这时,慕容垂已经跑到宫中去见苻坚了,他和慕容泓跪在大殿上痛哭流涕。 苻坚眯着眼睛,看他二人叩头流血。 慕容垂哭诉说:“臣父子绝没有任何谋反的想法,只是我府中突然遭到一群氐族士兵的屠杀,儿媳孙子遭到杀害。慕容令气愤之下才去攻打丞相府,请陛下明鉴!” 苻坚道:“此事与丞相有何干系?” 说话间,太子苻宏从偏殿出来,他请安说:“父皇,儿臣得到密保,是丞相欲加害慕容垂将军父子,所以派了士兵残害忠良,以此来激反慕容一族!” 苻坚暴怒道:“丞相怎会如此?” 苻宏道:“真正有异心的乃是王猛,此人暗中结交晋朝,阻挠父皇伐晋!” 苻坚沉默许久说:“可召丞相来询问!” 王猛进宫后,跪地陈述慕容垂父子的威胁,希望苻坚立刻除掉慕容一族。 此时,慕容婉儿从后台出来,她跪地叩首说:“陛下,我弟弟慕容冲至今不敢回京,皆因为王猛一直敌视我鲜卑,企图将我族中老小屠杀殆尽!今日叔叔和堂兄又遭他陷害,陛下若不除掉王猛,臣妾愿一死明志!” 慕容垂也流泪哭泣道:“陛下是氐族,臣是鲜卑,我们都是外族。王猛是汉人,想假借陛下之手将匈奴、鲜卑、羌族等斩杀殆尽。这分明是借刀杀人,使我们这些异族互相残杀,以便晋朝北伐!” 王猛骇然,他忙说:“臣虽是汉人,却忠心辅佐皇上,怎会有异心?” 此时,羌族头领姚苌也率领部下前来进谏,指斥王猛排挤羌族。 苻坚一时不知道听谁的话好,他摆摆手说:“尔等全部退下,待朕查清楚真相再说!” 苻宏已经知道苻坚开始厌烦王猛了,此时只需再加把火就可以离间成功了。 ☆、第 29 章 苻坚坐在后宫,慕容婉儿一边流泪一边为他斟酒。苻坚搂住她,心疼地说:“朕这一生,最爱之人就是凤皇和你了!” 慕容婉儿故作悲伤地说:“我弟弟和那个谢玄有断袖之癖,真是可恨!” 苻坚想到此事,气愤地说:“朕要杀了谢玄!” 慕容婉儿跪地说:“陛下要是杀了谢玄,凤皇岂不是更加恼怒陛下?况且这样做也会得罪东晋士族,不如放谢玄回去,断了冲儿的念想!” 苻坚颔首说:“是啊,这个谢玄在这里很久了,应该放他回去,免得他再引诱冲儿!” 慕容婉儿低声说:“只怕丞相不答应!” 苻坚疑惑道:“他有何不答应的?” 慕容婉儿冷笑说:“谢玄乃是谢安的侄子,王猛与谢安有瑜亮情结。王猛嫉妒谢安的才华和名声,一直想除掉谢玄,陛下放他回去王猛岂能甘心?” 苻坚惊讶地说:“世人都知道‘江南谢安、关中王猛,南北二相、天下称雄’,他俩并肩于世,王猛为何还要嫉妒谢安?” 慕容婉儿起身,故作神秘地说:“谢安之才在王猛之上,谢安在江南不得志,早有投靠陛下的想法。怎奈王猛嫉贤妒能,他唯恐谢安前来投靠,自己失去丞相之位。故想杀掉谢玄,以绝谢安归顺之路!” 苻坚大惊,他抓住慕容婉儿的手,粗暴地说:“谢安真的有归顺朕的想法?” 慕容婉儿谄媚一笑,那妖娆的样子比妲己还要迷人。 她把脸抬起,嘟着嘴撒娇说:“陛下灭掉晋朝、统一天下,就在这一两年之内,江南世家大族早有归顺之心。如今晋朝君臣离心,百姓怨声载道,陛下乃仁德之君,灭晋乃大势所趋。谢安早有归顺陛下之心,只因王猛嫉贤妒能,谢安若来必被他所害。陛下何不舍弃王猛,招降谢安?若谢安归顺,江南半壁江山不战而降!” 苻坚一听大喜,举起双臂狂笑道:“若谢安来归,天下何愁不定!王猛嫉贤妒能,他今日要杀鲜卑、明日要杀匈奴,朕以宽仁待人,这样下去还怎么收买人心?” 慕容婉儿端起酒喝了一口,娇艳动人地说:“王猛还曾大言不惭,说自己辅佐陛下犹如诸葛亮辅佐刘禅!他把陛下比作无能的阿斗,把自己比作卧龙诸葛,真是大逆不道!” 苻坚大怒,一下子将杯子捏碎,传旨宣召王猛。 王猛急忙进宫,他还想着除掉慕容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处于危险之中了。 苻坚试探说:“谢玄久在长安,留着没什么用,不如放他回去!” 王猛大惊,忙阻止说:“谢玄野心不小,如果放了必成秦国大敌,陛下应该将他除掉!” 苻坚冷笑说:“丞相怎么看每个人都像反贼?今日要杀慕容垂,明日要杀谢玄,后天是不是连朕都给杀了?” 王猛骇然,忙跪地说:“陛下何出此言?” 苻坚厉声问道:“慕容垂家人是不是你派人杀的?为何要逼反慕容垂父子?” 王猛战战兢兢,辩解道:“是臣派人杀的,臣这样做就是要激反慕容垂父子,然后将鲜卑人斩草除根!陛下对降将过于信任,早晚有一天会死于这些降将之手,望陛下不要有妇人之仁!” 苻坚大怒,喝道:“朕优待降将,仁义远播!如今各族友好相处,你却要将他们赶尽杀绝,断了朕的招降之路,也太刚愎自用了!你年事已高,从现在起罢官为民,回家养老吧!” 王猛一惊,抬头看着苻坚,苻坚对他流露出一副十分厌烦的样子。 王猛恨恨地说:“既然如此,臣只好归隐山林,陛下好自为之!”说完他摘下官帽掷于地上,愤而出走。 回到家中王猛收拾东西离开长安,当天晚上暴卒于路上,死因不明。 至此,一代奸雄王猛死于政治斗争,他的死不是因为权谋不够,而是因为苻坚无能。 没了王猛,前秦的事业开始由盛转衰。 谢玄抓住机会,果断辞别苻坚。临走时苻坚亲笔写信,希望他叔叔谢安能投靠前秦。谢玄一笑,假装答应,然后策马走了。 回到南方,谢玄召集来自北方的流民组建了北府兵。这支部队十分强悍,一旦训练成功就会成为谢玄征战天下的资本。 而慕容冲呢,在北方也将燕云骑打造成一支十分强悍的军队。苻坚多次下令召慕容冲回来,慕容冲拒绝接受。他不想再回去受辱,况且他报仇心切。 看到慕容冲不愿回来,苻坚大怒,立刻率领大军讨伐慕容冲。 慕容冲听闻苻坚御驾亲征,十分震惊,没想到苻坚竟如此执迷不悟。 是啊,现在梦柔公主已经死了,传国玉玺苻坚也得到了,他已经没有顾忌了。慕容冲犹豫不决,如果他放弃抵抗,固然可以保存燕云骑,但回到长安肯定会再遭受侮辱。 苻坚上次说放过他的,可当慕容冲真的离开时,苻坚又后悔了。在没有慕容冲的日子里,他时常发呆。苻坚已经习惯了搂着那光滑的身体入睡,现在慕容冲不在,他彻夜难眠。 慕容冲已经受够了,他决定公然举起反对苻坚的大旗,宣布恢复燕国国号。慕容冲自称大燕国君,并带领军队在长城一带防守。 慕容冲的举动,使得慕容垂非常震惊。慕容冲虽然有了自己的军队,可光凭一支骑兵怎能打得过身经百战的秦国军队。 慕容垂写信招降,慕容冲拒不投降。 苻坚大军来到山海关,他指着慕容冲吼道:“你这小子,朕让你到高句丽出使,你竟暗中勾结他们操练军队,还敢谋反!看朕不活捉了你!” 慕容冲喝道:“我亡国亡家,姐弟二人遭你侮辱摧残,此仇没有不报的道理!” 苻坚斥责道:“朕对你那么好,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慕容冲搭起弓,一箭射来,没想到苻坚竟然一把将箭抓住,哈哈笑道:“小子还挺有脾气的!” 那边,张蚝率领一队人马从山西平城出关袭来,大军日夜兼程,此时已断了慕容冲后路。 慕容冲突然发现后面一支军队,感到十分震惊,慌乱之下只得带着大军开关鏖战。 经过一番激战,燕云骑损失过半。 张蚝一箭射来,正中慕容冲手臂,他啊一声跌下马来。 随后慕容冲被擒,苻坚哈哈大笑说:“鲜卑小儿,竟敢反抗朕!” 慕容冲咬牙切齿地说:“老狗,快杀了我,我已经受够你了!” 苻坚摸着肥硕的肚子说:“朕怎么舍得杀你?” 慕容冲又被押入长安,囚禁在后宫地牢里。 慕容婉儿听说弟弟兵败被俘,知道他凶多吉少。 慕容婉儿苦苦哀求苻坚,结果遭到呵斥。 地牢有重兵把守,慕容婉儿也见不到弟弟,每日只能暗自垂泪、烧香求佛。 慕容冲躺在草堆里,他那如画的美貌依然迷人。 这时,铁门咣当一声打开,只见一个轻佻的男人进来。他嘻嘻一笑说:“可认得我吗?” 慕容冲斜眼看他一眼,此人乃是苻宏,他自然认得。 苻宏与苻坚不同,他长得相貌堂堂、面色端庄,透着一股英武之气。 苻宏哈哈一笑说:“凤皇,孤王可以救你啊!” 慕容冲靠在墙上,头发有些蓬松,桀骜不驯地看着苻宏,淡淡地说:“想干什么就直说吧!” 苻宏奸笑一下道:“只要你肯跟我好,我就放你出去!” 慕容冲眼睛一转,他说道:“我反对你父亲,他要杀我,你怎能放我出去?你虽是太子,可现在也轮不到你做主!” 苻宏一听怒了,他叫道:“那个老杂种一直不死,我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登基称帝呢!如今他要是敢伤害你,孤王非要和他拼个鱼死网破!” 慕容冲心中暗喜,忙说道:“就算你救我出去,也会被你父亲发现的,难道你能杀了你父亲不成?” 苻宏想了想说:“我可以将你藏在我府上,没人敢进我的太子府。” 慕容冲忙说:“那不行,宫中眼线太多,我早晚会被发现的!” 苻宏道:“那该怎么办?反正我一定要救你!” 慕容冲一笑说:“太子不要急,我有一计。你只需挑动你父亲南征便可,到时你可以趁乱称帝!” 苻宏点点头道:“这是好计!可我父亲岂能听我的?” 慕容冲道:“我如今身陷囹圄,唯一获救的希望就是战争。只要你能唆使你父亲征讨晋朝,他必然让你监国,那时你就可以救我了!” 苻宏高兴地说:“是啊,只要那老东西南征,我就可以监国,到时还不是我说了算!”随后,他看着慕容冲道:“我冒险救你,你一定要顺从我,可不准骗我!” 慕容冲一笑说:“当然了,能跟着太子殿下,冲死而无憾!” 苻宏一听心花怒放,慕容冲朝他挤下眼睛,苻宏更是神魂颠倒。 苻坚自从再次俘虏慕容冲后,更是志得意满。他每日饮酒作乐,盘算着如何让慕容冲对他死心塌地。 慕容冲被囚禁在地牢,苻坚每天都去看望他,时而痛哭流涕、时而鞭打虐待,慕容冲都不屈服。他知道苻坚一时还舍不得杀他,只需忍耐便可。 那边谢玄大军已经操练得差不多了,这群北方流民组成的军队急于回到故乡,个个恨不得将胡人杀光。 苻宏劝苻坚征讨晋朝,苻坚一再推脱,他说道:“我儿莫急,如今晋朝君臣不合、百姓失心,朕夜观天象,晋朝必然发生内乱。待南方发生内乱,朕再举国南征!” 苻宏有些犯难了,他没想到苻坚还这么迷信,只好暗中写了一封信给谢玄,将苻坚的心思透露给他。 谢玄得到书信便和叔叔谢安商量,谢安捋须说:“我们和苻坚早晚一战,照目前来看,晚打不如早打。现在你的北府兵也操练的差不多了,王猛死后秦国已经没有能臣了。我们可以将计就计,蒙蔽苻坚!” 叔侄两人密谋后依计而行,晋朝上演了一出所谓的“内乱”给苻坚看。 话说在荆州一带有流民闹事,这些流民里有本地的乞丐,也有北方来的难民。他们以打猎采集为生,因为没有土地,时常受到官府剥削。 谢玄既然想制造一出“内乱”来引诱苻坚南征,那么机会自然来了。 随后,谢安下了一道命令,宣布在荆州进行封禁。禁止流民入山打猎、下河捕鱼。这道禁令等于断绝了那些流民的生计,他们自然十分气愤。于是这些人在一个叫刘裕的渔民领导下爆发了起义,他们攻打州府,占地为王。 东晋朝廷立刻出兵镇压,结果被这些起义的猎户渔民打得屁滚尿流。谢玄立刻大肆宣传朝廷的失败,一时间刘裕声威大震。 刘裕起义的消息传到长安,苻坚大喜,他高兴地说:“朕真是料事如神啊,晋朝果然发生内乱,朕可以安心南征了!” 刘裕举兵起事,一连攻克荆州数十郡县,谢玄也不出兵就是要把事情闹大。孝武帝不得不多次下诏命谢玄镇压叛乱。谢玄一看火候差不多了,立刻带着大将朱序前去平叛。 刘裕在荆州一带沿长江设下埋伏,企图偷袭谢玄。 谢玄将计就计,命朱序直接率船渡江。刘裕大喜,他立刻下令偷袭对方。就在双方于荆州城外厮杀时,一队北府兵从侧翼杀来。刘裕大惊,只得领兵后退。 刘裕带着部下往深山逃跑,此时荆州刺史殷仲堪亲自率领大军截断他的归途。刘裕进退失据,他哀叹一声说:“我今日要死于此地了!败在谢玄手中,我死而无憾!”说完,他拔剑就要自刎。 谢玄于大军中喝道:“刘将军且慢,何不上前一叙?” 刘裕一愣放下宝剑,高声说:“我愿一死,请谢将军放过这些可怜的穷人!” 谢玄立刻下马,孤身来到人群中,他握住刘裕的手说:“这些百姓是因为活不下去才起义的,我很欣赏将军的统兵之才,对你早有重用之心。如果足下愿意,这里所有的农民军都可以归入我的帐下,而且封官赏钱!” 众农民军跪地欢呼,一起要归顺谢玄。 刘裕十分感动,他跪地抱拳说:“公子仁德,裕愿意归降,出生入死,在所不惜!” 谢玄扶起他,将身上的袍子披在他身上,然后高声说:“从今日起,所有流民都入我北府兵,大家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众人欢呼震天,声威浩大。 谢玄随后上表,奏请加封刘裕为游击将军,朝廷当即批准。 整合了起义的农民军后,谢玄实力大增,而且还收服了一批名将。 苻坚志得意满,认为晋朝经过内乱后已经不堪一击了,所以他决定正式南征。他统帅百万大军南下,酝酿已久的战争终于打响。 苻坚自封天王,以张蚝为先锋,邓羌为大将军。慕容垂、姚苌等各带一队士兵为左右翼,进行护卫支援。这支包含汉人、匈奴、鲜卑、羌族、氐族的杂牌部队一路打到长江附近。 东晋朝廷立刻命谢玄为大元帅,桓玄为将军,刘裕为先锋,朱序为副将。 此外荆州集团的殷仲堪也带兵从湖广北伐,以牵制敌军,减轻谢玄的压力。 双方隔江对峙,谢玄按兵不动,等待对方的破绽。就这样一直僵持着,苻坚始终没有渡江的机会,随着天气炎热北兵大多染病。苻坚浮躁不已,每日隔江对骂。 ☆、第 30 章 留在京城监国的太子苻宏,趁着苻坚南征,将慕容冲从牢中救出。在牢中呆了数月的慕容冲看起来有些憔悴,可美貌丝毫不减。 慕容冲知道自己翻身的机会来了,只要想办法搞定这个草包太子,就可以击垮苻坚。 沐浴更衣,梳洗打扮,慕容冲又恢复了往日的风采。他穿了一件红袍,头发束起,从容地来到东宫。 苻宏一见他,禁不住心神荡漾,非常高兴地说:“老头子终于走了,如今是孤王监国,你要听我的话!” 慕容冲尴尬一笑,倒了一杯酒轻轻喝了口,装作不经意地说:“前线的仗打得怎么样了?” 苻宏不屑道:“管那么多干什么!咱们只管作乐!”说着他往慕容冲脸上亲了一口,慕容冲大惊,脸色煞白地站起来说:“太子自重!” 苻宏一愣,不高兴地说:“之前说好了,我救你出来,你便依了我!我已经忍了很久了!”说着他竟然脱衣解带。 慕容冲忙说:“不可!我刚从监牢出来,身体还未复原,暂时不能行龙阳之事!” 苻宏寻思一下,只好点头说:“那就休息一天,明晚再来!” 慕容冲坐下,不急不躁地说:“我早晚都是太子的人,你何必着急呢?” 苻宏抓耳挠腮地说:“我已经忍了很久了!慕容王子乃绝色美男,身体芬芳、容貌清俊,有男人的雄姿、女人的恬静,谁见了都方寸大乱,小王也不例外!若能一亲芳泽,死而无憾了!” 慕容冲白他一眼,怎么世间的人不分男女都这么好色呢! 他夹起一块藕片,轻轻咬了一口,然后慢慢吃下去。苻宏看得浑身燥热,恨不得立刻将他扑倒。可苻宏也知道,慕容冲精通武功、性情刚烈,以自己的本事是降服不住的。若是强来,怕他死也不从,还会引起他的反感。 简单吃了一些,慕容冲擦下嘴将丝帕丢在桌上,苻宏忙拿过来亲了又亲。慕容冲看他拿着自己用过的丝帕亲来亲去,心里更是厌恶。 慕容冲背着手,看着窗外说:“如今我在京城并不安全,宫中很多人随时会害我。你把我在东北的燕云骑招来保护我,到时做什么都依你!” 苻宏眉头一皱说:“这不行,你那支燕云骑十分厉害,万一你再造反怎么办?” 慕容冲发誓说:“太子对我恩重如山,我是不会造反的!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仇人就是你父亲,纵然要反,我也只反他一人!” 苻宏点点头,咬牙切齿地说:“你杀了那老色鬼才好呢,我巴不得早点登基!老东西当年曾霸占我的爱妻,这个老扒灰,我早就想杀他了!好吧,我答应你,只是朝中耳目众多,必须小心才是!” 慕容冲一听颇为惊异,没想到苻坚连儿媳都不放过,看来他比暴君符生还恶劣。慕容冲对苻宏抛个媚眼说:“只要把我的燕云骑招来,我就成全你!” 苻宏一把抱住他,往他粉嫩的脖子上吻去,手还不停地乱摸。 慕容冲忙推开他说:“等你做完再说!” 苻宏咽下口水,着急地哀求:“就不能先让孤解解馋吗?” 慕容冲摇头说:“你先做到再说!” 苻宏无奈地叹息一番,跺脚出去了。 慕容冲咬着唇一笑,他真是太聪明了。 这时,慕容婉儿进来,她一袭彩衣,看起来无比的漂亮。 两人四目相对,有些尴尬。 慕容婉儿是慕容冲的第一个女人,也是唯一一个女人。虽然是被苻坚逼迫的,可发生这种关系还是十分难堪的。更何况慕容婉儿对慕容冲也有不一样的感觉,那种感觉慕容冲隐隐约约是知道的。 “冲儿,你终于出来了!”慕容婉儿走过来,微笑着说。 慕容冲点点头,慕容婉儿看看桌子上的饭菜说:“苻坚出征了,太子苻宏愿意救你,这是你逃走的唯一机会。刚才你和苻宏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你要燕云骑干什么?还要造反吗?” 慕容冲侧过脸去,不敢直视慕容婉儿。他说:“如今苻坚南征,谢玄正在苦苦支撑,无论如何我都要助他一臂之力。我不能就这样逃走,我要召集燕云骑,从后方偷袭苻坚,这样谢玄就能取胜!苻坚不除,家仇国恨我都不能报!” “可苻坚毕竟没有杀我们,把他的国家给推翻,这样好吗?”慕容婉儿有些犹豫地说。 “他是没杀我们,可弄得我们生不如死!他都逼着我们做了什么?你心里不清楚吗!”慕容冲恼怒地说。 慕容婉儿脸一红,嘴角反而露出一丝微笑。 慕容冲蓦然看见,心中一惊,他忙又扭过脸去说:“你回宫歇息吧!” 慕容婉儿低着头沉思好久,走到他面前,看着他说:“你到我宫中来吧,我好好照顾你!” 慕容冲一愣,不知道她说的“到我宫中来”是什么意思? 此时慕容婉儿脸上泛起桃花,她抓住慕容冲的手说:“在我心里,你不只是弟弟,还是……” 慕容冲脸色陡变,十分慌乱,唯恐她把窗户纸捅破,那样就更加难堪了。 “别说了!我不想听!”慕容冲脸色赤红,他从没有如此激动羞愧过。 “可我真的喜欢你啊!”慕容婉儿眼泪刷一下流出来了,接着又说:“我知道这样不对,可我毕竟是你的第一个女人,你也是我的第一个男人,咱俩事实上就是……” “别说了,我求你了!”慕容冲大怒,咣当一下把桌子掀翻。他看着她吼道:“我受得羞辱还不够吗?现在连你也不放过我!” 屋内一片死寂,慕容婉儿凝噎无语,因为伤心身子禁不住发抖。 慕容冲看她面色憔悴,也知道她承受了很大的心理压力。 “我也不想这样,我也知道这样不对!可自从那晚,我做梦都……!话虽如此,情何以堪!这个世界有时候就是不讲道理的!”慕容婉儿哭得不能自已。 慕容冲咬着干裂的唇,泪水在眼中打圈圈,他一脸迷茫,好久才说道:“以前的事我就当没发生过,今后大家还是保持距离吧!纵然宽恕,情难再续!” 慕容婉儿凄然无语,她提起裙子走了几步,然后回头望着他,慕容冲喉结动了一下。外面春光明媚,鸟儿肆意地叫着。慕容冲站在门口,静静看着慕容婉儿离去的背影,犹如当年在望月宫那样。以前,他总是这样看着她离去,现在却不一样的心境了! 慕容冲尽力想忘掉那些不快,他想到了谢玄,想到了未来的美好,于是到园子里散散心。 这个宫殿是苻坚为他所建,可他却十分厌恶,因为这里有无尽的羞辱。如今他马上就要获得自由了,马上就要主宰自己的命运了,这里所有的羞辱都会成为他的辉煌! 走在一处山峦间,慕容冲拿出笛子吹了一首《月夜听风》。这是谢玄从笛圣那里学来教他的。每当心中惆怅,他总是吹奏此曲排遣忧愁。 悠扬的笛声让宫中更加静谧,花开时节、春日暖阳,慕容冲陶醉在自己的笛声中。许久,笛声落下,他望着远处的天空想起了与谢玄初次见面的那个瞬间。慕容冲看了看手腕上那串南红玛瑙,背着手迎风而立。 一直呆到傍晚,慕容冲回到住所。他还没有吃饭,蓦然看见桌子上放了一盘荷叶鸡饭,还有莲子清粥。抬头朝对过宫殿望去,灯火之下一个粉衣女子倚窗而望。慕容冲知道是慕容婉儿,他站起来闭上眼睛,还是忍痛将窗户关上。看着她给自己做的晚餐,慕容冲随便吃了几口,躺在床上无语。 第二天早晨,段随突然闯了进来,看见慕容冲叩头道:“王子,我回来啦!” 慕容冲放下手中的兵书,高兴地说:“段随你回来啦!我们的燕云骑怎么样?” 段随抱拳高声说:“王子,我们的燕云骑又重振声威!我把他们召集起来,又可以作战了!” 慕容冲激动不已,连说:“好,太好啦!” 段随问道:“王子,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慕容冲说:“你暂且带着军队隐藏起来,等我的消息,现在还不是行动的时候!” 段随得令而去,将大军驻扎在长安郊外暗中训练。 不久苻宏回来,他拿出一块令牌给慕容冲说:“有了这块令牌,你可以随意出入禁宫,而且没有人再敢阻拦你!” 慕容冲接过令牌,轻轻说道:“谢了!” 苻宏咂巴下嘴,暧昧地说:“燕云骑给你招来了,我还给了他们一些兵器,看我对你多好!晚上我到你寝宫来,咱们亲热一下!” 慕容冲点点头,阳光一笑说:“好啊!” 苻宏大喜,伸手抓住慕容冲修长的手,紧紧握住说:“你太好了!果真没有骗我!” 慕容冲掰开他的手,坏笑着坐到榻上,苻宏挨着他坐了,猴急地看着他。慕容冲淡淡地说:“出去,晚上再说!” “能不能先亲一下!”苻宏胸膛起伏不停,早已经按捺不住了。 看着他几乎要憋疯的样子,慕容冲趁机再提出一个要求,他说:“亲一下也可以!我要你把御林军虎符也给我,我有随时调动京城卫队的权力!” 苻宏忙摇头说:“不行,我爹知道了会打死我的!再说,你万一造反,我连长安城都逃不出去!” 慕容冲一笑说:“我想造反现在就可以杀你!放心吧,我和你父亲的仇不会算到你身上。你虽然顽劣,但人还是不错的!这样好了,你把苻坚的皇冠给我,我自有用处!” “皇冠?你要那干嘛?现在老东西出征了,皇冠锁在内府库里!” “那你立刻传太子谕旨,将苻坚皇冠拿出来给我!我就是想戴一戴,这总可以吧!” 苻宏眼睛转了转,看着慕容冲说:“那要我亲个嘴才行!” 慕容冲凝思片刻,看着苻宏那渴望的样子,他点点头说:“行!就亲一下,然后去给我拿皇冠!” “好!为了你,我什么都敢做!”苻宏声音颤抖地说。 慕容冲侧下脸,轻轻抿抿嘴。 苻宏虽然二十多岁了,可因为长着一张半圆脸儿,再加上他举止轻挑,还经常往脸上涂脂抹粉,因此看起来倒也俊俏。 慕容冲对这个浪荡公子哥儿没有一点敌意,他就是那种败家的纨绔子弟,比自己哥哥慕容伟好不到哪去!慕容冲心地善良,觉得自己利用苻宏来摧毁前秦帝国,无论如何良心上都有些过意不去。一旦苻坚死了,前秦灭亡,苻宏这个浪荡太子也不会有好下场。 想到这里,慕容冲有些不忍,他真的不想伤害那些无辜的人! 苻宏倒紧张起来,他端起茶杯咕咚咕咚喝了一杯水,然后放下擦擦嘴。接着又深吸一口气,低着头不敢动弹。 慕容冲觉得他好笑,又有些可爱,便说道:“不是要亲我吗?怎么不动了!” 苻宏忙抬起头,嘿嘿一笑说:“哦!我当然了!当然没问题了!” 慕容冲舔下唇,让那血红的嘴保持湿润。 他含笑着看着苻宏,苻宏四下瞅瞅,确保周围没人偷窥才行。慕容冲极力忍住笑,侧着脸看着他。 苻宏挪了挪身子,慢慢靠近他,不停地眨着眼睛。 慕容冲嘴角一笑,苻宏愣了下,手紧紧抓住榻上的毯子,呼吸急骤、大汗不止。慕容冲没有促他,他明白对方现在紧张得要死。 过了好久,苻宏才略微平静下来,故作轻松地说:“好!” 慕容冲不吭声,还是云淡风轻地看着苻宏,他很喜欢对方那种窘迫的样子。 “我可是真的亲了!”苻宏又自言自语说了一句废话。 慕容冲快笑出声来了,可他还是拼命忍住。 苻宏又犹豫片刻,慕容冲终于没耐心了,便说道:“你到底亲不亲?不亲,去给我偷皇冠!” “亲!”苻宏忙答道,然后咽了下口水,闭上眼睛朝慕容冲吻去。慕容冲也不躲闪,对方一下子亲到他的脸上。慕容冲仿佛被啃了一下,看得出来苻宏很急躁。 苻宏忙睁开眼,看着慕容冲,慕容冲脸上一个口水印。 “亲完了?”慕容冲擦下脸,调侃说。 苻宏有些不甘心地望着慕容冲,忽然捧住他的脸,这次没有闭眼睛,狠狠地吻去。慕容冲一愣,身子一股抽搐,对方的突然袭击让他措手不及。苻宏深深地吸住了他的舌头,尽情吮吸着。 慕容冲倒慌了,他憋得难受,不知道如何回应。苻宏紧紧抱住他,愈发激烈兴奋。慕容冲挣扎一下抽出舌头,然后快速起来,抬起胳膊用袖子捂住嘴。 苻宏喘着气看着他,慕容冲用袖子遮住嘴,尴尬地说:“去拿皇冠吧!” 苻宏点点头,起来看着他,慕容冲忙转过脸走到窗边。 “我去了!”苻宏心满意足地说。 慕容冲也不看他,点点头,侧身而立。 苻宏快速离开,慕容冲擦下嘴,摸了摸舌头,心中一阵悸动。 再说南方战场,秦晋大军隔江对峙。 苻坚无法过江,于是心生一计,准备将军队后退到淮南。他来了个诱敌之计,大张旗鼓开始撤军。 谢玄立刻命朱序进军,朱序道:“这是苻坚的诱敌之计,咱们舍弃长江在北方作战,恐为不利!” 谢玄笑道:“不必啰嗦,照我安排的去做!” 朱序率军直追,已经等待好久的苻坚立刻掉转大军杀来,朱序孤军奋战,从早上一直战斗到傍晚,最后晋朝军队被击溃。 朱序带着残兵败将逃了回来,苻坚也不追赶,自以为聪明的他从容退到淮南。 谢玄对朱序说:“这是我的骄兵之计,先让苻坚小胜一场,等他轻敌、必能击败!” 朱序叹口气说:“依将军之言便是!” 谢玄调兵遣将,亲率大军深入淮南境地。随着战线往北推移,形势对苻坚比较有利。首先天气没那么炎热了,这对北方士兵来说是好事。其次,淮南离中原较近,有利于运输粮草,这样可以打持久战。 苻坚准备持久作战,谢玄看出了他的意图,有些着急。现在战场有长江转移到北方,如果长久作战对谢玄大军十分不利。 谢玄不知如何是好,他希望对方能够主动出击,这样他就可以以逸待劳了。可苻坚就是不上当,他将大军停在淝水北边,于凤台囤积大量粮草准备冬天河面结冰时出战。 现在刚进入春天,如果等到冬天决战,那岂不是要消耗一年? 谢玄兵少,后勤又不充足,如果真将战争拖到冬天,那形势就非常危急了。 ☆、第 31 章 慕容冲虽然独坐宫中,可是却暗中观察前方战事,他比谢玄还着急。 慕容冲命令段随把军队调到河南暗中操练,他一个人留在宫中与苻宏周旋。慕容冲现在能做的就是从后方打击苻坚,这样可以干扰他的伐晋政策。 现在苻宏对慕容冲十分痴恋,这是慕容冲唯一控制他的机会。 到了晚上,苻宏来了,他轻佻一笑,白嫩的脸上带着春色。 慕容冲穿一袭白色纱衣,露出胸脯,旁边放着一杯清酒。 苻宏看见他这个样子,急得抓耳挠腮,挨着他坐了使劲吸口气,似乎要把慕容冲的体香全部吸入肺腑之中。 慕容冲说:“先不急,我给你弹一曲琴!” 苻宏急不可耐地说:“我等不及了,凤皇,你就做成我吧!” 慕容冲故作生气地说:“你是喜欢我,还是喜欢我的身子?怎么如此猴急!” 苻宏不敢吭声,只得陪笑说:“好,你弹吧,我爱听!” 慕容冲拨动琴弦,悦耳婉转的声音回荡在宫廷中。苻宏看着他那洁白的手恨不得紧紧握住,慕容冲目不斜视,任由苻宏在旁边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弹完一曲,慕容冲端起酒喝了一口,苻宏道:“时候不早了,咱该歇了!” 慕容冲看着他,血红色的唇一笑说:“立刻下旨,停止往前线运送粮草,并且将河间王苻丕的家人下狱!” 苻宏一惊,他结结巴巴地说:“你这是干什么?我父亲知道了还不活剐了我?” 慕容冲道:“你想让你父亲打赢战争吗?只有他输了,你才有继位的可能!” 苻宏眼珠子瞪得老大,慕容冲一笑说:“你父亲苻坚志大才疏、刚愎自用。他这次要是打赢了,你那个哥哥苻丕就会靠着战功夺取你的太子之位!所以,你不能让他们打赢!” “但我也不能找死啊!”苻宏嘀咕道。 慕容冲挑下眉毛说:“你不会死的,死的是苻丕!你把苻丕家人下狱,你父亲不会回军的,苻丕本人倒是会回来!” “可我父亲回来也会杀了我!”苻宏叫道。 “你父亲战败回来就不会杀你,他只有战胜回来才敢杀你!因为你是太子,他一旦战败就会失去军权,到时你可以趁机夺权,他拿你就没办法了!”慕容冲煽动他说。 “哦,你让我兵变!”苻宏恍然大悟说。 慕容冲端起酒杯道:“喝了他,我今晚就从了你!” 苻宏啪一下打掉他的杯子说:“你休想!我再蠢也不会拿我大秦的江山开玩笑的!慕容冲,你竟然想灭我大秦,你好狠啊!” 慕容冲起身说:“我没有想灭你大秦,我只是想替你夺得皇位。你逼反苻丕,引诱他来杀你,然后在路上设下埋伏将他除掉。你父亲百万大军都在前方,肯定不会回军,他一定得打胜才能回来!” 苻宏想了想问:“然后再怎么办?” 慕容冲说:“杀了苻丕,写一本奏疏给你父亲,就说苻丕想谋反所以你才杀他。等到前方决战,苻坚就会一溃千里。到时你依靠宫中禁军起事,在宫中称帝,遥遵你父亲为太上皇。那时,你就是新皇帝了!” “也就是说杀了苻丕,就必须让我父亲失败,否则我就没有退路了?”苻宏问道。 慕容冲点头说:“只有你父亲败了,你才能当皇帝。如果他胜了,苻丕靠着战功就会夺取你太子之位。纵然苻坚不废你,苻丕手握兵权,你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苻宏吓得心惊肉跳,他摇摇头说:“不,我不会拿大秦的基业做赌注的,我宁肯不做这个太子,也不能让父皇的基业毁于一旦。我知道你想复国,所以才千方百计让我父亲失败!我不会这样做的!” 慕容冲冷笑说:“既然如此,冲就告辞了!”他甩了下袍子,朝宫外走去。 苻宏大怒,他把杯子朝地上一扔喝道:“来人,将慕容冲拿下!” 这时,一队御林军将慕容冲团团围住。 慕容冲拔出宝剑说:“那别怪我不客气了!” 慕容婉儿跑来叫道:“不准乱来!” 苻宏道:“你姐弟两个迷惑我父亲,现在又想毁我大秦江山,孤是不会饶了你们的!” 慕容冲看着他说:“你想怎样?” 苻宏一咬牙说:“既然你不肯跟我好,我只有拿你送给我父皇了!” 慕容冲看了一眼慕容婉儿说:“跟我冲出去!” 慕容婉儿摇摇头道:“我不走,你走吧!我是苻坚的宠妃,量他不敢杀我!” 慕容冲点点头,嗖一下将一些御林军杀死。随后那些士兵围了上来,慕容冲杀出一条血路,骑着他的红马冲出宫门。 御林军正想追,苻宏失落地说:“别追了,让他走吧!” 慕容婉儿看看苻宏,叩首行礼说:“多谢太子仁德,放过冲儿!” 苻宏无奈地叹口气说:“我真想跟他一起走啊!” 慕容冲一路狂奔,因为他身上有令牌,所以秦国士兵也不敢抓他。来到河南安阳,段随正在这里秘密操练燕云骑。 慕容冲下马,段随看见他很是欣喜。 慕容冲仰天长叹说:“我的借刀杀人之计失败了,现在只有靠我们自己了!” 段随点头说:“没关系的!咱们大军现在训练得非常厉害了,目前缺少的就是粮草!” 慕容冲嗯一声说:“当前最重要的就是夺取粮草和城池。现在我们就在安阳城外,明天一早就攻打安阳!” 段随担心地说:“如果那样的话,苻坚岂不是要来攻打我们!” 慕容冲笑说:“我就是让苻坚陷入两面作战!苻坚百万大军都在前方,我料他不会亲自前来,肯定会分兵来打,到时我们只需坚守不出便可!” 段随问:“然后再怎么办?” 慕容冲道:“然后我们再找机会袭击凤台,效法曹孟德火烧乌巢,一把大火烧了他凤台军粮,到时苻坚必然军心大乱!” 段随啧啧称赞,对慕容冲的谋略无比钦佩。 休养几天,慕容冲趁着安阳城门大开时机,果断带领燕云骑攻入城中。很快他就夺取了城池,派兵把守城中。 为了激怒苻坚,他还故意写了一封檄文,公开宣布讨伐苻坚。 苻坚正在前方厉兵秣马,听说后方慕容冲夺取了安阳,他大怒道:“慕容冲在宫中地牢里关着,他是怎么出来的?又是怎么重整燕云骑的?这是谁干的?” 苻丕趁机进谗言说:“还不是太子苻宏干的!他肯定是看慕容冲俊俏,便和他私通,再放虎归山!儿臣还听说,太子垂涎慕容婉儿已久,两人也有私情!” 苻坚一剑砍断桌子,咬牙切齿地说:“这个奴才,他怎敢如此!看朕回去不废了他!” 苻坚立刻对苻丕说:“儿啊,你立刻率领十万大军攻打安阳,朕在这里不能离开!” 苻丕得令,率领十万大军回救安阳。 慕容冲得知苻丕前来,下令坚守不出。这时,城中一个书生前来献计,他拱手一笑说:“晋朝遗民陈凌宇见过王子殿下!” 慕容冲打量他一下,只见他气宇轩昂,与众不同。慕容冲问:“先生有何见教?” 陈凌宇道:“苻丕十万大军来攻,坚守不出固然正确,可并不是上策。我有一计,可以破敌!” 慕容冲笑说:“愿闻其详!” 陈凌宇道:“苻丕大军前来攻城,路上并无防备。王子可带领大军全部出动,与半路伏击必大获全胜!” “何人守城?”慕容冲问道。 陈凌宇拱手说:“我陈氏家族乃安阳大户,愿意召集族中老幼、家丁一千人守城,王子只管前去!” 慕容冲不解地说:“我并非汉人,先生为何助我?” 陈凌宇说:“我乃晋朝遗民,希望谢玄能够北伐,所以才助王子一臂之力。苻秦残暴,只有灭亡他,才能让晋朝统一!” “真是义士也!冲遵命便是!”慕容冲说。 段随低声道:“王子,这个人可靠吗?万一……” 慕容冲一笑,果断将城中关防交给陈凌宇防守。他带领大军全部出城,与新乡布下埋伏。 果然,苻丕率十万大军前来。段随心里没底,他说:“王子,咱们燕云骑只有两万人,能打得过他们吗?” 慕容冲紧紧握着剑说:“这一仗打赢了,咱们才能守住安阳,到时谢玄获胜的机会就更大了!” 段随嘿嘿一笑说:“你对谢玄真好!” 慕容冲脸一红,匍匐在地上不作回应。 这时苻丕来了,他趾高气扬地骑着马,看起来信心十足。等他们前部刚过,慕容冲立刻下令进攻,随后万箭齐发、木石落下。遭到袭击的苻丕大军慌作一团,段随四处放火,整个秦军哀嚎遍野。 慕容冲带着仇恨,将秦军大肆屠杀,瞬间整个山谷被鲜血染红。这场仗打得非常成功,围点打援战术也应用得非常好。 苻丕带着几个亲兵一口气跑回淮南,十万大军遭到灭顶之灾。 苻坚大怒,狂扇了苻丕三个耳光,随后废除了他的王爵,将他终身囚禁。 紧接着,苻坚又派大将邓羌征讨慕容冲。 慕容冲知道邓羌的厉害,他立刻率兵躲入安阳,坚守不战。邓羌大军将安阳团团围住,企图切断他们的粮草。 这时,陈凌宇说:“王子殿下不必着急,我已经在城中替你囤积了一年的粮草,你只管坚守不出就是!” 慕容冲感激地说:“陈先生高见,多亏你的相助,使我一口气灭掉秦国十万大军。如今又使邓羌分兵来攻,前方谢玄胜券在握了!” 陈凌宇一笑,他低头沉思片刻说:“王子善于操琴,晚上能否到舍下演奏一曲?” 慕容冲拱手说:“这有何难!先生是我的恩人,冲一定拜访!” 邓羌围住城池久攻不下,又不敢回去,一时间进退两难。 而慕容冲借着安阳高大坚固的城池和充足的粮草,自得其乐,好不快活。 谢玄听说慕容冲重建燕云骑,夺取安阳,斩杀十万秦军,心中无比高兴。 他看着夜色苍穹,自语道:“冲儿,我今秋一定打败苻坚,然后与你会师。到时咱俩就是王者之师了!” 谢玄已经有必胜的把握了,现在慕容冲在后方起事对他帮了很大忙,苻坚军心大乱,失败在所难免。 晚上,慕容冲来到陈府,只见这里果然是富豪之家。 陈凌宇坐在一处宽大的堂屋内,里面摆设着古木桌凳,还有琥珀茶杯、黄金脸盆。一缕青烟在屋中缭绕,一个香炉内燃烧着松香。 陈凌宇拱手说:“王子殿下请坐!” 慕容冲放下灯笼,然后坐下。 随后奴婢将饭菜端上来,全是一些南北风味的名菜,有酥乳鸭、燕窝汤、闷驼峰、烤虎肉等。慕容冲一看胃口大开,即使在苻坚的宫中,他也未曾吃到这么多名菜,现在在这里竟可以一饱口福。 慕容冲赞叹道:“真是世家大族,河南陈氏、名不虚传啊!” 陈凌宇淡然一笑说:“家常便饭而已,王子见笑了!” 两人随后举起筷子,一边喝着宫廷玉液女儿红,一边吃着南北名肴。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陈凌宇看着慕容冲说:“王子冰肌雪骨、英俊潇洒,风姿冠美天下!为何至今还不成婚?”说着,拿眼睛瞄了他一眼,装出一副不经意的样子。 慕容冲心中咯噔一下,他做娈童的事天下皆知,陈凌宇为何还这样问? 慕容冲干脆地说:“天下并不太平,我也不想娶亲,仅此而已!” 陈凌宇嘴角一笑说:“天下绝色女子,令姐慕容婉儿可称第一,其次乃江南谢道韫。姐弟自然是不能通婚的了,谢道韫如何?要是王子有意,鄙人愿意作个月老!” 慕容冲何等聪明,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试探性地问:“陈先生还认识谢道韫不成?” 陈凌宇呵呵一笑说:“江南谢家乃是豪族,我们陈家也是豪族,既然都是豪族没有不认识的道理!实不相瞒,江南的陈家与我们是同宗,所以同声一气、荣枯与共!” 慕容冲恍然大悟,原来河南陈氏与江南陈氏是一脉的。他心中了然,笑道:“谢道韫确实才貌双全,怎奈我与她性情不合。再加上我是亡国亡家之人,这辈子怕与她有缘无分了!” 陈凌宇给他斟了一杯酒说:“王子与谢玄较好,是不是?” 慕容冲脸一红说:“先生为何有此一问?” 陈凌宇甩下袍子说:“魏晋风流,何必遮遮掩掩的!王子想见谢玄吗?” 慕容冲十分惊愕,他道:“可不敢开玩笑!如今谢玄领兵二十万,与苻坚对峙与淝水,只待秋天到来便决一死战,我怎能见到他?” 陈凌宇大笑道:“王子想见很是容易!我陈氏大族自有办法,你二人可与海上相会!” 慕容冲高兴地说:“真的吗?” 陈凌宇颔首说:“邓羌围城不下,必然后退扎寨,到时王子可以外出。我自会安排人接应,你坐船顺流直下,谢玄则可与你相会!” 慕容冲兴奋地说:“我真想见他!” 陈凌宇端起杯说:“王子满饮此杯,三日后夜出,到时黄河渡口有一舟,趁河水上涨一夜便可到达海中!” 慕容冲一口干了,心中无比感激。 三日后,果然有船放于黄河渡口,他乘船顺流直下,一晚便到海边。 慕容冲心中还是没底,毕竟谢玄在南方指挥战争呢,他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这里呢。此时已经是五更天了,看看海上的朝霞,慕容冲有些灰心丧气。 “这个陈凌宇,肯定是骗我的吧!谢玄那么远,怎么从淮南过来?他莫非也坐船顺淮河到大海,然后再驾船北上?这不可能,也太辛苦了吧!”慕容冲坐在船头,望着天空嘟囔道。 “为了见你辛苦算什么?就是刀山火海我也敢去啊!”一个非常清脆悦耳的声音传来。 慕容冲浑身一颤,他猛然站起来,只见身后一条小船,一个白衣男子翩然而至。后面有兵士划着船桨,慕容冲激动地说:“谢玄!” 他朝前迈了一步,差点没掉到水里,谢玄忙扶住他说:“小心点!” 慕容冲抓着他的胳膊跨到对方船上,看着谢玄脸色一红。谢玄也是激动不已,他胸脯起伏不停。 “让你受委屈了?”谢玄心疼地说。 慕容冲摇摇头,噗嗤一笑。 谢玄一把把他搂入怀里,慕容冲看旁边有军士,忙挣脱了一下。谢玄抓起他的手说:“上岸吧,咱们好好喝两杯!” “你什么时候走?”慕容冲问。 “明日一早便走!”谢玄道。 慕容冲和他来到一处非常隐蔽的田园小镇,然后找了一家客栈住了进去。随从的侍卫住在隔壁,他二人关了门在一间后院厢房里胡闹起来。 “想死我了!”慕容冲刚关上门就抱住他。 “我想你都快想疯了!”谢玄往他脸上亲了一下。 慕容冲轻轻喘了口气,昂起脸说:“我在北方助你一臂之力,你一定要打败苻坚!” 谢玄笑说:“这次多亏了你帮忙,要不然我真的很难对付苻坚的百万大军,真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 慕容冲笑道:“只要杀了我们共同的仇人苻坚就行了!我在北方会一直拖住他的,等到了秋天一举击败老贼!” 谢玄摸着他的脸说:“我真的很担心你!” 慕容冲轻轻地说:“我会保护自己的!” 谢玄侧下脸吻住了他血红的唇,慕容冲嘴里一股软绵,无力地倾倒在床上,白色的脸显得更加俊美…… ☆、第 32 章 下午时分,慕容冲才从熟睡中醒来,他抿嘴一笑露出久违的笑脸。谢玄托着下巴看着窗外,外面风轻轻吹来,屋内十分清爽。 “每次和你在一起都觉得心里特别宁静,对这个世界无欲无求,我喜欢现在的样子!”慕容冲淡淡地说,风吹着他的脸庞,那种从骨子里透露出来的安详让人动容。 谢玄深吸一口气,忧郁的眼神怜爱地看他一眼,然后轻轻地说:“我也是!” 慕容冲披衣起来,谢玄端来一杯茶放他面前,看着他说:“漱下口!” 慕容冲轻轻抿了一下,然后吐掉,谢玄又端来一杯放他面前说:“再尝尝这个,我从杭州给你带来的西湖龙井!” 慕容冲看着杯子里飘香的茶叶,禁不住哂笑。 谢玄打了他一下说:“笑什么!” 屋内是慕容冲轻轻喝茶的声音,谢玄拿出一件襌衣给他说:“这个穿上舒服!” 慕容冲看看衣服,那柔软似水的料子轻柔而美丽。 谢玄说:“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慕容冲眼睛一下子红了,低头看着水中漂浮的茶叶。 谢玄把手放到他的肩上,声音清澈而忧郁地说:“我不在,照顾好自己!” 慕容冲抬头看他一眼,缓缓地说:“你也是!” “要去逛街吗?我陪你买些东西!”谢玄轻说道。 慕容冲从座位上起来,抱着胳膊看着他说:“我哪里都不想去,这一天就想和你呆在房里,我想让你陪着我!” 谢玄颔首说:“好吧!外面确实吵闹了些!” 两人就这样坐在房间里,屋内非常安静,他们什么也不说,只是静静地看着天边的乌云。 “给我讲讲江南的事吧!”慕容冲托着头躺在床上。 谢玄坐在他旁边,沉默一会说:“听说苻宏救了你……” “我和他没有上床!只是亲了一下而已!”慕容冲斩钉截铁地说。 谢玄尴尬一笑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慕容冲道:“不管是不是这个意思,我都要告诉你,以后我不会再用身体换取自由!