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笼】骗局》作者:是不争 文案: 《哪咤之魔童降世》中的“地笼CP” 私设较多,无情天帝攻(风清)X深情龙王受(敖光),虐身虐心 “结盟那日我便与你说过,神族去七情,除六欲,我又怎么会爱你?” “原来从一开始,就是个骗局?” 第1章 离海 天地初开,灵气四溢,妖族作乱,为祸人间。 天帝风青生于混沌,法力无边,带领神族于九州八荒征战,打得妖族四散逃窜,远离人间。 那暗无天日,深不知底的海下,似乎是妖族唯一的容身之所。 “族长,您当真要要同他们合作吗?” 敖光撑着头坐在大殿之上,听着小辈的询问,食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抚摸着额头上的龙角。 良久,他问这个族中小辈:“你见过阳光吗?” 小辈愣怔一下,拱手答道:“没有。” 闻言,敖光背着手缓缓从大殿上走下来,望着头顶的一片漆黑,良久无言。漂浮在深海水中的龙宫之下,是时刻都在翻涌卷浪的熔浆。龙族世世代代栖于这深海之下,为的就是躲开神族与妖族之间的争斗。 如今妖族潜入这深海投奔龙族,他们原本平静的生活也被搅得天翻地覆。这几天妖王来游说过敖光许多次,他已经夺得了天地至宝女娲石,能够和天帝打个平手,只要再加上龙族与他们联手,必定会将六界收于囊中,届时,龙族便可遨游于天际,再也不用呆在这暗无天日的深海里。 敖光召集了龙族众龙商讨过一次,大家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最后谁也吵不过谁,只服从族长敖光的统领。 敖光是龙族诞生万年来法力最强的族长,自他担任族长数千年来,他带领着众龙击退了所有的进攻者,让龙族成为了这深海霸主,无妖能敌,现在甚至连妖王都要来讨好他们,所以众龙纷纷愿意听从敖光的号令。 敖光肩负着数万族人的命运,不论他作何抉择,必将会给龙族带来巨大的改变,他第一次觉得“族长”二字压在心头是那么的沉重。 龙族将来是继续栖息于海底,还是翱翔于天际,全在他的一念之间。 “你知道阳光吗?它和这岩浆一样能带来光明,让我们视物,却不像岩浆这般灼烫,”敖光食指在身前随意画了一个圆,一小团岩浆便从海底晃晃悠悠地浮上来,在敖光的手心聚成一颗岩浆球,映衬得他雪白的肌肤泛着红光。 “我曾经也是见过阳光的,还在我很小的时候。”敖光的思绪飞到了很多年前,小辈站在他身后乖顺地听着。 “那时我还是一条小龙,追着各种各样的鱼类一路往上游,从深海到浅海,越来越黑,本来我心生惧意,决定打道回府了,却发现海水中渐渐有了光亮,我以为在海面以上还有岩浆。” 想起幼时天真的想法,敖光嘴角微微勾起,继续说:“接近海面时,我战战兢兢,生怕滚烫的岩浆会烫到我,一点一点往上浮,小心翼翼地接近水面,然后,我的鼻子率先接触到海水以外的东西。” “什么东西?”小辈很激动,这是他第一次听族人讲深海以外的世界,带领他们过上稳定生活的族长的话当然比那些逃难来的妖族可靠的多。 敖光没有在意小辈的越矩,答道:“什么都没有。” 小辈下巴都险些被惊到了,敖光很满意他的错愕,继续道:“正是因为什么都没有,所以我们能不受约束自由自在地飞翔,沐浴着温暖的阳光,穿梭在微凉的云朵之中,眼前的一切都清晰明亮。” 敖光转身,衣摆在海水中划出一个细卷,问小辈:“所以,你想翱翔于九天,将他们口中所述的九州八荒都收于眼底吗?” 小辈目光烁烁,掷地有声地答道:“想!” “好,神妖争斗,那我龙族,便也要来分一杯羹。” 第2章 初见 海面之上,一座冰殿凌空屹立,回廊间的一根根冰柱上皆缠绕着一条龙,黑的、白的、红的、绿的,场景蔚为壮观。 敖光独自站在窗前负手而立眺望远方,微咸的海风吹起他的发丝和衣袍,将案上的书籍翻得哗哗作响。 窗外柱子上的一条黑龙立刻睁开眼睛扫视着屋里的各个角落,确认没有危险后又继续调息。 敖光挥手设了个结界罩住自己的房间,省的这些专心修炼的小龙被他吵到。 他把书收起来,一转身便瞧见身后的矮塌上躺了个男人,一身红袍上用金线绣着云纹,长发被一根丝带束着垂在胸前,双脚/交叠着,露出一双雪白的靴子,单手捧着他藏在最下面的书认真地翻看着。 敖光心中警铃大作——有人进了他的房间,不仅殿外无一龙发现,连他竟然也丝毫没有察觉,看来这人法力绝不在他之下! “你是何人?”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悄悄掐好了一个冰剑诀。 那人似乎没有听见敖光的质问,悠闲地翻过一页,好像真的对书上写的很感兴趣。 敖光不知这奇怪的男人是敌是友,抬手要把诀甩出去。忽而眼前一晃,他的手腕已经被男人捏在了手里。他一扭手腕灵活地逃脱,然后以手为刀向那人砍去。 那人身法诡异,脚下一动便飘到敖光身后又擒住了他的手腕,“啧,长得这么秀气,怎得如此暴躁,话都不多说一句就要动手。” “我问,你是何人?”话音未落,敖光反手又是一个诀朝男人脸上甩去,男人一个前空翻躲过又坐回矮塌上,一副游刃有余的样子。 敖光身后的海面炸起一声巨响,水花从窗外飞溅进来,在落到他身上之前,转瞬成冰掉落在地上。 “龙族果然名不虚传,怪不得妖族突然士气大振又卷土重来。不过——”那人手指拨了拨刚才翻看的书籍,脸上带着玩味的笑容,说:“我没想到龙族族长竟然喜欢看这些东西。” 书皮上赫然写着“朕与将军解战袍”七个大字。 敖光雪白的脸颊一下子变得通红,水润的嘴唇一抿,两颊竟然还微微鼓起,有些孩子气。他两指之间飞出一根透明的丝线将那本书缠绕起来塞进窗沿上的花瓶里,动作一气呵成。 “闲来无事的时候看看凡人的消遣之物,有何不可?”敖光理不直气也壮,手指却偷偷捻着衣角,像个闯祸了还死不承认的熊孩子。 那人眼中的笑意更浓,他没想到大名鼎鼎的龙族族长竟然是这般……可爱。传闻龙族皆貌美,但龙族居于海底,从未有人说得真切。今日一看,果然是俊朗非凡。 然而就在他分心之时,一把冰剑架在了他的脖子上。 “说,你是什么人!”敖光眉眼间带着杀气,方才那羞涩的样子全然不见。 那人既不怕也不恼,低笑一声,盯着敖光清澈的眼瞳说:“吾名,风青。” 敖光瞳孔一缩,“天帝?” 第3章 结盟 “两军交战之际,你身为神族之主,来我龙宫作甚?”敖光执剑而立,竖瞳几乎缩成一条线,警惕地盯着这位不请自来的天帝。 风青不疾不徐地为自己倒了杯茶,冰凉的茶水在他的手中瞬间冒起热气,一股茶香飘进敖光的鼻子。 “茶,热的才好喝。” 风青举起杯子示意,然后微抿一口细细品尝,“看来龙族族长来到人间过的日子还不错,一点也不像是来打仗的,倒像是富家小少爷出来避暑。” 敖光不接他的话,追问:“你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不会就是为了来喝杯茶吧。” “当然不是。”风青一口否认,补充道:“你书案上的这些话本子也不错。” 敖光自然不信他的这番鬼话,右手一挥带起一道剑气朝风青劈去,风青一拂手将杀气腾腾的剑意挡开,却只听“刺啦”一声,他华贵的袍子上多了一道口子,露出里面纯白的中衣。 风青嘴角依旧挂着那三分笑,还鼓起了掌,夸赞道:“龙族果然善战,只一道剑意便损了我这无坚不摧的天丝织成的衣服。” 敖光撇撇嘴,什么无坚不摧,和他的龙鳞比起来可差远了,他才不会听信这位天帝的胡吹,看了这么多关于帝王将相权谋政斗的话本子,他自然是知道什么是捧杀。 “喂,你再顾左右而言他,我可对你不客气了!” 风青抬了抬手,低头瞧了下红白相见分外显眼的破袍子,说:“族长对我客气过吗?” 敖光眉头皱起,他不知道这位天帝突然造访所为何事。虽然他答应帮助妖族,但从未想过要和这生于混沌战无不胜的天帝风青一对一,这是妖王的任务。同时妖王恨天帝入骨,自然是要亲手杀了他,怎么也轮不到敖光动手。 “怎得又不说话?在想骗我的小把戏吗?与其骗我,倒不如去骗妖王。” 敖光眼底闪过一丝疑惑,蓦然神思清明——原来这就是他此行的目的。 “天帝这是何意?”敖光明知故问。 “妖族素来贪婪无度,无规无矩,背信弃义之事做得不少,你与他们合作,我该说你单纯,还是愚蠢?” “天帝的意思,是要我龙族背叛妖族,转而投靠神族?” 风青颔首,“不错,天地伊始万年以来,龙族都居于深海之下,不曾为祸人间造下杀业,自然有资格飞升成神。今日你全族助纣为虐,也不过是受妖王蒙骗,只要在接下来的神妖之战中立下功业,我便允你全族飞升天界。” 敖光心中动摇半分,比起妖王夸下的海口,风青的话自然是可靠许多。 见他有些犹豫,风青又道:“我神族去七情,除六欲,遵循天地法则,一心只为苍生正道。龙族也属苍生,只要一心向道,自然也会受我神族庇护,龙族族长大可放心与我合作。” 说罢,他从怀中掏出一根火红的羽毛递给敖光,主动示好,“这是我的尾羽,上面有我的凤凰真身印,以此为盟约之证,如何?” 敖光接过这枚金光闪闪的羽毛,往里灌输了一点灵力,果然一只凤凰凭空出现绕着羽毛飞舞。 待那点灵力耗尽凤凰消失,敖光把羽毛收进储物囊里,然后取下脖子上的吊坠递给风青,说:“这是我第一次换鳞褪下来的,是最大的额头上那一片,喏,给你,这是我的盟约之证。” 风青接过龙鳞,有些失望地说:“我还以为你会把你的龙角给我呢。” “你想得美!” 风青把龙鳞揣进胸口,又说:“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 “我叫敖光。” “敖光……”风青念了一遍他的名字,“好,我记住了,要传递消息的话,就用那根尾羽,我能感应到,你的鳞片也可以吧?” “当然。”敖光点头。 “行,那我先走了,合作愉快!”话音未落,他脚下一飘到了敖光面前,摸了两下敖光冰凉细腻的龙角。 敖光错愕地捂着龙角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开骂,风青就跑了,他脑子里突然冒出来三个字:“登徒子!” 第4章 送药 “你怎么又来了?”敖光靠在美人榻,不需抬头看就知道是谁来了。只有这位尊贵的天帝才会喜欢翻窗。 “槐花镇上的槐花蜜和槐花糕,要不要?”风青晃晃手里提着的东西。 敖光眼睛都亮了,一口答道:“要!”他撑起身要坐起,却扯到腰侧的伤口,疼得龇牙咧嘴。 “你慢着点儿,又没人和你抢。” 风青把东西放在美人榻旁的小几上,扶着敖光坐起来,却伸手就要解他的衣服。敖光一巴掌拍他手背上,喝道:“你想干嘛?” “我帮你看看伤得怎么样。” “让您失望了,暂时死不了。”敖光呛声道。 风青责怪地看他一眼,轻轻地解开他的衣带,这一次敖光没有反抗。风青把他缠绕在腰上的纱布拆下来,一层一层又一层,每一层都被印上一团猩红,风青调侃道:“怪不得我想你怎么胖了不少,原来是缠了这么多纱布在腰上。” “没看出来我脸瘦了吗?”敖光翻看着风青这次带的又是什么零嘴,还抽出空来赏了他个白眼。 风青作势捏住敖光有些婴儿肥的脸颊左看右看,末了,摩挲着下巴严肃地说:“脸上还是那么多肉,其实你原身不是龙,是松鼠吧?” 敖光翻着零嘴的手一顿,咬着嘴唇抬起头看着风青,眼里是含着一汪春水的脆弱,“你为什么要说这些话来伤我的心?是我哪里做错了吗?” 风青有一瞬间的失神,好像魂魄都被这双眼睛给吸去了。平日里敖光戏精上身骗他的时候多了去了,还是这一次,面带憔悴眼底泛红的他似乎格外得摄人心魄。 他强壮镇定地拆下最后一圈纱布,贴近伤口时,没有任何预兆,直接将纱布从伤口上撕了下来。 敖光惨叫一声,虚虚捂住伤口倒在美人榻上,他是真的哭了,疼哭的。万幸风青每次来的时候都会设下结界,否则自己这一声惨叫肯定会惊动殿外看守。 “风青。” 敖光绝望地望着宫殿顶部,眼泪不争气地从眼角滑落下来。 “我在。”风青闷闷回答一声,从储物囊中掏出在观世音那里借来的瓶中露给敖光清洗伤口。 “你说,我今天哪儿招你了,你要让我疼死?你不说出个一二三来,我死不瞑目。” 很快伤口上萦绕的杀气就被洗掉了,敖光顿时觉得伤口的疼痛减了大半,连呼吸都顺畅不少。风青把装着槐花蜜的坛子起了封递到敖光手上,一边给他上药一边骂:“你说你和贪狼打什么打,他可是七星之首,大名鼎鼎的杀神,和他杠上,你有什么好果子吃?” 敖光有了槐花蜜吃,眼泪都没干呢就把疼哭的事情给忘了。风青见话题被成功转移,于是还苛责地瞪了敖光一眼。 敖光咂巴咂巴嘴,说:“假戏真做嘛,现下妖族节节颓败,伤亡惨重,那妖王气得不行,本来脾气就不好,现在更是逮着谁就骂谁,我天天在他眼前晃,要是不挂点彩,那岂不是给他当活靶子嘛!” 他没有说,神族次次都准确击破妖族布阵最薄弱的位置,妖王已经在怀疑族中出了内鬼了,他必须要借杀神贪狼的手洗白自己,只是没想到那位杀神下手是真的狠,他要是躲慢一点点直接就被砍成两截可以下锅了。 “那你干嘛往贪狼那儿撞?贪狼那把剑蕴含上古杀气,中剑的人就算没有当场毙命也会被这上古杀气慢慢磨死的,你就没觉得伤口恢复得很慢吗?” 敖光舀蜜的手一顿,呆呆地说:“没有啊,我就是觉得伤口好疼,那我岂不是要死了?!” 风青弹了他一个脑瓜崩,“放心,有我在,死不了,这不是巴巴地给您送药来了吗?” “啧,说归说,别总是动手动脚的。”敖光捂住额头揉揉,手上还抱着蜜罐子,丝毫不会觉得吃人家手短拿人家手软。 “行了,接下来这几天你就好好躺着养伤吧,妖族战败已成定局,快结束了。”风青替他整理好衣衫,望向窗外茫茫海面。妖族的黑气已经散了不少,有几束阳光穿透下来。 他问:“龙族封神登天之后,你有打算做什么吗?” 敖光叼着勺子思索一番,沉吟道:“没有诶,我还是一条小龙的时候每天就是修炼,让自己变强,当上族长之后就忙着带着族人捕猎、防御、扩大族群,当上神仙之后应该就不用考虑这些了,那我还真不知道要做什么。” “你也参加扩大族群的队伍中去呗。” 风青随口一说,却让敖光红了脸。 “你瞎说什么呢,我才七千岁,还小呢。何况……何况你都几万岁了还不成亲,好意思说我?” “我生于混沌,没有族人,和谁成亲去?”风青说完,上下打量着敖光,坏笑道:“要不我娶了你凑合凑合吧,我看六界之中也只有龙族族长的相貌配得上我。” 敖光顺手抓起案几上茶杯朝风青面门扔去,羞赧道:“你想得倒美!自己孤独终老去吧!” 风青一闪身躲开迎面而来的杯子,快如闪电般出手将其握住,茶杯中的茶水一滴未洒,他举起杯子一饮而尽,笑道:“谢族长赐茶。” “天帝陛下,那是我方才用过的杯子!”敖光扶额。 风青动作一滞,心口突然躁动起来,他面上不显,只淡淡道:“无妨。” 又说:“有事传信,无事养伤,我过几天再来看你,药记得每天都要敷。告辞。” 敖光只觉得这次天帝陛下跑得很是仓皇,他叮嘱道:“下次来的时候给我带芙蓉糕和杨梅汤!” 第5章 凡间 “女娲石乃上古神祇留在人界的镇守之器,届时妖王祭出女娲石,唯有我神族全族以神脉结印才能与之抗衡,那同时妖族布下的噬灵阵就只能要给你们龙族去破解了。” 噬灵阵,阵如其名,能够吞噬阵中所有生灵,无论是神还是妖,一旦入阵就会被抽去灵识继而魂飞魄散。 此阵最为可怕之处在于它的不可控性,哪怕是布阵者也不能保证此阵一开,它就会乖乖地呆在那一个地方。在吞噬千万生灵之后,它很有可能会生出自己的灵识来,为了不断强大而转移布阵位置。 所以噬灵阵是万年前就被上一任妖王禁掉的邪阵,不曾想现任妖王手段狠辣,为了打赢神族不惜埋下更大的隐患,或者说,亲手造出一个更为强大可怖的对手。 风青看到敖光给他的传信时第一反应就是——妖王疯了。 他坐在敖光对面,手中摩挲着那片乳白的龙鳞,面上是难得一见的严肃。 敖光低头思索一番,难为情地说:“一旦妖王祭出女娲石,妖族必定士气大涨,我龙族虽然是最为强大的五大妖族之一,但是要在那般时候突然挑破立场相助神族,肯定会遭到妖族加倍的报复。在那个时候龙族还要去破解阵法,只怕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你可否有别的法子?” 风青把龙鳞收进胸口里,心烦意乱地变出一把折扇在手心敲了敲,又起身在屋子里转了两圈,没想到还真让他转出个法子来:“我引山川之气在你身上下一道咒,待会儿我把催动符咒的咒语交给你。