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妹千岁千千岁》作者:晏央 文案 宁侯府来了一个表小姐,听说是家族败落,前来投奔的。 侯府庶小姐:一个外来的怎么比我们这些亲生的还受宠! 侯府嫡小姐:必不能让这破落户的缠上我的兄长! 侯夫人:不若把这破落户的与前头夫人留下的儿子凑对吧,省得他与我儿争夺家产。 长宁侯:一群蠢货! 某天,破落户表小姐忽然摇身一变,成了新帝之妹…… 阅读指南: 1.本文为历史衍生向,汉唐以前与真实历史保持一致,汉唐以后完全架空,请勿考据。 2.本文为无脑甜宠文,不喜勿入,拒绝盗文,谢绝扒榜 内容标签: 强强 生子 种田文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周媛菀(姜媛菀) ┃ 配角: ┃ 其它: 第1章 临近过年,家家户户张灯结彩,整条街都热闹了起来。 作为帝都新贵,长宁侯府在这样的日子里,自然收到了来自宫中的赏赐,以示恩宠。 一对儿玉如意,十二匹云锦贡缎,两匣南海珍珠,两套宝石头面,又有那上好的余姚仙茗、东海龙舌等贡茶。 玉如意自是被请到书房中,好端端地放着,让人看到了这御赐之物,也好知道长宁侯府的体面。因余姚仙茗、东海龙舌等贡茶数量有限,长宁侯孝敬了一些给太夫人,自留了一些,余下的,便吩咐长宁侯夫人好生收着,有贵客登门时拿来待客用。 十二匹云锦贡缎,分给了府中的女主子们。长宁侯府这一代不曾分家,一共四房,主子还是颇多的,长房是长宁侯这一支,二房是长宁侯一母同胞的嫡亲弟弟,三房和四房俱是庶出。十二匹贡缎,明显不够分,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也只能先紧着长房和二房的主子们。 长宁侯府的太夫人辈分高、地位尊崇,先得了两匹,随后便轮到长宁侯夫人与二房夫人,以及两房的小姐们。让人意外的是,客居侯府的表小姐竟也得了一匹。 这也就罢了,真正让人惊讶的是,那仅有的两匣子南海珍珠,长宁侯也拿了一匣子给了府上的表小姐,另一匣子自然孝敬了长宁侯的亲娘太夫人。那两匣子南海珍珠颗颗都有指甲盖大小,圆润饱满,一看就是极好的东西,有钱也轻易买不来的,原本府上的人都以为长宁侯会给太夫人与长宁侯夫人的。 那两套宝石头面也是如此,因款式不适合上了年纪的人佩戴,按理说是应该留着给长宁侯的亲生女儿的。谁知,长宁侯竟直接越过自己的三个亲生女儿,给了表小姐,偏爱之情溢于言表。 这下子可捅了马蜂窝。若是大家都没有也就罢了,明明是有的,结果却让个外人得了,谁心里头能舒坦?且不说长宁侯的三个亲女儿,就连隔房的小姐们,心里头都免不了有些想法,她们做侄女的自认是比不过长宁侯的三个亲女儿,可再怎么说,她们跟长宁侯的血缘关系,也比这一表三千里的表小姐来得近吧?这位表小姐的生母,说是长宁侯的堂妹,实际上已经快出五服了! 这头,大小姐卫锦萱已经腻在太夫人怀里头委屈地抹眼泪了。 “祖母,那姜媛菀不过是个不知打哪儿冒出来的阿猫阿狗,一朝入了父亲的眼,被父亲领回了府上,怎么竟比我们这些正经的侯府小姐还要尊贵了?那样的好东西,我连见都没见着,就被父亲赏给了姜媛菀。不知道的,怕是要以为姜媛菀才是父亲亲生的,我们都是捡来的呢!” 卫锦萱今年十四,虽是个庶出的,其生母夏姨娘却是长宁侯的宠妾,且还是侯府太夫人娘家的堂侄女,身份自然不比寻常。据说这位夏姨娘自幼与长宁侯一道长大,很有一些情谊。若不是夏家家道中落,长宁侯本人又仕途顺畅,步步高升,恐怕夏姨娘就不会只是长宁侯的一个贵妾了。 饶是如此,夏姨娘也因着太夫人的庇护,以及与长宁侯的那些情分,在长宁侯府中过着仅次于正室夫人的生活,生下了二子一女。太夫人爱屋及乌,对夏姨娘所出的二子一女格外另眼相看。卫锦萱自幼便被太夫人养在膝下,极得太夫人的宠爱。 “好了,又不是没见过好东西,怎么眼皮子这样浅?府里头可是短了你什么东西不曾?”太夫人拍了拍卫锦萱的手:“但凡咱们家有了什么好东西,小一辈中,哪样不是先紧着你和珊姐儿挑?” 珊姐儿说的便是卫锦珊,长宁侯夫人嫡出的女儿,府上的四小姐。 “那不一样!这南海珍珠和宝石头面可是御赐之物,寻常连见都见不到的!若是父亲给了祖母或是母亲和婶婶们,我也就不说什么了,偏偏他连母亲和几位婶婶都没给,独独给了一个外姓人!再有,祖母说有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和四妹妹,这话若是放在从前倒还罢了,可是,自从姜媛菀入了我侯府之后,一切都变了!” 卫锦萱越说,便越委屈,她虽性子骄纵了些,但因模样生得好,便连这几分骄纵,也显得可爱了起来,让人不忍苛责:“这次,父亲赏下来的云锦,竟是让姜媛菀先挑完,才轮得到我和四妹妹,长此以往,还有谁知道,我们才是真正的侯府小姐?” “你也说了,那些御赐之物,是你父亲得的,自然是你父亲愿意给谁,就给谁。好了,快把眼泪擦擦,别让下人看到,闹了笑话。祖母这儿也得了一匣子南海珍珠,回头使那手艺好的串成珠串,给你戴在手上可好?” 太夫人虽宠爱孙女,却知道儿子才是自己如今安享荣华的根本所在,因此,她不会轻易说自己儿子的不是。只是她心中,也觉得长宁侯做得过了些,遂打定了主意,私下里要去与长宁侯好生说道说道。 卫锦萱虽然骄纵,也还算有几分眼色,见太夫人这般,也明白太夫人的耐心快要到头了,便不再抱怨,只乖巧地道:“谢谢祖母,还是祖母疼我。” 她虽然心中仍然意难平,但想想卫锦珊,她也没什么好不满的了。至少她还能从祖母这儿得到南海珍珠串成的珠串,卫锦珊除了一匹云锦之外,可什么也没有,顶多让她的亲娘长宁侯夫人匀一匹云锦给她。卫锦珊小卫锦萱两岁,今年年方十二,长宁侯夫人得的料子并不适合卫锦萱和卫锦珊这个年纪的小姑娘穿,就算长宁侯夫人愿意将自己的云锦给卫锦珊做衣裳,恐怕卫锦珊也穿不出去。 这人啊,就怕比较。与姜媛菀比,卫锦萱自是有一千个一万个不满,可与卫锦珊一比,卫锦萱心里头就舒坦多了。卫锦萱与卫锦珊一个是宠妾所出,一个是正房夫人所出,别苗头不是一日两日了,若是这次能踩卫锦珊一头,也值了。 …… 铜镜前,一个女孩儿正由婢女伺候着梳妆打扮。 女孩儿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眉宇间仍带着稚气,却生得极好。巴掌大的一张小脸上,有着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笑起来时又黑又亮,让人挪不开眼。她皮肤白皙,五官精致,模样虽还未完全长开,但已可预见以后会出落得如何标志。 “小姐,侯爷才刚赐下的宝石头面瞧着极好,不愧是宫里头赐下来的东西,日后,您甭管戴着这两套头面出席什么样的宴会,都不会失礼。不过,您眼下年纪小,一时半会儿还用不上这头面,不如先取了南海珍珠来,串成项链或是手串,回头戴了出去给侯爷看,侯爷见了定然欢喜。”婢女芳佩喜滋滋地道。 这女孩儿便是寄居于长宁侯府上,却备受宠爱的表小姐姜媛菀。 此时,听了芳佩的话,姜媛菀微微一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来:“好呀,舅舅给了我这样多的好东西,正要去好生去感谢他呢。不过,串成项链和手链太显眼了些,不如拿几颗珠子去店里,命人镶嵌在簪子上就是。” “余下的珠子,拿去给府上的表姐表妹们分了吧。舅舅虽怜我年幼失恃,不免偏疼我几分,可府上的姐妹这么多,只我一人得了,旁的表姐表妹们都没得,终归不好。我本就是在府上寄居的,总不能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我,倒把表姐表妹们给落下了,那样会害舅舅被人埋怨的。” 女孩儿小小年纪,说话却是有理有据。 芳佩看着自家主子这般模样,心中便是一阵心酸。自家主子还这般小,本该是无忧无虑地在父母怀中撒着娇的年纪,她却要殚精竭虑,只为了让自己在别人的府上过得更好一些。 到底不是自己家里头,虽说长宁侯很是看重自家小姐,却也没能让自家小姐的日子松快分毫。 “小姐说得很是,这些身外之物,得了不会对小姐有什么大的裨益,反而让小姐成为了各方的眼中钉。舍了出去,倒也没什么不好。” 姜媛菀身边的另一名婢女,芳芷开口道。芳芷虽比芳佩年幼,却是姜媛菀入侯府之前就一直跟随着姜媛菀的人,对姜媛菀的处境,比芳佩更为清楚。相较之下,芳佩虽也忠心,却不如芳芷懂姜媛菀的心思。 姜媛菀想了想,开口道:“还有那宝石头面,横竖这些年我也戴不上,白白放在我这儿也是落了灰,不如给二表姐和四表姐一人送一套去。” 她口中的二表姐和四表姐,分别是二房和大房的嫡女卫锦姝与卫锦珊。 “小姐,大小姐虽是庶出,素日里一应待遇却不比四小姐差。您若是将头面赠予了四小姐,没有大小姐的份儿,大小姐怕是要不高兴了。”芳佩小声提醒道。 “我知道,可这头面只有两套,我也只能先赠予二表姐和四表姐,到底嫡庶有别。”姜媛菀叹了口气,一张小脸上写满了无奈。 姜媛菀命人将南海珍珠和宝石头面收拾好,给各房姐妹送了去。 她派去的下人才刚离开,就有一个颇显威严的中年男声传来:“是谁惹我们媛媛不高兴了?” 姜媛菀惊喜地抬起头:“舅舅!” 来人正是府上的主人,长宁侯。 姜媛菀上前,乖巧地向长宁侯行了礼,她虽小小年纪,一举一动已颇有章法,瞧着竟是比长她几岁的卫锦萱和卫锦珊更加沉稳。 只是,到底是小孩儿心性,一双又黑又亮的眼睛中,满是对长宁侯的孺慕。她的声音又软又糯,饶是长宁侯这样冷硬的人,见了她,也不由软下了心肠。 “舅舅请上座,我为舅舅斟茶。对了,舅舅怎么来了?可是有什么事?” “若是不来,我可就不会知道,我专程为你准备的东西,要被你拿去送人咯!”长宁侯装作一副老大不开心的样子:“难不成,媛媛是嫌我给你的那些东西不够好?” 他这幅样子,可吓不住姜媛菀,姜媛菀上前,拉着他的手臂轻轻晃了晃:“舅舅别生气,舅舅给我的东西,当然都是好东西。可是,这东西只有我有,表姐表妹们都没有,这不好。表姐表妹们会埋怨舅舅偏心的。” 姜媛菀黑白分明的眼睛认真地看着长宁侯,一本正经地道:“我不想舅舅被埋怨。” 当姜媛菀用这样小兽一般纯净的眼神看着某个人,露出一副全心全意为那人着想的模样时,根本没有人能够抗拒得了这样的她。 长宁侯被她这眼神心中一暖,摸了摸她的头:“不过是几样东西罢了,何至于如此!” “就算只是几样东西,我也不想舅舅被表姐和表妹们埋怨。舅舅每日在外头已经很辛苦了,我不想舅舅回了府中还要为这些小事烦心。” “你这丫头,真是没白疼你一场。”长宁侯感叹道:“她们总是怨我偏疼你,却不知,我虽有好几个女儿,却没一个如你一般贴心。” 姜媛菀得了长宁侯夸奖,笑得眉眼弯弯,颊边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我才不在意这点东西呢,反正舅舅还会送我更好的!” 长宁侯闻言,撑不住笑道:“好啊,我说你这丫头怎么那么大方呢,原来是惦记着我手里头更好的东西!” 长宁侯觉得,跟姜媛菀呆在一起时,真是无比舒心。两人又说了一会儿话,长宁侯准备离开的时候,就听见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传来。 “姜媛菀,你什么意思?那宝石头面,你拿去给了二表妹和四表妹,独独不给我!你是不是真以为你在府上让人喊了一声表小姐,就可以不把我这个正牌大小姐放在眼里了?” 姜媛菀看了一旁的长宁侯一眼,轻声细气地说道:“大表姐何出此言?我心里头,自然是很敬重大表姐的。承蒙舅舅厚爱,将那两套御赐的宝石头面赠予我,我心中虽感激,却也知道,舅舅怜我失恃,将我带入府中视如己出,已是意想不到的福分了,万不能再占了本该属于表姐表妹们的东西。” “我虽有心将让府里的表姐表妹都得一套头面,奈何这头面一共就两套。我想着,依照府里头的规矩,长幼有序,嫡庶有别,也只能先紧着二表姐和四表姐。至于其余姐妹处,我派人一人送了几颗南海珍珠去,大表姐可收到了?” “谁稀罕你那几颗珠子!”卫锦萱恨得牙痒痒:“少跟我张嘴闭嘴就是府里的规矩!这府里头的规矩,我比你懂!” 说着,卫锦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要找姜媛菀兴师问罪,却对上一双严厉的眼睛:“父……父亲……”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的文,喜欢的话可以收藏了去催更她 侯门艳妾by雪落蒹葭 ; 身为摄政王府唯一的嫡女,先帝亲拟名号册封的大周郡主,北歌自幼众星捧月般长大,却在及笄当日摔入泥潭。 前世,北歌拼了命的想要活下去,只想为父亲拼个沉冤得雪,却终是傲骨折断,含恨而终。 大梦初醒,北歌重回及笄那年。北歌开了窍,若想活下去,若想报仇,她必先从讨好这个野心勃勃,手握重兵的北侯萧放开始。 * 北歌在萧放身边一留多年,步步为营将自己伪装的很爱萧放,萧放亦对她恩宠有加。 北歌一直很清醒,知道双方不过各取所需。于是大仇得报之日,她打算归身乡野,平淡过完余生。 却不想,萧放黑着脸,将背着行李要走的北歌堵在墙角:“这是利用完本侯了?” “…我们互相利用的。” 北歌话落,细白的颈子被男人从后握住,她怕的咬唇,却听见一声温柔又不甘的低叹:“怎么就喂不熟呢。” * 北歌很晚才发现,这场看似简单的利益交换,原是某人心心念念、埋藏多年的情深。 第2章 长宁侯逼人的视线压在卫锦萱的身上:“哦?你说着府里头的规矩,你懂。那你来与为父好生说说,像你这样大呼小叫,对府里的贵客不敬,却是什么规矩?” 他的声音并不大,但因长期在朝为官,身上带出一股子难以言喻的威严来,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 平日里长宁侯对卫锦萱这个女儿,还是极为疼爱的,卫锦萱从来没有见过他这般疾言厉色的模样,心中既害怕,又委屈:“父亲,您怎么在这儿?” “为父若是不在这儿,恐怕就不会知道,为父表面上看起来乖巧可爱的长女,私底下在其他人面前,竟是这样一副面孔。”长宁侯脸色阴沉地看着卫锦萱:“我为父与你们说过多少次,媛媛她自幼便没了家,我做人舅舅的,自然要多偏疼她几分,你们要好生与媛媛相处,不许嫉妒她、欺负了她。” “可你们呢?你们是怎么做的?表面功夫做得好好的,背地里就这样对着媛媛大呼小叫!是不是吃准了媛媛性子好,不会跟人告状,欺负了也没人知道?” “都是快及笄的人了,竟这般毛毛躁躁。前头你姨娘还跟我说你规矩已经很拿出手了,我看,你还得重新学学,何为礼仪,何为友悌!今日在家中这般做派,得罪的是自家姐妹,也就罢了,不会记恨你。就你这性子,若是出了门子,还不知会得罪多少人!” “父亲!”卫锦萱被一向敬重的父亲这样说,忍不住滚下泪来:“姜媛菀她不过是个外人,您为何对她这般好,什么好东西都先紧着她,还为了她训斥我,我才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倘若长宁侯只是像他说的那样,稍稍偏疼姜媛菀几分,没有越过卫锦萱去,卫锦萱也不会这样针对她。卫锦萱跟卫锦珊之间有天然的矛盾,与姜媛菀却没有,她犯不着处处与姜媛菀过不去。 可坏就坏在,姜媛菀一入府,长宁侯便把她看得如同眼珠子一般,什么好吃的好玩的,都先紧着姜媛菀,连卫锦萱和卫锦珊两个亲生女儿在姜媛菀面前都要退一射之地,受宠惯了的卫锦萱又怎么能忍?作为长宁侯的长女,卫锦萱自认为是这府里头顶顶尊贵的小姐,结果竟让个外姓人爬到了头上去!再加上,卫锦珊还时不时地挑拨一二,卫锦萱对姜媛菀的感观自然愈发差了。 对于卫锦萱的敌视,姜媛菀不是不知道,能做的却十分有限。作为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她能够倚仗的,唯有长宁侯的宠爱。 这一次,才得了长宁侯派人送来的御赐之物,姜媛菀便知道事情要遭。果然,哪怕她想着破财消灾,也不能够。好在这次,卫锦萱来找茬时被长宁侯抓了个正着,往后,想必能够消停些。姜媛菀只想安安稳稳地过自己的日子,并不想成日里把精力浪费在这些琐碎的小事上。 “舅舅,都是我的不是。我原想着,将舅舅赠予我的东西,转赠给姐妹们,兴许能够与姐妹们处好关心,不至于让舅舅因着后宅之事而烦心,可谁知……我还是弄巧成拙了。”姜媛菀低下头,一副羞愧的样子。 卫锦萱在一旁看得牙痒痒,恨不得扑上去将姜媛菀的脸给挠花,尽会在长宁侯面前装模作样,难怪能够哄得长宁侯待她比亲生女儿更上心! “不是你的错,你小小年纪,能够想到这一层,已是极不容易,是舅舅疏忽了。”长宁侯温言安抚了卫锦萱几句,转过脸去又对卫锦萱疾言厉色:“为父说过,媛媛入了我卫家的门,为父会拿她当自家女儿来看,日后若是再让我听到她是外人的话,休怪为父家法伺候!” “媛媛小你三岁,都知道要友悌姐妹,明白家和万事兴的道理,你却因着这么一点子小事对媛媛大呼小叫,当真是心胸狭隘,任性至极。依我看,你是被你姨娘和母亲给宠坏了!慈母多败儿!你若是再这样不懂事儿,便把你送去你母亲那儿,让你母亲好好教教你!” 长宁侯口中卫锦萱的母亲,指的自然不是卫锦萱的生母夏姨娘,而是卫锦萱的嫡母长宁侯夫人。 卫锦萱听了长宁侯的话,不由瑟缩了一下,她知道,长宁侯是认真的,他是说得出做得到的。 她不敢再说什么,只能低着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长宁侯说的后面那句话,激起了她的警惕之心。若是长宁侯真的觉得是太夫人和夏姨娘把她给教坏了,转而让长宁侯夫人来教她,那她才是真正有苦说不出。 这些年来,夏姨娘和长宁侯夫人的明争暗斗可一直没有停过,就连卫锦萱和卫锦珊,也受了亲娘的影响,表面上还能维持和睦的假象,背地里水火不容。 若是长宁侯真的狠下心来,将卫锦萱送到长宁侯夫人那儿,卫锦萱毫不怀疑长宁侯夫人定会变着法子地磋磨她。到时,夏姨娘也要因为自家女儿被长宁侯夫人捏在府中,投鼠忌器。 姜媛菀见卫锦萱蔫蔫地站在一边,适时地站出来为她求情:“舅舅,表姐想必也知错了,您就饶过她吧,好不好?” 倒不是姜媛菀有多大度,只是,卫锦萱到底是长宁侯亲爱的女儿,若是长宁侯一气之下,对她罚得太重,事后还不是要心疼。既如此,她还不如在长宁侯面前顺势替卫锦萱求求情,能得长宁侯的好感不说,有这样一层关系在,卫锦萱接下来一段时间,也不好意思再找她的麻烦了。 长宁侯瞥了卫锦萱一眼,对姜媛菀道:“有错就要罚,若是就这样对她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她以后可不会长记性,也无法服众。” 后一句话,是对卫锦萱说的:“不过,看在媛媛为你求情的份上,这次就对你从轻处罚——自己去屋外跪两个时辰吧,若是你日后再犯,谁来替你求情都没用!” 待卫锦萱走后,长宁侯又对姜媛菀道:“舅舅知道你心中的顾虑,可舅舅接你进府来,原是为了好好照顾你,不是为了让你进来吃苦的。日后,若是再有人敢欺负你,你只管来告诉舅舅,不要瞒着。” “嗯。”姜媛菀乖巧地点了点头,依赖地拉着长宁侯的手:“我就知道,舅舅对我最好了。舅舅放心,媛媛已经是大人了,会自己照顾好自己的。” 长宁侯摸了摸姜媛菀的头:“今日折腾一天,想必你也累了,先休息吧,待舅舅得了空,再来看你。” 出了门后,长宁侯面上那些许和煦的笑容便立刻烟消云散:“去太夫人处。” 太夫人素日里最为疼宠的,便是夏姨娘所出的二子一女。长宁侯府的小子们由长宁侯亲自教养,没让太夫人和夏姨娘管,太夫人便将一枪疼爱之情都洒在了卫锦萱的身上。卫锦萱此次吃了教训回去,且还是因姜媛菀而吃的教训,太夫人必然有话要说。 与其等着老娘到时候兴师问罪,还不如他现在直接过去,与老娘说个分明。 “母亲。” 进了屋后,长宁侯先恭恭敬敬地向太夫人行了个礼。 “起来吧,你今日来我这儿,可是为了萱丫头的事?” “正是,儿子知道,母亲喜欢萱丫头,可萱丫头如今年岁渐渐上来了,性子却越发不长进,喜怒皆溢于言表,情绪上来了,便不管不顾地撒火。在咱们家做姑娘时,家里人尚且能忍她,日后出了门子,公婆难不成还能忍她一辈子?她这性子,也该好生改改了。”长宁侯很明白该如何先发制人。 太夫人听长宁侯说得有理,便道:“萱丫头是骄纵了点,可还是识大体的。你是她父亲,耐心教教她,她会听的。” “不过,有一事我不大明白,还希望你能为我解惑。如今外头人都说咱们长房养了四个小姐,这最后进府的小姐比前头三个小姐更金贵些。我原是不相信的,可这次宫里头赐下的好东西,有些连我都没见过,就被侯爷赐给了那丫头,也由不得我不信了……不知侯爷可否为我解惑?” 卫锦萱先前对太夫人说的那番话,虽是挑拨之语,到底还是有一句说到了太夫人的心坎儿里。 对于太夫人这样荣华富贵不缺、儿女双全的老封君来说,最看重的无疑是儿子。儿子若是将旁人看得比她重,她心里头自然不会痛快。 “母亲说的是那两套宝石头面吧?那头面原也不适合母亲戴,儿子这才自作主张,将那两套头面给了媛媛。若是有适合母亲的东西赐下来,怎么着也要先让母亲挑选的。” 太夫人听了这番话,心中这才舒坦了些,又听长安侯道:“至于待媛媛比待我那三个丫头还好,旁人不知道其中的缘故,母亲难道还不知道吗?媛媛她,虽说前途未卜,身份到底非同一般啊。若是来日,那一位真的如儿子所想的一般得了势,知道媛媛在咱们家时,咱们没有好生待她,怕是不会有咱们的好果子吃。” “八字还没一撇的事儿!”太夫人不悦地道:“就算这丫头真实身份非同一般,离她真正可以以真实身份示人,还早着呢。你就不怕,在这过程中出了什么变故?” 太夫人早就知道长宁侯为何会特意将姜媛菀接入府中。 尽管知道姜媛菀身份非同一般,尽管姜媛菀自入了府后一直十分乖巧,太夫人还是对她喜欢不起来。因为她在太夫人的眼中,代表着无尽的麻烦和风险,她宁愿不要这富贵,也不想承受姜媛菀带来的风险,但长宁侯这个一家之主已经做出了决定,她也无法反对。 “如是出了什么变故,咱们也不怕。横竖只是接了个亲戚家的姑娘来府里头住着,咱们是心善的人家,由咱们养着的姑娘自然也是,说不得什么时候这亲戚家的姑娘便与佛结缘,侍奉佛祖去了。”长宁侯神色淡淡的,显然早已思考过这个问题:“待她淡出众人的视线,自然也就没人会想起咱们家曾经有过这么个表小姐。” 太夫人闻言,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既然你心中有成算,我也就放心了。” “萱丫头那儿,还得母亲好生说说,让她别有事儿没事儿的便与媛媛过不去,媛媛好好儿的,也没碍着她什么。再有,珊丫头好歹与她几个堂姐堂妹交好,萱丫头在咱们府里头却是没一个女孩儿喜欢她,这可不好。” “知道了,我会好生说说她的。”太夫人道。 作者有话要说: 朋友的幻言文,日六进行中,欢迎戳戳 《我,娇花,有钱》by樨露 一句话简介:种灵菜,建农庄,谈个恋爱奔小康 ; 第3章 “小姐,侯爷还是心疼您的,为了您,特地将大小姐给责罚了一番。有大小姐这前车之鉴在,看府里还有谁敢对您不敬。”芳佩喜滋滋地道。 知道姜媛菀为了不惹人闲话,将那御赐的两副宝石头面以及大半匣子南海珍珠都分给了府里的小姐们,长宁侯转头又命人给她送了不少名贵的首饰和珠宝来,虽说比不得御赐之物那般金贵,却也堪称精品,难得的是,这些东西还是长宁侯私底下给姜媛菀的,半点儿不打眼。 芳佩先前因着自家主子不得不将珠宝首饰散出去,不甘心得很,如今有了长宁侯的表态,她心中的些许不满尽数烟消云散,只恨不得让这府里头的人都来看看,长宁侯对她家小姐何等重视,日后,再有人想欺负她家小姐,也得自个儿好好掂量掂量,承不承受得起长宁侯的怒火。 姜媛菀看着芳芷喜形于色的模样,摇了摇头:“你真的以为舅舅看重我,更甚于他的亲生女儿?” 芳佩这丫头,虽然是姜媛菀入府后才跟着她的,却是一心一意向着她,十分忠心。芳佩的老子娘在府里头也有些许薄面,无形中能给姜媛菀提供许多便利。对于芳佩,姜媛菀大体是满意的,只是,兴许是芳佩的日子过得太顺畅了,思考问题有些想当然,比不得一路跟着宝络的芳芷来得灵光。 “难道不是这样?”芳佩迷糊地看着姜媛菀:“为了您,侯爷可是罚了大小姐啊。从前,他连一句重话都舍不得对大小姐说的……” “不会有人把亲戚家的女孩儿看得比自家女儿更重的。”芳芷见姜媛菀不欲解释,遂替她开口:“况且,你仔细想一想,咱们小姐这样低调的一个人,为何会屡屡与大小姐发生冲突?” “因为侯爷十分宠爱咱们小姐,大小姐她心里头不舒坦了。”这一回,芳佩回答得倒是十分快。 “是啊,连你都能看出来,这府里头,又有几个人会不知道?”芳芷幽幽地道:“侯爷这样高调地宠爱咱们小姐,偏偏咱们小姐在府里头又毫无根基,可不是就成了别人的靶子?” 芳佩目瞪口呆:“这……不会吧?” “怎么不会?你别看明面儿上没人敢招惹咱们小姐,背地里不知多少人给咱们小姐使绊子,等着看咱们小姐的笑话呢。”芳芷忍了忍,终是没忍住:“按理,这话不该由我这个做奴婢的来说,可若是侯爷真心疼爱小姐,对小姐好,就不会像现在这样,面儿上看着最重视小姐,实则处处为小姐树敌。” “你说的,仿佛有几分道理,我从前竟完全未想到这一层。你说说,侯爷到底是疼爱咱们小姐呢,还是不疼咱们小姐呢?” “我不知道,不过,兴许侯爷只是需要做出一副疼爱小姐的架势来。”芳芷沉默了片刻,答道。 “好了,别再为这等事而争执了。日子是靠自己过出来的,不是靠别人施舍出来的。”姜媛菀看着温温柔柔和和气气的,人后却有着非同一般的锐气:“舅舅待我有几分真心在,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还愿意在人前做出处处维护我的样子来,这起码说明,我对于他而言,还是有一定价值的。” “只要他还愿意在人前维护我,我就能够把日子过好。人哪,最怕的是连被人利用的价值都没有了。” 她一双温和清澈的双眸中,满是不属于这个年纪的通透,虽小小年纪,却仿佛已经饱经沧桑。 芳芷一直跟在姜媛菀的身边,是知道前情的,闻言,叹了口气:“小姐说得很是。” 她家小姐,小小年纪便遭逢大变,也难怪性子会比年长她几岁的大小姐都成熟许多,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依照她家小姐这般坚韧的性格,无论在顺境还是在逆境中,大概都能过得不错。 芳佩原以为,这府里头哪怕人人都看她家小姐不顺眼,至少侯爷是真心疼爱她家小姐的,谁知,今日竟意外得知,侯爷待小姐,也不过是面子情,不由悲从心来,抽噎出声:“小姐,你怎么这样命苦啊……” 姜媛菀这个正主,反倒安慰起她来:“好了,我都没哭,你怎么就哭起来了?把你的眼泪擦擦吧。我并不觉得苦,反正,这些人又不能对我造成实质性的伤害,爱说什么,就让她们说去吧,又不会少块肉。” 最落魄的时候,她听到的话,可比长宁侯府主子下人们的闲话要难听数十倍。 下午,长宁侯唯一的嫡女,府上的四小姐卫锦珊来找姜媛菀:“多谢妹妹得了好东西还想着我,特意派人给我送来。母亲得知了这个消息,心中也十分欢喜呢。舅舅家送了一些时兴的首饰来,母亲让我来请妹妹一起去挑选一些。这首饰虽比不得御赐的头面那般贵重,却胜在样式新颖,妹妹或是自己戴着玩儿,或是赏给下人,都是使得的。” 长宁侯夫人单论容貌,并不及夏姨娘那般明艳,卫锦珊长相随母,也只是中上之姿,别说与五官精致、模样清丽的姜媛菀比了,就是与卫锦萱比,都稍逊一筹。可卫锦珊会打扮,六分的颜,衬出七八分来,再加上耳濡目染从母亲和别人贵妇身上学到的气度,整个人看起来,却是比卫锦萱要大气不少。 姜媛菀自然知道卫锦珊和长宁侯夫人并不像表面上这般友善,可当家主母都亲自派人来请了,好心好意要送她东西,她若是不去,可就是不识抬举了。 “既如此,那就多谢夫人和四表姐的好意了。”姜媛菀抿唇一笑,笑意却未尽达眼底。 待两人携手而至时,其余几房的小姐们都已到了。除了姜媛菀之外,也就才受了罚,还在房中休息的大小姐卫锦萱以及随母外出访客的二小姐卫锦姝没来。 三房嫡出的三小姐卫锦仪惊讶地看着姜媛菀:“妹妹怎么来得这样迟?可是因着才刚下过雨,路上不好走?” 四房嫡出的五小姐卫锦绣道:“三姐姐,你这可就说岔了。虽说才刚下过雨,路滑不好走,也是有的,可姜表妹那儿,四姐姐是最先赶去的,且姜表妹住的地方离大伯母可比咱们还要近,如今咱们都在这儿说了好一会儿话了,姜表妹才来,按理说不应该啊……” 卫锦绣往边儿上扫了一眼:“连住得最远的六妹妹都早早来了,这可说不过去啊。不知是不是姜表妹得了更好的东西,看不上大伯母给的这些个东西了。” 她口中的六妹妹卫锦若,比姜媛菀还小几个月,是长宁侯一个不怎么得宠的姨娘生的女儿。六小姐卫锦若没有同母兄弟,打小儿就没什么存在感。长宁侯夫人为了彰显自己的仁德,时常把她招来赏点儿东西,但她在侯府一众小姐之中,一概是说不上什么话的。 此时,卫锦若听到卫锦绣提起她,也只是抬起头看了一眼,便又低下头去,一个字儿都不愿意多说。 三小姐卫锦仪与五小姐卫锦绣也没指望卫锦若能说出些什么话来,此时,她们的注意力全在姜媛菀的身上。 姜媛菀得了御赐之物,谁不嫉妒?就算后来,她将大部分东西舍了出来,三房和四房的小姐对她仍然没有好感。就像卫锦萱作为大房长女,认为自己什么都该拿头一份儿一样,三房、四房的小姐们,也认为自己好歹是长宁侯的亲侄女,论地位应该仅次于长宁侯的亲生女儿。姜媛菀一个外姓人仗着长宁侯的宠爱爬到她们上头去,她们谁心里头能够舒坦? 若是挑不出姜媛菀的错,也就罢了,可如今既然让她们逮着了机会,自然要给姜媛菀找点儿不痛快。 姜媛菀闻言,顿时了悟。 她就说嘛,每次卫锦珊或是长宁侯夫人找她来,都要使点手段恶习一下她,这回怎么这样和善?原来,不是她们转了性儿,而是在这儿等着呢。 姜媛菀几乎已经可以想象到,明日府里的下人们又该说自己目中无人,在府上做客却十分失礼云云。 卫锦珊看了看桌案上剩下的零星珠钗,颇为歉疚地看着姜媛菀:“姜表妹,你到的有些晚了,东西已经被姐姐妹妹们分完了,我也不好让你拿她们挑剩下的。幸而舅舅还特意备了一份给我,要不这样吧,我把我的那份给你,你看怎么样?” 不得不说,同样是恶心人,卫锦珊可比卫锦萱有脑子多了。至少她做的这些,明面儿上让人挑不出错处来,好人坏人都让她一个人给做了。卫锦萱若不是有着太夫人的偏爱和庇护,定然是斗不过卫锦珊的。 姜媛菀虽佩服卫锦珊的手段,可当卫锦珊把她的那些手段用在姜媛菀身上的时候,姜媛菀可一点儿都不觉得好。她刚想说些什么,就见一个穿着玄色衣衫的人大步走了进来。 来人剑眉星目,容长脸儿,五官上看着与长宁侯有几分相似,腰间悬着一块成色极好的玉佩,一路长驱直入,竟没有人上前拦他,可见他在这府中的地位非同一般。 “四妹妹的首饰,还是自个儿留着吧,到底是舅舅特意派人送来给你的,若是知道你拿来做人情,心里头只怕会不舒坦。我才得了一块玉佩,正衬表妹,就送给表妹了。” “先前荣亲王家的世子赠予我的纸鸢坏了,我见表妹心灵手巧,便托表妹为我描补一二,这纸鸢我要得急,表妹因我之故,没得到首饰,原也该由我赔表妹一份。” 长宁侯世子说着,将玉佩往姜媛菀面前一托,声音依旧冷冷清清:“还望表妹不要嫌弃。”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新坑求收藏:福运娘子 BY 晏央 ; 人人都说,宋家小闺女有福气,宋家原是一穷二白的人家, 可自打宋家小闺女能跑能跳,就开始源源不断的为家里带来财运, 后来,宋家大哥去县里谋了差事,还得了贵人的赏识 再后来,宋青禾更是有幸嫁了一个颇富才名的举子为妻 就连她家重生的阁老相公也觉得,这辈子,娶了宋青禾, 非但得了个可心的小娇妻,还共享了她的福气。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家小娇妻一骂谁,谁就要倒霉,不分敌我…… 娘子,咱打个商量,闹别扭时你直接上手,别动口好不好? 第4章 长宁侯世子这样一说,倒是替姜媛菀解了围。 姜媛菀虽不知长宁侯世子为何要出手相助,却不会拒绝他人的好意,当下便从长宁侯世子的手中接过了那块玉佩:“多谢表哥。” 这玉佩看着做工精致,晶莹通透,虽不及长宁侯世子随身佩戴的美玉,却也相去不远,远远不是长宁侯夫人的娘家送来的首饰所能比的。 三小姐卫锦仪和五小姐卫锦绣虽说名义上是侯府小姐,可谁不知道,她们的父亲只是长宁侯的庶弟,并不怎么得长宁侯看重。因此,她们能够得到的,也只是公中的一些份例,最上等的衣服料子、珠宝玉石,是断然落不到她们手里的。 此时,卫锦仪和卫锦绣对姜媛菀是真的有些嫉妒了。 她们敢在姜媛菀面前放肆,却不敢在长宁侯世子面前逾矩,因此,只得酸溜溜地对姜媛菀道:“我就说呢,表妹原也不是轻狂之人,大伯母亲自派人去请,表妹却迟迟未到,定是有缘故的——没有想到,表妹竟是在给大哥帮忙。” “是啊,大哥素来对女眷冷淡,连自家姐妹都很少能与他说上话,想不到,大哥竟与表妹投了缘。” 卫锦珊在一旁抿着唇,脸色有些不大好看:“大哥倒是对表妹维护得很,连五妹妹都瞧出,大哥对表妹情分不同呢。” 分明只是一件小事,到了她嘴里,倒像是两人有私情一般。 如果说,在卫锦珊为难姜媛菀的时候,她还算是举止有度的话,那么现在,她就完全失去了她方才那股子机灵劲儿,到底还是年纪小了些,易被个人情绪所左右。 长宁侯世子淡淡瞥了她一眼:“表妹是自家亲眷,又不是外人,自然要护着她。连父亲都说表妹孤苦无依,让咱们善待表妹,若有人欺负表妹,定不能轻饶了那人去。莫非四妹妹不是这样想的?” 长宁侯世子话中有话,卫锦珊的脸色越发阴沉:“我自然也是护着表妹的,若不然,也不会一有什么好东西就想到表妹。” 卫锦珊最讨厌的便是这一点,明明是给人颜色看,偏偏还要人面儿上对她感恩戴德。长宁侯世子曾经深受其害,又岂会看不出她这点小把戏? 当下,长宁侯世子便端着长兄的架子,对卫锦珊循循善诱:“既如此,你也该为表妹的名声着想才是。譬如方才,你去请表妹的时候,见到表妹在忙活,带表妹来母亲这儿后,也该为表妹分辨一二。免得有那起子不懂事的小人嚼舌根,说表妹在别人府里头做客,却半点儿不知礼数。你年纪小,对这些一无所知,日后还需注意着些,免得好心办了坏事。” 长宁侯世子看卫锦珊的眼神,就像看一个无知的小女孩一样,令卫锦珊十分难受。 “再有,咱们府上是习武起家的,虽说不必像那些书香门第一样遵循种种繁文缛节,基本的规矩还是要懂得的。像方才,你说我待表妹的情分不一般,这种模棱两可,极易引起旁人误会的话,就不该从你一个未出阁的姑娘家嘴里头说出来。若是传到外头去,坏了表妹的名声不说,人们难免质疑,你这话是不是从哪个长辈那儿学来的。” 长宁侯世子意有所指地看了长宁侯夫人一眼,这下子长宁侯夫人也坐不住了。 长宁侯世子的母亲就出自书香门第,外祖父是朝中清流兼大儒。不知是不是家学渊源,只要被他抓住什么把柄,一点点小事都会被他上纲上线地拿来批判,且还由不得人说一个“不”字。 往日长宁侯世子通常懒得理会卫锦珊,如今卫锦珊自个儿撞到他手里,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批了她们母女一番,她们母女还得反过来感谢他。 长宁侯夫人这回是真真儿的感受到了姜媛菀方才的憋屈。 “你妹妹年纪小不懂事,幸而有你这个做大哥的在旁边提点她,才不至于让她行将踏错,真是多谢你了。到底年长些,就是稳重,哪像你妹妹,如今还一团孩子气呢。”长宁侯夫人执着长宁侯世子的手,一副十分感激的模样。转过头面对卫锦珊时,又是一副严厉的面孔:“你大哥的话,你听到没有?若你日后行事再这样没有分寸,我可不能轻饶了你。” 卫锦珊尽管心中极不情愿,还是对着长宁侯夫人点了点头。 垂在身侧的手,却是慢慢攥了起来。 又是这样,每次都是这样!只要长宁侯世子在,不管她们一开始有多少优势,最后都会化为劣势! 长宁侯世子对于卫锦珊和长宁侯夫人而言,就是一个挥之不去的噩梦,时时刻刻提醒着她们,她们只是继室和继室女。 如果说,卫锦萱心目中的头号敌人是卫锦珊和长宁侯夫人,那么卫锦珊和长宁侯夫人心中的头号敌人必定是长宁侯世子。只要长宁侯世子还在一日,长宁侯夫人嫡亲的儿子、卫锦珊嫡亲的兄长,就没有继承侯府的可能,往后,他们母子三人岂不是要仰人鼻息过活? 更何况,不知是不是长宁侯夫人一系与长宁侯世子犯冲,总之,卫锦珊发现,只要一遇到长宁侯世子,准没好事! “母亲言重了,作为长兄,教导弟妹,本是我分内之责。可惜平日里事务繁忙,我竟有些疏忽了。” 长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就酸得牙疼,面儿上依旧笑吟吟地道:“快别这么说,你如今可是做大事的人,可不能跟他们似的胡闹。”说着,又叹道:“你弟弟但凡有你一半懂事,我就不必这样操心了。” “弟弟妹妹还小,母亲好生教导就是。”长宁侯世子的回答中规中矩。 “瞧我,与你说这些做什么。你在外头忙活了一天,没道理还要让你为着这么点小事费心。内宅之事,就交给母亲来吧。” 说着,长宁侯夫人执起姜媛菀的手:“好孩子,你四表姐行事不周道,让你受了委屈,舅母在这里代你四表姐向你赔个不是。你四表姐的心还是好的,你别怨她,好不好?” 这话由她说来,当真是和蔼可亲,让人如沐春风,可见长安侯夫人这功力,比之卫锦珊又高了一筹。 说完这话,长宁侯夫人又亲自褪下了手上戴着的一对儿翡翠镯子,戴在了姜媛菀的手上。这翡翠镯子是长宁侯夫人的陪嫁之物,她素来最是珍爱的,价值比起她娘家今日送来的这些时兴首饰珠花,又何止高了一筹? 卫锦珊见长宁侯夫人将那对翡翠镯子给了姜媛菀,一颗心都在滴血。那对儿镯子她见长宁侯夫人带过许多次,心中也喜欢得很。长宁侯夫人曾对她说,待她出阁的时候,她就把这对儿翡翠镯子给她,让她作为陪嫁之物带出去。 然而现在,因为卫锦珊的一时不慎,这对儿镯子被长宁侯夫人拿来做赔罪的礼物赠送给姜媛菀了! 卫锦珊死死地盯着那对翡翠镯子,恨不得用目光在上头戳出个洞来。 “四妹妹可是舍不得这对儿翡翠镯子?若是舍不得,就让表妹把这对儿翡翠镯子还给母亲吧,回头大表哥给你另找一对儿来。这对儿镯子是母亲积年的心爱之物,想来表妹也不会夺人所爱。”长宁侯世子道。 姜媛菀是见过好东西的人,自然知道这对儿翡翠镯子的贵重之处。她本来就不想收下这对儿翡翠镯子,听了长宁侯世子的话,就更不愿意收了。 “舅母,这对儿镯子实在是太贵重了,我是真的不能收下,您还是拿回去吧,日后,便是您不戴了,也该留给四表姐才是。” 长宁侯夫人瞥了卫锦珊一眼:“她好东西不少,用不着什么都想着她。媛姐儿,这是舅母给你的,你只管收下,若是你不收,就是不愿意原谅舅母了。” 姜媛菀闻言,只好将那对儿翡翠镯子接了过来,乖巧地道:“多谢舅母。” 长宁侯夫人轻轻拍了拍她的手:“好孩子,若是你四表姐日后有什么不周道之处,还请你多担待担待。” “舅母言重了,表姐表妹们对我都很好。便是偶有争执,都是自家姐妹,彼此还能计较不成?” 长宁侯夫人闻言,看起来很欣慰:“你这样懂事,舅母就放心了。” 待送走这些小辈们后,长宁侯夫人收敛起笑意,面上尽是凝重之色:“辰哥儿现在这样厉害,连我在他的面前,很多时候都不得不避其锋芒,更别说他们那些小辈了。” 辰哥儿就是指长宁侯世子。 长宁侯世子大名卫奕辰。 论宠爱,卫奕辰这个嫡长子不如长宁侯夫人所出的嫡次子卫奕靖,可长宁侯最为看重的,仍是卫奕辰。如今卫奕辰通过科举入得朝中,有身为大儒的外祖父匡扶,又与荣亲王世子、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兵部侍郎家的嫡幼子等交好,这势力一日日的大起来,长宁侯也一日比一日看重卫奕辰。 长宁侯夫人自己的儿子年方十三,还在家学里读书,长宁侯夫人就是想做什么,也为时过早。可有时候,长宁侯夫人是真担心,倘若等到她的儿子入朝后,卫奕辰羽翼已成,她们是否还能够撼动他的地位。 卫锦珊憋了一肚子委屈,见外人都走光了,才终于能在自个儿亲娘面前说说:“母亲,那姜媛菀着实可恶,大哥也是,居然帮着她说话……” 虽说他们同父异母,但再怎么说,也比姜媛菀这个外人亲近些吧?卫奕辰倒好,平日里冷冰冰的不理人,好不容易说一回话,却是帮着姜媛菀来指责她这个妹妹…… 长宁侯夫人伸出手指,在卫锦珊的额头上戳了一记:“你呀,长点儿心眼吧。姜媛菀算什么?就算侯爷再宠她,将来也不过是一副嫁妆打发出去的事儿,也值得你在她身上花心思!你三哥的事儿才是第一要紧事。” 若是卫奕辰世子的位置坐得稳稳当当的,还有长宁侯夫人及其子女什么事儿?长宁侯夫人毕竟只是卫奕辰的继母,且与卫奕辰的关系一向冷淡,若是日后让卫奕辰继承了长宁侯府,只怕长宁侯夫人母子三人的地位就要直线下降了。 “我知道三哥的事儿现在最重要,我看不惯姜媛菀,原也不止因为父亲宠她……”卫锦珊冷笑道:“母亲你是没看到,三哥一见着那姜媛菀,就走不动路了……哼,姜媛菀这狐媚子,哄得父亲宠她也就罢了,还来蛊惑我三哥,您说,我岂能饶她?” 长宁侯夫人闻言,皱了皱眉,显然,卫锦珊担忧的,也是她所担忧的:“即便如此——要为难姜媛菀,也不必用这么明显的手段——你大姐可是刚被你父亲罚过的!” “母亲,女儿知道了,日后,我不会这样不小心的。”卫锦珊瘪了瘪嘴。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5楼 活动继续哟~ 第5章 “今日多谢大表哥相助。”姜媛菀面儿上带笑,眉眼弯弯,颇有些娇憨之感,让人看着十分舒心。 她虽然不知道今日卫奕辰为何帮她,也明白,卫奕辰未必稀罕她的感谢,可得了人家的好,总要知人家的情。 卫奕辰淡淡地看了姜媛菀一眼,道:“不必谢我,原也不是为你。” 他只是,看着在府里头孤立无援的姜媛菀,想到了他自己的娘亲罢了。 想当初太宗末年,太子因巫蛊之祸被废,卫奕辰的外祖父作为清流,是天然的太-子-党,虽侥幸保得一命,却也因此而受了牵连,被罢了官。卫奕辰的母亲本就不怎么得父亲长安侯欢心,又有夏姨娘在一旁时时挑拨,父亲与母亲的关系越发不睦,渐渐连话也说不上几句了。 自娘家失势后,他的母亲在这府里头可以说是孤立无援。他常想,那时候,若是能有人帮他母亲一把,他母亲是不是就不会郁郁而终了呢? 可笑那夏姨娘还以为他母亲去世之后,自个儿能够被扶正,不想转眼间,长宁侯就定下了如今这位继夫人,可见比起夏姨娘这位打小儿一道长大的红颜知己,长宁侯更看重的是联姻能够带给他的利益。 说话间,卫锦仪与卫锦绣也赶了出来,正想与卫奕辰好生说会子话,争取与这位堂兄打好关系呢,谁知卫奕辰丝毫没有要与她们寒暄的意思:“我有要紧事,就先走一步了。赶明儿得了闲再与妹妹们好生说话。” 说着,卫奕辰迈开步子,大步流星地走着,把人远远地甩在身后。 卫锦仪与卫锦绣见状,不由撇了撇嘴。 “大哥还是这样来去匆匆呢,等闲连面儿都见不到一回。”她们便是想与卫奕辰打好关系,也无从下手。 “哎,这也没法子,谁让大哥如今得了上头看重,正忙活着呢?想来,素日里事务繁忙,没空与咱们话家常也是有的。” 两人没与卫奕辰搭上话,看到一旁与卫奕辰说了几句话的姜媛菀,心里头便老大不痛快:“某些人眼见着大哥前途正好,便想搭上大哥,却不掂量掂量自己到底配不配。” “这话说得很是,做人当有自知之明。得人相助,便赖上人家,这种做法,却是落了下乘。” “大哥方才走得那样急,究竟是有急事,还是怕被缠上,可不好说啊……” 姜媛菀眼观鼻鼻观心,并不想理会。这种闲话,她自入府以来,听了不少。在外头的那三年,还听过比这更难听的话,因此,并不觉得有什么。 芳佩倒是颇有些不忿,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被芳芷给拦下了。 谁知,卫锦仪和卫锦绣当着她的面把她数落了一遍还不肯罢休,非要问上一句:“表妹,你说是不是?” “表姐们说什么便是什么吧,我年纪小,有些东西并不很懂,不比表姐们有经验,赶明儿还要好生向两位表姐请教才是。”姜媛菀笑吟吟的,看着一派娇憨可爱,说出的话却颇具深意:“舅舅向来最喜欢府中的小一辈儿能够互帮互助,和和气气的,正如方才大表哥替我说话儿一样。难为两位表姐如此关心我,我心中十分感激,若是舅舅知道了,也定然会高兴的。” 她虽不喜欢逞口舌之快,但若是有人非要踩到她脸上来,那就对不住了!起码现在,长宁侯明面儿上还算十分疼爱她的,既如此,索性拿长宁侯来做一下挡箭牌,好让这两人有所顾忌。 此话一出,卫锦仪与卫锦绣脸色微变,不曾料到,姜媛菀小小年纪,说话竟这样锦里藏针,是个不好拿捏的主儿。 卫锦珊和卫锦萱敢对姜媛菀不客气,是因为她们毕竟是长宁侯的亲生女儿,且一个得太夫人喜欢,一个有长宁侯夫人做后盾,卫锦仪和卫锦绣两个隔房的侄女儿到底比不得前二者腰杆子硬,虽也对长宁侯偏宠姜媛菀不忿,却不敢在明面儿上为难姜媛菀,只得道:“表妹小小年纪,这样能说会道,难怪得大伯父喜欢。” 姜媛菀面带微笑,看着心情颇好,似乎没听出卫锦仪与卫锦绣话语中的讽刺之意:“花园里头的花儿开得正好,我去摘两朵给舅舅送去,就不打扰两位表姐了。” 走在最后的六小姐卫锦若看到这一幕,有些羡慕:“姜表姐可真厉害啊。”如果换作她,是断然无法对卫锦仪和卫锦绣两位堂姐说出这样的话来的。 “到底还是因为受宠吧。”卫锦若垂下眸子。 像她这种不受宠的,平日里被奚落一句,连反驳的底气都没有。 卫锦若就这样静静地离开了,像她来时一样。 卫锦仪和卫锦绣有心事,谁都没注意到卫锦若。两人因卫锦珊今日碰了钉子,在长宁侯夫人处没得着好;后想与身为侯府世子的堂兄好生联络一下感情,也没能达成目标;想讽刺姜媛菀几句出口气,又碰了一鼻子灰,不由有些悻悻。 “哎,这回亲眼见着四妹妹丢了脸,但愿四妹妹别记恨我们才好。”卫锦仪道。 三房四房的女儿说是与卫锦珊交好,可到底身份有别,又如何能够像嫡亲的姐妹一样呢?少不得一方捧着另一方罢了。 卫锦绣轻哼道:“怕什么?四姐姐是嫡女,我们也是嫡女,且还是长宁侯嫡亲的侄女呢,四姐姐不敢对我们如何的。” 卫锦仪苦笑着摇了摇头:“你还小,不懂得其中的厉害。” 三房和四房说起来也算是长宁侯府的一份子,可到底与长宁侯隔了一层。日后,长宁侯嫡亲的女儿自然不怕无人求娶,像卫锦仪和卫锦绣这些底下的侄女,却是有些高不成低不就。 卫锦仪和卫锦绣的亲娘均是庶出,人脉圈子有限,若是二人日后想嫁进好人家,少不得要求着长宁侯夫人帮忙引荐。别看卫锦仪在姜媛菀面前那般趾高气扬的,可到了卫锦珊面前,她真是低到了尘埃里,没法子,实在是有求于人。 卫锦绣倒是年岁还小,与姜媛菀相差不过半岁,离出阁还有好几年呢,卫锦仪却是到了可以议亲的年纪了。 想起自己那未卜的前途,卫锦仪便失了继续与卫锦绣交谈的兴致,心中盘算着最近定要紧跟卫锦珊的步伐,若是长宁侯夫人要带卫锦珊出门交际,她就是厚着脸皮也要跟出去。 “……三姐姐?三姐姐,你在想什么呢,我叫了你好几声,你都没听到。”卫锦绣撅起嘴,一副老大不开心的样子。 “没什么,只是见这花儿开得好,一时看怔了而已。你方才跟我说什么了?” “我说,最近咱们也得了些好宝石好珠子,不妨拿去铺子里头,让铺子里头的人给咱们打成首饰,三姐姐觉得可好?” 卫锦仪点了点头:“也好。”别的倒也罢了,只那南海珍珠是御赐之物,定要让人好生镶嵌在钗子上,日后出门戴着面儿上也有光。说起来,姜媛菀这小丫头虽不讨人喜欢,倒还算是有几分眼色,若是这东西没到姜媛菀手里,到了卫锦萱和卫锦珊两个手里,她们是断不会拿出来与堂姐妹平分的。 卫锦仪与卫锦绣约定了去铺子的时间,相互道别后,各自回了自家院落。 而与此同时,姜媛菀这儿也十分热闹。 芳佩方才不好说话,此时却是愤愤不平:“三小姐和五小姐怎么可以这样说咱们小姐,连大小姐和四小姐都不曾在咱们小姐面前这般无理!” 芳芷亦皱了眉,看了看周围,才道:“有些话,咱们自己关起门来说无碍,在外头可别随便乱说,到时候让人听见了,又是一场是非,平白给小姐招祸。还有,方才你在三小姐和五小姐面前也太冲动了些,知道你是忠心护主,可小姐们之间的对话,岂容咱们这些奴婢轻易插嘴?” 芳芷心里头虽也对卫锦仪与卫锦绣没什么好感,却不赞同芳佩这种做法。 “不说话,难不成眼睁睁看着小姐被她们数落?要我说,就该让侯爷知道她们私下里是怎么对小姐的,好生教训她们一顿才好,省得成天都想着欺负小姐!” “方才小姐们在说话,咱们做奴婢的若是贸贸然插嘴,只会让人说没规矩,到时候,丢的不还是小姐的脸?且你方才没说话,小姐也没吃亏啊,日后,咱们安安生生守好做奴婢的本份就是。至于侯爷——到底是一家之主,哪能成天盯着这些后宅之事?若是咱们小姐成天为着与府里头的小姐们拌嘴,闹到侯爷跟前去,便是有理也变没理了。” 芳佩也知道芳芷说的是对的,只是咽不下那口气:“罢了,只盼日后那几位小姐别成日里来找我们小姐麻烦。” “瞧你,嘴角都快能挂油壶了。成日里为着些不相干的人惹得自己不高兴做什么?越是有人想让咱们不开心,咱们越该开开心心的才是。芳芷,芳佩,快来帮我看看,给舅舅送哪两株花去好?唔……还要摘些回去晒干了泡茶喝。” 芳芷与芳佩赶忙收起了心思,帮着姜媛菀挑拣起来。 忙活了大半个时辰,好不容易忙完了,姜媛菀心满意足,正欲带着两个丫头离开,谁知没走两步路,冷不丁便撞上一个人:“哎呀!” “表妹?” 姜媛菀抬起头来,便见一名十三岁左右的少年含笑看着她,眼中带着些许惊喜——不是长宁侯的嫡次子卫奕靖又是谁? 平心而论,卫奕靖也算是眉清目秀的一个少年郎,读书上天赋虽不及他的兄长卫奕辰,资质且也不算差了。 但姜媛菀看见他,却如同看见了无数麻烦一般。 无他,卫奕靖正是如今的长宁侯夫人唯一的儿子。 长宁侯夫人素日里最怕貌美的女子勾了卫奕靖的魂儿,让卫奕靖不好好进学,因此,在卫奕靖身边儿放的丫头大都样貌普通。姜媛菀自入府后,因模样生得好,得了卫奕靖些许好感,自此,更是被长宁侯夫人严防死守,轻易不许她靠近卫奕靖。 如今这样儿……长宁侯夫人该不会以为是她故意撞到她儿子怀里去的吧? 作者有话要说: 红包已送,今天抽5楼 本章满25字必送红包,下章只有抽奖了哦,大家努力按爪爪呀 第6章 卫奕靖一低头,便看到怀中女孩儿精致的侧颜,白玉般的肌肤上,一双灿若明星的眸子正被浓密的睫毛遮掩着,小巧的鼻翼下,是如同花瓣般娇嫩的嘴唇。卫奕靖看着看着,眸色逐渐变深,那双唇一定很香很软,他想。 虽说姜媛菀年岁还小,尚未完全长开,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气,但五官已生得十分精,待长成后,想来会更加令人惊艳。 卫奕靖的目光渐渐下移,落在女孩儿白皙纤细的脖颈上,今日女孩儿穿着一件杏黄色的襦裙,上锈藤萝花,裁剪得宜的裙子凸显出她的纤腰来,裙摆如花朵般散落开来,看着是说不出的美好。 “表妹,你撞疼了没有?我帮你揉揉?”卫奕靖伸出手来,就要伸向姜媛菀秀美的额头,谁知,姜媛菀像只受了惊的兔子一般,避开他的动作,迅速地后退了一步:“我没事……没注意到表哥来了,一不小心撞在表哥身上,是我的不是,还望表哥不要与我计较。表哥是急着去见舅母吧?我就不打扰表哥了。” 姜媛菀一边说着,一边在心中默默祈祷卫奕靖快些离开。 虽说卫奕靖这个看起来对她这个表妹很有些意思,但她绝对没有要跟府上的哪个表哥扯上关系的想法。 她还没和卫奕靖怎么样呢,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都能因为卫奕靖对她有些许好感,就视她如眼中钉,若是她真的跟卫奕靖怎么样了……恐怕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皮也扒了她的。 卫奕靖情窦初开,第一次对一个女孩儿产生好感,谁知姜媛菀竟对他唯恐避之不及,仿佛他是什么洪水猛兽一般,心中不由有些受伤:“表妹,我真的没有怪罪你。且方才也不是你的错,是我在想事情,一不留神,才撞上你的,你没有必要跟我道歉,该是我向你道歉才是。” “表妹刚入府时,父亲便交代过,让我……我们好生照顾表妹,多与表妹亲近,我心里头一直记着的,只是平日里总也碰不到表妹。” 姜媛菀心道,你母亲和妹妹刻意将你和我隔开,你要是能看到我就怪了。 “表哥的好意,我心领了。虽说我也在心里头把表哥当成我的哥哥,只是,我与毕竟不是亲兄妹,总是要避嫌的……”姜媛菀低垂着头,卫奕靖只能看到她的头顶。 卫奕靖听了她的话,心中暗自焦急,正欲说些什么,却听一阵熟悉的声音传来:“三哥,你在与表妹说什么悄悄话呀?母亲已经等你很久了,方才还在说你怎么还没回来呢,你快些与我去见母亲吧。” 这声音的主人,正是卫锦珊。 卫奕靖在长安侯府的少爷中排行第三,大少爷自然是长宁侯世子卫奕辰,二少爷是夏姨娘所出的庶子卫奕明。 卫锦珊在说这话的时候,微微侧过头,斜眼看着姜媛菀,眼中满是冷光:“哟,原来表妹还在这里呀,方才表妹与大哥相谈甚欢,我还以为表妹已经与大哥一道回去了呢,没想到,表妹这又与三哥聊上了。表妹果然能言善道,这样得哥哥们欢心,赶明儿咱们都该好生跟表妹学学才是!” 因刚刚才在姜媛菀手底下吃了亏,卫锦珊也没什么心情做面子功夫,说话的语气略有些生硬,且话语中不无讽刺之意,既是在鄙夷姜媛菀左右逢源,也是在告诫自家哥哥,姜媛菀已经搭上了卫奕辰,可不要被她给骗了! 姜媛菀偷偷翻了个白眼,卫锦珊时时刻刻都在玩儿宫心计,也不知道累不累。 姜媛菀倒是不怕卫锦珊,有长宁侯在头上压着,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也不可能真的把她怎么样,她只是怕麻烦。 “大表哥不忍见我在舅母和四表姐处尴尬,出言相助,我自然要好生感谢一下大表哥,倒不为别的。”至于她为什么会在长安侯夫人和卫锦珊面前尴尬,就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了:“既然舅母在等着四表姐和三表哥回去,我就不打扰二位了。” 说完这话,姜媛菀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里。 告辞的话已经说了几遍了,这一回她说什么都要走成! 卫奕靖怔愣了一瞬,看着姜媛菀离去的背影,声音略有些低沉:“表妹说的是什么意思?妹妹你又为难她了?” 卫锦珊闻言,立刻便恼了:“哥,究竟谁是你亲妹妹?在你心里,我难道就是一个坏人吗?但凡我与姜媛菀发生冲突,过错便全是我的?你居然信姜媛菀而不信我!”娘亲说得没错,这姜媛菀就是个祸害!千防万防,还是没防住啊! 卫奕靖盯着卫锦珊看了一眼,卫锦珊到底也是卫奕靖宠着长大的妹妹,卫奕靖虽然不愿意见到卫锦珊刁难姜媛菀,但也不舍得斥责这个妹妹:“好了,我不过一句话,倒引起你这样大的反应。表妹小小年纪便失了父母,一个人怪可怜的,就连父亲都让咱们对她好些呢……平日里,能让着她的,就让她些吧。” 卫锦珊咬了咬唇:“哥,你没有发现,自从姜媛菀来了府里头之后,你总是说我……以前你从来不会这样的。你……莫不是真的看上了姜媛菀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吧?哥,你醒醒,姜媛菀她不是什么好人啊!况且她不过是个破落户的,如今她能住在咱们府里头,已经是父亲母亲仁慈了。父亲母亲是绝对不会让你娶这样的女子为妻的!” “你这丫头,说什么呢!表妹还那样小,你别坏了她的清誉……”卫奕靖虽说少年慕艾,对姜媛菀有几分喜欢,但还远远没有到谈婚论嫁这一步:“什么娶不娶嫁不嫁的,不是你一个闺阁女孩儿家应该挂在嘴边的事,你以后再浑说,我可就要告诉母亲,让母亲罚你了!” “哼!”对于卫奕靖的话,卫锦珊颇有些不以为然。卫奕靖想告就尽管去告好了,在这件事情上,长宁侯夫人绝对是跟她站在一边的。 已经回到居所的姜媛菀并不知道,卫奕靖和卫锦珊这对兄妹还在讨论她。如果可以选择的话,她巴不得在这府里头做个小透明,最好谁都别惦记她。可惜,事与愿违,从她被长宁侯亲自接回这府邸开始,她的生活似乎就注定了不能平静。 才回房间没多久,府上太夫人就身边儿的大丫鬟来告诉姜媛菀,卫锦萱反省了半天,已经想明白了,对于先前找她麻烦的事很愧疚,今晚准备亲自下厨做一桌菜向她赔罪,请她务必到场。 姜媛菀深深怀疑,这是一场鸿门宴。 卫锦萱早就已经被太夫人和夏姨娘联手给宠坏了,素日里连卫锦珊这个嫡妹的账都不买,这次居然会给她赔罪? 若是来通知姜媛菀的人是卫锦珊身边儿的贴身丫头,姜媛菀一定会想法子推了,可偏偏,来的是太夫人的人—— “表小姐,太夫人说了,她最喜欢看着小姐妹亲亲热热的样子,您可一定要到场啊。”那名丫头语气虽然谦恭,透露出的意思却不容拒绝。 得,还说什么?只能去了呗。 但愿卫锦萱不会在她的饭菜和茶水里放巴豆,姜媛菀苦中作乐地想。 …… “一会儿见到了媛儿,不管你心里头有多不喜欢她,至少面儿上要与她友爱和睦,你可明白?”太夫人盯着眼前低眉顺首的卫锦萱。 这孙女儿,论容貌和才学,都不比嫡妹卫锦珊差,可就是太沉不住气儿了。 卫锦珊拿着姜媛菀转赠的宝石头面到卫锦萱面前一晃,卫锦萱便失了理智,不管不顾地去找姜媛菀兴师问罪,还被长宁侯给逮了个正着。 怪谁呢?怪姜媛菀没把头面给她?怪卫锦珊狡猾? 到头来,也只好怪自己不够谨慎。 卫锦萱咬了咬下唇,不甘不愿地道:“孙女儿明白。” 太夫人这才点了点头,听得进去劝,还不算无可救药。 “你这次受罚是因着她,只有让你父亲看到你待她好了,这件事儿才算是彻底揭过去了。往后,你也该长点儿心眼才是,被像个炮仗子似的,被人一点就着。你看珊姐儿,虽说也不喜欢媛儿,但明面儿上,她可没做过会被人抓住把柄之事。” 听太夫人提到卫锦珊,卫锦萱的手指甲不由抠进了肉里。若是到现在她还没有发现自己被卫锦珊拿来当枪杆子使,她就当真愚不可及了。 那日被长宁侯罚跪了两个时辰,到现在,她的膝盖还在隐隐作痛。今日她吃了这么个亏,总有一天,她要讨回来! “太夫人,表小姐来了。”底下的一名小丫鬟道。 “来得这样快,她倒是乖觉。就说我正在休息,萱姐儿在我边儿上服侍我,让她在门口等一会子。” “祖母,还是您疼我。”卫锦萱心中一喜,拉着太夫人的一条胳膊蹭了蹭。她当然知道,太夫人此举,是在为她出气,且明面儿上还让人挑不出什么不是来。 “你知道就好,只盼着这口气出了,日后你莫要再这么横冲直撞的。”太夫人轻轻点了点卫锦萱的额头。 她本就不赞同长宁侯将姜媛菀接回府中,自然对姜媛菀喜欢不起来。府上虽说不会苛待了姜媛菀,但也不能真就让姜媛菀以为仗着长宁侯的宠爱可以肆无忌惮了。 适当的敲打还是必要的。 作者有话要说: 上章抽2楼。宝宝们踊跃留言哟~ 另外,以后更新时间改到9点 第7章 姜媛菀站在门口,不着痕迹地将重心从左脚移到右脚。她的腿已经有些酸了,只是面儿上看不出什么来。 她就知道,太夫人定不会让她这么轻易过关的。毕竟这次,她害得太夫人最为宠爱的孙女儿在长宁侯那里挨了罚。 好在只是在门口站一会子,大不了,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姜媛菀的心态很好,她身后的芳佩却替她不平:“大小姐也真是的,明明是给您赔罪,结果把您请来了却让您在这儿干等着……不是诚心赔罪还不如别请了,如今这算什么?” 好在她还有些分寸,知道这是别人的地盘,若是让人听见了她的抱怨,指不定会给姜媛菀惹祸,所以特意放低了声音。也就只有她身边儿的姜媛菀和芳芷,能够听到她说了些什么。 “还有太夫人也是……平日里明明不是这个时辰休息的,怎么今儿个您一来,倒把往日的作息给改了,难不成是见大小姐在您这儿吃了亏,非得让她找回场子来不成?这也太偏心了……” 芳佩到底是府里头的家生子,对于顶上几个主子的习惯和做派,还是颇为清楚的。若说太夫人没有存着折腾姜媛菀的心思,她是断然不会相信的。 太夫人的心思,芳芷自然也看出来了,只是,她性子沉稳,便是心里头知道了,嘴上也不会说出来。 她瞥了芳佩一眼,同样以极低的声音道:“好了,别说了,现在说这些,有什么用?不是平白让小姐心里头难过么……况你编排大小姐也就罢了,竟连太夫人也给编排上了,如今只咱们听着也就罢了,你可别说溜了嘴,回头让别人听了去,给小姐招祸。” “知道,我也就在自己人面前说说,到了外头,我哪会说这些。” 虽说芳佩的老子娘都在长宁侯身边儿伺候着,但她自从被长宁侯调到姜媛菀身边儿,就只一心一意为姜媛菀着想。卫锦萱几次为难姜媛菀,若是没有芳佩的老子娘,恐怕很难被长宁侯逮个正着。 故而,姜媛菀虽觉得芳佩不如芳芷稳重,对这两个丫头,还是同样的倚重。 “表妹怎么在这儿?” 一道冷冷清清的声音从前方传来,姜媛菀抬头一看,竟是前不久才见过的卫奕辰:“大表哥也来给太夫人请安?”说着,她便解释了自己候在门口的原因:“太夫人在休息,我做小辈的,不好贸然打扰。在门口等一会儿,不碍事的。” 她见到卫奕辰的时候不多,但每次卫奕辰出现在她面前时,似乎都是她比较狼狈的时候。 卫奕辰见状,对门口候着的丫鬟们道:“去看看祖母醒了没有。” “是,大少爷。” 丫鬟们敢将姜媛菀轻而易举地拦在外头,却不太敢阻拦卫奕辰。 到底是侯府世子,如今在朝堂上颇得小皇帝信赖,且又与皇族宗亲及朝中重臣之子交好,便是长宁侯这个做父亲的,也要高看卫奕辰几分。 至于太夫人这个祖母…… 因着先前太夫人偏袒娘家侄女夏姨娘,导致卫奕辰的亲生母亲郁郁而终,外头一直有传言,说太夫人逼死了儿媳。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太夫人虽说心里头不大喜欢卫奕辰这个孙子,面儿上待他却是不差的。如今卫奕辰得了势,是越发不好错待了。 让姜媛菀这个外头来的表小姐等个把时间不算什么,可若是让卫奕辰在外头干等着……太夫人可不想让人说她苛待死了儿媳,又来苛待孙子。 因此,卫奕辰才派人进去没多久,就有人恭恭敬敬地请卫奕辰进去,至于姜媛菀,那纯属顺带的:“太夫人知道大少爷和表小姐来了,心里头正欢喜着呢,这不,刚起身,就让奴婢来请大少爷和表小姐进去了,大少爷和表小姐请随奴婢来。” 果然是同人不同命。 姜媛菀这样想着,迈开腿正欲前行,谁知站久了,脚有些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上。 好在卫奕辰正站在她的斜前方,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她的肩膀。 姜媛菀没能及时收住力道,撞在了卫奕辰的胸膛上,从卫奕辰的身上,姜媛菀嗅到了一股淡淡的墨香。那香味儿并不浓郁,十分清新,想必来这里前,卫奕辰还在书房里头看书或是习字。 不过,姜媛菀可没空关注这些,她只觉得自个儿的脸颊被撞得生疼,她记得她这大表哥是习文的吧,怎么身上硬邦邦的! 太夫人身边儿的丫鬟,名唤翡翠的,见表小姐对大少爷“投怀送抱”,面儿上流露出一丝不屑之色来。到底是外头来的,这样不懂规矩,见了少爷们便想攀附,难怪太夫人心里头不喜欢,府上的小姐们也看不上她。 翡翠的眼神恰好被芳芷看到,芳芷便笑吟吟问:“翡翠姐姐这是在看什么?难不成咱们小姐身上有什么脏东西?” “……表小姐今日戴的珠钗格外好看,奴婢没见过,一时有些看呆了,还望表小姐不要怪罪才是。”翡翠目光闪了闪,随意找了个理由出来。 “哦,今儿个小姐戴的是前头太夫人特意派人为小姐打的新首饰,自然不一样。翡翠姐姐说,是吗?”再是外人,再寄人篱下,也是颇受府上几位主子重视的存在,岂能容人轻忽了去? 面对太夫人不着痕迹的刁难时,无从争起,芳芷只能选择不争,可若是在这些下人们轻视姜媛菀的时候,她也不争,只会让这些人越发不把姜媛菀当一回事儿。 翡翠明白了芳芷的言下之意,眼中颇有些愤愤之色,看向姜媛菀与芳芷主仆时,不免带了出来。这一幕恰好被卫奕辰看到,卫奕辰连声音都低沉了几分,无端端给人一种压迫感:“待会儿我倒要问问祖母,祖母素来最重规矩,身边儿怎么会有你这样的丫鬟?你这是摆脸色给谁看?” “奴……奴婢……奴婢方才眼睛进沙子了,这才瞪得大了些,奴婢不是有意要对主子们不敬的,大少爷恕罪!” 别看翡翠是太夫人身边儿的人,实则也只是一个二等丫鬟,不如贴身伺候太夫人的几个大丫鬟得脸,若是卫奕辰当真在太夫人面前告她一状,太夫人定不会为了她一个小小的奴婢而扫了自己孙子的兴。届时,她定会被赶出去! 翡翠出了一身的冷汗。 平日里,也没见世子与表小姐有什么往来啊,为何此番竟会为表小姐出头? 早知如此,她定不会当着世子的面流露出丝毫对表小姐不恭敬的神色来。 卫奕辰轻哼了一声:“无规矩不成方圆,若是人人都像你似的,犯了错便只管求饶,不必受罚,以后还有谁会把主子的话当回事儿?” 翡翠见状,一颗心渐渐跌落谷底。其余的人见状,也暗自提醒自己,日后再见到表小姐,可千万得恭敬着些,否则,若是被大少爷撞见了,可真要倒大霉了。 当卫奕辰与姜媛菀到达大厅时,太夫人与卫锦萱已经候在里头了。 见了卫奕辰与姜媛菀,卫锦萱站起来朝着卫奕辰行了礼:“大哥。”又对着姜媛菀点了点头:“表妹。”神色中,看不出丝毫轻狂之色,看来,她已经被太夫人给教训过了。 姜媛菀同样对她点了点头:“大表姐。”而后,上前与太夫人见了礼。 太夫人看着雍容华贵,一头银丝盘起,头上插着双星并辉金镶玉簪,是她过寿时长宁侯特意命人打了给她祝寿用的,身上穿的则是枣红色万字不到头的锦衣。 她面色严肃,看起来并不是那么好亲近,不过,在看到卫奕辰与姜媛菀时,还是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今儿个辰儿怎么是与媛丫头一道来的,可真是赶巧了。” “孙儿进来时恰好遇到表妹在门口等着,便与表妹一道进来了。”卫奕辰道。 太夫人像是才想起这一茬似的,拉过姜媛菀的手:“底下那些下人们真是一点儿机灵劲儿也没有,见你来了,也不知道把你直接迎进来,白白让你在门口等。好孩子,你受委屈了,过会儿我一定将底下那些人都给罚一遍。” 姜媛菀忙道:“太夫人万不可如此,太夫人休息了,底下的奴婢们不愿让人扰了太夫人,原是应有之意。媛媛一个做小辈的,等一会儿不算什么,太夫人万不可为此罚了他们。” “知道你这丫头心善,罢了,这次就饶了她们,若有下次,我定不轻饶。”太夫人四周环顾了一圈:“听说,方才在外头,有个不长眼的丫鬟冒犯了你们?这样的丫鬟,咱们府上可用不起,直接撵出去吧。” 卫奕辰冷眼看着太夫人做了坏人又来做好人,面儿上一直淡淡的,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与太夫人之间,当真只剩下一点儿面子情。 “今日来见祖母,是有件事要与祖母说。几日后,荣亲王世子准备来咱们府上做客。” “哦?既如此,你要好生招待才是。”对于孙子与权贵子弟们交好,太夫人还是乐见其成的。 荣亲王是世袭罔替的铁帽子亲王,只要不犯下谋逆大罪,日后富贵和前程是尽有的。 况且,荣亲王世子与卫奕辰年龄相仿,如今还没有订婚呢。 太夫人的目光在卫锦萱精致的脸颊上打了个转,只不知——自家孙女能不能有这个福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4楼,么么。宝宝们积极留言哟~ 第8章 卫锦萱显然也领会到了太夫人目光中的含义,一脸娇羞地低下了头,头脑中却是前所未有的清醒。 这些年,长宁侯宠爱她,太夫人比起嫡妹卫锦珊来,也更疼爱她这个孙女。在府里头,她的日子过得并不比嫡小姐差。可到了外头,在一些讲究的人家眼中,嫡出的就是嫡出的,庶出的就是庶出的,任卫锦萱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个庶女,在与长宁侯府门当户对的人家之中,只能配庶子。 卫锦萱这些年来,事事都要压卫锦珊一头,临了,在婚事上却注定要不如卫锦珊,她又岂能甘心?都说嫁人是女孩儿家第二次投胎,这第一次投胎,她已经不如卫锦珊了,难不成日后还要被卫锦珊压一辈子? 绝不,她一定要抓住这为数不多的机会。 卫锦萱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太夫人见状,满意地点了点头。不得不说,卫锦萱的外表还是很有欺骗性的,精致的五官,秀丽的脸庞,窈窕的身段,还有那通身大家闺秀的气质。不开口时,丝毫不比卫锦珊差。若是荣亲王府能够看得上她,想必也不会介意她庶女的身份。毕竟,如今的荣亲王妃,当初就是忠勇侯府的庶女。 一不留神,目光扫到了一旁的姜媛菀,只见姜媛菀面容清丽,举止娴雅,只静静地坐在那儿,便轻而易举地夺走了旁人的目光。看过姜媛菀,再看卫锦萱,便有几分不尽如人意了。 太夫人不由皱了皱眉。即使再怎么不喜欢姜媛菀,太夫人也不得不承认,姜媛菀无论是容貌还是气度,都比自家几个孙女更胜一筹。可惜,她的真实身份兴许永远也见不得光了……若非如此,让自家堂侄女生的二孙子娶了她,倒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对于自己的前后两任儿媳,太夫人都不怎么喜欢,她最喜欢的,还是自己娘家出来的堂侄女,既孝顺,又贴心,且人一旦上了年纪,便越发念旧。对于太夫人而言提携娘家人,也是在提携自己的娘家。可惜,为了她儿子的前途,娘家的堂侄女只能委委屈屈的做个妾,连带着她最喜欢的孙子和孙女也只能做庶子庶女。 如今大孙子这侯府世子的位置是越坐越稳,且后头还有继室所出的三孙子,爵位无论如何也落不到二孙子头上来。既然如此,她得好生为自家的孙子孙女谋划一番才行。 太夫人和卫锦萱的心思,卫奕辰自然不会看不出来,面上不显,心中却是冷笑了一声。 老太太这些年,是越发糊涂了,早些年一见他外家没落,便撺掇着长宁侯宠妾灭妻;他娘去后,又想着将夏姨娘扶上正室之位;如今,把夏姨娘所出的子女看得比原配嫡出和继室嫡出更重,处处捧着卫锦萱和她的同母兄长,却没想过,她自己当成宝的东西,别人未必也当成宝。 荣亲王妃是忠勇侯府庶女不假,可忠勇侯府那一辈没有嫡出的姑娘,荣亲王妃自小是跟在嫡母身边儿长大的,自身人才也出众,宫里头的皇后娘娘也是赞过的,且忠勇侯府当年极得太宗皇帝信重,种种复杂因素之下,荣亲王妃这才能被荣亲王府的老王妃看中,聘去做了王妃。若是有谁因此而认为荣亲王府不看重嫡庶,那就大错特错了。 “既是来了,便一起吃个饭吧,平日里你忙于公务,少有与自家兄弟姊妹交流感情的时间。”太夫人面儿上的笑容,比方才真诚了不少,她看了姜媛菀一眼:“恰好今日萱丫头亲自下厨给媛丫头做了些菜,以示歉意,你在这儿,两个丫头想必也不会那么拘谨。” 这种场面没有姜媛菀说话的份,她只站在一旁,假意在打量房间内的陈设。 卫奕辰在这儿,她和卫锦萱不会拘谨?简直是笑话。 姜媛菀看得出,从卫锦萱到卫锦珊、卫锦若,再到隔房的几个小姐,就没一个不怕卫奕辰的。有卫奕辰在,只怕卫锦萱会不自在才是真的。不过……想起卫奕辰方才提到的荣亲王世子,姜媛菀觉得,这会儿卫锦萱应该也很期待卫奕辰能够留下吧? 卫奕辰原是准备请过安就走的,不过,他看了眼姜媛菀,想起方才刚进来时,姜媛菀在门口苦等的样子,终是没说什么。 一顿饭吃得索然无味。 饭桌上,卫锦萱也顾不上姜媛菀了,频频与卫奕辰搭话,不着痕迹的打探着荣亲王世子的信息。当然,她并没有把全部的希望都放在荣亲王世子身上,自家长兄不是还有几个好友,也是权贵人家的子弟么?若是荣亲王世子不行,礼部尚书家的嫡长子、兵部侍郎家的嫡幼子也是可以考虑的,不过,最好是长子,幼子可不能继承家业,顶多只能分到一份家产。 “我素来最是敬佩大哥了,明明没比我大几岁,却已经能够上朝为皇上分忧了,我自叹弗如。听闻大哥有几个好友,平日里也对大哥有颇多助益。大哥,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些你们之间的事?”卫锦萱歪着头,一派天真烂漫,仿佛只是个对兄长与兄长的朋友们感到好奇的小姑娘,浑不见素日里娇蛮的样子。 卫奕辰冷淡地道:“有些事,大妹妹还是少知道些为好。咱们大齐虽说民风开放,但妹妹到底是闺阁女儿家,若是祖母这儿还有像翡翠那样不靠谱的丫头,一不留神说漏了嘴,让外头的人以为大妹妹动辄喜欢打听外男之事,可就不好了。” 卫锦萱的脸颊因为这一番话而涨红,不知道是羞的还是恼的。 太夫人闻言,沉下了脸:“你大妹妹只是在关心你,便是言辞间有什么不妥当的地方,也只是自家兄妹说说,你何必这样上纲上线?你才在你母亲那儿教训完你四妹妹,难不成在我这儿,你还要把你大妹妹再教训一遍?” 显然,太夫人虽然已经不再管家理事,但还是在府里头各处安插了自己的人的,但凡府里有什么风吹草动,她都会第一时间知道。 “孙儿不敢,既然祖母认为孙儿劝诫大妹妹,是在教训大妹妹,那接下来无论大妹妹问孙儿什么,孙儿都不开口就是了。”卫奕辰对太夫人不可谓不恭敬,这恭敬中却透露着显而易见的疏离。 看着卫奕辰这副油盐不进的模样,太夫人颇感头疼。她不喜欢这个孙子,也不全是因为前任儿媳的缘故,人与人之间,大概天生就是有缘法的,这孙子,实在让她喜欢不起来,且对她这个嫡亲的祖母,也没有丝毫孺慕之情。 偏偏,这个孙子是这一辈儿里头最出众的一个,太夫人便是再不喜欢他,也只能默默放在心里。 “什么教训不教训的,如今辰儿你倒是越发威风了——又在教训谁了?”长宁侯的声音传来,众人抬头一看,只见长宁侯已站在了门口。 许是卫锦萱之前为难姜媛菀时被长宁侯当场抓住,狠狠罚过几次的缘故,如今卫锦萱一见了长宁侯,心中便是一紧。 长宁侯看似是在责备卫奕辰,目光却看向了卫锦萱。方才他在外面,虽说没有听到整个对话的过程,却也凭着听到的只言片语推断出了些许信息。 他很明白,卫奕辰虽然不喜欢卫锦萱,但绝不是那等多事的性子。若是卫锦萱没有说出什么逾矩的话,卫奕辰是断然不会轻易开口斥责她的。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3楼,宝宝们积极留爪哟~明天见 第9章 太夫人接到了孙女求救的目光,眸光一转,看到一旁的姜媛菀,道:“也不是什么大事儿,先前萱丫头对媛丫头说的那番话着实无理,侯爷不是已经训过她一回了么?辰儿最重规矩,知晓此事后,又训了萱丫头一回,好让萱丫头日后长个记性,免得日后做事再这般不稳重。” 被拉出来作伐子的姜媛菀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太夫人这睁眼说瞎话的本事是越发高了,为了维护卫锦萱这个孙女,竟将事情推到姜媛菀和卫奕辰的身上。 此事原是卫锦萱失礼在先,不顾卫奕辰不悦,不住的跟卫奕辰打探他那几个好友的情况,被太夫人这样一说,倒像是卫奕辰对妹妹没有友悌之心,妹妹都已经因为这件事受过惩罚了,他还不依不饶的。 若单单只这一件事还好,偏偏在卫奕辰训斥卫锦萱的前不久,他才刚把卫锦珊给训了一顿,这样一来,很容易给人留下卫奕辰与两个妹妹不合,容不下两个妹妹的印象。 不过,太夫人就这么确定,姜媛菀和卫奕辰一定会配合吗? 姜媛菀悄悄看了卫奕辰一眼。她是没法子,在这府中无权无势,不是十分看过不去的事儿,她轻易不会出声,卫奕辰却不同……不过,太夫人到底是长辈,有个孝道在头上压着,卫奕辰也不一定会反驳太夫人的话。 “是这样吗,辰儿?”长宁侯看向卫奕辰。总体而言,他的语气还是比较随意的,看起来不像是在追责:“都说长兄如父,底下的弟弟妹妹们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对,你只管教训他们就是了,只是他们到底年纪小,经历的事儿少,你得慢慢儿来,别太苛责……” 卫奕辰忽然“噗通”一下,跪在了太夫人和长宁侯的面前:“禀父亲,大妹妹在向儿子打听外男之事,儿子觉得十分不妥当,便说了大妹妹几句,女孩儿家闺誉要紧,虽说本朝风气不似前朝那般拘谨,但也要小心才是,大妹妹本就是庶出,身份上低了些,若是再不注意着些,只怕日后的路怕是会很不好走,且大妹妹若是养成了口无遮拦的习惯,改日出门做客,怕是会败坏我长宁侯府的家风。” 说着,卫奕辰又朝着太夫人磕了个头:“祖母对大妹妹一片慈心,事事维护大妹妹,孙儿原不该驳了祖母的话,只是,孙儿想着,祖母虽是喜爱大妹妹,但这样惯着大妹妹,反而会害了她,若是传到外头去,还会有损祖母的英明。是以,为了祖母和大妹妹着想,孙儿也只得直言,哪怕此话顶撞了祖母,哪怕传出去,有人会说孙儿不孝,孙儿也不能为了自己的名声而噤声不语,让祖母和大妹妹一错再错。” 太夫人:“……” 这大孙子真是越来越肆意妄为了,打着为她好的旗号来顶撞她,怎么,难不成她这个做祖母的,还得感谢这孙子忤逆她?真真是岂有此理! 相当初,前头的儿媳不也是这样?自诩是书香门第出来的姑娘,说起规矩来真是一套一套的,好像就她家的人懂规矩,别人家都不懂规矩似的。所以说,她最讨厌那些文人了,若不是当初长宁侯非要娶前头儿媳,她是断然不会同意让前头儿媳进门的! 姜媛菀听了心中暗爽,不知怎么,卫奕辰这让太夫人和卫锦萱十分的毒舌,在她看来有些可爱。懂得规矩的人不算什么,懂得规矩而又善于利用规矩的人,在她看来那是真的人才。 可惜这种场合姜媛菀一个外人不好直接插嘴,否则她也很想开口呛呛太夫人,让太夫人再给她下马威,让太夫人再拿她作伐子! 对于卫奕辰这种不卑不亢、做什么都不会委屈到自己的性格,姜媛菀是越来越欣赏了。 卫锦萱素来最讨厌有人提什么庶出嫡出的,偏偏卫奕辰非要往她的痛处上踩,且卫奕辰方才的那番话,就差指着她的鼻子说她缺乏教养、没有羞-耻之心了,卫锦萱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十分难堪。 而太夫人呢,也没有好到哪里去。 长宁侯皱眉看着卫锦萱道:“真有此事?看样子,你这规矩,的确是该重新学学了。赶明儿我去给你找个教养嬷嬷来,在学好规矩之前,你就暂时别出门了。” “侯爷,这也未免太过了吧?萱丫头小孩子心性,一时说话不慎,也是有的,咱们私下里好生教导一番也就是了,专门请个嬷嬷来?”太夫人的脸色又黑了一筹。 卫锦萱一直养在她的膝下,礼仪是她亲自教的,虽说她素日里对卫锦萱是溺爱了些,把卫锦萱养得有些骄纵,但卫锦萱大面儿上的规矩还是不差的。长宁侯这样做,岂不是在说她没把卫锦萱给教好? “母亲,那嬷嬷是宫里头放出来的嬷嬷,不知多少人家想求了来教家中女儿,若不是夫人的娘家与宫中太后有些关系,咱们家只怕还没这体面求来宫里头的嬷嬷呢。夫人将那嬷嬷求来,原是为了珊丫头,可儿子私心里想着,萱丫头到底比珊丫头大些,出阁子的时间也要早些,萱丫头这边的事,自然比珊丫头要急些。若是萱丫头能够跟着那嬷嬷学上一段时间,日后,说出去也好听些。且那是宫里头出来的嬷嬷,最是知道分寸的,断不会轻易把咱们家的事儿给传出去。” 长宁侯当然不能明说,自己老娘太过溺爱卫锦萱,恐怕无法狠下心来管教她,便换了个说辞,从教养嬷嬷的角度入手,只说被教养嬷嬷教习过一段时间的卫锦萱,日后身价也能增加不少,更不用说这教养嬷嬷还是从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那儿截胡过来的…… 太夫人一听,果然心动:“还是你考虑得周道,到底是萱丫头的父亲,会为她着想。” 说着,又对卫锦萱道:“萱丫头,你看你父亲多疼你?日后,你可要跟着教养嬷嬷好生学习,把你那些不好的习惯都给纠正过来,这才算是没有辜负你父亲的一片苦心。” 卫锦萱十分纠结,她不是不知道有个宫里头出来的教养嬷嬷亲自教导的好处,问题是,听长宁侯的意思,她这教学是封闭式的,不学好规矩,她就不能够出来。那么问题来了,等她能够出来的时候,她恐怕已经错过了很多机会了吧? 一想到不久后,荣亲王世子就要来府上做客,而到时候她被关在自个儿的小院子里学规矩,她就挠心挠肺的难受。还有卫奕辰的其他几个朋友,说起来,也到了可以订婚的年纪了,等她出来,说不准儿他们都已经定下了…… 卫锦萱焦急地看着太夫人,祖母怎么就想不到这一层啊! 看懂卫锦萱目光中含义的太夫人叹了口气,长宁侯虽然没有明说,但明显是不看好卫锦萱与卫奕辰的几个朋友的。既然如此,难道她们还能够逆着长宁侯来吗? 也只能希望,卫锦萱受过教养嬷嬷的调-教之后,外头的夫人们都能够看到卫锦萱的好,日后,卫锦萱兴许能有个好前程。 姜媛菀默默地低垂着头,心中却是默默吐槽。 太夫人和卫锦萱的心……实在是太大了。 就算卫锦萱在长宁侯府里头再怎么得宠,毕竟是一个庶女,且自身也算不上十分出众,按照她这条件,在门当户对的人家里头,顶多配个庶子,若是她愿意放低要求,兴许能嫁给五六品官员的嫡子,可她一心想着要与卫锦珊比肩,哪里看得上呢? 心气儿这样高,又认不清现实……日后,卫锦萱的婚事,少不得又要折腾一番了。 当然,这是后话。 现如今,摆在眼前的问题是,卫锦萱抢占了本属于卫锦珊的教养嬷嬷…… 或许在长宁侯这个爹看来,卫锦萱和卫锦珊都是自己的闺女,他只是让教养嬷嬷先教导卫锦萱一番,再去教导卫锦珊,不会造成什么影响,但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不是这样看的。 “小小一个庶女,竟抢走了我珊儿的教养嬷嬷,她也配!”长宁侯夫人重重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在了地上。 想起刚才夏姨娘特意到她面前来感谢她为卫锦萱找了这样好一位教养嬷嬷,长宁侯夫人就恨得牙痒痒。这对于她而言,不仅仅是一个教养嬷嬷的问题,更涉及到她身为正室的尊严! 卫锦珊也愤愤地道:“真以为被教养嬷嬷教了一段日子之后,就没人记得那丫头是贱-人生的了吗?做梦!贱-人生的种永远都是贱-人!”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1楼,宝宝们积极留爪哟~么么哒 昨天有宝宝说文太瘦,emmmmmm,虽然文文现在还很瘦,但是很快就会肥起来啦 V前需要根据榜单控制一下字数,V后日六走起 ←_←宝宝们肯定都偷窥过我的存稿箱了,猜猜有多少字 第10章 长宁侯夫人虽说十分气愤,但这火气发泄出去了,理智便又回来了:“这话,你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罢了,千万别在你父亲面前说。”她冷笑一声:“如今,我算是看明白了,在你父亲心里头,你跟那小贱蹄子,兴许没有任何差别呢。若不是你还占着个嫡女的名分,兴许你还不如你那庶长姐,谁让她娘是你父亲的表妹呢?” 卫锦珊咬牙道:“什么娘,不过是个姨娘罢了!就算夏氏生了卫锦萱,卫锦萱也只能叫她一声姨娘!母亲是名门贵女,与那破落户的夏氏岂可同日而语?我为嫡,卫锦萱为庶,她们就该敬着我们母女才是……父亲好生糊涂啊,竟那般抬举那两个贱-人!” 想起二少爷卫奕明在前头读书,时不时就受到长宁侯的夸奖,还有最小的七少爷卫奕刚因着聪慧伶俐,深得长宁侯喜爱,卫锦珊就恨得牙痒痒。 “母亲,我忍不下这口气,我要让那对母女付出代价!”卫锦珊冷冷地道:“如今,她们已经敢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若是继续让她们猖狂下去,这府里头哪里还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长宁侯夫人与卫锦珊对视了一眼,从卫锦珊的眼中,她看到了熊熊燃烧的怒火。她沉吟片刻道:“你想怎么做?” “女儿想着,那卫锦萱不是一直觊觎荣亲王世子吗,虽说她现在被教养嬷嬷管着,出不来,但若是世子来做客的那一天,咱们能够替她把教养嬷嬷引开,想必她会忍不住,偷偷出来看的,届时,必要让她狠狠在荣亲王世子面前出个丑。丢人都丢到外头了,看父亲还怎么袒护她!”卫锦珊一脸的冷漠。 荣亲王世子,地位尊崇、样貌英俊、为人谦和有礼,不仅卫锦萱在暗地里肖想他,就是卫锦珊,对这样的人也多少有些想法。当然,卫锦珊也知道,京城中喜欢荣亲王世子的闺阁少女不在少数。她若是想嫁给荣亲王世子,必将面临极大的竞争。 别的人肖想荣亲王世子,卫锦珊管不着,可卫锦萱,她怎么敢! 长宁侯夫人默默听完了卫锦珊的打算,摇了摇头,自个儿的闺女到底年纪小,还是太嫩了些:“你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按照你说的这样来操作,卫锦萱是损了名声不假,可作为一家子姐妹,她若是损了名声,你又能落着什么好处呢?若是你如今已经出了门子,那你就是婆家的人了,娘家姐妹做出什么失礼之事,自然与你没关系,可你如今毕竟还没定亲呢。” “是女儿有欠考虑了。”卫锦珊眼珠子转了转,又道:“既然卫锦萱这次的祸事源于姜媛菀,那么依照卫锦萱的性子,怀恨于心、伺机报复,也是很有可能的事情吧?就算卫锦萱能够沉得住气,依照夏姨娘那般轻浮又护犊的性子,她难道也能够沉得住气吗?” “卫锦萱不能在外人面前丢脸,若这脸是夏姨娘丢的,那就无碍了吧?虽说管辖妾室是母亲的责任,可这夏姨娘仗着有祖母疼爱,父亲护着,素日里并不听母亲的话,母亲也没法子不是?”卫锦珊摊了摊手:“正好让祖母和父亲看看,这些年来,他们一直纵着夏姨娘,到底纵出了个什么玩意儿来!” 既然卫锦萱不能动,从夏姨娘处入手倒也不失为一个办法。且在这过程中,借着夏姨娘的手,她们还能够好好教训一下姜媛菀,一石二鸟,何乐而不为? 卫锦珊只要一想起先前卫奕辰帮着姜媛菀教训她的事,她的心中就十分恼火。若是这次能够借着夏姨娘的手让姜媛菀好生吃些苦头,就再好不过了! “我儿的法子可行,不过,你也要把握好分寸才是。须知,凡事过犹不及。若是夏姨娘之事能够成功,卫锦萱必会闹腾,届时,咱们就可以不着痕迹地在她那儿做些手脚了。夏氏那贱-人,一直想着让卫锦萱与我儿比肩,但凡我儿有的,她便非要为卫锦萱争取一份,这次,更是从我儿这抢走了教养嬷嬷,既如此,我就要让她自食其果!我倒要看看,若是卫锦萱在学规矩期间几次三番闹事情,连教养嬷嬷都觉得她朽木不可雕,你父亲还会不会对她抱那么大希望。” 卫锦珊听闻此言,虽未说话,但看得出来,她对这一幕很期待。 长宁侯夫人伸出手,拂了拂女儿鬓边的发丝儿,看着女儿秀丽的脸颊,道:“珊儿,你也不必很把她们母女当一回事。卫锦萱都已经十四岁了,就是侯爷再怎么让嬷嬷单独教她,也拧不过来了。日后,她还能有什么好前程?不是嫁入寒门,就是与人为妾,或是做那达官显贵的继室,守着原配的儿女过日子。” “我的珊儿定会寻一门好亲事,风风光光地嫁出去,什么都不必做,就自然比她强。似这等妾室和妾室之女,若是没碍着你的路,你便当小猫小狗似的养着,不必在她们身上花太多心思,若是胆敢与你作对,就好生教教她们什么是妾室和庶出的本份!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必要让她们有切肤之痛!” 卫锦珊乖乖地点了点头:“母亲,我明白了。” 这厢,姜媛菀还不知道有人又准备算计她了,她正忙着收长宁侯派人送来的礼物。 都是些新打的首饰,样样贵重,姜媛菀拿着一支水晶雕花簪,见那花儿含苞待放,颇为素雅,又见底下的叶子鲜翠欲滴,栩栩如生,便将那簪子抽了出来,准备让芳佩给自己戴上,至于其他的首饰,她都让芳佩收了起来。 长宁侯为何会特意给她送来这么些名贵的首饰,姜媛菀不用猜也知道,长宁侯这是在补偿她呢,为着前些日子她将到手的御赐之物散出去的事,为着卫锦萱找她麻烦的事,也为着太夫人为了给卫锦萱出气而故意让她在外头等的事。 说实话,姜媛菀是真的不在意这些,她一个寄人篱下的,便是真给她委屈受了,她又能说什么呢?最多也就是小小的反击一下,给自己出口气罢了。 倒是长宁侯,每次都表现得像是知道姜媛菀的委屈一般,可很少真的为了改善她的处境而做什么努力,顶多在事后送些东西,安抚一下她的情绪。这让姜媛菀越发确定,自己对于长宁侯来说,只是一枚尚未失效的棋子罢了。有时候想想,也挺没意思的。 “小姐,侯爷送来的还有一些首饰和珠宝,您还没过目呢。”芳佩提醒道。 姜媛菀兴致缺缺地道:“放着吧,待日后得了闲再慢慢看。”这几日戴着长宁侯送的这支水晶簪子去给长宁侯请安,也就够了。 说着,她又坐回桌案前,拿起笔来练字。 姜媛菀的启蒙,是由她的祖父和父亲共同完成的。在她们家出事之前,她的父亲每天都会捉着她的手,带着她习字。祖父也十分宝贝她,一得了空,便把她抱在膝上亲自教导。到后来,她也渐渐养成了习惯,每当她情绪不佳的时候,就通过练字来平复心情。 写完一帖字后,她怔怔地看着那字出神。 芳芷在一旁看着,知道姜媛菀这是想念家里头的人了。这些年来,经过不断的练习,姜媛菀的字写得越发好看,不过,与时下女子常临的卫夫人不同,她的字,带着些男子的狂傲风骨,从她的字上,隐约能够看到她祖父和父亲的影子…… “小姐,大少爷来了。” 姜媛菀这才从怔愣中回过神来,惊讶地看着出现在面前的卫奕辰:“大表哥怎么来了?” 她记得,她跟卫奕辰,好像不是很熟吧?也就是最近,接触才渐渐开始多了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上章的4楼,么么哒,宝宝们加油留爪哟~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诠释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今日与荣亲王世子一同去寺庙里祈福,特意为家里人求了些护身符来。”说着,卫奕辰拿出一个护身符来:“表妹的护身符在这儿。” 说完这话,他还特意看了姜媛菀一眼。 与他想象中不同,先前的那些事,似乎并没有对姜媛菀造成什么影响。看来,他这位表妹,心态着实不错。 “多谢表哥。”姜媛菀伸手接过那护身符,手指触碰到卫奕辰的掌心,她不由想起昨日在太夫人处,跌在卫奕辰怀中的情形,微微红了脸。 卫奕辰素日里极少与女孩子家接触,与姜媛菀见得多一些,也不过是因为姜媛菀是自家亲戚,且住在府上的缘故。他见女孩儿粉嫩的小脸微红,长而浓密的睫毛眨啊眨,小嘴微抿,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心中倒也觉得她有几分可爱。 卫奕辰被荣亲王世子拉去上香祈福时,荣亲王世子提议,来都来了,不如顺道给家中的女眷求个护身符,也算是他的一番心意。他当时第一个想到的,是他郁郁而终的母亲。在那个冰冷的府里头,曾有过他真心想要保护的人,可惜已经不在了。 而后,他又想到了像他母亲当年一样,在府中无依无靠的姜媛菀。姜媛菀被太夫人为难、罚站在门口的情形,像极了他母亲。若要说两者有什么不同,也就是对着姜媛菀,太夫人好歹还顾虑着长宁侯的态度,没有明说是在罚她。 可对着当年娘家败落的儿媳,太夫人根本没有这么仁慈,随便挑她个错处出来,就能够罚她在外面站上很久。那时,他母亲与长宁侯的关系已经变得十分糟糕,若是被长宁侯看到了,长宁侯根本不会为她说话,只会责备她,为什么要触怒自己的母亲…… 卫奕辰愣了一会儿神,回过神来,便发现自己手中已经拿了一只护身符。 他母亲已经不在了,既然如此,这只护身符就给姜媛菀吧。 至于他的好祖母和好继母,那些同父异母的弟弟妹妹们,乃至隔房的叔叔婶婶,他是一点儿都不想理会的。不过,这些年下来,他早已学会了做好表面功夫。叔叔婶婶可以不理会,平辈的弟弟妹妹们也可以不管,但他不能被人抓住把柄,说他不孝。 所以,他一共求了三个。一个给太夫人,一个给长宁侯,还有一个,给姜媛菀。 本是准备先去太夫人那儿的,谁知,足下一转,竟先来了姜媛菀这儿。 芳芷和芳佩对于卫奕辰的到来也很惊讶,但还是迅速反应了过来,为卫奕辰送上了一杯茶。 卫奕辰呷了一口后,刚想告辞,目光一扫,恰好看见姜媛菀放在桌案上的字:“表妹在练字?” “是,闲来无事,便写几帖子字,来静静心。再者,先生平日里也是嘱咐过的,字需得日日练,才不至于退步。” 长宁侯虽然自己是个武将,文化程度算不上有多高,但对于子女们的教育十分重视,专门聘了先生来教儿子侄子们读书——当然,这里指的主要是出了卫奕辰之外的几个儿子,卫奕辰的外祖父是大儒,他根本用不着舍近求远——就是女儿们,长宁侯也专门请了女先生来教导。 此时因着快过年了,长宁侯府的小姐们才有了一个假期,等到天气暖和起来的时候,她们还要继续念书的。 至于少爷们,可就没有这份幸运了,他们得一直念书念到过年,才能得几日假期。 卫奕辰的注意力现在都在姜媛菀的字上,他甚至忍不住走过去看了看。不知怎的,姜媛菀的字,让他觉得有几分熟悉,仿佛在哪儿见过似的。但是,这怎么可能?别说姜媛菀的字了,以前,他连姜媛菀这个人都很少见…… “大表哥,可是有什么指教么?”姜媛菀见卫奕辰一直盯着她的字看,不由有些疑惑。 “表妹的字,写得很好。我只是觉得,表妹的字,不像是出自女子之手。”卫奕辰缓缓收回自己的目光。 “小时候,是祖父亲自为我启蒙的。后来,待我长大些了,父亲便亲自指导我功课。” 提到祖父二字时,她的眼神颇为复杂,既有憧憬,也有憎恶,不过她低着头,倒是没让旁人看出来。 “令祖父与父亲看起来颇有大家之风。”卫奕辰心中依然有些疑惑。 姜媛菀的神色黯了黯:“是啊,父亲是个有才之人,可惜时运不济,去得早……” 见引起了姜媛菀的伤心事,卫奕辰也不好再继续谈这个话题。他是对姜媛菀的字迹稍稍有些在意,但也不至于要去挖人家的伤心事。因此,在发现姜媛菀情绪低落后,他便主动岔开了话题,随意与姜媛菀寒暄了几句,便离开了。 姜媛菀亲自将他送到门外,折回来时,蹙着眉看着桌案上自己的字,想了想,终究还是伸出手,将写好的那沓纸撕得粉碎。 芳佩惊呼一声:“小姐,您这是做什么……”她虽不懂字,跟在主子身边儿这么久,也是有鉴赏力的,她知道自家主子的字写得极好。如今,她见姜媛菀轻易便将那些漂亮的字全部毁去了,不免觉得有些可惜。 倒是一旁的芳芷,眸光一闪,似是猜到了些什么。 “没什么,这字迹与我平日里在师傅布置的功课上写的不大一样,若是被人看到了,免不了要多想,日后,我还是不写了,你们到了外头也别说。”姜媛菀道。 她终究还是大意了。卫奕辰自然是不可能见过她父亲的字,可卫奕辰的外祖父,当初曾教导过她的父亲,若是被认出来,那可就糟糕了。 姜媛菀的目光迷离地飘向天空,那双黑白分明的漂亮眸子中,没有属于孩童的天真,满满都是凝重。 她永远也忘不了,在她家中突发变故之后,她被送往京郊的一座寺庙,在里头战战兢兢地生活了两三年,就怕哪一天,会被人发现自己的真实身份。那个时候,她警觉性多高啊,稍有风吹草动,就开始为自己筹谋后路,不像现在…… 看来,这安逸的日子过久了,人果然会丧失警惕。 姜媛菀摇了摇头,回想起她在寺庙中度过的那两三年,竟觉得有些恍然如梦。 那种风声鹤雀的日子,一直到长宁侯为她安排好身份,接她入长宁侯府,才算是暂时告一段落。因此,姜媛菀虽然知道,长宁侯在此时对自己施以援手,不过是觉得自己奇货可居,日后兴许有利用价值,但她仍然不能不感谢他。 另一边,太夫人在收到卫奕辰亲自送去的护身符后,笑道:“还是你这孩子有心。” “孝顺祖母,原是应该的。”卫奕辰道。 太夫人点了点头:“你有这份心,就已经很好了,日后不必这般费神。孝不孝顺,原也不在形式上。”表面上听起来,她似乎是在心疼卫奕辰来回奔波,可细细听来,话语中倒像是在暗指卫奕辰对她尽的心只有表面功夫。 卫奕辰也不知道听没听懂,只道:“有这个心思,总是要说出来,让长辈知道的,这样一来,长辈们也能开心一些不是?”送完了护身符,他也不愿在太夫人这儿多呆,起身告辞道:“孙儿见祖母面上有些疲倦,想来是近几日来管教大妹妹,着实辛苦了些,还请祖母多加注意身子。孙儿就不耽误祖母休息了,改日再来给祖母请安。” 太夫人握着茶杯的手渐渐缩紧,声线无甚起伏地道:“你若是有事儿,便先去忙吧。” 伺候太夫人的婢女知道,太夫人心中已经有些不悦了。 