虽然我做过苻坚的男宠,可他毕竟是个阉人,所以我身子还是干净的。除了你,以后不会再有第二个男人能碰我!” 谢玄点点头,手在怀里摸索一下,慕容冲问:“那是什么?” 谢玄从怀里掏出来递给他道:“我姐姐给你的信!” 慕容冲把胳膊枕在脑后说:“撕了吧,我不看!” 谢玄劝说道:“好歹看一下啊,她毕竟是我姐姐!” 慕容冲哼一声说:“不管是你姐姐,还是我姐姐,我和她们都是不可能的!” 谢玄一愣,问道:“你姐姐,慕容婉儿?” 慕容冲点点头说:“是的,她喜欢我!” 谢玄惊得目瞪口呆,他说:“可你们是……” 慕容冲叹口气说:“她从小就喜欢我,我早知道了!我父皇和母后不让别的宫女接近我,她便毛遂自荐说照顾我,可是时间久了就发现不正常!” “怎么不正常?”谢玄好奇地问。 “我睡着了她会偷吻我,给我洗澡的时候会刻意挑弄我,总之很多行为已经超越了界限……”慕容冲恨恨地说。 “在栖凤宫的时候,我被苻坚逼着做那种事,你知道的!我是一万个不愿意,可她却很享受,我能感觉到她很快乐……”慕容冲不愿再说下去。 谢玄如同雷击,他看着慕容冲那因为忧伤而更加俊美的脸心中一阵涌动。难怪这么多人,无论男人还是女人都这么痴迷他,慕容冲根本就是神一样的存在。 谢玄正发呆,突然一阵抽泣声传来,慕容冲已经泪流满面。 谢玄手足无措地坐到他旁边,心疼地说:“冲儿,怎么了?” 慕容冲看着他说:“玄哥,我真的好无助啊!我亡国亡家,失去了父母。我活在这个世界上,要么遭人摧残,要么辜负别人。那些爱过我的人,我都对不起他们。我哥慕容泓、梦柔公主、谢道韫……” 谢玄长叹一声,把他抱入怀里,安慰道:“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你生性善良,只因你的美貌,总有人对你有非分之想。这不是你的错,这是他们的错!” 慕容冲擦干泪,他恢复了平静,看着谢玄一笑说:“只有在你面前我才能这样开心,只有你对我的好,我才没有负担!我觉得你对我好是应该的,我受之坦然!” 谢玄笑道:“我上辈子欠你的啊!凭什么别人的好你受之有愧,我对你的好就是理所当然啊!” 慕容冲一脸纯真地说:“因为我永远是你的心!” 谢玄明亮的眸子闪烁着,他盯着慕容冲问:“你是从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慕容冲坏笑说:“从你第一次见我的时候,我就知道你不仅心动,而且心疼!” 谢玄默然,这小子真是太聪明了!是的,第一次见他的时候,谢玄就被慕容冲绝世的容颜震惊了。除此之外,与别人不同的是谢玄还有一种心疼,有一种想一辈子保护他的冲动。 慕容冲一副嘲笑的样子,谢玄白了他一眼。慕容冲上前搂住他的脖子,调侃说:“你是怎么保护我的啊,我都亡国亡家了!” 谢玄抓着他的手,无奈地笑说:“我可是一直陪着你的,我已经尽最大努力了!” 慕容冲沉默片刻,看着他说:“谢谢你,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一直陪着我!” 谢玄捶了他一下说:“别那么煽情!我都快哭了!” 慕容冲拍拍胸脯说:“让我给你做一顿美餐!” “行了吧,小子,你这种宫廷小王子还会做饭?”谢玄道。 慕容冲挤下眼睛说:“小瞧人了不是,看着吧!” 谢玄站在厨房门口,慕容冲脱下外衣,拿起刀开始切菜。谢玄甭着嘴,紧张地说:“慢着点,别切到手!” 慕容冲不理他,非常笨拙地把菜切好,谢玄赶快过来说:“好了,接下来我做吧!” “说好了我做饭的,是怕我做的难吃吗?”慕容冲道。 谢玄吐口气说:“我是看你笨手笨脚的,万一切到手、溅到油什么的,我是担心你!”说着谢玄就要抢过来,慕容冲推了他一下,继续把一条鱼给剁了。 谢玄脸吓得苍白,过来给他洗洗手,推他到一边去说:“还是交给我好了!真的!” 慕容冲笑笑说:“我就喜欢看你担心我的样子!” 谢玄咔嚓一下把刀剁在案板上说:“你小子皮痒了是吧!” 慕容冲闻闻手说:“都是腥味!” 谢玄抓过来那细腻的手说:“这么干净漂亮的手适合做饭吗?蠢货,以后别在下厨房!” 慕容冲开心地出去了,他边走边说:“我也是这样想的!想我这样美若天仙的人怎么适合做饭呢!谢玄,我可是为你下过一次厨房了,你要记得哦!” 谢玄嘴角一笑说:“能让你为我下厨一次,我真是荣幸万分啊!” 他在厨房里忙碌着,外面响起美妙的琴声,慕容冲已经一袭红袍坐在窗前对风弹琴了。 谢玄从厨房里看他一眼,他是那样的开心和美好。琴声袅袅、美味飘香,谢玄希望能永久过这种生活。他在厨房烹煮佳肴,慕容冲在外面吹笛弹琴! 过了一会,谢玄准备好午饭,他跽坐在慕容冲旁边。慕容冲开心地弹奏起《高山流水》,院子里一抹蔷薇十分美丽。 谢玄脸上带着凝重,心中有股淡淡的忧郁。琴声落下,慕容冲问道:“怎么了?有心事?” 谢玄望着他说:“冲儿,我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和你在一起!春天对月舞剑、夏天听雨弹琴、秋天海棠赏花、冬天雪夜饮酒!” 慕容冲长长的睫毛带着哀伤,痴痴地问道:“这种生活咱们不能实现吗?” 谢玄轻轻握住他的手说:“可我总觉得会失去你!我好怕,好怕你会出事!” 慕容冲平静地说:“等我报了仇就和你泛舟江上、隐居山野,行吗?” 谢玄点点头说:“好!我会等你到那一天的!” 在这个美丽而又忧伤的春天,两人快乐而幸福着。 次日一早,阳光洒遍屋内,慕容冲睁开眼睛。谢玄静静地看着他,慕容冲嗫嚅说:“要走了?” 谢玄点点头说:“是的!等我打败苻坚,咱们牧马塞北、泛舟江南!” 慕容冲嗯一声说:“我会尽最大努力拖住邓羌的,让你在南方安心作战!” 谢玄摸着他的脸说:“答应我,无论任何时候都不要为了我牺牲自己,只要你还活着,我就拥有整个世界!” 慕容冲一笑,把脸贴到他的胸膛上,谢玄深吸一口气将他压在身下…… 海浪冲打着沙滩,天地间一片清蓝。谢玄站在船头,挥了挥手,慢慢远去,只留下一片孤帆向着日出。 慕容冲也走了,重新回到安阳,身上还带着谢玄的痕迹,心里还回荡着他的诺言。 “对月舞剑的春天、蝉鸣听雨的夏天、海棠弹琴的秋天、雪花飘零的冬天,一年四季都是那么美好,因为有你在我身边!”慕容冲从来没有如此幸福过,这就是他内心渴望的宁静,如今终于找到了。 站在安阳城墙上,慕容冲痴痴地望着南方,他盼望着那个热血男儿能打一场胜仗,自己从此做个自由人! 谢玄回到淮南,把慕容冲写的拒绝信给他姐姐。 谢道韫收到书信大哭,她趴在床上泪眼婆娑地说:“慕容冲,我哪里配不上你,你为何这样对我?”说着一把将书信撕碎抛在空中,冷笑一声道:“未若柳絮因风起!纵然有咏絮之才又能怎样?还是留不住那绝世的容颜!” 谢玄不知说什么好,只得悄然离去。 再说慕容冲据守安阳不出,彻底激怒了苻坚。苻坚一道圣旨下去,让太子苻宏亲征。 长安城内,一个大太监叫道:“太子苻宏接旨!” 苻宏忙跪地接旨,太监朗声说:“诏曰:太子苻宏,色令智昏,纵虎归山,致使慕容冲重建燕云骑。今日又占据安阳为害一方,朕命你这个奴才亲征反贼,不惜一切代价拿下安阳!如果战败,朕就废了你的太子之位,再将你千刀万剐!钦此!” 苻宏瑟瑟发抖,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接旨之后,苻宏率领长安城所有的御林军征讨慕容冲了。出征之前他把慕容婉儿给绑了,以她作为人质来胁迫慕容冲。 慕容冲听说苻宏来征,笑道:“这个蠢货来了又怎样!安阳城池高大,看他能奈我何?” 这时,段随突然来报:“启禀殿下,公主慕容婉儿被剥光衣服绑在战车上,苻宏手拿利刃叫骂不绝!” 慕容冲一惊,忙跑到城墙上观看,只见一个娇柔靓丽的女孩赤身被绑在一辆战车上,旁边的士兵如饥似渴地看着她。 慕容婉儿低着头,简直是没脸见人了。 慕容冲十分愤怒,他吼道:“苻宏,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快放了她!” 苻宏冷笑说:“慕容冲,我好心把你救出来,你竟敢骗我?你重建燕云骑,想毁掉我大秦!马上给我开门投降,否则我活剐了你姐姐!” 慕容冲眼睛通红,他看着苻宏手颤抖不已。 陈凌宇说:“殿下,不可投降!” 慕容冲自语道:“苻宏和他父亲一样,发起疯来什么都敢干,他真的会杀了婉儿!” 苻宏吼道:“小子,快出来投降,我也是被逼的!你不出来我就将你姐姐交给士兵玩弄,再把她的肉一刀刀割下来!” 慕容冲怒道:“你敢?” 苻宏拿出刀子,朝慕容婉儿雪白的大腿上猛地扎去,慕容婉儿一声惨叫。 慕容冲一惊,他脸色苍白,眼睛瞪得老大。 苻宏叫道:“老东西给我下了圣旨,如果不抓到你,他就把我活剐了!都怪我太迷恋你,才走到今天这一步。你马上出来,跟我回长安!” 慕容冲犹豫不决,慕容婉儿又是一声惨叫,她身上又被扎了一刀,苻宏狂叫道:“我把她的肉割下来,然后交给士兵玩个够!” 随后,苻宏脱掉衣服,抓住慕容婉儿的头发欲要当场行事,毕竟苻宏也垂涎慕容婉儿很久了。而且苻宏和他爹苻坚一样,男女通吃。 慕容冲怎能见死不救?他啊一声从城墙上跳下,攥着拳头恨恨地说:“你够狠,我输了!放了她!” 慕容婉儿哭着摇摇头,那些士兵将慕容冲绑住。 段随想去救他,陈凌宇拉住他说:“你也想送死吗?安阳绝不能丢,否则慕容王子必死无疑!” 段随问:“为何这样说?” 陈凌宇道:“安阳乃是前方粮食要道,慕容王子被抓,可安阳城还在我们手中。苻坚要想在前方打胜仗,必须解决后顾之忧,只要我们死守安阳城,慕容王子就能保住性命!” 慕容冲被锁了起来,苻宏笑着扭了一下他的脸说:“臭小子,今晚就让你尝尝我床上的厉害!我可不是苻坚那个阉货,哥哥我可是真刀实枪的!” 慕容冲怒目圆睁,呸吐了他一口。 接着苻宏与邓羌合兵一处,一起攻打安阳。段随与陈凌宇指挥有方,在他俩死守下,安阳还是不能攻克。 邓羌抓住慕容冲说:“鲜卑奴,快命令他们开城!” 慕容冲高傲地说:“他们可不听我的!段随是我的部下,但陈凌宇乃中原世家大族,他们铁了心要反秦,我又能怎样?” 苻宏冷笑说:“邓将军晚上继续攻城,这个慕容冲我会收拾他的!” 邓羌点点头,然后一起撤兵。 晚上,慕容冲被绑在床上,虽然他并不反感苻宏,可也绝不会爱他。慕容冲答应过谢玄,不会再让第二个男人玷污自己的身体。 苻宏脸色白皙,潇洒中带着轻狂放浪。他从下午到晚上一直不停地喝酒,以压制内心地激动。放下酒杯,他看着慕容冲醉醺醺地说:“你不是不答应我吗?看来我只有霸王硬上弓了!” 慕容冲叫道:“你要是敢侮辱我,我一定将你碎尸万段!” 苻宏哈哈大笑,脱掉衣服疯狂地亲吻他,慕容冲怒不可遏,使劲挣扎着。 慕容婉儿还在隔壁,她的腿受了伤,听到慕容冲的嚎叫声决定与苻宏同归于尽。 慕容婉儿拖着两条腿,一瘸一拐地走来。慕容冲被苻宏按在身下,衣服已被扒光…… 慕容婉儿满眼仇恨,现在她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希望。苻宏肆无忌惮地摸着慕容冲光洁的皮肤,慕容冲拼死挣扎,恨不得用头撞墙。 慕容婉儿知道弟弟的脾气,如果他真的被苻宏玷污了,以他的刚烈是绝不会苟活下去的。 苻宏解开腰带,疯狂地从后面抱住他,慕容冲流着泪叫道:“滚开,滚……” 借着酒劲,苻宏终于敢为所欲为了!就在这时慕容婉儿进来了,她如同鬼魅一般拿着一把刀子,悄无声息地来到苻宏身后。 苻宏趴到慕容冲身上,由于慕容冲用尽全身力气挣扎,他还是不能得逞。愤怒不已的苻宏,拿起一个酒坛子砸在他头上,慕容冲啊一声叫昏死过去。 苻宏狂叫道:“我干了你!” 慕容冲额头上的血流了下来,他已经失去知觉,软绵绵的身体一动不动。就在这紧要关头,慕容婉儿大喊一声:“狗贼!” 苻宏来不及回头,刀子已经插入他的后心。慕容婉儿瞪着双眼,喘着粗气,露出从未有过的歇息底里! 苻宏抖了一下,从床上滚到地上。 慕容婉儿端起一盆水泼醒慕容冲,慕容冲醒来看着这一切,很快就明白了。慕容婉儿解开绳子,慕容冲跌跌撞撞地穿好衣服。 “走,咱们快走!”慕容冲说道。 慕容婉儿摇摇头说:“我走不了,我的腿受伤了!冲儿,你走吧!你能冒死来救我,我很开心!” “别说那么多,我抱着你!”说完慕容冲抱起她就往外跑。 这时一群御林军围上来叫道:“不准跑,抓住他们!” 慕容冲拔剑和他们搏斗,无奈对方人多还是被擒住了。 刚从前方打了败仗回来的邓羌,听说苻宏被杀十分震惊。掀开帐篷,只见苻宏赤着躺在地上。 邓羌惊骇地说:“你们两个竟敢杀太子?据城造反、谋杀太子,皇上岂能饶了你们!来人,将他二人关入囚车送到前线,有皇上发落吧!” ☆、第 33 章 慕容冲姐弟两个被囚车押到前线,苻坚正在淝水和谢玄对峙。他因为后方安阳叛乱的事弄得心烦意乱,现在听说太子被杀,而且是死于慕容冲姐弟之手,彻底发怒了。 苻坚痛哭道:“我的宏儿,我的太子!你们杀了我的爱子!啊……这是我和我发妻唯一的嫡子,你们竟然把他杀了!天亡我也!” 苻坚嚎啕大哭,然后披头散发地打开囚车,一把抓住慕容冲吼道:“我对你那么好,你为何一再地背叛我?你这忘恩负义之人!苍天呐!” 慕容冲看着发疯的苻坚一言不发,他已经做好了挨千刀的准备。 苻坚用绳子把慕容冲捆住,骑着马把他拖在后面。苻坚纵马狂奔,慕容冲如同雪橇一般在后面颠簸。 慕容婉儿嚎啕大哭,跪在囚车里拍打着木栏。 苻坚骑着马,他越过一片泥泞,慕容冲身上沾满了泥水。 接着苻坚穿过一片荆棘,慕容冲柔嫩的身体从荆棘里划过,那些带刺的枝条将他全身划破,洁白的肉块挂在刺上…… 跑累了之后,苻坚将满身是伤的慕容冲扔到河里浸泡。慕容冲昏厥过去,身上的血将河水染红。 苻坚大哭着把慕容冲又从水里捞起,紧紧抱在怀里嚎叫。 慕容冲被他折磨得半死不活,咬着牙一声不吭。苻坚如同疯子般一边虐待他,一边大哭…… 慕容冲直挺挺地躺着,有气无力,面色苍白。苻坚跪在地上,又是亲吻他,又是狂扇自己耳光道歉。折腾许久,苻坚抱着慕容冲回来了,将他扔在冰冷的石牢里。 随后,一个御医过来给他治伤。大夫将慕容冲身体上的刺一一拔出,然后抹了些烈酒消毒,慕容冲疼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谢玄得知慕容冲被虐待,气得几乎要昏过去,他立刻下令大军进攻。 可现在根本不是作战的时候,众将领都劝不住他,只能赶快告诉谢安。谢安听了大惊,立刻传令谢石手持皇帝圣旨阻拦。 谢玄愤怒之下,一个人单枪匹马渡过淝水来救慕容冲。 谢石大惊,立刻派军队去拦截。 刘裕带着部队去拦谢玄,可谢玄已经过河了。他嚎叫着:“苻坚狗贼,出来受死!” 苻坚大惊,他从帐篷里出来,看着谢玄说:“你果然来救他了!” 谢玄咬牙切齿地说:“放了我的冲儿!” 苻坚大怒说:“那是我的冲儿!你怎敢如此称呼他?” 谢玄举剑劈来,苻坚拍马迎战。两人在外面大战三百回合,结果苻坚被谢玄一剑刺中左臂,啊一声叫从马上跌下来。 张蚝连忙下令放箭,谢玄躲闪不及,身上连中两箭,眼前一黑从马上跌落下来。幸亏刘裕及时赶来,指挥军队和对方一番厮杀,将受伤的谢玄救走了。 苻坚和谢玄都受了伤,战争不得不停止。 回营后的苻坚更加气愤,他进入石牢,指着受伤的左臂吼道:“鲜卑小儿,这胳膊是谢玄刺的!他来救你了,你开心吗?” 慕容冲双手被铁链锁着,他靠在墙角,看着苻坚一阵冷笑。 苻坚大怒,上前抓住慕容冲的头发说:“不要以为你长得俊美,朕就不舍得杀你!” 慕容冲瞪了他一眼不语,苻坚抓住他的脸,用满嘴黄牙的嘴吻住他。慕容冲感到一股口臭,猛地一咬,把苻坚的嘴唇咬下半个。苻坚捂着嘴嚎叫着,他撕下伪善的面孔,拿起鞭子使劲抽打。 慕容冲在地上滚着,苻坚边打边骂,嚎叫声、惨叫声、鞭子声,让人惨不忍睹、耳不忍闻。 慕容冲叫道:“苻坚,你这个老猪狗,我恨不得将你千刀万剐!你这个阉贼、你这个死太监,哈哈哈……” 苻坚被揭短,更加气急败坏。他拿过来地牢的一个油灯,将里面的灯油泼到慕容冲身上。慕容冲啊一声惨叫,那洁白带血的肌肤瞬间火淋淋的! 苻坚看到慕容冲疼痛难忍,更加兴奋,或许破坏美的东西更能满足人的扭曲欲望。 苻坚瞪着眼睛,双手颤抖地兴奋叫道:“朕得不到的,你们也得不到!”他把地牢里的油灯都拿过来,然后一滴一滴倒在慕容冲洁白的身体上。慕容冲在地上滚爬着,晃着脑袋,痛不欲生。 苻坚看他生不如死,忙扔掉油灯捧起他俊秀的脸,近乎乞求地说:“凤皇,我的宝贝,你只要说一声爱我,我就封你为皇后!正宫皇后!凤皇,你说啊,说喜欢我!” 慕容冲瞪着眼,有气无力地说:“你是我最恶心、最憎恨的人,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你这个肮脏丑陋的老男人!你这个扭曲残暴的死太监!” 苻坚啊一声暴叫,他拿起钢针插入慕容冲的指甲里,慕容冲一声凄厉惨叫、昏厥过去…… 随后,他被冷水泼醒。 这时,慕容婉儿被带来,苻坚狂笑着说:“咱们还是玩些新花样吧!” 苻坚拿起一根粗大的棍子,朝慕容婉儿的肚子上打去,她啊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慕容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骂道:“你个狗贼、畜牲……” 苻坚哈哈大笑,只见慕容婉儿大腿间滑出一个血胎。 慕容冲看着那个东西无比震惊,苻坚咧嘴狂笑说:“慕容婉儿怀了你的孩子,我帮你把这个孽种解决了,你不用谢我!哈哈哈……” 慕容冲如同五雷轰顶,死死地睁着眼睛。慕容婉儿眼角滑下一行泪水,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绝望。 慕容冲从来没想过慕容婉儿竟怀了他的孩子,她还隐瞒着,现在又因为自己被堕胎…… 慕容冲啊一声叫昏厥过去! 苻坚看着气息奄奄的慕容冲,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他不停地用头磕地,一边把头磕出血来,一边哭着说:“凤皇、婉儿,我是真的爱你们,你们不要死啊!你们杀了我儿子,我不生气!杀得好……杀得我很开心……!” 苻坚头上的血流了一地,他把慕容冲抱在怀里,杀猪一般地嚎叫着。然后又将慕容婉儿揽入怀里,哭得更加伤心欲绝! 过了许久,苻坚如同神经病一般走出石牢,他一会哭一会笑,三军将士无不感到害怕! 昏死了整整三天,慕容冲才醒过来。等他醒来时只见石牢上方挂着一具女尸,那是慕容婉儿的尸体。慕容婉儿自缢死了,她带着无比的爱恋和最后的绝望,没有任何犹豫的死了。 石牢的墙上用血写着一行字,“冲儿,我们是一个美丽的错误,可我不后悔!你要好好活下去!婉儿绝笔!” 慕容冲看着慕容婉儿的尸体,她用纱布蒙上脸,不想让慕容冲看到她死的样子,到死她都要给这个情人弟弟留下最美好的印象。 慕容冲干裂的嘴唇颤抖着,泪水滑落下来。他头发掩面,如同死人。带血的手指扒在地上,除了那张绝美的脸没有受到伤害外,慕容冲已经体无完肤了。 和身上的伤相比,更让他痛苦的是与慕容婉儿的不伦之恋。那个被苻坚打落下来的血胎,是他的骨肉,是一种无法启齿的血泪之辱。更可恨的是慕容婉儿竟想生下来! 若生下孽种,他自己会一辈子背负骂名。如果不生下来,对自己爱到痴狂的慕容婉儿就失去了最后的希望,只能一根绳子吊死在房梁上。这种无法化解的孽爱,成了压垮慕容冲的最后一根稻草,他的心理彻底崩溃了。 这个邪恶的世界一次又一次伤害他,甚至连他的姐姐都这样伤害他,还有什么真善美可言?慕容冲失去了对女人最后的一丝幻想,他撕心裂肺地惨叫……一直惨叫到无能为力。 他挣扎着掀开石牢的地板,挖了一个坑,将那个他和慕容婉儿的血胎埋进去。慕容冲恨不得立刻死去,可是他大仇未报,他要把这所有的耻辱都发泄出来!苟且偷生地活着,之前是为了谢玄,现在是为了复仇! 苻坚经过此事之后神情恍惚,每日自言自语,身边的人都劝他撤军,可凡是劝他的人都遭到毒打。 慕容垂偷偷拿了些食物给慕容冲,让御医给他治病,慕容冲勉强活了下来。慕容婉儿的尸体被弄走,慕容垂将她葬在八公山上。 慕容冲躺在冰冷的地上,每日像狗一样爬着吃洞穴里送来的牢饭,其他时间就是发呆。 熬过了夏天,秋天终于来了。 伤已经好了的谢玄立刻下令进攻,苻坚如今喜怒无常、神经兮兮,这场战争他根本打不赢。 听说对方来攻,苻坚立刻披甲上阵,在淝水边嚎叫着:“谢玄,我要杀了你!如果不是你,我的冲儿就不会离开我!” 仇人相见分外眼红,谢玄叫道:“我要活剐了你这个狗贼!” 随后,谢玄下令士兵渡过淝水出击。 张蚝对苻坚说:“陛下,不可让谢玄的北府兵渡过淝水,应该立刻从船上进攻!” 苻坚呸一声说:“朕要等他渡河到一半袭击他,你懂个屁!” 张蚝劝道:“如今深秋,河水已经退去,即使他们渡河到一半我们也难以袭击!况且我们北方人不善于打水仗,陛下不可犹豫!” 啪一个耳光子扇来,苻坚指着张蚝骂道:“你这个奴才,朕还用你指挥,再敢多言剥你的皮!” 张蚝一愣,赶紧躲开。 苻坚喝道:“立刻后退!” 秦国军队开始后退,这时偷偷绕到秦军后方的朱序突然发动袭击,对方立刻大乱。 慕容垂看机会来了,立刻在前面高喊:“后面遭到袭击,快退啊!” 前面的士兵调头就跑,一时间军心大乱,苻坚喝道:“不准跑,否则格杀勿论!” 前面刚稳定下来,朱序举起苻坚的皇冠大叫:“苻坚死了,这是他的皇冠,你们还不投降!” 那些秦军一看,果真是苻坚的皇冠,他们坚信不疑,纷纷四散逃跑。后面大军一逃,前面的士兵终于稳不住了,无论苻坚怎么嚎叫他们也跟着逃跑。 这个皇冠太重要了,这是慕容冲从苻宏那里骗来的。他通过慕容垂送给朱序,让他关键时刻在后方作乱。因为苻坚的皇冠大家都认识,朱序振臂一呼说苻坚死了,没人不相信!至此,苻坚也无能为力了,因为他也不知道皇冠怎么会从宫中出现在军中,而且还在敌人手里。 秦军大叫着,他们口耳相传:“皇上死了,连头都被晋军砍下来了,皇冠都在他们手里!快逃吧!” 秦军互相拥挤践踏,蔓延数十里的大军拼了命的逃跑。 谢玄身先士卒,他骑着马吼叫着:“苻坚休走!拿命来!” 苻坚一看大军败了,立刻勒马就跑。 刘裕奉命袭击了对方大营,然后顺着淝水河大开杀戒。姚苌带着羌族士兵一溜烟跑了,慕容垂也带着鲜卑士兵跑了,整个前秦大军鸟飞人散。 谢玄拼命朝石牢跑去,在御医的引导下他找到了慕容冲。 牢门打开的一瞬间,慕容冲直直地看着他,谢玄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哭道:“冲儿,我无能,我没有保护好你!” 慕容冲不语,泪水夺眶而出,他终于等到这一天了! 谢玄一把抱起他冲出去,不顾一切地带着他进入元帅府,用最好的药给他治病调养。慕容冲面如死灰,躺在床上不言不语。谢玄喂他吃饭他便吃,喂他喝水他便喝。整整一个月慕容冲都没说话,谢玄衣不解带的陪着他,亲自下厨、亲自给他洗澡,经过一个多月的调养慕容冲身体好转了。 慕容冲已经可以下床了,只是寡言少语,脸上没有一丝笑。 这日,谢玄小心地说:“我击败了苻坚,秦国分崩离析,你的仇马上就可以报了!” 慕容冲不说话,他拿起剑在院子里练了起来。 谢玄道:“我和你一起练!” 慕容冲不理他,手紧握着剑,看着血色的残阳,心里只有复仇和耻辱。 谢玄已经知道了一切,他不断自责,只恨自己没有保护好慕容冲。 休养了几天,慕容冲骑着自己的红色大马,穿上银色盔甲,冷冷地对谢玄说:“我身负血海深仇,我要去报仇了,咱们以后就断了吧!” 谢玄大惊,他看着慕容冲,难以置信地拉住他的马说:“冲儿,你说什么?” 慕容冲抓着缰绳说:“谢谢你对我的好,我不想再欠任何人的了!从今以后,咱俩一刀两断,让我们相忘于江湖吧!” 谢玄叫道:“不,冲儿,是我的错,是我没有保护好你!” 慕容冲凄然一笑说:“谈什么保护!我一个男人,本就该保护自己的国家,保护自己的女人,保护自己的孩子!从现在起我不需要任何人的保护,也不需要任何人的爱恋。谁要是再敢靠近我的身体,我会杀了他!包括你谢玄在内!记住了吗?” 谢玄觉得天旋地转,脑子一阵眩晕。 他抓住慕容冲的手说:“不,冲儿!咱们说好了报仇后一起牧马塞北、泛舟江南,你忘了吗?” 慕容冲甩开他的手说:“别再碰我,要不然我杀了你!告诉你,我要当皇帝!我不想再受任何人的欺负!这个乱世,你做不了皇帝,即使躲到老鼠洞里也会被人践踏!” 谢玄泪水流下来,他说道:“冲儿,让我和你一起去报仇,然后咱俩浪迹天涯!” 慕容冲看着如血的残阳,冷冷地说:“哪有什么浪迹天涯,只不过是命运无常!谢玄,从今以后一刀两断了吧!要么称霸天下,要么战死沙场,这是我的命运!” 随后,慕容冲解下手腕上那串南红玛瑙,丢到地上说:“从今以后,再没有爱!”说完他策马扬鞭走了,谢玄瘫软在地上,捡起那串南红玛瑙叫道:“不……” 慕容冲眼里含着泪,朝北方奔去。 ☆、第 34 章 苻坚兵败如山倒,整个北方陷入战乱之中。慕容冲发誓要亲手杀了苻坚,要将这个老猪狗千刀万刮,只有这样才能洗刷自己受到的耻辱。 慕容冲手持宝剑、骑着红马,一袭血色战袍,呼啸的秋风下他面色冷峻。 他身上的伤已经好了,在休养的这段日子里,谢玄精心地用牛奶给他沐浴,用玫瑰花调药,这使得慕容冲的肌肤更加白皙柔嫩。天生丽质难自弃,这句话完全可以形容底子非常好的慕容冲! 战马嘶叫,狂风怒号。慕容冲此刻性情大变,他以最善良的心对待这个世界,可这个世界总用最恶毒的伤害来虐待他。 慕容冲踏入中原,看见氐族疯狂屠杀,是的,复仇的时刻已经来了!谢玄在后面紧追不舍,他不会放手的,他注定要陪他一生! 苻坚返回长安,此时姚苌已经率领部下开始围城了。慕容垂带兵回到邺城,自立为燕王。 慕容冲率兵朝长安攻去,苻坚龟缩在城内不敢出来。 这时一支队伍跑来,原来是段随,他见了慕容冲跪地说:“见过殿下!” 慕容冲高兴地说:“你来得太及时了,我正需要燕云骑!”段随手一挥,燕云骑从正门攻去。 姚苌大军调转方向,开始从后门进攻。 谢玄单枪匹马赶来,他对慕容冲说:“冲儿,我已经传令刘裕,让他带领晋军攻打长安,到时咱们三方一起打下此城!” 慕容冲看了一眼谢玄,他甩下袍子,号令三军:“凡是活捉苻坚的,封万户侯!”士兵一听个个如同虎狼,疯狂地朝城墙上攻去,无奈对方人多,箭如雨下,燕军不得不后退。 慕容冲气急败坏,眼睛通红。谢玄劝道:“冲儿,不能硬攻,需要想个主意,否则这样伤亡很大!” 慕容冲沉默片刻,鸣金收兵。 谢玄说:“长安城中有很多汉人和鲜卑人,如果能让他们归降,此城必然可破。可以写成劝降书射到城中,自然有人归降!” 慕容冲突然眼睛一闪,他惊骇地说道:“我哥哥慕容泓还在里面!” 谢玄劝道:“令兄机敏聪慧,他在里面不但平安无事,还能暗中助我们一臂之力!” 慕容冲看着谢玄说:“长安城破,谁为王?” 谢玄一笑说:“自然是你为王!” 慕容冲握着宝剑,一脸刚毅地问:“你不是要收复北方故土吗?” 谢玄尴尬地说:“我是不会和你抢的!” 慕容冲冷漠地说:“反正我是不会让着你的!” 谢玄温柔地看着他,低声说:“你伤刚好,休息一下吧!让姚苌去攻城,也可以趁机消耗他的实力,毕竟城破后我们最大的敌人就是姚苌了!” 慕容冲一愣,他倒没想到这一点,看来谢玄果然老谋深算! 慕容冲眼睛里闪过一丝感激,可受伤的心还是十分冰冷。 谢玄不再言语,只是安静地看着他,眼里充满愧疚和伤心。 回到营寨中,慕容冲拿起一杯酒喝了。谢玄写了很多招降的文书射到城内,并散布苻坚将要屠杀汉人和鲜卑人的谣言。 慕容泓此时正隐藏在长安城中,他暗中联合苻坚的中郎将韩延,策划兵变之事。 这韩延老奸巨猾,面善心狠,长着一双三角形的蛇眼睛。他对慕容泓献计说:“苻坚已是惊弓之鸟,他不相信任何外族,现在守城的都是氐族士兵。我们可命城中鲜卑士兵换上氐族衣服,然后于长安城西门换防,到时打开城门招外兵进来!” 慕容泓大喜,他说:“韩将军果然足智多谋!” 次日,韩延准备了酒肉,让自己的部下全换上氐族衣服。等到傍晚时分,他带着部下过来,用酒肉款待那些氐族士兵。这些守城的士兵饥饿很久了,他们拿着食物躲到一边去吃了。韩延立刻命士兵换防,控制了长安城的西门。 慕容泓暗中射箭,将书信发给慕容冲,慕容冲和谢玄收到情报做好攻城准备。 半夜时分众人都已经睡着了,韩延立刻命士兵打开城门,随后慕容泓带领着一队人马冲出去高喊:“长安城门大开,快进来攻城吧!” 听到喊声,慕容冲和谢玄带领士兵一起朝西门攻去。 长安城内士兵哗然,百姓四处奔跑,慕容冲第一个杀了进去。谢玄怕他有失,时刻不离地贴身护着他。 紧接着,姚苌也率领大军攻进去。姚苌自然知道苻坚的藏身之处,他朝皇宫的地下通道跑去,命人放火烧通道。躲在通道中的苻坚果然从里面出来,嚎叫着大骂姚苌。 那些羌族士兵将他围住,苻坚拼死搏杀,众人都不能靠近。 这时慕容冲来了,他搭弓射箭,一箭正中苻坚的肩膀,苻坚啊一声叫摔在地上。姚苌立刻将他绑了,押到慕容冲面前笑说:“请慕容王子发落老贼!” 慕容冲眼里带着仇恨,他手中的刀银光闪闪。苻坚跪地哀告说:“不要杀我,我有一件礼物送给你!” 慕容冲咬着牙,叫道:“送什么你今天也难逃一死!” 苻坚喊道:“把袍子拿来!” 随后,一个宫女哆嗦着将一个袍子送来,苻坚谄笑说:“凤皇,这是我昔日为你准备的袍子,你还记得咱俩的恩情吗?” 不提此事也罢,一提慕容冲更加恼怒,连谢玄都愤恨不已。谢玄上前将袍子撕得粉碎,狂扇苻坚十个嘴巴,一边扇一边骂道:“你这个老猪狗,如果不是你折磨冲儿,他怎会沦落到这种地步!你还有脸谈恩情?” 慕容冲眼里闪着怒火,啊一声叫,挥刀砍下他的一条腿,苻坚嚎叫不已。 随后,慕容冲抓起他,将苻坚绑到树上用刀子把肉一片一片割下来,最后掏心挖肺喂狗,剩下的骨头抛到大街上让众人践踏。苻坚的皮也被剥下,悬挂在长安城上。 谢玄把苻坚的人头扔到粪池子里,又在上面建了一座塔镇压,让苻坚永世不得超生。 杀了苻坚,慕容冲终于消了心头之恨。 谢玄偷偷对他说:“我看那姚苌野心很大,应该尽快除掉他!” 慕容冲点点头,与谢玄在屋里商量消灭姚苌的计划。结果姚苌当晚就跑了,这让他二人很吃惊,没想到此人如此狡诈。 如今长安城已经是慕容冲的了。 这时,段随主动出来劝进,他说道:“长安乃关中帝城,昔日汉高祖以此而得天下!王子居功甚伟,燕云骑无不心服口服。今日苻坚已死,天下无主,王子何不正式称帝?” 慕容冲一笑,他对慕容泓说:“哥哥,当年你代我去高句丽和亲,此恩小弟无以为报,请哥哥登基称帝!” 慕容泓假意推托说:“小弟你英俊聪慧,为兄恐难号令天下!” 慕容冲跪地说:“臣弟一生追随哥哥,请再莫推辞!谁敢不从,小弟一定不会放过他!” 谢玄一看这情形,也忙说:“慕容殿下,还是登基吧,这样可以重振大燕!” 慕容泓点点头,高声说:“既然如此,我就接受劝进,从即日起登基称帝,光复大燕!” 慕容泓正式登基,然后下旨册封慕容冲为皇太弟,追封慕容婉儿为淑美公主,将她的尸身改葬在东北祖地。 谢玄心中一阵安慰,虽然天下还不太平,但慕容冲总算出人头地了。 慕容泓对谢玄说:“谢公子,要是没什么事还是请回江南吧!” 慕容冲看着他,谢玄说:“我已经命刘裕回军了,我留在这里是为了陪冲儿!” 慕容冲转过身去,甩下袖子说:“不用了,你还是回江南吧!你毕竟是汉人,留在这里万一有异心怎么办?” 谢玄一脸震惊,他没想到慕容冲这样打击他。谢玄对天发誓说:“我是想收复北方,可我发誓绝对不与慕容家族为敌!我不会让晋军与你们作战的,你们放心好了!” 慕容泓冷笑说:“发誓有什么用?你是晋朝的大将军,如今北方大乱,你们南朝正好趁此机会北伐!” 慕容冲也说:“是啊,此时不北伐,可是错失良机啊!你不必为了我,放弃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你回去领兵吧,我等你来夺长安!” 谢玄摇头叹气说:“我真的没有这个心思,你兄弟二人若不信现在就杀了我!” 慕容冲望着他,点了点头说:“无论如何,还是谢谢你帮我们攻城!” 慕容泓不再说什么,他知道谢玄和慕容冲关系很好。随后举行登基大典,众人参拜之后,慕容泓宣布大赦天下。 慕容冲不愿住在宫中,他搬到新建的太子府,谢玄自然也跟着进去了。慕容冲现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他闲来无事,每日读书品茶。 谢玄说:“天下并不太平,你要留心朝政,不能这么随性!” 慕容冲盯着谢玄说:“为什么还不走?” 谢玄挨着他坐了,望着他道:“说好了要陪你一生的!之前没有保护好你,让你受到非常惨重的伤害,以后我不会再离开你了!” 慕容冲一脸冰冷地说:“不是说了吗,以后一刀两断,别再缠着我!” 谢玄沉默半天,他低头说:“不管你是否要一刀两断,我都会陪在你身边,我愿做你的侍卫保护你!” 慕容冲讥讽说:“可笑!堂堂晋朝大将军,江南才俊,竟然甘心在我慕容冲身边做个侍卫,真是委屈你这个谢家宝树了!” 谢玄诚恳地说:“一点都不委屈!你是凤凰,我是宝树,凤凰非宝树不栖!如果我不在,你就没有栖息之地!” 慕容冲喉结动了动,眼睛闪烁着,呆呆看着外面。 谢玄抓住他的手,哽咽地说:“凤栖宝树!我愿一辈子给你归属!” 慕容冲胸中一阵涌动,用力推开他,指着门说:“你出去,我不想见你!你们每个人靠近我,就是为了糟蹋我的身子!” 谢玄忙说:“我不是!我是真的爱你!” 慕容冲脸色绯红,他委屈地说:“你和我在一起,一晚上要几次?还敢说不迷恋我的身体?我就是你们的玩物!在女人眼里,我就是一个面首!在男人眼里,我就是一个娈童!你说,我是面首,还是娈童?” “都不是!你是我的心!”谢玄泪水哗啦一下流出。 慕容冲眼里闪过一丝幸福,可还是一脸的冰冷。 他坐在榻上无力地说:“你走!” 谢玄擦下泪,默默出去了。慕容冲躺在榻上,两行泪水滑落那英俊的脸庞。 回到房间,谢玄把玩着慕容冲送他的紫晶玉佩。 夜晚时分,月挂树梢。谢玄来到一处山泉边,拿起笛子对着秋风吹奏起《月夜听风》。躺在榻上沉睡的慕容冲醒来,看看外面皎洁的月光,他又想起那个宫中的夜晚。 一个弹琴的公子,一个望月的少年,两个美如纯玉的男子在韶华的时光里相遇了…… 安静的时间、浪漫的地点、如风的人物、初春的心情,那是多么的美好啊! 慕容冲舒展开眉头,他听着笛声来到山泉下脱掉衣服走了进去。 谢玄站在山丘上,居高临下地望着月下沐浴的纯美少年!虽然这个世界对他充满恶意,可岁月却对他极其垂爱。慕容冲那绝世的美貌,仿佛不会随岁月变化,他那永远定格在十六岁的样子,让谢玄心动到骨子里! 谢玄站在山上,他还是那样的玉树临风,其实岁月也不曾亏待他,只是在慕容冲面前他的容貌黯然失色。慕容冲美得无法用语言形容,排行第二美男的谢玄,都无法望其项背。也就是说,世间第一美男的慕容冲,比世间第二美男的谢玄,颜值差距已经高过珠穆朗玛峰了。 谢玄尚且如此,其他男人、女人连和慕容冲比较的资格都没有!至于慕容婉儿,因为是血亲的缘故,尚且可以和慕容冲一拼美貌。其他女人,如谢道韫、梦柔公主,虽然倾国倾城,可依然不值一提! 慕容冲是那种任何人看了,都震撼灵魂的绝美,这种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美到如此的绝世无双,他注定不会善终!天不生完人,可慕容冲就是完人,逆天而生、天也要亡! 慕容冲躺在水中,把头枕在青石上,谢玄吹奏着他爱听的曲子,此时天地一片柔静。 美丽的夜晚,柔和的月色!你站在山巅、我沐浴水中,笛声伴着水声,风吹动着香艳的玫瑰花,还有比这更温馨舒服的时光吗!活着是多么珍贵,青春是多么美好!谢玄停下笛声,慕容冲睁开眼睛,他看见一个人用星星般的眼睛望着自己。 慕容冲在下,他在上,两人凝视着对方,眸子里全是欣赏。 终于鼓起勇气,慕容冲招了招手,谢玄手拿玉笛,从容走来。 他白衣翩翩,瓜子脸儿、长腿紧腰,看起来是那样的英武矫健、风清俊朗! “能帮我用花粉擦身吗?”慕容冲柔和地说。 谢玄含笑道:“可以!不过我要脱了衣服才行!” 慕容冲惬意地躺着,看着他说:“你笑起来真好看,面如满月,人如春风!” 谢玄调戏道:“能让慕容冲夸好看,那真是祖宗有幸!” 慕容冲用脚踢了一下水说:“总不能因为我好看,就不让别人好看吧!” 谢玄把袍子飞到空中,然后光着走入水里。慕容冲坐起来,谢玄从水中抓起玫瑰花瓣,轻轻在他身上擦拭,那柔软娇嫩的身体伴着玫瑰花香让谢玄难以自持。 慕容冲咬着唇闭上眼睛,谢玄怕挨骂,不敢有半点觊觎之心。就这样轻轻擦着,谢玄抚摸着那光洁的肌肤,心尖儿都在颤抖。 慕容冲慢慢靠在他的身上,躺在他的怀里,昂起头索吻。谢玄颤了一下,大胆地抱住他,此时慕容冲已经侧过头来,轻轻吻去! 谢玄一怔,从他的唇吻到洁白的脖子…… 月夜静谧,花香林深,泉水清澈,激情澎湃。水有节奏地冲刷着石头,两个光滑的影子合在一起,月中的嫦娥也害羞地隐去,让这个世界留下最无瑕的至美! ☆、第 35 章 消灭了苻坚,按理说一切应该好起来。可慕容冲的哥哥慕容泓却愈发猜忌,他暗中监视谢玄,甚至一度怀疑慕容冲会推翻自己。 姚苌逃出去之后,一直暗中积蓄力量,随时准备趁长安内乱来攻城。慕容垂占据河北一带,蓄谋消灭慕容泓兄弟。晋朝此时北伐之声不绝于耳,因为谢玄百般压制使得朝廷对他越发不满。 现在谢玄和慕容冲就是在悬崖上跳舞,两人都明白自己的处境,可也无能为力。如果晋军北伐,那意味着慕容冲要和谢玄为敌,这是两个人都极力避免的。 如今大仇得报,慕容冲的心结和痛苦慢慢消失,他又恢复了往日的善良和纯美。 谢玄与慕容冲每日泼墨煮茶、种柳栽花,对于那些纷争毫不关心。 这日慕容泓突然下旨,任命段随为大将军,任命韩延为御林军中郎将。这道圣旨一出,意味着慕容冲的兵权被褫夺了。 对自己亲哥哥的如此做法,慕容冲坦然处之。 早上起来,慕容冲和谢玄坐在走廊里,两人摆个棋盘一起下棋。慕容冲看起来开心了许多,谢玄给他倒了杯清茶。 慕容冲说:“我棋艺进展很快,你要是输了怎么办?” 谢玄微微一笑说:“输了你想怎样都行!” 慕容冲拿起一颗棋子说:“可不准故意输给我,要不然我会生气的!” 谢玄点头说:“好的!” 一颗清脆的棋子落在棋盘上,谢玄随后展开攻势。慕容冲笑而不语,谢玄高兴地说:“第一盘我就要赢你了,你这几颗棋子已经被我吃了!哈哈!” 慕容冲笑着将那几颗白色棋子拿走,谢玄继续进攻着。很快,慕容冲摆了一个招式,将谢玄弄得无处落子,他恍然大悟说道:“上当了!你跟谁学得这个新招式?” 慕容冲含笑说:“我自己研究的,就是要反杀!” 谢玄丢下棋子说:“不用数了,你棋子最多,我输了!” 慕容冲爽朗一笑:“输了要给钱的!” 谢玄一愣说:“要多少钱?” 慕容冲道:“我要南红玛瑙一串!” 谢玄呆住了,慕容冲昂首看着他。谢玄有些激动,把那串南红玛瑙拿出来递给他。 慕容冲伸出手腕,示意他给自己带上。谢玄低着头小心地将手链带在他腕上,慕容冲拨弄了一下头发,灿烂一笑说:“以后不会再还给你了!” 谢玄眼里闪着几颗泪珠,他有些哽咽地说:“我以后不会再让你受委屈了!” 两人沉默相对,感慨万千。 过了一会,谢玄问:“以后如何打算?” 慕容冲摇摇头,不知如何作答。 谢玄闪烁着大眼睛,握住他的手说:“冲儿,我们去隐居吧!” 慕容冲叹口气说:“不是我恋权,我哥哥如今飞扬浮躁,我很担心他。我不能丢下他独自去隐居,他是我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了!” 谢玄轻轻点点头,他明白慕容冲对自己哥哥的感情。是啊,以慕容泓的本事,没有慕容冲他根本镇不住眼前的局面。 慕容泓固然老成持重,可他太急功近利、好高骛远,没有慕容冲的辅佐他很难击败天下英雄。 就在谢玄和慕容冲两人过着岁月静好的日子时,东晋朝廷传来刘裕北伐的消息,谢玄知道刘裕是奉旨北伐,他也无可奈何。 谢安作为一代杰出的政治家,自然不会错过这个收复北方的机会。 谢安假借皇帝旨意,以谢玄“生病”为由罢免了他的兵权,就是不想让他与慕容冲刀兵相见。对于叔叔的这番苦心谢玄很是感激,自己不领兵北伐也就算了,实在没有理由再阻挠刘裕北伐。 慕容泓听说刘裕北伐,立刻召集朝会。 谢玄也来了,慕容泓看着他说:“谢玄,你是晋人,如今刘裕北伐,你作何解释?” 谢玄叹气道:“我如今已经罢官,只是一介平民,刘裕北伐陛下派兵作战便可。我留在长安只是为了保护冲儿!” 慕容冲跪地说:“哥哥,我以性命担保,谢玄绝不会与我们为敌的!” 这时,韩延突然出来奏道:“陛下,姚苌上表愿意归附!” 慕容泓大喜,他说道:“姚苌如今逃到甘肃,那边荒野戈壁,朕就知道他早晚会来投靠的!” 慕容冲忙说:“哥哥,姚苌狼子野心,不能信他!” 韩延拱手说:“姚苌在奏疏中说他有一女名叫姚思涵,久慕皇太弟慕容冲之名,希望能嫁给王子殿下!” 慕容冲脸色煞白,他坚决拒绝道:“不,我绝不会娶亲的!” 慕容泓问:“为何?” 慕容冲不语,谢玄在一边也不吭声。 慕容泓心里明白,他看着谢玄说:“谢公子,汉人有句话叫‘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外人都说你和我弟弟有断袖之癖,是不是?” 