噬灵阵一开必将飞沙走石黑云遮日,届时你就催动符咒,这山川之气将助你们隐蔽身形短时间内不会被妖族发现。” 敖光摊开手心,接了风青传给他的咒法,但是他依然犹豫不决,这实在是太冒险了,他不敢拿全族的性命去赌。 风青第一次来策反他之后,他找来族中各位长老商量对策,长老们同意,便顺水推舟;若不同意,那他就演一场碟中谍的戏。 没想到各长老听完,兴奋地连胡子都飞起来了,纷纷赞同,还说只要能取得神族的信任,能在这场神妖大战中立下汗马功劳,哪怕是让他们那群老龙豁出命去,也要让他们的子孙封神登天,不必再藏在幽深的海底。 敖光抬头望了眼窗外,黑云已经散了近一半,阳光洒在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在冰殿上投映出一道道银光。 若是各位长老在此,肯定会一口答应下来,封神登天的机会啊,对一个妖族来说是何等珍贵。 “我还是担心……” “别怕,我带你去一个地方。”说完,风青走上前握住他的手,不等他反对便掐了个诀将他带去了凡间槐花镇。 “你干什么?!”突然被风青卷到凡间小镇,敖光捂住额头上的龙角怒斥一声,怕被凡人发现他是妖,可是 ——龙角不见了!!! 我的两只角呢??? 敖光傻了,赶紧低下头寻找,恐慌地想。龙角是不适应凡间的气息掉了吗?可是他也没听族中长辈说过龙角会掉这回事啊! 风青见敖光这傻样,用了自己闭关修炼的定力才没让自己当街笑出声来,他曲起手指在敖光额头上蹭蹭,说:“我帮你把角隐藏起来了,没有掉,放心吧!” 敖光松了口气,转而又嗔怪道:“不是在说正事吗?你干嘛突然把我带到凡间来?” 风青高深地笑笑,牵着他的手繁华的正街走去。敖光落后风青半步,不看路,只看着交握的两只手,脸颊通红。 沿途有许多公子佳人手牵着手,不拘小节的甚至直接搂住自家娘子的腰,敖光正想开口说什么,风青突然停下来,买了一串糖葫芦递给他,“吃这个吧。” 敖光接过来就放进嘴里咬了一口,风青见他对自己毫不设防的样子心中泛酸,这傻子,怎么这么轻易就对人交付真心? “哇塞,这个好好吃啊!你以前怎么没有给我买过?” 敖光没有来过凡间,有一回风青去找他之前正好在凡间处理事务,顺手就把桌上的桂花糕打包了一份带给敖光。从此之后,风青每次去冰殿都要给敖光带一两份甜点。 风青买什么敖光就吃什么,遇上特别喜欢吃的他就会主动和风青说,有时甚至用那枚龙鳞传信提醒风青不要忘了。 风青有时都会想敖光是否和他走得太近了,另有所图,可是见着他单纯快乐的吃相,心中的怀疑立刻就被驱散了。 “凡间这么多好吃的,就单这一个槐花镇,你才吃到街口的那家槐花蜜,离这头的还早呢,起码还得吃上半年才能把槐花镇的美食全部尝一遍。” 敖光异想天开地说:“那我真希望这场战争能慢一点结束,最好就保持现在这个局面,这样你就可以给我带好多好吃的。” “你为什么不想战争早点结束,亲自来人间呢?” 敖光愣了一下,默默把嘴里那颗糖葫芦嚼完,别别扭扭地说:“我就是想吃你给我买的,不行啊?” 第6章 骗人 “行啊,小少爷您想吃什么我就买什么,哪儿敢说不啊!”风青借坡下驴。 敖光抿了抿嘴唇,说:“哼,一点诚意都没有。” 说罢,他扭头就走,脚步往着下一个铺子,眼神却落在身侧,希望那人能追上来。 只是风青并未与他并肩攀话,他气急了,随便走进一家铺子把玩着一个小吊坠,皱着眉头撅着嘴,傻子都瞧得出来他不开心。 店家做生意这么些年,能说会道眼光毒辣,一眼就瞧出来这一前一后进来的两位公子非富即贵,且是眼生的外地人,蓝衣这位似乎还在和身后那位赌气。 他立刻捧出自己铺子里最清贵的一枚腰坠递给敖光,“小公子赏眼瞧瞧?这可是咱们镇上最精美的腰坠,据说它是由龙的龙角雕刻而成,戴在身上延年益寿啊。” 敖光一听,下意识地摸了摸额头,光滑的触感吓得他心口一惊,转而又想到龙角被风青那家伙施法隐藏起来了。 一想到风青那云淡风轻的模样他心里就来气,任凭店家从柜台后面跑出来拿着腰坠往他身上比划,“您看看,这腰坠多衬小公子您啊。” 店家夸完又冲着风青招手说:“这位公子是一起的吧,您来瞧瞧小老儿说得对不对?我敢打包票,咱们槐花镇只有小公子戴着这枚腰坠最好看,简直就是神仙下凡啊!” 店家越说越离谱,敖光一妖族族民都被夸成了仙,又听得他说:“两位公子是契兄契弟的关系吧,小老儿瞧着小公子似乎是有些不快,这位公子不如买下这枚坠子哄他开心开心。” 敖光看过这么多话本子,自然知道契兄契弟是什么意思,他捂店家的嘴是来不及了,赶紧拉着店家的胳膊说坠子他要了。 店家目的达到了,立刻就住嘴,跳回柜台后面去算账,什么雕工包装铺面通通算在里面,敖光也没买过东西,店家说什么就是什么,结果给他凑整算了个八百两,实属打劫。 因为敖光就差在脑门儿上写着“冤大头”三个大字了。 他拿着腰坠就要走,店家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小公子,您还没给钱啊。” 敖光天真地问他:“什么是给钱?” 店家气得七窍生烟,他原以为自己遇上的是豪绅家的傻儿子,没想到是个搞黑吃黑的。 不过这可真不能怪敖光,他看的话本子都是从其他小龙那儿收缴来的,吃的零嘴儿都是风青带给他的,头一回踏足人间,当然不熟悉凡间这靠货币买卖的规矩。 “这位公子,您可不地道啊,小老儿是看这枚腰坠衬您气质,这才割爱低价卖给您,要是您觉得价格不满意,还可以再商量,拿了就想走,可没有这个道理的,要不是小老儿我好说话,换个人来,怕是要押您见官去的。” 敖光把盒子放回柜台上,说:“那我不要了。” 店家又对他发难:“这都包装好了,您也佩戴了,可不能不要啊!” “那你这是强买强卖吗?”敖光皱起眉头,暗骂倒霉,本来就被风青含糊不清的推诿给气到了,这下子又在他面前丢这么大个人,他也没说给自己救急,杵在后边和看戏一样,真是越想越气。 “怎么能是强买强卖呢,我的这家铺子,您出去问问,”店家竖起大拇指得意洋洋地指指自家招牌,说:“那可是有口皆碑的,要不,您问问您身后这位公子?” 敖光死要面子活受罪,决不让风青插手此事,他从袖袋里掏出几颗鹌鹑蛋大小的深海夜明珠,店家那皱纹遍布的脸顿时就笑绽开了,麻利地从敖光手中拿过来一颗一颗查看着,嘴里说着:“够了够了,我看公子也不是穷凶极恶之人,小老儿就卖您这个人情,祝您和您的契兄弟白头偕老永结同心。” 敖光没想到他都把腰坠买下来了也没能堵住这店家的嘴,抓着腰坠盒子赶紧跑出铺子,一脸涨得通红。 他原本没想把五颗都给这店家的,那可是他从小玩到大,从未离过身的玩具,谁曾想那店家竟然一下子给他撸完了,风青在他身后他也不好意思再要回来。 他拿着腰坠盒子无头苍蝇似的往前走,忽然他手中一空,盒子被追上来的风青抢走了。 “还给我!”敖光气鼓鼓的伸出手。 风青不疾不徐地将腰坠拿出来挂在指尖晃晃,颇为嫌弃地说:“就这么个破玩意儿你用了五颗深海夜明珠换,不愧是龙王,财大气粗哦?” 敖光听出风青话语间的讽刺,一把夺过腰坠转身欲走,却不想风青一把搂住他的腰将他拖进旁边的窄巷里。 “你作甚!” “喏,给你。” 风青从怀中掏出五颗夜明珠递到敖光眼前。 敖光不可置信地捡起一颗查看,是他的小珠珠没错。 “你怎么拿到的?” 风青拉过他的胳膊把夜明珠一颗颗装进他的袖袋里,说:“那腰坠就是用玉雕刻而成的,根本不值五颗夜明珠,连八百两也不值,我扔了一千两的银票给他才换了这珠子回来。” 敖光听了,难得算清一回账,问道:“那他岂不是又多赚了二百两?” 风青抿嘴一笑,曲起手指弹他额头龙角处,“你当我同你一般纯真?那一千两银票是我用一块金锭幻化成的,这腰坠也就值一两金子。” 敖光头一回来人间就被诓得团团转,一时间又羞又恼,骂道:“你们都是骗子!” 风青彻底绷不住笑出了声,看着比他小了几万岁的小龙气得眼角都红了,他又赶紧偏过头去将笑容收敛些,拍拍敖光的背哄道:“他是奸商,是骗子,该骂,那我可帮你把夜明珠骗……呃……” “你还说你不是骗子?!”敖光揪住了他的口误。 风青立刻挽尊:“骗人也不尽然是恶,你看,我帮你把夜明珠换回来,惩罚了那个奸商,不是善吗?” 