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 弟弟是飞机头怎么办 多年以后,回想起懵懂的青春时代,模糊在岁月折光里的,往往只是周而复始的平凡日常。 可惜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平淡琐碎的小日子,那些庸俗到令人厌倦的柴米油盐,其实都是非常美好的。 ……我说女儿啊,你看我这两句给你当作文开头成不?够明媚够忧伤了吧? ——风间早苗,十五年后。 —————————————————————————————————————————— 最初。 故事的舞台是黑曜镇。 “……是、是,我马上到!” 风间早苗端着苹果盘走到房门口时,隔着质量很次的门板听见屋里传来中气十足的说话声。 “……完全没有问题!委员长的命令是绝对的!” 嘀嘀嘀嘀,嘀嘀嘀嘀,警报警报,一级警报拉响。 少年合上手机,大步流星地向外迈去,刚一拉开房门就撞上了早苗冷到可以跑出两头北极熊来的黑脸,当即条件反射地跳开两步喊出声来—— “……姐?” “……什么啊,你还记得自己有个姐姐在世啊。” 早苗平静地上下打量着自己的亲弟弟。明明是休息日,少年却着穿并盛中学的校服长衣——相当符合不良少年形象的设计,黑外套红衬里,配上黑西裤黑皮鞋就整一道上混的,更不消说一米七七的弟弟还烫了个拉风的法式面包头,十米开外就能让人望而却步了。 “说吧,今天是准备违反哪条国家法律了?” 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早苗放下手里的果盘,抱起双臂倚着门框挡在门口,摆出一副你不老实交代别想从这儿过去的顽固架势。 “……不、不是那回事!” 见早苗较真,少年立刻乱了阵脚——姐姐这里尚可插科打诨蒙混过去,“那边”迟到了才是罪大当诛。“这次和保护费什么的没关系……是最近老有人上门闹事,委员长说收拾喽罗厌烦了,让我们去清理一下……” “——他自己五分钟就能搞掂的事,让你冒着被打断五根骨头的风险去对付,是这样对吧。” “姐……也不用说得那么——”虽然似乎是事实。 “——你就为了他一句话,准备抛弃相依为命十多年的姐姐去以身殉职,是这样对吧。” “那什么,我没打算要殉职啊……” “——你就坦率的承认自己是GAY吧,姐姐我很开明不会歧视你的。” “……为什么话题突然转到那方面了啊喂!” 少年的名字是风间正彦,并盛中学一年级生,职务是风纪委员。 ——只是“表面上的”身份。 所谓的“风纪委员”,可不是只有查查出勤率记记迟到名单那点儿零碎活——按照早苗的说法,这是份必须时时在医院预定床位的危险工作,轻则拌嘴骂架互扔番茄,重则聚众械斗血洗校园。世上没有哪个心理正常的姐姐希望唯一的弟弟置身于这种环境,因此自从弟弟立志跟随风纪委员长守卫学校以来,早苗的说教频率和刻薄度就以几何级数一路飙升。 正彦当然了解姐姐爱操心的秉性,也想极力让姐姐安心……只是,对委员长的崇敬更胜一筹罢了。 ……当然,这和GAY什么的一点关系也没有。 —————————————————————————————————————————— 在这里,让我们追溯一下这则扭曲故事的源头。 正彦之所以会进入隔壁镇的并盛中学就读并成为风纪委员,完全是一个意外。 按照地区划分,最接近的是出门过两条街的黑曜中学——事实上,风间正彦小学毕业时,早苗正是黑曜中的三年生。也正是亲身体会了黑曜中学近乎疯狂的校风,她才全力制止弟弟踏上贼船。在她看来,弟弟是个很容易受环境影响的温和男孩,一旦进入黑曜这种堆放不良学生的垃圾场,三年之后就可以直接去混黑道了。 ——可她没想到,满怀希望的把弟弟送进了以良好风纪闻名的并盛中学后,弟弟不到一年就混上了黑道。 而所谓“带坏了弟弟”的始作俑者,当时却还只是个与正彦同年的初一小男生。 说起来,早苗第一次见到被弟弟恭谨地称作“委员长”的男孩,着实是在预料之外的场合。 还是正彦刚加入风纪委员会没多久的时候。那天是休息日,正彦一早就去学校恪行职守了,早苗见他热心也懒得阻拦,况且只是去帮忙干些无风险的杂碎活。 她挎着篮子出门去菜场绕了一圈,最近土豆萝卜价格下跌了几个百分点正好采购回来煮咖喱。回到家还没下厨房手机就响个不停,她撂了篮子按下通话键便听见了弟弟抖抖嗦嗦还带着哭腔的声音: 『……姐,委员长好像发烧了,他不肯离开学校去医院……怎、怎么办……』 早苗收拾药品的时候暗自嘀咕,不就是小孩子伤个风发个烧么,哪至于吓得跟什么似的,又不是刚查出不治之症——后来她才逐渐明白,对于温和软弱的弟弟而言,当时的“委员长”已经成为了近乎神明的存在。信仰的神倒下了,他又怎么能不惊慌失措呢。 按照正彦的描述,早苗进了并盛中学后很快找到了挂着“接待室”门牌的房间。 也就顺理成章地,见到了那个被弟弟奉若神明的男孩。 说实话,早苗在敲门入室之前,还苦恼着如果病倒的是个比弟弟高出一头的壮汉,退烧药的剂量会不会不够。 ——她的担心完全是多余的。 接待室内,与热锅上的蚂蚁一般急得满头大汗的弟弟相比,倚坐在沙发上的黑发少年显得异常纤细单薄。 ——云雀恭弥。 那是他的名字。很罕见的姓氏,有种不食人间烟火的出尘感觉。除此之外,这个少年没有给早苗留下更多印象——毕竟她一直把他想象成比弟弟高出一头的虎背熊腰肌肉男。 之后的进展简单俗套,早苗朝快要哭出来的弟弟后脑勺猛拍了一巴掌,示意他一边蹲着数绵羊去,然后手脚麻利地给烧得有些迷糊的少年测体温、冷敷额头、灌退烧药。风间夫妇绝对称不上模范父母,因此正彦的小伤小病都是早苗一手料理,头疼脑热的护理早就驾轻就熟。一通忙碌之后,她扶着少年的头让他慢慢在沙发上横躺下来,又给他掖好家里抱来的毛巾被,看着他呼吸渐趋平稳,像是睡熟了的样子。 完成一系列妈妈桑工作之后,早苗径直走到墙角,拎着弟弟的耳朵把他拖起来:“抖什么抖哭什么哭?!别这副没出息的样子,普通的感冒就把你吓成这样,那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了你还得给他陪葬是吧?” 正彦低下头小声地嗫嚅着:“……委员长……明明前两天就感冒了,今天还硬撑着来学校抄文件……是我太不中用,什么忙都……帮不上……” “想帮忙的话,就去帮那孩子把活干了。”早苗板着脸指向桌上堆积如山的文件。 “姐,我国语不好你又不是不知道……”正彦为难地涨红了脸。 “……” 早苗沉默半晌,松开他的耳朵,转身一把拉开房门。 “……那么,你去买份便当吃了,回家睡觉。” 打发走弟弟之后,早苗走到桌边翻看起那些文件。 说她毫不意外,那是骗人的。 之前的肌肉男预想早已推翻,眼前烧得满脸通红的少年不仅有一张优等生的文静面孔,字迹也端正漂亮——完全无法想象,这样的男孩是那群飞扬跋扈的飞机头的幕后BOSS。 早苗忍不住轻轻砸了咂嘴。人不可貌相,佛祖诚不欺我。 她抬起头,沙发上躺着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睁开眼望向她,眼神安静却格外警惕。据说灰色瞳仁的男孩大多聪明冷漠,也不知是否适用于他。 她原本攒了一肚子的说教要倒给眼前的不良少年,譬如近墨者黑麻烦不要带坏我弟弟譬如小鬼就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譬如反对暴力我们要崇尚Love And Peace。可是面对这个拖着病体玩命工作的单薄男孩,她忽然就没了脾气。 “……欸。我说……你饿不饿啊,我正准备回家煮咖喱。” ——自此,扭曲的故事开始了。 弟媳是跟踪狂怎么办 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长大了回头看看走过的路,总有种微妙的荒芜感觉。 时间好像流沙一样瞬间便从指缝中滑了过去。 风间正彦入学并中一年半后。 “姐姐我出门了——” 梳着飞机头的高挑少年边匆匆换上皮鞋,边叼着面包含混不清地向屋内喊道。 “路上小心……我说正彦,你就不能把早餐吃完了再走么?” 少女——风间早苗闻言嗖地从门内探出头来,瞥见少年腮帮子鼓鼓囊囊的模样,不满地挥舞着手上的抹布。 “……抱歉姐姐,可是今天我得值勤……”正彦无奈地挠着后脑。 早苗放弃似的耸了耸肩膀,捋起袖子查看手表。 “啊啊,恭弥的绝对命令么。那你最好快点儿……还有一刻钟你就该被咬杀了哦。” “——啊?!那个,姐姐我先走了!!!” “……嗯,走好。” 望着马力全开卷起一地烟尘急驰而去的弟弟,早苗轻轻揉了揉太阳穴,长吁出一口气,转身折回屋里开始麻利地收拾餐桌。 距离弟弟加入那个整一不良少年团体的风纪委员会,已经有一年多的时间了。 最初那会儿弟弟小磕小碰就没停过,三天两头被电话召唤出去,然后整日的不见踪影,时常是深夜才鼻青脸肿地蹭进家门。说早苗不心疼那是瞎话,她简直心疼得要心肌梗塞了。但弟弟一意孤行地追随风纪委员,她也实在不好干涉他从小到大唯一的理想——而且,天性善良文弱的弟弟确实在一点点『强大』起来——尽管代价不轻。 这种糟糕的境况一直持续到云雀委员长发烧倒下的那天。 关于那天……早苗想想自己真是母性泛滥了,居然真的回家装了咖喱饭送去接待室,然后一边看着他用小碗慢条斯理地吃完,一边把桌上的文件一字字念给他听。 整个一哦卡桑。 其实云雀恭弥那么顽强的小孩,几分热度根本没法把他怎么样——这点是她看过他揍人的模样之后才明白的。在当时的她眼里,那个男孩虽然态度冷淡,但眼神沉静举止有礼,周身拾掇得整整齐齐一丝不苟,怎么看都应该是坐在图书馆里读古典文学的模范学生。 ——而这个文文静静的模范学生,几天后就在她眼前把十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踩了个干净。以至于之后很长一段时间,每次看到他,早苗的大脑都会自动死机然后浮现血红一片。 也许她应该庆幸当初母性泛滥『照顾』了那孩子。云雀似乎对这个时常来并中给手下送便当(偶尔还会多做一份说着“我弟弟麻烦你费心了”塞给他)的热心姐姐没什么敌意。日子久了,他甚至会在校园里撞见她、并被热情地叫做恭弥的时候,安静地轻轻点一下头。吃人嘴软拿人手软,这是句万国通用的真理,对大多数人来说。 (……其实那孩子本性不坏,不是么。) 早苗一边用力抹去桌子上的油腻,一边这么想着。 她渐渐不再反对弟弟参加委员会活动,大概就是自认识了云雀本人起……当然,收保护费这种违反日本法的行为是坚决禁止的。弟弟总算有点儿良心,这种性质的活动都会主动回避,而对此不予追究的云雀自然也是有良心的。 擦完桌子,早苗把抹布浸到水池里,将双手冲洗干净后便打算出门去学校。她一年前考进了黑曜镇的一所私立高中。父母离异之后便去了外地完全不负抚养责任,但生活费还是会按时寄来,早苗又自小便擅长勤俭持家,一天天精打细算着,日子也就这么不温不火地过下去了。 对于风间早苗来说,活着实在是一件非常简单的事情。她只要每天调好闹钟按时起床张罗早餐,把弟弟喂饱了推出门去,然后收拾屋子洒水拖地,再背起单肩包出门去学校。作为高中一年级的少女,她不突出不张扬,给人的第一印象是温和无害又有点淡漠,在班里人缘不怎么样但也没差到被孤立,谁都会笑着和她说早上好但谁也没真的在乎她好不好,谁都不会和她起争端只因他们转身就忘了她。 在她看来,这是恰到好处的程度。 也不是没有羡慕过那些成群结队的女生,看她们热烈地八卦着学校里好看的男孩子,一个帅字就可以引发诸如温柔冷酷孤傲妖魅等等等等的联想。谁偷偷给谁递了情书,谁看到谁和谁在咖啡屋约会。那些关于青春的平凡美好就这么丝丝缕缕的渗透出来。让人……嫉妒得要命。 她歪着头想想,自己这辈子的青春,大概是很多年前就腐朽掉了。爹不亲娘不爱一拍两散之后,谁看着生下的孩子都来气。见鬼的爱情结晶,都鸡飞狗跳同林鸟儿各自飞了,结晶什么的就该统统砸碎送去垃圾回收站。 但小孩毕竟不能说砸就砸了。起初俩人商议着把孩子送人,但找到的那户人家只要儿子,早苗顶多送去乡下给人当个童养媳。最后,当时念中二的早苗和父母拍了桌子:你们只管租套房子给足学费生活费,做饭洗衣服我都能干,弟弟我来带大。小孩子不是给你们当猫猫狗狗乱送的。你们俩爱分不分,要分我和正彦,门都没有! 三年后的现在,早苗回想起当初,觉得自己真是够二的。 所谓不当家不知柴米贵,放出狂言之后,才发现生活总是做比说难。 但她最终还是撑下来了。 而且她有信心就这么撑一辈子。 早苗已经打定主意学医,将来有个磕磕碰碰还能自己料理。长大后随便在哪个诊所谋个职位,混到口粮就成。日本的就业危机对这种偏远小镇的影响并不大,应该不必担心毕业后沿街要饭什么的。至于弟弟么……云雀恭弥在并盛那带势力好像挺大的,也有传言说他出身很好的名门。正彦为他卖命那么久,好歹也该包办个饭碗吧。 打扫完屋子之后,早苗向玄关走去,一眼便瞥见弟弟的便当落在地上,显然是刚才冲得太急掉了出来。她在心底叹着气,默默摇了摇头。 (……我是不是把他惯坏了?) ———————————————————————————————————————— 虽然一次次在电话里絮叨“正彦你要是再忘带便当就给我饿一天吧”,最终早苗还是趁着午休时间风风火火从黑曜一路狂飙到并盛。 弟弟只有15岁,还是长身体的年纪,不好好补充营养可不行。怎么说也要让他长满一米八和草壁副委员长比肩吧……。 (……我真是把他惯坏了呢。) 少女一面忿忿的自我检讨着,一面一步三级的跨上台阶。 “呐,你。在楼道里奔跑是违反校规的哦。” “啊啊,抱歉,我有点儿赶时间……欸?” 倚着扶手立在楼梯口的,是和弟弟穿着相同制服的黑发少年。在她转过身之后,对方似乎也微微一怔,随即从容地点了点头。 “好啊。” “唔,中午好……比起这个,恭弥你有没有看见正彦?” (说起来,我已经在二年级教学楼转了两圈了。那孩子到底去哪里了啊。) “风间的话,在屋顶。”少年简短地回答着。 “……那不是你的私人领地么,他上去做什么?陪读?” 早苗一边狐疑的追问,一边腹诽弟弟怎么成天给人当跟班。 少年侧着头不说话,似乎想起什么好笑的事情,露出一种称得上微妙的表情。察言观色不是早苗的强项,她见对方没有说明的意思,便直接道了再见向顶楼跑去。 “不要在楼梯上奔跑。” “——我还得赶回黑曜,不好意思了恭弥!” 伴随着无奈的喊声,少女风一样消失在转角处。 早苗一路冲上屋顶之后,终于理解了云雀恭弥那个微妙的表情。 ——和弟弟你一口我一口地亲密共享午餐的,是一个一副小鸟依人模样的娇俏女孩子。 (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早苗最先惊奇的是那个女孩的勇气。虽说她一直坚信自己弟弟的魅力,但她也一直坚信弟弟只有抛弃飞机头才能找到女朋友……难道现在的中学女孩好这口?或者说那孩子特别喜欢吃法式面包? 这所学校也许很少有正常人了,阿门。 早苗提着便当盒心境复杂地蹭下楼梯时,云雀正抱着双臂靠在墙上,一副等着听她感想的样子。也只有这种“戏剧性”的时候,他才会表现得有点儿象个看热闹的孩子。 “呐……你不介意么?”早苗冲他打了声招呼,顺手朝天台指了指。 “我并没有禁止别人上去哦。” “不不,我不是说私人领地的事。你不是一直很讨厌手下跑去和别人群聚的么。”……不要一时兴起把弟弟弟媳(?)一起咬杀掉就好了呢。 “呼嗯……” 像是想起什么不愉快的事似的,云雀轻轻哼了一声,却并不显得很生气。 “不干扰风纪委员的工作的话,我没兴趣去管。” 早苗长吁出一口气。“啊啊那太好了。恭弥意外的很善解人意呢。” “……罗嗦。” (那个“意外”是什么意思啊,意外。) 仿佛卸下了重担一般,早苗的口气立时轻快起来,很自然地上前把便当盒塞进少年手里。 “好啦别闹脾气了……为了感谢你意外的善解人意,这个就送给你了。做出来的便当没有人吃的话,米饭也会难过的……寿司什么的恭弥也挺喜欢的吧。” (米饭会难过……这是什么理论啊。 而且那个“意外”到底是什么意思……!) 虽然难以理解早苗的大脑回路——但一年多来勉勉强强也习惯了她的跳跃性思维,少年保持着那副平静的神情接过了“没有人吃会难过”的便当盒。 早苗低头扫了一眼手表。 “时间差不多了我该走了。……哦对了,快换季了,恭弥你记得换夏装哦?每年换季的时候你都很容易感冒吧。喂喂不要摆出那种不耐烦的表情……预防总比痊愈要简单很多。” “……都说你很罗嗦了。” “唠叨是父母心啊。” 早苗理直气壮地说着毫无根据的理论。 “不需要那种东西。” “恭弥你就是缺乏家庭感才不会和人相处的。” “……” 早苗从楼梯上一步三级地跳下去的时候,迎面撞上了几个新生模样的男孩子,大概是看见她刚和云雀说话的样子,都见鬼似的向一旁让去。 ……这是何必呢。 虽然很想冲他们灿烂一笑说姐姐我可是个好人,但据说云雀揍人之前都是笑着的,所以笑容在并盛是种满危险的表情……还是算了。 凭良心说,云雀笑起来的样子并不可怕,按照黑曜中的审美标准说他玉树临风风华绝代也不为过。可怕的是他笑了之后发生的事儿。早苗时常想着,如果自家弟弟有一张云雀那样的皮,肯定能成为人见人爱花见花开的温柔美少年,也不用烫着飞机头跟人混黑道。 所以说,上帝给你打开了一扇窗,他肯定会把门关上。 就比如他给了云雀恭弥高人一等的脸,也给了他同样高人一等的脾气,等价交换不是。一般漫画里长成这样的男生,身边都围着一群姑娘,而云雀走过的地方顶多剩两只鸟。所谓中二病的境界大概如此了。 早苗想想自己的教育还是挺成功的,尽管自己当年也二到逆天,她从小学带大的弟弟却长成了一个标准的新好男人,完全没有中二的迹象。撇开飞机头不谈,风间正彦平日里尊老爱幼讲文明懂礼貌,坐公交车会让座看到垃圾会打扫,现在那么乖的男孩打着灯笼都难找,也难怪他会比云雀先找着媳妇。 (今天先不打扰他们了,下次抽空和弟媳(?)好好聊聊吧……) —————————————————————————————————————————— 当天晚上,风间正彦的心情十分好。 进家门的时候,他甚至轻轻地哼着小曲儿,似乎是并盛中学校歌的样子。 ……都被云雀恭弥洗脑了。 早苗打发弟弟洗了手坐到桌边,从厨房里端着盘子出来,有意无意地淡淡道:“今天中午我去并盛中给你送便当了。” 正彦的脸刷地变了色,比新粉过的墙还雪白锃亮。 早苗斜着眼打量弟弟走马灯样的表情,不温不火地继续说下去:“……不过你好像不需要,我就送给恭弥了。——我说正彦,你什么时候学得这么浪费了?” ……这和浪费有什么关系啊……是你自己把东西送人的吧…… 正彦在心底无声地争辩着。 “那个,我只是发现自己忘带了便当……然后高桥同学说可以把午饭分给我……” “哦——~~那孩子姓高桥啊。” “我说姐你关注点错了……所以其实我和她没什么啦。” “我不觉得哪个女孩会开放到和不熟悉的男生共享便当哦?……她该不会向你提了什么条件吧。”见正彦不自然地低下头去,早苗也沉下了脸。“……看来是呢。” “也、也没什么……” “一般电视剧啊漫画啊说‘没什么’的时候都出了大事。” “这里可是现实啊姐姐!是三次元好不好,三次元!!” “别给我歪话题。”早苗阴沉着脸拍了拍桌子,“要么和姐姐说实话,要么明天早上别指望我叫你起床——哇噢,如果身为风纪委员的风间君迟到了,恭弥会是什么表情呢……” 在长期的斗智斗勇中,早苗认识到一个真理。 对付自家的飞机头弟弟,摆云雀恭弥的名字出来永远是最有效的。 面对她命中红心的阴狠威胁,正彦脑门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脑袋越垂越低,似乎恨不能钻进桌肚里去。 “真、真的没什么啊……只是,高桥同学她……” 仿佛下定决心似的,正彦狠狠咽了口唾沫,以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扬起头来。 “……她向我要委员长的地址和手机号码……” ………… “……虽然不确定,但我听说高桥同学小学起就有跟踪癖什么的……” ………… “……她是一年级新生,大概不熟悉委员长,只把他当作帅气的学长吧……” ………… 扑通。 早苗维持着拍桌的姿势,从椅子上滚进了桌肚里。 ——不会出人命吧……大概。 遭遇诱拐怎么办 生如夏花之绚烂。 后面一句不想说。 夏初此起彼伏的蝉鸣声中,斜扎马尾的少女一手搭在额前遮挡眩目的阳光,快步踏过灼得滚烫的地面。 几天前,她本着人道主义思想去并盛中学找跟踪狂少女——高桥树里同学,企图劝说她看清现实珍爱生命。很可惜,对方非但完全没有领情,反而把早苗的思维降到了和她一样的火星级别,然后以丰富的火星经验打败了她。 其实高桥是个挺可爱的女孩子,时下不少男生大概都偏爱那种瓷娃娃一般精致的小姑娘。只是她的脑补能力丰富了点儿,坚信着云雀学长是很缺爱的,云雀学长是很寂寞的,我会成为云雀学长的圣母……。 早苗和她谈着谈着,起初拼命憋笑,最后差点儿就哭了出来。 ……太可怕了…… 放弃多管闲事之后,风间早苗迅速回归到自己的日常生活中。 知难而退,这是在不算太平的世道里明哲保身的基本原则。 她照旧每天早起给弟弟热便当、收拾屋子、上学放学、买菜做饭,往复轮回。她没有刻意把这件事捅到云雀那里,也嘱咐正彦只字不提——毕竟对那孩子来说,多一匹需要咬杀的食草动物并不是什么值得留心的大事,旁人乍乍呼呼大惊小怪也只会让他心烦。 隔了一个多星期,早苗收到父亲寄来的生活费。自从她和弟弟搬出来租房以后,父母每月都会轮流寄一点钱供他们吃住。父亲在大公司里担任要职,经济条件相对宽裕一些,出手也就比较阔绰。因此每到父亲寄生活费的月份,早苗都会去大采购一次储备日用品和干粮。 此刻,她正挥汗如雨地走在通往超市的路上。 (啊~啊……果然我最受不了夏天了……啊,说起来……。) 她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三两步跨到路边的树荫里站定,掏出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喂喂……恭弥,是我。” 早苗讲电话的态度随意得很,让人很难想象手机对面是那个并盛顶点的风纪委员长。 『你是谁。』 ……自然,像这样碰钉子也是常有的事。 所幸,早苗早已练就了一套独特的应对模式。 “……哦,我打错了,不好意思。” 『有事?』 “啊,上钩了。恭弥你真好哄。” 『……我挂了。』 “那好,再见。” 『……到底有什么事。』 “嘛啊,不是什么特别要紧的事。我现在打算去超市买食材,想起又到夏天了,想买材料自己做点刨冰什么的……恭弥你喜欢什么?我下次顺便捎过来好了。” 『…………』 “唔,生气了?抱歉啦,因为这种理由给你打电话……只是突然想到,你不怎么适应温度骤变吧,夏天吃点冰品的话精神会好起来的。不想回答的话,挂掉也可以哦?” 『宇治金时。』 “……咦?” 『我喜欢那个。有问题么?』 “哦哦,就是用抹茶和红豆做的那种?要加汤圆吗?” (注解:云雀喜欢的食物“宇治金时(うじきんとき)”是一种冰品的通称,以日式抺茶加砂糖及水煮成绿茶糖浆,淋在刨冰上,旁边加上以砂糖熬煮的红豆。有时加上汤圆。) 『不用。』 “嗯,我知道了。那么我去买砂糖红豆抹茶……下次来并盛的时候给你带过来。” 『……』 对面一片尴尬的静默。早苗深知他不是那种能够坦然道谢的孩子,便自顾自地说下去:“要是恭弥再倒下的话,正彦也会不安的……所以我也算是为了正彦,你不用觉得欠我人情,照顾好自己就行了。那回见吧。” 『嗯。再见。』 听着少年老实地挂上电话,早苗忍不住轻笑出声。……一般人无法想象他的这一面吧。但是如果一个人的生活完全由咬杀和睡觉构成,也未免太缺乏情趣了。即使是那个云雀恭弥,也有用小勺子挖着抹茶悠闲享用冷饮的时候啊。 如果那副平和的情景被人看见,云雀在并盛中的恐怖形象或许会彻底崩塌也说不一定呢。 (……其实这点也挺让人期待的不是吗?) 大踏步走在黑曜的街道上,少女面上隐隐浮现出自得其乐的神情。 “哎呀,你也听说那件事了?……” “……是啊,真是可怕呢……” 走到超市门口时,有两位手挎购物袋的中年太太正神色紧张的交谈着。尽管她们竭力压低嗓音,还是有只言片语飘进了早苗的耳朵。 “……最近这一带好像到处有年轻女孩被诱拐啊……” “这个月已经是第几起了……?” “第三个啦……据说都是十五六岁的中学女生,就这么被糟蹋了,可怜哦……” (…………诱拐?) 早苗错愕地微微扬起眉毛。所谓的“诱拐”,十有八九是用麻醉剂迷昏然后绑架吧。对女中学生感兴趣的猥琐变态遍地都是,要救回那些姑娘可有些棘手呢。 ……不过,反正是与她毫无关系的事,操心也是多余。 把连续少女诱拐事件抛到脑后,早苗用最快的速度血拼完毕,大步流星地跨出超市走进炙热的阳光里。 『早苗~家里酱油没了~~早苗~家里酱油没了~~早苗~你倒是快接电话啊!!』 翻出手机,屏幕上显示出“傻瓜正彦”的字样。 ……这种时间打电话来?那孩子应该还在风纪委活动吧。按照惯例,放学后风纪委员要在校内巡查,这周正好轮到弟弟值勤。 “喂喂。正彦,怎么了?” “姐,你还记得高桥树里同学吗?” 正彦的声音听起来格外严肃。 “……那孩子出什么事了?”一提到这个名字,早苗又有点儿想哭。 “事实上……根据情报,她今天好像打算偷偷潜入委员长家里。但是委员长回家以后,她也一直没有出现。” “哪来的那种情报……这么说,高桥她失踪了?” 早苗脑海中迅速浮现出大婶们口中的“连续少女诱拐事件”。还以为范围只是黑曜……原来并盛也遭殃了么。嘛,在那个地方作案,基本也等同于找死吧。 “是啊……说不定和最近这一带很频繁的诱拐有关。现在风纪委员都出动了在找犯人呢。”正彦顿了一顿,“破坏并盛风纪的人绝对不能放过。” “你们这些中学生能怎么样啊,通常都会报警吧?——还有,最后那句话,是恭弥说的吧。” “姐!我难得耍一次帅你能不能不要揭穿我!!” “…………” 我愚蠢的弟弟啊。 早苗无奈地仰头看着蓝到像要把人吸进去的天空。万里无云,漫天太阳。 ……弟弟也好那孩子也好,不要出什么事就好了呢。 这么担心着的早苗,没有注意到身后一条缓缓靠近的黑影,和他手中沾着麻醉剂的毛巾。 作者有话要说:之前那章废话太多主题涣散,被我剪掉了……。 于是进入第一个正题,少女诱拐事件……其实这只是个悲剧。 被诱拐犯非礼怎么办 早苗恢复意识的时候,约摸已是黄昏时分了。她微微眯起还有些酸涩的眼睛,无力地望向窗外一片绚烂的火烧云。 (……啊啊。真漂亮啊。) (世界明明如此美好,为什么有人要做这么煞风景的事情呢。) 连惊惶和疑惑也不需要——早苗完全肯定,自己是被所谓的连续少女诱拐犯给放倒了。这是因为,她刚一睁开眼就瞥见了自己身边缩成一团的高桥树里。高桥和自己一样,双手被牛筋绳扎扎实实捆了很多圈。她的头发乱蓬蓬的,清秀的面庞上还有几处淤青,显然是拼命挣扎了一番。 从环境上来看,这是处于市区的一间脏乱公寓,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一排灰色墙体的矮楼,以及一小方似火的天空。 早苗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其他人的踪影。按照记忆里大婶的说法,包括自己和高桥,一共该有五个少女被绑架,但被拘禁在这里的却只有她们两人。 (难道已经被卖掉了么。手脚还真是利索。) 她们的嘴没有被封住,或许意味着即使大声呼救也不会有人听到吧。 ……不,不如说,就算听到了也没人敢插手吧? (这次还真是中了头彩呢……。如果是在郊区,正彦也很难找来吧。) 早苗正咬着牙默默思索,公寓的门锁传来了响动,大概是犯人回来了——高桥的反应印证了她的猜想:她猛地扬起脑袋,呜咽着向墙角瑟缩过去。 看来那些变态把她唬得不轻。 “大哥,今天的货色不错呢。” 伴随着得意的笑声,走进门来的是几个“从外表看就不是好人”的年轻男子。 而那个用戴着戒指的手指向她、一副邀功神色的精瘦男人,显然就是今天用麻醉剂迷昏她的罪魁祸首了。 “呵,脸挺漂亮的嘛,样子也乖巧,这样应该有个好价钱了。” (说起来,我是在采购完回家的路上被掳走的啊……) “在那之前,先让我开心一下……” 面对着逼近自己的男人,早苗忽然抬起眼,平静的开口问道: “不好意思,你有看到我提着的那个购物袋吗?” “哈?” 被打断兴致的男人揪起她的衣领,不耐烦地叫嚷。 “那种东西,当然是丢掉了啊!” (丢掉……了……?) (把我一月一次的大采购……丢掉了?……) (喂喂,这是……在开玩笑吧……) “你这个女人真是脑子有问题,都自身难保了还担心什么购物袋啊!” 男人口中的酒气喷在她脸上,让人恶心得想吐。 “……开什么玩笑?!!” 前一秒还低眉顺眼、似乎任人欺压的温和女孩,骤然暴发出一声近乎抓狂的怒吼,周身都燃烧起了暴戾的火焰。 “我说,你们拿别人的口粮开什么玩笑??!!!” “搞、搞什么,这个女人!” 男人猥琐的笑容僵在脸上,气急败坏地伸手抓住她的头发就将她向墙上撞去。 “不给你点厉害尝尝…………呜哇!!” ——只是一刹那的事。 一副弱气样蜷缩在墙根的早苗蹭地站起身来,提脚就狠狠朝他的下身要害踹了过去。 “给我向购物袋谢罪!!!” 力道十成十,效果百分百。 “喂!你你你还好吧……?” 看到同伴痛苦的蹲下身去,其他混混一时回不过神来,眼睁睁地看着早苗一边活动着脚踝,一边像扯拉面一样挣脱了双手的绳索。 “真是差劲透顶……你们以为别人的生活很轻松吗?!有时间做这种买卖,还不如踏踏实实去工作!!就是有你们这种人渣在社会才不安定的!成天没事找事给正彦他们增加工作量!!” 像是要把丢失采购品的怨念全都发泄出来一样,早苗劈头盖脑地朝他们痛骂着。 关于早苗那两下子——作为一个中二就带着弟弟在外生活的少女,学点儿女子防身术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黑曜治安又不是真的那么好。更何况性情软弱的正彦时常被人欺负,早苗从小到大就没少为弟弟和男生干过架。虽然只是被云雀归类于草食动物的程度,但也比一般高中女生要能干许多了。 对于风间早苗来说,弟弟和自己的人身安全以及财产安全是她忍让的底线。而这条底线,三年来第一次被彻底踩了个遍儿,也难怪她会抓狂。 要害遭到攻击的男人挣扎着想起身,手还没搭上早苗的胳膊就被她摘下发夹戳了眼睛,嗷嗷怪叫着又滚倒在地。早苗气势如虹地冲上前补了两脚,正准备搬起一边的凳子砸他脑袋,忽然像被按下开关一样停住了动作。 下一秒,她露出让人不明就里的安静笑容,低声自语起来。 “啊啊,不能再打下去了……抢风头的话,他又要和我闹脾气了。” 哒。哒。哒。 “你在胡说些什么?!吓得神志不清了吗!!”其他混混一拥而上将早苗团团围住,并不把这个样子柔柔弱弱的小姑娘放在眼里,得意地叫嚷起来。 哒。哒。 “大哥,别跟这女人废话!她下手这么狠,卖了也没人敢要!就在这里干掉她吧!!” 咔嗒。 仔细倾听着屋外细微的响动,早苗淡定地倒数起来。 以那副安静的笑脸。 “3。2。1……” 轰!!!!! 在一阵惊天动地的巨响中,公寓的门整个飞了出去。 ——对,“飞了出去”。 “……找到了呢。” 贯穿紧绷的空气的,是一个由于兴奋而微微颤抖的少年的声音。 “搞什么啊,这个小鬼……!!” 男子们失色大叫着。比起愤怒,黑洞一样的恐惧感从心底更深处汹涌的爆发出来,使他们不约而同地向后退了几步。 哒。哒。哒。 踩过被抽飞的门,穿着白色短袖衬衫、戴着写有“风纪”字样袖章的少年一步步走进这所阴暗肮脏的公寓。 如果这个少年安静地坐在课堂里,任何人都会认为他是个文静的优等生。他清秀端正的五官和干净齐整的衣着,无不在述说着这一点。 但,此刻少年散发出截然不同的凛冽气质。 “最近在我的并盛胡作非为的,就是你们吗?” 他的表情非但没有气愤之色,反而还露出了由衷的笑容。 简直就像——捕捉到猎物的野兽一般。 早苗扶起被眼前一系列变故吓呆了的高桥树里,不动声色地退到一边。 高桥是并盛中学一年级学生——只凭这个理由,那个人会出现在这里就没什么好意外的。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在并盛生遭诱拐几小时之后就找到这里,但可以肯定的事情有一件。 ——继续杵在这间屋子里,非常危险。 从巨大的威慑感中清醒过来,混混们纷纷亮出凶器逼近少年。 “该死!把这个小鬼和那个野蛮的丫头一起处理掉!!” 面对数量、体格远胜自己的成年男子,少年的笑容没有丝毫动摇。他的余光从屋内扫过,落到墙边刚被早苗踹了下身、倒在地上痛苦呻吟的男子身上。 “呐,不要再抢我的猎物了哦?” 这句话是朝向墙边的早苗说的——她以一种近乎同情的神色点了点头。 “呼嗯……那就好。” 少年将视线投回眼前凶神恶煞的男子,慢慢举起手中泛着冰冷光泽的金属双拐。在他摆好架势的瞬间——就像很多武侠小说里描写的那样——刀剑般锐利的杀气充斥了狭窄的空间。 “那么……我开动了。” 作者有话要说:女子防身术有很多凶残的招术……所以说,女人是很可怕的啊。 说穿了她只是爱操心 “那么……我开动了。” ——呐。 ——你见过地狱的样子吗? —————————————————————————————————————————— 两分钟后,早苗搀扶着浑身发虚的高桥一步步走下破旧的楼梯。在她们身后,是犹如凶案现场一般血肉横飞的战斗残骸——与其说是“战斗”,不如说只是单方面的虐杀。和早苗最初那两下子相比,完全不在同一个次元。 那种画面,就算是少年热血动漫肯定也会被禁播的……。 “恭弥很可怕么?” 早苗以平静的口吻转向身边瑟瑟颤抖的少女。 “呃……啊……” 高桥一脸惶恐地张了张嘴,却只吐出一两个破碎的音节。 “很可怕对吧。” 早苗苦笑着轻轻耸了耸肩,“我也觉得很可怕呐,无论看多少次都是。虽然我国中时候也常和人打架,也见过不少凶悍的男生……但是只有恭弥的战斗,不是能用格斗技什么的来衡量的东西。即使只在旁边看着,也有种‘会被杀掉’的错觉呢。” “唔……啊啊……。” 一直嚣张地大步走在她们前面的少年,有些不快地转过头来:“你说这种话不该回避本人么。” “我第一次看见你打架的时候,就当面这么形容过了呢。”早苗无所谓地摊开手,“又不是在批评你。说起来,恭弥你就不能稍微手下留情一点吗……把可爱的女孩子吓哭了怎么办啊。” 这时的早苗,已经完全忘记了高桥树里是个让她想哭的电波系少女——在她眼里,现在高桥只是个幻想破灭、被云雀的恐怖面吓得泫然欲泣的可怜姑娘。 “我有叫救护车。”少年理所当然地说着。 “不是那方面的‘手下留情’……话说,揍到这种程度,比起救护车,直接联系火葬场更好吧……” 随着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对话,高桥似乎渐渐恢复了镇定,她忽然大力拽住早苗的衣袖,突兀地打断了她: “……为什么?” “呃?”早苗一时没反应过来。 “为什么……风间学姐看到那种情景之后,还可以云雀学长普通地相处呢……?” ——为什么? 早苗隐约记得,自己几天前也向高桥提出过相似的问题。 ——为什么你会喜欢恭弥呢? (啊啊……看来这孩子只是轻微的电波系,还有“恐惧”这种常识……也许现在能试着和她沟通也说不定。) 早苗停下脚步,扭头以认真的目光注视着少女。 “之前你告诉过我,你‘知道’恭弥的事吧?我是不了解你知道的恭弥,但我知道的恭弥,就是你刚才看到的样子。至于我为什么还能和这样的家伙相处……大概是我有不被杀掉的信心吧。” 高桥的眼神里浮出再明显不过的怀疑。 “只有这样吗?” “如果说还有什么……就是‘放不下’吧。” “……啊?” “谁叫我是个爱操心的家伙呢。当初去学校找你,也是多管闲事地怕你被恭弥伤到啊。不过……嘛,莫名其妙被陌生人警告,你会反感也是很自然的。” “唔……” 高桥似乎还想说些什么,却突然生生噎在了喉咙里。 ——楼道尽头有大片暖橙色的余晖涌进来,在视野里明晃晃地跃动着,一时间让她移不开视线。 得救了——这一事实此刻清晰地浮出脑海。 “唔……呜……呜呜……” 毕竟还只是国中一年级的小女孩。与幻想破灭的失落相比,劫后重生的喜悦占了上风,她抱着早苗的胳膊抽抽搭搭哭得像个迷路的小孩。 (这么一来,她就会像其他人一样……远离恭弥过安全美好的校园生活了吧。) 早苗不无欣慰地这么想着,半拖半抱着哭泣的少女走出了那幢破败的公寓楼。 ——可以的话,真是一辈子都不想再回来了。 云雀已经站在楼下的空地上,旁边是一台与他文静的外表极不相称的黑色机车。怎么想都是比较适合染发纹身的暴走族们的东西。 而早苗只是摇头叹息了句“恭弥你又开这种危险的东西”——显然,这也囊括在“她知道的云雀”的范畴之内了。 全然不理会早苗埋怨的口吻,云雀转身跨上机车,并向她点了点头示意她到后座上去。 “看上去很难安心……我还是步行回去吧。你还不如送这孩子——” 话音未落,高桥已经像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跳出几步,朝她深深鞠了一躬,大喊着“失礼了”调头飞快地跑了出去。 那慌张的模样,和以前遇到的并盛学生一模一样。 ……不过,那才是“正常”的表现吧。 云雀微微偏过脑袋,有点不耐烦地说下去。 “这里可是并盛郊区哦。如果你天黑之后回去,风间会哭着打电话向我诉苦呢。” “……得了吧,我借他个胆他也不敢。” 尽管毫不含糊地吐着槽,早苗还是跨上了机车后座。虽然弟弟没胆向云雀诉苦,但他在家里急得泪流满面倒是很有可能。作为姐姐,怎么能丢着焦急的弟弟不管呢……。 “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坐在别人后面……恭弥你真的没问题吧?” 她的疑问几乎立刻就得到了答案,以一种最为激烈的方式。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为了图方便而借助别人的交通工具——这也许是风间早苗十六年的人生中最糟糕的决定。没有之一。 就算是染发纹身的暴走族,大概也没法和云雀的飚车水平相比吧——不如说,这真的是在飚车么……根本就已经飞起来了好吧!! “恭弥你你你你想把我甩出去么——!!!” “随便说话的话,会咬到舌头哦。” 少年轻描淡写地应着,却完全没有减速的打算,紧接着便一个急转弯从电线杆边险险擦过。 “哇啊——!!!!!!” 尽管早苗死死拽着少年的衣角,仍然险些由于离心力在电线杆上磕得头破血流。自从幼年坐过山车留下心理阴影以来,“速度”就成了她最不擅长的东西,她怀疑自己也要被吓哭了……。 “恭弥你快给我把速度从喷气式飞机标准上降下来啊啊啊!!” “不要呢。我不喜欢被拘束。” “那你一个人去变成风吧放我下来我还不想死——呜哇!!” 为了避免被甩到路旁的河里,原本坚持只拽衣角的早苗本能地扑向前紧紧抱住了少年的腰。导致的后果就是云雀的身子突然猛地一歪,险些真的撞上迎面而来的卡车。 “你想死吗……突然靠过来。” “你才不要把错推到别人身上……我真的以为要和我十六年的人生说再见了呢!!” 大概是意识到继续玩下去真的会让早苗和人生说再见,云雀一个急刹车之后终于极不情愿地将速度降到了不至于出事故的安全范围。勉强安下心来的早苗脸上已经不剩一丝血色,脱力地抱着少年死也不肯松手了。 “哇哦。你这副表情还真是有趣……很少见呢。” 云雀侧过脸望向她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眉梢轻轻向上挑了挑,嘴角挂着小孩子发现大人糗样时特有的单纯而恶劣的笑容。 “难怪以前都不肯让我带么。原来如此啊。” “别告诉我你是故意的。”早苗伏在他背上虚弱地回嘴:“我不擅长自行车以外的交通工具还真是抱歉呢。尤其是机车……尤其尤其是你那种开法……啊啊,一点安全感都没有,心脏差点就停跳了。口口声声说着要维护并盛的风纪,自己先稍微遵守一下交通规则吧。” “我说过我不喜欢被拘束了呢,无论什么。” “……我想我还是步行回去吧。” “你现在还有力气走么?” “…………” 完败。 早苗放弃了继续用常识和他争辩,目光无力地从路边的行道树、邮筒、追逐嬉戏的孩子上掠过。并盛镇格外平和的街景,越发凸显出自己身前的少年——云雀恭弥那种异于常人的特质。早就超出一句“不良”可以概括的范围,也许说他是和人类社会的枯燥秩序相隔绝的某种妖精更为妥当。 ——为什么? 高桥方才困惑的神情清晰地呈现在眼前。 ——为什么你还能和云雀学长普通地相处? (就算你问我,我也想不出什么特别的理由啊。) 早苗在内心朝自己翻了个白眼,自嘲地歪歪嘴角。 也难怪高桥会奇怪呢……毕竟他是那样难对付的问题儿童。从很早以前开始,直到现在。 如果要打比方的话,这个少年一直如水藻一样肆无忌惮地随性生长,孤僻又任性,边缘是锐利的锯齿状,会割伤所有阻碍他的人和事。他只需要他自己。他只有他自己。 ——为什么还能和这样的孩子在一起?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的感觉实在让人提心吊胆,早苗下意识地收紧了环着少年的手。两年来云雀身高蹿得很快,骨骼像吸饱了水的竹子一般疯了似的生长拔长。营养被占去大半,自己又不懂得调理,因此就渐渐瘦下来,轮廓刀刻一样深而鲜明。隔着衬衫几乎可以触到他胁下突起的肋骨,历历分明。 “恭弥。” “嗯?” “你好象又瘦了。” “没有。” “鬼信。到我家去称体重。” “不要。我说了没有。” “我说了鬼信……你从来都不关心这种事吧。我不来的时候,一天三餐真的有好好吃吗。” “我有学校的事情。” “那就是没好好吃饭了。正彦倒是长得差不多了,你还在拔个子呢,男生这两年身体发育最快了,营养跟不上怎么办。” “和你无关吧。” “生气了?算了,当我没说。” 对话就这么僵持下来。云雀似乎也意识到自己固执得有些没道理,但更拉不下脸乖乖听话,便沉着面孔默不作声了。早苗见他黑着脸快要炸毛的样子也不好再唠叨下去,耸了耸肩扭头张望着由远及近暗下的天空。 ——为什么? ——说穿了,就只是单纯地在操心吧。 云雀恭弥怎么想都是让人操心得要死的孩子。 而风间早苗又是那种爱操心得要死的女人。 连早苗都觉得自己无聊得可以,简直是有点儿犯贱。“放不下”什么的,和高桥直白的“我喜欢云雀学长哦”相比,多矫情,多虚伪,多造作,多自作多情。 但却是真的。 “话说回来。恭弥你换了夏装呢。” “并不是听了你的话才……” “——你能自己注意天气最好。这种常识性的事情,本来用不着我多嘴,你也该好好留意的。毕竟身体是你自己的东西,你也这么大了。如果什么事都要我催着你去做,我也会很困扰啊。” “哼……你觉得麻烦了?” “不是那回事。我比你大了两岁多吧?以后肯定会比你早工作,然后嫁人生孩子什么的……到那时候,不用你撵,我也铁定没心思管你的闲事了。” 云雀没有应声,早苗只当他又嫌自己罗嗦,便知趣地闭上嘴别过头去。良久,才听见迎面而来的晚风送来低低的一句。 “……这样吗。” “唔,什么?” “没什么。” “哦。” 终于是回归到静默。早苗长长打了个呵欠,疲惫地靠着少年合上双眼。 夜色渐渐浓了。隐约可以感觉到,夏日潮湿的空气郁结在身边,夜风穿过树叶摩擦出细碎的声响,像是头顶缓缓流动着一条河。 明天,大概会是个好天气吧。 —————————————————————————————————————————— 闹得人心惶惶的“连续少女诱拐事件”就这么结束了——以犯罪团伙被一网打尽告终。这么说也许并不妥当,因为犯人们在进监狱之前就先进了医院,听说有人三天后才勉强恢复意识。 逃过一劫的高桥树里,似乎从对云雀的迷恋中清醒了过来,就连跟踪癖也有好转的迹象。她一直与早苗保持着联系,一口一个姐叫得比正彦还亲,让早苗有种多了个妹妹的错觉。听说她不久后便和一个温厚老实的男生开始交往,算是相当不错的结局。 而被卷入这一事件的风间早苗,也回归到她柴米油盐的平淡日常。这次遭绑架,除去丢失采购品让她始终耿耿于怀以外,倒也没有什么损失。 就连这点不快,也在正彦从学校捎回一沓钱、说是委员长让他带给姐姐的时候消失殆尽了。 早苗起初还犹豫着,正彦见姐姐为难立刻补上一句:“委员长说了这是从那些混混那抢来的钱,不用和他客气。” 早苗噗的把一口茶水喷了半桌子。 结局是,她收下了钱,然后给云雀恭弥做了一个夏天的刨冰。 