卫奕辰这个侯府世子一直以来与太夫人之间的关系就不甚亲近,因着卫奕辰和姜媛菀的关系,还让卫锦萱又吃了个大亏,故而这几日,太夫人一直对卫奕辰有些不咸不淡的。 好不容易卫奕辰特意为太夫人求了护身符来,这本是改善卫奕辰和太夫人关系的极佳契机,偏偏卫奕辰表现得不冷不热,太夫人自然不会有多高兴,反而会认为卫奕辰是在作秀。 果然,太夫人在看着卫奕辰的背影消失在自己面前后,对身边儿的贴身婢女如意道:“你瞧瞧他,竟是连一刻也不愿在我这儿多呆……不是自己亲手带大的孩子,果然养不熟。我腿上不舒服的时候,明哥儿多孝顺啊,为了让我好受些,特地去跟人打听了方子来,巴巴儿地给我泡了药酒……这才是真孝顺呢。” 明哥儿指的自然是夏姨娘所出的次子,卫奕明。 如意低着头道:“二少爷到底是养在您膝下的,与您情分自然不同,”太夫人在数落卫奕辰,她一个做奴婢的,却是不敢附和的。别看她在太夫人面前还算得脸,可若不是有这份谨慎劲儿,她也未必能够走到今日。 不过,她心中倒是觉得,依着先侯夫人与太夫人之间的关系,以及太夫人曾撺掇长宁侯将夏姨娘扶正的做法,卫奕辰能与太夫人维持个面子情,已然不错了。别的,还能指望什么呢?太夫人这般看重卫奕明,可惜,日后,却注定是卫奕辰来继承侯府啊……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6楼,宝宝们积极留爪哟~ 第12章 这些日子,姜媛菀在安安心心地读书习字,卫锦萱在乖乖的学规矩,卫锦珊则在打着关心长姐的名号,想方设法的在卫锦萱面前给卫锦萱添堵,让卫锦萱烦不胜烦。 卫锦萱的学习过程并不顺利,这一次,她虽说借着太夫人之手,将长宁侯夫人为姜媛菀找的教养嬷嬷给截胡了过来,但这个教养嬷嬷对她……并不怎么看得上眼。 不知怎么,卫锦萱就是有这种感觉。尽管教养嬷嬷素日里对她的态度不卑不亢,可以说没有任何怠慢之处,但她就是能够感觉得到,掩藏在恭敬外表下的,是教养嬷嬷深深的鄙夷。 教养嬷嬷看不起她庶女的出身,看不起她的小家子气,看不起她的姨娘……就连平日里,教导她规矩时,话语中也多带有些居高临下之意。 “贵族小姐的规矩学得如何,就代表这个贵族小姐的脸面。大小姐定要好生把老奴教您的规矩学会了,日后出门交际,才不会失了颜面。” 每当听着教养嬷嬷这话,看着教养嬷嬷严厉的眼神时,卫锦萱都觉得心里头十分难受。明明站在她面前的只有教养嬷嬷一个人,盯着她的也只有这一双眼睛,卫锦萱却觉得像是有无数双眼睛在盯着她,随时等着挑她的错处似的,这种压抑感,让卫锦萱简直快要疯了。 若是在往日,谁敢给卫锦萱这样的委屈受,卫锦萱铁定一早就去太夫人面前告状了。 可惜这次,太夫人早已叮嘱过卫锦萱,要好生跟着教养嬷嬷学习,太夫人不会再惯着卫锦萱。这教养嬷嬷,还是太夫人豁出一张老脸亲自为卫锦萱求来的呢。在学习期间,若是卫锦萱因为任何失仪之处而被教养嬷嬷处罚了,太夫人只会让这份惩罚翻倍。 而这件事造成的直接后果就是,不管教养嬷嬷怎么对待卫锦萱,卫锦萱都只能受着,哪怕,在卫锦萱看来,很多时候不是她没有做好,而是教养嬷嬷对她过于苛责。 “大姐姐好。” 在学习规矩之余,卫锦萱好不容易得了点儿空闲,就见卫锦珊聘聘婷婷地向她走来。 这些天被规矩磋磨惯了的卫锦萱下意识地去看卫锦珊的动作,只觉得卫锦珊在行走之间,带着种说不出的尊贵与从容来。同为卫家女,卫锦萱又是在太夫人身边儿长大的,规矩虽不说尽善尽美,却也不差,可这会子与卫锦珊站在一起,就一下子被比了下去。 这是从前被卫锦萱忽略的细节。而现在,这个认识,让卫锦萱心里头像是被猫爪子挠着一般难受。 卫锦珊仿佛注意到了卫锦萱的眼神在,自得地一笑,旋即道:“听闻大姐姐最是喜欢学习规矩了,也不知道,大姐姐这几日规矩学得如何了?王嬷嬷的规矩向来是最好的,想必大姐姐耳濡目染之下,整个人已经与从前截然不同了吧?” 说着,她凑近卫锦萱,放低了声音道:“到底是自己千辛万苦从别人那儿抢过来的,若是这样还学不好,可就丢脸了不是?” 卫锦珊面上带着温柔的笑容,仿佛与卫锦萱姐妹情深,两人在说悄悄话似的。只有卫锦萱知道,她恨不得扑上去挠花卫锦珊这张假脸。 “这是我的事,不劳妹妹操心了。”卫锦萱板着脸道。 “怎么能说与我无关呢?虽说大姐姐一直不喜欢我,可作为妹妹,我却是一直盼着大姐姐好的,不然,怎么会特意让王嬷嬷‘关照’大姐姐呢?”卫锦珊笑得越发温柔,只是这温柔之意并未尽达眼底。 卫锦萱闻言,心中一惊,陡然升起一股怒气来:“你……” 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她处处被王嬷嬷挑刺,日子过得如此艰难,不是因为王嬷嬷对她要求严格,而是因为王嬷嬷得了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的指示,存心要折腾她呢! “我什么?大姐姐可是知道了妹妹为你做的,太感动了?都是自家姐妹,大姐姐何必这样客气呢?”卫锦珊一面说着,一面看向卫锦萱的身后。 卫锦萱这才注意到,不知何时,王嬷嬷已经看向了她们所在的方向,并且因为她在卫锦珊面前失礼的表现而皱起了眉。 卫锦萱忍了又忍,这才终于勉强将这口气咽下去,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卫锦珊的面前这样被动。 她真的很想不顾一切的将事情脑开,控诉王嬷嬷与卫锦珊蛇鼠一窝,一起欺负她,可脑海中仅存的一丝理智制止了她的这种行为。 长宁侯本就因为她屡屡失仪,而对她颇为不满,祖母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个补救的法子。在这个时候,她若是再闹腾,不管原因为何,对于她而言终归不是什么好事。 更何况,王嬷嬷虽外忠内奸,可从表面上看起来,她并没有什么做得不妥当的地方,顶多只是比一般的嬷嬷要严格一些。若是卫锦萱因着这件事而跟王嬷嬷和卫锦珊闹,反而是她没理。 卫锦珊见卫锦萱不上钩,心中有些遗憾。若是卫锦萱这次能够不管不顾地闹起来,她就能出了心中的这口恶气了。只要卫锦萱闹起来了,最终打得必定是她自己的脸。被卫锦萱这样怀疑,王嬷嬷肯定也不会愿意再教卫锦萱,到时候,卫锦珊不就能够把王嬷嬷要回来了? 可惜啊可惜,这一次,卫锦萱竟然沉住了气。 不过,这样也好。卫锦萱心中憋着一口气没处发,最终,也只能冲着姜媛菀发了。谁让一切的源头是姜媛菀呢? 若是没有姜媛菀,卫锦萱也不会被长宁侯责罚,也不会沦落到非得被太夫人押着学规矩以弥补前头犯下的过错这种地步。 卫锦萱如今在学习规矩,纵使想找姜媛菀麻烦也没法子,好在卫锦萱有个护短的姨娘——这些年来,在太夫人的保驾护航和长宁侯夫人的刻意纵然之下,夏姨娘处事越来越不谨慎,有她见自家闺女受了这么“大”的委屈,必会想法子为自家闺女出口气的。 “哎,说来,大姐姐你可真是有福。不止我这个做妹妹的关心你,就连咱们的表妹,也关心着你呢。”卫锦珊状似不经意的感叹。 表妹? 表妹!姜媛菀!姜媛菀!!!卫锦萱攥紧了自己的手指。 她只是冲动了一些,并不傻,当然听得出来,卫锦珊是在挑拨,可那又怎样?卫锦珊没有说错。若不是姜媛菀,她也不至于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卫锦萱虽然想拿姜媛菀撒气,可毕竟已经在姜媛菀手上吃过几次亏了。她明白,她就是要找姜媛菀撒气,也不能留下明面上的把柄。还有卫锦珊这对母女……她们对她所做的一切,她迟早如数奉还! 卫锦珊看着卫锦萱面上的神色变来变去,悄然勾起了唇角。 …… 今日夏姨娘本是带着一脸喜气来找自家闺女的,谁知,竟看到自家闺女满脸泪痕,不由惊道:“哟,你这是怎么了?莫非是今日的规矩没有学好?没有学好也不打紧,我看王嬷嬷虽然严厉了些,却是个有耐心的,你多向她请教请教就好。把本事学到手,再把好名声赚到,比什么都重要。” 卫锦萱闻得此言,哭得越发伤心了:“王嬷嬷不是诚心教我,她根本就是得了卫锦珊的吩咐,故意来折腾我的……王嬷嬷平日里见了我别提有多挑剔了,却与卫锦珊关系极好……”说着,又将卫锦珊的挑衅之语告诉了夏姨娘。 “什么,竟有这种事?”夏姨娘吃惊道:“王嬷嬷居然肯听她们的?” “有什么不肯的!王嬷嬷可就是夫人派人请出宫来的。”卫锦萱愤愤地道。 夏姨娘想了想:“不行,这事儿我要好生去与姑姑说说,断不能让你就这样被人欺负了去。” “别去!” “为什么不去?你受委屈了!”在夏姨娘心中,任何人给自家儿子和闺女的委屈都是不能忍的,特别是来自长宁侯夫人的委屈。 横竖有太夫人护着呢,怕什么! “父亲不会相信的。卫锦珊和长宁侯夫人绝不会留下什么把柄。这次,就连祖母,也不会站在我这边,毕竟,王嬷嬷可是祖母亲自从卫锦珊那儿为我截过来的,若是我到父亲面前说王嬷嬷的不是,那可是在打祖母的脸呢。”卫锦萱细细将利害关系讲给夏姨娘听。 夏姨娘听了此话,气得不行:“难不成,就这么算了?” 卫锦萱沉默了一阵,道:“暂且让卫锦珊母女得意一段时间吧,迟早让她们好看。娘,你帮我想办法先给姜媛菀那丫头一个教训,好不好?” “没问题,交给我吧,我早就看这丫头不顺眼了。不过,你父亲喜欢这丫头,就算是动她,也得小心着些。” 卫锦萱附在夏姨娘的耳边:“娘,关于这件事,我有一个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3楼,宝宝们踊跃留爪哟~爱你们~ 第13章 “还是我儿聪明。”听完卫锦萱的话,夏姨娘面儿上终于浮现出一个笑容来:“待府上设宴之时,我就想法子让姜媛菀和卫锦珊那两个小蹄子当众好生出一回丑,看她们日后还有何脸面出门见人!尤其是那卫锦珊,从前她被人捧得多高,日后,我就要让她被踩得多惨。” “娘,折腾一下姜媛菀也就罢了,卫锦珊就算了吧……到底有她娘盯着呢,我怕您吃亏。”卫锦萱不是不想折腾卫锦珊,可是,这个嫡妹总让她有种说不出的忌惮。 就拿这次的事儿来说吧,她从卫锦珊手中抢走了教养嬷嬷,看似是她占了上风,可实际上这教养嬷嬷却看她不顺眼,帮着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为难她,她还不好跟太夫人和长宁侯说……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最擅长做这种让人有苦说不出的事儿了,算计她们,总让卫锦萱担心会坏事儿。 至于姜媛菀,卫锦萱倒是不担心。 就算长宁侯再怎么护着姜媛菀,设宴邀请宾客的当天,也不可能撇下一众同僚,跑到女眷这边来专门护着姜媛菀不是? “萱儿,你年纪小,不知道你那个好妹妹用心有多险恶。她特意到你面前来跟你说这样一番话,不就是想挑拨你动手,对付姜媛菀,到时候再跑出来揭穿你?你可千万不能让她如愿,只有把她也拉下水,才能放心!我倒要看看,她们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会是什么感受!” 卫锦萱听得怦然心动,若是真的可以将卫锦珊一并对付了,那自然是最好的。她只要一想到卫锦珊在她面前说的那番锦里藏针的话,就恨不得让卫锦珊立刻出个大丑。 “娘,有把握吗?”她低声问。 “这个自然,你放心吧,娘有分寸。”说这话时,夏姨娘的眼中含着些许自得之色。 卫锦萱道:“好,那我就等着娘的好消息了。娘千万小心些,若是不行,就及时收手。” 夏姨娘拍了拍卫锦萱的手:“放心吧,娘明白。” 同样是给对方使绊子,夏姨娘和卫锦萱母女的眼界,就比长宁侯夫人小多了。 长宁侯夫人不是不可以直接对付卫锦萱,可她不能为了一个卫锦萱,而坏了自个儿亲闺女卫锦珊的前途。所以,她选择暂时放过卫锦萱,并默许卫锦珊通过这样迂回的法子和手段来给自己小小的出口气。 而夏姨娘母女呢,只想着对付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让她们吃一个大亏,这样一来,长宁侯和太夫人定然会对长宁侯夫人生出厌烦之感。夏姨娘是府中贵妾,又是太夫人的堂侄女,若是长宁侯夫人被厌弃了,指不定就轮到她掌权了。 可夏姨娘和卫锦萱全然没有想过,她们的谋算能不能成功暂且不提,就是能成,这样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也无法给她们带来任何实质性的好处。 长宁侯夫人若是知道,夏姨娘母女会愚蠢到这种地步,只怕她一早就会出手制止此事。 可惜,她并不知道,这也导致接下来的事一步步脱离了她的掌控。 …… 府上设宴的那一日,注定是个极为“热闹”的日子。 长宁侯夫人一心想认识更多的青年才俊,因此,卫奕辰的会友宴,最终演变成众多京中权贵齐聚长宁侯府的宴会。 荣亲王府的世子是长宁侯夫人关注的重点,除此之外,卫奕辰的几个朋友,礼部尚书和兵部侍郎家的公子也不失为联姻的好人选。 因打着交流感情之名,除了家中有适婚公子小姐的人家之外,长宁侯府还给府上的一些亲朋好友也下了帖子。不过,卫家的本家不在京城,长宁侯府也是近些年在长宁侯调入京中后才跟着搬来的,所以,长宁侯府在京中的亲戚并不多。 两门姻亲,先长宁侯夫人的娘家文家,以及现任长宁侯夫人的娘家刘家都在受邀之列。 其中,文家因为先长宁侯夫人的缘故,与卫家闹得很不愉快,几乎快要跟卫家断绝往来了,最终只有刘家来了人。 长宁侯夫人刘氏在门口满脸笑容地将自己的亲嫂嫂和堂嫂迎入了门中:“两位嫂嫂快里面请,一会儿咱们自家人好生说会子话。哟,嘉姐儿和慧姐儿也来了,甚好,我们珊丫头早就说想邀请你们来好生一聚了,如今可算是把你们给盼来了。” 其中一名圆脸儿的姑娘道:“我也想珊儿妹妹了。” 她身旁的姑娘个子高挑些,虽与圆脸儿姑娘一样,穿着桃红色的衣衫,但她的穿着打扮显然比圆脸儿姑娘更考究,衣服料子也比圆脸儿姑娘略好一些,显然,这姑娘在刘家的地位更高一些。 只见她对着长宁侯夫人略显冷淡地点了点头:“表姑不必如此客气。” 说起来,刘氏的娘家原本也只是个三流世家,虽说家族史可以追溯到前朝,但已经逐渐没落了,与文家这等几代帝师的清贵自是不能比的。只是,刘氏她命好,谈婚论嫁的时候,她堂姐成了太宗皇帝的贵妃,这贵妃堂姐还颇得圣宠,在太宗皇帝的太子和皇后因巫-蛊-之祸而身故之后,她贵妃堂姐聪明伶俐的幼子最有可能继承帝位,因此,她才得以嫁入长宁侯府,否则,就是继室,也是轮不到她的。 随着太宗皇帝去世,刘贵妃成了刘太后,刘氏这个长宁侯夫人在长宁侯府也逐渐站稳了脚跟。 作为太后的娘家人,刘氏的身份到底有些不上不下。说高吧,她到底不是太后嫡亲的妹子,父母和兄长也不是那么得太后看重,说低吧,太后对她这个堂妹倒也还算是不错,时不时就有赏赐,因此,众人也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来对待刘氏。 不过,她如今到底是长宁侯夫人,身份摆在那儿,也不会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在明面儿上对她不敬。太后在宫中混出头的时候,刘家嫡枝的姑娘已经嫁得差不多了,说起来,就连太后嫡亲的妹子,嫁的也不如长宁侯夫人好呢。 长宁侯夫人一手拉起一个刘家女孩儿:“如今,嘉姐儿和慧姐儿出落得越发好了,我见了真真是喜欢得不得了,恨不得让她们留在这府里与我作伴了。” 嘉姐儿就是长宁侯夫人堂嫂的女儿,也是太后亲弟弟承恩公唯一的嫡女,慧姐儿则是长宁侯夫人亲嫂子的女儿。 长宁侯夫人有意为自家儿子聘堂嫂或是嫂子的女儿,这样一来,娶进门的媳妇定然与自己一条心。她心中觉得亲嫂子和亲侄女儿慧姐儿更亲近些,但还是更想为儿子聘嘉姐儿。 嘉姐儿的父亲是刘太后的亲弟弟,如今深得刘太后倚重,若是长宁侯夫人的儿子能够娶嘉姐儿为妻,日后,也能得到不少助力。无论如何,长宁侯夫人是不甘心眼睁睁看着长宁侯府落入卫奕辰手中的,她想的很清楚,她与刘太后之间,到底隔了一层,若是她能够与刘家嫡枝扯上关系,想来刘太后会更关照她一些。到时候,有刘太后相助,何愁她的儿子不能继承爵位? 长宁侯夫人平日里言辞间便不免带出一些来。长宁侯夫人的亲嫂子自然是很乐意与长宁侯夫人做亲的,长宁侯夫人的堂嫂却没有表态。 诚然,对于承恩公夫人来说,将自家闺女嫁入长宁侯府是个可以接受的选择,可并不是最好的选择,宫里头皇上眼看着就要选后了——嘉姐儿年龄与小皇帝相仿,又有刘太后在宫中坐镇,未必就没有这福气。若是小皇帝那儿不成,荣亲王世子也是个极好的人选。既能让嘉姐儿坐上未来亲王妃的位置,又能帮太后拉拢荣亲王,简直一举两得。 论底蕴,承恩公府甚至还不如长宁侯府,可谁让承恩公府出了个刘太后呢,谁让刘太后有垂帘听政之权呢?在刘太后的重用之下,承恩公府如今如日中天,连等闲宗室和权贵人家也不放在眼里。好在长宁侯如今手里头握有兵权,连太后也要拉拢他,否则,承恩公夫人断然不会把长宁侯夫人的儿子纳入考虑范围之中。 “姑姑,听说府上有位表小姐,生得国色天香,今日怎么没看见她?”一直有些冷冷淡淡的刘希嘉忽然开口道。 长宁侯夫人怔了怔:“她年纪小,又是在府上客居的,不好劳累她来帮忙招呼客人。待会儿你就能见到她了。” “她的模样,生得真有传闻中的那般好?” 听到这儿,长宁侯夫人可算是明白过来了。刘希嘉模样生得好,性子又有几分霸道,对于比她生得还漂亮的姑娘,她一概不喜欢,不过,她深得刘太后喜欢,就连公主和郡主,也不敢随意招惹她,若是让刘希嘉看到了姜媛菀的模样,姜媛菀多半要受些气呢。 一想到这儿,长宁侯夫人便露出了看好戏的神色:“媛丫头的五官生得十分精致,不过,她年纪小,模样尚未长开呢,依我看,还是嘉姐儿更漂亮些。” 刘希慧一心想要讨好刘希嘉,见刘希嘉对姜媛菀感兴趣,便道:“嘉姐姐的容貌和才学,在这京中鲜有人能及,一般的人,是断然比不上嘉姐姐的。旁人许是见那丫头年纪小,便随意夸奖几句,又怎能做得了准?” 自刘家崛起,这等奉承之话,刘希嘉是听惯了的,哪怕奉承她的人从外人变成了堂妹,她也不会因此而真觉得高兴。只见她眉毛一挑,道:“能够被人交相称赞,想必这姜氏女有些过人之处。姑姑何不把她请上来,也好与咱们说会子话?” 刘希嘉看向长宁侯夫人。 第14章 “既然你想见她,姑姑这就派人把她叫过来。”长宁侯夫人的话语中满是疼爱之意,姜媛菀在她口中,像是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人物,也就比丫鬟好上一些。这种认知,让刘希嘉心头的不悦稍稍去了些。 其实,刘希嘉原也不知道姜媛菀是哪号人物的,毕竟,京城里头这么多名门贵女,她也不可能一个个盯过去不是? 但有一回,一名宗室县主就曾当着她的面嘲讽她,自诩容貌过人,却不知,连长宁侯府上一个寄居的表小姐,生得都比她好。 刘希嘉虽然嘴上不说,心中却是记住了姜媛菀这个人。 她倒要看看,这姜氏,究竟生得如何出众。若是姜媛菀的容貌不像金和县主说得那样好,下一回,刘希嘉就有理由把这一巴掌狠狠抽回到金和县主脸上去了。 刘希嘉的容貌在这一代的刘家姑娘中,是极为出众的,面若桃花,肤如凝脂,恰似一朵开得正艳的牡丹花,对刘希嘉暗生情愫的青年俊杰,不知有多少。 饶是如此,刘希嘉在看到姜媛菀的时候,仍然愣住了。 只见女孩儿穿着一身杏黄色衣衫,上头绣了些藤萝花,越发显得女孩儿娇嫩可爱。女孩儿噙着一抹浅笑与刘希嘉见礼:“见过刘家二位姐姐。”一串动作如行云流水般,极为赏心悦目。 说完,姜媛菀便静静地站在一旁,不再作声。 刘希嘉的目光流连在姜媛菀的脸上。姜媛菀年纪虽小,还未完全长开,但容貌已经颇为令人惊艳,她的美并不是那种带有侵-略-性的美,但她的五官精致耐看,一双眸子灿若星辰,满是说不出的灵动。 姜媛菀亭亭玉立地站在一旁,整个人如一支鲜嫩的芙蕖,待人采撷。她并未盛装打扮,只脖子上一串珍珠项链,头上插着一支水晶雕成的兰花簪,并零星珠花,面儿上盈盈浅笑,便已让人挪不开眼去。 “原来,这就是府上的表小姐,果真是个难得的美人儿,难怪姑姑平日里要把她藏起来,轻易不让她出来见人。我身为女子,见了她的容貌,尚且挪不开眼,何况是那些少年郎呢?” 刘希嘉就差没明着说姜媛菀是招蜂引蝶的狐媚子了。 姜媛菀觉得刘希嘉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是带着刺儿的,心中暗自叫苦不迭。她就知道,在这种场合中,贵女们最是爱攀比。也不知道,她家的人,是不是跟刘家犯冲,只要一遇上刘家的人,就得倒霉。她父母在世时是这样,她也是这样。 长宁侯夫人顺着刘希嘉的口风道:“我正是这样想的,所以,平日里鲜少让媛丫头出来走动。媛丫头模样生得这样好,少年慕艾之下,若是行将踏错,那少年郎倒罢了,媛丫头的名声却是要毁了。” “如此说来,姑姑也算是为这丫头苦心打算了,她可真是好福气。” 刘希慧赶忙奉承刘希嘉顺带着踩低姜媛菀:“要我说呀,这容貌都是虚的,唯有自身的才学,才是谁都夺不走的。那空有容貌却腹中空空的,便如绣花枕头一般。似嘉姐姐这般才貌双全之人,才是我们的楷模。嘉姐姐,几位姐姐已经在等着咱们了,说是要趁着今日的机会再与姐姐切磋一二呢,咱们快些过去吧,别让她们等急了。” 刘希嘉闻言,面儿上流露出些许自得之色:“哎,每次都是我赢,怪没意思的,偏她们一有机会就要拉着我跟我比。” “也就是嘉姐姐才能让人这样有斗志了。那些姐姐们心里头知道自己比不上嘉姐姐,自然想要多与嘉姐姐切磋,好从嘉姐姐这儿学点儿回去,嘉姐姐就满足她们的心愿吧。” 刘希慧嘴上奉承着刘希嘉,心里头却暗骂刘希嘉虚伪。 明明是刘希嘉想要出风头,那些依附刘家的姑娘们才不得不陪着刘希嘉比了一次又一次。有刘希嘉在,谁又敢争第一?少不得要藏拙。 在即将离去的时候,刘希嘉又想起了姜媛菀:“姜家妹妹若是不嫌弃的话,便与我和慧妹妹一道过去吧。” 长宁侯府亦在一旁劝:“你年纪小,素日里都呆在府上,没与几个年龄相仿的姑娘交往过,趁着这个机会,多认识几个人也是好的。” “既是刘家姐姐开口相邀,夫人也这样说了,我便跟着去凑个热闹吧。”姜媛菀笑了笑,她年纪小,一张白白嫩嫩的脸颊上还带着些婴儿肥,稚气十足:“我很多事并不懂,还要请刘家两位姐姐为我解惑呢。” …… 姜媛菀默默地低着头,跟在刘希嘉的身后,看起来就像刘希嘉的小跟班儿似的。刘希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就与刘希慧大步向前走了起来。 她们二人本就比姜媛菀年长,此时比姜媛菀高了大半个头,迈开了步伐走,自也不是姜媛菀能够跟上的。 姜媛菀坠在后头,不多时,便与刘希嘉与刘希慧拉开了距离。 前方刘希嘉不知对刘希慧说了些什么,刘希慧忽然小跑着来到了她的面前,催促道:“姜妹妹,嘉姐姐她邀请你来参加我们的活动,你倒是动作快点儿呢。” 姜媛菀摇了摇头:“我步子慢,实在跟不上两位姐姐,还请两位姐姐见谅。为了不耽误两位姐姐,还是请两位姐姐先行一步吧,我慢慢走,过会子就跟上来了。” 刘希慧沉下了脸:“怎么,对我姐姐的邀请,你就这样怠慢?误了我姐姐的比试可如何是好?姑母最是宠爱我姐姐了,回头若是让姑母知道了,看你怎么与姑母交代!” 姜媛菀听了刘希慧的话,眨了眨眼,露出了一个迷惑的神色:“姐姐说什么与夫人交代的话……我怎么不大听得懂呢?如果我没理解错的话,夫人是让我跟着两位刘家姐姐去见见世面,而不是让我寸步不离地跟在两位刘家姐姐身边伺候你们吧?我不过是晚到一会儿,怎么就成了怠-慢了呢?” 说完这话,姜媛菀又歪头看着刘希慧道:“我年纪小,也不知说得对不对。若是说得不对,刘家姐姐可别恼我啊。” “什么对不对?”一阵温润的声音-插-了进来。 姜媛菀与刘希慧抬头看去,只见来者身着紫色绣金边华服,看上去面容清隽,温文尔雅,极易令人产生好感。 不过,姜媛菀会注意到这个人,倒不是因为他华贵的衣着,或是俊秀的面容,而是因为他那承自周家人的凤眸——看样子,这人就是卫锦萱、卫锦珊姐妹一直惦记着的荣亲王世子了。 荣亲王世子在见到姜媛菀的时候,也微微楞了一下:“这位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啊,兴许咱们在哪儿见过?” “兴许是见过的吧,不过,我前几年生了一场大病,忘了许多事儿,不记得了。”姜媛菀指了指自己的脑子。 “咱们定是见过的,否则,我不会见了你,心中便觉亲切。”荣亲王世子的目光十分柔和。 一旁的刘希慧从荣亲王世子出现后,既尴尬又嫉妒。尴尬是因为荣亲王世子看到了她凶恶的一面,嫉妒则是因为姜媛菀一个照面将便夺得了荣亲王世子的全部注意力而十分嫉妒。 刘希慧无法忍受荣亲王世子眼中只看得到姜媛菀,出声道:“荣亲王世子与姜家妹妹,当真是投缘呢。姜家妹妹好生厉害,非但美名远扬,到了世子跟前,竟也这般能说会道,丝毫不露怯,我真是好生佩服。” 姜媛菀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一旁的荣亲王世子说:“话投机么,自然是有缘的,若是话不投机,半句都嫌多,刘二小姐知道就好。” 刘希慧被荣亲王世子这样话中有话的一句弄得十分尴尬,咬紧了下唇。这话虽然没有直接针对她,但荣亲王世子对她的不待见,是显而易见的。 若是旁人,或许还要看在太后的份儿上给刘希慧姐妹些许面子,荣亲王世子却不在此列。他说完这句话后,便不再与刘希慧搭话,转而又与姜媛菀聊了起来。直到他的好友,长宁侯世子卫奕辰亲自来此处寻他。 卫奕辰在见到姜媛菀后,还冲着她点了点头:“表妹。” “表哥。”姜媛菀冲着卫奕辰露出了一个笑容。她身旁的刘希慧,几乎也在同一时间开了口:“大表哥。” 从长宁侯夫人那儿来论,刘希慧也的确应该唤卫奕辰一声表哥的,不过,因卫奕辰与继母长宁侯夫人之间的关系委实一般,对继母那边的亲戚,他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冷淡疏离:“刘二小姐。” 转过身,却对姜媛菀颇为亲切。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 刘希慧几乎快要维持不住面上的笑容。 “方才,刘二小姐在与你说什么?”卫奕辰问姜媛菀。 刘希慧给姜媛菀使了个眼色,姜媛菀当做没看见,既然卫奕辰明摆着要为她出头,她才不会委屈自己呢。 “刘家二姐姐嫌我走得慢,让我走快一些,说去晚了会让刘家大姐姐不高兴,到时舅母也会责怪我。” “刘二小姐,这里是我长宁侯府,姜表妹是我府上的贵客。你在咱们府上这样欺-辱她,是不给我们长宁侯府脸面么?”卫奕辰板着脸,神色严肃。 刘希慧慌忙摆手:“不是这样的,是嘉姐姐吩咐我快些带姜姑娘跟上,我……” “哦?那么方才,我和奕辰看到你在欺负姜姑娘,是假的咯?” 荣亲王世子也道:“正如奕辰方才所言,刘二小姐逞威风也该看看地方才是。若是让外人得知,刘家两位小姐来卫家做客,却对客居府中的表姑娘呼来喝去,视如奴仆之流……呵,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刘希慧像是被人一巴掌狠狠甩在了脸上一般,十分难堪:他们果然看到了。 此刻,刘希慧十分后悔听从了堂姐的吩咐,刻意过来教训姜媛菀。从前旁人只知刘家大小姐跋扈,日后,她的名声怕是也要不好了。刘希慧在心中埋怨着刘希嘉,却不曾想过,若是她不愿意,刘希嘉也不能逼着她来欺负人。 “若是再让我看到你欺负姜表妹,那么,我们长宁侯府就不再欢迎你来。”卫奕辰冷冷地警告了刘希慧一句,认真叮嘱姜媛菀:“若是有什么事,尽管派人来找我”。 姜媛菀心中一暖,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多谢大表哥。” 在这府上,也就只有这位大表哥,对她还有真正的几分关心。 在冲姜媛菀打过招呼后,卫奕辰与荣亲王世子联袂离去。 被卫奕辰这么一警告,刘希慧倒是不敢对姜媛菀不客气了,两人慢悠悠地赶到了比试的场地。 看到她们,刘希嘉的口气有些不善:“怎么来得这样迟?” 刘希慧看了姜媛菀一眼,吞吞吐吐地道:“姜妹妹说她年纪小,走不快,索性慢慢走……” “好大的架子,竟让咱们这儿的人都等着你们。”有人忍不住竖起了眉。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4楼。这文真冷QAQ打了个寒颤 第15章 姜媛菀笑吟吟地道:“姐姐们才是正主儿,我不过是个凑热闹的,因着刘家两位姐姐好心,才带我来见见世面。有我没我,都是无妨的,想来,不至于耽误了姐姐们的时间吧?” “嘉表姐,我早与你说过,我这表妹啊,最是个伶牙俐齿的主儿。你说一句,她倒有三句在后头等着你呢。”卫锦珊虽面儿上带笑,看向姜媛菀的目光中却没有什么温度。 刘希嘉将嘴角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难怪你平日里举办宴会,甚少喊她出来,这小门小户出身,行事果然不大妥当。” 姜媛菀就不明白了,这些人每天这么明嘲来暗讽去的,究竟有什么意思。难不成,这些千金大小姐还要靠着欺负她一个孤女来寻找优越感么?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她今天是第一次与刘家堂姐妹俩相见吧,怎么一个比一个对她敌意大? 还有那卫锦珊,一心只想着打压她,是不是已经忘了,这里是长宁侯府?若是女客之间生出些,难不成她这个做主人的面儿上就有光? “表姐与刘家姐姐说的是。我原也是想着,哪怕一路跑着,我也要跟上姐姐们的步伐的,我失仪是小,破坏了姐姐们的心情是大。不过后来我想着,我这一路跑着赶过来,不知有多少路过的人会看到,若是传了出去,让人议论姐姐们欺凌弱小,可就不好了。”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这么为我的名声着想?”刘希嘉将手中的杯子重重地磕在桌案上,一旁的刘希慧条件反射地缩了缩肩膀,看样子,堂姐这回是真恼了。 “不敢。”姜媛菀道。 一旁的刘希慧察言观色,适时地出来打圆场:“嘉姐姐,既然人已经来了,咱们便尽快开始吧。今儿个难得这么多姐姐妹妹都到场了,可要好生比上一比才是。还有珊妹妹,这里是你的主场,若是嘉姐姐赢了,你可得拿出彩头来啊。” “这还用慧姐姐特意交代?我早早便准备好了。”卫锦珊面儿上一派云淡风轻,仿佛刚才的那一幕没有发生过似的,也就只有她自己知道,她有多想扳回一局。 “在座的姐妹们都有茶水了,表妹才来,茶水还没有上呢——”卫锦珊瞥了身旁的丫鬟一眼:“还不快将表妹喜欢的茶给表妹端上来?”说着,状似不经意地道:“说来也是巧呢,表妹与嘉表姐喜欢的,都是普洱茶。” 她这不经意间的一句话,果然让刘希嘉面色更难看了。刘希嘉性情霸道,最讨厌别人与她相撞,不管是撞衫,还是选择一样的茶水。 刘希嘉对卫锦珊道:“我今日有些不大想喝普洱了,你把你的丁香茶跟我换一换吧。恰好你的茶还没动过。” 卫锦珊自然不会为了这么点小事驳了刘希嘉的面子:“好呀,嘉表姐若是想换换口味,我自是十分欢迎的。若这丁香茶喝着不好,嘉表姐想喝什么,再与我说,我让下人沏了送上来。” “听珊表妹这样说,嘉姐姐和我倒像是刻意来讨茶水喝的了。”刘希慧与卫锦珊关系素来不错,便帮着说了句话,有意活跃一下气氛。 “我自然知道,两位表姐是宫中常客,什么好茶没有尝过!今日两位表姐来我家中做客,我请两位表姐喝茶,不过是我做表妹的一片心罢了。”卫锦珊看似无奈地道:“慧表姐一定要挑我的不是吗?” “你请我和嘉姐姐喝茶,不过是嘴皮子上下一碰的事儿,算尽了哪门子心?”刘希慧道。 “既然如此,我亲自为两位表姐斟茶,总可以了吧?” “这也还罢了。”刘希慧看向刘希嘉:“嘉姐姐看,这样可好?” 刘希嘉本是对卫锦珊存了些不满的,此刻见刘希慧替她“折腾”了卫锦珊这么一番,心里头的不满也消散了不少。她这表妹,素来是心直口快惯了的,她何必与她计较? 刘希嘉思忖片刻,道:“待客用的茶,自然是主人家亲手煮出来的,喝着滋味儿更好一些。不过,珊表妹如今要招待我们这些客人,怕是脱不开身。姜姑娘,你瞧着也是个机灵的,且如今你在这府上,也算是半个主子,不如这煮茶之事就由你去做,可好?” 一般而言,客人自然不会对主人家提出这样的要求,但谁让刘希嘉是刘太后的嫡亲侄女呢?她自然有任性的权力。 一旁的卫锦珊连忙帮腔:“是极是极,嘉表姐和各位姐姐妹妹可是咱们府上的贵客,万万不能怠慢了,姜表妹亲自为她们煮了茶水送来,也好表表诚心。” 对于卫锦珊而言,不过是动动嘴皮子的事罢了,反正又不用她去做这件事儿。 姜媛菀暗自叹了口气,心知今日刘希嘉若是折腾不到自己,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善罢甘休了。 刘希嘉面上终于露出了一丝微笑:“既是如此,就有劳姜姑娘了。这儿有八位姐妹,也不好让你只给我们煮,你就辛苦些,多煮些几种茶水来吧。” 姜媛菀发现,有些人真的很会得寸进尺。她不愿意与刘希嘉正面产生冲突,不代表她要无限制的容忍她。 “既然‘客人’这样要求,我也不好拒绝。不过我到底年纪小,没经过这样的大阵势,姐姐们喜欢的好些茶我连见都没见过,别说煮了。我还是先去向舅舅和舅母请示一番,再来给招待各位姐姐们吧,免得怠慢了各位姐姐们。。” “区区小事,何须惊动父亲和母亲?”卫锦珊皱眉,这姜媛菀明着说是请示,实际上是去告状吧? “方才珊表姐也说了,姐姐们是贵客,怠慢不得,这于我而言可不是什么小事,我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姜媛菀淡淡道。 刘希慧看了看刘希嘉的脸色,笑着出来打圆场:“咱们姐妹间的事,何须闹到姑姑和姑父跟前去?倒让姑姑和姑父觉得咱们在欺负姜妹妹呢。罢了,姜妹妹为咱们再煮些普洱茶送来便是。便是不合口味,看在这是姜妹妹亲手所煮的份上,想来姐妹们也定会赏脸的。” 不合胃口也无妨吗? 姜媛菀看着众人没有反对的意思,暗搓搓地决定往那茶水里多加两勺盐。 …… “小姐,她们实在是太过分了,得寸进尺。”芳佩小声地道:“一会儿,您只管交给奴婢吧,奴婢也是跟着爹娘学过怎么煮茶的。” 倒是一旁的芳芷,眼观鼻鼻观心,看起来对此不怎么担心。 然后……顶着芳佩惊诧的眼神,姜媛菀如行云流水一般完成了一系列的动作,且那姿势带着一股子说不出的优雅。 芳佩敢打包票,连有长宁侯夫人言传身教、且比姜媛菀年长两岁的卫锦珊,都不会比姜媛菀做得更好了。 说来也怪,按理说姜媛菀只是个家道中落的小官之女,在身份上远远比不得卫锦萱、卫锦珊这等侯府小姐尊贵,但她在举手投足间,就是有种极为尊贵的气质,那种气质,别说是卫家姐妹了,就连从小出入宫廷,见惯了大世面的刘希嘉都比不上。 兴许,自家小姐就是个命格贵重之人呢,虽说眼下的处境是困难了一些,但日后总有扬眉吐气那一日,芳佩暗暗地想。 刚刚煮好一份丁香茶,姜媛菀正准备让人先给刘希嘉端上去,再去煮另一份茶,谁知,门口却传来了丫鬟小厮们惊慌失措的声音:“不好了,咱们这院子让人给围起来了,听说是夫人亲口下的命令!” 姜媛菀微微蹙眉:“去打听打听,究竟是怎么回事?” 好好儿的宴会正办着呢,怎么突然就让人把院子给围了?莫不是…… 想到某些后宅-阴-私,姜媛菀心中一凛。 不多时,芳佩便打听完消息回来了,她左右看了看,而后才凑到姜媛菀耳边道:“小姐,听说是前头刘小姐出事儿了。” “今日来了两个刘小姐,你说的是哪个?” “奴婢说的,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刘大小姐。也不知是哪个天杀的,竟往刘大小姐喝的丁香茶里放了巴豆,偏咱们这儿是姑娘们素日里吟诗的地儿,格外幽静些,离净房远,听说方才……刘大小姐一时没忍住……”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6楼,宝宝们晚安 第16章 芳佩面露难色,没有再说下去,姜媛菀和芳芷却明白,那刘希嘉定是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了丑。 说实话,虽然幸灾乐祸不好,但芳佩实在觉得痛快,谁让刘希嘉和刘希慧那堂姐妹俩方才那么欺负人呢?看看,这不就倒霉了吗? 姜媛菀略一思忖,道:“给刘大小姐的,原是普洱茶,只是刘大小姐临时与珊表姐换了,这才喝了那丁香茶。恐怕这动手之人并不是冲着刘大小姐去的,而是冲着珊表姐去的。” 甭管那动手之人的初衷是什么,这亏既然让刘希嘉吃了,刘家定不会善罢甘休。 刘希嘉虽说是太后的侄女,身份贵重,但在大庭广众之下……那啥了,名声也算是彻底毁了。旁人但凡提起她,就会想起她今日的狼狈,但凡门第相当的人家,除非富贵到头了,否则都不会愿意娶她。 “小姐,您说这事儿会不会是夏姨娘……”芳芷欲言又止道。 毕竟,长宁侯夫人总不会去害自己的女儿吧?思来想去,这府里头看长宁侯夫人母女不顺眼,时时想着除掉她们的,也就只有夏姨娘那边儿的人了。至于太夫人,她是偏心夏姨娘些,但还没到不顾侯府颜面的地步。 “多半就是夏姨娘的手笔了。”姜媛菀摇了摇头:“我一直觉得夏姨娘不怎么聪明,面相看着有些刻薄,却不曾料到,她竟会做出这样的事儿来……” 她到底是太过愚蠢,还是有恃无恐,觉得哪怕被发现了,府上也不会把她怎么样呢? “可惜,这次这苦果让刘希嘉给吞了,便是侯爷和太夫人,也保不住夏姨娘。” 这时候,姜媛菀还不知道,夏姨娘想要算计的,不止卫锦珊,还有她。只是夏姨娘还没来得及朝她的茶和点心碟子动手,就发生了刘希嘉之事罢了。 “好了,此事自有人着急,咱们就不必越俎代庖了,在这儿喝喝茶,岂不很好?”姜媛菀将自己方才泡的茶塞入了芳佩与芳芷的手中,两名丫头连说不敢。她们是丫鬟,怎么能喝自家小姐亲手泡的茶呢? 姜媛菀却不拘这些:“横竖我已经泡好了,不喝也是浪费。难不成,你们要看着我亲手泡的茶被倒了?” 芳佩与芳芷对视了一眼,终于接过了茶杯。她们不得不承认,自家主子虽年纪不大,但真是十分沉得住气。 卫奕辰赶到时,看到的就是优哉游哉和婢女们一起喝茶的姜媛菀。 “大表哥怎么来了?” “听说这儿出了事,过来看看,表妹无事吧?”卫奕辰将姜媛菀上下打量了一番。 “无事,多谢大表哥关心。不知刘家小姐——现在怎么样了?” “还在闹呢。刘希嘉吃了这么个亏,刘夫人现在正在追责。”卫奕辰迟疑了一下:“听说奉茶时你也在场,夫人让我找你过去问个话。” 姜媛菀眼神微冷:“是找我问话,还是兴师问罪?” 这个时候,她颇为庆幸她煮的茶还没有给贵女们送过去,否则,她就是有一千张嘴也说不清了。 “不清楚。不过,表妹放心,这件事无论如何也与表妹扯不上关系。就是有人想把这件事栽给表妹,也站不住脚。” 做这等阴私之事,也是需要人手的,姜媛菀一个客居的表小姐,哪来的人脉? “我一点儿都不担心,只是没想到,有人这样见不得我清闲,这种事也想往我身上扯。”姜媛菀唇盘划过一丝冰冷的弧度。 …… 姜媛菀到的时候,正是气氛最为尴尬的时候。 承恩公夫人素知女儿不喜姜媛菀,恨屋及乌,厌恶地瞥了她一眼:“听说事发的时候你也在场,说说,这都是怎么回事?” “回禀承恩公夫人,我才到没多久,珊表姐就让我给刘家姐姐煮茶,好用来招待贵客,我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煮、茶?”承恩公夫人的目光一点点变冷:“这么说,嘉儿喝的那杯茶,是你煮的?” “并不是,珊表姐与刘小姐换茶喝的时候,我才到,那杯茶想来是珊表姐命人煮的。我煮的茶还没来得及端出去,就听说出事了。” 卫锦珊狠狠瞪了姜媛菀一眼,心中惋惜没能把姜媛菀拖下水。只要再迟那么一会儿,姜媛菀就跑不掉了。 可惜现在,她不能当着承恩公夫人的面说谎,否则很快就会被拆穿,只得道:“没错,此事的确与她没有太大关系,不过源头却在她身上——嘉表姐是因为听说她也喜欢喝普洱茶,才想着与我换的,否则,也不至于糟了这无妄之灾。” 姜媛菀对于卫锦珊这招祸水东引实在无语:“珊表姐是说,这是我的错?此番宴会是珊表姐协助舅母操办的,但凡珊表姐对此事上些心,检查的时候严格一些,也不会被人蒙混了进去!” “珊表姐现在不想法子查明动手之人,倒一心撺掇着承恩公夫人与刘家姐姐对付我,不知安的什么心!” 卫奕辰亦道:“此事不可能是表妹所为,倒是四妹妹很有嫌疑,四妹妹不打算说些什么吗?” “此事怎么可能是我所为?那丁香茶本是给我喝的,我总不可能往自己的茶水里加巴豆吧?” “那可说不准。在刘家表妹与你换茶之前,你可是一口未动。”卫奕辰冷冷地指出疑点。 “大哥这是在质疑我吗?” “我只是就事论事。既然你没有证据都能够质疑姜表妹,我为何不能质疑嫌疑最大的你?” 卫锦珊咬紧了下唇,不明白卫奕辰为何会这样维护姜媛菀。 不过,她也明白,接下来最好不要再随意攀扯了——得先把她自己和长宁侯夫人摘出来再说。 “我对天发誓,若此事是我所为,我就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承恩公夫人冷冷地看了卫锦珊一眼,直到把她看得浑身发毛,才道:“好,我就姑且信你。” “不过,即便此事不是你所为,可这宴会是你母亲办的,也是你从旁协助的,如今弄成这样,自然与你们脱不了关系!原以为你是个好的,谁知你办事竟这样毛毛躁躁,一点儿也不稳重,没有我们刘家女子之风。连自家亲戚在你们府上都遭人算计,你们说说,日后还有哪家敢登你家的门!” “嫂子息怒,此事,我定会给您一个满意的交代。” “那我就等着你们的交代了。你们这交代若是不能领我满意,咱们刘家绝不会罢休!” “一定,一定。侯爷和我已派下人去调查那杯丁香茶的事儿了,只要一有了眉目,便立刻来报。无论是哪个,胆敢做下这等丧尽天良之事,侯爷和我必不容她!” 承恩公夫人冷笑一声:“我要的可不只是惩罚那动手之人。我女儿好端端来你们府上做客,却弄得声名尽毁,日后怕是连人家都不好说了。你们说,这事儿该怎么办吧!” 已经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的刘希嘉正趴在承恩公夫人怀中哭泣。 想起那杯毁了她的丁香茶,刘希嘉不由抬起头,用仇恨的目光剜着卫锦珊。卫锦珊被她这目光惊到,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心中却是一阵后怕。 她只道夏姨娘准备朝姜媛菀动手,却不知道,夏姨娘如此胆大包天,竟想将她一并算计了。若是今儿个喝下那碗加了料的丁香茶的不是刘希嘉,恐怕名声尽毁的人就是她了。 若是早知道夏姨娘会如此不知轻重,她宁可不去算计姜媛菀和卫锦萱,也不愿遭这无妄之灾。如今,夏姨娘母女是要倒霉了,可她也快把自己和长宁侯夫人给搭进去了! 长宁侯与长宁侯夫人对视了一眼,长宁侯开口道:“嫂子,您若是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承恩公夫人阴测测地道:“其一,无论是谁害了我的嘉姐儿,我要那人偿命!其二,嘉姐儿既然在你们长宁侯府中失了名声以致婚事困难,你们长宁侯府便该负责到底——听说世子还未订婚,侯爷觉得,世子与我的嘉姐儿可还算相配?”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3楼,宝宝们晚安(*  ̄3)(ε ̄ *) 第17章 承恩公夫人定定地看着长宁侯。皇后之位眼看着就没了,她虽然心里头恨得不得了,但问题终归是要解决的。依着女儿目前的情况来说,能够嫁给长宁侯世子,已然算是不错的选择了。毕竟长宁侯府与承恩公府,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 显然,除了承恩公夫人之外,在场的其余几人未曾料到过承恩公夫人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一时都怔住了。 长宁侯夫人道:“嫂嫂,这事儿,你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卫家到底不止世子一个男儿呢——靖儿与嘉姐儿,亦是年龄相仿。嘉姐儿又是我侄女,咱们正好来个亲上加亲。” “你的意思是,我的嘉姐儿,只能配你们府上的次子么?”承恩公夫人冷冷地看着长宁侯夫人。 “妹夫,你给个准话吧,这事儿到底成不成?” 长宁侯沉吟片刻后道:“嘉姐儿也算是我看着长大的,是个好孩子。嫂嫂想要与咱们府上做亲,我自然没有不应之理。只是,婚姻大事,到底非同儿戏,回头,我怕是得上门亲自与舅兄商量一番,也要看两个孩子自己的意思,万不可委屈了孩子们,嫂嫂说可是?” 承恩公夫人见他一上来就答应了这门亲事,毫无推脱之意,不由心下一松,又听长宁侯说得入情入理,不由点头道:“妹夫说的是,婚姻大事,自该从长计议。” 却在此时,长宁侯派去调查丁香茶始末的人终于回来了:“回禀侯爷,丁香茶中的巴豆,乃是一名名唤桂儿的丫头所加,据这丫头交代,是受了夏姨娘指使。四小姐在大小姐学习规矩的时候去嘲讽大小姐,夏姨娘十分心疼,便想着要趁这次的宴会给四小姐一个教训,让四小姐当众出丑。” “夏氏?此事果真是她所为?”长宁侯一掌重重拍在桌案上:“愚妇!” 承恩公夫人听闻罪魁祸首是夏姨娘,恨得咬牙切齿:“我道是谁竟有这样的胆子,胆敢在光天化日之下害人,原来竟是府上的夏姨娘!从前听人说这夏姨娘虽只是个姨娘,架子却比正房夫人还大,我原还不信,如今却是不得不信了!” “这夏姨娘害得我儿被满京城的贵妇贵女耻-笑,我是断断饶她不得的。妹夫说吧,这夏姨娘,你预备如何处置?” 长宁侯夫人听了这话,唇角微微弯起,嘴上却假惺惺道:“夏氏心肠歹毒,竟犯下这等不可饶恕的罪行,无论怎么惩罚,都是应该的。只是,她到底生了几个孩子,倒不好这样做……嫂子看,我把她打发到庄子上去,让她有生之年再不许回来,如何?” “我儿被她害得名声尽毁,她还想去庄子上悠闲度日?”承恩公夫人柳眉一竖,显然对长宁侯夫人的安排一点儿也不满意:“难怪这夏姨娘有恃无恐,原来竟是仗着生了几个孩子,便是犯了错,也不必担心会被重罚呢!好,好得很!既然你们不肯为嘉姐儿主持公道,我这就带着嘉姐儿回家去,请老爷为我们做主!” “嫂子莫恼,若是嫂子觉得这惩罚轻了,将夏氏打发到寺庙去,为嘉姐儿祈福可好?” “免了,她的祈福,我嘉姐儿可承受不起。她别在佛祖跟前诅咒我的嘉姐儿,我都谢天谢地了!” “那嫂子想如何?夏氏的所作所为虽然可恶,但我总不能要了她的性命去。”长宁侯虽恨夏氏给自己惹祸,却也无法看着夏氏断送了性命。 “也罢,如你所言,那夏氏毕竟是你表妹,且又是你几个孩子的生母,你无法下狠手处置她,也在情理之中,我也不欲出面做这恶人。只是,死罪可免,活罪不可逃,只让她轻轻松松地过活,我是不答应的。你若果真有心赔罪,便把她送到我的庄子上来,由我来安排,如何?什么时候我们嘉姐儿消了气,我就让她回来。” 消气?那是别指望了,刘希嘉恐怕能恨夏姨娘一辈子。 长宁侯夫人见长宁侯不曾说话,心里头明白,长宁侯已有些意动,只是顾虑着将自家姨娘送到别人庄子上名声不好听,于是劝道:“侯爷,嫂子说的这个法子,我看极好,既可让夏姨娘明白其过错,又不至于对其惩罚太过。当然,这到底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咱们对外要有个妥帖的说辞才好——就说夏姨娘身子不好,需要去庄子上静养如何?” 说到此处,长宁侯夫人看向承恩公夫人:“我记得嫂子恰好有个带有温泉的庄子,若是将夏氏送去那个庄子上,料想旁人不会怀疑什么。” “将她送去哪个庄子我倒不在乎,只是妹妹和妹夫得明白,我断然不会让她去享福的。” “这个自然。夏氏到底是做错了事,凭嫂子如何罚她,只要不是太过分,我和侯爷都不会过问。”长宁侯夫人笑得一派温婉。 “既如此,那就这么着吧。” 这时候,忽然有下人来禀:“侯爷,夏姨娘求见。” “她来做什么?”长宁侯夫人冷冷地道:“她做下这等事,竟还有脸来见侯爷?将她拖下去。” 横竖对夏姨娘的处罚已有了定论,长宁侯夫人自然也就不必再顾忌着太夫人忍让夏姨娘了。 “夏姨娘说,她有十分紧要的事,要当面禀明侯爷——与那丁香茶之事有关。” 承恩公夫人闻得此言,眸光一冷:“将她带上来,我倒要看看,她有什么要说的!” 虽说长宁侯才是一家之主,然而在这件事上,他还真无法忽略承恩公夫人的意愿。 最终,夏姨娘还是被带了上来,她一进来就开始喊冤:“老爷明鉴,我本无害人之心,是夫人和珊姐儿诱惑我的啊!” “珊姐儿故意欺辱的我萱姐儿,我心中气闷,便想着让珊姐儿也尝些苦头。一开始也没想到往珊姐儿的丁香茶里放巴豆的,我身边却主动有人站出来为我分忧,替我出主意,后来我才知道,那丫头由始至终都是夫人的人!” “就是这丫头诱着我犯下此等大错,最后却又来充作忠仆揭发我!我就奇怪怎么计划进行得这样顺利,几乎不曾遇到什么阻碍,原来是夫人早就筹谋好的!” 夏姨娘哭得十分可怜:“老爷仔细想想,我虽说因着姑妈的缘故,在府上有几分体面,可府上中馈还是掌控在夫人手中的,我派人去买了巴豆之事,夫人也是知道的,若无夫人默许,我又如何能做成此事?” “夫人才是真正厉害的人物,兵不血刃,就将咱们这些碍眼的给解决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6楼,么么哒 第18章 听到此话后,长宁侯和承恩公夫人的脸色立刻变了。 “夫人,你怎么说?府中一应大小事务都是你在管着,若夏氏想要动什么手脚,你绝不会不知道。” 长宁侯夫人苦笑道:“老爷这是宁可相信夏氏的话,也不肯相信我了?也罢,从前,老爷就更愿意听夏氏的话……” “行了,要演苦情戏,等关上门在演吧。”承恩公夫人不耐的打断了长宁侯夫人:“现在,你只需回答,你是不是明知道夏氏要害我的嘉姐儿,你还视而不见,就为了借我之手,除去夏氏这心腹大患?还是说……如夏氏所言,这件事,从头到尾,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是你怂恿夏氏来害我的嘉姐儿?” “嫂子,我一向疼爱嘉姐儿,连珊姐儿有时都要使小性子,说我待嘉姐儿比她还好,我如何会指示人来害珊姐儿?说真的,夏氏做出这么件事来,阖府都跟着面上无光,我也要落下个管家不利之责,若我一早就知道夏氏会做出此等愚蠢之事,我岂能不阻止她?” “至于,为何夏氏做出这等事,我却一无所知,不过是因为……”长宁侯夫人看了一眼长宁侯,苦涩一笑:“我这些日子,身上不大爽快,太夫人便让夏氏为我分忧……这一阵子,我对府中一应大小事务,确实有些疏忽了,我在这里跟嫂子赔个不是……” 长宁侯夫人心中暗恨承恩公夫人的咄咄逼人,面儿上却是一派真挚诚恳。 坐在下首的卫锦珊,也因为自己谋划不成,连累母亲而深感自责,对承恩公夫人也多了一丝不满,可她知道,承恩公夫人不是她能够招惹的人物,若是她胆敢流露出一丝一毫的情绪来,遭殃的只会是她的母亲。 卫锦珊深吸了口气,走到承恩公夫人身边,拉了拉承恩公夫人的袖子,眼圈儿微红:“舅妈,别生母亲的气,好不好?夏姨娘原是冲着我来的,若是母亲早知道夏姨娘会动手,怎么可能不阻止?如今,夏姨娘害了嘉表姐不说,还想离间咱们的感情,真真可恶至极。” “夏姨娘自己不好过,便想要所有人都陪着她不好过。我知道她心里头在思量什么,她无非是想着,挑拨了嘉表姐和我母亲之间的感情,待日后嘉表姐嫁到我家来,我母亲定会与嘉表姐争锋相对!” “她做梦!她不晓得我和母亲对嘉表姐的感情有多深,嘉表姐在我眼中,与亲姐姐没什么差别,日后,若是嘉表姐成了我嫂嫂,母亲和我定是要护着嘉表姐的!” 卫锦珊此言一出,承恩公夫人微微一怔。 是了,现在她固然可以在长宁侯夫人面前逞一时之快,但,倘若她真的准备将刘希嘉嫁入长宁侯府,日后,刘希嘉少不得要在长宁侯夫人手底下讨日子。 此事不宜穷追猛打。 现如今,是长宁侯府理亏,刘希嘉嫁过来,又是下嫁,长宁侯府自然只有捧着刘希嘉的份儿。倘若承恩公夫人追究到底,怕是要将长宁侯夫人给得罪死了,便是长宁侯,恐怕也会因为失了颜面而迁怒刘希嘉。 夏姨娘眼看着卫锦珊一番话,就让承恩公夫人改变了主意,心中暗恨。 “老爷,此事绝不是我平白无故陷害夫人的,我是有证据的!我派人出府买巴豆之事,夫人的心腹是知道的!” 夏姨娘虽说这些年被太夫人护着,被养出了几分蠢劲儿,但事涉她的安危,她也难得机智了一回。 “住口!此事皆由你而起,你还想污蔑夫人不成?”长宁侯斥道。 无论此事与长宁侯夫人有没有关系,他都不希望再追究下去。 若是最后证实了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算计自己的娘家侄女,影响自然比眼皮子浅的小妾为了争风吃醋而不小心害到刘小姐要恶劣得多。夏姨娘再怎么得宠,也只是一个妾罢了,代表不了整个长宁侯府,长宁侯夫人却是长宁侯府的女主人…… “来人,将她给我拖下去。”长宁侯看着夏姨娘,像看着一滩死肉一般。夏姨娘做出这等事的时候,在他眼中,夏姨娘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若不是为着夏姨娘所出的儿子一女,长宁侯会亲自给夏姨娘送一杯-毒-酒。 “且慢,既然事情还没弄清楚,何不继续让她说?”一直被承恩公夫人揽在怀中的刘希嘉忽然抬起了头。 承恩公夫人有了息事宁人的心思,刘希嘉却不愿这件几乎毁了自己的事就这么糊里糊涂的过去。 “刘小姐。”夏姨娘跪在刘希嘉跟前,重重磕了几个头:“我自知罪孽深重,不敢为自己辩解,您和刘夫人再怎么惩罚我,我也甘愿受罚,可我实在不忍心看着您和刘夫人被人蒙蔽啊。我便是胆子再大,也不敢有谋害刘小姐之心。谁不知道府上大小姐深得太后娘娘看重?我害了大小姐,能有什么好果子吃!” “方才四小姐说,咱们府上夫人知道我的所作所为,定会阻止我,这话我不敢苟同。夫人和四小姐母女连心,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四小姐吃亏,所以,夫人一面激怒我,好让我对四小姐下手,一面偷梁换柱,暗中让刘小姐替四小姐挡了灾。” “夫人一心想要让刘小姐做自己的儿媳妇,若是坏了刘小姐的名声,刘小姐也只好嫁到咱们府上来了。这样一来,夫人可不就称心如意了?若是刘小姐名声未毁,什么样的人嫁不得,又怎么看得上咱们三少爷?” “一面借着刘小姐之事除了我这个眼中钉,一面为儿子谋娶佳妇,夫人手段真真了得,我技不如人,甘拜下风。刘夫人和刘小姐也要小心些才好,正如刘小姐所说,如今,刘小姐只是府上的表小姐,夫人就敢这样算计刘小姐,若是刘小姐真成了夫人的儿媳……怕是……” “你胡说,嘉姐儿现在分明在与世子议亲,几时成了我千方百计毁了嘉姐儿名声,好将嘉姐儿与我儿凑对了?”长宁侯夫人面怒愠色。 “夫人敢说,夫人没有存了将刘小姐与三少爷凑对的心思吗?现在,刘夫人中意的女婿是世子,可夫人敢说,您不会回刘府搬救兵,阻挠刘小姐嫁给世子吗?” 夏姨娘死死地盯着长宁侯夫人。这次,她是着了长宁侯夫人的道。只是,她倒下了,长宁侯夫人也别想好过! “你不是说,你有人证吗?不妨带上来吧。” 这时,一旁刘希嘉的声音响起。 “嘉姐儿,你当真要因为一个贱婢的话,来疑你的姑姑?”长宁侯夫人蹙眉道。 刘希嘉皮笑肉不笑:“侄女自然是相信姑姑的清白的,所以,我才要把事情弄明白啊,这样一来,就可以为姑姑洗脱嫌疑了,你说对吗,我亲爱的姑姑?” 最后那句话,她语气很是轻柔,却说得意味深长。 “好,既然这是你希望的,那么你就让夏氏把人给带上来吧,我倒要看看,夏氏找的这个人证,究竟是谁。” 长宁侯夫人话音刚落,夏姨娘心中就升起了不安之感。 这个时候,长宁侯夫人不是该百般阻挠她将人传上来吗,她为何这么轻飘飘地就同意了? “夏氏,你说的那个人,是谁?” 夏姨娘艰涩干涩,翕动着嘴唇,忽然有些怀疑,自己的做法究竟是否正确。 “怎么,哑巴了?”长宁侯夫人的目光变得凌厉了起来:“不敢说吗?” “是……是柳枝……” 如今,夏姨娘已是骑虎难下,只能硬着头皮看长宁侯夫人将人招了上来,压着跪在地上。 她低下头,见她从柳枝那儿搜出的证据还在,她心下稍安。 “就是这个贱婢,怂恿我对付四小姐和表小姐,好给我苦命的女儿出一口气,若不是我的人见柳枝与夫人房中的菱杏姑娘有往来,后来,又从柳枝的房中搜出了夫人的簪子,只怕我还拿柳枝当心腹来看呢!方才,柳枝在我跟前,已经认罪了!” 柳枝是个瘦弱的女孩子,神色麻木,存在感很低。听到夏姨娘的指控,她才抬起头来,眼中也终于有了一点活人的神采:“姨娘,您屈打成招,奴婢敢不认么?” “奴婢早劝过您,哪怕您再不喜欢夫人,也不能用这种手段来陷害夫人,可您不听奴婢的……奴婢不想背主,可奴婢更不想看着您一错再错。” “你这贱婢,方才明明已经认罪了,还想反口不成?”夏姨娘气得不轻,将那支簪子给拿了出来:“你若不是夫人的人,你的房中怎么你会有夫人的簪子!” 那是一支赤金镶红宝石的梅花簪,做工精致,分量十足,那梅花远远看去,跟真的似的,宝石成色极好,簪子上还有流苏细细垂下,这绝对不是一个奴婢能有的。 刘希嘉看着长宁侯夫人:“我记得,姑姑有两支这样的梅花簪吧?一大一小,大的那支,我见姑姑戴过几次。” 承恩公夫人仔细想了想,也点头:“不错,妹妹,我记得,这是你的陪嫁之物,不知为何出现在了一个姨娘的婢女手中?” 长宁侯夫人眸色微动,刚想说话,便听一旁的柳枝道:“刘夫人明鉴,这支簪子是夫人的陪嫁不假,可夫人嫁过来后,姨娘伺候老爷,劳苦功高,太夫人也喜爱姨娘,夫人便将这支簪子赠予了姨娘,以嘉奖姨娘。可姨娘……并不喜欢夫人所赠之物,便将这簪子转赠给了奴婢。奴婢虽不胜欢喜,却没资格佩戴此等规格的首饰,是以一直没有戴过……姨娘怕是已经忘了这件事了吧?” “你胡说,若是我将这簪子赠予了你,我怎么会不知道!分明是你和夫人联手暗算我,夫人为了嘉奖你,才将这簪子赠予了你!”夏姨娘双目赤红地道。 “这支簪子,自然是我赠予夏氏的,我身边儿的丫鬟都可以作证。”长宁侯夫人不疾不徐地开口:“你们兴许会觉得,我的丫鬟都向着我说话,那不如,将夏氏身边儿其他几个贴身丫鬟都带上来,问个清楚,如何?” 长宁侯面沉如水:“既如此,那就把夏氏身边的丫鬟婆子都唤来问问吧。” 很快,夏姨娘身边儿的两名大丫头都被带了上来,其中一个名唤豆蔻,另一个名唤秋葵。 豆蔻是太夫人给夏姨娘的,秋葵则是夏姨娘在家做姑娘时就跟着夏姨娘的,在这府里头,夏姨娘当然更倚重豆蔻,可夏姨娘心里头更信任秋葵。 “你们应该都知道,老爷唤你们过来,所为何事了吧?”长宁侯夫人的目光缓缓地从两名丫鬟身上扫过:“你们可要想清楚了,再回答。若是被我和老爷查出你们说了谎,你们就等着被发卖吧。” “回禀老爷,咱们姨娘,只在夫人处见过这支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秋葵率先开口:“夫人刚入府时,是派人赏了姨娘一些珠花首饰,可那些首饰中并无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姨娘一得到夫人的赏赐,便命奴婢们放入她的首饰盒里了。姨娘说,这些都是夫人的一番心意,日后她要留着在大场合戴,她从未将夫人的首饰转赠给她人。” “没见过?”长宁侯夫人冷哼一声:“好个忠心护主的奴婢!豆蔻,你怎么说?你也没见过不成?” 豆蔻并未像秋葵那样一口否认,她低着头不说话,似乎有些为难。 长宁侯夫人眸光一闪,放柔了语气:“豆蔻,你是母亲亲自调-教出来的,是个明理的好孩子,我信你不会说谎。你可要好好想清楚了,我当初是亲自把这簪子送到夏姨娘手中的……” 这般具有强烈诱-导-性的话语,自然换来了夏姨娘的怒目而视。 长宁侯夫人却丝毫不在乎,只一直盯着豆蔻看,豆蔻如芒在背,额头上沁出了一层薄汗。 终于,她点了点头:“不错,这支簪子,是夫人刚进门时,赏给姨娘的。都过了这么些年了,姨娘怕是忘了……” “你说什么?我几时收过这簪子?”夏姨娘瞪大了眼睛,怎么也没有想到,向来对自己忠心耿耿的豆蔻今日竟会突然反水:“你也被夫人收买了,是不是!老爷,方才,秋葵说的话,您也听到了,我是从从未见过这支簪子的,豆蔻定是受了人指使,来诬赖我!” “夏氏,你这番话当真奇怪。你身边儿的丫鬟只要说出不利于你的言论,就是被旁人收买了?柳枝也就罢了,现在你又说豆蔻也是受人指使来害你的……总不能,你周围所有人都是坏人,就你一个清白无辜吧?” “再说了,府上人尽皆知,豆蔻是母亲给你的,她的身契现如今还在母亲手里呢,除了你和母亲外,还有谁能使唤得动她?你说有人陷害你,难不成,你想说是母亲在害你?” “姨娘房中,有一本册子,平日里收了什么礼,送了什么礼,都记载在册,奴婢不敢说谎。老爷夫人可以派人把那册子拿来看看。”豆蔻道。 夏姨娘的脸色,突然变得惨白无比。 册子?她房中的一应账目,可都是豆蔻在管着的!若是连豆蔻都反水了,她便是再生几十张嘴,也说不清了。 长宁侯的目光从夏姨娘、长宁侯夫人以及豆蔻三人身上扫过。 长宁侯夫人一派悠然,仿佛并不紧张,豆蔻虽有些紧张,倒也还算是坦然,唯独夏姨娘,脸色十分难看。 “将那本册子找出来。” “是。因那本册子十分要紧,奴婢平日里都是随身携带的,请老爷夫人过目。” 豆蔻说着,从袖中掏出一本册子,翻到其中一页,上头果然记载着,若干年前,长宁侯夫人刘氏刚刚嫁入府中不久,赏了夏姨娘一支赤金镶红宝石梅花簪,并其余首饰珠花。 长宁侯夫人满意地笑了,看着豆蔻的眼神越发和蔼:“好孩子,就知道你是个实诚的。放心,你的好处,老爷与我都知道。” “既然已经查明了真相,一切都是夏氏所为,这夏氏,我就交予嫂子处置了。”长宁侯道:“只要嫂子留她一条命在,日后,她的事,我长宁侯府再不过问。” 夏姨娘闻言,心如死灰:“夫人好手段,是我输了。” 她实在想不明白,豆蔻为什么要背叛她。她对豆蔻难道不好吗?因豆蔻是太夫人给的,她处处倚重豆蔻,连自幼与她一道长大的心腹婢女秋葵都靠后了,换来的,却是豆蔻的出卖和背叛…… “夏氏,日后,你去了嫂嫂的庄子上,就好好赎罪吧。放心,我定会将萱姐儿、明哥儿和刚哥儿视如己出的。” 想到日后两儿一女都要在长宁侯夫人手上讨生活,夏姨娘不敢再说什么。 曾几何时,她仗着太夫人的宠爱,不将长宁侯夫人放在眼里,如今,她却是一败涂地。 …… 姜媛菀主仆看了一场精彩的大戏,喜欢或者不喜欢她的人,暂时都顾不上她了。 “表妹,我送你回去吧。”卫奕辰道。 姜媛菀心知,卫奕辰是怕发生了这么些事,她心中惶恐,才亲自送她回去。 尽管她还是不明白,卫奕辰为何会对她这样好,她却不能不领情。 “那就劳烦表哥了。” 卫奕辰人高,步子迈得快,姜媛菀却个儿矮腿短,不一会儿便被卫奕辰落在了后面。 注意到这个情况后,卫奕辰索性特意放慢了脚步,等姜媛菀赶上来,然后用宽大的掌心包裹住了她小小的手。 姜媛菀惊讶地看着卫奕辰,却见卫奕辰温和地看着她:“这样,就不会把你给弄丢了。” “大表哥别说得我像是小孩子一样。”姜媛菀哭笑不得。 卫奕辰打量了一下她矮矮的身子,“可不是小孩子么?” 姜媛菀不服:“我最近明明比刚入府时长高了不少!再过几年,我就可以长到大表哥的胸膛那么高了!” “换个称呼?” “哎?” “大表哥听起来太生疏。” 姜媛菀歪了歪头:“那我叫你辰表哥吧。” “勉强可以接受。”卫奕辰顿了顿,“媛媛。” 姜媛菀觉得,这声媛媛,从他嘴里叫出来,怪好听的。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这音调,仿佛比他说其他话的时候柔和不少。 卫奕辰出身好、模样生得俊,待她又体贴。姜媛菀深深觉得,倘若她只是一个普通的表小姐,怕是要对卫奕辰生出些念头来了。 一番对话下来,卫奕辰与姜媛菀之间的关系近了不少。姜媛菀觉得,卫奕辰好像也没传说中那样难以接近,起码握着她的那只手,暖暖的。 卫奕辰忽地道:“媛媛可知道,方才夏姨娘分明是要与夫人死磕到底的,为何忽然就放弃了?” 姜媛菀歪了歪头:“自然是因为,夏姨娘发现,她已经没了赢面。连最大的依仗都失去了,她再挣扎,还有什么意思?豆蔻可是太夫人的人,若没有太夫人的授意,她如何会背叛夏姨娘?” 夏姨娘只是太夫人的侄孙女,平日里无事时,关起门来,太夫人自然觉得她比夫人亲近,可在外头,能够代表长宁侯府脸面的,只会是长宁侯府的当家主母,而不是一个姨娘。 跟整个侯府比起来,夏姨娘又算什么呢? “媛媛果然聪明。从前我就觉得你颇为通透,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辰表哥谬赞了,辰表哥既然考了我,我也有一个问题想考考辰表哥。”卫奕辰略有些诧异:“哦,是什么问题?” “辰表哥会乖乖听舅舅的话,迎娶刘家大小姐吗?”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节日快乐么么哒,今天抽3楼。本章留言的明天都送红包,节日福利,踊跃留言哟~ 第19章 “媛媛对这个问题很关心?” 卫奕辰看向姜媛菀的目光变得有些深沉,姜媛菀却仿佛毫无所觉。 “当然关心,表哥的妻子,就是侯府日后的女主子了,我还是希望能够提前与表哥的妻子打好关系的。不过,那个人如果是刘大小姐的话,怕是没可能了,我日后也只好见了她绕道走。” “放心,这门亲事,成不了。”卫奕辰的眼中闪过淡淡的寒芒。 “不过,媛媛关心我,我还是很高兴的。” 卫奕辰犹豫了一下,把手放在姜媛菀的脑袋上摸了摸。 嗯,手感果然很好,总算是明白,好朋友为什么那么喜欢逗妹妹了。 在姜媛菀一点点瞪圆的眼睛中,他畅快地笑了起来。 “小姐,您说世子这是什么意思啊?”芳佩好奇地看着姜媛菀……的头顶。 一向生人勿近的世子,居然摸了她家小姐的头! “表哥不过觉得我好玩,逗一逗我罢了,能有什么意思?” “可是,奴婢觉得世子对小姐很特别呢……”芳佩小小声地说。 如果世子真的喜欢她家小姐,好像也不错啊! 姜媛菀伸出手指头,在她额头上戳了一记:“行了,别想东想西了,表哥只能是我的表哥。” 寄人篱下的生活已经十分不易,何苦再让主人家像防狼一样的防着她? 姜媛菀十分有自知之明,才不准备借着表哥表妹的身份发展什么青梅竹马之情。 “行了,你就别替小姐操心了,小姐的事儿可急不来。”芳芷将芳佩拉开:“若是你有看对眼的人,倒是可以告诉小姐,让小姐为你做主。” 芳佩的脸一下子红了,看得芳芷与姜媛菀忍俊不禁。 …… 接下来,姜媛菀在悠闲中度日。 没了惹是生非的夏姨娘,长宁侯夫人又在处理夏姨娘留下的人手,暂时没空管姜媛菀。 日子要是能够一直这样过下去,可就舒坦了。 最近,夏姨娘原先那院子里的人,日子颇不好过。 府中的下人们惯会见风使舵,眼见着夏姨娘失势了,便恨不得人人都凑上来踩一脚,这几日,举报夏姨娘的下人络绎不绝。 很快,夏姨娘所做的事都被抖了出来。众人这才知道,原来,夏姨娘想害的不仅仅是卫锦珊,还有姜媛菀。 幸而姜媛菀运气好,这才没中招,否则,指不定就会落得跟刘家大小姐一个下场。 刘希嘉背后有家族支撑,失了名声,还可以与府上的世子爷议亲,姜媛菀一个寄人篱下的表小姐,若是失了名声,怕是只能被打发去乡下地头了。 芳佩刚得知这个消息时,气得破口大骂:“夏姨娘心肠真真歹毒,她这是要把小姐往死路上逼啊!” “小姐,舅老爷方才派人送了些东西过来,说是给您压压惊。” 芳芷将那一匣子东西放在姜媛菀跟前,俱是精巧的玩意儿,或是名贵的首饰。 姜媛菀的目光从那些东西上一掠而过,“这些东西,是单给了我呢,还是四表姐也有?” “听说只有您有。” 姜媛菀面上的笑容淡了不少:“舅舅待我可真好。有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都是我。不过,到底四表姐才是他亲女儿,他便是疼我,也越不过四表姐去。” “小姐说的是,此番小姐与四小姐一起遭夏姨娘算计,侯爷就算要安抚,也不该只安抚小姐才是,否则,四小姐怕是又要盯着小姐了。”芳芷道。 姜媛菀对芳佩道:“你去打听打听,夫人和四表姐知道舅舅给了我东西,有什么反应。” “是。” 过了一会儿,芳佩来回:“小姐,这事儿奇怪得很,夫人和四小姐听说老爷给了您东西……没有任何反应。” 若是以往,长宁侯明着偏袒姜媛菀,卫锦珊院子里早有丫鬟遭殃了,可这一回,也不知是卫锦珊学乖了,还是有其他的原因,竟然安静得很。 “原来如此。”姜媛菀的心情沉重了几分。 夏姨娘虽是个胆子大的,却不是思维缜密之人,姜媛菀不觉得单凭她一人,能够完成这一连串的密谋。如今看来,这其中果然有问题。 长宁侯安抚了姜媛菀,却没有安抚同样遭受无妄之灾的卫锦珊母女;卫锦珊母女明知长宁侯送了珍宝给姜媛菀,以示安抚,却不敢埋怨长宁侯偏心……种种迹象,证实了姜媛菀心中的猜测——这件事与那对母女脱不了干系。 为了长宁侯府的颜面,长宁侯对外不得不维护长宁侯夫人,可私底下,长宁侯准备给长宁侯夫人母女一个警告。 姜媛菀眼中闪过一丝厉芒。 胆敢把手伸到她这儿来,只是吃个警告,怎么够? 夏姨娘已为她的所作所为付出了代价,接下来,该轮到长宁侯夫人母女了。 “小姐,您打算怎么办?”姜媛菀想到的,芳芷显然也想到了,她压低声音道:“如今没了夏姨娘,夫人在后宅一家独大,日后她若是想对您出手,会更肆无忌惮。” “可,若是小姐得罪了夫人,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吧?”芳佩迟疑道:“夫人到底是夫人……” 经过这件事,芳佩越发看清了长宁侯夫人在府中的地位。哪怕长宁侯夫人并不怎么得太夫人和长宁侯的喜欢,只要她还是长宁侯府的正室夫人,在紧要关头,太夫人和长宁侯一定会维护她。 连夏姨娘,太夫人都能说弃就弃,自家主子在太夫人和长宁侯心中的地位,怕是连夏姨娘也不如。 “便是小姐不与她们对着干,她们也不会放过小姐的。”芳芷忍不住道:“瞧瞧这回,夏姨娘想算计小姐,夫人和四小姐……怕是也想算计小姐。小姐若是白白吃了这亏,一声不吭,只怕夫人和四小姐会变本加厉。” “芳芷说得不错,有些事,可以忍,有些事,不能忍。”若是人人都能来欺负她、算计她,日后,还有谁会把她当一回事?她已经退无可退,再退,只怕连骨头渣子也要被人吃了。 既然,长宁侯还惦记着她身上的那点儿利用价值,就必须对这件事做出表态,别想蒙混过关。 “更衣,我要去见舅舅。” 芳芷取来一件衣裳,芳佩为姜媛菀梳着头:“小姐,要不要把舅老爷派人送来的首饰戴上?” 姜媛菀淡淡扫了一眼桌上那些精致的首饰珠花:“不必,将我刚入府时戴的簪子和珠花取来。” 长宁侯刚派人将姜媛菀接来府中时,姜媛菀头上的首饰只有一支银簪。因此,长宁侯府上上下下的人嘴上不说,心里头都十分瞧不起她。 可她一个小女孩儿孤身在外,便是真有什么贵重之物,也保不住。 这支银簪,还是姜媛菀最后一次见到母亲时,母亲亲自插在她头上的。簪子并不起眼,但有一头被打磨得颇为锋利,紧要关头,拔下来便可以当做武器使用。 靠着这支簪子,以及外人对她的轻视,她躲过了数次危机。 无论后来,长宁侯和后宅的女眷送了她多少华贵的首饰,姜媛菀最喜爱的,还是这支银簪。 “小姐,这样打扮……是不是太素净了一点儿?”芳佩踟蹰地道。 “按我说的做就是。对了,芳芷,将我刚来时带的行囊收拾一下,我有用处。” 不多时,姜媛菀便带着芳芷与芳佩出现在长宁侯的门前。 “媛媛,方才舅舅派人给你送去的小玩意儿,你可喜欢?若是不够,舅舅再给你送一些过去。” 待长宁侯看见了姜媛菀素净的打扮,以及手上拎着的小包袱,神色微变:“媛媛,你这是……” “舅舅,我梦到父亲和母亲了,打算去寺庙住一阵子,为父亲和母亲祈福。也不知哥哥现如今身在何处,只求父亲母亲在天之灵,能够保佑哥哥平安康泰。” 听闻此言,长宁侯神色微变。片刻后,又露出了起初的笑容:“你这丫头,真真是个孝顺的好孩子。只是,咱们府上就有家庙,你何必舍近求远?” “府上近日人多事杂,我留在府中,怕是没法诚心祈福。心不诚,被佛祖知道了,是要怪罪的。再者,舅舅和舅母近日怕也不得空闲,很不必再为我多费心思。”姜媛菀低声道:“舅舅,我想父亲、母亲和哥哥了。府上再好,终究不是我的家。太过劳烦舅舅和舅母,我心中也难安,舅舅就允了我吧。” “你这孩子,就是想得多,什么劳烦不劳烦的。我早说过,日后,你就把府上当成自己的家。你若是实在要去寺庙,我也不拦你,只是寺庙那地儿清苦,你可不许只带这么点儿东西去。回头我让你舅妈给你好生准备一番,派人护送你去寺庙。你不许拒绝,除非你不把我当你舅舅了。” 姜媛菀闻言,淡淡一笑:“既如此,那就多谢舅舅和舅妈了。” 长宁侯不是个蠢人,自然明白姜媛菀为何会突然提出要去寺庙,还提到了已故的父母和在外头闯荡的哥哥。 无论是刘希嘉对姜媛菀的轻-贱,还是长宁侯夫人对姜媛菀的暗算,都是姜媛菀不愿忍下去的理由。 姜媛菀这是在要求长宁侯表态。倘若他不给个说法,姜媛菀宁愿离开长宁侯府,像前几年一样,在寺庙长居。 不愧是贵人之后,小小年纪,便有这样的心思,懂得如何以退为进,在不利的环境中周旋。 长宁侯陷入了沉思。 他要不要应了姜媛菀呢?就算他不应,若是姜媛菀坚持,他也不能强行阻拦啊…… 作者有话要说: 假期快结束了,大家有吃好喝好玩好休息好吗? 上章留言的全部送了红包,本章就不抽奖了,下章继续 第20章 长宁侯细细打量着姜媛菀,只见姜媛菀面儿上有着淡淡笑意,言行举止,都十分有章法。哪怕是在绝境之中,也不会慌了神,只会愈发冷静地去思索对策。 她的神态,让长宁侯想起了一个人。当年,正是那个有着坚毅神色的少年,让长宁侯下定决心,赌把大的。 虽然眼下看来,小皇帝的位置越坐越稳。但,小皇帝是太宗皇帝晚年所得之子,身子骨一向不大好,膝下又还没有皇嗣,日后会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对姜媛菀,他还是得客气点儿…… 在心中做过权衡之后,长宁侯微微一叹,面上的神色越发慈和。 “媛媛,舅舅知道,你这阵子受了委屈了。你放心,日后有舅舅护着,没有人能轻易欺负你。嘉姐儿对你做的事,舅舅都知道了,虽说刘家家大势大,咱们长宁侯府也不是好欺负的。嘉姐儿再来府上做客,你只管称病不出。你也知道,现在刘家正在与咱们家议亲,待嘉姐儿嫁入了咱们家,做嫂子的,总不能苛待了你这个表妹。” 姜媛菀目的达成,没必要再与长宁侯对着干,便乖乖点头:“我都听舅舅的。” …… 姜媛菀没有想到,护送她的人,竟然会是卫奕辰。 听说,这桩差事,还是卫奕辰自己要过来的。 “定是世子不放心小姐,所以才亲自护送小姐。”芳佩倒是颇为高兴:“世子果然关心小姐。” “你若是再为辰表哥说好话,我都要怀疑你究竟是我的丫鬟,还是他的丫鬟了。”姜媛菀没好气地道。 倒是卫奕辰,仿佛知道姜媛菀心中会有疑惑似的,亲自来向姜媛菀说明了情况。 “这次,我与博源兄恰好有事要办,媛媛所选的那家寺庙与我们顺路,我们便顺带着送你一程,这样也安全些。” 博源正是荣亲王世子周勋的字。 “原来如此。” 姜媛菀恍然大悟。 她就说嘛,卫奕辰怎么可能专门护送她,这根本就是大材小用。若是外出办事,顺路送她,那就说得通了。 “尽管如此,我还是得谢谢辰表哥。” 对方能够想到保护她,哪怕只是顺路的,也算是有心了。 就像是前几次,姜媛菀遭人刁难恰巧被卫奕辰遇上了,卫奕辰便出手相助一样,对于卫奕辰来说虽然只是举手之劳,对于姜媛菀而言却十分难能可贵。 在长宁侯府,向她释放善意不求回报的,也就只有一个卫奕辰。 “媛媛不必这样客气,你既然叫我一声表哥,做哥哥的保护妹妹也是应该的。” 卫奕辰盯着姜媛菀的头,忽然伸出手,揉乱了她的发髻:“这是惩罚。下一次再与我这样客气,我还这么做。” 卫奕辰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怎么回事,自从那天,他摸了姜媛菀的头后,便喜欢上了这种手感,并一直想要找机会再试试。 就算姜媛菀没有“犯错”,他恐怕也会找机会“惩罚”一下这个小表妹。 “这两天媛媛就好好收拾东西吧,蓑衣和伞需要带着,以防下雨,药材也要带一些,以防万一……你选的那座寺庙比较偏僻,还是做足准备的好。” 姜媛菀没有想到,卫奕辰会如此细致地叮嘱她,嗯……这真的是她那位高冷的表哥吗? 卫奕辰仿佛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多,略有些不自在地转过头:“那就这样吧,后日一早我来接你。” 卫奕辰走后,姜媛菀看着铜镜中自己被揉乱的发丝怔怔出神。 卫奕辰在她的面前,好像越来越随意了呢。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 …… 出发的那天,下着小雨。怕地上打滑,一行人的行进速度也不敢快了。 尽管坐在车厢内,但因着外头的雨丝,姜媛菀还是感觉到有丝丝凉意缠上来。 正在这时,一名侍卫骑着马来到姜媛菀的车窗前,将一壶热水递到了姜媛菀面前。 “世子说现在天有些凉,小姐若是喝些热水,可能会感觉舒服些。” 没过多久,侍卫便感觉到手中的水壶被车厢内的人接了过去。 一阵柔和的女声响起:“替我谢谢辰表哥。” “表小姐放心,属下定会将您的话带到。世子还说,您若是需要什么,只管派人去告诉世子,不必客气。” “好。” 姜媛菀看着手中的水壶,心想,卫奕辰还真是个细致的人。 越是与他接触便越是发现,在他高冷的外表之下,有一颗柔软的心呢。 面对这样一个人,若是一般十来岁的小姑娘,只怕早就沦陷了吧? 幸好她很清楚,她和他之间,几乎没有可能,这才能退回到安全的位置上,管住自己的心。 与此同时,在前一辆马车中,一场对话正在进行中。 “你不觉得,你对你这个小表妹,似乎好得有些过头了吗?”荣亲王世子惊奇地看着自己的好友。 卫奕辰不动声色:“你也说了,她是我的表妹,我对她略微关照几分,有什么不对?” “哪里都不对!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样关心过一个女孩子。” 见卫奕辰想要反驳,荣亲王世子道:“可别拿你那套表哥表妹的理论来忽悠我,你对你那几个亲妹妹都没这么好。还有,你不止这么一个表妹吧?” “你母亲娘家文家的女孩儿,你继母娘家刘家的女孩儿,都算是你的表妹,说起来关系比你跟你这个姜表妹还更亲近一些,怎么没见你这么关系她们?” “人与人之间,也是要看缘分的。我与我那文家表妹性子合不来,我也没办法。” 至于刘家的,不提也罢,卫奕辰就没跟刘家人合拍过。 “所以,你与你这位姜表妹很有缘分了?”荣亲王世子意味深长地看着卫奕辰,特意在“缘分”二字上咬了重音。 “行了,让人知道堂堂荣亲王世子这么八卦,你的形象可就保不住了。” “看来有人想封我口,我也只好住嘴了。” 卫奕辰越是避而不谈,荣亲王世子越是确定他对他那小表妹不一般。如果他真对他那小表妹一点儿意思都没有,他恐怕早就生气了。 “好了,咱们言归正传,这次的任务,只能成不能败。”荣亲王世子的神色变得严肃起来,声音也放小了许多:“刘太后似乎也知道那份名单的存在,只要咱们的人一拿到那份名单,刘太后必定会派人来抢……” …… 经过大半天的行程后,姜媛菀一行人抵达了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寺庙。那座寺庙香火并不旺,住的多是苦行僧,在那儿祈福,倒可落个清静。若是去那香火鼎盛的寺庙,反倒多了些纷扰。 “多谢辰表哥和世子殿下的护送,辰表哥和世子殿下要不要去庙里歇歇脚,喝杯茶再走?” 卫奕辰看着眼前娇小的女孩,有那么一刻,真想顺嘴答应下来。 幸好在关键时候,他想起,快到约定的时间了,他们得提前到附近做好准备。 “不必。” 姜媛菀也只是客套一句,没指望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真的进去,“希望辰表哥与世子事诸顺利,咱们就此别过吧。” 卫奕辰暗自叹了口气。 虽说这邀约是他亲自推掉的,不过,不知道为什么,此时他竟有些不舍得走了。 荣亲王世子看着卫奕辰,笑得意味深长:“姜姑娘,你这话可真是让人伤心,用不上我和奕辰了,就打发我们走吗?” “并非如此。只是,这次辰表哥和世子殿下出来是有正事要办的,我总不好耽搁辰表哥和世子殿下的时间。” 姜媛菀纳闷地看着荣亲王世子,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她可是诚心诚意请这两个人进去的,这两个人说是有急事要做,她才不多做挽留。怎么就变成她着急打发他们走了? 荣亲王世子看了看一头雾水的姜媛菀,又看了看紧抿着唇的卫奕辰,摇了摇头。 他觉得,他兄弟好不容易看上一个女孩子,他总得帮帮忙。 “姜姑娘不希望有人在这儿陪着你?” “我来这儿是潜心礼佛的,有没有人陪,倒没什么。”姜媛菀想了想,有对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客套了一句:“待两位办完事,若是得空,再来我这儿坐坐吧。”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 他可就等着这一句呢! 卫奕辰颇觉荣亲王世子与人家小姑娘讨价还价的样子失了颜面,赶紧出手将他拖走。 荣亲王世子将胳膊搭在卫奕辰肩上,用只有两个人听得到的音量说:“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心里头偷着乐呢!回头你可得好好谢谢我!” “闭嘴!” …… 在寺庙中参观了一圈后,跟随姜媛菀而来的不少丫鬟脸上都变了颜色。 就连芳佩也一边儿打扫着屋子,一边儿抱怨。 “此处房屋也太简陋了,奴婢方才看了,那些和尚尼姑平日里吃的东西,也十分粗糙,让人难以下咽,小姐怎么受得了。要不奴婢回去跟侯爷说一声,请他为您另寻一处寺庙祈福吧?” 这一张嘴,便吸引一口灰,呛得芳佩直咳嗽。 姜媛菀见了她这狼狈的模样,不由莞尔。 她朝窗外望去,此处北面临山,东面临水,叫人看着,心情便十分疏阔。 西面是一片绿油油的农田,那是僧人们平日里自种的地。这里的僧人自给自足,平日里除了念经修佛,便是做些活计,养活自己。 这样的日子,倒是让人觉得分外安宁。 姜媛菀享受过大富大贵的日子,也经历过朝不保夕的生活,她并不觉得这儿有什么不好。若不是怕有朝一日自己的身份暴露,给这里的僧人们招来祸患,她都想一直留在这里了。 “我觉得此处很好,不必换了。”想了想,又对跟着自己来的丫鬟们道:“虽说我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你们未必能适应得了这里的生活。这回,我在这里不是只住一天两天,没个十天半月,我是不会回去的。你们若是不想呆在这儿,只管回家去,舅舅那里,有我去说。只一点,若是留下来了,就不许叫苦,得按照人家寺庙的规矩来才是。” 有几名小丫鬟正寻思着该怎么想法子回府呢,听了姜媛菀的话,如瞌睡时得了枕头,赶忙道:“府上表小姐住的地方,总得有人看着,奴婢们笨手笨脚的,也帮不上什么忙,反倒扰了表小姐清静,倒不如回去替表小姐看家。” 姜媛菀点了点头,又问芳佩:“你呢,也要回去吗?” 姜媛菀知道,芳佩的老子娘,是跟在长宁侯身边做事的,极有脸面。芳佩在跟她之前,在府上过的日子,虽说不能与府上的正牌小姐们相比,却也像副小姐一般,没吃过什么苦。想来,庙里这样清苦的生活,她是过不下去的。 谁知,芳佩看着一副娇滴滴的模样,却颇为硬气:“小姐在哪里,奴婢便在哪里。这里的日子,小姐都过得,奴婢如何就过不得了?” 芳佩的眼刀子从方才说要回去的几名小丫鬟身上扫过:“奴婢再不济,也知道忠心事主。若都跟某些趋炎附势的小人一般,见有好处了,便一蜂窝地涌上来,见没好处了,便不见人影,奴婢成什么人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1楼,宝宝们继续踊跃流言呀~晚安 第21章 那几名小丫鬟被芳佩说得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的,好不尴尬。 她们承认,她们跟着姜媛菀出来,是见长宁侯看重姜媛菀,便存了几分讨好姜媛菀的心思。原以为,姜媛菀便是出来为父母祈福,也会选择那等香火旺盛的庙宇,谁知,姜媛菀竟选了这么个偏僻的地儿。 她们方才已经看过了,这寺庙里僧人吃的,尚且不如府上最下等的奴仆吃的,住的房间虽说打扫得还算干净,却也破破烂烂。这样的地儿,怎么能住人呢?她们虽说想要讨好姜媛菀,但也没有必要付出这么大的代价啊。 若姜媛菀是长宁侯亲女,不管怎么样,这些小丫头都会咬牙坚持下去,可姜媛菀说到底也只是府上的表小姐,眼下是得长宁侯的喜欢,日后前程如何,却不好说呢…… “罢了,是我允许她们走的,说她们做什么。人各有志,我虽说有苦修之心,却不能强迫其他人如此。勉强留她们下来,也没意思。”姜媛菀看了看外头的天色:“趁着现在天色还好,你们赶紧回去吧,迟了可就要在这儿留一晚上了。你们不必担心,我既然说了,会在舅舅跟前替你们说话,必然说到做到,不会让你们因为此事受责难的。” “多谢表小姐体恤。” 丫鬟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有人按捺不住出了门。有了领头的那个,其余人也就陆陆续续的离开了。 芳佩在背后啐了一声:“一群小人。” “好了,小姐都没说什么呢,你倒在这里生闷气。”因芳佩没有抛下姜媛菀独自离开,芳芷待她有了几分推心置腹的意思。 从前在府里时,芳芷虽与芳佩称姐道妹的,但芳佩老子娘都是长宁侯身边儿的体面人,而芳芷并不能完全信任长宁侯,是以对芳佩也有几分防备。现在,经过了这么些事儿,芳芷却觉得,芳佩是个实心眼儿的,值得信任。 哪怕这次,姜媛菀与长宁侯正面对上,芳佩也只是为姜媛菀担忧,而没有生出“姜媛菀一个客居的表小姐不该跟长宁侯对上”这样的想法。 芳佩沉默片刻,才道:“我是为小姐不值。小姐平日里待她们那样好,有好吃的、好玩的从不忘分她们一份。她们却连与小姐同甘共苦的心都没有,方才,但凡她们犹豫一会子,不要答应得那么快,我也不会觉得她们这样可恶。” “你们还不走吗?”芳芷看到一旁还站着两个小丫头,看着呆愣愣的,不知是不准备走,还是反应迟了一些。 “侯爷吩咐咱们来伺候小姐,咱们自然要跟着小姐。” 芳芷眸光微动:“你们可想清楚了,在这里吃不好,住不好。若是想留下来,可不许叫苦。” 那两名小丫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地望向芳芷:“可是……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啊?我们不就是来伺候小姐的吗?” 芳芷和芳佩见了她们那副呆样,忍不住笑出了声,就连姜媛菀,也忍俊不禁。 “好了,你们既然选择留下,就好生伺候小姐吧,小姐自然会记得你们的好。对了,还没问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其中一个小丫头指着自己:“奴婢叫红玉。”又指指身旁的丫头:“她叫红杏。” “好,红玉,红杏,日后你们就是自家姐妹了。若有什么需要的,只管与我们说。” 红玉和红杏兴许还是第一次这样受人看重,有些手足无措,也有些激动:“多谢姐姐,我们不需要什么的……倒是姐姐,有什么需要做的事,只管吩咐我们,我们会干很多活呢。” “别急,这就有一桩任务需要你们去做。”芳佩拿出一个大包袱:“庙里清苦,师傅们也不肯收香油钱,咱们提前准备了一些蔬菜瓜果,算是咱们这些天在寺庙中的口粮。那些个碍眼的小蹄子走了,正好省了她们的份儿。咱们只管可劲儿吃,绝对吃不完。你们帮我把这些蔬菜瓜果拿去给庙里的师傅们。” “还有这些,是针线上的人为庙里的师傅们赶制的僧鞋。”芳芷也拿出一个包袱:“你们将这些僧鞋交给庙里的师傅们,算是咱们这些天在庙里的住宿费了。” 两名小丫头深觉得了重用,笑吟吟应了,一人拎着个包袱去找寺里的主持。 芳芷看着她们的背影,感慨地对姜媛菀道:“要奴婢说,这也算是一件好事,借着这件事,咱们正好看看,到底那些人是可靠的,那些人是不可靠的。那些个不忠心的走了,留下来的都是可以委以重任的,小姐说,是不是?” 姜媛菀见她一副小心翼翼的样子,不由笑道:“我难不成还会因为一些不相干的人而生气?若真是这样,我哪里气得过来,早被气死了。” 芳佩大惊失色地上来捂住姜媛菀的嘴:“小姐,话可不能乱说啊,什么死不死的!日后再不许说了!” “哟,如今你胆子倒越发大了,竟做起小姐的主来了。”芳芷笑着打趣芳佩。 芳佩面色一红,见自己还捂着姜媛菀的嘴,果然十分不妥当,赶忙后退两步,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了。 “奴婢……奴婢也是担心小姐……” “行了,知道你的忠心,日后我不说了就是。待咱们将房间收拾完,也该到饭点儿了。听说这家寺庙的素斋做得极好,一会儿咱们可要好好尝尝……” …… 本以为,在佛门重地,能够过几日清静日子。 可当姜媛菀见到两个本不该在这个点出现在这里的人时,她本能地觉得不对劲儿。 “辰表哥与世子殿下的活,这就干完了?”姜媛菀走近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低声问道。 距离这两人送她到寺庙不过三天,这寺庙位置偏僻,就算两人快马加鞭地将事情办完了,也不可能这么快就赶来赴约吧? 况且——这两人还打扮成僧人的模样。若不是出了什么事,何必如此? “姜姑娘认出来了?”荣亲王世子苦笑:“没想到,姜姑娘这样敏锐,竟一眼看穿了我们的伪装。” “世子就当我天赋异禀吧。” 平心而论,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的乔装打扮其实还算成功,就是换了他们亲爹亲妈在这儿,都未必能够认出他们来。不过,姜媛菀这些天常接触卫奕辰,对卫奕辰颇为熟悉,且她向来有超乎寻常的直觉,因此,才能一眼就认出了这两人的真实身份。 若站在姜媛菀眼前的不是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姜媛菀绝不会多管闲事。 对于自己的小命,她比谁都爱惜。 可卫奕辰助她良多,若是卫奕辰遇到了什么困难,她无法袖手旁观;荣亲王世子是她的族人,老荣亲王与她过世的父亲颇有些交情,她亦无法置之不理。 姜媛菀想了想,问道:“辰表哥与世子殿下,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荣亲王世子见姜媛菀这般沉稳,心中暗自称奇。 不过,若是这姑娘没有些过人之处,想来卫奕辰也不会对她另眼相看。 “我们得到了一样非常重要的东西,这件东西关乎着日后朝廷的格局。刘太后想要这样东西,她派了很多人来追我们。” 荣亲王世子口中的东西,是先帝留下的一份名单。 对于小皇帝来说,得到了这份名单,他便可知道,朝中究竟哪些人是先帝留给他的忠实班底,哪些是先帝的人,但眼下已经有可能叛变。 同样的,若是刘太后得到了这份名单,就会知道,哪些人表面上向她投诚,实际上是先帝的死忠支持者,哪些人是她必须清除的障碍。 在先帝驾崩后,由先帝手下的死士保管,这次,他们亲自来取这份名单,就是为了保证万无一失。 刘太后和当今皇帝虽说是嫡亲母子,但两人之间的争权夺利,早已暗暗展开。 按照本朝规矩,皇帝年满十六便可亲政。如今,小皇帝已年满十五,刘太后却依然把持着朝政大权,全然没有要归政的意思。小皇帝不甘做刘太后的傀儡,刘太后却想着剪除先帝留给小皇帝的助力,并将侄女嫁给小皇帝,进一步地掌控小皇帝。 而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无疑是站在小皇帝一边的。 这才有了今天这一幕。 姜媛菀本就十分聪慧,只稍稍想想,就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媛媛,这件事太过危险,你就别掺和了。”卫奕辰严肃地道:“若是一会儿太后的人搜查到这儿,你只装作没见过我们就是。” 在卫奕辰眼中,姜媛菀是个需要人护着的小女孩儿,哪怕心智比旁人略成熟些,也不该担负起这样的重担。 对手是太后,连他们都应对的如此狼狈,何况姜媛菀? 不过显然,荣亲王世子与卫奕辰看法不同:“照我们这样躲,被太后的人抓到,是迟早的事。不知姜姑娘有没有办法助我们脱困?” “博源兄!”卫奕辰的语气中带着些怒意。 “稍安勿躁。姜姑娘比你想象中更能干,更坚强。我知道你不想把姜姑娘牵连进来,可我们如今……已经没有办法了。若是被刘太后派来的人发现我们的行踪,这寺庙中的人恐怕一个都躲不过去。毕竟,依照刘太后一贯的作风,是宁可错杀,绝不放过的。” “说得不错,拜你们所赐,我就算不想被牵连进来,也已经被牵连进来了。” 短短时间内,姜媛菀心中已有了论断。 这个忙,她非帮不可。不只是因为她不想眼睁睁看着荣亲王世子和卫奕辰出事,还因为她不能再看着刘太后手中的权柄继续扩大。 有先帝留下的力量,小皇帝与刘太后还有一争之力,若是任由刘太后得到了那份名单,将朝堂上真正忠于先帝的势力全部剪除,那么日后,朝堂或许会成为刘太后的一言堂。 “不是说,太后的人就快要追过来了?你们不会以为,假扮成僧人,就可以躲过一劫了吧?你们不是这寺庙里的人,只要有人来对着寺庙的名册一查,定会发现你们是假的。” “不知姜姑娘有何见解?” 正是考虑到了这个问题,荣亲王世子才决定向姜媛菀求助。 “你们跟我来吧。”姜媛菀道:“我这次来,舅舅让我带了几个侍卫来负责我的安全,你们可以扮做我的侍卫——恰好今日我让几名侍卫为我去采买些东西,眼下那他们还没回来呢。”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抽6楼,宝宝们踊跃留言哟~ PS:收到编辑通知,本文周五入V,当天掉落三万字更新,希望宝宝们多多支持哟~ 第22章 姜媛菀的目光在两人脸上转了一圈, 正好,这两人也不知怎么弄的,五官看起来平凡无奇, 属于那种丢在人堆里就难以被人注意到的。 他们都是自幼习武之人, 作为和尚来说, 这自然是一个容易被人发现的破绽, 但放在侍卫身上,就不奇怪了。 “舅舅怕府上的侍卫会被人买通了朝我下手, 因此精心挑选了可靠的侍卫,且那些侍卫彼此之间并不熟悉,你们不必担心会被其他侍卫发现。等那些追兵一走,你们也赶紧离开吧。” “好,多谢姜姑娘。大恩不言谢, 日后,姜姑娘有事直接派人来告诉我。”荣亲王世子道。 “此次是我们给表妹添麻烦了。”卫奕辰看起来颇为愧疚。 姜媛菀笑了笑:“多谢世子好意, 日后若是有需要世子帮忙的地方,我不会与世子客气的。” “辰表哥这样客套,让人觉得怪不自在的。自我入府,你也帮过我不少, 难道就不许我回报一二不成?” “这不一样。我帮你, 不过是举手之劳,你帮我,却冒着把自己搭进来的危险。” 姜媛菀开玩笑道:“若是表哥真觉得对不住我,那日后在府上就多罩着我一点儿吧。” 卫奕辰却回答得十分认真:“好, 只要表妹还在府中一日, 我定不会让人欺负表妹。” …… “你那表妹,年纪虽小, 但一言一行,倒是颇有章法,看着实在不像个侯府里头娇养出来的小姑娘。” 换上侍卫服后,荣亲王世子悄悄与卫奕辰咬耳朵。 “她可不是侯府里头娇养出来的……听说,在父亲将她接入府中之前,因没有父母庇护,她吃了不少苦。” “难怪……我就说,你父亲可养不出这样的小姑娘来。” “他?对他来说,女儿只是联姻的工具罢了,不需要太聪明。”所以,从长女卫锦萱,到次女卫锦萱,再到小女儿卫锦若,没有一个是聪明精干的。 