敖光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但他当着风青的面丢这么大一个人,还是笑不出来。 风青知道他在赌气,好言好语地继续哄:“敖光莫气,我带你去个好玩的地方,那里不仅有好吃的,还有好听的,比你看得话本子还有意思!” “当真?”敖光从善如流地接了话茬。 “自然。” 第7章 南柯 茶馆里,说书人讲到白娘子决定水淹陈塘关,正精彩处,他突然一敲惊堂木,摇头晃脑拖着嗓子道:“欲晓后事如何,请听下回分解。” 二楼雅座上,敖光捧着盐焗花生吃得正欢,说书人的故事却戛然而止还留下一个大大的悬念,他皱起眉头问风青:“他怎么不接着讲了?正精彩呢!” “说书嘛,就是要吊着你的胃口,让你明天再来捧他的场,讨口饭吃,也不容易。” “这样啊。”敖光若有所思。 他摇了摇桌上的铃铛唤来小二,递给他一颗饱满圆润的紫色珍珠,说:“麻烦你把这个送给那位说书先生。” 小二听到不是给他的,咧开的嘴角抽搐两下,接过珍珠的动作也有些停顿。这时一旁坐着喝茶一言不发的风青扔了一锭碎银给他,眼神却一直留在画着青竹碧纹的瓷杯上,“赏你的,还不快帮这位少爷把事儿办好?” 小二暗淡的眼睛一亮,把碎银塞进胸口装银钱的小袋里,还掖了掖衣领,冲着敖光风青二人连连鞠躬,“小的马上就去!小的马上就去!” 他“噔噔噔”跑下楼,追上快要离开的说书先生把珍珠给了他,又对他附耳说了什么,说书先生神情一变,顺着店小二指来的方向对敖光一拜再拜。 敖光冲着他温和一笑,然后默默把窗户关上,转身坐在风青对面,撑着下巴一副天真模样地问:“凡人都是这样容易满足吗?” 风青手指转着杯子,反问:“龙族族长惯是这般菩萨心肠吗?” 敖光斜了他一眼,不满道:“你倒是惯会打趣我,明知我尚属妖族未入神籍……”他越说越小声,抿了口茶掩盖有些落寞的神情。 风青撑着下巴,微微上挑的眼角携着一抹温柔,“似笑非笑道:你倒是比神仙还像神仙。” 见敖光一脸疑惑,风青把杯子往桌上一磕,挥袖施法把他给卷走了。 敖光落地晃了两晃,下意识攥住了风青的袖子。风青悄悄勾了下嘴角,扶住敖光的胳膊,像看孩子似的叮嘱:“站稳,怎么还摇摇晃晃的,一点龙王的气度都没有。” “你还说,看看你把我带什么地方来了!” 此时他们正站在槐花镇镇外的一座山上,脚下是嶙峋的乱石,敖光鞋底薄,脚掌被硌得生疼。 风青这才发现他的不适,心里道一声娇气,又带着他往下飞了点,落在一片松软的草地上。 他问:“往下看,看见了什么?” “繁华祥和,太平盛世。” 敖光眼睛里流露出羡慕,要是他龙族子民也能这般享受着平静的生活就好了。 但还没等他把这小镇风光瞧个清楚,风青伸手一挥,他眼前的画面突然就完全变了个样子—— 破房烂楼,断壁残垣,白骨累累,哀魂哭号。 敖光连连后退,手上胡乱掐了个法诀想丢出去,却不知道眼前一切是真是假,不知法诀往哪儿丢,他攥住了风青宽大的袖袍,眼里全是恐惧。 第8章 贪吃 风青又一挥袖,敖光眼中的小镇又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敖光松了口气,随即转身瞪着风青,风青这才看见他眼睛都红了,好像是要哭。 “男儿有泪不轻弹。”他轻飘飘地说了一句,眼神落到远方。 敖光连忙低头抬袖擦了下眼睛,跺脚骂道:“神仙都如你这般爱诓人吗?” 风青幽幽道:“哪里是诓你了?一旦妖王的噬灵阵启动,人间就会变成你方才所见之场景。我不过是让你提前观看罢了。” 敖光望向镇子里,握紧了拳头发誓:“我一定会守护好这份繁荣安宁!” 这话一出口,风青心弦被这年轻的龙族族长狠狠拨了一下,回音阵阵。 “所以我方才说,你比神仙还像神仙。” 他刚说完,却又听敖光立誓说:“守护好这千万美食,不负农厨。” 风青:…… 除了自己,大概六界中也不会有人知晓大名鼎鼎的龙族族长竟如此贪吃。 他轻叹了口气,牵着敖光的手说:“走吧,我带你去好吃的。” 一个转瞬,他们又回到了茶馆二楼,敖光问:“不是去吃好吃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风青替他开门引路,说:“若是咱们不会来,茶馆老板发现他店里少了两个大活人,怕是要报官去的。” “哦~”敖光恍然大悟。 风青又道:“凡间行走,一定要遵守凡间的规矩,否则会给他们平添许多困扰。如今妖族野心勃勃,破坏六界法度,首当其冲的便是凡人。” “你待如何?” 风青引着敖光来到一座酒楼前,店小二招呼着他们进去,此处熙熙攘攘,不是说话的地方,风青要了间雅阁,店小二引他们往楼上走去。 敖光好奇地打量着酒楼布局,楼梯上摆满了的酒缸吸引了他的注意。 他问小二:“这是桂花酿吗?” 小二笑道:“客官您说笑了,这可都是我们酒楼里陈年老白干,香醇绵柔,哪里是那姑娘家喝的桂花酿能比的?” “姑娘家?”敖光皱起眉头。 “那甜丝丝,漫着花香的酒,可不就是姑娘家喜欢喝的嘛。” 风青心道这小二不会说话,哪有这么得罪客人的,却又想看看敖光怎么说。 敖光面上有些羞赧,指着那半人高的酒坛子扬声说:“那你给我上一坛!” “一坛?”小二震惊了。 风青和敖光穿着锦绣华服,一红一篮很是扎眼,自打他们一进来就有不少人在偷偷打量着他们。这时楼下一穿着粗狂的汉子一口气干了一大碗酒,豪迈道:“这位小公子莫要夸下海口,钟掌柜家的高粱酒可不是能乱喝的。” 敖光骨子里就存着桀骜不驯,否则不会四千岁就当上族长,再加上他做龙族族长的三千年以来,一直在海底征战四方,凶狠无比,这汉子越是调笑阻止,他越要试一试。 “小二,给我把这坛酒搬上去。”敖光夺过风青手中的折扇一甩,“咔”一声扇子展开露出一副山水画来,他鬓边散落下的两捋头发随风飘了飘,不知撩到酒楼里多少女客人的芳心。 第9章 天道 小二有些犹豫,悄悄看了眼掌柜的,掌柜的给他个眼神,他连忙跟上去引路。 进了雅阁,小二退出去后,风青接着刚才的话说:“你问如何,我如今所为便是为了还三界太平。” 敖光径直走到美人靠上躺着,问:“何来六界太平?你们神族不是要灭了妖族吗?” 风青浅笑摇头,“就是为了保护妖族不消散于这天地之间,才要想法子将其封印,否则纵容现任妖王这么瞎折腾,不仅其余五界不得安宁,妖族迟早也会受到天谴。” “天?你们不就是天吗?” 风青被他的天真逗笑了,“你在胡思乱想些什么,我们神族不是天,天是道,道不可名,唯一能说的,大概便是因果吧。” 敖光双手抱住后脑勺往后一躺,说:“啧,听不懂,还不如说书先生讲的故事有意思。” 风青拿着扇子敲了下他的脑袋,“不学无术。” 他捂着脑袋伸脚踹风青,没踹着,满不在意地说:“我勤加修炼就是学而有术,你说的那些对我又没什么意义,不学就不学了。” 不学,就不学了。 风青眼神复杂,握着扇子的手上青筋浮现两下,他把扇子收进储物囊里,背着手走去琴案边,手指在琴弦上一按一划,感受了一下琴弦的松紧,信手而弹。 他向来自律,不仅修为高深,连凡间的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也算得上精通,是个完美的神仙。他也是这么要求其他神仙的。 其他神仙对他都是言听计从,唯唯诺诺,只有敖光这条小龙,竟然敢说出“不学就不学”的这种话来,实在是顽劣不堪。 当初商讨对付妖王的计策时,就有上神反对他提出的策反敖光的计谋,理由是敖光嗜血好战,不能与之相交。 但敖光是神妖两族大战中最大的变数,还是妖王将他卷了进来,如果不把这枚棋子收归自己掌中,只怕会造成更严重的后果。 一曲方尽,余音尚绕梁,敖光走过来撑着琴案,睫毛都快刷到风青脸上了,调皮道:“我看话本子里说‘君子弹琴以悦己’,为何你用来取悦我,岂不是有违琴道?” 风青身子往后一仰,训道:“我方才说了,道可道,非常道,你日后还是少看些乱七八糟的话本子为好。” 没得到想要的答案反被教训了一通,敖光撇撇嘴,“我以为……” 他尾音上扬,迟迟以为不出个所以然来,风青接道:“你以为什么?” “没什么!” 敖光跑回圆桌边坐着,轻轻拍打着桌面喊:“怎么还不上菜啊?!我的酒呢?” “客官,您的酒来了!” 