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穿之炮灰不想躺平》作者:满汀洲 文案 身为元后族妹,嫁当今表弟。有嫡亲姑姑当婆婆,竹马表哥为夫君。 虽然近亲结婚让人有点接受无能,但后台硬、关系足,情分也是杠杠滴。 只要她不作不闹,这波穿越就稳了呀! 真人生赢家剧本,豪门贵妇模式。 玉录玳搓手,满心终于脱非入欧的喜悦。 可惜贼老天都没让她帅到三秒,就咔嚓嚓一个接一个地天雷砸过来。 辫子朝,康熙帝,九龙夺嫡预备时?更要命的是她姓赫舍里,嫁的佟佳氏, 天杀的表哥叫隆科多??就在她穿过来之前,那货才刚刚从岳父那里抢过来个名叫李四儿的娇妾。 原主以死相逼,枉断了卿卿性命都没拦住??? 被宠妾灭妻、被強夺诰命、被‘置若人彘’…… 为了不叫史上种种成为自己种种,玉录玳也只能打起精神来先保命、再和离,争取夹缝求生。 至于抱了便宜大外甥大腿,一路青云直上。发明、发现、发家顺带强国还勾了个好才俊什么的, 那真是意外来的。最初的最初,作为一个青史留名的大炮灰,她只是不想躺平任虐~ 2019.11.19 PS:架空清穿,架空,架的很空很空。 内容标签: 清穿 传奇 打脸 古代幻想 搜索关键字:主角:赫舍里·玉录玳 ┃ 配角:佟佳·隆科多,康熙,九龙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努力,不愿做炮灰的姑娘 第1章 社畜变贵妇 百子千孙帐,千工拔步床,玉白狮子香炉里氤氲着袅袅的冰片香。 玉录玳挑眉:哟,这么古色古香的?难道她这白天上班,晚上熬夜赶稿子的,天天车轮战的终于把自己累迷糊了?瞧瞧!这都出现幻觉啦!小社畜无奈扶额,结果……这手才刚刚碰到脑门,就疼得她嘶一声倒抽了口冷气。 紧接着一声门响,帘子被挑开。一个中等身材,着暗灰色旗装的圆脸老妇走进来。见玉录玳正困惑皱眉,手还保持着按在额头的姿势。吴嬷嬷赶紧上前,心疼地按住她的手:“使不得,这可使不得。福晋您这才刚刚从鬼门关前抢回一条命来,可万万不敢再造次。务必小心将养着,可不敢轻易见水,更不要触碰,不然……怕是要影响仪容!” 福,福晋? 玉录玳一僵,心头陡然升起股浓浓的不安:大,大清都亡了那么多年,没……没有福晋这么复古的称呼了吧!而且眼前这位的装扮,也很清宫剧。还有,还有,她这一低头,就看到了刚用来扶额的右手。真的是白皙又水嫩,手型还很纤长,更抹着朱红的蔻丹。 唔,好看是真好看,就…… 跟自己那日日敲击键盘,为方便剪到秃得不能再秃的爪子完全不一样! 她,她这该是……某两个看起来荒谬,听起来却耳熟能详的大字在脑海中闪现。吓得玉录玳双眉紧锁,怔怔地看着双手,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 还当她是被打击太过的吴嬷嬷抹泪:“奴婢的好福晋哎,您咋就这么想不开呢?嬷嬷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您是尊贵的赫舍里氏,先皇娘娘的族妹,簪缨世家的嫡小姐。八抬大轿进的他们佟府,又为府里诞下嫡孙,还有嫡亲的姑母做婆婆。您……可以说出身、嫁妆、底气样样不缺,又跟姑爷从小到大的情分。只要您稳住了,别失了分寸,这后院就是进再多的莺莺燕燕,又哪个越得过您去呢?” 玉录玳正云里雾里着,半点搞不清楚状况,当然不敢贸然接话。只得继续木呆呆地瞅着双手,做悲从中来模样。但等这位自称嬷嬷的多多爆料,让她摸摸底,看看自己到底是怎么穿的,又穿了个什么身份。 而这位吴嬷嬷呢,也确实没有辜负玉录玳的期望。还真就苦口婆心各种劝,言谈话语间就把她想要得知的消息给说了个七七八八。 也叫玉录玳大致摸清了她这新身份:簪缨世族的嫡女,有个皇后族姐那种,背景绝对杠杠滴。可惜这孩子命苦,小小年纪就没了亲娘。亲爹么,又是个偏心、窝囊又糊涂的。好在祖母怜惜孙女儿,临终前硬拗着唯一爱女点头,将她嫁进了佟佳府。 好歹叫她嫁了青梅竹马的表哥,有嫡亲姑母做婆婆。又隔年就生了嫡长子,这才叫原主一点点在婆家站稳了脚跟。 只是花无百日红。 原主不十分绝色,表哥丈夫却分外贪花。矛盾什么的,自然与日俱增。原主哭过、闹过、寻死觅活过,却丝毫作用不起。反而害自己芳魂渺渺,就这么归了天。叫很可能已经过劳,变成一只死社畜的玉录玳捡了便宜。 诚然,让她这个生在新中国,长在红旗下的九零后接受近亲结婚real难。 但,九九六社畜秒变豪门贵妇什么的,有点可哎!尤其这贵妇听着已经生下了代表继承权的嫡子,还跟表哥丈夫起了龃龉。那……她只要养好孩子,侍奉好亲姑婆婆。就能稳住豪门贵妇人设,走上人生赢家之路啊! 到时候有钱有权有地位,还有孝顺儿子养老做老封君什么的,简直梦寐都不敢求有没有? 陡然间一穿成事实,叫玉录玳都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苦巴巴非了二十多年,终于有了欧体质。单车变玛莎拉蒂,太叫人无力拒绝了有没有?横竖她孤单单一个人儿,真瞎子掉井——哪儿都背风儿。那从日夜加班艰难度日到现在仆婢环绕锦衣玉食,绝对是捡了大便宜呢! 巴心巴肺惦着的姑娘终于肯从牛角尖里走出来,吴嬷嬷当然欢喜的无可无不可。刚要趁热打铁,劝福晋好好跟夫人认个错,揭过这篇儿,顺便再拉个助力什么的,这曹操就自己上了门儿。 玉录玳一愣,但再惊呆,才确定了以后的富贵人生路线,要抱的大腿就自动上门也必须得好生接待呀! “春花上茶,上好茶!秋月拿些个果品、饽饽好生伺候着。且请婆婆宽坐片刻,儿整整衣衫就来。”一连串的吩咐下去,别提多行云流水。说罢,她这还特别熟络地侧身伸手,俨然等着吴嬷嬷给换衣裳的样子。 自然到叫玉录玳惊呆:这,这……传说中的身体记忆什么的,还真的就有? 不过也幸亏有,否则的话…… 她说不定分分钟露馅,被拉去祭天。 玉录玳暗暗吐舌,赶紧以最快的速度配合着换了衣裳、重梳了头发,被吴嬷嬷搀扶着到了花厅。刚要学着清宫剧里那样袅袅婷婷地给便宜婆婆行个礼,就被对方一杯热茶险些泼到了脸上。 玉录玳险险躲过,一脸懵逼:说好的慈爱善良好婆婆,最最疼爱侄女的好姑姑呢? 这……似乎跟嬷嬷所说的差距有点大啊! 老赫舍里氏最最深恶痛绝的,就是儿媳妇兼侄女这肖似其亲娘的茫然无助又无辜的德行。每一见到,必定火冒三丈。这次,也是毫不例外。但见她冷笑凝眸,像是看着什么腌臜贱物一样,眼神中充满了不屑与嫌弃:“上不敬公婆,下不和妯娌。过门六年只得岳兴阿一点骨血,还嫉妒不贤,为李四儿那么一区区贱妾闹死闹活。玉录玳啊,玉录玳,你自己数数,七出之条你占了几条?” “我堂堂赫舍里氏怎么就出了你这么个上不了台面的东西?怪道汉人说丧母长女不可娶,果然……这少了母亲教导的,就算是个嫡出的也照样上不了台面。怪我顾念亲戚情分,强拗着我竹筠娶了你这么个混账东西,以至于我好好的儿子遭此大难。罢了罢了,事到如今说这些陈芝麻烂谷子也是无济于事。回头叫桂嬷嬷给你送几卷《女戒》、《女则》来,也叫你好好学学为妇之道。别好好的一个嫡福晋,却不但拢不住夫君的心,还连李四儿个贱妾都压制不了。像个乡野村妇似的,只会使些个不入流的手段……” 言语如刀,下下砍在致命处。 若是换了原主,都保不齐哭啼啼再撞一把墙。玉录玳却是个脸皮厚过逞强的,坚决不会被区区几句话刺激到拿宝贵生命开玩笑。她,她就是超级震惊,心里雾草雾草在不断刷屏:娘家赫舍里氏,婆家佟佳氏。那个字竹筠的宠妾灭妻表哥夫君还有个名叫李四儿的妾…… 这,这这这,这真的仿佛一道炸雷劈响在耳边了。 震得她整个人晕乎乎外焦里嫩,连倒霉便宜婆婆什么时候走的都没注意。只木呆呆愣了好一阵,才迎着吴嬷嬷那担忧的目光艰难勾唇:“嬷嬷,咱……咱这不是在康熙年吧?府里的老爷不叫佟国维,我那便……啊呸!冤家夫君,不叫隆科多的吧?” 告诉我,不是的。之前种种都是巧合,一切都是我想多了。我,我非洲籍的,也没非到这个份儿上! 然而,万般祈祷无人听,天老爷并没有偏疼她这只瞎家雀儿。 就见吴嬷嬷一脸惊恐地跪下:“福晋不可,为人媳、为人妻者万不可直呼家翁与夫婿名讳!” 家翁,夫婿? 那,那也就是她并没有说错咯! 虽然不清楚到底什么原因,但她这个现代满族小社畜确实跨越数百年,回到了族人富贵无极、悠游自在的巅峰时代。她现在不但出身显贵,还嫁了个累世公卿之家的才俊——当今表弟兼小舅子,下任皇帝尊称一声舅舅的人物。 单车变玛莎拉蒂,绝对几连跳式的阶级跨越了。 秒变人生赢家那种。 如果,这位才俊不姓佟佳,名隆科多的话。 想想史书上置其妻若人彘几个字,玉录玳那脆弱的小心脏就犹如被命运大手狠狠捏碎般。狂跳、窒息,不堪重负。总之各种刺激,直折腾得她仰面栽倒,再度陷入晕厥。吓得蒹葭院一片兵荒马乱,连前院的一家之主佟国维都遣身边管事动问。 吴嬷嬷深恨老赫舍里氏刻薄,半点不顾姑侄情分,硬生生把她家好容易从鬼门关前捡了条命的福晋往回推。所以一改往日隐忍,哭啼啼一五一十地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地学了个全乎。叫佟国维暴怒,做主禁了糊涂老妻一个月的足,如山的佛家经典送过去,就盼着她耳濡目染之下能学得一两分的慈悲。别刚从媳妇熬成婆,就忘了自己当年曾受的那些个磋磨。 发落完老妻后,这位又拎着马鞭径直到了蠢儿子的院子,一脚踹开了房门。 第2章 史诗级炮灰 结果,就见那李四儿悠悠然躺在榻上。自家那逆子像个奴才秧子似的,涎脸侍候左右。正将块切好去籽的蜜瓜亲手喂到她嘴里,殷勤的仿佛慈母病床前的孝子。突然门开,惊觉被打扰的隆科多飞快撂下床幔,抬手就把盛瓜的盘子狠狠掷过来:“不开眼的狗奴才,还不快滚?” 被亲儿子骂做狗奴才的佟国维怒火冲到天灵盖,分分钟烧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 一顿鞭子虎虎生风地抽过去,差点儿叫隆科多当场去世。 边抽,这位还边骂着:“爷抽死你这个忤逆不孝的东西!让你忤逆犯上,色令智昏。让你再宠妾灭妻,为个玩意儿作践结发之妻?老子今儿就亲手抽死你!也好过让你继续胡作非为,让我佟佳氏满门因你蒙羞!” 才因为抢了岳父爱妾,气发妻自戕寻死而挨了顿抽的隆科多瞬间想歪,还当妻子兼表妹真的就没救过来…… 惶恐不安之下噗通一声跪地,啪啪两巴掌抽在自己脸上:“阿玛教训的是,儿子鲁莽害苦了玉录玳。若早知如此,儿子必不冲动行事以至于酿成大错。如今逝者已矣,说再多也是于事无补。为今之计,还是要好好善后,别影响了儿子的仕途与佟佳氏满门荣光……” 摆明了让佟国维帮忙遮掩,顶好把原因都推到玉录玳身上,别叫他名声染瑕。 也是凉薄到叫人胆寒了。 至少佟国维就心头震惊,定定看了他好一阵,仿佛不认识这个从小疼到大的老来子般。随后才又抡起鞭子,结结实实地又狠抽了他一顿。确定这混账至少半月下不得床后,佟国维才扔了鞭子:“小赫舍里氏入门六载,上奉翁姑、中和妯娌,更早早诞下嫡长子。再是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福晋,你个逆子不要瞎了狗眼、错打了算盘。” “再两三盏猫尿下肚,全无分寸,行些个悖逆之事。休怪老夫着人打杀了你身边那个惹祸根苗,再一纸奏章将你着宠妾灭妻的混账告到金銮殿。随万岁爷将你革职查办,还是刺配宁古塔!” 说这话的时候,佟国维还特意冷眼扫了李四儿一眼。 吓得她花容失色,颤抖着依偎进隆科多怀里:“爷,爷救救奴婢!奴婢,奴婢只有你了……” 一直遭美人横眉冷对,骤然被投怀什么的。隆科多骨头都酥了半边,忙把人揽住:“阿玛不可!千错万错都是儿子的错,与四儿何干?她好好的官家贵女沦落如斯,已经够可怜,阿玛又何必欺她一个弱质女流?” 两句话把佟国维气得甩袖而走,半句话都不想再跟这个冥顽不灵的蠢儿子多废。 终于逃过一劫的李四儿也顾不上什么欲擒故纵了,而是哭啼啼把隆科多扶回床上,亲力亲为地好一番照顾。一切打理妥帖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小厮多福也过来回话了。隆科多这才知道,他那好表妹只不过是晕一晕,着她身边的老刁奴哭一哭。就叫自己挨了顿好抽,心肝四儿受了场大惊吓,还连累额娘被禁了整整一个月的足。 自认事母至孝的他暴怒,心里那点后悔、恐惧顷刻殆尽,只剩下满满的迁怒。 又一次拉稳了便宜丈夫与婆婆仇恨值的玉录玳对此一无所知,只昏沉沉地被动接受原主赫舍里·玉录玳短暂而又凄苦的一生。 身为赫舍里氏嫡女,皇后族妹没错儿。但不是嫡枝嫡女,与皇后一脉已经出了五服。家中父亲只恩荫了个从五品的礼部员外郎,在赫舍里族最强的索额图跟前根本说不上话。再加上皇后早薨,组姐妹之间根本连面都未曾见过,太子更是不曾知道有这么个族姨,说好的强援早就没了。 娘家那边生母早亡,没给她留下半个同胞兄弟。继母却进门数年连生三子,牢牢把住了掌家权。硬是哄着父亲眼里没有她这个嫡女,三个弟弟从不曾正眼看过嫡长姐。一副嫁妆打发出门后,赫舍里家就再也没顾过她这盆泼出去的水。更别说为她张目,杠上被誉为佟半朝的佟佳氏了。 婆婆是亲姑母不假,但跟亲娘有旧恶,以至于厌屋及乌。想象中的帮扶照顾半点没有,还处处落井下石。更以教养之名抱走了赫舍里·玉录玳千辛万苦生下的儿子。直养得母子俩离心离德,小岳兴阿只知道玛嬷不知道额娘。 四面楚歌成这样,也不怪史上的小赫舍里氏凄惨一生,落得个被置若人彘的下场了。 就这次,也因为她那贪花好色的表哥夫君不省心,硬是冒着天下之大不韪从岳父那里强夺了个侍妾回来。不甘受辱的原主以命相搏,跟倒霉表哥狠狠吵了一架后作势撞墙,扬言要以死明志。结果却用力过猛,演绎变成了实际,这才有了玉录玳这个三百年后的过劳小社畜接盘。 再度睁眼,还是百子千孙帐,千工拔步床,玉白狮子香炉里依然氤氲着袅袅的冰片香。玉录玳却半只长长一叹:国籍难改啊!这不她就算跨越了三百多年的时空,也没做成脱非入欧的美梦?真·锦衣玉食也依然不改非洲人本色。 寸步不离地守了半天零一宿,终于盼到福晋醒来。结果对方却睁眼就满眼颓唐什么的,可把吴嬷嬷给心疼的哟! 赶紧借着低头的空档悄悄抹了把泪,随即又挤出个笑容来:“福晋醒了?可需要老奴唤人来伺候洗漱,再行传膳?秋月那妮子天不亮就钻进小厨房熬的银耳莲子羹,美味又滋补,福晋赏脸尝尝?” 玉录玳点头,春夏秋冬四婢鱼贯而入。服侍洗脸的服侍洗脸,伺候梳头的伺候梳头。连上厕所……啊呸!出恭都有小丫鬟贴身服侍什么的,叫社会主义小花朵玉录玳实难适应。赶紧学着原主似的一拧眉头一挥手:“这么多人烦气的慌,都下去吧,让我一个人清净会儿!” 这……哪敢让您一个人呢?之前您就说要自己个儿好好琢磨琢磨,事情要怎么办。结果就砰地一声撞了墙,玩儿了这么一出玉石俱焚。 吴嬷嬷示意春夏秋冬先退下,自己却钉子似的牢牢站在地中间,一脸的苦口婆心:“嬷嬷的好福晋,您就听嬷嬷一句劝。千年古道走成河,多年媳妇熬成婆。咱女人啊,都是这么难过来的。所幸夫人糊涂、爷轻狂,大人却是个明白事理的。昨日您晕倒后,大人即刻着身边最得力的佟管事过来动问。了解过其中曲折,直接就禁了夫人一个月的足。还拎着马鞭把咱那糊涂爷一顿抽,直言他若再敢行差踏错就直接打杀了李四儿那个狐媚子呢!” “有了他老人家这雷霆手段,不愁爷不悬崖勒马。厌了李四儿那个狐媚子,踏踏实实回头跟您好好过日子……” 呵! 玉录玳闻言只冷笑,想说:回头?那渣渣是断断不可能回头的。他不变本加厉,狠狠替自己的心肝肉找回场子来都已经谢天谢地了好么? 与其盼着猪上树,她更想积极自救,尽快跟这个渣货和离。然后带着大笔的银子潇洒过活,当个仆从如云,挥金如土的超级贵妇。不过鉴于这个理想过于超前,还很有掉马风险,玉录玳坚决不能跟吴嬷嬷坦诚。 只假模假式地抹了抹眼:“就,就希望他真能吃一堑长一智,好好的收收心吧!” “一,一定会的。”吴嬷嬷艰难扯动嘴角,极力安慰自家主子。 “那,就承嬷嬷贵言了。”玉录玳笑,故作被劝慰到的样子。梳洗完毕后,名为勉强实则无限期待地等着她的古代贵妇第一餐,结果……就,就区区一盏银耳莲子羹,连个小菜都没? 清淡简约到让她忍不住抗议。 就,很想加餐。 “这……”吴嬷嬷闻言踯躅:“爷特意吩咐过,福晋您额上有伤,务必饮食清淡。那些可能会让伤口留疤、延缓伤口愈合的浓油酱赤、荤腥生发等物,断断不可再让您受用。到底是青梅竹马的表兄妹,爷惦着福晋呢!” 呸! 玉录玳极其不雅地翻了个大白眼,心说渣男绝对是故意刁难。明知道原主跟她一样是个无肉不欢的满族姑奶奶,却以关怀之名下如此残酷命令,绝对是借机报复没错了。 这么心眼小过针尖的渣男必须踹掉不解释。不然哪天真步了原主的后尘,她可上哪儿喊冤去呢? 所以和离是必须和离的,但具体怎么操作却是个问题。 玉录玳锁眉,脑海中不断回想青史与曾看过的诸多清穿小说。试图从中想出个切实可行的,能让康熙大帝站在她这边,支持她休掉他表弟兼小舅子的法子。 从早膳过后一直琢磨到晚膳将开,玉录玳也没琢磨出个所以然来。 倒是听吴嬷嬷一脸喜色地回禀:“福晋,好消息啊福晋!小阿哥下了学,正往咱们这儿来给您请安呢。必是听说您受伤卧床,心里惦记着。老奴就说嘛,自来母子连心,天底下哪有不亲近生母的儿子呢?” 第3章 鸡肋金手指 亲近,玉录玳是不敢盼着便宜儿子跟她亲近的。 毕竟原主兢兢业业多年,都未得寸进,更何况她个半路而来的西贝货?想也知道不可能后来居上。 但她既然穿到了大清,接手了原主的身体,那当然就得接受她的一切。如果可以,她也希望跟原主千辛万苦生下来的宝贝蛋搞好关系。所以子孝不孝不重要,她这个母却是必须慈的。 哪怕只是为了捂严小马甲呢! 可不能被轻易看穿,否则…… 不管是请道士被泼狗血驱邪,还是被污成妖孽一把火烧了,都是玉录玳生命不可承受之重。 事关生死的时候,玉录玳这行动力与学习力就会空前高涨。 为了保住这得来不易的二次生命,必须分分钟戏精上身。就见她难以置信脸捂嘴,眼泪唰地一下子滑落眼眶。接过春花递过来的帕子按了按眼角,忙又露出欢喜笑容。如就盼爱子终于盼到的喜极而泣老母亲般,不停吩咐:“难得我儿学业繁忙之中还不忘孝道,快,快快快!春花叫厨房整治几道阿哥喜欢的好菜,秋月取些锦记桂花糕来,再来点果子露。夏雨、冬雪伺候阿哥洗漱,忙了一天的学业,我儿定是累了……” 正眉开眼笑地说着,岳兴阿就带着他奶嬷嬷、哈哈珠子与一众的丫鬟侍从过来了。 玉录玳抬眼一瞅,哟! 身穿锦红织金袍子,脚踩墨色云纹靴子的小人儿虽然不大,但已经很有点世家贵子的气派了。尤其他还小袖子一甩,行云流水地给玉录玳打了个千儿,奶声奶气地说:“儿子给额娘请安,额娘吉祥。” 那奶气十足,却还死死端着小大人般正经严肃的表情,绝对的反差萌有没有?就……叫玉录玳有些蠢蠢欲动,想要在古装小帅哥的小光脑门儿上rua两把了。亲眼见识下小古板破功,小冰山融化什么的。 只可惜她这爪子还没有伸出去,小豆丁就脸上一板,摇头晃脑地开始背起书来:“弟子规,圣人训。首孝悌,次谨信。泛爱众,而亲仁。有余力,则学文。父母呼,应勿缓。父母命,行勿懒。父母教,须静听。父母责,须顺承。冬则温,夏则凊……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言语忍,忿自泯。” 起初,玉录玳还有点没弄清楚小家伙儿的题外之意。只当刚刚进学的小豆丁志得意满,忍不住要在长辈面前炫耀一下,讨个表扬什么的。她这个便宜额娘为了不挫伤孩子的积极性,还积极鼓掌,各种张罗着要给赏。 结果小豆丁眉头一皱,特别认真严肃地直视玉录玳双眼:“额娘且慢,儿子不是过来讨赏的。儿子,儿子年幼学浅,说不来许多大道理。只借一段刚从夫子处学来的《弟子规》来规劝母亲。愿您牢记圣人之言,多多孝顺玛嬷。别叫她老人家都该颐养天年的时候,还要为些不属于自己的过错受罚。时间不早了,儿子还要陪玛嬷用晚膳,就不多打搅额娘。” 话落人走,格外的干脆利落。 被结结实实震了一惊的玉录玳呆立当场,死死盯着小豆丁离去的方向。心中如猫抓、似刀绞,憋屈到无以复加,甚至想分分钟脱离这负心的世界。吓得玉录玳赶紧挥手,让所有人退下。 眼看着门关上,附近确实没有人后,玉录玳才环顾四周,压低着嗓子问:“是你么?你还在是不是?既然你在,就赶紧回来。出来教我,怎样才能把身体还给你。咱们各归各位,你做你的贵妇,我当我的社畜多香呢?一个你本来也就演绎过度的事儿,肯定后悔了。赶紧回来,宜早不宜迟啊!” 玉录玳知原主心念幼子,笃定她不肯这么轻易赴死。 然而凡事皆有意外,被她千呼万唤始出来的原身小赫舍里氏就一脸心死如灰地微微向她福了福身:“姑娘善念,妾不胜感激,可……不必了。世间匆匆几十年,遍尝痛苦折磨。妾早已厌倦这凡尘俗世,唯割舍不下懵懂幼儿。但经刚刚一遭,妾也是彻底心死,再无重来之意。” 哎???? 玉录玳惊呆,心里打出一排大问号。 小赫舍里氏扬唇:“不瞒姑娘,妾也算个再世重生之人。前世被李四儿那贱婢磋磨至死后,妾自认眼拙痴心错付又棋差一着,倒没什么可怨念。只一心放不下我儿,想他若不是摊上我这么个没用的额娘,也不至于落得那般下场。为对他略作弥补,妾潜心修行多年习得些许微末神通,又舍弃未来数世福报,才求得这场重生。孰料……” 说到这儿,小赫舍里氏幽幽一叹:“熟料回到了那么个节点,不容妾做任何谋划,只能以死相挟试图断绝李四儿入佟佳府。结果伤重魂魄离体,倒引来了姑娘你这么个异世来客。也是天意吧!妾正百般筹谋夺回身体控制权,就听到了那段《弟子规》。至此,妾对这凡尘俗世再无挂念。只想放下一切,安心投胎。生平记忆与些许微末技能都尽付姑娘,也算妾虽无意却到底把你连累在这佟佳府的赔礼。” 技能? 玉录玳眸光一闪,当下恍然:来了,来了,传说中的金手指来了! 对此,小赫舍里氏只摇头:“让姑娘失望了,并不是什么金手指。只……会让你以后言行更容易被人相信,脑袋也更灵光,主要记忆会更好。毕竟妾当年堂堂嫡福晋却败落在区区贱妾之手,除了隆科多罔顾人伦、宠妾灭妻外。也是妾自身鲁莽愚笨,素来不知该如何取信于人。” “这点微弱手段,实在配不上金手指之名。只,希望对姑娘略有襄助罢了。想来你受过异世先进教育,熟悉历史发展。说改天换地是瞎话,逆袭打脸走上人生巅峰问题却是不大的。随便你是想KO李四儿那个小三,还是想隆科多跪下来叫爸爸。让赫舍里氏那个恶婆婆悔不当初,或者把小岳兴阿策反成你的迷弟,统统都不是问题。甚至……” “甚至你也可以潇洒转身,踹掉隆科多那个憨货,下一站更好!只努力进取,别让别的女人睡我的男人、花我的嫁妆、打我的娃儿,一辈子被定格在胆小鬼、完蛋货的耻辱柱上就好。” 玉录玳瞠目,眼看着小赫舍氏的身影在眼前越变越淡,渐渐归于虚无。卡在嗓子眼那句:‘你你你,是我肚子里的蛔虫么?怎么连我准备说服你,让两人各归各位的,甚至退居二线当你金手指的说服语都知道的一清二楚?’到底也没问出口。 只傻愣愣往自己大腿上狠狠掐了一把,直接被疼得龇牙咧嘴。她才确定刚刚那一切都不是幻觉,这身体的原主赫舍里·玉录玳,刚刚真的出现过。还被亲儿子给打击的心死如灰,不愿意再艰难生存。把身体与烂摊子,都统统甩给了她。 还给了她两个听起来仿佛鸡肋的金手指。 咳咳,她虽然没有验证过,但都已经被原主盖章的鸡肋了不是?想来,该是没什么大用的。 老实说,但凡有一点点的选择,玉录玳也不愿意接这么个惨到青史留名的盘。 但事已至此,到底好死不如赖活着啊。就跟她劝原主的那样,好好歹歹的,她还受过高等教育、清楚历史走向,看过N多清穿小说呢不是?只要找准了切入点,逆袭其实并不难的。 所以冷静,冷静,冷静,焦虑惶恐解决不了问题的。冷静思考,慢慢的抽丝剥茧才能! 如是这般地自我劝服了一波,玉录玳就开始结合原主的记忆,自身对历史的了解。耐心分析起现在的处境,仔细推敲,寻找可能出现的切入点。 首先,隆科多那厮虽然宠妾灭妻,24K纯渣男一个。却出身显贵,以康熙表弟兼小舅子身份一直简在帝心。从康熙二十七年起,那厮还不足弱冠就被授为一等侍卫,又被提拔銮依使,兼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康熙晚年更被授为步军统领,掌握京师警卫武力。又被提升理藩院尚书,仍署理步军统领。 不仅专门委派他秘密监视被圈禁的废太子胤礽跟大阿哥胤褆,随时密奏二人的有关消息,还让他秘密监视京师内的宗室王公和部院重臣的动向在。 后来更押宝成功,让继位的雍正帝都得尊称他一声舅舅。 想要踹掉这么个位高权又重,背景通了天去的大渣男。那…… 玉录玳觉得,就必须找个比他更位高权重也更得龙椅上那位信任的!而这个人选嘛,至少在康熙四十七年九月之前,都得首推她便宜大外甥——太子胤礽。 咳咳,诚然以她今时今日地位还有所求,绝难见到便宜大外甥的面儿。更没有什么机会让他答应帮忙,助她不止一臂之力。 但现在是康熙三十七年四月末,刚刚第一次大封皇子没多久。大皇子胤褆为多罗直郡王,皇三子胤祉为多罗诚郡王,皇四子胤禛、皇五子胤祺、皇七子胤佑、皇八子胤禩俱为多罗贝勒。君权,储权的纷争日渐明显,九龙夺嫡渐渐萌芽。压力倍增的太子殿下,也需要做出点儿政绩来扳回一城的吧? 第4章 为母则强 比如天花的防治办法;玻璃、水泥、杜仲胶的‘发明’与具体制作方法;土豆、玉米等高产作物的栽培与推广…… 感谢当年英明神武的自己,独具慧眼地选中了网文作者当第二职业。并为了能从扑街混成粉红,再从粉红混成大触各种的兢兢业业。查阅、搜索了N多相关资料,简直天文、地理、历史、科学、农业、商业等等,均有涉猎。无数倍地扩充了她这个理科生的知识面,能分分钟想到N多个可行性计划。 只……她现在深宅妇人一个,要怎么走出佟佳府这深深庭院,见到生活在九重宫阙中的太子,并取得对方的信任呢? 玉录玳习惯性扶额,结果不小心按倒伤口,又被疼得嘶了一声。 守在门外的吴嬷嬷再也按捺不住,赶紧开门挑了帘子进去:“福晋可是伤口不爽利?想来是府医医术有限,难比宫中御医。不如老奴亲自走一趟前院,求大人名帖请个大夫来?” 然后叫朝野上下、宫廷内外都知道隆科多那厮狂悖无礼,强夺岳父侍妾气得嫡亲自戕? 若能如此,玉录玳倒是千肯万肯。 可佟国维又怎么可能坐视儿子声名尽毁,还捎带自己教子不严,甚至连累整个佟佳氏都被诟病?想也知道万万不能够嘛!所以御医是肯定不会有御医的,倒是吴嬷嬷屡屡犯上,很可能会被连累遭训斥、严惩甚至枉送性命。 玉录玳当然不会为这么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叫原主……好吧,现在也是自己身边最为忠心的嬷嬷涉险。 闻言赶紧摆手制止:“嬷嬷不必,我无碍。只一时忘了头上的伤,碰着了。呵,说来可笑,我十月怀胎,数度徘徊在鬼门关前艰难生下的儿子,居然……居然被人养得与我半点不亲,当面控诉我这个额娘不孝!” “早知如此,我又何必千辛万苦生他下来?” 绣帕往脸上一盖,十足的悲从中来,活生生个被爱子伤透了心的慈母。 为了慢慢跟小白眼狼撇清,尽快清清静静地离开佟佳府,玉录玳这也是演技全开了。 听得吴嬷嬷愁眉紧锁,不由想起小阿哥之前种种,越发觉得他怕是随了生父。冷心冷肺的,怎么都捂不热,也分不清个远近。小小年纪,就颇有些狼崽子的潜质。但奴不言主过,她可不敢奶了福晋几年,就真把自己当成福晋长辈。更仗着主子仁慈,就敢胡乱评说小主子的不是。 所以她这千般感叹埋心底,到最后也只强自劝慰:“福晋可千万别说这等气话,阿哥还小,哪懂那许多的轻重厉害?多半是被那些刁奴蛊惑。等……等福晋养好伤,再想法子把阿哥领回咱们院里好生教养。假以时日,还怕不隔阂尽去?” 当然说是这么说,谁都知道老赫舍里氏素来拿孙子当辖制儿媳的利器,想也清楚她绝对不会轻易割舍的好吧! 而且…… 发自内心的说,就算可以,玉录玳也懒得争取个坐视亲娘遭难几十年,直到雍正年间隆科多倒台才敢为其叫上一声冤的所谓儿子好么?不过心里再咋不以为然,当着吴嬷嬷的面儿,玉录玳还是要装装样儿的。 还是那句话,变化得一点点的来。免得一不小心步子迈大,扯掉马甲就不好了。 “是,我千辛万苦诞下的麟儿,必定是个好的。都怪那起子心术不正的,生生教坏我儿!嬷嬷说得对,我是得自己立起来,才有机会把岳兴阿的教养权握在手里。传膳,且等我养好了伤势,再徐徐图之。” 准备好的大段劝词还没上场,主子就已经宣告想通什么的,吴嬷嬷难免一愣。但主子能振作起来到底是好事儿,她也就不再多想,高高兴兴一蹲身:“喳,老奴遵命。这就亲自下厨房去催催,保险给福晋整治几道清甜可口还对您这伤口没有妨碍的来!” 说起美食,玉·吃货·录玳忙点头,眼角眉梢之间都写满了期待。连被春花端到跟前的苦药汤子,都二话没说一口闷了去。然后兴致勃勃的,等着她古代贵妇第一餐。结果这左等也不到,右等也不来。直到二更鼓响,才见隆科多的常随富贵过来传话。 “你说啥?”玉录玳一激动,连东北方言都飚出来了:“我的奶嬷嬷跟李姨娘的丫鬟起了冲突,现在被爷关进了柴房。想要她全须全尾地回来,得本福晋亲自爷那儿领?” 富贵礼数不失却神情倨傲地点头:“回福晋,爷是这么吩咐地没错。”所以您想保住自家奶嬷嬷,就随小的我走一趟吧! 玉录玳气结,却不得不为了原主身边最最得力也最最忠心的奶嬷嬷走上这么一遭。 致远斋,卧房。 隆科多苦哈哈地趴在床上,忍着臀部的剧痛轻声慢语地哄着爱妾:“好四儿快松开眉头笑一笑,爷这就把场子给你找回来!管叫她小赫舍里氏在你跟前卑躬屈膝,求你原谅好不好?” “好个屁!”李四儿柳眉倒竖,啪地一声拍在床边的黄花梨小几上:“打从跟了你这个祸害,我算是彻底招了她小赫舍里氏的眼。动也是错,静也是错,我他娘的连喘气儿都是错。要我说,你就该听听老爷子的话,索性为了家宅和睦给我个痛快。也省得我这个祸水给你抹黑,叫你沦为旁人笑柄!” 要么说这人性本贱呢! 换了别的侍妾格格敢这么跟隆科多甩脸,他就不一脚踹过去,也得拂袖走人,将之冷落到死。而李四儿这个刚抢回来的心头好儿这么说,他却满心的害怕惶恐。硬是不顾自己满身的伤挣扎起身,各种的赌咒发愿:“爷这循规蹈矩二三十年,遇到四儿方知人生极乐。把你当心肝宝哄着捧着都来不及,哪儿舍得赶你走?” “好四儿消消气,万万别再这么戳爷的心窝子。至于玉录玳……一个仰爷鼻息的无知蠢货而已,除了个嫡福晋的虚名,又哪里及得上四儿一根头发丝儿?不信啊,你且看着,爷一会儿怎么给你出气立威……” 许是狗渣男为讨美人欢心故意为之,也许美人想借此立威。反正好巧不巧的,这番话就被玉录玳听了个全乎。分分钟让她对这个史上有名的渣渣有了更进一步认识不说,也即刻调整了原定的应对计划。 花盆底狠狠一跺,守门的丫鬟们赶紧齐齐蹲身行礼:“奴婢们拜见福晋,福晋吉祥。” 隆科多一抬头,玉录玳就已经一身盛装,似笑非笑站在门口处了:“唔,吉祥吉祥,确实吉祥。正闹心着就赶巧看了出儿猴戏,可真是再开眼又开心不过了。” 被说成猴的隆科多脸上一黑,抓起床边小几上的杯子就冲着玉录玳砸了过去:“混账东西!” 玉录玳侧身躲过,学着原主的样子给了他个大大的白眼:“别别别,论起混账,我玉录玳可是拍马也赶不上你隆科多。” “毕竟满京城里混账纨绔遍数,怕也再找不出来第二个如你这般荤素不忌,连岳父侍妾都不放过的。更别说还宠妾灭妻,逼嫡妻自戕未果后,又为了这么个玩意儿百般作践嫡妻了。啧啧,你这都不止空前了,还悬乎绝后啊!” 当当当几句,跟机关枪扫射似的。 不但被喷的隆科多瞪眼,李四儿也无限震惊好么?就…… 觉得印象中看着跋扈又骄横实则色厉内荏妥妥耗子扛枪,只会一哭二闹三上吊的大格格好像换了个人儿似的。 “呵!”被质疑的玉录玳冷笑,目光如炬地一寸寸梭巡在这个名留青史的小妾身上,良久才有些失望地摇头:“胸不够大,屁股也不够翘。气质么,也没有多独特的气质。啧啧,你隆科多到底是瞎了哪只眼啊?还是说只单纯觉着抢来的饽饽比较香?” 几句话说得李四儿仿若雷劈,良久才缓过神来钻进隆科多的怀里嘤嘤嘤:“杀人不过头点地,福晋这样可……可叫婢妾有什么脸面活啊!” 被猛然一撞,伤口跟墙壁来了个密切接触的隆科多闷哼,冷汗刷地一下子流下来。就这,他没舍得多说罪魁祸首一字半句,只把人牢牢护在怀里,转而用杀人般的目光盯紧了玉录玳:“赫舍里氏,你放肆!” 玉录玳无奈摊手:“没办法,穷则思变嘛。发现贤良恭检让并不能获得应有的尊重,可不就得扛起彪悍大旗来保护自己跟孩子了?不然你这管不住自家二两肉的一犯浑,给了贱·人宠爱又给名分,这府里还能有我们母子立锥之地?!” “哪怕为了才几岁的岳兴阿呢,我也得立起来不是!得,知道你不适应。不过学着点儿吧,毕竟以后你不适应的地方多了。除非你能无声无息地干掉我,不留下一点儿的隐患。否则的话,就给姑奶奶收敛着点儿,赶紧把吴嬷嬷给我放出来。不然……” 第5章 生机 “不然!”玉录玳眸光一狠:“我不介意以自己这条命为筹码,坐实了你隆科多宠妾灭妻,强夺岳父侍妾等等罪名。我卑微如尘,生死无人在意,甚至连娘家都不带有谁真心哭我不要紧。重要的是,那位爷肯定不会放过你这个筏子。” 说到这儿,玉录玳就微笑脸,特胸有成竹地伸出了两根手指在隆科多面前晃了晃:“毕竟一山不容二虎,卧榻之畔不容他人酣睡不是?毕竟有机会打掉对手若干爪牙,震慑天下,谁会错过呢!” 玉录玳在赌,赌这狗渣男再怎么色迷心窍,骨子里也还是个政客。依然功名利禄放在第一位,不容任何闪失。 隆科多目光如刀,就那么一瞬不瞬地盯着玉录玳。良久才大笑出声:“哈哈哈,稀罕真稀罕啊!向来只会哭啼啼求我的玉录玳,竟然学会威胁了。啧啧,是一头撞过去起了醍醐灌顶的作用,还是得了高人指点啊?又或者,干脆一头撞死,被孤魂野鬼夺了舍?” MMP,能当得了政客的果然都不简单。 这就开始怀疑,试探了。不过玉录玳接收了原主所有记忆,会怕这个? 她当时眉毛一挑,眼一眯:“孤魂野鬼呀?这倒是个好想法,直接来个高僧批命、萨满驱邪的,没准儿彻底永除后患了。不过还是那句话,你要么不出手,要么一击必中不留半点痕迹。不然,我怕摘了你自己的顶戴、弄死这个如花似玉的美人儿也不够。” 隆科多被气了个倒仰,真恨不得生撕了她。偏又怕真激得她不管不顾,叫事情一发而不可收。只得恨恨咬牙,冷冷威胁:“玉录玳,你个熊娘们儿最好不要乱来,不然的话……你死了一了百了,活着的岳兴阿、赫舍里家满门还有你那满院子的奴才呢?” “爷就算再怎么见弃于万岁,那也依然是孝康章皇后的嫡亲侄子,孝懿皇后的嫡亲弟弟,万岁爷的表弟兼小舅子。捏死一群蝼蚁,那也依然不在话下。” 玉录玳冷笑:“这么认亲啊?那你怎么不记得我爹娘也是你舅舅舅母,你也曾叫过那克出、额克出。岳兴阿更是你嫡嫡亲的儿子,那孩子更阿玛长、阿玛短的,说要做个阿玛一样的巴图鲁呢?连自己的亲人都拿来利用,果然畜生不如。” “不过你放心,蝼蚁尚且偷生,我也是个惜命的。只要你检点些,别再干些个让我宁可鱼死网破也不叫你好过的蠢事,咱们大可以相安无事。你找你的狐媚子,我当我的嫡福晋。现在,就请爷高抬贵手,把吴嬷嬷还我吧!我这也好识趣告退,别影响了二位的好兴致~” 吧嗒,富贵惊呆,感觉自己听到了下巴被惊掉的声音。 他从记事儿起就随侍在爷身边,什么天潢贵胄没见过? 但满京城遍数,福晋绝对是最敢放话的。看着爷那漆黑如墨的脸,富贵都怀疑这敢说话的福晋能不能活着见到第二天早起的日头。 砰啪! 富贵身上一疼,抬眼就看到爷最真爱的哥窑八方杯碎裂在他不远处。爷正连面色如霜地瞪着他:“狗奴才发什么呆?还不赶紧的,把那老刁奴还给福晋!” 富贵:……膝盖一软跪在当地,严重怀疑自己产生了幻听。他们爷哎!大人抽了多少回,宁死也不该初衷被称为犟种的爷哎!居然……居然还真就被福晋几句疯话给挟住了? 事态转变的太快,太突然,以至于富贵都办完了差还在恍恍惚惚很有几分不真实。 玉录玳才不在乎狗渣男的走狗怎么震惊、错愕,笑盈盈拱了拱手:“如此,那我就先行一步,不打扰二位的春~宵了。富贵,前头带路,一道去接我那嬷嬷。” 隆科多深恨吴嬷嬷多嘴多舌,害他被自家阿玛一顿好抽,受伤又丢脸。现在吴嬷嬷落到他手里,想也知道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这不等着玉录玳到了柴房外,还听着俩小厮狞笑着对她动手:“不知道天高地厚的老刁奴,吃了雄心豹子胆啊?居然敢告咱们爷的刁状!嘿嘿,今儿哥几个就撕了你这张破嘴,看你还拿什么下蛆?” 玉录玳越过富贵一脚踹开了门,就见三个趾高气昂的小厮。两个死死押着吴嬷嬷的手臂,不让她动。另一个则拿着巴掌宽、尺余长的竹板一下下的打在她脸上。打得吴嬷嬷脸上红肿一片,嘴角都见了血。 被抢在前头的富贵一愣,赶紧高喊:“住手,住手,你们这几个混账!谁给你们的狗胆,竟然敢对福晋的奶嬷嬷动手?一个个的,是寿星老上吊——都活得不耐烦了么!快,快来人,把这三个借机报复的混账玩意儿拉下去重重的打。务必替福晋跟吴嬷嬷把这个委屈讨回来!” 一声高喊上来六个,二话不说就把仨小厮按在外面一顿好打。 干净利落,不给那三个小厮半点喊冤机会。 玉录玳瞧了瞧满脸恭谨,不停跟她道歉的富贵,默默给他贴了个狠人标签。不愧是隆科多那厮身边第一得用的,很有几分渣渣的狠辣了。 当然在她给富贵贴标签的时候,对方也觉得她是个豁得出去的狠人。能把爷逼疯还动不了那种,必须敬着。至少,在爷做好万全准备,打算彻底换个福晋之前。虽不易,但依着富贵跟在主子身边多年的经验看,却也只是个时间问题。 巧的是,玉录玳也这么想。 所以在那渣渣做好准备之前,她必须得跳出佟佳府这个火坑,给自己找个安而稳的靠山。 这么一来,尽快跟太子大外甥建立联系,就成了一种必须。 亲手把吴嬷嬷扶回来,又找府医给她看了伤。又吃了顿完全可以称为宵夜的晚饭后,已经月上中天。玉录玳也就不再琢磨,准备先行休息,等养好了精神明日继续。不料翌日清早,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大丫鬟春花就把她给叫了起来。 迷糊糊一通沐浴熏香后,一本《地藏菩萨本愿经》就塞进了她手里。 玉录玳:??? 就很怀疑自家大丫头被便宜婆婆收买,跟她一起同流合污了!一大早空着肚子抄经什么的,真不是变相的折磨? 一如之前的《女戒》、《女则》。 春花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家福晋脑补能力那么强,只当她昨晚没睡好的缘故。赶紧又回身给泡了壶浓茶:“奴婢知福晋您昨儿夜里休息得晚,今早必然乏累。但过两日就是仁孝皇后娘娘忌辰,按例,您每年今天都会手抄《地藏菩萨本愿经》奉于潭柘寺。奴婢也怕您再不抓紧,会赶不及。” 仁孝皇后祭日?《地藏菩萨本愿经》?潭柘寺? 相关记忆浮现脑海,喜得苦思契机未果的玉录玳跳起来:“对啊,潭柘寺!我的好春花,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快快快,叫人备车。皇后族姐祭日将近,本福晋为表哀思,决定亲赴潭柘寺吃斋抄经,聊表孝心。” “啊?”春花一惊,满满担忧地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福晋病体未愈,还是三思吧。” 好容易找到机会,还想什么想呢? 必须尽快落实,免得被狗渣男阻拦,毁了这一线生机啊! 玉录玳叫掌管她衣服鞋帽的夏雨过来,亲自打开衣柜寻了个抹额戴上:“喏,这不就没事儿了么?春花嬷嬷!我知道你这好丫头惦着我,唯恐我这见了风叫伤情加重。但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时候,又岂容我安枕?” “吴嬷嬷那满身的伤不是已经证明了?退一步不但不能海阔天空,还会叫小人变本加厉。所以啊,咱们得有所依仗,叫恶犬不敢轻吠。已经有吴嬷嬷这个教训了,我可不想你们几个好丫头再跟着我这个无能的主子受挂落。” 几句话说得春花秋月几个跪了一地,含着眼泪道:“福晋此话差矣,能跟着您这样的好主子是奴婢们之福。” 又冷不防被跪了一波儿的玉录玳:“起来起来,赶紧起来。多大点儿事,也值当你们跪来跪去的?你们几个打小陪在我身边,为我打理一切付出良多。那我这个当主子的护着你们,不也是理所应当的么!” 秋月抹了把泪:“话虽如此,但有几个主子能真的拿奴才下人当个人呢?不过是会喘气儿的物件罢了,也就是福晋您人美心善,把咱们几个当副小姐似的纵着。” 春花、夏雨、冬雪三人跟着点头称是。 几句话加深了一波儿主仆之情的玉录玳:……赶紧把话题岔开,叫丫头们准备着,尽快出发入潭柘寺。而就在她们几个主仆情深的时候,被隆科多吩咐下来看着叠翠园动静的洒扫小丫头就已经悄悄溜出了院子。 接到回报的隆科多冷笑:“亲往潭拓寺茹素,为仁孝皇后娘娘抄经?她倒是扯得一手好虎皮,就是不知道咱们太子爷能不能屈尊见见她这个一表三千里的族姨了!” 第6章 脱非第一步 同听到回报的李四儿眉心一跳:“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啊!都知道太子殿下至孝,万一被她给感动了呢?” 隆科多乐,伸手抚上李四儿的俏脸:“心肝放心,咱们这位太子爷啊,最最忌讳哪个不长眼的拿仁孝皇后的名头说事儿。莫说她玉录玳根本没有面见那位的福分,就有,也是个被叱责惩戒的货!” “而且,出去好啊!离了这守卫森严的佟佳府,才有无限的可能不是?” 原本,他还念着往日情分跟长子岳兴阿的份上,好歹让她在嫡福晋的位置上做个泥塑菩萨。可那天被威胁了一波儿后,隆科多又觉得除恶务尽,斩草还是要除根。 不然那个蠢妇真的说到办到,倒霉的又何止是她呢? 所以为了永绝后患,隆科多决定顺势送自家福晋个有去无回。正好借着这个缅怀仁孝皇后的名头好好运作下,没准儿还能叫皇帝表哥再同情、愧疚一波儿,顶好再来点弥补。 将他这狠心算计都尽收眼底的李四儿:…… 就很有点心头发凉的感觉。 连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同床共枕了六年的表妹兼福晋都如此。那他年他月,自己成为了这位的负累,会不会也如福晋般一脚踢开? 老实说,李四儿有点后悔。但船到江心补漏迟,她都已经设法进了佟佳府,再说什么也是徒然。只能好好勾住爷的心,争取早日诞下子息,将来也好有个依靠。 因为隆科多这个佟佳府三爷的默许,玉录玳特别顺利地带人出了府。一路往潭柘寺而去,总算在午时之前,到达了目的地。 说好了茹素抄经,为已经仙逝的元后族姐积福,玉录玳自然没有丝毫怠慢。略用了些素斋,就再度沐浴熏香,开始了抄经大事。从午后直到午夜,心疼得随侍而来的春花秋月几度劝说。她也依然微笑继续,等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抄好,天边已经微现鱼肚白。 玉录玳这才揉了揉僵直的颈椎,笑呵呵看向一脸不赞同的春花秋月:“大功告成,两位女菩萨好歹笑笑,给小女子拿点点心斋饭呗!” 春花无奈脸,上前帮她按摩:“左右后天才是娘娘祭日,福晋何必这么急迫?” “就是,就是!”秋月点头:“还有明天整整一天的时间呢!” 因为明天还有明天要做的大事儿啊! 玉录玳心说,到底防备着隔墙有耳没跟俩丫头多说,只淡淡一眼扫过去:“傻都傻了,还啰嗦作甚?有那功夫不如给你们主子我折腾点斋饭、热水。让我垫垫肚子,好再来个回笼觉呢!” 接下来还有场硬仗要打呢,可得养足了精神。 她都这么说了,两婢就是再有些多劝也得适时闭嘴,规规矩矩地应了声喳。然后齐齐退下,不消一炷香,又都汤汤水水地端上来。就这,她们还都一脸歉意:“奴婢准备不周,委屈福晋了。” “哪里哪里。”玉录玳摆手笑:“分明是我作息不规律,叫你们为难了。这有面有菜还有点心的,已经极好。我这不用人服侍,你们也下去用点。等收拾完了,赶紧睡个回笼觉。守着我一整夜,也是难为你们了。” 春花秋月齐齐摇头:“服侍福晋本就是奴婢们分内之事,哪里敢称委屈?” 玉录玳想开句‘不敢,那就是有咯’的玩笑,又怕把俩姑娘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 哎,这万恶的,不讲究个人权的古代。还好她穿的赫舍里氏是个贵族,不至于沦落到为奴为婢,凭着主子一时好恶定生死的地步。 只要加加油,努努力,一会儿成功抱住太子妃娘娘的大腿,通过她跟那位爷搭上线。献策成功,改掉原本的炮灰命运…… 那她就算在万恶的封建社会,也能活得自由自在美滋滋! 怀着这样美好的期待,玉录玳光速用膳,草草洗漱后就入了黑甜乡。当然在临睡之前,她没有忘记对春花秋月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们一定一定要在辰时之前叫醒她。 理由么,就是她去大殿给娘娘念经积福。 这理由一出,春花秋月就算再心疼自家主子,也万万不敢耽搁她的正事了。 果然,辰时一到,春花湿帕子往玉录玳脸上一抹,特别顺利地就替她撵走了所有的瞌睡虫。 玉录玳点头,赏了两个表现优秀的好丫头每人一个小银花生。又换过衣衫,被两个巧手丫鬟好生打扮了一番后,去往大雄宝殿。叩头烧香,恭恭敬敬地念了一遍《地藏菩萨本愿经》。然后才状似无意地提了嘴:“难得出来一趟,这得四下走走啊!” 春花惦记她的伤,开口就要劝阻。却被秋月手疾眼快地拽了把衣袖:“福晋郁结多日,难得有兴致,就让她散散吧。古人不也说乐而忘忧?” 春花即刻被劝服,甚至还提议去观音殿求个平安符,再去解签、捐点香油。用了午膳后,再去瞧瞧晚开的山寺桃花。 早就等着这句的玉录玳当然从善如流,乐得做一个宠爱丫鬟的好主子。 三人一路走走停停的,很快到了观音殿附近。未等靠近,就被守在殿外的带刀侍卫们拦住。言现今殿内有贵人参拜,闲杂人等悉数回避。 “哦?”玉录玳微笑:“敢问殿中可是太子妃娘娘?臣妇一等公领侍卫大臣佟国维儿媳,一等侍卫隆科多福晋赫舍里氏见过娘娘。还请娘娘拨冗一见,臣妇有要事相告。” 本来还想强硬驱逐的侍卫脸上一变:“卑职无状,冒犯佟佳福晋了。还请福晋稍等,容卑职通禀。” 玉录玳笑:“哪里哪里,这本是大人分内职责,大人请便。” 殿中香烟袅袅,太子妃石氏双手合十,虔诚祈祷。祈求神佛保佑,让她早日诞下麟儿,坐稳这太子妃宝座。 好一番叩拜后,听侍卫回禀:“隆科多福晋赫舍里氏求见?” “是!”那侍卫恭声回答:“佟佳福晋出身赫舍里氏,乃仁孝皇后的族妹,据闻每年逢皇后娘娘生死两祭都会手抄《对着菩萨本愿经》。今次也是为此而来,抄经、诵经后带着丫鬟往观音殿求平安符。巧遇太子妃娘娘,故来求见。” “每年抄经?”石氏眉头微皱:“若本宫未记错,隆科多福晋也只花信年纪?” 也就是说孝诚仁皇后薨的时候,那位都还没出生。打哪儿来的敬重思慕呢?左不过就想拉先后的虎皮当大旗罢了。可恨太子妃石氏心里一清二楚,却也不得不因为对方家翁佟国维、丈夫隆科多的面子上召见。 就好像毓庆宫里那群狐媚子般,明明叫她闹心的不行。却偏偏得为了贤惠故,多多隐忍,各种优待。 想想,就叫石氏心中郁闷,连带着对未曾谋面的玉录玳都有了几分厌烦。 真刚刚见面,就要端茶送客系列。 索性对方本就是假托请安之名而来,那她略略一见道声本宫安也合情合理不是? 石氏好整以暇地想着,哪曾料到堂堂佟佳氏嫡媳,一等侍卫、銮仪使兼领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的隆科多之妻会五体投地跪在她面前,高喊了一句求太子妃娘娘救命呢! 玉录玳想哭,伤心欲绝那种。 刚悄悄在心里给自己比了个耶,点赞狐假虎威成功。终于可以间接跟太子外甥搭上线,开启从佟佳府那个大泥潭挣扎出来之路。 一个很现实的问题就摆在她面前:原身她她她,当年沾了隆科多的光免于选秀。家里继母又是个面甜心苦的,以舍不得她受磋磨之名没给请教养嬷嬷。嫁进佟佳府整整六年,也未曾进宫一次。是以这阴差阳错之间,原身竟是个不懂宫廷礼仪的!!! 太子妃面前,怎么行礼是个问题。 正慌乱间,进去通禀的侍卫去而复返,说太子妃娘娘请佟佳福晋一旁连廊叙话。还琢磨着要不要cos下清宫剧的玉录玳脚底下一打滑,直接来了个五体投地,一声太子妃娘娘救命的喊话随之而出。 瞬间,空气中都充满了难言的尴尬。 良久还是石氏轻咳出声:“佟佳福晋有何为难但说无妨,若本宫力有所及必然不吝援手,何必行此大礼?” 玉录玳眼睛一闭心一横,左右已经歪掉的楼,不如就顺势歪下去。在生命安全面前,尊严又算个锤子?做人要识时务,在封建王朝玩什么人权,讲什么自有平等呢? 如此这般飞速自我安慰一波儿,咣咣三个响头磕下去,才见结痂的伤口重又渗了血:“多谢太子妃娘娘,多谢太子妃娘娘。有您这一句,也不枉臣妇千辛万苦,撑着重伤从佟佳府那虎狼窝里面逃出来了。” 实在受不了清宫剧中奴才来奴才去的自称,玉录玳果断自称臣妇。 所性太子妃端方娴雅,并不在这末节上跟她一般计较。 事实上,石氏先是被她这伤给吓得不轻,又被虎狼窝三字惊得眼皮一跳,就……很有点后悔自己一个抹不开,亲自召回这么个麻烦了。 玉录玳把对方当成最后一根救命稻草,彻底摆脱危局的希望。当然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她,将她这丝懊恼给看在眼里。然后果断抛出诱饵,惊得最为端方持重的太子妃娘娘再也维持不住自己的端方,看着玉录玳的目光好像饿狼见到了肉。 第7章 光环初显 咳咳,这么形容堂堂一国太子妃也许不雅,但这样的天降福音,石氏实在无法淡定:“佟佳福晋此话当真,果真有比人痘更妥帖的法子应对那天花恶疾?” “是!”玉录玳重重点头,回答得格外斩钉截铁:“臣妾不但有预防天花之法,还知道几项利国利民之法。若太子妃娘娘肯施加援手,救臣妾于水火,臣妾必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佟佳氏身为当今母族,又出了孝懿皇后。佟国维身为一等公,被授领侍卫大臣。连隆科多兄弟几个都简在帝心,佟半朝之说绝非浪得虚名。 打心眼里说,石氏绝不愿意与佟佳氏为恶的。但……如今万岁春秋鼎盛,又刚大封皇子。太子爷压力倍增,深恨直郡王明珠一党,还有与他们颇有暧昧的佟佳氏。若能有机会打击一二,想必…… 太子爷也不会拒绝的吧? 石氏凤眼微眯,不着痕迹地给身边丫头使了个眼色。后者知机,赶紧福了福身,悄无声息退下。 玉录玳像没发现其中玄机一样,受宠若惊地被太子妃随身医女服侍着处理伤口,而后又梳洗过,陪太子妃用了斋饭。 晌午一过,传闻中与太子妃相敬如冰的太子爷就亲自走马潭柘寺,接轻车简从前来礼佛的太子妃娘娘回宫。一同回了毓庆宫的,还有为孝诚仁皇后娘娘抄经积福而累倒的皇后族妹,太子爷远房姨母——佟佳府上隆科多嫡福晋。 这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皆不明白这其中到底有什么隐情,叫太子爷竟然把个外命妇直接带进了宫,而不是送到佟佳府上。 接到消息的隆科多暴怒:“贱婢敢尔!” 而毓庆宫中,太子胤礽也一脸青黑地砸了手中杯子:“混账!隆科多那奴才居然敢强掳岳父侍妾,逼迫嫡妻自戕,是欺我赫舍里氏无人么?姨母放心,孤这就着舅公查验此事。若属实,孤定不轻饶。” 玉录玳原就是个太子粉儿,常叹息他幼年失母,后宫无人斡旋。自身过于优秀,康熙寿命又太长。以至于当了三十几年太子,经历两废两立,最后黯淡收场。 如今见太子殿下果然如想象般贵气天成堪称人中龙凤,不见半点后期的乖戾偏激。 玉录玳这个太子粉儿就忍不住为自家爱豆操起了心,试图做个改变历史的小蝴蝶:“臣妇何德何能,敢应太子殿下一声姨母?只,殿下隆恩,为这一声姨母,臣妇也有一言奉劝殿下。赫舍里氏与殿下血脉相连,自然全族上下都愿为殿下肝脑涂地。但……索大人非但是殿下舅公,也是朝廷中流砥柱。过于倚重,绝非殿下之福。” “臣妇一介女流,目光短浅。原也没什么经天纬地之才匡扶殿下,只以自身一点浅薄体会说与殿下。臣妇十五岁嫁入佟佳府,次年生长子岳兴阿。孕中艰难,生产不顺,臣妇甘愿以自身性命换子息平安。然孩子甫一落地,就被婆母以教养之名抱走。每月只得数见,年久日深之下,吾儿只知玛嬷不知额娘。” “臣妇伤重之时,此子一如既往在书房读书。他玛嬷不过被禁足府内,他就跑到臣妇面前念了大段《弟子规》。言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 “那一刻,臣妇心死如灰,再无一点带他和离出府妄念,权当自己没生过这个儿子。臣妇私心想着,皇后娘娘早逝,万岁爷身兼父母职将殿下养大,内心对殿下的期盼必然远过于臣妇。那……万岁爷见您依仗索大人胜过他,心里又作何感想?” 胤礽两岁就被立为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性子最是个矜傲受不得说教的。 若平常有人狗胆包天敢这么跟他玩儿直言不讳,他不把人押下去小惩大诫,也得转身拂袖。 可今儿,太子殿下就是从玉录玳那微带酸楚的眼神中看出了几分真心惦念。就……如同他梦中想了千万遍的额娘般。 胤礽虽被自己的脑补弄得一阵恶寒,却也不由自主地顺着她的提问往下想。 随后生生把自己吓出一脑门的白毛汗,终于发现自己走进了怎么个误区。 想通后,他直接一揖到地,慎重而又真诚地跟玉录玳道谢:“听姨母一席话,胜读十年书。这份提点之恩,胤礽记下了。至于您说要与隆科多和离事,胤礽知了。待牛痘效果被证实后,我亲自为您向皇阿玛请功,定叫您心□□成。这段时间,您就宽心留在毓庆宫,有任何所需尽管支会太子妃石氏。” 玉录玳慌乱躲避:“别别别,一点浅见而已,殿下何至于此?只别嫌弃臣妇狂悖,一个不耐烦就把臣妇再扔回佟佳府那个虎狼窝就好!” “姨母说笑。”胤礽认真脸:“您这几句寻常话,听在胤礽耳中却如晨钟暮鼓,振聋发聩。直接将我从岔道边上给拽了回来,恩同再造。姨母不似胤礽身居高位,不明白能听到这几句寻常话有多难能可贵。” 本以为会千难万难的目标瞬间有望,可把玉录玳给高兴的哟! 当下千般感激万般欢喜的,就把堂堂太子殿下当成了自己亲外甥般。交浅言深,各种的语重心长:“高处不胜寒嘛!不过太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一言一行关系到万民福祉,也确实该保持清醒理智,不能过于感情用事。不然一个看走眼,没准儿酿成大错。” “当然呢,也不必说过于约束自己,活成个孤家寡人似的。平日里一呼百应、从者如云,实际上却无一人可交心。万里江山找不到半个人共赏,又有什么意思呢?” 侃侃而谈了好一阵,抬眼就看到太子殿下被震成泥塑木雕,告辞出门时候都有些同手同脚…… 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到底放了些什么厥词的玉录玳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上:“叫你嘴尖舌快,乱说一通。还好……” 还好这会儿才康熙三十七年,九龙夺嫡还是个预备式的状态。储权与君权还较为和谐,没经过各方倾轧的胤礽还是个相对单纯无害的状态。不然就凭今儿这种种,她就得是个立马再挂一波儿的命! 两岁就被立为太子,在这风谲云诡的宫廷里生活了整整二十四年,胤礽又怎么可能如玉录玳想的那么无害? 早在玉录玳踏进毓庆宫的同时,她所有资料就已经摆在了对方的几案上。包括她自戕醒来后判若两人的表现,也包括她对隆科多的那番威胁。正是好奇她这变化,还对牛痘跟她所说的利国利民之法感兴趣,才有的之后种种。 后面玉录玳一个松懈,忘了自己身处哪朝哪代是个什么身份。真拿太子当自家晚辈,各种谆谆教诲,反而意外了他认可什么的…… 那绝对是被玉录玳误认为无用的金手指作祟了。 小赫舍里氏一生只得一滴骨血,自是爱若生命。偏儿子被婆婆抱走教养,只知玛嬷不亲近额娘。为了弥补这毕生之憾,她苦心修炼多年练就个奇异的技能。类似于信服度光环一样,可以无形中增加她言行的可信度。 越诚恳劝说,推心置腹下,效果越发明显。 而玉录玳之前对胤礽那番话,妥妥粉丝对自家爱豆的殷殷叮嘱,绝对发自肺腑了。以至于胤礽从小生活在风云诡谲的宫廷内,也没能逃过中招的命运。 乾清宫 康熙放下御笔,揉了揉有些酸痛的眼角:“太子亲自出宫去接了他在潭柘寺拜佛的太子妃,连带着把隆科多福晋也给带进了毓庆宫?简直胡闹!梁九功,着人传太子过来回话。” “喳。”梁九功躬身领命,刚要退出殿外着人去毓庆宫传旨,就听到太子殿下求见的通禀声:“万岁爷,您看这不是巧了么?太子爷果然至孝,知道想您之所想。” 康熙笑骂:“算那臭小子识趣,愣着做什么?还不让他给朕滚进来!” 将他这声听在耳里的胤礽整了整衣冠,微笑进殿:“儿臣见过皇阿玛,皇阿玛万福金安。” “得!”康熙瞪眼摆手:“有你这个恣意妄为的混账,朕怕是片刻难安。你说你,堂堂一国储君做事怎么就不知道三思后行?非要人家隆科多敲登闻鼓,告你个强夺臣妻么!” 咣当一口大锅从天而降,吓得胤礽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天啊,皇阿玛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儿臣再不才,那也是龙子凤孙,什么样的天资绝色没见过?用得着打自家姨母主意那么禽兽不如么?” “若佟佳大人真昏聩如斯,皇阿玛可就得慎重思考,是不是能把重责大任交付到他手上了。” 康熙气乐:“合着你小子做事欠思量,还是人家隆科多的错了?” “枉顾人伦,强抢岳父侍妾为己用。又宠妾灭妻,迫使嫡妻自戕,他本就大错特错。”胤礽豁然起身,怒气冲冲开始对隆科多的指控:“拿着鱼目当珍珠,倒叫真正的明珠蒙尘。这样是非不分的狗东西,亏我赫舍里家将好好的闺女嫁与他!” 第8章 父子 康熙怒,抬手一张奏折扔过去:“你赫舍里家?爱新觉罗·胤礽,你是不是忘了自己姓甚名谁,又是哪个含辛茹苦将你拉扯大了?!” 这要是换做往常,龙颜大怒下,胤礽得秒跪。心里不以为然,觉得堂堂帝王过于小气,面上却山呼万岁,连说儿臣知罪。等顺利过关了,再去找舅公抱怨,被他灌输一脑子的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现在…… 胤礽抬头,怎么看,怎么觉得自家皇父只是在吃味儿呢? 再一想想玉录玳的话,胤礽干脆眼睛一闭,心一横,直接豁然起身气咻咻看着自家皇阿玛:“皇阿玛这话儿臣就不爱听了,儿臣是自落地就没了亲额娘。全靠皇阿玛又当爹又当娘的,一点点把儿臣拉扯大。儿臣再怎么狼心狗肺,也不可能忘了自己是谁的儿子。只是……” “儿臣生儿丧母,从未见过皇额娘一面。思念之余,也忍不住愧疚。会想若不是儿臣,会不会……会不会皇额娘就不会年纪轻轻撒手人寰?” 康熙幼年登基,一路从内忧外患中走来。最珍惜不过的,就是当年跟嫡妻赫舍里氏相互扶持的日子。如今嫡亲早亡,她拼命给自己留下的嫡子又在自己眼前红了眼眶…… 饶是一代帝王如他,也忍不住走下御座,把爱子搂在怀里:“保成莫要自责,你皇额娘……是朕!是朕这个夫君的照顾不周,与你无关。你皇额娘临终之时也曾亲口说过,为朕、为大清江山诞下麟儿她纵百死也依然不悔。只抱歉再无力护持你长大,让你小小年纪成了没娘的孩子。” 两句话说得胤礽泪目:“那,那后来呢?” “后来啊!”康熙目光悠远,神情中充满了追忆:“后来朕答应你皇额娘,必定身兼父母职,尽心抚养你这个小魔星长大。说来也是你小子精乖,那么多的宫女太监不找,非得朕哄着才肯好吃好睡。” 父子俩自从三十六年秋以来,就再也没有这么真实而又温情地相处过。一时间不止康熙,就连胤礽都不禁万分怀念。硬是秉持着丢脸一次是丢,两次也是丢的信念,缠着康熙大讲特讲他童年的种种趣事、糗事。 夜里更是赖在乾清宫,两父子同塌而眠。翌日清早,康熙爷罢朝,父子俩同去仁孝皇后山陵致祭,追忆元后。 直致月上中天,再也看不了自家皇阿玛沉浸在痛苦消沉中的太子殿下才正色开口:“因皇额娘故,儿臣总自觉不自觉地把自己当成赫舍里家一份子,替她老人家在天之灵回护外祖家一二。这固然有我年少浅薄,思虑不够周全的错。但……儿臣有一说一,皇阿玛的表弟兼小舅子也真不是个东西!” 此事都已经过了一天一夜,作为天下之主的康熙又岂能不查个清楚明白? 但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简言之护短小心眼的他只冷哼:“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丈夫素来就是妻子的天。隆科多固然混账,那小赫舍里氏也是无能!只空有悍妒之心,却无规劝夫君之能。” “也无怪乎一手姑姑为婆母,表哥做相公的好棋被她下到这么四面楚歌的地步。连五岁的孩童都能教她亲爱我,孝何难?亲憎我,孝方贤。” “当家理事半点本事皆无,倒把心思都用在些旁门左道上。竟然狗胆包天,扯你皇额娘的虎皮做她大旗。焉知这马屁不会拍到马蹄子上,叫朕雷霆大怒,直接赐她去常伴你皇额娘左右呢?” 对于敢借他嫡妻名头邀买名声、蛊惑他爱子之流,康熙爷从来都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很明显,这会儿的玉录玳绝对就上了他的黑名单。 对此,胤礽半点不慌,只笑吟吟接话:“既然她敢冒着您雷霆震怒的风险,当然有所依仗。比如她无意中发现了比人痘更安全、有效预防天花的法子。主动找儿臣跟太子妃石氏帮忙转达,愿意悉数献给朝廷。她不求诰命加身,不求闻名朝野,只求皇阿玛开恩赐她与隆科多和离。” “什么?”康熙双眼圆睁,无限震惊地看着胤礽:“你说什么?再说一遍!” 胤礽一愣,重又躬身回答:“她不求诰命加身,不求闻名朝野……” “滚!”康熙气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谁要听你那些个细枝末节?天花,朕要听的更安全、有效预防天花的法子!隆科多那媳妇真有良方?果有奇效?” 胤礽一顿,苦笑道:“回皇阿玛的话,姨……赫舍里氏确实说牛痘之法比人痘更安全、有效。但儿臣未曾亲眼所见,不敢妄断。” “只想着咱们大清被天花恶疾困已久,但凡有点希望就不能错过。所以昨晚,儿臣就已经命人暗暗收集牛痘,并安排几个死囚种痘。想着若有所得,便第一个向皇阿玛报喜。若无功,就当是儿子年轻气盛异想天开了,也免得皇阿玛跟着空欢喜,甚至有损英明。” 听他已经把事情安排的妥当周全,康熙放心之余也有了继续调侃自家儿子的心情:“哦?既然这样,保成怎么现在又肯说了?” 胤礽揉着自己被踢疼的臀部苦笑拱手:“儿子心疼老子,想跟您报个好消息逗逗您高兴呗!儿子福薄,生儿丧母。亏了皇阿玛身兼父母职,含辛茹苦将儿子拉扯大。那儿子可不就做梦都盼着您真能万岁万岁万万岁,永永远远地庇护儿子啊?” “皇阿玛,儿臣知您跟皇额娘琴深义重,一直接受不了她的离开。可,忧伤脾,郁伤肝,皇阿玛万万保重龙体。不然不但儿子担忧,万民遭厄,就连皇额娘在天有灵也肯定万千不舍……” 说到动情处,胤礽都不禁眼中带泪,满满心疼。 “行了行了,堂堂太子,怎么这么啰嗦?都当了阿玛的人了,还这么小孩子气,可真是!快擦擦,免得回头弘皙看了笑话你。”康熙嫌弃脸扔过去块素锦帕子,声音中却带了几分淡淡的愉悦。 胤礽心下一动,抓过帕子胡乱往脸上擦了擦,特别的理直气壮:“儿子就算再痴长几十岁,在皇阿玛面前也还是孩子。是孩子,就能在自家阿玛面前撒娇!皇阿玛富有四海,难道还收拾不了几个没眼力见儿的?” 康熙哈哈大笑:“收拾得了,收拾得了,肯定收拾得了!保成为皇阿玛展颜牺牲如此之大,朕可得好好护着。免得堂堂太子这小儿无赖模样传扬出去,惹天下臣民同乐!” 胤礽跺脚咬牙:“同乐就同乐吧!但得皇阿玛您龙心大悦,儿子就丢个脸又怎么了?就算贵为太子,儿子也还是个儿子,也还最惦记自家老子身体是否康健。皇阿玛等着,儿子这就传太医院院首来。叫他好生给您请个平安脉,瞧瞧您这……会不会对身体有所妨碍。” 康熙:…… 满肚子唠叨叮嘱都被忘在脑后,只沉浸在宝贝太子的满满关心里。由着他安排请脉、嘱咐御医开药,亲自把养身的汤药端到他面前。在他皱眉的时候,柔声劝良药苦口利于病。 那殷切温柔的模样,不禁叫康熙回忆起当年太子生病,自己好言好语劝着吃药的场景。 拉着胤礽又是好一通回忆,父子俩隔阂尽消,感情比以往更胜几分。 甚至晚膳的时候,康熙还亲自吩咐御膳房,给太子殿下加了碗长寿面。一直为生母也为皇父故,从未过过生日的胤礽大为感动。得到消息的后妃诸皇子们也都酸的酸,恨得恨,嫉妒的眼珠子发蓝。 胤礽不管别人怎么想,他只万分庆幸,无限感激,回到毓庆宫就直奔太子妃的主院。 鲜少得此殊荣的石氏大喜,忙盈盈下拜:“臣妾给太子爷请安,恭祝爷生辰安康,万事如意。昨儿去潭柘寺时,臣妾特特在观音殿给爷求了个护身符,还望爷不嫌简薄。” 胤礽笑,接过那护身符就亲手戴在了身上:“咱们太子妃娘娘的一番苦心,怎会简薄?孤今日能得皇阿玛惦念,亲赏这碗寿面可都是太子妃的功劳!太子妃娘娘慧眼又果决,实乃孤的贤内助,不枉孤数年等待。” 石氏恍然,知道这必然是良方之功了,可…… 石氏迟疑,拼着往太子殿下兴头上浇凉水的危险提醒:“太子爷谬赞,臣妾既然嫁进毓庆宫,自然一辈子与您荣辱与共。能为爷略尽绵力,是臣妾荣幸。可……牛痘之法到底效果几何还未可知,爷过早上达天听……万一效果不如预期,会不会害爷被皇阿玛申饬?” 作为康熙爷最宠爱的儿子,太子生来富贵。一应的享受自来顶尖,就是比起一国之君的康熙来说也是不遑多让。 极致的富贵养出顶尖的审美,偏偏康熙爷还是个奉行娶妻娶贤,纳妾纳色的。以至于太子妃虽知书达礼,恭良贤淑足配母仪天下,却是个不够绝色的。至少在这毓庆宫的各色美人中,实在泛善可陈。 努力了两年多未有嫡子后,胤礽也就更不乐意委屈自己往正院来。 久而久之的,夫妻俩可不就越发相敬如冰? 倒是今日,石氏处处惦记已自己为先的样子让胤礽心中微动,难得解释了句:“今日虽是孤的生辰,却也是皇额娘的祭日。孤身为人子,唯有缅怀追思。学着姨母那样,手抄几本经书,以慰皇额娘在天之灵。孤先回书房,明日再来看望太子妃。” 石氏原也没敢盼着胤礽能今日留寝,早就做好恭送准备。却没想到这人居然一反常态,不但耐心解释还给出了这么个明日再来的准话。直接叫她呆立当场,傻乎乎问了句:“真的么?” 胤礽点头:“真的。孤知道自己以前忽略贤妻颇多,以后会好好改正的。” 石氏:!!! 就好像兜头掉了块大馅饼,正正好好砸进她手里,恍惚让她有了点守得云开见月明的赶脚。 而这一切,都要感谢隆科多的福晋,赫舍里氏玉录玳。对她好点儿,必须对她更好点儿。务必投之桃李,报之琼瑶! 第9章 交好 那牛痘之法效果尚未可知,都能得太子殿下一句姨母。那法子若真有奇效,功劳岂不是更要大破了天去? 再加上那几样她还未透露过的利国利民之法,若真的能一一施行开来…… 石氏眯眼,仿佛看到了玉录玳炙手可热的未来。 暗暗把玉录玳的重要性又提升了三个度后,石氏派心腹嬷嬷亲往,又给玉录玳所住的客院里添了不少的花草玩器,丫鬟仆从等。翌日清早,石氏更亲自点选了嫁妆册子,从中挑选出套赤金镶红宝的首饰;一根足有七八百年,已经初具人形的野山参。又从库房里选了两盒极品金丝血燕,两匹贡品云锦。 琢磨着玉录玳只身带着俩丫鬟从佟佳府出来,手边钱财定不凑手。而内务府的奴才们,又都是捧高踩低的,个顶个势利眼。石氏又叫人准备了两匣子打成花生、花朵样儿的金银果子,准备拿着给玉录玳做打赏下人之用。 就这,石氏还微带歉意地看着玉录玳:“些微心意,还望姨母不要嫌弃鄙薄。只当咱们毓庆宫是自己府上,有什么需要随时使人知会一二。凡我力有所及,必不推脱。” “太子妃言重了。”玉录玳起身施了一礼,满脸诚惶诚恐:“娘娘能在臣妇危难之际搭救一二,臣妇就已经无任感激。更别说您这还亲自驾临,多有照拂了。臣妇这里处处妥帖,再无丁点不足。娘娘事务繁忙,断没有为臣妇这微末小事操心的道理。” 石氏亲自上前将人扶起:“姨母不必多礼。” “且莫说那牛痘之法若是施行开来,将会给家国天下带来多大裨益。只您跟皇额娘同族同祖,我与太子爷都不可能坐视您委屈。只是爷诸事繁忙,我也忙于宫务,□□无暇。竟是没能及时发现隆科多那厮的狂悖,以至于姨母受苦良多。这会子亡羊补牢,姨母别嫌我们来得迟才是。” 堂堂太子妃折节下交如此,玉录玳当然果断接过橄榄枝啊! 帕子一掏,眼泪一抹,小眼神中都透着满满的感动无极:“臣妇何德何能,得殿下与娘娘您如此垂青?若……若今次果能如愿,臣妇必倾尽一生所学报于殿下与娘娘。” 石氏笑:“区区举手之劳,何当姨母如此?” 玉录玳认真脸:“与娘娘来说,不过日行一善,实在不足挂齿。但在玉录玳这儿,却是恩同再造。毕竟……我为了救我那无辜被牵连的奶嬷嬷,曾对隆科多那厮放过狠话。若那日没有如愿见到娘娘,或者娘娘没有伸出援手。也许,过两天就是佟佳府三少福晋的头七了也未可知。” 潭柘寺事后,石氏也是派人查过隆科多其人的,自然知道玉录玳所言不虚。 是以听她这一说,当即秀眉紧蹙:“隆科多那奴才简直灭绝人伦,回头本宫定叫太子爷参他一本。顶好夺了他的顶戴花翎,叫天下皆知那是怎么个无耻之辈。到时候,再叫咱们太子爷张目,皇阿玛赐婚。叫姨母风风光光再嫁,气死那个有眼无珠的。” 为了拉拢兼开解玉录玳,向来端方持重的太子妃竟说出这么番话来,也是牺牲极大了。 偏玉录玳还眉眼含笑,盈盈起身福了一福:“如此,臣妇可就多谢娘娘懿旨了。唔,臣妇二嫁之身,也不图对方多出富贵、前途无量的。只五官端正,身家清白,没有许多莺莺燕燕,极具责任感就好。” 玉录玳心知自己以后暴露的越多,太子甚至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位就越会加强对她的掌控。 在这封建社会,还有什么婚姻关系更能束缚女子呢? 为防被随随便便收入哪家后院,玉录玳这会儿也顾不得羞。直接顶着石氏恍若雷劈的表道:“说来也不怕娘娘笑话,臣妇极为喜欢纳兰那句一生一世一双人。闺阁时候,就曾梦想过嫁予良人,过上那么不羡鸳鸯不羡仙的小日子。” “可惜臣妇命不好,早早就没了慈母。阿玛又……哎!总归玛嬷一片慈心,就算对表哥的人品略有迟疑,臣妇也还是硬着头皮嫁了。如今二嫁由己,臣妇肯定要坚持一下,遵从本心。试着找一个疼我,爱我,非我不可的。” 石氏艰难地咽了咽口水,好半晌才神色复杂地说:“姨母这心思,吾知了。但……以后类似的话,您还是轻易不要对旁人说起。” “到底咱们大清再怎么马上得天下,入了关后也渐渐汉化,慢慢讲究起三纲五常来。您这样,很容易被诟病。而且,诗再好,写诗的纳兰自己也不曾做到啊!” 玉录玳点头:“娘娘说的是。不过是臣妇一点子痴念头罢了,再不会轻易对旁人提起。横竖臣妇嫁也嫁过,也育有子息。二嫁若能随心便罢,不能,做个富有而快乐的单身贵族也不错啊!” 还能养两个小鲜肉什么的。 当然这个话题过于劲爆,不适合古典派的太子妃。 所以玉录玳也没有诉诸于口,只把话题什么的转移到了岳兴阿的身上。 虽然原主心死如灰,玉录玳也不喜欢那个小古板。但面子工程什么的,总要做一做啊!比如哀伤脸,隐忍而又期望地看着太子妃,试探和离之后能不能带走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那块肉。 呃…… 石氏再度迟疑,艰难扯动唇角:“我知姨母爱子心切,但岳兴阿表弟到底是佟佳氏嫡枝血脉。且不说佟佳氏万万不会允许,就算他们迫于压力允了。也对岳兴阿表弟的声誉、前途等影响甚大。或者,您可以征求下他自己的意见。” 玉录玳闻言一怔,继而掩面长叹:“罢罢罢,横竖我的儿。长在哪里,都是我的血脉。只要我自己立得起来,叫隆科多那厮不敢小觑,还怕哪个斗胆敢欺负了我儿去?” 石氏赞同脸点头,说就是这么个理儿。 至此,一场慈母挂心亲子,却为了儿子名誉与将来发展放弃带孩子离开的大戏就彻底落幕。 石氏放心之余,也忍不住对玉录玳旁敲侧击。 “生,生子偏方?”玉录玳惊呆,简直瞪圆了一双杏眼:“娘娘是觉得我跟隆科多那厮相敬如冰,甚至有点反目成仇。但我却顺利诞下他的嫡长子,怕是有什么秘方?” 石氏再没想到玉录玳居然直白如斯,当下被囧了个大红脸。 但话已出口,她也只能硬着头皮说声是:“姨母别笑我愚鲁,实在是……” “我懂我懂。”玉录玳点头:“您因守孝故,延误了婚期。尚未进门殿下就有了庶子,本身压力就大。太子爷又跟直郡王摽上了劲儿,都想抢先一步抱上地嫡皇孙。您可不就压力倍增了么?理解,我理解的。可……” 玉录玳巨无奈地摊手:“我是真没有什么偏方啊!毕竟隆科多那厮再是贪花好色,遇到李四儿之前也还挺正常的。尤其新婚那会儿,对我这个嫡妻兼表妹也还很有几分客气。也是我这体质比较易孕吧,第二年就生了岳兴阿。” “哦。”石氏点头,声音中满满的失望:“这样啊。是我唐突,让姨母为难了。” 到底受了人家援手,也真心挺粉这位太子妃。而且…… 若太子殿下有了嫡子,那么地位什么的肯定巩固的不止一星半点儿啊! 大腿稳,则她安不是? 否则若如历史一般,四爷上位,重用隆科多,亲口叫他一声舅舅什么的。她这个当便宜舅母的,没准儿会比史书上来的更惨。 为小命故,玉录玳在太子妃心灰意懒告辞前奓着胆子说:“是药三分毒,那些偏方秘药的,娘娘还是慎用。没得效果没达到,反而伤了自己的身子。您若信得过臣妇,不如找太医给您跟太子殿下都请个平安脉。” “确定两人都健康无虞后,再算着您下次月事来前十四天左右行房。若顺利,半年之内应可获佳音。” 换做以往,哪个若敢在石氏面前这么说话,保险一顿板子下去,将这个没规矩的打个半死。 而这会儿得了玉录玳指点后,她虽然也脸红如滴血,但还是忍着羞窘问:“下次葵水前十四天左右?可……不都说葵水将至或者刚走的那几天才更……” 玉录玳嘴角一僵:“哎,错了,错了,娘娘您这可就大错特错了!一般来说,下次葵水前的十四天左右才是排卵日,也就是俗称比较易孕的时候。而结束跟将至的那几天,是绝对跟相对的安全期啊。怎么放肆,那都不带轻易中招儿的。” 石氏脑袋一懵,声音中都多了几分艰涩:“排卵期绝对跟相对安全期?晚辈愚钝,还请姨母解惑!” 玉录玳沉吟好久,这才组织语言,尽量通俗易通地跟石氏讲了下排卵期的原理与计算方式。 有信服力加成在,石氏当然深信不疑。 拉着她手左一声姨母,又一声姨母的,俨然把玉录玳当成了自家长辈般。口口声声感谢她的大恩大德,若果有好消息将来必有厚报等等。 能牢牢抱住太子妃的大粗腿,玉录玳当然不拒绝。 就这么一个折节下交,一个有意附和的,两人很快亲如闺蜜。正热热闹闹叙话呢,这宫里头就来了旨意。 第10章 合离 “所以……”石氏听了口谕后皱眉:“是索相跟佟佳大人起了争执,万岁爷传佟佳少福晋回话?” 传旨小太监跪地:“回太子妃娘娘的话,是。散朝之后,一等公领侍卫大臣佟国维跟太子爷求肯。称家中老妻抱恙,不孝子有伤。满府杂乱,中馈无人管理。恳请太子妃通融一二,让三儿媳小赫舍里氏归家主持满府事务。待这所有理清,再来陪太子妃消遣。” “太子爷言佟佳大人只说府内事务繁忙,不可一日无人当家理事。却不说孤那可怜的姨母重伤在身,自顾尚且不暇?这档口叫她跟你回去,明年今日,孤说不得只能给她上柱香遥祭了!” “佟佳大人连说不敢,却被索相给截住了话头。两位大人在殿外争吵不休,惊动了万岁爷。是以叫小的过来传佟佳少福晋问话,看隆科多是否真有宠妾灭妻之事。因佟佳大人说,婚姻事,如人饮水。是冷是暖,是不是受了委屈,只有少福晋知道。也有她,才最有话语权。” 玉录玳:…… 就好想穿回几天前,打死说满佟佳府就佟国维这个一家之主也还行的自己。 人家这特么岂止也还行? 这甩锅、踢皮球还顺带威胁的一套,玩儿特别666好吧! 果然只有渣渣爸跟渣渣妈才能生出小渣渣,有数的上梁不正下梁歪。 不过可惜了,她不是土生土长,被灌输了一辈子三纲五常,君臣父子的原主。所以佟国维这个算盘,今儿注定打不响。 只希望当殿打脸的时候,他不要后悔才好! 玉录玳微笑着向石氏蹲身一礼:“臣妇谢娘娘搭救之恩,也谢您这一向的种种照拂。能遇见您,承蒙您不弃引为知己,是玉录玳生平之幸。此一别不知何日能再见,还请娘娘多多保重。” 这话说的,石氏眉心一跳,只觉得满满不祥。 吓得她都顾不上规矩不规矩了,直接屏退左右,连传旨的小太监都被安排偏厅吃茶。她这才放心拉起玉录玳的手,软语劝慰:“姨母,你的苦,你的心意我都知,但……万岁爷既然允你当殿自陈,怕就是拿准了君为臣纲,父为子纲,夫为妻纲。” “贸然提和离事,即便成功,怕也会惹龙颜不悦。所幸现在有我跟太子爷为你张目,隆科多那厮再不敢在你面前嚣张。不如你就先忍了这一次,等日后……” 殿下继承大统,想怎么收拾隆科多那厮不成呢? 当然为防隔墙有耳,石氏这话是怎么都不可能诉诸于口的。但那眼角眉梢的未尽之意,却足够叫玉录玳领会了。 对此,玉录玳只微笑点头,谢过太子妃叮咛。 而事实上? 这位一进养心殿,用刚在毓庆宫处恶补的宫廷礼仪给传说中的千古一帝请安后。将将被问起,就特耿直地回了声有:“不敢欺瞒万岁,臣妇十六岁嫁进佟佳府,次年生下嫡长子岳兴阿。至今六年,可说是苦多乐少。” “是,臣妇与隆科多系姑表兄妹。可说是青梅竹马,从小一起长大。按说感情,也是有几分的。可惜表哥风流,臣妇却是个平淡无奇的。以至于他遵循孝道娶我过门,生下长子岳兴阿后,就直接沉浸花丛。六年前收了十数位妾侍尤嫌不足,近日里更……” “人不风流枉少年,臣妇倒也不愿苦苦劝说,担个悍妒之名。只拼死阻拦未果后,也实在寒了心。不愿将余生托付给这么个色.欲熏心,全不给嫡妻半点体面尊重的人。恳请万岁金口,赐我与隆科多和离,以后男婚女嫁,更不相干!” 索额图还当今儿注定翻盘,免不了被佟国维那老不修嘲讽两句狗拿耗子多管闲事。 结果玉录玳却坚持己见,当殿奏请和离什么的。 可把他喜得哟! 当即抚掌大乐,高喊了一声好:“当断则断,干脆果决,不愧是我赫舍里家的姑奶奶!” 刚从震惊中缓过神来的佟国维差点被气个倒仰。不过这紧要关头,他也顾不得跟索额图争那个没用的短长了。只浓眉紧锁,死死盯着玉录玳:“李氏之事,确系隆科多错。老夫已经鞭笞过那逆子,以后也定会严加管束。必叫他不敢再犯,只一心敬重嫡妻,爱重嫡子。如此,玉录玳还坚持和离,让岳兴阿变成无母孤儿么?” 来了,来了,老狐狸开始玩聊斋了! 不过拿小白眼狼当筹码,他可是正正经经的打错了算盘。 玉录玳心中哂笑,身子却是一颤,仿佛遭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般。还当她被成功胁迫,就要改弦易张的看得胤礽皱眉:“佟佳大人说的这是什么话!孤姨母只是和离,又非辞世,孤那小表弟怎么就成没娘的孩子了?” “可不?”索额图欠兮兮点头,誓要将搅屎棍进行到底:“两口子过不下去,打个八刀而已。哪儿用得上你佟佳大人如此威胁恫吓?经此一事,隆科多必然声名大跌不假。但有你这个一等公领侍卫大臣的老子在那儿戳着,多得是心有大志的好姑娘愿意嫁过来。用不着这么巴着我们玉录玳哈!毕竟啊……” “婚姻事,如人饮水。咱们这些外人还是谨慎用词,别因为你那点所谓的善意,把人家当事人陷入水深火热里。万一我这苦命的侄女,下回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呢?” 几句话气得佟国维三尸神暴跳,恨不得掐死索额图那个老匹夫。 但是万岁爷当面,他不敢。 只能恨恨地瞪了他一眼:“老子问的是玉录玳,用你狗拿耗子?” 被问的玉录玳盈盈一拜:“玉录玳谢过阿玛慈心,但……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话落,玉录玳伸手扯下额上的玉色抹额,偌大的伤口就清晰印在众人眼帘:“为给我儿岳兴阿个完整的家,不叫他被人耻笑,臣妇努力过。规劝,哀求,甚至以死相逼,却只得了一句小题大做。婆婆甚至觉得我善妒不容人,亲送《女戒》、《女则》。” “终究结缡一场,还育有一子。多余的话臣妇也不多说,只求万岁爷隆恩,准许臣妾和离自保。” 结结实实地一个响头在地,叫她那将将愈合的伤口又透出几分血色。 那宁死也不改其志的灼灼目光,生生将一代帝王的满腹劝说梗在嘴边。半晌才化作一声叹息:“罢罢罢,捆绑不成夫妻。既然你心已决,朕也不多说。着隆科多写和离书,准你带嫁妆出府就是。” 本以为有一场硬仗要打,结果简简单单达成心意什么的。 可把玉录玳给喜的哟! 当时眉开眼笑,连连拜谢,深觉有一肚子的彩虹屁可以拍。然而她这伤口未愈,刚刚又过于紧张。这陡然一放松,就觉得满满疲惫排山倒海而来。直接把她淹没在无边黑暗里,连个挣扎的机会都不给。 也就是索额图离得近,反应也快,不然昏迷中的玉录玳保险得直直砸在地面上。 一把捞起轻飘飘好似一朵云的便宜侄女,索额图个五大三粗的汉子就娘们兮兮地抹了把泪,满眼的怜惜犹如实质:“啧啧啧,这可怜孩子。得受了多少委屈,才能被准许和离都欣喜如狂到这样?” 这话说的,不止佟国维,连康熙都脸上一黑。 不由回想暗卫报上的,关于隆科多种种。越琢磨,就越觉得这表弟属实狂悖。务必得好好管教一番,否则难堪大用。 帝王一怒,隆科多原本还能再坚持几年的銮仪使、正蓝旗蒙古副都统的职位就提前被撸。连本意卖惨,说自己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的佟国维都被罚了半年的俸禄。可把索额图给高兴的,当即表示要把怀里这条小锦鲤,啊呸! 是命途多舛,生生被磋磨成这样的可怜侄女带回家好好照顾。 只康熙惦记着牛痘之法的效果,还眼馋玉录玳所说的另外几项利国利民之法。果断不给他机会,让他将慈爱好阿牟其进行到底。只太医一句佟佳福晋旧伤未愈,又过于劳神伤心,宜当静养,就叫索额图彻底歇菜。 当然作为外命妇,还是刚刚和离那种,玉录玳肯定不适合留在禁宫内院的。 于是太子殿下这个怜惜姨母受此磋磨的好外甥再度请缨,奉旨把人接到了毓庆宫客院。 等玉录玳再度醒来的时候,就看到石氏温婉的笑脸:“恭喜姨母,贺喜姨母。终于心愿达成,跟隆科多那厮撇清了关系。” “不止哦!”胤礽笑:“姨母前脚一晕,舅公后脚就抹了泪。说您这佟佳府肯定饱受委屈,这才被允许和离都喜昏了过去。皇阿玛愤怒于隆科多的狂悖无状,当殿夺了他正蓝旗蒙古副都统跟銮仪卫的职,只准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佟国维那老贼还想卖惨,结果却被皇阿玛以教子无方、治家不严的名头给罚了半年的俸禄。啧啧啧,他那老脸黑的哟!姨母你是没看着……” 第11章 歪打正着 悬在心口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玉录玳也有了开玩笑的心思:“臣妇无缘得见,但料想着,肯定比蜂窝煤还黑!” 胤礽皱眉,很有几分狐疑的样子:“不知这蜂窝煤是何物?” “我猜……”石氏微微歪头:“可是生得状如蜂窝的煤?” 玉录玳笑着给石氏比了个大拇指:“太子妃娘娘聪慧!蜂窝煤,蜂窝煤,可不就是如蜂窝一样带眼儿的煤块?不过那煤的蜂窝不是生的,而是人工做的。把碎煤面子与黄土按着一定的比例合水,用模具压制而成。放在特定的蜂窝煤炉子里,可做取暖之用。” “黑不溜秋的,样子确实丑了点儿,不加生石灰还有煤烟味儿。省事,省煤,价格也低啊!相比于动辄十几二十文一斤的银霜炭,那可是便宜太多太多了。” 知道童年的取暖神器蜂窝煤还没有被发明出来,玉录玳分分钟来了精神。大书特书它的种种便宜实惠,力争把太子殿下拉进她的赚钱大业,帮她保驾护航。 然而科普工作做了好半天,胤礽的关注点却在银霜碳的价格上:“十几二十文一斤,姨母确定没记错?” 从一开始的诚惶诚恐,坚辞不受。到现在的听之任之,八风不动。短短几个照面,玉录玳已经能面不改色地听堂堂太子、太子妃叫她一声姨母了。 果然,人是适应性最强的动物。 玉录玳无奈摇头,特别坚定地说了个是:“我确定。毕竟嫁进佟佳府六年,我虽至今未能执掌中馈。但多多少少的,也分摊过一些个琐碎事。譬如柴碳采购,这两年上就是我负责的。一等银霜炭二十文,次等十三、再次八文,我记得清清楚楚。” 胤礽点头,又问:“那姨母可知红箩碳、黑炭与煤的价格?” “略有所知。”玉录玳凝眸,从脑海中扒拉出相关记忆:“市面上红箩碳较少,价格也就略高些。四十文一斤,紧俏时候五十文也是有的。黑炭烟大、品相差也不耐烧,价格在三到四文一斤。而煤烟重,弄不好会有碳毒,价格一直低廉,一斤一文不能再多了。” 一席话有理有据,听得胤礽双眉紧锁:“那,姨母可知内务府的碳价格几何?孤春日时曾看过惜薪司账目,煤十文、黑炭百文。次等银霜炭半两,优等一两,进上的红箩碳更高达五两之数。” “亏得皇阿玛与孤都百般节俭,唯恐奢靡太过叫百姓受苦。如今看来,咱们父子苦心孤诣的,竟养出这么帮子贪吝奴才。” 那比起道光帝,你们爷俩还是极为幸福的。 至少没吃五两银子一枚的鸡蛋,也没穿上带补丁的裤子。 玉录玳心里吐槽不停,面上却一脸惊骇:“这这这,这怎么好有这么大差异?莫非陛下九五之尊,所用之物也格外不同么?臣妇,臣妇劝殿下还是三思后行。别狐狸别抓着,反惹了一身骚。毕竟包衣数代经营内务府,势力盘根错节。” “就算要查,也得先派人走访市场。做个详细缜密的调查,两相对比,做到有理有据。” “是。”胤礽应声,郑重地深施一礼:“胤礽谢过姨母诸般提点。您放心,孤必然小心求证、周全准备,力争一击必胜。誓要一举铲掉这个毒瘤,再不叫区区包衣奴才欺上瞒下,搅弄风云。” 康熙三十七年,堪堪二十五岁的胤礽还没被多疑的皇父与羽翼渐丰的弟弟们逼得左支右绌,渐渐变态。这会儿的他视自己为万里河山的未来之主,自然不允许一群刁奴巧立名目,一点点的掏空自己的钱袋子。 愤怒的太子殿下极具行动力,只短短三天,就把相应的材料一一准备完毕。 次日早朝上,这位爷就长跪君前,亲手引爆了这颗炸弹。 天子一怒,血流漂杵。 尤其康熙幼年继位以来便励精图治,擒鳌拜、灭三藩、亲征葛尔丹。自诩英明圣主,哪能让自己被群包衣奴才欺瞒至此? 细细阅览过奏折后,康熙大怒,当殿羁押了内务府总管海拉逊,命人捉拿涉事人等。 责令三司会审,明旨从严从重处理,绝不姑息。 太子殿下给出的名单过于详尽,让涉事人等狡辩无力,也叫参与审查的官吏们如虎添翼。办案效率自然快上加快,堪称一日千里。区区旬日,菜市口就推出去数十个贪污数额较大,且有人命在身的。又有数百人被革除旗籍,刺配宁古塔,与披甲人为奴。 内务府大臣海拉逊惶急之下引发旧疾,病死于天牢。 比史书记载早了半年。 此一役,国库增银八百万两,古董、字画无数。连年征战,已近匮乏的国库瞬间充盈。大批量贪官污吏下马,包衣问题早早被暴露并重视起来。主导这一切的太子胤礽在民间声望日隆,隐隐有盖过天子之意。 可把胤礽给急的,嘴角生了好大一串燎泡。 就怕父子间好容易弥合的关系再度紧张,甚至分崩离析在猜忌之下。 对此,玉录玳就很无语:“老子英雄儿好汉,这不是自然而然,也人心所向的?这样,才能继往开来,一步步的把我大清发扬光大,使其长长久久的屹立于世界民族之巅。反之的话……” “老子英雄儿完蛋,如刘邦、刘彻、李世民之流,那才该扼腕叹息,痛呼子不类父呢吧?有佳儿如此,陛下想必龙心大悦,甚至忍不住想要跟列位臣工吹个小牛。” “还有什么比我家有儿初长成更叫老父亲骄傲的呢?” 至少暂时不能有啊! 自认逻辑满分的玉录玳坚定脸,努力说服便宜大外甥。 临时起意过来探望太子,结果却听了个全场的康熙再忍不住大乐:“没有,没有。再没有看到儿子出息,更叫老父亲骄傲自豪的了。保成这次聪明、周全又果敢。干得相当漂亮,便是朕在你这年岁也不能做得更好了。” 真心真意的夸赞,却吓得胤礽噗通一声跪下来:“皇阿玛谬赞。儿子这小小萤火之光,岂能同您这皓月争辉?” 堂堂太子都当庭跪下,哪还有玉录玳跟石氏站脚的份儿呢! 两人急急起身,老老实实跪在胤礽身后。 亏得胤礽知道他这小姨母常有惊人之语,与其相处的时候习惯屏退左右。又为避嫌故,每每带着太子妃石氏一起。不然的话,这妥妥就是清宫剧里呼啦啦跪一片的名场面。 玉录玳边苦中作乐地想着,边余光嫖着康熙亲手扶起爱子,一脸欣慰地摸了摸他的辫子头:“朕发自肺腑所言,保成何必太谦?” “内务府一事,既为朝廷铲除了蛀虫,免得包衣坐大,贻害深远。又充盈了国库,还大大树立了你这个储君的威信。养儿如此,朕心甚慰。单单后继有人这一项,朕就胜过唐宗宋祖,秦皇汉武。” 才刚刚被扶起来的胤礽又直挺挺跪下去:“儿虽不敏,敢不勠力?皇阿玛且拭目以待,儿子必将尽心尽力。如您教导抚育儿子一般,尽心教育子嗣。定叫咱们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一代更比一代强,永永远远地统御这万里河山!” 明显过于浮夸的彩虹屁,却正正好戳在了康熙的点上。 逗得他龙心大悦,一连道了好几个好字:“故此,保成可得再接再厉。朕如你这岁数,皇子公主都生了十几个,凑三桌马吊都有余。” 若在以往,提起这个问题,胤礽能当时黑脸。回头就狠命地收拾太子妃石氏,再抱怨她的无用。 被转述了排卵期算法,并暗戳戳努力数日后。 太子殿下一改往日急躁,甚至还有点隐秘的小期待:“这方面儿子起步晚,但儿子有迎头赶上的心。皇阿玛且静候佳音,等着儿子跟太子妃给您三年抱俩。” “好好好!”康熙大乐:“如此,朕可就静候保成跟太子妃的佳音了。” 被点名的太子妃石氏脸红如布,小小声地应了声是。 就在这和谐中散发着淡淡羞窘尴尬的气氛里,胤礽身边得力大太监何玉柱求见,说是为报喜而来。 刚刚起身的太子又兴冲冲跪下:“儿子请皇阿玛宣何玉柱进来,咱父子俩一起听听这天大的喜讯。若儿猜的不错,该是牛痘之法起了效。我爱新觉罗家的子孙,以后都再不必畏惧天花恶疾。” “果然?”康熙双眸圆睁,腾地一下子站起:“快,快传何玉柱。” 片刻,何玉柱兴冲冲走上前来利落打千儿:“奴才何玉柱给万岁爷贺喜。蒙您隆恩,太子爷先前吩咐的牛痘之法已经取得成功。十三名死囚悉数种过牛痘,也与天花患者衣物甚至病人共处后。如今皆身体健康,并无感染之患。” “太医院诸太医经实验认证,皆认为牛痘简单易得,相比人痘风险小,成本低,预后良好。极为适合大力推广,取代现有的人痘之法。现十三名死囚的脉案与太医院诸太医的结论在此,还请万岁爷御览。” 第12章 喜讯 何玉柱说完,就将一本薄薄的小册子双手举过头顶,敬呈现康熙面前。 康熙大喜,接过那小册子的手都有些微微发颤:“这,这居然是真的?保成,保成你看见没?咱们大清,大清真有能更安全有效遏制痘疹恶疾的法子了!” “是!”胤礽也跟着兴奋点头:“是的皇阿玛,从今而后,我大清子民再不用怕天花威胁了,再也不怕了。” “哈哈哈,再也不怕啦!”康熙狂喜,一把把大功臣胤礽拥进怀里:“多亏了朕的麒麟儿,知微见著,当机立断。保成简直是朕,是咱们大清的福将。” 老大的人,却当着福晋面儿被老父亲抱个实诚什么的。 胤礽耳尖微红,笑容中都带了几分腼腆:“皇阿玛过誉,儿子,儿子也是沾了太子妃的光。亏得她当机立断,使人通知了儿子。不然若按着隆科多的计划,姨母怕是已然香消玉殒。也就没有牛痘之法,更不会误打误撞启迪了儿子,继而发现内务府的猫腻了。” 自打跟玉录玳交好后,石氏可是恨死了隆科多那个渣渣。 现在看太子给那厮上眼药,她当然也不能错过火上浇油的机会:“太子爷谬赞,臣妾当时只抱着试试看的心态。主要姨母心有丘壑,果然罕世良才。可笑那隆科多狗眼不识金镶玉,竟是为了鱼目丢弃珍珠。” “自己宠妾灭妻,还怪嫡妻不够驯服。没逆来顺受,在那贱妾面前跪舔。竟然为了点言语口角,试图杀人灭口。简直……灭绝人性!好在皇阿玛英明,没被这样平行不端的人蒙蔽了圣聪。” 康熙:…… 不,并没有,一切都是误会来着。 事实上这两天朕被佟妃表妹哭得脑仁疼,还真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做得过了。毕竟从古至今都是劝和不劝离,哪有堂堂帝王下旨叫臣子和离的?索性只是口谕,不行就春秋笔法过去。让隆科多八抬大轿把人抬回去,好好过日子得了云云。 可现在…… 他顺着儿子儿媳的说法一脑补,差点被自己吓出了一声冷汗。 得!当皇上的都金口玉言,哪有出尔反尔的道理? 诸般心思在脑海中一一闪现,康熙果断点头:“是,隆科多确实狂悖,朕必督促其改之。太子、太子妃以及赫舍里氏玉录玳的功劳,朕都有所封赐。尤其玉录玳你这个首功,可有何所欲?” 被千古一帝当面cue,玉录玳当场懵逼,傻乎乎半天没晃过神来。 多亏石氏及时推了她一把。 噗通一声结结实实跪地,玉录玳都忍不住心疼自己的膝盖:“谢万岁爷隆恩。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臣妇也只是做了自己力所能及之事,不敢要什么封赏。若可以的话,请您赐和离圣旨一张,以为凭据。” 康熙一呆,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这,这么难得的机会,你只要一张和离圣旨?” “回万岁爷的话,是。”玉录玳淡笑:“有太子、太子妃和万岁爷这个族姐夫撑腰,臣妇并不需要权势也自认无人敢惹。钱财方面么,臣妇有嫁妆为本,不愁赚不来金山银山。如今臣妇万般烦恼皆无,只忧虑隆科多那厮出尔反尔。” “毕竟牛痘之事公布天下后,臣妇这个献策者怎么也能有几分薄名。而隆科多……怕是会从万人捧变成万人嫌,再难找到什么良配。还不如把我这尊大佛迎回去好好供着,没准儿还能洗洗白,落个浪子回头、知错就改的名声。” 康熙嘴角微抽,竟有那么几分无言以对。 再三问过,玉录玳皆不改初衷后,康熙直接吩咐李德全拟旨。 随同圣旨一起发下来的,还有一栋五进的宅子、白银万两、珠宝无数。并破例赐玉录玳为多罗格格,享郡君俸禄。破格赐予如朝臣般,向君王呈折奏事之权。 “这这这……”玉录玳一脸忐忑:“会不会太多了?” 毕竟她也只是说了个在现代人人皆知的小常识,还,动机不咋太纯的那种。 而内务府事,真的是太子殿下触类旁通,举一反三啊。她的本意,就想借着太子殿下的东风,做个大清的蜂窝煤商,赚得盆满钵满。 康熙大乐:“这这这,哪里多了?就凭玉录玳叫朕一声族姐夫,朕也得回护一二啊。更何况,你还为咱们大清立下这赫赫之功呢?” “的确,姨母实不必忐忑。”胤礽认同脸点头:“依您之功,若身为男子便是封侯拜相也未可知。而如今只能些许赏赐,一个多罗格格,实在都有些减薄了。毕竟天花恶疾于咱们大清,那可是一度曾动摇国本的存在。” 提起这个康熙就想哭。 事实上,当日他也确实去奉先殿哭了一波儿。叩谢列祖列宗保佑,天花恶疾终于有了抑制之法,也遗憾如此良方未能早日发现。否则皇玛法若在,岂容多尔衮嚣张?皇阿玛若非英年早逝,他又何用幼年登基,饱受各路权臣欺压? 玉录玳是不知道堂堂千古一帝还有如斯感性的一面,对此也不大感兴趣。 她现在比较头疼的是,该如何礼貌而不失亲近地跟便宜大外甥告别。被各路太医联合会诊,又好生将养了半月有余,她这伤口已经好了七七八八。 好吧,说实话。 她不喜欢寄人篱下,也很期待自己那五进大宅。 然而她这感情牌打得过于好,便宜大外甥真把她当成了亲姨般。恨不得每天晨昏定省,有事没事地找她拉拉家常。外甥媳妇也升级成了闺蜜,无话不谈。以至于她每欲告辞,都被婉拒。 玉录玳双手托腮,就很纠结。 看得前来打卡的太子夫妇纳闷:“姨母可是有什么为难之事?” “或者下面的人伺候得不妥帖?” “没有,没有,没有。”生怕下面伺候的人因为自己得咎,玉录玳赶紧连连摆手:“她们都很好,很妥帖。是我,是我觉得已经叨扰你们很久了,是时候挥手告别了。” “可这一别,就是同在京城再见一面也殊为不易,可不就难免不舍么!” 胤礽皱起的眉头倏尔放开:“就这?那姨母就尽情地住下去,把孤这毓庆宫当成自家便是。” “对对对。”石氏笑着点头:“顶好住上一辈子,叫我与殿下能时时过来探望。跟姨母唠叨唠叨心里话,也聆听聆听姨母的教诲。” “固所愿,但不能行尔啊!”玉录玳摇头:“毕竟这深宫内苑,我一个外命妇本来就不宜久留。而且,也耽误你们跟万岁爷交旨不是?” 说到这儿,玉录玳就不免坏笑,眼睛直勾勾地瞅着石氏的肚皮。 叫石氏想起太子爷那三年抱俩的豪言,也想起两人那几日的孟浪。不禁俏脸红透,狠狠瞪了玉录玳一眼:“姨母你,你,简直为老不尊啊!” “所以。”玉录玳摊手:“还犹豫什么呢?赶紧把我这个为老不尊的撵走。你们放开手脚,我也放开手脚折腾啊!先去佟佳府宣旨,赫赫扬扬的把我嫁妆拉回来,把隆科多那厮的脸放地上狠狠踩一波儿。然后收心赚钱搞事业,顺便再给自己琢磨个第二春,那可是贼忙了。” 对于自家姨母时不时的语出惊人,胤礽夫妇已经适应良好。 甚至还能了然一笑:“原来这样啊?我说姨母怎么明明手握圣旨,却不肯把嫁妆从佟佳府拉回来。” “那必须的。”玉录玳骄傲仰头:“从哪里跌倒就得从哪里爬起来。他隆科多害我吃了那么多苦,我不找回这个场子怎么行?” 还要以此拉开序幕,叫那厮不是在丢脸就是在丢脸的路上。如此循环反复,直至对方生命终结。如此,才算报了原主两辈子都折在他手里的仇! 听她这么一说,石氏都顾不上羞窘了。忙喜滋滋凑上去,一脸的义正辞严:“对对对,这个场子必须找回来。顶好叫那个宠妾灭妻的渣渣颜面扫地,人人指点。” “姨母这边却越发的风生水起,小日子过得芝麻开花节节高不算。还得再找个家世好、人品佳,没有恶毒婆婆不省心妯娌还一心一意的好才俊!” “果断鲜明对比,气死那一窝子狗眼不识金镶玉的。” 胤礽嘴角微抽,就不知道自家温婉端庄的太子妃是什么时候被带成女流.氓的。 瞧这撸胳膊挽袖子的劲儿! 还真鲜活。 果然近朱者赤。 不过好歹堂堂未来一国之母呢,面子工程还是要做一做。这般鲜活的模样,只给他一个人看就好了。 玉录玳是无从得知太子殿下心里那点弯弯绕绕,她只无限震惊:随口一句,就这么误打误撞完成目标了?! 早知如此,她还婉转迂回个毛线? 直接不要脸就好了嘛! 终于可以天高任鸟飞,玉录玳简直一刻都不肯多待。随口一句择日不如撞日,就要人走家搬。 太子妃石氏忙笑拦着:“知道姨母报仇心切,但咱们好歹来这宫里一回。前些日子你身子不爽利就算了,这回大好了。还不得拜见下太后娘娘与几位主位嫔妃么?” 第13章 进宫 玉录玳:非所愿,但不敢辞啊! 是以只能勉力一笑:“娘娘说的是,倒是我失了礼数。” 石氏了然,拉着她手软语安慰:“姨母放心,皇玛嬷最是慈和不过。诸位嫔妃再各有小算盘,也不会在这个风口浪尖上得罪你。毕竟你可以皇阿玛金口亲封的多罗格格,于国有功呢!” “是这么个话没错,姨母只管放心。”胤礽也笑着补充:“有孤这个外甥与太子妃保驾护航呢,保准没有哪个不长眼的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玉录玳狠狠点头,继而腼腆一笑:“有你们俩镇山太岁,我放心着。就是……嘿嘿,我这个不省心的,又要给你们添麻烦了。” 石氏与胤礽皆摆手:“这有什么?一家人不说两家话。” 翌日清早,天刚蒙蒙亮。 玉录玳就被春风一个湿帕子蒙在脸上,分分钟赶走所有可随从。穿衣梳洗后,草草吃了几块点心,又被按在椅子上各种打扮。 头回拜见这后宫内的第一领导,按品大妆是必须的。 是以玉录玳再怎么百无聊赖,也还是耐心坚持。足足等了一个时辰,才终于大功告成。而这会子,太子妃已经静候多时了。 也是初初见面的时候,玉录玳就有伤在身又着意卖惨。毓庆宫养伤这段儿又懒于梳妆,整日里素面朝天。今儿这陡然打扮起来,越发显得杏眼桃腮,容光艳艳。 看得石氏眸光一亮,满眼赞叹:“修眉俊眼,顾盼神飞。姨母本来长相就不俗,这一打扮起来更了不得。简直尤胜西子,真真的浓妆淡抹总相宜。” 明知道是彩虹屁,玉录玳也听得飘飘然。 当下不怎么谦虚地点头:“其实底子好是一方面,但也多亏了这华服与宫女姐姐的巧手,太会扬长避短了。” 石氏已经习惯了她这么直接、豪爽、不做作,倒没有任何的不适。只笑着解释:“太子爷已经先走一步去上朝了,临行前特意嘱咐我要好好照顾姨母。等他下朝就往宁寿宫,跟我一起给姨母当镇山太岁去。” 被调侃的玉录玳不见半点羞窘,反而还大大方方跟石氏行了个礼:“如此,臣妇就多谢娘娘与太子爷美意了。” 毓庆宫与仁宪皇太后,也就是史上孝惠章皇后所居的宁寿宫同属紫禁城东路,距离上并不很远。 如今仁孝皇后薨逝,后位空悬。贵妃佟佳氏现在还是个庶妃,惠宜德荣四妃也当不起堂堂太子妃一个请安。是以玉录玳倒是连带着少了许多琐碎,只消往仁寿宫往请安时,顺便拜见下四妃即可。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作为大清入关以来第一个轰轰烈烈休了自家爷,又间接搅动了内务府风云,还跟牛痘有那么一丢丢关系的八旗贵女。 玉录玳此行,可说是牵动了诸多妃嫔的心。也,直接间接的,损伤了太多人的利益。 是以等她跟太子妃被传唤进殿的时候,就见仁寿宫里衣衫鬓影的,云集了上二三十位之多的妃嫔。还多半对她投以审视、敌视的目光。 看得玉录玳心里直发毛,满满正遭遇三堂会审的赶脚。 好在皇太后一如史书所载,真·喜康熙之所喜,恶康熙之所恶。这不她才随着太子妃石氏盈盈一拜,主位上的太后娘娘就一脸慈和地叫了起。 玉录玳眉眼含笑,用纯正地道的蒙语答了句:“臣妇谢太后娘娘,愿太后娘娘芳仪永驻,长乐无极。” 托原主的福,玉录玳现在记忆超群,学习能力无限强大。 短短半月的功夫,她不但随石氏给安排的教养嬷嬷学了宫廷礼仪,还捡起了半生不熟的蒙语。写肯定还是不会写,但听说无碍,完全可以应付日常的交流。 就这,也足够皇太后喜出望外了好么? 老人家少年入宫,从挚爱的科尔沁草原到这深深禁宫。最爱的,也唯一会说的就是这么口家乡话了。 可惜蒙古妃子屈指可数,满汉的妃嫔又少有精通蒙语的,再加上还要顾忌着皇上那边的意思。以至于这些年来,也就宜妃、德妃太子妃与五阿哥、五格格能跟她多聊几句。这会儿多了个被太子夫妻护着,皇上叫声姨妹的玉录玳能放心拉呱,老太太心里且高兴着。 当即一套赤金嵌红宝的首饰送出去:“来来来,都说首饰配美人儿。这好东西啊,只有到了你这花朵一样的美人儿身上,才能让它增光添彩。” 又一条足金镶钻的大腿主动伸过来,玉录玳当然果断抱住啊! 遂当即盈盈一拜:“如此,臣妇就多谢太后娘娘了。来日有机会再来拜见,肯定把这全套都装扮上,绝不辜负了娘娘的美意。” 太后颔首:“好好好,哀家就稀罕这么大气爽利的姑娘。堂堂八旗贵女,没得学汉女那上不来台面的小家子气。” 受了董鄂妃那小白花一辈子的气,太后厌恶极了那种娇娇娆娆的做派。听闻玉录玳又是自戕又是和离的好一阵折腾后,就越发对她心折不已。 透过她,仿佛看到当年的自己。 可惜雷同的境遇,偏她没有玉录玳的魄力与能耐。也就无法走出那无望的婚姻,被这深深宫廷困了一辈子。 太后微微一叹,看着玉录玳的眼神不免越发柔和。 叫已经恨极了她的佟庶妃、德妃、惠妃并一众小妃嫔们憋屈至极,生生撕烂了手中绣帕。 倒是宜妃瞅着死对头们憋屈到无以复加的样子直乐,对玉录玳那三分欣赏biubiu上升,瞬间突破到满格。 等玉琭玳给惠妃行过礼,到她身前刚一福身。宜妃就亲手把人扶了起来:“快快免礼平身,本宫早就心仪格格的大气爽朗,敢爱敢恨了。今儿可算有缘一见,还讲那劳什子的虚礼做甚?” “快抬起头叫本宫瞧瞧,啧啧啧。瞧瞧这高华典雅,气韵天成的,越看越有几分仁孝娘娘当年风采。” “简直叫人见之心折,你说是吧,佟佳妹妹?” 被点名的佟佳氏,史上出了名的淡然无争悫惠皇贵妃只冷冷一哼:“瞧宜妃这话说的,仁孝皇后薨逝的那会儿,本宫都还没出生。又哪里领略得到娘娘的仙姿玉色?倒是本宫自幼随长姐宫中待年,没少在她的教诲下苦学诗书礼仪,三纲五常。” “只知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丈夫是妻子的天。身为女子就应柔顺恭谨,上孝翁姑、中和妯娌、下育子女。像小赫舍里氏这样不贤不孝,离经叛道的,还真是生平仅见。” 说完,这位还后退了些许,满满不屑于跟玉录玳为伍的样子:“还好万岁爷圣明,已经让她与隆科多和离了。不然……府里怕是有得头疼。” “可不!”德妃微笑接话:“无怪汉人把丧母长女列为五不娶之首,教养上果然差了点。” “嗯。”惠妃也跟着点头:“连村俗俚语中的嫁鸡随鸡嫁狗随狗都做不到,也着实是……连我这肚子里没有几点墨水的都知道,夫有再娶之意,妇无再嫁之德呢!” 四主位妃下场了一半,再加上庶妃之名却享受妃待遇的万岁表妹佟佳氏。三人火力全开,早因内务府事很死了玉录玳的一众小妃嫔也纷纷下场。。 玉录玳分分钟被炮火包围。 然而她一点也不恼,更不见众人想象中的失礼、失节,甚至以卑犯尊。 全程保持微笑,还特别及时地拉住了要张口下场的石氏。只对一脸困惑的皇太后笑,特别熟练而又专业地给她当起了同声传译。 然后心里默数一,二,三! 刚刚还慈眉善目的太后娘娘果真勃然大怒,拿起手边的杯盏就冲着惠妃的方向砸过去。 吓得惠妃急急后退,才险险躲过了被砸到头破血流的下场。刚惊魂未定地站好,抬眼又看到太后吃人般的目光。吓得她噗通一声双膝跪地:“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奴婢知错了。” “知错?”太后冷笑:“哀家看你们一个个舌灿莲花的,都能耐得很。哪里知错了?” “一个个的学了几句酸诗,就都不知道自己骨子里流的是什么血脉了吧?” “上马能打猎,下马能管家的满洲姑奶奶风范没见你们学多少。倒把奴才秧子们的《女戒》、《女则》当宝贝似的研读,学得个顶个数典忘祖。张口圣人,闭口圣人的,还记得自己的祖先是满人,有收继婚、转房婚传统的满人了么?” “数典忘祖的东西!” 太后嫌弃脸,真越骂越起劲儿系列:“回头哀家就叫皇帝请你们各家的家谱,我倒看看。往上数个三五代,哪家没有个再嫁的无德之人。又有谁能跟无德之人全无半点联系,谁又是无德之人生下来的悖伦血脉!” “有的赶紧出宫,别污染了圣听。没有的,也别留下来。为什么?因为你们阳春白雪,爱新觉罗家却不是啊!懿靖大贵妃、敏慧龚和元妃、孝献瑞敬皇后,甚至……” “天命、天聪、顺治三朝,再嫁入宫的大有人在。娶了无德之人的,又都能是什么好东西?快快快,别叫无德之人的后代污染了你们高洁的操守!” 第14章 惩戒 入宫数十年,战战兢兢半辈子。 温和恬淡如背景板的仁宪皇太后就从来没这么发飙过,以至于今儿火力全开。生生把满殿妃嫔都给喷成了筛子,一个个小鹌鹑似的跪在当场。哭啼啼说:“太后娘娘息怒,臣妾/奴婢们知错了。” 作为□□的佟妃跟惠妃更是瑟瑟发抖,脸上青白一片。 众妃全体跪倒,太子妃石氏这个当晚辈的也不好直挺挺站着。忙跟玉录玳俩一左一右的,搀扶着皇太后,各种劝她老人家保重凤体。 等胤礽终于把自家皇父拐进仁寿宫,还附带了一帮子孝心陡发的哥哥弟弟时。 就看着仁寿宫稀里哗啦跪了一地的妃嫔仆婢,正中央的老太后神情激动,犹自滔滔不绝地怒骂着。姨母按品大妆,跟太子妃一边一个搀着太后。嘴里还叭叭叭特别流利地翻译,啧啧,那小词儿,简直了! 太子余光瞅着,皇阿玛的脸色绝对胜过蜂窝煤。 “知错?”玉录玳冷哼,当没看着康熙跟一众皇子阿哥似的:“哀家看你们口服心不服,心里不知道怎么诋毁着。也对,你们生的时候好。赶着大清繁盛的时候,能守在紫禁城里金奴银婢地使唤着,自是高高在上。” “以至于数典忘祖,都不知道自己根脉在哪儿了。” “比如惠妃,在放女无再嫁之德的臭狗屁之前,都忘了自家老祖宗也是背德之人了。若女子二嫁是错,你们这些个背德之物就不该出生!” 一个阻拦不及,就生生多听了这么些虎狼之词,康熙整个人都不好了:“玉录玳,你放肆!” 被点名的玉录玳甩都没甩他,只跟太子妃小心翼翼地把太后扶到圈椅上。 这才恭恭敬敬对康熙施了一礼:“回万岁爷的话,并非玉录玳放肆。实在是……懿旨之下,不得已而为之。” 嗯,奉旨骂人没错的。 谁叫你这些小老婆言语无状,生生触碰了太后娘娘的逆鳞呢? 谁都知道仁宪能当上这母后皇太后,而不是被顺利废掉给董鄂妃让位多亏了孝庄。在仁宪心里,孝庄这个护了她大半辈子的姑爸爸就是第一重要,绝容不得谁说半句不好的那种。 而当年,孝庄被迫下降多尔衮…… 那不仅是顺治、康熙心中的禁区,更是仁宪的。 本身玉录玳这个经历就很叫仁宪共情,忍不住将自己代入其中。再被惠妃几个这么一说,可不就分分钟被戳了肺管子? 狠狠发作了一通也余怒未消,叽里咕噜地又狠狠跟康熙告了一状。 嫡母庶子这些年,仁宪对康熙了解至深,特明白怎么挑起他的怒火。这一地的妃嫔倒霉,那都是必然的。尤其是首当其冲的惠妃、佟妃与德妃几个。 愤怒之下的康熙不但罚了禁足、抄经,甚至有心变变这几位的位份。 子凭母贵,母凭子贵。 清廷的皇子地位从来都跟母家势力与母妃受宠程度直接挂钩,事件直接升级,跟在场的每个人都有了关系。诸皇子纷纷跪地,求皇阿玛开恩。 态度最殷切的,就是直郡王、四贝勒与十四阿哥,八、十三次之。 太子倒是乐得对家倒霉,但…… 皇阿玛这会儿明显不够理智,四弟对他又忠心耿耿。而且,他的好姨母已经是众矢之的了呀。再拉一波仇恨,胤礽都怕她活不过今年中秋。 罢罢罢! 为了姨母的生命安全,好外甥胤礽只得笑嘻嘻对自家皇阿玛拱手:“平头百姓还讲究个堂前教子,枕边教妻呢。没得皇阿玛您这万乘之君还闹腾得赫赫扬扬,让天下臣民跟着看笑话不说,也平白无故的,给皇玛嬷加个恶婆婆罪名不是?” “而且母亲得咎,当儿子的也跟着没脸。皇阿玛素来慈父,今次不妨也再慈爱咱们兄弟一次吧!” 说完,他就一撩衣摆,也直挺挺跪了下去。看也不看身后那一片复杂的、感激的、五味杂陈的目光。 康熙这会儿跟宝贝太子重新进入蜜月期,真真儿看对方什么都是好的。 如此没规矩的话,在他耳朵里也是熟不拘礼的表现。 是儿子跟他亲呢! 而且这孩子仁义啊,这么好的搬倒惠妃、给大阿哥重创的机会…… 难得他非但不落井下石,还帮忙求情。 又双叒叕地脑补了太子一系列优点后,康熙阴沉如墨的脸上居然奇迹般地放晴了几分:“重罚不成,不重罚不能以儆效尤。那依你说,这事儿该怎么处理?” “这……”胤礽一脸无奈:“儿子纵有千条妙计,也不好对庶母做出处置吧?皇阿玛向来慈父,可不敢这么坑害儿臣。倒不如问问皇玛嬷,怎么才能一纾心中块垒。” 有了胤礽那个基调在,众妃的位份肯定是动不得了。 抄《女戒》、《女则》等倒是个好法子,但她老人家刚刚驳斥了人家啊! 仁宪太后卡壳,一时间琢磨不出该怎么折腾这些不省心的嫔妃,又不愿意这么轻轻揭过。 余光扫到玉录玳,刚刚被当了一回枪的她分分钟决定要报复回来:“保成不好多置喙庶母,玉录玳与皇帝平辈,倒是没什么忌讳的。再者说到底,这个事儿也是因她而起。” 玉录玳:“不是,不可以,我不能。臣妇区区一外命妇,焉敢以下犯上置喙诸位娘娘呢?” “无妨。”仁宪摆手:“这是哀家的懿旨,准你畅所欲言。” 太后不按牌理出牌,皇上也是个任性的。 玉录玳还能怎么办? 乖乖开动脑筋呗! 谁叫她胆大包天,小小利用了太后一波儿呢? 就当赔礼。 打定主意后,玉录玳开始转动脑筋:“既然太后娘娘嫌弃惠妃等人数……咳咳,随着养尊处优的生活,渐渐丢失了老祖宗诸多优秀品格。那臣妇觉得不如从这方面入手,也不独娘娘们。包括八旗闺秀,都少点《女戒》、《女则》的学习。多学点骑射、执掌中馈方面。” “禁止八旗贵女学汉女裹脚,甚至也不许汉女裹脚。把这裹脚、背《女则》、《女戒》的时间来骑马射箭,学习了解咱们满人的传统、思想与优秀品质。长此以往,别说上马打猎,下马管家,连民族归属感都能增加不少!” 玉录玳可是厌烦死了裹脚那种畸形的审美,见缝插针地往里面夹带私货。 可惜作为队友,太子爷的关注点每每跑偏。 这会儿他就眉头一挑,大喊了一声妙:“民族归属感?是了,从小听着祖先的英雄事迹,必然心向往之。儿子小时候就喜欢听皇阿玛讲□□皇帝十三副甲胄起兵,从赘婿到天下之主的英雄故事。心生无限向往的同时也努力发奋,争取励精图治,不做那崽卖爷田的不孝子。” 那赘婿两字听得康熙眉心一皱,想着回头可得叮嘱太子慎言。 虽然他不觉得□□当过赘婿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但□□本人、皇玛法、皇阿玛都不这么想啊,为此还模糊了史书记载。当孙子的,当然不好再揭祖宗短儿。 不过编书这个,确实可行。 现在跟未来的两个一把手达成了一致,满蒙汉习俗册子编写提上日程。 得了主意,也为蒙古人在册子上争得了一席之地的太后喜笑颜开:“编书立传那都不是一日之功,倒是习武等事可以随时进行。唔,从今儿起,惠妃、德妃、佟庶妃就每人蹲一个时辰马步吧,其余人等时辰减半。等册子编好,惠妃三人再抄十遍过来,其余人等三遍,要满蒙汉三种文字的。” “哀家虽未学过什么《女戒》、《女则》,但能被佟庶妃、惠妃、德妃如此推崇,想来也是个好的,她们俩每人抄个三遍吧。” 惠妃、佟庶妃:…… 满脸衰败,生不如死。 无端被推崇女戒的德妃甚至想摇头,来个我不是,我没有,太后您真记错了的否认三连。 然而不可以,好容易揭过了这一篇,谁再提起来谁是傻子。众妃心中如丧考妣,面上却都感恩戴德地磕了头,连称谢太后娘娘的仁慈。 三肃三拜之后,火速告退,都没谁想暗戳戳给皇上送个秋天的菠菜了。 可见被打击之深。 而作为殿中独一无二的软柿子,玉录玳毫无疑问被迁怒。毫不夸张地说,玉录玳感觉大阿哥直郡王看着她那眼神都仿佛沁了毒。 叫她忍不住激灵灵打了个寒战,脸上如同吞了N多个苦瓜:“太后娘娘哎,您这可把玉录玳坑苦啦!从今往后,臣妇怕是再也睡不着一个安稳觉。行走坐卧处处提防,稍不留意明年的某天就容易变成我的祭日呢!” 明知道她在卖惨,太后也被轻易打动。 谁叫这个差不多惨的姑娘,硬把生活过成了她想要的模样呢? 看着她,就好像看着另一个勇敢的、坚强的自己,自然而然地就忍不住多疼几分。 所以任性的太后娘娘一挥手:“不怕,哀家既然能把你扔坑里,就有把握再把你拽出来。来人,传宝格楚、吉布哈。” 第15章 初见 玉录玳以为自己会见到两个威武雄壮的蒙古大汗,梳传统蒙族发型、穿蒙古皮袍的那种。 事实上这两位不但梳辫子、穿马褂,长得也浓眉大眼,英气勃勃。就算留着大清这么毁颜值的月亮头,也完胜当代所谓小鲜肉。 帅哥中的帅哥! 而现在…… 这么两位帅哥是她的了? 玉录玳震惊,当殿不怎么雅观地掏了掏耳朵:“我我我,我真没听错?这……这么两位大帅逼……哦不,巴图鲁就归我了?” 为了牢牢抱住老太后的镶钻金腿,进了这宁寿宫玉录玳就一直说的蒙语。 是以太后不但听懂了,还难得促狭地回了句:“你你你,你确实没听错。但宝格楚跟吉布哈可是哀家的远房侄子,我科尔沁有名的巴图鲁。跟在你身边保护你安全行,你要是看中哪个再嫁也可以。两个都要,那可不成。” 当着两位帅哥的面儿被如此调侃,玉录玳就是再大大咧咧也不免红了脸:“太后您,您就别调侃臣妇了。臣妇……臣妇这一地鸡毛还没抖落明白,哪儿还有那个花花心思啊!就……” “正瞌睡来了枕头,心里不由万分感激。有了您钦赐的这两名巴图鲁,臣妇这终于可以睡个安稳觉了。不过……” “臣妇这里得了两位勇士绝对如有神助,就不知道二位会不会觉得被大材小用了?” 跟在太后身边与她这个野路子的多罗格格…… 这差距就算不说天堂跌落地狱,也妥妥的云泥之别了。 被点名的两位勇士齐齐给她打了个千儿:“奴才们既然已经被指派给格格,那就是格格的奴才。今后必然唯格格之命是从,为格格舍生忘死。” 突然被跪被效忠,惊得玉录玳急急后退:“哎哎哎,你们别跪啊!快起来说话。” “那个我觉得吧,工作,哦不!应该说差事,是双向的。不仅仅是我这个上司要考校你们,你们当下属的也该衡量下跟着我是否真的有前途。” “先自我介绍下,赫舍里·玉录玳。佟佳·隆科多刚刚和离的前妻,因一些微末功劳被万岁爷恩封了多罗格格。也因此明里暗里的树了不少敌,惦记我这项上人头的大概很有一波儿。处处凶险,前途却犹未可知,如此,你们还愿意随我么?” 一号帅哥躬身拱手:“奴才宝格楚,博尔济吉特氏。蒙太后娘娘不弃,称上一句侄子。实际上奴才只是娘娘五服的族侄,生父是庶子、生母……生母是个女奴。若格格不嫌奴才出身卑贱,奴才定恪尽职守。” 这么帅的帅哥居然有这么个凄惨的身世? 上天果然是公平的,从不会把所有的美好都集中在一个人身上。 炮灰对炮灰,谁又嫌弃谁呢? 