也懒得管这种收入算不算合法,反正天塌下来有云雀顶着,在并盛他就是规则就是神。而她这种没理想的小角色,只要看到那个中二之神带着安静的笑容,斯斯文文地用小勺挖刨冰,就满足得不得了了。 “正彦,街对角那家快餐店好像在搞情侣优惠,你扮成我男朋友陪我去一趟。” “……姐姐你对优惠的执念太大了啦。还有,为什么是那家店。” “恭弥说晚上想吃汉堡……” “到底谁是你亲弟弟啊!” “就因为你是我弟弟,所以我有责任代替爸妈严格教育你。我对恭弥没有教育义务,所以我可以尽量宠他点儿没关系。” “没天理啊——!!!” “罗嗦什么,把你那发型整理下快和我出去。也不想想我们这个月的生活费是谁出的。” “不要面不改色地篡改事实!根本不是委员长吧!是那群诱拐犯吧!!” “这种小事不要在意。” ……………… ——她好像还蛮喜欢这种生活的,所以,在被迫改变之前,就这么拖儿带女地过下去吧。 作者有话要说:我知道二雀他形象偏乖了……。我的罪……我太喜欢乖孩子二雀了。 他还是二点好。 下章开始是家教正篇内容,应该会收进赏樱会那段剧情。那个很好玩不是么……。 中二吃软不吃硬 下一年的春天,风间正彦“有惊无险”地升上了国中三年级。 之所以这么形容,是因为正彦过分献身于风纪事业,导致中二期末考挂掉了一半以上的科目。虽然最后云雀利用在并盛日益壮大的势力把所有理应留级的风纪委员拽了上去,早苗还是恨铁不成钢地逼着弟弟跪了一晚上键盘,就差放狠话说“你要不想学好就给我滚出家门吃自己”了。 罚跪归罚跪,升入中三以后,好了伤疤忘了痛的正彦依然梳着飞机头戴着袖章跟着委员长横行乡里。至于云雀么,本以为所谓中二病过了中二这个年龄点就会有所好转,结果根本是变本加厉。如果说中二的时候他还能心平气和地听早苗唠叨、客客气气地打招呼说你好再见,到了中三就进入完全的我行我素阶段,旁人说什么一概浮云,并盛这地儿我才是君临天下的神! ……真是没药救了。 也亏得早苗天生习惯照顾人的性格,居然就这么老老实实地把在奔跑在中二之路上的云雀全盘包容了下来,偶尔感慨两句“以前明明很可爱的,怎么越大越不懂事了”,手头还是会继续帮他做便当。闲下来去并盛的时候,甚至连打扫接待室整理文件什么的都包办了。正彦小心翼翼地指出“其实委员长的任性根本就是姐姐你惯出来的吧”——结果当然是被姐姐拖出去跪键盘。这世道,真相帝是要受到谴责的。 说到底,早苗就是太早熟又母爱泛滥,觉得云雀恭弥这孩子不容易。也不知几岁起就没见过自家父母,到现在对亲人都只有浮云一样飘忽不定的印象。说学术点,这种家庭亲情的缺失间接导致了他对“并盛”这个城镇的极端执念;说通俗点,他是把并盛当妈长大的。想想,一个把城市当妈的孩子,该有多不容易啊……。 和云雀这种扭曲的成长环境相比,早苗觉得自己的家庭算是十分美满的了。 虽说没什么直接联系,但正是这种母爱泛滥的个性,令早苗对云雀的态度一直近乎宠溺。云雀的性格极端化不能全归咎于她,更大的问题在于云雀自己的三观,不过她也多多少少脱不了干系。所以她清楚得很,云雀会对她越来越不客气全是她自找的。反正她就是对那孩子任蒸了,任蒸的她已经熟了,熟了就得随时准备着被熟人吃干抹净,尤其这个熟人还叫云雀恭弥。 冬末春初,天气刚开始回暖的时候,云雀不出意料地又感冒了。 这次他没有再死撑到烧糊病倒,直接卷铺盖去并盛中心医院疗养。这么做也没错,毕竟他平日一直卖力地照顾医院生意,平均两三天就喊一次救护车,估计医院床位都用来装缺胳膊断腿的不良少年了。挨到他自己住院,别说是医药费,医院没准还会倒贴回扣给他。 早苗是从副委员长草壁哲夫处得知这个消息的。 云雀入院那天晚些时候,草壁打了一通电话过来,大意是:委员长放话让我们管好学校风纪,谁也不许翘班去探望,但是我们很担心委员长的身体,能不能拜托和委员会无关的风间学姐去看看他,大家都感激不尽云云。 早苗当下就很感动,云雀性格都糟糕到那份上了还有真诚关心他的人,草壁君的胸怀该有多广阔啊。 她一口应允下来,还转头向弟弟夸了草壁几句,说你们副委员长人真不错,姐姐将来就要嫁这种会体贴人的好男人。 正彦立马就急了,说姐姐你该不会看上副委员长了吧。 早苗歪着脑袋想了想说,还是算了,家里已经有一个飞机头了,再多一个别人还以为这是我们家时尚呢。 正彦更着急,说那是不是副委员长换个发型你就嫁他啊。 早苗答了句也许吧,忽然反应过来话题有点儿歪,狠敲了弟弟脑袋一记,说你先给我找到弟媳再来讨论我的终身大事,反正你不娶我也不会出嫁,你这傻孩子非得有个女人照看不成。 于是谈婚论嫁的话题就这么结束了。 早苗本打算第二天再去并盛医院,当天她手头着实堆了不少事情——弟弟的校服领口破了得补一补,还不能打补丁损坏风纪委员形象;厨房的洗洁精快用完了,抹布也要换块新的,垃圾要送去分类回收,顺道还得打点儿醋和酱油;自行车不知怎么爆了胎,要推过三条街去找修车铺;邻居家黑曜中学的学弟三番两次拉自己去帮忙清理校园,再不答应实在有些过意不去;下周高中摸底考,厚厚的日本史似乎还没背完。 ——烦就一个字。 早苗心想,如果不是看在好男人草壁的面子上,感冒这种小病发条短信慰问一下也就够了。现在的云雀恭弥早就不是当年乖乖听话吃药喝水的呆小孩,她说朝东他没准非往西跑,叮嘱再多也是白搭,鬼知道他听你哪句不听你哪句,唠叨多了难保不会节外生枝。 她刚坐定掏出针线包,手机就跳出署名恭弥的新邮件。 『晚饭想吃平常那家店的汉堡。』 ……这孩子什么意思。 ……是叫她买了送过去么……。 放下手头的制服,早苗噼里啪啦地回复过去。 【我有说过我要来么……】 云雀敲邮件速度奇快,不一会儿就哔的一声回了过来。 『副委员长都那么拜托你了。』 ………… 【等等,你怎么会知道草壁君打电话给我了啊!】 『你以为并盛有我不知道的事情么。』 ………… 【……恭弥,你说这话自己信么。】 『当然。』 早苗撑着额头重重呼出一口气,自己都是在发什么无聊的邮件啊……。一开始就不该搭理那个中二,反正用常识和他沟通很早就宣告无效了。 【抱歉,我今天事情很多去不了,你自己随便找个人揍揍打发时间吧。】 『我正在这么做。』 【……等等,我说着玩的!你别对病人出手啊?!我现在就过来你冷静点儿!】 『汉堡。』 【你是有多大的执念啊。好了我会去买的所以放过无辜的病人吧……。】 合上手机,早苗拖过正彦叮嘱他记得去买洗洁精抹布倒垃圾打醋打酱油修自行车,然后顺手抓起本日本古代史冲了出去。 衣袋中的手机屏幕上,跳出了最后一封邮件。 『已经全部咬杀了哦。』 ———————————————————————————————————— 向并盛中心医院的医生打听云雀君的时候,对方表现得意外的热情,不仅立刻引她去病房,一路上还念叨着“都没听说过云雀君有姐姐啊”,“是女朋友么”,“哎呀云雀君也到了这个年纪了啊”。 ……怎么不改行去当娱记。还有这热情的态度,果然云雀有和医院狼狈为奸拿回扣吧,送一个人住院医疗费三七开什么的。估计还是云雀七医院三。 在病房门口告别了热情的白大褂,早苗推开门第一眼看见的就是—— 一地尸体。 (……走错房间了吧。白大褂叔叔你是太激动带错路了么,这里怎么看都是太平间好吧。 话说,太平间的尸体都是这么横七竖八堆放的么……。 太平间的尸体都是这么鼻青脸肿鲜血淋漓的么……。 太平间的尸体旁边,都会有个笑得一脸凶残的少年么……) “恭弥你都干了什么啊我说!!!!” ———————————————————————————————————— “啊啊……真是够了。我明明是想阻止你对病人出手才来的,为了这个还把所有的家务都推给了正彦……真是对不起他。” 黑发少女一边坐在床沿上削着苹果,一边散发出浓重的灰色气团。 与之相对的,少年只是缩在枕头里,带着无聊的表情长长打了个呵欠。 “……和我没关系。” “不是‘没关系’吧……好好听我说哦?女孩子都喜欢温柔的男人。你比正彦还难吃得开,这样下去以后只能娶并盛了。树里她还不是爱上了你的脸,结果被你的性格吓哭了。” “无所谓。反正我也没兴趣。” “你还没到有兴趣的年纪……你到三十岁还能这么说的话我佩服你。算了,我只要让正彦找到媳妇就够了。全世界小姑娘讨厌你都和我没关系。” “……你也讨厌的咯?” 没有预料到少年会突然抓住话里的漏洞逼问,早苗手一抖险些把手指砍下来。 “我又不是小姑娘。” “这样啊。” 变相确认了自己没有被讨厌的少年显得很满意,咬着早苗削完切块递过来的苹果开始看学校里搬来的书。看他精神极佳的样子早苗有些脱力,果然这人一从事暴力活动就兴奋了么,看来这次的感冒很快就会好,只是可怜了那些为委员长尽快痊愈而英勇献身的病人们。 伺候完一点都没有病人样子的病人,早苗抓紧时间抱着日本史开始狂背。她在高校怎么说也算是个优等生,记忆力也不错,但就算是过目不忘的人也得先过目吧。 也不知过了多久,背到明治维新正自言自语着“18XX年大政奉还高杉晋作没能活着看到好可惜啊”的时候,肩膀上忽然猛地一沉。回头看去,云雀啃完苹果翻着书脑袋就渐渐垂了下来,索性啪嗒一记歪在她身上睡着了。 早苗朝窗外望望,天色还早,离吃晚饭还有段时间,倒是没必要急着叫醒他。只是云雀神经过敏睡眠浅是个公开的秘密,谁都知道他一片叶子落地就会惊醒,如果现在自己动一动肩膀把他碰醒了,指不准又要起床低血压发作揍个人来撒气。 少女在自己肩膀麻掉和无辜者被胖揍间徘徊犹豫了好久,最后只是略微歪了歪脖子让他枕得舒服一些。 “会不会真是太宠他了”——这个念头只在她脑海中闪了一秒,就被宠溺的本能狠狠打压了下去,再踩上一万只脚,永世不得翻身。给这个中二病顺毛好像很早前就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去掉云雀恭弥她的人生估计会轻松不少,但怎么想都别扭。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犯贱。 就在早苗肩膀完全失去知觉的时候,病房的门又被推开了。 “啊……咦?我走错了吗……?” 一脸茫然站在门口的,是个个子挺高的金发青年。 (……外国人?) “啊……唔……本来想一个人去找阿纲的病房,可是到底在哪里啊……。” 青年含糊地嘀咕着什么,忽然注意到病床边的少女正直勾勾盯着自己,才发觉自己处于错闯入陌生人病房的窘态,有些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后脑勺。 “啊啊,真不好意思,我好像走错了……请问一下,你知道泽田纲吉的病房在哪里么?” 虽然完全是外国人的模样,日语却说的很流畅。早苗回忆了一下经过病房门口的名牌,隐约记得是有个泽田住在同一层,就简单向青年说明了方向,又客气地补上一句:“本来是可以亲自带你过去的,但我现在不方便走开,抱歉了。” “唔?”青年的表情有些困惑,随即注意到了病床上靠着少女肩膀睡得十分安逸的黑发少年。“哦哦,你弟弟?和你很亲呢。” 早苗牵了牵嘴角,她觉得这人误会到北印度洋去了。 “算是弟弟吧……但是一点儿都不亲。叛逆期,又不听话,任性得很。” 青年愣了一下,随即就爽朗明快地笑起来:“小孩子这个年纪都这样啊。男孩有主见才好,说明独立有个性嘛。” “这么说是也没错啦……”早苗接着话,觉得眼前的男人实在太治愈了,被他这么一说忽然觉得云雀还是不错的,有主见又独立,也没糟糕到什么全世界小姑娘都讨厌他。自己刚才说得好像有点儿过火了,等会向云雀道个歉比较好,虽然他也不一定在乎。 “而且啊,睡觉都靠着你的话肯定是和你很亲啦。男孩子可能会害羞不承认,但都是喜欢照顾自己的姐姐的。” 早苗的嘴角连同脑神经都有些抽,这男人是神么,一出现就不停的真相,要是云雀醒着听见自己被人这么披露肯定一拐子上去了。她现在只能庆幸云雀感冒了睡眠比较沉,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谢谢你先生,我心情好多了。”她抬起头礼貌地冲青年笑了笑。 “是吗,那就好。和弟弟好好相处啊。” 男人帅气地朝她挥了挥手,转身朝门外走去。 结果还没走到门口,就左脚踩右脚重重摔了个马趴………… ……为什么医院的地那么平整都会摔啊!!! 早苗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炸开了。其中一半是被眼前的不思议现象震惊,另一半么——由于青年摔倒时的巨响,肩膀上的云雀完全醒过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迪诺真是个好男人,我被治愈了。 做错事道歉就好了 黑曜。风间家。 风间正彦一边埋头向嘴里扒饭,一边不时以余光偷偷瞥向餐桌对面的姐姐。 自从早苗傍晚时分怒冲冲地回家,紧绷的脸就没有缓和下来过。正彦旁敲侧击地打听了好久,才得知医院里大致发生了什么——云雀被吵醒后,在起床低血压的促使下二话不说就一拐子挥了过去,把那个无辜的外国青年吓得不轻。要不是早苗死命拽着云雀对青年大喊“发什么呆呢快跑啊”,只怕他当天就得在医院住下了。之后早苗本想追出去向青年道歉,云雀却拖住她黑着脸说你敢去找那人我就把他揍到一星期下不了床。 早苗当下就恼了。要知道她对那个治愈系青年很有好感,莫名其妙就让人揍了,这种状况下她要是乖乖听话不去追,年长者的尊严还要不要。但她也没头脑发热到当场和云雀吵翻,只是一言不发地离开医院回家生闷气。 (……真是的,刚听了那个人的话心情好转点儿,立刻就被砸得渣都不剩。恭弥在破坏气氛方面简直是天才。) (……难道真是我把他惯成这副样子的么。) “不过,真不像姐姐的作风呢……”正彦看着一脸阴沉在厨房里刷碗的早苗,小心翼翼地开口,“以前姐可从来没有对委员长发过火……我都没见姐姐对谁像对委员长那么好过。” “我对他好是自愿不是犯贱……让着他点儿还真当我是M了。还有,难道我对你不好么?”早苗还在气头上,当即回过头冷冷横了他一眼,“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 正彦连忙慌慌张张地摆手,“不、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呃,感觉无论委员长做出什么事姐姐都不会怪他的样子。” “怎么可能,他揍你的话我就不会放过他。再说了,对恭弥搞个人崇拜的是正彦你吧。” “这个和那个不是一回事……唉唉。就是说啊,姐姐很少和我以外的男生亲近吧?而且你说过最讨厌国中的不良少年了。” “啊呀,你还记得恭弥是不良啊?真亏你明知我讨厌还去跟他混呢。”早苗把洗干净的碗从水槽里搬出来摞好,转过身直直瞪着提起敏感话题的弟弟。 “那么……姐姐是……讨、呃……讨厌委员长的了?” 大概这句才是正彦的主题。他吞了好几次口水,涨红了脸才结结巴巴地说完。 “自己想去。” 早苗有些烦躁地把这句话扔给弟弟,绕过他便径直回了自己房间,顺手重重拉上了门。没过两秒钟,她又打开门探出头来冲正彦喊道: “明天早上我去黑曜中帮真人君干点活,午饭放在冰箱里了,你记得自己拿出来用微波炉热一热。如果恭弥向你问起我,就说你什么都不知道。” —————————————————————————————————————————— 黑曜中学。 名义上是早苗的“母校”,但却没给她留下过任何温馨美好的印象。不如说,早苗之所以会“讨厌国中的不良少年”,就是托当年黑曜的男生们所赐。 即使已经从这所臭名昭著的学校毕业两年之久,早苗踏入教学楼时依然感到本能的深深厌恶。 (啊啊……还是老样子,令人作呕的地方。) 走廊上堆满了散发着异味的垃圾,墙壁布满凌乱的涂鸦,窗户没剩下几块完好的玻璃,无数大大小小的破孔像一张张大嘴凄惨而猖狂地咧着。 “真是抱歉……人手不够,连风间学姐也要来帮忙。”戴眼镜的少年一个劲地点头赔礼。 ——日辻真人,和早苗住在同一条街上的国中男孩,是个热心正直的优等生。自从担任黑曜中学学生会长以来,他就一直致力于改造校园的工作,尽管收获甚微,这个顽强的少年依然没有放弃“把学校变好”的梦想,始终独自默默地努力着。 早苗虽然觉得他太过死脑筋,但很欣赏他的骨气和毅力,偶尔也来帮着修补玻璃和清理涂鸦。由于昨天和云雀闹得不欢而散,今天去并盛医院的计划也就取消了,正好来给真人帮忙。不过,她心里清楚得很,这种努力就像投入水面的石子,终究无法收获回音。 在风间早苗眼里,黑曜中学怎么样都无所谓。她只是不大忍心看到真人梦想破灭时失望的表情罢了。 “这么多工作,平时只有你一个人在做吗?真是的……与其说是学生会长,真人君更像学校的义务劳工呢。” 早苗一边卖力地擦着涂鸦,一边为辛苦的学弟打抱不平。 “呵呵……也可以这么说吧。”真人略显无奈地苦笑着,“本来学生会的大家还会帮助我,可是看到学校没有起色,渐渐地都离开了。所以,现在只剩下我一个人了。” “那你也离开不就好了?真人君头脑很好,应该可以考上比这里好得多的名校吧。” “是这样没错……”真人的表情一瞬间有些沉重,但随即又昂起头用更加坚定的口吻说下去,“但是,我还是希望把黑曜中学改造成我理想中的样子。在我毕业之前,我都不打算放弃。我能坚持到现在,也是多亏了风间学姐的支持……一直以来给你添麻烦了呢。” “这点小事别客气了,就算是我对你决心的鼓励吧。”早苗转过头和气地笑了笑,“再说,你小时候也常来我们家玩,对正彦来说可是很重要的朋友呢。” 真人见早苗笑容轻松,没有表现出丝毫不快,便也暗自松了一口气,心下很感激这个温和的前辈兼邻居姐姐。尽管黑曜的不良少年完全没有改过的打算,真人依然坚信只要自己日复一日地努力,一定可以创造出理想中的校园。怀着对美好前景的期望,他捏紧手头的湿抹布,更加认真地清扫起学校来。 —————————————————————————————————————————— 离开黑曜中学之后,早苗立在人来人往的街头一时没了去处。正彦被副委员长草壁召唤去维护风纪了,即使回到空无一人的家里也无事可做。她的娱乐活动原本就极少,因为性格内向的缘故,也没有可以一起外出游玩的朋友。生活除了庸庸碌碌的家务活就是窝在图书馆看书,或者去二手市场淘宝……都不适合春天这么美好的季节呢。 (前几天一直在下雨,难得放晴了……还真是浪费啊。) 她一路磨磨蹭蹭地走到家门口,做好了在家里宅一天发霉的准备。然而,门前却站着一个熟悉的修长人影。 那个不速之客转过头向早苗露出微笑的瞬间,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脚步,喉咙里滑出一声下意识的轻呼。 “……妈妈?” 风间雪奈——现在也许该称她为三条院雪奈吧。 从血缘关系上来说,是风间早苗和风间正彦的母亲。 自从三年多前早苗带着弟弟毅然搬出家门之后,母亲雪奈和父亲秀树就分别再婚组建了新的家庭,只有逢年过节才会来看望两个孩子。他们的事业都正是如日中天的时候,没理由为了任性的小孩耽搁自己的前程。 说起来也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就像书报摊上几百日元一本的无聊杂志刊登的那样,家庭暴力啊家庭凶杀啊虐待儿童啊,多到人们都习以为常的程度。在这个离异率高得出奇的年代,早苗的父母只是特别平凡的一例,平凡地互相猜疑,平凡地争吵,平凡地打骂小孩泄愤,平凡地分道扬镳。平凡到连一星半点的新闻价值都没有。没有谁捅了谁或者谁毒死全家,他们只是不相爱了,然后就分开了。 只是这样而已。 早苗不知道别的孩子是如何度过国中的,也许是每天每天和朋友煲电话粥,挎着包包出门逛街看电影,挨家挨户的串门;也许可以谈一场轰轰烈烈的初恋,对着并不真正了解的男孩女孩说喜欢,甚至爱。她只知道,自己在国二那年把书扔到了父母脸上,拖着嚎啕大哭的弟弟摔门而去。 那时她以为自己一辈子都不会原谅父母。 但最后,却还是释怀了。 一定要说出个理由的话,是独立生活的三年磨练了早苗,让她逐渐认识到“活着”并不是想象中那么轻松的事情。父母把他们生下来、让他们吃饱穿暖,已经是十分值得感谢的事情了。即使是个缺乏温情的冰冷家庭,也总比无家可归要好得多。 时间真是挺奇怪的东西,回头去看时总会发现,当初那些刻骨铭心的愤怒与仇恨,其实根本没什么不可原谅的。反倒是当年的自己,做出了那么多幼稚不经大脑的行为,需要在长大之后反复检讨。 “早苗,你长大了呢。” 雪奈坐在客厅的矮沙发上,环顾着收拾得井井有条的房间,略带欣慰地开口说道。她是个秀美端庄的中年女子,笑容恬静温和,光洁的面庞上找不出一丝皱纹,完全看不出已年近四十。早苗的容貌和性格,大多都是遗传自母亲。 “我只是个不懂事的女儿罢了,和三年前一样。”早苗淡淡地应着,将刚泡好的绿茶放在母亲面前,“谢谢您特意过来看我们,可惜正彦有事出门了。” “早苗……”雪奈僵硬地转着手中的茶杯,“你……还在恨我们么?” 早苗在母亲对面坐下,平静地笑了笑,“您不用说这种苦情戏的台词也可以……我不大擅长太好听的话。真要说的话……我早就没有那个闲心去恨谁了。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当初那些声嘶力竭吼过的话——“你们怎么当爸妈的”“为什么不要我们”“没见过你们这么狠心的”——都过去了。 “是吗……你真的长大了啊。三年前可是用要吃人一样的眼神瞪着我呢。” 低低呼出一口气,雪奈似乎整个人都放松下来,“你和正彦最近过得怎么样?钱还够用吗?” “一切都好。” “早苗你今年生日以后就满十八岁了呢……时间还真是快。” “是的。正彦也快要念高中了。” “对了,早苗你啊……有喜欢的男孩子了么?” “……哈?” 没有预料到不苟言笑的母亲会突然提出这个少女话题,早苗不由地怔了怔,随即试探着问:“妈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爱情电影……冬日恋歌之类的?” “……别胡说。我只是……觉得以前都没好好尽过母亲对女儿的教育义务,也不知你有没有像个普通女孩子那样顺利成长。” “那么如果我说‘没有’,就说明妈的教育很失败了?”早苗生硬的面孔骤然垮下,忍不住嗤的一声笑了出来。“没那回事,我只是忙着照顾正彦,没心思管自己的恋爱而已。绝对不是心理残缺什么的哦。” “真的?那就好……要是有了喜欢的人,记得打电话和妈妈商量啊。” …… 轻快地对着母亲侃侃而谈的时候,有股陌生而温热的暖流从早苗心头汩汩地涌出来。 三年前摔门而出的那一刻,本以为是彻底失去的东西,原来从来都静静地埋在身边,只要伸出手就能抓住。经历了再多激烈的冲突与决裂,他们终究是血脉相连的亲人。根本没什么不可原谅的——为什么没有早些注意到呢? …… 不知不觉已是傍晚时分,早苗把母亲送到门口后正准备回身,雪奈忽然有些局促地握住她的手,把来时提着的一个纸袋塞给她。 “早苗……这几天樱花三三两两的开了,我看附近的孩子们都结伴去赏樱呢。你要是和朋友一起出去,就穿这个吧。别老打扮得那么土气,真会交不到男朋友的。” 早苗怔怔地打量着手中的纸袋,向来口齿伶俐的她竟一时失声。一句话哽咽在喉咙里,努力再三才别别扭扭地说出口: “谢谢你……妈妈。” 此刻,她的表情大概幸福得有些傻气吧。 目送着母亲消瘦的背影在洒满余晖的街道上渐行渐远,早苗忽然没来由地觉得,她再婚这些年过得并不幸福。 因为不幸福,所以怀念起了当初亲自丢弃的温暖。所以,想弥补当年对儿女的亏欠,试着做一个慈祥的好母亲。 (我也想做一个洋娃娃一样乖巧可爱会撒娇的好女儿啊。可是爸爸妈妈,你们没有给过我机会。谁都没有给过我机会。) (现在从头再来……还来得及吧?) 一定还来得及。 没有什么不可以原谅,不可以放下。那些不愉快的记忆都是过去式了,人活着总该向前看。 早苗忽然想起什么似的一跃而起,冲回屋里抓起搁在桌上的手机,不假思索地按下熟悉的号码。 ——做了错事,道歉就好了。闹了矛盾,和好就好了。不能再重蹈三年前的覆辙,为了维护所谓的骄傲犯下不可挽回的过错,要花余下的人生去拼命后悔和弥补。 “喂喂……恭弥。” “身体好点了么?热度退了吧?还有没有头晕?” “记得多喝水。药每顿饭后按时吃。” “什么叫‘不要命令我’……才不是命令呢。当然不是!……这可是父母心啊。” “别乱欺负病人了。人家也都伤着病着,经不起你折腾。出院以后多揍几个混混好了,最近这一带好像有抢劫犯出没什么的……。” “昨天……对不起了。我不该和你闹脾气的。” “好好好……。你最大你说了算,这样可以了吧。” “我知道了。今天晚点我再过来吧。……啊对了,给你带宵夜好了,想吃什么?” …… “嗯。再见。好好休息。” 作者有话要说:亲情篇。亲人是很重要的,孩子们都要和爸爸妈妈好好相处哦~。 开始为骸姐出场砸铺垫。 其实我蛮喜欢官方小说里的真人的,热情又正直,很励志的三好学生。是个人就会有欲望有负面情绪,真人的欲望就是想改变学校,虽然很单纯傻气但出发点肯定是好的。后来被骸引导上了暴力的道路,也只能说是人类本性使然怪不得他……他真的是个悲剧啊。 一年一次的赏花要珍惜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及下章都是根据漫画“赏花”一话的内容,也就是云雀晕樱症的漫画伏笔。动画删掉了这一段,不过自认为本话的云雀很有亮点,故收录。 日子像一本流水账,哗啦啦地就翻过去了。 春意渐浓,当满镇樱花开成一片香雪海的时候,早苗终于开始认真考虑外出赏樱的计划。 通常女孩子游春都会结伴而行,她却没有交好的同学。本打算邀高桥树里同去,但树里委婉地表示自己想和男朋友享受二人世界,早苗也体谅恋爱中少女的心思,便不再无理强求。就连正彦也称赏花那天有风纪委的工作,不能陪姐姐前去。早苗百无聊赖之际,一次不经意和云雀提起此事,对方居然干脆地回答你过来并盛好了我带你去看,令早苗顿时怀疑云雀是不是像某些穿越小说里那样被人穿了。 而当她毫不掩饰地提出这一疑问时,云雀冷淡地表示自己只是在还住院时的人情。 “……既然你要还人情当初就别叫我去医院伺候你啊!” 早苗立刻尖锐地吐槽。 “……” 电话对面的少年沉默了几秒,然后啪嗒一声单方挂断。 (……越来越搞不懂这孩子在想什么了,啊啊,果然青春期到了么。) 无论如何,早苗总算逃脱了孤身一人赏花的悲惨命运。她内心还是极其向往群聚的,但性格使然,不大合群也是在所难免。虽然趁赏樱会群聚是没什么希望了,但有个人抱团扎堆也是好的。 当天早晨她醒得很早,头一遭没有穿上满衣柜洗得发白的廉价外套和休闲长裤,而是换了母亲送来的新衣。那是一条长度及膝的湖蓝色连衣裙,刚好露出小腿清伶的线条,很衬身材的设计。腰侧的蝴蝶结虽然显得有些醒目,却意外的并不突兀,反而更凸显出少女纤瘦的体型。母亲的着装品味一向很好,她挑选的衣服足以让早苗报以十二万分的信任。 早苗本想照常把头发斜扎成一把马尾,但怎么看怎么别扭,索性解开辫子将一头乌发披散下来,如云雾般蓬松地堆在双肩上,倒也显得温婉谦和。 早苗收拾停当打开房门时,正坐在餐桌前吃早饭的正彦一抬眼,毫不客气地把牛奶喷了一桌子。 “怎么了,呛着了?” 早苗连忙走上前大力拍着弟弟的背。 “姐、姐姐……你……咳咳……”正彦一边连声咳嗽一边断断续续地说着:“你……该不会是要去约会吧?” “……怎么会。当然是去看樱花了。照平常那么打扮的话,很对不起漂亮的樱花吧。” “那你打扮得比樱花还漂亮做什么啊……?!你让人家看樱花还是看你啊。” 女孩子听人夸奖总是高兴的,早苗笑着拍了弟弟后脑一下,“不错,知道恭维女生了,有希望有希望。” “这是哪门子的希望啊……姐姐你真的不是去约会么?”正彦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 “都说不是了。正彦你今天有风纪委的工作吧?好好加油,我先出去了。” 轻飘飘地甩下这句话,早苗拎起随身的挎包径直向门口走去。 “姐姐……要是去约会的话可不要瞒着我啊?!” “不——是——啊——!” ——去并盛找云雀的事情,早苗并没有告诉弟弟。 要知道,正彦那孩子最近受同班女生的影响,被灌输了不少少女漫画和浪漫小说,现在像爱情雷达一样满大街捕捉暧昧镜头……。唉唉,以前可是个看到电视上男女接吻都会脸红的纯情少年啊。不过他也到了憧憬恋爱的年纪了,相较之下,不正常的该是完全没有这种意识的自己吧。难怪母亲会担心她“是否像普通女孩子那样顺利成长”,自己平日的打扮和行事确实没半点女孩儿味道。 总之,如果让正彦知道这件事,他一定会成天围着自己问长问短。青春期的男孩子打发起来可是很麻烦的,还不如一开始就瞒着他来得方便。 早苗怀着这种偷懒的心情来到约定的公园时,还没走近樱花林,冷不防便被一个高大的人影拦了下来: “这地方禁止进入!” 她略微一愣,随即抬起头,冷冷向身前梳着飞机头的黑衣少年看去。 “……正彦,你在干什么。” “呜哇——姐、姐姐?!” 看来正彦是先于她赶到公园占位置,一见人影便头脑发热冲上前赶人,连她的模样都没认出来。 “姐姐你不是说去看樱花么……?为为为什么会在这里啊!” “我来看樱花,所以我在这里。” ……怎么好象在说冷笑话。 “我可没听说是并盛的樱花啊!” “……因为这里的比较漂亮啊。”环顾一圈没发现云雀的身影,早苗索性一门心思装傻充愣。“你才是……说什么‘有风纪委的重要工作不能陪姐姐’……这根本只是在占地盘轰人吧?你非要做这种亵渎春天的事儿么!” “这也是委员长的命令啊。因为他说不喜欢和一群人一起。”正彦委屈地分辩着,“就算是姐姐也……” “我也不行?” 见正彦迟疑,早苗忽然萌生了捉弄弟弟的恶趣味念头,当即板下脸来装出一副怒容。 “这个、这个……委员长都告诉我不许任何人靠近了……我不想被打啊……” “那你是想回家跪键盘了?”早苗加重了口气,抱起双臂威风凛凛地逼问着。 “不不,这个也不想……” “直说吧,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呃、呃呃呃……” 看着弟弟满头大汗左右为难的样子,早苗暗自一手掐住大腿拼命忍笑。就在这时,头顶有熟悉的声音悠悠飘了下来。 “我也想知道呢。” …………? 循着声音的来源仰起脸,便可以看见黑发少年倚靠在一根粗壮的横枝上,双腿交叠,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向下张望。 看样子他一直躺在树上睡觉,顺便围观了部下的窘态吧。 云雀恭弥长长地打着呵欠,一手支着树干懒洋洋地坐起身来——似乎是打算往下跳的样子。 明知这点高度对于少年的运动神经来说不算什么,早苗还是下意识地伸出了双手。 就像迎接小孩回家的哦卡桑一样。 仿佛看准了这点似的,云雀落地时就势扶住了她的肩膀。在早苗眼里只是普通的缓冲,但从正彦瞬间发亮的眼神来看,他一定觉得那样的姿势很像拥抱。 (真是……到底是我意识不足还是这孩子欠教育啊……。) 正彦的激动是短暂的——刚才与姐姐的争执仍在继续。而且连云雀都觉得这种恶作剧“好像很好玩”,顺水推舟地把矛头转向了他。 “我也想知道呢。你究竟是听谁的。” 尽管语气和缓,少年的眼神里却散发出如假包换的杀气。 “我、我我我我我……” 无论选择哪边,今天都不可能平安回家吧。 ——正彦混乱的脑海中,浮现出如此近乎绝望的想法。 看着快要抱头痛哭的弟弟,早苗终于松了口:“好啦,你听恭弥的就是了……至少我不会在这里打你,可以让你平安地看完樱花。” “这种说法真让人不愉快……不过算了。”云雀冷冷地接过话头,目光从如释重负的正彦身上扫过,又接着补充了一句让他完全崩溃的话。 “你姐是我叫来的。现在没你的事了,去那边守着。” ………… 不出所料的,正彦瞬间石化在了原地,还保持着傻气的“a”字口型。 “……姐姐?” ………… “……姐姐……!” 无视正彦一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的哀求表情,早苗平静地点了点头。 “姐……委员长也是……你们……你们太过分了!!刚才都是故意吓唬我么!!!”意识到被最信赖的两个人耍着玩,正彦忍不住高声抗议起来。 “呼嗯……你有意见啊?” ——然而,这一点点难得的抗争意识,也在云雀蹙起眉头之后打了水漂。 就在正彦即将泪奔的时候,不远处有三个国中生模样的少年有说有笑地向樱花林走来,大概也是早起赏樱的孩子吧。不等早苗阻止,正彦已经瞬间化悲愤为力量,气势汹汹地挥舞着胳膊冲上前去。 “这一带的樱花林已经全部被占领了!快走开!!” “……他好像受了很大刺激呢。” 早苗无力地注视着一副街头恶霸样的弟弟。在自己和云雀面前弟弟总是扮演弱者,现在他明显是在欺凌更弱者以寻求心理平衡吧……。 (……等会儿去向那些无辜的孩子道个歉好了。) 她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想法付诸行动,三人中一个有着醒目银发的男孩已经和正彦激烈争吵起来,忽然大叫一声“吵死啦你闭嘴”,一记膝击狠狠命中正彦的腹部,让他当即捂住肚子弯下腰去。 那男孩打倒正彦之后,得意的表情还挂在脸上,额角便挨了重重的一下。 “呜哇……!!” 他捂着脑袋气急败坏地抬起头,只见早苗手提挎包直挺挺地挡在正彦身前,以一种并非愤怒也毫无恶意的冰冷眼神瞪视着他。她眉眼清淡温和,沉下脸来却也自有一股凌人的气势。 “现在冷静点了吗?” “搞、搞什么啊,你这女人……!” “我弟弟对你们失礼了不好意思,但也不至于要动手吧。” 早苗绷直了身子,一手紧紧抓着刚用来砸人的挎包,摆出想打架随时奉陪的架势。 “什么啊,你不也动手了吗!下手明明就很重!……” “好了啦狱寺,不要计较了,毕竟先动手的是你啊。”银发男孩身后一个高个子的黑发少年站出身来打起圆场。 “那也是他们先挑衅的!你就一点不生气吗,棒球笨蛋!” 打断名叫狱寺的少年忿忿的抱怨的,是始终靠着樱树看戏而有点不耐烦的云雀。 “真烦人呢……你们。” “咦咦——?!云、云雀学长!!” 三人中身材最瘦小的褐发少年惊恐地大叫起来,就像见了野狼的兔子似的,看上去恨不得立刻转身落荒而逃。 (……并盛中学的学生么?) 早苗一愣之下放松了架势,不等她搞清楚状况,近旁又传来了陌生的声音。 “唉呀~~真是美景啊!赏花的确是件好事啊——!” 拖着长腔踢踢踏踏走过来的,是一个满脸通红、醉醺醺的男子,看年纪约摸三十岁的样子,差不多该被称为大叔了。 “啊~啊——真讨厌——都是男人……” 他以失望的表情环视着剑拔弩张的少年们,目光落到早苗身上时,眼睛忽然没来由地亮了起来。 “哦哦~~这不是有吗,可爱的小姐。” “……啊?……呃……” 面对突然热情地凑上前来的男子,早苗不由向后退了几步。 “你有十七八岁了吧……怎么样?要不要和我来一场大人的……呜哇!!” 代替早苗做出回答的,是金属拐子的强力一击。 醉酒大叔的身体被狠狠撞飞出去,在地上滚了两圈后,软绵绵地瘫倒在树根一动不动了。 “咦啊——夏马尔医生!!”见到如此惨烈的场景,褐发少年抱着头更加惊恐地叫出了声。 (……又是认识的人?……) “恭弥,也没必要做到这地步……”那个大叔不会死掉吧……。 “避开要害了,死不了。” 云雀显然对下手轻重很有自信,简单应了一声后便冷冷地转向那三个并中学生。 “你们也看见了,我不习惯站在众人之上。站在尸体上我才会安心。不想变成那样的话,就离这里远点。” “啊,是、是的,我们马上——” 褐发少年战战兢兢地点着头,然而不等他转身落跑,就有一个略带稚气的清脆声音打断了他—— “别那么丢脸,阿纲。” 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头戴宽边礼帽的小婴儿,正从头顶一根樱花枝上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 “……呜啊!!里、里包恩也来了?!”看到婴儿的瞬间,被称为纲的少年整张脸都绝望得拧作一团,早苗觉得他快要哭了。 “你好,云雀。” 叫做里包恩的小婴儿从树枝上跃下,旁若无人地和云雀打起了招呼。 意外的,云雀冰冷的神情慢慢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得到新玩具的孩子一般、发自内心的开心笑容。 “嗨……小婴儿。见到你真高兴。” 早苗把捂着肚子呻吟的弟弟拖到一旁,微微眯起眼睛,略带好奇地打量起这个与云雀和平交谈着的小婴儿。从云雀那副由衷的喜悦表情来看,他可爱的外表下一定隐藏着不可小觑的实力吧。 “啊啊,好久不见了。你女朋友很漂亮。眼光不错嘛。” 早苗面无表情地一头磕在樱花树上。 (……果然被误会了么。这下回家要被正彦烦死了。) “那个,我并不是……” 不等她开口解释,云雀已经自顾自地将谈话进行下去了。 “是吗。……那么,今天有什么事?” (没有否认……不如说,他完全无视了!这孩子真的对打架以外的事漠不关心啊……!) 当然,早苗内心的呐喊是没有人会听见的——双眼一闪一闪亮晶晶的正彦尤其不会。 “哦哦。” 小婴儿抬了抬帽檐,露出意味深长的微笑。 “我们也想赏花呢。我说云雀,阿纲说,就拿赏花地点做赌注来比一场吧。”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及下章都是根据漫画“赏花”一话的内容,也就是云雀晕樱症的漫画伏笔。动画删掉了这一段,不过自认为本话的云雀很有亮点,故收录。 就算说要珍惜也…… “哦哦。我们也想赏花呢。我说云雀,阿纲说就拿赏花地点做赌注来比一场吧。” ——显然,这句话中的主角并不认同小婴儿的说法,当即悲愤地喊叫起来:“等等等等我可什么都没说啊里包恩!!” 与之相对的,云雀的回答异常干脆。 “游戏吗……好像有点意思。这样好了,你们三个分别跟我单挑,谁要是膝盖着地就算输。” (……他兴致满满地想要血溅樱花林啊。) 早苗开始认真考虑要不要先叫辆救护车待命,而另一边,名叫纲的可怜孩子已经接近抓狂了。 “欸欸——?!要打架吗?!!” “我们上吧十代目!啊,我是说,就请你交给我吧!!” “别紧张啦阿纲,反正有比赛规则,而且我也想赏花啊。” 看另两人跃跃欲试的模样,这一架是在所难免了——早苗当机立断拖着正彦退到几米开外,顺手掏出手机叫救护车。等到她向对方解释清楚状况,那边已经热火朝天地打开了。第一个出手的银发男孩天女散花般满天砸炸弹,有几点火星都飞溅到了早苗脚边。她还没来得及抱怨,云雀便以拐子挡住爆风后借着反作用力一气逼到少年面前。 “就让你再也没法赏花吧。” 邦!! 早苗一手扶额一手默默捂住了正彦的眼睛。不幸中的万幸是,在“膝盖着地就算输”这条游戏规则的限制下,这些孩子可以免受不少皮肉之苦。果然,担任裁判的小婴儿抬起手出声制止:“狱寺已经膝盖着地了,暂停。” “……不要。” 伴随着这句蛮不讲理的回答,拐子带着呼啸的劲风向少年挥出。 “喂,恭弥,做过头了……!” (而且……膝盖着地的规则是他自己提出的吧!!这个人连自己制定的规则都不想遵守么?!) 早苗话音刚落,一旁观战的黑发高个少年迅速抽出长刀迎上前去,千钧一发之际架住了挥落的拐。 (——啊啊,能接住恭弥那一下么……这些孩子果然不是一般人。) 攻势被打断的云雀眼底闪过一瞬的不快,但紧接着眉梢微挑,笑容里杀意更盛。 “还不错……但是——” 被长刀架住的拐子上,突然伸出钩爪将刀刃牢牢锁住。不等持刀少年作出反应,云雀已经敏捷地矮下身体,另一手的武器结结实实命中了少年的腹部。 “呜啊……!!” “山、山本!你还好吧!?” 眼睁睁看着持刀少年倒下,那个兔子样的瘦小男孩阿纲被小婴儿一脚踹到云雀面前,早苗叹着气别过头去。虽说是点到为止的切磋,但即使被只云雀击中一下也足以称为灾难了。——要知道,他面对不良少年群殴的时候,常常是每一击都有骨头粉碎的声音。 然而,她别过脸一分多钟后,竟然没有听见小婴儿开口宣布暂停。 “姐姐!快看啊,那家伙好厉害……!!” 正彦拽着早苗的胳膊拼命摇晃。 展现在樱花树林中的,是一副不相上下的僵持战况。 比起“居然有人能和云雀打成平手”这一点,更令人诧异的,是那个叫做纲的男孩的模样——与之前判若两人,完全看不出方才的慌乱与恐惧。战斗中的男孩牙关紧咬双目圆睁,还堆着一脸凶神恶煞的神情…… 最诡异的是……他为什么会只穿着四角内裤啊!她移开视线的一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僵持的时间并不长。大约五分钟之后,就好像按下了某个开关似的,男孩的动作瞬间迟缓下来,脸上也涌起了与刚才无异的恐慌。他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腿一软便仰面摔倒在地上。 他的膝盖没有着地——战斗仍在继续。 “呜、等等、等一下,云雀学长……!” 男孩胡乱挥舞着手臂,声音止不住的颤抖,眼角几乎挤出了泪花。 而云雀只是冷漠地举起手中的武器。 然后—— 啪嗒。 “……恭弥!?” “委员长!!” 完全没有预兆的,云雀的双膝一弯,跪倒在一地纷纷扬扬的落樱之上。 “……呜。” (……怎……怎么回事……?) 眼前的情景过于不可思议,以至于片刻间无人出声。 “是、是我做的吗?” 跌倒在地的阿纲回过神来,战战兢兢地自语道。 “才不是呢。” 小婴儿微微吊起嘴角,顺手指向一旁:“是他做的。”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是刚才被云雀揍翻的醉酒大叔——他正揉着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来,嘴里还含糊地嘀咕着“哎呀呀好痛痛痛痛……”。 “到底是怎么回事?” 早苗跑上前在云雀身边蹲坐下来,不解地转向一脸笑意的小婴儿。 “……是晕樱症啊。”大叔抓着后脑勺解释道,“刚才他攻击我的时候,我也用携带病原体的蚊子还击了呢。——好啦好啦,别摆出那么担心的表情嘛小姑娘……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病,简单的说,症状就是在樱花林里不能站立……” “那是什么奇怪的病啊——!?”正彦和阿纲同时抱着脑袋朝大叔嚷道。 “别激动啊年轻人。多亏了我你们才能拿下赏花地点吧?”大叔一脸无所谓地环顾着少年们,又朝跪倒在地的云雀瞟了一眼,“大叔我可是反对暴力的……。而且……伤了他那张俊俏的脸也不大好啊~~……” 而早苗的注意力,已经从“为什么会有这种奇怪的病为什么会由蚊子传播这些家伙是什么人”——转移到了另一件对她来说更加重要的事上。 “……恭弥,站得起来吗?” 她以旁人听不见的微弱声音凑近少年耳边低语。 “…………。” 云雀紧紧咬着牙,没有答话。 仅凭他阴沉的表情,早苗便能判断出他现在连站立行走都很勉强。虽然不清楚所谓“晕樱”的病理,但极有可能是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的下肢麻痹——与体能和意志无关,只要是生物便无法抵抗。 (这还真是……惹上了了不起的大人物啊。) 在自己蔑视的人面前跪倒已经是奇耻大辱,如果之后还无法起身离开的话,云雀高于常人的自尊心无疑会遭到雪上加霜的重创。这种状况显然也不是早苗所乐见的。 “恭弥。把手给我。” ——“无法走回去”和“被人扶回去”对云雀来说是同等的屈辱,这一点早苗自然清楚。因此她并没有做出搀扶的动作,只是以每一对普通情侣都可以摆出的姿势,紧紧挽起少年的小臂。 “……对、就这样。重心降低。没关系的。把重量压到我手上就可以。” 尽管她的耳语声很轻,一旁的小婴儿仍然露出了洞悉一切的笑容。……不过他和云雀关系似乎不错,即使被看破也不会有大碍吧。 站起身的云雀表情略微缓和下来,冷淡地向阿纲一行人开口道:“按照约定,你们好好享受樱花吧。” “等一等,云雀。” 正当他转身欲走的时候,小婴儿忽然笑着从背后叫住了他。 “我要纠正刚才的一句话。” “呃,那个……” 早苗心头顿时弥漫开不祥的预感,想要打个岔绕开话题。 “你女朋友不只是漂亮呢。……还很会体贴人啊。” (……就不能忘掉这个么!!) 早苗脚步一晃,勉强稳住身体才没有一个趔趄栽倒下去。 “所以说我并不……呜!” 手腕没来由地被少年握紧,突如其来的疼痛让她把后半句话咽回了喉咙里。 云雀打断她的否认之后,转头望向小婴儿,然后面上静静浮现出一丝微笑。 