卫锦萱肖似其母,小处精明,大处糊涂,没有大局观;卫锦珊倒是跟着长宁侯夫人学了些心机手腕,可目光也只看得到后宅那一亩三分地儿;至于卫锦若,因不受太夫人和长宁侯重视,跟着她那不受宠的姨娘长大,养成了懦弱的性子,平日里极没有存在感。 姜媛菀则不同。她的处事方式和性情,都是一点一点被磨砺出来的。 正说着话,便见寺庙门口处一阵骚动。 刘太后派来的人,到了。 “本官奉太后娘娘之命捉拿要犯,还请主持行个方便。” 那为首之人趾高气扬,虽是在与主持商议,但荣亲王世子与卫奕辰毫不怀疑,但凡主持流露出一丝不配合的意思,对方绝对会硬闯。 “阿弥陀佛,本寺没有施主要找的人。” “有与没有,不是你们说了算的,我们进去一搜便知。还有,把你们寺庙里所有人都叫出来,让我们对着名册一一核实。” 那领头之人道:“主持若是识相,本官也不愿为难你。毕竟,太后娘娘最是信佛。可若是主持不识相……本官也只好在这佛门之地造次了!” 这件事,根本由不得主持不同意。 虽说寺庙理应是世外之地,奈何却处于红尘之中。便是这些不问世事的和尚们,也难以抗拒来自世俗的权力。 主持心知,就凭自己,难以阻止这些人的搜查,纵使不满,也无法阻止,便闭上眼,念了一句佛号。 “还请施主尽快搜查完,还我寺庙一个清静。西边有一处是长宁侯府的女施主暂居之处,还请不要惊扰了那位女施主。” “长宁侯府?来的是府上什么人?” “听说是府上的一位小姐,近日出来为长辈祈福。” 不得不说,主持这话省略得极有技巧,只说是府上的小姐,并不说是哪一位小姐,来人听了,自然会认为是长宁侯的女儿或是侄女;又说那小姐是出来为长辈祈福的,却并不说那小姐的长辈已经亡故了,听者便自然而然的认为这里所谓的长辈就是长宁侯府的那几位主子。 主持说完这番话后,来人决定,一会儿搜查西边的时候,态度温和些。 长宁侯手握实权,是个不能轻易得罪的主儿,且长宁侯夫人是刘太后的堂妹,平日里,也是颇得刘太后看重的。长宁侯府的小姐,他们若是见了,怎么也要给几分面子。 姜媛菀若是在这儿,就会感慨,姜还是老的辣。 主持短短几句话,替她避免了不少麻烦不说,也让这些人在搜查寺庙的时候有了些许顾忌,不至于那么肆无忌惮。这无形中,为寺庙减少了很多损失。 为首之人带着底下的人细细将寺庙盘查了一番。 寺庙很小,几乎没有什么可以藏人的地方,来人很快便搜完了。 终于,他们来到姜媛菀门前,轻轻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便开了,里头走出个容貌秀丽的丫头来,那丫头虽身着粗布衣衫,但举手投足间的气度,一般的小家碧玉可比不得。也只有大户人家,才能够养出这样副小姐一般的丫鬟来。 “姑娘可是在长宁侯府上做事的?” “不错,我是我们侯爷亲自指派到小姐身边侍奉小姐的,不知你们有什么事?”负责来开门的,正是芳佩。 来人听说长宁侯看重这里头住着的小姐,语气越发温和。 “这位姑娘,我们正在捉拿要犯,不知小姐可否行个方便,让我们进去搜查一番。那犯人极为凶恶,若是让他们混了进来,惊了小姐,可就不好了。” 芳佩闻言,连连摇头:“那可不成,咱们小姐的房间若是被你们给搜查了,哪里还有清誉在?你们这不是逼着咱们小姐去死吗?” 那人本也不指望能够亲自进去搜人,便道:“既如此,还请小姐在房间各处看看,有没有可疑的人,若是有可疑的人,立刻来告知我们,我们也是担心小姐的安危。” 若是人果真在这位小姐的房间里,刘太后派出来的这些人哪怕是拼着得罪长宁侯府,也要进去把人给抓出来。可是,他们要抓之人几乎不可能藏在此处,因为此处根本没有藏身之地。既如此,他们也犯不着为此事得罪长宁侯府。 “这位官爷稍等,我这就进去跟我们小姐说一声。” 不多时,房间里就传出了淅淅索索的声音,看样子,那位小姐已经开始搜查自己的房间了。 过了一阵,一个略显稚嫩的女声从窗户中飘了出来:“方才我已经搜查过了,我房间中没有歹人,请诸位放心。还请继续去搜查别的地方,尽快将歹徒给抓住。” “惊扰小姐休息了,我们这就去搜查别的地方。”那为首之人顿了顿,又道:“实不相瞒,我们现在对那歹人究竟会藏在何处,毫无头绪。不知小姐可知道这附近有什么能够藏人的地方?” 他这也是病急乱投医了。 那小姐道:“我刚来这寺庙礼佛,对这周围也不大熟悉。不过,北面有几座山,若要躲藏,那里想来会是个好去处。” 那为首之人朝着北方看去,果然见到了几座被茂密植被覆盖的山头。不过,他没有贸然行动,而是朝着周围看了看。他见东面是水,西面是僧人们自种的农田,南面是一堵墙,俱不是能够藏人的地方,心下便也认同了这位小姐的话。 若是他们所追之人当真逃到了此处,也只有那几座小山可以藏身。 为首之人朝着他身后的人比了个手势:“追。” 待他们走后,芳佩终于松了口气,软软地摊在椅子上:“可算是走了,他们不会再回来了吧?小姐,您不知道,方才那些人找上门来的时候,奴婢都吓死了。” “怕什么,人又不在咱们这儿。” 芳佩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自己的胸脯:“自然是怕露出什么破绽来,被他们刨根问底啊。” 作为一个家生子,芳佩见过的最大的阵势,无非也就是后宅有人犯了错,被长宁侯夫人责罚,或是哪个妾室不安分,被长宁侯夫人发卖出去。她哪里见过今日这样的事? “好了,喝完茶,压压惊吧。”芳芷亲自捧了一杯茶递给芳佩。 “小姐,此处住着不安全,咱们要不要尽快回府?” 芳佩心有余悸,这样的事儿若是再来一回,她可吃不消。 这一次,她们算是躲过去了,若是还有下一次,她们就不见得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不必着急,这些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咱们要是现在匆匆忙忙地走了,反倒惹人起疑。”姜媛菀道:“该做什么,就继续做什么吧。” 不知道那些人有没有对她带来的几名侍卫逐一盘查,不过,相信凭那两人的手段,几遍是查到他们身上,他们也有法子应对。 就这样,又过了一天。 第二天一早,芳佩出去打水的时候发现,长宁侯府的马车停在了寺庙前。 从马车上走下一个人,身材挺拔,眼神犀利,明明是远道而来,他却表现得像是这里的主人一般。 芳佩愣了愣,“侯……爷?” “带我去见媛媛。” “舅舅怎么来了?”当长宁侯出现在姜媛菀面前的时候,姜媛菀满脸惊讶。 “你就住这种地方?”长宁侯一路走来,早已将这寺庙的环境尽收眼底。 他的手指有节奏地叩击着桌面,若是熟悉他的人,便可知道,他心中已经十分不满了。 “若是早知道,你要来的,是这种地方,我说什么也不会让你来的。” 长宁侯惯常去的都是皇家寺庙之类的香火鼎盛之地,便以为寺庙都差不多,他没有想到,竟有寺庙能够破到这个地步,更没有想到,这样一座又破又偏的寺庙,竟会被姜媛菀找到并选中。 难怪他派来伺候姜媛菀的一些奴仆连一天时间都没有撑过,就急匆匆回了府上。 虽说那些奴仆称是奉姜媛菀之命,回来替她看着她所住的碧海轩,但长宁侯心中是存疑的。如今,看着这寺庙中的环境,他心中的那点疑惑终于有了答案。 “这儿很好,是个能够让人静心礼佛之地。” “静心?恐怕是惊心才对吧。”长宁侯不置可否:“昨日之事,舅舅已经听说了。这寺庙这般偏僻,竟还有劫匪在附近流窜,你一个女孩子家家住在这里,终归让人不放心。” “随舅舅回去吧,媛媛。若你还想为长辈祈福,家里自有小佛堂可供你使用,再不然,待过几日,让你舅母带你去皇觉寺。” 长宁侯明白姜媛菀出来祈福,不光是为了祭奠父母,更是为了给他提个醒,好让他明白,她不是可以任由旁人随意欺-辱-算计的。 如今,长宁侯亲自来接姜媛菀回府,也算是给足了姜媛菀面子。 姜媛菀想了想,道:“我没什么意见,都听舅舅的。不瞒舅舅说,昨日里我听说这附近有歹徒,心里头也是怕得不行呢。幸而这里是佛门重地,想来那歹徒也有几分顾忌,没敢进来,否则我晚上怕是要连觉都睡不安宁了。” 芳芷带着红杏与红玉两名小丫鬟手脚麻利地收拾好了东西。幸而来的时候东西带的就不多,这时候归拢起来倒也方便。 …… 姜媛菀不知道,在她离府的这些天,长宁侯府并不太平。 先是太夫人以长宁侯夫人管家不利为由,夺了长宁侯夫人的管家之权,而后,长宁侯以卫锦珊失仪为由,命卫锦珊在府中禁足思过,与此同时,负责教导卫锦萱的嬷嬷,也被客客气气地请出了长宁侯府。 太夫人和长宁侯不是傻子,姜媛菀都能够想到的事,他们自然不会想不到。 虽说在刘家人面前,太夫人和长宁侯选择维护长宁侯夫人,但自家人关起门来,有些账,就可以好好算一算了。 夏姨娘有再多的不是,那也是太夫人疼了这么些年的堂侄女,这次,被迫放弃夏姨娘,让太夫人十分恼火。且长宁侯夫人这次的行为,也让太夫人感受到了威胁。太夫人深感,若再不对长宁侯夫人加以钳制,恐怕长宁侯夫人这个做儿媳的就要爬到她头上去了。 因此,这回收拾长宁侯夫人,太夫人丝毫没有手软。 太夫人日日让长宁侯夫人去她那儿立规矩不说,还时常当着下人的面呵斥长宁侯夫人,长宁侯夫人理亏,只得忍气吞声。 偏偏这还不算完。 后宅没了一个夏姨娘,太夫人一口气又塞了好几名青春美貌的丫鬟给长宁侯做妾。长宁侯最近时常流连于新姨娘房中,也只在初一十五时,才会去看看长宁侯夫人。长宁侯夫人不如新姨娘年轻美貌,长宁侯便是留宿她房中,两人也只盖着被子纯聊天,长宁侯夫人心中不知有多郁闷了。 卫锦珊最近的日子也不好过,去太夫人那儿请安的时候,受太夫人斥责训诫就不说了,长宁侯这个大家长,更是明着表达了对她的不满。 “女孩子家,以贞静贤淑为要,成日里欺负这个,算计那个,像什么样子!算计人算计到自家姐妹身上去,若是被人知道了,你以为哪家会要你这样的搅-家-精?你最近留在家中好生学规矩,就不必出门了,省得在外头丢了我长宁侯府的脸面!” 卫锦珊自幼娇生惯养,从未受过这样严厉的训斥,不知暗地里哭了多少回。 就是长宁侯夫人,听了这番话,也顾不得自己受的那些罪了,最近正想法子劝长宁侯取消禁足令呢。 如今卫锦珊已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龄,若总是不出门,外头人哪里能知道卫锦珊的好处?更别说,卫锦珊近日收到的帖子,还有一些是公主郡主送来的,这样好的结交贵人的机会,岂能错过?推了这一次,日后这些贵女还会不会给卫锦珊下帖子,可就不好说了。 不过,长宁侯做出的决定,轻易不会动摇。更何况,他既然说了要给姜媛菀一个交代,便不能敷衍了事。 这些年在姜媛菀身上,他费了多少心思?想不到因为卫锦珊的一点小心思,险些功亏一篑! 幸好姜媛菀没被算计到,否则,她这步棋就彻底废了! 因此,对于来求情的长宁侯夫人,他只淡淡道:“别来求情了,让珊姐儿好好学学规矩才是正经,什么时候学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萱姐儿最近也在学规矩,珊姐儿学了出来,正好与萱姐儿做个伴。若是学不好,就去佛堂里头接着学吧。” “做错了事,就该受到惩罚。你若再替她求情,就直接送去家庙。” 那语气斩钉截铁,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 长宁侯夫人心下一沉。 太夫人的态度,长宁侯的态度,让她越发确定他们发现了什么…… 看样子,最近一段时间,只能夹着尾巴做人了。 好在太夫人和长宁侯没打算让外人知道这件事,既然如此,她和卫锦珊总不会一辈子受到冷遇的。 “对了,萱姐儿现在没了母亲,过一阵子,你将萱姐儿记在名下,日后萱姐儿也好说亲。” 长宁侯虽恨夏姨娘自作主张,卫锦萱毕竟是亲生女儿,他不得不替卫锦珊考虑。 “这怎么行!”长宁侯夫人脱口而出:“夏氏才犯了那样的大错,嫂嫂和嘉姐儿现如今还在气头上呢,我怎么能把萱姐儿记在名下?若是老爷不放心萱姐儿,让李姨娘照顾萱姐儿,也就是了。” 长宁侯夫人口中的李姨娘,原是长宁侯的通房丫鬟,在府中资历颇深。李姨娘性情木讷,年老色衰,膝下又没个一儿半女,在后院便如透明人一般。若是卫锦萱跟了李姨娘,长宁侯夫人也不担心她们会翻出什么风浪来。 谁知,长宁侯听了长宁侯夫人的话,冷笑一声:“夏氏为何会犯这样的错,你我心知肚明。夏氏固然可恨,你也不无辜!” 长宁侯夫人心下一凉:“老爷这是疑我?” “行了,别做出这般姿态了,我手里头要是没有证据,也不会这般与你说话。萱姐儿他们必须有个身份,你若是不愿把萱姐儿记在名下,我回头便开祠堂,把萱姐儿他们兄妹三个记在辰哥儿他娘名下。” 若真这样操作,卫锦萱兄妹三人在礼法上,就从庶子成了原配嫡子与原配嫡女了。 原配所出子女地位本就高于继室所出子女,长宁侯夫人看着自己孩子被卫奕辰压了这么些年,心中已是憋屈不已,又怎能眼睁睁看着夏姨娘所出的几个子女也压到她孩子的头上来? “若是我将萱姐儿记在名下,那明哥儿和刚哥儿……” “一个记在李姨娘名下,一个记在朱姨娘名下。”两个都是很早便跟了长宁侯的老人了。若是年轻的姨娘,长宁侯也不放心把儿子交给她们,尤其卫奕明已经不小了,与年轻的庶母总是要避嫌的。 长宁侯夫人权衡了一会儿,咬牙道:“确实如老爷所言,女孩子家家,还是有个好出身,日后的路,也好走一些。” 她才在长宁侯跟前露了马脚,此时自然想要挣回一些印象分:“萱姐儿这孩子,也怪惹人疼的,回头我就将萱姐儿记在我名下,一应用度比照珊姐儿的来。回头,娘家那头若是问起,我自会与他们解释。萱姐儿也到了议亲的年龄了,若是萱姐儿嫁得好,日后,咱们府上也多一分助力。明哥儿与刚哥儿都是少爷,只要人出息上进,出身倒是没那么打紧。” 说了那么多话,也唯有最后一句,才是长宁侯夫人真心想说的。 两害相较取其轻,长宁侯夫人宁愿捏着鼻子认下卫锦萱,也不愿卫奕明和卫奕刚成为嫡子,哪怕只是记名嫡子也不行!庶女成嫡女,将来不过是多给一副嫁妆,若是庶子成了嫡子,日后分家,岂不是要多分一份产业出去? 再者,依照太夫人对卫奕明的宠爱,若是卫奕明成了嫡子,保不齐太夫人便要为他争取世子之位! 长宁侯见长宁侯夫人还算上道,语气也温和了一些,不再像一开始那样生硬:“这事儿夫人看着办就是,我相信,若是夫人真用了心,便没有夫人办不好的事。” 换言之,若是这中间出了什么岔子,就是长宁侯夫人没有用心了。 长宁侯夫人脑仁一阵阵的疼,不知废了多大的力气,才克制住自己,没有向长宁侯发火。 早些时候听人说她前头的原配夫人被夏姨娘逼得郁郁而终,她还觉得是那原配夫人没有手段,现在,她才明白,最气人的,并不是夏姨娘本身,而是长宁侯的态度。 “对了,过两日,我准备去接媛媛回府。我知道,你待媛媛,向来只有面子情,可哪怕是面子情,你也给我做好了。若是再让我知道你和珊姐儿欺负媛媛,便是看在媛媛已故父母的面子上,我也饶不得你们。” “是,老爷放心,待媛媛回来后,我定会好好照顾她。” 兴许是先前卫锦萱之事让长宁侯夫人太过愤怒,此刻,长宁侯夫人听长宁侯为姜媛菀而敲打她,倒没有太大的感触。 长宁侯夫人心知,她和卫锦珊怂恿夏姨娘拿巴豆去算计姜媛菀一事,怕是已经被长宁侯知道了,长宁侯才会说这样一番话。姜媛菀这些日子遁去寺庙,也未尝不是在抗议。 现在,长宁侯夫人失了太夫人和长宁侯的信任,在这府中处处受人掣肘,举步维艰,又怎么会继续去找姜媛菀麻烦呢? …… 姜媛菀就是在这样的大环境下,被长宁侯给接回了侯府。 刚从寺庙中出来的她穿着打扮都十分朴素,与刚来侯府时没有什么区别,偏偏下人们前后两次的态度大相径庭。 姜媛菀第一次入府时,下人们都当姜媛菀是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看她的眼神要多鄙夷有多鄙夷,而这次,下人们待她恭恭敬敬,客客气气,不敢有丝毫的懈怠。看这样子,像是被敲打过了。 “媛媛,舅舅与你说过,你就把府上当你自己的家,下人们有任何怠慢之处,你表妹有任何失礼之处,你都只管来告诉舅舅。” “放心吧,舅舅,我是不会让自己吃亏的。” “今日赶了一天的路,想必你也累了,就早些休息吧,舅舅明日再来看你。” 姜媛菀乖巧地点了点头。 一走出姜媛菀的碧海轩,一名小厮附在长宁侯的耳边说了什么,长宁侯勃然色变:“这个孽子!” 作者有话要说: 每章抽一个数字的楼层送红包~ 超过25字的必送积分,请大家踊跃流言哦,爱你们(づ ̄3 ̄)づ╭❤~ 第23章 “老爷, 世子的事……您看……”那小厮支支吾吾,显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罢了,我亲自过去看看。你们都机灵点儿, 别走漏了消息, 尤其是夫人那儿, 不能让她知道, 否则,难保她不会多想。”长宁侯眯着眼, 意味深长地道:“现在,咱们府上,可不能再起什么风浪了。” “是。”小厮自动理解为府上与承恩公府的事还没解决,长宁侯不愿节外生枝,所以要瞒着长宁侯夫人。 也幸好最近太夫人借着训斥长宁侯夫人之机, 将管家之权拿了回来,长宁侯夫人又时常被太夫人拒在房中立规矩, 否则,想要做到这一点,只怕还没那么容易呢。 姜媛菀后来才知道,在她被长宁侯接回府中的那一日, 卫奕辰也回了府中。 那时候, 他受了很重的伤,整个人神志不清,是被人给抬回来的。 据说,长宁侯得知这个消息, 非常生气, 仿佛生怕儿子惹出什么难以收场的祸事来,但不知出于什么考虑, 他偷偷瞒下了这件事,对外只说是儿子与朋友打马球时不慎受伤,需要静养。 姜媛菀回想起那天遇见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的情形。也不知道,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后来,究竟有没有把那件要事给办成。 卫奕辰伤得这样厉害,荣亲王世子爷想必好不到哪儿去。 姜媛菀猜想,长宁侯对于卫奕辰在做什么,多少也是知情的。 想想也是,若是没有长宁侯这个大家长的默许,卫奕辰又怎么能够去小皇帝的身边做小皇帝的亲信呢?只是,卫奕辰的所作所为,兴许跨过了长宁侯给他定下的那条线,否则,长宁侯不会那般生气。 恰在此时,被姜媛菀派去库房取药材的芳佩回来了。 “小姐,您让奴婢取的药材都在这儿了。这些药材,您是准备送去给世子的吧?咱们现在要去看世子吗?” 姜媛菀点了点头:“平日里在府中,表哥对我多有照顾。如今表哥受了伤,于情于理,我也该去关心一下。” 因卫奕辰还没醒,姜媛菀没见到人,就被请了出来。她送去的药材,卫奕辰身边儿的人倒是客客气气地收下了。 目的已达到,姜媛菀不再逗留,转身离去,谁知,半路上,却被人给叫住了。 “表妹。” 一听到这个熟悉的声音,姜媛菀脚下的步伐顿了顿。她可一点儿也没有与府上的几位“表哥”发展出超越表兄妹感情的打算,平日里也是很注意与几位“表哥”避嫌的。 尤其是长宁侯夫人的儿子卫奕靖,因卫奕靖对她存了些许好感,她不知被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针对了多少次。在姜媛菀心中,从卫奕辰到卫奕靖,都是麻烦的代名词。 姜媛菀恨不得立刻走人,可惜,这样做未免太失礼,也太刻意了一些。 她转过身,无奈地与来人见了礼:“三表哥。” 卫奕靖已经有一阵子没见到姜媛菀了,他的脸上,带了几分真切的喜悦:“表妹,你近日可好?听说你祈福的那座寺庙遭了贼,你没有什么事吧?” “表哥放心,我没事。出门时,舅舅特意为我安排了一些侍卫呢。” “那就好,那就好。”他的目光近乎贪婪地流连在姜媛菀的脸上,“这些日子没见……表妹看着有些清减了,表妹要注意身子啊。我那儿有些上好的补药,要不,我派人给表妹拿些回去补补?” 姜媛菀婉言拒绝:“我没病没灾的,哪里就到要吃补药的地步了?三表哥若是有补药,不妨拿来送给大表哥吧,大表哥如今才是需要好好补补呢。” 卫奕靖的母亲和妹妹都是心眼极多的人,也不知卫奕靖是怎么养成这样实心眼的性子的。 “大哥那儿,我自然也送了药材过去。不过,我送去的药材,他多半是不会动的。”卫奕靖看起来有些失望。 身为原配嫡子与继室嫡子,卫奕辰与卫奕靖的关系,实在一般,也就比卫奕辰和卫奕明的关系好上那么一点。 卫奕靖会来看卫奕辰,一是他碍于礼法,不得不来,二是他盼着借这个机会见见姜媛菀,不知为什么,平日里他总是见不到姜媛菀。可真见到了人家,他又不知该说什么好了。 卫奕靖一直都知道,他的母亲想为他聘两位刘家表姐中的一位为妻,他嘴上不说,心里并不情愿。他是自幼与刘家两位表姐一起长大的,对两位表姐颇为了解,她们的性情,他并不喜欢。若是让他自己选择,他只会选择姜家表妹…… 少年的钦慕,表现得太过明显,姜媛菀哪怕想要装作看不见,都不可能。 她没有兴致再与卫奕靖交谈,侧着身子让了路:“三表哥这是要去探望大表哥吧,我就不耽误三表哥的时间了。” “好,表妹回去好好休息吧。” 姜媛菀一抬头,看见不远处的卫锦珊。 似乎,每次见到卫奕靖的时候,卫锦珊都会出现在他的附近呢。 姜媛菀冲着卫锦珊笑了笑,卫锦珊见状,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在了一起。两人私下相处时,卫锦珊从来都不曾掩饰过她对姜媛菀的敌意。 在两人擦肩而过的时候,姜媛菀听到卫锦珊在她耳边说:“离我三哥远点。我三哥,不是你这样的孤女能够肖想的。” 姜媛菀微微侧头:“这句话,四表姐不该跟我说,应该跟你三哥说去。纠缠不休的人,从来都不是我。” 卫锦珊面色阴郁,眉头紧蹙,眼看着就要发火,却听姜媛菀道:“我说错了,三表哥若是听得进四表姐的话,恐怕四表姐也用不着舍近求远,特意来警告我了。” “三表哥就在前面,四表姐确定要在这里与我吵架吗?你觉得,三表哥若是看我们在吵架,会不会觉得是你在欺负我?传到舅舅耳中,舅舅又会怎么想呢?” “你!果然是有倚仗了,竟然这样对我说话!”卫锦珊胸口剧烈的起伏着。 在她眼中,姜媛菀还是那个任她搓圆捏扁的小可怜,哪怕是受了委屈,也只敢迂回着替自己出一口气。哪知道,如今的姜媛菀,竟变得这样奸猾! “四表姐知道有依仗的是我不是你就好。要么,你就时时刻刻看着三表哥,别让他跟我见面,要么,你就劝三表哥打消对我的念头。你若是欺软怕硬,劝不住三表哥,就对我动手脚,我保证,三表哥一定会知道你对我做过的事!” “你别以为你能够挑拨三哥与我之间的感情,你以为,你一个外来者,就能够挑战我在三哥心中的地位吗?” “你可以试试。反正,成与不成,对我来说,都没什么损失,可对于你就不一样了,毕竟,在三表哥眼中,你一直是个单纯娇俏的妹妹。” 姜媛菀歪了歪头:“怎么,是不是觉得我很可恶?如果你不来惹我,我本来也懒得跟你说这些话。从前,你爱给我使小绊子,我没理你,不是因为我怕了你,而是因为你的那些小把戏,我不在乎。可是往后,你再来算计我,小心我剁了你伸过来的爪子。” 卫锦珊闻言,扬起手一巴掌就挥了过来:“贱、人!不过是个有爹生没娘养的贱-种罢了,也敢爬到我头上来撒野!” 卫锦珊的动作快,姜媛菀的反应更快。 那只挥过来的手,被姜媛菀准确地捉住,牢牢地禁锢在半空中:“看样子,四表姐一定要撞一次南墙,才会后悔是吗?好,我成全你。” 卫锦珊拼命挣扎着,想将手从姜媛菀的手中抽出来,可姜媛菀看着瘦瘦小小,手上的力气却大得出奇,任她怎么挣扎,都没能让姜媛菀松上一分半毫。 “松手!你给我松开!”卫锦珊气急败坏地道。 若是她们现在这模样被下人看见了,不知道会传成什么样子! 正在这时,一阵暴怒的声音从不远处传来:“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卫锦珊,你扬着巴掌,是想打谁?!!!” 第24章 卫锦珊没有想到, 自己找了姜媛菀那么多次麻烦都没被发现,这次居然会被抓个现行。 “父,父亲……” 长宁侯的瞳眸中, 倒映出姜媛菀惊慌失措的脸:“你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亏这几日你母亲还与我说你已经知错了……看来你是本性难移!” “父亲, 这只是个误会, 我没有想打表妹……”卫锦珊底气不足地为自己辩解。 “为父对你真是太失望了, 你敢做,就不敢认么?你以为, 别人都是傻子,看不出你想做什么?” 姜媛菀并没有因为卫锦珊被训斥流露出丝毫的高兴。 她要的是卫锦珊受到实质性的惩罚,而不是仅仅得到几句无关痛痒的训斥。 “舅舅,想必您也看到了,四表姐对我有多大的敌意。我不是不知道, 四表姐不喜欢我,我以前不想舅舅因为这么点小事操心, 所以,我什么也没有跟舅舅说。” “可这次,四表姐非但想掌掴我,还辱骂先父先母, 我若是不闻不问, 也就枉为人女了。” 长宁侯听了这句话,面色一变。 当众辱骂姜媛菀的父母?便是刘太后都不敢这么做! 长宁侯扬起手来,狠狠给了卫锦珊一个耳光:“你的礼仪,你的教养都哪里去了?竟敢对长辈不敬, 是谁教你这样做的!你这个不孝女, 还不快给我跪下!” “父……亲?”卫锦珊一下子被长宁侯给打懵了,她不明白, 长宁侯为何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府上人都知道,姜媛菀的母亲是长宁侯快出五服的堂妹,关系已经颇远了,姜媛菀的父亲,又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官,他们算是她哪门子长辈! 长宁侯为了两个陌生人打她不说,还让她跪下?她几时受过这种委屈? 泪珠很快盈满了卫锦珊的眼眶。 若是以往,长宁侯恐怕早就心软了,可这一次,他无动于衷。 “怎么,你听不懂为父的话吗?还是说,你要让为父帮你下跪?” 话音刚落,卫锦珊就感觉到从自己肩头传来一阵极大的力道,她双膝一痛,竟被长宁侯按着跪在了地上! “好好反省,什么时候我让你起来了,你再起来。” 卫锦珊的心如坠冰窖。 强烈的屈辱感和仇恨一齐涌了上来。 卫锦珊低垂着头,任由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一般一颗颗落下。 她发誓,她迟早要将今日遭受到的一切双倍奉还给姜媛菀! “媛媛,舅舅知道,你受委屈了。你放心,这次舅舅一定会好生处罚你四表姐的。”长宁侯对卫锦珊疾言厉色完,转过头对着姜媛菀又是一派和颜悦色。 这样的反差,很难让人心里头没有想法。 何况,如今姜媛菀站着,卫锦珊跪着。 姜媛菀将卫锦珊的仇视和不甘尽收眼底,心中无悲无喜。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进府的目的,从来都不是要与卫锦萱或者卫锦珊争宠,她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奈何卫锦萱和卫锦珊一个个都把她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除之而后快,她也只好反击了。 “舅舅素来为人公正,舅舅的话,我自然是信得过的。只是,我还是那句话,我不愿让舅舅为难。若是四表姐在舅舅这儿受了罚,对我怀恨在心,回头再找我麻烦,为了避免与四表姐发生矛盾,我也只好长住寺庙之中,以求清净了。” 长宁侯叹了口气,温言安抚道:“媛媛,舅舅既然说过,舅舅会护着你,不再让你受一丝一毫的委屈,舅舅一定说到做到。舅舅知道你在担心你四表姐这次受了罚,日后仍不吃教训,不把你当回事儿。你放心,这次,舅舅绝不会再姑息。” 卫锦珊见状,一颗心渐渐沉到了谷底。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姜媛菀这个孤女竟敢当面威胁长宁侯,而长宁侯竟然还吃她这一套! 她都已经当面挨巴掌还被罚跪了,长宁侯还想怎么样?难不成,要像处理夏姨娘一样,把她远远地送走? 正胡思乱想着,卫锦珊就听长宁侯说道:“明日,你就去皇觉寺为你祖父祈福吧,媛媛这般孝顺,你自然也不能落下了。” “父亲……父亲求您罚我抄书吧!哪怕挨板子也可以!您……您不要把我送走……” 卫锦珊抽噎着说道:“大姐姐上次欺负了表妹,您也只是罚她在府里闭门思过……您不能这么偏心……” 一旦被送走,她什么时候才能被接回来? 况且,无缘无故被送去寺庙,外头人一定会察觉到不对劲儿,到时候,她可就真的颜面无存了! “正是因为你大姐姐上次没有得到足够的教训,你们才会争相效仿。我心意已决,你不必再说了,明日一早就出发吧。” “念在你是初犯,这次,就先在寺庙中忏悔一年。若还有下次,你就一直在寺庙中呆着吧!怎么,你有异议?” “女儿不敢有异议。”卫锦珊神情麻木。 她这一走,长宁侯夫人在府里,怕是更要孤立无援了。 一想到长宁侯夫人被逼着答应将卫锦萱记在自己名下,卫锦珊就一阵心塞。 这次,她们看似借刘家之势除去了夏姨娘这个心腹大患,可实际上,她们根本没讨到任何好处,反而被太夫人和长宁侯抓住了把柄,处处针对。 她们到底图什么啊! 很快,长宁侯夫人就知道了这个消息。 她愣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你父亲,不是已经罚过咱们母女了吗?如今,我管家之权被夺,你被禁足在家不许出门,你父亲还逼着我将那-贱-人生的贱-种记在名下,这难道还不够吗?你父亲为什么还要让你去寺庙那种地方,还一去就是一年?” 说着说着,长宁侯夫人就开始激动起来:“庙里那样清苦,哪里是能够常住的地儿?你若是只去住个几日也还罢了,住一年,还不许人去服侍你,你的身子骨怎么受得了!不行,我这就去找你父亲,若他还没罚够,觉得不解气,只管冲我来!靖儿,你也跟我一起去,给你妹妹求个情。” 最后一句话是对儿子卫奕靖说的。 卫锦珊两只眼睛肿得跟核桃似的:“母亲,别去。父亲已经下定了决心,谁去劝都没有用,您若是去劝了,指不定父亲还要迁怒您,何必呢……” “成不成的,总要去试一试。”长宁侯夫人将卫锦珊揽在怀里:“我苦命的儿啊,你父亲怎么就那样狠心……” 这时,一旁的卫奕靖终于开口了:“母亲只知道妹妹被父亲责罚了,可知道,妹妹为何会被父亲责罚?” “妹妹她,当着父亲的面掌掴表妹,还侮辱表妹的父母,正好被父亲听到了。妹妹会得这惩罚,并不冤枉。”卫奕靖说这话时,神色颇为复杂。 他一直都知道,自家的母亲和妹妹并不喜欢姜媛菀,但他着实没有料到,私底下,卫锦珊竟会这样对她。 所以,这就是姜媛菀对他唯恐避之不及的原因? 此时,卫奕靖对于卫锦珊,心里头是存了不满和埋怨的。私底下,姜媛菀指不定受了多少委屈呢。 “姜媛菀,又是姜媛菀!我就知道,只要一遇上姜媛菀,准没好事儿!”长宁侯夫人简直恨姜媛菀入骨:“靖儿,你是不是被那个死丫头给迷昏头了,不向着你妹妹,竟向着那个死丫头,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我饶不了那个死丫头!” “母亲请三思,这次父亲对妹妹处罚会这么重,说明了父亲对表妹的看重。母亲若是执意对表妹动手,一旦事情败露,恐怕与父亲的夫妻情分就彻底毁了。这次的事给母亲的教训,难道还不够吗?为什么母亲要一错再错?” “你为了个死丫头,竟然这样与我说话?”长宁侯夫人不敢置信地看着卫奕靖。 她对姜媛菀的敌意,就是起源于卫奕靖对姜媛菀的喜爱。若不是怕姜媛菀这个孤女坏了卫奕靖的前程,她又何必处处针对姜媛菀? 可现在,长宁侯夫人发现,她最担心的事,似乎快要成真了…… “靖儿,我不管你对那个丫头有什么心思,你得知道,我和珊儿才是你的亲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才会一心一意为你打算。姜媛菀那丫头,不过是个攀龙附凤的主儿,不值得你在她身上花心思。你现在喜欢她,不过是因为你见的女孩儿少。待你见到的女孩儿多了,她也就算不得什么了。” 长宁侯夫人勉强按捺住内心的愤怒,苦口婆心地劝自己的儿子。 “现在,姜媛菀视我和珊儿为敌,你真的要为了一个女子,站到我和珊儿的对立面吗?你是我和珊儿所有的指望,若是连你都不站在我们这边儿了,我们该怎么办?” 卫奕靖听了长宁侯夫人的话,心乱如麻。 从前他还天真的以为,总有一天,长宁侯夫人会理解他,不会再强逼着他娶刘家表姐。到了那时,他自然就可以与心悦之人在一起了。 现在,他才明白,他的想法有多么的天真。 他心悦之人,与他的母亲和妹妹,原来是相互敌对的。 可是,他们之间,为什么会演变成这样呢? 正在这时,门口忽然传来一阵鼓掌声。 “母亲说的真好。若不是早知道是母亲嫌贫爱富,看不上姜表妹,将姜表妹逼到了对立面,只怕连我都要信了母亲那番情真意切的说辞呢。这府里头,果然再没有人比母亲更会说话了,难怪母亲上能讨得祖母和父亲的欢心,下能引得仆从交口称赞。” 来人不是别人,正是才刚解除禁足的卫锦萱。 卫锦珊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兽一样,愤怒地瞪着卫锦萱:“你来做什么?谁允许你过来的?” “呵,四妹这话说的好笑,我马上就要被母亲认在名下了,母亲的住所,我为何来不得?很快,母亲这儿,就会有我的房间,到时,咱们姐妹之间,可就更亲近了。” 卫锦萱忽然偏头问长宁侯夫人:“对了母亲,我是您的长女,都说长幼有序,我的房间,怎么也不该比四妹的差吧?不然,祖父和父亲那儿,可说不过去,您说对吧?” 自夏姨娘出事后,卫锦萱变了很多。 从前的卫锦萱明媚而张扬,因头上有太夫人庇护,做事总带着几分随性。 可她现在,十分阴郁,且比从前更有攻击力了。 卫锦珊毫不怀疑,卫锦萱恨她,同时,也恨长宁侯夫人。毕竟,若不是她们,夏姨娘也不会落到今天这种地步。可卫锦珊没有想到,卫锦萱竟是这样的胆大包天,现在都还没有正式被记到长宁侯夫人名下呢,竟然就敢在她们面前嚣张。 “你不过是个庶出的,纵使记在母亲名下,也只是个记名嫡女,你难道还想与我这正经嫡女比肩不成?” “什么记名嫡女、正经嫡女的,我不爱听,四妹最好以后也别提。否则,我只好去问问父亲,是不是哪怕我被记在了母亲的名下,日后仍然要低四妹一头,四妹吃剩下穿剩下的,才轮得到我。” “卫锦萱,你不要太嚣张!” 听卫锦萱左一口母亲,右一口母亲,卫锦珊炸了:“你就不怕惹恼了母亲,母亲不同意把你记在名下了吗?你别忘了,还没有发生的事,都是有变数的!” “如果这件事,母亲可以自己做决定的话,母亲根本就不会同意把我记在名下。同意让我做卫家嫡长女的,是父亲。母亲若是不同意将我记在名下……难不成,是要跟父亲对着干的意思吗?” 卫锦萱笑得花枝乱颤,卫锦珊恨不得现在就扑上去,挠花她这张小人得志的脸。 “好了,不与四妹你拌嘴了。日后我就是你嫡亲的长姐,你不懂事,我却不能跟着你一起不懂事,日后待我搬过来了,再好生教导你规矩,省得你继续口无遮拦,败坏了咱们家的名声。” 在卫锦珊发怒前,卫瑾萱道:“咱们言归正传,我今儿个,是来找三弟的。” 听了这话,卫奕靖疑惑地看向卫锦萱。 他与后宅女眷见面的时间颇少,尽管卫锦珊可以说是和卫锦萱从小斗到大的,但卫奕靖与卫锦萱,还真的没打过几次交道。 “听说,母亲正在联系刘家人,想要将大哥和嘉表姐的婚事搅黄了,好成就三弟与嘉表姐的好事。但凡母亲出手,就没有不成事的,做姐姐的在这里就提前恭贺三弟得此佳妇了。” 第25章 “你……你说什么?大哥和嘉表姐的婚事, 是父亲在和承恩公府商议,母亲怎么可能会出手阻挠?这不是在违逆父亲吗?”卫奕靖脸色苍白地看着卫锦萱。 “是啊,这不是在违逆父亲吗?可这有什么法子, 嘉表姐是那么个出身, 又是太后娘娘的最为疼爱的侄女, 母亲怎么可能便宜了大哥呢?俗话说, 肥水不流外人田,这样好的人, 当然要留给三弟啊!想必不止母亲一个人这样想,刘家之中,怕是有许多人这样想,只要母亲跟这些人一联手,可不就如愿以偿了?” 卫锦萱笑嘻嘻地说。 长宁侯夫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 到最后,她终于忍无可忍:“你给我闭嘴!” “母亲这是怎么了?我不过说了几句实在话, 母亲就不高兴了?”卫锦萱摇了摇头:“哎,果然我不是亲生的,不管我说什么,母亲都不爱听。既如此, 我也不在母亲跟前讨嫌了。” “既然你还想叫我一声母亲, 你就最好乖乖的,别惹我生气。否则,我也只好亲自出面管教一下你这个不孝女了。”长宁侯夫人冷冷地道:“就凭你这样顶撞我,我便是再怎么罚你, 老爷和母亲也说不出什么话来!这事儿就是拿到外头去, 也没人会说我的不是!反倒是你,在家中就敢这样顶撞自己的母亲, 日后,哪家敢要你!” 嫡母有太多的方法可以拿捏庶女,哪怕卫锦萱如今成了记名嫡女,长宁侯夫人在她跟前,也有天然的优势。 太夫人年事已高,等闲不会出门应酬。卫锦萱若是想出门交际,可不就得跟着长宁侯夫人去吗?不出门交际,其他人家的夫人不知道长宁侯长女的秉性,就不好为自家儿子求娶。 旁人想了解卫锦萱,少不得要跟长宁侯夫人打听,只要长宁侯夫人在外头稍微露点儿口风,说些卫锦萱的不是,卫锦萱的名声,也就别要了。除非卫锦萱不准备嫁人了,否则,她有的是求着长宁侯夫人的时候! “多谢母亲提醒。若是母亲不说,我都忘了,我快要及笄了。”卫锦萱皮笑肉不笑道:“母亲想多留我几年,所以不曾带我出去交际,我是可以理解的。母亲放心,我不急着出嫁,我还要留在家里,好好‘孝顺’母亲呢。” 卫锦萱看了看身旁的卫锦萱,笑意更深了一些:“四妹虽只比我小两岁,想来也不急着嫁出去。到时,咱们姊妹二人长伴母亲身侧,也好让母亲笑口常开。” 她不傻,有长宁侯夫人这样一个“母亲”在,她在外头能有什么好名声?长宁侯夫人恨透了她,在外头走动时,自然不会说她什么好话。 既然不管她怎么做,都是这么个结果,她还不如好好给自己出口气呢。 她是不急的,最差也就那样了。只是不知道,比她小两岁的卫锦珊急不急。 只要一想到,夏姨娘现如今正在承恩公夫人的庄子上,不知受着怎样的折磨,她就疯狂地想要报复。长宁侯夫人母子三人,有一个算一个,最好一起跟着她倒霉! “好了,母亲既然这般不喜欢我,我就不在母亲跟前讨嫌了。等三弟跟刘家小姐订婚时,母亲可别忘了告知我一声,让我也替三弟欢喜欢喜。” 挑拨长宁侯夫人母子的同时还顺便狠狠气了长宁侯夫人一把,卫锦萱表示,目的已达到,她很满意。 卫锦萱走后,余下长宁侯夫人母子三人之间,气氛实在说不上好。 卫奕靖动了动唇,看着一脸疲惫的长宁侯夫人,终是没有说出什么伤人的话,但他心里头,终究不可能没有芥蒂。卫锦萱的话,就像一根刺一样,深深地插-在卫奕靖的心间。 卫锦珊见状况不对,挑了挑眉:“三哥,你不会真的信了大姐的话吧?夏姨娘和大姐,与咱们从来都不对盘,他们见不得咱们好,才来咱们面前挑拨离间的。” 卫奕靖沉默了片刻,说:“其实,也不见得都是挑拨离间吧?至少大姐有一点没有说错——母亲想为我聘嘉表姐为妻。” “嘉表姐既是自家表姐,又得太后姑母喜爱,母亲为三哥挑了嘉表姐,也是为三哥好。三哥莫非觉得嘉表姐配不上你不成?” “承恩公府的嫡长女,自然只有别人配不上她的份,没有她配不上别人的份。”想起骄纵的刘希嘉,卫奕靖摇了摇头:“这事儿,母亲还是消停些的好。刘家舅舅和舅母,在为刘嘉表姐择婿时,可从来没把我列入过考虑范围。如今,大哥在与嘉表姐议亲……母亲可别弄巧成拙了。” “母亲,儿子言尽于此,请您三思而后行。至于妹妹……我的婚事,就不牢你操心了。从来没有听说过哥哥娶媳妇,妹妹也要跟着掺一脚的道理。” 长宁侯夫人呆愣半晌,忽然抱着卫锦珊痛哭:“这都是什么事儿啊!” …… “大表姐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姜媛菀看着不请自来的卫锦萱,挑了挑眉。 “我是来向表妹道歉的。我虽痴长表妹几岁,但行事不如表妹稳妥。过去多有得罪之处,还望表妹不要与我一般见识。” 卫锦萱对着贴身丫鬟比了个手势,那丫鬟会意,立刻捧着一匣子首饰上前。 “这是我这些年得的首饰中最好的几样,今日,我将这些首饰赠予表妹,算是给表妹赔罪了,还望表妹不要嫌弃。” 那首饰匣子里头装的,果然是极好的东西,有好几样还是太夫人的陪嫁之物,既贵重又别致。 “大表姐客气了,我与大表姐之间,不过是一些闺阁女儿家的不睦罢了,并无深仇大恨。便是大表姐不来赔罪,我也不会往心里去。”姜媛菀淡淡地道。 是鼓动夏姨娘和卫锦萱来算计她的长宁侯夫人与卫锦珊更可恶,还是直接对她动手的夏姨娘和卫锦萱更可恶?姜媛菀说不清。 不过,从卫锦萱此行中,她的确看出了卫锦萱想与她和解的意思。 夏姨娘被送去了承恩公夫人的庄子上,长宁侯夫人就成了卫锦萱最大的敌人。对于卫锦萱来说,首要的就是要对付长宁侯夫人,与其他人的矛盾相较之下只能算是小打小闹。 姜媛菀虽然这辈子都不可能与卫锦萱关系有多好,但卫锦萱愿意与她息战,总是好事。她虽然有把握对卫锦萱的每一次进攻予以还击,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没有人会期盼自己被人针对、被人挑衅。 “大表姐的意思,我已收到,大表姐放心,只要日后大表姐不与我为难,我自然不会与大表姐为难。只是,这些东西太过贵重,且都是大表姐的心爱之物,我不能收,还是请大表姐带回去吧。” 姜媛菀说着,就要将手中的首饰匣子还给卫锦萱,却被卫锦萱按住了手:“这些东西,是我的一点诚意,若表妹真的信我,就收下吧。” 说着,卫锦萱发出一声感慨:“当初我眼皮子浅,屡屡因为几件首饰而与表妹发生矛盾,现在想想,当时的我,还真的挺可笑的。对我们来说,最为重要的东西,永远不是几件珍贵的首饰,或是争一口气,这个道理,我到现在才明白。” “既然大表姐这样说,东西我就收下了。我才得了几套舅舅命人给我打的头面,大表姐选一套,带回去吧。俗话说,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既收了大表姐的礼,总该回赠一份才是,大表姐可别害我做无礼之人。” 卫锦萱闻言,掩唇笑道:“好吧,好坏歹话都让表妹说尽了,我还能说什么呢?表妹嘴这样巧,难怪父亲这么喜欢表妹。我第一次发现,原来,跟表妹心平气和地聊天,也挺好的。” “毕竟,多一个朋友,总比多一个敌人好,不是吗?”姜媛菀也露出一个微笑。 卫锦萱愣了愣,继而笑着点头:“对!太对了!” “我今日来,除了跟表妹交流感情外,还有一件事想提醒一下表妹。我与卫锦珊斗了这么些年,自认对她的秉性是比较了解的。这次,她因为表妹,吃了这么大一个亏,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算了的,表妹还要多多提防她才是。” “知道了,多谢大表姐提醒。不过,估计短时间内,长宁侯夫人和卫锦珊是没空对付我了。至少这些日子,我能得到些许安宁。” 卫锦萱走后,芳佩叹道:“大小姐真的变了很多呢。” “当然,她和她的兄弟已经没有母亲可以依靠,怎么可能不变呢?若是她自己不能立起来,往后的日子,可怎么过下去?”姜媛菀道:“只有被父母护着的孩子,才有任性的资格啊。” 芳芷闻言,一阵心酸,想当初,自家小姐的父母还在时,自家小姐又何尝不是完事不操心呢? 如今,自家小姐步步筹谋,成长到这个地步,不知吃了多少苦头。 …… 刘家和长宁侯府在议亲,但过程并不顺利。 承恩公夫人觉得名声大过天,发生了那样的事,刘希嘉只能嫁到长宁侯府上。承恩公却不这么想。 “嘉儿如今虽说名声上有了瑕疵,但有太后娘娘从中斡旋,未必就嫁不得身份地位高于长宁侯世子的人。” “那看来,我这一步是走错了?咱们可要回绝了长宁侯府?”长宁侯夫人试探性地问道。 “不,不必。若是太后那儿没有法子,长宁侯世子也是个不错的女婿人选,咱们先别给长宁侯府准话。” 长宁侯上门替儿子求娶刘希嘉,几次被承恩公岔开话题。他又不是傻子,自然不会看不出承恩公夫妇的心思。 长宁侯本也没有要为自家长子联姻刘家女的意图,不过是迫于承恩公夫人的怒火,不得不答应。 刘希嘉当初名声未毁时,长宁侯对她尚不是很满意,如今她名声已毁,难不成还想挑挑拣拣?真当自己是皇家公主不成?就是皇家公主,也没有这么任性的! 长宁侯见刘家只一味搪塞着,不肯给个准话,便直言,“府上对这门婚事既然颇有顾虑,我亦不愿勉强。日后,嘉姐儿自有嘉姐儿的姻缘,辰哥儿的姻缘,我亦有打算……” “妹夫,我自然是很看好辰哥儿的。辰哥儿这孩子,小小年纪便本事了得,行事稳重,若是嘉姐儿能与辰哥儿成婚,日后,我也不必再操心什么了。只是,妹夫也是知道的,太后娘娘十分疼爱嘉姐儿,曾经说过,嘉姐儿的婚事,不许我们善做主张,必要问过她的意思才行。所以,我们现在,实在没法给妹夫一个明确的答复。” “兄长和嫂子的难处我明白,所以,我不欲让兄长和嫂子为难。近日登门实在冒昧,兄长和嫂嫂只当我从未上门提过婚吧。” 承恩公夫妇见长宁侯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去,都傻眼了。 求亲求亲,自古以来,都是男方上门求娶,再没有女方上赶着男方的。长宁侯府不长宁侯不再求娶刘希嘉,他们总不能拉下脸来硬把女儿塞到长宁侯府吧! 第26章 宫中, 刘太后正与皇帝一起用午膳,氛围十分和乐。 “哀家记得,这些都是皇上喜欢吃的菜, 皇上吃吃看, 合不合胃口, 若是不合胃口, 哀家再让他们重做。” 刘太后虽已年过四十,看着仍如三十许人, 保养得宜。许是因为久居上位,她看上去颇有威势,并不那么好亲近。 尽管她在皇帝面前特意放低了姿态,但仍然让人有种难以亲近的感觉。 皇帝仿佛对此不甚在意,只笑了笑, 道:“母后这儿的厨子,手艺自然是极好的, 甚合朕意。” 皇帝今年十五岁,举手投足间虽已颇具威严,但在刘太后这样精明强干之人的对比下,到底还是显得有些青涩。 “那就好, 那就好。咱们娘儿俩, 也好久没有这样在一起吃过饭了吧?” “是,母后事务繁忙,总是没有时间与朕一道用饭。朕惟愿能够尽快亲政,为母后分忧。” 刘太后面上的笑意淡了淡:“皇上年纪还小, 哀家虽对你寄予厚望, 可也担心,你不能处理好这些政务。国家大事, 非同小可,不是嘴上说说,就能处理好的。” 皇帝垂下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讽刺:“万事开头难,朕先为母后分担一部分,母后看如何?” 似是怕刘太后不同意,皇帝又道:“这样,也好堵住那些大臣的嘴,省得他们成日里无事,总说母后要效仿武曌,牝鸡司晨。” 听到这话,刘太后的眼神犀利了起来。 皇帝温和地道:“母后忧国忧民,再没有人比朕,更明白母后的心,只要那些人看到母后在教导朕如何处理政-务,料他们也说不出什么话来了。自然,朕对政务一窍不通,这一时半会儿的,是理不顺的,总要母后多多教导朕一阵子。” 刘太后听到皇帝的话,良久才道:“皇上才是天下之主,依哀家说,那等倚老卖老之人,就该好生处置了,否则,省得他们仰仗着过去的一点儿功劳,不把皇上放在眼里!” 皇帝面露惶恐之色:“母后,这可使不得。父皇当初临终前可是千叮咛万嘱咐,让儿臣好生听这些大臣们的话的,儿臣岂敢违背父皇的意思?就是母后,若是当真要无故处置了这些功臣,只怕也会寒了底下人的心。” “哀家不过随口那么一说罢了。”刘太后叹了口气。 她要是真能够把那些难缠的老头子搞定,她根本就不需要这么烦恼。 刘太后的口气又变得温和下来:“皇帝,哀家知道,你是嫌哀家霸占着权柄,不肯还给你。可你也不想想,古人说,成家立业。你如今正是性子不稳的时候,连家都没成,哀家又怎能放心把国家大事交给你来打理呢?” 皇帝心下咯噔一声,明白重点来了。 刘太后若是压根儿就不想将权力交付给他,那么根本就不必与他吃这顿饭,说这么些话。 可她如今松了口,只能证明,面对那些老臣的压力,她有些顶不住了。又或者,她已经知道,那份名单,落入了皇帝的手中。若是她再不肯做出让步,皇帝会联系先帝留给他的班底,而后一步步蚕食她的势力。 刘太后看了皇帝一眼,说:“若能有贤良的皇后在一旁劝着皇上上进,哀家就什么也不必愁了。” 皇帝理所当然地道:“这事儿倒也好办,按照祖宗规矩,皇家挑选后妃时,应将适龄官家女召集起来,逐一筛选,直至最后,条件最优者为皇后。对于这些事,朕不大懂,不过想来,祖宗这样规定,必有其道理,母后说,是不是?” 刘太后自然不敢明着说大齐的祖宗规矩不对,可这样挑选后妃,显然不符合她的心意。 “妃嫔这样挑选,倒也无可厚非,只是皇后之位,到底非同小可,非德才兼备之女不能胜任。皇帝的表妹嘉姐儿,皇帝也是知道的,那丫头秉性纯良,为人大气,宫里的下人,就没有不喜欢她的。若是由她来做皇后,哀家也不必操心什么了——皇上看如何?” 刘希嘉只比皇帝小几个月。 当时,刘希嘉才出生时,太后就有意要为自家侄女与亲儿子牵线,奈何那时候太宗皇帝还在,中宫皇后也还在,她虽然得宠,却只是个小小的嫔。皇子的婚姻大事,没有她插嘴的份儿。 后来,太宗皇帝虽去了,小皇帝却也有了自家的主见,并不喜欢时不时腻在自己身边讨好自己的刘希嘉。因此,刘太后的心愿,一直没有实现。 而此时,刘太后以亲政为饵,要求皇帝立刘希嘉为后—— 刘太后与皇帝对视着,彼此的眼神中,都透露出绝不退让的意思来。 良久后,皇帝才道:“母后也知道,刘家表姐,前一阵子,才刚在长宁侯府失禁,名声尽失。这样一个女子,便是入宫给朕做普通的妃子,都不够资格,何况是皇后?” “朕,还不想日后被人耻-笑一辈子,说朕只能娶这样一个皇后。” 刘太后眉毛一扬:“待日后,她成了皇后,今日之事,众人自然会忘记。” 皇帝幽幽地道:“那天刘家表姐当中失禁之事,许多人都看见了,如今,消息只怕已经扩散到民间了。便是他们不敢议论,难道就会忘了此事不成?母后可否将心疼刘家表姐的心分给儿子一二分?” “皇上!”刘太后的声音中,带着些许警告之意。 皇帝很失望:“母后,果然非要逼儿子娶刘家表姐不成?母后,将朕置于何地?将皇家威仪置于何地?” “母后可知,立后乃是家国大事!便是朕同意立刘家表姐为后,底下的大臣们、宗室的宗亲们,也绝不会同意这样一个名声有瑕的女子母仪天下!” 刘太后闻言,面色愈发阴沉。 她知道,皇帝说的是对的。 在所有人都极力反对的情况下,她还真没有把握将刘希嘉扶上皇后之位。 可若是刘希嘉做不了皇后,难道她要眼睁睁看着其他的高门贵女嫁给皇帝,然后和皇帝一起对付她么? 不,她是绝对不会坐视这一切发生的。 刘太后刚想开口,就听皇帝说:“其实,朕不一定非要娶刘家表姐。刘家表妹也是很不错的,母后说,是不是?” 刘希慧? 刘太后眸光一转,神色渐渐放松下来。 刘希慧在刘太后面前,向来不及刘希嘉得宠。可在刘希嘉为后希望十分渺茫的时候,让刘希慧入宫为后,似乎也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刘希慧到底也是刘家女,且平日里,对刘太后十分孝顺。日后若是入了宫,自然会跟刘太后一条心。 “你刘家表妹,虽不及你刘家表姐伶俐,但也是个好孩子。你若是选她做你的皇后,哀家没有意见。” “可朕突然想到,刘家表姐乃是承恩公之女,刘家表妹的父亲身上……似乎并没有什么爵位,其父也只是个四品官。如此一来,刘家表妹身份上就欠缺了一些,怕是做不得皇后了。” 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刘太后一颗心又提了起来。 皇帝笑吟吟道:“母后看,朕以从二品妃位册封表妹,封号为慧,如何?如此,即可彰显表妹之聪慧,又暗合了表妹的名字。” 到手的皇后之位眼看着就要飞了,刘太后当然不乐意。 可皇帝说的话,又确实在理,他反驳不了。 这时候,刘太后心下暗自懊恼,平日里怎么就光顾着提拔弟弟去了呢? 刘希慧的父亲虽说如今也是个正四品官员,说起来身份地位也不算低了,又有个做侯夫人的姐姐,但依她的身份来说,要做皇后,还是不够的。京中世家多,许多人出身都比刘希慧强。 从前刘太后觉得这样很好,刘希慧与刘希嘉在身份上有一定的差距,前者威胁不到后者的地位,自然只有一心一意辅佐后者的份儿。可如今,刘希嘉入不得宫了,刘希慧又只能做个普通的妃子,刘太后自然就觉得哪哪儿都不好了。 “慧姐儿到底是你表妹,只封个妃位,是不是不大妥当?就封她为从一品贵妃吧,她虽不是你舅舅嫡亲的女儿,可也是你舅舅的侄女,你总得给她一些体面。” 刘太后道:“哀家想了想,这皇后之位,还是要慎重考虑,不能急于一时。这次,就先选几个妃子进宫伺候皇上,过个几年,待选好了人选,做足了准备,皇上再封后也不迟。” 只要有几年缓冲时间,刘太后自然就有办法将刘希慧扶上皇后之位了。 “有了贵妃这些懂事的孩子来照顾皇上,哀家也能够渐渐的将手头上的事交给皇上了。” 想要达成目的,自然要付出一定的代价。皇帝若是愿意按照刘太后说的来做,刘太后也不介意给他一点甜头尝尝。 皇帝心中好笑,太后老是玩这么一手,她不嫌腻,他都嫌腻了。 “母后考虑问题向来全面,就依母后说的办吧。” 皇帝眸色沉了沉。 刘太后今日执意让他立刘希慧为贵妃,但愿,来日她不要后悔。 皇帝记得刘希慧,那位表妹,总是跟在刘希嘉的身后憨憨厚厚、任劳任怨,哪怕刘希嘉欺负她,她也从来不在意。可当二人的身份地位颠了个个儿,刘希慧对刘希嘉,真的还能一如往昔么? 刘家二房被大房压了这么些年,真的会没有一点儿想法么? …… 皇帝走后,刘太后冷哼一声:“瞧瞧,从哀家肚子里爬出来的种,听了几句外人的挑拨,竟是与哀家离心了。” 这种时候,刘太后身边儿的心腹李嬷嬷不好开口附和她,说皇帝的不是,只得劝道:“皇上如今还小呢,自然不能体会到您的用心。待皇上大了,就会明白,只有您,才是他最亲近的人。” “小?”刘太后摇了摇头:“他已经不小了。他已经成长到可以与哀家争权夺利的地步了。” “对了,今日是慈顺的忌日,皇上又去给她上香了?” 李嬷嬷怔了怔:“先帝虽说一度废了慈顺皇后,可到后来,还是恢复了慈顺皇后的位份。再怎么说,慈顺皇后名义上也是皇上的嫡母,想来,皇上礼数这样周全,也是为了堵住外头那些人的嘴。” 刘太后冷笑道:“什么堵住旁人的嘴?你就别再唬哀家了。哀家看,皇上受先帝影响,对慈顺皇后,比哀家还要恭敬些。” 李嬷嬷小心翼翼地道:“主子切莫与皇上生了嫌隙,皇上到底还是顾念着主子您的——他登基之后,虽对慈顺皇后处处恭敬有加,却并未将慈顺皇后追封为太后。” 母以子贵。 刘太后能有今天这样尊崇的地位,靠的都是皇帝。李嬷嬷自然不希望刘太后与皇帝之间关系闹得太紧张。 可皇帝想亲政,刘太后不甘放权,两人之间的冲突在所难免,李嬷嬷实在不知道,该怎么缓和这对天下至尊母子之间的关系。 刘太后揉着自己的太阳穴:“那是因为他知道,哀家绝不会同意!他犯不着为了个死人与哀家作对。”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先帝就防着哀家了。不让皇上与哀家亲近,教皇帝尊敬慈顺皇后,朝中那些大臣,也在先帝的授意下,处处与哀家作对。你以为,哀家现在是在和皇上斗、和宗室斗吗?错,哀家是在和先帝斗!” “若不是先帝给皇上留下了这么多的底牌,皇上一个稚龄小儿,凭什么与哀家争!” 李嬷嬷闻言,低下头不做声。 这种大事,已经不是她能够轻易插嘴的了。 她心中有些担忧,总觉得,腥风血雨兴许就在眼前了。 …… 一队人马从宫中浩浩荡荡地出去,驶向了刘宅。 承恩公的人远远的就看到了宫里来的传旨官,赶忙去给承恩公报信儿:“老爷,宫里头来人了,恐怕是大小姐喜事将近啊!” 承恩公闻言,心脏一跳,一阵狂喜涌了上来:“我就说过,有太后娘娘出马,再没有办不成的事。” 承恩公夫人亦喜得直念了三声阿弥陀佛:“幸好咱们没有应下长宁侯府那头的婚事,否则,不就耽搁了嘉儿的前程了?当年,嘉儿刚出生时,就有大仙给她批命,说她命中带着贵气,如今啊,可算是应验了!也不知那大仙还在不在,回头,该把他好生供起来才是。” 两人忙不迭地整理仪表,准备迎接天子的使者。 谁知,过了好一阵儿,都没有见天子的使者上门。 承恩公不由有些纳闷:“按理说,就这么点儿距离,脚程再慢也该走到了啊。” 承恩公夫人在一旁劝道:“老爷,再等等吧,心急吃不了肉豆腐。” 这时,有家丁跌跌撞撞地跑了过来:“老爷,夫人,宫里头来的人……朝二老爷所在的地方去了!” “什么,难不成是宫中的使者找错了门???” 第27章 承恩公夫妇急急忙忙地赶到刘家二老爷门前, 只见一名太监在里头宣旨,其余人跪了一地。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鸿胪寺卿之女刘氏出身名门、德才兼备、贤良淑德、秀外慧中, 常入宫承欢太后膝下, 颇得朕与太后之心, 今特封为贵妃, 以便常伴君侧,钦此。” 承恩公夫妇到的晚了点儿, 没听到前头传旨太监所说的“鸿胪寺卿之女”几个字,只听说宫里头要册封刘氏女为贵妃。 当听到这个头衔的时候,承恩公夫妇愣住了。 刘太后一直说,会尽力将刘希嘉扶上皇后之位,如今怎么只是个贵妃? 难道, 因为刘希嘉先前声名有损,皇帝不让她做皇后? 这倒也是有可能的。 贵妃就贵妃吧, 虽说不及皇后尊贵,但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总比嫁给寻常人家强得多! 想当初, 刘太后初入宫闱时, 连贵妃都不是,只是个婕妤呢,刘希嘉的处境比刘太后当初,好了太多。只要入宫便有刘太后相护, 待日后诞下皇子, 未必不能封后! 承恩公夫妇自我安慰了一阵,心里头总算是好受了些。 当他们看到传旨太监欲将圣旨交给刘希慧时, 他们终于忍不住了。 “且慢——公公,这册封圣旨,应该是给我家嘉姐儿的吧?” 承恩公夫妇得刘太后看重,时常出入宫闱之中,传旨太监也是认得他们的,不过这次,他面上神色严肃,并不见平日里的谄媚讨好。 “给国公爷和夫人请安。这圣旨,是鸿胪寺卿之女刘氏的封妃诏书。” 传旨太监将“鸿胪寺卿之女”几个字着重强调了一遍。 鸿胪寺卿乃正四品官职,正是刘家二老爷如今的职位。 承恩公夫妇闻言,瞪圆了眼睛,心中满满都是不可思议。 要进宫的,不是他们女儿吗,怎么变成二房的刘希慧了? 刘希慧平日里跟在他们女儿身边做小伏低的,如今竟一声不吭地顶了他们女儿的名额进宫? 刘希慧被封为贵妃,从此以后,他们见了她,都要给她行礼,改口称娘娘了!这殊荣,本该是刘希嘉的! 刘二老爷与刘二夫人笑着接过圣旨,“都说我家丫头不如嘉姐儿伶俐,再没有想到,我家丫头竟有这样的造化。大哥大嫂,也是得了消息,来为我家丫头庆贺的吧?” “哎,说真的,慧丫头还小呢,我们本是想多留她几年的,日后,待她进了宫,可就难得一见了。可是,太后娘娘和圣上旨意如此,有什么法子呢?” 因着在刘太后身上尝到了甜头,刘家对于送女入宫之事,可谓十分热衷。 刘家二老爷与承恩公并不是嫡亲的兄弟,只是堂兄弟,隔了一层,自然不似亲兄弟那般亲厚。 这些年来,承恩公一脉一直牢牢地压在刘家二房上头,二房嫡女在大房嫡女跟前宛如跟班。如今,刘家二老爷与刘家二夫人感觉总算可以在承恩公夫妇扬眉吐气一把了。 承恩公夫妇见了刘家二房夫妇这眉开眼笑的样子,心里头憋屈的不行。 可宫里头来的人还没走呢,他们便是满心的愤懑,现在也不能发作。毕竟,刘希慧封妃之事,明显是得到了刘太后的首肯的。他们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刘太后面子。 “恭喜弟弟和弟妹了,慧姐儿是个好孩子。” 承恩公夫人勉强扯出一个笑容来,可在场之人都看得出,她言不由衷。 刘二夫人却仿佛没看出来似的,亲亲热热地拉起承恩公夫人的手:“太后娘娘向来更疼嘉姐儿,我也不知道,太后娘娘怎么会看中慧姐儿。大嫂这样说,我就放心了。我啊,就怕因为这件事,让大哥和大嫂心里头不痛快,倒与我们生分了。” 承恩公夫人被刘二夫人得意的话刺得内伤,咬牙道: “弟妹言重了,咱们家出了一个贵妃,是好事,不管是家里头哪个女孩儿有这份荣幸,我都高兴,这是咱们阖府的荣耀。应该好生庆祝一番才是。” “我就知道,大哥和大嫂最是明理了,大哥和大嫂放心,慧姐儿入宫后,定不会忘了家族的栽培的。” 一旁的传旨太监看到这一幕,颇觉满意。 刘太后择了刘希慧,弃了刘希嘉,心中也怕承恩公夫妇心存怨恨,不管不顾地闹起来,扯了她的后腿。 如今看来,承恩公夫妇不悦是有,但并不敢违背刘太后的意思。 这就好。否则,两房若是闹起来,刘太后也会十分头疼的。 “既然旨意已传达到,杂家就回宫了。太后娘娘常说,家和万事兴,希望各位谨记。” “太后娘娘的话,咱们自然没有不从的,公公就放心吧。” 待传旨太监一走,承恩公夫妇再也忍受不了,立马寻了个借口离开。 志得意满而来,近乎落荒而逃,这种反差,由不得人不侧目。 刘希慧敦厚的面庞上满是笑意:“定是嘉姐姐那事儿被皇上知道了,否则,无论如何也轮不到我。” “慧儿,你如今虽然被封为贵妃,可你万不能因此而轻狂起来,在人前对你伯父一家不敬。” 刘二老爷是个头脑清醒的人,不会被眼前的富贵冲昏了头脑:“你能够入宫,靠的是太后娘娘。你伯父,毕竟是太后娘娘嫡亲的弟弟,太后娘娘不会乐意看到你对你伯父不敬的。还有嘉姐儿,她再有不是,也是太后娘娘疼了这么多年的侄女,你日后在太后娘娘跟前服侍的时候,不要说嘉姐儿的不是。” 刘希嘉兴奋之色微敛,点了点头:“女儿明白。” 倒是刘二夫人闻言颇为不悦:“老爷,从前咱们处处不如大哥他们,向他们低头也就算了。如今咱们慧儿都成贵妃了,咱们怎么还要处处看他们脸色?若是一直这么憋屈,慧儿这个贵妃当的有什么意思?” “无知妇人!慧儿如今还没站稳脚跟呢,你就得意忘形了!可别回头给慧儿招来祸患!”刘二老爷斥道:“慧儿如今的荣耀,都是太后娘娘给的,若是太后娘娘哪天不想给慧儿这份荣耀了,随时可以收回。现在,慧儿还什么资本都没有,你就撺掇着她与大哥和大嫂作对,这不是在害慧儿么?” 刘希慧思索了一阵,点了点头:“父亲,我明白您的意思了。您就放心吧,在没有站稳脚跟之前,我不会对大伯他们不敬的。这么多年都忍过来了,难道还忍不得这么一会儿?” “我入宫后,太后姑姑自然会提拔父亲。待日后,父亲登上高位,我也得了皇上欢心,诞下皇子,咱们便算是站稳了脚跟。到时,太后姑姑就算依旧偏心大伯他们,看在我们能带来的利益的份上,两家发生冲突之时,也会站在我们这一边。” 刘希慧的目光中满是坚定:“母亲不必担心,迟早有一天,我们二房会取代大房,成为刘氏一族的嫡系!” 刘二老爷笑道:“还是慧儿知我心意。有女如此,夫复何求?” 刘家二房这头气氛十分好,承恩公府中,承恩公夫人却是砸了一样又一样东西。 “刘、希、慧!再没有想到,竟是那小-贱-蹄-子顶了我女儿的入宫名额!平日里跟在我儿身边,看起来老实得不得了!谁知道,她竟存了这样的心思!” “她娘也不是个好东西,一朝得势,尾巴就翘上了天!哼,封了贵妃又怎么样,日后入了宫,若是没有家族支持她,看她能得意到几时!” 承恩公夫人现在心里头那个后悔啊,若是早知道有这么一天,她当初绝不会提拔刘希慧!没有刘希嘉,刘希慧根本就没有机会入宫!更没有机会见到皇帝和刘太后! 她也不想想,当初她让刘希慧来给刘希嘉作伴,根本就是打算用刘希慧的笨拙来衬托刘希嘉的聪慧,用刘希慧的平庸来衬托刘希嘉的娇美,用刘希慧的卑微衬托刘希嘉的高贵。 可以说,刘希慧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承恩公夫人也同样好不到哪儿去。 刘希嘉恨不得将刘希慧直接给撕了:“母亲,我忍不下这口气,若是因我名声有瑕之故进不得宫,我也认了。可我这次分明是给刘希慧那-贱-人做了踏脚石!” “母亲,难道,咱们要看着那贱-人在太后姑姑的扶持下,日后压在咱们头上吗?” 承恩公夫人刚想开口说话,就见承恩公阴沉着一张脸进来了:“不甘心又如何?你想怎么样?你能怎么样!让慧姐儿入宫,是你太后姑姑的意思,你还想跟你太后姑姑对着干不成?” “我不管你从前与慧姐儿是如何相处的,你要记住,日后,你们身份有别,你见了她,得恭恭敬敬地行礼,喊一声贵妃娘娘了!” 今天这记闷棍,不仅把承恩公夫人和刘希嘉敲疼了,同样也把承恩公给敲疼了。 可这几闷棍是刘太后赏的,他们不能不认。 刘家所有的荣耀都来自于刘太后,刘太后是刘家上下绝对不能忤逆的人。 只不过,从前都是承恩公一脉依仗刘太后作威作福,如今,轮到他人倚仗刘太后之势来欺压承恩公一脉了,承恩公心里头终究不是滋味儿。 承恩公叹了口气,看着满脸泪痕的女儿,“已经发生的事,多想无益。不管入宫的是你,还是慧姐儿,都是我刘家女,得益的,终归都是我刘家。若是慧姐儿知趣,日后,咱们自然会扶持她。若是她不知趣……” 承恩公顿了顿,语气变得森冷起来:“我刘家,也不是只有她一个女儿。” 第28章 刘希慧被册封为贵妃之事, 很快就流传开了。 与贵妃册封旨意一道下达的,还有几道册封旨意。 这次除了刘家出了个贵妃,吴阁老的嫡长孙女、镇北侯的侄女和荣安大长公主之女南安县主也同样被选入了宫中, 这三人的背后有着文臣、武将和宗室的势力, 分别获封淑妃、贤妃, 以及皇贵妃。 在得知南安县主的位分时, 刘太后一口气险些没提上来。 贵、淑、贤、德四妃位列从一品,可皇贵妃品阶犹在四妃之上, 乃是正一品,形同副后! 一般而言,中宫无后,若是有皇贵妃在,这皇贵妃便是实际上的后宫之主了。日后若是当真要封后, 绝对也是皇贵妃更有资格! 刘太后原以为,刘希慧被册封为贵妃, 会是这一届入宫的妃嫔中位分最高的那个,谁知半路杀出个程咬金来,皇帝以南安县主身份高贵,不可屈居于刘希慧之下为由, 将南安县主册封为皇贵妃! 如此一来, 刘希慧入宫后,就只是一个普通妃嫔,没有其他优势了。 经过这件事,刘太后发现, 她对皇帝的掌控力, 当真不比从前。若是在皇帝登基之初,哪里敢对她这样阳奉阴违? “皇上这是翅膀长硬了。”刘太后冷冷地道:“哀家风光半辈子, 竟被自己的儿子给算计了。” “主子……”李嬷嬷胆颤心惊地看着刘太后,她已经很久没有见过刘太后这般生气的样子了。 “不过,皇上到底还是嫩了点儿。他若是以为这样就能够从哀家手中夺回大权,也未免太天真了。”刘太后眯起了眼:“且等着瞧吧。” 先帝末期,先帝在发现自己错怪了慈顺皇后以及康毓皇太子时,便当时还是贵妃的刘太后百般防范。可彼时她羽翼已成,就连先帝都无法轻易废了她。 当初,她连先帝都不怕!如今,难道还会怕由先帝一手教导出来的小皇帝吗? 这次,是她大意了!下一次,皇帝想要算计她,就没那么容易了! …… 姜媛菀对于外头之事,尤其是朝中大事向来关注,这一点,芳佩也是知道的,因此,每次打听到了消息,都会来告知姜媛菀,这一次也不例外。 当姜媛菀听说皇帝没有将刘希嘉迎入宫中,反而纳了刘希慧为贵妃,紧接着,又册封了三名出身丝毫不逊于刘希慧的贵女,姜媛菀便轻声呢喃道:“看来,皇上准备动手了。” “什么动手,难道,皇上还准备对太后娘娘不利不成?”芳佩好奇道。 “这倒不至于,太后毕竟是皇上的生母,皇上不至于对太后做什么,但,他一定想要摆脱太后的桎梏。这次的选妃,就是他迈出的第一步。” “皇上对着太后尚要留几分颜面,但对于刘家,他可未必会客气。” 表面上看,如今后宫的局面,是刘希嘉未能入宫引起的连锁反应。 可若是刘希嘉这回没有出这档子事,皇帝难道就会眼睁睁地看着她入宫为后么? 定然不会。 刘希嘉若是入了宫,就会一心一意听从太后的话,任凭太后摆布。整个刘氏家族,就会齐心协力地帮助刘太后与刘希嘉。 可如今入宫的是刘希慧,承恩公对这个侄女,定会有所保留,不会全心全意相助;而刘希慧一脉呢,眼睁睁看着自家女儿步步高升,真能继续屈居承恩公一脉之下? 承恩公一脉原本不是刘家的嫡枝,就因为出了个太后,导致其在家族中的地位一步登天;若刘希慧真得了势,刘家是由承恩公一脉做主,还是二房一脉做主,当真不好说。 皇帝,这是要逼刘家内斗啊。 对外而言,刘希慧不是皇后,只是个贵妃,上头还有个皇贵妃压着,淑妃吴氏和贤妃张氏也与刘希慧同级,刘希慧能够做的事,就颇为有限了,至少后宫不会完全成为刘氏女的天下。 姜媛菀感叹道:“不愧是太宗皇帝亲自教导出来的,皇上果然有几分手段。” 芳佩觉得,自家小姐有时候说的话很奇怪,也让人很难理解。她不明白,为何自家小姐会对宫闱和朝堂之事这样上心。 不过,她聪明的没有多问。 就如那天在寺庙中祈福时,她们忽然遇上乔装打扮的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一样,事后,她也没有提起。 她隐隐觉得,有些事,还不到她该知道的时候。到了她该知道的时候,想必小姐就告诉她了。 “刘希嘉没了入宫的指望,接下来,怕是要把精力放在大表哥身上了。” “啊?前一阵子,承恩公态度暧昧不明,老爷不是已经说过不会再上门替世子求娶刘大小姐了吗?承恩公府的人,还能凑上来?”芳佩迷茫道。 “若能得了实惠,脸面算的了什么?若不能把刘希嘉许给大表哥,她恐怕找不到更好的夫婿了。 话虽这样说,姜媛菀可不认为卫奕辰会乖乖认命,娶了刘希嘉。小皇帝有法子推了与刘希嘉的婚事,难道卫奕辰就没法子? 从姜媛菀与他的几次接触来看,这也是个胸有沟壑的主儿。 …… 看戏看得正开心的姜媛菀没有料到,她很快也站到了戏台子上。 当她接到卫奕辰派人请她过去的消息时,就知道,卫奕辰的人,怕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大表哥醒了吗?” “是的,其实几日前,世子就已经醒了,只是时而清醒,时而昏迷。”前来邀请姜媛菀的婢女答道:“世子听说表小姐去看过他,很高兴。眼下世子正醒着,说是有些话想与表小姐说说。” 婢女的目光从姜媛菀光洁如玉的面庞上划过,心中揣测,自家主子是不是喜欢上了这位表小姐。 表小姐虽年纪尚小,五官却生得十分精致,已隐隐可见未来姿容。 说起来,世子之前还出手帮过表小姐好几次呢,这可不符合世子惯常的做法。这样看来,至少,世子对表小姐是不同的。 姜媛菀被婢女这眼神看得有点儿毛毛的,莫名感觉自己成了砧板上的肉…… 她摇了摇头,将这个可怕的想法甩出脑海。 “大表哥既然想见我,我自是要去的。芳芷,你去收拾些药材出来,咱们给大表哥送去。” “表小姐,不必了。荣亲王府早早便派人送来了上好的药材,咱们世子的库房里名贵药材也是不计其数,很不必表小姐再费心。您库房里的药材,还是您自个儿留着用吧。” “清风姐姐此言差矣,咱们小姐自然知道世子爷那儿不缺药材。小姐给世子爷送药材,不过是全个礼数罢了。听说,清风姐姐是世子爷身边儿一等一的规矩人,总不会连这点规矩都不知道吧?” 因清风的话很不客气,芳芷也没给她留什么脸面。 在两人交锋之时,姜媛菀站在一旁,什么也没说。 她若是跟个丫头计较,无疑是失了-身-份,也由芳芷出面,丫鬟对丫鬟,却是正正好。 这次姜媛菀没打算忍,若是连一个阿猫阿狗的气都要受,她也不必在这府里头混了! 清风与芳芷大眼瞪小眼了一阵,最终,芳芷轻笑一声:“清风姐姐过来,莫不是跟我拌嘴来了?若是因此而耽搁了世子的事,恐怕不大好吧?” 最终,清风从牙缝里挤出四个字:“快去快回。” “清风姐姐莫急,这给世子送的东西,哪能随便呢?少不得得好生挑一挑,把库房翻个几遍,这才好挑出最好的东西给世子送去。”芳佩也出来笑吟吟地道:“想来世子体谅咱们小姐的一片心意,定不会不高兴的。” 姜媛菀看着被气得险些吐血的清风,心里头的不悦去了十之八-九。 她这两个丫头,真是越来越促狭了。 …… 姜媛菀到的时候,卫奕辰正优哉游哉地下棋,丝毫看不出“长期昏迷刚刚醒来”的模样。 见姜媛菀来了,卫奕辰捻动着手中的棋子道:“听说媛媛擅棋,既然媛媛来了,不妨与我下一场吧。” 姜媛菀仔细看了看卫奕辰的棋路,道:“我不过是闲来无事随意下下,聊作消遣罢了。辰表哥才是真正棋艺精湛之人。” 卫奕辰盯着姜媛菀看了许久。 大概是受过伤的缘故,卫奕辰看起来有些清减了,皮肤也有些苍白,不过,那双眸子依旧清亮,其中倒映着姜媛菀的身影。 这让姜媛菀产生了一种,他只关注她的错觉。 “媛媛本事不俗,何必如此自谦?” “也罢,我虽实力不济,既然辰表哥闷了,想找人下棋,我便陪辰表哥下几局吧。” 姜媛菀执黑,卫奕辰执白,两人的目光紧紧锁定着棋局。 卫奕辰棋艺不俗,不失为一个好对手,姜媛菀年纪虽小,但于下棋一道上已颇有章法,两人你来我往,战了个酣畅淋漓。 最后,卫奕辰道:“媛媛棋艺了得,是我输了。” 姜媛菀笑着摇了摇头:“若非辰表哥让我三子,我恐怕也赢不了。” “以媛媛的年龄,有这样的棋艺,已是十分难得。” 卫奕辰抬起眸子打量着姜媛菀。 越是接触,就越发现这个小表妹让人惊奇。 有哪家十岁出头的小姑娘,见了那打打杀杀的场面,竟如此镇定?有哪家小姑娘,在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书法和棋艺? 都说字如其人,棋如其品,姜媛菀的聪慧和沉稳,是卫奕辰前所未见的。怎样的人家,才能养出这样一个小姑娘来? “棋也下完了,辰表哥可以和我说说,找我来,所为何事了吗?” “为什么我就不能是无聊了,找你来陪我解解闷?” “因为你向来不做无用的事。”姜媛菀漆黑的双眸注视着卫奕辰:“对吗,辰表哥?” 卫奕辰哑然失笑:“表妹对我倒是挺了解的。” 他本就清俊逼人,这么一笑,让人着实挪不开眼。 一旁侍奉的两名心腹丫鬟都悄悄红了脸。自卫奕辰的生母逝世后,就极少能见到卫奕辰的笑容。谁知,在姜媛菀的面前,他竟能如此放松。 看来,姜媛菀对卫奕辰,的确是不同的。 “谈不上了解,只因接触过几次,对辰表哥的行事风格有些许认知罢了。” “既然如此,我也就不与媛媛兜圈子了。我这次请你来,的确是有要事想请你帮忙。”卫奕辰正色道。 姜媛菀听闻此言,微微蹙眉。她向来有自知之明,除了一点小聪明之外,她身无长物。被人高看,着实不是什么好事儿。 “辰表哥太抬举我了,府上谁人不知,辰表哥年纪轻轻,就能为皇上分忧解难,是真正的少年英才。我不过一个闺阁女子罢了,见识浅薄,平日里不过在自家下下棋,练练字,能帮得上辰表哥什么忙?” “表小姐,您好歹也听听咱们世子说的是什么事,再想想您能不能帮啊。”其中一名身着一等丫鬟模样的人忍不住道:“怎么一上来就推脱呢?亏我们世子待您那样好。” 能够帮助世子,是多么荣幸的一件事,这表小姐竟还想着往外推!府里头的小姐们谁不想讨好世子?偏偏世子只对表小姐另眼相看,表小姐还不识好歹! “清风,不得无礼!”卫奕辰瞥了那丫鬟一眼,语气中带着无形的威慑:“我与表小姐说话,岂有你们插嘴的份?” 服侍卫奕辰多年,清风自然明白,自家主子生气了。 “是,奴婢知错,请世子责罚。” 说这话时,她心中十分酸涩。看样子,表小姐在世子心中分量不轻。 “念在你是初犯,罚你一个月月钱,这一个月,你不必来外书房当差了,回去好生反省吧。若是再有下一次,你就不必再留在我身边当差了。” 一个月月钱,对于清风这样大丫鬟来说并不算什么。像她们这样的丫鬟,平日里收入的大头是主子们的打赏,而非月钱。 但一个月不得在外书房当差,这个惩罚的警告意味就很明显了。外书房向来由卫奕辰的心腹打理,能在这里当差,本身就代表了其身份。 清风被罚一个月不能来外书房,其他丫鬟小厮们见了,自然会知道是清风惹恼了卫奕辰。 清风张了张嘴,终是没有说什么。 她明白,卫奕辰是那等说一不二的主子。犯了错,最好是乖乖领罚,若是敢求情,只会被罚得更重。眼下只是被罚一个月不能去外书房当差,最多丢点脸,若是把主子惹恼了,直接被逐出外书房去,主子就真的不会再信任她了。 “你们都下去吧。”这话,是对几个心腹丫鬟和小厮说的。 以往卫奕辰料理这些事时,都不怎么避着清风等人,但今日清风的表现,让卫奕辰觉得他们不适合留在这里。 清风咬了咬唇,看了一眼站在姜媛菀身后的芳佩和芳芷,终是没说什么,不甘不愿地退下了。 “表妹,这次,是我手下的人失礼了,我代她向你陪个不是。” “无妨,手底下的人自作主张,也不是辰表哥的错。辰表哥还是说说,到底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吧。辰表哥曾帮过我,我心中自然记着辰表哥的恩情。若是我力所能及,我绝不推脱。可我到底能力有限,有时心有余而力不足,辰表哥还是莫要过于高估我比较好。” “我知道,我不会让你为难,也不愿再把你卷入危险之中。”卫奕辰话锋一转:“不过,你实在用不着妄自菲薄,你的心智,许多公侯府邸精心调-教的贵女也多有不及。” “若不是为了上次那件事找我,想必大表哥这次来找我,是为了内宅之事吧?”姜媛菀脑子转得很快:“莫非是,刘家大小姐的婚事?” “不错,我不能娶刘希嘉。” “我以为,经过上次那件事,舅舅已经打消了为大表哥聘刘希嘉为妻的想法。” “父亲拒绝再去提亲,无非是因为刘家摇摆不定的态度激怒了父亲,再加上利益不够。若是刘家给出让人心动的利益来,你觉得,父亲会怎么选择?” 姜媛菀心道,卫奕辰倒是很了解长宁侯无利不起早的秉性。 的确,有足够的利益,难保长宁侯不会卖了儿子。 若是卫奕辰想要让她插手朝堂之事,姜媛菀是决计不干的,但如果只是在不暴露身份的情况下搅合了长宁侯府与承恩公府联姻之事,她还是很乐意的,毕竟,刘家的人,她一个也没有好感。 让两府关系疏远,也符合她自身利益。 姜媛菀想了想:“你想让我去找舅舅替你说情,恐怕没什么用,舅舅不会听我的。” “不需要你去父亲面前为我说情,只要让刘家打消择我为婿的想法就可以了。” 姜媛菀目光一凝:“大表哥想怎么做?” 卫奕辰凑到姜媛菀的耳边,将他的计划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音量说了一遍。 姜媛菀还从来没有与哪个男子如此靠近过,少年的气息喷在她的脖颈上,让她一时有些愣神。 “此事,我会尽力而为,但不敢保证结果。” 卫奕辰朝着姜媛菀作了个揖:“多谢表妹。如非迫不得已,我也不愿劳烦表妹。此事由表妹出面,比我的人出面要方便许多。无论成与不成,我都感谢表妹。” 卫奕辰看向姜媛菀的目光有些复杂。 不久前,卫奕辰只把姜媛菀当做是一个孤立无援的柔弱女子,因想起他母亲当初的处境而对她颇有些怜惜,明里暗里多有维护。 后来,长宁侯夫人母女假借夏姨娘之手算计姜媛菀,卫奕辰暗暗收集证据,不露痕迹地递到长宁侯面前,既是打击长宁侯夫人,也是给姜媛菀出了一口气。长宁侯虽销毁了那些证据,可对长宁侯夫人母女也是厌恶到了极点。 长宁侯夫人背靠刘家,轻易动不得。卫奕辰原本以为,让她失去长宁侯的信任、被长宁侯冷落,已经是能让她受到的最大的惩罚了。谁知道,一直忍气吞声的姜媛菀突然冒了出来,明着向长宁侯表达她的不满。 卫奕辰觉得,从那时候起,他才真正开始认识姜媛菀。 后来,在寺庙中,姜媛菀遇到了被刘太后派人追杀的他们,那临危不惧的样子,更是给卫奕辰留下了十分深刻的印象。 虽然姜媛菀看上去与柔弱的闺阁千金没什么不同,但卫奕辰再也不会轻易小瞧她。正如此刻,姜媛菀在他心中,已经从需要保护的柔弱小姑娘上升到了合作者的地位。 第29章 眼看着刘希嘉绝了入宫之路, 承恩公夫妇自然要为她另做打算。 刘希嘉乃是承恩公夫妇唯一的掌上明珠,哪怕如今名声已毁,承恩公夫妇也不愿意将她许给普通人。 幸而大齐民风开放, 刘希嘉虽说如今名声不好听, 但只要脸皮足够厚, 还是能够嫁的出去的。若换成某些规矩严苛的朝代, 像刘希嘉这样毁了名声的女子,怕是只有自尽一条路可走了。 原本在承恩公夫妇的心中, 刘希嘉入宫为后是首选;其次便是嫁给像荣亲王世子这样拥有实权的宗室子弟;若是嫁给宗室子弟这条路行不通,那么,嫁给像长宁侯世子这样的侯府继承人也是不错的选择。 当时,刘希嘉在长宁侯府出了事,承恩公夫人便是想着将她嫁给长宁侯世子的。可惜, 承恩公的心到底大了一些,都到那个地步了, 还不放弃送女儿入宫的想法。结果被长宁侯看了出来,现如今女儿又入不得宫,弄得高不成低不就。 刘希慧封妃后,承恩公夫人抱着微小的希望上门与荣亲王妃洽谈, 却被荣亲王妃婉拒。 “日后, 我家翎儿的媳妇,是要掌管整个王府的。我素日里最喜欢像刘大小姐这样天真烂漫的孩子,不过,她恐怕不大适合掌家。” 承恩公夫人还想努力一把, 便道:“嘉姐儿虽说被我和她爹养得有些娇气, 但管家和出门交际的本事是一样不差的。当初太后娘娘招嘉姐儿入宫,也说她聪慧, 将这些学得极好呢。” 当初既想着送刘希嘉入宫,就算承恩公夫妇再怎么骄纵她,这种门面儿上的功夫也不会落下。否则,入了宫却管理不好后宫,岂不是会变成空壳子皇后? 当然,现在什么都不必说了。不过,承恩公夫人认为,若荣亲王妃看重的是儿媳妇的管家和交际能力,刘希嘉是分毫不差的! 荣亲王妃闻言,面上的笑容淡了一些:“刘大小姐恐怕不适合出门交际,我荣亲王府未来的王妃,不说能让人交口称赞,至少不能给王府抹黑。刘大小姐当众失-禁之事,如今人尽皆知。” “我家王爷曾说过,给翎儿挑选世子妃时,不必太过重视门第,当以姑娘的人品、性情、名声为要。刘大小姐在外娇纵蛮横,欺压堂妹,别家贵女名声或才华稍比刘大小姐强,就要遭到刘大小姐欺辱奚落。” “纵使刘大小姐是太后娘娘嫡亲的侄女,这等媳妇,我荣亲王府也要不起。” 方才,荣亲王妃是给承恩公府留了些颜面的,可她不把话说死,承恩公夫人便怎么也不肯放弃。几次下来,荣亲王妃也恼了。 别家或许要看刘太后和刘家脸色行事,他们家不需要! 若是连宗室中最有分量的人都怕了刘家,恐怕其他人都要以为这天下改姓刘了! “王妃,你……” 承恩公夫人涨红了脸,没有料到,荣亲王妃竟会这般不给她脸面。 “怎么,本王妃说得难道不对?这不止是本王妃的意思,也是我家王爷的意思。承恩公夫人自以为家中女儿是天仙下凡,对女婿人选挑三拣四,却也要看看别人家看不看得上她!” 承恩公府欲让刘希嘉入宫的事,对于某些消息灵通的人家并不是秘密。名声毁了,入宫希望破灭了,这才想到他们家,当谁是冤大头呢! 别说刘希嘉人品不行,就算刘希嘉是个好姑娘,单凭承恩公府这样的行事,荣亲王妃也绝对看不上她。有这么一门一朝得势便张狂起来的亲戚,绝对是弊大于利。 荣亲王妃自认已经够给承恩公府面子了,若其他人家敢对她儿子这么挑三拣四,她早就甩脸子走人,哪里还等得到现在? 承恩公夫人从荣亲王府出来的时候,带着满脸的怒气。自从刘太后得势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敢这样不给她脸面了。 荣、亲、王、府! 刘太后这般示好,荣亲王和荣亲王妃竟还是这样不领情,迟早被收拾! 心中想象着荣亲王府悲惨的结局,承恩公夫人心情总算好了那么一点儿。 承恩公夫人回府后,与承恩公商量了一番。他们到底也是要脸面的,不愿再轻易上门受人冷脸,也知道好些的公府侯门怕是看不上自家闺女,承恩公思来想去,最终还是决定去长宁侯府探探口风。 长宁侯夫人因今日大失颜面,心有余悸:“侯爷,前些日子咱们与长宁侯府闹得那样不愉快,长宁侯都已经明言不会再为世子上门提亲了,咱们如今旧话重提,真的好吗?若是长宁侯强硬拒绝,咱们怕是又要颜面扫地一回了。” “老爷是不知道,今日我在荣亲王府,那荣亲王妃说话有多难听。我只觉得,这辈子的脸面都被丢尽了。” “放心吧,长宁侯府绝不会像荣亲王府一样。便是此事不成,长宁侯也绝不会轻易下咱们脸面。长宁侯此人素来重利,先前明知嘉姐儿坏了名声,仍愿意为世子求娶嘉姐儿,就是因为不想得罪太后。” 承恩公眯着眼道:“如今,若是咱们府上能够许给长宁侯府足够的利益,不怕长宁侯会拒绝咱们嘉儿。” “太后娘娘本就想拉拢长宁侯,再加上长宁候世子如今颇得皇上看重。若是咱们府上能够与长宁侯府再度联姻,加深关系,想必太后娘娘也会很乐意的。” 只要长宁侯不傻,就会明白,让刘希嘉嫁到自己府上,是三赢的选择。 对于承恩公府而言,刘希嘉得到了一个好归宿;对于刘太后而言,又拉拢到一份势力;对于长宁侯而言,他在官场上也可以更近一步,让儿子娶了刘希嘉,虽损了名声,却得了实惠。 承恩公夫人见承恩公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下稍安,“既是这样,我也就放心了。” 难怪先前承恩公敢拂长宁侯的面子,原来是有把握的。 “至于荣亲王府……”承恩公冷哼一声:“且看他们能得意到几时!” …… 承恩公的动作很快,第二天,他就上门找长宁侯洽谈了。 不同于上一次的高高在上,这一次,他把姿态放得很低,给足了长宁侯脸面。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长宁侯就算再怎么恼怒承恩公先前的态度,此刻也不好太不给承恩公面子。 在听了承恩公的来意后,长宁侯果然心动,但他并没有一口答应下来,“此事事关重大,我还需再考虑考虑。” “这是应该的。咱们这些做长辈的慎重些,也是对孩子们负责不是?”承恩公笑呵呵道。 他也明白,先前他损了长宁侯的面子,长宁侯此刻自然要端一端架子,因此,他也表示理解。 唯有长宁侯夫人,看着都到这个地步了承恩公夫妇还是不肯考虑她儿子,恨得牙痒痒。 不过现在,入宫的是她的嫡亲侄女刘希慧而不是刘希嘉,长宁侯夫人的心态也与从前不大一样了。 她的侄女成了贵妃,刘太后日后还能不提携他们一脉么?长宁侯夫人先前扒着刘希嘉不放,是因为她知道,自家儿子作为侯府没有继承权的次子,难以娶到比刘希嘉更好的女孩儿。 不过现在么,她儿子便是不娶刘希嘉,也可以娶到一位背景深厚的高门贵女了。到时,有身为贵妃的刘希慧和儿媳娘家相助,还怕得不到侯府继承权?从本心来说,长宁侯夫人并不喜欢刘希嘉,虽说刘希嘉是她的堂侄女,但名声已毁,比不得那些名声良好的高门贵女,且刘希嘉及其父母一直看不上卫奕靖之事,也让长宁侯夫人耿耿于怀。 想到卫奕辰现如今还卧病在床,到现在还不能出面见客,长宁侯夫人轻蔑一笑:“这么急吼吼地把女儿嫁过来,也不怕未过门就守-寡!” 不管长宁侯夫人是怎么想的,承恩公都打定了要让自家女儿嫁给卫奕辰。 当承恩公为了促成此事第三次登门时,长宁侯终于松口:“国公爷几次三番登门,也算是诚心。既如此,我也没什么好拒绝的。只是,前一阵子辰儿与友人外出时不慎受了伤,咱们就先为两个孩子合了八字,交换庚帖吧,待辰儿身上好了,再正式为两个孩子定下。” 承恩公闻言,自然满口答应,还顺便关心了一下未来女婿的伤势:“辰哥儿身上的伤无碍吧?咱们府上本就有亲,辰哥儿也算是我的子侄。若是需要什么药材,妹夫只管与我说,咱们府上存了好些太后娘娘赏下来的药材。” “大哥放心。辰哥儿无碍,只是俗话说,伤筋动骨一百日,还需好生养养。” 太医日日来为卫奕辰诊治,对于他的恢复情况,长宁侯并不怎么担心。 承恩公大喜过望,待长宁侯的态度比往日更亲近了几分。 卫奕辰得知这个消息后,只是讽刺一笑。 他就知道,只要利益足够,他父亲绝对会把他的婚事作为筹码,来换取更高的地位。 好在他已有了准备,想来现在,姜媛菀已到了皇觉寺中。 …… 这次出门,姜媛菀是借着还愿的名义出来的。 几年前她许了一个愿望,如今已成真,便打算去还愿。 长宁侯现在对姜媛菀颇为纵容,他听姜媛菀说要外出,只以为是姜媛菀这些日子在府里无聊,想要出去散散心,因此,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皇觉寺规模与先前姜媛菀去的那小小寺庙天差地别,又常有贵妇贵女去祈福,因此,长宁侯对姜媛菀倒不怎么担心。只是为保险起见,还是多给姜媛菀安排了几名侍卫。 长宁侯府中,现在也只有姜媛菀能够这样随意外出,也难怪卫奕辰会将这件事托付给她。 拜过寺庙中的神佛后,姜媛菀对僧人道:“不知了善大师今日可在?” 姜媛菀口中的了善大师是个颇有名望的得道高僧,先帝还在时,常请了善大师入宫讲解佛道。 不过,了善大师不是那么好请的,就连先帝,邀请十次,也只有两三次能真正请到了善大师。也正因此,了善大师在达官贵人们心中的形象越发高大。人人都以能见到了善大师,请了善大师为其批命为荣。 僧人明空听了姜媛菀的话,以为这又是个慕名而来想要让了善大师为其批命的小官之女,目中微露不屑之色。 “了善大师不见外客。” 因京中排的上号的贵妇贵女们常来皇觉寺上香,他对于京中的贵女,心中也是有些数的。 方才他看过了,这女子布施的香油钱只有区区几十两纹银,真真是穷酸得不行,想来只是个刚从乡下入京的小丫头。 就这样子,还想找了善大师为其批命?简直就是做梦! 虽说了善大师现在轻易不见人,但若真是那等财大气粗的,一口气能布施几千两甚至上万两银子的,他们倒可以考虑为这种人引荐一下,当然,见与不见,决定权还是掌握在了善大师的手中。 姜媛菀见了明空和尚这副样子,心下暗叹,好好一个寺庙,里面的僧人却这样势力,眼里尽是黄白之物,弄得这寺庙不像是寺庙,反倒与世俗之地没有多大差别了。 不过也难怪,这皇觉寺声名在外,常与达官显贵,甚至皇族宗亲打交道,想要丝毫不沾染那富贵气儿也难。所以,先前她为父母祈福,才特特挑选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清贫寺庙,而不是这皇觉寺。 姜媛菀如今住在长宁侯府,珠宝首饰和每季的衣衫自然都是不缺的,但手中钱银并不多。 就算手中有钱,她也不会大手笔的拿来便宜了似面前之人这等不知餍足的僧人。 “我今日来,是受人之托,有要事求见了善大师……” 话还没说完,已经被不耐烦的明空给打断了:“有要事也不行,说了不见就是不见。了善大师可不是随便谁都能见到的!每天那么多人等着求见了善大师,了善大师见得过来吗!” 姜媛菀皱起了眉:“我手中有了善大师的信物。” 本以为,来见了善大师一趟,把话带到也就是了,谁知道,这寺庙里的僧人竟这样难缠,连帮忙去问一问都不肯。 明空将姜媛菀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白眼一翻准备赶人了:“去去去,别随便拿个什么东西来就说是了善大师的信物,了善大师怎么会把信物交给你?” 被他这样小瞧,便是泥人也要被激起三分火气。 姜媛菀冷冷道:“你未曾见过我手中的东西,又怎知那不是了善大师给我的信物?” 说着,她从袖中拿出了一片风干的枫叶。 明空见了,越发确定这小丫头片子是来捣乱的:“随随便便拿出一片破叶子,就说是了善大师的信物,真是可笑至极!” 寺庙中原本十分安静清幽,他们这一争执,很快就被人注意到了。 一名闻声赶来的小和尚看着那枫叶,挠了挠头:“这不是我师父了善大师亲手栽种的枫树上落下的叶子吗?” 此话一出,在场之人都惊讶地望向了他。 作者有话要说: 新文求支持,甜宠爽娱乐圈文,更新频率暂时是两天一更。后面会日更。 《穷的只剩钱》by晏央 ; 影后叶瑾萱穿成娱乐圈大号花瓶江念念, 虽然没有演技,但总能拿到最好的资源,还能跟当红小鲜肉谈恋爱。 然而,江念念穷的只剩钱, 有叔叔留给她的上亿遗产,有家族企业的股份, 还有一个……比她更有钱的未婚夫。 当叶瑾萱版的江念念在病床上醒来时,小鲜肉正拿着她的钱在外面鬼混, 而未婚夫则坐在床边皱眉看着她。 …… 从前,祁峰只热衷于投资,人人都说他是工作机器, 连未婚妻江念念公然示爱小鲜肉都无动于衷。 后来,江念念多看别人一眼, 他都不高兴,恨不得把江念念拴在身上。 第30章 “你说什么, 这怎么可能是了善大师给她的信物?” 先前质疑姜媛菀的明空和尚面露狰狞之色。 一般而言,了善大师极少会给人信物。能被他给予信物的,无一不是他看重之人。 了善大师德高望重, 在皇觉寺中的地位不消多说。他虽只是在皇觉寺挂名修行的僧人, 但威望却不下于本寺方丈。好些人, 都是冲着了善大师的名号才来皇觉寺。 若是得罪了了善大师看重的人, 便等同于得罪了了善大师,而得罪了了善大师, 明空在这皇觉寺中怕是别想有什么前程了! 是以,明空打从心底里抗拒相信姜媛菀是了善大师的贵客。 “明空师兄,你也别急着下结论,净慧小师叔可是一直跟在了善师叔身边修行的,他说这是了善师叔亲自赠予这位女施主的枫叶, 想来不会有假。” 这小和尚虽年纪小,但因是了善大师的弟子, 辈分比在场明字辈僧人还高出一辈。 明空冷笑道:“不过是一枚枫叶罢了,外头要多少有多少,凭什么说这就是了善大师的枫叶?” 小和尚净慧见明空质疑他的眼力,也恼了:“师父的枫叶自然与外界的枫叶不同, 我怎么会认不出来?师父收集了枫叶, 都是通过特殊的方法风干而成的,色泽上就与普通风干的枫叶不一样。” 众人盯着那枫叶仔细看了看,果然比寻常枫叶颜色浅一些,心下对明净的话信了五分, 又听明净说:“非但如此, 师父赠出的每一枚枫叶,反面都会有一个小小的标记。只需请这位女施主把枫叶翻过来看看, 就知道是不是师父所赠的信物了。” 姜媛菀伸出白皙的手,将那枫叶翻了一翻,那枫叶的背面,果然刻有一个小小的“善”字。 众人在寺庙中,多少见过了善大师的字,待认出那是了善大师的字迹无疑,看姜媛菀的目光,立时便不一样了。 听说当年刘太后还是先帝贵妃时,曾想请了善大师为其批命,都遭到了拒绝。这不起眼的小姑娘是什么来头,竟能得到了善大师亲赠的枫叶? 这时,一位精神矍铄的高僧在两名弟子的陪伴下缓缓走来,众人见了那高僧,肃然起敬:“了善大师。” 想不到,此番连了善大师都被惊动了,竟亲自现身。 那高僧神色中有着历经世事的明悟,身上有着淡然出尘的气度,站在一众年轻的僧人面前,便如高山仰止一般,让他们生出敬畏之心。 “这位小友手中的枫叶,的确出自贫道之手。小友与贫道,也算是有缘人。” 了善大师与姜媛菀目光相接,前者深不可测,后者则露出些许疑惑。 不知为何,在了善大师面前,姜媛菀总有种被看透了的感觉。而且,了善大师看她的目光,是那样的熟稔,并不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难道说,她以前曾经见过这位得道高僧? 姜媛菀左想右想,也想不起来什么时候见过了善大师。 她手中这信物,还是她父亲留下的。原本只是留着做个念想,谁知今日竟当真派上了用场。幸好她今日出门时把这枚枫叶给带上了,否则,她怕是连了善大师的门都摸不着就得被人赶出去。 净慧到底小孩子心性,见了善大师亲自出面认可了他的话,顿时洋洋得意:“看吧,我就说这是师父的枫叶,不会有错的,明空师侄还不信我!” 岂止是不信啊,在净慧出面之前,明空可是把人家小姑娘为难了好一番。 众人看向明空的目光顿时有些微妙。 有人的地方,就有纷争。那一心向佛的,自然对明空的行为颇为不耻,那渴慕富贵的,也在暗自幸灾乐祸。 明空仗着自己入门早,平日里没少欺负其他师兄弟,压得他人不敢冒头。如今,眼看着他要倒霉,自然有人高兴。 当下就有人说:“幸好静慧小师叔认出了了善大师的信物,否则,女施主此刻岂不是已经被明空师兄给赶出去了?” “定是这女施主给的香油钱不多,明空师兄瞧不起人。上一回也是,有个贫家少年来为重病的母亲祈福,明空师兄嫌人家身上衣衫破烂,也把人家给赶走了。后来被师父知道了,师父还训斥了明空师兄。谁知道,明空师兄还是不改性儿。” 了善大师念了一句佛号,道:“明空,你迷失了本心。须知,无论香客布施的多与少,心意都是一样的。便是那等家贫无钱布施者,只要心中有佛,我们都不应将其拒之门外。你这等市侩之举,非我佛门中人应有的做派。” 对于皇觉寺中这一代僧人的作风,了善大师并不是全然不知。 正因为知道,他才越发不愿意出面,近年来在皇觉寺修行的时间也越发少了。 得了了善大师这样一句评语,明空顿时面如死灰。他知道,他的前程完了。 日后,在旁人心中,他就是个汲汲营营之辈,绝不可能成为像方丈和了善大师这样受人敬仰的高僧。他本是明字辈中第一人,可过了今日,那些从前被他压制着的师兄弟,只怕会毫不客气地把他给挤下去,外人多半也会对他唯恐避之不及。 像明空这等人,若是了善大师的弟子,了善大师自然要严加惩治。 可他到底是皇觉寺住持的弟子,了善大师在皇觉寺又向来只挂名,不管事,因此,说了几句,也不再多说,他看着姜媛菀道:“小友若不介意,便前往禅院,与贫僧单独一叙。” 了善大师已过耳顺之年,姜媛菀却还不到十二岁,并不需要避嫌。 姜媛菀此行本就是为了寻了善大师,自然满口答应。 