玉录玳摆手:“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是以后的路怎么走却可以。好好努力,骑奴未必不能成为将军。骄傲自满,将军没准儿也战败变俘虏。跟着我不说有多大的前途,但我保证,我不会,也尽我所能不叫谁因你的出身而轻视、践踏你!” 不敢直白拒绝,只能婉转迂回的宝格楚:…… 直勾勾无限震惊地看着玉录玳,甚至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倒是他身边的吉布哈利落甩袖,单膝跪地:“奴才这一生最盼着的就是遇到个只看奴才能力、不看出身,不因奴才出身而否定奴才能力的主子。长生天保佑,让奴才遇见了格格。那打今儿起,格格就是我吉布哈的主子。誓死追随,绝不背弃!” “可我……”玉录玳迟疑:“怕给不了你更高远的未来。” 毕竟康熙都能把后宫不得干政的石碑戳到他皇玛嬷慈宁宫门口,更何况她个小小的多罗格格? 对此,吉布哈显然持反对意见:“格格聪敏博学,岂是一般闺秀?奴才相信,跟着您,就好比跟着凤凰飞的俊鸟,早晚俊逸超群。” 被帅哥如此热烈直白恭维的玉录玳哈哈大笑:“那我努力,争取配得上你的好眼光。” 只微微走了一下神,又被真堂哥也真对头的吉布哈给抢了先。可把宝格楚给郁闷的,赶紧也跟着单膝跪地:“蒙格格不弃,奴才也愿意。” 呃…… 玉录玳有些迟疑:“真的么?你可千万别勉强呐!到底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我理解的。” 宝格楚咬牙:“不勉强,也不用考虑。今儿起宝格楚就是您的人,您之所指,就是奴才所往!” 谁能拒绝得了这么忠心而又英俊的侍卫呢? 玉录玳眉眼弯弯:“那么,从今往后,我这安危等事就多多拜托啦!” 多了两名长得俊,身手好,还代表着太后娘娘隆恩的侍卫。玉录玳就好比吃了强笑定心丸似的,分分钟无视掉所有威胁。 甚至还有那么点儿跃跃欲试。 唔,就想赶紧出宫走人,带着宝格楚与吉布哈往佟佳府上宣旨兼拉嫁妆。大摇大摆地上门羞辱,含笑听着隆科多那龟儿子哭。 可总算碰到了个对脾气又交流无碍的,仁宪太后哪儿舍得让她就这么走了? 那必须品茶,留膳,外加各种的依依惜别啊。 等玉录玳终于告辞成功,已经是月朗星稀时候。就这,老太后还千叮咛、万嘱咐的,叫玉录玳千万千万记得,有时间就往宫里走走,看看她这个百无聊赖的孤老婆子。 天降这么座大靠山,玉录玳自是欣喜万分。 忙不迭抱着太后赐下的进出宫令牌,带着俩帅哥护卫。随着太子、太子妃往毓庆宫走,结果…… 才刚刚到了门口,就被告之四贝勒已经等候多时了。 玉录玳心里一突,真的不止一点忐忑。 毕竟雍正帝最出名的除了勤政爱民外,还有睚眦必报小心眼儿! 偏自己前脚跟他那便宜舅舅隆科多和离,送了佟佳府满门个大大的没脸。后脚又误打误撞地揭了内务府的盖子,让他的亲外公、舅舅等吃了好大挂落。就刚刚,她还小嘴叭叭的,很给了他亲娘德妃个闷亏…… 这,这这这,林林总总加起来,仇结得正经不小哇。 玉录玳越算心里越凉,连脸上都带了几分慷慨就义般的悲壮。 看得胤礽失笑,不由出声安慰:“姨母莫慌,孤那四弟虽然早年被皇阿玛说过句喜怒不定,好好的锐气少年硬给矫枉过正成了个面瘫。看着好像挺唬人,但四弟外冷内热,最是嫉恶如仇。” 所以,你大可不必因为隆科多事对他有所忌惮。 唯恐隔墙有耳,后一句胤礽没有诉诸于口。 心乱如麻的玉录玳胡乱点头,心说四四的人品咱当然信得过,就怕我在他心里已经成了恶。 好在她这会儿靠山多多,而对方只是个小贝勒。 只要保持好姨甥关系,跟太后保持联络。至少未来十年之内,可保无虞。 想通后,玉录玳心中一定:“能被太子这般推崇,四贝勒定然是个好的。臣妇不怕,就……人非圣贤,攀扯上自家亲友的时候,再好的人也怕失去理智不能客观看问题。” “在臣妇眼里,隆科多再是骁勇无匹,也遮掩不了他宠妾灭妻、有悖人伦的事实。而四爷……” “怕还当他是个好舅舅。” “而且,世人普遍劝和不劝离。” 乌雅家被康熙亲自定了案,德妃又好死不死地撞在了太后的枪口上。四四就是再惦记,也不敢亦不好拿这说事儿。那么唯一可以做筏子的,也就是隆科多了。 毕竟一夜夫妻百夜恩,两口子生气要离要分的,最可怜的还是孩子。 当表哥的心疼弟弟,不想让他变成没娘孩子。 为止事端于无形,玉录玳在门口就忍不住打起了预防针。免得一会儿事有不谐,不但惹恼了四四,还落了大外甥面子甚至伤了姨甥感情什么的。 结果话刚说完,还没得着太子回应呢,被百般防备的胤禛就先开了腔儿:“姨母尽管放心,胤禛虽自幼养在皇额娘膝下,将佟佳氏当成自己母家。但我也是读四书五经,听圣人教诲长大的。还不至于混不吝到善恶不分,是非不明!” “李四儿事上,确系隆科多罔顾人伦、宠妾灭妻。姨母能当机立断跟那等小人分道扬镳,才真是女中豪杰,可敬可叹。” 没被针对还被赞,更得未来叱咤风云的四大爷一句姨母什么的。 玉录玳差点被吓到原地劈叉:“不不不,哪里哪里!臣妇,岂敢当四贝勒一句姨母?” “怎么当不得了?”胤礽跟胤禛齐齐开口:“孤的姨母,四弟跟着叫一声,理所应当!” “是。”胤礽唇角轻勾,扬起一抹虽微笑却真实存在的弧度:“姨母与先后娘娘同族,又叫皇阿玛一声族姐夫,可不就是咱们哥几个的长辈?今儿胤禛特意前来苦等良久,就是为了跟姨母与太子哥哥说声谢谢,还有对不起。” 胤禛抱拳,特别郑重地施了一礼:“对不住,之前种种给您二位跟朝廷添麻烦了。也谢谢太子哥出言求肯,姨母宽宏大度。” 第16章 传旨 胤礽笑着把人拉起:“自家兄弟,说的什么外道话呢?孤还能眼看着你额娘被贬,连带着你跟十四弟也脸上无光么!不过……” “德妃娘娘那儿,你还是想法劝劝。再怎么亲情难舍,也架不住乌雅家行事不妥当。” “此番仅仅令相关人等撤职罚俸,已经是皇阿玛顾及你们母子几个情面有意宽大。若再纠缠下去,焉知他老人家不会秉公办理,甚至杀鸡儆猴?” “是。”胤禛点头,无奈一笑:“臣弟多谢太子哥提点。德额娘那里,弟弟也必定尽力。只……” “臣弟这状况,太子哥你知道的。” 胤礽长长一叹,拍了拍胤禛肩膀:“你且尽人事吧,毕竟那是生养了你一场的母妃。便是她不够慈爱,你为人子的却不好不孝。久而久之的,就算德妃娘娘看不见你的好,皇阿玛也会,诸兄弟宗亲也会。” 接着,两兄弟又促膝长谈了好一阵,场景无限温馨融洽。 看得玉录玳一愣一愣的,真做梦都没想到这九龙之二,战败方的太子跟胜利者的四四居然还真兄弟情深过! 对此胤礽只乐:“我自幼跟在皇阿玛身边,四弟从小养在孝懿皇后宫里。打小的情分,大了后四弟又兢兢业业跟在我身边,感情好些不是正常的么?” 毕竟一个生来没娘,一个有还不如没有。 两颗小白菜,难免惺惺相惜。 玉录玳嘴角一抽,就很想说傻外甥你长点心眼啊!作为笑到最后的胜利者,四四绝对不只是个贴心的好弟弟。 然而这等必然掉马的事情坚决不能说,玉录玳只能欲言又止地,对胤礽投去一个担忧的眼神。 曾被索额图不止一次劝说,各种耳提面命的太子殿下秒懂,继而失笑:“外甥知道姨母是担心我,为了我好呢。不过我相信,只要我还在太子的位置上、还跟皇阿玛保持良好的父子、君臣关系一天,四弟就肯定还是我的好弟弟。” “若真有天他当腻烦了这个弟弟,我为了自己跟站在我身后的所有人,也必将不会心软。” “而在这之前,我还是希望当一个好哥哥。就算登上了至高之位,也不至于称孤道寡,连几句心里话都不知道说与谁听。” 知道便宜大外甥也不是一味傻实诚,玉录玳也就彻底放了心:“既然殿下心中有数,臣妇也就不再多赘言。这就告退,明儿早再来跟殿下与娘娘辞别。” 万般舍不得的夫妻俩齐齐皱眉:“要不要这么急啊?” 玉录玳笑:“要要要!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我都已经迫不及待啦。” 翌日清早,天边才将将泛起鱼肚白,玉录玳就特自觉自动地起了身。 看得春花秋月两个相顾失笑:“往常都是奴婢们花式叫格格起床,今儿倒是难得。” “怕是人逢喜事精神爽!” 玉录玳含笑点头:“那你看看!苦巴苦业熬了这么久,终于能从佟佳氏那个大火坑里趾高气昂地跳出来了,可不就精神百倍么?” 为了能亲自狠踩那渣渣一把,她硬是挺着恶心让自己多顶着隆科多那厮福晋的名头整整半月有余。 牺牲超级大! 今儿必须得连本带利讨回来,尽力精彩纷呈。 回头往宁寿宫给皇太后请安的时候,也好好好跟她老人家吹嘘一波儿。 玉录玳按品大妆,把自己收拾得齐齐整整。这才往太子妃所在的正院告了别,在对方的依依不舍中带着春花秋月、宝格楚与尼布哈并太子妃为保护她特遣的一队护卫,赫赫扬扬往佟佳府而去。 而彼时,佟佳府上,一众妇孺排排站,托病在家的佟国维正指导她们扎马步。 没法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昨儿没到下晌,宁寿宫事就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今儿如他府上这般,急慌慌给家中妇孺开小课的想必大有人在。 没想到啊!他那有勇无谋,草包样儿的三儿媳一旦立起来,竟是这么能耐主儿。 内务府,牛痘。 随便说起来一项,那都是滔天的功劳。更何况她还入了太子夫妇与皇太后的眼,连万岁爷都叫她一声姨妹。 不可小觑啊,不可小觑。 可就是这么个能耐人儿,偏偏被隆科多那个逆子气得所有功劳换一张圣旨,不计代价也要离开佟佳府。 想起这茬儿,佟国维就怒火万丈,恨不得掐死隆科多那个逆子。 被死亡凝视的隆科多:“……阿玛息怒,和离旨意事件都已经过了半月有余,玉录玳那贱.人还没有半分动静。明显就是舍不得咱们佟佳府少福晋的地位,舍不得岳兴阿。故意拿乔,想等着儿上赶着去接她。” “不然以她那个草包性子,还不早早拿着圣旨耀武扬威上门踩我的脸,哪用等这许久?” “就是,就是。”赫舍里氏白眼:“那个狗肚子里装不下二两香油的,若真有离开咱们佟佳府的底气,那圣旨早就到了。可快别说啥伤势不伤势的,那么点儿小伤口可挡不住她!” “哼,左不过就一哭二闹三上吊,逼着咱们妥协的那一套。偏那个缺心眼儿的不知道哪里得来的大造化,居然叫她知道了牛痘之法。个吃里扒外的,若那方子给了竹筠,何至于我儿闹得这么没脸?” 想起这事儿,赫舍里氏就气得脑瓜仁子疼。 越发恨毒了玉录玳。 只想着抻一抻,再叫儿子上门,好歹把人哄去求皇上撤回和离圣旨与对儿子的那些个处罚。等以后…… 呵呵,婆婆想要磋磨儿媳妇,还不多得是法子么? 毕竟那死妮子跳得再高再远,也架不住心肝肉死死在她手里捏着呢! 提起牛痘方子,佟国维也是心肝脾胃肾无处不疼。 尤其索额图那个老匹夫,还特么打着为族中姑奶奶张目的旗号特特上门嘲讽。当面说他佟佳府福薄,有命迎来金凤凰却没命养住。隆科多狗眼不识金镶玉,丢了西瓜捡芝麻。脑壳比街口的二傻还不灵光,活该被撸差使云云。 气得佟国维三尸神暴跳,很是跟索额图那个老匹夫干了一架。 干输后径直去了正院老妻处,好一阵的指责怒骂。结果暴脾气没敌过软舌头,硬是生生被劝服。不但提前解除了赫舍里氏的禁足,还改了之前叫隆科多积极认错的策略。从低头认错变成稳坐钓鱼船,把宝都压在玉录玳的慈母心上。 结果等来等去,足足耗了半月有余。 玉录玳伤愈,都进宫拜见过太后娘娘,连累他们府上的庶妃娘娘也到了波儿霉。却还迟迟没有过府什么的,佟国维这心里很有点打鼓,远不如赫舍里氏与隆科多来的信心满满。 心里正嘀咕着,管家就连滚带爬地进了练武场:“老爷、福晋不好了,三少……三少福晋带着人过来传旨啦!” “什么?”老赫舍里氏双眼圆睁:“你说什么?” “三……三少福晋,哦不,是多罗格格。”刚因为称呼不当被赏了一大耳刮子,吃痛的管家果断改口,迎着女主子杀人般的目光回话:“回福晋的话,多罗格格说因着她重伤未愈,耽搁了很多事情。” “现在既已大好,那很多的事情,就该有个了断。提前派人来知会声,她随后就到。亲自过府宣读圣旨,叫府上大开中门、摆香案、阖府跪迎圣旨。” “大开中门,阖府跪迎?”老赫舍里氏尖叫:“这,这贱.人简直就是将佟佳氏阖府的面子往地上踩。万岁爷,万岁爷怎么会同意她如此胡作非为?咱们爷可是……” 可是他亲舅舅兼老岳父呢,怎可如此不近人情?! 眼见着婆婆气极之下就要口吐狂言,甚至对圣上决断也有了埋怨之意。离她最近的庆复福晋果断出手,死死捂住了她的嘴:“雷霆雨露,皆是君恩,额娘还请慎言。” 你一时嘴贱不要紧,别拖着阖府遭殃。 老赫舍里氏静默,隆科多却不干了:“庆复管管你福晋,怎可如此以下犯上不敬额娘?一个额娘又没说错,就我再怎么狂悖,万岁爷也不至于枉顾姑爸爸跟姐姐的情分,如斯作践自己舅舅兼岳父,定是那贱.人作祟!扯虎皮做大旗,可把她能耐的……” 紧赶慢赶就为了这名场面的玉录玳笑:“呀,个小小的一等侍卫竟然敢质疑皇上,辱骂万岁爷亲封的多罗格格?宝格楚、尼日哈,给本格格揍他!” “喳!”被点名的两位蒙古勇士越众而出,二比一对上了才堪堪把尊臀养好的隆科多。 不消盏茶功夫,就把隆科多揍的鼻青脸肿,真老赫舍里氏都认不出来系列。 气得老赫舍里氏真生撕了她的心都有,可…… 那贱.人手持明黄圣旨,身边又有太后赠与的勇士、太子派过来的随侍。打肯定是不能打的,但…… 不能力敌,没说不让智取啊! 老赫舍里氏目光怜爱地看了眼给自己拍胸口顺气的乖孙,狠狠一把掐在他后背上。 第17章 虐渣 作为杀手锏,岳兴阿已经被训练了N多回。 以至于他突然被掐哭,都能迅速拿稳自己的剧本,开始表演。 小家伙眼角含泪,腾腾腾跑到玉录玳身边,紧紧拽住她袖子:“额娘,额娘你不要岳兴阿了么,额娘?不,不和离好不好?岳兴阿,岳兴阿不想做没有额娘的孩子!” 软乎乎,萌哒哒的小家伙满脸渴望地看着她,叫玉录玳差点脱口而出一个好字。 亏了尼布哈手疾眼快,一把捞起了小岳兴阿,抬手脱了他的小褂子:“啧啧,好大的指印,红彤彤的都有些破皮了。小阿哥倒是想额娘想的,还是被玛嬷掐的呀?” 一句话问得岳兴阿面红耳赤,也叫玉录玳满心怜惜荡然无存。 甚至很想也来段弟子规,问问小豆丁可知道身有伤,贻亲忧。德有伤,贻亲羞的道理。若亲有过,该谏使更。怡吾色,悦吾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而不是助纣为虐,泯灭了良心帮着一切为恶。 更别说这屠刀伸向的,还是生你养你的亲额娘! 可…… 看着小豆丁羞愤欲死的可怜样儿,玉录玳到底还是没好意思以大欺小。只蹲身保持跟孩子平视的高度,一脸认真地看着他:“你额娘十月怀胎,九死一生把你带到这个世界。自是把你当成了命根子一般。宁可自己受万千折磨,也绝不叫你有一点风险。但是……” “孩子,你学过弟子规,听过圣人言的。该知道此番和离非你额娘所愿,而是所托非人,不得不挣扎求生。” “原本我想着,佟佳府好歹累世公卿,你又是嫡枝嫡脉。留着佟佳府,对你前途名誉等等都更好些。现在看……”玉录玳长长一叹:“如今圣旨已下,和离已成必然。若你真舍不得我,就随我去多罗格格府?” “我那虽然比不得佟佳府富贵,但胜在清净。只你我母子两个,将来……” “将来什么将来?”老赫舍里氏一把把大孙子揽进怀里,死死抱住:“乖孙别听你额娘胡说八道,她个人老珠黄的弃妇哪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听她胡言乱语吹大气,都是为蛊惑你的!” 三言两语把孙子安抚好,老赫舍里氏不免又对玉录玳投去一个挑衅的笑容。 对此,玉录玳毫无波澜,只把玉白小手搭在明黄圣旨上:“既然人都已经到齐,就别啰嗦了。圣旨到,佟佳氏阖府接旨!” 这话一出,隆科多当即目眦欲裂:“玉录玳你敢?” 玉录玳勾唇:“嗯,敢,并期待已久。打从你荤素不忌,罔顾人伦,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屋里划拉那天起,玉录玳就已经够够的了。可惜她身若浮萍,全无半点臂助又舍不下幼子。如今……” 玉录玳仰头,特别自豪的样子:“如今本格格有太子外甥撑腰,圣明天子的族姐夫做主,又有何惧?当然及早抽身,免得好好被你染得一身污秽啊!” 边说,她这还边拿手往鼻下扇了两扇,特别嫌恶地后退了些许。 好像对面站的隆科多,真是什么腌臜浊物一般。 可把隆科多气得:“你,你你你,拿乔做致也该有个度,需知这圣旨不是你哭闹争宠的道具!帝王一诺,重于山河。一旦颁发,就没有反悔的余地了。若……” “若你现在肯认错,爷看在岳兴阿的面子上可以既往不咎。这就跟你一起,把这圣旨给皇帝表哥送回去,权当一切没有发生过。以后,以后爷收敛着点儿,你也温柔体贴些。咱青梅竹马,表哥表妹的,何至于弄得那么不堪,叫儿子都跟着遭罪?” 玉录玳愣,差点儿哇地一声吐出来:“呵呵,狼行千里吃肉,狗行千里吃屎。有数的江山易改本性难移,看来是本格格狭隘了。大大低估了佟佳大人你的不要脸程度,悔啊!” “早知如此,我还顾忌什么呢?直接让皇帝族姐夫写明了和离缘由,布告天下多好!也省得有些人刚提起裤子,就不觉得自己是个畜生了。哎!我果然是个慈母,总为保留孩子的颜面顾及太多。” 玉录玳摇头,看也不看渣男那铁青铁青的脸色。 只豁然打开圣旨,朗声念了一句:“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就为这满院子的嘈杂画了个休止符,叫刚刚还暴怒的、不忿的、屈辱的佟佳氏人都生生咽下了一切憋屈,齐齐跪在当地。 玉录玳满意点头,继续朗读:“凡为夫妻之因,前世三生结缘,始配今生夫妇。夫妻相对,恰似鸳鸯,双飞并膝,花颜共坐;两德之美,恩爱极重,二体一心。” “六载结缘,则夫妇相和;六年有怨,则来仇隙。若结缘不合,想是前世怨家。反目生怨,故来相对。妻则一言数口,夫则反目生嫌。似猫鼠相憎,如狼羊一处。” “佟佳隆科多与赫舍里玉录玳既以二心不同,难归一意。遂圣意特旨允其二人和离,着赫舍里氏玉录玳悉数取回嫁妆、仆从等。就此各还本道。男婚女嫁,各不相干。钦此!” “喏!”玉录玳挑眉,特别恶趣味地看着隆科多:“圣旨在此,佟佳大人接旨吧。” “从现在开始,玉录玳与你这六年婚姻算是走到了尽头,从此我走我的阳关道,你过你的独木桥。再纳多少个妾,从青楼抬回多少姑娘都没人管了,你彻底自由了。当然,这前提是你那些莺莺燕燕不会坑害岳兴阿,不会威胁他的地位。不然的话……” “你会吃不了兜着走的,我发誓!” 被以前视为附庸的人翻身骑到了头上,还大庭广众之下极尽嘲讽之事什么的。这种反差就是神仙也忍不了,更何况隆科多原本就不是什么佛性呢? 就见他双眼赤红地抬手撕了被玉录玳塞进手里的圣旨,气呼呼向她冲来:“贱婢竟敢羞辱爷至斯,爷今儿就生撕了你再向皇帝表哥请罪!” “大胆隆科多竟然以下犯上!” “大胆隆科多竟然毁坏圣旨!” 宝格楚与尼布哈两人异口同声地喊话,同时欺身上前,再度开始二打一。 虽然深恨他丢人败家,但终归亲父子兄弟的佟国维、庆复等人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前。却被玉录玳轻飘飘一句话给阻拦在了战场之外:“隆科多撕毁圣旨在前,试图伤害本格格在后。如此罪大恶极,佟佳府确定要为庇护他公然与大内侍卫动手?” 外援全无,又刚被暴揍了一顿,本就带着伤。一对二之下,隆科多毫无悬念地又被捶成了一堆烂泥。 甚至还因为他嘴贱,被宝格楚与尼布哈直接揍掉了两颗大门牙。 预想中的大戏一一开锣,虐渣之余还狠狠坑了那渣渣一把什么的,可把玉录玳欢喜的:“宝格楚与尼布哈护卫有功,各赏白银千两!” 尼布哈躬身拱手:“如此,奴才可就谢过格格慷慨与佟佳大人成全了。” 隆科多又被气苦,恨不得打死这不要脸的奴才。可惜伤势过重,连抬抬手指都费劲,也只能对她们一行投以杀人般的目光了。 对此,玉录玳没有半分畏惧,甚至还很得意地对他勾了勾唇:“本格格就喜欢看你这种气到发疯,却偏偏干不掉我的样子。难受吧?痛苦吧?是不是整个人都要疯掉的感觉?” “忍着吧!这样的日子长着呢。” “说起来也是你自己做的孽,谁叫你贪花好色贪到宠妾灭妻,罔顾人伦呢?原本,玉录玳也是满满少女心,想要跟你琴瑟和谐一辈子的。偏你色令智昏,生生逼她杀死单纯率直的自己,披起聪明智慧的铠甲。现在领略过山峰的雄伟高奇,谁还愿意回到四四方方的宅院里看着四四方方的天呢?” “从今而后,本格格都要自立自强。如拭去浮尘的明珠,一点点的释放出属于自己的灼灼光芒。为君分忧、为民效力的同时,也好叫天下人知道,你隆科多是怎么个狗眼不识金镶玉的。舍美玉而求顽石,你丫的脑门上就刻着天下第一蠢!” “啪啪啪!”几声响亮的掌声起处,索额图笑容满面地走进来:“下了朝之后就听说贤侄女过来佟佳府传旨,我这做伯父的唯恐贤侄女吃亏,赶紧过来瞧瞧。不料却听到贤侄女如此慷慨激昂的一段儿,不愧是万岁爷亲封的多罗格格。大侄女这个!” 如果说玉录玳嘴角微抽,只能对着高高竖起大拇指的索额图躬身,道一句伯父过奖。 那佟国维直接就脸上一黑,剑拔弩张了:“好歹也是万岁爷亲封的领侍卫内大臣呢,索相连非请莫入的规矩都不知道?” “知道啊!”索额图微笑点头:“那爷这也不是过府做客,是在给家中晚辈张目。对一个已经过气,以后也不想再走动的狗日亲家,还讲什么礼节呢?你说是吧,佟大人!来大侄女,伯父特意从你阿玛处要来的嫁妆单子,也好让你有个凭证。免得小人趁机抹黑,说你仗着圣意裹挟他们家那点破东烂西!” 第18章 威胁 按说堂堂一品大员主动上门,亲手递上橄榄枝。玉录玳该忙不迭接下,顺势再抱稳便宜伯父大腿的。 可…… 这伯父名叫索额图啊! 被康熙称为第一罪人,圈禁宗人府,活活饿死的索额图啊。 现在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再过几年就要树倒猢狲散,被狠狠清算那种。玉录玳跑都来不及,哪儿还会傻乎乎凑上去跟她叔侄情深? 而且原主落难的时候,也没见这位族伯发扬过哪怕一点点的同族之义不是! 玉录玳福身,笑得万分客气:“细微小事,哪敢劳动族伯万金之躯。您放心,我这做好了万全准备而来的。保证不是个软包子,容不得任何人拿捏!” 话落,她就从荷包里取出张同款的嫁妆单子来:“既然万岁爷说了着赫舍里氏玉录玳悉数取回嫁妆、仆从等。就此各还本道,那本格格今儿还就得听从圣命了!” “春花、秋月,你们俩拿着嫁妆单子,带着侍卫们往库房、叠翠园一样样轻点。务必将单子上所有悉数寻回,半点不差!” “宝格楚、尼日哈随我去寻吴嬷嬷与夏雨、冬雪。也顺便看看,本格格离开半月,有没有谁狗急跳墙,把气撒到我奶嬷嬷与婢女们身上。如果有?” “呵呵,当然有仇报仇,有怨报怨。” 春花秋月向来唯玉录玳之命是从,太子妃派来的侍卫们也都事先得了旨意。叫他们一切行动服从多罗格格指挥,包括但不限于对上佟佳府。 是以玉录玳一声令下,侍卫们纷纷拱手:“奴才们领命!” 说完,众人就自动分成两队。一半要随春花去库房,一半要随秋月往叠翠园。 这浩浩荡荡恍若抄家的样子叫老赫舍里氏再也按捺不住,豁然挣开了庆复福晋。反手就从鬓边拔下来根发簪,死死顶在自己咽喉处:“不许动,谁都不许动!否则的话,别怪本福晋血溅当场!” “真拉嫁妆拉到逼死前婆婆,我看你玉录玳如何向万岁、太后,与天下百姓交代。” 玉录玳摊手:“实话实说咯!或者还要编一场大戏。好好说说我从入了你们佟佳府这个大火坑后,怎么花无百日红。嫡子没等着出生,夫君就已经香的臭的划拉了满府。” “公公像睁眼瞎似的,心思都用在了朝堂钻营上。硬是看不到儿子内帷不修,宠妾灭妻。直到我不堪受辱地选择自戕了,才勉强拎鞭子抽了某个混账一顿。至于真对他失望已极,还是打给赫舍里家族看的?天知道。” “婆婆么,被我叫一声姑爸爸的婆婆啊!我本来也同玛嬷想的一样,以为你会是我最大的依仗。结果,我嫁妆里那两件为数不多的好东西你收的欢快,可曾给给我说过半句公道话?” “没有,你没有!你只会嫌弃我没本事,近水楼台得不到月,还学些个吃醋拈酸的下作模样。《女戒》、《女则》一摞摞地往我院子里送。连我好容易从鬼门关前逃了一命回来,都没得到你一字半句的关心!” 说到动情处,玉录玳眼角泛红:“入佟佳府整六年,哪怕你跟佟佳大人为我做过一回主,我也不至于心死如灰,非要这么决绝地离开。如今一切都已成定局了,你还出来裹什么乱呢?” “又利用岳兴阿个小孩子使苦肉计,又亲身上阵不许搬嫁妆的。难道真逼着我说到做到,叫满京城甚至全天下都传扬你们佟佳府怎么乌烟瘴气?!” 一番话说得老赫舍里氏目眦欲裂,指着玉录玳的手都在发颤:“贱婢,你敢!” “嗯!”玉录玳含笑点头:“事实证明,我的确敢。而且……姑爸爸最好识相赶紧让开,不然的话……” “别怪我不顾咱们本也就没啥的姑侄之情,令侍卫们强行突破。横竖我是领了圣旨而来,奉着圣命办事。过程中便真误伤一二人命又能怎样呢?” “了不得我上道请罪折子,自请废除多罗格格之位,为你念几遍地藏经而已。而且……” 玉录玳微笑启唇,无声说了太后、太子、太子妃三个词。 摆明了靠山诸多,今儿就是让她佟佳·赫舍里氏命殒当场,也未必会有多大损失的样子。 偏索额图还在火上浇油,闻言直接笑:“贤侄女放心,伯父亲眼目击全场,届时必定为你证言。专折子递到万岁爷当面,好好说说今儿隆科多是怎么跋扈嚣张、撕毁圣旨。其母又是如何以死相逼,企图抗拒圣意的!” 几句话说的老赫舍里氏气极:“你,你你你,怎可如此厚此薄彼?本福晋也是赫舍里氏女!” 索额图皱眉回想,好一阵才无奈点头:“别说,还真是。不过同为赫舍里氏女,你这可是太给家族蒙羞了。叫我这个族长都羞于与你为伍,很想把你跟你们那一家子除族。” “啧啧,别人都是一筐木头砍不出一个榸子。你们那一支可好,苦巴苦业的盼了这么多年,可算有个出息的。结果全家上下一心,生生就给埋没了。” 暴殄天物啊! 若早知玉录玳是这么个优秀的,当初就该精心教养送进宫去。叫她大展青云之志的同时,在万岁爷跟太子之间居中调停,把太子爷后宫无人的短板给堵上。 如今船到江心补漏迟,哎,还是回去再收拾那蠢族弟一顿吧! 好好的姑奶奶不金尊玉贵地宠着,反倒随随便便嫁了隆科多那么个颅内有疾的。不严加管教,万一再犯蠢把明珠暗投了呢? 别看再嫁之身,看着好像老大难似的,可架不住贤侄女能耐啊! 立下旷世之功,被封多罗格格不算。还背靠赫舍里家,自己又入了太后娘娘的眼。叫万岁爷自认族姐夫,被太子太子妃尊一声姨母…… 种种好处数不尽,还怕这满京城的好儿郎不抢破头? 玉录玳可不知道仅仅一个照面,便宜伯父的脑洞就能开到天际,算盘珠子直接拨拉到她婚事上。 她只趁着老赫舍里氏愤怒分神的时候,飞速给宝格楚使了个眼神,让对方偷空上前,夺了她手中的簪子。 接到暗示的宝格楚飞起一脚,不但簪子,连老赫舍里氏都被一脚踢飞。然后这人就不等老赫舍里氏哀嚎出声,自己先对佟国维打了个千儿:“卑职情急之下出手重了些,还请佟佳大人赎罪。” 有索额图那个老匹夫在,对方又是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子。还扯出个公务的大旗,佟国维还能说什么? 只能强扯嘴角:“博尔济吉特大人不必介怀,内子无状,她……该得的。” 以死相挟的戏码没用,那这些个道具也就没有必要留下来碍眼。佟国维大手一挥:“来人,请夫人跟各位少福晋、孙少爷们回各自院子安置,别打搅了多罗格格奉旨办差。” 一家之主都下了令,其余人等再是如何也得乖乖听从。 隆科多倒是有心再挣扎一波儿呢,可也没有那个体力呀?只能目光含恨地被小厮们架着,像滩烂泥地回了自己的致远斋。 迅速清场成功后,佟国维又咬牙跟索额图拱了拱手:“老朽家务缠身,就不多留索相,大人请!” 被逐客的索额图哈哈大笑:“佟佳大人尽管忙,不必留神招呼在下。横竖爷今儿也不是为了做客而来,只安安静静地当个门神。必要的时候护住我那可怜的贤侄女,别叫她受了什么不该受的委屈而已。” “说起来这之前种种,也是我这个当族长的失察,硬叫族中好儿女平白受了多年磋磨。贤侄女放心,这样的错误,阿牟其绝不再犯第二次。” 玉录玳虽不知这位到底图啥,以至于堂堂一品大员连脸都不要了。 但他自动上门,还撵都不走。玉录玳还能怎么办?当然脸上笑眯眯,心里万分警惕,争取把糖衣吞下去,炮弹打回来啊! “如此,玉录玳谢过族伯仗义了。” “好说好说。”索额图大乐,抬脚踹到自家随从屁股上:“没听姑奶奶说么?要往回搬嫁妆呢,这么稀稀拉拉几个人哪够?赶紧的,叫府上再派一队家丁过来。” “人越多越好,务必日落之前就把事情给办得妥妥当当!” 无辜被踹的随从苦兮兮喳了一声,一溜烟跑回去叫人了。 可把佟国维气得,看着索额图的目光都仿佛淬了毒:“凡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赫舍里与佟佳氏好歹也累世姻亲,你一定要把事情做得那么绝?” 索额图闻言只乐:“既然知道累世姻亲,当初咋不肯善待爷那可怜的贤侄女一星半点儿?现在把人逼得一切赏赐皆不要,连亲儿子都舍了也要离开你佟佳府,你这老匹夫倒跟爷谈起累世交情?” “啧啧,早知如此,何必当初!佟国维啊,佟国维。好歹同朝为官一场,也别怪爷今儿不给你面子。谁叫你养而不教,生出这么个祸害儿子呢?但凡当初教他点礼义廉耻,今儿佟佳府也不能丢这好大脸不是!” 第19章 新家 “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圣人都把修身与齐家放在前列,可见其意义深远。这不你那犬子不肯修身,仗着帝宠飞扬跋扈,才有了今日之祸!” “所以佟佳大人还是把四处钻营的心思停一停,多多教养子孙后辈吧。不然一个不留神,养出满府隆科多来……你就是位极人臣又能怎样?” “别忙忙碌碌一生,临了临了只能发出后继无人的悲鸣……” “欺人太甚,索额图你这个老匹夫欺人太甚!”佟国维气极,嗷地一拳头冲着索额图的面门砸了过去。两个加起来过百的堂堂一品大员又双叒叕地扭打在一起,场面极其壮观。 看得玉录玳叫个叹为观止。 私心里甚至觉得,索额图之所以从一代权臣落得个圈禁饿死的下场。大半原因都得归功在他拉得这手好仇恨上,连佟国维这样的老狐狸都受不了。更何况康熙那个小心眼儿呢? 等两位大人呼哧气喘地停手,玉录玳那点嫁妆已经清点完毕,都妥妥地装了箱。 被损坏、遗失,无法追回的那些,也都被庆复福晋走了公账,加倍赔偿。 打从知道她去了毓庆宫,被太子夫妇尊称一声姨母那天起。一家之主佟国维就亲自发话,任何人不得以任何事为难叠翠园的仆婢。 因此还罚了顶风作案的李四儿禁足,狠狠杀鸡儆猴了一把。 是以夏雨、冬雪跟吴嬷嬷几个虽然忧心忡忡,但都没受什么委屈。 目的达成,玉录玳就要挥挥衣袖,不带走佟佳府一片云彩的时候。庆复福晋满脸复杂地看着她:“嫂子,你……真就这么走了么?” “啧啧!”玉录玳哂笑:“说得这么情真意切,好像多关心我,又多关心岳兴阿似的。说来说去,还不就是怕城门失火,殃及你们这些池鱼?” “以前我在佟佳府的时候,可没见你这么情真意切地叫过我一声嫂子。” 被生生揭了脸皮的庆复福晋语塞:“我……我也只觉得稚子无辜。以前你再怎么烂泥扶不上墙,岳兴阿到底还是嫡枝嫡长孙。有太太护着,谁又敢小看了他去?” “可今儿这么一出后,难保太太不会迁怒。三哥……三哥年富力强,早晚都要续娶的。到时候新人进门,又哪有那可怜孩子的立锥之地?” “所以……”玉录玳勾唇:“你是建议我用用万岁爷破格赐下来的呈折奏事之权,奏请将岳兴阿归我抚养教育么?” 一句话说的庆复福晋脸色丕变:“不是,我没有,你别瞎说!” 被否认三连的玉录玳只乐:“好好好,我不说。你放心,我自己都强挣扎出佟佳府这个泥潭,又怎么忍心生生再把你踹下去?” “虽然你这人小心思多,要强。总想跟我别别苗头,暗地里没少跟我那糊涂姑爸爸下舌。但我知道,你是个好人。所以放心吧,和离也好,搬走也好,这都改变不了我是岳兴阿额娘的事实。” “只要我在一天,就必然尽我所能地护他一天。他隆科多莫说娶不到,就是娶百八十个新人,也甭想轻慢了我儿。否则的话……我必定竭尽全力,叫他悔不当初!” 放完这铿锵有力的几句话后,玉录玳转身就走,都不屑多给庆复福晋一个标点符号。 帘子晃动,岳兴阿患得患失的小身影走出来:“窝克,我没有失去额娘对不对?她还是关心我的……” 庆复福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那当然,孩子都是额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你额娘十月怀胎,那么辛苦把你生下来,怎么会不疼你不爱你?” “所以岳兴阿别灰心,今儿你额娘只是心情不好而已。等过些日子窝克带你去看她,咱再慢慢下功夫。总有一天绳锯木断,水滴石穿。磨也能磨得你额娘回来,跟咱们一大家子好好生活的。” 岳兴阿握着小拳头,坚定脸点头:“一定!只要额娘回来,玛嬷就不用被玛法责备,阿玛也不用挨鞭子了。” 庆复福晋:…… 就觉得玉录玳白疼这个狼崽子了,生这样的儿子还不如生块叉烧。 好歹顶饿。 然而佟佳府因和离事件名声大臭,连圣眷都不如以往隆深。只有把玉录玳那个犟种哄回来,才能靠知错就改赢得洗白机会。顺带把她那些靠山、业绩都绑在佟佳府上,惠及满府。 要达成这一系列目标,可不就指望这块叉烧么? 所以必须好好哄着! 命啊,隆科多那么个狂悖无伦的玩意儿偏是嫡长子。自家爷文武双全,一表人才,却偏偏出生晚了几年,就此跟爵位失之交臂。 庆复福晋越想越不甘,心里小算盘不停,各种琢磨着怎么才能挣脱命运的樊笼,逆流而上。 而另一边,玉录玳已经满载而归,顺利到达了她的新府邸。 内城天街边上,站在街口就可以遥望紫禁城的地段。坐轿子进宫,都不消一刻钟的时间。 绝对寸土寸金,万金难求。 整整五进大宅,雕廊画栋,看着就格外的气派。 只一眼,就叫玉录玳这个苦巴苦业多年,才堪堪置办起个小房子的社畜被折服:“万岁,这么大,这么好的房子,打今儿起就是在下鄙人我的了!哈哈哈哈,简直一夜暴富有没有?” 再没想到自家主子竟如此无状的吴嬷嬷瞠目,继而撕心裂肺地猛咳:“格格,注意仪态,格格!您现在,可是万岁爷钦赐的多罗格格,一举一动之间都代表着天家气派。” 可快端庄着点儿,别叫人看了热闹去! 玉录玳微微吐舌,眨眼又恢复成彬彬有礼的样子,施施然跟索额图施了一礼:“玉录玳无状,叫族伯您见笑了。” “无妨无妨。”索额图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能见贤侄女你这么率性真实的一面,阿牟其老怀甚慰。你这刚搬过来,一应琐碎必然很多。我就不多打扰了,喏,这有我亲手所书的名帖留给贤侄女。若有任何为难事,贤侄女都可遣人过府,阿牟其必定倾囊相助。” “如此……”玉录玳接过名帖又是一礼:“晚辈就多谢族伯了。” “应该的,应该的。”索额图微笑:“内务府事,牛痘事,都是阿牟其该对贤侄女说声谢谢。” 谢谢你的出现,一点点的缓解了太子的尴尬局面。 打破了他们父子间的沉郁,走出过往心结,重新变得父子和睦、君臣相得起来。 后面的话,他没有明说,玉录玳也没点明。只微微一笑:“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嘛!若可以,晚辈还是想着能为江山社稷贡献一份属于自己的力量的。” 啪啪啪又是一站赞叹的掌声,索额图真越看越觉得玉录玳入眼。 深恨老妻不给力,生不下这么钟神毓秀的好闺女。更恨坤图(PS:玉录玳便宜阿玛名)那个有眼无珠的,生生将如此明珠暗投。 必须好好教训! 玉录玳还想着要不要客气客气,请如今大权臣、未来大罪人进府喝一盏清茶。结果就见这人雄赳赳、气昂昂地说了告辞什么的…… 她也只能摇头失笑,着人大开府门。 时值盛夏,正是草木葱茏时候。院内花团锦簇,简直一步一景,走个连廊的功夫就叫玉录玳迷了眼。 等走走停停,终于到了正院中堂时。就发现窗明几净,家什摆设都重新换过,连冰鉴里都飘着丝丝缕缕的凉气。 玉录玳刚在玫瑰圈椅上坐定,厨下就端来了消渴解暑的凉茶与数样精美点心。 还当自己接手的是空旷已久,百废待兴府邸的玉录玳:??? 就很有几分狐疑地盯着送东西过来的年轻厨娘:“你们是?” “回格格的话,奴婢们是奉了太子妃娘娘的命令而来。”小厨娘蹲身行礼,态度十分恭谨:“太子爷与娘娘担心您初初辟府别居,一应琐事无人照料,难免措手不及。” “遂从圣旨赐府那日起,就派了奴婢们等过来,先行整理筹措。无比让格格过府所见既是个完美居所,再不为这些琐碎烦心。” “这样啊?”玉录玳笑得一脸感动:“那劳你回禀太子爷与娘娘,就说臣妇万分感谢他们的体贴挂念。等我这里一切准备停当,再去毓庆宫拜谢。” 那厨娘连声应诺,领了春花塞进手里的大荷包笑着退下。 不一会儿的功夫,偌大房间内就只剩下玉录玳、吴嬷嬷与春夏秋冬四婢。 许久未见自家福晋的吴嬷嬷直勾勾瞅着她,眼泪顺着脸颊扑簌扑簌往下掉:“我可怜的格格啊,终于苦尽甘来了。长生天保佑啊!” 都已经做好被絮絮叨叨念疼耳朵的玉录玳一懵:“哎?嬷嬷都不怪我自作主张,在明明能有所转圜的时候,偏弄得自己孓然一身么?” 毕竟别说大清,就是2020,也有不少老古董觉得离婚是件羞耻事。 因为女人,你就得为了孩子、家庭甚至虚无缥缈的面子,各种忍忍忍。豁出去把自己泡在黄连水里,也坚决不离婚。 吴嬷嬷愣:“格格说的这是什么话?但凡有日子和乐,谁又吃饱了撑的抛夫弃子?格格被逼迫至此,嬷嬷心疼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怪你?嬷嬷……” 第20章 请罪 吴嬷嬷抹泪:“嬷嬷只心疼你,到底是受了多大委屈,才想出那么置之死地而后生的法子?” 玉录玳:…… 那还真没有,只是预见了无比凄惨的未来。忍不住未雨绸缪,防范于未然而已。 置若人彘什么的,简直太可怕了。 当然这些都打死不能说,玉录玳也只能摇头浅笑:“都过去了,嬷嬷,都过去了。不瞒你说,上次死里逃生后,我这恍惚之间见到了去世多年的额娘,还……” “还怎么?”吴嬷嬷一脸惊恐地看着她,急急追问。 “还被她老人家抽了一巴掌。”玉录玳有些无措地摸了摸脸颊,缓缓说着她为自己性格突变精心编撰的故事:“额娘咬牙切齿地骂我,说我是个不争气的东西。枉她十月怀胎,鬼门关前晃一圈生下我。若……” “若我再软软弱弱立不住,只靠一哭二闹三上吊的解决问题。那都不用我自己寻死觅活,她亲自上来把我带走!” “额娘为我付出良多,我又怎么忍心叫她在天之灵都还为我操心?这才大彻大悟,决定为自己而活,活出我八旗贵女应有的风采来。好歹,好歹别叫额娘九泉之下,都还扼腕后悔生了我这么个不争气的。” 信服度光环之下,春夏秋冬四婢当即深信不疑。 吴嬷嬷也只多坚持了一丢丢,寥寥问了几个关于赫舍里夫人形貌的问题。 玉录玳有着原主的全部记忆,自然对答如流。 分分钟叫吴嬷嬷疑虑尽去,哭着喊着叫福晋,奴婢有负所托,未能照顾好小主子云云。 玉录玳连连安慰,特别地优秀解决了自己的‘性格突变’问题。还很好滴跟嬷嬷与几个大丫头联络了感情,气氛各种温馨幸福。 相比之下,佟佳府就很剑拔弩张了。 送走了凶神恶煞的玉录玳、看热闹不怕事大的索额图后。都快被气到当场去世的佟国维径直去了致远斋,打算亲自绑了隆科多那厮去御前领罪。 结果刚一脚踹开房门,就见李四儿那贱婢正哭哭啼啼给隆科多擦药。 那棒槌用被打掉门牙,很有点漏风的破车嘴安慰不休:“心肝不哭,爷……爷早晚有一天把这场子找回来!必叫玉录玳那贱.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求死不能!” “嗯!”李四儿破涕为笑:“奴奴就知道,爷最是个刚猛不过的,岂容个女人骑上头上嚣张?” “那断断不能!”隆科多邪笑,禄山之爪就摸在李四儿的胸口上。 李四儿嘤咛一声,差点气炸了佟国维的肺。手下一使劲儿,原本打算绑那逆子的绳子就被当成了鞭子,狠狠一道抽在李四儿的背上:“贱婢再敢教坏我儿,爷要了你的狗命!” 心上人在眼前被抽的花容失色,隆科多立即勃然变色。以身为盾,死死挡在了她面前:“阿玛心里有气,尽管找儿子便是,与四儿何干?” “找你?”佟国维冷笑,狠狠一下抽过去:“你以为你这个罪魁还能躲过去?!” “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要贪花好色,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府里划拉。如今为了区区这么一个贱婢,自己伤痕累累、名声恶臭,还被撸了差使,连带着佟佳氏满门都跟着你蒙羞。你,你还不知悔改?” 隆科多艮艮着脖子:“儿没错,也不觉得自己有什么好改的!我大清向来父死子继,兄终弟及。素有收继婚、转房婚的传统,互赠两个美妾又怎么了?身为男人,我既然要了四儿,就是她的爷。” “保护她,给她依靠,是我这个爷的应尽之责。事到临头就把责任推到女人身上的事儿,儿就是舔着八层脸也干不出来!” 自以为铿锵有力的几句险些把佟国维气哭:“你你你,你特么还知道自己是个爷们儿?那你对个贱妾都能珍之重之,就不能对自己的发妻好点儿?” 隆科多咬牙:“那贱妇害我至此,儿现在就是掐死她都难消心头之恨!” 扳正失败,佟国维又将这个自己曾寄予厚望的嫡长子狠狠一顿抽。不止做戏,最主要是佟国维再度下令要将李四儿禁足,如有再犯即刻发卖后。 隆科多即刻以死相逼,言若四儿有个什么好歹他也不活了。 气得佟国维失去理智,差点手刃亲子。 就这,也没耽误他即刻把被揍得出气多进气少,眼看着就要不治的儿子弄进宫,直接来了波儿带伤请罪。 介于玉录玳的表现与皇额娘的唠叨,康熙早早派了人暗中保护。就怕真有人心怀不忿暗中出手,干掉了她泄愤。结果坏人没遇到,倒是被完整复述了佟佳府那出大戏。 包括但不限于隆科多母子对他的不满。 是以,康·小心眼·熙对这个表弟其实半点不同情,甚至觉得他自作孽,不可活。 但…… 白发苍苍的亲舅舅涕泪交流地跪在自己面前,他又能如何? 左不过就是长长一叹:“罢了罢了,朕知隆科多最是骄矜。猛然听闻和离圣旨,颜面上哪里挂得住?一时失态,也是有的。” “只圣旨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朕若所料不差,明早朝会上必定有人弹劾于他。到时朕只象征性地令他在府中思过三月,正好养伤。等此间事毕,再择贤女赐婚与他罢。” 得! 苦心孤诣演了这么出苦肉计,只得了小部分圆满什么的。佟国维心里一涩,连拱手行礼的动作都无力了很多:“老臣谢过皇上隆恩,此后三个月,必定叫这逆子在家里好好养伤。以后……” “以后佟佳府就当三少福晋已逝,再不会有任何打扰。” 康熙拧眉不甚赞同地说:“既然圣旨已下,和离变成既定事实。自然该一别两宽,各生欢喜。但玉录玳与隆科多好歹结缡六载,且育有一子。彻底楚河汉界互不往来也不合适,好歹让岳兴阿时不时过去看看他额娘。” 看隆科多脸上乍青乍白,恍若受了重大打击。 康熙又略略不自在地添了句:“到底稚子无辜!” 隆科多抖了抖嘴唇,到底没说出那句我也很无辜。 虽‘我若君临天下,大权在握。必定护卫自家亲人,叫表弟你横行无忌,快乐无忧’的承诺还言犹在耳。但表哥,已经不仅仅是表哥了。 那些少年意气之下的豪言,现在说出来也不过徒增笑料耳。 这段时间,他隆科多已经当够了天下人的笑料,无意再给自己增添点儿什么笑柄。但…… 玉录玳,羞辱、殴打之仇,他一定要报! 还能弄清楚,到底是什么让软柿子变成了铁蒺藜。突然间就蒸不熟煮不烂了不说,还狠心绝情如斯。明明之前,只岳兴阿软乎乎叫声额娘,她都恨不得赴汤蹈火。 太多沮丧、打击与不解困扰着隆科多,叫他伤痕累累的身体再也扛不住打击。 以至于才将将到了佟佳府门,就一头栽倒人事不省。 可把佟国维吓得,赶紧叫随从拿他的名帖去太医院找太医。忙活了整整三天,才终于把人从死亡线上拉回来。 喜得老赫舍里氏又哭又笑:“菩萨保佑,菩萨保佑,我儿可算醒了。呜呜呜,可吓死额娘了。若你再这么昏迷不醒,额娘就要去多罗格格府捅死玉录玳那个贱人,再去九泉之下跟你作伴了……” 满屋子仆婢听到这话都嘴角微僵,心中暗哂:明明是你儿子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非为个小妖精作死作活。你当额娘的不说压服着点儿,还反过来怪前儿媳妇? 倒是隆科多一脸感动:“儿不孝,又让额娘担忧了。” 老赫舍里氏亲手端起药碗,送到他手上:“傻孩子,跟额娘说的什么客套话?伤在儿身,痛在娘心。当额娘的,哪有不心疼自己儿子的?” “恨只恨万岁爷凉薄,丝毫不念亲戚之意。那起子捧高踩低的也个顶个势利眼,都争着去捧那贱婢的臭脚!” 隆科多咬牙:“玉录玳又干了什么?” 是啊,她又干了什么呢? 玉录玳愁眉紧锁,也是一脸懵逼。 明明宣旨、虐渣之后,她就老老实实宅在家里,变着法子地捯饬新家。除了进宫给老太后讲了次自己的骁勇果敢,又递了次牌子,往毓庆宫走了一趟。 谢过便宜大外甥与外甥媳妇的照拂,顺道儿还给平安脉请出点儿喜苗头的太子妃道了个喜。 除此之外,再没踏出过府门半步。 怎么就各种礼品纷至沓来,眼瞅着就要堆满库房了呢? 按理说,她这种离经叛道的和离女,不该是各家婆婆教育媳妇的反面教材么?避之而唯恐不及的那种。 可,现在怎么四阿哥、五阿哥、七阿哥甚至庄亲王府上都送了重礼?还一个个直言索要帖子,要专门过来参加温锅宴。 一个个认识的,不认识的豪门贵阀都派人重礼上门,并要求参加温锅宴。 叫玉录玳从震惊到麻木,直到门房来报,说直郡王府上管家亲送重礼上门…… 第21章 鸡汤 “你们说,你们说,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嘛?”玉录玳急的原地转圈圈,特无语地瞅着自打她进门后,就红着脸笑不停,满满羞涩无从说,还貌似有那么一丢丢愧疚的太子夫妇。 “我就想不明白了,要说别人曲线救国,试图用向我示好的方式谄媚太子殿下还勉强。直郡王不至于吧?那可是个敢直接杠上太子殿下的男人!” 讨好? 根本不存在的。 那位毕生的目标就是干掉胤礽,然后取而代之。 就这么个绝对敌方阵营领袖的人物主动示好,才叫玉录玳大为困惑:“难道反间计?通过这种方式来离间我跟殿下!可不应该啊,直郡王再有勇无谋,那也是念了多少年尚书房的,疏不间亲的道理他该懂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胤礽终于忍不住爆笑出声,成功获得玉录玳眼刀子一枚,太子妃娘娘粉拳一记:“你啊你,快老实交代,别叫姨母着急。” “喳,谨遵太子妃娘娘旨意。”胤礽拱手,笑嘻嘻给石氏做了个揖:“娘娘莫动,千万谨慎小心咱们小阿哥。这可是爷的嫡长子,皇阿玛的嫡长孙呢!” 又双叒叕被叮嘱的石氏柔柔一笑,眉眼慈和。可玉录玳却分明从她那笑容里,看出些许忐忑焦虑来。 也是,太子铆足了劲儿要先直郡王生下嫡长孙的事儿,连她个足不出户的都如雷贯耳。更何况直面压力的太子妃呢? 玉录玳一叹,到底念着石氏的多方照拂,轻轻一笑:“这可不是臣妇打击咱们太子爷,生孩子就好比种庄稼。收成多少看地,收成什么可都在老农。没有那个播了谷子要高粱的理儿是不是?” 毕竟历史上太子妃石氏只在康熙三十六年八月产下一女,此后再无生育。 眼前……玉录玳虽然不知道哪里出了差错,以至于太子妃孕期与历史不符。但,农民还是那个农民,播种手法…… 应该也还是那个手法的吧? 石氏幼承庭训,把规矩跟礼仪都刻在骨子里的主儿,哪曾听过这等虎狼之词?当下爆红了脸:“姨母,你,你你你……再可别这么言行无忌了。” 恍然自己开了什么车的玉录玳也是脸上一红,继而极力挽尊:“那,那话糙理不糙嘛。须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要不古人咋说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呢!” “当然当然,我肯定不是盼着太子妃娘娘生格格。就……希望太子殿下调整下心态,放平和点儿。别整天阿哥长、儿子短的。万一事与愿违,还不被叫直郡王看了笑话去?” 直郡王三字一出,特别精准地扎在了胤礽肺管子上。分分钟把个完美太子拉下神坛,秒变中二小青年:“笑话孤?他想都别想!” “姨母放心,我盼着太子妃一举得男不假,但格格也是我贴心小棉袄。胤褆连生四朵金花都没怨怪到大嫂身上,我又岂会连他都不如?” 说完,他又转头拉起石氏的手,很有几分郑重地说:“太子妃放心养胎,只你好好的,这一胎是格格也不打紧。横竖咱俩都年轻着,再努力就是。孤才不是胤褆那个前世不修的,带累得大嫂接连开花不见结果!” 石氏…… 真大窘特囧,还满心感动系列:“嗯,臣妾安心的。有太子爷体贴,姨母挂念,我,我什么都不担心的。必定好生将养,来年给毓庆宫添个健健康康的小阿哥或者小格格。” “阿哥像太子爷您,风度翩翩,允文允武。格格就……算了格格也像太子爷好了。虽然皇家的女儿不愁嫁,但长得好些,到底顺遂很多。咱们格格又不一定有臣妾这福分,能遇到透过寡淡外表看内秀的您。” “胡说!”胤礽捏了捏石氏的手:“太子妃端雅大方,气质天成,怎么就寡淡了?大胆石氏,不可胡言乱语污蔑太子妃。不然……” “孤罚你想尽溢美之词,每天不重样地表扬太子妃一百次!” 自……自吹自擂么? 想想就尴尬无极。 吓得石氏赶紧点头认错:“是是是,臣妾失言无状,以后必不敢再犯了。太子爷别生气,也别觉得姨母言语不当,她这是关心则乱,太惦记我了。也是……” “也是熟不拘礼,没拿咱们外道嘛!”胤礽微笑接话:“难得在这诡谲深宫里,还有这么份纯澈关怀。孤感动珍惜还来不及,怎会见怪?是吧,姨母!” 讨主意讨了满嘴狗粮,那满屋子的粉红色小泡泡,哪里还有玉录玳的立锥之地? 遁了,遁了,赶紧遁了。 玉录玳轻手轻脚出门,只跟远远守在院子里的宫娥交代了一声。又往宁寿宫而去,干啥? 当然是讨个主意啊! 刚刚才放了那等厥词,又被狗粮给糊满了嘴。以至于问题什么的,根本连问都没问出口。毓庆宫是果断回不去了,这点小事儿也不适合麻烦康熙这个万乘之君。 那可不就得往宁寿宫,求助仁宪太后这个大清后宫NO.1了么。 因着类似的婚姻经历,仁宪对玉录玳总有几分怜惜又钦佩的意思。还爱极了她那口流利的蒙语,和那比蒙古格格还蒙古格格的飒爽性子。 以至于每次玉录玳过来,太后心情都特别好。 连带着她身边的嬷嬷与大宫女们见到玉录玳都特别亲近,由衷地希望她能常来。 一回生二回熟,玉录玳自己的揣摩加上太子妃石氏的科普。第三度上门的时候,玉录玳已经能很好拿捏跟太后相处的态度了。 仁宪少年入宫,虽说一辈子没得过顺治爷的青眼。但架不住人家上有孝庄文太后护持,下有康熙这个皇帝儿子孝敬啊! 所以这一向以来,怀着讨好她心思以达成自己目的的多如过江之鲫。 看多了太多言不由衷的表演,老太太反而更喜欢玉录玳这样落落大方,不卑不亢的。 这不玉录玳才进门,甫一躬身,仁宪就皱眉摆手:“快起快起,这也没有旁人,行那个没用的虚礼作甚?乌兰、乌日娜,快给你玉录玳格格上茶,端几样格格爱吃的点心来。再去御膳房吩咐,做几样格格喜欢的菜色……” 玉录玳笑吟吟起身:“虽说礼不可废,但太后娘娘不喜欢,那废也就废了吧。横竖这尊敬啊,爱戴的,也不表现在行礼上。” “说的不就是?”仁宪点头附和:“当年董鄂妃晨昏定省的,往我宫里跑得可勤快了。结果呢?不是早晨露重,就是晚上风大,十回有八回过了寒气。惹福临那二傻子心肝肉似的疼着,没少害我被咆哮指责。亏得太皇太后疼我,要不这仁寿宫现在住的可不定是谁!” “因为她,我可是厌烦死了那种娇娇柔柔,如弱柳扶风。面上看着规规矩矩,实际上专门找男人告状哭啼啼的所谓闺秀了。还是咱们蒙古女人飒爽,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绝不搞表里不一的那一套。” 这话要是换了别人听,不战战兢兢跪地劝太后娘娘慎言,也得被吓到面如土色。 唯玉录玳笑容不变,认认真真地听着:“是,太后说的是。我也是深受其苦,所以看不上那种口蜜腹剑的。可惜男人总是过于肤浅,往往不同透过美人蛇的外表看透她们的本质。” “对!”仁宪点头:“福临就是那肤浅中之最,为了个醮夫再嫁的董鄂氏,连孝道都忘了。简直肤浅、愚蠢,不孝极了……” 玉录玳:…… 这嗑儿唠的,简直叫人没法接。 好在仁宪也不需要接话,只玉录玳安安静静地当个听众,已经足够她吐槽个痛快了。 足足一刻钟后,太后才喝了口茶,略不好意思地看着玉录玳:“瞧我,老了老了就喜欢唠叨,总想起这些个陈芝麻烂谷子的。” 若玉录玳还在现代,还是那个努力爆火的小粉红。能近距离接触这些清朝大佬,她保险高兴得嚎出来,各种催促姐妹多说点儿。 多难得的一手珍贵资料!!! 可惜这是封建王朝的大清,她面前坐的是天下之主的嫡母,正吐槽的是千古一帝亲爹。 她能做的,也只是腼腆一笑,反手灌太后娘娘碗沉浸过去,不如活在当下、展望未来的心灵鸡汤。 好在信服力光环在手,太后娘娘也没逃过她的真诚双眼。 就见她老人家一怔,眼泪珠子噼里啪啦往下掉,哭得叫个声嘶力竭,险些背过气去。吓得玉录玳都要高喊来人传太医了,这老太太又抬手抹了抹眼,沙哑着嗓音说:“是了,是我迷障了,亏得玉录玳点醒我。” 玉录玳:??? 我说什么了我?我只是为了转移话题故,给您端了碗现代人都耳熟能详的鸡汤! 可就是这碗配合着说服力光环的鸡汤叫仁宪奉如圭臬,彻底放开了心情。每天好吃好睡,再不怀恨、怨念那死了八百年的表哥皇帝丈夫跟他的小妖精宠妃。 神清气爽的,整个人看着都年轻活力了不少。 原本还想给玉录玳敲敲边鼓,叫她谈心归谈心别言语间全无忌讳的康熙:…… 算了算了,还是赏吧! 难得她错有错着的,竟打开了皇额娘多年的心结。 第22章 提点 康熙这吩咐一出,绫罗绸缎,珠宝玉器等赏赐随即流水一样进了多罗格格府。 叫正准备温锅宴的玉录玳痛并快乐着。 是的,温锅宴。 虽则她上次入宫被太子夫妻喂了满嘴狗粮,又因仁宪太后狠狠哭了一场。直到出宫也没问出来个子午卯酉,但过后太子与太后却也都派人传了口谕。 叫她尽可以随意处置,不必顾忌。若对夫人间的交际无反感,还可大办特办。将这温锅宴当成她华丽转身,以另一种姿态加入京城贵妇圈的契机。 玉录玳:…… 真的,她无所谓是否被贵妇圈接纳。单纯就惹不起那些异常热情的福晋们,单单庄亲王府就已经送了三次礼了!!! 盛(ya)情(li)难(chong)却(chong)之下,玉录玳还是决定办个温锅宴。把这些不明原因送礼的,都给聚集到一块儿。 倒看看这些贵人们重礼之下,有何所求! 听说她要办温锅宴,索额图自动请缨要帮忙接待男宾。 玉录玳忙笑着打太极,力争离他远远的。别一朝不慎被划进索党标签,叫康熙那小心眼儿记在小本本上! 为了自己才刚刚开始的古代贵妇生活,玉录玳笑得特别温婉:“晚辈谢过族伯一片盛意,只些许小事儿,断断不敢劳烦族伯您这等国之重器。而且……” “不瞒族伯,我并没有邀请男宾的打算。毕竟我这才刚搬完家,一应琐碎将将理出点头绪。本就不适合大排筵席,再则我这身份上也不方便。” 又双叒叕吃了软钉子,索额图眉眼之间就不免带了几分难过:“贤侄女可是怨我这个阿牟其老眼昏花,没早日认出隆科多那个人面兽心的?正水深火热的时候没我,等你风光出头的时候倒来充阿牟其,也不怪……” “没有,没有,没有!”玉录玳正色摆手:“族伯您言重了,日子,日子是玉录玳自己过出来的,与您何干?您……您这段时间已经很照顾我了。” 不管堂堂一品大员出于什么目的如此折节,玉录玳觉得自己在佟佳府传旨时得了对方臂助是事实。 既然受了恩惠,就得做出相应回报。 而且他跟便宜太子外甥是一条绳上的蚂蚱,真真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关系。 所以,能劝,还是试着劝劝吧! 横竖她有类似于说服力光环的金手指在,不成功也绝对成不了仁。 玉录玳清了清嗓子,再度以身为例:“至于为何抗拒跟族伯深交?纯属妇道人家胆子小,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晚辈记得,我那继母曾救过个被休又丧子的可怜女人,还提拔了对方当我那继妹的奶嬷嬷。那女人心里感激我那继母,巴心巴肺地照看我那继妹,比亲生孩子还上心。然后,她就死了。被我那继母找由头活活打死的。” 特别平铺直叙的几句,却听得索额图毛骨悚然:“这是为何?” “是啊,为何?”玉录玳轻笑:“当年我那傻继妹也这么问,继母说,因为她好心救人是叫她知恩图报,而不是叫那贱婢来离间我们母女之情的!” “卧榻之畔,都不容他人酣睡。更何况她十月怀胎,千难万险生下来的格格?作为乳母精心侍奉格格是本分,把格格教养的只亲近乳母不孺慕额娘,那就是逾越,是背主……” 区区一个五品礼部员外郎的继福晋尚且如此,更何况堂堂天子? 未尽之语玉录玳没有说,但她相信索额图懂。 果然,长久的静默后,索额图对玉录玳深施一礼:“贤侄女一番话,胜过老夫十年书。当真振聋发聩,使我从这迷障中走了出来。” “一句感谢太浅,不足以聊表我这满心感激。以后,你就是我索三的亲闺女!凡是阿玛能办到的,必定有求必应。办不到的,也使唤你几个哥哥、侄子们努力!” 所以…… 您这感谢的方式就是给人当爹? 玉录玳惊得连连摆手:“不,不用不用不用!我也就是有感而发,随意唠叨了几句。族伯不觉得我杞人忧天就好,哪值当如此?若……族伯非要做点什么,才能心安的话。那就请您行使族长的权利,多帮我约束点家父跟他府上吧。” “说句不怕族伯笑话的,我真的是宁可不孝,也不愿意出了虎穴又入狼窝。短短几天的功夫,我那继母已经带着她的掌珠,数次上门要帮我主持大局了。我那继妹更……” “更直言太子妃娘娘有孕,万岁爷必定赐人给太子爷,外人始终不如自家亲戚来得稳妥。” 为了彻底杜绝便宜阿玛跟继母贴上来吸血,玉录玳可是半点儿余地都没留。 特别干脆果断地揭了便宜继妹的老底儿。 气得索额图须发皆张,大喊荒唐:“就算咱们满人没有汉人那么多的繁文缛节,也没有姨母嫁外甥的道理!再者太子妃初初有孕,正是紧关节要的时候。身为亲人不想着帮忙排忧解难,反而趁机送人争宠?坤图那个糊涂蛋,竟由着那丫头妄想天开!” 到底记得那糊涂也是玉录玳亲爹,索额图也没在多加指责。只无限郑重地看着她:“贤侄女放心,这事交给老夫。” “先递牌子给她求个免选,再物色个相当的人家远远嫁出去。不独她,你那阿玛、继额娘还有几个兄弟,都不会成为你的负担。昔日你在佟佳府受苦受难的时候,他们视而不见。如今你飞黄腾达了,他们也万万别想沾边儿!” 玉录玳大喜:“若能如此,可真就多谢族伯了。” 索额图被她那眉飞色舞的模样逗乐:“你啊,多少也收敛些,别叫人抓了短处去。不然一句天下无不是的父母,就够你喝一壶了。” 玉录玳忙压了压嘴角:“是,多谢族伯提点。” “该多谢的,是族伯我啊!”索额图笑,很有些遗憾地说:“可惜你不是个带把儿的,不然老夫何愁赫舍里氏后继无人?” 玉录玳囧:“族伯如此,可叫族中诸多叔伯兄弟们不平了。我赫舍里氏从不缺人才,缺的是发现与培养。族伯若能不拘出身、不拘嫡庶地发掘培养。假以时日,族中不说放眼皆栋梁,也必定人才济济。” 一代权臣索额图被生生忽悠瘸,从多罗格格府出来就使人往毓庆宫递了信儿,约太子出宫一见。 胤礽如今跟皇阿玛修好,父子感情重回蜜月期。又因这一段时间的朝夕相处与小皇孙的到来,跟太子妃之间也渐渐生出几分平凡夫妻间的温馨默契来。 还借着玉录玳的东风,在内务府、牛痘事上大大出了把风头,并给了大阿哥一派个深重打击。 好事一波波,正经的春风得意着。 以至于他越发深信玉录玳这个姨母,觉得她简直字字珠玑。只要他牢牢把握住跟皇阿玛之间的感情,看清楚自己的位置。别的哥哥弟弟再能耐,也得老老实实地排在他后面! 秉持着这个原则近一月,果然好处多多。 以至于太子殿下越来越不信服索额图这个舅公了,甚至还想跟他开诚布公一波儿。 赴会之前,他就各种酝酿。准备对舅公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结果…… 甫一进门,被劝服对象就先对他深施一礼? 吓得胤礽赶紧上前,双手把人扶起:“这有没有外人,舅公何至行此大礼?” “太子爷,臣……”索额图哽咽:“臣是来跟您道歉的,臣糊涂,臣险些误了您啊!打您周岁被立为太子到如今,老臣这心里又是欢喜又是忧心。欢喜您将来荣登大宝,我赫舍里氏必将在我手里发扬光大。” “担忧皇后娘娘早逝,您在宫中无人斡旋。尤其年初万岁爷大封诸皇子后,老臣这心里更是万分熬煎,不得一日安枕。就怕子壮父疑,再加上诸皇子与其背后的势力争相倾轧,让您步入刘据、李承乾的后尘。” “所以臣恨不得以身为剑,替您清除掉一切障碍。更怕您至纯至孝,一心拿万岁爷当个单纯的父亲,却忘了这父亲不止有您一个能耐儿子……” “如今听多罗格格点拨,臣才知自己大错特错,险些误了殿下……从今而后,臣必定反思己过,再不犯同样的错误。” 还没开始,对方已经被劝服什么的。 胤礽欢喜之余不由感叹:“姨母真是孤的福星,想孤所想,急孤所急。时时处处地为孤打算,这一向,对孤帮助甚大。” “殿下说的是。”索额图点头:“可惜坤图那个糊涂蛋、懦弱鬼,这么好的闺女不好好待。偏叫她明珠暗投,嫁了隆科多那个有眼无珠的。好在贤侄女果敢聪明,竟然从佟佳府那狼窝里全身而退。” 一连串的彩虹屁过后,索额图还对胤礽表示了对玉录玳的担忧。 爷俩一致认为玉录玳虽然各种优秀,但看人的眼光委实差了些。还是得多加照拂,免得才出了虎穴,又入狼窝。 第23章 被送子娘娘 玉录玳只出于投桃报李的心思略对索额图提点了几句,谁想能延伸出后续一连串的种种反应呢? 送走索额图之后,她就一门心思地投入到温锅宴的准备工作中。 先给每个送礼的人家挨个送了请柬,并言明碍于主人刚刚和离的身份,并不欢迎男客。也理解名声对各家福晋格格的重要性,所以只做礼貌性邀请。 本以为如此一来,宾客人数什么的必然大减。 可不料到宴席那天,格格府依然宾客云集。 最先来的,就是庄亲王福晋。 听到门房来报的时候,玉录玳都惊呆了。就不明白自己区区一个多罗格格,怎么就让堂堂铁帽子亲王福晋折节下交到如此程度? 更震撼的是,就她亲迎到二门的功夫,直郡王福晋、五福晋、七福晋也都相继而来。 玉录玳:…… 就只能收起一脸懵逼,笑吟吟门口迎客:“玉录玳见过庄亲王福晋、直郡王福晋、五贝勒福晋、七贝勒福晋,各位福晋万福金安。” 原打算早点过来,好求单独一见的各位皇子福晋:…… 就觉得满心尴尬,不知道从何说起。 还是庄亲王福晋笑呵呵拉住玉录玳的手:“格格不必多礼,拿咱们娘几个当礼下于人且有所求的普通客人就是。” 玉录玳巧笑:“福晋说笑了,玉录玳何德何能,敢当诸位福晋一个求字?” 庄亲王福晋但笑不语,只等着众人到了正院正厅分宾主而坐,各自屏退了丫鬟仆婢后又笑着开口:“本福晋与格格素未谋面,却三番两次重礼上门,但求一见。想必,格格心中也万分好奇吧?” 玉录玳点头:“还请福晋赐教。” “对,赐教!”安亲王福晋拍手:“我若猜的不差,在座诸位都是为求格格一个赐教而来。” 被一语道破心思的几位福晋齐齐脸红,却都没有反驳。 看得玉录玳愈发云里雾里,就一脸困惑地看着庄亲王福晋。 结果对方却以为她在有意拿乔,直接一个熊抱过来:“我的好格格哎,您就发发慈悲吧!可怜我们爷战功赫赫英伟无伦,却眼看着近天命之年膝下尤虚。大好的爵位无人继承,格格就帮帮我吧!事成之后,您就是庄亲王府的上宾。” “是啊,格格。”直郡王福晋也说:“说句不怕您见笑的,连生四女后,我做梦都想替我们爷诞下个麟儿。只……生了四格格后,太医说我身体损耗太过,三两年内不适合再度开怀。” “郡王爷怜惜,硬是命我将养三年。如今三年期满,我这又是欢喜又是忐忑的。这才上门来,不吝万金,但求格格一方。” 五福晋跟七福晋比不过这两位的豪奢,所以直接走了感情路线。 细说自己占着嫡福晋的名头,却被有子有宠的侧福晋们压得死死的。希望玉录玳看着曾同为嫡妻的份儿上,帮她们一把。 好歹别叫她们落得个庶子承爵,晚年都被宿敌拿捏在手里的下场。 被送子娘娘的玉录玳惊呆:“不是,几位是不是弄错了什么?要小阿哥,就……就跟庄亲王爷、几位阿哥多多努力,求我有什么用呢?” 如此虎狼之句一出,几位年轻福晋当即脸如红布。 还是蒙古来的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生猛些,硬是哈哈大笑:“努力过,努力过。本福晋押着博果铎那个怂货努力了半辈子,到现在也只得金花两朵。眼见着大好爵位就要无人继承,偏太子妃娘娘传来了喜讯儿。” “本福晋亲自上门贺喜,太子妃娘娘说的,都是托了您的洪福。没有您就没有她的今日,更甭指望小殿下小格格。我这赶紧追问可有妙方?太子妃娘娘没有否定。” 没有否定,那就是有咯。 从绝望中见到希望的庄亲王福晋瞬间激动,接连数次重礼上门,但求多罗格格指点迷津。同得到消息的诸位皇子福晋们也都纷纷激动,忙依葫芦画瓢地给玉录玳送来了温锅礼。 才知道锅打哪儿来的玉录玳恨恨咬牙,心中暗道:就说么?我之前去毓庆宫讨主意的时候,怎么太子夫妻都欲言又止,神情怪异的很。合着知道自己不地道,又不好意思说了! 天降一口大锅,又黑又圆。 偏玉录玳还得含泪接下:“咳,福晋说那个?那……也算不上啥秘方吧!顶多有些个助孕效果,可说不好男女。” 还真有? 几位亲王、皇子福晋排排坐,做洗耳恭听状,认真程度堪比课堂上的小学生。 身为‘先生’的玉录玳压力山大,心里慌的一匹。 不过她这个人有个优点,越是大事面前越是镇定。这会儿也是稍稍组织了下语言,就顶着万分镇定的神态跟众福晋们侃侃而谈。 各种引经据典之下,加上信服力光环。 成功叫诸位福晋脸红如布,恨不得找个地缝钻钻,心里却信服不已。 爽利还是蒙古来的庄亲王福晋爽利,就见她抬手撸下手上的和田玉镯子就往玉录玳腕子上套:“早年太皇太后赐下的好东西,给格格留着玩。谢你这番话,解了我这大半辈子的心结。” “打我十三岁嫁到爱新觉罗家,成了博果铎嫡福晋。无子又善妒的名声一直随着我,那委屈比额尔古纳河的水还要多。” “今儿听了格格一席话我算是明白了,再肥沃的土地没有好种子也打不出好庄稼。庄亲王府千顷地里没有一棵苗,也是博果铎开荤太早、努力太过,又不知道算日子……” 这要是换了现代,玉录玳保险点头说姐妹你说得对。为了优生优育,早点解决困扰,你们夫妻俩还是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 可在大清…… 她也只能尬笑,连连摆手,拒绝被送子娘娘。 然而众家福晋已经对她信服不已,正摩拳擦掌地准备着。等宴席结束了,回去就准备起来。就是拼着夫妻反目,也得强押着各自家爷配合。嫡子也好,嫡女也罢,总之她们要一个跟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 若上天垂怜,真个让她们如愿。那多罗格格就是她们的恩人,是至交,如同血脉亲人般的存在。 不过是赶鸭子上架,被迫着做了次孕育知识宣传而已。玉录玳哪知道诸位福晋们这么能耐,又这么承她的情儿? 现在,她只看着越来越多的宾客恍恍惚惚。 明明素未谋面,今儿还堪堪有机会一见。偏不管有子的,无子的老夫人、少福晋们,都在或直接或婉转地打听生子方子。 真·无子的盼着得子,有子的念着多子多福。 好在大家伙虽然各种积极,却始终还记得玉录玳是个不堪丈夫宠妾灭妻愤而合离的。来的都是各家嫡福晋,连继室都没,更别说什么侧福晋、格格之流了。 饶是如此,玉录玳也被围追堵截了好久。 弄得她身心俱疲,看谁都像是有生育问题亟待解决。 等八福晋郭络罗氏向她走过来时,直接递过去一本春花秋月几个加急抄写出来的排卵期计算方法:“也算不得什么秘方,就是对行经日期、宜孕日子的简单计算。胜在不用吃药苦口又伤身,八贝勒福晋不嫌弃就收下罢。” 刚刚新婚不到三月的郭络罗氏大窘,狠狠瞪了她一眼:“本福晋跟我们爷新婚燕尔、琴瑟和谐,孩子还不是早晚的事儿!哪用得着那劳什子的秘方?” 玉录玳:…… 就很想说:那你可能连秘方都拯救不了哦!毕竟史上八福晋近乎于专房专宠,也没折腾出一个蛋来。被四四改名阿其那的八八,一辈子只得宏旺一滴骨血。 然而皇权大如天,真话什么的,玉录玳打死都不敢说。 只能讪讪一笑:“这……倒是臣妇的不是了。今儿过府的九成是对这法子有兴趣,臣妇就想当然,以为八贝勒福晋您也……” “是以一时忘了您跟贝勒爷将将新婚,正是蜜里调油时候。子嗣之事必然如水到渠成,自然而然到来,并不需要借住任何外力。臣妇无状,还请八贝勒福晋赎罪。” 郭络罗氏不语,只凤眸微眯,定定地看着玉录玳。 半晌才很有点讽刺意味地嗤笑:“瞧你这眉清目秀,口齿伶俐的,怎么就那么软怂呢?有皇阿玛跟太后娘娘、太子殿下做主,弄死那个贱妾还不是抬抬手的事儿?何苦背着个弃妇的名声,活生生把自己的家拱手让人,好好的儿子管人家叫额娘?!” 这这这,简直就打人打脸,骂人揭短。 明显上赶着结仇的架势! 吓得直郡王福晋赶紧近前道了声得罪,试图替她斡旋。谁叫八弟养在延禧宫惠妃名下,婆婆惠妃就担了这份教养之责呢?偏惠妃娘娘对调.教养子福晋半点兴趣都没,只全权交给了她。 为避免因其得咎,直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只能在有八弟妹的场合中处处谨慎,必要的时候充当灭火队员:“八弟妹酒后无状,唐突格格了。我这里给您告罪,还望海涵。” 被喝多的郭络罗氏瞪眼:“大嫂这话说的,宴还没开,我喝的哪门子酒?” 第24章 被撑腰 一句话,特干脆利落地拆了伊尔根觉罗氏搭好的台阶,叫在场诸福晋险些忍不住爆笑。气得伊尔根觉罗氏额角青筋暴跳,嘴角抿成直线。还得勉力微笑,试图把话题什么的给圆回来。 倒不是她有多关心弟妹,只……连生四女后,她在婆婆惠妃面前已经是动辄得咎,绝不想再因倒霉妯娌吃些个无用的挂落。 偏郭络罗氏那个不省心的还犟嘴:“我真没喝酒,也不是找茬,就想知道这赫舍里氏格格到底怎么想的?好好的,做什么把自己的爷跟儿子都拱手让人?” 这话问的,不止伊尔根觉罗氏,就连在场诸人也都跟着倒抽了口冷气。 接连在人家伤口上捅刀子,八贝勒福晋也是真敢! 连玉录玳身边春花秋月都快控制不住表情了,偏她本人还怡然自得着:“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同样的,八贝勒福晋不是我,又岂会明白我的苦!是,如今我背靠着太子殿下,得太后娘娘青眼,连万岁爷都认我是族姨妹。别说碾压个区区李四儿,就隆科多也不敢如以往那般欺压于我。可……” 玉录玳摊手,长长一叹:“变了心的男人,就好比是那掉进茅坑里的银子,不捡损失惨重,捡了又难免恶心。偏偏我又是个爱洁的,左思右想下,还是决定壮士断腕。” “不然银子是死的,男人却是活的。没有了李四儿,还有张四儿、王四儿。只要男人权势犹在,花心不死,就永远也不会少了美人。所以,女人何苦为难女人?从根源上找问题就好了!所以放过他,也放过我自己。横竖咱们大清人才济济,绝不至于普天之下皆是隆科多不是?” 再没想到她会是这么个反应的郭络罗氏怔愣,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那,那孩子呢?你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疙瘩,就忍心不要了???” “要啊,怎么不要?”玉录玳乐:“福晋也说,那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宝贝疙瘩。不要谁,我也得要他啊!只是父母之爱子女,则为之计长远。权衡利弊下,替他选了条更好、更适合的路而已。” “孩子是我身上掉的一块肉,跟我骨血相关,在哪儿都不会不敬我!同样的,只要我立得住,也没人敢轻慢了他。” 玉录玳掷地有声一段话,说得全场静默。 良久,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率先鼓掌:“格格好样的!我堂堂满蒙贵女就该这样的快意恩仇,拿得起更放得下。冲着你这番话,你这个朋友我都交定了!妹子别担心,一个狗眼不识金镶玉的臭男人而已,踹了也就踹了。回头姐妹给你牵线,咱找个孔武有力有担当的蒙古汉子。” 被姐妹的玉录玳嘴角一抽:“……那我可真是谢谢你了!” 庄亲王福晋:“自家姐妹,说的什么客气话儿呢?还不都是应该的。” 众人善意哄笑,试图齐心用笑声把这场尴尬给掩饰过去。 偏挑起这场尴尬的八福晋不同意。 就见她快步上前,插到庄亲王福晋跟玉录玳中间:“不行不行,交朋友可以,但落下我不可以!” 众人:…… 先不分青红皂白往人家心口戳刀子,再反手要求做朋友什么的,你们郭络罗府上都这么独特的么? 刚认了妹子的庄亲王福晋果断护短:“去去去,我跟玉录玳妹子的事儿,你个小辈儿跟着凑什么热闹?朋友什么朋友?你的话,得规规矩矩叫一声姨母!” “嗯,是,庄亲王婶说得对。”三福晋董鄂氏点头:“格格系元后娘娘族妹,的确是我们长辈不假。” 当然都已经出了五服的关系,不值当堂堂皇子福晋尊声姨母。但董鄂氏觉得,用来激将蠢货八弟妹再适合不过。顶好叫她当即发飙闹起来,惊动太子、太后等。好叫胤襈甚至直郡王一系都受个不大不小的处罚。 她这示好于太后、太子夫妻的同时,也狠狠落下郭络罗氏的面子。看她个区区罪人之后,安亲王府庶外孙女还拿什么嚣张? 结果…… 还真是叫所有人瞠目。 被将军的郭络罗氏非但没甩脸子,还直接痛痛快快地行了个晚辈礼:“如此,郭络罗氏见过姨母。之前种种,是晚辈心直口快。想当然之下误会了姨母,这里就跟你道个对不住了。愿您别就此嫌弃了我,不屑跟我相交才是。” 玉录玳一愣,继而火速扶住她:“使不得,使不得。臣妇何德何能,敢担八贝勒福晋一句对不住?” “一个好奇之心人皆有之的事儿,不怪你,不怪你的。毕竟,你也只是问出了很多人感兴趣却不好意思问出的问题嘛!” 也是我这想找机会说明一下的。 因此上,玉录玳是真心半点不怪她,还隐隐庆幸她及时送上梯子。 可惜真话什么的总是不容易被相信,还叫她因此多了个宽容大量的标签。相应的,才刚刚新婚的八福晋也用实力再度刷新了人们对她彪悍跋扈的固有认知。皆言她不止在八贝勒府能耐,把一众侍妾格格压得无立锥之地,在外面也很横行无忌。 倒霉催的八贝勒,也不知道是真伉俪情深还是摄于胭脂虎的威压。 庄亲王福晋更是瞅不了新认的姐妹委屈,转身往宁寿宫递了牌子。怎么来怎么去的,跟仁宪太后一学:“太后娘娘,不是臣妇嚼舌根。那八贝勒福晋委实张狂,合该立立规矩!有数的当着瘸子不说短话,偏她劲劲儿的专往人家伤口上撒盐。” “知道的道她句心直口快,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故意找茬儿借题发挥!” 毕竟八贝勒养在延禧宫,天然的直郡王一派。可好巧不巧的,玉录玳一言惊醒皇太子,这才有了轰轰烈烈的内务府事件。那死在牢里的上任内务府大臣海拉逊,可不就跟直郡王等过从甚密么? 仁宪太后年轻时跟着孝庄文太后走,现在又以康熙的意志为准绳。 就是清楚这其中的弯弯绕绕,也绝不会在这方面多置喙一句。 但…… 已经被她视为晚辈甚至侄媳妇人选的玉录玳受了委屈啊! 仁宪就觉得很该为她撑一波儿腰了。 一道懿旨把人召进宫,仔仔细细地端详过,确定无碍后。太后才微带歉意地说:“温锅宴事,让你受委屈了。不过你放心,哀家啊,回头就把场子给你找回来。是让胤襈家的抄经、捡佛豆还是练功、学规矩、做女红你说我下懿旨!不出月余就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见你恨不得绕着走。” 玉录玳一脸受宠若惊:“些许小事儿,哪值当娘娘如斯挂怀?更不必为此连累了您的英明。” “打从玉录玳做出和离决定的那一天,就已经做好了面对所有质疑嘲讽或同情的准备。也知道这满京城里暗地腹诽,却碍于我如今身份不敢说的人比比皆是。八福晋这么一来,倒是给了我个向外界解释说明的机会。” “我虽然不会因此感谢她的大恩大德,也不至于叫她因我受过。尤其是抄经捡佛豆之类,毕竟我没少被这么折腾过,自然不屑也不忍再去用这种手段去折磨别人。” 而且八八两口子蹦跶到雍正朝,续航能力且是不弱。 就算玉录玳有太后护航,也不愿意为这点细枝末节给自己树一个强敌。 不过太后对她滤镜无限大,特别自动自发地就给她加了个为维护皇室尊严不得不忍辱宽容光环。直接一记冷眼往屏风后扫去:“听着了吧?你姨母就这么通情达理,宽宏大量。” “今儿哀家看着她的面子上才对你宽容一二,你可得记她的情儿并反省自身。下次再以堂堂皇子福晋身份干长舌妇人之事,别怪哀家亲手管教你这个不听话的孙媳妇!” 还以为今儿注定难逃一劫的八福晋郭络罗氏满脸堆笑,点头如捣蒜:“回皇玛嬷的话,孙媳记下了。下次……哦,保证不会有下次了。谢皇玛嬷慈爱,谢姨母宽宏大量。温锅宴事,是甥媳无状了,还望姨母海涵。” 玉录玳忙侧身避过她的行礼,口中连呼不敢:“臣妇何德何能,敢当福晋一声姨母?” 郭络罗氏笑:“姨母何必太谦呢?那日听您一番话,都胜过我读十年书,正经的受益匪浅,绝对的有德有能。而且,皇玛嬷亲口盖章的,您可不许赖账!” 玉录玳:……就很想问她,还记得自己是站在哪边的不? 先期大千岁党,中期自己组建了个草台班子亲自登场,最后全力以赴支持十四。八八是生来就站在太子对立面的男人。 作为他伉俪情深的嫡福晋,你跟太子颇为倚重的姨母过从甚密真的好? 好不好的,郭络罗氏没细想,也并不在意。她只认定了玉录玳表里如一,是她梦寐以求的闺中好友类型。所以频频主动上门,各种示好。只想跟她前嫌尽弃,做对儿亲密无间的好朋友。 第25章 抓阄 八福晋这态度转变来得太快,好像龙卷风。 以至于太子妃都没来得及给自家姨母出气,她都已经认了怂。 气得石氏磨牙:“算她乖觉,不然的话,本宫定收拾得她欲哭无泪,以后都不敢在姨母面前造次。” 玉录玳笑着打哈哈:“知道娘娘关心我,但是些许小事儿,真不值当您如斯挂怀。更犯不上杀鸡用牛刀,忒给她郭络罗·佛拉纳脸不是?您呐,现在合该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养健康胎。” “争取来年这个时候,就抱上健康活泼、聪明伶俐的小阿哥或者小格格。” 太子妃石氏满脸羞赧外,还有淡淡的忧郁:“姨母说的,我又何尝不知?只……这天儿实在酷热难当,叫人恨不得住在冰鉴上。偏我有孕在身,别说是冰,便是丁点凉气都不敢沾惹。” “一天天热得心情烦躁,丁点异味都闻不得。动一动浑身都汗津津,早起到晚上少说沐浴五六次。时不时恶心欲呕,真的是半点食欲也无。” “以前看人家怀孕得喜,羡慕的眼珠子都发红,自己要当额娘了才知道其中诸般不易。” 说到伤心处,石氏都不禁拧着帕子抹泪:“最可怕是十月怀胎我这才刚刚搭了个头,几时才能瓜熟蒂落啊?哎,偏我现在不宜奔波劳碌,不然非豁出脸面求皇阿玛带我跟太子一起去避暑。” 玉录玳:…… 就很瞠目,暗叹怀孕什么的果然很折磨。太子妃多端庄大气的人儿啊,就给难受的嘤嘤嘤了。 到底被她牵线搭桥,自己才能成功会师便宜大外甥。这一个多月走来,又受了对方太多太多照顾,说太子妃是她的救命恩人都不为过了。 如今恩人难受,玉录玳就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了! 避暑不是么? 只要路够平,车子不颠簸,也没有什么不可以! 感谢她身为网文写手的第二职业,感谢她为了从粉红升级成大神而做的那些个准备工作。唔,也感谢原主给予的记忆里光环。让她能不费吹灰之力想起曾浏览过的相关内容,简直过目不忘。 因此上,她今儿才能直接发下豪言:“太子妃放心,我这就回去想法子。就算今年来不及,明年也必须让你轻松胜意地跟去避暑,半点不必考虑旅途颠簸。” 水泥路、弹簧减震、橡胶轮胎走起,咱们一步步的消灭颠簸! 石氏:……虽然有点天方夜谭,但姨母都已经这么勉力劝慰了。她还是一脸感动:“如此,我便等着姨母的好消息了。” 天地良心,说这个话的时候,石氏是真没想到玉录玳能有那么大的能耐,更没想到她能搞出那么大的阵仗来。 被鼓励到的玉录玳右手拇指与食指,其余三指箕张,给她比了个OK的姿势。 出宫跟宝格楚、尼布哈两个汇合后,玉录玳就问两人有没有办法在附近购入家琉璃窑或者砖窑。 把宝格楚跟尼布哈两人听得都要怀疑自己的耳朵:“格格要买琉璃窑或者砖窑?琉璃瓦的琉璃,青砖的砖?” “还要兑家铁匠铺子,寻个厉害些的铁匠?再找药铺,广买杜仲?” “是的,没错!”玉录玳果断点头:“铺子不拘大小、贵贱,只尽快入手。杜仲有多少要多少,多多益善。但是切记建立在平等自愿的基础上,万万不可以权压人、压价。” “否则一经查证,就别怪我这庙小容不下你们两尊大佛。当然我个小小的多罗格格,也不敢把太后娘娘的侄子怎么样。到时候你们就哪里来回哪里去,听候太后发落好了!” 生怕这俩为了多快好省地完成任务,使用些个非常之法。 玉录玳严肃脸,一字一顿地把丑话说在了前头。 吓得宝格楚、尼布哈两人一撩袍子单膝跪地:“卑下们一切听从格格调遣,万万不敢擅专。” 因着玉录玳不喜欢大清这种奴才来奴才去的称呼方式,这两位就很知机地改成了卑下。 也是…… 让她很是纠正无力了。 只能无奈摆手,让他们先将自己送回府,然后拿钱行动,赶紧操持着把这个事儿给办起来。 刚出了府门,尼布哈就笑嘻嘻一脸好奇地问宝格楚:“又是琉璃窑、砖窑又是铁匠铺子、中药材的。这么多风马牛不相及的玩意儿一起,谙达你说咱格格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呢?” 被坑过太多次,以至于宝格楚听着这货亲亲热热就谙达就心下一懔。 本来就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越发端方严肃:“令行禁止,唯命是从,你的侍卫守则都学到狗肚子了么?” 嘁! 装特么什么大瓣蒜呢? 谁不知道你费尽心思往上爬,就想一朝得志后杀回科尔沁报仇雪恨?鬼才相信你真的心甘情愿,一辈子追随个多罗格格。除非真如太后娘娘所愿,叫你得了格格青眼,翻身做了额驸! 然而有我在,你绝没有机会的。 尼布哈暗暗鄙夷,心中各种翻江倒海。面上却笑嘻嘻拱手:“是,谙达说的是,小弟鲁莽了。” 宝格楚秉持着多说多错,不说不错的原则,多个标点符号都不肯施舍给他。 只伸手从马鞍边上的褡裢里取出纸笔,快速写了两个纸条:“抓阄吧!是难是易,全看个人运气。” 全程围观的尼布哈点头:“杜仲搭配琉璃窑,铁匠铺子跟砖窑。一难配一易,谙达果然公平。” 宝格楚冷脸,把两个阄装进竹筒里摇了又摇。俄尔倒出两个阄,对尼布哈比了个请的手势。 尼布哈也不推脱,直接上前拿走了一个。打开后直接笑出声:“铁匠铺子与砖窑,既然如此,剩下的琉璃窑跟杜仲收购就交给谙达了。好歹咱们兄弟第一次被指派,万望谙达尽忠职守。别真被原路返回,丢尽蒙古勇士的脸。” 所以琉璃窑什么的,纵然千难万难,也请尽心用命呐! 宝格楚只冷脸跟他拱了拱手,随即翻身上马。 气得尼布哈呸一声啐在地上:“都特娘一样的女奴儿子,你小子嚣张个什么劲儿啊?明明下里巴人一个,还非学人家阳春白雪!” 小小吐槽一波儿后,尼布哈也赶紧行动起来。 就怕拿到比较简单的任务,还没宝格楚那块木头表现得好,生生叫对方在玉录玳面前立了首功。 两人来京都有一段时间,又顶着太后远房侄子的名头,私下里自然也结交了些人脉。再加上玉录玳的钞能力加持,任务完成的,就远远比玉录玳想象的还要快。 真·上午吩咐,不到晚膳就已经得到回音系列。 把玉录玳给惊喜的哟:“不愧是太后娘娘亲口夸奖过的才俊,你们办事能力果然很强。” 尼布哈笑,就很想好好吹嘘自己一波儿,好叫玉录玳以后更倚重他。 结果没等着开口,宝格楚那棒槌已经躬身拱手:“些许小事,不值当格格赞誉。因琉璃窑多半是官窑,经营良好的私窑又少有人肯转售。卑下寻得这一处也是主家犯事遭贬又曾出过炸窑事件,闲置了一年也没卖出去。可说殊为不吉,不知……” 格格可忌讳否的问话还没说完,尼布哈就先皱眉接了话:“谙达既知不吉,又何必说来触霉头?横竖咱们格格宽仁,也没规定就必须盘成琉璃窑。你就尽力找,找不到,格格也不会怪罪的。卑下说得没错吧?格格!” “对对对!”玉录玳点头:“这事怪我,稀里糊涂的,都忘了这时候琉璃窑多半是官窑。不是官窑,能在这其中分一杯羹的,也都不是什么简单人物。交给你们这样的任务,本身就很有为难之嫌了。” “亏得宝格楚你运气好,办事能力也强。居然这么短短时间内,就给我带来了佳音。” 排挤不成反而叫对家获赞什么的,尼布哈:…… 也是特别悻悻:“可是格格,那琉璃窑主家犯事,窑本身也炸过,想必问题多多,宝格楚谙达也说殊为不吉啊!” 所以咱就别顶烟上了吧? 提起这个,宝格楚也不免躬身拱手求格格三思。 吴嬷嬷跟春花秋月几个更是抱团抵制,极力劝阻玉录玳为捡便宜主动跳坑。 没进行过实地考察之前,玉录玳也不跟他们辩解:“行,这个事儿明天再说。人是铁饭是钢,这都忙活一天了,宝格楚、尼布哈你们先下去用膳吧。吴嬷嬷不是说厨下今儿有炙鹿肉?且给俩功臣分一份儿。” “喳。”吴嬷嬷笑:“老奴这就吩咐下去,保险让二位壮士吃饱喝好,以后更能为格格安心用命。” 以后好更勠力,保护好她们格格。 玉录玳总说和离圣旨以下,她跟佟佳氏就此桥归桥、路归路。以后就是八竿子拨拉不着,见面也犯不上打招呼的关系。 可吴嬷嬷这心里却总是忐忑,生怕这一切都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姑爷,啊呸! 是隆科多那灰孙子丢了那么大脸,必定怀恨在心,说不得什么时候就找来找自家格格的麻烦。 第26章 变装 玉录玳可不知道吴嬷嬷这番未雨绸缪的心思。 她啊,就美滋滋地享用了一顿炙鹿肉,再把当年为了写小说而查阅的几个水泥、弹簧、杜仲胶的方子默出来。特香甜地酣睡一夜,翌日清早就问春花要刚做好的男装。 春花一愣:“好好的,格格要男装作甚?” 玉录玳笑:“当然去瞧宝格楚、尼布哈两人昨儿盘下来的铺子啊!以后安身立命的本钱呢,不说吃在那里、长在那里,也得至少心中有数不是?” 安,安身立命那么严重么? 春花想想昨儿两位侍卫盘的砖窑、琉璃窑、铁匠铺,还有买的那一堆药材,简直想哭:“格格,格格您……真想要赚钱养家,开个银楼、布庄、脂粉铺子甚至茶馆饭庄的什么不好?非……” 非搞的砖窑、铁匠铺那么粗鄙,这回头可怎么再觅良缘? 玉录玳只当没看听出来这丫头的潜台词,依旧笑眯眯吩咐:“好丫头别废话,快予本格格拿男装来。回头你就知道,什么银楼、布庄、脂粉铺,都不如我这几样其中之一!”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玉录玳脸上一肃:“好丫头你要知道,格格我这次把佟佳府得罪得有些狠。虽说碍着太后、圣上与太子爷,那家子绝不敢明刀明枪地针对于我。” “但少不得要拿岳兴阿那小子做筏,故意扣着他不让我们母子相见。却又对孩子说我狠心薄情,自私自利。为了自身享乐,竟是连亲骨肉都不顾了。” 春花大急:“这……这不会吧?” “会!”玉录玳点头,言语间很有几分斩钉截铁:“依着那家子的贱性,这些都只是基本操作。所以,为了和离不一并离掉你格格的母子之情,我必须振作。” “努力达到他们佟佳氏做梦都达不到的位置,如巨鹰似的盘旋在他们头顶。时时窥视监控着,叫那帮杂碎再也不敢对我儿有一丝丝怠慢!” 事关小阿哥的时候,春花总是特别容易妥协。 不但顺从地帮玉录玳找了男装,还帮她搭配了顶嵌和田美玉的凉帽,特完美地遮掩住了她不是月亮头的事实。 再用胭脂糊了耳孔,蜜粉掩盖了白皙的肤色。螺子黛粗粗两笔,妩媚的柳叶眉就变成剑眉模样。 玉录玳学着影视剧中纨绔公子哥模样,刷地一下打开手中折扇。 反身往镜子里一瞅:“嘿,哪儿来俊俏佳公子?” 实在遭不住她这般王婆的春花:“……格格快些吧,宝格楚大人跟尼布哈大人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一句话,特成功地就叫玉录玳停止了自我欣赏。 龙行虎步地去了正院前厅,见宝格楚跟尼布哈果然已经在等在那儿,忙歉意一笑:“不好意思,我这耽搁的久了些。” 宝格楚、尼布哈双双惊愣。 好一阵儿,尼布哈才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格格这手变装术委实精妙,卑下竟一时没瞧出来。吓得差点当场跪地请罪,说自己守卫不利,竟叫府上混进来个翩翩佳公子。” 彩虹屁谁不爱? 尤其还是来自于这么个极品帅哥的彩虹屁。 玉录玳当场被吹到晕淘淘:“哪,哪来的翩翩佳公子?分明就是咱们春花的巧手妙打扮。” “非也,非也。”尼布哈摇头:“格格此言差矣。卑下私以为,纵然春花姐姐再如何妙手,也远达不到化腐朽为神奇的程度。还得是格格您本来就貌美赛西子,才能浓妆淡抹总相宜。” 玉录玳一惊,果断没想到她这俊侍卫还是个颜值与话术并重的。 就这个颜,这张嘴,搁在现代都能骗万千少女前仆后继。更别说,人家还这么有眼光呢? 玉录玳陶陶然,正想着对他的恭维给予肯定。尼布哈身边的宝格楚就噗通一声跪下来:“尼布哈只是见格格风姿绝世,发自肺腑地赞叹了两句。绝非有意冒犯,还请格格明鉴。” 尼布哈目眦欲裂,绝想掐死这个坏他好事、泼他脏水的混球。 偏偏不管太后娘娘本意为何,现在他们二人是格格侍卫是实。而他刚刚那番赞美,往轻了说了是轻浮不知分寸,重了…… 重了就免不了个冒犯,甚至僭越。 活生生的以下犯上。 认真追究起来,被打包送回科尔沁也不是没有的。 种种后果一一浮现脑海,吓得尼布哈噗通一声跪下来:“卑下无状,还请格格赎罪。” 玉录玳:…… 好吧,这不是9012,是礼教吃人的古代。 帅哥这彩虹屁认真追究起来,就很有冒犯的意味。当然玉录玳是不可能因此追究的:“无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欣赏美好事物,是人的本能。尼布哈只小心在意,别在别家贵女面前如此,叫人抓到把柄就是。” 尼布哈连连称是,心说他又不想勾搭别家贵女,那对方长得是圆是扁有什么跟他有什么干系? 更不值当他冒着绳命危险去奉承了! 倒是宝格楚这个灰孙子,今日之仇他算是记下了。 宝格楚转身,无视掉某个狗咬吕洞宾的玩意儿。只对玉录玳躬身拱手:“南城鱼龙混杂的很,格格您……是否三思而后行?” “是啊,格格。”一旦出事儿必然两人都被问责的问题上,尼布哈倒是迅速放下对宝格楚的恼恨:“汉人那句话虽然说得怂了点儿,但不无道理。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啊,格格!” 吴嬷嬷、春花秋月四婢齐齐点头:“是这么个理儿啊,格格。您可是千金贵体,务必好好保护自己。否则万一被哪个不长眼的冲撞了,岂不惹太后娘娘与太子爷、太子妃着挂念?” “无妨。”玉录玳笑:“宝格楚跟尼布哈会保护好我的,不是么?” 宝格楚&尼布哈:……就很想说不是。但,身为蒙古勇士的自尊跟骄傲不允许。 于是,在这两位倒戈人士的保证下,吴嬷嬷只能恨恨点头。不过为安全故,她要作为随行跟着一起上马车。无事时替格格端茶递水,万一…… 万一遇到什么万一,她还可以身相替给格格争取时间。 为自己张目,而叫格格与姑……啊呸!是隆科多那厮起了争执,以至于和离什么的。就叫吴嬷嬷心中充满了愧疚,觉得万死也不能报玉录玳万一。 要么一起去,要么都不去…… 玉录玳能怎么办? 果断带上这位忠心耿耿的好嬷嬷啊。 等她眼见为实,确定自己没有危险了,应该就不会每天每天坚决跟从,不辞劳苦了吧? 玉录玳不大确定地想着,踩着凳子上了马车。 一路奔波到了南城郊外的目的地门前后,她颇有几分不雅地揉揉酸痛的臀部。越发觉得该把杜仲胶、弹簧与水泥都赶紧苏出来。以后出门逛街或者随驾去避暑、秋狝甚至下江南,都可以少受N多罪啊! 真心利己、利人、利他又利国有没有? 正犹自畅想中,就听着惊天动地一阵猛咳。玉录玳茫然抬头,就见吴嬷嬷杀鸡抹脖子似的看着她,嘴里反复无声地对她做仪态,仪态的口型。宝格楚、尼布哈两个耳根红透,看天、看地,就是不看她! 终于意识到自己这动作在大清有多豪放,甚至够得上有伤风化后。 玉录玳咻地一下子拿开了自己的爪子,也跟着轻咳了两声:“既然已经到了,宝格楚前头知会一声!本格格倒看看这琉璃窑到底如何,值不值当购入。” “喳。”宝格楚躬身领命:“格格请捎带片刻,卑下这就给您开门。” 话落,这人果然从袖袋里摸出把钥匙来,径直开了门上的黄铜大锁。见玉录玳满眼惊异,他这还偷空解释了两句:“卑下琢磨着这琉璃窑虽有些不吉,却胜在地方够宽敞、房舍也新,价格上还很便宜。买进后就是改做他用,也是合算的。” “没准儿格格不弃,就有意过来看看。为免叫格格枯等,卑下就问处理此处的小吏暂借了钥匙。” 玉录玳含笑点头,夸奖宝格楚未雨绸缪的同时,越发太后觉得实在心疼她。这俩帅哥一个巧舌如簧很会吹彩虹屁,一个虽然面冷话不多却体贴稳妥,俩一对儿的办事能力强。 都是领着侍卫薪水,干着全能管家的活儿。 加薪的同时,还可以考虑多给两位加加担子嘛。只这区区侍卫之职,明显就杀鸡用牛刀,过于大材小用。 而她,从来就不是个会暴殄天物的人! 正想着,吱嘎一声,厚重的大门被缓缓推开,满满翠色映入眼帘。却原来这琉璃窑荒败已久,院里杂草丛生。 本就不赞同玉录玳贵脚踏贱地的吴嬷嬷分分钟找到借口:“格格且慢,此地荒芜如斯,哪个晓得里面有没有蛇虫鼠蚁?还是……” “还是卑下为格格开路吧!”尼布哈锵一声拔出了自己的佩剑,刷刷刷两下就砍出条一人多宽的通道:“如此,打草与惊蛇并行,就不担心惊了格格贵驾了。” 尼布哈状似随意地为自己表完功,还对宝格楚挑衅一笑。 接着又挽了漂亮的剑花,姿态极为潇洒地砍向前方的……杂草!结果刚刚做出劈砍的动作,就听他家格格一句高亢嘹亮的:“不要啊,快住手!” 第27章 献宝 高喊的同时, 玉录玳还同时抢步上前。吓得尼布哈魂飞胆丧,都忘了变换手中招式。关键时刻,还是宝格楚飞起一脚, 直接把那剑踢飞。才免了尼布哈耍帅没耍成, 倒把主子给扎成刺猬的悲剧。 “大胆尼布哈、宝格楚,你们是怎么保护格格的?” “卑下们护主不力,还请格格责罚!” 吴嬷嬷的愤怒指责与宝格楚、尼布哈两人的请罪声同时响起。被维护/请罪的玉录玳却充耳不闻,只笑盈盈扒拉开那茂盛的杂草。眼光一瞬不瞬的,盯着那其中一株羽状深裂叶片的植物。 哦不, 确切地说, 应该是盯着那植株上的朱红色果子咽口水, 心里疯狂呼喊:“天呢,西红柿, 居然真的是西红柿!可生吃可做酱,能拌糖能做汤、炒鸡蛋的西红柿啊!” 隔世再见,玉录玳发现自己想念到甫一重逢,就要给对方琢磨出万千种吃法的程度。 刚要下手摘两个先解解馋, 宝格楚、尼布哈两人加大了声音的请罪声再度响起。听得玉录玳一愣, 而后连连摆手:“不怪你们,不怪你们, 说起来这都是我自己任性。是我陡然见到这西红柿太开心,以至于失了分寸。地上怪潮的,你们赶紧起来!” “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玉录玳正色:“刚刚的确是我不对, 怨不了尼布哈。宝格楚更是非但无过,反而有功。要不是你机警, 没准今儿我都得挂点彩。” 被表扬的宝格楚憨笑:“护卫格格平安,本就是卑下等职责所在。格格仁爱宽厚, 卑下本不该多言,但……今日之事,委实过于危险。卑下斗胆,还请格格以后务必小心。否则您真有个一差二错,卑下等百死莫赎。” “是啊,格格。”吴嬷嬷白着脸、颤着声音道:“宝格楚大人说得对啊!格格千金贵体,可不敢再这么鲁莽了。不然的话,呜呜呜……老奴就是死,也没脸去见九泉之下的先夫人啊!” 先苦口婆心,再嚎啕大哭的,吴嬷嬷算是琢磨出一套劝诫玉录玳的‘妙法’。 这不,她才将将放了悲声,玉录玳立马点头如捣蒜:“是是是,嬷嬷说得是。今儿是我鲁莽了,下次……哎,哎哎哎,你别哭,我保证,再也没有下一次了好不好?” “好!”吴嬷嬷抬袖抹了泪:“宝格楚大人跟尼布哈大人为证,格格可得言出必行!” 玉录玳:……就觉得自己是被套路了,绝对是被套路了。 但,吴嬷嬷忠心耿耿,连这点小计策都是为了她的安全故。她也只能宽容大量,笑吟吟吃下这个哑巴亏不是? 玉录玳摇头失笑:“行行行,听嬷嬷的。宝格楚、尼布哈,你们俩过来。看着没?就那棵羽状深裂性叶片,上面长着朱红、青色果子的植物!” 宝格楚跟尼布哈都茫然点头:“这个,是番柿吧?咱们蒙古人也叫狼桃。其叶甚繁,果子也或青翠、或鲜红、明黄,颜色分外殊丽。很多福晋格格的都喜欢养上一些,以为观赏之用。” “格格若是喜欢,卑下往火神庙花市给您选购一批就是。” 玉录玳嘴角一抽,合着她以为重大发现的事儿,在大清已经蔚然成风了么?不过不要紧,这跟她想吃西红柿炒蛋、西红柿炖牛腩、西红柿拌白糖、番茄酱等等,一点都不冲突!!! 边想,玉录玳边向西红柿植株上那几个红彤彤的果子伸出魔爪。反正她打算买下这窑,那么院子里所有的东西原则上就要跟她姓了。 那……提前摘了做个菜什么的,没有问题吧? 只是,她这手刚触及到西红柿秧,吴嬷嬷的尖叫声就随之响起来:“格格不可!那狼桃看着艳丽可爱,却是有毒的。食之恶心、呕吐、头昏,严重甚至丧命。可,可远观……” 眼见吴嬷嬷卡壳,可了半天也没可出所以然来,宝格楚、尼布哈齐齐接话:“可远观而不可亵玩焉!” 三人排排站,齐齐挡在玉录玳身前,阻止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看得玉录玳失笑,终于没忍住给他们科普了一波儿:“青色的番茄,也就是你们说的狼桃确实有毒。因为没成熟的番茄中含有一种叫做龙葵素的有害物质,食用时会有浓烈的苦涩感,可能出现诸如恶心、呕吐、头昏等中毒现象,严重的危及生命。” “不过放心,等番茄变红就不含龙葵碱了。就像这种,不但无毒,还营养丰富。酸酸甜甜的,口感特别棒,生吃、炒制、炖煮、熬汤或者做酱,每一种都好吃到停不下来。不信啊,回去咱就试试。” 吴嬷嬷、宝格楚跟尼布哈三人皆是反对的。 但架不住格格坚持。 三人也只好敷衍着答应,心里各自打起小算盘。暗暗琢磨着到底要怎么搬救兵,才能阻止格格以身试毒。 整整七个拳头大的熟西红柿一网打尽后,玉录玳又四下细瞧了瞧。确定这只是孤零零一棵独苗苗后,才叫尼布哈继续砍草开道。 日头渐渐高起,暑气愈浓。 尼布哈可不敢再像前头那么卖弄了,而是最快速度砍出条通道来,叫玉录玳能一窥这个琉璃窑的全貌。 长五十丈,宽三十丈,占地足足二十亩的琉璃窑虽然满目荒凉,但却宽敞无比。 从正门处一条甬道把整个琉璃窑一分为二,东边是恢弘气派的三进院落。前面两进用来接待客人洽谈生意、陈列产品。窑主日常理事与账房都在这儿。 后面一进被辟成两半,一半做了饭堂,供窑上伙计们三餐。一半则是几个套间,分给窑主并几个得力管事居住。几间偏房里,则都做了通铺。往日琉璃窑生产的时候,里面住满了干活的伙计。 西边则是料场,制坯处、晒坯处、库房还有大大小小六孔琉璃窑的天下。 最大最显眼那个残破不堪,四周都是砖石碎屑,很明显就是此处难于转手的原因之二了。 果然,见玉录玳目光久久定格在那孔破碎的琉璃窑上,宝格楚忙知机地做起了解说:“格格明鉴,此处就是曾发生过炸窑的那孔了。说起来也是叫人唏嘘,这家的主人为官贪吝,为人也是个混不吝的。咳咳,宠爱哪个妻妾,就给哪个妻妾所生的之女多些产业。” “本来就争成乌眼鸡的妻妾们更是花招迭出,使尽了手段。这个炸窑事件,就是某个得宠庶子为诬陷嫡次子管理不力,买通副窑主往窑里加了料。结果……” “戕害三条无辜生命后,他倒是如愿得到了琉璃窑。却不料大风吹倒百年树,他们这些猢狲一个也没跑了。却害这窑恶名在外,经年交易不成。” 经年交易不成么? 那岂不是说会很便宜,很便宜,很便宜? 玉录玳笑,看着宝格楚的目光就不由充满了期待。 宝格楚脸上微微一烫,忙躬身拱手:“格格所料不差,正因琉璃窑前任东家被流放、窑主又在事故中身死。以至于名声极差,鲜有人问津。是以价格上确有很大便宜,整座琉璃坊下来只要八千两银。” “只要八千两?”吴嬷嬷倒抽一口冷气:“娘哎,怪道一年多卖不出去!顶着个孬糟名声,造得这么个荒草甸子样儿,还狮子大开口地只要八千两银。格格咱快走,可千万别上这恶当!” 为防自家主子牙一咬,手一拍,八千两银子花出去。吴嬷嬷都忘了主仆之别了,急慌慌拽着玉录玳就要往出走。 被拽住衣袖的玉录玳乐:“好好好,走走走。回去好好盘算盘算家底子,看看这琉璃坊、铁匠铺、砖窑还有杜仲钱都付完,咱还有没有钱请活计,操持开业。” “哎!”吴嬷嬷惊呆,缓过神来连着喊了数声格格三思。 回答她的,却只有玉录玳浅淡却坚定的笑容。 先是狼桃,后是琉璃窑的,吴嬷嬷就觉得自家主子的想法越来越危险,就…… 很需要个靠得住的长辈规劝提点。 于是,玉录玳兴尽归家,才刚刚沐浴换洗过。门房就来报,说是赫舍里大人来访。 打私心里,玉录玳是不想跟这个史上大清第一罪人有太多往来的。毕竟康熙三十七年啦,离索额图被圈的四十二年也就区区五年而已。谁知道这会儿,索额图是不是已经上了康熙小心眼的黑名单呢? 只还没等她想好怎么推辞呢,吴嬷嬷就已经满脸堆笑:“索相百忙之中前来,想必是有要事。你这门子好不晓事,还不把大人引进来?” 小门子被喷的呐呐应是,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 快到让玉录玳想要阻止都无力。 不一会儿,玉录玳就听到了索额图的爽朗大笑:“数日不见,贤侄女一向可好?” 玉录玳起身道了个万福:“劳族伯惦念,晚辈安好,却不知族伯百忙之中前来所为何事?” “瞧贤侄女这话说的,无事,我这个做阿牟的就不能过来看看你么?”索额图皱眉,故作不虞:“不过今儿啊,老夫我还真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喏,专程而来,给贤侄女献宝来了。” 话落,索额图就从怀中掏出一叠子银票来:“听说贤侄女最近忙活着置产置业,阿牟怕你钱不凑手,赶紧送了些来。让你啊,也好挑着好铺面入手几个,别委屈到要买城南那破败又不吉利的琉璃窑。” “再买些好果子吃,可别艺高人胆大,非要试试那要命的狼桃。” 越说,贤侄女脸色越沉,索额图赶紧使出遁字诀:“些许小钱,就当给贤侄女补上的添妆。以往阿牟跟赫舍里家不尽职、不尽责,以至于贤侄女好好的明珠生生被蒙尘。现在阿牟总算改过了,贤侄女总该给我这把老骨头点机会不是?” “哎呀,急慌慌出来,都忘了还有好多公务未办。贤侄女留步,阿牟这就告辞了!” 话落人走,真真半点儿都不拖泥带水。 只留下欲言又止的玉录玳,还有她身边直接被卖,已然瑟瑟发抖的吴嬷嬷。 还不等着玉录玳想明白怎么小惩大诫,叫吴嬷嬷下不为例。宁寿宫的赏赐就流水般地送了过来,蜜瓜、西瓜、桃子、樱桃、葡萄,一连溜十来样儿这时节所能找到的所有水果在先。 太后娘娘叫她小心谨慎,万万不能以身试毒的口谕在后。真的是…… 就玉录玳想要不多心都不成好么? 噗通一声,在吴嬷嬷之后,尼布哈也直挺挺跪了下来:“卑下自知人微言轻,无法阻拦格格。为防格格以身试毒伤了贵体,才趁格格梳洗时进宫禀告了太后娘娘。” 只没料到姑爸爸忒地坑侄! 尼布哈苦笑,特无奈地背起了属于自己的锅:“此一番,卑下纵然好心也难逃背主之嫌,还请格格责罚!” 出去一趟带仨人,出了一对儿叛徒什么的。 就是好心玉录玳也忍不了。 毕竟她以后要做划时代的‘发明’、‘发现’多着,难道每回都来这么一出? 为了不再被围攻,玉录玳也是狠下了心肠:“原来你们也知道,不论好心还是恶意,自作主张地将我的事情泄露出去就是背主啊?那么明知故犯,罪加一等没问题吧?” “当然,我也不是那狠心绝情的人儿,不至于不分青红皂白就将你们打杀了。但是为杜绝此类事,我需要你们来做道选择题。” 说着,玉录玳冲身边的春花摆了摆手。 春花躬身退下,不一会儿端了盘子西红柿拌白糖上来。 玉录玳笑,玉手摩挲了下盘子沿儿,眼中不舍一闪而逝:“喏,火山飘雪,主料就是吴嬷嬷跟尼布哈死活拦着不让我尝试的番茄。是回赫舍里府、宁寿宫,还是吃了它死死记住这个教训,继续留在我身边,全凭你们俩自己的意思。” 啪嗒! 吴嬷嬷的眼泪掉下来:“呜呜呜,老奴吃,老奴吃。老奴打从格格落地就伺候左右,二十余年主仆同心。说句大不敬的,在老奴心里都当格格是自己闺女一般。老奴就是死,也绝不离格格左右!” 尼布哈倒是没主仆情深到情愿死也不离开玉录玳,但对于一个侍卫来说,忠诚高于一切。若是以叛主这么糟糕的罪名被退回宁寿宫…… 那对他来说,真还不如一死来得痛快。 所以,不就是个番柿/狼桃么? 豁出去遭几天罪! 吴嬷嬷跟尼布哈这么想着,同时向春花手里的盘子伸出手去,抓起块西红柿就往嘴里塞。三下五除二的,就把那一盘子西红柿拌白糖给吃了个一干二净。连秋月递过来的筷子都没用,全程手抓。 一个边吃边抹泪,好像吃的不是西红柿而是断肠草般。 另一个则是满脸凝重,很有几分壮士断腕的悲壮。 火速吃完后,这俩还又双双跪到了玉录玳身前:“老奴/卑下谢格格赏。” 被分了一半美食的玉录玳冷哼:“耳听为虚,眼见为实。现在你们亲身感受过了,该知道这西红柿不但无毒,还酸酸甜甜的挺好吃了吧?” “这……”尼布哈卡壳,没好意思说自己以服毒的心吃得这狼桃,根本没在意什么味道不味道。但他这会儿满口都是酸酸甜甜的味道,却无半点不适。该不会…… 真叫格格给说中了吧? 同以为今儿是少不了一顿折腾的吴嬷嬷怏怏:“酸……酸酸甜甜是没错,可不代表就真的没毒啊!格格有所不知,那许多色彩绚丽的毒蘑菇吃着滋味也好,但过后就犯病。为稳妥起见,格格还是先观察两日,再找郎中给老奴跟尼布哈大人把个脉。确定无虞后,再亲自尝试不迟。” 玉录玳觉得不用,但宝格楚等人都死命拦着:“格格千金贵体,万万不可轻易涉险。” “险什么险呢?”玉录玳白眼,想说姑娘我吃了二十多年,真没有比番茄更廉价又营养的果蔬了。然而实话什么的不能说,她也只能叫人请大夫给吴嬷嬷两人把脉。 咳咳,番茄无毒肯定有谱儿。但刚刚这俩被结结实实地吓过一回,需不需要开点药压惊就不好说了。 大夫来得很快,玉录玳刚一吩咐下去,没有盏茶的功夫人就上了门。 细细给吴嬷嬷跟尼布哈都号过脉后,老大夫给出结论:毒肯定是没有中毒的,倒是两位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惊吓,需要开两服安神定惊的汤药。 就这,吴嬷嬷还尤不放心:“或者……或者是老奴与尼布哈大人体质好些呢?未必是那狼桃无毒。正巧大夫在此,不妨劳烦大夫验看一二。确定那东西确如格格所说,生涩时有毒,熟后变甜美,才好叫格格尝试。” 边说,吴嬷嬷还边暗戳戳给老大夫使眼色,渴盼着对方能帮忙全圆一二。 免得自家格格满院子瓜果不用,非惦记那要命的狼桃。 “狼桃?”老大夫捻须笑:“是番柿罢?前朝赵函的《植品》中略有提,言其在万历年间由西方传教士跟向日葵一起带到中土。又名六月柿、狼桃。茎似蒿,高四五尺,叶似艾,花似榴,一枝结五实或三四实。……草木也,来自西番,故名。” “是!”玉录玳微笑点头:“先生渊博,正是此物。不过番茄虽色彩艳丽,被疑有毒。事实上,成熟的果子不但无毒,还滋味甚美,对人体诸多裨益。可惜世人愚昧,竟然暴殄如此天物!” 老大夫嘴角微僵:“不敢有瞒格格,奴才虽未尝试过熟后番柿。却曾亲口尝试过其青果,口感又麻又涩。食后还恶心,呕吐,头疼欲裂,确有微毒不假。” 玉录玳点头:“先生说得没错,可咱们的柿子不也是?青时麻涩难当,熟透又是种美味。木薯更得浸泡处理过后,方可食用。再如先生的许多草药,本身都具有不弱的毒性,但配伍得当又会变成治病的良方。” “天生我材必有用,不但是人,世界万物皆如此。很多事情,只是我们没有找到正确的使用、食用方法罢了。” 有信服度光环笼罩,老大夫轻易被说服。 真就银针试毒在先,亲口尝试在后,肯定了玉录玳的说法,并爱上了番茄的口感。出了多罗格格府就往火神庙花市跑,张口就要十盆子番柿。 小伙计一愣,接着连连赔笑:“对不住啊,这位爷!小店全部的三十九盆番柿刚被采购一空,最快也得明天有货。” 连着走了几家皆如此,老大夫不免怏怏。 打定了主意明儿清早就派人候着,务必买个十几二十盆地吃个过瘾! 可惜当天下晌,番柿就被送进了毓庆宫,令孕中不思饮食的太子妃胃口大开。番柿以其色美型佳、营养又开胃还兼具美容养生等效果迅速风靡京城。身价百倍,一果难求。还是次年大力推广后,价格才渐渐回落,直至走进寻常百姓家。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现在啊,玉录玳正气咻咻地瞪着春花:“我拿回来整整七个,七个番茄呢!你这败家丫头,居然……居然一下子都给我祸害了?” 哎呦,我的西红柿炒蛋,鸡蛋西红柿汤,牛腩炖柿子哟! 玉录玳捂月匈只觉得肝胆脾胃肾无一处不疼。 被骂的春花哭:“奴婢……奴婢也是怕事有万一,带累得格格受苦。所以七个番茄切了五个给吴嬷嬷跟尼布哈侍卫,只留下两个,都被那老大夫试毒试了去!呜呜呜,奴婢有罪,还请格格责罚……” 玉录玳郁闷,就很有点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 亏她之前还自鸣得意,以为想出了什么惩罚吴嬷嬷与尼布哈的妙方。结果好好的西红柿,就被这俩给猪八戒吃人参果了! 再不能更暴殄天物了。 正兀自气恼间,门子又来报,说府外有数车火神庙花市送过来的番柿。 惊喜来的太快,叫玉录玳都有些难以置信:“果真?” 小门子恭谨低头:“回格格的话,来人说是咱们府上宝格楚大人亲自定下的。总共一百零三盆,合计一百零三两。” 上一秒还在为失去的七个西红柿气恼,下一秒英俊侍卫已经为她采购了足足百余盆…… 惊喜来得太快,玉录玳险些乐到蹦起来。看着‘功臣’宝格楚的目光也是充满了赞赏:“好好好,非常好!宝格楚这事办得,深得本格格心,理当有赏。” 宝格楚躬身拱手:“为格格办事,实乃卑下职责所在,不敢请赏。只请格格网开一面,念着吴嬷嬷、尼布哈与春花姑娘也是其情可悯的份儿上,饶他们这一次。若不是实在担忧格格贵体,他们也断断不会擅自往宫中、赫舍里大人处送信儿。而且经此一事后,谅他们也断断不敢再犯。” 对于自己这别出心裁的‘处罚’方式,玉录玳还是很有信心的。 但为了巩固效果,她还是严肃脸:“担忧不是私自行动的理由,比如你,一样的担心,不也没说急慌慌往宫里送信?同为太后娘娘的远房侄子,你可别说尼布哈能进宫,你不能!” “这……”宝格楚一滞:“格格明鉴,卑下……卑下也不放心格格轻易尝试那狼桃,只卑下人笨,胆子也小,没想到进宫求助太后娘娘。只请好了大夫,采购了狼桃。想着亲自试过,叫大夫把脉证明其毒性后,格格自然望而生畏,不敢轻易尝试。” 如此,便既不背主,又不会让主子身陷危险。 不管当初什么理由,既然被派到了格格身边,做了她的侍卫。那么在调岗,或者被遣回之前,格格就是他的主子。以命相护,绝不背弃的主子! 只玩笑般地问了两句,结果却得到了这么个回答…… 玉录玳怔愣许久,才一脸认真地看着宝格楚:“这次是我知道且深信你们所谓的狼桃无毒,还很营养好吃才如此坚持。下次……下次若因为的缘故,让自己陷入了险境。你记得能救就救,不能救远点跑着。” “谁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没有谁需要为别人的错误结账!格格是人生父母养的,侍卫也是。” 一席话说得宝格楚心中惊涛骇浪,口中却言:“卑下谢格格体恤,但卑下从小所受的教育里只有主忧臣辱,主辱臣死。既然被太后娘娘派来保护格格,那格格就是卑下的主。若真有险境,卑下就算拼死也要救格格脱险。宁可卑下万箭穿心,也绝不伤格格一根汗毛!” 玉录玳:……就特别真诚,特别真诚地看着他,把信服度光环开到了极致。试图改变宝格楚这个愚忠想法,好叫他遇到危险的时候,能为自己多打算一点。 结果她这好话说了三千六,宝格楚自巍然不动。 玉录玳也只能挫败一笑,叫春花给他看赏。自己则亲手挑了一篮子红艳艳的西红柿,亲自送去东宫。 也是赶巧,太子妃正刚吐得昏天黑地,这会儿眼泪汪汪的被太子爷哄着。一听说玉录玳求见,胤礽简直如蒙大赦:“快请,快请,哎呀,我这正焦头烂额着,姨母可来了。快帮孤劝劝太子妃,这人是铁饭是钢。尤其她还一个人吃两人补的时候,不吃饭怎么行?” 一句话说得石氏炸毛:“爷一点也不体谅妾孕中艰难,是妾不想吃么?嘤嘤嘤,是妾根本就难以下咽!如果可以,妾比谁都希望自己壮得像头牛似的吃嘛嘛香,把孩子养得壮壮的,可……” 吃也吐,不吃也吐,把胆汁儿都要吐出来了,她也很痛苦啊! “是是是!”胤礽嘴角一僵,随即熟练赔情:“孤的不是,孤的不是。太子妃莫哭,都是要当额娘的人了,得给小格格、小阿哥的树立个好榜样。再哭,再哭姨母可要笑你了。” 这一句,就顶得上前头十句。 叫石氏急忙忙拭去眼泪,分分钟正襟危坐,秒变回大气端庄的太子妃模样:“孕中失仪,叫姨母见笑了。” “哪里哪里?”玉录玳摆手:“臣妇也是生养过的,岂不知这孕中艰难?尤其近日暑气正盛,本就让人多生焦躁。偏娘娘这身在孕中,所用还颇多禁忌。胃口不佳,也是有的。所以臣妇偶得美味,可不就巴巴地赶来献宝了?” 这话说的,不止石氏,连胤礽都被挑起几分兴趣了:“哦,不知姨母所献是何宝物?” 玉录玳笑眯眯按着篮子上的盖布:“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就不灵了。殿下且容臣妇卖个关子,并借娘娘的小厨房一用。臣妇亲手烹制几道小菜,给娘娘下饭。” 胤礽跟石氏齐齐接话,一个说那就劳烦姨母,一个说那怎么好意思? 玉录玳都被引着往小厨房了,石氏还跟胤礽拧眉头:“姨母来者是客,怎好让她亲自下厨?太有失礼数,传出去不好听呢!” 胤礽只笑着安抚:“一来姨母不是外人,算不上是客。二来咱这毓庆宫严着呢,连个眼生的苍蝇都飞不进来,太子妃且放心。万一?万一也不怕!但凡贤妻能吃得香、睡得好,孤就是丢尽了脸面又何妨?” “更别说大丈夫护妻爱子本就是分内之事,孤此番只会被朝野赞赏,何来嘲讽之说呢!” 就有,胤礽也相信没人敢笑话到他当面。 相敬如冰了整三年,石氏何曾被胤礽这么温柔小意地对待过? 当下心里一暖,仿佛冬日里怀抱了个炭盆似的。暖烘烘熏得她脸上发烧,都有些微微见汗。 一声吩咐下去,身边的宫女忙备水帮她沐浴。 同在这蒸笼般的正院待了许久,胤礽也回前院书房沐浴更衣。直到太子妃使人来请,邀他一同品尝玉录玳手艺。他这才又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冰鉴边的宝座,往正院而去。 简单见礼后,玉·大厨·录玳玉手轻拍,唤宫娥上菜:“知道娘娘食欲不振,我这就简单做了几样开胃小菜。第一道是青龙卧雪,取新鲜黄瓜一根,香油少许,盐少量,大蒜若干。将洗净的黄瓜尾部切三角口,再直刀切黄瓜……最后将黄瓜拉开放入盘中,加以装饰。” 胤礽嘴角微抽,想说您就说出天花来,这也还是个凉拌黄瓜。 但太子妃看得兴趣盎然,还连夹了两筷子。他这再多的吐槽也得乖乖咽下,换花式彩虹屁出来:“连黄瓜都能做出这么气派的效果,姨母果然心思灵巧。” 玉录玳笑,心说这都是度娘的功劳。 嘴上却谦虚道:“不过雕虫小技,搏娘娘一乐。接下来的才是重头戏,当当当当!娘娘且看,这一道是火山飘雪,采用熟透的番茄加砂糖而成。味道酸甜可口,口感丰富,对人体也有诸多裨益。” “这一道被我命名为金玉满堂,娘娘看这金黄色的鸡蛋、红玉似的番茄,是不是觉得菜如其名。简直心旷神怡,叫人忍不住食指大动?”。 “一个人吃两个人补的时候,光吃素的肯定不行。我用上好的里脊肉裹上面粉下锅炸好捞出,又用糖、番茄汁等调味炒制。保准香酥可口,叫人吃了还想吃。” 起初,石氏只是配合玉录玳,不忍她白忙了这许久。结果…… 也不知道是玉录玳的解说太好,太吸引人,还是那个叫番茄的新鲜物对了她的胃口。不知不觉间,石氏竟然就着这几道简简单单的小菜用了一大碗碧梗米饭。 