慕容冲一听脸瞬间红了,他忙辩解道:“没有的事……” “确有此事!”谢玄止住慕容冲,镇定自若地对满朝诸公说:“我和慕容冲情投意合,我二人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所以,我和冲儿愿做一生知己!” 慕容泓大怒,他训斥道:“我弟被苻坚糟蹋也就罢了,今日你竟也想把他当男宠,朕绝对不会答应的!冲儿,这门亲事朕答应了,你必须成婚生子!” 慕容冲叫道:“我不要!” 慕容泓走下宝座,扇了他一耳光说:“长兄如父!你必须成婚生子,为我们慕容家族留下一个血脉!” 慕容冲捂着脸说:“我不!你自己有儿子,还用我延续血脉吗?我就要和谢玄在一起!” 慕容泓大喝道:“将谢玄拿下!如果皇太弟不肯与姚思涵成婚,朕就杀了他!” 随后一队武士将谢玄抓起来,慕容冲拔出剑说:“放了他!” 慕容泓一下子打掉他的剑说:“冲儿,你想谋反吗?那好,你先把朕杀了!杀啊!” 慕容冲跪在地上,泪流满面地说:“哥哥,求你了,别逼我!” 慕容泓拉起他说:“男人总要成婚的!你是皇太弟,朕死后你就是继承人,你不成婚将来谁继承皇位?” 慕容冲哀求说:“哥哥,你就让你儿子慕容忠做太子吧,臣弟实在难以胜任!” 慕容泓叹气道:“你侄子慕容忠只有两岁,他怎么做太子?如今天下大乱,国赖长君,若是传位给你小侄子,这不是害他吗?” 慕容冲哭泣道:“我是不会成婚的!我可以为了家族做皇太弟,将来等侄儿长大就将皇位传给他,你看行吗?” 慕容泓叹口气说:“也罢,先将谢玄囚禁起来,免得他在长安兴风作浪!立刻传旨加封姚苌为安国公,其女儿姚思涵册封为郡主,迎接入宫!” 谢玄被囚禁起来,关在宫外的大理寺。慕容冲知道刘裕北伐在即,他哥哥将谢玄软禁起来,已经是给了他天大的面子了。 姚苌带着自己的部下进京了,慕容冲被任命为礼部尚书前去迎接。 只见姚苌一脸阴沉,他喜怒不形于色。身边跟着一个五大三粗、满脸黑胡子的胖子,此人乃是匈奴人,名叫赫连勃勃。后面一辆马车拉着大红帐篷,里面坐着一个女人,不用说这女人就是姚苌的女儿姚思涵了。 慕容冲穿了一身秀龙的交领深衣,腰中挂着玉带,手腕上带着谢玄送的南红玛瑙。他站在长安城的主干道上,周围的百姓挤破脑袋看着这位俊美的皇太弟。 一些胆子大的女孩将头上的簪花取下,朝慕容冲扔去。慕容冲的脚下都是一些鲜花和头饰,可他无动于衷。 慕容冲眼睛里带着忧郁,他担心关在大理寺的谢玄,因此他要百般讨好自己的哥哥,只有这样才能保住谢玄的性命。 虽然成功拒绝了姚思涵的求婚,可慕容冲还是心里忐忑不安。他既要救谢玄,又不想娶任何女子,这真是左右为难。 正胡思乱想间,一阵鼓乐响起,慕容冲回过神来,只见姚苌已经来到面前。他下马叩拜道:“姚苌拜见皇太弟,皇太弟殿下千岁、千千岁!” 慕容冲扶起他说:“姚将军随小王攻入长安城诛杀苻贼,居功甚伟!今日能重新回来,皇上和孤王都很高兴!” 姚苌笑道:“皇上和殿下英明神武,微臣今后忠心事主,绝不有二心!” 慕容冲没有回应,这时马车上下来一位女子,她虽然算不上漂亮,可也有几分模样。 姚苌忙拱手道:“小女姚思涵,久慕殿下大名!” 姚思涵提起石榴裙,上前拜道:“参加皇太弟殿下!” 慕容冲看这女人死死盯着自己,一副着迷发情的样子,心中十分反感。 他扭过脸应付道:“郡主不必多礼!” 姚思涵看慕容冲把脸扭过去,又悄悄挪了下身子,继续盯着他。慕容冲一愣,没想到这女的如此肆无忌惮,他又把脸朝另一边扭去。 姚苌咳嗽一声,暗示女儿不要过于放肆。 众人进了宫,那姚思涵如同丢了魂一般直勾勾地盯着慕容冲,慕容冲很不自在。虽然他已经习惯了别人盯着自己看,可在如此场合下,一个女人这样望着自己,他还是感觉下不了台。 宴会开始了,众人开怀畅饮。姚苌恭维说:“陛下圣明烛照,量那刘裕北伐不会占到什么便宜!” 慕容泓大笑说:“朕也是这样想的!” 酒宴吃到一半,慕容泓说:“还没有歌舞助兴,传旨跳汉舞!” 这时,姚思涵一下子跳出来说道:“陛下,臣女自幼学习各种舞蹈!汉家舞蹈也非常熟悉,请让我跳一曲!” 慕容泓抚掌说:“好啊,郡主如此才貌双全,朕十分高兴!请为大家歌舞一曲!” 姚思涵跑过来,含情脉脉地看着慕容冲,慕容冲忙低头饮酒。 姚思涵笑道:“久闻皇太弟善于弹琴,请皇太弟为臣女操琴!” 慕容冲忙拒绝道:“我手指弄伤了,不能弹琴!宫中有琴师,可命他们为郡主操琴!” 姚思涵一听,忙过来抓起慕容冲的手说:“是吗?殿下哪只手受伤了?快让我看看!” 慕容冲大怒,甩开她的手脸红地说:“请郡主自重!” 姚苌忙出来训斥女儿说:“没规矩!男女授受不亲,怎能抓皇太弟的金身玉手?” 慕容泓也出来教训弟弟说:“冲儿,真是不懂事!郡主关心你,怎能不领情?” 慕容冲抱拳说:“小王确实不能弹琴,还请安国公和郡主包涵!” 姚思涵忙赔笑说:“是我太随意了!我想那些‘男女授受不亲’的说辞乃是汉人的腐儒礼教,咱们鲜卑、羌族从不在乎这些!没想到王子竟也这般看重礼法!” 慕容冲讥讽说:“我们胡人也没有女人抓男人手的说法。纵然没有男女之别,也有君臣之分,是不是?” 姚思涵妖媚一笑,命令琴师弹琴。随后她脱掉外衣,穿着一件透明的波斯纱裙开始起舞。 这世上舞蹈跳得最好的就是慕容婉儿,慕容冲从小就是看着婉儿跳舞长大的,姚思涵这种胡人跳汉舞可谓画虎类犬,让慕容冲觉得她更加低俗无趣。 可这个姚思涵却没有自知之明,她还是自我感觉良好地又蹦又跳,还对慕容冲不时抛个媚眼。慕容冲一阵恶心,出于政治需要他忍住了,毕竟现在需要姚苌帮助慕容家对付刘裕。 歌舞完毕,姚思涵躬身说道:“我愿和皇太弟一起舞剑,请陛下允诺!” 慕容冲一听更加恼怒,觉得自己被调戏了。 慕容泓看着他笑道:“好啊,我弟没有不答应的道理!” 慕容冲看着哥哥那严厉的目光,他只能起来舞剑。姚思涵拿起一把剑,慕容冲心不在焉地和她舞起来。两人在宫廷之上飞舞着,这时姚思涵轻轻一跳靠在慕容冲肩膀上,慕容冲连忙躲开。 这双人舞剑本就是为男女情侣所创,因此免不了有身体上的接触。慕容冲极力避免与姚思涵接触,可姚思涵却不顾那么多,一会挽住他的胳膊,一会踮起脚靠在他怀里…… 众人捋须大笑,心术不正的韩延故意说:“真是一对啊!” 段随白了他一眼,冷笑一声不吭。 勉强应付完,慕容冲坐在一边,他对姚思涵反感到极点。刚歇了一会,姚思涵又过来敬酒,慕容冲陪她喝了一杯借口上厕所离开了。 回到府上慕容冲破口大骂:“不要脸的女人,脸皮真厚!” 慕容冲刚想去见谢玄,突然一道圣旨下来,他赶忙跪接。 太监宣敕曰:“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安国郡主不愿住在皇宫,特准其暂住东宫皇太弟府中。安国公姚苌即日就要出征,郡主无人照料,皇太弟要好生对待,不可让安国公和朕忧心!钦此!” 慕容冲脑袋一阵眩晕,住到自己府上肯定是姚思涵的主意,这个女人真是脸皮太厚了。姚苌带兵去征讨刘裕了,看在他的面子上,慕容泓也不能不答应姚思涵的要求。 慕容冲只得遵旨谢恩。此时,姚思涵开心地进来了,她高叫道:“把本郡主的首饰金银都抬进来!” 随后,五十多个箱子抬了进来,那些箱子上竟然还贴着“囍”字。王府门口围了很多人,不知道的还以为结婚呢。那些箱子简直如嫁妆一般,里面什么都有。慕容冲打开一个箱子一看,更是气愤不已。这箱子里竟然是喝交杯酒的合卺杯、入洞房的春宫图、大红盖头、新娘嫁衣…… 这是要以太子妃的名义进来吗?慕容冲阻止道:“郡主奉旨入主东宫,小王不敢阻拦。只是这些箱子里放的东西实在不宜抬进来。这些红盖头、合卺杯、新娘嫁衣都是干嘛的?” 姚思涵笑说:“我早晚要嫁人的,我父亲给我准备了嫁妆怎么了?没有地方放,殿下想让我扔到大街上吗?” 慕容冲无语了,他说:“那随你便吧!我这里名为东宫,实则就是一座不大的王府。从今我住东边,你住西边,咱俩不要打扰彼此!” 姚思涵撒娇地说:“可是皇上说要你照顾我的!我父亲替你们大燕去和晋人打仗了,难道殿下就不管我吗?” 慕容冲听她撒娇,觉得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忙顺势说:“我府上正好有侍女不用,这四名奴婢乃皇帝所赐,让她们伺候你就够了!” 姚思涵又想啰嗦,慕容冲骑了红马狂奔出去。 ☆、第 36 章 一口气来到大理寺,守门士兵拦住说:“皇太弟,陛下有旨你不能见谢玄!” 慕容冲气急败坏地说:“我为什么不能见他?狗奴才,滚开!” 这时,一队士兵拦住他,为首的头领拿出一块金牌说:“皇命在此,恕难从命!” 慕容冲看看金牌,只得离开。 到了晚上,慕容冲又跑来了,他决定翻-墙进去。准备了一把绳索,慕容冲用钩子勾住高墙,然后爬了上去。进去之后,他来到大理寺的天牢。天牢有铁门和铁索隔离,所以没有士兵看守。 慕容冲走到牢门口,敲了敲铁门说:“玄哥,我是冲儿!” 谢玄一听那轻柔的声音立刻跑来,从铁门下面伸出一只手说:“冲儿,我好想你啊!” “我也想你!我一定会救你出去的!”慕容冲说。 谢玄抓着他的手,慕容冲单膝跪地,他说:“那个姚思涵真是没脸没皮,讨厌死了!我今天在大殿上公然被她调戏了!” 谢玄一笑说:“姚苌出征了吗?” 慕容冲说:“是的!” 谢玄道:“姚苌不会打赢的,他不是刘裕的对手。再说他也想保存实力,不会真的用心作战。如果不出我预料,姚苌失败之后回来,会进谗言要你哥哥杀我!” 慕容冲大惊,他忙说:“那该怎么办?” 谢玄道:“唯一的办法就是你主动请缨,打败刘裕。到时刘裕退兵,我就可以出去了!” 慕容冲说:“可我也不是刘裕的对手啊,此人作战十分厉害!” 谢玄说:“没关系的!刘裕用兵我非常熟悉,此人最善于打运动战,你只需在洛阳一带坚壁清野,刘裕必败!” 慕容冲高兴地说:“你是说用阵地战耗死刘裕的运动战?” 谢玄嗯一声说:“冲儿真聪明!和刘裕打仗,千万不要跟着他乱跑。不管他打哪里,你守住关隘不出就是。他看你不上钩自然会来打你,到时待他锐气耗尽,可一举击破!” 慕容冲说:“我这就请求领兵!” 谢玄道:“这个不急,还是等姚苌失败后回来再说。对了,他那个女儿你还是不要得罪的好,要以和为贵。” 慕容冲紧紧抓着他的手说:“玄哥,让你受委屈了!” 谢玄笑道:“有什么委屈的?你当初受的委屈比我大千万倍。去吧,冲儿,打到刘裕退兵我就能出来了!” 慕容冲咬着唇说:“如果刘裕败了,晋朝岂不是错过收复中原的机会?” 谢玄手抖了一下,他还是用平静地语气说:“天下事难两全!如果不是为了你,我就是死也要让刘裕收复中原!可一旦刘裕攻下长安,你们兄弟俩就没有落脚的地方了。在我心里,你比江山更重要!” 慕容冲十分感动,他用力把胳膊往里伸,谢玄抓着他的手亲了一下。虽然两人隔着铁门看不清彼此,可一双手还是将心连在一起…… 谢玄紧紧吻着他的手,慕容冲说:“你在大殿上说我们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是真的吗?” 谢玄道:“当然是真的!你是我的心,心没了我还能活吗?之前我也和桓玄说过这样的话,可那只是政治谋略,不能当真!这世间唯一可以让我同生共死的,就是冲儿你了!” 慕容冲泪眼朦胧,他含情一笑说:“你是我的身,身没了心就无处安放!我会永远与你同生共死的!” 谢玄无语凝噎,两人就那样握着手半天不说话。好久慕容冲问道:“晚上冷吗?” 谢玄说:“不冷!” 慕容冲道:“我爬墙进来的,没拿被子,把我的袍子给你!” 谢玄忙说:“不用了,我不冷!” 慕容冲还是把袍子脱下,从铁门底下送来。谢玄接过说:“快回去吧,免得被人发现!” 慕容冲道:“我明晚再来看你!” 谢玄一笑说:“傻瓜,还用天天来吗?别像个娘们一样,快走吧!不要再来了,万一爬墙摔到怎么办?大理寺守备森严,被他们发现就不好了。你在家耐心等待,姚苌败了你就主动领兵,打到刘裕求和,我自然会出去的!” 慕容冲喃喃地说:“那岂不是要你在牢里呆很久?” 谢玄说:“我不在你要照顾好自己,晚上不要喝酒!你平时吃得太少,我出去若看见你饿瘦了,可就不理你了!” 慕容冲点点头,然后又把手伸过来说:“握握手,我要走了!” 谢玄一笑,将手指与他的手指扣在一起。 慕容冲难过地说:“我真的好想你,你不在我身边,我晚上都睡不着!” 谢玄忍住伤感,还是故作轻松地说:“睡不着就读兵书,快回了,听话!” 慕容冲低声无语,谢玄昂起头努力不让泪水落下,牢房里那昏暗的油灯忽闪着,谢玄慢慢松开手,然后背靠在冰冷的铁门上。 慕容冲依依不舍地走了,听着他的脚步,谢玄黯然神伤。 回到府上,慕容冲心情很是低落。 这时,姚思涵竟死皮赖脸地来找他。慕容冲坐在房间里,只见那女人端来一盒酥饼说:“我亲手做的!” 慕容冲看都不看,他躺在床上拿起一本兵书看着,然后说:“我累了,要休息,请郡主回房吧!还有,我喜欢清静,你以后不要再来打扰我!” 姚思涵竟然坐到他床上,拿起一块酥饼说:“来,我喂你一口,你尝尝嘛,很好吃的!” 慕容冲忍住怒火,他用书遮住脸。姚思涵冷冷一笑说:“我知道慕容凤皇绝美天下,可我哪点配不上你?我也是西施貂蝉的容貌,你为何这样对我?” 慕容冲啪把书扔到一边,对她说:“小姐,我根本不喜欢你,请出去!告诉你,即使你长得再漂亮,我也不会喜欢你的。请你不要自作多情,我很恶心!” 姚思涵恼羞成怒,她嘲讽道:“你喜欢你姐姐慕容婉儿,是吧!” 慕容冲暴怒,他跳起来指着她说:“你再胡说我就宰了你!滚!” 姚思涵哼一声出去了,慕容冲咣当一声把门关了。 前方果然如谢玄预料的一样,姚苌避战自保,再加上实力不济很快败给刘裕。姚苌屁滚尿流地回来了,他把屎盆子扣到谢玄头上。他对慕容泓说道:“这都是谢玄造成的,只有杀了谢玄才可以震慑刘裕,逼他退兵!” 慕容冲哼一声,冷笑说:“姚将军真是善于找借口啊,杀了谢玄刘裕更不会退兵了。陛下,让臣弟出征吧!” 慕容泓沉思许久道:“只有贤弟出征了!” 慕容冲领兵出战,按照谢玄的嘱咐来战刘裕。 刘裕一看慕容冲便笑道:“慕容小子,你是我家公子的男宠,我们可都是知道的!” 晋军哈哈大笑,燕军也跟着一起笑。 慕容冲倒也坦诚,他春风满面地说:“没错,我和你家公子谢玄确实有断袖之癖。刘将军,你是谢玄一手提拔上来的,我不想与你为敌,你赶快退兵吧!” 刘裕高声说:“我虽是谢公子一手提拔上来的,可如今我是晋朝的臣子,当今皇帝已经册封我为骠骑大将军。我奉旨出征,举国北伐,岂可徇私?纵然你与我家公子有私情,我也不会手下留情的!” “好,公是公、私是私,刘将军果然贤德!那只有决战了!”慕容冲说。 刘裕大手一挥:“拿下慕容冲!” 慕容冲立刻带兵撤退,随后躲入城寨中。刘裕一愣,率兵四下围城,慕容冲坚守不出。 攻城失败之后,晋军又饥又累。他们想就地取粮,可已经被慕容冲坚壁清野了,连一个村庄都找不到。晋军只能安营扎寨,靠着带来的粮食维持生计,一旦这些粮食吃完他们就犯难了。 当刘裕大军把粮食吃的差不多时想从村里搜刮粮食,可周围数十里没有人烟。若让南方运来粮食,又有千里之远,刘裕陷入了骑虎难下的困境。 他下令使劲攻城,可无论如何就是攻不下来,僵持一段时间刘裕只得退兵。 慕容冲看刘裕退兵后立刻留下人马守城,然后自己带着燕云骑回去报捷。 刘裕征讨失败,此时慕容垂在东边又蠢蠢欲动。 谢安听说侄子被慕容泓囚禁,他也顺势而为,立刻提出与燕国议和,在这种情况下东晋朝廷不得不勉强答应。 谢道韫得知东晋要与燕国议和,她忍不住蠢蠢欲动。非常精明地主动提出愿意效仿王昭君进行“和亲”。谢道韫斟酌再三,写了一封奏疏给皇帝,表示自己“愿效明妃和亲匈奴,以柔弱之身化干戈为玉帛!” 谢安看到侄女这封奏疏,心中只夸她聪明。谢道韫只提出和亲,并没有指名要嫁给慕容冲,而且她打着“为国谋和平、舍身救弟弟”等理由,更是将忠孝仁义摆在前面,谁也不好反驳。 而且谢道韫一旦被选中和亲,按照惯例她是要被皇帝册封为公主的,这就大大提高了谢家的政治势力,可谓一箭三雕。 那么谢道韫和亲燕国,她嫁给谁呢?虽然没有明说,可一分析答案就出来了。燕国皇帝慕容泓已经成婚了,而且后宫佳丽三千。其他文官武将又没有资格娶晋朝的和亲公主,只能选取燕国宗室了。燕国如今最炙手可热的宗室就是掌握兵权的慕容冲。谢道韫抓住这个机会,以两国议和为契机,既可以嫁给意中人慕容冲,又能博得救弟弟的美名,还可以趁机让东晋朝廷封她为公主,这种心机和见识实在令人细思极恐。 谢安自然不便表态,东晋朝廷孝武帝收到这封主动和亲的奏疏,下令“朝议”。百官的表态十分暧昧,尤其是东晋豪族王家,始终没有吭声。经过一番商议,东晋朝廷下旨让谢道韫随团出使,至于名分只是封了一个“御前随扈”。谢道韫得知后十分伤心,看来阻碍她和亲的是王家,王家和朝廷都不想让谢家势力做大。 议和使团出发了,领队还是杨佺期。此人代表荆州集团,原是桓温部下,后投靠殷仲堪。 杨佺期带着大队人马,在谢道韫陪同下来到长安。慕容冲见是谢道韫有些吃惊,行礼之后大家席地而坐。 谢道韫低着头,不看慕容冲。慕容冲知道她喜欢自己,只是这女人城府极深,善于伪装罢了。 慕容冲也装作不熟的样子只管饮酒。 慕容泓一笑说:“如今晋燕议和再好不过,我叔叔慕容垂自立为燕王,一直想趁我们双方交战时渔翁得利,现在咱们可以联合起来对付他!” 杨佺期忙说:“陛下所言甚是!纵观当今天下,最善于用兵的就是慕容垂,此人不除晋朝和陛下都不得安宁!” 慕容泓点点头,他非常畏惧自己的这位叔叔,因为慕容垂是一代枭雄。姚苌如今归顺慕容泓,也是因为害怕慕容垂的原因。如果不是慕容垂在东边拥兵自立,占领河北、山东,晋朝与燕国议和是不可能的。 既然大家都害怕慕容垂,那议和就顺其自然了。姚苌也出面说:“陛下英明,慕容垂一日不除,天下难安!” 慕容泓举起酒说:“既然如此,那咱们燕晋联手,一起对付慕容垂。从现在起,两国互为朋友!” 大家饮酒之后,慕容泓看着谢道韫,走到她身边说:“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咏絮之才,谢道韫小姐吧?” 谢道韫上身穿了一件红色襦袄、下身是间色裙,她起身行礼说:“陛下客气了,我只是一粗陋女子,并无大才!倒是陛下龙凤之姿,让人钦佩!” 慕容泓敬了她一杯酒,谢道韫抿了一口。 随后,慕容泓试探地说:“我弟慕容冲至今还未婚配,他心气高,一般女子看不上。小姐多才多艺,希望你能开导他!” 慕容冲不语,装作没听见。 谢道韫淡定地说:“慕容王子乃超凡脱俗之人,一般女子确实配不上他!我弟与他较好,希望陛下早日将舍弟放了!” 谢道韫回答地非常高超,对于慕容泓的试探避而不答,简单称赞一下慕容冲超凡脱俗便求情放了谢玄。这样既可以救出弟弟,最重要的是慕容冲也会高兴。 慕容冲一听她求情救谢玄,心中一阵激动。 慕容泓忙说:“立刻将谢玄公子请出来,都是朕误听小人之言,才使得谢公子受了委屈!” 接着,慕容泓盯着谢道韫说:“谢小姐可住在宫中,让朕好生招待!” 谢道韫看着慕容泓那不怀好意的眼睛,从容应对道:“我思念弟弟,哪里都不去,只愿和弟弟住在一起!” 慕容泓有些尴尬,识趣地回到座位上。 慕容冲嘴角一笑,谢玄和他一直住在一起。谢道韫说“思念”弟弟,自然也意味着她要和慕容冲住在一个府上。 退朝之后,谢玄已经回到慕容冲府上了,在牢中的日子里他精神还算不错。 慕容冲见了他忙跑过去,紧紧抱住他。刚沐浴后的谢玄穿了一件直裰,颇有风流之态。他也抱住慕容冲,两人痴情地望着对方。 这时谢道韫出现在门口,谢玄忙推开慕容冲。 慕容冲回头一看,招呼说:“谢小姐,刚才在朝堂上碍于礼节未曾致意,今日到此我十分欢迎!” 谢道韫一笑说:“多谢殿下盛情款待我们姐弟!” 谢玄不解地说:“姐姐,你怎么来了?” 谢道韫浅笑说:“担心你呗!通过叔叔讨了一个御前随扈的虚衔便来了!” 三人一起坐了,慕容冲传令摆上酒宴,大家一起随意吃着。因为谢道韫在,慕容冲感到很不舒服。 这时,姚思涵又跑了过来,谢道韫忙起身行礼。她高叫道:“哟,南朝来的,果真是美人坯子!听说还颇有才华,能吟诗作画什么的!看来慕容王子就是喜欢汉人啊!” 慕容冲不吭声,对她理都不理。谢道韫含蓄说:“这位姐姐是姚将军的千金吧?快坐,一起吃杯酒!汉人也好,外族也罢,只要投缘就行!” 姚思涵坐下一起吃饭,这顿饭十分冷清。谢玄不怎么吭声,慕容冲也只是简单说些大街上的闲言碎语,算是不冷场罢了。 吃过饭之后,慕容冲立刻安排说:“今晚我要去皇家山庄夜读,谢玄陪我一起去,两位姐姐就好好叙旧吧!” 慕容冲突然提出去皇家山庄,显然是要摆脱这两个女人。皇家山庄是供皇帝游玩歇息的庄园,除了皇帝只有太子等人可以入住。慕容冲找个借口过去,自然可以把谢玄带去,谢道韫和姚思涵是没法去的。 谢道韫放下筷子擦擦嘴,看了一眼慕容冲,便盯着谢玄。谢玄明白姐姐的用意,自然不能撇下她。 谢玄尴尬地说:“我姐刚从江南过来,我不忍和她分离,希望能多陪陪她!” 谢道韫对这个回答很是满意,她低下头喝茶,等着慕容冲回应。 姚思涵叫道:“我也要去!” 慕容冲心中一声叹息,不得不佩服谢道韫的老辣。他只好非常官方地回应说:“需要朝廷决定!” ☆、第 37 章 随后不久,慕容冲便前往山庄了。谢玄也不好意思撇下姐姐,只得让她一起去了。 谢道韫看着谢玄说:“我在的话,会不会让你和慕容冲不太方便?” 谢玄不好意思地说:“这是怎么说?我和慕容冲不过是好兄弟,姐姐何出此言?” 谢道韫眼睛里闪过一丝狡黠,点点头说:“那就好!外面那些混账传闻实在是太难听了!父母早逝,我来的时候叔叔还说让你早点回去成亲呢!” 谢玄嘴巴张了张,谢道韫又说:“一直不成婚会让家族蒙羞的,再说总得给谢家留个后吧,你仔细考虑了!” 谢玄沉默许久,这个问题一直让他无法面对。 到了傍晚,一队太子府侍卫过来说:“谢公子,皇太弟旨意接您和谢小姐去皇家山庄歇息!” 谢玄看看谢道韫,只见她在旁边拿着一本《孝经》读着,这分明暗示他要以孝为本。谢道韫变着法子逼婚,这一招让谢玄很是头痛。 谢玄沉思良久,对侍卫说道:“让我姐姐先过去,我自己骑马去!” 侍卫们不敢违命,只得用车载着谢道韫去了山庄。 慕容冲穿了一件圆领直身,玉带间挂一个鱼袋。他脚踏皮靴、头发束起,举手投足间充满英姿飒爽之气。 谢道韫穿了个粉色对襟襦裙,头上戴着步摇,脚下一双黄色绣鞋,尽显窈窕淑女之态。 慕容冲听着轻盈的脚步声感到有些不对,这时门打开了,谢道韫进来。慕容冲看着她有些不悦,忙问:“你弟弟呢?” “我弟说随后过来!”谢道韫含笑说。 慕容冲一愣,简单地招呼她坐下,自己倒了杯牛乳喝了一口。他那红唇轻抿、玉面皎月的样子,看得谢道韫心神荡漾! 谢道韫虽然极力掩饰自己,可她还是被慕容冲喝牛乳的样子给迷住了,对方那美丽的服饰,映着红烛摇曳的厢房,让她神情恍惚。 谢道韫失落地低下头,心中一丝悲伤,这么美的男人竟然不喜欢她,她的心在滴血。 慕容冲有些拘谨,毕竟谢道韫多次对他表白过,而且这个女人城府很深,他真不知道如何应对。 “姐弟好久没见了,能待一起也好!”慕容冲打破宁静说。 谢道韫嘴角一丝笑,她说:“我这次名为出使,其实是让玄儿回去成亲的!” 慕容冲一愣,他被打了个猝不及防。 “成婚?”慕容冲有些惆怅地自语道。 谢道韫颔首说:“大丈夫没有不成家立业的!我弟弟是江东士族,身为豪门子弟,他必须回去成婚生子!” 慕容冲脑袋一片空白,这个尖锐的问题还是摆在了他们面前。谢道韫望着慕容冲问:“王子殿下何时大婚?难道终身不娶吗?” 慕容冲非常坚定地说:“是的,我已经决定终身不娶了!” 谢道韫身子一颤,她看着慕容冲如此决绝的表情心如刀割,可还是不死心地说:“可我弟弟是一定要成婚的!” 慕容冲说:“谢玄兄弟众多,成婚生子也不一定要指望他啊!” 谢道韫冷笑说:“好端端的为何不婚?总得有个理由吧!我们汉人最重孝道,若是不婚,上对不起爹娘,下绝嗣于宗庙。难道让玄儿背负如此沉重的骂名吗?” 慕容冲有些动摇了,他知道汉家礼法对宗庙孝道十分看重。虽然现在是魏晋风流,可让谢玄公然背弃儒家人伦,上负不孝之名,下绝祖宗香火,代价还是非常巨大的。 谢道韫意味深长地说:“如今谢玄乐不思蜀,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我真担心他!” 慕容冲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希望自己和谢玄分开的意思。 慕容冲一向高冷,他说道:“如果谢玄真心想成婚,我不会勉强他的,我一定让他走!” 谢道韫看着慕容冲,小心说道:“玄儿是不忍心离开你才不愿成婚的,因为你很脆弱,需要人照顾!” 慕容冲恼了,他猛地站起来说:“我虽然当过俘虏,可不需要人可怜,更不需要人照顾!如果令弟是因为可怜我才和我在一起,我立刻和他绝交!” 谢道韫起来含笑说:“不要赌气!谢玄一直有成婚的念头,只是真的不想对不起你,他也很为难!” 慕容冲哼一声,冷笑说:“我可以和你打赌,谢玄是真心愿意留在我身边的,绝不是出于什么可怜!” “赌什么?怎么赌?”谢道韫已经用激将法成功激起了慕容冲的愤怒,这正是她想要的结果。 “我明天上表辞去皇太弟,然后去大草原隐居,谢玄绝对会跟我一起去的!”慕容冲说。 谢道韫看着外面,很有技巧地说:“今晚恐怕谢玄都不会来!这可是他出狱的第一个夜晚!” 慕容冲一愣,是啊,谢玄怎么还没来。 谢玄还在犹豫,谢道韫一番话说的他很是难受。他知道姐姐喜欢慕容冲,如果此时去山庄和慕容冲幽会,实在说不过去。 谢玄犹豫半天,还是没去。 慕容冲有些失落,他看着谢道韫那嘲笑的眼神内心慌了。慕容冲在屋内坐等了谢玄一夜,果然没见他来。 慕容冲大怒,第二天一大早,眼睛通红地去见谢玄了。 “谢玄,昨晚为何不来?”慕容冲看着他说。 谢玄结结巴巴,慕容冲逼视着他说:“你是不是想回去娶亲成婚?你是不是想传宗接代?” 谢玄望着他说:“我姐姐昨晚和我说了一番话,她说得很对,我怎能对不起祖宗!” 慕容冲冷笑一声说:“我问你,我现在辞去皇太弟去草原隐居,你跟我去不去?” 谢玄一怔,他看着慕容冲,慕容冲等着他回话。 谢玄低着头喉结动了下,然后对他说:“我会和你隐居的,但不是现在,你不能辞去皇太弟。大燕刚复兴不久,此时你若因我辞去皇太弟,不仅断了和你哥哥的兄弟之情,你们大燕也可能因为你的出走而灰飞烟灭!” “我不管那么多,我就要和你在一起!你既然为了我可以背负断子绝孙、不忠不孝的恶名,我何惜一个大燕王国?何惜一段兄弟之情?我想通了,在这乱世之中,如果咱俩想在一起,就必须舍弃很多!亲人、事业、婚姻、权力和国家,全是绊脚石!没有这个狠心,我们就会没完没了地卷入各种争斗、各种逼迫,直到咱俩一起灰飞烟灭!”慕容冲大喊道。 谢玄如同当头棒喝,是啊,家国情怀、亲人牵绊,他们一生都放不下的。如果想在一起必然和这一切断绝。 慕容冲看着他,谢玄一直想隐居,可是如今这局面他竟有些不知所措。 “走,还是不走?”慕容冲红着眼睛问。 谢玄叹口气,把手放在慕容冲肩膀上说:“一年以后,我们一起隐居,行吗?这世间的一切总得做个了断!你哥哥刚复兴大燕,他正需要人手,你怎能在这个时候离开呢?我也需要回去和我叔叔做个告别,总不能不交待一下就走吧?” 慕容冲咬着唇说:“那好,我等你一年!一年之后,无论如何咱们都要立刻抽身,断绝一切,隐居世外桃源!” 谢玄嗯一声说:“好!我答应你!” 慕容冲灿烂一笑,两人一起进了屋里。 谢道韫的离间之计又失败了,她没想到谢玄和慕容冲竟然如此坚决。失望之下,谢道韫一个人留在了皇家庄园。 谢玄和慕容冲继续留在王府,两人已经立下誓言,那就没什么顾忌的了。 过了大概三五日,一切还算平静。突然晋朝传来消息,谢安被罢相了,朝廷任命会稽王司马道子秉政。司马道子作为皇帝的兄弟,极力玩弄权术,暗中联合王家打压谢家。 谢安罢相之后定居建康养老,朝廷对他十分猜忌以至于他紧闭大门不与任何人交往。 谢玄听说之后十分担心,他对谢道韫说:“姐姐,如今叔叔被突然罢官,看来我们谢家以后很难再掌控大权了!” 谢道韫点点头说:“恐怕不久你也要被牵连了,一定要想办法自保!” 这日皇帝慕容泓下旨,命令皇太弟慕容冲去山西平城巡守。慕容冲领旨后与谢玄一起前往山西,平城就是今日大同,两人带着兵马来到此处。 平城百姓无不欢欣鼓舞,高呼千岁。慕容冲走下御车,谢玄从马上下来。两人一起巡视了军营,这里一切安好,慕容冲传旨奖励平城太守。 随后,他二人去了蒙古草原。稍作歇息,慕容冲与谢玄一起出去打猎。此时深秋季节,鱼肥兔壮、草长莺飞,一望无垠的大草原让人极度舒服。 慕容冲眨眨眼睛,谢玄一笑,两人啪啪击掌三下,放开猎犬开始围追猎物。 这时,一支长腿大耳兔从草丛里跑出,慕容冲大喜,立刻策马追去。猎狗在后面急追,那兔子左右飞跑,慕容冲搭弓射去正中兔子的肚子,随后那猎狗将兔子擒来。 慕容冲获得第一个猎物,他正高兴之际,只见一支梅花鹿从远处跑来。谢玄取出弓箭原地不动,死死盯着那鹿。慕容冲喊了一声“驾”,快马追去。谢玄怕射到他,立刻放下箭将猎物让给他。毫无疑问,慕容冲手到擒来,他骄傲地对谢玄笑笑,露出满脸的嘲讽之意。 谢玄收起弓箭,策马朝远处跑去。慕容冲一愣,紧随而去。只见远方一支黑熊,慕容冲叫道:“看我的!” 他还是着急地朝黑熊射去,那熊皮厚体重,被射了一下后咆哮着朝慕容冲撞来。慕容冲大惊,准备勒马逃跑,黑熊一下子将他从马上扑下。慕容冲大惊失色,根本来不及拔剑,那熊已经咬住他的胳膊了。 谢玄面容冷峻,慕容冲嚎叫道:“快救我!” 谢玄一个飞身过来,拔出剑朝熊的眼睛上一剑刺去,那熊一声吼叫将谢玄撞飞,然后张开血盆大口朝他跑来。慕容冲吓得闭上眼睛,谢玄往地上一躺,那熊扑来的时候一把短剑从下而上刺穿它的咽喉。 谢玄起来,看着紧闭双眼的慕容冲,打趣说:“像女人一样,遇到危险就会大叫闭眼睛!” 慕容冲睁开眼,长吁一口气。 谢玄忙说:“胳膊受伤了,小心!” 慕容冲起来,不好意思地说:“我被熊咬伤胳膊,一时恐慌之下起不来了。看到你有危险,想救又不能动弹,于是本能地闭上眼睛,让你笑话了!你没事就好,如果有个什么闪失,我一定随你而去!” 谢玄撕下袍子的一角给他将胳膊缠好,然后两人骑了一匹马。慕容冲坐在前面,从怀里拿出一根笛子吹着,谢玄从后面揽着他轻轻道:“胳膊流血了,还吹啊?” 慕容冲停下笛子,风吹着他的黑色头发,一脸柔媚地说:“这样的日子本来就不多,当然要迎风踏青原,吹笛走夕阳了!” 谢玄一笑,用手中的马鞭指向远方,只见孤鹰翱苍穹、狂沙卷日落! “好美啊!”谢玄看着那清澈到极致的天空说。 慕容冲又吹起悠远的笛声,远处的牧羊人站在河边看着他们。 两人骑一匹马随意走着,后面红色的马悠闲跟着,透凉的秋风将青草吹得来回摆动。两人决定在这里小住几日,他们支起一个蒙古包,然后躲在里面。 “虽然还未隐居,可以先提前体会一下这种生活!”慕容冲说。 一个白色的蒙古包,里面敞亮干净,地上铺了羊毛毯子。善于演奏乐器的慕容冲拿起蒙古人的马头琴,轻轻拉奏起来。远处的牧羊人热情地给他们送来了奶酒、烤羊肉,还有蒙古乳酪。 谢玄和慕容冲开心地笑了,这里山青原阔,风高气爽。 “天地纯净绿原广,万里清明山风凉!”谢玄站在蒙古包外一个山丘上,张开双臂面对着头顶旋转的天空喊道。 慕容冲看着远处一个漂亮的蒙古姑娘,她一身红色的蒙古服,戴着尖尖的帽子,对着他灿烂地笑。 慕容冲被她的笑容所感染,也对她莞尔一笑。慕容冲平时对女人是不苟言笑的,因为他觉得这个世上很多女人对他不怀好意。 而如今,面对这个淳朴的蒙古女孩,他却没有任何反感。 慕容冲朝她招了招手,谢玄噗嗤一笑,慕容冲昂起头有些傲娇地说:“可别吃醋哦,没别的意思!” 谢玄满面春风地说:“我不介意你喜欢女人!” 慕容冲丢去一个白眼,那表情煞是可爱! 蒙古姑娘走来,她大方地将手放在胸前躬身一礼,鹅蛋脸上绽放出亲切地笑。 “我是慕容冲!”看着她那亲切的笑容,慕容冲自然地介绍起自己。 “乌雪儿!”她声音甜美,好听的不亚于慕容冲。 慕容冲对谢玄开心地说:“我喜欢这个小妹妹!天下还有这么纯真的小女孩!” 乌雪儿帽子上的珠子晃动着,细长的柳叶眉修饰着不施粉黛的脸,更显得善良美好。 “哥哥,你真好看!”乌雪儿说着伸出手摸住慕容冲的脸,慕容冲没有任何反感,他平时最讨厌别人碰自己的身体,现在却觉得那是亲人的手。 这个女孩没有任何俗世的污染,她是那样的本真,这或许是吸引慕容冲的地方。因为慕容冲就是一个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大男孩,他永远有一颗纯真剔透的心。 每个女孩见到他的第一面都是充满欲望和震撼,只有这个乌雪儿,她是那样的自然平静,用一种淡定的欣赏眼光看着慕容冲。那毫不遮掩的玲珑一笑,让慕容冲仿佛看到了自己! 眼前的女孩好像是他自己的镜子,如果慕容冲变成女性会是什么样子的呢? 谢玄心头一震,接着哈哈大笑,慕容冲侧脸望着他。 “冲儿,她像你妹妹!”谢玄说道。 慕容冲眨眨眼睛,轻轻拍了拍女孩的额头。女孩笑了笑,摘下脖子上的一串贝壳珠子,戴在慕容冲头上。 “佛祖会保佑你的!”女孩说道。然后她当着两人的面跳了一支蒙古舞,那婀娜的姿态尽显草原之美、青春之秀。 慕容冲站在一边,抱着胳膊看着,谢玄还是站在山丘上,远观近玩地笑着。 跳完舞蹈,女孩双臂交叉着放在胸前说:“愿你们两人如太阳一样光明,像雄鹰一样高远!再见了!” 乌雪儿踏着可爱的皮靴走向远方。 脖子上戴着贝壳珠子的慕容冲,宁静地看着她。谢玄双臂垂下,也柔和地看着女孩的背影。 “我好喜欢这么纯真的女孩!”谢玄道。 慕容冲点点头,自语地说:“你说了我想说的话!哈哈哈……” 谢玄柔情地看着慕容冲,慕容冲笑得十分开心,阳刚之中带着柔媚! 慕容冲看谢玄不怀好意地看着自己,脸一红,停住笑,白了他一眼说:“看你那色眯眯的眼睛,肯定又在意淫我!” 谢玄灿烂地说:“冲儿,你笑起来真好看!” 慕容冲哼一声,背着手朝蒙古包走去,边走边说:“我是卖笑的吗?小子,天天看着我赏心悦目,你就不能给我笑一个,也让我赏心悦目一回!” 谢玄追上来,围着他说:“我冤枉啊,我可是天天对你笑啊!”说着,两人打闹起来。 ☆、第 38 章 傍晚时分,慕容冲点起篝火,两人依偎在火堆旁,看着天上的星星,远处不时有狼的吼声。 “不要怕狼,狼是草原人的朋友!我虽然在宫中长大,可最喜欢父亲给我讲草原的故事。我骨子里就喜欢草原生活!”慕容冲靠在谢玄肩膀上说。 谢玄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说:“我是南方人,自幼在江南水乡长大,可也向往塞北的风情!” 慕容冲任风吹着面庞,夜晚的草原风有些冷峻,那刀子般的刮疼反而有种狂野的舒服。他伸开长腿,半躺在谢玄身上,用如蜜地声音说:“咱们春夏时节住在江南水乡,秋冬时节住在塞北荒野!一条孤舟泛游江上,两匹骏马驰骋草原!” “到了秋天时节来到这大草原上,狼肉下酒,篝火对月!冬季这里寒冷,咱们就移居蓬莱居住,赏雪画画,击剑而歌!”谢玄接过他的话激动地说。 “对!我喜欢冬天!两人躲在温暖的厢房里,点起一个小火炉,再摆上一桌酒菜。咱俩听雪弹琴、下棋读书。到了晚上拥在被子里,贴身取暖、对灯夜谈,岂不美哉!”慕容冲望着夜空幸福地说。 谢玄抚摸着他的头发说:“我已经忍不住想过那样的生活了!冲儿,有你真好!对于世界来说,你是沧海一粟;对于我来说,你是幸福全部!” 慕容冲握住他的手道:“就一年!我们用一年的时间与这个世界做个了断,从此世界就是我们,我们就是世界!” 谢玄深深吸了一口气,那清新的体香和对未来的畅想让他从骨子里感到幸福。篝火架子上的羊肉烤熟了,泛黄的羊腿冒着油。谢玄撕下一块浓香的肉塞到慕容冲嘴里,然后把玩着他的下巴轻声问:“好吃吗?” 慕容冲抿嘴咀嚼着,软软地靠在他身上,用依恋的语气说:“你喂我的,能不好吃吗!” 谢玄顺着他的脖子,开始吮吸那洁白柔嫩的脸庞。慕容冲呼吸急促,浩瀚的夜空是那样的美丽,慕容冲在旋转的天地间解开自己的袍子,任由谢玄肆意纵横。夜风吹过草地,将两人掩埋在草丛中,一股舒凉细柔传遍彼此的感官…… 早上的露水很重,蒙古包里的瓷壶煮着热牛奶,谢玄盯着那小火,他背后是趴着睡得正香的慕容冲。 帐篷里飘散起热牛奶的香味,旁边一个铁锅,里面煮了一大锅鹿肉。桌子上一个鹿头,鹿角被谢玄割下,一碗鹿血放在那里。 谢玄用木棒拨弄着柴火,他回头看看慕容冲,然后把羊绒貂皮鹤氅拉了拉,给他盖好。慕容冲睡得太舒服了,谢玄那厚实的身体将他捂得发烫,以至于多次从被子里伸出洁白的胳膊。谢玄心疼他着凉,每次都强硬地给他塞进去,硬生生把慕容冲捂得全身滚热。 慕容冲喜欢这种婴儿般的感觉,一个身体强壮而匀称的男子将自己挤在角落里,那宽大有力的胸膛正好护住他的脸,让他可以肆意的把头埋在对方的胸膛里。一双大手紧紧从外面护住他的肩膀,时不时还摸一下他的后背,让熟睡中的慕容冲感到无比安全和惬意。 和谢玄睡在一起,慕容冲会笑出声。谢玄已经习惯了他夜晚轻快的笑声,他肯定在做一个好梦了。谢玄也喜欢这样夹抱着他睡觉,他那柔软滑腻的肌肤让谢玄舒爽至极。 看着捂得如同小狗的慕容冲,谢玄痴痴一笑,要是这样一辈子该多好啊! 谢玄拿了一本书,重新躺回去,一手搂着慕容冲一手翻看着书。此时外面下起了草原雨,那刷刷的雨声让慕容冲好不舒服,他最喜欢听着雨声睡觉了,这晚秋的风光怎能不让他迷恋! 谢玄轻轻拍着慕容冲,外面的雨点儿落在蒙古包上面,给人一种有节奏的舒服感。这里的氛围太好了,雨声、风声、草叶声,奶香、肉香、睡得香! 那些杀伐征战、那些功名利禄,都比不上这帐篷内的一壶老酒、一锅鹿肉、一个拥吻!这就是幸福的模样! 伴着雨声,慕容冲打个哈欠,如同小乳猪一样抬起头,谢玄还是用一双俊朗如星的眼睛看着他。 慕容冲妖媚一笑,嘴角都带着诱惑,脸上还有一抹骚红! 谢玄趴下来又吻了一番,慕容冲挣扎一下,嘟囔说:“都喘不过气来了!” 谢玄停住,在他耳边轻轻地说:“今早就放过你,给我起来吃肉!” 慕容冲不理他又把眼睛闭上,谢玄咬着他的耳唇用力一吸,慕容冲啊一声缩了下脖子。他酥痒难耐地叫道:“好痒啊!” 谢玄手伸到下面,一把捏住说:“再不起来真收拾你了!小心今天下不了床!” 慕容冲哼哼唧唧地说:“干嘛逼我起床啊!这晚秋的天气,听着雨多适合睡觉啊!” “那总得吃饭吧!”谢玄说。 慕容冲舔下唇,含情脉脉地说:“能喂我吗?” 谢玄使劲用眼睛剜了他一眼说:“真是把你宠到无法无天了!我都成你的奴才了!” “谁让你把我拐走的!人家可是皇太弟啊!”慕容冲高傲地显摆着自己的身份。 “好哇,得了便宜还卖乖!我堂堂芝兰宝树、美冠江东的帅才谢玄,跟着你这个凤皇跑到大草原隐居,你还说我把你拐走!你小子真是脸皮越来越厚了!”谢玄调侃地说着,还是给他盛了一碗鹿肉。 慕容冲坐了起来,光着上身,谢玄一看忙惊道:“你想死了!这么冷的天不披个衣服,哪能就这样坐起来?” 慕容冲道:“又不冷!我习武之人怕什么?” “纵然不冷,草原的风烈,万一吹破了皮肤怎么办?你看你肌肤那么娇嫩,还不给我穿上小衣!”谢玄近乎命令地说着,然后一只大手拿起衣服将他裹了。 慕容冲穿上小衣,然后披了一件暖袍,靠在床沿上。 谢玄夹起鹿肉说:“五更天我就给你炖肉了,这鹿肉炖了那么久,很好吃的!” 慕容冲张开嘴,谢玄将肉塞到他嘴里。慕容冲一边鼓着腮帮子,一边笑着说:“好吃,你真是天生的大厨啊!” 谢玄给他擦擦嘴,笑着说:“喝点汤!” 慕容冲喝了一口鲜汤,咂巴下嘴道:“哇,好过瘾啊!” 谢玄不停喂着他,然后说:“中午吃烤熊掌,那头熊的爪子被我带来了。下午去钓鱼,晚上给你煮鱼吃!” “你都把我喂胖了!我慕容冲绝代容颜,早晚毁在你谢玄手里!”慕容冲闪着灿烂的眸子、晃着脑袋像孩子一样开心。 谢玄坐在椅子上,直直地望着他,暖暖地说:“纵然你的容颜毁在我手里,可是你的灵魂还是美到我心里!我爱你,不仅爱你的容颜,更爱你那骨子里的凄美和善良!” 慕容冲咀嚼的嘴巴停住了,他擦下眼睛,打了谢玄一下说:“你又要把我弄哭了!” 谢玄不好意思一笑,将牛奶倒入鹿血里,慕容冲忙说:“这么滋补的东西你自己喝,我已经长得够奶气了,可不喝这玩意!” 谢玄道:“你喝半碗,我喝半碗,很滋补养颜的!” 慕容冲摇摇头,谢玄说:“喝三口,行吧!” 慕容冲道:“你释放的最多,应该滋补才对啊!” 谢玄嘴角一翘说:“纵然这样也得让你补一下,毕竟你身子比我柔弱。你看你这柳条一般的身材,再瘦我就不要你了!” 慕容冲轻轻喝了一小口,谢玄说:“这口不算,喝大一点!我给你弄了一早晨,一只雄性鹿角都割了,你不给我多喝点我能饶了你!” 慕容冲狠狠瞪了他一下,谢玄冷笑说:“你瞪我也得喝!以后让你吃什么就给我吃什么,不准挑食!” “你是我娘啊?”慕容冲一边喝着鹿血牛奶汤,一边和谢玄拌嘴。 谢玄回敬道:“不是你娘,就不能把你当儿子养?以后再不听话试试!” 慕容冲点点头说:“那好吧,你要是照顾不好我再给你算账!” 谢玄哈哈一笑,将他吃剩的半碗汤一口气喝了。 慕容冲盖上被子又要睡,谢玄过来说:“刚吃完别睡心里了,过来,我给你讲故事!” 慕容冲高兴地起来,然后躺在他的腿上,谢玄看着他的耳朵说:“我先给你掏耳朵!” “好啊,我最喜欢别人给我掏耳朵了!”慕容冲笑着把脸贴在他腿上。 外面秋雨打湿了羊毛毡,大风吹过绿水河,清新的空气从蒙古包的缝隙里进入,一种带着雨水新泥的清香让人脾肺舒适。 