她心中也十分好奇,难不成,这了善大师竟未卜先知,知道她此行前来的目的了? …… 了善大师的居所相当的偏僻,也相当的清贫。 他虽然在皇觉寺中挂名修行,但并不住在皇觉寺中,而是住在寺庙前不远处的一间茅草屋里,姜媛菀跟着他拐拐绕绕,好一阵才走到。 依照了善大师的名望,本可以住皇觉寺中最好的院落,但他拒绝了。与皇觉寺里大部分僧人相比,他才是真正一心想着修行之人。 住所虽简陋,但却打扫得干干净净。 进屋后,了善大师让净慧去倒了一杯水来,盛在用竹子制成的杯子中,递给姜媛菀。 “这里没什么好东西,委屈郡主了。” 姜媛菀闻得此言,面色大变,手上一抖,竹杯中的水险些洒出去。 了善大师面色却十分平静:“昭华郡主不必这样看贫僧,想当初,昭华郡主刚刚诞生时,太子妃殿下还抱着你来找贫僧为你批过命。” 先帝时,太子曾有一双儿女,儿子较为年长,被寄予厚望,女儿则较为年幼,是太子与太子妃夫妇有了长子后,相隔十年,好不容易求来的掌上明珠,一落地就得了昭华郡主的封号,受尽万千宠爱…… 从前的记忆已变得有些模糊,就算姜媛菀记事早,可那时,她毕竟年纪太小……几年下来,姜媛菀已经有些想不起她父母的容颜了。 了善大师为何会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他到底是敌是友?震惊之下,姜媛菀已经无从分辨。 不过,想来了善大师不会成为她的敌人——了善大师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如果他真的对她心存恶意,她恐怕已经被刘太后的人给抓起来了。 “大师……认识我父亲和母亲吗?”姜媛菀的身子在轻微的颤抖,她的声音也带着些哽咽。 了善大师慈和地看着姜媛菀:“太子殿下与太子妃殿下都是仁厚之人。” 他仿佛对姜媛菀的心情十分理解,说了几件跟太子和太子妃有关的事。 姜媛菀近乎贪婪地听着这些琐碎的小事,眼泪毫无征兆地从她的眼眶中滚下,有些压抑已久的感情,在此刻破土而出。 自从那场-巫-蛊-之祸后,太宗慈顺皇后和太子,就变成了禁忌,再无人敢提。那时候,宫里头的下人言辞间只要稍有不慎,就会惹来杀身之祸。 后来,太宗皇帝察觉到自己冤枉了慈顺皇后和太子,愧疚与伤痛之下,更是听不得旁人提起他们。 再后来……太宗皇帝驾崩,新皇登基,刘太后垂帘听政,成王败寇,还有什么好说的? 连姜媛菀,也只能默默地把亲生父母放在心中。 如今,她人虽在京城中,却只能隐姓埋名,寄人篱下,连光明正大的祭拜父母也不敢,唯一的哥哥更是失去了联络…… 净慧年纪虽小,却颇为懂事,见了善大师要与姜媛菀叙旧,早早便退了出去。如今这屋子里,只剩下了善大师不急不缓的声音,以及姜媛菀压抑的哭声。 了善大师看着眼睛通红的姜媛菀,露出了属于长者的慈和宽厚。 “郡主也莫太过悲伤,当今皇上乃是宽厚之人,对慈顺皇后和先太子恭敬有加。若是皇上掌权,太后娘娘退居二线,郡主与您的兄长,未必没有团聚之时。” 姜媛菀惨然一笑:“将命运寄托在别人之手,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怎能叫人不悲伤?罢了,现在说这些也没有意义,咱们还是直入正题吧。今日,我是受长宁侯世子之托,前来拜访了善大师的。” 作者有话要说: 注:本文设定原型来源于汉武帝一家子。 我的完结文,如果合胃口的可以领走~ 病弱长公主 BY 晏央(甜宠风+宫斗) ; 人人都说长寿长公主是个生来带福之人,就是自己比较没福气。 刚出生时,她就为渣爹挡了一次灾,病愈后的渣爹对她心有愧疚,不再宠妾灭妻; 后来,太子兄长继位,有人趁着地动发难,她又是一场大病,病好时,国家转危为安。 再后来,有人谋害她的大侄子,她为了救其大侄子落水, 自此,长寿长公主成了个名副其实的药罐子,走三步都要喘口气,随时可能一命呜呼。 一开始,所有人都以为,长寿长公主必然活不过及笄, 然而,这个病秧子公主在其亲娘、亲哥和大侄子的一致呵护下,竟平平安安地活到了出嫁。 青梅竹马的安国公世子表示,他十分乐意接替长公主的亲哥和亲娘,继续把病弱的小娇妻捧在手心里。 等到后来,长寿长公主福寿双全,说风凉话的人才暗悔自己瞎了眼。 第31章 了善大师看向姜媛菀的目光变得犀利了些许, 他什么也没有说,姜媛菀却觉得自己和卫奕辰的那些个心思都被他看透了。 姜媛菀觉得,不管这位大师在佛法上的造诣如何, 他在人情世故这方面, 是真的很厉害。难怪那么多的达官显贵, 会将他奉为座上宾。 “郡主能有今日的安宁, 实属不易,何必主动掺和到这些是非之中?” “不知大师可曾听过一句话, 树欲静而风不止。” “我身在是非中心,又如何能不掺和到是非之中?” 姜媛菀看了了善大师一眼,目光从了善大师给人做的批言上一扫而过:“就如同大师,纵使一心向佛,也得时常为平衡佛法与世俗之事而头疼。” “诚然, 大师只想静心礼佛,可若是大师不能处理好与世俗之间的关系, 恐怕也没有办法像现在这样自在吧?” “大师虽是世外之人,到底活在世俗之中。倘若外头乱了,您也无法独善其身。” 了善大师见姜媛菀小小年纪,便胸有沟壑, 沉稳有度, 心中暗自赞叹。 当初便觉得这孩子聪慧,经历了世事沉浮,这孩子看事情的目光,似乎更为长远了。 欣赏归欣赏, 跟皇家有关的事, 他还是不愿意轻易掺和。当然,若是姜媛菀能够说服他, 那另当别论。 不过,他曾欠了卫奕辰一个人情,若是姜媛菀以此为理由要求他出手相助,他还真不好拒绝。 现在,姜媛菀只与他闲话家常,绝口不提人情之事,他是否可以理解为,姜媛菀想尝试着亲自说服他,从而省下那个人情? 有趣,好久没见过这么有趣的孩子了。 “纵使如此,你也没有必要费尽心思阻止刘家与长宁侯府联姻罢?” “大师可是认为,这是承恩公府与长宁侯府的家事?我却不这么看。” “世人皆知,刘氏家族起于微末,是靠着联姻,才有了如今的地位。” “刘太后意欲刘氏女入主中宫之心,人尽皆知。皇上不知废了多少工夫,才让刘太后打消了立刘氏女为后的念头。” “刘家送女为后不成,便意欲与宗亲重臣之子联姻,持续对未来的朝堂施加影响。长此以往,岂能不生乱?” 姜媛菀深深地看了了善大师一眼,黑白分明的眸子中满是澄澈。 她轻声道:“大师,莫要忘了当初的巫蛊之祸中,多少术士僧人头颅坠地,佛门重地沾染鲜血。” “您今日若是对刘氏的种种行为作壁上观,来日,兴许就被刘氏所掀起的腥-风-血-雨波及。” 了善大师捋了捋自己的胡须:“这样说来,贫僧无论如何都得出手了?” “是。您其实对于刘家人的许多做法也不赞同,对吧?否则,当初您就不会拒绝为刘太后批命。” 了善大师笑着摇了摇头,提起笔,写下几行批言,递给姜媛菀:“你要的东西,拿去吧。” “多谢大师。” 了善大师看着她离去的身影,呢喃道:“后生可畏啊,若是太子殿下和太子妃殿下知道郡主这般聪慧,不知该有多欣慰。” …… 当长宁侯拿到了善大师给自家儿子的批言,得知自家儿子不宜过早定亲,否则会给府里带来血光之灾时,他心中满是疑惑。 “这真是了善大师亲自写的?” 了善大师很少会给人批命,就是长宁侯自己去,都不一定能够见上了善大师一面,姜媛菀居然能够拿回了善大师给他儿子的批言? 长宁侯有种不真实感。 姜媛菀道:“我见表哥伤势迟迟不好,在去寺庙还愿时便顺道为表哥祈福了一番。了善大师得知此事,便来了兴致,说要为表哥批命。听闻了善大师做事随缘,兴许,表哥真的与大师有缘分吧。” 长宁侯心知,在批言之事上,姜媛菀做不得假。他沉吟片刻,叹道:“这可难办了……” 不得不说,了善大师对于人心的把握十分精准。 若是他只说刘希嘉和卫奕辰八字不合,这桩婚事会对卫奕辰不利,恐怕还无法动摇长宁侯的主意。 可若是这桩婚事会对长宁侯府不利,且这批言又是出自了善大师之口——长宁侯就不得不重视了。 他汲汲营营大半辈子,就是为了长宁侯府发扬光大。若是为了一桩婚事,阻碍府上的前程,他说什么也不能同意。 再加上,与刘希嘉议亲后,卫奕辰的伤势确实一日比一日严重,迟迟不好……有了善大师批言在先,长宁侯本已信了五分,思及此处,又信了三分,当下便做出了决定。 只是,怎么退亲,却是个麻烦事儿。直接拿了善大师的批言给承恩公府看? 不不,这不妥当。这样做,承恩公府未必会同意退婚。即便承恩公府同意退婚,必定会对长宁侯府心怀恨意,到时,只要搞些小动作,长宁侯府便会被推到风口浪尖上。 不能给长宁侯府留下隐患。 且当初刘太后想让了善大师为其批命,都没能得偿所愿,若是知道了善大师今日主动为卫奕辰批命,保不齐会多想。 长宁侯思来想去,心生一计,决意让承恩公府主动退婚。 …… “谢谢。此番若不是你相助,我纵使能达成目的,只怕也要费好一番功夫。” “辰表哥现在谢我,为时过早。这婚,到底还没退呢。我虽不知舅舅打算怎么做,但承恩公府那头想必不会轻易放弃。” “只要父亲彻底打消了让两府联姻的念头,那么,他无论如何,也会让目的达成的。先前他不在意承恩公府的名声,承恩公府才能够说动他联姻,一旦他不想联姻了,就凭承恩公,是拦不住他的。” 在两人站在对立面时,长宁侯是个难缠的敌人,可一旦两人站在同一战线,长宁侯却是令人放心得很。卫奕辰从不怀疑自己父亲的手段。 “太后兴许也会出手搅局。”姜媛菀出言提醒。 卫奕辰的神色变得深邃了些许:“太后么……她现在只怕自顾不暇了。” 在刘希慧被封为贵妃的那一刻,刘希嘉已成为弃子。比起侄女,刘太后想必更关注自己的利益。 “说的也是。那我就提前恭贺辰表哥得偿所愿了。” 姜媛菀朝卫奕辰举了举茶杯,一饮而尽。 卫奕辰唇盘噙着一抹浅笑,同样喝光了杯中的茶。 而后,他抬眸向姜媛菀看去,目光十分柔和。 明明年级不大,但姜媛菀给人的感觉,意外的可靠。 每当卫奕辰以为,他已经足够了解姜媛菀的时候,姜媛菀总能刷新他对她的认知。 她就像是一个埋藏得极深的宝藏一样,外头裹着最普通的瓦砖,可一旦拨开那不起眼的外壳,内里便会一点一点绽放出独属于她的光辉璀璨。 “没想到,媛媛也认识了善大师。” “先父和先母与了善大师有几面之缘,我也算是沾了父母的光。倒是辰表哥,能让了善大师欠下你人情,实在了不得。” “我只是运气好,偶然在京郊遇上了善大师和其生病的弟子,派身边的医者为了善大师的弟子抓了几副药,这才勉强入了了善大师的眼。” “看样子,辰表哥与了善大师,确实很有缘分呢。” 姜媛菀笑得眉眼弯弯,整个人看起来明艳而温和。 卫奕辰视线在她颊边露出的两个小酒窝上停留了片刻,眸光变得深邃了些许:“媛媛,你该多笑笑的——我指的不是你平时那种假笑。” 姜媛菀闻言,露出了平时的招牌式假笑:“彼此彼此。表哥你平时总是木着张脸,脸上的肉不会僵硬吗?自己都是个小老头了,就别再老气沉沉地对别人说教了。” 小老头卫奕辰:“……” 姜媛菀继续补刀:“还有,你最近一直卧病在床,越发像个病美人了。此事解决后,你还是好好锻炼回来吧,这样‘柔弱’的表哥,实在让人不习惯。” 卫奕辰:“…………” 是他的错觉吗?姜媛菀跟他说话,似乎越来越不客气了。 看起来那么温柔那么沉稳的女孩子,渐渐暴露了损人的兴致。 不过,也生动活泼了许多。 这样好像也不错?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47章是误发表章节,编辑让我放一更番外。 现在此章节内容为先帝末期的一章番外,宝宝们可看可不可。 我的完结萌系甜宠日常文,喜欢看激烈冲突的亲有可能会觉得无聊。 《宝福公主》by晏央 ; 宝福公主林娇怡深受帝宠, 不仅因为她有能征善战的父兄,还因为她自带福运。 当年,她父母兄长将她托付给皇家时,是做了一去不回的准备的, 谁知道,宝福公主一手攥着父亲,一手攥着长命锁,死活不放。 林将军不舍小女儿,带走了长命锁,因此捡回一命。 宝福公主会叫爹那一日,林家军大胜。 从此之后,宝福公主真正成了帝王的掌中宝, 这么个福娃,怎么能让给别家呢?还是留给自家的臭小子吧。 太子:还是我聪明,打小儿就替自个儿把媳妇找好了,还护着媳妇儿长大。 宝福公主:讲道理,谁护着谁?忘了有人找茬的时候我是怎么护着你的吗? 太子:好,是你护我。你好人做到底,护我一辈子吧,福儿。 宝福公主:才不要,美得你!╭(╯^╰)╮ 第32章 在有心人的安排之下, 承恩公府很快就得到了消息。 承恩公夫人险些没把茶杯给摔了。 “什么?那卫奕辰伤势加重,快要不行了?不会是有人故意放出这么个消息来,好破坏咱们家与长宁侯府联姻之事吧?” 眼见着女儿的婚事一波三折, 承恩公夫人真是急得嘴巴都要冒泡了。 “阿娘, 让太后姑姑出面, 请个太医给卫奕辰诊治一番, 看看他这病究竟是真是假。若他真是病得快死了,我自然不能过去守活寡, 若是假的,咱们定不能放过背后推动流言之人!” 刘希嘉的脸色有些苍白,眼角下一片青黑,显然,这些日子她没少听流言蜚语。如果说从前的她只是骄纵, 那么如今,这份骄纵之中便多了几分戾气。 “咱们这样, 是不是太得罪人了?毕竟,这只是传言,长宁侯府可什么都没有说啊。” “他们当然不会说什么!若此事是真,他们这会儿只怕巴不得我嫁过去冲喜呢!”刘希嘉扯了扯长宁侯夫人的衣袖:“咱们可是忧心卫奕辰的身体, 这才特意去宫里头请太后姑姑找最好的太医给他诊治, 怎么就得罪人了呢?阿娘,你就是想太多了。” 承恩公夫人心头一阵发苦。 这要是搁在从前,她还真不会想那么多。可现在……他们家光景每况愈下,又怎么可能再像从前一样摆高架子? 皇帝拒了刘希嘉, 荣亲王妃拒了刘希嘉, 若是长宁侯府也拒了刘希嘉,刘希嘉这亲事, 就真的不好办了,她有什么办法,她也急啊! “太医是要请的,对外就说咱们家关心未来姑爷的身体。不过,不管太医诊断的结果是什么,你都必须给我嫁去长宁侯府!” 承恩公从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显然,方才承恩公夫人与刘希嘉的对话,他都听到了。 刘希嘉不敢相信,从前最疼她的父亲竟会说这样的话:“他要是真快死了,难不成我也要嫁过去守活寡吗?” 承恩公目光阴沉地扫了她一眼:“就算是他死了,你也得跟牌位拜堂成亲!” 哪怕是刘希嘉带累了整个承恩公府的名声,他还是在竭力为她奔走,帮她找到了长宁侯世子这种身份的夫婿。对这个女儿,他自认已经算是仁至义尽。 “老爷,您好歹心疼心疼嘉姐儿啊……”承恩公夫人泪眼汪汪地看着承恩公。 承恩公却将头一偏:“我已经够心疼她的了,若是我不心疼她,早在她名声有损的那一刻,我就该将她送到庵子里出家!” “不能再由着她继续无止境地败坏府里的名声!尽快将她嫁出去吧,解决了她的事,钟哥儿的婚事,你也该操心起来了。钟哥儿是我的长子,你多用些心。” 承恩公意味深长地看了承恩公夫人一眼:“你要记得,你不仅是嘉姐儿的母亲,也是钟哥儿宏哥儿他们的母亲,更是我承恩公府的主母!” 承恩公夫人怔怔的,半晌回不过神来,连承恩公是什么时候走的,都没发现。 “阿娘,父亲要舍弃我了是不是?父亲嫌弃我给家里抹黑了,是不是?”刘希嘉尖锐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喉头满是压抑的愤怒:“他为了个庶子,居然要让我嫁给死人!他让我给那小-妇养的让路!” 承恩公夫人赶忙将女儿搂进怀中安抚:“那长宁侯世子不一定会死,咱们先请你太后姑姑派太医给他看看再说。你放心,阿娘就你这么一个嫡亲的骨肉,阿娘不会允许那些庶出的贱-胚-子爬到咱们娘俩儿俩头上来。这些日子,你父亲后院那几个小蹄子又不安分了,阿娘回头就去敲打她们!” …… 刘家请来的太医没多久便登门拜访长宁侯府,说是奉刘太后之命来为府上世子看病。 长宁侯见刘家听到 “传言”后,没有与自己商量的意思,直接先斩后奏,去宫里请了太医来,顿时气得不轻。 刘家也未免太不把他长宁侯府放在眼里了。幸而长宁侯已打定主意不让刘家女进门,否则,有这么一门亲家,该有多糟心啊。 “既然承恩公与夫人这般关心犬子,那犬子的身体就有劳太医了。”长宁侯冷冷地道。 太医擦了擦额上的汗,这夹心饼干的日子可真不好过:“定当尽力而为。” 他一走进卫奕辰的院子,便闻到一股浓浓的药味儿。 只见卫奕辰苍白着脸躺在床上,唇上没有一点儿血色,一副孱弱不堪的样子,见太医来了。他挣扎着想起身,可惜双臂颤巍巍的,没能坐起来。 他最近得了一种使脉象紊乱的秘药,这才敢装病不起。 太医把了半天脉,果然没把出个所以然来,只得为卫奕辰胡乱开了些温补的药。这些药吃不死人,但也决计不会有什么效果。 一出了长宁侯府,太医便马不停蹄地往承恩公府赶去,一刻也不敢耽搁。 “这么说,卫奕辰活不久的事……是真的了?” 刘希嘉一只手掐在花骨朵儿上,几乎要将花汁子都给掐出来:“阿娘,我一定要退婚!我要退婚!” 承恩公夫人怜惜地将她揽在怀中不住安抚着:“好孩子,别着急,别着急,阿娘一定帮你。” 底下的奴仆们低着头,连大气儿也不敢喘。 之前承恩公说话时没有避着他们,他们都知道,承恩公与承恩公夫人,在这件事上,有着极大的分歧。 承恩公夫人收回手,转向仆从时,脸上的温柔慈和尽数消失不见。 “你们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夫人,最近老爷十分关注长宁侯府的动静。此事要瞒着老爷,只怕不容易……” “没让你们一直瞒着,只要瞒一个时辰,再告知他太医诊断结果,也就够了。”承恩公夫人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去,给长宁侯府递帖子,说我要登门拜访。” …… 许是知道长宁侯夫人在卫奕辰的婚事上没有话语权,承恩公夫人直接找到了长宁侯。 两人不知谈了些什么,待承恩公夫人离府的时候,她退还了小定之礼,并拿回了刘希嘉的庚帖。 没多久,两府便一同放出风声,说是两个小儿女八字不合,这才退婚。 对此,不明就里的外人都怀疑,是不是刘希嘉又闹出了什么事,这才让长宁侯府终于忍不下去了。自承恩公府闹出一桩又一桩事,人们便开始用最大的恶意来揣度这一家子。 反倒是长宁侯府,惹来了不少同情。有些人甚至认为,之前长宁侯会同意让自家继承人跟刘家小姐定亲,是被太后逼的。 刘太后得知此事后,险些一口老血喷出,自此不愿再管刘希嘉的事。当然,这是后话,现在暂且按下不提。 两家退婚,无疑是女方受流言蜚语影响更大,刘希嘉很快便发现,这些日子她出门,外头人看她的目光越发不对劲儿了。 她心中不忿,便使人将卫奕辰重病将死的消息传了出去。长宁侯府不是想找人给卫奕辰冲喜吗?做梦! 长宁侯在收到消息后,长叹了一声:“此等愚妇,幸好没进我家的门。” 他的眼中闪烁着冰冷和算计:“本想放承恩公府一马的,如今既然上赶着往我手里撞,我也没法子了。” 很快,另一个流言压下了刘希嘉派人放出的流言。 在此道上,手段稚嫩的刘希嘉完全不是长宁侯的对手。 长宁侯放出的流言,不像刘希嘉指向性那么明确,有些似是而非,遮遮掩掩,反而更引人浮想联翩,让人觉得这就是实情。 比如,卫奕辰本来快好了,可自打与刘希嘉议亲后,病情又开始反复…… 卫奕辰与刘希嘉退婚的理由是什么?八字不合! 卫奕辰自与刘希嘉议亲以后身体便每况愈下,说明什么?刘希嘉克夫啊! 再加上不少人都看见承恩公夫人主动去长宁侯府退婚…… 承恩公府真是无情无义,自家养出来的闺女把人家好好一个小伙子给克着了,居然还有脸上门退婚? 一时之间,承恩公府名声臭不可闻。 等到承恩公发现此事,想要出手阻止的时候,已经晚了。 “蠢货!蠢货!我怎么会娶了这么个蠢货,怎么会生了这么个孽种!”承恩公气得浑身抽搐,恨不得直接那把刀来把不省心的妻女给砍了。 刘希嘉从来没见过承恩公这么可怕的表情,躲在承恩公夫人背后不敢出来。 “父亲,这分明是长宁侯府给咱们下的套子啊!您,您不要被他们给骗了!” “你也知道,这是他们给咱们家下的套,那你们为什么还要去钻!”承恩公看着刘希嘉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死人:“我有没有跟你们说过不许自作主张?你们听了吗?!!!” “若是你们不去长宁侯府退婚,就没有那么多事了。若是你这孽-畜在退婚之后不去搞多余的小动作,也不会引得长宁侯愤而反击!你这孽-畜,到现在不懂得反省吗?” “老爷,咱们不能……不能与长宁侯好好谈谈,让他制止一下这些流言吗?”承恩公夫人护着身后的女儿,在暴怒的承恩公面前也有些瑟缩。 “怎么谈?怎么制止?你以为,我们现在还能对长宁侯府做什么?只要咱们再等长宁侯府的门,只怕不出一个时辰,就会传出咱们家仗势欺人的消息!” “夏姨娘还在咱们手上!”承恩公夫人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一般:“只要咱们公布了夏姨娘的所作所为,证明这一切最初就是因长宁侯府而起,想必能够把旁人的视线重新转回长宁侯府……长宁侯府不仁,就别怪咱们不义!” “晚了!你以为,我没想过这么做吗?可惜现在,这条路已经行不通了。你若是现在将夏姨娘抛出去,旁人只会以为咱们府上为了洗脱污名,又往长宁侯府泼污水!否则,你怎么解释,在事发之初,咱们没有站出来指责长宁侯府,甚至还在于长宁侯府议亲?” 污名,是洗不脱的,只会越洗越污。 承恩公懒得再与母女俩多费唇舌:“罢了,事已至此,就别再想些有的没的了。明日我就送嘉姐儿去皇觉寺出家吧,从此,嘉姐儿不必再回来。” “至于夫人……你身子不适,日后便在家静心礼佛吧,家中一应大小事务交给李姨娘。咱们府上别的不多,宫里头赏赐下来的药材倒是还有不少,想来够你吃一辈子了。” ——若不安分礼佛,就等着在睡梦中病逝吧。 说完,承恩公转身就走,可见他已经下定决心。 “老爷!” “父亲!” 承恩公的步伐顿了顿,终究没有回头。 承恩公夫人和刘希嘉仿佛在瞬间被人抽干了力气,软倒在椅子上,心中大乱。 怎么会这样呢?这件事,怎么会是这么个结果…… 作者有话要说: 我的完结文,如果喜欢这种风格可以领走~ 民国创业手札 BY 晏央(早期文,女强爽文,金手指开得挺大的) ; 她穿越到了民国,丈夫是个进步人士。 她和他是因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成婚。 于是,她就成了丈夫必须抛弃的封建糟粕。 感受着周围人同情的目光,她只想呵呵。 她忙着呢,国难当头,谁还有心思风花雪月悲春伤秋? 至于那个“具有先进思想”的前夫,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吧! 第33章 自刘家与卫家婚约作废后, 卫奕辰的身子骨渐渐好了起来,这反倒证实了刘希嘉克夫的传言。就连刘家二房被册封为贵妃的刘希慧,都受到了一些影响, 现在正忙着跟刘希嘉撇清关系呢。 卫锦萱得知此事后, 心中无比畅快。 “哈哈, 刘家出来的就没一个好东西!如今我长宁侯府已经彻底与承恩公府撕破脸皮, 想必日后承恩公府的人再也不会登门了吧!” 姜媛菀在一旁静静给自己斟了一杯茶,实在想不明白, 卫锦萱到底为什么来找自己。 虽说前些日子,她们明面儿上已经和解了,但姜媛菀自认关系和卫锦萱还没有好到可以互相倾诉的程度。 要知道,当时算计姜媛菀的人,除了长宁侯夫人之外, 可也有夏姨娘一份,只不过她还没来得及出手, 夏姨娘就已经被收拾了,姜媛菀也只好找找长宁侯夫人的麻烦。 卫锦萱不会真的以为,得到口头和解的承诺,她们便是盟友了吧? 姜媛菀不愿浪费时间听卫锦萱在这儿抒发个人情感:“承恩公府与长宁侯府撕破脸皮, 对于我而言自然是一件好事, 对你来说恐怕未必吧?” 她淡淡道:“夏姨娘还在承恩公夫人手中。” 虽有长宁侯与承恩公夫人不伤及夏姨娘性命的约定在先,可如今两家关系都成这样了,承恩公夫人会不会遵守约定实在不好说。 就算承恩公夫人一怒之下把夏姨娘给宰了,难道长宁侯还能够因为这个去找承恩公夫人麻烦不成? 卫锦萱顿时像是被谁掐住了脖子一样, 狠狠瞪了姜媛菀一眼:“你这人, 永远都是那么的不讨喜。” “彼此彼此。”如今的姜媛菀,对于卫锦萱也懒得再虚与委蛇:“我不过是说了句实话罢了, 你若是不爱听,当我没说过就是。” 卫锦萱深吸了一口气:“咱们联手怎么样?” “如今那刘氏被剥夺了管家之权,暂且由祖母代为管家。可祖母毕竟年事已高,这权柄想来最终还是要下放到他人手中的。不是几个婶娘,就是咱们这些未出阁的小姐。既然如此,咱们何不争上一争?我有祖母的宠爱,你有父亲的庇护,只要咱们联手,想必是有几分胜算的。” 姜媛菀惊讶地看着卫锦萱:“你,要跟我,联手争夺管家权?” “怎么,不行吗?”卫锦萱轻哼一声。 姜媛菀神色古怪:“你是府上的大小姐,如今有了嫡出的身份,太夫人又对你怀有怜惜之情,你想要争得管家之权,并不是什么难事吧?何必把我拉下水?我不过是客居于此的外人罢了,于情于理,都没有让我管家的道理。我对于管长宁侯府的家事,也没有兴趣。” “我知道,你对长宁侯府内宅之事没有兴趣,可你得承认,你先前之所以会屡屡被人算计,就是因为你在内宅没有自己的人手。现在,刘氏在房中卧病,你就不想趁此机会改变现状吗?”卫锦萱道:“若是你在后院之中能够说得上话,接下来几年的日子,想必能过得轻松一些吧?别的不说,要是有人想往你身边儿塞人,或是给你使绊子,再不会这般容易。” 姜媛菀不得不承认,卫锦萱的话,有几分道理。 管家自然是一摊麻烦事儿,不过,诚如那日她对了善大师所言,她已身在是非中心,也不在意什么麻烦不麻烦的了。只要能够让自己过得安稳些,麻烦又何妨? 先前她没想过插手长宁侯府内宅之事,不过是名不正言不顺罢了。若能得管家之权,即便只是协理之权,她的消息也会比现在灵通很多。 “听你的意思,你是想帮我?你准备怎么做,另外,你想从我这儿得到什么好处?” 既然卫锦萱自己就能够争得管家之权,还私底下找姜媛菀说这些,恐怕是想利益交换吧? 姜媛菀不知道,自己身上有什么东西是值得卫锦萱图谋的。 “很简单,你虽是客居府上的表小姐,但你家族中已无亲眷,父亲视你如亲女,日后你必是要从咱们侯府发嫁的,既如此,让你提前练练手,也算不得什么?我是你表姐,又是父亲的长女,如今刘氏身体欠佳,由我来提议此事,再合适不过。” 卫锦萱侃侃而谈,显然对此早有思量,不是一时心血来潮。 “至于目的……” “我帮你争管家之权,并保证接下来绝不与你作对,你帮我救我娘,怎么样?” 姜媛菀怔了怔:“你也未免太高看我了。连舅舅和太夫人都没法子,你觉得我一个寄人篱下的孤女,能有什么办法帮你救人?” “你和大哥的关系很好。纵使你没有法子救人,大哥总有办法!” 姜媛菀自认行事还算谨慎,她没想到,卫锦萱居然能够看出她与卫奕辰之间隐隐的合作关系。 自打没了夏姨娘的庇护,卫锦萱的成长着实让人心惊。 若是早些日子卫锦萱就有这样的手腕和心计,只怕也不会被卫锦珊压着打,更不会轻易被她算计了去。 “我记得,辰表哥和夏姨娘有仇,当然,我也是。大表姐凭什么觉得,我会答应你的提议?就算我答应了,辰表哥也不会点头。” “若是你开口,想必大哥不会拒绝。毕竟……阿娘现在,对你们已经没有任何威胁了。就算被救出来,她也只能隐姓埋名,再不能回来。”卫锦萱面上露出悲戚之色。 “现在,咱们共同的敌人应该是刘氏,不是吗?阿娘已经不中用了,刘氏却稳稳当当地坐在长宁侯夫人的位子上。虽说她受了父亲厌弃,可你我都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刘氏的亲侄女已被封为贵妃,来日贵妃获宠之日,恐怕就是刘氏重新崛起之时。” 若是有其他的选择,她也不想找姜媛菀和卫奕辰。夏姨娘要是死了,这两人说不准心里头还要偷着乐呢。 可她别无办法。 长宁侯府内,她还有点人脉,出了侯府,她便无计可施。虽有一个哥哥,但卫奕明不似卫奕辰才干过人,上头又有人扶持,此时的卫奕明自顾尚且不暇,难以将手伸到承恩公夫人的陪嫁庄子上。 因此,卫锦萱也只能抱着渺茫的希望找姜媛菀和卫奕辰。 姜媛菀想了想:“这事儿我需与辰表哥商量一番,不能立刻答复你。” 就本心而言,姜媛菀不想答应卫锦萱的提议,因为得不偿失。 为了内宅暂时的管理之权,从承恩公夫人眼皮子底下抢人,可不是什么明智之举。 再说,夏姨娘当初可是气死卫奕辰生母的元凶,姜媛菀不认为卫奕辰会同意去救杀母仇人。 但姜媛菀没有把话说死。从卫锦萱的身上,她感受到了疯狂的恨意。如今这恨意是对着长宁侯夫人和刘家人去的,若是她现在直接拒绝卫锦萱的提议,这份恨意恐怕会分一部分到她身上。 次日,当姜媛菀带着补品和药材前去探望“养病”中的卫奕辰时,卫奕辰表示,她完全不需要为这种事而操心。 “在刘希嘉被送去寺庙出家的那一日,承恩公夫人就派人将夏姨娘给溺毙了。”他淡淡道:“不过,帮她夺回夏姨娘的尸体,我还是做得到的。” 若是夏姨娘还活着,卫奕辰自然不会尽心尽力地去救她,不过,人既然已经死了,也就罢了。 姜媛菀若有所思:“看样子,我可以跟大表姐更改一下交易内容。” “若是你能在内宅之中安-插一些人手,日后行事确实会方便很多。”卫奕辰用实际行动表达了他对于此事的赞同。 卫锦萱在得知此事之后,多日以来的隐忍终于到了爆发的边缘:“我迟早要让刘家血债血偿!” 字字垂泪,声声泣血。 那是生养她的母亲啊! 虽说在夏姨娘被带走的那一刻,卫锦萱就知道此生怕是难以再见到夏姨娘了,可卫锦萱没有料到,承恩公夫人竟这么快就按捺不住对夏姨娘下了毒手…… 卫锦萱闭上眼,平复了一下情绪,这才说:“我同意了,你替我将阿娘……的尸骨带回来,我为你争取管家之权。” 她不想看姜媛菀,或者说,现在,她谁都不想见,她只想静静。 阿娘死了,就这么悄无声息地死在了承恩公夫人那个疯女人的庄子里,不知死前是多么的痛苦。真正会为阿娘的死感到伤心的,恐怕也就只有她和她的兄长了吧? 年幼的弟弟被抱到了其他姨娘的院子里养着,怕是早就把阿娘给忘了。 这些日子以来,她为了营救阿娘所做的一切,都成了无用功。可她只能沿着这条路,继续走下去…… …… 不出卫锦萱所料,将管家之务接回去后,太夫人果然觉得精力不济,便思忖着再挑个能主事的人出来。 看着跃跃欲试的二夫人、三夫人和四夫人,卫锦萱面上划过一丝冷笑。 以为长宁侯夫人不中用了,她们就能够从公众多捞些油水不成?做梦! 其余几房的夫人小姐们都知道太夫人此番把她们唤至跟前是什么目的,彼此之间竞争意识极为强烈,言辞间不免露了些出来。 坐在上首的太夫人淡淡道:“老大家的身子不济,不能管家,我原想着在你们中挑个稳重的代她管一段日子,不想你们这般沉不住气,让人如何能放下心来?” 众人立刻安分了。 待众人正式落座后,四房嫡小姐卫锦绣忽然道:“祖母,既然这是咱们卫家的家事,姜表妹在场恐怕不大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基友存稿新文: 太子妃她有病 BY 七杯酒 ; 长恩侯嫡女沈辛夷,一心痴恋太子,可惜却被太子屡次拒之门外。 后来皇上一纸诏书给沈辛夷和太子赐婚,太子拂袖震怒。 大婚当日,沈辛夷撞坏了脑子,坚持认为自己有个和太子长得很像的白月光,并且觉得太子只是自己找来的替身。 婚后日常: “呵,男人,别妄想我会爱上你,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替身就该有个替身的样子,过来,取悦我。” “坐上来,自己动!” 太子:我自闭了.ipg 第34章 “五妹妹此言差矣, 父亲将姜表妹接入府中那一日便说过,姜表妹已没了父母,咱们府上就是姜表妹的家。日后, 姜表妹也是要从咱们府上发嫁的, 既如此, 姜表妹与咱们府上的小姐们, 也没什么差别了。未出阁在小姐在自家学学管家之事,有什么不妥当的?” 出乎众人的意料, 为姜媛菀开口的,竟是素日里与姜媛菀不和的卫锦萱。且卫锦萱说话条理分明,全然不似从前那般蛮横。 卫锦绣完全没有想到卫锦萱会出声,面色难看地道:“我倒不知道,大姐姐何时与姜表妹关系这般好了。从前, 大姐姐可是谁都看不上呢。” 卫锦萱呵呵一笑:“从前不懂事,做了许多错事, 现如今想想也怪没意思的。五妹妹,待你再长几岁,就知道自家姐妹的好处了。” 不动声色间,卫锦萱就给卫锦绣扣上了一顶不懂事的帽子。 “五妹妹可不能再处处把姜表妹当外人看了, 若是让父亲知道, 是要不高兴的。” 卫锦仪在一旁暗自心惊,立马打消了与卫锦萱逞口舌之快的念头。她眼珠子一转,笑吟吟道:“听大姐姐的意思,咱们姐妹也该好生学学管家理事之能, 以免日后给咱们府上丢人咯?” 若是管家之权落在夫人那一辈, 必然会是二夫人负责此事,没有三房和四房什么事, 毕竟太夫人一向不待见庶出的两房。可若是太夫人亲口应允孙女们参与管家……她们便可以名正言顺地掺和进来了。 比起让二房独吞了好处,卫锦仪自然希望各房利益均沾。 却在此时,二夫人开口了:“长辈们说话,你们小辈在一旁听着也就是了,谁允许你们随意插嘴?” 二夫人瞥了一眼卫锦萱姐妹几个,又看了看从落座起就未发一言的闺女卫锦姝:“在这方面,你们很该跟姝儿学学。不是我偏袒姝儿,实在是女儿家以贞静贤淑为要。” 三夫人、四夫人闻言,脸色都不大好看。二夫人为了堵住小辈们参与管家的话头,为了捧她闺女,竟将其余各房踩了个遍!这可引起公愤了。 踩完卫家各房闺女不算完,二夫人又将矛头对准姜媛菀,面上浮着一层几乎快要掉下来的假笑:“媛媛,你也是我外甥女,有些话,我就直说了。方才,萱姐儿和秀姐儿因你而起争端,你为何不开口缓和她们之间的关系?你这样,若是让外人知道了,指不定要说你凉薄,不关心自家姊妹呢。” 这可真是双标的厉害,卫锦姝不开口就是贞静贤淑懂规矩,姜媛菀不开口就是冷漠淡薄不顾姐妹之情。 姜媛菀还真没发现,她这二舅母这么喜欢搞事情。大概从前头上有长宁侯夫人压着,所以不敢太明显吧。她本不欲多事,可二夫人非要欺到她头上来,她也不是那等逆来顺受之人! 姜媛菀在一旁柔柔一笑:“二舅母说的很是,谁不知道阖府上下,就属二表姐规矩学得最好。二表姐有二舅母亲自教导,难怪其余几个表姐表妹加一块儿都比不上。至于我,那更不必提了。赶明儿我定要和萱表姐一起去向二表姐讨教讨教。” 此话一出,三夫人和四夫人先是勃然大怒,待回过味儿来后,面上却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 姜媛菀这话明面儿上是在夸二夫人,实际上却是在把二夫人架在火上烤。 三夫人和四夫人早就看二夫人不顺眼了,当下便顺着姜媛菀的话头道:“媛媛说得极是,还是二嫂会调-教人,别说我们了,就连大嫂和母亲,在这方面也比不过二嫂呢。” “母亲教导出的萱姐儿,和大嫂教导出的珊姐儿全都比不上姝姐儿。日后二嫂当家作主,可要好生指点一下几个侄女们的规矩,免得侄女们出府做客,丢了府中的颜面。” 二夫人闻言,面上一片铁青。她没有想到,自己一个不留神,竟着了姜媛菀的道。哪怕她心中认为卫锦姝比卫锦萱和卫锦珊强,当着太夫人的面儿,她也不能这样说。 她狠狠瞪了姜媛菀和起哄的三夫人、四夫人一眼,忙不迭地对太夫人道:“母亲,我不是这个意思……” “好了,都多大的人了,还咋咋呼呼的,平白让小辈看了笑话!” 太夫人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老二家的……未免也太急躁了些。 “本次我特意让各房把女孩儿都带过来,本就有栽培孙女之意。老二家的,你也不必过分拘束了孩子们,毕竟日后,她们走出去,代表了咱们府里的脸面。秀姐儿年岁还小,倒是不必着急。萱姐儿、姝姐儿、仪姐儿就跟着老二家的学习管家吧。” 太夫人目光扫到姜媛菀身上,似是不经意地道:“对了,媛媛也跟着学吧。没的让外头人说咱们只顾着本家女孩儿,耽误了你。” 姜媛菀看懂了太夫人那意味深长的眼神。她知道,太夫人是在警告她,若是没有卫锦萱替她说话,管家之事,轮不到她。 就像方才,比她还要大些的卫锦绣,不就被太夫人一句话轻飘飘地排除出去了吗? 任谁都听的出来,太夫人所为的年纪小、不着急只是一个借口。不然,为何比卫锦绣还小些的姜媛菀都能够参与管家,就卫锦绣不行呢? 兴许此举,也有警告二夫人之意。太夫人能赋予二夫人管家之权,就能随时收回,卫锦绣就是被杀鸡儆猴的那只鸡。 不过,卫锦绣自己显然没看明白。 姜媛菀见卫锦绣趁人不注意狠狠瞪自己,显然把不能参与管家的这笔账都算到了自己的头上,心中觉得很是无趣。 “老二家的,咱们府上一应大小事务,还有姐儿们,我就交给你了。你是姝姐儿母亲,不免偏心姝姐儿几分。只是对于我老婆子来说,姐儿们哪个都是我孙女,你可得好生教导才是,别把她们耽误了。” 虽然在场众人都知道,二夫人一定会偏心自家闺女,但太夫人这么直白地说出来,还是让二夫人颇为难堪。就连好不容易才得来的管家之权,也无法赶走她心里的憋屈。 “母亲说笑了,都是咱们家的孩子,难不成母亲还担心我不好好教她们吗?只是,姐儿们资质到底有区别,即便是我,也没法保证她们学得一样好。” 话音刚落,就听一旁卫锦萱笑吟吟道:“咱们姐妹之中没有驽钝之人,只要二婶娘不藏私,想必咱们姐妹进度差不了多少的。便是哪个学得差了些,二婶娘多留心指点一二,想必也很快就能跟上进度。” “是啊是啊,我曾听母亲说过,二伯母最善‘因材施教’,二姐姐和七妹妹虽说嫡出有别,但都被二伯母教导得很好呢,二伯母可千万不要谦虚。”卫锦仪亦道。 此话说得极是讽刺,府上有谁不知,二小姐卫锦姝自幼被精心教养着,规矩仪态样样得体,而七小姐卫锦莫已经基本被养废了,见人就低头,没有一点儿大家小姐的气度! 二夫人气得肝儿疼,合着若是有谁没学好,就是她没好好教了? 各房这些小崽子,真是一个比一个嘴利! “母亲,我一个人教几个孩子,怕是忙不过来。您最是擅长调-教人了,您身边调-教出来的妈妈个顶个的好,不知我可否问您借一个过来,一来好帮我熟悉一下手头上的事,二来也好帮我带带姐儿,免得府上人多事杂,我一时顾不过来,耽误了她们。” 太夫人本来也有此打算,这样一来,她虽不亲自管事了,但府中大事绕不过她。再者,她派去的人,也可以好生指点指点卫锦萱,免得二夫人藏私。 “也罢,既然如此,我就把身边的胡妈妈借老二家的使唤吧。胡妈妈,你到了老二家的身边,可要好好辅佐她。” …… 一番安排下来,皆大欢喜。 二房是最大的赢家,可二夫人看起来,并不是那么的高兴。 完全被排除在外的四房就更不必说了。 “也不知道你给祖母灌了什么迷魂汤,竟让祖母松口让你一个外人管家!”在经过姜媛菀身边的时候,卫锦绣终于忍不住了:“为了这管家之权,你没少捧卫锦萱臭脚吧?哼,不过是个冒牌嫡女,真当别人忘了她有个不名誉的娘不成!” “五表姐,有些话可不能乱说啊。若是被人听去惹了是非,你也不能总拿年纪小做借口。” 卫锦绣被人踩到了痛脚,正要反唇相讥,有一只冰凉的手从背后搭上了她的肩头,那种被人盯上的感觉,让她毛骨悚然。 “五妹妹,你方才说了什么,我没有听清楚呢,你可否再说一遍?” 这一刻,卫锦绣真真切切地,从卫锦萱的身上感觉到了杀意。 “五表姐似乎很喜欢跟我和大表姐过不去呢。这样做,对你有什么好处?你不妨好好想想。别做了别人手中的刀,还不自知。”姜媛菀意有所指地道:“五表姐跟三表姐走得这样近,怎么没能学到三表姐几分手段呢?” “行了,别管她了,哪天被卫锦仪玩儿废了才知道厉害。” 卫锦仪、卫锦绣向来与卫锦珊走得近,卫锦萱对她们都不感冒。 …… 翌日,胡妈妈就带着厚厚的账本去二夫人那儿报道了。 府上本是长宁侯夫人在管家,用的自然是长宁侯夫人的人居多,后来,长宁侯夫人被抓住了马脚,太夫人将管家之权收回去后,便在重要的位置上换上了自己的人。 不过,到底时间仓促,太夫人不可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让整个府里大换血。 因此,在管家之权被交到二夫人以及诸位小姐们手中的时候,二夫人发现,她除了要应付长宁侯夫人的人,还要应付太夫人的人。 长宁侯夫人的人在太夫人管家的时候,安安分分的不敢惹出什么事端来,不代表他们在二夫人跟前还会这样配合。太夫人的人在二夫人面前更是半个祖宗,二夫人不过管了几日家,愁得白头发都快出来了。 说是要好好教导自家女儿,外加为二房捞些油水,可实际上,她根本顾不过来。 幸而她也有些手段,才没彻底被架空。 太夫人的人,二夫人自然是不敢轻易动的。她也只能想法子寻些错处,把长宁侯夫人的人撸下去,替换上她自己的人手。 “二夫人,老奴知道您事务繁忙,但教导小主子们的事同样重要,还请不要忘了。”胡妈妈在一旁一板一眼地道:“主子对小主子们的学习进度很上心,每过一旬便要检查一次。” 二夫人:“……我才刚接手管家之事,的确有些分不开身。学习管家的孩子有四个,不如我带姝儿和媛媛,胡妈妈带萱儿和仪儿吧?萱儿和仪儿跟胡妈妈熟,由胡妈妈来教她们,想必她们也能学得更快一些。” 对于二夫人来说,自家女儿自然是要放在眼皮子底下看着的,姜媛菀学得快与慢,想必也没人操心。卫锦萱和卫锦仪两个麻烦,赶紧丢给胡妈妈才是正经。 胡妈妈听了这话刚要点头答应下来,一旁的卫锦萱就扯了扯她的衣服下摆:“我想要姜表妹跟我一起学管家,我也是最近才发现的,姜表妹其实人很好。二婶,胡妈妈,答应我吧?” 胡妈妈只管卫锦萱,并不在意自己的另一个学生是谁,闻言道:“只要二夫人没意见,老奴没有问题。” “二婶?” 二夫人见卫锦萱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一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架势,想了想,觉得卫锦仪在她手底下也翻不出什么风浪来,便点头应了。 不过,卫锦萱什么时候和姜媛菀关系这么好了,她怎么不知道? 二夫人的疑惑,也是胡妈妈和太夫人的疑惑。 对此,卫锦萱的解释是:“那卫锦仪平素最喜欢挑拨离间,没少利用卫锦绣来找人麻烦,跟她在一起,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算计了去。依照姜媛菀的性子,不会主动生事,跟姜媛菀一道,能省心很多。” 太夫人想想姜媛菀安静低调的样子,只有被人欺到头上去了,才会出言反驳几句,便接受了卫锦萱的说辞。 “萱姐儿,你母亲的事……你可会怪祖母?”太夫人看着卫锦萱,唇盘忽然溢出一丝叹息。 卫锦萱身子一僵,半晌,才抬起头,眼中氤氲着一层薄雾,哑声道:“我……我知道祖母是为了保护咱们的家才那么做……我知道,祖母已经尽力了,所以……” 太夫人伸出手摸了摸卫锦萱的头,看起来颇为欣慰:“好孩子,祖母就知道,你能明白祖母的苦衷。你要时刻记得,你是卫家的女儿,只有咱们卫家好了,你才能好。有时候,为了家族,人总要做出取舍。你母亲犯下大错,连祖母也庇护不了她了。” “嗯……”卫锦萱看起来颇为顺从,垂下的眼帘遮住了眸中的冷光。 ——祖母,我不怪你,可是,我也不再信任你了。 …… “大小姐,咱们小姐说有要事,请您到房中一叙。” 才刚刚从太夫人处回到自己居所的卫锦萱看到了姜媛菀派来的芳芷。 卫锦萱知道芳芷是姜媛菀心腹中的心腹,她见芳芷神色严肃,心中不由一紧,顿时联想起夏姨娘之事。芳芷此番前来……可是将夏姨娘的……尸体给抢回来了? “有劳姐姐特意跑一趟,我们姑娘体恤姐姐辛苦,请姐姐喝茶。”卫锦萱身边的大丫头朱红笑吟吟地将金瓜子放在芳芷手中。 芳芷不动声色地收了,面上颇为感激:“多谢大小姐。” 借着宽大的袖摆遮掩,芳芷在朱红的手心中写下了几个字。朱红眸色一凝,凑到卫锦萱耳边说了些什么。 卫锦萱卸下了所有的伪装,跌跌撞撞,几乎是被朱红和芳芷一路搀扶着,才走到了姜媛菀的住处。 她从来没有觉得,路那么漫长。 先前,尽管已经从姜媛菀的口中得知,夏姨娘已经遇害了,但一日没有找到夏姨娘的尸首,卫锦萱心中便还存着一丝幻想。现在,这丝幻想彻底破灭。 直到站在姜媛菀的小院中,院门在身后关上,卫锦萱才回过神来。 然后,她看到姜媛菀捧着一个盒子,站在她的面前。 “这是夏姨娘留下的遗物。”姜媛菀将那盒子塞到卫锦萱的手中:“下人们没法把夏姨娘带回来,只得寻了处清净地儿埋了,将她的遗物带回来,给你留个念想。” “夏姨娘就葬在一处庄子上,你若是得了空,可以去那儿给夏姨娘上一炷香。” 卫锦萱说不出话来,她打开那盒子,只见里面有夏姨娘亲自打的三个络子,不多不少,卫锦萱兄妹三人刚好一人一个。想来出事之前,夏姨娘就已经预料到自己会遭逢不测了吧? 卫锦萱紧紧地抱着那个盒子,抽噎不止。 原来,这才是真正的悲伤。 悲伤到了极致,连思考能力都被剥夺。根本不像卫锦萱在太夫人面前那样,流于表象。 “阿娘她……走的时候,痛苦吗?”过了好一阵,卫锦萱才用带着鼻音的声音问道。 “我没有见过夏姨娘的尸体,但……我之前跟你说过,她是被人摁进水里溺死的……” “是啊,阿娘她走的时候,必然很痛苦……承恩公府那群畜-生是绝对不会给她一个痛快的。” 姜媛菀虽然对夏姨娘不感冒,但看着卫锦萱这个样子,难免想起了当初的她。 她最后一次见到她温婉的母亲,是在一片兵荒马乱之中。 有人污蔑太子要造-反,太子辩无可辩之下,为了争取最后的生机,只得真的起-兵造反。这个决定,不过是绝望之下的孤注一掷,事实上,就连太子和太子妃,都不相信他们能够成功。 拼也是死,不拼也是死,那个时候,东宫一脉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选。 太子和太子妃以为姜媛菀什么都不知道,其实,她什么都知道。 姜媛菀只是习惯了在太子和太子妃面前装出一副天真烂漫的样子,但其实,能够在皇宫中生存下去的孩子,有几个是简单的? 在起-兵之前,她的母亲温柔拥抱了她:“媛媛,你要记得,爹爹和娘亲永远爱你。好好活下去,忘了你的身份。从此以后,你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女孩。不要为我们报仇,如果没有把握,甚至别与你哥哥联系……” 可是,怎么可能忘啊! 那是父母的血海深仇,是东宫上上下下那么多条人命啊! 若不是怀着复仇的信念,姜媛菀和她的哥哥,只怕在当天就会选择随父母一起死去。 很多时候,要让一个孩子迅速成长起来,就这么简单。 仅仅是一个晚上,就可以让一个孩子的人生,变得面目全非。 作者有话要说: 《救过的总裁来报恩了》by皇权至上 ; 【正文已完结】谭妙妙穿成了名声狼藉的小白莲,还喜欢上了陆承言,所有人都以为她痴心妄想,就谭妙妙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 呜呜呜,陆总裁对她也太好了吧! 谭妙妙[嘚瑟]:我劝陆总公事要紧,可陆总就是不听,就宠我,就宠我! 陆承言[轻笑]:嗯,就宠你。 路人[惊恐]:我靠!这真的是那个喜怒无常,手段狠绝的陆大总裁吗!? 陆总帅气多金,奈何拿的是反派剧本,最后带着绿油油的帽子变成了一无所有穷光蛋,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只有谭妙妙不愿意放弃他。 所以他重生归来,彻底贯彻了反派剧本,也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谭妙妙。 【只对谭妙妙温柔的重生大佬vs只对陆总裁痴迷撒娇的嘚瑟小可爱】 【ps:上辈子的谭妙妙即是穿书,非原著,所以不存在报错恩情节~】 第35章 过去有再多的悲伤, 日子总还要过下去。 卫锦萱每天忙得跟陀螺似的,没空再去想那些让人悲伤的事,姜媛菀亦然。 长宁侯府大大小小的事务十分琐碎繁杂, 哪怕卫锦萱和姜媛菀只是各自分管一摊, 也累得够呛。 在胡妈妈的周旋之下, 她们分别得到了账房和采买上的活计。 账房上的活计精细, 容不得大差错,但管账的人在府中说话有底气, 不容人忽视,这摊子活被胡妈妈交给了姜媛菀;采买上的活计油水多,且不似管账那般容易得罪人,被胡妈妈交给了卫锦萱。 胡妈妈私下里对卫锦萱说:“账务之事,大小姐迟早是要弄明白的。虽说底下有账房先生算账, 咱们也要心里有个谱,才不会被蒙蔽。老奴让大小姐先管采买之事, 也有老奴的私心。” “采买之事油水足,大小姐正好借着这桩差事施恩于下,培养出一些忠于小姐的人来。俗话说先易后难,账务琐碎繁杂, 容易出错, 老奴先带着大小姐熟悉一下这方面的事务,待过一阵子,小姐能够上手了,再与表小姐换一换差事。” “二小姐与三小姐分别管拟定礼单之事与府上置办成衣之事。拟定礼单之事也是大小姐需要好生学的, 不过, 因三节两寿往各处送礼早有先例,倒也不算难, 待二小姐学好后,老奴让人把咱们府上的礼单找出来,好生与大小姐分说一下其中的道理。” “至于三小姐掌管的置办成衣之事,大小姐却不必学,没的跌了身份。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要当主子的管,要底下人何用!” 胡妈妈对于这桩差事显然很不屑。她就知道二夫人肯定只顾着自家女儿,对于隔房侄女不会有多尽心。卫锦仪显然也不是个省油的灯,面对二夫人明晃晃的偏袒,嘴上不说什么,私底下却让人透露了出来。 不过,只要二夫人做得不是太过分,没有人会为卫锦仪出头的。 “多谢胡妈妈,我必好好学。”卫锦萱认真地道。 这些东西,从前太夫人也教过卫锦萱一星半点儿,可她从来不曾好好学过。如今的她,再也不是从前那个天真任性的她了。 “姜表妹那儿,也劳烦胡妈妈多费些心思。表妹得父亲看重,又与兄长交好,我想着,与她打好了关系,对我总没有什么坏处。” “大小姐果然是长大了。”胡妈妈一脸欣慰:“从前主子就劝过您,拉拢表小姐远比与表小姐为敌好,可您总是不听……” “妈妈,过去那些事,您就别提了。”卫锦萱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 “好好好,老奴不提了,大小姐既然想要与表小姐交好,老奴定会好生教她的。”胡妈妈也算是看着卫锦萱长大的,将她当成半个孙女,自然希望她能好好的。 …… 姜媛菀在刚接触账务上的事情时,脑子里一团乱麻。 好在她颇为聪敏,又有胡妈妈在一旁耐心教导,因此,很快就度过了初学者最艰难的时期,对于该怎么做有了大致的思路,无论是看账算账,都做得像模像样了。 胡妈妈见状,面色稍霁:“表小姐果然聪慧,一般小姐学习进度怕是赶不上您的一半。您再好生做几日账,老奴就可以开始教导您账房先生们的分工,以及怎么管他们了,日后您出阁了,算账之事不需您亲自做,怎么管着底下的人,才是咱们的重点。” 怕姜媛菀因此而懈怠目前手头的工作,胡妈妈又叮嘱道:“不过,您得记着,无论何时,这基本的看账功夫您是不能丢下的。虽说目前看来已经难不倒您了,您还得多练练。” “我明白,多谢胡妈妈提点。” “表小姐若是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只管来问老奴,前儿个大小姐担心表小姐刚接触账本理不顺,还特意叮嘱老奴要耐心与表小姐分说呢。”胡妈妈从来不是那等做好事不留名之人,既然她是因卫锦萱的叮嘱才会对姜媛菀这般尽心,自然要让姜媛菀知卫锦萱的情。 “大表姐待我果然是极好的。日后如有什么能够帮得上大表姐之处,我定不推辞。” 姜媛菀说得真诚,胡妈妈听得满意。 “大小姐与表小姐都这样懂事,知道相互扶持,想必主子知道了也会十分欣慰的。目前表小姐在学账务之事,大小姐在学采买之事,老奴思忖着,待过一阵子,表小姐和大小姐都熟悉了手头的活儿,正好相互分享一下心得。”胡妈妈笑呵呵地道:“老奴虽会尽心教导两位小姐,但难免有疏漏之处。两位小姐年龄相仿,想必更能理解彼此的想法。” “好,稍后我会与表姐说的。” 胡妈妈走后,姜媛菀又看了一会儿账本,直到觉得脑仁儿有些疼了,才放下来歇上一歇。 红玉和红杏两个丫头立刻有眼色地上前,一个替姜媛菀捶背,一个为姜媛菀斟茶。 她们就是当初姜媛菀去寺庙中时,不嫌弃寺庙中环境简陋,一直跟在姜媛菀身边兢兢业业伺候的两个丫头。 姜媛菀手底下得用之人不多,有意好生培养她们。一从寺庙中回来,就将她们提为了二等丫鬟,还让她们跟在芳佩和芳芷身边学习,这段日子,倒也有了不少长进。 芳芷和芳佩,姜媛菀没打算一直让她们做伺候自己的活计。芳芷年龄不大,却机灵聪慧,懂得灵活变通,芳佩虽说机灵劲儿不足,但胜在忠心沉稳,又是长宁侯府的家生子,在这府里头有着天然的优势。若只让她们伺候人,也未免太浪费了。 正好管家时身边儿需要一些人帮衬,姜媛菀便打算把芳芷和芳佩培养成自己的左膀右臂。因此,这些日子姜媛菀在学习,芳芷和芳佩也跟着她一块儿学。 芳芷和芳佩自然想要帮上姜媛菀的忙,因此,都牟足了劲儿的学习。就连刚刚接替她们的红玉和红杏否十分卖力,不过,姜媛菀也注意到了,才刚刚被提拔为一等大丫鬟的红玉和红杏,还不大能压得住人。 尤其是她这院子里有着各路眼线,不服管的人可不少。 先前芳芷和芳佩将旁人派来的眼线都打发到外院去了,如今芳芷和芳佩一忙,那些人便有蠢蠢欲动起来。 现在姜媛菀手中掌握着府里头部分账单,不管是那想要打探消息的,还是见不得姜媛菀好过,想找漏洞使使绊子的,心思都活络了起来,姜媛菀烦不胜烦。 一想到这些破事儿,好不容易才从一大堆账本里挣脱出来的姜媛菀又是一阵心累。 还是得尽快将院子里的人换一批,只有千日做贼的,哪有千日防贼的道理。 姜媛菀想到卫锦萱跟自己透露过,过几天人牙子就要领些人来府上,到时候,她正好可以去好生挑选一下。府里头的家生子,背后势力盘根错节,她不敢轻易用,倒不如挑一些外来的身家清白的孩子好生培养一番。 虽然卫锦萱没有明说,但姜媛菀估摸着,她也有这方面意思。卫锦萱自然不像姜媛菀一般缺人,但她能够动用的,不是太夫人的人,就是与太夫人有瓜葛的人。事实证明,终归还是自己的人,用着顺手。 眼下这个时机极好,长宁侯夫人闭门不出,代为管家的二夫人自顾不暇,她们将身边的人换换水,阻力能降至最低。 “红玉、红杏,我让你们观察咱们院子里的人哪些可信,哪些不可信,不可信的那些分别是谁派来的人手……你们可有答案了?”姜媛菀问。 其实这些问题,早在一开始,姜媛菀就与芳佩和芳芷研究过。那些另有其主的人被不着痕迹地排挤到了边缘位置,背后无主且品行还过得去的,就观察一阵子,尽可能发展成自己人。 姜媛菀问红玉和红杏,只是想看看,她们两个对于手下人员的把握情况如何。 两名新晋大丫鬟对视了一眼:“回禀小姐,咱们院**计四名一等丫鬟,四名二等丫鬟,六名三等丫鬟。芳芷、芳佩两位姐姐和咱们俩就不说了,二等丫鬟中,太夫人和侯夫人各派了一人来,三等丫鬟中,有一名是二夫人的人,有一名是三夫人派来的,有一名是四小姐派来的。” 表面上看,长宁侯对姜媛菀还是不错的,派了这么多人来伺候她,比起侯府正牌嫡小姐卫锦珊也不差什么了。 十四个丫鬟,四个一等丫鬟算是真正可信之人,他人派来的有五个,还有五个立场不明,平日里在芳芷和芳佩的管理之下还算是乖顺,但没有真正向姜媛菀投诚过。 “你们说得不错,看来是好好做过功课了。在你们看来,那五个背后没有主子的,能不能让她们向我尽忠?那五个有主子的,能否让她们为我所用?” “如今小姐在府中越来越有话语权,想来近期会有人向小姐投诚。不过,依奴婢们浅见,旁人派来之人不可信,她们不会轻易背主,若是果真背主了,能背叛一次,就能背叛第二次,小姐不可重用这些人。至于那些无主之人,倒是可以为小姐所用,但是否会为小姐尽忠不好说。” 姜媛菀见两人思考问题时虽说不算十分周全,但思路清晰,条理分明,暗自点了点头:“你们心中既然有了成算,这件事就交给你们来处理吧。” 看样子,芳佩和芳芷的教导还是有效果的。至少对比初次见面时两人呆愣愣的样子,眼下的她们已是长进了许多。假以时日,她们必能独当一面。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新坑求收藏:穿成男神白月光 BY 晏央 ; 被人泼黑水、唱片被公司冷藏、和女友分手…… 多年后,已混成娱乐圈男神的季涵承认, 那是他人生中最黑暗的一段时光。 佟柠柠是季涵最忠实的粉丝, 一觉醒来,发现自己穿成了季涵的白月光女友, 此时季涵焦头烂额,白月光女友还闹着要分手…… 佟柠柠发誓,她一定要帮助男神渡过难关! 至于怎么帮……呵呵,恐怕就连原主自己都不知道, 她还有个身为跨国公司董事长的父亲吧。 …… 多年后,季涵说: “我这辈子最幸运的事,就是遇到了我太太。” 第36章 “今儿个长宁侯府的贵人们要挑选一些下人, 你们可要好好表现。若是有哪个在主贵人们面前丢了脸,看我不扒了他的皮!” 人牙子将所有丫头小子们警告了一番,看着他们驯服的样子, 这才满意地点了点头。 “上车吧, 别误了点。” 一群人挤在简陋的马车上, 各怀心思。 他们中, 有的是家境不好被父母卖了的,有的是主家败落寻找下家的, 有的是被拐子拐来的,有的是因战事家破人亡的孤儿,还有的则是已经快要活不下去的流民,谁能给口饭吃,就跟着谁走。 这些人知道, 自己的命运就是给人为奴为婢。可同样是做下人,跟着哪个主家, 差别还是很大的。 命好一些的,被卖进官家或是勋贵之家,大树底下好乘凉,日后不会轻易被外面人作-践了去, 出门在外也有几分底气;若是进了商户或是殷实之家, 至少吃穿用度不必再发愁;这些地方都去不了的话,兴许最后就会被卖去秦-楼-楚-馆,在那等地界儿,当真是命-贱如狗, 隔三差五便有尸体被抬出。 遇到好的主家, 对于这些人而言,是可遇而不可求的事。在得知人牙子要卖一些人到长宁侯府的时候, 每个人都希望自己能够被选上。 他们见过侯府中走出的丫鬟如副小姐,比一般小户人家的闺秀还强;他们也见过那些大户人家得主人信赖的管事出门时前呼后拥的模样。要说不羡慕,那是不可能的。 可惜勋贵人家一般喜欢都用自家的家生子,很少会从外头买人的,他们便是羡慕,也没有法子。这次的机会,对于在场的每一个人来说,都十分难得。 人牙子手底下的人那么多,能够被带去侯府的顶了天也就二三十个。为了争夺这二三十个名额,他们可以说是打破了头。 在场之人很清楚,最终能够被侯府贵人们选上的,绝对不超过十个。也就是说,在场的人中,有一半以上要被淘汰,他们都警惕着彼此。哪怕是因为利益或是性情相投而聚在一起的小团体,也彼此提防。 在这种情况下,有两个约莫十二三岁的女孩儿被隐隐孤立了。 这两个女孩儿,一个模样格外出挑,一个识文断字、粗通医术,都有着极强的竞争力,让其他人感觉到了威胁。 “似乎有人准备接下来先对付咱们俩呢,清音。”那名长相颇为出挑的女孩儿眉宇间带着一丝冷傲。 “有什么招数只管使出来,别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就是。”清音道。 “你看起来一点都不担心嘛,你家药铺子的事解决了吗?” 清音冷漠地道:“不牢你-操-心,你还是管好自己吧,柳芸。你很想进侯府吧?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下一次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你生得这般好,兴许就被哪个富商看上去做妾了哦?” 同在一个车厢里,就算她们再怎么放低声音,依旧瞒不过身旁之人的耳朵。 周围的人听了,更加忌惮了。 他们一直很清楚,柳芸和清音与他们是不一样的。他们都是快要活不下去了,才会自卖其身,柳芸和清音却不是这样。 清音是商贾之女,家里头经营着一家药材铺子,虽说不算大富大贵,也算是小有资产。周围人不知道清音为何要自卖其身,给人做丫鬟。她哪怕不做丫鬟,家里人总不会不管她。 至于柳芸,来历成谜,但谈吐明显不同于一般百姓家的孩子,显然受过一定的教养,且还知道大户人家仆从的分工。他们猜测,柳芸或是柳芸的爹娘在大户人家服侍过,不然,柳芸怎么会对大户人家的规则颇为熟稔呢? 这两个人,就算不自卖自身,也能过得很好,偏偏要与他们抢活路! 在下马车时,走在柳芸身前的女孩儿没站稳,一下子撞在柳芸身上,险些没把柳芸撞翻在地。 那女孩儿一脸可惜:“真是不好意思啊,没站稳,幸亏有你在。”说完,也不管柳芸是什么反应,笑嘻嘻地跑远了。 柳芸冷冷地盯着她的后背,眸子中满是杀意。 与此同时,有人想将手搭在清音身上,却被清音灵巧地躲开了。 “你手里头拿的是什么?”清音眼疾手快地抓住那人的手掌往上一翻,只见其中握着一只瓢虫。 那人被清音制住,手一抖,瓢虫便掉在了地上:“我,我不过是想跟你开个玩笑,不用这样吧?” 前方的人牙子已在催促:“愣着干什么,还不快跟上来?” 清音从不是会吃亏之人,她在那人手臂上狠狠掐了一把,这才松开:“下次再让我发现你算计我,我就让你把那虫子吃下去!” 一个个都是愚不可及的东西,有时间算计别人,还不如想想待会儿在侯府的主子们面前怎么好好表现呢。就算把潜在对手干掉了又怎么样?别人看不上你还不是白搭! 长宁侯府很大,雕梁画栋、有山有水,路过的丫鬟们穿着考究,头上戴着精致的首饰,手中捧着的食盒中,糕点软糯诱人。 被人牙子领来的丫头小子们见了,只觉得侯府里头的人过的都是神仙日子,心中越发渴望留下来。 周围的人都看西洋景儿似的看着这侯府,唯有清音、柳芸等寥寥数人,虽也在打量周围的环境,却十分克制,看起来比她们的同伴多了几分稳重。 姜媛菀与卫锦萱恰巧路过,站在一旁打量这批丫头小子。 “我瞧着那个不错,是父亲喜欢的风格。年龄虽略小了些,但小也有小的好处。”卫锦萱指着柳芸道:“如今阿娘去了,母亲礼佛,父亲身边总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照应着。” 姜媛菀:“……” 没有想到,卫锦萱竟然把主意打到了长宁侯的头上。那可是她亲爹,正常人会想着给自家亲爹塞小老婆吗? 好吧,卫锦萱现在虽说成了记名嫡女,但身份尴尬,想要通过这种方式让人给她爹吹吹枕边风也是可以理解的。长宁侯夫人还没彻底被玩废呢,危机感那是必须有的。 姜媛菀暗自感叹,从前的卫锦萱没什么心眼,如今一开窍,跟过去截然相反。 “再观察一下吧,模样适合,未必性情适合,性情适合了,你还得确保她听你话才行。”姜媛菀委婉地道:“再者,没有女儿给父亲塞小妾的道理,你若真想促成此事,还得太夫人出面。” 卫锦萱一想也是,她确实操之过急了:“那就再看看吧。表妹思维缜密,我果然多有不及。” 经过这段时日的相处,她发现,做姜媛菀的朋友,比做姜媛菀的敌人要轻松多了。若是打从姜媛菀一入府,她就拉拢姜媛菀,两人未必不能亲如姐妹。可惜如今已发生了种种事,她们心中终是存了芥蒂。 卫锦萱将这些心思敛下,指着那群被人牙子领进来的人,漫不经心地问:“对了,姜表妹喜欢哪个?” 姜媛菀的目光在柳芸和清音身上停留了一秒,道:“现在哪里看得出什么来,总得知道这些人各自擅长什么,与她们说几句话儿,才能定下来。” 最出挑的,未必是最合适的。出挑之人多半心高气傲,不会轻易为他人所用。比如说那柳芸,姜媛菀在就从她身上看到了……野心。 “今日除了咱们挑人之外,大哥、二哥、三弟他们也要挑几名小厮。大哥伤还没好,如今还在静养,怕是不会出面,表妹比较清楚大哥的喜好,不如一会儿你就代大哥挑两个人吧。”卫锦萱笑吟吟道。 “这不好吧,辰表哥虽不能亲至,还有二舅母在呢,再不济还有大表姐你们这些嫡亲的兄弟姐妹在,哪有我出面替他挑人的道理?” “哎呀这有什么?不过是两个小厮罢了,大哥若是不喜,直接打发了就是。大哥不喜与人亲近,也只对表妹另眼相看。表妹就替大哥挑了吧,你挑的人,应该比咱们挑的更符合大哥的心意。表妹总不会指望二婶好生给大哥挑人吧?” 姜媛菀深深看了卫锦萱一眼:“也罢。我先派人去问问辰表哥,只要表哥没有意见,那我就姑且替他择一二人备着。” 卫锦萱面上笑意加深,看样子,姜媛菀果然与卫奕辰关系匪浅。 说实话,姜媛菀孤身一人,她的利用价值十分有限,不过姜媛菀若是能够影响到卫奕辰,利用价值就大大提升了,也值得她在她身上投入更多精力。 姜媛菀心知卫锦萱是在试探自己,却不好拒绝。罢了,先前她没少为卫奕辰的奔波,想来这次她为卫奕辰挑人,卫奕辰不会驳了她的面子。 就在两人相互试探的档口,为人牙子引路的下人已经发现了姜媛菀和卫锦萱,赶忙一脸恭敬地给二人见礼。 又对人牙子和她带来的丫头小子们道:“这是府上的大小姐和表小姐。” 那群方才还在东张西望的丫头小子们立刻收回了目光,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摆:“见过大小姐,见过表小姐。” “免礼吧。”说话的是姜媛菀,卫锦萱才懒得理这些人。 从前卫锦萱就不是什么好性儿的人,如今虽说改了不少,但在仆从和仆从预备役面前仍然高傲,她挽着姜媛菀的手道:“咱们去二舅母那儿看看有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 “也好。” 直到二人走远,人牙子和他手下的丫头小子们才抬起头,窃窃私语:“两位小姐真好看,跟神仙妃子似的……果然是金尊玉贵娇养出来的。” 两位小姐在府上的地位显然不低,她们身后跟着的丫鬟穿戴也是极好的…… “不知道两位小姐这次会不会来挑人,要是能够被她们选中就好了。” “我方才看过了,两位小姐身边的丫鬟模样也是极好的,那通身的气派,放在外头,说是小姐也是有人信的,你就算了吧,一看就是个泥腿子,哪有半点小姐的样子!” “我不行,难道你就行了?你给小姐们身边的姐姐提鞋都不配!” …… 接下来,是漫长的等待。 人牙子和她带来的一种丫头小子们被安排在下人房呆着,府上主子们不发话,他们不敢在府中随意走动。即便是在丫头小子们面前威风八面的人牙子,到了这府中,也只有忐忑不安的份儿。 柳芸不知去了哪儿,等她回来的时候,已经打听清楚了府里头主子们的大致状况。 虽只是府中人人都知道的消息,但柳芸一个没有根基的外来丫头,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探知到这一切,已经不容易了。 “我要想办法跟着府上的表小姐。”柳芸坚定地道。 清音惊讶:“为何是表小姐?按照你所说的,表小姐虽然受宠,但到底不是长宁侯府的人,地位尴尬。你若是想要权势,选择侯爷的嫡长女大小姐岂不更好?” “蠢-货不可与之共谋。”柳芸摇摇头。 清音嘴角抽搐了抽搐:“你从哪里看出……”大小姐是蠢货的? “都已经知道了大小姐平日里的为人处事了,若是还看不出她蠢……恐怕你自己就是个蠢材!”柳芸面露不屑之色。 清音:“……”我是蠢货可真是对不起你了。 “你为何要告诉我这些?” “这一批人里,能对我造成威胁的只你一人,你便是不帮我,也别妨碍我。” 柳芸给清音带来这些消息,也算卖了清音一个好,让清音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清音想了想,把原本放在大小姐身上的心思,分了一些在表小姐身上。能够让柳芸另眼相看,想必这表小姐有些过人之处吧?她卖身为婢既然是为了替自家寻个庇护,自然要好生选择,若是选错了人,遭殃的不只是她,还有她的爹爹和娘亲。 在清音看不到的地方,柳芸露出一丝笑意。 主子知道郡主手上缺人,特特吩咐她乔装入京,助郡主一臂之力,她自然要好生为郡主筹谋。清音是个人才,若是能够为郡主所用,就再好不过了。 不过,她和清音是这一批里最出挑的,只要她和清音不藏私,必能被主子们挑中。在这种情况下,郡主能不能保住她们呢?柳芸很想知道。 虽已答应奉郡主为主,但郡主若是无法得到她的认可,她必会对这位新主子有所保留。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新坑求收藏:小花旦她绝对有后台 BY 晏央 ; 容婧刚出道时只是个不起眼的小新人, 结果一转头就参演了大制作, 演什么爆什么,文艺片统统有奖提,还代言了国内高端品牌思薇。 网友:这是抱上了谁的金大腿吧?不科学! 某天,记者们拍到了影帝肖景深和容婧的照片…… 网友:果然有内幕!肯定是肖影帝在提携自己的小情人! 被逮住采访时,肖景深满脸无奈:她不是我的小情人 然后,他在微博上晒了一张结婚证,还有一堆他们相互喂食的照片。 网友:!!! 第二天,记者们去堵容婧时,发现她在参加思薇的股东大会…… 第37章 偏厅中, 姜媛菀原本在与卫锦萱喝茶,谁知芳芷忽然走到姜媛菀身边。近来芳芷已逐渐将手头的事务都移交给了红玉,此番她亲自来, 绝对是有要事。 果不其然, 芳芷借着袖子遮掩, 在姜媛菀的掌心中写下几个字。 姜媛菀神色微微一变, 给芳芷使了个眼色,芳芷心领神会, 一不小心打翻了姜媛菀的茶杯,温良的茶水顿时将姜媛菀的半个袖子打湿了。 “小姐恕罪……” “素日里我总夸你心灵手巧,怎么今儿个就变得笨手笨脚了?”姜媛菀训斥了芳芷几句,对卫锦萱道:“哎,看来我得回去换一趟衣服了。幸而我的住处离这儿不远, 也不费什么功夫。大表姐,我去去就回。” 卫锦萱似是在盘算着什么, 有些心不在焉,闻言也不甚在意:“去吧,换完衣裳及时回来就好,省得二婶留几个歪瓜裂枣打发你。” 姜媛菀似是有些不放心:“红玉, 你替我看着, 若是二舅母想往咱们那儿塞人,好歹想法子拖延一下时间。” 说完,就带着芳芷急匆匆地走了。 一处破败偏僻的柴房中,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孩儿正静静地等着姜媛菀。 待姜媛菀推开柴房的门, 她才朝着女孩儿盈盈一拜:“见过郡主。” 姜媛菀惊疑不定地打量着柳芸:“你果真是哥哥的人?可有什么凭证?” 就连姜媛菀身边的心腹中, 也只有芳芷一人知道她的真实身份。不是不信任芳佩几个,只是此事事关重大, 自然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若这柳芸是她哥哥的人,只怕是心腹中的心腹。 “这是临别前主子赠予奴婢的一方玉佩。”柳芸将手中之物递给姜媛菀:“奴婢从前叫做璇玑。” “璇……玑?”姜媛菀睫毛一颤,如蝶翼扑闪:“是……那个璇玑吗?” 柳芸面色复杂:“您应该记得的,您自幼在宫中,常嫌日子无聊,时不时就偷溜出宫玩耍。皇长孙殿下担忧您的安危,便说要找一个与您年龄相仿的女孩子,教导好了武艺送到您身边保护您……说起来,璇玑这个名字,都是您起的。殿下本打算在您生辰那一日把我给您,可还没等到那一日,东宫就出事了……” 姜媛菀心中一阵酸涩。从前她还嫌日子无聊,因为父母和兄长总是那么的忙,没有时间陪她。可如今回想起来,那段日子竟是她人生中难得的安宁时光。 “信物是真的,你又知道那样隐秘之事,看来,你的确是哥哥的人。哥哥他……现在怎么样了?” 自从姜媛菀和其兄长被分别送走后,兄妹二人就再也不曾相见,姜媛菀自然挂念。 “太子和太子妃殿下怕刘太后斩草除根,将皇长孙殿下送得远远的。殿下隐姓埋名,起初过得不大顺,后头就好一些了。将奴婢送回京城之前,殿下正准备去参军。” 姜媛菀倒吸一口凉气:“哥哥……去参军?” “殿下说……军中有人会照应他,让郡主不必担心。” 虽说这几年大齐边关还算太平,但谁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有争端呢?刀剑无眼,让人怎么能放心的下! “那你,为何不跟在哥哥身边保护哥哥?” “殿下说,他是要去战场上博前程的,奴婢跟在他身边没有什么益处,倒不如回京城来襄助您。奴婢这次跟着人牙子出来,就是想光明正大地投到郡主手下,护郡主周全。” “你除了武艺外,还擅长什么?” “奴婢还擅长乔装易容和打听消息,在殿下-身边时,奴婢也完成过不少类似的任务。” 若柳芸真这般能耐,必要将她收入麾下。 姜媛菀心知,柳芸所言多半是真的,毕竟,柳芸才入长宁侯府没多久,就能找上她,手段显然不简单。 当然,证实了柳芸是兄长的人,姜媛菀也没有立马对她放下戒心。人心易变,她还得试探一二,才敢放心用柳芸。柳芸知道她和哥哥的真实身份,若是有不妥当之处,她决不能让柳芸活着。 当然,眼下最紧要的是——她得先把柳芸掌控在自己的手里。 “你方才说,你是跟着人牙子来的?” “是,只要郡主将奴婢的卖身契拿走,奴婢在明面儿上就是郡主的人了。”柳芸看着姜媛菀的目光带着一丝探究:“还有那与奴婢同来的清音也是个人才,小小年纪医术了得,若郡主能够将她收为己用,能得到不少便利。” 姜媛菀想了想:“你说的清音,可是方才与你站在一道的,颇为出挑的女子?” 她的记忆力极好,虽只见过一面,却能记住对方大致的模样。 柳芸微微一笑:“不错,正是她。” “好,我会尽力而为。” 姜媛菀嘴上这么说着,心中却明白这事儿不是那么好办。清音和柳芸的好处,她看得到,旁人自然也看得到。一口气将这两人要走,必然会得罪旁人。 比如方才在花园中,卫锦萱一眼就看上了柳芸。 若柳芸不是姜媛菀的兄长派来的,她还真有可能为了不得罪卫锦萱而放弃柳芸,不过现在,已由不得她选。就是她自己,也不放心把柳芸放在别人的身边。 至于柳芸推荐的清音,她也要尽量争取过来。柳芸认可了她的哥哥,不代表认可她。 姜媛菀有预感,这恐怕是柳芸对她的一个考验。若是她能够通过这个考验,不仅能够得到清音这个颇有才能的手下,更能够得到柳芸的全身心支持。 若是她通不过考验,柳芸应该依然会保护她,却不会像对待她哥哥一样对待她——有才之人多是有傲气的。 至于此事该怎么操作,她还得好生合计一番…… …… 这次挑人,名义上是说几位小姐需要管家,身边人手不足,几位少爷大了,身边也需要人帮忙跑腿办事。换言之,有资格挑人的,也就只有四位参与管家的小姐以及较为年长的几位少爷,顶多再加个近日以来在府中地位水涨船高的二夫人。 “不如让表哥们先选可心的小厮吧。表哥们读书是大事,万不能在此耽搁了时间。他们先挑完了,咱们姐妹再慢慢挑就是。” 对于姜媛菀的这个提议,众人倒没什么意见,不过—— “按理来说,少爷们中,自然该由世子先挑,可世子现在不在这儿……”二夫人拉长了尾音。 恰在此时,在卫奕辰身边随身伺候的一名小厮上前:“世子说了,表姑娘就如他的亲妹,他信得过表姑娘的眼光,挑选下人之时就请表姑娘全权代劳。” 姜媛菀顿时感觉探究的目光汇聚到了自己身上。 “辰表哥向来待弟弟们十分友悌,有了好东西,常让弟弟们先挑。我想,不如就先幼后长,请四表弟先挑吧。” 在场的少爷只有三位。 二少爷卫奕明是夏姨娘所出之子,自夏姨娘离府后沉寂了许多,自不会反对姜媛菀的提议,反正不管从长幼论还是尊卑论都轮不到他先挑。 三少爷卫奕靖对姜媛菀有些别个心思,自姜媛菀出现起,一双眼睛便黏在姜媛菀的身上不曾离开。 四少爷卫奕衷乃是二夫人所出,约莫七八岁,看着还是一团孩子气。 至于更小的少爷,还没进学呢,身边儿也用不着那么多伺候的人,便没有过来挑人。 二夫人虽对姜媛菀可以代卫奕辰择仆一事感到惊讶,但先幼后长既然对她儿子有利,她自然不会反对。 “世子一番好意,也不好退却,衷哥儿,就由你先来挑吧。” 四少爷卫奕衷看看二夫人,又看看在他面前一字排开的小子,似乎有些不知所措。 二夫人轻咳了一声:“依我看,那打头第三个就不错……” 四少爷歪了歪头,愉快地上前将小伙伴领走了。 接下来是三少爷、二少爷…… 姜媛菀走过去的时候,总觉得有些怪怪的。说实话,能被带来长宁侯府的少年们,面相都是不错的,至少清秀偏上,选人的时候姜媛菀感觉自己像是在挑面首。 少爷们挑完了,接下来便轮到小姐们挑人。 当备选丫头们在众人面前站定时,大小姐卫锦萱、二小姐卫锦姝和三小姐卫锦仪都从彼此的目光中看到了火花。 谁先挑谁后挑,其实也变相说明了其人在府中的话语权。 没有人愿意将这优先权拱手相让。若是能率先挑选,不仅能够把最好的人挑走,还能够打击竞争对手的气焰! “姝姐儿太过安静,我一直想找个闹腾些的孩子给她做伴儿,也好让她活泼些。我看第五个孩子还不错,就先为姝姐儿预定了可好?”二夫人笑呵呵的就想拿走优先权。 胡妈妈冷笑一声,方才已经让四少爷先挑了,这会儿还要抢在长房面前挑,这二夫人莫不是想把所有的好事都占尽? “二小姐需要人手,其他小姐手底下一样缺人。长幼有序,自是应该大小姐先挑。” 二夫人眼珠子转了转:“方才哥儿们挑人时,是按照先幼后长的顺序来的。萱姐儿是世子的妹妹,想来也会如世子一般让着底下的幼妹吧?” 卫锦萱终于忍不住开口了:“若是从长幼来论,该由姜表妹先挑,其次是三妹妹。” 便是她不先挑,也不能便宜了二夫人! 胡妈妈反应极快,一脸欣慰地看着卫锦萱:“大小姐果然善待底下的弟弟妹妹,是个好姐姐。二小姐也要好生跟大小姐学学才是。” 能不能先挑不要紧,只要能打压了二夫人,又为卫锦萱赚到好名声,她们就不亏。 二夫人差点儿没被卫锦萱和胡妈妈给气疯。分明是卫锦萱被她一番言语挤兑之下,不好意思跟底下的妹妹们抢,被胡妈妈这么一说,倒像是卫锦萱主动谦让似的,真真脸皮厚! “那就让媛媛先挑吧。”二夫人勉强维持住面儿上的笑容:“媛媛这孩子一向‘懂事’,也怪让人心疼的。” 姜媛菀听懂了二夫人的意思。 若是个懂事的,就该有自觉,别抢二夫人看上的人。 可惜,这一次,她注定要让二夫人以及在场其他人失望了。 第38章 一切, 都按照姜媛菀预料中那般进行着。 代替卫奕辰谦让弟弟们之事,就像一个引子一样,引出后续之事。 若是二夫人与卫锦萱之间没有争端, 是怎么也轮不到姜媛菀先挑人的。姜媛菀只有利用这一点, 来为自己谋利。 卫锦仪嫉妒的目光落在姜媛菀身上。虽然知道姜媛菀的这种优先权, 是二夫人与卫锦萱相持不下的结果, 但她终究意难平。 再一次被一个外姓人抢在前头了呢…… 卫锦仪最近在二夫人手下过得很不如意,二夫人处处防着她, 决不许她进度超过卫锦姝。 可姜媛菀那儿却全然不是如此。姜媛菀有胡妈妈尽心教导不说,卫锦萱也不会给姜媛菀使绊子……为什么,姜媛菀的命这么好! 卫锦姝注意到了卫锦仪的反常,嘴角勾了勾:“三妹妹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伯父得了什么好东西,不也经常让姜表妹先挑吗?你应该习惯了才是。” 此话一出, 一旁的卫锦萱神色也有些不好。卫锦姝的话,让她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妙的回忆。 姜媛菀暗自心惊, 这位二表姐看着温温柔柔的,没想到这样擅长挑拨人,简简单单一句话就让她成为众矢之的。 “二表姐说笑了,府里头的人都知道, 舅舅是可怜我, 才偏袒我几分。就如表姐们这次,也是怜我最年幼,这才让我先挑人。我心中明白表姐们的好意,不忍推辞, 不过下回挑东西时, 表姐们可要让我也尽一尽做妹妹的心意,不许一直让着我。” 卫锦萱丢给姜媛菀一个“算你识相”的眼神, 两人虽说在合作,姜媛菀若是一直压在她头上,她也是会不满的。 “好了,表妹赶紧去挑人吧,你挑完我们也好去挑了走人。再过几日,祖母就要考察了,我们可不能浪费时间。” 姜媛菀在这些丫头们面前转悠了一圈:“都说说,你们各自擅长什么?” “奴婢擅长针线……” “奴婢擅长做点心……” “奴婢能够侍奉好花草和动物……” …… “奴婢懂得保养之道,亦粗通药理。” 当姜媛菀走到清音身边时,她这么说。 卫锦萱、卫锦姝和卫锦仪的目光顿时都朝着清音瞄了过来。看样子,懂得医理的丫头,的确很抢手呢。 “你呢?会什么?”姜媛菀看向柳芸。 柳芸道:“奴婢粗通武艺,可保主子平安。” 她的话音刚落,就对上了几位小姐热切的目光,就连二夫人,也觉得柳芸的技能十分实用。 诚然,在府里头时小姐们不会遇到什么危险,但出了门总是难免遇到各种事。像上次,姜媛菀去寺庙祭拜父母,不就险些遇上贼-人吗?有个懂武艺的婢女在身边,她们也能够安心一些。 姜媛菀心中暗叹,这次,她怕是必须要得罪人了。 “不怕姐姐们笑话,我身边得力的丫头实在少,这次,我就厚着脸皮多选几个了。我手下正缺针线好的、动医术的以及会武艺的婢女,就她们三个吧。” 姜媛菀指了柳芸、清音以及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丫头。 卫锦仪阴森森地道:“姜表妹可真会挑人,将最出挑的几个都挑走了,就留些粗苯的丫头给我们使唤!我们这些做表姐的体恤表妹,表妹却一点儿也不体恤我们呢!” 卫锦萱眯了眯眼,碍于与姜媛菀还处于合作关系,没有说什么,但她对于姜媛菀的选择,显然也是不怎么满意的。 卫锦姝笑了笑:“既然让姜表妹先挑,挑什么人,自然是姜表妹说了算。这也没法子,谁让我们是做人表姐的呢,合该让着表妹。” 卫锦仪听了,越发火大,什么叫做她们合该让着她!又没有人欠了她! 这时,一阵咳嗽声传来,一名身着白衣的卫奕辰不知何时走到了众人面前。 他模样俊逸,脸色看起来颇为苍白,身子似乎也消瘦了些许。 “二妹妹说的不错,咱们做哥哥姐姐的,合该让着底下的弟弟妹妹们,这才是居长者应有的姿态。若是居长者不能做到对弟妹友悌,又怎能得到弟妹尊崇呢?” “表哥!”姜媛菀发出一声惊呼:“你怎么来了?” 为了确保能将柳芸带走,她是向卫奕辰求助过,但她没有料到,卫奕辰居然会亲自来。 姜媛菀知道,这段时日卫奕辰受的伤好了七八成,但为了退承恩公府的婚事,便拖着没彻底好利索。按说承恩公府的婚事刚退没多久,他应该继续“卧床休养”一阵子才是,现在出来,难不成他就不担心穿帮? 卫锦萱等人也惊疑不定地看向卫奕辰。不是说身子不好来不了吗?连小厮都让姜媛菀代他选,怎么选完了倒过来了?难不成是特意来给姜媛菀撑腰的? 下一刻,卫奕辰的话,证实了她们的猜想。 “今日觉得精神颇好,想出来走走,正好也看看你给我挑的小厮,能不能让我满意。幸好我不出来,否则,我恐怕还不知道你这傻丫头又被人欺负了。” 他跟姜媛菀说话的口气亲昵,仿佛姜媛菀真是他宠爱的小妹妹似的,扫视在场之人的目光却冷淡而威严,给人带来了极大的压力。 卫锦萱、卫锦姝、卫锦仪不敢与他对视,纷纷低下了头。 “孔融让梨,为的是把大的梨给弟弟。今日你们按照先幼后长的顺序来挑人,难道不是为了把好的优先留给妹妹吗?还是说,你们只是在沽名钓誉,既想要自己拿走最好的,又想要那礼让之名?” “你们嘴上说一套,实际做一套,置信诺二字于何地?你们打着爱幼之名,行着欺幼之实,置友悌于何地?你们当着二婶的面做这等事,知道的人不会指责你们,只会指责二婶没有教好你们,你们置尊长于何地?” 卫奕辰最是擅长上纲上线,一旦被他抓住了马脚,他便能把你骂的狗血淋头,且不带一个脏字。 上一回卫奕辰这么喷人,还是卫锦珊挤兑了姜媛菀的时候。那次,他也是当着长宁侯夫人的面,把卫锦珊给训了一顿,替姜媛菀出了口气。 姜媛菀低下头,唇角轻轻扬起。被人回护着的感觉,真的让人身心舒畅。同是合作者,卫奕辰给人的感觉,无疑比卫锦萱舒服多了。与卫锦萱合作就真的只是各取所需,还得相互防备,卫奕辰则不同,他能够真正把合作者当做自己人回护。 姜媛菀是舒坦了,在场的其他人可一点儿都不舒坦。 二夫人被卫奕辰指责没有教好小辈,面儿上也挂不住。被个小辈指责教导女儿和侄女们沽名钓誉,她还要不要脸了? 她想了想,道:“侄儿言重了,我正是在教导姐儿们呢。虽说姐儿们要爱护妹妹,可做妹妹的也要心里头想着姐姐不是?哪能只教导姐姐们爱幼,不教导妹妹尊长?” 若是长宁侯夫人在这儿,就会良心劝告二夫人别在卫奕辰面前垂死挣扎。人家祖宗可是连太-祖皇帝和太-宗皇帝都骂过的!那祖传的利嘴岂是一届后宅女子能够抗衡的?老老实实认栽,还能给留得三分颜面,否则,呵呵…… 卫奕辰蹙眉看着二夫人:“这么说,几位妹妹这般行事,真是二婶所教?” 明明二夫人是长辈,他是晚辈,可此刻二夫人在他的面前,竟摆不出一丝一毫长辈的威严来,反倒像个被训诫的小辈! “祖母将管家之事托付给二婶,不想二婶竟私心甚重,打压三妹妹在先,欺辱表妹在后。分明是在为二妹妹谋利,偏要冠以教导妹妹们之名……二婶莫非当他人都是傻子不成?” “二婶不必急着反驳我,二婶且回答我,若无我插手,二婶可会公正对待四位妹妹?三妹妹在您手下可能学得与二妹妹一样好,表妹手下分到的下人包括日后的一应待遇可能与二妹妹平齐?欲教人者,必先律己。二婶嘴上说着要公正教导妹妹们,你一言一行可真正做到了公正?若是做不到,你所谓的教导,也不过是笑话罢了!” “二婶汲汲营营,所为者皆蝇头小利,此种作为,岂是当家主母该有的胸襟?难怪妹妹们跟二婶学得一身小家子气,欲行那欺世盗名之举,既要贤名又不肯吃亏,却不知一旦被人拆穿,只会成为他人茶余饭后的笑柄!” 卫锦萱堂姐妹三人一脸懵逼。先前还是沽名钓誉呢,现在就直接升级为欺世盗名了……她们怎么不知道,她们的所作所为这么可恶? 若是此时站在卫奕辰面前的是朝堂上那帮子言官,此刻必能与卫奕辰舌战三百回合,找出卫奕辰言辞中的漏洞并予以攻击。可惜卫锦萱堂姐妹几个平日里最多也就是跟自家人斗斗嘴罢了,哪里见过这样的阵势? 卫奕辰根本不给她们反应时间,当下就用一串话把她们训得哑口无言。 三位小姐只是被殃及的池鱼,尚且如此,二夫人作为被卫奕辰炮-轰的主要对象,更是反应不过来。 她被卫奕辰给训了? 她一个长辈居然被卫奕辰这个小辈给训了? 侯府世子还插手内宅之事? 真是岂有此理! 二夫人正欲指责卫奕辰不敬长辈,就听卫奕辰道:“二婶别觉得这是什么小事。侯夫人持家时能做到表面上一碗水端平。二婶扪心自问,您做到了吗?偏袒自己子女是人之常情,可若是太过火便会造成后宅不宁。今日之事往小了说是姐妹相争,往大了说就是父亲不会教女,治家无方,二婶是想害父亲被弹劾吗?” “内宅之事,我不欲过多掺和,然我观史书,因内宅之乱而引起的祸患不在少数,是以,我不得不防微杜渐。” “我作为长兄,亦有教导妹妹们之职,眼见着妹妹们误入歧途,我不得不出言管教。” “挑选下人,原本不过小事一桩,竟会影响妹妹们之间的情分。妹妹们身为侯府贵女,却被教导得狭隘如斯,实在令我惋惜。” 卫锦萱几个面色铁青,越听越觉得她们罪大恶极! 这本来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内宅争端,怎么被卫奕辰这么一说,好像马上就要害得长宁侯府衰败了似的。 这一刻,她们算是体会到了,为什么连长宁侯夫人也不愿惹上这么个煞星。 不仅因为卫奕辰作为侯府世子,身份尊贵,更因为他一张利嘴能够把黑的说成白的,揪着你一点小错就无限放大! 最关键的是,卫奕辰把在场之人痛痛快快地训斥了一顿,她们还得替他保密。 不然……若是让太夫人和长宁侯知道了,卫奕辰可以给自己批一层大义凛然的外衣把自己摘出去,她们却统统逃不过责罚! 二夫人后悔了,她已经彻底被卫奕辰的神逻辑给绕进去了。就算隐隐察觉到哪里不对,她也找不到反驳之言。 早知道如此……她直接乖乖认栽,让姜媛菀把人带走不就得了?何苦招惹这么一尊煞-神! 姜媛菀在一旁看戏看得很开心,柳芸和清音却是若有所思。 看样子,她们的新主子虽然暂且处于弱势地位,但深谙借力打力之道。跟着这样一位主子,或许也不错? 凭着姜媛菀的聪明才智,总不会一直屈居人下的。 …… 二夫人这回彻底认栽了。 被卫奕辰痛骂了一顿之后,她恭恭敬敬地送走了卫奕辰这尊大佛,而后面色阴沉地看着在场的婢女预备役。 那凉飕飕的目光,让这些小丫头们忍不住把头低了又低,她们看到了二夫人被长宁侯世子痛骂的一幕,不会被杀人灭口吧? 此时,她们真是无比羡慕被姜媛菀选中,此时已经跟随她离开的那三个人。 二夫人阴沉沉的目光在这些丫头们身上扫过:“既然你们知道了我长宁侯府的家事,就全都留下吧。往后当差机灵点儿,你们应该知道,什么是你们该说的,什么是你们不该说的。” 二夫人的眉宇间含着一丝杀意。 被卫奕辰骂成狗,不代表她就是个无害的后宅妇人了。至少,对这些身份卑微的丫鬟,她仍有生杀夺予之权。 一下子多了这么多的丫鬟,二夫人想了想,自己留了四个,让卫锦萱、卫锦姝和卫锦仪各选了四个,余下一个,送到了姜媛菀处。至于那人牙子,也跟府上签了死契,被二夫人打发到一处庄子上去了。 人手过剩的结果就是,后头来的那个人牙子,没能把自己手底下的丫头小子们成功推销出去,只得灰溜溜地走人。 他前头来的那个同行到底是谁啊?这也太过分了,自己吃肉,连口汤都不留给后来者! 若是那个被迫签了死契被扔到庄子上种田的人牙子知道他后辈心中所想,定会泪流满面。他宁愿一个人都卖不出去,也不想在二夫人的庄子上吃土好吗?太虐了! 第39章 “我这回也算是帮了表妹一个忙吧?不知表妹能否送我回去?”卫奕辰说着, 咳嗽了两声,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仿佛方才在二夫人面前威风八面的那个人只是一个错觉。 他走几步路, 便摇摇晃晃的, 仿佛随时会倒下, 姜媛菀下意识地上前扶住了他。 然后, 捕捉到了他唇边一闪而逝的笑意。 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姜媛菀算是看明白了。卫奕辰在关系不好的人面前喜欢各种端着架子, 一旦被他认可了,就能够看到他令人无语的一面。 比如说现在。 她记得,上次她去看卫奕辰的时候,卫奕辰就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吧?然而现在……倚在她肩头,看起来快要晕过去的人是谁? 幸好卫奕辰还算有些分寸, 只虚虚压在她肩上,要不然, 就凭她这小身板,哪里扛得住这么个人高马大的少年郎? 不知不觉间,他们竟成为被彼此认可和信任的存在了啊…… 姜媛菀晃了晃神。 “表妹在想什么?莫非连这个小忙都不愿意帮我吗?”一张放大的俊脸凑到姜媛菀面前,姜媛菀被吓了一跳, 险些没一巴掌拍上去。 她又不是他的随从好不好, 干嘛要亲自扶他回去? 对了,随从……姜媛菀终于发现又哪里不对了:“表哥,你的小厮呢?没跟你一起出来吗?” 卫奕辰偏过头遮掩地咳嗽了一声:“你也知道,我现在正‘病’着呢, 若是让底下人发现, 他们肯定会抱着我的腿不让我出来的……” “所以,你其实是偷跑出来的。”姜媛菀打断了卫奕辰滔滔不绝的话:“没想到, 你还会做这种小孩子才做的事。看不出来,你竟有这么孩子气的时候。” 姜媛菀看着自己胳膊边上毛茸茸的脑袋,心里头像是有只小爪子在挠似的。她犹豫了一下,果断伸出手,在那颗脑袋上揉了几把:“乖,赶紧回去吧,下人们这会儿多半在满院子找你了。” 卫奕辰:“……” 卫奕辰:“我这都是为了谁?”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刻意放柔了声音。 姜媛菀听了这话,手下一抖,险些没把“柔弱无力”的卫奕辰给摔到地上。 “好好说话行不行?这种强调并不适合你啊。你这话要是被人听到,估计就要有新的流言出来了。唔……不过,我这么扶着你一路招摇,恐怕已经很惹人注目了。所以说……表哥你是故意的吗?” “什么故意的?”卫奕辰装傻。 这回无语的轮到姜媛菀了。她怎么就没有发现,卫奕辰一本正经的表象之下掩藏着这么恶劣的一面呢? “表哥向来比我聪明,既然连表哥都不知道,那我就更不知道了。”姜媛菀假笑道:“赶明儿要是有人传出你中意我之类的话,为了证明我对长宁侯世子夫人之位并无企图,我就只好去寺庙与了善大师作伴了。” “不会的,府里头的人不敢乱传我的闲话。”卫奕辰看着姜媛菀的神色认真起来:“我身子骨是真的不好。你与我一道,总不能扔下我就跑吧?” “就算不必担心府里头的下人乱嚼舌根子,那舅舅和太夫人那儿呢?府里发生了什么,他们肯定会知道!你这样,难保他们不会多想!” “那就让他们多想吧。” 姜媛菀:??? 姜媛菀:“你究竟想干嘛?若是不说清楚,我可不会配合你。” “好吧,不与你兜圈子了。媛媛,你觉得我怎么样?” 姜媛菀与卫奕辰四目相对,对方的瞳眸黑而亮,其中蕴含着不可忽视的璀璨光芒。 周围仿佛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姜媛菀突然反应过来,长宁侯是个为了利益能把儿子卖了的爹。卫奕辰好不容易才摆脱和刘希嘉之间的婚约,想要找个挡箭牌,阻止自家老爹继续给自己乱塞人,似乎也说得过去? 片刻后,姜媛菀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莫非,你想拿我做挡箭牌?” “是,也不是。” 卫奕辰深深看了姜媛菀一眼:“你也知道,我父亲是个热衷名利之人。他和我母亲之间的婚姻,和现任妻子之间的婚姻,都充满了算计。连我的婚姻,也几次三番被他拿去做交易的筹码。” “在这方面来说,我与他,不是一路人。我不希望,在我结束了前朝的战斗后,回到后宅,还要与妻子同床异梦,相互提防。” 姜媛菀听到这里,心下了然。 卫奕辰虽只定过这么一次亲,但先前他可是议过好几回亲的。 远的姜媛菀不知道,单说刘希嘉,就与卫奕辰议过两回亲事。而长宁侯在刘希嘉明显不妥的情况下,居然两次都答应了承恩公府。这足以说明,只要利益足够,没有什么是不能够拿来交易的。而所有交易中,儿女的婚事是最为稀疏平常的一种。 卫奕辰想要反抗,不是一件让人意外的事。他从来不是那等会对长宁侯言听计从的乖儿子。 “所以,表哥想自己给自己找个未婚妻或者意中人,以免舅舅再用你的婚事做筹码,对吧?” “不错。” 姜媛菀嘴角抽搐了抽搐:“你别告诉我,你觉得我是个合适的人选。” “为什么不?对于我来说,若是父亲知道了我心中有你,就不会再给我乱指未婚妻,起码在打我婚事主意的时候,会有所顾虑。祖母和我继母一直不希望我娶个身世显赫的妻子,若我的妻子是你,想必她们会非常乐意。倘若你成了我妻子,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地护着你,帮你做你想做的事了。” 顿了顿,卫奕辰又道:“你知道吗,这些日子‘卧病在床’的时候,我一直在考虑这件事。” 姜媛菀:!!! 她试图从卫奕辰脸上找到玩笑的痕迹,但她失败了。 “且不提你我之间到底合不合适。你为什么觉得,你父亲会答应你?要知道,我不过是个孤女罢了,你父亲一直想从你的婚事上获得利益。” 尽管是在谈论自己的婚事,姜媛菀面儿上却无任何娇羞之色。她幼年时家中遭逢大变,遇到了许多人一辈子都不会遇到的事,心性早已与普通闺秀不同。对于她来说,好好地活着,已费尽了她的力气。 “父亲很看重你。父亲从不会把过多的注意力放在没有利用价值的人身上,所以,虽然你是孤女,但我相信你对于父亲来说有足够高的价值。父亲若是知道我喜欢你,哪怕不会一口答应此事,至少也会慎重考虑。” “我知道这样说兴许有些功利,但对于我们来说,利益交换充斥在我们的生命中,无法躲避。如今是我要面临婚姻的问题,再过几年就会轮到你。我不想娶一个与我面和心不和的妻子,你应该也不希望日后父亲给你找个对他来说有利用价值的人,一副嫁妆把你打发出去吧?所以,我们对于彼此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不是吗?” 卫奕辰看着姜媛菀瞪圆的眼睛,安抚地笑了笑:“虽然现在,我们还没有什么男女之情,但你我性情相投。要喜欢上你,对于我来说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相信,我在你心中,也不是一个很讨厌的人吧?所以,你应该也可以尝试着喜欢我。” “不愧是表哥,一套套的道理砸下来,说得我都要心动了。”姜媛菀摇了摇头。 她想起,就在不久前,卫奕辰才用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击得二夫人与卫锦萱三人节节败退,没想到,一转眼,就轮到她自己来承受这力量。 爱情重要吗? 很重要。 但对于姜媛菀和卫奕辰来说,远远不是最重要的事。 如果卫奕辰告诉姜媛菀,他是因为喜欢她,才想要和她在一起,姜媛菀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的。但卫奕辰展现在姜媛菀面前的是不是什么虚无缥缈的甜言蜜语和美好未来,而是一种理智的现实。这种经过深思熟虑的现实,显然让姜媛菀犹豫了。 “我们试试吧,怎么样?