把胤礽喜得无可无不可,直言玉录玳简直是他福晋跟闺女儿子的恩人:“自打喜讯传出到如今,孤还真第一次见太子妃用得这么香甜。姨母真是及时雨,居功至伟啊!” 玉录玳笑:“就我这三脚猫的厨艺,哪有那能耐?分明是借了新鲜食材的光!喏,就是那番茄咯,传说中的狼桃。没想到吧?那被讹传为有毒的果子,吃起来酸酸甜甜开胃的很。生吃、炒菜、炖肉、煮汤、做酱,可说是样样皆宜。” “早上我去琉璃窑那边发现,晌午确定可食、无毒副作用还很有裨益。这天儿还没黑,我就巴巴送毓庆宫来了。就为了试试看,能不能打开娘娘的胃口。结果,还真就歪打正着了!” 换做别时,换做别人。 胤礽夫妻俩没准就勃然大怒,把贸然进上的傻大胆儿拖出去砍了! 可信服度光环,佐以至少一米八的滤镜。两口子愣就无法对玉录玳有丝毫的怀疑,更别说是挑剔见怪了! 尽皆一脸赞叹,姨母果然不凡的样子。 难得太子妃用得如此香甜,胤礽欢喜之外又忙派人出去采购,直言多多益善。 太子殿下金口一开,底下的人自然奉若圭臬。直接把京城街面上所有番柿盆景采购一空,连各家的库房都没放过。如此,也只得了五百八十七盆。为确保太子妃所用无虞,向来大方的太子殿下果断小气起来。除了自家皇阿玛、皇玛嬷处各赠了一篮外,后宫诸妃、各阿哥处硬是连个叶子都没见。 后头各家福晋齐齐开怀,个个孕吐不得解的时候。几个阿哥亲王齐上门,也少有谁能在他手里抠到两盆番柿盆景的。 被直郡王指着鼻子奚落,还堂堂一国储君呢,这点风度都没? 胤礽笑:“没!亚圣也说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孤自家所需都快供应不上,干嘛要打肿脸充胖子?” 给点羊毛就很兄弟之情了,你还想牵羊? 真真是,妙想天开啊! 当然,这会儿温锅宴事过才没几天,众家福晋也只忙于耕耘,远未到收获的时候,这段公案还远着。 毓庆宫内,晚饭毕。 玉录玳用素帕擦过嘴角,又从荷包中掏出索额图之前送过来的银票:“时候不早,臣妇也该告辞了。这个,还请殿下帮忙转交索大人。告诉他,心意玉录玳领了。但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 “不管是允嫁还是和离,都是玉录玳自己的主意,与人无尤。更没有出门子经年的姑娘,还要娘家补充嫁妆的道理!” 厚厚一沓子五百两银票,足有五万两之巨。玉录玳就那么眼睛眨都不眨地推了出去,一并推出的,还有索额图还有整个赫舍里氏的大靠山。 为不被打上索党印记,她这也是尽心竭力了。 了然她这深意的胤礽眉心微蹙,就想帮忙说合几句。毕竟舅公与姨母,手心手背都是肉啊! 倒是太子妃撇嘴,满满跟玉录玳同仇敌忾的味道:“对,咱不要!当年姨母挣扎在佟佳氏后院受尽苦楚的时候,娘家连个兔子大的人儿都不见。如今咱都苦尽甘来了,还用他们献的哪门子殷勤呢?” “让他们昔日爱答不理,往后叫他们高攀不起。” “有本宫跟太子爷在,还能让姨母为金钱所累不成?鸢红,去本宫嫁妆里取五万两银票交予多罗格格。以防姨母不时之需,您且尽管花用。成了就将本金还我,败了就当我是参了股。” 一句话,你且放心大胆地干,盈亏本宫都跟你担着! 玉录玳嘴角微抽,慌忙阻止:“别别别,娘娘您可别,臣妇是来送礼的又不是来化缘的。您眼看着就三年抱俩,瓜瓞绵绵,以后用钱的时候多着。可得把嫁妆归拢好,万不敢这么铺张浪费。” 石氏只笑:“投资姨母的生意,怎么可以说浪费呢?明明就是金子般的眼光,提前相中了姨母这匹千里马!” 天地良心,太子妃石氏说这个话的时候,真只是怕玉录玳心有芥蒂不肯接下那笔银子。万没想到一语成箴,玉录玳‘发现’、‘发明’一波波,很快从小作坊变成大龙头,产品甚至远销海外,名震不止大清。 更财源滚滚来,赚得不止盆满钵满。 而作为最大的股东,她每年坐拥百万两之巨的分红。被誉为全大清最最金牌的投资人,没有之一。 连堂堂太子殿下,未来的天下之主胤礽都时不时化缘上门,求福晋散个财,帮帮忙~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关于西红柿介绍来自网络。 入V第一天,肥肥的万字大章献给亲们。作者菌码字不易,希望小仙女儿们多多支持正版。前排三十三名有小红包送上,亲们一定不要给作者菌省钱哟,群么么,爱你们~~感谢在2020-03-27 17:39:01~2020-03-28 17:17:1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禄是这个禄哦! 2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8章 挖坑 如果可以选择的话, 玉录玳果断单干不合伙。 但她这会儿人在大清,身份……比起一群皇亲贵胄是没有什么身份的。好比抱千金于闹市的孩童,身边若没有靠得住的大人护持, 分分钟被生吞活剥。 甚至她都得放亮招子, 选个不会对她起了歹意的大人! 毕竟这里不比现代,没有专利的概念,更没有平等的说法…… 皇帝才是掌握一切生杀予夺的真神。 比如水泥、杜仲胶等项目,大概率被康熙截胡。剩下那些非国计民生的,也会因巨大利益被各方虎视眈眈。找个强有力又不会想吞掉她的合伙人, 已经势在必行。 那么…… 做生不如做熟! 玉录玳坚信以自己对石氏与胤礽了解、关系, 他们再怎么也不至于见财起意, 反手就灭掉自己这个合伙人。 分分钟琢磨明白后,玉录玳也就不再扭捏, 大大方方收起银票:“如此,臣妇就努力不叫娘娘赔本。时候不早,臣妇这就告退,明儿早起亲送合伙文书给娘娘与太子爷过目。” 石氏本就打着救济玉录玳的算盘, 自然不在乎有没有什么文书。 但玉录玳坚持:“亲兄弟明算账, 账目分明是根本。臣妇与娘娘亦亲亦友,没得为几两铜臭坏了情分。” 石氏笑:“姨母说得是, 都依您就是。” 送走玉录玳,太子妃石氏被宫女扶着月下遛弯,胤礽则踏着月华去了乾清宫给康熙献宝。 等康熙批完奏折, 正享受小宫女的按摩服务时。就听太子殿下带了亲手做的宵夜,正在殿外求见。 “保成亲手做的宵夜?”康熙乐:“难得他这个好好夫君还能在百忙之中想起阿玛, 梁九功快宣!朕倒看看,臭小子又拿什么来敷衍朕。” 正往殿内来, 把这话听了满耳朵的胤礽:“儿子有个屈特想跟皇玛嬷诉一诉,就让她老人家评评理,天下间哪有这么冤枉亲儿子的阿玛?” 被抓了个正着的康熙悻悻:“你个臭小子还有脸叫屈?每天掐着点来上朝,下了朝转身就没影。若非朕宣诏,想见太子殿下一面都难。说朕日理万机,你倒是比朕还要忙些!” 这要是换做以往,胤礽保险噗通一声跪下来,大喊皇阿玛儿臣冤枉,儿臣不敢。 现在? 太子殿下只笑吟吟凑到了御案前,亲手打开提来的食盒:“儿子都这么辛苦了,皇阿玛怎么还忍心编排儿子?亏儿子亲自下厨,给您做爱心宵夜!” “辛苦?”康熙冷哼:“朕看你是忙着怎么哄太子妃欢喜吧?保成啊,身为男子,尊重爱护发妻是好事。但凡事有度,万万不可忘前朝董鄂妃事。须知你并非普通男子,你肩上担负的也不只你自己的小家小业、小情小爱。” 胤礽抬头,就见皇阿玛一脸凝重地看着自己,眼中的担忧犹如实质。 吓得他心里一突,面上却笑嘻嘻地指着自己:“儿子是谁?是爱新觉罗胤礽,是您的保成,自小在您怀里长大的。被您言传身教,豆丁大就立志当个心怀天下的明君。将来有一日,能让咱们爱新觉罗氏的天下在我手中延续辉煌,一代胜过一代。” “儿子不是皇玛法,太子妃也不是董鄂氏。只……” “儿子生而丧母,从未感受过一天母爱。纵然儿子有天下最好的阿玛,也难免羡慕皇弟们有母妃疼爱。如今太子妃有孕,儿子嫡子有望。除了学皇阿玛做个天下第一等的好阿玛外,儿子也想好好护着太子妃,不叫儿的嫡子有儿之憾!” 情真意切地几句,轻易就勾起了康熙对元后的思念。 随之而来的,还有排山倒海般的愧疚。叫一代帝王静默良久,才看着糅合了自己与嫡妻优点而生的爱子喟叹出声:“当年,朕若有你三分周到,你皇额娘说不定也不会……” “不是的!”胤礽急急接话:“情况不一样,当然不可同日而语。皇阿玛那会儿三藩割据,鳌拜擅权,正是内忧外患时候。皇阿玛能从那般刀光剑影中走来,挽狂澜于既倒,扶大厦于将倾,已是万古难寻之英勇。” “换做别个,没准儿只能求列祖列宗保佑,甚至悲壮无匹地喊一声天不佑我了!哪有皇阿玛这般能耐?” “亏得皇阿玛勠力开创这康熙盛世,不然儿子哪有精力关注太子妃孕中诸事?” 有道是千穿万穿,马屁不穿。 更何况这彩虹屁来自于他一向最钟爱的太子呢? 就算千古一帝如康熙,也被来自爱子的肯定与赞扬吹得晕淘淘。尽数忘了刚刚的愁绪:“你啊,朕说你一句,你有十句等着。横竖你也是当了阿玛的人了,其余的朕不多说,你自己拿捏好分寸就是。” 胤礽认真脸点头:“是,皇阿玛放心,儿臣省得。以后必定慎终追远,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再没有叫皇阿玛日理万机,肩负万民福祉之余,还得为儿子处处操心的道理。儿子亲自下厨呢,皇阿玛好歹赏个脸?” “就你个十指不沾阳春水的,能有什么厨艺?难道大晚上的,给朕来道烤肉……”康熙正揶揄着爱子,就被满眼碧绿、鲜红与雪白吸引了视线。 定睛一瞧,这笑意就再也止不住:“朕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却原来太子用黄瓜给朕切了条蛇么?” 练了许久,切废N多根黄瓜才精选这么一条龙的胤礽:“怎么会是条蛇呢?这是龙,龙呢!皇阿玛看着龙鳞、龙角,还有那细细白白的蒜末,是不是极和青龙卧雪的寓意?好吧,儿子到底门外汉一个,手艺上许是欠佳,但这菜味道可是不差,清脆可口着,极是开胃。” “还有这道火山飘雪,儿子敢担保,就算皇阿玛富有四海,也绝没尝过这个味儿!” 边说,他这还拿筷子给自己夹了一口,果断抢了试膳太监的活儿:“入口微凉,甘甜中带着微酸,口感极佳,功能生津止渴。皇阿玛尝尝?” 父子俩已有些时日没这么一处好好聊天,康熙也就不说些个你是太子要时刻注意自己身份、安全,万不可再这么以身犯险之类的破坏气氛。 只接过筷子,依言夹了筷子糖拌西红柿。 又琢磨好歹是儿子一片孝心,还是再尝尝青蛇……啊呸!青龙卧雪吧。 那个金玉满堂看着也怪可爱,吃起来酸酸甜甜还颇开胃。父子俩边吃边聊,气氛和谐美好。 本来量就不大的四菜一汤都被用了个七七八八,最注重养生的康熙差点吃撑:“别说,这几道小菜看着朴实无华,却极其开胃爽口,再适合夏天不过。” “何止啊?”胤礽笑着接话,把刚从玉录玳那里听来的再照本宣科,一一转述给康熙:“皇阿玛想不到吧?百余年来被讹传有毒,只能做观赏植物的番柿成熟后不但无毒,滋味还甚鲜美,于人体更有诸多裨益。” 康熙笑着点头:“看来不光不能以貌取人,亦不能以貌取物啊!” “皇阿玛所言甚是。”胤礽点头,一脸的与有荣焉:“说来还是姨母聪慧,总能在细微处发现常人发现不了之物。先有泽被天下、惠及万民的牛痘,现在又发现了这么好吃又营养的番茄。” 大段大段对玉录玳的赞美后,胤礽表示:“儿子已经着人研究育种、育秧,争取尽快使其走进千家万户。叫百姓们品美味、增进项时也不忘皇阿玛隆恩。” 爱子毫不居功,处处把他这个皇阿玛放在前头,康熙心里自是无比熨帖。不过…… 保成对小赫舍里氏的信重依赖,是不是过了些? 康熙有点担忧,就怕自家宝贝太子好容易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跌进另一个坑里。再度被有心人挑唆着,跟他这个皇父离心离德。 不过再是忧心,康熙也没多透露一星半点儿。 甚至还秉持着功必奖,过必罚的原则,又着人赏赐了玉录玳一波儿,用以奖励她在民生方面的发现。 早朝上跟列位臣工们扯闲篇儿的时候还感叹,说不愧是出了元后的赫舍里氏,果然人杰地灵,纵然巾帼也同样不让须眉。若玉录玳身为男儿,便是封侯拜相也使得。区区一个多罗格格,实配不上她为大清做出的种种贡献。 身为赫舍里氏的族长,元后与多罗格格的叔父与族伯,索额图满面红光,各种与有荣焉。真·走路都带风! 而曾有幸迎进金凤凰,却被个狗眼不识金镶玉的蠢儿子搞砸,生生从家翁变成笑料的佟国维只觉得脸上火烫。恨不得立马告假回府,再抽那个累他成了笑柄的王八羔子抽一顿! 又双叒叕成了出气筒的隆科多…… 就觉得赶紧销假复职什么又成了奢望,还得至少卧床养个五七八天。 这还得感谢他有个好额娘,能豁出去失宠、被休甚至以身相替的,也要拦着他阿玛。不然依着老头子那个暴怒程度,隆科多都不敢确定今儿这顿打挨实在了,自己还能不能全须全尾。 “呜呜呜……”老赫舍里氏哭:“儿啊,你也别怪你阿玛,实在是……” “玉录玳那贱妇在家时推一推,转一转,活似个木头人。和离出府后却来了能耐,又是牛痘、内务府事又是狼桃的,生生变了个人儿。世人不知那贱妇奸猾,却道我儿有眼不识金镶玉,好好的非要宠妾灭妻,都怪……” 老赫舍里氏狠狠刮了隆科多身边娇娇怯怯的李四儿一眼,想说都怪玉录玳那贱妇跋扈,也怪李四儿这小妖精妖娆。 生生拐带她好好的儿子失了分寸! 然而奇葩到底比不过戏精。这不她还没来得及口吐芬芳呢,就被截了胡? “都怪婢妾不好,惹了福晋的眼。”李四儿嘤嘤嘤,一脸的自责内疚:“千错万错都是婢妾的错,爷您……您不然打杀了我,再去找福晋赔个情吧!你们表哥表妹,从小青梅竹马又育有岳兴阿少爷。感情,自然是有的。” “除了婢妾这个眼中钉,定能一解福晋心中块垒……” “婢妾贱命一条,跟了爷才过了几天人的日子。若能求得爷安好无恙,婢妾……婢妾愿搭上自己性命!” 放在心尖子上的美人儿泪光盈盈,表示愿意为你安好而付出生命什么的。 这哪个男人遭得住? 反正隆科多是激动得热泪盈眶:“四儿,爷的好心肝,可不敢有这样的念头啊!爷皮糙肉厚的挨几顿揍不要紧,你可不能有一个指甲盖的闪失。” 隆科多知道自家额娘叱咤后宅一辈子,手上甚至沾过血。 为防爱妾在自己注意不到的地方遭遇不测,他还特意放下话来:“爷的前程,爷自己去打拼,不必四儿牺牲努力。你只好好的,爷才有心思上进。若……若你真有个一差二错,爷也绝不一个人独活!” “爷!”李四儿一脸感动,如乳燕投林般钻进隆科多怀中:“婢妾何德何能,竟得遇爷这般良人?” 隆科多被撞得闷哼出声,却舍不得怪罪心上人半句。甚至还轻拍了拍她的背,无限温柔地替她捋了捋鬓边碎发:“四儿切不可如此妄自菲薄,分明是爷三生有幸才能有你相伴。” “爷!” “四儿!” 两人深情相拥间,即刻把老赫舍里氏衬成了个大写的多余。气得她双眉紧蹙,杀气腾腾地盯着李四儿。越发觉得那就是个乱家之源,真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李四儿嘤咛一声,瑟缩着将自己往隆科多怀里埋了埋。 特别巧妙地,叫他直面上老赫舍里氏凌厉的眼神。 果然,这男人再狗,刚到嘴儿的香肉也会护得死死的。隆科多生怕他额娘彪悍起来直接叫心上人去死,赶紧呻吟出声:“啊,好疼,阿玛这下手也忒狠了些。额娘若没什么事儿的话且先回去,叫四儿给儿子上个药?” 自己一手养大的儿子,老赫舍里氏能不知道他肚子里几根花花肠子?当下冷笑:“这粗手粗脚的贱婢,如何能照顾好我儿?还是额娘着人请个太医来,给你好好诊治……” “额娘不可!”隆科多猛一起身,假装就变成了真疼,结结实实地出了一脑门子冷汗。 吓得老赫舍里氏都顾不上生气了,忙一脸心疼地凑上前:“怎么了,怎么了?要不要紧?儿子,你别吓额娘啊!” “儿无碍,额娘不必担忧。”隆科多艰难扯动嘴角,很有几分落寞地说道:“只,儿子这伤……说起来也是家丑一件。额娘若还心疼儿子,就别闹吵吵地请太医,弄得人尽皆知了吧?” “也别真以为四儿所说可行,儿与玉录玳既然夫妻情绝,以后就只有仇没有恩,再无破镜重圆的可能。” “因和离事后,儿子名声大毁,又被万岁爷免了差使。堂堂国舅却只剩下个一等侍卫,说起来都不够丢人,哪儿还有贵女肯嫁?当然儿子也不屑那些个木头美人儿,以后余生,儿有四儿陪伴足以。额娘若还心疼儿子,就高抬贵手,别生摘了儿子心肝去罢!” 隆科多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把李四儿感动得珠泪涟涟。 被劝的老赫舍里氏只觉得怒火冲到了天灵盖儿,分分钟烧断了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儿。贵妇秒变泼妇,指着李四儿破口大骂,连对方的祖宗十八代都不忘捎带上。 语言之粗俗,简直叫人不忍卒听,更不相信那是出自于堂堂一品命妇之口。 直骂到李四儿不堪受辱:“夫人,四儿敬您是爷的额娘,打进府来处处恭敬,并无不敬之处。夫人何故,何故如此辱人?若可以,四儿又何尝不愿意堂堂正正嫁人,做个正头娘子?又何尝愿意飘零如秋叶,沦落为奴籍?” “若……若不是惦念着爷,不舍得爷。四儿早就一死了之,何苦连累祖先都因为蒙羞?” 隆科多大惊,连呼四儿不可。 老赫舍里氏却狠狠一口啐在地上:“死?小贱蹄子拿死吓唬哪个呢?河没盖盖儿,井没上锁的,你倒是去啊!真要是有玉录玳那豁出去一头碰死的孤勇,本福晋倒也敬你声刚烈。可你舍得么?舍得你这耗尽八辈子福运才堪堪攀上的富贵么?” 李四儿只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双眼都肿成了核桃。 可把隆科多给心疼的哟! 看着自家额娘的眼神中都不由带了满满的指责:“同为女人,额娘何必如此刻薄!难道您不在乎四儿死活,也不在乎儿子的么?” 老赫舍里氏怔愣,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说我刻薄?” 隆科多冷笑,没说是也没说不是。只艰难起身,抽出挂在墙上的佩剑,铿锵一声横在自己脖子上:“儿子都已经说过太多次四儿对我的重要,可额娘不信。儿子也不愿再多赘言,只请额娘知道。打今儿起,隆科多跟李四儿同心同命。若她真有个什么不测,儿子绝不独活!” 刚从被儿子指责的悲伤中缓过来,转身又被狠狠威胁了一波儿。 顺风顺水了一辈子的老赫舍里氏何曾受过这样的打击? 登时一个白眼翻过去,致远斋中一片混乱。 之后延请太医、庆复殴打嫡兄为额娘出气。李四儿连着几天跪在主院门口请罪,累到昏厥。看过大夫之后才发现竟是有了身孕,喜得隆科多大乐高呼爷终于有后了! 佟佳府大戏连台,当稳了京城笑柄界的龙头老大,连带着整个佟佳氏对子女的教养都遭到了质疑。 嫡枝嫡子,注定承爵的未来继承人都是这么个颅内有疾的,那其余人等呢? 亏得隆科多这一辈儿的都已有婚配,下一辈还远未成长到成家立业的年纪,又有孝懿皇后跟佟庶妃在。不然的话,怕是婚嫁都难! 佟佳府众人焦头烂额,烦死了祸头子隆科多跟他那个上不得台面,只会嘤嘤嘤的贱妾。 多罗格格府,吴嬷嬷却整天眉开眼笑,各种给玉录玳送瓜。末了还附带点评:“该,真该啊!让他们这帮黑心烂肠子的不安好下水,好狗命摊上格格这样的好福晋不好好珍惜。这回好,恶人自有恶人磨了!” “让佟佳老头养子不教,让他那老婆子黑心肝。自家人不护着自家人,反而往死里磋磨亲侄女儿。这回现世报来了吧?果然苍天有眼,做人不能太黑心……” 又双叒叕被拽住,玉录玳无奈扶额:“嬷嬷,这话你都说了上千遍,咱换个话题好么?” “你格格已经不是以前的你格格,早从佟佳府那帮烂事儿里走出来,也不关心他们那帮烂人了。他们是好是歹,是倒霉还是遭厄,我都半点不关心,也不愿意听。这是最后一次,以后咱不关注他们了啊!” “大好的时光,作甚不好?” “可是……”吴嬷嬷呐呐:“那家子烂人害格格遭了那么多罪,现在他们落魄倒霉,格格心里就没点大仇得报的喜悦?” “这个真没有。”玉录玳乐:“佟佳府那一帮子于我,就如脓疮、似腐肉。挑破了、割掉了,也就焕发新生了,谁还在意那脓疮腐肉是被拿去研究还是直接扔进馊水桶?” 吴嬷嬷一噎:“可,那摊子腐肉脓疮里,还有块您的心肝宝呢!” “隆科多那厮听闻李四儿有孕后大喜,连称自己终于有后。他,他简直就没把咱们小阿哥放在眼里。呜呜呜,可怜的小阿哥。还没后娘就先有了后爹,以后还不知道要受多少苦楚……” “格格何不想个法子,将咱们小阿哥也从那虎狼窝里接出来呢?” 嗑儿唠到这儿,玉录玳就是不郁闷也得装出几分郁闷了:“我,我又何尝不想?但虎死三七不倒威,更何况佟佳氏虽然受隆科多影响广被诟病,但底蕴犹在,佟国维那个万岁爷舅父兼岳父仍在。” “就为了佟佳氏全族的脸面,那也断断不可能让岳兴阿随我。” “万岁爷不会赞同,太子爷也不会。就连岳兴阿,也必不肯离开他玛嬷、玛法随着我。” “那……”吴嬷嬷沉思良久,终于咬牙跪地:“那将老奴派过去,贴身服侍小阿哥呢?” “你?” “是,是老奴!”吴嬷嬷点头:“横竖格格身边有春花秋月四个,又有宝格楚大人跟尼布哈大人。他们几个各司其职,足够把格格照顾得妥妥当当。倒显得老奴无用,偏偏……” “都是老奴拙嘴笨舌,被那李四儿拿住,才害得格格和离出府,母子不得相见。” “道歉的话格格不爱听,老奴也不多说。只求格格以隆科多无状,恐宠妾灭嫡子为名将老奴派到佟佳府去。老奴定然不错眼珠地替您守着小阿哥,不叫他被任何人戕害了去!” 说完,吴嬷嬷就咣咣咣连磕了三个响头,额头一片青紫。 看得玉录玳好生不落忍,赶紧上前双手把人扶起:“嬷嬷快起来,有话好好说,何至于此?” 吴嬷嬷只摇头:“这是老奴唯一想到自己还能为格格效力之处,万望格格成全。” 苦劝不住,索性玉录玳也不再劝。只说让吴嬷嬷容她几日,把一切事物准备齐全。好歹叫吴嬷嬷能达成所愿,而不是如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 正巧杜仲胶的研究已经获取成功,她也该往宁寿宫走走了。 献宝,讨赏,顺便再给某人渣挖个惊天巨坑。玉录玳笑,难得肯在这夏日炎炎的时候按品大妆。也难得的,没有带春花或者秋月,而是带了吴嬷嬷帮她端着礼品匣子。 宁寿宫 仁宪太后刚应付过请安的妃嫔,百无聊赖地喝着奶茶。听说玉录玳在殿外求见,整个人都立马精神起来,一迭声地说传,快传。 等玉录玳进得殿中后,她又冷哼一声转了身,只给玉录玳留了个后脑勺。 简直浑身都散发着本宫生气了,尔等还不过来哄哄的气息。 看得玉录玳失笑,见礼过都不等叫起就笑问:“哟,这是怎么了?哪个没良心的惹了咱们太后娘娘生气呀!” “你!”太后气呼呼转头,赤金镶宝的甲套堪堪要点上玉录玳的鼻尖:“还不就是你这个没良心的?又给太子妃送狼桃,又给她下厨做饭的。毓庆宫离哀家这宁寿宫才哪么几步?你都舍不得过来瞧瞧哀家!” 唔,没闻错,空气中就是带着点儿微微的酸。 秒懂太后娘娘是在吃味儿的玉录玳笑:“哟,这可真是天大的冤枉,六月飞霜的那种!满京城遍数,谁不知道臣妇自幼丧母,前婆母又是个不慈的。所有女性长辈里,就娘娘最疼我。说句大不敬的,臣妇,臣妇都恨不得拿您当成亲娘。” “恨不得时时记挂,处处惦念的,那狼桃……” “那狼桃不是您嫌弃粗鄙,恐疑有毒么?还为此赏了我好些果品,就怕我贪嘴误了自己的小命儿。那我怕犯了您的忌讳,哪里还敢贸然往过送嘛!” 几句娇嗔听得太后心里无比熨帖,面上却半点不肯相让:“那你这么说,还是哀家的不是了?” 玉录玳噘嘴:“您可不就践踏了晚辈这一片真心?亏我还日夜研究,甫一出了点成果就忙不迭过来给您献宝!喏,这是我从杜仲中提取出来的胶体,被我称做杜仲胶。您别看它黑漆漆的不怎么喜庆,但软和、耐磨,防震的效果特别好。” “这不刚研究出来,就着人给您割了双鞋底,做了双鞋?这可是全大清独一份儿,连万岁爷都没有!” “哦?”刚下了朝,率诸皇子给太后请安却好巧不巧听了满耳朵的康熙乐:“玉录玳倒是说说看,朕富有四海,什么好宝贝连朕都没有的?” 正瞌睡来了枕头,玉录玳果断借高上梯子啊! 赶紧把准备好的杜仲胶球拿出来,恭恭敬敬奉上:“回万岁爷的话,是臣妇新研究出来的杜仲胶。喏,就是这个。万岁爷别看它黑漆漆其貌不扬的样子,实际上它防雨、耐磨、耐腐蚀。柔软有弹性,还可以随意切割,有很强的可塑性,能应用在很多方面。” “比如?臣妇也刚刚研制出成品,还未做更多的实验,也没想过那许多。” “初衷?臣妇的初衷就是研究出个能更好、更安稳包裹在车轮上,减少车轮颠簸的物件。好叫来年避暑或者秋狝时,太子妃娘娘跟小阿哥、小格格也能随驾。等这杜仲胶成品出来后,臣妇觉得这东西也适合做鞋底,忙不迭给太后娘娘做了一双。” 康熙还没说什么,仁宪就先佯装不悦地隔空点了点她:“闹了半天,哀家还是个顺带的!” “嘿嘿!”玉录玳赔笑:“娘娘不要在意过程嘛,结果,结果最重要。不管玉录玳初衷是什么,总归您先享受到了胜利果实不是?” 老小孩儿太后被轻易哄好,笑着说了句算你有良心。 而另一边,康熙父子几个相继细看过那个杜仲胶球,知晓杜仲树竟然全身是宝。树叶、树皮、果皮均可提炼这种杜仲胶,木材还可用来制作家具、木盒等时,皇康熙跟诸皇子们就淡定不了了。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及这个杜仲胶的制作方法,出胶率等等。 把想要了解的事情都了解清楚明白了,康熙再看玉录玳的目光就半是迫切半是窘迫了。咳咳,毕竟他这刚吹完富有四海的牛,转眼就要抢夺人家研究成果什么的…… 再怎么安慰自己是为了江山社稷,也不免微微有那么点儿脸疼。 好在玉录玳知情识趣,没等他开口,就已盈盈下拜:“臣妇心血来潮之作,只惦记给太子妃娘娘裹个车轮、帮太后娘娘做个鞋底。这果然……是身份决定眼界,远不如万岁爷与诸位皇阿哥们看得深远。” 一波儿彩虹屁吹得满堂皆欢颜后,玉录玳主动献上了杜仲胶的方子,并提出了一点小小的要求。 请康熙同意,让她继续研制、售卖杜仲胶产品。 当然不等康熙开口,她自己就先做了保证:“万岁爷放心,臣妇绝对会避开一切军需相关。只往日用方面发展,旨在收回之前投入的研究成本,把在太子妃面前吹出去的牛给追回来。” 胤礽笑,主动学了那日玉录玳去毓庆宫献番茄,并请他将索额图赠送银票退还一事。 康熙笑赞:“好一个好男不吃分家饭,好女不穿嫁时衣。玉录玳虽为女子,志向却比等闲男儿都来得高远。没好好待你,是朕那糊涂表弟之过,亦是他之失。” 也是他的蠢,真的。 蠢到姥姥家了! 诸皇子心中腹诽,看向太子的目光中都满满羡慕嫉妒恨。 都一样的爱新觉罗子孙,偏他好运投身到了元后娘娘肚皮里,下生就成了尊贵的嫡子。生而克母却没被皇父嫌弃,还因此得了一代帝王极致的怜惜。豆丁大的娃娃硬就被拱上了储君之位,连要命的天花都没奈何得了他。 得了玉录玳这么个姨母后,更是犹如神助。接连几个大功下去,叫太子地位更坚如磐石,连嫡子都在望了! 想起这个,直郡王就恨得牙根痒痒。 佟佳氏,一向是亲他的好么? 若不是隆科多那蠢货宠妾灭妻,眼前这多罗格格玉录玳就是他的天然助力! 玉录玳不知道人精儿似的诸皇子们心里怎么个千回百转,就清楚康熙这个话不能接,也不好接。 所以她全程静默,只在康熙赐下杜仲胶的独家民用研发、买卖权。并念了一堆珠玉金宝时试探问了句:“万岁爷当知,研发新品从来就是烧钱的事儿。偏臣妇现在什么都缺,更缺启动资金。所以……” “臣妇能请万岁爷体谅,把一应赏赐都换成真金白银的形式么?御赐宝物虽好,却苦在无法变现上。” 讲真,康熙爷御极三十载,还真…… 没见过嫌弃他御赐的物件不好变现,直接要真金白银的。 但到底他刚刚抢了人家的研究成果,又看玉录玳满眼真诚,委实很缺钱的样子。康熙还是点头答应,并慷慨追问:“既如此,朕便随你心愿,赐五万,还是六万两白银与你。其中五万算是朝廷买了你的方子,一万算作对你的嘉奖。你还有什么想法或者问题,也可以直接提出来。” 这个还真有! 玉录玳盈盈下拜,谢恩之余又言:“区区一个杜仲胶能得万岁如此青眼,臣妇已经感激不尽,又焉敢再有所求?只……” “万岁也知,这买卖不是臣妇一个人在做,太子妃娘娘也是合伙人。赏赐的话,娘娘也该有一份。当然娘娘得喜后万岁爷与太后娘娘各有厚赏,太子爷也是尽责又体贴,太子妃娘娘可说诸事顺遂。只……” “臣妇瞧着毓庆宫还没多罗格格府大,里面还住了臣妇家十倍有余的人,感觉上颇有些逼仄,实不利于养胎。” 眼见便宜大外甥都急得脑门子见汗,玉录玳也不多说,极其乖觉地把皮球又给康熙爷踢了回去:“当然玉录玳只一内宅妇人,并不懂得许多。具体该怎么赏,赏什么,还得万岁爷定夺。” “做人得言而有信,臣妇啊,还得把精力放在怎么开动脑筋,让太子妃娘娘明年就可以无颠无簸地去避暑,去秋狝。” 这就等于明示康熙,姑娘她金点子一大把,还有源源不绝好主意了。 手动给自己加了个保命符,让他便是有所不悦,也不至于因此恼了甚至发作于她! 事实上,康熙虽然错愕,但也确实没有动怒。甚至还在心里回忆起毓庆宫的大小、格局,还有他经年赐下去的那些个莺莺燕燕。 这不算不知道,一算吓一跳。 宝贝太子竟然在自己眼皮底下受了委屈? 意识到自己灯下黑,竟然忽略了太子居住条件窘迫的康熙颇有几分愧疚。再看玉录玳的眼神中,就不免多了几分真诚:能冒如此大不韪为保成争取,是个称职的好姨母! 不像索额图那个老滑头,口口声声如何疼爱保成,却对他多年窘迫视而不见。 康熙素来小心眼,最是个爱之欲其生,恶之欲其死的性子。 这会儿瞧玉录玳是个好的,自然对她有十二分的宽容:“难得你这当姨母的处处为保成夫妻着想,行,这事朕知了。玉录玳可还有什么别的建议或者要求?” 玉录玳笑,并不多为自己争取丝毫好处:“蒙万岁爷隆恩,臣妇犹如重获新生,再无一处不好。” 她身边的吴嬷嬷却噗通一声跪下来:“万岁爷,万岁爷不是的,我们格格不好,很不好!虽则万岁爷隆恩,准许她离开佟佳府那个虎狼窝。但……” “格格惦记爱子,夙夜难寐。” “尤其额驸,哦不,是前姑爷!尤其前姑爷爱妾李四儿怀孕后,他……他竟然仰天长笑,称自己终于有后,全然没把我们可怜的岳兴阿小阿哥放在眼里。格格身为人母,如何能不惦念?” 玉录玳是真的,真的做梦都没想着,吴嬷嬷能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 当着康熙、仁宪还有一众的皇阿哥呢,丁点遮羞布都没给佟佳氏跟隆科多留。 瞧着满堂哗然,康熙脸上漆黑如暴风雨来临前那天空似的。玉录玳都怕今儿带个活生生的吴嬷嬷出来,却只能带个直挺挺的她回去。为保原主这忠仆一条老命,玉录玳忙甩帕子跪在当地:“臣妇教导无妨,还请万岁爷赎罪。” “千不看万不看,看着吴嬷嬷也是一片赤胆忠心,全为我这不争气的主子忧心上,好歹饶她一命。臣妇……” “臣妇愿意交还所有赏赐,也可放弃对杜仲胶的继续研究,只求万岁爷高抬贵手!别追究嬷嬷莽撞,御前失仪。” 后知后觉,知道自己自作主张又双叒叕给主子惹祸的吴嬷嬷咬牙,狠狠一个响头磕在地砖上:“万岁爷要罚,就罚奴婢。是奴婢心疼主子,才自作主张。与格格无关啊,万岁爷您明鉴啊,万岁爷!” 作者有话要说:肥肥的万字大章又来了,亲们支持一下啊,群么么~感谢在2020-03-28 17:17:16~2020-03-29 17:00: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偶米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时百年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9章 选择 “畜生, 真真是畜生!”康熙大怒,一脚踢翻了案几:“朕只知他色令智昏,枉为人夫。熟料他竟然还为区区一贱妾忤逆生母、无视亲子!” “眼里只有那贱妾跟贱妾所出的之子是么?” 康熙冷笑:“那就传朕旨意, 着隆科多即刻二选一。是打掉李四儿腹中孽种, 在其母门前负荆请罪。从此上孝敬父母,下教养嫡子,做个一等公府的合格继承人。还是跟李四儿即刻搬离一等公府,从此自力更生。” “当然,他若真不爱权势爱美人, 着岳兴阿?那可怜孩子叫岳兴阿没错吧?着他留在玛法、玛嬷身边好生教养。告诉他, 虽然生来不幸, 没摊上个好爹。但朕这个阿牟看好他,相信他能长成大清的巴图鲁。若孩子勠力进取, 他年长成后,若真能一力撑起佟佳府,朕绝不因其父缘故而怀疑他的品行!” 此令一出,满室哗然。 皇阿哥们你瞅瞅我,我瞅瞅你, 又都齐齐做了掏耳朵的动作。 娘咧! 真没听错! 那么荒唐、那么儿戏的命令, 还真是他们皇阿玛下的!! 长生天,他老人家怕不是被他那表弟给气糊涂了吧? 只玉录玳知道康熙气归气, 但更多不在隆科多,而在他那句终于有后上。毕竟史上曾记,顺治十四年, 董鄂妃诞下四皇子。帝大喜,颁诏天下‘此乃朕第一子’!当次子福全跟三子玄烨空气一样, 全无半点关注。 那会康熙人小力微又被孝道压着,满腹委屈也得死死忍着。现在…… 遇到了同样牲口的隆科多还能不产生点儿移情作用? 没见仁宪都已经拍案而起, 大赞了声好么:“皇帝圣明,那种色令智昏的混账就该让他吃遍世间至苦,他才能明白红颜枯骨的道理!不然啊,只会留恋美人乡,忘了自己深受皇恩更该为皇家安心用命。” 有她这话定下了基调,怔愣中的皇子们赶紧照葫芦画瓢:“皇阿玛如此良苦用心,隆科多大人必定感激涕零。深刻认识到自己的错误,早日迷途知返。” 若不能? 那等不识抬举的奴才,直接剔除佟佳氏便罢,还有什么可说? 康熙爷前后立了三任皇后,赫舍里、钮钴禄、佟佳氏三家,个个都家族兴旺。三大姓的国舅爷排排站,总数不下三位之多!就是佟国纲、佟国维哥俩也都人丁兴旺,称得上万岁爷表哥表弟兼大小舅子的,两只手都查不过来。 哪儿就差隆科多这块臭肉了呢? 帝王一怒之下,圣旨直接到了佟佳府。还没从心上人有孕喜悦中醒过神来的隆科多直接懵逼:“不,不,这不可能!皇帝表哥乃是亘古未有的英明君主,岂会,岂会下这等荒唐命令?” “一定是受小人蒙蔽!” “不行,这圣旨我不能接,我得入宫找皇帝表哥,让他给我个说法……啊!” 狠狠一马鞭过去,隆科多妥妥的旧伤未愈,新伤又起。偏打人行凶的他亲爹还怒发冲冠地瞪着他:“找万岁爷要说法?格老子的,还真特娘的给你脸了是吧?” “公公口谕说得明明白白,要么你这逆子打杀了李四儿腹中孽种,真心跟老子与你额娘认错。从此安心用命,改尽以往荒唐浮浪,就还是我佟佳府的下任接班。不然……大门就在那儿,你丫的收拾收拾跟那贱人赶紧滚!” “不可!” “不可!” 一焦虑,一楚楚,两声喝止同时响起,却原来惊闻噩耗,老赫舍里氏无心‘养病’,李四儿也顾不上养胎。急慌慌各自带人前来,齐齐开口喝止。 “爷不可!”老赫舍里氏垂泪:“千不念,万不念,爷好歹看着隆科多是你我嫡长子,也被咱们万千期待过。若……真让他顶着如此恶名出府,以后……又哪儿还有什么以后?” 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 若非万不得已,佟国维又何尝愿意放弃自己苦心培养许久的继承人? 可…… 谁叫那逆子好死不死的,生生撞在万岁爷的逆鳞上了呢?今儿若不用李四儿一条命证明悔改态度,怕不止那逆子,就连整个佟佳氏也难免被迁怒。 身为亲舅舅,佟国维可比任何人都清楚皇帝外甥有多记恨第一子事件。 李四儿幼年即被官卖,自是不知道这许多密辛。但她却本能地知道,今儿这关若不能平稳度过,那九成九…… 明年的今天就是自己祭日了! 这荣华富贵的好日子才刚刚搭头,她当然不可能情愿赴死。手偷偷往腿上一掐,眼泪扑簌扑簌掉,分分钟梨花带雨:“大人、夫人、爷,若……” “若四儿一条贱命真能换阖府无恙,爷余生无忧。那……那四儿就带着腹中孩儿跟爷说一声永别了!只爷日后事事顺遂,再无曲折痛苦,四儿……四儿与孩子虽死无憾!” 话落,李四儿就作势要撞隆科多背后那影壁。吓得隆科多肝胆俱裂,死死把人搂在怀里:“四儿,不要,你千万别做傻事。咱们,咱们分府别居就是。正好爷还不愿吃这分家饭,也看不上那要债儿。” “索性清清静静地搬出去,好叫你安心养胎。待你产下麟儿,爷就安心用命,给儿子攒个爵位,给你挣诰命!” 这样的棒槌,这样的异想天开。 李四儿暗暗咬牙,偏她还就得牢牢抓住这个棒槌,才能保住小命儿。是以心里再如何腹诽,面上也得泪眼莹莹地看着他:“可……可四儿舍不得爷受这样的苦。” 隆科多笑着给她抹泪:“能跟四儿一起,爷就是身在苦海也处处甘甜。所以,四儿以后再别说一死成全爷的傻话,你就是爷的命。你在,爷在,你看若有不测,爷也绝不独活。” 又一波儿深情表白后,隆科多还真就叩头领旨:“臣隆科多领旨谢恩,这就带四儿出府别居。待伤愈复职之日,再当面叩谢万岁爷恩典。” 而后起身,就这么孑然一身地搂着李四儿走,走了? 要不是他还有伤在身,走起来一瘸一拐,实称不上什么气派。传旨太监都以为自己颠倒时空,得见了什么千古名仕。 啧啧,冲冠一怒为红颜啊! 大好的爵位,镶金的前途,说不要就不要了。也不知道英雄末路后,美人儿又能陪多久。 传旨太监心中感叹着,回宫就把佟佳府所见一五一十地学给了康熙、仁宪以及诸皇子等。 咳咳,倒也不是康熙堂堂一国之君就闲到了如斯程度。这不是皇太后? 当年福临爱重董鄂,心心念念废后改立心上人。她岌岌可危着,大写的朝不保夕。以至于心中再多鄙薄不屑,那也得死死憋着。现在可算碰着跟福临一样傻,与董鄂差不多套路的了。她老人家心里八卦之火万丈高,铁了心要看这热闹。 康熙,康熙是个孝顺的嘛! 在不悖于社稷的前提下,还是愿意给嫡母最大程度尊重的。而且打心眼里,他也不觉得隆科多能抛下爵位前程与名声,真去选个贱妾。 孰料…… 这颅内有疾的,还真领旨谢恩了呢? 康熙愤怒、失望,气不打一处来。被迫旁听的诸皇子们目瞪口呆,真·都万万没想到会有这么个展开系列。不过事已至此,再去纠结隆科多那傻缺脑子里进了多少水已经毫无意义。 为今之计,是怎么抹黑他洗白自己,或者踩死他讨好皇玛嬷、皇阿玛与太子爷跟他那个能耐的姨母! 平日里分帮结派的诸皇子们空前统一,合力向隆科多开炮。 “荒唐,简直荒唐!自己修身不正,还敢质疑皇阿玛圣意?隆科多简直,简直辜负皇阿玛一向以来的倚重!” “可不?偏他还大言不惭,真以为自己多旷世英武。还不愿吃分家饭,不喜要债儿。要自己给那贱妾挣诰命,给她肚子里的孩子攒爵位。为了个区区贱妾不要父母妻儿和大好爵位,他被美色煳住的不仅仅是眼睛,还有脑子吧?” “着啊!这可不就是色令智昏?” “这,大概就是舍美玉而求顽石的代价吧!” 诸皇子们各抒己见,听得仁宪兴趣盎然的,时不时还做个点评。 语言障碍? 不存在,不存在,爱新觉罗家的男儿都精通满蒙汉三种语言。见太后娘娘兴致好,早就乖觉地换了蒙语,务必使娘娘尽兴吃瓜。 但是贴心还是太后养大的五阿哥贴心,就见他越众而出,直接跪在了康熙身前:“儿臣不想对隆科多大人多做评价,只担心他这般宠爱李四儿,怕是不适合再在一等侍卫上行走。” “否则若有一日,他那心肝儿被人挟持利用,谁知道他会不会受制于人,做出危害皇阿玛安全的事情来?” 这话说的,在场诸人尽皆沉默。 最后还是太后娘娘拍板定案:“原本,哀家不该在朝臣任免上多言。可胤祺所言大有可能,哀家实难放心。有孝康章皇后、孝懿皇后的遗泽在,到底不好再对隆科多过于处罚。不如,叫隆科多病愈后去午门守卫吧!” 都出了皇宫范围,等闲近不了皇帝身边,自然也就不用担心他被谁裹挟着兴风作浪。 再者,就是仁宪的促狭了。 她啊,就想叫隆科多每天每天被满朝文武围观,各种指指点点。相信依着他那矜傲的性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不堪受辱’。日复一日的,早晚把皇帝耐心磨尽。到时候一等侍卫变成二等,二等再变成蓝翎,满满的就让他前途无亮。 欺负了玉录玳,还想着给那贱妾挣诰命? 做他的青天白日梦去吧! 玉录玳虽不知仁宪太后的全部想法,但也预见到了隆科多凄惨的未来。飞黄腾达,是基本上不可能飞黄腾达了。这辈子,他能保住一等侍卫的位置,不跟李四儿因爱生恨再为大清子民再送一波儿惊天大瓜都是好样儿的。 而自作主张,勇于告状的吴嬷嬷当时就傻了。 等康熙亲口问她是否初衷不改,还愿意只身入佟佳府照顾岳兴阿时,她竟然还惶惶然地看了玉录玳一眼。 求她做主,一切听她指挥的意思不能更明显。 这等刁奴! 可把胤礽恶心的,当即直言:“吴嬷嬷为替主子分忧,都不惜求到了皇阿玛面前,此等忠心可鉴天地。皇阿玛又何必动问?随后以不舍得儿子那小表弟受苦、担心他玛嬷病中无暇照顾他为由,直接将人赐下去就完了。” 让这等主意大的去佟佳府,奉旨伺候岳兴阿那小白眼狼。既是相互照应也是互相掣肘,好叫姨母耳根清净,再不被外物所扰。 胤礽觉得自己这极妙,仁宪也是:“吴嬷嬷求仁得仁,还不赶紧领旨谢恩?” 只康熙狠狠瞪了糟心儿子一眼,到底又另外派了个精奇嬷嬷、两个侍卫过去。再加上吴嬷嬷,把保护、照顾跟教导他规矩、身手的人都配齐了,也算是不负前言。 没人注意到吴嬷嬷那如土的脸色,更没人在意她的想法。 只仁宪一个眼神,就有人带她下去。跟着被康熙指派过来的几人一起,直接被打包送进了佟佳府。 在那里,吴嬷嬷见到了她心心念念的小阿哥,满脸心疼地将神不守舍的小阿哥抱进怀里:“阿哥别哭,也别怕。阿玛不靠谱,你还有额娘啊。她是皇上亲封的多罗格格,太子爷都要叫声姨母。” “只要阿哥你好好跟额娘认个错,咱们就能去多罗格格府,过……” 锦衣玉食,仆婢成群的生活几字还没说完,房门就豁然洞开,老赫舍里氏阴沉着老脸走进来:“大胆贱婢,竟敢挑唆我孙儿离家备祖?来人啊,将这刁奴给我狠狠的打!本福晋倒要看看,她玉录玳能不能从天而降,救你这刁奴于水火!” 数位健壮仆妇一拥而上,吓得吴嬷嬷大喊:“你,你们敢!老奴就是奴才,也是万岁爷赐下的奴才,代表万岁爷的脸面。夫人这样忙不迭寻衅报复,就不怕惹恼了万岁爷进而连累了整个一等公府?” 老赫舍里氏狂笑:“怕啊,本福晋可真是怕极了。所以啊,我决定钝刀子割肉,一点点的惩罚你这刁奴所犯的罪孽。” “拉下去,先打十,哦不,五大板吧!大热天的,别叫嬷嬷伤口感染化脓,打完记得用盐水给擦擦。免得她伤了身子,无法照顾我们岳兴阿!” 吴嬷嬷挣扎无力,只能生生挨了这五个大板。 打完之后,那几个健壮仆妇还真在她伤口上撒了盐。疼得她嗷嗷直叫,不停喊格格救命。 然而这一次,她始终也没盼来她的格格。 只冬雪奉玉录玳之命,把她的衣服细软等物送了来,还额外给了她二百两银子并一张身契:“格格说很感念你这番忠心护主之情,但嬷嬷年事已高,佟佳府也非善地。若嬷嬷有意,她可以代为斡旋,让您出府安度晚年。” 吴嬷嬷脸上惨白一片,眼泪吧嗒一声掉下来:“不,这不是真的!格格自幼丧母,一直当我是半个额娘。她绝不会放任我在佟佳府受苦,也不会不管自己的亲儿子!她不是格格,她不是……” 冬雪只当她是受刺激太过出了癔症,撇了撇嘴把东西放下转身就走。回去后为防主子担心,也只说东西尽数带到,吴嬷嬷叩谢格格恩德。但一日为奴,终身为奴,只有为主子安心用命的份儿,哪有遇着点困难就临阵脱逃的道理? “这……”玉录玳摇头失笑:“倒是吴嬷嬷的风格,既然她坚持,那就这样吧。索性她奉皇命而去,佟佳府想也不敢对她多做留难。冬雪你再多注意着点儿,尽量别叫嬷嬷被为难。” 到底是原主身边最忠心的奶嬷嬷,便是胆大些、自作主张了些,也还处处为自己奶.大的格格着想。 如果可以,玉录玳还是希望能照拂一二的。 即便吴嬷嬷昨儿才把爪子撩到了康熙脑门上,临别那一眼又险险把她给拖下水。把自己的临时加戏变成了她的导演,叫她差点儿从挖坑的变成被坑死的。玉录玳也不忍心怪罪,不过…… 接回来是肯定不能接回来了,就这么偶尔照应又互不打扰吧! 玉录玳轻轻一叹,算是彻底放开了这事儿,重又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 杜仲胶的拓展与深入研究,水泥的煅烧、弹簧打制的具体方法。太多太多的事情等着她拿主意,忙得她都恨不得多长几只手、几个脑袋。哪儿还有时间理会便宜前夫家的那些个鸡零狗碎? 还是宝格楚见她实在忙碌,试着劝了劝。建议她别胡子眉毛一把抓,好歹也多召集几个帮手。不然跟诸葛亮似的事必躬亲,搞不好…… 玉录玳歪头,笑着接话:“搞不好哪天也跟他似的,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了?” “卑下不敢!”宝格楚拱手:“卑下只是……” “只是担心你格格过于劳累嘛!”玉录玳笑着给自家呆萌侍卫飞了个我懂,我懂,我都懂的眼神儿,逗得对方俊脸红到了脖子根儿。这才又笑问:“那宝格楚有没有什么合适的人选呢?” 玉录玳发誓,她问这个话的时候,绝对满满调侃,半分希望都没报。 谁想着,自家呆萌侍卫还真给了她个大大的惊喜呢? 玉录玳豁然站起,看着宝格楚的目光都充满了赞赏:“哎呀呀,这可是一语惊醒梦中人,亏了宝格楚你提醒。可不,在搞发明创造一途,满大清遍数,还有谁能出黄履庄其右?” 那可是制造出了‘自动戏’、‘自行驱暑扇’、‘验冷热器’等等,著有《奇器图略》,领先欧洲一百多年发明了自行车的著名制器工艺家、物理学家! 有他的奇思妙想、超强动手能力,再加上自己丰富的理论知识…… 天呢! 分分钟质变,瞬间升华有没有? 到时候,咱就可以不必拘泥在小小的杜仲胶、水泥、弹簧上了。完全可以跟大拿相互启发,积极验证,朝更高更远的方向努力。 大拿搞研发,她这边研究量产。 完全可以飞速发展的同时,赚到盆满钵满! 美滋滋脑补完毕,请黄履庄出山加入她的团队,就成了玉录玳眼下最最重要的事情。为顺利请到大拿,她甚至打算亲下江南,学刘备三顾茅庐于黄家门外。 可把宝格楚吓得,噗通一声跪下来:“格格千金贵体,哪有为个匠人冒着酷暑亲下江南的道理?” 玉录玳瞪眼:“匠人?那可不是普通的匠人,那是当代鲁班,匠人界的翘楚。若他愿意,就是去工部当个高官也使得的!” “万岁爷不重视他,甚至觉得他所造那些物件有违传统文化,叱责过他不安分守己。”所以,重视是不可能重视的,也别想着去做什么工部高官。倒是能用他那双巧手帮格格分忧解难,好歹叫格格轻松些。 好吧,提起这个,玉录玳也不由怨念康熙缺乏前瞻性。满大清就黄履庄跟戴梓两团科技/军事方面领先世界的小火苗,结果全掐灭在他那大手之下。 不过历史就是历史,后人再怎么扼腕也是徒劳。 但…… 因缘际会,让她来到了大清。那么肯定得努力扇动翅膀,做只改变世界格局的小蝴蝶啊! 玉录玳握拳,极其认真地看着宝格楚:“那这样,你亲自往扬州走一趟,高薪诚聘黄先生前来。记得要态度真诚,不可有丝毫怠慢。若无果,就传信回来,本格格亲自南下,学刘备三顾茅庐!” 宝格楚可怕她说到办到了,赶紧立下军令状:“格格放心,卑下这就启程前往江南,不达成目标绝不回转。格格您安心待在京城,等卑下好消息就成。” 玉录玳想想现在这酷热的天气,再琢磨琢磨路况与颠簸的马车…… 果断拍了拍宝格楚肩膀:“那,一切就交给宝格楚你了!我这就叫春花取两万两银票与你备用,望你早传佳音。” 宝格楚嘴角微抽:“请个匠人而已,何用两万两之巨?” “哎,话不能这么说!”玉录玳坚持:“银子是有价的,人才是物价的。若得黄先生加入,我这诸多研究必定如虎添翼,哪里是区区两万两银子能够比拟的?再说穷家富路嘛!若有剩余你还可以拿回来,若不足……” “这只身在外的,你又哪里琢磨去?所以别推脱,都拿着!我再让春花秋月给你准备路上一应所需,你呢,也不必急着马上走,好歹留出一日半日的,跟同僚好友的告个别。” 宝格楚一脸感动地应下,但同僚好友是没有什么同僚好友的。 他也只是跟尼布哈交代了几句:“我这段时间不在,格格身边就剩下你这么一个得力之人,万万小心用命。不可鲁莽大意,将格格置于危险中。” 被反复叮嘱的尼布哈贼想飞起一脚,将他直接踹去江南。 但面上却难得热情地拱手:“谙达放心,兄弟必然安心用命,全天随侍在格格左右,确保格格安全无虞。” 顶好叫格格从习惯到留恋,一步步使我近水楼台。 等你从江南回来,正好改口尊我一声额驸! 宝格楚被他这声谙达给叫的心里一突,顿觉危机四伏。忙定睛瞅了又瞅,也没瞅出个所以然来。只得把嘱咐的话又说了一遍,叫他千万小心在意。 就是这一遍遍的嘱咐叫尼布哈找到了由头,打他走,就寸步不离地守在玉录玳身边。 说要以玉录玳的安全为第一要务。 每天花式彩虹屁,满以为可以近水楼台先得月。结果…… 玉录玳倒是每天也会跟他聊几句,但话题多半是‘宝格楚也不是到哪儿了?’‘一路可还顺利?’‘也不是见没见到人,能不能凯旋而归?’ 还时不时往江南的方向眺望,一脸的盼君速归。 尼布哈哪儿知道玉录玳实际上盼的是黄履庄,迫不及待找大发明家加入自己的团队啊? 只当两个人里,玉录玳更看重宝格楚那块木头,可把他给酸的哟!暗地里没少求长生天保佑,让宝格楚那厮旱路遇盗、水路遇匪。顶好办砸了差使、失了格格欢心,再毁了那张俊脸!! 而事实上,他不待见宝格楚,宝格楚也是万分不放心他。 是以出了京城就日夜兼程,十天的路程硬被他四天赶到目的地。第五天就找到了黄履庄所在,并围观了一场家庭大战。 却是黄履庄的侄子趁其不备,拿了他所做会动、会叫的木狗卖钱被发现。结果却不但不道歉,还一家子都理直气壮,言黄履庄这些年不事生产,只知道研究奇淫技巧的玩器。不但耗费家中资财,还被皇帝老儿责骂连累得家中子侄都跟着没有个好名声。 如今可算是有了些许进项,就该再多做些木鸡、木狗、木驴。多挣些钱粮也算是报答二老养育之恩,弥补这些年对兄弟子侄们的带累了。 现在不喜反怒,对侄子横加指责,岂不是丧了良心? 这一问,博得赞同者无数。众人所指下,黄履庄要多无助有多无助。 像极了当年在科尔沁被无端欺负的自己…… 宝格楚眸光一暗,越众而出,特不屑地嗤了一声:“哎哟呵!爷活了二十来岁,头一回见到这么脸大如盆的!偷盗他人心爱之物贩卖,被发现了不以为耻,还觉得苦主过于计较?” “啧,还说江南盛文风,讲礼仪。原来讲的是这么个礼仪,爷今儿算是长见识了!” 一杆子打翻一船人,这可是上来就与所有人为敌的意思。 但…… 瞅瞅他那腰间佩剑,再看看那身打扮、那高大威猛满人或者蒙古血统明显的身型,围观诸人也就纷纷闭嘴,再不敢多说一字半句。素来彪悍,被戏称黄家一霸的黄大嫂还欲强横,都被宝格楚一脚踹碎棵碗口粗松木料子的狠厉惊呆。 妈呀一声转身逃跑,院里院外的就只剩下宝格楚跟黄履庄。 宝格楚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说明了来意。 把黄履庄听得一愣一愣:“所以,这位宝格楚大人您……根本不是恰逢其会,顺道搭救了小可一把。而是,而是……” “而是听闻你在制器方面的才华,特来相请!”宝格楚微笑拱手,笑容特别的和蔼可亲:“先生远在扬州,许是没听过我家格格之名。在下这就给你介绍下,你听过之后再做决定不迟。” 黄履庄点头,宝格楚就开始了自己的演讲。 就听他从玉录玳和离开始,到内务府事、献牛痘之法获封多罗格格,再到发现番茄,制成杜仲胶等等。一件不落,极尽表扬吹捧之事。 黄履庄惊呆…… 心说这样烈性不逊的女子若生在江南,怕是想活都难,还哪儿做得出这诸般业绩? 不过他倒是挺欣赏对方那个干脆利落的劲儿,也好奇她那些个奇思妙想。咳咳,当然也很心动于对方开出的优厚条件。 有单独住房,管吃喝花用,有不菲月利。可以带家属一起,发丰厚安家费。 这就从根子上解决了他眼下的窘迫。 还保证充分尊重他的个人想法,能提供足够的材料让他投入到自己想要投入的研究领域去…… 条条框框,简直处处和他心意。 叫已经心灰意冷,打算彻底放弃爱好远游,此生不复踏上故土的黄履庄点头应承。稍稍处理了下家私,就跟着宝格楚一路到了京城。 他这边顺利,玉录玳也不差。 在宝格楚走后的第七天,琉璃窑那边就传来了佳音。 玉录玳的土法水泥熟料终于顺利出窑,玉录玳亲自指导人讲熟料跟炼铁后的矿渣同磨,得到熟悉的灰色粉末状物质。 看得尼布哈一愣一愣的:“这,这就是格格说的水泥?” “对!”玉录玳拍手:“就这玩意儿,加水跟沙子、碎石等和成泥,抹在地上。只静待,哦,这个温度只消一两天,就能变得平整坚硬无比。不再如土路一般晴天暴土扬尘,雨雪又泥泞不堪。” 见尼布哈张目结舌,明显不信却又不敢反驳的样子。 玉录玳笑,决定用事实教他做人。 于是,也是蓝翎卫,将来直接就能当个四品官的博尔济吉特大人穿上了短打、换上了草鞋。在玉录玳的指点下,兢兢业业地挑水、和泥、抹地面。 从晌午和泥和到傍晚,又从傍晚抹地面抹到月上中天,才堪堪完成了一块三丈见方的地面。 就这还累得他腰酸背痛,无比后悔自己那一刻的好奇。 然而两日后,他那劳动成果终于凝固完毕可以撤下苫盖的草帘子时,他又觉得一切辛苦都值了:“格格说得没错,那其貌不扬的水泥还真是个宝贝。您瞧,这坚硬结实,浑然一体的。别说踩踏了,我拿剑砍,也只是砍出了一溜火星子,留了浅浅一道印儿!” “只消薄薄那么一层,粘合力就极强。这要是用在建房、修城墙、甚至水利上。简直事半功倍啊,效果绝对杠杠的!可惜……” 可惜格格是个女流,否则的话,光这水泥一物就足以封侯拜相,万古流芳。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格格的夫婿、子嗣等才更能借她的光,轻易在朝中的站稳脚跟不是? 尼布哈心思电转间,看着玉录玳的眼神越发热切。 只是依然的,俏媚眼抛给了瞎子看。 谁叫太后赐人时虽戏言过让玉录玳可以从中选一而嫁,却从未说过这俩其实都是她未来夫君预备役队员呢? 穿过来就接手了这么个史诗级炮灰的壳子,她只想积极努力,挣脱既定的命运。 能顺利和离出府,不被置若人彘都已经偷笑了,哪儿还敢考虑感情问题? 再者…… 咳咳,笔下谱就了无数旷世恋曲的粉红玳,现实中就是个爱情菜鸟,连茅庐都没出的那种! 全盘接受了尼布哈那被宝格楚千叮咛万嘱咐,就怕疏于防范威胁到格格人身安全的说辞。毕竟内务府事后,咬牙切齿恨她的人不知凡几。被分府别居的隆科多更将她列为头号敌人,不止一次醉后扬言要她这项上美人头。 危险,是真的超级危险啊! 那这个时候尼布哈各种随侍,精心照顾,玉录玳除了叹两句尽忠职守,着春花秋月给看赏外,还能有什么别的想法嘛? 自然任凭对方如何殷勤,也自巍然不动。 好在路远且长,尼布哈也不急在一时。见玉录玳疑惑目光看过来,他也只是微微一笑:“可惜这等良方却困囿于产量,不能大量、高速地推向全国。不然的话,只短短几年,我大清上下都会有个翻天覆地的变化。” 玉录玳乐:“看不出来啊,尼布哈你除了功夫俊逸外,眼光还这么优秀。嗯,折腾了这么些天我也累了。接下来往宫中进献水泥,给工部那帮老大人答疑解惑什么的,就全都交给你好了!” 铿锵! 尼布哈正握在手中的宝剑掉了地,而它的主人却没有像往常一样,第一时间万分珍惜地捡起。 而是瞪大双眼,满满不可置信地看着玉录玳:“格格,您……认真的么?这水泥可不比杜仲胶,它……它之功,便比起牛痘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您就……” 就,真的那么大方,直接分我一些功劳么? 玉录玳灿笑:“说什么让呢?分明从开始到现在,你都一直有参与啊,这本来就是你应得的。去吧,去个更适合发挥你才干的地方,别在我身边埋没了你一身所学。” 就好比正饿的时候,天上掉馅饼,直直地进了他的怀里。还肉香扑鼻,时时诱惑着他肚子里的馋虫。 让他的欲.望跟理智随即展开了艰难的拉锯战。 到底无望的奢望还是败在了触手可及的好处下,尼布哈单膝跪地给玉录玳打了个千儿:“如此,卑下这就送格格回府上,您尽管安心休息,余下诸事交给卑下就好。卑下性命起誓,绝不负格格所托。” 玉录玳摆手:“哪儿就那么严重了?你放心大胆的去,办砸了也无所谓的。横竖你跟宝格楚到我身边后,尽皆安心用命,付出良多。只要不是诚心背主,蓄意陷害,我都不会过于追究。” “生而为人多不容易呢,别轻易拿宝贵生命做保!” 尼布哈重重点头,隔着车门帘子应了一声是。 甚至开始有点后悔刚刚的决定,想说进献水泥的事情又不急,格格咱们还是缓上几日。等您修整好了,再行入宫也不迟。什么抱负不抱负,理想不理想的,卑下觉得在您身边做个侍卫挺好。 可惜还没等他下定决心,马车就已经到了多罗格格府门口。 他们的马车甫一露头,就被一群妇人给团团围住。吓得尼布哈打马拱卫在自家格格马车边,就待拔剑。 结果那群人齐刷刷蹲身行礼,奴婢乃庄亲王福晋/直郡王福晋/五贝勒福晋/七贝勒福晋身边的管事嬷嬷,奉我们福晋之命在此等候多时。特代表我们王爷/贝勒/福晋来向格格报喜兼致谢,感谢格格指点之恩。 隔着帘子都将这番话听了个清楚明白的玉录玳…… 额角黑线,一种不好的预感油然而生。 果然,直郡王福晋得喜、五福晋有了孕信、七福晋也传了佳音。连年逾四十的庄亲王福晋都老蚌怀珠,传出了好消息。还有好多当时参加温锅宴的福晋,也都相继开怀。 屈指一算,离着上次玉录玳传授给众人的易孕法子才堪堪两月。参加温锅宴的众家福晋们,就已经有近半传出孕信。 这能耐,简直就是送子娘娘附体! 等尼布哈献上水泥,效果震惊朝野后,玉录玳三个字简直就是大清女子最佳代表。能娶到她,妥妥烧了八辈子大高香。 而有幸娶到却没好好珍惜的? 那绝对就是颅内有疾,缺了不止一根弦儿呗!不然谁能干这傻缺事儿? 这种认知下,傻缺隆科多可不就越发的引人注目?连他终于伤愈奉命去午门守卫,都多听了N多指指点点。频率最多的就是那句:他就是隆科多?看着也不像是颅内有疾啊! 作者有话要说:黄履庄与水泥相关资料来于网络,作者非专业,不尽不实之处,还请多多包涵O(∩_∩)O~。为了在明天的夹子上苟个好点的位置,明晚的更新延迟到十点。 基友家的小幼苗,有兴趣的亲们可以去瞅瞅《鉴渣只是她的副业》作者卿婉扬灵:古穿假千金被种田系统碰瓷,沦落农女种田保命。不能鉴渣的种田不是好纨绔,一时鉴渣一时爽,一直鉴渣一直爽,爽出一个好夫婿~ 再推一下作者菌的预收《【清穿】温宪的团宠生涯》 阿玛是康熙,额娘为德妃。从小被养在太后膝下,下任皇帝还是自己同胞哥哥。 既深受皇恩,又无抚蒙之虑。 对的,她就穿成了身为团宠,奈何短命的固伦温宪公主! 为了锦绣人生能长长久久,莫雅奇扔了诗书,拎起马鞭,玩了命的锻炼自己小体格。终于把自己练的比蒙古格格还蒙古格格,悍名惊朝野。 本以为这么一来,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她就可以做个快乐的单身皇族。 结果…… 请旨赐婚的一波波,常有各家巴图鲁为她打破头??? 小剧场: 温宪年少,仁宪、康熙、德妃、四爷几巨头聚会,相顾怅惘:温宪太有满族姑奶奶风范,怕是难嫁啊! 所以,圣旨赐婚?懿旨选婿?还是琢磨琢磨乌雅氏的适龄青年? 实在不行就在四爷门客中找个好的。 温宪适婚之年,四巨头再聚首。 康熙躲着朝臣,仁宪躲着科尔沁过来的孙辈,德妃连娘家嫂子都不见了。四爷则默默拔出了刀:“哪里来的阴沟耗子,竟然惦记爷的妹子?” 求都求了,作者菌索性厚脸皮到底,亲们顺手点个作收可好?给你们么么了! 感谢在2020-03-29 17:00:37~2020-03-30 18:0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Smile丶 5瓶;锦落翎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设计 答曰:“看着不像不等于不是!这世道就好比嗑瓜子磕出臭虫——真什么人儿(仁)都有。” “有为了封妻荫子努力上进的好汉子, 就同样有色令智昏,管不住那二两肉的畜生!可惜了当爹娘的没个前后眼,不然早早扔尿盆子里溺死, 何苦自己遭罪, 还带累着祖宗蒙羞?” 一片还真是的嗤笑声中,隆科多往往被气到目眦欲裂,恨不得跟这帮灰孙子拼了。 可那也得对方给机会不是? 这帮人也缺德,就跟着招猫逗狗似的。每每各种婉转迂回地刺挠人,看隆科多被撩急了就撒丫子跑。管叫他追不上, 还因擅离职守被上峰骂。 别问他上峰吃了什么雄心豹子胆, 竟然连万岁爷表弟兼小舅子都敢骂到狗血淋头。 问就是对方得了万岁爷、诸皇子等跟佟国维的暗示、明示与拜托! 他啊, 也是奓着胆子配合,努力帮衬着深陷迷途不知返的佟佳大人重新走回正道呢。 当然隆科多并不知道, 知道也不可能领这份情! 生来就在云端,一直高高在上的他陡然被打落凡间。除了灰头土脸,种种不适外,还很愁苦愤懑。每每借酒浇愁, 醉后各种狂骂。一骂康熙凉薄, 二恨玉录玳狠毒,三怨天下人愚顽, 不懂他跟四儿之间美好的爱情。 李四儿温柔小意地伺候他数天,没见他奋发振作,努力追回自己吹出去的牛。反而越发嗜酒, 习惯了用酒来麻醉自己,颇有点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眼看着带出来那点银子都要用尽, 佟佳府还不见半点松口。 再这么下去,谁知道这怂蛋会不会弄死她再回去佟佳府摇尾乞怜? 毕竟…… 那可是个连嫡福晋都曾尝试着要弄死的狠人! 结缡六年, 嫡子都五岁了,还是他青梅竹马的亲表妹,能一丝丝真感情都没有过?然而说下手就下手,可见凉薄。 为防成为被凉薄的那个,李四儿觉得自己很该未雨绸缪下。 于是,这日傍晚,隆科多下值拎着酒坛子又醉醺醺归来时。刚一开门,就看到了叫他肝胆俱裂的一幕。高高的房梁上垂坠下来条长长的白绫,他的四儿,他的心肝宝,正一身大红地悬在半空中。 悬梁自尽四个字出现在隆科多脑海,分分钟吓醒了他满肚子酒气。 急忙忙抽佩剑砍断了白绫,把犹自挣扎的李四儿揽在怀里,哇地一声哭出来:“四儿,爷的好四儿,你没事儿吧?还好爷赶得及,不然……不然就再也看不到你了呜呜呜……是不是我额娘又来,逼着你主动离开爷?” “然后你个小弱女子无力抗衡,又舍不得离开爷,所以才把自己逼到了绝路上?呜呜呜,四儿,爷对不住你!答应了好好待你,却名分名分给不了,好日子好日子没过上几天。反倒叫你因为爷的缘故,平白受了这许多苦楚……” 这,这么会臆想的么? 李四儿惊呆,继而暗乐:也好,倒省了她许多功夫,还全不留痕迹。 略略安心后,她又轻咳一声,笑中带泪地努力抬袖擦上隆科多眼角:“爷,别哭。今生,能遇到您,陪在您身侧,是……咳咳,是四儿毕生之幸。如果可以,四儿愿生生世世,永伴爷左右。可……” “福晋左一个方子,又一个发明的,屡立奇功。被万岁爷赏,被太子殿下敬重。越发显得四儿粗鄙,让世人觉得爷是舍了珍珠求鱼目……” “四儿切不可妄自菲薄!”隆科多握着她的手,一脸坚定地道:“对于爷来说,你才是珍珠,是明月,是爷的心肝肉。在爷这儿,玉录玳那贱人连给你提鞋都不配!你大可不必将那些小人之语放在心上,等爷宏图大展,他们自然恭恭敬敬地在你面前下拜,恭称福晋。” 李四儿心中微哂,面上却一脸感动:“是,四儿不在乎闲言碎语,但……” “但四儿却无法不在乎爷啊!眼见着爷一天天消沉颓废,四儿心如刀割。就想着是不是我死了,爷就能回去一等公府做回威风赫赫的未来一等公。能跟福晋重修旧好,让一切不好都消弭于无形。” “亦或者……亦或者四儿也跟福晋似的,生死之间开了窍。不求有她那般翻天覆地般的变化,只求能安安稳稳地跟爷相守百年,不成为别人耻笑您、攻讦您的理由!” 有一说一,按着李四儿的剧本,这就是出苦肉计。 想在隆科多对她心生怨怼之前,狠狠感动他一波儿。凭他是努力上进也好,回去佟佳府求饶也罢。横竖把她当成心尖尖,继续过锦衣玉食的好日子。 结果…… 隆科多愣:“开窍?爷看她就是被邪祟附体,干脆换了个人!” 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李四儿一抖:“这……这不能吧?那,那些神仙精怪都是骗人的,爷你会不会想多了!” 隆科多拧眉,从玉录玳撞墙自戕命悬一线,到醒来这翻天覆地的变化想起。什么牛痘、内务府事、狼桃、杜仲胶、水泥的,哪一桩哪一件也不是自己那只知道耗子扛枪——窝里横的前嫡福晋能干出来的。 而且…… 隆科多心里一惊,不由想起玉录玳传和离圣旨时所言:“从现在开始,玉录玳与你六年的婚事算是走到了尽头。……可惜她身若浮萍,全无半点臂助又舍不下幼子。……原本,玉录玳也是满满少女心,想要跟你琴瑟和谐一辈子的。偏你色令智昏,生生逼她杀死单纯直率的自己……” 当初他怒火欲燃,根本没多琢磨。 现在想来,那一口一个的玉录玳、她,可不就是就是一个个的分隔符,把那妖孽跟他那蠢嫡福晋分隔开? 隆科多拧眉,越琢磨越觉得自己所猜定是真相。 一想到真相揭开,压在他身上的大山即刻就能被掀翻。隆科多整个人都精神了,狠狠一口亲在李四儿的脸上:“心肝儿,你可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爷这就去布置,摁死了玉录玳那个妖孽!” “到时候御前请功,爷就说多亏了你细心。保险让皇帝表哥收回之前对你的种种成见,破格开恩,让你当爷的嫡福晋。” 李四儿虽觉得他这过于异想天开,但…… 玉录玳自戕前后的表现确实判若两人,很能往妖孽异端上靠一靠的。毕竟自古君王多疑,向来宁可错杀一千,也不放过一个。只要康熙爷心里起了疑,玉录玳就难逃一死。 而她死了,自然而然的,这满天的云彩都散了。 想想之前在一等公府那呼奴唤婢的逍遥日子,李四儿到嘴边的劝说都变成了赞成:“四儿跟爷一体同心,功劳归谁又如何?若爷心无旁骛,一辈子宠着四儿,四儿愿意做您一辈子的妾。不过兹事体大,我们还是细细筹谋、小心从事,才能终得万全。” 胜利在望,美人在怀。又被这么情深意切地表白了一波儿,可把隆科多乐的哟! 又一个响吻印在李四儿额前:“心肝儿你放心,爷保管小心筹谋,把这事儿干得漂漂亮亮。” 正好宝格楚被派出去办差,尼布哈又被借调到了兵部。那妖孽身边只几个娇娇怯怯的小丫头,防守力量正薄,简直天赐良机。 打从那日被众家福晋派来的管事嬷嬷与重礼淹没后,多罗格格府上就门庭若市。 无数新婚多年未孕的,生完长子、次子,却还惦记着多子多福的。替自家脸皮薄的儿媳、侄女等等求肯,也或者单纯为了致谢、吃瓜、打好关系甚至给她介绍对象的各路贵妇们争相上门,但求多罗格格拨冗一见。 正巧玉录玳派宝格楚往江南延请黄履庄,事成后定然大干特干的节奏,当然不会拒绝这些个潜在的顾客群。以至于每天忙到飞起,又怎知渣男贱女凑做堆,正琢磨着弄死她好东山再起呢? 倒是八福晋郭络罗氏对隆科多跌倒喜闻乐见,底下人投其所好的,就常跟她讲些他的落魄事。 听说隆科多每每醉酒痛骂玉录玳后,八福晋就很为唯一的朋友担心(PS:咳咳,她自己单方面认定的。)。 这日,更是精挑细选了整整十名护院前来,说什么都要赠与玉录玳以防不备。 叫听到她来意的玉录玳一脸黑线:…… 半晌才干巴巴、讪哒哒地说:“呃,八贝勒福晋的美意玉录玳心领了,但真的不用。臣妇相信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圣明天子脚下定无小人敢兴风作浪。” “可那隆科多素来狂悖,以往就没少仗着皇阿玛宠爱胡作非为。” 玉录玳笑:“福晋也说是以往啊!现在今时不同往日,隆科多若是识趣就该安心用命,求得万岁爷怜惜。而不是在这风口浪尖上找臣妇的麻烦,除非……” “他真的想被削成光棍,这辈子都再无起复余地。” 八福晋张口欲言,玉录玳却摆手对她微微一笑:“福晋放心,隆科多是痴不是蠢,不会这时候铤而走险的。而我,也远远不如您想的那么弱小,没点儿自保能力。” 正说着,门子来报,说宝格楚大人圆满完成任务,正在门外等候面见格格复命。 玉录玳喜出望外,直接来了句:“那还不快请!” 按说这时候,八福晋就该识趣告辞。可郭络罗氏隔三差五找由头过门找玉录玳联络友情,却每每三言两语打发走。久而久之的,她就练成了任你明示暗示,我自巍然不动的神功。 不等玉录玳亲自端上闭门羹,她才不走! 于是,宝格楚甫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家格格跟赫然在座的八福晋。叫他原本这一肚子话瞬间缩水,变成干巴巴的:“卑下宝格楚,给格格和八贝勒福晋请安,格格和八贝勒福晋一向可好?” 八福晋是少有几个清楚太后意图的人之一,是以看着宝格楚的目光跟帮闺蜜审查未婚夫一般无二。 满满都是挑剔:“本福晋一向安好,倒是博尔济吉特侍卫你,是不是有点忘了自己的本分?不留在你们格格身边尽心职守,反而将她一个人扔在京城。莫不是你也觉得在个女人身边当差过于委屈,想学那尼布哈另捡高枝儿?” 天降一口大黑锅,砸得宝格楚蒙头转向。 刚欲躬身拱手给自己辩解几句,门子再度来报,说吴嬷嬷一脸惶急前来,哭着喊人命关天,求格格务必拨冗一见。 “吴嬷嬷?她不是自请去照顾小阿哥了么,人命关天……难道小阿哥遇到了什么危险?”春花捂嘴惊呼,随即认识到自己这话很有点不吉利。赶紧啐了一口,跪在当地:“奴婢无状,还请格格责罚。” 都这个时候,玉录玳哪儿还空跟她计较这些个末节? 随意对她挥了挥手,就吩咐门子:“快请吴嬷嬷进来。” 旋即,一阵嚎啕大哭声起处,吴嬷嬷跌跌撞撞跑进来,拉着玉录玳的手就往外跑,边跑边哭:“格格,格格您快救命,快救救小阿哥!最近酷夏,他,他贪凉玩水,结果不小心溺水,太医说怕是……” “怕是不好哇!!!” 再小白眼狼,那也是原主唯一的血脉。这会儿听说他竟然命悬一线,玉录玳也难免慌了神。 还是八福晋一把拉住了她:“佟佳府那龙潭虎穴,你也敢一个人去?万一紧急是假,设计是真呢!叫宝格楚跟着,我带来那些个护院也带着。别跟我说不用,谨小慎微不是错,明知道可能危险,却还莽莽撞撞只身闯虎穴才是大错特错!” “满京城遍数,本福晋可算看到个顺眼可心的,你可小心着点儿别把自己蠢死了。” 这小刀子嘴儿! 玉录玳笑,特轻易地穿过刀子嘴看到了她那温柔的豆腐心:“好好好,难得你这破嘴还能有个朋友,我哪敢不尽心用命,替你保护好了?” 话落人走,特别的干脆利落。 徒留八福晋郭络罗氏愣在原地,好一会才缓过神来。抓着自家心腹丫头的胳膊一个劲儿问:“她承认了,承认了,承认我这个朋友了是不是?” 那丫头连连点头:“是的福晋,您没听错。玉格格确实亲口承认,想必福晋精诚所至金石为开。” “屁!”郭络罗氏很不雅地翻了个白眼:“本福晋看她分明就是不堪其扰。不过本福晋可不管她是被感动了,还是被磨的熬不住了。横竖她点头认下了本福晋这个朋友,就这辈子都别想变!” “不行,本福晋这心里还是不踏实。总觉得她往佟佳府这么一走啊,就好比是小羊羔进了虎口。横竖要爷要下衙了,我还是去迎迎。顺道跟他一起,去拜访拜访佟佳夫人。看她这沉疴日久的,可好些了没?” 丫头苦劝,可郭络罗氏哪是能听得进去别人意见的人儿呢! 而另一厢,被她惦念的玉录玳正努力安抚吴嬷嬷,并试图从她口中得知具体情况。 却不料平日里殊为大胆,御前都能艮着脖子直言的吴嬷嬷这会儿却抖若筛糠。一个劲儿哭喊:“对不起,格格对不起。是老奴糊涂,有负格格所托。老奴愚钝,认贼为主……” 颠三倒四一席话,听得玉录玳云里雾里。 只以为是岳兴阿的意外对她打击太过,以至于让这个忠心老仆自责过深,连带着精神上都出了点情况。 索性玉录玳也就不再多问,只隔着车帘子吩咐车夫快马加鞭,直奔一等公佟国维府上。 车夫得令,一鞭子抽在马屁股上。 唏律律一阵马鸣,车子愈发快速颠簸了起来。等到达目的地时,玉录玳整个人都是飘的。就这,吴嬷嬷还催着:“快,我们要快一点,小阿哥还等着呢!” 玉录玳喘了几喘,艰难点头:“好的嬷嬷你别急,咱们这就走着。” 到了大门口,门子直接把玉录玳一行拦住:“当日格格前来传旨的时候曾说过,跟咱们三阿哥恩断情绝,就此桥归桥路归路,死生都不再跟佟佳府有关。如今再度带人赫赫扬扬上门,是何道理?” 玉录玳冷哼一声,她身边的宝格楚一脚踹过去,佟佳府的嚣张门子应声而倒:“小阿哥生命垂危,你这狗奴才还叽叽歪歪拦着我们格格。到底是你狗蛋包天,还是佟佳府蓄意离间小阿哥跟格格的母子之情?” “赶紧让开,不管甭管为何,爷都当他隆科多的揍还没挨够!” 那门子被吓得瑟瑟,还是吴嬷嬷皱眉道:“母子天伦自是无人敢拦,也无人拦得住。但……小阿哥命悬一线,您带这么多壮汉进去,难保不会有所冲撞。所以……” 还是暂且留下。 宝格楚闻言冷笑,刀子般的目光射过来:“再是过来照顾小阿哥,嬷嬷也别忘了自己是格格的奴才,格格才是你的主。” 别区区几天的功夫,就被敌人给收买了,忘了当初格格对你的百般回护。 吴嬷嬷咬牙:“不劳博尔济吉特大人提醒,老奴生是格格的人,死是格格的魂,生生世世只效忠我们家格格。” 宝格楚只冷笑着摸了摸自己的佩剑:“嬷嬷最好言行一致。” 玉录玳心焦着便宜儿子小命,倒也没多注意这两人之间的官司。只略喘了喘,就循着原主记忆往主院的方向走,刚走了几步,就被吴嬷嬷拦住。玉录玳皱眉:“怎么岳兴阿现在不随他玛嬷住在主院?” “是!”吴嬷嬷满脸愤愤地说:“那老刁婆嫌弃小阿哥没能留住您,也比不过李四儿那贱婢在隆科多心中位置,忒地无用。早早就把他从主院牵到府中最偏僻的西北角上擎苍院,可怜小阿哥阿玛额娘和离,被养在这么个势力玛嬷身边……” 玉录玳:……虽然这很老赫舍里,但,她还是隐隐约约觉得哪儿奇怪。 但,吴嬷嬷作为原主身边最最忠心的存在,又是主动请缨到小白眼狼身边的。一向对他疼爱有加,应该……不至于这么快叛变,还拿她最重视的小主子给自己下套? 玉录玳如是说服自己,心里却不免更加提防了几分。 她都这样,宝格楚跟八福晋精挑细选的十位精英护院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小心。以至于她们刚进了擎苍院,大门就在身后豁然关闭时。玉录玳心里竟然没有多紧张,反而多了点另一只靴子终于落地的释然。 更多则是意外,隆科多居然真疯到这个程度,吴嬷嬷那么忠心的也会背叛。 倒是宝格楚直接拔剑,与十名护院围成圈,把玉录玳牢牢拱卫在中间。 正严阵以待着,房门大开,一帮子穿着奇装异服、拿着稀奇古怪的东西的人走出来。没等着他们摆开队形开始跳,玉录玳心里就叫了一声糟。 隆科多这孙子,是终于琢磨过味儿来,把她归类成邪魔外道了呀! 这不连萨满都请回来,要给她跳大神儿了。 或者还不止跳大神,还有和尚、道士、道婆,准备的可以说非常充足。 玉录玳曾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是她穿了。还真真切切地见到了原主,从她那继承了两样看似鸡肋,实则用途大大的金手指。 所以现在…… 她是深信世上有鬼的,也相信有些人真有些神鬼莫测之能。 所以赶在全体萨满就位,大神开始旋转、二神耍鼓唱神调、念神词之前,果断掏出了自己的后手。 等八贝勒胤禩被自家福晋磨着到了佟佳府时,就见玉录玳用一把鸟铳顶在隆科多太阳穴上,逼着他一步步往府外走。身后宝格楚等人用绳子拴了一串萨满与和尚道士、道婆出来。 看到他们夫妻,玉录玳还粲然一笑跟他们夫妻道了声吉祥:“八贝勒来得正好,正好与我做个证人。证明这隆科多嫉贤妒能,以我儿命悬一线为由使人诓骗我入府。指使一帮假道士、和尚、道婆、萨满栽赃我邪祟附体,欲除之而后快。我赫舍里·玉录玳行得正坐得直,岂能受如此污蔑?” “所以格格这是?” “当然御前告状,自证清白的同时也叫恶人自食恶果!”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更新来了,感谢宝贝儿们的支持,群么么~ 再推一波儿我家基友卿婉扬灵的文文:《鉴渣只是她的副业》宁幼怡婴穿古代,父慈母爱。宠得她潇洒恣意,无处不快活。 可,她所在的世界是本书,她是恶毒假千金女配,真千金女主黑化的催化剂? 为防破剧情真个上演,爹娘伤心难过,宁幼仪决定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横竖她会鉴渣,再不济还有个狗系统,到哪儿都能独自美丽。 却不想出师未捷,鉴渣打眼了! 行,咱金盆洗手,带着系统去种田! 结果坏了她招牌那只柿子追上门,口口声声要她赔名声,赔嫡妻? 还指定了要她??? 真千金更是了不得,天天想着将她往脚底踩。 来来来,姐姐帮你浇水施肥,修剪下枝丫,管教你根正苗红,积极向上! 感谢在2020-03-30 18:04:56~2020-03-31 21:56:2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25705943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会吃醋的猫 200瓶;青柠VC、蓝LIAN雨、镜花水月 10瓶;卡卡 8瓶;偶米米 4瓶;芒果mango 3瓶;墨染沧澜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反杀 八阿哥胤襈微笑拱手, 一心想着怎么委婉拒绝而又彼此不伤。 偏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呢,身边的福晋就先义愤填膺地先接了话头:“告他,必须告他!得让朝野都知道, 这是个多混账无耻的玩意儿。连亲儿子性命都能拿来做幌, 简直枉为人父。” “啊呸,是根本就配不上人那一撇一捺!玉录玳你别怕,有我跟我们爷给你作证,保管一举钉死了这厮。叫……” 皇阿玛想要徇私舞弊,轻纵了这杂碎都不成! 当然后面这句无法宣之于口, 八福晋只恨恨道:“叫他吃了熊心豹子胆, 连我郭络罗·佛拉纳的朋友都敢欺负!” 得, 福晋这话一出,胤襈觉得自己也不必琢磨了。 只能果断应下兼合理偏帮, 也算跟近来炙手可热的多罗格格玉录玳打好关系。至于皇阿玛那倒霉表弟?横竖都已经臭大街的玩意儿,正墙倒众人推呢,想必也不多他一个! 为最大程度上揭掉渣男脸皮,玉录玳连手都不换。 就这么端着鸟铳抵着隆科多太阳穴, 一步步往皇宫走着, 路上惹无数人驻足观看。皆好奇隆科多这个前世不修的又干了啥,才惹多罗格格动这么大肝火?还有那吴嬷嬷, 不是出了名的忠仆义婢么? 为主子尽忠,冤枉都喊到了万岁爷面前。这怎么……也被五花大绑起来了?! 为防路人瞎猜,以讹传讹地传走了味儿, 坏掉自家好友名声。 八福晋赶紧使人宣讲,把事情怎么来怎么去的, 一一讲明。是以不等着一行人到达皇宫,明明隆科多自己宠妻灭妻, 罔顾人伦以至于被圣上责罚、被世人唾弃。偏他不思己过,倒嫌弃前福晋过于优秀,越发显得他瞎蠢毒坏。竟假托嫡子落水,行将不治把多罗格格骗来,生诬她是妖孽欲将其打杀的无耻行为就以佟佳府附近为中心,迅速四散开来。 玉录玳宫门求见的时候,康熙正与佟妃表妹闲坐对弈。 消息一报上来,佟妃娘娘整个人都不好了,直接扑到康熙怀里嘤嘤嘤:“表哥,这等恶徒若不严惩,以后……以后咱们佟佳氏有何面目面对天下人?表哥啊,隆科多再不好,那也姓着跟姑爸爸、跟姐姐与我姓着同一个佟佳,一荣俱荣呢!” 一损,咱们娘几个也跟着损。还妥妥带累整个佟佳氏,叫阖族的教养都被质疑。 康熙轻拍了拍她的背以示安抚:“佟庶妃莫哭,待朕御审问过事情经过,定会勿枉勿纵,给出最公平的判决。若真……你就当白璧微瑕。佟佳氏树大根深,分枝者众,有几个不肖子孙也是人之常情,何至于被质疑阖族教养了?” 佟妃满肚子不赞同都被这一声佟庶妃噎回肚子里,只能傻愣愣地看着皇帝表哥离去的步伐。 嘤嘤嘤,这回她是真哭了。 当然她个庶女也说不上多担心嫡出的兄弟,甚至还隐隐盼着他倒霉。横竖万岁爷都说了那是个微瑕,影响不了佟佳氏的大局。可…… 亲情这块绝杀牌都不好使了,她可还有啥法子制霸后宫凌驾于四妃之上? 真叫人着急。 更着急的康熙爷龙行虎步地往回赶,路上就碰着太子、老大、老四、老五、老七还有新近受了玉录玳大恩的庄亲王。再加上个一直被嫌弃,却厚脸皮装不知道,还一口一个贤侄女的索额图。 了然他们来意的一代帝王冷笑:“你们倒是挺快!” “姨母一片慈母心,却反被利用彻底。若……”胤礽咬牙,神色间半是气恨半是后怕:“若不是儿子见她身边没什么得力护卫,赠了她个鸟铳。此时此刻,没准儿咱们听到的就是她死讯了。” “隆科多心怀不轨,在京畿重地行鬼神陷害之事,差点毁了姨母那么社稷有大功的栋梁,惹京城哗声一片,影响极其恶劣,儿子恳请皇阿玛从严从重处理。以此安功臣之心,免百姓私议。” 堂堂一国太子都一撩衣摆跪了下来,诸皇子哪儿还站得住? 一,二,四,五,七几位阿哥加上索额图排排跪,细数玉录玳的功劳与隆科多的狂悖无伦、愚蠢狠辣。 迂回婉转地劝康熙爷,可千万别捡了芝麻丢西瓜。为那么个烂泥糊不上墙的玩意,生生搭上了个于国有大功的旷世功臣和自己英明天子的英明。 被如斯怀疑,康熙宛如中了当胸一箭:“混账,在尔等眼里,朕就是那么个公私不分的?” “那当然不是!”庄亲王博果铎笑着拱手:“万岁英明神武,世无第二。只……到底人非草木,孰能无情?那隆科多再不济,也是万岁爷嫡亲表弟。孝康章皇后亲侄,孝懿皇后与佟庶妃娘娘的兄弟。万岁宽宥一二,本也无可厚非。但……” “且不说牛痘、内务府事、番茄、杜仲胶与水泥,一桩一件的多罗格格为咱们大清立下了多少旷世奇功。就隆科多因几句嘲讽故迁怒于人,不惜拿亲儿子设套也要毁掉前福晋的干法,也足够大胆又毒辣。毕竟,那和离圣旨,可是圣上您亲发的!” “隆科多如此,难道不是枉顾圣意?而且,坊间流传,隆科多自打从佟佳府搬出来就颇多怨念。每日酗酒,动辄宁酊大醉,痛骂万岁凉薄不顾亲戚情分,多罗格格狠毒。世人愚顽,不懂他跟李四儿之间的爱情。” 作为堂兄弟,博果铎可是太会挑起康熙的愤怒值了。 这不,爱情两字一出,堂堂帝王都做不好自己的表情管理了。就见他凤眸微眯,容长脸登时一黑,脸色阴沉得好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天空。 庄亲王博果铎就觉得自己这个前站打得不错,算是报了一半儿的大恩。 接着都不用那位多罗格格怎么表演,只哭得足够凄凄惨惨戚戚,就能把他皇帝堂弟的愤怒值撩拨到最高,保管叫隆科多那臭不要脸的讨不了好去! 可…… 玉录玳是那么按套路出牌的? 事实证明,打从她一木仓顶上隆科多脑门上起,心里就有了大概的解决方式。 是以一进大殿,她就不哭不闹规规矩矩行礼:“臣妇赫舍里·玉录玳叩见皇上,吾皇万万岁万岁万万岁。见过太子殿下、庄亲王与诸皇子殿下,诸位殿下吉祥。” 康熙摆手:“得,你们闹出这么大阵仗,谁还吉祥得了?说说看,这到底怎么回事!” 玉录玳刚要开始对某渣的控诉,结果就被对方抢了先:“皇上,皇上表哥救命!她……她根本就不是玉录玳,是不知道哪儿来孤魂野鬼!多位萨满、和尚、道士、道婆都已经看出了她的真身。皇上表哥快把她推出去斩了,免得……” “免得叫我多活一会儿,就揭穿你隆科多的阴谋了?”玉录玳截过话头,笑得一脸嘲讽:“不怪民间有句俗语,还真是人嘴两扇皮,咋说咋有理。当年你隆科多嫌弃姑奶奶蠢钝、木讷当不来解语花。左一个又一个立小妾,荤素不忌,什么香的臭的都往院子里拉。” “现在姑奶奶痛定思痛,终于自强自立,把你个蠢蛋衬托的暗淡无光了。你又觉得我太过能耐,怕是个妖孽了?” 玉录玳连说带骂又快又急,小嘴儿跟蹦豆儿似的,叫隆科多根本没有插嘴的余地。 只能生生挨了这顿骂,把索额图乐得拍手:“问得好,不愧是我赫舍里氏的闺女,快人快语,直奔主题。可惜啊,就被窝克一个错打主意,嫁了这么个有眼无珠的混账王八蛋!” 隆·混账王八蛋·克多艮着脖子:“万岁爷面前,你少扯这些没用的!夫妻六载,别人不知道,我还能不知道自己福晋是个什么样?玉录玳自幼丧母,被郭罗妈妈过度娇宠,又被那绵里藏针的母亲明里捧杀暗中打压的。性子极度自尊又自卑,志大才疏可以说胸无点墨。你揽镜自照下,自己是这么个性子?” “呵!”玉录玳冷笑:“你也说我自幼丧母,还摊上那么个口蜜腹剑的继母。那要想平安长大,没点演技怎么行!为了能熬到嫁去你们佟佳氏享福,我可没少努力。硬是迎合着继母所希望的方向生长,连身边的嬷嬷丫头们都没发现我的内秀。” 将自己前后巨大差异归纳生活所需,只能狂飙演技后。 玉录玳以手抵唇,跟尤自瞪眼的隆科多比了个嘘的手势,继续侃侃而谈:“本来玛嬷反复叮咛,无数次夸奖你的好,我嫁去佟佳府也是满怀期待的。为此规行矩步,处处讨好。结果……” “色鬼就是色鬼,岳兴阿还没出生,你那各色小妾都住满院子了!” “我多方规劝无果,就找婆婆兼姑爸爸帮忙,却反而得到了一堆训诫。什么没本事拢不住自家爷们儿的心啊,善妒不贤没有大家宗妇风范啊。援助半点没有,责罚一箩筐,岳兴阿刚一落地就以教养之名被抱走。我哭,你却说这是你额娘仁慈,叫我别蹬鼻子上脸不知道个好歹。随即摔门而出,致远斋里就多了俩夫人赏下来的丫头……” 得了原主全部的记忆,又有记忆光环加持。玉录玳数落起隆科多与佟佳府的破烂事儿来,简直滔滔不绝。 “不心疼嫡妻,不给她应有的庇护、尊重与疼爱,倒希望她能跟你齐力同心?呵呵,你隆科多还真是一张纸画个鼻子,好大的脸!” “怎么你还真以为我是和离之后才陡然变聪明的?”玉录玳冷笑:“不,姑奶奶一直都那么优秀。只是被你给冷了心、断了希望,用自己满腹妙方成全你个罔顾人伦、宠妾灭妻的混蛋罢了。” “可惜夫妻六载,你硬是没看破我并不如何严密的伪装。如今姑奶奶不掩不藏,打算绽放全部光芒了,你就直接一顶污蔑的大帽子扣下来。真真如百姓们所说一样,瞎蠢毒坏,无耻之尤!” 隆科多气得须发皆张,指着玉录玳的手指都有些发颤:“你……” “我什么?”玉录玳笑:“许你无中生有,蓄意栽赃陷害,就不准本格格为自己辩驳?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做人还是别太隆科多吧!” 庄亲王一个没忍住乐出声,又在康熙的怒视下赶紧捂了嘴。 心里却反复念了两遍做人别太隆科多,莫名觉得这句话要口口相传,火遍大清。 骂过瘾了,啊呸,是给‘前后’巨大变化找出合理性理由后。玉录玳又向康熙深施了一礼:“万岁爷,隆科多对臣妇的怀疑纯属主观臆测,没有丝毫证据。况臣妇与他有2前怨在先,合理怀疑他借机报复,并以抹黑甚至铲除掉臣妇达到其回归佟佳府夺回继承人位置的龌龊目的。” “而且,臣妇有证据表示,他就是在蓄意陷害。以装神弄鬼为手段,达到戕害臣妇的目的!” 倒霉催叫他丢尽脸面的蠢表弟跟屡立奇功,能助他压过秦皇汉武成为真正千古一帝的巾帼栋梁之间如何选择,打康熙从承乾宫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选择。 现在能合情合理地保住玉录玳,再狠狠敲打下蠢表弟,康熙当然乐意之至:“讲!” “喳!”玉录玳行礼:“谨遵皇上之命。首先,咱们满人不杀狗,不吃狗肉,而那群所谓的萨满准备驱邪的物品却是黑狗血。再则就是那和尚说能施咒,拘住恶灵实则他手中有致人手脚抽搐、口吐白沫,状若癫痫的秘药。趁被‘邪祟’之人不备涂抹、喷淋其身上,使其发病。等邪祟除去后再神不知鬼不觉地用上解药,可不就百试百灵?” “那会设七星锁魂阵的道士符纸极其易燃,做法时再喷口高浓度酒,可不就火苗腾起老高,看着蔚为壮观么!” “道婆那白纸上都早早用白醋画好了各种动物的图像,遇火微烤下就显行。蛇、狐狸、老虎、豹子,要什么精怪都有,简单易行得很。万岁爷若不信,着人去拷问那些所谓的大师们,保准大刑之下立见真话。” 原本,康熙是不相信自家表弟能这么蠢的。 可结果还真就如玉录玳所说,那一样样的东西搜出来后,都不用严刑拷问。那些个假萨满、假道士、假和尚、假神婆的就一个个磕头求饶,称自己等人都是受了隆科多大人的胁迫与利诱,无奈之下不得不从。 倒戈速度之快,简直叫人目瞪口呆。 原本信誓旦旦的隆科多:“不,不是皇上,表哥你听我说!” “还说什么呢?”玉录玳嗤笑:“左不过就是隆科多大人翻盘心切,无奈何走了歧途呗。可惜你一贯眼瞎心盲,从来不辩忠奸是非。自然请不到真正的得到高人,也只能跟这些个乌合之众为伍了。” “会阴沟里翻船也是必然的事,谁叫你人蠢还不知道多读书呢?” 哄堂一片大笑声中,隆科多目眦欲裂:“你个妖孽,爷今儿跟你拼了。宁可跟你一道儿下黄泉,也绝不叫你继续蛊惑圣心,坏我大清江山!” 口号喊得挺响亮,然而…… 在庄亲王、直郡王跟宝格楚几个面前动武,隆科多绝对是鲁班门前弄大斧。 活生生的不自量力。 这不,口号还没等喊完,庄亲王就急眼了:“圣上面前鼠辈焉敢造次?本王来会你!” 以前佟佳府跟直郡王过从甚密,隐隐有大阿哥党的意思。直郡王没少为此自得过,现在他只想速速跟这个颅内有疾的隆科多撇清。那可再没什么亲自下场,把他抓住更好的方式了。 而作为专属侍卫,宝格楚向来以自家格格的安危为第一位。 三人齐上,实力碾压。 叫隆科多连玉录玳的衣角边都没沾到,就被死死地按在了地上。 以太子为首的诸皇子又都呼啦啦跪一排,争相细数他的罪行,要求皇阿玛严惩。包括自小养在他姐孝懿皇后身边的四阿哥胤禛,那个一直叫他声舅舅的胤禛。 隆科多心里一慌,就很有点墙倒众人推的凄凉惶恐。 接着,他皇帝表哥就面无表情地开了金口:“隆科多嫉妒成性,谎报其子岳兴阿病情,诓骗于国有功的和硕襄格格玉录玳到佟佳府。欲诬其妖孽附体灭杀之,天幸和硕襄格格聪明机敏,毫发无伤地逃出重围。” “然,格格虽无恙,却不能减轻隆科多动机之恶毒,手段之下作。着免除隆科多一等侍卫行走之权,降为三等蓝翎位,以观后效。” 从一等侍卫变成最末等的蓝翎卫,还被圣上亲口说动机恶毒、手段下作。 这,这简直就是把他隆科多的脸皮甩在地上反复来回的踩! 气得他当时嘶吼出声:“不,不,表哥你不能这样!你明明说过的,你是我嫡亲的表哥,我如你嫡亲的弟弟。待到你亲政,大权在握,就没谁再能给我委屈!可现在,分明是你在亲手委屈我。” “你明知道,我隆科多就是再有万般不是,也从不屑于说谎!” “她,她她她,就不是我八抬大轿娶回去的那个赫舍里·玉录玳。真正的玉录玳在那日撞墙的时候就死了,现在站在你面前的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孤魂野鬼。表哥你烧死她!”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齐齐动怒,尽皆做好了战斗隆科多的准备。 偏康熙没有给任何人开口的机会,只挥挥手把他们都撵出了大殿,偌大的殿中就只剩下他跟隆科多。 看得八福晋都一阵担忧,忍不住悄悄拽了拽自家爷的衣袖:“爷,你说……皇阿玛该不会被隆科多那厮几句话勾起了往昔情分,真打算高高抬起轻轻放下,又叫他逃过这一遭了吧?” 本来从一等侍卫降级到三等就不是多重的惩罚,要是再免才真真叫人揪心呢! 八福晋噘嘴,想着若是她能说了算,直接下旨把那厮撸成白板,叫他子孙三代都不能入仕。没能力也没指望了,自然而然也就不折腾了。 胤襈赶紧对自家口无遮掩的福晋做了个嘘声的手势:“皇阿玛自有圣断,福晋不必担忧。” “那怎么能不担忧?”八福晋一叹:“玉录玳可是我这辈子认可又交到的唯一一个朋友,必须好好护着。” 胤襈想起之前玉录玳在殿内气场全开的样子,不禁嘴角一抽:“福晋高兴就好。” 八福晋满意而笑,频频抬头往殿内望,各种侧耳细听,看着比玉录玳那个正主还不淡定。 而殿内,隆科多也以为自己卖惨成功,心下狠狠松了一口气。就想着再接再厉,劝皇帝表哥接受自己的想法。猜测怎么了?没有实际证据又怎么了?鬼神之事,从来都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一代名将岳飞都能死在莫须有罪名下,更何况玉录玳个小小女流? 可…… 康熙沉默许久,方才喟然一叹:“当年鳌拜擅权,三藩作乱,江山风雨飘摇。便是朕这个皇帝也有不得不妥协之处,更何况是你?” “当年种种朕没忘,对你所说亦是牢记在心。这才有你将将弱冠便得封一等侍卫,次年又晋銮仪使兼领正蓝旗蒙古副都统。那是谁不说你简在帝心,前途无量?偏你宠妾灭妻,罔顾人伦,一次次叫朕失望。” “是,你是朕的表弟,也从不说谎。但朕却不仅仅是你表哥,还是这万里江山之主,担负着天下万民福祉。” “真也好,假也好。朕只知道玉录玳屡立奇功,一纸牛痘方叫大清再无天花之患。内务府事,更叫朕发现了一大毒瘤,早早将危险扼杀在萌芽中。新近呈上来的水泥更是可以用于军事防御、交通运输、水患治理等等方面。” “朕期待着她再立奇功,为大清做更多更好的发现。就冲这一点,朕就不许任何人动她。否则……” 康熙眸光一冷:“别说你只是朕表弟,就算你是亲弟、亲子,朕也绝不姑息。这次小惩大诫,再有下次,别说朕亲自送你上路!”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我带着今日份的更新来了~ 今天晚了一点点,给亲们么么赔罪。以后会下午六点尽量准时滴!感谢在2020-03-31 21:56:24~2020-04-01 18:24: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12瓶;Z。。。。。。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戏精 从未被表哥如此警告过的隆科多一愣, 抬眼看去,就见皇帝表哥眼里满满都是认真。 绝非玩笑四字清晰浮上心头,隆科多只觉得一股凉气从脚底板直蹿上心口窝。把他那自以为永不会熄火的兄弟情分分钟吹灭, 还浇了盆冰水在上头。 冻得他满心绝望:“即, 即便她可能是个妖孽么?” 康熙板脸:“你也说是可能不是么?没准她确有夙慧,生而知之。也没准儿是上天不忍黎民受难,特派她来襄助于朕呢。至少到现在为止,她所做的桩桩件件,都是利国利民的好事, 可见其心怀天下。” “太子妃只搭救了一场, 却屡屡厚报, 是个知道感恩的。” “就你跟那贱妾那般张狂,她也只是和离走人, 拿回了自己的嫁妆。否则以内务府事跟牛痘之功,她就是弄不死你,也能轻松弄死你那个贱妾。可事实上,找事儿的, 一直都是你们!” 隆科多:…… 就有一肚子冤枉要替自家心肝喊, 但他再傻也知道,皇帝表哥因先帝与董鄂妃故, 最厌恶真爱二字。他这会敢为四儿多说一个字儿,盛怒下的皇帝表哥就敢立马送她去死。 一想到四儿气若游丝地躺在他怀里那个可怜样,隆科多整个人都不好了。 当即磕头求饶:“事情都是我一个人做下的, 表……万岁要问罪就问我一个人好了,千万别找四儿。她一个弱质女流, 胆子很小的。” 康熙:…… 就很想一脚把这混账踹趴下,从哪儿看出来他堂堂帝王还非跟个贱妾较劲儿的? 不过, 既然隆科多那么在乎她,利用一二也不是不可以。 殿门关上后,谁也不知道这表兄弟亦或姐夫小舅子?到底在里面说了些什么,玉录玳只清晰地记得,隆科多出来后额头一片青紫。脚步虚浮,神色间如丧考妣,身上……还似乎隐隐传来了阵阵刺鼻的味道。 ??? 玉录玳一脸问号,特别好奇。 但不敢问,也无从问。 少顷,一众人等又被唤回了殿中。康熙很有几分疲惫的捏了捏眉心,看着玉录玳的目光都充满歉意:“是朕过于偏颇,纵得隆科多如此肆意妄为,让玉录玳你受惊了。” “那倒没有。”玉录玳粲然一笑:“有宝格楚和八福晋派来的十名护院,再加上太子殿下赠的鸟铳。没等那帮子神棍怎么操持开,臣妇就一木仓杆子顶在了隆科多那厮的脑门子上。受惊吓的,应该是他才对。” 刚刚错身而过的时候,那货身上就有股疑似…… 咳咳的味道。 玉录玳忍笑,很厚道(知机)地没有把这个事儿说出来,只无限认真地看着康熙:“而且万岁爷万万别那么说,友爱手足、疼爱晚辈是人的本能,绝非是错。再者论起溺爱,普天之下谁能出太子殿下之右?” “可谁又不知道太子允文允武,一表人才,颇有乃父之风呢?真真的文能提笔安天下,武能上马定乾坤。上孝敬长辈,下心疼妻子儿女。简直男人中的楷模,英才中的英才。可见,溺爱不是肆意妄为的原因。根子啊,还在教育上。” “佟佳大人一心忙于王事,夙夜不忘朝堂。子女教养事,自然都交付在嫡福晋手中。我那姑爸爸……”玉录玳无奈摊手:“怕是一辈子智慧都点亮在后宅争斗上了。斗小妾,磋磨儿媳妇倒是拿手得紧。教养子女……她自己还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又能言传身教些什么?” 信任度光环全力发动,一连串彩虹屁拍过去,再适当为一代帝王找好台阶。 累得玉录玳眼前阵阵发黑,整个人仿佛被掏空。 好在效果还是好的。 至少庄亲王等皆点头附和,说格格果然真知灼见。佟国维福晋区区一届女流,哪来许多见识?她教育出来的孩子,当然不及太子殿下万分之一! 众人争相称赞,康熙被拍得飘飘然。 果断不提愧疚自责后,又明言隆科多到底是佟佳氏嫡枝嫡长子,有孝康章皇后、孝懿皇后与佟庶妃等人的情面在。玉录玳也并没有受到什么切实伤害,所以这处罚上就不宜太过。 玉录玳理解一笑:“万岁爷的为难臣妇明白,臣妇也不觉得失去一等公爵位继承权,从未来重臣预备役的一等侍卫降级到蓝翎卫的处罚轻。只……” “此间事了后,类似事情再也不会发生。为保险起见,臣妇斗胆请万岁爷下一道口谕。规定岳兴阿旬日或者半月、一月过我这边探望或者小住一次。臣妇再不入佟佳府或者隆科多所置办宅邸。佟佳府跟着过来伺候的相关人等,也不许进入我多罗格格府!” 定期跟便宜儿子一见,却不跟佟佳府任何人有相关接触什么的。 已经是玉录玳能想出来的最好解决方法了。 无安全隐患又不会被人道一句凉薄,兴旺发达了连亲儿子都不顾云云。 康熙这会儿对玉录玳的潜力充满期待,就指望她发明发现的,为江山社稷效力,为他的帝王伟业增光添彩。这等小小要求,自然忙不迭答应。 不仅如此,还给她升级到了和硕格格,加了个襄字封号。 打今儿起,她就是从一品和硕襄格格,勋授的那种。不靠丈夫荫庇,也非儿子出息,实实在在靠自己的功勋而受封。 古往今来都少! 玉录玳很高兴,因为这不仅仅是升官发财,还代表着皇帝愿意信她,也或者愿意用她。哪怕是千金市马骨的马骨呢,她也不用担心隆科多那厮告状成功了,自己被莫须有,咳咳,好吧,其实并不的罪名给暗暗处置了呀! 暂时脱险,苟住小命。 玉录玳心花怒放,特认真地领旨谢恩后就匆匆出了皇宫。打听到吴嬷嬷已经被转移到刑部大牢后,她又拖着疲惫的身体直奔刑部。 最近多罗格格,哦不,应该叫和硕襄格格了。 现如今这位被破例勋授的和硕襄格格可是万岁爷跟太子爷眼前的红人,又受庄亲王与诸位皇阿哥们尊重,真真的炙手可热。 好容易这尊大佛降临了刑部的小破庙,拜托行个小方便什么的。 那还用说别的? 果断通融啊! 就这样,玉录玳特别顺利地进了刑部大牢,见到了被关在里面的吴嬷嬷。为解心中疑惑,玉录玳坚定脸屏退了一步三回头、满满不放心的宝格楚。 待到阴森森的牢里只剩下站在囚室外的她跟里面的吴嬷嬷,她才幽幽一叹:“为什么?嬷嬷,虽然你主意大,喜欢以玉……我半个额娘自居。但我以为你的忠心毋庸置疑,世上所有人都会背叛,你不会。” “可为什么偏偏是你一步步的将我引进陷阱?你可知若你们得逞,我会面临什么样的境地?” “你?”吴嬷嬷冷笑,狠狠给了她个大白眼:“当然是从哪儿来回哪儿去,把我家格格给还回来!” 见她错愕,吴嬷嬷还狠狠啐了一口:“呸!别以为你用着我们格格的身子,学着我们格格的仪态,甚至还有我们格格的记忆,嬷嬷我就看不出你是个精怪了!人这喜好能改,性子能改,骨子里的东西却要跟一辈子的。” “老奴从格格落地起就伺候左右,对她的性子了若指掌。我疼爱她,她敬重我。我们名为主仆,实则情同母女。格格最肯听我劝说,再烦也不会加以斥责,更不舍得拿我眼中的有毒之物来警告恫吓我!” “我一人孤苦无依,格格说过给我养老。走哪儿都把带着,绝不抛弃。而你却轻易答应了我的试探,甩包袱一样把我甩进了佟佳府。一连半月过去,连只言片语也没。格格,格格她从来不会这么对我……” “格格最是注重亲情,对唯一的爱子更是疼成了眼珠子。可你呢?和离出府月余,从未提起过一句小阿哥!” “而且你忘了么?自戕后醒来,你曾问过我‘嬷嬷,咱……咱这不是康熙年吧?府里的老爷不叫佟国维,我那便……啊呸!冤家夫君,不叫隆科多吧?’这就是铁证,你李代桃僵的证据。” 玉录玳嘴角微抽,真吴嬷嬷不说,她还没察觉自己破绽那么多系列。 但事已至此,承认是不可能承认的。 刚刚闹了那么大一波儿,她不相信康熙这会儿没派人跟着她。就为了活过康熙六十一年而不是被带走,她也得把吴嬷嬷驳倒。 横竖听她那意思,是早就发现自家格格不对很有可能不是个原装了。但她却一直没有声张,依然乐呵呵地当她的忠心好嬷嬷。这才刚受了点磋磨,就急匆匆跟仇家合伙了。也…… 未必有她自己标榜的那么忠心吧? 不过是利益被破坏之下的疯狂反击,纯纯的我倒霉你也休想好过。 玉录玳心中如是思忖,面上却苦笑,一脸被打击至深的样子:“原来……刚强一点,努力让自己活得好一点,在嬷嬷来说就是原罪?是妖孽附体?你就没想想,若不改变,我可能会死么?” “隆科多着了魔似的痴恋李四儿,为了她连爵位前程跟圣眷,什么都不要了。我差点一头撞死在他面前,都没换来他半点怜惜。刚从鬼门关逃了条命回来,就被婆婆责骂、儿子劝诫。” “我视他如命,他却明知道我刚从鬼门关前打个转回来还半句关心没有,只顾着为玛嬷张目。这样的夫君、这样的婆婆、这样的儿,我若不穷极思变,能安稳活到今日?” “泡在苦水是活,潇洒肆意也是活,我为何要为了个心不在我这儿的白眼狼叫自己余生艰难?” “还是说在嬷嬷眼里,玉录玳只安分的、懦弱的,听凭你摆布才是正确的?” 这么一口大黑锅兜头扣下,吴嬷嬷简直目眦欲裂:“不,没有,我不是,你这个妖孽别血口喷人!” “没有么?”玉录玳笑:“若真如你所言,早在我醒来的时候就发现不对,那前前后后两月有余,你可是太有机会干掉我迎回你的真正主子了。可是没有,不但没有,还贴心贴肺伺候我,各种替我加油鼓劲儿。说我早该强硬起来,这才有满洲姑奶奶的做派。” “既然你对改变后的我接受良好,就说明你根本就不在乎自己伺候的是谁。你在乎的,根本就是自己的地位与福祉。会以进为退地自请去照顾岳兴阿,也是你觉得自己地位受到动摇了吧?” “我……” 玉录玳笑着截过话头:“我其实挺佩服你的,竟然敢御前造次,将万岁爷当成你的工具人,生生给自己树立了个忠仆义婢的形象。叫我感动不已,也深信不疑,还愧疚不已。” “硬是冒着违抗圣意的危险叫冬雪送去你的身契与二百两银票,让你自由选择。现在看,我这好心纯纯是被当成了驴肝肺。” “原本我还想着,若你真是被胁迫,出于无奈,我便是拼着这格格不做,也好歹保你无恙。结果,你不但没有被迫,还很积极主动。怎么,是想通过那些所谓的大师把我变回以前,叫我做你那愚蠢、短视但胜在听摆弄的好格格?” “那你跟隆科多合作的时候有没有想过,自己根本就是在与虎谋皮?有没有想过一旦被钉上妖孽之名,等待我的就只有死路一条?不管是现在的我,还是以前的我,都会付诸一炬,根本不可能变成你臆想中的样子呢!” 一字一句,如晨钟似暮鼓,振聋发聩。 听得吴嬷嬷怔愣当场,久久无言。半晌才呜咽了出声,声嘶力竭地喊了个不:“不,老奴一辈子伺候格格,尽心尽力,绝无半点不轨之心。老奴……老奴只是孓然一身,无依无靠,怕自己成为格格的累赘,会被踢开啊!” “这才想着格格听话一点,再听话一点。把我当额娘似的依赖着,永远永远也不要分开。” “你这个妖孽别胡说,我才不会害格格!是你,是你害死了我的格格,你把她还回来,还回来,你把我的格格还回来……” 吴嬷嬷激动大喊,双手从囚室的间隙中伸出来,挥舞着要去抓玉录玳。 吓得早守在门外的刑部官员狱卒跟宝格楚等人急急开门进来,就怕她真有个什么一差二错。 该问的问了,该说的也说了。 玉录玳也无意再多呆,只对给她行了方便的官员微笑致意就告辞离开。 一路沉默着到了格格府,她才喟然一叹对宝格楚深施一礼:“不管怎么样,今天的事情谢谢你。若不是有你的配合,我怕是没那么容易过关的。” 再假的萨满也不至于用狗血那么不专业,亏得宝格楚奉献。一些个超出玉录玳知识范围的江湖骗术内幕,也都是他提前帮忙背的书。 要不然玉录玳也不能在殿中那么侃侃而谈。 宝格楚躬身拱手:“既然被太后娘娘派来保卫格格安全,那奴才就是格格的奴才。为您分忧解劳,拱卫您安全本就是卑下之责。谈不上也当不起格格这句谢,而且……” “万岁爷圣明,不可能放任格格这样有大功于朝廷之人被毁在这等阴谋算计里。便是没有卑下,今儿格格也定然安全无虞。只……” 玉录玳将他那满满的担忧看在眼里,忍不住笑言:“只今儿这事到底在他老人家心里打了个疑影儿,难免叫他多思。现在我还得用还则罢了,待到我使出自己这浑身解数,或者他老人家百年,我就很容易被带走?” 宝格楚嘴角微抽,到底是没忍住好奇:“格格您……不怕么?” “那你呢?”玉录玳反问:“我前夫、奶嬷嬷先后指认,说我是妖孽附体,你不怕么?” “不怕!”宝格楚认真脸:“万岁爷是天子,自有紫薇真气护体,一切邪祟莫可侵。格格若真是……又岂敢去毓庆宫客居,三不五时进宫,还常常面见万岁爷呢?若一定要给格格的聪慧找个出处,卑下觉得您必定是个仙女。” “是个下凡历劫仍不忘黎民百姓、不忘江山社稷的善良仙女!” 因为仙女慈悲,看众生平等。所以才没嫌弃他跟尼布哈生母是马奴的卑贱身份,处处体贴、多方照顾。 ??? 玉录玳惊呆,真万万没想到被仙女系列。偏呆萌侍卫还一脸认真,貌似深信不疑的样子。这…… 这就很叫她憋不住笑了啊! 玉录玳弯腰,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好半晌才平复过来:“真谢谢你这么高看我哈,不过叫你失望了,我还真不是什么下凡历劫小仙女儿。当然,更不是什么妖孽邪祟。我啊,就是个夹缝中求生的小可怜,得着点宝贝就千方百计藏起来。怕人惦记,怕人抢,也怕对方是因为宝贝才跟我虚与委蛇,并不图我这个人儿。” “总自觉不自觉的,就给对方设下了重重考验。还没等找到能通过考验获得信任的那个人呢,就被现实打破了头。鬼门关前走一趟才缓过神,人生匆匆百年而已,怎么不是个活?凭什么畏畏缩缩,像个见不得天日的鼠辈,只能任由渣滓嚣张?!” “被憋屈死跟比忌惮死都是死,至少后者风风光光、轰轰烈烈过。” “再说咱们万岁爷八岁登基,一路以来除鳌拜、灭三藩、收服台湾、亲征葛尔丹。武功赫赫文德洋洋,比之秦皇汉武也有过之而无不及。在胸襟气度这块儿,我觉得也肯定比李二胜出良多。” “没道理李二能容忍魏征,他却容不下我个区区的小女子啊?比起只会忠言逆耳的魏征,我可是有用太多了!” 这话说的,不仅宝格楚无语。 全程着人监视,刚听完暗卫绘声绘色复述的康熙也很无语。 沉默了好半晌,才把探询的目光看向同样呆滞的太子:“保成,对于这个事儿你怎么看?” 胤礽:…… 就想说看什么看呢,直接把隆科多跟那帮妖言惑众的假萨满、假和尚、假道士的都推出午门斩首。惯着他狗屁倒灶的事情一大堆,丢尽了满洲爷们儿的脸,偏偏还仗着帝宠保留蓝翎卫的位置! 还妖孽…… 分明就是他自己失了继承权又名声扫地却无力扭转,只想通过钉死姨母的方式来救赎自己。 龌龊不要脸至极! 一肚子国骂不能说,胤礽只能微笑:“仙女不仙女的不敢说,但儿子属实没见过混得那么差的妖孽。当日若不是姨母机灵早早进了潭柘寺,幸得太子妃相救,这会坟头绿草得成荫。” “就这,她御前奏对的时候不也脱力昏迷,脑门上现在还有个偌大的伤疤!单从这点上看,她就是□□凡胎一个。顶多也就是聪明了点,为国为民了点儿。哦,还有点倒霉,要不也遇不着您表弟!” 眼见着康熙脸色肉眼可见地变黑,胤礽忙止了笑:“好吧,事关鬼神,的确也马虎大意不得。” “儿臣请皇阿玛放心,儿虽然极为尊重和硕襄格格,当她亲姨母一般。但肩头的责任,我大清的江山社稷、天下万民福祉,儿臣也一刻不敢或忘。若有一日,亲情与江山发生了冲突,儿子绝对谨记自己本分,宁可做个孤家寡人、心痛一世,也必然挥剑断情。” “而在那一日前,儿希望自己能做个好孙儿、好儿子、好兄长、好丈夫、好父亲与好外甥。为国为民的同时,也能最大程度上的,拥有一份属于自己的幸福快乐。” “若有朝一日,姨母真的背叛大清叫你我父子失望了,不消皇阿玛说,儿臣也自然叫他没了活路。但她若一直都这么好,皇阿玛就忘了今日种种,权当那隆科多狗急跳墙胡乱攀咬。只当她是普通臣工一样,有功奖,有过罚,给她点尽忠报国的机会呗!” “皇阿玛英明神武,旷古烁今,堪称千古一帝。在气量上也肯定万万中无其一,怎么可能连个区区李二都比不上呢?” 作者有话要说:戏精玉录玳已上线,为了不被带走各种积极努力~感谢在2020-04-01 18:24:03~2020-04-02 17:51: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泪沫子 14瓶;卡卡 10瓶;安安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余波 康熙完全没有被宝贝太子拍龙屁的喜悦, 只暗戳戳琢磨:‘自家继承人会不会太心慈手软了一些?毕竟慈不掌兵,更何况他将来要接管的是偌大一个天下呢!’ 可…… ‘到底玉录玳助他良多,也是真心拿他当子侄。若如此还不能得到他几分回护……’ 康熙觉着, 他或许又该担心自己百年之后, 其余的儿子们还能不能平安活到终老了。 也罢,所幸自己现在年富力强,还有大把的时间来教导太子。康熙一叹,如是想着,心头掠过一阵自己都没注意过的轻松释然。 话题就这么暂时揭过, 事情也暂时落下了帷幕。 一切如风过水, 消失的毫无痕迹。 只是打从那日后, 隆科多就好像被去了势的猛兽,颓然收起了所有的爪牙。 每天兢兢业业去午门口站岗。 是的, 虽然从一等侍卫被贬成了末等蓝翎卫,但太后娘娘的懿旨没有撤回。他还是得每天每天去上职,日常被千夫所指。只是这把隆科多像是聋了似的,任谁挑衅也不气不恼。 上职好好上职, 下职就回去他那个小院子好生照顾李四儿。 宛如一个居家好男人。 再没试图找过玉录玳的麻烦, 偶尔遇到,也都远远的避着走。实在避无可避的时候, 也跟耗子见到猫一样,跐溜下躲出好远。 能有多快就多快! 看得玉录玳一本满足,没少默默给康熙爷点赞。 果然行家一出手, 就知有没有。九五之尊一旦认了真,飞扬跋扈如隆科多也得秒变乖觉。如此一来, 她可算能摆脱那帮子渣滓,过自己幸福如意的小生活了。 可事实证明, 她还是想得忒甜。 刚跟黄履庄黄大拿进行了一番友好亲切的会晤,达成了两人亲密合作的共识。玉录玳正神采飞扬着,结果门子来报,说是一等公福晋赫舍里氏亲自送小阿哥过来跟额娘团聚??? 玉录玳掏耳朵,就很怀疑自己幻听了。 可事实证明她耳朵好使着,是老赫舍里氏脑子不好使! 也是人性本贱。 当年原主满心欢喜嫁进来,亦步亦趋对她万般孝敬的时候,她非鸡蛋里挑骨头。各种磋磨人家,还时不时给儿子赏个丫头,告告玉录玳小刁状。可以说原主夫妻关系急转直下,很有她一部分功劳在里面。 现在有了李四儿的鲜明对比,她反而更能回忆起几分玉录玳的好了。 尤其现在隆科多如灾星入命般,各种的流年不利。偏玉录玳芝麻开花节节高,成为连太后、皇上、太子这三巨头都另眼相待的存在,炙手可热。她这驱虎吞狼,啊呸!是叫小两口破镜重圆的冲动越发强烈。 连在格格府外马车上等通传的时候还不忘对乖孙耳提面命:“岳兴阿,玛嬷的乖孙啊!玛嬷教的都记住了么?见到你额娘就抱着她腿哭,女人最是心软。尤其对自己儿子的时候,能不能一家团聚,就看你今儿的表现了!” 玉录玳琢磨着好歹给便宜姑爸爸兼前婆婆个面子,可谁想着刚出门就听到这么明目张胆的教唆呢? 气得她人脸一收,鬼脸一放,声音里都掺了冰碴子般:“本格格一片慈母心,宁可忍剜心之痛也把岳兴阿留在佟佳府,就是为了让他能受到更好的教育。” “结果……” “我好好的儿子你们就是这么教的?看来,我是时候进宫一趟,请万岁爷明断,把岳兴阿从你那接出来了。否则长此以往,谁知道他会不会变成第二个隆科多!” 那日现场围观者众,康熙也没有命人封锁消息。是以除开他与隆科多单独叙话那一段儿,剩下的悉数传出。包括但不限于玉录玳给康熙找台阶,拿隆科多与太子作比那段儿。 老赫舍里氏自然也是知道的,还……没少因为这个被家里那几个不省心的妾侍挤兑,连带着佟国维都对她颇有微词。 这会儿又被玉录玳当面提及,她哪儿还受得了? 当下刷地一把掀开车门帘子:“小贱蹄子你敢!” “岳兴阿是我佟佳氏嫡枝嫡脉嫡长孙,未来一等公府继承人,你个外姓旁人,凭什么张口闭口抢走他?” “凭她是岳兴阿额娘!”日常来找玉录玳联络感情,结果却见好朋友被欺负上门,八福晋这还哪儿忍得了?当即冷笑出声:“也凭佟佳夫人已经教坏了一个隆科多,和硕襄格格肯定得未雨绸缪。毕竟她千顷地一根苗,就只有岳兴阿这一滴骨血。不如福晋您多子多孙,扛祸害!” 在拉仇恨这方面,八福晋就从来没输过。 几句话说得老赫舍里氏脸色紫胀,随时处在暴走边缘。 偏她这个勾火儿的还半点没发觉般,特闲适地往火上加着油:“孩子既然已经送到了,佟佳福晋就带着你这些个仆从婢女回吧。毕竟皇阿玛可是金口应承过,为防当日事再度重演,特旨佟佳府除岳兴阿外任何人等不得入和硕襄格格府。” “太子爷、大爷、四爷、五爷、七爷我们爷跟我,还有赫舍里大人都是人证。佟佳福晋再胡搅蛮缠,就别怪本福晋进宫请皇玛嬷跟皇阿玛明鉴了。” 要说在今上面前,老赫舍里氏还能卖卖她这舅母兼岳母的老脸。但太后…… 她可是半点章程都没! 为防郭络罗氏真说到办到,将她这老脸给揭个一干二净。老赫舍里氏只能强自咽下这憋屈,艰难扯动唇角:“八贝勒贵人事忙,岂能为这些许小事劳神费力?” 郭络罗氏笑:“好叫福晋知道,和硕襄格格玉录玳是我郭络罗·佛拉纳唯一也最最重要的好朋友。本福晋将跟她之间的友谊看得重如泰山,她的每一件小事对我来说都无比重要。而且……” “被人教唆爱子,坏主意都打到身上,这可不是小事儿!” “满京城遍数,谁不知道隆科多色迷心窍,怕不是个颅内有疾的?福晋心疼爱子,想给他找个好归宿我理解。但咱们玉录玳好容易脱离了火炕,您就行行好别再坑她了?千不念万不念的,好歹你们也还姓着同一个赫舍里呢!” 老赫舍里氏满脸紫红,额角青筋暴跳。好在她还有一丝理智尚存,记得胤襈再怎么出身低贱也是皇上亲儿子。眼前这个言语如刀忒地惹人烦的,是他刚娶回来没几个月,正如胶似漆着的嫡福晋。 是安亲王岳乐的亲外孙女,万岁爷圣旨赐婚的儿媳妇。 天然的直郡王一派! 万千憋屈压心底,老赫舍里氏只冷冷地说了句:“八贝勒福晋所言,臣妇记下了。这就带着丫鬟仆从们回去,明日此时再过来接岳兴阿回家!” 回家两字被她咬得极重,是敲打也是在警告玉录玳。 敲打岳兴阿,让他记得自己是佟佳氏子孙,别被外姓旁人点糖衣炮弹就给轻易哄了去。警告玉录玳,叫她轻点蹦跶,唯一的命根子还在老娘手里攥着呢! 可自打被塞进马车开始,岳兴阿就各种紧张,魂不守舍。之前老赫舍里氏的千叮咛万嘱咐都被当了耳边风,这会儿也惯例的没听到。 而玉录玳? 她倒是因原主之故对被打上小白眼狼标签的岳兴阿也有几分关切呢,但因他任人胁迫? 呵呵,老赫舍里氏就真的想多了。 此行目的丁点没达到,还生生吃了老大的瘪。气得她火冒不止三丈,连宝贝嫡孙都有些隐隐怨怼上。有点怕日久天长的,他就被亲额娘笼络走,渐渐跟她这个玛嬷生份。 佟佳府一干人等悉数撤走,偌大的格格府前只剩下玉录玳、宝格楚、八福晋一行跟小小的,很有点不知所措的岳兴阿。 又双叒叕地被八福晋给保护了一把,玉录玳心中感激。连带着语气都热切温柔了不少:“又叫福晋见笑了,不如进府喝杯茶压压惊?” “我有点受宠若惊,真的。”八福晋特夸张地抚了抚胸口,一个大白眼翻给她:“比起喝茶,我更希望你大大方方叫我声佛拉纳,别对我露出这么假兮兮十分客套的笑来。是,礼不可废。” 又一个白眼翻过来:“折腾着和离,折腾着一个个大动静闹出来,比男子也不遑多让的你,能是个多讲规矩的呀?还不是嘴上说跟我好,实际根本没当回事儿,所以做不到熟不拘礼!” 被一语道破的玉录玳:……就很有点尬。 不过幸好她脸皮厚度经得起考验,就这还能大大方方笑出声:“哎呀,好佛拉纳,看破别说破嘛。你好歹给我点时间,叫我慢慢适应。” 得一声佛拉纳与这样认真不敷衍的回答,八福晋这才满意笑开:“算你识相!不过你知情,本福晋也得识趣。难得你能跟岳兴阿叙叙天伦,咱哪能当这个碍眼的?这就先走了,去给岳兴阿补见面礼,回头就使人送过来。” 哎,哎哎哎,别走,回来啊! 玉录玳心中呐喊,我今儿真不嫌弃你烦,真的。 可惜八福晋听不见她这真心呼唤,连宝格楚也突然识趣起来。自动退到了个可以保护她,又不妨碍她们母子交流的位置。 玉录玳:……就真的压力山大啊! 既怕他再给自己念一段弟子规,又怕他听玛嬷的话,真开口劝她跟隆科多那厮复合。 