两人闲聊到过午,才打算出去走走。 掀开帘子,一股清凉扑面而来,翠绿的青草上带着露珠。天空阴暗的恰到好处,凉飕飕的茫茫苍野,给人一种生命的宁静和遐想。 慕容冲和谢玄来到河边,他们临河垂钓,河水清澈而缓流。 谢玄喜欢钓鱼,他坐在石头上,非常平静地看着水面。慕容冲的钓鱼竿随意地放在地上,眨巴着眼睛四处望望。 谢玄纹丝不动,慕容冲看了他半天,用手捅了捅他说:“像石头一样动都不动,这钓鱼和坐禅有什么区别啊!” 谢玄飘他一眼,淡淡地说:“没耐性!哪能如此浮躁?” “可是很无聊啊!”慕容冲说。 谢玄道:“钓鱼的过程就是养心性的过程,不要把鱼儿当做目标,要把赏花观月、感受世界放在第一位!” 慕容冲一笑,托着嘴巴看着他调侃说:“我不会钓鱼,只会钓你!” 谢玄白了他一眼,脸有些红地说:“你也学会不正经了!” 慕容冲道:“这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谢玄嘴角一丝荡漾,他低着头看着平静的水面。 慕容冲还是这样望着他,谢玄忍住笑,慕容冲嬉皮笑脸地说:“你也怕看啊,我一直以为你不知道害羞呢!” 谢玄抿嘴不语,安静地听着。慕容冲在旁边叽叽喳喳说个不停,他比划着一会看远处的雨后彩虹,一会看若隐若现的土狼。 谢玄任他说个不停,自己专注地看着水面。 慕容冲说累了,伸出一张俊朗的脸看着他说:“你也不理我?” 谢玄低声道:“你安静一会吧,平时没觉得你话多啊,今天怎么这么多话!” 慕容冲挨着谢玄,挤了挤坐下道:“我只是开心的时候话多,没看到我难过的时候想杀人吗!” “也没见你杀谁!”谢玄嘲讽说。 “我总有一天会横行天下的!让你瞧不起我!”慕容冲站起来举起胳膊说。 此时鱼竿一动,谢玄立刻使劲一拉,一条巴掌大的鱼儿被钓了起来。慕容冲高兴地拿来鱼篓说:“快放到里面!别让它跑了!” 谢玄熟练地一收,然后将鱼线抓住,把鱼儿摘下来放到篓里。慕容冲看着那红嘴鲤鱼说:“它这么好看,我都不忍心吃它了!” 谢玄望了他一眼,笑着摇了摇头。 慕容冲用手指戳了戳鱼说:“是谢玄抓你的,可别怨我!” 谢玄一笑,慕容冲此时像个孩子般可爱。他继续不急不躁地看着水面。 慕容冲羡慕地说:“我怎么钓不到鱼啊!”说着他拿起自己的鱼竿提了提,上面空荡荡的。 “难道因为我长得太好看,起到了沉鱼落雁的效果?那些鱼儿都没脸来见我了!”慕容冲自恋地说。 谢玄哈哈一笑,感觉胳膊一沉,一条鱼又上钩了。 看着慕容冲失落的眼神,谢玄朝他吹个口哨说:“那个自比沉鱼落雁的,想不想钓一条鱼试试?长这么大还没钓过吧!” 慕容冲不理他,静静地看着水面,好像要下决心钓一条似的。 过了一会,谢玄用手指戳了戳他,慕容冲白眼说:“人家钓鱼呢,不知道钓鱼不能打扰吗!” 谢玄晃了晃手里的鱼竿说:“一条大鱼上钩了,你要不要自己拉一下试试?” 慕容冲一听大喜,他忙凑过来说:“让我拉这一竿吗?我好紧张啊!万一手滑把鱼儿弄跑了怎么办?” 谢玄将鱼竿递给他说:“拉一拉试试,感觉是条大鱼,抓紧了!” 慕容冲接过鱼竿,甭住嘴,两手使劲往后一提,因为河边刚下过雨很滑,加上他用力过猛一下子后跌过去。 慕容冲啊呀一下子摔倒在地上,谢玄一惊,然后哈哈大笑。慕容冲红色的袍子都弄脏了,他伸出手说:“拉一把!” 谢玄拉起他说:“真笨啊,拉个鱼用得着这么激动吗?来,我教你,慢慢站起来匀称用力,不必担心鱼儿挣脱鱼钩!” 慕容冲按他说的慢慢抬起鱼竿,只见一条十多斤的大鲤鱼欢快地跳着,“啊!好大的鱼儿,我终于钓上来了!”慕容冲高兴地叫着。 谢玄帮着他把鱼竿收回来,慕容冲抓住那鱼,摘下钩子放到鱼篓里。 “太好了!竟然钓上来这么大一条鱼!”慕容冲兴奋不已,谢玄轻轻一笑,和他一起回去了。 帐篷内的砂锅里,炖着满满一锅鱼。慕容冲一会掀开看看,一副非常期待的样子。 谢玄将慕容冲的衣服洗了,随后一起坐在火炉边闲聊。 “若是咱俩隐居了,我也要学着做饭洗衣服,不能什么活都让你干!”慕容冲说。 谢玄凝视着他说:“你觉得可能吗?我怎么舍得让你做这些粗活呢!我和姐姐在一起都是我干活,虽然家里有奴婢,可基本上都是我照顾她。她喜欢读书,对于所有动手的事都不喜欢,因此我习惯了照顾别人!” 慕容冲轻轻叹口气说:“你有个姐姐像妹妹,我有个姐姐像丫鬟,不说了……” 慕容冲脸上现出忧郁,谢玄也沉默不语,两人如今都是没有父母的孩子,本该最亲的人却成了他们最重的负担。一个是生活上的,一个是情感上的。这种悲伤的共鸣,使谢玄和慕容冲非常排斥那种庸俗的婚姻。 没有女人的世界或许是最纯粹的世界,这是两人的共识!至少他们两人都能独立地面对苦难,都能在最痛苦的时候相偎相依,分开了是一个斗士、联合了是一支军队,这就是两人的力量! “我从不愿意在女人面前哭泣!可在你面前我哭得没有任何负担!”慕容冲望着火炉,眼睛泛红,那种一路走来的委屈此刻不用做任何掩饰。 谢玄喉结动了动说:“我也是!” 两人都不再言语,听着外面的秋风呼啸,锅里的鱼肉翻滚着。慕容冲捡起一块木头塞到锅炉里,火光映在他的脸上。谢玄也看着火苗,他们知道未来还有一番恶战厮杀,能不能再次活着回来隐居,还是一个未知数。 谢玄看着慕容冲,长吁一口气说:“不要难过,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不会让你孤单的!生就在草原隐居,死就在黄泉共眠,没有什么好悲伤的!” 慕容冲点点头,举起手说:“击掌为誓!” 谢玄和他击掌三下,然后倒了酒一起畅饮。鱼肉端上来,慕容冲边吃边喝,不太会喝酒的他毫无顾忌地喝得大醉。谢玄也陪着他一碗一碗地饮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 慕容冲醉倒在桌子上,谢玄抱起他放到床上,锅炉内还剩下一些残火,外面的雨声又滴答起来。 谢玄坐在床前发呆,等二人离开这里的时候,必然是一番天昏地暗! 在蒙古草原上又呆了数天,两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回去了。 ☆、第 39 章 两人来到长安,慕容冲回奏慕容泓。慕容泓责怪他俩来得太慢,嘱咐他以后不要在外面贪玩,慕容冲笑笑不语。 回到王府,谢道韫正坐在海棠树下绣花,谢玄上前招呼说:“姐姐一个人很无趣吧!” 谢道韫看了慕容冲一眼说:“才不呢!这不姚思涵在府上吗,怎会觉得无趣!” 慕容冲随口说道:“姚思涵是女人啊!” 谢道韫话里有话说:“女人才好啊!如今男人都和男人在一起了,女人能不和女人在一起吗!” 谢玄脸一红,慕容冲装作不懂,只见姚思涵坐在走廊里磕着瓜子,用一副非常邪魅的眼神看着他俩。 慕容冲径直进了屋里,谢玄对姚思涵点点头然后进去。 姚思涵在外面高叫道:“长得比女人还狐媚,整天靠着一张脸勾搭男人!” 慕容冲大怒,他跑出来指着她喝道:“臭贱人,你说谁?” 姚思涵起来,叉着腰说:“慕容王子,天下人都知道,你们大燕能复国就是靠你睡出来的!听说这长安城的将军都和你睡遍了,看来你比女人还厉害!” 慕容冲啪甩了她一个耳光道:“你说话注意点!大燕复兴靠的是我和哥哥的努力,不是靠我以色事人!” 谢玄听了也十分气愤,他拉着慕容冲说:“何必与这种人一般计较!” 他们刚进去,这时有人送来书信。 那信使叫道:“谢小姐、谢公子,你叔叔病危,请两位赶快回去!” 谢道韫和谢玄一听十分震惊,他们接了信,果然是谢安的笔迹。 看来他被罢相之后遭到朝廷打击,如今身体快不行了。 谢玄仰天叹息说:“兔死狗烹!叔叔从小对我有教导之恩,我必须回去看他!” 慕容冲说:“我和你一起回去!” 谢玄摇摇头道:“可长安城还需要你啊!” 慕容冲坚定地说:“你忘了,咱们以后再也不分开的!我可不想每天度日如年的等你!” 谢道韫听了这话很不是滋味,她脸色一暗,进去收拾行李。谢玄和慕容冲当天面见慕容泓,讲明了事情经过便走了。 他们一路狂奔,谢道韫坐着马车在后面尾随。 不久两人来到建康,此时的谢安躺在床上已经气息奄奄。 看到谢玄,谢安挣扎着靠在床上。 谢玄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了。 “叔叔,怎么会这样?” “我时日不多了!这些日子我们谢家遭到打击,田产和部曲私兵都被收走了。会稽王司马道子一直在整肃我们。我名望较大,又是朝廷老臣,他们一时还不敢动手。只怕我死后,那些人不会放过你!” 谢玄说:“咱们有北府兵,他们能怎样?” 谢安摇摇头说:“你太傻了,你的北府兵如今被桓玄控制了!刘裕也投靠了朝廷!” 谢玄大惊,他无言以对。 谢安道:“我观那桓玄,不是久居人下之辈,朝廷起用他就是为了制衡我们谢家。你如今只有一个选择,要么与桓玄联手,要么与王家联姻。可惜王家现在已经被朝廷收买了!” 谢玄硬气地说:“我大不了离开就是,反正我已经厌倦了朝政!” 谢安看看慕容冲,明白他的意思,还是苦劝道:“可是只有你的聪明才智才能庇佑这个家族,你想看着我们谢氏一族从此风雨凋零吗?四大家族,没想到咱们第一个衰落!” 慕容冲心中一阵愧疚,他问道:“老相国,怎么与桓玄联手?” 谢安有气无力地说:“桓玄父亲桓温,当年权倾朝野,如今荆州势力犹在。我们谢家虽是大族,可已没有兵权。玄儿你好不容易建立了北府兵,如今又被桓玄和刘裕控制,现在只能与他们合作,借机夺回兵权!” 谢玄十分疲惫,不想再卷入这些政治斗争。谢安握着他的手说:“覆巢之下无完卵,你一个人可以远离庙堂,可咱们谢家全族老小,安危都系于你一身。当初我是非常看好你,把振兴家国的重任都交给你了,没想到你竟然也有为情所困的时候!” 谢玄望着谢安,不知说什么好。 这时谢道韫风尘仆仆赶来了,她扑通一声跪下说:“叔叔,让您受苦了!” 谢安嘴巴张了张,谢道韫说:“你们刚才的话我已经听到了,您放心好了,玄儿一定会担负起振兴家族重任的!将来他一定光宗耀祖、不负您的重托!” 谢玄一愣,谢道韫扯了一下他的衣服说:“叔叔都已经这样了,你还不答应吗?我若是个男儿,一定出将入相、振兴家业,怎会整日里儿女情长呢?” 慕容冲脸色煞白,他看着谢玄,谢玄望着他。 慕容冲点点头说:“老丞相都这样了,你就答应吧!不管如何,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的!” 谢玄握着谢安的手,无奈地说:“好吧,我答应叔叔,一定会振兴家族的!” 谢安苦笑一下,他看着慕容冲说:“玄儿,你和凤皇在一起不会有好结果的!慕容冲家仇国恨太深,北方又战乱不平,你不但不能和他永远在一起,还会引起朝廷猜忌,最终会毁了你们两个!” 慕容冲知道谢安乃一代贤相,他说得确实如此。谢玄跪在地上,近乎哭泣地说:“叔叔,其实这些道理我都知道!我俩在一起是不会有结果的,但无论如何我不会退缩!你说你这一生最佩服的就是诸葛亮,诸葛丞相一生就是明知不可为而为之,人活着不就是这股热血吗?” 谢安含笑说:“好,明知不可为而为之,果然是谢家子弟!”说完他口吐鲜血而亡。 谢安的死震惊天下,东晋朝廷立刻装模作样地下旨表彰,并派了太子来吊丧。慕容垂和慕容泓知道后,也都辍朝十日以示哀悼。 一代贤相就这样去世了,没了谢安这个擎天一柱,东晋平衡的政治形势被打破,野心家们开始蠢蠢欲动。 司马道子畏惧谢安,谢安活着他还不敢乱来。现在谢安死了,他在朝廷更是为所欲为。野心家桓玄,如今积蓄实力很久了,他暗中联络刘裕将荆州集团和扬州集团两大势力联合起来。 桓玄多次拉拢王家,王家都不愿与他合作。王家自从王导开始一直对东晋朝廷极力支持,所谓王与马,共天下。 没有王家支持,在政治上只能联合谢家了,所以谢安的死成为桓玄拉拢谢玄的机会。 桓玄不再是那个追风少年了,他已经成为手握重兵,掌管荆扬二州的政治枭雄了。 此时,桓玄穿着一身白色丧衣,威风凛凛地骑马而来。他眉清目秀、唇红齿白,论相貌丝毫不输谢玄。现在桓玄与谢玄名声并列,被人们称为“二玄”。 谢玄跪在灵棚里,桓玄后面跟着大部队,一时风光无限。 桓玄下了马来,进入灵堂跪拜叩头。 祭拜之后,桓玄看了看旁边的慕容冲,只见他一身白衣和谢玄并列跪着。 桓玄心中大喜,他走了过来对谢玄简单说句“兄长,节哀顺变!” 谢玄点点头,然后嘱咐知客招待。 桓玄眉毛一挑,看着慕容冲意味深长地说:“没想到慕容王子也在这里守灵,莫非是谢家女婿不成?” 谢道韫在一旁不动声色,偷偷盯着这边。 慕容冲非常聪明地说:“谢太傅乃天下名士,我慕容冲代天下人守灵!桓公子不是谢家亲朋,不一样来吊丧吗?” 桓玄一怔,高兴地点点头,为慕容冲的机智而赞赏。 谢道韫在旁边看得十分清楚,她脸上掠过一丝不为人察觉的惊喜,然后眉头一皱赶紧哭灵。 谢玄看着桓玄离去,心里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刘裕此时过来,他大哭着跪地叩头,那表情仿佛死了爹娘。 谢玄知道此人老奸巨猾,虽然是自己的部下,但已不同往日了。他忙扶起刘裕道:“将军节哀!” 刘裕捶胸顿足地说:“老太傅乃天下名士,国之栋梁!公子对裕又有知遇之恩,如今老大人驾鹤西去,属下悲痛不已啊!” 谢玄忙客气地说:“将军切莫如此,您才是国之栋梁!京口不可无人镇守,快回去吧!” 刘裕又哀嚎了一番,然后拍着谢安的棺材说了一番“忠君爱国”之类的话后起来走了。 送走刘裕,王家又来吊丧。王恭、王献之等人都前来慰问,谢玄一一接待。 忙完丧事谢玄在家守丧,虽然魏晋时期礼教衰落,可忠孝还是不敢废的。除非朝廷夺情,否则作为豪门公子的他是不敢擅自违背礼仪的。 慕容冲自然陪着他,没事的时候也去外面逛逛,欣赏一下江南美景。 丧事结束后的次日,桓玄派人拿着贴子来请慕容冲到府上作客。 慕容冲一愣,感到莫名其妙。 谢玄接过来说:“冲儿不是汉人,不懂我朝礼仪,恐怕冲撞了桓刺史!” 慕容冲也说:“没错,我怎敢到贵府上讨扰!这样好了,请桓玄公子到谢府来,我出钱安排一顿便饭就是!” 那送帖子的人果然也是老练厉害之人,他说道:“慕容王子是北朝皇太弟,想必看不上我们桓玄少爷!我家少爷与谢公子有八拜之交,如今连谢公子的朋友都请不动,活该我们没地位!” 谢玄看他这样说,知道这话有威胁之意,便对慕容冲说:“看来你不去,我也不好交待了!” 慕容冲提了宝剑说:“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策马来到桓府,早有人高声通报。 桓玄忙从里面出来,他穿了一身明黄色的袍衫,颇有洒脱清秀之气。 可在慕容冲看来,桓玄虽然容貌俊伟,但与谢玄比起来还是稍逊风骚。此外他在气质上也远不如谢玄那般阳刚明朗,给人一种阴冷之感! 慕容冲柔中有刚,谢玄刚中有柔,他俩正好互补。 这桓玄却没有刚柔之分,只有一种咄咄逼人的杀气。慕容冲不喜欢他这种杀气,那种藏不住的征服欲让他厌恶。苻坚就是这样的人,虽然桓玄比苻坚好看一万倍,可是在气质上那种龙霸天的感觉还是让他讨厌。 毕竟慕容冲不是女人,他也有征服天下的野心。作为一个男人他不喜欢被征服,他喜欢惺惺相惜、英雄同路!谢玄就是那种既可以惺惺相惜,又可以英雄同路的人。所以,即使出现一个可以和谢玄相媲美的人,也是难入慕容冲心里的。 慕容冲毫不客气地坐下说:“我与桓公子并无深交,不知为何突然相邀?” 桓玄忙说:“我和谢玄都有个玄字,年龄也相差不大,而且又是结拜兄弟。你是他的朋友,我自然要请来吃顿便饭。王子殿下能赏脸,鄙人荣幸之至!” 慕容冲抱拳说:“客气了!” 两人随后入席,屋里并无其他人,桌子上却摆了四十多道饭菜。 桓玄对着他坐了,一脸高傲地说:“天下英雄,唯二玄和凤皇也!” 慕容冲看着他那高傲的样子,讽刺说:“天下英雄只有令尊和公子,我和谢玄是不敢齐名的!” 桓玄一笑,夹起菜放到他碗里,然后斟满酒说:“请满饮此杯!” 慕容冲和他饮了一杯,随口吃些饭菜。 桓玄一边端着酒杯假装喝酒,一边斜眼打量着他。慕容冲知道他不怀好意,随手将宝剑放在桌子上,摆明了告诉桓玄,“如果你敢打我主意,看我不阉了你!” 桓玄看着那宝剑,放下酒杯用话语挑逗道:“听闻你们燕国多美男,因此很多男宠都是鲜卑人。尤其是慕容家族,有‘鲜卑慕容,天下独秀’的美称,真是让人垂涎啊!” 慕容冲脸色一红,看看桓玄那表情,心里十分生气。 他最讨厌别人调戏自己了,当然,谢玄除外!今日桓玄公然说出这样的话,显然是已经动了邪念了。 慕容冲忙严词说道:“我们鲜卑慕容氏虽然多美男,可也不是生来就给人做男宠的!倒是你们汉人,魏晋风流、男宠当风!” 桓玄陪笑道:“没错,我们汉人倒有这个癖好!尤其大家公子,家家养男宠、户户藏面首。可像凤皇这样貌美天下的,还从未有过!纵然历史上的宋玉子都、潘安卫玠,也比不过你丝毫啊!” 慕容冲端起茶轻抿了一口,看都不看桓玄一眼,然后回应道:“容貌是爹妈给的,没有什么好赞美的,大丈夫当以天下为重,何必在乎一副皮囊!” 桓玄讪讪地说:“也是!只是像你这样的容貌,垂涎的人太多,若是没人保护恐怕会招惹是非!” 慕容冲冷冷地说:“我已经习惯了招惹是非!亡国亡家之人有什么好怕的!” 桓玄看慕容冲没有任何屈服之意,他立刻以一副居高临下地语气说:“如今太傅谢安去世,谢家恐怕要遭受变故了。朝廷猜忌、权臣排斥,他谢玄恐怕难以独善其身了!凤皇,你和谢玄一向较好,你应该为他做点事才对!” 慕容冲盯着他,眼睛里含着怒火,质问道:“我要为他做什么?” 桓玄咬着唇看着他,眼睛里出现一丝渴望,他坏笑说:“你是个聪明人,知道谢家的处境非常不妙。王家和谢家不再联手,唯一能救谢家的只有我桓玄!你要是想救谢玄,今晚就留下来!” 慕容冲冷冷地问:“留下来干什么?” 桓玄起来,绕到慕容冲的后背,俯下身子趴他耳朵上说:“只要你陪我一夜,我可以出手救谢家!还会帮他除掉刘裕,重掌北府兵!” 慕容冲一愣,他还没回过神来,桓玄一把抓住他的手,往他脸颊上亲了一口。慕容冲十分愤怒,一拳将桓玄鼻子打破。 桓玄捂住鼻子,指着他说:“好你个慕容冲,竟敢打我!” “没规矩的畜牲,竟敢占我便宜!”慕容冲骂道。 桓玄哼一声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慕容冲甩袖出去,留下一脸愤怒的桓玄。 回去之后,慕容冲脸色很是难看。谢玄已经猜了个七八分,安慰他道:“不要为了我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我叔叔把家族兴旺的责任放我肩上,我会尽力去做,真的做不到也没办法!” 慕容冲没有说什么,转身进了屋里。 随后,朝廷下旨免去谢玄一切官职,让他在家为叔父丁忧。这是一个不寻常的动作,即使丁忧也不需要免官,看来朝廷开始动手了。 谢玄闭门不出,心里却非常着急。 目前唯一可以与朝廷抗衡的,就是统领荆扬兵马的实力派桓玄。桓玄利用淝水之战暗中拉住刘裕,又利用司马道子打击殷仲堪、杨佺期等人。他左右逢源、渔翁得利,再加上父亲留下的势力,很快控制了晋朝兵权。 ☆、第 40 章 谢玄正在家中一筹莫展,突然谢安儿子谢琰跑来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哭道:“哥哥,救我!” 谢玄忙拉起他说:“小弟,怎么了?” 谢琰哭诉道:“有御史上疏弹劾我,说我贪墨军饷,朝廷已命大理寺审查了,接下来就要问罪抄家了!” 谢玄惊愕无语,他没想到为朝廷做了这么多竟然是这个结果,自古功臣很少有善终的,这是不言自明的道理。 谢道韫叹口气说:“如今当务之急,是和桓玄联手!你虽然和他是结拜兄弟,可人家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你这过气的将军,还摆什么架子!” 谢玄颔首说:“那该怎么做?” 谢道韫笑道:“我去见桓玄!” 谢玄一愣,没想到自己姐姐竟然如此利索。 谢道韫独自去见桓玄了,桓玄听说谢家才女来了非常高兴。桓玄喊她一声“姐姐”,谢道韫也忙称呼他为“弟弟”。 客套一番之后,桓玄问道:“不知姐姐来有何事?” 谢道韫叹息说:“如今这世道怎么就容不下功臣呢?我叔叔和弟弟都为朝廷立下汗马功劳,淝水之战威震天下!可现在奸臣把持朝政,竟想清算我们谢家。我叔叔谢安好歹能善终,可谢玄、谢琰他们怕遭不测啊!” 桓玄冷笑说:“朝廷一向这样对待功臣,昔年我父亲就是被气死的!这样的朝廷不值得效忠!” 谢道韫一惊,桓玄此时反心毕露,不过他说的也确实有道理。 谢道韫点头说:“既然同病相怜,就该互相照应才是!若谢家与桓家联手,江南二玄可天下无敌矣!” 桓玄高兴地说:“我早有此意!当初和谢玄结拜便是此心,可他却不愿与我合作!” 谢道韫说:“我会说服我弟弟的!” 桓玄十分高兴,他说道:“我有一个姐姐,名叫桓静初。她久恋谢玄已久,若是能做成这段姻缘真是太好了!” 谢道韫大喜,她高兴地说:“桓家有女名静初,诗书礼仪传家风。我早闻令姐大名了!” 桓玄赞叹说:“我姐一向美丽贤淑,爱慕谢玄已久,若是他们能结成姻缘,真是两家之福!” 谢道韫点点头,与桓玄低声商议一番。 回去后谢道韫说了此事,谢玄一听忙推辞说:“万万不可,我没有成婚的打算!” 谢道韫沉默半晌,然后说:“是不是因为慕容冲?可你想过家族的兴衰吗!” 谢玄起身,背对着她看着外面的天空,无奈说道:“那也不能牺牲我的幸福啊!” “什么幸福?难道两个男人在一起就是幸福?”谢道韫怼道。 谢玄闭上眼睛,不再争辩。 慕容冲站在外面,屋里的对话他听得一清二楚。如今谢家岌岌可危,谢玄现在是拯救家族兴衰的唯一希望,毕竟他那些哥哥弟弟没几个争气的。慕容冲想到了自己,他也肩负着家族兴衰。哥哥慕容泓无论才具和气度都远不如他,这也是他至今没有隐居的原因。想到这里,慕容冲更觉得与谢玄同病相怜了。 次日一早,桓玄亲自登门递上贴子,希望两家结成姻缘。 谢玄接过贴子,手禁不住发抖。 桓玄道:“希望兄长能和家姐结为夫妻!如果愿意,小弟愿举荐你出任大司马!哥哥在朝、我在野,咱们上下联手,何愁天下不定?” 谢玄正想推辞,桓玄拿出一幅画说:“我姐知道我要来,便将自己画像送来,希望哥哥一睹芳容!我姐可是十分喜欢你的!” 谢道韫站在窗前,看着外面落英缤纷的晚秋,她也不便多说。如果说得太多,会让她有变着法子抢慕容冲之嫌!其实谢道韫知道,现在的形势谢玄必须这样做,再说作为一个男人他也肩负着延续香火的责任,身为姐姐不能不管。 谢玄看着眼前那幅画,只见一个栩栩如生的美女,她眉目传情、娴静飘逸,一身的超凡脱俗之气。 这个女子确实是出水芙蓉之姿、倾国倾城之貌。桓静初恪守礼教,从不踏出闺门一步,外面虽然久传她的美貌,可能见到的极少。现在她主动把自己的画像给谢玄,可见暗恋谢玄已久了。 谢玄正目不转睛地欣赏着,桓玄伤心地说:“我姐姐曾对父母立下誓言,今生非谢家宝树不嫁,否则就出家为尼姑!” 谢玄大惊,他真没想到,自己也会面临慕容冲那样的困境。好多女子为慕容冲如痴如狂,就连远在边疆的高句丽公主都因思念成疾而死,现在自己也尝到了这种苦楚。 谢玄忙抱拳说:“谢玄终身不娶,请贤弟切勿再逼!” 桓玄非常吃惊,他气急败坏地说:“你身为谢家子孙,怎能终身不娶?我知道你与慕容冲有龙阳之好,可也不能因噎废食啊!慕容冲确实俊美,当个男宠玩玩也就罢了,怎能为他数典忘祖?你是不是疯了!” 慕容冲在外面听了非常生气,他一下推开门,看着桓玄气得胸脯此起彼伏。桓玄不好意思地看他一眼,尴尬笑笑。 慕容冲白嫩的脸气得发红,他对桓玄骂道:“是啊,像我这样的小白脸天生就是给人当男宠的,你们玩玩就是了,何必当真!国大、家大,一切为大,只有我微不足道!我虽然长了一张绝世的脸,可我从没想过以色事人。我自幼希望能被公平对待,可每个人和我在一起就是为了我的容貌!因为这张脸,我受了多少委屈?不如毁了好!” 说着慕容冲拔剑就要朝脸上划去,谢玄一把抓住那剑。 慕容冲气得打哆嗦,他吼道:“松开!你不用再为难了,我也要回去帮我哥哥!你有家有国,我也有兄弟,咱们断了吧!” 谢玄的手紧紧抓着剑,血流了下来,谢道韫和桓玄非常惊骇。谢玄望着慕容冲说:“我什么时候把你当男宠了?再说这样的话我可不依!” 慕容冲这才平静下来,他松开手中的剑看着他们,往后倒退一步流着泪说:“对不起,是我太冲动了!”说完他转身走了。 谢玄手上滴着血,看着他远去的背影,心中纠结到了极点。 咣当那把剑掉在地上,谢玄喉结动了动,冷冷地说:“你们都走吧!我宁肯对不起祖宗,对不起国家,也不能对不起他!天下的人都把慕容冲视为男宠,只有我把他当作我的心!你们不懂,请不要再勉强!” 桓玄叹口气讪讪而退,谢道韫知道谢玄是认真的,可从没想到他竟然认真到这种地步! 一股大风刮过,扫起满地的落叶。谢道韫眼角滴下泪水,她提起裙子从那带血的剑上跨过,秋天的风可以很冷,也可以很凄凉。 慕容冲搬出了谢府,他不想看到谢道韫,更不想看到桓玄。 谢玄坐困愁城,他此时近乎崩溃。朝廷不断打击谢家,看着身边的亲人一个个被查,失去兵权的他又无能为力。如果与桓玄联手,那么他与慕容冲自然是不能在一起的。 桓玄希望把自己的姐姐嫁给他,固然是因为桓静初貌美,除了他谢玄没有几人能配得上。还有另外一层不能言明的深意,那就是桓玄想霸占慕容冲。 谢玄感到孤独极了,他内心忍受着这一切。策马离开任由谢家遭到打击,他做不到。牺牲自己的幸福对不起冲儿,他更做不到!为何人不能自由的做自己?谢玄心里愤懑地呐喊。 过了两天,朝廷正式下旨,谢安之子谢琰获罪入狱,押入大理寺天牢。消息传来,朝野震动。 虽然不停有人上书,可朝廷现在有司马道子把持,他之前因为谢安而失去皇帝宝座,所以对谢家非常仇恨。谢安活着的时候又极力压制晋朝宗室力量,使得司马皇族对谢家一致地落井下石。 谢玄拒绝了桓玄的求婚,桓玄姐姐桓静初绝望之下遁入空门。桓玄大惊,苦苦相劝,桓静初留下一纸书信,信中说:只要谢玄不娶她,哪怕是慕容冲她也不嫁,今生青灯黄卷、孤独到老。 桓玄看着姐姐留下的这份书信无可奈何,让人封好送给谢玄,谢玄看了唏嘘不已。 局势越来越紧迫,刘裕也对东晋朝廷的过河拆桥感到不满。夜晚时分,刘裕坐着板舆进了桓府。 桓玄听他来了忙迎接进去,两人都是野心家,所以经常在一起密谋大事。 “谢玄不肯就范?”刘裕道。 桓玄叹口气说:“他不肯抛弃慕容冲!” 刘裕捋须说:“如果不联姻,就怕谢家渡过危机会背叛你!如今官场上反复无常,尤其是王谢两家,他们对朝廷忠心耿耿,想让谢玄谋反必须联姻!” 桓玄点头说:“我也是这样想的啊!毕竟谋反是要灭九族的,谢玄只要不答应联姻,我们谋反的计划就绝不能告诉他!兹事体大,不可不慎啊!” 刘裕喝了杯酒,裹了裹身上的披风。 桓玄感叹说:“我姐姐美貌多情,和谢玄确实是一对!可惜这小子痴迷慕容冲,誓言终身不娶,误了自己也误了我姐!” 刘裕一咬牙说:“既然这样,何不杀了慕容冲!” 桓玄一愣,忙摆手道:“万万不可!谢玄此人最重情义,要是杀了慕容冲他不但不会归顺我们,还会与我们为敌!” 刘裕眼珠子一转,阴笑说:“裕有一计,可以驱逐慕容冲而离间谢玄!” 桓玄低声问道:“有何良策?” 刘裕捻着胡子,用手在桌子上比划着说:“当今皇上宠爱张贵妃,张贵妃风流成性,可安排慕容冲与你一起进宫。到时假借张贵妃之手实行离间之计,可以如此如此……!” 桓玄大喜,立刻依计行事。 他这日来见谢玄,谢玄忙拱手说:“近日家中多有变故,希望贤弟看在我俩结拜的份上能出手相助!” 桓玄假惺惺地说:“哥哥,我正为此事而来!当今皇上最宠爱张贵妃,你何不与我一起进宫去,若能买通张贵妃,由她出面可使皇上改变主意!” 谢玄觉得有理,他说:“也只能这样了!” 随后,桓玄邀请他一起前往宫中,慕容冲也被生拉硬拽地带走。三人来到皇宫,此时孝武帝还在大睡。 桓玄平日里注重收买宫中内侍,他径直进入后宫,也不通报。慕容冲因为容貌过于俊美,之前被东华公主看中差点招为晋朝驸马,所以他实在不愿再进皇宫。他戴了个蒙面纱帽遮住脸,找了一处无人的树下,借口赏花不愿见人。 张贵妃听闻桓玄来了,穿个半臂齐胸裙来到外室。 谢玄看了一眼,觉得实在有碍礼法,桓玄却非常自然地席地而坐。 张贵妃浪笑道:“你们两位是有名的江南二玄,若能嫁其一,不枉作女人!” 桓玄嬉皮笑脸地说:“贵妃娘娘貌美,谁要是能得娘娘垂爱,也不枉作男人!”说着他挑下眉毛,张贵妃也抛个媚眼过来。 谢玄大惊,看来他二人绝对有私情。 桓玄作为权臣桓温之子,一向被朝廷忌讳。如今他竟能得到皇帝重用,除了过人的才干外绝对少不了夫人路线。桓玄胆大包天,竟然把当朝第一皇妃拿下了,要是皇帝知道了…… 谢玄不敢细想,他只盼着能早点离开。 桓玄看看谢玄,对张贵妃说:“谢公子乃太傅之侄,如今被皇帝猜忌、处境艰难,还望娘娘能在皇上那里吹吹枕头风!” 张贵妃大喜,忙端了酒过来说:“谢公子乃晋朝第一美男,有谢家宝树、才冠江东的美誉!谁要是敢陷害你们谢家,本宫第一个饶不了他!” 谢玄忙叩头说:“我叔叔谢安为朝廷奔波,却遭到会稽王司马道子排挤。如今家叔病逝,其子谢琰又遭弹劾。希望娘娘能向皇上进言,不要受会稽王挑拨!” 张贵妃忙拉起他,贴身坐了,嬉笑说:“公子何必如此!皇上最宠爱我了,只要我出面,什么会稽王、兰陵王都没用!来,陪我喝了这杯!” 张贵妃将酒喝了一半,然后递上来送到谢玄嘴边。 谢玄惊慌失措,不知如何应对。 桓玄调侃说:“娘娘很欣赏你的,不要不识抬举哦!” 谢玄大汗淋漓,只得接过来那半杯残酒喝了。 张贵妃十分开心,她赞叹说:“像谢公子这么美的男子,我还真没见过!” 桓玄笑道:“谢公子自然俊美,可还不是天下最美的!这天下最美的男子,娘娘可知是谁?” 张贵妃莞尔一笑,搔首弄姿地说:“谁不知道是鲜卑王子慕容冲!小名叫凤皇的!” 桓玄笑道:“娘娘想见吗?” 张贵妃一声叹息,对着镜子顾影自怜地说:“这辈子怕是没戏了!慕容冲乃燕国王子,现居住长安。朝廷若不光复北方,谁能见到那尤物!” 谢玄一看风头不对,怎么话题扯到慕容冲身上了?他站起来要走,桓玄一把按住他笑说:“慕容冲早就到江南来了,现在就在外面!因为是外臣,不敢私自进来。娘娘可看到榕树下的人了么,那白衣如风的男子就是他,头上还戴着蒙面纱帽!” 张贵妃慌忙推开窗户,果然看见外面一个冰雕玉砌的人站在榕树下,秋风吹动那白色袍子,宛若梦幻一般的迷人。 谢玄恨恨地看着桓玄,此人真是恶毒! ☆、第 41 章 张贵妃站在窗前,魂不守舍地自语道:“真是仙人下凡啊!”说着她跑到门口大叫着:“来人,把外面树下的人请来,不要让他跑了!”她这一叫,慕容冲吓了一跳,几个侍卫跑过去拉着他就往屋里拽。 慕容冲被拉了进来,十分生气。 张贵妃摆摆手摒退士兵,看着他道:“把纱帽摘下来!” 慕容冲心中害怕,他真的不想再惹麻烦了! 谢玄也脸色苍白,因为他知道张贵妃这种水性杨花的女人,一旦见了慕容冲会是什么后果! 张贵妃急得跺脚说:“本宫让你把这面纱帽子摘下来!” 慕容冲抱拳说:“外臣这几日偶感风寒,必须用纱帽挡风,希望娘娘不要勉强!” 张贵妃堵住门口,兴奋地说:“你的声音都那么迷人!如果今天不摘下纱帽,本宫绝不会让你出去的!” 慕容冲知道一旦摘下纱帽,他肯定又会被纠缠,于是非常坚决地说:“恕难从命,娘娘不让开我可要动粗了!” 张贵妃冷笑说:“拿着把剑就想动粗?这是大晋的皇宫,不是你们慕容家的客堂!我乃皇上宠妃,连皇后都礼让三分,你信不信本宫这就将你和谢玄拿下!” 谢玄大惊,这事和他有什么关系?看来天下人都知道自己和慕容冲有一腿了。 提到谢玄慕容冲呆了,他可以闯出去,可谢玄呢?他本来就是求张贵妃帮忙的,不能因为自己坏了他的大事啊! 慕容冲一咬牙摘下面纱,怯怯地站在那里。 谢玄无奈地摇摇头,桓玄则在旁边坏笑。 张贵妃眼前一亮,身子晃了晃,扑通一声栽倒在地上。桓玄一愣,忙上前掐人中,过了好久她才醒来。 “难以置信!”张贵妃喃喃自语说着,又死死盯着慕容冲惊喜万分。 慕容冲把脸转过去,这是他本能地反抗。 张贵妃挣扎着起来,忙讨好地从内室取出一个盒子,两眼发光地对慕容冲说:“这是晋朝的九龙宝珠,是当年晋文帝司马昭从魏元帝手里夺来的。今日作为见面礼送给王子,求您收下!” 桓玄和谢玄吓了一跳,这九龙宝珠是汉朝圣物,据说是当年汉高祖刘邦斩蛇起义的时候得来的。汉朝灭亡后汉献帝将此物送给魏文帝曹丕,保存在曹魏皇宫中。司马昭父子窃取魏国江山后,此宝物便收入晋朝宫中,并且一直讳莫如深不敢对外公开。谢玄和桓玄因为祖上都是晋朝高官,自然知道这件事。 现在皇上竟然把这么珍贵的东西给张贵妃,可见对她宠爱到什么程度。张贵妃遇见慕容冲,为讨他欢心随手将汉朝开国宝物送上,这大手笔也让人惊骇。 慕容冲也吓了一跳,他知道汉族皇帝一向富有天下,很多宝物都世间罕见。这九龙宝珠金光四射、仙气缭绕,绝对是天下宝物中的宝物。 慕容冲死也不敢收啊,他忙推辞说:“此宝过于贵重,冲不敢收!再说,我无功不受禄,请娘娘不要这样!” 张贵妃望着他,一脸幸福地说:“什么宝物也没你贵重啊!只要能博王子一笑,妾何惜汉魏晋三朝至宝?” 谢玄和桓玄面面相觑,张贵妃竟然在慕容冲面前自称妾,刚才不是还自称本宫吗?她把慕容冲当皇帝了,那他们两人成什么了? 慕容冲看着张贵妃那花痴的样子觉得滑稽极了,这女人丝毫不掩饰自己的欲望,一脸想睡他的表情! 慕容冲这场景见得太多了,天底下想睡自己的男人、女人比蚂蚁都多,他见怪不怪! 慕容冲转身想走,张贵妃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扯住他的袖子哀求说:“臣妾深居后宫,皇帝体弱多病、丑陋粗鄙,实在让人恶心!纵观大晋,虽有二玄这样相貌出众的男人,可与王子比起来,犹如蒹葭依玉树、萤虫对皓月!王子的光芒,比太阳还要照人!二玄尚不及其一,其他男子更是连尘埃都算不上!” 谢玄和桓玄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们看看对方,没想到张贵妃竟然如此贬低他们。二玄是有名的美男子,现在被这浪货说得一文不值,真是可笑至极!你讨好慕容冲、赞美他容貌第一,谁也说不出什么!可如此寒碜他们,实在太过分了! 桓玄和张贵妃有私情,他咳嗽一声表示不满。这女人也太喜新厌旧了,作为男人自尊心可受不了。谢玄笑而不语,冷冷地看着张贵妃。 慕容冲鄙视地说道:“娘娘怎可如此失态?快起来!你不是我的臣妾,我也不是你的皇上!” 张贵妃抱住他说:“我给你做奴婢也行!” 谢玄和桓玄再次被震住了,他们忙上前劝道:“娘娘乃朝廷贵妃,如此贬低自己,皇家颜面何在?” 张贵妃起来,不在乎地说:“他晋朝天下本来就是偷的,有何颜面可谈!正因为得国不正,才二世失中原。虽有半壁江山,也是依靠世家大族,像孙子一样仰人鼻息。这晋朝皇帝窝囊死了,作为贵妃我也没什么好稀罕的!不如找一俊美男儿,效法西施和范蠡游于五湖四海!” 谢玄和桓玄相视而笑,这张贵妃也是性情中人,虽然轻浮却也敢说敢做,颇有竹林七贤的韵味。 慕容冲看她直白的可爱,便缓和颜色坐下饮酒。 张贵妃如同婢女一般站在旁边伺候,慕容冲不好意思地说:“娘娘请坐,不必为我斟酒,我自己来就行!” 张贵妃笑道:“能够伺候慕容王子是奴婢的荣幸,从今以后我愿为王子牵马执鞭、端茶洗衣!” 慕容冲看她说得越来越过分,忙止住她说:“你是贵妃,普天之下除了皇上和皇后就你最大,万不可再说这话!” 张贵妃跪在旁边,抱着酒壶媚笑说:“宁为将军牵马,不为懦夫管家!慕容王子才貌无双,皇帝那丑物给你提鞋都不配!我宁愿给您为奴,也不愿与司马家为妃!” 慕容冲噗嗤一笑,天下吹捧他的人多了,但像她堂堂晋朝皇妃这般吹捧的,还是亘古未有。 谢玄心里既高兴又难过,他知道慕容冲出面张贵妃肯定会出力的,谢家可以转危为安了。可张贵妃风流成性,慕容冲今日能逃过她的魔掌吗? 谢玄忧伤地看着慕容冲,他不想让任何人霸占自己的凤皇,更不想让凤皇为他受半点委屈。 慕容冲看出谢玄的心事了,他对谢玄眨眨眼睛以示安慰。随后,慕容冲说:“你们两位回去便是,我在宫中陪着贵妃!” 张贵妃大喜,她激动地捂住嘴,难以置信。 谢玄把他拉到门外说:“冲儿,我知道你想帮我,可让你牺牲色相救我,我死也不答应的!” 慕容冲抓住他的手说:“放心好了!我已经发过誓,这世上除了你之外,我不准任何人碰我的身体!这张贵妃在我面前如奴婢一般,我只需要对她和颜悦色一点,她自然会说服皇帝放过你们谢家的!我还要助你重掌北府兵!” “那你如何脱身?”谢玄担心地说。 慕容冲一笑说:“没事的,你放心好了!总之我答应你,绝不会牺牲色相的!” 谢玄点点头,慕容冲自嘲说:“长得好也有点好处啊!” 谢玄笑笑,两人进了屋里。 闲聊一会,谢玄和桓玄便离开了。 果然不出所料,张贵妃对慕容冲百般调戏引诱,慕容冲虚与委蛇、从容应付。随后慕容冲提出要求,他说:“娘娘,谢玄乃忠义之士,如今被罢官,实在可惜。希望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他重掌北府兵!” 张贵妃忙讨好地说:“这有何难,我下午就面见皇上,请皇上加封谢玄为大司马掌管北府兵!” 慕容冲大喜,立刻拜谢道:“多谢娘娘!” 慕容冲一看目的达成了,便想出脱身之计。他说道:“皇宫不宜久留,冲先告辞了,过几天再私会娘娘!” 张贵妃一看他要走,怎肯放过,拉住他袖子哀求说:“我非常仰慕王子,皇上今晚不来,王子就在此留宿!” 慕容冲忙说:“万不敢如此!皇宫不是幽情的地方,待选一吉利日子娘娘出宫,我自会相见!” 张贵妃虽然不舍,可也只能看着他可怜巴巴地说:“你别骗我!” 慕容冲道:“谢玄的事情就拜托你了!娘娘但坐宫中,到时我会联系你的。时候不早了,告辞!”慕容冲虚晃一枪走了,张贵妃依在门口痴情地眺望,心里实在不舍。 慕容冲走后不久,桓玄又私自来了。张贵妃得到慕容冲的许诺,对桓玄不冷不淡的。 桓玄一笑说:“慕容冲可曾为谢玄求官?” 张贵妃对着镜子梳头抹粉,非常开心地说:“凤皇说什么我都会答应的!” 桓玄叹口气,故作遗憾地说:“可惜慕容冲只是利用娘娘,他根本就不喜欢你!” “放屁!我姿色独冠后宫,凤皇不会不喜欢的!他已经与我约定,我们出去见面!”张贵妃道。 桓玄嘴角一丝阴笑说:“你不知道慕容冲和谢玄有断袖之癖吗?只要谢玄和慕容冲不分开,娘娘是没有任何机会的!纵然你有天仙一般的美貌又如何?难道比得过慕容婉儿和谢道韫吗?这两位女子才色冠古今,慕容冲可曾心动过?慕容冲和谢玄如胶似漆,娘娘要是不拆散他俩,你是得不到凤皇的!” 张贵妃一愣,她也听说了这些事情。 桓玄道:“慕容冲手腕上的南红玛瑙你可曾看见?” 张贵妃点头说:“那不是谢家祖传之物吗?” 桓玄嗯一声说:“没错!南红玛瑙乃谢家祖传之宝,现在怎会在慕容冲手腕上?还有谢玄手腕上的紫晶玉佩,乃慕容冲的贴身之物。他们两人如此交换信物,可见情深似海!” 张贵妃手中的头花蓦然落在地上,镜子里的笑容消失了,她气愤地说:“没错,他骗我!凤皇根本不喜欢我,我知道他看不上我的!” 桓玄低声说:“我有一离间之计,可以破坏谢玄和慕容冲的关系!娘娘是否愿意去做?” 张贵妃高兴地说:“只要能拆散他俩,刀山火海我也愿意一试!” 桓玄快步移过来,低头耳语一番。张贵妃一笑,眯着眼睛双手撕扯着裙子说:“好主意!你小子果然诡计多端!” 桓玄朝她脸上捏了一把,含笑道:“知道我的厉害了吧!” 张贵妃顺势往他怀里一趟,然后掩面大笑…… 当天下午,张贵妃面见孝武帝,在他面前一番美言,孝武帝晃着脑袋说:“爱妃所奏甚好!” 很快,朝廷下旨对谢玄加官进爵。一个内侍宣读道:“谢玄有功于社稷,着任命为太常寺卿,谢琰任命为车骑将军,钦此!” 谢玄一愣,还是谢恩了。 慕容冲听说谢玄封官了,高兴地来祝贺。 谢玄拿着圣旨说:“朝廷加封我为太常寺卿,这是一个文职,并没有让我重掌北府兵,真是奇怪!我弟谢琰不擅于打仗,反而封了将军!” 慕容冲疑惑地说:“难道张贵妃听错了,我分明是告诉她让你掌管兵权的!” 谢玄叹口气说:“算了,我也不稀罕做官,只要我们谢家能转危为安就好,总之还是要谢谢你!” 慕容冲一脸的明朗,他握住谢玄的手说:“这段时间你看起来很憔悴,我知道你承受的东西太多!” 谢玄拍了拍他的手,没有说什么。 谢家的危机算是渡过了,可一个阴谋正在破坏着他俩的关系。 这天,突然一个消息传来,慕容垂派了使节前来。 身为太常寺卿的谢玄自然该接见,他在内宫门口等候。 只见一队人马前来,为首的穿着鲜卑服饰,他对谢玄行礼说:“大燕国慕容垂王爷驾前使者陈世龙,见过谢公子!” 谢玄忙招呼他进去,坐下道:“请用茶!” 陈世龙递上国书说:“我家王爷有书信呈上!” 谢玄打开书信看了,生气地说:“你们王爷慕容垂想和我晋朝联手对付慕容泓?这是不可能的!” 陈世龙一笑说:“此乃国书,公子还是呈给皇帝为好。国之大事,在祀与戎!” 谢玄点头说:“虽然我大晋是不可能与你们联手对付慕容泓的,但按照惯例,我当把此国书呈给皇帝!” 谢玄将国书呈上去之后,皇帝并没有下旨,而是让陈世龙住在谢玄府上。对于朝廷的做法,谢玄一头雾水。 慕容冲这天从外面回来,突然看见一个人比较熟悉,便指着他说:“陈世龙?我叔叔慕容垂的将军府长史!” 陈世龙忙拱手说:“原来是皇太弟,见过殿下!” 