只要你点头,我会想办法促成此事。即便父亲一开始可能不同意我们直接在一起,但只要我成为你名正言顺的‘爱慕者’,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帮你,我们两个,都会少很多麻烦。” “当然,你若是哪一天不想维续这段关系了,你有随时叫停的权力。” 卫奕辰颇为体贴,连退路都帮姜媛菀找好了。 如果姜媛菀真的只是投奔长宁侯府的孤女,或许她会答应,但—— “表哥,你对我了解多少呢?我又对你了解多少呢?细数下来,我们是最近一年才熟悉起来的,连见面的次数都不算多。” 姜媛菀不知道卫奕辰到底在为小皇帝做什么,又是如何周旋于小皇帝与刘太后之间,卫奕辰同样不知道姜媛菀的真实身份。 他或许凭着长宁侯对姜媛菀的重视,猜出了姜媛菀身份不简单,但这远远不是全部。 姜媛菀轻叹:“如果你是因为和我在一起麻烦少而选择我,那么你迟早会后悔的。” 因为,她就是麻烦本身。 卫奕辰侧头:“你不是我,又怎知我会后悔?” 姜媛菀气呼呼地瞪他一眼:“反正我就是知道!到了,快下去吧,别扒在我身上了!” 更别想从她这儿套话! 第40章 直到最后, 卫奕辰也没能从姜媛菀那儿得到一个答案。 姜媛菀根本就没有想过卫奕辰会有这样的提议,自然没有办法马上回答。 不过,卫奕辰的话, 让姜媛菀审视了自身。 她虽然一直居住在长宁侯府, 但其实隐隐把自己当成局外人。能够活下去就好, 有人算计了就报复回复。至于未来?她没想过。 但有些事, 会因为她不去想,就不发生吗? 不会。 若是有朝一日, 长宁侯要把她当成棋子送出去联姻,或是为了防止她身份曝光,随便找个人把她嫁出去,她会乐意吗? 不乐意。 这可就麻烦了。 这么说来,难道她只能去坑卫奕辰了吗? “小姐。” 一道陌生的声音让姜媛菀回了神。 在姜媛菀面前盈盈行礼的, 正是她新带回来的三名丫鬟柳芸、清音、翠芝,以及最后被二夫人送来的翠柏。 方才姜媛菀亲自送卫奕辰回住所, 红玉猜测两人有话要说,便极有眼色地引着新来的丫鬟们先行离开。如今姜媛菀回来了,红玉和红杏才好带着新来的几个丫鬟正式参拜。 方才选人时,姜媛菀已知道了几个丫头的名字。如今几个丫头一一正式参拜, 并在姜媛菀的要求之下附以简短的自我介绍, 好让姜媛菀更了解她们。 四人之中,柳芸和清音年龄略大些,一个十三一个十四,看起来颇为稳重, 翠芝和翠柏是一对姐妹, 一个十二一个十岁,年龄较小的翠柏眉眼间还带着些许稚气。说起来, 也是因为她们之间的姐妹关系,二夫人才会在姜媛菀选择了翠芝之后,把翠柏一并送到她这儿来。 姜媛菀低头看着杯中起伏的茶叶,心想,二夫人也算是个有心人了。 “去把院子里其他人一并叫来吧,日后都是一处当差的,总要相互认识。”姜媛菀对红玉吩咐道。 红玉低头应了声“是”,不一会儿,屋子里便满满当当地站了十来个人。 芳芷、芳佩、红玉、红杏四人站在姜媛菀的身旁,新来的柳芸等人站在姜媛菀面前,随后进来的人则散布在房间各处,三方泾渭分明。 柳芸看着这一幕,若有所思。她这位新主子,这是准备整顿下人了吗?也罢,就让她见识一下她的手段吧。 姜媛菀虽然年幼,但当年在东宫时,太子妃的御下手段,她也见识过一些。东宫人多事杂,姜媛菀管理的这点子人,与当年的太子妃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 在新老丫鬟们一一上来行礼时,姜媛菀并不说话,只顾着喝茶。 下位者猜不透上位者的心思,便会心生惶恐之意,这是一种无形的威慑。 柳芸和清音倒也罢了,年龄小些的翠芝和翠柏姐妹白了脸,暗自揣测自己方才是不是有什么不得当的举措,惹得主子不快。至于那些老人,则目光闪烁,心思各异。 待姜媛菀喝完一盏茶,才终于开口道:“起来吧。日后都是自己人了,你们若是一心为主,我自然不会亏待了你们,可要是谁胆敢有二心……别怪我不留情面!我最是痛恨那等背主忘恩之人了。” 说着,她将那茶杯往桌上不轻不重地一磕,众人的心仿佛也随着她这个动作,“咯噔”了一下。众人心下一惊,偷偷朝姜媛菀瞄去,只见姜媛菀面无表情,他们完全揣度不出姜媛菀的想法来。 在这一刻,许多人仿佛重新认识了姜媛菀。他们没有想到,和善的姜媛菀,竟会有这般威仪的一面。 刚来长宁侯府时,姜媛菀并没有试图将府中派来的丫鬟收归己用。那时,她不过是刚被长宁侯从尼姑庵接出来的孤女,身无长物,没有丝毫底气,即便她想将各方派来的人变成自己人,也没有人会舍弃旧主,跟随前途未卜的她。因此,她这么多年,只收服了一个长宁侯派到她身边的实心眼丫头芳佩。 可这次不同。因参与管家之事,她需要培养一批真正忠于她的人,对于这新来的几个丫头,她自然会多花些心思,她也终于在众人面前褪下了温和无害的外壳。 立完威,姜媛菀对四个新人道:“你们才刚来,便先当三等丫鬟,过些时日若是谁活做得好,便升为二等丫鬟。若是做不好活,我这里不养闲人,到时,就只能把你们退回去了。” 现如今在二等丫鬟位置上呆着的丫鬟们听到这里,心中不安。姜媛菀身边的二等丫鬟的编制可只有四名,新人若是被提上来的话,不就意味着她们之中有人要掉下去? 表小姐这是准备对她们这些不听话又占着位置的老人开刀了啊! 果然,下一刻,姜媛菀对她跟前其余二等三等丫鬟们道:“你们也是一样的,若是做得好了,三等丫鬟可升为二等丫鬟,甚至二等丫鬟升为一等丫鬟在未来也不是不可能。”反正四个心腹丫鬟日后迟早要嫁人,到时候位置不就空出来了吗?饼先画着再说。 姜媛菀见众人眼前一亮,满意地道:“不过,我丑话说在前头,不养闲人这话,不单单是对她们四个说的,也是对你们说的。若是谁不好生办事,或是做那背主之事,这等丫鬟我可要不起。” “从前我没好好约束过你们,日后可不一样了,你们要是谁敢背后搞小动作,最好祈祷着别被我发现。若是不幸被我发现了,我绝不姑息!” 说完这话,姜媛菀特意看了看旁人派来的几个丫鬟,直把她们看得心中发憷。 这段时日她们一直在为背后的主子打探姜媛菀的情报,姜媛菀嘴上虽然没说,想必已经记在心里了吧? 一想到这儿,有些人便冷汗涔涔,决定暂且收敛一段时间。 当然,还有那等不见棺材不掉泪的人认为姜媛菀是在虚张声势,没有放在心上。 姜媛菀一番威慑过后,见手底下的丫鬟们一个个都乖得跟鹌鹑似的,心下满意,对身旁的红杏道:“赏。” 恩威并重,方是持久之道。至于那等面服心不服的,姜媛菀自有法子收拾她们。现在头上没长宁侯夫人压着,太夫人是个不管事的,姜媛菀的自由度也大了许多。 在接过红杏亲手递来的银锞子时,柳芸嘴角微扬。看来,这位新主子值得期待。不愧是殿下的妹妹。 至于清音,一脸感激地将那银锞子收入袖中后,心中盘算着,这位主子有手段,又与府上世子关系好,兴许她真的跟对了人。 不过,她毕竟还不清楚这位主儿的品性,得再观察观察。 …… “小姐,府上新得了一些布匹,颜色鲜亮,正适合小姐们穿。三小姐派人送过来,说让您先挑。”红杏道。 自打那番训话之后,红杏就对姜媛菀起了敬畏之心,也越发崇拜自家小姐了。 红玉的身后,跟着新来的三等丫鬟清音与翠芝,以及卫锦仪派来的人。如今锻料与成衣这一块儿归卫锦仪管,她来分配也无可厚非。 姜媛菀瞄了那些布匹一眼,只见是十二匹色彩妆花缎,都是好料子。 “三姐姐说,让我先选?别的姐妹都还没有选过?” “回表小姐,正是。三小姐说了,表小姐年纪小,理应先选。”卫锦仪派来的丫鬟恭恭敬敬地道。 姜媛菀垂眸。 若是以长幼论,最长的不是她,最幼的也不是她;以尊卑论,同样也轮不到她先挑;以主客论,她倒是有先挑的资格。 但前儿个挑选婢女时,她已经先挑了。如今又第一个挑,旁人要以为她想反客为主了。 “府上最长的姐妹不是我,最幼的也不是我,不该由我先挑。你将这些缎子和我的话带给三姐姐吧。” 府上小姐里头,比姜媛菀小的还有长宁侯庶出的幼女卫锦若呢,虽然她存在感很低,也不能把她忽略过去啊。上一回,卫锦若等未参与管家的小姐没挑下人,才轮到姜媛菀第一个挑,这次的妆花缎可是府上小姐人人有份的。 三小姐派来的丫鬟却道:“奴婢奉命送缎子来,若是表小姐不挑,奴婢不好回去复命。三小姐既然请您先挑,自有她的道理。还请您快快挑了吧,这样奴婢也好把缎子送到其他小姐手中。” 红玉闻言,怒道:“你这是在做我们家小姐的主?” 那丫鬟欠了欠身:“奴婢不敢。奴婢只是依照三小姐的命令行事,还请表小姐不要为难奴婢。” 气氛顿时僵住了。 姜媛菀想不通,为何卫锦仪这么孜孜不倦地给她挖坑。有那力气,留着应付二夫人不好吗? 不过既然卫锦仪摆明了要给她找麻烦,就别怪她不客气了! “想来三姐姐刚刚接手管家,还不懂得该如何分配。红玉,你带着翠芝、清音走一趟,将这些妆花缎给二舅母送去,请二舅母指点三姐姐一番。前儿个挑选下人时,是先幼后长,这一回,也该先长后幼了,不能总是让表姐们吃亏。” 第41章 二夫人收了那料子之后, 立刻把卫锦仪喊过去训了一顿:“这么点小事你都处理不好,大事怎么指望的上你!罢了罢了,你先看着我是怎么做的吧, 待你什么时候明白了, 什么时候再把这摊活接过去。” “二伯母, 我也是想着姜表妹是客, 且又得大哥看重,这才让她先挑的。”卫锦仪看起来颇为委屈:“前几日大哥的那些话……让人好生愧疚。我若是不先送去给姜表妹选, 被大哥知道了,只怕又要以为我苛责她了。” 卫锦姝在一旁柔柔道:“三妹妹你这么做,真的没有私心吗?你真的不是想要削了我和大姐姐的面子,同时让我们嫉恨于姜表妹吗?” “我没有……二姐姐怎么会这样说……”卫锦仪低着头揪住了自己的衣服下摆。 “三妹妹也别急着否认,说起来, 三妹妹挑拨离间的本事,姐姐自愧莫如。”卫锦姝满脸嘲讽。 二夫人虽说算不上十分聪明, 但也不是个好糊弄的:“莫以为只有你一个人聪明!你那点小心思,在我面前根本不够看!你若是不愿好好学习管家,索性去跟母亲说一声别学了!” 说着,二夫人再也不去看卫锦仪的表情, 只和颜悦色地看自家闺女:“姝儿, 你说,这事儿若是换了你,你会怎么处理?” 卫锦姝不假思索地道:“自然是让大姐姐先选。姜表妹说得不错,长幼有序。上回既然咱们已经爱护了妹妹们, 这回自然该轮到长姐先选了。姊妹们相互体谅, 感情才会越来越深厚。” 偶然让一让底下那些小的,叫做善待幼妹, 可若是每次都要让小的先挑,卫锦姝是绝对不乐意的。说到底,她也是个霸道的人。 二夫人摸了摸自家女儿的头,笑得一脸慈爱:“还是我儿考虑的周全。” “还不快将这些妆花缎送去给大小姐先挑?对了,你们替我给母亲带个话儿,就说仪姐儿这孩子性情怪癖,我教不了。” 二夫人冷冷一笑,卫锦萱她动不了,姜媛菀她动不了,难不成连卫锦仪的气她都要受?卫锦仪是三房嫡长女又怎么样?三房可是庶出的,地位远不能与大房和二房相比! …… 卫锦萱虽然是第一个挑选妆花缎之人,但也并不怎么高兴。 现在已经参与管家之事的她,消息可比过去灵通得多,她自然知道这批段子最早被送去了姜媛菀处。 “三小姐真是不知所谓!”胡妈妈抱怨道:“幸而表小姐还算是知道分寸,没有做僭越之事。” 胡妈妈一边说着,一边看卫锦萱的脸色,就怕卫锦萱会像以前一样,去找姜媛菀麻烦。 “放心吧,胡妈妈,我没有那么蠢。虽说前些天挑选丫鬟的事,让我很不痛快,归根结底,也不过是我势不如人罢了。表妹与大哥交好一日,我便会与她好生相处一日。” “大小姐能这么想就好了。不过,表小姐能够讨得大少爷的欢心,让大少爷站出来帮她撑腰,可见心机颇深,大小姐您与她相处时,千万要防着她些。” 对于姜媛菀,胡妈妈从来都没有放松过警惕。 “我明白。” 胡妈妈难不成以为她卫锦萱信任姜媛菀吗?不,她们不过是相互利用罢了。从前那个骄纵到有些愚蠢的女孩儿,已经不见了。 “说起来,世子肯这样帮表小姐,可见表小姐在他心中分量不同。世子可从来没有那么在乎一个女孩儿过啊。” “你是说……大哥心悦姜表妹?” 胡妈妈但笑不语。 …… 尽管姜媛菀送卫奕辰回去那一路所说的话,在卫奕辰的压制之下没有传出去,但卫奕辰在“重伤”的时候还出面力挺姜媛菀之事还是被府里头的宝塔尖儿知道了。 太夫人和长宁侯都是人精,对于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嗅不出不对来? 太夫人捻动着手中的佛珠,面露森寒之色:“听说,辰哥儿和媛媛最近走得很近?老大,你对媛媛,到底是什么想法?” 长宁侯倒是颇为淡定:“辰哥儿才刚与刘家女解除婚约,咱们不必着急替他定下一个婚约,这样对辰儿名声不好。至于媛媛——这孩子我向来喜欢得紧,再看看吧。” “什么再看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一个孤女嫁入咱们家的!二房庶子或者三四房嫡子倒也罢了,辰哥儿绝对不行!”太夫人猛地将佛珠摔在地上,线被扯断,佛珠一粒粒落在地上,滚到了各个角落中。 若是姜媛菀的父族和母族没有败落,她还是那个金尊玉贵的昭华郡主,那没什么好说的,能把她娶进府里头来,是长宁侯府阖府的荣耀。 可现在的问题是,姜媛菀还隐姓埋名着呢。 虽然太-宗皇帝,也就是姜媛菀的皇祖父在临终前为废太子一脉平反,理论上来说姜媛菀与其兄长都是正经的皇室子孙。但刘太后对于先太子一脉极其忌惮,姜媛菀与其兄长根本不敢公开身份,否则怕是会被刘太后暗杀。 长宁侯当初将姜媛菀接入府中,也是打着多上一层保险的主意。毕竟小皇帝年幼继位,说不准能不能顺利长大,能不能诞下子嗣,若是不能,作为先太子嫡子的姜媛菀的兄长,就会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的人。 不过现在看来,姜媛菀兄长继位的希望十分渺茫,也就是说,先太子一脉,很有可能会永远沉寂了。若姜媛菀只是个孤女,那是绝对配不上长宁侯府的继承人的。 面对太夫人的怒火,长宁侯很冷静。 只见他俯下-身,将滚到自己脚边的佛珠拾起,放在掌心中把玩:“母亲先别着急,且听儿子说。皇上在先帝及大儒们的教导下,对慈顺皇后和先太子十分尊敬。现如今太后娘娘正在与皇上争夺权柄,若是皇上夺回大权,您说,他会不会将先太子的子女接回?” 当初为了更进一步,还是刘太后使了好些不光彩的手段,以至于在文人之中名声颇为糟糕。虽然那场导致慈顺皇后自尽、太子被废的巫-蛊之祸明面上与刘太后没有什么关系,但有不少人认为这是刘太后所为。毕竟,东宫一脉一倒,最大的获益者是刘太后。 小皇帝身为刘太后之子,若是能够在坐稳皇位之后迎回先太子的子女,一则能够极大地改善他和刘太后的名声,二则也算是完成了先帝的遗愿,他有什么理由拒绝? 待姜媛菀的兄长回归皇室,为了安抚先太子一脉以及文人,皇帝怎么说也会封姜媛菀的兄长一个亲王当当,只要他安安分分地当个闲散宗室,一生的荣华富贵那是尽有的。 太夫人想到这一层,面色终于好了一些:“也罢,若是媛媛和她的兄长真能认祖归宗,她和辰哥儿的事,我也不是不能同意……不过现在……”想到卫奕辰维护姜媛菀的那些举动,太夫人不由皱起了眉。 “辰哥儿也到了慕少艾的年龄了,对自个儿表妹生出些别样的心思来,也是正常的事。横竖媛媛年龄还小,不好过早议亲。辰哥儿若是实在喜欢媛媛,就让他等等吧。” 长宁侯权衡之下,竟是默认了卫奕辰对姜媛菀的追求。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卫奕辰很了解他的父亲。 …… 在把新来的丫鬟交给红玉和红杏来带之后,姜媛菀又一头扎进了账本堆之中,自然没有注意到周围人看她的诡异神色。 直到过了几日,她在半路上被卫锦萱拦下,卫锦萱言笑晏晏地对她说:“姜表妹与大哥的事,我都知道了。你若是早些告诉我们大哥心悦你,只怕也不会有那么多人与你作对。” 卫锦萱的话让姜媛菀皱起了眉:“大表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你不知道吗?”卫锦萱有些诧异:“二婶处事不公,大哥为你挺身而出之事,府中已经传遍了。” “二舅母没有封锁住消息吗?”不应该啊,当时二夫人和卫家的三位小姐被卫奕辰一番训斥,都丢了脸呢。这种事,二夫人怎么会不想方设法捂着? “这我就不清楚了。” 反正,不是卫锦仪怨恨二夫人趁机报复,就是卫奕辰特意放出消息对姜媛菀隔空示爱咯?再不然,兴许是长宁侯的意思? 卫锦萱表示,反正传言里没有涉及到她,她才懒得深究。 姜媛菀太阳穴突突的跳,心中仿佛有一把火在燃烧,恨不得直接冲到卫奕辰在他那张英俊的脸蛋上狠狠揍几拳。 不过,一想到是她为了确保争取把柳芸和清音收归麾下,拜托卫奕辰想法子帮忙,卫奕辰才会在当日现身,姜媛菀又觉得有些理亏。 终究是她思虑不周啊…… 姜媛菀的表情有些可怕,卫锦萱在一旁小心翼翼地问道:“难不成,姜表妹你不喜欢大哥?” 卫锦萱实在不理解姜媛菀的心理。若她是姜媛菀,能得到年轻英俊又是侯府继承人的表哥的青睐,绝对会笑死。 “表哥一直以来都很照顾我,我当然喜欢他,他对我来说就像大哥哥一样。” 姜媛菀年纪小,不识情爱滋味,又压根儿就没往那个方面想过,突然遇到这么一出事,头都要炸了。 “姜表妹,其实这也不是什么坏事吧?”卫锦萱见姜媛菀的纠结不是假装的,反过来劝姜媛菀:“父亲向来喜欢你,要是知道大哥心悦你的话,说不定会同意你和大哥的事。”当然为妻还是为妾就不好说了。 “即便大哥无法娶你,有这么一则消息,对于你来说也没坏处。府里头的下人都是一群势利眼,有大哥罩着你,他们日后待你必然更加尽心。二婶以后也不敢再随意为难你了。日后你想找大哥帮忙,也会名正言顺。” 至于名声,大齐民风开放,未婚的情况下喜欢个把人根本不算什么,只要别做什么出格之事就不会有问题。 要是卫奕辰能够一直喜欢姜媛菀,卫锦萱就可以继续通过姜媛菀与卫奕辰间接做交易了!卫锦萱的婚事还没有定,她哥哥也还没有出仕,日后在仕途上,若是能从卫奕辰那儿得到几分助力真是再好不过。 卫锦萱感觉,在为官方面,亲爹长宁侯多半是指望不上的。 姜媛菀神色晦暗不明,半晌,才道:“我会考虑的。” 第42章 卫锦萱才走没多久, 卫奕辰就急匆匆地前来拜访。 他一见到姜媛菀,就开门见山道:“这件事,恐怕是父亲或者祖母所为。” “我派人压了当日的消息, 二婶也派人压了, 可府中大部分下人还是知道了这件事, 唯有一种可能——府中位高权重的主子想让他们知道。考虑到我在府中的身份, 也唯有父亲和祖母亲自下令,才能够让那些下人们违背我的意愿。” “祖母向来不喜欢你, 且很少插手孙辈感情之事,所以此事多半是父亲的手笔。” “是我失算了,抱歉。” 卫奕辰神色中的焦灼和诚挚绝非伪装,姜媛菀经过自身的冷静和卫锦萱的劝说,也早已不像刚得知这个消息那般震怒。 或许有人是在算计她, 不过这种算计,至少现阶段不会对给她带来什么害处。她若是因为这个而大发雷霆, 没什么必要,也没有人会在意,只是浪费力气而已。 “表哥胸怀磊落,不会使这等手段, 我相信你。归根结底, 这件事还是由我而起。该是我跟你说抱歉才是。” “不,你不必跟我这般客套。我那日说的话永远奏效,你有接受和随时拒绝的权力,我绝不会勉强你。父亲他……”卫奕辰面色一沉:“他恐怕已经做惯了别人的主了, 他人的意愿对他来说根本不重要。你若是不愿意, 我会想法子解决这件事。” “我并不如你想象的那般光明磊落,但至少在这件事上, 我不会对你有所欺瞒。”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若是连感情之事都要靠百般算计,也未免太过可悲。 姜媛菀深吸一口气,说出了自己的决定:“不必,就这样吧,反正,对我们来说没什么坏处,不是吗?” 原本姜媛菀或许还要纠结一下该如何选,现在既然长宁侯已经替她做出了选择,她也不必再纠结。 不过,姜媛菀突然意识到,增强自身的实力这件事迫在眉睫。她从不喜欢被人胁迫着做任何事,哪怕对方打着为她好的名号,或是那件事对她有利。 若是她有足够强大的实力,长宁侯又如何会像现在这样,纯粹把她当成一颗棋子,忽视她自身的意愿?若是她足够强大,她就能动摇长宁侯的意志,甚至逼得长宁侯不得不让步。 姜媛菀闭上眼,掩住眸中汹涌的波澜,下一秒,她的双眼又突然睁开,只见一只手,放在她头上揉了揉。 卫奕辰温柔地一笑:“别露出这样的表情啊,这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所以你才这般不愿意和我扯上关系。” “不管怎么说,日后,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护着你了。” 姜媛菀愣了愣,才道:“嗯。” 除去长宁侯的因素,姜媛菀发现,她其实并没有那么不甘愿。兴许是因为,卫奕辰是长宁侯府第一个对她流露出真实的善意的人吧。他对她来说,终究是有些不同的。 “父亲他喜欢把他人当做棋子,按照他算计好的步骤来走。然而他不知道,执棋者指不定哪天就成了他人的棋子……他不会永远都是那个执棋之人。”卫奕辰没有看姜媛菀,他的目光落在远方。 姜媛菀从他身上,看到了一种一往无前的勇气。 …… 胡妈妈见姜媛菀对于账目之事越来越熟稔,便渐渐将账房的管理放权给姜媛菀,她只起个监督的作用。 事实证明,涉及到钱银之事,最容易引起争端。 原先有胡妈妈震着,她是太夫人身边的老人,且又精明老辣,没人敢在她眼皮子底下耍手段。但是换了没有多少经验的姜媛菀,许多管事便蠢蠢欲动起来。 这位表小姐才刚上手,应该很好糊弄吧? 偌大一个侯府,需要用钱的地方多着呢,附上各处的大小管事们自然希望能够优先从账房中支取到钱银。 于是姜媛菀便遇到了一个问题,府上每月的进项还没送上来,负责采买的管事、备礼的管事、宴客的管事、针线上的管事、负责园中花卉的管事等,便一股脑儿的来哭穷了。 “最近永寿公主、威郡王、康泰大长公主要过寿辰了,咱们得提前准备好寿礼,否则岂不怠慢了贵人们?请务必先将钱银给我们!” “一边儿去吧!”采买上的管事不屑地揭备礼管事的老底:“永寿公主还有三日过寿,寿礼早就已经准备好了,威郡王的寿辰在下下个月,康泰大长公主的寿辰还有足足四个月,哪里像你说得那样紧急!” “咱们采买上才是真正缺钱,最近太夫人想要一批新的蜀锦料子,二夫人想要关外的宝石,七少爷吃不惯咱们府里头厨子做的点心,太夫人让我时常去甜蜜坊买些点心来给七少爷解馋……还有还有,三夫人最近老是喜欢开小灶,食材方面也要再加一笔采买钱……” “平日里你们采买处拿的钱还少吗?就是吃金子银子都够了!”负责园中花卉的管事呵呵: “咱们这儿才是急需要用钱。这个月南平侯府太夫人接了咱们太夫人的帖子,要来府上赏花,咱们这儿急需一笔钱银来采买一批花卉,整顿花园。否则,若是怠慢了南平侯府太夫人,咱们太夫人定是要发怒的……” “你少来,我们针线上才是真真缺钱……” …… 姜媛菀面无表情地看着一群管事在她面前挽起袖子像泼妇一样吵来吵去。 芳芷和芳佩见这群管事丝毫不把姜媛菀放在眼里,心中火大,恨不得立刻上前跟这群人理论,却被姜媛菀按住了。 姜媛菀冲着她们摇了摇头,端起手中的六安茶呷了一口,然后用食指捻起放在桌案上的点心,慢条斯理地吃了一小块,眯着眼,唔,味道还不错。 这点心是卫奕辰特意派人去点心铺子排了一早上的队买来给她的,甜而不腻,吃着还有一股淡淡的桂花香,果然很符合她的胃口。 自从两人说开了,卫奕辰对她的好,越发不加掩饰,搞得现在卫锦萱见到她就要打趣几句。 卫奕辰总是能把握好一个度,既不至于让人觉得过火,又能让姜媛菀察觉到他的贴心。卫奕辰明明没有问过姜媛菀的喜好,但他送来的东西,都颇为符合姜媛菀的心意。 被人宠着的感觉,真的很好。因此,姜媛菀最近的心情一直不错,哪怕是这群煞风景的管事们,也不能影响她的好心情。 等到这群管事们吵得面红脖子粗的时候,他们发现,姜媛菀居然在一边开开心心地看戏! 见所有人都不说话了,姜媛菀还颇为无辜地眨了眨眼:“怎么不吵了?继续啊。” “表小姐,请不要跟我们开玩笑。太夫人是因为信任您,才会把管家之权交给您的,您这样,如何能管得好事?”其中一名年纪大的管事自恃劳苦功高,口气很不客气。 “是啊,您年纪小,若是觉得力不从心,不妨就多听听老人的意见吧。我们这些老东西好歹也有一些经验,可以跟您说说旧例是怎样的……” 他身旁的几名管事盯着姜媛菀,只要姜媛菀表现出丝毫的怯懦和退让,这些管事就能压着姜媛菀做决定。可不是谁来管他们,他们都会听命的。纵使姜媛菀是主子,若是没有足够的能力,也只能成为被他们架空的傀儡! 姜媛菀“唔”了一声:“原来,诸位还知道太夫人命我掌管账房之事吗?我还以为,我一个大活人在你们跟前,你们看不见,准备通过吵架来决定钱银的归属呢。” 说这话的同时,姜媛菀虽然面上含笑,语气却十分危险:“至于旧例,我手上有,可不敢劳烦各位告诉我。否则,我怎么知道诸位告诉我的,跟账本一样,还是凭空编造呢?” “您这是在怀疑我们?” 芳佩、芳芷适时上前:“我们小姐再怎么样也是主子,陆管事,你们在小姐面前失礼在先,现在居然还敢质问小姐?是谁给你们的胆子!” 那陆管事假笑道:“我们可不敢对表小姐不敬,只是我们虽是下人,也是太夫人和夫人亲自选出来的。表小姐无缘无故这样质疑我们,不大好吧?” “是不是无缘无故质疑,你们待会儿就知道了。”姜媛菀说完,侧头问身旁的芳佩:“方才管事们说的,都记下了吗?” 芳佩点头,拿出自己写得密密麻麻的纸:“记下了!” 姜媛菀心中满意,芳佩这方面能力还是不错的,值得培养。她又问芳芷:“过往的惯例可找到了?管事们所言,有多少是可以按照常规惯例来解决的,有多少是突发状况,需要特殊处理的?” 芳芷神色一凛,知道这次的回答关乎姜媛菀的颜面,也关乎着日后她能不能在这方面得到姜媛菀的倚重。姜媛菀将机会摆在了芳芷和芳佩的跟前,能不能抓住,却要看她们自己! “回禀小姐,采买是日常开销,按照管事所言,本月与上月并无太大差异,不需要临时支取钱银或者增加钱银。按照账面记载,府里头每个月在采买上预备的钱银,都比实际所需的钱银要高出二成,足以应对大部分突发状况。针线所需开支亦然……” “寿礼所需钱银,三节两寿送往各府的礼单都有惯例可循,给贵人们送的礼多半是从府上主子们的库房中出,或者主子们支取了钱财亲自去买,管事们没有需要额外大量开支的地方……” 芳芷一一将不合理的支取要求全部驳回。底下不少管事们的脸红了又白,白了又红,显然没有想到,姜媛菀竟不是个可以任人糊弄的小丫头,她身边两名给她打下手的丫鬟也不是省油的灯。 姜媛菀又喝了口茶,没有出声,那些虚报名目的管事们都心下惴惴,摸不透姜媛菀的心思。 片刻后,姜媛菀冰冷的视线才落到这些管事的身上:“你们所说的需要追加款项的‘紧急开支’,有八成都是惯例。不知是诸位年龄大了,不会算账了,还是欺负我看不懂账呢?” “你们说,我不信任你们。可你们对我又何尝有丝毫的诚意!我若是依照你们所言行事,只怕你们会把我当成傻子吧!” 第43章 周围的气氛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 姜媛菀也知道, 自己这番话一出,定然会得罪很多人。 可是没法子,管家本来就是个得罪人的活计, 她既然当初接手这活就一定要做好。 “表小姐这么默守陈规, 一点都不知道变通, 这可不好, 太夫人和夫人管家时行事张弛有度,灵活而从容, 怎么到了表小姐手里……”有人摇了摇头,没说几句话就连连叹息,仿佛十分失望。 姜媛菀冷笑一声:“既然先头管家的太夫人和夫人定下了惯例,自然有她们的道理,贸然变动是不智之举。太夫人和夫人管家多年, 经验丰富,我自认不敢与她们相比, 可向她们学习还是做得到的。” “当然,诚如你们所言,特殊情况当特别对待。可你们方才说的,是特殊情况吗?若我真准了你们所有人的请求, 只怕账面上有再多的钱都不够花!” “表小姐多虑了, 府上财大气粗,正要在细节上展现与众不同之处,咱们可是堂堂侯府,不能太小家子气了……” 姜媛菀见自己都已经抓到了这些管事的把柄, 这些管事还在纠缠不休, 心中顿时升起一丝违和感。 “财大气粗,也不是让你们往水里扔的!你们当我不知道你们虚报了多少物价么!猪肉三十文一斤, 你们居然报成三百文一斤!还有白糖,分明是一百文一斤,你们竟报成一两银子……日常生活用品尚且如此,那些珠宝首饰、名贵布匹上,你们亦是虚报了几倍!太夫人和舅母这样信任你们,才让你们管理这些活,你们此举可对得起她们的信任?” 姜媛菀对物价如数家珍,从日常生活所用的柴米油盐酱醋茶,到珠宝首饰布料,价值几何,她都清清楚楚。 当年姜媛菀在东宫时,太子妃便不愿把她培养成不知世事的金枝玉叶,在空闲之时对她多有引导,她知道她得的许多珠宝首饰,对于普通百姓而言是天价,换成银子够他们花一辈子;后来东宫遭逢大难,她被太子和太子妃送入清苦的尼姑庵中,时常要负责采买之时,自然不可能不去了解日常所需物品的价格。 管事们对此啧啧称奇,不知是不是错觉,姜媛菀竟从他们的眼中看到了满意之色,面色顿时有些古怪。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这些管事道:“方才表小姐否决了我们的想法,那不知,您对那些没有否决的,是什么想法?” 没有被否决的,自然是有一定道理的啊。不过,也不能底下人说什么,就信什么,还得稍微调查一下。不合理之处,该整改还得整改。 账房的管理是最严谨的活计,同时,又是最不严谨的活计。 必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给府中何处下人留一些油水,可又不能让下人们贪心太过,将府里头给蛀空,简而言之,就是需要把握一个度,也需要给下人们定下一个底线。 这些东西,胡妈妈并没有教导姜媛菀,都是姜媛菀自己悟出来的。胡妈妈虽耐心教导姜媛菀,但她对姜媛菀,不可能如她对卫锦萱一般尽心,也是人之常情。 姜媛菀将自己的想法告知那些管事们后,为首的管事看起来愈发满意:“表小姐果然心思敏锐,难怪大小姐和胡妈妈都对您称赞有加。假以时日,您定能真正为太夫人分忧解难。” 芳佩在一旁听的有些迷糊,倒是芳芷,仿佛觉察到了什么,惊疑不定地看着面前之人:“你这是什么意思?” “小人只是奉太夫人之命,来对表小姐进行考察而已。”陆管事满面笑容,全然没有了方才与姜媛菀争锋相对的样子。 姜媛菀道:“原来这就是太夫人所说的考察,果然别出心裁。我原本以为,太夫人会把我们这些姐妹叫到跟前去,当面考察呢。” 这所谓的考察,也未免太突然了,让人根本反应不过来。 那陆管事道:“正是要在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考察,才能够看出小姐们的应变能力。” “其他姐姐们的考察,也是如此?” “自然,太夫人的考察是公平公正的。” 后来,姜媛菀知道,卫锦萱得了胡妈妈的事先提醒,总体而言表现得不功不过,但也有一些亮点;卫锦姝那儿也同样事先得了一些消息,她原本能力就比卫锦萱要强上一些,自然只会比卫锦萱表现得更好。不过,卫锦姝和卫锦萱自恃身份,在处理问题之时,难免会有几分居高临下的傲慢,不如姜媛菀稳妥。 至于倒霉的卫锦仪……原本二夫人已经说了不许她再插手管家之事,她一气之下跟母亲三夫人一起闹到了太夫人跟前,太夫人颇为不耐,但还是说会再给卫锦仪一次机会。 卫锦仪挽起袖子,准备好好地打二夫人和卫锦姝的脸,结果,周围之人不知因何缘故,居然处处给她使绊子!卫锦仪心中愤懑,认定了这些人都是被二夫人买通了来针对自己的,于是天天忙着怼这些人,想找了他们的错处把他们全部撤下来换自己的人坐上去。 没几天,太夫人派来的考核者就留下了一句“三小姐目光短浅,能力不足,难以分担管家重任”的评语离开了。 当太夫人把姜媛菀等四人叫至跟前时,理所当然的,姜媛菀考评为“上”,卫锦萱与卫锦姝为“中上”,独独卫锦仪得了个“下”。 “你既然能力不足,还是别管家了,省得管出是非来。”太夫人一句话,彻底剥夺了卫锦仪的管家之权。 卫锦仪满脸仓皇:“祖母,请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不知道那些人是考核者啊。这些日子二伯母一直处处针对我,我以为……” “你们每个人,我都给了同等的机会,能否抓得住机会,全看你们自己。先前老二家的就对我说,你处理事情不大妥当,应该收回你的管家之权,是我让她再给你一次机会,视你的考核结果而定。结果,你自己抓不住机会,还有什么可说的?”太夫人漠然地道。 如果说,太夫人因亲手抚养了卫锦萱而格外偏爱她,亲孙女卫锦姝也是太夫人看着长大的,那么卫锦仪有什么呢?她甚至与太夫人没有血缘关系,又凭什么让太夫人给她额外的机会? 姜媛菀看到眼前这一幕,心中暗自警惕,对于管家之事也越发用心了。 卫锦仪就是她的前车之鉴,她好不容易得来管家的机会,倘若表现的不好,随时都会失去。认真论起来,她与太夫人之间的关系还不如卫锦仪呢! …… 管家的压力虽然不小,但也给姜媛菀带来了不少便利,比如说,探听府外的消息。 若是在从前,姜媛菀只能打听打听府里头的八卦,知道谁算计了谁,谁又有小动作了,但自从她接手采买这一档子事后,她身边儿的人出府就容易了许多。 作为情报小能手,柳芸自然不会放过这样的机会。她只是个三等丫鬟,却每每都能把出府的差事揽到自己身上,然后借个这个机会,打听了京中的许多事。 当姜媛菀从柳芸口中得知,朝堂中最近变动较大,某某大人因为贪污而下狱了,某某大人因为过失而被弹劾了的时候,她便知道,多半是皇帝和太后开始斗法了。 小皇帝在努力地收服朝堂上的大臣们,除去刘太后的心腹,与此同时,刘太后也在做同样的事。 朝中大臣的落马并不是什么机密,对于百姓们来说,上位者除掉了一个大贪官,只会让他们拍手称赞,恨不得跟更多人分享这个好消息,因此,柳芸去打探这些消息,没有引起任何怀疑。 柳芸此举,也向姜媛菀证明了她收集情报的能力。 “让你做一个三等丫鬟,倒是埋没你了。” “现在三等丫鬟的身份挺方便的,没有人会注意到奴婢,大丫鬟们吩咐奴婢做这些跑腿的事也理所当然。” “过一阵子我将你提为二等丫鬟吧。” 姜媛菀开始考虑,如果柳芸当真信得过,她完全可以让她做更多的事,比如尽可能的收集更多的情报,甚至在京城中建立起一个情报网来。 不过,柳芸能够在三等丫鬟的位置上安安分分的呆着,不骄不躁,可见图谋不小。对于柳芸的品性,姜媛菀还得再观察一段时间。 “二等丫鬟?据奴婢所知,二等丫鬟的四个名额还是满的,那么小姐准备把谁给换下来呢?” “自然是那些身在曹营心在汉之人。” 姜媛菀想起几个得了敲打仍在敷衍她的丫鬟,眸光微冷。她已经给过机会了,既然执迷不悟,那就别怪她了! 半日后,一名二等丫鬟并三名三等丫鬟跪在姜媛菀面前,苦苦哀求:“不知奴婢们犯了什么错,表小姐要撵奴婢们走。奴婢们在表小姐身边伺候了几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求表小姐别赶奴婢们走!” “如果你们所谓的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就是给二婶三婶和四姐姐她们通风报信,那还真是辛苦你们了。” 姜媛菀将搜集到的证据扔在她们面前:“自己看看吧。” “我说过,做丫鬟的,最要紧的是对主子忠心,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话,我要你们何用!” 姜媛菀没动太夫人派来的人,她知道,太夫人需要知道她的动向,若是把这个打法走了,太夫人必定立马又送一个人来,且太夫人派来的这人,还算是老实,没有做什么出格之事,姜媛菀还能忍受。至于后宅其他女人派来的人,她一个也不打算留! “表……表小姐……” “是自己回你们主子那儿去,还是等着我把你们送回去?我若是把你们送回去,她们脸上想必也不好看。” 如果说太夫人与长宁侯夫人往姜媛菀身边塞人,还能说是她们派来照顾小辈的,那么二夫人三夫人以及卫锦珊往表侄女/表妹身边安插人,这手也未免伸得太长了! 第44章 姜媛菀为了打发这些人走, 显然已经做了充足的准备。她手底下的丫鬟们所做的每一件出格之事,都被她记载在了一本册子上。 丫鬟们这才知道,原来往日里, 她们所做的一切, 姜媛菀并不是不知道, 她只是在等, 灯一个最佳的时机,将她们直接撵走。 被派来姜媛菀身边的丫鬟, 在其他主子身边都不是什么受到主子倚重之人。她们若是真被送回原来的主子那儿,定不会有什么好果子吃,因此,平日里不把姜媛菀放在眼里的丫鬟们,此刻在姜媛菀面前都夹紧了尾巴。 姜媛菀看起来是个容易心软之人, 只要她们多求一求,想必能够留下吧? 可惜, 这些丫鬟对姜媛菀不够了解,在该狠心的时候,姜媛菀从来都很能狠得下心来。 若是她什么时候给人心软的感觉,只是因为那时还没有狠心的必要。 眼见着这群丫鬟们死皮赖脸地不肯走, 哭的一个比一个惨, 姜媛菀径直道:“不忠于我也就算了,如今连使唤也使唤不动了,不知她们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芳佩,你去大表哥那儿给我借几个人过来, 将这些人全部拖走!” 芳佩高声应是, 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她早就看这群人不顺眼了! 吩咐完这些, 姜媛菀就把这群哭哭啼啼的丫鬟留在了此地。她做出的决定,绝不会因为他人的几句哀求而改变。 芳佩趁机敲打底下的小丫头:“别以为主子脾气和善,你们就可以欺到主子头上去,须知,主子终究是主子。” 清音跟在姜媛菀的身后,将这一切默默地看在眼里。 姜媛菀将小院中的丫鬟们全部叫出来固然是为了清理门户,同时,恐怕也是在警告她们吧? 自打那日入府后,清音跟在姜媛菀身边也有两个月了。这段时间,她一直都本分地干着自己手头的活计,同时小心地观察着她这位主子。 为人和善,不爱与人起争执,是姜媛菀留给她的第一印象;在府中地位奇怪,身份不如正经侯府小姐,却比正经侯府小姐还得长宁侯宠爱,又得长宁侯府未来继承人喜欢,所以在府中颇有“势”,是姜媛菀给她的第二印象;管家手段犀利,思路清晰,处事果敢,是姜媛菀给她的第三印象。 随着一日日的观察和解除,姜媛菀在清音心中的形象也逐渐丰满起来。清音了解到,她这位主子,性情温和,能够听得进手下之人的意见,善待忠于她之人,同时,该狠下心来的时候,她也绝不会心软,一旦做出了决定,便不会轻易因为他人的言语而动摇。 这样的主子,对于清音来说,是最理想的主子,也许,她可以信任这位主子。 想起家中传来的消息,清音的眸光黯了黯。 清音本是药铺老板之女,家里头经营着不大不小的一家药铺。她自幼跟着她父亲识文断字,学习医术,哪怕是会诊时,她父亲也会把她带在身边,她很是见过一些世面,比许多小家碧玉都强。 清音父亲医术高超,铺子中的药材因为大多是从老家的山里头直接进过来的,好东西不少,价钱又相当公道,生意相当红火。也因此,她家的铺子被人给盯上了。 对方是官老爷的亲戚,想要以极低的价格收购她家的药铺。她父亲不愿意,对方便以势压人,好在她父亲替人会诊时也认识了几个有能耐的朋友,一直与那官老爷的亲戚周旋着,没让他得逞。 不过,长此以往,也不是办法。朋友能够帮的一时忙,总不可能一辈子护着清音家。清音的家中,母亲身体羸弱,弟弟尚且年幼,一家子都指望着父亲的药铺过活,万万不能让那铺子被人霸占了去。 清音是个极有主见的人,在考虑了一阵子之后,便不顾父母的反对,将自己卖进到大户人家为奴为婢,想给家里找个靠山。经过这段时间的观察,清音觉得,姜媛菀会是个好主子,能够成为她的亲信,便会得到她不遗余力的庇护。 清音确信,若是自己能够成为姜媛菀的心腹,那么她家药铺之事,将不再是问题。眼下的当务之急,就是她要向姜媛菀投诚,并在姜媛菀面前展现出足够的价值。 “小姐,这是奴婢特意为您泡的红枣枸杞茶,您体质偏寒,平日里若是喝些温补的茶,对身子也有好处。”清音端着一盅茶奉到姜媛菀面前。 “好,芳芷总说我不注重饮食上,日后,这一块就交给你了。” 清音低眉顺眼,温声道:“是,奴婢虽不才,好歹懂得几分医理,日后小姐若有什么需求,尽管差遣奴婢。” 姜媛菀见状,便知她多半已经对自己归心了。这是一个很好的开始,姜媛菀虽然还没有彻底收服清音,但至少,清音已经开始认可她这个主子了。而信任这种东西,就是要在相处的过程中一点一点建立的。 柳芸特意在姜媛菀面前提过清音,自打清音刚进来时,姜媛菀便留意着她。对于她的出身背景,家庭情况,姜媛菀也派人去查过。平心而论,柳芸的眼光的确犀利,清音若是能为姜媛菀所用,与柳芸配合着,能够做很多事情。芳芷和芳佩虽好,但常年生长于后宅之中,眼界到底被限制住了,看问题时不如柳芸和清音全面。 姜媛菀在收服下人这件事上,显然有自己的套路。先是恩威并重,让下人们明白,跟着她有肉吃,背叛她绝对不会有好下场。然后,姜媛菀便将她看好的几个丫鬟调到自己的身边,不着痕迹地向她们展示着自己的手段和处事原则。 不得不说,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法子虽然见效慢,但确实管用。翠芝和翠柏姐妹两个已经完全被姜媛菀收服了,张口闭口就是“我家小姐说……”,人精似的柳芸和清音虽说不像她们表现得那样明显,但也在用自己的方式向姜媛菀靠拢,替姜媛菀分忧解难。 …… 在与姜媛菀混熟了以后,清音适时地露出了忧郁之色。 姜媛菀见清音总算开口了,心下也松了口气:“清音,我观你近日以来心事重重的,可是府里头有人欺负你了不成?若是谁欺负了你,你只管告诉我,我定为你出气。” “没有人欺负奴婢,各位姐姐们都对奴婢很好……” “那就是你家里出了什么事?” 清音忽然跪在了姜媛菀的面前:“奴婢知道,奴婢原不该拿私事来劳烦小姐,可是除了小姐以外,奴婢不知道该求助于谁了……” 说着,就将家中发生之事详细地告诉了姜媛菀。 “小姐,就是这样,昨日,那官老爷的亲戚又去逼迫我爹娘了,再这样下去,我家的药铺怕是要保不住了。失了药铺,我的家人便难以为生,求小姐救救我的家人……” “那官老爷是谁?” “是承恩公府的亲戚,那官老爷的官职是捐来的,可他娶了承恩公老爷母族嫂子的庶妹……” 刘家一朝得势,还真是半点儿不懂得收敛,连刘家拐着弯的亲戚都如此嚣张,刘家平日里作风如何张狂,可想而知。 姜媛菀道:“你是我手底下的人,你既然遇到了为难之事,我这个做主子的自然要想法子帮你。不过,此事涉及到外头的官员,我不便直接插手,恐怕得请表哥出手相助。” 许是卫奕辰让她帮过数次忙的缘故,姜媛菀现在并不觉得求助于卫奕辰是欠了卫奕辰的人情,他们顶多算是互利互惠。若是下次卫奕辰还有什么事需要她帮忙,只要不是让人十分为难的,她都不会推辞。 姜媛菀将清音家里的事告知卫奕辰后,卫奕辰拉着她的手坐在自己身旁的椅子上。 “坐,小厨房备了你爱吃的茶和点心,你且尝一尝。” 姜媛菀触摸到了卫奕辰指上的老茧,卫奕辰的手,总是比她的手温度高,两只手交握的时候,那温度渐渐从卫奕辰的手上传到了姜媛菀的手上。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卫奕辰对她的态度变得颇为亲近,再无往日的生疏有礼。 仿佛看出了姜媛菀心中的疑惑,卫奕辰低沉的笑声在她耳边响起:“我现在可是在‘追求’你啊,自然要表现的热络一些。” 他的话似真似假,就连姜媛菀,也弄不明白他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 “表哥,你就别再跟我卖关子了,清音那儿还等着我的回复呢。” “这事儿不难办。咱们府上连承恩公府都得罪了,难不成还会惧怕承恩公府的一个远方亲戚?”卫奕辰挑了挑眉:“不过,媛媛若是想让我出手帮忙,总得好生‘贿赂’我一下吧。” “表哥想让我做什么?” “我想让你——吃了我让人为你准备的点心,好好与我下一盘棋。”卫奕辰不开心地道:“自从你开始管家之后,连见你一面都困难,我都有些后悔让你接手这摊子事儿了。” 姜媛菀愣了愣,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表哥怎么跟个小孩子似的?”得不到想要的玩具便开始嘟着嘴抱怨。 “你知道的,我可不是什么小孩子,我已经能够与你订婚了。” 姜媛菀:“……” 好吧,她现在确定卫奕辰还是以前那个卫奕辰了,真是一点儿亏也不肯吃。调-戏她,就这么有意思吗? 第45章 姜媛菀气鼓鼓地咬着糕点, 像是把那糕点当成了卫奕辰。 糕点甜而不腻,糯糯的,味道很好, 一口下去, 就是莲藕的清香。姜媛菀不由放慢了咀嚼的速度, 细细品尝起来。 “表妹慢慢吃, 没人跟你抢。” “你对我的喜好,似乎很了解?”每次过来, 卫奕辰为她准备的点心和茶水,都是她喜欢的口味。 “想要了解你喜欢的东西,并不难,只要多用些心即可。” 姜媛菀听了此言,心情有些复杂。用心……这二字, 说起来容易,可又有几个人能够真正做到呢? 卫奕辰面上笑意加深:“表妹, 要喜欢上我,不是一件困难的事,对不对?” “谁要喜欢你啊!”姜媛菀偏过头去。这人在陌生人面前,永远是一副彬彬有礼的样子, 与他混熟了便会发现, 他的脸皮子比谁都厚。 “看样子表妹很不待见我呢,这可真是让人伤心。不过,表妹想要让我出手,还是得陪我下满三盘棋。” “……刚刚不是说一盘的吗?” “啊, 我现在心情不好, 所以我改变主意了。” “……” 姜媛菀一直没有弄明白,她和卫奕辰之间, 现在算是什么状态。单纯的盟友?还是追求者与被追求者? 卫奕辰虽然提出了那个建议,但她并没有接受吧?不过,想起长宁侯的先斩后奏,她接不接受,大概已经没有太大区别了。 姜媛菀虽然棋艺不俗,但卫奕辰到底比她年长几岁,除了第一盘输给她之外,第二盘和第三盘都以几子之差赢了。 “世子,您该休息了。”小厮见卫奕辰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在一旁提醒道。 虽说长宁侯已经默认了卫奕辰追求姜媛菀之事,但姜媛菀在卫奕辰这儿呆久了也不妥当。 卫奕辰意犹未尽:“表妹很久没有出府去玩了吧?下回,待我‘病’好了,带表妹出去打些新首饰。” 姜媛菀扶额,她是很想出去没错,但不想跟卫奕辰一起出去啊,卫奕辰这厮还嫌他们两个的流言传得不够么! “世子,您为何这么喜欢逗表小姐?”小厮在一旁问道。 卫奕辰的嘴角边还残留着笑意:“你不觉得,看她炸毛的样子很有意思么?” 小厮默默擦了把汗:“那世子是真的喜欢上表小姐了?”不然,为何对表小姐越来越亲昵了,也越来越不掩饰本性? “我说过,要喜欢上她,对于我而言,是一件再容易不过的事。” 卫奕辰终究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小厮也无法确定此刻他心中真实的想法。 …… 卫奕辰的效率很高,才吩咐下去,第二日,他的手下就替他解决了清音家的药铺之事。这种事对于普通的平民百姓来说,也许是天大的事,但对于卫奕辰而言,抬抬手就能解决。 清音收到家里传来的消息后,对于姜媛菀和卫奕辰十分感激:“日后,我定会做牛做马报答小姐的!” 柳芸闻言道:“小姐身边不缺伺候之人,你若只是做个寻常的丫鬟,对于小姐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清音蹙起了眉:“你想说什么?” 对于这个颇有主见的伙伴,清音从来都看不透她到底想做什么。 柳芸的眼中有野心,有不属于一个丫鬟的野心。清音本以为,柳芸会凭借她的容貌成为长宁侯或者府上少爷们的姨娘,但后来,她才发现,柳芸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意思。 清音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柳芸似乎打从一开始,就决定要跟着姜媛菀。这段日子她在姜媛菀手底下当差,也是尽心尽力。 柳芸极擅长收集情报。 姜媛菀曾说,自柳芸到她身边后,她的消息灵通了不少。再加上柳芸有事没事就喜欢往府外跑,带来各种各样外头的消息…… 清音摇了摇头,她是真的弄不明白柳芸想做什么。 柳芸勾起了唇角:“我想说,经过今日之事,你应该也明白了吧,无权无势者,只能任人宰割。我们在那些官老爷面前,是弱势者;那些官老爷在比他们更大的官老爷面前,是弱势者;而同样的,小姐在整个长宁侯府面前,也是弱势者。” 柳芸的最后一句话,让清音心中一凛。可姜媛菀,怎么会是弱势者呢?她们来府上的时日虽短,但也能看得出来,姜媛菀在府上还是有几分分量的。清音正欲反驳,却听柳芸道:“长宁侯收养了小姐,当他愿意善待小姐时,自然会做做表面功夫,可若有一日他不愿意做这表面功夫了,也没有任何人能够制止他。” “前些日子长宁侯示意下人们将世子为小姐出头之事传遍了整个侯府,于是,所有人都知道世子在追求小姐。小姐对于长宁侯的举动,分明是不悦的,可她却什么也不能说,你觉得,这是为什么呢?” “这便是权势。因为权势二字,小姐才会选择隐忍。” 清音听着柳芸的话,心头巨震,她不得不承认,柳芸这番话,十分有道理。能够说出这样一番话,能够有这样的见识……柳芸果然不简单。 这样的人,为什么会认姜媛菀为主?她是真心想要辅佐姜媛菀吗? 半晌,清音才听到了自己的声音:“看样子,你心里头已经有成算了,不妨说出来听听吧。” “若是我不来与你说这番话,你原本打算怎么辅佐小姐?” “小姐母族败落,寄住在长宁侯府中,故而没有底气。我家药铺有小姐相助,才得以保全,我自然想要回报小姐。” “在我家没有遭逢灾厄之前,我和父亲原本已经商量好了,要新开一家铺子。父亲医术不错,我家药铺所用的药材品质都是好的,新铺子想来很快便能够开起来。我准备到时候请父亲托庇于小姐处,一是家里的生意能有个保障,寻常药商看在小姐的面子上,也不敢随意打压我家的铺子;二来小姐也多一个进项,不必完全依靠长宁侯府,小姐也好增添一些底气。” 柳芸眉宇间柔和了不少:“我果然没有看错你。”清音是个聪明人,而且,是个知恩图报的。 “连小姐都没有想到这些,你却想到了,果然了不得。” 清音却道:“我觉得,小姐未必是没有想到这一层,只是她手底下没有可信、可用之人罢了。既然如此,我们何不成为小姐手底下的可信、可用之人?” “说得好,你能这样想,也不枉小姐在你身上花的心思了。” “你特意问我这些,可是有什么打算?”清音不觉得柳芸会做无用之事。 柳芸深深看了清音一眼:“你家的铺子,平日里除了平民百姓外,也能接触到一些低等官员吧?与我合作,建立情报据点如何?你应该清楚,小姐的命运与长宁侯府息息相关,而长宁侯府又与外头各方势力有千丝万缕的瓜葛,若是能够及时得到消息,小姐也能够在紧要之事上尽早做好准备。” 清音不知道姜媛菀的真实身份,自然不明白,柳芸为何会对朝堂上的大事这样关心。 不过,清音想着,前些日子柳芸带回了那些关于朝堂动向的情报,令姜媛菀大加赞赏,那么这些情报对于姜媛菀而言,果然是有用的吧? “若是小姐同意,我自然没有意见。”最终,清音这般说道。 …… 姜媛菀听了清音和柳芸的话,面色微暖:“难为你们了,竟能为我考虑到这种地步。” “小姐千万别这样说,这次我家铺子能够转危为安,全赖小姐出手相助。我心中感激不尽,若是能够为小姐做点什么,我自是十分乐意的。”清音恳切地道:“我既然成了小姐的丫鬟,日后就与小姐荣辱与共,只有小姐好了,我才会好。” “既然你处处为我打算,我也不好让你吃亏。你家要开新铺子,必要花很多钱。红杏,去将我攒的私房钱拿一半出来给清音。” 清音连忙推辞:“怎么好要小姐的钱?” “你们家既然要开铺子,索性便多开几家吧,算是我买了铺子,请你们代为打理。若是生意败了,算我头上;成了,算咱们一起的。我对你父亲虽然不怎么了解,但他能够教出你这么个女儿来,想必十分可靠。我信你,也信他。” ——我信你,也信他。 短短六个字,让清音湿了眼眶。清音再一次觉得,能够遇到姜媛菀,是她的幸运。既然姜媛菀都说信她,她还有什么可顾忌的呢? “小姐放心,我定会嘱咐父亲善用这笔钱,平日里府中无事时,我也会亲自去铺子那儿看看。” 这时,红杏已将银子取了过来,足足有三千两,若是在京城中最繁华的街道上,这些钱大约只够开一个铺子,可若是将铺子选在稍偏一些的地方,可以开个三四家。清音将银子取了过来,心中已在规划该如何用这笔银子,才能让这笔银子发挥最大的作用。 姜媛菀则盘算着,除了这笔银子之外,她身边儿还有三千多两银子,不若花一千两银子去置办田地,一千两银子再盘个水粉铺子,待芳芷和芳佩历练出来了,便交给她们练练手,还有一千两就留着,以备不时之需。 说起来,姜媛菀能够攒下这六千多两银子,还真亏了长宁侯。这些年来,长宁侯府在物质上没亏待过姜媛菀,有什么好东西都有她一份,月钱比照嫡小姐的份例来发,除此之外,长宁侯还时不时地派人给姜媛菀送些零花钱。 这也是姜媛菀无法责怪长宁侯的原因。尽管很多时候,长宁侯都对她存有利用之心,但正是因为长宁侯对她的这份利用之心,她才能继续在侯府做金尊玉贵的千金小姐。 …… 唐氏药铺分店的开张,让那些准备看唐家笑话的人跌落了一地下巴。眼看着唐氏药铺就要易主了,怎么突然间那财大气粗的郑姓商贾就收手了呢? 唐家保住了自家铺子不说,竟还热热闹闹地开起了分店,生意越来越红火了。 有人神神秘秘地道:“听说啊,唐家攀上了贵人呢。正是因贵人相助,唐氏药铺才能转危为安。” “真的假的?唐氏一家子都是平头百姓,老家还在穷山沟沟里,能攀上贵人?” “自然是真的,我堂叔的嫂子的表弟的亲家亲眼看到了,那郑商贾带着他那个官老爷亲戚上门找茬的时候,贵人派了个仆人到唐家药铺。那位官老爷一听到那贵人的名号,脸都青了,直说郑商贾害他,他再也不要掺和这档子事……” 消息一传十十传百,那些心中有鬼之人一听这唐氏药铺竟是有贵人罩着的,顿时不敢再起什么不好的心思。普通的百姓则是觉得,这家铺子更为可靠了,有贵人镇着,那些找茬的想必不敢乱来,他们来买药的时候也可以沾沾贵人的喜气。 就这样,唐氏药铺生意越来越好,很快又开了第二家、第三家分店。 做这一行的,最难的是打响名头。一旦名头响了,不愁没有生意上门。 唐老爷子对于女儿把自己卖进大户人家之事,原本是十分不理解的。可现在,他看着短短数月内便扩张了好几倍的生意,不得不认同女儿所说的那句“背靠大树好乘凉”。 他私底下对女儿说:“侯府小姐帮了咱们家这么大的忙,咱们虽说难以偿还她的恩情,但心里头总要记着她的好。你在贵人身边当差,定要尽心尽力。为父也会好好经营这些铺子,必不会让贵人亏本。” 清音点点头:“放心吧,父亲,女儿明白。父亲这儿骤然开了几家分店,定然忙不过来。小姐已经吩咐过我了,平日里我没事时就来帮父亲管理铺子,也好及时将铺子的情况告知小姐。” 分店招伙计的事,是柳芸和清音一起负责的。 柳芸既然想要通过药铺建立起一条消息渠道来,在选择伙计的时候,自然要仔细着些。选完了人,她还要时不时过来调-教-调-教。 唐老爷子将用姜媛菀的钱买的铺子挂在了清音的名下,让清音替姜媛菀管着。清音的卖身契在姜媛菀的手中,把铺子挂在清音的名下也相当于是挂在了姜媛菀的名下。 刚接手铺子时,清音还手忙脚乱,后来诸事渐渐便顺当了。清音为人精明干练,是做生意的好料子,很快便将开店的本钱给赚了回来,进入了盈利阶段。 柳芸看着账面上的钱银说:“等到拿钱的时候,小姐定会大吃一惊吧!” 清音却不满足:“这可不够,还得再多赚些钱,我才有脸去见小姐。” 第46章 边关处, 驻扎着庄将军所辖的军队。大齐以北,是一片荒凉的大漠。 一位年轻的百夫长正在磨刀。那把跟随他许久的刀被他磨得雪亮,折射出危险的锋芒。 他看起来约莫二十岁上下, 眉眼间满是锐利之色。他的身上已全然没了少年人的青涩, 更多的是属于青年人的稳重。 这名百夫长本有一张极为英俊的脸, 若他是个读书人, 定是那等极为俊俏的书生。可惜他额角处的一道疤痕破坏了这份清隽,为他平添了几分杀伐之气。 “姜兄, 咱们来比划比划如何?” 一名穿着甲胄的青年将领朝着百夫长走了过去,周围的将士们都见怪不怪。 “庄少将军又来找咱们姜百夫长了?” “那可不?军中上下谁不知道,庄少将军谁都不服,就服咱们姜百夫长。” 新来的小兵不知道军中情况,奇道:“庄少将军身份贵重, 为何会看重姜百夫长?姜百夫长的确勇猛,但这军中并不是没有比他更勇猛的人吧?” 老兵哈哈大笑, 一巴掌拍在那新兵蛋子的肩头,把他拍得一个趔趄:“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庄少将军前两年一时不慎着了敌人的道,多亏有姜百夫长在,这才将少将军救了回来。姜百夫长有勇有谋, 对咱们少将军还有救命之恩哪!” 那新兵蛋子挠了挠头:“这么厉害呀?我刚被分过来的时候见咱们百夫长这样年轻, 还以为……” “你小子是姜百夫长手下的人?那你可真是有福了!”老兵一脸羡慕:“姜百夫长为人公正,善待手下的兵,还能够根据每个兵的情况为他们制定训练计划。你在姜百夫长手下只要听他的话好生训练,不出两个月, 你定会有脱胎换骨的变化。” 新兵蛋子听着, 不由对接下来的生活多了几分期待。 演武场上,姜百夫长与庄少将军已经比划了数十个回合。 两人手持长枪, 速度快的不可思议,枪头的红缨随着他们的动作不断摇曳,远远望去,只能看到一阵阵银光闪过。 在一次交手中,姜百夫长临时改变了进攻路线,手腕一翻,就往庄少将军身前刺去,庄少将军反应极快,赶忙提抢格挡,死死将姜百夫长的长枪挡在胸前。两人的力道在半空中胶着,一时之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突然,姜百夫长手下使了巧劲儿,欲将庄少将军手中的长枪挑飞出去,庄少将军一个侧移闪开,只听“铿”地一声,两人手中的长枪又撞在了一起。 看来今日难以分出胜负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而后默契地撤去力道,双双后退。 “几日不见,姜兄的武艺又精进了。”庄少将军赞叹地道。 “你也一样,跟着庄将军去剿了几次匪,谋略见长啊。若是以前的你,定然接不住方才我那最后一击。” 庄少将军苦笑:“吃一堑长一智,知道自己不足之处,若是还不思考改进,我这亏也就白吃了。”他将手中的长枪放在了兵器架上:“走,去我那儿聚聚,咱们哥俩好久没好生说说话了。” 庄少将军作为庄将军之子,其营帐周围的戒备等级比姜百夫长要高,寻常人不敢随意在庄少将军的营帐周围晃悠,在营帐中,两人可以说一些私密的话。 “最近几日怎么没见你身边那个叫做柳芸的婢女来给你送药材了?你把她送走了?” “是,柳芸懂武艺,又善于收集情报,对危机更是有一种极为敏锐的直觉,我将她送回了京城,我妹妹身边儿。”提到妹妹,姜百夫长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我在边关,刘家的势力鞭长莫及,这些年日子倒也还算自在,妹妹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呆着,我实在是不放心……” “放心吧,昭华郡主可机灵着呢,不会有什么事的。倒是你那婢女……我就不信,你看不出她对你的心思。”庄少将军给了姜百夫长一肘子:“你可真是狠心啊,殿下。” “我对她本就无意,何必给她希望?还不如将她远远送走,日子久了,什么心思都淡了。” “好了,不说那丫头了,你现在,到底是什么想法?当初先帝临终前得知你还活着,怕刘太后对你下毒-手,便把你悄悄托付给我父亲。可我父亲那人你也知道,满脑子忠君爱国思想,不知变通。有他在,自然会保你平安无事,可你若是对那个位置有什么想法,他绝对会想方设法压制你。指望他,是不成的,你要是有什么想头,还得指望你兄弟我。” 庄将军与庄少将军立场不同,自然思考问题的角度也不同。 对于庄将军来说,他效忠的,只有当朝皇帝。可对于庄少将军而言,现如今坐在皇位上那个连面都没见过的小皇帝,自然不如和自己一起长大、且还救过自己性命的兄弟分量重。 姜百夫长是太子的嫡长子,正儿八经的皇长孙,本是最为名正言顺的皇位继承人。可惜先帝末年出了那等变故,继位的成了先帝幼子,也就是如今的小皇帝,姜百夫长的身份顿时就尴尬了起来。 若小皇帝掌权且是个宽厚之人,或许姜百夫长能够恢复身份,做个闲散宗室。可在庄少将军看来,自己的兄弟是个有大才之人,难道日后真要仰人鼻息过活吗?庄少将军不知道自己的兄弟甘不甘心,反正他是不甘的。 姜百夫长自然明白庄少将军心里头在想什么,他沉吟片刻,道:“现在还不是操心这个的时候,咱们只管好好守着边疆就是。” 小皇帝和刘太后还在斗法,胜负如何,还不好说呢。 “成,要是需要我做什么,你只管告诉我。哪怕是让老头子退位让贤,我也听你的。” 庄少将军不明白姜百夫长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但他对自己的这个兄弟素来颇为敬重。在他心里头,自己的这个兄弟比他聪明多了,兄弟说什么,他只管照办就是。 姜百夫长看着庄少将军,面上浮现出一丝暖意:“你想要让庄将军退位让贤,起码得等你立下足够的功劳,在军中有堪比庄将军的威望才行。” 是的,现在想要做些什么,真的太早了,时机不成熟,他们自身的实力也不够。 …… 当姜媛菀的兄长在边疆努力奋斗之时,姜媛菀收到了几家药铺的分红。 清音家原先的那家药铺,以及后来他们用自己攒下来的钱开的分店盈利额相当不错,这两家店面由清音的父亲管着。因为他们家铺子要向姜媛菀寻求庇护,在与姜媛菀协商过后,每个季度会分两成给姜媛菀;清音用姜媛菀的钱开了两家分店,这部分钱,扣除成本以及伙计们的月钱后,姜媛菀得八成,清音得一成,唐家得一成。 不得不说,清音当真是个人才,起码在做生意方面,她是个一等一的好手,她所管理的分店虽然开的时间不久,盈利额直逼总店,为姜媛菀赚了不少钱。 这钱放着也是放着,姜媛菀看芳芷和芳佩这几个月来也颇有长进,便准备盘一家胭脂铺子给她们练练手。当年太子妃的陪嫁中有不少这样的铺子,太子妃空闲时,也带姜媛菀去转悠过几次,太子妃是怎样管理铺子的,姜媛菀还能想起几分来。 芳芷和芳佩听了姜媛菀的话,颇为惶恐:“小姐,要不这事儿还是交给清音吧,我们才学习没多久,恐怕接不下来……” 姜媛菀打断了她们:“清音管着药铺的事已经够忙了,若是让她再多管一家铺子,她恐怕分-身-乏-术。再者,她熟悉的是药铺,而不是胭脂铺子,真让她来管,也未必就比你们管得好。” “我知道你们是怕赔钱。可做生意既然有赚钱的,就有赔钱的,这是正常之事。一开始赔钱没什么,只要你们能够学到经验就行。做生意是需要实践的,若是不上手操作,你们学再久也是白搭。” “芳芷机灵,芳佩缜密,恰好形成互补。只要你们齐心协力,我相信,这铺子总能开起来的,你们尽力而为就是。便是实在开不起来,也只能说明我没这个运道,我认了。” 姜媛菀的这番话,让芳芷和芳佩彻底没了后顾之忧:“既然小姐都不怕,我们自然没有未战先怯的理儿。小姐放心吧,我们会好好经营新铺子的,定不会辜负了小姐对我们的期望。” 于是,继清音之后,芳芷和芳佩也忙了起来,现如今府中十天里有七八天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作为一个机灵人,柳芸自然不会放过任何机会。那边儿芳芷和芳佩的铺子才开起来,这边儿她就杀了过去,于是没过多久,她手底下的情报点又多了一个。 柳芸本身虽然不擅长做生意,但她跟在清音身边也学了不少窍门。她将这些窍门分享给芳芷和芳佩后,两人处理起事情来更加得心应手,与此同时,融洽的合作也拉近了她们之间的距离。 一切都慢慢步入了正轨。 第47章 人老了, 就容易怀念过往。 建元帝夜半醒来时,看着自己枯瘦的手,怔怔出神。 “什么时辰了?”他听到自己苍老沙哑的声音在无边夜色中响起。 “回禀陛下, 现如今是寅时。”在一旁伺候的小太监浑身发抖, 生怕自己会犯了什么错误, 惹怒了面前的皇帝。 建元帝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忽然觉得很是疲惫。自从他逼死皇后,弑杀亲子那一刻起, 在周围人的眼中,他恐怕就已经魔怔了吧? 可他没法说他们是错的,因为,不是魔怔了,他为什么会那么容易就相信皇后用巫-蛊-之术诅咒他, 为什么才一接到太子要-谋-反的消息,就认定了这是实情?为什么会眼睁睁地看着他的侍卫杀死了他的爱女? 闭上眼, 建元帝满脑子都是长公主向他伸过来的手,和最后的呼救:“父皇,救我!” 他认定了长公主与谋-逆之事有关,没有握住她伸过来的手。最终, 她满身鲜血, 鲜亮的眸子黯淡了下去:“父皇,大哥从来就没有想过要谋-反,您怎么就不相信呢?” “为什么……”她没能问出最后的问题,自然也没能得到答案, 她的手不甘地垂落了下去。 直到后来, 建元帝从震怒中清醒过来,细细地查探此案中的可疑之处, 才发现,他的臣子们呈上来的所谓先太子谋-反的“证据”,是那么的漏洞百出。他却中了这粗糙的陷阱,害死了自己的妻子和儿女。 曾几何时,他是那样的强大,击退了来犯的强敌,守住了太祖皇帝留下的江山,令大齐威名远扬。可如今,他只能在宫殿中默默回忆他过去的辉煌。 他的儿子一日一日变得强大起来,而他却在一天天的衰败下去,多么鲜明的对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的心态就已经失衡了。 “方才,朕梦到阿利了……” 那小太监听到建元帝的话,看起来更是害怕。眼下天还黑着呢,皇上梦到含冤死去的长公主,不会是长公主的鬼-魂显灵了吧? 建元帝说完这番话,就一直怔怔地看着窗外,从天黑枯坐到天亮。 “……那两个孩子,可找到了?”建元帝忽然道。 建元帝没有指名道姓,但底下之人明白,他指的是先太子与先太子妃留下的一双儿女。 动乱发生的当晚,东宫中人几乎死尽,唯独找不到皇长孙与昭华郡主的尸体,建元帝猜想,他们是被提前送走了。 起初,建元帝并没有下死力气寻找两个孩子,虽然先太子谋反,但皇长孙与昭华郡主终究是建元帝的孙子与孙女,他没有必要对两个孩子赶尽杀绝。 后来,当建元帝察觉到此案中的疑点并为东宫一脉翻案后,他就加大了寻找两个孩子的力度。当然,这是瞒着旁人悄悄进行的。 “回禀皇上,昭华郡主被先太子和先太子妃殿下藏在距离京城不远的一处尼姑庵中。皇长孙殿下被送到了边城。”底下的人观察着建元帝的神色,试探地问道:“可需要小的们将两位殿下带回来?” “不,不必。朕这身子一日不如一日,若是把他们带回来,才是害了他们。刘氏心胸狭隘,定是容不下他们的。”建元帝说得急了些,捂住嘴咳嗽了几声,慢慢儿地挪到桌案前,写下了两道密旨。 “昭华在尼姑庵中倒清净,一般人也想不到她会藏在那个地方,便让她继续在那儿呆着吧。至于皇长孙……”建元帝拿出其中的一道圣旨:“将朕的这道旨意,秘密送到边关庄将军的手中。庄将军对我皇家最是忠心不过,有他护着皇长孙,朕很放心。” “至于另一道圣旨……”建元帝神色复杂地看着那上头的字迹,对自己的影卫说:“这道圣旨,就由你们保管吧。将来若是待新太子长大了,刘氏不愿归还大权,你们就将这道旨意公之于众。朕的手中,还有一张写有朕的心腹大臣的名单,也交予你们,你们负责定期维护这些消息。” “自今日起,你们不必跟在朕身边服侍,只需隐于暗处,为新太子收集情报。待新太子到了亲政的年龄,朕会让他去找你们拿那份心腹大臣的名单。” “朕知道,你们是忠于朕的,可人心易变,朕需要确保,在朕身故后,你们还能始终忠于继位的下一任帝王。你们在离去之前,需要服下一种特制的毒-药,解-药朕会交到新太子手中。日后,只要你们不背叛,新太子便会定期为你们提供解-药。” “你们应该知道,若是你们落到刘氏手中,待你们没了利用价值,刘氏必不会留你们。但新太子不一样,他被朕教的宅心仁厚,只有他才能够容得下你们。” 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建元帝显然累了,他见这些影卫们一一服下-毒-药后,便朝着他们摆了摆手:“好了,你们退下吧。” 这时,外头有太监通报道:“皇上,贵妃娘娘来看您了。她听说您晚上没睡好觉,心里头急得不得了。” “不见。”建元帝闭上眼,面上闪过一丝厌恶。 贴身伺候建元帝的太监一直想不明白,建元帝与刘贵妃之间,到底怎么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宠冠六宫的刘贵妃,与建元帝就形同陌路。 “不许让新太子见到她。” 新太子是建元帝的幼子,同时,也是刘贵妃的儿子。 明明立了刘贵妃之子为储,自己却不愿意再见刘贵妃,同时,也不允许新太子见其生母……太监只觉得心惊胆寒,不敢想象这种举动背后的深意。 乾元宫外的台阶上,刘贵妃抚了抚被风吹乱的鬓角,姿态婀娜妩媚,建元帝已风烛残年,她却仍处于人生中最好的年华。 听了太监的话,她丝毫没有动怒,唇角噙着一丝似有若无的笑意:“前儿个皇上吃了仙师炼的丹药,精神头好了不少。这次,本宫便自作主张地把仙师带来了。皇上不愿意见本宫无妨,还请见一见仙师。” “这……奴才不敢做主,得去请示一下皇上……” 太监低声道。在刘贵妃最得宠的时候,她享有不经通报直接入殿的特权,但现在,显然已经不可能了。 刘贵妃也不生气,对着太监做了个请便的手势。 那太监匆匆地朝着建元帝的寝宫而去,没过多久,又出现在殿外:“仙师请随奴才进去吧。” 刘贵妃与那仙师对视了一眼,眼睁睁地看着仙师和太监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 她在台阶上站了良久,看着周围的玉楼宫阙,良久,才对身边儿的宫女说:“咱们回去吧。” 建元帝已老,她还年轻,她有足够的耐心。 “娘娘,皇上他到底想做什么?”刘贵妃身边儿的贴身丫鬟轻声问。 不知为何,她心中总有一股不安挥之不去。 “没什么,不过是皇上欲效仿汉武帝,立子杀母罢了!然而,本宫却不愿做勾戈夫人!”刘贵妃眼中闪过肃杀之意:“要做,就做吕后!” 作者有话要说: 47章是误发表的章节,所以只能放番外了,不好意思哦。 基友肥肥哒完结文,可以开宰啦 《救过的总裁来报恩了》by皇权至上 ; 【正文已完结】谭妙妙穿成了名声狼藉的小白莲,还喜欢上了陆承言,所有人都以为她痴心妄想,就谭妙妙自己也这么觉得。 可是有一天,她突然发现…… 呜呜呜,陆总裁对她也太好了吧! 谭妙妙[嘚瑟]:我劝陆总公事要紧,可陆总就是不听,就宠我,就宠我! 陆承言[轻笑]:嗯,就宠你。 路人[惊恐]:我靠!这真的是那个喜怒无常,手段狠绝的陆大总裁吗!? 陆总帅气多金,奈何拿的是反派剧本,最后带着绿油油的帽子变成了一无所有穷光蛋,所有人都抛弃了他,只有谭妙妙不愿意放弃他。 所以他重生归来,彻底贯彻了反派剧本,也在第一时间选择了谭妙妙。 【只对谭妙妙温柔的重生大佬vs只对陆总裁痴迷撒娇的嘚瑟小可爱】 【ps:上辈子的谭妙妙即是穿书,非原著,所以不存在报错恩情节~】 基友存稿新文: 太子妃她有病 BY 七杯酒 ; 长恩侯嫡女沈辛夷,一心痴恋太子,可惜却被太子屡次拒之门外。 后来皇上一纸诏书给沈辛夷和太子赐婚,太子拂袖震怒。 大婚当日,沈辛夷撞坏了脑子,坚持认为自己有个和太子长得很像的白月光,并且觉得太子只是自己找来的替身。 婚后日常: “呵,男人,别妄想我会爱上你,你不过是个玩物罢了!” “替身就该有个替身的样子,过来,取悦我。” “坐上来,自己动!” 太子:我自闭了.ipg 第48章 人在忙碌的时候, 日子总是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卫锦姝主动找到姜媛菀:“姜表妹对于账房和采买之事想来已经十分熟稔了,咱们不妨把手中的差事互换一下吧。这样也有利于我们在短时间内尽可能的掌握更多的事务。” 卫锦姝的话合情合理, 姜媛菀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便是卫锦姝不来说, 姜媛菀也准备再过一阵子就换一份活干。 ……不过, 不知是不是姜媛菀的错觉, 卫锦姝看起来有些急切。 “好。” 见姜媛菀应了,卫锦姝柔柔一笑, 命身边的丫鬟将府上过往的礼单递给姜媛菀:“这是往年咱们府上往各府送礼的礼单,姜表妹可以好好看一看,若是有什么地方不明白,只管来问我。库房钥匙我一会儿派人拿给你。对了,姜表妹, 你能不能跟我说一下采买和算账需要注意什么?” 姜媛菀心头升起疑惑,有经验丰富的二夫人手把手地教导卫锦姝, 卫锦姝还需要来问她吗? 最终,姜媛菀还是把大致的要点告诉了卫锦姝,总不能让别人觉得卫锦姝对她很热心,她对卫锦姝爱理不理吧? 临走前, 卫锦姝意味深长地对姜媛菀说:“姜表妹, 处理礼单外加让人备礼之事看起来不难,实际上也没你想的那么简单,你可千万要仔细了,别出差错啊。” “……多谢二表姐提醒。”姜媛菀不明白卫锦姝说这些话的用意何在, 她不觉得卫锦姝会是热心之人, 也只能暗自提高了警惕。 刚刚接手了新的活计,姜媛菀立刻忙碌了起来。 人情往来果然是一件繁琐之事, 送出去的礼代表着长宁侯府对其他府的态度,要是出了差错,可是会影响两府之间的关系的。寻常人家,备一份不薄不厚的礼即可;若是与长宁侯府亲厚的人家,则需要厚三分;与之相对的,那等与长宁侯府交恶的人家,比如说长宁侯的政-敌,需要减上三分。若是亲厚的人家最近与长宁侯府关系不睦,长宁侯府也可能会减上几分礼,以示不满…… 为了做好这项差事,姜媛菀需要尽快理清长宁侯府的关系网。 长宁侯素有长袖善舞之称,与府上互通有无的人家果然极多。除了京城中大大小小的贵族与高官之外,还有许多初露头角的年轻进士或者举子。凡是长宁侯看好之人,都在其中。 忽然,不知看到了什么,姜媛菀皱起了眉:“文太爷过寿……文府……” 礼单分门别类,将那些“重要的人家”和“不重要的人家”区分开来。让姜媛菀觉得诧异的是,文府分明属于“重要的人家”那一类,其信息却和“不重要的人家”混在一起。若是一个不留神,还真有可能会漏过去。 难道,这是卫锦姝给她挖的坑? 姜媛菀细细探查着府上与文府的往来信息。然后她发现,她压根儿就找不到这方面的记载,好像文府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这不应该啊……姜媛菀咬着笔杆子困惑了一阵,对红玉吩咐道:“你去查查,这个文府与咱们府上的关系怎么样。” “是。”红玉领命而去。 柳芸、清音、芳芷、芳佩等人现下都在铺子中干得热火朝天,姜媛菀也变得更加倚重红玉和红杏。这些日子以来,红玉和红杏着实长进了不少,能够为主子分担很多工作了。 新来的那对姐妹花翠芝和翠柏,在通过了考察之后,也被姜媛菀调到了身边。翠芝温柔稳重,翠柏活泼聪慧,都是姜媛菀的重点培养对象。 过了一会儿,红玉回来了:“小姐,文府与咱们府上的恩怨纠葛,说来话长。文家,是先长宁侯夫人的娘家,文家老太爷,乃是咱们世子的外祖父。咱们府上,与文府已经有数年未曾往来了……” 姜媛菀闻言蹙眉,将礼单往前翻了翻,果然找到了十年前长宁侯府往文家送礼的规格。两府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矛盾,以至于断交数年之久? “小姐您听奴婢慢慢说……” 提到长宁侯府与文府的恩怨,就不得不从上一代人说起。 文家与卫家在先长宁侯夫人文氏刚嫁过来的时候,关系还是颇为融洽的。彼时,卫奕辰的外祖父文老太爷还是太子太傅,与长宁侯府也算是门当户对。太子对文老太爷颇为尊重,若是太子能够顺利登基,文家必将更上一层楼,长宁侯府绝不会轻易得罪文家。 只可惜,巫-蛊之祸爆发了,太子与太子妃死于非命,文老太爷这些与太子走得近的人也遭了秧。文老太爷运气还算好,没有性命之忧,只是被罢官了,文家也随之没落。长宁侯那时候正宠着夏姨娘,原本碍于文家之势还有几分收敛,见文家没落了,他便肆无忌惮起来。先长宁侯夫人文氏与长宁侯的关系急转直下,郁郁而终。 自此以后,文府与长宁侯府,便断了往来。 直到近几年,小皇帝开始重用文老太爷的儿子,也就是卫奕辰嫡亲的舅舅,并亲自为卫奕辰的表妹与一名年轻有为的宗室子弟指婚,长宁侯府才又开始与文府走动起来。 可是,别人没落时疏远,别人起复时凑上去,吃相未免太过难看,再加上还有先长宁侯夫人的一条命横亘在两府之间,无论长宁侯府往文府送什么东西,都会被文府原封不动地退回来。 长宁侯倒是不怕丢脸,依旧吩咐府里头与文府走动,管家之人却着实难办…… 直到现在,姜媛菀才知道,为何卫锦姝火急火燎地就把这摊子活甩给自己——只要文府对长宁侯府的成见犹在,不管送什么过去,都讨不到好——这是个烫手山芋啊。 红玉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咬着下唇道:“二小姐这也太卑鄙了……” 姜媛菀摆摆手:“罢了,趋利避害,乃是人之本性。她觉得这活棘手,自然要推给别人。只是我却不是个甘愿认命的。这活如今既然在我的手里,我便要想法子把它处理好。听说表哥与他的外家关系不错?我去向表哥打探一下情况吧。” …… 姜媛菀抵达卫奕辰的院落时,卫奕辰还没回来。 在将养了一阵子之后,卫奕辰也忙碌了起来。到底是身上有官职的人,哪怕身上的“伤”没有好全,也得回去干活了。 “表小姐可是来看咱们世子的?快请进来先坐着喝喝茶吧,咱们世子过一会子应该就回来了。”卫奕辰院子中的下人们对姜媛菀别提有多热情了,便是长宁侯府正经的小姐们过来,也未必能有这种待遇。 都说下人们惯于看人下菜,此话一点儿不假。现在这些下人们都知道姜媛菀在自家主子心中分量不一般,怠慢了谁,也不敢怠慢了她。 用过一盏茶后,姜媛菀听到了脚步声,一抬头,便望进一双含着笑意的明亮眼眸中。 “媛媛今日怎么想起来找我了?” 姜媛菀下意识地道:“瞧表哥这话说的,没事我就不能来找你么?” 说完她才想起,除了有事情的时候,她平时真的很少主动踏足卫奕辰的地盘…… 心虚了那么一下子之后,姜媛菀立刻告诉自己,这是正常的,毕竟男女有别么,总不能有事没事就往卫奕辰这儿跑。 “不管怎么说,媛媛能来,我很高兴。”卫奕辰在姜媛菀身边坐下:“我听说二妹妹将备礼的活计交给了媛媛?” 姜媛菀心下一惊,这件事发生在小半日前,知道的人并不多。卫奕辰能够一回府就得知此事,看来她低估了他对府中诸事的掌控程度。 “你不必觉得奇怪,与你有关的事,我自然格外关心。”卫奕辰的语气十分柔和:“手下的人知道我的脾性,你又特意过来找我,方才进来的路上,他们便把府中发生之事告诉我了。” “这府里头还有你不知道的事么?” “自然,你当我是全知全能的不成?我虽然知道你是为新得的差事来找我,却不知你到底遇到了什么困难。媛媛可否告知我,好让我为你分忧解难?” “是与文府相关之事……咱们府上与文府,似乎已经断交很久了。”姜媛菀小心翼翼道:“我观舅舅有与文府修复关系的意思,不知道表哥对于此事怎么看?” 卫奕辰不屑地嗤笑了一声:“这事儿还真是有父亲的风格,有用了就拉拢,没用了就丢一边儿去。我外祖父和舅舅,有文人傲骨,素日里最瞧不上我父亲这样的人,我父亲越是上赶着凑过去,他们便越看不起我父亲的行径。再说,母亲当年之事……别说是外祖父和舅舅了,就连我心里头都无法做到没有芥蒂。” 这一刻,姜媛菀深刻地感受到了卫奕辰对长宁侯的不屑。就这方面而言,卫奕辰与文家人是一样的。若卫奕辰不是长宁侯的儿子,只怕卫奕辰也会像文家人一样,耻于与长宁侯为伍。 “表哥……你幼时,夹在两府之间,两边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一定非常为难吧……”这一刻,姜媛菀莫名地生出一丝心疼。 卫奕辰怔了怔,旋即露出释然的笑容:“都过去了。”那些纠结的、痛苦的、孤独的过往。 “不过,媛媛关心我,我很高兴。” “卫锦姝也真会算计,知道这事儿不好处理,便丢给你。如今这桩差事在你手里,我总不好看着你为难。”卫奕辰想了想:“过几日我要去探望祖父,你与我一道去吧。” 第49章 “直接跟你去拜访……文老太爷?”姜媛菀难得的舌头打结了:“这不大合适吧?你去文府是探望长辈, 我这算什么?” 不用照镜子,姜媛菀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现有多蠢。 不过,谁让文老太爷曾经给她亲爹做过老师呢?说起去见文老太爷, 姜媛菀立刻回想起过去被老师训诫的日子。 卫奕辰见了姜媛菀这副拘束的样子, 也觉得颇为有趣:“你是我表妹, 算起来也是文府的亲戚, 去见见亲戚家的长辈又怎么了?” “长宁侯府想与文府重新互通往来,文府不愿意卖长宁侯这个面子, 但管家的人是你这个亲戚家的小辈的话,文府想来不会让你难做的。” 卫奕辰再怎么对长宁侯的作风不喜,他也是卫家人,是长宁侯府的继承人。能够妥善的处理好长宁侯府与文府之间的关系,对他而言也有好处。其二, 若是姜媛菀能够成为那根让长宁侯府和文府关系趋于和缓的纽带,想必长宁侯也会高看她一眼, 她在府中的地位或者说作用,无形之间也会得到提升。其三,卫奕辰得承认,让姜媛菀去见文老太爷, 也有他的私心……当然, 这一点就不需要多提了。 姜媛菀虽然不知卫奕辰的信心来自何处,凭什么认为文家会卖她这个面子。但事情总是要解决的,去文府与对方聊一聊,也不失为一个办法。 “那就拜托表哥了。” 卫奕辰摇头叹息:“你什么时候才能不要与我这般客气。” 姜媛菀……姜媛菀选择装死…… “说起来, 我算是又帮了你一回了吧?你想好怎么谢我了吗?”卫奕辰笑吟吟地看着姜媛菀。 姜媛菀累觉不爱, 才说的不要客气呢?而且,这事儿还指不定能不能成呢, 要问她要报酬,也该在事情办好之后啊! “莫非表妹想赖账?” “……表哥想要我怎么谢你?” “听闻表妹善琴,我还从来没有听过表妹的琴音呢,表妹弹一首曲子给我听,可好?” “听说?你是听谁说的?”姜媛菀发现,卫奕辰的小道消息还挺多的。 姜媛菀以前的确学过琴,她娘在闺阁中有才女之名,对她自然严格要求。不过,自她家发生变故,她已经很久没有好生练过了,卫奕辰难不成还调查过她的过去? “我自有我的消息渠道。”卫奕辰道。 还玩儿保密= =姜媛菀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她哪里露馅儿了。 “我许久没弹了,琴音恐怕难以入耳,表哥不如换一个要求吧。” “无妨,只要是表妹弹的曲子,我都爱听。我善萧,表妹善琴,我们可以合奏一曲。” 姜媛菀见推辞不过,便道:“那我与表哥合奏一曲《平沙落雁》吧,‘秋高气爽,风静沙平,云程万里,天际飞鸣’,我向来喜欢此曲的意境。” 卫奕辰微微一笑:“好。”长宁侯走的是武将的路子,卫奕辰受外家影响,虽也习武,但偏向于文臣之道,诗词音律自然无一不精。 屋内屋外的人听着乐声奏响,虽然不大听得懂,但也觉得怪好听的。更重要的是,他们家主子离虏获表小姐的芳心,又近了一步呢! 自他们家主子“开窍”之后,便想方设法的制造与表小姐独处的时间。还有比他们家主子更狡猾的人吗?恐怕没有了。 曲终之时,姜媛菀还沉浸在音律的余韵中,不得不承认,无论是与卫奕辰下棋还是奏乐,都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 卫奕辰放下手中的萧:“今日,我很开心。表妹闲来无事,多来我这儿坐坐吧。当然,若是表妹不来找我,我也不介意主动去找表妹。” 姜媛菀觉得,经过这么一遭,她与卫奕辰“两情相悦”的帽子,怕是摘不掉了。 啊,算了,摘不掉就摘不掉吧,姜媛菀开始破罐子破摔。 “媛媛可是准备回去了?我送送你吧。”不等姜媛菀拒绝,卫奕辰又道:“正好在路上,我还可以与你说说我外祖父的好恶,免得你犯了他的忌讳。” 很好,很强大的理由,完全拒绝不了。 姜媛菀不得不佩服卫奕辰这一出又一出的手段。罢了,既然拒绝不了,那就顺其自然吧。 …… 文府中,文老太爷正在习字。 字如其人,他为人刚正不阿,他的字也自有一番铮铮傲骨。 他曾在先太子身上倾注了无数的心血,一心想要教导出一代明君来。先太子死去的那一刻,他整个人苍老了不少,不愿再过问朝中之事。 在文老太爷看来,先太子及其嫡系子孙才是大齐最正统的继承人,可偏偏东宫一脉被人陷害,最终,先帝将皇位传给了有谋-害-先太子之嫌的刘贵妃之子。 文老太爷虽然无法质-疑先帝的决定,但对于刘贵妃之子,他一直表现得很冷淡。哪怕他的儿子为了重振文家门楣,决意接受小皇帝的招揽,为小皇帝效力,也无法改变文老太爷的态度。 “老太爷,长宁侯府来人了。” 听到长宁侯府四个字,文老太爷眼中闪过一丝厌恶:“不见。” 下人踟蹰地道:“来人是表少爷,表少爷还带了一位姑娘来……” 文老太爷闻言,眉目这才稍稍舒展开来:“辰哥儿可是带着他媳妇来给我叩头的?” 得到消息匆匆赶来的文老爷狠狠咳嗽了几声,委婉地道:“父亲,辰哥儿还没有大婚呢。” 就算文家上下再不待见长宁侯府,卫奕辰毕竟是文老太爷的女儿留下的唯一血脉,他要是大婚了,文家人绝对不可能不知情的。 “就算现在还不是媳妇,未来的媳妇也是一样的。”文老太爷捋了捋自己的胡须。他活到这份儿上,半世抱负尽成泡影,所愿者,也唯有后辈子孙安好。 “父亲,外甥带来那人,是他表妹,现如今在长宁侯府管家。儿子琢磨着,他们多半是为此事而来。” 文府一直不肯与长宁侯府往来,长宁侯府迟早是要派人上门的。同时兼具了两家血脉的卫奕辰,不可能完全置身事外。 前几次是长宁侯夫人和二夫人派人上门,打发了也就打发了,这一次外甥亲自上门,文老爷琢磨着,还是要给他嫡亲的外甥几分颜面的。 文老太爷一听这话,立刻连连摆手:“不见,不见,这种事情,让他们找你就行了。我外孙要是带我外孙媳妇来给我磕头,我很乐意,若是为些乱七八糟的事情而来,我可不乐意见他们。” 文老爷颇为无奈:“父亲,您避而不见,让辰哥儿怎么想?” 文老爷子这时候颇为孩子气,脖子一梗,道:“爱怎么想怎么想,反正别想让我掺和到这些事里头……” 忽然,他的话语戛然而止。卫奕辰已经走到了他的面前,身后还跟着个身着杏黄色衣衫的小姑娘。文老太爷的视线一下子就黏在了那个小姑娘身上,半天都挪不开。 只见小姑娘明眸善睐,在他们面前行了个礼,脆生生地道:“文老太爷好,文老爷好。” “你……”文老太爷神色复杂地看着姜媛菀:“让我想起一个故人。” 姜媛菀歪了歪头。 故人?不会是在说太子妃吧? 姜媛菀知道文老太爷给自己父亲做过老师,自然是见过自己的娘亲的,但她长得与她的娘亲可不怎么相像。这一度让姜媛菀觉得很可惜,若是她长得像娘,在照镜子的时候,便可以回忆起娘亲的音容笑貌。 当然,现在看来,这也未必是一件坏事。若是她真的长了一张与太子妃相似的脸,恐怕长宁侯也不敢堂而皇之地把她养在家中了。 “小姑娘,你姓什么?家里头还有什么人吗?”文老太爷和颜悦色地问道。 “晚辈姓姜,家父家母……已经亡故了……”姜媛菀低着头,看起来很落寞。 自始至终,她都没有提到她的兄长。虽然文老太爷应该可信,但她兄长的事,越少人知道越好。文老太爷若是没有认出她的身份,她绝不会主动泄露。了善大师那回是没有办法,人家直接认出了她的身份。 文老太爷盯着眼前这张还有些稚嫩的容颜,怔怔出神:“像……太像了……” 姜媛菀强忍着没去问她到底像谁,直觉告诉她,这个问题很危险。 文老太爷又问道:“你上头可有兄长?他现在怎么样?” “我……”姜媛菀想直接敷衍过去,一抬头,却见文老太爷浑浊的眼中满含希冀,顿时有些不忍欺瞒这个老人。她有种预感,文老太爷,已经猜到了她的身份…… “我上头,的确有一位兄长。只是,我自幼就与他分开了,我已经很久没有得到他的消息了。” “那就好,那就好。”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卫奕辰在一旁看得一头雾水,只觉姜媛菀身上围绕着层层迷雾。他从来都没有关心过姜媛菀的父母亲族,照他所想,长宁侯既然把姜媛菀接入家中,就说明她已经是个孤女了。没想到,她上头竟然还有个哥哥。 若他父亲真这么在意姜媛菀的母亲,怎么会只接了姜媛菀回府,任由姜媛菀的兄长流落在外,不知所踪? 第50章 文老爷见氛围有些不对, 赶忙打圆场道:“辰哥儿,你和这小姑娘这次来咱们府上,可是为了父亲寿礼之事?” “正是。”卫奕辰这才想起正事儿来:“去年母亲给外祖父备了礼, 外祖父直接命人退了回去, 父亲很不高兴, 朝母亲发了火。今年负责备礼的是媛媛, 媛媛怕准备不周,特来府上请教舅舅。” 文老太爷不高兴地剜了文老爷一眼:“都是你搞出来的事儿, 尽拿我的生辰做噱头!咱们家落魄时愿意亲自登门为我庆生之人才是真正值得相交之人,那些只会锦上添花、不懂雪中送炭之人要他们何用!” 文老爷苦笑,话虽这样说,文家沉寂了那么些年,想要重新起来谈何容易?他自然要抓住每一个能够抓住的机会。 “舅舅与你外祖父, 只是不喜你父亲和你那继母的为人,若今年的礼是你和姜小姑娘备的, 我们便收下了。”文老爷和颜悦色地道。 文老太爷轻哼了一声:“收什么收!长宁侯府送来的东西统统不许收!只要有我在一日,咱们府上便绝不与长宁侯府往来!这种背信弃义的人家,趁早离得远远的!” 文老爷有些无奈:“父亲,我也不待见长宁侯, 可今年负责给您备礼的是姜小姑娘, 您若是执意不收她送的礼,长宁侯府恐怕有人会挑她的不是,她本就寄人篱下,到时候日子越发难过了……” 还有一些话, 文老爷没有说, 他知道文老太爷不爱听。 在官场上混,哪怕是政-敌, 也有笑脸相迎的时候,哪里可能真的一点儿不来往呢?长宁侯府在文府面前理亏,文家人姿态自然可以摆的高一些,但若是一直这样,就过了,落在上位者眼中,也会显得文家人意气用事,不堪重用。 “是啊,外祖父。”卫奕辰也跟着帮腔:“您好歹替我想想吧,我都亲自带姜小姑娘上门来求您了,您还一点儿面子都不给,您让外孙我这面子往哪儿搁啊?回头府上的下人们知道我在您这儿失了宠,怕是都不许我进门了。” 姜媛菀见了卫奕辰这副模样,还有些不习惯。卫奕辰这是……在跟文老太爷撒娇?看来卫奕辰在亲近的人面前,的确很豁得出脸皮呢。说起来,卫奕辰最近在她面前也很随意……打住打住,不能再想了。 文老太爷对外孙的亲昵显然很是受用,嘴上却道:“就会耍嘴皮子,也不知道是跟谁学的。” 卫奕辰一本正经地想了想:“平日里除了父亲外,我接触得最多的人就是舅舅了……” 文老爷:意思是我带坏了你咯?外甥我没得罪过你吧?何必这样陷害我! “在姜小姑娘面前这般没脸没皮,也不嫌丢人!”文老太爷实在受不了自家儿子和外孙的蠢样,举起手中的拐杖一人给了一拐子,而后对姜媛菀道:“让你见笑了。” “你的来意,我已知晓。不过,我还是那句话,‘长宁侯府’送来的礼,我不收。但‘你’送来的礼,我收。” 姜媛菀听懂了文老太爷的意思。若要想让文老爷子收下她送的礼,必须以她个人的名义来送,而不是以长宁侯府的名义来送。当然,反正这寿礼是从长宁侯府出去的,在外人看来,也相当于是长宁侯府给文老爷子准备的寿礼了。 “文老太爷放心,您过寿之前,晚辈定会为您备好寿礼。” “你可知道,我想要什么礼?” “这……您喜欢书画,晚辈为您找一副名家字帖或是画作来做寿礼?” “名家书画就不必了,都是些不走心的礼物。你亲自写一幅字给我,就很好。” 文老太爷虽这样说,卫奕辰却不觉得姜媛菀需要替他爹省银子。 事后,卫奕辰对姜媛菀道:“需要买什么,只管吩咐下人去采买,最后再加上外祖父要求的礼物就是了。你若是送的礼物浅了,府里头的人只会说你怠慢文府。” 姜媛菀也是这么想的。 别看这段时间她跟卫锦萱和卫锦姝母女相安无事,她们可一直等着揪她的错处呢。在先前的考核中,姜媛菀压了其他人一头,总有人想暗搓搓地找回场子来,所以接下来的每一项差事,她都得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应对。 “还好有表哥帮我,不然这回,我怕是真要让人看笑话了。” 话音刚落,姜媛菀就感觉自己的脸被捏了一下:“你的谢礼我已经提前收过了。若是再与我虚客套……你说一句客套话,我就捏你一次。” 姜媛菀:“……” 卫奕辰:“对了,我怎么以前没听说你还有一位兄长?” “我与兄长自幼失散,许久未见了……”姜媛菀还是那套说辞。 “你就没请我父亲出面替你找找?” “找过了,找不到……舅舅怕我难过,一直不曾在我面前提过兄长。” 卫奕辰见姜媛菀不愿多说,没有再问下去,但他决定好生查一查姜媛菀兄长之事。 …… 卫锦姝一直在等着姜媛菀来向她求助,她已经打算好了,此事办的好了,就说是她的功劳,办的不好,可以推给姜媛菀。谁知等了好些日子,姜媛菀那儿却始终没有动静,卫锦姝终于坐不住了——姜媛菀不会是还没注意到需要给文家备礼吧? 再一次闲聊中,卫锦姝装作不经意地问姜媛菀:“说起来,文老太爷的寿辰就快要到了呢,不知道姜表妹都准备了些什么?” “文家?是大哥的外家?”卫锦萱掩唇惊呼:“咱们家跟文家还有往来不成?” “那是自然。说起来,去年大伯母还往文府送过礼呢,姜表妹若是不知道文家人的喜好,可以去向大伯母请教一番。不过,连大伯母这样周全的人,送出去的礼都被退了回来,可见文家之人何其难讨好……”卫锦姝担忧地看着姜媛菀。 姜媛菀对着卫锦姝那张假脸却觉得一阵腻歪:“有劳表姐费心了。说起来,这活本是二姐姐在做,不知道二姐姐原本准备给文家拟什么样的礼单?” 卫锦姝目光闪烁:“不瞒表妹说,我将这项工作交给表妹的时候,并未注意到文家也在送礼之列,是以不曾考虑过给文家送什么。表妹一接手这项工作,就遇到这么个难题,说来都是我的不是。” 卫锦萱可算是听出来了,卫锦姝是专门挖了个坑等着姜媛菀来跳。虽然姜媛菀将卫锦萱和卫锦姝给比下去之事,让卫锦萱心里头不那么痛快,但卫锦姝这样的作为,显然也让卫锦萱心中生出警惕——现在能够给姜媛菀挖坑,过几日是不是就该给她挖坑了? “二妹妹还真是好心啊,只可惜你的好心旁人消受不起。”卫锦萱刺了卫锦姝一句,转头向姜媛菀提议:“表妹,你若是实在解决不了此事,咱们就去找父亲说个分明吧。父亲向来通情达理,绝不会因为此事为难你的。” 现在三人在管家,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都关乎着旁人对她们的评价。姜媛菀若是不能妥善的处理好礼单之事,而要求助于长宁侯的话,旁人自然而然会觉得她无能。但不管怎么说,这总比姜媛菀在大庭广众之下被文府退还礼物要强。 卫锦萱不喜姜媛菀事事出挑,但也不愿意她太过丢脸。当初姜媛菀能够参与管家,是卫锦萱在太夫人跟前替她说了话。若是姜媛菀当众大失颜面,卫锦萱少不得也要落下个识人不明的名声。 “多谢大表姐,关于文老太爷的寿礼,我已经有些想法了,我想试着自己处理这件事。” “随便你吧。”卫锦萱见自己好心提出的建议被拒绝,也懒得再管这件事。 “姜表妹既然这样自信,我们就在府里头等着姜表妹的好消息了。姜表妹这样聪慧,想来送去的礼定能让文老爷子满意的。”卫锦姝不屑地冷哼了一声。她倒要看看,等姜媛菀被文府下了脸子,姜媛菀准备怎么收场! 不独卫锦萱和卫锦姝,就连知情的下人们,也不看好姜媛菀。 “哎,真不知道咱们费老鼻子劲儿准备这些东西有什么用。去年夫人管家时,就让咱们备了这些东西,结果文家一样没收,全给退回来了,想想都让人害-臊。”有丫鬟一边按着礼单准备文老太爷的寿礼,一边抱怨。 “可不是,除去一些常规之物,夫人好歹还准备了名家真迹并上好的文房四宝,表小姐准备的是什么?她居然准备把她自己的字画送给文老太爷,这可真是……难不成她觉得自己的字画堪比名家之作了?” “管她呢,既然这件事现在是表小姐在管,她说什么,我们照着做就是了。反正出了问题也怪不到我们头上来……” “话可不是这么说,到时候大小姐和二小姐得了赞赏,独独咱们这儿没干好活,表小姐固然逃不了一顿训斥,主子们也会觉得咱们办事不利啊……” “现在是干活时间,说什么闲话呢!若是谁耽搁了干活,我立刻禀了小姐将人撵出去!”