好在这孩子小归小,愚孝也是有点愚孝,但终归不是个蠢的。冗长的沉默后,就见他皱着小眉头、抿着小嘴儿,一撩袍子跪了下来:“儿岳兴阿见过额娘,向日未见,额娘安否?” 突然被跪的玉录玳一愣神,不期然就想起原主记忆中的请安片段,并顺口说了出来:“安,额娘安。你这孩子快起来,这大石板子多硬呢?你小孩儿骨头软,别再给弄伤了。孝不孝顺不在一两次的请安上,你好好的,额娘才安。” “额娘!”小团子委屈哒哒地叫了一声,随即像小炮弹似般红着眼睛冲进玉录玳怀里:“哇哇哇,额娘,儿……儿还以为你真不要我了!我,我真不是故意骗你的。子曰君子不重,则不威;学则不固。主忠信。无友不如己者。过,则勿惮改。” “岳兴阿,岳兴阿不骗人的!” “那日,那日是玛嬷奖励岳兴阿用心向学,全家一起去庄子上小住了。我没想到阿玛他……” 他居然假传岳兴阿落水濒死的消息,要把额娘当妖孽给除掉。 岳兴阿还小,不懂大人世界的残忍利用。只知道若非自己,额娘绝不会再踏进佟佳府半步,因此上心中充满了愧疚自责。 道歉都要引经据典,背段《论语》什么的。 玉录玳简直都要被小孩儿惊呆了! 等了许久,也没见额娘如往常般心疼地搂着自己,各种嘘寒问暖甚至跟着一起掉泪儿。岳兴阿这心里就很有点不安,急忙忙从玉录玳怀里探出头来,小心翼翼地问:“额娘……这是怨上儿子了么?” 这小孩长得好,早在初初见面的时候,就曾把玉录玳萌出一脸血。 明知道他可能子肖其父,是个小白眼狼。也一心想打好关系,却被教训了一耳朵弟子规。 现如今…… 玉琭玳也还知道这是个小白眼狼,说不定小小年纪就学会了权衡利弊。 但当他那双水润润、黑黝黝,犹如水洗过黑曜石的眼睛可怜巴巴看过来,玉录玳还是没忍住沦陷了。抬手rua在他的小辫子上:“没有,怎么会?天下间,哪有真心怨恨自己儿子的额娘?” “你才豆丁点大,能有什么错?有,也是我们做大人的没有给你树立好榜样。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嘛,不干你的事儿!赖你爹。” 见小人儿紧绷着小脸,满满局促。玉录玳也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起的话大概、可能、八成不好接。 毕竟这时候以孝治天下,讲究个子不言父过。 颇有些几分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玉录玳再看岳兴阿的眼神就多了丝丝小歉疚:“一边是玛法玛嬷跟阿玛,一边是额娘,你小子也是左右为难。好容易轻松一会儿,我这就不给你出难题了。来,咱走着,府里看看?” 岳兴阿乖巧点头:“但凭额娘吩咐。” 玉录玳笑着牵起他的手:“你啊,可真像个小古板。才豆丁大的孩子,干什么规行矩步跟个老夫子似的呢?” 岳兴阿低头,不想说就因为阿玛肆意妄为,丢尽了佟佳府的脸。以至于玛法发了狠,玩命抓后代子孙教育。就怕再出个阿玛那样的,让整个家族都跟着蒙羞。被万岁明旨要好好教育的他,更是重中之重。 每天被几个师傅轮流式填鸭,不求多才华出众名扬天下,但一定得忠君爱国,学好孝义廉耻悌! 考虑到小豆丁还小,怕是走不了好远。 玉录玳就叫人取了肩舆来抬着她们俩,前前后后里里外外的,把五进格格府都给逛了个遍,最后停在了一处名为竹里馆的院落前:“给你挑的院子,看看喜不喜欢?” 岳兴阿惊讶,伸出短短胖胖的手指指了指自己鼻头:“我么?我旬日只来一次,还未必得时间留宿。额娘……额娘不必费心给儿子准备院子的!儿子,儿子不是不愿意亲近额娘,而是……” “而是课业真的很重,儿抽不出时间来。” 生怕玉录玳生气,岳兴阿一直小心翼翼地觑着她,软乎乎的小奶音都有些发颤。 又双叒叕被萌到的玉录玳叹气,轻轻摸了摸他的小脑瓜:“额娘明白,男子汉嘛,都要勤学苦练。将来好学成文武艺,卖与帝王家。儿子志存高远,当额娘的只有欣慰,怎会埋怨?” “这格格府是你额娘的,你是额娘的儿子。给你准备房间本就是应有之义,你不必忐忑也不必不安,这里也是你的家。有什么需要你跟我说,不喜欢竹里馆我们也可以换。总之在这儿,你大可不必像佟佳府一般规行矩步,活的像个小古板。可以畅所欲言,但凡合理的、我能力范围之内,咱们都可以商量着来。” 玉录玳前世今生都大龄单身女青年一个,莫得恋爱经验,更莫得跟小孩子相处的心得。 现在陡然被披上了孩儿娘马甲,必须时不时跟小豆丁联络感情什么的。她也只能从平等、尊重的角度出发,摸着石头过河,让彼此慢慢亲近熟悉起来。 挺常规的操作,听在岳兴阿耳里却是莫大的宠爱与无尽的纵容。 叫原本就无比愧疚的他越发小眼泪珠子掉不停:“额娘,额娘啊!是岳兴阿对不起你,岳兴阿是个不孝子,担不起您对我这么好……” 突如其来的嚎,吓得玉录玳心里直发毛。 赶紧又叫人拿吃的,又叫人拿玩具的,真·情愿奉上一切,但求不嚎。 那小心翼翼仿若捅了天大篓子的样儿叫岳兴阿一愣,继而破涕一笑:“额娘一点没变,还喜欢把儿子当三岁稚童哄。除了吃的就是玩的,没有一点新意。” 但是那种全心全意,真的好难得。 不像玛嬷。 开心的时候心肝肉的搂在怀里好一阵揉搓,恨不得把天下都给他。不乐呵的时候,连剜带瞪,一口一个连自己额娘都留不住,你怎么就那么没用?等醒过神来又哭着跟他说玛嬷不好,玛嬷不该,玛嬷得了失心疯,玛嬷下次再也不会了。 然而等下一次,她还是会。只不过再哭再哄的时候,语气会更温柔,哭得会更伤心…… 玉录玳哪想到豆丁大的小孩儿,心里还藏着这么多的心酸感叹啊! 她只拿帕子随意给他擦了擦脸:“是是是,你已经不是三岁小孩儿了,是五岁。那厨上新做的荷花酥、火山飘雪,你要不要尝尝?” 岳兴阿点头,声音特别嘹亮:“要!” 变化之快,叫玉录玳都忍不住咕哝了句:“六月的天儿,孩儿的脸,都是说变就变,古人诚不欺我。” 难得见她这么开心,春花还忍不住凑趣:“格格既然这么想念小阿哥,何不把他接回咱们府上?横竖隆科多现在名声顶风臭出去三十里,佟佳福晋也是个出了名不会教养孩子的。何不……” “趁热打铁,把小阿哥要回来呢?到时母子团聚,也叫格格免受思念之苦!” 春花发誓,说这个话的时候,她绝对是处处替主子考量,半点私心都没的。 可当主子清凌凌的目光看来时,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怂了:“奴婢,奴婢逾越了,还请格格责罚。” 玉录玳点头:“你的确逾越,不过念在你也是一片忠心的份上,这次就且记下。下次,希望就没有下次了。你是个聪明丫头,该知道有所为有所不为。吴嬷嬷跟冬雪前车之鉴不远,你们几个当引以为戒。” “别我好容易把你们从佟佳府那虎狼窝带出来,却不能带着你们走到一路繁华的最后。” “喳。”春花噗通一声跪下:“奴婢谨遵格格教诲,必定戒之慎之,绝不再犯。也会履行自己大丫鬟的职责,勤加督促夏花、秋月跟新来的冬青,杜绝类似事件发生。” 为防再惯出来个吴嬷嬷与冬雪,玉录玳狠下心来,当自己没见春花那泫然欲泣的小表情,只轻轻嗯了一声:“看你表现。” 这点小风波过去,玉录玳又把重心什么的偏移到陪便宜儿子联络感情上。 叫来一起吃个饭,问问他有没有什么不习惯,敢不敢自己一个人睡。这边的丫鬟仆从照顾的可还尽心啊,等等等等,平淡而又琐碎。 听在岳兴阿耳朵里,却弥足珍贵。 李姨娘得喜,阿玛高兴直呼终于有后,当他这个嫡子是空气一样。玛嬷忽冷忽热,玛法只严格要求。只有额娘还惦记他,还一如既往拿他当三岁稚童。久违的温暖叫岳兴阿沉浸其中,恨不得乐而不返。 可翌日,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和硕襄格格府门就被啪啪拍响。佟佳府来人曰:一日期限已到,特来接回府上小阿哥!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带着今日份的更新来了。分频月榜还有一点点就能露头,亲们多留言鼓励下好不好?你们给力,我也给力哟,比如尝试周末万更!感谢在2020-04-02 17:51:50~2020-04-03 17:14: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努力 大清早被叫醒, 玉录玳都差点儿口吐芬芳。佟佳府这是多怕岳兴阿跟她接触过多,会被影响,甚至从一等公府上嫡长孙变成和硕襄格格府继承人? 那帮玩意祖上怕是有杞国人的血脉, 这才神叨叨的每天怕天塌下来! 昨儿刚被训斥了, 今儿硬是没敢自作主张叫佟佳府来人等上个把时辰的春花苦脸:……“格格您看,是否要叫小阿哥起身?” “叫什么叫呢?”玉录玳拧眉:“小孩子正是长身体的时候,让他好生睡。什么时候睡好了,伺候着用过了早膳,什么时候再叫他随来人回去。告诉门子, 本格格最近为研究新产品废寝忘食, 好容易睡个囫囵觉。若是被哪个扰了清梦, 不分缘由先打个三十板子。” 就看佟佳府来人的气性是不是也跟胆子一样大! 答案显然是没有的。 得到警示后,那奴才就一脸不得已地跪下来, 说自己也是碍于主子吩咐。不然她区区奴婢,焉敢在万岁爷亲封的和硕襄格格门口造次? 轻松吓唬住佟佳府来人,玉录玳也没知会岳兴阿。 只等他睡足,又陪着用了早膳。 这才叫春花拿了给他准备的一应物品:“也不知道你都喜欢什么, 我着人随意布置的。有小孩子会喜欢的玩具、衣服鞋帽。一套质地还不错的文房四宝, 给你打点下人、留做不时之需的散碎银子。还有……” 玉录玳摆手,两男两女, 四个清淡无奇扔人堆里都找不出来的丫鬟护卫走进来。到岳兴阿跟前纳头便拜,口称见过小主子。 吓得岳兴阿一愣,忙用迷惑的目光看着玉录玳。 看得她很有点不自然地轻咳了声:“也是上次的事儿给我提的醒。现在, 咳咳……你额娘我虽炙手可热,却也称得上树敌无数。不是每次都这么幸运, 只是虚惊一场的。为防有人因我向你下手,我特意安排了两男两女四个护卫与你。这样任何场合, 额娘都不必担心你会轻易被小人所害了。” “这……”岳兴阿皱眉,有心推辞。 却被玉录玳一句长者赐,不可辞压住,乖乖带着一大堆东西跟两男两女四个护卫一道回了佟佳府。 气得老赫舍里氏倒仰,一句佟佳府上不养闲人就想把四人都退回去。 却不料长相平平的小丫鬟花红口才却极为不弱,屈膝一礼回道:“好叫福晋知晓,咱们几个都是领着格格府的俸禄。只借佟佳府片瓦遮身,一遍就近保护咱们小主子而已。若府上实在艰难,奴婢等还可以回格格府申请,向贵府交些个租金。” “若府上不肯承租或者对租金有何过分提议,奴婢会建议格格直接进宫请太后娘娘来做这个中人。” “毕竟咱们格格和离了不假,但她是岳兴阿阿哥生母的事实不容抹杀。万岁爷都特旨叫小阿哥每旬去给生母请安,不欲格格与小阿哥生疏了母子之情。难道佟佳福晋对万岁爷的意思还有什么不同意之处?” 接连两座大山压下来,摆明了老赫舍里氏再多说一个标点符号就是抗旨不遵的调调。 老赫舍里氏还能怎样? 果断狠狠剜了破孙子一眼,咽下这一肚子气啊! 知悉四名护卫已经顺利进驻佟佳府,并每日里轮流贴身照顾岳兴阿后。玉录玳就彻底放了心,只隔三五日听听护卫的回报,一旬将人接回来待上一天。 注意力什么的,果断聚集在自己刚刚招募回来的大拿上。 这位不愧被尊一声制器工艺家,在制作诸技巧工艺上,真的无人能出其右。 打从他被宝格楚千里迢迢从扬州请来到现在,总计也不过半月。再去掉前头那三天的修整时间,满打满算十二天而已。等他再来找玉录玳的时候,就已经拿出了数样成果了。 比如传说中具有探照灯效果的‘瑞光镜’,‘自动戏’,‘验燥湿器’,‘验冷热器’,还有架自动驱暑扇。最最主要的是,玉录玳心心念念的弹簧在人家这里已经不是什么新鲜物。 甚至他还造出了一台专门生产弹簧的设备! 啊啊啊,这么个堪比爱迪生的伟大天才发明家,数样发明都早于西方百余年的绝世大天才。竟然就……没有得到应有的重用,不然…… 哎! 玉录玳摇头叹息,往事已矣,多思无用。 既然机缘巧合叫她这只小蝴蝶来到了大清,那就得努力扇动翅膀。万一量变引起质变,就让祖国提前繁荣昌盛走在世界前列了呢? 黄履庄正襟危坐,实则眼角余光一直溜着玉录玳。 见她又是摇头又是叹息的,黄大拿心里就有一点慌。就怕这好容易找到的,能全力支持他研究,不限制他研究方向的好东家就这么没了。向来惜字如金的他难得主动,上杆子介绍起了自己的研究成果。 “格格且看,这是燥湿器。内有一针,能左右旋。燥则左旋,湿则右旋,毫发不爽,并可预这证阴晴。” “这是验冷热器,此器能试探虚实,分别气候。证诸药之性情,其用甚广……” 虽然这些资料在玉录玳还是个梦想成神的小粉红时都搜集过,可以说是耳熟能详。但现在在她面前讲说的是黄履庄啊,这些个本可以领先西方百余年物件的发明人!!! 能再被大牛亲自科普一遍,玉录玳还是听得格外专注。 末了还发出极其真诚的感叹:“这桩桩件件的设想与发明简直巧夺天工,先生大才。留在我小小的和硕襄格格府,倒是有些屈才了。不知……先生可有意效力于朝廷?” “若您有这个意向,玉录玳可以代为引荐。别的不说,使先生人尽其才,一展生平抱负却还是没有问题的。” 黄履庄摇头:“不瞒格格,小民生来不擅交际,只喜独坐静思。若非家境实在窘迫,供不起我继续钻研此道。又听博尔济吉特大人说起格格种种与……与您愿意尊重我研究方向与成果等条件,小民就算就此放弃生平所爱,也不会移步京城的。” “再者,小民被当今驳斥过,还出身扬州难免为上所不喜。有戴梓前车之鉴,实不愿投身朝廷……” “只能辜负格格一番美意了!” 玉录玳被他这坦率直言造的一愣,忙笑着摆手:“无碍,说好了充分尊重您个人意见的。而且您留下,才能更好的为我事业添砖加瓦不是?不瞒先生,刚刚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其实我这心里也忐忑着呢。” 笑语嫣然间把话说开,两人之间的气氛就自然融洽了不少。 就,很有那么点最佳搭档的意思了。 该有的肯定与鼓励进行完,玉录玳就开始暗戳戳地试探着摘果子,啊呸!是把研究成果商业化,推向全国甚至全世界。迅速地累积资金,投入下一波儿的开发。形成一个良性的,可持续的健康发展。 黄履庄点头:“格格尽管放手施为,不必问过小民意见。但……有两样,小民得跟格格说在头里。小民亲手做的东西不做商业之用此其一,二呢,我这人耐心有限。一旦研究起事务来废寝忘食,极不喜人打扰,更不喜教蠢货。” 要不然,他也沦落不成这样,到不了被宝格楚三言两语忽悠,啊呸!是高薪诚聘回来的田地。 无奈他坚持不许贩卖亲手所制之物,亲亲故故中又没有谁脑子灵光、动手能力强,可以学习他三五分本事的。不然就那会走的木头人,能叫能动的木质小狗等奇巧玩具,就足够赚到盆满钵满。 这样的灵巧人玉录玳也没有,但她可以找啊! 咳咳,实在找不到,就跟便宜大外甥张张嘴,或者跟佛拉纳提一提。要是没记错,她们家八阿哥现如今是工部的掌权阿哥? 心里有底气不慌,玉录玳点头的时候就尤为利落:“先生就放心投入你的研究之中,本格格承诺,绝不会因为此等小事儿频频劳烦先生。不过……先生眼下若是没有合适的研究项目,不如试试看能不能帮我改进下现有技术,争取多做些个大块的平板琉璃出来。嗯,最好有等身那么高!” “那么高的平板琉璃?”黄履庄愣:“不知格格为何如此?据小民所知,琉璃流光溢彩、变幻瑰丽。倒是能制瓦、饰品、摆件之类。但瓦都是官制,私窑也就能往摆件玩器饰品上靠了。那么平平无奇的板样琉璃,怕是……没什么赏玩的价值吧?” 玉录玳笑着点头:“赏玩肯定没有什么赏玩价值的,但,会有很大的实用性。比如使其代替窗纸、绢帛等镶窗户。室内的采光、保温程度等等都会有个很大的提升。我还知道一种去掉某些颜料,叫琉璃纯然无色的方子。以这种透明无色的琉璃为底,刷上一层银或者水银,再以漆保护。就是造出琉璃镜,先生且看!” 玉录玳拿出个巴掌大小,装饰精美的水银玻璃镜:“这是我命人制出来的成品,是不是纤毫毕现,比之海外传入的也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黄履庄的认真点头中,玉录玳滔滔不绝地讲着自己对无色琉璃,也就是玻璃的种种用途。做窗户啊、制镜子啊、温室大棚、眼镜啊,就连先生的瑞光镜换了玻璃也没准儿效果更好呢? 一连串的畅想,成功把黄大拿吹得迷迷糊糊后。玉录玳又一顶大高帽戴过去:“以上种种,都是建立在平板玻璃可以量产的基础上。而如何高效、高速地完成这个量产,就是玻璃能否走下神坛,进入寻常百姓家的关键。” “偏我是个只能纸上谈兵的,半点实际操作的能力也没。倒是先生大才,连弹簧都能琢磨出量产的机器来,那这平板玻璃的机器想必也不在话下!” “若先生不弃,我愿将此事全权交给先生。也……将天下百姓能否早日住上镶玻璃的房子、冬日里吃上绿油油的菜、为读书熬坏了双眼的贫寒学子能不能戴上一副属于自己的眼镜等等希望,尽数寄托于先生。” 黄履庄未料她说完就朝自己深深一礼,急忙躲避:“格格不可!小民何德何能,怎当格格一拜?” “若说拜托,也该是小民拜托格格才是。小民不才,一切研究制作皆从本心,只极力探索,突破更难、达到更高的水平。从未想过停停脚步,将这一身所学用于国计民生,也……无此能力。” 黄履庄正色,躬身一礼:“若格格能居中操持,那才真是小民之幸,社稷之幸,天下百姓之幸!” 玉录玳侧身避过,还了一礼:“先生客气了。本吾所欲,敢不尽心用命?” 两人对视一笑间,大清最默契的合作拍档就此达成。 水泥、杜仲胶与弹簧,三样玉录玳计划中减少颠簸,好叫太子妃孕中也可以长途旅行的物件都宣告面世。 只…… 水泥才刚刚一出,就被康熙引为至宝。正加班加点地烧制中,好用于加固堤防治理水患;加高、加固城墙,巩固城防等等,大写的供不应求。远没达到用水泥铺官道,好叫京城到承德皆坦途的奢侈程度。 杜仲胶倒是能制成条状,绑在车轮上了。但死心实实的一圈,根本跟现代的橡胶轮胎无法同日而语。顶多…… 比原来的更省点儿皮子? 咳咳,杜仲胶出现之前,权贵人家都用皮子箍在车轮上,用以减轻颠簸、减少噪音等。 “总之……”玉录玳遗憾地摊摊手:“就是东西都粗粗地制出来了,但离我想要的程度还差得远。不过现在有黄先生的加入,来年酷暑到来之前,臣妇应该不至于食言。今年么,先来个自动驱暑扇给娘娘应应急?” 说完,她这就轻轻地拍了拍手,自有宫女抬了个偌大的物件进来。 石氏一脸好奇:“哦,这就是姨母所说的自动驱暑扇?” “是,娘娘且看。”玉录玳循着黄履庄所教找到机括,轻轻一旋,沙沙的微响声起处,有微风徐来,渐渐驱走满室暑气。 已经生忍了半个夏天的石氏激动:“好东西,实在是个好东西。这么好的东西,姨母怎么才送来?偏叫我苦熬了这许久!” “因为我这也才得着啊!”玉录玳笑:“这都还紧着您这儿来的。要知道咱们这位黄先生原则性强的很,只做高端的研究,拒绝低端的复制。就我这个老板,也才堪堪只得了一台。还是我好说歹说,咬着这生意是跟您的,算是两个东家。才叫他不辞劳苦,重又做了一台。” “喏,一台在这儿,另一台去了乾清宫。连宁寿宫跟八贝勒府还没呢,想也知道今日后,臣妇这耳根子会有多遭殃。” 提起八福晋,石氏就忍不住眉心微皱。想劝玉录玳离那混人远点儿,可偏姨母刚受了人家大恩。即刻撇清什么的,好像又有点不厚道。虽然郭络罗氏那十名护院没有起到什么决定性的作用,但她与八阿哥及时赶到并入宫作证的情分却不容泯灭。 石氏素来端方大气,更是个有恩必报的。 是以纵然心中不舍,还是开口建议:“为姨母耳根清净,这台自动驱暑扇还是送去宁寿宫?唯二两样的物件,进献给皇阿玛跟皇玛嬷,任谁也挑不出错儿来。” “横竖那日姨母为我讨过赏后,皇阿玛认识到了咱们毓庆宫的拥挤逼仄。便是如今我在孕中,不宜大兴土木,也叫毓庆宫中的一应妾侍格格侧福晋们在附近另寻了住处。等我平安诞下腹中胎儿后,再行扩建事,现在这偌大的毓庆宫只住着我这么一个女主人。” 没有侧福晋三不五时以请安为名过来挑衅,不担心太子爷从前院过来的几步路上就遇到数位争相献媚的格格、侍婢之流。 真的是,地方宽敞了,心也宽敞了。 太子爷每每过来探望,两人如寻常夫妻般闲话家常,感情在这一日日的相处中越发加深。便没有纳兰词中的一生一世一双人,也绝不像以往的相敬如冰。再不复以往那只有太子妃地位尊荣,却半点不得太子爷爱重体贴,连个侧室都能挑衅到当面的尴尬。 连带着她孕期那些焦灼、忐忑与担忧都去了大半,只满满的幸福与对腹中胎儿的期待。 而这一切,石氏觉得都是玉录玳带给她的。 玉录玳就是她的福星。 饮水思源,她除了厚赏厚赏再厚赏外,也真真切切地当她是自己的长辈。免不了设身处地地替她着想,不想让她有任何为难。 是以,玉录玳才半真半假地唠叨两句,她就想着献出自动驱暑扇免叫她为难了。毕竟老小孩儿老小孩儿,太后娘娘孩子气起来难哄,那郭络罗·佛拉纳也同样不是个省油灯。 随口一说,却被真真关心到。 可把玉录玳给暖的,当即笑吟吟接话:“这却不必。虽则咱们黄先生不屑做重复的复制,但却不吝惜图纸。待我琢磨着一批能工巧匠,自动驱暑扇量产就不是问题了。到时候不但少不了太后娘娘跟八福晋的,咱们还能趁机挣它个盆满钵满。只是……” “只是什么?”石氏特别上道地接口:“若有什么我与太子爷能略尽绵薄之力的地方,姨母但说无妨。” 等的就是你这句! 玉录玳笑:“只是黄先生的诸般杰作都颇为复杂,便是有图纸也非等闲人可随意仿制。是以,我便想着请万岁爷从工部拨些个巧匠过来。可又怕这些个匠人们学会了之后,又如杜仲胶与水泥般……” 一切种种就都姓了皇。 她这个始创者,咳咳至少是当前世界的始创者反而只能凭老康开恩,才捡得一点边边角角。关系国防的事儿,她不敢也不愿阻拦。可现在纯经济的活儿,她可也同样不愿意在自己碗里生生被挖走一杯羹了! “所以,能不能劳烦太子爷或者娘娘找万岁爷谈谈心。请他老人家矜持些,别往自家孙子孙女儿的老婆本或者嫁妆上打主意了?” 这话说的,便是端方如石氏都快维持不住自己的端庄了好么! 就见她艰难忍笑,好半晌才点头:“姨母放心,此事交给我。” 于是,这日太子爷忙完后例行看望娇妻,结果就得到了非同一般的热情款待? 太子妃亲自服侍沐浴什么的,险些叫素了许久的太子爷化身为狼,当场把人正法。还是摸到了太子妃微凸的小腹,才叫他立即清醒过来,没变成个被自己鄙视的畜生。 等一系列温柔照顾后,太子妃将包袱原样丢给太子。 气得胤礽咬牙:“合着太子妃这般殷勤,都是为了赚孤去堵皇阿玛的木仓眼?” 这……这这这就是事实,石氏肯定也不能认啊! 当下委屈哒哒地噘嘴:“爷把妾身想成什么人了?这话说的,好像妾对自己丈夫好,还有什么目的一样!还不是瞧着爷最近对妾关心体贴,尤胜许多普通丈夫。心中熨帖开怀之下,才想着投桃报李对您也好一些的。” “姨母说了,一张一弛不但是文武之道,也是夫妻之道。至高至远明月,至亲至疏夫妻。从两个陌生人到人世间超脱血缘牵绊的一体夫妻,固然是千年修来的缘分,但也得后天努力维系养护。” “妾贪心,这么好的太子爷,妾想要一辈子,焉敢不对您好些?” 素来端方典雅的太子妃抛开端庄,忍着羞怯,亲口跟他说了那么一大段热烈的表白??? 胤礽当时就一懵,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幻听了。 偷眼一瞧,发现太子妃娘娘的脸若红布,耳垂儿红得像是要滴血,眼神中半是羞涩半是忐忑。迷得太子爷一把把人搂在怀里:“姨母说得对,夫妻之道上,咱们都是新手,还都有得学。” “不过一辈子还长,孤与太子妃都是潜心向学之人,必将修出一份完美答卷,你说是么?” “这……”石氏迟疑,半晌还是咬着牙奓着胆:“课题太难,学生愚笨,得心无旁骛方得始终。” “哈哈哈哈哈哈!”胤礽大乐:“当初新婚,孤挑开盖头那会儿整颗心都凉了。就觉得新娘子不够美艳还在其次,最主要太过端方。规行矩步的,似乎连一掀眉、一扬唇都用尺子精密测量过一般,木头美人一个。” “怕是终我这一生,也难看到你露出娇羞如小女儿家的姿态。果然,在洞房中,太子妃都是端庄娴雅的,生弄得孤像是在亵渎神灵。” “嘶!”太子皱眉,很不英勇地告饶:“娘娘别掐,小生只是有感而发。终此一生,能得太子妃一席话,孤足以。余生变数太大,我不做自己未必能做到的承诺。只太子妃如今日不变,我……我便努力,叫自己不心驰旁骛。” 这会儿气氛正好,石氏倒也不翻他没等大婚就先跟侧福晋恩爱数年,等她进门孩子都会叫嫡额娘。害得她只能打起精神,死死捍卫正室威严的旧账。 只红着脸伸出尾指:“那,咱们拉钩。” 尾指交缠间两人相视而笑,淡淡的,旖旎而又温馨的气氛在室中蔓延,空气中都飘满了红粉色的泡泡。 跟妻子交心,离孤家寡人又远了好些的太子殿下神清气爽。下朝就找自家皇阿玛谈心,父子俩手谈几句后,太子殿下状似随意地提了这么一嘴。 康熙:“……混账东西!朕像是那会与孙儿孙女争点子银钱的玛法,至于你堂堂一国太子因为这点小事特意过来一趟?是朕交给你的政务太少了,还是太傅那里课业不够多?” 目的达成,胤礽才不管自己是被喷了怎么个一头一脸。 只笑嘻嘻的,连带着工匠诸事也一并帮太子妃办了,好生给未来儿子闺女们攒家底。 康熙奚落他:“咱爱新觉罗家嫡子嫡女缘分向来不佳,能有一个已经上苍厚待,你还闺女儿子们?过于自信了些!” 胤礽半点不受打击:“儿子跟太子妃身体都康健,感情也甚笃,还有姨母那方子。不愁不儿孙满堂,子女成群。没见庄亲王伯娘都已经不惑之年了,还得孕子息?庄亲王伯整天扬眉吐气,走路都带风。” 想起自家那位处处如意,偏四十有余还千顷地无有一根苗的堂兄,康熙也是一阵静默。 好半晌才道:“玉录玳那法子确实玄妙,推行开来的话,想必对我大清人口增长颇多裨益。前些日子诸事繁忙,倒把这事儿给忘了。回头叫她整理一二,着太医院太医看过无碍后宣发至民间吧!” 战争,经济,什么都离不开人口。 自从水泥问世后,康熙就深刻认识到了此物运用得当将给治理河道、加固城防与加快运输等诸项事务带来的根本性改变。 大清将进入一个飞速发展的阶段。 而想要士农工商几手都抓,几手都硬起来,就需要更多的人口一起参与进来,共建康熙盛世。才能真正的超越秦皇汉武、唐宗宋祖,使他成为名副其实的千古一帝。 这期间,玉录玳那个易孕、助孕的方子不能少,预防天花的牛痘也不能少。 想想这短短几个月,玉录玳就直接间接地给大清带来的那么多良性变化。康熙开始有点相信自己就是个盛世明君,而玉录玳就是那上天派来襄助他的小仙女儿了。 还没等开口,整整五十名能工巧匠就被赐过来,玉录玳叫个喜出望外哟! 直呼万岁爷圣明,这回她的琳琅阁算是开张有望。 是的,琳琅阁。 玉录玳深信,依着黄大拿的尿性,必然会设计出许许多多的新品来。摆得她们铺子琳琅满目,叫人目不暇接。所以直接取名琳琅阁,为打响知名度,玉录玳还趁着进宫谢恩的机会凑不要脸地求到康熙面前。 “哦?”康熙诧异:“叫朕给你的琳琅阁题块匾?太子妃给闺女儿子攒媳妇本、嫁妆的地方,叫孩子们的爹题字岂不更合适?” “嗯!”玉录玳点头:“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有珠玉在前,谁还傻乎乎退而求其次呢?而且身为玛法,您给未来孙子孙女添点喜气也无可厚非对不对!” 这话说的,康熙还真没法说不对。 只得挥毫泼墨间,真刷刷点点给她提了琳琅阁三字。 玉录玳大喜:“臣妇谢过万岁爷隆恩。” 康熙笑睇了她一眼,分明就在说不用谢,横竖也不是为你提笔的。 玉录玳脸皮厚度向来在线,忙笑嘻嘻施礼:“纵然是沾光,也还是得谢。毕竟万岁爷书法卓绝万金难求是其一,这御笔亲提三字,省了臣妇多少麻烦呢?” 康熙乐:“你这丫头倒是坦率,既然话说到这儿了,朕也免不了提醒你几句。皇亲国戚入仕经商,本就比常人多了无数看得见看不见的便利。是以更得严格约束自己以及参与管事经营之人,切忌以权压人,与民争利。” “否则的话,别怪朕秉公执法,第一个拿你开刀。你既然跟胤襈家的交好,就当知道她阿玛明尚因诈赌两千两,被朕判了个斩监候。” “喳。”玉录玳大礼参拜,一脸战战兢兢:“万岁爷放心,臣妇必然秉持公平、平等的竞争原则。以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为核心竞争力。坚决童叟无欺,必须如数交税,拥护跟遵守我大清的各项基本法规……” 洋洋洒洒一大堆,就差举小拳拳发誓,坚决团结在康熙为核心的清政府周围,绝不利用权势在违法的边缘疯狂试探了。 严肃认真的叫康熙都憋不住乐:“还挺会弄词儿。人无我有,人有我优,人优我廉么?你若真能做到,这琳琅阁说不定还真能开遍大清,名扬天下!” 说这个话的时候,康熙没想到自己的格局还是小了些。 人家琳琅阁不但在大清遍地开花,赚了个盆满钵满,还远销海外,生生把自己发展成了大清的名片之一。 叫康熙不止一次后悔,当年咋就那么矜持,还真被胤礽那臭小子几句话拿住,硬就没在琳琅阁里面插上一手?不然的话,别说葛尔丹、沙俄,他都有钱武装海军直接杀到太平洋那边去!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暂且不提。 这会儿就说康熙爷敲打完玉录玳,象征性地关心了下她琳琅阁的准备工作、开业日期等琐碎后,不免又提起了生子方的问题。 又双叒叕被问到了当面,玉录玳一头黑线:“禀万岁爷,臣妇……臣妇其实并没有什么生子方。只是一点关于易孕日的计算,还有点备孕时的相关调养之法。专精这一道的医科圣手都清楚明白着,真用不着臣妇班门弄斧。” “比如《妇人良方》在《求嗣门》就有记,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儿天葵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完实,然而交合,则交而孕,孕而育,育而为子,坚壮强寿。今未笄之女,天葵始至,已近男色,阴气早洩,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 咱老祖宗能耐着! 早在国外还坚持近亲结婚,以保持血统纯净的时候,咱老祖宗就知道同姓而婚,其生不蕃的道理了。 玉录玳仰头,一脸的与有荣焉。 却不知她这番话在康熙听来,有多震撼。 让他不由自主地就想起自己十二岁大婚,迎元后赫舍里氏入宫。十四岁庶妃马佳氏生皇长子承瑞,十五岁庶妃张氏生皇长女,十六岁皇后生皇次子承祜,十七岁那拉氏声皇三子承庆,十八岁得皇次女、皇四子赛音察浑…… 一个个小生命呱呱坠地,带给他为人父的喜悦,又一个个的早早夭折,叫他饱受丧子之痛。也叫民间议论纷纷,皆言他祖上杀戮太过以至于报应子孙。又言他命硬克妻,接连三位皇后皆不得善终。 可现在想来,岂不正应了那句‘未完而伤,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 康熙叫玉录玳回去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关于优生优育方面的知识整理成册。而他自己也命人找来玉录玳所说的那本《妇人良方》,重点看了其中的《求嗣门》后。火速召见了太医院院首跟几位妇科方面的名医,悉心听了一堂大清版的生理课。 随后,八旗秀女的待选之年就被延后,从虚岁十三到十六推迟到了十七到十九。 虚岁满十八岁成婚,成了新的硬性规定。 全民必须遵守,否则将对嫁娶两家施以重罚。男子未满二十虚岁不得成婚,十八岁之前不得有妾侍通房。 为了大清的优生优育,康熙爷也是操碎了心。 为给天下人做表率,原定三十八年大婚的九阿哥胤禟、十阿哥胤都被生生推后了两年。还等着大婚出宫,就可以八哥天天见的两兄弟…… 真一脸懵逼,很有点梦想破灭的挫败。 恨得牙根痒痒,想要找玉录玳理论理论那种。就问她又进了什么谗言,叫皇阿玛如此大动干戈? 说真的,玉录玳也是万万没想到系列。 印象中很有点因循守旧,忽视甚至排斥新发明,生生把黄履庄这么个东方爱迪生、戴梓那个天才武器学家双双忽视甚至打压掉,错过本可以领先世界百余年机会的康熙哎!居然…… 居然雷厉风行成这样么? 看着那新鲜出炉,还带着微微墨香的诏书,玉录玳咬牙,总觉得自己该干点啥了。 于是,杜仲胶的深入研究被搁浅,自动驱暑扇的推广没有了下文。 黄履庄这边都删删改改,耗时月余,终于把可制作大块平板玻璃的机器给鼓捣出来,并成功做了块等身高的水银玻璃镜了。他的好东家还整天脚打后脑勺的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好在玉录玳虽分身乏术,太子妃那边新送过来的管事却是个靠谱儿的。 见这镜子确实清晰,堪称纤毫毕现,立刻意识到了其中商机。各种的围追堵截,总算成功见到玉录玳这个大忙人,被获准了量产玻璃与玻璃镜。 等到树叶飘落,秋色渐渐晕染京城的时候。 能干的管事已经组织生产了满满两个库房的各种商品,只等择吉日开张。 玉录玳这边也终于搜集够了她认为足够多的资料,再度站到了康熙面前:“臣妇启禀万岁爷,那日说起过《妇人良方》中的《求嗣门》后,臣妇心中就一直打了个问号。既然说同姓相婚,其生不蕃。那么,表兄妹呢?表兄妹结婚,所生的孩子是不是也有那么一点妨碍?” “孩子为父精母血孕育,父母血脉各占一半。两兄弟的孩子互为表兄妹,两姐弟、姐妹各自的孩子互为表兄妹。除了姓氏不同外,表兄妹之间可也是跟堂兄弟、兄妹一样,留着同样的血,也是千真万确的血亲!” 这话说的,康熙眉心一跳。 不由想起表姐,他的第三任皇后孝懿,还有他们一月而殇的皇八女:“然后呢,你的结论?” 玉录玳屈膝行了一礼:“很遗憾,臣妇在前人著作里面并没有发现明确的结论。但是既然有了疑问,就得努力寻找真相不是?这两个月里,臣妇亲自加上派人记录了京城周边上万对表兄妹成婚,同时也记录了万五代内无亲而成婚的夫妻。” “对比之后发现,表兄妹成婚所生的孩子更容易患有遗传性、先天性的疾病。有很大几率生出身体孱弱或者智力低下的孩子……” 一一列举近亲结婚的危害后,玉录玳将数本厚厚的调查记录悉数呈上:“虽则表亲结婚也有很多如臣妇与隆科多那样幸运,生出的岳兴阿那么个聪明孩子的。但数据显示,还是不幸的比例高一些。而且臣妇这短短两月的了解毕竟过于片面,难保这其中就有不尽不实的。” “毕竟时人多信神明,更爱面子。秘而不宣,直接将无辜小生命断送也未可知。” 作者有话要说:没错,被誉为东方爱迪生的黄履庄就是辣么优秀,古人在优生优育上也自有自己的见地。可惜,没有得到重视。不过米关系,我们有玉录玳这只蝴蝶~ 相关资料摘自网络。感谢在2020-04-03 17:14:12~2020-04-04 18:00:4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礼物 时下表兄妹成婚, 亲上加亲蔚然成风,连康熙自己都纳了表姐表妹一对儿姐妹花。 满蒙联姻,表兄妹成婚的更是不胜枚举。 连原身跟隆科多, 那不也是活生生一对儿表兄妹? 牵涉太多太深, 玉录玳也没敢想能像之前的结婚年龄一样,直接一刀切,诏于天下。就想在自己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多做一点,再多做一点。无愧于心, 也无愧于自己这领先当下三百余年的知识。 至于尽力之后会不会达到预期的效果, 她还真没想过, 也计较不起来。 于是将两个月的走访结果悉数上交后,玉录玳也就彻底放开了这事儿。专心致志地考察起管事这段时间操持的成果, 准备琳琅阁的开业相关。 她淡定了,康熙淡定不了啊! 从玉录玳告辞离开,他老人家就一直翻看那厚厚的记录。午膳没用,奏折也没批, 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 等傍晚时候, 听说承乾宫佟庶妃娘娘亲自下厨炖了鸡汤时。他还直接发了火儿:“荒唐!一个个的当乾清宫是什么地方,菜市场还是戏园子?” “梁九功传朕口谕, 从今儿开始后宫不许以任何理由送汤送水,否则以窥伺帝踪论处。责佟庶妃禁足一月,罚俸半年。” “你, 传旨后自领十个板子。不许再犯,不然, 就不必御前伺候了。” 很轻描淡写几句,听在梁九功耳里却不啻于九天惊雷。吓得他噗通一声跪下来:“喳, 奴才谨遵万岁爷旨意,谢万岁爷开恩。” 卖好没卖成,反而吃了这么个天大挂落。梁总管这回是彻底涨了记性,亲自各宫传了口谕后,又乖乖领了罚。记住了这么个教训,以后紧守岗位,再不给任何人方便。 且不说接到口谕后,后宫诸位嫔妃如何哀鸿遍野,对撞在枪口上的佟庶妃如何又恨又嘲讽。 邀宠不成反被处罚的佟庶妃又如何的伤心欲绝,承乾宫悄无声息地换了几批杯盏。 就康熙越琢磨,越觉得这个事儿不能放任。就算不明旨传谕天下,也得尽可能地叫世人知道其中危害,并警惕它、主动避免它。 而具体怎么做,他老人家就比较纠结。 正巧太子爷跟几位兄弟碰面,听说姨母进了宫跟皇阿玛面谈许久。之后老人家一天没用膳,还发作了梁九功跟承乾宫佟庶妃娘娘。 又担心老爹身体,又恐姨母惹祸的太子殿下忙约哥几个一起过去请安。 打的,就是法不责众,啊呸!是哥几个一起尽孝道,关心阿玛身体的算盘/旗号! 被唤的直郡王几个打心里是拒绝的,但他跟五、七两位阿哥刚刚承了和硕襄格格好大人情。总不好嫡子还没生出来,就不认送子娘娘了吧?八阿哥念着自家福晋的面子,四阿哥则是更佩服玉录玳的能耐、欣赏她这为国为民的情怀。 所以太子刚一提议,他自己就主动站了出来。 三阿哥…… 得,三阿哥这会儿还是个旗帜鲜明的太子党呢,再不愿意也得跟着带头大哥的脚步。 兄弟几个着人在御膳房要了几道清淡又滋补的菜,这就组团往乾清宫请安了。 起初,他们都以为这把被太子坑惨,至少一顿骂跑不了。 结果康熙正纠结着,几个年长的儿子齐齐过来请安。正好,一人计短二人计长。俗话说,三个臭皮匠赛过诸葛亮,还是得集思广益啊! 几位皇阿哥进得殿来,刚作势要给皇阿玛请安。 御座上的那位爷就挥了挥手:“得,那虚礼就别讲了,都来看看这个!” 也是玉录玳这笔记做的够多,够细致。 几位皇阿哥人手一本还有富余。 分到正常的,五代内无亲而成婚的普通夫妻还好些,顶多云里雾里。不明白老爷子好好的,为何给他们看这些普通百姓婚嫁记录。分到表兄妹成婚,子嗣方面有各种问题的,则越看心头越是震惊。 刚被塞了个表妹回府,诸事繁忙还没来得及咳咳的四阿哥心里都已经开始琢磨,怎么安排表妹‘暴毙’一下。再改头换面出了宫远远地嫁了,也好过这一辈子都这么凋零在自己贝勒府后院中。 诸阿哥一目十行地看完手中册子,对皇阿玛所想也就了然了个七七八八。 然此事不比推迟婚龄,牵涉过多、影响也过大。断不能直接谕传天下,搞一刀切。否则一个操作不好,就是满蒙汉集体反对的结果,忒容易适得其反。 也关系到国策。 但是明晃晃的数据摆在那里,不管又不可能不管。 被难住的人从一变成了八,父子几个相顾无言。还是太子殿下首先打破了静默:“问题咱还可以集思广益慢慢想,但皇阿玛必须得先用个膳!儿子们就是听说您忙了一天的政务,到现在还水米没打牙,这才结伴进宫请安,劝您务必以龙体为重的。” “喏,咱们哥几个把饭菜都准备好了,皇阿玛可千万赏脸!” 他这话一出,其余几位阿哥也顾不上纠结了,赶紧排排跪好:“皇阿玛肩负天下兴衰,还请务必保重龙体。不叫天下臣民忧心,亦不叫儿臣们忧心。” 八个成年的,优秀的皇子齐刷刷过来关心他这个老父亲的身体。 康熙心中熨帖的呀,把烦恼纠结都暂时忘在了一边:“好好好,都摆上摆上,朕好好尝尝儿子们的孝心。梁九功再去御膳房捡着速度快、好克化的饭菜来几份,叫你太子爷跟几位皇阿哥陪朕一起再用些。” “喳,奴才遵旨。”梁九功忍着臀部的剧痛利落打千儿,躬身退下准备。 片刻后,各色菜品就摆满了桌,父子几个分宾主而坐。 太子爷见康熙兴致不高,忙主动搭话,把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丢到海角天边。康熙受用于爱子的关心,倒也殷勤搭话。直郡王才不会叫太子专门于前,赶紧用公筷夹了颗芙蓉虾球过去:“俗话说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儿子理解也敬佩皇阿玛忧国忧民之心,皇阿玛也体谅体谅儿子担忧阿玛身体的孝心?” 康熙笑:“体谅,体谅。朕不但体谅,还很受用呢!看你们兄弟在朝堂能安心用命,替朕分忧。私下里能兄友弟恭,不使朕心忧。朕当真老怀大慰,盼你们兄弟几个能一如今日。如朕与你们皇伯福全、皇叔常宁一般,一辈子手足情深。” 手足……情深??? 胤礽瞧了瞧胤褆,胤褆也瞅了瞅胤礽,发誓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明晃晃的嫌弃。 是以这俩嘴上说着儿子们定不负皇阿玛厚望,一直兄友弟恭。心里却想着,弟恭得建立在兄友的前提下。这么个咋咋呼呼,整天肖想自己不该肖想的哥,叫孤如何恭? 同样的,胤褆也琢磨着太子虽近日来越发长进,渐渐有不可撼动之势。但想爷忠心效力,变成第二个皇伯,还得他收起一身倨傲,真心当自己他哥! 父子几个其乐融融(并不)地吃了顿晚膳,纠结于心的问题虽未解决,但父子之间的相处却融洽和谐了不少。 为此,八福晋过府来找玉录玳联络感情的时候都没少絮叨,说大婚许久,还第一次见自家爷高兴得像个孩子:“说起来,这可多亏了玉录玳你。” 莫名被感谢的玉录玳:??? 真一脸问号:“明明就是万岁爷圣明,悉心教导每一位皇子成材。” 以至于教育得过于成功,儿子们个个人中龙凤,偏生那龙椅就只有区区一把。这才九龙夺嫡,余波到乾隆年间还隐隐存在着。 “话虽如此,但……”郭络罗氏笑:“若不是你那些个调查结果,皇阿玛也不会愁眉不展,茶饭不思。叫太子爷担忧,拉着我们爷一起去给皇阿玛请安。因此上我们爷才能跟皇阿玛同桌进餐,被关怀嘉许。” “横竖你就是个小福星,认识你之后我这一天天的心情都好了不少。就……” “不知道佟佳庶妃是不是也这么想!” 郭络罗氏捂嘴,笑得格外幸灾乐祸。谁叫那佟佳氏自持身份,眼睛长在头顶上呢?连她姨母宜妃,养婆母惠妃跟亲婆婆良嫔都没少被挤兑。 今上表妹,孝懿皇后亲妹? 呵呵! 打今儿,哦不,应该是昨儿以来,这位最最痛恨的怕也是自己这今上表妹的身份了吧! “唔……”玉录玳托腮:“说起来你可能不信,但我还是要声明一下,这真不是我本意。巧合,这真真只是巧合而已。最初的最初,我也只是想着验证自己的猜测。将结果献给陛下,也单纯地想为社稷出把力。” 当然能看对家失去大靠山,没准儿从此日薄西山,也是极好的。 “是是是,咱们和硕襄格格多忠君爱民呢!”八福晋斜眼笑:“连还没落地的皇长孙都巴巴惦记着,有点儿什么好东西赶紧往过送!” 来了,来了,她来了! 郭络罗·酸溜溜·佛拉纳已上线。 早在预料之中的吃味儿加挑理终于到来,玉录玳淡定一笑:“说得好像我不惦记你似的!这不是事有轻重缓急?当初那玩意儿只得俩,肯定是万岁爷那边儿一个,太子妃娘娘一个啊。” “天下之主得敬着,孕妇也得护着不是?” “谁不知道八爷疼你如珠如宝的,大冰山子可着劲儿的往你院里送。你都只有裹紧小被子,谨防受寒的份儿,哪儿用得上自动驱暑扇啊!” 突如其来的调侃叫郭络罗氏脸上一红:“那,那我用不用是我的事儿,你给不给是你的事儿!横竖是你不地道,叫我生生从盛夏盼到初秋,也硬是没盼来你的自动驱暑扇。” “好好好。”玉录玳笑着赔情:“是我的锅,我牢牢背着好不好?小女失礼,这厢给八贝勒福晋赔礼了。” 郭络罗氏嘴角微翘,忙又努力压住。 坚决不笑场。 玉录玳知机,忙唤人抬出她早就准备好的杀手锏:“喏,我这都准备好了赔罪礼物,你好歹给个面子?新出玻璃穿衣镜,我这还没上市呢。敢说满大清独一份儿,连皇上、太后跟太子妃那都没,只给你哟!” 郭络罗氏双眼晶亮:“此话当真?” 玉录玳握拳举手做发誓状:“千真万确,比珍珠还真。” “冲你这份心思,今儿就收到一块土坷垃,本福晋也心满意足了。”八福晋轻抚了下被镶嵌了紫檀底座,饰以精致花纹的镜框,满心认真说道。 玉录玳:…… 行吧,温文尔雅八阿哥、嚣张跋扈八福晋,合着这两口子一对儿缺爱的娃儿! 八阿哥那她是无能为力,倒是这个硬贴上来的好朋友,可以对着好些。 玉录玳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干的。 所以,等八福晋走的时候,身后硬是多了整整八个挑夫。两人一担,那紫檀底座的大穿衣镜之外,又多了三个大箱子。 看得上门过来找八哥的九、十两位阿哥看得愣模愣眼:“八嫂你这是……刚逛街回来?” 才小半天的功夫就买了这么多,也忒地败家了吧! 瞬间想歪的两位阿哥皱眉,不禁替自家哥哥的钱袋子着急。毕竟良妃娘娘辛者库出身,完全给不了八哥任何帮助,倒叫八哥想方设法地孝顺她,惠妃娘娘有自己的亲子。 八哥手里也就那么点安家银子,与工部那些许俸禄。 可能大概也许,遭不住嫂子这么花。 身为表哥,九阿哥胤禟甚至都已经想好了怎么敲打敲打表妹,好叫她省俭点儿,别这么奢靡。 却不料话没出口,八福晋这就已经灿若朝阳地笑开了:“逛什么街呢?这不是刚去了我那好朋友玉录玳那边,这都是她送我的礼物。说是她新开店面的主打货物,市面上还没有,先拿回来给我用用看。” “日用、玩器什么都有,九弟、十弟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看看!” 当然也只限于看看,拿走是肯定不给拿走的。 好朋友亲手所赠,个草棍都是好的,更何况这些奇巧精品? 一听玉录玳这个名字,九、十两位阿哥就忍不住拧眉,本能地升起几分排斥。谁叫那位一番话,硬叫他们盼了许久的婚礼生生被推迟了两年呢! 不然明年大婚,随后他们就可以出宫建府,跟八哥做邻居了不是? 这么一来,又得生忍两年! 罪魁祸首玉录玳,自然而然地就收获了两位阿哥的不喜。但…… 当执意显摆的八福晋掀开蒙在镜子上的厚布,掏出箱子里的验燥湿器、验冷热器。把小木人放在桌子上,将桌子一面抬高,叫他沿着桌子一点点走下来。再拧了小木狗身上机括,叫它不但会走会跳还会叫时。 别说九十两位童心未泯的,就连素来端方温雅的八阿哥都把持不住了好么:“这,这这这都是和硕襄格格所制?” 能耐到这样儿,这位…… 该不会真如隆科多所说,是个妖孽来的吧! “爷想哪儿去了”郭络罗氏笑:“这都是玉录玳从江南请的那个师傅,叫黄履庄的所做。听玉录玳说,他还会做一种双轮木制小车,长三尺余,可坐一人,不续推挽,能自行。行时,以手挽轴边曲拐,则复行如初,随住随挽足行八十里,是谓自行车。” “不过因为玉录玳那杜仲胶,叫黄先生对自行车又有了很多新的改进方法。新版的自行车还在研究中,不过玉录玳说了,等第一批做好,肯定早早给我送来。皇阿玛第一,皇玛嬷第二,我跟太子妃并列第三。” 郭络罗氏伸出纤纤玉手,比了个三,笑得分外得意。 结果…… 炫耀太过,就被两个弟弟熊上什么的。气得她直接撵客:“没有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琳琅阁眼看着要开业,你们要什么我都可以买了送过去。但玉录玳送我这些礼物,你们一件儿也甭惦记,绝!不!可!能!” 胤禟挑眉:“八嫂子这么小气,八哥不管管?” “就是,就是!”胤跟着加缸:“不过一两件玩器而已,哪重要过咱们兄弟之情呢?八哥你说说嫂子!” 哥俩你一言我一语,气得郭络罗氏双眼圆睁,眼看着就要发飙。还是胤禩笑着握住自己福晋的手:“别胡说,你们八嫂子在乎的哪是那几件东西?分明是襄格格情谊难得。横竖东西都是要在琳琅阁出售的,你们也别再磨牙,等琳琅阁开业,八哥捡着你们稀罕那几样送过去就是。” “再不济,和硕襄格格府就在御街边上。你们两个亲自上门重金求购,格格还能推辞?” 玉录玳表示那必须不能,还得细心招待。务必叫两位阿哥流连忘返,成为琳琅阁的忠实客户兼移动活广告。 只…… 不管是她还是胤襈都没想到,胤禟进了和硕襄格格府黄履庄黄先生的工作室后,就被他那鬼斧神工的手法给迷住。顿时惊为天人,不惜以堂堂皇子之尊拜黄先生为师。 差点儿把黄履庄给吓得一屁股坐那儿。 倒也不是他胆子小,而是当初自行车事他都被叱责不安分守己,亏了格格反复劝说、各种打包票的,才重燃起对自行车研究的信心。这要是收堂堂四妃之子的九阿哥为徒,他的项上人头还能安在不? 玉录玳也是一惊,那个…… 史上记载九阿哥胤禟好学嗜读,性聪敏,喜发明没错。甚至康熙五十七年,十四阿哥率军西征时候,他还亲手设计出一种战车式样。但,那都是二十年后的事情,这会儿的九阿哥还未婚小青年一个呢! 听佛拉纳说,似乎还因为被拖延了婚期,对她颇有几分怨念的样子。这怎么就为了顺利拜师,还生生躬身拱手也叫她声姨母呢? 玉录玳慌忙侧身避过:“使不得,使不得,臣妇何德何能,岂敢当九阿哥一声姨母?” “当得起,当得起。”胤禟笑着拱手:“姨母可是皇阿玛金口承认的族姨妹,太子爷都尊您一声姨母,更何况我等兄弟?姨母再行推辞,怕不就是嫌老十这个外甥愚钝。” 胤瞪眼:“不认你当然是嫌弃九哥你愚钝,与弟弟何干呢?” “怕有其弟便有其哥呗!满京城上下,谁不知道你与我最好?谁又知道我跟你这草包是不是物以类聚!” 无端被喷,十阿哥眼珠子都瞪圆了。 原本他就十六七的年纪,正青葱着,圆乎乎的还颇有几分可爱。跟以貌若好女的九阿哥往一起一站,哎哟!玉录玳这少女心当时噗通噗通跳不停,不由自主地就露出姨妈笑来。 没用他说,主动就把小木人、木狗、木马等些个小少年会喜欢的玩器一一奉上。 喜得老十直拱手:“我兄弟二人冒昧前来,本就很打扰了,怎好再收姨母如此大礼?听八嫂子说,您这是要放在琳琅阁里售卖的货品。不如……” “您说个价钱与我,我悉数买下就是。” 玉录玳笑:“既然阿哥都叫了臣妇声姨母,那又哪有姨母见了外甥不给见面礼的?些许玩意儿,阿哥不嫌弃减薄就好。不过……两位阿哥都还未入朝听政,正是勤学苦读时候,可不敢玩物丧志。咳咳!尤其不能玩着咱们琳琅阁的玩物丧,不然……” 玉录玳皱眉摊手:“这琳琅阁怕是等不到开业,就得迫于万岁爷的压力关门大吉。” 这话说得实在诙谐,听得胤禟跟胤都大笑不止。 气氛融洽的,叫玉录玳都以为这个岔儿算是顺利打过去了。却不料胤禟根本不要礼物,依然笑嘻嘻求肯:“有道是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比起这些现成的物件。小侄更喜欢自己亲自动手,设计制作个更好更新的来。所以,姨母帮帮忙,叫黄先生收了我?” “这个……”玉录玳皱眉,果断甩锅:“不是臣妇不肯通融,只,九阿哥也该知道自己身份非比寻常。您的师傅,哪一个不是万岁爷精挑细选?没有他老人家点头,黄先生就是奓着胆子收下你也无用不是?”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黄履庄发明的介绍皆来自于百度。感谢在2020-04-04 18:00:40~2020-04-05 12:52: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5瓶;卡卡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想法 百分百的搪塞之言, 却被胤禟硬生生扭曲成:“姨母此话当真?只要我回去说服父皇,您就肯在黄先生面前帮外甥美言?那……” 那我这就回去缠磨皇阿玛的话还没说完,胤就一把把蠢哥哥拉住:“那什么那啊?我这么傻都知道, 皇阿玛就是疯了, 也不会让你个堂堂皇阿哥拜匠人为师!黄先生挺好的,姨母也挺好的,咱别坑他们。” “就算皇阿玛不怕丢人,宜妃娘娘还怕不是?” 宜妃娘娘表示:不是,还真不是。 想她自入宫以来, 便颇受宠爱。第一次大封后宫, 未生子就居嫔位。这一向以来, 可说有子有宠有位份,再没什么不知足。只幼子胤禌生来病弱, 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以至疏忽了胤禟。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不省心的已经带着老十跟在了那辛者库贱婢之子后头。气得宜妃是说也说过,骂也骂过, 却全无半点作用。 现在臭小子巴巴来她宫里献殷勤, 又是捶背又是侍奉茶饭地,想求她帮忙? 宜妃高高地端着架子, 将傻儿子指挥的团团转。心里面啊,其实已经乐开了花。什么奇淫技巧不奇淫技巧?但凡能牵扯住这傻小子的注意力,叫他跟那辛者库贱婢之子隔开, 别好好的日子不好好过,掺和夺嫡那种要命事, 那就是顶好的。 而且…… 那黄先生的主子,和硕襄格格玉录玳可是个狠人。竟寥寥数语劝服了越发偏激的太子, 使帝储之间不但重归于好,关系还更胜往昔。又屡立功勋,助太子爷原本危机四伏的储君之位变得坚若磐石。 为人上,玉录玳也是爱憎分明,直率坦诚,比整天笑眯眯对谁都一脸如沐春风,实则心思深沉叫人摸不到底的胤禩好了太多太多。 若臭小子过去,真能学到点真本事用于国计民生,或跟下一代帝王打好关系,没准儿还混个铁帽子世袭罔替。 怎么算,都比跟着胤禩给直郡王摇旗助威来得好。 宜妃心里这小算盘珠子扒拉的噼啪作响,面上却风雨不透。硬压着蠢儿子给她连着献了十几天殷勤,才在康熙问起的时候粲然而笑:“万岁爷博学多闻,难道不知礼下于人必有所求?” “哈!”康熙大乐:“朕还当那臭小子干了什么坏事儿招惹了你,这才巴巴伺候着求饶。合着还是有所求,就不知道咱们九阿哥又要干什么了不得的大事儿,居然叫慈母如爱妃你都拗着半个月没吐口?” “哎!”宜妃扶额,一脸郁卒:“那个没心肝儿的,要去和硕襄格格府,跟人家府上的黄先生学制器呢!” 康熙惊呆,一脸怔愣。 显然是千想万想,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答案:“爱妃拦得对,堂堂皇子阿哥不好生学文练武,将来为朝廷安心用命,学的哪门子制器?没得手艺没学成,倒玩物丧志了。那黄履庄,就不是个安分守己的。可不敢叫胤禟跟他学,没得……” 有道是癞痢头儿子——自己的好。 儿子再不着调,那也是亲生的,哪有任人指摘的道理? 就算,咳咳! 就算横加指摘那货是傻儿子亲爹! “没得甚?”宜妃轻哼了一声,给了康熙个娇滴滴的大白眼:“万岁爷想多了,臣妾才不是顾虑这许多。咱啊,就是想多享受几天被傻儿子讨好奉承的感觉。小九小时候多乖,多亲臣妾这个额娘呢?偏越长越大,还越恭敬孝顺有余,亲近殷勤不足了。” “好容易臭小子有所求了,可不就是送上门的机会?” ??? 康熙一脸问号:“所以,你这一连半月,根本不是反对,而是……是在享受折腾儿子的乐趣?” 宜妃闻言笑得越发灿烂:“臣妾为什么要反对?万岁爷英明神武,所出的皇阿哥们也一个赛一个的允文允武,精明强悍。都已经有那么多能干的替您分忧解劳了,也不差胤禟一个啊!就让他做他自己喜欢的呗。” “再者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制器制好了,也未必不能为万岁爷分忧啊!时至今日,臣妾还记得水泥烧制成功,被证明可以用在城防、水利等等方面时,万岁爷有多欢欣雀跃,如获至宝呢。” 咳咳,康熙老脸一红,倒是想起来那日尼布哈敬献水泥的时候,自己正在翊坤宫来着。 当然害羞归害羞,事关亲儿子前途呢。 康熙皱眉,颇有几分无奈地看着自家爱妃:“你啊你,就没见过你这么对儿子未来前程不上心的额娘。” 那我要是上心了,你能放心? 宜妃心中暗忖,面上却笑得越发得意张扬:“那没招儿,臣妾儿子们会投胎!生来就是龙子凤孙,自有他们的皇帝老子罩着,将来怎么也得捞个郡王、亲王的当当。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胤祺、胤禟不用,他们生来就在大多数人做梦都想不到的终点上。” “臣妾啊,只想压着他们,好叫他们别太努力。不然自家兄弟真斗成乌眼鸡,到最后伤心难过的,还不是咱们这当老子娘的?” 更可怕这老子还不仅仅是老子,更是天下之主。 真要是闹腾大了,就算亲儿子他也未见得舍不得下手。所以,闹腾啥呢?都已经有太子珠玉在前了。 这真正的掏心窝子话不能说,那呈现给康熙的,可不就只有爱妃心系朕,为了朕无忧刻意把儿子往中庸上培养?为了叫小九不跟着瞎掺和,叫他这个当皇父的伤心,宁可放任他玩物丧志…… 脑补帝康熙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看着宜妃的目光都分外柔和:“爱妃的心意,朕明白。但小九贵为皇子,断断不可拜个手艺匠人为师。不过,他若实在喜欢,就……让他旬日去一趟和硕襄格格府,不能更多了!” 学不学到什么不要紧,主要跟老八远着点儿,别稀里糊涂地站到了老大那边! 哎! 明明太子允文允武,端方有度。连监国大事都做得圆圆满满,毫无缺失。偏保清还能被明珠等撺掇着,认为自己还有一争之力。这就是惠妃不如宜妃之处,只顾着日后尊荣,不顾及他这个丈夫的心情与艰难。 康熙满意之余,不由大开私库,对宜妃赏了又赏,连九阿哥胤禟都得了套上好的文房四宝。 “噗!”十阿哥胤一口茶差点儿喷了亲哥一头一脸:“所以,宜妃娘娘不但没反对,还亲自说项。叫你不但得偿心愿,还得了皇阿玛的赏?” 这可真是…… 苍了天了呀! 胤不知道自家皇阿玛到底发了哪门子疯,就知道他与九哥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现在九哥可以旬日出宫一趟,没道理他不行不是?他也可以跟黄先生讨论讨论制器之道,争取有所得,为朝廷为社稷做出属于自己的贡献啊! “就你?”康熙撇嘴,毫不掩饰自己的鄙视:“冒冒失失、大大咧咧的,还搞什么制器研究?朕看你是课业太少,闲坏了。回头朕就叫你文武师傅都过来,看看在哪方面多给你加加码。争取早日练出个合格的巴图鲁,好早日为朝廷尽心用命,为朕这个阿玛分忧。” 这,这这这…… 是便宜没讨到,倒给自己加了好多作业的意思啊! 胤惊呆,看着康熙的目光都充满了指控:“皇阿玛,你怎么可以这样皇阿玛?九哥是您亲儿子,胤也是啊,怎可如此厚此薄彼?” 康熙乐:“朕偏心眼儿是一天两天的?” 胤:…… 就想说您以前偏心归偏心,但只偏太子啊!现在就很有点儿要加上九哥的意思了。九哥那么好,加上他倒也不毛病,但你别拉下我啊! 但是皇阿玛一个‘再废话,朕还给你加作业’的冷眼扫过来,胤分分钟收了声。 只对自家九哥千叮咛万嘱咐:“以后旬日便可出宫一次,九哥可千万别忘了弟弟。和硕襄格格府上新奇的玩意,街面上有什么特色美食,精美刀具的,哥哥可千万多替弟弟留意着……” 翻来覆去,絮叨的九阿哥直咬牙:“爷是出宫学本事的,不是当你采买的!” “嘿嘿,那你好好学,也好好帮弟弟采买?”胤憨笑,如是回答:“顶好学习停了,采买还没停。” 气得胤禟一千零一次后悔,自己年少无知的时候,怎么就跟这憨货兄弟情深上了呢? 如今牛皮糖一样,甩都甩不掉! 然而木已成舟,后悔也是徒然。就好比接到口谕后,恍若雷劈的玉录玳。还有她身边,已然六神无主的黄履庄:“怎么办,格格?皇上,皇上还真同意了九阿哥那么荒唐的请求,小民得怎么做,才能叫九阿哥改变主意?” 咳咳,不怪他胆小。 而是民间有言,世间至苦,皇子师傅。真教好了不一定有功,教不好很可能要命。更要命是黄履庄惯爱安静,喜欢一个人静静地思索难题,生来不擅与人交际。从事的,还是被康熙叱责过不务正业的制器。 弄得他现在是既怕当不好,皇子不满意。又怕当太好了,叫皇上心生不满。 再是三百六十行,行行出状元。堂堂帝王,也肯定不想看到亲儿子成了个知名的木匠吧? 这个…… 玉录玳也愁啊! 前头递牌子进宫,后脚就先偶遇了宜妃娘娘。没等她婉拒的话说出口,就被拜托了:“我那皮猴子是个火上房的脾气,跟黄先生学点制器之术磨磨性子倒也蛮好。就是辛苦妹子,替我多加管教了。” “他既叫你一声姨,你就当他是亲外甥。该打就打,该抽就抽,万不必客气。臭小子学不学得成倒不打紧,只改改这天魔星的性子姐姐我就少不得登门拜谢!” 为叫她这个姨母当得更名正言顺,能行驶得了对皇子尊贵外甥的教导权。 宜妃娘娘还亲赠了柄嵌玉缠金九节鞭给玉录玳。 推辞未果,玉录玳只能强笑着收下,也收下九阿哥胤禟这个小麻烦。为叫他知难而退,早点将这小麻烦扫地出门,玉录玳还特特跟黄履庄沟通过。如何将课程难道提到五颗星,顶好叫九阿哥望而生畏。 却不料胤禟是真的喜爱发明,于这一道上还颇有点天分。 黄履庄的题目越难,还越是激起了他的好胜心,好奇心。如同被扔进知识海洋中的小海绵一样,极力汲取相关知识。 真课上认真听讲,课后认真完成作业系列。 等下一个旬日惯常来和硕襄格格府上时,都能拿着自己亲手做的微型自动驱暑扇来交作业了。 那份聪明悟性与专注,叫黄履庄顿起爱才之心,差点儿直接点头同意收他做自己的开山大弟子。好在要紧关头他还想得起来自己是个白身平民,对方则是天下最贵爱新觉罗家的堂堂皇子。 收徒是肯定不能收徒的,但可以相互讨论,共同进步嘛! 就这样,九阿哥不但没有被难住、难走,还渐渐登堂入室,成为可以跟黄大拿一起讨论、一起研究的存在。 与此同时,玉录玳的琳琅阁也终于万事俱备,就待吉日开张了。 因为有九、十两位阿哥加上八福晋这三块活广告,又有御笔亲提的大招牌。琳琅阁三字,早已经未开既火。等着入手穿衣镜的福晋、格格大有人在,盼着买小木人、木狗、木马等玩器的也是络绎不绝。 到了开业这天,才将将卯时初,位于前门大街的琳琅阁门前就已经聚集了好一堆各府过来送礼的管事、采买的丫鬟仆婢,还有附近过来看热闹的百姓。 熙熙攘攘,人声鼎沸。 叫看着这一切的玉录玳无限欢喜,心生万丈豪情。这这这,这都是潜在客户呀!若趁着这大好时机打开局面,还愁以后不客似云来、财源滚滚? 吉时到,鞭炮响。 太子送的舞龙,八福晋安排的舞狮,还有玉录玳亲手从楼上往下抛洒的一大筐崭新铜钱。 现场欢声鼓舞,气氛被陡然推向了高潮。 还没等着玉录玳这个大老板走上台前说几句呢,早就准备好了的各位管事们开始一个个自报家门。 “奴才奉太后娘娘之命,特送开业大吉匾额一块,祝琳琅阁开业大吉,一帆风顺。” “奴才奉宜妃娘娘之命,特送楹联一对,祝琳琅阁生意兴隆通四海,财源茂盛达三江。” “奴才奉庄亲王福晋之命,特送金算盘一把,祝琳琅阁日进斗金。” ………… 一连串的唱名后,各种匾额、楹联、花篮、金银算盘等摆了老高。不单单是受了玉录玳计生科普的人家,还有不少玉录玳听过的、没听过的名字。 毫不夸张地说,她这琳琅阁开业,京城得有近九成的权贵出了份子。 再是薄礼,也架不住聚少成多啊。 玉录玳眉头微蹙,压住心中隐忧,重又对宝格楚绽放出灿烂笑容。上前一步,一把扯下了蒙在牌匾上的大红绸缎。黑底金字的琳琅阁三字在朝阳下熠熠生辉,顿时引一片叫好声。 玉录玳敛衽向众人团团道了个万福:“感谢列位参加小店开张,为答谢各家盛意,琳琅阁今日所有物品一律九折。” 一阵欢呼声后,店门豁然洞开。 众人如潮水般涌了进去,上下三层楼、总面积近两千平的琳琅阁被挤得水泄不通。 作为东家的玉录玳却不能欢呼着冲进店里,好好欣赏欣赏自己的胜利果实。而是忙不迭回了府,赶紧按品大妆,带着她刚收到那些个重礼跟礼单子进了宫。 便装而来,就藏在人群中,亲眼目睹了这盛况的老赫舍里氏咂舌,一个劲儿叨咕着发了,发了,这死妮子是真的发了。 别的不说,就那会动的小木人、会叫的小木狗,就按着木料不同从一两到十两不止。那亮堂堂,照得人纤毫毕现的玻璃镜。从手拿着的把镜到嵌在首饰盒里的小镜,再到嵌到梳妆台的梳妆镜、等人高的穿衣镜。 尤其那紫檀木坐底的穿衣镜,竟然达到了万两银的高价! 眼看着那同款不同花样,整整十二座紫檀穿衣镜都被抢购一空后,老赫舍里氏整个人都麻木了。 只琢磨着十二万两啊,十二万两! 区区不到半日的功夫,玉录玳那蹄子只在穿衣镜一项上就收入了十二万两。那一日,一月,一年地下来,何止盆满钵满?富可敌国都只是时间问题! 偏这么好个点金手就生生跟儿子和离,她现在这名声、财富、靠山,所有所有的一切,都再跟佟佳府无关。还带累得她的宝贝嫡子名声恶臭,从堂堂一等侍卫、銮仪使,正蓝旗蒙古副都统变成区区最末等的蓝翎卫,还丢了一等公府继承人的位置。 只能住在逼仄狭小的院子里,守着李四儿那个贱婢! 若…… 若把玉录玳那个小财神迎回来,就算无法即刻官复原职,得回一等公府继承人的位置。也能入主和硕襄格格府,做个呼风唤雨的和硕额驸啊! 到时候还愁太子不叫他声姨丈,庄亲王不待他如上宾? 越想,越觉得是那么回事儿。老赫舍里氏干脆街都不逛了,直接去了隆科多现住的小宅子。 这会儿正是当值时候,隆科多照例在午门站岗。是以老赫舍里氏果断扑空,只见到了被丫头服侍着吃点心喝茶的李四儿。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以至于老赫舍里氏第一时间抛弃贵妇仪态,一把将她那点心盘子摔地上:“贱婢害我儿如此,还哪儿来的脸用他俸禄吃吃喝喝?” 隆科多不在跟前,李四儿也懒得装。眼看着厨娘已经贴着门溜了出去,救星无忧。她闲闲地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笑得花枝乱颤:“哟,瞧夫人这话儿说的,怎么就成奴家害的了呢?” “奴看中了爷的身为地位,爷瞧好了奴这一身美色。宁可坏了名声也要接回府,不也是经过您首肯的么!” “虽说自打奴家进府以来,颇多事故。但……” “奴家一直好乖,从未闹腾出什么动静。倒是夫人您身为福晋的嫡亲姑姑,半点不肯为福晋张目。还做足了恶毒婆婆的款儿,对亲侄女极尽刁难之能事。知道的,是您与福晋额娘姑嫂不合,不知道的,还以为赫舍里夫人抢了您男人呢!” 这话说的过于刁毒,气得老赫舍里氏理智全无,抓起桌上的茶盏就要往李四儿的头上砸:“我打死你个胡言乱语的贱婢!” “额娘!”隆科多心急火燎而来,急慌慌攥住了自家额娘的手腕。 接着他安心肝肉就噗通一声跪倒当地:“呜呜呜,夫人……妾,妾知自己身份低微,配不上我们爷英伟无伦。然上苍错爱,赐妾与爷相知相爱,如今妾都有了爷的血脉。能不能请夫人高抬贵手,许妾为爷诞下腹中血脉再行上路?” “妾一条贱命死不足惜,可怜了腹中胎儿啊!夫人,求您了,再有几个月而已,耽误不了爷迎回福晋的……” 要说李四儿也是够狠,咣咣咣三个响头下去,硬是把自己磕得额头红肿一片。 勾起隆科多无限怜惜,看着自己亲额娘的眼神都跟生死仇人一样:“儿好容易振作起来,额娘何故又狠心来摘儿心肝?要我说多少次您才相信,我不要玉录玳,也不会迎她回来。别说她做了和硕格格,就是先帝嫡出、正经八百的和硕固伦公主,也别想我隆科多多看她一眼!” “从今而后,儿只爱四儿也只要她!额娘若不想儿自绝于您面前,就别再来这儿,也别再试图以任何方式对四儿出手。富贵,送夫人回府。” “你……”老赫舍里氏额角青筋暴跳,指着隆科多的手都在剧烈颤抖。 偏这时候,隆科多还只顾着对李四儿温言软语,刚刚哭得梨花带雨的贱婢这会儿唇角轻勾,正对她露出嘲讽而又鄙夷的笑容。老赫舍里氏两眼一翻,咣当一声砸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5 12:52:57~2020-04-06 17:40: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卡卡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气死 “五志过极, 以致心肝火炽,内风旋动,气逆血菀于上, 痰浊蒙蔽淸窍。以至于猝然昏仆, 不省人事,伴有口眼歪斜,半身不遂,言语蹇涩或失语。”老医正摸了摸自己的山羊胡:“佟佳福晋这病……” “如何?”隆科多长长一揖到地,面色无比诚恳:“还请医正告知, 家母到底如何?” “如何?”闻风赶来的佟国维气结, 一鞭子抽在他背上:“都是你这逆子忤逆, 还有脸问?速去把你那贱妾杖毙,再自领八十鞭。好好歹歹的, 叫你额娘出了心头这口恶气!” 咣咣咣! 是隆科多以头抢地的声音:“儿不孝,儿口不择言害额娘二度中风。阿玛就是打杀了儿,儿也绝无半点怨言。但,四儿何辜?她身如浮萍, 从未有主宰自己命运的能力。是儿看上了她, 从赫舍里府接了她回来。” “也是儿没有处理好与玉录玳、与额娘之间的关系,才叫她一次次站在风口浪尖上, 承受万人唾骂。她,她何其无辜?” 说着,隆科多还膝行数步, 死死抱住自家老子大腿:“千不念万不念,阿玛看四儿腹中还有儿骨血的份儿上, 千万宽容则个!” “宽容?”随后而来的庆复冷笑,狠狠一脚踹在自家兄长心口窝上:“隆科多你这个混蛋, 你睁眼瞅瞅,那榻上躺的是你额娘,是生你养你,一辈子把你当眼珠子疼的亲额娘!不指望你多知恩感恩,别她老人家都命悬一线了,你还为个贱妾在她心口窝上插刀子成么?” 隆科多双眼赤红,怎么也说不出那个成字。 额娘再度犯病,他也急也忧心,还有铺天盖地的内疚。但四儿是他的命根子,她肚里还怀着他们的小阿哥,怎么可以随意打杀? 刚刚清醒些,睁眼就听着老儿子这一问,看到大儿子艮艮着脖子、红着眼,却坚决不肯让步的样子。 再想想自己晕倒前他所说的那些话,老赫舍里氏只觉得一颗心都凉了。疼了一辈子,爱了一辈子,至死都要为着筹谋的嫡长子啊!到头来自己在他的心里,还抵不上个贱妾…… 一口老血吐出来,老赫舍里氏拼命睁眼,拼命睁眼。 眼前却模模糊糊的,什么都看不清。只听得老儿子庆复声嘶力竭地喊:“额娘啊,额娘!你倒是睁眼看看庆复,看看老儿子……” 谁也没想到,老赫舍里氏登门教训李四儿不成,倒叫亲儿子给气得中风再犯,就此撒手人寰。 死不瞑目。 消息以隆科多暂居的这个小院儿为中心,迅速四散。都没用上晚上饭,京城里大街小巷就传遍了隆科多色令智昏,生生为个贱妾气死生母的消息。 翌日早朝,弹劾他的奏折更如雪片似的,飞满了康熙的御案。 上朝,诸卿参拜,有本启奏,无本退朝的惯例喊话后。与佟佳府往日无仇近日无怨,但却生生承了玉录玳天大人情的庄亲王博果铎率先出列:“臣博果铎有本启奏,臣参蓝翎卫隆科多宠妾灭妻,罔顾人伦在先。和离后仍不思悔改,为一贱妾置生母于不顾。” “生气得其母二度中风,一命呜呼。此等大不孝之辈,必革除其蓝翎卫,去其一切优待,明正典刑,好叫天下人引以为戒!” 好的,庄亲王爷一出手,就是要送隆科多上路的意思。 有他这个珠玉在前,后面效仿者无数。 原就跟他不合,不是一个阵营的都纷纷痛打落水狗。试图以点带面,通过他给整个佟佳一系都带来深深的打击,甚至…… 连前阵子跟他们佟佳氏暧昧不清的直郡王一派都被牵连上! 一个阵营的? 呵呵,一个阵营的也别指望他们能看着曾经袍泽的面上轻点出手。相反,他们只会更不留情。毕竟,彻底把这个渣渣踩下去,才好证明他们虽然曾同流但绝未合污呀! 一时间隆科多墙倒众人推,仿佛街边癞皮狗,每人都跃跃欲试地上前踹两脚。 朝堂吵成一锅粥,听得康熙爷一个头两个大。 好在他昨儿就已经知道了消息,最初的愤怒稀释了不少。否则……他真行直接一道圣旨下去,送那个被美色迷了心窍的蠢表弟上路! 现在,比起直接叫两人去死,他更想杀人诛心。 康熙冷笑:“本朝以孝行天下,隆科多宠妾灭妻、罔顾人伦在前,不孝不敬气死生母在后。念其在职多年也算兢兢业业,留其性命。但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着革去蓝翎卫,赏八十军棍。着其伤好后即刻启程往其母坟前,结庐三年以赎己过,退朝!” 一代名臣,按理还得在政坛活跃逍遥三十年的人物,就这么被生生削成了块白板?还是以古人最为鄙夷的大不孝之名…… 接到消息的时候,玉录玳整个人都懵逼了。 更叫人瞠目的是,即便如此。隆科多那货都是参加完了母亲葬礼,安排好了李四儿种种,才一瘸一拐地奉旨结庐守孝去了。 “啧啧啧。”玉录玳咋舌:“这忠犬的,连话本子里不敢这么写啊!果然,原配亲娘统统都是障碍,人隆科多跟李四儿才是人间真爱!你说是吧,宝格楚?” 好端端被提问的宝格楚果断摇头:“这种真爱,恕卑下不能苟同。在卑下看来,人跟畜生最根本的不同,就是人更知廉耻、讲孝道与责任。” “隆科多口口声声爱情,却忘了除开情爱之外,自己还是个儿子、丈夫和父亲,是偌大一等公府的未来继承人。可……” “为了一个区区李四儿,他为子不孝,为夫不忠,为父不慈。置佟佳氏百年声誉如无物,更不是个合格的继承人。连他口口声声最爱的李四儿,也早早被置于风口浪尖上。亏得格格仁慈,佟佳氏满府也没出个杀伐果断的。不然……” 宝格楚面无表情地比了比:“李四儿坟头的草,都得齐卑下腰深了!” 玉录玳瞠目,真万万没想到自家侍卫还有如此见地系列。 一番话说得有理有据,特别成功地就把天给聊死。 叫玉录玳半天找不到话接! 跟她一样无语的,还有纳兰大人。 自打玉录玳一言提醒了胤礽,因此引爆了内务府事,害他们这边的海拉逊病逝天牢。他们在内务府的诸般经营几乎被连根拔起,损失惨重的那一天起,纳兰明珠就恨上了她。 尤其牛痘、杜仲胶、水泥,一个个良方献上,三年未开怀的太子妃顺利传出喜讯。 连带着帝储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和谐,太子之位重又固若金汤…… 这桩桩件件里面,都少不了玉录玳的影子。 自然而然地,就引起了纳兰大人的重视,继而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可惜玉录玳发迹太快,他这边的部署太慢,以至于失去了先机。好容易隆科多整了把大的,还不等着他煽风点火呢,就被万岁爷亲手给压了下来。 这千等万等的,可算琳琅阁开业,盛况空前。 光是当日流水,就足足有三十万两之巨。运作得当,一顶与民争利的大帽子扣下去,琳琅阁就是关门大吉的命。不但那个所谓的和硕襄格格首当其冲,太子也甭想着打太子妃的名义从中渔利! 结果万事俱备,连东风都不欠了。偏倒霉催的遇上隆科多气死生母事,万岁爷当殿罢朝,连个告状的机会都没给他们留。 挺好的计划,生生被破坏。 当然明珠不气馁,好容易抓到这么好大个把柄,必须得让它发挥出该有的作用! 于是次日清早,弹劾琳琅阁天价货物,和硕襄格格与民争利的折子满天飞。 还有老臣一脸忧心地提起琳琅阁所售卖的小木人、木制猪狗牛羊马等等玩具。言其惟妙惟肖,生动可爱,以至于很多孩子上课都偷偷置于桌内玩耍。唯恐如此奇淫技巧之物流行于市,让诸多孩童玩物丧志。 长此以往,莘莘学子危矣,大清危矣…… 连琳琅阁开业,现场众多权贵之家管家齐至都被拿出来说事儿。就问众家先重礼又重金哄抢商品,到底是祝贺,还是以祝贺之名行贿赂之实? 亦或者,是借着和硕襄格格的便利,搭上太子爷?毕竟众所周知,琳琅阁不是一个人的琳琅阁,它还有太子妃娘娘的份子。 有质疑的,就有辩驳的。都不用太子爷亲自上场,就自有许多人为他摇旗呐喊,鞍前马后。就在双方争执不下,朝堂喧哗如菜市场时,一道尖锐声音起处:“皇上有旨,宣和硕襄格格晋见。” 众人回眸,就见玉录玳一身华服,满头珠翠地迤逦而来。耀眼夺目的,就好像她并非被弹劾,而是来赴宴般。 “荒唐!”某个胡子眉毛一大把的老臣指着她:“家婆尸骨未寒,当儿媳的就穿红戴绿,成何体统?” 被当殿指责的玉录玳微微一笑,蹲身福礼:“臣妇和硕襄格格赫舍里氏拜见吾皇,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等康熙抬手,道襄格格免礼平身后,玉录玳才微笑谢过,转身对上刚出言不逊的老大人:“这位大人,虽然我与阁下素味平生,但为名誉故,我还是稍稍解释两句。第一,前婆婆,谢谢。” “当日圣上明旨,赐我与隆科多和离。和离您懂么?说好听的是一别两款各生欢喜,实际点儿就是男婚女嫁,各不相干!” “对,佟佳福晋还是我嫡亲的姑爸爸。按礼,我这当晚辈也确实该去上一炷香,送一送她老人家。但是特殊情况特殊对待,您细琢磨琢磨,就我与隆科多今时今日的各自发展,能确定这送行没有打脸嫌疑么?” “这,这这这……”老大人张口结舌,这了半天也没这出个所以然来。 玉录玳又轻笑:“您看,您都这么一把年纪,吃过很多米、也尝过很多盐了,都还不能妄下断言。为谨慎故,我还是不去了吧!毕竟佟佳府连日来诸事繁杂,我那阿姆巴姑爷身体也不大好……” 万一把人也给气死了,岂不是我的罪过? 玉录玳没说,可众人就是在她眼角眉梢之间读出了这么句话。 接着她笑着捋了捋额前碎发,笑得一脸无辜:“至于穿红戴绿,我觉得这点无口厚非。毕竟面圣呢,别说我这会儿已经和离,就算仍是佟佳氏媳妇,也不好一身孝服来冲撞陛下。就比方大人您年近古稀,说不定哪天就……” “令郎若在朝中任职,若恰好被夺情被召见,也会一样盛装而来,您说对么?” 噗,哈哈哈哈! 哄堂大笑间,被反问的那位老大人面色紫胀,脸上汗出如浆。偏嗓子眼跟被塞了棉花似的,硬是半个反驳之词也说不出来。 还是明珠暗骂了声老朽无用,忙又一个眼神使过去。 之前跳得最欢那个马前卒忙知机接话:“现在在说琳琅阁天价货物,格格您与民争利。大肆兜售奇淫技巧之物,令孩童们玩物丧志,还涉嫌收受巨额贿赂之事。襄格格何必避重就轻,对个花甲老人苦苦相逼呢?” 玉录玳皱眉:“阁下御史台的?” 被问之人一愣,继而板脸,满满的义正辞严:“御前回话,还请格格据实已告,不要避重就轻。” 玉录玳勾唇:“本格格既然都已经站在这儿了,当然不惧跟任何人对峙。但,本格格好歹也是万岁爷亲封的和硕襄格格,位比郡王,岂是随便什么阿猫阿狗就能诘问的?” “着啊!”索额图抚掌大乐:“贤侄女这话说得忒地有理!” 玉录玳福身一礼:“谢过族伯夸奖,就不知这位……这位大人是否御史台官员,可有闻风奏事之权?若没有,偏偏他所奏又不尽不实,很有诽谤本格格名誉之嫌时。玉录玳是否可以反控告,追究他诽谤之责?” “侄女妇道人家,才将将和离。只想做点小买卖聊做糊口之余给儿子攒点老婆本,哪经历过这许多?还请族伯教我!” 小买卖仨字儿犹如一把尖刀,生生插在了所有明党的心上。 连康熙都忍不住嘴角微抽,一日的流水就三十多万两雪花银,你那个买卖还真小! 唯有索额图被一声族伯叫得心花怒放,全心全意护着自己侄女。爷俩一唱一和的,几句话就将那个身为工部员外郎的李大人扣上僭越、妄谏、诽谤等诸项罪名。只等着玉录玳自证成功,再来追求他的责任。 “诸位说琳琅阁昨日收获颇丰我认,毕竟是事实。承蒙万岁爷励精图治,创下这康熙盛世。治下百姓丰衣足食,购买力自是超群。短短一天的时间,琳琅阁流水三十一万二千三百四十五两雪花银,可谓盛况空前。” 玉录玳笑,特别光棍地爆出了琳琅阁开张第一天的业绩。 顿时惹满朝哗然。 刚刚被弄了个大没脸的两位纷纷开口,直言你这若还不是天价货物、与民争利,那还什么才是天价货物?还什么才算与民争利? 对此,玉录玳只微笑摊手:“遍数我琳琅阁上下,没有一件货物是市面上原有的。不是本格格,就是本格格府上黄先生的发明创造。超出民众经营项目之外,根本都不跟他们发生一点关系,又怎么算是与民争利?” “至于天价不天价的问题,呵呵!”玉录玳冷笑:“本格格有一句话送给列位,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 “圣明天子为广开言路,准许御史台等闻风奏事没错。但你们好歹带点脑子好么?最低起码做点最最简单的甄别与验证,别人云亦云的,宛如一群傻子。不然你们哪怕去琳琅阁走走,看看那紫檀木底座的穿衣镜也知道白银万两绝对是物有所值。” “呐,知道你们会叨叨口说无凭,所以本格格把镜子带来了,让你们好好眼见为实一下!” 给了诸位反对派们个偌大的白眼后,玉录玳又躬身跟康熙行礼,请他老人家开金口允许她将证物搬进来。 早早就被孝敬了个更好、更精致的穿衣镜,康熙还能不明白那东西的新奇之处? 果然,这穿衣镜一亮相,满殿喧哗就停了大半。 虽还有嘟囔那也是太过奢靡,却被玉录玳一言怼死:“对,没错,万两价格实在不菲。但等人高的穿衣镜本就工艺繁琐,残次率高,镶嵌的紫檀底座也同样价格不菲。所以琳琅阁也推出了半身镜、梳妆镜,用松木、榉木、桦木等镶嵌的各种型号玻璃镜。” 真的款式多多,任君选择。 偏这十二块顶级被疯抢,还不是攀比成风的锅? 玻璃镜确实新奇,纤毫毕现注定被贵妇们青睐,明眼人都知道绝不存在高价购买、变相送礼的可能。根据玉录玳所提供的买方信息上看,也知道买家五花八门,但买主的共同特点都是出了名儿的爱美又不差钱儿! 嫌疑没问出什么嫌疑,倒是穿衣镜明显紧俏,一镜难求。以至于有人强买强卖,却被护院直接扔出了琳琅阁。言说襄格格做买卖向来童叟无欺,最讲究个先来后到。想往她店里搞差别待遇那一套,根本想都别想。 要么乖乖排队,要么别处去吧您! 给自己立稳了买卖公平讲究人儿的人设后,玉录玳又说起这个礼品的问题:“奔波到现在,终于有了自己安身立命的事业。我虽不欲大办,但亲友们的盛情也是难却。但……” “那么多重礼,玉录玳实在受之有愧。遂前日,我便着人整理了一应礼品。除开楹联、匾额这些礼轻情意重,又只适合妥帖收藏不宜转卖的。剩下的悉数交到了宫中,用作官学建设、水泥路铺建等等。也算是我跟所有送礼亲友们对朝廷、对天下尽的一点绵薄之力。” 一片襄格格大义的赞扬声中,玉录玳笑得含羞带怯:“食君之禄,忠君之事。玉录玳虽为一介女流,也知道有国才有家的道理。所以我跟太子妃研究后决定,从我们各自的红利从分别拿出一成来建立义学。” “凡民间七岁以上幼童,不拘男女,只有心向学者皆可在爱国义学免费附学三年。其中特别出类拔萃者可得爱国义学所赠的奖学金若干,继续求学。余者可以接受为期两年的技能教育,比如铁匠、木匠、账房、厨师等。” “也算是我们琳琅阁为回馈社会所做的一点努力,不过我与太子妃毕竟年轻,娘娘还有孕在身,诸般皆是不便。所以……”玉录玳向着御座利落一跪:“臣妇斗胆,请万岁爷来当咱们爱国义学的总校长。” “还请您百忙之中抽出点时间来,关注下这些虽贫苦窘迫却一心向学的孩子们。也希望更多的商家参与进来,早日叫大清处处皆鸿儒,往来无白丁!” “好!”康熙一拍龙椅站了起来:“好一个处处皆鸿儒,往来无白丁。若真能如此,何愁大清不繁荣昌盛?” 众臣纷纷跪地,三呼万岁的时候。 明珠听着万岁爷对那玉录玳的种种夸奖,就已经明白自己这番筹谋算是彻底落了空。 只能暂且罢手,下次再找好机会。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息啊! 现在他愿意暂时休战,玉录玳却不干了。 襄格格沉迷挣钱,才不愿意为这么些狗屁倒灶的事情被一次次叫过来被诘问与反诘问。 脑瓜一转心一横,她就奇淫技巧,易令人玩物丧志这么个小问题做起了大文章:“在我看来,事务本身本无好坏对错之分,只看使用它的人有没有智慧,够不够克制。无论琳琅阁所售的机关小木人、木狗牛马猪羊,还是积木等,都有或多或少的益智作用,能让人在紧张的学习中获得片刻放松。” “所以器具无好坏,重点在人如何利用,知不知道节制。那位把小木人带到课堂的小同学,明显就是家长管教不严,孩子自制力也不足。” “再比如……”玉录玳笑,一脸求教地看着先前带头诘问她的那位工部员外郎:“李大人已近不惑,一定看过春*宫*图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我来了,带着略微迟到的更新着急忙慌赶来了~ 给宝贝儿们一个群么么! PS:脉象相关来自于百度。感谢在2020-04-06 17:40:51~2020-04-07 18:26:3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听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一举数得 疑问的句子, 肯定的语气。 一脸我都知道,你无需否认的样子。 生叫在场诸人看向李员外郎的目光都渐渐别有深意起来,直看得他如坐针毡。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满满不堪受辱:“你你你, 胡说八道,有辱斯文。简直,简直无耻之尤!” 玉录玳双手插肩抱胸而立,笑得极为肆意:“啧啧啧,我不过是问了个常识性问题, 李大人何故恼羞成怒, 一脸的士可杀不可辱啊?” “就才疏学浅如我, 也知道那玩意儿是嫁妆、是年画,还可做辟火之用。既可解小夫妻蒙昧, 合双方父母祈子之用。还可使火德嫌弃,从而避免火灾。正正经经的好工具,到了李大人眼里却如同什么阿堵物般,提一提都有辱斯文般。” “明明你都至少不惑, 肯定结婚生子, 说不定都给儿子赠送过启蒙画册了。偏偏提起这辟火、教辅的工具还这么一脸不堪受辱。” “咦,果然淫者见淫!” 咕咚, 是李大人终于不堪重负,直接倒地的声音。 玉录玳眼底飞快闪过一丝不忍,可想想那货步步紧逼, 恨不得要置她于死地的嘴脸,她又分分钟冷硬了心肠。刚想张嘴再说点儿什么, 为自己洗个白的同时再给对方一刀子。几道身影就蹿到了她前面,将她护得严严实实。 玉录玳抬眼一瞅, 太子、庄亲王、五阿哥、索额图,还…… 还有四阿哥? 玉录玳懵,着实想不到自己到底是哪里得了这位冷面王的青眼,叫对方左一次又一次地回护于她。不过,滴水之恩当报之涌泉。这份情儿,她记下了! 刚默默把‘恩人’们扫视了一圈儿,结果…… 玉录玳就发现这几个叫太医的叫太医,探呼吸的探呼吸。看着老老实实,犹如背景板的五贝勒还悄悄一脚踩在了李大人的腿上。 啊地一声痛呼传遍大殿,可怜的李大人就被坐实了装晕试图讹上襄格格的罪名。 委屈屈告状无门的那种。 毕竟玉录玳有几位大佬撑腰,龙椅上那位也被她一个校长名头给贿赂的明明白白。看到自家儿子出手都跟没看着似的,反倒把李大人那个苦主给治了个御前失仪。 哦,还有空口鉴奸商,凭白诽谤和硕襄格格名誉。 数罪并罚之下,可怜的李大人不但被罚俸半年,还从从五品的工部员外郎变成了正六品的工部主事。就这,还是和硕襄格格网开一面,念着他好歹十年寒窗,走到如今也算殊为不易的份儿上! 害人不成反被收拾,还得跟凶手陪着小心说感谢…… 李大人眼泪汪汪,委屈逆流成河。 偏他最敬重的明相不但没有丝毫安慰,还狠狠瞪了他一眼,显然是嫌弃极了他的不中用! 李大人:…… 他也是真没想到,和硕襄格格会那么剑走偏锋,不按套路出牌至此啊! 对此,康熙也是极为头疼。只庆幸有姓李的这个反例在,列位臣工都怕被戴上顶淫者见淫的大帽子。竟是满朝静寂,没人拼死力谏声讨玉录玳的礼仪问题。 但他还是觉得,玉录玳这个嘴上没个把门的,为出奇制胜什么都敢嘚嘚是病,得改。当然身份问题,他与太子、太子妃都不好出面,只能劳烦皇额娘。 仁寿宫 刚被转述了事情经过的太后娘娘也双眉紧锁,一脸不赞同地看着玉录玳:“你说你,就那么几个跳梁小丑而已,还用得着你亲自上手?太子、索额图、庄亲王他们都在前朝,哪个说一句不比你跳脚喊半天强!你啊……” 太后一想想被皇帝儿子转述的那些个虎狼之词,就忍不住抬手戳上了玉录玳脑瓜门:“赫赫金銮殿,居然就大放厥词。你说你,拿什么打比方不好呢?” “嘿嘿。”玉录玳赔笑,心说别的哪有那么震撼、那么好效果?这出其不意的,都把李古板给气厥过去了呢! 生生打乱了对家的后续一系列计划。 又给琳琅阁打了波儿软广告,相信自今日后,玻璃镜的销量必然会达到一个新高峰。还在批量制作中,眼看着就能面世的眼镜也能一炮而红。毕竟这会儿没有电,寒窗苦读的莘莘学子们只能就着昏黄的油灯。 长此以往,能没点视力问题?这中间的潜在用户群多着,不比爱美女士对镜子的需求量小! 越想,玉录玳越觉得这波儿简直一举数得,妥妥稳赚不亏。 不过真相什么的,就不必跟太后多说。这会儿她只适合以手遮脸,无限懊恼:“娘娘别恼嘛,我……我也是情急失言。谁想着好好的开个店,还能弄到被满朝文武攻讦的地步啊!” “我光棍一条倒还好,连累太子妃甚至太子可怎么办?” “您没在场,不知道当时那个剑拔弩张的场面。我当时就好像被逼到了悬崖边的小白兔,哪儿还管手边是个什么藤?只抓紧了,别叫自己粉身碎骨还连累至亲之人就是好的!” 那一脸真诚又心有余悸的样子看得太后心头一暖:“你啊!那也不该……哎,算了算了,事到如今再说这些也是徒劳。回头秋狝,你随哀家一起去吧。哪么豁出去哀家这张老脸呢,也从蒙古王公中扒拉出个巴图鲁来。” “管不叫你保住了生意,却没有了名声,甚至连以后姻缘都耽误了。当然,你要是嫌弃草原不如京城繁华,蒙古巴图鲁不如八旗子弟多情。也可以私下里自己多瞧瞧看看,有适合的,哀家替你懿旨赐婚。” !!!! 玉录玳惊呆,真恍若雷劈。 心里却还有股子酸酸软软的感动,自打父母相继离世后,再没有女性长辈这么真诚又不带半点目的的关心她。 让她恍然间,有种重新回到母亲怀抱的错觉。 就想把自己埋进对方怀里,好好地撒个娇:“娘娘,你怎么可以这么好?” 仁宪最喜欢孩子,偏她少年入宫,一生无宠无子。康熙倒是怜她膝下荒凉,特将宜妃所出五阿哥与德妃所出五格格抱到仁寿宫,交予她抚养。但宫规森严,阿哥、格格从小就被教导得规行矩步。行走坐卧间,都如同尺子量过一般。 再是孺慕她这个祖母,也断断不敢如此无状。 陡然被扎进怀里,仁宪整个人都一僵。待看到玉录玳眼角眉梢之间满满的依恋、亲昵时,她这心里又如被暖水泡过般。 暖融融的,无限熨帖:“这就好了啊?那回头哀家帮你找个好夫婿,以后小两口和和美美,恩爱无极,你还不得把哀家当成菩萨一样供起来?” 生怕老太后上来媒婆瘾,真个给她来个乱点鸳鸯谱。 玉录玳赶紧从她怀里钻出来,一脸认真:“娘娘有那个心,玉录玳就已经铭感五内了。行动就千万不要,至少暂时不要!我……还不想刚从一个坑里爬出来,又火速掉进别的坑里去。尤其……” “尤其我那可怜的姑爸爸尸骨未寒,今儿臣妇奉旨进宫、按品大妆都没免得了被人说嘴。若果真议婚,甚至另嫁,还不得被这天下读书人喷成筛子?” 说起这个,太后就乐:“你都能在大殿上说……还怕被那帮子酸丁口诛笔伐?” “怕倒也不至于怕。”玉录玳笑:“但是没有必要嘛!府中诸事要打理,琳琅阁种种得看顾,还有爱国义学的相关筹备。我都深悔爹娘没多给生几双手了,哪儿还愿意把精力浪费在那些个酸丁腐儒上呢!” 好吧,这个理由很玉录玳。 强大到太后娘娘静默许久,硬是没找到合适的语言来接这个话茬儿。只得对她反复叮嘱:“知道你忙,但,咱们女人的好年华就那么几年。你还年轻,断断没有为个畜生不如的玩意儿赔上一生的道理。” “答应哀家,再是多忙,也抽点时间出来,仔细考量考量这事儿。甭管是满蒙八旗,还是江南才俊。但凡你相中的,哪怕是个汉人呢,哀家都帮你说项。想我自打顺治十一年入宫以来,也没张口求过皇帝什么。这些许小事儿,他应该不至于驳我面子。” 所以你满蒙汉随便挑,不用有任何的顾虑! 玉录玳:…… 真恍恍惚惚,云山雾绕,都不知道自己咋出的宁寿宫。 偏她这刚顺利逃出仁宪的恶魔鼓励,转眼又看到了胤礽身边的何玉柱:“奴才见过和硕襄格格,格格万福金安!” 玉录玳艰难扯动嘴角:“何公公不必多礼,我这还有要事在身,何公公若无事,就恕玉录玳先告辞了。” 眼看着她要脚底抹油,何玉柱赶紧阻拦:“哎哟,好格格!太子爷吩咐奴才务必请您过毓庆宫叙话,否则叫奴才提狗头来见。格格素来仁慈,千万搭救奴才一把,奴才给您磕头了!” 玉录玳生在新时代,长在红旗下,根正苗红的好青年一个,那受得了这等封建糟粕? 早在何玉柱跪下之前就赶紧喊:“停停停,不许跪,不然本格格就不去了!” 知道她不喜欢这套,何玉柱也就顺势起身,第一千零一次给和硕襄格格打上仁爱、善良,体恤下人的戳。像他们这男不男女不女的无根之人,就爬到万岁爷身边梁爷爷的位置,也免不了被人面上恭敬、心中鄙夷不屑。 也就襄格格宅心仁厚,真当他们是个人儿一样,发自内心的平等、尊重、不歧视。 几步路到了毓庆宫,果然太子、太子妃与索额图皆在。三双六只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面上都带了满满的不赞同:“贤侄女儿啊,真不是阿牟其说你。这次,你委实过于冲动!” “就是。”胤礽皱眉,一脸正色:“亏得对方那马前卒死板又木讷,实力也没什么实力。不然今儿,姨母就算丢尽了名声也未必能全身而退。孤知姨母智计绝伦,辩才无碍,英勇不输男子。但……” “这世道终究对女子更为苛刻。若是再有类似情况,外甥恳请姨母平和一点,理智一点,也更依赖我一点。就跟您说的,我这好好歹歹的,也是天下第二的狠人呢不是?再如何,也护得住一个你的。” “对啊,姨母。”太子妃石氏拉住玉录玳的手,各种细细嘱咐。明言她既然选择了入伙,那就是她的生意伙伴,是琳琅阁的二东家。 没有那个只享受利益,却不分担半点风险的道理。 “若再有类似事,姨母可不许自己承担一切风险。不然……不然那分红,我就不要了!”太子妃爱财,取之有道,绝不坐收渔翁之利。 玉录玳瞪眼:“娘娘你这就有点无赖了吧?明明爱心助学这个事儿,我早就跟你通过气的。镜子、玻璃还有正研发中的自行车等等,个个都是新鲜货,价高又紧俏,被觊觎是必然的。” “有人想要借此做文章,以点带面,攻讦我、甚至太子殿下,也是意料之中。所以,出血,咳咳,给琳琅阁找个强有力的保护伞势在必行。” 而天底下,还有谁比康熙更强更有力? 所以,拉他下水,给他点便宜的同时也叫他乐滋滋给琳琅阁保驾护航,本就是玉录玳计划中事。只这次金殿攻讦,让她提前发动了这张底牌而已。 太子&索额图&太子妃:…… 三人齐齐傻眼,都觉得自己之前似乎小瞧了贤侄女/姨母/姨婆婆! 人家不仅仅聪明果敢,当机立断。于发明上很有些偏才,生意上颇具头脑。人还步步为营,走一步算十步,活脱脱一个优秀谋士。 别不别的,就这个爱国义学开起来,和硕襄格格与太子妃在民间都不知道收获多少声望,琳琅阁又陆陆续续地培养多少人手、施恩于多少贫苦学子。一旦将来这批顶着天子门生名头的孩童里面有那么几个成了才…… 那绝对是前途无量,又对琳琅阁主人感激涕零的意思。 以后入了朝,还能不对太子一派有几分天然亲近?毕竟琳琅阁唯二的两个主子,其一和硕襄格格玉录玳是太子姨母,其二石氏更是东宫太子妃啊。跟太子爷休戚与共,夫妻一体的那种! 两分利润讨好了帝王,堵住了反对派系的嘴,施恩于天下贫寒学子又给自己培养了人手,妥妥的一举数得。 能耐到叫索额图都考虑急流勇退,好给玉录玳腾出来更大的发展空间。也好好的教养子孙后辈,等有了成效后再令之入仕。子子孙孙无匮乏,何至于像佟国维那老匹夫似的?一生汲汲营营在朝堂,将管教子女事都交给老赫舍里氏那个拎不清的。 结果朝堂朝堂没弄好,家事家事没理清,千娇万宠那么混不吝出来。落得个老妻死不瞑目,嫡长子声名狼藉,大好人生竟成了笑柄的地步。 也是叫人唏嘘感叹。 说起来,索额图也是个干脆果决的。心里有了计较后,没多少日子就酒后贪凉,感染了风寒,原本健壮的身体每况愈下。 只得无奈上书乞骸骨。 当奏折送到康熙手中时,他甚至都怀疑自己老眼昏花了! 索额图啊,一直为太子摇旗呐喊,恨不得他这个皇帝马上立刻就驾崩,他好拥立太子登基,赚个从龙之功的索额图啊!!居然就屈服于小小风寒,上折请辞了??? 这突然的,叫康熙都忍不住戴上玉录玳敬上的玻璃眼镜,将那洋洋洒洒上千字的奏折看了又看。就见老匹夫从康熙初年,鳌拜擅权,辅佐他计擒鳌拜开始。到赞画图谋,助他平定三藩。再到与沙俄之战,从征葛尔丹…… 不由叫康熙的表情从讥诮、平淡再到深深的怀念,显然是想起了那段艰难窘迫的时光。 也想起了那时节,索额图有多悍不畏死,尽心用命。 觉得虽则近年来,索额图越发狂悖,叫他几度欲狠心剪除之,又不得不顾忌太子颜面作罢。但这些小瑕,终不掩大功。看在索额图如此知情识趣的份儿上,康熙决定既往不咎。 若那老匹夫不是演戏,而是真急流勇退,他就多加恩赏,重用其子孙。 否则…… 康熙冷哼,将太医院院首派去了赫舍里府,并赐了很多珍贵药材。还着人传口谕,说些许小病,爱卿且小心将养。切莫灰心丧志,朕等你病愈归来,继续倚为臂膀。 索额图感激涕零,言说定不负皇上隆恩。 于是积极配合医嘱,汤药、针灸、药浴、药膳。真太医说什么,他就做什么系列,就是脉象絮乱,半点不见起色。为身体故,他也只能二次、三次上书,祈求卸去一身繁冗好生将养身体。 帝殊为不舍,但为股肱身体故,只得惜而允之。 并赐嘉勇公封号,以表其卅年来兢兢业业,尽心用命,为大清屡立功勋。 索额图感激涕零,欢喜之下,竟是连沉疴都好了不少。使其感念之下,越发称颂万岁爷英明。一时间,朝野上下都在传颂着他与康熙之间如何君臣相得。热度至高,成功压过了隆科多为贱妾气死生母的花边新闻。 也叫直郡王一派欢欣鼓舞,皆言没有了索额图居中赞画,太子一脉的势力必将大受折损,正是他们趁势而起的好时机。 毕竟一向以来,万岁最为倚重的也就是索相、明相与佟国丈。现如今索相病退,佟国丈忙活着妻丧,他们明相可不就首屈一指了? 所以志得意满,所以信心十足,开始小动作频频。 看得索额图在家直唱小曲儿,特嘚瑟地跟前来‘探病’的玉录玳显摆:“贤侄女瞧着吧,蹦跶得越欢,倒霉的越快。他纳兰明珠跳的越高,万岁爷越容不了他!哼哼,还当没了老夫,太子爷就跟那没牙的老虎了?” “瞎了他的狗眼!” “竟是这么多年都没看出来,太子爷最大的靠山从来不是老夫,而是金銮殿上坐着的那一位。” 同时敌人也是他。 “只要太子爷克己复礼,摆正自己的位置,做好君权与储权的协调。别人就是跳到天上去,也是枉然。公平?什么是公平?有人生在帝王家,一辈子锦衣玉食。有人生在蓬门户,落地起就三餐都难。生来就三六九等,可见上天本就是不平的!” 玉录玳嘴角微抽,就想说你要是早这么明白,何苦落得个大清第一罪人,被生生饿死的地步? 但骂人不好揭短,历史真实什么的也断断不可说。 玉录玳也只能无奈一笑,叮嘱他做戏做全套,核桃不能丢。时不时放在腋下夹一夹,慢慢再被‘将养’过来。 索额图点头如捣蒜:“省得,省得,阿牟其省得,贤侄女放心。亏得你点拨,阿牟其才没在那太医院院正面前露了底。哎呀,你说你个女娃娃家家的,也没念过几年书,咋忒地渊博?” “偏方古方你懂,发明创造你也懂。开店做生意,那也能做得头头是道,简直是个全才。可惜不是个男儿,不然早早送去勤学文,苦练武,何愁不建功立业,带我赫舍里氏走上另一个高峰!” 玉录玳嘴角微僵,想说全才什么呢全才? 那都是亏了咱第二职业! 为了从扑街熬成粉红,再从粉红逆袭到大神,她可是没少搜集各方面资料。 然而真相什么的打死不能说,玉录玳也只能干干一笑,道声:“族伯过誉了,哪有那么夸张?分明就是您癞痢头侄女儿,自己的好,敝帚自珍了。” 这话说的,不但索额图连连夸谦逊。就连眼看着到饭点儿,要留饭过来问玉录玳饮食忌讳的索额图福晋都笑着拉住她手:“勿怪老头子整天夸奖不休,贤侄女果然钟神毓秀,是个内外兼修的。” “可惜时运不济,偏遇到了隆科多那狗眼不识金镶玉的。好在上天有眼,让那家子混账都自食恶果了。” “侄女且安心,等过些日子平静平静,阿牟亲自为你张目。定帮你挑个长得好、有能耐,家里还处处省心不闹腾的好才俊,管叫你一婚更比一婚高!”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07 18:26:34~2020-04-08 17:46: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洛洛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骑射 又双叒叕被提及婚事, 直接叫玉录玳耐心处于告罄边缘。 亏得她还记得对方是索额图嫡福晋,自己名义上的族伯娘。会言及此事,也是出于一片善意。这才能温婉一笑:“族伯娘的好意, 玉录玳心领了。但琳琅阁初初草建, 爱国义学还在筹备之中。我这心无旁骛的,实在无暇分心。而且……” “初婚从父,再嫁由己。这几年,玉录玳也是吃够了婚姻的苦,万不想重蹈覆辙。是以即便再嫁, 也必然反复斟酌, 找个各方面都尽如我意的。” 在索额图福晋惊诧的目光中, 玉录玳淡然一笑:“倒不一定出身多显贵,只……” “家世清白长得俏, 认真努力有责任心。再不介意我和离过,有个儿子。洁身自好,保证以后能再无二色就成。否则的话,我能和离一次, 就能和离第二次。横竖人生短短数十载, 我是不打算再叫自己受委屈的。” 索额图福晋愣,极其艰难地扯动嘴角:“应该的, 应该的。一辈子的大事儿,是该小心谨慎。贤侄女这么优秀,是该择好才俊以配。” 她娘家那个丧妻、有妾的侄子还是算了吧。 再是出身显赫, 文武双全,甩隆科多那个混子十八条街也不成。提都别提, 免得被拒了,她跟着面上无光不说。真把这孩子跟自家整生分了, 自家那个混不吝的爷可不见得能给她留脸! 索额图福晋心里一千一万次地后悔,不该被嫂子缠磨不过,就点头答应了尝试帮忙说合。 等她走后,索额图才抱歉一笑:“对不住啊,贤侄女。是阿牟其管教不严,让你难做了。” 玉录玳无所谓地摇摇头:“族伯说的这是哪里话?伯娘也是关心我,盼着我好呢!心意我都明白,只……也是我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再不想嫁入深宅大院,过那般勾心斗角的日子。所以婚姻之事,就随缘吧!” 看她这畏畏缩缩不敢往出迈步,唯恐受伤的样儿,索额图就不禁又气又急,免不得把隆科多那个狗日的再拎出来臭骂一顿。 直把儿子格尔芬唤来嘱咐了又嘱咐,叫他千万小心在意,说什么也不能给隆科多那畜生半点起复余地。顶好叫他跟李四儿贫贱一世,仔细体会下贫贱夫妻百事哀的滋味儿。才好幡然醒悟,自己到底干了什么舍美玉而求顽石的蠢事! 格尔芬从小被自家阿玛折腾过来的,早就具备了相当的抗击打能力。 此刻就算接到这么个无厘头的任务,他也还能憨笑点头:“阿玛放心,儿子早就把隆科多那贱人记到小本本上了。保证随时随地给他添堵,给玉录玳妹子出气。管叫他肠子都悔青,还不敢打我妹子的主意!” “嗯!”索额图点头:“这还有点儿当阿哥的样儿!贤侄女儿记得这混小子的话,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使唤他。但凡他有丁点不周到、不耐烦的,你都来告诉阿牟其,我大马鞭子抽死他。” 格尔芬铁塔般的身子抖了抖,满是虬髯的脸上硬是多了无限可怜。 逗得玉录玳噗嗤一声笑出来:“如此,那以后就请阿哥多多关照啦!” “哈哈哈!”格尔芬朗声大笑:“好说,好说。一笔写不出俩赫舍里,就凭妹子这一声阿哥,我格尔芬也绝不含糊。没别的,以后有事儿你说话。” 先跟太后透过底,又在赫舍里府说了自己的具体要求。 玉录玳觉得关于婚事,她完全可以安枕无忧了。 毕竟大清普遍都比较早婚,跟她年岁相当的高门贵族嫡子们孩子多半都能打酱油了。偶有那么几位因命格、守孝或者科考故耽误了的,也大把的青葱小姑娘可寻。断不至于背着攀附权贵的恶声,以黄花大小伙儿之身屈就她这个婚过有子的离异妇女。 可很显然的,玉录玳严重低估了自身影响力与琳琅阁的吸金能力。 身为位比郡王的和硕格格,数样盖世大功于身。还简在帝心,与太后、太子、庄亲王、四五七八等几位皇阿哥都关系良好。连勇毅公索额图大人都对她青眼有加,以贤侄女儿唤之。 总结起来就是:能力卓绝,简在帝心。关系网强大,还日进不止斗金。 这四样聚集一样都足够叫人眼热,更何况玉录玳兼而有之?别说她才堪堪花信年华,样貌不俗。这会儿她就是头猪,都多得是人抢着把她八抬大轿迎进门,好好侍奉着! 不但京城这边的豪门贵族都蠢蠢欲动,连蒙古那边都暗戳戳地打着小算盘。 只相机而动,琢磨把这个金凤凰引上自家梧桐树。 正经的香饽饽呢! 而作为即将被群雄竞逐的那头鹿,玉录玳对此还一无所知着。只乐淘淘指挥人折腾她的马车,为即将到来的木兰秋狝做准备。 来了大清几个月,终于可以往京城外溜一圈儿,玉录玳万分期待着! 但这会儿水泥虽然产量日益增多,却还紧着河道、城防等方面。至少明年之前,是甭想用在铺路搭桥上。是以官道还是那个官道,雨天泥泞、晴天扬尘,特别考验交通工具。为使旅途无忧,玉录玳索性闭门谢客,真·闭门造车。 本来,在她的设想里,杜仲胶有了、弹簧有了。连大名鼎鼎的黄履庄都被她说服,放下手中正研究的器具,加入到她的研究小分队了。那更轻便、不颠簸,集美观于实用为一体的马车理当很快就能投入使用。 结果…… 她只知道大拿被誉为东方爱迪生,善于发明创造。却不料他还触类旁通,吹毛求疵,啊呸!是精益求精。 尽管不是第一次看到杜仲胶,黄履庄还是如获至宝地凑上去看了又看。那眼神儿,绝似风流才子遇见了绝世大美人儿。 激赏中带着浓浓的痴迷。 看得虽不是真正原创,但好歹第一个将它带到大清的玉录玳自豪脸,满满的与有荣焉:“怎么样,黄先生,这个杜仲胶还行吧?” 黄履庄皱眉:“东西绝对是好东西,但质量上应该还有很大的提升空间。使用么,就完全是在暴殄天物了!这么好的东西偏如兽皮、铁皮一样用,岂非杀鸡用牛刀?” 对对对,是这样的没错! 玉录玳心中的小人儿狂点头,不停给大拿点赞: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专业的,就是专业的。 可面上,这戏精却风雨不透,只做一脸困惑的样子:“先生觉得这杜仲胶的品质还能再优化,作用上……” “作用这根本就没发挥出应有的作用!”事关专业,黄履庄谁的面子都不给。连玉录玳的话头也是说截就截,看得宝格楚不断皱眉,很想教教这位何谓尊卑。再是某专业的大拿,也还是格格府上的一奴才。 偏玉录玳丝毫不以为意,还很有点欣赏黄先生的率直。 瞧瞧这认真向学,洗耳恭听的样儿! 也许是被宝格楚的眼刀子扎了太多下,黄履庄终于想起自己面前站的是谁了。忙拱拱手,不那么走心地说了句格格赎罪:“格格有所不知,小民屡嫌那木制小车,也就是您说的那个自行车车轮过于厚重又不耐磨损,尝试以铁替代之。然铁器一直被朝廷管制,哪能叫我等升斗小民随意取用?” 黄履庄皱眉,神色间很是遗憾。 毕竟材料短缺,就很制约他的研究。好在进了和硕襄格格府后,虽不敢说要多少精铁有多少精铁,可以随意取用。但供给他做点小小研究,却是足够的。光冲着这点,黄履庄就觉得这波投靠不亏了。 更何况他在这还见到了杜仲胶这等梦寐以求的材料呢! 洋洋洒洒一大段,玉录玳才终于听明白。合着黄大拿早就嫌弃木质车轮的蠢笨、易损还阻碍速度了。一直暗戳戳寻找种可以媲美皮子,又胜过皮子的材料。顶好柔软又坚硬,可塑性强,还可中间充气的。 而现在看着,这黑乎乎其貌不扬的杜仲胶,可不就是他的理想型么! 玉录玳结结实实被惊呆:“……充气?先生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你们发明家眼光都这么超前的么? 黄履庄乐:“这又不是什么新奇的。泱泱中华,地大物博。很多东西一直都存在,只格格没注意过罢了。早在宋时,就已经有充气皮球了。书曰:蹴鞠以皮为之,中实以物,蹴蹋以为乐也。亦谓为卵伞,袼做牛彘胞,纳气而张之,则喜跳跃……” 还真不知道宋人这么会玩儿的玉录玳尬笑:“再有前例可循,也得先生博闻强记。这才能触类旁通,举一反三。不然木讷如我等,即便看到了也只置之一笑,何曾想到这许多?” “哪里哪里?”黄履庄谦逊而拜:“格格献上牛痘、水泥、杜仲胶之方已经惠及天下。爱国义学的筹措更是功在当代,利在千秋。赫赫之功,简直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又岂是小民这星火之光可以匹敌一二的。” 作为盗版发明者,玉录玳脸皮再厚那也不好意思在真正的大拿面前装X。 忙连连逊谢:“先生,使不得,使不得。我这也是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而已,哪有那许多高尚情操?不过是,生在大清,为大清子民,享大清庇佑。自然而然的,就希望大清更好更富强罢了。” “到底国安民昌盛,才会有更多人惠顾我琳琅阁你说是吧?” 黄履庄点头称是,心里又给玉录玳添了个为国为民、毫不居功的标签。谦逊又有慈心,还极力支持他的各项发明研究,最是个满大清都找不到的好东家了。 又一轮的彩虹屁与被彩虹屁后,玉录玳状似好奇地问:“既然先生想到了给车轮充气,那么……如何充气呢?” 没有打气筒的年代,这个会很难吧! 玉录玳记忆里光环全速启动,试图寻找打气筒设计相关的知识。好尽量巧合不突兀地提醒提醒黄先生,尽可能缩短杜仲胶轮胎的上路时间。 然后,她就又被科普了。 就见黄履庄笑答:“格格无需担忧,这个问题早有解决办法。早在宋朝,就有专门给皮球充气的器具,谓之打揎。” 看玉录玳迷迷糊糊一脸不懂,他还引经据典地给解释了一段:“打揎着,添气也。事虽易,而实难,不可太坚,坚则健色浮急,蹴之损力;不可太宽,宽则健色虚泛,蹴之不起;续用九分着气,乃为适中。” 玉录玳:…… 其实还是不大懂,就觉得自己可能,大概忒地小瞧了古人。 不管是宋朝的,还是眼前这个! 好在襄格格不但知错能改,还知人善用。了解自己纸上谈兵那两下子在黄大拿跟前绝对班门弄斧后,她也就不再献丑。而是特别干脆地,把相应事务全权交给了他。 自己则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练骑射。 木兰秋狝啊! 万千本清穿小说的事故多发地,集合了满蒙汉三族精英的大型竞技场。她这个异军突起,比正经爱新觉罗家格格也不遑多让的和硕格格,想也知道聚焦了多少好奇目光,又是多少人暗戳戳蓄力,准备踩下去秀自己的踏脚石、箭靶子。 为防大清颜面折在她身上,又给虎视眈眈的直郡王党机会攻讦她,玉录玳决定把准备工作做足。 跑马、射箭统统练起来,枪法也不能生疏。 不说威震木兰围场,成为巾帼翘楚,也好歹不拖后腿。 而宝格楚这个生在草原,长在马背上的蒙古人当仁不让地就成了她的马术与骑射师傅。 为防自家俊侍卫碍于主仆关系不敢严加教导,玉录玳还特意把丑话说在了前头:“喏,本格格找你,就是信任你的技术与忠诚。你务必拿出真本事来,用心教导,不许有丁点放水,否则……” “否则就是不忠不尽责,有负格格重托。”宝格楚单膝跪地,一脸卑下明白、卑下都懂:“格格放心,卑下必定拿出生平所学,在最短的时间内使格格的骑射得到最大程度提高。” 玉录玳笑着伸手:“要的就是你这句话!” 宝格楚一愣,继而伸手跟玉录玳三击掌,从即日起走马上任成了玉录玳的骑射老师。 从此,玉录玳的幸福时光一去不复返。 翌日,天刚蒙蒙亮,宝·骑射师傅·格楚就一身骑装到了她院外。气得值夜的春花瞪眼:“现在马上立刻叫醒格格,跟你蹲马步、练臂力。然后刷马、骑马、射箭?你疯了么?格格是想提升下骑射功夫,不是要称霸草原当女巴图鲁!” 宝格楚看也不看她一眼,只冷冷说:“这是我与格格约好之事,你通传便罢,忒地聒噪作甚?难道吴嬷嬷事过去太久,以至于你又忘了前车之鉴?” 这话说的,差点没把春花噎死。也特别成功地,叫她想起入了刑部大牢没几天就愧疚自尽的吴嬷嬷。还有自作主张被撵,到现在也不知沦落何处的冬雪。让她哪怕再心疼主子,舍不得主子天不亮就起来练什么骑射,也不敢再擅作主张。而是恭恭敬敬回话,去与不去全凭主子自己定夺。 玉录玳:……刚嘟囔了句困,不去。 院子里的忠诚侍卫就中气十足地喊了句:“卑下应约而来,全力教导格格骑射。还请格格尽快起床,如您所说,一日之计在于晨!” 满脑袋瞌睡虫被瞬间驱散,玉录玳只得怏怏不乐地起了床。 简单洗漱,穿了身秋月特特赶制的火红骑马装,被春花梳了个干净利落的小两把头。草草吃了早膳后,就这么素面朝天地跟宝格楚练习骑射去了。 说来也是和硕襄格格府人少地方大,玉录玳住进来后又没做太大的修葺,前院那个硕大的演武场就得以保存了下来。这会儿用来给玉录玳这个小菜鸟学骑射,那真是再合适不过。 因着原身幼年丧母,父亲又是个有也只聊胜于无。 继母为了打压原身,不叫她遮挡亲生女儿的光彩,也是使尽了各种招数。以至于玉录玳根本没有骑射方面的相关技能可以融会贯通,只能如一个初学者般,从最最简单的基础开始。 比如上马,上马前要检查肚带确实勒紧,防止马鞍滚动,马镫放下,镫革调为合适的长度;鞍翼放平等,上马的动作从立正牵马姿势开始。骑手左手持缰站于马的左肩旁,从马的左侧开始上马。 光一个上马姿势就有从地面上马,人工辅助上马借助台阶三种。为了叫玉录玳熟悉并精准、迅速地上马,宝格楚把全套动作分解为数个,让她一一练习。 俊侍卫长得好,上马下马的姿势也格外潇洒。 叫玉录玳大饱眼福的同时忍不住拍手叫好:“帅,宝格楚好样的!” 被夸了N次,已经趋于淡定的宝格楚只微笑:“格格可看清楚了?来,按照卑下刚刚的动作,再来一遍。” 起初,玉录玳是万分自信的。毕竟她有记忆力光环在,细心观察之下,宝格楚的动作就如一帧一帧的静态画面般,清晰地印在她脑海。毫不吹牛地说,她可以做到完美复制,半点儿不带走样的。 可…… 真正走到马前,牵起缰绳,被那高头大马一个响鼻喷到脸上时,玉录玳却只想哭唧唧,火速逃跑。 满心紧张之下,什么动作啊、要领的,全部都忘在了脖子后。 一个简单的上马下马,从清早练习到午后,也还马马虎虎,完全没有达到博尔济吉特师傅的要求。倒练得赫舍里徒弟一身臭汗、大腿发疼,走个路都难受到不行。满脑子都被两个词儿占满:弃学,罢工! 去它的国体不国体,面子不面子,她只知道骑射好难。横竖她现在贵为和硕襄格格,本身炙手可热,又有太后跟太子罩着。谁那么不长眼,敢欺负到她头上呢? 成功将自己说服后,玉录玳就很想耍赖。 可惜当侍卫变成师傅后,整个人都严格刻板了起来。按时叫起,耐心规劝,到最后把两人曾三击掌约定的事儿都给拿出来!直言:“卑下正拿出生平所学,争取最短时间内使格格在骑射上得到最大提高。格格呢,可愿尽心竭力,坚持到底?” 玉录玳:……不愿,但不好意思说。毕竟自己先挑的头,求着人家教的。 还义务奉献型。 总不好吃亏的师傅还在努力,她这个占便宜的徒弟就先放弃了吧! 玉录玳烦躁地抓了抓头:“好啦,我这就起,大早上的你小点声。吵到我不要紧,吵到街坊四邻就不好了。” 到时候三姑六婆一传扬,就都知道襄格格是个笨的了。 事实上宝格楚之所以如此念叨,就是存了尽人事听天命的心思。只尽自己一个忠心小侍卫的本职,并不在乎主子是否听从他这番谏言。 结果…… 纵然再怎么排斥,他们格格也还是起来了,继续笨拙却认真地投入了练习。宝格楚想,世上怕是再也没有一个主子如他家格格这般平易近人的了。能跟在她身边,是自己跟尼布哈的福气。 可惜,尼布哈没有珍惜,现在再想回头却已经追悔莫及。 那样的蠢,他可坚决不能犯! 再蠢笨的人也架不住这日复一日的积极练习,更何况玉录玳绝对不蠢呢? 她只是不适应,又对高头大马有些微恐惧。慢慢习惯了,克服心理恐惧了。自然而然地,也就能策马奔腾唱出心中喜悦了。 而就在她终于学会了骑,向射进发时,黄履庄也终于兴冲冲地亲自跑过来报信儿:“成了,格格,小民成了!小民终于做出了可以充气的杜仲胶胎,也改良了打揎的物件。新马车快捷、轻便、不颠簸,实用极了。连我那自行车如法炮制后,也轻便快捷了不少。因为换成了铁制的架构,这结实程度也非同日而语。简直,换了个车!” “成品就在小民的实验室里,格格可要一观?” 作者有话要说:蹴鞠也就是足球与马术的相关知识摘自百度,刚看到的时候我也被古人的智慧惊呆了。原来早在宋时就有了充气皮球,还有了充气设备。 厉害了,我们的祖先! 第40章 自行车 “要要要, 必须要啊!”玉录玳点头如捣蒜,眼角眉梢之间满满都是兴奋:“我不但要好好观摩,还得亲自体验一下呢!自行车哎, 听着就很厉害。” 尤其大清版的。 绝对开天辟地头一份儿, 妥妥划时代的伟大发明,比西方早了百年还有余呢。 光这份殊荣,就足够叫所有华夏儿女与有荣焉。还没见到实物,玉录玳这彩虹屁都已经吹了一波又一波,直说得黄履庄脸红手摆:“哪里, 哪里?一点微末小道而已, 哪里当得起格格如此赞誉?” 玉录玳心说那是你没见自行车全面取代牛马, 一度成为主流交通工具的黄金时代。否则就知道自己的研究成果绝不是什么微末小道了,而是足以推进时代进步的伟大发明之一。 可惜没受到老康重视。 不过不要紧, 有她这个小蝴蝶呢! 只要黄履庄版本自行车如史上所记般方便、快捷,适合全面推广。她绝对会以琳琅阁为中心,一点点推行,将其辐射遍整个大清, 甚至走出国门。如果有什么瑕疵之处?那就精益求精呗! 