慕容冲奇怪地问:“你来干什么?” 陈世龙看看谢玄,谢玄忙说:“慕容垂让他来求和,说和晋朝联手进攻你哥哥慕容泓。当然了,我们是不会答应的!” 陈世龙故作惊讶地说:“谢公子,你怎么这样说?晋朝已经答应与我家王爷联手了,而且你还举荐你弟弟谢琰领兵攻打长安呢!” 慕容冲大惊,谢玄也骇然地说:“陈大人,你怎么这样说?我什么时候答应你进攻慕容泓了?现在是我晋朝与慕容泓联手,要消灭你家王爷慕容垂!你怎能在此胡说八道!” 陈世龙一副懵圈的样子,看着他俩说:“如今谢琰将军已经出征,这是你亲自奏请的啊?你们朝廷已经发了圣旨,将来杀了慕容泓,晋朝和我家王爷以黄河为界瓜分北方!” 谢玄如同雷击,慕容冲望着谢玄只觉得全身冰凉。谢玄对慕容冲说:“冲儿,我没有啊!我没有说要消灭你哥哥,我更没有举荐我弟弟谢琰出征,你相信我!” 慕容冲点点头说:“我相信你,可他说朝廷颁布了旨意,这是真的吗?” 谢玄立刻派人去打听,很快来人汇报说:“朝廷确实颁了圣旨,都说是你密奏皇上消灭慕容泓的!现在大街小巷都知道了,不一会表彰公子的圣旨也要下发!” 谢玄惊得差点没有倒过去,他摇摇头自语道:“不可能!我只是依照惯例将陈世龙的国书递给朝廷,我没有上任何密折啊!我冤枉啊,是谁害我!陈世龙,你为什么要害我?” 陈世龙一脸无辜地说:“我乃外朝使者,怎能左右贵国皇帝?谢公子你敢做为何不敢当?莫非因为与慕容王子私交甚好,所以才不想让他知道,是你密奏朝廷攻打长安的吗?你乃晋朝名士,知道与我家王爷联手攻打长安最有利于晋朝,这是理所当然的啊!” 慕容冲脸色煞白,他沉默不语。谢玄啪扇了陈世龙一耳光说:“无耻小人,给我滚出晋朝!我们不会与你们联手的!” ☆、第 42 章 正争吵间,一个宦官来了,他高叫道:“谢玄接旨!” 谢玄立刻跪下接旨,宦官宣道:“长安乃我汉家故都,今被鲜卑小儿慕容泓霸占,实为可恨。谢卿举荐谢琰为帅,联合慕容垂收复长安,此计甚好!朕依卿所奏,决意发兵长安,诛杀慕容泓。卿忠心为国,特加封为信阳侯。另慕容冲与你甚好,卿表奏为我朝光禄勋,一并准奏!钦此!” 谢玄愕然,慕容冲死死望着他,一脸怒气。 宦官放下圣旨道:“恭喜谢玄公子荣封信阳侯!慕容泓死后,慕容冲无处可去,皇上按您奏折中说的加封他为光禄勋,这样你俩就可以永远留在建康了。公子真是高明,一箭三雕,既除掉慕容泓、收复长安,又留住了慕容冲,真是太厉害了!” 谢玄吼道:“我没有上密折,皇上为何突然颁布这样的圣旨?为何让我弟弟谢琰去攻打长安?不是说好了与慕容泓联手,对付慕容垂的吗?这是怎么回事?!” 那宦官将冠带给慕容冲说:“慕容王子,燕国灭了你虽然做不了皇太弟,可留在我们晋朝做个光禄勋也不错!这样你与谢玄侯爷就不用分离了!” 慕容冲一把将冠带打在地上,指着谢玄说:“你竟然牺牲我哥哥!还给我封个什么光禄勋,以为这样就可以留住我吗?” 谢玄一脸无辜地说:“冲儿,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怎会让朝廷去攻打你哥哥呢?” 慕容冲指着陈世龙说:“那他是怎么来的?你弟弟谢琰已经出征了,又是谁委派的?你突然封侯爷,还给我一个外族王子封了晋朝光禄勋,这又该如何解释?你说啊!” 谢玄看看那宦官,宦官骑马走了。陈世龙也转身离去,留下无奈的谢玄。他张着嘴,满头大汗,好半天才说:“我也不知道!肯定有人陷害我,想离间咱俩的关系!冲儿,我没有害你哥哥!” 慕容冲抹了下泪,他对谢玄说:“我知道你想留下我,我知道你忠于你的朝廷,可我哥是这世上我唯一的亲人了!你怎么可以牺牲他,与慕容垂做这种肮脏的交易?我恨你!” 慕容冲说完转身跑了,谢玄拼命追去。慕容冲跑到荒野,站在山顶上看着悬崖悲痛不已。 谢玄紧追过来,慕容冲喊道:“不要过来!” 谢玄停住脚步,他着急地说:“冲儿,你就那么不相信我吗?” 慕容冲哽咽地说:“我当然相信你,可事实就在眼前啊!那你告诉我为什么会突然发生这一切?你给我解释啊!” 谢玄气得攥着拳头,他咬牙切齿地骂道:“哪个狗娘养的如此歹毒,竟能操纵朝廷陷害我?” 慕容冲冷冷一笑,谢玄摇摇头欲哭无泪说:“冲儿,我真没有上密折,我没有!我没想过害你哥哥,我……” 慕容冲深吸一口气,两行泪水滑下,他仰望着落日说:“玄哥,我知道你对我好!可如果你要与我亲哥为敌,我也没办法。我不想在你和我哥之间做选择,你不要逼我!” 谢玄急切地说:“我没有与你哥为敌,更不会逼你做这种选择!” 慕容冲望着远处的山河,喃喃地说:“就算你没有给朝廷献策,可如今你弟弟已经去攻打我哥了,你怎么选?你能阻止谢琰吗?” 谢玄摇摇头说:“我不能!谢琰奉旨出征,我一个太常寺卿怎能让朝廷收回旨意?” 慕容冲看看远方,然后盯着他问道:“如果晋朝和我哥开战,你站在哪边?” 谢玄身子一颤,他不知道如何回答。慕容冲血红的唇有些干裂,他叹口气现出绝望。 谢玄说:“如果让你选,你会怎么办?” 慕容冲冰冷地说:“如果是我,我根本不会让这种情况出现!非要做选择,我只能不做选择!” 谢玄低着头,无言以对。 慕容冲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泪水,他长叹说:“没有你我会站在我哥那里,有了你我只能选择不站任何一边!所以,我死了你就不用为难了,我也就不用再做选择了!”说着慕容冲朝悬崖走去,这时他的脚下开始出现裂缝。 谢玄扑通一声跪下说:“不!冲儿,不要动,你要是跳下去我也不活了!”慕容冲停住脚步看着他,谢玄拔出剑放在脖子上说:“你要是敢跳下去,我就自刎而死!” 慕容冲痴痴发呆,谢玄看着他道:“你不用以死来逃避选择,我现在就告诉你我的选择!我跟你去救你哥哥,如果遇见谢琰,我会杀了他!我愿意为你六亲不认,我愿意为你背叛晋朝,我愿意为你终身不娶,我愿意为你人神共愤!冲儿,如果两个人终有一人要牺牲,那就让我来吧,谁让我爱你多一点呢!”说着谢玄泪如雨下,哭得不能自已。 慕容冲泪眼模糊,默默看着他伸出了手。谢玄跪在地上,两人四目相对。谢玄丢掉手中的剑,抓住慕容冲的手,用力把他从悬崖边拉了过来抱住。 慕容冲跪在地上,闭上眼泪流满面。 谢玄紧紧抱住他,慕容冲哭着说:“对不起,我不该逼你!” 谢玄抽泣地说:“你没有逼我,很多事我们本就无法逃避!总有一天,我们要有一个人做出选择,既然躲不过就让我挡在你前面吧!” 慕容冲紧紧抱着他,修长的手指将谢玄白色的袍子几乎抓烂。谢玄摸着他的脸,慕容冲忽闪着眼睛看着他,谢玄吻住了他,在那悬崖边作出了无奈的抉择! 回到府上,慕容冲心里很是内疚。他知道论长相自己确实比谢玄好看,可是论才华他却远比不上谢玄。两人在一起,可谓玄才冲貌! 现在为了自己,谢玄已经失去很多了。他本不必丢掉兵权的,正是为了陪自己,才让刘裕夺走了兵权。 慕容冲感觉自己一辈子倒霉极了,现在又拖累了谢玄。如果真因为自己,让谢玄背负着六亲不认、断子绝孙、反叛朝廷的恶名,他良心何安? 慕容冲夜不能寐,焦急地等待着前线的消息。 这一切都是桓玄的主意,他知道慕容垂乃是一代枭雄,于是暗中派人联络慕容垂。慕容垂早就想称帝了,消灭慕容泓正是他想要的! 谢琰一路北上,刘裕在后面秘密尾随。 慕容泓听说晋朝突然北伐,大军朝长安开来他很是震惊。慕容泓大骂谢玄背信弃义,还拐走了自己的小弟。 无奈,慕容泓只得出兵应战。 那边慕容垂也朝长安攻来,一时间大燕王朝风雨飘摇。 谢玄心情不好,每天独自饮酒。慕容冲也时常一个人跑到郊外看日出日落,一呆就是一天。 这天上午,谢玄又独自饮酒,谢道韫进来说道:“少喝点酒,来,我给你熬了鸡汤!” 谢玄不忍拂了姐姐好意,端过来喝了。 谢道韫摇摇头,嘱咐了他几句“保重身体”便离开了。 喝完鸡汤,谢玄觉得头有些沉,他想站起来走走,只感到脚下无力。他慌忙坐到床上,一阵睡意袭来,接着便昏睡过去。 这时,谢道韫重新回来,将他手腕上的紫晶玉佩轻轻摘下。 睡到中午谢玄醒来,发现紫晶玉佩不见了非常震惊。他慌忙四下寻找,翻遍谢府也没找到,更是急得心如火燎。 在外面散心回来的慕容冲,正好路过桓玄府邸。这时一个漂亮的女子从门口出来,只见她彩衣飘飘、身如扶柳。慕容冲看这女子果真绝色,模样气质丝毫不输他姐姐慕容婉儿,论相貌还在谢道韫之上。 慕容冲看了一会,那女孩举起右手,只见一串紫晶玉佩闪烁着。慕容冲一惊,那不是自己给谢玄的定情之物吗?怎么会在她手上? 慕容冲刚想上前去问,只见一些人从桓府出来,很多东西放在府宅大院内,上面挂满了红色的绸缎。 这些人对桓玄说:“两家能把婚事定下来实在太好了,我们谢公子回头会来府上面议的!” 桓玄在大院内高声说:“我就说幼度不会不答应的,我姐姐有国色之姿,他怎会一辈子和一个男人在一起!几位慢走,回头我和谢公子会秘密商谈婚事的!” 那几个人确实是谢府的人,慕容冲自然认得。他站在人群中偷偷看着,只见那几个人对那女子说:“桓小姐,您能回来真是太好了!” 只见那名漂亮女孩说:“我桓静初一生只嫁谢玄,既然你们公子答应娶我,我自然从寺庙还俗!他送给我的这个定亲礼物很好,我很喜欢这紫晶玉佩!对了,我送他的苏绣手帕,他还喜欢吧?” 谢府的人忙说:“我家公子很喜欢,整天藏在贴身小衣里!只是府上有个慕容冲,一天到晚的没脸没皮缠着他。我家公子重情重义,怕和他分开后,那小子跳崖自杀,所以不敢把这事告诉他。小姐多体谅便是!” 慕容冲听了觉得天地昏暗,原来这个漂亮女孩就是桓静初,原来谢玄背着自己秘密和桓家订婚了。要不然那串紫晶玉佩怎会出现在桓静初手上?他不想冤枉谢玄,也不是不信任他,可这一切就在眼前! 桓静初笑道:“我一个弱女子岂会和慕容冲争男人?谢玄要是真的为难,我做小妾也行!”街上的人哈哈大笑,慕容冲忙将帽子往下压了压,尽量遮住脸。出门带帷帽遮脸已经成了慕容冲必备,否则他会引来一大群人围观的。 慕容冲感到无比羞辱,他转身回到谢府。谢玄正在那里发呆,慕容冲摘下帽子扔到一边,冷冷地看着他。 谢玄忙一笑说:“回来了!” 慕容冲盯着他问:“我的紫晶玉佩呢?” 谢玄一惊,他脸红地说:“喝醉酒了,醒来就不见了,我正在找!” 慕容冲抱着胳膊讥讽说:“怕是给桓静初了吧!” 谢玄奇怪地看着他说:“冲儿,你胡说什么?你送我的东西,我怎能随便给别人?” 慕容冲看着他怒道:“你别装了!你是不是讨厌我了?你今天派人到桓府定亲去了,还瞒着我!” “我没有!”谢玄觉得莫名其妙。 “我今天外出,看见桓静初从寺庙回来了,而且她手上就戴着那串紫晶玉佩。还有,你们谢府的人去桓府送聘礼了,这是我亲眼所见!你不要再说自己是无辜了!”慕容冲气呼呼地说。 谢玄摸着脑袋,他摇摇头说:“怎么可能啊?紫晶玉佩一直戴在我手上,怎会出现在桓静初那里?” 慕容冲一把抓住他的衣服,高声说:“桓静初送你的手帕就在你贴身小衣里,你还要骗我吗!你是怕分手后我会跳崖自杀,对吧?告诉你,我不会了,我以后再也不会这么傻了!” 谢玄忙朝内衣里摸去,果然有一个丝绢手帕,上面还绣着桓静初的名字。 谢玄呆若木鸡,不知怎么解释。 慕容冲后退几步,伤心地说:“谢玄,你真是太厉害了!你一边玩弄我,一边与桓家小姐联姻。一边效忠晋朝,一边勾结慕容垂攻打我哥哥。你真是无愧于谢家宝树的称号!我成全你,你不要再跟着我,我要回去救我哥哥了!” 谢玄一把拉住他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真的不知道!” 慕容冲怒道:“你一直都不知道吗?不知道就能解释一切吗!” 谢玄把手帕一下子撕碎,叫道:“是谁陷害我?滚出来!” 慕容冲牵了马骑上去,谢玄一把拉住他说:“跟我去桓府,我现在就去问清楚!” 慕容冲眼睛红肿,他长叹一声说:“不用了,即使你真的被冤枉又能怎样?我真的要你弃国弃家吗?我真的要你跟我一起对付晋朝士兵吗?我真的要逼着你杀了你堂弟谢琰吗?玄哥,即使你做到了我也无法接受,我不能这样伤害你!你娶桓静初吧,她是一个好女孩,有我姐姐慕容婉儿的风姿,连我看了都动心!这对你是最好的结果,对我也是最好的结果!” 谢玄眼泪一下子流出来了,他吼道:“不,说好了一辈子的,怎能退却!” 慕容冲握着宝剑说:“那该怎么办?让我留下看着哥哥死于晋兵之手吗?我做不到!让你跟我回去杀了谢琰,你也很为难!咱们不是一个国家、不是一个民族,注定要成为敌人的。我们在错误的时间相遇,我们已经尽力了!这些日子你每天醉酒麻痹自己,我也每天心如刀割,这样在一起能幸福吗?家仇国恨、父母兄弟,我们放不下的!以后战场上见面,不刀剑相逼就好了!” 谢玄愕然,他被慕容冲一番话说的心在流血。 慕容冲骑马走了,谢玄勒马追去。 谢道韫此时正站在厢房里,透过纱窗看着外面的一切。她确实喜欢慕容冲,可她从内心里也无法接受弟弟的选择。她不能让谢玄走上弃国弃家、不忠不孝的地步。 慕容冲骑着红色大马,谢玄骑着青色宝驹,两人一前一后来到黄河边。慕容冲勒住马说:“玄哥,回去吧,我们是不可能的!” “那我们现在就去隐居,行吗?”谢玄说道。 慕容冲心头一颤,他望着滚滚黄河说:“你知道我哥是我唯一的亲人,对我又有和亲之恩,我不能见死不救!” “我跟你一起去!”谢玄坚决地说。 慕容冲摇摇头道:“你弟弟谢琰就在前线,你去了怎么办?杀了他吗?” 谢玄嘴巴张了张,恨恨地说:“对,我杀了他,然后让晋兵回去!” 慕容冲瞪着他说:“你这是自绝于晋朝!晋朝皇帝会灭你九族的!” 谢玄仰天长叹,他说:“我说过了,为了你,我不惜一切代价!” 慕容冲动情地说:“谢谢你的付出,我不会让你这样做的!我走了,已经到黄河了,不要再追来了!你以后和桓静初一定要幸福!” 谢玄拦在他面前,抓住他的袍子说:“我要和你一起走!” 啪……一个耳光扇来,谢玄愕然地望着他。 慕容冲泪水滚落、一脸悲凉,他看着黄河怆然说:“如果你不幸福,我会幸福吗?我们在一起的代价太沉重,沉重到生命无法承受!这是命,认命吧!能在这个绝望战乱的时代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幸福!谢谢你,我会记住你的!” 慕容冲任由泪水流下,然后静静地看着他。谢玄看着咆哮的黄河水,那震动灵魂的声音依然比不过慕容冲的悲凉告别! 谢玄抓着他的手停在那里,慕容冲使劲掰开他的手,甩了一下红袍挥鞭跨过浮桥,朝远处奔去。 谢玄站在黄河边,看着他的背影,泪水已悄无声息地打湿了衣襟…… 谢玄一直站在黄河边直到天黑,恨不得跳下去与山河同眠。可他忍住了,因为说好了与慕容冲同生共死的,他不能这么懦弱地离开。 ☆、第 43 章 夜晚,谢玄回到府上,谢道韫还是岁月静好地站在那里迎接他。 谢玄走过来看着他姐姐,冷冷地问:“是不是你做的?为何偷梁换柱陷害我?” 谢道韫望着伤心欲绝的谢玄,厉声斥责说:“纵然我不这样做,你还有的选择吗?但凡你有一丝选择,我绝不会拆散你们!阿弟,之前我拆散你俩确有私心,可现在是彻头彻尾地想挽救你! 背弃朝廷、投靠鲜卑,你想当汉奸吗?我们谢家百年声望要毁在你手中吗?六亲不认、杀掉弟弟,你想让天下人唾弃吗?这样的话你也敢说!这样的事你也敢做!你可以终身不娶,但你不能伤害自己的亲人、伤害自己的国家,这是你做人的底线!慕容冲都不想让你走到那一步,你还不明白吗?” 谢玄忍住悲痛,低声问道:“让谢琰出征攻打慕容泓是你的主意吗?” 谢道韫摇摇头说:“我自己做的,我会承认!不是我做的,我也不会替别人受过!我确实喜欢慕容冲,可我不能为了拆散你俩去挑起战争,你把我看得也太不堪了!我已经打听清楚了,这是刘裕的计谋!” 谢玄喉结滑动,他光洁的脸上闪过一丝无奈,哀叹说:“刘裕是我一手提拔上来的,没想到他竟然这样对我!” “刘裕做的没错!这才是一个成大事的人该做的!他身为晋朝臣子北伐收复中原,为国统一天下,这是顺应大势,何过之有?这样的功劳本该你去做,你若不是痴恋慕容冲,淝水之战后凭你的才华足以席卷天下!为了慕容冲你已经放弃了统一天下的机会,现在还埋怨你的手下去完成你未竟的事业吗?你的爱情、感情比国家社稷还重要吗?玄儿,你对慕容冲爱得太没底线了,你知不知道!”谢道韫气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谢玄无语凝噎,谢道韫擦下泪哭泣说:“父母死得早,家族中最有出息的就是你了!可为了慕容冲,你放弃了自己的志向,放弃了亲手建造的军队,放弃了统一天下的机会!我以前很喜欢慕容冲,可现在非常恨他!是他,让我那个气吞山河的弟弟变得儿女情长、英雄气短!是他,让这个国家失去了统一的机会!是他,让我们谢家骨肉相残!我一生都以你为傲,可你现在这个样子,让我死后如何去见爹娘!” 谢道韫说完掩面痛哭,久久不能自已。 谢玄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悲伤欲绝地说:“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我就是忘不了慕容冲,我就像被勾了魂一样愿为他飞蛾扑火!他为什么来到这个世上?老天爷为什么让我遇见他!” 谢玄撕心裂肺地大哭,压抑很久的委屈全部哭了出来。谢道韫面如死灰,她抱住自己的弟弟,生平第一次流下对命运无奈的泪水!这个坚强而有才华的女人,第一次感受到了命运的残酷! 在府中闭门十天,谢玄终于接受了命运的安排。他决定要成婚,他不能背叛国家和家族,就像慕容冲不能放弃他那唯一的亲人。 这个世界上最温暖的是亲人,最熟悉的是国家,可最让人一生牵绊和束缚的也是这两样东西!一个是血缘,一个是文化,骨子里的东西是抹不掉的! 婚礼开始了,谢玄和桓静初举行大婚了。 这一天是九月九日的重阳节,天气清朗而凝重。 谢玄穿着红色的新郎服,木然站在谢府门前。新娘下了花轿,她嘤嘤小口、面若桃花,举止娴静、娇羞含笑。 众人欢声笑语,唯独谢玄呆若木鸡。 两人来到府上,这时开始拜天地。 桓静初没有盖盖头,她受封诰命夫人,戴的是御赐凤冠。 桓静初第一次看见谢玄,两人四目相对,她直直地看着新郎,高兴地眼里闪着清泉。 谢玄看着面前这个娇媚如画的新娘,又想起了慕容冲那雌雄不分的帅气和美丽! 世界上没有一个人像慕容冲那样,具有天然的男人阳刚和女人柔媚,他将男人和女人最美的特点都集中在自己身上,使得男人能看到妖媚、女人能看到狂野! 见惯了沧海之水、巫山之云,自然不会沉迷于大江浪涛、朝霞白云。 桓静初痴情地顾盼一下他,谢玄咬着唇心里如同油锅煎熬。 在这热闹的时刻,谢玄心里冰凉,他依然惦记着慕容冲。 桓静初含笑着轻轻抬起手,那紫晶玉佩闪耀着。谢玄看了有些愤怒,他不喜欢人们用这种方法得到他的爱情,桓静初可能是无辜的,可她肯定也参与了此事。 谢玄沉默着,门突然被推开,一个人跑了进来,他惊慌失措地看着这里。 谢玄忙走过去问道:“朱序,发生什么事了?” 朱序跑过来说:“慕容泓被杀了,慕容冲带着兵在长安城与慕容垂血战呢!” 谢玄大惊,他将胸前的红花摘下扔到地上,拱手对桓静初说:“桓小姐,我实在无心结婚,我是弃国弃家之人,请你不要再等我了!今天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的,这紫晶玉佩是我姐给你的,我得拿回来。咱俩还没拜天地,还不是夫妻,对不住,告辞了!” 说着谢玄将桓静初手腕上的紫晶玉佩摘了下来。 桓静初气愤地看着他说:“你为何如此羞辱我?” 谢玄道:“我不是要羞辱你,今日成婚本就是我姐姐和桓玄他们的阴谋,我真心喜欢的只有一个人,那就是慕容冲!” 众人听了哗然,桓玄一把抓住他说:“你今天要是不拜堂,我饶不了你!” 谢玄推开他说:“冲儿有难,我必须去救他!” 谢道韫怒道:“你真的要这样恩断义绝吗?” 谢玄将那紫晶玉佩戴在手腕上,他凝望着众人,坚定地说:“我没有选择,我也想上不负国家,下不负冲儿。可如果你们所有的人,都要逼着我在两者之间做选择,我只有选择冲儿!是你们搞阴谋要去攻打慕容冲的哥哥的,我没办法!” 谢道韫气愤地说:“慕容冲抛弃他的国家了吗?慕容冲抛弃他的哥哥了吗?慕容冲可以为国家、为亲人付出,你为何不能?凭什么你要作出牺牲,为何不让慕容冲牺牲!他也可以放弃他那个国家、他那个没本事的哥哥!” 谢玄冷冷地看着他姐姐说:“冲儿已经够苦的了,我不能让他再承受痛苦!我既然选择了他,就不需要他为我作出牺牲!他只要做自己想做的就行,要不然我爱他的意义是什么!” 在众人目瞪口呆下,谢玄牵来青骢马骑了上去,然后策马扬鞭和朱序走了。桓静初凤冠掉在地上,桓玄气得拍桌子骂道:“奇耻大辱!” 谢玄提了一杆金枪,拼命朝长安城奔去。此时谢琰和慕容垂已经攻入长安了。 慕容泓死在了战场上,姚苌也背叛了他。慕容冲带着燕国残余士兵血战不退,整个长安城外厮杀沸腾。 连续三天不停歇,谢玄终于跑到长安城下,他已经累得两眼通红、头晕目眩。到了城墙下谢玄大吼一声冲了过去,此时朱序还没赶上。 谢琰和慕容垂正在围城,只见谢玄单枪匹马冲来,谢琰大喜说:“我哥来了!” 慕容垂一惊,捋须说道:“谢玄与慕容冲关系匪浅,他恐怕是来对付我们的!” 谢琰笑道:“老将军多虑了,我哥对慕容冲不过是玩玩而已!他是晋朝臣子又是我兄弟,怎会为了那小子弃国弃家?” 慕容垂也觉得有理,点了点头。谢玄毕竟是高门士族,汉人又重忠孝,谢玄不会为了慕容冲与自己的国家和亲人断绝关系的! 谢玄已经来到跟前,谢琰喊道:“哥哥来得正好,随我一起消灭慕容冲,收复了长安我们谢家就是大晋第一功臣!” 谢玄不语,一枪朝慕容垂刺去,慕容垂慌忙躲闪了一下。接着谢玄又是一枪,这次刺中慕容垂的右臂,他啊一声叫摔下马来。 谢琰大惊,谢玄拔剑放到他脖子上说:“立刻下令撤兵,否则我杀了你!” 谢琰惊得六神无主,他看着谢玄吼道:“哥,你疯了?我是谢琰,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谢玄高声叫道:“都别逼我!今天谁要是敢跟慕容冲为敌,我第一个杀了他!”此时慕容冲正站在城墙上,他已经做好了与长安城共存亡的准备,没想到谢玄竟然来救他了! 慕容冲感动得泪流满面,喃喃地说:“混蛋,你疯了吗?谁让你来救我的!”说着慕容冲拿了剑,走下城墙振臂高呼:“跟我冲出去!” 谢琰对着谢玄喊道:“你为了慕容冲这个妖精,连亲人和国家都背叛吗?我不信你敢杀我!哥,你别执迷不悟了,这是我们家族唯一的振兴机会!只要攻下长安城,咱们就是北伐第一功臣,到时不仅手握兵权,还可以超过王家成为晋朝第一贵族!” 慕容垂躺在地上,捂着流血的胳膊说:“谢玄,你弟弟谢琰说得没错!你这次救了慕容冲,你们谢家会被东晋朝廷彻底清算的!你只需要和我们一起攻下长安城,我保证谢家会成为天下第一家族。到时你们进可以篡位称帝、退可以家族中兴,你那么聪明,其中利害不会不知道吧!” 谢玄冷笑说:“我当然知道!你说得不全,我替你补充一些吧!我们谢家这次要是攻下长安,就可以占据关中,进可以成就霸业,退可以三分天下!古往今来,周朝据关中而伐商纣、秦朝据关中而灭六国、汉朝据关中而败项羽。这关中乃兵家必争之地,谁控制了关中,谁就可以出函谷关得燕赵,进而称霸天下!我熟读兵书,还用你教吗?” “那你为何要攻打我们?你疯了吗?你是谢家宝树,怎么变成白痴傻子了?”谢琰吼道。 谢玄凄然说:“是啊,我好傻啊!我当年若手握北府兵趁乱统一北方,然后再掉转军队逼无能的晋朝皇帝退位,我现在就是统一天下的开国帝王了!还会有你们在这里猖狂?当初冲儿生死未卜,我心急如焚前去救他,自愿将兵权交给了刘裕。后来为了保护冲儿又追随他到长安,才失去了统一天下、自立为王的机会!你觉得我现在还会在乎功名利禄和家国亲人吗?淝水之战后我就放弃了到手的一切,我只要慕容冲!” “我错怪你了!你原来为我付出这么多,要再不好好活着爱你,天理不容了!”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远远传来,只见慕容冲骑着枣红大马,身穿红色披风奔腾而来。 谢玄远远望见他嘴角一丝笑,终于又见面了! 谢琰举起剑朝谢玄刺去,谢玄躲闪不及胸口被刺了一下,他飞起一脚将谢琰踢下马去。 慕容冲大喊道:“谢玄!” 对方军队已经大乱,慕容冲跑来一阵厮杀,随后燕云骑也赶来血战一番,慕容垂和谢琰大败而去。 谢玄捂着胸口,一头栽下马来。慕容冲跳下马守护住他,看着谢玄泪流不止。 慕容冲把他搂在怀里,谢玄一笑昏了过去。 回到长安城,经过诊治谢玄终于醒了。 慕容冲面容沉静地看着他,如同孤松一般立在床前不语。 谢玄靠在床上,淡然地说:“没有什么!” 慕容冲清俊的面孔上现出悲伤,他哽咽好久才说出一句话:“值得吗?” 谢玄笑了笑说:“值得!人活一世,总有些东西要去追求的!” “今生最大的错误就是上天让我们相逢!是我耽误了你的前程,以你的才华和家世不该仅限于创立北府兵、打一场以少胜多的淝水之战!你应该取得秦皇汉武那样的成就!”慕容冲自责地说。 谢玄非常淡泊地说:“纵然真到了又能如何!人一辈子无论取得多么辉煌的成就,还是免不了孤单。能够遇见你,我此生不再孤单,这不是最大的幸福吗?你又何必自责!人活一生,到底是活个功成名就还是活个幸福平和,我到现在总算弄明白了!” 慕容冲眼泪哗啦一下流出来了,他说道:“自从父母离开后我一直感到深深的寂寞,哥哥被杀以后更是心如死灰。直到你骑着战马出现在我眼前,我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比亲情更美的爱情!那是一种无法代替的感情,是一种没有任何束缚和隔阂的感情。亲情会随着人的慢慢长大而淡化,爱情却随着人的慢慢老去而密切,这种感觉他们不会懂的!遇见你,无论结果好坏,我此生不悔!” 谢玄伸出手,慕容冲坐在他的身边,嘴巴张了张还想说什么,谢玄摇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了。 “刻到骨子里的爱情不需要解释,因为我们心灵相通,因为我们相偎相依!”谢玄握住他的手,平静如水地说。 慕容冲点点头,他已经不需要任何解释了,更不需要任何愧疚了,如果需要他们就不会握着手坐在这里了。 两人一起看着外面的初冬,天空寒风凛冽,屋内却岁月静好。 两个热血男儿,已经不需要江山美女了,他们只需要乱世的灵魂安宁!两个人在一起就是世界,那些牵绊的亲情、伪善的友情、肮脏的国情都已经与他们无关了。 这所有的一切在纯纯的爱情面前,都如同一出荒唐的戏码。 ☆、第 44 章 沉默许久,慕容冲轻轻地说:“让我为你做一次饭吧!” 谢玄望着他流露出一种不允许的表情,慕容冲笑着伸出一根手指说:“就这一次!我不会做饭,可让我为你做一次吧,一辈子就这一次!” 谢玄点了点头说:“那好吧,就这一次,以后不准再提这样的要求!” 慕容冲起来将袍子脱掉,然后开心地进了厨房。他白净的手臂、修长的手指、奶昔的脸庞、如风的身材与厨房格格不入。 慕容冲点起火来,灶台里的木头塞得满满的,折腾了半天烟熏满了整个屋子。慕容冲被呛得直咳嗽,谢玄站在门口轻声说:“木头塞得那么满,怎能点着火?” 慕容冲捂着嘴跑出来,他深深喘了几口气,推着谢玄说:“赶快去躺着休息,这里交给我好了!” 谢玄蓦然抓住他的手说:“这次我只吃煮的东西,不要给我切成块,我不想吃炒的饭!” “只是煮吗?切成块炒一炒不好吗?”慕容冲看着案板上一把明晃晃的菜刀说。 谢玄坚决地说:“弄点米熬粥就好,如果做菜水煮一下即可,我伤口未愈不吃那些油腻的东西!” 慕容冲嗯一声说:“那就简单多了!煮饭我肯定会啊!” 谢玄一笑,回到屋里歇息。 慕容冲弄了米熬成粥,又把菜放到锅里煮熟,再放点盐醋便好了。 慕容冲喘口气,擦擦额头上的汗,他颇有成就地说:“无论如何还是做出来了,先尝尝味道怎么样!”说着用筷子夹了一口菜,吧唧一下说:“嗯,盐放少了,有些淡!”随后,他又抓了一把盐撒到里面,开心地说:“现在应该好了!” 来到卧室里,慕容冲把饭菜摆到桌子上说:“来,咱们一起吃饭了!” 谢玄早就洗净了手等着他。 “我觉得有点淡,又放了一次盐,你尝尝怎么样!”慕容冲说。 谢玄微微一笑,拉着他一起坐了。 慕容冲紧张地看着他,谢玄拿起筷子吃了一口,点点头说:“第一次做饭能不咸不淡已经很好了!看来你费了不少心思,很合我的胃口!” 慕容冲一听高兴极了,拿起筷子吃了一口忙吐出来,难受地说:“又放多盐了,好咸啊!” 谢玄一脸诧异地看着他说:“不会的,你怎么一点都不能吃咸呢?” 慕容冲看着他平静的眼神,有些怀疑自己的味觉。他又夹了一口菜尝了尝,还是忍不住吐了出来:“真的很咸啊,让我重新给你做吧!” 谢玄一把按住他的手说:“你这人真奇怪,哪里咸了?自己不能吃咸,也不让别人吃咸吗?” 谢玄津津有味地吃着,仿佛在吃宫中御膳。 “粥也不错!好久没有大吃一顿了!”他说道。 谢玄吃得狼吞虎咽,慕容冲呆呆看着他,心里不停地怀疑自己的味觉。 “不对啊,你平时也不能吃咸的。你自幼在南方长大,一直喜欢清淡啊!”慕容冲一副怀疑人生的样子。 谢玄满嘴喷香,他看着慕容冲大口吞食说:“是啊,我是喜欢清淡,这饭还不够清淡吗?难道如白开水才叫清淡?撒了点盐而已,味道正好,你好奇怪啊!” 慕容冲被他说得诧异万分,难道是自己嘴巴坏了?谢玄边吃边看他说:“你吃不吃?不吃我可不给你留了!” 慕容冲忙摆手说:“我不吃,真的好咸啊!我喝点粥算了!” 谢玄大快朵颐,将盘子里的菜一扫而光。 慕容冲十分纳闷,他托着下巴说:“玄哥,不好吃就不要吃了!” 谢玄抬起头,大口嚼着说:“你不喜欢吃就算了,我喜欢吃啊!真奇怪,为什么老是说咸呢?你舌头坏了吧!” 慕容冲一脸茫然,他真是觉得咸,可谢玄却说他味觉坏了,难道自己做的饭真这么好吃? 谢玄咕噜咕噜将饭吃完,拿起手帕擦擦嘴说:“真过瘾!” 他朝慕容冲挤下眼睛说:“我家凤皇做的饭还可以哦!虽然比不上我,但总算拿得出手!” 慕容冲一笑说:“真的能拿的出手吗?你觉得是什么水平?” 谢玄咂巴下嘴,回味无穷地说:“宴请宾客足够了!等以后朋友来了,你可以下厨了!” “真的吗?谢玄,你别哄我!”慕容冲有些不信地说,可他心里却开心极了。 谢玄点点头道:“是啊,不咸不淡,请朋友吃饭没问题,再好了就不敢说!你的厨艺,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很有天赋的,给你一个吻做表扬!”说着往他额头上亲了一下。 谢玄刮了一下他的鼻子,站起来想到院子里走走。突然慕容冲拉住他,谢玄一回头,慕容冲吻住了他的嘴。谢玄一愣,慕容冲吸住他的舌头。两人激吻一会,谢玄的手顺着他的衣服深入肚子里,慕容冲一笑,推开他调皮地说:“大白天调戏美男,小心去官府告你!” 谢玄白了他一眼说:“撩起我的火又拒绝我,看我晚上怎么收拾你!” 慕容冲甩了下袖子出去,一副任你宰割的表情煞是可爱。 谢玄一笑尾随而去,两人一起来到宫中的花园里。 慕容冲指指点点说:“这些地方我想重新收拾一下,东边建一个亭子供我们饮酒,西边弄一个廊坊让我们弹琴,北方是卧房供我们读书休息。” 谢玄拿起一把弓箭说:“还要有一个练剑的地方,咱们可是七尺男儿,不能丢掉武艺!” 慕容冲高兴地说:“你不说武艺我都忘了,好久没有比剑了!” 谢玄一笑说:“我还有伤啊!” “那我可以让你三招!”慕容冲道。 谢玄拔出剑指着他说:“什么时候用得着你让我了?来吧,我受伤一样打过你!” “你也太狂妄了吧!好啊,让你知道什么叫凤舞九天!”说着慕容冲飞出宝剑。 谢玄举剑杀来,慕容冲腾空而起,两人与花园中打斗起来。刀光剑影,飞来飞去。一个宛若游龙,一个宛若惊凤。斗了半天慕容冲寻个破绽,往他后背上打了一下,谢玄一个踉跄摔倒在地。慕容冲顺势往地上一躺,把剑放到他脖子上说:“问你个问题,如果不说实话就阉了你!” 谢玄一笑说:“阉了我谁来满足你啊!” “别给我油腔滑调!”慕容冲脸红地说。 谢玄躺在草地上,斜眼看着他道:“反正败给你了,你问吧!” 慕容冲翻身趴了过来,摸着他的胸膛说:“为什么不让我炒菜,分明水煮的菜没什么味道!” 谢玄想了想,一本正经地说:“节约用油啊,毕竟我要攒钱娶你!” 慕容冲扭住他的脸道:“别给我胡说!快点,到底为什么?” 谢玄看着他说:“你答应我以后不再下厨房,不再做任何粗活,我就说实话!” 慕容冲点点头说:“我答应,以后不做任何粗活,让你永远照顾我!” 谢玄又笑道:“我怕你学会了炒菜去开饭店,到时大燕国就没皇帝了!” 慕容冲使劲卡住他的脖子,指着他说:“再不说晚上别想碰我,我不跟你睡了!” 谢玄眉毛一挑,坏笑说:“那更好了,和你这种狐媚子在一起,我都要被榨干了!你不跟我睡,起码我不用再受诱惑了!” 慕容冲松开手起来说:“不说算了!”随后生气地往屋里走。 谢玄这时站在他后面,抱着胳膊高声说:“笨蛋,我怕切了你的手!” 慕容冲停住脚步,他明白了,谢玄不让他炒菜是怕刀会切了他的手。怪不得他一再嘱咐把菜放到大锅里煮煮就行,原来是为了这个! 慕容冲咬住唇,抬头微微一笑,然后蓦然回首。谢玄看着他也一脸柔和,犹如太阳般温暖。 再说慕容垂和谢琰,他们被杀个措手不及,很快整理军马再次攻城。毕竟他们人多,拿下长安不成问题。 谢玄听说他们再次攻城,便命令段随在地上挖通道,然后夜晚偷袭。 慕容垂和晋朝联军攻了一整天,还是没有攻下长安城。到了夜晚,段随从地道里带着一队精兵出去,绕到敌军后方埋伏。次日一早,大军又开始攻城了。 谢玄和慕容冲亲自于城墙上指挥,他们不惜一切代价,硬生生将大军一波波地挡回去。 谢琰使用攻心计,写了很多劝降的文书,谢玄坚决焚毁。 斗了一整天,段随于傍晚时分突然袭击,对方措手不及。谢玄命韩延率军出城攻打,他们前后夹击,取得了胜利。 慕容垂毕竟久经沙场,他立刻将部下召集起来占领一块高地闭门不战。谢琰不懂兵法,被击溃后四处逃窜,只得退回去。 那边朱序率军赶来,一看谢琰退了,便主动出击偷袭了慕容垂一把。慕容垂没想到遭到晋军偷袭,十分大怒,然后开始反击。 这时刘裕大军也来了,他本想攻打长安城立功,听闻慕容垂和朱序斗了起来头都大了,马上袭击慕容垂老巢河北定州。 慕容垂听说老巢被刘裕袭击,破口大骂不已,立刻带兵去救。至此桓玄定下的联合慕容垂攻打长安城的计划彻底破产。 刘裕和慕容垂大战一番俘获军马辎重无数,然后退回京口。至于长安,刘裕知道谢玄的厉害,他自然不敢与自己的上司作战。 东晋朝廷北伐原本就是出于权斗,打着收复长安的幌子削弱桓玄势力。听说谢琰北伐失败借机免除他的官职,然后又派了王家的人去接掌荆州。荆州乃桓玄地盘,他一看自己的阴谋破产了,马上暗中拉拢刘裕,示意他加紧造反。 刘裕何等精明,暗中给桓玄鼓励,让他带头起兵。 桓玄自以为取得刘裕支持,便杀死朝廷派来接掌荆州刺史的王家人,宣布发兵建康“清君侧”。 晋朝内斗不断,谢家虽然遭到打击,可桓玄夺权的阴谋也失败了,被逼公开造反。只有刘裕实力进一步增大,一方面取得偷袭慕容垂的战绩。另一方面怂恿桓玄造反,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长安这边终于安宁了,现在外来威胁解除了,慕容冲为自己的哥哥慕容泓举行了葬礼。 这时段随等人都推举慕容冲继承皇位,段随上表说:“王子本就是皇太弟,如今皇上不在了,只有您有资格继承大燕皇位。慕容垂狼子野心,可他是庶支旁系,现在大败而去正说明他不得鲜卑人心。皇太弟应该立刻继位,以关中为基业,图谋称霸天下!” 慕容冲看着谢玄,谢玄点点头说:“你侄子慕容忠还小,你可以登基称帝,我协助你统一中原!” 慕容冲笑道:“可我没想过要当皇帝啊,再说我这样白白净净的样子能当皇帝吗?” 谢玄道:“可以啊!谁说小白脸就不能当皇帝?小白脸当了皇帝不用选妃,天下美女都会自愿进宫的!” 慕容冲白他一眼,笑骂道:“不正经!” 为了慕容家族,慕容冲宣布登基。同时他也昭告天下,等哥哥慕容泓的儿子慕容忠长大后就让位。 慕容冲称帝后宣布大赦,登基仪式在长安城的大殿举行。慕容冲穿了黑色冠冕、十二纹章刺绣龙袍,然后祭祀天地,定年号为更始。 更始是谢玄起的,有两个含义,一是万物更新之意,另一层含义是他们两人重新开始,共同创造一个辉煌的时代。 现在的局面得到扭转了,这是两人谁也没想到的。虽然燕云骑人数很少,其战斗力不足以和北府兵抗衡,可也够他们守城的了。 当了皇帝的慕容冲后宫空无一人,他对任何女子都不敢兴趣。他命段随和韩延等人总理朝政,谢玄统领兵马,自己每日饮酒抚琴。 谢玄自然不负他所托,每日兢兢业业,将兵马训练得十分强大。 作了皇帝的慕容冲根本不像个皇帝,他很少上朝,每日陪着谢玄下棋饮酒。 这日卯时举行朝会,有御史大夫出班奏曰:“启奏陛下,如今一切礼仪皆备,可惜中宫无主。请皇上立刻册立皇后,并下诏选妃,这样才能让臣民安心!” 慕容冲一愣看着谢玄,谢玄转过脸去装作不知。 慕容冲尴尬一笑说:“册立皇后和选妃嘛,那就算了!朕已经立侄子慕容忠为太子,如今朝廷有了储君,不立后宫也罢!” 御史大夫说:“自古皇帝后宫不能没有嫔妃,如今民间多有浮言,希望陛下还是选几个妃子充当门面,要不然百姓会有议论的!” 慕容冲咬着唇问谢玄:“谢大将军,该如何是好啊?” 谢玄一笑说:“这是皇上家事,臣不便干预!” “可是不选妃百姓会议论的!”慕容冲脸红地说。 谢玄看看众臣,众臣都盯着他,一时间他也不知如何是好。 段随立刻出来说:“我有个妹妹还算有姿色,不如……” 慕容冲忙说:“段卿的妹妹还是另择贤婿为好,一入宫门深似海!” 段随叹口气,这时大理寺卿出来奏说:“臣有一女,年方十四,仰慕陛下才德已久,若能承欢左右,死也瞑目!” 慕容冲忙摆手说:“十四岁太小,不宜出嫁!” 韩延跪地道:“姚苌之女姚思涵还在长安城,他不愿跟父亲退去,说此生非陛下不嫁。望皇上将她收入后宫,姚苌必定重新归附,西凉之地唾手可得!” 慕容冲尴尬笑笑说:“不可为了得到土地而联姻,这样会耽误姚小姐前程的!” 接下来大司马、大司徒、国子监祭酒、谏议大夫、鸿胪寺卿等都纷纷出来。 “臣有外甥女,有国色之姿,可以嫁给陛下!” “臣老家有一表侄孙女,姿容甚美,可以选为妃子!” “臣有一邻居,乃是富商之女,才貌双全,可以入选宫中!” “臣有一结拜兄弟,他妻子有个妹妹,长相举世无双,可以入主中宫,母仪天下……” 下面大臣纷纷出来,七大姑、八大姨,凡是能扯上边的都要塞给慕容冲做皇后妃子。 慕容冲一时慌了,忙摆手说:“朕已经皈依佛门,不愿娶妻,众卿别再勉强!退朝,退朝!” 惊慌失措的慕容冲跑回宫去,谢玄坏笑着进来,他调侃道:“哎,你原来就惹得天下女人垂涎,如今做了皇帝更是让女人们痴狂,何不选一个妃子玩玩?” 慕容冲哼一声,上前扑倒谢玄说:“我连皇帝都不想当,还选妃呢!要不我把皇位给你,让你三宫六院、妻妾成群!” 谢玄笑说:“三宫六院也比不上你啊!要不你扮个女人给我看看!” 慕容冲自信地说:“我要是扮成女人,天下的女人都会失色!” 谢玄道:“那好啊!你之前就扮过女人,不如再扮一次!” 慕容冲摇摇头说:“才不,那些伤心事,不想再提了!” 谢玄心中一动,后悔自己说错了话。 慕容冲坐了过来,凝望着他说:“你总是想法子哄我开心,就连吃饭都这样,我很感动!” 谢玄摸着他的脸问:“你是怎么看穿的?我分明演得很逼真了,难道我吃得不香吗?” 慕容冲一笑说:“你吃得确实很香,以至于我怀疑自己的味觉出了问题!直到你吃完饭我在门口突然吻了你,还记得吗?” 谢玄点头说:“记得啊!我要出去,你突然从后面抓住我的胳膊,我一回头你就吻了我!” 慕容冲静静地说:“当我吻到你的舌头时,我就知道你在演戏,因为你的舌头特别咸!你努力装出好吃的样子,虽然演得很逼真,可你的舌头骗不了我!” 谢玄笑说:“真聪明!是的,你那天做的菜确实很咸,我是像受刑一样吃下去的!不过我很开心,因为这是你为我做的第一顿饭,虽然很咸可我心里很甜!要不然我是演不了那么逼真的!” 慕容冲把头枕在他的胳膊上,幸福地闭上眼睛。 ☆、第 45 章 下午时分,慕容冲与谢玄用膳,两人摆了一桌子的饭菜。 谢玄坐在正中,慕容冲却没有入座。 谢玄一愣,慕容冲笑说:“我来伺候你!” 谢玄放下筷子说:“别搞怪了,你好歹也是皇上,怎么能伺候我用膳!” 慕容冲将皇冠戴在他头上说:“这样可以了吧,你现在是皇上了,来吧,让我给你斟酒夹菜!” 两人边吃边闹,正玩得开心时韩延进来了。他看见谢玄戴着皇冠坐在那里,慕容冲夹菜喂他,感到十分吃惊。 韩延怒吼道:“大胆谢玄,怎敢如此侮辱我大燕皇帝?你怎敢坐在皇帝位子上,让皇上喂你吃饭?” 谢玄一惊,慕容冲不悦地说:“韩将军,你这话错了吧!我和谢玄没有身份之别,在他这里我不是什么大燕皇帝,我只是凤皇!请你出去,不要打扰我们!” 韩延劝道:“陛下,谢玄毕竟是汉人。再说你们两个都是男人,天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有些谣言很不好听!” “不好听那就不要听,反正我不在乎!”慕容冲说。 谢玄问道:“都是什么谣言,说出来听听!” 韩延低头说:“帝王多妖媚,男儿胯-下吟。紫宫双雄飞,女儿皆垂泪。生女不如男,两男成佳配。