红杏冷厉地扫视了一圈,见众人都不吭声了,才稍感满意。 红玉与红杏本性温和,从前做小丫鬟时,这种性子没什么不好。如今做了大丫鬟,在弹压手底下人的时候,一味的温和就不行了。红玉依然走温和路线,红杏却渐渐露出了锋芒,俩人一个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这才堪堪管住了手底下不安分的丫头。 “这群没见识的家伙,都等着看咱们小姐的笑话呢!待小姐的礼送出去了,我看她们还有什么话好说!” 此时,红玉和红杏心中都憋着一口气。 第51章 转眼间文老太爷的生辰近了。 因文老太爷是太宗皇帝的重臣, 又曾担任太子太傅,小皇帝对文老太爷十分尊崇,特特派人送来寿礼。 原先瞧不上文家的一些家主闻言, 也赶忙命人送了一份厚礼去文府。当今皇上如此看重文家, 文家未必不能恢复昔日荣光。 长宁侯在交际方面向来不落于人后, 在得知京中诸多贵族之家的动向后, 问道:“咱们府上的寿礼可送去文府了?” “送了,只是那些负责送礼的下人们还没回来, 不知咱们府上送去的礼是否合文老太爷之意。” 长宁侯脸上的肌肉抽搐了抽搐。连皇上都送了礼,今日文府必然会很热闹,若是他们府上的礼物又像去年一样被当众退回来,这脸可就丢大发了。 “今年负责备礼的可是姝儿?” “不,是表小姐。” “是媛媛?我记得, 备礼的活是姝儿在做吧,怎么会是媛媛负责此事?” 长宁侯抚摩着手上的扳指。他原以为备礼的是卫锦姝, 有二夫人在一旁看着,送出去的寿礼出不了什么大差错,哪知竟是姜媛菀在负责此事!姜媛菀就算再怎么聪明,到底只是一个孩子, 说不得就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周全…… “回禀侯爷, 上个月二小姐突然找到表小姐,说要跟表小姐互换活计……” “这么说,媛媛学习备礼之事的时间甚至还不到一个月?” “是,不知为何, 二小姐换活换得很突然, 也很着急……” “她可提点过媛媛?” “据小人所知,不曾。” 长宁侯这回是真的怒了。平日里后宅女人有些个小心思, 他从不去管,只要知道分寸别闹到外头去就好。可二夫人和卫锦姝为了她们的小心思,竟丝毫不顾及长宁侯府的颜面,这触及了长宁侯的底线! 很快,卫奕辰就得到长宁侯怒气冲冲去找二夫人和卫锦姝麻烦的事,满意地道:“赏。” “这一回,你做得很好。”原来,那个在长宁侯跟前暗搓搓告黑状的下人是卫奕辰的人。 那人憨憨一笑,看起来无比老实:“多谢世子,小人在侯爷面前只是实话实说罢了。” “父亲身边,就该多一些像你这样‘实话实说’的人。” 二夫人和卫锦姝若是与卫锦萱斗法,卫奕辰懒得管,可这对母女想看姜媛菀出丑,那就别怪他让她们倒霉! 长宁侯收拾二夫人母女的方法简单粗暴。 二夫人现在不是总揽管家之事吗?既然如此,重要的事务她都应该有所参与才是。她让姜媛菀给文老太爷送礼,却不给予丝毫指点,这是失职!既然管不好家,那就索性别管了! 长宁侯一句话,就剥夺了二夫人母女手中的权力。 二夫人母女这几个月来如鱼得水,借着管家的便利安插了不少人手,往自家捞了不少油水,府里头的下人纷纷奉承她们。长宁侯这么一记闷棍打下来,把她们都给打懵了。 怎么姜媛菀还没倒霉,长宁侯倒是先找她们兴师问罪来了呢? “伯父,不是我母亲不想指点姜表妹,是姜表妹自己说她想试着自己处理这件事,不需要我母亲的指点啊!” 卫锦姝想把责任往姜媛菀身上推,谁知长宁侯根本不听她的:“我与你母亲说话,哪里轮得到你插嘴?你母亲难道就是这样教导你的不成?还好意思说你知礼,成天耍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我看你的礼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此话一出,卫锦姝的脸色霎时苍白无比。 长宁侯又问二夫人:“我收回你的管家之权,你可服气?” “服、服气……”二夫人看着被长宁侯炮轰的快哭了的女儿,哪里敢说一个不字?不服也得服啊! “你总揽管家之职,就要为所有事情负责,并非把事情分摊给萱姐儿或者媛媛,让胡妈妈去教她们,你就可以不闻不问了!这次的事,别说你没有尽到责任,便是你认真教导了媛媛,一旦媛媛出了大的纰漏,我照样要找你!”长宁侯失望地看着二夫人:“你到底还是欠缺大局观啊,若让你分管一部分事情,你可以做得很好,可让你总揽全局……简直就是灾难!” 二夫人鹌鹑似的认了错,到底还是不甘心:“请大哥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长宁侯看都不看她:“你不是对仪姐儿说过,机会只有一次吗?这句话,我现在奉还给你!” 不给别人留后路的人,往往也容易把自己的后路堵死。 长宁侯训完二夫人母女,开始头疼怎么为此事收尾。 却在这时,他身边儿一名负责打听情况的小厮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他惊讶地道:“什么,文府收了咱们府上派人送去的寿礼?岳父还亲口邀请媛媛去文府给他过寿?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回禀侯爷,听说是表小姐在原本那些寿礼的基础上,还添了一副亲笔写的百寿图,被文老太爷看到,一眼就喜欢上了。” “咱们府上去年备的礼,岳父和舅兄连看都没看,就让人退了回来,怎么今年能送到岳父跟前去?” “听说是世子求了文老爷……” “原来如此。看样子,辰儿对媛媛果然上心,媛媛这丫头倒也凑巧投了文老太爷的缘。” 长宁侯突然想起,文老太爷还是先太子的老师呢,姜媛菀与这老爷子,果然是有缘分的。 “看来日后,可以让媛媛代表我们侯府,多往文府走动走动。” 文府虽然是先太子党,还沉寂了这么多年,但是比起长宁侯府来,小皇帝就是更为信任文府。有往年的诸多隔阂在,长宁侯也不指望真能跟文府亲如一家,只要面儿上能过得去就好。若是小皇帝真的从太后那儿收回了大权,对长宁侯府也有好处。 “听说媛媛手底下的人最近在开铺子,去,将我手下那个成衣铺子转给她,算是我这个做舅舅的对她的嘉奖。岳父的寿礼之事,媛媛办得实在漂亮。” 小厮忍不住提醒:“老爷,那个铺子,虽说近些年来不大景气,可到底还在盈利,且光铺面就值近万两银子呢。” “我不缺这么个铺子,倒是媛媛,这般有能耐,我总该给她些练手的机会。若是媛媛能够改善这家铺子的经营状况,日后,可以将更多的事情交给她来处理了。” 说着,长宁侯感叹道:“我虽有好些个女儿和侄女,可论能耐,她们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媛媛啊,媛媛在这方面,真是像极了她的母亲……” 下人们听了,默默将姜媛菀在长宁侯心中的地位又调高一档。 要知道,先前长宁侯虽然对这位表小姐大方,可给她买首饰珠宝,和直接给她铺子,是不一样的。 府里头的小姐们,哪个没得过长宁侯给的首饰珠宝呢?可能够得到长宁侯名下店铺的,唯有表小姐一人。看样子,长宁侯是真的认可了这位表小姐的能力。 …… 从文府做客回来后,姜媛菀发现,近几日对自己有些冷淡的卫锦萱重新对自己亲切了起来,一见了她,便上前挽住她的手。 “姜表妹,你可真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去年母亲派人给文老太爷送礼,文老太爷给了她好大一个没脸,谁知你今年一出手,就搞定了文老太爷,让文老太爷将你奉为座上宾,你实在功不可没。” 说着,卫锦萱又冲着二夫人所住的方向努了努嘴:“你还不知道吧,二婶这次想要害你出丑,她的管家之权已经被父亲给剥夺了!真是报应!” 姜媛菀其实没什么心思跟卫锦萱同仇敌忾。她被二夫人母女刁难时,卫锦萱袖手旁观,如今她解决了这件事,卫锦萱又凑上来数落二夫人母女,这让她觉得不怎么舒服。不过,她与卫锦萱之间本就没有几分真情在,也用不着苛求太多。 姜媛菀岔开话题:“既然二舅母不管家了,现在总揽管家之事的,是谁?” “父亲说,我们两个管的不错,让我们接着管,遇到什么不懂的,只管去请教祖母。”卫锦萱笑得颇为得意:“现在,我们的权力可是又变大了呢。头上没有二婶压着,我们也自在些。” “二舅母被剥夺了管家之权,那二姐姐呢?” “她啊……父亲说她不懂规矩,让她先到祖母身边好生学学规矩呢。” “这样也好,若是咱们管家的时候她给咱们使绊子,虽说咱们不惧怕她的手段,但也是挺麻烦的。” “其实,我倒是挺希望她再整些幺蛾子出来呢,看我不好生收拾她!” “还是算了。如今对于咱们来说,第一要紧的是将所有的事务给理顺了。今儿个晚上咱们好好商量一下分工的事吧……” 姜媛菀想起府中上上下下那摊子事,再加上长宁侯新给她的那个铺面,顿时觉得接下来一段时间,她怕是又要没有空闲时间了。 人手还是不够不够不够啊啊啊!可是距离上次招人进来才过了没多久,总不能立马又招吧? 长宁侯留下的人,她肯定不可能完全信任,总要放几个自己信任的人过去管事才行。可清音那边忙着张罗药铺,分-身乏术,芳芷和芳佩才刚开始做生意,还没找到诀窍呢,柳芸又不是做生意的料子…… 至于她身边这几个丫鬟,只会伺候人,到了外头两眼一抹黑,啥都不知道,要让她们去管人,准得管得一塌糊涂。 姜媛菀开始寻思着要不要去卫奕辰那儿打劫点人来先用着。比起长宁侯的人,她自然更信任卫奕辰的人。 说起来,她现在似乎越来越习惯于找卫奕辰求助了呢。不过一想起卫奕辰也给她添了不少麻烦,她立马又理直气壮起来。 第52章 姜媛菀见了卫奕辰, 一句话都没说,卫奕辰就客串了一把神棍:“我已知道你的来意。你现在手底下很缺人吧,我可以借人给你, 不过, 你想好谢礼了吗?” 他双眼亮晶晶地看着姜媛菀, 充满了期待。 姜媛菀本想说他还没办好事就想着要谢礼了, 见他这样儿,哑然失笑:“你想要什么?是又要让我陪你下棋, 或是和你合奏?还是说,这回你想看我跳舞?” “原来你还会跳舞,我竟不知道,看样子,我还是不够了解你啊。”卫奕辰深深地看了姜媛菀一眼。 文老太爷过寿那日, 卫奕辰和姜媛菀前往文府给他拜寿。那时候,卫奕辰发现文老太爷对姜媛菀的态度十分诡异, 既有对旧交家小辈的关照,又带着一丝谨慎和克制。姜媛菀看样子并不像表面上那样,只是一个落魄小官之后。 卫奕辰问了文老太爷关于姜媛菀的事,文老太爷什么也没有告诉他, 只是叹了口气, 让卫奕辰对姜媛菀多照应着点儿。 卫奕辰派去调查姜媛菀的人,也什么都没查出来。她的那些族人们只知道她的父母有这么个女儿,因自幼身子不好,不常见人, 后来更是在寺庙中带发修行了三年, 直到她的父母过世,临终前恳求长宁侯对女儿照拂一二, 长宁侯对姜媛菀心生怜惜,这才将姜媛菀接到了侯府里。 不查也就罢了,查了之后,卫奕辰心中的疑惑反而变得更大。似乎有人,在刻意掩盖姜媛菀的过往。那个人,会不会是他的父亲?姜媛菀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 卫奕辰发现,自己也许是真的栽在这个小姑娘身上了。如若不然,早在发现姜媛菀身上的诡异之处时,他就该避开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孜孜不倦的探索姜媛菀身上的秘密。 “我娘还在世时,我跟着她学过一点舞。”姜媛菀面上满是怀念:“我娘的舞其实跳得很好,但她总是很忙,没有太多时间教我,所以我会的并不多。你说你不了解我,可我对你,也了解得不多呀。” “你想了解什么,我可以告诉你。”卫奕辰说得很认真,近距离的对视下,姜媛菀几乎要沉溺在那双眸子里。 太、太犯规了,这样谁招架得住啊。 姜媛菀慌乱地移开视线:“还是别了,你这人从来不肯吃亏。我要是打听到了你的秘密,你还不得把我的秘密全都给挖出来啊?咱们还是继续说这次的事吧,你想要我做什么?” 卫奕辰叹了口气,看起来有些遗憾没能骗到姜媛菀的承诺。 “日后若是有机会,我还是想看你跳舞的。不,应该说,我对你的一切,都很有兴趣。”卫奕辰看着随着自己的话脸色微变的小姑娘,暗自好笑:“不过这次嘛,你先陪我去逛街吧。之前不是说过的吗,待我身子好了,我们便一道出府去走走。” 姜媛菀蹙眉:“我这又多了许多活计,哪来的空啊?你如今回朝中办事了,也不清闲吧?” “我所说的逛街,自然不是闲逛,而是出去视察产业。我的名下也有好几家铺子,母亲去世时,祖父就做主将母亲的嫁妆给了我,分别是一家茶铺,一家布铺,一家书肆,一家零食铺子。我虽说平时不管事,但总要定期去了解一下店里的情况,看看掌柜们有没有偷奸耍滑,店里有没有遇到什么困难。” 姜媛菀奇道:“你还开零食铺子?” “是啊,听外祖父说母亲在闺阁中时好零嘴儿,所以母亲出嫁之时,外祖父给她陪嫁了甜蜜坊,希望她出嫁以后能如在闺阁中一般,日子过得开开心心的。只可惜……”卫奕辰眼中浮现出一丝怅然之色。 姜媛菀赶紧岔开话题:“原来那甜蜜坊是你开的。那家的蜜饯点心,确实很好吃。” “你喜欢的话,一会儿咱们正好去店里吃一次。” “好啊。你能跟我说说你那些铺子是怎么运作的吗?” 姜媛菀这会儿对于卫奕辰逛街的提议倒是不反对了,现如今她自己也是要管理铺子的人了,自然对这些事极有兴趣。虽说铺子里有管事在,平日里一般不需要她来费心,但遇到重要的事,还是得由主子们来做决策。 “当然可以,咱们边走边说吧,我先跟你讲个概况。等到了店里,你再亲自看看具体的运作,顺便跟店里的掌柜和伙计们聊一聊,了解一些细节,你觉得呢?” “好,还是你考虑得周全。我只顾着给店里招人,都没有去实地考察过呢。听你这样一说,我还是得好生去看看。” 说起来,自从姜媛菀把钱给了清音,让清音拿去开分店之后,她也没怎么过问,只是从每个月的分红中,得知店铺被清音经营得很好。还有芳芷和芳佩的胭脂铺子,也开了两个多月了,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 姜媛菀心中盘算着,若是时间允许,待她去卫奕辰的铺子中取完经,也将自家铺子逐个儿视察一遍。若是时间不够,就只去那新得的成衣铺子和胭脂铺子。 “明明是我要求你跟我一起出去的,你谢我做什么?” “谢谢你愿意提点我,把经验分享给我。” 姜媛菀知道,卫奕辰提出这样的要求,除却他说的视察目的之外,就是想要名正言顺地跟她多相处一会子。可卫奕辰的所作所为并不让人反感,反而对她颇有帮助,她得知人家的情。 卫锦萱派去的下人来报,卫奕辰与姜媛菀一起出府了,卫锦萱闻言道:“大哥和姜表妹的感情果然好啊。父亲不曾说什么吗?” “咱们的人还到不了侯爷的身边,不过据说,侯爷曾经吩咐过,要大哥和姜表妹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就不必报给他。” 卫锦萱喃喃:“父亲这是什么意思?难道……咱们家真要出一个孤女世子夫人了?若父亲真是这么打算的,也好……” 有个高门贵女来当世子夫人,日后卫锦萱肯定要被这个大嫂给压的死死的。可若是姜媛菀来做卫锦萱的大嫂,她底气不够,自然就要倚仗卫锦萱。 …… 卫奕辰先带着姜媛菀去了布铺。他名下的布铺所卖的,都是极好的料子,主要面向的都是上层人家,那些顾客多半不会亲自到店里挑选布料,而是派一些管事来采买。当然,偶尔也有那等有闲情逸致的小主子们想要亲自挑选布料回去做衣裳的,都会得到伙计们很好的招待。 卫奕辰的布铺占地颇大,装修雅致,许多与文府或是长宁侯府交好的人家,都习惯了每季做新衣时来他们铺里拿料子,一些与卫奕辰交好的同窗家里也会时不时来照顾一下生意,因此,卫奕辰家布铺的生意是不必愁的。 “少爷和小姐这是要来挑料子吗?”店内的小伙计颇为机灵,见了卫奕辰和姜媛菀便热情地迎上来:“不知二位想要什么样的料子?咱们这儿各式各样的料子都有,金锦、云锦、宋锦、蜀锦、绒圈锦、漳缎、漳绒、妆花缎……” 那伙计一样一样指给卫奕辰和姜媛菀看,如数家珍:“不是我自夸,在京城中,就属咱们铺子中的料子最全了。” 姜媛菀走进店铺之后,发现这间面积颇大的店面被隔成许多个小隔间,每种布料分门别类单独放置在一起,各种花色交叠起来,倒是颇为错落有致。 “上回咱们府上进了一批妆花缎,这回不若挑些云雾绡回去吧。”卫奕辰道。 “若要买云雾绡,两位还请这边走。云雾绡那可真是软如烟云,薄似轻纱……”伙计又开始口若悬河,他话语诙谐有趣,卫奕辰和姜媛菀听得倒也颇为高兴:“少爷不妨买雨过天青色的,小姐年纪小,可买秋香色的……” 姜媛菀上手摸了摸那料子,触感极好。 若是她的铺子里所卖的东西能够像卫奕辰的铺子这样,质量过硬,管理得当,又有能说会道的活计,何愁生意不兴? “咱们上次府里头得的妆花缎,就是从你这铺子里进的?”姜媛菀问。 卫奕辰道:“是,咱们府上的布料,一向都是从我这铺子进。” 姜媛菀想想也是,自家既然东西好,种类齐,哪有不照顾自家生意的道理。 “你平日里是怎么管理这铺子的管事的?我看你似乎很少过问铺子的事,这铺子却经营得这么好,真是让人惊讶。” 卫奕辰淡淡一笑:“这有何难?我铺子里头的料子种类繁多,便索性雇了几个管事的来,每人分管几种料子,每个月凭业绩说话,卖得好的有嘉奖,卖得不好的会得个警告,若是连续几个月卖得不好,就有可能被辞退。他们为了多得些钱银,自然会卖力干活。” “底下的这些伙计们,除了原本的月钱外,若是干得好了,比如从他们手上卖出去的料子多了,或是为咱们铺子拉来了回头客,也会有嘉奖。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既然不准备亲自在店铺里看着管事们和伙计们干活,又想让他们主动把活干好,自然要给他们一些甜头。” “有道理。没想到,你竟这么会做生意。” 卫奕辰哑然失笑:“这哪叫会做生意?不过是揣度人心罢了。你真要我去跟那些商贾打交道,我还不如这些掌柜的呢。” 姜媛菀若有所思:“也是,御下之道,万变不离其宗。” 一旁的伙计听到了两人的对话,再也不敢把他们当做普通的客人:“不知二位是——” “世子爷?”几个掌柜惊讶地迎了上来。 第53章 “世、世子爷?”小伙计惊讶地看着卫奕辰:“莫非你就是我们东家?” “那是, 你小子在咱们这儿干的时间不长,还没见过东家吧?也不知道方才你在东家面前有没有失礼。” 管事们说了一句后,对卫奕辰道:“世子爷, 您今儿个来咱们铺子里是不是有什么事要吩咐?怎么不提前跟我们说一声, 我们也好安排下去。” “我是来铺子里考察你们工作的, 若是提前吩咐了, 哪里还能够看到最真实的情况?”卫奕辰又指了指身边的姜媛菀:“这是我表妹,她也要学着管理铺子了, 我今儿个带她来咱们铺子里看看。” 掌柜们和方才接待姜媛菀二人的伙计闻言,不由紧张了起来。 好在下一刻,卫奕辰就说:“目前而言,我对你们的管理还是满意的。咱们铺子目前的状况,你们给我汇报一下吧。” 其中一个长得胖胖的掌柜道:“东家, 我负责蜀锦、宋锦、妆花缎等料子,去年净利润十二万三千七百两银子, 今年上半年净利润七万五千八百两银子,目前咱们店里购买这几种料子的常规顾客有吏部尚书陈家、礼部尚书章家、兵部侍郎李家……咱们店里可以尽力争取的客户有庄家、韩家、吴家,我的计划是……” 卫奕辰满意地道:“看样子,你规划得很详细。既如此, 你写一份计划书给我, 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地方,都列举在计划书里,到时我会派身边的人来协助你,当然, 我要看到我所给出的每一笔款项都落到实处, 所以你也可以理解为一种监督。” 那胖掌柜闻言,连连点头:“这是应该的。” 不管怎么说, 东家肯定了他的计划,就是好事! 而后,另外几名掌柜也分别卫奕辰汇报了工作。毋庸置疑,能够留在这间高档布铺并且长期干下去的管事,都是极有能耐的人,那些没有能耐的一早就被赶走了。 卫奕辰问得很细,除了了解店内的情况之外,他还问了很多姜媛菀关心的问题。 姜媛菀嘴上不说,心中却觉得十分熨帖,默默地将这些问题的答案记在了心中。 卫奕辰对那些已经向他汇报完工作的管事们吩咐道:“我表妹想了解一下咱们店铺的管理模式,你们跟她仔细讲讲吧。若是她有什么疑问,你们要耐心为她解答。” “是,世子爷。”那名胖胖的管事笑容可掬地看着姜媛菀。他们东家还是第一次带女孩子来店里呢,东家的几个妹妹都没有这样的待遇。看来这位表小姐,他得好生招待。 “不知小姐想了解什么方面的信息,我必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媛菀问道:“你们这铺子如今办得这样红火,想必也花了不少功夫。在开张之初,你们是如何招揽顾客的?” “小姐也知道,咱们铺子最初的东家是文家,刚开张的时候,正是文老太爷担任太子太傅的时期,先太子妃与文家小姐,也就是先长宁侯夫人交好,便给了文家面子,穿着咱们铺子里的料子做的衣裳出席了几个重要的场合,从此,咱们铺子在京城中就打响了名气。” 姜媛菀听到自己的母亲跟这间铺子竟还有这样的瓜葛,心情颇有些复杂。她的母亲,走得太早了,给她留下的回忆太少太少,以至于现在,她只能从别人的口中了解她母亲的过往。 姜媛菀定了定心神,把注意力拉了回来,这种场合之下,她万万不能失态。 “原来如此……果然还是得走上层路线吗?” “咱们这铺子进的都是上好的料子,寻常人家根本买不起,商贾们倒是买得起,却没资格穿。所以咱们只能从上层圈子想办法。小姐若是开铺子,倒不一定要用我们这种法子。不过,小姐定要找准铺子的定位,然后想法子打入这个阶层才行。” “嗯,你说的很是。对了,你们是做布料生意的,那你们对成衣生意可有了解?譬如每年流行的款式。” 胖管事道:“小姐开的莫非是成衣铺子?若论穿衣打扮,当属江南之地最为时髦。京中流行的许多款式,都是从那儿传过来的,小姐不妨去仔细了解一下。” 接下来,姜媛菀又接连问了好几个问题,胖管事都一一回答了,两人相谈甚欢,姜媛菀也觉得这趟没白来。 一旁的卫奕辰看着这一幕,颇有些不是滋味儿。 有些问题他也知道啊,姜媛菀怎么不来问他,非要去问那个管事呢? 姜媛菀若是知道卫奕辰心中所想,定会冲他翻白眼。让她来这儿的人是他,心里头不痛快的也是他,他到底想怎样(ノ`Д)ノ! 接下来,姜媛菀又随着卫奕辰去了书肆,那书肆与茶铺相邻,他们还拿着书去茶铺喝了壶茶。 不疾不徐地翻动着书本,静心品着香茗,姜媛菀觉得这种悠闲的日子她已经很久没有体会过了。不过,感觉真的很不错。日后,若是她有幸能够从如今的局面中脱身,兴许她可以仿照卫奕辰,开一家茶铺,体验岁月静好,现世安稳。 诚然,卫奕辰名下的几家铺子中,走达官显贵路子的高档布铺是最挣钱的,但姜媛菀发现,她最喜欢的,还是这安静的茶铺。 不止姜媛菀满意,卫奕辰也很满意。方才在布铺中,姜媛菀只跟管事们说话,完全顾不上他,倒是现在,他们还能坐在一起聊聊天。 在茶铺中小憩了一会儿,卫奕辰见时间不早了,零食铺子与长宁侯给姜媛菀的成衣铺子又不在一个方向,便提议:“今日我的视察工作做得差不多了,还有一个铺子改日再去看也是一样的。倒是你,新接手那成衣铺子,还是亲自去看看为好。若是遇到什么问题,咱们还能讨论一下。” 姜媛菀正有此意,便顺水推舟地应了,他们在布铺还有茶铺中逗留了不少时间。有些本准备去的铺子也没法去了,只能等到下一次出府时再说。 卫奕辰看着走在他身侧的姜媛菀,心情颇好。只要姜媛菀还惦记着去看另外几个铺子,距离他们下一次一同出府的时间,就不会太远。 然而,他们的好心情,只持续到抵达那家成衣铺子之前。 长宁侯给姜媛菀的那家成衣铺子店面坐落在京城最繁华的街道上,能够在这条街上开铺子的人家,非富即贵。姜媛菀早已派人打听过了,这地界儿可谓是寸土寸金,难怪长宁侯将这铺子给她时,侯府里头那些夫人小姐们脸色那般怪异。 成衣铺子很大,里面摆着各色衣服,这家店铺针对的客户群体主要是给青年和中年男子。男子的衣服不比女子那般款式繁多,来来回回就那么几种,顶多在领口或袖口上绣些花纹以示不同。旁的不说,在视觉效果上,远远不及卫奕辰的那家布铺。 姜媛菀走上前,摸了摸几件成衣的料子。这家店铺的成衣所用的料子倒是极好的,只是生意看起来很是一般。 卫奕辰仿佛明白姜媛菀心里头在想什么似的,低声向她解释:“我那布铺里的料子,男女老少都可以穿。这家铺子只卖男子的衣裳,自然少了许多客户。再者,有些讲究的人家,是不穿外头做的衣裳的。他们只会买了料子,让府里针线上的丫鬟们去做。” “是啊,这里的成衣看着虽好,却并没有比大户人家针线上的丫鬟们做得好到哪儿去。偏偏这店里头的衣服还贵,不是大户人家出身的,定然买不起。这家店的买主不多,我一点儿也不奇怪。”姜媛菀附和道。 两人的对话声音并不高,偏偏店里头的伙计耳朵贼好使,听到他们的话,不悦地瞪了他们一眼。今日卫奕辰和姜媛菀都是轻装上阵,衣着不起眼,那伙计将他们从头打量到脚后,越发轻蔑。 “哪里来的穷酸鬼?既是买不起咱们铺子里的衣服,就不要在这儿杵着了!你竟还伸手摸?这料子贵得很,若是你不小心碰坏了,你赔得起么!” 说着,那伙计就要上前将姜媛菀推到一边,却被卫奕辰给挡住了。卫奕辰快准狠地敲在那伙计伸过来的手腕上:“我从未见过你这样待客的,竟还对客人动起手来了!” 那伙计疼得龇牙咧嘴,听闻此言,呸了一声:“你们这两个丧门星算是哪门子客人?我看你们是来找事的吧!”说着,扯开嗓门大吼:“这里有人闹事!快把他们给赶出去!” 不一会儿,店中懒洋洋的伙计们都围了过来:“就是你们在闹事?” 铺子里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来,掌柜的自然不可能不露面。这掌柜的是个三十余岁的竹竿儿,生着一张刻薄的脸。只见他排众上前,一脸的不耐烦:“哪个杀千刀的敢在咱们铺子里闹事?莫非是想和长宁侯府过不去吗?” 第54章 卫奕辰彻底冷下了脸:“这就是这铺子里的掌柜?架子好大!不知道的, 还以为你就是长宁侯本人呢!” “你知道咱们掌柜的是谁吗?咱们掌柜的可是侯爷的奶兄弟!你得罪了咱们掌柜的,就是得罪了侯爷!有你好果子吃!”最初接待两人的那名伙计捂着自己的手腕,面色不善地看着他。 另一名伙计则劝掌柜的:“此人言语中对侯爷这般不敬, 咱们万万不能轻饶了他!不如打一顿再扔出去吧!”那被敲了手腕的伙计是他的弟弟。弟弟既然在这人手底下受-了-欺-辱, 此事自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 齐齐朝着卫奕辰冲了上去, 然后……被卫奕辰干净利落地撂倒在地。 姜媛菀一直以为卫奕辰走的文人的路子,没料到他的身手竟这样好, 心中十分钦佩。 不过,当她把目光放在那掌柜的还有伙计们身上时,就有些不善了。 “原来这店铺就是这样待客的,一个小小的伙计就敢对客人动手动脚,是谁给你们的胆子!长宁侯的奶兄弟很了不起吗?你们可知道我表哥是谁?” 姜媛菀的话很嚣张, 很招人恨,卫奕辰却觉得, 她这副张牙舞爪的模样,还挺可爱的。在府里头的时候,他可看不到姜媛菀这样生动活泼的一面。而且,他很喜欢这种姜媛菀仗着他的威势干坏事的样子。这是不是代表, 姜媛菀终于开始依赖他了? 那掌柜的听了姜媛菀的话, 敢想发作,立马意识到了事情不对——眼前的男子……看着似乎有些眼熟!他方才只顾着生气,并没有仔细打量来人,此刻仔细一看, 吓得三魂没了七魄:“世、世子?您怎么来了?” 贵主子们几乎从不亲自往店里来, 只吩咐管事替他们取衣裳,平日里需要挑衣服或是量身时, 也是店里的伙计亲自到府上去。来店里的往往是一些买不起高档的衣服又想要见见世面的人,若非如此,他们又怎会如此大意? 方才他们居然对世子动手……掌柜的此刻恨不得直接晕过去。 “我若是不来,都不知道你竟然借着父亲的名头行事如此嚣张!难怪铺子里生意不好,有你们这些害群之马在,怎么会好!” 说着,卫奕辰对姜媛菀嘱咐道:“表妹,现如今父亲已经将铺子给了你,你定要好生整顿一番才是。那些个奴大欺主的,直接料理了,父亲跟前,有我去说!” 掌柜的这才将视线放到姜媛菀身上:“这……这位是表小姐吧?” 掌柜的知道长宁侯将这家铺子给了府上的表小姐,但并未在意。横竖那表小姐只是一个小辈,且又不是府上的正牌子小姐,必然不敢轻易动他们这些长宁侯留下的老人,否则就是对长宁侯不敬。依照他的本事,想要把一个十二三岁的小姑娘架空并不难。 可现在他们的把柄落到了姜媛菀的手里!若是姜媛菀执意要换掉他们,他们也没法闹到长宁侯跟前去! “这都是误会……这帮蠢货不知道您二位的身份,误以为您二位是来捣乱的,这才做了哪些失礼之事……” 掌柜的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在卫奕辰和姜媛菀面前点头哈腰的,一转过身就恶狠狠地瞪着店里的伙计们:“还不快给世子和表小姐赔不是!” “不必了,胆敢出手殴打客人的伙计,我可要不起,你们两个明天不用来了。”姜媛菀在需要的时候,从来都能端足了架势,一点儿也不比侯府贵女逊色,那通身的气势,让人有些犯憷:“至于掌柜的……若是没有你的纵容,底下的伙计们万万不敢如此行事。只是,你到底是舅舅亲自指派的掌柜,我也不好直接撤了你,打了舅舅的脸。” 那掌柜的听到这话,松了口气,觉得可以把这事儿给糊弄过去,就听姜媛菀又道:“此事我会直接禀明舅舅,请舅舅亲自出面将你打发了。想来舅舅也不会为了你一个下人而与我为难!” 红杏知道姜媛菀刚接手这家店铺,正需要在底下人面前立威,便站出来道:“那是自然,侯爷最宠爱的就是小姐了,不仅给予小姐管家之权,还将这家店铺的契子以及你们的身契都给了小姐,对小姐的信任可见一斑。你们这些人若是老老实实干活也就罢了,若是仗着有些资历,便意图拿捏主子,或是假借主子的威名在外头惹事……小姐哪怕把你们全都发卖了,也没人能说个不是!” 说完这番话,红杏满意地看着掌柜的与店里的伙计们变了面色。 他们的身契在这位表小姐手中,岂不是意味着日后,他们的命运就由这位表小姐来掌控了? 不得不说,红杏的这个下马威,直截了当。 姜媛菀看着红杏的目光中带着些许赞赏。这些日子,红杏也算是历练出来了,不枉她日日把她带在身边儿调-教。她又看了看身边儿的红玉,只见红玉低着头,在这种场合下并不愿意多说什么,心下不由一叹。 红玉大约是性格使然,始终拿不出威势来,无法做到像其他几个丫头一样独当一面。不过,红玉也有红玉的好处,她比红杏更温柔细心,能与周围人打成一片,还时常能够找到红杏疏漏之处,两人正好形成互补。她身边的丫头也不可能个个都像柳芸和清音那般精明干练,是她期望过高了。 回到府中后,姜媛菀向长宁侯禀明了店铺掌柜和小厮们的待客态度。 长宁侯听了,怒不可遏,他向来是个长袖善舞之人,轻易不肯得罪人,哪里知道奶兄竟在府外替他到处树敌! 说起来,这家成衣铺子的生意以前相当不错,是最近几年才渐渐败下来的。当时长宁侯的奶兄对他说,这是刘家人新开了几家成衣铺子抢了他们店里的生意所致。长宁侯素来相信自己的奶兄,且也知道刘家人行事霸道,便没有细细调查此事,只让奶兄不要与刘家人正面对上,又从私库中拨了笔钱给奶兄应急。 横竖只是一个商铺,长宁侯也没有太过在意,长宁侯府不差这么一个铺子。 可如今听了姜媛菀的话,长宁侯是真真愤怒了,一则他的奶兄竟然敢欺骗他,二则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他的奶兄不知替长宁侯府招惹了多少潜在的敌人!这两样,皆是长宁侯不能容忍的。 长宁侯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怒,对姜媛菀和颜悦色地道:“媛媛,此事你做得对,那等假借主子的名义在外头横行的奴才用不得。日后,你若是再遇到这样的事,直接把人处理掉就是,不用刻意来请示我。” 姜媛菀道:“多谢舅舅体谅,我记住了,下回再有人这样干,我定会直接把人撵出去。不过这次……那店铺大掌柜的到底是舅舅的奶兄,我若是直接处置了,舅舅脸上恐怕会不好看。舅舅好歹心疼心疼我,替我把他给撵走吧。” 长宁侯听着女孩儿娇娇软软的话语,面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笑意来。姜媛菀处处尊敬他、顾忌他颜面的做法,让他颇为满意:“你啊你,这样抹不开面子,日后被人欺负了可怎么是好?” “只要舅舅向着我,我是绝对不会让外人欺负了去的!”姜媛菀笑了笑,露出两个甜甜的小酒窝:“舅舅,我也是很厉害的!” “好好好,知道你厉害,舅舅当然向着你。”长宁侯伸出手,拍了拍姜媛菀的肩:“做你想做的事吧,媛媛,舅舅知道你是个有分寸的孩子。舅舅既然将那家铺子交给你,就说明舅舅相信你,那家铺子,舅舅不打算再过问。” “谢谢舅舅。” 长宁侯的这句话,赋予了姜媛菀极高的自主权。哪怕日后铺子里头有人欺姜媛菀年轻脸嫩,姜媛菀也完全可以用长宁侯的话把那些人的质疑全部都给堵回去!有长宁侯亲自发话,日后姜媛菀在管理铺子时,也少了很多麻烦。 姜媛菀正盘算着接下来该如何打理铺子,好改善铺子的盈利状况,就听长宁侯又道:“你表哥在这方面也有一些经验,若有困惑之处,不妨多去找你表哥探讨一下。咱们这样儿的身份,虽说不知着几间铺子吃饭,但若是能够将铺子打理好了,手头也多一笔进项。” 姜媛菀深以为然。 柳芸的情报网才刚刚建立起来,越到后面,烧钱的地方只怕越多。 在府中龟缩不出时,除了打赏下人以及在长辈生辰时送礼,姜媛菀几乎没有需要花钱的地方。如今她开始管家理事了,自个儿手里头又管着几家铺子,花销便渐渐大了起来。当然,这都是值得的。 长宁侯见姜媛菀将他的话听了进去,心中颇为满意。他不在乎区区几家铺子的盈利状况,也不在乎姜媛菀能够赚回多少钱。他心里存着某个想头,自然乐意看见姜媛菀多与自家儿子相处。 成衣铺的大掌柜被撤换,姜媛菀手上一时之间找不到可用之人,便按照计划换上了卫奕辰的人——布铺那胖掌柜。胖掌柜是个心中有能耐之人,最重要的是,在大方向上他会主动请示主子的意见,而不是擅自做主,知晓本分。 姜媛菀已经与卫奕辰商量过了,让胖掌柜暂时在姜媛菀的铺子里帮一阵子忙,卫奕辰的布铺会继续给他发月钱,当然,因为他不在布铺工作,能够得到的只有基本月钱,得不到月底和年底的分红,他的这部分损失,就由姜媛菀的成衣铺子来补足。 原本姜媛菀是不准备让卫奕辰出钱的。让卫奕辰的人来她店铺里帮忙,还要让卫奕辰出钱,这种事儿怎么也说不过去。不料,卫奕辰在听到她这一番话后,却是颇为沮丧:“媛媛你一定要跟我算得这么清楚吗?我就只是想帮帮你……不行吗?” 卫奕辰是个很少向人示弱之人,偶尔用这种隐忍中带着点儿小委屈的目光看人……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而且,姜媛菀不得不承认,卫奕辰几次三番地帮着她,她心里头,也不是完全没有感觉的……卫奕辰见状,眼前一亮,又劝说了两回,最终与姜媛菀确定了给胖掌柜发月钱的方案。按照他们的方案算下来,胖掌柜能够拿到的钱,比他在布铺时还要多。 那胖掌柜在布铺虽然干得不错,但布铺的生意基本已经饱和了,他干得再好也只是几个掌柜的之一,没有什么发展空间。相较之下,这成衣铺子还有不少可挖掘之处。胖掌柜也是个喜欢挑战之人,自然同意了。 不同于之前的医药铺子和胭脂铺子,这成衣铺子的一切都是姜媛菀亲力亲为,在这过程中,她对于如何管理铺子有了更深的体会。 为着成衣铺子之事,卫奕辰陪着姜媛菀出了好几趟府,可谓是又出钱又出力。不过,看着姜媛菀那斗志满满的样子,他便觉得一切都不是事儿。 “媛媛,虽说管家之事和铺子之事要紧,你也不要把自己逼得太厉害了,慢慢儿来。”卫奕辰劝姜媛菀。 “嗯,表哥放心吧,我不会累着自己的。我觉得这样的日子很充实,比以前整日里龟缩在院中习字要好多了。”在家里头出事之前,姜媛菀也是个爱说爱笑的性子,她爹常称她是他的开心果 姜媛菀拉着卫奕辰的袖子道:“许多东西,以前都没有人教过我。表哥,幸好有你在,否则,我怕是要抓瞎了。这回又劳烦你陪我跑一趟,你说什么都得让我请你吃一次饭。” “好,你想去哪家吃?”卫奕辰强忍着不去看自己的袖口,他知道,这段日子以来的努力奏效了,姜媛菀对他越来越亲近,在他面前也越来越不设防。 不过,若是他低头去看那只握着自己袖子的白嫩小手,姜媛菀定然会因为害臊而松开。 姜媛菀攥着那只袖子,在大街上转悠了好半天,最终挑了一家看起来装修得很气派、生意很火的酒楼:“就这一家吧。” 正准备进去时,见小二盯着自己的手多看了几眼,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地收回手,一张脸涨得通红:“表哥,你怎么也不提醒我一声!” 丢死人了!!! 卫奕辰憋着笑意道:“你是我妹妹,出门时怕被人流冲散故而攥着我的袖子,不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吗?”说着,他反握住姜媛菀的手,面不改色地从那店小二面前走过:“不相干的人,不用太过在意。说起来,这家酒楼的小二,也该好生提高一下了,哪有这样无礼地盯着客人瞧的道理。” 那店小二闻言,心中一紧,本能的感觉到了危机。 姜媛菀还没来得及细想,就被卫奕辰拉着坐在了雅阁中。 姜媛菀:??? 姜媛菀:“我记得,这家酒楼的雅阁似乎需要提前预定的吧?” 卫奕辰道:“哦,大约是他们今日正好有位置。你想吃什么?” “既然是我请表哥吃饭,这菜自然要由你来点。” “客随主便。” 姜媛菀发现,两人一起出来时,似乎每次卫奕辰都很迁就她,按照她的喜好来,这可不行。可她没怎么跟卫奕辰一起用过饭,对卫奕辰的喜好知之甚少…… 姜媛菀想了想,对站在一旁的小二道:“把你们店里的招牌菜都来一份吧。” 不知道卫奕辰喜欢吃什么,多点一些菜总行了吧? 片刻后,姜媛菀对着满满当当一桌子菜傻了眼。不,一桌子都不够摆的,小二默默又抬了一个桌子过来…… “点这么多,你吃的完吗?恐怕每一样菜夹一筷子就饱了吧。”卫奕辰忍笑地看着姜媛菀的苦瓜脸。 “表哥,你就别取笑我了,幸好今儿个跟我们出来的人不少,咱们把一部分挑出来,余下的分给他们也就是了。” “也罢。” 在分菜的时候,姜媛菀发现,每样菜都分量十足,不由感叹道:“这家酒楼的老板还真实诚啊!” “实诚?”卫奕辰的脸色有些古怪。 “可不是么?你随便出去看看,现在的酒楼,哪一家不是菜贵量又少的?这家酒店的老板,简直可以说是业界的良心了。” 这家店的菜味道相当不错,姜媛菀吃得很香。平日里她在长宁侯府中,只能吃半碗米饭,今日就着桌上的菜,竟吃完了整整一碗。 用过餐后,姜媛菀找来小二,正准备结账,却见那小二觑了卫奕辰一眼,连连摆手:“不不不用,东家在自家酒楼吃饭,不用付钱。” “东家?”姜媛菀拧着眉诧异地看向卫奕辰:“你是这儿的东家?你手底下不是只有四个铺子吗?” 卫奕辰无辜地摊了摊手:“商铺的确只有四个,可酒楼不算商铺啊!” 姜媛菀:“……你赢了,你手底下不会还有别的产业吧?” 卫奕辰想了想:“唔,还有一个钱庄,一座六进的宅子以及三座三进的宅子,京郊有两个庄子,在南边儿还有一个纺织厂,一座六进的宅子并三个庄子,这些都是我曾外祖母留给我母亲的。大齐刚刚成立之时,礼乐崩坏、秩序混乱,对士农工商等阶级没有那么讲究,我曾外祖母是一个盐商独女,机缘巧合之下救了我曾祖父,与我曾外祖父结成伴侣。后来太-祖-皇-帝征战天下需要大量钱银,我曾外祖母家还出了不少力。” 姜媛菀:“……………………”以为小伙伴只是一个普通富家子弟,结果小伙伴不止有权还极其有钱。别的不说,一个钱庄就碾压好多个铺子了! 不过,一想到长宁侯兴许都没卫奕辰有钱,姜媛菀的心情就平静了下来。反正,最心塞的肯定不是她。 说起来,本朝并不推行重农抑商之举,商贾地位比起前朝来,有了极大的提升。太-祖皇帝向富商征收比农民和匠人更高的税收,同时给予了他们与工农平等的地位。是以,卫奕辰与姜媛菀并不以谈论商贾之事为-耻。国库需要钱银,他们自身同样需要钱银。 …… 自从知道卫奕辰的曾外祖母很会做生意之后,姜媛菀就坚信卫奕辰遗传到了他曾外祖母的本事,卫奕辰也因此越来越频繁地被抓来做壮丁。对此,卫奕辰倒是很乐意。不过最近朝堂中暗潮涌动,卫奕辰渐渐变得忙碌起来,有时候他会处理公务到很晚,姜媛菀也不好意思再麻烦他。 某一次,姜媛菀自己艰难地解决了一个问题,恰好被卫奕辰看到,卫奕辰想了想,便对她说: “我这阵子时常出府,你需要帮助的时候怕是找不到我。这样吧,我把我身边一个小厮留给你,他知道怎么才能快速地联系到我。你若是平日里遇到了什么问题,只管派他给我送信。” “这太麻烦表哥了。我这点子事,哪有表哥的事来得重要,没的为了这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耽误了表哥。” “我知道,这些你都能处理好,可是我想帮你。”卫奕辰认真地看着姜媛菀:“我想让你少走一些弯路。你若是遇到了麻烦不告诉我,我就只能派人时时留意着你。你也不希望,我在繁重的任务之余,还要花精力在这个方面吧?当然,这只是我的个人行为,你不必为此而过意不去。” 姜媛菀心情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能够自己解决的事,她便会尽量不给人添麻烦,可按照卫奕辰的说法,若是她遇到了困难不去找他求援,反而会加重他的负担? 她发现,她越来越难以维持她在自己和卫奕辰之间划定的那条界限。 最终,在卫奕辰的坚持之下,她采纳了卫奕辰的建议。 于是,卫奕辰的桌案上,三五不时地就能收到姜媛菀派那名小厮送来的纸条。 看着姜媛菀隐含锋芒的字迹,卫奕辰便觉得一天的疲劳去了大半。这真不像是一个女孩儿写的字,但却颇有姜媛菀的风骨。 卫奕辰并不觉得为姜媛菀解决麻烦、出谋划策是一种负担,相反,看姜媛菀给他送来的纸条儿,是他一天中难得的放松时刻。只可惜,姜媛菀的纸条儿,也不是每天都有的,卫奕辰常常要等个十天八天,甚至更长时间,才能等来一份。 身边儿的小厮们都在嘀咕:“世子对那纸条真重视,看着那纸条的眼神也真是温柔啊。若不是那纸条上的字明显是男人的字迹,我都要以为世子是在看情书了。” “兴许那是什么重要情报呢……” “鬼扯,世子在接到重要情报时,哪一次不是面色严肃、眉头紧皱的?何曾这么放松过?” …… 卫奕辰才不管他的下属们是怎么想的呢,他在逐条解答了那纸条儿上提出的疑问后,把答案交给那名负责与姜媛菀联络的小厮,又将那些纸条小心地放在一个木匣子里收藏起来。 至于那木匣子被卫奕辰藏在哪儿……没人知道。 第55章 在卫奕辰的帮助之下, 姜媛菀大刀阔斧地在店铺里进行了一番改-革。 首先,她对店铺中所有的伙计们进行了一次考察,也准备采取基本月钱加分红的模式, 她所给出的基本月钱适中, 在同行中既不高也不低, 但那分红却是异常丰厚, 只要好好干活,很容易就能拿到比同行更高的收入。当然, 若是有人不愿意好好干活……姜媛菀的铺子里也不会去养那些闲人! 其次,姜媛菀对铺子未来的发展方向进行了调整。她不准备像过去那样,只卖好料子做出来的衣衫,这样利润固然客观,但所针对的客户群也未免太小, 不利于铺子长久稳定的发展。为了扩大客户群,适应多种多样的需求, 尽快将店里的衣服区分出等级来是很有必要的。 最珍贵的料子做出来的衣裳针对的客户群体自然是达官显贵,按照姜媛菀所想,她们店里可以招揽一批绣娘来,在款式和花样上多下一些功夫, 对那些找她的店铺买衣服的人进行有针对性的设计。毕竟这种高端客户群体所在乎的并不是衣服的价钱, 而是他们在店里买到的衣服,能否彰显出他们自身的特性来。 鉴于这群达官显贵在府中多半都养着一群针线上的人,姜媛菀的成衣铺子必须能够为他们提供府里的人无法提供的东西,才能够把人给吸引过来。他们府里头那些针线上的人所擅长的无非就是几种风格, 可姜媛菀的铺子完全可以招揽擅长多种多样风格的绣娘。这样一来, 当那群达官显贵想要换一种风格尝试的时候,总能在她的铺子里找到一种喜欢的风格。 次一等的, 便是较好的丝绸做出来的衣裳。这等衣裳虽不如第一种,但价钱便宜许多,京中新贵和家境殷实的官宦人家也能够负担得起。这等衣服在姜媛菀看来,不需要走专门定制的路线,设计成统一的风格就好。再次一等的,可以将那上好的棉布制出来的衣服拿来卖,刚入京的举子和进士,以及那些耕读之家的人,想必会很乐意买来穿…… 卫奕辰知道姜媛菀的想法后,颇为赞同:“你成天说我是做生意的材料,我看你也不差啊。不过,咱们这样的人家,到底不可能专程去做生意,待你那间铺子的生意转危为安后,你还是专门找人来打理吧。” “这是自然。” 姜媛菀觉得,做生意比跟侯府里那群女人斗智斗勇有意思,看着一间衰败的铺子在她手底下焕发生机,还挺有成就感的。再者,为了应对不知何时就会到来的危机,她需要攒够银子。这样一来,万一将来刘太后胜了,要追杀她和她哥哥,她也有跑路的资-本。她懂得怎么经营铺子,不管到哪儿,她都能养活她和她哥。当然,这些话就不必与卫奕辰说了。 “我准备仿照表哥你的布铺那样,寻几个掌柜,分管针对不同客户的衣裳,上头再设一个总掌柜,平日里店铺中一应大小事务就由总掌柜的来拿主意。现在我已经吩咐郝掌柜去招人了。” 郝掌柜,便是姜媛菀从卫奕辰那儿借来的胖掌柜。最近他忙得脚不沾地,想来他得忙上好长一段时间了。 “对了,你这样大肆招人,钱银可够?若是不够,千万要跟我说。” “表哥放心吧,清音的药材铺子给我送了不少分红,我手里头本来也还有些钱,够花了。若是后头缺钱,我定不会跟你客气的。”自从知道卫奕辰手中有个钱庄后,姜媛菀就明白,他定是不会缺钱的。 “不过表哥,我倒真有事儿请你帮忙。待我那铺子整顿完毕后,我让掌柜的为你量身定制四季要穿的衣裳,你替我穿出去给你的同僚们看看呗。” 想要打入上层圈子,必须走上层路线。除了长宁侯外,姜媛菀认识的也就只有卫奕辰了,这种时候,她自然要找卫奕辰帮忙。卫奕辰本就生得俊秀,穿什么都好看,由他来做衣架子,再合适不过。长宁侯那儿,她到时候自然也需要送几套衣裳,但是穿与不穿,就看长宁侯了,她无权左右。 “没问题。”对于能够帮到姜媛菀的忙,卫奕辰很高兴,他想了想,又道:“舅舅和外祖父很喜欢你,你是我表妹,论起来也是文府的亲戚,等你的铺子做好了衣服,不如拿几套给舅舅和外祖父穿,他们在文人之中比我更有影响力。” “还有阿璟那儿,你到时也送他一套衣裳……不不,你直接送他不妥当。还是等他生辰之时,我直接从你那儿拿一套衣服给他当做贺礼吧,凭着我俩的交情,他定会穿的。” 卫奕辰口中的阿璟,便是荣亲王世子周璟,论起来,还是姜媛菀的堂兄。卫奕辰一副吃定了荣亲王世子的口吻,让姜媛菀在心中为他默哀了三秒。不过,让荣亲王世子亲自为她宣传,对她的店铺的好处显而易见,她肯定是不会拒绝的。 “好,多谢表哥为我考虑得这样周全。我与荣亲王世子不熟,到时候就全仰仗表哥了。” 卫奕辰半真半假地道:“你什么时候别再与我这般客套,才算是真谢我。”说着,不等姜媛菀回复,他又开始与姜媛菀分享经验:“媛媛,你真想把生意做起来,皇族宗亲这一块儿就不能忽视。若是他们喜欢你店里的衣服,肯为你说几句好话,旁人自然也会慕名而来。” “我明白,表哥。” “这家成衣铺子之前只生产顶级绸缎制成的衣服,你骤然扩大生产,一般丝绸和棉布怕是还没有找到进货的地儿吧?我的纺织厂就生产各式各样的布料,从高端到低端都有,你去看看,若是合适的话,日后就从我这儿进货吧,我可以以成本价卖给你。” 卫奕辰并不觉得这么做有什么损失。与姜媛菀合作越多,便代表着他与姜媛菀的关系愈加紧密,他只有高兴的份儿。 “表哥的纺织厂生产出的料子在质量上自然是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不过,我不能就这样以成本价收了你的料子。在商言商,我总不好占你便宜。” “你这样说可就太见外了。”卫奕辰故意虎着脸道:“我让你去我那儿进料子,难不成是缺你这桩生意吗?不管怎么说,我都说你表哥。做表哥的,想要给表妹帮忙,表妹却心心念念要给报酬……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表妹并不领表哥的情?” 姜媛菀讷讷地道:“自然不是,我知道表哥是想帮我,可……”人情债最难还了,还着还着指不定哪天就把自己个儿给搭进去了!直接谈钱多好! “既然知道,那就别再说这种话。”卫奕辰一锤定音:“过些日子,待你铺子修整好了,我便派人送料子过去。” 姜媛菀发现,卫奕辰在某些方面,真的跟她很像,做出了决定,便会干脆利落地执行,旁人劝阻无效。罢了,反正他已经帮了她许多忙了,她现在考虑还人情之事,似乎也晚了。既如此,那不如……就这么着吧。 卫奕辰卫奕辰既然只收她成本价,相当于为她免去了一大笔开支。身边儿有这么些人鼎力相助,她若是还不能做出一番成绩来,她就真是扶不起的阿斗了。 在与卫奕辰告别后,姜媛菀很快就到店铺里,与郝掌柜交谈了起来…… 忙完铺子的事儿后,姜媛菀将注意力转移到府里头的事儿上,然后悲催地发现,自她参与管家开始,清闲的日子真是一去不复返。每天都有大大小小的事儿递到她跟前,处理不完就越积越多。好在最近府中风平浪静,长宁侯夫人礼佛,二夫人闷在家中,三夫人因着卫锦仪之事才被斥责教女不严,内宅争端少了许多,没有特别棘手的事儿。 为了应付这些事务,姜媛菀也找到了一些小窍门,并练就了极快的浏览速度。那些鸡毛蒜皮的小事迅速地略过,那废话连篇的报告,也不知道怎么,姜媛菀愣是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找到重点。 红玉和红杏看着姜媛菀案上未处理的文件以极快的速度大批大批的消失,佩服得五体投地。不愧是她们家小姐,实在是太厉害了! 就在姜媛菀觉得日子过得有些无聊时,柳芸送来了一个消息:“四妃快要入宫了,最近她们背后的家族争斗得厉害,都想抢占先机。” 柳芸负责打探的,都是与小皇帝和刘家有关之事。当然,依照她现在的能力,那些机密的事是打探不到的,不过凭借一些大事,姜媛菀能够看出眼下的局势来。 四妃之争,其实在某种程度上,也是朝堂之争,小皇帝与刘太后之争。 姜媛菀从柳芸那儿得知她哥哥还安好的消息之后,对这些事也关心了起来——这场争斗,若是小皇帝赢了还好,若是刘太后赢了,她和她哥哥接下来的日子怕是要难过了。 “最近朝中可发生了什么大事?”姜媛菀问。 柳芸垂着头看着地上的青砖:“有两件事。其一,刑部尚书告老还乡了,听说那刑部尚书与过世的刘老太爷交好。其二,皇上亲自钦点的新科状元遭到了御史的弹劾,被罢官了。” “看样子刘太后与小皇帝势均力敌,还有的好磨呢。罢了,你继续盯着吧。不过,还是以隐藏身份为要。若是有暴露身份的风险,宁愿放弃情报。”姜媛菀紧紧地盯着柳芸:“我知道你想替哥哥打探一些有用的消息,可现在无论是咱们还是哥哥,能做的事都十分有限,有时候一动不如一静。” “小姐放心,奴婢明白,奴婢不会贪功冒进的。”若是柳芸行事不够稳重,她也不会被原先的主子派来姜媛菀身边。 姜媛菀闻言,满意地点了点头。 …… 转眼间凉秋已至,府中新得了许多菊花,有墨牡丹、胭脂点雪、紫龙卧雪、朱砂红霜、 玉翎管、瑶台玉凤、雪海、玄墨、羞女、香山雏凤等五十余种名贵品种。 姜媛菀和卫锦萱命下人们将这些菊花按照颜色来摆放,深色的一圈,浅色的一圈,越到外围,颜色便越淡,远远望去,一整片花圃连在一起,从内到外由深及浅,像一条条彩带似的,煞是好看。 文人逢秋便爱咏菊,各府在秋日也爱举办赏花宴与其他府联络感情。 长宁侯府自从春日举办过一次赏花宴后,已经有近半年没有举办过这样的宴会了。上次的赏花宴带来的影响太差,虽说最后臭的是承恩公府的名声,但长宁侯府作为主办方,多少也遭到了外界的质疑。 对于这次的赏花宴,太夫人和长宁侯都十分重视,早早便把卫锦萱和姜媛菀给提溜道跟前,叮嘱她们万不能出岔子,若有难以抉择之处便来找太夫人云云,卫锦萱和姜媛菀自然满口应了。 这场宴会,对于她们而言,既是一个机会,也是一项考验。若是她们能够把赏花宴办得漂漂亮亮的,日后她们自然会有极好的名声,也能够借着这次的赏花宴结交一些贵人,若是她们把事情搞砸了……长宁侯第一个不会放过她们。 从太夫人处离开时,卫锦萱拉了拉姜媛菀的袖子:“姜表妹,方才父亲和祖母说要把赏花宴交给我们俩来操办的时候,二妹妹看起来很是不忿呢。” “嗯,防人之心不可无,未免她们搞出什么乱子来,咱们还是派人好生盯着她们吧。” “何必这样麻烦?与其整日里防着她们,还不如在宴会开始之前先给她们一些动手脚的机会,咱们也好来个人赃并获!”卫锦萱眉宇间闪过一丝戾气。 姜媛菀皱眉:“大表姐想做什么?在这个节骨眼儿上,咱们还是多花些心思在宴会上的好。若是小动作太多,被舅舅知道了,恐怕舅舅会觉得咱们像二舅母一样,没有大局观。”她特意在二舅母三字上读了重音,提醒卫锦萱那二夫人是如何失去管家之权的。 “放心,我不会亲自动手的,就算父亲要查,也查不到我身上来。不先下手对付了二婶和卫锦姝这两个隐患,我心中难安。” 姜媛菀见卫锦萱态度坚决,便不再劝。她与她无论是性格,还是处事方式,都是不同的,说多了没的让人厌烦。只是,姜媛菀也打定主意要盯着卫锦萱一点儿,免得卫锦萱为了对付二夫人母女,闹出乱子来。 卫锦萱最近借着管家之机往各处安插了不少钉子,想要往二夫人和卫锦姝处“传递”些消息,自然不难,她很清楚什么样的消息能够激怒这对母女,对于她而言,要达成目的并不难,难的是扫尾工作。在二夫人母女闹事后,她得把自己摘出去才行。 卫锦萱想了想,计上心来…… …… 这一日,卫锦姝在学完规矩后,听到有仆人躲在一旁议论:“……这回的赏花宴,听说会由大小姐和表小姐来操办呢,两位小姐这下可要在那些前来做客的夫人们面前崭露头角了。” “可不是么?说起来,两位小姐也到了相看人家的年龄了……可惜二小姐还在学规矩。怕是出不来了,不然也能见见这盛况。” “二小姐怎么与大小姐和表小姐相比?府上谁不知道大小姐是太夫人的眼珠子,表小姐被侯爷疼到了心坎儿里?二小姐,呵……府上哪里轮得到她来出头?” “倒也是。别说侯爷了,就连世子,不也瞧不上二小姐?否则,怎么二小姐去找世子,世子不肯去文府替她说话,送寿礼的活计到了表小姐的时候,世子就带着表小姐上门去拜访文老太爷了呢?” 卫锦姝听得心头火大,恨不得过去撕了那几个丫头的嘴,偏那些丫头已经走远了,她只好憋了一肚子的火,回到住处。 靠窗处,二夫人正在做好的衣裳上头绣花,她的针线活做得极好,绣上去的花朵跟真的一样。见卫锦姝来了,二夫人放下手中的活计,呵斥道:“这样毛毛躁躁的做什么?前两天才提醒你要静下心来,难不成你又忘了?” “母亲,我静不下来!母亲可知道,卫锦萱和姜媛菀要办赏花宴了?” “府上该知道的人,都知道了。” “那母亲怎么一点儿都不着急!若是让姜媛菀和卫锦萱安安稳稳地把这场赏花宴给办了,只怕这府里越发没有咱们说话的份儿了。” “咱们现在难不成就有说话的份儿吗?”二夫人反问。 卫锦姝一愣:“可、可是……” “这府里头有说话的份儿的,只有太夫人和侯爷。侯爷给予我们管家之权,我们就能说得上话,侯爷要收回这份权力,我们就什么都不是了。” “可若是卫锦萱和姜媛菀不中用,大伯总要另外找人管家的,这次的宴会是个很好的机会啊!” “姝儿,母亲知道你不甘心,母亲也不甘心,可侯爷最看重的就是长宁侯府的颜面,上次那夏姨娘就是害得长宁侯府丢了颜面,才会被侯爷送到庄子上去,刘氏那个女人也因此而被禁-足。你要是敢在宴会上动什么手脚,侯爷定不会放过你!” 卫锦姝不敢想了一会儿:“宴会上不能出岔子,那宴会前出点儿岔子总行了!若是大姐姐和姜表妹做事不谨慎,在准备宴会所需的东西时出了岔子,被伯父和祖母发现了……母亲觉得,伯父和祖母还会放心把宴会交给她们操办吗?到时候,为求稳妥,伯父少不得还要请母亲出面主持赏花宴。” 二夫人道:“此法可行,不过,我们需得谨慎行事。确保事情即便败落了,也查不到我们身上来。” 二夫人与三夫人走得近,以往这种“好事”,她都会留给三夫人,不过最近三夫人因着卫锦仪之事对二夫人颇有意见,怕是用不得了。幸好她早早在四夫人身边儿埋下了人手,那人还凑巧得了四夫人信任…… …… “大小姐,表小姐,四夫人派人来,说她要借几盆花,拿到房中观赏几日。” 卫锦萱和姜媛菀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就听到下人来报。 “四婶?”卫锦萱玩味地道:“看来最近四婶身边儿的人没少向四婶吹耳边风。卫锦绣经常被卫锦仪当枪使,如今看来,四婶也不是个聪明的。” 姜媛菀对这些人没事找事的做法不置可否:“四舅母想要借的,是哪几盆花?” 府里头菊花品种虽多,但有些名贵的品种,只有一盆。若是四夫人想借一些不怎么名贵的菊花去赏,哪怕直接送给她也无妨,若是她想借的是那些名贵的品种,可就让人为难了。 丫鬟道:“回表小姐,四夫人听说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 瑶台玉凤开得正好,便想先借去观赏几日,过几日再送回来。” 卫锦萱不悦地道:“咱们府上赏花宴上预备的品种都已经广而告之了。若是让四婶借去了,万一四婶没照料好这几盆花,赏花宴那日咱们岂不是要被人耻-笑了!这些都是名贵品种,咱们府上也只得了一盆!” “可若是不借花,四舅母必要来闹。”姜媛菀道。 卫锦萱看向姜媛菀:“姜表妹觉得,我们该怎么做才好?” 姜媛菀道:“大表姐这话问得好生没意思,你心中不是已经有成算了吗?何必来问我?” “我不过想看看,你会不会阻碍我罢了——幸好你不会。”姜媛菀默认了她的做法,在这件事上,才能算是自己人。 卫锦萱对底下的丫鬟道:“去,跟四婶说那几盆花十分名贵,不可外借。我可以另选几盆花,送给四婶观赏。” 姜媛菀看着丫鬟离去的身影:“你这是在激怒四舅母。” 卫锦萱低下头拨弄着杯中的茶叶,神色淡漠:“若是这么轻易就让四婶把花给‘借’走了,反而惹人起疑。总得四婶这个做长辈的步步相逼,才能显出我们做小辈的无奈不是?” 话音刚落,门口已传来骂骂咧咧的声音,是四夫人派来传话的丫鬟到了:“府上这么多菊花,我们夫人不过想借几盆去赏赏,怎么就不行了?大小姐和表小姐难不成把府上的东西都当成自个儿的了?再怎么说,我们夫人也是长辈,若是让侯爷和太夫人知道两位小姐这样苛待长辈,两位小姐还能继续管家吗?” 第56章 饶是姜媛菀不想掺和到这件事中, 也被这丫鬟给气笑了。 不过是四夫人身边儿的一个丫鬟,竟敢当面威胁她们做小姐的,也未免太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了! 姜媛菀当然不会任由一个丫鬟在自己跟前放肆, 但亲自与这等丫鬟拌嘴, 有-失-身份。她给红杏使了个眼色, 红杏会意, 立马上前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小姐们不敬!谁不知道四夫人素日以来最是通情达理, 从不提非分要求,又怎会明知道那些花异常珍贵,却在赏花宴前夕特意来借那几盆花,令小姐们为难?定是你这小-蹄-子自作主张,离间四夫人与小姐们之间的感情。来人——给我掌嘴!” 红杏如今是一等丫鬟, 自然能够差事的动二等丫鬟。 柳芸今日没出府,恰好在姜媛菀跟前服侍。只见柳芸上前, 干净利落地给了那丫鬟十个巴掌。 柳芸自-幼-习-武,那一掌掌打在人脸上十分疼痛,偏偏她打得极有技巧,十巴掌下来, 那丫鬟的脸上仅仅是有点儿红, 看起来并不严重。 那丫鬟捂住自己火辣辣的脸:“你,你们竟敢打我?我可是四夫人的人!” 红杏道:“四夫人的人又怎么了?不还是咱们府里头的奴婢?你若是再敢对小姐们大呼小叫,我就让人再赏你十巴掌!” 卫锦萱在一旁看得颇为痛快,让姜媛菀教训了四夫人身边儿的丫鬟, 也算是把姜媛菀拉下了水。可惜姜媛菀的人打得太轻了, 没让这无礼的丫鬟吃够教训。她对自己身边儿的丫鬟们吩咐道:“将这小蹄子给我扭到四婶跟前去,跟四婶说, 这小蹄子对我和表妹十分无礼,妄图离间我们和四婶之间的感情,请四婶放心,我们是不会上当的。” 姜媛菀听了卫锦萱的话,觉得四夫人多半会被气死。 一炷香的功夫后,底下的丫鬟来告知,太夫人有请。卫锦萱的贴身丫鬟往来人手里塞了点金瓜子,便从那人口中得知,四夫人是哭着一路跑到太夫人房中去的。 “动作真快,这就告到祖母那儿去了。走,咱们去祖母那儿唱一出大戏。”卫锦萱眼中闪烁着兴奋。 姜媛菀哑然失笑:“你还真是一点儿都不担心啊。” 卫锦萱撇撇嘴,不屑道:“有什么好担心的。祖母对四婶,不过是面子情罢了,难不成她还真的会为了四婶罚咱们?” “咱们没处理好这事儿,闹到了太夫人跟前,扰了太夫人清净,一顿训斥怕是少不了。” “这算什么?今日咱们因不愿借花得了祖母训斥,来日这花儿被四婶损毁,才更显得咱们谨慎细心,有先见之明啊。” 说话间,两人已走到了太夫人的小院儿。 太夫人喜爱桂花,便命人在院前的花坛中种满了金桂,一眼望去,金灿灿一片,又有馥郁花香扑面而来,令人心情也好上几分。 才进门,卫锦萱也不去管坐在太夫人下首的四夫人,直冲着太夫人扑了过去,欢快的犹如一只小鸟:“祖母,祖母,方才我见你院中的桂花开了,真香啊。回头胡妈妈拿来做了桂花糕,祖母可要给我留一份!” 太夫人闻言,笑骂道:“真不该让你这丫头来,你一来,就祸害我院子里头的花花草草。” “祖母,你不疼我了。”卫锦萱闻言委屈无比。 胡妈妈笑道:“主子,您就别逗小姐了,您看,小姐都快急哭了。” 这对祖孙在交流感情,姜媛菀则在一旁充当壁画。她对这项工作已经十分熟练了,反正不管她做什么,太夫人都不待见她。然后,她感觉到一阵带着恶意的目光盯住了她—— 四夫人长着瓜子脸、丹凤眼、柳叶眉,是个颇为漂亮的人,可惜她的美中,总是带着攻击性,让人不喜。姜媛菀估摸着,卫锦绣多半是随了她。 “母亲在与大侄女享天伦之情前,还是先解决一下儿媳被两个小辈欺-辱之事吧。从前大嫂管家时,虽说规矩严,可也没有小气到连几盆花都不肯借给儿媳观赏的地步。非但如此,儿媳派去的人还被大侄女和表侄女给打了……这打的不是丫鬟的脸,而是儿媳的脸啊!” 太夫人本来正高兴着,被四夫人哭了两嗓子,有些不耐烦:“好了,不过是几盆子花,也值得你们吵嘴!媛媛,你四舅母既然要看,你给她就是了。” 姜媛菀心中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太夫人这样一说,四夫人的仇恨肯定全落到她身上来了。不过,现在的她也不是刚入府时的她了,至少这四夫人,她是不必怕的。 “回禀太夫人,四舅母点名要的那几盆花十分名贵,我们费了好大功夫,只寻来一盆。若是四舅母照顾不周,让那花儿出了岔子,恐怕赏花宴……” “你这分明就是借口!我不过是看两眼,还能把那几盆子花给看死了不成?”四夫人不好当着太夫人的面对卫锦萱发火,便把火气都撒在了姜媛菀身上,又冲着姜媛菀说了好些阴阳怪气的话。 太夫人见她越说越不像,沉下了脸:“够了,要耍威风,别在我这儿耍!你若是保证能照顾好这些花,便拿去养几日吧。只有一点,你拿去时,花是什么样儿,还回来时,花还得是什么样儿,万不能影响了赏花宴!” 说完,太夫人又斥责姜媛菀:“你也是,与长辈顶什么嘴!” 姜媛菀低着头道:“太夫人既然命我与大表姐主持赏花宴之事,我们自然要小心行事。四舅母虽是长辈,可她提出不当要求时,我们做小辈的也应该指出,而不是一味顺从她。” 太夫人知道,姜媛菀这话,不仅是对四夫人说的,也是对她说的,心中又是一阵气闷。本想敲打姜媛菀两句,谁知姜媛菀竟不像前段时间那样乖乖听着了!果然是翅膀硬了! “好了,我乏了,你们都退下吧。”太夫人淡淡道。 出了太夫人的院子,四夫人便开始得意起来:“两位侄女儿,可别忘了母亲说过的话啊!记得派人把花送到我那儿去!我还等着看呢!” 说着,一甩手帕,抢道走在了卫锦萱和姜媛菀之前。 卫锦萱气得发抖:“什么人啊!” 姜媛菀轻声道:“大表姐慎言!周围还有许多人在看着呢!” 卫锦萱忍了又忍,最终气鼓鼓地走了。 将花送走后,卫锦萱的目的可以算是达成了一半,可她一点儿也不开心——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四夫人都在不遗余力地气她。 借走了花后,四夫人今儿个派人来说那花开得如何如何好,问卫锦萱与姜媛菀赏花宴过后能否将那花送给她,明儿个又派人来说某盆花掉了几片花瓣,她心疼的不得了,能否请花匠过去看看云云。 别说卫锦萱,就连姜媛菀这样好耐心的人,都烦不胜烦。 “日后这样的事你们看着办就是,不必报上来了。” 本来说好那花只借四夫人观赏几日,结果四夫人拖啊拖,愣是拖到赏花宴前几日,才将那几盆花给送回来。 二夫人与卫锦姝也来了兴致,找到卫锦萱与姜媛菀跟前:“再过几日便是赏花宴了,到时候肯定很热闹。我最近有些咳嗽,姝儿也要学规矩,那日是不好出来的。不知我们能否提前观赏一下那些珍贵的花?”说完,怕两人拒绝,又道:“两位侄女儿放心,我们就在花园里看,不会让你们为难的。” 卫锦萱道:“没问题,二婶与二妹妹随我们来吧。” 府里头的花,是长宁侯府花了大价钱买的,经过精心布置之后,显得错落有致,令人赏心悦目。风轻轻吹过,带来阵阵菊香,沁人心脾。 哪怕二夫人和卫锦姝是存心来挑刺的,也不得不承认,卫锦萱和姜媛菀的确有几分本事。 卫锦姝一面赏花,一面暗暗观察着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 瑶台玉凤四盆花的所在。 她对菊花并不了解,哪怕前几日这几盆花被借走时,她特意去四夫人处细细看过,也没办法迅速地从诸多菊花中将这四盆花辨认出来。 “二表姐走慢些,小心摔着。”姜媛菀见了卫锦姝猴急的模样,心中好笑,面上一派关心之色。 卫锦姝听得心烦,脚下一个没站稳,当真摔在了地上。 “二表姐,你没事吧?”姜媛菀赶忙上前欲将卫锦姝搀扶起来,却见卫锦姝挥了挥手,死死地盯着某处:“这是……瑶台玉凤?” 瑶台玉凤内部是黄色花心,外部是白色花瓣,层层相绕,雍容大气,宛如瑶台仙子,故得此名。这瑶台玉凤前些天明明还是精神抖擞的样子,今日一看,竟已生出衰败之象。 卫锦姝先是一惊,而后一喜,拉过姜媛菀道:“表妹,你快来看看,这花儿到底怎么了?” 此时,二夫人的目光正好落了墨牡丹上:“这墨牡丹怎么也衰败了?你们这些人,是怎么照料的?” 第57章 好不容易抓住卫锦萱与姜媛菀的把柄, 二夫人自不会善罢甘休。她直接嚷嚷开来,闹到了太夫人及长宁侯跟前:“儿媳原只是想提前去赏赏花,谁知竟发现好几盆名贵的花开败了, 接下来几天的赏花宴可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 少了几盆花, 这赏花宴难不成就不开了?”长宁侯心中不悦, 千叮咛万嘱咐,没想到这事儿还是出了岔子。 “侯爷有所不知, 咱们发出去的帖子罗列了赏花宴所包含的菊花品种,偏偏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 瑶台玉凤四盆花都十分珍贵,两个侄女儿只买到一盆。”说着,二夫人叹息起来:“哎,早知如此, 我该帮两个侄女儿多寻几盆来才是。我虽说没什么能耐,还认识几个负责采购奇珍异草的商贾。” “既然二弟妹能寻来那些花, 此事就交给你吧。”长宁侯说着,狠狠瞪了卫锦萱与姜媛菀一眼:“你们怎么这样不谨慎!” 太夫人道:“且慢——我记得,前些日子,老四家的借走了几盆花。她借走的, 是哪几盆?” 卫锦萱道:“回祖母, 正是这受了损的四盆花。” 二夫人掩口道:“难不成是四弟妹……” “将四弟妹叫来问问便知。”长宁侯脸色铁青。 四夫人悄悄给长宁侯派去的人塞了银子,总算弄明白长宁侯为何忽然把她叫来。她一进门,就当着众人的面大喊冤枉:“我是借这几盆花去观赏了几日,可我还回去的时候, 这些花都好好的呀!” “当时四婶来借花, 我和姜表妹还向四婶强调过这花有多珍贵……我和姜表妹不想给四婶,四婶还闹到了祖母跟前……”卫锦萱欲言又止。 太夫人也想起了这茬, 面色越发不善:“无缘无故的,你借什么花?别的花都没事,偏偏就你借走的这几盆出了事,不是你动了手脚还会是谁!” 四夫人死死地盯着卫锦萱与姜媛菀:“我记得,我归还这四盆花的时候,两位侄女可是检查过的!” 卫锦萱道:“若是四婶在将花送还之前对这花动了手脚,花匠们不一定立马就能察觉到。” 姜媛菀见双方各执一词,便道:“我觉得,这其中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人人都知道四舅母将花借了去,若是这花出了什么问题,大家肯定会怀疑四舅母,这对四舅母没什么好处吧?” 二夫人道:“这么说,表侄女是承认你看护这些花不周了?” “我可没这么说。舅舅,还是先请花匠来看看,这几盆花到底是因为什么枯萎的吧。” 二夫人轻哼一声:“就是因为那些花匠没尽到责任,这花儿才会被养死了,他们自然会想方设法推脱责任。他们说出的话,我可不敢信!” “那就请外头的花匠来!”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长宁侯本不想再追查下去,但太夫人对此事颇为在意,他到底也不好违背太夫人的意思。 二夫人唇角微微一勾,一双凌厉的眸子扫视着周围的下人:“没听到侯爷说的话么?还不快去将咱们府上用惯了的那些花匠找来!” 在府中举办赏花宴时,府中的花匠们若是忙不过来,偶尔也会请些外来的花匠临时赶工。 “等等。”太夫人防备地看着二夫人:“这事儿到底是内宅之事,不可声张,还是将我娘家夏府的花匠叫几个来吧。待这些花匠探查完,就让他们留在咱们府上。” “母亲考虑的很是周全,就这么办吧。” 二夫人脸色有些不好看,看样子,她收买那些花匠的银子是白花了。 …… 太夫人的娘家夏府早已败落,如今依附着长宁侯府过活。在听说长宁侯府要来借几个花匠后,罗老爷二话不说,便让府上最好的几个花匠好生收拾一番,去长宁侯府报道。 夏老爷看着自家亭亭玉立的闺女,对发妻道:“咱们家大姐儿也到了该婚配的年龄了,不知能不能请姑妈帮忙寻个好人家。” 夏夫人道:“我看长宁侯府的几个哥儿就不错,就是不知道长宁侯府能不能瞧得上咱们闺女。” 夏老爷道:“怎么瞧不上?长宁侯府的老太君是我夏家嫁出去的老姑奶奶呢,我闺女也是姑妈的侄孙女!且大妹妹在长宁侯府死得不明不白,长宁侯府总要给我们一些补偿!” 太夫人还不知道,她那个不省心的娘家又开始打她的主意了,就算知道了,她也只会帮衬着娘家人。她的心,从来就是偏的。如今她的身份,也让她有了任性的资本。 夏老爷颇好风雅之事,素日里很喜欢在自家花园中赏赏花,吟吟诗,夏家对花匠要求不低。夏家的花匠被派到长宁侯府后,按照太夫人的要求细细探查了一番那几盆花的状况,而后道:“这花儿被人浇了浓醋,刚浇时不会有什么反应,待花的根茎将汁子完全吸收了,花就会枯萎。” 姜媛菀忙问:“那这花儿可还有救?” 那花匠摇了摇头:“根已经完全烂了。” 二夫人道:“那,可查得到浓醋是何时浇的?” 花匠用手捻动着花瓣,又仔细看了看花的根茎:“这花才开始颓败,距离浇浓醋的时间不会很久——约莫两日吧。” “哦,不知四弟妹是何时借的花,又是何时将这花还到大侄女和表侄女处的?” 四夫人的神色一下子难看了起来:“二嫂,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不过是想确认一下,到底是四弟妹想看两个侄女出丑,还是两个侄女办事不利罢了。” “四舅母是两日前将这四盆花还回来的。当时我与大表姐只觉得这花有些味道,并没有想太多。”姜媛菀道。 “两日前啊……这可就难以分辨了。”二夫人看起来颇为苦恼。 “其实眼下最重要的不是追究谁的过失,而是怎么把这几盆花找来,应对几日后的赏花宴。”姜媛菀意味深长地看着二夫人:“可否请二婶将您早几日便准备好的花借给咱们府上应急呢?” 二夫人心头一跳,觉得有些不对,难不成,她前几日偷偷让娘家人去采买这几盆花的事儿,被人看到了? 若是阖府都对这件事束手无策,她把花献出来,借了府上的燃眉之急,可算是大功一件。可若是她手中有这几盆花的事提前被人知道了,她“被迫”献出这几盆花,那她的功劳,可就要大大减小了。 二夫人本准备先将这举办赏花宴的活计接过来,再“安排”娘家人去“买花”,如今这计划却是不得不变上一变了。 “是啊,我娘家人今年恰好也想赏花,便买了几盆珍贵的菊花,恰好包含了咱们府上所需的四样花。待我修书一封,跟我娘家说明原委,我娘家定会同意将花暂时借给咱们府上的。” “哦,不知道二婶府上是买了许多珍贵的菊花,恰好包含这四种,还是只买了这四种花?”卫锦萱笑眯眯地看着二夫人,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那就得问二舅母了,前些日子,我身边儿的丫鬟出去采买东西的时候,二舅母的丫鬟也说要去给二舅母采买胭脂,却行踪鬼祟,半路上就没了影儿。我的丫鬟起了疑心,便去找了找,结果看到二舅母的丫鬟去了四舅母的娘家。二舅母的丫鬟离开没多久,二舅母的娘家人就开始到处买墨牡丹、胭脂点雪、朱砂红霜、 瑶台玉凤四盆花……如今想想,这也未免太巧了。” 姜媛菀道:“二舅母的娘家人跟四舅母还真是心有灵犀啊,赏花竟赏到一处去了。” “你派人跟踪我的丫鬟!”二夫人脸上没了笑意,看向姜媛菀的目光中是毫不掩饰的愤懑。 “我说了,若不是二舅母身边儿的丫鬟行踪鬼祟,引起了我身边丫鬟的怀疑,我的丫鬟是不会跟上去的。” 四夫人听了这话,茅塞顿开:“我想起来了!我本来没打算借花来看的,是几个丫鬟嚼舌根子,说两个侄女看不起我,虽然搜罗了许多花来,但定不会允许我借来看……我气不过,这才闹着要看的!” 她越想,越觉得那几个丫鬟可疑:“我本是粗人一个,哪里懂得这些花是好是坏?哪些是珍稀品种,哪些是常见货色?是那几个丫鬟在我耳边反复念叨,说这四种花极好,太后娘娘也是赞过的,我这才记住了!” “表侄女,快告诉我,你的丫鬟是何时发现二嫂娘家的异常的?”四夫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急迫,她明白,她已陷入了旁人的圈套之中。 柳芸出列道:“是五日前。那一日二夫人娘家花了大代价搜罗到了这四盆花,那卖花之人定然还有印象。” “这就是了,这就是了……我听到那流言后,死皮赖脸去问侄女们借花,是在六日前……定是那时候,二嫂就已经准备陷害我了!”四夫人咬牙切齿。 众人看向二夫人的目光中充满了怀疑之色。 第58章 “母亲, 大哥,你们可不能凭着这小丫头片子的三言两语就怀疑我啊!”二夫人道。 “二婶说得不错,口说无凭, 祖母和父亲还是去查一查真相究竟是什么吧。”卫锦萱道。 长宁侯一声令下, 底下的人便开始收集起证据来。 这件事本身并不复杂, 二夫人的娘家也不认为长宁侯会为了这么点小事大动干戈, 所以,行事时难免露了痕迹, 再加上二夫人安插在四夫人身边的人忽然倒戈指认她…… 二夫人百口莫辩。 四夫人愤怒地扑上去给了二夫人两巴掌:“好啊,你竟敢陷害我!你可真是我的好二嫂,平日里装成菩萨,原来却有一副蛇蝎心肠!就知道背地里使坏!” 卫锦萱目光不善地看着二夫人:“二婶,我和姜表妹并没有得罪你吧?你为何要这样陷害我们?难道为了抓住我和表妹的小辫子, 好让父亲剥夺我们的管家之权,你便能连骨肉亲情都不顾了吗?你陷害我们也罢了, 竟还想推给四婶……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枉我们之前那么相信你!” “行了,别装了。这事儿根本就是你给我设的一个圈套吧?”二夫人也不是傻子,也琢磨过来了:“你和姜媛菀,你们两个小丫头片子真行啊!小小年纪, 心机便这样深沉, 主动挖坑给长辈跳……今日是我技不如人,我认栽。往后,母亲和大哥可要小心了,别跟我似的, 被她们两个给坑了!” 太夫人皱眉:“你自己犯了错, 还有脸说别人?老二家的,你实在是太令人失望了。” 二夫人说姜媛菀也就罢了, 可她说卫锦萱的坏话,太夫人不爱听。 长宁侯道:“二弟妹身体不适,即日起开始养病。姝姐儿有纯孝之心,便在家庙中抄写百遍经书,为二弟妹祈福。什么时候抄好了,什么时候再出来。” 二夫人一听,赶忙道:“大哥,此事是我一人所为,姝儿她是被我给蒙骗了,你不要迁怒她……” “比起谎话连篇的你,我更相信我调查到的结果!二弟妹,不要把我当成傻子!姝儿做过什么,你心知肚明!” 太夫人见自己厌恶的儿媳倒了霉,心中颇为舒畅:“老二家的想来是对这个结果不满,老大,你不如让姝姐儿抄两百遍吧,正好磨磨她的性子。” “也好。”对于太夫人的提议,长宁侯向来很少反驳:“若是二弟妹再求情,这惩罚就继续翻倍。” 二夫人不敢再辩驳,生怕长宁侯真的加重对卫锦姝的惩罚,她就这么失魂落魄地被人扶了回去。 太夫人将自己手腕上带着的翡翠手镯褪下,一个戴在姜媛菀手上,一个戴在卫锦萱手上。 “管家理事要有一颗平常心,哪怕别人给了你们委屈受,你们也得稳住心态,理智地处理事情,万不可感情用事,失了大局观。你们都是好孩子,这次的事,你们便处理得很好。” 长者赐不可辞,两人赶忙向太夫人道谢。 待两人离开后,太夫人叹了口气,对长宁侯抱怨道:“府里头一个个的,都不让人省心。你媳妇心眼儿多,老二家的也是个爱算计的,老三家的愚昧,老四家的冲动,连带底下小的们也跟着不学好。” “母亲若是看谁不顺眼,只管调-教就是。能得母亲指点一二,也是她们的服气了。”长宁侯道。 太夫人就是个要强的性子。当初,太夫人为了避免底下的媳妇与自己争锋,掐尖要强,同时也是为了避免媳妇拿捏儿子,她在亲子和庶子娶妻时,特意避开了闺阁中那些厉害人。结果,进门的媳妇一个比一个蠢,把好好一个侯府弄得乌烟瘴气。 长宁侯身份高说话有分量,他的前后两任妻子倒是他自己选择的,原配文氏知书达理,可惜性子过于刚硬,与长宁侯夫妻不睦;继室刘氏精明强干,可惜眼界太小。 长宁侯看着自己的妻子和弟媳,再看看儿女以及侄子侄女们,觉得先人说娶妻娶贤还是很有道理的。他们这一代已经这样了,下一代子侄们的媳妇,定要好生挑选。这时候,他不由庆幸没迎刘家女进门,就凭刘家女那蠢样,指不定就要把下下代带到沟里去了。 “罢了,她们一个个都对我阳奉阴违的,我说再多只怕也没用。还有那姜媛菀——她这样能算计,你觉得,她这样的性子真的适合辰哥儿么?”姜媛菀不动声色地就抓到了二夫人的把柄,让太夫人很是忌惮。 “咱们这样的人家,当家主母得宽厚温和,能够以理服人,同时还得有足够的手段和威慑力,不被底下人蒙蔽,我看媛媛做得就很好。就说今日之事,她要是没点手段,任由二弟妹将这事儿栽在四弟妹的身上,母亲能对她满意么?” 长宁侯现在越看姜媛菀越满意,模样好,性情好,该厉害时厉害,该温和时温和,若是她能恢复身份,那就最好不过了…… “罢了罢了,你总有你的理儿,我说不过你。”太夫人气呼呼地扭过了头。 饶是她,也不得不承认,这姜媛菀越来越不容忽视了。 不知从何时起,姜媛菀便一点一点的开始展露她的锋芒,哪怕没有天潢贵胄的身份,她也不可小觑。 …… 赏花宴那一日,许多宗室女称病未来,倒是公府侯门的小姐们,很给长宁侯府面子,除了真生病或是有事不能来的之外,都来了。不过这一次,她们的身边,都带了一两个懂医理或是习过武的丫鬟。今日长宁侯夫人依旧称病,卫锦萱与姜媛菀便站在院中亲自迎客。 只见卫锦萱今日穿了一身桃红色千瓣菊纹襦裙,腰间束了蓝色腰带,勾勒出她纤细的腰肢。她头上插着太夫人给的赤金镶红宝石菊花簪,头上还戴着两对儿玳瑁制成的蝴蝶饰品,看起来落落大方。 诸位贵女见她满身贵气,一开始对她很热情,但在知道她只是个记名嫡女后,某些贵女面儿上便带出一些不屑之色来,不愿再与卫锦萱搭话,唯恐失了身份。对此,卫锦萱也不在意,看起来涵养颇好。 众人往卫锦萱身边儿一看,顿时挪不开眼睛:“那位小娘子是谁?生得好生精致。方才那位是长宁侯府的记名嫡小姐,她总该是长宁侯府的正牌嫡小姐了吧?只是不知道是长宁侯的女儿,还是长宁侯的侄女?” 姜媛菀平日里只薄施粉黛,已然显得不俗,今日好生打扮了一番,更是夺人眼球。只见她乌黑的长发在脑后梳成双环望仙髻,头上斜斜一支累丝金凤簪,发髻中插着零星珠花,额头中心垂着一枚梅花形红宝石眉心坠。姜媛菀行动间,那梅花形红宝石眉心坠便在她白皙的额间摇曳生辉,越发衬得她明艳不可方物。她通身的气度,瞧着竟还在卫锦萱之上。 有人见不得姜媛菀出风头,当下噗嗤一笑:“什么嫡小姐?她不过是个寄居在长宁侯府的亲戚罢了,连外八路小姐都不是!” “什么,若她不是长宁侯府的小姐,长宁侯怎么会让她出来迎客?”有人不敢置信。 一时之间,所有人看姜媛菀的眼神都有些微妙。 卫锦萱上前挽住姜媛菀的手,笑眯眯地道:“姜表妹虽说不姓卫,但父亲说过了,她在我们府上就如同自家小姐一样。有些姐妹们不认识姜表妹,借着今日的机会,好生认识一下吧。” 姜媛菀亦道:“承蒙舅舅看重,今儿个由我和大表姐来招待各位姐妹们。各位姐妹们若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只管来找我们。” 她的笑容温婉诚挚,与她交谈时,女宾们觉得很舒服。她虽出身不高,但却被长宁侯视若亲女,也算是有与在场众女平等交谈的资格。再加上她年纪不大,懂的却不少,当下,便有一些与她兴趣相投的女孩儿与她聊了起来。 有心人刻意制造出来的尴尬气氛无形之中便被姜媛菀和卫锦萱联手化解了。 没一会儿,姜媛菀已经与礼部尚书王大人的嫡幼女和大理寺卿蔡大人的嫡长女交上了朋友。 礼部尚书家的女儿名唤王梦颖,大理寺卿家的女儿名唤蔡悦琴,前者活泼爱笑,后者温柔可亲。也不知怎么的,姜媛菀竟与她们投了缘,三人很能够聊到一处去,不多会儿,便亲亲热热地叫起了姐姐妹妹。 “琴姐姐善琴,颖妹妹善画,赶明儿得了空,琴姐姐抚一首曲子给我们听,颖妹妹把琴姐姐抚琴的模样画下来,我再为琴姐姐题诗一首,你们说可好?” “好呀。”三人中数王梦颖最小,性子也最天真烂漫:“我在家中常觉得无聊,正想与姐妹们好生热闹一番。赶明儿我若是下了帖子,两位姐姐可不许不来。” “那是自然,不给谁面子,也不能不给你面子呀。”蔡悦琴轻轻刮了刮她的脸,王梦颖一张小脸皱起,惹得蔡悦琴和姜媛菀都笑了起来。 三人聊着聊着,又说到铺子的事儿。 到了蔡悦琴与王梦颖这个年纪,都已经开始跟着母亲学习管家理事了。她们虽喜欢琴棋书画,但琴棋书画毕竟不能当做饭吃,日后她们去了夫家,还是以主持中馈为要。对于家中大小事务如何处理,铺子如何管理,她们还是很有兴趣的。 “菀姐姐都有自己的铺子了,真厉害!”王梦颖的话语中满满都是羡慕:“我虽跟着娘亲去咱们家的铺子里转悠了几圈,但还没真正上手呢。” 旁人听了这话,觉得长宁侯果真疼爱姜媛菀,连府上的铺子都能直接送给姜媛菀,愈发不敢小瞧了姜媛菀。她们中绝大多数人现在手里头是没有铺子的,顶多在她们出嫁时,能得到几个铺子作为陪嫁。 蔡悦琴虽性情温柔,对朋友却很是真诚:“回头你的铺子修整好重新开张了,可要跟我说一声,我照顾你生意去!若是你铺子里的衣裳能让我爹和我哥满意,日后我们家一年四季的衣裳就专门从你的铺子里定了。” 王梦颖不甘落后,拉着姜媛菀的手臂晃了晃:“我也是,我正好想给我大哥二哥三哥买几件衣裳,回头你铺子里的衣裳做好了,可要给我留几件!”说着,王梦颖又扁了扁嘴:“不过,我们家一年四季的衣裳都是买了布料让针线上的人做的,我怕是没法像琴姐姐那样,直接做主把父亲和兄长一年四季的衣裳包给你们店铺。” 姜媛菀与蔡悦琴、王梦颖二人结交,原也只是因为三人性情相投,并不是为了从她们身上得到什么好处。如今两个朋友在没有看过她家铺子成衣的情况下就愿意照顾她的生意,已经是极好的了,她又岂会不知足? 蔡悦琴与王梦颖仗义,姜媛菀待她们也愈发真诚。 “待我的铺子开张,我先送你们几套衣裳,你们拿去给你们家里人穿,若是觉得好了,再来我这儿买,我给你们打折;若是不喜欢,也不必勉强。” “这怎么行,我们怎么能占你的便宜?”王梦颖急道。 姜媛菀笑笑说:“别急着拒绝,我的铺子开张时,怕是没有多少生意,你们的父亲和兄长若是能够穿着我铺子里的衣裳在外头走几圈,已经是为我铺子做宣传了。” 王梦颖没有再说什么,心中暗自决定,即便父兄不喜欢姜媛菀铺子里做出来的衣裳,她到时候也要缠着他们去多买几套回来,对了,还有那些亲朋好友也不能落下。蔡悦琴也是如此打算。 “对了,菀姐姐你是不是还开了个胭脂铺子?不知道你那铺子还缺不缺钱,我手头也攒了一些零花钱,让我入股吧!我母亲身边儿有一个老妈妈,也会调制一些胭脂香料,你要是同意,我到时候跟我母亲说一声,把老妈妈派到铺子去帮忙!”王梦颖兴致勃勃。 她见姜媛菀已经开始自己经营铺子,自己赚钱花,也是心动的。她对胭脂水粉香料什么的也很有兴趣,可手下却没有店面,也没有人。若是能够与姜媛菀合作,赚点零花钱,就真的再好不过了。 当然,她也是知道姜媛菀的这个铺子只是开着玩玩儿,并没有像成衣铺子一样下大力气去经营,这才提出入股。别人家重要的产业上,她是不会不识相地提出要插手的。 姜媛菀心中一动,觉得王梦颖所提供的正是自己所缺的,但她并没有马上应下来:“我这胭脂铺子才开,还没混出个名堂来呢。你就这样往我的铺子里投钱,小心赔了本。” 王梦颖撇撇嘴:“你都不怕,我怕什么!正是因为你这铺子还没闯出名堂,若是咱们一齐把它给办好了,才能显出咱们的本事来不是?” 蔡悦琴道:“这么好玩的事儿,你们可不能落下我。我手头虽没什么能人,好在我家认识的人多,若是胭脂水粉用着好,我可以推荐给别人!” 三人就着如何经营店铺,如何推广的话题聊了一会儿,气氛好不热络。 一旁围观的卫锦萱撇了撇嘴。对于姜媛菀的交友本事,她也只能表示羡慕了。 卫锦萱自己不是没有手帕交,可那些手帕交多是出自有求于长宁侯府的家族。那些姑娘在与卫锦萱相处时,多半是谄媚讨好的,哪里能像姜媛菀新交到的两个朋友一样,与她有商有量,互帮互助? 一旁早有人看不惯姜媛菀,听她们一直在讨论如何赚钱,酸道:“张口铺子,闭口赚钱,这哪是什么大家小姐啊?分明就是个市侩的商女!” 这话立时便得到了与蔡悦琴不对付的人的赞同:“俗话说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姜媛菀是个没见识的,跟她玩到一起的人自然也……” 话音刚落,王梦颖就看了过来:“你们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她在朋友面前虽娇俏可爱,但在不熟的人面前也没那么好说话,眼下,她看着奚落姜媛菀的人的眼神就十分冷。 礼部尚书位高权重,王梦颖又是礼部尚书最疼爱的幼女,得罪了她可没有好处。说话之人赶忙改口道:“我们只是在说蔡姐姐、姜妹妹和王妹妹真是投缘。” “那是,两位姐姐真心待我,我自然也真心待她们。某些只会说人闲话的人是理解不了这种感情的。”王梦颖冷哼一声。 那些人明知道她是在拐着弯骂她们,却不好说什么,只好在心中又给姜媛菀狠狠记了一笔。 却在此时,下人们来报:“刘家小姐到——” 众人闻言一愣,刘家?哪个刘家?在长宁侯府举办的宴会上敢姗姗来迟,想必对方来头不小。众人仔细看了看,京城中数得上名号的刘家人都已经到了呀。 等等,确实还有一家没到——太后的娘家刘家。不过,承恩公府不是已经跟长宁侯府闹翻了吗? 却在此时,众人看见刘希慧身着云锦贡缎裁成的衣衫款款而来,她的身边儿跟着两名老嬷嬷。在场有些贵妇觉得那两名老嬷嬷有些面善…… 忽然,有人惊呼道:“那两名老嬷嬷……不是太后娘娘身边的嬷嬷吗?前儿个我进宫给太后娘娘请安时,还见过她们呢!这么说来,这位是——贵妃娘娘?” 刘希慧虽还没有正式入宫,但她的品级封号都已经下来了,众位贵妇贵女见了她,都是要行礼的。 长宁侯府虽然给她下了帖子,但压根儿就没人料到她会来,一时有些冷场。 直到刘希慧身边儿的两个嬷嬷咳嗽了一声,众人才反应过来,纷纷给刘希慧见礼。有这么一位皇妃在,众人一下子拘谨了起来。 刘希慧对于如今这场面很满意。一直以来,众星拱月的总是刘希嘉,可如今,站在众人面前,接受万众瞩目的却是她,这就是权力带来的好处啊。 刘希慧自得了一阵,开口道:“本宫来晚了,诸位不会见怪吧?” 众人忙道不敢。如今身份有别,除了其余三妃的家族之外,谁敢与刘希慧过不去? “今儿个主持这赏花宴的是谁?” 卫锦萱和姜媛菀一见到刘希慧,心中便暗道不妙,这会儿也只得主从出列:“回禀贵妃娘娘,是臣女二人。” 刘希慧的目光落在卫锦萱和姜媛菀身上,渐渐变得不善:“怎么是你们?我姑姑呢?珊表妹呢?” 卫锦萱道:“母亲如今卧病在床,父亲让母亲好生静养,四妹妹去皇觉寺中替长辈祈福了。” “即便如此,这府上也轮不到你一个庶女和你边儿上那个外姓人当家作主吧?”刘希慧眉峰一挑,毫不掩饰她对两人的恶意:“说不得就是有些令人糟心的玩意儿在姑姑眼前晃荡,姑姑这‘病’才会一直好不了的!” 卫锦萱和姜媛菀被人当面侮-辱,卫锦萱想反唇相讥,偏又顾忌刘希慧的身份,嘴唇动了几下,终是没有开口。 姜媛菀却不管那么多,她可不愿在姓刘的跟前吃亏!再说,刘希慧摆明了就是在挑事儿,她即便忍下了这口气,刘希慧也不见得会放过她! “不知娘娘今日是来做客的,还是来砸场子的?若是来做客的,咱们府上自然会把您奉为座上宾。同时,也请您看在舅母的份儿上,给予咱们府上基本的尊重,莫要反客为主!” 刘希慧身边儿的丫鬟出声呵斥道:“好大的胆子,竟敢对贵妃娘娘不敬,来人啊,掌嘴!” 王梦颖见状,急道:“好大的胆子,你家主子都没开口,你一个丫鬟竟要打人,不知这是什么规矩!” 蔡悦琴亦道:“从前曾人说‘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之语,我还不相信,如今见贵妃娘娘身边儿一个没有品级的丫鬟比我们这些官家女还硬气,我却是不得不信了。” 姜媛菀见刚认识不久的两个朋友愿意冒着得罪刘希慧的风险为自己说话,心中颇为感动。 刘希慧闻言道:“我身边儿丫鬟的意思就是我的意思!你们两个对我这般不敬,是想让我把你们也一并治罪吗?” 话虽如此,但刘希慧到底不敢随意对重臣之女动手,唯恐她们家里找上门来,便只命身边儿的丫鬟去拉住姜媛菀。 动静太大,终于惊动了男宾们。 卫奕辰匆匆赶来,看到的就是刘希慧身边儿的丫鬟们将姜媛菀制住,准备掌掴她的一幕。 他的眸子中酝酿着一股风暴,显然已愤怒到了极点:“都给我住手!” 卫锦萱看到卫奕辰,如释重负:“大哥,你来了!快,有人要欺负姜表妹!” 刘希慧看到卫奕辰大步流星地走过来,气势骇人,不由有些犯憷,但她很快想到自己如今已是皇妃,论身份,与侯爷和侯夫人平级,卫奕辰这个长宁侯世子的地位在她之下,难不成他还敢对她动手? “贵妃娘娘,您在臣的府里对臣的亲眷喊打喊杀,不知是什么意思!” 第59章 “这姜……姜媛菀对本宫无礼, 本宫派人教训一下她,难道还要经过你的许可?”刘希慧越说越气:“你这是在质问本宫?” 卫奕辰的一双黑眸死死地盯着刘希慧:“若不是您先开口羞-辱表妹与家妹,表妹又怎会对您不敬?就算您如今是皇妃, 也没有随意侮-辱臣女的道理, 更没有在亲戚家喊打喊杀的道理!” 刘希慧身边儿的丫鬟一心想着在刘希慧面前立功, 听了这话赶忙道:“娘娘是君, 姜氏和卫氏是臣,不管娘娘说什么, 姜氏和卫氏都该受着,否则就是以下犯上!” “好一个以下犯上!今日贵妃娘娘看表妹不顺眼,就派人掌掴表妹,明日看其他小姐不顺眼,是不是也可以肆意惩罚她们?” 这些日子刘希慧封了贵妃, 府里头刘二夫人和刘希慧说了好些自得的话,与卫奕辰所说之话颇为相似。此时那丫鬟听到这话, 顺口便道:“这是自然,谁敢不得眼的得罪娘娘,娘娘定不会放过她们!” 她话音刚落,刘希慧脸色一变。不知何时, 周围的贵女们, 都面色铁青,与姜媛菀和卫奕辰同仇愤慨起来。 卫奕辰抓住了刘希慧身边儿丫鬟话语中的把柄,便开始将一顶顶大帽子不要钱地往刘希慧头上扣:“皇上是因为您‘温婉贤淑,秀外慧中’, 才册封您为贵妃的, 可您却在宫外假借皇家的名义肆意妄为,官员们在朝堂上为皇上尽忠, 您却在背后欺-辱他们的妻女……您置皇上于何地!置文武百官于何地!” “你身为臣子,怎么能这样对贵妃娘娘说话!”那丫鬟未发现周围气氛的异常,犹在叫嚣。 卫奕辰冷哼一声,眉目间是满满的不屑:“我是皇上的臣子,不是哪个娘娘的臣子!” 王梦颖道:“不错,别以为你做了皇妃,就可以只手遮天了!”旁人或许会怕刘希慧,她却是不怕的。她的父亲位高权重,深得小皇帝信任,是坚定的帝党,与刘希慧所在的后党本就有天然的矛盾。就算她不找刘希慧的麻烦,刘家人也会找她的麻烦。 往日与刘希嘉不对付的另一名官家女也站出来道:“世子这话说得很是,贵妃娘娘如今身份尊贵,我们自然会敬着娘娘,可娘娘若是仗着身份想要羞-辱我们,我们宁死也不会承受这份羞-辱!” “是啊,若是贵妃娘娘想逼死我们,只管说一声就是,免得娘娘亲自动手,也好让外头人看看娘娘是多么的贤惠!” 刘希慧脸色铁青。卫奕辰和这些官家女这样一唱一和,她的名声全毁了! 她本就不是个擅长口舌之争的人,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要怎么将卫奕辰给她扣的大帽子给摘下来。她很想阻止周围的人继续在耳边说一些让她心烦意乱的话,但若是她这么做了,只怕越发证实了她仗势欺人的言论。 姜媛菀看在眼中,颇为痛快。要是什么时候,她也能够站在刘太后的面前,将她骂得百口莫辩就好了。 卫奕辰道:“请贵妃娘娘道歉。只要贵妃娘娘向小姐们道了歉,您还是我们府上尊贵的客人。” “若是本宫说‘不’呢?难不成你要按着本宫的头,逼本宫道歉?”刘希慧有些底气不足地说道:“就算本宫给她们道歉,她们受得起吗?” 这卫奕辰当真荒谬,何时轮得到上位者给下位者道歉了!作为一位皇妃,若是刘希慧今日真的被逼着当众向一群臣女道歉,日后她就别想抬得起头来! 好在,卫奕辰本来就没有指望刘希慧能够按照他说的做。 “臣当然不敢逼迫您,在场之人没有任何人能够逼迫您。您若觉得您是对的,那臣等亦无话可说。” 刘希慧听了,心中暗恨卫奕辰的咄咄逼人。 “本宫今日是来看望姑姑的,不与你们废话了,本宫先去姑姑那儿。”刘希慧几乎是落荒而逃。 方才那些站出来与刘希慧作对的一名贵女见状,蹙眉看向卫奕辰:“世子,就这么让她走了?” 卫奕辰道:“不要紧,今日贵妃娘娘不肯道歉,明日自有御史参她。皇妃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别想仗着身份为所欲为!” 因着前朝的外戚之祸,朝中清流们最是见不得家中出了个娘娘就耀武扬威的人家。素日里那些清流们对刘太后都不客气,指望着他们能看在慧妃是刘太后侄女的份儿上放她一马?做梦! 这贵女显然也想到了这一层,颇感解气:“她也有今天!” 这贵女觉得卫奕辰的脾性颇合她的口味,正要与卫奕辰多说一会子话,却见卫奕辰走到姜媛菀与卫锦萱的身边,低声安慰起她们来。 卫锦萱和卫奕辰的关系倒是好啊…… 贵女刚这么想,就发现,卫奕辰关照的主要对象似乎是姜媛菀这个表妹,卫锦萱这个亲妹妹在卫奕辰面前反倒有些小心翼翼的。 听说,长宁侯世子似乎在追求他们府上的表小姐,先前她们这些外头的人听到这个消息时只以为是谣传,毕竟长宁侯府的表小姐不过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与长宁侯世子身份差得太大了。可看眼前这个情形……难不成这是真的? 卫奕辰与姜媛菀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毕竟赏花宴才刚开始。 可刚才被刘希慧闹了那么一通,众人到底有些提不起兴致来。 卫锦萱见状,心中有些焦急,她和姜媛菀为了这次的赏花宴准备了这么久,可不能被刘希慧毁了。