小二说到就到,脚尖推开门进来,两只手当成四只手用,一盘盘正菜点心摆满了一桌,酒却是小小一坛,约莫只有小二头那么大。 因着楼下那络腮胡汉子的调笑,敖光今日对这酒的事儿分外敏感,他拍桌怒道:“我要那一整坛的酒,你怎那这来诓我,怕我给不起钱?” 第10章 喜欢 “哎哟客官您说笑了,”小二点头哈腰解释着,“两位公子器宇轩昂,怎是那给不起钱吃霸王餐的无赖,实在是那酒坛子太大,不好搬动,我们便偷个懒,装进小坛子里给客人们送来。虽说坛子换了,但味道可一点没变,若是喝了这坛还不够,您再吩咐我们,我们马上给您送来。” 听完这话,敖光神情舒缓了些,风青挥手让小二退下,给敖光倒了一杯酒,说:“怎的今日气性这么大?” “谁让那大汉瞧不起我了!”敖光端起酒杯就往嘴里倒,却被辣得呛咳不已。 风青抿了下嘴唇忍住笑意,给他拍了拍背,问:“只是因为这个?” 敖光拿起酒坛子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边说:“我刚当上族长那几年,总有其他大妖跑来我龙族地盘挑衅,说龙族选了个……” 他停下来咬了咬嘴唇,像是做了什么决定,继续道:“说龙族选了个长得和小娘子似的小龙当族长,龙族迟早要覆灭。当然,他们都被我打跑了,从此以后再也没谁敢说我长得像小娘子!” 风青没忍住勾起嘴角,连忙端起杯子抿了一口酒,说:“虽说话不中听,但那是夸你长得好看。” “你觉得我长得好看吗?” 敖光手背撑着侧脸,冲着风青眨了下眼睛,他唇上还沾着酒液,似笑非笑,风青只瞧他一眼便移开目光,心中默念《清心经》,强装镇定道:“容貌不过幻象,你非凡人,无需深思。” 敖光伸出一根手指左右又抿了半杯酒,眯着眼睛伸手去勾风青的下巴,风青也不躲,只淡淡地说:“你这是醉了?” “醉?我才喝了三杯呢!才不会醉!我平时……一次都能喝五杯!酒量可好了!” 风青看见他脸颊上飞起两抹红晕,说话也越来越不清明,叹道:“酒量竟然这么差,看来那汉子说得不错,你啊,只适合喝那甜丝丝的果酒。” “没错!我敖光才不会错!酒量……唔……好!” 不过两句话的功夫,他醉得更厉害,迷迷糊糊一说完,竟抱着酒坛就往嘴里灌。 这般豪迈的姿态着实把风青给惊了一惊,他赶紧夺过酒坛弯腰放在桌子下面,但一起身,脖子上就架了一把冰剑。 他眼中瞬间充斥着杀意,袖中食指拇指一捏,一把风刃在指尖旋转,却听敖光大喝道:“大胆小妖,竟然敢擅闯我龙宫,看本族长把你打入这离火熔岩!” 说完,他便一头栽在桌上,磕出一声闷响,剑也脱手砸在桌子上,梨木桌平白被砸出一道深痕来。 风青袖中藏着的风刃慢慢散去,他起身把窗户关上,然后将敖光打横抱起放在窗前的美人靠上。 谁知敖光人醉了,身体还没嘴,一只胳膊竟然紧紧环绕住了他的脖子不准他走,他无奈地将这只胳膊拿下来,另一只胳膊又搭过来了。 敖光嘴里还呢喃着:“风青……我好像……喜欢你……唔……想和你一起困觉的喜欢……” 第11章 大醉 风青生于混沌,在其中飘飘荡荡不知多少万年,直到盘古开天地,他才在女娲的指点下修炼飞升。 后来上古神祇一个接着一个陨落,天地间分出六界,他临危受命成为仙界之首,带领众仙重新建立起天地法度,再还六界安宁。 他术法深不可测,众仙为他马首是瞻,为祸天地的妖界以他为大敌,除却不识六界的人界和不问世事的佛界,鬼魔两界都忌惮着他,不敢轻举妄动。 他是天帝,却也孤寂。 十多万年来红鸾星蒙尘,是一条小龙在他心上游过,冰凉凉的龙尾在扫了一下,扫去尘垢,露出些许遮住的粉红色。 他犹豫着伸手把敖光抱在怀里,轻轻拍打着他单薄的脊背。敖光两只手都绕在他脖子上,呢喃着:“槐花蜜……好吃!风青……也好吃!嘿嘿嘿……” 风青失笑,轻轻把他胳膊从自己脖子上摘下来,让他乖乖躺好,在储物囊中翻找了好一会儿才找出一件披风盖在敖光身上。 他坐回圆桌旁,望着敖光的睡颜斟酒自饮。 一坛酒喝完,他毫无醉意,下楼找伙计结了账,便抱着敖光从后门离开了。 敖光之前布在寝殿四周的结界还在,期间也没有不长眼的小龙闯过来,谁也不知道堂堂龙族族长竟然在凡间喝得酩酊大醉,其实只喝了不过三杯高粱酒。 风青抱着敖光回他寝殿,将他轻轻放在床榻上,又帮他除去鞋袜和外袍,盖上被子,还体贴地用热水给他擦了把脸。 他望着敖光毫无防备的睡颜,坐在床前捏着帕子审问着自己,为何如此? 为何对敖光自己总是抱有十二万分的耐心? 为何自己总是借机下凡,还给买他零嘴小食话本子? 为何听说他被贪狼砍伤竟然把手里的杯子给砸了? 为何自己总是不由自主地在意他? 为何在他说出喜欢时,自己没有推开他的身体? 问了自己上百个为何,没有一个他能给出答案。 凡人常说,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可他是天帝,七情六欲于他,是修炼的阻碍,早在数万年前就被他摒弃,竟不知何时重新找上门来,堵得他手足无措。 正他心绪不宁之时,敖光转醒,扶着头沉吟一声,他立即敛下眼中情愫,随手将帕子变成一本书翻看着。 敖光睁开眼睛,但眼前都雾蒙蒙的,又觉得发晕,头也疼得很,又把眼睛闭上,有气无力地问:“我这是在哪儿啊?” “你自己的寝殿都不认识了?” 敖光闻言,坐起来揉了揉眼睛,确认眼前坐的的确是风青后,他惊讶问:“你怎会在此?不对,我怎会在此?咱们不是在凡间的酒楼喝酒吗?” 风青将书塞进袖袍里,掸掸并不存在的灰尘,慢腾腾道:“也不知是谁,才喝了两杯酒就醉得人事不省还说着梦话,在酒楼睡到店家打烊都不醒,无奈之下我只能带你回了冰殿,一路上风吹云撩你自呼呼大睡,不知道的还以为那酒里下了什么毒药。” 第12章 情动 敖光面子上过不去,狡辩道:“谁知道那酒楼……那酒楼是不是觊觎我的美貌,在酒里下了迷药妄图逼我就范呢?!” 风青失笑,屈指弹了下他又重新现形的龙角说:“你少看些话本子!我日后也不给你买这些了。” 敖光很容易就被风青牵着话头跑,摸着自己的宝贝龙角问:“那你给我买什么?” “阵法图,道术书,我瞧着凡人写的有些兵书也还行,给你买这些。”他将扇子变出来,展开扇面装模作样地扇了扇。 敖光生气地偏过头道:“无趣!” “那你在酒楼耍酒疯就有趣了?”风青收拢扇子,双臂抱在胸口,一副看戏的模样。 敖光闻言心中一紧,脑子里闪过几个不甚清晰的画面,他好像做了一个梦,梦里他和风青缠抱在一起咬着耳朵说悄悄话,他的龙尾冒了出来,在风青小腿上蹭来蹭去。 现在想起来那个梦异常真实,难道那是真的? 他垂着脑袋不敢直视风青的眼睛,吞吞吐吐地问:“我……我喝醉以后……耍什么酒疯了?” 风青想起敖光醉酒时在他耳边倾露心意,手一顿,扇子从他手上滑落砸出“啪嗒”一声,敖光心想,完了,能让堂堂天帝这般失态,定是自己做了下流之事。 他从床上翻下来双膝跪地,捡起掉落的扇子双手捧着高举起来,向风青认罪:“酒后乱性,我是晓得的,凡间话本子里常写。不过我也不知自己那么不能喝,风青兄待敖光如手足,敖光今日轻薄风青兄,实当万死以谢罪,但……但……” “但什么?”风青敛住自己情绪,不冷不淡地问。 敖光紧闭眼睛,一脸誓死如归道:“但敖光心悦风青,今日一切,皆因情生渐浓,从心而已,绝非轻薄!” 霎时间寝殿内寂静无声,敖光已经做好被风青一掌拍飞的准备,但等了许久也未等到,他悄悄抬起头想偷看一眼,却和风青四目相对,他被吓得不知如何是好。 此时已日落西山,冰殿采光极好,大片的夕阳余晖洒进来,风青半散半束的黑发上都被镀上一层金光,上挑的眼尾似乎也被染了一抹红晕。 敖光逆光而望,再加上酒初醒眼略花,看不大真切,总觉得风青正深情款款地看着自己。 他拍拍自己后脑勺想让自己清醒些,又问:“你不说些什么吗?” “你还醉着,此时说的话当不得真,我也无需多说什么。” 风青起身欲走,敖光摇摇晃晃站起来,一把将风青扑倒在床榻上,两人鼻尖碰着鼻尖,这是能感受到对方每一次的呼吸的距离。 对视良久,敖光鼓起勇气凑到风青耳朵旁,小声说:“我喜欢你,想和你那个!” 说完他抬起头冲着风青傻乎乎地笑,风青挑了挑眉,问:“想同我哪个?” “就是……凡人话本子里写的,新婚夫妻,行敦伦之礼。”敖光双手揪住风青的衣领,分明他才是强迫的那个,但却脸红羞涩。 