不是一贯带着杀意的冷笑,而是非常安静、甚至趋近于温和的,真正的笑容。 “……我知道。” —————————————————————————————————————————— “恭弥,你玩过火了哦,我说真的。” “无所谓吧。小婴儿可是在夸奖你呢。” “那句不是重点……这关系到女孩子的名节问题哦?我可以不计较你这种恶劣玩笑,但如果以后你真要找女朋友,还没确定关系就随便乱说的话,人家也许会觉得你很轻浮什么的……” “我才不会去找。” “‘以、后’啦。恭弥还是小孩子啊。” “……你也没大多少吧。” “两年又二个月。” “噗……” 为了避免形成群聚状态,正彦在一段距离之外捂着嘴低低笑出声来。 “只有恋爱方面姐姐没资格说教别人呢,毕竟姐姐到现在都没谈……” “——正彦,你膝盖痒么?” “姐我可以道歉!只有跪键盘我坚决拒绝!!” ——确实,对于风间早苗来说,虽然她有相当明确的爱情观念,就性格而言也算是天生的贤妻良母,但真正意义上的恋爱,目前为止依然处于空缺状态。在这个少年少女普遍早熟的时代,将早苗束缚在独身状态的,大概是她对于弟弟过分强烈的责任感吧。 “……呼嗯。这样啊。” 尽管早苗及时制止了弟弟继续发表阔论,最关键的一句还是落到了云雀耳里。 “啧……我没谈过恋爱还真是抱歉。不过我还是有资格说教的哦。正彦你啊,既然摆出一副很在行的样子,就快点给我领个弟媳回家——那么多少女漫画白看了吗。” “姐、姐姐!不要在委员长面前说出来啊!” “啊,不可以么?不过已经迟了哦。” “这是报复吧?!绝对是报复啊喂!!” “别说笑了……我怎么会报复我可爱的弟弟呢。” 正彦的惨叫混杂着早苗意味深长的轻笑声,在簌簌飘落的樱花雨中悠然回荡。头顶澄蓝的晴空似乎也受到感染而舒展面容,露出了愈发明媚的微笑。 无论从哪个角度看去,都只是平凡而喧闹的赏樱图景;少年脸上洋溢着的,也只是随处可见的俗套幸福。然而,正是这些平凡的、俗套的、幼稚可笑的记忆,构成了那年春天里最美好的东西。 ——对于当时的风间早苗来说,这份幸福是卑微得不能再卑微、单纯得不能再单纯的,但已值得她十二万分的满足。明明是“两个不良少年和照顾不良少年的少女”这种奇怪的组合,却不知怎么总给人一种“就这么过下去也不错”的温馨感觉。 ——这么过下去也不错……吧? 作者有话要说:此文上周末被编辑桑看上了,在此表示万分之荣幸。 于是作者决定卖身晋江……请大家继续多多指教! 黑曜中的三好学生 气温像上了年纪拄着拐杖的老人,一天天不紧不慢地回暖,黑曜的雨水也日益充沛起来。 淅淅沥沥下了一整夜的小雨,直到破晓时分才勉强漏出几缕黯淡的天光,看来第二日又是个阴天。虽说看不见太阳的日子要凉爽许多,但阴沉沉的天空总让人打不起精神。 这天是周末,早苗和真人约定在黑曜中学碰头,一大清早便收拾好砂纸抹布出了门。听说一段时间不见窗玻璃又被打碎不少,学校修补费的追加速度都跟不上,几乎全要靠真人自掏腰包。早苗一方面感慨于他崇高的奉献精神,一方面又担心这孩子会不会太老好人了被人家欺负。 不过,在黑曜中门口见到真人的时候,她觉得自己的担心实在是杞人忧天。 戴眼镜的少年虽然顶着一对硕大的熊猫眼,但一脸的精神抖擞干劲十足,让她连劝慰的话都不好意思说…… 面对这个正直诚恳的三好学生,唯一该说的话就是: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两人正热火朝天地补着玻璃,从并盛值勤回家的正彦打电话来说忘带家门钥匙了,早苗只好草草地收了工,向真人道过歉便匆忙往回赶去。 刚跑到学校附近的一条小巷子里,不远处忽然传来刺耳的说话声。 “我说你小子……最近跟着日辻那废物混得不错嘛!” “明明学生会都没人站在他那边了,亏你这个一年级生还跟在他屁股后面转啊?” “日辻那家伙给你什么好处了吧?拿出来给我们分分啦!!” “别磨磨蹭蹭的!快拿出来!!” 早苗当即绷紧神经停下了脚步,贴着墙壁蹭到转角处,探出脑袋谨慎地向巷子里张望。日辻……那确实是真人的姓氏,这么说来,正在说话的人就是…… ——不出所料,映入眼帘的是几个身着黑曜制服的高大背影。 (啊啊……看到了最讨厌的东西呢……) 黑曜中学的不良少年正把一个穿着相同制服的少年堵在死胡同里,嘴里不干不净地胡乱骂着,十有八九在干敲诈勒索这种不良专属的勾当。隔着一条巷子,早苗看不清楚受害人的样貌,只能勉强辨认出他个子高且瘦,一副任人宰割的弱气模样,小细腿儿抖得和筛糠似的,估计再被威胁两句就该乖乖掏腰包了。 按理说黑曜中的风纪与早苗无关,更何况她自己也算不上什么正义人士,敲诈勒索收保护费这种事云雀和正彦都没少干过,没准她还用那些不法收入采购过青椒洋葱大白菜。但是眼前被欺负的少年似乎和真人有些关系,朋友的朋友也是朋友,那就没法坐视不理了。 “快点把钱都拿出来啦!老子今天还有约会,没时间和你这种软脚虾耗!” “请、请别这样……我真的没有带钱……呜啊!” 少年话音未落就被揪着头发狠狠掼倒在地,雨后地上未干的积水哗啦啦溅了一身。他手忙脚乱地想从泥水中爬起,背上又挨了重重的几脚,身子向前一倾便一个嘴啃泥扑倒在水洼里。 “哈啊……果然是日辻养的狗,和他一样软弱到没边!就你们这种人也想改变黑曜什么的,还真是痴人说梦啊!” 满脸横肉的不良少年双手叉腰得意地叫嚷着,他的同伴则伴奏似的爆发出阵阵讥讽的哄笑。 听到真人名字的瞬间,少年猛然扬起了沾满泥水的面孔。 “不……不允许你这么说会长!真人会长又热心又有毅力,是非常了不起的人!!” 大概是没预料到少年态度如此强硬,胜利者的笑容僵硬在加害人的脸上,他那一脸横肉古怪地扭曲起来,使得原本就丑陋的面孔越发狰狞。 “好啊,既然你那么崇拜那个软脚虾,就去医院里等着他来探望你吧!!” 他高高抬起脚,作势要往匍匐在地的少年身上踹去。 “呜……等等……请、请住手……!” ——然后。 啪。啪。啪。 在本该空无一人的转角处,响起了一阵清脆而有节奏的掌声。 风间早苗一面笑盈盈地击着掌,一面大步走向比自己高出一个半头的不良少年们。她站在这些从事暴力行为像吃饭喝水一样的男生面前,娇小得仿佛一个和大人无理取闹的小孩子。 “刚才说得很好,我看好你。” 她的视线越过眼前凶神恶煞的壮汉们,落到正手脚并用狼狈爬起的少年身上,露出了一贯温和友好的笑容。 “哪儿来的丑八怪,别来碍事!!” “女人滚一边去!” “不然连你一起收拾!!” 终于回过神来的不良少年们顿时炸开了锅,此起彼伏地叫嚣起来,有几个人还气势汹汹地耍起了钢管铁棒。 早苗扫了两眼那个一身泥泞的弱气男孩子,心道勒索这么个小动物都要大张旗鼓,黑曜的不良还是老样子只会以众欺寡搞人海战术,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果然白痴再怎么群聚依然是白痴么。 “真是的……妈妈没告诉你们男人要少说话多做事、少说废话多说好话么?男孩子成天这么唧唧歪歪,将来可是不会受欢迎的——哦!” 最后一个音节刚出口,早苗伸手从挎包中抓出一瓶红艳艳的液体就向男生们泼去。下一秒,她一把拽住弱气少年的手,不由分说拖着他沿小巷狂奔起来。 ——身后,传来鬼哭狼嚎般的惨叫声。 “那……呼、呼……那、那个是什么?……” 少年似乎很不擅长奔跑,在她身后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 “辣椒水啦!家庭特制,防狼专用!” “……好像很厉害……不会出什么事吧?……” “没事,顶多眼睛痛上几个钟头,视力下降零点几。” “……那还叫没事?!” —————————————————————————————————————————— 早苗拖着少年一路高速冲刺到家门口,才逐渐放慢了脚步。她运动神经向来不错,身后的不良少年已经被甩得连影子都看不见了。只是可怜了被她拖着狂飙的孩子,溅满泥水的脸涨得通红,一头一脸涟涟的汗,连气都喘不匀了,就差当场躺下挺尸。 “啊啊,不好意思你没事吧,一时激动就……” 早苗在门前站住,一边掏出钥匙开门一边带着歉意转向身后虚弱的少年。 “没……呼……没事……谢、谢谢……” 少年似乎还没从方才的变故中回过神来,一手抚着胸口惊魂未定地望向她。 “别逞强了,看你一手的汗。” 少年温热的掌心传来黏稠油腻的感觉,显然是受了不小的惊吓。 被早苗直截了当地指出,少年立刻涨红了脸难堪地低下头去:“对、对不起……” “你道歉做什么……是我开你玩笑不对吧?不该道歉的地方就什么都别说。男孩子不能轻易向人低头的,别人不会夸你有教养只会说你软脚虾。” “唔,是……谢谢。” “真是的,为什么又要道谢啊。” “……刚才救了我啊。” 早苗转动钥匙推开家门,回过身冲他无奈地摆了摆手,“我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只是听到你对真人那么支持,一时头脑发热而已。啊啊,我还以为黑曜中已经彻底腐烂了呢,有你这样的一年级生真是难得……” “那个……你认识会长?” “嗯,真人君很了不起呢。你不用太客气,真人君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我的朋友还是我的朋友。” 早苗安静地微笑着。她上下打量了一会儿少年被泥水洒得斑斑点点的制服和面孔,又和气地补上一句。 “对了,不介意的话……要不要进来坐一下冲个澡什么的?” —————————————————————————————————————————— 早苗进了家门才发现正彦已经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了,按他的说法是把钥匙落在了并盛,刚跑了一趟找回来——不过电视节目太吸引人,于是他忘记打电话告诉姐姐不必回家了…… 早苗瞟了一眼屏幕上热烈拥吻着倾吐爱老虎油的男女,面无表情地转向怯生生跟进家门的少年:“浴室在那边,你稍微等一下,我去给你拿换洗衣服。” “唔、唔嗯,谢谢你。” “……姐姐,他是?” 正彦一手拿着遥控器转过头来。 “真人君的朋友。对了,正彦你暂时不要和我说话,我现在对你很失望。” “……我错了!我不该为了爱情剧忘记姐姐的!” “知道就好。” 早苗也不是反感那些浪漫剧本,只是下意识地认为它们太脱离现实,容易让小孩子产生不切实际的幻想。正彦也十五岁了,如果还把恋爱想象成公主王子的童话,在某种意义上是件很危险的事情。 早苗并不否认自己是个很俗气的女人,也曾经满脑子粉红色的少女泡泡,难过的时候绝望的时候,也曾期盼过勇敢的骑士带自己逃离现实去幸福的城堡。 但最后是谁都没有来。然后她明白了谁都不会来。也明白了,没有谁是不依靠别人就活不下去的。拖儿带女在世俗的泥沼里一路打滚下来,滚着滚着竟也滚出了一份卑微的幸福。 这样就足够了。 她站在厨房里盯着天花板发了一会儿呆,浴室处传来开门的响动,探头望去时那少年已经收拾齐整走出浴室,有些局促地杵在客厅里,紧张得连手都不知往哪儿放。那副害羞的样子让她禁不住想笑,但还是强忍着笑意走上前去。 “随便坐吧。我先帮你把制服洗了,你等等带回去就好。” “啊,这怎么好意思……” 少年刚坐下又像被针扎到一般蹭地跃起,不安地抓着后脑勺。 “都叫你别客气了。真人君的事麻烦你了呢。” “不,那没什么,我是自己想要跟随会长的……” “很了不起哦。对了,你的名字是……?” “叫我桦根就可以了。” “唔。那么,桦根君。”早苗平静地笑着伸出手去,“虽然刚才见面的场景很意外……不过很高兴认识你。我比真人君高两届,黑曜私立高校的风间早苗。” “啊,是学姐呢……风间学姐好。” 看着少年认真鞠躬行礼的样子,早苗越发觉得他很讨人喜欢。 仔细打量,穿戴整齐的少年意外地可以用好看来形容。天生一副中性化的清秀面孔,松散的刘海遮住一只眼睛,丝毫不带十三四岁男孩的棱角锋芒。穿着正彦大一号的白色毛衣,少年高瘦的身影便更显得深静而平和,流露出的气质像温柔却又像什么更深层的东西。 见姐姐和陌生的少年热情握手,一直陶醉于爱情剧的正彦有些坐不住了,回过头以生硬的语调插话道:“桦根君,姐姐有男朋友的,你不要打她主意哦。” “咦咦、是这样吗。请不用担心,我没有那个意思的……” 大概是被正彦威武的飞机头吓到,叫做桦根的少年慌慌张张地摆着手后退了几步。 “——正、彦。” 早苗一边以眼神示意桦根不必紧张,一边冷冷地转向突然发难的弟弟。 “本、本来就是嘛……” “——风、间、正、彦、君。” “这这这又不是我的意思,那时候委员长也没反对……” “——我去拿键盘。” “别这样姐姐!这真的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那个,‘委员长’是……?” 桦根一头雾水地插入了火星四射的对话。 不等早苗接话,正彦便得意洋洋地挺起了胸膛:“并盛中学的风纪委员长。——‘云雀恭弥’这个名字你有听过吧?” (……又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 早苗捂着脸无力地垂下了肩膀。如果这孩子知道自己和云雀恭弥有所关联,大概会像那些并中生一样对自己避之不及吧……这是何等的失态。难道她要一辈子扮演可怕的黑道大姐的形象么……那根本不是事实!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听到云雀名字的瞬间,桦根温和的笑容里蓦地闪过一丝尖锐。 然而,当她看向他时,少年依然只是搓着双手有点害羞地微笑着。 “抱歉,我对并盛的事不怎么清楚……但是,风纪委员长的话,应该是像真人会长一样了不起的人吧。” “不,差远了。” 早苗干脆地否定道,忽然带着些忧虑的神色瞥向窗外。 “啊,好像有点下雨了……桦根君你没有带伞吧?” ——确实,不过几句话的功夫,灰暗的天空中已经飘起了蒙蒙细雨。 “啊……是呢。”桦根为难地低下头去。 “别那么沮丧啊。差不多到吃午饭的时间了,你也留下来一起吧,反正我总是会多做……如果吃完饭雨还没停,我也可以把伞借给你啊。” 早苗拍了拍少年的肩膀,以轻快的口吻安慰着他。 “……风间学姐。” “嗯?” 少年绞着双手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垂下头安静地注视着她,耳根略微有些泛红,神色是过分古板的认真。 “学姐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我很喜欢这样的学姐。” ……………… ……………… ……………… “我说你小子给我差不多点啊——!!姐姐和你才第一次见面吧你乱说些什么啊!!” 忍无可忍的正彦从沙发上一跃而起便要朝桦根扑去,立刻被早苗一记手刀砍了回去,“你才该冷静点,跟客人好好说话!!” “欸……我说错什么了吗?” 桦根依然摆着一副“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的无辜神情。 “我只是觉得学姐人很好啊……” “把那个‘喜欢’给我去掉!‘喜欢’!” 正彦以前所未有的惊人气势挥舞着拳头。 “……哈?……” (……国中时有人找我告白都不见这孩子那么激动……果然是青春期到了见不得我比他早恋爱么……。) 早苗发觉自己越发不理解弟弟的思维,只好转向似乎更容易沟通的桦根。 “桦根君,被夸奖我是很开心……但是你稍微注意一下措辞比较好。你看,别人会误会的吧。” “……会吗?我只是普通地说自己的想法。” “嗯,总之就是,‘喜欢’这个词不可以随便说出口。”少年仍然一脸困惑,早苗只好努力地解释起来,“语言是携带着心意的。喜欢什么的,要留到以后对想在一起的女孩子好好说出来哦。” “啊……也对呢,是这样啊。” 少年不好意思地红着脸低下头去,一手尴尬地揪着后脑勺几撮微翘的乱发——早苗觉得这发型怎么看怎么像那种名叫凤梨的水果,但出于礼貌始终忍住没说。 “不过……” 少年垂下手,抿着嘴轻轻地笑出声来。 “……我倒是觉得,和学姐在一起也不错呢。” “噗————” 正彦猛地把汽水喷了一地,扬起拳头又要往前冲。 “……桦根君,差不多就别闹了!我弟弟正处在血气方刚的年纪……” 早苗一边拦住进入暴走状态的正彦,一边哭笑不得地转向明显在捉弄弟弟的少年。 “啊,抱歉,只是开个玩笑……” ——大概真的只是错觉吧。 正彦冲上前的一瞬间,少年眼底划过的并非恐惧或怯懦…… 而好像是……嘲笑的样子。 早苗甩了甩脑袋努力驱赶掉这种奇怪的念头,眼前的少年怎么看都是和真人一样热情正直五讲四美的三好学生,就算有点儿恶趣味也没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瑕不掩瑜么。 但是…… 那种萦绕在心头的不和谐感,却如窗外的满天阴云一般,久久没能消去。 作者有话要说:关于真人和桦根的具体情节请去寻找官方小说《骸 幻想》……简单来说就是六道骸对黑曜生施了暗示让他们认为有桦根这么个人,然后自导自演欢乐地玩着COSPLAY。 骸这个人是我的私心,爱恨交加的那种。和早苗无JQ,小打小闹的好姐妹结局……对,好姐妹,早苗从头到尾都不相信这人是爷们。 PS:收藏的姑娘们请留言……0分也无所谓,只要是评我都会回,作者热爱聊天扯淡,有留言有动力,被霸王会觉得寂寞的真的。谢谢各位,鞠躬。 拔牙行动开始 宁静和平的日子里,日历一页页飞快的翻着。渐渐地,扑面而来的盛夏气息冲走了春的余韵,使整座城镇日益呈现出热烈而鲜明的色调。 “啊啊……真是失算。居然下这么大……” 早苗抱着双臂站在木制窗格前,懊恼地注视着窗外倾泻而下的瓢泼大雨。天地之间拉起的珠帘模糊了视线,将她封锁在这所距家几公里的和式大宅里。 “你也会忘记带伞吗。” 刚巡视学校回来的黑发少年一边用毛巾擦着发梢滴落的水珠,一边不带感□彩地发表看法。 日本的炎夏雨水充沛,无论何时降暴雨都不足为奇——这一点,时时关注天气预报的早苗本该再清楚不过的…… “没办法啊……前些天把伞借给人家了。今天只是想碰碰运气,谁知道这么不走运……” “……。” “归根到底,恭弥,要不是你没事找事把我拖过来,我今天根本不用出门吧。” 啪唧。 一支箭狠狠戳到少年脑门上。 ——没错,按照惯例,休息日早苗总是宅在房间里看书发霉长蘑菇。今天也是云雀临时打电话说『有事』,才硬把她拽到自己家里打杂。云雀家是离并盛中有段距离的独门独院的大宅,早苗和正彦第一次去时心理都受到了不小的冲击——用早苗的话来说,就是“大到令人发指的程度”。 “谁说没事。” 云雀理直气壮地应着,却有些不自在地别过了头。 “恭弥,看着我把刚才那句话再说一遍。” “……不要。” “看吧,心虚了。” “没那回事。” “嘴硬。” “烦死了。” 情知自己不占理,云雀烦躁地打断了早苗的追问。 “没事就不可以叫你吗?不满的话现在走也可以。” (……他这些年只有强词夺理的本事在成长吗……) “借我伞我就走。明天我让正彦带去学校还你。” “天已经黑了。” “我夜视能力挺好的,不用担心。” “可能又会像上次那样被诱拐呢。” “……你到底让不让我走啊。” 一连串牛头不对马嘴的对话之后,早苗终于意识到云雀大概只是在休息日无聊得很,又拉不下脸直说,才绕了九曲十八弯拖自己过来。自己还真是成了相当便利的多功能道具呢……。 ——虽然口口声声说着讨厌群聚,但如果把他和鲁宾逊一样丢到哪个与世隔绝的荒岛上,也会感到枯燥乏味吧……? “再扯下去就没完没了了……恭弥你家房间很多吧,借我住一晚好了。” 如果对方只是普通朋友,早苗宁可淋雨也会坚持借伞回家。她之所以会在这种原则问题上作出让步,很大程度上也是由于『对方是云雀』的缘故。比起“朋友”这种暧昧不明的关系,她大概更多地将云雀当作和正彦一般的“亲人”看待吧。 作为借宿的回礼做了晚饭,晚上在浴室洗完澡吹干头发,早苗披了向云雀借的浴衣便去客房收拾铺盖——这间屋子十几年都没招待过什么客人,指望主人帮她打理房间压根是做梦。虽说衣服是男式的难免有些松松垮垮,但所幸云雀身材偏于瘦小,她凑合着也能穿上。 在擦干净的榻榻米上铺好被褥之后,早苗寻思着去向云雀道声晚安便回房休息,毕竟明天一早还要赶回黑曜。她花了点功夫才沿着和式长廊一路绕到云雀的房间,忍不住又暗暗感叹一句“真是有钱人家的孩子”…… “恭弥,我进来了哦。” 云雀正靠着枕头看书,抬了抬眼算是回答。早苗拉开门便注意到他的额前的碎发湿漉漉地贴着皮肤,立刻埋怨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把头发弄干吗?” “无所谓。” “湿着头发睡觉对身体不好哦。”早苗快步走上前,伸手就向少年头顶探去。云雀下意识地想避开,但还是被她不依不饶地按住了脑袋。在某种意义上,早苗揉脑袋的丰富经验占了上风。 “……别随便碰。” “啊啊,完全还是湿的嘛。”早苗无奈地甩着满手的水花,“不拘小节也不是在这种方面。你现在年轻没感觉,中年以后就可能发展成偏头痛啊风湿类风湿什么的……” “——我去吹干。” 关于“湿着头发睡觉可能导致的后果”,以医生为目标的早苗大概能不歇气地列举几个小时——意识到这一点的云雀干脆地打断了她。 “算了,我去拿毛巾过来给你擦干吧。吹风机伤发质,恭弥你头发很好别糟蹋了。” 这么说着,早苗转身去浴室找干毛巾。 经过没有亮灯的漆黑走廊时,她不经意地朝窗外空旷的中庭望去。 月黑风高杀人夜。 平日里熟悉的景色如今湮没在一片凝重黏稠的黑暗里,让人心里涌起没来由的不安。整个世界仿佛只剩下风雨抽打窗玻璃的声音,一声声一阵阵一片片,沉甸甸地撞击着鼓膜。 (……真是让人不舒服的天气呢。但愿明早会放晴……) 面对覆压整个并盛的浓重黑幕,少女自言自语着蹙紧了双眉。 心头骤然翻涌起的,并不是恐惧或焦虑这种肤浅的东西,而是一种微妙而突兀的不和谐,一种……想要吐的感觉。 ——好像什么糟糕的事情就要来了。 —————————————————————————————————————————— “我说……恭弥你别光盯着书看,稍微把头侧过来点儿……我不小心弄疼你了怎么办啊。” 早苗一边熟练地用毛巾擦去少年乌黑发丝上的水滴,一边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夜色逐渐深了,和式房间里昏黄的灯光便显得格外静谧柔和,在少年线条冷峻的面孔上打下淡淡的光影。 “那时候咬杀你就好了。” 云雀专注于手头密密麻麻的蝌蚪文,头也不抬没所谓地应着。 “……适可而止吧,这种独裁者发言。” 早苗泄气般地叹了一声,继续专心地对付起少年蓬松的碎发。男孩子的头发大多硬而扎手,正彦也是如此。相较之下,云雀蓄到齐颈的黑发就异常的细而柔软,和他那张脸一样秀气得出奇……如果不说不动简直完美——对,前提是不说不动。想到这一点她心头有些憋闷,忍不住又开口说教起来。 “我弄完之后你也早点睡哦?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也不大好……” “……你有完没完。” 尽管口吻极其不耐烦,云雀却并没显出动怒的样子,只是伸了个懒腰缩进靠枕里,随手把书丢到她膝盖上。 “那你来念好了。” “……为什么啊。” “呼啊~……不是你不让我看的吗?” “我没法和你用日本语交流了……好了你自己慢慢看,我不管你总行了吧。” 早苗甩开手站起身来,冷不防被少年拽住了浴衣的袖子,一个趔趄又跌坐回原处。 “……云雀君,请你安安静静看你的书,让我回客房睡觉,我谢谢你了。” “在床上看书对眼睛不好吧?” “……知道的话就早点睡。” “雨声太吵了,睡不着。” “那就数绵羊。” “你念书。” “所以说到底为什么啊!!” 早苗绝望地发现,自己的思维又一次被云雀拉到了和他相同的领域,然后被对方丰富的强词夺理经验击败了…… 无力地强调了“只有今天哦下不为例哦”之后,她在床铺边坐定,一边暗暗感慨『青春期啊青春期脾气真坏』,一边在膝上摊开了书。 隐隐约约就想起正彦小时候,自己也是这样日复一日坐在床边,给他讲浦岛太郎和龙宫城的故事,哄着小小的男孩入睡。每每看到弟弟安详的睡脸,早苗心头总是充盈着难以言说的满足。 (说起来,恭弥他……从来没有这种经历吧……) 据说家庭关系冷淡的孩子容易缺乏归属感,云雀恭弥也算是个典型事例。“有谁坐在床边给自己念书”——这种多数小孩都体验过的温暖记忆,对他来说,大概连梦境里都不曾出现过吧。 怀着有些复杂的情绪,早苗渐渐放慢了朗读的节奏,平静温和的声音漂浮在暖黄的灯光里,催眠曲一样的轻柔。 隔了片刻,她微微偏过头去,看到少年在被窝里侧着身子蜷成一团,像是只敏感的不亲近人的山猫。卸下了肉食者的武装,他和三年前一样只是瘦得过分的小孩,纤细的身体裹在宽大的黑色睡衣里,很显出些伶仃的样子。 她不知怎么就有点儿难过,慢慢地沉默了下来。 (啊啊,真是……我在伤感些什么啊,傻瓜一样。) —————————————————————————————————————————— “……呜!……” 早苗是在子夜时分从噩梦中惊醒的。 在梦里,她看见了很多不开心的、一直竭力想忘记的事情。 她一手抹着额上涔涔的冷汗,一手勉强支起发软的身子,忿忿抱怨着果然换了床没好事。呼吸乱了节奏,心脏猛烈地突突撞击着胸腔,像要破体而出一般,生疼。 (没事的没事的不要怕没事的别怕别怕没事的不用怕没事的……。噩梦什么的都过去了。那些糟糕的事情,都过去了……。) 哗啦。 隔门被重重拉开,透进几缕明亮的灯光。换上白衬衫的少年沉着脸快步走了进来。 “醒了?” 他在神色茫然的早苗面前蹲下,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和云雀起床时的焦躁情绪不同,早苗刚睡醒时迟钝得惊人,思维和运动神经都退化到了接近幼儿的程度,完全处于人偶娃娃般戳一戳才动一动的呆滞状态。——这一点,作为“姐姐的弱点”,很早就被正彦出卖给了云雀。因此,尽管是第一次看见早苗迷茫不安的样子,云雀也并不觉得意外。 早苗慌慌张张地揉着眼睛,似乎好不容易才理解了云雀的话,带着迷路小孩般的神情轻轻点了点头。 “……嗯。” 虽然觉得一向稳重的她这副模样很有趣,但现在不是寻开心的时候。 “我刚才接到部下的报告。今晚有三个风纪委员在街上遭到了袭击。犯人应该不止一人。” 早苗依然保持着那副不明就里的困惑神情,身体却已不自觉地颤抖起来。云雀别过脸不去看她慌乱的样子,以平稳的声音继续说下去。 “……风间正彦也被袭击了。” “全身多处骨头粉碎,估计伤到了内脏。” “他在医院。意识还没恢复。” ………… “做好最坏的打算吧。” ………… ——噩梦什么的,都过去了。 ——现在,现实才是噩梦。 作者有话要说:黑曜篇序幕正式拉开。 正彦在并盛的打架排名靠后,所以被拔了很多牙。姐姐完全的悲愤了,这次不能和诱拐犯那回相提并论。下章桦根同学切换回六道骸模式,姐姐暴走……。 信邪教是不可以的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更新完毕,请自由的期待下周末的黑曜正篇……。 于是早苗姐姐最终还是没有暴走,她以高超的语言技术打败了骸姐。【鼓掌】 暴走留到麻雀被揍那会儿一口气爆发吧。 “那个……真是抱歉……在学姐这么忙的时候还找你出来。” “没事没事……我是被草壁君赶出医院的啦。说什么『学姐都一夜没合眼了会撑不住先倒下的』『到时候我们怎么向去找犯人的委员长交代啊』……欸欸,草壁君长大了肯定是个好男人。……不过我也放不下心回家睡觉,正好桦根君你找我,只是顺道出来罢了。” 黑曜中附近的招牌冰淇淋店门口,早苗一边认真看着价目表一边絮絮地说着。 尽管维持着一贯平静的神情,却掩饰不住一身风尘仆仆的疲惫,好像整个人都萎缩了一样。 ——自从昨晚得知正彦遇袭的消息以来,她就坐在病床边不吃不睡地连守了十几个钟头,直到今天中午时分正彦恢复意识,才精疲力尽地倒下来。趴在床头小憩一会之后原本打算继续守下去,留在医院的副委员长草壁看不下去了,以一堆她常用来教育别人的妈妈桑理由强行把她赶出了医院。 正当她一路魂不守舍地晃回黑曜的时候,接到了前几天结识的少年——桦根的电话。 『我有重要的事想当面对学姐说。』 少年在电话里结结巴巴地表达出了这个意思。 早苗没有自恋到以为他要告白什么的,也许是在学校遇到了什么麻烦想找人倾诉,比如又被不良少年欺负之类的,桦根那种老实孩子在黑曜确实很难混。虽然自己心头也积攒了一堆压力无处发泄,但她仍然狠不下心拒绝那个有着温柔表情的学弟。开导别人的时候自己心情也会平静下来,所以早苗决定赴桦根的约,暂时放松一下紧绷的神经,顺便向他打听打听好几天没联系上的日辻真人。 “麻烦给我两支巧克力冰淇淋谢谢……啊桦根君不用客气我请客。” 早苗回过头来,露出有点疲倦的微笑。 桦根略微迟疑了一下,然后带着悲伤的神情垂下头去,交错着修长的手指。 “学姐……难过的话,不用勉强自己笑的。” 早苗的笑容微微一滞,但随即又恢复了一向的温和平静。 “桦根君,你误会了哦。我并不是在勉强自己笑……不如说,越是难过的时候才越要保持笑容。这是召唤幸福的魔法哦。” “……魔法?” “嗯……怎么说呢。一个人的情绪是可以感染周围的哦。我伤心的话正彦也会哭,我保持笑容的话,他才能快点打起精神来啊。” “风间学姐——真是个没有阴霾的人呢。” “……什么?” 早苗有些困惑地转过身来,盯着眼光骤然锐利的少年。 “没什么……我只是有点好奇。正彦君遭遇了那种事,学姐就一点都不感到愤怒吗?” “我当然生气。” 早苗不假思索地开口道。 “但是,我有多生气,不是应该表现在桦根君面前的东西。桦根君也有自己的事要处理吧?一直顶着压力帮助真人君已经很辛苦了,我不能再给你添乱啊。” “……不应该表现在我面前?” “嗯。不良少年抢地盘的争斗,桦根君这样的优等生还是不要插手比较好。” 桦根定定地凝视着早苗的面孔。他的神色非常坦然,完全看不出之前腼腆害羞的样子。察觉到桦根身上那种微妙的不和谐感,早苗下意识地退开两步,眯起眼睛仔细地打量着他。 “桦根君,你今天……好像有点不对劲。出什么事了?” 没有搭理她的问话,少年掏出手机微笑着按了一个号码,拨通后低声寒暄了几句便将手机递给她。 “发生了什么,请学姐自己确认吧。” 早苗疑惑地将手机凑到耳边。 响起的,是日辻真人带着哭腔的虚弱声音。 “风间……学姐……” “真人君,你怎么了?身体不好吗?” “不是……学姐……离他……离六道骸远点……” “等等,真人君,振作点!……还有六道骸是谁?” “桦…………” “……什么?桦……桦根君怎么了吗?” 仿佛受到什么巨大的刺激一般,电话对面的真人突然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好像是野兽被逼到绝路时痛苦的嘶吼一般。 “桦……不对,他不是桦根!!六、六道骸他根本不是人!!!” “冷静一点,真人君……说清楚,桦根君怎么了?” “不是!他不是桦根!!风间学姐,什么都别问了快点逃!!那家伙是鬼!!鬼!!!!” 一向沉稳镇定的真人发疯似的大叫着,几乎震破早苗的鼓膜。她正打算继续追问下去,桦根忽然伸手从她耳边拿走了手机,一边将手机对着她让她听清真人的声音,一边带着笑意发话。 “……哦呀?会长看来还是精力十足呢。是不是吃的苦头不够呢。” “六——六道骸!你到底想怎么样!!学姐……风间学姐才不会像我那么容易受你的诱惑堕落下去……” “真人君,你在说什么……堕落是怎么回事?!” 眼前的状况越发可疑,早苗忍不住出声喊叫。 “对、对不起……我没能回应学姐的期待……学姐明明一直支持帮助着我,相信我能够改变黑曜中学……” (不,说实话我也没那么相信过……) “所以说你到底做了什么啊!别那么泄气,小孩子做错点事没什么,可以重新来过的啊!!” “不,已经不可能了……我的梦想,已经被我亲手扼杀掉了……是、是六道骸,都是因为那家伙才——” “——Kufufu……这可不是我的错哦。” 真人发狂的吼叫像被按下开关一般戛然而止。 名为桦根的弱气少年,话语里骤然浮现出巨大的威慑力,让他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站在桦根面前的早苗,同样感受到了那种瞬间爆发出来的压迫感。 和云雀的气场很相似,但又带着明显的不同。 云雀身上的压迫感,是来自于“暴力”——无法违逆、至高无上的绝对的强大。 而眼前的少年,确确实实让她理解到了真人口中“不是人”的含义。 至少,不是和她同处于日常社会的人。 “我只是为会长指出了实现理想的道路而已……在这条道路上大步迈进的,难道不是会长本人吗?既然如此,又怎么能因为结果不如意而来指责我呢?” “别、别强词夺理!……好吧,就算是我意志薄弱,你已经满足了吧?!人类的丑陋面,你也看够了吧!别对学姐出手!!” “哦呀哦呀……这还真是美妙的信赖关系,我感动得都要落泪了。我承认,风间早苗这个人出乎了我的预期,她很好地把人类的负面心理压制在了最小限度。作为这种年纪的小姑娘,可以说是相当的了不起呢。” “那你——” “——所以,我才忍不住想看她崩溃的样子。” “六道骸!!你这混——” “无论再怎么压制自己,人类始终是肮脏卑劣的生物,戴着面具过虚伪的生活。我不认为她和你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人本来就只会为了自己的欲望而行动。” (……他们到底在讨论什么,新出的黑暗系漫画么?) 听着桦根和真人你来我往滔滔不绝的对话,早苗彻底搞不清楚状况了。 尤其是桦根完全颠覆的气场和那种愤世嫉俗的诡异语气……这孩子怎么了,一口一个“人类”如何如何……难道是受了最近那些反人类邪教的影响么。虽然那些教义确实很能忽悠人,但桦根这种正直的好少年也会被蛊惑么…… 而且真人的口气也很奇怪,“离六道骸远点”什么的……自己连六道骸是谁都不认得啊。听他说的好像是个对无数少女始乱终弃的惯犯,可是那和桦根又有什么关系……啊啊完全搞不明白。 “桦根君,虽然不懂你们在说什么,但是我必须提醒你一件事。” 早苗抬起头,认真地望着比自己高出一个头、笑得风生水起的桦根。 “信邪教是不可以的。” 桦根的笑容僵了一下,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你刚才发表的抨击人类的言论,我在某些邪教散发的传单上看到过,主题就是‘人类很丑陋让我们毁灭人类吧’这一类的东西。看上去很有道理没错,但是这种东西绝对不能去相信的。” “ku……kufufu……看来你误会颇深呢,风间学姐。” 少年的嘴角微微抽搐,但仍竭力维持着那副戏谑的神情。 “我的黑暗,可不是那么肤浅的东西……” “……反正你也是那种小孩吧。啊,就好象我国中时候的上杉同学一样,看了很多抨击社会的黑暗漫画和小说,最后想爬上屋顶跳楼,结果被人家晾衣绳挂住了还被当成内衣小偷——你不快点清醒的话,也会变成这种悲剧哦!” “……” 桦根彻底笑不出来了。 “噗……噗哈……哈哈……” 电话对面的真人突然按捺不住地喷笑出来。 “六道骸,你不是很能扯么,也有说不过别人的时候么,噗呵……” (……所以说六道骸到底是谁啊。桦根君的笔名么。等等……这不就意味着他是刚才真人君说的那个玩弄别人感情的混蛋……) “桦根君,还有一件事情。” 早苗盯着他以更加严肃的神情说下去。 “……不可以玩弄女孩子的感情,丘比特会惩罚你的。” “……………………” 桦根——或者说是六道骸——大脑深处的某根神经啪嚓绷断了。 (她到底把我当成什么了啊——!!) 作者有话要说:本周更新完毕,请自由的期待下周末的黑曜正篇……。 于是早苗姐姐最终还是没有暴走,她以高超的语言技术打败了骸姐。【鼓掌】 暴走留到麻雀被揍那会儿一口气爆发吧。 场合其实不重要 “早苗,你的冰淇淋。” 打破了僵持窘态的,是热情微笑着的女店员。早苗从小就常常带着弟弟来这家店,因此从店主到店员都和她混得很熟,偶尔还会给她特别优惠。 “啊啊。谢谢啦。” 早苗礼貌地接过冰淇淋和找回的钱,忽然微微怔了一下。 “那个,钱……多找了哦。” “哦,刚才老板说了,早苗第一次带男朋友来这里,要好好祝贺你呢。” “嗳……老板又意识过剩了。我不是说过高中不考虑找男朋友的吗。”早苗一边把一支冰淇淋递给不知为何石化了的桦根,一边皱起眉头无奈地嘟囔着。 “少女心是多变的嘛。再说现在高中才初恋都算是迟的呢,早苗你太保守了啦。” 对于她的抱怨,女店员只是报以年长者的慈爱笑容,又打趣似的转向桦根,“虽说保守了点,不过早苗可是个难得的好女孩,你要好好把握啊。” “呃,碍…”桦根似乎刚从方才的打击中回过神来,一时接不上话。 看到少年的窘样,早苗轻描淡写地替他解了围:“桦根君你不用放在心上。这家店的人都很热心,把我当自家小孩天天盼着我出嫁呢。” “啊,这样碍…” “那么……关于刚才的话题。真人君说的那些话,麻烦你向我认真解释一下吧。” 气氛的缓和仅仅是一瞬间的事。恢复冷静的少年虽然神色间有些挫败,但那种尖锐的压迫感丝毫没有减少。不过,对于当时的早苗而言,少年阴暗的气场带给她的,除去“这孩子被邪教思想毒害得真深”之外,就没有什么多余的感想了。 『早苗~家里没酱油了~早苗~家里没酱油了~早苗~……』 “……不好意思桦根君,请等一下……” 早苗抱歉地冲桦根挥了挥手,从衣兜里掏出响个不停的手机。 “喂喂,这里是风间……” “风间学姐……委员长回医院了,请你也马上回来吧。” 不知是不是错觉,电话里副委员长草壁的声音有些微妙的不协调。 “……找到犯人了?” “不,事实上,并没有什么确切的情报……委员长只是叫你立刻回来。” 早苗终于意识到草壁的声音为什么“不协调”了。他吐字含混不清,估计是脸被人揍肿了……。 “……草壁君,恭弥对你做了什么。” “呃,啊?没什么的学姐,我没事,真的没事。请你快点回来吧。” “我知道了。顺便,帮我向恭弥传句话。” “什么?” “——‘不要找不到敌人就拿手下出气,太没出息了’。” 早苗叹着气合上手机,为难地转向自顾自舔着冰淇淋的桦根。 “那个,桦根君……” “我的事以后再谈也没关系。”少年垂下眼望着她,露出一副善解人意的温和微笑,“现在请学姐回到云雀君身边去吧。” “抱歉……等这事结束以后,我会找时间和你好好聊聊的。先失礼了。” 早苗向桦根点头致歉之后,转身匆匆朝并盛的方向走去。 ——在她的身后,仿佛瞬间切换了频道一般,少年的笑容渐渐失去了温度,弥散出浓烈的讽刺意味。他将食指轻轻抵在唇边,以冰冷的声线呢喃出无人听见的低语。 “……kufufufu。你是应该回去……毕竟,这也许是最后一面了呢。” —————————————————————————————————————————— 草壁当然不可能真的没事。 早苗在医院大厅见到他的时候,他的半边腮帮子都高高红肿了起来,面颊上还隐约留着淤血的拐子痕迹。 ……真是辛苦他了。 云雀似乎刚回来不久,正环着双臂斜倚在走廊上,一脸的烦躁几乎具象化为熊熊燃烧的紫色火炎。由于所有的风纪委员都是在夜间遇袭,没能看清犯人的样貌,而对方也没留下任何可供追寻的蛛丝马迹,犯人的搜索就此陷入了僵局。显然,身为风纪副委员长,“办事不力”的草壁首当其冲成为了云雀恶劣心情的头号牺牲品。 “你最好暂时不要回黑曜。” 这是云雀以阴沉的表情向早苗说出的第一句话。 “……怎么?” “虽然还未确定,但有遇袭者反映,犯人似乎穿着黑曜中的制服。” “啊碍…那倒是有可能。毕竟是被称为不良学生垃圾场的著名学校啊。”早苗无力地耸了耸肩,却并没显出恐慌的样子,大概是她自己也毕业于黑曜中的缘故吧。 “还有什么线索吗?” “……” 云雀将视线投向挂有『风间』名牌的病房,略微思索了一下,“你应该注意到了。” “……是说牙齿么?” “呼嗯……”云雀带着几分不屑从鼻子里轻轻哼出一声,毫不掩饰面上嫌恶的神情,“没错。每个人都被拔掉了十余颗牙齿。……真是拙劣的恶作剧。” 同样是暴力行为的实施者,云雀的乐趣在于击垮对手本身,打架时没有一点拖泥带水的动作,只是纯粹地享受着战斗的过程。而拔牙这种毫无意义的施暴,在他看来非但无聊,而且恶趣味到了可说是令人作呕的程度。 在打架斗殴方面,早苗还是第一次和云雀持相同意见。 国中生基本已经换牙完毕,拔掉的牙齿不可能重新长出——这种常识对方自然清楚。也就是说,正彦和其他遇袭者之后的大半辈子都必须依靠假牙度过了。『无论出于什么目的,这种人身伤害行为都不能被原谅』——这便是早苗对犯人所抱持的态度。并非愤怒或憎恨之类偏激的情感,她只是从理性上『无法原谅』。 “唔……” 或许是神经紧绷得太久,早苗突然感觉眼前一阵天旋地转,只得扶着墙在走廊长椅上瘫坐下来,一手轻轻揉了揉太阳穴,半眯起眼无精打采地望向紧闭的房门。 “正彦他……真的没问题了吧?” “没有大碍了。”云雀平静地应着,斜睨了一眼她的疲态,又以命令式的口吻补上一句,“去睡觉,现在立刻。” “……啊?我精神着呢,坐一会儿就好。我还是去病房里守着正彦比较安心。”早苗抬起脸勉强挤出一个微笑,便要挣扎着起身。 “……” 云雀没有再多费口舌,只是快步走上前拽过她的胳膊,其用力之大几乎将她拖了个趔趄。早苗还没来得及争辩,又是一阵强烈的晕眩袭来,她脚下一软便失去气力向一侧倒去,重重跌撞在少年身上。 “……呜。” (啊碍…已经累到这种程度了吗。大概是最近操劳过度吧。我居然会完全没有注意到自己的身体状况……真丢脸……。) “那些废物被人干掉已经很麻烦了,你再倒下也只会添乱。”少年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别碍事。去睡觉。” 显然,此刻充斥在少年体内的强烈战意超越了一切,除此之外的任何事物都是累赘。深知自己再逞强也只会拖人后腿,早苗无奈地点了点头算是妥协。连日积攒的疲劳在不眠不休半日后一口气爆发出来,现在她连开口说话都感到力不从心。 ——其实她应该开口说些什么的,比如“知道了我会自己回家休息不劳你费心”。 因为下一秒,她的视野骤然翻转了九十度,眼中的景象由墙壁变成了医院雪白的天花板。 早苗花了几秒钟时间意识到,不是她仰面倒下了,而是少年若无其事地将她打横抱了起来。 “喂、恭弥……” “你站立都很勉强了吧。” “没那回事……我自己能走……” “……真的吗。” “真的可以——所以快放我下来!” “不要。” “……别任性!放我下来!” “任性的是你。” 少年不紧不慢地回击着她不成章法的争辩。当他以不带情感波动的平静口吻说出这句话时,还欲抗争的早苗忽然就没了声音。 “是你在任性哦。” 云雀低下头,加重语气又慢慢重复了一遍。 早苗仰起脸迎上他安静的眼神。不是向来孩子气的倔强模样,此刻的少年带着罕见的稳重神情,竟是很有几分成年人的理智味道。那一瞬,一直以来的关系像是颠倒了一般,让她忍不住暗暗嘲笑自己的半调子和不成熟——居然也有被人训斥“任性”的一天。 “……唉唉,是呢。” 她投降似的垂下双手,将脑袋深深埋进少年胸前的白衬衫里。“抱歉……我有点儿头脑过热了。” “……” 云雀沉着脸没有应声。一时间,只有轻而快的脚步声在寂静的走廊间回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消毒水味道。 早苗疲倦地缩了缩颈子。视野里是一片宁静的白,也谈不上多么纯洁安详有气氛,只是让人觉得格外干净。少年细瘦的臂膀异常有力,身体像浮在无波的水面上一般平稳。精神稍一放松,困意便如潮水般汹涌袭来,她在令人安心的脚步声中慢慢合上了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托住身体的力量消失了。 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只见少年正弯腰将她放在某间空病房的病床上,又转过身有点笨拙地铺开被子给她盖好。 “……我自己来就好了。” “别动。” “我只怕你会闷死我。” “……你想被咬死吗。” 尽管以冰冷的语气这么说着,少年却下意识地将被子向下拉了拉。 好像真的担心她会被闷死似的。 “噗嗤。” 那副单纯的样子意外的可爱,早苗虽已困得连眼皮都抬不起来,仍然忍不住低低笑出声来。 “……恭弥好像长大了一点呢。” “别用那种口气。” 像是被戳到痛处一般,云雀刷地别过脸,带着烦躁的表情顶撞道。 “你到底想把人当小鬼到什么时候?” “……到你变成大人的时候。” “早就是了!” “会这么说就说明恭弥还是小孩啊。” 将半张脸埋在柔软的枕头里,早苗合上眼,嘴角静静地浮起笑意。 “真正成熟的大人,是不需要说什么多余的话来证明自己很成熟的。” —————————————————————————————————————————— 早苗神智清明地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早晨。 她刚想起自己差不多一整天没吃过东西了,就发现床头摆着一个装有医院病号餐的托盘。大概是云雀临走前让人放在这里的吧。 (……啊啊,他真的长大了呢。) 病号餐虽称不上美味但至少能保证营养,本着节约光荣浪费可耻的思想吃完,早苗便径直奔向正彦的病房。弟弟似乎从昨晚起就完全恢复了意识,此时正靠在病床上全神贯注地—— 打掌上游戏机。 ……而且还是男性向恋爱RPG游戏…… “……那些人怎么就没把你脑子打正常点。” 早苗坐在床边随手拿了个橘子来剥,边剥边叨叨地数落着正抖擞精神攻略游戏少女的弟弟,一时间病房中飘满了新鲜水果的清香。她凑过脸去盯着屏幕看了一会儿,不满地微微蹙起双眉:“这种女孩子有什么好的,不就是那张脸还能看看么。标准的大小姐脾气,连吃饭穿衣都要男人张罗,一点也不好伺候,要哄她开心都可以累死你。” “别这么说啊姐姐,傲娇可是萌属性……” “萌你个头。你要给我找弟媳的话温柔贤惠才是王道。还有,傲娇是什么?” “姐姐你落伍啦……傲娇么,就是那个,口是心非啦、外冷内热啦、任性啦……” “等等,这种形容怎么好像有点熟……啊,好像在说恭弥。” “呃,这么一说还真是……” “……所以说哪里萌了啦。只会给身边的人添麻烦吧。” “话虽这么说,姐姐不还是一直毫无怨言地照顾着委员长嘛。” “我现在说的就是怨言。” “诶诶……确实姐姐经常抱怨委员长的事,但是从来都没有真的放手不管吧?已经三年了哦。” “唔……是啊,三年了呢。” 三年了。 这么一想,对于年纪不过十余岁的少年少女来说,还真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已经不能用“无聊”“多管闲事”“母爱泛滥”来敷衍了,她是毋庸置疑千真万确地,喜欢着和云雀恭弥一起度过的时间。看着那个少年一路飞扬跋扈地咬杀过来,总是一边忿忿抱怨这孩子太二了,一边又忍不住摇着头轻轻笑出声来。 “所以说,姐姐肯定对委员长……” (啊碍…又来了。) “……我说过高中期间不考虑吧。如果我成天跑出去约会,谁来照顾你啊。” “那……如果我能好好照顾自己,姐姐就不会反对了?” “嗯?为什么要反对。” “搞、搞什么啊,我还一直担心姐姐会讨厌委员长……” “……看起来像么。” “唔,也对……不讨厌,就是喜欢的咯?” “差不多吧。” “……!!” 早苗慢条斯理地把橘子皮扔到纸篓里,回过头有些不解地望向一脸震惊的弟弟——他以羞涩少女特有的姿态双手捂住了嘴,这个动作配着他彪悍的飞机头显得十分滑稽。 “姐姐……我刚才好像太激动出现了幻听,你能不能再说一次?” “什么?怎么了吗?” “你刚才是不是说了喜欢委员长之类的?” “不是‘之类的’。” “……啊?” “我是有说喜欢恭弥啊。……怎么了?” “什、什么怎么了!!就算要告白也请你认真一点啊!那种无所谓的态度是什么?!现在可不是在讨论你喜欢菠萝还是凤梨啊!!” “我比较喜欢凤梨哦,因为不用浸盐水就可以直接切开吃,而且口感不涩……” “我只是打个比方啦不用那么认真回答……等等歪话题了!” “得了,打你的游戏吧。我去倒点开水。” “喂、喂喂,别逃啊姐姐!逃避自己感情的人是会受到丘比特惩罚的!” “……除了丘比特之外,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 医院,开水房。 水流安静地注入瓷杯。丝丝缕缕的白气在空中盘旋上升,折叠环绕出光怪陆离的样式。 少女注视着逐渐满起来的杯子,忽然没来由地轻声叹了口气。 ——正彦那边暂时装傻搪塞过去了,但按那孩子的性格,只怕会以强大的毅力打破砂锅问到底吧。只是,连她自己都想不清楚的问题,怎么可能对旁人阐述清楚呢。 她并不觉得自己喜欢云雀是什么奇怪的事情。换个角度说,如果是不喜欢的人,谁会自觉自愿关照他纵容他那么久。也正因为是一直在身边的人,那个少年早就像一棵树一条街道一片天空一样,融入了她周而复始的日常。 然而,在她看来,既然世上有那么多彼此喜欢的人无法在一起,那么喜欢上一个人的目的,也就不必是和他『在一起』。只是想为他做到些什么,看着他笑,让他的生活稍微多一点儿开心的事情。 所谓喜欢什么的,只是如此简单的想法而已。 但是,正彦所期待的,应该不只如此吧……。 (……这种事,还是等恭弥长大一些再考虑吧……) “……呀!” 早苗略一走神,杯中的开水满溢出来飞溅到手背上。她条件反射地缩回手,杯子便哐当一声在地上摔成了一地明晃晃的碎瓷。 “啊,风间学姐你没事吧!” 草壁似乎是巡视路过的样子,见状急急忙忙地跑进水房。 “……唔,还好,没什么问题。” 手背瞬间红肿了一片,所幸并不是严重的烫伤。 但,注视着一地狼藉的白色瓷片,心头却有乌云一般浓烈的不安迅速蔓延开来。 和正彦遇袭当晚相同——甚至更加强烈的不安。 “草壁君……看到恭弥了吗?” 突然涌到嘴边的话语,毫无来由地冲口而出。 草壁微微一怔,随即挺起胸膛信心十足地答道: “委员长的话,一大早就没有看见他了。肯定是和以往一样,独自去剿灭犯人了吧。——委员长是绝对不会输的,学姐你不用担心。” ——的确,单论干架的话,云雀恭弥没可能输给任何人。 ——单论干架的话。 “大概是我多心了吧……我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好了。” ——我知道自己是个经常操心过度的人。 ——所以,这次应该也是我操心过度吧……? 早苗飞快地按下熟悉的号码,将手机提到耳边。 “嘟——嘟——嘟——” 然而,反反复复不厌其烦回响着的,只有空洞的金属音。 (没事的没事的……一定是我想多了。恭弥怎么可能会出什么事呢。他可是那种强到不像话的家伙……) “嘟——嘟——嘟——” (……不不。不会有事的。快点接啊,恭弥……!) “嘟——嘟——嘟——” 最后,仿佛要宣告她的绝望一般,手机里响起了冰冷机械的女声: 【很抱歉,您拨打的用户暂时无法接通。】 作者有话要说:早苗对感情的态度比一般人要成熟,也很坦率,喜欢就是喜欢了,不会遮遮掩掩欲拒还迎什么的。但是她顾虑也多,总觉得弟弟和云雀都还小。很可惜,姐姐的心意刚显露点儿,二雀就被骸暴力的悲剧掉了……所以说,骸姐将迎来更大的悲剧,这是必须的! 要休息的人是你 继云雀失去联系之后,并盛的情况如山崩一般迅速恶化。 不断有惨不忍睹的伤者被送来。医院已经人满为患,走道里挤满了神情慌乱的并中生,简直和瘟疫爆发的场景有一拼。就连信誓旦旦宣称委员长必胜的草壁,也刚迈出医院便被人打得鼻青脸肿抬了回来。 绝望、恐惧、愤怒。 这些灰色的消极情绪如乌云一样笼罩在并中生的头上。 人群里渐渐传出胆小女孩子的低声啜泣。 ——会不会下一个就是我了? ——好讨厌,为什么会遇到这种事情…… ——当初不要来并盛中就好了! …… 如果云雀看到心爱的学校如此混乱不堪,还不知要气成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连云雀本人都彻底断绝了音信。 明明,是并盛最需要他的时候来着……。 简单包扎了一下手背的烫伤,早苗便回到病房继续守在正彦床边,无论弟弟怎么追问都只是一言不发地低垂着头。云雀的突然失踪让她的大脑足足混乱了十余分钟,才逐渐冷却回一贯的稳重状态。 深深吸了一口弥漫着消毒水味道的医院空气,她下定决心似的将双手紧握成拳。 (……不能一直在这里干坐下去。) 根据新送来的伤者报告,基本可以确定犯人是黑曜中学的学生。 既然是那所学校的不良少年所为,对于自黑曜中毕业、对那里熟悉到作呕的风间早苗来说,要去的地方、要做的事情都再清楚不过。 (他们还欠了正彦一笔不小的债……不把帐好好算清可不行呢。) ———————————————————————————————————— 黑曜保健中心。 位于黑曜镇的这所废弃设施,不知何时起成为了黑曜中不良学生的聚集地。早苗国中时曾经来过几次,多半都是为被人欺负的弟弟讨回公道。 今天,她又为了同样的目的,怀着深深的怨念走在一地狼藉的废墟之上。 云雀显然已在这里大开杀戒过一回,一路都堆满了横七竖八血肉模糊的尸体,墙壁上溅开的大片血渍触目惊心堪比屠宰场。……那孩子真是出离愤怒了。 不过,就对方惨烈的伤势来看,云雀应该精神很好才对……该不会只是光顾着咬杀弄丢了手机吧。 水电自然是早就断了的,设施内一片昏暗,只能沿着破败的楼梯慢慢摸索向上。依稀记得三楼有座不小的电影院,因为荒废很久的缘故颇有点鬼屋的气氛。凝神细听的话,那边的房间里隐隐传来金铁相击的声音,看来是在战斗中——可是,是谁和谁……? 门后的景象,出乎了早苗最夸张的预期。 “Ciao。好久不见,云雀的女朋友。” 带着礼节性的微笑朝她抬起帽檐的,是赏樱时见过一面的、叫做里包恩的小婴儿。 而在房间的另一端,她无比惊悚地看见,那个兔子样的男孩阿纲正头顶一团火焰手舞两团火焰,和拿着叉子散发黑色气团的桦根噼里啪啦揍来揍去………… ……………… …………这什么状况啊囧囧囧囧!!!!! “如果来找云雀的话,他在那边。” 里包恩收起笑容,以严肃的表情向墙边的角落指了指。 “不过……你现在不要随便动他比较好。” ——循着他手指的方向,是倒伏在地上一动不动的黑发少年。 “恭……恭弥!!” 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早苗像装了弹簧一般跳将起来,跃过地面上大大小小的坑洞,冲到云雀身侧急急地俯下腰去。 ——站定的一瞬间,视神经仿佛和脑神经脱轨了。 前所未有的古怪感觉。血疯了似的直涌上脑门,大脑无法接受投映在视网膜上的景象,疼得像有白热的刀片在血管里穿梭。 血。 从少年的肩膀与侧腹处,大片刺目的鲜红浸染开来。 如果是什么黑暗系小说漫画,这种情景也许可以被形容为“大地上开出了凄美而绚烂的花”。但现实这东西干脆得很,无论赋予多么文艺的渲染描述,都不会改变其残忍的本质。 现实就是,她心疼得要死的那个孩子,无论何时都高高在上二到逆天的那个孩子,被不知什么人揍成这副模样,失去了意识倒在这里。 ……这种时候,她该摆出怎样的表情呢。 是不是要像弟弟最爱的那些白烂爱情剧一样,做个三流的白烂演员,扑到少年身上哭喊着云雀君不要死……? 脑残点儿滥俗点儿也无所谓,毕竟那是这个年纪小姑娘的自然举动。 但不是她的。 在早苗的脑海中,用麦克风放大了数十倍循环播放的,只有一句话。 【【【——哪个混帐下这么重的手啊!】】】 “是六道骸干的哦。” 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一般,里包恩淡淡地抬手指向正和阿纲激战的桦根——可是那真的是桦根吗,为什么桦根会拿着叉子……。 “包括之前的袭击事件,都是他一手策划的呢。” 而另一边,头顶燃着火焰的阿纲——虽然他看起来不像阿纲——以漂亮的一拳将对手整个抽飞了出去。早苗紧盯着在这强劲一击下崩塌凹陷的地板,险些当场下巴脱臼砸上脚背。 ……所以说,这到底是什么状况……。 ——六道骸这个名字,之前真人也怀着刻骨铭心的恨意嘶喊过,简直像是骸杀了他全家刨了他祖坟。只是,要把这个名字和那个跑几条街就会满脸通红气喘吁吁的桦根联系起来,实在有些难度。 虽说他之前确实笑得很违和地说着人类如何如何世界如何如何,但这个年纪的小孩装二很正常,再怎么二也不至于…… “……杀了我吧。” 少年伏在凹陷的地板上,以微弱的声音向阿纲说道。 (……不就是打了场群架么!十四五岁的小鬼,大不了去少管所蹲两年的事,至于吗成天寻死觅活的……所以说那些乱七八糟的漫画就是害人,一天到晚你杀我我杀你的,多误导青少年啊!) 早苗脱力地扶着额,她觉得自己可以据此写一篇纪实文学,就叫《一个三好学生是如何被熏陶成不良少年的》…… “我做不到那种事。” 阿纲平淡地说出这句话后便转过身去。看来他还有正常的世界观价值观,懂得热爱生活尊重生命。 “……呵!” 然而,下一秒,方才还奄奄一息仆街等死的桦根——或许现在称他六道骸比较合适——忽然从地上一跃而起,自背后狠狠扭过了阿纲的双手。 “——骸?!” “你的这份天真是致命伤哦。你知道为什么那么多刺客会盯上你么?就是为了要将你的全部力量激发出来再据为己有啊。” 少年嘴角浮起因狂喜而略显扭曲的笑容。 “……辛苦你了。你可以休————唔啊!!!” 他还没能说完最后一句拉风的台词,后脑勺就挨了什么东西重重一击,两眼一黑直挺挺地向一边倒了下去。 “——你先给我去休息吧,桦根君。” 身后,早苗威风凛凛地挥舞着一本砖头那么厚的精装书,封面上以花哨的字样写着《家庭主妇必备——料理大全》。 显然,刚才她便是抡圆了胳膊,以打死人都不奇怪的力道将这本书朝六道骸的脑袋狠狠拍了过去,其效果可想而知……。 “太大意了。你以为世上只有你一个会背后阴人吗?” 阿纲站在原地愣了半天,好不容易才大张着嘴反应过来—— 难道说,六道骸就是被这种东西……被家庭主妇的料理大全打倒的吗………… 这是…………何等的失态啊! 当然,骸的失态并没有就此结束——尽管被料理大全拍得眼前发黑,他仍然勉强保持着神智。早苗把书甩到一边,弯下腰双手提起少年的领子,将他的脸猛然拉近自己,以平缓的语调一字一顿地开口道。 “桦……我是说,骸君。就算只是我一厢情愿自作多情,这些日子来我也一直把你当朋友看。我不喜欢滥杀无辜什么的,所以在把你往死里揍之前,我给你时间解释。你可以选择保持沉默,但你所说的一切都会成为陈堂证供。” “——现在告诉我,你知不知道,人被揍都是会痛的?” “……那种事,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在问你知不知道啊混蛋!!” 意识到自己和对方之间存在不可逾越的交流障碍,早苗咬牙切齿地怒吼起来。 “正彦在医院躺了一天一夜才清醒过来,满嘴牙被拔得没剩几颗;恭弥最起码有三根肋骨都断了,折断的肋骨一旦刺进肺里连命都保不住,这种事别告诉我你不知道!” “……我知道啊。所以呢?” 尽管声音虚弱无力,骸依然仰起脸摆出一副睥睨的神色来。 “人都是无法体会自己以外他人的痛苦的……同样的,我对于他们的痛苦,也完全没有任何想法。” “即使知道这些痛苦都是你造成的?” “kufufufu……是我做的又怎么样。要恨我吗?我不介意再多一个憎恨我的人,反正憎恨别人就是人类的本性。” “……那还真是遗憾了,我并没有憎恨骸君的意思。” 早苗愤怒到极点反而诡异地镇定下来,略微放松了些手中的力道,将少年推开一段距离,冷冷地眯起眼睛。 “我只是想请你去死一死而已。” ………… 复仇者到达现场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气势冲云的少女揪着少年后脑的凤梨叶子,将他从打碎的窗户里直接扔了出去。 ……一旁还有个兔子似的男孩大喊着“学姐这里是三楼”…… ………… “不好意思,请问你们是少管所的人么?” 早苗回过头,瞬间恢复了一贯温和明媚的微笑。 “真的非常抱歉,我刚才算不算是动用私刑……?” 三个复仇者面面相觑了片刻,最终为首的一人以低沉的声音开口道: “私刑还在次要。只是,我们刚进来你就把人扔出去了,小姐你这不存心给我们的工作添乱么……” 作者有话要说:下章是真·告白(相信我相信我)+新人物出场,至于是谁……我要保密【喂】……。 告白还是早说的好 这里是并盛医院。 黑曜一战中的所有伤员,经过现场的紧急处理之后,全部被就近送到这里入院治疗。 “Ciao。你果然在这里。” 早苗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转头望向站在病房门的小婴儿,带着无法掩饰的乏意开口道:“嗯……正彦的情况基本稳定下来了,所以我来这边守着。” 安静地卧在病床上的,是仍处于昏迷状态的黑发少年。尽管面上斑驳的血迹已经擦洗干净,却依然由于大量失血而显得面色苍白。只剩下漂浮在空气里的微弱呼吸声,证明他还活着。 输液瓶中透明的液体沿着胶管流入少年的手腕,一滴一滴。 “云雀怎么样了?” 里包恩跳到床头柜上,平静地询问着现状。 “……很糟糕。” 早苗一手无力地撑着额头,刘海散落下来遮住了眼神。 “肋骨断了三根,幸好没刺坏内脏……肩膀上虽然只是皮外伤,但出血实在太多了。这孩子……居然还拿这副身体去和骸君打架……真是不想活了。” “嘛嘛。云雀体质很好,这点伤不用多久就可以恢复的。” 小婴儿若无其事地安慰着她,又换上认真的表情补了一句。 “……风间,你没有什么想问的么?” 早苗背对着他没有答话,只是默不作声地伸手拨开云雀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轻轻抚了抚少年的头。 然后,她仿佛下了什么决心似的,用力咬住了下唇。 “想问的有很多,关键是里包恩君愿不愿意告诉我。” “……啊啊。果然你不像表面上那么天真呢。” “我倒是希望自己再天真一点,那样就可以自欺欺人地把骸君当作普通不良了……问题是,我可没见过哪家少管所打扮得那么非主流。” “啧。真希望复仇者能听见你这句话啊。” 里包恩露出有点讽刺的笑容,以与外表不符的成熟姿势压了压帽檐,“那么,你就挑你最想知道的问吧。我会根据你问题的内容来决定是不是要回答你。” “……很狡猾呢,就是说全部不回答也可以啊。” 早苗耸了耸肩,也自我解嘲般地低笑出声。 “那么,首先,桦根……骸君会受到怎样的处罚?” “真让人意外,我没想到你会最先问起他。”嘴上这么说着,里包恩却没显出一丝意外的表情,“该不会是在担心他吧……担心对云雀做出这种事的人。” “我一向对事不对人,如果正彦做出这种混帐事我也会一样往死里揍他。换句话说,我并不打算因为骸君做过什么就改变对他的态度。况且,他欠恭弥的账我也好好还上了,现在我心里痛快了头脑也冷静了,两清而已。” 早苗淡淡地别过头避开里包恩锐利的视线,定定盯着悬在病床上方的输液瓶,露出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的表情。 『『学姐真是个很温柔的人呢。我很喜欢这样的学姐。』』 那个时候,哪怕一点点,确实是被小小的感动到了。 (即使做出了这种事,也很难让人讨厌他……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也算是骸君的可怕之处吧。) “嘛嘛,有这种胸怀也不错,但是我劝你不要太接近六道骸比较好。” 注意到她和缓的表情,里包恩沉下声音提醒道,“对你来说,那个人太危险了。” “跟恭弥扯上关系已经足够危险了吧。” “不,级别不同。” “什么级别……S和超S的区别么?” “……够了。我是不知道骸和你有过什么接触,但是他所说的话——” “——十句有九句都是谎话吧?” 早苗始终目不转睛地凝视着输液瓶,忽然突兀地打断了里包恩。 “里包恩君,你觉得人为什么要说谎?……我是有在书里看到‘人说谎是为了满足自己的利益’,但是对我说那些谎,对骸君来说应该没有任何好处才是。” “你想说什么?” “……骸君,是在保护自己吧。” 苦笑着顿了一顿,早苗一边拿起床边的杯子倒水,一边带着温和的表情说下去。 “我也不是无法体会,这种想法……真相有时候可是蛮伤人的。虽然这或许只是我的独断也说不定,但我觉得,骸君是很脆弱的人。……脆弱到要依赖那种邪教理论来支撑自己呢。” “别操多余的心。你知道六道骸听见你这句话会说什么吗。” “嗯,我想想,大概……” 早苗扯了扯嘴角,无比认真地模仿起那个荡漾的语气。 “‘库哈哈哈你还真是蠢得不可救药’。——大概会这样说吧?” “……你知道还这么说。” “无所谓了,反正我已经认定这人有颗脆弱的少女心,欸你说他会不会真的不是男人……” “被你这么说我只觉得六道骸很可悲。”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你真相了。” —————————————————————————————————————————— 云雀恢复意识的时候,是次日的清晨时分。 大概是负荷过重的缘故,浑身上下都酸痛得厉害,刚勉强支起身体便牵扯得伤口一阵阵撕裂的疼。 “……啧……” 他低低地倒吸了一口气。 放弃起身、安静地缩进被子里之后,少年觉察到,颈边传来一丝轻微的麻痒感。 略微偏转过头,便可以看见早苗伏在枕边睡得正熟,乌黑长发披散下来遮住了大半张脸,隐约可窥见神情平静而安逸,想必是见云雀情况好转而放下了心。 轻轻喷在少年颈间的,是如微风一般平缓而温热的呼吸。 平日里行事沉稳的少女,睡着的时候,却是不折不扣一副毫无防备的小动物姿态。 不知出于什么想法——也许单纯只是觉得那副睡颜很有趣而产生的条件反射,云雀抬起手轻轻搁在她的头顶。 “……唔。” 仅仅是轻微的响动,早苗便敏感地睁开了眼睛。 不过,由于仍处于『起床呆』模式,现在的早苗没有任何年长者的威势,只是人偶娃娃般面无表情地抬头迎上少年清澈的视线。 ——这种场景,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好玩。 这么想着,少年面上渐渐浮出安静的笑容。 “早上好。” “……嗯……早……” 早苗抬起手蹭着眼睛,迷迷糊糊地小声答道。 “……” 少年有些无奈地扳下她的手。 她怎么一切换模式就连天天挂在嘴边的常识都丢了呢…… “似乎有人天天告诉我,睡醒的时候不可以揉眼睛呢。” “……哦……对不起………………………………………………不对我哪有天天说啊?!!” “……呼嗯。你醒了啊。真没意思。” “没意思个头!” 伴随着早苗恢复神智,一贯的姐姐气场也完全恢复了。她蹭地从床边站起身来,麻利地收拾起床头柜上的杂物,迅速挪出一块空地来预备摆放餐盘。 “真是的 ,醒了就直接叫我起来张罗早饭啊,拿人寻开心做什么,很好玩么。哦对了,那件衬衫沾了太多血我帮你洗了,不过破掉的地方还得带回家补一下……” “我说恭弥你碍…经过这次至少长点教训吧?虽然你堂堂正正肉搏是很好,但现在社会上捅阴刀子背后黑人的可多了,骸君他就是个典范。” “骸 ……………君?” 尽管只有短短一瞬,云雀脸上还是明显浮现出了“被这种亲热的叫法恶心到了”的不快表情。 “……你和那个男人关系那么好么。” “我会和一个被自己从三楼丢出去的人关系好么。” “哼……”似乎对六道骸纠结颇深,云雀依然不悦地拧着双眉。“你们之前认识?” “他化名在黑曜念书还当了我学弟的副手……会认得也不奇怪吧。” “是吗。你好像蛮中意他啊。” “就第一印象来说确实不错,但这人思维上太极端,我和他沟通起来好像有点儿难度。”早苗摊开双手坦然地说着。“估计这事恭弥你一时半会儿也放不下,我就不多罗嗦什么了,以后你路上见着他尽管往死里打就是,我不会因为认识他就拦着你的。” “……你拦得住么。明明也只是食草动物……” 云雀冷冷地顶了一句,背过身去不再搭理早苗。 “呼……” 望着少年纤细却异常挺拔的背影,早苗不知是第几次默默地叹了口气。 好好一个男孩子,倔成这样着实异常得很。 那么,觉得“这样的他也蛮可爱”的自己,一定是异常到外太空去了吧…… 在遭遇这次事件之前,她原本只是抱着『等恭弥长大点再说』的心态,安安静静地陪在他身边一路走下来。然而被六道骸这么一搅和,她完全清醒地认识到人生这潭水太深了,尤其是云雀这种到处树敌还一脚踩进地下世界的家伙,随时随地被人撂翻干掉都不奇怪。以前倒还能自我安慰恭弥很强没问题,骸他真是开了个让人心慌的先河…… “折断的肋骨刺进肺里会出人命”这话不是唬人的,云雀昨天多多少少是去鬼门关绕了一回,如果世上多几个六道骸他可能还得去绕很多回,没准哪次就绕不回来了。 (如果,这次恭弥没有活下来的话。 我会后悔吧。后悔那些瞻前顾后的软弱思考,后悔那些从来顾虑太多不肯承认、结果彻底失去了的东西。 ——我只是想学着不后悔。) 现在拥有着的。 不想要失去的。 不想要失去的。 仿佛瞬间大彻大悟了一般,慢慢停下手中的动作,早苗背对着少年轻声开口。 她的语气极其淡然,与以往日复一日的妈妈桑唠叨并无相异。 “……呐,我说恭弥。” “嗯?” “我有没有说过我不讨厌你?” “好像。” “那么,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 “……然后呢?” “然后……?不对吧,一般一方告白就是恋爱故事的TRUE ENDING了吧。” “怎么可能啊!关键在于告白之后吧!!恋爱开始以后那些缠缠绵绵温柔悱恻百转千回千丝万缕的故事才是卖点啊!!!” “……你做梦吧。” 一周后,风间正彦戴着锃亮的假牙,在姐姐的搀扶下回到了黑曜的家中——也正是那时,他才听到了近日风纪委员中疯传的“那个事件”的全貌。 “所以说然后呢!委员长到底是怎么回答的啊啊好想知道!!” “啊?恭弥的话,只说了‘我知道’而已哦。” “……哈……?” “他说,‘我知道’。”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我知道。』 无论摆到哪一部言情小说或是电视剧里,都是与“你是风儿我是沙你是疯子我是傻子”无关的,冰冷淡漠到让人想掀桌的对白。 就算拉着人反复申辩“是告白啊这真的是告白”,大概也只会被不明真相围观群众悲愤地吼回来“这哪里叫告白啊这怎么可能是告白了”。 喜欢你。 我爱你。 想和你在一起。 爱你一生一世。 不会放开你。 在随着时间而积淀下来的无数爱情故事里,有那么多婉转动人的美丽句子。 然而,风间早苗却只是背对着喜欢的少年,脸孔逆着日光看不真切表情,用仿佛在说“今天天气真好”的平淡口吻,告诉他。 『——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在过去了的、所有平凡的无聊的令人乏味的、却又无比温馨美好的日子里。 ——我一直没有说过。 ——我一直都喜欢你。 然后时间静止,空气凝滞。 然后她等来了身后带着几分悠然的回答。 “没……不过,我知道的哦。” 然后,这个被六道骸批判得一无是处的丑陋世界。 忽然就美好了那么一点点。 作者有话要说:其实吧这两人真的很纠结……雀哥那么久不说是因为他的性格,早苗那么久不说是因为她顾虑到雀哥年纪小又任性,没准打算单身一辈子去当浮云什么的,所以一心想等雀哥成熟了点再告诉他。但是被骸这么一扯她发现其实雀哥的性命很脆弱,再来一个骸姐没准他就要飞升了,现在不说以后也许就没机会说了……也多亏了她这种爱操心的妈妈式思维啊。 PS:新人物出场被拖延到下章了……今天我会努力双更的亲爱的姑娘们。 再PS:阿七七我对不起你我以后再也不偷懒了……也请姑娘们不要三分钟刷新一次页面等更新了!我良心不安啊啊! 再再PS:祝即将中考高考的初三高三党们一切顺利! 照顾妹妹天经地义 风间早苗越发觉得,自己当日做了一件有利于人民群众的好事。 这是魁梧的草壁同学一脸庄重地向她道谢时,她仰望着漫天浮云得出的结论。 虽然不良少年的命运仍然惨烈地悲剧着,但由于迟到早退等等而受伤的学生,确实大幅减少了。 ——并盛中学居然也会出现“警告记过开除”这种正常的处分,不少学生都认为是自己活太久出现了错觉。 而他们唯一能够得出的结论,就是过去一系列暴力制裁的施加者、站在并盛顶点的少年—— 云雀恭弥近来心情非常好。 其实,自云雀出院以来,她和他的关系并没有发生什么质的飞跃。原本就是一直在一起的人,那层纸早就被日子磨得比纱窗还薄还透,戳不戳破只是一句话的问题,就算戳破了那眼儿也不会更大些。 一言以蔽之,日子仍然是如以往一样不紧不慢地过着,买菜做饭洗碗洗衣服收拾屋子打扫房间,平淡无奇却又带着琐碎的深静与温柔。 依然时常跑去并盛中学,但已不是捧着弟弟忘带的便当。现在她总会提早起床做好一式两份的午餐,叮嘱弟弟带去给他那位一忙就忘记吃饭的委员长。接待室的打扫和整理仍然是她在做,毕竟男孩子毛手毛脚总不记得什么东西放在哪里,偶尔弟弟过来帮忙的结果往往是弄丢了重要的文件,如果不是她护着弟弟有几条命都不够咬杀。 云雀不巡视学校的时候经常坐在接待室看书,时常是看着看着脑袋便垂了下来。他夜里精神总是很好,白天却频频犯困,猫一样的小孩。 如果这时早苗在场,便会摇摇头仰天叹一口气,然后轻手轻脚地将外套盖到他身上。 明明把自己看得比谁都高,却一点儿都不珍惜自己。 矛盾的家伙。 在那以后,平静的时光流逝得很快。 似乎只是一转眼的功夫,云雀和正彦都结束了为期三年的国中生涯。 ……但是,云雀好像无论如何都不打算毕业的样子。 诚然,以他对并盛那份比山高比海深的热爱,要他毕业离校确实有些勉强。反正云雀家世头脑身手都很好,哪怕当真不上高中也可以混出条道来,早苗并没过分担心——不过,正彦热血沸腾地要求和委员长一同留校,这就是个问题了。 所幸,在键盘的强大威势下,弟弟最终老老实实地报考了和早苗相同的黑曜私立高校。由于和母亲的关系日益缓和,学费这种经济问题暂时也不必挂心,可以说是皆大欢喜的结局。 早苗是在暑假结束前几日接到那个电话的。 “喂喂。这里是风间家。” “……” “喂……喂喂?请问是哪位?” “……早……” “……什么?请您说清楚点儿行么?” “……早、早……早苗姐。那个……” 电话那头传来细丝般微弱的少女声音,早苗将话筒紧贴在耳朵上才能勉强听清。 “这个声音是……小凪……?你是小凪吗?” “……嗯。” 听到对方确认的一瞬间,早苗感到呼吸不自觉地微微一滞。 “小凪,你找我有事……?啊,对了,你今年要上国中了啊。” “那个……就是……国中的入学式……” “……嗯,怎么?” “说是要……家长陪同出席……” 话已经说到这份上,无需少女多言,早苗便猜透了这通电话的原因。 “嗯,我知道了。入学式我会陪你去的,反正国中和高校开学不是同一天吧。” 电话那端静默了许久,就当早苗将话筒从耳边放下的时候,隐约听见了一声细弱的“谢谢”。 她挂上电话,扭头凝视着窗外万里无云的大好青空,垂下眼帘长长吁出一口气。 “……小凪……” —————————————————————————————————————————— 关于小凪,那是与云雀恭弥相识之前的事情了。 一切要从父亲再婚的时候说起。 父母离异的同时,早苗便带着弟弟搬出了曾经共同生活的家,在黑曜中学附近租了一套狭小的公寓。生活费每月都会打到银行卡上,除此之外,早苗与父母基本断绝了一切联系。 其中一次例外,就是在父亲与那个美艳女人举办的婚宴上,她和正彦作为男方子女到了场。 现在想来,她已记不清当时热闹的场景,只记得鼎沸的人声一个劲灌进耳里撕扯着神经,大脑涨满了人们欢乐的笑声,几乎要炸裂开来。那时她的心境远不及现在的沉稳平和,看向父亲和那个女人的目光里,比起祝福,包含了更多浓到化不开的恨意。 在那样嘈杂而令人生厌的环境中,早苗第一次见到了那个孩子。 还只是小学四五年级的模样,一头长发似乎不曾精心修剪过,随意地披散在肩背上。作为有钱人家的小孩,衣着却简单到有些朴素,只是草草在棉布连衣裙外罩了一件长外套,越发显得身形瘦小单薄,仿佛一阵风便能把她吹跑似的。 从父亲简短的介绍中,早苗得知那个瘦弱的女孩是继母的女儿,看向她的目光便带了几分诧异——明明算是这场婚礼的主角,她却避开人潮静静地坐在角落里,也不见有谁上前搭话,好像某种被人遗弃的小动物。 “她性格比较内向。” 继母轻描淡写地解释了一句,随即又满脸堆笑地招呼客人去了。 早苗着实厌恶那些杂乱的杯盏相交声,索性叮嘱正彦只管吃饭别多嘴乱跑,离开席位向那个游离在人声之外的女孩走去。 不知为什么,看到那个孩子的瞬间,自己烦躁的心情也没来由地沉静了下来,或许是被她周身那种不食人间烟火的静谧气质所感染吧。 “那个……你好。” 面对她突如其来的招呼,女孩有些惊慌地抬起头。 “……你、你好。” “虽然我不和你们住在一起……但也算是姐妹了吧?打个招呼还是有必要的。我的名字是风间早苗,坐那边的是我弟弟正彦。” 早苗温和地冲她笑了笑,以尽可能明快爽朗的声音说道。 “……” 女孩拘谨地低着头,双手紧紧揪着棉布长裙的裙摆,咬紧了嘴唇说不出话来。 ……是个相当害羞的女孩子呢。 从近距离细细看去,女孩继承了演员母亲的出众容貌,是个名副其实的美人胚子,可以预见将来会生成怎样一副标致模样。只是一双大而黑的眼睛像不见底的深井,辨不出情绪,带着些若有若无的疏离感。 “不用那么紧张啊。我又不像我爸那么一本正经。呐,可以告诉我你的名字吗?” 早苗略微俯下身去,轻轻握住女孩攥着衣摆的双手。 这孩子极瘦,手轻飘飘的没一点分量,似乎苍白的皮肤下只有一副骨架子,实在叫人心疼得紧。 (……她的亲生父母到底怎么把她养成这样?真是……完全没注意孩子的营养……) 早苗心底忿忿地埋怨着,口气愈发和缓了几分。 “名字是很重要的。我不想只把你当作‘继母的女儿’,而想好好地用名字来称呼你呢。所以……可以告诉我么?” 女孩仰起脸,带着几分困惑之色望向早苗。 “……名字,很重要?” “嗯,因为是一个人区别于其他人的证据嘛。” 早苗信心满满地点着头,仿佛这样就能把这份信心传达给女孩一样。 “……证据……” 女孩轻声喃喃自语着。 随后,她有点不安地绞着双手抬起头来,低低地吸了一口气,像是在练习如何鼓起勇气似的。 “……凪。” 虽然声音细微如虫鸣,但她确确实实向早苗说出了自己的名字。 “我叫……凪。” “唔,NA——GI……小凪对吧?很好听的名字啊。我会用心记住的。” “小……凪?” “……嗯?怎么了吗?” 女孩倏地低下头去把玩着手中的裙摆,隐约可以看见她苍白的双颊浮上了一层淡淡的红晕,总算使她显出了几分这个年纪少女应有的活力。 “……第一次……有人这么叫我……” 早苗不禁捂住嘴才制止了自己惊呼出声。 ——第一次。 这意味着,她的父母、亲人、同学……没有任何人以如此亲昵的语气称呼过她。 尽管早苗的母亲和父亲一样是个疏于家庭的人,但在早苗和正彦年岁尚小的时候,母亲也曾挤出时间陪伴姐弟俩。那时的母亲,即使有再多的疲惫与烦闷,也会亲切地呼唤她的名字。 可是,眼前的女孩子,却是第一次感受到来自他人的善意吗……? 极力遏止着冲去质问继母的冲动,早苗再次紧紧执起了女孩细瘦的双手,以平和而坚定的目光凝视着她的脸。 “以后我会一直这么称呼你的,小凪。不用太介意,慢慢就会习惯了。你也直接叫我的名字就好啦。” “……唔。那……早……早苗……姐。” “嗯嗯,就是这样。” ——这就是,早苗和凪并不美好的初遇。 之后,早苗多多少少从父亲处打听了些那个女孩的事。凪是继母和前夫的独生女,自小性格就比较内向,在学校和家里都寡言少语,似乎没有什么朋友,与父母也不亲密。继母和父亲又都是忙于工作的人,经常把她一个人留在家里彻夜不归,节假日也很少抽空陪她,那孩子内心的孤独可想而知。 早苗原本热血沸腾地想把凪带出那个冰冷的家,和自己与正彦一同过过温馨热闹的小日子,但当时手头吃紧,她又倔强地不肯开口向父母多要钱,再拖一个孩子实在力不从心。 尽管没法让凪搬来同住,她还是尽可能地多关心那孩子一点儿,譬如节假日带她去公园和游乐场,或是每年12月5日买好蛋糕为她庆祝生日——她的亲生母亲似乎总也记不住这个日子。 然而,毕竟不是亲生的姊妹,早苗所能做的也极为有限。凪的性格并没有太大改变,除了在早苗面前略显自在,面对生人仍然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拘束模样。自然,她对梳着飞机头一张不良脸的正彦也是相当忌惮,甚至不愿意独自到早苗家来。 渐渐地,这个女孩就成了早苗一块不大不小的心病。 她明白这孩子是由于家庭冷漠而缺乏存在感,觉得没有人爱自己、没有人需要自己,以至于一味的自我否定自我封闭。表面上是个冷淡的小姑娘,其实那不过是包裹内心的重重硬壳。 凪是个温柔善良的女孩子——多年以来,早苗从来没有改变过这一看法。 所以,今次她也不会拒绝她的请求。 为了讨论入学式的具体事项,早苗提前一日去了父亲在黑曜的家。 是相当华丽的别墅大宅,但和云雀家的和式庭院有着本质上的区别——没有一丝“家”的味道。 开门的是继母——这天她罕见的没去工作。她和当年婚宴上没有太大两样,显然是很注意保养的女人,完全看不出是个国中女孩的母亲。继母礼节性地向早苗微笑了一下,解释说自己明天有工作不能参加入学式、小凪一直把你当亲姐姐还请你多关照她云云。早苗也有礼貌地一一应允下来,心头却涌起了几分无奈。对于这个女人而言,想必自己的工作要远比女儿重要吧。 也难怪凪会成为那样的孩子了。 凪的房间在二楼,早苗敲门进去的时候,眼睛一瞬间无法适应房内的黑暗。 偌大的落地窗拉上了厚重的窗帘,阴沉沉的透不进一丝阳光。瘦小的少女抱着双膝蜷缩在大床一角,正借着台灯的微光读一本厚书,看上去寂寞得让人直想掉眼泪。 “小凪,大白天的,怎么不把窗帘拉开。太阳光可是很暖和的哦。” 早苗嗔怪地说着,一边走上前去坐在女孩身边。 “没关系……我不在意这个。” 女孩轻轻地答着,苍白的脸上没有一点表情。 同样是被成年人忽视的孩子,她却和当年的早苗截然不同,没有悲伤,没有怨恨,没有任何激烈的情绪。什么都没有。 就像个丢了灵魂的空壳。 “晒晒太阳心情会变好的。我去拉开吧。” “……嗯。” 得到女孩的同意后,早苗走到窗前刷地拉开了窗帘。顿时,金灿灿的阳光争先恐后扑进这个阴暗的房间,一刹那便赶走了笼罩在屋里的沉闷气氛,视野变得格外明亮。 “看吧?心情会变好的啊。” “……嗯……” 女孩一手举在额前遮挡灿烂的阳光,怯怯地向窗外望去。 “……真的。” “说起来,小凪的国中就在我的学校对面啊……是附属中学来着?” “嗯。” “欸……那你我还有正彦以后就是校友了,听起来不错呢。可惜正彦比你大了三届,要是你俩能一起上高中就好了。” “唔,我对正彦君,稍微有点……” “害怕么?嘛,他看起来不大好亲近,其实是个很好相处的老实孩子啊。再怎么说他可是我的弟弟。” 早苗自豪地笑了笑,宽慰似的拍着女孩的肩——随即又迅速收回手来。她实在太瘦了,仿佛拍重一些身子骨便会散架似的。 “对了对了,入学式可以穿私服吧?为了庆祝小凪升学,我带你去买件新衣服怎么样。” “啊,不必了……” “不用客气啊,小凪长得那么好看,当然要打扮得漂亮些才对得起自己的脸嘛。” “可是,怎么好意思让早苗姐……” “就冲你叫我这声姐,没什么不好意思的。就算没有血缘关系,姐姐照顾妹妹也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唔。” 大概是被早苗爽朗的情绪所感染,女孩最终在她的连哄带拖下走出了家门。 早苗拉着女孩来到常去的淘宝小市场,一头扎进让人眼花缭乱的衣服堆里,轻车熟路地翻拣起来。凪看着早苗麻利地把各式各样的裙子在自己身上比比划划,窘得动也不敢动一下,只能像衣架子一样呆呆站在那里。 “啊啊,这件不错哦……很衬你呢。” 早苗兴冲冲地举在手里的,是一件做工精致的纯白布裙。 ——从以前就觉得,凪是适合布衣的少女,干净、质朴又脱俗,是最与世无争的样子,配着一袭素雅的白裙,像极了安静的莲花。 “小凪,快去试试看喜不喜欢。” 早苗一把将裙子塞给凪,不由分说将她向试衣间推去。 “嗯……嗯。” 不一会儿,门轻轻打开一条缝,换好衣服的女孩怯生生地向外张望,“那个……” “不用躲躲闪闪的,大方点走出来吧。” 早苗笑着伸手把女孩拉出试衣间,下一秒,她的视线微微凝固了。 “哇哦……很漂亮啊。” 那身白裙与其说是“漂亮”,不如说,简直像是为凪量身定做的一般。少女与生俱来的恬静气质,在纯白布料的衬托下几乎散发出柔和的光辉来。 “真的……很好看?” 女孩不确信地提着裙摆,站在穿衣镜前反复打量自己。 “嗯,当然了!我去付钱,小凪你在这里等一下……之后我再带你去看看发饰什么的,我知道这附近物美价廉的小店哦。” “啊,嗯……” 这一整天是在轻松的空气中度过的。早苗拉着少女驾轻就熟地穿梭在黑曜的大街小巷,挑选各种琳琅的小玩意儿,口齿伶俐地和店主讨价还价……这一日所经之处,也许抵得上凪过去几个月的行程。 其间云雀有打电话过来,说是从明天起风纪委员便要返校作开学前的最后巡视。云雀自然是要去并盛中监督手下工作的,不过这实在算不上什么有趣的活计,便打算让早苗也过去帮着做一贯的文件整理——这自然只是个幌子,天知道他是想假公济私做什么。 早苗犹豫了一下,还是向他说明了自己和凪的约定。虽然弟弟那些少女漫画里常把恋爱摆在第一位,但毕竟自己和云雀都还年轻得很,什么事都不急在一时,如果为了去见云雀而让凪孤身一人踏进国中,这孩子就未免太可怜了。人么,总不能一天到晚尽想着自己的事情。 “呼嗯……这样啊。” 少年的声音隐约透出几分不快。早苗虽然也有些遗憾,但还是以平和的语调安抚了他几句才挂上电话。刚收起手机转过头,便看见凪扑闪着大眼睛以不安的眼神望向她。 “……小凪,怎么了?” “早苗姐……不去约会好吗。” “欸欸,没关系啦。恋爱是一辈子的事情,小凪的国中入学式可是独一无二的。” “……不会吵架吗……?” “恭弥再怎么任性,也不至于为这点小事生气的。他又不是小孩子了,该学着体谅别人了。” “……真好。” “嗯?什么?” “那个人,是……很出色的人吧。” “从某一方面上来说没错……但是从另一方面说,也是很糟糕的家伙呢。” “咿……?” 早苗在人来人往的街道上停下脚步,转过身认真地盯着一脸迷惑的女孩,露出有点无奈的笑容。 “恭弥这个人呐……总是只考虑自己的事情,什么事都随着性子来,一点都不体谅旁人的心情,人际关系差得要死。性格孤僻又不懂事,一旦头脑发热就什么都不管。……总之,他要成长成稳重成熟的好男人,任重道远呢。” 酣畅淋漓地把少年批判了一通之后,早苗略微顿了一顿,面对少女探询的目光,有些不好意思地揉着头发别过脸去,耳根微微泛红。 “嘛……不过我喜欢他,所以这一切都是浮云了。” “唔……” “等小凪有了自己喜欢的人,就会理解了吧。无论在别人看来是多么糟糕的家伙,对自己都是无可替代的……就是这种感觉,大概。” “……喜欢的……人?” “小凪比我可爱多了,一定会遇到很疼爱你的人的。” “……会遇到……吗,那样的人……” “拿出点自信来啊,小凪漂亮又乖巧,是难得的好女孩哦。” 早苗笑盈盈地伸手抚着女孩柔顺的长发,以长辈特有的慈爱口吻和颜悦色地说下去。 “我觉得呐……这么大的世界,能够找到彼此喜欢的人,是个低概率的奇迹呢。” “……奇迹?” “嗯。所以……如果以后小凪遇到重要的人,要好好珍惜啊。” ——不要胆怯。不要退缩。不要自己放开手。 ——会有的,你重要的人。 “唔……我会,珍惜的。” 后来的后来,获得了新的名字、新的容身之所的少女紧紧握着早苗的手,噙着喜悦的泪水,用清晰而坚定的声音告诉她。 『我找到了啊,那个人。』 那一刻,早苗差一点儿就哭了出来。 ——神啊。 ——奇迹真的发生了。 作者有话要说:回归,本章补完。这章是关于一个人 妻和一个内向姑娘的青春励志故事(殴)。 凪(库洛姆)的母亲和早苗的父亲离异后再婚了,所以凪少女是早苗没有血缘关系的名义上的小妹妹。 各位都猜对了么? 修正:库洛姆的生日被我记岔了……因为骸姐的6月9日给我印象深刻,所以不小心就把库洛姆的生日记成了9月6日……(鞠躬赔罪)谢谢指出。 皮埃斯,暑假前会开出初代坑……男主已经定下是阿诺德君了请初代控的姑娘不要再抽打在下了。G爷这人太美了作者只敢仰望他,不过戏份多是肯定的。皮埃斯的皮埃斯,虽然和施瓦辛格重名了,但“阿诺德”这个名字真的很有意思——意大利文中“云雀”的发音就和阿诺德近似……我已经开始脑补他们的血缘关系了…… 有些话听见不如不听 今天的并盛中依然和平。路上天气正好,窗外太阳正晴。 早苗搬了个小凳子搁在接待室的茶几边,一手支着下巴飞快地翻阅成沓的文件。唯一的写字台向来是被云雀霸占的,茶几这玩意儿本来就不该用来写东西,如果坐沙发上就只能趴着写,再趴久点她迟早得驼了。