她和姜媛菀交换了一个眼神,姜媛菀走上前去,拉着王梦颖与蔡悦琴的手道:“说起来,四位皇妃娘娘也快要入宫了吧?这贵妃娘娘我是已经见过了,不知道另外三位娘娘模样性情如何?” “另外三位皇妃,分别是吴阁老的嫡长孙女,得封从一品淑妃,镇北侯的侄女李家大姑娘,得封从一品贤妃,还有荣安大长公主之女南安县主,得封正一品皇贵妃,形同副后,由于中宫无后,待皇贵妃入了宫,皇上准备命她代为执掌凤印呢。” “说起来,贵妃娘娘在入宫四妃之中,出身是最低的。虽有太后娘娘照拂,可她在另外几位娘娘面前,怕是硬气不起来。” “听说贵妃的堂姐刘希嘉过去脾气太过嚣张,曾与皇贵妃发生过龌-龊,这回皇贵妃与贵妃一道入宫,可是有好戏看了……” “皇贵妃长得极美,又出身高贵,性子难免骄纵一些,不过听说她与皇上关系不错,又有大长公主在后面撑腰,想来入宫后会很得宠。” “吴淑妃是个才女,在很多事情上都有自己的见地,想必能够跟皇上聊得到一处去……” “还有那镇北侯府的李贤妃,将门虎女,性情爽利……” “哎,说起来,另外三位皇妃,各有各的优点,也就只有贵妃娘娘,模样最多只能说得上是清秀,性子也不好,若不是看在宫里头太后娘娘的面子上,皇上肯定不会让她进宫的,真不知道她骄傲个什么劲儿!” 一说到这些八卦,女宾们便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似的,场面瞬间便热络了起来。在抱怨刘希慧的同仇敌忾中,她们的距离仿佛也被拉近了。 卫锦萱松了口气,还是姜媛菀有办法。 花园这边儿热热闹闹,另一边儿,去探望长宁侯夫人的刘希慧却有些凄凄凉凉的。 见了长宁侯夫人,刘希慧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别看她从前总是与长宁侯夫人说说笑笑的,但她心里头清楚,长宁侯夫人一直都更看重刘希嘉,而把她只能是个备选。因而,她对长宁侯夫人,也没有什么孺慕之情。长宁侯夫人过得不如意,她甚至心中还会生出一种快感来——从前那么瞧不上她,现如今,还不是得靠着她摆脱困局? 不过,为了她自己,她终究来了。她的父母说得没错,比起另外三妃,她的背景不够厚,她得把握好能够倚仗的一切力量。而且,长宁侯夫人“病”了这么久,刘太后也有些不高兴了,她这么做,正好合了刘太后的心意。 最终,刘希慧只干巴巴地道:“听闻姑姑最近一直在‘卧病’,不知现在可好些了?父亲让我带了些‘药材’来给姑姑,若是能够帮上姑姑的忙,就再好不过了。” 长宁侯夫人目光温和地看着她:“好孩子,难为你还记得来看我。”说着,幽幽道:“这府里头其他人,只怕已经把我和珊儿当成死人了。” “姑姑‘病’了这么久,也该好了。说起来,过几日,我就要入宫了,在入宫前,我总是要跟姑姑聚一聚的。想必姑父不会拒绝吧?” “慧姐儿如今身份到底不一样了,若是你开口,你姑父自然不能拒绝。”长宁侯夫人说着,又慈爱地看着刘希慧:“我早就知道咱们慧姐儿是个有造化的,如今看来,果然如此。慧姐儿放心,日后你进了宫,除了你的爹娘之外,姑姑也是你的后盾之一,到底咱们才是最亲近的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你若是有什么事不方便亲自动手的,只管派人来告诉姑姑,姑姑肯定给你办得妥妥当当的。” 刘希慧听了这话,觉得长宁侯夫人颇为上道。她虽然厌恶长宁侯夫人唯利是图的本性,但却很喜欢作为合作者的长宁侯夫人。一时之间,姑侄二人其乐融融。 待刘希慧离开长宁侯府时,已是满脸倦色。今日发生了太多的事,她招架得着实有些吃力。 这些日子以来,得封慧妃,让她有些飘飘然了。长宁侯府发生的事,给她敲了一个警钟,现在还不到她耀武扬威的时候。 刘希慧这一日睡得格外得早,无论是她还是她身边儿的丫鬟都以为,长宁侯府之事已经过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御史居然把刘希慧和她爹一起给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听说宅斗和种田有壁? 我想问下宝宝们,你们是更喜欢种田,还是更喜欢宅斗? 以福运娘子和福运郡主为例。 福运娘子,种田文,主线女主脱贫发家致富,男主做官一路升级。 人人都说,宋家小闺女有福气,宋家原是一穷二白的人家, 可自打宋家小闺女降生,就开始源源不断的为家里带来财运, 后来,宋家大哥去县里谋了差事,还得了贵人的赏识 再后来,宋青禾更是有幸嫁了一个颇富才名的举子为妻 就连她家重生的阁老相公也觉得,这辈子,娶了宋青禾, 非但得了个可心的小娇妻,还共享了她的福气。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家小娇妻一骂谁,谁就要倒霉,不分敌我…… 娘子,咱打个商量,闹别扭时你直接上手,别动口好不好? 福运郡主:宅斗爽文,啪啪啪打脸。 韩梦沁她命好,旺母、旺夫、旺己, 一朝父亲和母亲和离,都说她要没人管了, 谁知一转头她母亲就二嫁进宫做了皇后,还生下了太子。 从此,她爹和祖母再也不敢怠慢她,把她当祖宗供着。 她自幼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被继母揉搓,眼看着就要上战场送死, 结果竟立了大功回家来,还得了侯爵之位。 入京时韩梦沁因父母和离,且父亲官职低,被人瞧不起, 结果皇上一转头,赐了个郡主头衔下来。 众人:她怎么就命那么好啊摔! 第60章 “贵妃刘氏, 嚣张跋扈,欺-辱臣女,无才无德, 其品性如何堪居妃位?在亲戚家尚且不留丝毫情面, 日后去了别家, 是不是要对主家呼来喝去, 视如奴仆之流?” “贵妃之父鸿胪寺卿刘湛,教女无方, 仗着家中出了个贵妃便肆意妄为,意图凌驾于诸多权贵世家之上,其野心昭然若揭。今日刘氏女不过是从一品妃子,刘家便如此张狂,他日若是刘氏女更进一步, 又当如何……臣每每思及西汉王莽之祸,皆心下难安, 皇上不得不防啊!” 鸿胪寺卿刘大人这下坐不住了。他万万没想到,女儿去长宁侯府晃悠了一圈回来,不仅女儿被参了,他还被人指着鼻子骂成王莽!王莽是谁?是西汉那个-篡-位的外戚啊! 这御史拿他和王莽来类比, 岂不是在说他也有谋-反之心? 太毒了! “皇上明鉴, 臣对皇上忠心耿耿,绝无二心!邹御史,你信口雌黄,污蔑忠良, 不知是何居心!” 那邹御史冷哼一声:“纵容女儿在亲戚家放肆, 对其他臣女喊打喊杀,不是图谋不轨是什么!便是皇后也不敢这么嚣张, 你女儿倒好,小小一个妃子,竟意图凌驾于太后与皇后之上!还有刘大人你,国舅爷没当上,这国舅爷的派头已经摆出来了,平日里当差时对上司多有不敬!你还敢说你没有不臣之心?” 鸿胪寺卿听得满头大汗。他不过是最近因女儿封妃,志得意满,言辞间稍微带了些出来,怎么就摆国舅爷的派头了?怎么就不臣了? 此时坐在珠帘之后听政的刘太后,心情也十分糟糕。 御史们这番话是对鸿胪寺卿说的,又何尝不是对她说的? 吕后、武曌、王莽……便是刘太后考虑过归政于小皇帝之事,如今也打消了这个念头。若是她手中没了权柄,第一个要遭到清算的就是刘家!儿子她是指望不上了,为今之计,只有让刘希慧生个皇孙出来,着重培养皇孙,才能延续刘家的风光。 可刘希慧这性子,稍一得志便这样沉不住气,还没入宫就把刘家推到风口浪尖上……思及此处,刘太后又开始头疼了。刘家这一代的女儿,怎么就没有一个顶事儿的? 在刘太后走神期间,小皇帝已经定下了将贵妃降为刘嫔,贵妃之父官降两级,回家闭门思过之事。要知道,贵妃是从一品,嫔位不过是正五品,小皇帝这么一降,居然就把刘希慧从高位妃嫔降为低等妃嫔了!还有贵妃之父……刘太后拉拔了好些年,才把他给提到正四品,如今这一降下去,不知何时才能重新升起来。 刘太后忍不住开口:“皇帝,你这惩罚,也太严厉了。贵妃言行虽有不当之处,可据哀家所知,是那姜氏女当众顶撞贵妃在先,贵妃也算是情有可原。依哀家看,将贵妃降为正三品昭仪,小惩大诫一番,也就是了。还有那鸿胪寺卿,教女不严兴许是有的,但绝无谋-逆之心,皇上将其连降两级,这处罚是不是太重了?” 太后既然开口,皇帝也得给其几分颜面,沉吟片刻道:“纵使无谋-逆-之心,鸿胪寺卿也有治家不严、教女不严之罪。既然母后为其求情,便降其为鸿胪寺左少卿,罚俸一年,责令其回去治家。修身、齐家尚不能做到,何以治国、平天下?贵妃就依母后所言,降为正三品昭仪,去其封号,令其在家中思过半年。” 思过半年?这是要推迟刘昭仪入宫的时间?只怕等刘昭仪能入宫了,另外三妃孩子都有了! 可皇帝刚刚采纳刘太后之言减免了对刘家的责罚,刘太后也不好再继续为刘昭仪求情,便愤愤地道:“罚完了刘昭仪,那姜氏女是不是也该好生罚一罚?无论如何,姜氏当场顶撞皇妃,都是以下犯上,侵-犯-皇家威严,皇帝万不可轻饶了她!” 此时此刻,刘太后对姜媛菀真是深恶痛绝。若不是姜媛菀,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刘太后当然对刘希慧也不喜,可再怎么不喜,刘希慧也是她堂侄女,刘太后便把满腔的憎恶都放到了姜媛菀身上。 若是刘太后要处置那些与刘希慧争执的世家贵女,朝堂上这些大臣们可能还会反对一下,但既然刘太后只是要处罚一个没有任何背景的女子,大臣们便不准备开口了。 皇帝问:“不知母后准备怎么处罚这姜氏?” “以下犯上,藐视皇家威仪,仗三十!”刘太后斩钉截铁地道。 底下的朝臣们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对一个娇滴滴的小姑娘仗三十,她便是不死,只怕也得去半条命了。 卫奕辰是决计不会眼睁睁看着姜媛菀受此重罚的。 他朝长宁侯所在的方向看了一眼,只见长宁侯双目微阖,一副准备作壁上观的模样,心中越发看不上长宁侯。 “启禀太后娘娘,微臣以为,微臣的表妹不该受罚。微臣的大妹妹与姜表妹受父亲和祖母之命,在府中招待客人,刘昭仪一入府就对微臣的大妹妹与姜表妹冷嘲热讽,不知是何道理?” “太后娘娘说,姜表妹以下犯上,不知姜表妹怎么个以下犯上法?微臣记得,姜表妹对慧昭仪说的原话是——不知娘娘今日是来做客的,还是来砸场子的?若是来做客的,咱们府上自然会把您奉为座上宾。同时,也请您看在舅母的份儿上,给予咱们府上基本的尊重,莫要反客为主。敢问太后娘娘,姜表妹说得可有不当之处?” “莫说是姜表妹了,就连微臣,在得知娘娘接了帖子来咱们府上做客却这般无礼时,都一肚子怒火。姜表妹不过是说了几句实话,怎么就成藐视皇家威严了?”卫奕辰说着,冷哼一声:“若不是碍于皇家威严,就凭昭仪娘娘这无礼的做派,微臣府上早就派人把她给打出府了!倒是昭仪娘娘身边那丫鬟,开口就要掌掴咱们长宁侯府的主子,不知道的,怕是以为连娘娘身边的阿猫阿狗都比我们长宁侯府的主子们尊贵呢!” 这话又触动了周围清流们那根敏-感的神经,纷纷声讨起刘昭仪和刘家来。 只听卫奕辰又道:“当日顶撞昭仪娘娘的,不止姜表妹,还有微臣。若是太后娘娘认为姜表妹有错,认为昭仪娘娘这样打我长宁侯府的脸也算是‘情有可原’,那么,还请太后娘娘将微臣一并治罪!” 文老爷见外甥都表态了,自然是要支持自家外甥的。况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但他父亲很看重姜媛菀,时常叮嘱他多照拂姜媛菀一些。若是他父亲知道刘太后要罚姜媛菀,他却没帮着姜媛菀求情……那后果太过美好,他不敢想象。 荣亲王世子当然也要力挺自己的挚友,再加上他还欠姜媛菀一个人情,便也跟着站出来帮姜媛菀说话。宗室素来以荣亲王为首,帝党与宗室又向来站在同一战线…… 不一会儿,便呼呼啦啦站出来一票人,阻止刘太后处罚姜媛菀。 有人甚至还道:“若是太后娘娘认为刘昭仪没错,为何处罚刘昭仪?若是太后娘娘认为刘昭仪有错,为何不安抚受刘昭仪欺-辱的臣女,反而要对其问罪?” 刘太后面色铁青,被怼得险些下不来台,最终只得生生憋下了这口气。 …… 长宁侯夫人本以为,刘希慧来探望过她后,她很快便能够被解除禁足,谁知,长宁侯那儿迟迟没有动静。 她忍不住派人去打听,却只得到了刘希慧和刘希慧之父双双被降了等级之事。 “怎么会这样……”有了希望,最终希望破灭,饶是长宁侯夫人这样心性坚定之人,一时也有些承受不住。 “那表小姐也太可恶了,若不是她,娘娘怎么会被降级,咱们府上与刘家怎么会有这样多的矛盾?”丫鬟还在为长宁侯夫人抱不平,长宁侯却无心跟着她一起咒骂姜媛菀了。 她发现了一个可怕的事实。从刘希嘉在长宁侯府出事、到刘希嘉与长宁侯府议亲失败,从卫奕辰这个侯府未来的继承人为了小皇帝之事奔走,再到卫奕辰当众与刘希慧发生争执…… 长宁侯府,莫不是打算与刘家分道扬镳? 若果真如此,她这个刘家女在长宁侯府,又该如何自处? 长宁侯夫人惊出了一身冷汗。 与此同时,长宁侯府的书房中,一场关乎长宁侯府未来走向的谈话,正在进行着。 “你今日之举,到底是什么意思,竟然公然让太后下不来台!你就不怕太后日后针对咱们府上!是谁允许你这样自作主张!”长宁侯手握成拳,愤怒地拍在桌子上。 “我以为,父亲明白的,咱们迟早要在皇上与太后之间做出选择。父亲不愿得罪太后,那么,咱们家就永远也无法得到皇上的信任,没有人会喜欢立场不明的下属。”面对长宁侯的暴怒,卫奕辰凛然不惧:“我今日此举,一是为了替咱们府上挣回颜面,二也是在代表咱们侯府向皇上投诚。” 小皇帝信任卫奕辰,不代表他信任长宁侯府。 长宁侯见他说得有理有据,所言所行并非出于一时冲动,怒气稍减:“纵使如此,你也不该贸然行事。不是不让你向皇上投诚,但你就不能再等等嘛?等到局势更明朗一些,再投诚,岂不更好?” 卫奕辰淡淡道:“父亲,皇上不是傻子,太后也不是傻子。” “母亲病故后,父亲娶了刘氏为继室,父亲是想向刘太后示好吧?然而,刘太后并没有因此而高看咱们侯府一眼。当初,我走外祖父和舅舅的路子,向皇上效忠,父亲没有反对,恐怕在那时,父亲就不那么看好刘太后这条路子了吧?” “刘太后任人唯亲,咱们与刘氏家族又有了不可调和的矛盾。只要刘家尚在,咱们永远不可能得到刘太后的信重。从这一点上来说,咱们应该选择皇上。” “其次,皇上天资颖悟,又掌握了先帝留下来的人脉。皇上身边围绕的俱是忠良贤臣,反观刘太后,手底下的不是阿谀奉承的小人,就是刘家和刘家的姻亲,帝后之争,迟早是皇上赢。既然这样,我们就该早些站在皇上这一边,这样一来,日后皇上收拢了大权,我们府上才能得到最大的好处!” “最后,经过此次之事,咱们家已经没有选择了——”卫奕辰突然冲着长宁侯一笑:“您就算这时候向刘太后投诚,刘太后也不会信了。” “你!”长宁侯指着卫奕辰,气得说不出话来。他这算不算是被自家儿子-逼-上了梁-山? 第61章 半晌后, 长宁侯像是认命般的摇了摇头:“罢了。” 他心心念念的,不就是让长宁侯府更上一层楼吗?既然如此,他一手培养出来的继承人比他优秀, 能够把他逼迫到这种份儿上, 他应该高兴才是。 卫奕辰见状, 便明白长宁侯认可了自己的做法:“多谢父亲成全。” 他面儿上看着胸有成竹的, 实则暗中松了口气。虽然他手上也有了一些势力,但到底比不得长宁侯经营多年, 若是长宁侯执意与他作对,事情会很麻烦。 “你若是真的决定把咱们家帮上皇上的战车,日后,就得防着你母亲一些。她毕竟是个女人,而且, 还是个感情用事的女人,若是她知道你要帮着皇上对付太后和刘家, 保不齐会有什么举动。”长宁侯眉目间闪过一丝忧虑:“罢了,还是让她继续‘养病’吧。” 在提起长宁侯夫人这个枕边人时,长宁侯并没有过多的情绪。这让卫奕辰越发意识到,无论是现任长宁侯夫人, 还他母亲, 都只不过是联姻的工具。 卫奕辰道:“父亲放心,夫人那儿我会防着的。不过,请父亲也先做好准备,咱们怕是关不了夫人多久的。这次儿子在朝堂上狠狠下了太后的面子, 只怕太后稍后会伺机找回场子。” 卫奕辰的话很快就应验了。 第二日, 刘太后就亲自下旨召长宁侯夫人进宫。 长宁侯自然是拒绝的,他对前来宣旨的宫人们说:“并非我想违背太后娘娘的意思。只是, 夫人还病着,眼下起不来床,太后娘娘仁慈,想必不会因此而对夫人多加苛责吧?” 说着,长宁侯便要将一把金锞子塞入那为首的太监手中,谁知那太监竟推了,似笑非笑地看着长宁侯:“今日杂家是来给贵府夫人宣旨的,若是连人都见不到,就这么回宫去了,太后娘娘可是要怪罪的。还请让尊夫人出来一见吧。” 如果是在往日,这太监或许会给长宁侯几分面子,可眼下太后都明晃晃地表露出对长宁侯府的不喜了,他自然不会犯了太后的忌讳。 姜媛菀和卫锦萱管着家,宫里头宣旨这样的事,她们自然也都到场了。此时,她们心中都悬着一块大石头。 长宁侯夫人的“病”是怎么来的,她们都心知肚明。今日长宁侯夫人要是不出来,太后派来的人必然不依,可她若是出来了,太后的人就会发现长宁侯夫人根本没病…… 姜媛菀悄悄抬头看了长宁侯一眼,只见他淡定自若,在他的身上,看不出丝毫惊慌来:“夫人身子不好,吹不得风,若是公公不介意,请随我入室一看。” “可以。” …… 长宁侯夫人的房间中,弥漫着浓重的药味儿,窗幔后,间或传来咳嗽的声音。 那太监走在前方,见了这情形,忍不住用手捂住了自己的鼻子,他的嗅觉天生就比一般人要灵-敏些,在这样的环境下真是受罪了。 一旁的宫女察言观色,赶忙上前道:“太后娘娘请长宁侯夫人入宫一叙,请夫人出来一见。” 那太监赞赏地看了宫女一眼。在进入长宁侯夫人的房间后,太监对于长宁侯夫人患病之事已信了六七分。早些见了长宁侯夫人,他也好早些离开这令人难受的地方。 过了片刻,窗幔被长宁侯夫人身边儿的丫鬟掀开,露出一张苍白的脸,不是长宁侯夫人,又是谁?此时的长宁侯夫人看起来非常虚弱,嘴唇没什么血色,整个人更是陷入了昏迷之中。 负责服侍她的丫鬟低垂着头道:“夫人才刚喝了药,已经睡下了。可需要奴婢把夫人唤醒?” 太监又冲着床上瞅了一眼,待确认床上躺着的人是长宁侯夫人后,便道:“不必了,既然长宁侯夫人还病着,就让她好生养病吧,杂家这就回宫去向太后娘娘复命了。”这充满药味的地方,他是一刻也不愿意多呆。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离去,姜媛菀与卫锦萱等人算是松了口气。 “太后的人也来得太突然了,定是因为前儿个赏花宴的事恼了我们呢。”卫锦萱拍了拍胸脯,长舒一口气。 姜媛菀却道:“现在放松也未免太早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用不了多久,太后就该派第二波人来了。” 面对卫锦萱疑惑的眼神,她解释道:“舅母病了,太后作为舅母的姑姑,可不是应该派些太医来为舅母看病吗?” 第一关长宁侯是蒙混过去了,第二关可就没那么好过了! 果不其然,那宣旨的太监才回去复命不过小半日,宫里头便派来了几名御医,说是奉刘太后之命为长宁侯夫人治病。 姜媛菀听那几名太医的口吻,刘太后似乎是在怀疑长宁侯故意让长宁侯夫人病着呢。那几名太医对长宁侯表现得也很防备。该有的礼数都有了,可一旦长宁侯试图接近长宁侯夫人的床榻,就会被他们制止。 对此,长宁侯也只能苦笑一声。 姜媛菀和卫锦萱的心随着太医们的举动,再一次提到了嗓子眼里。 若是被太医们发现了什么端倪,也不知道刘太后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来…… 姜媛菀再一次用担忧的目光看向了长宁侯夫人的床榻。不知道,长宁侯打算如何应对这次的危机。 有人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了一下她的手,在她耳边说:“别怕”。 尽管他很快就松开了,但姜媛菀还是因为他的举动而安心了不少。 是的,在那人靠近她时,她就发现了对方是卫奕辰。不知不觉,她对卫奕辰的气息已经如此熟悉。 既然卫奕辰让她别怕,那么想来长宁侯府已经做好准备了吧? 过了片刻,为长宁侯夫人诊治的太医出来了,一个个的面上都带着凝重之色。 长宁侯迎上去问道:“不知道各位太医检查下来结果如何?” “尊夫人患的是痨病。”其中一名太医道。 得了这种病,很不好治,而且,这病还会过人,难怪长宁侯只让长宁侯夫人静养着,不许她出来走动。不过,长宁侯夫人的身体这样虚弱,她也根本出不来就是了。 这太医想起刘太后交给自己的任务,忍不住摇了摇头。 在长宁侯夫人的病情上,长宁侯没有欺瞒太后。日后,长宁侯夫人怕是只能缠绵病榻了。 太医们来得很快,走得也很快。 直到他们离开,姜媛菀和卫锦萱还有些回不过神来。 事情就这么解决了? 长宁侯脸上如释重负的表情告诉她们,事情的确是解决了。但此时,无论是姜媛菀还是卫锦萱,都不寒而栗,一点儿也高兴不起来。 她们虽然很久没与长宁侯夫人见过面了,但她们最近一直管着家,自然知道长宁侯夫人有多闹腾。且前不久刘希慧才来找长宁侯夫人说过话,长宁侯夫人怎么会突然间变得这样虚弱? 姜媛菀不着痕迹地重新将长宁侯打量了一番,一颗心慢慢地沉了下去。 也许,她这所谓的“舅舅”,比她想象中更为心狠手辣。她虽然不喜欢长宁侯夫人,但长宁侯夫人毕竟是与他同床共枕十余年的夫妻啊,长宁侯居然能下得了这样的狠手。是不是,不论是谁,只要对长宁侯没有价值了,就会被长宁侯这样毫不留情地抛弃? 这晚上,姜媛菀一直都没有睡好。长宁侯夫人那单薄如纸的面容,以及长宁侯若无其事的面孔,一直在她脑海中交叠着。她看着看着,忽然发现躺在病榻上毫无生气的人从长宁侯夫人变成了她自己…… 第二日一早,红玉便端来了一碗粥:“小姐,世子听说您昨晚上没睡好,特特命人准备了一碗银耳莲子粥来,说莲子有静心凝神之效,让奴婢盯着您把粥喝完。” 姜媛菀听了,心中熨帖,嘴上却道:“真不知你是他的丫鬟还是我的丫鬟,现在你们竟听他的话管起我来了。” 红杏笑嘻嘻地道:“奴婢是小姐的丫鬟,自然是听小姐的。小姐若是不想喝这粥,奴婢这就去倒掉。”说着,作势要从红玉的手中抢碗。 红玉一急,连忙闪身躲过:“这粥听说是世子亲自盯着人熬的,若是小姐就这么倒了,可不让人冷了心?奴婢觉得,世子很关心小姐呢。世子说的话若是对小姐有益,小姐还是该听一听。” “好了,不逗你了,拿来给我喝吧。”姜媛菀朝红玉伸出了手。 她虽然无法回应卫奕辰的心意,但卫奕辰的所作所为,让她难以不动容。 姜媛菀在接过粥碗时,觉得有些蹊跷,这粥碗底下,竟还藏了张小纸条。 红玉见姜媛菀发现了,捂着嘴在一旁偷笑。 姜媛菀瞪了她一眼,将粥碗放下,拿起那纸条细细看了起来。那张纸条上的字迹刚劲有力,锋芒毕露,果然是卫奕辰的字迹。只见那上头写道:“别担心,我会护着你。” 简简单单的一行小字,就这样跃入姜媛菀的眼帘,同时,也闯入了她的心间。 姜媛菀只觉得嘴里头像是被谁灌入了糖水一般,一直甜到心里。 若是卫奕辰一开始就对她说这话,她是不信的。可一直以来,卫奕辰都用实际行动证明,他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每当姜媛菀遇到麻烦的时候,他都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姜媛菀的身边,为她披荆斩棘。卫奕辰似乎,永远都是那么的可靠。 然而,卫奕辰想要保护的,是毫无背景的侯府表小姐姜媛菀。若是有朝一日,卫奕辰知道了她的真实身份,不知他会继续护着她,还是对她拔剑相向。 姜媛菀想起反目成仇的长宁侯夫妇,眼神黯了黯。 第62章 姜媛菀发现, 自从她当众怼过刘昭仪之后,她在府里头的下人们心中的威信变得空前的高。 连皇妃都敢怼,而且怼了还没有什么事儿的人, 谁敢招惹?一时之间, 府里头风平浪静, 再没有人敢挑事儿。就连太夫人, 在与姜媛菀说话时,都不再像从前那般随意。 在料理完府中的事务后, 姜媛菀便将注意力放在了她的商铺上。 先前她与王梦颖和蔡悦琴说好了要合伙做那胭脂铺子的生意,自然不会食言,便约了王梦颖与蔡悦琴在一家酒楼会面,先好生叙叙情谊,再去胭脂铺子实地考察一下, 顺便聊一聊接下来三人该如何合作。 料理此事的主角是三个女孩儿,卫奕辰倒不好像之前一样全程陪同姜媛菀。但他坚持将姜媛菀送到了酒楼, 替姜媛菀点了一桌子菜。 “这些都是他们家的特色菜,你们尝个味儿也就罢了,余下的分给下人们吃。若是还有什么想吃的,只管点。”也是巧了, 她们越好的酒楼恰好就是卫奕辰名下的那家。卫奕辰一声吩咐下去, 没有一个人敢怠慢了这些女孩儿。 姜媛菀到的时候,王梦颖已先她一步到了,见状笑着说:“世子对阿苑真好,这样体贴, 真是让人羡慕呀, 连我这个局外人见了都动容。” 姜媛菀过去挠她痒痒:“混说什么呢你!” “哎呀,阿苑你越来越霸道了, 连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卫奕辰为了姜媛菀,在朝堂上挺身而出与太后据理力争之事,在贵妇贵女们之间广为流传。 如今谁不羡慕姜媛菀的福气?有这么个出身高贵、年轻有为、样貌堂堂且还有情有义的人倾慕着姜媛菀,哪怕姜媛菀现在还没有对卫奕辰动心,那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更何况,在王梦颖看来,姜媛菀对卫奕辰,恐怕也不是没有感觉的,只是心中还有放不开的顾虑——这顾虑多半也是因着两人的身份差距。卫奕辰什么时候能够让姜媛菀放下这种顾虑,什么时候就能抱得美人归了。 卫奕辰见两个小姐妹闹作一团,十分亲密的样子,不由莞尔一笑:“我晚些再来接表妹回府。” 蔡悦琴到时,桌上的菜已上了一半儿,下人们在一旁殷勤地伺候着,让人别提有多舒心了。 “你们怎么点了这么多菜?”蔡悦琴疑惑地看着姜媛菀与王梦颖。 王梦颖冲她挤眉弄眼:“今儿个有人做东,咱们也吃一回大户。” 蔡悦琴犹自不解:“这也让阿苑太破费了吧。” “有她表哥在呢,哪里需要她来买单?” 蔡悦琴这才明白过来,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不过,她到底比王梦颖矜持些,没有因此事而打趣姜媛菀。 一个时辰后,三人抵达了那胭脂铺子所在之处。 胭脂铺子位于城东的一条巷子里,东面儿是进京赶考的学子们租赁的宅子,西面儿是许多出来京城的五六品官员的居所。这铺子所在的巷子虽比不得几条主要的商业街热闹,但人流量也着实不差了。难得的是,这地界儿租金还不贵。 蔡悦琴边看边点头:“难为阿苑能找到这么个地儿。这里的商铺,正是因为实惠,抢手的很。”她们才开始学着做生意,用不着选那等人气最旺的街道的商铺,在这儿练练手就很好。 当然,按照三人的初步规划,日后她们还是要走中高端的路线的,若是日后店铺发展起来了,自然要搬去更热闹一些的街道,或是在那些街道上开分店。 这家胭脂铺子开张已有数月,已慢慢步入正轨。不得不说,芳芷脑子确实好使,才学着经商没多久,就已经干得像模像样了。铺子不大,经过芳芷和芳佩的一番布置,看着却很精致,许多人路过此处,哪怕不进来买东西,都会忍不住瞄上几眼。 姜媛菀三人到时,芳佩正指挥着人把进来的胭脂水粉等物一样一样摆进货仓。芳芷则带着几个模样俊俏的丫鬟,在给一个七品官员太太推荐胭脂水粉:“您别看咱们铺子在京城这边儿才开张,可咱们在南边儿,已经有好几家铺子了,连侯府小姐用了咱们铺子里的东西都说好。您若是不相信,可以试一试。” 姜媛菀听了,不由忍笑,她原先怎么没看出来,芳芷这么能扯?不过,芳芷说侯府小姐也赞过她们铺子里的胭脂,倒是没有骗人。 这胭脂铺子刚开张时,姜媛菀就拿了些货,给长宁侯府的小姐们分了分。 这些胭脂水粉其实并不比卫家小姐们平时用的好,但卫家小姐们都很给姜媛菀面子的夸了夸。尤其是卫锦萱,一心想要与姜媛菀打好关系,好话更是不要钱的往外说。 就连平日里没有什么存在感的长宁侯庶幼女卫锦若,和前头才与姜媛菀闹过一场的四房嫡女卫锦绣,都在姜媛菀面前说了不少好话,又给了姜媛菀定金,央着姜媛菀日后进了新货,帮她们留一份。 那七品官员太太将信将疑,看着那精美的瓷瓶儿,心里头信了一半。待她将那胭脂水粉拍在手背上,不知是不是心里错觉,那手背上的肌肤似乎果然要比先前滑腻许多,肤色也亮了许多。 “你方才说,这胭脂水粉,侯府里的小姐们都爱用?”这太太的丈夫刚刚中了两榜进士入了翰林院做编修,将她从老家接了过来。此时,她对京中贵女们充满了向往和憧憬,若是连京中贵女们都喜欢用这家的胭脂水粉,她买了一准儿不会有错。 芳芷见这七品太太神色中已有动摇之色,便道:“那可不?咱们店里的东西用了效果好,小姐们自然爱用。您只涂在手背上怕是效果有限,不如这样吧,让我们这儿的丫头给您上个妆,您看看效果。” 店里头的丫鬟都是经过专门训练的,往那七品官员太太脸上拍东西时,那太太觉得十分舒服。待上妆完毕,她往铜镜里一看,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竟还能这样漂亮。 这太太原本不过中人之姿,又在地里干了好些年农活,看着便比较土气,眼下好生收拾一番,竟也不比京中其他官太太差什么了。 她看着镜中的自己,一咬牙道:“你方才给我用了哪些东西?各给我拿一份,我全要了!” 芳芷笑吟吟地道:“没问题,太太。您今儿个买,绝对赚到了。我们东家说了,京中的分店才开张,要让利于客户……这样吧,我做主给您一成折扣,您若是用着好,回头跟其他的太太推荐一下我们店里的东西,您看可好?” 那太太一听说还要折扣拿,顿时喜笑颜开,满口答应。她也是个实心眼的人,回去后没多久,就真的带了几个刚结识的六七品官员太太重新杀回芳芷这里。当然,这是后话,现在暂且按下不提。 王梦颖与蔡悦琴围观了芳芷如何做成一单生意的全过程,对姜媛菀道:“你这丫鬟了不得啊,这样舌灿生花。我便是本来不想买东西,都被她说得想买了。有她在,我对咱们的生意更有信心了。” 姜媛菀笑着推开了店门:“她平日里话并不多,我也没想到,她不过历练了几个月,嘴皮子就这样利索了。” 芳芷正准备去歇一歇,身旁的小丫头拉了拉她的袖子:“芳芷姐姐,外头好像站着几个了不得的人呢。” 芳芷抬头一看,顿时又惊又喜:“小姐,您怎么来了!”她迟疑地看向姜媛菀身边:“这是——” 姜媛菀举办赏花宴那一日,芳芷与芳佩并不在府中,自然也不认得姜媛菀新交的这两个朋友。 姜媛菀神秘地一笑:“这是给咱们店送钱的财主。你可得拿出你刚才劝那翰林之妻买东西的机灵劲儿,好好招待她们。”说着,又让芳芷把芳佩一并叫了过来。 芳芷与芳佩将姜媛菀三人带到店铺后头的休息室中,向姜媛菀汇报最近几个月店铺的盈利状况。 “……咱们这店面是租来的,每月需一百两银子,还得附一个月押金,店里各项打点费用以及底下人的工钱每月约莫有二十两。” “咱们店刚开张的第一个月没什么生意,只得了三四十两,第二个月好些了,因有回头客,奴婢和芳佩也想法子宣传了一下咱们铺子,得了八十六两,第三个月是一百三十二两……” 姜媛菀一面听,一面在心中暗暗合计。按照芳芷这话,铺子从第三个月开始收支平衡,第四个月盈利额比第三个月又翻了一倍,乃是因为店中除了卖胭脂水粉外,还增加了脸部按摩这一服务,导致许多小官太太都想来试一试,一直到第五个月,把前期投入的所有成本都收了回来,且还小有盈利。 如此看来,芳芷与芳佩稳扎稳打,取得的效果也还算是让人满意。 姜媛菀对二人道:“蔡姐姐和王妹妹有意往咱们铺子里投些钱和人,王妹妹身边儿还有一个会调制香料和胭脂的老妈妈,也会来咱们铺子做事儿。到时,咱们的铺子会扩大产量。你们的压力会比现在更大,你们怕不怕?” 芳芷与芳佩对视一眼,眼中满是惊喜之色,齐声道:“回禀小姐,奴婢们不怕,奴婢们正求之不得呢!” 这家胭脂铺子起步晚,不及清音开的药材铺子赚钱,又不及姜媛菀新得的成衣铺子规模大、名头响,她们本以为自家铺子在好长一段时间内都得不到姜媛菀的重视了,谁知姜媛菀今日却说要给这铺子加派人手,还要扩大这铺子的规模,她们自然只有高兴的份儿。 她们在外头管理这胭脂铺子虽然才不过几个月的光景,但已经从中得到了乐趣,自然希望这铺子能够在她们的手中变得越来越好,顶好能长长久久地开下去。 蔡悦琴和王梦颖见店里的负责人这样有上进心,越发确信来找姜媛菀合作是个正确的选择。 接下来,姜媛菀、蔡悦琴及王梦颖三人商量了一下合作的细节。 姜媛菀当初办这胭脂铺子时,拿出了一千两银子,蔡悦琴和王梦颖不好越过她,便分别拿了三百两银子来入伙,除此之外,她们也会出些人手。店铺每年年底分红一次,三人的分成分别是,蔡悦琴三成,王梦颖三成,姜媛菀四成。 蔡悦琴和王梦颖本来想每人只拿两成,被姜媛菀给劝住了:“咱们关系要好,这才合伙做生意,你们非要与我分得这么清楚吗?” 说实话,姜媛菀的这家铺子,盈利前景就目前来看,算不上很好。蔡悦琴和王梦颖也是因为与姜媛菀要好,才会找上姜媛菀的。 蔡悦琴道:“话虽这样说,我们也不好占阿苑你的便宜,这样吧,如果阿苑你定要我拿三成,我就追加二百两银子。” 王梦颖道:“我也是。” 姜媛菀知道她们在家都颇为受宠,并不差零花钱,也就答应了。 在店铺管理方面,铺子日常的主要运营交给姜媛菀,王梦颖会派来一些人,主要负责调制香料和秘制的胭脂,调制出来后,由姜媛菀的人拿去卖,蔡悦琴则会派人让铺子的名头尽快打响,每次铺子里推出了新东西,她的人也会想法子让老客户和潜在客户尽快知道。 将诸事讨论完毕后,三人都摩拳擦掌,一脸兴奋,恨不得立刻就将自己的想法付诸实践。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店内的伙计们都热火朝天地干了起来。 如姜媛菀所料,有了王梦颖和蔡悦琴的加入,店铺的盈利能力立时便翻了几番。 王梦颖派去的老妈妈所调制出的香料和脂膏非常好用,价格虽高,却不算离谱,非常受官家太太们欢迎。在这香料和脂膏的带动下,原先在店铺里卖的胭脂水粉也多卖出去不少,再加上芳芷和芳佩新推出了脸部按摩的服务…… 这项服务对于大户人家的夫人来说自然没有多少吸引力,毕竟自家就有专门的丫鬟来负责这些。但那些小官家的太太们乃至商户女很爱到这家铺子里,花点银子请大户人家培养出来的丫鬟替自己做一下面部护理,享受一下平日里只有顶层人家的夫人才能享受的待遇。 三个月后,当姜媛菀等人收到芳芷派人送来的收支明细后,都有些不敢置信:“什么,上个月扣除成本后的纯利润竟有一千一百两银子?” 上千两银子的盈利对于大的店铺来说并不算多,譬如清音家最大的那家药材铺子,每月的净盈利就能达到四五千银子,便是一年中成交额最少的时候,净利润也能达到两千两银子以上。 但问题是,胭脂铺子的规模很小,地段不如药材铺子,客流量也远远不能与药材铺子比——毕竟人人都需要吃药,但是需要到胭脂铺子里买东西的,却只有少部分女人——这样来看,胭脂铺子能一月净赚一千一百两银子已经很了不得了。 姜媛菀几人当即决定拿出一百两银子来给店内的总管事芳芷、芳佩,以及各个分掌柜,包括王梦颖派去的妈妈,以及蔡悦琴派去主管宣传推广之事的人,一人包一个红包,作为季度分红,鼓励她们再接再厉,并承诺她们,接下来几个月,若是能够一直保持这样的盈利额,到年底的时候给她们包的红包会更大。 蔡悦琴私下里对姜媛菀感慨道:“我从前总听人说,女人的钱好赚,还不相信,如今却是信了,接下来,我们还要继续努力才是。” 她双眼亮晶晶的,看起来很是激动。不只是她,整个胭脂铺子的人,都很有成就感。 姜媛菀每次要去铺子视察,依旧是卫奕辰送她去。在姜媛菀刚开始做生意的时候,她还时常来请教卫奕辰,越到后头,她找卫奕辰的次数便越少。卫奕辰很不开心,自从姜媛菀有了两个可以议事的闺蜜之后,他的作用似乎越来越小。 有一回,在接姜媛菀回府的时候,他甚至故意忘记给姜媛菀买甜蜜坊的点心。 姜媛菀一开始还没有觉察到不对劲,直到被颇为细心的红玉提醒了,才发现,卫奕辰最近似乎有些闷闷不乐的,和他说话,也不爱理人。 这是闹脾气了? 姜媛菀不由莞尔。原来,卫奕辰也会有这么孩子气的一面吗?真是可爱得很。 姜媛菀装作不经意的样子说:“表哥,我想吃甜蜜坊的千层糕了,你帮我买一些,好不好?” 卫奕辰盯着姜媛菀看了一会儿,没多久,还是捧着一盒点心回来了。 姜媛菀捻起一块千层糕:“表哥,一直以来都是你买给我吃,你要不要吃一块?” 说话间,那块千层糕已递到了卫奕辰的唇边。 卫奕辰愣了愣,咬了一口,“太甜了。” 话虽如此,姜媛菀还是眼尖地看到了他微微翘起的嘴角。 原来她家表哥,也挺好哄的嘛。 咦,等等,为什么是她家? …… 姜媛菀的胭脂铺子这样红火,自然被周围人看在了眼中。 临近年关,在胭脂铺子附近,有人又开了一家相似的铺子,这家铺子进来的货似乎比姜媛菀的胭脂铺子更加高端,而且价格还卖得比姜媛菀的铺子便宜,这家铺子还免费派了专人给客人做面部按摩。 姜媛菀那家铺子的生意一下子就被抢去了不少。 竞争一直都存在,姜媛菀一开始并没有放在心上。直到清音那儿也传来消息,说她的药铺最近好像被人给盯上时,姜媛菀才生出了警惕之心。 怎么会这么巧,她手底下的铺子前后被人给狙击,难不成,有人在针对她? 这个时候,柳芸的情报网就派上了作用,很快,她就查出了结果。 “动手给您找麻烦的,是刘家旁系子弟。似乎是因刘太后明确表达了对您的不喜,这些刘家旁系子弟便想着通过这种手段来讨刘太后欢心。” 第63章 原来, 刘氏旁系子弟借着太后的名号,非但以极低的价格,租到了这条街道上的一间铺子, 更是宣称, 她家铺子里的东西, 那是连宫中太后娘娘也赞过的。 太后娘娘的名头, 自然比侯府小姐的名头更好用。 虽然人们对于此话有些怀疑,但那刘氏旁系子弟到底是刘家人, 说不准真有门路能够搭上宫中太后娘娘呢?再说了,这刘家铺子里,卖的胭脂水粉可比其他铺子便宜不少,即便这话不是真的,买东西的人也不吃亏。 刘家铺子的生意变得越来越火爆, 姜媛菀三人的店铺净盈利几乎砍半。 虽说有些老客户认准了姜媛菀的店铺,并没有被刘家铺子拉走, 但这样下去显然不行。人都是有从众心理的,流失的客户越来越多,那剩下的客户,心里头难免也会疑惑, 那刘家铺子所卖的东西是不是真就比姜媛菀的铺子买的东西好。 芳芷和芳佩二人急得嘴角都开始长泡了。 “要不, 咱们也跟着降价?”芳佩绞尽脑汁,终于想出一个不是办法的办法。 “这样不行,刘家铺子能够把东西卖得那么便宜,那是因为他们家铺子的租金给的极少, 且又没花什么打点费。要是咱们跟他们学, 定会亏本的。”芳芷立马反对。 “不错,我母亲说了, 刘家人把价钱定的这样低,哪怕他们本钱低,也赚不了几个钱。听说,开店的这刘家旁支家中并不算富裕,若是日日劳心劳力还赚不到钱,他们这铺子定是开不长久的。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等待。”蔡悦琴显然在家中时就做过功课。 “可难道,咱们现在就什么都不做吗?”王梦颖闻言不甘心地道:“若是在这段时间内,咱们剩下的客人也被那刘家人给抢走了,就不是咱们拖垮他们,而是他们拖垮咱们了!” 王梦颖向来是个喜欢主动出击的人,被动防御可不符合她的性格。 “颖妹妹说得有道理,咱们虽不能跟着隔壁刘家铺子一起降价,但还是要尽可能留住咱们现有的顾客的。”姜媛菀道。 “听姐姐这口气,莫非已经有了好主意?”王梦颖偏头看着姜媛菀。 “刘家铺子说他们家的东西是宫中太后赞过的,无凭无据,咱们说咱们铺子的东西深受贵族小姐们喜欢,却有据可依。” 姜媛菀看着蔡悦琴道:“先前琴姐姐的人不是派人送了些咱们铺子里头的胭脂水粉给要好的小姐妹吗,不知那些小姐怎么说?” “她们都说,用着极好。”蔡悦琴恍然大悟,抚掌道:“还是你有法子。” 王梦颖蹙眉:“两位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没有听懂。咱们现在流失的客户中,大部分都是那六品、七品官员的太太,两位姐姐预备如何留住这些人?” 蔡悦琴笑着对王梦颖解释:“我那些小姐妹中,有人与那六品、七品官员的太太有交集。到时我跟我那小姐妹说一声,让她在那些太太带着家中小姐上门做客的时候,给她们送上一瓶,再跟她们说现在许多贵女都在用咱们铺子的胭脂水粉,你说说,那些太太们,是会相信刘家,还是会相信咱们?” “刘太后的名头虽然大,但她老人家如今可忙着呢。连本家的事情都暂且顾不上,哪有空来管分家的一个小生意?”姜媛菀接着道:“那刘家分支之人根本不可能让刘太后站出来称赞他们的东西。咱们的东西得了贵族小姐们的亲口称赞,那些太太们自然会回到咱们这儿来的。” “这法子好。咱们还可以顺道黑那刘家人一把——这东西要真是连太后娘娘也称赞的,能卖得这样便宜?分明是刘家人借着太后娘娘的名头在欺世盗名。” 很快,三人商量的计策就奏效了。 一名六品官员的太太在收到贵族夫人和贵族小姐亲自赠送的,据说用着极好的胭脂水粉后,心里头犯嘀咕。 “阿娘,你又买了这一家店里头的胭脂水粉?”这名六品官员太太的长女撇了撇嘴:“前头你不是说,另一家的胭脂水粉卖得更便宜,且还是太后娘娘赞过的吗,怎么不继续买那一家的了?” “太后娘娘赞没赞过,谁知道啊。反正嘴长在店里头那些伙计们身上,他们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咱们也不清楚真假。”六品官员太太看着手中精致的匣子,道:“这不是我买的,是我去南乡伯府做客时,伯府小姐送给我的,听说伯府夫人和伯府小姐现如今都在用这家的胭脂水粉呢。” “连伯府小姐和夫人也爱用?这……难道这不只是一个噱头吗?”六品官员太太的长女瞪大了眼。 “我原先也认为只是个噱头,可如今看来,那家铺子的东西贵族小姐们都爱用,恐怕是真的。那家铺子的东西虽说略贵些,但用着是真好。反倒是另一家铺子的东西……说是太后娘娘赞过的,可我用着,也就那样。你说,它要真是太后娘娘赞过的,能卖得那么便宜?” “倒也是,太后娘娘用的东西哪样不是珍品,又岂是咱们能够买得起的?”六品官员太太的长女很快就被她母亲给说服了:“与其买这便宜货,倒不如买贵族夫人们和小姐都爱用的胭脂水粉,虽说价钱上贵了些,但依照咱们家的情况,倒还负担得起。” “正是如此。”那六品官员太太道。 其实,这胭脂水粉没有长时间的用,哪儿看得出效果来?这六品官员太太和她女儿先前能够被刘家铺子打动,无非是信了刘家铺子里那些伙计们所说的话,心里头觉得他们铺子卖的东西会比姜媛菀等人铺子里的东西更好。 如今,伯府夫人当着这位六品官员太太的面将姜媛菀铺子里所卖的东西夸奖了一番,这位太太便又觉得姜媛菀铺子里的东西更好了。 第二日,那六品官员太太出去串门子的时候,跟左邻右舍的姐妹们一说,发现有好几个姐妹也遇到了同样的事。 不是这家太太得了大官远亲家的夫人所赠的胭脂水粉,就是那家太太得了贵族夫人小姐所赠予的香料。 这些帮忙的大官夫人和贵族夫人们都有一个共同的特点,那就是她们家隶属帝党阵营,且与大理寺卿蔡家、礼部尚书王家或是长宁侯府卫家其中一家交好。 贵族夫人会答应帮忙,其实也只是做个顺水人情罢了,横竖不过是在底下这些奉承她们的小官太太面前提上一句。 但这些六品官员和七品官员的太太不这么想啊! 那些贵族夫人和小姐们既然都说这家铺子里头卖得东西用着好,那应该是真的好吧?要不然,她们总不能联合起来骗人吧? 这些六品和七品官员的太太们一合计,日后还是要去原先那家铺子里头买胭脂水粉才行。 很快,姜媛菀、蔡悦琴和王梦颖就发现,铺子里那些流失的客户们都回来了。非但如此,经过那些夫人的口口相传,许多财大气粗的商贾和商贾夫人也纷纷涌入了她们的铺子。 前者是准备从她们的铺子里进了“贵夫人也爱用”的胭脂水粉卖往别处,后者则坚信贵夫人们爱用的必然是好东西。 在这种情况下,姜媛菀她们铺子里所卖的胭脂水粉并香料香水很快就销售一空,慕名而来的人络绎不绝。 “还是小姐们有办法。”芳芷、芳佩等人看着生意的火爆情况,都笑得合不拢嘴。 与此同时,她们在此次的事件中,也学到了很多东西。 看样子,在商场上遇到危机也不一定就是坏处,若是处置得当,危机也是能够变成机遇的! 王梦颖拿着手中数千两银子的分红,笑得合不拢嘴:“赶明儿祖母过寿,我就用自个儿赚的钱去给祖母挑样好东西来,也好让祖母知道,她孙女如今的能耐!” 蔡悦琴性子含蓄一些,只默默吩咐丫鬟将银票收了起来,含笑问姜媛菀:“咱们是不是要扩大生产规模了?” “那是自然。经此一役,咱们铺子的名声可算是彻底打响了。” 姜媛菀也对另外两个小姐妹说:“看样子,咱们得扩大生产规模了。许多商贾都找上门来,想要跟咱们合作,把咱们铺子里的东西卖往别处呢。” “若只是京城的生意也就罢了,横竖咱们多买些丫头来,跟她们签了死契,让她们帮着调制胭脂香料,可若是还要将这些东西卖往别的地方,咱们怕是雇再多的人都不够。”蔡悦琴蹙起了眉。 虽说自家铺子能赚钱是一件好事,但生意太好,供应量远远比不上需求量,可就让人头疼了。 “这也无妨。我想着,咱们不如跟那些商贾们签了合约,将这胭脂并香料的制作方法交给他们,他们卖了东西,得的利润分咱们三成,如何?当然了,咱们还得负责改良这方子,最好每年都能出几张新方子,一则让买东西的人对咱们的东西保有新鲜感,增加咱们的竞争力,二则也是让那些商贾们觉得这钱花的值。” “菀姐姐,你这法子我看行。你做生意这样灵光,若不是知道你家里头是官宦人家,我恐怕都要以为你这是家学渊源了。”王梦颖道。 “我这也是跟辰表哥学的,辰表哥的曾外祖母是盐商之女。若是没人指点,我可懂什么呢。”姜媛菀道。 “哎,我怎么就没有一位表哥,给我排忧解难呢?”王梦颖摇头叹息。 “你这小妮子,又打趣我,表哥与我可没有什么!”姜媛菀笑着去拧王梦颖的脸:“倒是你——听说王夫人已经开始为你择婿了!迟早有我笑话你的一日!” 王梦颖连忙告饶:“哎呀,菀姐姐你怎么这样厉害!我不过说了一句话,你就有三句话在后面等着我!我再也不敢跟你斗嘴了!待会儿长宁侯世子来了,我要找他告状,说菀姐姐欺负人!” 蔡悦琴在一旁听着,忽地开口:“菀妹妹,我们是与你要好,才跟你说这话。你自个儿的终身大事,你好歹多上些心。长宁侯虽说是你舅舅,但待你恐怕只是面子情,不会真心为你考虑。” “你那表哥,瞧着对你倒是真心实意,且也是个有能力有手段的。你若是跟他,倒也不赖。你若不想跟他,日后的路怎么走,你可要好生想想。翻过年去,你就要十四了,寻常贵女在你这个年龄,大多都已经订好亲了。” 说着,蔡悦琴又道:“我也是想到了,才与你说一嘴罢了,也不知对不对,你姑且听听就是。” 姜媛菀知道蔡悦琴这是怕自己嫌她多嘴,心中微暖,道:“我知道琴姐姐是在关心我,我又岂会不知好歹?琴姐姐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起码这两三年,舅舅是不会为我订亲的。” 卫奕辰一直在默默地帮着姜媛菀的忙。 每次姜媛菀要出门时,他都要亲自护送,便是偶尔不得空,也会派身边可靠之人把姜媛菀送到目的地。 这些事儿,姜媛菀看在眼里,蔡悦琴和王梦颖同样看在眼里。 在蔡悦琴和王梦颖看不到的地方,卫奕辰也默默地为姜媛菀解决了很多麻烦。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便是姜媛菀不喜欢卫奕辰,被这么日复一日的关怀着,也会动容,更何况,她本身就对卫奕辰有一定好感。 可惜,对于卫奕辰的追求,姜媛菀不能做出任何回应。毕竟,她的身份,就是一个不定时炸-弹。若是不能解决身份问题,她和卫奕辰永远也不可能在一起。 …… “媛媛,怎么了,事情不是已经解决了吗?你怎么还心事重重的。”卫奕辰一边问着,一边在心中思量,是不是哪个商贾特别难缠,惹姜媛菀生气了。 姜媛菀铺子里的东西能够在官太太圈子中彻底打响名气,靠的是姜媛菀、蔡悦琴和王梦颖共同的努力。可商贾们能够迅速地“发现”商机,并找上胭脂铺子的负责人芳芷和芳佩,却是受了卫奕辰的“指点”。 现如今正在与姜媛菀三人洽谈的商贾,都是经过了卫奕辰初步筛选的,相对来说,这些人还算厚道,在做生意上也颇有能力。按理来说,不应该有什么问题才是。 如果不是这些商贾出了问题,那么难道是刘家人又出了什么幺蛾子? 卫奕辰刚这么想着,就听姜媛菀说:“没什么,我只是觉得,刘家人不会就这样轻易善罢甘休而已。” 姜媛菀只是拿刘家人做借口罢了,卫奕辰却当了真:“不过是些小人物,也值得你这样操心?那些人若是安安分分的也就罢了,若是不安分……我有的是法子收拾他们。” 说着,卫奕辰很自然地伸出手,拍了拍姜媛菀的背,似是在安抚她。 卫奕辰行事,从来都是那么的有分寸。即便是在追求姜媛菀,他也会用他自己的方式,将一切做得很自然,不会引起姜媛菀的反感。 他就是这样,一点点地让姜媛菀习惯了他的存在。 “怎么,媛媛还不高兴吗?”卫奕辰吩咐马车车夫掉头:“既如此,咱们就先别回府了,我陪着你去书铺看看吧,你想要的书怕是已经到了。还是说,你想去琴店?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琴店,最近新进了几本琴铺,据说是前朝大家所著,里头说不定有你喜欢的曲子……” 姜媛菀看着卫奕辰滔滔不绝、千方百计地想要逗她开心的模样,忍俊不禁,终于露出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卫奕辰平日里话不多,也就只有在紧张的时候,或是在跟人据理力争的时候,会一口气儿说很长一串话。起码现在,姜媛菀就能够看到卫奕辰掩藏在平静外表之下的紧张。 姜媛菀不由想起太子妃还在世时曾经说过的一句话。 一个人,会因为你是否高兴而感到紧张,说明他真真儿的把你放在了心坎儿里。 那时候,姜媛菀还年幼,并不懂什么男女之情,但在见识过太宗皇帝后宫中的尔虞我诈后,却本能的向往着太子与太子妃之间温馨而简单的生活。 “媛媛,你怎么不说话?你心里头,到底是怎么想的?”见姜媛菀迟迟不回答,卫奕辰心里头不免有些七上八下。 “今儿个我不想去书铺,也不想去琴店。辰表哥你的生辰快到了,我也不知道你想要什么,恰好你现在有空,不如就跟我一起去挑一挑吧!” 卫奕辰呆愣愣的,似乎没能回过神来。 姜媛菀伸出手捅了捅他:“辰表哥,你倒是回答我一下呀。” 卫奕辰的脸上,缓缓绽放出一个笑容来:“嗯。” 这个时候,他又变得惜字如金了。 姜媛菀从他的眼中读到了愉悦的神色。她心中偷笑,面儿上却故作不解:“‘嗯’是什么意思?你不说清楚,我怎么知道你这个‘嗯’,到底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说着,转过了身:“你要是不答应,我也懒得费那心思了,咱们索性早些回府吧。” “自然是答应。”卫奕辰赶忙道。 在瞥到姜媛菀脸上的表情时,卫奕辰才发现自己似乎被这小表妹给戏耍了,不由露出无奈之色,伸出手,轻轻刮了刮姜媛菀的鼻子。 “你这小促狭鬼。” …… 连着几天,卫奕辰的心情都很好。 那天,他就买了些红线,让姜媛菀给他打了个络子。 这大约是卫奕辰收到的最简陋的生辰礼,但他却带在身边,反复抚摩,对其的珍视之意可见一斑。 “瞧你乐的,看样子,抱得美人归是指日可待了啊。”荣亲王世子周璟笑着打趣卫奕辰。 “胡说什么,不过是表妹耐不住我的恳求,送了我一份生辰礼罢了。”尽管这样说着,卫奕辰的脸上还是带着笑容。 周璟看着自家好友口是心非的样子,摇了摇头,决定做个好人,就不拆穿他了:“你让我查的事,有消息了。那个处处跟你表妹作对的刘家人,果然不安分。他想派些人去你表妹的铺子里头,暗中涂些会使人长疙瘩的东西在脸上,当场闹开,说你表妹那铺子用的东西不干净。” 说到此处,周璟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刘家人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什么,惯爱走这些旁门左道。” 卫奕辰眼中闪过戾气:“既然不老实,就剁了他们伸出来的爪子!顺带着收集一下刘家人仗势欺人的罪证,交给皇上。” “你对你那小表妹倒是互得紧。也罢,你难得对一个姑娘上心,当兄弟的总要帮你一把。正好,我也早就看刘家人不顺眼了!” …… 刘家派去的人偷偷混进了姜媛菀的胭脂水粉店。 这是刘家分支的一名丫鬟翠柳。家主向翠柳许诺,若是她能够办成这件事儿,就将刘家的胭脂铺子交给她来打理,她每年可以从中得一成红利。因主家家中不算富裕,翠柳平日里在府中也没有多少油水可拿,得到这样的许诺,自然满口答应。 在翠柳到时,有三四名翰林太太正在接受店里丫头们的面部按摩服务。 翠柳显然没见过世面,还有些紧张。见有店员好奇地盯着自己看,便凶巴巴地道:“怎么,难不成你们这儿只接待官太太,有平头百姓来这儿,你们就不欢迎吗?” 周围的官员太太们见了翠柳这副粗鄙的模样,都不由皱了皱眉。 这时,卫奕辰早早便派到铺子里来的丫鬟香草道:“来者是客,我们自然欢迎。不知姑娘今儿个来咱们铺子,是想买胭脂水粉或是香料呢,还是想让我们帮你做个面部按摩?” “你们店里的胭脂水粉是怎么卖的,面部按摩又是怎么算价钱的?” 翠柳警惕地看着香草。 香草心道,刘家派来这名丫头的演技可真好。若不是她一早便得到了消息,只怕真会被这丫头的演技给骗过去。 “咱们铺子里头的胭脂水粉分为三种档次。最好的那种是贵族夫人和小姐们爱用的,价格自然最贵,要十几两银子一盒。” “便宜些的,也有五两银子一盒的。这种其实效果也很不错,只是比那十几两银子的少了一味珍贵的材料。” “咱们这儿还有一两银子一盒的胭脂水粉,许多举人太太和小姐们都爱用,虽说比不上前两种贵重,但也……” 翠柳不耐烦地打断了香草的话:“就没有更便宜些的了么!不过是小小一盒胭脂罢了,你们便卖得这样贵,难不成你们是把金子往脸上抹吗?我倒要看看,你们这胭脂水粉,到底值不值这个价!” 说着,就要伸手去拿那胭脂水粉往脸上抹。 谁知这时,香草却眼疾手快地捉住了翠柳的手。翠柳心中一惊,大声道:“做什么,你们家卖胭脂水粉的,连试都不愿意让人试一下吗?这么贵的胭脂水粉,我若是不试一下,买回家不好用可怎么办?” “姑娘别急,在碰我们家的东西之前,且先把你手上的粉末给擦掉吧!” 香草看着娇娇小小,温温柔柔的,力气却大得很,一抓住翠柳的手,翠柳便再也挣脱不开。 “干什么,你快松手!”翠柳忙不迭地去拍打香草的手,只见香草将她的手腕一翻,翠柳掌心中的白色粉末便清晰地被众人所看到。 作者有话要说: 31号不更文,么么扎,1号到5号日万。 第64章 翠柳眸光微冷:“不知这位姑娘可否解释一下, 你手中这个的是什么东西呢?” 那白色粉末,是从翠柳偷偷从手上戴着的戒指中弄出来的,数量不多, 但足以让皮肤溃烂。 就在两人说话的这档口, 翠柳的手已经被腐蚀了一部分。 “啊!我的手!”老爷跟她说了把这粉末抹到脸上会导致面部红肿, 但没说过会这么严重啊! 翠柳叫的很是凄惨, 却没有人同情她。 周围的人都看出,翠柳是想用这种手段来污蔑这家铺子。店里的丫头伙计们自然对翠柳恨之入骨, 而那些在店里头做面部按摩的官太太,也生怕自己沾染到了翠柳带进来的东西,对她唯恐避之不及。 “小姐,这人企图在咱们店里害人,然后栽赃给咱们店, 您看咱们应该怎么办?”香草请示姜媛菀。 “既然她存有害人之心,定不能姑息, 将她送去衙门吧。” 姜媛菀眼神冰冷。 若不是卫奕辰早早就发现了刘家那边的不对劲,提前提醒她做好了防范措施,只怕此刻她们店里真的是有嘴也说不清了! 翠柳也没有料到,姜媛菀在不曾问过她主家是谁的情况下, 竟然就要将她送去见官, 忙道:“我家主子是太后娘娘的族人,你们赶紧把我给放了,否则有你们好果子吃!” “胡说八道,谁不知道, 太后娘娘最是仁慈不过, 又怎么会允许底下的族人们用这等阴毒的手段来害人?我看你分明是图谋不轨,想要败坏太后娘娘的名声!”姜媛菀道:“来人, 把她的嘴给我堵上,直接送官!” 翠柳呜呜叫着,却没有任何人理会她。 负责此事的官员最是刚正不阿,素来厌恶外戚仗着裙带关系作威作福,偏偏翠柳被带到了公堂上还不知收敛,说了许多无礼至极的话。 那官员听得面色铁青,派人将翠柳狠打了一顿,翠柳才终于老实招认了。 “此事是我家老爷吩咐的,我家老爷见那位姜小姐所开的铺子生意好,便想着把姜小姐的生意抢过来。” “你们想要抢人生意也就罢了,为何要用这种阴-毒的法子?” “我家老爷想要尽快把生意从姜小姐的铺子那儿抢过来,当然要选一个见效最快的法子。且商场如战场,不过各凭手段罢了,能达成目的就是好的。” “你们就不怕误伤到旁人?” “若真是不小心误伤了,那也是没法子的事儿,只能怪她们自己倒霉了。” 翠柳满不在乎的态度激怒了官员,官员对她越发不客气。。 一番审问下来,那名官员越是听,越是惊骇。 “真是岂有此理!区区一个刘氏远枝,就敢仗着刘太后的名头作威作福!那些与刘太后关系亲近的刘氏族人,还不知做过多少伤天害理的事!本官定要详查此事后,禀明皇上!” 这个时候,这名官员,以及将翠柳送官的姜媛菀还不知道,正是这件看起来微不足道的小事,成为了帝后矛盾集中爆发的导-火-索! …… 随着三妃进宫,刘希慧却被勒令在家中闭门思过,皇帝与太后之间的关系早已僵化。 刘太后原本寄希望于让刘希慧来生下皇长子,她将这个孩子扶上太子的宝座,可皇贵妃与贤妃的怀孕,让刘太后的希望落了空! 如今,刘希慧还在宫外思过,皇贵妃与贤妃却双双有孕,待刘希慧入了宫,还有她什么事! 再加上,自从皇帝从先帝当年安排的暗卫手中拿到名单,将名单上的人收归己用后,太后手下的人接连折损了好几个,连太后一心想要提拔的刘希慧之父,都被皇帝闲置了。 太后对皇帝的不满,自是越来越大。 皇帝也同样对太后不满,从先前太后派人去截杀替皇帝办差事的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周璟,到太后逼迫他迎娶刘家女,再到刘太后暗地里对怀孕的皇贵妃下手,他心中的怒火,也是越攒越旺。 可以说,皇帝与刘太后现在虽然谁也没有出手,但他们之间的关系以及处于一种临界状态。 只要外界稍有一点诱-因,便会彻底引燃皇帝与刘太后之间的导-火-线。 而刘家之事,恰好成为了这个诱-因。 那名官员在查明翠柳是受刘家人指使的后,对外戚如此嚣张跋扈十分愤懑,非但严惩了翠柳以及她所在的主家,还查了查刘家其他人是否干过类似的事。 结果,他发现,刘家人犯下的罪行简直罄竹难书,刘家纨绔子弟调-戏-良-家-妇女已不是什么新鲜事儿,为强占良田逼死农民,以及大旱年间收的租子过高,导致农民不得不卖儿鬻女才是这名官员关注的重点。 除此之外,让这名官员更加怒不可遏的是,刘家人甚至还有那胆大包天的竟然在放印子钱! 这名耿直的官员在收集完刘家的罪证之后,一怒之下,一状告到了皇帝跟前。 当着文武百官的面,皇帝自是不好偏袒母族的——更何况,皇帝自己本也不喜欢野心勃勃还经常干蠢事儿的刘家。 “若是情况属实,就按我大齐律例处置吧。”皇帝道。 这几日,刘太后刚好身子有些不舒服,便没有上朝听政,也因此,她错过了阻止皇帝处置刘家的最佳时机。 等到刘太后收到消息的时候,皇帝已经将刘家人全部下了狱。 刘太后面色森寒地赶到皇帝处,彼时,皇帝正温和地摸着皇贵妃的肚子。 刘太后想起自己还没入宫的侄女儿,再看看皇贵妃还不明显的肚子,心中怒火更盛:“皇帝,哀家知道你喜欢皇嗣,可你到底身份尊贵,哪有皇贵妃坐着,你站着的理儿?” 这分明就是没事找事了。 皇帝低声在皇贵妃耳边温言安抚了一句,便对太后淡淡地道:“母后心里头有火气,冲着朕来就是,何苦拿皇贵妃做筏子?母后既然看皇贵妃不顺眼,就让她暂且先退下吧。” 皇贵妃见刘太后没有阻止之意,服了服身,便离开了。她是大长公主之女,自幼也是金尊玉贵长大的,自然不乐意留在这里看刘太后的脸色。 自她入宫以来,刘太后便待她很不友善,幸而她母亲大长公主威仪尚在,又有皇上处处护着她,刘太后再是看她不顺眼,也只能说几句冷言冷语,给她使使脸色,不敢做得太过分。 然而,皇贵妃却没有注意到,在她离开的时候,刘太后望向她小腹的目光中,带着些许寒意。 “皇帝,哀家还没咽气呢,你就迫不及待地对哀家的娘家下手,你是不是嫌哀家活得太久了,碍了你的事!” “母后何出此言?朕向来知道母后看重刘家,更甚于朕,可朕不曾料到,母后竟会一过来就不分青红皂白地质问朕。” 两人之间,本就没有多少母子之情,经过一番博弈,这母子之情更是所剩无几。 刘太后看着皇帝的目光中隐藏着淡淡的寒意,而皇帝呢,看着刘太后的目光亦不像是在看自己的母亲,而像是在看政-敌。 “刘家人仗着母亲的威势,犯下累累罪行,证据确凿,母后让朕如何包庇他们?”想起自己在朝堂上听到的那些事,皇帝心中便是一阵愤懑。 他知道刘家人素来形式嚣张,却没有想到,有些刘家人竟已经丧心病狂到草菅人命的地步了。 “刘家是母后的娘家,亦是朕的母族,朕自然是盼着刘家好的。可刘家人竟犯下此等罪行,朕绝不能姑息。” “那是你的亲人!”刘太后冷冷地打断皇帝。 “亲情之上,更有王法。”皇帝道:“倘若朕今日纵容了外戚破坏规矩,他日,朕又该如何约束其他大臣?” 刘太后将头瞥向一边,不愿再看皇帝:“别跟哀家说这些冠冕堂皇的话!说来说去,不过是你,从不把刘家人和哀家当成你的亲人罢了。” “母后若是定要这样想,儿臣也没办法。还请母后放宽心。朕派人处置的,都是那些罪证确凿的刘家人,那些没有做过错事的刘家人,朕不会为难他们,也不会让别人为难他们。” 看着皇帝离去的身影,刘太后道:“皇上,你既然这般狠心,那就不要怪哀家了。” …… 朝堂之上,趁着刘家一大家子落马之际,帝党不断向后党发难,一口气参掉了好几名后党的官员。虽然这些官员不是什么大官,但这对于帝党的人来说也是一件振奋人心的事。 然而,就在随后不久,后宫传来消息,皇贵妃不知误-服-了什么药物,竟然流-产了! 皇贵妃是入宫四妃之中身份最高的一位,更是皇后的热门候选人。现在朝堂上,多少人都关注着她的肚子呢,得知此事,自然要求详查。 结果,这查来查去的,不知怎么就查到了宫中另一位有孕的妃子李贤妃头上。 当下便有人猜测,是不是李贤妃知道皇贵妃怀的是个男孩儿,便先下手为强,为自己的孩子铲除威胁。 李贤妃当即喊冤:“请皇上明鉴,臣妾没必要做这样的事,也不会做这样的事。皇上也知道,臣妾性子直,若是让臣妾舞刀弄枪,臣妾擅长,可这些弯弯绕绕的事儿,臣妾根本做不来。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做了这事儿,嫁祸给了臣妾。” 说着,李贤妃冷冷地看着吴淑妃。 很明显,若是皇贵妃和李贤妃同时倒霉,最终获益的会是吴淑妃。 吴淑妃闻言愣了愣,旋即勃然大怒:“你自己做的事,也好意思推到我头上来?” “那是你陷害我的!” “我有什么理由陷害你!” “若是我和皇贵妃同时遭了秧,可不就轮到你得意了!” “好了,朕相信此事不是你们所为。此事朕会继续查下去,定会给你们一个交代的。”皇帝道:“既然知道是有人在成心算计咱们,就该长点儿心眼。别外头人还没动手,咱们自己就先乱了起来。” 皇帝将李贤妃、吴淑妃和皇贵妃纳入宫中,就是为了从她们处得到来自武将、清流和宗室的支持,来对付刘太后的党羽。 在刘太后归政之前,吴淑妃、李贤妃和皇贵妃会是暂时的同盟,因此,她们平日里在相处的时候还是极有分寸的。 虽说真要让她们亲如姐妹绝不可能,但至少,她们还能够做到表面上的和睦。 像方才那样相互对骂,对于吴淑妃和李贤妃而言,还是头一次。 此时,李贤妃与吴淑妃听了皇帝的话,也暂时放下了心中对彼此的成见,想起这件事之中的疑点。 “臣妾是绝对不会陷害皇贵妃姐姐,嫁祸给贤妃姐姐的,还请皇上明察。” 吴淑妃恭顺地道。现如今皇帝大权还没到手,她自个儿也连儿子都还没有呢,就算要争,也不会这么早就动手。 “依皇上之见,此事会是何人所为?”李贤妃道。 皇帝没有说话,李贤妃却顺着他的目光,看向了他所看的方向。 那是…… 饶是李贤妃这样神经粗的将门虎女,在猜测到答案之后,心肝儿都禁不住颤了一下。 若此事当真是刘太后所为,那么她们查不出什么不对来,也就可以解释得通了。刘太后在宫中经营多年,势力又岂是她们可比? 但李贤妃想不明白,刘太后为什么会那么狠。皇贵妃腹中怀的,可是她的亲孙子啊! 吴淑妃脑子一向比李贤妃灵光,她显然也很快明白了过来。 吴淑妃看着李贤妃不解的神色,轻叹道:“对于太后娘娘来说,恐怕只有刘昭仪肚子里爬出来的孩子,才是她的亲孙子。自从咱们三个入宫,太后娘娘又何尝给过咱们一个好脸色?” 在这一刻,两人在恨上刘太后的同时,把刘希慧也一并恨上了。 …… 姜媛菀当时派人将翠柳送官,不过是一时气愤之下的举动,她也没有料到,这件事情的后续发展,竟会引来这样的轩然大波。 “皇上和太后图穷匕见,接下来,京中怕是要乱了。刘太后和依附于刘家的人现在必然对你恨之入骨。你要小心些。平日里能不出门,就别出门。若是有什么事需要出门的,一定要让我在你身边陪着你。” 卫奕辰在姜媛菀耳边殷切叮嘱着。 姜媛菀心中一暖:“我知道了,辰表哥,你放心吧,我会时刻注意自身的安全的。此时正是多事之秋,想必皇上也有很多任务交代给你,你忙你的就好,不必管我。” 卫奕辰认真地看着姜媛菀的双眼,那双瞳眸中,满是姜媛菀的倒影。 “可我担心你。” 姜媛菀发现,卫奕辰总是擅长用一本正经的表情,说出让人无法招架的话。 “我也担心你。我一个女眷,等闲不会出门。倒是你,在外头办差事时要小心着些。” 姜媛菀想起上次在寺庙中见到卫奕辰和周璟时,他们两个狼狈的样子,不由道:“无论何时,你当以自身安危为要。” “你放心吧,我不会把自己给搭进去的。毕竟,我追求了你那么久,还没有从你这儿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我怎么可能甘心!”卫奕辰半真半假地说道。 姜媛菀深深看了他一眼:“等这次的动荡过后,我就告诉你,你想要的那个答案。” 皇帝和刘太后,角力了那么些年,也该有个结果了吧。 卫奕辰待她,一片赤诚,她也不愿一直欺瞒卫奕辰。心中装着事儿,总让人觉得有些沉甸甸的。 这时,柳芸匆匆走了进来:“小姐可知道,刘太后最近在找一样东西?” 姜媛菀一听,便知道这样东西八成是顶顶要紧,能够影响大局的。否则刘太后断然不会在此刻分心去找这样东西。 “难道,皇祖父大行之前,留下了什么重要的东西?” “小姐猜的不错,先帝曾留下两道密旨,其中一道,是要求庄将军照拂殿下的。另一道,奴婢也不知道上头具体写了什么,但想来那份密旨必然与刘太后有关,且对刘太后不利,否则,刘太后不会费尽心思去找那道密旨。” “那道密旨,难道不在皇上手中?” “据奴婢打听到的消息,那道密旨似乎是由暗卫负责保管,并未存放在宫殿里头。因宫中曾走过水,皇上大约是觉得放在宫中不安全。” “既如此,你便派人继续去盯着吧。那道密旨若是被皇上取走了,倒不打紧,可万万不能让那东西落在刘太后的手中。” 柳芸退下后,卫锦萱忽然一阵风似的来到姜媛菀面前,双眼亮得惊人:“姜表妹,我听说,刘氏一族要倒大霉了,是不是?” 姜媛菀回想着方才从卫奕辰和柳芸那儿得来的消息,道:“那等犯了过错的,自是要依律处置。听说承恩公曾强占百姓的土地,承恩公夫人放过印子钱,还收了人家的钱,便拿承恩公的帖子去给人处理官司上的事儿,把那好好的苦主给说成是罪犯,害了几条人命。” “说起来,夏姨娘虽是长宁侯府的姨娘,可到底是良妾,就这样生生被承恩公夫人给溺死了,若是捅到外头去,也是罪过一桩。” 卫锦萱听得直呼痛快:“苍天有眼,姓刘的总算也有这一日了!回头我就让大家伙儿都知道,我阿娘是被那姓刘的给害死的,我不能让我阿娘死得这么不明不白!” 说着,她又问姜媛菀:“好妹妹,你与我说说,皇上会怎么处置那些姓刘的?” “如今承恩公府的爵位已经被皇上给夺了,若是秉公处置,承恩公与其夫人所犯下的罪行按律当斩。可到底还有宫中太后的面子在,最后可能会判个流放三千里。” “他们锦衣玉食大半辈子,就这样让他们死了,也未免太便宜他们了!我倒希望他们被判流放!” 当然,若是承恩公和承恩公夫人被判了流放,卫锦萱定会花银子路上请人好好“关照”他们就是了。 作者有话要说: 1号到5号,留言超过25字的都送积分,大家努力留爪爪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土豆洋芋马铃薯 2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土豆洋芋马铃薯 2个;想吃牛油火锅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迷你曼 13瓶;阿珂 5瓶;时雨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大表姐, 我看你这些日子,一直心心念念着为夏姨娘报仇,待报完仇了, 你也可以放下了心结, 好生过日子了吧?” 姜媛菀虽然一开始与卫锦萱不对付, 甚至现在与她的关系也算不上好, 但她还是希望身边的人,能够过得好一些。至少, 她的身边儿可以多一些笑容,少一些戾气。 卫锦萱沉默了一阵:“我不知道日后该怎么过。从前万般事都有祖母和阿娘替我在前头顶着,我是不必操心的。如今,阿娘没了,祖母虽看重我, 到底比不上她自己的利益,我也无法再信任她。” “父亲那人, 你也知道,说得好听点是审时度势,说得难听些,就是唯利是图。大哥是府上的继承人, 父亲都能够百般算计大哥的婚事, 我又能有什么指望?只求父亲好歹看在父女一场的份上,别卖了我也就是了。” 翻过年去,卫锦萱就十七了。这个年龄还没定下的贵女,已经极少了。 姜媛菀心知, 帝后之争还没落幕, 长宁侯不会轻易为卫锦萱定下人家。虽说长宁侯府如今已被绑上了帝党的战车,但若是早早为卫锦萱定下了人家, 若是那家在此事之中不幸落马,可就白费了卫锦萱这么个女儿了。 长宁侯女儿并不多,也就三个而已。 卫奕辰还可以利用自己在朝堂中的影响力,来摆脱长宁侯的控制,甚至让长宁侯反过来听他的话,卫锦萱却是没有这个能力翻出长宁侯的手掌心。 想明白后,姜媛菀也只是轻叹一声:“无论如何,在规则允许的范围之内,把日子过得好一些吧。” “快别光说我了,说说你吧,你日后是怎么打算的?大哥对你这么上心,父亲又喜欢你,你若是觉得还成,不如趁早跟大哥定下来吧。” 卫锦萱幽幽道:“现如今府里头算是默认了你们之间的事儿,可要是不真正定下来,便容易节外生枝。你若是不好说,不妨让大哥去想想法子,现如今大哥在父亲跟前说话很管用。” “好了,分明是在说你的事,怎么说着说着,就说到我头上去了?眼下朝中局势莫测,舅舅和辰表哥暂时怕是没这个心思操心这等事儿,还是等这关过了再说吧。” 卫锦萱想了想,点头道:“也是,那头刘家人正要倒大霉呢,这头你就跟大哥欢欢喜喜地定亲了,对于太后来说,必是极扎眼的,还是过些日子再说吧。” …… 承恩公府一家子的判决很快就下来了。 承恩公夫人放印子钱、拿着承恩公的帖子替人打官司造成了数场冤案、强占良田、又有打死良民等诸多恶行,被判斩立决。至于承恩公,因是太后的嫡亲兄弟,便网开一面,判了个流放三千里,逢大赦不赦。 承恩公的子女们则是充入教坊,等着发卖。 除此之外,刘氏一族其他做了孽的人家,都没能讨到好。 据说为着此事,刘太后与皇帝又大吵了一架。 第二日,太后一脉的御史上折子弹劾皇帝不孝,皇帝身边儿的人则辩驳说,皇上大义灭亲,不包庇母族,为百姓们讨回了公道,是得明君之举。太后娘娘为着此事而为难皇上,实乃不明智之举。 帝党一脉的人又说了孝道虽然重要,却不能愚孝之类的话,只要太后能够退居幕后,不再插-手前朝之事,皇帝必能好好孝顺她。 两边开始来回扯皮,一时半会儿分不出个胜负来。 关于皇贵妃落胎之事,刘太后做得实在是太干净,根本查不到她身上去。好在皇帝手下的人也不是一无所获,至少查明了此事与李贤妃和吴淑妃无关,否则,只怕这二妃都要被刘太后以谋害皇嗣的名义打入冷宫了。 这件事,也给皇帝敲响了警钟——在太后面前,万万不能放松警惕,否则,不知什么时候就要着了她的道。 目前京城的局势混乱不明,看似是皇帝占了上风,但不知道为什么,姜媛菀的心里头一直不踏实,她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会发生。 因有卫奕辰的叮嘱,这些日子,姜媛菀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只是铺子中的一些大事,却不得不由她来做主。 在解决完成衣铺子中一个难以抉择的问题之后,姜媛菀从柳芸处得到了一个情报。 “边关……开战了?是哥哥他们那儿吗?” 这是姜媛菀第一次从柳芸这儿得到关于她哥哥的消息,偏偏不是什么好消息。 柳芸面色凝重地点了点头:“前些年那北凉人与咱们大齐即便偶有摩擦,也是一些小打小闹,不曾动真格。如今许是知道咱们京城乱起来了,便开始想要从咱们这儿捞些好处。” “北凉人这些年休养生息,兵强马壮。若是他们真的大举犯边,怕是有一场艰难的仗要打了。可惜我眼下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在这儿干等着。” 在知道自己亲哥哥就在边关处后,姜媛菀显然也暗地里打听过那儿的情况,因此,在说起这些事的时候,到不至于两眼一抹黑,什么都不知道。 “不,也不是什么都做不了。”柳芸提醒道:“边关一打起仗来,便需要极多的粮食和药材。这些日子,我已嘱咐清音多收集些治疗外伤的药材,囤起来了。” “还是你想得周到,那咱们就暗地里派人将这些药材给哥哥他们送去吧。多多少少的,总是咱们的一番心意。至于那粮草……按理说皇上知道北凉人犯边,定是会派人拨粮食过去的。就是不知道这负责押送粮食之人靠不靠谱。” 第二日,皇帝果然在早朝上提及了北凉人犯边之事。 因为目前北凉人还没有大举进攻,许多人认为他们这回还像以前一样,只是小打小闹罢了,无需太过在意。 卫奕辰却不赞同:“若真只是小打小闹,恐怕庄将军也不会特意派人加急报上来。边关无小事,咱们最好做好与北凉人大战一场的准备,派人往边关运送粮草。” 更何况,他从别的渠道,也得到了一些信息,北凉人这次恐怕真的来者不善。 有人听了,嗤笑道:“若是最终那北凉人不准备跟我们打仗,这岂不是多此一举、劳民伤财?如今国库空虚,岂容你这般折腾?” “是啊是啊,庄将军这次恐怕是小题大做了!”有人附和道。 “那么,若是北凉人当真扣关,这延误战机的罪名,不知诸位是否能担得起?”卫奕辰冷冷地扫视着故意与他唱反调之人。 那些人顿时不说话了。 此番传信来请求援助的是庄将军,赞同支援庄将军的是卫奕辰,若是最后这场仗真的没打起来,会遭到问责的也是庄将军和卫奕辰,他们实在不必管太多。 皇帝见状,道:“支援边关之事,诸位可还有异议?” 一名姓丁的将军站出来请缨:“臣无异议,臣愿往。” 皇帝想着这丁将军非帝党也非后党,从立场上来看应该不至于有所偏颇,再加上他也曾有过这方面经验,便道:“好,那么押送粮草,就交给丁将军了。” 朝堂上一些机密之事,柳芸兴许打探不到。但朝廷派了官员押送粮草去边关这等大事,还是瞒不过柳芸的。 姜媛菀在得知此事后道:“既然朝中派了人去,粮草这一块总算不用咱们操心了。咱们铺子这些日子以来,也赚了些钱,不如拿去派人买了药物,给哥哥他们送去。” 虽说凭着她手中的钱银,买来的药物也只是杯水车薪,不过总能让她安心些。 说着,姜媛菀问芳芷:“咱们账面上现如今有多少钱银?” 芳芷早有准备,闻言道:“回禀小姐,胭脂铺子处,共计赚得了五万三千八百两银子。因那些商贾们开在外地的铺子才开始卖咱们的胭脂水粉,赚到的钱银还不是很多。若是能再等些日子,咱们分到的钱,只怕会更多。” 说到这儿,芳芷便有些兴奋。都说经商赚钱,果然不假。她们这铺子才开了多久啊,就赚来了普通人家一辈子也赚不了的钱! 柳芸也上前道:“清音的药材铺子那儿,近日以来赚得的钱银,加上老店该给小姐的分红,共计一万二千两银子。”清音的几家药材铺子规模并不大,能够净赚这么些钱已是极好的了。 姜媛菀点了点头。最近事情太多,成衣铺子那儿她还没整顿完,不过,她和胖掌柜的努力已初见成效,这段时间以来,那家铺子刨除租金、给掌柜们的分红以及伙计们的工钱之外,最后落到姜媛菀手中的共计五千六百两银子。 虽说赚得的银子不算多,但只要方向对了,日后多努力努力,总能赚来更多的银子。 三处合在一起,共计七万一千四百两银子。 “留两万两银子以备不时之需,其余的银子都拿去买药材吧。” 因为此事涉及到姜媛菀的亲哥哥姜琏,姜媛菀只带了芳芷和柳芸二人,连芳佩和红玉、红杏也没有告诉。 至于清音那儿,因需要她准备药材,这些事是绕不过她的。 依照清音的聪明才智,心中自有一番猜测。不过,姜媛菀怎么吩咐,她就怎么做,一句话都没有多问。 …… “你们小姐还没回府么?” “是。” 卫奕辰看着被留下的红玉、红杏二人,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平时姜媛菀去店铺的时候,身边儿都会带着这两名丫鬟,今日为何特意把她们支开? 没错,卫奕辰不认为姜媛菀把红玉、红杏等人留下只是偶然。 他稍加留心过后,注意到就连芳佩,也没被姜媛菀带在身边。 这些都是姜媛菀的心腹丫鬟,有什么事,是需要特意支开她们去做的? “最近,你们小姐时常出门?”卫奕辰试探地问道。 “也不时常出去吧,只偶尔去铺子里看看,再然后就是柳芸有要事找小姐的时候,小姐会带着芳芷出去一下。” 因卫奕辰向来关心姜媛菀,且从未做过对姜媛菀不利之事,红玉和红杏对他也没什么戒心。 “世子且稍微坐一坐吧,过一会子,小姐恐怕就回来了。”红玉热络地为卫奕辰端来了茶水点心。 卫奕辰接过了茶水,却眉头紧锁,心神不宁:“芳芷……我记得这丫头,似乎是从媛媛刚进侯府的时候,就一直跟着她的?” “是啊,听说是原来在小姐家里头服侍的下人,与小姐有自幼一起长大的情分在,小姐对芳芷姐姐自然更倚重些。” 红杏说着这话,却没有丝毫不甘。她们在姜媛菀身边服侍的日子不如芳芷和芳佩长,姜媛菀会将芳芷和芳佩看得比她们重,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待日后,她们与姜媛菀同甘共苦过了,她们在姜媛菀心中的分量,自然会越来越重。 又等了一阵,卫奕辰见姜媛菀迟迟不回来,终于按捺不住了:“表妹去了哪家铺子,我去接一接她。最近京城动荡,她迟迟不归,我实在是放心不下。” “小姐今日出门子时说是要去取一批药材呢,应该是去了清音姐姐的药铺。” 话音刚落,就见卫奕辰已经走到了门口。 “世子还真是紧张小姐呢。”红玉对着红杏抿唇一笑,红杏却从卫奕辰的态度中察觉到了些许不对劲儿,目光中透出些忧虑之色。 但愿不要出什么事才好,她心中暗道。 …… 卫奕辰到的时候,恰好看到姜媛菀正带着清音将铺子中的药材整理出来,一样一样地装上车,运向城外。 见状,他心中的疑惑越来越大。 因姜媛菀时常来向卫奕辰请教生意上的事,卫奕辰对于姜媛菀手底下的铺子也是比较了解的。清音这家药材铺子,从来都是只有进货的份儿,哪里有往外送货的时候? 难不成在这短短的时间内,清音这生意已经做到了其他地方? 卫奕辰看着姜媛菀和清音一副要搬空药铺的架势,觉得不大可能。 他对自己身边跟着的小厮吩咐道:“去,看看,她们要把这些药材送到哪里去。” “是。” 卫奕辰静静地看着姜媛菀将一切安排妥当之后,才施施然准备回府,便吩咐人不紧不慢地跟在她的马车后头。 柳芸素来警觉,低声对姜媛菀道:“小姐,有人在跟着我们。” “什么?”姜媛菀骤然提高了警觉:“对方大约有多少人?” “不到十个吧。他们已经跟了我们一段路了,奴婢原以为他们只是跟咱们顺路,就没有告诉小姐,谁知……” 姜媛菀闻言,不由有些后悔自己的大意。 她出府时自是带了不少人的,可那些人现在大多都留在清音的店里,跟在她身边的侍卫不过区区二人,再加上赶车的车夫,以及柳芸和芳芷,若是对方发难,如何能够敌得过? 正在此时,姜媛菀看到有一人从那车上走了下来。 虽然不知那人为何会出现在此地,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姜媛菀悬着的心忽然放了下来:“辰表哥,原来是你啊,我还以为是谁在后头跟着我准备图谋不轨呢,吓死我了。” “既然知道外头乱,你出门在外,就该多带些人才是。还有,我记得我跟你说过,最近要出门叫上我陪你一起的事吧?”卫奕辰故意板着脸道。 姜媛菀的表情颇为纠结:“是这样没错,但你那么忙,我怕耽误你的事……” 她做的那些事怎么好让人知道哟…… “你这么说,就是跟我见外了。” 卫奕辰看起来有点儿受伤,姜媛菀顿时觉得自己做了什么大坏事。 等等,她原本是想问卫奕辰,为什么卫奕辰遇到她后不直接上来跟她打招呼,而要远远跟在后面的。这个话题现在好像……嗯,问不出口了呢。 卫奕辰不知见好就收,还得寸进尺:“这次,想必你也知道厉害了吧?下回你再要出门,一定要叫上我一起。你身为内宅女眷,身边的侍卫到底不够多,若是真的遇上了对你心怀不轨之人,你会很吃亏。” “嗯,我知道了。” 姜媛菀思忖着,这药材的事,她也处理得差不多了,接下来应该也很少有需要她出府处理的事,便放下了心。 “对了表妹,你也知道,近日京中不太平,你原先的家中可还有什么你在意的人?告诉我,我也好替你看顾一二。” 姜媛菀闻言,愣了愣,卫奕辰怎么会突然问她这个,难不成是发现了什么? “我爹娘早早便没了,唯一的兄长也自幼便与我失散,那个家里……我早就没有什么在乎的人了。” 听闻此言,卫奕辰深深地看着姜媛菀,没有说话。 过了几日,负责查探消息的人向卫奕辰禀报:“那批药材,被送往边关庄将军处。虽说那送药之人行事谨慎,特意转了几道弯,但瞒不过属下的眼睛。”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这个消息,别透露给任何人。另外,替媛媛的人把痕迹抹平。” “是。” 在那人领命离开后,卫奕辰看向窗外的目光变得幽深无比。 他的媛媛,到底是什么身份,为何会突然关心边关之事? 第66章 卫奕辰回想起自家外祖父和舅舅对待姜媛菀时, 那不同寻常的态度,总觉得姜媛菀怕是与文家关系匪浅。 且自家外祖父应该不只是认识姜媛菀而已,因为他在面对姜媛菀时, 有着隐隐的恭敬。 思来想去, 还是得从那个突然出现的柳芸入手。 “去, 好生查查那柳芸的身份。”卫奕辰吩咐手底下的人。 “是。” 这一次, 下人们用了更久的时间,才来禀报:“回禀世子, 那柳芸果然有些问题。” “表面上看,她是一名农家女,因为家乡受了灾,家中实在养不活她,就把她给卖了。她在服侍表小姐之前, 曾经在另一个大户人家府里头服侍过,比其他的丫鬟要强些, 因此一到了表小姐的身边,就受到了表小姐的倚重。” “但属下经过详细观察,发现这个柳芸,一言一行, 极为考究, 每走一步路,都跟丈量过似的,想来是受到过严格的训练。属下无能,未能查出柳芸的真实来历。如果属下们所料不差, 这柳芸……应该曾做过宫女。” “宫女……不错, 也唯有宫里头,才会有那么大的规矩了。” 卫奕辰回想起平日里见到柳芸时那淡淡的违和感, 心中不由信了六七分。那柳芸仿佛也知道自己的言行惹人怀疑,整日里在府外呆着,轻易不往主子们跟前凑。 只是……姜媛菀竟是跟宫里头有关系的么? 与宫里头有关系、与文家关系匪浅、自己的父亲对她态度热络…… 卫奕辰敲击着桌面的手指忽然顿了顿,心中冒出一个不可思议的想法来——难不成,姜媛菀其实不叫姜媛菀,而叫周媛菀?她其实不是什么长宁侯府的远房表妹,而是东宫留下的遗孤? 听说,先太子在身故之后,他与太子妃留下的一双儿女下落不明,姜媛菀与太子妃夫妇的幼女年龄也颇为吻合…… 卫奕辰心情剧烈起伏着,再也按捺不住,站起身就往姜媛菀所在的小院大步流星地走去。 周围的小厮们见状吃了一惊,忙不迭地就要跟上去,却被卫奕辰给制止了:“我去去就回,你们不必跟着,一个人都不许跟上来!” …… 卫奕辰到的时候,姜媛菀正在绘制平安福。 姜媛菀在尼姑庵中那三年,香客们常常来求这物件儿,庵里头的人手不够用,她便也跟着学了。如今,这项技能倒刚好用上。 在绘制完平安符后,她捧在胸前祈祷了一阵,才像是完成了什么仪式一般,将那平安福递给候在一旁的柳芸:“下次运送药草时,把这平安符一起送过去。” “是。” 柳芸一抬头,便对上了卫奕辰审视的眼神,她心中一凛,眼眸中浮现出防备之色,却听姜媛菀道:“退下吧,我与辰表哥单独说会子话。” “但……” “退下,同样的话,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柳芸这才不甘不愿地离开了。 “如果我所料不错,辰表哥这次来找我,是发现了我的身世之谜吧?”姜媛菀歪着头看向卫奕辰,不知为何,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一直欺瞒着身边儿所有人,她心里头其实一点儿也不好受。 尤其是,卫奕辰待姜媛菀一片赤诚。只要她想,他就可以把他的过去、他心中所想毫无保留地摊开在她面前,但她却无法回以同样的赤诚。 如今,既然卫奕辰自己猜出来了,姜媛菀也不必再纠结了。 “你究竟是谁?”卫奕辰向前逼近一步。 姜媛菀微微垂眸:“你不是已经推测出来了吗?” 卫奕辰喉结上下滚动了几下,显然,他的心情并不平静:“我想听你亲口告诉我。” “我是先帝慈顺皇后的孙女,康毓皇太子之女,昭华郡主,我名为周媛菀!说起来,我乳名并不是这个,如今这名字,还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父母的时候,母妃亲自给我取的。” “自巫-蛊-之-祸后,我便一直住在京郊的一座尼姑庵中。直到你的父亲长宁侯偶然发现了我的存在,将我从尼姑庵带回长宁侯府,并给我安排了一个身份。” “原来,你竟是先太子之女,难怪……”过去姜媛菀给他的种种违和之处,终于有了一个合理的解释。 卫奕辰平复了一下心情,问:“你可知道,皇上他一直在找你们?皇上他,一直认为,你的哥哥,才是最正统的皇位继承人,是皇家亏欠了你们。” 如今的皇帝,与他母亲刘太后真的很不一样。不知怎么的,竟养成了这样纯良的性子。 姜媛菀面色古怪:“你该不会想说,皇上想把我哥哥找回来做他的继承人吧?这是不可能的。就算他答应,朝臣也不会答应,更何况,还有刘太后在……” 说着,姜媛菀叹了口气:“若是刘太后得势,若是被她发现我和哥哥的存在,她必会想法子除掉我们。” “皇上的打算我不知道,不过我能够肯定,他对你和你哥哥绝对没有恶意。至于太后对你怀有敌意……”卫奕辰认真地看着姜媛菀:“我会保护你的!” 姜媛菀怔了怔:“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你要和刘太后作对吗?” 这不是卫奕辰第一次说要保护她。但卫奕辰在知道了她的身份后,竟还能毫不犹豫地说出这句诺言,着实让姜媛菀吃了一惊。 “反正,这样的事儿,我也不是第一次做了。” 姜媛菀想起卫奕辰在刘希慧被降位份一事中做出的杰出贡献,不由抿嘴一笑:“也是。” 眼前这人可是早就把刘太后给得罪狠了。 卫奕辰的眼眸瞬间亮了亮,看向姜媛菀的目光中满含柔情,却听姜媛菀说:“说起来,当今皇位上坐着的,可是我的小叔叔呢。听说你与小叔叔平辈论交,我以后要叫你什么啊?” 姜媛菀促狭地看着卫奕辰,小声说:“辰叔叔?” “辰叔叔?” 她听到咬牙切齿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危险的响起。然后,她就被卫奕辰抵在墙边,使出了挠痒痒大法。 “别,别,我错了。” 姜媛菀在卫奕辰的怀里软得不像话,鬓发凌乱,衣衫微松,脸颊通红,眸中含着点点水光。 因方才笑得太厉害,此时姜媛菀靠在身后的墙上,小口小口地喘着气。 卫奕辰的目光渐渐从她的美眸上,滑落到她诱-人的红唇上,他眸光暗了暗,俯下-身,将那两片红唇凶狠地叼在了嘴里。 对方在自己怀里又软又甜、乖顺得不像话,卫奕辰简直不想松手。 直到姜媛菀因为气短而开始推搡他时,他才终于松开。 姜媛菀一张小脸涨得通红,方才那档子事,对她来说是从未有过的经验。 她又羞又恼,不由瞪了卫奕辰一眼,然而,此时她目光中还含着水珠,根本没有威慑力可言,看在卫奕辰眼中,反而让他喉结上下滚动了几回,恨不得再尝尝方才那美妙的滋味儿。 “还不是你不老实,要捉弄我,我才想着惩罚你的。”卫奕辰见姜媛菀没有拒绝的意思,便将姜媛菀揽入怀中,轻轻啄吻着她的脸。 “刚才我亲你的时候,心中欢喜得不得了,我这还是第一次与你这样亲近。你嘴上不说,心里头也是乐意与我亲近的吧?” 卫奕辰将姜媛菀一缕垂落下来的发丝儿别在了耳后:“就是你怎么都不知道换气?真是个傻姑娘。” 姜媛菀听到这话,可不乐意了。 这人在追求她的时候,各种小意奉承,温柔体贴得不得了,结果才让他长了点儿甜头,他就要蹬鼻子上脸了! “你才傻呢!知道我是郡主还敢非礼我,真真是不要命了!” “明明是我们两厢情愿的事儿,怎么能算是非礼呢?” 卫奕辰凑到姜媛菀耳边,朝着她小巧粉嫩的耳朵吹了口热气,满意地看着姜媛菀因为他的举动而打了个哆嗦,把自己往他怀中送了送。 “方才……你难道不喜欢么?”卫奕辰的声音中仿佛带有一种魔力,让姜媛菀难以招架。 喜欢么?当然是喜欢的。 若是觉得不舒服,姜媛菀根本就不会跟卫奕辰客气,只会直接推开卫奕辰。 但这些话,她不想说出来,平白让卫奕辰得了意。她轻哼了一声:“看你那么懂的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已经有过很多经验了……” 话音刚落,姜媛菀就感到自己的唇又被人压住了。 这个吻,比第一个吻可凶残多了,卫奕辰在她唇上又吸又吮,仿佛要将她生吞下肚似的,她只觉得头脑中一阵眩晕,连呼吸都要被卫奕辰给掠夺走了。 末了,卫奕辰在姜媛菀的唇上留下了一个浅浅的牙印,这才满足了:“看你还敢不敢再胡说八道。” “你是属狗的吗?”姜媛菀不用看也知道,她的唇肯定肿了。偏偏这始作俑者还像偷到大米的老鼠一样,笑得一脸得意。 以前看起来再可靠正经不过的一个人,私底下怎么竟是这样的呢? 真该让那些说卫奕辰高冷的人来看看,他笑得多么荡漾。 “只是给我的所有物做个标记罢了。” 姜媛菀刚想反驳,就听卫奕辰说:“你以前总不肯答应我,就是顾虑着你的身份吧?我明明感觉到,你有好几次都动摇了,可最终还是没有松口。现在,我已经知道你的身份了,你可没有理由再拒绝我了。” 姜媛菀听着这话,想起过去卫奕辰对她的那些好来,一颗心不由自主的软了下来:“随,随你怎么说吧。反正,你和我的事儿,不是我点头就行的,还得过了我哥那关再说。” 卫奕辰闻言,开始头疼了。他这位素未谋面的大舅兄这些年可是一直没回过京城,未来也不知道啥时候能回来。 要是这大舅兄不回来,他岂不是就一直娶不到姜媛菀了?不行,为了他的幸福着想,让刘太后下台一事也必须尽快给办了! 姜媛菀见了卫奕辰这副皱眉苦思的样子,不由有些得意,手臂一撑,便与他拉开了距离:“总之,咱们现在没名没分的,以后怎么样还不好说呢。在咱们没有正式定亲之前,你可不能再亲我抱我了,否则就是不自重!” 姜媛菀这副耀武扬威的小模样,让卫奕辰觉得很可爱,他便没有辩驳。 反正,真到了该亲近的时候……咳咳,该怎么样,还不是得怎么样?就像方才,虽然是他主动的,但姜媛菀不也没有拒绝吗? “好了,咱们说正经事儿吧。先前,你收集了那么多的药材送出京城,是不是就是给你哥哥送的?你哥哥在边关?不然,我想不出你突然这么做的理由。” “是,哥哥这些年一直跟着庄将军在边关。”既然已经选择了相信卫奕辰,姜媛菀也不再扭扭捏捏的了,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听说,庄将军是接到了我皇祖父的密旨,怕我哥哥糟了刘太后毒-手,这才将我哥哥带去边关的。如今边关要打仗了,我怕哥哥在军中,药材不够用,恰好我手中有药材铺子,便让清音她们把铺子中可用的伤药全给哥哥送去了。不管用得上用不上,好歹能让我安心些。” “你这样做也是应该的。不过,以后你还是不要独自一个人去外头了,下回要做这样的事,就让我陪你去吧,或者你把这件事直接交给我,让我为你跑腿,也是可以的。毕竟,你总要给我一个讨好大舅兄的机会吧。” 姜媛菀听到他最后一句话,忍不住给了他一肘子:“乱叫什么呢你!谁是你大舅兄!” “好好,不是我大舅兄。我现在还在为了一个正式的名分而努力呢。”卫奕辰故作可怜。 姜媛菀见状,轻哼一声:“既然你这么积极,那我就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吧。你要是做不好,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不会不会,你交代的事,我肯定是要好好办的。”卫奕辰看着姜媛菀的目光中,满是包容和宠溺。 自与姜媛菀说明白了之后,卫奕辰的好日子就来了。 忙碌了一天回到家中时,姜媛菀会命人备了茶点或是汤水给他送去。当然,为了避免太招眼,姜媛菀也只是打着关心表哥的名义偶尔为之。 饶是如此,卫奕辰也已经很满足了。 偶尔他回府晚了,还能够收到姜媛菀派人送来的小纸条,盯住他注意身体,早些休息。 那种不管他去了哪儿,家里头始终有个人惦记着他的感觉,让他心里头暖洋洋的。 偶尔姜媛菀“忘了”派人来,他也会主动去姜媛菀那儿讨些福利。 一切都很美好,除了最近事情太多以至于卫奕辰很少有时间和姜媛菀相处这件事。卫奕辰心中琢磨着,等忙过了这一阵,他可要好生向姜媛菀讨要一下“利息”。 姜媛菀与卫奕辰的感情发展得很顺,然而,边关的战事却不是那么的顺利。 不知那丁将军吃错了什么药,押送粮草时没有走既定的路线,反而绕了远路。在途经边关一座城池的时候,居然中了北凉人的埋伏,以至粮草被劫。 得到了充足粮草的北凉人,开始大举扣关。 姜媛菀知道了这个消息之后,手中的茶杯一时不慎,摔落在了地上。 那北凉人一开始只挑衅大齐军队,并不大举进攻,后来,又正正好地劫了朝廷准备送给边关军队的粮草,然后就开始攻城。 现在想想,这北凉人,似乎从一开始就在等这批粮草到位似的。难不成,他们此次进攻竟是早有预谋,且与某些大齐官员勾结? 想起那个据说被北凉人掳走的丁将军,姜媛菀就觉得,这人的身份八成有蹊跷之处。 想到这里,姜媛菀越发担心她哥的安危来。 “我记得,咱们账面上还有两万多两银子,去,把那些银子全都拿去买了粗米,给哥哥他们送去。” 在这时候,姜媛菀不由后悔她先前太没有进取心,经商太晚,以至于需要用钱的时候,手头没几个钱。 两万两银子看似不少,实则杯水车薪。便是全部拿去换了粮食给驻北军送去,怕是也吃不了多久。姜媛菀现在只希望,皇帝能够尽快拿出应对之策来,好歹不要被动挨打。 然而,屋漏偏逢连夜雨,在这要命的关头,皇帝却病倒了。站出来主持大局的人,变成了刘太后。 以卫奕辰等为首的大臣们上折子恳求刘太后再送一批粮草去边关,谁知,刘太后却说:“现在皇上还躺在病榻上昏迷不醒呢,哀家这心里头就像没了主心骨似的,哪还有心思管旁的事?依哀家看来,赶紧把太子立了才是正经事儿。” “皇贵妃腹中的胎儿虽然没了,幸而李贤妃的肚子还好好儿的。哀家已经派太医给李贤妃把过脉了,李贤妃腹中怀的是个男孩儿。” 众位大臣闻言,十分愕然。 皇帝这才刚病吧,虽说这病情来势汹汹,但也没到需要准备后事的地步吧?怎么听太后这意思,竟像是迫不及待的要扶持新君上位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宝宝们的留言不满25字的话是没有办法送积分的哟,多写几个字呗~ 今天还有一更在早上九点,么么哒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半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 20瓶;玄月 10瓶;木匿 2瓶;Camille_xixi、迷你曼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好吧, 立太子本也是应有之意。