再不懂自行车设计, 她也骑过、见过不少的自行车啊。给点意见,启发启发大神的灵感, 还是绰绰有余的。 掀开蒙在自行车上的绸布之前,玉录玳还一颗红心两手准备。 之后? 她就只想为大拿打call,狂喊666了! 可能考虑到铁被管制的因素, 车子的主体还是木制的。只轮彀跟车辐条是铁制,轮上加了杜仲胶所制的胶胎。原木所制的主体框架上被雕琢了精美的花纹, 涂上淡淡的清漆。看着美轮美奂,仿若艺术品。 也是三角形的支架, 状似马鞍的座位。 车把前面用竹丝细细地编了个小筐,后面车轮上加了个木质的后座。 因为黄氏自行车跟西方不同,并不采用链条结构,而是以挽动轴边曲拐的方式行进。所以并没有寻常自行车的脚蹬,而是如后世的踏板电动车般。把车粱下方的位置加宽弄平,用来放脚。 不用脚蹬,骑乘的姿势倒比传统自行车优雅端方了不少。 第一眼印象良好,等玉录玳试骑了一圈儿后更直接爱上:“好好好,先生果然鬼斧神工!居然做出这等妙物,只不知这自行车造价几何?工艺是否繁琐,可大批量制作推广否?” 黄履庄摇头,很遗憾地给出了个否定答案。 首先这东西用料考究,造价很是不菲。不说铁属于管制品,杜仲胶胎的制作也颇多繁琐,稍不注意便是个前功尽弃。就车身主体的木料都不是便宜货,更别说其中的种种复杂机窍与工艺了。 一句话:就算黄履庄亲自指导,也非寻常人能学会! 偏偏他又有言在先,只管研究研发,不喜大批量复制,也没什么耐心教徒…… 好在经过玉录玳这些日子潜移默化的影响,黄先生的眼光与追求都发生了很大的变化。愿意把研究方向往平民化、便民化发展了不说,还有心把自己的发明推广出去用于民生上了。 比如此刻,在玉录玳各种扼腕叹息。默默琢磨着怎么才能合情合理又不着痕迹地给他提醒,好叫他能把更简单方便的链条式自行车给‘发明’出来时。 他就已经主动开口,跟玉录玳举荐了数十位良才。 可把玉录玳乐得:“琳琅阁生意火爆,各类物件供不应求。我这正愁人手不够呢,先生这可真是及时雨,切切实实地解了我燃眉之急。只……” “木兰秋狝在即,我这实在分身乏术,也离宝格楚不得。派别个去,只恐人微言轻,请不动诸位大才。还请先生不辞辛劳,亲笔手书几封。着人持信而去,方可一举成功。” “格格所言极是,小民也是这么想的。”黄履庄笑着点头,从衣怀中取出一叠信纸,显然是早有准备。 玉录玳乐,得! 这还是个雷厉风行的。 不过若真能请来数十位跟他水平不相上下的高才,她谢谢他这份果断与信任:“先生此番发明有功,荐才亦有功,合该重礼相酬。我这俗人一个,也不懂先生有什么高雅爱好。只□□花封万两白银来,给先生做零花。” 要想马儿跑,就得给马儿吃草。 东方爱迪生也是要吃喝拉撒的,玉录玳当然不能叫人做白工。万两白银虽不少,但相比于黄履庄的伟大发明简直九牛一毛。是以,玉录玳给的相当利落。 才因为平板玻璃机器入手了万两白银的黄履庄却连连摆手:“不可,格格不可!自小民到格格府以来,一应吃用就已极为精致。四时八节有衣服鞋袜,每月还有不菲月俸。这,这都已经想都想不到的好待遇,哪里还好再受格格厚赐?” “那杜仲胶本就是格格发明,小民只做了些简单处理。打揎之物更是宋已有,小民只些微改进。至于那些人才,也来不来都两说,且未必合用……” 对此,玉录玳只微笑摆手:“先生不必太谦,日子久了你就知道。我这个人最是个功必奖,过必罚的性子了。但凡对我个人或者琳琅阁发展有功的人或事,都会得到相应的奖励。不论月俸多少,有没有很好的待遇。” “但凡真心跟着我干的,那就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先生所荐大才来不来是一回事,先生为了琳琅阁发展积极荐才是另外一回事。打从琳琅阁开业至今,先生居功至伟,理应受奖,且不必推辞。否则的话,就是外道,亦或嫌少。” 那黄履庄是不外道,也不嫌少的。 所以郑重道谢,小心翼翼收下。左思右想后,他还是从中拿出了千两纹银,拜托玉录玳派人南下求贤的时候帮忙送给他老父老母。嘱他们买些个良田傍身,也算是不孝子让他们操了这么多年心的弥补。 如此一来,二老手中有地心不慌。也…… 能在长嫂面前挺直腰板了吧? 这等小事,玉录玳自是连连应承,甚至还特善解人意地问用不用帮忙直接将田地置好,落在二老的名下。 黄履庄一愣,继而明白她是清楚自己在家乡的各种窘迫。也明白他不是不肯多给钱,而是怕兄嫂贪吝。巧言哄了去,甚至鼓动二老直接进京来一起投奔他。并不想美好生活再遭破坏的他忙红着脸真诚拜谢:“若能如此,便再好不过,小民谢过格格。” 玉录玳笑:“些许小事儿,先生何必客套?” 告别黄履庄后,玉录玳又喜不滋儿地坐着自己的新马车进了宫。顺便把弹簧、杜仲胶胎与打揎之物都拿了样品去。将名为献宝,实则捆绑着九五之尊打广告的小算盘拨拉的劈啪作响。 康熙也果然很上道,拉着太子一起亲自感受了新式车胎与弹簧的加持下,马车到底有多平稳舒适后,立刻就着人采购。 务必在秋狝之前,将龙撵与太后、随驾诸妃、诸皇子与重臣的马车都改装好。 作为供货方,成功接到大单的玉录玳眉开眼笑。 可是…… “什么?”玉录玳震惊,狠狠皱眉:“万岁爷叫臣妇献上弹簧与弹簧机,以后都不参与弹簧的制造?” 所以,她只是想卖个蛋而已,现在却直接被抱了老母鸡? 这万恶的封建社会! 眼看姨母眼中那愤怒的小火苗都快熊熊欲燃,胤礽忙笑着轻咳了两声:“铁器乃是朝廷管制用品,如弹簧这般好物,以后应用的方面多着。需求只会越来越大,皇阿玛这是在保护姨母呢。” 不然财帛动人心。 重利之下,谁知道会出什么幺蛾子呢? 他这么一说,玉录玳可就想起琳琅阁初开时,那一拨儿弹劾了。 为防类似事件再度发生,玉录玳倒也没再抗拒。只是…… 咱现在是生意人了么,关于利益的事儿,即便对面坐的是皇帝老子,也得尝试谈一谈:“倒是玉录玳浅薄了,硬是没领会万岁爷一片慈心。但……您也知道,为了琳琅阁一炮而红,臣妇投入了自己所有家底并太子妃娘娘的大半嫁妆。” “为了笼络人才,研究出更多、更好的产品来。这短短一月,就赏了黄先生两万余两白银。而刚刚,他又推荐了数十位人才……” 哪怕贵为一国之君,康熙也被玉录玳的大手笔吓了一跳。 偏当事人还一脸理所应当的样子:“重赏之下,必有勇夫嘛!千金市马骨,马骨还价值千金呢,更何况黄先生那么个旷世大才?臣妇提起这个,可不是抱怨黄先生身价忒贵。只是请万岁爷明白,琳琅阁日进斗金,靡费也不少。” 研究成果、生产技术的,没有白白转让的理儿。 而且从垄断方变成被垄断方,所需都被供应方掌握手中什么的。这牺牲可是超大,理当有所补偿! 她有,琳琅阁二东家太子妃也得有。 朝廷所产的弹簧还得优先供应琳琅阁,成本价那种! 当然作为琳琅阁大东家,玉录玳保证,绝不将东西用在妨碍社稷稳定安全的方面。不借着价格便利倒买倒卖,挣朝廷的钱。 本就没打算白得技术的康熙沉吟,故作沉思状。 眼看着玉录玳从信心满满到毛焦火燥,再到颓然认赔。片刻功夫,脸色变了几变,他才矜持点头:“玉录玳所说也有道理,就这么办吧!嗯,你算算看,那个弹簧机器从生产到研发用了多少,朕十倍予你便是。” 成本? 那东西是黄履庄早年的小发明之一,玉录玳随口提及,他加班加点做完就送来了。 一个大子儿都没花! 但玉录玳会说么? 当然不! 果断把因平板玻璃机器奖励黄履庄的一万两算上,再细问了他弹簧机器的大概价格。有零有整的一百二十三两就报了上去,抱回了厚厚一沓子银票,整整十一万两千三百两。 奖励到手,玉录玳直接就跟胤礽一起转道毓庆宫。要跟自家小伙伴太子妃二一添作五,把这笔意外之财给分了。 刚絮叨几句,太医院那边就过来给太子妃请平安脉了。 随后,几人就收获太子妃三年不飞又不鸣,结果却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的大消息。 一炮双响什么的,太子与太子妃双双懵逼。还是玉录玳紧迫咳嗦下,这俩才稍稍回神儿,细问了相关情况又给了太医厚赏。 送走太医后,照例屏退左右。 然后太子与太子妃相继落座,双双给玉录玳表演了个既喜且忧。 看得玉录玳挠头:“那什么,一分耕耘两份收获,难道不是上上大吉的好事儿?” 咳咳咳咳! 就算千万次听到,胤礽夫妻也免不了地千万零一次被她这虎狼之词深深震惊。不过今儿处于更大、更突然的震惊中,倒也没谁再有那个闲心去挑她的语病。 只不咸不淡地看了她一眼:“好是好,可古来妇人生产都犹如鬼门关前打转转。一个尚且万分危险,更何况两个?” 胤礽自己生母就是难产而死,自然而然地就在这方面更加顾虑忧心。近来他与太子妃感情愈发融洽,也就更不愿意她有一丝丝的意外。 相比于他,太子妃的纠结更多在孩子性别上:“若两个格格还好,若两个阿哥……” 怕不是就得舍去一个,或者送其中之一去庙里。 可儿是娘的骨中骨,肉中肉,疼都来不及,哪里愿意舍弃?甚至只想一想,太子妃石氏的心里都好像被针尖扎过,不由泛起密密麻麻的疼。 说着说着就泪盈于睫,可把玉录玳乐得:“你们啊,你们,亏你们还是天底下第二尊贵的两夫妻呢!自身的投胎技术都练得这么出神入化了,怎么不肯多给孩子们点信心?相信他们是上上大吉的龙凤胎,相信他们都健健康康的,定能顺顺利利地叫你们晋级成阿玛、额娘。” 为防这俩新手爸妈庸人自扰,玉录玳把信服度光环运用到极致。 直说得太子夫妻点头如捣蒜,贼认真深刻地承认了自己的错误并保证绝不再犯后。玉录玳才开开心心地拿出银票,准备分赃,啊呸! 是分红。 太子妃微讶,马上就被太子细细科普了事情经过。 听得石氏眉开眼笑,看着玉录玳的眼神中都充满了崇拜:“姨母怎么那么厉害?居然能当着皇阿玛的面儿侃侃而谈!” 好一波儿彩虹屁后,石氏一脸真诚地道:“多谢姨母想着我,前前后后的,我与殿下都已经因姨母受益良多。这银票我是万万不能收的,全给姨母。” 说好了半劈的,玉录玳当然不肯独吞。 但架不住太子妃巧舌如簧。 到最后,她那银票也没送出去,反而在毓庆宫用了膳,又端回一匣子太子妃为她挑选留意的各色首饰。还有整整一箱子的骑装、旗装与蒙古服。 因她要随着太后一起去木兰秋狝,而太子妃有孕不宜远行,太子又要留下来监国。不放心姨母远行的外甥与外甥媳妇少不了千叮咛万嘱咐,叫她一定万事小心、处处在意。到底外面不如家里,难免有疏漏之处。 玉录玳点头:“放心,放心,我又不是那三岁小孩儿,也不是什么牵一动而动全身的关键人物。哪儿那么容易就被盯上,就被算计了呢?唔,了不得我多跟太后一起,少单独行动,行动也带上宝格楚。” “你们俩就把心放在肚子里,等我猎个火狐回来给娘娘做围脖。再猎个雪兔回来,给太子做袖筒?” 听说她才在府中恶补骑射,现在还停留在射不动靶程度上的太子微笑,半点不揭穿:“那我与太子妃就在毓庆宫,等着姨母的围脖跟袖筒啦!” “好说好说!” 玉录玳拱手,一脸的信心满满。 刚学的骑射怎么了,技术可能也许并不大好怎么了?收拾不了真正的野物,还收拾不了木兰围场中那些已经被圈傻的么! 不过说归说,为防自己吹出去的牛当真跑脱追不上。 玉录玳还是难得积极主动,在宝格楚还没有例行喊人的时候就早早起炕,一天天的继续临阵磨枪。 那认真却仍显笨拙、稚嫩的动作看得八福晋都憋不住乐:“你说你,走都没走利索,还敢跑。架势的,这厥词让你给放的!还火狐雪兔,啧啧啧,就你这手艺我看是没什么希望了。还不如叫我几声佛拉纳好姐姐,没准儿可以补救一二。” 又双叒叕被讥讽,玉录玳只冷冷一哼,随后五指神抓就抓向她腋下:“好姐姐?呸!我没让你叫我声姨母都已经很开明了,你丫还蹬鼻子上脸?” “好姐姐嗯?” “这会儿我叫了,你敢答应么?” “哈哈,不敢,哈哈哈……”突然被袭击,八福晋笑得花枝乱颤,没几下子就连连求饶。 没法儿,谁叫她千不怕万不怕,生来就极为怕痒呢! 自打某天被玉录玳意外发现命门后,她这铁娘子就再也铁不起来了。说起来,也是叫人唏嘘。 笑闹了好一阵,八福晋才被自家大宫女重又整理了仪容:“你呀你,可真是个混不吝的。明明人家好心好意,怕你不懂秋狝种种,特特上门来讲解的。结果你这不识好人心的,还好博尔济吉特侍卫识趣……” 不然,今儿就糗大了! 玉录玳扬眉:“那你看看,也不说是谁的人呢?” “啧啧啧!”八福晋乐:“一个侍卫而已,瞧把你得意的,好像在说你夫婿一样。不过话说回来,宝格楚也不是不行呐!你看,他出身博尔济吉特氏,算得上是太后的远房侄子。出身虽不说有多优渥,但也绝对的著族大姓了。” “允文允武长得俏,又对你忠心耿耿的。还父母双亡,兄弟们远在天边,有等于没有。这就从根源上解决了婆媳、妯娌等诸多问题,而且……” 皇玛嬷当初把人分到你身边,就已经暗暗带了点儿撮合之意! 她老人家本就对你亲眼有加,成了她侄媳妇,还愁不变本加厉? 可惜她这个话还没说完,就被玉录玳一苹果堵了嘴:“而且你个头啊,而且!知道人家宝格楚好,那也该知道我已经和离过,还有一子实实在在的徐娘半老了。就,就算再嫁,也不能老牛啃嫩草,去祸害人家半大孩子!” 八福晋疯狂摇头,你才二十几岁正好年华,才没有徐娘。宝格楚二十有一,也就比你小了那么一丢丢。 俗话说女大三抱金砖,岂不是好? 然而,她的樱桃小嘴被玉录玳的大苹果死死堵着,直到被送出门,也没再说出来一字半句。 更可怕是玉录玳被她的嘲讽给激出了上进心,已经不满足于在府中练武场上射靶子了。她要更近一步地学习,射狐、射兔技巧,以便更好追上自己吹出去的牛。 为此,她还特意带着自己的宝格楚师傅去了陪嫁的庄子。 数近庄子后面的后山,试图有所斩获。 结果,当然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倒是几度被宝格楚那潇洒矫健的姿态震撼,再度深化了俊侍卫人俊功夫更俊的印象。 眼见着他娴熟又优雅地杀鸡拔毛,处理过内脏。认真清洗后,给她做了个色香味俱全的烤鸡。玉录玳都不由高举双手点赞:“宝格楚你简直文武全才,宜室宜家!” 宝格楚一愣,继而瞧着她那泛着油花的嘴角。忙温柔一笑,掏出素帕:“格格擦擦?” 玉录玳心头一跳,莫名觉得佛拉纳的提议也不是不可? 打住! 玉录玳你做个人,不可以践踏幼苗,宝格楚还是个孩子。唔,换做现代也就是个大学生,还没毕业的那种…… 好一番心理建设,终于稳住心中微漾后。玉录玳忍不住呸了一声,都怪佛拉纳那个口无遮掩的,乱开黄*腔!等明儿秋狝,务必得离她远远的,免受荼毒。 大队开拔日,兴冲冲来找小伙伴儿一起跑马却只得了个冷淡后脑勺的八福晋郭络罗·佛拉纳:……莫名觉得有点冤,但不知道从何说起。 第41章 护短 对于自己唯一的好朋友, 八福晋正经珍惜着。 就是被甩了脸子,也还是一夹马腹,快速跟了上来:“玉录玳, 哎呀玉录玳, 你等等我啊!别冷着个脸嘛,人家不辞辛苦,特意陪你过来的呢。” “切!”玉录玳冷哼:“说得好像我不来,你会放着你们八爷带别的小妖精出来卿卿我我一样。” 这话够奔放,硬说得八福晋耳根红透:“咳咳咳咳, 你瞎说什么呢?” “有你瞎说?”玉录玳一个大白眼翻过来, 八福晋陡然福至心灵:嘿!合着闹了半天, 还是那日多言惹祸。也怪她!好好的,做什么打趣人呢? 拿得起更放得下的八福晋果断认错, 叫了许久的好姐姐,才终于哄得好友雨过天晴。 两人并辔徐行,说说笑笑看着极为热络。 可把直郡王气得,刚一听着原地修整的命令, 就搭弓射箭直接命中路边驰过的灰兔。一片叫好声中, 他却只阴阳怪气地觑着八阿哥胤禩:“区区一只兔子而已,哪有什么精深箭术?不过专心致志尔。” “骑射如办差, 最紧要的就是全力以赴,心无旁骛。八弟觉得呢?” 这是…… 见佛拉纳与襄格格交好,怀疑他脚踏两条船了? 胤襈心中恼怒, 但不敢说。只能微笑拱手:“大哥所言极是,绳锯木断滴水穿石, 讲究的就是个持之以恒。弟虽不才,再练十年也难望大哥项背, 但弟有见贤思齐之心,肯定全力以赴的。” 所以你大可放心,不用怕我存左右逢源之意。 小弟不傻,太子更不! “哈哈哈!”胤褆大乐:“如此,爷就等着八弟迎头赶上,他年再来秋狝,咱们兄弟也好打马射猎赛个痛快。” “听大哥的。”胤襈笑应,眉眼间一片温润,仿佛没经过刚刚暗暗敲打、警示般。回去也当什么事儿都没发生,都不曾多对佛拉纳嘱咐半句。只无限温柔地听她提起跟玉录玳之间种种,淡笑说福晋高兴就好。 乐得佛拉纳直搂着他转圈圈:“高兴啊,怎么不高兴?有你这样的好夫婿,还有佛拉纳那样的好朋友,我都不知道多快活。嘿嘿,就觉得这小日子忒恣意,再有个儿子就齐活儿了。哎,胤禩你干嘛?” 正好好地说着话就被扔到了床上,佛拉纳眼睛都瞪圆了。 胤襈乐,轻轻一吻印在她眉心处:“加把劲儿,把福晋那一点点的不圆满给添上!” 一夜风狂雨骤,第二天早上佛拉纳差点儿变成一滩泥。不过就这,也没能阻止她爬上玉录玳的马车,跟她一起喝茶闲话。 谁叫唯一好友前阵子忙到脚打后脑勺,根本没空儿与她叙别情呢? 可算是得着机会了,当然不能浪费。 玉录玳:…… 真宁可陪太后向往草原,也不愿看某人粉脸桃腮,满满的春意盎然。 得知她这想法儿的八福晋只乐:“那对不住了,从紫禁城到木兰围场得走十天,一个来回就是二十天,再加上行围。我这张桃花面啊,你大概还要看上很久很久很久……” 尽管不是第一次听说,玉录玳还是忍不住扶额。 从北京到承德才区区五百里左右啊,生生走上十天……这可真应了从前车马很慢,书信很远那句了。 “好啦。”八福晋亲手拿块蜜瓜给她:“来,吃块蜜瓜甜甜嘴,也放宽心哈。今年有了你这弹簧、杜仲胶胎,马车平稳了许多,连带着行进速度都快了不少。照这么算下来,没准可以早一两天到围场。” 玉录玳白眼,想说曾经我驾车走高速,俩小时就完活了。所以从十天缩减到九天、八天什么的,根本就不能安慰到我! 然而到底今时不同往日。 任凭她怎么怨念,大队人马也还是足足走到了八天头上才终于到达了目的地。而这会儿,玉录玳早就没有了一开始的兴致勃勃。什么骑马、射箭、采野花的,都已经打动不了她了。此时的她只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好好睡一觉! 好在奔波日久,康熙大概可能也许跟她同样想法儿。只略略跟前来接驾的众蒙古王爷们寒暄几句,就命随驾诸人先稍事休息,等晚上再行饮宴,接待蒙古王公们。 恭送圣驾后,玉录玳急慌慌找到了自己的帐篷。舒舒服服洗了个澡,连饭也没吃,就赴了周公的约。一直酣睡到太阳偏西,才终于被生生饿醒。 见她醒转,春花忙捧着衣服过来:“奴婢刚看着时间要叫醒您,可巧您就醒了。不知格格是按品大妆,还是入乡随俗,试试太子妃娘娘给准备的蒙古族服饰呢?” 玉录玳瞥了一眼那被放在上面的红、白两套蒙古袍笑:“拿都拿出来了,也别白费了我们小春花的一番心思啊!唔,就穿那套白的吧。” 困囿于京城的种种规矩,她可是很久没穿过白衣服了。 这会儿可到了个崇尚白色的地界,还不得好好穿来过过瘾?啧啧,纯正的民族风,手工刺绣。搁在现代光这一身就得大几千,更别说那配套的名贵首饰了。 连玉录玳拿出玻璃把镜照了照,都快被自己给迷住。 三分长相七分打扮,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是人要衣装啊!瞧瞧,这换套衣服而已,感觉却好像换了个人儿似的。 在春花秋月齐上手,给她编了一脑袋蒙古小辫儿的空档。玉录玳就着奶茶吃了一小碟子点心,确定肚子里不空,又给晚上的盛宴留下足够空间。她才拿绢帕擦了口手,闲闲问道:“宝格楚呢?” 打从隆科多试图用岳兴阿坑她的那次后,俊侍卫就自主自动地把自己升级成了她的贴身侍卫,等闲绝不轻离左右。 而今儿她都捯饬了这么久的服装发型,还没见俊侍卫身影,玉录玳就不免有几分好奇。 “回格格的话,博尔济吉特大人说您一路困乏,没几个时辰想是不会醒的。咱们这大帐又离太后娘娘不远,必然安全无虞。便是他走开片刻,也是无碍。所以他交代了一声,就去围场打猎了,说是给格格套榛鸡做汤呢!” 春花边说,边轻快地给她编着辫子:“巳时走的,还说还说午末准回,顶好等格格一醒就能喝上香喷喷的榛鸡菌菇汤。结果到现在还没回,想来不是榛鸡难寻,就是收获颇丰。” 还是那日在山上烤鸡的时候,她夸了几句野鸡美味。自家那俊侍卫说跟榛鸡比起来差得远,等回头秋狝,他亲手套了榛鸡给格格做汤。才好叫格格知道,什么才是真正的美味。 天上龙肉,地下驴肉,那绝不是吹的云云。 身为贵族,人在大清。玉录玳只得忘记飞龙既榛鸡是国家二级保护动物这回事儿,随口应了声好。 谁想着宝格楚还记在心上,当成个事儿办了呢? 玉录玳粲然一笑,就觉得飞龙汤好不好喝不要紧,但俊侍卫这份心意着实难得。 说曹操曹操到,就是这么不扛惦记。 主仆几个话音刚落,就听着守门的丫头回禀,说博尔济吉特侍卫抓了两只榛鸡、两只锦鸡,还有一对儿白兔,都还欢蹦乱跳着。 “哟,这还真是收获颇丰。”玉录玳笑:“宝格楚呢?快把小东西们拿进来我瞧瞧。” “喳,遵格格命。”宝格楚应声,撩起帘子,拎着他临时编的大藤筐子进来:“卑下给格格请安。” 玉录玳不悦皱眉:“安安安,安着呢,都告诉多少次了,不必这么拘礼。” 宝格楚只笑答了句礼不可废,便把大筐子放下,以便玉录玳观赏。 也是玉录玳眼尖,就在他放下筐子的瞬间,还看到了他小臂上一条红色伤痕:“呀,你受伤了?是套榛鸡、锦鸡、兔子时弄得么?那么长道口子,一定很疼。快快快,春花去找大夫,给宝格楚好好看看。” “哦,是,奴婢遵命。”春花一愣,继而蹲身福礼就要往外走。 还是宝格楚把人拦住:“些许小伤而已不足挂齿,卑下回去随便抹点药酒就是。格格不必紧张,更不必劳师动众。万岁爷第一天驻跸,圣驾才刚刚到呢!” 哪值当为个小小侍卫兴师动众? 更何况…… 宝格楚微眯了眯眼睛,各人造业各人担。他自己惹出来的事儿,当然他自己去平,没得好端端将格格拖下水! 他坚持着是小事,根本不足挂齿,又保证回去就药膏药酒得准备上,绝不叫伤口恶化后。玉录玳也就放弃了坚持,只认真脸嘱咐:“下次再有类似事件,记得保护自己为先。” “榛鸡汤、锦鸡肉再美味也不过区区食材,可比不过我们家俊侍卫的安危。你格格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让你再遭遇这般危险,知道么?” “喳,卑下领命。”宝格楚单膝跪地,特郑重地给出承诺。 素来不喜欢跪,也不乐意被跪来跪去的玉录玳皱眉挥手:“去去去,赶紧去处理处理你这伤口。” 回到自己的小帐篷,宝格楚才脱掉衣服,露出那道从后背一直蜿蜒到手臂的深深鞭痕。 拿出药膏,一点点抹在伤口上。 明明疼到冷汗淋漓,偏嘴角还挂着笑,耳根泛着红。俊侍卫,格格是…… 觉得他很俊么? 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他再遭遇风险…… 好甜。 不,打住,宝格楚,记住你自己的身份!那么好,那么美的格格你配不上。只……默默地守在她身边,当个忠诚无二的小侍卫就好。一辈子……陪在她身边。 眼见着两个远房侄子都被送青云路的送青云路,当普通侍卫的当普通侍卫,俩一对儿的没了希望。 仁宪的小算盘珠子只能另打,尝试着借这次秋狝机会从与会的满蒙健儿中踅摸个好的出来。早先看着跟她遭遇相似,应对却大大不同。生生活出了她梦中模样的玉录玳,仁宪就好像看到了另一个自己。总要她幸福圆满,自己才快活。 而现在? 她早都把对方看成了自己的晚辈,自然更盼着她能早点找到好姻缘。 都已经打好了主意要做红娘,那必然得把人带在身边,才好表明自己的另眼相待呀!于是,玉录玳刚看完榛鸡、锦鸡与兔子们,就接到了太后娘娘的口谕。 于是,接着一脸数天的大宴小宴上,众臣总能在太后娘娘身边看见和硕襄格格的身影。被她科尔沁的亲友们问及时,更直言这是她最喜爱的小辈儿,当自己亲侄女儿般看的。 叫原本就对玉录玳大名如雷贯耳,甚至已经暗戳戳打起她主意的某些人兴奋欲狂。 越发觉得这是个活宝贝,娶了她不仅仅是娶了个钱垛子、大金山。还能加紧跟朝廷之间的联系,比真正金枝玉叶的公主好处还多! 不明就里,依然坚定认为自己是个滞销货的玉录玳:…… 就有点受不住这帮蒙古福晋们突如其来的热情,还有若有若无的研判眼神。唔,就感觉她们都恨不得化身显微镜,将她里里外外看个清楚透彻般。 坚持到第五天头上,玉录玳都忍不住苦兮兮地跟太后作揖了:“您千万行行好,别叫小的再作陪了呗!那些福晋们嘴皮子忒利索,眼睛也利,臣妇实在遭不住啦。” 仁宪乐,抬手点在她脑门上:“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多少人想往哀家身边这么凑,还找不到机会呢!偏你这小嘴儿叭叭的,倒把这当成了罪受一样。” “怎么可能?”玉录玳摇头,一脸坚定:“谁不知道我跟娘娘不是姑侄胜似姑侄?只有巴不得日日陪在您身边的份儿,哪来的受罪呢!只是,这难得来一趟秋狝,您好歹也让我上个场啊!” “答应太子妃娘娘跟太子殿下的火狐跟雪兔一样连个影子都没,再者,我还惦记给您来件貂皮大衣呢。” 仁宪大乐:“快快快,快伺候咱们襄格格去围场。钦天监说今年秋霜早,怕是冷冬。哀家啊,就等着你这貂皮大衣御寒了。” 横竖都已经吹出去了两头牛,玉录玳也不在乎多一头。 分分钟果断应下,转身带着宝格楚并几个侍卫打马往围场方向行进。刚到柳条边附近,玉录玳正跟宝格楚分析往哪个小围场去呢。就听着一阵马蹄声由远而近,十余匹骏马朝着她们的方向奔来。 宝格楚立即调转马头,牢牢将玉录玳护在身后,手里的佩剑都铿锵一声出了鞘。 如临大敌。 把玉录玳紧张的,忙放眼望去。结果……来人似乎是科尔沁左翼札萨克的一个二等台吉?似乎跟太后也有些远亲,记得前两天拜谒太后娘娘的时候,这位还叫了声阿巴嘎额其格。 玉录玳歉意而笑,刚要叫自家俊侍卫放下剑。来人就先沉了脸色:“混账东西,竟然对自己阿哈亮剑?” “就是呢!”那队伍中打马出来一个身穿大红蒙古袍,带菜色璎珞的少女:“宝格楚你还不赶紧收起剑,下马来给阿哈下跪认错?再是飞上枝头做凤凰,也得记住自己的根脉。” “就是走到天边,你也还是科尔沁人,是博尔济吉特氏!” 自称阿哈,同为博尔济吉特。所以,这个台吉就是宝格楚的嫡兄?不过…… 玉录玳拧眉,若她没有记错的话。宝格楚的生母是个女奴,身份卑微,生父又早丧。颇受嫡母、嫡兄打压的他才不得已求到太后面前,去京城当了个侍卫。 所以,这就是曾百般欺负自家俊侍卫的可恶嫡兄啊! 还真是敌非友。 玉录玳冷哼,护短因子爆发:“呵,无故阻拦在前,无礼责难在后。就不知道尊驾何人,我这个和硕襄格格又怎生得罪了你?才使得你一点贵女的教养都不要了,非如此嚣张无礼!” 被问的小姑娘瞠目,她…… 她就是惯例踩宝格楚奉承阿木尔阿哈而已,哪儿想到宝格楚如往常般缄默不语,他的格格主子却不依不饶了呢? 琪琪格亲眼看着这位有多得太后阿巴嘎额其格爱重,在阿木古朗汗(PS:蒙古人对康熙的称呼)跟诸位皇阿哥面前也颇有地位。听说连大清的太子都得叫这位一声姨母。 若阿木尔阿哈的计划顺利,将来…… 横竖不管怎么样,在琪琪格眼里,玉录玳都是个大写的惹不起。此刻被她指责到当面,向日里骄横的小姑娘也只吓得双眼含泪:“我……” 玉录玳才不管小姑娘会不会很可怜呢,她只悄悄靠近自家俊侍卫,又自以为很小的声音轻问:“她以前也这么欺负过你么?” 那一脸若有,你就放心大胆说,且等本格格给你出气的小样儿看着宝格楚心里一暖。什么忍辱负重,忍一时之气别给格格招祸的都统统见了鬼。他就听着自己用可怜哒哒的腔调闷声答:“有,琪琪格惯会踩着卑下讨嫡福晋与大贝勒等人欢心。” 然后,他家素来礼贤下士,对匠人都能尊称一声先生的格格怒了。 用马鞭遥指琪琪格:“我?呵,本格格是万岁爷亲口破例,因功勋授的和硕襄格格,有专折奏事之权。但不知你有何封诰在身,才能在本格格面前称一声我?” 琪琪格:…… 就双眼含泪,弱小可怜又无助地看着她,好像一朵白莲花。 看得玉录玳皱眉:“哟,小姑娘哭得这么伤心,难道是本格格欺负你了么?” “格格说笑了。”当了许久背景板的博尔济吉特台吉阿木尔笑着开口:“满大清谁不知道格格最是宅心仁厚,哪会欺负人?是阿木尔这幼妹过于骄纵,失了应有的礼节。格格勿恼,阿木尔这就让她跪下给您请罪。” 话说到这儿,这位名叫阿木尔的台吉还右手放在胸前深深跟玉录玳鞠了一躬。 就等着玉录玳也微微一笑,说句些许小事儿,台吉不必挂怀。然后他再坚持把教妹不严的责任揽在自己身上,送礼、送花、请吃饭。一步步熟悉起来,慢慢水到渠成。 虽跟原本的计划相去甚远,但终究殊途同归。 可…… 任由他千般机灵,万般聪慧也没想到,玉录玳居然是个不按套路出牌的。 她居然不闪不避,就这么大大方方地受了自己的礼。还笑微微地说:“原本几句口舌小事,本格格也不欲计较太多。但台吉教妹,本格格也不好多言。只轻轻一跪便罢,权当是长个教训。更多的……” “其实还在于家长的言传身教,台吉说是么?” 这简直就是伸手甩了人巴掌,回头还笑呵呵问疼不疼,该不该的意思。 气得阿木尔险些当场爆炸,可……一想想玉录玳的身份跟娶了她之后能带来的巨大利益。蒙古汉子如他,也不禁偷学了汉人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忍辱精神。 生生从牙缝里迸出个是来:“格格说得对,也是本台吉公务繁忙,疏于管教。以后,阿不,保证没有以后了。琪琪格,快给襄格格跪下认错,说你以后再也不敢了!” 若是平时,少女没准就跪了。弯一弯膝盖而已,横竖这些年为了能活的更好,她也没少屈膝。 但,眼见着四下人越来越多,其中还有她的心上人呢! 这哪能忍? 琪琪格摇头:“我不,阿哈!不过一时口误而已,格格何故如此咄咄逼人?女儿家的名声就是命啊!格格也身为女人,难道就要为区区一句话逼死一个无辜同类?” “那倒不至于。”玉录玳笑,在她以为终于逃过一劫的时候,又狠狠给了把刀子:“可问题不止一句话啊!本格格与侍卫们好好的研究如何行猎,你们不请自来就算了。还训斥本格格侍卫,在本格格面前嚣张?” “呵呵,叫你磕头赔罪帮你长记性。好叫你知道,本格格除了能求和离圣旨,如男儿般建功立业外,还尤其护短,容不得任何阿猫阿狗在我的人面前叽叽歪歪!” “合着他凄惨落魄的时候你不在,等东山再起了,你就能冒出来讲什么礼仪规矩,摆额其格款儿了?!” 作者有话要说:查资料查到头秃,卡文卡到哭。但虽然迟到,我好歹还是来了,亲们给个爱的抱抱可以伐? 咳咳,贩卖、捕捉跟食用野生动物都是不对的,亲们一定要牢记。感谢在2020-04-10 17:52:54~2020-04-11 20:11: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货小肚量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2章 搞事 玉录玳就为了声明自己护短, 好敲山震虎。叫那所谓的台吉、格格的,再想欺负宝格楚之前,也好好掂量掂量。 现在目标达成, 谁还有兴趣再当个逼小姑娘下跪的恶霸呢! 缰绳一扯, 马头一转:“宝格楚,走了!太后的貂皮、殿下的雪兔再加上娘娘的火狐,时间紧任务重,哪儿来那许多时间扯皮?” 宝格楚知她心善,不愿琪琪格在众人面前丢脸太过。 身为格格的俊护卫, 他当然不会让自家格格失望。至于惹她生气的琪琪格, 跟狼子野心的阿木尔?呵呵, 他们最好永远仆婢成群,绝不落单。否则…… 宝格楚心里发狠, 面上却丁点不露:“好的,格格莫急。此处危险,还是卑下为格格带路。” “嘘!”玉录玳以手挡唇:“你小点儿声,别吓跑了我的猎物!” “喳, 遵格格吩咐。”宝格楚拱手, 还真就压低了声音。两人有说有笑的,完全抛开了刚刚那场闹剧。头也不回地入了围场, 开始了紧张而又认真地狩猎。 主角都走了一半,余下的人也都赶紧风流云散。 不然等博尔济吉特台吉回过神来觉得挂不住脸,再拿他们撒气咋好? 眨眼功夫, 柳条边上就只剩下阿木尔一行。 四下无人,阿木尔也不端那狗屁温润架子了。直接一鞭子冲着琪琪格面门抽过去, 吓得对方玩命闪躲,哪儿还记得哭? 只边躲边疯狂转动脑筋:“阿哈别打, 今次……今次虽然出师不利,但也并不是全无收获啊!阿哈你听我说啊,我,我真的有法子叫你心想事成!” 然而没用,阿木尔一心收拾她给自己出气兼向玉录玳卖好。哪里还听她那许多? 一条马鞭舞的虎虎生风,下下直取琪琪格面门。 这下琪琪格是真的哭了。 边左支右绌地抵挡,边疯狂转动脑筋,誓要说服阿木尔这个疯子。不然今儿一顿好打还在其次,就怕毁了女孩儿家至关重要的颜面…… 玉录玳不知道,也不感兴趣这兄妹之间种种。自从入了围场后,她就把全部注意力集中在狩猎上。 就盼着能快点实现零的突破,好一雪前耻。 可…… 木兰围场的野物多、密度大,还不如寻常野物那么狡猾难猎不假。她这个现上轿现扎耳朵眼儿,只临时抱佛脚了几天的猎手技艺不佳也是真。更可气就是她才射空几箭,渐渐找到感觉。她们所在的小围场里面就呼呼喝喝进来好大一群,哦不,应该说是数群人! 都是玉录玳见过或者没见过的蒙古台吉、王子等。上来就用他们特有的蒙古大嗓门儿惊跑了她的猎物,再就亦步亦趋地跟着她,叫她不好意思秀出新习的箭法。 然后频频搭弓射箭,箭不虚发。回头又把射猎所得一股脑送给她…… 玉录玳皱眉,看着尤自笑个不停的太后、宜妃:“娘娘还笑,都不说体恤臣妇一二。都来了好些天,可算是摸着围场边儿了。结果……可真是波折连连,却又一无所获。” “哟,格格这话说得可就太谦!”宜妃勾唇,笑得明艳又大方:“本宫在帐中都知,咱们襄格格魅力难挡,惹群芳竟秀。身边聚集了诸多未婚的、单身的台吉王子与优秀的八旗子弟。” 仁宪多关心玉录玳婚事呢?听宜妃这么一说,即刻来了精神:“是?都谁啊?” 效果来的不慢么,这就有不少献殷勤的了。 上道! “是啊!”见太后果然爱听,宜妃粲然而笑:“太多才俊,臣妾可不知具体都有谁。就听说喀喇沁、翁牛特、敖汉等部都有人跟咱们格格殷勤,科尔沁还有个小台吉殷勤不成,被格格训了一番。” “是么?”太后笑:“哀家就知道,咱们玉录玳那么好,怎能遇不到几个慧眼识珠的?还是京城根底下的人啊,都老成持重,规矩颇多,不如咱们草原来的热烈直接。” “玉录玳别害羞,一家好女百家求,理所应当的事儿!哀家做姑娘那会儿,马后头也跟着无数的小伙子。时不时被堵住送花、送猎物的。蒙古包前,哪晚上都有马头琴声。” 可惜太皇太后懿旨,就生生将她从自由辽阔的大草原给关进京城的四角天空里。 往事已矣,多想无用。 仁宪赶紧打住,只抓着玉录玳的手细细叮嘱:“这一辈子长着,有良人为伴怎么也胜过孤衾冷枕。你呀,就别害臊,只管睁大了眼睛使劲挑。挑好了,哀家跟皇帝说叫他圣旨赐婚。” 玉录玳微笑称是,心里却明白。依她表现出的种种能力,与便宜大外甥之间的姨甥关系,真要铁了心嫁给某个蒙古台吉…… 别说赐婚,康熙不赐死她都是好的。 能由着太后娘娘如此,说不得也是一为孝顺,二为考验。唔,考验她会不会被名利冲昏头脑,真的动心去做个蒙古王妃。或者利用自己的婚事,帮胤礽套牢一方强援。 帝王心思深如海,玉录玳不惮以最大的恶意去揣测,然后小心防范。谨防康熙卸磨杀驴,没等到六十一年呢,就先送她下去! 又想射猎,又不愿被打扰,何如? 果断约宜妃娘娘一起。 就不信那些人再如何大胆奔放,还敢偶遇他们阿木古朗汗的宠妃! 明白她这想法的太后瞠目,继而遥指着她:“你啊你,可真是……” “真是聪明灵巧,常人所不及。”宜妃笑着接话:“叫臣妾明知道自己是个挡箭牌,也不好拒绝呢。也罢,既是过来参与秋狝的,好歹也得有点收获。给我那未出世的嫡孙猎两件皮子,也是我这当玛嬷的一片心呢。” 说起自己养大的五阿哥,仁宪就眉眼含笑:“去去去,快去罢,可别误了你当个好玛嬷!不过你也别只挂着嫡孙,忘了自己还有个将要过门的儿媳妇!” 宜妃笑着福身:“太后放心,臣妾啊,这一碗水端得平平的,保险是个好婆婆。有我那乖嫡孙的,就有胤禟家未来福晋的,保证不偏不倚。哎,不对。我啊,得多向着胤禟家的点儿。毕竟胤祺这边,还有娘娘您悉心疼爱着。” “自打胤祺家的怀孕,您这私库就常开着。色色样样的,比我这嫡亲的额娘还犹有过之。现在想来,臣妾这一辈子机灵,都用在把胤祺抱来给您上了……” 一通彩虹屁吹得仁宪通体舒泰,也叫玉录玳目瞪口呆。 彩虹屁不难,难在信手拈来还情真意切啊!玉录玳觉得,在这方面,宜妃娘娘绝对个中翘楚,很有点儿大巧无工的意思了。 不愧是未生子便晋为嫔位,史书上都得一句圣祖甚爱之的人物。 身在行帐,为方便顾,也为新鲜。两人皆穿的骑装,倒也省去了再行换装的繁琐。只点齐了各自护卫,便可出发。见宝格楚亦步亦趋地跟在玉录玳左右,宜妃还忒意味深长地冲她眨了眨眼,做了个‘我的人’的口型。 之前种种倏尔在玉录玳眼前回放,叫她腾地一下红了俏脸:“原本还要跟娘娘行礼,谢过您之前再太后帐中的所言。现在看着,完全没必要了。” “谁说的?”宜妃仰头:“本宫功劳可大,非一件,哦不,两件火狐皮不能聊表。毕竟刚刚若不是我避重就轻,博尔济吉特台吉事可就暴露无遗,你这个博尔济吉特侍卫也就藏不住啦!” 万一太后觉得自家侄子新近丧偶,当择贤女与配。鳏夫弃妇顶好凑做堆,谁也别嫌弃谁呢? 玉录玳红着脸,认下了这两张火狐皮。 结果…… 并没有比前面一天好多少,只用事实证明了:之前她狩猎失败,除了蒙古王公们的骚扰外,还跟她本人的技术有关。 同样一只雪兔,她数发不中,换宜妃娘娘出手就一箭毙命。最漂亮是人家不但一箭奏功,那箭矢还堪堪从雪兔的两只眼睛中横穿而过,半点不伤及皮毛。 看得玉录玳拍手叫好,源源不断一串彩虹屁。 听得宜妃神采飞扬,生生把两个人的结伴狩猎变成了她一个人的独角戏。雪兔、锦鸡、麂子,但凡遇见,无不成了战利品。叫玉录玳叹为观止,喊666到结束。 直到出了林子才发现,自己又双叒叕地毫无收获? 好在她不行,俊侍卫却非常给力。护卫她安全无虞的同时,还颇有不菲斩获。兔子、野鸡、麂子、犴,甚至还有头以肉质鲜美出了名儿的黄羊。 有宜妃娘娘在,玉录玳果然没偶遇任何台吉或者勇士,一整天耳根清净。 高兴得她赶紧发出邀约,想把宜妃发展成自己的狩猎伙伴。横竖…… 九阿哥每旬都过她府上找黄先生讨教制器,自己与他们母子早就过从甚密了。 那,还有什么顾忌呢? “好啊!”宜妃痛快点头:“索性被格格夸得畅快,本宫就再做几天挡箭牌罢。” 玉录玳:……那我可真谢谢您。 自到围场以来,康熙对蒙古各部的宴赏就从未停过。 开始两天,玉录玳还兴致勃勃着,如今却已经懒得凑那个热闹了。差人跟太后娘娘禀告了声,她这就留在自己营帐里等宝格楚说的那鲜美无比烤黄羊了。 宝格楚笑:“那格格稍待,卑下去做些相关的准备。” “一起啊!”玉录玳答:“说来本格格只吃过羊肉,还没见识过怎么做烤全羊,正好今儿跟你开开眼,偷个师。” “格格说笑了,些许微末技艺,能得您一观,实属卑下福气。不过……”宝格楚皱眉:“褪毛剖羊等委实脏污,卑下怕格格看完就不想吃羊了。还是让厨下把羊处理好,再又卑下炙烤?” 玉录玳点头应承。 不消半个时辰,已经处理好的羊跟宝格楚点名的一应调料就已经送了过来,账外空旷处也已经燃起了篝火。 玉录玳就看着宝格楚在羊身上和腹内用刀割若干小口。羊腹内放入葱段、姜片、花椒、大料、小茴香末,并用精盐搓擦入味,羊腿内侧的刀口处,用调料和盐入味。 再利落地把羊尾塞进腹内,用刷子刷油。 也许是宝格楚做惯了这活儿,也许美人做什么都美。总之在玉录玳看来,宝格楚这番动作就格外行云流水,特别的养眼。以至于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羊皮已经被火烤得滋滋作响,空气中氤氲着醉人的肉香。 连闻香而来的蹭饭客都来了不少。 八福晋人为到,声先至,张口就是满满的埋怨:“好你个玉录玳,人家不辞辛苦特特陪你,结果你倒好。打猎不叫我,烤羊也不叫?” 那一脸‘你可真真辜负了本福晋’的小怨念看得玉录玳失笑:“嗯,是挺不对劲!不然待会儿我借花献佛,给咱们八贝勒福晋献上条烤羊腿赔罪?” “哈哈哈,这可真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九阿哥胤禟大乐:“刚过来就听姨母要给八嫂发羊腿,想来也不会厚此薄彼,落下胤禟的那一份才对。” 他身后,胤跟着点头:“说得对,宁拉一屯不拉一人么。” 一眨眼四条羊腿就去了仨,四贝勒跟她那便宜堂哥格尔芬还在缓步而来什么的,玉录玳整个人都不好了。 好在关键时刻,八福晋还是很靠谱的。都没等玉录玳表态,就先笑了:“九弟十弟想得可真美,可惜啊。这黄羊它不争气,拢共也就四条腿。皇阿玛跟皇玛嬷一人一条孝敬下,再加上你们嫂子我的。这就四去其三了,你还好意思不给主人家留点?” 三言两语之间,就堵住了九十两位阿哥觊觎羊腿的可能。 要是面皮薄的,没准儿都直接告辞走人了。 可九阿哥能赖了许久,争取到和硕襄格格府上学制器,脸皮厚度上能容小觑? 肯定笑嘻嘻答不好意思,却又不断给自己找理由。企图叫八福晋发挥身为长嫂的风格,让一让他这当弟弟的呀。横竖黄羊腿不小,也不是她一个人能消受完的呀。 正插科打诨之间,科尔沁右翼札萨克那二等台吉,也就是宝格楚的倒霉堂哥带着诸多礼品过来了。 顾忌着这位襄格格的前任隆科多就是宠妾灭妻下的课,阿木尔就下意识地觉得玉录玳可能更喜欢温润些的男子。为此,他还专门找了个流落在科尔沁的江南学子当师傅,学了不少汉人的繁琐规矩。 这不一见面,他就刷地摆弄了下手中的折扇。继而微笑拱手:“冒昧前来,打扰了格格与诸位阿哥们的雅兴。不知小子可有这个荣幸,能与诸位共襄盛宴?” 玉录玳:…… 怎么办?想哭,真被辣眼睛了! 你能想象得到,秋风渐渐萧索的草原傍晚。穿着蒙古袍,梳着蒙古发型,甚至还留着大络腮胡子的蒙古大汉。学着风流才子般拿着折扇、捏着嗓子的样子么? 重点他身边还有个明明满心不忿,怨念都快化为实质了,却偏偏还背着荆条上演负荆请罪的蒙古版白莲花。 这要是让这兄妹俩坐下,玉录玳觉得她不用吃,就得饱了。 为了自己期待好久的烤全羊,襄格格果断摇头:“贵客上门,按说玉录玳应扫榻相待。但是很抱歉,今儿我们只是三五亲朋小聚,准备上难免不足,就不多留台吉与格格了。” “格格言重了。”阿木尔又故作风雅地摇了摇折扇:“本就是小子不请自来,哪里能怪得了格格?既如此,些许薄礼还请格格收下,也收下阿木尔与我这妹子的满满歉意。” “从此前嫌尽弃,做个也能月下烤羊品酒的朋友。” 玉录玳:…… 就很想爆粗。 欺负我家俊侍卫,还想跟我化干戈为玉帛?想什么屁吃呢! 但是满蒙一家亲,前头康熙还在见天射猎、饮宴,各种安抚蒙古诸王贝勒呢。她作为人家亲封的格格,当然也不好做得太过。只淡淡一笑:“些微小事儿,本格格都忘了,哪儿还值当台吉如此郑重?” 然后不管对方如何舌灿莲花,她也依然坚辞不受。 张口闭口的女孩儿家名声矜贵,断不可为此小事儿负荆请罪。这一跪要是受了,才真真是对双方都不好。但却绝口不提原谅人家,愿意跟他们兄妹做朋友的话。 有诸位皇阿哥在,阿木尔也没兴趣再继续平易近人下去。只道了格格仁厚,阿木尔兄妹却不能放肆。暂且别过,明日再来道歉,就干脆利落走人。 可把玉录玳惊呆的:“他他他,他什么意思?还要借着道歉的名义,一次次过来求见?” 这可真是苍了个天! 一直没说话的四阿哥点头:“好叫姨母知道,这博尔济吉特台吉于年前丧妻,近日将满一年,正准备续娶福晋。而这之前,他已经连着丧了三位福晋。而巧合的是,他每一位福晋都嫁资丰厚,无有所出。” ??? 所以,这个靠娶老婆、死老婆发家致富的男人? 而好巧不巧的,自己可能、大概、八成、也许是他看好的第四任福晋人选? 这么个糟糕的消息一出,黄羊肉都不香了! 还是四阿哥率先给出安慰:“姨母放心,离京前,太子二哥千叮咛万嘱咐,叫我务必照顾好你。胤禛答应过,绝不负他所托。您知道,胤禛最是个言出必行的。” “玉录玳莫怕,还有我呢!”八福晋摸了摸她肩膀:“总不好白受了你这黄羊腿。” 九十两位齐齐喷笑:“比起八嫂,咱们兄弟俩就真诚多了。没有黄羊腿,也尽心尽力地保护姨母,务使姨母开心而来,满意而归。” 格尔芬只冷笑着:“妹子别怕,还有阿哥呢!回头阿哥就去摸摸这个狗屁台吉的底子,从根上解决了他。瞎了他的狗眼啊,居然敢冲咱们赫舍里家的姑奶奶撩爪子?” 众星拱月之间,宝格楚反而没有凑上去跟他的格格说什么。只在心里暗暗发誓,若阿木尔的狗爪子真敢伸过来,他宁可与那杂碎同归于尽,也要护住格格安全。 有曾彪炳青史的雍正大帝做保,玉录玳还担心什么呢? 只在众人关切目光中粲然一笑:“好好好,谢谢诸位阿哥、佛拉纳还有格尔芬阿哥的关心。有你们保护,玉录玳真的,什么蛇虫鼠蚁都不怕了。来来来,这羊肉瞅着快得了,我再叫人折腾几个菜式。” “美食配美酒,咱们好好的畅饮一回,也算玉录玳谢过诸位回护了。” 团团一个福礼过去,众人齐齐回礼,都说不必客气,应该的。既然叫一声姨母/朋友/阿哥,那就是自家人。哪有见到自家人可能处于危险而不伸手帮忙的道理? 应当应分的事儿! 玉录玳笑:“那我可真就是全大清最幸福的一个了,有这么多自家人护持着。来人,上酒,我今儿要舍命陪君子,敬我天下间最好的家人们!” 再没想到会是这么个展开的诸位阿哥静默,唯八福晋乐:“来就来,谁又怕谁呢?本福晋可是出了名的千杯不醉。” 等烤羊终于大功告成,篝火边也已经摆好了桌案。 男女分席而坐,品美酒、尝美食,三更方休。 就这,也没挡住八福晋翌日早早就来报道并单方面宣布,接下来直到御驾回銮。只要是外出的场合,她都会寸步不离地跟着玉录玳,谨防一切宵小! 平常有她,外出射猎再加上九、十两位阿哥,几位把玉录玳围得密不透风,管叫任何阴谋阳谋都无法得逞。 就这么过了三天,转眼到最后,最负盛名的塞宴四事即将拉开帷幕。 那只在书上、画上、资料上看到的什榜、相扑、诈马、教駣啊,今儿可就能看到全套的了。 古色古香,原汁原味哦! 玉录玳兴奋脸,满满期待。可当康熙为了增加比赛难度、调动参赛选手积极性,竟然同意了答应冠军个合理小要求的提议时。她就忍不住一方,以自己多年写手的直觉发誓,这,绝对是有人要搞事情了…… 第43章 赐婚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 女子更不! 为防万一,不叫自己成为池鱼。玉录玳果断忽悠八福晋一起,往太后跟前凑。就想着康熙侍母至孝, 仁宪身边的防卫绝对是一流的。某种程度上, 比康熙身边还只高不低。 毕竟就算倒霉遇到了刺王杀驾的,老太太也绝不是第一目标。自然而然的,就不存在是为了荣华富贵主动救驾,还是防秋后算账而被动救驾的艰难选择。 可最近她除非必要,绝不往太后娘娘身边凑。今儿陡然提起来, 八福晋就很诧异:“哟, 今儿可稀奇, 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都不怕皇玛嬷身边那些个老福晋变着法儿夸你,想把你聘回去当儿媳妇啦?” 怕倒也不是不怕, 但两害相权取其轻。 这么想着,玉录玳面上却笑得无比轻快:“瞧你,把人家尊贵的蒙古王福晋说得好像山寨土匪婆子似的。就是,人也抢青春貌美, 未曾婚嫁过的大美人儿, 那至于就非打我这孩儿娘主意了?” “我啊,本就没什么风韵, 这会儿又真真的徐娘半老……” “闭嘴。”八福晋冷脸打断,特别严肃认真地道:“你知道的,我这人最见不得谁诋毁我朋友, 你自己也不行。孩儿娘怎么了?孩儿娘也是满蒙汉第一孩儿娘,自有无数青春少艾比不了的风致与能耐。” “想我泱泱大清, 妙龄少艾何止千万,又有几个和硕襄格格?没有, 一个都没,这就说明了你的优秀。” 来自八福晋的加强版鸡汤+彩虹屁,吹得玉录玳俏脸绯红:“也,也没有这么好啦……” “有。”八福晋一脸坚定地拉着她手:“玉录玳你信我,千万别妄自菲薄。你啊,不止万中无一,还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本福晋遍翻二十四史,也没见几个因功勋授的女眷。” 玉录玳:…… 嘴里嘟囔着谁不知道你最不爱读书了,哪儿还会翻什么《二十四史》? 实际上却脸儿红红,感动丛生。努力了又努力,也还是没好意思说自己只是自我调侃而已。只默默认下了这个妄自菲薄的名头,也打心眼里,真正认可了郭络罗·佛拉纳这个朋友。如便宜大外甥一样的自己人! 若…… 真历史不可逆转,也要努力尝试搭救的那种。 八福晋倒是没注意她这番心思变化,更不知道自己悄无声息间就晋了级。只纠结于怎么拒绝好友这难得一次的要求,而又叫她比较不伤心。 可惜她惯来有一说一,还真学不来如何婉转。 索性皱眉摊手:“本来吧,你难得张罗点什么,我是不该拒绝的。可……如此盛宴,座次席位等皆有讲究,不可轻易妄动。除非皇玛嬷喜欢你我伺候,特意召到近前。” 然而今儿不同往日寻常小宴,太后娘娘再是喜欢你,怕也不会轻易破了规矩。 毕竟这都已经入席了…… 玉录玳:……咱也万万没想到,好好的塞宴四事居然会冒出这么个疑似搞事的音符啊! 不过既然晚来一步,再无转圜。她也只好放下心中忐忑,权当没有发生过刚刚那茬儿。 横竖时也命也,该来的总是逃不掉。 这么一想,玉录玳整个人都陡然轻松。还反手握住八福晋,劝她:“本就是我心血来潮,想一出是一出,与佛拉纳何干呢?快别不好意思,咱在这儿好好看着就是。” 八福晋闻言轻笑点头,给了她个赶紧噤声,快要开始了的眼神。 俄尔,康熙进茶,玉录玳随众人起立,行一叩首礼。康熙赐茶,再行一叩礼,玉录玳又随大流跪饮后入座。 自是一脸的皇恩浩荡,满肚子MMP的封建帝国主义。 接下来就是进膳,传膳人员将盛满蒙古贡酒的酒爵交给由康熙先前指定的蒙古进爵人。其人手持酒爵,行至御座前,恭敬地将酒爵交到康熙手上。然后退回原位,叩首,众人皆叩首。 作为众人之一,玉录玳心里就真的很MMP。同时也算明白了,为什么木兰秋狝这么多天,塞宴四事就只一把。 无他,忒折腾,蒙古王公们也遭不住啊! 好在相关礼节虽然繁琐到叫人想哭,接下来的宴席质量、表演精彩水平还是蛮值回票价的。 尤其什榜! 听得玉录玳如痴如醉的,都不禁想起渣渣龙借什榜所做那几句酸赋:“……初奏《君马黄》,大河之水不可量;继作《善哉行》,无貳无虞,式穀友朋。谁云朔漠无古乐,绝胜郑卫为新声……” 那笳、管、筝、琶、絃、阮、火不思等多种乐器结合,演奏出浓郁蒙古风情的乐曲。再加上乐手们鼓喉而歌的悠扬旋律,着实激荡人心。叫玉录玳都想跟着下场载歌载舞一番,好在她还记得这是大清。 接着是相扑,又称“角觝”或“扑跤戏”,满语作“布库”。 想当年,小康熙就是借着一群布库手生擒了权臣鳌拜,就此亲政,渐渐开启了康熙盛世的篇章。 是以,他对此也是极为重视。 才一开始,他这双眼就聚焦在账外两两相对的二十名布库上。等结束后,又给胜者赐酒,并赏赐荷包、缎疋等物。 玉录玳对相扑的兴趣不大,倒是对诈马心仪已久。 可惜黄先生再厉害也发明不了摄像机,更无法航拍,将骑手从出发到冲刺的全过程都拍下来。她人在行帐,咳咳,就不在,也没那个能耐尾随骑手们全程观看。只能在木仓声响起的一瞬间,就把目光聚焦在终点处。 看得八福晋直乐:“足足二十里呢,哪儿就那么快了?你先看看布库,用点膳食也不迟。” 见她光敷衍点头,却未有丝毫动作。八福晋还亲手切了块炙鹿肉给她:“喏,我们爷都鲜少得本福晋亲手伺候。既得此殊荣,和硕襄格格可要尽吃此块哟!” “哈!”玉录玳笑,也跟着不伦不类地拱了拱手:“如此,便多谢福晋了。” 有一块鹿肉,就不差一杯奶茶。 等玉录玳被投喂个七七八八,如雷般的马蹄声也就由远而近了。抬眼望去,就见藏蓝色蒙古袍的骑手一骑绝尘,身后跟着诸多奋力追逐的骑手。等马身撞落终点处的红绸,冠军也就由此产生。 一阵雷鸣般的掌声后,第一名骑手上前领奖。看到这位正脸时,玉录玳整个人都不好了。这…… 这特么不是惯爱踩着自家俊侍卫讨好嫡兄那蒙古小白花么? 玉录玳震惊,悄悄捅了捅八福晋:“我要是记得不错,这诈马比赛的规则是在宴会前,先于大营二十里外预设马匹二百五十,每骑都要扎束马尾,去除马镫,以小童驾驭,取轻装快捷之意。约以连续传递的枪声为出发号令。枪鸣瞬间,二百五十名年轻骑手从二十里外飞驰而出,穿林涉水,争相追赶,按照既定路线向大营驰骋?” 小童哎! 虽然没说,但也都是蓝孩子吧? 八福晋回以一脸懵:“……不清楚是怎么回事,但总觉得她是要起什么幺蛾子!” 玉录玳:……实不相瞒,这种感觉我也有。 还越来越强烈。 诈马第一名被个小姑娘拿下,康熙也着实震惊。还有句荒唐堵在嗓子眼,很想讲出来。可这疯丫头姓博尔济吉特,跟皇玛嬷、皇额娘一样的博尔济吉特。真论起来,还能叫他声表哥。 是以再多不虞,也被他生生压下。 只笑问:“琪琪格是吧?你个姑娘家,怎么想起参加诈马比赛了?” “回阿木古朗汗的话。”琪琪格盈盈一拜:“诈马比赛说是小童,可没说是男童还是女童。只不过鲜少有女童如我,能将马术练得如此娴熟罢了。至于为什么参加?唔,琪琪格觉得,即是献给阿木古朗汗的竞赛,就得让您领略最高的水平。琪琪格虽不才,但于骑马上却从未服过任何人。是以击败了所有参赛与备选小童,赢得了向您展示的机会……” 那您为了搞事儿,还真是付出良多。 玉录玳撇嘴,总觉得她绝不会是这么单纯的忠心。 果然,完美遮掩过了动机后,这神展开就来了。当康熙表示虽诧异头名是个姑娘,但君无戏言,帝王之诺依旧有效,但看小姑娘想要什么赏赐时。刚刚才力压二百四十九名少年的霸王花双眼含泪,噗通一声跪下来。 “回阿木古朗汗的话,琪琪格虽为庶女。但生在博尔济吉特氏,上有皇恩浩荡,下有嫡母与嫡兄疼爱。生活上一向富足,并无所求。只……” “前几日琪琪格莽撞失言,惹了和硕襄格格不快,连带着家兄都被牵连。事后琪琪格多次上门,情愿负荆请罪。但无奈格格对我成见已深,并不肯通融。” “哦?”康熙惊讶挑眉,装的好一手不知情:“所以琪琪格是想让朕做中人,好叫你二人化干戈为玉帛?” “不不不。”琪琪格摇头:“些许小事,岂敢劳动阿木古朗汗大驾?我只是怜惜家兄婚途多舛,连丧三妻,原已对婚姻失去了寄望。可巧遇到了格格,原以为寡妇鳏夫天生一对,必能缔结一段美好良缘。谁想着……” “都是琪琪格不好。”琪琪格哭着膝行至玉录玳的方向,对着她遥遥拜道:“琪琪格的错误,琪琪格自己担着,只求襄格格别因为对我阿哈有了偏见。我一个姑娘家,用不了几年就得出门子。他却是个好汉子,可遇不可求的。” “格格别因一点口舌,错失了自己良缘,也误了我阿哈一生……” “嘿,这话说的可真有意思!”八福晋柳眉倒竖,无限愤懑地看着琪琪格:“若不是本福晋清楚知悉,还真就被你骗了。明明就是你对襄格格无礼在前,被训斥,被你阿哈带着往襄格格处反复赔礼在后。怎么到了你嘴里,就好像我们襄格格跟你阿哈有了私情般?” “可见这年月,为人不能太善良。明明襄格格怜惜你个小姑娘家家的,当众下跪、负荆请罪的太失颜面。结果还落了个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够人。” “果然好人难当!” 琪琪格只哭,努力扮演她弱小可怜又无助的白莲花,倒趁得八福晋跟欺负她的恶霸一样。 气得八福晋还要再说,却被玉录玳一把拉住:“祖宗,你可快少说两句。” 这什么场合呢?没见康熙爷那脸上都已经能刮出二两霜了么! 可别上赶着去堵木仓眼儿,就算是为了我。 八福晋住了口,但作为当事人,玉录玳却是有责任给人家可怜小姑娘一个说法的。 不过,玉录玳可没有御前手撕白莲的兴趣。 她只微微一笑,对康熙行了个大礼:“若臣妇记得没错,万岁爷只答应第一名一个合理小要求?那臣妇堂堂一等命妇的婚事,该不是个小事儿,更不该如斯儿戏地成为个小小比赛的彩头才是!” “那肯定不能。”康熙果断点头:“格格立功无数,是大清的功臣。你的婚事,又岂会是小事?” 玉录玳笑:“臣妇就知道,陛下自御极以来武功赫赫文德洋洋,必是英明之至的。” 好一通彩虹屁过后,眼瞅着康熙都多云转晴了。玉录玳才转身对上犹自干嚎的琪琪格:“刚刚万岁爷所说,想必博尔济吉特格格也听到了?本格格婚事不在万岁爷奖赏的小事之列。您啊,还是缓缓再哭,琢磨换个什么要求来得妥当些。” 毕竟机不可失时不再来,就别惦记那吃不着的天鹅肉了。 换个对自己比较有利的吧。 到底顾忌着场合,下话玉录玳并没有说出来,但能参与到木兰秋狝的,又哪个是简单人物呢? 肯定先嘲笑为敬,借机讨好下和硕襄格格啊! 精心设计了这一切,结果才刚刚上场剧本就已经完全跑偏…… 琪琪格整个人都懵逼了。 再怎么心眼多,她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何曾见过如此阵仗? 当下假哭变真哭:“格格,格格误会琪琪格了。我……我断断没有逼您嫁给阿哈的意思。就希望您能忘记我们之间那点小小的不愉快,认真考虑下我阿哈。他虽然丧妻过,但并无子。还身为二等台吉,有广袤草场,是个最疼媳妇不过的好汉子。” “哦!”玉录玳极其敷衍地点了点头:“你阿哈很好,但是跟我没关系。” “本格格虽婚姻波折,遇人不淑。但不至于因噎废食,就此畏惧婚姻,不相信这世上还有好男人。但,本格格是大清的和硕襄格格,襄,帮助,辅佐也!这是万岁爷对本格格的期许,也是本格格对自己的要求。” “不管我是否能遇到良人,以后婚否,都不会停止报效社稷的脚步。不是满蒙联姻就不是为社稷做贡献,而是我的很多研究,都只在京城才能更好的展开。这么说,你明白么?” 琪琪格一愣:“可……” “没什么可不可的!”忠心都表完了,道具也合该退场。玉录玳笑,直接打断了琪琪格的未尽之语:“博格济吉特格格的小心愿本格格答应了,你可以退下了,别耽误了下面的赛事。” ??? 转弯来得过大,琪琪格有些懵:“您,您答应要好好考虑我阿哈了么?” 玉录玳笑:“当然没有。你不是说希望我能忘记我们之间那点小小的不愉快?虽然那么点儿小事儿从未入过本格格的心,但若你所愿,就这样吧!” 琪琪格双眼圆睁,一连串的不不不就要出口。 可康熙哪儿还愿意给她这个机会?忙正色开口:“既然咱们襄格格大度,博尔济吉特氏,你就谢恩退下吧!” 帝王一声令下,哪儿还有琪琪格再说不的余地? 直接两个带刀侍卫上前,半是搀扶半是辖制地就把人弄了下去。 鼓乐再起,场面很快恢复了和乐。 只是人们再看这位和硕襄格格时,眼神都不由忌惮了几分。那些原本打算盛宴之后请旨赐婚的台吉、王子们也都歇了菜。盖因为玉录玳明言她不会离开京城,四个字娶不回来。想要凑成一对,那就只能长留京城。 而他们能当稳台吉,想要顺利从王子变成王爷,光靠康熙的一纸诰封可不成。 既然事有不谐,谁还愿意把自己脸面生生扔在地上任人踩,只为娶个和离过的弃妇呢? 有,那也是不明就里的。 比如这会儿还在准备中,准备勇夺第一名的阿木尔。 所谓的教駣,即骑生驹,这是宴会上扎萨克蒙古为皇帝准备的最后一项表演。生驹,指那些年三岁没有被驯服的马匹。按照传统,两岁生驹不能上马鞍,三岁便可以教駣的方法加以驯服。 《周礼·夏官》中即有庾人“教駣攻驹”的记载。 教駣时,扎萨克蒙古贡献的无数生马驹被散置于大营前的平岗上,它们前后拥挤,左右突蹿。这时,二十名骑生驹手,跨马持竿,向目标发起冲击。 首先,他们会用套杆将绳索套向马首,生马驹为挣脱而拖拽骑生驹手四下奔突,待其稍稳,骑生驹手看准时机纵身跃马,一下子骑到光溜溜的生马驹背上,一阵挣扎嘶鸣后,生马驹渐渐示弱,不再挣脱,待骑生驹手与其溜跑一段,便有人拿来马鞍,绑缚其上,此生驹遂告驯服。 说起来简单,事实上却极其惊险刺激。 玉录玳远远看着,就感觉那些骑手们好像暴风雨海面上的小船。随着波浪起起伏伏,随时都有被淹没吞噬的危险。 就,很有点冒着生命危险在驯马的意思了。 等第一名驯服生驹,奋勇夺冠的时候,现场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玉录玳也被这气氛感染,跟着使劲儿的呐喊、鼓掌。只觉得腮帮子都有些疼,手掌心也微微泛了红。 看得八福晋直乐:“你呀你,至于这样?” “那不是生平仅见么!”玉录玳笑,毕竟她在现代连个普通的马都难见,何况是这样万中选一的良驹?当然就更没有这精彩的赛事了。 看过这精彩的塞宴四事,她才觉得之前那些个礼没白行! 八福晋却只当她在赫舍里府时不受重视,好容易出嫁又摊上那么个畜生。以至于许多贵女司空见惯,早已稀松平常的事情在她来看却仿佛西洋景。 无限怜惜之余,这位也暗下决心,以后定要多带她出去,好好补上以前缺的那些。 玉录玳可不知道她这想法,她只是看着逆光走来的那位冠军,低低骂了声MMP。 这特么什么魔鬼缘分? 才因为这位跟蒙古白莲花过了招儿,结果转眼人家阿哈就又以冠军的姿态走上台了??? 玉录玳扶额,就希望白莲花之哥的智商能比白莲花好一丢丢,别这么一转身功夫就又叫她被万众瞩目。 可惜有句话叫心想事砸,好的不灵坏的灵。 还没等玉录玳祈祷完,阿木尔就已经进了行帐:“臣博尔济吉特氏阿木尔见过阿木古郎汗,阿木古朗汗吉祥。” “哈哈哈,又是一个博尔济吉特氏。”康熙大乐,看向仁宪:“皇额娘,博尔济吉特氏人才济济,不愧是黄金家族血脉啊!” 仁宪点头,口说皇帝说的是,心却想着这个博尔济吉特跟上一个还是兄妹呢!就希望这个能长点脑子,别跟他那个蠢妹子似的。好好的冠军不好好当,非要整幺蛾子。 简单跟太后寒暄了几句后,康熙照例问起冠军的心愿。 阿木尔憨厚一笑,脸上竟然微微带红。随即,满行帐人都能听到他粗犷豪放的声音:“臣生来万般皆好,唯独妻运不佳。连丧三妻后,早已心死如灰,万不敢再坑害好人家儿女。可……” “长生天厚爱,叫臣得遇和硕襄格格。始知诗经中说的寤寐思服,辗转反侧是何滋味。满腹相思之间,竟是克服了对婚姻的恐惧。” “因而斗胆,请阿木古朗汗圣旨赐婚。将和硕襄格格赫舍里·玉录玳赐给臣做嫡福晋。” 作者有话要说:文中所涉及塞宴四事相关引于王志伟《清帝木兰秋狝之:塞宴四事》 感谢在2020-04-12 18:31:24~2020-04-13 18:2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神性的流出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4章 反转 提出这个请求时, 阿木尔信心很足。 毕竟他知道,康熙也是连薨了三位皇后,然后半是为太子故、半是忌惮自己的命格。这才后位空悬至今, 只叫四妃分担宫务。从某种层面上来说, 他们算得上同病相怜。 事实上若没有之前事,若他所求不是玉录玳。康熙这会儿没准朗笑点头,真就赐给他个俏媳妇,为满蒙联姻再添一段佳话了。 可这世上,并不存在什么如果。 是以, 他这千难万险才得到冠军, 终于有幸求到康熙面前。得到的, 却只是冷淡一瞥:“既知自己命硬克妻,不该再坑害好人家儿女。就该谨记于心, 焉敢再肖想堂堂和硕襄格格?” “且莫说格格的终身大事段没有当成奖赏般轻率的道理,就有,也远不是你个克妻之人能高攀的!此事不妥,你且退下罢。” 退下罢, 下罢, 罢??? 阿木尔一脸震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 可现实就是那么的残酷, 辛辛苦苦一遭,不但筹谋未成,该有的奖励泡汤, 还被康熙金口盖章了命硬克妻的名头? 瞬间就从英雄变成了狗熊,以后别说风光, 还可能人人喊打…… 这,跟他原本的预期根本不一样! 阿木尔挣脱掉要要上前拖他下去的侍卫, 死死抱住康熙大腿哭喊:“阿木古朗汗,您不能这样!同是痛失爱妻,孓然一身,您……您应该比谁都了解阿木尔的苦!” “而且你是大清的皇上,是咱们蒙古的阿木古朗汗,合该一言九鼎!臣丧妻又无子,岂不是正该娶个福晋绵延子嗣,继承这大好爵位?” 七尺高的汉子哭成狗,被抱住大腿的康熙却没有丝毫怜惜。 甚至还有点想大喊护驾。 不过,他的动作慢了点儿。早在他大腿被抱住,阿木尔连连哭诉的同时,玉录玳就豁然起身,大喊护驾。她身边的那个护卫就镪锵镪拔出手中宝剑,直接将阿木尔给捅了个对穿。 随即他又利落一跪:“微臣救驾来迟,让万岁爷受惊了!” 这突如其来的意外,叫现场陡然静寂,落针可闻。 还是琪琪格的一阵大哭打破了这沉寂:“少年慕艾,本是人之常情。阿哈为求娶心上的姑娘奋力赢得了教駣,心愿落空之下。便是一时失态,也情有可原。可恨这博尔济吉特宝格楚公报私仇,假护驾之名戕害我阿哈。” “请英明神武的阿木古朗汗赐他死罪,以慰我阿哈在天之灵。” 才从懵逼中醒过神来,就听有人对自家俊侍卫喊打喊杀? 这玉录玳哪儿忍得了! 那愣小子行事稳不稳妥,手法过不过激的扔开外。现在最要紧是保住他小命,别真叫康熙给咔嚓了去。 是以她推开八福晋紧紧拽着自己的手,直接对上大哭不止的琪琪格:“骤然失去兄长,格格的悲痛我可以理解。但,这不是你为宣泄心中悲伤而坑害忠良的理由。身为御前侍卫,保护万岁爷安全本就是博尔济吉特侍卫应尽之责。” “令兄不满万岁爷旨意,挣脱侍卫在前,又抱住万岁爷龙足,言语间满是愤怒、指责,还颇带几分威胁。分明欲行不轨,博尔济吉特侍卫才为救驾无奈伤人。众目睽睽之下,格格怎好巧言令色,颠倒黑白?” 被反扣了顶帽子的琪琪格豁然起身,看着玉录玳的眼神直欲喷火:“你,你才是颠倒黑白!阿哈,阿哈是博尔济吉特氏,算来是阿木古朗汗的表弟,也是正经的皇亲国戚。他作甚好好日子不好好过,自毁城池?” “说不出来了吧?因为他根本就没有理由!倒是你口口声声维护那个宝格楚,他身为低贱的女奴之子,却仗着阿布对他有几分疼爱,就生出妄想来。竟然唆使阿布改立继承人,换他做下一任台吉。为此惹恼阿布,只能远走京城。他一向最是嫉妒阿哈嫡子身份,所以才有此番借护驾之名行凶……” 为了寻个好姻缘,琪琪格费了多大心思才说服嫡母呢? 结果婚事没个着落,倒把被令好好照顾的嫡兄给折进去…… 光想想,琪琪格也知道自己此番绝讨不到什么好果子。除非她戴罪立功,为阿哈报了这杀身之仇。 再有就是阿木尔为争台吉之位,狠心干掉了一切有竞争力的异母兄弟,只跑脱了宝格楚。今儿若不钉死了他,明儿他就是新的台吉。而她之前为了讨嫡母嫡兄欢心,可没少踩他…… 横也是死,竖也是死。 为了更好地活下来,琪琪格只能拼了命的送宝格楚去死。 好在,她也不是势单力孤。 为防更多的蒙古台吉被随随便便戕害,当即就有不少台吉、王子的一起跪下来:“恳请阿木古朗汗明察,勿枉勿纵。别叫博尔济吉特台吉大好的生命,就毁在卑鄙庶子的无耻谋算里。” 连大清的文武官员中,都有不少跟着跪的。 口口声声满蒙情谊不容轻忽,此等恶事绝不能姑息。连玉录玳都因而得咎,谁叫她先喊的护驾,博尔济吉特侍卫才冲出去的呢! 而且别忘了,在这之前,那枉死的台吉正抱着万岁爷大腿求娶和硕襄格格。 谁知道是不是襄格格不愿抚蒙,这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示意自家护卫从根源上解决了问题呢? 这个就很牵强附会,大概率碰瓷儿了。毕竟襄格格一介女流,哪见过如此阵仗?一时情急,忠心护主也是有的嘛! 说这话的人果断被喷成狗,随即又被回忆或者科普了一段儿襄格格大破隆科多算计,拿鸟铳抵在那厮太阳穴上,从一等公府径直走进宫的传奇事件。 彪悍如斯,尤胜许多儿郎的襄格格,她会知道个怕字? 不说笑么! 动手杀人之后,一直如雕像般静静跪在那里的宝格楚这才开口:“杀死博尔济吉特台吉阿木尔,是奴才自己护驾心切。并非受了襄格格指使,更没有什么一不做二不休的想法。” “前番诈马比赛获胜的时候,万岁爷就曾当众宣布过,不会将格格的婚事当成赏赐。那博尔济吉特阿木尔的奢望注定落空,襄格格何必徒增杀孽?” “是奴才见他挣脱侍卫,强’抱万岁,以为其要弑君,这才急急护驾……” 那强’抱俩字儿听得康熙黑脸,群臣憋笑憋到肚子疼,偏还谁也不敢上扬哪么一丢丢的唇角。 ************* 好好的木兰秋狝,好好的塞宴四事。结果不但死了人、见了血,还整个吵成了一锅粥。 可把康熙气得,差点直接把宝格楚拉下去砍了。 但他以护驾为名,表现得很是赤胆忠心。若直接拉下去,再有类似事件,康熙还敢指望谁拼死护驾呢?更别说这小侍卫姓博尔济吉特,颇得皇额娘喜欢,也极受玉录玳倚重了。还跟玉录玳举荐了黄履庄,间接加快了平板玻璃、弹簧的批量生产,也称得上一句于国有功。 自是轻易处斩不得。 但他众目睽睽之下,一剑弄死了堂堂二等台吉。便是康熙想要保住他,也绝非易事。一代帝王颇有些头疼的捏了捏眉心:“兹事体大,还是先将博尔济吉特氏宝格楚收押。待朕派人查清楚事情经过,再行定夺。” “尊敬的阿木古朗汗。”琪琪格泪目:“宝格楚在众目睽睽之下手刃嫡兄,乃在场众人亲眼所见,是不容磨灭的事实。还请阿木古朗汗从严处置,以儆效尤。” “以免再有人心怀私恨却以大义之名,肆意屠杀无辜。” “琪琪格所言甚是。”康熙点头,表示认同她的说法:“但,所谓私恨,也是你一面之辞。” “朕又如何得知,你不是心痛兄长之死,而刻意枸陷于宝格楚?” “不不不,我没有。”琪琪格疯狂摇头:“阿木古朗汗,琪琪格所言句句属实,绝无半字虚假。” 对此康熙只表示,是真是假,他自会潘仁详加查探。而后亲自审理此事,绝不冤枉任何一个好人,也不放过任何一个坏人。 琪琪格还待再说,康熙却已经没有兴趣听了。直接拍板定案,随后奉仁宪皇太后一起离了这尤带着血腥味的宴会现场。 才恭送完圣驾,玉录玳就要往宝格楚被押走的方向追。 可把八福晋吓得,一把就薅住了她:“哎呀祖宗,都什么时候了,你怎么还敢?是怕那帮龟孙子跳得不够高,没把你也一起埋里面?好容易被放过,你再巴巴往火坑里跳成不!” 否则真黄泥巴掉进□□里——不是屎也是屎了。 白瞎了宝格楚那番辩驳。 可这会儿玉录玳毛焦火燥的,满脑子都是俊侍卫自己半点不顾自己安危,只专注给她洗白的场景。哪儿还听得进去丝毫劝说呢? 就,特别想见见他,问问看自己到底要怎么做,才能叫他免于危难了。 然而,康熙亲自下令关押的人,又哪儿是玉录玳一句想就能见到的? 那些看守人员面上客客气气,行事上却半点不肯通融。坚持只认万岁手令,否则任何人等,不得接近罪犯。违者…… 锵然一声剑出鞘,那就是格杀勿论的意思啊! 呃…… 玉录玳讪笑,忙后退了两步,到底没敢用自己如花似玉的小脖子,去试御前侍卫的剑锋。 无奈何,她也只好转道去求见康熙。希望他老人家看着她也算是于国有功的份儿上,好歹抬抬手让她见宝格楚一面。 结果毫无意外的,被送了一碗闭门羹。 任性帝王不但自己不见,还把玉录玳去求见太后的车门也给焊死了。直说太后年事已高,太医把过平安脉、喝下定经养神的汤药已经睡下了。叫她懂点事儿,最近几日都不许叨扰。 气得玉录玳都不止一个MMP要讲! 直觉得什么千古一帝,哼哼,就个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 难道她不知道一嫡一庶,两个都是太后远房侄子?再怎么救人心切,她也干不出来央着太后左右为难的事儿来啊!她,就…… 就想见宝格楚一面,确定他是否安好。再了知己知彼,迅速研究出可行性方案。 尽管眼睁睁地看着俊侍卫在自己眼前杀了人,但是很奇怪的,玉录玳心里没有半分恐惧、怨怪。只坚信他事出有因,绝不是个无端杀人的变态。心心念念地把人给救出来,叫他重获自由。 正纷乱无绪地边走边琢磨着,各种研究如何破局。 四阿哥胤禛就迎面走过来,对她拱手:“胤禛见过姨母。” 被叫了N多声,玉录玳早从刚开始的诚惶诚恐到如今的安之若素。习惯,果然是个可怕的东西。 玉录玳勾唇:“四贝勒客气了。您这是有事来找万岁爷?” “不。”胤禛摇头:“我特特过来寻姨母的。” 见她疑惑,还又补充了句:“太子二哥之前反复叮咛,叫我一定一定要照顾好姨母。现下除了这档子事,我想着,姨母可能会需要我帮助。” 玉录玳恍然想起,之前四四怀疑她可能被当成了阿木尔的第四任福晋目标时,她曾拜托他帮忙打听过,试试看能不能深挖下他那三任福晋的死因。看看能不能从那方面有所突破,从而干脆利落地拒绝了可能存在的求婚、赐婚。所以…… “这么快就有结果了么?”玉录玳豁然起身,满眼期待地看着他。 就希望对方能点点矜贵的头颅,给她个理想的答案。 然而胤禛并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只从荷包里掏出块巴掌大的绢布。双手递到玉录玳面前:“姨母且看。” 玉录玳满眼迷惑地接过,随即就被其上记录的一个个蝇头小字给深深震撼:“这,这这这……都是真的?真有人能恶毒愚蠢到如此境界?” 在胤禛终于点头的那一刹那,玉录玳仿佛听到了自己三观碎裂的声音。 弑父、杀兄弟、戕害嫡妻。 为了个小小的台吉之位,为了一步步壮大自己的势力,阿木尔简直泯灭了人性。也或者,他根本就是个披着人皮的畜生。 残忍得叫玉录玳前一秒还在怨念宝格楚冲动,这一秒却忍不住说他干得漂亮了:“这样的畜生,人人得而诛之。不然任其这么逍遥自在下去,说不定还有多少人会被他所害!” “所以。”康熙冷哼:“你那宝格楚不但无过,还很有功?” 这话说得忒阴阳怪气,玉录玳一时没敢接。 倒是四贝勒胤禛郑重点头:“儿臣启皇阿玛,抛开宴上杀人这事暂且不谈。在发现博尔济吉特·阿木尔真面目一事上,博尔济吉特侍卫确实有功。” “儿臣一向欣赏并钦佩襄格格为大清江山所做的种种贡献,私下里也随太子二哥叫一声姨母。这事儿,皇阿玛应有所闻?” 康熙冷哼,心说你在朕面前都叫过! 无端被甩了个冷脸,四阿哥也不恼。依旧那么不紧不慢地叙述:“襄格格第一次参加秋狝,儿子不免就多上心了几分。结果就发现,那博尔济吉特·阿木尔在刻意接近襄格格,妄图叫她成为自己的第四任福晋。” “襄格格自是不肯,却怕贸然拒绝会影响了满蒙关系。所以托儿臣查问下,看博尔济吉特·阿木尔为何短短时间内连丧三位福晋?毕竟蒙古姑娘不比八旗闺秀,那可是从从在马背上长大的,身体素质只会更好。” 说到这儿,有冷面阿哥之称的胤禛还难得勾了勾唇:“不瞒皇阿玛,最初被请托的时候,儿子心中很不以为然。好歹也是二等台吉呢,哪至于到杀妻求财的地步了?” “还是宝格楚私下找到儿子,告知了他对阿木尔可能杀父弑手足的种种猜疑。儿子骇然,又觉得宁枉勿纵。可不能留这等狠毒之人枉居高位,给整个大清的安危都留下隐患。” 那可是黄金家族血脉,有铁木真血脉的蒙古人! 当年他们老祖宗单枪匹马都能闯下万里河山,更何况他这还有一个部落呢? 自家先祖就是十三副铠甲起的兵,康熙可太明白防微杜渐的重要性了。很脑补了一番让阿木尔继续蛰伏可能会出现的种种后果后,康熙点头:“若如此,宝格楚确实也算有些微功。” “是!”胤禛拱手:“皇阿玛所言甚是。而且这有功是一件,再有就是皇阿玛也知。那阿木尔不但伙同其额娘杀父夺权,还尽数杀害了所有异母兄弟。现如今,宝格楚已经是其父唯一在世的骨血了。” 弄死他,那可怜的前台吉可就真香烟灭绝了。 玉录玳:…… 所以,自家俊侍卫不但不用给那畜生偿命,还阴差阳错的,成了科尔沁左翼札萨克的二等台吉? 这反转来得如此迅速如此猛,她都有点接受不来。 不过千里搭帐篷,没有不散的宴席。能留在蒙古做台吉,总好过被流放宁古塔甚至被康熙咔嚓掉。 分分钟自我开解成功,玉录玳这脸上就挂满了灿烂的笑。 看得康熙直咳嗦:“你,你给朕收敛点儿,别一副胸有成竹,万事不愁的样子。准备一下,必须蔫头蔫脑甚至眼角泛红地出去。” 玉录玳:…… 好吧! 皇子阿哥派人深入蒙古腹地,去查人家台吉什么的。也确实得紧紧捂好,不能走露一丝风声。 否则影响满蒙关系事小,影响了四阿哥名声、宝格楚小命事儿大啊! 呸!说反了。 玉录玳挠头,狠狠揉了揉眼睛,几下子就眼角泛红。再把帕子往脸上半遮半掩地一挡,可不就满满的伤心难过? 一看就是求情未果! 叫早暗戳戳注意她的各路人等眉开眼笑,纷纷加大了火力。恨不得马上把宝格楚参死,顺手把这个所谓的襄格格给拽进水里。 为将这伤心难过表现得更形象些,玉录玳闭门不出,茶饭不思。 连最好的朋友八福晋登门,都给恹恹的拒了。 就怕自己戏精程度不达标,再被八福晋给看出端倪来。咳咳,倒不是前脚才说把人家当密友,后脚就当敌人防备着。而是八福晋对她绝对真心实意,但八阿哥却不是己方阵营啊! 事关俊侍卫性命,玉录玳不想冒险。 而被她惦记的宝格楚,则在守卫森严的蒙古包里无奈苦笑。 身为女奴的儿子,他一度被阿布视为耻辱。为叫自己跟额莫过得好一点,他拼命读书习武。因为某次阿布气极,说阿木尔不堪大用,比宝格楚都差远了,就叫那对母子动了杀心。 认定了他额吉魅惑了阿布,生生杀死了她! 杀母之仇,不共戴天。 宝格楚这么多年来,最大的愿望就是手刃了那对母子。如今阿木尔毙命于他手上,那狠心的大福晋也必定如被摘了心肝一样。 他也算大仇得报。 哪怕即刻殒命,也没什么好遗憾的。 这么想的同时,自家格格的音容笑貌却总不由出现在脑海:‘出身是无法选择的,但以后的路怎么走却可以。好好努力,骑奴未必不能成为将军。骄傲自满,将军也没准儿成为战俘。跟着我不说有多大的前途,但我保证,我不会,也尽我所能不叫谁印尼的出身而轻视、践踏你!’ ‘下次再有类似事件,记得保护自己为先。榛鸡汤、锦鸡肉再美味也不过区区食材,可比不过我们俊侍卫的安危。你格格宁可一辈子吃素,也不愿你再遭遇这般危险,知道么?’ ‘好叫你知道,本格格除了能求和离圣旨,如男儿般建功立业外,还尤其护短,容不得任何阿猫阿狗在我的人面前叽叽歪歪……’ 不嫌弃他的出身,愿意平等跟他交流的格格;呵护他,不愿他遭遇危险的格格;还有保护他,跟阿木尔放话的格格。 一幅幅画面如刀劈斧凿般,牢牢镌刻在他脑海中。 只想一想,就打心里往外地泛着丝丝缕缕的甜。可惜那么好的格格,他以后……怕是没有资格留在她身边了。 正伤心欲绝着,就听着门帘子被揭开,看守他的侍卫走进来:“皇上有旨,传博尔济吉特·宝格楚觐见!” 第45章 承诺 该来的总归要来, 宝格楚惨笑,恭敬跪地:“臣博尔济吉特·宝格楚领旨。” 真是,跟自家格格待久了, 他也格外不喜欢奴才来, 奴才去的了呢! 他,只想做格格一个人的卑下。 关押他的小帐篷离行帐很有一段距离,足够宝格楚静静地,将他随在玉录玳身边这段时间细细回忆了个遍。 越想,越觉得不舍。 等又在人群中见到那抹熟悉的倩影时, 宝格楚这目光中除了刻骨的思念外还有浓浓的不舍。就好像要永别的人, 极力盯着自己挚爱的人或物, 想将之深深镌刻在脑海中一样。 看得玉录玳脸上一烫,继而心下一咯噔:果然, 荣华富贵动人心么? 都能当台吉了,谁还愿意继续当个籍籍无名的侍卫呢! 人往高处走嘛! 合情合理,合情合理。换做是她,也妥妥眉开眼笑接旨, 做个高高在上的札萨克。然而再怎么反复来回的劝慰自己, 当这一天真的到来时,玉录玳心里还是酸酸的。 就有种自己精心养了好久的狗子, 为块肉骨头就头也不回跟别人走了的悲伤。 到底皇上面前,宝格楚只看了自家格格几眼就赶紧收回了目光。对着康熙恭恭敬敬跪下,三呼万岁。 康熙也没叫起, 只严肃脸问:“博尔济吉特·宝格楚,你以护驾之名行泄愤之实, 御前杀死嫡兄博尔济吉特·阿木尔,你可认罪?” 被问到当面, 宝格楚依然一片淡然,毫不意外自己跟阿木尔母子之间的旧恨被查出来。他只恭恭敬敬叩首:“回万岁爷的话,臣确与阿木尔有杀母之仇。也曾发过誓,必须手刃他,以慰亡母在天之灵。但……” “亡母临终前曾给臣留下血书,嘱臣忘掉旧恨,好生过活。不许找嫡兄嫡母报仇,否则她死不瞑目。臣虽不愿,但亡母遗命难违。这才安葬好亡母后,径直离开了科尔沁。幸得太后娘娘垂怜,才有了之后种种。” “这么多年,臣一直恪守母命。即便日前遇到阿木尔兄妹,被鞭打责骂亦未曾还手,何来泄愤之说?” “万岁爷明鉴,当时臣见阿木尔挣脱侍卫,突然间抱住万岁爷龙足。只当他是旧病复发,唯恐他对您不利。万岁爷既然已派人查探,当知阿木尔身为臣阿布唯一嫡子,自幼倍受溺爱。凡其所欲,无不满足,不满,则必受其殃。便是他亲生额吉,也被他打伤过。” 不过那是酗酒之后。 但大福晋山高水远,鞭长莫及,阿木尔又已经死的不能再死。 怎么说,还不是在凭他? 当今以孝治国,一个孝字自然而然就成了评定一个人好坏的决定性因素。 是以宝格楚此言之威,绝似引爆了颗重磅炸弹。 震得在场诸人目瞪口呆,皆是满满的不可置信。琪琪格更是直接高喊出声:“胡说,阿木古朗汗,他……他根本就是在胡说!满科尔沁打听打听,谁不知道我阿哈最是孝顺,向来最听额吉的话?” 岂料她这话音刚落,都没等在场那几个科尔沁台吉、王子们出言帮衬呢,康熙就先变了脸。 “孝顺?呵!”康熙冷笑:“据朕派人所查,博尔济吉特·阿木尔因骄奢淫逸为其父所叱。偏他不知悔改,却唯恐其父真将台吉之位越过他,传与庶子。于是先后用买通下人、串通马匪等多种方式,将十三个庶出兄弟尽数戕害,只走脱了个远在京城的宝格楚。” “接连丧子,其父疑心顿起。他又干脆一不做二不休,连亲父也一并弑杀了。” “便他那三位福晋,也都尽数亡于他手!” “如此残佞成性,灭绝人伦之辈,博尔济吉特格格却说他一句孝顺?” 陡然听到这些,琪琪格本就很震惊。再被天子龙威一吓,竟是当场跪坐在地:“不,不不不!尊敬的阿木古朗汗,琪琪格不知道,琪琪格什么都不知道。一切,一切都是阿木尔自己所为啊!” 刚刚还一口一个阿哈,转眼就阿木尔。翻脸无情之快,也是叫人叹为观止了。 不过在场的诸位台吉、王子与众多满蒙大臣们却谁也没心思去理会她。都纷纷开动脑筋,琢磨着怎么从这潭浑水把自己的脚给拽出来。现在,谁也不惦记打狐狸了,只求别沾惹一身骚。 毕竟万岁爷金口,都已经给阿木尔那厮卡了残佞成性,灭绝人伦的戳! 哪个再拿宝格楚杀了那厮做筏子,试图攀咬上他身后的和硕襄格格,甚至…… 不是明晃晃的自寻死路? 能混到这个大帐里的,就没几个脑袋缺弦儿的。 小算盘分分钟拨拉明白,那弹劾的奏折赶紧收收好。接着之前叫嚣得最欢的某科尔沁王爷就跪了下来:“尊敬的阿木古朗汗,臣……糊涂啊!” “只想着维护家族后裔,不可叫博尔济吉特的巴图鲁含冤枉死。却不知……却不知阿木尔竟是如此灭绝人伦的畜生,宝格楚才是正义的一方!” “是啊,是啊!亏了他当机立断,一剑弄死了那个畜生。不然谁知道他会不会因愿望没有达成,就对阿木古朗汗不利?” 毕竟,那是个一言不合,连亲爹都不惯着的狠人! 七嘴八舌,好一番议论中,宝格楚被成功洗白。 从涉嫌以护驾为名,行泄愤之实,戕害嫡兄的女奴所出卑微庶子摇身一变,成了护驾有功的英雄。 更因阿木尔连丧三妻,膝下荒芜,其余诸兄弟等又都被斩草除根。是以他们这一脉,只有宝格楚一个。那么兄终弟及,他就应该是新的科尔沁左翼的札萨克。 本以为能以点带面,狠狠打击下和硕襄格格甚至太子的直郡王一党…… 就很迷茫。 开始暗戳戳给明珠使眼色,讨药方。 变故来得忒快,明珠也在琢磨。只没等他琢磨出个所以然来呢,他们家直郡王就率先跪下:“皇阿玛,儿臣也觉得宝格楚虽御前杀人过于鲁莽,但念其到底护驾心切,也不该追究。” “横竖那博尔济吉特·阿木尔杀父弑手足,连害三任福晋,本就于畜生无异。杀了他,也只是为民除害了,又何罪之有?” 虽然诧异己方直郡王为何替太子派的和硕襄格格出头,但…… 作为直郡王党,他们很会附和自家主子的。 直郡王党都跪了,四爷当然更不甘人后啊!还有九、十两位阿哥,庄亲王,一众直接或者间接受过玉录玳恩惠的诸人。呼啦啦一片跪下去,场面说得上一句蔚为壮观。 看得玉录玳都不禁嘴角带笑,看来她平时也不是光种刺儿,也没少栽花嘛! 这不关键时候,与人为善的好处就显出来了? 本来,康熙也只打算对宝格楚小惩大诫。等知道阿木尔是个什么货色后,更是连小惩的打算都没。这会儿众臣纷纷下跪,他当然借高下梯子:“本塞宴上宝格楚拔剑杀人事,便是有护主之心,也未免手段过于激烈,且有借机泄恨之嫌。按律,朕该对尔做出惩戒。” “念在群臣求情,阿木尔又属实残佞成性,灭绝人伦,死有余辜。是以特赦,饶恕尔之过。并令尔继任其位,择日赴任。从今儿起,你就是科尔沁左翼札萨克,仍任二等台吉。” 这…… 宝格楚震惊,原以为悬在头上的是把剑,结果陡然间变成了肉馅饼? 曾经被阿木尔跟诸多异母兄弟争来抢去,斗成乌眼鸡的台吉之位,就……咣当一声,砸在他头上了? 反转来得忒快,让他一时缓不过来。只木呆呆特别机械化地来了句:“臣谢过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康熙微笑摆手,只嘱他安心当差,好生管理部落。 宝格楚大礼参拜之:“喳,臣宝格楚必不辱皇命!” 至此,前科尔沁左翼札萨克二等台吉阿木尔请婚未成,挣脱侍卫、抱住万岁爷龙足哭诉,却被侍卫宝格楚所杀事件就彻底宣告完结。 阿木尔身死名裂,连带着双手染尽血腥才稳住的爵位也归了仇人。 ‘凶手’宝格楚得了爵位,报了母仇,还成功在阿木古朗汗面前挂了号。收获颇丰,秒变人生赢家,惹众人称羡。 然而,作为人生赢家本家,宝格楚并不高兴。 一道圣旨下来,他个小侍卫就成了大台吉,有了属于自己的草场跟牛羊。也…… 没了继续留在格格身边当差,随时护卫格格的资格。上午当上了台吉,下午再见格格就得层层禀告,各自身边还得带齐了护卫、丫鬟。免得被人说嘴,影响了各自声誉。 以往在和硕襄格格府,除了格格起居之处,他都可以畅行无阻。 哪像现在这样可怜兮兮,连行帐的大门都进不去? 想起这茬儿,宝格楚就皱眉,忍不住长叹一口。 听得将将赶来的玉录玳乐:“这既遇难成祥又加官进爵的,不正是春风得意时候,怎么还叹上气了?” 宝格楚无奈脸,利落地打了个千儿:“格格可快别取笑卑下……” “别别别!”玉录玳笑着打断他:“现在你可不是我身边的小侍卫,而是堂堂札萨克,领二等台吉了。有品有级有草场,比我这只领点禄米的和硕格格强出不少。” “以后……”玉录玳轻轻一叹:“虽然科尔沁离京城遥遥不止万里,以后再见怕是渺茫。但好歹相识一场,你我还是互叫一声名字好了。唔,我叫你宝格楚,你叫我玉录玳。” “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在大清认识的第二个朋友。来握个手,以后遇到什么问题可以找我帮忙哦!” “别的咱不敢吹牛,但发展经济、提高牧民生活水平等等,那还是有些浅见的……” 絮絮叨叨说了很多,结果对方却神游天外什么的。 可把玉录玳给气的,狠狠抽回自己的右手:“得,是小女子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耽误了大台吉你的宝贵时间。山高路远,咱就此别过。您呐,好走不送!” 将将从那温香软玉的触感中回过神,接着就看到自家格格要跟他划清界限什么的,宝格楚整个人都不好了。 忙把头摇成拨浪鼓:“格格别气,卑下……” “卑下打小就不会说话,要是有什么不讨您欢心的地儿,您尽管直说。卑下,卑下改就是了。” “别!”玉录玳余怒未消,哪儿还有什么好脸子给他? 直说自己位卑言轻的,可要不起堂堂台吉做下属。 您呐,还请慎言。 得,这是嫌弃他刚刚走神了! 可…… 宝格楚俊脸红透,嘴巴张了又张,到底没敢说自己为何神思不属。只噗通一声,利落跪下:“一日为主,终身为主。不管宝格楚到什么样儿的高度,心里最想也还是跟在格格身边的时候。” “如果可以,我,博尔济吉特·宝格楚愿意做格格一辈子的俊侍卫,永远追随您左右。就,不知道您肯不肯给卑下这个机会?” 月光下,潇洒俊逸的小伙子单膝跪地,深情款款地看着你。嘴里说着一辈子的承诺,要永远追随在身边什么的。 听得玉录玳俏脸晕红,心里揣着个小鹿似的,噗通噗通跳不停。 恍然间,好像有什么在悄然萌发。 可…… 当日塞宴,她拒绝琪琪格的时候曾明确表示,自己是大清的和硕襄格格,襄,帮助,辅佐也!不管以后是否遇良人,婚否,都不会停止报效社稷的脚步。 并以自己很多研究都只在京城才能更好展开为由,拒绝满蒙联姻。 现在言犹在耳,又怎能食言背诺? 而宝格楚又刚刚当上科尔沁左翼的札萨克,新官上任三把火,正是力求发展的时候。大写的□□乏术,又怎么可能再如原本的小侍卫一般,时时处处守在她身边? 想到这儿,玉录玳心里那点儿暧昧的小火苗顷刻遇到数九寒冰。 嗤地一下子,就彻底冻灭,连个火星子都没留。 接着她就听自己冷静摇头:“台吉切莫说笑。诚然这么久以来,我对你颇多倚重。陡然离开,必定诸多不适。但千里搭长棚,哪有不散的宴席?” “便是没有塞宴之事,我其实也考虑着推荐你去六部任职。免得跟在我身边跑腿打杂,埋没了你一身才华。” 只是俊侍卫处处可心,委实过于好用,以至于她一直都没舍得。 不过往事已矣,提来无用。 这会儿一切平静,玉录玳只想知道,宝格楚都已经隐忍了那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冲动,直接当着康熙面儿就手刃了阿木尔呢? “该……”玉录玳咽了咽唾沫,很有点紧张:“该不是我那嗓子护驾喊的?” “当然不是!”宝格楚果断摇头:“格格别多想,卑下,卑下就……” 就深知阿木尔如秃鹫般恼人,盯上了谁就死也不会放弃。不把他彻底解决了,格格以后的麻烦必然层出不穷。 只千日做贼,谁会千日防贼呢? 为防自家格格遭到毒手,宝格楚临时改变了计划。趁着那厮确有错漏之时,果断以护驾为名一剑刺穿了他! 不过为了不叫格格自责、担忧或者后怕,宝格楚果断隐起真实原因:“卑下当时根本没来得及反应,只想保护皇上,不叫他被小人所趁。到底我与他一同长大,最是了解他的残忍狠毒。” 俊侍卫说得一脸认真,格外斩钉截铁。 玉录玳也就信了,还在心里狠狠感叹了一把古代帝王洗脑技术的牛掰。好好的有为青年,就生生给忽悠成个皇权至上的小傻子了。 啧啧啧! 单纯的都想叫她拍拍他肩膀,告诉他:宝格楚啊,你可长点心。 即将小别,宝格楚有一千一万个舍不得。但更深露重,格格都被动瑟缩了一下,他哪里还舍得? 赶紧又交代一遍:“格格放心,卑下此去处理过一些必要事务后便回来找您,还给您做俊护卫随时听您差遣。咱们,咱们还跟以前一样儿!” 月光下,宝格楚说得极为认真,玉录玳却不止一点敷衍。 改变都已经发生了,又怎么可能再恢复如初? 不过分别在即,她倒也没一个大白眼过去,直接回他句醒醒,你可别做梦了。而是微笑点头:“行啊,若你能回来,本格格就开恩特许,仍让你做我的俊侍卫!” “那咱们可说定了。为早去早回,卑下今晚就走,明日便不来送格格了。山高水长,愿格格一路安好,顺利抵京。” 玉录玳无奈摇头,微笑答曰:“既知山高水长,你都不能改改这卑下来卑下去的毛病。当我是个普通朋友似的,叫我声玉录玳?” 春花秋月都想摇头阻止自家格格,能称呼闺名的朋友可不普通。啊呸!是格格身为闺阁,名字就不好叫至亲与丈夫之外的男子知晓。 可吴嬷嬷与冬雪的例子在前,她们不敢。 只能用杀鸡抹脖子的目光看着宝格楚,好叫他识趣一点,谨记自己的身份。 宝格楚这会儿心里俩小人疯狂掐架,忠义方义正辞严:一日为主,终身为主,哪有做侍卫直呼主子名字的规矩? 大胆派嚣张叉腰:怎么不行了呢?这明明就是格格的要求!好侍卫就得听格格的话,如格格所愿。而且问问你自己的心,真不想么?真甘心一辈子追随左右却只做个侍卫么?呵呵,别说那么笃定。毕竟现在格格还没成婚,等哪天她看上了哪个才俊,组成了新的家庭,不需要你护卫了呢? 承认吧!你根本就不止仅仅当个侍卫…… 滔滔不绝之间,大胆派直接喷死忠义方。 叫宝格楚心中再无杂念,只野望丛生。终于迎着格格的期待目光,唤出了那个盘桓心中许久许久的名字:“玉录玳,你等我,等我回来!” 怕自己再待下去舍不得走,更怕压不住心中渴望唐突了格格。话落,宝格楚就把自己化作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子蹿出玉录玳视线。 直到翌日圣驾回銮,也没见他过来相送。 一打听,还真昨晚就星夜离开了。 因他那一番话,叫玉录玳辗转反侧了半宿也没睡着。特别成功地就变身国宝,有了国宝标志的黑眼圈儿。 可把八福晋给心疼的哟,亲手拿了剥皮煮鸡蛋帮她滚眼角。手上边动作着,嘴里还骂个不停:“好个贪慕权利的黑心货,一当上台吉赶紧马不停蹄地就去接收地盘去了。都不知道恭送下你这个旧主,白瞎你那几天担惊受怕,殚精竭虑地替他想法子。折腾得茶不思饭不想的……” 玉录玳嘴角微僵,默默背好这个锅。 坚决不透露她其实早就胸有成竹,知道宝格楚不但会平安无事,还能有如今造化。 闭门谢客、茶饭不思什么的,都是假象啊假象!为防自己戏精程度不够,被一帮子人精看出端倪而出的下策…… 八福晋不知其中根底,只当好友是难得被伤到遍体鳞伤后又动了情弦,结果栽在了个贪权冒进的小侍卫手里。 就,看人眼光不咋太行的样子! 很需要把关。 嗯,回头得找太子妃、庄亲王婶她们合计合计。物色些个好才俊给她相看,免得她没见过江河广阔,遇着个小河沟子都目眩神迷…… 从木兰一直被说教到京城,玉录玳都没来得及为自己即将清净的耳根庆幸。 就听太子爷率百官亲迎,这都快到了圣驾前了? 将近一月未见,玉录玳发现自己还挺想念便宜大外甥与太子妃的。 可是很明显,太子妃未至。接驾而来的太子爷也被康熙拉着手,两父子相互关怀聊得分外热络,直衬得随驾的诸皇子如无物一般。 玉录玳发誓,就算隔着数丈远的距离,她也还是感觉到了直郡王那浓浓的不忿。 诚然,一样的儿子,老康这偏心眼儿的差别待遇大了些。 可直郡王也确实没有辜负他封号里那个直字,真的就丁点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啊! 难怪九龙夺嫡,占了长的他,却偏偏是第一个彻底出局的。 作者有话要说:宝格楚:卑下会回来的,真的会回来的! 玉录玳:谁信你? 第46章 买买买 又双叒叕被忽略, 直郡王依然淡定不了。 甫一回府,就直接进了演武场。十八般武器,挨样儿练过。 等大福晋伊尔根觉罗氏过来时, 就见他已经把自己折腾成了一滩烂泥。可把她给心疼的, 忙弯腰亲手把人拉起来带回院子。亲自打水给净了收脸,换了衣裳。 后又难得主动地轻轻从后面搂住他腰:“爷何必如此自苦?” “福晋!”胤褆反身把人揽在怀里,头埋进她肩窝:“爷,爷只不明白,都一样的儿子, 怎就如此天差地别?爷兄弟几个鞍前马后伺候着, 处处小心周到, 极尽人子之心。结果……” “每当爷觉得自己也倍受宠爱,是被皇阿玛期待的长子时。事实就会告诉爷, 不,你连太子的指甲盖都比不上!” “有太子的地方,他就从未睁眼瞧过爷,从未!!!” “爷就不明白, 若真那么爱重元后, 何故给爷出生的机会?既然生都已经生了,又为何不能公平点?只以一个嫡庶为标准, 别忘了,他自己也不是嫡出的……” 伊尔根觉罗氏本想当个解语花,听自家爷好好倒倒苦水, 免得他憋闷太过。 结果这人越说越要命,她哪儿还敢由着他继续犯浑? 赶紧死死把他嘴捂住:“快快噤声, 慎言吧,我的爷!咱们小格格们都还懵懂, 小阿哥还未出生。您这当阿玛的,可千万给咱们娘几个省省心。” 别太子爷四平八稳着,咱们一家子先进了宗人府大牢! 噤声,慎言,三思而后行,这也是明珠对自家大外甥的要求:“不求您事事跟奴才商议,好歹有个共识。也千万别再跟在围场一样,带头倒戈去给对家求情了成么?” 天知道他见太后有意在蒙古王公中为和硕襄格格选婿,暗中打了多少配合。就想着万一成事,就不断太子一臂,也能在万岁爷心中埋下个怀疑的种子。 只等君王越发老迈,太子却正当盛年,还颇得人心的时候…… 种子渐渐破土而出,长成参天大树。 不愁帝储不失和,他们无机可趁。 然而,神点子遭遇猪队友。阿木尔无用至极,白白赔掉了自己一条小命。那些无脑无用的蒙古王公们被挑拨的快,见风使舵更快。作为自家阵营里的排头兵,更是站在了给敌人求情的第一线…… 就让明珠头疼至极:“奴才知郡王爷宅心仁厚,心里还念着襄格格指点易孕方子的恩义。但……” “但恩是恩,仇是仇。”胤褆正色:“舅舅放心,胤褆省得。比起内务府之仇跟襄格格对太子的种种帮扶,那点提点不足挂齿。顶多,若有以后,爷放她一条生路便是。” “那您……” 又率先跪下,带头求得哪门子情? “因为皇阿玛给阿木尔定了案,他明显不想弄死宝格楚。如此,爷这当儿子的怎好不配合?横竖阿木尔母子在科尔沁左翼经营多年,早已根深蒂固。那宝格楚此去,多半有去无还。如此,也算断了襄格格一臂,同时又卖好于她。” “说什么格格侍卫的,当初皇玛嬷把人派到襄格格身边,打的就是叫她择一人做额驸的好算盘。现在看来,襄格格对宝格楚也上心的很。等对方死讯传来,还愁她不终日以泪洗面,再无心折腾什么发明创造?” 明珠:…… 就有点心灰意懒,感觉自己浑身是计,也带不动蠢外甥的感觉。 连那句您就没想过,万一宝格楚克敌制胜,顺利收编了科尔沁左翼,成了个名副其实的札萨克后,会给太子一派带来多大臂助么? 只希望漫天神佛保佑,真叫宝格楚死在蒙古。 可惜漫天神佛都很忙,并没有聆听到他这个小小凡人的真诚祈祷。再者士别三日还当刮目相待,更何况宝格楚还为了雪恨隐忍多年呢? 即便此番为了玉录玳仓促动手,随即又被关押。他以护驾之名,一剑杀死阿木尔的消息也早就被琪琪格给传回了部落。晚年丧子的阿木尔额吉娜仁高娃也确实准备了重重机关,要不惜一切代价干掉他为爱子报仇。 也没挡住他如神兵天降般突然出现,一剑横在了她脖子上。 吓得娜仁高娃身边随侍的婢女们一格格花容失色,大喊有刺客,保护大福晋。等大批护卫钻进蒙古包护主,就看他们的主子已经被一剑给扎了个对穿。 行凶的歹徒不避不走,还从怀里掏出张明黄的圣旨? 都没等这一众护卫们回过神来,宝格楚那儿就已经干脆利落地宣旨了。 等他一字一句,将阿木尔母子的罪行大白于天下,在场的众人尽皆沉默,陷入雷劈般的懵逼中。 知道台吉,啊呸,阿木尔那厮刻薄寡恩,最容不得异母兄弟不假。但,万万没想到他能黑心地杀死所有异母兄弟,连自己亲阿布都不放过啊!都已经当上台吉了,还为钱财连害三名嫡福晋…… 简直灭绝人性。 如此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辈,一剑杀了都太便宜,合该千刀万剐! 好吧,大是大非之外,最重点是阿木尔母子已经双双就戮。宝格楚这边又带足了人马、占住了大义的一方,还有大清皇帝任命诏书。 是为个臭名昭著,以然死去的主子赔上自己身家性命,做个乱臣贼子。还是顺应朝廷诏令,做个识时务的俊杰,恭恭敬敬认新主子。趁他初来乍到,班底未成的时候站过去,好谋个更高远的未来? 除了少数几个阿木尔母子的绝对死忠,没谁会在这个问题上纠结。 就这样,宝格楚出其不意地杀掉了阿木尔之母娜仁高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接管了部落,成为了博尔济吉特右翼札萨克中的一个,崭崭新的二等台吉。 而正该大宴宾朋,邀蒙古部其余王公们贺自己继位之喜,也展示下自己实力的时候。这位却一领草席,草草葬了娜仁高娃。随即又给自己生母操持了盛大的法事,请了百位之多的喇嘛为其念经超度? 宝格楚也不理会那些猜疑的,嘲笑的目光。 自取了金箔、供果等物,来到了额吉生前最爱的海子边。恭恭敬敬跪下,亲手摆好贡品,点燃金箔:“额吉,不孝儿终于手刃仇人,给您报仇了。您若泉下有知,也该瞑目……” “可笑娜仁高娃跟阿木尔生怕台吉之位遭人觊觎,对阿布所出子息赶尽杀绝。到头来却落得大好爵位无人继承,只能便宜我这个仇人!” “呵呵,是我啊,额吉。就是我这么个曾倍受鄙夷的女奴之子,捡了他们趋之若鹜的台吉之位。可是……” “我一点都不开心。” “没有您,没有玉录玳,就算得了天下,也没什么好的。” 宝格楚这边祭拜他额吉,满肚子话说不完。 玉录玳这边,却很有些讪讪。 为何? 为她之前吹出去那些牛啊! 太子妃的火狐、太子的雪兔,还有答应太后娘娘的貂皮,一样也没弄到。吹出去的牛没追回来,倒把身边惯用的俊侍卫给弄丢了。 这次的木兰秋狝,玉录玳绝对说得上损失惨重。 好在都知道她心绪不佳,也没谁扒拉着她吹出去的牛,按头非要她追回来的。 倒是争相劝慰,各种开导,生怕她想不开。 太子爷甚至认真脸表示:“难得姨母肯从过往中走出来,再觅良缘。若……您真认定了那宝格楚,我替你去皇阿玛那里请旨!婚后,就叫宝格楚常驻京城。如此,也不算你违背了前言。” “有索相那般的舅公,我这样的姨母,再加上个蒙古台吉的姨父……” 玉录玳沉吟,似笑非笑地问:“太子都不怕万岁爷心生芥蒂防备,进而影响到你们父子君臣的关系么?” “怕!”胤礽点头,答得特别坦率:“但姨母助我良多,一路走来又受了太多的苦。可算能走出阴霾,再结良缘。我……我不希望因为我的原因,影响到姨母姻缘。至于父子君臣的关系,姨母应信我。” “信我能维系好,平衡住!” 玉录玳笑,满眼真诚:“能得太子如此,臣妇便肝脑涂地也无悔无怨了。不过……” “您的这番好意,我这注定是消受不了了。” 胤礽急:“姨母不必顾虑,我……” “不不不!”玉录玳大笑摆手:“不是顾虑你,而是,哈哈哈哈……我真的就只拿宝格楚当侍卫,唔,顶多俊一点,特别得用一点?好吧,好吧,可能是有那么一丢丢的好感。” “离动心都还远着,怎么到你嘴里我就好像跟他恩爱情浓,恨不得生死相许了呢?” “那人是感情动物嘛,养久的猫猫狗狗都当亲人一样。更何况还是个英俊潇洒,忠心耿耿,对我助益良多的才俊呢!会舍不得,是必然的。但人家这是步步高升,去了科尔沁当台吉。是好事,要支持,要祝福的不是么?” 而不是人家好容易起飞,她这边就忙不迭地扭断人翅膀,重又给关进笼子里。 虽然他保证过,会尽快回来,继续做她的俊侍卫。 但他有认真说,玉录玳却没有认真听。 毕竟人往高处走,当惯了有牛羊、有草场的大台吉,谁还会再扭头做回小侍卫呢? 又不是脑袋进了水! 既然姨母坚持,胤礽当然也不会反对。特从善如流地点头:“好好好,都听姨母的。不过现在尼布哈被授了官,宝格楚又去了科尔沁。姨母身边怕无人可用了吧?我再派几个侍卫……” “可别!”玉录玳把头摇成拨浪鼓:“之前我刚刚和离,徒拉了一堆仇恨,却没有半个可用之人。犹如稚童抱千金于市,怎么看都是个任人宰割的命。” “为苟活故,不得不厚着脸皮,接了太后娘娘美意。” “现在和硕襄格格府人才济济,我也今非昔比。手里正经阔绰着,哪儿还踅摸不着些好手呢?可不敢再厚颜占您的便宜。” 胤礽皱眉,颇有几分埋怨地看她:“姨母这么说,可就是跟外甥见外了!一家人,相互照应不是该当的?那以前不觉,自打玲珑阁盈利后,我与太子妃才知,您这是送了怎么个金母鸡给咱们……” 眼看他又要长篇大论,滔滔不绝。 玉录玳忙笑着摆手:“客气什么呢?如您所说,这不是应该的?再别说您跟太子妃娘娘投入甚少,却收获良多的话。若非有您二位这镇山太岁,我这抱着金山的稚童都不知道被生啃了多少来回。” 毕竟财帛动人心呢! 也是接连两次的万两白银赏赐后,黄履庄对玉录玳越发感恩戴德。 生生把自己忙成了个陀螺,玉录玳只离开了一月,他就把自行车研究出了好几个变种。 稳定性更高,可以供两人同骑的双人自行车;后面安了个车斗,可以载人或者物的三轮车;可以人或畜力拖拽的厢车等等。 因之前玉录玳提及了成本、普及难度等问题。 黄大拿还慎重考虑,反复研究过。 放弃了更为精良也更难以复制的曲拐,改用链条。以人骑行其上,奋力蹬蹋提供动力,大幅度降低了成本。就如格格所说的那样,更适合推向市场。 等玉录玳一回来,他这就急急忙忙过去献宝。 自行车、可以用在旅游景点的双排自行车、三轮车,还有绝似后世黄包车的厢车。 看到这琳琅满目的车子时,玉录玳险些笑出了猪叫声:“黄先生,黄大拿,你说你怎么就这么厉害呢?哈哈哈,有了您这个重宝。何愁我琳琅阁不生意兴隆,火遍大江南北?” 黄履庄被夸到老脸通红:“不不不,格格过奖了。小民,小民也是亏了有您的启发与支持。不然凭小民这身无长物的,连生活都无法维系,更何况购买那么多材料用于研究?若小民厚颜自比千里马,您就是伯乐。” 说起这个,玉录玳就不由怔忡。 当日她一心纠结着弹簧制造、水泥煅烧等。都快把自己憋进了死胡同,还真没想起来请外援这回事儿,多亏了宝格楚提醒。 玉录玳怔忡,宝格楚。 一别十余日,他,应该顺利到达科尔沁,完成了台吉之位继承吧? 虽则当然并未封锁,消息难免走露。痛失爱子的阿木尔额吉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眼睁睁看台吉之位落在仇人手里。 但玉录玳就是莫名相信,宝格楚能从容应对一切危机,顺利登位。 他,一直都那么优秀。 自从格格秋狝回来,就这样时不时地走神儿。黄履庄早被叮嘱过,倒也并不诧异。只感叹有情人难成眷属,格格样样都好,只在婚姻一途上,过于多舛。 不惑之年仍然光棍一条,黄履庄倒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安慰。 只等玉录玳回神后躬身回禀:“之前小民不是写出过数十封书信,助格格招揽制器、研究方面的偏才?说也赶巧,格格派过去的人往小民父母处送地契。正被其中二人看了个正着,一番询问下,得知小民在格格处种种待遇。” “泰半当即就要回家行装,剩下小部分还在犹豫的,也被其父母、妻子的给劝了来。” “所以……”玉录玳星星眼:“托先生的洪福,咱们要招揽的那些人才竟然是全部都来了么?” “嗯!”黄履庄先点头称是,忙又谦逊道:“小民乡野村夫一个,哪有什么洪福?都是多亏了格格给的福利。才几日功夫,小民就为家里赚了那许多田地,可不正经惹眼?都是有真本事的,谁又服谁呢?” 当然笃定了自己比他还绰绰有余,至少也平分秋色啊! 那连不如自己,或者跟自己差不多的黄履庄都能挣下大笔家私,更何况他们呢? 有自由的研究方向,可以申请各种研究材料。给足够的月俸与奖励,又有黄履庄这个实例在前。可不就造成了玉录玳此番招聘计划,百分百成功的效果么! 可把她给喜的哟! 分分钟把什么烦恼啊,忧伤啊,统统忘到了九霄云外。赶紧命春花秋月摆宴,好生款待了这几十位远道而来的当代巨匠与其家属们。 知道因她迟迟不归,来人又过早过多。管家无奈,只能把人安排到客栈后。玉录玳赶紧扒拉扒拉自己仅有的几处房子、庄子,试图给这群人才找个能兼顾工作与生活的安身之所。 结果…… 不是距离太远,就是地方不够大。踅摸来踅摸去,硬是没找到半个可心儿的地方? 还好她不缺银子! 玉录玳翻了翻最近琳琅阁的入账,果断决定在附近买个大庄子,自己起屋子建厂。把研发基地,生产基地,还有员工住宅、子弟学堂等等,一并涵盖过来。 襄格格不差钱儿,以为大把的银子撒出去,效果自然立竿见影。 毕竟古人云,有钱能使鬼推磨嘛! 然而事实告诉她,不行。 眼下是大清,坐标京城。传说中城墙掉下去一块砖,砸到三个人、两个是官的地界儿。 黄带子满街走,红带子到处有。 真真的皇权至上。 一群皇亲贵胄们早早把京城方圆百里的地儿都占了个遍,哪儿还有什么符合玉录玳要求的好地方? 牙行的伢子把备选的几个庄子递到她面前时,嘴里发苦,心里都直打鼓。就怕买卖不成不说,还被这位和硕襄格格责罚。虽是外姓格格,但满京城扫听扫听,谁不知道这位正炙手可热着。 得罪她,就等于是得罪了她身后的太子、四阿哥、庄亲王等。听说便是跟太子向来不对付的直郡王,都很卖这位面子! 被暗暗标注‘惹不得’标签的玉录玳其实很温和,倒是她身后站着的大丫鬟脸上冷得很:“你这牙婆可是欺咱们格格年轻,不懂稼樯?七份庄子里,竟五份都在小汤山?!” “谁不知道那地方虽价廉,物却不美。好籽儿好肥地精心侍弄着,却长不出个好庄稼来……” 噼里啪啦如连珠炮一样的好阵数落,吓得原就揣揣的伢子噗通一声跪下来:“格格明鉴,格格明鉴,奴才……奴才就是吃了雄心豹子胆,那也不敢轻慢于格格呀!实在是……京城地界儿买庄子多、卖庄子的少。偶有那么几个,也都不等消息传开就被哄抢。” “奴才翻遍了所有在售的庄子,才堪堪找出来这么几个。奴才……愧对格格信重!” 玉录玳笑:“这怎能怪你?是我思虑不周。忘了京城地界天子脚下,好庄好宅怕是都有其主。等闲不会轻易出售,上哪儿找那么四角俱全?好在我置办庄子也非为农事之用,对田地要求倒也不高。” “不如你且说说,这几处小汤山……” 嗯,小汤山? 玉录玳瞪眼,可算明白自己对这地界儿的熟悉来自何处了! 小汤山温泉,小汤山行宫啊!!! 哦,对,这会儿才康熙三十七年,离下旨建小汤山行宫的康熙五十四年还远着。但,不妨碍她现在就买下来留待增值啊!玉录玳压抑着满心欢喜又细细看了看那册子,确定五处庄子皆在小汤山南麓,果断小汤山行宫附近。 什么嫌弃啊,纠结的,分分钟都没了。 满心语言都汇成一句话:买,买买买!就算用光了她新近分到的,所有琳琅阁分红都要买! 她这巨壕无比地一拍桌,将所有七座庄子都包圆儿的决定,吓得伢子一个趔趄:“格,格格是说,全部入手?册子上的七个庄子都买下?” 玉录玳点头:“你也知道,本格格嫁妆简薄,当初和离时也没稀罕要佟佳府一针一线。这家底子么,未免有些不够看。正好琳琅阁收益不错,便置办几处庄子。” “既然没有更好的了,那也只能退而求其次了不是?不过……” “我这都从你手中一气儿买了七个庄子之多,你是不是也得适当优惠些?毕竟像我这么不挑的大主顾不多,你好好维系着,以后还有合作机会呢!” 第47章 动员 那伢子还当自己今儿怕没法全须全尾走出和硕襄格格府, 却做梦都没想到还能有这好事儿。 妥妥的劫后余生啊! 欢喜得他不知道咋好,只点头如捣蒜:“成成成,只要格格您满意, 怎么都成!” 少赚不是问题, 不赚也不是。 只要您高抬贵手,别看中小的这大好人头,万事好商量。秉着这样破财免灾的心思,伢子都没通过推她出来顶雷的上峰,直接给了个成本价。分分钟叫本就称不上贵的价格, 直接缩水了五分之一。 叫玉录玳迟疑, 就怕这货是别家派来变相贿赂她的。 直接往四阿哥府上递了个帖子, 不出半天功夫就把伢子的祖宗八代查了个清楚明白。知道对方只怕触了她霉头,豁出来赔本赚吆喝, 丁点佣金没赚之后。玉录玳笑,□□花给伢子张百两银票:“做中人一手托两家的也不容易,怎好叫你白忙?” “一点小意思,你且拿去吃茶。以后再有这样的好买卖, 记得知会和硕襄格格府。” 还, 还来? 从开始就反对她买这几个庄子的春花再忍不住,噗通一声跪地上:“格格, 今儿格格就是因妄言治奴婢的罪,奴婢也非说不可。” “那几个小汤山上的庄子虽够大、够便宜,看着挺符合格格要求。实际上, 那里土地贫瘠,鲜有所出, 再便宜也是个赔。” “格格买下一两个给师傅们用倒也尚可,全买下来……” “奴婢斗胆, 请格格三思!” 玉录玳笑,亲手扶起春花:“好春花,我知你一心为我。但,你得知道,你格格是个商人。我们商人啊,就从不做亏本买卖。” “乖,去拿银子。先把地买下,你格格才好让你见识什么叫低买高卖,什么叫变废为宝不是?” 春花:…… 满心狐疑,根本不信。 但格格是主,她是仆。主子决定的事儿,哪有丫鬟置喙的余地?能有这一跪,这一番谏言,都已经耗尽她所有勇气了。 哪儿还敢再来一次? 忙不迭开了箱箧,点了十万两银票出来,满是不舍地交给玉录玳。 看得她都忍不住往春花眉心戳了一指:“好个吝啬丫头,都不知道银子放着只是个死钱,拿出来合理投资才是个钱生钱、利滚利的康庄大道么?” 春花暗暗撇嘴,想说奴婢眼拙,可看不出那小汤山还有钱生钱的能耐。 倒是全程旁观了这一切的伢子若有所思。 无他,和硕襄格格的名头实大啊! 从内务府事到牛痘、狼桃,再到水泥、杜仲胶。这位外八路身份却被封为和硕格格的格格,似乎,似乎很有点儿小中见大,从平凡中发现不平凡的本事。 除了嫁给隆科多,有过那么个配不上人字儿一撇一捺的前夫外。 襄格格眼光奇准,再没失手过。 那,被她看好的小汤山附近庄子,会不会也是个奇货可居的? 伢子天人交战很久,到底没挡住一夜暴富的诱惑。回去就连着这次赏金,外带自己半数家底儿,咬牙在小汤山买了个百多亩地的小庄子。 若干年后,已经成为大地主的他被子孙问起成功秘诀。都还免不了绘声绘色起讲起今日这遭,末了再得意洋洋地感叹:“跟着凤凰飞,好歹是俊鸟。你爷爷不聪明,但知道沿着聪明人脚印走……” 为策安全,玉录玳拜托了四四这个刑部的主管阿哥。这就意味着动静闹大,宫中的太子与九、十两位阿哥也都得到了消息。 十阿哥一知道,好么! 该知道的,就都全知道了。 八福晋第一个上门,二话不说直接塞给她一张地契:“有难处不找我,你还当我是朋友?喏,南城外不到三十里的五百亩大庄子。新盖的房子、上好的良田。也不说白给你,我多少钱入的,你给我多少就是。” “要是不够,我再想法子帮你踅摸。快把小汤山那破地儿退了去!有那银子做什么不好,非要砸那鸭脑袋?” 退是不可能退的,这辈子都不可能退的。 送上门来的大便宜,哪有不赶紧捡起来的道理?古人都云,天予不取反受其咎呢! 玉录玳笑,颇具安抚性地抚了抚八福晋手:“佛拉纳别急,我啊,自有我的考量。用不着你掏嫁妆底子来接济,也不用惦记。你朋友自有点金手,不会做那赔本的买卖。我啊,是想着……” 巴拉巴拉一顿说,可算把八福晋给说服。 结果还没等她润润嗓子呢,太子跟前何玉柱并索额图、庄亲王、四贝勒府上管家等便先后而至。各自送上了个锦盒,并他们各自主子的嘱咐。皆是让她退回小汤山的庄子,收她们送来的庄子。 怕她坚持着无功不肯受禄,还都言明可以按着他们各自购入时的价格转给她。 好言好语打发走了这几位,九、十两位又联袂而来。 嗓子快冒烟儿了,也还没倒出功夫喝杯水的玉录玳:…… 真满满感动,也满满无奈。 再过个十几年,小汤山会被建成行宫,身价必定千百倍不止,买到就是赚到的事实肯定不能说。 倒是温泉可以拿来当由头! 玉录玳边捧着杯子喝茶,边酝酿说辞。等八福晋跟九、十两位阿哥耐心都将告罄,她这才一个炸雷丢出来。 “什么?”八福晋蹭地一下站起来:“你说小汤山贵重不在地,而在地下的汤泉?你,你你你,不但要建个可供赏玩、泡汤泉的庄子。还要借着汤泉,研究反季节蔬菜?” “嗯嗯。”玉录玳点头:“是的,没错。那,我心里有谱儿着,绝不是胡干蛮干,更不拿白花花的银子打水漂。你们且把心都放肚子里,把庄子什么都拿回去罢。” 想着佛拉纳虽出自安亲王府,但她额娘毕竟只是个庶女。老安亲王已经过世,现任的又能对庶妹所出的外甥女有几分真心护持? 十阿哥也是个生母已亡,本身不得重视、娘舅们也不咋上心的悲催娃儿。前头没少被内务府薄待,多亏了九阿哥接济,日子才勉强能过。后来康熙大力整顿内务府,这可怜娃儿才过上堂堂皇阿哥该有的日子。 越是这样,这俩听信儿就过来送庄子的行为,才越发叫玉录玳感动。 不由在谢绝之外又多唠叨了几句:“温汤好处良多,《本草拾遗》亦有记。多泡可祛风通络,解毒杀虫。主筋骨拘挛;顽痹;手足不遂;煤发脱落;疥癣;疮疡。可谓好处多多,稍加运作便可稳赚不赔。” “就是不做经营之用,只建个别院偶尔过去泡泡汤泉、种些菜蔬也是好的呀!” 所以,欲购从速,买到就是赚到。 “着啊!”九阿哥狠拍大腿,如同被打通了任督二脉般:“多谢姨母坦诚相告,胤禟这就回去清点清点自己的积蓄,看看能在小汤山那边买多少庄子。” “回头单辟出来一个,从汤池、住宿到饭庄戏班子一条龙。往精美雅致了拾掇,不愁从那些豪富手里掏不出银子来!” “再用挣来的钱操持个小点儿的,专供自己没事儿带着亲友、家眷的过去放松。” “那反季节蔬菜也不能少。等冻天冻地,连抹绿色都难见着的光景。咱培育出来水灵灵的黄瓜、豆角、茄子……那可真真是,想都知道能达到个什么天价,又有多供不应求!” 心里的小算盘噼里啪啦拨拉开,胤禟都仿佛见到金山银山正向自己滚滚而来。 听得玉录玳连连点头,心中暗赞不停。 不愧是康熙爷最擅经济的儿子! 八福晋跟十阿哥则齐齐震惊,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汤池、住宿、饭庄、戏班子一条龙?那……那不就是与民争利,做买卖?这不妥吧?堂堂皇子却做些下九流的商贾之事……” “咳咳!”玉录玳皱眉:“说话就说话,不许地图炮哈!商人怎么了?就是有商人舍家撇业地万里奔波,才有南北物流交通。” “商人逐利是真,但商人流转各地货物,促进国计民生也不假啊!” 凭啥交着举国最重的税,还得背着最沉的锅呢? 玉录玳满心怨念,但不敢说。 只琢磨交更多的税、办更大的事儿。用事实说话,叫上位者意识到国家想要进步发展,永立不败之巅,就得士农工商全面发展。经济、农业、军事、教育,哪个都不能落下! 落后,是要挨打的。 八福晋跟玉录玳熟,闻言只是给了她个俏丽的大白眼:“是是是,谁敢否定咱们和硕襄格格的贡献呢?可满大清只有一个你,你,也就单单只一个啊!不可复制,也不能混为一谈。” 相比起来,十阿哥就比较拘谨了。 就见他憨憨地拱了拱手:“是胤心急失言,姨母莫怪。我……” “也是怕九哥堂堂皇子跑去干行商之事,少不得被皇阿玛训斥、群臣弹劾。横竖咱们这样的家庭,只安分守己,一个郡王、亲王、铁帽子王的必定少不了,何苦折腾?” 玉录玳默,行吧!投胎技术练得好,方方面面的是比较不用操心。