长安女儿不出闺,只因玄冲已成对……” 谢玄和慕容冲哈哈大笑,慕容冲更是笑得捂着肚子说:“我们俩成双成对,长安城的女儿就不出嫁了吗?她们要永远待字闺中吗!” 韩延抱拳说:“陛下,谢公子,你俩实在不能这样!天下女儿都翘首以待,你俩却弄在一起,让天下美女寒心啊!” 谢玄吃了一口慕容冲夹过来的菜说:“我俩在一起才好啊,那些女人都不用再眼红了,免得娶了这个、那个有怨气!” 慕容冲咧嘴一笑说:“既然这样,咱俩就出宫巡游一趟,让她们死心好了!” 谢玄掷下筷子说:“好主意!明日一起出巡,让长安城的女儿们一睹玄冲风采!” 韩延看他俩越说越上劲了,只得摇摇头出去,后面传来谢玄和慕容冲的打闹声。 “我咬你的手了!”谢玄说。 “啊,不要,我喂你吃你还敢咬我……”慕容冲笑道。 “那你咬我啊!我天天让你咬……”谢玄肆无忌惮地调戏说。 “大白天的,干嘛说咬!晚上再说了……”慕容冲语气轻柔地咯咯笑说。 韩延听到这些话好半天才明白过来,这是极其不雅的事,他摇摇头背着手走了。 次日,慕容冲和谢玄坐着龙撵出城了,整个长安城瞬间轰动。很多未出阁的女人都站在古道边,看着大名鼎鼎的慕容凤皇和谢家宝树。 谢玄一身对襟直裾,慕容冲穿了喜欢的袍衫。两人骑着马,旁边有护卫守候。 整个长安城到处人山人海,他们见了慕容冲也不下跪,慕容冲也不以为意。大家踮起脚尖,看着他俩十分高兴。 谢玄手里拿了一把扇子,虽然天气十分寒冷,可这更显得他风度翩翩。 慕容冲骑着马,他没了往日的冷峻,非常开心地与自己的臣民招手,大家也开心地挥手回应。 谢玄与慕容冲并排走着,他们这样做的目的非常清楚,那就是满足人们的好奇心。是的,人们所有的谣言都是真的,他们两人就是如此率真,不需要隐瞒。 出了长安城,玄冲二人在野外闲逛着。走了不多远突然听到深山之中有鸣钟声。 慕容冲和谢玄对视一下,两人一起朝山中走去。他们盘桓上山,只见密林处有一人坐于高山之巅,犹如腾云驾雾。两人吓了一跳,然后小心走了过去。七上八下、左拐右拐,花了一个时辰才来到那山巅前。只见老道手拿拂尘,端坐于岩石上,周围都是白雾,远远望去以为坐在空中。 谢玄和慕容冲抬头一看,旁边竟然挂着一个铜钟,想必刚才就是这老道敲的钟。 慕容冲抿着嘴,踮起脚想敲那钟一下,谢玄一把抓住他的手笑着打了他一下。慕容冲用鼻子囊了他一下,像个不甘心的孩子。谢玄拉着他就走,示意他不要打扰道人入定仙修。 两人刚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后面一个洪亮的声音说:“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凤入凡尘终为灰烬!” 谢玄和慕容冲都是非常聪明之人,他二人忙回身过去,拱手问老道:“道长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老道睁开眼,捋着白须说:“还用细说吗?宝树生于林中,不就是木秀于林吗!凤凰来到凡间,即使做了皇帝变成凤皇,可还是免不了涅槃重生!宝树是奇木,凤凰是火鸟,火克木啊!” 慕容冲一惊,他望着谢玄。谢玄忙说:“可民间有谚语,‘凤凰栖宝树’,这也说明宝树和凤凰是天生一对,不必相克!” 老道笑笑说:“凤凰栖宝树,宝树生何地?此茫茫世界,皆是污秽之地、蝇狗之辈,岂有宝树生长的地方?没有宝树生长之地,何来凤凰栖息之处?现在的世道,志大才疏之辈颟顸祸国、目不识丁之徒狂妄害民,居庙堂之上倒行逆施、用宵小于下荼毒乡里!两位想在这污浊之中建功立业实在是难啊,不如居福地而乐终古,岂不美哉!” 慕容冲听得似懂非懂,谢玄倒明白了七八分。 “哪里是福地?”他二人同时问道。 “遥望荆州起瘴疠,不如姑苏太湖峰!若现在去还来得及,若还舍不得虚无,终究会受刀剑流矢之苦!”老道闭上眼睛吸口气不再言语。 谢玄和慕容冲再问,老道摇摇头示意他们离开,然后敲了一下铜钟,那声音犹如丧钟一般哀鸣。 谢玄和慕容冲赶快离开,来时尚且钟声清雅,如今却丧钟响起,看来这钟最会骗人的了!同一个口,竟然发出两种声音。 谢玄和慕容冲知道老道说的不仅是他俩,还暗指晋朝的命运。那个王朝如今已经是末日了,“荆州起瘴疠”,这意味着盘踞荆州的桓玄将要作乱。“姑苏太湖峰”,意味着以苏州、扬州为宝地的江苏会成为乱世福地。再加上刘裕又是江苏彭城人,意味着此人将结束这肮脏的王朝。 “他是想让我们两人隐居姑苏,有出身寒微的武将稳定局势,以待将来过渡到统一盛世!”谢玄说。 慕容冲点点头说:“如今我是没牵挂了,至于这个什么大燕皇帝我一点都不稀罕,只是你愿意抛弃你的家族和亲人吗?” 谢玄一笑说:“虽是乱世,可我们两人还是应该为这个时代做个见证!再说,我也要给谢家一个交代才好,了却了这个心愿若还活着就隐居,若活不了就同眠福地!” 慕容冲嗯一声说:“那好,到时不管是隐居还是同眠,咱们就选在姑苏太湖缥缈峰!” 两人正在外面开心地巡游,突然一个人骑着白色大马跑来,那人眉目清秀、神采飞扬。慕容冲用手遮住眉毛,看着他说:“一个俊俏后生来了!” 谢玄勒马看去,笑道:“原来是我亲弟谢康!” 那人走来,慕容冲打量着他说:“俊朗可与宝树比肩!” “尚差凤皇万分!”那人拱手笑道。 谢玄笑笑说:“小弟,你怎么来了?” 谢康叹口气说:“反了,桓玄反了!他率领荆州兵打出清君侧的口号直奔建康,双方大战于京口。孝武帝下令刘裕率领北府兵勤王,刘裕竟然按兵不动。” “意料之中!这事我可管不了!”谢玄道。 谢康说:“如今只有你回去才能平乱,接替司马道子指挥御林军,然后一举击败桓玄。我这次来就是奉了皇上旨意请你回去,皇上说了你若击败桓玄可以封国公,你之前背叛朝廷的事也不再追究!” 谢玄眉头一皱,问慕容冲:“你以为如何?” 慕容冲冷笑说:“司马晋窃国篡位,被世人所不齿!自建立以来猜忌功臣,致使中原失鼎。这样腐朽的朝廷反复无常,你若除掉桓玄,将来也未必有好下场!” 谢玄点点头说:“没错!我叔叔江东名士,竟落个鸟尽弓藏、抑郁而终,我岂能再为这样的朝廷得罪桓姓大族!我不去,让他们闹去!” 谢康叹口气说:“万一桓玄攻下建康城,那我们谢家何以自处?” 谢玄淡定地说:“桓玄狂妄自大,造反称帝不会善终。桓玄死后,荆扬两大集团只剩下扬州的刘裕了,到时我谢家可以善终!” 谢康松了一口气,提着的心终于放下了。桓玄叛乱使得谢家免于灭族之灾,毕竟之前谢玄击败了晋军,公开地背叛了朝廷。如今桓玄一乱,朝廷不敢再动谢家,矛盾立刻转移了。 谢玄对弟弟说:“你留在长安,暂时不要回去,我们以静制动!” 谢康住在了长安城,慕容冲对他很是厚爱,赏赐金银珠宝无数。谢康倒也明理,尽量不去打扰他二人。 再说南方,桓玄指挥强劲的荆州兵一举击败会稽王司马道子,将他诛杀于长江边。随后桓玄率军攻入建康城,孝武帝一时间慌了,立刻下令封锁城池坚守不战。 刘裕接到朝廷求救信号,他作壁上观,看着桓玄与东晋朝廷内斗。 桓玄围困建康城许久,担心夜长梦多,便暗中联络张贵妃,让她找机会杀掉孝武帝。 张贵妃暗中与桓玄通信,要求桓玄登基之后将她许配给慕容冲,桓玄虽然不能做主,但还是一口答应下来。 建康城被围困许久,孝武帝心里难受,每日饮酒作乐,酒后鞭打太监、辱骂后妃。几天下来宫中人人自危。在这种情况下张贵妃联合太监,趁着孝武帝醉酒将他用被子闷死,然后打开城门投降桓玄。 桓玄攻入建康城之后,扶植太子司马德宗继位,自己称楚王、加九锡。 至此,桓玄正式学曹操和司马昭挟天子以令诸侯。刘裕立刻上表,恭贺桓玄称王,并暗示他早日篡位称帝。 桓玄控制了朝廷大权意气风发,但不敢为所欲为,毕竟刘裕还手握强劲的北府兵,所以桓玄一直想办法除掉他。 桓玄以皇帝的旨意加封刘裕为太尉,让他到建康就职,刘裕老奸巨猾自然不会离开扬州。他以北方慕容垂随时会南下为由,提出在江北“守边”,坚决不离开老巢。 桓玄十分恼怒,大骂刘裕阴险狡诈。为了除掉刘裕,桓玄又拉拢谢家,下旨任命谢琰出任太尉。 谢琰作为晋朝臣子,自然不愿与桓玄为伍,以生病为由拒绝赴任。桓玄看一时无法降服刘裕,便命自己亲哥桓伟出阵江北,企图夺取刘裕军权。 经过一番激烈斗争,桓伟夺权失败,桓玄便拉拢慕容垂暗中偷袭刘裕。 刘裕得到消息向慕容冲求救。 慕容冲召见了刘裕密使,与谢玄商量对策。 谢玄沉吟片刻,修书一封命刘裕以北伐为名征讨慕容垂,然后出兵洛阳。慕容冲也派兵偷袭慕容垂,双方在洛阳会师。 得到密令,刘裕高举北伐大旗,率领北府兵出击洛阳。慕容垂慌忙御驾亲征,亲自抵挡刘裕。此时,谢玄带领一支兵偷袭洛阳,慕容垂防不胜防,被谢玄偷袭成功。 刘裕和谢玄在洛阳见面了,刘裕慌忙下马跪拜道:“参加大将军!” 谢玄拉起他说:“刘将军何必如此客气!” 刘裕笑说:“裕出身草莽,能得公子赏识,在北府兵担当重任感激不尽。我深知能力和学识都比不上公子,我愿意将印玺兵符奉还给你,请你统兵攻打桓玄!” 谢玄看着印玺兵符,那些北府兵都是他的部下,此时如果接过来可以重新控制北府兵。朱序也出面劝道:“公子,你是北府兵创始人,我们终身追随你!” 谢玄现在如果想夺取刘裕兵权可谓易如反掌,可他不想离开慕容冲,也不想再趟东晋内乱的浑水。再说刘裕在北府兵根基日深,一山不容二虎,如果他接掌北府兵必然与刘裕发生内讧,到时势必造成北府兵衰落。想到这些,谢玄果断拒绝了。 他抱拳说:“以后北府兵就交给你了!刘将军是做大事之人,今后若飞黄腾达了,还请看在我的提拔之恩善待谢家族人!” 刘裕诚惶诚恐,跪地叩头说:“刘裕绝不敢忘公子大恩,若能如公子吉言,将来一定善待谢家族人!” 谢玄点点头说:“既然如此我再助你一臂之力,把洛阳让给你,然后你散布战败的消息给桓玄,以引诱他称帝。桓玄称帝后必然遭到天下诸侯反对,到时你振臂一呼,何愁桓玄不死?如果桓玄死了,我大晋所有兵权尽入将军之手,那时可学尧舜禅让之事!” 刘裕大喜,他躬身一拜下令士兵安营扎寨。 谢玄带领兵马回去了,刘裕潜伏洛阳散布自己失败的消息。慕容垂失去洛阳也不好意思吭声,装作没听到。 桓玄听闻刘裕大败,十分高兴,终于可以放心称帝了。 ☆、第 46 章 这年冬天桓玄正式下诏称帝,废晋安帝,建国号为大楚。桓玄称帝的消息令天下震动,每个人都知道一场内乱不可避免了。 刘裕不敢渡江,采取韬光养晦、以拖待变的计策。 果然,桓玄称帝后南方士族蠢蠢欲动,地方刺史、都督个个不服。一股暗中倒桓玄的力量正在悄悄汇合。 此时,王家开始发难,王羲之儿子王凝之出任益州刺史兼都督。他于长江上游操练兵马,暗中联合其他地方刺史、都督准备反对桓玄。 建康城的谢家得到书信,要他们在京城做内应。 谢琰得到书信十分高兴,幻想着一举除掉桓玄,然后接管荆州势力,到时王谢联手掌控晋朝天下。 他高兴地将计划去告诉谢道韫。 这天晚上谢道韫正在屋内独坐,她遥望着漫天的寒风开始思绪飘荡。不由得想到了自己那位十分出色的弟弟,接着又情不自禁地想到慕容冲,她脸色一红喝杯冷酒发呆。 谢琰进来,关了门小心地说:“大姐又在独自饮酒了!” 谢道韫忙应和道:“晚上天寒,饮酒取暖,弟弟前来何事?” 谢琰将书信递给她说:“姐姐一向聪明果决,有女中豪杰之才。现在王凝之在益州暗中联络其他都督,准备顺长江而下袭击桓玄。他们让我在京城作内应,定于三日后的亥时举事!” 谢道韫将书信看了一遍大惊道:“你这是自取灭族之祸!怎么能暗中联合王凝之?” 谢琰纳闷地说:“我知道姐姐不喜欢王凝之,他还向你求过婚,可是王家毕竟势力庞大。如今正是咱们建功立业的机会,如果王谢联手灭掉桓玄,咱们就可以瓜分荆州集团,到时以荆州兵来除掉刘裕,王谢两族就可以共治天下了!” 啪……谢道韫拍案而起,她柳眉倒竖说:“你好糊涂!王凝之是干大事的人吗?此人色厉内荏、临事而惧,言多而行少、志大而才疏,你怎能与他为伍?如今建康城到处都是桓玄眼线,你若举事必然被发现,赶快烧毁书信回去杀掉来使!” 谢琰不高兴地皱着眉,油腻的脸上现出一丝轻浮,他蔑视地说:“大姐你也太胆小了!你咏诗作画尚可,若论家国大事则妇人之见!桓玄人心已失,天下人都反对他,这是我立功的机会!” 谢道韫劝道:“桓玄纵然人心已失,可他毕竟足智多谋,手握大权。所谓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咱们阖族老小都在京城,你一旦失败岂不是要遭受灭族之灾?” 谢琰冷冷地说:“姐姐太多疑,不足谋大事,告辞了!” 谢道韫追着他苦劝,谢琰上了马车而去。谢道韫忙收拾东西,第二天准备出城,没想到桓玄已经封城了,根本出不去了。 谢道韫有一股不祥的预感,她忙把桓静初请来套近乎,可是因为谢玄拒婚弄得桓家很没颜面,两人也是不欢而散。 正如她所料,谢琰在府中招兵买马,准备与外面的各路都督联手,结果被桓玄发现。桓玄先发制人,亲自带着兵马将谢琰府邸围得水泄不通。 大队人马进去,将谢琰府邸抄了个底朝天。 很快谢琰被押了过来,桓玄骑在马上指着他骂道:“狗贼,竟然想害朕!” 谢琰昂首问道:“请问我何罪之有?” 桓玄厉声说:“你勾结外藩,企图谋反,还不承认吗?” 谢琰转动着眼珠子说:“我几时谋反?府中士兵不过是用来自卫的,你休要错怪好人!” 桓玄怒道:“你还不承认,我手中有你们勾结的书信!” 看着他手中的书信,谢琰默然无语。桓玄吼道:“将谢琰阖家老小全部关押起来,等候满门抄斩!” 谢琰破口大骂:“你这反贼,谋朝篡位,不得好死!” 桓玄蔑视地说:“他们司马家不就是篡位吗?司马懿、司马昭父子欺人孤儿寡母,今日乃是报应!” 谢琰全家被抓入监牢,桓玄下令满门抄斩,以此来杀鸡儆猴。 谢道韫听说之后慌忙去求桓静初,桓静初听了之后不做声。 “妹妹,我知道谢玄辜负了你,我一定劝他回来娶你,希望你能救救我们谢家!”谢道韫哀求道。 桓静初捻着佛珠,沉默不语。谢道韫哀求许久她都不吭声,谢道韫只好进宫去求桓玄。 桓玄此时正在饮酒,太监禀报说:“陛下,谢道韫小姐求见!” 桓玄使个眼色,谢道韫被招进来。 她跪在地上哀求说:“谢琰不知天高地厚,触犯天威,希望陛下能放他一马!” 桓玄冷冷地说:“若不是我与谢玄有八拜之交,再加上你谢道韫又有些名气,谢琰谋反该诛灭九族!我只灭他全家,不牵连你和谢玄,这已经是格外开恩了!” 谢道韫娇媚一笑说:“陛下仁德,我弟谢琰愚昧犯上、罪该万死,还望陛下能赦免他的妻儿老小,不要赶尽杀绝!” 桓玄望着她说:“过来,陪朕喝杯酒!” 谢道韫一愣,只好提起石榴裙过来坐了。她端起酒杯与桓玄共饮,桓玄眯着眼看她道:“谢小姐有咏絮之才,至今还未出嫁,莫非心中仍然不忘慕容冲?” 谢道韫脸色一红,尴尬地说:“陛下说笑了,只是未遇如意郎君,所以一直待字闺中!” 桓玄喝口酒,调戏说:“慕容冲不要你,朕可以将你收入后宫!你弟弟看不上我姐姐,当场拒婚逃逸,你不会也看不上朕吧!” 谢道韫慌了,忙道:“陛下英姿飒爽,民女无德之辈,怎敢妄想沐浴圣恩!” 桓玄托起她的下巴说:“江南第一美女、才女,骨子里还是很高傲的!”谢道韫挣扎一下,又不敢开罪他。 桓玄非常张狂地笑着,然后命谢道韫跳舞,谢道韫推脱不会。桓玄怒了,一把拉住她搂入怀中,谢道韫挣扎着,桓玄拿起酒杯给她灌了下去。 遭到如此对待,谢道韫大怒,猛然推开他道:“你也是贵族子弟,怎能如此无礼!” 桓玄将杯子摔碎,冷笑说:“谢家宝树、咏絮之才,你们有什么了不起的!我桓玄论才貌丝毫不输谢玄,凭什么慕容冲对他死心塌地!” 谢道韫愕然,她冷冷地说:“慕容冲乃一鲜卑小儿,陛下何至于迁怒谢玄!你若有心得他,何不提兵攻入长安,拿我撒气做什么!” 桓玄咬牙切齿一笑,指着外面吼道:“滚!” 谢道韫抹泪离开,不再哀求。 随后,桓玄下令将谢琰满门抄斩,消息传来震动长安。 谢玄听闻谢琰遭到灭门之祸,悲痛不已。他担心姐姐的安全,想前去救他,可如今长安城兵马也不多,如果那样做会使得刚刚起色的大燕王朝陷入绝地。 一方面是面临人身安全的亲姐,一方面是好不容易刚复兴的大燕,爱恨纠结,谢玄怆然无语。 就在桓玄杀了谢琰一家后,朝廷各路都督已经发兵了,他们朝建康城攻去。无奈这些人作战水平太低,又各自心怀鬼胎,以至于大军始终不能取胜。 在这种情况下,一股强大的起义爆发了。五斗米教孙恩率领教徒起义,他们声势浩大,很多地痞流氓也加入进去,一时间四处响应。 在这种混乱之中,谢道韫从建康城跑了出来。无处可去的她在益州遇到了王凝之,王凝之收留了她。 王凝之如今意气风发,他对谢道韫笑着说:“谢小姐能从城中逃出来真是太好了,现在天下大乱,你们谢家衰落,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 谢道韫明白他的意思,无奈之下只得认命。 此时孙恩之乱已经从建康波及到荆州,王凝之高兴地说:“我坐山观虎斗,等孙恩拿下荆州之后我就偷袭!” 谢道韫劝说道:“荆州乃桓玄老巢,孙恩若袭击荆州必败,到时益州难免受牵连。将军应该提前在重庆设防,这样可以阻止乱军入蜀!” 王凝之嘴角一笑,他趾高气扬地扫视一下谢道韫,近乎讥讽地说:“小姐寄人篱下,还是这么善于言辞啊!” 谢道韫无语,王凝之拂袖出去,仿佛仍在记恨以前求婚被拒的事。眼看荆州一带战乱四起,益州也要受到波及。谢道韫想想慕容冲,知道这辈子是没希望了。既然如此最好的选择就是王谢联姻了,虽然她不爱那个男人,可这对她来说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纵观天下,相貌才华都有的男人,无非慕容冲、谢玄、桓玄三人了。 两玄一冲里面,谢玄是她的亲弟弟,而慕容冲根本不近女色。至于桓玄,对她也不大感兴趣,何况谢桓两家的关系也不好。桓玄要称帝,最大的反对派就是王谢大族。谢道韫若嫁给桓玄,下场可想而知。 天下最优秀的三个男人,谢道韫都没有希望,她只能委曲求全接受王家的聘礼。终于,谢道韫非常委屈地在益州嫁给了王凝之,她的选择不为别的,只是为了保全家族的安危。 她虽然逃出来了,可是谢氏一族还有很多人在建康。谢玄、谢康徘徊长安,谢琰遭到灭门之祸,纵观谢家男儿无一人可以出头。作为谢家最有才气和见识的女人,在这危急时刻她扛起了保家救国的大旗。 王凝之终于娶到梦寐以求的新娘了,益州张灯结彩,举行了盛大的婚礼。那边孙恩之乱遭到桓玄的击败,他们如流寇一般朝西边涌去。 谢道韫住在成都,每日关注时局,辅佐丈夫操练兵马、坚守城池。谢玄遥望南方,慕容冲多次表示要和他一起南下都被拒绝了。 现在的局势对大燕最有利,慕容冲正好趁机扩大地盘,现在他需要谢玄的帮助。 谢玄领着兵马,与弟弟谢康往北击败姚苌,将大燕国土一直扩张到大草原。 就这样又过了一个多月,南方的斗争眼看渐渐平息。 可是表面的平静并没能掩盖内部的危险。 王凝之放松了对叛军的警惕,每日饮酒作乐。谢道韫多次相劝都遭到训斥,时间久了她也心灰意冷。 在一个晴朗的午后,成都城外来了一个道士,他自称是龙虎山上的仙人。王凝之听闻急忙传召他进来。那老道一身风骨,看起来神色飘逸。 老道一见王凝之就自称精通天象,王凝之听闻非常高兴,忙命他给自己算命。老道仔细端详王凝之,吹捧他说:“将军乃名士之后,才学和志向不可估量,将来桓玄失败后阁下必能一统江山,成就帝王之业!” 王凝之听了十分高兴,他也是这样想的。想等到桓玄失败后,就仗着手中的兵马和名门之后统一天下,称王称霸。 自此,王凝之将这老道当做国师对待,每日与他谈玄论道、畅论天下大事。谢道韫看这老道眼神闪烁,便猜测他是五斗米道孙恩的奸细。 这天晚上,她把王凝之叫到房间,摸着肚子说:“我如今已经怀了你的孩子,你就算不为百姓着想也得为我和子女着想。那老道来历不明,他一番吹捧你就真以为自己是真龙天子了?我看他眼神闪烁,刻意打探军情,必然是孙恩的奸细,你赶快将他驱逐出去!” 王凝之不悦地说:“夫人太多心,这老道乃神仙之士,有推演乾坤之能,怎会是奸细?何况孙恩之乱已经弱下去了,根本不足为虑。桓玄不得人心,我占据益州进可以统一天下,退可以效法刘备割据称王,你岂能坏我前程?” 谢道韫气愤地说:“要想成就霸业就该广纳贤才,而不是每日和一个老道预测天象!恕我直言,以夫君你的才能和胸襟恐怕难以对抗桓玄,还是早点把我弟弟招来吧!” 王凝之怒道:“原来在你心中你弟弟才是天下至宝,我不过是一个废物!别忘了王谢二族,我们王家在前!别以为拉来你弟弟,就可以骑到我们王家头上!”说完王凝之气得拂袖而去。 谢道韫呆立半天,没想到自己的丈夫竟然是这种宵小之辈。她摇头叹息道:“天地之间,竟然有姓王的这种废物!我这一生注定孤苦无依了!” 事情的发展正如她预料一般,那老道果然是五斗米道的奸细,他获得了城里的情况暗中与外面潜伏的敌军勾结。 转眼间下雪了,漫天的风雪将成都的大街小巷遮盖。隐藏许久的老道趁着雪夜打开城门,外面的敌军攻入城内。还在熟睡的王凝之,听到喧哗声忙起来带兵抗敌。他一看那老道领着敌军攻来,气得破口大骂老道。老道手一挥,万箭齐发将王凝之射成刺猬。 谢道韫听闻丈夫遇难,手拿利刃出来,不久也被活捉带到荆州城外。 这边慕容冲和谢玄意气风发,二人正准备出兵山西,彻底击败慕容垂统一北方。谢道韫被抓的消息传来后,谢玄终于坐不住了。 慕容冲对他说:“去吧,毕竟是自己的亲姐姐,我和你一起去救她!” 谢玄摇摇头说:“不,你不能离开!给我五百人就行了,我自己去!” 慕容冲一笑说:“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我怎能让你一个人冒险?” 谢玄伤心地说:“大燕有今日的繁荣很不容易,你要是离开长安,咱们的心血就要毁于一旦了!” 慕容冲看着寒冷的天空,他淡淡地说:“这些都不重要,大燕的江山也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我们彼此在一起!你不让我去,我会良心不安的!” 谢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慕容冲眼里一丝温柔。他握住那双软暖的手说:“你为了我可以失去一统天下的机会,我现在放弃大燕的繁荣又算得了什么!” 谢玄咬着唇十分纠结,慕容冲坚定地说:“我带着燕云骑和你一起去!南方不仅有孙恩之乱,还有桓玄的兵马,你纵然有韩信之才,这么少的兵也救不出你姐姐啊!” 谢玄知道这一去,慕容冲的根基就要毁了,他十分难受。 “这是命,别难过了,自己的姐姐没有不救的道理!当初我哥哥有难我也去救了,如果见死不救,我会死不瞑目的!”慕容冲说。 谢玄嗯一声说:“那好,既然这样我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一旦大燕的基业……” “这是我该做的!你为了我可以弃国弃家,我为什么不能!大燕的基业也比不上你对我重要!”慕容冲忽闪着美如星光的眼睛说。 看着他一脸的帅气,谢玄将他拥入怀里,感动得凝噎无语。 ☆、第 47 章 第二天,慕容冲召集群臣,他说道:“南方陷入战乱,谢玄的姐姐谢道韫落入贼人孙恩之手。如今我要倾大燕之兵和谢玄去救他姐姐,希望众卿能体谅朕的苦心!” 众臣一听哗然,韩延出来扑通一声跪下说:“陛下,这万万使不得!好不容易得到长安,经过您的苦心经营,大燕蒸蒸日上。我们占据关中、击败姚苌、收复河套,大好局势来之不易啊!眼看就要成就大业了,怎能为了一个谢玄拿国运做赌注?” 段随也出来苦劝说:“陛下,你和谢玄相好我们都知道,可那也得有个底线啊!慕容垂已经年老,他一死我们就可以统一北方。南方经过内乱,元气大伤。那时咱们趁机南下,统一中华,奠定万世基业!这千载难逢的大好机遇,您怎能错过?” 下面的大臣都嚷成一片,说什么的都有。 “太过分了,拿我们的兵去救一个女人,这不是要白白送死吗?万一姚苌和慕容垂来攻怎么办?” “是啊,眼前的局势来之不易,为何要自取灭亡呢!” “将我大燕精锐去南方救人,这点基业要是打光了!不是自寻死路吗?” “陛下这是疯了!” 谢玄低着头,听着这些话心如刀割。这些道理他再清楚不过了,慕容冲拿国运来帮助自己,就如同淝水之战后,他放弃席卷天下的机会去救他一样。虽然慕容冲心甘情愿,可这种付出和牺牲让他万难接受! 慕容冲拔出剑将御案劈成两半,看着众臣喝道:“朕知道这样做会毁掉大燕的根基,可是谢公子与我有恩!当初若不是他打赢淝水之战,我们鲜卑人还在苻坚手下做牛做马!要不是他放弃淝水之战后的大好局面,孤身入虎穴来救我,我也不会活到今天!我意已决,有段随为摄政王,代理国政!” 段随抬头看着他,慕容冲对他说:“段将军,我走之后你代理国政,无论如何请保护好我侄子慕容忠,他是我哥哥慕容泓唯一的血脉!我终身不娶,没有子女,慕容忠是我家的唯一传人。你即使丢掉长安,也不要让他出事!拜托了!” 说着慕容冲单膝跪地,段随忙扶住他说:“陛下,臣绝不辜负您的重托!” 韩延看段随如此受重用,心中很是不服,再加上慕容冲要带着燕云骑去救人,他已经预感到长安肯定会丢失。老奸巨猾的韩延已经有了叛乱的想法,他抬头一看,只见谢玄冷冷地注视着他,忙低下头匍匐于地。 慕容冲带着大燕精兵和谢玄南下了,谢康也跟他们同去。 这次远征南方、深入汉地,可谓凶多吉少。 他们渡过黄河,来到长江。南方烽烟四起,各地战乱不已。 经过打听,得知孙恩抓了谢道韫和很多百姓囚禁在豫章。 大军急速南下,渡过长江后直扑豫章。因为燕军多是鲜卑人,所以他们一路上不断遭到汉族士兵袭击。谢玄也被人骂为汉奸,说他勾结鲜卑人趁乱攻打江南。 对这些谢玄也不争辩,慕容冲也下令不得伤害江南百姓。因为燕军只做防守,不做进攻,以至于他们兵员越来越少、损失十分惨重。 幸好燕云骑忠心耿耿,虽然遭到打击,也没有多少怨言。谢玄和慕容冲非常愧对将士,只能加快步伐日夜兼程。 来到豫章,孙恩听闻谢玄和慕容冲来了便闭城不出。 桓玄盘踞建康,听说谢玄带兵来救姐姐,他心里现出一个恶毒的计划。 谢玄命大军围住豫章城,孙恩与城头上拉来谢道韫说:“谢玄,你竟然勾结鲜卑胡人攻打自己的国家。你姐姐就在这,再不退兵我就杀了她!” 谢玄怒道:“如果敢伤我姐姐,我绝对将你诛灭九族!” 孙恩喝道:“我这就宰了她!”说着正欲杀她,其部将拦住说:“将军,谢道韫乃江南才女、广有威望,若是杀了她恐怕豫章百姓会造反的!” 孙恩点点头说:“我闭门不出,量谢玄也进不来!” 就这样双方僵持着,孙恩一时也不敢杀谢道韫。谢玄和慕容冲围着豫章城也不敢攻打,两人一筹莫展。 这时朱序前来献计说:“公子,不如放弃豫章城假装攻打寻阳。寻阳乃是豫章屯粮之地,这样就可以调虎离山了。” “万一孙恩不上当怎么办?”慕容冲问。 朱序说:“豫章离建康很近,孙恩前番遭到荆州兵马袭击,他已经知道桓玄的厉害了。孙恩怕桓玄胜过怕我们,他若不救寻阳,豫章就是一座孤城,到时必然失败!” 谢玄颔首说:“孙恩作恶多端,在南方已经不得人心,若是失去寻阳早晚会困死在豫章。不用再犹豫了,我们立刻撤兵,然后袭击寻阳!” 慕容冲下令假装攻打寻阳,孙恩听后与部下商量一番决定派兵救援。果然,他派去救援的部队遭到伏击,被燕兵一网打尽。 随后,慕容冲下令换上孙恩旗帜和服装,然后去报捷。 孙恩得到报捷非常高兴,他狂妄地说:“我唯一惧怕的就是北府兵和荆州兵,区区燕云骑算得了什么!谢玄虽有孙武、白起之才,可惜与胡人为伍,没有不失败的道理!” 又等了七八天,派去打探的人都说谢玄和慕容冲退回北方了。这时孙恩放松警惕,带兵出城去寻阳搬粮食。他非常小心地出城,一路上不断打探,发现没有异常才放下心来。 走到半路还没到寻阳,这时一支骑兵冲出来。只见为首的是谢玄,他身穿金光铠甲,手握锋锐宝剑。 孙恩大惊,忙带着士兵抵抗,慕容冲从后面杀来,敌军死伤一片。孙恩丢弃军队朝一隐蔽小路逃去,逃了不远只听得一阵清脆笑声。 他惶恐喝道:“谁在那里笑?” 这时,一个桀骜帅气的男孩出来,他拿着长戟威风凛凛。 “谢康?”孙恩骇然道。 谢康哼一声说:“小爷今天就结果了你!” 孙恩举剑刺来,谢康挥起长戟当头劈去,咔嚓一下将他头颅砍下。那脑袋血淋淋的掉在地上,瞪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谢康策马回去,高呼斩杀了孙恩,谢玄和慕容冲大喜。随后,他们又打着孙恩的旗帜回到豫章,骗开城门将残余部队杀光,救出了谢道韫和城中老少。 众人对他们感激不尽,百姓跪地叩谢慕容冲说:“孙恩残暴、滥杀无辜,桓玄作为皇帝见死不救。没想到慕容王子身为异族,竟救我们汉人于水火,我们感激不尽!” 慕容冲一笑说:“胡人也好,汉人也罢,都是平等的!我和谢公子只愿天下再没有战乱!” 谢玄下令将城中粮食分与百姓,众人欢呼不已。 桓玄听闻孙恩死了非常高兴,他知道现在燕云骑实力受到削弱,正是一举歼灭对方的好时候。 狡猾的桓玄将建康城所有兵马收拢起来,带领五十万荆州兵突然袭击豫章。正准备带着谢道韫回长安的谢玄和慕容冲,听闻桓玄来袭惊骇不已。 桓玄之所以任由孙恩为害而不去征讨,就是要借刀杀人。他本打算骗刘裕去征讨孙恩,以此来削弱北府兵,没想到却迎来了谢玄和慕容冲。 现在消灭燕云骑更好,为将来统一北方奠定基础。 桓玄大军铺天盖地而来,慕容冲率领燕云骑死战,可终究打不过人多。一番斗争下来,燕云骑灰飞烟灭,主力部队被桓玄消灭于赣江附近。 燕云骑被歼灭的消息传到长安,人心涣散。幸好段随稳住了局势,他以慕容冲的名义封官授爵才使得长安城暂时保住。 谢玄和慕容冲已经没有退路,不得已之下只得投降桓玄。 建康城内,慕容冲被带入桓玄的卧房,谢玄则被关了起来。 慕容冲跪在地上,桓玄走来托起他的下巴说:“终于又见面了!” 慕容冲反绑着双手,还是一脸的高傲,不愿拿正脸看桓玄一眼。 桓玄有些恼火,抓住他说:“谢玄是玄,桓玄也是玄,我到底哪里比他差?你就这么不愿顺从我?” 慕容冲瞪了他一眼,虽然跪在地上还是露出一副十分倔强的表情。 “如果你不顺从我,我就杀了谢玄!”桓玄威胁说。 慕容冲平静地说:“此次前来江南就没打算活着回去,民不畏死奈何以死惧之!” 桓玄有些措手不及,他没想到慕容冲竟然有从容赴死的坦然。 “谢玄也是这样想的?”桓玄问道。 慕容冲看着外面的天空,脸上现出美好的幸福,他说:“是的,我们终究要同生共死的!” 桓玄心里一丝妒忌,他愤怒地说:“为什么?为什么这样对我!” 慕容冲看着他棱角分明的脸说:“人之美不在于貌,而在于心!我就是谢玄的心,我有多美谢玄的心就有多美!你明白吗?” 桓玄抓住他衣领的手缓缓松开,慕容冲挑衅地说:“你和谢玄虽是结拜兄弟,可与他同生共死的却是我。看来人品差的人,即使结拜了也不能笼络人心!” 桓玄抓起慕容冲按到床上说:“我得不到你的心,也要得到你的人!” 慕容冲一听他要硬来,立时使出全身力气反抗,无奈他的手被反绑着根本无法挣脱。 桓玄扒下慕容冲的袍服,他露出洁白的后背,桓玄激动不已地从后面吻去。 慕容冲大怒,他昂起头拼命摆动,桓玄一声冷笑,更加激情澎湃。 “我就喜欢烈马!”桓玄解开玉带,一把掐住那柔嫩的肌肤说。 慕容冲一声轻叫,眼看就要被玷污了,急中生智说:“等等,我答应你!”说着他使劲扭了下脖子,侧头看着桓玄。 桓玄愣了一下,慕容冲道:“我愿意做你的男宠,我想好了!” 桓玄冷笑说:“想骗我吗?” 慕容冲摇摇头说:“纵然不答应也要被你玷污,既然这样不如答应的好!只是希望你放了谢玄,我愿一辈子跟着你!” 桓玄大喜,他说:“你说得是真的?” 慕容冲点点头说:“是的,陛下你年少英俊,风流不亚于谢玄,我尝尝鲜也没什么不好!我答应你就是!” 桓玄非常高兴,他把慕容冲翻过来盯着他的眼睛说:“你要是敢骗我,谢玄就死定了!” 慕容冲眨眨眼睛,微微一笑,把桓玄迷得晕头转向。他用那悦耳动人的嗓音说:“如今半壁江山已落入你手!我孤苦伶仃,跟着谢玄犹如蒲苇傍弱柳,根本没什么前途!” 桓玄嘴角一笑,扭住慕容冲白润的脸说:“你真懂事!来,亲我一下就信你!” 慕容冲躺在床上,手被反绑着,桓玄压在他的身上凝望着他。慕容冲张开薄薄的唇,主动吻住了桓玄的嘴。桓玄瞬间全身热浪滚滚,慕容冲那混合着阳刚与脆弱的美让他近乎疯狂。特别是慕容冲吻他的时候,嘴里发出嗯嗯的哼声,让他体内的征服欲瞬间爆发出来。 桓玄两手握住他的脸,使劲吸住他柔软的舌头,恨不得把他吞到肚里。 慕容冲喉结滚动着,用可怜的声音说:“手疼,解开我啊!” 桓玄听了依然疯狂吻着,然后一只手伸入他后面解开绳索,慕容冲终于将手从背后抽出。桓玄托住他的下巴,手朝他的腹下伸去,此时慕容冲摸到一把匕首,趁桓玄不注意一把推开他,然后使劲刺去。 桓玄往后倒退了一下,那匕首刺来时他身子一侧,右肩膀被狠狠刺中。 慕容冲双眼怒睁,朝他吼道:“想侮辱我吗,我死也不从!” 桓玄飞起一脚踹到他肚子上,慕容冲摔倒在地。 这时门口的侍卫进来围住他,桓玄忍着痛说:“留活口!” 那些侍卫一拥而上将慕容冲擒住。桓玄一把拔下匕首,啊一声叫昏死过去。 经过太医治疗,再加上年轻体壮,桓玄总算没有大碍。他知道慕容冲不怕折磨,因为之前苻坚对他的摧残已经到了泯灭人性的地步,再说桓玄毕竟深爱着慕容冲,不会用那种残酷的手段来对待他的。 桓玄想了想,淡淡地说:“传旨,杀了谢玄以绝慕容冲的念想!” 侍卫立刻将牢中的谢玄押出来送上断头台,慕容冲也被带出来观看行刑。 桓玄亲自监斩,他对慕容冲说:“我就是要你亲眼看着谢玄,死在你面前!” 谢玄跪在行刑台上,满不在乎地瞥了桓玄一眼,脸上没有一丝的波澜。慕容冲淡然一笑说:“谢玄死了我随他而去就是,岂能威胁得了我?” 桓玄望着慕容冲那绝然的表情,只见他看着谢玄,谢玄对他一笑,两人已经做好了黄泉相见的准备。 “玄哥,对不起,不能救你了!我答应过你,不会让任何人碰我的身体的,咱们黄泉相伴吧!”慕容冲云淡风轻地说。 谢玄微微一笑道:“你做得很对,不要委曲求全救我,那样我会心疼的!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咱们也该离开这个痛苦的世界了!” 慕容冲点点头,谢玄看着他轻轻地说:“冲儿,答应我!我死后不要难过,我不允许你掉一滴眼泪!” 慕容冲凄然一笑说:“我答应你!” 谢玄朝他挤下眼道:“认识你真好,此生无悔!” 慕容冲也平静地说:“我也是,此生无悔!” 看着他俩临死前的表白,桓玄心头受到狠狠一击,他如今手握两人的性命、君临天下,却不能使他们屈服。 桓玄低下头,咬着唇,粉白的脸上滴下汗来。他闭上眼睛,用尽全力说道:“斩!” 刽子手举起屠刀,谢玄趴在断头台上,侧脸看着慕容冲一笑。慕容冲轻轻地说:“我随后就来!” 虽然被五花大绑着,可慕容冲已经决定无论如何都要追随谢玄而去。 那屠刀眼看就要落下,这时一个女子喊道:“住手!” 众人一看原来是桓玄的姐姐桓静初,她一袭素衣翩翩而来。走到桓玄面前扑通一声跪下,桓玄忙起来说:“姐姐,朕已经赐你御前免跪,这是为何?” 桓静初眼泪流下来,她平静地说:“若是谢玄死了,我绝不苟活于世!请陛下念在姐弟一场,能放过他!” 桓玄一愣,目瞪口呆地看着她。 谢玄也感到十分惊愕,桓玄气愤地说:“姐,你忘了他是怎么逃婚的吗?他公开羞辱了你!” 桓静初看看慕容冲,低下头说:“谢玄也不想这样,只是他心里装着那男人。我纵有倾国倾城之貌,也不可能打动他的!是我一厢情愿,他又有什么错!无论如何,这辈子我最爱的人只有谢玄,希望陛下不要让我爱的人死在桓家手里!” 桓玄怅然无语,他一屁股坐在龙座上,头上的华盖在寒风中飘动着。 桓玄站起来走了,桓静初走到谢玄身边解开他的绳索。 谢玄望着她,愧疚地说:“对不起……” 桓静初摇了摇头,她淡淡地看着慕容冲。谢玄忙跑过去解开慕容冲身上的绳子,两人紧紧抱在一起。 寒风刺骨,众人看着他俩默默无语,桓静初也呆立着一脸悲怆。 慕容冲平复一下心情,然后走了过来,他看着桓静初抱拳说:“谢谢姑娘相救!” 桓静初盯着慕容冲的脸,淡淡地说:“长得如此凄美,难怪谢玄会爱得死去活来!” 慕容冲无言以对,桓静初或许是这个世上唯一一个不爱他的女人吧!对自己都无动于衷,可见她爱谢玄爱到何种程度! 桓静初柔弱的身子在风中飘然如丝,她深情地凝望谢玄一眼,手里拿着佛珠绝望地转过身去。 悲凉的风吹得黄沙滚滚、枯叶飘扬,更显得天地凝重。 谢玄眼睛红了,那溢于言表的伤感和无奈让他身子发抖。 看着桓静初的身影,慕容冲突然问她:“能告诉我吗,你为何这么爱谢玄?” 桓静初停住脚步,慢慢回过头望着慕容冲说:“爱就是爱,还用理由吗?” 慕容冲点点头,轻启红唇说:“对不起,夺你所爱!” 桓静初眺望一下远方,风尘之间,黄沙蔽天。她提起素雅的袍子,侧身说道:“你们一定要幸福!” 那黑暗的天空透着孤独的冷,飞扬的沙尘更显得日月无光。桓静初步履轻盈地消失在飞尘中,朝着远方的寺庙走去…… 谢玄眼角泪水滑下,他终于体会到慕容冲那种你爱我,而我无法爱你的痛苦了! 善良如斯!谢玄和慕容冲有着无数的追求者,可他俩从不玩弄任何女性的感情,对那些如痴如狂追求自己的女人,他们尽可能善待! ☆、第 48 章 虽然没杀他们,可桓玄也不会放过他们的。 桓玄独自在宫中饮着酒,他脑海里不停地出现谢玄和慕容冲在法场上生死相依的场面,禁不住醉倒在榻上。 “朕得到了天下却得不到你的心,这是为什么!谢玄为何总是压我一头?”桓玄喃喃自语着,然后昏昏睡去。 谢玄和慕容冲知道自己的命运在桓玄手中,他们已经将生死置之度外,享受着这短暂的温馨。 两人在铡刀下活着,桓玄随时可以结果他们的性命,因此也更加珍惜彼此。回到了久违的谢府,这里一切都没有变化。谢道韫自从被救出后,不想再给谢玄和慕容冲添麻烦。经过桓玄同意,她独自到扬州居住,过起了隐居生活。 谢府里如今奴仆不在、物是人非,外面布满了桓玄的军队。在这囚笼里,谢玄和慕容冲两人临溪而坐,他们眺望着远处的灯塔,欣赏着南京建康城那美丽的风景,弹起寒冬中宁静的古筝。 弹完之后,谢玄一笑伸出手来,慕容冲将手递了过去。谢玄轻轻握住,慕容冲嘴里呵着冷气说:“我不冷!” 谢玄将他的手放在脸上,没有说什么。慕容冲挨着他坐了,此时漫天撒下美丽的雪花。 “在死之前还能和你看一场雪,真是太好了!”慕容冲幸福地说。 谢玄眺望着辽阔玄远的黑夜心里无比宁静。 “其实人活着也是一种死亡,不是吗?”谢玄道。 “为什么这样说!”慕容冲问。 谢玄想了想答道:“人活一世,如果没有至爱,那是非常孤独的。一个人孤独的存在,和躺在坟墓里孤独的沉睡又有什么区别?活着和死亡唯一的区别不过是感知,如果活着感知不到快乐和爱,那么这种感知是没有任何意义的,所以不幸福、毋宁死!” 慕容冲点了点头,他托着下巴盯着谢玄说:“我感知到了爱,感知到了你,我此刻很幸福,这比江山美人更充实宁静!” “那就够了!”谢玄将他搂入怀中,两人都不说话,静静地感知那风雪和心暖。 他们突然快乐起来,决定过一个美好的冬夜。 雪花飘零,谢玄和慕容冲将生死置之度外,他们享受着人生最后的时光。暖阁里红泥小火炉,桌子上是绿蚁新醅酒。一盘牛肉、一碟蚕豆,两碗浊酒,外面天寒地冻得正好。 慕容冲轻轻饮了口浊酒,笑道:“真好啊!”接着捻起一颗蚕豆放入嘴里,嘎巴一下,脸上荡漾出宁静地美好。 谢玄夹起一块酱牛肉吃了,然后将碗中的酒一饮而尽。慕容冲拿起木棍拨弄一下火炉,火光照映在脸上。 两人彼此谈笑着,古今中外、巷谈逸闻无所不说。屋里暖融融的,外面的雪将大地映得洁白银亮。饮酒到半夜两人击剑而歌,他们唱起草原莽歌,星空中透着一股游侠之气。 谢玄歌声雄浑、慕容冲声音清脆,歌声交错在一起,让冬夜的炉火和漫天的寒雪更加意境深远。 这时,府门外的小山上站着一个人,他披着一袭明黄披风,年轻的脸上带着凝重。头上的漆纱笼巾金光闪耀,后面一个内侍举着华盖,他隔着远处将屋内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这个坐拥天下的男人,内心品尝到深深的刺痛感。 眺望天地之间,一片美丽洁白。雪花飞树清、星夜旋空远。那无限的荒凉透着旷世的清冷。桓玄抖了抖身上的披风,长长的睫毛微微闪动,仿佛有泪珠凝结。他喉结动了下,尽量没有哽咽之声。好久,他转身离开,消失在夜色苍茫中。 就这样过了不多久,转眼间过年了。府邸外非常热闹,谢玄和慕容冲被囚禁在府中,他们也想出去游玩一下。 慕容冲看着外面道:“反正都要死,何不出去一下?” 谢玄点点头说:“也是!咱两个爬墙出去,桓玄知道了无非一死而已。现在过年了,咱们去逛逛!” 他两人翻跃高墙,躲过侍卫,偷偷溜到大街上。谢玄穿着裲裆袴褶、小冠大衫,面色丰润、气色很好。慕容冲穿个鹿皮裘,里面一身交领直裾,踏着乌皮靴。 集市上卖什么的都有,地上有卖年画的、街边有卖果子的,男女老幼、各色人等。很多世家大族也出来游玩,他们傅粉施朱、熏衣剃面,身穿红紫常服,有仆役搀扶而行。 北方的烤羊肉、胡炮肉、奶酪酒、牛肉干,江南的龙须酥、蒸鱼鲊、烧乳猪、盐水鸭香气扑鼻,看得人口水直流。 慕容冲嘴上一丝笑,谢玄会意地扭了一下他的脸说:“想吃了吧,我给你买!” 慕容冲拍着口袋说:“我可不缺金银!”说着他朝口袋里摸去,摸了半天只摸出一些香囊荷包。谢玄噗嗤一笑说:“还是我来吧!” “我只是习惯了出门不带钱!”慕容冲讪笑说。 “是啊,毕竟是王子,平时又不逛街的!想吃什么我来买,我可是身藏千金!”谢玄拿出一串珠子说。 “好阔绰,不愧是江南名门!”慕容冲赞道。 “为官三世,方知穿衣吃饭,跟着我不比你王子生活差!”谢玄打趣道。 谢玄牵着慕容冲的手,两人见什么买什么。从吃的到玩的,从用的到穿的,两人足足装了一辆车子,然后雇了一头牛拉回去。 桓玄听闻他俩出来买年货勃然大怒,立刻策马朝谢府跑来。刚走到门口,只见谢玄在贴春联、慕容冲津津有味地坐在桌子前吃年糕。 桓玄身佩宝剑,眉毛挑起,面色愠怒地看着他两人。谢玄一愣矗立不语,慕容冲瞄了他一眼完全无视,继续吃着年糕。 走到他面前,桓玄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慕容冲软滑血红的舌头舔着年糕,姿态非常诱人。看到慕容冲那魅惑俊俏的样子,桓玄的气立刻消失了。他脸上现出一丝柔和说:“没有朕的命令,谁让你俩跑出去的?这是抗旨知不知道?” 谢玄平静地说:“府中没有年货,仆人也都遣散了,我们出去买些东西过年也是理所当然!” 慕容冲不客气地说:“要杀就杀,整天关着我们做什么?想饿死我们吗?” 桓玄凝望着他,一时不知说什么好。 慕容冲放下筷子,舔下嘴,伸手跟谢玄要手帕:“我手帕丢了!用你的!” 谢玄掏出来递给他,慕容冲擦擦嘴然后攥在手里。桓玄看看四周,只见厨房的锅里炖着鱼肉,待下锅的饺子放在案上,院子里阳光照耀、温暖祥和。 谢玄拿出坛子倒了一碗米酒,对慕容冲说:“我去煮饺子,你先吃碗米酒!” “我要喝鱼汤!”他近乎撒娇地说。 “给你熬着呢,里面还放了一些人参,饭后再喝吧!”谢玄进入厨房说。 “好吧!听你的,你只要把我喂饱就行!”慕容冲躺在椅子上,完全无视桓玄的存在。 桓玄心口一阵疼痛,这不就是他想要的生活吗?之前的所有争强好胜,得到的却不是最想要的,这种无比的失落深深戳中了他的灵魂。 桓玄冷笑说:“你们两个不用再恶心我了,我现在给你们一个机会!谢玄,我给你五千兵马,只要你能消灭刘裕,我就成全你俩!” 谢玄一怔,他知道这是借刀杀人,五千兵马对付刘裕数十万大军是不可能的。况且刘裕是自己一手提拔上来的,他怎能忍心杀他? 慕容冲站起来说:“你不必拿这些话要挟我们,我两人已经做好了共赴黄泉的准备!” 桓玄盯着谢玄道:“凤皇其实是不用死的,你心里清楚!” 谢玄知道,桓玄真正要杀的是自己,因为他不舍得杀慕容冲。 谢玄平静地说:“让我考虑一下!” 桓玄道:“年后你就出征!如果答应,我就成全你二人,还保证谢家全族老小平安无事!” 谢玄看着桓玄离去的身影,慕容冲道:“不要答应他,这个人就是想分开我们!” 谢玄淡淡地说:“过了年再说吧!” 两人开心地过了一个年,心里无比快乐。 年后初春,天气依然寒冷。谢玄与慕容冲定下一个计策,那就是借机推翻桓玄,这是唯一的机会。 最终谢玄还是出征了。他孤家寡人,带着一队人马征讨远在江北的刘裕。 慕容冲很快被召进宫去,他知道桓玄一直想占有自己。虽然不情愿,可毕竟是放手一搏的机会。 谢康已经悄悄出城了,他召集了一些谢家的旧部,兵士虽然不多,可如果时机恰当还是可以扭转时局的。 慕容冲知道自己要尽量拖延时间,他硬着头皮进入桓玄的宫中。 桓玄身穿一袭淡黄色的对襟袍子,他面色白净,眼睛里闪烁着渴望和爱慕。 慕容冲一袭蓝色长袍,黑色的头发依然如柳如丝,雪一般的肌肤让他永远是个翩翩少年。 桓玄咽了下口水,深深吸口气,极力掩饰住自己的激动。他笑说:“凤皇,真是对不起,以前对你一直不好!” 慕容冲愣了一下,他敷衍道:“何必这样说呢?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命人,不需要谁善待,只要谢玄对我好就够了!” 桓玄不自然地一笑说:“论家世、相貌和才华,我并不在谢玄之下,你只是不了解我而已!” 慕容冲淡淡地说:“对不感兴趣的人,我也不想了解!” 桓玄内心受到打击,可还是忍住傲慢,讨好他说:“是的,你自然不想了解我,是我想了解你!我们之间有些误会,其实我对你一直是真心的!” 慕容冲眺望着远方,他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 桓玄道:“知道你喜欢抚琴,我给你打造了一个红檀金丝琴。此琴用稀有紫红檀木做面板,用金缕丝做琴弦。音色纯正、非常好听,但愿你能喜欢!” 慕容冲看着那红檀金丝琴心里一阵波澜,毕竟当时的古筝都是用桐木和鹿筋做成,论音质和材质都非常普通。而桓玄打造的这个古琴,从用料到选丝、从材质到音质确是一流。 桓玄轻轻拨弄了一下,那声音清澈绝美。 慕容冲心里一动,忍不住也想抚琴一曲。桓玄非常绅士地伸出手说:“论琴艺谢玄和你可谓绝世无双,希望能赐教!” 慕容冲看着桓玄那谦卑的样子面色缓和下来,他坐在榻上轻轻拨弄琴弦。那声音果真是银铃在耳、天籁之音! 慕容冲嘴角露出一丝笑,他非常开心地弹奏起来。桓玄安静地坐在一边,他看着慕容冲的美貌,听着高雅的琴声,觉得赏心悦目、全身舒坦。 弹完一曲,慕容冲低头沉思。他心想:“等谢玄来了,让他弹给我听,那就更好了!我们还可以坐在一起,一块弹奏,因为这琴足够宽!” 想到这些,慕容冲脸上荡漾起一副幸福的模样。突然他耳边响起:“等谢玄来了让他弹给你听,这琴也可以两人一起弹!” 慕容冲吃了一惊,桓玄仿佛知道自己的想法。 慕容冲有些感动,点了点头说:“是的,谢谢!” 桓玄道:“宝马赠英雄,这琴是送给你的!” 慕容冲嘴巴张了张,桓玄已经过来,用一种魅惑的眼神看着他说:“我知道你不喜欢客套,收下就是!” 慕容冲眼睛眨巴了一下,他嘴唇轻抿,最终还是没有说什么。 桓玄盯着慕容冲许久,突然松了一口气说:“我以后不会强迫你了!” 慕容冲抬起头看着他,桓玄一笑说:“是真的!君子好色,取之有道!不是吗?” 慕容冲轻轻一笑,沉默一会问道:“能放过我和谢玄吗?” 桓玄望着他,手禁不住抖了一下,然后淡淡地回应道:“可我放不过自己!” 慕容冲这时改变了对桓玄的一些偏见,长期以来他都将桓玄视为狂妄的人,现在看来他也有柔软的一面。 慕容冲很欣赏他的直率,那句“可我放不过自己”,证明了桓玄和所有爱他的男人、女人一样,无法放下对他的痴恋。 看来征服天下的桓玄也躲不过自己的美色,这让慕容冲心里生出一种同情。这个世界上不喜欢自己的人,看来只有桓静初了。除了这个奇女子之外,再没有第二个人可以不对慕容冲动心。 从那之后,桓玄每天都陪着慕容冲。虽然慕容冲还是不喜欢他,可毕竟谢玄的生死都在他手中,慕容冲只能虚于应付。 这日一早,慕容冲起来洗漱完毕,刚想去客房用餐,突然看见门外一片花海。他忙推开门,只见从门口便铺满了厚厚的一层花瓣,带着露水的鲜花蔓延到远方。 慕容冲踏着花瓣来到御花园,只见这里建起了一个高大的台子。他感到很吃惊,十天前他还来过这里,那时御花园并没有台子,为何短短十天时间就矗立起一个高台呢?他提起下摆踏上台阶,径直到了上面。只见远处白云飘荡、山峰壮丽,竟然可以眺望到长江。 顺着台子朝下坡走去,此时竟然连接着外面一座宫殿。慕容冲十分好奇,怎么城墙外面的山上有一座宫殿?这宫殿造得实在可爱,虽然不大,却完全是鲜卑族的大燕风格。 慕容冲走了进去,只见里面的摆设竟然全是自己孩提时的东西。他心头一紧,抚摸着自己用过的桌椅。 猛一抬头,他看到了自己父母的画像。慕容冲忙跑过去抚摸着画像,禁不住喊道:“父皇、母后!”随后他热泪流下,思乡之情、思亲之痛瞬间涌现在心头。 “这是哪里?是我们大燕的皇宫吗?怎么和我小时候住的望月宫一模一样?”慕容冲激动不已。他看着桌案,上面还放着自己小时读过的书。地上铺着锦鸡尾巴织成的地毯,甚至连小时候玩的弹弓也放在角落里。 慕容冲走着,推开门看见熟悉的卧室,旁边还放着姐姐慕容婉儿的霓裳公主衣。慕容冲心头如同被锥子刺了一下,他摸着婉儿的衣服瞬间泪崩。他哭得不能自已,那些最爱他的亲人都一一而去,只有自己还顽强的活着。 哭累了,慕容冲从卧室出来。突然看见桓玄站在那里,他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眼睛里带着怜爱。 慕容冲哭得眼睛通红,桓玄望着他说:“对不起,让你伤心了!” 慕容冲哽咽地说:“不,我很高兴,因为我好久没有回过家乡了!你给了我一个美好的回忆,我真的很感谢!” “你高兴就好,因为今天是你的生日!”桓玄笑着说。 慕容冲一愣,他竟忘了自己的生日了。 桓玄轻轻地说:“我知道谢玄会陪你过生日的,他现在不在,希望我能替他陪你一次!” 慕容冲此时情绪非常激动,他望着桓玄,这个狂小子看起来也不是那么讨厌。他点了点头,桓玄一笑带着他来到里面。 眼前已经摆好了酒席,鲜卑风的饭菜瞬间勾起了慕容冲的味蕾。这些菜在江南并不好准备,可见桓玄费了不少心思。 慕容冲带着歉意,低声说:“这座宫殿和饭菜,你肯定费了很多心思,何必如此呢?” 桓玄慷慨地说:“还有什么比你开心更重要的吗?千金难买一笑,只要你高兴我可以放弃这万里山河!我知道谢玄和你约好了隐居,我也可以!” 慕容冲非常震惊,他没想到自己在他心中竟然比权力和江山更重要。 “我不值得你这样!”慕容冲轻声说。 桓玄喉结动了动,突然泪流满面哭泣道:“我现在做了皇帝,可是我一点都不开心!我现在才明白,世间最美的事就是和至爱携手一生!可惜我错过了你!如果让我重新选择,我不要权力、美女,也不要替父报仇,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一直龙傲天的桓玄突然在他面前泪崩,这让慕容冲极其惊讶。男儿有泪不轻弹,只因未到伤心处。桓玄的眼泪是真诚的,因为这座宫殿里只有他两人。 慕容冲有些不知所措,他轻轻把手放到桓玄的肩上,试图安抚他。桓玄止住哭泣,把手放到他的手上,慕容冲犹豫片刻没有拿开。桓玄凝望着他说:“人活一世,各有各的锥心之痛!” 慕容冲点点头说:“没错,各有各的心痛!” 桓玄倒了一杯酒说:“我一开始就不该那么狂妄!我太好胜了,我以为我功成名就,就可以得到一切!我以为我做了皇帝,你就会喜欢我!不是这样的,我错了!”说着他将酒一饮而尽。 慕容冲颓然看着他,桓玄一杯接一杯地喝着。 过了一会,按住他的手,慕容冲凄然一笑说:“别这样!真正爱你的人就是让你做自己!” 桓玄放下杯子,望着慕容冲说:“我知道谢玄不会真的攻打刘裕,我让他去,只是想和你单独待一段时间!” 慕容冲震惊地看着他,没想到他知道谢玄会暗中与刘裕联手,可他还是这样做了,为的就是想单独和自己相处。 桓玄嘴角一丝苦笑说:“我篡位自立,不会有好下场的!” “那为何还要这样做?”慕容冲不解地问。 桓玄凝望着远方,许久摇摇头说:“不知道!” 慕容冲感觉到了这个男人骨子里的孤独,他不知说什么好,只得起身道:“感谢你为我过生日,还花费了这么大的心思,我真的很感激!” 桓玄无语,慕容冲长叹一声离开了。 ☆、第 49 章 那边,谢玄私会刘裕,与他商量攻打桓玄之事。 唯一可以击败桓玄的就是刘裕的北府兵,可是桓玄在京口一带部署了精兵。如果京口不能攻下,那么建康城很难动摇。 现在希望都在慕容冲身上,他只有帮助刘裕突破京口才能击败桓玄。 想了许久,慕容冲决定暂时牺牲一下色相。 次日中午,他命人邀请桓玄。桓玄正在看书,听闻慕容冲邀请十分惊喜。 桓玄换了一身便服来了,慕容冲站在门口衣带随风飘舞。他穿了一件绯色袍服,看起来还是那样的暖心。 桓玄痴痴一笑,慕容冲有些拘谨地说:“请你到这里一坐,为你做了一些鲜卑奶酒,希望你能喜欢!” 桓玄高兴地点点头,两人进入屋内。这里干净素雅,慕容冲将煮好的奶酒倒入碗中说:“这是马奶酒,虽然不是什么美味,但却很地道!” 端起酒,看着慕容冲一笑,桓玄心里很是舒服。他大口喝了,觉得果真是润滑甜软。 “很不错!”他说。 两人一边喝酒,一边开始下棋。桓玄说:“听说你自幼受汉文化熏陶,琴棋书画比很多汉人都厉害!” 慕容冲笑而不答,他全神贯注地下着棋。两人玩得十分开心,结果慕容冲一连赢了好几局,他笑道:“和谢玄一样,你故意让我了!” “真的是棋艺不行!”桓玄笑着说。 看看外面的天空,两人又玩了一会投壶,此时已经是傍晚了。 桓玄自然不会主动提出离开,他等着慕容冲送客,可是慕容冲却一直没有开口,这让他忐忑不安。 他们如同老朋友一般开心地聊着,从朝廷时局到乡野奇闻,仿佛是生死至交一般。 不知不觉外面已经一团漆黑,慕容冲道:“我要去沐浴了,你自便吧!” 桓玄点点头,捏了一颗杏仁吃起来。慕容冲到了一处暖阁里,里面烟雾缭绕。他脱下袍子,进入花瓣飘香的木桶内,屋内烛光点点。听着水流哗哗声,桓玄心里波澜起伏,他禁不住迈步出去,来到暖阁外面。徘徊许久,那暧昧的灯光和空气中的花香还是让他情不自禁。 提起袍子,他上了二楼的暖阁。掀开窗户的一角,只见慕容冲无比光洁的身体浸泡在水中。那清新的姿态、雄风的身体,让他怦然心动。桓玄几乎跪倒在地,还是努力镇定下来,用发抖的手将窗户再开大一点。 慕容冲缓缓洗完,然后站了起来,完美的身体面对面地呈现在他眼前。桓玄灵魂都被震撼了,只见他披了一个红色袍子,轻轻推开门。此时桓玄魂魄已丢,直到慕容冲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他,他才回过神来,非常狼狈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是故意的……”他脸红地说道。 慕容冲会心一笑,然后下了阁楼,进入自己的卧房。 桓玄艰难地从楼上下来,久久不能平静。这个热血男儿,平时杀人从不眨眼,如今竟然手足无措。他唯恐自己做的不好惹慕容冲生气,看来真的是关心则乱。 慕容冲坐在自己的卧室内,他舔了下血红的唇,对着镜子往额头上点了一下朱砂,微微一笑更是超凡脱俗。 吱扭一声,门推开了,桓玄用颤抖地声音说:“我能进来吗?” 慕容冲起来,于床前的矮桌上倒了一杯茶说:“进来喝茶吧!” 桓玄心扑通扑通跳着,将门小心关了。他缓缓入座,挨着那床侧身坐了。 看他如此小心,肯定是过于激动的原因。 慕容冲有些不忍,他这辈子从不骗人,如今竟破例了。红色的睡袍内隐约闪现着水嫩的肌体,那俊俏混着棱角的脸,让他柔媚中多了一丝男儿阳刚。端起酒盅大小的水杯,桓玄轻轻抿了一口。 慕容冲半躺在床上,他把玩着一块猫眼儿石头。桓玄笑说:“这样的东西我有好多呢!身上就有一个好的,是火山焰下面取来的,一直藏在身上图个吉利!” 说着桓玄将一块圆润如珠的宝石拿出,递给他道:“摸摸看,是暖石!” 慕容冲伸过来手,那石头果然十分温暖,拿在手里全身热气涌动。桓玄看他低着头开心把玩着,便大着胆子坐到床上,还把一只手伸到他脖子后面。 慕容冲专心看着那暖石,十分好奇地说:“怎么从火山焰下取来的?那下去的人不就烧成灰了吗?” 桓玄一笑,将手搂住他,另一只手握住他的手装作不经意地说:“火山喷发之后派不怕死的人进去挖来的!” 慕容冲托在手心里,桓玄握着他的手,那细腻柔滑让他血脉偾张。 “送给你了,戴在身上冬天也不冷,还能使血脉通畅!”桓玄道。 慕容冲摇了摇头道:“如此至宝我不敢要!” 桓玄轻轻将头凑到他的耳旁说:“还有什么比你更至宝的?”慕容冲觉得耳边酥痒难耐,此时已经压抑很久的桓玄一下子含住他的耳垂使劲吮吸。 慕容冲轻轻嗯了一声,企图推开他,随后桓玄压着他吻住了嘴。慕容冲感觉舌头都被含住了,他挣扎了一下,桓玄却如饥似渴地亲吻着他的身子。 慕容冲猛然推开他,坐起道:“桓公子,你该回宫了!” 桓玄从床上摔了下来,十分不甘又带着哀求地说:“冲儿,我……” 慕容冲推开门,用冰冷地口气说:“发乎情,止乎礼!” “可我不能自已!”桓玄带着急躁说。 慕容冲淡然一笑,脸上现出一丝阴狠说:“你手下有一员猛将叫吴甫之,此人曾得罪过我,你把他给我杀了!” 桓玄一惊,他道:“吴甫之是我桓楚第一猛将,我怎能无故杀他?” “还说喜欢我?这都做不到!”慕容冲看着外面冷冷地说。 桓玄眼睛通红,他从后面一把抱住他,吻着他的脖颈说:“我答应你!为了你我江山都可以不要!拿去!”说着桓玄从怀里掏出一个金牌道:“这是我的令牌,可以号令三军,你拿着他想杀谁都行!” 慕容冲一愣,他没想到桓玄竟然如此信任他。 原本还想慢慢周旋,找机会离间,然后再除掉吴甫之,这样刘裕大军就可以顺利开过长江了。 现在为了和他一夜激情,桓玄竟然主动跳入他那不太高明的陷阱。 慕容冲瞬间心头一痛,他望着桓玄那带血的眼睛,知道这个男人是真的、真的动心了…… 慕容冲反而有些害怕了,他手颤抖着不敢接那令牌,桓玄凄然一笑说:“怕什么?想做什么只管做!” 慕容冲在他的眼里看出一丝从容赴死的态度,难道他…… 正在胡思乱想间,桓玄扑了过来,将他狠狠按在身下。 “不……”慕容冲推了推,因为他答应过谢玄不会让第二个人碰他的身体。 “我命都给你了,换不来你的一夜陪伴吗?”桓玄喘着气痛苦至极地吼道。 慕容冲动摇了,他看着桓玄那英俊的脸,万万没想到他竟然用如此大的代价换取和自己一夜春宵。桓玄虽然当了皇帝,可晋朝势力依然很大,一旦他失败是要灭九族的,桓玄不是不知道! 慕容冲十分为难,此时桓玄已经迫不及待地将他推倒,疯狂吻着他的脖子和后背。就在一刹那间慕容冲突然醒悟过来,他猛然一拳将桓玄鼻子打破,大吼道:“感情是不能交易的!” 桓玄愕然,他捂着鼻子看着他。慕容冲一脸凌乱,整理了下头发喃喃道:“对不起,我做不到!” 桓玄呆呆望着他,慕容冲穿上衣服开门而去…… 站在长江边上,慕容冲望着渔家灯火,他内心十分纠结。他从来没想到桓玄竟然对他是真的,而且如此的孤注一掷。桓玄的这种决绝让他愧疚和伤心,慕容冲心地善良,不伤害任何一个对自己好的人,这是他一贯地原则。 那边刘裕大军徘徊于京口,始终不敢与吴甫之决一死战。谢玄派人打听,听闻城内发生的事情后感叹道:“为难他了,冲儿什么都好,就是不愿利用别人!” 因为慕容冲的犹豫,刘裕大军不得不绕道安徽渡江。桓玄得知此事后,火速派遣大将抵挡,双方大战于合肥一带,最终刘裕失败。 慕容冲听闻刘裕大军失利后十分愧疚,他一面想帮助谢玄和刘裕,一面不想利用桓玄对自己的好来欺骗他。纠结许久,慕容冲还是决定和桓玄谈谈。 他径直去见桓玄,桓玄一人独坐大殿上,冷冷地说:“我故意让谢玄去帮助刘裕的,就是要证明我比谢玄强!” 慕容冲一笑说:“你还是这么喜欢争强好胜!” 桓玄高傲地说:“刘裕大败,天下没有人是我的对手了!除非你背叛我,否则谢玄和刘裕永远不可能渡过长江!” 慕容冲凝望着他说:“让谢玄征讨刘裕是假,找借口拆散我们是真,对不对?” 桓玄点点头说:“没错,你很聪明,我瞒不住你!我也知道你一直想帮助谢玄和刘裕打败我,我等着那一天!” 慕容冲很是尴尬,看来桓玄什么都清楚。 身穿龙袍、头戴冠冕的桓玄走下龙椅,静静地看着他说:“打败我桓玄的方法只有一种,那就是你慕容冲背叛我!” 仿佛被扒光衣服一般,慕容冲无地自容。 “你们不是商量好了吗,利用你的美色引诱我杀掉吴甫之。这样刘裕和谢玄就可以渡江了,那时就能杀死我,不是吗?”桓玄依然平静地说。 慕容冲嘴巴张得老大,他脸色羞红地说:“你什么都知道了!” 桓玄自负地说:“天下最聪明的人不是谢玄,而是我桓玄,你们的所作所为我都清楚!只因我太在乎你,否则这世间没人能打败我!既生玄,何生冲!”说着桓玄伤心地握紧拳头,转过脸看着外面的寒风。 桓玄已经将底牌亮了出来,能打败他桓玄的只有他慕容冲。桓玄已经让慕容冲自己去选择了,如果他这辈子还想和谢玄在一起,那么他必须背叛桓玄。如果他不肯背叛桓玄,那么谢玄只能和他隔江相望了! “何必逼我呢?我真的不愿再选择!”慕容冲悲伤地说。 桓玄一副桀骜不驯地样子看着他,非常决绝地说:“我就是要你在我和谢玄之间做选择!我拿我的江山和性命做赌注,如果你不选我,我就万劫不复!” 慕容冲一惊,他拔出剑说:“那好,我这就去杀了吴甫之!” 桓玄一笑,扔给他一道令牌说:“拿去吧,不会有人阻拦你的,拿我的令牌你可以独来独往!” 慕容冲颤抖着拿起令牌,他看着桓玄,桓玄云淡风轻地坐在椅子上轻轻抚琴。那琴声仿佛在为自己送行,轻快地曲子里包含着淡淡忧伤。慕容冲脚步停下,回头一望,只见桓玄一脸柔和地看着他。没有一丝畏惧、没有一丝波澜,他仿佛将生死已置之度外。 慕容冲慌了,桓玄真的要死在自己手中?他看着桓玄,手心里都是汗。桓玄闭着眼睛,十分陶醉地弹着琴。慕容冲站在门口,他只要骑上快马,然后一声令下就能让长江天险打开。那时北府兵长驱直入就可以杀掉桓玄。现在桓玄把选择权交给他了,慕容冲竟十分为难。 活着真不容易,老天总是一次次让他做选择。 慕容冲没有接那令牌,他要打败桓玄,可不想利用对方的感情,这是他做人的底线。 “我会光明正大击败你的!不利用别人对我的好,这是我的底线!”慕容冲说完转身走了。 桓玄嘴角一笑,心里对慕容冲爱得更深了。此前他一直沉溺于慕容冲的美貌,当进一步接触他时,才发现这个男人完美到极点。慕容冲是一个心地光明的人,他从来都是把感情和现实完美地分开。虽然他不喜欢桓玄,可是桓玄却为他痴狂。换了其他人,自然会利用这种痴狂一举击败对方,可慕容冲不会这么做,这就是他的善良和优点!不以美色事人、不以感情骗人,慕容冲无论何时都坚守这一点。以他的美色,只要他稍微玩弄一下感情,就可以轻易得到苻坚和桓玄的天下。可慕容冲无论受何种委屈,都不会这样做,凭这一点就足以可歌可泣! 慕容冲单枪匹马拿了宝剑,一个人迎风出城了。桓玄站在城墙上看着他迎风而去,立刻传下旨意任何人不得伤害慕容冲。 慕容冲走出建康城,他去找谢康了。谢康此时召集了一些旧部残兵正在秘密训练,看见慕容冲走来忙问道:“吴甫之杀了没有?” 慕容冲摇摇头,慷慨激昂地说:“我们所有的阴谋和计划桓玄都知道!我不想利用桓玄对我的感情来毁掉他的江山!” “桓玄是篡位,他篡了晋朝的江山,对他不用客气!他喜欢你,你正好可以诱骗他杀了吴甫之,这样我哥和刘裕就可以渡江了!”谢康激动地说,他几乎要骂慕容冲愚蠢了。 慕容冲昂首说道:“我知道这些,可我不能这样做!你和我一起光明正大地去攻打吴甫之,胜了我们就和谢玄一起渡江,败了就死在京口!大丈夫当光明磊落,何必像女人那样出卖色相?我不屑为之!” 谢康惊了,他没想到慕容冲竟如此豪气。 谢康叹口气道:“可是咱们这点人马能打得过吴甫之吗?整个荆州集团最强壮的兵马都在京口,我们去了就是找死!” 慕容冲深吸一口气,抓住谢康的衣领说:“想让我牺牲色相欺骗桓玄吗?这样做不但对不起你哥,对桓玄也不公!大家都是男人,胜败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堂堂正正!我宁可光明正大的失败,也不想卑鄙阴险的胜利!” 谢康羞得无地自容,心中更加佩服他了。 慕容冲跨上马,指着前方说:“路是走出来的!只要勇往直前,何必计较成败,问心无愧就好!” 谢康也不再犹豫,带着手下的人一起上路了。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在桓玄的掌握之中。 ☆、第 50 章 慕容冲和谢康率领为数不多的军队朝京口进发,早已得到消息的吴甫之一愣,立刻亲自带兵迎战。 双方在城郊相遇,慕容冲身披红袍,手拿一柄宝剑。谢康反而有些胆怯,他禁不住有些发抖。 吴甫之吼道:“慕容小儿,你是来找死的吗?听闻我家陛下十分喜爱你,你不留在宫里给他做个男皇后,跑来干什么?” 慕容冲面色冷峻地说:“大丈夫岂能以色事人?我今天就和你决一死战!” 吴甫之哈哈狂笑,眼睛犹如铜铃,那张刀疤脸更显狰狞。他有力的臂膀提着大刀,高喊道:“今日老子先杀了你!” 随后,对方擂鼓进军。强悍的大军涌了上来,谢康一下子慌了手脚。慕容冲高喊道:“冲啊!”他身先士卒朝对面海水般的军队策马跑去,其他士兵也受到感染,一起冲了过去。谢康这次回过神来,也高喊一声杀了过去。 慕容冲并非意气用事,他知道只需杀掉桓玄手下第一猛将吴甫之就够了,那时刘裕就能顺利渡江。因此慕容冲直接来取吴甫之的性命,吴甫之自然也不是好惹的。慕容冲剑术很高,吴甫之勇力虽然过人可毕竟不如他灵巧。斗了上百回合,吴甫之力气用完渐渐露出破绽。慕容冲于马上腾空一跃,一手按住马鞍,飞起一脚将他从马上踹下。 此时附近山林中,桓玄正披风而立。他拍掌叫道:“好一个马上飞脚!我的冲儿真是太厉害了!” 旁边一个不知轻重地太监说:“这好像是谢玄的绝技!” 桓玄一愣,失落地点点头。 吴甫之被慕容冲踹翻于马下,他正想起来,慕容冲已经跳下来用剑指着他。 “想活命交出调兵的虎符!”慕容冲喝道。 吴甫之摸了摸胸口的衣服,点头说:“好,我认输!”说着他突然从怀里抓起一把粉末撒去,慕容冲啊一声叫,眼睛被石灰迷住。这时吴甫之突然抽出一把匕首刺去,慕容冲听到匕首刺来忙侧身一躲,胳膊还是被刺中。 桓玄大怒,他拿起弓箭对着吴甫之一箭射去,那箭正中他脖子。吴甫之啊一声叫侧脸一看,没想到树林里竟然是桓玄,他惊讶愤怒地说道:“桓玄,你竟然……” 吴甫之死去,慕容冲捂着伤口,他分明听清了吴甫之死前的话。随后,慕容冲昏迷过去,谢康也寡不敌众受了重伤。 慕容冲已经被桓玄救走了,虽然他没有亲手杀死吴甫之,可无论如何目标还是达成了。 这个结果既是他的选择,也是桓玄的选择。慕容冲选择了舍生取义,自己冒死为谢玄打开一条通道。而桓玄为了保护慕容冲,亲手斩杀了自己的爱将。 这个结果很无奈,慕容冲选择不背叛桓玄,可又用生命选择了谢玄。桓玄也用生命选择了慕容冲。他们在做出这些决定时,已经知道了结果。 等慕容冲醒来,桓玄已经站在他旁边,伤心地看着他。 “你赢了,我输得心服口服!”桓玄说道。 “何出此言?我虽然不喜欢你,可也不想利用你对我的感情来击败你!我只是飞蛾扑火罢了!”慕容冲说道。 “是的,你的飞蛾扑火使我亲手杀了吴甫之!如今刘裕大军已经攻下京口,两天后就打入建康城了,到时你就可以和谢玄见面了!我知道你想他,我成全你们!”桓玄平静地说。 慕容冲身子一颤,他看着桓玄那决绝的表情心中一阵难受。 “你快逃吧!”慕容冲低着头说。 “我的人生里没有逃避!”桓玄道。 慕容冲轻启红唇说:“去荆州吧!” 桓玄一笑说:“好好休息,晚上我再给你换一次药!” 慕容冲望着他,桓玄走了过来,轻轻拍了拍他的手然后离去。 闭上眼睛,夜空一片清凉。自己不想辜负每一份爱,可这个世道却逼着他不停地艰难抉择。 中午时分,御膳房送来了药膳,慕容冲品尝着这些滋补美味。那精致的鹿茸熊胆汤、虎骨鲍鱼肉、锦鸡孔雀脯,全是桓玄精心挑选的。桓玄对任何人都是冷酷无情的,唯独对慕容冲有一种强烈占有的爱,可就算如此桓玄也最终没有强迫他。不愧是世家公子,纵然如此渴望得到,却依然坚守着贵族风范,这让慕容冲发自内心的尊重。与苻坚粗暴占有他相比,桓玄真是翩翩君子。 慕容冲躺在床上,嘴里还残留着美味的余香。他伤口已经不疼了,豪华的宫殿里没有一点喧闹。与晋朝皇帝的歌舞酒宴相比,桓玄做了皇帝却单调的多。他没有娇妻美女、没有亭台楼榭、没有奢侈浪费,只有寂寞时地吟诗绘画和弹琴饮酒。 晚上时分,桓玄进来。 他径直坐到床边,亲手揭开那纱布,然后用调制好的金疮药为他敷伤。慕容冲装作不为所动,桓玄却不以为意,两人都默不作声,空气仿佛凝固一般。许久,桓玄才说道:“这药加了西域软香,等伤口好了之后不会留下疤痕,你会和以前一样完美如初!” 慕容冲望着他,桓玄粲然一笑,像个专业的大夫一样收拾好药箱。他轻轻说道:“我已经修书给谢玄,将你的情况告诉他了,药方也一起送过去了。等我死后让谢玄继续按方子给你敷药,一月之后你就会好的!” 桓玄说完淡然朝外面走去,当慕容冲听到那个“死”字,心头仿佛被戳了一下。 “你等等!”他禁不住喊了一声。 桓玄停住脚步看着他,慕容冲眨巴着眼睛,他努力许久说道:“谢谢你!” 桓玄一笑说:“因为我你才受的伤,不是吗?” “可还是要谢谢你!”慕容冲说。 桓玄一笑,耸耸肩说:“随便吧!” 看着他走出大殿,慕容冲心头仿佛一块石头压在上面,他脑子非常混乱。桓玄要死了,他之前是多么希望他死去,可如今他又是多么想救他。 “难道我爱上他了?不,我只是愧疚!因为他对我太好了,而且他的失败是我造成的!”慕容冲胡思乱想着。 辗转反侧到半夜才入睡,第二天一早北府兵已经逼近建康城了。桓玄派了御林军前去抵抗,这样就可以和慕容冲再多呆一天。 慕容冲已经听到城外的厮杀声,桓玄如果不离开,他注定要死在这里。就算谢玄不杀他,刘裕也会杀他。就算刘裕不杀他,卑鄙无耻的晋朝皇族也会杀他。桓玄太仁慈了,他没有把晋朝皇帝和宗室杀掉,这注定他不能失败,一旦失败就会面临着司马氏的疯狂反扑。 桓玄走了进来,他对慕容冲说:“不要一直躺着,我陪你到园子里逛逛!” 慕容冲起来,桓玄伸出手说:“我扶着你!” 慕容冲伸出手,两人一起牵着来到园子里。桓玄说:“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非常干净,这是我早上亲手浇的。” 深吸一口气,慕容冲看看花草树木,感觉清新芬芳。桓玄道:“让我陪你骑一次马吧,就在宫外的星河畔好吗?” 慕容冲点点头,牵来自己的枣红大马跨了上去。桓玄说:“走吧,那里景色很好,包你喜欢!” 两人一起出了宫门,策马来到一处水波荡漾、无比宽广的大河边。桓玄用鞭一指说:“此处无人知道,每当我落寞的时候就一个人到这里转转!” 看着一条大河泛着星光点点,宽阔的土地蔓延无垠。慕容冲满面笑容,他迎着风说:“比蒙古的草原还美,我喜欢这里!此处正好隐居,泛舟牧马、采莲种田,真是太好了!” “隐居吧,要不然你和谢玄也会步我的后尘!”桓玄看着他说。 慕容冲脸上的笑僵止了,他看着桓玄,心里一阵感动。桓玄伸出手摸着他的脸说:“今天是我陪你的最后一天了,我这辈子无法得到你,可我希望你幸福!带你来这里就是告诉你,你该隐居了,还有什么留恋的吗?” 慕容冲摇摇头说:“除了一个侄子慕容忠,我真的没有牵挂了!” “忘掉你的大燕和侄子吧!如果你还为了这些不肯隐居,我真担心你和谢玄……”桓玄眼睛通红,他用尽全力想给慕容冲一个好的结局。对于自己即将到来的死亡,他无动于衷,却还在苦劝慕容冲隐居。 慕容冲点点头说:“你放心好了,我答应你就是,我会和谢玄隐居的!” “去苏杭也行,去福扬也行,总之建康城不是隐居之地,记住了吗?”桓玄嘱咐说。 慕容冲也劝他说:“要不你离开建康吧,去福州、杭州都可以!实在不行,可以去琼州啊!” 桓玄摇摇头说:“我是一个英雄,英雄有英雄的选择!” “可是做英雄,也没必要非得死啊!” “如果英雄没了知己,他只能死!” 简短的对话,道出了彼此的执着。一个不想伤害,一个不想寂寞! 慕容冲内心里一阵凌乱,他真的不想看到桓玄死去。 风吹着桓玄的头发,他拉起慕容冲的手朝山上爬去。两人就这样沉默不语,一边爬山一边欣赏风景,到了山顶看着茫茫人海。 慕容冲感觉到桓玄的手,无比湿滑暖和,他禁不住喜欢这种感觉。山风吹来,慕容冲抽回那抓了一路的手,望着远处的云海还有奔腾的长江黯然神伤。 桓玄坐在石头上看着他,慕容冲走了过来挨着他坐了。 “聊聊你以前的事吧,我对你很好奇!”慕容冲说。 “你想了解我?”桓玄笑道。 托着下巴,慕容冲看着他,自己是唯一一个看到桓玄柔软一面的人。这个雄霸天下的男人一直让人忌惮,可他的孤独和柔情只有慕容冲能感觉到,而且是那么的炙热。 爱的人非常的爱,不爱的人非常的冷,这是桓玄的性格。慕容冲也是唯一有机会感受到他火热爱的人! 桓玄娓娓道来,非常温暖地讲述了自己少年的情怀和故事。 “我小的时候就有雄心壮志,希望像我父亲桓温那样。后来父亲抑郁而死,我就有了篡位的想法。我并不想当皇帝,只是咽不下这口气。我父亲为晋朝立下汗马功劳,一辈子以北伐为己任,却屡屡遭到司马皇族的猜忌打压。所以我就是要篡位,就是让他晋朝灭亡!我还记得第一次见到你的时候,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这世上竟然有比女人还美的男人。从那一刻起我才知道,男人美起来竟然可以如此惊世骇俗……” 慕容冲一笑,用手捶了他一下说:“你喜欢男人怨我了!” “可如果不是遇见你,我这辈子不会喜欢男人的!”桓玄无奈地说。 慕容冲嘴角一丝笑,一副非常无辜的表情。 桓玄往他脸上亲了一下,慕容冲一愣忙站起来,然后尴尬地看着云雾。桓玄咬着唇轻轻一笑,伸个懒腰说:“下山喽!” 慕容冲点点头,两人一起下去。 走到一处山泉边,桓玄捧起水喝了几口,慕容冲也洗了一把脸,两人又坐在一起聊了一会。就这样他们边走边玩,一直到天色黑了下来。 回到皇宫,桓玄陪着慕容冲好好吃了一顿。两人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话,一直到三更天。 桓玄给慕容冲最后一次换了药,然后转身想走。慕容冲突然抓住他的手说:“我知道没法劝你离开,那就让我陪你一夜吧!” 桓玄脸上一阵欣喜,他笑说:“你不用因为愧疚勉强自己的,我为你做的一切都是心甘情愿的!” “我要是说没有勉强呢?我是自愿的!”慕容冲脸上带着酒红说。 “可你答应过谢玄,不会再让任何人碰你的身体了!”桓玄道。 慕容冲思考一会,昂起头看着他说:“可以为你破例一次!” 桓玄发自内心地笑了,他往慕容冲额头上亲吻了一下说:“有你这句话我就够了!”说着他抓起慕容冲的手放在自己脸颊上,非常动情地说:“记得早点和谢玄隐居!你过得幸福是我最大的心愿!” 慕容冲眼睛一下红了,他握住桓玄的手说:“真的不走吗?天亮了就来不及了!” 桓玄笑说:“该得到的我都得到了,还有什么遗憾呢?没想到我能在你心里占有一席之地,我所有的付出都没有白费!” 慕容冲无言以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 桓玄慢慢松开手,然后倒退几步,挥了挥手将门关上。 慕容冲心里竟然有种不舍,他靠在床上看着窗外的月亮,外面的厮打声已经非常清晰了。谢玄和刘裕的军队已经攻破建康城了,他们明天就可以打到皇宫里了。 慕容冲非常想见谢玄,可他知道见到谢玄的那一刻,也是桓玄死去的时候,这让他无比纠结。 熬了一夜,天还是亮了。桓玄穿好龙袍,喝了一杯冷酒,拿着长矛朝外面走去。 这时,慕容冲站在他后面,高声喊道:“桓玄!” 桓玄身子一怔,停住脚步,然后头不回地朝前走去。 慕容冲忙拿了宝剑跟去,这时北府兵杀来,皇宫已经失陷。谢玄策马过来,看见慕容冲一阵欣喜,他指着桓玄说:“你失败了!” 桓玄一笑,他避过谢玄,根本不与他交手。谢玄一愣,只见桓玄朝刘裕杀去。刘裕大惊,慌忙调动身边侍卫保护自己。桓玄被众人包围,然后奋力厮杀。 刘裕看着鲜血染红衣服的桓玄,他实在不明白对方要干什么?桓玄虽然单枪匹马,可还是武力非凡,把那些侍卫杀得无法近前。 慕容冲叫道:“桓玄,我来救你了!” 谢玄一愣,只见慕容冲朝桓玄奔去。这时,刘裕的弓箭手过来了,他们乱箭朝桓玄射去。慕容冲朝桓玄奔去,谢玄从马上扑来一下子将他按在地上。 “你疯了!”谢玄叫道。 慕容冲挣扎着,看着身中乱箭的桓玄一声嚎叫,对方含笑倒地而死。此时鼓声响起,天地一片血色! 慕容冲病了,他发着高烧,嘴里不停地喊着桓玄的名字。谢玄看了心疼又嫉妒,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一直痛恨桓玄的慕容冲突然这么怀念他? 谢玄找大夫为慕容冲诊治,趁他睡着之后找来桓玄身边的太监宫女询问,这才了解到桓玄所做的一切。谢玄无比震惊,他感叹道:“和桓玄比起来,我自愧不如!” 谢玄亲手将桓玄葬在建康城外的星河畔,然后用他送的方子为慕容冲医治剑伤。调养了三五日,慕容冲才好了一些。 “为什么非要你死我活,就不能留他一命吗?”慕容冲悲伤地说。 谢玄轻叹说:“我本来就没想杀他,只是刘裕不会放过他,晋朝皇帝也不会放过他!” 慕容冲热泪滑下,他说道:“如果不是我,你们根本打不过桓玄!他是为了我而死的!” 谢玄点点头,安慰他说:“这不是你的错,好好休养吧!” 慕容冲看着谢玄说:“你也很疲惫了,也好好休养一下!” 谢玄不吭声,剥开一个橘子给他吃。 慕容冲摇摇头,然后凝望着谢玄,谢玄也凝望着他。 “你是不是因为我,吃桓玄的醋了?我爱的还是你,只是愧对于他!”慕容冲解释说。 谢玄一笑,轻轻把手放到他的胸前说:“我知道你心地善良,在我这里你还用解释吗?记住,不管你做什么我都理解你,爱你的人不需要解释,不爱你的人不值得解释!” 慕容冲释然一笑,眼睛里闪出一丝感谢。谢玄在旁边陪着他,两人和衣而睡。 ☆、第 51 章 桓玄死后,晋朝皇帝宣布复位,然后大肆诛杀桓氏族人。 这日一早,谢玄和慕容冲正在吃早饭,突然朱序来报:“公子,桓静初被朝廷抓了。因为桓玄罪名谋反,要诛灭九族,所以桓静初小姐也要被砍头!如今桓氏面临灭种的危险!” 慕容冲嗖一下起来,拍案怒道:“我要是不能保全桓氏族人,我还有何面目活在人世!” 谢玄也气愤地说:“司马氏真是无德无耻!他们自家的江山就是篡位来的,还有脸说别人篡位?桓玄和我有八拜之交,于公于私我都要救他的族人!” 谢玄和慕容冲两人策马来到刑场,只见那里跪着上百口人,而桓静初则一身素衣,沉静美好地跪在那里。 慕容冲喝道:“你们这群无耻之徒,为何滥杀无辜!” 此时监斩的骠骑大将军、晋朝宗室司马休之怒道:“大胆鲜卑小儿,怎敢扰乱法场!” 谢玄道:“桓玄有罪,罪止于他一人,岂能将他满族杀光?这样做会遭报应的!” 司马休之斥责道:“桓玄谋反,诛灭九族,理所当然!你怎敢在此胡言乱语?” 谢玄说:“桓玄也是世家大族,其父桓温有功于社稷。他虽然篡位可没有伤害晋朝宗室,怎能将他族人杀光?” 司马休之喝道:“休要啰嗦,斩!” 刽子手听闻号令,举刀要杀,慕容冲一箭射去将那刽子手射死。 谢玄上去将一些侍卫杀掉,拉住桓静初说:“跟我走!” 桓静初道:“人活百年,终有一死!公子何必为我结怨于朝廷,你快走吧!” 司马休之立刻带兵来捉他二人,形势十分危急。 这时刘裕派来了大将檀道济,他手持令牌说:“太尉有令,赦免桓玄族人,任何人不得再滥杀无辜!” 司马休之叫道:“大胆!刘裕也是臣子,怎敢擅自赦免谋逆之臣?” 檀道济上前一脚将司马休之踢翻,指着他说:“你算个什么东西?若没有刘公,你晋朝宗室不知道死几回了!滚!” 司马休之跳起来按剑而视,身边的士兵立刻围了上来。檀道济手一挥,一队北府兵策马过来,他们举起弓箭对准司马休之。 司马休之一愣,他不敢与北府兵火拼,只得摆手离开刑场。 檀道济拱手说:“谢公子,让您受惊了!刘裕将军说了,让我护送您过江!” 谢玄点头说:“多谢了!” 众兵保护着谢玄渡过长江,他们一起来到扬州。谢道韫也在这里隐居,她看见谢玄和慕容冲带着桓静初前来感到万分惊喜。 “姐姐!”谢玄上前喊道。 谢道韫含泪而泣说:“世事如棋、风云波荡,还以为再也不能安享太平了!” 谢玄也伤感地说:“现在好了,终于可以隐居了!从此咱们四人一壶酒、一曲琴,终老山林!” 谢道韫擦下眼泪,看看慕容冲,慕容冲拱手说:“谢小姐!” 谢道韫颔首,大家一起进入阁楼里。 他们摆了简单的饭菜,看着外面暖和的阳光,禁不住感慨不已。 桓静初给大家倒了酒,自己独自斟了一杯清茶。她对众人说:“我以茶代酒,咱们吃一杯吧!” 大家一起举杯,想想这些年的生死痛苦,个个唏嘘不已。 吃了几杯酒,谢道韫说:“晋朝皇帝不会放过我们的!” 谢玄说:“法场是我劫的,让他们抓我好了!” 慕容冲说:“现在晋朝宗室,唯一能和刘裕对抗的就是司马休之。如果我们除掉这老贼,刘裕就可独掌大权了,咱们四人也能善终了!” 谢玄点点头说:“没错,刘裕虽然野心勃勃,可对我一直十分敬重。如果不是我,他刘裕也没有今天,我们一定要想办法让刘裕代晋称帝。只有这样,谢家、桓家才能善终!” 谢道韫颔首说:“是的,如今司马家族已经铁了心要铲除我们,如果不是我们这些士族支撑,凭他司马家作恶多端,岂能撑到今天?可惜桓玄过于仁慈,当初要是将司马家族一网打尽,我们也不用东多西藏了!” 谢玄说:“如今谢康已经前往荆州,那里是桓玄的地盘,希望他能尽快收拢荆州兵马!” 谢道韫叹气道:“恐怕不会这么顺利,司马休之怎会放过这个机会?他一定派人去接管桓玄残部了!那样就能以荆州兵马对抗刘裕,到时天下还是他们司马家的!” 谢玄沉吟片刻说:“看来我得去帮助谢康!” “不,你此时去太危险!”桓静初说。 慕容冲捏着酒杯说:“暂且以静制动吧,看看局势再说!” 目前的情况也只能这样了,局势表面上平静,可内斗却非常激烈。司马休之和谢康加紧争夺荆州兵马,刘裕经过大战也在休养生息。此时北方的慕容垂实力更强,一直有南下的企图,刘裕又不得不防。 在这种争斗下,谢玄和慕容冲苦中作乐。两人把握住短暂的时光,一起练剑饮酒。桓静初知道谢玄不爱她,每日只是读经念佛、打发时光。谢道韫则心如止水,劫后余生的她,看着谢玄和慕容冲在一起那么开心,终于醒悟过来。她接受了人生苦短、及时享乐的观念,放弃了逼弟弟娶妻生子,也放弃了和慕容冲结为夫妻的想法。她现在唯一的心愿,就是希望弟弟和慕容冲能快乐一生。 一个雨后的下午,谢玄和慕容冲一起来到树林里打猎。两人踏着春天的味道,感受着那雾蒙蒙的水汽和清新。 慕容冲束了头发,穿了一件褐色的紧身直裾。谢玄则袍服黑靴,头上系着帕头。