虽说小凳子看上去很寒酸,但至少可以保证青春期少女骨骼的正常发育。 “呐,恭弥,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么?” 早苗把看完的文件推到一边,仰起脖子揉了揉太阳穴。 “嗯?” “并盛中的老师都在干什么……” 云雀将视线从写字台上移开,微微皱起了眉头。 “怎么了。” 早苗扶着额头把一叠纸扔到他面前。 “《关于近期男女学生不正当交往现象频发的处理方案》……这种东西和风纪委员有半毛钱的关系么。引导恋爱中的少年少女,怎么看都是成人的工作吧。” “有关系。” 云雀立刻干脆地点了点头。 “不正当交往是破坏并盛风纪的事情,一旦发现就由风纪委员实施制裁。” “……你想干什么!看到有人接吻就全部咬杀掉么!” “差不多吧。” “恭弥……这种压抑人性的行为,麻烦你适可而止成么。不过,如果你打算单身一辈子,我也不介意尝试着对你视而不见……” “我什么时候那么说过了。” “难道你不是这个意思么。” 早苗直起身走到桌前,无奈地伸手拿过那叠《不正当交往处理方案》翻看着。 “就凭这闪瞎人眼睛的标题,我有充分的理由怀疑你打算和我绝交。” “呼嗯……” 显出几分好笑的神气,黑头发的少年垂下眼转着手中的笔,轻轻挑起了嘴角。 “我是‘正当’的哦。” “……” 早苗手里的文件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算起来,自从云雀伤愈出院,也有两个多月时间了。关系进展什么的基本没跳出过她的预料,她几年前就教育弟弟说你别看恭弥那风华绝代的样儿,他已经二到骨子里去了,就算将来他结婚生子儿子都和你一样大了,他肯定还是个二。 ……果然,相处两个月以来,他唯一的进步就是嘴变厉害了…… 和六道骸搅出的那场乱子相比,这段日子没再起什么大风大浪,至多是云雀刚出院那会儿一百多号不良少年赶来并中逆袭,据说被他独自一人摆平后在郊外填了个百人坑。 云雀闲着无聊的时候也来过一次黑曜,直接去她学校门口树上趴着堵人,毫无顾忌往下跳时早苗被吓得不轻。不过那一次算不上什么美好的回忆,早苗刚叹着气伸手拽过轻轻巧巧落地的少年顺毛,身后就传来了不太友好的声音。 ——什么啊。风间的男朋友,很帅气嘛。 ——她怎么勾引到的啊。一点都不搭好吧。 ——明明是个时装偶像什么都不懂的土包子。 注意到云雀瞬间沉下来的表情,早苗只是默默加重了按他脑袋的力道。 “由她们去,恭弥。” 由她们去吧。 一路走回家的时候,云雀脸色一直不是很好看,半晌才冷冷甩出一句:“你总是这样?” “……怎样?” 与之相对的,早苗完全是一脸“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的平静表情。 “……刚才。” “啊啊,那些孩子的话,已经听习惯了。再说也是事实。” 早苗无所谓地笑出声来,眯起眼睛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 “恭弥你又不是不了解……你也常被人背后戳脊梁骨吧?这很普通,每个人做人都有点儿缺陷,我自己没法融入她们那个圈子,当然不能怪她们说我阴沉土气不合群。毕竟私立高校里大户人家千金多,我和她们没共同语言也很正常吧。” “……” “还有……虽说我确实不懂时装偶像什么的,不过……” 早苗笑着抓了抓后脑。 “……她们也不知道白菜多少钱一斤嘛。” ——人么,在自己的领域里活好就行,别心心念念牵记着别人家的大千世界。有些东西再好,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争得头破血流有个什么意思。活着不就图个“有意思”么。 这就是早苗的价值观了。 —————————————————————————————————————————— 日子差不多就是这么安安稳稳地过着,鸡毛蒜皮的小事儿堆着堆着年纪就长上去了。虽说没什么刻骨铭心的记忆,但对于早苗而言,所谓生活本该是这副模样。云淡风轻,一切静好。 那天早晨云雀改完文件又开始犯困,打着呵欠往沙发上一靠,抬了抬下巴示意早苗坐到旁边去。以前他还会嘀咕一声,而早苗往往凭表情就能理解他的意思,久而久之他连口都懒得开了。 ……还真二得理直气壮啊这是。 “再往那边挪点。” “……等等,我说,你想干什么。” “呼……听不见我的话?” “……” ……其实她挺想揪他领子骂他没大没小的。 不记得从哪本哲理书上看到,恋爱关系似乎总是构筑在男尊女卑的基础上,从生理心理各种角度而言。年龄优势只在姐弟情谊上适用,她如果告白之后还老把自己当姐姐拿年纪压人,那就有点儿装十三了…… 抱着宽容为本的思想,她略微向远离云雀的方向挪了挪。 啪嗒。 “喂,恭……” “吵死了,别动。” 早苗无力地耷拉下肩膀,低头望向一脑袋歪倒在她膝上、正伸着懒腰准备午睡的少年。 ……一开始直说不就好了么,别扭个啥。 “欸,几点叫醒你?” “嗯……正午之前就可以了。” “……范围太广了吧。” 完全无视早苗的吐槽,少年侧过脸不再看她,不一会儿便合着眼发出均匀而轻微的呼吸声。 ……搞什么,居然自顾自睡着了。 “睡前至少也要说句‘晚安’吧……真是。” 早苗注视着陷入沉睡的少年,不抱任何指望地摇了摇头。 然后,她慢慢俯下身去,拨开少年颊边垂落的碎发,在他耳边带着苦笑低声开口。 “不过,我说就够了吧。……晚安啊。恭弥。” 云雀睡着以后,早苗的活动范围实在非常有限,翻了几页手头的书便也不由地昏昏欲睡了。但是她还肩负着按时叫醒云雀的重任,自己先倒了怎么成。 把早苗从半梦半醒的迷糊状态中呼唤回来的,是一通急促的电话铃声。 她的手机来电铃声原本是自己录制的『家里没酱油了~』,很符合她“过日子就是买买菜打打酱油”的人生观,但云雀几次三番表示这铃声太没品,她拗不过那个中二便换回了普通的铃声——当然并盛校歌什么的她是坚决不会用的。 “喂……这里风间……” “失礼了,请问您是风间凪小姐的家属吗?” ………… ………… ………… 云雀是被早苗拽着胳膊拼命晃醒的。 他起床低血压发作还没来得及找人出气,就被早苗异样的表情惊得微微一怔。 她脸色惨白得吓人,和冬天刚下过大雪的地面似的,嘴唇几乎被咬出血来,整个人都在止不住的颤抖。 “……怎么了?” 察觉到异状的云雀暂时压下了脾气。 “恭弥,你机车在学校吧……麻烦送我去黑曜中心医院!飙车也无所谓了,一定要快!!” 前所未有的、急迫而慌乱的口吻。 似乎比正彦挨打那会儿更加焦急。 “先告诉我怎么回事。” “我那傻妹妹被车撞了!!!” —————————————————————————————————————————— 凪是在当日凌晨时分出车祸的。 不用说也知道她为什么会半夜三更跑到大街上游荡,没有亲情的家只是个冰冷的空壳,独自一人的黑夜更是加倍难熬,也难怪她本能地想要逃离。 肇事的司机大概是加了夜班,睡眼朦胧地驾着车一路朝家开,谁知路中间会突然冒出个小姑娘,反应慢了几拍,高速行驶的车子就直直撞上了凪瘦小的身体。这个娇娇弱弱的女孩子哪挨得起这么一下,当场便昏迷了过去。偏生出事地点离医院又有段距离,司机十万火急地把凪送到黑曜中心医院的时候,女孩的白裙已经被赤红的鲜血浸透,眼看着是不行了。医生一边组织抢救,一边用凪随身带着的手机联系亲属。 而凪的手机里,只有三个号码。 『妈妈』,『风间先生』和『早苗姐』。 早苗第一次全然没有对“速度”产生恐惧——她满脑子都回荡着医生那句“送来得太晚了,请您节哀”——话说小凪根本还没断气呢好吧!! 一路风驰电掣狂飙到医院,她从后座跳下来就爆了SEED往里冲,医院门口的保安险些把她当作恐怖分子拦下来。 凪正在集中治疗室接受抢救。 按照医生的说法——很多内脏器官都严重受损,难以维持正常生理机能,已是回天乏术了。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要不是云雀在旁边拽着,早苗差点就给那医生跪下了。 凪会死。 她会死的。 她怎么可以死? 那个孩子,想被人需要又怯懦着不敢伸出手,心地干净得一点尘埃都没有,还只有十三岁,连这世界那么多零零碎碎的美好都没见到,怎么就要消失了?! “很抱歉,我们也无能为力。” 医生冷漠而生硬地宣布道。 走廊的另一端,是表情严肃的父亲和继母。 “……因为这事,我都吹了一单生意了。现在情况怎么样?” ——是父亲的声音。 “那孩子真是的……内脏和一只眼睛都不行了……医生说她没希望了。” “医生说接受亲属的器官移植或许还有救……” “开什么玩笑!” 女人仿佛被踩到尾巴的猫一样尖叫起来。 “为了那孩子在身上动刀?那种事怎么可能啊?!” “你在说什么啊,那是你带来的孩子吧?” 父亲的语气里似乎有几分指责。 “那孩子从小就不知在想些什么,连朋友也交不到啊!和你也完全不亲不是吗?”继母气急了,连珠炮似的一股脑儿说下去,“她从来就没让人省心过,我怎么会生出这么古怪的女儿?就算这次救活了她,将来也不会有什么好事发生啊!不只是我,根本没有人希望那孩子活下去,她死了也不会有谁难过的!” “喂,凪会听到的……” “那孩子在集中治疗室,怎么可能会听到……” 女人甩了甩头发转身欲走,忽然停下脚步,错愕地望着不知何时挡在自己面前的早苗。 “你……” 话音未落,早苗抬起手,卯足了劲狠狠朝女人妆容精致的脸上打了过去。 “——失礼了。小凪听不见,我听得见。” 作者有话要说: 我一直觉得孩子要理解体谅父母的辛苦,好好沟通什么的。 但我还是看不下去说小孩死掉也无所谓的妈,再怎么不好也是亲生女儿啊,这种话很心寒不是么。 早苗暴走了,她是个重视亲情的姑娘,最受不了的就是这种话。不过这不是决裂,我想库洛姆她妈还没极品到听不进别人批的程度。会有所改变的。 别招惹弟妹控的姐姐 女人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懵了,跌跌撞撞地向后退去,嘴里不敢相信地嚷着:“你……你敢打我?!” “看在爸的面子上,我叫您一声阿姨。阿姨,您的女儿现在生命垂危,您不觉得您所说的话,于情于理都有些不妥么?” 早苗的面孔上没有了平素的温和,她竭力遏止着膨胀到快要爆炸的怒气,以冰冷的口吻说下去。 “就算小凪有再多不是,她也是您的亲生女儿。说她去死也无所谓什么的,未免太过分了吧!” 女人一时语塞,支吾了半天接不上话,索性扑到早苗父亲怀里抽抽搭搭哭起来:“你看,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一点教养都没有,居然和我这样说话……” 父亲还没开口,早苗斜睨着她硬生生甩出一句:“您连自己的女儿都照顾不好,要以什么立场质疑我的家教?我再没教养,至少知道该怎么做人!” “你、你这没大没小的死丫头!” 继母恼羞成怒地跨上前,涂得鲜红的指甲眼看就要朝早苗脸上抓来。 然后—— 她的手腕被一直冷眼旁观的少年紧紧抓住了。 “……我对你们家的事没兴趣。” 云雀面无表情地抬起眼盯着气得不成样子的女人。 “但是,不会让你碰她。” 尽管身材纤细,云雀的力气却大得超乎常人。女人狼狈地拼命挣扎着,亲生女儿濒临死亡时她都没流过一滴眼泪,此刻却吓得哭花了一脸的妆。 “恭弥,够了。放手吧。” 早苗叹了口气,轻轻拍着少年的肩膀。“吓出毛病来就不好了,再怎么说她还是我爸的妻子。” 云雀刚松开手,挣扎的女人就由于反作用力一屁股跌坐在地上,浑身瘫软再也站不起来了,只是撕破了脸一个劲地骂。 “早苗!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好事!”一旁楞了半天的父亲连忙俯身扶起她,沉下脸怒气冲冲地转向早苗。目光落到云雀身上时,他的面色愈发阴沉了几分:“你现在都和什么乱七八糟的人搞在一起,当初就不该放你一个人出去,我告诉你,不要什么人都往自家带,真是败坏门风……” 少年的眼神瞬间一暗。 紧接着—— “恭弥!!他是我爸爸!!!” 伴随着早苗的叫喊,医院走廊里爆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 待掀起的碎砖和烟尘散去后,出现在她视野里的,是站在墙边两眼发直一头冷汗的父亲,以及钉在他脑袋旁一公分处、深深没入墙壁的——金属拐子。 “……注意你的措辞。” 与方才无所谓的神色不同,此时云雀眼底浮现出的是一目了然的凛冽杀意。他慢慢举起不知何时捏在手里的另一支拐子。 “下一次不会打偏了。” 毫无疑问,早苗父亲轻蔑的口吻狠狠刺痛了他无上的自尊心。和早苗不同,比起凪的安危,自己被划分为“乱七八糟的人”这一点更让云雀怒气满格。 早苗哭笑不得地看着眼前尴尬的状况,一时不知该先安抚哪边——至于继母么,她已经惊吓过度翻着白眼昏死过去了……上帝保佑她不会留下后遗症,不过心理阴影大概是免不了的。 正在局面僵持不下时,集中治疗室的门打开了,一个戴着口罩的护士惊魂未定地跑了出来。 “奇迹!这真的是奇迹!!” “怎么了?!那孩子怎么样?” 早苗立刻转过身抓住她的衣袖,用变了调的声音一叠声地追问。 “太不可思议了!”护士似乎也受了不小的冲击,语声激动得微微颤抖,“那孩子……她、她受损的内脏,突然完全恢复了!!” —————————————————————————————————————————— 集中治疗室。 脱离险境的少女,正静静地躺在装满各种仪器的病床上。 (……这个世上,真的有神明吗。) ——坐在少女床边,早苗的心中反复徘徊着的,只有这一个念头。 云雀大概看出早苗此刻无心顾及其他,答应她绝不会把她父亲也送进集中治疗室之后,便拖着吓成雕象的风间爹转身走人,去进行男人之间的对话了。 偌大的治疗室里,只剩下了早苗和值班医生。 凪的面容异常恬静,仿佛她不是挣扎在生死边缘,而是在母亲怀中安然酣睡一般。早苗注视着她与平时无异的安详睡颜,渐渐没来由地放下心来。 (无论如何,这孩子还活着……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 在这份柔和的安心感之中,她感到早晨的困意卷土重来,便靠在椅背上合着眼小睡了过去。 ……………… 失去意识的黑暗之中,隐约看见一缕微弱的光芒,自视野的尽头由远及近无限扩张开来。本能地伸出手触碰,环绕周身的黑暗忽然像被打碎的镜子一般,消散得无影无踪。 出现在眼前的,是一望无际的——美丽花海。 (……梦……?) ……真是,好久没有做这么浪漫的梦了。平时由于成日操劳的缘故,晚上总是一沾到枕头便睡得昏天黑地,连做梦的精力都不剩。 偶尔做做这种梦,也不坏吧……? 早苗刚一迈开步子,便被什么东西绊了个踉跄。 “呀……” 在她作出反应之前,身后忽然伸出一双有力的胳膊牢牢圈住她的身子,让她不至于跌倒。 “啊,谢谢你…………呜啊!” 早苗下意识地转身道谢,却在看清身后人的面孔之后扬手一记上勾拳揍了上去。 “呜……!”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她如此激烈的反应,下巴上结结实实挨了一记,却并没有松手退开的意思。 “KU……KUFUFU……好久不见,你的见面礼还是这么有个性呢。” 梳凤梨头的少年一手捂着下巴,愣是憋出了一副我好无辜好无辜的委屈表情。 “比起这个,骸君,先放手。” “玩笑而已……是你反应过度了。” 摆出举手投降的姿势,少年笑着松开她退出几步。 “不,是你没有性别意识……就算是少女心,你生理上还算个男人。” “……什么叫还算啊。” 少年——六道骸隐约意识到,彩虹之子向早苗灌输了一些性质微妙的情报……当然不会是美化他的。 “还算就是还算啦。” 早苗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这才定下神来环顾四周。 和一般的梦境不同,这片花田有惊人的现实感,甚至连扑面而来的微风都裹挟着花朵的芳香。 (……这真的是梦吗?) 联想起之前六道骸用幻术制造樱花放倒云雀的前科,早苗的肩膀垂得更无力了。眼前的情况也许比她的想象复杂了许多倍。 “骸君,麻烦解释一下……对了,请你用我能听懂的说话方式,我受不了人类这么伟大的词。” ……………… ……………… ……………… “唔,差不多就是这样了。” 虽然眼前是鸟语花香的美景,但早苗只感到脑袋彻底乱成了一锅粥,还是煮烂了的。 ——这里不是梦境,而是六道骸的精神世界。 ——不久前,他在这里遇到了濒死的凪。 ——凪具有对他有益的特殊体质,于是他和她订立了契约。由六道骸以幻术维系凪的生命,作为回报,凪从此会遵从他的命令行事。 …………怎么想都是拐卖少女啊!!! “混蛋你想让小凪去做什么!你已经拔了我弟弟一嘴牙,能不能请你高抬贵手别再祸害我妹了?!上辈子你和我有仇吧骸君?!” “KUFUFU我觉得是你和我有仇……先别急着拽我领子!” 六道骸一脸抽搐地望着眼前气急败坏的少女,原本只是觉得一向淡定的早苗抓狂的样子很好玩,所以总是忍不住逗她寻寻开心,但玩过火了也许会惹火烧身——他还没忘记自己被她小宇宙爆发从黑曜三楼扔出去的惨痛经历。 “你还真是奇怪……从来都只为了别人的事生气呢。” 极力维持平素优雅的风度,少年扯着嘴角整理被揪乱的衣领。 “当然的吧?姐姐之所以先出生,就是为了保护年幼的弟妹啊。” 早苗还没从暴走状态恢复过来,脸涨得通红,说话都有些接不上气。 “得了,你直说吧,想让小凪帮你做什么。我要是能办得到的话,就麻烦你离那孩子远点。她单纯得很,价值观还没成型,经不起你那一套邪教理论。” “自然是为了我的理想了。” 骸转过脸来,铭刻在血红右眼上的“六”字闪烁着妖异的光。 “作为起点……要夺取泽田纲吉的身体。” “…………” 早苗在一瞬间风中凌乱了。 她半张着嘴死死盯着骸上上下下打量了他好几遍,最终小心翼翼地开口道: “身体…………骸君你…………是GAY啊?” “…………” 六道骸也在一瞬间风中凌乱。 作者有话要说:我发现……一写到骸姐我就忍不住的悲剧他…… 在弟媳之前先考虑妹夫吧 “骸君你…………是GAY吗?” ………… 六道骸风中凌乱地死机了半天,好象终于反应过来似的爆发了。 “KUFUFUFU我说的不是那回事哦!请你不要产生什么奇怪的联想!” “联想你个头,我完全是根据你的字面意思理解的!” “我不是那个意思!” “这已经是最纯良的意思了,你还想更糟糕一点吗?!”早苗酣畅淋漓地吼回去,忽然想起了什么,再度冲上前一把揪住骸的衣领把他朝死里摇晃,“你刚才说要小凪帮你去做?你要让她去勾引泽田么混帐!!我看错你了,你这个变态!禽兽啊!!” “停停……都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 “闭嘴!禽兽!!” “不我不是禽兽……” “不要狡辩了!同性恋就算了你还萝莉控!” “到底是同性恋还是萝莉控惹你了……还有我两个都不是哦!!” ………… 鸡飞狗跳闹了一阵,早苗总算冷静下来坐在花田里听六道骸描述了他征服世界的伟大理想。 “……骸君。” “嗯?” “话说在前面,虽然你志气很高……但无法改变你是GAY和萝莉控的事实哦。” “……你到底有没有认真听我说话。” “听了。” “……我有说我两个都不是吧。” “你的行为告诉我你是的。” “……算了。” 六道骸绝望地承认自己输了。面对这个全身心浸在日常生活中的少女,文艺标题什么的果然还是塞到轮回的尽头去吧OTZ…… “呐。骸君。” “……又怎么了?” “你征服世界以后要做什么?” “……” 六道骸正扶着额头感慨人类的神奇,微微一怔,一时没有接话。 “不知道吗?你该不会拿这个当终极目标吧。” “那又怎么样?” “……好空虚。我还以为你要在全球范围内推广凤梨种植……” “怎么可能啊!” 骸想哭的心都有了,这姑娘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她难道想不到更伟大一点的事业了吗?! “不过我觉得你还是建设一下社会福利保障比较好,这样我日子可以好过一点……你知道的,最近日本房租又涨了,失业率每天都在变高……” “……我没打算要当救世主哦。” “那是什么?混世魔王吗?” “虽然不喜欢这个说法,但是……差不多呢。” 坐在无际的花田中,骸交错着修长的手指不知看向哪里,一瞬间就有了点文艺男青年的气质。 “这个世界比你想象的丑陋多了……所以我会毁掉它,让它沉入和我的心一样黑暗的深渊里。” ……还真是文艺了。 早苗别过脸去重重吐了口气,顺手拍拍他的肩膀。 “骸君……虽然里包恩先生早就告诉我你的话不能信,但你扯谎也得打打草稿吧。” “……什么。” “世界这玩意,也许确实比我所看到的黑暗许多……” 早苗抬起头指了指幻觉世界万里无云的晴空。 “但骸君的心,不是阳光灿烂的嘛。” …… 尽管没有留心他的表情,但骸的身体确实在听到这句话的瞬间微微震动了一下。 也许她真相了。 早苗回过头,带着平静温和的微笑继续说下去。 “所以啊,就算你是GAY我也不会歧视你的,只要你不荼毒我妹妹……” “怎么又绕回这个话题了!” 要和她维持一下文艺的气氛就这么难么?!什么人啊这是!! ……不过打着夺取身体口号的是他自己,这种状况只能说是他自食其果吧…… “……风间早苗。” “嗯?” “你……还是回去吧。” 这种谈话继续下去也只会把他的性取向掰弯……联想到早苗可能会对别人进行宣传,骸觉得自己胃都疼了。肯定要被云雀恭弥鄙视到死啊……。 “在这里待久了对你没有好处哦。”——所以你快点儿走吧我谢谢你了。 “啊啊,我好象是睡了很久……可是要怎么回去。” “……你没有考虑过这个问题吗。稍微担心一下自己啊。” “现在担心也不迟……所以说要怎么回去。” 骸觉得和她解释幻术原理估计也无法沟通,便只是轻轻将手搁到她额头上。 “闭上眼睛,我送你。有你在身边的话,库洛姆也会稍许轻松一些吧。” “库洛姆是什么……不要拿女孩子的名字玩拆字游戏!” “KUFUFUFU……她好象很中意这个名字呢。你是姐姐的话,一切该遵从妹妹自己的意志吧。” “那哪里是她的意志,根本是你的恶趣味意志啊。” “但是,选择接受我的意志的是库洛姆自己哦。我希望你也可以用这个名字称呼她呢……毕竟,这是她最初找到的归处。” “你就扯吧……话说在前面,我可以接受你GAY,但我不会接受你是GAY还勾搭我妹……当然如果你愿意入赘进风间家,我可以考虑一下。” “……不必想那么久远的问题……” “如果你让那孩子嫁不出去,我是无论如何都会让你负责的哦。” “…………” 六道骸稍微脑补了一下,如果自己哪天真被逼着负责成了早苗的妹夫,那么就意味着他也是云雀恭弥的妹夫,那么他应该管云雀叫什么……姐夫么。 这是……何等失态的关系啊!! “还是就此和你道别好了……否则我可不知道自己会不会一时冲动杀掉你呢。不……如果你不是和库洛姆有所联系,我早就动手了也说不定。” “骸君又在说谎了。” “是真的哦。” 看着少年一脸深不见底的冰冷笑意,早苗只是轻描淡写地耸了耸肩。 “如果骸君做的出那种事,当初就会杀了恭弥的。骸君从一开始,就没法做到你嘴上说的那么狠心吧。” 六道骸的笑容又是一僵。 她……这是第几次真相了。 “KUFUFUFU……我已经不想再和你说话了。” 骸收敛起那副笑脸,以愤慨的表情狠狠地把头偏到一侧。 “骸君,有一个成语叫做恼羞成怒。” “……够了。你还是走吧……你不适合这个世界。” 他觉得再说下去自己整个人都要崩坏了……也许和她绕一天他就会真的相信自己是个GAY,而且理想是统治全世界的凤梨。 “等等,骸君。” 忽然想起什么似的,早苗扳住了骸按着她额头的手。 “怎么了?” ——她面无表情地慢慢退开一步,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俯下身朝他认真地鞠了一躬。 “……我知道你救那孩子别有用心。但是,无论如何……谢谢。” 有仇报仇有恩报恩——这是她万年雷打不动的原则。 无关对方是谁,也无关对方是出于何种目的。 风间早苗并不关心那些错综复杂的人心,她在意的,从来只有一直呆在身边的人们。 只要他们健康安乐……她就没有什么需要介怀的事情了。 “那个……骸君啊。其实我高中有自学意大利语呢。此外……意大利面什么的,我也多少会做一点哦,虽然没什么自信。” “……你想说什么。” “——就是说你什么时候想过来吃饭都可以。虽然我对你意见很多,但你好歹也算是妹妹的救命恩人,报恩这种事我还是会做的。” “我没做什么需要你道谢的事情哦。我说过了吧?我只是在为自己的利益行动。” 六道骸背转身去,以平淡的语声徐徐说着。 “而且……奉劝你不要对我太温柔比较好。不会有结果的。” “我没期待过什么,你对那孩子好点就成了。” “KUFUFU……既然你都那么说了,我就不客气地每天都过来了哦。” “……你至少也客气点儿吧!!” —————————————————————————————————————————— 事实证明,骸的脸皮非常厚,城墙一拐弯还添两块砖。 不过早苗觉得也没啥,人家可是敢在大庭广众之下扯[身体]的人,这世道能坦然承认自己是GAY的人也不多了,六道骸属于难得有勇气的。 不,不如说……这人已经到了可以说是无耻的程度了。 自打库洛姆出院之后,他真的不客气地每天过来蹭饭,而且还是掐准了钟点在正彦回家之前来。 ……当然,是附在一个小男孩的身体上。 据说是某个从郊区孤儿院出走的别扭小鬼,丢多久都不会有人挂心的那种…… 于是,早苗家就这样顺理成章地多了一口人…… ——事情追溯到他第一次过来的时候。 “谢谢款待……不过你家凳子是不是矮了点。” 早苗一边憋笑一边别过脸不去看六道骸费劲地伸手够餐盘——那男孩只有约莫四五岁年纪,小胳膊小腿的行动别提有多不便了。 “将就点吧,我做给你吃就不错了。” “那也要以我能吃到为前提……” 骸努力一阵后放弃了和高高的餐桌搏斗,一转身跳下椅子,绕过桌子跑到早苗的座位边,大大咧咧地爬到她腿上坐定。 “嗯~~这样差不多了。” “差不多个鬼!再闹我真的轰你出去啊!” 早苗用力敲了一记笑得异常欠揍的男孩。 “哦呀哦呀,你要把妹妹的救命恩人赶出家门吗?” “……哎哟喂你还不是我妹夫呢!得瑟个啥!” 早苗刚想抓着他头发把他脑袋按进面碗里,门口忽然传来了钥匙转动的声音。 “还不是你胡闹,正彦都回来了啊!” 早苗一把将男孩从腿上拽下来,二话不说就将他死命往桌肚里塞。 “KUFUFUFU没必要在意,他又认不出我来……” 骸一脸无所谓地笑着,但一秒钟后,他的笑容彻底凝固在了脸上。 ——跟在大步迈进房间的正彦身后的,是在休息日依然身披黑色校服的云雀恭弥。 …………他现在是不是该说声姐夫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姐夫妹夫什么的[捶地]太喜感了。 早苗是个恩怨分明的姑娘,对于库洛姆活下来这点她还是感谢骸的,但是感谢他不代表她不会悲剧他。 总之,风间家的姑娘不是那么好勾搭的,骸姐前路艰辛……二雀是例外,他有男主光环。 聊天室的狐朋狗友们 那一天的结果,是早苗面不改色地揉着骸的头说小弟弟真乖,然后转向云雀,告诉他这孩子只是个捉迷藏迷路路过的。 在她的临机应变下,勉勉强强避免了一场惨剧。 之后的日子依旧是波澜不惊,不过她坚决拒绝骸天天过来蹭饭。逃得过初一逃不过十五,骸的本尊还被浸在罐头里,就现在这点儿斤两只有被云雀往死里抽的份。当然了,比起骸的安危,早苗更担心自家的房子…… 库洛姆也陆续来过几次,怯生生地告诉早苗说自己打算搬去黑曜乐园和骸的同伴同住。早苗原本很担心她一个人搬出去,骸手下那几个看起来又不大会照顾人的样子,不过好在六道骸一直通过精神世界与库洛姆保持联系,有什么事也好有个照应。 处理完弟弟妹妹的事儿,她总算暂时闲了下来,抱着自家破电脑上聊天室找网友八卦去了。学校里大小姐太多,她很难找到交流砍价经验的对象,所幸网络是个好玩意,五湖四海三教九流的家伙都有。之前和六道骸所说的“学过意大利语”,也是在网络上勾搭的几个铁哥们教的。 酱油瓶子:[Ciao……姑娘们,都在吗。] 因为我是王子嘛:[嘻嘻嘻~~~姑娘们不在,王子我在哦。] 酱油瓶子:[好久不见,你还在玩王子COSPLAY啊。] 因为我是王子嘛:[才不是COSPLAY,贝尔本来就是王子。] 王子——贝尔菲格尔是早苗认识满久的一个孩子,年纪和云雀差不多,比她还小上两岁。虽然说话口气自大又惟我独尊,还总是嘻嘻嘻的怪笑,却意外地不会让人感到讨厌,大概是因为这孩子个性比较干脆利落的缘故吧。 酱油瓶子:[……你随随便便爆真名没事么,贝尔。现在人肉搜索什么的可猖狂了,小心中弹。] 因为我是王子嘛:[王子才不怕那种东西呢。说起来我还不知道瓶子的真名啊。爆真名爆真名~~] 我是人妖我怕谁:[瓶子酱上真名~~~~我们都爆了的,你不可以置身事外哦~~~~我们不是好姐妹嘛~~~~~~~] ——早苗在电脑前默默双手捂脸。 确实,这群人完全没有隐私保护意识,大摇大摆地挂着本名在网上爬,不知该说他们大胆还是缺心眼。 鲁斯利亚也是老早就和她爆了真名的,真是的,一个个都欺负她是日本人,完全不把她当回事儿,也不怕她真去人肉他们。鲁斯这人个性其实不错,处事很圆滑,在聊天室里也算是极会协调人际关系的一个,有人吵架往往都是由他调停的。因为年纪比较大的缘故,早苗以前中二时也承蒙了他不少照顾开导。 唯一的缺点……不,也不能说是缺点。 ——他/她是个人妖。 酱油瓶子:[= =+谁和你好姐妹了,我是纯种女性不是人妖。话说贝尔,你之前不是还和我吹你是当杀手的么,别告诉我现在杀手都可以用网络杀人了。] 因为我是王子嘛:[因为我是王子嘛,王子用网络杀人很奇怪吗?] 酱油瓶子:[非常奇怪!] 我是人妖我怕谁:[其实呢~~只不过我和小贝尔在休假很无聊啊——瓶子酱不要歪话题啦,快点爆真名~~~~~] 酱油瓶子:[不了,我怕你们到日本来杀了我。] 最喜欢棉花糖:[小酱油别怕唷,我会保护你的~~~] 早苗差点又把一口水喷到屏幕上。 ……今天什么日子啊,连整日说要复习功课准备考大学的花花都上线了。 花花是她念顺了随口起的昵称,其实这人在聊天室里通称甜食控。 不过,花花之前私下告诉她他本名叫白兰。白兰·杰索。早苗记下之后顺便感叹一句:不愧是花花,你名字都是花。 据说这人家境很好是个少爷,不过早苗也对他家背景没什么兴趣就是了。 她唯一有兴趣的是白兰成绩很赞,头脑一流的那种,功课有什么不懂都可以问他,尤其是她不擅长的理科。这人性子挺随和也不搭架子,就是聊天的时候表情符号和波浪线多了点,满屏幕不见几个字,她看着特眼晕。 酱油瓶子:[花花,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 因为我是王子嘛:[嘻嘻嘻!甜食控你被拒绝了!] 酱油瓶子:[搞什么,今天都没有女孩子在啊,只有你们这群变态么。我下线了。] 最喜欢棉花糖:[没事,被拒绝一两次我不会灰心的~~] 我是人妖我怕谁:[还没爆真名呢~~~~~别跑啊~~~~~~~] 酱油瓶子:[不,花花你还是死心吧。我有男朋友了的。] 最喜欢棉花糖:[啊咧咧?明明上次聊天的时候你还说自己没主的呢!] 酱油瓶子:[世事无常,我告白了。] 因为我是王子嘛:[真没劲,女人一出嫁就都变得很没劲了。] 我是人妖我怕谁:[讨厌,小贝尔不可以说这种歧视女性的话唷~~~~~] 因为我是王子嘛:[你又不是女性,你就是个人妖吧。] 酱油瓶子:[私人问题请私聊。] 最喜欢棉花糖:[小酱油的男朋友是什么样的人~~透露一下嘛。] 最喜欢棉花糖:[不过肯定没我帅啦。] 酱油瓶子:[不,我觉得肯定比你帅。] 最喜欢棉花糖:[小酱油~~~你要客观真实的评价哟~~~~~] 酱油瓶子:[够客观了。花花你发我邮箱那照片我看过了,你人挺帅的,只不过我比较喜欢东方人而已。] 因为我是王子嘛:[咦?你们什么时候交换照片的,王子都不知道。] 最喜欢棉花糖:[不是啦小贝尔~~只是我把照片发过去了,小酱油她打死都不肯给我照片呢,说什么花花你太变态了我不能把照片给你,很过分吧?] 我是人妖我怕谁:[噗……哈哈哈~~~这不是事实嘛~~~甜食控再不改一下语气的话,会一辈子找不到女朋友的哦~~~~~] 酱油瓶子:[人妖姐,其实你最没资格说这话。] 冷场了一会儿,突然跳出了“悄悄话”对话框,是贝尔发来的。 [嘻嘻嘻~~告诉瓶子一个好消息哦,王子这几天可能要来日本呢~~~] 早苗略微吃了一惊,立刻飞快地敲过去。 [为什么这是好消息啊。] [咦,王子会来看你哦,你不觉得很荣幸吗?] 早苗刚擦完显示屏,又憋不住喷水了。 这孩子…… [好好好,我太荣幸啦。] [切,一点诚意都没有。王子不来看你了。] [……贝尔也能看出别人有没有诚意了?有进步啊。] [当然了,因为我是王子嘛。] […………] “哦呀?你也会玩这种无聊的东西啊。” 当天蹭完饭赖着不走的骸在屋子里转了几圈后啪嗒啪嗒凑了过来,趴在她肩膀上笑眯眯地打量着屏幕。 “别捣乱,找库洛姆玩去。” 早苗一边把他拉开,一边单手敲打键盘。 [贝尔你真的要来日本?工作吗?] [嗯~~杀人的工作哦,你怕不怕?] [我怕死了。] [放心,不是杀你啦。] [……废话。我有那么大面子请得动王子来杀我么。] [嘻嘻嘻,果然还是瓶子识相,知道自己是庶民。] [对对,我就是个平民。贝尔是王子大人,行了吧。] 还没等到贝尔的回复,又一条悄悄话信息弹了出来,是白兰的。 [小酱油怎么了?还在吗?人妖叫你都不理。] “KUFUFUFU……早苗很受欢迎嘛。” 六道骸笑得一脸没心没肺,库洛姆正在客厅帮着擦桌子,见情形不对立刻跑进来把骸拽走:“骸……骸大人,我们还是先出去吧,早苗姐……不喜欢别人看她聊天的。” “……你只体谅她么。” 骸有点不开心的样子,板着脸丢出一句,库洛姆当即涨红了脸低下头去:“不是的骸大人……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得了,库洛姆你快点把我妹夫拖走,他在这儿背后灵一样唧唧歪歪的我都没法打字了。” 早苗提起幼年版骸的衣领,随手把他丢给库洛姆。 库洛姆听到“妹夫”这个词,脸烧得更红了,手一软就把幼年骸摔在了地上…… ……悲剧啊。 库洛姆手忙脚乱地把磕到脑袋的骸扶起来,两汪眼泪在眼眶里团团打转。骸一边笑着说没事不是你的错,一边整张脸抽得和什么似的,好象也快哭出来了。 早苗决定对这一幕装作没看见,瘫着脸转身回复白兰的消息。 [没啥事,家里小孩子闹腾。] [小酱油很会带孩子呢~~] [哪里有,我根本管不住。一个一个都不让人省心。本来有一个中二一个飞机头已经很辛苦了,最近我那害羞妹妹有心仪对象了,我还得多养一个变态妹夫。] [嘛嘛。对啦小酱油,我最近发现~~泡芙也是很好吃的呢~~~!] [……那个比棉花糖还甜,小心蛀牙啊你。上次贝尔蛀牙,痛得差点连命都没了。] [不用担心哦~~~甜食和我有缘,不会害我的。] “KUFUFUFU……这个棉花糖真叫人看不顺眼。” 幼年骸抱着库洛姆的脖子坐在她怀里,忽然又一脸不乐意地冒出话来。 “人家惹你了?” 早苗又好气又好笑地回过头堵了他一句。 “他居然用和我一样的说话语气……这是抄袭哦。” “……你算了吧。白兰比你有见识多了,人家从来不满口世界人类的,顶多抱怨两句生活好无聊啊有没有好玩的事情啊比如地球毁灭什么的。” “这哪里比我好了!” “好多了去了,至少他知道地球毁灭不可能。白兰是个实在的行动派,和你这种标题党有本质区别。” “哦呀,用波浪线聊天的人哪里实在了。” “至少比从头到脚都很荡漾的某个GAY实在。” “……” —————————————————————————————————————————— ——那个时候的早苗,并不知道她这些相隔千里吵吵闹闹的热心朋友,会在不远的将来,给她、云雀、库洛姆和骸惹出多大的乱子。不过,就算她有预知未来的能力,也许依然会选择和这些人一起玩笑打闹吧。 对于这些彻头彻尾活在地下世界的人……能够这样放肆地相互吐槽、插科打诨求勾搭,你教我意大利语我教你日语,我过生日你邮寄棉花糖——也算是非常难得的事情了。 几天以后,曾经在并盛中心医院有过一面之缘的金发青年——迪诺·加百罗尼来到日本,担任云雀恭弥的家庭教师。 而这一次,不仅云雀和库洛姆都险些性命不保,早苗自己也被彻头彻尾地卷进了地下社会争霸的浪潮里。 ……不过,她会以何种心态面对那些终将成为对立方的狐朋狗友,就是之后的故事了。 作者有话要说:[花花,其实我最怕的就是你。] 其实早苗早就知道白兰是BOSS了[殴]——不要相信这是真的。 就象我说的那样,这群聊天党就是一堆狐朋狗友。不见面还好,一见就见光死的。下章是指环正篇,贝尔他们真的跑来看早苗了= =||||不过现在他们和盆锅裂还谁都不认识谁,都当对方是路人…… PS:设定里白兰和早苗同岁,当时念高三准备考大学。其实我满喜欢日常兰,如果没有马列盆锅裂这种东西,他也就是个平平凡凡过日子的人。 所以说,神物出世总没好事……比如,死亡笔记。 请小心棉花糖 虽然贝尔说了要来日本,但是他乱开玩笑也不止一两次,早苗并没有太把这事放在心上,毕竟她光要照顾身边一群人便已经是焦头烂额了。 白兰也不知是不是失恋受刺激了,破罐子破摔嚷嚷着让复习备考滚边儿去,成天泡在电脑上不知鼓捣些什么玩意。前两天他用电子邮箱给早苗发了一个程序过来,早苗担心有病毒就没动,结果被正彦随手捣腾开了,顿时满屏幕撒满棉花糖和奶油泡芙,情景甚为壮观…… 早苗摆弄了半天都没能把显示屏恢复原状,心里暗骂了两句就上聊天室逮白兰算账,说你不去好好学习整天折腾这些没用的东西干嘛,要珍惜青春啊花花。 白兰在电脑对面嚼着棉花糖悠闲得很,说反正我不那么辛苦也能考上大学。 早苗联想起这人好得不像话的成绩,觉得果然一半儿天才都很混蛋。六道骸算一个,白兰大概也算一个。 然后她觉得自己认识的混蛋太多了。 后来白兰帮她把电脑回复了原状,又借着道歉之名重新发了一个程序过来。早苗对这人自制的东西完全没信心,抱着视死如归的心情打开一看,屏幕上跳出一个Q版白兰挥舞着魔棒,把所有图标都变成了棉花糖,背景音还是白兰自己录的“白兰~~兰兰~~”…… 【花花你找揍吗?!!!!!】 【不是啦~~只是觉得这个很有趣嘛~~大吃一惊了吧小酱油~~】 【我吃惊得想打死你啊!!别玩了快给我恢复原状!!!】 更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六道骸本来就对白兰很有意见——而这意见的源头不过是白兰波浪线多了点让他很受挫,他发现自己荡漾的语气不是独家了。看到白兰那些捉弄人的恶作剧程序之后,他越发觉得这人在侵占自己特权,捉弄人的角色有他就够了,虽然他基本就没成功过…… 总而言之,他反正也闲着无聊,和早苗说了声我帮你报仇去,然后顺手把白兰电脑给黑了。 结果么,当然是白兰变本加厉地黑回来…… 骸再兴致勃勃地黑回去…… 然后情况就演变成了他俩乐此不疲地黑来黑去…… 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最终以白兰的完胜而告终,只能说人家是计算机这块的行家,技术上和骸就不是同一层面的。骸恨恨扔下鼠标的时候,还死撑着一副轻松的笑脸说kufufufu这么无聊的事情谁陪他玩啊。 …………摆明了在装十三………… 其实他装下十三也没什么,问题是,他搞黑客大战用的是早苗的电脑。 早苗看着彻底瘫痪的电脑怒了:我说你要黑也给我黑赢他好吧?!! 整顿完电脑早苗已经无力了,她想最近还是不要再去聊天室比较好……当然,也不能再放骸进家门了…… ……她认识的混蛋真的太多了。 —————————————————————————————————————————— 依然是每天每天往并盛中跑,几乎养成了习惯。 临近文化祭,风纪委员的工作一日较一日忙,她唯一能做的就是趴在接待室翻翻迟到早退名单,等着云雀巡视学校回来。这人最近一门心思扑在校内治安上,据说是文化祭的情侣活动导致并中不正当交往激增……其实早苗始终没能搞懂,云雀划分正当和不正当的界限到底是什么——当然,他把自己之外的所有人都算作不正当也说不定…… “所以说情侣活动是什么……之前没听说有那东西啊。” 云雀连续一周巡视到很晚之后,早苗终于忍不住开口了。 “今年的一年生很烦人。” 少年答非所问地哼了一声,懒洋洋地在沙发上横躺下来,交叠起双腿,熟门熟路地把脑袋靠在她肩膀上,悠悠阖上眼睛。 虽然在校内晃悠了大半天,他却并没显出半分疲乏的样子,现在大约也只是单纯的撒娇吧……果然小孩只要有热情,精力什么的从来不是问题啊。 早苗看他半眯着眼一副安然自得的样子,料他也不太想说话,便只是默默调整肩膀的角度让他不至于扭到脖子。少年柔细的发丝落在脖颈里,有些微微的刺痒。 衣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打开发现是库洛姆的短信,说今天骸大人要过来吃饭。早苗噎了一下,回信息说你让他自备伙食费,我这个月用度不够了。不一会儿库洛姆又发回来,『骸大人说早苗姐这么冷淡他很难过。』 『叫他别装死样,吃饭付钱天经地义,他还没娶你呢我凭什么养他。』 之后就再没声息了,早苗估摸着是库洛姆脸一红把手机摔了。 她别过头瞄一眼云雀,他居然在她发短信的几分钟内歪着脑袋睡熟了,平缓的呼吸轻轻喷在颊边,吹拂起额前散下的碎发,那模样安逸自在得叫人哭笑不得。 ——这家伙的神经已经完全是野兽级别的了,从清醒到熟睡再到醒来可以像拨开关一样瞬间完成,早苗坚信他的反射弧长度只有常人的十分之一甚至百分之一。 记忆里他经常躺在天台上无所事事,呈90度角漫无目的地仰望满天浮云,目光游离在青空里找不到焦点,渐渐就黯淡下去。据说他也很少做梦,所以无论睁开眼闭上眼世界都是一片空白。站在楼底的人会觉得委员长一直看着很遥远的地方,但早苗清楚他的视野里什么也没有。 包裹在极端的自我主义外衣下的,依旧只是安静单薄的十五岁少年,被隔绝于世的环境扭曲的性格,以及倔强的不让任何人窥伺到的真心。 但却是再突兀不过的一目了然。 早苗偏着头,腾出手来轻轻抚过少年柔软的黑发。 并不是没有疑虑。 云雀恭弥要走的,注定是与她迥异的、和风平浪静无缘的道路。 与她的理想之间,存在着不可逾越的落差。 其实她的愿望不过是混个温饱水平,保证人正常的生理需要就足够,弟弟茁壮成长到一米八她已算是夙愿得偿。即使现在她提起结婚对象的标准,还是说想找个踏实顾家的男人,凡事稍微为她着想一点儿,至少不要叫她成天在家里操心。如果休息日能帮她提提酱油瓶子、在厨房打打下手,那是再好也不过了。 而她心下也明白,云雀恭弥几辈子都成不了这样的男人。 按照她的标准,也许可以考虑一下草壁……其实那少年人很不错真的,十年后肯定能做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贤夫良父。 但结果,她还是做了和“理智”八杆子打不到一块的冲动选择。 她觉得自己的大脑肯定是什么地方坏掉了,已经和她说撒油娜拉很多年的少女情怀,居然又有了回来敲门的征兆。 这种事…………真是太糟糕了。 “……你在想什么。” 她兀自出神的时候少年慢慢醒转过来,斜挑着凤眼侧过脸瞥向她。 “我在想,我这两个月来心理年龄大概年轻了十岁左右。” “…………” (……你之前是几岁啊。) “恭弥我好像应该感谢你……我发现跟你在一起我的逻辑思维整体出现了弱化趋势。” “那和我没关系。是你自己变傻了哦。” “不,怎么想都是你把我带傻的吧。要是我还有一点理性的话,就不会天天跟哈巴狗似的凑过来……据说那什么中的女人智商都会一路暴跌,为了维持我的理智,我明天还是不过来好了……反正你最近巡视一直很忙吧?” 少年直勾勾地瞪了她一会儿,然后垂下眼冷冷地别过脸去。 “呼嗯…………随便你。” 早苗看着他一脸随你去吧我不在乎的执拗表情,忍不住又重重吐出一口气。 “……恭弥。你在说这话的时候能先松开我的手么,我好像听见骨头扭断的声音了。” —————————————————————————————————————————— 次日早苗终究是没有去并中,作为不成文的交换,正彦好说歹说要把委员长拖来一起吃晚饭。 