不过……眼前这两位投胎技术好,找靠山的眼光却不大行。为防历史重演,还是多预备点钱。实在不行结伴跑路,去海外占个小岛也是好的呀! 就在玉录玳琢磨咋再接再厉,劝好友以及两位阿哥跟着一起发家致富的时候。 九阿哥已经一巴掌拍在了蠢弟弟脑门上:“郡王、亲王、铁帽子王很风光?呵呵,荷包里没银子,就算皇阿玛也照样头疼!你个扶不起来的怂货,姨母好心提点咱们呢,居然还不领情。” “赶紧的,回去扒拉扒拉家底儿,趁着地价还没起来的时候入手一波儿。不然回头郡王、亲王、铁帽子王没银子使唤了,可别找爷接济!” 十阿哥:“……别呀九哥,咱俩谁跟谁呢?不是一个额娘肚子里爬出来的,胜似一个额娘肚子里爬出来的。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分什么你我呢?” 九阿哥只冷哼:“以前没法子,当哥哥的肯定不能瞧着你饿死!但现在康庄大道摆在面前,你再不知道往上走。那饿死也是活该的,还指望哪个救济呢?” 十阿哥牙疼:“……行吧,行吧,都听你的!” 就希望姨母估计没错,那小汤山的庄子真是个下蛋的金母鸡。别一时走眼,直接叫他们从康家庄拐到裴家庄…… 玉录玳还想着用这事儿来小小回报下对她颇有善意的几家,当然不可能允许出现这样的意外。 早在相关手续办完,那几处庄子已经确定归她所属的同时。玉录玳就已经派人秘密考察发掘,确定了各个庄子上都有温泉存在。 随后才又使人知会给太子、四阿哥、索额图、庄亲王等府上。 而那时候,最大最好的庄子都已经被九、十两位阿哥跟八福晋给拔了一层毛。他们再跟着挑拣了一波儿,大小、价格都合适的庄子也就所剩无几。 等更多人闻风而来的时候,价格也已经起来了。 好在汤泉虽好,却也不是人人消受得了。后世闻名的小汤山行宫也还得些年才能筹建,这会儿连点风声都没。否则的话…… 怕是所有买了庄子的,都少不得被参上一本! 买的越多,参得越狠。 而发现并推动了这一切的和硕襄格格,更得首当其冲。 现在没有行宫加持,自然也没那么大反应。连酸言酸语几句,试着参玉录玳与民争利的都没有。 毕竟人家真有遍寻良田,苦寻无果后,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地选了小汤山的薄田。谁想着老天疼憨人,就叫她在掘出汤泉了呢? 只能说人家眼光好,福气足。 可惜佟佳府有眼不识金镶玉,那么好的媳妇就给作和离了。不然那日进斗金的琳琅阁,转眼就身价数倍的汤泉庄子,可不就都姓了佟佳?何苦弄得如今这家破人亡的境地! 又被拉出来鞭笞了一波儿的佟国维,差点儿一口老血呕出来:这帮蠢蠡,分明是怕拔起萝卜带出泥。没参倒人家玉录玳不说,还暴露出他们一个个的占尽了京城周边好地的事实。 结果却死皮不要脸地拿他们佟佳氏说事儿! 他,他也的确是教子不严。 想起仍奉命守在老妻坟前的那个不孝子,佟国维就一阵牙疼。越发下定了防微杜渐,绝不叫家中再出第二个隆科多的决心! 啪! 狠狠一戒尺打在桌沿上,一屋子昏昏欲睡的小萝卜头都激灵一下停止腰板、瞪大眼睛,摇头晃脑地念:“仲尼居,曾子侍。子曰:‘先王有至德要道,以顺天下,民用和睦,上下无怨,汝知之乎?’” “曾子避席曰:‘参不敏,何足以知之?’” “子曰;‘夫孝,德之本也,教之所以由生也。复坐,吾语汝’”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毁伤,孝之始也。立身行道,扬名于后世,以显父母,孝之终也。夫孝,始于事亲,中于侍君,终于立身。《大雅》云:‘无念尔祖,聿修厥德。’” 尤带着奶音的读书声中,佟国维正色:“好,谨记孝道,勤学好问才是我佟佳氏的好儿孙。尔等切记,凡我佟佳氏子孙,不惮天资愚钝,不惮碌碌无为,只一个孝字谨记心头。修身养德,且不可为外物所迷……” 若不是孙儿们还小,佟国维真恨不得再加句色是刮骨钢刀! 玉录玳向来挣自己的银子,不管别人怎么说。 不弹劾到她头上,她都懒得还嘴,又哪儿有心思关心佟佳府种种?只每旬日把岳兴阿接过来,略关心几句,一起吃个饭。也算是给小家伙李立立威,好叫其余人等知道:他爹虽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但他额娘还在。 身后站着和硕襄格格府的佟佳小阿哥不可欺! 至于小家伙每次欢喜而来,恋恋不舍而去。玉录玳权当没见,半点没琢磨过把人接来,养在膝下。 就如她虽把消息什么的,告诉了其余几家。但却没答应任何一家的入股,只提供个技术支持,友情价装修材料如水泥、玻璃、瓷砖等等。谨防康熙或者太子觉得她墙头爬得忒多,别不是有什么不臣之心。 强有力的大腿,一条就足够。 为此,八福晋郭络罗氏还好大的不乐意:“跟太子妃就合作愉快,日进斗金。到我这儿却只是技术指导,半点不沾,还说好朋友呢!哼!” 玉录玳只笑:“就因为好朋友,才坚决不沾啊。你都没听过份种地、伙种瓜,一屋不住两家的民谚么?越是亲近才越不好掺和。难得有朋友如你,那必须好好珍惜,不叫任何铜臭污染了我们珍贵的友谊啊!” 几句迷魂汤灌得八福晋晕淘淘,再不想起来任何的抱怨之词。只拉着玉录玳该怎么设计规划,才能叫她的小金库添砖加瓦。 这都大婚近半年,她跟自家爷又那么恩爱,还有好友的易孕日计算法子。想必不日,她也该迎来自己的小阿哥、小格格了吧?听说养孩子极是费钱,以后的嫁妆、彩礼更是天价。 她这个当额娘的得倍加努力,不叫孩子输在起跑线上…… 玉录玳看她这信心百倍的小模样就慌,怕廉亲王府千顷地只宏旺那一根苗,问题不仅仅是出在佛拉纳身上。 但事关人家夫妻隐私,她又不好置喙。 只做不经意地提起:“要说讲究,还是汉人讲究。听说许多门阀贵族在打算孕子之前,都先找良医给夫妻双方都把脉好生探看一番。” “噗!”八福晋喷笑:“你这哪儿听来的呀?可真是,谁家好好的爷们儿把脉瞧这个!不怕行事不密,被人添枝加叶,好好的背了一身污名么?” 玉录玳嘴角微抽,这讳疾忌医的落拓古代。 哪像现代讲究优生优育,小夫妻为了迎接新生命的到来,提前半年甚至更久就开始各项检查准备了呢! 时移世易,多想无用。 玉录玳摇摇头,赶走脑海里那些个杂七杂八的想法。只微笑道:“都说了世家大族,哪有什么行事不密的说法?只为了生下更好、更优秀的继承人,各种谨小慎微罢了。” “我觉得很合理,毕竟好籽儿落在好地上,才能长出好庄稼。换颗秕子,你就是种在息壤中,那也盼不来啥收成不是!” 八福晋脸上一红:“是是是,您什么时候不是过?但在我面前也就罢了,换别人你可千万管住自己的小嘴儿。别不管不顾的什么都往出说,遇着个大嘴巴,你的名声还要不要?” “名声?”玉录玳痞笑着指了指自己:“你确定我真有那玩意儿么?” 和离在先,亲自去佟佳府宣旨在后。 前婆婆兼亲姑爸爸被气死,她都毫不避讳,按品大妆去见皇帝。虽然玉录玳从没觉得自己有什么错,但也清楚地知道,在时下很多人眼里,她八成是离经叛道的代名词,绝对不是个好妻子、好媳妇的人选。 八福晋恼,作势伸手要打她。 玉录玳赶紧笑着求饶:“好好好,是是是。我啊,谨遵福晋之命,绝不妄自菲薄,更不背不属于自己的锅好不好?” “您啊,就把心放在肚子里。满天下遍数,也就你跟太子妃能叫我肆无忌惮点儿。别人?呵呵,不知道襄格格日进不止斗金,每一刻钟都很金贵么?哪来那么多时间废话!” 八福晋无奈摇头:“你啊,都已经是孩子娘了,还这么跳脱。跟个从未经世事浸染,单纯无知的小姑娘似的。不过也亏得这副心性,不然的话……” 就是有幸逃离佟佳府那个大火坑,也没有现在这番潇洒肆意。 过于的糟心事儿八福晋不想再提,只旧话重说。言自己跟庄亲王婶拨拉了好多未婚才俊的资料,优中选优还真就敲定了几个人选。问好有什么时候有时间,一起参加个宴会、礼个佛什么的。 万一无心插柳柳成荫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温泉介绍来自于百度,身体发肤受之父母等引自孝经。 第48章 相亲 猝不及防被建议相亲, 玉录玳打心眼里是拒绝的。虽然她不排斥再嫁,找个青年才俊作伴。却也不觉得这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下,她还真能遇着什么三观相合的对象。 所以相亲…… 怕是没开始, 就已经注定了嫌弃或互相嫌弃的结果。 为免尴尬, 玉录玳第一时间祭出忙字诀:“知道你一心为我,盼着我好呢!可我这一天天忙到脚打后脑勺,哪有那个番邦时间哟?咱啊,还是多琢磨琢磨,怎么更好更便宜地把温室大棚弄出来, 种成本最低的反季节蔬菜吧!” 每每提及, 却每每被拒绝。 八福晋也不恼, 只当好友被隆科多那个天杀的给伤透了心,一时半会儿的不肯放开心胸。 不过不怕, 绳锯木断,水滴石穿,说的就是个坚持的功夫。有她时不时地嘀咕几句,早晚习惯成自然。没准儿哪天这蚌壳嘴一松, 就肯迈出这最艰难的第一步了呢? 玉录玳只当自己忙字决奏效, 成功劝服了好友。当即松了口气,就把注意力什么的, 重又集中在庄子建设上。 从木兰围场回来都已经九月重阳,天气渐凉。再不抓紧点儿,等大雪漫天, 万物皆冻的时候,可就不好施展了。 好在现在她富裕着, 不差钱儿也不差权。只一声吩咐下去,大批的好手听候调遣。 为最大程度上的加快工期, 玉录玳找了整整十二个施工队。再把整个庄子分成围墙、库房、住宅、学堂、研究室等十二个板块。每队负责一个部分,同时开工。 等交付使用的时候统一验收,不合格的或者返工重建,或者包赔损失。 分工明确,责任更明确。 这就让所有参与的施工人等少了浑水摸鱼、互相推诿的可能。乖乖藏起自己的小心思,卯足了劲儿地督促自己跟底下的伙计们。 就怕一眼照顾不到,耽误了进度、搞砸了活计。 到时候赔钱、丢名声的都还是其次,最怕襄格格一个怪罪下来,叫他们都吃不了兜着走! 十二个施工队齐齐发力,你争我夺的,相互攀比着。 比进度、比手艺、比效果。 这么良性的竞争中,琳琅庄的建造自然一日千里,进境神速。前前后后不足俩月,就已经宣布竣工。确定工期的迅速并没有建立在降低质量的前提上后,玉录玳大手一挥,自有丰厚的赏银下来。 喜得十二个施工队头头眉开眼笑,直要跪谢格格隆恩。 玉录玳哪儿受得了这个? 直接□□花出去,说一点点奖励而已,都是大家伙儿应得的。亏得伙计们踏实肯干。又快又好地完成了琳琅庄的建设,为她节省了好多时间与银子…… 挺平常普通的一番话,却不出几天就给她添了好大个仁善名头。 连八福晋再过门找她闲话的时候,都忍不住围着她转了好几圈儿,嘴里啧啧有声:“还是这眉,还是这眼,还是本福晋熟悉的那个玉录玳没错啊!咋就口口相传,被当成了活菩萨一样呢?” 玉录玳懵,一脸无解地看着好友家大宫女:“你们福晋今儿起得匆忙,忘吃药了?” 这话问的,宫女就是有万千个胆子也不敢接啊! 只福身一礼:“格格说笑了,咱们福晋她……她是替您欣慰呢。虽然有点晚,但终归老天有眼。好叫世人知道,格格您聪敏灵慧、心怀社稷、忧国忧民。” “上能献上牛痘、水泥之方,泽被天下。下能开琳琅阁,让各种珍奇之物走入平常百姓家。” “就连些个匠人,也都被您奉为上宾。专门给建庄子、盖房子,提供食宿还不算。更建设学堂,为琳琅阁下属的伙计孩子们开蒙学艺。能效力在您这样的主子麾下,可不就是托天之幸?” 这么直白而又真诚的彩虹屁一出,玉录玳老脸都红透。 她,她能说自己根本没考虑那么多? 只照葫芦画瓢,抄袭人家当代大公司留住人才的办法么! 那几十人,可都是能被黄履庄称赞,道一句伯仲之间的人物。妥妥的各种翘楚,活生生的大拿。好容易请得这些个活宝贝出山,还敢不把待遇搞上去? 大拿得留住,普通优秀人才也不能怠慢啊。她可是要把琳琅阁开遍大清的女人,格局必须有! 略回忆回忆现代那些大公司的福利,再用大清的语言等表达出来。就成了琳琅阁的员工福利措施,唔,也就是她被誉为全大清最最好主子的起源。 真相什么的不能说,玉录玳也只能浑不在意地摆手:“这不应该的么?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我想要让手下的人都兢兢业业,甚至废寝忘食地开动脑筋帮我赚银子。可不就得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好叫他们能心无旁骛?” 八福晋冷笑,一个大白眼飞过来:“说一千道一万,还得是你荷包里银子足。” “有一批拿东家当自家,竭力上进的好员工。我这当老板的只要把握住大方向,就不愁荷包能空。”玉录玳笑,满满笃定。没法子,她是个手下有数十位研发人员的富裕老板。 还有领先当下三百多年的前瞻性眼光。 宛如一个行走的挂逼,真的就…… 很难不志得意满啦! 话虽那么说,可八福晋皱眉,还是觉得她这个福利待遇给得过高。包食宿,管家属安排、子女教育,薪酬还高都不说。 最要紧是人家还另外置办了庄子,设计了数百套独门独户的小院儿。 明言只要是在琳琅阁工作几年,表现优异没有人品等各方面问题,或对琳琅阁经营发展的做出较大贡献的,就能免费得到小院一套。 至少两进,带汤池的那种哦! 这消息一出,大批人往琳琅阁涌入。想要通过面试,在里面找到一席之地的人不要太多。 就今儿她过来的时候,管人事那个门口还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好多人。 “人才汹涌而来,这是好事儿啊!”玉录玳拍手,满满计划达成的满足:“横竖我的琳琅阁是要发展壮大的,到时候肯定需要很多各方面的人才。” 八福晋冷哼:“是啊,人才多多,多到装不下。到时候你那剩下的六个庄子全都琢磨琢磨建小院儿,也不够往下发的。” “那俗话说,皇帝不差饿兵嘛!”玉录玳笑:“既然让人家为我的事业抛头颅、洒热血,那相关的福利措施必须做好,庄子不足就再买喽。安啦,佛拉纳,能用钱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 “就怕你钱太多,反而成了问题。”八福晋皱眉,心里颇有几分隐忧,到底财帛动人心。 琳琅阁才开业多久呢? 就已经在分给太子妃四成,再用两成去筹建爱国义学之外,又能随随便便拿出十数万两银子来大搞建设。 虽然暂时有太子震着,没人敢觊觎这只金母鸡。 可…… 鸡生蛋,蛋生鸡越折腾越多的时候。会不会万岁爷、甚至太子本人都坐不住了呢?宁可杀鸡取卵,也要将之悉数霸入手中什么的。简直想想,就都恶心的很。 更恶心的是,这特么未必不会成为真的! 八福晋皱眉,想着回头还是找机会跟好友巩固下前朝沈万山事,叫她谨防皇阿玛或者太子爷变成爱新觉罗·元璋。 她郭络罗·佛拉纳二十来年就这么一个好友,可别给卸磨杀驴了! 只她还没琢磨好措辞,找好机会呢,奉了妻命的庄亲王殿下又上门来访。 玉录玳一脸懵逼,跟八福晋面面相觑,就不明白他堂堂亲王怎么还贵脚踏贱地,追到小汤山的庄子拜访了? 庄亲王爱新觉罗·博果铎也是一脸的生无可恋,特别的想撞墙。 好好个铁帽子王折节下交就算了,还得客串月老角色? 真的是苍了个天! 可是没招儿,天大地大,怀了娃儿的福晋最大。他大好的铁帽子王爵,就等着人家肚子里那个小豆丁传承呢。必须乖乖听话,福晋指哪儿他打哪儿! 再者福晋说得也没错。 他俩都眼看着天命之年,心凉了大半截。以为这辈子就是个膝下荒芜,眼睁睁看着大好王爵无人继承的命了。多亏了人襄格格,才于绝望中给他们送来了这一线希望。 实打实的大恩。 他们只投桃报李了下,格格这又送来小汤山庄子出汤泉的消息。礼物没要,还生生塞给他们个能下金蛋的金鸡。 这又是实实在在的大义。 必须报答! 正好格格权势有,钱财也不缺。只缺个知疼知热,能带她走出隆科多那厮阴霾的好良人。他们可不就得踅摸好人选,赶紧给格格介绍了去? 被福晋这么的那么的说教了一通,博果铎真头晕眼花只会是是是系列。 然后福晋微微一礼:“妾身如今身子沉重,心有余而力不足,一切就全仰仗爷了!” 后知后觉自己到底答应了啥的博果铎:…… 就在福晋的泪眼里壮士断腕般点头,稀里糊涂打马到了玉录玳的新庄园外。趁着自己打退堂鼓之前,急慌慌叫门子传了话。 于是,等玉录玳亲迎到大门,看到的……就是有点丧丧、窘迫又踟蹰,感觉很复杂的庄亲王? 玉录玳下意识摇头,晃掉陡然出现在脑海中的奇怪认知。满面笑容地福了福身:“不知王爷驾到,玉录玳有失远迎,失礼了。” 庄亲王笑着摆手:“哪里哪里?本王不请自来,还请格格不要见怪。” “王爷客气,您能大驾光临,小庄蓬荜生辉。王爷,请!” “格格请!” 两人并肩而行,直去了庄子主院的会客厅。分宾主而坐后,玉录玳不免问及庄亲王来意。 庄亲王笑:“承蒙格格关照,让本王府上跟着捡了个大漏,还得以参与到温泉、温室反季节种菜的事情中。日前本王亲自往庄子上看过,明明已经草木萧索时候,那玻璃花房中的物事还真都顺利发芽,长势良好。长此以往,等隆冬之季,或许真能有所斩获。” “若果能在冬季种菜的伟业中出一份力,我庄亲王府可就又欠了格格个好大人情。” 博果铎笑,眼神中满是认真。 是,他铁帽子王不假,世袭罔替。但一朝君子一朝臣啊,跟君王搞不好关系,铁帽子该坐冷板凳也照样坐冷板凳。 谁家咱爱新觉罗家嫡枝庶脉的都不少,亲王郡王一箩筐呢! 别的不说,就安亲王岳乐,顺治朝多威风赫赫的人物?先帝爷临崩的时候,甚至都有意传位给他。先帝爷一撒手,他还不一样的动辄得咎?哪怕他现在没了,继任的安亲王也都还在被今上处处穿着小鞋…… 越扯越远,庄亲王赶紧收回自己游离的思绪。 只豪迈地拍拍自己胸口:“汉人都知道受人点滴当报之涌泉的道理,我博果铎当然更知道。正好过几日就是老夫寿辰,虽不是什么整寿,但到场贺寿的老亲们也不会少。还请这格格届时赏脸同来,好叫我给你介绍些个家中老亲故友。” 拓展人脉,发展潜在用户什么的倒在其次。最主要席间会有不少允文允武,倜傥风流却因为这样那样原因耽误了婚期的好小伙儿,格格大可一见。 若真能金风玉露一相逢…… 也是咱们和硕庄亲王府的报答了。 当然他个大老爷们儿,对个刚和离没半年的小妇人,有些话不可能说那么透。 只盛情相邀,请格格务必赏脸。 再没想到他郑重前来,居然是这么件小到可以忽略不计的事情。玉录玳愣神儿,反应过来后忙双手接过请柬:“蒙王爷与福晋看重,玉录玳届时定然亲至,为王爷贺寿添福。” “如此,本王与福晋就在府中,恭候格格莅临了。” 任务完成,庄亲王只觉得整个人都浑身一轻。 真·如释重负。 仿佛瞬间卸去了什么沉重枷锁般,心情也好了,兴致也高了,都有心情参观玉录玳这个颇受人赞誉的琳琅庄了。 和硕襄格格府上就玉录玳这么一个正经主子,那么贵客亲至,可不就只得她这个主人相陪? 玉录玳笑:“王爷若不嫌减薄,那我便带您逛一圈。来人,备车。” “喳!”响亮雄浑的应声起处,两名健仆拉着两架黄包车上前。 是的,黄包车。 为了更简便、轻捷还不影响视野,玉录玳‘灵机一动’地给黄履庄提了点小建议。特轻易就叫厢车变成了民国时期满地跑,各种活跃在历史舞台上的黄包车模样。 因此还被黄履庄等人赞了又赞,直夸她心思灵巧。 为方便庄子上的交通与运输,玉录玳特特跟康熙报备过。煅烧了数天的水泥,叫庄里都铺上了平坦光滑的水泥路。 还拨了些个自行车、黄包车、三轮车的来保证交通与运输。 这才第一次用上,就把堂堂庄亲王惊了一呆:“平稳,快捷,省畜力、人力,坐着也格外的舒适。除了不如八抬大轿气派、不如骑马威武外,别处尤胜良多。格格手下果然能人异士辈出,连这等精巧好物都能鼓捣出来。” 回头拿到琳琅阁一卖,妥妥新一轮的盆满钵满。庄亲王赞许点头,简直羡慕极了玉录玳这个点金手。 玉录玳笑:“王爷说得没错,黄先生的确当世鲁班。鬼斧神工,少有人能出其右。他的加入,对我琳琅阁来说,不止如虎添翼……” 毫不重复的一通彩虹屁,夸得庄亲王一阵牙酸。 甚至暗暗琢磨,是不是找时间查查那个汉人工匠?别他们夫妻俩积极主动帮忙找对象,结果转身人家就已经什么黄师傅暗通款曲了。 玉·小粉丝·录玳停止了对爱豆的吹嘘后,就见庄亲王的脸色有点怪? 她也没深想,只专注带人参观自己的新庄子。 包括但不限于宽敞明亮的琳琅书院、干净整洁的琳琅宿舍、琳琅饭堂。还有那以铁柱为骨,大片玻璃镶嵌的琳琅暖房等等。 只看得庄亲王啧啧称奇,忍不住对她比了个大拇指:“怪道坊间都说和硕襄格格的琳琅阁是天下伙计最好的去处,一个个脑瓜削尖儿了似的往里挤。光是集体宿舍都这么好,更何况单门独院的呢?格格真是好生舍得。” 玉录玳笑:“既然要马儿跑,当然得给马儿吃草。就指望着生产、研发与销售的各方面人才帮我赚钱呢,不对人家好点儿哪能?” “也对!”庄亲王点头:“欲先取之必先予之,格格果然深谙其中之道。不过酒香也怕巷子深,这么好的揽才利器,格格不打算好好办个宴,让它发挥出最大作用?” 是吼! 多好的免费广告! 玉录玳一愣,继而犹如被拨云见日般,满满清明:“要的,要的,早就有这个计划了。就是时间仓促,还没来得及准备。等改日敲定了日期,必然请王爷大驾光临。” 庄亲王就在这儿等着她呢,闻言自是不会拒绝。 甚至还特别不见外地,又冲玉录玳多要了几张请柬:“说起来不怕格格笑话,我与福晋娘家那头都有那么一两个品貌俊逸、人才风流的好后生。结果却因为守孝啊、八字啊等等令人唏嘘的原因,一直单身到二十几的,生生误了婚事。” “福晋怀着身孕不宜操劳,我又是个粗枝大叶的,也想不到更好的法子。只能尽可能多地带着他们去各家宴会,想着万一千里姻缘一线牵……格格您懂的吧?不会介意的吧?” 玉录玳连连点头:“是是是,我懂我懂,也不排斥。王爷只说与我那几位都姓甚名谁,方便到时候下请帖就好。” 初战告捷,二战又顺顺利利的。 可把庄亲王给欢喜的,忙把那几个青年的资料都给一五一十地背了下来。 姓名、家庭、个人具体情况,性格特点等,详细到祖宗三代。就这,他还尤有不足地问:“差不多就这么些,格格还有什么想要了解的么?” “没有了,没有了!”玉录玳拨浪鼓式摇头:“我就写个请柬而已,又不是相亲,对人家了解那么多作甚!” 说这个话的时候,玉录玳正奋笔疾书,全神贯注着。 自然而然地,也就没有看到庄亲王那满满的不自在与欲言又止。 仿佛犯了错误的小朋友。 不坦白怕被罚,坦白了,又怕被罚的更惨。 总之纠结。 表现上吧,就多多少少地带了那么点扭捏。 玉录玳心下奇怪,但也没多想,只当他金尊玉贵多少年,陡然开口求人难免抹不下来脸。 既然应了人家邀约,那就没有不好生准备一份寿礼的道理。 见庄亲王不停夸赞那黄包车,玉录玳赶紧让人准备了辆加宽、豪华版的。连带着黄包车等打算上市开卖的日子都往后延了几天,就为了保证这礼物的新奇度。 等到了正日子那天,更是盛装出席,打扮的艳惊四座。 庄亲王福晋视她为送子娘娘,深信没有玉录玳就没有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没有这个孩子,她就免不了晚景凄凉仰嗣子鼻息过活…… 因此上,对改变了自己跟庄亲王府命运的玉录玳,庄亲王福晋向来待如上宾。 走哪儿领到哪儿,逢人就认真介绍。 若问玉录玳对庄亲王府的宴席有什么看法? 那必是酒好、菜好、待遇好。就众人炙热的眼光受不了,尤其庄亲王跟福晋那几个允文允武,却命途多舛到现在也没混上个福晋的亲戚们。那小眼神儿火热的,叫玉录玳怀疑:这些才俊们是不是憋了多年,见到她个母猪,哦不,东施,啊呸! 是见到她这个孩儿娘,也觉得像貂蝉了? 就在玉录玳为这几个可怜的才俊们默哀时,已经昼夜奔袭了数日,终于到达硕襄格格府门的宝格楚死死瞪着尼布哈:“你说什么,格格去干嘛了?” “相亲啊!”尼布哈笑,一脸认真地道:“男大当婚女大当嫁,格格那么好的女子自有万千好儿郎追逐。这是她端方沉静,恪守礼节。否则这会儿别说相亲,说不定连小阿哥都有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在2020-04-17 18:02:55~2020-04-18 18:16:3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济沧海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9章 重逢 玉录玳被心头突然冒出来的这个想法弄得一阵恶寒, 就觉得更深露重,很该回家了。 庄亲王福晋苦留不住,只得派之前跟玉录玳聊得最好那位才俊送他回去。结果那位还不等应声, 他身边的几位就都争相恐后说自己也很顺路了? 到了这个程度, 玉录玳就是个傻的,也该醒腔儿了。 更何况她非但不傻,还曾以写小黄文,啊呸!是写言情小说为业呢?别的不说,理论知识绝对丰富。 分分钟明白庄亲王夫妻宴席是假, 给她保媒拉纤才是真。而这几位各家才俊, 应该就是他们夫妻俩帮自己物色的适当人选。 所以今儿晚上, 这几位才跟花孔雀似的,不断试图在她面前开屏! 咳咳, 之前纯没往这方面琢磨,这会儿才后知后觉的玉录玳惊呆。 属实没想到以封建著称的大清,会有这么多不拘一格的才俊。居然随随便便就对个离异、有娃,名声还不咋好的格格动心。才堪堪第一次见面, 就争着抢着送她回家什么的。 就……不知道令对方心动的, 是她的身份、功绩还是钱财了。 不是玉录玳妄自菲薄,实在她才堪堪二十出头, 绝对风华正茂不假。但现在自己顶着和离有子名头,人在大清。 别说已然学起了汉化,礼法越来越森严的大清。就是无限开明的现代, 也少有好小伙儿初初见面就不介意给人当后爹的不是? 为免麻烦,玉录玳赶紧摆手, 掏出自己的鸟铳:“谢过福晋好意,不过不用了。臣妇有此物防身, 管叫任何歹人不敢近身!” 还用送什么送呢? 快叫这些不知道安了什么心的各路才俊们省省! 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 真做梦都没想到,自家王爷能那么牛。就只单纯地邀请玉录玳参加个寿宴,多余一个字都没交代,完完全全把人忽悠过来。只当玉录玳眼下无心婚嫁,却又不好弗了他们夫妻俩的颜面。 这才盛装而来,却又干脆利落地拒绝了所有。 ‘想通’之后,庄亲王福晋看着她的目光可就越发亲切感动了:“好好好,都依你,都依你。平时你忙得跟个小陀螺似的,想找你叙话也难。好容易今儿过来了,却又没好生说上几句。” “以后日子常着,多余的虚话我也不多说。打今儿开始,你就当这是自家,我跟王爷是你的姐姐、姐夫。有事儿尽管找我来给你撑腰出气,没事儿也能找我闲话家常。” “姐姐我日日着人美酒佳肴地伺候着,就等你大驾光临。” 玉录玳:??? 就很懵。 略诧异庄亲王福晋的反应。 但能少种一根刺儿就是好的,而且庄亲王几次回护,庄亲王福晋也是个热情爽朗、不拘小节的。虽被送子娘娘式感激让人颇有些尬,却也不影响玉录玳对这夫妻俩的好感亲近。 是以她虽有些意外,也还是从善如流地点头:“那姐姐你等着,你烦人的小妹子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以后啊,保险常来常往,叫姐夫怨怪你怎么平时目光如炬,关键时刻却认了个麻烦精回来?” 庄亲王福晋哈哈大笑:“那没辙,我这个人就是倔。看不上的就是天皇老子也看不上,看得上的,就是个麻烦精我也如珠如宝地好好护着。” 说笑之间,庄亲王福晋硬是挺着孕肚将玉录玳送到大门口。 和硕襄格格府上的马车都粼粼走动了,还听她豪爽朗笑的嘱咐声:“姐现在不便出门,妹子你可记住了常来咱们王府瞧瞧!” 不等玉录玳回答,就听着庄亲王紧张焦虑的低吼:“哎哟,我的姑奶奶!你说府上那么些丫鬟婆子的,你跑出来嘚瑟个啥?快快快,快给爷回去安生待着,小心惊扰了咱们小阿哥!” “小阿哥,小阿哥,小阿哥!”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大怒,一把揪住庄亲王耳朵:“好你个博果铎,就一心想着小阿哥,不管本福晋感受了是吧?” 没开怀的福晋是母老虎,怀了孕的福晋更是母老虎中的母老虎。 庄亲王哪敢与之争锋? 果断秒怂,小声轻哄,各种赔情,好半晌才终于云过天晴。急得他大秋底吓的,硬出了一脑门子白毛汗。 而与此同时,玉录玳已经到了自家府门前。 才听着车夫回禀,说是宝格楚侍卫回来了,正跟尼布哈大人在府门口叙话。实打实被惊喜了一下的她就赶紧叫停了车夫,豁地一把掀开了车门帘子。 结果…… 就看着自家曾经俊侍卫,如今科尔沁左翼札萨克的宝格楚如同受了什么重大打击般,直接仰面倒在了地上? 玉录玳惊呆,赶紧跳下车跑过去:“宝格楚,宝格楚你怎么了?” 早在她出现的那一刹那,尼布哈就在心里大叫了声糟! 忙抱着将功折罪的心思,简单给他拿了个脉:“格格勿忧,宝格楚。哦不,博尔济吉特台吉他只是劳累过度,又陡然受了刺激,这才闭过气去了。好好休息休息,便无大碍。” 玉录玳知道尼布哈多少懂点粗浅的医理,听他这么说倒也放了心。 只…… “尼布哈大人为何而来?刚刚又说了什么,都把宝格楚给气昏过去了?你倒是,怎么刺激他了?” 连环三问,到最后一个的时候,都很有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听得尼布哈叹气。 果然,同样出身科尔沁,都能叫太后娘娘一声阿巴嘎额其格。更同是女奴之子,同时被派到格格身边护卫。 却只有宝格楚独得长生天宠爱,处处顺遂样样好。 他,他就是个动辄得咎的。 妥妥的驴粪蛋子表面光,实际好处都被宝格楚那个夯货顺走了。可下今儿让他在自己手里吃了点儿小亏,结果好巧不好巧地还被格格撞上了…… 尼布哈心中悲伤逆流成河。 面上却还得强笑:“卑下也不知台吉……台吉是受了何刺激。” “卑下听人说起,庄亲王夫妻见您独居,恐您落寞。所以以王爷寿宴为名,且请了几位家世才华都很出众,却因为种种原因蹉跎了婚事的才俊。让您先见上一面,彼此有个粗浅的认识。若有缘,才好安排图谋下一步。” “格格能走出隆科多那厮的阴影,卑下心中亦是万分欢喜。但因前车之鉴,到底存了几分担忧。就怕王爷、福晋一时失察,再叫格格被有心人蒙骗。是以对那几位才俊做了基本了解,不想还真有所获,这才顶着月色来送给格格。” 好叫您知道,那几个所谓的才俊人模狗样的背后,隐藏着多少龌龊不堪。没准儿顿悟了知人知面不知心,再嫁什么的,还是要知根知底。 结果…… 好巧不巧地遇到宝格楚这个夯货,一时嘴贱没忍住就刺激了他两句。 然后倒霉催的,这一幕就被格格尽收眼底。 玉录玳心知他这番话绝对避重就轻,但也深知他跟宝格楚之间平时互相看不上,恨不得把对方怼到海角天边,关键时候又会守望相助的尿性。 所以也没有深究,只微笑点头,朝他伸了伸手:“如此?那多谢尼布哈大人的盛意了。” 尼布哈满脸迷茫,但还是认真脸拱手:“格格客气,为您效力本就是卑下职责所在。” 玉录玳笑着摇头:“别,尼布哈大人现在已经官居四品的朝廷栋梁,可不敢再在我面前自称卑下了。” 尼布哈一顿,刚要说卑下就是官居一品,也永生不忘自己曾是格格身边小侍卫。愿为格格鞍前马后,鞠躬尽瘁。只要格格一声召唤,卑下立马跟万岁爷上折子求肯。愿意脱了这身官衣,日日夜夜地随侍您身边。 可惜他还没等开口,宝格楚就闷哼了一声。 他家格格的注意力被瞬间勾走,只草草地敷衍了句:“谢谢尼布哈的良苦用心,有什么资料的话你就交给春花好了。我这还有事儿,就不多留你了。” 月光下,尼布哈就见刚给自己下了逐客令的格格转头看向宝格楚,眼带关切、语调温柔:“醒了?还好吧?要不要找个太医看看?” 然后宝格楚那凑不要脸的就轻轻摇头:“无甚大碍,格格不必担忧。卑下,卑下就是太着急见到格格,日夜兼程,疲累已极,稍事休息便无大碍。只……” “不知卑下离开日久,府上可还有我房间?” 玉录玳只恍惚觉得哪里不对。 可钢铁硬汉都成柔弱小白花了,她哪儿顾得上那些杂七杂八? 当即点头如捣蒜:“有有有,你的房间一直都好好留着呢。每天都有人打扫,随时可以入住。” 毕竟之前他说过,要再回来当她的俊侍卫嘛。玉录玳虽对此没抱什么期待,但被管家问及的时候,不知道怎么就鬼使神差地替他保留了房间。如今被问,她也没多想,只一五一十地说了。 于是…… 被拒之门外的尼布哈就震惊发现,那,那狗日的宝格楚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进了格格府? 这,说好的时移世易呢? 同样出身科尔沁,同做过格格府侍卫啊! 凭啥一个连登门都得各种找理由,另一个却能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一别两月余,宝格楚心中有万千话语想对自家格格说。 玉录玳却只一脸严肃地吩咐人带他去洗漱、用饭,然后休息。天大的事儿,等明儿睡醒了再说。 宝格楚抗议,但被无情镇压了。 无奈的俊侍卫也只有依言洗漱、草草吃了几口素面。然后不等玉录玳在管家提议下给自己换房间呢,他这就巨疲惫地打了个哈欠:“为尽快赶回格格身边复职,卑下已数天未曾合眼。这会精力属实不济,可否先行退下?” 玉录玳抬眼一瞅,果然见他俊脸都粗糙了些,眼下青黑明显,眼白上血丝遍布。 分明疲累已极的样子。 忙摆手:“去去去,快去。赶紧好好休息一下,养养精神。年轻人啊,都以为自己铜皮铁骨,耐操着。等以后各种问题找上门,才知道什么叫悔不该年少轻狂……” 熟悉的数落听得宝格楚俊脸发红,心里发烫:“卑下知错,以后都听格格的。格格让卑下往东,卑下绝不往西。让卑下打狗,卑下也绝不撵鸡。好不好?” 许是烛光太旖旎,俊侍卫眼神太温柔。叫玉录玳脸上一烫,心跳如鼓,好像被心上人叫住表白的小姑娘似的。 呸呸呸! 这都什么危险比喻? 玉录玳扶额,严重怀疑是庄亲王府上的酒太醇,她自己也单身太久了。被两小杯酒一蛊惑,竟然连窝边草都觉得眉清目秀了。 默默唾弃自己三秒钟,玉录玳摇头:“不好,你现在都已经是堂堂札萨克了,响当当的二等台吉呢!我这贵客之礼接待还来不及,哪儿对你颐指气使?” 宝格楚正色:“格格别这么说,不管是侍卫还是台吉,宝格楚就只是宝格楚。他尊敬格格,感激格格,最珍惜跟格格在一起的日子。宁可台吉不做了,也要留在格格身边。” 玉录玳一愣,继而摇头:“多年不鏖战酒局,我这酒量果然就不行了。啧啧,那么两小杯,就生生把自己喝飘了。得,你去好好休息,拯救下熊猫眼。我呢,也赶紧醒醒酒。” 免得醉后口花花一时爽,醒来相处火葬场。 宝格楚愣,就傻呆呆看着自家格格匆匆离去的倩影,久久不肯移开视线。 七百多个时辰未见,他想她。 醒来也想,梦中也想。着了魔一样的,想回到她身边。所以日夜兼程,生生跑死了三匹马。终于回到了有她的地方,只觉得满满心安,空气中都泛着丝丝令人愉悦的甜香。 眼看着这货都已经傻愣了许久,管家终于忍不住轻咳:“一路征尘,台吉辛苦了。奴才为您准备了客房,您看是否……” “不必!”宝格楚摇头,坚定拒绝:“我就住在自己本来的屋里。” “您之前是侍卫,有拱卫格格安全之责,住处自然离格格很近。可……” 现在您都是外男了,再住那里明显就不合适了呀? 对此,宝格楚是坚决不认的。 不管从前以后,他就是格格的近身侍卫。同行同往,密不可分!而且……“格格亲口应承,说房间一直都给我留着。很晚了,我去休息。如无他事,勿来相扰。” 话落人走,特利落地叫管家那番于理不合的劝说悉数卡在了嗓子眼。 千里奔袭,终于回到了心心念念的地方。宝格楚以为自己会激动得睡不着,可事实上,一进到自己房间,躺在那熟悉的床榻上。铺天盖地的疲惫就席卷而来,顷刻进入黑甜乡。 倒是主院,玉录玳辗转反侧睡不着。心思纷纷乱乱的,好像有团火在烧。 好容易合眼睡着,又生生被自己吓醒什么的。 就叫她扶额,很有几分郑重地琢磨:寒冬将至,春天不远,她或许着手解决下自己的单身问题了? 说起这个单身问题,玉录玳就不由想起尼布哈跟他的来意:“我记得昨晚尼布哈前来,说是有什么资料要交给本格格?” 春花恭谨福身:“回格格的话,是。奴婢放在书房中了,格格可要一观?” 玉录玳点头。 春花退下,不一会就捧了本小册子过来,亲手交给玉录玳。 嘿! 玉录玳一乐:“也不知道尼布哈这是下了多大功夫,居然还都整理成册了!” 想想昨晚他那个欲言又止的担忧劲儿,玉录玳就很有理由怀疑,这是本才俊黑料大集合。 玉录玳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注意力空前集中。以至于春花禀报说宝格楚求见时,她都只心不在焉地点了点头。 等宝格楚进门行礼问安后就骇然发现:尼布哈那孙子还真没撒谎,格格她…… 确有再嫁之心。 否则也不能这一大早的,就忙不迭翻看才俊们的资料。 这个认知一出,宝格楚瞬间如生吞了满口黄连般,肝胆脾胃肾都透着浓浓的苦。 古人没有标点符号这回事,从上而下,从右到左的行文习惯也跟现代大大不同。以至于玉录玳看着费劲儿,断句也难,只能全神贯注。 这好容易通读第一个,知道这位姓爱新觉罗的闲散宗室迟迟不肯结婚,除了外在因素外。最主要是他心系自家俏丫头,唯恐找个恶婆娘回来磋磨自己心尖尖。 所以这么多年都借故推脱。 最近终于受不了压力点头答应相看,却又打起了找个看似金尊玉贵,实则某方面欠缺福晋的主意。 而玉录玳,就是这时候进入了他的视线。 尼布哈知道经过隆科多事后,格格最最讨厌的,必然是这等刻意欺瞒,严重宠妻灭妻倾向的无耻之辈。是以想也没想的,就把这哥们儿的资料放在了最上面。 效果么,还真是相当明显。 玉录玳被气得直接拍桌:“个臭不要脸的混账王八羔子!有种心有所属,那倒是有种抛开一切跟心上人双宿双栖啊。坑蒙拐骗,拿别人家好闺女顶缸算什么男人?” 宝格楚深以为然,陪着她好生吐槽了一番那个没种的。 并深深记住了对方的名字与五官形貌,回头就相机打断他腿,或者弄没了他的地位。总之叫他行情大跌,再找不到好人家姑娘,只能跟心爱丫鬟共度余生。 劳心费力许久,就鉴别了这么个渣男。 玉录玳再也没亲自阅读的乐趣了,随手把册子塞给宝格楚:“看得我这个心累,你来!好好瞧瞧,读给我听。” “是!”宝格楚躬身回话,双手接过册子,清晰而又柔和的男声渐渐在室内响起。 随即,玉录玳就惊呆了:“我觉得,这不该叫资料图册,而该叫大清渣男图鉴。你看这心有所属,打算骗我去当摆设的。为财为名为功劳,惦记踩着我上位的。” “特别最绝的是,还有个好男风被家里发现,一家子齐心协力骗我去做同妻的?” 更要命是渣男们各有各的渣法,伪装却十分到位。成功瞒过世人、瞒过庄亲王夫妻,给自己树立了个青年才俊的闪亮招牌外。还隐隐约约的,大半跟直郡王一系有那么点儿丝丝缕缕的关系。 真真是,叫人不想歪都很难! 宝格楚虽不知道同妻何意,但联系一下前言后语,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当即冷了一张俊脸:“格格放心,有我呢!有您的俊侍卫在,保管那些个牛鬼蛇神都近不了格格的身。” “那些不安分的狗爪子怎生伸出来的,我就怎生剁了他去!保管杀鸡儆猴,叫那些存了坏心思的再不敢轻易把下作主意打到格格身上。” “嗯!”玉录玳欣慰点头,然后又想起这位已经不是自己的俊侍卫,而是堂堂科尔沁台吉了。 两个月没有只言片语,甫一出现就以自家侍卫自居的那种。 唔! 玉录玳扶额,就很有些迟疑地问:“你,莫非……才短短不到两个月的时间,就把整个部落给玩完了?” “怎么可能?”宝格楚咬牙:“卑下可是格格身边出来的,便无格格那么厉害的经营之才,好歹也学了几分。” 也对。 跟着凤凰飞,咋说也是俊鸟嘛! 玉录玳点头,接着又问:“那,是强龙到底抵不上地头蛇,被你那嫡母给反扑了?” “卑下到达部落的第一天,就杀了她。在她尸体边宣读圣旨,顺利接管了整个部落。就算偶有几个她们母子的死忠,也都尽数被卑下剪灭。” 所以反扑是不存在反扑的。 隐忍数年,一朝锋芒毕露。打他顺利到达部落的那一瞬间,就注定了娜仁高娃母子时代的终结。 宝格楚心知自家格格仁善,唯恐这各种血腥吓坏了她,或者因此对他产生些不好印象。忙长话短说,一语带过了自己回部落后的种种。只把重点什么的,放在他心系承诺也心系格格安危,恨不得肋插双翼,火速赶回京城。 是以相关事务一处理完,他就直接上了折子。 明言自己虽有报国之志,却实无管理才能。遂把草场献给尊敬的阿木古朗汗,自己仍回和硕襄格格府做个普普通通的侍卫…… 第50章 撒气 玉录玳惊呆, 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事情就是那么的玄幻。 宝格楚那个憨憨放弃了自己唾手可得,哦不,是已经到手的大好爵位, 向康熙递了折子。 而康熙这个当皇帝的也是任性, 还真就大笔一挥,准了? 准了! 君臣二人通力缔造了从侍卫到台吉,又从台吉到侍卫的传奇。 木以成舟,再多说也是无益。玉录玳只庆幸,康熙还没有绝情, 阿呸!糊涂到底。收了草场之后, 还赐了宝格楚个辅国公, 可以世袭三代的爵位。 好歹没叫他血亏到底。 “所以!”八福晋托腮,满满的八卦光芒:“宝格楚连台吉都不做了, 宁可顶着个辅国公的爵位跑到你府上当个小侍卫?” “长生天!” “这是什么感天动地的爱情?” “怪道那么多优秀才俊站在你面前,你硬是八风不动,悉数都给拒绝了。” 原来不是情伤未愈,而是珠玉在前! 玉录玳冷笑, 径直给了她个大白眼:“可快别提那些个才俊了, 简直就凑齐了本渣男图鉴。啧啧啧,只有你想不到, 没有他们干不出来的。也难为一个个的黑心如斯,还都能保持人设经年不倒。” 哈??? 八福晋还当好友故意贬低那些才俊,抬高她家俊侍卫。结果刨根问底之下, 直接被刷新了三观。 气得她分分钟炸毛:“岂有此理,简直岂有此理!竟然……” “一个个的竟敢把和硕格格当成摆设、挡箭牌?真真吃了熊心豹子胆!还好玉录玳你聪慧, 精于防范。不然的话,说不定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说到这儿, 八福晋就特别的心有余悸。 毕竟…… 当初这个头,还是她起的。 结果却好心办坏事儿,差点儿害了唯一的好友。提起这个,八福晋就无任愧疚。 终于明白盐打哪儿咸、醋打哪儿酸,庄亲王夫妇咋突发奇想给自己介绍对象的玉录玳:……默然半晌,恨恨咬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知道不?若有再犯,朋友没得做!” “嗯嗯嗯!”八福晋点头如捣蒜:“明白明白,你有宝格楚了嘛。” 都珠玉在前了,谁还要那些个死鱼眼珠子? 玉录玳冷冷一个眼刀子过去,刚想说你正经点儿,少扯淡。脑海里就不期然地想起昨晚的梦境,到嘴边的辩解硬是连一个标点符号都说不出。 被一起默认下来的,还有她的谨小慎微,早早就查了几位才俊的相关资料。 咳咳,没法子。 尼布哈再是如何好心,也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更没有那个权力查各家权贵子弟。倒是她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虽然手段略过了点,但刚才经历了那么一段惨烈的婚事,害怕才出虎穴又入狼窝也是人之常情。 就是白天才第一次见,晚上就把众家密辛查了个清楚明白…… 能力之强,怕是免不了引人侧目。不过没关系,自打和离到现在,和硕襄格格什么时候平凡普通过? 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玉录玳只烦恼纠结了一小会儿,就悉数抛开。把注意力什么的,都集中在欢迎俊侍卫回归与即将到来的宴会上。既然决定了将宴会当成契机,好好给琳琅阁打一波儿活广告,玉录玳当然事事上心,力求尽善尽美。 就连宾客的请柬,都是她自己亲手所写。 终于离开那茫茫草原,回到了自家格格身边。宝格楚都恨不得把自己变成格格的腿部挂件,出跟入随,须臾不离。连侍奉左右,给格格研磨这样的小事儿,都被他给抢了过来。 气得夏雨直瞪他,称从未见过这等无耻卑微之人! 好好的辅国公不好好做,非堕落到跟她个丫鬟抢活计什么的,也是奇葩。 只要能守在格格身边,宝格楚才不在意做的什么活计呢。 可…… 见格格笔走龙蛇之间,那几个讨厌的名字一一跃然请帖上时。宝格楚还是听到咕咚一声,他心里那醋坛子翻了。酸溜溜的,他就听到自己木然问:“这……不是那几位素行不端的公子?格格您……” 还不计前嫌地把人请来,是觉得瑕不掩瑜。 那点小毛小病无伤大雅,还能试着继续相处下去? “他们啊!”玉录玳笑:“是听膈应人的。可或多或少的,都跟庄亲王夫妻有点千丝万缕的关系。不看僧面看佛面嘛。一个我之前答应过王爷的,实不好食言背诺。横竖咱都知道对方的狼子野心了,也没有上套之虞对不对!” “格格说的是。”宝格楚微笑点头,心中闷闷又酸酸的感觉顷刻去了大半。 剩下的另一小半? 宝格楚放下手中的墨:“实在不好意思,突然想起来还有点事儿没干完。卑下斗胆,请格格宽限几日?” 玉录玳放下毛笔,一脸认真:“都说了多少次,今时不同往日。你都已经堂堂辅国公了,实不用在我面前过于拘束、甚至主仆相称。咱就以朋友论交,你叫我玉录玳,我叫你宝格楚。” “规矩上呢,你也不必如普通侍卫般严苛。有事儿支会一声便可,能通融的肯定给你通融,帮得上忙的,我也同样不会吝啬。” 宝格楚脸上一肃,就想来点儿礼不可废的老生常谈。 可猛然想起木兰围场,两人分别的样子。 规矩什么的,分分钟就见了鬼。 宝格楚只听到自己微笑:“好,听玉录玳的。这不是我继承了台吉之位?自然而然的也继承了上任台吉的所有财物。既然不打算再回科尔沁,我这就不免把所有东西等都折腾到了京城。” “这两天辎重陆续到京,需要我去归置安排一下。” 所以,阿木尔跌倒,宝格楚吃饱? 玉录玳诧异一瞬,到底还是发自内心地替小伙伴儿高兴:“这样啊,那是该好好归置一下。你赶紧去,赶紧去,尽管忙活你自己的事儿去,不用担心我。京城治安好着,再者我这几天也不出门。” 宝格楚微笑拱手:“那我走了,玉录玳。晚上尽量回来吃饭,若赶不回来,也肯定派人知会你。” 玉录玳点头,应了声好。 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她就是有朋自远方来心里乐呵,一起吃了几顿饭而已。怎么他还习惯成自然,要发展成固定模式了呢? 时隔两个月再见,总觉得俊侍卫变化有点大!玉录玳摇头失笑,万万没想到这才只是个开始。 比如她奋笔疾书了一小天,终于把所有请柬都写完。正活动自己僵硬的手指呢,就听着宝格楚派回来的人禀报:“辅国公大人打马往郊外庄子的途中,偶见一纨绔醉酒调戏良家,遂仗义相助。结果一不小心使大了力道,打折了对方腿骨……” “哈?”玉录玳惊呆:“所以,你们辅国公是被带到刑部了解情况了么?” 来人满脸纠结:“非也,咱们辅国公被那纨绔与女子给讹上了!” 玉录玳:…… 就万万没想到,人还能倒霉到这种程度。 好好的打马往城外走,路遇恶霸强抢民女。挺普通个路见不平,结果也无非是小女子来生愿结草衔环,以报公子大恩大德。亦或者今生就愿意为奴为婢,追随公子左右。 然鹅,咔擦一声骨折脆响后,宝格楚却遭到了来自于姑娘的控诉:“忒地大胆狂徒,竟敢伤我们爷?” 原来根本就没什么纨绔与恶霸,而是公子与婢女乔装取乐,被宝格楚这个憨憨给误解了! 唔,这神展开。 真玉录玳写文多年,专业编故事也没想到的脑洞。更无巧不成书的是,宝格楚遭遇的,正是之前尼布哈赠与那小册子上第一页,曾被庄亲王赞过的才俊之一。被家里逼婚不过,试图娶玉录玳回去做摆设的那个。而那个‘民女’,自然也就是他心尖尖上的爱婢! 公子要娶妻,爱婢殊为不乐。 公子百般哄劝无效,遂以为祖母祈福的名义,直接将人带出来逍遥。好容易把美人哄好,角色扮演正嗨,就被从天而降的‘英雄’给折断了腿。 再是闲散,那也是个宗室呢,岂能受得了这委屈? 叫宝格楚从见义勇为大英雄到不敬宗室、忤逆犯上的恶徒,也只是姑娘嘴皮子反复之间的事儿。 就…… 没想到小侍卫不仅仅是个小侍卫,还特么有辅国公这样的掩藏身份。 还刚献了草场,被万岁爷以为忠,正炙手可热的那种。 入了刑部,知晓始末后。气焰嚣张的宗室子他爹自己就没了火气,自觉自动地把错揽在了自己身上。直言逆子无状,丫头狂悖,惊扰了国公爷。待他日逆子养好了伤,必叫他们登门请罪云云。 出了气,打了人,怒火已经去掉大半的宝格楚尤其好说话:“别别别,请什么罪呢?一个误会而已,说来也是在下鲁直。听那女子叫声凄厉,还真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有登徒子欲行不轨。” “着实没想到,令公子爱好如斯独特。误会,都是误会啊!” 同没想到的宗室子他爹:…… 没别的,就想把蠢儿子打个半死,再发卖了贱丫头。 可惜他消息知道的略晚,动作也略慢。以至于没等着付诸行动呢,儿子的荒唐名声就已经传遍了大街小巷。 荒唐、淫邪、不孝,还有可能落下残疾…… 直接叫他原本就算不上佳的婚姻市场变得更加不堪,稍稍疼爱闺女些的清白人家都不大可能将闺女嫁给他了。再加上他本人还叫嚣,任由什么高门嫡女都不要,只守着那婢女恩爱一生。 其父气结之下,倒也真遂了他心愿。同时也取消了他的继承权,专心致志地培养起了嫡幼子…… “渣男跟贱女双宿双栖,没机会再祸害本格格,也祸害不了别人家好儿女。嗯,这个结局还真是叫人倍觉舒适。”玉录玳笑着端起茶杯:“来,以茶代酒,敬我们误打误撞惩罚了个渣渣,解救了个好姑娘的大英雄!” 宝格楚俊脸绯红,特干脆地饮尽了杯中茶。 才不说根本就没有什么误打误撞,巧遇是真巧遇。但他趁势而起,借机伤人也不假! 谁叫那孙子托天之幸能被介绍到他们格格面前,却倒霉催的不知道好好珍惜呢? 敢肖想格格做他摆设,简直罪不容诛! 只废一条腿,都已经是他的幸运了。这么想的时候,宝格楚并不知道。那位倒霉催的公子兴头上先惊后伤,已经落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从今而后,都再也没有跟爱婢,哦,不是,跟任何女人再胡天胡地的能耐了。 多方求医未果后,这位也只好将真爱旗号一扛到底。 终其一生,都只跟那婢女相依相偎。纵然对方一生也未能给他生下一子半女,仍旧痴心不改。没了爵位继承、失了联姻保持优渥生活的可能后。这位一心沉湎在书画中,久而久之的竟颇有所得,小有名声。 渐渐有不少闺阁希望遇到那么深情的佳婿,也有更多父母教子时将之当成反面典型。 事情刚发,那样毁誉参半的跌宕人生还未开启。现在的这位在世人眼中就只有一句话:荒唐是真荒唐,惨,也是实惨。 同样惨的,还有同在那本册子上,因各种各样原因对玉录玳心生过觊觎的。 借故外出,却误打误撞完成了首杀后,宝格楚可就来了精神。 当天就拎了两坛子竹叶青,主动敲响了尼布哈的大门。 辛辛苦苦做了N多准备工作,结果就叫某个死皮不要脸的货给摘了桃子后。尼布哈最烦的就是宝格楚,没有之一!在自家门前看到那货的死人脸时,尼布哈第一反应就是关门。 早知道他会有此一招儿的宝格楚笑着挡了下:“来者是客,谙达这多失礼呢?” “呵!”尼布哈冷笑:“不请自来,连通传都没有的恶客,也值当以礼相待?” 宝格楚撇嘴:“我倒是想正正经经地登门拜访呢,可你能让我进门儿?打小你就犟,认准的道儿十头牛都拉不回。现在心里都知怎生骂我呢,哪儿……” 提起这个尼布哈就恼:“那你不该骂?爷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堪堪查出了那些。结果呢?爷只得了格格句轻飘飘的谢谢,好处都被你这个狗日的搂去了!” 大刺刺住进格格府,明晃晃揍那个杂碎给格格出气。 想想这其中的差别待遇与被劫走的功劳,尼布哈就忍不住火冒三丈:“那明明是我的!是我辛辛苦苦查的,也是我第一个表示愿意对格格投诚的!” 结果眼前这夯货却后发先至…… 一琢磨这个,尼布哈就气得心肝脾胃肾哪儿哪儿都疼。 偏宝格楚不但不劝慰赔礼,还火上浇油:“但格格也没亏待过你。而是送了你份天大的功劳,叫你青云直上。而那一度是你梦寐以求的,不是么?” 都从科尔沁来的,都一样的女奴之子,谁的小九九又能瞒得住谁呢! “你是比我先跪下的,但……” “那并不是你多真心真意,而是你真识时务,也真相中了格格这块跳板。心里一直惦记着骑驴找马,才会在对格格各种殷勤无果后,果断抓住了献水泥方子的机会。现在求仁得仁,你还有什么可怨怪的?” 怨怪,尼布哈倒没觉得自己有什么怨怪。 他只是不服! 凭什么?一样的侍卫两样待,这么好的自己却处处落在宝格楚那夯货之后! 颇自恋的尼布哈气极,狠狠一拳砸向某讨厌鬼的面门。 宝格楚不防他说动手就动手,赶紧身子一矮,保住了自己的俊脸。刚要叱责某人的不地道,更狠辣的撩阴腿就来了! 看样子说服是不能说服了,只能打过再说。 宝格楚果断放下酒坛子,全心投入战斗。两人拳来脚往的,斗得难解难分。 “呸!”尼布哈狠狠灌了一口酒,胡乱抹了把青紫的腮帮:“个憨里藏奸的凑不要脸!明明这么俊的功夫,偏装得跟爷伯仲之间,甚至略逊一筹的样子。诓得爷还真以为你丫苦大仇深又弱小可怜,最是个需要体恤的。结果……” 苦大仇深是真苦大仇深,却一点都不弱小可怜! “咳咳。”宝格楚俊脸一红:“非我诚心相骗,而是……谙达该知,木秀于林风必摧之。自打我拼命表现,却害死了额吉后,就把中庸二字记进了骨子里。再没在人前显示过真实实力,除非性命攸关。” 所以,你丫这还是有所保留的? 尼布哈一噎,只觉得心里更堵了。明明他是想给那厮封个黑眼圈,打他十天半月起不了炕,好好出出心头这股郁气、酸气、憋闷气。结果…… 越来越憋屈了怎么破? 拼运气拼不过,打架打不过,喝酒也没喝过。 一人一坛竹叶青后,宝格楚得到了想要得到的所有消息,神色如常地回了和硕襄格格府。他则醉成了一头死猪,酣睡到翌日午时。亏得宝格楚帮他告了假,否则绝对会被上峰骂到臭头。 喝着宝格楚命人准备的醒酒茶,听下人回禀他的种种安排。 尼布哈心里却没有半分感激,甚至狠狠骂了声奸诈,面憨内奸的混蛋!有机会必须跟格格提醒下,叫她别前脚才出了佟佳府的虎穴,转身又入了宝格楚的贼窝! 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做了自己想做的。 宝格楚才不管尼布哈对他是个什么评价,暗地里又憋着什么坏呢! 横竖格格相信他,他也永远不会背叛格格。只要他们主仆之间的默契不出问题,旁人就是再怎么也插不进去分毫!他啊,现在只想一个个的,收拾掉那些满肚子男盗女娼,却还非披着个才俊皮儿,试图蛊惑他家格格的混账们。 他这决定一下并付出行动后,玉录玳就成万众瞩目的目标了。 谁叫她家俊侍卫动作频频,今儿逮着这家未婚才俊跟章台走马;明儿撞破那家少年英才其实是个兔儿爷,还雌伏在下的那种! 最牛逼的那位心恋寡嫂,迟迟不肯娶妻。被家中反复威逼不过,竟然给自己弄了个克妻的名头。为此辣手坑害了三个无辜少女,最严重的那个甚至殒命在他的设计里…… 消息一出,朝野哗然。 甚至有人把宝格楚比作当代狄仁杰、包青天,强烈要求他去坐镇大理寺。 而知情者稍稍一串联这几个被他直接、直接收拾的倒霉蛋儿,纷纷恍然:狗屁的目光如炬,断案如神? 这分明就是俊奴才痴恋前主子,不许任何人染指或妄图染指他主子! 别人信不信的,反正八福晋是信了。 不但自己信,她还劝服了庄亲王福晋。叫好心办坏事,惆怅得连饭都用不下的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直接多云转晴。赶紧备厚礼,亲自上门致歉:“本想帮妹子你觅得良缘,结果却差点坑了你……” “还好你福运好,眼光也棒。如今有辅国公在,也用不着姐姐咸吃萝卜淡操心。喏,一点点小心意,妹子且拿着,权当是姐跟你姐夫的赔礼。” “等回头你跟辅国公定下佳期,可千万记得下帖子请姐跟你姐夫过来吃酒!” 又快又急一番话,说得玉录玳满脸懵逼,就想知道她到底哪儿来的虚假消息? 结果黄履庄那边紧急求见,话题就被岔了过去。 等玉录玳解决了问题再回来,庄亲王福晋已经告辞了。礼物被留下,她跟宝格楚日久生情的消息也不胫而走。 不但太后欢喜,太子跟太子妃动问。 就连小岳兴阿过门的时候,都颇有几分忐忑地拽着她裙角央求:“额……额娘要嫁给宝格楚,让他当我后阿玛了么?呜呜呜,额娘你可不可以不嫁人?岳兴阿,岳兴阿只想要自己的阿玛跟额娘!呜呜呜,岳兴阿不想要后阿玛……” 小家伙涕泪交流,不一会儿就把玉录玳裙角打湿。 才上身的新衣服就被印上了鲜明的鼻涕泡,小家伙儿还一声声哭到声音沙哑什么的。可把玉录玳气的,砰地一声摔了桌边茶盏:“你听谁说我要出嫁,又是谁叫你到我这哭来的?” 第51章 表白 向来温柔的额娘陡然严厉了起来, 吓得岳兴阿哭都不敢哭了。只呆呆地看着她:“额娘,我,我怕……” 小家伙儿唇红齿白, 长得分外讨喜。 这会儿大眼睛哭得红彤彤, 小白兔般怯怯地向你望来。 真真可怜又可爱。 叫玉录玳满心的怒火都散了七七八八,不由rua了一把他的月亮头。柔着嗓音问:“岳兴阿别怕,额娘不管再不再婚,都永远是你额娘,不会不要你。告诉额娘, 那些话你打哪儿听来的?” 重又感受到额娘的亲近, 岳兴阿胆子果然又大了些:“真的么?可是……” “哇哇哇, 玛嬷没了,阿玛还在守墓。玛法就知道严格要求, 做不到就打戒尺,做不到就打戒尺。只有每旬日到额娘这来,儿才能松快松快。可窝克说,额娘也要再嫁了。要有新的丈夫跟孩儿了, 岳兴阿这个讨厌的前夫之子就该扔过墙了。” “呜呜呜, 额娘,岳兴阿就只有额娘了呀!您……能不能别再嫁, 别不要我?” 玉录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 只唤人进来,带岳兴阿下去梳洗。自己也去洗漱, 重又换了身衣衫。 等娘俩都拾掇齐整了,玉录玳才拉着一脸忐忑的岳兴阿进了书房。结果才甫一关门, 小家伙就撩起袍角跪了下去:“儿无状,惹额娘生气, 还请额娘责罚。” 玉录玳亲手扶起他,一脸认真地道:“不怪你,你也是受人误导了嘛。不过我希望这种事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岳兴阿你还小,有些话你可能不明白。但是,额娘说的你记着。” 岳兴阿虽满心惴惴,却还是乖巧打千:“喳,儿谨遵额娘吩咐。” “倒也不是什么吩咐,只是有些话,我可能要跟你说明白。我向来言而有信,从不做自己没有把握的承诺。而人生漫长,未来很远。我自己也不知道将来会不会有一天,就遇到个合适的人,想要安顿下来成立个新的家庭。” “所以,你的要求我无法答应。唯一能跟你保证的是,不管我以后是否再婚、会不会再生育孩子,都不会影响我们之间的关系。” “作为这和硕襄格格府的主人,我有权决定自己产业的归属。若你好好的,我有多少孩子也少不了你一份。否则的话,便是终我这一生只有你这么一滴骨血,也未必将产业留给你分毫……” “老天呐,你就这么跟个小毛孩子说的?”八福晋惊呆,简直佩服死了好朋友的牛掰。 “不然呢?”玉录玳勾唇:“早就能背三字经讽谏,劝我孝顺的家伙,你还真当他只会六神无主哭唧唧?” 恐惧也许有,排斥也许有,但更多的…… 应该是把眼泪当成武器了吧? 玉录玳轻笑,否则的话,等盥洗完毕再度出来的时候,小家伙儿能规规矩矩地给她磕头赔罪? 八福晋嘴角微抽:“好吧,人精儿的孩子也是人精儿。啧啧啧,豆丁大的小家伙儿,居然还知道哭求不要后阿玛了呢!亏得他这话没叫宝格楚听见,不然咱们辅国公还不急死?” 三番两次被跟宝格楚联系上,玉录玳简直要炸:“你说你,好歹也是个皇子福晋呢!不学学太子妃温雅大气、三福晋文采卓然、四福晋端庄淑丽也就算了,怎把自己整得跟个乡野村妇似的?听风就是雨,连点基本的判断能力都没了。” 被鄙视至斯,八福晋都要暴走了:“你你你,都秃头上的虱子——明摆着的事儿了,你还非矢口否认,倒打一耙。来来来,正好宝格楚这个当事人也在。你叫他说,他是不是对你有几分旖旎心思。这才连好好的台吉都不做了,非巴巴到你府上当个侍卫!” 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好死不死赶上这么个场面的宝格楚:…… 俊脸瞬间红透,随即把双手舞成了风火轮:“没,没没没有,八贝勒福晋可不敢乱说!奴才何德何能,岂敢肖想格格?” 八福晋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既然你用了不敢这个词儿,那便是承认,但自觉不配咯!” 这话问的,叫玉录玳都不由蹙眉。超想马上、立刻将她扫地出门,不治好这胡言乱语的毛病前,坚决不准再登门。偏她这还没等开口,宝格楚就脸红如滴血地点了头:“八贝勒福晋明鉴。” 雾草??? 玉录玳懵逼脸,看着同样懵逼的八福晋:…… 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推到了门外。砰地一声巨响后,房门就在八福晋眼前生生阖上。气得她直接一脚踹上去:“好你个玉录玳,额驸还没上炕,就把媒人甩过墙?你你你,你不厚道!” 玉录玳这会儿满心的山呼海啸,哪儿还听得见八福晋如何叫嚣? 她只死死挡住房门,怔怔看着宝格楚的方向。 一瞬不瞬。 直看得宝格楚从满心热血到浑身冰凉,良久才闷闷出声:“卑下自知出身低微,不该癞蛤蟆妄想天鹅肉。可……”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宝格楚苦笑:“卑下一直恪尽职守,以为自己是满大清最忠诚也最优秀的侍卫。直到木兰秋狝,侍卫离开了他的主子。直到他历经千辛万苦终于回来,缺发现格格有了相亲再嫁的意图……” “当时,仿佛晴天霹雳,把他整个世界都给崩塌了。那一瞬,心如刀绞。也是那一刻,小侍卫才知道,他爱上了自己的主子。” 猝然被表白,玉录玳整个人都一懵:“可……为什么呢?” “我比你大,嫁过人、还有个五岁的孩子。因为执着和离,亲自宣旨。又跟个男人一样,抛头露面的做生意。我的名声……” “好吧,我也没什么名声。” 玉录玳苦笑,就是明确知道自己种种。她才觉得不会有谁透过权势、地位与财富,单单纯纯地只欣赏她这个人啊! 宝格楚一脸惊喜:居然……居然没被叱责大胆、放肆,以下犯上么? 那…… 是不是说,他也未必一点点机会都没? 巨大的喜悦充斥心田,叫原本都已经做好破罐子破摔打算的宝格楚扬起灿烂笑容:“格格说过,年龄不是问题。而且也没有大很多,女大三抱金砖呢!” “至于和离,宣旨,做生意,都是我最最欣赏也最最佩服格格的地方。” “相信我!”宝格楚认真脸,满满温柔地看着玉录玳:“正是这样不平常的经历,构成了这样不凡的你。所以玉录玳,你完全没有必要妄自菲薄。倒是我身为女奴之子,着实配不上这么好,这么优秀的你!” 剑眉星目,仪表堂堂的少年郎。俊脸泛红,满眼温柔地说着最美的情话。 饶是自觉脸皮厚度颇经得起考验的玉录玳也遭不住,腾地一下子红了俏脸:“也,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好啦!当然,你也没有你自己说的那么差。毕竟你长得好,独一个。又有前程又有爵位。嫁给你既能当上诰命,又不用面对种种复杂的婆媳、妯娌等关系。所以……” “只要你有点要娶妻成家的表示,自有大批的好姑娘前赴后继。” 可…… 一想起俊侍卫花落别家,这心里怎么就不由发堵呢? 打住,打住! 玉录玳你要点脸,寂寞了就好好找个相当的对象谈恋爱。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你冲自己人下手算什么能耐? 可…… 现在不是咱要吃草,而是小嫩草自己送上门来的呀! 不吃白不吃,白吃谁不吃呢? 思绪飘飞之间,正义跟邪恶的小人儿在脑海中开启了辩论会。双方各执一词,搞得玉录玳很是头大。 更要命是俊侍卫还火上浇油,用那能溺死人的温柔嗓音在她耳边说:“任世间百媚千红,宝格楚只爱玉录玳这一种。若能得玉录玳为伴,我愿此生再无二色,不叫玉录玳再陷入妻妾争锋之中。” “也愿善待岳兴阿,视他如亲子。若他不反对,你也赞成,咱们可以一家三口相依相伴,过些简单幸福的小日子。” 玉录玳心头一跳,脸如火烧:“可,可我听说男人惯会甜言蜜语。没到手的时候卑躬屈膝,结了婚后就原形毕露。穷人家多粜了两担米都要买个小妾,更何况你?” 宝格楚乐,手捂在胸口,虔诚发誓:“长生天在上,我博格济吉特·宝格楚今宣誓,若得赫舍里·玉录玳为伴。必珍之爱之,一生无违。若食言背诺惹她伤心,愿人神共弃,不得好死!” 再没想到他会有这么个操作的玉录玳大惊,赶紧呸呸呸了几口。连说他童言无忌,望漫天神佛不要当真云云。 自己搞完了封建迷信不算,还非拉着宝格楚要他也照做。 宝格楚摇头:“我字字发自肺腑,绝非胡言乱语。若你此生都寄情于商场,再无心婚嫁便罢。否则的话,不如认真考虑考虑我?比起那些一脸道貌岸然,满肚子男盗女娼的所谓才俊来说,我明显更具优势!” 印象里憨厚老实的俊侍卫陡然兼具了黄婆属性,就叫玉录玳一个没忍住,问了声比如。 随即,宝格楚的话匣子就打开了:“第一,知根知底。好歹相处这么久,格格对我的品行、家世等等,都有了比较深入清晰的了解。” “再者你也说,我父母双亡,兄弟尽丧。没有复杂的婆媳、妯娌等问题。” “我武功高强,可以护你平安;腿脚利索,能供你鞍前马后?” “还有啊……” 宝格楚俊脸又红:“我长得好,有爵位,能把隆科多那杂碎比出十条街。也能把你放在心尖子上,还……还能叫咱们将来的孩儿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俊到叫人挪不开眼!” 骤然被带上高速,玉录玳整个人都不好了。 就瞠目结舌地看着宝格楚:“呸!谁,谁说要跟你生孩子了?八字都还没有一撇呢,你这想得也未免太远、太美了些!” 宝格楚把全部的注意力都锁定在她身上,当然看出她只有羞窘并无恼恨。 似乎…… 并不如何排斥他这般胆大妄为的样子。 这就好比得了绝症的人被喂了仙丹般,顿时沉疴尽消,浑身使不完的劲儿。 燥得宝格楚连向日里在玉录玳面前的恭谨、自卑都忘了,只目光灼灼地追问:“那玉录玳要如何,才肯画下这第一撇呢?但凡你肯给我个机会,便是披肝沥胆、呕心沥血,我也必不负你所望!” 披肝沥胆倒是不至于披肝沥胆。 但…… 前世今生第一次谈恋爱,怎么也得好好享受了被追求的幸福滋味。稀里糊涂就把自己给定下是个什么鬼? 玉录玳骄傲仰头:“那,就看你的表现咯!你都说我不凡了,那不努力点儿,凭什么要仙女儿为你下凡对不对?” “对对对!”宝格楚点头如捣蒜:“应该的,应该的。你那么优秀那么好,哪能叫个凡夫俗子随随便便给糊弄跑?必须珍之重之,谨慎以待。” “那,我们试试?” “嗯,试试!” 两手交握间,两人就确定了追求与被追求的关系。等传闻越演越烈,康熙都召见两人的时候。宝格楚满脸笑容地答:“回万岁爷,臣尚在努力中,还未获得格格认可。” 还以为又会被辟一波谣的康熙:“……所以,那些坊间流言并非空穴来风,爱卿你……还真是为了打压情敌而故意为之?” 对对对,就是那么回事儿! 但宝格楚知道自己不能这么说。 因前朝董鄂妃事,谁都知道当今最讨厌的就是痴情人。尤其那种以痴情为名,因公废私之辈。宝格楚倒是无所谓被打上个痴情的戳儿,却不愿意连累玉录玳成了祸水。 是以听康熙这么问,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来:“微臣惶恐,虽……虽现在微臣确在努力,争取获得格格青眼。但天地良心,收拾那几个歪瓜裂枣的时候,微臣还只当自己是个兢兢业业的侍卫。” “因偶然撞破了那位宗室子与其爱婢事后,万分忧虑。就怕格格再度遇人不淑,被个人面兽心的给哄了去。遂想方设法地逐一排查,结果……微臣开眼,彻底见识到何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满心愤恨之间,臣不由忐忑。这一个个的知名才俊尚且如此,那些素行不良的,会不会比坊间传闻的更加不堪?” 愁眉紧锁,满目担忧之间。宝格楚特别成功的,将自己真酸,真找茬儿的报复行为上升到国家高度。 康熙御极三十七年,自亲政以来,更是兢兢业业。 绝称得上勤政爱民。 对立下赫赫战功的八旗子弟更是偏爱得紧,结果……有人告诉他,自己多年心血养出来的,就是两路蠢蠡。一种外表道貌岸然,实则男盗女娼。另一种连名声都不要,只横行无忌,鱼肉百姓??? 刚听到宝格楚这么说,康熙简直要气疯。差点儿一声令下,直接把宝格楚拉下去砍了! 还是太子拦着,好言好语一顿劝。 不但免了宝格楚直言之过,还当真下令对在京的八旗子弟们做了个粗浅的调查。 结果……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自先帝入关以来对八旗兵丁便诸多优恤,到康熙上位后更是加大力度,各方面保证旗人的高尚地位。可皇恩浩荡,却并未让一应人等铭感五内,更忠于王事,倒叫他们一个个的奢靡腐败起来。 为了保证八旗兵丁能够专心致志的参加军事训练,朝廷甚至规定所有旗人男丁不得经商、不得做手工业、出卖劳力、不得从艺为伶。只能拿着朝廷给予的优厚待遇,专心于习武当兵。 待他日狼烟再起时,好随时披甲上阵。再现‘旗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战场神话。 凡旗人男丁出生便有落地银,七岁之前领半薪,七岁之后领全薪。 婚丧嫁娶等,俱有补贴。 可怜朝廷每年近半数的支出都在给这些给现在的、未来的兵力发俸银上。却养出来这么堆精于玩乐,不思进取的纨绔。一个个文不成武不就,对打茶围,蓄画眉,玩票,赌博,斗蛐蛐,放风筝,玩乐器,坐茶馆之流却轻车熟路的很。 一味的贪图享受。 当那几两坐粮支撑不了他们的奢靡生活后,又多借着自己旗人的身份和机灵的口舌,干些个巧取豪夺的缺德事,以至民间多生怨怼…… 起初,康熙真真只是想打趣宝格楚两句。 结果闲篇儿扯出把刀子来,直接劈开了他眼中的盛世繁华,露出繁华之下的种种危机来。 吓得一代帝王如他,都不免脊背发凉。 连道了三声幸好,幸好宝格楚忧国忧民,早早发现了苗头,及时上达天听。好叫他趁着病在腠理,汤熨之所及的时候,及时补救。 否则…… 真成也八旗,败也八旗的时候,他又何颜面去见列祖列宗? 太子殿下旁观了整场,确定、认定以及肯定宝格楚那个狼子野心妄想当他姨父的货就是吃醋拈酸,但他不能说。 但不能说,不代表他就乐意昧着良心为那货表功不是? 于是乎太子殿下轻笑,只专注拍自家皇阿玛龙屁:“瞧皇阿玛这话说的,宝格楚也许忠心可嘉。但最重要的还是皇阿玛知微见著,于细节中发现了这等大问题。又彻夜不眠地,试图找寻解决之法。” “有您这等明君圣主在,才是儿臣等与天下万民之福。” “只国有明君,诚然是百姓之福。但废寝忘食,绝非养生之道。皇阿玛龙体安康关系到万民福祉,务必得小心珍爱着。儿子还盼着您真万岁,万岁,万万岁,如那苍松古柏般,永远挺立儿子等前面呢!” 康熙乐,一奏折扔进他怀里:“好个不孝子,不思勤奋苦学,早早接过朕肩头担子。倒想千年万年的,躲在老子身后享清福?” 胤礽把折子放好,熟稔地给自家老子揉肩:“皇阿玛这么说,可就冤煞了儿子。天知道儿子从豆丁点儿大就被教导着勤学上进,长成个合格的皇太子。将来有一天,好叫咱们大清这万里江山在儿子手中更上层楼。可……” “等儿子越长越大,越知道那意味着什么的时候。就盼着您千秋万年的好好活着,哪怕永远坐不上那把椅子,儿子也甘之如饴。儿生来丧母,是您亲手将儿子抚养长大。在儿心中,您就是阿玛、是额娘,是儿一直以来最最孺慕的好阿玛。” 若在一年前,胤礽这么说,康熙必定嗤之以鼻。直说你小子就嘴说得好,心里不定多盼着老子死。 现在么,康熙只满满感动,无限享受在儿子的殷勤孝顺里。 甚至还有那么一小丢丢的担心,怕他的保成过于仁厚,斗不过那些个如狼似虎的大臣。好在他这年富力强着,尚有时间慢慢教。 父子俩温情了好一阵,一同用了宵夜,当夜在乾清宫内抵足而眠。 把直郡王等几位皇阿哥酸的哟,都恨不得扎太子爷小人儿。 结果翌日早朝后,他们就再也没有旁的心思了! 万岁爷突发奇想,率满朝文武莅临京营八旗驻地。亲自检验八旗精锐的军容、骑射等。 因临时起意,康熙又严令任何人等不许走露风声。 到了校检的时候,也拒绝提前安排,只帝王随机钦点。然后,文武百官们就见识到了拉不开弓的佐领,不会骑马的骁骑校。 龙颜大怒,声势浩大的八旗兵营整顿活动就此拉开序幕。 大批尸位素餐的官员被处置,无数八旗子弟因而得咎。一系列削减旗民待遇,加强旗兵补缺标准,严肃军容军纪的政策随之下达…… 被牵连的各家悲声一片,百姓们却拍手叫好。 奔走相告。 倒叫康熙在民间获得了极高赞誉,饮水思源之下,他不免就对敲响警钟的宝格楚多加封赏。 金银赏赐之外,又给他从辅国公升级到了蒙古郡王,还另外赐了郡王府。 被催领旨叩谢皇恩的宝格楚:??? 作者有话要说:宝格楚大概想问康熙句:人干事? 哈哈哈哈 文中关于八旗资料来自于度娘~ 第52章 变数 接旨是肯定不会接旨的, 这辈子……那倒是不至于这辈子都不接旨。 但宝格楚觉得,在接旨之前,他很有必要跟万岁爷讲讲清楚。让他睁大龙目瞧瞧, 自己千辛万苦的, 好容易说服格格试试。这会追求正欢,眼看着近水楼台就要先得月。 结果咔嚓一道圣旨下来…… 就让他搬离和硕襄格格府? 这不是赏赐,至少对他来说绝不是! 不过事关心上人的名誉甚至安全,再鲁直的蒙古汉子也学得会迂回婉转。于是乎被允许觐见后,宝格楚噗通一声跪下来:“能得万岁爷隆恩, 实乃臣三生有幸。然臣只微言几句, 实当不得如此厚赏。还请万岁收回成命!” “哎~”康熙笑着摆手:“爱卿这几句于朕来说却如醍醐灌顶, 叫朕清晰认识到八旗的弊症所在。” “如此,才能趁病在腠理, 汤熨之所及的时候加以整饬,彻底消除隐患。爱卿所言作为,实在居功至伟,当得一个蒙古郡王之位。圣旨已下, 爱卿不必多说, 且领旨谢恩罢。” “说来也是朕的疏忽,竟忘了给爱卿赐宅。亏得太子提醒, 正好襄格格府左近尚有空地,就在那儿给爱卿建个郡王府好了。这建成之前,爱卿就……” 原来是太子! 这就难怪…… 宝格楚还道太子怎么如此风平浪静, 适应得很良好的样子,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对此, 宝格楚虽无奈,倒也感动于太子对自家心上人的回护。 但感动不等于接受。 千辛万苦回到格格身边, 不到万不得已,他一天都不想跟她分开。 是以在康熙琢磨他该临时住哪儿的时候,宝格楚终于忍不住:“回万岁爷的话,臣还是住在襄格格府上。毕竟臣还是格格侍卫呢,离远了又如何保证格格安全?” 康熙:“……你都郡王了还不思为国效力?顶着个郡王爵位去当侍卫,你觉得合适?” 宝格楚心说咱当初辞了那劳什子的台吉,奉上草场就为了回到格格身边。 现在好容易愿望达成,你叫我去做官? 当皇帝也不好这么出尔反尔吧! 暗地里吐槽不停,面上宝格楚却装得一手好乖:“为国效力,臣觉得不分职业高低。进六部为万岁爷分忧解劳是,守卫格格,守卫她所有的相关研究成果等也是。” “没有高低贵贱之分,唯分工不同而已。” “臣愚鲁,比不得万岁爷身边的文武百官。进得朝廷,也未必有什么建树。但做侍卫,臣觉得自己不会输给任何人。” “格格于朝堂经济等事上贡献颇多,难保不被敌国注意甚至起意戕害,实需中绝顶高手日夜守卫。臣虽不才,但也愿略尽绵力,为万岁爷分忧。以生命保护格格安危,绝对万无一失……” 康熙:“……爱卿所言甚是,既如此,就依你所奏罢。” 目的达到后,宝格楚也不啰嗦。利落打千儿,吹了波儿万岁爷英明,实乃亘古未有之明君圣主的龙屁后迅速撤退。 等太子接到消息时,一切都已经成了定局。气得胤礽直跟太子妃絮叨:“孤就说那个宝格楚是个面上憨厚,暗里藏奸的!还说爱姨母至深,一切以她意愿为先。我呸!若真那样,他就该从和硕襄格格府上滚出去,免得伤了姨母闺誉……” balabala好一阵,才算稍减心中火气。 “就这啊!”石氏捂嘴轻笑:“咱们太子爷还反复叮咛,叫我劝劝姨母你呢。就怕你一时失察,才出虎穴又进狼窝。” “诚然有我们爷在,断不会叫你再受了委屈去。但……情之一字最是伤人,我们也是怕万一……姨母再自苦。” “嗯。”玉录玳微笑点头:“臣妇心知娘娘与太子爷的关切之意,且万分感激着。诚然经历过上一段的失败婚姻后,我也踟蹰颇多。但也没有因噎废食的道理啊!日子,总是要过下去的。” 玉录玳面上笑微微,心里哭唧唧。 可怜她个向来都纸上谈兵,丁点实战经验都没的黄花大闺女。穿过来就是个已婚、已育,正往悲剧结局一路狂奔的绝世大炮灰。千辛万苦的,可算改变了原本的炮灰命。 想谈个小恋爱,还得连累自家俊侍卫被千般考验、万般观察。 不过心里再是千般感慨,她也还觉得事关终身,再怎么认真仔细都不为过。 于是乎她这眉眼含笑之间,轻轻一点头。就叫宝格楚从康熙三十七年孟冬一直到三十九年季秋,还在苦巴巴地继续着追求大业。彼时,太子家的龙凤胎都能蹒跚学步啦,奶声奶气地叫她声特合玛玛了。 说来也是叫人唏嘘,当日太后寿辰,太子夫妻盛装出席为太后庆生。 却不料被惠妃一眼看出是怀有双胎,并当场叫破。言太子妃不愧是万岁爷亲选,叫太子爷等了许久的妙人儿。原还大婚许久无佳音,这不就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了? 如此福气满满,待来年必定会为皇家添上一双龙凤。 几句话,就把康熙的期盼值拉到最高,也叫太子妃压力不止倍增。 焦灼到无以复加。 连玉录玳信服度光环全开,也是半点效果都没。直到月份渐大,可以通过诊脉分别。得了数位太医的一致肯定,这夫妻俩心里的大石头才总算是落了地。 随即诊脉结果泄露,不愿东宫喜得龙凤、为自己添更多筹码的各方势力可就坐不住了。 你方唱罢我登场的,何止好戏连台? 各种戏码齐出,连太子妃的娘家庶妹都差点儿当了对家的刀子,狠狠扎在她心窝子上! 太子妃简直崩溃,也就是太子跟拥有说服力光环的玉录玳还能得她信任。 为此,太子妃临产前的一个月,玉录玳都被下旨住在毓庆宫的。 玉录玳前世写文儿的,为打开思路、了解并学习大神路数没少徜徉书山剧海。宫斗剧、宫斗文什么的,真真看得海了去了!接到旨意的一瞬间,就已经给自己脑补了万千种死法儿。 一种比一种更惨烈…… 为了不叫那些个凄惨设想成为自己的未来,玉录玳可是没少努力。 每天谨慎再谨慎,小心再小心,就怕自己这个定心丸没当好,反而成了太子妃母子的催命符…… 为此,她还特意戴上了黄履庄新研究出来的,可以当吊坠儿的微型验冷暖器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就为了以防万一。 结果平安无事一个月,临了临了的,还就是那么个小东西立下了大功劳。 让试图用药抑制太子妃产道打开,人为叫她难产的稳婆无所遁形。又在它提示下,果断换了产房。让太子妃顺利分娩,生下大清皇室第一对儿龙凤胎。 康熙龙心大悦,遍赏八旗。 太子看着襁褓中的红彤彤、皱巴巴却无比健康的嫡子嫡女喜极而泣,不禁直直跪在玉录玳面前:“姨母,外甥,外甥谢谢您。若不是有您,今儿……” 今儿怕不是要喜事变丧事。 不但太子妃跟一双儿女要遭遇不测,就连他这个太子也难保不受牵连。 天降祥瑞却无福消受,以至于太子妃一尸三命云云。想也知道,承受丧妻丧子之痛的他,还得同时面对多少攻讦。 还好有姨母在! 如此大功,玉录玳哪里敢受? 忙说康熙是天子,那么太子就是老天爷亲孙子啊!苍天有眼,怎肯让自家亲孙子受丧子之痛?赶紧巴巴降下了黄履庄黄先生这么个奇才,才叫小人阴谋破产。 康熙大乐之间,还亲自召见了黄履庄,试图吸引对方去工部为官。 气得玉录玳跳脚,连说还真是天家无情。 好在黄履庄在琳琅庄待得如鱼得水,并无意把自己折腾进吃人的官场。婉言谢绝后,只领了块天下第一匠的匾。随即回到琳琅庄,继续做他普普通通的研究员。 但经此一事后,本就不普通的他又哪里低调得了? 各类自行车大卖、验冷暖器、验燥湿器等等,凡是黄先生出品,尽皆大卖特卖。琳琅阁趁机扩张,十八省皆有分布。 甚至被沿海地区的商人采购,漂洋过海贩卖到了南洋。 以至于琳琅阁每每遭人觊觎,襄格格频频被参。更有甚者,提议将琳琅阁收归国有,为天下百姓谋福利…… 简直无耻到令人咋舌。 偏偏利益之下,还真有不少更无耻的站出来附和。 好在琳琅阁爆火后,玉录玳就把之前说好的爱国义学给折腾了起来。每个琳琅阁所在的地区,就有两所爱国义学。一所男校,一所女校,分别对适龄的男童女童做义务教学。 因时间尚短,效果肯定没甚显著效果。 却让发起这事儿的玉录玳与太子妃,还有通过并支持这一举措的康熙在民间名声大好。 再加上牛痘的推广,水泥在城防、水利上的杰出表现。以及康熙对内务府、八旗兵的整饬等。以至于他在民间广受好评,各项政策推行受到的阻力都小了。仓廪足,百姓安,那些致力于反清复明的志士们想发展群众基础都难了。 入某教? 给分田地么?免苛捐杂税么?教咱们孩子念书么?给免费种牛痘么? 都没有,还叫咱们交孝敬? 呵呵,被劝的百姓只冷笑,反手就举报,领了整整百两的雪花银。实力演绎了什么叫百姓不看龙椅上坐的是谁,姓朱还是姓赵。只管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不允许幸福生活被破坏! 得到消息后,康熙大乐,当天就去奉先殿烧了香。 很是跟祖宗们报告了一番这天大喜讯。 跟着沾光吃了这么多好处,康熙就是再心动也得忍着好么?再说他当玛法的,还能拉下老脸去占孙儿的聘礼、孙女儿的嫁妆?! 于是龙颜震怒,当殿驳斥了带头上奏之人,把所有参与人等喷成筛子:“尔等食君之禄,不思为君分忧。倒整天用偏狭、嫉妒的目光盯着琳琅阁、盯着和硕襄格格,一个个简直无耻至极……” 满堂寂静之下,四阿哥胤禛第一个跪地附和:“皇阿玛所言甚是,和硕襄格格虽为女子,却为大清屡立奇功。只牛痘、水泥两项,就足称得上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而且琳琅阁虽说收入不少,但所缴税款亦良多。加之新店筹备,爱国义学建立,处处花费甚靡。一一刨去后,襄格格所余,不过百甚至千之一二。” “饶是如此,琳琅阁该缴的税款也没拖欠过一分一厘。倒是各位大臣们高官厚禄,却拖欠户部欠款良多。胤禛觉着,列位有那个盯着别人家钱袋子的时间,不清点清点自家库房。好好歹歹的,把欠款还了,别叫万岁爷的仁慈,成为你们赖账的理由!” 害人不成反被揪住了小辫子什么的…… 那几位成功收获了所有同僚的眼刀子。 紧接着就是花式卖惨。 总结起来一句话:有钱的不想还,没钱的还不起。横竖法不责众,不妨大家一起哭一哭、诉诉苦,没准儿这把就又拖过去了。 左右皇上以宽仁治国,对一起拼杀过的老臣们颇有几分容忍。 得说这算盘打得很是精到,无奈遇到叛徒。 太子爷满满自责地跪下来:“儿臣之罪,诸事缠身间,竟忘了自己也还欠着国库的债。四弟说得对,皇阿玛允许众臣向国库借债实属宽仁。但国库储备银子乃国之大事,必须保证。否则若遭遇天灾、兵乱之时,朝廷又拿什么安抚百姓、筹措军饷?” “亏得四弟提醒,否则万一……” “儿臣可就成了大清的罪人!” “诚然在皇阿玛的英明治理下,国富民强,并无此虑。但,诚如四弟所言。皇阿玛的宽仁不是赖账的理由,国库充盈也不是。民间尚有话,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儿臣借钱应急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了有朝一日还钱的准备。” 说完,胤礽还不免对胤禛投去了个感激而又愧疚的笑:“为思己过,也为给满朝文武做个表率。儿臣下了朝就去户部找四弟还钱,双倍奉还,以示儿臣之诚意。” 咣当一顶大清罪人的大帽子扣下来,哪个不怕? 至少直郡王就有点方。 想着横竖他也没欠多少,不如也双倍偿还表现下诚意、孝心。 他俩一带头,三、五、七、八等还能不赶紧跟上? 再有太子党、直郡王派等随后响应,偌大的朝堂这就跪下了十之三四。原就有心清缴户部欠款,又一直没有找到合适机会的康熙欣慰而笑。着四阿哥署理,着手督办户部欠款的清缴工作。 消息传来的时候,玉录玳都懵逼了! 心说这,这这这不是康熙四十六年的事儿? 提前了整整七年哎! 当然时间不是问题,问题是这截然不同的开篇与进展。 也许是这年风调雨顺,国库又因弹簧、杜仲胶、水泥、玻璃等物大幅度充盈。四阿哥催债的心没有那么急迫,手段上也没有史上那么过激。 太子有太子妃那儿来的琳琅阁分红撑着,不但不用铤而走险地去折腾卖官鬻爵,还有余力护住几个确有实际困难而还不上欠款的心腹。没在追缴欠款事中起到半点反作用,还结结实实地带了个好头。 因此被康熙大夸特夸,直说有太子如此,便是他即刻去见了列祖列宗也能含笑而逝。 太子又是一番儿子亟待进步的地方还多着,皇阿玛可千秋万载地好好活着之语。逗得康熙龙颜大悦,赏赐不休。 同样表现积极的直郡王倒也得了几句夸,可…… 让他效仿皇伯裕亲王福全与皇叔恭亲王常宁一般,与太子兄友弟恭,共同守护大清河山什么的。都要把胤褆气哭,哪儿还高兴得起来? 直喝得宁酊大醉,哭着问为什么…… 看得直郡王福晋伊尔根觉罗氏又好气又心疼,亲自拧了帕子给洗了脸,伺候了醒酒汤。等这位大爷舒舒服服入睡了,才无奈叹息:“为什么?人心古来偏,嫡庶也有别呗!” “甭管皇阿玛是真爱,还是因政治因素立了太子殿下。多年的辛苦养育,父子亲情也注定浓厚。别说太子爷龙章凤姿,颇具储君风范。就算反之,当阿玛的也得努力教导,争取督促其上进不是?” “爷英武无伦,怎在这事儿上就偏偏钻了牛角尖呢?推己及人,若咱们宏昱如此,你难道还……” 忍心叫他被庶子夺去光芒的话还没说完,伊尔根觉罗氏就对上了一双黑黢黢的眼。 吓得她花容失色,差点滚下床去喊饶命。 结果…… 胤褆却只无声沉思,良久才嗷地一声嚎出来:“这么简单的道理,爷,爷竟然从未想过!” 夺嫡,夺嫡,夺的可不就是在朝堂上的影响,在皇阿玛心中的位置么? 前者大封皇子前,他倒是不弱,甚至一度能与太子说句势均力敌。但自从三十七年以来,太子一改素日浮躁跋扈,重又冷静圆融了起来。不但修复了跟皇阿玛之间的父子情,还借着襄格格的光频频立功。 太子之位稳如磐石,龙凤胎的成功降生更给他加了几分福泽深厚的名头。 此消彼长之下…… 胤褆叹息,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朝堂影响力越发不如太子。 而在皇阿玛心中位置这块儿…… 胤褆不无讽刺地勾唇:怕是他们兄弟几个捆一块儿,也未必抵得住太子一根手指头! 所以…… 对上太子,他这根本就是场没有丝毫胜算的战争吧? 胤褆怒而捶墙,恍恍惚惚间梦到三十六年九月,皇阿玛下谕内务府处膳房人花喇、哈哈珠子德住、茶房人雅头等后,太子心生怨怼。三十七年大封皇子后,太子更加焦虑而又暴躁。 没有牛痘、没有内务府事,更没有那场叫父子俩化干戈为玉帛的谈话。 隆科多福晋只是个软弱无能的内宅妇人,常被李四儿鞭笞、殴打为乐,却为了儿子岳兴阿不得不隐忍。以至于被步步威逼,到最后落了个被置若人彘,死状其惨的下场。 没有她的相助与点拨,太子跟皇阿玛越发离心,也越发倚重索额图。 使得父子关系越发紧张,也叫索额图被皇阿玛所厌,圈禁宗人府。一代名臣,竟落得个饥馑而死的下场。 索额图一去,太子如断一臂。上要面对帝王审视,下要应对诸皇子明枪暗箭。左支右绌下,终于从那摇摇欲坠的太子位上被推了下来…… 然后胤褆就看着约摸四十几,已经颇有几分老态的自己乐得像个孩子一样,将太子位当成了自己的囊中之物。甚至为斩草除根故,向皇阿玛请旨诛杀胤礽。后又被三阿哥胤祉告发他用魇术废太子,被皇阿玛痛斥乱臣贼子。 下令夺他郡王爵,严加看守。 在他拼命喊冤求饶的当下,却传来废太子被再立的消息…… 如此离奇而又真实的梦境,吓得胤褆一脑门子白毛汗。 醒过数天都打不起精神来,遂直接告了假,数日未去早朝。吓得明珠赶紧递帖子求见,结果…… 就看着直郡王好端端的抱着自家的无齿小儿教学话? 可把明珠给急的,当即苦口婆心一顿劝,好叫他赶紧打起精神来,投入新的战斗中去。虽则此番叫太子领先了一招,但夺嫡长久事,岂可以一时一事论短长呢! 反复沉吟许久,已成功将梦中种种当成上天警示的胤褆只笑:“外甥知舅舅一心为我,但……” “圣心、身份与名望皆不在我,争也无望,何必徒劳呢?” 梦中没有襄格格、失了索额图,太子都能凭皇阿玛的宠爱再度当选太子。更何况现在索额图没死,有襄格格加持,父子君臣之间还格外和谐呢! 斗不过,更斗不过了有没有?! 胤褆苦笑,终于被现实逼得低下了高贵的头颅:“算了吧,舅舅,咱不折腾了。横竖这就是场没有赢面的仗,何苦拿咱们家小去赴这无望的局?” 虽然身为皇子,他再怎么也不至于丢命。 但想想梦中被圈禁在府中的日子,也挺凄凉的。他一天也不想过,更不想连累盼了这么多年的嫡子跟着他一块倒霉。 作者有话要说:哈哈哈,可怜的直郡王梦到了历史上的寄几~ 第53章 心意 明珠惊呆, 不由细看外甥神色。结果…… 就见鲁直果毅的青年满脸胡茬,眼下青黑,眼神中有忧伤、有不甘, 还有挣扎反抗之后终于认命的颓唐? 这…… 短短几天未见, 外甥到底经历了些甚? 明珠满心疑惑不得解,因为造成他这困惑的直郡王如同徐庶进曹营般一言不发。 简单明了地表了态后,他这就干脆利落地送了客。 反常到大福晋都不由踟蹰:“爷,您这样……真的没有问题么?” “有甚?”胤褆笑,一把把人搂在怀里:“爷安分守己, 不再下场掺和。转而守着你们娘几个, 过点孩子老婆热炕头的喜乐日子, 福晋难道不高兴?” “高兴,高兴。”大福晋点头, 笑中带泪:“妾做梦都想,想过过爷说的那样松散日子。但妾既然被指给了爷,就是爷的嫡福晋。自当与爷祸福同享,生死与共。不管怎样, 妾随着爷就是!” 这个傻福晋啊! 为了替爷争气, 拼了命的接连怀孕,终于掏空了自己。以至于梦中生了弘昱没多久, 就撒手人寰。胤褆永远忘不了梦中她难产,坚持宁可一命换一命,也要为他留住嫡子的场景。 还有那句妾这次总算不负爷厚望, 终于为爷诞下嫡子。可惜妾无福,怕是不能陪爷到最后了。若可以, 还请爷念在夫妻结缡多年的份上,好生看顾我们这几个没娘的孩子…… 他当时哭着在福晋床前发誓, 却五个孩子一个也没照顾好。 那样惨烈的梦境,叫胤褆现在想想还不由脊背发凉。 拥着福晋的力道都不由加重了几分,唯恐梦境成真。福晋又先他而去,留下他孤零零一个…… 为保险故,胤褆还着人去太医院请了院首来,要好生给福晋把个脉。 向来勇武的长子都请太医院院首了,康熙哪儿还坐得住? 直接推了所有的政务,微服去了直郡王府。 可把胤褆给感动的,当即都红了眼眶:“虽则是场误会,但儿臣还是感动。发自肺腑的感动,皇阿玛还念着儿臣。这,这比什么赏赐赏识都叫儿觉得珍贵!” 不像梦中,任由他把头磕出血,也没求得一见。 满心冤枉无从诉。 两相对比之下,他这可不就特别感动么? 康熙可不知道蠢儿子还有这番奇遇,只当他又习惯性眼酸太子。这几年帝储和谐,关系好到胜过许多民间父子。父慈子孝到让康熙万分满足,不但不想着如何制衡太子,还没少亲自出手打压。 但太子是亲的,其余几个也都是。 见长子都已经憔悴成这样了,康熙到底也没舍得多加训斥。只微微叹息:“保清这话说的,便十个手指伸出来不一样短长,但手指也终究都是手指啊!” “尔等只记朕如何厚待太子,怎不记十四年二月你出痘,朕缀朝九日,亲自陪护?那可是三藩之乱最最紧要的时候!二十二年六月,出古北口行围,你不慎从马上摔下来。朕命六万大军停止行进,直到你臂伤基本痊愈了,行围队伍才继续前进……” “不!”胤褆哭着摇头:“皇阿玛隆科,儿子片刻不敢忘,只……” “只不服不忿,都是朕血脉,凭什么太子行你不行?若你二人位置互换,你未必会比他差?”康熙唇角轻勾,如剑般犀利的目光直视着胤褆。 直看得他连连后退:“儿,儿子不敢。” 康熙笑:“保清别那么紧张。都是朕的儿子,进一步坐拥天下,退一步只能跪地称臣。有所寄望,也是正常的。太、宗、世宗与朕,哪个也不是嫡出。朕也从未想过将天下交给只有嫡出二字,其余一无是处的继承人手上。” “当初立尚在襁褓中的胤礽为太子,更多是为稳定时局。可眨眼二十余年,胤礽文武兼备,德行出众。便是监国大事上,也做得尽善尽美,毫无丝毫阙漏。有儿如此,朕欢喜满足之余,偏爱几分又怎么了?” 胤褆:…… 好吧,太子虽骄矜,素来目中无人。但文治武功与人品上,确实无从诟病。 再尽量客观公正地回想下自己…… 胤褆终于跪了:“皇阿玛在英明,是……是儿子偏隘了。好在亡羊补牢,为时未晚。前事不提,往后,哦不,从现在开始。儿臣定当恪守本分,尽人子、人臣本分。再不敢胡作非为,叫皇阿玛左右为难。” 坚持了二十几年的执念能一朝放下? 康熙是不大信的。 可那日后,长子确实改变颇大。再不汲汲营营,试图拉拢文武百官。交给他的差使倒也努力做好,却再不肯多做一分。每天按时点卯,下衙准时回府。对嫡福晋伊尔根觉罗氏与五个孩子越发看重,一家子七口常往宫里给惠妃请安。 真一副无欲无求,好好过日子的表现。只…… 面对太子的时候除外。 可能是对帝位再无觊觎之心,又仗着他这个当皇父的确实宠爱他们每一个罢。胤褆爱上了跟太子唱反调,每每把端方温雅的太子气到跳脚。 于大局无关时,康熙倒也能容忍儿子的小任性。 甚至,还暗戳戳看得津津有味。 被当成乐子看的太子殿下就很心累,时不时跟太子妃与玉录玳吐槽。太子妃素来端方,轻易不论人短长。每每含笑倾听,是个合格的情绪垃圾桶。可玉录玳不啊!和硕襄格格多忙呢? 琳琅阁、爱国义学诸事繁杂,太后娘娘的六十寿宴又眼看将至,她这礼物还没有着落…… 桩桩件件挤在一起,她都恨不得多长两双手。 再被太子殿下反复来回地一墨迹,可不就直接一个把镜递过去了么? 太子一脸懵:“姨母这是?” “无他!”玉录玳笑:“叫殿下好生端详下,看看自己那无奈颇带着几分雀跃的小表情儿!看清楚了,您就知道自己有多乐在其中了。” 然后欣然接受,停止墨迹。 可别再浪费本格格的宝贵时间了! 自打她和离以来,仁宪就对她百般照顾,多有偏宥。若非太后赐下宝格楚跟尼布哈,又处处厚待,当她是后辈子侄般。玉录玳能否挣扎着活到如今都尚未可知,更别说混到今日光景。 玉录玳觉得她能摆脱如史上那般的炮灰命运,除了自身的努力外,最重要就是太后与太子夫妻的护持了。 太子那里,又是合股又是献策的,还间接救下了太子妃与龙凤胎。便是康熙,也沾着她的光叫千古一帝的名头更切合实际了些。 唯独太后,打从她跟宝格楚情定后,一口一个侄媳妇,见天儿催她俩成亲好生个侄孙给她抱的太后。玉录玳是得到多,付出少。掐指一算,竟也没特特为她做过什么的样子。 赶着老人家六十大寿,她可不就得稍作表示么? 为此玉录玳可是做了不少准备。 废寝忘食的,可把宝格楚给酸的:“阿巴嘎额其格尊荣已极,万岁爷又是事母至孝,什么珍贵物事都先送去宁寿宫。太后娘娘宫里各种宝贝堆成山,定是色色不缺的。” “你啊,还是别在珍贵新巧上下功夫了。不如沐浴焚香,诚心抄上几本经书,好歹心意难得。” 这最普通的,才恰恰是宫中最难得,也最不会出错的。 玉录玳眯眼,伸手直接掐在某人的俊脸上:“你你你,不帮着出谋划策就算了,还给本格格打消极腔儿?太后娘娘真是白疼你了,哼,不孝侄子!” 宝格楚反手牢牢扣住她使完坏就要撤退的小手,放在自己大手上来回摩挲:“好好好,我的错,随你处置好不好?” 玉录玳脸上一烫:“那罚你开动脑筋,弄清楚太后最喜欢什么,最渴望什么,对什么最最求而不得!” 宝格楚差点儿被这一连三问整懵,但男子汉大丈夫,说得出就得办得到。 不就是进宫么? 他去就是! 秉持着再没有比太后娘娘本人更清楚问题答案的想法儿,宝格楚难得列席了下次日早朝。又在下朝后留下求见康熙,表达了自己作为侄子对阿巴嘎额其格的想念之意。 随即君臣同往宁寿宫,一番厮见后,宝格楚直接开门见山问道:“阿巴嘎额其格寿诞将至,侄儿与格格都欲进孝心。只念着您尊荣已极,万岁爷又素来至孝。奢华新巧独特上,侄儿怕都落万岁爷与诸位阿哥、格格多矣。” 仁宪笑:“于是乎?” “于是乎侄儿就直接进宫,问到阿巴嘎额其格当面。”说着,这位还离席而拜:“还请您给指点指点,好歹让侄儿跟格格有个大致的方向。不然啊……” “格格在府上废寝忘食的,就琢磨怎么能叫您会心一笑,都把自己饿瘦了好几斤。别说侄儿,便是娘娘看着都得心疼。” 实则发现自己日渐富态,警惕中年肥而刻意身材管理的玉录玳:…… 知道非得给他个大白眼,道一句男人的嘴,骗人的鬼! 但她没在场,太后不知道其中究竟。 非但没有怀疑,还深深感动了一波儿。对着康熙大夸特夸,好一阵表扬。末了还忍不住谆谆叮嘱:“按说朝堂之事,哀家一个妇道人家不该置喙。但别的便罢,皇帝可千万记得玉录玳那孩子这些年兢兢业业,为大清、为天下所做出的种种贡献。” “便是她确有所小过,还当顾念前功呢,更何况好端端平白遭污蔑?” “皇帝小心在意些,别寒了功臣的心!” “是。”康熙拱手:“皇额娘尽管放心,儿子耳清目明着。断不会被小人蒙蔽,做些个自毁江山的蠢事。” 仁宪满意点头,再不对此多置喙一句。 只笑容满面地看着宝格楚,坦言自己所爱、所喜与所求。 还真的,就只是给了个大方向。然后任凭宝格楚再怎么讨好卖乖,太后娘娘也不肯再开金口了。 “哎!”宝格楚叹气:“我真的已经尽力了,可太后娘娘只说这辈子最爱蒙古大草原。若无太皇太后懿旨召她进宫,她最想骑马放羊。嫁个年轻有为的台吉,夫妻俩一起琢磨怎么叫牧民过上好日子。” 然而如果就只是如果啊! 事实上她奉诏入宫,被关在这京城的四角天空里一辈子。回不去草原,也嫁不了蒙古汉子。不过…… 玉录玳双眼晶亮,猛地一拍桌:“想到了!” 宝格楚:??? 一脸问号,得不到科普。 只知道从这天以后,自家格格就谢绝了自己的陪同。轻车简从地赶往庄亲王府,跟庄亲王福晋很是寒暄了一阵。然后又派人快马赶往科尔沁,太后所属的那个部落。 专门弄了许多……羊毛回来? 宝格楚都被她这番操作给弄懵了! 可惜不管他如何百般探听,玉录玳也只是微微轻笑,温柔而又坚定地回:“秘密!等太后娘娘寿宴之时方可揭晓,不能提前告诉你。少一个人知道,就多一分惊艳。” “等着吧!” “本格格这寿礼,必定能送到太后娘娘心坎里的同时,还叫众人惊艳。” 宝格楚突然觉得,在自信心这块儿,他比起自家格格差的不止一星半点儿。 不过太后娘娘六十诞辰,乃是国之重事,再精心细致也不为过。为防那点羊毛达不到玉录玳所期待的效果,宝格楚还默默准备了一份重礼。想着到时候给悄悄补上,免得他家格格面上挂不住。 对此,玉录玳是拒绝的。 她坚信自己的礼物能送到太后的心坎里! 宝格楚从来就没拗过她过,这次自然也不例外。以至于直到寿宴到来,两人相携往宫里去的时候,他都还满心惴惴。 倒不是怕礼物减薄,叫太后失望、惹群臣笑话之类。 只恐玉录玳失望! 被担忧的玉录玳丝毫没感觉到他的紧张,只饶有兴致地看着宫中处处张灯结彩的盛景。 暗叹不愧是以天下奉一人一家的封建王朝! 瞧瞧,这都农历十月里,北方早就草木萧索时候了。偏这宫闱处处,都被巧手装扮的如孟春、似仲夏。 处处繁花似锦,满眼金碧辉煌。 端地奢华无比。 万岁缀朝,诸妃、皇子、皇女、众臣与内外命妇等齐贺皇太后千秋。席间丝竹阵阵,歌舞升平,叫玉录玳这个小土包子开足了眼。 就无比可惜。 黄大拿诸多研究,却没有个叫照相机的物事。不然随便捏上那么两张,留到以后就是珍贵滴历史资料啊! 正感叹间,献礼环节开始。 诸妃、诸皇子们你方唱罢我登场,一个比一个的贵重稀奇又有心。就叫宝格楚的心越发提到了嗓子眼,唯恐自家处处优秀,向来拔头筹的格格受不了这落差…… 然而事实证明,他格格就是他格格! 宝格楚盯着殿前微笑介绍的那抹倩影,目光中满满的沉迷与自豪。 殿中,玉录玳正用熟练的蒙语说:“臣妇知太后娘娘心恋故土,也念念不忘科尔沁的子民,希望他们都能过上如咱们大清百姓般的富足生活。臣妇不才,却在经济上有些心得。” “是以连夜研究了科尔沁的环境、物产等。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还真叫臣妇研究出点儿苗头来!” 玉录玳微笑,指了指她身后四个抱着硕大托盘的宫女。 仁宪饶有兴致地看过去,却只见被四个红绸遮得严严实实的托盘:“你这猴儿,惯爱吊哀家胃口。如咱们蒙古贵女一般,干脆爽快不好么?” 玉录玳蹲身一礼:“太后有命,臣妇焉敢不从?” 说话间把蒙在四个硕大托盘上红绸揭开,露出里面的内容:“太后请看,这是羊毛衫,柔软舒适,贴身又保暖,最适合秋冬之时。羊毛毯,羊绒毯,一粗糙,一精细,皆具保暖效用。” “这个,是用羊毛为主料精梳加工而成的新衣料,我叫它羊毛呢。” “还有羊奶粉与牛奶粉,顾名思义。都是用晒干的羊奶、牛奶秘制而成。无腥膻之气,多喝可补充营养,好处多多……” 一席话说得太后连连点头,底下窃窃私语不休。 都说琳琅阁开遍十八省,襄格格说富比国库瞎话。但绝对称得上全国三甲,就送这玩意儿给太后? 虽放弃夺嫡,但也彻底放飞自我的胤褆更是嗤笑出声:“襄格格再是舌灿莲花,也改不了这都是些羊毛、牛羊奶,最贵不过点儿肉脯的事实。再多,也就是毛衣是你所织、羊毛呢蒙古袍是你所做,勉强有几分心意而已。” “皇玛嬷一向对你不薄,她老人家六十千秋,你就这么敷衍?” “这怎么就是敷衍了?”太后与玉录玳异口同声,皆不赞同地看着直郡王胤褆。 在对方的无限错愕中,太后率先发出指责:“就是便宜、易得才好。如此,科尔沁才不愁货源,玉录玳这个生意才能做起来!” “是这个话没错。”玉录玳笑:“太后娘娘果然英明,一眼看穿了臣妇用意。不过啊,这原料虽简单易得,成品却丝毫不差,太后娘娘一试便知。” 仁宪跟孝庄一样,心心念念一辈子,不忘为自己的故乡科尔沁争福利。 然而一个个如花似玉的蒙古姑娘送进宫,却鲜少有宠。 在打压蒙古势力这方面,康熙只会比他老子福临做得更狠。久而久之的,仁宪也就放弃了这方面的努力。这都眼看着绝望了,玉录玳给她送上了一线曙光,那必须抓住啊! 跟玉录玳亲近日久,仁宪早就深知广告的重要了。 这会儿听玉录玳随口一说,赶紧就表现出了高度的配合。誓要将宴中换装,大加赞赏进行到底。 没错,起初,仁宪给自己的定位就是个托儿。 可亲身试过,体验到了毛衣的暖和柔软又贴身,看到羊毛呢的挺括有型不褶皱后。她就顺利入坑,成了新布料的忠实爱好者。 真·发自内心地赞叹不停。 就连那牛奶粉、羊奶粉,都着人冲泡了许多,遍赏群臣。 都已经做好捏着鼻子喝,昧着良心彩虹屁的众人:…… 嗯,虽然香滑醇厚还带着点甜丝丝的奶香,实在不是男人的口味。不过,似乎还真不腥不膳?再一结合新被襄格格宣传的奶粉种种好处,得!今晚份的彩虹屁不愁了! 当下写诗的写诗,做赋的做赋。各色溢美之词齐出,很轻易的就把气氛推向了高潮。 仁宪只微笑捏着被玉录玳献上的毛线、羊毛呢与奶粉等物的做法,心里琢磨着怎么跟皇帝商量,才能叫大清与科尔沁双赢。叫她的婆家娘家都安好,也啊,叫心无旁骛只为她展颜的玉录玳得到该有的奖赏。 玉录玳就是知道蒙古问题的敏感,所有方子直接献给仁宪。由她跟康熙商量着,到底怎么操作由谁操作。却不想因此叫仁宪更认定了她的赤子之心,好感度爆表,赏赐不停。 又多了数项可以增加国库收入,牵制蒙古经济的方法与手段,康熙也打心眼里往外地乐呵着。 不免紧随着太后的脚步,从私库中扒拉了几样宝物给玉录玳。两大巨头如斯,四妃能不跟上?各路赏赐滚滚而来,叫朝野之上,再一次认识到了和硕襄格格的能耐与受宠程度。 也叫八福晋翘起大拇指:“果然,奸商是不会做赔本买卖的。啧啧啧,就那么点儿羊毛、奶粉啊……” 玉录玳笑得格外嘚瑟:“黑狸,花狸,得鼠者雄!我这个人没有什么别的优点,就是在钻研与经济上颇有点儿研究。嘿嘿,看人方面也还行。” “呕……”八福晋做了个恶心欲呕的动作:“你说这话,本福晋就不免想起了隆科多!” 玉录玳:……六月飞霜,无从辩起,只能巨无奈地看着天边新月。 月儿弯弯照九州,几家欢乐几家愁。 在玉录玳一派轻松跟好友吹牛打屁中,被八福晋提到的隆科多正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梨花带雨的美人儿:“贱人,爷为你忤逆母亲,休弃发妻,连堂堂一等公府继承人的名分都不要了。你如此,可对得起爷?” 作者有话要说:又双叒叕迟到,没什么好说的,本章所有评论区留言的小伙伴儿都能收到作者菌补偿小红包一个~ 第54章 下场 李四儿被他看得一凛, 连哭声都更哀婉了些:“爷,爷您听奴家解释啊……” “嘤嘤嘤,自从您被万岁爷罚过以来, 奴家每日里痛悔自责, 恨不得以身相替。然奴家人微言轻,找不到救爷的法子……只能安心养胎,守在我们的小家里,安心养胎,等着爷归来。” 隆科多冷笑, 瞟了眼她凌乱的衣衫跟身边的野汉子:“你就是这么等爷的?都等到别人被窝里了?” 李四儿哭:“爷, 奴家, 奴家是被迫的。是他,是他趁奴家之危!奴家个弱质女流, 又如何能敌他个彪形大汉?” 被指的大汉乐:“就你这一刻离了汉子都不能活的浪货,还用用强?啧,分明没等爷行动,你自己就主动勾引了!刚刚, 就刚刚, 你这浪货还说爷是你见识过的爷们儿里面最英武的一个。赫舍里老爷不配给爷提鞋,隆科多也远不能跟爷相提并论……呃……” “隆科多你敢?爷……爷是宗室来的……” 隆科多冷笑, 把刺进他心口的宝剑又往前送了送:“敢叫爷头上染绿,你就是天皇老子今儿也难逃一死!” “啊!”李四儿崩溃大喊:“杀人了,杀人了, 救命啊!” 然而夜深人静,仅有的两个丫鬟也都被她熏了迷香, 睡得比死猪还死。哪儿有人救她呢? 有的,只是隆科多越来越凶厉的目光罢了:“不是说安心养胎?那如今二十七个月已过, 你便是怀的哪吒,这会儿也该生了。阿哥呢,爷的阿哥呢?” 好好的一等公继承人位置说没就没,隆科多又气死生母,惹了他那当万岁爷的表哥厌弃…… 眼瞅着复起无望,答应她的诰命也十成十泡水。 怎么想也没想出再跟他纠缠还能有啥盼头,佟佳府那边又嫡孙成群,根本就不稀罕她肚子里这个。 甚至她一靠近佟佳府范围,就会被乱棍驱逐,根本丁点靠子嗣上位的机会都不给。 万般无奈下,她只好偷偷去了医馆。辗转几家都说她肚子里是个赔钱货后,李四儿哪儿还肯拼着命去生什么孩子? 一碗堕胎药,一夜挣扎,一个已经初初成型的男婴…… 知悉孩子性别后,她也一度后悔。 但是木已成舟。 她也只能收拾过往,试图偷偷出京。找个地方隐姓埋名,再重新来过。 可…… 任凭她千般谋划,万般智谋,却卡在出城这一关上。 易容也好,改装也罢。 甭管她怎生打扮,采取什么渠道出城,又跑了多远。最后总逃不了被打晕,再度出现在这小院儿中的结果。 屡战屡败后,她倒也认命。只倚门卖笑,做了个迎来送往的风尘女。只盼着老天垂怜,再叫她碰着个隆科多一般的傻子将她带回府中,脱离一切困窘与危机。 可贪花好色的常有,如隆科多那般宁愿把心肝儿都捧给她的,却半个未曾碰到…… 真相什么的,说得越多,死得越快。 李四儿缄默不语,只拿一双隆科多最遭不住的盈盈泪眼看着他。 直看得隆科多心中爱恨交织,无限扭曲,再忍不住啊地一声凄厉长啸…… 和硕襄格格府 玉录玳跟宝格楚正用着早膳,八福晋就风风火火而来,冷不防释放了这么个大炸弹。 吓得玉录玳一口八宝粥呛在嗓子里,咳得惊天动地。 叫八福晋很顺利的,就得到了来自宝格楚的刀子眼。 八福晋一缩,很有些歉意地道:“对不住啊,玉录玳。我,我我我,本来是想给你个惊喜的……” 早膳都没用,急慌慌就跑了过来。结果惊喜有没有尚未可知,倒把好友结结实实吓了一跳。 总算顺过来那口气儿的玉录玳:…… 就很无奈:“所以呢?这跟我有一个铜板的关系?” “隆科多哎,李四儿哎!”八福晋瞪眼:“那,那就是构成你上一段不幸婚姻的元凶。你所说的渣男贱女呢!现在那两个倒霉玩意儿双双倒霉。作为苦主,你难道不高兴?” 连她这个当闺蜜的,都忍不住给阖府上下多发了一个月的月钱! 玉录玳嘴角一抽:“还真没!毕竟我这么忙。而且早在合离圣旨下达的那一瞬间,那货就已经从我生命中消失了。” “我每天有那么多的事要忙,哪有时间再关注俩已经没有关系的陌生人?” 什么隆科多终于守孝结束,一颗红心连夜奔袭地回去看心肝小娇娇。 结果却把心肝小娇娇跟别的男人按在了榻上,隆科多气到发疯,拔剑斩奸夫,又打断了李四儿四肢什么的,跟她有一个铜板的关系么? 唔,好吧。 关系还是有点关系的,毕竟还有岳兴阿那小子! 到底死在隆科多剑下那个姓爱新觉罗,再闲散也是宗室来着。如今事情闹大,死者家人敲了登闻鼓,要告隆科多欺君罔上,戕害宗室。 若是罪名成立,怕是整个佟佳府都要凉。 玉录玳接手了原主的身体,做了那小子的便宜额娘。这等很可能会攸关他生命的事情,怎么也得伸伸手的。 历史上那小子白不白眼狼另当别论,现实中这两年她们处的还不错,也算有那么两分感情。 断没有那个见死不救的理儿! 玉录玳点头,好额娘附体。 再看八福晋的眼神就充满了感激:“看我,都糊涂了。忘了渣男死有余辜,我儿子却是无辜的!” “不行,我得去佟佳府一趟,把岳兴阿接过来。那可怜孩子从未享过他老子的疼爱器重,这会那王八羔子自己造孽,也休想连累我儿倒霉……” 八福晋:“……不,不至于的吧?破船还有三斤钉,那么偌大个佟佳府呢!” “再怎么……” 也是万岁的母家,出过孝康章皇后,孝懿皇后。现在府上还住着佟国维这个万岁爷的舅舅兼老丈人呢! 一个浑身上下也就那姓儿贵重的闲散宗室而已,叫隆科多抵命都难,更何况连累整个佟佳府? 然而玉录玳正努力心急火燎,完全听不进她的解释。 宝格楚…… 宝格楚就是无脑玉录玳吹,一切行动听格格指挥。何曾见他跟玉录玳有过什么不同意见来着? 八福晋乘兴而来败兴而归,气得直跺脚。 另一厢,和硕襄格格府的马车已经到了佟佳府门前。 阔别两年有余,再度上门。佟佳府那烫金匾额依旧,门口的石狮子依旧。却再不见那种煊赫辉煌的气势,甚至还隐隐透出些微颓败之气来。 也是…… 佟国维已老,倾尽心血培养的隆科多又废了。底下的庶子们都被老赫舍里氏刻意打压,嫡子庆复还未成器。 哪还有史上佟半朝的辉煌? 玉录玳摇头轻笑,对那还在支支吾吾,不愿通报的门子道:“两个选择,你去通报,或者本格格着人打进去。” “你既然不说话,那肯定就是选第二种咯!” 拜隆科多所赐,不管是玉录玳,还是宝格楚,对佟佳府都有了阴影。 过来之前,就带了足够多的侍卫。这会儿襄格格玉手一挥,马上就十几个彪形大汉上来。三两下之间,就叫那门子与他的同伴们都失了反应能力。 就这,罪魁祸首的某人还嗤笑:“明明乖乖通报就能解决的事儿,何苦非逼着本格格做个恶客呢?” “奴才随主吧!”宝格楚笑:“佟佳府的门子不管换了多少茬儿,也还是一样的不识趣。嗯,眼神还不好。” 跟那二傻子隆科多似的,总是狗眼不识金镶玉! 不过,也亏得他不识。 宝格楚庆幸而笑,驾轻就熟地给自家格格引路。是的,这两年虽玉录玳再没登过佟佳府大门,宝格楚却没少来过。为了跟未来继子打好关系,他可正经没少下功夫。 可惜,收效甚微。 但这不妨碍他给玉录玳带路,特别顺利地直到岳兴阿的院门口。 然后好巧不巧地,就赶上小家伙儿被搬家,让出现在的好院落,给更努力、更上进的庶出堂弟。 玉录玳当即冷笑,径直找到了佟佳府现在的后院话事人——庆复福晋:“短短两年未见,佟佳府竟已经没规矩到如斯地步了?一个庶出的孙儿,竟然都能抢嫡孙的院子了。啧啧,佟佳福晋这个家……” “当得委实公平公正啊!” 正在自己院子吃着果子、烤着火,小日子优哉游哉却被突然闯进来的庆复福晋:“嫂子,我……” 宝格楚一个冷眼扫过去:“早在三十七年夏,万岁爷都已经下了和离圣旨。望佟佳少福晋知悉,别乱认亲戚为好!” 庆复福晋真满心的MMP要讲,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 这两年来,眼前这对狗男女可说步步生莲,深得帝宠。反倒是佟佳氏越来越…… 别说她这个还没被确立的世子夫人,便是公公佟国维在此,也未必能讨了好去! 是以庆复福晋再是如何愤恨,也只能蹲身行礼:“郡王爷教训得是,是臣妇失言了。不知您与格格大驾光临,佟佳府有失远迎,只不知道二位所为何来?” 玉录玳嗤笑:“你这见风使舵的挺快,怎还不知了呢!对,就是你想的那样。隆科多那倒霉憨货冲冠一怒为红颜,刀子都动到宗室身上了。本格格一片慈母心,唯恐爱子受了挂落。这不急匆匆地赶了过来?结果……” “佟佳少福晋还真是不叫本格格失望!” “万岁爷圣意为何还未有定论,你这就开始欺负起我那可怜的儿子了。昨儿晚上的事,今儿早上你就折腾叫我儿腾院子。本格格要是再晚来几天,是不是就只给我那可怜的岳兴阿收尸了?” “跟她一般见识作甚?没得气坏了自己。”宝格楚轻笑,赶紧拿出腰间的水囊与她:“一个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佟佳府是怎么个乌烟瘴气的所在了。担心岳兴阿,直接把人带回去教养不就完了!” 话说到这儿,庆复福晋就是再傻,也知道这两位唱的哪一出了。 都怪自家那俩不省心的猴儿! 平时不好生念书,每每被岳兴阿比到泥地里去。自己不思进取,还哭哭闹闹的叫她这个当额娘的帮忙找场子。 好死不死的,还被这俩煞星给抓了个正着儿。 抵赖无门之下,庆复福晋也只能厚着脸皮讨饶。推说那庶子颇得夫君庆复宠爱,惯爱掐尖好强。偏身子又是个羸弱的,稍有不顺便要生病,大夫都说要尽量顺着来。 她这个当嫡母的也实在为难,但念着好歹一条命。 遂只能出此下策,暂时委屈了大侄子。但是天地良心,岳兴阿本人可证。除开这事儿,一向以来,她这个做窝克的可再无错处。 当然主要是不敢,以前有老赫舍里氏在。后来又有玉录玳警告、佟国维撑腰。 还是隆科多干出了这荒唐事,眼看着小命都要玩完。也彻彻底底的,磨净了公公的最后一丝疼爱。她这才敢一点点的,开始试探着,把岳兴阿从孙辈第一人的位置上挤下来。 结果…… 合该那小贱种走运! 庆复福晋咬牙,百般伏低做小无果后,索性也就不再低三下四:“按说格格身为岳兴阿生母,想把儿子接回身边教养也无可厚非。但岳兴阿毕竟是咱们佟佳府嫡长孙,以后要顶门立户的。” “到底何去何从,也该问问他自己的意见。” 这样老爷跟爷回来后问起,本福晋也好交差:不是咱这当窝克的容不得侄子,而是侄子眼虚。眼看着佟佳府大厦将倾,不想跟咱们共患难了呢! 玉录玳才懒得管她打得什么鬼主意,只叫人把岳兴阿带过来。 柔声相问:“你阿玛的事儿,想必你也听说了吧?你玛法接下来都会很忙,应该没有时间跟精力再兼顾于你。额娘想把你接回和硕襄格格府教养,你愿意跟我一起么?” 能守在额娘身边,岳兴阿自然是一千个一万个愿意的,可…… 百善孝为先。 比享福更重要的,是身为人子的责任与义务! 岳兴阿一撩小袍子,板板正正地跪下来:“儿谢过额娘惦念,但羊羔跪乳,乌鸦反哺。禽兽尚知孝道,更何况儿子乎?” “额娘亦知府上诸事繁杂,玛法正是□□无暇时候。儿不愿,也不能在这时候给他老人家添乱。而且……” “额娘圣眷在身,有博尔济吉特郡王相伴。日子必然处处顺遂,再无叫儿子担忧烦恼之处。可阿玛经此一事后,怕是……怕是只有儿子了,儿子不能这时候离他而去!” 玉录玳:…… 所以,佟国维的教育方式,就是把孩子从一个极端发展到另一个极端? 瞧这愚孝的! 叫玉录玳原本还带着几分试探的问话,分分钟都变成决定了:必须把这性子掰过来!好歹叫他明白个是非曲直。不然再这么发展下去,难保哪天这傻小子不被自己学的这满脑子迂腐孝道给生生逼死。 分分钟打定了主意后,玉录玳微笑着抚了抚他的月亮头:“我儿仁厚,不过你还小。健康成长,好生读书习武,就是最好的孝顺了。回头额娘跟万岁爷求个恩典,叫你也去尚书房读书。跟着些个当世名儒,好生学学如何修身、养德、做学问……” 岳兴阿酷爱读书,几个堂弟却总在课堂上捣乱,使他不能安心就学。玛法又只翻来覆去讲孝经,比起学问,更重视如何把孝顺二字刻在他们的骨子里。 久而久之的,自然让他生倦,迫不及待地想换个环境。 尚书房啊! 那可是皇阿哥与宗亲们读书的地儿,汇聚了天下名师…… 他早就心生向往了。 只是每一提及,玛法都摇头叹息。久而久之的,他便也不敢再问。如今被玉录玳一提起,岳兴阿连矜持都顾不上了:“可,可以么?” 玉录玳点头,那必须可以! 不但叫你换个新的学习环境,还得努力把你小子整个三观都重塑了。 