两人策马狂奔,树林中呼呼作响,弯弓射箭一只紫貂从树上落下。 慕容冲捡了起来,谢玄一笑说:“可以做个围巾,免得你脖子冷!” “还是给你的心上人桓静初吧,我可没有这个福气!”慕容冲故意气他。 “你怎么吃她的醋啊?桓静初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我真的不喜欢她!”谢玄一脸诚恳地说。 慕容冲噗嗤一笑说:“逗你玩呢!” 二人于山泉间席地而坐,吃着野果、烤着貂肉,一边闲谈一边戏水。 水中鱼虾游来游去,慕容冲说:“等刘裕当了皇帝咱们就离开扬州,我总觉得江南不安全!” 谢玄点点头说:“嗯,让我姐姐陪着桓静初,咱俩一起去巴蜀居住。那边天高云淡,又远离战乱,到时隐居于青城山。每日煮茶练剑、与世无争,岂不更好!” “好啊,这是你说的,我要去青城山修道隐居!”慕容冲开心地说。 “那就一言为定!不管发生什么事,咱俩不能再拖延了!”谢玄感慨地说。 慕容冲嗯一声:“是啊!按理咱们现在就该隐居,可惜牵挂太多,一直不能狠心离开!” “毕竟都是亲人,哪能说断就断啊!”谢玄无奈道。 慕容冲点点头,他和谢玄一样都是重情重义之人,如今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谢玄望着他,慕容冲咬着唇说:“自从上次一别,已经好久没有同床共枕了!” 谢玄淡淡一笑,看看山中的云朵说:“姐姐和桓静初都在,毕竟不方便!” 慕容冲咂巴下嘴道:“我也是随便说说!” 看着美丽的景色,两人一起骑马朝远处走去。 那边,谢道韫和桓静初闲聊着。 “咱们在这里,他俩终究不便!”桓静初说。 谢道韫一笑,也不知如何回答。 晚上谢玄和慕容冲一起睡了,只是碍于房小屋稀不便行云雨之事,只能彼此握着手而眠。 就这样他们快乐地过了一个多月,暖春终于到了。 此时传来不好的消息,谢康在荆州与司马休之作战失败,荆州部分兵马反而被对方夺去。 谢玄和慕容冲怅然无语,看来局势非常凶险。 慕容冲说:“我有一计,可以试一试!” 谢玄问道:“什么计策?” 慕容冲说:“桓石绥!” 谢玄一愣,慕容冲说:“桓石绥是桓玄的堂兄,现在带领一部军马留在涪陵。桓玄活着的时候对我说过,有麻烦可以去找他。只要桓石绥愿意出兵,司马休之夺取荆州兵的计划就会失败!” 谢玄叹口气说:“桓玄是被刘裕杀的,刘裕和北府兵都是我的部下,他怎肯出面相助?” 慕容冲说:“无论如何我都要试一试!” 谢玄道:“我和你一起去!” 两人大致与谢道韫和桓静初说了,便一起朝涪陵走去。 经过十多天的波折终于来到涪陵。 桓石绥听闻他二人前来,立刻喝道:“将杀死我弟的仇人带来!” 两人走上前来,对着桓石绥躬身一礼。桓石绥看着他二人冷笑说:“你俩自投罗网啊!” 谢玄拱手道:“桓玄公子的死我感到非常愧疚,可是我们也没有办法!” 桓石绥拍案说道:“要不是你勾结刘裕,带北府兵攻入建康,我堂弟怎会死去?” 谢玄道:“不是我们要与桓家为敌,只是你弟弟实在是逼得我们走投无路!” 慕容冲道:“桓玄临死前还让我有事找你,你就这样对待我们吗?” 桓石绥虎躯一震,流下眼泪说:“千错万错都是司马家族的错!要不是他们,咱们这些世家大族也不会反目成仇!” 慕容冲颔首说:“没错!现在司马家族还想将桓家和谢家斩尽杀绝!” 谢玄道:“我和慕容冲已经将桓氏族人救下了!桓玄的姐姐桓静初现在就在扬州,如今司马休之企图掌控荆州。如果荆州兵马被他控制,不仅桓氏族人会遭灭顶之灾,就是我们谢家也会被杀光!” 桓石绥叹道:“我一向知道司马晋朝无耻,可没想到他们竟然无耻到这种地步!” 谢玄无奈地说:“兔死狗烹、鸟尽弓藏,当年王谢两家扶持司马家保住半壁江山。可自从淝水之战后,晋朝皇帝采用分化瓦解之计,拉拢王家打压谢家。现在桓玄身死,司马氏更是铁了心要将谢、桓两家除掉。如果我没猜错,我们两家倒后就是王家了!司马氏早就想收回兵权了,他们宁肯天下大乱也要将世家大族一一除掉!” 桓石绥拔剑而起说:“我没能救下我弟已经后悔莫及,如今就算粉身碎骨也要保全桓氏一族!咱们的仇怨暂时放下,先收拾忘恩负义、卑鄙无耻的司马家族!” 谢玄和慕容冲大喜,是时候该结束没落的东晋王朝了。 谢玄和慕容冲帮着桓石绥操练兵马,准备偷袭司马休之。 住在美丽的山城,他俩无比高兴。 “咱俩一起去成都吧,到青城山道观祈福!”慕容冲说。 谢玄道:“再过两天就要出征了,来不及了!等咱们消灭司马休之,就可以正式隐居了!那时江南太平,你我也可以善终了!” 慕容冲高兴地说:“咱们快等到那一天了!” 谢玄搂住他说:“胜利就在眼前!只要除掉司马休之,我姐姐和桓静初就可以安然无恙。刘裕那时就能顺利登基称帝,咱俩也就无牵无挂了!” 因为即将到来的胜利,两人终于开心起来。桓石绥对他二人很好,给他们准备了豪宅居住。 自从相见以来,两人已经禁欲好久了。如今他们居住在蜀地,这里歌舞升平、富饶安宁,眼前的情形逐渐好转,心里非常高兴。 在美丽的春夜,两人在山林豪宅的汤泉里沐浴。慕容冲从心里高兴地说:“我们一定能除掉司马休之的!” 谢玄点点头说:“当然了,司马休之虽然老奸巨猾,可他并不懂兵法。桓石绥有五千兵马,咱们助他一臂之力,再加上谢康的配合,司马休之必死于江陵!” 慕容冲看着汤泉里倒映的月亮,他憧憬未来说:“一旦刘裕掌权,我就去长安把侄子慕容忠接来,将大燕皇位让给段随,再也不去北方。咱两人将忠儿抚养长大,一起终老于成都!” 谢玄嗯一声说:“这样最好!我也是这样想的!” 慕容冲捧起手中的水,抬头望望月亮。看着他那清俊的样子,谢玄禁不住情思迷乱。他一把拉过来慕容冲,狂傲地吻上去,随后两人在水中纠缠…… 上午的春日照耀大地,谢玄伸个懒腰起来,昨晚的疯狂让他十分满意。慕容冲还在沉睡,谢玄轻轻将被子盖住他光洁的肩膀。这时外面空荡荡的,谢玄出了门打听,没想到桓石绥昨晚已经启程出征了。 谢玄忙回来叫醒慕容冲,“桓石绥起兵了,他竟然不告诉我们一声,走得也太急了吧!” 慕容冲忙穿上衣服说:“肯定是不想让我们冒险,所以他独自领兵走了!” 谢玄叹口气说:“没想到桓石绥竟然如此善良!” “咱们快去帮他!”慕容冲翻身就要上马,结果一下子跌了下来。谢玄一笑说:“都是我的错,昨晚太疯狂了!” 慕容冲推开他,白了他一眼说:“别扶我,大丈夫哪有那么娇弱!” 谢玄站在一边,慕容冲倔强地翻身上了马,意气风发地挥剑指向远方说:“其余卫士,你们立刻去追桓将军,一定要保护好他的安全!” 那些卫士说:“桓将军命令我们保护两位,他不希望你们出事!” 慕容冲喝道:“休得啰嗦,你们快去保护你家将军,我二人不需要保护!”那些精壮的卫士只得骑马追去。 谢玄牵着马缰绳说:“冲儿,我保护你!” “去!你以后对我温柔点就行了,别假惺惺地说保护我!”慕容冲昂起脸,故意消遣他说。 谢玄脸色通红,不好意思地说:“我是太情不自禁了!” “在你姐姐和桓静初面前装模作样,我还以为你变成正人君子了呢!”慕容冲嘲讽说。 “有你在,我永远成不了君子!”谢玄笑道。 两人一边玩闹,一边策马追去。 ☆、第 52 章 桓石绥加紧行军,他十日路程并作五日,快速来到江陵。正在城中收拾残兵、安抚百姓的司马休之,听闻外面来了一支大军十分震惊。 他说道:“谢康已经被我打败,还会有谁前来?难道是刘裕?现在慕容垂威胁徐州,刘裕丝毫不敢离开,他怎会来和我抢夺荆州?” 这时外面锣鼓喧天,叫骂声已经逼到城下。 司马休之喝道:“整顿士兵前去迎战,看看是谁讨伐我!” 桓石绥来得正是时候,荆州作为桓玄势力范围,现在人心还没稳定。谢康和司马休之争夺此地没有优势,可桓石绥是桓家的人,他一来整个荆州开始沸腾起来。 桓玄的很多士兵都在暗暗说:“是桓石绥将军!当年桓玄公子就命他留守荆州,这些年他去哪了?”一时间军心浮动,大有开城迎接他的态势。 司马休之一剑砍死一个士兵喝道:“桓石绥跟随桓玄造反叛乱,谁都不准听他的话,否则我杀了他!” 桓石绥高声喊道:“司马狗贼,你们欺人太甚,今日定要将你碎尸万段!” 司马休之骂道:“无耻反贼,我正想去涪陵收拾你呢,没想到你竟然送上门来!” 桓石绥喝道:“你们司马家族坏事做尽,还敢说别人造反?当年司马懿杀曹爽,灭绝曹氏根基。司马师废曹芳、司马昭杀曹髦、司马炎废曹奂,你们狗贼三代欺负曹家弱主,可谓无耻至极!为了谋朝篡位,不惜杀掉名士嵇康,更遭天下人唾骂!你们手足相残、八王之乱丢掉半壁江山,使华夏几近覆亡。多亏我们这些世家大族扶持,晋朝才苟延残喘百年!如今竟然过河拆桥,想将谢桓两家屠戮殆尽,真是畜牲不如!你们司马家如此丧尽天良,将来刘裕登基必不会放过你们!天下百姓也忍受你们很久了,司马晋朝气数已尽,你还不下马受死!” 一番话把司马休之骂得无地自容,自己祖宗干得坏事他再清楚不过了。司马休之立刻下令说:“给我将反贼拿下!” 手下的士兵犹豫半天、踟蹰不前。桓石绥大笑说:“我们桓家一直厚待荆州百姓和士兵,反观你们司马朝廷无一德于百姓,这些士兵岂能听你调遣!” 司马休之大怒,立刻杀掉为首的几个士兵高喊说:“再不上前,我灭他九族!”这些荆州士兵才勉强冲锋陷阵。 桓石绥拔剑一指,双方互相厮杀。 司马休之身边的亲军是朝廷委派的,自然效忠于他。可他手下的荆州兵原来就是桓玄的,作为桓家的人桓石绥也有很高的威望,这些士兵都不愿和他作战。 厮杀片刻,这些士兵开始退却。司马休之大惊,立刻鸣金收兵,闭门不战。 桓石绥传令攻城,司马休之与城墙上射箭,攻守半天终于击退对方。 桓石绥略微休整一下,决定晚上强攻。 到了半夜,他亲自率领大军攻城。司马休之驱使城中百姓上前,不听话的一律杀掉。 桓石绥命人往城里射箭,让百姓开门投降。江陵被桓玄经营许久,桓家一直有恩于百姓。如今身为朝廷大将军的司马休之不把百姓当人看,城中自然人心浮动。这时,荆州兵马出现哗变,司马休之感到十分害怕。 作为一个狡猾的政治家,他只得冒险,下令手下的人诈降。 果然,桓石绥听说有人诈降便信以为真,毕竟荆州百姓多感念桓玄和他的恩德。桓石绥不知有诈,带领兵马从西北方向进入,刚进去不久乱箭齐发,这时才发现中计了。 他定睛一看,只见司马休之身穿蟒袍,狂妄大笑说:“你这反贼,中我计了!” 桓石绥策马叫道:“给我杀,任何人不准撤退!”随后,他手下兵马奋勇杀去。 桓石绥决定与司马休之同归于尽,毕竟在人心上他有优势。果然如他所料,城中人马开始出现抗命,他们纷纷打开城门逃跑。 司马休之万万没想到,在自己将桓石绥围住的情况下,还有人叛变。司马休之无奈,只得弃城逃跑。桓石绥杀红了眼,带领士兵追去。 司马休之一路狂奔,桓石绥紧追不舍。江陵城百姓痛恨司马朝廷,纷纷于路边伏击,截杀司马休之。 看着百姓起义,司马休之知道自己连逃跑的机会都没了。他长叹一声,朝一处山间绝地跑去。 这时桓石绥紧追而来,司马休之看看身边的亲军说:“所有侍卫听令,将柴草堆入山谷口,等桓石绥进来后便放火封路,我要和他同归于尽!” 那些御林亲军劝道:“将军,你是朝廷宗室,你若死了我晋朝就完了!” 司马休之摇摇头说:“如今人心已失,我大晋灭亡乃是天意!” 桓石绥策马追来,恨不得将这老贼碎尸万段。司马休之披头散发,拿着一把宝刀说:“今日我要死在这里了,你也休想离开!” 桓石绥一摆手,左右士兵围了上去。司马休之带着亲军展开厮杀,双方杀得难解难分。突然后面起火,一片火海断了山谷退路。 这时,一些御林军从火海里跳了过来,桓石绥拔剑砍去,将那些卫士杀掉。司马休之此时已经伤痕累累,他捂住胸口,跌跌撞撞过来。 桓石绥喝道:“狗贼,我要替我弟弟报仇!”说着他举起剑猛地刺去,正中司马休之胸口。司马休之突然哈哈大笑,蓦然间一个人从地上起来,拔出匕首往桓石绥后心扎了一刀。他啊一声叫,回头一看是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桓石绥的士兵忙冲上前将那少年砍成肉酱,司马休之瞪着眼叫道:“儿子!” 桓石绥这才意识到司马休之的儿子竟也在军中,而且还是他的侍卫统领。这父子二人对晋朝也够忠心的! 桓石绥猛地抽出剑,嗖一下将司马休之的头颅砍下。 桓石绥后背流血不止,众人扶住他,他凄然一笑说:“终于杀死狗贼,替桓家和荆州百姓报仇了!” 中午时分,谢玄和慕容冲赶来,他们在山谷间找到桓石绥,此时他还勉强撑着一口气。 谢玄一把抱住他说:“将军,为何独自前来,不是说好了一起杀敌的吗?” 慕容冲也看着他,心中十分难过。 桓石绥有气无力地说:“桓玄死前给我写信,嘱咐我一定保护好两位!慕容王子,你和谢玄公子终于在一起了,你俩一定要幸福!我在涪陵留下很多钱财,你二人拿着这些钱隐居吧,千万不要辜负桓玄的一番厚恩!” 慕容冲泪水落下,他哭泣说:“多谢你和桓玄公子的厚恩,等刘裕接管了荆州我们就去成都隐居,再也不踏入江湖一步!” 桓石绥脸色苍白,他努力挤出一丝笑说:“我死后将我葬在山上,坟墓朝东,我要看着晋朝灭亡!” 慕容冲含泪点点头,谢玄涕泪横流。 桓石绥望着苍天,自语道:“桓玄贤弟,你交给我的事已经做完了!慕容王子和谢玄公子他们一定会幸福的!”说完溘然长辞。 谢玄和慕容冲呆若木鸡,没想到桓家的人竟然如此重情重义,看来这世上任何一个人都比司马家品行要好。 谢玄和慕容冲将他葬在江陵山上,让他面朝江东,看着将来司马家族的灭亡。 很快,刘裕派来了檀道济接管荆州。 檀道济跪地叩头说:“这次能掌控荆州,多亏谢公子和慕容王子相助!刘裕将军在徐州防备慕容垂不能亲自来了,他送来书信一封表达谢意!” 谢玄接过来信,与慕容冲一起读起来:“谢玄公子,我刘裕出身草莽,承蒙公子不弃招为部下,后又不断提拔、传授兵法,使我在北府兵独当一面。桓玄造反,又是公子和慕容王子相助,帮我扫灭劲敌。今日司马休之聚众荆州,企图效法桓玄东山再起。幸得公子和王子击败司马老贼,又替属下掌控荆州,这大恩大德我刘裕永世不忘!如今司马晋朝昏庸无道,待慕容垂死后我就杀回建康。那时称帝天下,一定封公子为王爷,让您和我共享富贵!再拜!” 谢玄舒心一笑,他说道:“檀将军请起!你告诉刘裕,等他称帝后我不要当什么王爷,他只要照顾好我姐姐谢道韫和弟弟谢康就行了!希望他做个仁君,善待百姓、善待士兵!” 檀道济抱拳说:“属下一定转达!” 慕容冲与谢玄一笑,两人不约而同地说:“终于大功告成了!咱们回到巴蜀,从此隐居青城山,携手修道、泛舟苍茫!” 谢玄捏了一下他白俊的脸说:“走吧,现在就去隐居!” 两人策马朝巴蜀走去,刚出了江陵,这时一人骑马跑来,只见他全身是血。走到眼前,扑通一声跌下马来,高喊道:“陛下!” 慕容冲一看原来是段随,忙下马扶起他说:“段随,你不在长安,来这里干什么?我正想写信给你,有你担任大燕皇帝,将忠儿送我这里来!你怎么自己跑来了,忠儿呢?” 段随握住他的手说:“韩延叛乱,勾结姚苌攻下长安,如今小王子被他们俘虏了!慕容垂听闻长安大乱,也已经发兵西进了!” 慕容冲大惊,谢玄说:“走,我陪你一起去救忠儿!” 段随说:“姚苌大军和韩延叛军在长安滥杀无辜,慕容垂又亲率大军六十万前来,此去长安凶多吉少!” 慕容冲低头沉思片刻,他已经没了燕云骑,再想救人简直是自投罗网。 谢玄坚决地说:“说好了同生共死的!冲儿,如果你要去,我和你一起去!” 慕容冲莞尔一笑说:“不去了!忠儿想必死于乱军之手了!” 段随忙说:“没有!韩延和姚苌挟持慕容忠就是要引你前去,因为我大燕唯一的正统就是陛下你了!只要你还活着,慕容垂和韩延谁也不敢篡位!” “只要我不死,他们就不会甘心!因为我是大燕的嫡系太子,是最有资格当皇帝的人!所以,无论是韩延还是慕容垂,他们都希望我死!对吧?”慕容冲冷笑说。 段随嗯一声说:“陛下,你千万不要上当!” 慕容冲一笑说:“我自然不会上当,让他们厮杀去吧!我要和谢玄隐居了,那些争权夺利与我无关了!” 谢玄质问道:“可慕容忠毕竟是你哥哥唯一的儿子,是你们大燕皇室唯一嫡系子孙,你忍心看他死吗?” 慕容冲淡然地说:“可是以我一人之力也无法救他!走吧,咱们去成都吧!” 段随看着慕容冲,慕容冲说:“感谢你这些年对我不离不弃,我要隐居了,你多保重吧!” 随后,慕容冲策马朝成都奔去。谢玄看了段随一眼,然后紧追慕容冲而去。 两人来到涪陵,谢玄置办了酒宴,对他说:“冲儿,我知道你的脾气,你不会见死不救的!你是不是想丢下我一个人,独自去救你侄儿?如果那样的话,我是绝对不会原谅你的!咱们说好了同生共死的!” 慕容冲一笑说:“既然已经决定隐居了,我怎么还会为亲情所累!当初为了救我哥哥慕容泓,差点连累你和我一起死去。现在我想好了,小侄儿不管了!你如果不信,我可以割发为誓!”说着,慕容冲将头发割下一缕放他面前,挤挤眼睛说:“现在相信了吧!” 谢玄笑笑,抓起那一缕黑发,安慰他说:“对于你的亲人,你已经尽力了!虽然不能保全他,可这也不是你的错!” 慕容冲端起酒喝了一口,望着谢玄说:“这辈子和你隐居青城山,再也不过问俗世!遇见你,是我一生最大的美好!” 谢玄一阵感动,然后和他共饮一杯。吃完酒之后,两人一起到院子里赏月。 “春天的月亮真好,像你一样美!”谢玄搂着他说。 慕容冲朦胧纯真的脸上现出幸福,他说:“我会和你看一辈子月亮的!就算死了也要一起魂游月宫!” 谢玄望着他,微微一笑。慕容冲喉结动了动,慢慢脱下衣服,明黄的月光洒在他洁白的身体上! 谢玄吻住他的唇,然后顺着耳朵和脖子不停吻下去。院子的竹席上,月光似水、花香鸟鸣,两个洁白的身躯紧紧缠在一起,是那样的销魂和纵情…… 一夜无眠,春夜正浓。天亮之前口渴的谢玄喝了一大碗清酒,看着熟睡的慕容冲心满意足地笑笑,又轻轻吻了一下他的额头,这才疲惫地睡去。 随后慕容冲睁开眼,看着天空的一抹鱼肚白悄悄起来。再看谢玄,他那英俊沉睡的样子让慕容冲依依不舍。 摸着他的脸,慕容冲往他唇上亲吻一下。穿好衣服,他用力将谢玄抱入屋内,随后坐在案前写了一封信。慕容冲一袭红色的战袍,腰缠白玉带、脚踏乌皮靴、头发束起,俊美而有威仪。 他看看镜子里自己美丽的容颜,来到谢玄床前,用手抚摸着他的脸。慕容冲泪水滴下,禁不住啜泣说:“对不起,玄哥,我食言了!”他拿起剑慢慢后退到门口,看着谢玄那沉静刚毅的脸,泪水夺眶而出,挥了挥手关门而去。 春天的风吹着他的泪水,慕容冲策马朝北方跑去。 ☆、第 53 章 长安城里,大门敞开。慕容冲腰上挂着宝剑,手拿一柄金枪,风度依然冠绝天下。姚苌站在城墙上,看着慕容冲说:“我知道你会来的!” “把我侄子放了,我这就进城!”慕容冲高喊道。 姚苌一摆手,只见一个孩子绑在柱子上,他对着慕容冲喊道:“叔叔!” 慕容冲看着城里,他知道里面埋伏了重兵。 姚苌说:“你敢进来吗?” 慕容冲一笑说:“当我是傻子吗?你们不就是想杀我吗?把我侄子放了,我一个人进城交换!” “你有种!来人,将慕容忠解开,让慕容冲进来!”姚苌叫道。 这时,一队兵马押着慕容忠走出来,姚苌喊道:“慕容冲,放下你的兵器进城来,我这就让你侄子离开!” 慕容冲下了马来,他丢下兵器走到门口,只见慕容忠也过来,两人在门口相视着。 “叔叔!”慕容忠叫道。 慕容冲说:“忠儿,骑着我的马快走!听话!” 慕容忠看着他道:“那你呢?” 慕容冲瞪着他说:“还不走!” 慕容忠拼命跑出城,翻身骑了慕容冲的马,姚苌大喊:“射箭!” 这时城中出来一群弓箭手,正准备朝慕容忠放箭,慕容冲猛地跳起将那群弓箭手踢翻。随后大军涌上来,韩延大喊一声:“关城门,别跑了慕容冲!” 慕容冲赤手空拳夺下一个士兵的刀,然后拼命厮杀。 韩延叫道:“杀死他!” 那些士兵蜂拥而至,慕容冲面对数万大军拼命厮杀着。毕竟寡不敌众,他身上中了几刀,一时间鲜血淋漓。 城门被大兵围着,慕容冲知道今日要死在这里了,他纵身一跃,朝韩延飞去。韩延大惊,忙举刀与他打了起来。斗了三五回合,慕容冲背后被刺了一枪,他回头杀死一个士兵。韩延举刀劈来,慕容冲躲过,反手将他胳膊砍断。 韩延一声惨叫,指着慕容冲吼道:“铁骑长矛军,给我上!” 这时一队骑兵过来,他们手里拿着长矛杀来。慕容冲没了战马,岂能是这些人的对手?那些骑兵将他围在中间,用长矛居高临下轮番刺来。慕容冲不停躲闪,可还是被刺中大腿。他拖着身体,挥舞着刀垂死挣扎。 韩延这时拿起剑投掷过来,慕容冲听闻后面风声响起,猛一回头那剑插入他腹中。 慕容冲啊一声躺在地上,韩延叫道:“砍下他的头!” 姚苌高声说:“不可!慕容冲乃大燕嫡系帝王,给他留个全尸吧!” 那些士兵全都散开,慕容冲嘴角流血,腹部被剑刺中。他脸色惨白,冷冷一笑。 这时,突然城门被撞开,一个人带着二三十个骑兵冲了进来。众人一看原来是段随,他风驰电掣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来。 段随高叫一声:“叛贼去死!” 韩延大惊,来不及躲闪被他一刀剁下头来。段随跳下马,扶起慕容冲跃马厮杀。他手下的侍卫高叫道:“段将军保护陛下先走!” 段随在贴身侍卫保护下杀出一条血路,夺门而出。他手下的侍卫和姚苌的羌兵血战一番,全部死去。姚苌感慨不已,下令士兵不要再追。 段随带着慕容冲离开长安,走了半路慕容冲开始大口吐血,段随嚎啕不已。 慕容冲虚弱地问:“忠儿呢?他脱险了吗?” 段随哭着点点头说:“按照您的安排,我已经派人将他送到汉中了!为了不再有人追杀他,我发布消息说他死了!” 慕容冲脸上露出笑说:“看来我的计划成功了,好歹保住了我慕容皇族一支嫡系血脉!” “冲儿,你骗我!”这时一匹青骢马拼命驶来,谢玄扑通一声从马上摔下,然后跌跌撞撞奔来。 他抱住慕容冲,伤心欲绝地说:“为什么这样?你在我酒里下了药,我昏睡了两天。醒来看到你的书信,我才知道你一个人去救你侄子了!说好了同生共死的,为何丢下我?” 慕容冲看着他,凄然说道:“玄哥,对不起,我欺骗了你!我侄子在汉中,希望你能帮我照顾他,求你答应我!” 谢玄流着泪说:“对不起,我不能答应你,因为你死了我不会独活的!” 慕容冲摇摇头说:“何必呢!你姐姐谢道韫、桓玄姐姐桓静初、我侄子慕容忠,他们都需要人照顾!只有你可以照顾好他们!” “不!我这辈子只照顾你一个,你是我的心!”谢玄泣不成声。 慕容冲喉结滚动,他说道:“好好活着行吗?算我求你了!” 谢玄决绝地说:“慕容忠我会让谢康照顾的!至于我,没了你就生不如死!你忍心看我一个人痛苦一生吗?” 慕容冲望着他说:“非要这样吗?” 谢玄紧紧抱住他,把脸贴到他额头上说:“是的,我不能没有你,就如同你不能没有我!你等着我,冲儿,我安排好一切就去陪你!” 慕容冲眼泪落下,他凄然笑道:“好吧,我等你!既然生不能隐居成都,那就让我们死葬于苏州吧!” 谢玄使劲点点头,慕容冲凝望着他,轻轻地说:“遇见你真好!我死而无憾了!” 谢玄大颗泪珠落下,抽泣着说:“我也是!冲儿,我没有保护好你,对不起!” 慕容冲凄然一笑:“别傻了,是我连累了你!” 谢玄抱着他,此时残阳如血。慕容冲微微张开红唇,谢玄低下头吻了他。 “我等你!”慕容冲紧紧抓住他的手腕,谢玄浑身颤抖,哭泣着点了点头。随后,慕容冲的手滑下,含笑而逝。 谢玄目光呆滞,身子不停地打哆嗦,胸口起伏,极力压制住悲伤。段随跪地大哭,以手捶地。 谢玄将慕容冲腹部的剑拔下,抱起他上马走了。段随骑着慕容冲的枣红大马尾随而去。 谢玄将慕容冲葬于苏州太湖的缥缈峰,在他坟前立了一块墓碑,用剑在上面刻上“谢玄慕容冲合葬之墓!” 段随劝慰道:“谢公子,我家陛下已经死了,你何必……” 谢玄看了他一眼,冷冷地说:“我杀了姚苌、慕容垂,就来陪冲儿!你把慕容忠接来,送到我弟弟谢康那里去!” 段随说声是,然后去接慕容忠了。 谢玄孤身一人前往大漠,他去见另外一支鲜卑人了。这支鲜卑人游荡在山西以北,当年曾受过慕容俊的恩惠,为首的就是大名鼎鼎的北魏开国皇帝拓跋珪。 拓跋珪见到谢玄十分吃惊,他说道:“这不是江南名士谢玄公子吗?” 谢玄抱拳说:“将军以前曾受过慕容俊的恩惠,如今又被慕容垂压制,我特来助您一臂之力!” 拓跋珪叹气说:“慕容垂乃当世英雄,我不敢与之争锋!” 谢玄极力忍住悲痛说:“慕容冲已经死了,如今长安城被姚苌占据。慕容垂野心很大,他肯定会发兵夺取长安。到时将军可以趁势而起,占据山西、直捣河北!” 拓跋珪一听吃惊地说:“慕容王子死了?哎,那孩子我曾经见过一面,长得无比俊美!当年草原发生雪灾,多亏他父亲赠我牛羊五百匹,使我的部落活了下来!” 谢玄悲壮地说:“请你给我一百名将士,我愿率军攻打姚苌。不管成败,长安城必然内乱,到时慕容垂肯定会发兵来取长安,你就可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了!一旦你占据山西、河北,就可以统一中原了!” 拓跋珪惊道:“可是这样做,你岂不是太危险?” 谢玄淡然说:“只要能为慕容冲报仇,我死又何惧!” 拓跋珪点点头,端来酒与他共饮一杯。 随后,谢玄带着一百名士兵直取长安。他一路上散布消息,说姚苌要将长安城中的鲜卑人全部杀光。一时间长安城内的鲜卑士兵非常恐慌,再加上韩延死了,他们群龙无首。 与此同时,谢玄也买通奸细,让他们在城中散布鲜卑士兵企图造反的消息。一时间羌族与鲜卑族开始内讧,姚苌担心鲜卑士兵叛乱,鲜卑士兵则担心姚苌赶尽杀绝。 多疑狡诈的姚苌先下手为强,果真开始清洗鲜卑士兵和百姓。一时间长安城里发生内讧,鲜卑士兵起来反抗,羌族士兵和他们厮杀起来。 双方斗得难解难分时,谢玄带领士兵突然袭击,在城内四处放火。姚苌军心大乱,只得丢掉长安往凉州逃去。 谢玄一路紧追不舍,终于在武威截住姚苌去路。如同惊弓之鸟的姚苌又吓又怕,加上年老体弱,得了重病。这时,谢玄趁势发起攻击,姚苌大军溃散。他慌忙宣布退位,让儿子带兵逃走。 段随这时赶到长安,号令鲜卑士兵斩杀羌人,将他们杀个干净。占据长安后,段随亲自领兵追杀姚苌,姚苌进不能击败谢玄,退有段随追兵,这时他才后悔杀死慕容冲。 姚苌躲在帐篷里,看着远处死死扼守住关口的谢玄,禁不住瑟瑟发抖。 这时慕容垂大军果然出兵进发长安。姚苌年老体弱,听闻慕容垂发兵更加恐慌。 只过了一天,段随大军赶到武威,与谢玄联手进攻。姚苌士兵死伤无数,绝望之下他引刀自尽,结束了罪恶的一生。谢玄下令将剩下的羌兵全部斩杀,又亲手砍下姚苌的头颅祭奠慕容冲。 回到长安后,谢玄又把韩延的尸体车裂喂狗,接着将韩延族人屠戮殆尽。那些跟随韩延叛变的士兵也被血腥清洗,一时间长安城里尸体堆积如山。 做完这一切后,谢玄说:“段随,你对冲儿忠心耿耿,就有你继位为大燕皇帝吧!” 段随只得照办,正式继位称帝,追封慕容冲为威烈皇帝。接着段随宣布慕容垂为反贼,下令关中士兵抵抗慕容垂大军。 慕容垂听闻段随称帝,捋须轻蔑地说:“我慕容家一直是帝王世家,自慕容冲死后我就是正统!他段随一个外姓,也敢称帝,看我不取他狗命!” 慕容垂快马加鞭,统帅大军朝长安进发。段随和谢玄带领为数不多的士兵前去迎战。 两军阵前,慕容垂狂笑道:“谢玄,如今慕容冲死了,我就是大燕的正统!等我夺取关中就跃马长江,再杀掉刘裕,一统天下!” 谢玄冷笑说:“好啊!老匹夫,你来啊!” 慕容垂高叫道:“拿下反贼段随!” 双方展开厮杀,大战于长安城外。 慕容垂本就善于用兵,再加上他兵多马壮,段随和谢玄只得丢弃长安。攻下长安后,慕容垂宣布自己是大燕唯一的合法皇帝。正当他志得意满时,突然传来消息,一直受他压制的拓跋珪攻下山西大同,又趁河北空虚发兵邺城。 慕容垂惊慌不已,他立刻留下一支人马匆忙撤退。这时刘裕已经在半路上等候多时了。 刘裕唯一忌惮的就是慕容垂,正因为他在,以至于司马休之争夺荆州都不敢擅动。 现在机会来了,拓跋珪在北面袭击河北,他正好从河南出击。慕容垂一心想着回师,没想到刘裕突然于半路杀出,他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只得仓皇逃跑。 段随与谢玄从后面紧追不舍,拓跋珪也挥兵南下。慕容垂毕竟久经沙场,既然自己被围魏救赵,他不如也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慕容垂立刻策马袭击平城,拓跋珪此时正在围攻邺城,听闻自己刚夺取的平城被慕容垂围攻,禁不住想退兵去救。 谢玄听闻慕容垂围攻平城,感叹道:“老贼果然善于用兵!如果拓跋珪回兵来救平城,等他到后平城就被攻克了!” 段随说:“咱们立刻去救平城!” 谢玄嗯一声,和段随立刻追击。慕容垂正准备攻下平城,没想到谢玄和段随不防守长安,而是一路追杀他。 慕容垂气急败坏地说:“你俩为何死缠着我?你们不防守长安,却对我紧追不舍,就不怕失去长安无路可退吗?” 段随哼一声说:“老贼,我们只为主子报仇,不图称霸天下!” 谢玄冷冷地说:“我知道冲儿的死,是你这狗贼策划的!你畏惧冲儿是大燕嫡系,所以一直想除掉他。你暗中收买韩延,又勾结姚苌劫持慕容忠,引诱冲儿前来救人。你先借刀杀人除掉冲儿,又过河拆桥攻打韩延和姚苌。到那时就可以一统北方,再挥师南下、消灭刘裕,是不是?你的诡计我早看透了!” 慕容垂长叹道:“没想到你竟然逼死姚苌,又说服拓跋珪偷袭山西河北,毁掉我的宏图大业!谢玄,你不但聪明还如此心狠,你的计谋比我更毒辣!你不愧是谢家宝树!” 谢玄悲愤地说:“我从没想过要毁掉谁的大业,我只要我的冲儿!你们争夺霸业也就算了,为何要杀死凤皇?这怪不得我绝情了!” 慕容垂后悔不已,谢玄高叫一声杀来,段随也喊着为慕容冲报仇杀去。双方厮杀半天,平城内的守军也出城助战,慕容垂受到夹击大败而逃。 段随撇下谢玄带兵继续追赶,谢玄高喊道:“段将军,小心埋伏,不要追了!” 段随不听,他心想如果此时不除掉慕容垂,自己当了皇帝也坐不稳。怀着替慕容冲报仇的心思,再加上想稳固自己的皇位,段随不顾谢玄劝阻去追杀慕容垂。果然,他在路上中了慕容垂的埋伏,身中毒箭死亡。 慕容垂虽然杀死段随,可也元气大伤。在回邺城的路上与拓跋珪相遇,双方又厮杀一回,结果慕容垂大败而逃。 这时,刘裕部下檀道济也北伐进军,一路攻克河北州县。慕容垂绝望之下只得丢掉中原,仓皇带领部下逃往东北龙城。 至此,慕容垂的势力一蹶不振,彻底失去争霸中原的资格。回到龙城不久,慕容垂悲愤交加,终于气绝身亡! 随后,刘裕占领长安,檀道济跃马黄河。拓跋珪取得邺城,占领河北山西,势力一跃而起。 刘裕和拓跋珪在洛阳盟誓,双方以山西为界,平分中原地区。谢玄此时功成身退,他带着三五十个士兵径直回到江南。 到了江南,谢玄安顿好慕容忠,然后去见谢道韫和桓静初。她二人还不知道慕容冲已经死了,正高兴地说着心里话。 “天下女人都痴迷慕容冲,只有你痴迷我弟弟,这是为何?”谢道韫笑问道。 桓静初脸一红说:“慕容冲长得太美了,美得让我不舒服!和他在一起,我都感觉不到做女人的快乐!还是你弟弟谢玄更有男人味!” 谢道韫轻叹道:“以咱俩的才貌、出身来说,没有谁比我们更适合冲儿、玄儿了,可天意弄人,竟让他俩双栖双飞!” “虽然不甘心,可总比被别的女人抢去心里好受些!”桓静初那瓜子脸上现出温柔与善良。 谢玄站在门外,听着她们的对话,心中无比难过。他轻轻推开门,这两个女孩儿一起看着他,谢玄努力平复一下心情,关了门进来。 他淡淡挤出一丝笑,桓静初低着头脸色羞红,看着她那美好的样子谢玄更加愧疚。 谢道韫拿着画扇,轻轻笑说:“听说慕容忠来了,跟着谢康呢!凤皇呢,他怎么没回来?如果你俩要隐居,我和静初商量好了,给你们做个邻居总可以吧!” 桓静初也莞尔一笑说:“我和谢姐姐不会打扰你们的!大家若能天天见面,一起嬉笑玩闹、一起吃饭饮酒,真是神仙日子了!你之前说要和慕容冲去成都隐居,我俩也去!” 谢道韫开心地说:“姐姐和静初的这个要求,你俩总得答应吧!到时咱们做个邻居,我给你俩写诗作画!” 桓静初也露出少见的调皮说:“我也给你们洗衣做饭、唱歌弹琴!” 她俩一边说,一边咯咯地笑。这个主意很不错,四人一起隐居,成全了爱情、留住了亲情。 谢玄心中一动,如果慕容冲活着,他也会答应的!因为他此前说过“不要因为我们的爱,而舍弃爱我们的人!” 突然,谢玄眼泪流下了。他已经尽最大努力克制自己了,可还是没忍住,他真的很想他…… 谢道韫和桓静初一下子怔住了!她们知道,作为淝水之战的总指挥、豪门贵公子,谢玄无论多么痛苦从没有轻易流过泪。如今他竟然潸然泪下,这意味着有极其悲痛的事发生了。 谢道韫瞪大眼睛死死盯着他,桓静初脸色煞白,两人呆呆地站着。谢玄不断地抽泣,泪水打湿了胸膛。 两个女人已经意识到了,可还是不愿意相信。 “不……不会的!慕容冲他?”谢道韫用惊骇地语气问道。 谢玄点点头,呜咽痛哭着,用手捂住心口说:“他……不在了!” 画扇从谢道韫手中滑落,她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她不禁失去了一生的挚爱,还将失去最亲的弟弟! 冰雪聪明的桓静初面如死灰,一身素纱裹着她那单薄的身体,被红尘反复折磨的那颗佛心,最终要归于寂静了。 谢玄扑通一声跪下说:“姐姐,请原谅我,你知道我不能没有他!活着可以有很多理由,但死去只需要一个理由!对不起,这个理由就是我失去了生命的意义!没有他,我生不如死!” 谢道韫默然无语,冰冷地凝视着墙面。桓静初绝望地闭上眼睛,泪水悄然滑下。 谢道韫咬着唇,哭泣说:“以你的智慧和勇气知道该如何选择,你既然决定了,我反对也没用!还有什么遗言吗?” 谢玄轻轻地说:“合葬一起就好,苏州缥缈峰!不用祭奠我们,我们不希望人打扰!” 谢道韫紧紧抱住他,不舍地看着他。 桓静初望着他,谢玄分开姐姐对她说:“对不起,一直误了你!” 桓静初摇摇头,含泪笑道:“对不起的是我,因为我的一厢情愿让你饱受愧疚!” 谢玄长吁一口气,推开门慢慢走了出去。过了许久,他停住脚步回头一望,两个女孩已经哭成泪人。谢玄心痛地无法呼吸,活下来固然可以照顾她们,可自己却要一辈子如同行尸走肉。这生不如死的煎熬,他实在无法忍受。 谢玄骑着慕容冲的枣红战马,直奔建康城了。 他看着那滔滔江水,仰天长叹,一切就要结束了。作为一代名士,他不会自杀,临死前他还要再轰轰烈烈一次。 谢玄举起手腕看了看那紫晶玉佩,他微微一笑,马上就要见到他的冲儿了! ☆、第 54 章 这日早晨,天色还没有亮。谢玄来到皇宫门口,他摸了摸枣红大马,擦拭一下手中的宝剑。 很快,一列队伍从远处而来,为首骑马的乃是禁卫军都督司马文祖。司马文祖是司马休之的侄子,掌管着皇帝身边的最后一支禁卫军。 司马文祖也是十分厉害的人,他年少有为,一直以振兴晋朝为己任。受司马休之嘱托,他于宫中暗中扩张禁卫军,企图与北府兵抗衡。谢玄早就注意到这支部队了,特别是司马文祖,他作为晋朝宗室是一个巨大的威胁。就连晋朝皇帝都多次对身边的人说,“文祖在,晋朝安!” 现在,谢玄要消灭晋朝最后一个实权王爷。一旦司马文祖死了,晋朝就彻底没了支柱。别说北府兵,到时一群散兵游勇都可以攻入皇宫。 谢玄躲到一边,藏在皇宫门口一棵树后。 司马文祖下了马,他指挥禁卫军换岗。 按照规制,禁卫军换岗时,都督要亲自部署一天的任务。 熟悉宫廷制度的谢玄,已经做好了刺杀司马文祖的准备。只要他一死,禁卫军就群龙无首了。 谁也没想到谢玄竟敢在皇宫门口行刺,毕竟只要城门一关,任何刺客都跑不掉。谢玄根本没打算逃跑,他只是想临死前替刘裕解决掉最后一个威胁。 司马文祖整理了一下朝服,后退几步对着禁卫军头领训话。 那些头领认真听着,他们身带佩剑,神采飞扬。从宫门到护城河都是士兵,这些人个个武艺非凡。 就在一刹那间,谢玄一箭射去,那箭嗖嗖飞来。 这时,那些护卫大喊道:“有刺客……” 他们一拥而上,想用肉身替主子挡箭,可是已经晚了,那几步已经决定了司马文祖的命运。谢玄已经算计好了,司马文祖站在宫门口训话时最适合放冷箭,这是他唯一与部下保持距离的时刻。当侍卫上前挡箭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箭嗖一下射中司马文祖的脑袋,他一声惨叫倒在地上。 众人围了上来,高叫道:“箭上有毒!快抓刺客!” 听到喊声,外面的士兵立刻关闭城门,将整个建康城围得水泄不通。 一群士兵朝这边杀来,谢玄知道司马文祖死了,他将宝剑扔到地上,已经不需要反抗了。 那些士兵围住他,这时有人认出他:“是谢玄!北府兵的创始人!” 士兵们看着他反而不敢动了,毕竟谢玄是豪门贵族,如果杀了他,谁也不敢承担责任。 最后,这些人押着谢玄去见皇帝了。 晋安帝听闻司马文祖被杀十分恼怒,他斥责道:“你和那个慕容冲相好,为了他不惜背叛朝廷,破坏大军收复长安。后又劫持法场,胡作非为!如今又杀了小王爷,毁我大晋根基,真是可恶!” 谢玄哼一声,大义凛然地说:“晋朝篡位曹魏,得国不正!自有天下以来,同室操戈、骨肉相残,使华夏民族几乎遭到灭顶之灾!如果不是我们这些人拼死保卫,你们司马家早就被推翻了!现在竟然过河拆桥、迫害功臣,司马晋早就天怒人怨了!刘裕即将回兵,到时岂能放过你们!” 安帝听了大怒,喝道:“将谢玄推出去斩首!” 这时有大臣求情,安帝不准。最后有皇后出面求情,才准许保留全尸。 谢玄被带到殿外,太监端来毒酒,周围站满了御前侍卫。谢玄倒了两杯酒,一杯洒在地上,另一杯举起说:“冲儿,这是我在人世间敬你的最后一杯酒!我们马上就要见面了,到时再喝个痛快!”说完他一口喝干,又拿起酒壶全部喝光。 谢玄吐了口气,爽快地说:“我已经尽最大努力活着了,虽不如意,却也无憾!” 话刚说完,他就觉得腹中绞痛,捂着肚子倒在地上。痉挛抽搐了一会,嘴里开始吐血。谢玄咬住唇,极力保持镇定的神色和贵族的气概。虽然很痛,可谢玄一声不吭,他仰望着天空,嘴里吐出两个字“冲……儿!” 那些侍卫看着他那英俊的面庞和带血的嘴巴,一个个禁不住心生怜爱。谢玄从怀里掏出一封遗书,死死攥在手里,身体慢慢变冷。 侍卫上前努力掰开他的手,取出遗书观看,只见上面写着“城破之日,魂归姑苏;天命彭城,当有帝兴。” 侍卫将遗书呈给皇帝,皇帝愚笨不解其意,有些大臣心中明白却不敢直言。晋安帝叫道:“谢玄尸体如何处置?” 众大臣面面相觑,他们知道刘裕和谢康不会放过司马氏的。于是急忙卖个人情,一致上奏将谢玄尸体寄存谢府。 安帝虽然不高兴,但拗不过群臣,只得这样做了。谢玄尸体被装殓后运往谢府,皇帝下令让自己的弟弟司马德文掌管禁卫军。 那边刘裕率领大军正在回京,听闻谢玄刺杀司马文祖后被毒死,心中无比悲痛。整个北府兵一片恸哭,他们全部换了孝服火速前往建康。 晋安帝听闻刘裕回京十分害怕,命弟弟司马德文率领禁卫军于京口抵挡。谢康听闻自己的哥哥被杀,伤心欲绝,立刻倾尽荆州兵马直捣建康。如今建康面临着两大军事力量的进攻,瞬间失守。 谢康带头冲入建康城,将皇宫团团围住。随后,他披麻戴孝前往谢府哭祭谢玄。哭完之后,他悲愤地说:“众将士,给我冲入皇宫杀掉昏君!” 这时,一个人进入府中拦住他说:“切莫动手!” 谢康一看原来是朱序,他身穿孝服扑通一声跪在谢玄灵前哀悼,哭完后抹泪说:“谢家一直都是晋朝忠臣,少将军你如果弑君,岂不是毁了世家大族的名声?谢玄公子的用心您还看不出来吗?” 谢康一愣,朱序拿出那封遗书说:“这是公子临死前的遗书,你不明白他的用意吗?” 谢康也是聪明人,他看着遗书叹口气说:“刘裕乃是大汉宗室之后,与汉高祖刘邦同为彭城人。杀掉昏君、建立新朝,这样的事应该交给他去做!” 朱序嗯一声说:“没错,你们谢家一直是江东名士,而且保卫晋朝有功。谢玄淝水一战更是扬名立万,如果你杀了晋朝皇帝岂不是始乱终弃?毕竟弑君的罪名不好听!这事让刘裕去做吧,他要当皇帝必然要篡位弑君的!” 谢康说道:“万一他不弑君呢?岂不是便宜了那昏君?当年汉魏交替、魏晋代禅,汉献帝、魏元帝可都没死啊!” 朱序冷笑说:“刘裕出身卑贱,若不将晋朝宗室除掉,他的江山岂能坐稳?桓玄代晋后没有杀光晋朝宗室,差点遭到灭族之祸,刘裕又岂能步桓玄后尘?” 谢康觉得有理,这种杀人的活他不用亲自出手。 果然刘裕到达建康后包围了皇宫,他对晋朝皇帝绝不会客气的! 刘裕下令为谢玄举行国丧,他还逼着晋安帝披麻戴孝为谢玄哭灵,使劲羞辱了皇帝一顿。 谢玄的葬礼非常隆重,举行完之后有谢道韫护送灵柩到苏州与慕容冲合葬。 随后,刘裕将晋安帝司马德宗勒死,又扶植他弟弟司马德文继位。不久,刘裕逼迫司马德文举行禅位,正式改国号为宋,开创了寒门掌机要的新王朝。 刘裕继位后大肆屠杀晋朝宗室,替天下苍生出了一口恶气。谢康交出荆州兵权,然后带着慕容忠隐居。刘裕下旨追封谢玄为康乐公,有朝廷建庙祭祀,并让谢氏族人继续享受荣华富贵。 谢玄死后不久,桓静初于尼姑庵中绝食而死。 这年冬天,又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谢道韫孤独地坐在房中,看着外面的雪花,又想起当年的夜景。她面容憔悴,嘴巴张了张,声音沙哑地念道:“未若柳絮因风起……”随后,泪珠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夜半时分,天气愈寒,一具尸体僵硬在榻上。此时狂风吹来,一笺红色的信纸飞起,上面映着几行隽秀的字:昔年咏絮冬,月夜望寒空。雏凤栖新树,平生最爱冲!《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