六道骸照例是每晚必来的。当天早苗拎着菜篮进家门的时候,幼年骸正坐在垒了好几个坐垫的椅子上一心摆弄电脑,库洛姆战战兢兢地绞着双手站在一边,满脸为难,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 “骸君我谢谢你了离我电脑远点!!!” 早苗怒吼着把菜篮一撂,捋袖子冲上前一把提起男孩的后领,生生将他从椅子上扯了下来。 “要我说几次你才听啊?玩不过别人就别玩,会打架顶什么用,电脑这玩意可不是你的茶。” “哦呀哦呀。我也只是偶尔对人类的交流产生兴趣了呢。”虽然被早苗拽着领子无法反抗,骸依然保持着略带嘲讽的笑意,在男孩纯真的面孔上显得异常违和。 早苗用力捏紧手指,勉强按捺住了一拳揍过去的冲动。把完全不打算悔改的骸拍到一边,她不无担忧地凑近显示屏……上帝保佑没有再被黑掉。 出乎意料的,屏幕上显示的是她常去的聊天室。 solo:【……他离开了吗?】 最喜欢棉花糖:【啊咧~~凤梨君逃走了~~?真没意思。】 solo:【甜食控,是你欺负人过头了。】 最喜欢棉花糖:【嘛~嘛,凤梨君之前和我有点小过节,这点程度不算什么啦。】 (……凤梨?) 早苗一时搞不清状况,便用自己的用户名登陆进去。 酱油瓶子:【solo姐,花花,怎么回事?】 最喜欢棉花糖:【啊~欢迎,小酱油~~刚才的凤梨君就是你提到的变态妹夫吧?上次黑我电脑那个。】 solo:【早,瓶子。甜食控说你认识那个新人?】 早苗立刻别过头向一脸无所谓的骸狠狠剜了几眼。显而易见,他用她的电脑重新注册了个用户名,擅自进聊天室和人扯淡去了。 酱油瓶子:【新人?上次和花花搞黑客大战那个的话,我认识啊。】 最喜欢棉花糖:【对对~~?凤梨君很好玩哦!】 酱油瓶子:【= =|||||花花,那个人外强中干,很玻璃心的。你手下留情点。】 solo:【甜食控说得很过分呢。】 早苗囧着脸发悄悄话给solo——她是聊天室里与早苗熟识的女性之一,似乎已经毕业工作了的样子,是个性格温和、善解人意的年轻女子。 【solo姐,花花都和凤梨说了什么?】 solo回复的口吻隐约透着无奈: 【我给你看段聊天记录吧。】 ——聊天记录内容如下: 最喜欢棉花糖:【不过,这点程度的黑客技术就让凤梨君束手无策的话,还真是很无趣呢~~】 凤梨王国:【kufufufu,谁告诉你我束手无策了,我只是不想陪你玩下去而已。】 最喜欢棉花糖:【既然那样是最好啦~那么凤梨君要不要再来比一场呢?】 凤梨王国:【……比什么?】 最喜欢棉花糖:【编程啦网页设计啦,测打字速度也可以哦~~电脑我可是很有自信的~】 最喜欢棉花糖:【当然,要继续比黑电脑也无所谓啦。】 最喜欢棉花糖:【啊咧咧,凤梨君你怎么不说话了?果然是没信心吧?我之前觉得黑我电脑的那一位没文化又没技术,好像也不算说错了呢~?】 凤梨王国:【……你说谁没文化!】 最喜欢棉花糖:【那我问你哟,凤梨君考上大学……哦不,高中了吗?】 凤梨王国:【…………】 最喜欢棉花糖:【不行哦不行哦,学历这么低的话找工作都没有人要你的。凤梨君你听我一句,回去好好念两年书再来和我比吧~?对了对了,小酱油也很看重学习的,你太没文化可能会进不了她家门唷 >_< ~~】 凤梨王国:【……kufufufu请你适可而止一点啊棉花糖!】 ——聊天记录完毕。 早苗原本只是微囧,此刻已是齐天大囧了…… 她回头望了一眼小心翼翼缩在一边的库洛姆,心想她大概已经囧过了。至于六道骸么,早苗翻看聊天记录时他脸色就刷地暗了下来,现在更是沉着脸一点笑容都挤不出来了。 早苗一时不知摆出什么表情好,同情地拍了拍他的头。 “……骸君。和花花拌嘴,辛苦你了……” 其实白兰这人没多大坏心眼,他只是个单纯的棉花糖控和不欺负人会死星人。聊天室里除了几个年长的女性,基本每个人都被他调侃挤兑过,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反正被他戳两句不痛不痒。谁都清楚,如果白兰真的发起火来,就不是挤兑几句的程度了。 但要说到挤兑人,白兰也是个天才。他尤其擅长笑眯眯地实施语言攻击,承受力差点的小姑娘被他戳两句就泪奔退室了。骸愣是坚持到底和他拌了这么久,已经算是爷们的了……。 早苗感叹了一阵,忽然想起自己进门时脑子里的『正事』。 “啊对了,今天晚上恭弥要过来,库洛姆可以留下,骸君你找个凉快的地方自个歇着去。” 骸的眼角略微抽了一下。 “你转换得太快了……这是慰问辛苦的人的态度吗。” “说到底是你自己找骂吧,电脑玩不过人家吵架吵不过人家,这是你一生的耻辱啊骸君。” “……Kufufufu要你管啊!” 早苗刚想向他描述一下白兰的恐怖之处提醒他少招惹那人,耳边忽然传来了空气被撕裂的声音。 她条件反射地将头偏向一侧,下一个瞬间,泛着冷光的金属制品擦过她的耳际,直直向眼前气鼓鼓的男孩砸了过去。 “——骸……!” 当! 库洛姆十分勉强但总算及时地冲到骸身前,以一直揣在怀中的叉子……哦不,是用三叉戟挡下了那足以开山裂石的一击。 “……呜……” 大概是虎口被震麻了,库洛姆捂着手向后退了几步,但依然坚定地挡在骸面前。 早苗僵硬地回过头,无奈地看向门边如弓上之弦般直挺挺地紧绷着身体、神情冷峻杀机毕现的黑发少年。 …………早晚要有这么一天的。 “恭弥,给我五分钟。你可以根据我的解释决定要不要揍他。……当然,就算你打算揍死他,也请你到房子外面动手,如果砸坏了我家里的东西你得给我照标价赔偿,发票我都留着呢。” 作者有话要说:早苗叫骸姐名字的时候被二雀在门口听见了,于是他暴走了。 姐夫妹夫什么的可好玩了。【殴死】 下一章大概是瓦利亚来日本…… 其实这文还是在种田……指环战最初早苗完全不知情,她只当贝尔来旅游的,直到雾之战库洛姆才拖她去围观。 PS:人家帮建的群,群号114822672……欢迎催更求剧透(何),来去自由。有兴趣的姑娘可以戳。 见网友有时不安全 风间家,客厅。 “嘛……总之就是这么一回事。” 掠过所有荡漾和风中凌乱的细节,早苗简明扼要地把六道骸诱拐未成年少女的流程叙述了一遍。 云雀坐在茶几对面的沙发上,双手交错支着下颌一声不发。正彦则旗杆似的杵在他身后,瞪向六道骸的眼神都可以召唤出条喷火龙了。 “骸君,这样说可以么。” 早苗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转脸瞥向坐在身边的库洛姆和她膝盖上的幼年骸。 “嗯,但是妹夫什么的请暂时搁置一下吧……我并不是抱着那种打算让她活下来的。” 早苗本就不指望他会坦率承认这码事,如果骸当真和库洛姆有所牵连,那么理所当然地总有一天得叫她姐叫正彦哥叫云雀姐夫……如此可怕的未来,估计他光想想鼻子就发酸了。 虽然开口闭口姐夫妹夫,其实早苗很清楚骸对库洛姆充其量是同病相怜的慈父心理,如果真要指望就此定终身什么的,只怕八字还没有一撇。因此,她充其量也只是逞一时口舌之快,和白兰一样挤兑六道骸闹着玩罢了。这种做法多少有些不厚道……但和云雀的三根肋骨比起来,也只算是九牛一毛了。 ——比起以优雅的口吻回绝亲属关系的六道骸,对面两人则要不淡定得多。 “我绝对不要有这样的妹夫啊姐姐!!他长得就一脸会出去花的样子!!!凪嫁给他肯定会做一辈子怨妇的!!!” “……正彦你三流言情小说看多了。” “真的啦!我听那个人讲话鸡皮疙瘩都掉下来了!!如果以后天天和他一个餐桌吃饭我绝对会营养不良胃溃疡啊!!” “你懂什么,骸君那种口气哄小姑娘可方便了,你多和人家学学什么时候给我哄个弟媳回来啊。风间家只有你一根苗,指望着你延续香火呢。” “我才不要学他那样!我追随的只有委员长!” “……奉劝你别学恭弥,就正彦你的条件,装二都没前途的。” 毫不留情地噎住弟弟,早苗转向始终面色阴沉缄口不言的云雀。他的怒火早就具象化为暗紫色的阴云盘旋在客厅上空,能够承受着这份压力侃侃而谈,也算是早苗的精神力过人了。 “恭弥,你可以告诉我答案了。想动手的话,我现在就把骸君扔出去哦。” “……kufufufu请你不要当着本人的面说这种话。” 云雀垂在身侧的手略微动了一下,五指慢慢地紧捏成拳。 然后,他似乎是做了极大的努力,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一副弱气样的幼年骸。 “……算了。” “啊啊?” “……我说算了。咬杀现在的他也没什么意思。” 早苗怔了几秒钟后,噗哧一声轻笑出来。 “啊呀呀。恭弥长大了呢。” “罗嗦。” 云雀顿了一顿,又带着几分不悦扬起眉。 “他来你这边多久了?” “要有大半个月了吧……最近他补了伙食费所以无所谓了。” “不是这种问题吧姐姐?!你至少也和我说一声啊我可是你亲弟弟啊!” 正彦再度按不住性子拍着茶几喊叫起来。 “……告诉正彦的话,你不会把他附身的无辜小孩掐死么?” “你、你把你可爱的弟弟当什么人了啊?!!” “——为什么不说。” 上前一步,云雀冷冷地出声打断了正彦悲哀的叫嚷。 “为什么什么都没说?” 冰一样刺骨的压迫感,透过凝滞的空气汹涌地扑面而来。 即使平日关系再熟络,云雀恭弥愤怒时的气场也不曾有丝毫改变。 早苗心下想着果然最初让骸认姐夫套个近乎比较好,面上的神情却依然是平静无波的。 “我不想让小凪的初恋……以初恋对象被暴打身死而告终呢。” “早、早苗姐……” 库洛姆又慌慌张张地涨红了脸,目光满屋子乱转直想找个衣柜什么的钻进去。 “我、我对骸大人,不是那样的……” 早苗温和地笑了笑,伸手揉揉库洛姆的头顶。 “没关系啦,不清楚自己的感情的话,长大一点再慢慢确认就好了。” “唔,唔嗯……” “……哼。” 似乎对这种其乐融融的亲情牌很不屑,云雀低低哼了一声后提着拐子转过身去。 “随你高兴吧。……等六道骸什么时候把牢底坐穿了,我再咬杀他也不迟。” “Kufufufu。还真要感谢你的宽容呢。” 骸在他身后笑得没肝没肺一脸找揍。 “啊啊,对了。还有一件事。” 云雀带着满身逐渐敛起的杀气走到门口,忽然冷不丁转过身来。 斜飞的凤目里,分明闪着一点恶劣的光芒。 “……我倒是并不介意,把他叫做妹夫呢。” ………… 骸从库洛姆膝上直接滚到了茶几底下。 “恭弥你真的学坏了……我的错?” —————————————————————————————————————————— 那之后虽说骸来的光明正大,也算了却了早苗一桩心事,但云雀临走给她留了话说以后谁也别帮六道骸垫椅子,让他自个想办法扒拉碗筷去。谁让他找小孩附身的,活该啊这是。 早苗诚实地告诉他,你太狠了。 更狠的是,早苗和正彦从此坚决贯彻了这句话,还顺手把库洛姆也拖下了水。 之后骸就一直努力与自己的身高搏斗了。 早苗想他肯定很后悔当初为什么要选个正太卖萌。 不久,云雀因为“某种原因”暂时离开了他心爱的并盛中学。至于这个原因么,毋庸置疑和近日时常造访并中的迪诺有关。 说实话早苗再次见到迪诺时受了相当大的惊,她没想到医院偶遇的那个笨拙青年会是里包恩的学生,而且还被指派来锻炼云雀——虽然她不理解为什么云雀还需要锻炼,他已经是自走型人形兵器了,再强化下去不得变成反坦克迫击炮么。 万幸,她原本担心那位一脸废柴样的迪诺先生会被送去照顾并盛医院生意,结果他带来个留小胡子的中年大叔后就变身成了超级赛亚人,别提有多威武了。早苗每每被罗马里奥大叔亲切地拦在天台外面,只听见鞭子和拐子相交时令人心颤的声响,据说天台上的场景过分血腥暴力不适合少女观看。 ……其实她看那两人挂的彩就能想象出来了。 迪诺先生是个好人。 发几打好人卡都不为过的那种绝世老好人。 云雀虽然挂彩多,但基本都是手臂和脸上的轻微擦伤,抹点儿碘酒立马就能止血。偶尔撞出点瘀青来迪诺便显得特别不好意思,一个劲地朝早苗道歉说我尽量手下留情了——结果是云雀听到这句话后一拐子抽了上来。 ……和云雀打架,不尽全力是种犯罪。 锻炼就锻炼吧,反正教育者是迪诺那么温厚正直的老好人,需要担心的不是云雀反而是他自己。 起初早苗不大理解为什么迪诺要把云雀带离学校,云雀猜测说是迪诺不想再承担校园修理费了——似乎每次云雀都逼着迪诺掏钱买单——尽管早苗认为这个理由很扯淡,但想想也就接受了。 在那几天的大事里,云雀的离开算一桩,另一桩就是所谓的网聚。 ——贝尔菲戈尔,十分能干地一个人跑到了日本。 据贝尔说反正这几天在日本有工作,他独自先动身来找早苗玩一圈也是好的。其实早苗更想见鲁斯利亚一面,就之前承蒙的关照好好道个谢。毕竟贝尔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孩子,翻山越海地跑过来谁放得下心。 但也由不得她不放心——她得知贝尔来到日本的时候,人家已经跑去买了新建游乐园的门票了。 还真是了不起的行动派。 人家那么热情地跨越了半个地球飞过来,早苗也不好再推拒什么,叮嘱正彦好好看家别放六道骸进门就出门找人了。正彦虽然不满姐姐跑去见网友,但云雀不在的此刻他也搬不出理由制止,听说对方还是个小孩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 在游乐园门口绕了半天没见着疑似贝尔的人影,倒是发现了另一个熟悉的身影。 “…………树里?” “啊啊——是风间学姐!” 穿着T恤短裙活力四射的少女听到她的声音,立刻转过头蹦蹦跳跳地挥起手来。 “学姐也是来约会的么?” “不是啦,只是见个网友。” 早苗笑着拍拍女孩的脑袋。撇开跟踪狂属性不提,高桥树里还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 “咦咦,男生女生?” “这个无所谓吧。树里你在约会……?” “唔~也不算约会,只是新开了游乐场,弘史就请我和朋友一起来玩啦。” “……真大方。” “嗯!弘史对我很好哦!” 朝向少女手指的方向看去,几个打扮青春靓丽的女生正围着一个高个子男孩唧唧喳喳个不停,好像在吵嚷着让人家请客什么的。那男生样貌也算得上出众,和五官精致身材娇小的树里还蛮相称,只是对谁都是一副温柔和煦的微笑,和树里之前对他“温厚老实”的描述出入不小,让人看着……不大信得过。 “你由着他和那些姑娘聊天没事么?” 早苗看着笑得春光明媚的男生皱起眉头……那副表情一瞬间让她想起了骸,虽然荡漾程度差了不止一个级别。 “没关系没关系,弘史很专一的。” (…………嘴上说说谁都会啊。) 大概是自己多心了,早苗撇了撇嘴便没再多管闲事下去。正想问问树里有没见过什么『奇怪的人』,忽然从人群中伸出一只手悄无声息地搭在了自己肩膀上。 “瓶子——发现~~” 几乎不需要怀疑。 早苗转过头后的第一秒便完全确定,那是贝尔。 最先攫取视线的是少年一头耀眼的金发,和端端正正戴在脑袋上的、明晃晃的王冠。 浓密的长刘海垂下来遮住了眼睛,但依然可以看出面孔清爽,和想象中没有太大差别,很是讨人喜欢的欧洲男孩模样。 “你跑到哪里去了,我找好久了。” 因为在网上聊熟了的缘故,早苗以老朋友一般的口吻和他寒暄起来。 “嘻嘻嘻,没想到日本这种小地方会有这么大的娱乐设施,王子稍微吃了一惊。” 少年耸着肩膀发出聊天室里惯用的奇异笑声。他个头还比早苗略矮一些,看起来倒更像是淘气的弟弟。 “所以就到处乱跑啊……” 早苗无奈地摊开双手,忍不住一股脑说教下去,“和别人约好了就好好站在门口等啊,否则会给别人添麻烦的好吧。” “又没关系。反正贝尔是王子嘛。” “好啦好啦你就继续COSPLAY去吧。高贵的王子大人现在要去玩什么?” “嗯——~那个!” 早苗看着贝尔兴致盎然的目标——大型过山车,突然间有点想哭。 “……那我不陪你了……” “不、行!庶民当然要服从王子的命令——” “不了COSPLAY什么的你一个人去玩吧我真特不擅长那个……” 树里看着欲哭无泪的早苗和任性模式全开、死活要把她往过山车上扯的贝尔,只好慌慌张张地打起圆场:“那个、那个,风间学姐,其实过山车也没有那么可怕啦……” “不行!死也不去!过山车是我一生的噩梦!!” (……过山车到底对学姐做了什么啊!……) 在内心莫名地吐槽着,树里也加入了把早苗架上过山车的行列。 “反正我也很想坐一次呢,学姐一起去吧一起去!大家一起坐就没那么害怕了!啊,听说这次新建的游乐场过山车很刺激哦!” “刺激的东西你们年轻人去玩就好了!我心脏不好经不起折腾!!” “嘻嘻嘻,瓶子在说什么呢,明明自己也还是小鬼……” “大家一起去坐啦!月子香里娑罗我们去玩过山车咯!来帮我拖一下学姐!!” “——你们想谋杀吗混蛋?!!!” ………… 坐在过山车的座椅上,早苗翻着死鱼眼望向满天飘移不定的浮云,双手死死掐着腰间的安全带,指关节泛出了白色的纹路。 ……恭弥,正彦,库洛姆…… ……我好像要先走一步了…… 作者有话要说:早苗小时候坐过山车正好赶上机器坏了,头朝下倒挂了很久= =从此对关于过山车的一切有严重心理阴影……包括飙车。 树里属于原创的日常人物,关于她会有些青春励志向的原创支线剧情,虽然没什么看点不过还是挺阳光向上的,大家看着玩儿就好。 你是别人吗 只要是人类,就会有点儿不怎么样的回忆。 而早苗的糟糕记忆,是关于过山车。 头朝下被倒挂在半空这种酷刑,有些人一辈子也轮不到一次,可她偏偏就在七岁那年撞上了。 也不记得半死不活地悬了多久,血疯了似的一股脑儿朝脑门上涌,大脑里一片浑浑噩噩只想着快点死掉算了。被人救下来的时候三魂去了两魂半,在医院里躺了一晚上才逐渐恢复清醒,下半身完全麻木了,险些从爬开始重新学走路。 从此她就对过山车这种东西心怀忌惮,赌咒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坐第二次。 据说云雀坐那玩意儿从来不系安全带,她觉得他简直就是神。 ……果然网友什么的,不去见就好了。 从过山车上爬下来的时候早苗已经行走不能了,送她回家的是树里的一个朋友,名叫仓木娑罗的小姑娘。至于贝尔王子大人,他只顾自己乐颠颠地跑去玩海盗船,哪里还有心思管早苗这个庶民的死活。 ……早苗连说教他的力气都没有了。 姓仓木的孩子人不错,负责地把她一路半拖半扶到家门口丢给来开门的正彦。正彦看到这姑娘的时候眼神直了几秒钟,早苗虽然诈死但弟弟的表情她还是看得清清楚楚,半瘫痪的大脑立马高速运转起来。 ——虽说不及树里光彩照人,但名叫仓木娑罗的少女也算得上清秀可爱,皮肤白皙手脚纤细,浅褐色的大眼睛,除去过分个性的爆炸头外一切都好。不过发型是后天因素,和飞机头一样可以选择性失明。 可以试着让正彦追求一下,真的。 早苗进了家门就直扑自己床上挺尸去了,她只觉得整个世界都在骨碌碌旋转。 骸好像依然在聊天室和白兰锲而不舍地掐架,见她仆街就跳下椅子颠颠地跑过来问怎么了,幸灾乐祸得要死。早苗一脸“你自个玩去我奉陪不动”地朝他摆了摆手,他在原地站着围观了一会儿,然后转身跑了出去。早苗正担心他见自己倒了就跑出去欺负正彦,骸已经拿着毛巾跑了回来。 “骸君,你让花花骂傻了?” 早苗抬起眼皮看着用湿毛巾给她敷额头的六道骸,觉得这人哪里出毛病了。 “kufufufu,照顾女孩子是绅士的礼仪哦。” “就你这囧货么,绅士这个词要抗议的。” 早苗嘴上揶揄着他,心下也清楚六道骸是货真价实的意大利绅士,特别会讨女孩子欢心的那种。这人很会察言观色,知道什么人爱听什么话,会挑顺你毛的话讲,处起来心里也舒坦。虽然说这也算是六道骸的虚伪之处,但他实在太会说话让人很难讨厌得起来。 “欸欸。看在你这么傻的份上给你一个忠告,即使云雀恭弥回来了,这两天你也不要去并盛中比较好呢。” 骸把毛巾搁到早苗额头上,自己也在床边趴了下来。 “骸君,你在那做了什么?” “……不要说得好像坏事都是我做的一样。” “……难道不是吗?” 谁叫他有不小的前科黑历史。 “算了,要怎么做是早苗的自由……和云雀恭弥走太近的话,就算死掉也只是你咎由自取。我可是不会哭的哦。” “嘛,骸君本来就是那种人。” “……那种人是哪种人。” “因为装十三过度而眼睛坏掉哭不出来的人。心里会哭的吧。” “你对我抱有太美好的幻想了。” “你会哭的。” “……你凭什么这么肯定啊!你知道我什么啊!” 被早苗以半死不活的无力状态连续攻击痛处,骸终于撤下笑容一脸阴沉地叫出声来。 “啊啊。所以我才不喜欢你啊骸君。恭弥比你坚强多了。明明脆弱得不得了却禁不起别人真相的家伙,最没出息了。要我说多少次都可以,库洛姆也好你那些小弟也好,再算上你暗恋的那个泽田学弟,谁死掉你都会哭的。我知道我死的话恭弥还能背个牌位继续他的风纪事业,但骸君没坚强到可以一个人活下去。” 早苗一口气扯完这段话胸口又憋闷了,打个呵欠别过头去不再搭理那个少女心标题党。黑曜战时结下的梁子她到现在都没消气,不用精神攻击把六道骸KO一百遍给云雀报仇雪恨才有鬼。她没宽容到对揍断云雀三根肋骨的人尽释前嫌,尽管他有颗渴望光明的玻璃心,但这不能抵消他干过的混帐事儿。相处这段时间她也看出来了,骸知道自己惹人厌恨,口口声声说我就是个坏人还引以为荣。哪怕别人恨不得把他扒皮抽筋拔毛下锅洗刷刷,他也照样能笑得荡漾无比。 但他受不了别人捅破他那层荡漾的皮。 早苗趴在枕头上默默地想,也许她可以把六道骸这个弱点戳给白兰,然后和她的好朋友花花一起手拉手KO了他……会不会太损了点儿? 不过云雀应该很赞成。 他对于六道骸得叫他姐夫这事表示十二万分的满意,占据了大家庭里的上位果然是好事,可以尽情欺压晚出生的。虽然云雀更喜欢享受揍断对方骨头的快感,但看着那个六道骸一脸憋屈心下也痛快得很。临走前云雀只交代了几件事,其一是让早苗和草壁保持联系,并中出了什么事要在第一时间汇报给他;其二是他修炼回来后打算过来吃晚饭了,一方面是他长大了懂得体谅早苗天天找他很辛苦,另一方面他也想看看骸够不着饭碗时的表情;其三么,让早苗全家给他往死里整六道骸,整不死等他回来揍,整死了算他的。 ——早苗是个体贴男人崇尚三从四德的贤惠姑娘。 ——所以她全部照做了。 背后黑人这一套,起先还是骸的专利,然而早苗学会以后立马转手教给了云雀。云雀何等聪明,他本来就是不良道上混的,不择手段起来不会比骸差到哪去,更别提早苗前几天还把白兰介绍给了他…… “哎呀算了骸君我去死了,哭不哭随你吧。我没力气和你扯了。” 早苗有气无力地拉过被子蒙住脑袋,闷声说。 骸支起身子坐在床沿上,很难得的没有笑,摆出了那副早苗只见过一次的文艺忧伤表情。 “……骸君这脸真好玩。我可以拍下来去向恭弥邀功了。” “开口闭口都是云雀君,我搞不懂那种小鬼有什么值得人喜欢的地方了。” “你吃醋啊?” “kuhahaha谁和那种小鬼吃醋啊……不对是谁吃你的醋啊!自作多情也要有个限度哦!” “摆明了是开玩笑的吧,那么激动干嘛。好了我真的不和你说了,要死了。你等下让正彦给恭弥打个电话说我最近不能帮他盯着并中了,精力衰竭。” “……我很好奇你怎么把自己搞成这样。” “别问了,我恨过山车。骸君你统治世界以后记得把所有游乐园里的过山车都取缔掉。” “…………” “哦对了,顺便让正彦和恭弥多说一句,我很想他让他早点回来吧。晚安。” 骸略微怔了一下,然后恢复到平时有些讽刺的笑容。 “那么信任我可以吗?我也许会篡改成某些不大好听的话呢。……不过,算了。Buona notte, la mia ragazza piccola。” 早苗将被子稍稍拉下一点,露出布满血丝的眼睛。 “……就算你用意大利语占我便宜我也听的懂啦。Buona notte。” —————————————————————————————————————————— 几日后云雀回到并盛,却并没有和骸一样天天跑来蹭饭。 ……他直接把早苗绑了回去。 理由很简单,早苗身边潜伏的不安定因素太多了,还是绑在身边比较安心。 就和他站在尸体上比较安心是同一原理。 这么一来需要早苗操心唠叨的话题又增加了,譬如要帮他做饭洗衣服打扫房间,还得每天监督他洗完头发认真擦干,留一滴水都别想钻被窝里去。云雀嘴上忿忿地说烦死了烦死了,闹到最后还是乖乖照做。 在日常生活方面,谁也别想和早苗的威严作对,这是真理。 并盛中学,真的出了大事。 虽然早苗很想打听详细情况,但云雀对这些事儿压根不关心,迪诺给他的什么哈佛蛤蛎指环也是满屋子乱丢,最神奇的一次,早苗从墙头的野猫嘴里把那指环抢救了下来。 “恭弥你要多不用心才能做到这种地步啊?!!!” “丢了也无所谓。” 云雀仰躺在榻榻米上翻着书,以无关紧要的口吻说着。 “这是非常重要的东西吧?迪诺先生可是打电话给我了哦,让我死也要保住蛤蛎指环……话说蛤蛎指环到底是什么,迪诺先生家的传家宝?” 云雀翻过一页书,状似随意地应着。 “好像是那个草食动物家的。我没兴趣,你扔了好了。” “扔你个头啊!你这人怎么这样,扔学弟东西要天打雷劈的。” “随便,让它劈我看看好了,我会咬杀它的。” “……你能咬杀是最好啦!” 真要咬杀了雷电那得成什么了,改名叫雷切算了。 “你扔不扔,不扔我自己会扔的。” “你何必呢,虽然这指环只有半个长得矬了一点,你也没必要拿去喂野猫野狗吧,爱心不是这么表达的。” “我才没做那种事呢,只是那只猫看起来很喜欢的样子,反正我也不需要……” “……这性质差不多吧?!” 如此这般充斥着吐槽点的对话,从早到晚贯穿始终,逐渐成为了早苗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自己的学校么,云雀每天都会送她到黑曜,背后指指戳戳说“别看风间呆呆的勾引男人还真有一手BALABALA……”的人从来没少过,云雀听多了也学着当耳边风见怪不怪。早苗说得对,一个人不会因为别人骂你脑残就真的变成脑残,如果被骂一句脑残就气势汹汹地骂回去,那才叫脑残,纯的。 云雀当然不打算做早苗心目里的纯脑残。这个位置荡漾教教主六道骸已经坐得稳稳当当了,不需要再添他一个。 早苗觉得自己再这么下去真可以直接领证嫁人了,一个好妻子该做的事儿她全都在做,连一个好妈妈该做的事儿她也一并做了。云雀是惯于早起的,她每天天还没大亮就得起身,屁颠屁颠跑去厨房热牛奶煎鸡蛋,到云雀起床那会儿刚好是温的,不烫不凉。看着锅里金灿灿的球状物逐渐失去原本的形状,她觉着自己也像只在名叫云雀的平底锅里失去了形状的鸡蛋,凡事都顺着他的性子来,宠着他让着他也从没觉得有啥不对。因为那是云雀恭弥,她活了十八年头一回喜欢上的人,而且她也不认为自己还有可能喜欢上第二个人。 人一辈子的感情就那么点儿,用完了,就尽了。 在她心里,要说亲情友情那可是一片海阔天空,无论是现实里的弟弟妹妹树里真人六道骸,还是网络上的王子人妖花花solo姐,都是她不可能舍弃的人。之前她那么卖力地挤兑六道骸,其实她才是死了谁都会哭得昏天黑地。 但,提得到云雀恭弥这个层面的人,不会再有谁了。 在模模糊糊的爱情观方面,风间早苗的心不过针眼大。 说文艺点儿,是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 说俗气点儿,是她铁了心要吊死在一棵树上。 她时常想着想着就自我解嘲地笑了出来,多冒傻气的想法,从一而终什么的,多少爱情婚姻心理学家都分析过不可能。那些了不起的大师说爱你一生一世啥的都是乙女梦,人类的天性就是花心,爱一次不如爱很多次,后宫这东西是生理需要。 早苗知道他们很科学很客观很真理,但每次在电视上看到这类人侃侃而谈婚外恋的合理性和一夫一妻制的违背人性,就会产生生理性厌恶,只想把遥控器扔上去吼一句去你的吧。 ——姐姐我就是要违背人性了怎么着?我不会花也绝对不会让我男人出去花!! 搬到云雀家以后,云雀翻频道时好死不死又瞄到了这东西,早苗当场就抓起手中的笔记本朝屏幕上砸了过去,正好命中那个婚恋专家一副失恋样的大饼脸。 “……你干什么。” 云雀转过脸,摆着你有病啊的表情看向她。 “我听不得人家说那些话,来气。” 早苗忿忿地走到电视机前把笔记本捡起来扔回桌上,鼓起一张苦大仇深的包子脸。 “恭弥你该不会信奉这种理论吧?我虽然没理由反驳,但我可没法接受自己家的男人信仰婚外恋合理哦。你要是信的话就现在告诉我,让我好有个心理准备。” “……哼。” 云雀像无聊又像不屑地轻哼了一声,把玩着手里的遥控器不答腔,大概觉得讨论这种话题很掉价吧。 早苗心道这问题还是有必要确认一下,便带着平和的笑容追问下去:“哎哎,你不说话我可要当你默认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我不会因为你想建后宫和你绝交的,只不过要花点功夫拯救你的世界观。” “怎么可能,那种事。” 云雀不耐烦地合上眼睛,那副好气好笑的表情显然在说你把我当什么人了。 “是么……你三观比我想象的还要正一点儿呢。” “……别乱作想象!” “什么啊,恭弥也会为这种事生气啊。我还以为你已经习惯了别人质疑你人品呢。” 云雀抓起遥控器朝上抛去再接住,眼神不知游离到天花板的哪个角落,许久才冷冷挤出一句: “你是‘别人’么?” ——本来,对于爱和爱人的概念,就什么都不懂。被脑补被误会成冷酷无情的人、残暴无道的人,都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那是别人。无聊的群聚在一起,只会在背后指指戳戳的、别人。 ——你不能和他们一样。 ——不允许你怀疑我。 作者有话要说:早苗并没真怀疑二雀,她只是扯扯玩笑,结果二雀心里堵了。他除了暴力行为和地盘意识外,其他的三观都是挺正的,尊老爱幼救死扶伤什么的也都做过。他占有欲和独裁意识很强,人家误会他无所谓,早苗误会就不行。 设定云雀是从指环战一开始就回来发过飙了,下章直接扯雾之战……不保证今天可以更新。如果拖云雀去围观骸附身萝莉,应该是件蛮好玩的事情…… PS:『Buona notte, la mia ragazza piccola。』——『晚安,我的小女孩。』 似乎西方的爸爸会把女儿叫做小女孩(笑),请当作骸在偷偷占辈份上的便宜吧。 昨天听了骸的官方drama。骸姐那些温柔的真心话不能听,会被感动得泪流满面。印象最深的是他说“想再用这双眼确认一下那光芒,不是幻觉,而是确实存在于那里”……其实这个人真的没很多姑娘捧得那么BH,他脆弱死了他只是想要光想要救赎啊。 妹妹比赛就声援吧 同居什么的都是浮云。 这个词好像经常用来形容一些这样那样的东西,反正就是或隐晦或公开地和某些不太好的事情联系在一起。 早苗对那些事情从来没有在意过,和男孩子住一起又不是一两天,不要说正彦是她从换尿布一手拉扯大的,日辻真人那种小男生也没少在家里留宿过。也就是比女孩儿吵闹一点麻烦一点不听话一点,其他的真没什么。更何况云雀独处的时候安静得不像话,不像正彦小时候闹腾到人脑壳子疼。他家里房子也宽敞,客房和主卧可以隔上九转十八个弯,睡前想道声晚安都会迷路。 所以在父亲打电话来让她『自重』的时候,她捏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肉里。 “爸您如果只想说这个的话您可以放心,我不会做什么对不起您和妈的事情。比起我,请您多关心一下小凪吧。她年纪还小,什么事都不会自己料理,我最近不在黑曜也放心不下她。并盛这两天出了点事,我陪恭弥这一遭,很快就会搬回去。” 父亲还在喋喋不休着我们是正派人,不能和那些迟早要混黑的不良搅在一起云云。 其实云雀这人很不错。 虽然从通常意义上来说,他是不太适合嫁的。但也没关系,她可以学着那些乙女游戏搞少年养成,反正云雀三观正底子好,尊老爱幼爱学校爱家乡,抢劫犯诱拐犯都抓过……他只是缺乏家庭观念满脑子浮云,在风间家血浓于水的和睦氛围里,这种性格多多少少能矫正点儿。 日子就是这么过的,抬起头朝前看总会往好的方向迈进。 只要心里怀揣着美好的预期,总有些不错的事儿发生的。 孩子们张狂地叫嚣着谁的青春不腐朽,其实十几岁的年纪真的不必那么荒凉。 那些黑暗的、沉重的故事,那些坏掉了的年轻的心事。 它们可以只存在于二次元里。 而现实依旧是缓慢流淌的深静河流。 “爸,您真别往那方面想。妈看多了爱情片还没啥,您警匪刑侦片看多了我就消受不起了。” 早苗叹着气费力的解释。 如果是中二时期的自己,此刻早已爆SEED把电话摔到墙上砸成渣了吧。 明知道和那个严肃刻板的男人谈“恭弥是不良但不是那种不良”,有极大的可能是收获甚微。 但是,总比被亲生父亲鄙视一辈子要好。 “别和我说有的没的,我又不是没长眼睛,在医院看得清清楚楚呢。早就告诉你不要和那种下等人来往……” “爸!” 然后。 电话啪嚓一声断了。 黑头发的少年站在墙边,面无表情地扔下手中扯成两截的电话线。 “……恭弥,这是你家的电话吧。” “别废话了。”他烦躁地斜睨了她一眼,折转身去,“反正也没什么人打。” “……” 早苗张口结舌地看了他一会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再怎么糟糕那毕竟是自己亲爹,不可能像对付库洛姆她妈那样不管不顾地一巴掌抽上去……话说云雀已经抽过了吧。也难怪『正派人』风间先生不待见云雀,他那天可是被云雀一拐子吓得差点当场失禁。人要脸树要皮,他在公司里混得风生水起谁见了都点头哈腰的,哪受得了一个毛头小子这么嚣张。 不过,嚣张已经是云雀人格的一部分了。 他注定了这辈子就是个二子,烧成灰都会变成个二字。 这种沉重的话题再争论也没有结果,早苗耸了耸肩问起并盛中的事。 “呐,那个什么相扑大赛,结果怎么样啊。” “……相扑?” “不是吗?上次去并中的时候,一个和泽田同班的女孩子告诉我的,好像她哥哥也参加了。” “……” 看着云雀僵硬的表情,早苗隐约意识到自己问了些不该问的,正想打个哈哈岔开话题,衣袋里的手机微微震动起来。 “喂喂……啊,库洛姆。怎么了骸君又跑到梦里来骚扰你么——等一等我换个地方打给你,这儿有个人用好像要杀人的目光瞪着我。” ——尽管距离黑曜事件已过去几个月,云雀依然一听到骸的名字就会产生生理性排斥。尤其是被骸附身的小孩在他视线之内的时候,他的杀气和危险指数都凭空翻了好几个指数级,直接导致方圆十米内没人敢大声说话。 早苗以她一贯不怕死的大无畏精神,迎着云雀足以把人切片刮丝的眼神跑了开去,迅速拨回给库洛姆。她刚才的声音似乎带着几分不安,让人在意得很。 “喂喂,到底出什么事了。” “那个……早苗姐,今天晚上……可以来并盛中学……吗?” “……你也去看相扑大赛?” “……” 库洛姆在电话那头尴尬地沉默了一会儿,用比蚊子哼哼更纤细的声音挤出了一句: “其实……我要参赛。” 轰隆。 早苗一头撞在了云雀家气派的木质隔门上。 “早……早苗姐?……” 库洛姆·髑髅——或者说,风间凪这样的女孩子,表面像拆了包装纸的糖果一样甜美柔软,心底却藏着坚硬的针,倔起来也自有一份不到黄河不死心的刚强。她所作的决定,在某种意义上比云雀的独裁命令还难以扭转。 因此,早苗撞完门爬起来的时候已经恢复了镇定。她心知所谓相扑大赛有蹊跷,便先细细将并盛中学的『比赛』问了个究竟。根据库洛姆并不流畅的说明,有一群凶神恶煞的家伙来抢泽田家的传家宝蛤蛎指环——其实早苗完全看不出来那玩意有多值钱,为什么人人都把它当命根子——为了决定指环的所属权,最近每天晚上并盛中学都会进行『比赛』。 当然了,比赛项目不是相扑。 按照库洛姆的说法,前几晚已经连续展开了四场比赛,目前泽田方的战况是二胜三败,压轴的泽田纲吉好像由于犯规不战而败了……也就是说,要取得胜利,之后的两场——今晚的库洛姆和明晚的云雀,都必须获胜才行。 早苗听完暗自捏了一把冷汗。云雀对这件事没有提起只字片语,显然是打算瞒着她独自去解决了。如果不是库洛姆这通电话,她压根不知道这几日他们头顶都悬着一把明晃晃的铡刀,随时可能掉下来把她平静的生活劈成一滩污血。 “早苗姐……会来么?” 库洛姆以细弱的声音小心地询问着。 “嗯,我一定过去。虽然不知道要比什么,我会给你加油的。” “唔……唔。谢谢。” 早苗又安抚鼓励了她几句,慢慢合上手机塞回衣袋,转过头面色严峻地望向身后缄口不语的云雀恭弥。 “——云雀君,你可以解释一下,这是怎么回事么。” —————————————————————————————————————————— 当晚,并盛中学。 面对早苗的追问,云雀说完“和你没关系”之后便采取了无视无口无表情的三无政策。最终早苗放弃了撬开云雀的嘴,扔下他自个儿跑并中实地考察去了。 她站在今夜的比赛地点——体育馆外吹着凉风等了一会儿,远远地便看见三个身着黑曜制服的身影走了过来。 “晚上好……啊啦,阿犬你那个发型不错。” 之前早苗去黑曜乐园探望库洛姆的时候,也曾与骸的手下城岛犬和柿本千种有过接触。当时,他俩都以一种围观亚马孙母猩猩的眼神,从五米开外满脸扭曲地注视着她。 这也难怪,毕竟不久前早苗在他俩眼皮底下把六道骸从三楼摔了出去,摔完还笑眯眯地朝复仇者说不好意思打扰你们工作了。那一刻,他俩或多或少都产生了“这个女人不是人”的念头。 当他们发现这女人是“另一个骸大人”的姐姐的时候,看起来都想拿块板砖把自己砸昏过去。 而当早苗发现犬强行给库洛姆剪了和骸一样的凤梨头时,当场就抄起——不,不是板砖,她只是抄起剪刀把犬的一头乱发剪成了板寸。 …… 此时少年茂盛的头发已渐渐恢复了乱蓬蓬的模样,只是像没平整过的草坪一样参差不齐,显得格外滑稽。早苗轻飘飘的口吻瞬间戳中了他的痛处,他像炸了毛的猎犬一样跳着脚朝她咆哮起来。 “烦、烦死了啦!!还不是你这个丑八怪干的好事!你给我听好了,要不是骸先生不让我动你,我早就撕开你的喉……” “犬。” 一旁的千种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面无表情地抬起手制止了他。 “骸大人要生气了。” 就好象“云雀恭弥”这个名字对正彦有绝对的威慑力一般,六道骸也是犬和千种一心追随的神明。他那一句“不要碰她”在犬心中的地位,也许可以抵上十吨优质凤梨。(……) 果然,在听到“骸大人”的瞬间,犬张牙舞爪的动作就好像被按了暂停键似的,双手插回裤袋里用力甩过了头。 “切……不和你这种丑八怪计较了。我和阿柿先进去跟彭格列打个照面,你等下带库洛姆进来就是了。” 仿佛要给自己壮声势一般,他又恶狠狠地朝畏缩的库洛姆瞪了一眼。 “听好了,你要是敢输掉给骸大人抹黑的话,我可是绝对不会放过你的!!” “唔、唔……” 库洛姆战战兢兢地应着,咬着嘴唇低下头去,下意识地捏紧了手中的三叉戟,似乎要从给予她这武器的人那里汲取力量一样。 早苗注意到她闪烁不定的眼神,跨前一步拦在她和犬中间,平静地注视着眼前充满攻击性的少年。 “阿犬你也听好了,我不管什么输赢什么六道骸的面子,但只要你敢把库洛姆弄出一滴眼泪,我就让你在二十岁之前秃顶,而且再也长不出头发来——我正好知道这种饮食配方。对你下毒实在太方便了,不信你可以试试。” 轰隆隆。 犬一头撞到了体育馆的坚实大门上。 千种冷淡地把软绵绵滑到地上的犬拖起来,架着他的胳膊向早苗点了点头:“多谢手下留情。” “她、她哪里手下留情了啊阿柿?!这个可怕的女人!!” “如果她没留情,就会直接动手下毒的。” 千种扫了一脸凛然的早苗一眼,淡淡地补充道。 “为了弟妹她什么都做得出来——骸大人是这么说的。” “…………” “啊啊,骸君这点认识还算准确。” 早苗没所谓地笑了一下,伸手揽过库洛姆瘦弱的肩膀,使劲拍了几拍。 “Rifornimento di carburante,La mia sorella più giovane。” ——『加油,我的妹妹。』 “嗯……嗯!” 库洛姆仰起脸迎上早苗温暖的眼神,握住三叉戟坚定地点了点头。 早苗保持着那副温和的笑容,轻轻摸了摸库洛姆柔软的凤梨头,不动声色地接着说下去。 “嘛嘛,其实你输掉也不要紧啦。友谊第一比赛第二是最好,但如果对方做过火的话,我就把他脑袋拽下来,当锅子煮凤梨饭给你吃。” 作者有话要说:下一章的主题是骸和早苗姐妹俩(……)齐心协力的挡在库洛姆前头殴打瓦利亚…… 声援无用就天诛吧 作者有话要说:等文的姑娘们真的非常抱歉……最近一周是期末考试周,为了复习准备,本文要暂时停更几天。考试时间是下周二到周四,我尽量保证周四晚上回来更新。如果成绩糟糕的话,也许在本文完结之前,我的码字人生就要完结了……我亲爱的母上会悲愤的把电脑从窗户里扔出去。 以上,很抱歉,请稍等几天。鞠躬。 “——我的名字是库洛姆·髑髅。” 面对陌生的并中学生们,认真地说出这句话的库洛姆,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显得更为坚韧和强大。 不得不承认,这份勇气是六道骸带给她的最好礼物。他以他空前绝后的荡漾情怀铸就了库洛姆的自信心,当然这份信心是建立在她对骸的教主式崇拜上的。 早苗站在潇洒地报出名号的少女身后,一边带着赞许的微笑看着她,一边伸手接过她甩下的皮衣。 对,她就是为了接皮衣而存在的…… 这是她第二次见到泽田纲吉一行人——那个兔子样的男生看起来没多大变化,顶多是从小白兔进化成了安哥拉长毛兔,他盯着库洛姆醒目的凤梨头一时语塞。倒是之前被早苗用提包抽过的狱寺隼人率先跳了出来,激动地指着库洛姆喊道: “请不要被她蒙骗了,十代目!这个女人是骸!请看她那武器,还有那个用眼罩遮住的右眼……” “……不,一般来说应该先吐槽那个凤梨头吧。” 早苗抬起手扶住了额头,郁结地插话道。 狱寺仿佛刚注意到她的存在似的,有点惊愕地叫了出来: “你、你是云雀那家伙的……” “我说我是恭弥他哦卡桑你信不……好了不扯了,这孩子是我妹妹,她的右眼在车祸中受了伤才戴着眼罩,别随便脑补她。” “可、可是那个武器……?!” “怎么,鱼叉被六道骸注册了还是怎么的?你拿张写着六道骸三个字的专利证明给我看看啊。” “早苗姐,这不是鱼叉……” 虽然库洛姆低声吐槽了,但狱寺也被早苗噎得半天没缓过气来,一时再找不出什么理由把库洛姆拒之门外。 而泽田纲吉似乎也下了什么决心似的,开口制止了气势汹汹的狱寺: “等一下……狱寺君。我觉得……这孩子不是骸。” “欸、欸欸?!既然十代目这么说的话……” 早苗看着态度发生一百八十度转变的狱寺,忍不住暗自感慨了一下偶像的力量。正当她准备转身给库洛姆打气时,库洛姆忽然快步向呆呆站在面前的纲吉走了过去。 “你在为我说话啊。谢谢你,BOSS。” 然后——在所有人茫然的目光中,她踮起脚轻轻吻了吻泽田纲吉的面颊。 “……?!!!” 嗯,效果真的很不错。 早苗如此叹息着,低头望向满地乱滚的脱眶眼球。 ……等会儿这些人的下巴都需要复位吧。 “啊啊真是的,早就叫你不要有样学样的,日本中学生很保守的不像意大利那么开放……” 库洛姆有些不好意思地飞红了脸,“那个,我只是想学着打招呼……” “下次学握手吧,这里是日本。” 在她们淡然而充满日常气息的对话中,彭格列的少年们满地摸索着自己的眼球和下巴。 其间夹杂着狱寺惊慌的叫喊——“混蛋你离十代目远点!十代目你没事吧!!你的脸好红需不需要冰袋冷敷?!!” ………… 一阵鸡飞狗跳人仰马翻之后,所谓的『比赛』或者说战斗终于正式拉开序幕。 直到此时,早苗才在对手阵营中发现了熟悉的身影。 “……贝尔?” 戴着王冠的少年似乎也很意外,但迅速以一贯的笑声掩盖了过去。 “嘻嘻嘻~~这还真是巧遇,我没想到瓶子也是泽田方的人呢。真遗憾,这样王子就要把你一起抹杀掉了。” (……他在说些什么啊。) “别做梦了贝尔,你要用格斗游戏赢我还早了十年,聊天室里能和我拼电脑操作的只有花花。” “…………”(完全沟通不能!) 早苗和并中的学弟们一同退到体育馆边缘的观战席,对于贝尔的话,她困惑地皱起了眉头。 看来贝尔那伙人和泽田他们有些过节,但她与泽田也并不相熟,如果不是牵扯到库洛姆和云雀她压根就不会来并中多管闲事,所以贝尔应该没理由迁怒于她才对。不过对方可是以任性闻名的王子殿下,恨屋及乌对她产生成见也很正常。 没办法的事。毕竟她在是『王子的网友』之前,首先是库洛姆的姐姐和云雀恭弥的女朋友……兼保姆。 更让早苗惊悚的是,本以为只是小孩子抢玩具之类的群架,然而对手除了贝尔和一个穿斗蓬的小婴儿之外,居然……全是已经成年的大人!! ……世风日下啊。 她掐住自己的脖子,才勉强把那句涌到喉咙口的“你们这群欺负小孩的腐朽成年人”咽了下去。 竟然和小孩子抢东西……太糟糕了!难道自己混不到饭吃就想抢小孩的传家宝吗?!简直跟和女儿抢芭比娃娃的母亲、和儿子抢四驱车的父亲一样糟糕!! 早苗深刻地觉得,现在就算她不认识库洛姆和云雀,也会坚定地站到泽田纲吉这一边。