跟小家伙约定好,玉录玳的目光就重又聚焦在庆复福晋身上:“今儿这事怎么发生的,以前有没有发生过,本格格都不再追究。只从现在起,本格格容不得自家阿哥被欺负,否则的话……” “本格格别的本事没有,叫你黄粱梦碎,这辈子都当不上一等公继承人福晋还是没有问题的。不信,你就试试!” 这特么哪里敢试呢? 你丫巧舌如簧地一告状,连直郡王都受过挂落。 那还是万岁爷的亲儿砸! 府上出来的庶妃倒是不信邪呢,可爪子才伸出去,这就已经坐了两年多的冷板凳…… 庆复福晋冷汗涔涔,真越想越觉得这前妯娌无比厉害,大写惹不起的节奏。她今儿也是果子吃多了,上了头。竟然好死不死的,冲她家小崽子能耐上了…… 无限后悔中,庆复福晋赶紧又着人把岳兴阿的东西都放回了原位。 侄子长侄子短的,好一阵安抚。 皇宫之类,佟国维以头抢地,无限悲怆地说:“老臣教子无方,本不该再厚颜求见。可……到底血浓于水,那孽畜虽行三,却是老臣实实在在的嫡长子。是孝康章皇后的亲外甥,孝懿皇后与庶妃娘娘的兄弟,是万岁爷您的嫡亲表弟……” 太子偷笑,想说佟佳大人哎:您要是不提这茬儿,兴许还能好点儿。越提啊,皇阿玛越烦气。 为啥? 引以为耻,羞于与之为伍啊! 知子莫若父,同样的,也知父莫若子不是? 康熙还真就老脸一黑,都没说走下御案把人搀起来,就任由亲舅舅在那儿老泪纵横。等佟国维都快哭背过气儿去了,他这才幽幽一叹:“记得隆科多那厮宠妾灭妻,玉录玳张罗着和离的时候。舅舅跟舅母就保证过,一定严加管教。” “可一次又一次的,朕半点效果没见,只接连被那混账气到食不下咽。就为了个区区贱婢,竟然……” “竟然戕害宗室!” “舅舅倒是说说看,朕要如何饶得过他?又该如何向天下臣民交代?皇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凭什么他隆科多就能一次次的,视礼教、人伦甚至国法若无物?” 这话问的,佟国维哑然无声。 良久,才颤抖着声音说:“是,是老臣宠溺太过,是老臣教子无方。事已至此,老臣也不敢厚颜多求什么。只请万岁爷看在老臣也算戎马一生,小有建树的情分上。饶犬子一死,老臣愿告老还乡,将余生致力于教养儿孙上。” 又来了,又来了。 太子面上一脸端方,暗地里却把嘴撇上了天。 心说不怪能养出隆科多那个祸害,这佟佳大人啊,果然也是个颅内有疾的。 也或者上天原本就是公平的,让某一家、某一族在某些地方优秀,就不免拿去他们另外一些地方以保持平衡。佟佳氏这一族,明显优势都出在女子上了,这才有了孝康章皇后与孝懿皇后。 那作为劣势的男人们,可不就一个个的都蠢上了天? 也就是佟国维家的法海还好点儿,还跟老子闹腾得父不父子不子,想必也是受不了他们那蠢! 好比眼前这位,都不知道好钢使在刀刃上的道理。 动不动就拿告老还乡吓唬人,这三年期间,光孤就见他告了三回老。还真当他佟佳氏撑起了半个大清,皇阿玛离了他就不行? 如此吐槽,其实康熙也有。 甚至还比太子更多、更严重些。 但面前跪的,是他亲舅,硕果仅存的唯一亲舅。再怎么,也得给几分颜面。 是以他心中再烦躁,也还尽量平和:“舅舅何止如此自苦?分明是隆科多那厮……” 狂悖俩字儿还没出口,佟国维就咣当一个头磕下去:“养不教,父之过。说到底,还是老臣教子无方,才叫那逆子一步错步步错。以至于他狗胆包天,竟然气怒之下犯下如此罪孽。” “如今大错已成,多说无益。老臣只求万岁爷开恩,留那孽子一命,老臣愿意告老还乡,再不涉足朝堂。只安心在家教养儿孙,再不犯类似之错。” 苦劝无果,康熙也没有了继续下去的性质。索性一甩袍袖,冷冷淡淡地曰:“若舅舅执意如此,那便这样吧!” 第55章 结果 佟国维很颓唐…… 但是皇帝外甥金口玉言已经准了, 也没有再反悔的余地。 毕竟他刚刚给自己草了疼爱儿子的老父亲人设,为了保全儿子,不惜牺牲自己仕途那种。为此不惜下跪哭求, 可算得了准许, 难道还能转身就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个意思? 呵! 豁得出老脸跟彻底不要这老脸是两码事。 看亲舅舅如此,康熙也很气闷。忍不住就跟宝贝太子念叨:“古人云,溺子如杀子。舅舅就是对隆科多骄纵太过,才落得今日这般下场。否则在他抢了岳父侍妾那会就打断了他腿,杖毙了那个贱妾, 还哪有后续诸般事儿?” “前例在先, 保成可得引以为戒。朕听闻你常抱平安喜乐, 这可不成,咱们满人讲究抱孙不抱子……” 絮絮叨叨一堆, 听得胤礽都要忍不住翻白眼。 无他,论起宠那对儿小名唤做平安、喜乐的龙凤胎,皇阿玛敢认第二,普天下谁还敢认第一呢? 不过, 实话容易挨揍。 太子殿下没有那上赶着找打的爱好。 是以忙微笑拱手:“皇阿玛这么说, 儿子可就不认同了!要说对孩子疼爱宠溺,普天之下谁能出皇阿玛您之右?” “可您再看儿子, 大哥、三弟、四弟、五弟、七弟等,哪个不是各有所长,出类拔萃?” “所以啊!”胤礽笑嘻嘻摊手:“这成不成才, 主要还在根脉上!本身就不是个优秀的,再不加以正确的引导, 可不就……” “佟佳大人就是汲汲营营的,全部精力都放在了朝堂上。把教养子女事都交给了其福晋……偏偏他那个福晋啊, 又是个绣花枕头。啧,看来不仅仅是佟佳大人要好生搞搞子孙教育问题。” “儿子也得嘱咐嘱咐赫舍里家,别只顾着交小子们习文练武,丫头们也别松懈。没教养好就打发出门,这不是嫁祸于人么?” 几句话说得康熙龙心大悦,忍不住伸手指他:“你啊你,简直些个歪理邪说!” 胤礽只抱着他胳膊笑:“管它歪的正的?但凡能搏皇阿玛一乐,就是好的。您这一天天日理万机,忙着家国天下都够累了。他隆科多算哪根葱啊?竟然也敢劳您动气!” 康熙大乐,不怎么用心地稍稍挣了两下:“你呀,都几个孩子的阿玛了,还跟小孩儿似的,也不怕平安跟喜乐笑话你?” 胤礽顺势又抱紧了几分,宛如个撒娇的小孩儿:“不怕,不怕!儿子就是七老八十,发落齿摇了,也还是皇阿玛的儿子。儿子找老子撒娇,跟老子亲近,多天经地义呢!” 皇家好儿子胤礽尽心尽力撒娇,三两下就把康熙心头那点阴郁给驱逐了个一干二净。 还隐晦的,处处拿隆科多当反面典型,反复比较。 务必叫他皇阿玛想起这个名字就恨得牙根痒痒,即便答应了佟国维,也绝不叫他好过! 真·死罪可免,活罪难逃那种。 不然,都对不起姨母当年在佟佳府受的那些苦,跟隆科多那个王八羔子丢得那些脸! 有太子殿下煽风点火,很容易让康熙对隆科多的嫌弃达到峰值。 翌日早朝,那位受害宗室的亲长们又都跪地哀求,要求严惩恶徒。不然此例一开,皇家威严何在?还是那句话,再闲散,那也是宗室,姓爱新觉罗的。断断没有让个普通旗人随意戕害的道理! 佟佳大人引咎辞官? 那是他自觉教子无方,无颜面对万岁爷与满朝文武了! 诚然佟佳大人人品贵重,但与此案何关呢?谁都知道杀人的是隆科多,犯下大错的也是他。那厮宠妾灭妻在前,气晕、气死亲额娘在后。妥妥好竹出歹笋,平白抹黑了佟佳氏百年名声。 就该依律重判,维护律法与宗室尊严的同时,也好叫天下人以儆效尤! 直等众口一词,齐齐建议处死隆科多。胤礽才施施然出班:“儿臣禀皇阿玛,虽则诸位大人说得没错,隆科多其人确实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但就事论事,儿臣觉得他罪不至死。” “毕竟世人皆知,隆科多深爱李四儿,数次为她冒天下之大不韪。李四儿虽名义上是妾,实际在隆科多眼里却早已是妻。死者在明知李四儿有夫有主的情况下与其暗通款曲,本就理亏在先。被抓住当场,还半点不思悔改,百般刺激于他。这……,简直无异于找死。” “遂儿臣觉得,隆科多杀人便是有罪,那也罪不至死!” 太,太子竟然帮隆科多求情? 直郡王与满朝文武皆惊呆,就想看看今儿这太阳是否正常从东方升起的! 毕竟满京城里,上到白发苍苍下到活裤裆。懂点儿事的都知道,太子最敬重也最亲近和硕襄格格——隆科多和离的那位前妻。那孙子为了宠妾,差点儿给灭了的那个原配。 那么按照常理,他不应该恨不得诛隆科多九族? 居然一反常态地位他说起话来…… 啧啧,果然天家无情。 只给自家皇父送了个台阶的功夫,就被冷血无情了一波儿。 胤礽也是分外无奈! 横竖皇阿玛懂他,护着他,别人怎么想,他也就无所谓。只专门跑一趟和硕襄格格府,通报好消息兼解释一二,别叫姨母因此对他生了芥蒂便是。 听了全场后,玉录玳只浑不在意地摆摆手:“过自己的日子,管别人怎么说呢?” “横竖我心里门儿清,知道殿下不止叫得亲,也真从心里往外地将我当成了你的姨母。” “那可不?”胤礽骄傲仰头:“说句不掺假的,便是我那亲姨母平妃娘娘在世时,也没得我如此尊重与亲近。” 我待姨母的心,比寻常家的儿子都有过之而无不及。 只这句太犯忌,被皇阿玛听到了对姨母绝对是祸非福。所以胤礽一直牢牢憋在心里没说,只温润一笑:“虽则对跟姨母之间的感情有信心,但还是忍不住亲自跑一趟。” “好叫姨母知悉这最新进展外,也更明白外甥的用意。” “叫隆科多一死容易,但我总觉得,比起死来说,生不如死才是更折磨。佟国维苦肉计唱不成,反直接丢了一辈子最为看重的仕途。掐死隆科多的心都有,哪儿还会再看顾、周济他?” “皇阿玛革了他的旗籍,收回了他所有一切的福利。又为安抚宗亲,赏了他五十大板。那死者父亲深恨隆科多杀了他独子,断了他香火。所以买通了打板子的侍卫,几下下去,保他伤筋动骨……” 所以,曾叱咤风云的隆科多跟他的第一妾,就……就这么简简单单双双下台三鞠躬了? 连,连带着佟国维都玩儿没了自己的仕途。 玉录玳一懵,很有些犹豫地指了指自己的鼻子:“虽,虽然没有亲自动手,但老赫舍里氏被最疼爱的儿子气死,佟国维没了仕途。隆科多痛失一切还落下残疾,李四儿更被打残了双手双脚,就……” 就跟历史上原主的结局很类似了,好像冥冥中有什么定数般。 玉录玳乐,继续手指自己:“就算只天理昭昭,报应不爽。我也是给……自己报仇了?” 嘿嘿,她没能耐卷起滔天飓风,但她是蝴蝶啊!可以扇扇翅膀,引起一系列的变化。就是穿成炮灰,不想躺平任虐。她这才努力进取,有了如今这一连串的可喜变化。 所以四舍五入,她这也算是给原主报仇了……吧? “是,姨母所言极是。”胤礽点头,高度赞同她的说法。别的不说,看着李四儿不叫她跑的那波人,就是舅公派的。八弟妹买通了大夫,告诉李四儿她肚子八成是个丫头。 事情暴露出来后,庄亲王府指点苦主的阿玛敲了登闻鼓…… 各家群策群力的,可不都是感念着姨母的好? 所以,说姨母给自己报仇,完全没毛病。 太子爷轻笑,深藏功与名。 嗯,他堂堂太子呢,格局必须得大些。收拾个隆科多、李四儿之流的算什么?他着眼的是整个佟佳氏!只有叫佟国维彻底老实下来,并对隆科多那逆子死心。不想也不能周济于他了,隆科多的苦难日子才会真的开始,并永不结束,直到他生命终结。 而这期间,毓庆宫保证勤施援手,助他长命百岁…… 为了渣男贱女能进行更好的折磨于自我折磨,啊呸!是圣山仁慈,皇恩浩荡,隆科多与李四儿又都被送进了那个小院儿。 那个给了李四儿无尽恐惧梦魇,叫隆科多深以为耻的地方。 任凭两人怎么哀嚎抗拒,都毫无作用。 送他们过来的几人只冷笑着把人放下:“还嚎什么呢?大人为给你求情,生生搭上了自己的大好官途。回府就病了一场,直说自己生子不肖,带累了满门蒙羞。如今遵万岁爷圣意,已经把你逐出佟佳氏。万岁爷又革了你的旗籍,如今啊……” “好家世、好未来、好待遇统统被你自己作没。往后的苦啊,多着,好好享受吧您!” 一片哄笑声中,那人的同伴笑着拐了他一胳膊:“兄台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有道是吕布戏貂蝉,英雄难过美人关嘛!少年慕艾,人之常情。只这隆科多啊,心不正、眼也瞎。” “小子我活了三十多年,还真头一次见为了个贱妾把自己折腾这么惨的贵族。现下万事成空,只剩下这贱妾。他也算求仁得仁?” “尽瞎说,人家明明还有顶绿帽!” “不止吧?都知道这李四儿做了两年来的暗门子,他这绿帽摞起来,兴许比人高……” “哈哈哈哈,有理有理!” 这要是换了以往,被一帮子仆人嘲笑如斯,隆科多非将他们大卸八块。 可现在…… 他浑然没听到那些讥讽般,只咬牙问佟佳府怎么了,他阿玛怎么了? 几个差役早早都得了嘱咐,这会儿自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很是细致认真地,描述了下佟国维辞官经过与对他的刻骨失望。本以为如此一来,渣男贱女反目就在顷刻,立马就能看到狗咬狗的大戏。 偏隆科多就不是个寻常人,人家从不按套路出牌! 饶是李四儿整天头不梳脸不洗,几天下来就好比那失了水的娇花,迅速枯萎颓败了下来。再不复当年鲜妍,浑身都隐隐透着股子酸臭味儿。 因四肢被打断,活动不利。 只能像个虫子般蠕动,如动物般舔舐进食。 隆科多也没说因此嫌弃,憎恶她。只一遍遍问为什么,他一心为她,甚至失去了一切,为何她不肯好好守着直到他回来? 起初李四儿还恐惧害怕,哭啼啼为自己辩解。 后来发现辩解也是徒劳的时候,她索性彻底放开:“一心为我?呵,也许吧!至少辗转这么多年,也确实没见你这么傻的。” “可又怎样呢?” “你连结发妻子,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表妹都能说下毒手就下毒手。若不是玉录玳命好,这会儿坟头草都得有我高。嫡妻尚且如此,何况我这贱妾?左不过一时新鲜罢了。等你有了新的心头好,没准儿弄死我的时候会更干脆利落些。” “毕竟,我也就点儿哄你这傻子的功夫!要是那都没了用,还能指望点啥?” 不如乖乖躺平等死。 隆科多一愣,继而狂笑,笑着笑着就哭出了声。从那以后,隆科多就疯了。好的时候拖着他那条残腿给李四儿换衣服、挽发髻,抱着她说跟她好好过日子。疯起来就把掐着她脖子骂贱人,给脸不要脸的贱人。 清醒过来的时候再跟她认错,说对不住,他只是太在乎她…… 李四儿的手脚好一点就被重新打断,好一点就被重新打断。真真的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就这么被绑在隆科多身边一辈子。 以至于午夜梦回,她都千遍万遍的后悔。 为何当初觉得当丫鬟太累太苦没尊严,就主动勾引了赫舍里大人?当了宠妾后尤不知足,连人家女婿都不放过…… 真真贪心不足。 可…… 冥冥之中,李四儿总有种预感,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不该是这样。 知道渣男跟贱女过的不好,玉录玳也就安心了。 彻底把这一块心病除去,她整个人都焕发了更大的精神般。把全部注意力都聚焦在事业上,各种鼓励琳琅庄那些个宝贝专家们往更宽更广的领域去研究。 每天忙到脚打后脑勺。 她这拿往事当一缕青烟,半点儿没放在心间的。宫里那位佟佳庶妃受不了啊! 身为庶女,她跟嫡母、嫡出的兄弟等就没有感情那种奢侈东西。老赫舍里氏死不死,隆科多倒霉不倒霉,她半点儿都不带往心里去的。可现在,她阿玛辞官了!她最大,最强有力的靠山没了? 得到消息的那一瞬,佟庶妃差点儿没一口气上不来直接厥过去。 长生天! 她入宫多年,一直都还是个无品无级的庶妃呢。好容易等到万岁爷有再封后宫的意思,她娘家在这节骨眼上弄出这么大个丑闻? 天知道她从小活在嫡姐的光环下,处处谨小慎微。 好容易熬到嫡姐早逝,她成了这承乾宫之主,却不得圣宠。只能咽下满腹委屈,忍着恶心陪万岁爷一起怀念嫡姐种种。好歹维持住表面繁华,好叫四妃不敢轻瞧了她去! 不料玉录玳那个该死的,生生折腾出表兄妹成亲,不利于子嗣的说法。叫她雪上加霜,彻底过上了孤衾冷枕的活寡式生活。就指望这把大封后宫,好叫她这条咸鱼翻翻身呢!结果…… 佟庶妃恨恨咬牙:“那该死的赫舍里·玉录玳,都是她!” 都是她无用,笼络不住丈夫,生生叫个贱妾骑到头上。也是她不贤不惠,毫无德行。竟然离经叛道到请旨和离,有了后续这一连串的变化。若她好好待在佟佳府,哪有这些破烂事儿? 活生生被迁怒,玉录玳是半点不知情。 更谈不上什么防备了。 等十二月,康熙下旨册庶妃卫氏为良嫔,再进良妃。册庶妃佟佳氏为妃,册庶妃瓜尔佳氏为和嫔的时候,玉录玳还小小的愧疚了一波儿。 毕竟史书所记,这一次大封后宫,佟佳氏该是直接晋级贵妃的。 现在她这蝴蝶翅膀一撩,好好的贵妃就变成了妃。还无子无宠,稳稳排在惠宜德荣四妃与良妃之后那种。 歉疚之下,一向跟后妃不怎么来往,只因九阿哥故与宜妃还算融洽。又因好友佛拉纳的缘故,对新近上位的良妃娘娘有几分尊重的玉录玳破天荒的,在准备重礼之外,还接了承乾宫送过来的帖子。 看得八福晋好一阵诧异:“我要是记得没错,佟妃娘娘跟你有过过节?” 玉录玳点头微笑:“你记性一向不错。” “那黄鼠狼给鸡拜年,你还去?都不怕直接做了人家的盘中餐么!”八福晋皱眉,很看不上好友这以身犯险的行为。 玉录玳只摸了摸自己的微型验冷暖器:“都知道我有这神器在手,谁还敢往我跟前使那些个不入流的手段?安啦,我除了俊侍卫外,那还有女侍卫呢。保证万无一失,不给敌人任何空子钻!” 这话,八福晋是不信的。 胤礽等人也不信。 毕竟上天是公平的,让一个人在某件事上登峰造极,就必然会在另一方给他/她留个短板。 许是如此,才有了人无完人的感叹。 比如玉录玳为人坦率真诚,在知人善用上很是出挑。本人也极为优秀,这才能以女子之身,创下琳琅阁这般业绩。 而也恰恰因她过于坦率,从不屑于那些阴柔小道。所以常把人性想得过于美好,从而疏于防范。 隆科多怀疑她被鬼怪附体,只一个吴嬷嬷与岳兴阿生病的名义,就差点儿叫她倒了大霉。虽则火铳立功,最后有惊无险。但太子跟八福晋也都牢牢记着,生怕她重蹈覆辙。 为此,太子还特特找康熙唠叨:“后宫中事,儿子断断不敢插手。找皇玛嬷吧,又怕皇阿玛您觉得儿子更亲近玛嬷。所以儿子一琢磨,还是跟皇阿玛直说了吧。横竖咱们父子爷们儿,也没啥说不得的是吧?” 康熙点头,默默等待即将到来的大雷。 结果…… 康熙气结,看着蠢儿子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嫌弃:“合着你这大费周章的,就为了让朕查查佟妃为何给你那好姨母下帖子?是不是有什么阴谋诡计?” “就不能是她见了册封结果后终于死心,想着以玉录玳为阶梯,跟你这个太子殿下化干戈为玉帛么!” 曲线救国,通过讨好太子的方式来间接讨好他。 康熙觉得这方向没毛病。 他家太子殿下只冷哼:“那直接通过太子妃不好么?非要从姨母那绕什么弯子呢!从小喜乐那里下手,保证一来一个准儿。毕竟满朝野都知道太子妃重女轻男,更喜欢小喜乐莫雅奇。” 当然他也是。 一想到玉雪可爱的闺女再过十几年就要成婚,白白便宜不知道哪家的野小子。太子爷就无限暴躁,忍不住拔刀。 不过这些,就不必说了,他只嘀咕:“如此舍近求远,还找上曾有过节的姨母。很容易叫人联想到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的句子。” 儿子对玉录玳如斯维护,康熙心中就很不爽。 早忘到犄角旮旯的那点忌惮都被翻出来,以至于他很有些慎重地考虑等自己百年的时候,是不是把玉录玳一起带走。 心念一闪之间,康熙没好气地冷哼:“查查查,朕这就派人去查!回头就把结果糊你小子脸上,叫你堂堂一国储君正事儿没有,见天的疑神疑鬼!” “儿子明明就是谨小慎微。”太子笑着为自己辩解了下,转而又对老父亲露出满满孺慕的目光:“皇阿玛真好,不但是亘古未见的英明君主,更是古往今来最最好的阿玛!能投生到您膝下,儿子都不知道在佛前烧了多少辈子的高香。” 康熙冷笑:“朕才不听你小子鬼扯,咱就等结果出来,看你如何灰头土脸!” 结果出来…… 康熙就觉得脸好疼。 第56章 求婚 真的, 就…… 做梦也没想到,温温软软,如解语花般。只会浅笑盈盈, 跟他一起回忆表姐的表妹, 居然…… 居然还有那么狠辣刁毒的一面。 是非不分,把隆科多戕害宗室、舅舅辞官,还有她屈居妃位都算到玉录玳身上也就算了。背后怒骂、赌咒,甚至扎小人儿他都觉得没啥。女人么,生来的纤细敏感, 喜怒由心很正常。 而且说句掏心窝子的, 他之所以对表妹愈发疏淡, 其中不乏玉录玳之功。 无他,他素来是个力求完美的。 已经发生过的没有办法改变, 能预防的却一定会从根子上杜绝。当初玉录玳那厚厚的几本资料都看得他一脑门子白毛汗,哪儿还敢再铤而走险? 万一摊上那万一呢! 宫里面都已经有一个胤佑了。 咳咳,话题扯得有些远。其实就说康熙不意外也不介意佟妃小小怨怪下玉录玳,但却不能容忍她堂堂宫妃, 居然能想出下药那么恶毒下三滥的手段。 借故将玉录玳衣裙打湿, 再在她换衣的时候让她吸入春*情*粉,同时把他引到那房里去, 再派人通知太子? 康熙气恼之间,都分不清小佟佳氏那蠢货到底是在坑玉录玳,把他这堂堂一国之君与太子都当成了工具。 还是根本项庄舞剑, 意在沛公,早就打好了要离间他与太子之间感情的龌龊算盘。 帝王多疑, 越想越愤怒之余,还满满的心有余悸! 再不复之前拒绝调查时的推三阻四, 只满满赞赏地看着自家太子:“亏得保成慎重。早早就察觉到了那恶妇的异动,这才好提前防范。不叫她的龌龊算计得逞,否则的话……” 并没有什么发现,就以防万一的太子殿下冷哼:“儿子并不敢想什么否则,是觉得姨母婚途多舛,好容易遇上了宝格楚那个一心只有她的憨憨。合该双宿双飞,成就一双眷侣。便是某人的无耻算计成为现实,儿子怕也会第一时间下手遮掩,并求皇阿玛开恩。” 康熙:…… 这是生生要按头把他幸过的女人再嫁出去的意思? 便是臆想,那也不大合适啊! 康熙轻咳:“不管原因为何,但凡朕跟玉录玳有了丝毫牵扯,封妃入宫都是她唯一的选择。身为储君,保成该知道,皇家尊严的重要。” “不,皇阿玛错了。”胤礽摇头:“姨母心有所属,又在那么不堪的情况下……别说是个区区妃子,您就是让她中宫正位,她也不会同意的。所以,她连唯一的选择都不会有,只能落发出家,或者干脆身死。姨母性烈,断不会任由自己余生都在青灯古佛中度过。” “所以,一死以证清白,就会是她唯一也必然的选择。因为,她绝不会进宫。” 见皇阿玛脸上有些发黑,胤礽赶紧笑:“倒不是说皇阿玛的后宫是什么龙潭虎穴,叫人望而生畏。事实上,皇阿玛您身为万乘之尊,拥有世间至高权利不说。本人也文韬武略,英伟不凡。便是不惑有余,也多的是青葱少艾拼了命地往宫里钻。盼得哪怕一丝雨露,从而落地开花,翻身成为人上人……” “但人各有志不是?” “姨母她婚途多舛,受够了恶婆婆、渣丈夫与嚣张小妾的苦。想要过点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日子,那也无可厚非啊!” “皇阿玛别不信,受易孕日计算恩惠的京城贵妇不知凡几。总有些觉得她一个女人家家到底失了圆满,又惦记着投桃报李的。没少给她做媒,姨母怕被乱点鸳鸯谱,可没少表态。” “很多人都知道她这辈子最鄙视花心风流的男子与嚣张跋扈的妾侍,所以便是找,也不蓄婢纳妾的男人,更不当梗在人家夫妻间的妾。宁死,也不做那自己曾经最为鄙视的存在……” 康熙点头,很有几分烦躁地说:“得得得,知道你是个孝顺外甥!” “那可不?”胤礽乐,特别殷勤地给自家皇帝老子捏肩膀:“儿子啊,念着姨母的恩呢!要不是她良言点醒,儿子这会儿怕还沉浸在皇阿玛越来越严厉的悲伤里。想着您大封皇子,是不是觉得儿子这太子是个不堪大用的,琢磨从诸兄弟里面再挑个好的?” “每天钻进牛角尖里不肯出来,哪儿还能从皇阿玛的严厉中看出慈爱呢!” “人人都说姨母助我良多,直接间接地帮我坐稳了太子之位。但事实他们都不知道,我最感激的,反而是她以己为例,掰开了、揉碎了跟我讲的那番话。因为在我心里,什么江山天下的,其实都没有与皇阿玛的父子感情来得重要。” 康熙豁然回头,就看到宝贝太子唇角轻勾,眉眼含笑,满满真诚的样子。就好比连雨后射向大地的第一瞬阳光,温暖,干净。轻易间就驱走漫天的阴霾与晦涩,让人从心里往外地明朗起来。 叫他嘴巴开开合合数次,到底没舍得说出为人君者,最忌重情。身为储君,这偌大江山将来的主人,你该心怀万民,把江山社稷放在第一位的话。 反而颇为感性地拍了拍他肩膀:“你啊,都当阿玛的人了。” 胤礽仰头:“就算当了玛法,儿子也依然还是皇阿玛的儿子!会跟阿玛撒娇,是个儿子的本能。就不知道皇阿玛能不能再护着儿子一次,处理掉那个不知所谓的佟妃娘娘了?” 突然透过纯真善良的表象,发现表妹的龌龊算计。 康熙也是打心里往外地膈应。 恨不得直接将人打进冷宫,再无翻身之力那种。 可册封的圣旨刚发过,舅舅佟国维又才辞官。赶上这节骨眼上,若是褫夺了小佟佳氏的封号,等于是给朝臣们佟佳氏恩宠不再的信号。必定墙倒众人推,叫佟国纲、佟国维、隆科多之后,再无出众良才,注定渐渐下坡路的佟佳氏更雪上加霜。 到底是自己与表姐的母族呢! 就算再如何的恼恨失望,康熙心中也还是免不了颇有几分眷顾。是以被太子这么一问,他就不免有几分踟蹰。 支支吾吾的,叫胤礽看了直跺脚:“这还有什么犹豫的呢?那女人心狠手辣,龌龊至极,竟为了一己私欲将秽乱宫廷。胆大妄为到试图离间帝储关系,动摇大清江山根本。简直,简直就死有余辜。” “褫夺封号,打进冷宫,都已经很法外开恩了不是?” 是! 但这事儿就不宜外传。 不然一个操作不好,就很容易带累他地下的皇额娘与表姐。 皇额娘早年艰难,没享几年福就早早仙去,表姐甚至只做了一天的皇后便撒手人寰。康熙哪舍得因小佟佳氏无状,就连累亲娘与表姐兼媳妇再遭诟病? 当下一挥手:“行了,横竖事情也没有发生,玉录玳那边连察觉都没察觉,更别说受什么伤害。保成你也就别小题大做,弄得朝野再起波澜了。咳咳,了不得朕这就去申饬小佟佳氏一顿,叫她往后余生都不敢乱伸爪子!” 胤礽心里连连点头,暗道就该这样。面上却满满不虞,就差把‘皇阿玛你属实偏心’几个字儿写在脸上了。 被儿子如斯控诉,康熙这老脸哪儿还搁得住? 当即摆驾承乾宫。 佟妃哪知自己马脚已露? 还当皇天保佑,漫天神佛终于听到了她的祈祷。忙急急慌慌地拾掇着,试图把自己最好的一面展示在皇帝表哥面前。 岂料人来是来了,却半点儿没有她臆想中的深情款款、温柔体贴。 反而进得殿内就挥退了宫中宫女太监,着梁九功亲自守在了门口。然后人脸一收,鬼脸一放。一句大胆佟佳氏,你可知罪就问出了口。 惊得小佟佳氏肝胆俱裂,再无一丝旖旎。 只直挺挺跪在沁凉的地砖上:“万岁爷明鉴,臣妾,臣妾不知所犯何罪。” 在话问出口的同时,康熙一双利眼就锁定了她。恨不得将她里里外外、上上下下的看个透彻。就想知道做了这么恶毒龌龊的算计后,她心里可有那么丁点的愧疚? 结果没有! 还是那么温温软软,如同解语花的样子。双眸含泪,眼带质问,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般。 若不是人证物证俱在,康熙没准儿还真以为自己冤枉了她。现在想想,却是他终日打雁,却被雁打了眼。硬是没看出来,自己温柔小意、不抢不争的小表妹真实面目。 气怒懊恼之中,那点子愧疚幽然退散。 康熙径直冷了声音:“不知?好一个不知!亏朕还惦着给你个坦白从宽的机会,结果你冥顽不灵。非要朕把你那点小算计公之于众,再褫夺你的位份打入冷宫么?” 这等严重后果与切实证据一出,小佟佳氏真真是哭都不敢哭了。 只傻愣愣跪在原地,下意识呢喃:“是,是谁出卖了我?” 一句话把康熙直接气乐:“这时候不想着如何补救,却琢磨是哪个出卖了你。不是朕说,就你这脑子,还学人家设计陷害?呵!你真得感谢自己这个姓。感谢舅舅辞官,佟佳氏眼看着没有优秀人才接上。” “否则的话,朕便是拼着被道一句凉薄,也得将你打入冷宫!” 小佟佳氏:“表哥,我……你……” “你千万开恩啊!千不念万不念,也念在你我骨肉至亲。念我从豆蔻到如今,整整在宫中荒废的二十几年光阴。我知错了,知错了,真的知错了呀……” 康熙不语,只静静地听着她哭。 直到她双眼红肿,声嘶力竭,连再说句话都难。康熙才漠然点头:“记住你今儿的这番保证,不然的话……” “朕会让你知道,朕不仅仅是你的表哥,还是这大清的帝王。生杀予夺,谈笑间便可血流成河。妄图挑拨朕与太子之间关系,因一点点私恨妄图动摇国本等,都是遇赦不赦的大罪。” “漫说是你,便是表姐在世,朕也断不能容。懂么?” 小佟佳氏愕然瞪眼,继而疯狂摇头,用沙哑到不行的声音为自己辩护:“没,没有,臣妾没有啊,万岁爷!臣妾便是向天借胆,也不敢妄图挑拨您跟太子爷的关系。而且佟佳氏又没有皇子,便是……” “便是退一万步说,我真的成功了,那又如何呢?不也还是为他人做嫁衣裳?臣妾素来自私,断做不来这等舍己为人之事的。万岁爷,您明鉴啊,万岁爷!” 咣咣咣三个响头下去,小佟佳氏那白皙的额头就沁了血, 可她却丝毫顾不上,就那么认真倔强地看着康熙,努力为自己辩解。 而康熙只幽幽一叹:“事到如今,你当初是何动机已经不重要了。朕与太子看的,只是事情若真如你计划中那般展开,会产生多大、多坏的影响。朕还能再来这一趟,还能跟你说这些,都是看在那点子血脉亲情的份上。” “你若知机,便该从此谨言慎行,别把朕这点最后的怜惜都磨尽了。” 小佟佳氏惨然一笑,到底没敢再说什么,只颓然磕头,算是领了这道旨。 万岁爷突然驾临承乾宫,诸妃心中都还揣揣着。 就怕佟妃趁势而起复宠成功,一举从诸妃之末到前,稳稳压在四妃上面。毕竟人家表哥表妹,情分到底不同。而且这会儿佟佳大人辞官,隆科多报废。圣上为表对佟国维一脉恩宠犹在,往上提小佟佳氏位份绝对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 待了盏茶便走,回头佟妃就称病免了已经定好的宴席。连惯常用的贴身宫女都被陆陆续续换了,这里面儿还能没有点儿猫腻? 玉录玳虽人不在宫中,但托好友八福晋的福,宫中八卦真真从未少听过。 但任凭她想破了脑袋也没想到,这猫腻还能跟自己有关啊! “啥?”玉录玳腾地一下子起身,急得连东北方言都飚出来了:“你你你,你说佟妃她之所以取消宴会是因为得了万岁爷的训诫。而被训诫的理由是……” “是她嫉恨我不乖乖在佟佳府上任由隆科多揉圆搓扁,偏折腾着和离。” “和离后还不消停,偏调查近亲结婚的种种弊端,以至于直接害她失了宠。甚至隆科多屡屡犯浑,佟佳大人辞官,她被连累着没有屈居妃位,一切一切都是我的锅。所以她为了报仇故,想要借着宴会陷害我与万岁爷一处,再想法叫你带人撞破?” 胤礽点头,玉录玳一脸懵逼:“人家都说脑袋里进水,她,她这是水里进了脑子么?我怀疑佟佳府有把孩子扔掉,直接养胎盘的爱好。你瞧瞧隆科多,再瞧瞧这位佟妃娘娘。” “啧啧,真真同款无脑,不负他们这兄妹之名!那么明显的算计,就算成功叫我倒了霉,她也讨不了好去吧?” 胤礽扶额:“佟佳氏到底是皇阿玛母族,如今又……” “不到万不得已,皇阿玛未必能狠得下心收拾她。而且既然敢将孤与皇阿玛一并当棋子,她必定有自己的后手。而且正常思维上来说,谁会怀疑她能蠢到在自己的地盘耍诡计?” “若姨母你若不甘受辱……” “那查出来又怎么样?皇阿玛总不至于为了个死人再杀了自己活生生的表妹。禁足封宫,囚禁一生也就是了。可看看她现在的日子,似乎也没差?” 眼见着玉录玳被他这一番话吓得脸色惨白,胤礽忙又放缓了语调:“本来事情已经告于段落,我也无意再说来吓你。但太子妃说得有理,姨母委实过于掉以轻心,对曾有过节的小佟佳氏防范不足,吓吓也好。” “好叫你下次遇到类似的事情时,过过脑子好好想想,再别轻易涉险!” “嗯嗯嗯!”玉录玳点头如捣蒜,这一次都够铭记一生了好么? 一想想自己好容易挣扎出了佟佳府的泥沼,转身又被算计进了康熙的后宫……玉录玳就一个头两个大,分分钟想要掐死接过佟妃请柬,表示欣然到场的自己。 阿弥陀佛! 多亏了便宜大外甥机警。 玉录玳对着胤礽深深一福:“多谢殿下救我于水火,这次真的是我鲁莽了,下次……哦不,没有下次。我保证,坚决不会有下次了!” 胤礽:…… 就不是特别放心的样子。 得,一定是姨母甚少接触后宫诸位娘娘。孤与太子妃又琴瑟和谐,毓庆宫那些侧福晋格格之流的都不敢支棱。以至于姨母没认识到宫斗的残酷,才会如此的疏于防范。 默默给自己艹了个负责任好丈夫的人设后,太子决定多嘱咐宝格楚两句。好叫他都从旁规劝着点儿,别总是是是,好好好的,由着姨母的性子来。 压根儿不知道还有这出的宝格楚:…… 回去就亲自下厨,给玉录玳弄了个烧烤大餐。 可把人给惊喜的:“你今儿怎么兴致这么好?居然亲自下厨呀!往常不间隔上个一旬半月甚至更久,本格格可别想尝到郡王爷的手艺。” 宝格楚笑着递给她个鸡翅:“烧烤不利养生,多食容易上火。” 玉录玳狠狠一口咬在被烤到外焦里嫩的鸡翅上,用眼睛斜睨他:“知道不好你还做,岂不是在诱导本格格犯罪?” “因为你说过,美食可以改善心情啊。”宝格楚轻轻翻动手中羊腿,柔声回答:“我啊,宁可你吃到上火,抱着薄荷茶狂喝,也不愿你为了些个不相关的人上火。” 呃…… 玉录玳脸上一红,连啃着鸡翅的动作都不知不觉慢了下来:“宝格楚,你……” “有没有觉得我这个人特二啊?脑瓜里像是缺根弦儿似的。总爱过分高估别人的善良,从而轻易把自己置于险地。这次的事儿要不是太子谨小慎微,我怕都难全身而退。” 毕竟皇宫大内,属于妃子的内宫,绝不是宝格楚这个外臣能够随便出入的。 即便他还有个她侍卫的名头也不行。 而佟妃能在宫中算计于她,必定也有更周全的方式对付她身边的女护卫。宝格楚进不来,侍女、女护卫的大概率会被调虎离山,火铳也没带进宫…… 算算下来,她等于是赤手空拳直面敌人的阴谋。 玉录玳一激灵,再度被自己的脑补吓出一头冷汗。 看得宝格楚无限心疼,越发觉得自己该走走内务府大臣的门路。叫那个所谓的佟妃娘娘过点儿‘好日子’,以偿她对玉录玳的恶毒算计。 顶好过段日子雪大路滑的,叫她跌个跤。 变成像隆科多、李四儿的倒霉样儿。连好好活着都难,还哪儿来的余力去害人呢? 把这等可怕的想法在脑海中转了一圈儿,宝格楚心中的块垒才算稍减。 继而停下烤羊腿的动作,只凝视她,无限认真地说:“格格说的这是哪里话?心存仁善到什么时候都不是错,错在佟妃恶毒不讲理。惯爱把自己的不幸推到别人身上,好像全世界都劝了她一般。” “都不想想若是易地而处,她能不能忍得了那么尖酸的婆婆、连个人字一撇一捺都够不上的倒霉丈夫。分明己所不欲,还死皮不要脸地试图施于人。” “也就是她赶的时机好,不然别说是妃位。万岁爷能顾念旧情,不叫她去冷宫住到地老天荒都是好的……” “横竖不是格格的错,你大可不必为此自责!别……别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那话是这么说的吧?” “是!就是这样没错。”玉录玳笑着点头,难得主动地抱住了他的腰。 宝格楚一个冷眸下去,春花秋月等皆低头,倒退着一点点离开了现场。偌大的庭院里,只剩下两个倾心相许的俩人热情相拥。 良久,良久。 宝格楚才终于酝酿好了勇气:“既然,既然你也觉得我好。那,往后余生,我们能不能互相指教?” 结果怀里的人儿却使劲儿抽了抽鼻子:“什么味儿啊?好臭!哇,宝格楚,羊腿哎,是羊腿烧焦了。好可惜,你快试着抢救一下,看还有点儿挽救的余地不?” 第57章 建议 宝格楚:…… 就很想一把把她揽在怀里, 霸道而不失温柔地道:“别去管什么羊腿,看着我,感受我, 告诉我。你, 赫舍里·玉录玳,愿意嫁给我博尔济吉特·宝格楚,跟我恩爱一生么?” 然而想象之所以美好,就因为它只存在于想象中,任由安排。 而事实上, 宝格楚才是被人安排的那个。 玉录玳刚惋惜一喊, 他的双手就好像有了自己的意志般, 忙不迭查看羊腿的焦煳程度。发现已经无法挽救后,迅速清理干净现场。又拿起另外一个备选, 小心翼翼炙烤,半点不敢分神。 就怕再失误一次,被他家格格垂涎的口水给淹没了。 一个活生生的大才俊站在面前,对方却只觊觎他手里正烤着的羊腿…… 宝格楚叹息, 恋爱什么的, 简直过于艰难。 他还是喜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看上眼就直接找官媒提亲的那种, 新郎新娘甚至连遥遥见上一面的机会都未必有。过了六礼,就可以吹吹打打地送进洞房…… 暗暗扼腕之间,羊腿终于大成。 宝格楚还是细心地切好、装盘, 在心上人欢喜雀跃的目光中亲手把盘在放在一边的石桌上。并温柔嘱咐:“烫哦,玉录玳小心着点儿。” 嗯嗯! 玉录玳漫不经心地点头, 筷子特别精准地夹起一块肉,飞快送进嘴里:“香啊!还是宝格楚你厉害, 同样简简单单的烤肉,由你手里烤出来,就比御厨整的都要强上几分。” “唔,我觉得你哪天要是不当郡王了,开家烤肉店也能养活家小。” 宝格楚笑,就想说:那你愿意被我养活么?放心,我技术好着。不说日进斗金,也保证盆满钵满,定不叫你跟我吃了苦去。而且昔日郡王,今朝沦落卖烤肉什么的…… 算来也是个不错的噱头呢! 定能招揽些个好奇的顾客。 然而,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之前好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被一个烧焦的羊腿打过去后,这会儿却怎么也提不起来。 以至于宝格楚就那么傻呆呆地盯着玉录玳埋头狂吃的身影看,直看得玉录玳抬头,颇为不舍地往他跟前推了推盘子:“忙活了半天你也累了,要不一起?” 宝格楚执箸,当真从那盘子里夹了块儿大的。 随即月色、烛光中,他家格格眼神中的不舍就越发明显了那么一点。看得他失笑,忍不住抬手摸了摸她发顶:“瞧把你小气的,那么好大个羊腿,我不帮忙,你自己也吃不了啊!” 玉录玳瞪眼:“那我不会热热,留着明儿做早餐?” 说完,她自己都忍不住乐:“不怪我,怪你手艺好,还不喜欢下厨房。要不然,我也不至于就把点烤羊腿看得这般矜贵。” 宝格楚扶额:“我不也是怕你上火?” 玉录玳瞪眼:“你刚刚还说宁可叫我吃到上火,也别为烦心事儿上火!言犹在耳啊,博尔济吉特郡王……” 边说边笑,边品尝美食的,很容易就叫玉录玳忘了那点小忧伤。 直到品完了烤肉,在月下遛完了弯儿,马上要分手告别说晚安的时候。玉录玳才微笑偏头,略有点小忐忑地问:“之前,烤羊腿那会儿,你好像跟我说了什么?” 何止说了什么呢? 他都有鼓起勇气,情真意切地求婚啊! 然而时机已过,勇气尽散。宝格楚嘴巴开开合合了良久,也还是没能把之前被打断的求婚依样画葫芦再来一遍。 他只认真脸看着玉录玳:“没,没什么。我只想告诉你,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就别再懊恼、悔恨的,用别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打起精神,再不犯同样的错误就好。就……” “就是再犯了也不打紧,横竖,我总会跟你一处的。” “没有路,我们就一起,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努力在最坏的坏境中争取最好的生存条件。实际不行啊,咱们还可以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不是?只要你不离,我便永远不弃。” 微风半月,星子漫天。 馥郁幽香的梅树边,玉录玳满心沉醉,差点儿脱口而出一句我愿意。 往后余生,我愿意跟你一起互相指教! 然而还没等她开口,宝格楚就先憨憨嘱咐:“时候不早了,我这就回了,玉录玳你早点休息吧。” 这,这就回了? 玉录玳瞪眼,见那憨憨还真说完就走,几息之间就走出了自己的视野。气得玉录玳跺脚:“个憨货,活该你一把年纪了到现在还说不上媳妇儿!” 她…… 她多不容易打消了满心疑虑,试探着往出走了这么一步呢? 结果,这俏媚眼儿就生生抛给了瞎子看! 勇气一旦被打消,再酝酿起来可难了。玉录玳觉得自己这一茬之后,没有个一年半载绝对重建不起来。 可怜的,没学过兵法,不知道乘胜追击的宝格楚:…… 真·到死也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系列。 虽不至于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经此一事后,玉录玳也算对后宫的风谲云诡有了个新的认识。 叫本就跟后宫嫔妃没什么来往的她,更加难以接近了。 一个忙字,就把接下来的良妃、和嫔等的宴席都给推了去。一心盘点手上资金,反复算计,看到底要花多少钱,才可以把蒸汽发动机给‘烧’出来。 好叫她能提前摆脱风帆与船桨的束缚,在大清康熙年间纵横四海。 用另一种方式,达成她上辈子就有的,环游世界的梦想。顺便把琳琅阁开遍几大洲,做成真正的世界品牌嘎嘎嘎! 玉录玳握拳,各种积极努力。 转眼就过去数天,完全没注意到已经好几天没听自家好友在耳边絮叨了。 刚捧碗香茗在手里啜饮,门子就来报说八福晋到访。 玉录玳扬眉:“这可真是说曹操曹操到,春花赶紧着的,给你八福晋上茶,上好茶!” “喳。”春花屈膝甩帕:“奴婢遵命,八贝勒福晋快请上座。向日未见,我们格格且惦记您呢。” “她?”八福晋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啧啧,好春花,你可快别往你们主子脸上贴金了。这天上刮风下雨的本福晋不知道,自己好友是个什么德行我还能不知?她那所谓的惦念,怕直到门子通报,她才想起,哎?佛拉纳,她可是好些日子没来了,快请!” 神情到位,语气精准,连动作都学得惟妙惟肖,春花还能说什么呢? 只好尴尬而不失礼貌地笑笑,赶紧快步下去给她沏茶去了。 玉录玳乐,还真接着她的话茬儿问了句:“佛拉纳,有日子没见了,你这忙甚呢?” 提起这话八福晋就恨恨咬牙:“忙甚?忙着离家出走我!你叫人给我收拾间房,我住个经年累月再说。” “经年累月这么久?”玉录玳惊呼:“天啊!咱们温润如玉八贝勒到底怎么了?居然能叫你下这么大的狠心啊!” “别提那个棒槌!说了不算,算了不说的怂蛋,只会听额娘话的完犊子。老娘是倒了九九八十一辈子的霉,才被指给了那么个糟心玩意儿。亏我一心一意帮衬他,连温泉庄子都卖了一个替他还户部欠账。结果呢?” 八福晋气极,伸手狠狠拍了下桌子:“一个个的,简直翻身忘本!” “以前还委委屈屈当个庶妃的时候,见了本福晋就跟老鼠见猫似的,恨不得大气儿都不敢喘。现在可好,封嫔了、成妃了,有在本福晋面前充婆婆的底气了是吧?” “亏我怕她囊中羞涩,办宴的时候丢了脸面,巴巴地万两雪花银奉上。人家可好,银子招收,脸子照撂。居然拿我三年无出说事儿,要把胤襈的表妹指给他做格格。这特么的,简直恩将仇报!” 在八福晋的喋喋不休中,玉录玳渐渐拼凑出了事情经过。 因位份与出身皆低微故,良妃卫氏一直在儿媳妇面前就不大能挺直腰杆。今年这位累累加封,从庶妃成了良嫔,又从良嫔晋到了良妃。 不止三级跳。 亲婆婆升位,八福晋自己跟八阿哥脸上也有光。为此还拿了万两白银,帮她操持酒宴。结果…… 这等孝心后,得来的却是良妃一脸忧愁。连说自己对儿子儿媳万般满意。只儿子三十七年大婚到如今,阖府上下丁点动静未见,未免过于冷清。正好她有个适龄的侄女儿,本分又乖巧。八字最是旺夫旺主,颇有宜男之相。不如佛拉纳领回去,先与胤襈做个格格…… 几句话,特别精准地戳了八福晋的肺管子。 气得她当即暴走,很是跟亲婆婆争执了一场然后愤而出宫。 这期间,谁也不知道良妃娘娘与她的亲亲侄女儿是怎么跟八阿哥嘤嘤嘤的。总之八阿哥归府之后脸色殊为不虞,很与佛拉纳说了些他母妃这么多年在宫中苦熬殊为不易。他们身为人子人媳,合该多多孝顺之类的话。 原就憋了一肚子气的佛拉纳彻底炸毛,两人大吵了一架后愤而离府,直奔好友的和硕襄格格府上。 被投奔的玉录玳咋舌:“这……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八福晋冷冷一哼:“能有个屁的误会呢?分明是那混账玩意儿见异思迁,又看上别人家的娇花了。呜呜呜,大婚至今,他就从未跟我说过这么重的话……不就拒了他额娘的提议,骂了他那个不要脸的表妹几句?” “她好好的大闺女非巴巴上赶着做妾,还不行人说了么!温柔知礼,贤惠大方,呵呵。我郭络罗·佛拉纳就是个丧父失母,毫无教养的野孩子。整不了那样的大家仪态,也变不成那个样子!” “他受得了就受着,受不了就给我一纸休书。往后他找他的贤惠表妹,我找我的不羁汉子去……” 嘴上骂骂咧咧很欢腾,眼睛却有意无意瞟向门口什么的。 玉录玳也是服了好友这份口是心非。 不过也是,雍正朝起居注册上都载,雍正四年正月二十八日谕旨:“令尔等前去将朕谕旨降于胤襈之妻,革去福晋,逐回外家。降旨于伊外家人等,另给房屋数间居住,严加看守,不可令其往来潜通信息。若有互相传信之事,必将通信之人正法,伊外家亦一人不赦。尔等归来后,再将此旨降于胤襈。 嗣后,伊若痛改其恶,实心效力,朕自有加恩之处。若因逐回伊妻,怀怨于心,故意托病不肯行走,必将伊妻处死……” 能令雍正如此慎重,并用八福晋的生命去威胁逼迫八阿哥,可不正说明两人感情甚笃么? 会舍不得也是必然的。 玉录玳暗乐,一边听佛拉纳的叫人置办酒水,两人推杯换盏。一边悄悄使人去了八贝勒府,着人给八阿哥通风报信。免得他无头苍蝇似的乱撞,着急上火不说,还白白叫人看了笑话去。 结果就是那么不巧,八贝勒有急事回了工部,根本就没在府上。 等人撵到工部去,又说他一刻钟前才奉召进宫…… 传信之人只能留下口信,复又返回和硕襄格格府。 而彼时,八福晋早就酒入愁肠化作相思泪,正拽着他们格格哭诉不休呢。 玉录玳:…… 就很无奈。 但自己认下的朋友,怎么也得护着。 百般苦劝无果后,只能舍命陪君子。两人边喝边聊,听了满满一耳朵的吐槽怒骂。等成功把人灌醉,扶进客房呼呼大睡后,她自己也不止微醺了。 这会儿,忙活了大半天,终于回到府中的八阿哥得信儿匆匆赶来。 一进院,就对玉录玳深施一礼:“福晋性子暴躁又跟我拌了几句嘴,难免……若有什么不周之处,还请格格海涵。总之今次,有劳格格了。不知福晋现在何处,可否容我将人带回?” 二话不说就把暴躁俩字儿安到自家好友身上? 玉录玳拧眉,心中很是不虞。 再一想想自己晌午着人传讯,这货居然日暮才来。她这杯酒精腐蚀得差不多的小脑瓜就分分钟没了理智,只剩下为好友张目的正义之光。 就见很有些豪迈地甩手:“哎,八阿哥说的这是什么话?佛拉纳虽因为成长环境的关系,性子过分敏感纤细。偏她又要强,总喜欢用强势、高傲来掩饰自己内心的脆弱,但事实上她恩怨分明的很。” “最讲究以牙还牙不假,也同样奉行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谁对她好,她只会加倍对对方好。” 她暴躁? 那不消说,肯定是谁做了点儿让她暴躁的事儿!你个当丈夫的不问问妻子到底受了什么委屈,只单方面给她定罪,这合适? 也许玉录玳的目光过于犀利,也许八阿哥着实聪明闻弦歌而知雅意。 总之很奇迹般的,胤襈就秒懂了她这几句未尽之语。并讪讪拱手:“是胤襈的错,没有细细问过。不过……” “额娘出身低微,在宫中生活颇为艰难。为人子女的,本就该多多孝敬。不管怎样,她老人家盼了多年才终于苦尽甘来。福晋实不该在她大喜的日子,就跟她发生冲突。” 玉录玳笑:“那良妃娘娘刚刚大喜,就拉着儿媳妇的手说要帮她找个好姐妹。着她欢欢喜喜领回去,好生伺候着,等将来给你开枝散叶就很对?” “八贝勒静默不语,莫非也觉得令堂很对,很应该。佛拉纳就该欢欢喜喜的,把你那好表妹领回去。甚至亲自出面操持,给你们办个酒?” 胤襈懵逼,就无限震撼地看着玉录玳:“格格,这……这话从何说起啊?” “且不说我那表妹才将将及笄,尚未到选秀指婚的年纪。就我也没有纳妾之意,更不会纳自己表妹为妾。拜您那个近亲结婚状况的统计册之功,谁不知道表亲结婚也妨碍甚多呢?我与那表妹虽素不亲近,但也没仇,做什么坑害人家呢!” 没见四哥家的表妹格格都以病逝为名,改名换姓重新远嫁了么? “你无意,未必对方也不啊!”玉录玳笑,直接原样学了佛拉纳所说种种。 听得胤襈瞠目,甚至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这不可能的吧?额娘向来对福晋印象良好,可说赞不绝口。还曾反复叮嘱我要善待福晋,只有夫妻同心才能其利断金。” “明言儿媳妇孝不孝顺她无所谓,横竖她处于深宫,婆媳一年也见不几面。只我们小两口情投意合,早早给她生个大胖嫡孙,她就于愿已足……” 野史都说八阿哥胤襈之所以力争上游,掺和进夺嫡事。就为了给他母妃争脸面,叫四妃等再不敢轻视甚至欺辱于她。 是真是假,玉录玳无从考证。 但见八阿哥一提起生母便柔声悦色,滔滔不绝的样子,就足以证明他们母子感情定然极好。 而良妃娘娘呢,也绝对很有点小白花的嫌疑。 要不怎么会在赞不绝口之余还说儿媳妇孝不孝顺无所谓?给生个嫡孙她便于愿已足,否则的话,她还要死不瞑目么? 玉录玳冷哼:“良妃娘娘怎么想的,本格格无从得知。我只知道佛拉纳崩溃大哭,眼睛都肿成了核桃。还知道当年隆科多流连花丛,不管什么香的臭的都往回划拉,我从不生气。” “若不是他宠妾灭妻,罔顾人伦。直接将我甚至整个赫舍里家的面子扔地上反复践踏,更会影响到岳兴阿地位,我理都不理他。更别说自戕、和离跟以后种种了。” “佛拉纳还能哭,还会醋,贝勒爷就惜福吧!女人啊,只有打心眼里不在乎自己的丈夫心在哪儿,纳了几个妾,才会真温柔知礼,贤惠大方起来。趁着她还没古井无波前,对人好点儿吧……” 果然,酒多使人失态。 瞧瞧,自家格格这一微醺,都忘了平时对八贝勒的忌惮了。这般滔滔不绝的,像极了为闺女张目的丈母娘。 宝格楚失笑,握拳跟八贝勒做了个多包涵的手势。 后者则微微一笑,直接一揖到地,对玉录玳行了个大礼:“格格金玉良言,使胤襈受益良多。从今而后,胤襈必定记住良言一句三冬暖,冷语一句三春寒的道理。再不盲目武断,生生叫福晋委屈。” “嗯!”玉录玳点头:“孺子可教,唔,看你这么可教的份上儿……” 玉录玳迷糊糊放眼四顾,然后对八贝勒勾了勾手指:“你且过来,本格格再给你几句良言。” 着实说,有博尔济吉特亲王在一边虎视眈眈着,八阿哥还真不怎么敢。 但…… 关系到他们夫妻和睦的大事儿呢,怕也得勇敢! 虽然和硕襄格格醉意满满,一看就没少喝的样子。但古人云,酒后吐真言不是? 胤襈又坚定地往前迈了两步,然后就听玉录玳大声说:“男虽十六而精通,必三十而娶;女虽十四而天葵至,必二十而嫁。皆欲阴阳完实,然后交合,则交而孕,孕而育……未实而动,是以交而不孕,孕而不育,育而子脆不寿。” “可见这阴阳完实很重要,贝勒爷婚期不算早。但人事宫女上,也绝不晚吧?绝对不实而动。你从有人事宫女到如今,少说七八年,至今无丝毫喜讯,原因真都是佛拉纳?” “未见得吧?”玉录玳冷笑:“说句村点儿的,诚然好地才能长好苗,收好庄稼。可那也得播良种不是?谁都知道秕子长不出发不出芽儿来……呜呜呜……” 为防心上人被暴怒的八贝勒砍死,宝格楚也只能迅速捂住她的嘴。 并同时对胤襈投去满满歉意的目光:“对不住,对不住啊,八贝勒爷!格格没禁住八福晋苦劝,就陪着多喝了几杯。不想她一向少饮酒,这猛一喝竟然还失态了。对不住,真真对不住!” “不过话糙理不糙,子嗣绵延便是在寻常百姓家都是顶了天的大事儿。若可以,贝勒爷不妨鱼龙白服,悄然走访几个名医,为您跟八福晋都好好诊诊脉。有问题早早料理,没有也好叫放开心胸,静待缘分到来……” 作者有话要说:诏书摘自《雍正起居录》,关于孕育知识摘自《妇人良方》,《求嗣门》 第58章 入股 “好姐妹, 讲义气!”八福晋眉眼含笑,狠狠一把搂住了玉录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虽然你平时不声不响, 看着冷冷淡淡的样子, 可你心里比谁都有谱儿。但凡被你惦记在心上的,你都会想方设法地帮忙张目。呜呜呜……可怜我父死母早亡,全靠郭罗玛法疼惜才有如今。他老人家撒手人寰后,也就玉录玳你真惦着我,肯为我张目……” “今生得遇你, 能有你这么个好友。真真是, 都不知道我前世在佛前烧了多少的高香。” 玉录玳嘴角微僵, 就很想说不,没有, 并不是。 这真是个天大的误会来着。 她只是酒壮怂人胆,真·被酒精麻痹了不怎么灵光的脑瓜儿。才一时激愤,说出了心中长久以来的疑惑…… 毕竟玉录玳前世今生都是满人,私下里没少研究老祖宗们的辉煌时代。 当年为了写好红极一时的清穿文, 更各种正史、野史、小说等的, 没少研究。别的不说,提起康雍乾三朝来, 她绝对称得上如数家珍的。 自然而然也记得,八阿哥子嗣单薄,终其一生也只有一子一女。 而加上八福晋, 这位爷在史上有名有幸的妻妾就有五个。 虽不多,但也绝对不少。 五块良田只艰难得长了两棵苗, 玉录玳就觉得兴许不仅仅是地的原因…… 毕竟甭管八福晋、侧福晋还有毛、张等妾,都是经过选秀, 被康熙、惠妃或者太后亲赐下去的。品貌如何且不论,能生会养是基本条件。而胤襈侧福晋活到了雍正年间,张、毛等三位侍妾更是乾隆年间还健在。 侧福晋、格格妾侍们都如此长寿,不就侧面证明了八福晋虽骄傲到有几分跋扈,但绝不是心狠手辣、草菅人命之辈? 就如现在,佛拉纳跟八阿哥感情甚笃,不希望任何人插足他们中间。也只是眼不见心不烦,把人远远地搁在府中角落而已。平时用度等,并不见如何亏待。 所以结合历史与她所看到的事实,玉录玳大胆猜测:八贝勒府上子嗣单薄,实非八福晋一人之过。 可能,大概,也许…… 八贝勒他,先天就比较弱! 为此,她还曾经对佛拉纳隐晦提醒,旁敲侧击过。 但是虽然为好友担忧,但疏不间亲的道理她懂啊!所以向来点到为止,谁想着…… 三两杯黄汤下肚,她这嘴上还就没有个把门的了呢? 玉录玳无限懊恼,连连赔情儿。 八福晋却自以为她是不想自己心理负担过重,所以宁可不居功。分分钟又被感动了个稀里哗啦:“呜呜呜,我就知道。那些人都是表面安慰,实际上不知道怎么看我笑话。只有你,只有玉录玳你是打心里往外为我着想的。” 玉录玳:…… 就特别无奈地拿锦帕给她擦脸:“乖啦,咱有话好好说成不?可别真把这双大眼睛给苦肿了,不然八贝勒多心疼呢!” 噗! 八福晋忍不住乐,不由想起那天自家爷被好友骗个团团转的样子。 叫她半是羞恼半是甜的,忍不住轻轻推了玉录玳一把:“你啊,就是促狭。几句话把我们爷吓得,又是给我冰敷,又是给我赔礼道歉的。第二天早起散了朝,就往永寿宫走了一趟。” “把表兄妹成亲弊端多多,连皇阿玛都因此冷落了佟妃娘娘的话一说。咱们的良妃娘娘果然脸色丕变,直说是她想岔了。好心办了坏事儿,差点坑害了侄女与儿子,还因此跟儿媳生隙……” “啧啧!”八福晋挑眉,笑得一脸嘲讽:“我现在算知道了,婆婆就不是额娘。甭管你平时再怎么千般孝顺万般奉承,只有一丁点的不妥当。就挡不住人家下蛆使坏,暗戳戳给你下绊子。” 所以很多事儿啊,有个场面就成了。 千万别求什么真心! 玉录玳只笑:“横竖与你一辈子的,是你们家爷。只要他能稳住舵,别人云亦云的,你管婆婆如何呢?左右良妃娘娘要脸,也在乎自己在儿子面前的好形象。能对你使唤的,也就是些个无伤大雅的小手段了。” “对!”八福晋点头:“只要我们爷拎得清、端得住,她就是把八贝勒府都装满了环肥燕瘦各色美女又如何呢?我们爷心里有我,也不是个好女色的!” 除了没有个儿子傍身,郭络罗氏对自己这婚姻就再也没有不满意的。 而一提子嗣,她就不免惆怅:“那日听你跟博尔济吉特郡王说了之后,我们爷虽倍觉恼怒、尴尬,但也到底上了心。还真就鱼龙白服的,悄悄找了几个民间大夫。结果……” “他把自己关在书房一整夜,第二天清早就去找我哭了一场。说他对不起我,因他的不足倒叫我背负了妒悍不容人的恶名。还要把这事儿禀告皇阿玛,查处那隐瞒他身体状况的御医。” 玉录玳:??? 堂堂贝勒爷呢!就为了爱妻不被诟病,居然要自曝其短…… 还是那么叫人羞于启齿的短? 据她所知,自打直郡王退出角逐后,那些个不容于太子还惦记着从龙之功的臣子们,已经渐渐往八贝勒身边靠拢。他若有心,也未必没有一争之力。如此情况下,他能毫不犹豫地选择跟康熙坦白自己的身体状况,绝对是真爱了。 八福晋被好友那‘你可真真幸福’的眼神看得脸上一烫:“没,也没有你说的那么啥啦!我们爷说了,也是那些人弄得他不堪其扰。软了不行,硬……” 又硬不出去的! “一个皇阿玛正值壮年,可谓年富力强。太子爷也尽善尽美,毫无丁点令人指摘之处。父子君臣和谐着,再无一点变数。连直郡王都知难而退,更何况我们爷呢?那是丁点心思都不敢动的,生怕镜花水月一场空,连现在的平稳生活都保不住。” 这么说,就很有点服软投诚的意思了。 事实上都一样的皇子,谁还没对那把天下至尊的椅子有过点儿念想呢? 尤其八阿哥在一众阿哥们中出身可以说最差,生母出身、地位与圣宠比包衣出身的德妃还要差上许多。从小受尽欺凌的他未尝没想过努力奋进,把那些母族优渥的皇子们都踩在脚底上,叫他们俯首称臣。 可再不愿意面对,他也得承认:自己的出身是个硬伤。 除非太子被皇阿玛所厌,其余几位出身贵重的兄弟要么死、要么不堪大用。否则的话,他成功登顶的机会微乎其微。 本就希望渺茫,又知道自己子嗣艰难。很可能终这一生,都没有个亲身血脉…… 胤襈可不就满腔斗志顷刻散尽,再没有丝毫的‘上进心’了么? 玉录玳了然一笑,连连点头:“八贝勒向来公忠体国,最是个能力卓绝的。现在又一心一意地待你,你啊,可再别说被指给人家是倒了八辈子霉的话了。把心态放平了好生调养,会有好消息的。” “嗯!”八福晋点头:“那肯定的。一个我们爷虽没跟皇阿玛坦白,却也跟良妃娘娘说明了。知道问题不在我身上后,那位很是哭了一场。随即就赏了好些个绫罗绸缎来,变着法儿地跟我示好呢。” “我知道,那好歹是婆婆。中间横着我们爷呢,闹得太过,于我们爷脸面不利,于我们夫妻感情也不利。就……大面上过得去,别再求什么真情实感呗!” 知道好友刚被结结实实地恶心了一次,短时间内也不可能释怀。 索性玉录玳也不再多言,特别干脆利索地就转移了话题:“好好好,你心里有数儿就好。我啊,就不做那以疏间亲的蠢蛋儿了。咳咳,上次的事儿……” “实在是我酒后无状,多有冒犯了。还请八贝勒雅量。多多包涵吧!” “打那天起我就决心戒酒了,所以以后类似的状况绝不会再有……” “哎!”八福晋又笑着推她:“为朋友两肋插刀的事儿,怎么能叫无状呢?你那是仗义,大大的仗义!我这也就是怕传扬出去,以讹传讹之下坏了我们爷的名声。否则非得大书特书一番,好叫太子妃娘娘知道。她虽叫你一声姨母,但也比不得咱姐妹亲近!” 为了避免被求证,玉录玳赶紧转移话题,琢磨着怎么不着痕迹地忽悠好友入伙。 咳咳,研究蒸汽机委实烧钱,区区一个琳琅阁都不够败的那种。 再者就是这玩意儿真捯饬出来,就是个划时代的伟大发明,妥妥叫大清提前西方N年进入到工业革命时代的节奏。 蛋糕之大,玉录玳一个人吃不下。 为防又双叒叕地被康熙摘桃子,玉录玳决定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以成立股份公司的形式,造一个大清船坞厂。致力研究出可以不用风帆不用桨,也能安全高速运行的轮船。然后出海往南洋、欧洲等地做生意。 等这些个贵族们享受了海上贸易的万千好处后,哼哼…… 谁再想闭关锁国,也得遭遇到重重压力! 这就是玉录玳这些天琢磨出来的法子,而八福晋郭络罗氏佛拉纳,就是她看好并打算拉拢的第一个合作伙伴。 头三脚能否顺利踢开,关系到后续整个流程是不是能如预期般进行。 是以玉录玳特别审慎,看着八福晋的目光都充满了期待。 天知道八福晋早就羡慕太子妃良久,早不止一次地说过要加入,只是迟迟未能如愿。这会儿小伙伴可算主动伸出了橄榄枝,那哪儿还有不紧紧抓牢的道理呢? “要要要!”八福晋点头:“肯定要啊!我等会儿,哦不,马上回去算算自己跟府上能够动用的银两,下晌就给你送过来。” 好友毫无保留的信任,倒叫玉录玳颇有些不自在:“倒,倒也不必那么急切。我过几天整理出详细的章程,你跟八贝勒都仔细看看,慎重考虑过再做决定。毕竟全新的领域,我也说不好会不会赚钱,什么时候会赚钱。” 八福晋笑,给了她个‘那没事儿,不用想,我还信不过你么?’的表情。 看得玉录玳笑:“可别,你信任我,我当然打心里往外高兴的。但是钱财无小事儿,一个处理不好,姐妹反目、兄弟阋墙的屡见不鲜,我可不希望咱们深厚的感情有朝一日败在银子上。” 这个理由太强大,分分钟将八福晋说服:“依你,依你都依你行吧?买卖买卖的嘛,就表示了有赢有亏。我肯定是相信你眼光的,当然你也不必有太大压力。挣了皆大欢喜,赔了就是我时运问题。得之我幸,失之我命,绝不怪你的。” 八福晋说得豪爽,想得也特别开。 比起赔挣,她更在乎的明显是成功晋级,自己也终于能找太子妃炫耀一波儿了! 伶牙俐齿好一顿叨叨,气得太子妃石氏直扒拉自己小金库:“我这算算还能拿出五十万两银,想来该够姨母所需了罢?您都拿去用,把八弟妹那点压箱底钱退回去罢。免得她辗转反侧的,听说都快夜不安眠了。” 听她这么说,玉录玳哪儿还不知道小伙伴儿是炫耀太多,惹太子妃恼火想直接釜底抽薪了呢? 但好容易,哦,好吧,也确实没费什么力气拉来的小伙伴儿。 总之占据了第一个的位置,玉录玳正经看重着。全指望她能多多宣传,积极努力,把更多人拉到船上来呢! 怎么可能随随便便驱逐? 玉录玳笑,仔仔细细讲了自己对于船坞厂的构架与想法。末了还满怀憧憬地对石氏说:“历来都是西洋人、南洋人等许许多多的外邦人跋山涉水、渡过重重海洋到咱们大清。咱们大清却鲜少去过南洋以外的地方,对各地的经济、风貌与政治等做出过具体的了解。” “诚然咱们大清天朝上国,地大物博、物产丰富。但,谁也不惮自己的国家越来越富强,百姓越来越安康不是?” “传说在南阳的某些海岛上生着一种会流泪的树,将那些汁液收集起来,采取一定的方法就能制成如杜仲胶一样的胶。还有一种叫金鸡纳的树,它的树皮可以治疗疟疾、发烧等……还有好多看着平平无奇,却很能改善国计民生的物件。” “众说纷纭,我也不知道真假。所以就想试试改进轮船,提高海上航行的安全性。将来好有一天,亲自去眼见为实下。再把所有好的,适合咱们大清的东西再一一运回来……” 一席话说得太子妃眉眼含笑,满满赞叹:“姨母处处不忘国计民生,实乃大清之福。” 可惜不是个男儿身。 否则的话,就依现在这满身功勋也早就封侯拜相了。 玉录玳讪笑挠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匹妇亦有责嘛。臣妇既然愧领了万岁爷、太后还有殿下的厚爱与支持,那就该为大清尽心尽力,做些自己力所能及之事。” “不过关于蒸汽机,真的是……” “完全史无前例,全靠我一点点臆想而已。到底成功失败,或者什么时候成功,谁也无法预料,花费也确实颇高。所以思来想去的,我就决定博采众家之长。” 成了自然皆大欢喜,有钱大家赚。 不成…… 都家大业大的,谁也不差那么一丝半点儿不是? 太子妃点头,连夸姨母睿智。 然后按着‘每家只能最多五万两,占百分之一的股份。可在船坞厂相关领导的监督下买卖交易或者赠予继承等,但每人至多不可超过百分之五的股份’的原则,签了相关的合同,交了五万两银子。 八福晋打头,太子妃跟二。 在又被八福晋宣传的庄亲王福晋、安亲王府、直郡王府等,特别轻易的,就叫玉录玳售出了四十九分股份,轻松松融资二百四十五万两白银。 是的,直郡王府也在其中! 虽则因为那个梦的关系,直郡王深信玉录玳就是那个让一切都跟梦境中不同的变数。 帮衬太子胤礽良多的福星。 所以一向里,对她万分忌惮。但忌惮是一回事,跟着发财又是另外一回事。 是,他现在已经彻底佛系,不再试图撼动太子地位。但他还是个阿玛,有四个嫡女一个嫡子那种。最大的大格格康熙二十七年生,这会儿都已经是个豆蔻年华的小少女了。再转过几年就得指婚备嫁,他当阿玛的不给闺女准备份厚厚的嫁妆还像话? 别的不说,和硕襄格格犹如点金手般,干什么赚什么。 打三十七年夏和离至今,短短不足三年的光景。从一届命苦摊上宠妾灭妻混账人的可怜少妇,到如今这赫赫扬扬的琳琅阁主人。经商能力上,在胤褆认识的人中,绝对称得上一句各种翘楚了。 把钱投在她那儿,胤褆觉得比放在钱庄里都叫人放心。 再有…… 他虽然在朝堂上怼胤礽怼到飞起,满满彻底放弃、再无顾忌的样子。 实际他心里明白着! 现在皇阿玛还在,胤礽就是气到吐血,也得生忍着。甚至为了在皇阿玛面前表现出兄友弟恭来,还得故作大度地乖乖叫他声大哥。可等皇阿玛仙去,这天下变了主子…… 太子笑眯眯叫他声大哥后,会不会新账老账一块算,那可真就只有苍天知晓了。 还是那句话,胤褆自己无所谓,但他还是四个嫡女、一个嫡女的阿玛。多多少少的,都得为孩子们打算。 虽然直接示弱不可能直接示弱,宁可死都不跪舔太子。 但……可以婉转迂回的不是? 可以通过入股大清船坞厂的方式,渐渐拉近直郡王府跟和硕襄格格府的关系。 一处通,处处通的。 也不指望能化干戈为玉帛,就别被故意针对就好了。 现如今帝储和谐,诸皇子竞争无望。连向来最是不忿的直郡王都认了怂,更何况是那些从未想过或者暂时还没有实力参与进来的呢? 果断花钱入股,宁可东拼西凑,也要把自己绑在太子爷的战船上啊! 横竖有投资赚钱的幌子在,完全进可攻退可守,百利而无一害嘛。 玉录玳可没想到自己这小小的船坞厂还被当成站队风向标,不过没关系。康熙现在跟太子蜜里调油着,至少还能和谐个十几二十年。而实在和谐不下去的时候,没准儿她已经大功告成,坐上蒸汽轮船去逍遥四海了! 因而对于各路传言,她半点儿都没放在心上。就…… 比较纠结于康熙突如其来的入股。 对此,康熙只挑眉:“怎么?不许朕沾沾你这点金手的光,丰富下自己的私库么?那协议朕也可以遵守,也只管分红不参与经营。唔,就跟宜妃、太子妃、庄亲王妃她们没什么不同。” 玉录玳心中白眼连翻:这不同可大了去了! 至少那几家都善解人意,也不以权压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就只五万两,占那么区区一股而已。没您老人家这么壕,抬手就是二百五十万两,整整五十个点。都要将我这个一把手给挤兑到末把,成功占据大老板位置了。 然而满心腹诽不敢诉,玉录玳心思电转之间,只得将忽悠八福晋的原话儿拿出来,然后婉拒:“臣妇正是缺钱时候,天降两百五十万两银子,固然喜出望外。然而那蒸汽机只是臣妇的一个大胆设想,能否成功还未可知,是以真不敢接下您这私库中的半数现银。” “这是为何?”康熙乐:“一样的银子,朕的就比较咬手么?” “是!”玉录玳点头,继而飞快摇头:“不不不,我的意思是,做生意有赢有亏。便是商圣范蠡在世,也不敢保证自己桩桩生意都一本万利。臣妇怕,怕万一赔到血本无归,别家五万两而已,不伤筋不动骨。了不得跺脚,骂两句晦气。” “您赔了半个私库进去,便不一气之间叫我狗头落地。臣妇辜负了您万般信重,怕也是无颜再苟活于世……” 那您总不能为了入股,生生逼死我这么个于国有功的吧? 第59章 因由 逼死那肯定是不能逼死的, 但堂堂一国之君呢! 好容易放下脸面说要参股挣钱,连自己私库都奉献出来了,你总不好一句怕赔就不带他玩儿不是? 用康熙的话来说就是:不占五十, 二十也得有。他堂堂天子, 不能跟寻常人般,做个只占百分之一的寻常小卒。 眼瞅着这狗皮膏药是撕不掉了,玉录玳也就不再挣扎。索性噗通一声跪下来:“不敢欺瞒万岁爷,大清船坞厂的资金、场地等问题其实都已经得到了解决。只……” “缺少大量的人才,尤其是武器与防御方面的。” “若万岁爷能给臣妇一人, 臣妇愿分文不取, 直接奉上百分之二十的股份。” “什么人……” 咳咳咳! 康熙猛咳, 险险咽下去了那句到了嘴边的‘什么人那么值钱?居然值一百万两!’,及时改为:“什么人那么出类拔萃, 值当咱们和硕襄格格如此看重?” 两成的股份呢,整整一万两的雪花银! 玉录玳垂首,轻声而又坚定地报了戴梓的名字。那个据说在康熙年间就发明了子母炮、甚至连珠火铳,却被南怀仁所嫉, 设计流放的优秀武器发明家。 现在的话, 他应该还在辽东捡榛子? 玉录玳脑海中开始回忆与戴梓有关的资料,以防备康熙不知道这位到底是谁的时候及时提醒。虽然因为主攻言情的关系, 对戴梓这个武器发明家了解较少,但聊胜于无不是? 却不料她这话音一落,康熙就直接凤眼微眯。颇有些研判地看着她:“既然叫得出戴梓的名字, 那玉录玳可知他所犯何罪?” 玉录玳眉头轻蹙,作不敢确定的样子:“恍惚记得是私通东洋, 但臣妇觉得这里面大有蹊跷。谁都知道,陈宏勋与戴梓素来不睦。那人又曾是伪帝张献忠养子, 降我大清后才做了高官。没准心念故朝,不愿见我大清得此兵器天才。私恨国仇之下,这才跟南怀仁狼狈为奸呢?” “毕竟当初,是南大人主动应承万岁爷制造西洋的‘子母炮’,但可惜学艺不精。反倒被戴梓区区八天就顺利完成,狠狠落了他的面子。使其心怀怨恨,也未可知。而且,南怀仁毕竟外邦之人,未必就肯帮衬大清超越自己的故国……” 为增加自己所说的可信度,玉录玳开足了信服度光环。 就想忽悠康熙直接点头,把被他闲置了多年的武器天才再重新给放出来并委以重任。 却不料康熙直接点头,特光棍地就承认了戴梓并没有私通东洋,而是他借机拿人做筏子。故作一副相信了南怀仁与陈宏勋的样子,趁机收拾了戴梓。 听得玉录玳一脸震惊,满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直看得康熙瞪眼:“谁让那老匹夫看不见朕如何为江山社稷努力,偏生抓着点细枝末节唱衰呢?称言今岁纳粮难,官止收钱不收粟。举目周瞻四壁空,两岁婴儿难卖鬻。丈夫被吏牵见官,妻儿坐向穷檐哭。你听,你听听,这就是戴梓那厮的亲笔所作。言朕所谓的康熙盛世就是个笑话,实际上还是苛政猛于虎!” “行!身有大才之人大多恃才傲物,看着他为大清所做的贡献上,朕忍!可那混账东西居然变本加厉……” 提起这事儿,康熙就满肚子火气:“十七年三藩之乱正激烈,葡国国王阿丰肃送来一头狮子。朕为鼓舞士气,将之当成国势强大的证明大力宣扬。结果那混账作了个《西洋贡狮歌》,其中言‘狮能杀兽不杀贼,大官养给夫何益?请将猛将做狮珍,四海烽烟自宁谧。’合着三藩之乱不是吴三桂等狼子野心欺朕当时年幼,反而是朕刻薄寡恩,生生逼反了他们?” 这话说的,简直叫人没法接。 当然康熙也没琢磨叫玉录玳接,只是往事历历在目,便是时隔多年再度想起,他这心里也还是满满的火气:“那混账对我大清诋毁颇多,偏又既不贪财也不好色,想整治都难。” 因此上南怀仁与那张洪勋告发戴梓有私通东洋嫌疑时,他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地下了旨。 本想着小惩大诫一番,结果…… 康熙咬牙:“那混账被流放后虽煎熬,但言行不该,依旧写文指点江山,对朕颇多诋毁!没直接一道旨意过去,直接叫他人头落地。已经是朕念在他往年之功了,还想被恩赦?想都别想!” 玉录玳:…… 就很震惊。 真·第一次知道,戴梓除了是个被陷害的优秀武器发明家外,还有那么几分现代公知的意思。 瞧那小诗写的,竟叫康熙时隔多年再提起还一脸愤怒。 也是够胆。 大胆求才,结果却求到了皇帝老子的逆鳞上…… 玉录玳心里暗叫了声苦,随即乖乖行礼:“臣妇鲁莽,只想着有好船、好货的同时,也得有好的武器装备,这样才能保证安全无虞。要么不做,做就做最好。而戴梓在武器研发方面的天赋,在全大清都是首屈一指的。” “因此臣妇才敢斗胆,以两成股份换万岁爷开恩,令戴梓加入船坞厂的武器研发相关。却不料……是臣妇的错,臣妇孤陋寡闻,不知他竟然如此偏颇。还请万岁爷雅量包含,权当臣妇没提过。” “那可不行!”康熙摇头,果断拒绝:“以往琳琅阁日进斗金,朕都羡慕不已。无奈那是你与太子妃合作,朕便再是垂涎,也不至于觊觎孙子彩礼、孙女儿嫁妆。” “好容易等到你这大清船坞厂广邀股东,共襄盛举了,朕岂能错过?” “不瞒你说,朕啊,就指望借你这个大老板的光,挣钱分红在小汤山修个行宫呢!” 再没想到他会这么说的玉录玳连连摇头:“做生意有赢有亏,这次又是全新的领域。未必挣钱,也不知什么时候才会挣钱。因此上臣妇才将之划分为百股,每股只限定五万两。还……” 玉录玳飞快瞥了康熙一眼,硬着头皮把丑话说在了前头:“还在合同上注明了,自愿参股,盈亏自负的字样。明说了这生意可能会风行四海,财源滚滚,也可血本无归,叫白花花的银子打了水漂。” “无妨。”康熙笑着摆手:“朕相信你这个点金手的点金能力。” 不过话是那么说,到最后在一百万两银子跟自己那点儿小气之间,他还是坚定地选择了一百万两银子。 一道口谕下去,罪人戴梓就变成了大清船坞厂的武器研究工。 是的,没错。 罪人戴梓。 康·小心眼·熙固执地认为戴梓尚未悔改,不应得到宽恕,但这不妨碍他戴罪立功。 不仅叫马儿跑,不给马儿吃草,他还不准马儿抱怨!!! 特别的封建□□了。 玉录玳心里默默吐槽,面上却是如获至宝般的狂喜:“皇上英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臣妇谢主隆恩。” 康熙笑着表示不用谢,毕竟他的小汤山行宫,还等着大清船坞厂的分红呢! 玉录玳只笑,当即提笔写了份合同,交给康熙御览。等他确认无误后,直接盖上了自己的私印。爱新觉罗·玄烨就成了大清船坞厂的第二股东,只管分红不管经营、不参与管理的那种非执行性股东。 得到了顶尖的武器研发人才,还把康熙的股份压到了百分之二十,玉录玳很满意。 毕竟家天下的封建社会,对方是执掌天下的皇帝老子呢! 一道诏令下去,就是要百分之百,谁又能有什么反抗的余地与实力呢? 终于在九儿子所鼓吹的天下第一挣钱买卖里掺和了一脚,还只用一个罪臣戴梓就换了二成股份。形如无本买卖,康熙也很满意。毕竟按着他的想法儿,能占个一成就不错了…… 可以说这君臣两人一番交涉后,都取得了比较满意的结果。 身在辽东流放地,落拓到卖字画为生的戴梓就很迷茫了。没有赦免,没有昭雪。就一名宦官带着圣上的口谕,把他一个人快马带回了京? 万千种类猜测如跑马灯般,在戴梓心中轮番而过,吓得他都很有些瑟瑟。结果…… 到了目的地之后才发现,臆想中的帝王之怒、仇人报复统统没有。 一路风尘的他被带进了个富丽堂皇的府邸,甫一进院就被美婢迎进了客院,安排了香汤沐浴、换了毛衣锦袍。 准备停当后,那自称春花的美貌婢女便向他施了一礼:“戴先生请随奴婢来,格格跟郡王准备了酒宴为您接风。” 戴梓满肚子疑惑终于有机会问出口:“还请姑娘相告,令格格与郡王是哪位?此番又因何故唤在下前来?” 春花早得了玉录玳吩咐,此刻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咱们格格闺姓赫舍里氏,因有大功于朝廷被万岁爷特封和硕襄格格。郡王姓博尔济吉特,来自科尔沁。至于何故唤先生前来,稍后您自行问过便是。” 赫舍里,和硕襄格格? 戴梓瞪眼:“莫,莫非是献上了牛痘、水泥、杜仲胶等方,开了琳琅阁、创办多个爱国义学的和硕襄格格么?” “那可不!”春花骄傲点头,特别与有荣焉的样子:“咱们格格虽为女流,但赫赫之功却尤胜等闲男子良多。全大清上下,谁提起咱们格格,那都得竖大拇指夸句能耐!先生远在辽东,竟也知道我们格格之名么?” “那是,那是!”戴梓连连点头:“辽东民生艰苦,百姓糊口都难,更没有那个闲钱给孩子发蒙读书。全靠爱国义学免费传授孩子们知识、技术等,两年间惠及无数贫民。很多人家都感念格格恩德,特特为她立了长生牌位……” 但凡夸自家格格的,春花总能听得如痴如醉。 特别轻易地,就对戴梓产生了好感、降低了防备。亏得客院离设宴的地方不远,否则啊,这傻丫头非被套个干干净净!饶是如此,也足够戴梓了然自己此次被唤回来的原因所在了。 于是满心忐忑尽去,秒变高冷疏离不为利益所动的样子。 看得春花好生疑惑。 不过格格说过,这位戴先生是跟黄先生一样的大拿,必须好好敬着,不可有丝毫怠慢。春花也只好保持微笑,当没发现他这态度上的巨大变化般。一路引着人到了目的地,恭声回禀:“格格、郡王爷,奴婢春花奉命将戴先生请来了。” 吱嘎一声门响后,玉录玳与宝格楚双双迎了出来:“戴先生一路风臣辛苦了,玉录玳准备了丰盛的酒席为您接风,快请!” 戴梓躬身拱手:“区区戴罪之身,怎敢劳烦格格如此?只不知格格万里迢迢召区区在下进京,所为何事?” “传令的天使没告诉你?”得到对方否定的答案后,玉录玳颇为惊异地摊手:“这个,我还当戴先生既然到了这儿,已经接到万岁爷口谕了呢。是这样,本格格与万岁爷跟诸位皇亲们合伙办了个大清船坞厂。” “旨在打造出一批可以不惧等闲风浪,不必靠风帆船桨等,依然能在水中自如航行的巨轮。而戴先生,就是本格格向万岁爷举荐的武器研发天才。从今而后,您就负责研究更轻便、快捷、杀伤力更强,也更适合安装在船上的武器……” 玉录玳特别开门见山地,几句话就把自己的目的、戴梓的工作范围给说了个清楚明白。 直听得他目瞪口呆:“您,您您您是说,区区在下此番其实……其实是因您的举荐,并得了万岁爷的同意?” “那当然!”玉录玳点头:“武器研发非同小可,没有他老人家点头,那老虎拉车——谁敢(赶)呢?” 戴梓苦笑:“格格说的是,可……” “奴才戴罪之身……” “那就想法子戴罪立功咯!”玉录玳笑:“依先生之能,只要勤钻研、管住嘴,立功不难,把全家老小重新接回到京城也不难的。” 好歹打今儿起就是同一个战壕里的战友了,便是基于同事之意,玉录玳也觉得有必要提醒着他点儿。 别好容易洗白有望了,再几首酸诗下去…… 自己遭罪不说,还祸及家小。 “管住嘴?”戴梓一愣,忙拱手:“还请格格明示!” 一直被冷落的宝格楚殊为不悦:“称言今岁纳粮难,官止收钱不收粟。举目周瞻四壁空,两岁婴儿难卖鬻。丈夫被吏牵见官,妻儿坐向穷檐哭。狮能杀兽不杀贼,大官养给夫何益?请将猛将做狮珍,四海烽烟自宁谧。戴先生少点类似的才华,多放眼看看如今大清这盛世江山,还愁没有所得么?” 问,还问个屁的问? 赶着三藩之乱的时候唱这样的反调,没被抄家灭族都是万岁有好生之德了。你丫倒是还有脸委屈呢! 也就是我的格格爱才惜才,才肯冒险替你这个棒槌求情。 一直以为自己如岳飞般被莫须有,简直千古奇冤的戴梓:…… 怔愣半晌,显然从未往这方面想过:“这,这写诗作文,直白写实也是错么?” 玉录玳愣:“不算吧。但事有两面,角度不同,看到的事务也不同。譬如同样写秋,乐观豁达的诗人会说皆言秋日悲寂寥,我言秋日胜春朝。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 “好端端的一个郊游,悲观的就能写出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念天地之悠悠,独怆然而涕下的句子来。” “情绪无对错。但……” “先生毕竟颇负盛名,一言一行之间,就难免颇具影响力。甚至被有心人当成工具,用在动摇民心甚至煽动反意上面来。” 要知道大清建国数十载,反清复明的声音可一直没停过。也就是这二年江山越发稳固,民心思安。才叫那些个打着匡扶正义名号的组织偃旗息鼓,再无生存余地。 后面的话题过于敏感致命,玉录玳没有直接诉诸于口。 但是她相信戴梓懂。 事实也确实如她所料,戴梓沉默良久后,噗通一声跪下来:“奴才戴梓,多谢格格点拨。从此鞍前马后,任由格格差遣。” 玉录玳赶紧叫宝格楚把人扶起来:“几句闲言而已,先生何至于此?” “不!”戴梓摇头:“格格寥寥数言,却解奴才多年心结。真真是……听格格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奴才鲁钝,多亏了格格点拨。” “奴才……” “奴才其实忠心可嘉,只木讷口拙。康熙十三年,耿精忠自福建起兵进犯浙江,响应吴三桂叛乱。万岁爷派遣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率军赴闽浙地区征讨耿精忠。奴才当即投笔从戎,随军出征。多次参赞军机,并向康亲王进献了连珠火铳。” 所以,您是全身心参加平叛,过后却又暗戳戳作点小反动诗歌么? 玉录玳摇头失笑:“先生忠心,我知了。回头有机会,也会转达给万岁爷知晓。现下,咱们就先入席,别叫黄先生他们久等。” 戴梓欣然点头,在玉录玳的介绍下认识了同来自于江浙地区的黄履庄与一众业界大拿们。 宾主尽欢。 简单地修整了几天后,戴梓就被宝格楚送去了火器营。 是的,没错,火器营。 虽然康熙答应了将戴梓交给玉录玳听用,但火器呢!国之重器的玩意儿,玉录玳哪儿敢随随便便在琳琅庄划块儿地方给他研究? 不怕御史言官的折子如雪片般飞向金銮殿,分分钟埋了她的小身板么? 就是不怕被组团弹劾,也怕有心人见缝下蛆。以她这个点带动便宜大外甥那个面,推演出点儿什么皇太子不甘心多年天下第二,遂借远房姨母之名研究火器蓄意造反的阴谋来啊! 所以干脆她出资金,人力等,借火器营的地方,直接大大方方地摆在康熙眼皮底下。 杜绝所有潜在危机。 万一泄密怎么破? 对此,玉录玳表示无任欢迎康熙重视起火器的研究与普及。顶好从现在开始领跑全球,再无后世那段落后挨打的惨痛记忆。 一切班底就绪,小陀螺般的玉录玳终于可以停下繁忙的脚步。 可把自那日求婚失败后,就一直心里揣了个小兔子般的宝格楚给欢喜坏了。 以泡温泉之名将玉录玳诓进庄子整整五天,才终于把整个和硕襄格格府弄得美轮美奂。就等着玉录玳惊喜一笑,他再拿出雕刻月余的桃花簪,轻轻插在她发间。念两句逃之夭夭,灼灼其华。之子于归,宜室宜家的小情诗。 说自己自幼漂泊,最是渴望有个温暖幸福的家。如今寻觅多年,终于找到心中挚爱。不知玉录玳可否愿意与我做对举案齐眉的好夫妻? 轻轻一个好字自唇间轻吐,三生盟约至此签订。 多完美? 宝格楚都忍不住要为自己的谋划点赞。 然而…… 一切准备就绪,眼看着大功告成。结果马车甫一回到府门口,两个憨憨就迎面跑回来:“姨母,可等到您了!” 玉录玳诧异歪头:“两位阿哥有事儿?” “那当然!”胤禟、胤齐齐点头,双双把手中的大红请柬奉上,异口同声说道:“喏,我的结婚请柬,就在本月二十八。姨母可千万记得到场。” 好吧,两位阿哥同年,又素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 早在孩提时代就说好了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愿同年同月同日死。大婚这样的人生大事,也必须要一起的。 天知道他们到底使出了怎么样的水磨工夫,才终于磨得康熙点了头。 玉录玳只掐指一算,本月二十八,还有区区十几天。 她很有必要盘点库房,算算给这两位准备怎么样的贺礼了。于是,送走两位阿哥后,她连院都没进,直接就去了库房。各种查账册,点物件儿。叨咕着九十两位阿哥素来与她交好,他们人生中唯一一次的大婚,她这也不能含糊云云。 丝毫没注意到自己急急转身后,一直同进同出如影子般在她左右的宝格楚这次没有跟上来…… 作者有话要说:相关资料来自于百度,然后,戴梓是真滴大胆~ 第60章 惊喜 等了许久, 都没成功等到自家格格一个回眸的宝格楚…… 就很忧伤。 小不点的九阿哥、十阿哥都眼看着娶妻成家。尼布哈那厮更是大婚三月,福晋都揣了俩月的崽儿。都用不上来年中秋,那倒霉玩意儿就要一家三口了!只有他, 近水楼台得不着月。 接连两次求婚都这么无疾而终! 宝格楚气, 特别气。 偏这会不长眼的管家还凑过来问:“郡王爷,这接下来的准备还继续么?” 女主角都急匆匆跑去库房给别的男人挑礼物了,还继续个锤子呢继续?宝格楚狠狠横了那倒霉管家一眼:“那依你之见呢?” “这……”也觉得自己很倒霉的管家踟蹰:“已经布置的就这么着,当是府上为了迎接新年而做的彩排。那些烟花就等着……等着过年的时候再放给格格看?” 眼见着郡王爷俊脸发黑,管家火速改口。 把到了嘴边的等着您下次求婚的时候再用, 改到了过年。 不然屡屡求婚不成的大龄暴躁郡王火起来, 他很可能就活不到过年!!! 别看这位爷在格格面前千依百顺, 仿佛没有什么脾气的样子。实际上啊,这就块百炼钢, 只有格格才能叫他变成绕指柔。对其他人? 呵呵! 那就是块看似平静无澜的水面,好像挺安全的样子。一旦惹到他,人家都不用卷起多大波澜,真·不动声色间就能送你去死。当了和硕襄格格府的管家许久, 没有人比他更了解这位甚至被戏称为软饭郡王的博尔济吉特郡王之尿性了。 毕竟亲眼所见。 见管家瑟瑟, 如见虎狼似的。宝格楚忍不住勾唇轻笑:“如此,便依管家的。格格事忙, 别叫任何繁琐小事打扰她。” 这就是叫他们闭嘴,不许格格知悉的意思了。 管家吓得汗出如浆,不由想起某个前脚答应他保密, 后脚就被拉出去杖毙的倒霉蛋儿。 前例在先,并不想重蹈覆辙的他虽慌得一批, 却坚定拱手:“回郡王爷的话,此事奴才不敢应承。和硕襄格格府是格格的格格府, 奴才等都是格格的奴才。奴才等虽盼着您与格格早日琴瑟和谐,做对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因此上对郡王爷多有配合,但……” “奴才等便浑身是胆,也不敢欺瞒格格。若格格问起,奴才必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宝格楚定定地看了管家许久,终于放声大笑,连道了三个好字:“不错,和硕襄格格府就需要你这么忠心耿耿的奴才。记住你今日的话,你是和硕襄格格府上的奴才,格格才是你的第一主子。” “甭说我这还没跟格格大婚,就是当了你们的额驸,也还是得排在格格之后。你这奴才不错,看赏。” 宝格楚大手一挥,十两纹银赏下去。 管家差点感激涕零。 毕竟依着之前郡王爷那山雨欲来的脸色,他都以为自己今儿便不以身殉职也得屁股开花。孰料不但逃过一劫难,还得了如许嘉奖。这这这,简直就是从地狱到天堂啊! 幸福感倍增。 而经过这么个小插曲儿后,宝格楚心中的郁闷也就散了个七七八八。听闻格格还在库房给那俩讨厌阿哥选礼物,他又殊为不乐地凑了过去。 终于后知后觉少了点儿啥的玉录玳乐:“哟,这是谁欠了咱们郡王爷谷子还了高粱啊?” 宝格楚…… 就想说那倒没,我就是酸的慌。人家大婚的大婚,有娃的有娃。一个个都老婆孩子热炕头,幸福的很。偏我这日日想夜夜盼的,也不知道俏媳妇到啥时候才能点头嫁给我? 可话到嘴边说不出,又怕被拒绝又怕过于轻浮,失了庄重。 毕竟格格曾跟他说起过西方情侣的结婚模式,不但要有万千亲友见证的盛大婚礼,还得有浪漫唯美的求婚。 她虽没说,但他看得见她眼底浓浓的渴望与期待。 为此,他还特意拜访了南怀仁大人,听他细细科普了西方的求婚细节。回来后自己又开动脑筋,将种种细节东方化。细心筹备了第二次求婚,结果……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的,天杀的两位阿哥来了。 事情已经发生,多说无益。 但求婚泡汤了,他对玉录玳的珍视却半点不改。 以至于这会儿万千个趁势求婚的念头在心头翻涌,他也只微微扯动嘴角:“格格!” “嗯?”玉录玳微微偏头,静静等待后话。 却不料俊侍卫那修长完美的手指却直直指向了她:“就是你啊,一听说两位阿哥大婚直接欢欢喜喜地跑库房来挑礼物。连我没跟上都没注意,你说,你自己说说,你心里还有我没?” 玉录玳瞪眼:“天,你是在吃醋么?” 宝格楚张口就想说我个堂堂男儿,怎么会那等女儿态?可见眼角余光间见玉录玳除了震惊瞪眼外,还有丝丝缕缕的隐秘期待? 再定睛细瞧,确定自己没有错认后。 这到了嘴边的否认就被悉数咽了下去,变成斩钉截铁的点头:“是,吃醋,甚酸!格格都不重视我,说好的尝试与我一起,此生共白头,做彼此的最最重要呢?” 陡然被拥住,玉录玳整个人都一懵。 想说自己就只答应了尝试,没说一定会与你此生共白头,未必能成为彼此的最最重要。 结果只说了个没字,就被以吻封缄。 直接被亲了个七荤八素。 等她重新找回理智的时候,人已经离开了库房,精心给九十两位阿哥准备的大婚礼物也都变成了贵重却没有什么新意、心意含量的次一等货。 气得她找罪魁祸首质问,那货还一脸的理直气壮:“最好的当然留给自己,格格忘了我们都还没有大婚么?” 一提起这个,玉录玳就忍不住怂怂的。 许是前世见过太多的悲欢离合,她对婚姻始终有几分说不出的恐惧。现在人在大清,纯纯的封建社会,一夫一妻多妾的婚姻制度。她还顶着和离,再嫁还有子的身份,对象又是宝格楚这样年轻有为、英俊潇洒的郡王爷。 简直满满的不匹配。 恐惧加倍。 就怕褪去爱情的新鲜后,走进柴米油盐的婚姻里。一切的不和谐都被激发、放大,稀释甚至毁灭了原本的美好。 导致喜剧开场,悲剧结束。 而她空有和离另过的决心,却未必能磨来康熙给她下第二道和离圣旨。 玉录玳知道自己这个状态很不对,却也一时无力调节,只能把自己埋进沙子里,暂时当个鸵鸟。明明第一次听到宝格楚求婚了,也插科打诨过去。第二次听春花秋月提起过,也装出毫无所知的样子。 比如这会儿,她就霞飞双颊,无限娇羞地说:“没,没忘。我,我我我只是还没有准备好,还想再多过点单身生活……” 早就厌烦极了单身,做梦都想成双成对的宝格楚:…… 心里怒骂那个该死的隆科多,暗戳戳算计着等他腿好了再去给打瘸,叫他狗眼不识金镶玉。 面上却温雅一笑,轻握心上人小手:“都听格格的。就算你单身一辈子,我也随你一辈子。不过格格素来良善,定舍不得我吃斋一辈子,连个香火都留不下的是吧?” 玉录玳:…… 真是够够的。 一个标点符号都不想跟随随便便上高速的人说了! 时光荏苒间,很快到了九十两位阿哥大婚的日子。 天边刚露出鱼肚白,玉录玳就被春花一个热乎乎的湿帕子蒙脸上,特精准地驱赶走了所有睡意。 洗漱后按品大妆,草草垫了几口,玉录玳就拉着宝格楚往宫内赶。为了亲眼目睹盛大而完整的皇子大婚进城,和硕襄格格且努力。 倒是接连两次求婚泡汤后,博尔济吉特郡王有些排斥这样大喜的场景。更不喜欢谁端着长辈亲朋等各种范儿,问他到底什么时候大婚请酒? 说的好像他不想似的! 当然他再如何腹诽,玉录玳喜欢的,他也不会反对。甚至为了叫玉录玳看个更全乎的皇子成亲礼,他也跟着早早就起。紧着赶着进了宫,旁观了两位阿哥身穿蟒袍补服到皇太后、皇帝面前行三跪九叩礼。 九阿哥又在宜妃面前行了两跪六叩礼,听皇太后、皇帝与宜妃娘娘对新郎官的祝福与训诫后。才又亲自策马,带着玉录玳一起随迎亲队伍到了九福晋娘家的董鄂府上。 将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只要格格开心这一条贯彻到底! 九阿哥身穿蟒袍十字披红地策马走在队伍最前列,身后跟着红缎围的八抬彩轿。年命和生辰都无忌的内务府总管率领二十名属官,护军参领带着四十名护军。并太监女官等,一行人浩浩荡荡往九福晋娘家董鄂府上行去。 董鄂府早已经中门大开,九福晋阿玛董鄂七十笑吟吟等在大门外。 见九阿哥翻身下马,他这就要行礼拜见。 九阿哥赶紧快步上前把人扶住:“大喜之日,皇阿玛特旨只叙家礼。岳父大人如此,可就折煞小婿了。” 董鄂七十哈哈大笑,原本对女儿高嫁皇家所产生的三分排斥、五分担忧都尽皆释去,只剩下满满的欢喜。只觉得身为皇子阿哥,胤禟能来亲迎,又对他这个岳父尊重备至,那必然是极其尊重嫡妻的。 如此,只要女儿能顺利生下嫡长子,以后的日子就错不了! 翁婿两个并行进了大门,留玉录玳在原地目瞪口呆:“就,就这么轻轻松松进去了?” 说好的堵门、红包雨、催妆诗、对对子甚至布库等等呢? 不过五关斩六将,怎能显示新郎官求娶之诚啊喂!~ 差评,严重差评! 宝格楚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在她身上,当然将她这点失落不满给瞧了个清楚明白。当下微笑安抚:“龙子凤孙嘛,生来就是天潢贵胄。能来亲迎,都已经是董鄂府莫大的荣幸了。哪儿还再诸多刁难,戏弄堂堂皇子?” “庄重是庄重,奢华是奢华,却远不如民间婚礼来得热闹。” 谁说不是呢? 玉录玳怏怏点头,亏她不顾十阿哥的力邀,顶着这猎猎的寒风,跑了半个京城地围观。 真是…… 太不符合预期了! 见她着实失望,宝格楚紧忙安慰:“玉录玳别难过,了不得咱们大婚的时候怎么热闹怎么来,随那些傧相们怎么折腾我!保管叫你过瘾行不行?什么射箭、布库、催妆诗,我都可以的!” 玉录玳很有点狐疑地看着他:“当真?” 宝格楚果断点头:“那肯定啊!不信你往科尔沁扫听扫听,谁不知道我博尔济吉特宝格楚文武双全呢?” 要不是这样,当年他阿布也不会拿他来刺激阿木尔那个蠢货! 想起这事儿,宝格楚就忍不住憋火。 玉录玳见状,也知道自己提起了人家的伤心事儿。赶紧道歉:“对不住,我不该……哎呀,反正我没有不相信你的意思啦。不过这眼看着都过年了,正月里也不宜嫁娶。最,最近是没有机会叫你展示自己的文武双全了!” 有心栽花花不开,无心插柳柳成荫什么的。 差点儿把宝格楚乐疯! 当即疯狂摇头,打蛇随棍上:“不怕不怕,正月不行,还有二月啊!二月二十是个诸事皆宜的黄道吉日,百无禁忌着。不如咱们就选那一天好了……” 玉录玳瞠目,想说自己就话赶话赶到这儿了,当真、果然、绝对没有把自己赶紧嫁出去的意思。 然而宝格楚不听,千辛万苦的,可算见到了点儿曙光,他只想赶紧抓住。 如果能给这一切定一个期限,他希望马上、立刻。 挖坑埋了自己后,玉录玳对接下来的婚礼流程都有点意兴阑珊了。倒是宝格楚跟被打了鸡血般,玩了命地帮九阿哥这个小福星挡酒。 认真努力的,比五贝勒这个一奶同胞的亲哥哥还强出不少去! 看得胤禟一脸感动,忙不迭敬了他一杯:“以往郡王寡言少语的,小侄还以为自己不得您待见。今日方知您面冷心热,最是个良善不过的。别的不说,咱爷俩走一个。回头您跟姨母大婚时,我胤禟就是挡酒主力!” 宝格楚傻乐,特响亮地跟他撞了杯子:“如此,咱们便一言为定了。” 冬月,腊月,正月,二月…… 佳期不远呢! 也是他笑得过于荡漾,一副已经将美人儿视为囊中之物的德行刺了太子爷的眼。叫他殊为不乐,超想为难下这个癞□□想吃天鹅肉的。告诉他,孤的姨父没有那么好做。 于是一个眼神儿过去,敬仰、崇拜对郡王爷神交已久的宗室、大臣们倍增。 成功把宝格楚灌了个宁酊大醉,抱着酒坛子都不肯撒手。 太子爷气出过后,到底惦着这货是自己未来姨父。生怕把他这么烂醉如泥地扔在这儿,再被哪个志向高远的宫女所趁。叫自家姨母吃了苍蝇似的,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赶紧示意何玉柱招呼人把他抬上马车,送回和硕襄格格府。 却不料他虽醉到站不起来,却也不肯任人摆布。竟然靠着那身蛮力无差别攻击,三拳两脚就把何玉柱跟那俩小太监给打了个乌眼青。 罪魁祸首还嘿嘿笑:“我们家格格说了,醉酒之人最容易被人所趁。叫我喝多了不许跟任何人走,但等她来接我。尔等鼠辈,居然敢欺瞒到爷身上?念在格格心善,不喜血腥的份儿上,饶你们一条狗命。赶紧滚罢,休来诓骗于我!” 接连几波儿人手都挨了揍,便是直郡王与十三爷联手都没奈何得了他,还能咋整? 只能请和硕襄格格移步,过来认领醉猫呗! 接到消息的时候,玉录玳简直惊呆了:“你说郡王爷替九爷挡酒以至大醉,自己走不了又不容别人近身。所以万般无奈下,太子爷只好请我过去一趟?” “回格格的话,是这么回事儿。”何玉柱跪地,原原本本复述了事情经过。 把跟玉录玳一起围观掀盖头、合卺酒、吃子孙饽饽等环节的八福晋乐得前仰后合:“快快快,襄格格快些移步,把你们郡王接回来罢。本福晋也去瞧瞧,我们爷跟九弟、十弟素来亲厚。今次两位弟弟同时大婚,他这做哥哥必定欣喜不已,肯定不带少喝了的。” 玉录玳嘴角微抽:“要看笑话你就直说呗,用得着找这么蹩脚的理由?” “哈哈哈!”八福晋大乐:“那我可就直说了哈!本福晋纵横酒国这么些年,见惯了形形色色的醉态。如博尔济吉特郡王这般特殊的,还真是闻所未闻。若襄格格不弃,可否叫我开开眼?” 玉录玳只冷冷横了她一眼:“说的好像我反对,你就真能听似的。” “也对哦!”八福晋乐,快走几步撵上好友。 两人快步离去,叫太子妃都跟着心痒痒,特想跟上去开开眼。 但她堂堂太子妃呢! 得端庄持重,哪能像八弟妹那么毫无禁忌?再说这屋子好奇的眼呢,若她带头还不得呼啦啦追上一片去看姨母笑话的? 思及此,太子妃娘娘果断按住了心里那点子蠢蠢欲动,仪态万方地跟诸位妯娌笑了笑:“时候不早,本宫该回毓庆宫看看那两只小皮猴子了。诸位嫂嫂、弟妹们也都散了吧,明儿两位新妯娌还要见礼呢。” 这本宫二字都出来了,谁还敢再说别的? 忙纷纷起身,各自告别,顷刻散场。 而彼时,玉录玳与八福晋正快步如飞地往男宾处行去。半是揶揄,半是诚心替姨母试探的太子殿下刚指了名跟玉录玳身形相近的宫女去扶人。结果一句‘郡王爷,臣妾这就来接你回家了’刚出口,就遭遇了窝心一脚。 才到门口,玉录玳就眼见着那宫女面如金纸地倒飞出去,看着就伤势不轻的样子。 而罪魁祸首则颇为嫌弃地踹了自己的靴子:“无耻贱人竟敢冒充我家格格?郡王爷?呸!我家格格从不叫我郡王爷,更不自称臣妾。我就是她的俊侍卫,一个人的俊侍卫!” 哈哈哈! 也不知道是谁第一个绷不住笑了出声,紧接着无数附和之声,整个婚宴现场就成了欢乐的海洋。 玉录玳刚皱眉问了句:“这又是唱的哪出呢?” 醉到不成人形宝格楚就支棱着耳朵,特别精准地冲着她的方向望过来。狠辣辣秒变委屈屈:“格格你快来啊,救救你的俊侍卫,有坏女人妄图冒充你诓骗于我呢!” “可我满心满眼都是你,哪儿看得上那些个庸脂俗粉分毫?” “嘿嘿嘿,今儿你好容易答应要嫁我了,我高兴都还来不及,哪儿会叫自己犯那个蠢呢?才不学那傻蛋隆科多,为了个鱼目弄丢珍珠呢……” 也许是见到玉录玳,他这终于放心了? 絮絮叨叨地说了很多后,马上进了黑甜乡。鼾声四起的,叫玉录玳想把人扯耳朵揪起来都不好下手。 只能恨恨咬牙,拜托便宜大外甥派人把这货送回去,免得继续留下自己丢人不说,还带累她一起被各种打趣调侃的目光包围。 小试一下,差点儿送进去条人命,叫九弟十弟婚礼见了血,胤礽哪里还敢嘚瑟? 赶紧吩咐人上前帮忙。 这说来也奇怪,太监轻手轻脚地刚靠前,酣睡中的宝格楚就蹙眉随即做出警戒姿态。 玉录玳把小手往他眉心一放:“你乖一点,咱们这就回府。可你这死沉死沉的,我也弄不动,就拜托太子爷派人帮忙。不许反抗,不许伤人知道不?否则的话,别说我自己一个人回府,不管你今晚缩在哪个雪窝子里!” 就这么个半是安抚半是警告的一个小动作与几句话,就成功叫他卸去了满心防备,不再抗拒太监们的靠近。 连蹙起的眉心都慢慢平展,甚至重又响起了鼾声。 若不是玉录玳的手被他死死扣住,不得挣脱,到最后只能保持她手摸着他眉心的姿势一起上了马车。众人都得以为自己花了眼,这……这也太叫人叹为观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四月的最后一天,祝小伙伴儿们五一节快乐。疫情还未结束,亲们出去游玩也要注意防护哟~ 第61章 决定 真……没想到博尔济吉特郡王居然是这样的博尔济吉特郡王! 众人惊掉下巴的同时, 一条小道消息以惊人的速度在京城范围内火速流传:经过了近三年的辛苦追求后,博尔济吉特郡王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得到和硕襄格格首肯啦。 两人好事将近, 佳期就在来年的二月二十! 而和硕襄格格府上, 玉录玳又双叒叕地跟岳兴阿保证,她便是再婚、再有别的子女也不会忽略他后。越发抽条,已经初具小少年之姿的他沉默许久。才终于无力拱手,颇有些迟疑地道:“那,儿预祝额娘此番能万事胜意、和谐美满。只……” “没什么只不只的。”耐心告罄后, 玉录玳免不了蹙眉摆手:“保证的话我已经说了很多, 再不想费那个唾沫星子, 时间会证明一切。就好比理论上来说,血缘该是这世上最稳固、最牢不可破的关系。而事实上……” “你玛法、玛嬷加上你, 在你阿玛心中都抵不上个李四儿。哪怕她出身微贱、水性杨花,污点多到仿佛天上的星星。可你阿玛就是中意他,执迷不悔。你的孝心,并没有换来他半点感动。听说你上几天去送温暖, 又险些挨了打?” “又比如说, 同样是血脉亲人。但生你养你,十月怀胎鬼门关前走一遭才千难万难将你带到这世界上的我, 却从来不会是你的选择。” “你口口声声念着孝道,实际上却孝顺你玛嬷,你玛法, 甚至你那个被万夫所指的阿玛。从未将我放在第一选择中,那么为何我要最顾虑你呢?都说母慈子孝, 母慈子孝。我自认够慈,你却称不上孝, 那么我为何还要继续慈?” “对你,我觉得自己已经仁至义尽。” 岳兴阿被问得小脸儿乍红乍白,又被她这似乎被伤透了心的样子吓坏,好半晌也支吾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只可怜兮兮地看着她,一声声唤着额娘。 仿佛失了母兽的幼兽般,弱小可怜而又无助。 亟待关怀。 然而被这招攻击太多次,玉录玳早就有免疫力了。见他又来,赶紧眉头一蹙手一摆:“停!这事儿已经成了定局,无论如何都不会改变。没什么事儿的话,你且回去勤加学习吧。” “学好文武艺,将来才好货与帝王家。否则万岁爷能看在佟佳氏与我的面子上对你高看一眼,你自己实力不足也扛不住这份高看不是?” 到底打铁还需自身硬,自身强悍才是硬道理。 挺发自肺腑的几句话,特别的金玉良言。 却结结实实地扎在了岳兴阿的肺管子上,叫他只见锋锐,没感觉出半点良苦用心。 气得他脸色煞白,小身子都在发抖,登时尖着嗓子吼出来:“不用你管!既然你决定再嫁,就不是我额娘了,你还有什么资格管我?跟你俊侍卫过去吧!” 自打两位阿哥婚宴上喝了个酩酊大醉,直接沦为笑柄后,宝格楚就开始了花式讨好自家格格之路。 这不刚去蜜饯铺子买了心上人爱吃的零嘴,刚找到格格这儿准备献宝。结果就听了这么满耳朵。还跟负气而走的岳兴阿对了个正脸,被对方冷哼了一声。 宝格楚脚下一个踉跄,心里叫声了苦也! 他这婚事啊,真不止一波三折。 但是再苦再难,他也得自己咬牙撑过去,不能叫自家格格搁中间受夹板气,左右为难。 是以,便是他心中如万箭穿心般难过,宝格楚也还是推门进屋。然后轻扯嘴角,努力让自己笑得轻松自然些:“许是消息来得太突然,岳兴阿一时接受不来也是有的。不然咱们延期吧,先把孩子的工作做通了再说?总不好叫孩子受了委屈……” 玉录玳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真的,发自肺腑的?” “这……”宝格楚点头,颇有几分壮士断腕般的决绝:“大婚是人生大事儿,本就该仔细庄重。再给我多两年准备聘礼,也……也挺好的!” “切!”玉录玳撇嘴:“你要不是笑得比哭都难看,我就信了。而且啊,也不知道谁,都醉成死猪了,还咕哝着大婚他是想大婚的,做梦都想大婚的。合着这酒醒了,人也醒了,终于意识到我已经人老珠黄活该冷藏的真相了?” “才不是!”宝格楚疯狂摇头:“在我心中,你永远都是最美的。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足以形容万一。我……” “我早就醉倒在你石榴裙下,这辈子都爬不起来也不想爬起来。” “真魂牵梦萦的,时时刻刻惦记着跟你大婚。但是,我也真舍不得你为难。横竖咱们两心一同,早点晚点都……都无所谓的。只别影响了你们母子关系,叫你为难。” 要说之前吧,玉录玳还真有那么点不确定甚至退缩。 但此时此刻,看宝格楚这样万千期盼却愿意为她隐忍的小表情。那些个犹豫、迟疑、纠结的,就如同阳光下的春雪,顷刻间消失得干干净净。 只余满满的坚定:“不改,就你那天说的,明年二月二十!”。 “可……”宝格楚迟疑。 “没什么可不可的!”玉录玳打断他:“原本我顾虑着那到底是……我十月怀胎,千辛万苦生的宝贝。便是跟我这个额娘有所生疏,错也不在孩子。是他玛嬷强横,我这个当额娘的无能。” “以至于他这刚落地就被抱离了母亲身边,母子渐渐生疏。” “可事到如今我悟了,人与人之间就是讲缘分的。我与岳兴阿虽是母子,但可能生来八字不合。以至于他明明遍学圣人言,最讲究孝道,却忘了我这个他最需要也最应该孝敬的人。” “既然如此,强扭的瓜不甜。索性咱就不管他,让他爱咋咋滴。我啊,另起一垄,种属于自己的甜瓜!” 这甜美又坚定的小声儿听得宝格楚心尖发颤,哆哆嗦嗦地把人搂进怀里:“嗯,玉录玳说得是,那养不甜的歪瓜咱不要了。只专心致志,种咱自己的甜瓜。以后臭小子要是敢不敬你,老子一天照着三顿饭地抽他……” 玉录玳给了他个偌大的白眼,刚要说‘博尔济吉特郡王的脑补能力别那么强,八字还没一撇,且用不着琢磨孩子的教养问题。’门子就来报,说是九阿哥与十阿哥携福晋前来,要给姨母见礼呢! 知道格格我脸皮薄,为怕嘲笑、调侃的,都乖乖猫在家中躲羞了,你们这追上门来可还行? 玉录玳满心怨念,超想叫门子将这不速之客们打出去。 然而想法什么的,很多时候就只能是想法。 事实上她跟宝格楚第一时间都先用目光检视了各自的衣着,发现并无不妥后。这才并肩往大门口走去,亲迎贵客。 甫一见面,十阿哥就大乐:“哈哈哈,往日里咱们兄弟过门,可从未见姨母如此客气。果然今儿,爷跟九哥还是借了九嫂与福晋的光。” 玉录玳笑:“那可不?昨儿婚礼上就见两位福晋仪态万方,端丽过人。可惜高朋满座的,也没给臣妇机会多看看美人儿。今儿两位福晋联袂而来,我这可不得趁机好好端详?” 虽因这位和硕襄格格的一句话,叫自己大婚生生推迟了两年。 但也因为她潜移默化的影响,九阿哥竟是特别的尊重嫡妻。不但大婚亲迎,给足了董鄂氏脸面。阿哥内也仅仅一个人事宫女提的侍妾,连个格格都没。 大婚当晚,阿哥所内的一应事务就都交给了她。 并言:“姨母说过,男人是搂钱耙,女人是装钱匣。夫妻同心,才能把小日子过得和和美美。爷与福晋虽相互不甚了解,但想来你能从万千秀女中被皇阿玛指给爷,也必定是个好的。若,若你能学着做个好福晋,爷也敬你护你,绝不宠妾灭妻叫你难堪!” 就是这一句,叫九福晋满心担忧尽散。 对玉录玳充满了感激。 等翊坤宫内走一遭,被亲婆婆宜妃叮嘱了一波儿后。她可就彻底明白了这个和硕襄格格的超强影响力,也特别乖觉的,将自己放在了晚辈的位置上。 这不玉录玳话音一落,她就忙不迭笑着道了个万福:“晚辈蒲柳之姿,哪堪姨母如斯夸奖?您才是实打实的大美人儿,往您跟十弟妹身边一站。真真是,就很有点儿珠玉在前的意思了。” 玉录玳还礼之余还不忘调侃:“怎么会?明明是春兰秋菊各占胜场,各有各的特点。不过说起容貌之盛,怕世间罕有出九阿哥之右的。被指了这么个好夫婿,福晋才真真是有福!” 被如此打趣,传说最最厌烦旁人说他容貌昳丽的九阿哥都没生气,只是颇无奈地喊了声姨母? 这下不止九福晋,就连多做了许多功课,已经能说一口流利汉语与满语的十福晋阿巴亥博尔济吉特氏都心中一懔。 双双暗自提高了对玉录玳这个‘姨母’的重视程度。 而玉录玳是打心眼里往外地觉着,九十两位阿哥是假给她见礼之名,行笑话她之实的。 却没想到等进了院,这两位还真能叫丫鬟上茶。 可把玉录玳惊呆的,连忙摆手:“使不得,使不得,臣妇何德何能,敢当两位爷如此?” 胤禟笑:“自打我跟黄师傅学了制器以来,就受了姨母颇多照顾。又是小汤山庄子,又是船坞厂入股的,胤禟正经受益良多。就连今次大婚,姨母都唯恐我这刚入股了船坞厂,府上银子不凑手,特特送了五万两雪花银来。体恤怜爱如此,便胤禟的亲姨母也比不过您。” “是极,是极!”胤也跟着点头:“姨母一向照顾咱们兄弟良多,咱们兄弟也当您是自家亲近长辈一般。这当外甥的大婚,于情于理也该敬姨母一杯茶不是?” “姨母切莫推辞,好生受了这杯茶。回头再有什么好生意,别忘了带着外甥们一起便是。毕竟咱们这都成家有了嫡福晋的汉子了,得养家糊口。还得给闺女儿子攒嫁妆、聘礼呢!” 作者有话要说:节日快乐,亲爱的们~感谢在2020-04-30 18:09:23~2020-05-01 16:46: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雅琳 50瓶;细雨轻飘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护妻 敢说还是胤敢说。 几句话叫玉录玳差点儿笑岔了气儿, 也叫自家福晋跟九福晋董鄂氏脸红如滴血。 他九哥更是一巴掌拍在他后脑勺上:“不会说话就闭嘴,胡吣些甚?” 胤委屈:“怎就胡吣了?九哥你都不知道有多少人羡慕爷!” 胤禟呵了一声:“羡慕你傻人有傻福,早早抱上了爷的大腿。又通过爷, 上了姨母的大船?” 提起这个, 胤就不免趾高气昂,特别的有话讲:“先生说学无先后,达者为师。一样的理儿,抱大腿这事也没有先来后到,端看个人的眼力与运气。早年那起子人都笑爷憨, 好好个贵妃之子非跟在八哥、九哥身后, 还……” 认个弃妇做姨母。 不过当着玉录玳的面儿呢, 胤就是再憨也知道这话不能说。 忙掩饰性地哈哈一笑:“现在,一个个的知道爷有多慧眼如炬了吧?晚了!爷啊, 老老实实跟着姨母参股,舒舒服服分红。眼气死那些个非但狗眼不识金镶玉,还他娘狗眼看人低的!” 胤禟只扶额,大悔自己当年怎么一个遭不住, 就认了这么个憨货做兄弟。 对此, 胤只冷笑:“九哥还说爷憨,那你不是比爷还憨?爷生来就是你兄弟, 同一个祖宗同一个阿玛,你认不认都是!” 胤禟咬牙,飞起一脚踹过去:“跟哪个称爷呢?” 这哥俩一顿插科打诨, 瞬间驱散了两位福晋的尴尬。也叫玉录玳开怀大笑,忘了被小白眼狼找上门的那点子郁闷。 但是她忘, 宝格楚可不带忘的。 之前爱屋及乌,顾忌着心上人的想法。使得他对岳兴阿的问题上, 难免放不开手脚,总怕打老鼠伤了玉瓶。 徒惹自家格格难过。 现在格格都想开了,他可不就得想法子,叫那个养不熟的小白眼狼学学乖么? 宝格楚垂眸,心里半点儿都没有个大男人出手对付小孩子的羞赧抹不开。本来么,叫他家格格伤心的,就都是头号大敌。尤其享受她关心、呵护,蒙她荫庇去了尚书房在里面如鱼得水。偏不思感恩,倍加孝顺,反过来往她心上捅刀子的,必须受到教训! 就,从狠狠地跌上几个跤开始罢! 他这念头一动,岳兴阿随即就倒了霉。不但师傅越来越严厉,课业越来越重。连原本相处得很好的权贵甚至皇阿哥同窗们,都渐渐变得矜贵骄傲了起来。 要说被送进尚书房之前,岳兴阿还满心忐忑。 生怕玛法告老,阿玛获罪,自己在一众权贵子弟甚至皇亲贵胄们中间会如鹤立鸡群,活成个尴尬人儿。 叫他正经小心翼翼了一段儿。 结果师傅严厉中带着几分慈和,同窗们虽骄傲却也懂礼。不但没有他想象中的鄙夷刁难,还颇为照顾他这个小学弟。久而久之的,岳兴阿也就忘了当初那些个担忧。 如今大家伙儿态度陡变,岳兴阿这疑惑之中就不由带了满满的愤怒。 又一次以布库为名的殴打后,岳兴阿终于遭不住。顶着一对儿硕大的熊猫眼,直接质问对手的小郡王:“不小心,拳脚无眼?呵,你以前可没有这样的失误!这才三天,你都借故打了我四回,就不知道小子何处得罪了兄台,以至于你屡屡挑衅?” 次次以布库为名,行殴打之实什么的。 简直嚣张。 岳兴阿咬牙:“你都不怕我告诉师傅么?” 会这么说,倒不是他多告状精。而是布库师傅对他额娘万般钦佩。爱屋及乌的,对他这个学生也很不错,没少为他张目。 久而久之的,就让他有了这么一个杀手锏。 然而今日,这绝招儿突然就失效了。 原本还有几分敷衍歉意的小郡王哈哈大笑:“去去去,你赶紧去!告诉富察师傅,就说小爷因你不敬生母的缘故,怎么也看你不上!” “跟你那个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傻逼阿玛一个样儿,都是一文钱买十个的贱货。烧八辈子高香摊上好额娘,偏不知道好好孝敬。只对那一家子牛鬼蛇神奉承,简直就是……” “就是,捧着……哎,那句俏皮嗑儿咋说来着?” 小郡王皱眉苦思却怎么都想不起来,还是他身边的哈哈珠子谄媚上前:“郡王爷是要说捧着屁股亲嘴,不知道香臭?啧,这话儿虽说糙是糙了点儿,但意外地适合佟佳氏这小子呢!和硕襄格格为他整整隐忍了那隆科多数年,连和离都不忘为他铺平道路。” “数度为他在佟佳府放话,为了救他差点着了隆科多那王八羔子的道儿。就连这尚书房的位置,都是襄格格亲口为他往万岁爷那儿求的。甚至为了使他能安心就学,博尔济吉特郡王还亲自上门按家拜托,就怕谁因他的阿玛而歧视他。” “结果一片慈母心,都生生浪费在白眼狼身上!这混蛋不但不知道感恩,加倍孝敬生母。还因生母可算鼓足了勇气,要跟博尔济吉特郡王缔结良缘而发脾气。啧,听说连再不认格格是亲娘的话都喊出来了……” “果然龙生龙,凤生凤。这没良心的儿子啊,生来也是个小没良心!” “白瞎了格格百般呵护!” 众口一词间,把小岳兴阿说得脸色赤红,连连反驳。连夫有再娶之义,妇无再嫁之德的话都给嚷了出来。 把他打到乌眼青的小郡王噗嗤一声了乐出来:“且不说咱们满族汉子,不信汉人那些叽叽歪歪。就信,你那老子也不是什么好夫啊!” “守着那么好的福晋还不好好惜福,偏宠妾灭妻。害家门蒙羞,自己没了大好前途没成了绿壳残废。凭什么叫堂堂和硕襄格格给那么个玩意儿守节呢?” “就是,他配么?” “配个屁啊!” 例行上课,却发现尊贵学生们吵成一团,还多对一欺负他最崇拜的襄格格之子? 富察师傅愤怒,就很想表现下他的师道尊严。 结果到了近前才听到,岳兴阿那小子竟然不敬生母?因格格要再嫁,甚至连不认额娘的畜生话都喊了出来? 富察师傅皱眉,直接接过了话头:“和硕襄格格的种种发明奉献,可说功在当代,利在千秋。甭说在大清,就纵观二十四史,也难找出如她那般女子。单就格格对天下黎民、对江山社稷的贡献,就足以叫我们所有人尊敬拜服。” “也同样的,叫我等不能以寻常眼光看她,以汉人那些个三从四德去要求她。不然的话,她或许早就湮灭在后宅争斗中。又何来后续那些震撼世人,叫天下都跟着受益的种种?” 一群学子中突然加入了道不和谐的教师音,现场瞬间静寂。 只剩下玉录玳的教师粉儿在那儿慷慨激昂着,反复表彰她为大清、为天下百姓所做的种种贡献。直说得在场的小少年们热血沸腾,对玉录玳越发崇拜。也说得岳兴阿恨不得时光回溯,好叫他死死捂住那惹祸的嘴。 但是蠢话已经说出口,悔改无力。 他现在所能做的,就只有尽可能地拖着讨厌鬼们一起受罚。 看出他这意图的小郡王勾唇:“同窗之间相互练习下布库而已,说什么欺负呢?一个拳脚无眼,练到忘我处难免失了点分寸罢了。在下都已经赔礼认错了,佟佳同学要不要这么娘们唧唧的不依不饶?” “就是,就是!” 大票的小少年们齐齐站出来,表示一切都只是正常的切磋。 欺负肯定是没有欺负的,都是岳兴阿过于敏感…… 人证太多,偏心眼儿的富察师傅也有心替偶像把不孝子扳扳正。自然而然的,岳兴阿这顿罚就不会轻。 挨揍、挨训,明明是苦主却领了罚…… 小岳兴阿哭,只觉得这一天简直是自己短暂人生中最最黑暗的一天。 然而,这一切才刚刚开始。 经富察师傅一番讲解,也跟着被襄格格圈粉的小少年们爱上了帮偶像教训儿子的行为。每天N多双眼睛盯在岳兴阿身上,各(花)种(样)督(百)促(出)。 特别轻易地,就叫岳兴阿回想起天天被玛法折腾着背《孝经》、学《孝经》的感觉。 三天都没坚持到黑,他就顶着一脸憔悴去了和硕襄格格府。 玉录玳很忙,也着实不愿意听那些个看似大义,实则自私无比的屁话。直接摆手没空,叫他改日再来。 可算放下了脸面来主动修复母子关系,却连大门都没进去什么的…… 岳兴阿眼前一黑,如坠冰窟。 想也知道次日再去尚书房,会面临怎样的刁难与欺负。回到佟佳府上,那几个堂兄弟又会如何冷嘲热讽…… 越是如此,他就越是能意识到在额娘的庇佑下,他这小日子过得多无忧无虑。而失去了额娘的庇佑,他这生活又是怎么个天堂变地狱。强烈的对比一出,真真是,叫他不毁断肝肠都难! 于是,他这每日里的学习任务之外,又多了个风雨无阻给额娘问安的项目。 等玉录玳忙完,终于有空见见便宜叉烧儿子了。刚一声吩咐下去,他就小跑着进来:“额娘,儿子可想死额娘了!” 第63章 求旨 这突如其来的, 原主两辈子也没盼来的热情…… 就叫玉录玳很是惊呆。 以至于她鬼使神差之间,竟蹦出了这么一句:“我跟宝格楚的婚事已定,不会改的, 你叫额娘也不会改的!” 所以, 类似的小算盘劝你痛快儿别打! 再想不到她会这么说的岳兴阿一怔,赶紧又扬起如花笑脸:“额娘多虑了,之前都是儿子不好。是儿子忘不了阿玛自得了那李四儿后,便再对儿子没有半分慈爱。