风青耐着性子同他掰扯,“新婚夫妻,要行六礼三拜,方才作数,你随口一说,算不得数。” 敖光只知三拜,拜天地拜父母拜新人,却不知六礼。他眉头皱起,嘴唇抿成一条薄线,两颊嘟起两个鼓包,又瞬间瘪下去。 风青见他着孩子气的模样忍不住发笑,敖光瞪他一眼,凶巴巴地说:“你我皆不是凡人,不用理会凡尘礼数,遵从天道即可!” 风青又被逗笑了,问:“天道又是何说法?” 敖光诡辩道:“道法自然,我现在想同你交尾,此事顺应我心发展,便是自然,是道。” 风青抬手抚上敖光的龙角,指腹在角尖蹭蹭。敖光的龙角的根部同鳞片一样是银色,往上逐渐变为黑色,龙角顶端则漆黑如墨。 风青的手往下滑,抚摸过敖光的眼睛、鼻尖、薄唇,再往下,解开他的衣带。他扶住敖光的后脑勺吻上他的唇,随即翻身将敖光压在身下。此时床帐落了下来,隐约可见一条龙尾凭空出现在床榻上,温柔地左右摆动,尾尖又探进被子里。 第13章 合谋 最近几日妖王手下的几员大将频繁挑衅神界,但妖王却悄悄闭关,除了敖光等大妖,谁也没得到消息。敖光已传信给风青,告诉他近日妖王可能会有大动作,要做好应敌准备。 那边风青紧锣密鼓地排兵布阵,这边敖光则悠闲地躺在窗前的美人榻上,翻着枯燥乏味的兵书。 自从那日他与风青巫山云雨之后,二人亲密更胜从前,就是有一点不好,风青总是督促他学这学那,也不给他买零嘴儿,害得他最近几天胃口都不好,人都瘦了一圈。 风青也有两日没来,好教敖光体会了一番“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的滋味。 他平日里看话本子时觉得凡间的文字有趣又讨喜,让人欲罢不能,可同样的字写成兵法,就让他觉得两眼昏花头重欲睡。 因着他是妖王亲自下万里海底请来的,所以挑衅的神界事情这种无聊又犯贱的任务自然没有分配给他,他这几日落得个好清闲。 敖光将兵书往小几上一扔,想睡个午觉打发打发时间,哈欠打到一半,寝殿的门竟突然被撞开了。敖光甩手打出一道冰凌直直往来人面门飞去,离他鼻尖半寸之远堪堪停住。 来人是大长老关门弟子齐星,敖光见过他,还算眼熟。齐星被吓出了一身冷汗,回过神来立刻跪倒在地,“请族长恕罪,齐星有要是禀报。” “何事?”他声音冷若冰霜,吓得这名叫齐星的小龙手抖得几乎支撑不起自己。 敖光年纪轻轻便为龙族族长,为免族内有人不服,心生异心,千年来他在族人面前向来姿态强硬,只有在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面前才稍有收敛,这小龙自然对他是又敬又惧。 齐星拜了又拜,才抖着嗓子道:“大长老要齐星赶回来禀告族长,妖王已出关,未见女娲石。” 敖光眉头皱起,问:“未见女娲石是何意?” “大长老说,似乎是妖王将女娲石炼化了。” “女娲石乃上古神物,若真遭妖王炼化,天地灵气必将不稳,该有异象出现才对。”敖光往窗外望了一眼,又问:“妖王现在在何处?” “在妖殿鼓舞士气,计划要在今日攻上天庭。” 攻上天庭竟不带他龙族?敖光心口一颤,难道是妖王发现他与神族合谋?不,以妖王那小肚鸡肠睚眦必报的性格,若是发现他有异心,早就和他动起手来了。 看来,另有见不得光的任务在等着龙族。 敖光挥袖让齐星离去。待门关上之后,他从袖中取出风青给他的尾羽,施法将此消息传给他。 他躺回榻上继续翻着无聊的兵书等待妖王亲临,果然,一炷香之后,外头传来一声高呼:“妖王到!” 敖光不疾不徐起身相迎,妖王一踏进来便挥手将门关上还设下一道结界,他开门见山道:“本王将在今夜率兵攻上南天门,还请族长帮我护好布在人间的噬灵阵。” “噬灵阵?”敖光装作不知。 “噬灵阵是我妖族禁术,届时将成为我妖族将士们的后盾,所以噬灵阵至关重要!族长……” “妖王放心,我龙族上下定当竭尽全力,保妖族后顾无忧。” 第14章 入阵 噬灵阵被妖王布在凡间一处稻田里,法阵周围的水稻已被吸走生机,全部枯萎。不远处便是一县城,城楼上三米一灯笼,有哨兵站岗。 城中夜市方开,街上熙熙攘攘,叫卖声不断。敖光手持风青尾羽站在云端,欣羡着,也怜惜着。 凡人以其七情六欲产生的正邪之气维护天地平衡,渺小而又伟大。但每次六界战事一起,人界往往首当其冲。 望着不远处如龙卷风般卷动的噬灵阵,敖光慢慢吐出一口气。妖王出关不过半天时间,竟然就在凡间布好了噬灵阵,这绝无可能,在他闭关这段时间,定然做了什么。 这噬灵阵透着古怪,但为龙族博一份前程,也为人界太平安宁,摧毁噬灵阵势在必行,容不得敖光有半分退意。 半柱香后,他手中的尾羽闪了三次红光——风青通知他,时机到了。 龙族将士们已在五位长老的带领下在噬灵阵外布下束灵阵,凡阵中有灵识者皆不得移动,噬灵阵也会因此而受限。 敖光踏云而去悬于乾位,与五位长老及其两位大弟子各守一方。敖光已将风青给他的引山川之气的法术交给他们,八位术者站在八个方位,同时将山川之气灌入噬灵阵中。 山川之气虽为死气,却能孕育灵识,死气入阵,灵识暴涨,噬灵阵必破。 但此破阵之法需修为高深之术者八位,神界挪不出人手,敖光只能从长老弟子中挑了两个凑数。果然,引气一刻之后,由两位弟子守着的方位就出现了气竭之象。无奈之下,敖光和五位长老只能放慢引气的速度。 死气渐渐汇入噬灵阵中,噬灵阵吞噬灵识速度减缓,为妖族提供的灵力也大大削减。开战时杀不可挡的妖族式微,让神族有了喘息之时。 原本骑在赤焰兽身上的妖王脸色忽变,突然闪现到风青身后,长刃凭空而出朝风青后颈砍去,风青挥剑砍掉面前一妖兵,顺势举剑背于后,抗住这一刀。 风青擦去嘴角的血迹,笑道:“你终于肯出手了。” “我尚未出手,尔等便节节败退,不如天帝率领众神降了如何?” “妖王未免也太过自信了!” 话音一落,风青挥剑直指妖王面门而去,两族之首开始正面交锋。百招之后,妖王已然察觉噬灵阵出了差错,他躲开风青一掌大笑道:“我原以为神族皆孤高自傲,没曾想你们竟会和那愚蠢的龙族合作,只可惜,天帝陛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风青握住剑的手青筋乍起,但脸上还是平静无波,“你早就知道?” “不,”妖王否认,“本王也是方才知道,说起来龙族也是可怜,被你算计为神族卖命,也被我算计,成为我妖族的粮草。” 风青一字一句质问道:“你要让噬灵阵吞食龙族?” 妖王放声大笑,洋洋得意道:“天帝陛下,您现在才明白,已经太晚了!” 风青再次与他交手,同时分出一魄传到他交给敖光的尾羽上,此时敖光已暂停山川之气的引入,因为他发现噬灵阵已被修改,阵眼之上,竟然是女娲石。 妖王当初对他说,会在妖神大战时祭出女娲石,现在看来,不知妖王是早知他与风青合作,还是一开始便在算计他。 敖光不得已,只能入阵将女娲石取出,否则定会酿成大祸。 众位长老拦住他,“族长,噬灵阵吞噬六界生灵,无一幸免,您决不可入阵!” “我隐匿在山川之气中可以坚持一阵,拿到女娲石便出来。妖王不信任我们,却要我们来守阵,我担心他另有算计,还请五位长老带着其他小龙先走,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既然女娲石在阵眼上,噬灵阵只会扩大不会移动,所以束灵阵也不用再守,你们快走吧!” 如今他们已是骑虎难下,破除噬灵阵才是唯一的出路。五位长老带着众人含泪离开,敖光头也不回地往阵眼飞去。 阵内哀嚎声不断,是被阵法抽出来的灵识在垂死挣扎。山川之气压在身上,敖光跨出每一步都极为艰难,阵中一道道凌冽的风刃逐渐将气壁划破,敖光虽觉身上压力减小,但这并不是好兆头。 气壁越薄弱,噬灵阵对他的影响就越大,他逐渐觉得自己魂魄不稳,似有被生剥离体之感。耳边不断响起哀嚎之声,他就像一具行尸走肉,对周围发生的一切都麻木了,只望着那女娲石直直地往前走,摔倒,再爬起来,仿佛不知疼痛。 恍惚之时,他觉得自己背负的山川之气变多了,脚都往稻田里陷了几分,割在身上的风刃也有减少。 他眯起眼睛往阵外一看,是五位长老带着三名弟子在把山川之气往他身上引。敖光抬手擦去泪水,一步一步向着女娲石目光坚定地走去。 