他只是一只想要从堕落大人手中捍卫传家宝的兔子而已,他是无辜的。 库洛姆的对手是那个穿斗蓬的小婴儿——也许是里包恩的兄弟什么的,他们看起来体型差不多,而且言行一样稳重老成得不像话。 鉴于里包恩压倒性的强大,早苗看着库洛姆和名叫玛蒙的婴儿用幻术你来我往斗在一处,不由攥着拳头暗暗咬紧了牙关。 (……神啊,让那孩子赢吧。) 如果有神的话,他肯定是被早苗之前的一系列彪悍行为雷飞了,此刻才没有回应她的呼唤。 ——在玛蒙丰富的幻术经验面前,仅仅临时接受了六道骸指导的少女显得那么弱小无助。 “……呜!” 伴随着库洛姆手中的三叉戟粉碎,她在一瞬间失去了全部的生命力,重重跌倒在冰冷的地板上。 啪嚓—— 与此同时,观战席上早苗的理智神经也彻底绷断了。 “小凪!!!!!” 早苗下意识地叫出了库洛姆的本名,正卯足了劲要朝场内冲,犬和千种一左一右跑上前拖住了她。 “别乱来啊混蛋!没看到安装了红外线吗?” “风间。冷静点。” “冷静个头!那孩子可是靠骸君的力量在维持生命啊!!” 早苗一手指着悠悠飘在空中的玛蒙,歇斯底里地冲他俩喊叫。 “放开我!我要把他头顶那条蛇煮成金蛇羹给小凪当补品!!!” 玛蒙:………… 就在早苗挣扎着要往场内冲时,奄奄一息的库洛姆身上弥漫开了飘渺的雾气。 『别担心。交给我吧。』 这是一瞬间响彻了早苗脑海的声音。 和记忆里害羞微笑的『桦根』重叠了的、非常温柔的声音。 “…………骸君?” 在满眼白茫茫的雾气中现出身形的,分明是黑曜一战中被泽田纲吉打败的少年。 六道骸缓缓直起身子回头微笑的画面实在很拉风,原本便是清淡俊朗的眉目,在迷蒙的白雾中若隐若现,再配上点朦胧的光影效果就成日剧男主角的特写镜头了。 “我回来了哦,从轮回的尽头。” ……不过他标题党的本质是改不了的。 “骸君!!小凪……小凪她怎么样了?!!” 早苗最先打破了泽田方目瞪口呆的沉默,冲场间PIKAPIKA闪光的少年大声喊道。 “她没事哦。只是有些累了,暂时休息一会儿而已。” 六道骸背着身子,手执鱼叉——不对是三叉戟,语声平淡地应着。 “之后的事,由我来解决。” 早苗悬着的心总算落回原处,她松了一口气,威风凛凛地朝场上挥舞着拳头。 “哟西!!上吧骸君!!!记得把那条蛇留给我煲汤!!!!” 玛蒙:………… —————————————————————————————————————————— 十分钟以后,玛蒙连人带蛇从体育馆中消失了。 ……也许他真的很担心早苗把他脑袋拽下来当锅子煮金蛇羹。 早苗看着六道骸优雅地向粉发裁判姐姐摊开手掌,露出掌心合二为一的蛤蛎指环,不由惋惜地叹了一口气:“可惜让那补品逃走了……” “……” 彭格列的好少年们显然受到了惊吓,齐刷刷退开两米以惊悚的目光远观着她。 比赛结束后,红外线装置理所当然地撤去了,犬和千种立刻激动地向场上如拍电影一般衣袂无风自飘的少年奔了过去。 “呜哇!骸先生果然厉害!!” “骸大人。” “kufufufu……这点程度,算不上什么。” 早苗一脸囧然地看着他们三人和和睦睦一家亲,心想那个凤梨又在装十三了他怎么就改不掉呢……不过看在他帮了库洛姆的份上,这次就由他装去吧,装成十三点她都不管了。 比起六道骸……此刻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觉悟吧贝尔————天诛!!!” 不等瓦利亚众反应过来,一直叫嚷着要把玛蒙的宠物煲汤的少女已经以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从对面冲了过来,一把揪住贝尔菲戈尔的领子把他掼倒在地上。 “……呜哇!!” 由于前两天和狱寺一战负伤不轻,瘸着一条腿的贝尔猝不及防地被她撂翻了。 “你干什么啦瓶子?打那个女人的又不是王子……” “闭嘴啊混蛋小鬼!!” 早苗顺手从挎包里摸出当年打败六道骸的料理大全,对着贝尔的脑门狠狠拍打起来。 “你一个十六岁的大好青少年,居然不去好好念书,成天跟这些抢小孩东西的糜烂大人混在一起,长大之后也会和他们一样堕落的!!小孩子不打不成器,今天我就要把你的三观送去回炉重塑!!!” XANXUS:………… 一旁的列维听不下去了,挺身而出朝她扑过去:“你这女人,居然对BOSS出言不逊……” 话音未落,早苗从包里又掏出了什么东西反手一甩,然后—— “好辣这是什么唔啊啊啊——!!!” 面对周围人戒备的眼神,早苗满不在乎地晃了晃手中红艳艳的小瓶子。 “骸君你知道的,家庭特制防狼辣椒水……我升级成了喷雾式的。” 六道骸犹豫了一下,无奈地慢慢点了点头。 “……嗯。我知道。” ……也许他一辈子都不知道这玩意会比较安全。 见列维捂着眼睛直跳脚,状况十分之凄惨,其他几人也纷纷怀着敌意摆出了动手的架势——至于贝尔么,他差不多被料理大全拍昏了…… “干嘛?你们要仗着人多欺负一个柔弱的女孩子么?” 早苗抓着神智不清的贝尔摇晃了两下,别过头以一种微妙的藐视神情扫视瓦利亚。 斯夸罗最先僵硬了——他是个正直的剑士,自然不会做出被早苗描述得如此卑劣的事情。但他一时没有想起,先动手的是早苗,他们就算群殴也只是正当防卫。而且……一个用料理大全和辣椒水干掉暗杀部队的姑娘还有脸自称柔弱么?!! 然而,早苗并没有给他们权衡轻重的机会。 “骸君,来帮个手。让这些堕落到抢小孩子东西的腐朽大人见识一下,动我风间家的人是个什么下场。” 六道骸还没来得及答话,早苗已经啪地把另一本厚书甩给了他。 只见封面上赫然印着:《家庭主妇必备——纺织大全》。 “用这个打,死不了人。” ……她到底有多少这方面的藏书啊喂!!! “kufufufu……我明白了。” “喂、喂,瓶子你冷静点儿,王子我可什么都没做……” “没做个鬼,我还没忘记过山车那码事呢,等着算总帐吧小贝尔!!” “守护者之间的私斗是禁止的……呜啊!小姐请你不要用那个刺激性气味的东西对着裁判!!” ………… ………… 直到黑曜众们——包括早苗——簇拥着解除实体化昏睡过去的库洛姆、扬眉吐气地走出体育馆之后,XANXUS扭曲的表情才略微恢复正常。他转向了场内唯一保留着理智的小婴儿里包恩,声音低哑。 “……那个垃圾是谁?” 里包恩伸手抬了抬黑色宽边礼帽,嘴角露出一丝不怀好意的笑容。 “嘛嘛,她只是个无名之辈啦。” “喂——!别开玩笑了!!那很明显是你们那边的人吧?!!”斯夸罗愤怒地指着里包恩吼叫起来——他也在混乱中挨了六道骸一记纺织大全…… “不不,早苗不是彭格列的成员哦。” 里包恩把玩着列恩的尾巴,以那副黑色的笑脸慢慢说道。 “她只不过是……我们明天出战的云之守护者——云雀恭弥的女人而已。” 作者有话要说:等文的姑娘们真的非常抱歉……最近一周是期末考试周,为了复习准备,本文要暂时停更几天。考试时间是下周二到周四,我尽量保证周四晚上回来更新。如果成绩糟糕的话,也许在本文完结之前,我的码字人生就要完结了……我亲爱的母上会悲愤的把电脑从窗户里扔出去。 以上,很抱歉,请稍等几天。鞠躬。 那些零碎的事情 “呼——啊…………” 早苗迷迷糊糊从睡梦中醒来时,窗外的天空正隐隐泛出乳白色的晨光,朦胧间可以听见庭院里鸟雀的鸣叫。 ……真和平啊,并盛。 她一手轻轻按摩着太阳穴,又下意识地拍打了几下面颊解除起床呆模式,活动着脖子将脸侧转向窗外。 (天气好像渐渐热起来了呢……今天去买点儿酸梅汤回来冰着吧。那个给恭弥解暑很不错。) 经过一夜的补眠,她几乎将指环战的事情完全抛在了脑后,当然也包括昨天她和六道骸合力干掉的腐朽大人们。她现在只想着差不多到做早饭的时间了,云雀最近总是没来由的闹脾气,也不知是不是由于她那死板父亲的关系……总之应该多喝点牛奶补充一下钙质,还可以调节血压舒缓心情,顺便为身高做贡献。她总觉得云雀体质很好,完全有长到一米八的潜力,只要她负起贤妻良母的责任好好调理。 早苗用胳膊撑着榻榻米直起身,甩了甩脑袋让自己清醒过来。直到这时,云雀今晚即将面对的事情才重新浮出她的脑海。 “唉唉,还要为保护泽田君的传家宝而战吗……” 她一边顺手抓过外套草草披上,一边无奈地自言自语着。 虽然泽田纲吉这孩子性格温厚三观正直,但她也没看好他到放任身边的人为他出生入死的程度。乐于助人也得有个限度,本来就只是那些觊觎蛤蛎指环的家伙之间的事儿,云雀显然对那东西没有半毛钱兴趣,莫名其妙被牵扯进去,她自然不会乐意。至于其他被卷入的人,六道骸在思维上也算是成年人了,他要站在谁那边是他自己的事;但库洛姆也不过是国一的小女生,怎么经得起那帮凶神恶煞的大人折腾。贝尔么……但愿他的世界观还有救。 昨天揪着犬的耳朵逼他把昏睡的库洛姆背回黑曜之后,早苗本想折回去和纲吉摊牌,请他不要再把库洛姆扯进这么危险的事情,这孩子吃的苦头已经够多了——不成想,纲吉那孩子自个磕磕绊绊地追了出来,涨红了脸一个劲地道谢道歉,态度真诚得她噎了半天愣是没说出一句重话。 也许这就是那孩子的魅力所在吧。因为本性纯粹毫无攻击性的缘故,让人就算要讨厌他也无从怨起。就是这么温柔又有包容力的孩子。 早苗见他抓着头发结结巴巴地说对不起把学姐也卷进来,方才抽人时心头的焦躁渐渐消散了大半。最终她在内心小世界把原本打印好的话全部塞进碎纸机,只亲切地拍了拍泽田兔子的肩膀,告诉他别担心恭弥,他可是并盛的中二之神,在这块地上他就没打过败仗。 那时候泽田纲吉如释重负的安心表情,让她也莫名的平静下来。 他会赢的。 不知怎么就想这么相信。 早苗收拾齐整后去客厅转了一圈,没见着云雀的影子。昨夜她回来的时候,刚打开灯便发现他趴在矮几上睡熟了。也许是她自作多情也说不定,但她总觉得他一直在等她。 撩起袖子看看手表,距离她出门找库洛姆已有近四个钟头了。 很难想象,那个云雀恭弥能坐得住这么久。早苗有一瞬间想回过头看看天上是不是下起了流星雨,或者太阳和月亮一起在夜空中发光发热。 但事实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2012还没有到来,火星人也没有进攻地球——只是,眼前纤细到有些单薄的少年,固执地不肯伸手拉住她,却趴在空荡荡的客厅里默默发着呆,或许他自己都不知道他在等什么。 就好像他每天每天躺在并盛天台仰望青空一样,他在看着什么,他想要什么,云雀恭弥从来都不知道。 他向来只是遵从着野兽一般的本能,恣意妄为地活着。正如里包恩曾经向她描述的,云雀是和这个秩序森严的世界格格不入的、孤高造极的一匹独狼。 早苗依稀记得,当时她只是不以为意地轻轻笑了笑。 “里包恩先生嘴上这么说,其实你和我一样清楚吧?说到底,恭弥只是个重度中二的任性小孩啊。别人把他捧得太高,我也只会感到压力很大……对我来说,恭弥就是三年前那个发着高烧硬撑的倔强小家伙,从来没有变过。” 嗯。 从来没有变过。 昨天夜里,她站在门口盯着熟睡的少年愣了许久,最终顺手按上了灯——光亮也许会刺激到这敏感的肉食动物——摸着黑钻进卧室抱了条毛毯出来,轻手轻脚地给他盖好。索性时节不是冬季,他暂时也还不至于感冒。 “晚安。恭弥。” 她小声低语着,俯下身拨开少年额前细碎的刘海,在他前额上轻轻吻了一下。 “抱歉。我回来了。” 当她转过身向客房走去时,隐约听见黑暗中响起了若有若无的一声, “……嗯。” 这是她听见的话。 而她没有听见也不会听见的,是: 『回来就好。』 雾之战的那个夜晚,弥漫在深不见底的黑暗里的,看不见摸不着、却又真实存在着的温柔。 那是和他的孤傲暴戾相生相成的东西。是云雀恭弥矛盾又扭曲的性格里,不可分割的一部分。 那是温柔。 “啊啊,恭弥你在这里啊。今天你好像起得特别早呢。” 早苗最后在庭院边的走廊上找到了云雀,他正在认真地教之前从黑曜拐回的小鸟唱歌。旋律似乎是并盛校歌的样子。之所以说“似乎”,是因为他……跑调儿了。 摊上这么个主人,她当然不能埋怨那只鸟把调跑到了太平洋……不如说,她非常同情那只无辜的小鸟,它又不是鹦鹉。 “嗯。你起来了啊。” 他一面淡淡地应着,一面侧过脸对肩头的小鸟说话。 “又走调了哦。难得我都亲自教你了。” “……不,其实你自己就是走调的吧我说。” 云雀偏过头来迅速地扫了她一眼,又将脸别转回去,耳朵似乎微微有些泛红。 “没那种事。我的校歌是完美的。” “……恭弥,不要逃避现实了……” 早苗看着他不动如山的背影,无力地抬起手撑住了额头。 “肯定是你记错旋律了,绝对。” 云雀背着身,以机械般平板而冰冷的声音打断了她。 “你倒是看着我的眼睛说话啊!” —————————————————————————————————————————— “呐,恭弥。今天的战斗……你有胜算吧。” 吵吵嚷嚷闹完之后,早苗折去厨房弄了早餐。她慢慢搅动着温热的粥,将碗推到云雀面前,一手撑着下巴悠悠地发问。 “呼嗯……” 黑头发的少年一手握着勺子舀起粥,搁在唇边无所谓地吹着。 “……那种程度的家伙。” “看来是没问题啊。” 早苗以比他更没所谓的表情摇摇头站起身来,整理好桌面向门厅走去。 “……呐。” 云雀一门心思紧盯着眼前的粥碗,头也不抬地出声叫住了她。 “嗯?” “去哪里。” “啊,只是回家拿点东西。放心吧,我晚上一定会去并中的。” “你的行李不是都搬过来了么?” 早苗一边换鞋子一边抬起头,轻描淡写地答着。 “哦,其实是……昨天泽田君指给我看了,你的对手是那个什么……哎,总之就是那个好像机器人一样的玩意,看起来是纯钢材的,你帮我打散了拉去废品收购站应该可以赚不少,至少能顶我几天生活费……那东西体积挺大的,我回去背俩麻袋。” “…………” 云雀低下头继续默默喝粥……他可以想象昨天瓦利亚遭遇了什么。 能够预见——今夜的云之战无论胜负如何,暗杀部队诸君都不会过得太顺利。 早苗一路溜达回黑曜之后,风风火火地收拾了俩蛇皮袋准备出门,冷不防被沙发上看言情剧的正彦拖住了——这孩子不知又看上了哪个患白血病的姑娘,正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胡乱抹脸,沙发上堆着好几盒用完的一百抽纸巾…… ……败家子啊。 早苗无比心疼地仰天翻了个白眼。 “看在财神爷的份上,正彦你够了……我努力养家糊口的时候,你至少给我节省点纸巾吧。” “呜……姐姐,你说,你以后不会像惠美酱这样丢下我一个人吧……呜……” “……你在说什么不吉利的话啊。我谢谢你了,快点去卫生间洗把脸顺便洗洗脑子。忘了惠美酱吧,你和她是不可能的。” 早苗冷冷斜睨了一眼屏幕上打着点滴奄奄一息的柔弱少女,嘟囔着“以后还是储备一打手绢比较实惠”,随手抓起空了的纸盒扔进垃圾桶,甩下还在抽抽搭搭的弟弟转身向门口走去。 刚将手放到门把手上,衣袋里的手机忽然微微震动起来。 (……恭弥么?他不见得这么没耐心吧。) 她略带困惑地掀开手机盖,显示在屏幕上的却是完全陌生的号码。 不……以前好像也发过一两次短信的——这个号码是…… 『丁~~咚,小酱油,打开门会有惊喜哦~~~』 ……不、不会吧……再怎么说这也太…… 早苗本能的将手伸进包里紧紧握住辣椒水喷雾,另一手猛地拉开了家门—— “Ciao~~~” 一手把着门框,姿态随意、满脸笑容站在她面前的,是穿着宽大的休闲衫、个子瘦高的白发少年。 不会有错的。 曾经朝她的邮箱发过一次照片的,意大利的白兰同学。 ………… “对不起,请让我冷静一下。” 早苗怔了几秒钟后,面无表情地退后一步关上了门。 ………… “姐……呜呜……姐姐,谁啊?” “正彦,快点钻到桌子底下,我觉得马上要有陨石撞地球了……刚才一瞬间我好像看见了外星人。” “真冷淡啊——小酱油——我可是不远万里跑到日本来找你玩的~~~~~~” 白兰隔着门板闷声闷气地抱怨着。 “……不好意思,我想确认一下……棉花糖?甜食控?白兰?真的是你么?” “当然了,你见过别人有我这么帅的么~” “我都说了我觉得我男朋友比你帅……这不是重点,重点是你怎么会在日本?穿越么?你是穿越的么?你敢告诉我你是穿越来的话,我就拆下这块门板砸死你,当然费用你报销。” “呜哇,小酱油你和穿越有仇啊?” “苦大仇深。那是正彦在少女漫画之后的新爱好……那孩子天天在我耳根边絮叨穿越去后宫漫画的幸运男主角,我都要疯了……他根本就没长后宫漫男主的脸。” “小酱油你没常识啦,后宫漫漂亮的都是女生,男主角不需要太帅气的,正彦君挺适合的哦~~~对了对了,你看我像不像少年漫里的反派BOSS什么的……” “谁在和你讨论漫画啊……先告诉我你为什么会无声无息站在我家门口好吧。” “……在那之前,先把门打开……” 作者有话要说: 白兰在意大利拿到了大学保送生的资格,于是他解放了,跑来日本骚扰网友了…… 之后他会站在泽田方去围观指环战,会有很精彩的表现XDD=w=……相信我,剧情什么的,在这里是不存在的,只有无限交替的日常欢乐和餐具杯具…… 于是久等了,亲爱的姑娘们。 笨蛋和坏人才喜欢高处 “所以说,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啊。” 早苗小口啜着手中的罐装咖啡,皱起眉头转向正扒着窗玻璃兴味盎然地朝外眺望的白兰。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是我请客。” “不,我不是说这个……” 早苗叹了口气,也扭过头去怔怔地望着窗外。 阳光明媚,漫天浮云。 这里是她曾经和贝尔见面……并被拖上过山车弄到半死不活的游乐场。 不过万幸,白兰选择的游乐设施是摩天轮。 “只有笨蛋和坏人才喜欢高处”——好像有谁这么说过来着,是谁呢…… 好不容易听白兰悠哉地讲清事情经过,现在她只想拉开门把这家伙从摩天轮上推下去。 虽然早知道他成绩很好,但她完全没想到会好到直接被保送进国际名校外带全额奖学金的程度。这人平时总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压根看不出半分好学生气场,头脑却好得可以气死天下刻苦勤学人。他确实有资本高喊复习去死…… 总而言之,这家伙是不必担心大学的问题了。完全从升学压力中解放出来的白兰倍感无聊,索性按照聊天时骗到的地址,环球旅行一趟把比较相熟的网友挨个儿拜访过来。 早苗听完连吐槽的力气都没有了,花花他是有多闲……还有他家是有多有钱啊! 就算心里有再多抱怨,对方都是和贝尔一样、从西方飞越半个地球来到日本的客人,她多少得尽点儿地主之宜。所幸指环战举行的时间在晚上,她和正彦交代了几句便阴沉着脸拖白兰观光去了。其实黑曜并盛这一带并没太多可看的地方,真要说的话,就是这种宁静祥和的古朴氛围,对于意大利长大的白兰来说很新奇吧。 在镇子里漫无目的地逛了两圈,白兰也不例外地看上了黑曜新建的大型游乐场。在早苗反复强调了这座游乐场带给她的心理阴影之后,他还算识趣地一个人跑去把所有心跳加速的项目都玩了一遍,然后笑眯眯地说:真不过瘾…… 最后,在白兰的软硬兼施外加学习辅导的引诱之下,早苗极不情愿地跟着他爬上了游乐场里号称全市最大的摩天轮。用白兰的话来说,就是“这个一个人坐会很无聊啊~~”。 “那你去找个女朋友一起坐不就好了。”——早苗干脆地打断了他。 “我倒是想呢……遇不到合适的也没办法啊。”白兰很无辜地耸了耸肩。“我一直觉得小酱油温柔又能干很适合交往的,可是你告诉我你已经有主了嘛。” “就算没有我也不会考虑花花的……你看脸就很会花。” 早苗不动声色地表达了对他的抗议。“我要求又不高,能养活老婆孩子,踏踏实实对我一辈子就行。花花你肯定是长得太没安全感,所以快上大学了还没交到女朋友。” “才不是呢,是我要求比较高啦。” “是么……那你活该单身一辈子。搞清楚,结婚不是合写论文,如果你非要找一个和你智商同等的,我建议你直接移民外星去吧花花。” 坐上摩天轮以后白兰莫名地安静下来,变戏法似的掏出一包棉花糖,撕开包装后一个接一个地朝嘴里塞。早苗看着都觉得牙疼,便也自顾自地转向另一边发呆望天去了。 “呐,小酱油……从这么高的地方看下去,会不会有种自己是神的错觉啊?” 冷场了很久,白兰一手撑着下巴,忽然漫不经心地捏着棉花糖抛出这么一句。 “我只想快点下去。天快要黑了,地上还有人在等我。” 早苗一口气喝完了罐里的咖啡,开始用易拉罐瞄准白兰的脑袋。 “花花,你这是坐了第几圈了?售票的工作人员用一种很微妙的眼神看着我们哦,肯定是把我们当追求浪漫的白痴情侣了。” “啊咧咧,那也不错哦~~~” “不错什么啊,我说了有人在等我吧。你给我差不多点儿,就算你爬得再高也成不了神的,我以前还见过梦想统治世界的变态呢。” “哦?那小酱油怎么对付他了?” “你认识的,他是我妹夫。我把他劈头骂了一顿,然后从黑曜乐园三楼扔了出去。” “…………” 大概是这回答过于惊悚的缘故,白兰略微噎了一下,重又饶有兴味地打量起眼前模样文静的女孩子。 “欸~~~这还真意外,小酱油会做这么可怕的事啊。” “你要是对我说‘我想成为新世界的神’什么的,我不介意让你亲身体验一下哦。” “啊哈,那个还是算了~~”白兰噗的笑出声来,眯起眼睛又塞了一把棉花糖到嘴里,“我只要统治全世界的甜食就足够了~~” “你果然比骸君踏实点儿……我一直劝他把理想改成统治全世界的凤梨,但他不知为什么总是不乐意。” ——不,一般来说肯定不乐意的吧。 白兰笑眯眯地在心里这么吐槽她。 就在他开口想再说些什么的时候,随着一阵强烈的震动,摩天轮的运转速度渐渐减缓,接着——在轨道最高点停了下来,一动不动了。 ………… ………… ——又…………故障?!! 早苗有一瞬间想对面前的白兰大喊:快把我推下去吧我再也不要来游乐园这种地方了!——但最终她只是竭力维持着一贯的淡定,掏出手机拨电话给云雀,以绝望的声音欲哭无泪地告诉他,恭弥看来今天我要毁约了…… 对面的云雀似乎正在前往并中的路上,态度比她更淡定,只懒洋洋地应了句:“嗯,知道了。这种程度的战斗,本来你不来看也无所谓的。” “还真是轻松啊……啊对了,你让正彦把蛇皮袋背过去!一定要把那机器人拆了装去废品收购站!” “……你真固执。” “因为恭弥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啊……顺手帮忙补贴点家用也可以吧。” “…………” “回答呢?” “…………嗯。” 在遥远的并盛中学,黑发少年慢慢合上了手里的手机,原本冷淡地紧抿着的嘴角,此刻隐隐弥散开一点安静的笑意。 这微妙的表情变化没有避过身旁彭格列众的眼睛,山本没细想便爽朗地笑出声来:“啊哈哈,果然女朋友的加油比圆阵要有效啊。” “你、你在胡扯什么啊棒球笨蛋?!也不看看场合啊!” 意识到话题突然被扯向不严肃的方面,狱寺愤怒地揪住他领子叫嚷起来。 “嘛嘛,也没什么关系啦……精神动力也是很重要的啊!有强大精神支柱的话,说不定可以一鼓作气打出全垒打呢!” “完全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啦!!” “……呐。” 云雀冷眼旁观了一会儿,逐渐恢复到最初二到不行的面瘫脸,以一贯冰冷的视线扫过在场的对战双方,目光最终聚焦在那个恐怖的钢铁巨人上。 然后—— 少年提起泛着寒光的金属双拐,清秀俊逸的面孔上,浮现出了混合着喜悦和张狂的黑色笑容。 “……只要咬杀掉那个,就可以了吧?” —————————————————————————————————————————— “……只要把这门掰下来再跳下去,就可以了吧?” “那样会死掉的哦~~~小酱油。” 白兰盯着远在几十米之下的坚实地面,若无其事地表示你太疯狂了。 “真的是那么重要的事情嘛?男朋友的比赛。” “因为约好了的……就算不能及时赶到,至少得准备好夜宵迎接他回来。” “你很确信他会赢呢?” “恭弥可是并盛最强哦。” 白兰就没心没肺地笑起来,不置可否地摊开双手。 “小酱油~~~这个世界上,可不存在什么真正的最强哦。要说有的话,也只有所谓的‘一物降一物’呢。” 早苗不由地愣了一下,别过头去直勾勾凝视着他。 在昏沉浓郁的夜色里,白兰紫罗兰色的瞳孔隐约折射出一些诡谲的光,使他年轻俊美的面庞显得有几分不真实。 好像随时都会融化消失在黑暗中那样。 大概一切都只是光影变幻形成的错觉。 早苗揉着太阳穴驱赶掉方才心头的不和谐感,自我宽慰般地轻轻笑了笑。 “欸欸……那我就相信,不存在能够降服那个中二病的家伙吧。” “嘛嘛……你们感情还真是好啊。我彻底认输了哟~~~小酱油是难得的模范女友呢。” “没那么夸张……” 早苗苦笑着打断他,刚想描述一下照顾中二少年有多么辛苦,语声骤然停顿,视线死死钉在夜空中某个明亮如白昼的地方。 “……那、那个是……” “啊啊?烟火么?” 在黑曜镇以外、某处遥远的地方,黑沉沉的天空中升腾起巨大的火焰与浓烟。 而骚乱的发端,确实是—— “并盛的方向……” 无视身旁一脸迷茫的白兰,早苗将面孔紧紧贴在坚硬的玻璃上,指甲深深掐进掌心。遥远却刺目的火光投映在她的眼底,是鲜血的颜色。 (……恭弥……) “恭弥你敢出事试试!!!” 下一秒——她怒吼着攥紧拳头,毫不犹豫地狠狠朝观光车厢的门砸了过去。 “嘛~~嘛,冷静一下啦小酱油……你在这里发飙也无济于事吧?即使你砸开了门,我们根本不可能从这么高的地方跳下去哦。” 早苗蹭地转过头来,带着漫画中常见的满脸黑化状斜线阴影,神色严肃地瞪视着他。 “——花花也做不到吗?” 白兰被她理直气壮的发问噎了一下。 “怎么做?从几十米的空中自由落体吗?” “可是花花你不是说自己是少年漫画的反派BOSS么……就算不能开着高达去外太空,飞个天应该可以吧?譬如变身成堕天使什么的,当然鸟人也OK啦,只要有翅膀……” “那个是说着玩的啦,还有小酱油你到底看了什么漫画……” “这种设定不是很常见吗?好了,快点变身吧。反派BOSS都是良心发现帮助主角而成功洗白的,我相信花花你一定可以做到。” “不是相信就有用的吧……话说我本来就是白的哦?~~” “那么就展开洁白的双翼,自由地在天空中翱翔吧,安琪儿……啊不对,白兰。” “小酱油,你很明显是在背漫画台词吧……连人名都带出来了哦,安琪儿是谁哟~~~还有我长不出翅膀啊!” —————————————————————————————————————————— 等到摩天轮的故障维修完毕正常运转,早苗脚一着地就仿佛装了喷气装置一样猛窜出去。白兰在身后脱力地叫了她两声,看她的模样是听不进去了,便也不打算再去凑这个热闹。 早苗的脑内世界差不多完全混乱了,几乎是凭本能一路狂奔到了方才火光冲天的并盛中学。 大概是因为摩天轮卡了太久的关系,战斗似乎已经结束了,校园内只剩下一片空旷寂静的黑暗。虽然破坏的校舍临时以幻术修补回了原貌,空气里却仍漂浮着挥之不去的硝烟味道,证明刚才见到的恐怖景象并非幻觉。 (…………太迟了么…………?) 早苗站在这片令人绝望的死寂里,一时间停滞了思考,险些一个趔趄载倒下去。 她攥着拳头默默发了一会儿呆,然后转过身朝伫立在黑暗里的校舍大楼走了过去。 没有任何可靠的根据——只是单纯的直觉,但不知为什么,她觉得自己可以在那里找到他。 在他们第一次见面、同时也是相处最久的地方。 “……恭弥,你在这里么?” 早苗用备用钥匙拧开接待室门的时候,下意识地轻轻唤了一声。 再将门推开一些,这句问话便没有回答的必要了。 借着窗外明朗的月光,她可以清楚地看见——黑头发的少年像某种受了伤的小动物,安静地蜷着身体缩在宽大的沙发上。 似乎是疲倦到不行的样子,就连早苗屏住呼吸走近他俯下身子,少年都没有半点醒来的迹象。 “恭弥……” 不过……看起来至少没有生命危险。 只是太累了吧。 早苗轻轻抬起手理顺他有些蓬乱的碎发,只觉得手心格外冰凉,是一片细密的汗珠。 ——如果是战斗时流的汗,现在应该早已风干了吧…… 早苗的心猛地往下一沉,立刻敏感地低下头去仔细打量他的面孔。投映在眼里的,是并不安逸的、仿佛在咬牙忍耐什么似的紧绷神情。 滴答。 然后,她注意到了。 殷红粘稠的血液,一滴一滴,顺着少年的小腿缓慢地淌下来。 显然,他是拖着伤腿逞强蹭回了接待室,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便累得倒头睡了过去。 ……是场相当激烈的苦战啊。 “……真是的,还是老样子一点不爱惜自己……会感染的啊。” 早苗无奈地摇摇头,蹲下身去小心地卷起少年沾满烟尘和血渍的裤腿。伤口并不浅,灼伤了一大片皮肉,从出血量来看可以说是相当严重。万幸,从他还能行走这点来看,并没有伤及骨头。 由于云雀国一时打架常有点小磕小碰,早苗唠唠叨叨地逼着他在接待室里储备了绷带创可贴碘酒什么的,这时候倒是能派上用场。她熟门熟路地拉开抽屉翻出那些瓶瓶罐罐,找到伤药和双氧水便折回沙发前,擦净血迹后细细地清洗起伤口来。 “啧……” 或许是药物刺激了痛觉神经,云雀咬紧牙关闷哼了一声,勉强撑起脑袋睁开眼睛。 一脸再明显不过的倦容。 “……来了啊。” “痛么?” 早苗头也不抬地给他处理伤口,哑着嗓子问了这么一句。 云雀一时没有答话,只蹙起双眉紧紧掐着沙发垫,许久才以一贯平静冷淡的语声应道: “……没什么。” “在逞强呢。” “没有。” “是么?” 早苗面无表情地在他伤口边按了按,方才还满面冰霜的少年变脸比翻书还快,立刻条件反射地小小倒吸了一口凉气。 “……看吧,我就说在逞强啊。” 云雀低低切了一声,别过头去不再接话。 “……很痛吧。” “别摆出那副表情。受伤的又不是你。” “啊啊,是我才好呢。至少我比你懂得怎么照顾自己哦。” 早苗没所谓地耸耸肩膀,伸手拿过搁在一边的纱布和绷带,用心地慢慢裹住伤处。她始终没有抬头和云雀对视,由于一路冲刺过猛的关系,她的呼吸略微有些急促,拨到耳后的长发此刻松散地垂落下来,汗水濡湿的刘海遮住了大半张脸。从云雀的角度,看不清她面上的表情,只有一片浓重的阴影覆压下来。其中蕴藏着的,是某些难以用语言描述的东西——像她被困在摩天轮上时翻江倒海的内心一般复杂,又像一个十八岁少女的担忧那么简单。 她担心他。理所当然的事情。 云雀在沉默的空气里微微张了张嘴。他觉得应该说些什么,比如今天发生的一系列事情——他秒杀莫斯卡的事,挑衅XANXUS的事,以及……被对方顺势利用的事。 尽管不愿承认,这确实是他无法回避的失误。 是他的不成熟。 “……呐。恭弥。以后……尽量别再乱来了哦。” 早苗低垂着头熟练地缠好绷带扎紧,用力加重了“尽量”两个字。 “就算受伤的只是你……” 她这么说着,无力地苦笑了一下,抬手指向自己的心口。 “痛起来更厉害的说不定是我啦——别笑,这可是实话。” 云雀默默地合上了张开的嘴。他最终是什么都没有解释。 对于风间早苗而言,事情的真相如何并不重要——她唯一关心的,是身边的人能否平安回来。 所以,他只要活生生地存在于此,就是十二万分的足够了。 “知道了。” 他轻声说。 然后,慢慢矮下身子,张开双臂抱住了正麻利地收拾药瓶的少女。 “说起来……那个机器玩具,被食草动物用火焰融化得差不多了呢。好像没法拿回来了。” 早苗倏地扭过头,映入眼帘的是少年与平时无异的、带着些许孩子气的恶劣笑容。 是云雀恭弥一贯的模样。 “别管那个了……你没事就好了啊。” “不是说要卖去废品站吗?既然这样,这笔钱让食草动物付就好了。” “……你够了,不要这样欺负学弟啊!!” 早苗一手撑着额头悲愤地抗议起来——但,她终究是没法维持进门以来那副沉重的表情了。 她也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馨治愈什么的,最美好了。 二雀长大了点儿,知道反省自己了,但他自尊心摆在那里,拉不下脸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什么的……于是只能抱着早苗扯话题把她弄笑了了事。这也算是他笨拙的温柔吧。 因为云雀的伤,早苗是彻底敌视瓦利亚了……明天大空战她会联手白兰KO了暗杀部队【话说这组合已经无敌了吧!】 损友无敌 由于库洛姆在雾之战中遭罪不轻,再加上“抢小孩传家宝”的罪名和贝尔的教育问题,早苗对瓦利亚的怨气早就积压到了极限。而云雀所负的伤,成为了指环战中压断她理智神经的最后一根稻草。 虽然不清楚具体缘由,但第二日夜晚,云雀和库洛姆都被召集到并盛中学参加指环战的最后一场——类似于决赛的——大空战。而并盛方的出赛者,毋庸置疑的,是泽田纲吉。 早苗对于“全体守护者都要出战”的规则深感不满,毕竟其间牵涉到她两个最亲近的人,他俩都好不容易从各自的战斗中死里逃生,好端端的怎么能再为蛤蛎指环赌一次性命。但想到泽田同学那么温顺纯良的好孩子,惹来这场无妄之灾已经够可怜了,还要承受之后云雀的恶意勒索……她实在不忍心再看着他悲剧下去了。纲吉无罪,怀璧其罪啊。 并盛方的观战席阵容格外庞大,早苗看到夏马尔医生的时候着实吃了一惊——她并没忘记当初樱花林里的乌龙事件。云雀显然也对晕樱症记忆犹新,他在进入战斗场地前用拐子抵着大叔让他离早苗远点,说实话早苗很担心大叔再用蚊子扎他一下…… “话说回来……” 早苗挨个给热血沸腾的少年们鼓过劲之后,转过头鼓着包子脸望向一边悠闲嚼棉花糖的白兰。 “……你是来干嘛的啊?” “打酱油~~” “打你个头。” “嘛嘛,不要那么在意,我只是来看看有什么帮得上忙的地方啦……毕竟昨天是因为我小酱油才会错过比赛啊~~” “……哦天呐,花花你居然有良心了么?棉花糖星人进攻地球了?” 早苗面无表情地朝天翻了个白眼,用头发丝儿想都知道白兰是来纯围观凑热闹的,这人没别的缺点,就是爱捉弄人,恶劣到无可救药。云雀对白兰意见也不小,虽然这两人在聊天室还交流过欺负六道骸的经验(……),但摩天轮事件给了他很大的刺激,一见到白兰便一拐子抽了过去——早苗觉得他可能会转头和骸结成反白兰统一战线,那么第三次世界大战的雏形就出现了…… “啊啊,对了~~这个这个。” 白兰想起什么似的收起棉花糖袋子,从口袋里掏出什么东西挨个塞给彭格列的少年们。 “啊咧,这个是?” 山本好奇地打量着手里精细的小玩意儿……看上去好像是…… “耳塞吗?” “对对~~~等会儿也许会用的上。” 白兰没再多解释,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就朝观战席溜达过去。云雀哼了一声就要往垃圾桶扔,被早苗硬是拦了下来,说你听花花一次没坏处的,他黑人可神了。 其实她也不知道耳塞那玩意对战斗有啥帮助……难道对方会使用超声波攻击么。 直到战斗正式开始之前,她和白兰都盯着大屏幕碎碎念其他人听不懂的话题。 比如说—— “不过啊~~真没想到贝尔和人妖都会是对手方呢,小酱油不会觉得难办吗?” “听说人妖姐也在那边的时候我是很遗憾啦……” 早苗一脸无奈地将视线投向被绑在床上架来并盛的鲁斯利亚。原本是打算感谢他一直以来的关心照顾,没想到首次网聚会在这种决斗的场合,更别提自己昨天还揍了他同伴,这下以后还能不能和平聊天都很难说……啊啊所以说一切都是那群腐朽大人的错,鲁斯利亚那么温和的人妖大姐才不是会抢小孩东西的混蛋。 “不过,恭弥是这边的,所以没办法了。” 她以这句干脆的话作了总结。 “呼哈,小酱油很护短呢~~” “……那又怎么样?” “没什么啦,我也是很护短的哦~~~所以才把‘那个’给了纲吉君他们哟。” ……所以说耳塞到底是做什么用的。 不等早苗大声喊出这句吐槽,屏幕上的守护者忽然纷纷带着痛苦的表情倒了下去。 “……!!!!” 面对观战席上一片错愕的人们,比赛裁判切尔贝罗只是冷淡地解释了所谓三十分钟致命的死亡加热剂。如果没有红外线装置的阻拦,早苗早已扑上去掐她们脖子了——不就是抢个蛤蛎指环么,那玩意再贵重也比不上人命吧,为这种身外之物随便给人下毒的家伙都应该去三途川游泳啊! 然而,现在她被限制在这个小小的矩形框里,就算对空气出拳也毫无杀伤力…… 这时,她注意到了一旁面色冷峻的小婴儿里包恩。说起来,他帽子上的变色龙似乎可以发挥很多功能。 “里包恩先生,请问列恩可以变形成笔记本电脑吗?” “啊?可以是可以,你要做什么。” “有点儿用处……我想可以提供场外援助什么的。” 里包恩眯起眼睛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眼,最终还是把一台绿色外壳的笔记本电脑递给了她:“别乱来。” “没问题,我懂分寸。” 早苗灿烂地笑了笑,一副人畜无害的温柔模样。她转过身,保持着安详的笑容把电脑递给白兰。 “在这方面花花是无敌的吧?你知道该怎么做来帮忙的。” “哎哎?~~小酱油太会使唤人了。” “还不是因为相信你的能力吗,拜托了。” “我说小姑娘,不要担心男朋友就做什么干涉比赛的事哦?犯规可不好玩啊。” 见这对损友热情地埋头鼓捣起电脑,隐约意识到他们没策划好事儿,夏马尔苦着脸表达了自己对冲动年轻人的担忧。 然而,早苗已经完全沉浸在她的犯规行动中了——尤其是云雀不到十分钟就发狠掀翻高台弄到解药,极大的鼓舞了她的斗志。之后的整场战斗,观战席上飘荡的除了她和白兰关于技术问题鬼鬼祟祟的讨论,就是她偶尔抬头扫一眼大屏幕后针对战况的犀利点评。 “干得好恭弥!把贝尔的三观和刀子一起掰过来吧!对,揍他后脑勺!那是我昨天拍过的地方!” “他用枪啊,那个大叔——话说他多大了来着——他居然对国中少年开枪啊!等等我说日本持有枪支是不合法的吧?!” “贝尔你够了,把库洛姆给我放下来!你信不信我把你也剪成板寸啊绝对比现在更适合你!不要玩管制刀具了,还有把触手收回去,你以为是在拍午夜档成人电影啊?!” ………… 而整场战斗最大的亮点,出现在XANXUS的血泪史大白于天下之后。 当然,即使是斯夸罗充满沧桑感的叙述,也在途中遭到了白兰笑眯眯的恶毒抨击。 “呐,小酱油……这些人真的是认真在打架吗?好像在拍电视剧哦?” “你闭嘴吧……不要不把别人的悲剧当悲剧。” 大概由于自己的家庭不算和睦的关系,早苗对于XANXUS的悲剧听得特别严肃认真,头一回没有继续碎碎念“那个腐朽的大人”——可惜的是,当她彻底了解了前因后果之后,依然立场坚定地站到了老好人九代目那边,理由是【这个爷爷真慈祥,要是我爸也这样该多好】…… “不好意思,那边粉色头发的姐姐……能不能接通场内通讯?……我有点话想和那个伤疤脸大叔说。” 不等她把话说完切尔贝罗已经打开了通讯,于是早苗迅速获得了被蛤蛎指环拒绝的XANXUS气息奄奄却依然强硬的回答:“……闭嘴,垃圾。” 早苗略微噎了一下还没接上话,斯夸罗的宏亮嗓门已经飚了出来:“喂——!!什么都不懂的小鬼,别对XANXUS说三道四的!!” “……不,我还什么都没说吧。话说不要用嗓门压人啊,我没修炼过狮吼功喊不过你。” 早苗一时胸口发闷,原本以为只是群觊觎传家宝的强盗团伙什么的,没想到还牵扯了如此百转千回荡气回肠的过往,XANXUS的人生完全足够去写一部催人泪下的奋斗小说……不过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无论这些人是黑帮情仇还是虐恋情深,都是发生在遥远的意大利的事儿,为此千里迢迢赶来找日本的国中生决斗、甚至将她身边的人牵扯进去,她如果只是沉默旁观,那这个姐姐真的可以不用做了。 正想着要如何表达这一念头,一旁的白兰从电脑上抬起头来,微笑着拍了拍她的胳膊,将什么东西递了过来。 “花花,这个是……扩音器……?” “唔嗯,不过我做了一点改造,我想应该会对小酱油有帮助哦~~~” 早苗有种莫名的无力感。看来白兰是就预料到了这场战斗需要口头声援,才预先准备了这些堪比多啦A梦的神奇道具……不得不说,他在合理利用资源黑人方面真是很有一套。 “莫西莫西……纲吉君那边的同学们,请大家把花花——那个白头发哥哥发的耳塞戴好。这是为了大家的身体健康,狱寺君请你不要露出那种吃到苍蝇的表情,向你旁边的山本君学习一下,听话……恭弥,我知道你不承认自己是纲吉君那边的,但麻烦你也戴上好吗,我不想误伤你……” 等到彭格列方或困惑或不屑地戴上耳塞,早苗有点忐忑地打量了一下这个相貌平平的扩音器,接过白兰丢来的最后一副耳塞戴好,然后猛地将扩音器拨至最大音量凑到嘴边,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样就可以好好听我说话了吧啊啊啊啊啊啊啊?!!!!!” ……………… ……………… ……………… 一片鸦雀无声的寂静。 然后,刚被狱寺打倒、正努力从地上爬起的列维,咳出一口鲜血,再次默默地昏死了过去。 “……哇哦,威力真大。” 早苗把扩音器从嘴边挪开,以敬佩的口吻自言自语着。 “对吧对吧,我的产品都是有质量保障的哦~~~” 白兰得意地朝她比了个V字。 “不过,好像也用不上了呢……” 他将笔记本电脑形态的列恩抛还给里包恩,双手插着裤袋悠闲地朝战斗场地内走去。 “喂,你在干什么啊?那里可是有红外线——” 跟着库洛姆前来观战的犬忍不住高喊出声,而白兰只是以淡淡的笑容打断了他。 “啊啊,那个装置的话,刚刚已经黑掉了哦。” “…………” 他没有再搭理目瞪口呆的犬,只是踩在矩形框的边缘上,笑着朝早苗挥了挥手。 “对方不是能凭口舌打动的家伙,小酱油很清楚才让我这么做的唷。谢谢你拖延时间啦,这个装置稍微有点儿复杂,黑起来不算太简单呢。” “没事,成功就行。再说了,对方的大叔不是没有继承权吗?既然如此,这场战斗根本不存在犯不犯规,合法的遗产继承人只有泽田君一个人——说到底,这件事儿表面上是遗产争夺,其实还是抢劫吧。” 早苗面无表情地放下耳塞和扩音器,不顾一旁切尔贝罗慌乱的眼神,慢慢走上前去,将拳头平举到胸前恨恨地掰了两下。 “为了这种原因,把库洛姆和恭弥带到这么危险的地方,还注射了那个见鬼的毒药,这群腐朽的大人……都想死一次吗?” 看着少女和昨晚摩天轮上一模一样的满脸黑化状斜线阴影,白兰有点同情地朝场内的贝尔瞥了一眼,暗自在手心画了个十字。 下一秒,少女带着满身凌厉的杀气以及快要具象化的熊熊火炎,大踏步跨入了僵持的决斗场。 “哎呀呀,小酱油生气了,后果严重了~~~我都要可怜那些人了啊。” 里包恩用重新变为手枪的列恩顶了顶帽檐,冷冷地抬头看向笑容灿烂的白兰。 “……你根本就是共犯好吧。” 作者有话要说: 扩音器+耳塞+笔记本电脑=白兰的黑人道具 早苗+白兰+彭格列=天下无敌 一切静好 关于大空战的后续报道,在前来向纲吉报恩的兰奇亚先生加入战局之后,瓦利亚的悲剧达到了有史以来的最巅峰。这场战斗的具体细节被视作瓦利亚内部的最高机密,如果有谁冒冒失失提起的话,十有八九会遭XANXUS当场手枪爆头。 而并盛方,则一直对此津津乐道——尤其是XANXUS被早苗说成“争遗产的腐朽长子”时的那副表情——而犬听到时还不以为意地哼了一声:“这算什么,骸先生还被当做是萝莉控同性恋呢……” ……然后他就被六道骸用凤梨爆头了。 之后,早苗依然留在并盛照料腿伤未愈的云雀。要知道这厮平日树敌无数,排队等着趁他弱要他命的混混可以从并盛一直排到黑曜,这可不是闹着玩的事儿。 当然了,她也不是有异性没人性的主。大空战结束的第二天,山本武曾打电话来问学姐要不要一起来庆功宴——自然名以上是庆祝相扑大赛获胜。早苗想了想还是婉言谢绝了,说她离开黑曜这么久家里肯定是一团糟,比起庆祝还是赶回去照看弟弟打扫屋子比较重要。她顺口问了句“要不我叫恭弥过来”,山本刚乐呵呵地说完“好啊好啊”,电话那头就传来了泽田纲吉凄厉的惨叫:“不不不不云雀学长还是算了!!!我一点都不想再昏上半天!!!!” ……瞧这可怜的兔子,神经都被折磨得脆弱成什么样了。 回到黑曜租住的小公寓,早苗刚一拧开锁匙跨进家门,便有一条小小的黑影应声扑了上来。 “喂喂骸君你自重——” “kufufufu,自重什么的,这个身体可是很轻的哦。” 早苗奋力把挂在脖子上的男孩往下拽——这么一想,虽然雾之战时和附身库洛姆的骸一起拍过人,这副模样的他还真是有段时间没见了……看来他的无耻还是老样子啊。 大概是预见到了危险,骸在她抽出料理大全前轻轻跳回了地上。 “哦呀,只是没想到早苗能活着回来,稍许……有点意外罢了。” “……你在等着看我去死么。” “那倒也不是。” 骸爬到沙发上拥着个抱枕半躺下,一面不温不火地说着。 “只是,这个世界已经那么丑陋了……你和泽田纲吉这样的人再消失的话,我就真的要作呕到不知怎么活下去了。” “骸君,你可以直说你一个人活不下去,我不会笑你的。” ……这还真是久违的真相啊。 骸撑着下巴无奈地轻笑起来,没有再接话,只是把脑袋深深埋进怀中的抱枕里。 