以至于儿子心生惶恐,就怕您也……” 见亲娘脸上没有半点预期中的动容, 反而还隐隐带了几分不耐。 岳兴阿哪里还敢继续叽歪? 赶紧一撩袍袖, 结结实实地跪下去:“千错万错都是儿的错, 儿悔不该说那样的话叫额娘伤心。额娘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宰相肚里能撑船。就千千万万的原谅儿这一遭, 给儿个改过自新的机会罢,额娘!” 边说,他这边膝行几步,试图保住玉录玳大腿忏悔。吓得玉录玳蹭地一下站起来:“别别别, 几句口角而已, 犯不着如此大礼。而且……” 玉录玳勾唇,在岳兴阿满满期待的目光中笑言:“而且错没错, 改不改,怎么改?这些都要认真思考、付出行动的,上嘴皮儿一碰下嘴皮儿的可不成!” 还当她会‘而且, 母子哪儿来的隔夜仇呢然后慈爱一笑,隔阂尽消’的岳兴阿一顿, 小心藏好满腹失落:“是,额娘说得是。光说不练是假把式, 您就等着看儿的实际行动吧。” 彼时,玉录玳相当不以为意。 只是敷衍地摆了摆手。 盖因之前三年,每每玉录玳对他颇有护持的时候,这小子也都额娘长、额娘短的,感动上个十天半月。久了,也就故态复萌,重又理所当然起来。 这一次,玉录玳也没觉得会例外。 妥妥三分钟热血,四分钟凝结。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又被洗脑了去。重又对她亲近不足,要求有余起来。 妥妥一叉烧都不如的熊孩子。 若不是念着她好歹也是原主唯一血脉的份儿上,玉录玳早就叫门子将之列为拒绝往来户了! 而今…… 就冷眼旁观,看他这把能坚持多久吧! 玉录玳心想,面上却做满满被爱子伤透心却又惹不得放弃,总想给他点机会改过的慈母模样。 叫这些日子以来遍尝人情冷暖的岳兴阿哇地一声哭出来:“额娘,额娘啊!是儿错了,儿想岔了。这世上,对儿最好、最关爱的,永远都是额娘。儿千不该万不该,把额娘的慈爱当成理所当然。享受额娘给的一切,却因小人挑唆而对额娘暗生怨怼……” “儿知错了,儿再也不敢了啊,额娘!” 这边哭边求,边求还边磕头的。 就叫玉录玳万分震惊:“你,这是在尚书房念书,惹上了什么招惹不起的人?” 因为摆不平,所以跑到她这抱大腿什么的…… 是玉录玳能想到的,最靠谱、最可能的原因了。 虽有些不虞,但,这到底是原主的唯一血脉。玉录玳心里暗暗念叨着,面上却一派严肃:“别怕,怎么来怎么去的,跟我说说。若理在你这边,就对方是天皇老子,我肯定也给你要个说法。” 若不,呵呵! 以后京城地界上,没准儿就会流传襄格格大义灭亲的桥段。 当然后话玉录玳没说,但她相信岳兴阿能懂。 而哭到歇斯底里的岳兴阿哪儿还有心思琢磨这些?果断只听这字面上的意思,深深懊恼自己的不孝。指天誓地地说要痛改前非,再不识好歹做叫亲者痛、仇者快的事,就叫天人共弃! 玉录玳是个无神论,咳咳,就算经历过穿越、又跟原主面对面等。诸多超自然的事情,重塑了她的世界观。 但,赌咒发誓之类,她也还是信不起来的。 尤其发誓的,还是个过了年才九岁的小孩儿。 然而,很出乎她意料的,这次岳兴阿竟然坚持了许久。有时间就过来请安,时时跟她汇报学习进度,各种毕恭毕敬外。甚至还亲自动手,给她雕了个如意桃木簪做年礼。 尤其他这还把手缩进了袖子里,不叫玉录玳看见他被刻刀弄得伤痕累累的手。 只对她露出温暖而又孺慕的笑:“儿子听说亲手做的礼物更能表达心意,这才央着师傅学了一点子雕刻。可惜时间尚短,儿也着实欠缺几分这方面的天分。刻废了好多桃木,才得这么一支尚能入眼的。” “听说桃木能避邪祟,如意纹祝愿额娘在新的一年里吉祥如意,幸福美满。” 再没想到他还能有这么一出儿的玉录玳愣:“好孩子,你有心了。” 岳兴阿腼腆一笑:“当儿子孝敬额娘,天经地义当不得额娘夸奖。只,额娘别嫌弃鄙薄就好。等将来儿子手艺大成,荷包里也有了银子。保准儿给额娘更好的,叫别家夫人看着眼热。” “那感情好!”玉录玳接过那发簪,笑着插在了自己的发间。 把岳兴阿喜的哟! 简直如获至宝。 恨不得年假咻一下就结束,让他赶紧回尚书房找机会炫炫这个事儿。好叫那些个质疑他们母子关系的混账们都好生瞧瞧:母子到底是母子,血脉相连着!就算一时有什么龃龉,也终将重归于好,甚至感情更甚于前。 而那些个无关紧要的人,就算再怎么崇拜、敬仰,也照样连他额娘个裙角也摸不着! 本想胡萝卜加大棒,软硬兼施地把未来继子给引回正道上来。结果…… 眼睁睁看他从一个极端,走进另一个极端。 宝格楚也只能无奈扶额,暗戳戳安慰自己:算了算了,甭管是迷途知返,真心孝敬;畏惧于暴力、流言等,不得不妥协。还是如现在这般,始于畏惧,不得不努力讨好。然后习惯成自然,渐渐觉得做舔狗挺好。 总归他不敢再往玉录玳面前撒野,叫她忧心,自己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已经解决的问题,不值当郡王爷再多挂心。 他啊,除了想着怎么热热闹闹的,把跟玉录玳婚前这最后一个年过好外。满心满眼琢磨的,就是怎么给他的格格一个热热闹闹的盛大婚礼。顶好震撼京城,名满大清。叫所有人都知道他终于娶到了心中的美娇娘之外,也道一声襄格格终于苦尽甘来,必定余生幸福。 这个额驸啊,算是嫁着了! 在对康熙奉献了草场跟牛羊之前,宝格楚可是个凭一己之力劫掠,啊呸!接管了阿木尔母子毕生财富的男人。 一夜暴富。 再加上前几年的积蓄,俸禄,跟在玉录玳身边单纯做侍卫时候得的赏赐…… 林林总总加起来,就是个超级、特别大的数目。 兜里有钱,心里对婚礼极其重视,必然追求尽善尽美啊! 隔壁从未入住过的郡王府要粉饰一新,哪怕玉录玳已经住惯了和硕襄格格府,两人早说好了婚后还是主要住在这边。郡王府什么的,可能大概也许就是婚礼那几天能用到。 但是婚房呢! 必须重视起来。 还有聘礼,肯定得在不逾制的情况下,给玉录玳最最好的。 为防怠慢他的格格,宝格楚还专门弄了个小册子。各种查阅典籍,翻找资料,询问上了年纪的老人等。古礼、俗礼的琢磨了个遍。连玉录玳的嫁衣,都是他亲自往江南高薪诚聘的三十三位顶级绣娘,历时七七四十九天而成的。 什么? 他们一个身为蒙古郡王,一个被今上封了和硕襄格格。按礼,吉服等事自有内务府代办? 事儿是那么回事儿。 可宝格楚特特进宫禀告了康熙,说他看惯了阿布与额吉之间的悲剧,最是羡慕民间夫妻。总觉得那么办上一场后,他跟玉录玳保准也能跟普通的柴米夫妻般,平淡而温馨地共度一生。 多年夙愿,如今可算要变成现实,还请万岁爷恩准。 康熙只笑着摆手:“原本朕还要嘱内务府好生给和硕襄格格安排,千万别叫咱们大清的功臣受了委屈。如今你们既有其他想法,朕省了那笔银子就是。” 宝格楚拱手:“万岁爷若遗憾,大可将之作为添妆。臣与格格,必定跪谢万岁爷隆恩的。” 因整顿八旗事,康熙对宝格楚印象一直颇好,闻言也不恼。只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合着朕不额外赏赐,你这还不谢恩了?” “谢谢谢,当然谢。”宝格楚赔笑:“这不是臣还等着万岁爷御笔,给写道赐婚圣旨呢么?什么佳偶天成、珠联璧合的好词儿您多写两个。好叫天下都惊讶于您的文采,祝福于我跟玉录玳的婚事。” “本来阿巴嘎额其格要懿旨赐婚的,可臣总觉得,圣旨来得更正式些。为此,臣可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终于堪堪说服了阿巴嘎额其格。刚从宁寿宫出来就求到了您面前。您看……” “臣这牛都吹出去了,您好歹抬抬手帮臣追回来?不然太后娘娘知道了,还不定怎么笑话臣呢!” 第64章 赐婚 当然笑话完之后, 太后娘娘凤驾还不免驾临乾清宫,亲自看着皇帝儿子给侄子、侄媳妇写道赐婚圣旨。 仁宪将玉录玳看做另一个自己,做梦都盼着她圆圆满满这事儿。便康熙与宝格楚不完全清楚, 也好歹都能看出点儿端倪的。是以, 宝格楚这请求中带着点小威胁的话一出,康熙就乐了。 “请旨就请旨罢,偏你还那么多要求!可真是……” “罢罢罢,从皇额娘那儿论,你这好歹也是朕表弟呢。这好大年纪才终于成亲, 也是该隆重些。” 这就是明晃晃的嘲笑了。 说宝格楚近水楼台不得月, 足足守了小三年才终于守得云开见月明。 宝格楚只乐, 恭恭敬敬地伺候着研磨。接着,玉录玳的赐婚圣旨就震惊了朝野。 无他, 那种奉天承运,皇帝诏曰:兹有XX家闺女钟神毓秀,品貌双全。太后与朕躬闻之甚悦。今XX男子年过弱冠,当择贤女与配。值XX女待字闺中, 与XX男堪称天造地设。为成人之美, 特将XX女许配给XX男为妻的圣旨都见多了。 可谁又见过这等通篇七成以上都是对女方溢美之词的呢? 连接到圣旨的玉录玳都很诧异:“咱,咱这是正常女嫁男娶啊, 又不是把你赐给我当上门女婿,怎么圣旨上……” 都是大段大段对她这个新娘的夸奖,新郎却只得干巴巴一句年过弱冠, 当择贤女与配呢? 这把宝格楚倒是没再深藏功与名,而是满满邀功地笑:“我特特求的呀!专门往宫里走一遭, 还亲手给万岁爷磨了墨,就为叫他老人家留下这道墨宝, 昭告天下。” “以后谁再跟你面前叽歪,你就一圣旨糊到他/她的脸上。问问对方是不是跟天借了胆,竟然敢连万岁爷的眼光都质疑?” 听他这么一说,玉录玳就特别轻易地回想起之前宫宴上那点小矛盾。 归根结底,还是佟佳氏那点烂糟事儿。 随着隆科多身败名裂,佟国维要挟不成被迫告老,宫里面的佟妃娘娘还多年未见任何建树。佟佳氏在朝堂中的影响力越来越小,在朝在野的名声也颇受影响。不但适龄的阿哥找不到好婚事,连出门的姑奶奶们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 那日含沙射影,说苍天也是无眼,偏叫个三从四德一样不占的泼妇一婚更比一婚高的,可不就是几个佟佳氏的出嫁女? 玉录玳小生活过得潇洒恣意着,根本不在乎别人如何酸言酸语。却不料宝格楚牢牢记在了心上,还想方设法地,给她求来了这么个赐婚圣旨。 满心感动之间,玉录玳忍不住一个狼扑,钻进宝格楚怀里:“亲爱的,你可真是太棒了!” 宝格楚俊脸刷地一下子成了红布:“应,应该的,这才哪儿到哪儿?那,现在圣旨都下了,你就是我没过门的媳妇儿。男爷儿们么,就是得疼媳妇、护媳妇,给媳妇最好的一切。” “如此,才不负媳妇你把自己交给我,跟我结发一生,荣辱与共的恩情!” 男人那专注目光仿佛带着灼热的温度,只看得玉录玳俏脸发烫:“还,还没成亲拜堂呢,谁是你媳妇?” “嗯!”宝格楚笑着点头:“媳妇说得对,这都过了正月十五,眼看月余就是佳期。留给我的准备时间真不多了,我啊,这就安排一批可靠的人手保护你。然后出去一趟,做些个准备。” “你乖乖等我,等我回来亲迎,让你成为这京城之中最风光也最被人艳羡的新娘。” 对此,玉录玳摇头:“不,不用的。其实比起那些个花俏的形式,我更注重日后细水长流的日子。只要你初心不变,其……其余的都不重要。” 宝格楚只狠狠抱住她:“我知道,媳妇这是舍不得我受苦,也舍不得我破费呢!可你心疼我,我也不能怠慢你对不对?必须尽心尽力,方显尊重、重视与爱意。别人家媳妇有的,你要有。别人家媳妇没有的,你也要有!” “人生短短几十年,你这前二十多年都已经吃了不少的苦。往后余生,我哪儿还能不把你捧在手心,叫你每一时、每一刻都像泡在蜜汁子里呢?” 撂下这番甜言蜜语的第二天清早,宝格楚就带人出了京城。 整整十天的时间,也没见他回来。 若不是每天都有飞鸽传书,不大的纸条上满满都是他的思念与对新婚的期盼。玉录玳都还以为这货是临阵脱逃,彻底不想成亲了呢! 直到婚礼的前二十天,门子才来报,言说博尔济吉特郡王已经平安归来,顺利捉到了喜雁。因婚前一月未婚夫妻不宜见面的习俗,接下来的二十天,他都暂住隔壁郡王府,还请格格放心等等。 玉录玳才知道,那家伙消失十天,竟然奔袭千里跑南方捕雁去了。 古代婚姻,六礼中五礼都要用到雁。 这时节生态保护的好,大雁不算什么稀罕物。但凡用心,总能有所得。若婚期在冬季的话,一般有条件的都先捕好养起来。如九、十两位大婚大婚之时,便是如此。 再不然就用木雁、鹅(舒雁)或鸡代替。 取的就是大雁逐阳而走,夫唱妇和;形影相随,白头到老;雁序长幼,不使僭越等意头。 天寒地冻的,玉录玳临时起意说要嫁。新郎官的宝格楚固然喜不自胜,但这喜雁却注定没了着落。前面几处都用木雕应付了过去,最后大婚的这对儿,宝格楚却说什么也不肯继续敷衍了。 遂亲自带人,千里迢迢往大雁的迁徙地追了过去。 快马奔袭十天,才终于顺利达成目标。 一路自是万般辛苦,不过更苦的是:…… 他已经整整十一天没见他们家格格了! 除了上次回科尔沁,两人就没分开这么久过。如今仅仅一府之隔,却听不着声更见不到人什么的…… 简直抓心挠肝! 偏他还真怕贸然见面会对千盼万盼得来的婚事有任何不好的影响,宁可想到直捶墙,也不肯往隔壁去走一遭。 每日里度日如年。 千万万盼可算把人盼回来,结果却迟迟不肯过来见她? 玉录玳不觉得宝格楚能这么的封建迷信,就觉得他可能、大概、八成是受了伤,不肯叫她担忧。 越想越担忧之下,第二天草草用了早膳后,就带着春花秋月径直到了隔壁。 郡王府的人都知道府上最大的主子是郡王爷,而隔壁的和硕襄格格是主子的前主子,未来的女主子。打从被郡王府的那一天起,郡王爷就曾把全府的丫鬟仆婢们都集中在一起训过话,反复重申了和硕襄格格的重要性。 如今主子的主子过门找主子,哪个奴才敢拦? 果断笑眯眯无限谄媚地叫来黄包车,将人拉进主院的同时,骑自行车火速通知郡王爷啊! 烦极无聊,正在演武场中练剑的宝格楚一愣:“你,你你你,你说谁来了?襄格格么,襄格格带春花秋月正坐着黄包车往主院?还不快……” 请字还没出口,宝格楚就猛然想起他们俩这会儿离大婚还有区区不到二十天。 正该相互不见面,免得有所冲撞,反而不美的时候呢! 而这演武场,似乎就是在往主院的必经之路上? 反应过来的宝格楚剑一扔,自己化作离弦之箭。咻地一下子射向主院,险险赶在玉录玳之前砰地一声关上了院门。 玉录玳看着尤自颤动的院门,就很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我都亲自过来了,宝格楚你居然避而不见?” 宝格楚紧贴在门后,委屈哒哒地给自己喊了个冤:“一日不见如隔三秋,转眼三十三年,玉录玳你都不知道我有多想你!但是婚礼前一个月,新郎新娘不得见面,否则容易……” “呸呸呸!反正不管做不做得准,咱们还是遵循一下比较好。到底一生只有一次的婚礼呢,怎么慎重都不为过对不对?” “我的好格格,好媳妇。你千万息怒,我只想给你最好的!” 好话说了三千六,玉录玳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 最后还是请了个大夫来,细细给宝格楚诊过脉,得到他一切正常并无受伤的结论。玉录玳才长舒一口气,又带春花秋月回了和硕襄格格府。 这事儿传到宫中,可叫仁宪好一通乐。笑过之后又觉得远房侄子与未来侄媳妇一个父母双亡,另一个有父母也约等于没有。这婚姻大事儿都没个人帮忙操持,也是可怜。 身为长辈的她,可不就得多多帮忙? 宝格楚倒是能自己把色色样样都置办好,但有太后娘娘肯主动帮忙是多大的荣耀呢? 必须欢迎啊! 为此,宝格楚还特特进宫谢恩,叫了好几声的阿巴嘎额其格。可把同样大婚过,却并无此殊荣的尼布哈给酸的。连说他就是借了玉录玳的光,被爱屋及乌了。 宝格楚笑,言自己不跟酿醋的一般见识。 不想大婚前一晚,宝格楚沐浴过后,正要奔向大床,却愕然发现屋里多了个含羞带怯的美娇娘…… 第65章 态度 宝格楚使劲揉了揉眼, 又后退几步,认真看了看房门。确定自己没眼花、没走错后,准新郎官的脸色马上就如乌云盖日般, 肉眼可见地黑沉下来。 看向身后随从的目光如剑般犀利:“怎么回事?好好的喜房内, 怎会有如此脏物?” 被他这神来一语惊的,随从差点一个踉跄卡在当地。急急忙稳住身形后,赶紧跪地:“回郡王爷的话,这……这是太后娘娘懿旨送过来的试婚格格!事关您与襄格格婚后是否顺利和谐,还请郡王爷慎重。” 是啊是啊! 被指为脏物的美人点头, 都差点绷不住开口:‘奴婢是奉太后娘娘之命过来与您同寝的。若您不受用了奴婢, 奴婢又如何知您长度、大小、水平。有没有生理缺陷, 脾气秉性又等等,怎生跟太后娘娘回禀呢?’ 世人皆知博尔济吉特郡王苦巴苦业盼了好几年, 终于抱得美人归。 又是亲自请旨,又是奔袭千里捕雁的。对这场婚事的重视,绝对无与伦比。 现下搬出太后与格格来,保险能叫他妥协。 可…… 刚开始倒是还好, 等他知道试婚格格是怎么个试法后。已经多云转晴的脸色瞬间又重新黑了下来:“滚滚滚, 本郡王不需要这种劳什子!赶紧叫人把她打发回去,告诉阿巴嘎额其格, 心意我这个当侄子的领了。但是不需要,我跟玉录玳说好了一生一世一双人!” 所以不但眼前这美人,就以后, 永远,他跟玉录玳之间都不会有第二个女人。 除了他们的女儿…… 只一想想, 有他跟玉录玳血脉,跟玉录玳一个模子里面刻出来般的玉雪可爱小人儿。宝格楚就忍不住热血沸腾, 眼角眉梢之间都带着满满的期待。 看得注意力一直都放在他身上的美人身子一酥,忍不住娇滴滴近前:“郡王爷~” “奴知郡王爷与格格鹣鲽情深,也万万不敢做插到您二位中间的奢望。只懿旨难违,还请郡王爷怜惜。权当奴婢……” 是个物件,如小猫小狗、花花草草般,偶尔给点关怀就行的句子还没说完。 好好的美人就被窝心一脚,化作离弦之箭。 而始作俑者哪儿还有刚刚的温柔荡漾呢? 只冷着一张俊脸:“怜惜是不可能怜惜的,这辈子都不可能怜惜。今儿能留一口气活着走出郡王府,你都得感谢明儿是大喜之日。爷心情好,不想见血。否则的话,明年今天就是你的祭日!” “我数三个数,是乖乖回宫还是留在郡王府生不如死,你自己选。一……” 一看这货居然来真的,美人儿还哪敢继续矫揉? 赶紧手脚并用,恨不得化作一缕青烟。都没等他这三个数数完,就彻底离开,没带走郡王府一片云彩。 当然回宫后,她也没少哭啼啼。太后震怒,好好罚罚某个给脸不要脸的狗屁郡王。叫他狠心绝情,对她这个娇软美人也能下得了如斯重手。结果…… 仁宪豁然而起:“哀家只说一切按规矩来,万万别叫玉录玳跟宝格楚受了委屈。哪个叫你们自作主张,送狗屁的试婚格格了?” 还送这么娇娇娆娆,看着就很不省心的! 这特么到底是看重还是添堵啊? 好在宝格楚靠谱! 不然真个被翻红浪…… 那明儿这婚礼能不能继续下去不好说,但她跟玉录玳的感情却注定回不到从前了。太后娘娘越是心有余悸,就越忍不住满心愤恨。看着那些罪魁祸首们的眼光,简直如刀剑般锋利。 吓得操办此事的嬷嬷噗通一声跪下来:“娘娘明鉴,您亲口所言,要给格格跟郡王爷最好的。” 既然格格在前,那肯定以格格为主,方方面面叫她满意才是啊。而试婚的程序与试婚后的反馈,可关系到格格的终身幸福呢!可不得郑重对待? 为此嬷嬷千挑万选的,才终于敲定了人选。 真真是…… 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仁宪一噎,细细想想,好像、大概、应该她还真透露过那么点儿以玉录玳为重的意思? 到底那姑娘跟自己早年经历高度相似,就叫仁宪万分盼望着她能走出一条跟自己完全不同的路来。 看着她幸福,就好像自己也幸福了一样。 这种发自内心的期盼,甚至比对一手带大的五阿哥、五格格都上心。又岂是宝格楚这么个远房庶侄子可比的? 心腹嬷嬷约莫是看出了点儿她的心思,这才本着一切以格格为先的意思,安排了下去…… 结果弄巧成拙,马屁拍在了马蹄子上! 仁宪蒙古人,素来热情豪爽,最是敢爱敢恨有担当。 既然是自己的疏忽,那就绝不推脱! 给了美人点物质奖励,直说是她上了岁数记性不好。一时疏忽下,搞出这么大的误会来。 既然郡王有跟襄格格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意,那她这个做阿巴嘎额其格的也不好违拗。 索性就当这事儿没发生过,到此为止便罢。 简直用绳命哭泣,就惦记最大限度挑起太后娘娘怒火。好叫凤颜大怒下,直接将她封为格格甚至侧福晋。 从此乌鸦变鸾凤,一举飞上枝头。若有幸得个一男半女…… 小日子简直美滋滋。 结果,幻想还没完,太后的决定就先下来了。 冰冰冷,透心凉,瞬间浇灭她所有希翼的那种。 可把美人惊呆的,哭唧唧就想再为自己争取几句。但太后娘娘面前,哪容得她放肆? 直接被捂了嘴,拖下去,多一个音节都没发出来。 她都这样,巴巴选了她试图叫太后另眼相看的嬷嬷果断更怕啊! 赶紧噗通一声跪下来:“老奴愚钝,误会了娘娘吩咐,还请娘娘责罚。” 仁宪点头:“你固然有错,但主要还是哀家。这样吧,罚你半年俸禄,给你涨涨记性。玉录玳那边……” “趁着还没宵禁,赶紧把我那套压箱底子羊脂玉头面跟象牙首饰送过去,权当是一点歉意。” 顺便啊,也派个伶牙俐齿的。 好生把这一场子说说,别叫小两口因这点乌龙生了龃龉。 俗话说姑姑侄女儿,差不了一席篾儿。 姑姑侄子,大抵也差不多的。 宝格楚送走了美人,着人重新收拾了房间。又罚了某个知情不报,差点儿害他被人所趁的随从后。 宝格楚又急急忙奋笔疾书,把今日种种都如实写上,还奉上了套他亲手雕琢的碧玉桃花首饰。 这才嘱人亲自送去隔壁,务必要交到和硕襄格格当面。 隔壁,玉录玳刚沐浴熏香过,正被春花秋月绞干头发。等着舒舒服服睡个美容觉,好明早做个惊艳全场的美丽新娘。 结果先是太后赐礼,后有隔壁宝格楚传书。就叫她原本还算平静的心情波澜顿起,摇摆波动如风浪中的一叶小舟。 猜不到到底多大的风浪,又将以什么方式将她掀翻在这无边风浪中…… 结果,太后派来的人进屋就利落跪下。言称太后娘娘一片慈爱,想要给格格跟郡王最完满的婚礼。 结果一句话没照顾到,就叫下面的奴婢给误会了去。竟按着格格大婚的规矩,给郡王爷那边送了个试婚格格去…… 玉录玳豁然起身,连头发都被拽折了几根。偏她丝毫感受不到疼般,只咬牙死死地盯着来人:“然后呢?” “然后博尔济吉特郡王大怒,一个窝心脚将美人踹飞,马不停蹄地送回了宫。太后娘娘方知此间谬误,遂遣奴婢来给格格解释。并送两套珍贵头面首饰来,权做给格格致歉与压惊。” 宫女说完,忙打开蒙在托盘上的锦缎,露出里面的羊脂玉与象牙首饰。 能被仁宪当成压箱底的宝贝,成色式样等必然上上之选。 任意一件拿出来,都说得上巧夺天工。其中那套象牙首饰更是番邦贡品,全大清就这么一套。 如此齐齐整整两套首饰送过来,可见太后诚心。 危机已解,未婚夫表现良好。玉录玳放心之余,涵养自然而然直线up:“别别别,姑姑千万别这么说。便是……” “便是郡王收用了试婚格格,也是恪守礼节。何来娘娘之咎?之前添妆,玉录玳就没少偏得娘娘的好东西。哪儿敢得陇望蜀,再贪娘娘宝贝?” 那宫女闻言只笑:“奴婢就知道格格善解人意是个最好不过的。但这话奴婢能一字不少地转达,这礼……奴婢可万万不敢僭越。” 再施一礼,预祝了玉录玳新婚后,宫女便笑着告退。 心头一块巨石落了地,玉录玳自然忐忑尽去。再见隔壁博尔济吉特郡王府来人时,脸上的笑容都自然真实了许多。 尤其对方奉上一套宝格楚亲手雕琢的碧玉桃花首饰,并解释信件。 玉录玳轻轻拆开封口,看他笔走龙蛇间把一切细细交代过。 并在信末尾处写上‘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纳兰没有做到的事情,我相信我能。从我恋上你,认定你的那一天起,就从未想过再找任何人给你添堵。’ ‘此生有你,足矣。’等句子,就叫她心中芥蒂尽去,只余下满满的甜蜜期待。 第66章 迎亲 以后太过遥远, 到底怎样还未可知。但是此时此刻,玉录玳心头只萦绕着有夫如此,妇复何求一句。疑虑尽去, 对未来充满信心。 若不是八福晋等拦着, 她都要放弃原本的赤金红宝凤冠与配套的首饰,只戴宝格楚亲手雕琢的碧玉桃花首饰了。 看得八福晋都忍不住摇头嗤笑,抬手点在她脑门上:“你啊你,就不能出息点儿么?” 玉录玳瞪眼:“都有那么好的夫婿了,还要什么脸呢!” 八福晋:…… 也是佩服死了好友这个脸皮厚度。 不过能冒着抗旨的危险, 抵御住绝色美人儿的诱惑。许下愿得一心人, 白首不相离的诺言。誓要将纳兰没做到的一生一世一双人进行到底…… 这么优秀与专情集于一身的好夫婿, 也该着她骄傲! 若是换成她,都得恨不得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好叫满京城甚至全天下的女人都眼红她。不过…… 对比起其他的皇阿哥,自家爷也是个中翘楚啦! 做人得知道惜福。 早就学会了惜福的八福晋笑,从托盘上拿起了玉梳子,轻轻梳在了玉录玳的如云墨发上, 无限虔诚地轻念着:“一梳梳到头, 富贵不用愁;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三梳梳到头, 多子又多寿。” “再梳梳到尾,举案又齐眉;二梳梳到尾,比翼共双飞;三梳梳到尾, 永结同心佩,有头又有尾, 此生共富贵!” 幼时阿玛诈赌两千两被万岁爷判了个斩监候,额娘没多久就郁郁而终。 亏得郭罗玛法慈爱, 将她接回了安亲王府教养。让她个区区庶女所出的身份,享受安亲王府嫡出孙小姐的待遇。可好日子没过几年,郭罗玛法又撒手人寰。 千盼万盼终于被指婚,成了皇子福晋。结果还三年无所出,差点儿被婆婆按头赐妾…… 一桩桩一件件的,连八福晋自己都觉得自己是个福薄的。 偏玉录玳不在乎这个,硬是力邀自己做她的全福夫人。那句我不怕被克,因我相信你必然是个有福的。之前种种,不过是上天考验直听得八福晋眼角发酸,心里发烫。 脑袋一热就满口答应了下来,权当自己没看到博尔济吉特郡王瞬间漆黑的脸。 只为了能给新娘子盘出个繁复发髻来,特特找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学了几手。叫仁宪看着她就来气,连说看着她泼辣直爽,却是个内里藏奸的。 这等好事儿,连说都不说一声,自己鸟悄儿就做了。 不然…… 不然哪儿还轮得到她呢? 八福晋轻笑,思绪飘飞之间已经给玉录玳梳好了发髻,戴好了凤冠:“早知道我们玉录玳是个美人儿,却不想梳妆之后竟美得如此令人心折。连我这等俗人,都忍不住想起了‘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倾国倾城貌,惊为天下人。’的句子。真真是,便宜了博尔济吉特郡王!” 这话简直说到了太子妃心坎上,叫她都忘了竞争全福夫人失力的懊恼。 只笑着点头:“可不?姨母仪态万方,聪慧绝伦。自有一派万千男子亦远远不及的才华与心胸,配得起天下间任何好男子。姨父能突出重围,顺利抱得美人归,真真是托天之幸。” 亏得他忍住了昨儿的美□□惑,不然的话…… 今儿妥妥就没有什么婚礼了。 姨母对东宫付出良多,而她跟太子爷能做的,可不也就让姨母舒心肆意一条么? 必须牢牢保证,甚至为此不惜给她多换几个额驸啊! 太子妃轻笑,牢牢藏起内心真实想法。只稳稳拿着手里那红彤彤的苹果,满满郑重地交到玉录玳手里:“恭祝姨母新婚大喜,愿您跟额驸互敬互爱,鹣鲽情深。若……” “若真有不谐,也不必过于隐忍。不管是我,太子爷,还是赫舍里氏,都牢牢站在您身后。” “对!”索额图福晋笑呵呵帮她盖上了红盖头,柔声而又坚决地道:“好侄女儿放心,咱们赫舍里家可没有那个嫁出去的闺女泼出去的水儿的想法。” “咱们家啊,姑奶奶本就少,每一个都是宝,你更是宝中之宝!不管任何时候,咱们族里都是你最最坚强的后盾。就是看侄女婿那如珠如宝的劲儿,咱们有劲儿也未必使得上!” “是啊是啊!”庄亲王福晋察哈尔博尔济吉特氏笑:“咱们府上也欠了玉录玳妹子好大的恩,随时准备着结草衔环呢。可看宝格楚侄子那架势,分明就没准备给咱们机会呀……” 从誓要给玉录玳撑腰,随时帮她张目到一面倒的夸奖宝格楚,全程也就不到两分钟。大家伙儿你一言我一语的,很快就将这几年宝格楚为玉录玳所做的种种给回忆了个遍。 直听得玉录玳霞飞双颊,俏脸仿佛着了火。心里却咕嘟咕嘟,一直冒着甜蜜的泡泡。 而宝格楚这边,没等着接亲呢,就已经收获了无数警告。 比如太子、索额图、庄亲王、四阿哥、五阿哥、八阿哥、九阿哥、十阿哥等。皆有让他把这双招子放亮点,既然娶了他们的姨母/侄女/恩人,就得好好对待。若想做隆科多第二,就得小心点儿自己的第五肢。 和离什么的,有第一次就不怕第二次! 大喜之日被如斯警告,亏得宝格楚足够高兴也足够能忍。否则的话,说不得就得大婚之日殴打各路皇亲勋贵! 千盼万盼,好容易盼到了接亲吉时。宝格楚赶紧扔下这堆替古人担忧的,直接翻身上马,往隔壁去接自己的新娘子了。 而早早守在院门外的诸人忙高喊:“来了,来了,他来了,赶紧关门!” 因着之前九十两位阿哥大婚,被玉录玳吐槽过一句不够隆重有余、热闹不足。轮到自己的时候,宝格楚就早早跟康熙请求过。放弃种种繁文缛节,按照民间诸多习俗来操办自己的婚礼。 对此,康熙还有些犹豫。 但不忿他抢走了自己姨母,生生变成自己姨父的太子殿下可再乐意不过了好么? 亲自出面帮忙摆平了康熙,接着又充婆家人借题发挥,狠狠说教了宝格楚一通。随即又翻墙直接到了隔壁院子,从婆家人秒变娘家人。 跟他一样促狭的,还有八、九、十三位皇阿哥并格尔芬这个自认玉录玳阿哥的。 这不宝格楚刚刚恭敬叫门,扬声说明自己来意。太子殿下就言说自家姨母聪明智慧,天下无人能出其右。能娶得如斯佳人的,必定也是个文武双全的巴图鲁。 所以,这满人热衷的布库、射箭得有。 汉人擅长的诗词歌赋也得有! 还要叫在场所有人等,都知悉他对姨母和硕襄格格的种种重视。总之想要抱得美人归,宝格楚就得做好九九八十一难的准备。 宝格楚抱拳拱手:“没问题,应该的!不然粗鄙如我,怎配得上如世外仙姝的襄格格?” “好!”太子爷等抚掌大乐:“额驸好气魄!” 也特么好眼光,好聪敏。 只当了区区三年多的侍卫而已,就给自己娶了个旷古烁今的好福晋。还硬生生的,拔高了一辈儿!说这个话的时候,众人都刻意忘了人宝格楚管仁宪叫声阿巴嘎额其格,本身就是他们叔叔辈的事实。 宝格楚这刚一答应,九十两位阿哥就出门来:“大喜之日,动刀动枪的难免冲撞喜气。郡王您穿着喜袍呢,也不好做布库等戏。索性咱们就点到为止。简单比划比划拳脚,着人先在地上画个圈儿。我兄弟二人对你一个,先出圈儿的为胜!” 限制了人家所有的优势还二对一什么的,简直无耻本耻。 偏对方还美其名曰是对对手的尊重。 宝格楚也不恼,直接把缰绳往下人手里一交。对两兄弟回了一礼:“如此,我这里便冒犯了!” 然后轻飘飘一跃,直接跳进来刚刚画就的圈子里。 老九老十默契一笑,也跟着跳进去。 就想着两人联手,将人收拾差不多了,再适当放水。结果……没出十招就双双出圈儿什么的,丢人不说,还被太子等人怀疑他们哥俩悄悄投了敌。 而敌人宝格楚微笑之间的那句承让,简直就证据般的存在。 气得九十两人瞪眼,恨恨道了句等着! 这就打定了主意要在接下来的环节里,狠狠为难宝格楚了。比如现场做首催妆诗,不许借鉴古人、不许旁人赞画的那种。 此提议一出,众人叫好。 被为难的宝格楚却微讶挑眉,当真怀疑两位阿哥是自己同盟系列。还微微颔首,跟他们做了个多谢的手势。 气得胤冷哼:“问题已出,拜托是解决不了问题的。郡王爷还是快快开动脑筋,写首属于自己的催妆诗出来吧!不然今儿这个门,你可是难进。” 宝格楚微笑拱手:“多谢十阿哥提醒,如此,在下这就献丑了,诸位且听拙作便了。牛衣终夜说王章,佐我机声音刻漏长。惭愧画眉一支笔,寒窗祗合写催妆。” 作者有话要说:咳咳原创是没那个能耐原创的,所以催妆诗摘自清许传霈《催妆曲其四》。 第67章 大婚 作, 作出来了还真? 十阿哥眼珠子瞪得牛大,丁点不忌惮暴露自己的学渣属性:“嘿,爷才疏学浅, 还真没听过这首。诸位才子们帮忙掌眼, 看咱们博尔济吉特郡王借鉴先贤或者找人捉刀没?” 借鉴是肯定没有借鉴的。捉没捉刀,这个就无从得知了。 不过有句俗话说得好,怀才就好比怀孕,装是装不出来的。是真是假,再多试试也就一目了然。 催妆完了还可以示爱, 表诚意。 诗才无碍, 就换个方向嘛!比如说对对子, 猜灯谜等等。难为人,啊呸!给和硕襄格格把关的方式多着, 他们丝毫不忌惮更仔细认真力求完美些。 就为了叫玉录玳拥有个刻骨铭心的热闹婚礼,种种细节便她不能亲至,也自有宝格楚安排的口齿伶俐小厮实时转播。包括但不限于他轻轻松松一对二,赢了九爷十爷。又随口作了一首催妆诗, 才华惊人到被疑捉刀。 是以堵门的亲友们商量着调整了难关内容, 把重点放在了文试上! 种种花样齐出,叫玉录玳都忍不住为宝格楚捏了把冷汗。就怕两人好容易修成正果, 最后折戟在迎亲的种种考验上。 结果…… 这一次次的为难,非但没出现她所想象的窘境。相反还叫宝格楚如被拭去尘垢的珍珠般,渐渐露出属于自己的风华来? 众人这才惊觉:原来博尔济吉特郡王竟文武双全, 才华横溢! 之所以敛尽这一身光芒,就为了更好地陪在心上人身边。才不是什么没能耐吃软饭, 人家只是对襄格格情深似海,根本舍不得离开她身边! 诸如此类的断言一多, 特别轻松地就把宝格楚从软饭男升级成了真心人。 风度翩翩,允文允武那种。 妥妥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里面那个有情郎。 等闲女子无缘得见,摊上了就是天大的福气那种。不好好珍惜,怕不是要被天谴的。 有这么个论调在,天大福气的玉录玳可不就更为众人称羡了么? 连她之前那段失败的婚姻,也成了上天的考验。是通往跟宝格楚幸福大路上一个微不足道的小泥坑,踏过去自有一片柳暗花明的新天地。 因玉录玳的便宜阿玛、继额娘虽然还在,但为了防止他们就此赖上玉录玳。如水蛭般牢牢吸附住她,试图从她这儿吸取养分去供养他们的子女。 索额图特别干脆利落地就叫坤图‘病’了。 来势汹汹,不良于行的那种,颇为沉重的样子。使得他福晋、子女等尽皆伺候在前,须臾不得离开,只得全员遗憾错过了玉录玳婚礼。 等婚礼结束,尘埃落定。他这颇为凶险的病情再一朝好转,可不又真真借了小两口的福气? 处处安排妥当,绝不叫玉录玳在其中受丁点非议。 而亲迎姑爷,受礼并将闺女亲手交给他等礼节,自有索额图这个当阿牟的代办。 背新娘子上轿什么的,也少不了格尔芬这个阿哥! 因此宝格楚过五关斩六将,终于突破层层障碍进了和硕襄格格府。首先面对的,就是索额图那张老脸。和他殊为不乐,万分不想自家水灵灵小白菜被猪拱走的表情。 早就被他们父子联手敲打了太多次,宝格楚对此早就适应良好。 当下嘴角笑容越发灿烂了些,一撩袍袖恭恭敬敬跪下,口称小婿见过伯岳父与伯岳母。 索额图福晋眉眼含笑,连道了几个好。甚至还特隐晦地推了推自家爷,叫他好歹收敛些。侄女大婚呢,再舍不得也不能坏了人家好好的婚礼。 如此,索额图才止住了长篇大论好生训诫新郎官一顿的念头。 只无限郑重地盯着宝格楚:“玉录玳是个好丫头,你小子托天之幸得了她去,可得好生惜福。不然的话,咱们赫舍里家的爷们儿可不是吃素的!” “若你有任何怠慢,叫我那宝贝侄女受了苦。老子,老子就闹到金銮殿,也叫你小子吃不了兜着走……” “是!”宝格楚笑着拱手:“小婿代内子谢过阿牟疼爱,也将您这番话牢记心中。打今儿起,有我一日便再不叫她受丁点磨难委屈。” 索额图冷哼:“漂亮话哪个不会说?老夫只看你的实际行动!” 宝格楚起身拱手,道了句应该的。 与此同时,玉录玳手握着如意果,被堂兄格尔芬背出了闺房。拜别长辈后,又被一路背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地绕城一周,花轿才又回到了和硕襄格格府隔壁的郡王府。 与此同时,玉录玳那整整一百二十八抬,比起太子妃当年也不遑多让的嫁妆也震惊了整个京城。 真知道和硕襄格格有人脉,但不知道她这么有人脉系列。 为啥? 因这整整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妆,既没有博尔济吉特郡王的彩礼,也不包含和硕襄格格自己的嫁妆。 全部都是添妆! 打头前儿的,是仁宪皇太后亲赐的整整十八抬,接着就是康熙赐予的十六抬。 太子爷没好越过太后与康熙,又不喜十四这个数儿。 于是委委屈屈地退了又退,只拿出十二抬。八福晋作为襄格格唯一也最佳的好友,也跟太子妃一起,出了十二抬。 再加上以玉录玳阿牟自居的索额图,自称阿哥的格尔芬。 随着太子叫声姨母的四爷,跟她关系向来不错的九爷十爷。感念她大恩,随时随地都打量着涌泉相报的庄亲王府…… 听说想要添妆的人数太多,而这嫁妆的抬数又有限。以至于一帮子皇亲贵胄们据理力争,差点儿动了手。真假勿论,但和硕襄格格的人脉与受欢迎程度却可见一斑。 所以说…… 最虎不过隆科多啊! 家有这么个镶金嵌玉的美娇娘不爱,非脑子进水了似的狂迷李四儿那贱婢。为那贱婢宠妾灭妻,气死亲娘,连大好的爵位都丢了。结果,只挣了顶绿帽子而已…… 万千鄙夷戏谑中,被万夫所指的隆科多正满身褴褛,满满不可置信地远远看着锣鼓喧天、热闹无边的婚礼现场:“不,这不可能!就玉录玳那蠢妇……” 绝无可能离了他之后,还能嫁得如此风光! 可他话还没说完,就被看守的衙役死死堵了嘴:“格老子的,兄弟们带你来,是叫你痛哭流涕、悔不当初的。哪个叫你口出狂言了?真是,有眼无珠至此,活该你进了宝山空手归,只能跟李四儿那种贱婢厮守……” 好一顿骂骂咧咧后,隆科多又被送回了小院儿。 看到的,又是李四儿那褪去芳华后,越发尖酸刻薄的脸。叫难得清醒的隆科多怪叫一声,以为自己见到了鬼。忍不住疯狂捶门,好叫人放他出去…… 先说早就做好了万全准备,但到底两辈子第一次当新娘。真上了花轿,玉录玳还是忍不住满心忐忑。 亏得宝格楚放缓了马速,慢悠悠地跟在喜轿附近。轻声漫语地,一点点地跟她讲打从昨晚到现下的种种。叫她心中紧张尽去,只侧耳倾听,偶尔答上几句,说得叫个津津有味。 似乎这么说说笑笑之间,轿子就已经进了院子。 咻咻咻三声破空轻响后,轿帘随即被打开。大红的绸子被塞进玉录玳手里,新郎宝格楚在耳边温柔叮咛:“别怕,有我。” 玉录玳微微点头,随着那一道‘新娘跨马鞍,从此平平安安’的喊声,顺利跨过火盆、马鞍。一脚踢落手中苹果,在一片平安落地的欢呼声中被搀扶进了中堂。 接着就是拜天地。 一拜天地,二拜高堂,夫妻对拜。 礼成后,玉录玳被搀进了洞房,坐在撒了桂圆、红枣、花生等物的喜床上。 随着喜婆子一句‘请新郎用喜称挑起喜帕,从此称心如意’的话落,玉录玳头上的盖头被轻轻挑起。眼前都豁然一亮,宝格楚满满欢喜的俊颜映入眼帘。 叫她眼神一荡,上妆后本就美艳不可方物的脸上更添了几分艳红。硬叫宝格楚半天没回过神来,逗得洞房中的众人们哄堂大笑。 由庄亲王福晋充当宝格楚的女性长辈,把新郎的右衣襟压在新郎的左衣襟上。 然后又由喜婆把拴了红绳的一对瓠子里倒上美酒,分别交予二人手中道:“请新郎新娘饮下合卺酒,从此同甘共苦。” 玉录玳跟宝格楚相视一笑,双双拿起瓠子瓢,喝光了其中美酒。 口中淡淡的苦涩还没散尽,就有童子送来了子孙饽饽。 玉录玳还想着趁机压压嘴里的苦味,结果…… “生的?” “对对对!”喜婆大乐:“生生生,祝郡王爷与格格百年好合,三年抱俩!” 一片三年抱俩,三年抱俩的欢呼声中,玉录玳俏脸红过了天际的晚霞。只新郎官皱眉摆手:“不不不,三年抱俩太伤身体了,会对母体产生很大的伤害。” “我,我肯定舍不得玉录玳受那么大苦的。生与不生,看她的意思。横竖博尔济吉特氏根深叶茂,自有大批好儿郎努力绵延子嗣,不差我这一个的!” 第68章 洞房 这话说的, 叫现场都为之一寂。 机灵还是喜婆子机灵。 就见她敛衽一礼,赞叹而笑:“老奴从媳妇子的时候就当喜婆,一辈子见的新人没有一万也得八千, 却从未见郡王爷这般体贴疼爱福晋的。” “有夫如此, 格格此后每一天必定如活在蜜罐子里。小日子啊,除了甜就是甜。” 这话说进了宝格楚的心坎里,叫他眉眼含笑一个赏字下去,就叫喜婆子多了百两赏赐。 也彻底点燃了现场气氛,叫夸赞之声此起彼伏, 连绵不断。要不是酒席已开, 宾客们都该去前面坐席。宝格楚这个新郎也得出去陪酒, 玉录玳都不知道这花式吹捧得到什么时候。 众人散尽,喜房内重归宁静。 玉录玳就很有点如释重负的感觉了:“快快快, 春花秋月快帮忙,帮我卸掉这些劳什子。” 以前看电视的时候,只觉得凤冠霞帔简直美死个人。 今儿亲自戴上了这凤冠,玉录玳才真真知道其重。硬生生挺了大半天, 这会儿她只想迫不及待地摘掉它! 被点名的春花秋月齐齐蹲身:“喳, 奴婢们谨遵格格吩咐。祝愿格格与郡王爷新婚愉快,打今儿而后瓜瓞绵绵, 举案齐眉、儿孙满堂。” 玉录玳一个白眼横过去:“两个坏丫头怕是要讨打,竟然调侃于我啊!可见是惯坏了。” “明儿叫你们郡王爷跟着一起参详参详。看怎么把你们几个都一起打包嫁出去!叫你们自己瓜瓞绵绵、儿孙满堂去。省得一个个的,跟着我身边虚耗青春。” 原主在的时候, 就曾打量过给几个丫头找合适的对象。 只那时候她自己还左支右绌,也找不到合适的人选。几个丫头也不肯扔下格格受罪, 自己倒跑去嫁人。之后玉录玳过来,顺利拿到和离圣旨, 几个丫头又放心不下她自己打拼。 一次次提起,又一次次被拒绝的,以至于耽搁到了如今。 再度被提起,春花秋月早就没有了当初的羞涩。 甚至于连帮玉录玳卸妆的手都没停:“可别,奴婢们谢过格格爱重。但是这个合适的人家啊,还是算了吧!比起嫁个混不吝,伺候他一家老小。好容易日子过得有点起色,自己也累到人老珠黄,还得忍着那混账纳妾。奴婢情愿一辈子随侍格格身边,从心腹大丫头到心腹老嬷嬷。” “一辈子体体面面的,将来认个可心儿的丫头当干闺女,照样的不愁终老。” 春花快人快语,几句话把自己未来安排的明明白白。 秋月只跟着微笑点头,直说春花姐真知灼见:“如咱们郡王爷这么好的男人,就好比三条腿的□□,旷世难寻。奴婢自认没有那个福分,也没有那个耐心嫁个素不相识的男人。要么忍他平庸无为,要么忍他三妻四妾,把一辈子喜乐都系在那男人的良知上。” 哪如在格格身边,吃穿用度都赛过小门小户嫡小姐。 有月俸、有赏银,被主子看重,还走哪儿都被奉承句秋月姐姐? 再没想到她们会是这个反应的玉录玳愣:“好男人还是有的,你们别太悲观。咱慢慢踅摸着,找到了呢,我一人一副嫁妆送你们风光出门。找不到,还可以跟在我身边,做我一辈子的春花秋月不是?” “横竖你们初心不变,我这儿绝不会勉强也不会错待了你们的!” 毕竟跟了原主两辈子,又精心伺候她三年多。 怎么也有些情分在。 春花秋月一脸感动地双双行礼,心里觉得再没有什么比跟在格格身边更好的了。 主仆三人通力合作,很快就把全部妆容卸净。玉录玳又香汤沐浴过,换了红色绣榴花图案的寝衣。刚一切就绪,玉录玳就瞧上了桌上的喜饽饽,超想顺两块垫垫肚子。 为防早上进食过多,出现频频出恭等尴尬状况。玉录玳从早上到现在,也就是吃了两筷子宽心面,一口半生不熟的子孙饽饽。 早都饿到前心贴后背。 这才将将要伸出罪恶之手,房门就被推开。一个打扮利索,神情可亲的媳妇子进了来:“奴婢王氏见过福晋,恭祝福晋与郡王爷新婚大喜。郡王爷为防福晋腹中饥馑,特备了一桌酒席,福晋现在可要传膳?” 正瞌睡来了枕头,果断传传传啊! 玉录玳眉眼含笑,道了个赏字。春花赶紧拿出个绣着喜字的小荷包,塞给王氏。 王氏笑着谢赏后,赶紧张罗起来。不一会儿的功夫,就汤汤水水地摆了一桌子。 不等玉录玳动问,她这就主动解释:“咱们郡王爷交代过,特特给福晋留了一桌席面,也是与您一起共享婚礼热闹的意思。当然正席之外,还有几道郡王爷特特交代的您喜爱的菜色。” “福晋请慢用,有任何问题都随时传唤奴婢。郡王爷早就明令过,咱们郡王府您才是第一号的主子。您的喜好远在他命令之上……” 为了在主母面前卖个好儿,王氏说得叫个声情并茂、滔滔不绝。 直听得玉录玳眉眼含笑,也觉得自己是嫁着了。 如宝格楚这样的好男人,别说大清,就是现代也可遇不可求! 能有幸遇到,爱上,嫁了。跟他成了至亲至疏的夫妻,她就得好好打算,把她们的小家经营得越来越好。 等宝格楚装醉成功,终于逃出诸位皇子阿哥与大臣们的围追堵截,踏着月色归来时。 就看到龙凤喜烛高照下,一身红装的美人儿静静坐在床前。秀发披散,双眉微蹙,似乎在思索什么重大难题般。 看得他唇角轻勾,忍不住问了句:“夫人在想什么?” “在想怎么经营好咱们的婚姻啊!”玉录玳摊手:“都说恋爱容易,婚姻不易。而我想咱们俩即便白发苍苍也还保持初恋的悸动新鲜。” 月色清浅,烛光摇曳。 心上的姑娘眼里仿佛有光,一字一句地说着要一辈子跟他始终如一的情话。 叫宝格楚满心激动如翻江倒海,理智、克制什么的,分分钟都去见了鬼。 此时此刻,他只想把肖想了经年的美人搂住,吻上,用滚烫的热情告诉她:不需要,完全不需要。 只要她冲他勾勾手指头,笑一笑。他就愿意为了她翻山越岭,恨不得把这条命都搭上! 完全不需要什么经营。 然而现实什么的,总比梦境少了太多的唯美。 就比如此时时刻,咱们的博尔济吉特郡王难得放肆了一回,搂上了自己的新娘。 结果这满肚子情话还没等说出来,就被心上人的玉手推开:“好臭!你这到底喝了多少酒?” “没,没多少。”宝格楚挠头:“嘿嘿,主要是被围追堵截的忒狠,所以自己往衣服上倒了些。” 然后及时装醉,这才惹太子等动了恻隐之心。 不然的话…… 十阿哥那个憨憨甚至喊话,要跟他决战到天亮! 人生四喜之一的洞房花烛呢。 他这千难万险的,可算是将心上人迎回了自己的洞房。都恨不得马上、立刻结束这劳什子婚宴,好叫他回去入洞房,哪个乐意跟一帮子莽汉决战呢? 玉录玳板脸:“管你是主动还是被动呢,赶紧洗澡!” “再不许带一丝丝的酒味儿回来,否则……” “你自己想想,是书房、客房还是那边那个榻你自己选!” 宝格楚一脸紧张:“我马上去!” 话落人走,特别的迅速。 也因为这迅速,才叫他错过了玉录玳那如释重负的小表情。 再……再是做好了万全的准备,她也大姑娘上轿――头一回啊! 刚刚看到宝格楚那仿佛饿虎扑羊的神情动作,她可不就怂了么? 都动作快过思维的,直接来了个拖字决。 然而躲得过一时,躲不过一世。 尤其在新郎官还这么心急如焚的状态下。 都没等玉录玳收拾好自己散乱的思维呢,房门又开,还带着一身水汽的宝格楚又含笑而来:“我仔仔细细洗过了,还打了香胰子,保证没有半点酒臭味儿。不信夫人你闻闻?” 玉录玳又羞又恼,赶紧偏头一躲:“哪,哪个是你夫人?” “你,赫舍里·玉录玳!”宝格楚郑重脸,很有些斩钉截铁的味道:“就在刚刚,咱们刚拜了天地。打今儿起,你就是我的福晋、夫人、内子、浑家、孩子他额娘。是我三媒六证,八抬大轿的博尔济吉特福晋。你别想赖账!” 玉录玳:…… 就忍不住扶额,一脸无辜:“我几时想抵赖来着?就……就一时没适应过来而已。你难道还要怪我不成?” 宝格楚摆手:“不怪,不怪,那肯定不怪。不过时间不早了,嘿嘿,咱们是不是早点安寝?” 见玉录玳迟疑,略略有些退缩的样子。 宝格楚忙柔声劝说,细细表明心迹:“从三十七年初初明白了自己心意到如今,我已经等了太久。千盼万盼的,可算盼到了这一天。夫人就别犹豫,把自己交给我可好?” “别怕,我保证仔细虔诚,给你最好的……” 第69章 回门 “难怪说宁愿相信世界上有鬼, 也别相信男人那张嘴!”“还真是男人靠得住,猪都能上树。哼哼,我就是忘了古人言, 才上了你的恶当……” 玉录玳哑着嗓子捶着腿, 看着某罪魁祸首的目光中都带着刀子般。 谁叫说好了仔细虔诚的某人食言背诺,硬生生叫她哭哑了嗓子,直睡到日上不止三竿。好容易艰难爬起,却差点一脚踩空直接滚下地什么的。 真实叫她体验了把什么叫艺术来源于生活! 当男人强大到一定程度,真的可以叫女人第二天软成面条, 抬腿都难。 只是作为这个女人, 她并不觉得多□□。 还恨得牙根痒痒, 很有点想要手刃亲夫! 被她这小眼神儿一盯,宝格楚哪儿还回忆不起昨日的癫狂与沉醉呢?当下眸光一紧, 就很有点想把人按回床上这样那样,再战三百回合的冲动。 但事实上…… 他只能拼命按捺住这危险的想法,转而怜惜又愧疚地看着自家新媳妇:“是为夫的孟浪了,福晋多多宽恕则个。下次, 我……” 宝格楚嘴巴开开合合了许久, 到底没敢说我保证再没有下次。 只握手成拳,轻抵下巴:“咳咳, 时候不早,想必福晋也累了。我抱你去梳洗,再着人传膳好么?” 玉录玳怒目:“不用你, 滚犊子!” 别当本格格没见到你这混蛋隐秘而又自得的笑容。 宝格楚悻悻摸鼻,继而又亦步亦趋地跟在她身后。双臂张开, 小心翼翼。仿佛父母护持刚蹒跚走路的稚子般,随时准备接住她, 免她受丁点伤害。 那满脸的关心疼爱,不说谁知道他才是罪魁祸首呢? 玉录玳冷哼,决定三天不理他! 免得又被他那鬼话骗住,一失足成千古恨。 要不是怕头一天新婚,第二天新郎就住了书房引发热议。玉录玳都想把人撵出新房,保持安全距离。 悬之又悬地,可算保住了属于自己的半张床。宝格楚难免越发的温柔小意,处处逢迎。就怕昨日之事给爱妻心中留下阴影,叫他以后再想尽兴都难。 又修整了一天,直到新婚第三天早上,玉录玳才重又元气满满起来。 都没用人叫,自己就早早起了床。 用了早膳后,按品大妆。跟宝格楚一起,去了宁寿宫谢恩。 甫一见面,仁宪就笑眯眯拉着她的手,连着道了三声好:“郎才女貌,珠联璧合,果真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儿眷侣。咱们博尔济吉特家族有福,得了这么个好媳妇儿!” 玉录玳脸上一红:“哪儿有太后娘娘说的那么好?” 仁宪呵呵笑:“那好不好你说了可不算,还得问我这侄子。怎么样,宝格楚,阿巴嘎额其格这个媒做的可还行?” 宝格楚噗通一声跪下来,咣咣咣仨响头磕下去:“行行行,简直是太行了!亏得当年阿巴嘎额其格把小侄指到了玉录玳身边,才叫我有了这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机会。否则的话,哪儿来现在这如花美眷呢!” “光是这一点,小侄就得感谢您的大恩大德……” 仁宪一边叫起,一边向玉录玳投去得意洋洋的炫耀目光。 玉录玳只乖觉福身:“若如此说来,臣妇也得多谢娘娘您慧眼。还有一路走来,您的种种扶持。没有您,就没有今儿的玉录玳。” 仁宪摆手:“那可不能这么说!能从那吃人的佟佳府挣脱出来,一步步走到如今,主要还是你自己能耐。若是换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哀家就再怎么样,也还是胳膊带不动大腿。” 好一番情真意切的对话后,仁宪直接留膳。等小夫妻俩出宫的时候,又带了不少的赏赐回去。 感动得宝格楚连说一直受阿巴嘎额其格照顾良多,以后得拿她当亲姑姑孝敬云云。丝毫不介意比起自己这个一表三千里的族侄,太后娘娘其实更喜欢玉录玳那个侄媳妇儿! 二月末,北地还颇有些寒意。 宝格楚唯恐玉录玳受寒,绞尽脑汁地将她那郊游的地点改成了小汤山的温泉庄子。然后…… 温泉水滑洗凝脂,他这就很有些乐不思蜀了。 直到新婚第八天头上,格尔芬下朝后直接飞马赶到了庄子上。言说家里老父亲早就望眼欲穿,就等着贤侄女带女婿回门。妹子与妹婿千万抬抬手配合一下,好歹别叫阿哥这么把年纪了再挨了揍! 宝格楚遗憾脸,就知道话说到这个程度,这温泉之行肯定到此为止了。 果然,格尔芬话音一落,玉录玳便笑:“阿哥何必如此?阿牟满满疼爱呵护之心,玉录玳感激都来不及,又怎可能驳了他老人家的面子?事实上今儿你不来,等会我跟宝格楚也要张罗回了。” “是是是!”格尔芬挠头笑:“我就说妹子是个懂事儿的,偏阿玛火急火燎的,非叫我过来催催……” 玉录玳夫妻俩只笑,再次感谢了索额图的一片慈爱之心。 不然同处于京城,新婚、回门等,处处都没有娘家阿玛参与。固然断绝了便宜阿玛借此搭上她,赖上她的可能。但也难免被道一句凉薄,甚至不孝。 以往玉录玳孓然一身,当然可以潇潇洒洒走自己的路,不管别人怎么说。 但她现在嫁人成亲,有自己的小家,说不定什么时候,还有自己的孩子啦。这个名声问题,还是要适当重视一下。不然回头影响了孩子的婚嫁,她找谁哭去呢? 因为这点小顾忌,走一步看十步的和硕襄格格不但当下就启程回了郡王府。 还与宝格楚一起,郑重商量了回门礼。 翌日清早,二人早早起床,刚打理停当,门子就来报。说是赫舍里家的格尔芬大人求见,说是来接格格与额驸回门。 玉录玳跟宝格楚带着整整四大车的礼物欣然而往。 甫一到索额图居所,就见大家长索额图亲自率人迎在府门口。连玉录玳那便宜阿玛坤图与他那继福晋,都满脸笑容地站在人群中间。 玉录玳刚一撩帘子下了马车,这两位就眼角含泪地冲了上来,满满终见亲人的欢喜。 只没等他们开口,索额图就先轻咳开口:“玉录玳几经波折,终于过上了幸福如意的好日子,想必坤图老弟也是为你高兴。昨日他还跟老夫念叨着,说你幼年丧母,他又忙于公务对你多有疏忽。” “本想着等你大喜再好好陪嫁,一偿多年愧疚。偏天不遂人愿,正日子里叫他突染急病。亏得你们小两口喜气足,竟将他从鬼门关前拽了回来。这感慨感动之下,他可不就更惦记着弥补你了么?” “非说不光儿子是他的传后人,你这个丫头也是他毕生的骄傲,得像儿子一样优待。是吧,坤图老弟?” 坤图脸如苦瓜,超想说是屁! 但他不敢。 因为他之所以‘大病’,差点撒手人寰去见了列祖列宗。都是因为索额图这个狗日的听说他要借着玉录玳这逆女再婚搞事儿,先下手为强。 不良于行了好几天,这才堪堪下地。 坤图对索额图,那忌惮正经深着。就怕那老小子阴坏,一个不耐烦直接要了他们一家几口的命! 万分恐惧之下,再怎么不舍。坤图也还是牵强点头:“是,族兄说的是。这些年,我这个当阿玛的确是疏忽了玉录玳,合该好好补偿于她。只……” 希望这孩子忘了过往种种,重拾父女亲情。有余力的时候,好好拉拔下下面的弟弟妹妹们之类的话都还没说完。就被索额图又笑着打断了话头,直说玉录玳现在日子兴旺着,不缺他那仨瓜俩枣。 但他这个当阿牟的说句话,向日里她在佟佳府受苦受难的时候,咱赫舍里氏没个兔子大的人儿给她张目。 现在孩子靠自己兴旺起来了,当长辈的也得要点脸皮。 好好歹歹的,别拖了孩子的后腿。 不拘是他,但凡是赫舍里族人,谁若敢横行无忌失了族中脸面。都别怪他这个当族长的辣手无情,直接将人逐出族去! 这般狠厉的威胁一出,别说坤图,就是在场所有打着小算盘的赫舍里族人都不免心下一懔,齐齐按捺住自己蠢蠢欲动的小心思。唯恐偷鸡不成蚀把米。 已经蚀了把米的坤图两口子也分外乖觉,全程静寂,只对玉录玳奉上亲热却不失恭敬的笑容。 玉录玳只客气而又疏离地点头,没有半点重新修复父女感情的意思。 众人也丝毫不以为忤,毕竟圣人都说父慈子孝。 可见这子女孝敬父母也是有一定前提的。也别说襄格格心狠,实在是坤图心偏到了胳肢窝。他那继福晋也是个心黑又短视的,硬生生磋磨没了继女对府上最后一丝惦念…… 除了这么段算不上插曲的插曲外,整个回门宴都热热闹闹宾主尽欢。 也算是,为玉录玳这新婚画上了个完美的句点。 从这以后,按理小两口就该妇唱夫随,重新投入到琳琅阁、爱国义学与大清船坞厂的相关工作中。可这一切才刚刚准备就绪,康熙的口谕就到了…… 第70章 有喜 越是不知道所为何事, 宝格楚才越发不敢怠慢。急忙忙整理了仪容,赶紧进宫。三呼万岁后,结果…… “万岁爷您传召臣, 就是为了赐个官给臣当当?”宝格楚诧异, 真不记得自己什么时候透露过要入朝为官的想法儿,并被康熙给察觉到了。 毕竟他满心满眼都是自家格格,恨不得跟她做一对儿连体婴。哪有什么时间跟心情做官呢? 向日里都是群臣花样百出地朝康熙讨官,难得他觉得谁可用,继续闲置下去简直是朝廷的损失。结果一道口谕把人召进宫, 不但没见感激涕零, 还被怀疑吃饱了撑的? 康熙眉头拧的死紧:“怎么着?你这满身文武艺, 不报效朝廷,难道一辈子围着妇人打转?” 这说话的要不是掌握生杀大权的人间帝王, 宝格楚都悬一嘴巴直接扇过去! 爷就英雄气短,儿女情长怎么了? 千辛万苦娶得如花美眷,爷乐意醒来梦里都缠着她。跟那连理枝,比翼鸟似的, 时时刻刻都在一起, 等闲不分开! 偏对方是。 那宝格楚这个态度,可就得婉转迂回的多:“瞧万岁爷这话说得, 若真武能上马安天下,文能提笔定乾坤。臣又岂有不尽心戮力,为我大清河山死而后已的?” “可……” “什么文武全才, 都是假象啊!” 宝格楚摊手,可怜巴巴说道:“万岁爷您也知道, 臣那福晋长得好、才华高。又会知人善用,心仪她的人能从北京城排到科尔沁草原去……” 康熙不语, 就这么静静地听宝格楚吹嘘了足有盏茶的时间。 才颇有些牙酸地问:“所以呢?” “所以这么个万中无一的佳妇花落臣家,想也知道会招来几多嫉妒啊!在婚礼上给臣使绊子,那都是必然的。” 宝格楚轻笑,一脸的智珠在握:“臣大老粗一个,倒不在乎自己名声如何。却不能叫朝野之间议论臣妻千挑万选,最后嫁了我这么个草包。” “所以臣临阵磨枪,很是琢磨了一阵儿满蒙汉的婚礼习俗。这不?还真叫臣给蒙着了!不但顺利过关,还给自己诓了文武双全的名头……” 总之不管康熙怎么苦口婆心,宝格楚只坚定了一点:爱国之心有,报国之能无。 为江山百姓跟自己的小命故,他还是继续闲散着好了。 “不后悔么?”玉录玳靠在他怀里轻问:“明明你那么有才,在哪个领域都能获得一番成就……” 宝格楚笑,直接以吻封缄。 两人唇齿交融了好一阵,直到空气都似乎变得稀薄了。他才意犹未尽地把人松开:“看不出来,在福晋眼里,为夫还如此优秀。” “为夫甚是欣慰!” “但咱们家啊,有你这个出类拔萃的就够了,我还是别活跃在朝堂的好。” 免得某年某月某天,这届或者下届的帝王觉得他们家福晋富可敌国,他又权倾天下。若他们两口子闲极无聊造个反,分分钟能叫爱新觉罗家的江山换个姓儿。。 普通人惊惶不安之下能干出点儿啥来还未可知,更何况是人间帝王呢? 宝格楚不想冒这个险,也着实对建功立业之类的没有丝毫兴趣。 从前他兢兢业业地学文习武,是盼着能得阿布另眼相待,好叫额吉能过上好日子。额吉被害后,他就心心念念地想着复仇。而大仇得报后,他眼前心底,也就剩下个玉录玳。 只想好好的,跟她过过些简单幸福的小日子。 “嗯!”玉录玳重重点头,狠狠一个响吻印在自家男人的脸上:“好相公,我也是这么想的。而且打从大清船坞厂建立之初,我就开始着手检拔人才了。” “等再下去个三年五载,这些人才们能堪大用,蒸汽机研究也有成果了。我就抛开这些个俗世繁华,跟你一起坐船周游世界去!海角天涯,有你有我……唔……” 畅想还没说完,就又被按在墙上亲。 亲着亲着,就发展到少儿不宜什么的。玉录玳也是又羞又囧,忍不住扬拳一下下地捶某狼胸口。 吃饱喝足,就差没拿牙签儿剔剔牙的某狼勾唇:“我这好容易才消停下来,好福晋你可千万别勾火!” 玉录玳手上一滞,就满满不可置信地看着他。又双叒叕地后悔,自己怎么就一时不查,嫁了这么个混不吝的大色狼??? 看出她这潜台词的宝格楚恶狠狠翻身压住她:“嫁都嫁了,你别想着后悔!咱可拜了天地的,一世为夫妻,就得世世鸳盟,永不离分!” 宝格楚入朝为官的事儿就这么被搁置,结束了新婚休假的小两口双双复工。把主要精力什么的,都集中在了蒸汽机的研发上。 就希望好消息尽快传出,玉录玳好圆了自己环游世界的两世之梦。 可等啊等,盼啊盼。 时间很容易就从康熙四十年到了四十三年,白花花如流水般的银子砸过去,硬是进展缓慢。 亏得琳琅阁更胜往昔,玉录玳点金手的威名不倒。 否则的话,怕是诸家股东都要纷纷撤股,再不真金白银地那钱砸鸭脑袋了! 玉录玳自嘲式乐,亏了还有琳琅阁可以帮忙填这个窟窿。不然的话,就坚定如她,怕也禁不住这么赔。搞科研什么的,真真过于费钱。 遗憾她当年学的文科,对蒸汽机之类只有个粗浅的了解,无法给黄先生他们更多的帮助。 哎! 玉录玳长叹,想说要是早知道有穿越这茬儿,当初说什么也得好好学那门叫做物理的课程。 正遗憾后悔着,黄履庄就送来了她千盼万盼的好消息。 喜得玉录玳豁然起身:“果真?那蒸汽机的研究还真成了?” 黄履庄拱手:“小民等幸不辱命,总算是没白白辜负了格格与额驸的期待。就在今晨,康熙四十三年五月六日卯时初。使得蒸汽机研发停滞不前的问题终于宣告解决,咱们,咱们终于成功啦!” 多年辛苦终于得到了想要的回报,可把玉录玳乐的。都恨不得即可成行,马上、立刻亲眼目睹大清蒸汽机的风采。 可不知是她起得太猛,还是心情太激动。 以至于这才起身,就眼前一黑,软软地滑向地面。亏得宝格楚反应灵敏,又一直将注意力都聚焦在她身上。这才稳稳地把人接住,免了她猝不及防间跟地面来场亲密接触。 可就这,也吓得宝格楚俊脸苍白,一迭声地叫请太医。 也是太子对玉录玳的尊敬一如往昔,这几年帝储之间的关系也越发和谐。以至于其余的皇子们都齐齐放弃了争斗想法,早早退出。太子爷一枝独秀,可不就板上钉钉的下任皇帝继承人? 水涨船高的,也叫玉录玳在外行走的时候更多了几分便利。比如这会儿和硕襄格格的名帖一到,太医院院首就直接走了一遭。 到了和硕襄格格府的时候,玉录玳已经醒来。 正耐心十足地跟额驸博尔济吉特郡王解释,说自己绝无大碍。只是心情过于激动的缘故,竟然一口气没缓过来直接厥了过去。现在她人都清醒了,肯定就甚事儿没有,能马上、立刻赶往大清船坞厂了! 自打认识以来,宝格楚处处听玉录玳的,绝少违拗。 事关爱妻身体的时候,他却难得认了真。 甭管玉录玳怎么保证,他也坚持不松口,只一心等太医院院首的诊脉结果出来。 被他那鹰隼般的双目紧盯着,太医院院首都不由多了几分谨慎。细细诊了许久,才终于缓缓露出笑容:“郡王爷不必担忧,格格无碍,只有喜了而已……” 宝格楚擦了擦一脑门子的汗,如释重负点头:“嗯嗯嗯,谢过院首。如此我便不担心了,却不知这有喜……” 怎么治这三个字还未出口,宝格楚就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听到了什么! 刚刚才放松心情的某人分分钟重又紧张起来:“有,有喜?你的意思是,玉录玳她……她怀上了?这,这不会出错了吧?” 要知道两人新婚以来,正经没少努力过,好消息却迟迟不来。 找太医看过,道两人身体都很健康,许是缘分未到。 宝格楚只当自己能遇到、娶到妻子,已经耗尽了自己毕生的福气。久而久之的,也就渐渐想开,彻底绝了开枝散叶的想法。尤其知晓女人年纪越大,生产越为艰难的时候。 每次…… 咳咳,他都……以免妻子大龄怀孕,损了身体健康。结果都坚持体外半年有余,这好消息还突然而至了? 因有这般隐情在,是以宝格楚反应过玉录玳怀孕时,第一反应就是难以置信。 专业水平遭到质疑,太医院院首就是再好的脾气也受不了。 当下胡子一抓,脸一沉:“滑脉如珠替替然,往来流利却还前……格格这脉象跟李时珍《濒湖脉学》中对喜脉的表述一般无二,如何会错?” “老夫再是如何不才,也好歹从医四十余载,又岂会连个小小滑脉都能诊错?郡王爷这怀疑实在忒地无礼!” 第71章 猜测 “是是是, 我的错,我的错。”宝格楚赧然,赶紧赔礼:“小子欢喜太过, 一时没反应过来。唐突院首了, 这厢给您赔礼,还请多多见谅。” 院首本就为示好而来,会生气也是因专业受到质疑之故。 现下宝格楚已经连连赔情,他又岂会再行计较? 忙谦虚避过:“岂敢岂敢?郡王爷真真折煞下官了。后继有人,乃人间大喜。这老来得子, 郡王爷一时欣喜过度, 也是有的。” 老, 老来得子? 玉录玳算了算自己跟宝格楚加起来也才堪堪不到一甲子的年纪,简直想暴打这不会说话的老头。 偏她家那傻爷们儿还颇为认同地点点头:“谁说不是呢?” “我原都以为自己没了这等缘分, 亏得皇天不负祖宗眷顾。只……正如院首所说,我与玉录玳年纪皆不轻。此番孕育,可有哪些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 太医院院首捋了捋胡须,开始了滔滔不绝的孕期知识讲座。准孕爸宝格楚同学奋笔疾书, 一边点头, 一边细细记下所有知识点。 那认认真真,诚诚恳恳的态度看得玉录玳连连点头。 心里一千零一次觉得自己真真嫁着了! 结果…… 这货听完了医嘱查古方、验方、民间经验, 然后一样样的悉数都用在了她身上? 能耐的博尔济吉特郡王连夜写了个孕期计划表,每天什么时候起床、洗漱、用膳、运动、接受琴棋书画等熏陶。一应俱全,简直精确到分! 打从知道怀孕的那一天起, 玉录玳就被叫停了一切外出。 什么琳琅阁、琳琅庄、爱国义学、大清船坞的,统统都交给了这几年她跟宝格楚层层检拔起来的管理人才。只隔几天往和硕襄格格府来一趟, 汇报下大体情况叫玉录玳或者宝格楚揽个总儿。 连玉录玳心心念念的蒸汽机,都被宝格楚命人直接运到了和硕襄格格府。 力争叫爱妻达成心愿的同时, 尽可能地少受颠簸。 可把心心念念,就惦记着能借机出去放风的玉录玳可气的哟! 直接以孕期不适合同房为由,将人赶去了隔壁郡王府。吃了好大一堑的博尔济吉特郡王终于学乖,急忙忙去八贝勒府求了八福晋做说客。 好友力排众议,坚持要她个无福的当全福人。结果大婚三年未见好消息什么的,可把八福晋给急的。认定了自己无福,连唯一好友都给坑害了。 向来不怎么信佛的她每每焚香,潜心祈求。 就盼着漫天神佛能慈悲垂怜,好叫自己跟好友都能一尝所愿,为心爱之人诞下子嗣以传香烟。 这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都快盼出魔怔了。 好消息才终于姗姗而来,怎不叫她欣喜若狂? 直接裙角一撩,小跑着上了马车。进了和硕襄格格府就是好一通埋怨:“你呀你,还当不当我是朋友了?有了这么天大个好消息,居然都不知道使人知会我一声啊?知不知道我……” 还以为自己拖累了你,愧疚了整整三年? 想起这茬儿,八福晋就不由泪盈于睫。 向来傲娇又毒舌的好友陡然变成白莲花,甫一见面就给她来了个泪洒当场什么的。 玉录玳简直惊呆! 反应过来后,赶紧一把拉住八福晋的手,满满歉意地看着她:“这……好吧,我的锅,我牢牢背好,虔诚跟佛拉纳道歉好不好?” “不好!”八福晋果断摇头,拒绝道歉。 眼泪扑簌簌的,越掉越凶:“这么大的事儿,你连知会都不派人知会我一声,明显没把我当朋友!亏我心心念念想着你,愧疚的整日整夜睡不着……” 好友都气成这样,玉录玳还能怎么着? 果断投降,老老实实听着呗! 直等八福晋说到口干舌燥,才终于后知后觉自己到底为何而来。她这忙尴尬地抿了口茶:“对不住,我这一时激动,倒叫你个孕妇听了这许多埋怨。你……不耐烦了吧?” “没有没有没有!”玉录玳连连摆手,坚决否认:“会生气埋怨,是因为佛拉纳把我当成了自己人啊。我这高兴还高兴不来呢,怎么可能不耐烦?” 就……觉得小伙伴儿多说俩月不见,小伙伴儿不但胖若两人,性格变化也是过多。 很有点怀孕而不自知的嫌疑。 玉录玳眯眼,不动声色就把自己的止呕神器——超酸青梅给她捻了两颗。眼瞅着这人不但不嚷嚷着酸,还很有些意犹未尽后,她这心里就有了点儿谱。 接着她又不动声色地问起八福晋与八阿哥的调理结果。 大婚六七年到如今,依然膝下荒芜连苗都没一根。这事儿就是八福晋心中的逆鳞,等闲绝不许人提。 但玉录玳不一样啊! 作为八福晋唯一认可的朋友,她说什么在八福晋眼里出发点都是好的。 是以心里再怎么苦涩难言,八福晋还是据实已告:“能怎么样呢?还不就是老样子!爷生来……本也不是一日之功,得细细调理。好容易他好个七七八八,我这又不大好了。” “贪吃、易怒,身子发福了许多。上个月才做的裙子,前两天穿着又紧了不少。许是痴肥的,连葵水都少了许多……” 提起这茬儿,八福晋就忍不住长吁短叹。 亏得她骤变良多,爷也没有半分嫌弃。还变着花样的关心甚至讨好于她,就为她能放开心胸。想起这些,八福晋这嘴角的笑容里就仿佛染了蜜意。 可再想想这么好的他们却连自己的亲生子嗣都没,百年之后无人祭奠。她又忍不住悲从中来,噼里啪啦掉眼泪。 变化快的,赛过龙卷风。 叫玉录玳目不暇接。 只能讪笑着给递帕子:“好啦,别哭,眼泪又不解决问题。遇到事儿啊,还得是平心静气才能找到解决办法。来来来,咱擦擦眼泪。我这已经着人去请大夫了,回头咱看看医嘱怎么说好不好?” 八福晋:…… 不,并不想。 自打八爷确诊后,她这就多了个讳疾忌医的毛病。连每月一次的平安脉,她都是能躲便躲,能拖便拖。掐指一算,又是两个月没诊了。 可好友循循善诱,满满关心的,她又不好说不。 只蹙眉点头,干干地嗯了一声。 不一会儿,春花便带着大夫进了来。诊脉过后,大夫跟玉录玳拱手:“回格格的话,这位福晋无疾。她这贪吃、易怒、体重增长等,都是孕期正常反应。尽量舒缓心情,适当进补即可。” 所猜被证实,玉录玳大乐:“我就说嘛,你这身体素来康健,怎么会有什么问题?果然不是病,是喜啊!你听到没,佛拉纳?你要当额娘了!” 八福晋一脸懵,满满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我,有了?还已经三月有余,连男女都能看个七七八八?这,这这这……不可能的吧!” “上个月初八,我还来了葵水。怎……怎么可能有孕?” 玉录玳笑:“你啊,大概就是民间所说的狗胎了。前三个月如期来葵水,量却少得多。神奇的是,这种不但对孩子没有甚不良影响,相反还传说这样的孩子特壮实、好养活。” 八福晋瞠目,表示从未听过如此说法。严重怀疑好友是为了安她的心,特特胡诌。 玉录玳摊手:“那我胡诌,大夫总不会。” 被点名的大夫当即引经据典,现场给八福晋背了好多医书。各种引经据典,直听得她云山雾绕。末了还对玉录玳拱手:“都说和硕襄格格聪慧能耐尤胜许多须眉男子,今日一见真真名不虚传。” 玉录玳只轻笑,叫春花送大夫出去,并赠送个好大红封。再使人往工部去,好生给八贝勒报喜。 一干人等悉数退下后,厅堂内只剩下玉录玳两人。 八福晋终于控制不住满心激动,搂着玉录玳哇地一声哭出来:“呜呜呜,我等到了,玉录玳我终于等到他了!” 工部 胤襈傻愣愣看着前来报信的小厮:“你,你说什么?” 那小厮笑,利落地打了个千儿:“奴才和硕襄格格府上家丁,奉咱们格格之命特来给八爷报喜。刚刚八福晋来咱们府上做客,言及最近种种反常。咱们格格放心不下,遂请了大夫。诊脉之后才发现,八福晋竟然已经有孕三个多月。” “恭喜八爷,贺喜八爷,府上不日就要添丁了!” 一连叫这小厮报了三遍,胤襈才终于确信自己没有癔症也没有幻听。他家福晋真的怀上了,他不日就要当阿玛了!!! 大喜之下,胤襈都顾不上告假,直接飞马赶往和硕襄格格府。 结果这一路走来,好容易到了厅堂,就听自家福晋在声嘶力竭地哭? 吓得胤襈当即腿软,唯恐这一切都是上天的恶作剧。刚刚叫他体验了把初为人父的狂喜,转瞬又收了回去。这番脑补一出,英勇无伦的八贝勒秒变软脚虾,硬杵在门口迟迟不敢进去。 看得特意去买点心讨福晋开心,顺便验收帮兵劝说结果,结果却好巧不巧看到这一幕的宝格楚好生诧异:“八贝勒爷这是作甚?” 莫非也是惹了福晋生气,怕贸然进去被折了脸面? 也是他这番意思过于明显,硬是叫胤襈想要忽略都难。于是乎向来笑脸迎人,没少被道一声温润如玉的八爷难得冷了脸:“爷跟福晋好着呢,才不像郡王爷连回个家门都得求助于人!” 被精准插刀,宝格楚简直气结。 刚待反击点什么,快被泪水淹没的玉录玳受不了了:“八贝勒既然到了,不妨进来劝劝佛拉纳。再喜极而泣也不是这么个哭法儿,不然回头生个小哭包出来可如何是好呢?” 第72章 夸赞 “才不会呢!”八福晋胡乱抹了把脸, 泪中带笑地拉起八阿哥的手轻轻放在自己的小腹上:“千盼万盼的,才终于盼到这个小冤家。我说什么也得好好的,把他健健康康地生下来, 给爷添丁。” 希望、失望到绝望了N多次, 八阿哥早就学会了不再奢望。 如今老天开眼,肯赐他一儿半女,他都已经感激不尽,哪儿还敢奢求什么男女呢? 听福晋这么说,他也只笑着掏出帕子给她拭泪:“都好, 只福晋好好的, 是儿是女都好。我都当继承人培养, 倾尽自己生平所学把孩子培养好了。了不得爷去求皇阿玛,给咱们格格招赘便是。” “总之你啊, 就把心放在肚子里。之前你没嫌弃爷,不离不弃地守着。宁可背个妒妇的名头,也不叫爷被人非议。现在换了爷也一样,一样对你真心实意, 不惧外人如何评述。” “惧内怎么了?爷乐在其中!就跟博尔济吉特郡王似的, 人就从未在乎过旁人的闲言碎语。” 好端端个郡王活成个赘婿似的,不也没见他有半分怨怼? 照样把小日子过得风生水起。可见这闲言碎语什么的, 你要是重视,它就比天还大,甚至可以否定整个人。要是不重视, 它还真就连个屁都不是! 彻底想开后,八阿哥只觉神清气爽。 却气得生生躺枪的宝格楚握拳, 忒想跟他一决高下。 结果这以下犯上的念头刚出,还没有所行动呢。他就直接被自家爱妻拧了耳朵:“还能不能有点眼力价了?人家夫妻俩你侬我侬忒煞情多的, 你跟个木桩子似的戳在那儿煞的哪门子风景呢!” 连个非礼勿视都不懂? 宝格楚忙配合歪头:“福晋轻点儿,轻点儿,仔细你的手!太医说了,你这前三个月正是危险期,可万万马虎不得……” 得! 他这一嚷,八阿哥两口子走失的理智双双回归。就见两人像触电一样,急慌慌分开。腾地一下子,脸就双双红到了脖子根儿。两人看天、看地,就是不肯看彼此的样子简直逗死人。 叫玉录玳当即驻足,毫不避讳地欣赏起好友难得的羞窘。 气得八福晋瞪眼:“看,看什么看?” “看你好看咯。”玉录玳笑:“啧啧,我这好话说了三千六,偏某人半个字儿都听不进去。八贝勒爷一来,你这立马的玉住云收。差点儿待遇至此,我还能说什么呢?” “只能说古人诚不欺我,果然有重色轻友一说啊!” 八福晋脸上一红:“哪,哪有?我这不也是心里郁结了太久,陡然听到好消息,这才忍不住恨恨发泄了通。说来,你可能真是我的福星。打从认识你后,我这好事儿一波波就从来没停过。” “正好咱俩脚前脚后怀孕,若再巧合一得男、一得女的,不妨做个儿女亲家?” 玉录玳惊呆,就想说你开的什么国际玩笑。 偏八福晋随口一说后,还越发觉得自己这主意简直妙极,非拉着玉录玳搞什么指腹为婚。 可把八贝勒吓得:“不,不行啊,佛拉纳。诚然你这主意不错,但辈分不合适。不管是从郡王爷还是格格那边论,咱们格格阿哥都小了一辈。” 当然轮子乱不乱的,那都是小事儿。 最主要是选秀与指婚,那都得万岁爷做主,哪容得了他们私下里张罗? 是,身为皇子阿哥,他的确可以跟皇阿玛求个情,免了这遭。但…… 和硕襄格格的点金手多能耐,多惹人觊觎呢? 又岂是随随便便谁都可以乱打主意的?! 自打知道了自己这个身体状况后,胤襈就彻底绝了夺嫡的心思。只想着老婆孩子热炕头,过点富贵闲散的小日子。好端端的,肯定不会主动沾惹麻烦。 玉录玳倒是没有那么多顾忌呢! 但是曾生活在婚姻自主、恋爱自由的现代,就注定了她对子女们的婚事会有超乎寻常的尊重与宽容。孩子都还没出生,就先给预定个未婚妻或者夫什么的,绝不在她的考量之内。 于是她跟八阿哥联手,特别轻易地就打消了八福晋的念头。 三十七年大婚,至今已经七个年头。八福晋这块石头上终于开出了花儿,可把惠妃、良妃给喜的。都透过这么一个喜信儿,奢望起八贝勒府儿女成群的美景了。 同为儿子欢喜的康熙都差点大手一挥,直接赐下俩美人儿叫胤襈继续努力去。 好在太子拦了一把:“皇阿玛这可使不得,满京城内外,都知道八弟与八弟妹伉俪情深。八弟膝下荒芜数年,也坚持着没往府内纳一个美人儿。可见极为看重八弟妹,也重视极了她肚子里这胎。” “皇阿玛这档口赐人,万一八弟妹气怒之下惊了胎,或者一个不察送去个心思大的……那岂不是反美不美?所以,儿子觉得,还是问问八弟的意见比较好。” 意见是极好的意见,但…… 好话也得分什么人听! 因前朝董鄂妃之故,康熙从小就被孝庄教育着不可专情,也最为厌恶困囿于情爱小道的人。更不允许自己一手培养起来的优秀儿子,成为那样的专情之人。 当下冷脸,直接传诏了八阿哥。 正告假在家,专心安抚孕妇情绪的八阿哥…… 就很茫然。 但皇父传召,哪容耽误? 他赶紧换了衣裳,急忙忙进了宫。结果……不年不节的,皇阿玛居然要赐他两个美人儿? 胤襈懵逼,斜眼偷觑着太子殿下。 就指望这位兄弟情爆发一把,给点有用的提示。结果,对方就满满愧疚地看着他? 还没等他琢磨明白这愧疚打哪儿来,康熙就冷哼:“一脸抗拒,满心犹疑。怎么着?咱们的八阿哥还真情深一片,誓要守着你那妒妇福晋过一生?” 这阴阳怪气的,吓得胤襈腿都一软:“皇阿玛,儿臣福晋冤枉!” 康熙撇嘴:“啧,朕这是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你福晋冤枉?那你今儿倒是说说,她倒是冤在哪儿!进门都第七个年头,自己无所出就算了,你院里的侍妾格格们也都丁点好消息没有。” “老九老十都已经当了阿玛,你这还膝下荒凉着。别说皇家,就是普通人家娶了这样的妒妇,也差不多该写休书了吧?” “皇阿玛所言极是,但……”胤襈一个响头磕下去:“事出有因,还请皇阿玛屏退左右。” 康熙一挥手,梁九功等尽皆退下。 偌大的暖阁内,只剩下康熙、太子与八贝勒胤襈。 胤襈巨为难地瞅了瞅胤礽,但对方八卦之火熊熊燃烧,显然没有成人之美的想法儿。而他们那心眼都偏到胳肢窝里的皇阿玛显然也没有管管的想法儿。 两人四只眼睛盯着他,就等他如何扯谎。 结果…… 扯谎是没有扯谎的,八阿哥扯下的,是自己陈年的伤疤。 就见他苦笑着叩头:“倒不是儿臣多爱重甚至惧怕福晋,宁可无子也不敢纳妾蓄婢。实在是……” “儿子无能,不易让女子有孕。” “什么?”康熙与太子齐齐震惊,同款疑问:“该,该不会你怕朕/皇阿玛迁怒你福晋,特特扯了这么大个谎吧?” 胤襈摇头:“谁会撒这种事关男子尊严,又一戳就破的谎?皇阿玛不信,回头儿臣将这三年来的脉案与治疗方式都给您拿来便是。” 事关儿子身体健康,康熙哪有拒绝的道理? 当即着人往八贝勒府,将胤襈之前的脉案、给他开方子调养的大夫等全部带进了宫。 百般查验无误,又着人给他诊脉。确定他现在已经调理了个七七八八,除了子嗣上较常人略微艰难些外,再无一丝不妥。康熙才释然而笑:“照这么说来,你福晋确实冤枉。” “明明是个为了爷们儿名声牺牲了自己的贤妇,偏偏被世人如此误解。” “是!”胤襈满满感动地点头:“儿子亏欠她良多,已是苦于无法弥补。又怎忍在她怀孕的档口纳妾,叫她心中酸楚不说,还很有可能陷入到未知的风险中去?” “所以……”胤襈笔直笔直地跪在当地:“儿臣谢过皇阿玛恩典,也恳请皇阿玛收回成命。” 知悉了个中究竟后,康熙哪儿还肯枉做小人呢? 当下含笑上前,亲手扶起了胤襈:“亏得朕听太子一句劝,没直接下旨叫你将人领回去。否则的话,才真是好心办坏事,倒叫你为难了呢!” 康熙长叹,一脸愧疚:“哎,这事儿是朕鲁莽,过于想当然,也误会了你福晋。” 为表歉意,康熙不但厚赐,还亲自拟旨狠狠夸了八福晋一波儿。什么端庄大气、温良恭谨,通篇的溢美之词,就差直说她郭络罗氏是天下女子之典范了。 那浮夸的,连将八福晋的亲密爱人八阿哥都有些受不了。 向日里被八福晋毒舌过的贵妇、贵女们更是齐齐皱眉,暗忖怎么今上挺好个明君圣主,怎么年富力强的眼神就不大好了呢? 第73章 嫌弃 康熙下旨夸佛拉纳??? 消息刚传来的时候, 玉录玳还以为自己在听什么年度冷笑话。 康熙哎! 曾亲口说过胤襈素受制于其妻,任其嫉妒行恶,是以胤襈迄今未生子的康熙哎!他居然亲自下旨, 褒奖八福晋。通篇溢美之词, 简直把对方树立成女德典范什么的。 确定传话的人没胡编乱造,她自己也无幻听之虞后。 玉录玳也只能感叹:这强大的蝴蝶效应。小翅膀一扇,把大清都快扇到面目全非了。 当然作为蝴蝶本蝶,玉录玳对这种良性变化绝对喜闻乐见。还很乐意以点带面,让变化来得更猛烈些。 虽然但是…… 博尔济吉特郡王不允许! 作为享誉大清的妻奴, 啊呸!是宠妻名人。博尔济吉特郡王并不想管什么天下兴亡, 他只要自家孕妇消消停停地好生养胎。待到瓜熟蒂落, 好顺利产下他们两人爱的结晶。 玉录玳:??? 就满满控诉地看着他:“说好的等蒸汽机出来,就赶紧造船。然后用戴梓新研究出来的武器把船武装好, 一起首航,一起环游世界呢?” “言犹在耳,你可不能食言而肥!” 宝格楚笑,无比温柔地摸了摸她的肚子:“答应你的事儿, 我字字句句都记得。但是现在情况不一样对不对?航海不是一日之功, 航路上充满了未知的危险。别说一两个月,咱们很可能一年两年都回不来。等你生了怎么办?肚子里这个小的又怎么办?” 皮球被直接踢回来, 玉录玳也很无奈。 超想狠狠地捶一把肚子,怨小家伙儿来得不是时候。 但拳头刚刚攥起,却又不自觉松开。等到了肚皮上, 就变成了轻柔的抚摸:“你啊你,早不来, 晚不来。偏赶着你额娘我万事俱备只欠东风,正踌躇满志地要去航海的时候来!” 就好比一盆凉水浇在了刚刚燃起的小火苗上, 顷刻熄灭了她所有的热情。 偏她憋气又窝火的,还得生生忍着并善待罪魁。 玉录玳咬牙,纤纤玉指轻点自己的小腹:“你啊你,最好保佑自己是个玉雪可爱的小姑娘。否则的话……哼哼,咱们新账老账一起算。管叫你过了爬行期开始,就各种被磨炼!” 宝格楚扶额,有点想求神拜佛,保佑真是个俊丫头,或者儿子不肖似亲娘。这样将来臭小子被收拾的时候,他才会比较不左右为难。能特别干脆地,站在福晋这边! 还在额娘肚子里就不被期待的小阿哥野蛮生长,叫玉录玳怀孕四个月就比人家八福晋六个月的还要大上些许。 喜得她无可无不可的,还以为自己也跟太子妃似的一次耕耘两种收获,瓜熟蒂落后,也能抱上对儿龙凤胎。一步儿女双全什么的,简直完美。 结果…… 太医诊脉后直言相告,双胞胎肯定不是双胞胎。能单胎生长成这样双胎的效果,全因为娃儿吸收太好、发育太快。为免格格将来生产时受苦,还是要注意节食、勤加锻炼。 林林总总的好一顿嘱咐,宝格楚听得聚精会神。 玉录玳却只注意到了两句:不是双胎,纯补过了。以后得注意节食,勤加锻炼??? 这是怎样的晴天霹雳与神级尴尬哟! 叫自诩脸皮厚度足够的玉录玳都遭不住,直接退场回了卧房。独留宝格楚自己聚精会神地聆听医嘱,时不时地还奋笔疾书。 当天午膳,玉录玳的饮食水平就遭遇了断崖式下跌。 八菜一汤,然后八个菜里面六个素的。荤还是清蒸鱼、炖蛋这种。就这,某人还怕她吃多了,紧盯着饭量。等膳后半个时辰,又准时拉她出去遛弯。 一天两天的,玉录玳还能劝慰自己说对方是为了她好,为了她身体着想。 十天八天、一月两月的,谁还遭得住? 从软语央求,到硬声威胁,再到含泪控诉。为叫自己的生活回到之前那美好恣意的状态,玉录玳可说是丢尽了节操、想尽了花招儿。 但是没用。 事关她生命安全的时候,宝格楚总是格外坚持。 任打任骂任指责,只坚决不改! 什么太后、宜妃、太子殿下的,谁求情都不好使。人家只一脸严肃地掏出写满了医嘱的小本子,直言复述叫她这么无所禁忌地吃下去会有什么严重后果。 参与劝说的所有人等必保齐齐调转枪口,从玉录玳的帮兵变成宝格楚的。 尤其生过三个儿子,生产经验尤为丰富的宜妃。各种讲事实,摆道理,苦口婆心。到最后,这位还一脸感叹地伸手点点她脑门:“你啊你,就好生的,别再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好歹忍过了这几个月,以后还不是山珍海味随你怎么吃?现在恣意,将来受苦,甚至万一……你得少吃多少年不说,这么好的爷们儿可就拱手让人,襁褓里的娃儿也没人管了!” 这个恐吓实在到位。 极具画面感不说,还犹如暮鼓晨钟般,瞬间劈醒了作精玉录玳。 分分钟让她想起来,尼玛这是大清啊! 莫得无痛分娩、莫得剖宫产的大清。 生产什么的,绝对是一脚踏进鬼门关的危险操作。若把体内的小家伙补得太过,就很容易难产,容易两只脚都踩进鬼门关里…… 到时候她的大好事业,十佳丈夫与拼了命生下的娃儿,可就都易主了!!! 为了不叫这般凄惨在现实中真个到来,玉录玳特自觉地开始配合起来。食不过饱,多素少荤的同时,还尽可能多地运动。 好叫肚子里的娃儿能长得慢一点,个头小一点。将来的生产的时候,也好叫她这个当额娘的少受一点苦楚。 可…… 她肚子里这个八成是个喝凉水也长膘型,饶是玉录玳再怎么节制与增强锻炼,也没误了他快速而又稳定地生长。 以至于才堪堪到了七个月,玉录玳就过上水肿、尿频,站着看不到自己脚尖儿的孕晚晚期生活。 肚子大的,完全碾压八福晋这个随时可能临盆的足月孕妇。 看得宝格楚忧心忡忡,整夜整夜的不得安眠。就怕遭遇个什么万一,又叫他这幸福美满的小日子化为乌有。好几次,玉录玳半梦半醒间都听某人贴着她肚子轻声呢喃,跟宝宝打着商量。 叫他长得慢一点,再慢一点。别太大,太重了,叫额娘吃苦…… 甚至某天,这货还跟八阿哥一起去了潭柘寺。俩七尺高的壮汉跪在佛前虔诚祈祷,硬是给玉录玳跟佛拉纳求了俩平安符来。 逗得八福晋感动之余,还反复叮嘱玉录玳:“爷们儿的一番心意,咱们心里清楚就好。可别四处抖擞,伤了他们的英明神武。” 玉录玳斜眼睇她,圆润了不少的脸上分明写着:说起嘚瑟,我能比过你? 日子幸福,又确实比较喜欢晒的八福晋轻咳:“反,反正你就记住好了!” “嗯嗯嗯!”玉录玳点头:“记住记住,我肯定记住好不好?就是你啊,别有嘴说别人,没嘴说自己好不好?这都眼看着临盆,随时可能发动了。咱就消消停停的在府里待着呗,快别四处乱晃了!” 八福晋嘴角微抽,想说我也不想啊。 但三五天不见你一面,我这心里就各种忐忑,怎么也无法放心。这才不顾两个孕妇其实不宜见面,怕互相冲撞了喜气等说法儿。硬顶着我们爷的不赞同跟你们郡王爷的棺材脸频频上门。不过…… 八福晋脸上一白:“嗯嗯嗯,我这就回去。而且接下来的一段儿,都再不出门,再出门就是来吃你们家小阿哥的满月酒!” 玉录玳切了一声,显然没觉得她说得出,也同样做得到。 却不料八福晋在她府上的时候其实就已经开始发动,怕吓到她才隐忍不说。才一出和硕襄格格府,她这就派人通知了八爷、请了太医。 等到了八贝勒府,宫口都已经开了四指。急匆匆进了产房后,不出两刻钟就已经传来了婴儿响亮的啼哭声。 胤襈接到传信就急匆匆往回赶,甫一进院阖府仆婢就齐刷刷跪下:“恭喜贝勒爷,贺喜贝勒爷。福晋刚为贝勒爷添了个小阿哥,母子均安!” 盼望许久的佳音终于到来,胤襈整个人都是飘的。 特别机械地接过下人递过来的小弓箭,挂在产房门口,又着人往宫里报了喜后。他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福晋给爷生了个阿哥,爷后继有人了?” 盼望多年,一举得男。 简直天从人愿。 胤襈欢喜之余,就想看看自家福晋,握握大功臣的手,跟疲累已极的她道一句辛苦了。 结果…… 等他突破了层层阻碍,终于进了产房。就见自家福晋委屈哒哒地看过来:“胤襈你快来!” “快来看看咱们儿子到底出了什么问题?怎你俊逸潇洒,卓尔不群。我也是明言端丽,走哪儿都被称一句美人。这般优秀的咱们俩生的孩子,却没有继承咱们的丁点优点,还把自己给丑成这样?” 第74章 得子 刚出生的小婴儿嘛, 大多红彤彤、皱巴巴,活似个小老头。 好看肯定称不上好看。 但自己血脉相连的儿子,福晋千辛万苦给他生的嫡子呢! 只那小小的一团, 就能叫八爷心里软成水, 咕嘟咕嘟不停冒着欢喜的小泡泡。也能叫他细细端详之下,硬找出小不点的诸多优点来,一一给福晋科普。并认真地告诉她,小孩子出生都是这样的。 慢慢长开了,就会如他一般英俊潇洒, 卓尔不群。 两口子就新生儿的相貌问题讨论不休的时候, 可没想到八福晋那惊天一喊, 已经快速传遍了皇宫内外。 乐得玉录玳直想去八贝勒府参加小阿哥的洗三宴,亲自看过小家伙儿的颜值。 到底低成什么样儿啊?才叫亲额娘如此嫌弃! 可有八福晋这个活例子在先, 宝格楚哪儿还敢叫她造次。不怕她这颠簸、激动、欢喜之下,一个不小心早了产? 千般商量万般哄,为叫她安生待在府中直至生产,博尔济吉特郡王正经没少割地赔款。 玉录玳捏了捏荷包里装的平安符, 再想想男人半夜不睡觉对着她肚子絮絮叨叨那些话。到底矜持点头:“行吧, 虽则我对自己身子骨很有数,去肯定也不会有任何危险。但……” “为叫你这个胆小鬼安心, 我还是待在府中,等出了满月再去看佛拉纳跟她的丑儿子去好了。” 宝格楚一噎,继而微笑点头:“那可谢谢格格体恤我这个胆小鬼!” “好说, 好说!” 玉录玳还以为自家崽儿胃口好,长得快, 性子肯定也急。说不定七个多月、八个月,就要迫不及待地来到这个世界。也好尽早的, 叫她得到解放。 然而事实证明,她想的还是太甜。 小家伙依旧野蛮生长,却没有半点早产迹象。 一直在她肚子里安安稳稳的待足了九个半月,才终于狠狠一脚踹在她肚子上,给了个即将到来的信号。 彼时,月上中天,正是人静时候。 睡梦中被踹醒的玉录玳就觉得身下一凉,褥子上都水水的。紧接着肚皮阵阵发紧,规律而又密集的痛楚阵阵袭来。她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哦,原来不是尿床,是破水! 破水??? 玉录玳瞪眼,对急忙忙起身要抱她去出恭的宝格楚道:“不,不去恭房,去产房!快叫产婆,我羊水破了,该是要生了。” 打从她这孕期满了七个月开始,太后精挑细选的四位产婆就已经入住和硕襄格格府。产房也早就准备好,时时消毒、日日检测。连府上的丫鬟仆婢们也都被宝格楚细细敲打过,再不敢有丝毫懈怠。 便是这深更半夜之时,宝格楚一声吩咐下去,阖府上下也都有条不紊地运转起来。 玉录玳之前慌得不行,真到分娩的时候反而比谁都镇定。 特从容地吃了一大碗鸡丝面,全程按着产婆所说用力,呼气吸气,绝不多浪费丁点精力进行无谓的哭闹。甚至临进产房前,还有心思叮嘱已经面无人色的宝格楚。叫他再睡个回笼觉,吃个早餐,就差不多能听到她母子平安的消息了。 宝格楚特无措地摇头:“这节骨眼上了,我哪儿还睡得下、吃得香?玉录玳你别担心我,也别怕,我会一直守在产房门口。咱们一家三口,生生在一起,死死在一起。” 这就是要玉录玳积极努力,绝对不能放弃的意思了。 否则的话…… 她若是有个一差二错,他也绝不独活。 有这么要命的威胁在,玉录玳哪敢不尽心竭力?不怕那二傻子真说得出做得到么! 然而羊水早破,胎儿又过大。 以至于玉录玳再怎么高度配合、积极努力,这产程也格外漫长。直从前一天子夜折腾到翌日下午,才终于听到了小家伙儿嘹亮的啼哭。 而彼时,已经在门口僵站了半夜又一天的宝格楚如释重负。 都没等春花给他道喜,就连珠炮似的问道:“生了,终于生了是不是?格格呢,格格怎么样?折腾了这么久,她一定疲累已极了吧,我什么时候才能进去看看她?” 也是有八福晋那个前例在先,宝格楚被玉录玳耳提面命过。严令他不得她允许,坚决不可以进产房。否则的话,夫妻没得做! 为不叫自己产后的狼狈都被丈夫看了去,玉录玳的态度可坚决。 而宝格楚却只当妻子爱重自己,生怕产房的血煞之气冲撞了他。真真是虽不怕,亦无所避讳,但心里却吃了蜜般的甜。并牢牢记着妻子的话,等闲不忍拂逆她,叫她生气。 格格生产多久,郡王爷就枯等多久。 孩子生完半句没问,所思所想都是自家格格什么的。 就□□花万分欢喜,赶紧福了一福,如实相告:“郡王爷勿忧,格格一切安好。只是产程过长,虚耗太过。顺利生下小阿哥后,便昏睡了过去。前头太医诊过脉,说无大碍,但得好生补养,近几年不宜再孕育。” 说起这个的时候,春花就不免忐忑。 平民百姓家还惦记着多子多福,更何况格格与郡王爷这样的有大好爵位等着继承的? 儿子什么的,肯定更多多益善。 虽则郡王爷一向对格格体贴入微,大婚整三年未见丁点好消息也不见他有半点怨怪。偌大的格格府、郡王府,里里外外就格格一个女主人。出了名的宠妻如命,但万一呢? 宝格楚皱眉,没有对春花说什么。 只找来了为妻子诊脉的太医,细细问过玉录玳的身体状况。确定她近几年来无法孕育,服用避子汤又会对身体产生不好的影响后。 他沉吟片刻,对太医郑重施了一礼:“还请太医多多帮忙!” ??? 太医震惊,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然而事实证明他并没有听错,坊间传言最为宠妻的博尔济吉特郡王他…… 大抵真的对和硕襄格格爱逾珍宝。 为不叫格格再受孕育之苦,竟然请他帮忙配男用避孕药物。这,绝对是真爱了。毕竟先帝爷再是如何宠幸董鄂妃,也没耽误开枝散叶。纳兰性德一句一生一代一双人,感动哭了多少无知少女? 可事实上,那家伙初恋、正妻、续弦、小妾一个都不少。 便连太医自己,也有一妻二妾,享尽齐人之福。就是知道男人动情容易专情难,才越发觉得博尔济吉特郡王难能可贵。 事关贵人私隐,太医肯定守口如瓶。 但日后谁再提起博尔济吉特郡王好好个黄花大小伙偏屈就和硕襄格格,上赶着给人当后爹必是有所求时。太医都不免讥笑对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自己龌龊就看全世界都是肮脏的。 等宝格楚一饮而尽了男款避子汤,彻底解决后顾之忧后。 玉录玳也就悠然醒转,在春夏秋冬的帮助下换了干净的衣衫。看了看因在娘胎里发育过于良好,足足八斤八两。看着就白净净、胖嘟嘟,一点儿也不像新生儿的胖儿砸。 等宝格楚进来的时候,就看爱妻正一脸苍白,万分羸弱却满满慈爱地看着襁褓里,那个叫她受尽了苦楚的小东西。 叫个目不转睛哟! 可把宝格楚酸的,连着轻咳了好几声。 结果想要的存在感没争取到,反而被爱妻疑惑又防备的小眼神儿盯上:“好端端的,你怎么还咳起没完?快叫太医给诊个脉,别感染了风寒而不自知,再传染给宝宝就不好了!” 被嫌弃如斯的宝格楚:…… 就很哀怨地看着玉录玳:“你,说好的只稀罕闺女,逮着臭小子猛收拾呢?他才刚刚落地,福晋你就有了新人忘旧人?” “呸呸呸!”玉录玳摆手:“这什么破比喻?再说你挺大个人,跟个奶娃娃一样的你好意思么?看清楚了,这不是两姓旁人,是你亲儿砸!” “还是害你受了这好大苦的元凶呢!”宝格楚无限怜惜地摸了摸玉录玳发顶:“都怪蠢小子没心眼,痴长了这许多,才叫你这般艰辛。不过玉录玳你放心,今生今世,我必不叫你再受这等苦楚。” 当时的确千辛万苦,折腾到想死。 但现在只满满幸福感,母爱爆棚的玉录玳:“去,不许你这么诋毁我宝宝。我们白白净净,大眼睛黑白分明的,一看就是个小机灵鬼儿,才不蠢。就,就蠢,也是随你了,老话都说啥爹啥儿子!” 宝格楚:…… 是的,我蠢,绝对的。 早知道生儿子等于失宠,他就该更小心防范,彻底杜绝臭小子到来。 横竖现在岳兴阿那蠢小子乖觉的很,稍加操练就能守成。绝不愁他再敢不孝,叫玉录玳伤心。那还要什么儿子呢要儿子?才一天不到黑,就已经初显小讨债鬼的苗头了! 万分后悔中,宝格楚只觉得自己的决定万分正确。 终于知道真相的玉录玳哭,泪中带笑,狠狠一拳捶在了他胸口:“傻子,你这个傻子!怎么就那么傻呢?都不想想那药会不会对身体有所妨碍么?你现在可是咱们家顶梁柱!” “嗯!”宝格楚点头:“所以我死死戳着,牢牢把你们娘俩护在羽翼之下,定不叫你们多遭丁点风雨。” 玉录玳笑着拭泪:“怎么?这会儿不嫌弃我们宝宝了?” 嫌弃肯定是嫌弃的,所有破坏他二人世界、害他爱妻受苦的元素都是敌对势力。 但现在小家伙儿深受玉录玳宠爱,宝格楚肯定不能傻乎乎直说,只闷声闷气地道:“嫌弃,但爱屋及乌。” 第75章 禅位 是的, 爱屋及乌。 因为深爱玉录玳,所以愿意去接受、喜欢跟她有关的一切。宝格楚现在都能跟岳兴阿相处良好,更何况自己亲儿子? 尤其被玉录玳取名为才恩吉雅的小家伙儿越长越像额娘, 看着他, 宝格楚就仿佛见到了幼年的妻子。分分钟沦陷,挣扎都不带挣扎一下的。尤其小家伙儿奶声奶气地叫他声阿玛,再俩小胖手合十跟他比个拜托的手势…… 真能叫宝格楚瞬间丢盔卸甲,恨不得趴在地上给他当马牛。 从嫌弃无比到宠溺无下限,只用了三年时间。 因此没少被玉录玳嘲讽, 也逼得她不得不当个严母。不然这慈父慈母一起惯着, 她还真怕将来惯出个横行无忌的小霸王来! 谁叫小家伙人如其名, 真滴好缘、福命呢? 天生一个小善果。 在宫中颇得仁宪、康熙、宜妃、太子夫妇的宠爱。宫外又有八、九、十三位与庄亲王护着。索额图一口一个乖外孙,格尔芬恨不得把他领回赫舍里家教养。连跟他同母异父的岳兴阿都护他护得跟眼珠子似的, 一口一个弟弟。 被真团宠出来的小家伙儿,小脾气可霸道。 这不就因想好的秋狝被蝴蝶,气哼哼的连饭都不肯吃,一口一个额娘言而无信么! 玉录玳嘴角微抽, 如果可以, 她还想跟着大部队往草原撒个欢儿呢。可要了亲命的,今年可是康熙四十七年。 历史上有名的帐殿夜警了解一下? 虽说一切都因为她这只小蝴蝶的到来, 跟历史大为不同。轰轰烈烈的九龙夺嫡甚至都没来得及拉开帷幕,就淹没在康熙与太子的君臣相得、帝储和谐里。但…… 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不是? 连太子都被她说服度光环全开, 忽悠到脱离了秋狝队伍。她又怎么可能点头答应,叫亲儿子傻fufu地跟着去涉险? 玉录玳坚定脸:“不行, 你小子今儿怎么卖萌都不行!你额娘我从未答应过你可以去,你呀, 就给我趁早死了这条心。否则的话……” “哼哼,别怪额娘心狠,这就给你寻个夫子开蒙!” 提起最讨厌的学习,小家伙瞬间瞪圆了眼:“别别别,儿不去了,不去了呀,额娘!别找夫子,不开蒙,不开蒙。儿,儿才三岁!” 小家伙高高竖起的三根手指,简直就是对亲额娘的强有力控诉。 叫向来唯妻子命是从的博尔济吉特郡王都不由开口:“望子成龙是没错,可三岁开蒙也太早了点儿。横竖臭小子都已经认怂了,福晋你也松松口呗,好歹再让儿子松散个两三年?” 玉录玳再严,也不至于叫才堪堪三岁、骨头都还没长好的儿子正式开蒙。 不然小家伙儿将来手骨变形,她可找谁哭去呢? 但吓唬人么,必须把姿态做足了。得啊,把这个怕字儿刻在小家伙儿的骨子里,轻易不敢再犯。 比如现在,小家伙不就忘了刚刚的叫嚣。乖乖去吃饭,边吃还边喊真香? 有办法的玉录玳家长扬眉,对没有原则连娃儿都摆不平的宝格楚家长投去鄙视一笑。对方不以为忤,还特别真诚地对她竖起了崇拜的大拇指:“教养孩子这方面,我远不如福晋。” 哼! 玉录玳傲娇脸:“说得你好像别的方面就很如一样!” “是是是。”宝格楚笑着拱手:“小子不如福晋之处多矣,但有一样,小子眼光好、福气棒啊。不信福晋瞧着,将来你的老伴儿就没我的好!” 玉录玳笑着给了他一拳:“个油嘴滑舌的!” 死皮不要脸的某人笑,把爱妻的小拳拳拉到嘴边就亲了一口:“冤枉啊!我这明明字字真心,发自肺腑。不信……” 趁乖儿子正埋头吃饭,根本无暇往他们这边看。 这人又凑到玉录玳耳边低声说:“不信,夜里我脱好了给你细细看!” 玉录玳俏脸绯红,也实在奈何不了这禽兽。 以孩子还小,琳琅阁生意超忙,无法稍离等理由上了折子请免此次秋狝后。一家三口,哦不,应该三口半? 自打小才恩吉雅从爬行进化到直立,会软乎乎叫哥哥那天起。岳兴阿就彻底沦陷,成了个弟控。每日里再怎么忙累,也必然往和硕襄格格府来一趟,都要哄着弟弟玩会儿。 小哥俩感情甚笃。 这不,听说玉她们一家三口不去秋狝了,他也就放弃了既定的计划。 都不用玉录玳费心再说二遍。 也许是之前在尚书房受的磋磨太多;也许是年纪大些、经历的事情多了,渐渐想通,真的浪子回头金不换。总之现在的岳兴阿再不复小时候那样,《孝敬》倒背如流。却孝玛法、玛嬷、阿玛,唯独不孝顺给了他生命的亲娘。 现在十五岁的小少年站起来比玉录玳都高半头,五官俊逸彬彬有礼的,很有几分书卷气。 看着就赏心悦目得紧。 叫玉录玳不止一次感叹,这么好个翩翩少年郎,将来也不知道便宜了谁家姑娘。 起初,小少年脸红如滴血,连说额娘说什么呢?儿子还小,读书练武争取早日成材才是正经事。才不这么一点点大就琢磨些个风花雪月的,平白丧了男儿志气云云。 叫个义正辞严哟! 后来被调侃多了,玛法佟国维的天平越来越偏,渐渐倾向于叔叔庆复了。小少年才迅速成长、成熟起来,再被调侃俊脸依旧红,但却会拱手抱拳说一句:“婚姻大事,当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 “阿玛现在那样,自理都难。儿子的婚事,少不得要麻烦额娘……” 细问之下,才知道庆复福晋有意将娘家侄女许配给他。而佟佳氏的一家之主佟国维,并没有反对。 玉录玳一听着了恼,回头就递牌子进了宫。 红着眼圈儿跟康熙怎么来怎么去的一说,当天宫里就下了旨意。言说隆科多虽狂悖无德,但其子岳兴阿却是个孝顺知礼的。文武双全,又有满腔报国志,将来必定是个好的。 将来佟佳府在他手上,必定能发扬光大。 这就是明旨将佟佳府继承人的位置钦定了岳兴阿。佟国维满心不忿,但不敢抗旨,只能委屈哒哒地率领一家子老小叩谢万岁爷恩典。 与此同时,康熙还明言会给岳兴阿赐婚,勒令佟佳府不得给他私自婚配。 多番筹谋尽皆落空,庆复两口子简直要哭。 而岳兴阿也从中悟出了一捺没有四指近,隔层肚皮隔层山的道理。无论旁人再怎么巧舌如簧,到了真章的时候,能无私为子女考虑的,唯有父母。 可惜他命歹,先摊上个万中无一的,称不上阿玛的阿玛。后又被种种引导着,跟额娘离了心。一心一意地依靠着玛法、玛嬷,将他们视为唯一依靠。却忘了人家子女无数,自己远不是对方唯一选择。 往事不堪回首,多想已是无益。 打那以后,岳兴阿只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小心思,安安分分做个孝顺儿子。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再怎么也有些许感情。而且玉录玳念着原主的情分,始终对岳兴阿保留了一丝柔软。见他主动交好,哪儿还有不赶紧接下橄榄枝的道理? 一来二去的,倒还真处出来几分母子之情。 比如这次秋狝,佟国维、庆复都随驾去了木兰。岳兴阿就在才恩吉雅的极力邀请下,直接在和硕襄格格府,成了府里的半口人。 至于为什么是半口? 因为才恩吉雅坚持,只有住在一起的才是一家人。像阿哥这样时来时不来的,最多算半口。 当然小家伙儿也在积极努力,争取把哥哥整个拉过来,变成和硕襄格格府的第四口人! 玉录玳一家子留在京城,时不时往宫里拜访下太子夫妻,跟同未去秋狝的八福晋喝喝茶,小日子过得叫个舒心畅意。就在她以为所有风暴都因为她这只小蝴蝶的强悍翅膀而湮灭时,行宫那边传来了消息。 年仅八岁的皇十八子意外落水,不幸夭折。康熙悲伤过度导致中风,右手麻木不能书写? 玉录玳简直惊呆! 明明她都已经着人研究出来了痄腮的防治方法并广为普及,还全力阻止了胤礽随驾。可以说把帐殿夜警事件的两大□□,都给死死掐灭。偏天意如此,还是以另一种方式带走了十八阿哥。 也同样叫康熙中了风,就…… 不知道这一次,康熙会怎么选择,胤礽又将如何应对。 已经被她这小蝴蝶翅膀扇到面目全非的历史,还会不会以它自己的方式重又回到应有的轨道中去。 玉录玳急,夜不成寐。 偏胤礽使人略传了消息的同时,自己就已经飞马前去接驾了。叫她想速速进宫,好生对便宜大外甥耳提面命一番都不成。只能望眼欲穿地等着盼着,心里不停念阿弥陀佛。 度日如年了好几天,终于盼到了御驾回銮。 一切似乎都风平浪静,没什么变化的样子。但康熙甫一回京,就一道圣旨砸下来:他,他他他老人家要禅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晚点发上来。之后文文就真的要完结撒花辽,超舍不得你们!群么么,不但待会儿见,还希望下本能再见哟~ 第76章 终章 玉录玳惊呆, 恍若雷劈。 康熙啊! 曾说过大权所在,何得分毫假人?天下大权,唯一人操之, 不可旁落的康熙啊!甚至在他晚年, 都还说死生常理,朕所不讳也。惟是天下大权,当统于一。权利欲、掌控欲极高的康熙啊! 这…… 才康熙四十七年,居然就直接退位让贤,把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后来人了? 听到这消息的第一瞬间, 玉录玳的反应就是不可能! 确定自己没有幻听后, 又觉得肯定讹传。 排除讹传嫌疑后, 她又琢磨康熙大帝也许在以退为进,给太子挖坑。心里不禁万千祈祷, 求大外甥千万不要智降,傻fufu想也不想的,就直接给答应了下来。挣扎都不挣扎一下,直接掉进坑里。 直到胤礽登基, 封嫡妻石氏为后, 诸皇子尽皆进爵。连她都跟着涨了一个级别,变成固伦襄格格时, 玉录玳都还如一脚踩在云端上。 软绵绵、晕乎乎的,很有些不明所以呢。 直到大清船坞厂那边试航成功,整整二十艘大清扬帆号全部制造、武装完毕, 随时可以出航的喜讯传来。太上皇有旨,传固伦襄格格觐见时, 玉录玳才彻底悟了。 “随,随船一起出海?” 所以, 您老人家二话不说撂挑子,是因为看上了更高更远的天空么? “那绝对不是!”看出她心中所想的康熙果断摇头:“外面的天地再如何广阔,也不如祖宗基业来得重要。只是这一病啊,朕方知身体才是根本。没有个健康的体魄,再有青云之志也是枉然。” “太医说朕这身体不能过于劳累、忌讳熬夜。得放松心情,不可过于激动、暴躁等。禁忌颇多,稍有不慎就容易提前去见列祖列宗。” “可为人君者,担江山社稷,系国计民生于一身。恨不得废寝忘食,又岂敢有一日放松?” “所幸太子处处优秀,堪称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天下交给他,朕也没甚忧心。何不早早退位让贤,自己得以休养,太子亦可一展生平抱负?十四年到如今,太子已经做了三十余年太子,够久了!” 呃…… 玉录玳口称太上皇圣明,心里却疯狂吐槽:略略略,历史上您可不这样!不但叫太子当了三十几、四十来年的太子,还贼黑心地叫他到死也没坐上那把椅子。叫那好命又苦命的娃儿被关在咸安宫内,晚景叫个凄凉。 康熙不知玉录玳心中吐槽,只被她一顿彩虹屁拍得浑身舒畅。毫不谦虚地道:“朕也觉得自己当机立断,拿得起更放得下。比那些个到死都贪恋权利,弄得父不父子不子的所谓明君们强出许多。” “当然也是他们没有朕这样完美的继承人,无法安心放手。” 很是自我表扬了一波儿后,康熙郑重道:“也正因为保成处处优秀,朕才不能留下来掣肘于他。横竖朕已经为大清江山鞠躬尽瘁了四十余年,也该走走看看,过几年自己舒心日子。” “不然岂不枉朕御极多年,却没怎么双脚丈量过治下的万里河山。更从未出过大清,见识过外面的广阔天地?” 玉录玳:…… 真觉得此话万分有理,也极其排斥他作为自己勇闯天涯的同伴之一。 然而很明显,康熙只是将自己的想法告知玉录玳,并不是在与她商量。所以拒绝什么的,根本无效。就算玉录玳搬出了刚走马上任的新皇,也同样不好使。 最多将今秋的行程拖延到次年春暖花开,让康熙好生将养身体之余,也着直亲王加紧操练一队水军,随行保护。 正愁老子退位,兄弟登基,得向素日里最最瞧不上眼的弟弟卑躬屈膝的直亲王闻言大乐。特别爽快地接了旨,转头就开始挑选兵士、加紧训练。 同对蔚蓝大海另一端兴趣浓厚,不想关在京城四角天空里的廉亲王胤禩、慧亲王胤禟跟敦亲王胤闻风也赶紧进了宫,各种自告奋勇。 连雍亲王胤禛都很有些蠢蠢欲动。 不过胤礽对他颇多倚重,肯定不能放他出去逍遥。便是老八这个全能型人才,胤礽也不愿放手。但架不住那小子凑不要脸,竟然走福晋路线。叫皇后与姨母强强联手,硬生生将胤礽这个新皇给劝服了。 老九…… 老九是去办正事儿的,不可或缺。 谁也没想到,当初昏了头般钻研奇淫技巧,甚至不惜拜黄履庄为师的胤禟还真干出了名堂。连蒸汽轮船这样的划时代巨制里,也有他不可磨灭的功劳,他封号里那个智慧的慧就因此而来。 此番随船出海,也有检验蒸汽机功能与检修、改进等目的。 而老十…… 胤礽眉头一皱:“老十就别跟着凑热闹了,正好大哥随皇阿玛出海,兵部主事王爷出缺。你好好的,二哥着你去兵部!” 换做以前,胤能乐到原地跳起,狠狠给新皇二哥个熊抱。 现在么…… 咱们的敦亲王只委屈哒哒:“不是弟弟不愿帮皇帝二哥你,可你也知道,我跟九哥从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打在尚书房的时候就同进同出,连大婚都央着皇阿玛选在了同一天。” “九哥这会儿要去茫茫海外,遥遥万里。不跟着点儿,我又岂能放心?” 咣咣咣三个响头磕下去,就求万岁爷成全了兄弟这一番手足情深。 坚决到叫胤礽都怀疑:自己是在提拔他没错吧? 就这样,因康熙的横插一杠子,玉录玳说好的探索世界变成了超豪华皇家旅行观光团。 带太上皇、太皇贵妃的那种。 是的,临老临老,宜妃娘娘还母凭子贵了一把。硬借着次子胤禟的光,被太上皇给晋了位份,从宜太妃变成了宜太皇贵妃。完美碾压只涨了一级,变成德太贵妃的老对手。 只想想乌雅氏那委屈到无以复加,却不得不跟她行礼问安的小样儿,宜妃就憋不住乐,连饭都能多用一碗。 舍不得老儿子、大孙子的她主动请旨跟着上了船。却误打误撞被康熙认定了一片真心什么的…… 也是叫人无语。 当然宜妃娘娘一辈子受宠,连史书上都得了圣祖甚爱之一句。肯定不会没眼色到主动澄清,帮太上皇认清事实。只笑眯眯默认,连带着跟康熙的日常相处中都多了几分随性。 渐渐的,竟有了几分老夫老妻的意思。 宜妃这,也算得上另一种形式上的守得云开见月明了。就不知道她心里,是否也如面上表现的那么欣喜、欣慰了。 等着盼着,好容易秋去冬来又春回大地。 由二十艘载货船、一艘超大龙船与整整九艘护卫船组成的大清扬帆船队终于成功出海。 因出发前被胤礽反复叮嘱过,切切注意太上皇圣体与安全。所以一开始,玉录玳还是很循规蹈矩的。一路上选取的,都是比较近、气候好、民风也相对淳朴的国家与地区。 秉持无论如何,把太上皇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基本原则。 胤褆、胤禩、胤禟跟胤也都是这么想的。 但康熙不! 即便已经拱手河山,退位让贤。但四十几年帝王做下来,还是会自然而然地替大清江山着想。 既然出来了,那肯定要四处走走看看,把更精确详实的资料传回大清。别凭空想象,夸大了别国的实力。更不能妄自尊大,将自己变成那坐井观天的蛙。茫然无觉间,就被后进者落下…… 初初听到这番话的时候,玉录玳甚至以为自己幻听了。这,这么积极进步有前瞻性的话,能是康熙说出来的? 虽然满满怀疑,但是一切就是那么的玄幻。 最后玉录玳索性破罐子破摔,不去琢磨。横竖康熙提前退位这么玄幻的事情都出了,也不怕他再崩人设一点。而且他这个提议,着实让人心动有没有! 设想一下,当大清太上皇与他的几个优秀儿子亲眼见识了火器在西方的普遍应用,各欧洲列强的渐渐崛起。还能不居安思危,及早防范? 就好比当年,被宝格楚揭开了旗兵的盖子后。康熙不也雷霆震怒,狠狠收拾了一番。并多方改革,出台了许多相关措施么?虽然还没能重现旗兵不满万,满万不可战的辉煌。但比之前,却绝对好了太多太多。 有这前例在,玉录玳就忍不住心动。 当便宜大外甥的叮嘱都是浮云,无力抗拒太上皇圣旨…… 事实上,康熙打定了主意后,也真心没谁劝得了。就…… 几位王爷跪地哭求,抱大腿都不成。 最后的最后,众人只能一脸如丧考妣地往欧洲航行。 一路上风暴、海盗、水土不服等等,问题诸多。好在玉录玳准备足够充分,才能从容面对一应问题。武器天才戴梓也绝非浪得虚名,他潜心研究数年加上玉录玳偶尔神来一句的点拨。 居然就把连珠火铳优化了再优化,俨然后世机关□□样。他成名的子母炮也被改装,射程更远、杀伤力更强,也更适合配备在船上。 就是靠着这些个先进武器,大清扬帆船队才能在纷乱的欧洲身怀重宝贝而全身而退、满载而归。 赚到船满仓满的同时,又给大清添了赫赫威名。 一举不止数得。 也叫康熙眼见为实下,真正认识到了火器与科技研发的重要性。回航途中,就琢磨好了要重赏戴梓、黄履庄等。还特别直言不讳地,要将琳琅阁里连同黄履庄在内的一批优秀制器专家给高薪诚聘入朝。 问玉录玳愿不愿意割爱。 玉录玳思忖片刻,到底耿直开口:“回太上皇的话,琳琅阁中最珍贵的就是黄先生等些个活宝贝了。没有他们,就没有琳琅阁。没有琳琅阁就没有爱国义学、大清船坞厂等。” “自然而然地,也就没有咱们此番游历。便是现在,他们也是琳琅阁的半壁江山。自毁根基的事儿,臣妇若说愿意才是欺君大罪。但……国强民才富,作为大清子民,我当然也希望我的国能繁荣昌盛,永立世界民族之巅!” “所以我会最大程度上尊重各位专家的意见,也希望太上皇您也能。无论结果如何,都别辜负了那些为家国天下做出过卓越贡献的人们。” 康熙定定地看着她,许久才一脸受教地点头:“听玉录玳一席话,胜读十年书。你这胸怀、眼光、气魄与这满身的才华啊,亏得身为女儿身。否则的话,没准儿朕嫉贤妒能,早在隆科多说你是妖孽的时候就直接斩草除根了。” “就是个女儿身,朕也不止一次地想过,等百年时带你一起走。免得胤礽对你信重太过,乱了我大清河山。” 往事被提起,玉录玳心中不由惴惴。 连脸上的笑容都不由牵强了许多:“那,现在呢?” “现在啊!”康熙笑,斜睨了眼都已经牢牢挡在玉录玳身前的宝格楚与齐齐跪下,满满求肯的长子、八、九、十子与他们各自的家眷:“起来起来,都起来。朕就想说如今很庆幸当年没有鲁莽,没毁了玉录玳这个天赐予朕、赐予大清的祥瑞。” “有你,才有大清这诸般变化,朕欠你句谢谢与对不起啊!” 说到动情处,康熙甚至起身,亲自向玉录玳鞠了一躬。 这玉录玳哪儿敢受? 赶紧急急后退:“使不得,使不得,太上皇您这真折煞臣妇了!” 这么一番谈话后,玉录玳心头那点隐忧终于尽弃。感觉生命安全终于有了保障,再也不用瞅着康熙日渐老迈的身躯默算自己倒计时。 风平浪静后,每个人的心里都充满愉悦,各种对玉录玳这个太上皇盖章的大清功臣狂吹彩虹屁。 惹小才恩吉雅满脑袋小问号,各种直接的、婉转地打听自家额娘的风光史。 纵然过去了多年,众人也仍认为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会是玉录玳心中之殇。自然都不肯多嘴,唯一不愿对弟弟有所保留的岳兴阿还不好言父过。 为得到清晰的第一手资料,小皮猴子绝对正面出击,直接问自家额娘。 彼时,大清扬帆船队已经遍游欧洲各国。来时满船的丝绸、茶叶与瓷器等,换成了满满的黄金与有利于大清发展的工业技术、良种等。终于归航靠岸,快要踏上故土。 岸边上,已荣登九五的胤礽带着皇后与一对儿龙凤胎皇子公主并诸位兄弟与王公大臣们等着恭候圣驾。 为叫太上皇少受些颠簸,胤礽特特命人修整了天津港口。 然后圣驾莅临天津,亲迎数百里。 玉录玳远目,甚至能看得见猎猎随风的招展龙旗。正思乡情切的时候,被淘气包儿子追问到底为什么,是什么支撑她一步步走来,有了今天这般成就? 她只轻笑:“什么成就不成就的?最初啊,额娘只是不甘心做个炮灰,躺平了任虐……” 作者有话要说:到了这儿,属于玉录玳的故事就宣告完结了。感谢小天使们一直以来的支持,群么么,爱你们~ 有缘的话,希望下本书再见。 修整个三五天,就接着开下一本《清穿温宪的团宠生涯》 阿玛是康熙,额娘为德妃。从小被养在太后膝下,下任皇帝还是自己同胞哥哥。 既深受皇恩,又无抚蒙之虑。 对的,她就穿成了身为团宠,奈何短命的固伦温宪公主! 为了锦绣人生能长长久久,莫雅奇扔了诗书,拎起马鞭,玩了命的锻炼自己小体格。终于把自己练的比蒙古格格还蒙古格格,悍名惊朝野。 本以为这么一来,皇帝的女儿也愁嫁,她就可以做个快乐的单身皇族。 结果…… 请旨赐婚的一波波,常有各家巴图鲁为她打破头??? 小剧场: 温宪年少,仁宪、康熙、德妃、四爷几巨头聚会,相顾怅惘:温宪太有满族姑奶奶风范,怕是难嫁啊! 所以,圣旨赐婚?懿旨选婿?还是琢磨琢磨乌雅氏的适龄青年? 实在不行就在四爷门客中找个好的。 温宪适婚之年,四巨头再聚首。 康熙躲着朝臣,仁宪躲着科尔沁过来的孙辈,德妃连娘家嫂子都不见了。四爷则默默拔出了刀:“哪里来的阴沟耗子,竟然惦记爷的妹子?” 预收再来发《清穿皇后只想吃瓜》 八卦小能手穿成孝惠章,无子无宠还正处在被废边缘? 娜仁手一挥:不要紧,史上那位赤手空拳都能在位共57年,实现超长待机。更别说她灵泉傍身,还满脑子正史野史了! 只要上奉承好孝庄,下熟练掌握好满蒙汉三种文字。就能突破语言障碍,顺利吃到一手好瓜。 董鄂妃颜值几何?博果尔因何而死?康熙脸上有没有麻子坑?顺治到底有没有去五台山? 为了一个个千古大瓜,娜仁可努力! 结果博果尔活得好好的,顺治也没爱上董鄂妃。还跟孝庄母子和谐,保证要跟她好好过日子? 娜仁不知道哪里出了错,但比起恋爱,她明显更爱吃瓜。 所以丑拒,谢邀。 顺治摊手,谁叫他回来的晚、醒悟的慢? 现在,自己亲手推开的媳妇,就得自己再好生追回来! 群么么,亲爱的们,我在下本书等你们哦~可以的话,点下作者菌的专栏,你们会收获一个勤奋的日更小可爱,我保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