第15章 破阵 另一边,风青和妖王混战,两人身上都挂了彩,但是噬灵阵久久未能吞噬龙族为妖王所用,妖族逐渐落了下风。 风青还是那般淡淡道:“现在收手,还六界安宁,我神族可以放你等一马,回妖界休养生息。” 妖王阴沉一笑道:“多谢天帝陛下。不过我有一疑问,凭什么六界以你神界为尊,除了无知的人界,其余四界都要居于一隅,束手束脚,守你神界规则,由你神界摆布!” “天地之间自有法度,昔日由上古神祇掌管,神祇陨落后,便由我神族接手。何况神族也并非随心所欲,所受约束较其余五界更甚。神族尚无怨言,妖界更因遵循。” 妖王嗤笑一声,“天地法度?等我当上六界之主,我就是天地法度!” 说完,他双手结印,黑雾乍起,常年明亮的天庭竟霎时间昏暗不可视物。 他在闭关期间将噬灵阵刻在女娲石上,邪阵与神器相绑,听起来像是天方夜谭,但只要噬灵阵启动,以纯净的龙魂和高深的修为为祭,便能将两者彻底合二为一,为他所用。 风青对噬灵阵一无所知,他只好分出一魂传到他交给敖光的尾羽上以探形势,但魂入尾羽的一瞬间,风青竟感觉到灵魂被抽离之感。他这才知道,敖光入阵了,他立即飞身往凡间赶去。 敖光离女娲石不过半丈远时,方才看见女娲石上竟然刻着密密麻麻的咒语,之前的疑问都有了答案。 女娲石即噬灵阵,噬灵阵即女娲石,纵然他那走女娲石也没用。 他自嘲一笑,只怕今日要交代在这儿了,也不知风青能不能杀了妖王给他报仇。 耳边回荡着的哭声越来越大,他心生烦躁,立刻将脑中杂念抛去,将自己看过的经法典籍全部回忆一遍,却没能想到破解之法。不过,既然无法破解,那便暂时封印,日后再寻他法。 敖光盘腿坐下,划开自己手腕,一条血线从伤口飞出直往女娲石而去。血线在女娲石四周缠绕编织成一张网,在旋转中慢慢缩小,最后一点点嵌进刻下的符咒纹路里。 以血为媒,以魂为引,敖光隔空画出封印打在女娲石上,女娲石瞬间乍出红光,噬灵阵突然急速运转,要将敖光魂魄吸入。 风青还在来的路上,却已感受到噬灵阵的变化,他心中暗道不好,施法将羽中一魂化为屏障将敖光罩住。 敖光只觉眼前红光一闪,但屏障没撑过一个呼吸的时间,便被噬灵阵中的风刃割破,碎片直直飞入女娲石中。 血为媒,魂为引,封印成,阵破。 乌云散,风青踏月而至,暗自咽下胸中翻涌而起的血气。 敖光颤颤巍巍地站起来,他的衣服已被血染成了红褐色,碎成布条挂在身上,堪堪可蔽体。他捡起女娲石,仔仔细细擦去上头的泥污,递给风青。 “幸不辱命。”他笑道。 风青也笑了,伸出手想接过女娲石,但敖光却倒了下去。 第16章 揭破 再醒来时,敖光发现自己手脚都被铁链锁住,而他体内的修为竟然所剩无几,如同一个凡人。他惊恐万分,撑起酸软无力的身子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腹部竟然圆隆如球。 他掀起里衣,白白的肚子暴露在空气中,他试探着把手放上去,竟然感应到里面有一活物。 敖光这才知道,自己是有孕了,这里面,是他和风青的孩子。龙族雌雄同体,雄体育子,并非奇事。他身上修为尽失,大抵是他在噬灵阵中受伤颇重,身体无法承担孕育之责,这孩子便吸食着他的修为,顽强地活了下来。 得知自己有孕的欣喜很快就被自己目前的处境而冲散了,他烦躁扯了扯那又粗又重的锁链,念了几遍法诀也毫无作用,他叱咤风云几千年,还是头一回这般狼狈。 这时,门外突然传来脚步声,敖光迅速扯过被子掩盖住自己腹部,警惕地盯着门口,但来人却出乎他的意料。 “风青?”他压低嗓音,言语里透露着兴奋,“你是来救我的吗?快点快点,我一点修为也没有了,连这锁链也打不开,你搞快点,别让妖王发现了!” 风青不疾不徐地走过来把药放在床边的小桌上,面若冰霜道:“把药喝了。” 敖光注意力都在那锁链上,没发现风青的异样,“都这时候了还喝什么药?!快帮我把锁链解开!” “锁链会解,但不是今日。等你生下孩子,我便放你回海里。” 敖光身体顿时僵住,抬起头盯着风青,不可置信地问:“你方才,说什么?回海里?你不是答应我龙族助神界打败妖族之后,你便助我龙族阖族飞升天界吗?你想出尔反尔?” 他微微偏头,狐疑道:“你不是风青,他才不会这样和我说话!” 风青冷笑道:“龙族源于妖族,好战性淫,当日你既能背叛妖族,日后可能也会背叛我神族,神界又怎会留你?” 敖光被他这番话气得头晕眼花,低下头捂着胸口急促喘息,待眼前稍加清明后,他辩解道:“我龙族居于海底不问六界之事,源于妖族却与妖族从无往来,直到那日妖王要与我结盟,他也并非真心实意要与我合作对不对?噬灵阵,他最后想吞噬的,是我龙族子民。” 他抬起头,一滴清泪倏得滚落,砸在锦被上,“是你说的,龙族都居于深海之下,不曾为祸人间造下杀业,自然有资格飞升成神。和妖王同流合污,也不过是受妖王蒙骗,只要在接下来的神妖之战中立下功业,便允我全族飞升天界。” 敖光撕心裂肺地哭着,“这都是你说的,你难道忘了吗?你还给我你的尾羽,说上面有你的凤凰真身印,作为为盟约之证,你也不认了吗?” “你说这个?”风青递给他一枚羽毛。 敖光接过来,一念咒语,羽毛上便飞起一只金色的凤凰,他眼睛一亮,举着尾羽说:“就是这个!你还想抵赖不成?” 风青嗤笑一声,说:“我生于混沌,亦是混沌,本无真身,何谈尾羽?此物不过是用我发丝随手幻化出来的罢了。” 他手一拂,火红的尾羽成了一缕青丝,从敖光指尖垂下来。 敖光松开手,那发丝轻轻飘落在地上,看不见了。 风青把药递到敖光面前,说:“你把药喝了。” “我不喝!”敖光抬手将碗掀翻,药汁洒了一床,碗碎了一地。 风青挥手将残局收拾干净,说:“不喝会死。” “死又如何?”敖光瞪着他。 “龙族万年才出一位敖光,你若死了,龙族该当如何?” 风青最明白敖光看重什么,一字一句都化为利刃扎在他的心上。敖光仰头一笑,抬袖抹去脸上的泪水,问:“风青,我问你,你到底有没有爱过我?” 风青站起身俯视着他,薄唇轻启,“神族去七情,除六欲,我又怎么会爱你?” “哈哈哈哈哈,”敖光大笑,“所以从一开始,都是骗局?” 第17章 下场 “尾羽是假的,承诺是假的,爱我也是假的,那它呢?”敖光掀开被子,指着身前高高隆起的一团,“它也是假的吗?” 风青的眼神似乎柔软了些,却还是那般冷淡道:“把它生下来,你便可离去。” 他见敖光眼中悲怆更深,补充道:“生下来,你把它带走,我不会将它留在神界。” 敖光冷笑一声,自嘲道:“也是,它身上流淌着龙族血脉,自然不配留在神界,是我想多了。” “你好好休息,我会派仙侍再送一碗药过来,修养好身体,那群小龙还在等你回去。” 风青转身离开,去往凌霄殿。女娲石被封印,噬灵阵被破,妖王遭受反噬,堕落为最下等的魔物,被太上老君坐下麒麟兽吞食。 众妖群龙无首,四散而逃,妖界大将逯灵携降书跪叩于南天门前。 风青把投降书往桌案上一扔,讽刺道:“这逯灵倒是识时务,不过,妖族生性诡计多端,以免他们再为祸六界,还是将其囚禁于海底熔岩中为妙。” 话音一落,二郎神从队列中站出来,拱手道:“陛下,不知那二万多条妖龙该做和处置?” 风青手一顿,反问道:“你以为该当如何?” “启禀陛下,当初原计划是利用龙族破噬灵阵,趁龙族因破阵而式微,再将其和妖界一网打尽,一齐囚禁在海底炼狱中。只是不曾想妖王竟然篡改了噬灵阵阵法,想那龙族祭阵,将上古神器女娲石炼化为邪器。没想到此举竟反而让龙族闯出生机,除了入阵的族长外,其余妖龙竟无死伤,实在是令人惊叹。臣以为,该趁着龙族族长昏迷不醒之际,将其余妖龙囚禁于海底熔岩之中。” 二郎神此言一出,众仙交头接耳低声讨论起来,风青轻咳一声问:“众仙家可有异见?” 众仙立刻颔首肃立,倒是一直看似打着瞌睡的太上老君一甩拂尘站出来,拱手道:“启禀陛下,小仙觉得二郎神此法,有些恩将仇报了。” 太白金星被吓得一个激灵,连连向他招手道:“老君,慎言!慎言!” 二郎神冷哼一声,太上老君眼也不抬,不疾不徐道:“若非龙族及时迷途知返,阖族上下豁出性命,助龙族族长破了噬灵阵,只怕那妖王早已将凡间生灵吸食炼化,届时我神族能否全身而退,都是个问题。” “太上老君未免太高看妖龙了!”二郎神讥讽道。 