早苗没有再追究下去,只是在他旁边坐下来絮絮地扯一些“正彦还在学校么”“前两天谢谢帮忙了”“身体还好么”“话说你到底判了多少年啊”之类的闲话。 提起最后一个问题,六道骸略微停顿了一下。 “谁知道,说不定是几百年呢。” “……那库洛姆怎么办,你不出狱娶她么。” “kufufu……难道你以为我会老老实实等他们放我出来?” “也对……你要不要先去看看越狱?” 早苗说着将目光投回到电视机,骸正开着DVD放不知哪儿淘来的歌,有点莫名伤感却格外温暖的歌词飘荡在狭小的客厅里,让人的心都慢慢柔软下来。 【至今为止我说的谎至今为止我说的真话】 【已经不知道到底哪一种比较多我也放弃找寻了】 【自己内心讨厌的部分自己内心喜欢的部分】 【我已经知道哪一种比较多于是悲伤起来】 ………… 早苗转身去厨房倒了杯茶递给他,忽然间有点怀念他还在COS桦根的时候,笑容清澈干净别提有多讨人喜欢。好好的优等生怎么一夜之间就变成企图统治世界的黑化变态了呢,而且他还是个GAY……呸呸,为了库洛姆的幸福,最好快点把这个念头赶走,要相信他的性取向是正常的…… 【你是一台人心洗净器借着这个机会】 【希望家家户户都常备一机 】 “……骸君,你恋爱了吗?” 早苗侧耳仔细听了听歌词,有点认真地转向趴在沙发上一声不吭的男孩。他似乎听得挺入神。 “ku……kufufufu……真不知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 “啊啊,对象是纲吉君么?” “好好听别人说话,谁恋爱了啊。” 【停止了呼吸心还是存在】 【只要打开它你也会存在】 【只要你一直在我的左心房就没问题没问题没问题】 【你把2秒前还想自杀的人】 【变成了永久幸福论者】 “因为我认识的人里,也只有那孩子有那么纯洁的感染力啊……不过,如果你说你终于打算和库洛姆好好过一辈子的话,我会更开心呢。” “……所以说,什么也不是。只是单纯地对这首歌有点兴趣而已。” 早苗没有再多絮叨什么,背过身自顾自地收拾房间去了。她心下也清楚,六道骸绝对不会轻易将真实的感情暴露给他人。就如她之前在医院和里包恩探讨的那样,这个人的一言一行都建立在极强的自我保护意识上,谁也不信任谁也不依赖。从某种意义上说,他是用比云雀更深更冷的孤独禁锢着自己,但在同时却又不自觉地趋光。 像是夜里小小的飞蛾。 其实早苗觉得挺难过。 虽然当初黑曜的事情让她对六道骸苦大仇深,但她习惯了一桩归一桩,云雀揍起人来下手未必就比他轻,骸说到底也只是阴险点儿外加荡漾点儿,没有十恶不赦到把牢底坐穿的地步。至少在早苗的认识上,未成年人犯罪总是可以找到理由原谅的,人谁无过过而能改善莫大焉么。 当初“桦根”给她的第一印象很好,眉眼秀气说话谦恭,笑起来斯斯文文的,是那个年纪少年最有教养的样子。他完全可以在阳光下健康成长然后找个好女人结婚生孩子,结果摊上那么个眼睛成了囧货,这是造的什么孽。 她看着那个沉默的幼小男孩,想起云之战上的惨剧,忽然唐突地插了一句: “骸君,XANXUS在恭弥战斗中设的圈套,你是早就知道了吧?” 幼年骸抬起头,有片刻的迟疑。 “……嗯。” “如果当时稍有差池,库洛姆、犬、千种他们都有可能丧命哦?要不是花花把我拖走了,说不定我也会被卷入爆炸去见家康呢……骸君你,是抱着‘那些人死掉也无所谓’的想法在看戏么?” 六道骸的表情僵住了。 ………… 【可是你在我的心脏里 对着我的全身敲动着脉搏】 【今天也活着活着然后像现在这样活下去】 【白血球、红血球、还有其他很多很多都将爱输送给我】 ………… 歌声渐渐停歇,归于寂静。他最终却没能答上一个字,只是从沙发上跳下来,头也不回地径自向门口走去。 ——你是抱着“那些人死掉也无所谓”的想法在看戏么? 骸踮起脚尖伸手去够门把手的时候,用几不可闻的细微声音这么说了一句。 “我不知道。” 你们死掉也无所谓。世界毁灭掉才最好。 我什么都无所谓的。 可是,真的是这样吗。 所有人都死掉好了——真的是在期待这种事吗。 不知道。 (不能再继续留在这里。) 在没有人听见的内心深处,骸低声自语着。 泽田纲吉也好,云雀恭弥也好,还是眼前带着温和神情忙碌的少女也好,都是能在地上世界,带着炫目的光芒活下去的人。 但自己不是那种人。 自己是杀过人的人。 ……或者说,是怪物? ………… 大概是早苗那句问话戳中了痛处,有很长时间,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手指僵硬地黏着在门把上。 ——这次离开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吧。 在尴尬的静默之中,早苗觉得自己是不是把话说重了点,上前两步想拍拍他脑袋表示我知道你是个混蛋我没放在心上。然后—— “呜哇哇哇哇电视剧要开始了啦!!!!!” 房门被从外面重重地撞了开来,狠狠拍在兀自文艺忧伤的幼年骸脑门上…… “呜哇~~~安全触垒!惠美酱万岁!啊啊,姐姐你回来了,委员长怎么样了伤好点儿了么……” 正彦甩着书包带子威武地大踏步走进门,抬脚从倒地挺尸的某人身上跨了过去…… “骸、骸大人!” 随后跟进的库洛姆一时惊慌失措,手一软把书包掉在了尸体头上…… 早苗默默转过头捂住了脸……她实在不忍心看下去了。 ——所以说,莫装十三,装十三被门板劈。 —————————————————————————————————————————— 又隔了两日,白兰观光完毕打算回意大利了。 早苗给泽田纲吉知会了一声,他便捧着妈妈做的便当颠颠地跑来送行了。虽然是明目张胆的犯规,但大空战白兰多少也出了力。泽田纲吉一直是个知恩图报的正直少年来着。 “哎呀呀,这怎么好意思~~” 白兰掂着纲吉妈妈的手制便当,半点不好意思的样子都没有。 “啊,这个,虽然算不上什么……总之,那个时候谢谢了啊。” 纲吉尴尬地抓着后脑勺,他和白兰不熟,一时不知说些什么好,笑得有些冒傻气。 “嘛~~嘛,我只是顺手啦,又没做什么了不起的事情。” 白兰一如既往轻佻地嬉笑着。 “啊啊,对了对了小酱油~~~作为这次帮你的交换……” “知道了,我会寄泡芙到意大利去的。说起来,花花你收这个好么?” 早苗皱着眉头指了指白兰手里的便当。 “你可是少年漫画反派BOSS哦,小心真的领便当了。” 白兰眯起眼睛无所谓地笑了笑,把便当盒举到眼前盯着端详了几秒钟。 “没关系唷。收了这个以后,就不会再领‘那种意义上’的便当了。你说是吧,纲吉君?~~” “啊、啊哈哈,我不是很明白你的意思啦……” “嗯嗯,不理解也没关系唷。话说回来小酱油,你和我的配合度意外的很高啊?要不要考虑大学毕业以后一起征服全世界的甜食什么的……” “……那个要怎么做到啊!你的理想难道是垄断全球棉花糖产业么?” “不是哟,我的理想是世界和平~~” “骗鬼啊你。” “是真的啦。” 早苗默默地抬起手撑住了额头,只觉得明媚的阳光无比刺眼。 “哎哎,统治世界什么的还是算了……我要是有那个念头,早就和骸君联手统治全世界的凤梨了。非要解释原因的话……” 她低着头略略思索了一会儿,然后仰起脸露出了仿佛七月初阳一样毫无阴影的笑容。 “我不需要那么大的世界哦。” ——风间早苗的世界,不过是巴掌大。 她的愿望从来就很简单,只盼着弟弟茁壮成长三观正直,找个勤俭持家体贴人的好媳妇。自己原是嫁个踏实好人家就足够,现在也不过限定成了云雀专属。虽说云雀恭弥这个人二了点,但她有耐心照看他直到社会和时间把他的中二病治好。六道骸和库洛姆最好快点回老家结婚省得夜长梦多,骸虽然长了一张会出去花的荡漾脸,不过多被料理大全爆几次头他想再装十三也很困难。妈妈再婚后日子好像过得并不幸福,那个男人不介意的话真想多去陪陪她。爸爸么,想办法让他接受云雀才是当务之急…… (——真是个狭小到可悲的世界。) (——但是,我觉得非常、非常的幸福。) 白兰看着少女安详恬然的微笑,又朝嘴里塞了颗棉花糖,摆出一副看不透真心的笑脸耸了耸肩。 “嘛嘛,也是呢,这是小酱油自己的人生啊~~~~要由你自己来做选择呢。” “唔。因为是自己做的决定,所以日后后悔的话,我也会老老实实承认‘是我错了’的。不过,我想应该没理由会后悔吧。” 早苗平静地笑着转过头去。 在街道尽头的转角处,黑头发的少年抱着双臂面无表情地朝这里看着,修长的身子斜倚在墙上,像一棵恣意生长的树。玉色瞳仁里投出的是和以往一样,没有丝毫热度的冰冷视线。 不知是不是由于阳光造成的错觉,那张精致如假人的面孔似乎比平时要温和一些。并不是狞笑着揍人时那副食肉动物的表情,而是像弟弟热爱的恋爱剧男主角那样,穿着干净的校服白衬衫,一丝不苟地打着领带,沉静如水的样子。 她一直以来,最喜欢的样子。 “那么,再见啦小酱油。以后聊天室见唷~~~” “嗯,回见。” 和损友挥手道别之后,早苗沿着来时的道路,散步一般不紧不慢地朝街角处踱了过去。 云雀恭弥垂下抱在胸前的双手,没有移动脚步,只是站在原地等着她走过去。 从浅薄云层中漏下的阳光洒在少年安静的面庞上,在他锐利的瞳孔里投映出一点柔和的光。像是文艺电影里某个特别温馨而美好的特写镜头。 “回去吧。恭弥。” 早苗走到他旁边,伸手轻轻拍了拍少年单薄的肩膀。 他近来似乎又拔高了不少,这个动作渐渐变得有些困难了。 “嗯。” 和以前的任何时候一样,他在前,她在后。 她静静地跟随着那个中二病少年的脚步,心里清楚他是不会停下来等谁的。所以除了自己努力跟上去,不要被他甩掉,再没有留在云雀恭弥身边的方法。 不过,这样也挺好。真的。 至少她知道自己的前方在那里。不会迷路。 “对了恭弥,好不容易结束了,我们也稍微庆祝一下吧?山本君说了,他家的寿司可以给我打折哦。” “随便你。” “那么把骸君的哥们也叫来好了。” “……你敢。” “要咬杀谁随你高兴,只要不打碎我家东西。反正库洛姆肯定要来,不邀请她朋友不太好吧。” “呼嗯……那没问题了。” ………… 在少年和少女纤细的身影之后,灿烂的阳光像打翻的橘汁一样温柔地倾洒下来,铺开一地暖意。 一如他们的生活。 云淡风轻,路上天晴。 作者有话要说:骸姐的文艺MAD……如果没有门板拍头的话他真是个好文青,可惜……我总是忍不住要悲剧他…… 再扯几章这文就完结了。谢谢姑娘们有耐心听在下讲这个流水账故事,我很感动真的XDD。 PS:文中提到的歌是《有心论》,有兴趣的可以搜来听一下……歌词似乎是为骸姐量身定做的XD 白兰的理想真的是世界和平哦~~这是官方情报。 之后的事 那以后,日子如沙漏里的流沙,一如既往安静而平稳地向前推进着。 以某一段时间为分界点,早苗意识到云雀和库洛姆都发生了明显的变化。 真要说的话,就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而早苗就此询问里包恩的结果,是得知了一段堪比玄幻小说的离奇冒险——据说,当初参加指环战的彭格列众,穿越到十年后的未来,打败反派BOSS拯救了世界。 这也算不上什么。最惊悚的是,面对完全囧掉的早苗,里包恩冷笑着补了一句:那个想要统治世界的蠢货,叫白兰。 ………… 早苗冲回家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电脑奔上聊天室。贝尔和鲁斯利亚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听说他们虽然现在行动受到监视,但在九代爷爷的极力维护下,也没有遭到太严重的处罚,算是两全其美的结局。她迅速地扫了一眼室内人员名单,熟知的人都在线。 酱油瓶子:【花花,给我滚出来!!】 solo:【瓶子,早。你怎么了?】 因为我是王子嘛:【嘻嘻嘻~~~虽然不知道原因,但是甜食控好像要倒霉了。】 我是人妖我怕谁:【不可以幸灾乐祸哟,小贝尔~~~~~哦呵呵呵呵~~~~~~~】 因为我是王子嘛:【你自己还不是笑得很开心啊,人妖。】 酱油瓶子:【无关人员都闭嘴!我找花花!!】 最喜欢棉花糖:【啊咧咧~~小酱油你怎么了?~~~╮( ̄▽  ̄)╭ 】 酱油瓶子:【你终于滚出来了么,等着,我发悄悄话给你。】 她飞快地敲着键盘,将从里包恩处听来的未来大致情形发了过去,对面的白兰沉默了好一会儿才不慌不忙地回复过来。 【我完~~全~~不知道小酱油说的这些事哦~~~话说回来,我根本没有想过要统治世界啊。那种傻事,让凤梨君一个人去做就可以啦。】 意料之中的回答。早苗不由如释重负地松了一口气——幸好,纲吉在未来遇到的那个黑化人渣兰,和她所认识的花花还存在着很大的距离。 【不是说‘现在没想统治世界’就会放过你哦?十年后也不可以想,不,我是说……永远都不可以做这种事!花花你知道未来的你做了多混帐的事儿么??】 【这种事我怎么可能知道啊~~~╭(╯_╰)╭ 】 【十年后那个渣兰可是想杀掉我唷= =++】 【欸欸?!>_< 不可能的啦那种事情~~~杀掉小酱油的话谁来给我做泡芙啊?小酱油你要相信我是绝对不会伤害你的唷。】 【……建立在泡芙上的感情还真是不能轻易相信啊。】 【没有没有没有的事~~~呐,小酱油。】 【怎么?】 【你不会因为听说了这种事就不给我寄泡芙了吧……?】 【……结果你惦记的还不是只有泡芙吗?!!】 早苗重重朝椅背上一倒,长吁出一口气。 她很满意地了解到,在遥远的意大利半岛上,坐在电脑前笑眯眯(也许现在是一脸困惑)的白发少年,仍然是她所熟识的、只要喂食泡芙就会满足的白兰·杰索。 虽然不清楚原因,但里包恩信心十足地告诉她,那个想要统治世界的渣兰已经被纲吉打倒,不会再出现了。 那就好。 “果然还是世界和平好啊。” 她眯着眼睛轻声自言自语道。 “姐姐你在说什么?新的漫画?” “漫画?……算是吧。” ——这种事,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吧…… —————————————————————————————————————————— 云雀从未来回归后,性子越发安静沉稳下来,话也比以前更少,竟是有了几分成年人的样子了。 其实早苗有点儿遗憾,他狞笑着咬杀的模样还是挺可爱的,现在即使冷冷说出“我要咬死你”都保持着面无表情,难免就有点……缺乏视觉效果? 不过,他的中二病逐渐出现了好转的趋势,着实是可喜可贺。 而伴随着云雀性格的日益淡定,他的嘴倒是相对的日益刻薄起来。 这种养成中的毒舌属性,在他和早苗父亲的交锋中体现得淋漓尽致。 指环战后早苗搬回了黑曜的公寓,但鉴于她并未和云雀分手——相反的,关系是愈发板上钉钉了——正派人风间爸爸表示强烈的无法接受,三天两头打来电话抒发抗议之情。显然,他一直认为当初女儿离家只是一时中二病发作,到了年纪还是会回到父母羽翼下,乖乖接受他安排的商业婚姻什么的。不得不说,如果两个女儿有机会高攀上大公司的少爷,对他的事业也有不可估量的助益。风间秀树——早苗的父亲是个除了工作就少有其他情感的刻板男人,他会这么考虑也无可厚非。 不成想,在和父亲关系缓和之前,早苗就率先自己把终身大事敲定了下来,还顺手给妹妹张罗了个服刑犯妹夫。自然,六道骸犯的事儿早苗爹是毫不知情的,早苗对他唯一的解释是“还在少管所蹲着呢”。 综上所述,秀树先生对这个叛逆长女的成见可以说是大到逆天了。 最初,早苗还能心平气和地向他说明“恭弥人真的不错的”,在第三十二次劝说未果后,她直接把听筒扔到正彦手里,打着呵欠仰天往沙发——上的云雀膝盖上——狠狠倒了下去,诈尸了。 “呜哇哇哇姐姐你太狠毒了!居然自己逃去恋爱的国度了……喂喂,爸、爸爸,别问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姐姐?她很好,她真的很好,看上去比以前任何时候都要好……那个不良的下等人——没那回事!委员长明明是出身很好的名门!爸爸你别听外面的人胡说八道,他们那都是嫉妒好不好……” “嘟——嘟——嘟——…………” 正彦慌慌张张扯了一堆天南地北的闲话,才注意到听筒里响了许久的忙音。 而最终敲碎正彦少年玻璃心的,不是父亲的冷漠和不耐,而是云雀一边捋着早苗的黑发玩一边淡淡甩出的两个音节: “废物。” “…………” 早苗用一种无比慈悲的神情注视着蹲在墙角种蘑菇的正彦,苦笑着皱了皱眉头,抬起头看向刚刚面无表情秒杀了弟弟的云雀。 “恭弥,过分了哦。正彦可是拼命地在帮你说话呢。我知道你穿越之后变成熟了会使用精神攻击了,但这不是拿来欺负自己人玩儿的。” 云雀不以为意地俯下脸来,挑了挑那双漂亮的凤眼。 “你说‘欺负’……欺负那种弱者有什么意思吗?我只是说实话。” “…………” ……正彦开始砰砰地用头磕墙了。 “哦,看在惠美酱的份上,正彦……就算你不爱惜你的脑袋,至少也得爱惜一下你的发型!” 早苗无奈地高喊着制止弟弟的自残行为。 “……呼嗯。” 自始至终云雀的心情显得非常不错,但却几乎没有显露在脸上,与其说是“长大了”,不如说他是朝漫画所谓的腹黑鬼畜又迈进了一步。这种发展趋势实在是太糟糕了。 更何况,现在的云雀恭弥还不过是十六岁的少年,早苗简直不敢想象他到了二十六岁会是怎样一副黑遍天下无敌手的样子——据里包恩透露,泽田纲吉在未来的世界遭受了云雀惨无人道的斯巴达教育……愿各路神明保佑那只无辜的兔子。 在早苗对云雀说过“精神攻击不是拿来欺负自己人的”之后,他迅速悟出了这句话的精髓并将其投入实战——应对早苗爹的电话干扰。 某天放学以后,早苗刚端着晚饭从厨房出来,就看见云雀神色阴沉地抓着听筒,然后以斩钉截铁的语气甩出了这么一句: “……你不用再声明她是你的女儿。我知道她是。但是在那之前,她是我的东西。” (谁是你的东西啊——!!) 早苗按捺住把汤锅扣到他脑袋上的冲动,颤巍巍摆好饭菜绕到云雀旁边,正好清晰地听到父亲抓狂的叫嚷: “别太嚣张了小子,像你这种社会的败类就应该——” “——你下一次是不是想借用医院的电话?” 云雀在不假思索地说出这句话之后,随手把不停播送着男人咆哮的听筒摔掉了。 ……虽然不太厚道,但是早苗一瞬间很想拥抱他然后大叫恭弥GOOD JOB。 (抱歉爸爸……我不打算因为您的偏见放弃自己的人生。只能之后再慢慢求得您的谅解了……) 和早苗爹的激烈态度相比,早苗母亲雪奈对女儿恋爱的反应就格外具有喜剧色彩。 她是在一次偶尔的探视中见到云雀的。那时,他正坐在沙发上悠闲地翻一本看上去极其学术的厚书,和平时一样穿着干净笔挺的学生制服,甚至连臂上的风纪袖章也没有摘下,漆黑的碎发松散地垂在额前。云雀与生俱来安静古典的气质加上那张标致的脸,毫无疑问给雪奈留下了十分良好的印象——证据就是,当早苗从超市购物回来时,母亲一把拽过她连珠炮似的说了开来:早苗你长大了啊能干了啊上哪儿碰上这么俊的孩子也不早跟妈介绍介绍哎哟你看那孩子要相貌有相貌要个性有个性文文静静的多讨喜啊你真不愧是妈的女儿啊BALABALA…… ……文文静静?讨喜?那个云雀恭弥?UFO攻打地球了? 早苗扫了一眼沙发上瘫着脸恪守沉默是金的云雀,心道妈妈你被他的皮相骗了啊…… 总而言之,母亲似乎对云雀非常满意。 只不过,她每次和人念叨“我女儿男朋友特乖特懂事”的时候,早苗和正彦都齐刷刷地翻起了白眼,很久没有翻下来。 “姐姐,你不觉得委员长越来越可怕了吗?” “……别在意,这是少年必须跨越的人生阶梯。” “那我以后也会变成这样吗?” “……你算了吧你,还是快点给我找个弟媳吧。”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正篇完结,然后赠送两个成年版番外。当然,前提是姑娘们对成家带孩子有兴趣的话…… 不冻港要等完结之后才能继续更,而且速度缓慢不定期——因为涉及初代西蒙,需要再观察一下漫画设定然后配合着扯淡。 也许完结后会再开日常系校园坑,这次应该是从纲吉视角记录并盛中异闻录…… 半天雨,半天晴 穿越之旅结束后,发生的最后一件“大事”,是关于六道骸。 他出狱了。 不是以往那种艰难的越狱,而是在泽田纲吉和里包恩的成功交涉下,以“蛤蛎家重要的雾之守护者”身份光明正大名正言顺地……被抬出了复仇者监狱。 由于长期浸泡在水牢引起的肌肉萎缩等一系列症状,骸出狱后硬是被纲吉和库洛姆他们逼着留院观察了两天。 为什么纲吉如此关心这个以夺取他身体为目标的变态,一直是早苗百思不得其解的谜团。最后她得出的结论是:兔子是和谐的好孩子,信兔子得永生。 天气渐渐转凉,冬天快要到了。 早苗从百货公司买回纯白毛线给云雀打了件毛衣,无意中泄露出剩下的毛线她拿去给六道骸织了围巾,结果云雀愣是一整天没搭理她。早苗觉得很莫名,本来冬衣就是作为圣诞节礼物人手一件发放的,库洛姆和正彦的份她又不是没准备。骸和库洛姆确定关系后也算是风间家的一份子了,她作为长姊给件节礼没什么大不了的,她是招谁惹谁了还要遭受这种怨夫怨妻怠倦期式的冷处理。 当然,尽管云雀在未来之行后成熟不少也鬼畜了不少,在处理人际关系上永远是早苗更胜一筹。她只用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便打破了窘迫的冷战状态: “我把围巾给骸君送到医院去,你自己看着办。” 正在吃午饭的云雀啪擦一声捏断了筷子,蹭地拉开椅子站起来。 “我去咬杀他。” 早苗默默无言地叠起围巾包好,内心小世界翻着白眼仰天长叹。 ——没见过有人吃自己妹夫醋的……他可以不用再叫中二雀,改叫醋缸雀得了。 “……那走吧。记得明天重买副筷子给我,不许不付钱。” 早苗和醋缸雀、哦不是云雀找到六道骸的病房时,库洛姆正坐在病床边的小凳上用心地削一只苹果,那副小心翼翼的小媳妇样儿和早苗当年照顾云雀时如出一辙。早苗暗自感慨了一声不愧是我的妹妹,完全忽视了她和库洛姆之间并没有血缘关系。 “哦呀。彭格列之后是你们吗。还真是些烦人的家伙啊……” 六道骸穿着宽松的白色病号服仰靠在枕头上,头发有些凌乱,英俊的面孔上神情空洞血色淡薄,显得比之前更为清瘦。他慢慢收回游离在窗外的视线,浅笑着转向大踏步走进病房的早苗和在门口抽出浮萍拐(……)的云雀。 “这里可是医院哦,云雀君你能先把武器收起来么。” “那你跟我出去。” 云雀毫不犹豫地沉着脸打断了他。 “……” 骸不明所以地上下扫了他两眼,别过头去问走到床前的早苗: “他怎么了?” “哦,今天去打醋的时候瓶子碎了,泼了他一身。所以他现在有点酸,你不要在意。” “……kufufu,我明白了。” 早苗带着一向平和的笑意,选择性无视了云雀瞬间黑下来的脸,自顾自把手里的包裹塞到骸面前:“圣诞快乐骸君。天气开始变冷了,我打了围巾。” 六道骸的眼神有一刹那的动摇,随即一边拆包装一边恢复到平时那副嘲讽的笑脸:“原来如此。我知道云雀君为什么生气了。” “别多想。说起来,库洛姆告诉我你打算陪她一辈子了是吧?既然她喜欢你我也没什么好说的,我对妹夫的要求不高,不花心不变心好好照顾她到老就行,你能做到的话我就把你当家人了哦。我是说真的,你也别当玩笑。” 骸低下头,若有所思地轻声自语着。 “家人……么。这还真是……久违的名词啊。” “先别忙着感触——回答我,骸君你做得到吗?” 面色苍白的少年抬起手按了按额头,他的表情罕见的严肃,仿佛在与什么作诀别一样。 然后,那张曾经无数次浮现出欠扁的荡漾笑容的面孔上,渐渐弥散开了一点平静而温柔的笑意。就像是当初自称桦根的少年,羞涩地红着脸说“我喜欢学姐”时的样子。 也许他伪装的温柔并不完全是伪装。 只是不自觉地,将一直压抑着的本性,流露出了一点点而已。 “嗯。我答应库洛姆……不,我答应过凪,不会离开她。” 他笑着伸出修长的手,温和地抚了抚少女柔软的凤梨头。 “也许,是我离不开她也说不一定呢。” “……骸大人……” 有些忐忑地轻轻握住骸的手,库洛姆——或者说风间凪,也许是有生以来第一次,像所有同龄少女一样露出了朝阳般明朗而灿烂的笑容。 骸他,大概是折腾累了吧。被黑手党拯救的同时,他毁灭黑手党的人生目标,也被彻底的摧毁了。对现在的他而言,需要的大概只是一个可以回去的地方,和一个等待他回去的人。 正因为同样是在冰冷的孤独之海中挣扎过的人。 所以,一定可以彼此需要着、彼此温暖着走下去。 这样就好。 ————————————————————————————————————————— 早苗漫步走出医院大楼时,不由自主地回头朝骸的病房望了一眼。 出乎她意料的是,在二楼那个没有窗帘阻隔的小小窗口上,库洛姆正努力地哈出一片白气。骸站在一旁看着,随后伸出手指在窗玻璃上写了一行清晰的意大利文。 [ Ringraziamenti, la mia sorella più anziana ] [谢谢,我的姐姐。] 注意到早苗错愕的表情,那两张顶着相似发型的清秀面孔,浮起了一模一样的安详微笑。 骸朝她点了点头,然后用口型一字一顿地将那句话重复了一遍。 不知是不是她眼睛模糊而产生了错觉,她觉得骸在说“姐姐”这个词的时候特别用力。好象宣誓一样。 她在一瞬间想起了很多事情。 过去的一年间无数零碎的片段如幻灯片一样掠过脑海,每一个细节都依然如昨日般鲜明。 自六道骸出现在并盛之后,她一直平静无忧的生活就掀起了万丈波澜。 弟弟在雨夜被人殴打拔牙,云雀骨折重伤两天不能起身,她头一次暴走把人扔下三楼,库洛姆车祸丢了一只眼险些丧命,她狠狠打了继母一耳光,差点和父亲反目成仇,亲密网友突然变成了抢学弟传家宝的强盗团伙,一个小婴儿几乎毁掉库洛姆最后的生机,机器人暴走炸崩了云雀心爱的学校也炸伤了他一条腿,伤疤脸大叔咆哮着说要杀学弟全家…… 纷纷扰扰,乱七八糟。 这些日子里,发生了那么多不开心的事情。 但是,夹杂在这些晦涩的风雨之中的,是无数温馨美丽的琐屑记忆。 她死死抱着少年的腰在机车上惨叫。她坐在感冒少年的床边狂背日本史。六道骸笑得一脸纯良说我喜欢这样的学姐。正彦如临大敌地上蹿下跳。她认真地擦干云雀滴水的头发。她带着妹妹穿街走巷淘衣服。她坐在花田里和六道骸侃人生侃理想。她鼓动骸把理想改成统治全世界的凤梨。她在聊天室和贝尔鲁斯白兰插科打诨。白兰给她发恶作剧程式逗她玩。幼年骸天天蹭饭总是够不到碗筷。骸和白兰互黑惨败而归。她看到鼓励婚外恋的节目就摔遥控器。云雀枕着她的膝盖说你别乱动。妈妈买的新裙子非常漂亮。贝尔连拖带拉把她赶上过山车。陪白兰坐摩天轮结果机器歇菜。库洛姆手一抖把幼年骸摔在地上。云雀趴在客厅等了她一整夜。云雀教云豆唱歌时自己走调还死不认帐。她为了妹妹把继母骂得花容失色。 她问云雀,我有没有说过我喜欢你。 云雀说,我知道。 这一切,都是风间早苗生命中切实发生过的事情。 生活难免有很多不开心的事情,但显然,开心的事要多得多。 所以,她早就学会凡事都朝好的方向看。生活是面镜子,谁对它笑它就对谁笑。 但凡聪明的女人,哪怕幸福只露出一个微小的线头,她也有本事把它拽出来,织成一件毛衣。 风间早苗无疑是这样的女人。 十八年以来她一点一滴积攒下的幸福,渐渐汇聚成了巨大的暖流。 她是值得这份幸福的。 而现在,那个口是心非到极点的少年,承认她是姐姐。 早苗怔怔地盯着窗口伫立了许久,然后,她也微笑着冲两人挥了挥手,用口型卖力地告诉他们——[都是一家人,客气什么呐。] 骸迅速扭过头去——早苗觉得他好象在擦眼睛。对他来说,或许是这辈子最初的家人。 而当她转向一旁满脸不快的云雀时,突然眼眶一热,大颗的泪珠也落了下来。 并不只是因为六道骸终于放弃了那种拙劣的伪装。更多的,是因为那些不愉快的事情,在这一刻宣告了彻底的终结。 什么统治世界毁灭人类,什么你死我活成王败寇,都过去了。 都过去了。 剩下的,只有一切静好,世界和平。 “恭弥……暂时别和我说话。” “……嗯。” ……………… ……………… ……………… “恭弥,回去的时候别忘记买筷子……” “……你在想这种问题?” “不是,下意识就……啊对了,正彦这周末要和女孩子约会,还得去帮他买件体面点的新衣服……那个,晚饭你想吃什么?妈妈今晚也要来我得多做点饭……” “…………回去了。” “啊啊,这就闹别扭了?恭弥果然还是小孩子啊……” “你很罗嗦哦。” “是父母心啊。” 早苗三步并作两步追上前去,笑着拽住了少年的手。 “我说,就算现在嫌我罗嗦,后悔也迟了哦。无论你有多浮云,都不可能再甩掉我的。” “哇哦,你在说笑吗?我从没有为任何事后悔过,也绝对不会。” “还是老样子毫无根据的自信啊……” ——谁都说活着就别指望天天天晴,我想也是。 ——所以我退而求其次,半天天阴、半天天晴就好。 ——这样,我就可以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 嗯。 面包会有牛奶会有晴天也会有,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什么,你问后来?后来怎么样? 风间早苗说了: 后来,一切都好。 ——半天晴 THE END—— 作者有话要说:后来一切都好。 只是这一句话。我觉得是最完美的结局。 祝愿所有陪着早苗和二雀一路走过并最终看到这个结局的姑娘们,都可以在自己的生活里找到在下在这个故事里表达的微小幸福。 谢谢你们。 ——正篇完结——番外待续—— 番外 混乱的新年聚餐(上) 『多年以后,回想起懵懂的青春时代,模糊在岁月折光里的,往往只是周而复始的平凡日常。 可惜当时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些平淡琐碎的小日子,那些庸俗到令人厌倦的柴米油盐,其实都是非常美好的。』 笔尖沙沙地在雪白的纸张上划下灰色的痕迹。 似乎对这两句话有不满似的,盘腿坐在天台上的少女轻蹙起眉头,顺手抓起一旁的橡皮狠狠朝纸上按下去。 按照一般国中男生的审美,她应该算是个美少女。身材高挑匀称,漆黑的长发在脑后高高挽起,五官也算得上清秀,只是略显苍白。然而,即使是休息日她依然一板一眼地穿着学生制服,甚至将扣子紧紧系到了脖颈处,就与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同龄少女有些格格不入。 正当她准备用力抹去那两行铅笔字时,不知是谁从身边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腕。 之所以说是扣,是因为对方很明显运用了格斗中的擒拿手法,一瞬间便牢牢锁住了她的右手。 尽管右手受到限制,少女的脸上丝毫看不出动摇,当即左手撑地弹跳起来抬脚横扫对方下盘,紧接着又是一记飞踢跟了上去。 “呜哇……等、等等啊,优衣,也没必要这样……哇啊!!” 金发的男子连连摆手向后退去,勉强避出少女的攻击范围,却冷不防踩上自己的脚跌了个仰面朝天。 少女面无表情地旁观着男子狼狈的模样,有点讽刺地一挑眉毛: “偷偷站在我身后的话,我会把你当做变态萝莉魔的,迪诺先生。” “呼哈……这还真是残酷的判断啊……” “BOSS!你还好吧?!” 穿着黑西装的中年男子大步奔上台阶,看见迪诺四仰八叉的模样,当即抬手扶住了额头长声叹气。 “早就和您说过了,一个人来找优衣可是非常危险的……” “别这么说啊罗马里奥,再怎么说优衣也是女孩子……呜哇哇哇你冷静点儿!” “‘再怎么说’是什么意思啊迪诺先生——‘再怎么说’?真是对不起啊我是女孩子呢……” 以不知从什么地方抽出的拐顶上男子的下颌,少女危险地眯起了狭长的凤眼,又以眼角迅速地瞥过站在天台门口的罗马里奥。 “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了,并盛中禁止无关人员进入。而且现在还是休息日,除了风纪委员,普通学生也是不能进入学校的。” “啊啊,这个呢……” 迪诺苦笑着揉了揉后脑勺,“优纪说‘亲戚探视的话没问题’……” “我不记得我有会在平地上摔倒的亲戚哦。” 随着这句冷冰冰的台词,少女侧转身脚步一移又是一拐子挥了上来。 “哦哦……这还真是——伤脑筋啊。” 避无可避之下,迪诺掣出鞭子架住了凌厉的金属武器。 “好啦好啦,这样应该足够了吧?差不多点儿啊小优衣,女孩子太暴躁的话会嫁不出去的。偶尔也向你妈妈学学啊……” “我有在学。妈妈是很强的。” “不,不是叫你学她暴走的时候啦……说起来,小优衣还真是只遗传了父母可怕的地方呢……” 少女白皙的面庞瞬间涨红了。 “闭——” “要闭嘴的是你啊优衣!你在对自己的教父做些什么啊?!” 伴随着这声竭尽全力的叫喊,天台上的三人齐刷刷转头朝声源看去。 站在楼梯口的,是留着半长黑碎发的少年。他罩了一件松松垮垮的白色套头衫,有些蓬乱的头发松散地垂在肩膀上,看上去就像校园偶像剧里精致慵懒的男生。他青灰色的瞳仁格外清澈明亮,柔和的五官似乎总是带着笑意,与神色冷淡——或者说是凶残——的少女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非常抱歉迪诺先生,优衣她做了失礼的举动……” 少年小跑到收起鞭子的迪诺身边,一脸尴尬的连连鞠躬道歉。 “搞清楚,先失礼的是那边的废柴。他可是站在我背后偷看我的日记哦。” “什么嘛,只是关心可爱的教女的成长……而且,为什么要把那句话擦掉啊,写的很好啊。”迪诺无辜地出声辩解道。 少女把长长的马尾辫子甩到脑后,轻蔑地扯了扯嘴角。 “那是妈妈说的,我怎样都没法理解。因为我没有那样的青春。” “是啊迪诺先生请你理解她,我妹妹的青春全都浪费在咬杀和维护风纪上了——” “只会在家做饭洗衣服的家伙别对我的人生说三道四!!” 面对少女恼羞成怒挥出的一击,少年只是状似漫不经心地将脑袋偏向一侧避开了拐,随即一手按住少女的肩,另一手绕到她后颈拽住了她长度及腰的马尾辫子。 “真可惜,优衣是女孩子所以有这个弱点啊,从小到大都没变呢。谁叫你舍不得剪掉的。” “放开我的头发——你这女性的敌人!” “好过分啊……妈妈说我是女性之友,将来会成为很受欢迎的好男人哦。” “去死!爸爸那样的才是好男人!你没希望的,你这个泡茶男!!” “会泡茶有错吗?这个时代流行居家型男人好不好。爸爸才没希望呢,就是因为爸爸的教育失败你才会变成这样的中二病的。如果没有妈妈把爸爸那样的野兽带回家喂食安抚,他只能单身一辈子和云豆浪迹天涯了。” “你…………” “你个头啊你,快点给我向迪诺先生道歉,否则我就告诉妈妈了哦。新年聚餐肯定没你的份。” “……阴险的家伙!” “随你怎么说啦。” ………… 作为长辈的迪诺和罗马里奥无奈地揉着太阳穴,站在一旁围观下一代这场毫无意义的争吵。 不知是基因变异还是怎么的,在这两个孩子上一代完美契合的两种人生观,在他俩身上产生了最激烈的冲突与对立。 如果不是熟知这两个孩子的父母,他根本无法想象这两人会是在一个屋檐下长大的同胞兄妹。 ……差的也太多了。 作为这样俩孩子的教父,迪诺感到压力非常之大。 但他对此毫无办法,毕竟那是他的唯一一位学生——云雀恭弥的孩子。 风间优纪是哥哥,云雀优衣是妹妹。 关于姓氏问题,究其原因是优纪出生的时候,风间正彦仍然未婚。早苗怀着“风间家该不会就此断子绝孙”的忧虑和云雀作了交涉,当然交换条件是云雀家不能断子绝孙。 所以两年后,优衣出生了。 其实迪诺要更喜欢女孩子一点,毕竟他自己家的也是女儿。据说女孩子和爸爸比较亲,像洋娃娃一样软绵绵的可以抱在怀里疼。 但是云雀优衣这种浑身是刺的女娃除外。 而且,她似乎没来由的不喜欢迪诺。早苗认真分析了原因,答案是迪诺先生你不够二,攻击性不够强。 证据很确凿——优衣幼儿园时的理想是,长大了要嫁给狱寺叔叔。 云雀冷笑着把这句话转告给狱寺的时候,他企图从窗口往外跳,被纲吉死命拖住了。 云雀从鼻孔里鄙夷的哼了一声,维持着那副黑色笑容又补了一句, “当然我是不会同意的。泽田纲吉,我看好你儿子。” 纲吉在一瞬间也有跳出窗子一了百了的冲动。 ………… 归根结底,其实风间早苗的压力比迪诺大多了。 她觉得女儿没人要了。 云雀优衣是由父亲一手带大的——因为第一个孩子很不如意,基本上完全没有继承云雀的二和浮云,所以云雀一心将女儿培养成自己的COPY品。这种教育方针导致优衣学说话时第一个学会的词是“爸爸”,第二个是“咬杀”。 据说女儿的初恋都是老爸,天生恋父情结强烈的优衣,完美地传承了并盛云雀之名,成了个彻头彻尾甚至变本加厉的中二病。去并盛中学报到的第一天,便径直杀进接待室霸占了风纪委员长的位子。 早苗没有云雀那种蛮不讲理的秉性,不可能当真逼迫泽田纲吉搞联姻什么的。而且她也知道那家的小兔子性格和纲吉当年一样软,要真娶了优衣这种二子,气管炎还在其次,没准连小命都留不下来,这一辈子算是毁了。她和纲吉没怨没仇的,怎么能让人家的独苗毁在自己女儿手上,更别提小兔子还是彭格列未来的十一代目。 第一个孩子优纪出生的时候,早苗坚决拒绝了云雀自己教育孩子的要求,而是把家教工作拜托给了教父迪诺。迪诺领导的加百罗尼家族在意大利声望很好,优纪跟着他不愁没肉吃,在当地买啥都能打折。结果风间优纪长到上幼稚园的年纪,除了不会踩到自己的脚,整个就是一跳马二世,成天黏着迪诺跑进跑出,一口一个干爸叫的别提有多亲热。上小学时写作文《我的家庭》,其间某些经典语段在彭格列守护者中广为流传: “我一直觉得妈妈是个好女人,她的料理在并盛的排名就和爸爸打架在并盛的排名一样。我的理想是和妈妈一样,上得战场下得厨房。” “我妹妹是个教育失败的产物。她是在对爸爸的盲目迷恋中长大的,有一天二死了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死的。据说爸爸开始横行乡里的年纪是小学,她居然从幼儿园就开始鱼肉百姓,逼着泽田家的弟弟每天进贡便当……” “我的教父比我爸爸还像爸爸。他的小女儿非常可爱,好像童话故事里金发碧眼的公主一样。妈妈教育我要做个好男人才能娶她,可是妈妈定义的好男人似乎和爸爸的形象差了很多。那么为什么妈妈会嫁给爸爸呢?” 云雀看这篇作文的时候,早苗像保护雏鸟的母鸟一样挡在优纪身前,生怕云雀一冲动就把儿子掐死。 事实证明,虎毒不食子——然而第二天,云雀直接飞去意大利和迪诺狠狠干了一架。其惨烈程度可想而知,罗马里奥打电话给早苗通报受损情况时手都在颤抖…… 不过,优纪偶尔还是会写几句讨父亲欢心的好话的。 比如说“我的小姨是个美人,姨夫也是个美人,我老以为他俩是百合。” ……云雀在第一时间让六道骸看到了这句话…… 结果隔了一天他就收到了六道骸的徒弟兼养子——弗兰的作文: “Me一直挺想认师父姐姐当妈,但是如果附带师父姐夫那样的爸,还是算了。” 再隔了一天,云雀又把优纪的作文丢了过去。 “小姨总是管姨夫叫骸大人,妈妈说她13岁的时候就被姨夫骗到手了。我恍然大悟,姨夫他是传说中的萝莉魔。” ………… 早苗一边系着围裙煎鸡蛋一边说你们何必呢,自己掐架别扯上孩子。 云雀说,我逗骸玩。 ……你个鬼畜。 ———————————————————————————————————————— “呐——母上啊,跳马已经去了很久了哎,会不会被优衣妹妹杀人抛尸了啊。” 用毫无干劲的拖沓语调这么说着,湖绿色短发的少年一手抓着精巧的小刀,麻利地把眼前砧板上的卷心菜切成细丝。 “啊啊,母上愿意邀请暴力师父和笨蛋前辈参加新年聚餐真是太好了,这样Me才可以一起来啊。上次那个鳗鱼寿司真是超赞的————很痛啦,请你们不要随便攻击别人的头部。” 少年用丝毫感觉不到痛苦的平板语调碎碎念道——此时,他头顶那个硕大而醒目的黑色青蛙头套上,已经扎了三把小刀和一把三叉戟。仔细观察的话,可以发现那些刀子和少年手中用来切菜的小刀是同一款式。 “嘻嘻嘻~~谁是笨蛋前辈啊,还有,不要用王子的刀子切菜,快点擦干净还给我。” “kufufufu……还真是个不听劝的小鬼,你果然是苦头吃太少了呢。而且,不要单方面的把别人叫做母亲,会引起误会的。” “母上你要给Me做主,师父和前辈都欺负Me耶——” 少年一边顺手拔掉满脑袋的刀子往地上扔,一边满脸委屈地拽住身旁黑发女子的衣袖。她正专心致志地搅拌着一锅散发出诱人香气的浓汤,对厨房和客厅内三人的舌战充耳不闻。 这个女子的身材并不高,柔软的黑发在脑后编成了长长的发辫,穿着宽松的连身长裙,朴素却不显得寒碜。容貌谈不上极美,但却很是清婉,安逸的眉眼间自有一种淡泊之气。总而言之,是所有忙碌于柴米油盐间的平凡家庭主妇形象。 听见少年半真半假的诉苦,她只是轻轻挑起唇角,在一旁的湿毛巾上擦了擦手,温柔地拍拍少年伤痕累累的脑袋。 “好啦好啦,弗兰是好孩子,好孩子应该是很坚强的。” “果然母上对Me最好了,和某些人不一样——” 女子当即剜了一眼客厅里再度散发出杀气的两人,话锋一转,语气也生硬起来: “贝尔,骸君,弗兰可是在这里帮我准备午餐哦,你们两个吃白食的能不能停止对他的攻击?” 贝尔菲格尔——横躺在沙发上枕着双臂的金发青年,在凌乱刘海的遮掩下翻了个不为人知的白眼,再度咧开嘴嘻嘻嘻的讪笑起来。 “我可是王子哦,能赏光来参加瓶子这种庶民的聚餐,你就该对我感恩戴德了。” 而另一侧沙发上始终维持着优雅坐姿的六道骸,深知这个女人第一次警告第二次直接出手,因此只是不动声色地抬起手捂住脸表示我什么都不知道。 “说起来,迪诺先生还真是去了很久啊……明明都让优纪跟着了。库洛姆也去帮忙买东西了……弗兰,要不你去并盛中看看?” “欸欸?可是优衣妹妹很危险啊,根本就是个长的漂亮的莫斯卡——” 弗兰话音未落,紧随着空气被撕裂的尖锐声音,一根浮萍拐狠狠捅穿了他帽子上的青蛙眼睛。 漂亮的莫斯卡少女单手叉腰站在门口,满是戾气的凤眼凶狠地吊着,像只随时都可能扑上来撕咬的小老虎,还是只母老虎。 “呜喂,你在做什么啊优衣!弗兰可是不擅长格斗的术士,挨你那一下真的会脑浆迸裂的!” 迪诺匆匆跑上前来按住优衣,看到面无表情的弗兰和扎在他脑袋上的拐,一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吐槽。 “啧。要恨的话,就去地狱里恨没有教你格斗的六道骸吧。” 少女大踏步走进厨房拦住弗兰的退路,冷冷地抽出另一支拐横在眼前。 “……反正我只是个莫斯卡,所以咬杀掉一两个人也无所谓吧。” “要被杀了——母上救救Me——” 就在这时,一直保持温和微笑旁观孩子们“嬉闹”的风间早苗,快步闪至两人间,伸手牢牢握住了优衣的拐。 “到此为止了哦,优衣。不要在难得的新年制造血案。” “先出言不逊的是弗兰。” “啊啦是吗,可是我觉得弗兰的描述很贴切哦?如果优衣一味用暴力解决问题的话,真的会变成除了脸一无是处的,就像你爸爸当年那样。” “嫁给一个‘除了脸一无是处’的男人的是哪个蠢女人啊?” 客厅里,贝尔悄悄用刀背戳了戳六道骸的胳膊,嘀咕了一句:青出于蓝啊。 六道骸的脸抽了两抽:差得远呢,你等着瞧吧。 面对女儿咄咄逼人的挑衅,早苗连嘴角上扬的弧度都没有丝毫减小: “我确实很蠢也说不定,但是优衣,并不一定会有个和我一样蠢的男孩乐意娶你。” 优衣额上顿时渗出一排冷汗。 她确实没考虑过这个问题…… “没问题哦,泽田家的儿子会娶她的。” ………… 连猜疑也不需要,一脸理所当然地拉开隔门走进和室的,是一身刻板的黑色西装、与少年时一般眉目冷峻棱角分明的云雀恭弥。 一直站在客厅里围观妹妹抽打弗兰的优纪,此时也乖巧地接口道: “他肯定很乐意,我可是从小就灌输他‘将来要娶我妹妹’呢。我跟泽田家的小弟说了,我妹妹带得出去带得回来,拉出去是个打手带回家是个美人,而且有经济头脑在幼儿园就会收保护费,他可以吃一辈子软饭。唯一的缺点就是脾气太爆,不过女人嘛哄一哄关了灯都一样——” “不,后面的你不必说了,谁教你的这种少儿不宜的话题,迪诺先生从来不这样……” 早苗扶着墙感慨现代教育的失败。 “姨夫!” 优纪不假思索地把六道骸供了出去。 “Kufufufu你出卖我也太干脆了吧,我该说不愧是早苗的长子么……” 在早苗把锅铲扔到骸的凤梨头上之前,优衣已经拔出弗兰脑袋上的拐,饿虎扑食般朝她哥哥冲了过去。 “风间优纪我要卸掉你的舌头!!” “哇哦我好害怕哦……” 优纪挑衅地吐着舌头朝后跳开,绕着和室兜起了圈子。他的身手再怎么说也是迪诺教的,不会比云雀手把手带大的优衣差。 “……看看你的好儿子。” 云雀冷哼着朝转过身继续搅拌浓汤的早苗扫了一眼。 “看看你的乖女儿。” 早苗头也不回地笑着说。 “真是和谐啊。” 弗兰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 加上干儿子弗兰,早苗家是吉祥五宝了……五个活宝…… 附:【本作品来自互联网,本人不做任何负责】内容版权归作者所有!