现如今皇帝的情况也确实不大妙,若是立了太子,朝臣们也不必担心大齐后继无人。 问题是, 太后她想立的, 是个还没出生的胎儿! 这年头, 胎儿的夭折率极高, 像之前,皇贵妃的孩子不就没了吗? 立个胎儿为储君, 大臣们是万万不会答应的。且不说这胎儿能不能顺利出生,就算这胎儿顺利出生了,能不能养住还是个问题。 皇帝若是能够顺顺利利地病愈,那自然是最好不过的。这样一来,就可以等日后皇子长成了, 再立皇子为太子。 可若是遇到了最坏的情况,皇帝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在大臣们看来, 还是过继一名成年宗室子最好。毕竟,国赖长君。 若是让个还在吃奶的小娃娃坐上皇位,起码要长个十几年才能顶事儿,这十几年中, 大权怕是又要落入刘太后手中了。刘太后揽权的能力倒是强, 可她的政-治-素-养……不提也罢。 “娘娘明鉴,纵观前史,未有立胎儿为皇储的先例,望娘娘三思。” 大臣们齐齐反对刘太后的话, 让刘太后心中很是不快。 不过好在, 再过几个月,李贤妃腹中的胎儿便要出世了。到时候, 她再为这孩子筹谋就是。 “罢了,你们既然不肯让哀家安心,哀家也无可奈何。哀家这就回去照顾皇上了,只愿皇上能够尽早醒来。至于那边关之事——好不容易筹集来的粮草竟被北凉人盗了去,这一时半会儿的,哀家也拿不出粮食来。就让庄将军自个儿想想法子吧,哀家许他便宜行事。” 言下之意,这事儿刘太后不准备管了,庄将军若是筹集不到粮食,问边关的老百姓“借”一些,她也会睁只眼闭只眼,不追究庄将军扰民的责任。 众大臣再一次被刘太后这不负责任的话语给震住了。 边关告急,刘太后拿出的办法就是让庄将军自己想办法?刘太后就真不怕北凉人一路打到京城来,导致京城沦陷吗? “太后娘娘,此事万万不可!依照边关的存粮,顶多只能坚持十数日,便是向百姓征来了粮食,恐怕也只能坚持二十天!北凉人狼子野心,若是边关被破,他们必会剑指京城!届时,太后娘娘和我等,都会成为大齐的罪人!” 有人说话温和,有人则毫不客气:“臣记得太后娘娘当初垂帘听政之时,曾说过,必会以天下为己任,以江山社稷为重,为皇上守好大齐。言犹在耳,太后如今却欲将这大好河山拱手让给北凉人了不成?” “太后娘娘嘴上说得大义凛然,实则私心甚重,欲趁皇上昏迷之际夺权之心,远胜于平天下之心!若是太后娘娘不能还我大齐一个安宁,就请莫再牝鸡司晨!无吕武之能,而欲效仿吕武之举,真真是愚不可及!” “是极是极,娘娘莫要以太后之尊,行卖国之举,给皇上-抹-黑,让皇室蒙-羞!” 这下连卖国都出来了,刘太后肺都要气炸了:“那你们说,这事儿要怎么办吧!仓库里的存粮如今都已经入了北凉人之手,反正哀家是变不出粮食来了!” “可先从边关附近就近调粮过去,先解了边关的燃眉之急,再从粮食储备丰富的地区,比如两江之地调运粮食去边关……” 大臣们七嘴八舌地议论了起来,吵得刘太后脑仁疼:“行了,你们先拿个章程出来,明日上朝时再行讨论。散朝!” 刘太后走后,留在原地的那些大臣们摇头叹息:“妇人误国!妇人误国啊!” 当初先帝走的时候,怎么就不把刘太后一并带走呢! 一下了朝,荣亲王世子周璟就拉着卫奕辰去议事了。 周璟的眼眶中满是血丝,这几天,他一直都没有好好休息过。 “皇上突然病倒之事,定然有蹊跷。我父王方才请求进宫给皇上探病,可皇太后不让我父王进宫。” “不管怎么说,皇上是太后亲子,太后……应当不至于谋害皇上吧?”卫奕辰感到难以置信。 “若太后不是心里有鬼,又怎么会忙不迭地撺掇朝臣们立李贤妃腹中的胎儿为太子,又怎么会不让朝中大臣和宗室去见皇上?”周璟冷哼一声:“李贤妃这会儿多半已经被刘太后给软禁了,就等着她生下孩子呢。” 先前,刘太后在与皇帝一系的竞争中一直在示弱,导致皇帝一系的人错误的估量了刘太后的势力。 如今,皇帝一倒下,刘太后便迅速地掌控了宫中大权,让帝党一系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荣安大长公主和皇贵妃娘娘与你们荣亲王府交好,不知皇贵妃娘娘那儿是否能传些消息出来,好歹让我们知道皇上的病情?” 周璟摇了摇头:“皇贵妃入宫还不到半年,根基浅薄,根本无法与刘太后相抗衡。自刘太后封锁宫中消息开始,我们与她便没有任何联络了。” “可以让荣安大长公主进宫去探望皇贵妃。荣安大长公主可是皇贵妃的亲娘,她去探望皇贵妃,名正言顺,刘太后没有阻止的理由。待入了宫后,荣安大长公主可顺便打听一下宫中的情况。”卫奕辰提议。 周璟揉着眉心:“也只得如此了。” 皇帝这次突然病倒,让所有人都措手不及。 “对了,大齐与北凉的战事,该如何处理?边关乃是咱们大齐的屏障,若是被北凉人所攻破,后果不堪设想。且庄将军非但有勇有谋,还对皇上忠心耿耿,也是我大齐不可或缺的良将。今日看着刘太后那态度,不像是会全力支援边关的样子。” 卫奕辰看起来忧心忡忡。 他没有说的是,姜媛菀的哥哥也在边关。一旦边关战败,非但大齐的半壁江山立刻要暴露在北凉人的铁骑之下,姜媛菀在军中的哥哥,想必也会凶多吉少。 于公于私,卫奕辰都不愿意看到这个结局。 “她会全力支援庄将军就怪了!”周璟冷笑道:“这女人不知为何,一直以来都将庄将军视为眼中钉、肉中刺,如今逮着这么个机会,她恐怕巴不得庄将军全家阵亡在前线呢!” 周璟也是气极了,连太后也不愿意叫了。 “大臣中倒是有不少是真心忧国忧民的。”说到此处,周璟面上的表情缓和了些许:“只是,刘太后现在显然在拖延时间,大臣们与刘太后争执的这些天,战场局势已经能够发生很大的变化了。咱们不能坐以待毙。” “你可是有了什么法子?”卫奕辰问。 “不是我,是皇上。皇上一早就料到,边关战事恐怕不会那么顺利,所以,将他私库的钥匙给了我,并嘱咐我,必要时,可先开他的私库救急。” 卫奕辰:“!!!” 卫奕辰:“皇上还真是深谋远虑。” “谁说不是?皇上年龄虽不大,却有明君之相。”只是,一想起皇帝如今病倒在宫内,吉凶未卜,周璟的眼中就闪过了一丝阴郁之色。 …… “红玉,现在是什么时辰了?”姜媛菀看着还未亮透的天,问。 “小姐,现在才寅时一刻呢,您再多睡一会子吧。”红玉担忧地看了姜媛菀一眼。最近,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家小姐一直心神不宁的,晚上时不时就要做恶梦,眼下是一圈儿明显的乌青,人都憔悴了不少。 “我方才……做了个噩梦,睡不着了。” 自从大齐支援边关的粮草被北凉人劫走后,姜媛菀就没休息好过。只要她一入梦,脑海中就会浮现出轮廊已经有些模糊的哥哥满脸是血的模样。 偏偏,这些事,她没法对红玉、红杏、翠芝、翠柏四人说,只得一个人憋在心里。 “小姐,您这样不行啊。奴婢去为您斟一杯安神茶来,您试试吧。”说着,红玉就去忙活去了。 也不知是这安神茶确实顶用,还是姜媛菀累极了,她竟真的睡了过去,且一觉睡到巳时三刻。 “都快中午了?”姜媛菀看着窗外一片大亮,不由傻了眼:“你们怎么不叫我起来?” 作为一个自律的人,她很少有这么晚才起来的时候。 “是我让她们不准吵醒你的。”卫奕辰坐在姜媛菀的床边,目露担忧之色:“如果不是你的丫鬟来找我,我都不知道,你这些日子一直在失眠。” “世子,银耳莲子羹来了,请让奴婢服侍着小姐用一些吧。”红玉端着一个碗走了进来。 “我来吧。”卫奕辰将那碗接了过来看,舀了一勺,轻轻吹了吹,这才送到姜媛菀的唇边:“先吃点东西,吃完再找你算账。” 红玉看着两人亲昵的样子,顿时僵在那里,觉得自己是个多余的存在。 还是红杏看不过去,拉住了红玉的手,对姜媛菀和卫奕辰道:“小姐,奴婢们就在门外等着。您若是有什么吩咐,只管唤奴婢们一声就是。” 卫奕辰瞥了一眼那两名丫头离去的身影:“你的丫头们倒乖觉。” “她们自然是乖觉的,不然,也不能去找你通风报信啊。”姜媛菀又吃了一口卫奕辰喂的莲子羹,语气却有些危险。 卫奕辰听了这话,整个人僵住了:“媛媛,我可没有要监-视你的意思。” 姜媛菀看了他这副怂样,噗嗤一笑:“行啦,我还能不知道,你是关心我吗?红玉和红杏也是知道自己帮不上我,才会去找你的。你还真以为你能把我的丫鬟当成你自个儿的丫鬟来使了不成?” 卫奕辰闻言,这才放下了心。 他有些无奈地看着,这小妮子在他面前胆子是越发大了,竟敢戏弄他,再不好生管管,怕是要爬到他头上来作威作福了! 不过,谁让他舍不得罚她呢。 在卫奕辰看来,姜媛菀嚣张一些,总比她没精打采好得多,他就喜欢看她精力十足地与他拌嘴的样子。 “媛媛,你别担心,边关处,皇上早有准备。虽说太后不肯对边关施以援手,但阿璟已经开了皇上的私库买了粮食给边关送去了。那庄将军我也有所了解,他不是个会坐以待毙的人。只要能撑住最开头这阵子,他定会有应对之法。” 姜媛菀听了这话,终于松了口气。 以前因为刘太后之故,她一直对皇帝喜欢不起来。哪怕知道,皇帝其实并没有做错什么。甚至,他在先帝和周围人的影响下,并不亲近刘太后,反而同情无辜遭罪的康毓皇太子一脉。 可这次,她是由衷地感激皇帝,与此同时,她更对刘太后的憎恶,更深了。 “边关处若有什么紧急状况,我会通知你的。”卫奕辰想了想,又道:“你的铺子最近若是挣了钱,想要买些东西送去边关,你可以把钱交给我,我来替你操持此事。” 卫奕辰倒不认为姜媛菀那点银子能改变整个局面,但多多少少的,总是她的一份心意。况且,在有事情忙的情况下,姜媛菀胡思乱想的时间也会减少很多。 “好,那就拜托你了。”姜媛菀想到卫奕辰最近这样忙,还得帮自己做这些,不由有些过意不去:“就是太辛苦你了。” 卫奕辰温和地看了她一眼:“咱们之间,何必这样客气?你再这样,我可要生气了。只要你能睡个好觉,我这些功夫,就算没有白费。” 姜媛菀听了,心中一暖,刚想说话,就见卫奕辰俯-下-身,在她脸上啄了一下。 “这是我的报酬。”说着,卫奕辰就等着看姜媛菀恼羞成怒的模样,他知道,姜媛菀的面皮素来是最薄的。 谁知,姜媛菀也发了狠,竟趁着他不备,迅速地凑过来,在他脸上咬了一口。 那牙印印在卫奕辰这张正直无比的俊脸上,有种说不出的违和感。 姜媛菀见他惊呆了,面上不由露出得意的神色来。 “也不能总是你偷袭我吧?我要偷袭回来!” 然后,她就被按在墙角吻住了:“好啊,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既然如此,我就不跟你客气了……” …… 卫奕辰离开的时候,姜媛菀面颊红扑扑的。心中虽然还有些担忧,但已经没有先前那么严重了。 大约是卫奕辰答应帮忙的缘故吧。 似乎只要有卫奕辰在,就不会有什么问题。不知不觉,她已变得如此相信卫奕辰。 红杏拉着红玉悄悄说:“看到没,一找了世子来,咱们家小姐的心情立马就变好了。先前我说要把这事儿告诉世子的时候,你还犹犹豫豫的。” “我这不是担心小姐生气么。”红杏心思活络,红玉则有些死心眼儿。不过,再死心眼儿的人,也得败在现实跟前:“没事儿,下回再遇到这样的事,咱就有经验了。世子在小姐心里头的地位,果然不一般啊。” “咱们小姐在世子心里的地位也不一般啊。你是没看见,前脚我刚去跟世子说小姐整宿没睡好的事,世子后脚就放下手头的活匆匆赶过来了……哎哟!” 红杏正说的眉飞色舞呢,头上就挨了一下。 只见姜媛菀不知何时站在了她身边儿,没好气地道:“话那么多做什么?再多嘴,我就找个东西来把你的嘴塞住!” 姜媛菀语气不善,红杏却不害怕。这些日子跟着姜媛菀,她已经学会了分辨姜媛菀何时是真生气,何时是害羞。 现在么,姜媛菀脸上飞过两朵红霞,显然不可能是真生气了。既如此,也用不着太担心。 …… 在姜媛菀与卫奕辰感情突飞猛进的时候,边关处也传来了好消息——庄将军派人将被北凉人夺走的粮食给夺回来啦! 原来,庄将军得了皇帝开私库采买的粮食,又得了姜媛菀派人送去的粮食和药材,再加上军中原本还屯着些粮食,并不慌张,稳扎稳打,且在最初还示敌以弱,给北凉军一种他们不堪一击,只是在硬撑的错觉。 那北凉军的首领刚刚兵临城下时,还有几分谨慎,后来得大齐内应相助,轻轻松松就劫走了朝廷送过来给庄将军的粮草,便开始自得起来。 这时候,庄将军又安排了探子混入北凉军中,说这北凉军的首领用兵如神,庄将军已经被吓破了胆,现如今只敢躲在城里龟缩不出,不敢与北凉军硬碰硬。 这北凉军的首领本就有些好大喜功,听闻此言,又怎能不自得?当下便越发轻敌了。 某日,北凉军在大举攻城之时,庄少将军与姜琏一起偷袭了北凉军的阵营,往一处粮仓中放了把火,把留守的北凉军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他们则迅速地赶到另一处粮仓处,把这些被北凉军劫走的粮食给夺了回来,还顺道将那被北凉军“俘虏”的丁将军一并“救”了回去。 只可惜,在查明丁将军实际上并不是被俘虏,而是投敌之后,他的下场定不会好。 有了充足的粮仓,庄将军一方瞬间就多了几分底气。与此同时,北凉军的主力在战场上遭了埋伏,损失了五分之二的人手,士气一下子低迷了起来。 第68章 “庄将军, 那姓丁的口风很紧,死活不肯招。不过,他的副官招了, 说他在抵抗北凉人的时候未尽全力, 这才导致粮草被劫。副官曾竭力劝阻过姓丁的, 奈何那姓丁的一意孤行……” 庄将军闻言, 将手中的长刀重重地砍在桌子上,他力道极大, 那桌子竟直接被他砍成了两半。 “他的副官有没有说,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双目赤红,眼中满是杀意。 “他的副官只说,他在离京之前,曾被刘太后传召过, 他们的谈话内容,无从得知。” 庄将军闻言, 皱起了眉:“这姓丁的,莫非是刘太后的人?” “明面儿上看,丁将军既不属于帝党,也不属于后党。不过, 属下竟查探发现, 丁将军正室只生了一个女儿,外室倒是为丁将军生下了一对双胞胎儿子。那对双胞胎被刘太后的人给控制住了。” 庄将军虽然是戍边武将,但他在帝都也有一些人脉,虽做不成什么事, 为他打探些消息还是不成问题的。否则, 一直远离权力中心,对帝都的风向一无所知, 绝对是要出大问题的。 “这么看来,果真是刘太后所为了?可刘太后为什么要这么做!” 庄将军虽然对刘太后不感冒,但也很难相信,刘太后会如此不顾大局,在北凉人犯边之际要他们的命。刘太后就算要卸磨杀驴,也应该等到他们打了胜仗再说吧? 正在这时,有个壮汉又拎着两个人进来了。 这名壮汉把他手中看起来再普通不过的小兵往庄将军面前一扔:“将军,这两个不老实偷偷接收了外面传来的消息,正好被我给逮住了!这是截获的信件。” 说着,就将那信件递到了庄将军面前。 庄将军皱着眉打开,那信件上面没有跟写信人有关的任何信息,只写了两个字:琏,杀。 若是换了旁的人来,定然看不懂这是什么意思,但庄将军却一下子就明白了。他也明白了,与北凉人勾结的,多半就是刘太后。 刘太后定是知道了康毓皇太子的嫡长子就在他的军中,所以想要借刀杀人呢! 除了刘太后之外,还有谁非要将姜琏除之而后快? 先前那些想不明白之处,如今都可以解释通了,庄将军却只觉得齿冷。 刘太后为了铲除异己,竟不惜与外族人勾结,来残害自己的国人,真是鼠目寸光,枉为一国太后! “将军,不知那信件上写了什么,可有幕后主使之人的信息?”这名大汉一想到战场上死去的兄弟们,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那些背叛者全部碎-尸-万-段! 这场战争,他们虽然胜了,但因为内-鬼-将他们的信息泄露给了北凉人,他们打得极是辛苦,并付出了很大的代价。若不是有内-鬼在,很多战死沙场的兄弟,原本是不用死的! “这上面什么都没有写,但我已经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只恨没有证据能够指认她。” “究竟是谁?”那壮汉的双目都开始变得赤红。 庄将军看了那义愤填膺的壮汉一眼,叹了口气:“你别问了,不告诉你,是为你好。那人位高权重,若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咱们根本扳不倒她。” 其实,就算有足够的证据,也未必见得有用。 只要刘太后将皇帝控制住,夺得朝中大权,任她犯了天大的罪,他们都奈何不得她了。 以前,庄将军从不愿意掺和进-夺-权的是非之中。他总觉得自己只要守好边关这一方土地,就算是对得起皇帝,对得起朝廷了。可是现在,他不由怀疑,若是刘太后那样的人独掌大权,他真的能安安分分地一直驻守边关么? 恐怕回头,刘太后随便找个由头,他就被下-狱了! 庄将军不怕死,但他不愿意自己死-得-窝-囊,死得没有价值! 正在这时,庄少将军进来了。 庄将军见状,对那名壮汉说:“这两个人你提出去吧。” 那壮汉闻言便知道,庄将军多半是想单独和庄少将军聊一聊,便应了。 走之前,又向庄将军请示:“不知道咱们军营里,还有没有其他人派来的探子!您看,要不要我再仔细地排查一下?” “不必,别整的人心惶惶的。不过,你私下里还得继续留意,若是有哪个不老实的,立刻扭了送过来!” “是!” 那名壮汉走后,庄将军又对周围的亲兵道:“你们也出去,在门口守着,不许任何人进来。” 等房间中只剩下庄将军和庄少将军两个人了,庄将军才拿着截获来的信件说:“你也来看看这个吧。” 庄少将军一开始还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待看到那上面的字迹后,眼中立时便涌出了杀意:“爹,定是太后的人发现了阿琏在咱们这儿,所以要来谋害他!我早说过,太后不是什么好东西,您可一定要防着她啊!” 他话还没说完,头上就挨了一记:“什么阿琏?没大没小的,那是殿-下!哪怕现在他未认祖归宗,你也需敬着他!”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不是怕叫惯了殿下,平时叫漏嘴吗!阿琏都没计较,爹你倒计较起来。” 庄将军还欲再打,庄少将军赶忙道:“爹,太后既然已经出手对付阿琏了,您难道还准备被动挨打不成?这次北凉军攻城说不准儿也是她干的!” 庄将军听出了庄少将军的言外之意。 与庄将军不同,庄少将军向来有些“不臣之心”。他认定了姜琏这个生死兄弟,便会自发地站在姜琏的角度上来考虑问题。 姜琏乃是已故康毓皇太子的嫡长子,是最有资格继承皇位之人。在这一点上,就连当今圣上也比不上他。 毕竟,当今圣上可是先帝幼子。若不是先帝的其他几个子嗣死的死,废的废,根本轮不到当今圣上坐上皇位。 若是姜琏想要夺回属于他的一切,不管庄将军怎么想,庄少将军绝对会鼎力支持。 庄少将军的态度,从一开始就很分明,庄将军自然不会听不出自家儿子话语中的意思。 可这一次,他却没有一味的训斥自家儿子。刘太后的做法终究让人寒心,所以,这位对大齐忠心耿耿的老将也极为难得的,生出了一丝不该有的想法来。 庄将军嘴唇蠕动了半晌,说:“……她毕竟是太后。” 庄少将军自然看出了庄将军态度上的动摇,便再接再厉劝道:“咱们是为这个国家卖命,是为皇上卖命,可不是为一个一朝得势便猖狂起来的女人卖命!我们不怕死,可是,为这样一个女人卖命,你甘心吗,父亲?” “如果皇上还好好儿的,我哪怕对太后再不满,也不会说这话。毕竟,皇上还算是明事理之人。可皇上现在生死未卜,执掌大权的,是刘太后那个权-欲-熏-心的女人!”庄少将军正色看着自家父亲:“爹,皇上突然病倒,得益的是谁,这其中,真的没有什么猫腻吗?” 庄将军听了这话,神色挣扎的更厉害。 他先前敬着刘太后,全因刘太后是当今皇帝的生母,可若是刘太后有迫害皇帝之心,他也是断然不能容忍的! “皇上毕竟是刘太后的权力之本,刘太后应该不会做出有伤龙体之事……” “那可不见得。”庄少将军冷笑道:“听说刘太后一直想效仿吕武……夕有武后-弑-子,刘太后为何不能做类似的事?” “皇上没有子嗣的时候,刘太后当然不敢轻易对皇上下手,可如今,李贤妃的肚子里已经有了皇上的儿子,刘太后只要保证这个孩子能够平平安安地出生长大,她就可以继续执掌大权。控制一个婴儿,岂不比控制威势日益加重的皇上来的轻松?” “在北凉人扣关,皇上病倒的时候,刘太后想的既不是怎么抗敌,也不是怎么为皇上请医问药,斋戒祈福,而是急匆匆想让大臣们拥立李贤妃腹中那个尚未出生的胎儿为太子!刘太后的野心,您难道还看不见吗?” 庄将军闭上眼:“我要想想,你先出去吧。” “是,父亲,您确实应该好好思考一下,毕竟,这可是关乎着那么多人身家性命的大事呢……” 话虽这样说,庄少将军却知道,只要京中皇上还活着,庄将军就不会轻易下定决心。 不是他想诅咒皇上,可他实在不看好那个小皇帝。小皇帝生下来时,身子骨本就不结实,好好将养着,每年尚且要病上几回,如今有个居心叵测的太后在他身边……他这身体哪里经得起这样的折腾? 庄少将军离开后,庄将军拿出了先帝临终前,派身边的亲信交到他手上的圣旨。 他也是在接到了这道圣旨后,才会找到姜琏,并护着他长大。 如今,他看着这道已经有些年头的圣旨,心情十分复杂。 “先帝,您告诉臣,臣该怎么做……” 与此同时,姜琏收到了姜媛菀派人送来的又一批药材和粮食,还有一道寄来的护身符。 姜琏握着那枚护身符,看着那上头陌生而熟悉的字迹,眼神微暖:“妹妹这字,写得越发有风骨了。” 庄覃见他不像以往似的只顾着-操-练,多了几分人样,便笑道:“你妹妹又给你寄东西来了?虽说你们有这么些年没有见面,情谊倒是不减啊。” “那是自然,如今,我就这么一个亲人了,怎么可能与她生分?”姜琏闭上眼,回想起妹妹幼时追在他身后左一声哥哥右一声哥哥的模样,眼眶微湿。 这么些年过去了,当初追在他身后撒娇的那个小不点,也长大了吧?可惜现在,他竟已经有些记不起她长什么样了。时间,真是一种可怕的东西,足以让原本亲密无间的人,变得生疏不堪。 “你妹妹是个有情有义的,你也不遑多让。”庄覃面上露出一丝微笑。 若非如此,他也不可能与姜琏成为好兄弟。 正因为他已经把姜琏当成了好兄弟,所以,才不愿看姜琏在被夺走原本该有的一切之后,还没个好下场。 当今皇上胸襟开阔,他一直都知道姜琏兄妹还在人世,也容得下他们。可若是皇帝这次身子有个什么不好,换一个人做皇帝,那名皇帝,还能有那个度量吗?若新帝不能自己做主,只是刘太后的傀儡,姜琏兄妹的命运自然更不必提。 到了那时,庄将军虽说是奉先帝旨意照顾姜琏,又岂能不被上位者猜忌? 庄将军虽然还以帝党自居,庄覃却明白,从庄将军将姜琏带回来的那一刻起,他们庄家的命运就已经与姜琏绑在了一起,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在庄覃看来,把自己的命运寄托于他人的仁慈之上,是最愚蠢不过的做法,所以,他迫切地想要知道姜琏的想法。 倘若姜琏想要争取那个天下至尊之位,庄覃就会不遗余力地为他筹谋! “京中最近发生的事儿,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吧,你是怎么想的?” 从前,每当庄覃问姜琏有什么打算的时候,姜琏总会回答他静观其变。然而这次,庄覃却一定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姜琏看了他一眼,说:“做好准备。” 倘若皇帝安然无恙,也就罢了。倘若皇帝有个什么闪失,为了他,为了他妹妹,为了庄覃这些一直跟随在他身边的人,那个位子,他必要争上一争! …… 京城中,荣安大长公主进宫去探望皇贵妃,刘太后果然没有拒绝。 这些日子,因为刘太后压着宗室大臣和朝中重臣,不让他们去探望皇帝,已经引起他们极大的不满了。若是连荣安大长公主探视自己女儿这样的请求都要驳回,恐怕外界就该猜测她把宫里头这些人怎么样了。 宫里头一切看似如常,但荣安大长公主出入时,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儿。 然而,待荣安大长公主抵达女儿所在之处时,她却顾不得这些了。 宫殿中弥漫着的浓浓药味儿,她捧在手心里娇惯了十几年的女儿,竟面色苍白地躺在病床上,一看就是没有好好经过调-养。 落-胎何其伤身!宫中之人,怎么敢这样怠慢她的女儿! “太医呢!宫里头的太医都是死的吗,怎么没有太医来为你调-养!” 皇贵妃见了荣安大长公主,显然也很激动。然后,她一开口,就咳得撕心裂肺,根本停不下来。 荣安大长公主赶紧上前将女儿搂在怀中,心疼得不得了,正要柔声安抚,却见女儿朝着自己使了个眼色,看了看一旁的老嬷嬷。 荣安大长公主顿时注意到,这老嬷嬷有些面生,似乎不是女儿宫里的人。 她定了定心神,道:“本宫与皇贵妃有些体己话要说,你们都下去吧。” 那老嬷嬷道:“大长公主,皇贵妃现如今身子不适,身边儿缺不了服侍的人,您就让奴婢们留下吧。您瞧瞧皇贵妃这样子,现如今就是拿人参吊着命呢,若是咱们都退下了,关键时刻没人服侍皇贵妃用参……” 荣安大长公主没有料到,一个嬷嬷竟敢这样对自己说话,还敢诅-咒自己的女儿! “放肆!是谁给你的胆子,竟敢诅咒皇贵妃?来人,将这贱-婢给本宫拖下去杖-毙了!” 然而,周围根本没有人遵从她的命令。 “好啊,现在我这个大长公主竟然使唤不动你们了!”荣安大长公主气极反笑。 一名原先就在皇贵妃身边儿服侍的小宫女颤颤巍巍地说:“大长公主,这位老嬷嬷……是太后娘娘特意派来‘照料’皇贵妃娘娘的。” “原来是太后娘娘派来的人,难怪架子这样大!只怕本宫这个长公主和皇贵妃夹在一块儿,都没有太后娘娘身边儿的阿猫阿狗尊贵!” 饶是那老嬷嬷不把荣安大长公主母女放在眼里,听着这话,也颇觉面上挂不住。 “大长公主想单独与皇贵妃说话,老奴自然不能阻拦。老奴不过好心提醒一句,竟被大长公主这样误解,老奴也无话可说。”说完这话,这老嬷嬷就离开了。 剩下的宫女太监们见连老嬷嬷都顶不住了,自然也不会留在荣安大长公主面前讨嫌。 宫殿中终于只剩母女二人,荣安大长公主将皇贵妃搂在怀里,心疼得不得了。皇贵妃趴在荣安大长公主怀中,连日以来的委屈,终于发泄了出来。 母女俩抱头痛哭了一阵,荣安大长公主道:“早知如此,当初就不让你进宫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如今你已经成了皇贵妃,日后的路再苦、再难,你都要走下去。” 皇贵妃擦干眼泪,她的嗓音还有些沙哑:“母亲……说的是。方才……哭了一场,我已经……好受多了。” 皇贵妃一面与荣安大长公主叙家常,一面在荣安大长公主的掌心中写着字。 也不知她写了什么,荣安大长公主忽然神色一凛,眼中带出些憎恨之色来。 她声音如常,又絮絮叨叨与皇贵妃说了很多话,都是在宽慰皇贵妃的。 那守在宫门口的人没听出什么异常来,便也渐渐放下了心。 最后,荣安大长公主为皇贵妃掖了掖被角:“你什么都不要想,好生休息。我下回再来看你的时候,顺道给你带些药材进来。”说到此处,她又开始生起气来:“谁让这皇宫里连补品都吃不起呢!” 那偷听之人听了这话不由有些尴尬。 若不是太后有意苛待皇贵妃,有何至于如此? 荣安大长公主出了宫后,皇贵妃看着这些重新围到自己身边的下人们,神色微冷。 若是方才她对她母亲说了一星半点儿不该被外头人知道的话,恐怕她母亲今儿个就走不出这皇宫的大门了吧? 这宫里头,还真变成龙潭虎穴了。 作者有话要说: 请宝宝们积极留言,评论尽量写长一些哦,要不然是没有办法赠送积分哒 超过25字的评,评论那里才会有赠送积分按钮。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S&H 20瓶;木匿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9章 荣安大长公主在得到消息后, 片刻也不敢耽误,就去了荣亲王府。 消息太过骇人,可不是她一个女流之辈能够解决的, 还得去找在宗室中颇有影响力的荣亲王商议一番才是。 荣亲王的人见了荣安大长公主之后, 不敢有片刻耽搁, 就将荣安大长公主引到了荣亲王的跟前。彼时, 荣亲王正在与儿子商议事情,便见到了一脸焦急的荣安大长公主。 “姑姑, 你才从宫中出来,可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皇上的病情怎么样了?” 荣安大长公主见只有荣亲王和荣亲王世子在场,便不再顾忌,神色焦灼地道:“皇上本只是染了风寒,吃几副药下去, 也就好了,可太后为了一己私心, 买通太医,偷换了皇上的药!” “什么,竟有这等事?”荣亲王大吃一惊:“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后怎会……” “为了权势, 还有什么是她做不出来的!”荣安大长公主满是愤怒。 “那么皇上现在如何了?”荣亲王平复了一下心绪, 问。 “因时间有限,加上外头有太后的人盯着,我女儿并未跟我说得太细。只是,皇上他, 如今还昏迷着, 恐怕不大好。” 听闻此言,荣亲王的手在身侧攥得死紧。 皇帝被太后控制在掌心中, 一则他们帝党一脉失去了主心骨,二则投鼠忌器,什么也不能做,真真让人憋屈至极! “皇贵妃那儿,可否想法子使使力?”荣亲王问。 荣安大长公主苦笑着摇了摇头:“现如今太后盯她盯得紧。我去找她的时候,太后派来的人还嚣张得不得了,竟是时时刻刻都不愿意离开她的身边。她如今这过的是什么日子,可想而知。” 说着,荣安大长公主又抹了一把眼角,眸中满是对太后的恨意。 “无论如何,我们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太后现在已经敢对皇上下手了,若是日后……我们还有什么活路!” 太后在宫中根基深厚,但荣亲王在太医院也是有人的。只是过去,荣亲王为了避嫌,从来不动用这些人脉。现如今,却也顾不得那么多了! 第二日,一位性情耿直的御史站了出来:“臣有话要说!臣近日听闻皇上原本只是身子微恙,是太后娘娘刻意更换了皇上的药物,拖延皇上医治,这才导致皇上病情加重,不知太后怎么解释!” 太后听了,勃然大怒:“一派胡言!皇上可是哀家亲子,哀家如何会害他!你们这些大臣们对哀家插手朝政之事有怨言,平日里针对哀家也就罢了,如今想拿这些子虚乌有的事来陷害哀家,却是想都不要想!” 太后说完,问身边儿的女官:“空口无凭,陷害当朝太后,该当何罪!” 那女官面无表情地道:“回禀太后娘娘,污蔑皇族乃是死罪。” 太后正要说话,却听那御史哈哈大笑了起来:“臣的话还没有说完,太后娘娘如何知道臣的手中没有证据?皇上的病情,皇上所用的药物,太医院处可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说完,他拿出一叠纸来,甩在地上。 其余大臣们见了,免不了要瞥上几眼,然后发现,这的确是太医院的诊断结果,不像是唬人的。 “太后娘娘也不用质问臣,是怎么得到这些东西的。臣承认自己担心皇上,窥伺了皇上的脉案。臣自知犯了死罪,但臣不悔。若是臣不这么做,只怕皇上某一天就要悄无声息地驾崩了!” “都说虎毒不食子!太后娘娘的心肠真狠,连禽兽都不如!” “先帝啊,您去得太早了!您为何不制约太后啊!如今太后野心勃勃,欲杀子篡国,您当初可料到会有今日?” 其余大臣们见这位御史痛哭流涕的模样,心中戚戚然,当下就有几名年轻的文官站出来声援这位御史:“请太后放皇上一条生路!请太后归政于皇族!请太后莫要一意孤行,成为大齐罪人!” 太后身边儿的女官站出来厉声呵斥:“放肆,竟敢在娘娘面前如此无礼!” 她正想与再训斥几句,就听那位御史说:“罢罢罢!无论臣说什么,太后都听不进去了!太后娘娘权欲熏心,不达目的誓不罢休,臣是阻止不了了!如今,臣唯有一死以报先帝之恩,并期望臣的死,能够让其余人清醒!” 说完,他就一头撞在了柱子上,血-溅-当场! 他的这项举动,震惊了整个朝野。众大臣们开始向太后施加压力,要求太后公布皇帝的病情。 有女儿入宫为妃的人家,比如李贤妃所在的李家,吴淑妃所在的吴家,以及皇贵妃背后的宗室势力,都要求入宫探望皇上,顺便看看自家女儿! 刘太后若是不答应,就是心里有鬼!可她若是答应了,只怕她做过的那些事,立时就会暴露在众人眼前! 李贤妃兴许没什么心眼儿,吴淑妃和皇贵妃可不是傻的! 刘太后立时便陷入了极其被动的境地! 朝堂上的官员们都不是傻子,见状自然知道这里头有猫腻,当下就有一些文官,跪在地上恳求太后饶皇帝一命。 刘太后面色铁青,拂袖而去:“你们要跪,就跪着吧!” 书生-造-反,三年不成。 她倒要看看,这群人能如何! 朝中文官的数量占了大半,现在这些人罢工了,整个朝廷都要瘫痪了。 而且,刘太后偶然微服出宫时还发现,连宫外的百姓,都开始谈论起这件事来。 “太后欲杀子上位”的消息,已经传遍了整个京城,即便刘太后下了封口令,也没用,这次闹出的动静,实在太大了! 好在,禁卫军现在已经彻底被刘太后掌握在了手中,朝中一位支持刘太后的将军也已经暗自调兵,随时准备助刘太后平乱。 想到此处,刘太后焦躁的心,才终于平静了些许。 京城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边关。 得知皇帝正遭到刘太后迫害、被刘太后监-禁-起来时,庄将军把自己关在议事厅里沉思了很久。 等庄覃见庄将军从议事厅中出来时,他似乎已经下定了什么决心。 …… 不久后,边关处庄将军率领军队大败北凉人的消息传回了朝中。那等真正以家国为己任的朝臣自是欣喜不已,然而刘太后脸上的表情,却耐人寻味。 她看起来,似乎并不是很高兴,尤其是,当她发现庆功的名单上姜琏的名字赫然在列的时候。 一个个全都是废物,连个姜琏都除不掉!枉她花了那么多的功夫! 在刘太后身边儿伺候的宫人最近分外小心,因为刘太后这几日,情绪极其暴躁,一个不仔细,周围的人就要遭殃。 刘太后又去看了一眼皇帝,只见皇帝面色苍白地躺在床上。 原本依照她的意思,只要李贤妃腹中的孩子一生下来,她就会想法子把那个孩子推上皇位。但现在,大臣们对她有了防备之心,都联合起来制止她,倒是弄得她进退两难。 “皇上最近几日,身子如何了?”刘太后问。 皇帝身边伺候的太监小喜子警惕地看了刘太后一眼:“太医说,皇上这病得慢慢治,一时半会儿怕是好不了。” 太后虽掌控了整个皇宫,但皇帝身边还有一些忠心之人,所以,太后没法想掌控三妃的宫殿一样,完全掌控皇帝所在的乾元宫。除非,她真的走到最后一步,准备从皇帝手中夺权了。 但——眼下时机不到。 想到李贤妃那个才几个月大的肚子,刘太后心中涌起了一阵烦躁之感。 “既如此,你们好生伺候着皇上吧。皇上若是出了什么差池,哀家唯你们是问!” 既然皇帝暂时不能死,那么,他的病情就不能再继续恶化。 “是。”小喜子似笑非笑地看着刘太后:“太后娘娘放心,您对皇上的‘关心’,咱们阖宫的人都知道。若是皇上身上有个什么不好,咱们也做好了为皇上陪葬的准备。” “你们知道就好!”刘太后听着小喜子那话,总觉得他是在讽刺自己,然而他面儿上一派恭敬,太后便是想发落,都找不到理由。 刘太后走后,躺在床上的皇帝,突然睁开了眼。 小喜子见状,惊喜地捂住了自己的嘴:“皇……皇……” 他不敢唤得太大声,生怕这周围有刘太后的人。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皇帝的嗓音沙哑,才刚刚苏醒的他,身体很是虚弱,每个字,都说得极慢,极辛苦。 小喜子闻言,眼中立时便涌上一股热泪,喉咙口有压抑的哽咽之声:“不辛苦,不辛苦,只要皇上好好儿的,奴才……” “这次,是朕输了。”皇帝闭上眼,喘息了一阵,才说:“朕这身子骨,怕是不行了,也该考虑继承人之事了。” 皇帝是先帝晚年所得,天生不足,即便是精心调养,也活不到正常人的寿数,如今又糟了这样的大罪……对于寻常人来说,兴许只要调养几年,便能渐渐恢复过来,可对于皇帝来说,这番折腾几乎是致命的。 “皇上,您万不可说这等不吉利的话。您如今既然已经醒来,自然会慢慢儿康复的。” “好了,生死有命,何必做这样小儿女啼哭之态。”皇帝轻斥道。 他虽然年纪不大,但面对生死之事时,却显得颇为豁达。 “朕曾答应过父皇,定不会让吕武之祸重现,没想到,朕还是食言了。” “当年,父皇临终前,曾留下了两道密旨。其一,是让庄将军找到皇兄的遗孤,并抚养他长大。其二,是令母后殉-葬的旨意。” “当初,父皇曾想要效仿先人,杀母立子,被朕拦下了。朕那时想着,若是朕被册封为太子,定要以母亲的死为代价,岂不悲哉。当时,因为朕的劝说,也因为母后有所察觉,加强了防备,父皇终于松了口,答应不动母后。” “然而,父皇在临终前,终是不放心母后,给朕留下了这样一道圣旨。倘若待朕成年后,母后仍不愿归还大权,便让朕拿出这道圣旨来,逼母后殉-葬。” 皇帝的眼中闪过一丝怅然:“朕本以为,这些年,朕与母后关系虽不亲近,终究有一份母子之情在。没想到,朕与母后,终是走到了这一步。” “母后她意在天下,朕却偏偏不能把周家的天下拱手让与母后。你想办法,让寄住在长宁侯府的那位表小姐进宫一趟,朕有要事交代她。” 小喜子虽然不解,这等大事与一个后宅女眷有什么关心,但他从不会质疑皇帝的话,因而,他还是照做了。 皇帝对他有救命之恩,哪怕皇帝立时就要了他的命,他也不会皱一下眉。 在小喜子离开前,皇帝再一次郑重叮嘱他:“记住,从密道悄悄儿的把人带进宫,不要让她落入母后的手中。” “是。” 在叮嘱完小喜子之后,皇帝躺在床上闭目养神。他的身体状况,实在是太糟糕了,仅仅是说出那番话,就耗尽了他的力气。 他回想起很多过往的事。 他年幼时,先帝手把手教导他的样子,那时候,先帝因为康毓皇太子之时,身子骨已经很不好了,可还是每天坚持教导他。他知道,康毓皇太子和慈顺皇后被-逼-自-尽之事,是先帝心中不能碰触的痛。 这皇位,本就该是他兄长的。如今,他将这皇位还给他兄长的儿子,也算是应有之意。 至于他自己的儿子,一个是皇贵妃所怀,已经没了,另一个在李贤妃的腹中,且已经被刘太后盯上。这孩子还那样小,若是立这孩子为皇嗣,这孩子必然会沦为他人手中的工具,能不能平安长大都不知道,倒不如让他当个贤王…… 脑海中画面一转,皇帝又“看”到了先帝临终前拉着他的手,放心不下的样子。直到他答应先帝,他会做一个好皇帝,并善待康毓皇太子留下的一双儿女,先帝才终于放心地离开。然而如今,他还没来得及实现对先帝的承诺,他还有种种理想和报复尚未来得及实施,他还有那么多放心不下的事…… 他叹了口气,眼中是深深的遗憾和不舍。 皇帝并不知道,在他吩咐小喜子把姜媛菀唤进宫来的时候,刘太后也盯上了姜媛菀。 刘太后最近对姜琏恨得牙痒痒,派去的人却铩羽而归。 现如今边关刚打了胜仗,庄将军又一直派了人在姜琏身边贴身保护,并加大了军中的排查力度,一旦发现有人行不轨之事,立刻抓起来。刘太后现在,压根儿就找不到机会对姜琏下手! 她身边儿的老嬷嬷怕她憋坏了身子,一心想让她出口气,便道:“姜琏那儿,咱们暂时是无法动什么手脚了,不过,那姜琏不是还有个妹妹在京中么,您先前不是才刚查到她的下落?” 刘太后被老嬷嬷这么一提醒,瞬间也想起这么个人来:“说起来,那丫头的藏身之处,哀家是万万没有想到。” 刘太后的声音变得无比森寒:“你道那丫头藏在哪儿?那丫头,竟然竟藏在长宁侯府里,哀家眼皮子底下!” 她也是前不久在查到姜琏的下落时,才找到姜媛菀的行踪的。 “这……长宁侯竟是那个时候就对娘娘您有异心了吗?”老嬷嬷感到不可置信。 “呵,恐怕他从来就没有对哀家归心过!哀家竟还因为他娶了哀家的堂侄女,一度把他当成自己人!”思及此处,刘太后心中便满是怒火。 “那长宁侯,您日后有的是时间收拾。您现在不妨先将那丫头给召进宫来,一则可以好生收拾她一顿,出出气,二则把她捏在手中,也算是一个制约姜琏的法子。姜琏若是在乎这个妹妹,那自然最好,有他妹妹在咱们手中,他定不敢轻举妄动,若是他不在乎这个妹妹……” 老嬷嬷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他的名声竟是别要了!这么个冷心冷情、连嫡亲姊妹都不顾的家伙,他手底下那些人,难道会没有一些想法吗?” “正是如此。”刘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吩咐手底下的太监:“去,传哀家口谕,宣长宁侯府的表小姐姜媛菀入宫!” 第70章 小喜子到之前, 姜媛菀正在与卫奕辰说话。 边关大捷的消息传了回来,姜媛菀自是大大松了口气,恰在此时, 她收到了卫奕辰托庄将军辗转送到她手中的家书, 上头虽然只有“甚好, 勿念”四个字, 却看得姜媛菀鼻头一酸,险些落下泪来。她都多久没看到哥哥的字迹了…… 卫奕辰将她揽入怀中, 轻轻拍着她的背,温声道:“不久后,你们便能重逢了。” 姜媛菀把头埋进他怀中,闷闷的嗯了一声:“这么多年,我都等了, 也不差这么一会子了。其实,收到哥哥报平安的信, 我该高兴才是,但是不知怎么的,我这眼泪就是止不住。” “忍不住就不要忍了。这些年,苦了你了。往后, 你可以试着多依靠我一些。” “嗯。” 卫奕辰的目光突然一凝:“这信的信封似乎有夹层。” 姜媛菀呆了呆, 从卫奕辰怀中探起头来,认真地将信封仔细地检查了一遍,果然从夹层中取出一张纸条来,看完这封信后, 姜媛菀冷汗涔涔。 这纸条上写了刘太后是如何发现姜琏的身份, 并对他下手的,只怕现在, 姜媛菀的身份也已经被刘太后探知到了。刘太后没能取了姜琏的命,指不定会对姜媛菀动手。在信的末尾,姜琏让她逃。 卫奕辰纳闷地摸了摸姜媛菀的脑袋:“怎么了,媛媛?” 却在此时,外头有人来禀,宫里头来的喜公公要见姜媛菀。姜媛菀听到这话,握着卫奕辰的手一紧。 卫奕辰反握住姜媛菀的手:“别怕,这位喜公公是皇上身边儿得用的太监,应该不会对你不利。” 说话间,下人已经引着小喜子走了进来。 小喜子看了姜媛菀和卫奕辰一眼:“我能否单独与姜姑娘说几句话?” “我不能在场吗?”卫奕辰蹙眉问。 姜媛菀明显很不安,他可不放心单独把姜媛菀留下。 小喜子为难地看了卫奕辰一眼:“这……皇上只交代奴才跟姜姑娘说话。没有皇上的命令,奴才不敢擅自告诉他人。” 卫奕辰也知道,小喜子有些死心眼儿。皇帝吩咐他将一件事告诉某个人,他就绝对不会把这件事告诉第二个人。若卫奕辰不是皇帝的心腹,小喜子甚至连这些也不会跟他说。 这时候,姜媛菀倒是冷静了下来:“没事,表哥你出去吧,我相信这位喜公公不会害我。” 皇帝若是不知道她的真实身份,定不会关注她这么一个孤女。 虽然她不知道皇帝是什么时候知道的,但皇帝若是想要害她,她根本活不到今日。 现在皇帝专程派人来找她,想必是有重要的事。 卫奕辰这次道:“那行,有事叫我。”说着,便带着周围的下人们退了出去。 小喜子-生-性-谨慎,先是确认了一下周围没有人偷听,而后,才对姜媛菀道:“姜姑娘,皇上让奴才带您走密道入宫,皇上有一样极为要紧的东西要交给您。” 看来小喜子的样子,他也不知道那东西到底是什么。 却在此时,门外又传来一阵躁动,小喜子顿时像是嗅到了生人气息的犬类一样,警惕地从窗口往外看:“不好,是太后的人来了!” 若是被太后的人发现他来了长宁侯府,且还是来找姜媛菀的,只怕他和姜媛菀都得遭殃! 小喜子左右看了看,突然拉着姜媛菀,藏在了一个柜子后头。 姜媛菀看着他这副紧张兮兮的样子颇为无语。她很想说不用这样,人家要是不进来找人,他们怎么都不会被发现,人家要是真的进来了,他们怎么都躲不过去。 但她终究什么都没说。 她听到屋外,太后派来的人提到了她的名字,顿时心中一紧。 她听到卫奕辰跟太后派来的人说,她现在不在家,去寺庙祈福去了,要在寺庙住一晚才会回来。 太后派来的人似乎不大相信,提出想要搜查一下屋子,卫奕辰就冷冷地问:“你们这是要抄家么?若是要抄家,就请了皇上的旨意来,我卫家自当跪迎,若是请不来皇上的旨意,就凭你们几个宫人,也想抄了朝廷命官的府邸?真是荒谬至极!” 卫奕辰的态度极其强硬,那些宫人们到底也不好做什么,只得灰溜溜地走了。不过,他们走之前,对卫奕辰放了狠话,告诉卫奕辰,太后是绝对不会放过他的。对此,卫奕辰嗤之以鼻。 见太后派来的人全部离开了,小喜子终于松了口气:“差点儿没把我给吓死。” 这时,卫奕辰推门进来了:“媛媛,你放心吧,我是不会让太后的人把你带走的……媛媛?” 姜媛菀淡定地从衣柜后头走了出来:“我在这儿呢,你方才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太后那儿,就有劳辰表哥你拖着了,我现在得随喜公公进一次宫。” 卫奕辰眉峰皱起,一双凌厉的眸子扫向刚刚从柜子后爬出来的小喜子,吓得小喜子赶忙道:“是皇上要见姜小姐,奴才,奴才也是奉命行事!” “你也看到了,方才太后也在找媛媛,你现在把媛媛带进宫去,岂不是羊入虎口?” 小喜子不假思索道:“请世子爷放心,奴才和姜小姐是走密道进宫,定不会被太后娘娘发现的。奴才保证,奴才一定将姜姑娘全须全尾地送出来。” 姜媛菀在一旁不忍直视地扶额,这太监怎么傻得这么可爱呢?前头才刚说他口风紧,现在被卫奕辰一忽悠,立马露出了老底来。 小喜子显然自己也发现了这一点,捂着嘴防备地看着卫奕辰,不肯再说话了。 卫奕辰得到了想知道的消息,也无意为难小喜子,只盯住姜媛菀:“早去早回,在宫中时刻小心。” 姜媛菀乖乖地点了点头,对于他不厌其烦的叮嘱没有丝毫不耐:“放心吧,我明白。” 卫奕辰看着姜媛菀和小喜子的身影消失在眼前,立马派人赶去荣安大长公主府、李府和吴府,准备联系三个府上的人,一起到刘太后跟前闹上一闹,好让刘太后暂时无暇顾及姜媛菀。 如今帝党处于弱势地位,几家自然要同气连枝,守望互助。 三家的动作很快:“既然太后娘娘有心情召见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民女,想必是皇上的身子骨好转了吧?既如此,可否容臣妇等入宫探望?” 刘太后面色铁青,心中狠狠给她手底下那几个办事儿的人记了一笔。事儿没办成不说,还被其他人给发现了! 就在刘太后再次被要求给皇帝探病的人包围,想着说辞应付这些人的时候,姜媛菀被带到了皇帝的跟前。 虽然皇帝是她名义上的叔叔,但她跟皇帝,其实并没有什么交集。不过,她发现,先帝当年说皇帝像他,并不是虚言。就长相来看,皇帝跟先帝,是真的很像。皇帝在行事作风方面,也受到了先帝的影响。 不过现在,他看起来真的很虚弱。明明正是青春年少之际,看着却像是个垂暮之人,被掏空了活力和精力。 “皇……叔……”对着这个跟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皇帝,姜媛菀这声叔叔,还真有点儿叫不出口。 皇帝见了她,倒是很高兴:“你就是昭华吧?父皇曾与我提到过你,他说你是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每回见了他,都要跟他撒娇讨糖吃。” 姜媛菀:“……那么久远的事,民女已经不大记得了。” “在我跟前,你用不着那么拘谨。”皇帝看着姜媛菀的目光很是温和,他在跟姜媛菀说话的时候,甚至没有用朕,完全一副闲话家常的样子:“我虽说名义上是你叔叔,但一见了你,心中便觉得亲切,感觉你像是我妹妹一样。” 直到见到了皇帝,与皇帝进行了交谈,姜媛菀才知道,包括卫奕辰、周璟在内的那么多人为什么会愿意向他效忠,他有着独特的人格魅力和宽和包容的心胸。 这样一个人,本来是可以成为一个很好的皇帝的。可惜摊上刘太后这么个亲妈,被折腾得元气大伤,不知道还能活多久。 才说了这么一会子话,皇帝便又开始眩晕起来,他只得长话短说:“你应该知道,父皇在世的时候,对我母后很是防备吧?当初,父皇碍于我的缘故,没有真的对我母后下手,但他终究留了一手——” “在临终前,父皇给我留了一道密旨,告诉我,若是日后,我母后安安分分地做她的太后,也就罢了。若是我母后意图效仿吕后武后,便让我将他留下的密旨拿出来,让母后为他殉-葬。” 不得不说,先帝考虑得很全面。如果是皇帝对上刘太后,总要受到孝道的桎梏,束手束脚的。但若是有先帝的旨意在,自然应该听先帝的。先帝让她死,她就不能活着,更别说继续掌权了。 “如果可以,我并不愿与母后走到这一步。然而,现在,我已经无法阻止她了。” 皇帝说着,对小喜子道:“去,将放在牌匾后的那道圣旨,取出来。” 小喜子在一旁听着皇帝与姜媛菀的对话,早就被吓傻了,下意识地就按照皇帝说的话去做。 直到他的手触摸到牌匾后的那张已经有些年头的圣旨,他还是回不过神来。 原来,先帝竟还留下过这样的圣旨? 小喜子一时间,又是茫然,又是欣喜。有了这道圣旨,他们便能够扳倒太后了。若是皇上早些把这圣旨拿出来,该有多好。那样,皇上兴许就不会病得这么厉害了…… 皇帝颤抖着手接过了那道圣旨,递到姜媛菀面前:“将这份旨意带去边关,给你哥哥吧,他会知道该怎么做。并非我定要假借他人之手除掉母后,只是现在,大半禁卫军都在母后的掌控之中,想要让她乖乖接旨,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若是朕现在亮出这道圣旨,母后必会想方设法毁了它,然后说它是伪造的。只有在你哥哥和庄将军手中,它才能够发挥最大的效用。” “让卫奕辰护送你去边关。”皇帝又补充了一句:“他是朕为数不多可以交付完全信任之人,你应该也信任着他吧?” “母后这儿,朕会尽量拖住她,让她没精力关注你们的。” “朕的时间怕是不多了,朕会立你哥哥为皇储。你此番去,不仅是替朕把圣旨带给他,你还要替朕把朕的继承人,带回京来。倘若母后……就让庄将军……” 话还没说完,皇帝就倦极了似的,靠在床头睡了过去。 姜媛菀看着皇帝这憔悴的脸色,问小喜子:“皇……叔最近,总是这样吗?” 小喜子抹了一把泪,闷闷道:“是。皇上虽说醒了,还一直服着药,但昏迷的时候,还是比清醒的时候多。” 小喜子又如何听不出来,皇帝今日把姜媛菀叫过来,其实是在交代后事?想到皇上平日里对他们的好,小喜子不免悲从心来。 姜媛菀闻言,亦深深看了皇帝一眼,她有种预感,这是她最后一次与皇帝见面。 他们之间没怎么相处过,谈不上有什么感情。但,知道这样好的一个人就要走了,且他走之前还在为姜媛菀的哥哥铺路,姜媛菀心中便有些伤感。 此事宜早不宜晚,姜媛菀回长宁侯府与卫奕辰说了这件事,两人匆匆收拾了一阵,便带着那道圣旨出发了。 因要避人耳目,卫奕辰不敢带太多人,因此只挑了七八个身手好的侍卫带在身边,自己乔装成出去探亲的公子哥儿,姜媛菀则是他的未婚妻。 当然,七八个人只是明面儿上的,暗中还有十余名暗卫在保护两人的安全。这些暗卫并不与姜媛菀二人一同出发,他们随后会自己想办法掩人耳目地追上来。 路途那么远,途中指不定会遇到流寇,若是不带足人手,卫奕辰可不放心。 姜媛菀也把柳芸给带上了,一则柳芸懂武艺,关键时候可以保护她的安全,二则柳芸在边关呆过几年,对边关比较熟悉,有她在,会少很多麻烦。 别看他们这一行只二十余个人,除了姜媛菀之外,每个都是能够以一敌三的好手,若对手是那等未曾经过正式训练的流寇,哪怕以一敌十也不在话下。 一行人马很快便到了城门口,然而,他们却看见城门口的官员在逐个查人。 柳芸低声对姜媛菀道:“早些日子,京城便已经戒严了。” 卫奕辰在朝中常与太后的人打交道,知道的比柳芸还多些,他压低声音道:“这儿定有太后的人在,咱们需小心行事才行。不过,也用不着太害怕,太后到底不能一手遮天。” 好在姜媛菀平日里甚少出门,没什么人见过她的模样,卫奕辰这个常往外跑的又易过容,没被人认出来。城门口的官兵在检查过他们的通关文牒后,便放他们离开了。 姜媛菀见那城门离自己越来越远,这才放下了一直悬着的心。 傍晚时分,一行人抵达了临县。 经过大半日的奔波,姜媛菀早已疲惫不堪,精神萎靡。 卫奕辰见状道:“咱们今晚先在客栈休息一下吧,明日一早再出发。” 姜媛菀知道卫奕辰这是在照顾她,忙道:“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早一些抵达边关,咱们也好彻底放下心来。” 八百里加急的人,可是不眠不休赶回京中报信的。她如今带着这么重要的圣旨前往边关,虽不能算是八百里加急,但也差不离儿了。 “虽说事情紧急,但也不差这么一点时间。你休息好了再赶路,不比你拖着疲惫的身体赶路来得强吗?你若是把自己逼得这么紧,只怕还没走到一半,你就要病倒了。” 卫奕辰看似温和,实则强势地说道。 他向来纵容姜媛菀,但如今姜媛菀想要不顾自己的身子强行赶路,他是绝对不会答应的。 “知道皇上为什么要专程派你去给你哥哥送这道圣旨,而不派暗卫去吗?那是因为,皇上不想让你留在京城里,被刘太后所掌控,成为刘太后桎梏你哥哥的把柄。” “皇上他希望你们兄妹都能好好儿的。” “若是你为了送圣旨,在半路上出了什么差池,就有违皇上的初衷了。” “放心吧,今儿个你什么都别想,只管好生休息便是。待养足了精神,咱们明日再加速赶路,也是一样的。” 说话间,马车已经驶到了一处客栈门前。卫奕辰率先下了车,而后一手拉着姜媛菀的手,一手护在她腰间,将她也带下了车。 这一路上,因为食欲不振,姜媛菀几乎没吃什么东西。 双脚刚刚落地,她便一个趔趄,一头栽入卫奕辰的怀中。 卫奕辰一手抄过她的头,一手抄过她的膝盖,将她抱在了怀中,就这么堂而皇之地走进了客栈。 柳芸呆了呆,这才跟了进去。 不知为什么,她有种自己的存在很多余的感觉。 虽然名义上柳芸才是姜媛菀的丫鬟,但这一路上,照顾姜媛菀的事,卫奕辰都亲力亲为,压根儿就没有给过她表现的机会。 哎,罢了,有这么个真心实意对待郡主的人,想必殿下也能够放心了。 不过,殿下要是知道那么多年没有见面的宝贝妹妹已经被人给拐走了,恐怕不会对卫奕辰有什么好脸色吧?柳芸胡思乱想着。 直到被卫奕辰放在床上的时候,姜媛菀才回过神来,脸一下子就红了。 卫奕辰面不改色地道:“你先休息一下,我去给你倒杯水来。过会儿等菜做好了,我让小二把菜送到房间里来。” 他正欲离开,袖子却被姜媛菀给拉住了:“这家客栈没问题吗,怎么好像只有咱们在住?” 客栈装修得很豪华,环境也很舒适。可姜媛菀回想起方才在大厅里,连一个客人都没有,伙计们排成一排,用一种火热的目光看着他们,心中不由发憷,他们别是进了一家黑店吧? “哦,不用担心。”卫奕辰很淡定地说:“这是我名下的客栈。我提前派人跟店里的伙计们打过招呼,这两日这家客栈只招待咱们。” 姜媛菀:“!!!” 她再一次感受到了自家恋人有多豪。 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总等着关键时刻惊她一把。 饭菜很快被端上来了,都是清爽的小菜,还有一些卤味,没有什么大鱼大肉。 姜媛菀看着,也来了胃口。她正准备开吃,就见卫奕辰拿走了摆在她面前的碗筷,夹起她方才盯着的一样菜,递到她唇边:“张嘴。” 店小二见自己的顶头上司居然这样屈尊降贵地给一个女孩子喂饭,眉眼间的神色还这样温柔,不由瞪大了眼。 姜媛菀咽了口口水,看了那店小二一眼:“这……不用了吧,我自己来就好。” 其实她早就意动了,只是当着店小二的面,实在不好意思让卫奕辰喂她。 卫奕辰淡淡扫了那店小二一眼,那店小二也是个极有眼色的,立马就退了出去,还顺带着关上了门。 卫奕辰说:“你身子不适,让我来照顾你吧。我们现在可是恋人,你应该习惯我的照顾才是,不然,就是与我生分了。” 姜媛菀的意志力本就不是那么坚定,又有卫奕辰温柔的声音一直萦绕在她耳边。她面儿上淡定,心中早就缴械投降了。 “那好吧。” 卫奕辰的动作极尽温柔,每样菜都给姜媛菀夹了几筷子。也不知道为什么,姜媛菀觉得格外有胃口,竟将这些菜吃了大半。吃完后,卫奕辰还拿了块帕子,为她擦拭了一下嘴角。 “好好休息吧,日后,你可不许再与我这样客套了,否则,我会生气的。” “我也不是与你客套……”姜媛菀支支吾吾道:“只是,我不习惯在旁人面前……” 卫奕辰好笑道:“我就这么见不得人不成?还是说,你日后不准备给我一个名分?” 这话惹来姜媛菀一记白眼:“我不就是不习惯在人前与你亲密么?你说得好像我是个负心女似的!” 卫奕辰见姜媛菀这会子不再像方才那样没精打采,还有力气跟他斗嘴了,面上笑意加深:“好,是我说得不对,你可别跟我计较。” 晚上,姜媛菀在浴桶里舒舒服服洗了个澡,披上衣裳出来就看见柳芸捧了两盆花来,摆在她的床头,不由奇道:“这是做什么?” “世子说,小姐今日舟车劳顿,晚上该好生休息。他房间中恰好有两盆茉莉花,让我给小姐搬来放在您的床头。” 姜媛菀闻言,神色微暖:“他有心了。” 本该艰辛的行程,有了卫奕辰的照拂,似乎变得没那么让人难受了。 也不知是不是房间中那茉莉花在起作用的缘故,姜媛菀这一日睡得格外香甜。 第二日一早,一行人正准备离开之际,却听外头的人议论纷纷。 “听说皇上醒过来啦!你们猜,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是干嘛?” “应该是把大权从太后的手里给收回来吧?” “错!他醒过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太子!” “太子?皇上的妃子才怀上还没生下来吧,这就要被立为太子了?” “又错了!皇上要立的不是他自己的儿子,而是他的侄子!据说他这侄子可有来头了,是先帝康毓皇太子的长子!” 有人不知道康毓皇太子是谁,这人便又洋洋得意地将康毓皇太子的故事介绍了一遍。 卫奕辰担忧地看向了倚靠在马车旁的姜媛菀,拉住了她的手,生怕这些百姓的闲谈会触及到她的伤疤。 姜媛菀微笑着冲他摇了摇头:“我没事。” 当初在那件事刚刚发生的时候,她的确痛不欲生,但时间能够冲淡所有的悲伤。 现在的她,已经能够用一种平常心来听有关于她父亲的过往了。 那个介绍康毓皇太子的人唾沫横飞地说完,见周围人露出一种恍然大悟的表情,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成就感,这么多人里,就属他知道得最多。他走南闯北虽辛苦些,也是有好处的。 “皇上说,他如今身子不适,该早立皇储。这皇位本该是他的兄长康毓皇太子的,所以如今,他要把这皇位还给康毓皇太子的儿子呢!” “这……皇上可真是大方啊……”有百姓咋舌道。 寻常人家的兄弟也会为了几亩地,几间房而争来争去,皇帝倒好,到手的皇位,竟说还回去,就还回去了? “听说太后娘娘不答应,现在跟皇上闹得正厉害呢!” “太后娘娘定是想着让自己的孙子来继承皇位吧?” “可皇上现在身子不好,若是有个什么……难不成要让个还没出生的娃娃来继承皇位么?” “不是还有太后娘娘吗?听说在皇上年幼的时候,一直是太后娘娘垂帘听政。” “那还不如让皇上的侄儿登基呢!净听一个女人的话算怎么回事儿?这太后要是个能干的也就算了,先前边关告急的时候,你看看她说的那些话……她靠谱么?” “你这么一说还真是。指不定太后娘娘就是想要继续掌权,这才想让一个奶娃娃做储君……” 接下来的话,姜媛菀与卫奕辰等人没有再听。他们只用知道,皇帝用立太子一事绊住了太后这个结论,就够了。 …… 越靠近边关,城镇便越是荒凉。 虽然如今大齐打了胜仗,但北凉人先前的烧-杀-劫-掠,还是对边关产生了很深的影响。 卫奕辰看着这一切,摇了摇头:“刘太后造的孽啊。” 哪怕刨除身份和性别的偏见,他也绝对不会选择刘太后这样的主君。因为刘太后唯利是图,底线极低,为了夺权,几乎能够牺牲一切。 这样的人,若是让她执掌大齐的权柄,对于大齐来说,绝非幸事。无论什么时候,她都会把自己放在第一位,而不是去关心国家的发展,关心百姓的疾苦。 自抵达边关之后,柳芸便按照卫奕辰的吩咐,现行去了军营中通知庄将军和姜琏关于姜媛菀奉旨前来之事。姜媛菀一行人若是没头没脑地擅闯军营,指不定会被误伤。 在她离开后,卫奕辰找了个向导,带着自己和姜媛菀在边关查探民风民情。 对于卫奕辰来说,姜琏最重要的身份,除了姜媛菀的哥哥之外,还是未来的储君。卫奕辰总要了解一下,这位未来储君在边关的风评如何,是个怎样的人。 卫奕辰曾决定向皇帝献出全部的忠诚,骤然间要让他更改效忠对象,是不可能的。但姜琏是皇帝属意的储君,这个身份,足以将卫奕辰的抵触心理降到最低。倘若姜琏是个值得效忠的主君,那么,在他正式继位以后,卫奕辰也会真正为他所用。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为姜媛菀等人引路的老大娘问:“怎么这个时候过来。” “我们有亲戚在这里,听说这儿才刚刚发生过战争,我们放心不下,便来看看亲戚家的近况。” “原来是这样。”那大娘为人淳朴,听卫奕辰这样说,便觉得他是个有情有义之人,待他也热络了几分:“是该去看看。咱们本来在这儿好好儿的,天杀的北凉人,把一切都毁了。” 大娘说到此处,眼中带了些恨意。 不过,卫奕辰注意到,这位大娘的精神头还不错,和周围的许多百姓一样,虽然因为亲朋好友的离去而伤心,但她的眼中并没有绝望和麻木。 这代表,善后之事,庄将军处理得不错,这才能够让老百姓这么快就恢复活力。 “幸好有庄将军在,否则,这几座城池可真就危险了。” “可不是么!”那位大娘明显是庄将军的支持者,听了卫奕辰的话,顿时把卫奕辰引为知己:“庄将军和姜小将军可真真是极好的人,替咱们把那些混账给赶了回去不说,还从他们那儿收缴了不少战利品,分给了咱们老百姓。有他们在咱们这儿,可真是咱们的幸运。” 卫奕辰故作不解:“庄将军我知道,不知这姜小将军又是何人?” “你连姜小将军都不知道?姜小将军可是突袭北凉军营,帮着咱们把粮草从北凉军那里抢回来的人!要是没有姜小将军在,北凉人还不会那么快溃败呢!”大娘显然对姜琏颇为崇拜:“还有将抢回来的粮食分一些给咱们老百姓的事,也是姜小将军向楚将军提议的。若不是两位将军关心咱们老百姓,咱们恐怕就要饿死了。他们可是咱们的大恩人哪!” 说着,大娘又对卫奕辰与姜媛菀嘱咐道:“你们可千万不能对两位将军不敬,否则,只怕会被唾沫星子给淹死!” 姜媛菀还真没料到,自家哥哥在边关混的居然这样好,能够得到百姓的爱戴和推崇。听着这大娘夸她哥哥,她心里头与有荣焉。 卫奕辰问:“看来这位姜小将军果然是个了不得的人物,大娘放心吧,我们对这样保家卫国的英雄敬佩还来不及呢,哪里会对他们不敬!” 一番话哄得大娘眉开眼笑,对两人说了更多与庄将军和姜琏有关的事。 “对了大娘,我听说北凉人在-入-侵的时候践踏了很多田地,心里头十分担忧。这地可是咱老百姓的命根子啊,不知道您家里头现在怎么样?” “还成。我家里头的田地也让北凉人给-糟-蹋了,不过,庄将军鼓励我们去开荒,头三年不用给钱。现如今我们已经把地给翻过一遍了,种子也种下了,只待发芽呢。”那大娘满脸笑容,眼中满是对未来生活的期待:“听说啊,这还是姜小将军向庄将军提议的,姜小将军可真真是个好人。我们一开始根本没有粮种可种,还是他亲自给我们送来了粮种……” 听了这些话,卫奕辰心中也多了些数。 看来,这庄将军自己并不居功,反倒是处处以姜琏为尊,不着痕迹地为姜琏造势。 大娘带着卫奕辰和姜媛菀在大街上逛了小半日,又告知了他们很多信息。姜琏后来多给了她一串铜钱作为酬劳,喜得那大娘眉开眼笑。 那大娘收了卫奕辰这么些好处,心里头也有些过意不去,便热络地邀请卫奕辰与姜媛菀去她家做客:“咱们家虽说没什么好东西,好歹让我们尽一份地主之谊,招待一下你和你身边这位……” 大娘看着姜媛菀,一时不知该如何称呼她。 卫奕辰唇角弯了弯:“这是我未婚妻。” “哦,哦。让我们招待一下你和你家的娘子。”那大娘冲着卫奕辰一阵挤眉弄眼,小伙子能够给自己找到这么个小娘子,真是不错呀:“我家的老头子还知道好些事情呐,到时候可以坐下,让他慢慢讲给你们听……” 这一路上,卫奕辰不放过任何一个显摆他和姜媛菀关系的机会。 姜媛菀一开始还有些不好意思,现在却已经习惯了。她听大娘说她是卫奕辰的娘子,心里头还有些甜丝丝的。 却在此时,卫奕辰听到头顶一阵带着怒气的声音响起:“你说谁是你未婚妻?” 卫奕辰抬头一看,只见一名身着银色铠甲的年轻将军正站在他的面前,浑身煞气。 这名将军身边不远处,站着婢女柳芸。 那大娘不敢置信地看着突然出现的将军,忽然激动地大声道:“这,这不是姜小将军吗?” “姜小将军真是个好人,前几日才帮了咱们不少忙,今日又来看咱们来了!” “姜小将军,这是俺们自家种的菜,虽不值什么,是俺们一番心意,你一定要收下啊!” “还有还有,这是咱们家的鸭子下的蛋,我特意攒了几个,拿给姜小将军补补身子!” “还有我们家的鹅蛋……” 明明是来质问某个占自家妹妹便宜的登徒子结果却被百姓们围了个水泄不通的姜琏:“……” 卫奕辰在一旁偷笑,看来他这未来的大舅兄在百姓中的人气是真的很好啊。 好不容易应付完了热情的百姓,再一次走到卫奕辰跟前的姜琏虽然仍然皱着眉,但气势比起刚见面那会子,已经大打折扣了:“小子,你刚才说,谁说你未婚妻?” “我说,您妹妹是我未婚妻。这些年在京城,我们感情甚笃,父亲也已经同意了我们之间的事,就等着大舅兄你这边点头了。” 事实证明,在某些时候,卫奕辰还是很没脸没皮的。他直接称呼姜琏为大舅兄这事儿,差点没把姜琏给气炸。 很快,卫奕辰就为自己的鲁莽付出了代价——他被姜琏压着狠狠地揍了一顿。 姜琏下手很有分寸,不伤筋不动骨的,却能实实在在的让卫奕辰感觉到疼。 “下回再胡说八道,我见一次揍一次!” 他在心里头想念了那么多年的妹妹啊!居然才一见面,就要被叼走了!想让他不生气,那是不可能的。 在他没有点头之前,卫奕辰决不能以他妹夫的身份自居!他的妹妹才没那么好娶呢! “好的,大舅兄。下回我一定注意说话方式,争取不让您生气。”卫奕辰可谓是积极认错,死不悔改的典型。他这一开口,姜琏险些又要气得打人了。 还是一旁的姜媛菀看不过去,凉凉地开口:“哥哥,你和卫奕辰聊得很开心嘛。你见了卫奕辰,连我这个多年不见的妹妹都丢到一边舍不得施舍一个眼神。我看,我还是赶紧走人,把交流的空间让给你们吧。” 姜琏这才想起,自己光顾着生气,还没来得及多看宝贝妹妹一眼呢。 “阿苑……” 几乎不用多加辨认,姜琏就知道,站在卫奕辰身边的那个年轻貌美的女子,是他的妹妹。 她长得,和他们的祖母慈顺皇后年轻时的模样,是那么的相像。 姜琏曾有幸看过祖母年轻时的画像,据说,是一位极有名的画师为慈顺皇后作的。可惜后来,那副珍贵的画像毁在了巫蛊之祸里,被付之一炬。 “阿苑,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姜琏近乎贪婪地盯着眼前的女孩儿,也顾不得一旁的卫奕辰了。 “很好,倒是哥哥,变了很多。”姜媛菀记得,从前的哥哥是儒雅的,像一卷书。如今的哥哥,却锋芒毕露,像一把出鞘的利剑。这些年,哥哥一定吃了不少苦…… 兄妹久别重逢,自有一番衷情要诉。 卫奕辰和紧随着姜琏的步伐赶来的庄将军一时之间成为了背景板。 第71章 姜琏将姜媛菀紧紧抱在怀中, 心也像是被填的满满的,这是他血脉相连的妹妹啊! “这些年,苦了你了。” 虽然姜媛菀说她被长宁侯接入了府中, 没怎么吃过苦头, 但姜琏并不相信。 父母去世时, 姜媛菀还那般小。骤然从皇宫中被送去清贫的尼姑庵, 身边举目无亲,她又怎么可能不害怕?即便后来, 长宁侯无意间找到了她,将她接入了府中当做亲戚家的小姐养着,可寄人篱下,怕是动了一草一纸、一针一线都要看人脸色,且长宁侯后宅那些女人哪个都不是善茬, 哪里比得上在自己住来的自在? “阿苑,日后, 哥哥会照顾好你,再不让你吃苦。” 姜媛菀乖乖地趴在姜琏的怀中,心里头暖洋洋的。 哥哥的怀抱结实有力,有他在, 仿佛就能够为她遮挡住暴风骤雨, 风刀霜剑。她不必再为外头的事情而发愁。 有亲哥哥疼的感觉,真好。 这一路的舟车劳顿,仿佛都在这个怀抱中,烟消云散。 姜媛菀对姜琏的那股子依赖劲儿, 看得卫奕辰心里头有些发酸。姜媛菀还从来没有那样依赖过她呢。一直以来, 姜媛菀在他的面前都相当自立,哪怕两人如今已经算是确立了关系, 亦是如此。 可面对久违重逢的姜琏,姜媛菀却露出了小女儿姿态,又是撒娇又是依赖,像个找到家的小动物似的,露出了真正放松之态。 卫奕辰总算明白,为什么大舅子总与妹夫相处不好了,比如他现在对他大舅兄就很有意见!都抱了这么久了怎么还不把他媳妇放开?他媳妇眼睛里都要看不到他的存在了! “媛媛,别忘了咱们此行的目的。”卫奕辰在一旁提醒道。 “对了,我这次来,是有极为重要的东西要带给哥哥的。” 说着,姜媛菀看了看周围,总不能在大庭广众之下商议这等机要之事:“咱们换个地方说话。” 过了片刻,几人坐在了姜琏在边关的宅子里。 宅子外头有姜琏的亲兵把手,未经许可,不得放任何人进去。 姜媛菀见状,从怀中掏出了那道圣旨递给姜琏:“这是皇……叔交予我的,皇祖父留下的密旨。有了这道圣旨,我们便名正言顺地铲除刘太后。” 姜琏面儿上一排严肃地打开那道圣旨,仔细看了一阵,忽然问:“最近,京中可还发生了什么事?” “我们离开那一阵,听说皇上想立哥哥你为储君,刘太后不同意,两人正僵持着。” 姜琏叹了口气,将那道圣旨递给庄将军和庄覃:“你们也看看吧。” 庄将军与庄覃将那圣旨看完后,前者愁眉不展,觉得必有大变要发生;后者面上露出了兴奋之色。 “爹,有了这道圣旨,咱们就可以扳倒太后了!皇上有意立殿下为储君,没了太后的阻碍,这将不再是问题。” 庄将军冷冷地剜了他一眼:“你有没有想过,皇上为何会将这道圣旨交给咱们?这说明,皇上已经弹压不住太后了,咱们指不定要走到兵谏那一步。” “爹,我知道您希望京城好好儿的,皇上也好好儿的,可这不是我们能够决定的事。”庄覃正色道:“刘太后一直不肯安分,这次甚至还下手谋害皇上。若是不带兵打回京城,您难不成害真想看到刘太后害死皇上,而后只手遮天么?” 他爹这人,打仗是一等一的好手,可就是在这君臣关系上,有些迂腐,一时绕不过弯来。不过,有他在,他总会想法子把他爹给劝服的。 “父亲,这次不是咱们不安分,是太后不让咱们安分。这封圣旨,是皇上给咱们的求援信,您难道要对皇上的求援置之不理吗?” 庄将军闻言,怔怔地看着那道圣旨,久久不语。 “殿下,您看这件事该怎么办?”庄覃把主动权交到了姜琏的手中。 姜琏思忖片刻,道:“如今禁卫军已有大半被太后掌握在手中,皇上想要除掉太后,收回大权,就凭这道圣旨,是根本不可能的。所以,咱们想要让太后依照先帝的旨意行事,只有靠武力了。” “依我之见,咱们带着这道圣旨,联络忠于先帝和皇上的将领,一块儿打回京城去,铲除奸佞,匡扶正统!” 劝说的过程不是很顺利,许多将领对打回京城这件事还是存有顾虑的,毕竟做了这种事,一个不小心就会被扣上一定谋-逆的帽子。 与此同时,京中的局势越发严峻起来。 庄将军大胜北凉人,为手下人请封的折子早早就递了上去,朝中却一直扣着那道折子,没有做任何回应。 皇上当着满朝文武的面公布了姜琏的身份,并言明欲立姜琏为储君,此事遭到了太后一党的大力反对:“皇上并非无子,何故另立他人之子?” 皇帝满脸苍白地道:“国赖长君。若是朕这身子骨健壮,自可慢慢教导皇子,观察其是否适合为君。” “可如今,朕不知哪一天便不中用了,我大齐东有夷人虎视眈眈,南有蛮人面服心不服,西有前朝势力犹未除尽,北凉人虽说眼下暂时败落了,但日后会如何,还不好说。在这种情况下,朕如何放心将国家交给一个不知道能不能长成的小孩子?” 刘太后道:“朝中有这么多大臣辅佐,你还有什么好不放心的呢?” 皇帝幽幽道:“朕如今尚能做主,朝中都要为前线战事和立储之事吵个半天,若是换成个拿不定主意的新帝当政,日后怕是外敌还没打过来,咱们自己人先打起来了。” 此话得到了许多朝臣的赞同。 皇位上若是坐着个奶皇帝,终究不如坐着一个能拿主意的成年皇帝让人安心。 皇帝提议的储君乃是康毓皇太子的嫡长子,从名义上来说很合适,从自身才干来说——当初皇长孙就颇有才名,如今在对阵北凉一役中又立下了赫赫战功,文武兼修,就更合适了。 有这么一个储君回来主持大局,总比大权完全落入刘太后手中来得好。刘太后此人……真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便是一些想要揽权的大臣,也赞成姜琏做储君。姜琏远离权力中心多年,在朝中根基浅薄,回来后,岂敢轻忽老臣们的意见?倒是刘太后,把持朝政多年,若是再让她把新帝也捏在手掌心中,日后这些老臣们再想更进一步,就只有走佞臣的路子去巴结讨好刘太后了。 却在此时,皇帝突然问:“李将军,对于立储之事,你是怎么看的?” 这李将军乃是宫中李贤妃的叔叔。突然被皇帝问到这个问题,李将军目不斜视地道:“此事事关重大,臣不敢妄议。” 皇帝似笑非笑:“这么说,李爱卿是不准备表态了?” 李将军面上流露出些许为难之色来,皇帝见状,彻底沉下了脸。 李家本是皇帝的拥趸,可在此事之中,他们考虑到自身的利益,选择了保持沉默,既不附和刘太后,也不赞成皇帝。 若是皇帝成功了,那么李家还是坚定不移的帝党,所需舍去的也不过是宫中的一个侄女,可若是刘太后的筹谋成功了,下一任皇帝的身上就会带有一半李家的血脉!这对于李家来说,是一个难以拒绝的诱-惑。虽说刘太后会是个阻碍,但李家凭着新帝母族的身份,未必不能与刘太后相抗衡。 皇帝自然看出了李将军的想法,他对李将军感到颇为失望。原以为李将军是个最正直不过的大臣,谁知道,他还是抵挡不住权-欲的侵-蚀。 李将军见了皇帝的神色,心中一紧。 眼见着皇帝在立储风波中占了上风,皇帝却在当天晚上,又病倒了。 庄覃在房间中烦躁地踱着步子:“决不能让太后重新夺回主动权,否则,咱们的筹谋怕是要功亏一篑。” 卫奕辰与皇帝感情甚好,得到皇帝病情反复的消息,亦是眉头紧锁:“你说得不错,不能再拖下去了,越是拖下去,就对咱们越不利。咱们必须给那些还在观望的武将们下一剂猛药。” “你这是何意?”经过这些日子的相处,庄将军也知道文老爷子这个外孙鬼点子颇多。也不知道文老爷子这般刚正不阿、脾气又臭又硬的人,是怎么生出这么个外孙来的。 “你们说,若是咱们告诉那些将军们,刘太后已经知道咱们这些日子与他们‘过往甚密’的消息,他们心里头会怎么想?刘太后可从来不是一个宽容的人哪。” 庄覃眼前一亮:“你说得极是,现如今,刘太后眼看着又要重掌大权,若是他们知道,他们已经被刘太后盯上了,也就别无他选,只得助咱们成事儿了!” 说着,庄覃赞赏地看了卫奕辰一眼。 幸而这人如今是站在他们这边的,否则,只怕他们就要头疼了。 “此计倒是可行,就是那些将军们也不是傻子。咱们得好好想想该如何实施,才能取信于他们。”姜琏道。 “我愿助哥哥一臂之力。”一直在一旁默不作声的姜媛菀此时忽然开口:“我是从京城来的,若是我说我在京中时就常听后党的人说要取代这些将领的话,这些将领想必还是会相信一二的。”说着,她冲姜琏眨了眨眼:“反正我就是个‘口无遮拦,没见过世面’的后宅女子,若是不小心透露出些什么,也在情理之中。” 庄将军见姜媛菀一个小辈都如此积极,自然也不甘落后。 他这人认死理,这是坏事,也是好事。他的脾性导致了庄覃和姜琏说服他入伙的难度增加,可一旦他认定姜琏是最适合做储君的人,他便会不遗余力地帮助姜琏。 “我也可以跟我那些同僚们聊一聊,刘太后是如何防范我,如何背地里朝我捅刀子的,反正,这本来也是事实。”庄将军向来是根直肠子,大家都知道他不会无中生有,听了他的话,自然会生出唇亡齿寒之感来,心中对太后的反感自然也就更添一分,无形之中也更靠近姜琏等人一些。 卫奕辰见状,道:“那最后负责说服这些将军之事,就交由我来做吧。”他是文官,嘴皮子那都是素日里与人骂战练出来的,要说服几个脑子一根筋的武将,不在话下。且他还有一重身份,是皇上的亲信,由他来劝说这些武将,这些武将怕是更容易接受。 三人很快就分别行动了起来。 这些日子,武将们在先帝姜琏等人的反复劝说之下,本就已经有所动摇。此时,见他们又拿出了-杀-手-锏,自然也就应了。 有先帝遗旨在,又有卫奕辰这个当今皇帝的心腹支持,他们还怕什么?倒是太后那儿,若是他们再不想法子把这女人给弹压下去,只怕他们统统要被卸磨杀驴,给太后的亲信腾位置了! …… 昭元六年八月,姜琏等人打着救皇帝,诛-奸-佞的旗号,攻向了京城。由于大军人数众多,尽管刘太后迅速让亲近自己的将军去对付姜琏等人,还是不敌。姜琏等人一路势如破竹,攻到了京城之中。 就在刘太后六神无主,想要拿皇帝来当挡箭牌的时候,却发现皇帝不知何时已被亲信从密道中带出了皇宫。 抵达京城的姜琏等人在确保皇帝的安全之后,并没有急着围攻皇宫,而是拿出了刘太后为铲除异己,不惜指使丁将军通敌叛国,将本应运给驻边军的粮草给了北凉人的证据。 此事在朝堂上引起一片轩然大波。虽说众大臣对刘太后的政治素养和大局观已经不抱希望了,可这件事,还是让他们十分震惊。 刘太后为了夺权,竟这般没有底线吗?真真是愚蠢至极! 若是她儿子一直当-政,哪怕她手中的大权俱被夺走,她也一辈子不缺荣华富贵。可她竟与北凉人合作!她难道不知道,她这是在与虎谋皮吗?若是庄将军没能拦住北凉人,让北凉人一路攻过来,大齐半壁江山便立时暴-露在北凉人的铁骑之下! 这是头一次,朝臣们对刘太后产生了咬牙切齿的愤恨。 姜琏见时机差不多了,便拿出了先帝的遗旨,劝刘太后遵照先帝的旨意行事,为先帝殉葬。 刘太后自然不从,在道义上,她一下子就落入了下风。支持皇帝的人自然齐齐出声攻讦她,就连原先支持她的人,不知是迫于形势,还是不认同她的某些做法,也都不再为她发声。 刘太后手中虽然把持着禁-卫-军,但她已经没有了能够牵制姜琏等人和武将的最大筹码——皇帝。她手中的这点子人,在姜琏带来的军队面前根本不够看,成为阶下囚,也只是时间问题罢了。 这些日子,刘太后每日都如同热锅上的蚂蚁一般,连个安稳觉都睡不好,就怕某一天突然醒来之后发现自己已经被人拿刀架在脖子上了。 刘太后甚至怀疑,姜琏是故意在折腾她。明明只要姜琏一声令下,皇宫就会被攻破,她也会成为姜琏的阶下囚,可姜琏偏偏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以捉弄她为乐。 其实,刘太后猜对了,姜琏的确是在为了他的父亲和母亲而报仇。 当初在巫蛊之祸爆-发的那段时间,他的父亲也是整日整日睡不着觉,他的母亲也跟着担惊受怕,最终,他们被逼上了绝路…… 虽说直接动手陷害姜琏与姜媛菀父母之人不是刘太后,但刘太后为了一己之私,也没少推波助澜。如今,那些害过康毓皇太子和太子妃的人,除了刘太后之外,其余的都已经被先帝处理掉了。这笔账,姜琏自然要找刘太后清算。 刘太后心惊胆战了数日,她身边儿的宫人们也跟着她担惊受怕了数日。这些天,宫人们都保持在高度紧张的状态,没有一个人能够好好休息。 偏偏刘太后在这个时候还变得极难伺候。 她心中不安,便极易因为一些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动怒,对手底下的人喊打喊杀。在这种情况下,底下人自然对她怨气横生。 若是刘太后依旧大权在握,底下的人是无论如何也不敢得罪她的。可偏生,她已经快翻不了身了,还这样嚣张,底下的人对她的恨意也就日复一日的滋生。 某天晚上,刘太后睡得很沉。直到窒息的感觉传来,她才发现,她居然被一群她平日里瞧不起的宫女太监们,用绸缎扼住了咽喉! 那些宫女太监们在发现刘太后醒来的瞬间有些惊慌,但很快,一名太监就说:“咱们做下此事,就断无回头之路!今日若是太后娘娘不死在这儿,死的就是咱们!再加把劲儿,送太后娘娘归西吧!” “先帝早有旨意让太后娘娘为他殉葬,咱们如今,不算是以下犯上,只能算是遵照先帝的圣旨。” 很快,那些宫女太监们就镇定了下来,刘太后脖颈间的绸缎再一次被收紧。 刘太后怒目圆睁,正待厉声呵斥这名太监,却见他凑到自己跟前来,冷冷一笑:“太后娘娘,您不把奴才们当人看的时候,恐怕想不到今日竟会死在咱们这些微不足道的小人物手里吧?” 这是刘太后听到的,最后的一句话。 所有人都做好了刘太后负隅顽抗,最后被已经姜琏处死的准备。 谁能料到,刘太后最后竟是以这样滑稽而荒诞的形式死去? 皇帝在得知刘太后的死讯后,沉默了良久,才道:“这样,也好。” 他的母亲造过很多孽,伤害过很多人。如今虽死得不光彩,也算是赎罪了。 “朕知道,朕的母后做过很多对不起你们兄妹的事,只是,人死如灯灭,希望你们在她身故之后,莫要再为难她。”皇帝将姜琏和姜媛菀兄妹叫到跟前,对他们说了这样一番话。 刘太后有再多的不是,终究是他的母亲,死后他总要保她安宁。 “皇叔,您放心吧,我们不会对太后娘娘做什么——我会将她送去与先帝合葬,她太后的名头,也会一直保留着。” 先帝本是想与慈顺皇后合葬的,奈何慈顺皇后生前恨极了先帝,她自缢而死后又是先帝亲口将她葬入了妃陵。先帝觉得愧对她,便没有动她的陵墓。 至于刘氏,原本是先帝晚年最宠爱的一个妃子,可在先帝大行之前,两人已经到了势如水火的地步。姜琏觉得,先帝未必愿意见到刘氏。 不过,这样才好,不是么?这两人性情相投,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他们在一处,想必也不会寂寞了。 姜琏对刘太后是纯粹的恨,对先帝的感情却复杂得多。 在他幼时,先帝也曾把他抱在膝头自豪地说他不愧是他的孙子,在他启蒙后,先帝也曾教导他,并派人关注他的课业……他对先帝,一度是敬重孺慕的。可后来,同样是先帝,将他们一家子推入了深渊,让他家破人亡。 如今,姜琏已经分不清,自己对先帝是爱更多一些,还是恨更多一些。 接下来,姜琏和姜媛菀便在宗室的安排下认祖归宗,两人重新得回了皇家的姓氏,分别为周琏,周媛菀。 周媛菀暂时还没有搬出长宁侯府。皇帝派人到长宁侯府宣旨的那一天,长宁侯府除去长宁侯和太夫人两个知情人之外,所有人都惊呆了。 “姜媛菀不是只是个寄人篱下的孤女吗?怎么会突然变成周媛菀了呢?这是不是弄错了?”二夫人难以置信地道。 “你是在怀疑杂家在假传圣旨吗?”那宣旨太监神色不善地剜了二夫人一眼,转头面对周媛菀时,又是一脸恭敬:“昭华郡主,请接了圣旨,让奴才回去复命吧。” 皇帝已经在拟传位于周琏的诏书了!周琏一登基,周媛菀作为周琏唯一的妹妹,地位又该何等尊崇! 然而这些,周围的人是不知道的。仅仅一个昭华郡主的名号,就把她们给砸得晕头转向。 “昭华郡主?姜媛菀竟是皇家郡主?” “杂家提醒各位夫人一句,昭华郡主的身份可不同于以前了,各位夫人不能再直呼昭华郡主的名讳,见了昭华郡主也该向郡主行礼,否则,就是以下犯上。” 那宣旨太监见周媛菀接了圣旨,有心向她卖个好,便替她敲打了一下她身边之人。 然后,他满意地看到了这些女人的脸上布满的恐慌之色。 “郡主,奴才就先回去了,若是您有什么事,只管派人来吩咐奴才一声。” 在周媛菀与那宣旨太监说话的时候,长宁侯府中各方夫人和小姐也在窃窃私语。 “侯爷是不是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有人捶足顿胸:“怪不得,怪不得长宁侯先前那么宠姜……郡主,但凡有什么好东西,都要让她先挑。平日里在府中,也从不许旁人欺负她……太夫人对她的态度也很奇怪……哎,我怎么就没想到,她的出身竟会这样不一般呢!” 因跟红顶白乃是常有之事,府中从上头的几个主子到底下的奴仆们,许多人都曾得罪、怠慢过姜媛菀——譬如二夫人与卫锦姝母女,三夫人与卫锦仪母女,以及四夫人与卫锦绣母女。 此时,她们真是悔不当初。 周媛菀刚刚送走了那太监,就看到自己面前为了一圈排队等着给她请罪的人:“过去,是我们不懂事,得罪了郡主。还请郡主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跟我们一般见识。” “过去发生过什么事吗?我早忘了。”周媛菀淡淡道。 姜媛菀看着这一张张先前桀骜、如今谦卑的面孔,只觉得无趣得紧。 她从来就没有与这些人纠缠的打算。只要这些人日后别在她面前上蹿下跳,她自然不会对他们做什么。 这些人却不知道周媛菀心中所想,她们见周媛菀态度冷淡,只以为是周媛菀不愿意原谅她们,心中越发惶恐,便做了许多讨好周媛菀之事。 今儿个把自家好不容易寻来的珍宝献给周媛菀,明儿个将新得的料子拿来让周媛菀先挑,甚至还有人让母族人去周媛菀的铺子里购买东西,为周媛菀的店铺做宣传。 这一切,都让周媛菀啼笑皆非。 从昭华郡主的名头传开以后,周媛菀手底下各个铺子的生意就好上了不少,毕竟,皇家郡主的名头,还是挺响亮的。 周媛菀先前花了七万两银子,就掏空了积蓄,如今,用日入斗金来形容她,一点儿也不过分。若是再发生那儿的事,依照她目前的财力,是决计不会再为银子发愁的。 不得不承认,权势这东西,还真是好用。 这一日,长宁侯夫人刚刚睡醒了起来,忽然听见外头很是热闹,不由问道:“府里头最近发生了什么好事吗?” 长宁侯夫人的心腹丫鬟早就被长宁侯调走了,她这儿其余有关系的丫鬟,也多找关系离开了这个冰窖一样的地方。如今还留在她身边的,都是些没什么背景的丫鬟。 这些丫鬟眼见着长宁侯夫人失了势,对她的态度自然不可能有多好。 “自然是好事,宫里头来人,把寄住在咱们府上的昭华郡主给接走了。” “昭华郡主?”长宁侯夫人满脸茫然之色。府上何时多出了一个郡主来,她怎么不知道? 那丫鬟见状,勾了勾唇,笑得不安好心:“夫人怕是还不知道吧,这昭华郡主,就是咱们府上的表小姐啊!如今啊,表小姐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这丫鬟显然是知道长宁侯夫人与周媛菀那些过节的。她故意在长宁侯夫人面前说这些话,就是想刺激长宁侯夫人呢。 长宁侯夫人愣了愣。 昭华郡主这四个字,对她来说,仿佛在哪儿听过。她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才想起了对方的身份。 康毓皇太子的遗孤!长宁侯他竟然收养了康毓皇太子的遗孤!这岂不是说明,长宁侯他其实早就有异心了?!!! 长宁侯夫人忽而大笑起来,而后又大哭起来。 “侯爷,你骗我骗的好苦啊!” 她觉得她这些年,活得像个傻子似的。 曾经她以为长宁侯会娶她,是看中了她这个人。如今方知道,原来,她竟是被长宁侯利用了个彻底。 “姑母呢?有姑母在,姑母怎么会允许康毓皇太子一脉出头?” 那丫鬟的眸光闪了闪:“您不知道吗?太后娘娘,早在上个月,便已经过世了。先帝留下了让太后娘娘殉葬的旨意呢。” “不可能,这不可能!”长宁侯夫人就像是被逼到绝境的兽一般,喉咙中发出了绝望的嘶吼声。 跟她说话的丫鬟捕捉痕迹地后退了一步:“您要是不相信奴婢说的话,您大可以找别的人来问一问,看看奴婢究竟有没有对您撒谎。” 第二日,丫鬟们去叫长宁侯夫人起床的时候,发现她疯了。 …… 长宁侯府的太夫人也曾数次针对过周媛菀,不过她思忖,她儿子到底养了周媛菀一场。周媛菀怎么也得念及这段情谊,依旧对她恭恭敬敬才是。 如今,周媛菀已经恢复了身份,也该回报府上一二了。 不过,很快太夫人就发现,周媛菀待她,只是面子情。表面上亲近,实际上心里头并没有把她当一回事——就如同她先前对她一样。 这一点让当惯了宝塔尖儿的太夫人心里头很不舒坦,却又不好说什么。 在有蔡家和王家做对比的情况下,周媛菀的态度越发明显。 真心待周媛菀的蔡悦琴和王梦瑶,都因为周媛菀而得到了不同程度的好处。唯独卫家,明明抚养了周媛菀一场,却只得到了一些钱财和明面儿上的感激之语。太夫人若是有事相求——比如想为自己娘家侄儿求个位置的时候,周媛菀便会拒绝她。 太夫人若要拿先前照拂周媛菀的恩情来说事,周媛菀便会立马笑意吟吟地说,她还记得从前太夫人是如何“照拂”她的,譬如,让卫瑾萱设宴给她赔罪的时候,为了给卫瑾萱出一口气,故意让她在门口等;譬如,先前二夫人欲搞砸她们管家之事的时候,太夫人最先想到的,是怎么把事情都推到周媛菀的身上…… 周媛菀从不是个小气的人,偏生她脑瓜子天生好使,记东西就是比别人记得牢 若是太夫人不来招惹她也就罢了,念着卫家的养育之恩,她总会待太夫人恭恭敬敬的。可太夫人若是非要把这份客气当成福气……那就对不住了!周媛菀从来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 太夫人在与长宁侯哭诉时,长宁侯也无法,只得安慰她:“幸而辰哥儿有先见之明,已经拿住了媛媛。待她嫁入咱们府中,做了咱们府上的媳妇,难道还能不为咱们府上谋利?” 太夫人觉得,这话说得有道理,这次破涕为笑。 他们谁都没有想到,周媛菀不会有嫁入长宁侯府的一天了。 半月后,已经病入膏肓的皇帝写下了传位诏书,将皇位传给周琏。 周琏登基后,第一件事,就是将自己的妹妹册封为昭华长公主,食邑两千户,并赐下了长公主府。 第二件事,则是为那些拥立他的大臣们加官进爵。 卫奕辰当然也在其列。不过,他推了周琏给他的赏赐,表示他钦慕昭华长公主,只想做长公主的驸马。 周琏想了想,答应了。 虽然他对这只叼走自家妹妹的大尾巴狼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但他对自家妹妹也还算是真心。 最重要的是,周媛菀已经认定了卫奕辰,周琏这个做哥哥的还能怎么着?当然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三月后,昭帝病逝。 因皇帝大行,需要守孝,周媛菀穿得十分素净。 周媛菀与这位名义上的叔叔,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接触,即便伤心,也十分有限。 但卫奕辰和荣亲王世子周璟对于昭帝的离去,是真的很伤心。毕竟,昭帝曾是他们宣誓效忠的人,他们与昭帝曾经共患难。 周媛菀见卫奕辰意志消沉,心疼坏了,这些日子一直在变着法子的讨卫奕辰欢心。 自从周媛菀搬去了长公主府后,卫奕辰就很难遇到她了。然而这些日子,两人却总是在街上“偶遇”,卫奕辰略想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儿,心里头微暖。 有人在关心着他,默默地用自己的方式安慰着他……这个认知,让卫奕辰渐渐从失去挚友和主君的阴霾中走了出来。 日后,他的喜怒哀乐,都会有另一个人全程参与。 既然如此,他也不能一直消沉下去,总得为了周媛菀而振作起来才是。 也是因着这一次的经历,卫奕辰才发现,周媛菀有多关心他。他虽然在周媛菀采取的种种行径之下,心情逐渐转好,但面儿上仍是一派愁眉苦脸的样子,等着看周媛菀准备怎样来安慰他。 周媛菀一开始还急得不行,后来发现了卫奕辰的这些小心思,气得整整三日没理他。 卫奕辰哄了一阵子,才把她给哄好。 “日后你要是再这样,可别指望我会理你。”周媛菀警告道。 “不会了,我再也不敢了。” 一年后,昭华长公主与卫奕辰大婚。 那一日,场面格外隆重。 因昭华长公主是当今唯一的嫡亲妹妹,当今送了大笔的嫁妆给自家妹妹,并亲自参与了这场婚事,把自家妹妹的手交到了卫奕辰的手中。 “朕是见你心诚,才把妹妹交给你的。若是日后你敢对妹妹不好……” “请皇上放心,臣定当竭尽所能地爱护长公主、照顾长公主,将长公主看得如同臣的眼珠子一般。” “你最好能说到做到,否则,朕定不饶你!” 婚后,昭华长公主与卫驸马果然过得很幸福。 听说,卫驸马真真是将昭华长公主宠到了心坎儿里。 卫驸马还是个有名的顾家之人。平日里除了忙朝中公务之外,他恨不得时时与昭华长公主腻在一起。或是在家琴瑟和鸣,或是一起出门踏青,或是一起去铺子看看近日的生意状况,都是极好的。 对于他们而言,重要的不是做什么事,而是与彼此在一起做事。 长宁侯府太夫人的打算终究落空了。身为长公主,周媛菀有自己的府邸,婚后,甚至连卫奕辰也搬了出去,跟周媛菀一起住公主府。 太夫人别说是求周媛菀帮忙办事了,平日里若是没什么大事,她甚至根本就见不到周媛菀。 若要去见周媛菀,她就得打着请安的名号上门。太夫人的身份虽说尊贵,但再怎么也尊贵不过当朝长公主。 可让养尊处优了大半辈子的太夫人向自己的孙媳妇卑躬屈膝,太夫人是怎么也做不到的。 太夫人心中也明白,因为她当初对周媛菀只有面子情,所以,周媛菀如今对她也只有面子情。 太夫人遇到了需要帮忙的事,若是举手之劳,周媛菀兴许会帮一把,若是一些麻烦事儿,周媛菀就会毫不犹豫地拒绝,绝不会为了太夫人的事而劳心劳力。 每每这种时候,太夫人就会十分后悔。当初周媛菀在府上居住的时候,她为何就那么想不开,非要去为难周媛菀呢?如今,府上虽有这样一门显赫的亲事,她却没法从中得到任何好处,真真让人郁闷至极。 周媛菀和卫奕辰才不管长宁侯府的人在想些什么呢,对于他们而言,那个府上的人的想法从来就不重要,他们只管关起门来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就好。 又是一年过去,昭华长公主怀孕了。 她反应十分大,每每吃了什么东西,就吐得厉害,可把卫奕辰给急坏了。 为了让昭华长公主多吃些东西,同时安抚好她孕期的情绪,卫奕辰可谓是用尽了心思。 但凡昭华长公主有什么想吃的,想和的,想玩的,卫驸马都会第一时间将这些弄来。 听到消息微服出宫的周琏本来是很忧心的,可他在亲眼见了卫奕辰是如何照顾自己的妹妹后,突然觉得,自己不必操心了。 卫奕辰将周媛菀看得很重,无论如何,他都会将她照顾好。 周媛菀生产那一日,卫奕辰在产房门口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周媛菀在里头痛了一整宿,卫奕辰就在外头急了一整宿。 后来,周媛菀诞下了一对龙凤胎,卫奕辰却连看孩子的心思都没有,一头扎在了周媛菀的床前,握住她的手,声音有些发颤:“你现在感觉怎么样了?” 周媛菀轻轻回握住他的手:“我没事的,别怕。孩子呢?抱过来让我看看。” 这是两个粉雕玉琢的孩子,极其可爱。一个个头稍微大些,一个小一些。 大些的那个是哥哥,小些的那个是妹妹,此时,两个小婴儿正握紧了小粉拳,脑袋靠在一起,睡得很是香甜。 周媛菀看着这两个孩子,只觉得自己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她拥着丈夫和孩子们,觉得自己这一辈子,真是再圆满不过了。 虽然年幼时命运坎坷了些,但好在,终于苦尽甘来。 孩子们渐渐长大,周媛菀与卫奕辰也一天天老去。他们之间,几乎从来都没有红过脸。哪怕是偶有争执,卫奕辰也都会让着周媛菀。 连周琏见了,都说周媛菀一直被娇宠着,仿佛越活越像小女儿家了。 幸福往往归于平淡,无须赘述。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在连载的,和即将开的: 福运郡主 BY 晏央 ; 韩梦沁她命好,旺母、旺夫、旺己, 一朝父亲和母亲和离,都说她要没人管了, 谁知一转头她母亲就二嫁进宫做了皇后,还生下了太子。 从此,她爹和祖母再也不敢怠慢她,把她当祖宗供着。 她自幼指腹为婚的未婚夫被继母-揉-搓,眼看着就要上战场送死, 结果竟立了大功回家来,还得了侯爵之位。 入京时韩梦沁因父母和离,且父亲官职低,被人瞧不起, 结果皇上一转头,赐了个郡主头衔下来。 众人:她怎么就命那么好啊摔! 福运娘子 BY 晏央 ; 人人都说,宋家小闺女有福气,宋家原是一穷二白的人家, 可自打宋家小闺女降生,就开始源源不断的为家里带来财运, 后来,宋家大哥去县里谋了差事,还得了贵人的赏识 再后来,宋青禾更是有幸嫁了一个颇富才名的举子为妻 就连她家重生的阁老相公也觉得,这辈子,娶了宋青禾, 非但得了个可心的小娇妻,还共享了她的福气。 唯一的问题就是,他家小娇妻一骂谁,谁就要倒霉,不分敌我…… 娘子,咱打个商量,闹别扭时你直接上手,别动口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