太上老君也不恼,只拱手再拜天帝,说:“你我高看低看,都无甚关系,最后还是要听陛下裁决。” 风青顺着他的话开口:“当初假意拉拢龙族,也是众仙家不知龙族本心,经此一战,本座倒是认为,不如封敖光为龙王,命其带领龙族镇守海底熔岩,看守妖族,无召不得出。既不损我天家威严,亦可令龙族与妖族互相掣肘。” 众仙听完,齐齐拱手而拜,高呼:“陛下英明!” “散朝吧。” 风青说完便挥袖而去,众仙纷纷三两结伴离开,太上老君则逗留在最后,抬脚去了天帝寝宫的偏殿。 第18章 情劫 风青负手站在回廊下,叹道:“他今日还是不肯进食,药也不喝。” 太上老君摇摇头,从袖中掏出一方锦盒,“陛下,这是小仙用您的修为炼制而成的丹药,给他服下,可助胎儿生长,慢慢将它在敖光昏迷的这段时间里吸收的灵力还给敖光,他不吃不喝,也无妨。” 风青接过,笑道:“你还是炼出来了。” 太上老君无奈道:“臣揣着您的修为灵珠很是不安,还给您您也不要,只能拿来炼丹了,还请陛下莫要再为难小仙。” “老君言重了,日后敖光的身子还要多仰仗您多加照顾。” 太上老君神色复杂地看了风青一眼,语重心长道:“陛下还是多多顾及您自己的身子吧,哪怕您是天帝,也不能这般胡闹。” 风青不语,突然挥袖布下结界,太上老君知晓风青定有要事要同他讲,心中惴惴不安。 “当日敖光被贪狼之剑所伤,寻到你告知我医治之法。我与敖光的关系,我待敖光的情谊,也只有你知晓。如今,我还有第三件事要同你讲。” 老君心中暗道悲切,知道太多帝王秘辛的,往往是死得最快的,他神仙还没当够呐! 他脸上还是挂着那个慈祥的笑容,说:“陛下但讲无妨,小仙定不会泄露半个字。” “我生于混沌,由女娲点化,飞升为神,修的,是无情道。” 话音一落,老君常年眯着的小眼睛突然瞪大如杏仁,揪着拂尘哆哆嗦嗦,“无……无情道……可您对敖光……” 风青坦诚道:“我对敖光动了真情,他便是我的情劫。若那日他死在阵中,这劫便是过了,可他未死,这劫,便是没有渡过。情劫未能渡过,我也将陨落了。” 老君手中的拂尘“啪嗒”一声掉在地上,他顾不得去捡,以下犯上地抓住风青小臂,恍惚道:“敖光是您的情劫?可您……” “所以你能明白为何我不惜损耗自身为代价也要助他吗?我算过了,他腹中小儿将来会是助龙族飞升为神界的中流砥柱。我一定要让敖光生下他,这样,我也不用担心陨落之后,没有人护着他。” “陛下,此时还有回旋的余地,只是一个劫数而已,我这就去找司命给您编个天煞孤星,一生凄苦的命格出来, 即刻便下凡历劫,轮回一次还不够就两次,总能,总能有法子把这劫数抵了……” 风青打断他,问:“老君,你可知为何敖光入了噬灵阵,还可全身而退?” 他这么一问,太上老君便知道其中定然另有隐情,却还是说:“不是有山川之力护体吗?” 风青摇头,“山川之力若能有如此效力,噬灵阵便不配被上任妖王列入禁术了。神妖大战之日,我知晓妖王派龙族看守噬灵阵的真正目的是要拿龙族祭阵之后,便分出一魂藏于我赠给敖光的尾羽之中。” “发现女娲石上刻着噬灵阵符咒之后,他聪慧无比,很快便想到了法子,以血为媒,以魂做引,将女娲石封印。不过当时我尚未赶到,并不知晓,这也是我后来的推测。” “封印过程中噬灵阵暴动,敖光已然坚持不住,我便用那一魂化为屏障,想暂时护住他,不曾想那噬灵阵实在是厉害,屏障被风刃割碎了,我的那一魂便成了引。” 风青语气平静得仿佛是个局外人,太上老君痛心疾首,“陛下,您连生死都能看破,怎么就看不破一个’情’字呢?!” “神界这么多神仙,走无情道修成正果的,又有几个?” 太上老君眼中含泪,他万万没想到,生于混沌的风青,与天地齐寿,地位堪比上古神祇,修为高深,杀伐决断,竟然会栽在一条小龙手里。 “老君莫要伤感,这么多年的天帝,我也当腻了,那位置太高,太孤寂。这些年来最快乐的时光,便是和敖光在一起的日子。但我与他之间,阻碍太多,终究是不能圆满的。神祇陨落,魂魄肉身修为,皆归于天地之间,我这也算是求仁得仁,老君该为我感到高兴才是。” 太上老君捡起拂尘,悄悄将眼泪拭去,强颜欢笑道:“陛下所言极是,但不知敖光那处,该怎么交代?” 风青摩挲着那片莹白的龙鳞,说:“我会撑到敖光回到海底,不会让他看出端倪。” 惟愿他此后千年,居于海底,安享太平。 第19章 空余恨 “君先生,您的这本《空余恨》卖得甚好,才一月,便已加印五次了,这是您这个月的分红,您数数?”书店掌柜捧出一个沉甸甸的小匣,放在这位鹤发童颜的君先生面前。 君先生并不看那小匣,起身拱手一拜,掌柜连忙扶住他,惶恐道:“君先生这是作甚?” 君先生微微一笑,说:“银钱之事暂且不急,在下想求您一件事儿。” 掌柜的扶着他坐下,说:“先生言重了,但说无妨。” “您能否帮我找到这最出名的戏班子,帮我把这话本排成一出戏。” 掌柜的一锤手心说:“哎哟,这不是巧了么,我正有此意!这不,知道您今日要来,已经着人去请京城里最出名的戏班子的班主过来了,就是想向您引见引见。” 一年后。 京城最大的戏班子今天正在演一出戏,叫《空余恨》,根据去年火爆全国的同名话本子改编而成,一共有五场。今儿下午第一场是最早开演的最后一回,台下或坐或站,挤满了观众,连二楼雅阁也全部满客,都在等着看结局。 台上,天帝风青摩挲着那片莹白的龙鳞,说:“我会撑到敖光回到海底,不会让他看出端倪。” 语罢,屏风一转,戏台被分隔开,一侧,龙族族长敖光被铁链囚禁在寝殿内,手中捏着一缕发丝暗自垂泪。一侧,天帝风青转过身去,吐了一口血后跪倒在地。 全戏完结,演员们 台下,夫人小姐们纷纷拿着手帕拭泪,有脾气暴躁的把手里的原话本子都撕了,还不解气,又踩了两脚,“什么劳什子多情空余恨!再也不看了!” 她愤然离去,丫鬟们追上去,边劝着,“小姐您别哭了……” “把人小姑娘惹哭了,你满意了?”二楼雅座上,太白金星在桌下掐了太上老君一把。 太上老君疼得龇牙咧嘴,搓着被掐红的手臂说:“只有悲剧才让人伤心得柔肠百转,痛哭流涕后也意难平。然后觉得一人哭不行,还要拉着别人一起来看,一起哭,有人看就有人演,如此,这出戏才能流传下去。” 太白金星撇嘴道:“你现在可真像凡间的奸商。” “算一算时间,先天帝陨落已有两千五百年了,你可知前五百年我是怎么过的?好几个醉后不眠之夜,我都想杀去龙宫,将此种种全部说与他听。可是我不能。” “直到我在月老那儿看见人间那些诸如《梁山伯与祝英台》此类的话本子,我心中立刻便有了此计划。敖光不是喜欢看这些吗?先天帝不准我告诉他真相,打扰他在海底的平静,那我便让他俩的故事在凡间广为传诵,等他一出来,哼哼,我便要让他知道,什么才是爱,什么才是情!” 太白金星摸了摸自己的胡须说:“多情自古空余恨,我看呐,他也是痴情过的,你又何必如此愤慨。他与先天帝,不过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罢了。” “你懂个屁!” 太白金星无奈,语重心长道:“慎言!” 太上老君一叉腰想反驳,突然他座下一童子慌慌张张从窗户飞了进来,“老君,钱塘关出现了一条小龙,叫敖丙。” 顷刻间,太白金星手中的杯子掉在地上摔成八瓣,他和太上老君面面相觑,震惊之后齐齐从窗户飞出往钱塘关赶去。 楼下,一主一仆看完戏从戏楼了出来,小厮捧着话本疑惑道:“少爷,小的一直没想明白个问题,为何这话本子的扉页上写无情天帝深情龙王呢?我看啊,应该是深情天帝无情龙王才对!” 少爷收扇在小厮头上敲了一下,“你懂什么?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 此时,同他擦肩而过的女子愣怔看着他,他似有所察,走出几步后又回头,拱手拜了一拜,问:“姑娘可有事同我讲?” “无事,只是公子长得像一位故人,我便多看了两眼,惊扰公子,失礼了。” 说罢,女子匆匆往戏楼里走,她身边的丫鬟小声道:“上神,这个凡人怎的同先天帝长得如此相似?” 女子脚步一顿,严厉道:“莫要多嘴。” 话音一落,管弦之声响起,台上新戏又开场,是《空余恨》第一回 ,初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